《真千金是太子心尖宠,你惹她干嘛》 第1章 宋知渝,你竟敢弑兄 承恩侯府。 “砰”的一声巨响,柴房门被人从外面大力踹开。 蓝衣男子气势汹汹闯进房中,宛如一头暴怒的狮子,毫不费力的拎起地上少女的领子,双目猩红,“宋知渝,你这个贱人,竟敢推书儿落水,简直该死!” “当初要不是为了书儿,我们怎么可能会将你接回侯府。可你非但不知感恩,还意图伤害书儿,我们岂能容你。” 话落,沈晏西伸出有力的大掌死死掐住宋知渝的脖颈,眸光冰冷的看着少女逐渐发紫的脸庞,手上力道不减。 宋知渝从一阵窒息的疼痛中清醒过来,出于求生的本能,她抽出藏在袖口中的匕首,狠狠往男人身上扎去。 “啊!” 剧烈的疼痛从肩膀处传来,沈晏西惨叫一声松开了手,将宋知渝狠狠往地上一甩,满眼的不可置信,“宋知渝,你竟敢弑兄?” 刚才若不是他及时错开了身子,这刀就插在他的心口上了。 听着耳边传来阵阵咆哮声,宋知渝强撑着站直身体,费力睁开眼,看着沈晏西那张熟悉到骨子里的面容,脸上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久违的记忆瞬间涌进脑海。 她重生了。 前世,她身为侯府真千金,却被外室女夺去身份,流落乡野多年。 本以为侯府是真心将她找回去的,未曾想全是算计与利用。 她为了所谓的亲情,一心为几个哥哥谋划,可在他们心里,都比不上假千金的一句话。 大哥双腿残废,是她倾尽所有,不顾自身性命为他寻来良药治好。可转身,他却因假千金一句‘真羡慕妹妹如此自由,不像我,身子弱,走两步就喘’,而活活将她的双腿打断。 二哥医术不精,刚愎自用,害郡王世子病情加重,是她顶住所有压力,将人从阎王殿拉了回来。到最后,他却用她所教的医术取她的心头血为假千金治病。 三哥遭对手算计,名声尽毁,是她不惧天下人唾弃找出证据,为他正名。可他却为了替假千金隐瞒杀人实情而造谣诬陷她,将她推入深渊。 四哥不学无术,惹上山匪,也是她不顾危险深入贼窝,救他于水火。可他却听信假千金的怂恿,亲手将她交给山匪,害她受尽折磨,险些丢了性命。 想到自己一腔真心喂了狗,最后还被人活活打死在雪夜里,无人收尸的惨状。 而沈家人却踩着她的尸骨爬上高位,宋知渝心底的戾气差点压抑不住,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进肉里。 鲜红的血珠滴落地面,溅开一片片血花,她却仿佛感觉不到丝毫痛意。 既然天道不公,那她便覆了这天又何妨? * 沈晏西见宋知渝目光阴沉地盯着他,眼底杀意明显,他不知为何感到有些心慌,恶声恶气的警告,“宋知渝,你最好祈祷书儿平安无事。否则,我一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闻言,宋知渝把玩着手里染血的匕首,声音冷冽的刺骨,“真巧,这句话我也送给你。 你最好保护好自己还有你的书儿,要是落到我手上,可就不止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么简单了。” 清丽的嗓音掷地有声,让沈晏西怔愣了一瞬,心底像被一记重锤砸过,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离他而去。 但不过片刻,沈晏西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宋知渝的气势震慑住,瞬间恼羞成怒,大掌高高抬起就要往宋知渝的脸上挥,“宋知渝,是我们对你太好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吗?”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沈晏西白净的脸上瞬间多出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对我好?你也配说这句话,我给你脸了。”宋知渝攥紧沈晏西停在半空的手腕,反手又是一巴掌。 宋知渝迎着沈晏西震惊且满是厌恶的眼神,悠悠然掏出一块手帕擦手,那嫌弃的模样仿佛他沈晏西是什么不能沾染的脏东西。 “你......”沈晏西气急败坏,投向宋知渝的目光似淬了毒一般。 可他话还未说完,门外便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 旋即,一大群人涌进了房中。 为首的中年男子满眼厌恶的盯着宋知渝,面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逆女,书儿待你如亲姐妹一般,你怎么下得去手。 果然不是在身边养大的孩子,品行如此不堪。” 话落,宋知渝便嗤笑出声,话里意有所指,“第一,我没有推沈锦书落水,少往我身上泼脏水。她这些自导自演的把戏,也就只能骗骗你们这些傻子。 第二,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身体里流着你的血,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这都是跟您学的呀。” 好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为了让沈锦书这个外室之女拥有名正言顺的身份,不仅将她们二人互换,更是将她丢入深山自生自灭,虎毒还尚且不食子呢。 沈峰,简直禽兽不如! 沈峰原本阴沉的脸色又黑了一度,他没想到往日顺从听话的宋知渝不仅敢跟他顶嘴,还敢出言嘲讽他,“牙尖嘴利!这府上,除了你,还有谁会针对书儿。好在书儿没事,不然,本侯定饶不了你。” 话音刚落,沈晏西和沈母的声音便同时响起。 “书儿没事,那真是太好了。”沈晏西长长松了一口气。 “晏西,你的脸怎么了?还有你的肩膀,谁干的?”沈母惊呼一声,满脸心疼的抚摸着沈晏西脸上的红痕,泪眼婆娑。 “呵,宋知渝可出息了。我不过是想替书儿教训一下她,这件事便就此作罢,可没想到她竟然要杀了我。”沈晏西冷哼出声,想到刚才宋知渝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杀意,心里到底有些不舒服。 宋知渝皮笑肉不笑,表情略带惋惜,“多谢夸奖,就是可惜了,没多捅你两刀。” 沈母转过身,看着与从前相差甚远的宋知渝,眉头微皱,语气中不免有些怨怼,“知渝,再怎么说晏西都是你哥哥,你怎么能对他下此狠手呢。” 她知道宋知渝不在他们跟前长大,没有得到好的教导,性子上难免有些缺陷,跟书儿更是没得比。 但无论如何也不该对自己的亲哥哥动手,到底还是养歪了啊。 第2章 磕头道谢?你磕一个给我看看。 “那照沈夫人的说法,沈晏西掐死我是应该的,我自救就是罪大恶极了? 沈夫人,做人可不能太双标啊。你儿子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宋知渝可不惯着她,毫不客气呛声回去。 似是被宋知渝的气势震慑住了一般,沈母下意识后退了两步,低声呢喃,“我不是这个意思。” “逆女,你不仅谋害嫡姐,伤你兄长,如今还敢顶撞你母亲,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来人,上家法。今日,本侯就好好教教你规矩。”沈峰眼神阴冷,心中杀意渐起,他不需要一个无法掌控的女儿。 看着那根带满尖刺的鞭子,众人神色各异,似嘲笑,似不忍,但无一人开口替她求情。 宋知渝将他们的神色尽收眼底,莞尔一笑,沈峰可没资格教训她。 “我的教养,因人而异。露白,你替我跑一趟长公主府传句话,就说我要被沈侯爷打死了,往后怕是无法替她医治了,让她另请高明吧。” “是。”露白机灵,见眼下情形对自家姑娘不利,浑圆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大声应下,拔腿就往门外跑。 “拦住她。”沈峰脸色铁青,他还真是小看这个女儿了,竟然敢拿长公主来压他。 他教训一个心肠歹毒的逆女,是为家事,就算是长公主也管不着。 可长公主是陛下的胞姐,当初更是在宫变时为陛下挡了一刀,从此落下了病根,在陛下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 若是因此耽误了长公主的治疗,整个承恩侯府都得跟着遭殃。 看来,今日他是无论如何都教训不了这个逆女了。 沈峰恨恨丢下手中的鞭子,怒目圆瞪,“混账东西,长公主能保你一时,却保不了你一世,你好自为之吧。” 宋知渝抬眸,直直对上沈峰狠戾的目光,一字一句说道:“那你就好好看着,我们,来日方长。” 看着她如何将沈家拉入地狱,看着他沈峰身败名裂,失去一切。 两人剑拔弩张,压迫性的气势让在场众人感到一阵窒息,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掐住了他们的脖子,让人喘不过气来。 一时间,针落可闻。 忽而,一道娇柔婉转的女声自门外响起,打破了僵持的局面。 “父亲切莫怪罪妹妹。” 话落,一名容貌娇美,身着鹅黄色锦缎长裙,婀娜玉立的女子在丫鬟的搀扶下朝他们盈盈走来。 “若非因为我这身子不争气,爹娘又太过担心我,也不至于让妹妹受了这么多苦。 还请爹爹不要再追究这件事了,不要因为我一人而伤了你们和妹妹之间的情分。 毕竟,她才是和你们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沈锦书抓着沈母的手,说的情真意切,却在提及血缘关系时,脸上的神情黯淡了许多,秀气的眉宇间萦绕着淡淡的哀愁,惹人心疼极了。 果然,沈晏西第一个跳出来,柔声安慰道:“书儿,在哥哥这里,血缘关系并不重要。 你就是我们兄弟几个唯一的妹妹,任何人都越不过你去。” 说罢,沈晏西还用眼角瞥了宋知渝一眼,见她不为所动,沈晏西仿若一拳打在棉花上,感觉心里憋着一股气,不上不下的。 对此,沈峰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面色缓和了不少,顺着沈锦书给的台阶下。 “晏西说的不错,血缘关系并不能代表一切,侯府千金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此事看在书儿的面子上,本侯就不予追究了。” “宋知渝,你还不快给书儿磕头道谢。”沈晏西高傲的扬起头,语气高高在上。 他打心眼里看不起宋知渝,更没承认过她的身份,他的妹妹只有书儿一个。 沈锦书将下唇咬得发白,嗔了沈晏西一眼,“妹妹你不要听四哥胡说,我享受了爹娘和哥哥们这么多年的疼爱,而你却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你心中对我有怨也是应该的,我不会怪你的。” 听到这话,在场众人无不感叹沈锦书的善良大度,看向宋知渝的眼神愈发厌恶。 沈锦书这番话无疑是直接给她定了罪。 “别着急,待会就轮到你了。”宋知渝怒极反笑,走上前拍了拍沈锦书的肩膀,笑意不达眼底。 说罢,宋知渝越过她,对着面前恨不得用鼻孔看人的沈晏西的腿弯就是狠狠一脚,“磕头道谢?要不你先给我磕一个看看。” 只听“咔嚓”一声,沈晏西双膝跪地,膝盖骨磕在地上,发出声声脆响,脸上得意的笑容瞬间扭曲,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还没等所有人从她的举动中缓过神来,宋知渝就一手抓住沈晏西后脑勺的头发,将他的头往地上重重一砸。 沈峰怒极,厉声呵斥,“住手,宋知渝,你是想造反吗?”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十倍还之。我可没同意这件事就此作罢,往我身上泼完脏水之后还想让我对你们感恩戴德,要点脸吧。” 宋知渝松开手,像丢破布一般将沈晏西往地上随意一扔,拍了拍衣裳上沾到的灰,缓缓站直身子。 又想踩着她得心地善良的美名,沈锦书的手段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下作啊。 既然敢算计她,就别想那么容易置身事外。 “放肆!宋知渝,你别以为有长公主护着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来人,将二姑娘押入刑罚堂,听候发落。”沈峰不允许任何人挑战他在府中的权威,今天这罪,她是不认也得认。 至于长公主那边,到时正好让二儿子沈慕寻在长公主面前露露脸,他可不信师出名门的沈慕寻会比不上一个小丫头。 听到刑罚堂三个字,在场众人无不面露惧意。 刑罚堂是老侯爷专为处理府内叛徒设立的,里面的酷刑居多,宋知渝进去,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爹爹......”沈锦书眸光微闪,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就被沈晏西扯过手腕拉到身后去了。 沈晏西捂着额头上的伤口,眼神冰冷,话语间充斥着无尽的恶意,“书儿别替这个白眼狼求情,人家根本就不领你的情。 刑罚堂顶多让她伤着,不会危及性命,也正好趁这次机会让她长长教训。” 他身上的伤全是拜宋知渝所赐,让她进刑罚堂已经是便宜她了。 此言一出,沈母原本还有些动摇的心立刻定了下来,狠心别过头,不愿再看宋知渝一眼。 这丫头到底是跟他们离心了,好在她还有书儿这个宝贝女儿,善解人意,孝顺父母,尊敬兄长,更是从不会让她为难。 思及此,沈母不由得欣慰一笑,心中对宋知渝的不满却越来越深。 怎么说宋知渝都是侯爷的亲闺女,进刑罚堂也不过是吓唬吓唬她罢了,怎会真的对她动刑。 正好借这次机会,磨磨她的性子,不然以后还指不定会惹出什么事端来呢。 第3章 沈遇舟 “二小姐,得罪了。”管家弓着腰,朝身后打了个手势。 随即,一群人高马大的侍卫走了进来,拎着宛如手臂粗的木棍,一步步逼近宋知渝。 木棍高高举起,眼看就要落到宋知渝的身上,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清丽却又不失威严的女声从门外响起。 “住手!” 见到来人,沈峰的脸色变了几变,恶狠狠瞪向身旁的管家。 没用的东西,连个小丫头都没拦住。 沈峰收敛起神色,嘴角扯出笑容,朝长公主拱了拱手,“长公主殿下,您要过来怎么不提前让下人通报一声,我好去门口迎接您。” “我若是不来,怎么知道承恩侯竟妄想屈打成招,让知渝认下那等受人唾弃的罪名呢。”长公主冷哼一声,看向沈峰的眼神毫无温度。 一家子拎不清的蠢货,错把珍珠当鱼目,以后有他们后悔的。 “殿下,宋知渝推书儿落水一事已无可争议,但书儿善良,不欲与她计较。宋知渝若是有点良心,就该向书儿赔罪,这件事便到此为止。 可谁知她不仅死不悔改,还动手伤人,顶撞长辈。今日若是不给她一点教训,往后只怕会惹出更大的事端。”沈峰一脸痛心疾首,似是一个真心为女儿着想的好父亲。 长公主已经从露白口中了解了所有事情的原委,她也相信宋知渝的为人,绝不可能像沈峰说的那般不堪。 “一点教训?将人送到刑罚堂受苦就是你说的一点教训?况且,沈锦书落水一事的真相还尚未查明,你就如此轻易定了知渝的罪,这是一个好父亲该做的事吗?” 沈峰被长公主的三连质问逼得节节败退,脸色由青变绿再变白,好不精彩。 见沈峰落了下风,沈锦书将手上被她生生扯裂的手帕收好,惨白着一张脸走上前,福身行礼,“殿下,父亲并非针对妹妹,他也是爱之深责之切。此事皆因我而起,您要怪就怪我吧。” “本宫和承恩侯说话,轮得到你插嘴?”长公主声音淡淡,甚至没分给沈锦书一个眼神,说出口的话却足以让她难堪至极。 可转过身对着宋知渝的时候,长公主却瞬间换了一副面孔,满脸慈爱的拉着她的手,声音都温柔了好几个度,“好孩子,他们不信你,本宫信你。有本宫在,你想做什么便放手去做吧。” “多谢殿下,我绝不会辜负您的信任。沈锦书落水一事并非我所为,当日我还不曾替自己辩解就被关进柴房,任由他们将莫须有的罪名扣到我头上。 可泥人尚且都有几分性子,这替罪羊我不当了。”宋知渝心中已有了成算,她激怒沈峰,将事情闹大,又请来长公主坐镇,就是为了亲手撕下沈锦书的伪善面孔。 沈锦书谋划多年,挣了不少美名,这件事虽不能彻底将她拉下神坛,但足以让她元气大伤。 何况有一就有二,沈锦书一定会再次对她出手。 届时,只需要等着她自食恶果。 看到长公主对她与宋知渝截然不同的态度,沈锦书的脸色僵硬了一瞬,但她向来能屈能伸,迅速调整好表情,咽下所有屈辱,行礼致歉,“是臣女逾矩了,还望殿下恕罪。” 长公主微微颔首,也没再为难她,扭头看向沈峰,“既然知渝有法子查出沈锦书落水的真相,侯爷应当尽力配合才是。” “是。”沈峰咬牙应下,他倒想看看宋知渝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 宋知渝可不管沈峰心里是怎么想的,只是随意的把玩着腰间的香囊,“林管家,你将府上所有丫鬟都带过来。记住,是所有。” “是。”林管家暗自抬头看了沈峰一眼,得到他点头示意后才躬身退下。 * 松竹院。 “吱呀~” 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名小厮模样的男子端着碗进了书房,“公子,该喝药了。” “先放着吧。”温润清朗的声音自书架处传来。 沈遇舟坐在轮椅上,一袭月白衣袍着身,满头青丝堪堪用一根玉簪束起,面如冠玉,眉宇清俊,隐隐透露出淡淡书卷之气。 “今日府中发生了何事?为何如此喧闹?”沈遇舟接过小厮手中的药碗,随口问了一句。 小厮撇了撇嘴,提起宋知渝时,满脸的不屑,“还不是二小姐惹出的事,她不承认推大小姐落水,被关进柴房也不消停,还打伤了四少爷,侯爷正要把她扭送刑罚堂认罪呢。” 闻言,沈遇舟手上的动作一顿,修长如玉的手指轻叩桌面,深邃的眼眸中划过一抹讥诮,语气淡淡,“也是该让她长点教训了,有些人不是她能动的。” “公子说的极是,大小姐还是太善良了,好在侯爷和夫人都是向着她。只是进了刑罚堂,二小姐这段时间怕是无法替您治腿了。 不过也无妨,以二小姐的性子,只怕是被打得下不来床了,也要爬过来给您治腿。”小厮笑着摇了摇头,语气轻蔑却又满是笃定。 他虽然厌恶宋知渝对大小姐做的事,但也不得不承认她开出的药方对自家公子的腿大有裨益。 长此以往下去,他相信公子的腿终有一天能好起来。 * 侯府后院。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林管家便带着人匆匆赶到,“长公主,侯爷,府中所有丫鬟都在这里了,一个没漏。” 宋知渝抬眸扫视了一番,将所有丫鬟的表情一一收尽眼底。 在她的注视下,有几个丫鬟肉眼可见的慌张,头越来越低,就差把头埋到胸口里去了。 “宋知渝,人都按你说的找来了,可你的证据又在哪呢?再拖延时间也改变不了你害人的事实。”沈晏西最先沉不住气,拖着绑满绷带的身子就开始冷嘲热讽。 宋知渝只当他在狗叫,懒得搭理他。 第4章 找出证据 “或许你们都忘了,那日沈锦书是与我一同落水的。我清楚的记得,当时有人在背后推了我一把。 我情急之下,抓伤了她的手。如果那个人没有被灭口的话,应当就在这群丫鬟之中了。” 她虽然没有看到那个人的真容,但她身上的布料足以确认她的身份。 宋知渝用指腹轻轻摩挲着系在腰间的香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幽香,很细微的举动,没有人注意到。 前世她被沈锦书诬陷之时,也说出了这番话,但没有人相信她。 那个时候,她沉浸在被父母和几个哥哥厌恶和不信任的痛苦中,苦苦沉沦,也没有去寻找证据。 自此,谋害嫡姐的罪名就安在了她的身上。 以至于后来,沈明翊为了替沈锦书隐瞒杀人实情而造谣陷害她时,所有人都毫不怀疑。 毕竟在他们心里,她宋知渝一个连嫡姐都敢谋害的人,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话音刚落,沈晏西又坐不住了,指着宋知渝的手都在颤抖,“真是天大的笑话,宋知渝,你不要为了撇清罪责就胡言乱语,谁会陷害你啊。” “聒噪。” 只见一道银光闪过,锋利的匕首擦着沈晏西的嘴唇飞过,深深插入他身后的房门上。 沈晏西瞪大双眼,只感觉嘴巴一阵刺痛,鲜血沿着嘴角滴落衣襟,久久不能回神。 终于安静了。 宋知渝愉悦的眯了眯眼,看着沈家人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心情不由得美妙起来。 果然,对付这种不要脸的人,就该用非常手段。 这时,她注意到人群中一名粉色衣裳的小丫鬟肩膀微微颤动,将右手往袖口里缩了缩,头压得更低了。 她给了露白一个眼神,露白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撸起袖子一把将那个丫鬟揪了出来,扯开丫鬟的衣袖露出手背上的伤口,厉声质问,“说,你手上的伤是哪来的?” “这是前两日我替四小姐照顾猫时被它抓伤的,四小姐可以替我作证。”丫鬟玳瑁不自觉地抓了抓手上的伤口,目光殷切的看向沈锦意。 见所有人的目光投向她,沈锦意点了点头,实话实说,“是有这么一回事。” 玳瑁暗自松了一口气,眼角下意识瞄向沈锦书,见她脸上温婉的笑容依旧,心里顿时有了底气,“二小姐,您也听到了吧,可不是每一个手上有伤的人就是陷害您的凶手啊。” 宋知渝勾起唇角,脸上绽开人畜无害的笑颜,但说出口的话却让人感到无比阴冷, “忘记说了,落水那日我在药房制毒,指间沾了玄幽草的汁水。 这种毒会随着血液深入骨髓,一点点侵蚀心肺,一开始是伤口奇痒无比,慢慢地身体就会开始起满红疹。 不过三日,便会全身溃烂,血液流干而死。算算时间,也快到了。” “呵,你吓唬谁呢......”沈晏西不长记性,哪怕嘴唇还在滴血,话都快说不出来了,也不放过任何一个嘲讽宋知渝的机会。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刺耳的尖叫声打断。 “噗~” 刚刚还好好的玳瑁突然喷出一大口鲜血,倒在地上痛苦呻吟,露出来的肌肤上浮现出点点红疹,伤口开始溃烂,渗出黑色血丝。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他们没想到宋知渝说的都是真的。 “二小姐,我错了,求您救救我。” 玳瑁慌了,伸长了手想去抓宋知渝的衣角,还没碰到,整个人就被露白一脚踢开,“离我们家小姐远点。” “我认罪,那天推二小姐的人就是我。大小姐落水一事确实与二小姐无关,都是我的错。”玳瑁痛的在地上打滚,将落水真相和盘托出。 宋知渝被露白护在身后,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红唇轻启,“想活命?那就找能救你的人。” 话中暗示意味明显,玳瑁果然听了进去,费力往沈锦书的方向爬,身下带出一大片血迹,“大小姐,救我。如果不是受你指使,我怎会陷害二小姐,求你救救我。” “一派胡言,我何时指使你害人了,你不要妄图挑拨我与妹妹之间的情分。”沈锦书震惊的睁大了双眼,泪珠在眼眶里流转,泫然欲泣,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见此惨状,其他下人害怕的同时不由得窃窃私语起来,看着沈锦书的眼神都带着些许异样。 但沈锦书善良大度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让他们不愿相信。 久未出声的沈峰见形势不对,狭长的丹凤眼一眯,一把抽出侍卫的佩剑,干脆利落地抹了玳瑁的脖子,“贱婢,胡乱攀咬,搅得整个侯府鸡犬不宁,实在该死。” 宋知渝轻笑,戳破沈峰的心思,“怎么,承恩侯这是想杀人灭口?” “一个奴婢的话,怎能轻信。书儿秉性纯良,断不可能做出陷害他人之事,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沈峰义正言辞,如果忽略掉他闪烁不定的目光,或许还有几分可信度。 沈峰负手而立,意图将此事轻轻揭过,“既然真相已经查明,凶手也已伏诛,这件事就此翻篇。你打伤你四哥的事,本侯也不再计较。” 但宋知渝怎会如他所愿,她所受的苦,必然要伤害她的人十倍百倍受之。 “不可能。”宋知渝一字一顿,拒绝得干脆,毫无转圜的余地。 “你最好适可而止。”沈峰咬牙切齿,威胁意味浓重,他没想到这个往日卑微顺从的女儿如今变得如此难缠,更是得理不饶人。 宋知渝莞尔一笑,“不巧,比起适可而止,我更喜欢赶尽杀绝。” 她要让沈锦书亲手砍断自己的‘左膀右臂’,亲眼看着自己经营多年的美名离她而去,受万人唾弃。 长公主犀利的目光在沈峰和沈锦书身上来回打量,心里头跟明镜似的,“承恩侯,今日这事你必须给知渝一个交代。 若是不能将真正的凶手揪出来,杀鸡儆猴,只怕以后这府中下人都要有样学样了。 身为朝廷大臣,尚且连后宅都管理不好,御下无方,又如何能替陛下分忧。” 沈峰惊愕,承恩侯府日渐没落,空有名头,长公主这番话要是传到皇帝耳中,只怕日后他在朝中就更加不受重视了。 看来今日,他若是不能让长公主满意,这件事怕是没法善了。 第5章 杖杀恶奴 沈峰心中恨极,正想着找谁当替死鬼,一道娇小的身影就直挺挺跪在他面前,声泪俱下,“侯爷,我认罪。是我背着主子收买玳瑁,让她陷害二小姐。 主子对我恩重如山,奴婢害怕二小姐回来夺走了侯爷和夫人的宠爱,因此冷落主子,这才犯下大错。 此事主子毫不知情,全是奴婢一人所为,奴婢愿承担所有罪责,只求二小姐不要再为难主子了。” 沈锦书捂住心口,面色惨白如雪,似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一般,整个身子摇摇欲坠,“秀云,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呢? 爹娘待我不薄,肯将我继续留在侯府已是天大的恩赐,我如何能肖想更多。” “奴婢自知罪孽深重,无法求得二小姐原谅,愿以死谢罪。求二小姐高抬贵手,容下主子。”秀云一脸决绝,留下这句引人遐想的话,便趁所有人不备,快速撞向柱子。 眼看就要血溅当场,在场众人皆是不忍的闭上了双眼。 预想中的惨烈场景并没有出现,秀云浑身发软的趴在地上,整个人离柱子只有一步之遥,可她却没有力气撞上去了。 “别着急啊,你的命,我要亲自来收。”宋知渝伸手掐住她的后颈,将银针收好,笑盈盈的拍了拍她的脸。 这条沈锦书手底下最忠心的狗,前世可没少为难她,最后更是害露白身死。 就这样死了,也未免太便宜她了。 今天,她就要用这被沈锦书亲手砍下的‘右臂’,给她重重一击。 “既然父亲要给我一个交代,那秀云就交给我亲自处置吧。另外,作为补偿,我要城北西郊的那个庄子。 父亲若是同意,此事我便不再追究。”宋知渝扭头看向沈峰,虽是平淡的语气,脸上却是不容拒绝的神情。 见宋知渝终于松了口,沈峰忙不迭的同意了。 不过是一个庄子而已,给就给了。 “来人,将这背主的奴才拖到大门口,杖责五十,以儆效尤。”宋知渝话锋一转,将沈峰气了个倒仰。 沈峰被气得胸口直喘,他就知道宋知渝没那么好打发,原来是在这等着他呢,“家丑不可外扬,你......” 这件事传出去,不仅有损侯府的颜面,于书儿的名声更是不利。 “动手。”宋知渝懒得搭理他,率先走在前头。 沈锦书笑得勉强,手中的绣帕捏成一团,死死盯着宋知渝的背影,心里恨得滴血。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 侯府大门口。 “啪啪啪~” 如成年男子手臂粗的木棍重重打在秀云身上,惨叫声断断续续,不过几板子下去,血肉都溅了出来。 如此惨状,让围观的百姓都唏嘘不已。 但更让他们好奇的是,素来有仁善之名的承恩侯府,竟当街杖杀下人,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露白见火候差不多了,朝宋知渝眨了眨眼,拔高声线,“此人乃是我们侯府大小姐的贴身丫鬟秀云,因害怕二小姐威胁到大小姐的地位,竟然买通府中下人设计陷害二小姐,致二小姐蒙受不白之冤。 侯爷更是不分青红皂白就将二小姐关进柴房,逼她认错。 好在长公主怜惜二小姐,现已查明真相,还了二小姐清白。这等恶奴,当受极刑,以儆效尤。” 话落,人群中传来阵阵议论声。 “一个丫鬟能有那么大的本事,我看怕不是成替死鬼了吧。” “不能吧,侯府大小姐美名在外,出了名的善良大度,怎么可能做出害人之事呢。” “你们怕是不知道,这沈大小姐并非侯府亲生啊......” 人群中不乏有知道内情的百姓。 “......” 露白满意的看着事情朝自家小姐预想的场景走,黝黑的大眼睛亮晶晶的看向宋知渝,一副求夸奖的模样。 “做的不错。”宋知渝笑得眉眼弯弯,温柔的摸了摸露白头上的发髻,毫不吝啬的夸奖。 走在后头的长公主看着眼前这幕,不由得欣慰一笑,“看到你如今懂得反抗,不再傻傻的付出,本宫也就放心了。” “殿下,您放心,我不会再犯傻了。那些人,也不配我真心相待。”感受到长公主的关心,宋知渝心头微暖。 前世的她,被名为亲情的枷锁困了一辈子,最后惨败收尾。 重来一世,她要亲手斩断这份亲缘,宁可她负天下人,也绝不天下人负她! * 松云院。 “书儿,你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三哥就快回来了,这仇,我们一定替你报。”沈晏西每说一句话,就感觉喉咙口钻心的疼,这让他恨透了宋知渝。 他可是她的亲兄长,她竟能下此毒手,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沈锦书虚弱的抬起手,拉住沈晏西的衣角,“四哥,你们不要为了我伤害妹妹。她就是心中有怨,需要发泄出来罢了,我无所谓的。只要你们好好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你不用替她说话,她可没想过善待你。在我们几个心中,你就是我们唯一的妹妹,宋知渝不配。 好了,其他事不用你操心,有我们呢。”沈晏西揉了揉沈锦书的头发,眼底的冷意一闪而过。 沈晏西走后,沈锦书瞬间换了一副表情,娇美的面容扭曲,宛若深渊中爬出的恶鬼,“秀云怎么样了,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秀月急忙摇头,压下心底的恐惧,“没有,她被二小姐活活打死了。” “宋知渝,她可真是骗了所有人啊。”沈锦书语气冰冷,到底是她轻敌了,被宋知渝抓住了把柄,不得不自断一臂,将秀云推出去。 “秀云的哥哥,处理干净了。”沈锦书一脸轻描淡写的吩咐下去,人命在她眼里是最不值钱的,她绝不可能给自己留下后患。 她和宋知渝的较量,才真正开始。 秀月猛然抬头,看着眼前这张美丽的面容,只觉得浑身冰凉。 第6章 你又给我下毒 入夜。 断断续续的猫叫声让沈锦书的心头涌出阵阵戾气,不耐地揉着太阳穴起身。 “秀月。”她朝门外唤了一声,却无人应答。 沈锦书皱起眉,穿好鞋,披上外衣,就朝外头走去。 还没等她走到门口,就感觉头顶传来一阵湿意。 “滴答,滴答。” 血液滴落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中显得格外清晰,沈锦书僵硬的抬起头,只见房梁上吊着一具尸体,浑身血肉模糊,死不瞑目的双眼直直盯着她。 “啊!” 尖叫声划破天际。 沈锦书的瞳孔猛地睁大,被眼前一幕吓得魂飞魄散,整个身子瘫倒在地,颤颤巍巍的开口,“秀云......” 话音刚落,吊在房梁上的尸体突然剧烈晃动了两下,绳子瞬间断裂,冰凉的尸体砸在沈锦书的身上,生生将她吓晕过去。 * 翌日。 松溪院。 “宋知渝,昨天晚上是不是你干的好事?” 一道拼命压抑着情绪的怒吼从门外传来。 沈晏西双目猩红的站在宋知渝面前,宽厚的大掌一把夺过她手上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溅起的碎片将她随意搭在桌上的右手划出了一道细微的伤口。 宋知渝垂下眼眸,淡淡瞥了眼渗出小血珠的伤口,眼底的嘲讽一闪而过。 “怎么,你是来感谢我的?”宋知渝拿出另一个杯子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纤细修长的玉指轻敲杯沿,语气平淡。 沈晏西想到沈锦书病怏怏躺在床榻上的模样就心疼,不顾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一大早就跑过来质问宋知渝,“你昨天闹的那一出害得侯府颜面扫地,书儿名声受损。 你想要的都得到了,究竟还有什么不满?” “她们主仆情深,我将秀云的尸体送回去,是我一片好心。再说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好歹是伺候了她那么多年的丫鬟,怎么就吓病了呢,难道是心虚不成?”宋知渝抿了口茶,饶有兴致的打量起沈晏西如今的惨状。 只见他的肩膀和双腿都缠上了厚厚的绷带,嘴上的伤口随着他剧烈的动作逐渐裂开,一身狼狈,不复往日贵公子的模样。 也不像前世那个一脸倨傲,目中无人,一边享受着她的讨好,一边却毫不留情将她送到山匪手中受尽折磨的沈四公子了。 落得惨死的下场,确实是她咎由自取,识人不清。 可这些享受着她带来的好处,却又哪哪都瞧不上她,更害她惨死的沈家人又好到哪里去。 思及此,宋知渝握着茶杯的手不由得加大了力度,看着沈晏西的眼神愈发冰冷。 沈晏西一噎,再一次夺走宋知渝手里的杯子,面容稍显扭曲。 他就没见过大半夜把尸体吊在别人房梁上的好心,“强词夺理!宋知渝,你今天必须去给书儿道歉,否则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露白就带着沈老夫人身边的赵嬷嬷走了进来。 “二小姐,老夫人有请。”赵嬷嬷低垂着头,照吩咐传话,不敢多加刁难。 虽然摸不透老夫人的意思,但她们这些做下人的,最擅长的就是看菜下碟。 经过昨天那件事,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二小姐如今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小心点伺候着总归是没错的。 宋知渝垂眸轻笑,这沈老夫人可不是个善茬,心机城府颇深。 前世,她在遭受父兄厌弃,被榨干所有利用价值之后,这个曾经待她最为和善的祖母立刻变了脸,更用她的血肉给沈锦书铺路,让沈家一路扶摇直上。 她为了那点所谓的亲情和裹着糖衣的毒药,成了他们手中随意操控的傀儡。 在失去利用价值之后,便被弃如敝屣。 如今,她可不会再如他们所愿了。伤害她的人,一个都别想好过。 得了宋知渝的准话,赵嬷嬷暗自松了口气,“那老奴就先去给老夫人回话了。” 看着赵嬷嬷走远的背影,沈晏西笑的得意,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祖母最疼书儿了,你就等着受罚吧。” 有祖母出手,宋知渝别想好过。 书儿因她受了惊吓卧病在床,宋知渝不过是要受些皮肉之苦而已,也算是便宜她了。 说罢,他转身欲走,连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谁知,刚一转身,沈晏西就感觉眼前一阵发黑,脚步踉跄,整个人差点瘫倒在地。 他及时用右手死死撑住桌沿,额头青筋暴起,满眼的不可置信,声音都高了一度,“你又给我下毒?” 倏地,他看向手中握着的茶杯,顿时恍然大悟。 沈晏西看着眼前这张姣美白皙的面庞,不施粉黛,宛如秋水般清澈的眼眸带着丝丝笑意,心中第一次升腾起莫名的恐惧感,强撑起身子就想逃走。 “我有说过你可以走了吗?”宋知渝悠悠站起身,伸手拍了拍沈晏西的肩膀,巧笑嫣兮,手上一个用力,沈晏西的双膝径直跪在地面的碎瓷片上,发出声声哀嚎,可却无力站起来。 “我的院子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既然你那么心疼沈锦书,那就好好在这里跪着,陪她一起痛吧。” 兄妹情深都舞到她头上来了,她也只好成全他们了。 宋知渝没再看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听雪院。 宋知渝刚踏进院门,一道略显刻薄的女声就响了起来,话里处处刁难,“二姑娘真是好大的架子啊,竟还要老夫人亲自去请才肯来。 怕不是觉得经过昨日一事之后,自己就能做侯府的主了。” “我的架子可没有三夫人的娘家兄弟大,不仅连太尉之女都敢调戏,更是假借侯府的势作威作福。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府里是三房做主了呢。”宋知渝莞尔一笑,语气温柔的反击回去,直往三夫人的心窝上戳。 “你......”三夫人霍然起身,头上的珠钗泠泠作响,指着宋知渝的手指都在颤抖。 这府里谁不知道她因娘家弟弟的事受了老夫人的责罚,丢尽了脸面,但从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提起。 唯独宋知渝这个死丫头,不仅敢提,还添油加醋,在老夫人面前上眼药。 “坐下。”沈老夫人苍老却又充满威严的声音传进众人耳中,让三夫人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不敢再造次,不情不愿的坐回原位。 沈老夫人睁开紧闭的双眼,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眼前的宋知渝,笑得慈祥,“知渝来了,你也坐下吧,别跟你三婶一般见识。” 眼前的少女一袭淡紫色长裙,衣襟上的海棠花刺绣栩栩如生,纤细的腰间系着的细软丝带垂落身侧,宛若流水般伴着她的步伐轻轻摆动,姣美的容颜上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明艳却又不失温婉。 “祖母言重了。”宋知渝坐在沈老夫人右下方的位子上,并不理会三夫人愤恨的目光。 “知渝回府已有三个多月了,祖母还未曾好好看过你呢。今日唤你过来,也是想同你亲近亲近。 怎么说你也是侯府的小姐,侯府的荣辱也与你不可分割。这长公主的病,你可有把握?”沈老夫人只字未提昨日之事,不着痕迹的试探出声。 第7章 敲打 沈老夫人从前不甚在意这个流落乡野的亲孙女,虽说是有点本事,但总归掀不起什么浪花,可没想到她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就是这样一个她看不上眼的小丫头,不仅将她精心培养的孙女摆了一道,更是害得侯府名声受损。 今日,找宋知渝过来,一则是为了敲打她一番,让她明白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最重要的便是要将侯府的荣誉放在个人前头,不可任性妄为。 二则也是想借此与长公主搭上关系,有利于沈家后辈在朝中的发展。 有了宋知渝这枚棋子,侯府应当很快就能恢复昔日荣光了。 沈老夫人打算好了一切,却从未考虑过宋知渝这个变数。 宋知渝抿唇,深如寒潭的眼眸中不带一丝情绪,“祖母放心,长公主的病由我一人所治,不论好坏,皆与侯府无关。” 若她不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看清了沈家人的真面目,可能也会被沈老夫人这副佛面蛇心的模样哄骗,一心一意替沈家付出。 想踩着她攀上长公主,给沈家铺路,也要看自己配不配。 闻言,沈老夫人挂在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升起浓浓的不悦,心底的谋算被宋知渝一句话堵死。 宋知渝没给沈老夫人反驳的机会,接过露白手中的账本,自顾自说道:“今日来这儿,也是想请祖母做个见证。城东那几间铺子,我将正式交还给三婶负责了。” 城东那几间铺子,曾是侯府最赚钱的营生,后因三夫人经营不当,濒临关门,是她回府后费尽心力,力挽狂澜才将它们救活。 自此,这几间铺子就一直是她在负责,且生意越发红火,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三夫人心有不甘,一直想着夺权,但苦于没有机会。 一计不行,她便又出一计,将娘家亲戚往铺子里塞。 偏偏那些人本事没有,心气倒高,惯会指手画脚,将铺子搅得乌烟瘴气。 前世的她碍于亲人之间的情分,没有多加为难,只是使计将他们赶了出去,也因此被三夫人记恨上,处处为难。 如今想来,她那时也真是犯蠢,费心费力经营,终是讨不着一点好。 铺子是她救活的,绣娘是她找的,银子是她挣的,没道理让这些人坐享其成。 更何况,三夫人塞进铺子里的那些人,一个个仗着亲戚的身份作威作福,已经得罪了不少客人,迟早要完,她可不愿意再接这个烫手山芋了。 那些绣娘都是有真本事的,一个个绣技了得,继续待在那些废物手底下也是屈才了。 将铺子交还给侯府之前,她已经为她们谋了一个更好的去处。 今生,她倒是要看看,没了她的付出,又当又立的沈家人还能活得那么舒坦嘛。 “你说真的?”三夫人瞪大双眼,满心欢喜的抢过账本,全然不顾沈老夫人难看的脸色。 她早就想将这几间铺子抢回来了,偏婆母认为她能力不如宋知渝这个从乡下来的野丫头,说什么都不同意。 可没想到,宋知渝竟然舍得把这么赚钱的铺子交出来,怕不是个傻子吧? 在场众人神色各异,除了因身体原因不管事的沈母,其他人何尝不知道这几间铺子如今就是香饽饽,能捞的油水可不少。 四夫人气的牙痒痒,只恨丈夫不争气,官位既不大又不及老三受老夫人宠爱,这执掌中馈的好事才没落到她头上。 三房那个蠢货,哪点能比得上她。 “自然。”宋知渝没有半分犹豫,她可不想再给沈家人当牛做马了。 沈母小心翼翼的扫了眼沈老夫人明显阴沉下去的脸色,又见宋知渝从来到听雪院就没给过她这个母亲一个眼神,心中难免有些不满和憋屈,嗫嚅着唇正要开口。 见目的已经达到,宋知渝也不愿久留,“祖母,我还要去给长公主看病,先告辞了。” 这个理由让沈老夫人无法拒绝,只好忍着不虞应了下来。 * “小姐,那几间铺子可是你花费了多少心血才救回来的,就这样还回去,不是便宜他们了吗?”露白纠结许久,还是将她心中的困惑问了出来。 宋知渝神秘一笑,温柔的拍了拍露白的头,“放心,我可不会再犯傻了。他们从前占了我多少便宜,往后就得一点一点吐出来。” 想得她的好处,也得有命享才是。 她当初从几个纨绔手中救下这个卖身葬父的小姑娘,此后,露白就一直跟着她,跟着她上京,跟着她进了侯府,忠心耿耿。 前世如果不是因为她被所谓的亲情蒙蔽了双眼,一心讨好父母和几个渣哥,也不会落得个惨死街头的下场,露白更不会为了救她而被害死。 还有三哥苏瑾扬,那个为国为民、驰骋沙场的少年将军,却被离王污蔑通敌叛国,万箭穿心而死。 苏家满门忠烈,死后却污名缠身,万人唾弃,何其可笑。 想到这里,宋知渝的心突然一阵抽痛,周身萦绕着浓重的悲伤。 她所爱之人,终是一个也没能护住。 宋知渝的话,露白深信不疑,故而也没有多问,她家小姐做事总归是有自己的道理的。 见宋知渝情绪不高,露白急忙转移话题,“小姐,您是要去替大公子治腿吗?” 思绪回笼,宋知渝一愣,抬头看向前方显眼的牌匾,原来她们竟是不知不觉就走到松竹院了。 “吱呀。” 愣神之际,松竹院的大门突然打开,小厮推着沈遇舟出来,与两人直直撞上。 “二小姐,我们公子正要去松云院看锦书小姐,您晚些再过来替公子按腿吧。” 小厮常德见到宋知渝并不意外,还以为她跟从前一样,是来给沈遇舟治腿的,便一边推着轮椅,一边自顾自地说道。 时隔两世,宋知渝再次见到沈遇舟。 男人仍是一袭月牙白长袍,神态自若,眉宇如画,因久病未愈的脸色略显苍白,却并未折损他谦谦君子的气质。 两人四目相对间,沈遇舟平静无波的眸光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厌恶,转瞬即逝,快得让人抓不住。 宋知渝突然很想笑,前世被打断双腿的记忆席卷而来。 沈遇舟年少成名,颇得皇帝赏识,本应前途无量。却在三年前为救沈锦书而跌落山崖,双腿残废,一代天才少年就此陨落,荣光皆被他人取代。 前世,她刚回侯府时因为身份尴尬,没少受到三房那双儿女的刁难,是沈遇舟向她伸出了援手。 或许那对于沈遇舟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却让宋知渝记了一辈子。 此后,宋知渝不顾沈遇舟的冷脸,竭尽所能替他治腿。 第8章 大公子的腿,我不治了 沈遇舟的双腿伤的太重,普通的草药和治疗根本毫无用处。 为此,宋知渝走遍了整座山头采集治腿需要的草药,每天清晨雷打不动到松竹院为他针灸、按腿,终于让他的双腿有了些许知觉。 后来更是为了彻底治好他的双腿,不顾自身安危,替鬼医试毒换来良药,让他得以重新站立。 可惜的是,瘸子站起来的第一件事不是感谢帮助他行走的“拐杖”,而是将拐杖丢了,还要顺便踩两脚。 因为沈锦书一句羡慕,沈遇舟便毫不留情将她的双腿打断,还口口声声说是替她赎罪。 “没有以后了,大公子的腿,我不治了。”宋知渝收回思绪,目光再次与沈遇舟对上,眼底一片冰冷。 她不欠沈遇舟什么,更不会再费心费力帮他治腿。 这辈子,沈遇舟别想重新站起来了。 丢下这句话,宋知渝转身离开。从始至终,沈遇舟都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显然,他并未将宋知渝的话放在心上,更不在乎她的想法。 常德笑着摇摇头,语气笃定,“二小姐虽然气量不如大小姐,但她在乎公子,相信过不了两天,她就得回来跟公子您认错。” 宋知渝对沈遇舟有多上心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不论是采药还是按腿都是亲力亲为,不假手于人。 他可不相信宋知渝会突然转性,不再替他们公子治腿了。 这顶多就是宋知渝欲擒故纵的手段罢了,只可惜啊,她这招对公子没用。 他们公子心里只有锦书小姐这一个妹妹,血缘关系怎能抵得上他们十几年的感情呢。 更在乎的那个人,总是先一步落败。 “走吧,书儿该等久了。”沈遇舟压下心口处的不适,眼神复杂的看着宋知渝渐行渐远的背影,对常德的话不置可否。 * 宋知渝走到半路,正巧与沈母撞了个正着。 “知渝,我有话跟你说。”见宋知渝抬腿就要走,沈母急忙开口将人叫住。 闻言,宋知渝停下脚步,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我还要去给长公主治病,沈夫人长话短说吧。” 沈夫人对上宋知渝毫无温度的眼眸,原本到嘴边的责备突然有些说不出口,“不管怎么说,你跟书儿都是我的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母亲不希望你们反目成仇。 还有你几个哥哥跟书儿的感情深厚,难免会多偏向她一点,这也是人之常情。我们好不容易将你找了回来,怎么会不疼爱你呢。 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书儿陪着我们,替你尽到了做女儿的责任。你就算不感激她,也不应该伤害她啊。”说到最后,沈母的语气不由得有些埋怨。 人心都是偏的,书儿善良孝顺,他们多疼爱她也是应该的。宋知渝但凡有点良心,就不会如此斤斤计较,还做出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 沈锦书是她看着长大的,秉性纯良,不可能指使手下的人去陷害宋知渝,定是秀云那个丫头自作主张,挑拨两姐妹之间的关系。 宋知渝失笑,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一心为养女开脱,处处贬低自己亲生女儿的母亲。 想到沈锦书的真实身世,宋知渝不禁勾起了唇角,笑得意味深长。 要是沈母知道她疼了十几年的女儿竟是丈夫的外室之女,不知到了那时,她还能否这般大言不惭。 但现在还不到揭露沈锦书真实身份的时候,她要找到所有的证据,一击即中,让沈锦书永无翻身之日。 更何况,她的目标也不止沈锦书一人。 “你们所谓的疼爱,就是在我与沈锦书一同落水的时候,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我,将受寒的我关进柴房不闻不问,不给我任何辩解的机会。 这种疼爱,我不需要。”宋知渝心里对沈母已经没有任何期待了,也不会再顾及她的感受。 见沈母的脸色有些难堪,似乎被她戳中了心思,宋知渝接着说道:“沈夫人,你太贪心了。既想要沈锦书这个能替你挣来脸面的养女,又想要我这个有血缘关系的亲女儿,但怎么可能呢? 我和沈锦书的身份,注定了我们无法和平共处。你们选择了这个夺走我一切的假千金,却还要求我对她感激涕零,哪来的脸啊。” “你原来是这么想我的?”沈母捂住心口,满脸的不可思议。 宋知渝挑眉,反问回去,“不然呢,你自以为的公正,到底是在欺骗别人还是在欺骗你自己? 曾经你所看到的和睦,不过是委屈我一人所制造出来的假象罢了,其实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说罢,宋知渝也无心再与沈母多言,径直往府外走去。 早在前世沈母将她骗回侯府给沈锦书取心头血治病的时候,她们之间的母女情就彻底断了。 生育之恩,她已经用血肉之躯还尽了。 “夫人!”沈母身旁的秋月突然惊呼一声,将人搀住,急忙从袖口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小瓷瓶,倒出药丸喂进沈母口中。 吃了药,沈母缓了过来,喃喃自语,“她为什么就是不能理解我呢?” “夫人,这药丸就剩最后一颗了,待会得让二小姐再送一些过来了,可不能断了......”说到一半,秋月忽然止住了话头,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沈母的脸色。 夫人身子弱,十多年来都用金贵药材养着,却还是不见起色。 但自二小姐回府后,一手包揽了夫人的吃食,精心调理,事事亲力亲为,夫人的身子才日渐好转。 二小姐真真切切的付出,可不是大小姐随口几句关心的话就能抵得上的,偏偏夫人和几位公子都看不清。 今日本应是二小姐送药的日子,可听二小姐方才的语气,这药以后怕是不送了。 李嬷嬷搀着沈母的另一侧身子,绿豆大小般的眼睛闪了闪,煞有其事的说道:“夫人,您是二小姐的亲生母亲,您给了她生命已是最大的恩赐,她应当懂得感恩才是。 况且,哪有女儿怨恨母亲的道理?她此番作态,不过是为了让您愧疚,进而对大小姐生出不满。您应当冷冷二小姐,让她摆正自己的身份才是。 最多三天,二小姐就得明白,只有您和侯爷的疼爱,才是她在这侯府里唯一的倚仗。届时,她就得求着您收下这药了。” 沈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将李嬷嬷的话听了进去,“没养在膝下的孩子,到底还是跟我离心了。 你说的对,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让一家人和睦而已,我没有错,也不会错。” 想到从前宋知渝对她的悉心照料,到如今不闻不问的态度,沈母有所动摇的心彻底冷硬了下来,“知渝的性子是该好好磨磨了,等她下一次过来送药的时候,就照嬷嬷你说的办吧。就当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对她最后的仁慈了。” “是。”李嬷嬷苍老且满是沟壑的脸上是止不住的得意。 听到两人对话的秋月在心中叹了口气,失神的望着手上已经空了的药瓶,希望夫人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第9章 一石三鸟 长公主府。 “殿下,您体内的余毒已经清的差不多了,再喝几副我开的方子就能大好了。 就是您身上的旧伤,还需多加调理才是。”宋知渝收回银针,将一个白色瓷瓶递给站在床榻旁的老嬷嬷,温声叮嘱。 长公主倚靠在床头,目光柔和,笑得十分欣慰,“侯府的人可有为难你?昨夜之事本宫都听说了,你这傻丫头终于懂得反击了。 你这般好的姑娘,他们不懂得珍惜,那是他们的损失。” 提及侯府众人,长公主话中难掩厌恶。 侯府那些个蠢货,放着亲生的闺女不疼,偏要去疼一个冒牌货,实在是有眼无珠。 她就等着他们后悔的那一天。 说罢,长公主从枕头底下抽出一块做工精细,上头印刻着‘湘’字的令牌,笑吟吟的塞进宋知渝手中,“见此令牌如见本宫,你万不可推拒。 日后,若有人再敢为难你,尽管教训便是,可不许推辞。” “殿下放心,侯府的人再也欺辱不了我了。之前是太过在乎那份虚假的亲情才处处忍让,现在,我不打算忍了。”宋知渝心头一暖,脸上笑意渐深,也没驳了长公主的好意,将令牌收好。 长公主是除三个哥哥外,待她最好的人了,她绝不会让前世的悲剧重演。 * 回到侯府后,宋知渝想到院子里的草药已经用的差不多了,提上背篓就出了门。 经过上次那一番震慑,侯府下人见到宋知渝就连忙后退两步,生怕惹了宋知渝不快,拦都不敢拦就让她离开了。 明音山。 宋知渝刚采完最后一株草药,背上背篓,不远处草丛里传来的细微交谈声引起了她的注意。 “沈三小姐,你这是打发叫花子呢。这么点钱,就想封我的口?”男人嗤笑出声,勾住荷包的带子随意的晃荡了两下,一脸不屑。 沈锦绣冷下脸,语气发狠,“林二,你别得寸进尺。” 如果不是林二手上有她的把柄,并以此威胁,她早就将这贪得无厌的杂碎千刀万剐了。 听到熟悉的女声,宋知渝正欲离开的脚步微顿,迅速将自己的身形隐匿在树后。 林二长长叹了口气,眼底的贪婪一览无余,“看来沈三小姐的诚意也不过如此啊,既然谈不拢,那我就去找能出得起钱的人了。” “站住!三天后,还是在这个地方,我会把钱给你,但这是最后一次了。”沈锦绣掩下眼底的狠意,心中已然有了算计。 那件事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不然她就毁了。 林二,绝不能留。 “好,沈三小姐爽快。既然如此,我就再等三日。”林二见好就收,笑得谄媚,美滋滋的数着荷包里的银票。 沈锦绣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待人走远,林二也数完钱了,将荷包妥帖收好,正想着再去赌坊里赌一把,一把锋利且泛着冷光的匕首就横在了他的脖颈处。 “接下来,我问的每一句话你都要老老实实的回答。否则,刀剑无眼。”宋知渝手中的匕首贴得更近,将男人的脖颈划出一道细微的血痕。 闻言,林二吞了口唾沫,双腿止不住的发颤,“我说,我什么都说。” “你手里到底握着沈锦绣什么把柄,能让她那种人忍气吞声受你威胁。”宋知渝来了兴趣,掩在面纱下的唇角勾起一抹不太明显的弧度。 沈锦绣作为沈锦书的忠实狗腿子,可谓是她手里最好用的一把刀,为她冲锋陷阵,坏事做尽。 而沈锦书就隐藏在后面,兵不血刃的除掉一个又一个敌人。 前世,她也没少受到沈锦绣的刁难和陷害。 “我亲眼看见沈锦绣将楚太傅家的千金推入湖中,害她成了傻子。” 林二是不受宠的林家庶子,之所以厚着脸皮跟林家大少出门游湖,就是想结交一下京城中的其他世家子弟。 无奈他的出身太低,还嗜赌,那些世家子弟没一个瞧得上他。 气闷之下,林二无意间走到一处偏僻的亭子旁,又正巧看到了沈锦绣将楚太傅家的千金推入湖中的一幕,这才有了后面他借此威胁沈锦绣给钱的事。 林二颤颤巍巍的掏出刚收好的荷包递给宋知渝,出声求饶,“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她给的钱我也还没动过,全给你。” 宋知渝接过荷包,垂眸打量了一眼,心中有了成算。 不管是为了对付沈锦书,替前世的自己报仇也好,还是为了替那个可怜的楚家小姐讨公道也罢,有些真相,就应当公之于众。 “三日后,你带上手里所有的证据,亲自去向楚太傅说明真相,也许还能救你一命。”宋知渝了解沈锦绣,一个愚蠢又恶毒的女人,只会被沈锦书耍得团团转。 她如今是失了分寸才会受林二威胁,等她反应过来,只怕就是杀人灭口了。 而沈锦绣与楚小姐无冤无仇,却能下此狠手,宋知渝可不相信,这里面没有沈锦书的手笔。 听闻程贵妃属意楚家小姐为离王正妃,有意拉拢楚太傅。 这不,就有人急着出手了。 如果让楚太傅知道他的女儿是因为离王才遭此大难,而且凶手还是侯府的人,那这件事就更有意思了。 楚小姐是楚太傅的掌上明珠,千娇万宠,却被沈锦绣害成傻子,侯府跟楚家必然反目成仇。 以楚太傅在朝中的声望,以及遍布朝堂的门生,渣爹这仕途只怕是走到尽头了。 而离王也无法得到楚太傅的支持,失去这一大助力,不说他会对沈锦书心生隔阂,就是贵妃,也得恨死沈锦书了。 纵然沈锦绣能独自抗下这罪责,但了解内情的人,还能相信美名在外的“京城第一才女”沈锦书真如同表面那般无害吗? 一石三鸟,说到底,她还得谢谢沈锦绣将这个把柄送到她手上呢。 “我一定去。”林二疯狂点头,但心中却不以为意。 他若是将真相告知楚太傅,相当于将两家人都给得罪了,他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嘛。 第10章 周行之 见林二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一副阳奉阴违的模样,宋知渝冷笑出声,一把掐住林二的双颊将毒药塞进他的口中,“你最好乖乖按我说的做,不然你就等着三日后暴毙而亡吧。” 说罢,宋知渝不再理会瘫在地上疯狂咳嗽的林二,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她可不怕林二反悔,毕竟这种人,惜命的很。 走到一半,天色突然阴沉了下来,黑压压一片笼罩在头顶之上,眨眼间,天空就下起了蒙蒙细雨。 宋知渝思索片刻,抬脚往不远处的破庙走去。 推开不堪承受的庙门,宋知渝拍了拍身上沾染的雨水,正打算走到一旁的角落坐下,等雨停了再离开。 还没等她走到里面,地上的稻草突然轻微颤动了一下,仿佛长靴踩在上头发出的声音。 有人? 宋知渝眼神一凛,浑身紧绷起来,藏在袖口下的银针蓄势待发。 她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抬眸,正巧与一双冷冽如寒冰的眼眸对上。 两人视线相撞,还未等她看清男人的面容,就见一道气势汹汹的寒光闪过,长剑架在她脖子上的时候,手里的银针也同时甩出,扎入来人的肩膀上。 隐在暗处的男人发出一声闷哼,手中的长剑微颤,侧目看向左肩上闪着银光的三根银针以及逐渐发黑的伤口,再也承受不住毒性的侵蚀,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是你。” 宋知渝看着眼前这个惨白着一张俊脸,双眼紧闭却难掩浑身矜贵气势的男子,脸上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怔愣。 周行之,临天王朝的太子殿下。 也是前世在她惨死在雪夜中,命人将披风给她盖上,在临死前给了她最后一丝温暖的人。 思及此,宋知渝将目光从周行之的脸上移开,见他肩膀处的伤口还在不停的往外流血,她不禁皱起眉头,上前几步把人从地上搀起,将他的后背倚靠在墙面,给他检查伤口。 “周行之,今日遇到我,算你命不该绝,也当是我报答你那一衣之恩了。”说罢,宋知渝先给周行之服下解毒丸,再拿出止血散撒在他不断流血的伤口处。 见男人肩膀的伤口已经停止流血,宋知渝松了口气,用从裙摆处割下的布条给他包扎好伤口,整个动作干净利落。 处理好伤口,宋知渝的目光落到周行之泛白的唇瓣上,眸光微闪。 看来解毒丸起作用了,男人体内的毒素已经被控制住了,再加以针灸治疗,他的身体很快就能恢复如初了。 想到这里,宋知渝取出银针,抓起周行之垂在身侧的手臂,快准狠的下针。 很快,周行之的手臂上就被扎满了银针,黑色的血丝慢慢随着针口渗出,缓缓滴落在地面。 半晌,宋知渝正欲收回银针,手腕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抓住。 周行之倏然睁开双眼,幽深如寒潭般的眼眸直直投向宋知渝,薄唇轻启,“你叫什么?” “宋知渝。”宋知渝垂眸看向手腕,用眼神示意他放手。 眼前的少女一身淡紫长裙,满头青丝仅用一根玉簪随意挽起,额间几缕碎发调皮垂落,薄如蝉翼的白色面纱覆盖在她的面庞之上,只露出一双灿若星辰般清澈的眼眸,不禁让周行之有些失神。 “冒犯了,多谢姑娘相救。”周行之看向手中那一抹惹眼的白,将手背到身后,轻轻摩挲着指腹,并未提及刚才的误会。 宋知渝收好银针,想了想还是出声提醒了一句,“你的伤口我已经帮你处理好了,体内的毒素也都清得差不多了,回去之后记得多加调养。” 周行之将整个身子都倚靠在墙边,略显苍白的俊颜上勾起一抹浅笑,抬手扯下腰间的玉佩递给宋知渝,“宋姑娘,日后若是有什么困难,你可以拿着这个玉佩到玄机楼找我。” “不必了,你就当我日行一善好了。”宋知渝没接玉佩,半开玩笑似的说道,眉眼弯弯。 她向来恩怨分明,今日出手相救,也不过是报前世之恩。 况且,他们还会再见的。 说罢,宋知渝将手中的药瓶扔给周行之,见外头天已晴了,拿上背篓就走出了破庙。 周行之幽深的眼眸定定看向宋知渝渐行渐远的背影,带着薄茧的大手轻轻摩挲着瓶身,清浅的微笑爬上唇角,原本锐利的目光逐渐柔和,“日行一善么?” * 山脚下。 一粉一黄两名女子正往不远处的明音寺走去。 “小姐心地善良,特意前往明音寺为锦书小姐祈福。要是太子殿下知道这件事,肯定也会为小姐倾心的。”丫鬟为粉衣女子撑着伞,讨巧的话一句接一句,将女子逗得乐开了花。 莲思宜掩面轻笑,清秀白皙的脸庞上布满红晕,“我与锦书乃是闺中好友,为她祈福也是应当的,并非是借此博名声,得太子青睐。” 丫鬟叹了口气,脸上不无惋惜,“小姐容貌才情兼备,更是与锦书小姐并称“京城双姝”,您可是最有希望当选太子妃的京城贵女呢。 就是可怜了锦书小姐,被一个从乡野来的孤女欺辱至此,名声更是因此受损。” 闻言,莲思宜眼中划过一抹不屑,“锦书自小就在侯府长大,本就是名正言顺的侯府千金。一个粗鄙的村姑,就是有点手段也是断然越不过锦书去的。 锦书的四个哥哥我也都见过,他们可是将锦书当成珍宝来宠的。” 莲思宜的语气中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笃定,她们这些被家族精心培养多年的贵女,不论是气质还是才情,都不是宋知渝一个村姑能够相提并论的。 她相信,侯府众人绝不会为了区区血脉亲情就放弃沈锦书这一个能让沈家光耀门楣,平步青云的珍宝。 话音刚落,丫鬟就惊讶的瞪大了双眼,指着从小道上走下来的宋知渝,压低声音说道:“小姐您快看,那个不就是害锦书小姐落水的村姑嘛。” 莲思宜拧起秀眉,“她怎么也来明音寺了,难道是良心发现,来给锦书祈福的?” 见人已经走远,莲思宜悠悠收回目光,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一个不受宠的村姑而已,还不值得她正眼相待。 第11章 毒计 入夜,松溪院。 宋知渝一踏进院门,空气中传来的淡淡异香让她不由得放缓了脚步,鼻尖微皱,仔细辨认这股异香的来源,抬眸看见不远处紧闭的房门,深邃的眼眸中划过一道暗芒。 阴沟里的脏东西又爬出来害人了,真是不知死活。 宋知渝扯了扯嘴角,抬脚往前走,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推开紧闭的房门。 “嘶嘶嘶。” 悉悉索索的声音自门后响起,在寂静的黑夜中愈发清晰。 房门甫一打开,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呈现眼前,满屋子的毒虫毒蛇朝宋知渝袭来。 宋知渝冷着脸一刀砍下毒蛇的头颅,手中的白色粉末一扬,地上的毒虫瞬间往后退出一大片空地,不敢再靠近宋知渝一步。 宋知渝垂眸看向不远处带着轻微响动的床榻,几步走上前,一把掀开被褥,不出意外的看到了数十几只还没死透的毒虫尸体,被截成几段的蛇躯还在床榻上不停蠕动。 若不是宋知渝自小就与各种毒物打交道,再加上前世为救沈遇舟替鬼医试毒,被丢进毒虫窟,只怕今日就得中招了。 能想出这般阴狠毒辣手段的人,也就只有沈明翊了。 既然有些人非要找死,那她就陪他们好好玩玩。 宋知渝随手将被褥丢在地上,转身朝门外走去。 * 松云院。 灯火明亮的屋子里,三名男子围坐在桌边,饶有兴致的喝着茶。 “三弟,我们这样做不太好吧。不是说好只是给知渝一个小小的教训吗,那些毒虫很可能会要了她的命。” 沉默良久,沈慕寻皱起眉头,话语间隐隐带着些许不赞同。 相比于朝夕相处十几年的沈锦书,很显然他对宋知渝这个刚回来不久的亲妹妹没什么感情,甚至是有些不满。 因此,在沈明翊提出要给她一个教训的时候,他默许了,并出手帮忙了。 但现在他不禁有些后悔,即使他再不满宋知渝,也从未想过要她的命。 闻言,沈明翊不甚在意的挑了挑眉,手中折扇轻摇,俊逸的脸上勾起一抹恶劣的笑,“二哥放心,我自有分寸,断不会伤她性命的,不过是替书儿和四弟出口恶气罢了。 也让她明白,伤害书儿就是同我们兄弟几个作对。她若是还想让我们承认她的身份,就该夹着尾巴做人。 更何况,宋知渝不是自诩医术高超嘛,连长公主那么棘手的病都能治好,几只小小的毒虫还不至于要了她的命。” 提起宋知渝,沈晏西就恨得牙痒痒,越说越激动,“三哥说的不错,宋知渝目无尊卑,心肠歹毒,我身上的伤全都是拜她所赐。 还有书儿,她的身子本就虚弱,落水后更是差点丢了半条命。 如今只不过是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而已,算是便宜她了。” 一直讨好他们,卑微付出一切的宋知渝开始反抗,甚至对他恶言相向,沈晏西只觉得心口空落落的,有种烦闷的难受。 他迫切的想要打压宋知渝,让她变回以前那个一心只知道讨好他们,只为得到他们一个眼神的傻丫头。 “千万别闹出人命来,怎么说她也是我们的亲妹妹。”沈慕寻渐渐被说服,却还是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 医者仁心,他不愿任何人死在他眼前。 站在门口听着这番对话的宋知渝在心底嗤笑出声,毫无温度的眸光透过窗口定定地看向屋内三人,隐藏在黑夜中的下半张脸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情,却无端让人觉得后背发凉。 既然敢算计她,那就要能承受得住她的报复才行。 转身离开之际,宋知渝腰间血的红色衣带随着微凉的晚风轻盈摇摆,垂在身侧的长指微动。 须臾,无数毒虫从院中四处探头,虎视眈眈的盯着明亮的里屋,而屋内的几人还尚未意识到危险即将来临。 忽而,沈晏西的右眼皮猛然一跳,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三哥,不对劲啊。你确定将毒虫都放到宋知渝的院里头了吗?为何今晚如此安静? 按理说,她应该......”沈晏西突然止住了话头,目眦欲裂,死死盯着沈明翊的身后,眼底深处充斥着浓浓的恐惧。 注意到沈晏西的不对劲,沈明翊收敛了脸上的微笑,警惕回头,眼前一幕让他顿感头皮发麻。 密密麻麻的毒虫自窗口爬进屋内,不断朝他们逼近,还隐隐有攻击的趋势…… 半晌,走出松云院的宋知渝毫不意外的听到了声声刺耳的哀嚎,抬头看向今夜格外浑圆的月亮,神情愉悦的眯起双眼。 有沈慕寻在,这些毒虫要不了他们的命,最多就是让他们吃些苦头而已。 她不过就是将沈明翊想用在她身上的手段十倍奉还罢了,只希望他们能命硬一些,挺得过今晚。 这既是反击也是警告,让他们以后最好掂量掂量再对她出手。 再有下次,她可不会心慈手软了。 * 承恩侯府乱作一团,几位公子被毒虫咬伤,双唇发黑,气息奄奄的躺在床榻之上,情况不容乐观。 满头白发的大夫收回把脉的手,眉心拧成一个川字,脸上沟壑更深,拱手回道:“侯爷,草民已施针压制住几位公子体内的毒素。但这毒太过霸道,草民医术不精,无法根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被毒虫咬伤?”沈峰铁青着一张脸,厉声质问松云院一众下人,心底的怒气在不断攀升。 他的嫡长子已经废了,另外几个儿子绝不能再出事。 闻言,在场下人纷纷跪落一地,趴在地上的身子瑟瑟发抖,无助地承受着沈峰的滔天怒意。 “侯爷,草民听闻为长公主治病的医女针法了得,擅于解毒。此人连长公主多年的旧疾都能治好,若是能请得她前来,也许可保几位公子的性命无虞。”大夫捋了捋下颚发白的胡须,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 虽说沈慕寻几人提前服下了回生丸,护住了心脉,再加上他施针引出了大部分毒素,姑且保住性命。 但若是不能将这些余毒清理干净,只怕会后患无穷。 为今之计,只有找到一位熟于各种毒素的医者,运用针灸之法将体内残余毒素引出,再辅以他开的药方精心调理,方可根治。 第12章 这是她欠我们的 “父亲,杨大夫说的不错。二妹妹医术高超,她若是愿意出手,哥哥们就有救了。 只是二妹妹对我误会颇深,我怕她因为我的缘故而迁怒几位哥哥,不愿相救。届时,便是我的罪过了。”沈锦书扯平嘴角的弧度,秀气的眉宇间夹杂着浓浓的忧愁。 话音一落,在场众人神色诡异,目光在沈峰和沈锦书两人身上不停地打转。 想到前几日沈峰和宋知渝对峙的场景,众人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果然,沈峰霎时拉下了脸,怒目圆瞪,“她敢?既然她现在回到了侯府,享受了侯府带给她的好处,就该遵守侯府的规矩,由不得她说不。” “父亲,我愿意亲自去向二妹妹道歉。是我御下无方,太过纵容秀云,才让二妹妹蒙受不白之冤。 不管她提出什么条件,只要能救哥哥们的命,我都可以接受,哪怕是让我离开侯府也在所不惜。”沈锦书攥着衣裙的手指发白,晶莹的泪珠在眼眶中流转,欲掉不掉的模样惹人心疼极了。 “别去求她。”沈晏西费力地将眼睛睁开一条小缝,强忍着不适开口。 他看着泫然欲泣的沈锦书,眼底的心疼都快溢出来了,心中一片慰籍,他们果然没有疼错人。 书儿在乎他们,愿意为了救他们忍受宋知渝的刁难,甚至是离开侯府。 这份真心,怎能让他们不感动。 反观宋知渝,心胸狭窄,手段狠辣,出手就是杀招,全然不顾忌半点兄妹之情。 两相比较之下,沈晏西心中的天平彻底向沈锦书倾斜,看向她的眼神又多了几分疼爱。 他们没想过要宋知渝的命,可显然她并不这么认为。 沈晏西绝口不提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已经在心里认定宋知渝就是害他们被毒虫咬伤的罪魁祸首。 她在报复他们。 “我们中毒之事跟宋知渝脱不了干系,这是她欠我们的。更何况,我们要是真去求她,难保她不会挟恩图报。”沈明翊也睁开了眼,对沈晏西的话不置可否。 沈锦书微微扬起下颚,笑容温婉,举手投足间带着世家贵女独有的气质,“三哥,二妹妹本就对我心存怨恨,认为是我夺走了她的一切。 如果能够让她将怨气都发泄在我身上,不再为难哥哥们,那么我所做的一切就都是值得的。跟你们的性命比起来,我的尊严又算得了什么呢。” 两兄弟又是一阵感动,暗自庆幸当初奶娘将刚出生不久的宋知渝偷走,父亲为了不让母亲难过,将书儿带到他们身边养大。 否则,他们就要失去天底下最好的妹妹了。 “这个逆女,我本来以为她只是品行差了一点,却没想到心肠如此歹毒。 只差一点,你们就性命不保了。”沈峰狠狠甩袖,气得胸口起伏不定,只觉得沈晏西如今的模样太过碍眼,恨铁不成钢。 “来人呐,将二小姐带过来。她若是不愿,不论你用什么方法,给她留一口气能治病就行。这人,本侯今天是一定要见到。” 闻言,端坐在主位上紧闭双眼拨动佛珠的沈老夫人动作一顿。 她心里清楚,沈峰这个举动只会让他们父女间的关系愈发恶劣,将宋知渝越推越远。 可想到躺在床榻之上的三个孙儿,想到承恩侯府的落魄,她终是没有出声阻止,继续拨动着手上的佛珠。 * 松溪院。 “住手,这是我们家小姐的闺房,你们岂敢擅闯。”露白张开双臂挡在房门口,浑圆的大眼睛里蓄满怒火。 “啪~” 顷刻间,露白稚嫩白皙的脸庞上浮现出五个通红的手印,嘴角隐隐有鲜血流出。 李嬷嬷收回手,如蒲扇般的大掌抓住露白的手臂,像拎小鸡仔似的将她狠狠扯开,一把甩到地上。 “我们可是奉了侯爷的命令来请二小姐过去的,你一个奴婢也敢阻拦,当心侯爷将你给发卖出去。”李嬷嬷满是横肉的脸上盛满得意的神色,更是着重强调了请这个字眼。 仍觉得不满意,李嬷嬷叉着腰,鼻孔朝天,尖利的嗓音仿佛能刺破耳膜,“侯爷可说了,二小姐若是不配合,就别怪我们用些非常手段了。” 说罢,见房门还是紧闭着,无人应答。李嬷嬷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抬手招来侍卫就想将门踹开。 “李嬷嬷真是好大的威风啊。怎么,这就是你们请人的态度?”宋知渝刚踏进院门就看到一群不速之客前来,以李嬷嬷和林管家为首堵在房门口,十几个人高马大的侍卫站在他们身后,气势汹汹。 “小姐……”见到宋知渝,露白急忙起身跑到她的身侧,欲言又止。 宋知渝冲露白笑了笑以示安抚,扬起的唇角在见到露白脸颊上的红痕之时微顿,眼神凌厉的扫向前方众人,周身温度陡然降低。 李嬷嬷嚣张的气焰稍微收敛了一些,清了清嗓子,绿豆大小般的眼珠子睨向宋知渝,“二小姐来得正好,快随我们去见侯爷,老奴也好交差啊。” “我要是不去呢?”宋知渝往身后的柱子上一靠,抱臂环胸,姿势慵懒随意,比李嬷嬷更为嚣张。 李嬷嬷冷笑出声,眼底闪烁着浓浓的恶意,“二小姐既然不愿意配合,那老奴也只能照侯爷的吩咐办事了。” 她奉侯爷的命令办事,宋知渝拒不配合,她教训教训,也无人能揪其错处。 正好,她今天就趁这个机会,替大小姐报仇。 见李嬷嬷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宋知渝失笑,将手中拎着的包袱往李嬷嬷脸上狠狠一砸。 包袱散开,里头的东西纷纷掉落出来,密密麻麻的毒虫尸体呈现在众人眼前,不禁让人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啊!” 刺耳的尖叫声划破天际,李嬷嬷顶着脸上的红印,瞪大双眼看着挂在自己身上死相凄惨的蛇头,白眼一翻差点没晕死过去。 露白暗暗吞了口唾沫,害怕之余,心中也不由得对自家小姐燃起敬佩之意。 第13章 裴清砚 宋知渝指着地上的毒虫尸体,漫不经心的说道:“昨晚上我这屋里突然多出了这些脏东西,也不知是谁,竟想出这种毒计要置我于死地。 正想要去报官查出真凶,将歹人绳之以法,省得每天都得提心吊胆,怕自己的小命突然就没了。林管家,你说对吗?” 在一旁当透明人的林管家陡然对上宋知渝带笑的眸光,竟不自觉打了个寒颤,急忙上前打哈哈,“二小姐说的在理。” 林管家跟在沈峰身边多年,人精一个,怎会听不出宋知渝的言外之意。 这些毒虫尸体只怕是跟三位公子有关,只是他们自己也没想到会被反将一军,还差点被二小姐整掉半条命。 这事要是真闹大了,不仅于三位公子的名声有损,就冲长公主对二小姐看重,只怕也不能善了。 此事还得交由侯爷定夺才是。 思量一番之后,林管家朝宋知渝拱了拱手,神情恭敬,语气中带着些许忌惮,“老奴这就回去禀报侯爷,若真有那等不知死活的奴才蓄意谋害二小姐,侯爷定会为您做主的。” 林管家三两句话就将宋知渝口中的歹人按到府中的奴才身上去。 “林管家,侯爷让我们不论用什么办法都要将二小姐带过去,给她留一口气就行……”见林管家要走,李嬷嬷急了,她还想去侯爷面前邀功呢。 “闭嘴。”林管家阴沉着脸,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李嬷嬷被吓了一跳,讪讪闭了嘴,心不甘情不愿的跟在后头离开。 暂且等着,她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宋知渝。 “慢着。”宋知渝突然出声将人叫住,在李嬷嬷回头的瞬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 宋知渝接过露白递来的手帕,慢条斯理的擦拭着青葱玉指,迎向李嬷嬷仿若淬了毒般的眼神,“我院里的人可不是你能动的,再有下次,你这只手就别要了。” * 沈峰见两人身后空空,显然是没将宋知渝带过来,正欲发火,林管家接下来的一句话就让他熄了火。 “报官?她将我们害得这么惨还敢报官,真是不知所谓。再说了,只要父亲打个招呼,谁敢接这个案子。”沈晏西拧眉,并未将宋知渝的威胁放在眼里。 承恩侯府现在虽然没落了,但祖辈的余荫犹在,可不是谁都能踩一脚的。 “蠢货!你给我闭嘴。做事不把尾巴打扫干净,让人抓住了把柄,你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里咽。 如今的大理寺少卿是裴清砚,公正廉明,深得皇上器重,他可不会给我侯府半点面子。” 提及裴清砚,沈峰脸上的神情愈显阴翳。 裴清砚是云帝钦点的状元,才华横溢,不惧强权,年纪轻轻就坐上了大理寺少卿之位,可谓是皇帝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 但也正是因为他光芒太盛,圣宠太过,却又软硬不吃,挡了太多人的道,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裴清砚?不过一介寒门子弟,走运入了皇上的眼罢了,怎比得上大哥还有如山。”沈晏西满脸不屑,他向来看不上这些乡野之人。 沈如山虽然不是出身名门,但有幸被他父亲收为弟子,精心培养,对他的重视程度远超他们几个亲生儿子。 虽比不上他大哥那种天才,但也算得上才华横溢,姑且能让他高看一眼。 沈峰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话里话外难掩骄傲的语气,“如山天资聪颖,当初若不是裴清砚横插一杠,现在的大理寺少卿应当是他才对。” 在一旁安静听着他们交谈的沈慕寻眼神莫名,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他虽然不了解朝堂上的事,但裴清砚的大名他也是有所耳闻的,那是一个不亚于他大哥的天纵奇才。 沈如山天赋不错,得他父亲悉心教导,也是名声在外,但还远不能与裴清砚相比。 但见父亲那副骄傲的神色,沈慕寻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父亲,还是让我去求求二妹妹吧,哥哥们身上的毒不能再拖了。”沈锦书不动声色的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来,矛头再一次指向宋知渝。 还没等沈峰做出回应,林管家就硬着头皮走上前,“侯爷,二小姐还说,若是想要她给三位公子治病,需得您亲自去跟她谈。” 赶在沈峰发火之前,沈老夫人率先开口,停下了手中拨弄佛珠的动作,“既如此,那我们就走一趟吧,看看她到底想干吗?” 老夫人发话,沈峰也只能遵从。 * 松溪院。 沈峰一行人到来之时,宋知渝正坐在院中的石椅上制药,桌前摆放着数十个药瓶以及几十种草药。 “说吧,你要怎样才肯出手给你几个哥哥解毒。”沈峰开门见山的说道。 毒虫一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也不必再拐弯抹角了。 此时,沈峰心里再一次对宋知渝起了杀意。 一个无法掌控且对他充满威胁的女儿,若是不能尽快除掉,只会后患无穷。 沈峰心中有种荒谬却又强烈的预感,承恩侯府有一天可能会毁在宋知渝的手上。 当初他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两个女儿互换,让书儿取代宋知渝的身份,甚至让侯府所有人都偏向书儿。 现今,他也能悄无声息的除掉宋知渝,将所有威胁扼杀。 沈锦书上前几步,留了个心眼跟宋知渝保持着安全的距离,目光殷切,“二妹妹,我知你心中有怨,但求你不要迁怒哥哥们,错全在于我。 你要打我骂我,我绝无怨言,只求你不要因为一时之气而做出让自己后悔终生的事。”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沈老夫人微微颔首,对沈锦书更是满意,不愧是她教养长大的孩子,就是有大家闺秀的气度。 “我要拿回属于我的身份。”宋知渝一句话道出自己的要求。 她侯府真千金的身份只有少数人知道,当初被接回侯府后,没人提及此事,加上沈锦书的真面目还没暴露,她也就没放在心上。 现在看来,侯府根本就没打算公开她的身份。 可凭什么呢? 属于她的东西,她再不屑,也轮不到别人染指觊觎。 “不可能。”沈峰一口否决了她的要求。 宋知渝余光瞥见沈锦书暗自松了口气,心中嗤笑,觉得她这口气松的未免太早了。 第14章 软硬不吃 “既如此,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了。”宋知渝耸耸肩,继续着手上的动作,无暇分给沈峰一个眼神。 “逆女,你最好适可而止。”沈峰气的吹胡子瞪眼,指向宋知渝的手抖得厉害,威胁意味浓厚。 他向来心思深沉,喜怒不形于色,却屡屡被宋知渝气得跳脚。 果然这个女儿就是跟他天生犯冲。 他能亲自踏足松溪院已是给了宋知渝天大的面子,她要是识趣就应当顺着台阶下,让自己在侯府的日子好过些。 可谁料宋知渝冥顽不灵,偏生她还占理,让他没有任何由头动手。 宋知渝头也不抬,语气平淡的像是在阐述别人的故事,“三位兄长为了一个假妹妹竟狠心往真妹妹的院里放毒虫,意图取她性命,却不曾想自食恶果。 而亲生父亲为了包庇三个儿子,威逼胁迫亲女儿。这要是传出去,你觉得,百姓们又会站在哪一边呢?我想,裴大人应当会很乐意为我做主。” “你……”沈峰双目充血,心里恨得不行。 因着长公主那一番话,云帝早已对他心生不满,离王待他也不再似从前那般亲近。 眼下正是如山往上升的关键时期,在这紧要关头,可不能出半分差池。 沈老夫人手中的檀木拐杖往地面重重一敲,将沈峰的怒火压下,暗暗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知渝,祖母知你流落在外多年,受了不少苦楚,自你回府之后也一直有所弥补。还将府上最挣钱的三个铺子都交给你经营,怎会不看重你呢。 可事情既已发生,现今也不是公开你和书儿身份的好时机。你且耐心等待一段时日,待时机成熟,我们定不会叫你委屈了去的。” 沈老夫人一脸慈眉善目,嘴角永远挂着和煦的笑,若不是眼底那一闪而过的精光,倒真能将人哄骗得团团转。 这是打算硬的不行来软的了? 可惜啊,他们的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她,软硬不吃。 宋知渝失笑,她何尝不清楚老夫人心中的想法,不过是想先安抚住她给沈明翊三人解毒。 待她没有利用价值了,公开身份的事情也就可以顺势不了了之。 这一招以退为进,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沈老夫人可谓是玩得炉火纯青,难怪能养出沈峰这等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那祖母觉得,何时才算得上时机成熟呢?”宋知渝反问,抬眸径直迎上沈老夫人犀利的双眼。 对上宋知渝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眸光,沈老夫人感觉自己心里头那些见不得光的心思都暴露在了她眼前,暗自心惊。 就在这时,林管家步伐匆匆的闯进院中,神情焦灼,“侯爷,不好了,三位公子的毒又复发了。” 现场气氛一时间有些凝固,沈峰心急如焚,只有宋知渝还心情颇好的摆弄着她那些草药。 “半月后,认亲宴上会正式公布你的身份。现在,你可以随我去救人了。”沉吟片刻,沈老夫人一锤定音。 见状,宋知渝放下手中的草药,拍拍衣服起身,“走吧,再晚一点,他们三人就要见阎王去了。” 祸害遗千年,暂时还死不了,但可以让他们多吃些苦头。 经过沈锦书身侧之时,宋知渝注意到她抓在手中的帕子被生生扯裂,却还能宛若没事人一般朝她露出一抹堪称温和的笑意。 沈锦书看着宋知渝渐行渐远的身影,长而微卷似蝴蝶翅膀般的眼睫毛垂下,在白皙的脸庞上投落成道道阴影,遮盖住她眼底的情绪。 * 正院。 宋知渝先给三人服下解毒丸,让小厮将沈晏西扶起,支撑住他的身子,而后拿出银针,找准穴位,快准狠的扎下。 很快,沈晏西头皮以及后背上都扎满了银针,看得人头皮发麻。 站在一旁的杨大夫专心致志的看着宋知渝的动作,混浊的双眼越来越亮。 他原先还对宋知渝持怀疑态度,但在见过她施针的动作和力度以后,心中不由得感慨一句后生可畏。 宋知渝的手法和果敢让杨大夫自叹不如。 “噗~” 沈晏西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黑血,悠悠转醒。 “宋知渝,你怎么在这?”沈晏西一睁开眼就看到宋知渝,片刻怔愣过后,脸上的震惊转为厌恶。 见宋知渝低垂着眼不停的往他身上扎针,对他的话置之不理,沈晏西抿唇,心口有些发闷。 “你别以为给我解毒就能求我原谅,你伤害书儿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 一阵剧痛传来,沈晏西得意的神情瞬间扭曲,呲牙咧嘴,不可置信的看着往外流血的手臂。 宋知渝慢条斯理的擦干净匕首上的血迹,没给沈晏西一个眼神,“放满三碗血,这毒就解了。” 她答应给这三人解毒,但又没答应让他们恢复如初。 杨大夫暗暗咽了咽口水,看着手上的大碗无语凝噎。 放满三碗血,这沈四公子怕是得在床榻上躺上十天半月了。 杨大夫虽然对此有些困惑,但就宋知渝刚才露出的那一手针法,杨大夫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造诣,解毒方法还如此与众不同,待三位公子的毒解了,他定要向宋知渝好好讨教一番。 * 刚回到松溪院,露白就将一封信递给了她,“小姐,那件事情有眉目了。” “人找到了吗?”宋知渝将信件打开,越看面色越凝重。 露白摇摇头,“还没有,但水云间传来消息,在清河镇看到了陈奶娘的踪迹。” “继续盯着,务必将人带回京城,她可是重要人物。”一个能助她将沈锦书推入深渊的重要人物。 宋知渝将信件放到蜡烛上点燃,脸上的神情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晦暗不明。 自重生后,她便开始着手调查当年沈峰将她和沈锦书调换的知情人,将目光锁定在陈奶娘身上。 沈锦书假千金的身份败露后,沈峰为了保住她,编造了一个又一个的谎言,甚至还给沈锦书安排了一个恩人之女的身份。 就连那外室,也被他保护的密不透风,让她无从下手。 只有找到陈奶娘,才能揭穿沈峰和沈锦书这对父女的真面目,将他们从高位拉下,永无翻身之日。 而这,不过是她复仇的第一步。 第15章 这门亲事我同意 宋知渝将制好的药丸收好,交代露白继续盯着陈奶娘的消息,就拿着东西出门了。 京城的街道繁华热闹,小贩的叫卖声,行人的交谈声络绎不断。 重生回来也有一段时日了,宋知渝却仿佛置身梦境一般,直到再次看到街道两旁熟悉的景象,才有了些许真实感。 随意走进一间铺子,宋知渝看了几样首饰,挑了一根成色不错的玉簪,正想买下,一道嚣张尖利的女声就从身后响起,“这簪子我要了,掌柜的给我包起来。” “这……”掌柜一脸为难,显然不想得罪来人。 可这簪子又是宋知渝先选的,先来后到的规矩谁都懂,他也不愿砸了自家店铺的招牌,一时进退两难。 女人不屑的打量了宋知渝一眼,语气轻蔑,没将她放在眼里,“我说的话你没有听见吗?这簪子我看上了,她一副穷酸样买得起吗?” 宋知渝看了一眼自己的衣着,一袭浅紫色罗裙,发髻上仅搭了一根玉簪,不施粉黛,比起眼前锦衣华服,满头金钗的女子而言,实在过于简单,难怪会被说穷酸。 “包起来吧,这簪子我买了。”宋知渝对女子的话不作理会,她先进的铺子,她先选的东西,为何要让。 想不到宋知渝如此没有眼力见,女子猛地一扭头,头上的珠钗因她的动作而剧烈晃动,发出泠泠声响,“你一个穷酸丫头也敢跟我抢东西,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长姐可是离王侧妃,你敢得罪我,信不信我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听到离王两个字,宋知渝手上动作一顿,抬眸看向女子,眼中划过一抹算计。 她还没对离王出手呢,这把柄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我要是不让呢?你难道还能让离王打杀了我不成。”宋知渝红唇轻启,语气间充满了蛊惑意味,有意将女子往她设好的陷阱里引。 女子冷哼一声,果然被挑起了怒意,顺着宋知渝的话说下去,“有何不可?你不过一个贱民,打杀便打杀了,谁敢跟我谭府和离王府作对。” 此言一出,在场一片哗然,看向女子的目光都带上了厌恶和不满。 她那句贱民,是将所有百姓都骂了进去。 宋知渝佯装惊讶,声量刻意拔高了不少,引来更多的百姓围观,“没想到一直以贤德闻名,以百姓为重的离王竟然会任由自己侧妃的妹妹借他的名头草菅人命,仅仅只是为了一根簪子。” “离王竟是这样的人,难道我们老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张口闭口就是贱民,还想当街打杀了这位姑娘,可见私底下也没少草菅人命。” “……” 百姓的窃窃私语清晰的传进了谭莹莹的耳中,让她有些慌了神,她再蠢也知道自己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今日之事要是传到父亲耳中,她就完了。 “住嘴,谁准许你们妄议离王了。今日之事,谁敢说出去,就是同我谭府作对,你们可要想清楚了。”谭莹莹满意的看着在场众人敢怒不敢言的不忿模样,长长舒了一口气,以为自己的威胁起了作用,谅他们也不敢出去乱说。 “这个女人言行无状,污蔑皇子,本小姐要将她带回去好好审问。”在心腹丫鬟的安抚下,谭莹莹恢复了理智。 她看着宋知渝姣美的面容有一瞬间的嫉妒,恶从胆边生。 “谭小姐是被我戳中了心思,恼羞成怒,想要杀人灭口吗?”宋知渝没想到谭莹莹这么蠢,竟想要当街抓人,这不是生生将离王的把柄往政敌手上送嘛。 谭莹莹气急败坏,深知再让宋知渝说下去,事情只会变得更糟,冲着一旁的家丁怒吼,“愣着干嘛,还不快将人给我捂住嘴抓回去。” 见谭莹莹要动手,站在人群中看了许久的女子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谭莹莹,你不要欺人太甚。” “叶临溪,有你什么事。你一个落魄户,也敢教训我。别以为有萧珣哥哥护着你,我就不敢动你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谭莹莹喜欢萧珣,一直跟在他屁股后面跑,早就将自己视为萧珣的妻子了。 她也以为自己可以如愿嫁给萧珣,直到叶临溪的到来,打碎了她的美梦。 不过是一个安阳侯府的落魄表亲,凭什么让萧珣哥哥对她另眼相待。 “你敢动她试试?”阴森冷戾的声音自店门口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安阳候世子同裴清砚一前一后走进来,脸上的神情是如出一辙的冷淡。 “表哥。”叶临溪身子一僵,霎时白了脸,在萧珣炙热又满含压迫的目光中,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嗫嚅着嘴唇叫了一声。 一对上萧珣的目光,她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天晚上…… 柔软的触感,炙热的体温,以及男人眼底浓烈的爱意,将她紧紧包围,避无可避。 萧珣眼神晦暗,叶临溪退一步,他就逼近一步,不容许她退缩。 山不来就我,便我来就山。 强扭的瓜甜不甜,得试了才知道。 谭莹莹将两人之间的动作看在眼里,恨的咬牙切齿。 这个贱人,又勾引萧珣哥哥,她一定要让萧伯母将她赶出侯府。 宋知渝则是将目光落在裴清砚身上,双眼亮晶晶,灿若星辰。 对面阁楼上的黑衣男子将宋知渝的小表情尽收眼底,握着茶杯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坐在窗口边边的锦衣男子啧啧两声,出言调侃,“这小丫头喜欢裴清砚?这门亲事我同意。” 凌琛的狐狸眼微微上挑,手中的折扇一把敲在锦衣男子的头上,话里有话,“你同意有什么用,有人可不同意。” “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恩人姑娘啊。”凌琛看向身侧面色平静,眼中却掀起滔天巨浪的周行之,虽是询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他余光瞥见周行之手里已经出现裂痕的茶杯,失笑着摇头。 他们清风霁月的太子殿下,也有失态的时候啊。 有意思,真有意思。 第16章 你逃不掉的 凌琛将目光从周行之身上收回,落到宋知渝身上。 待看清她的真容,眼底的诧异一闪而过。 此时,铺子里的纷争还在继续。 “我竟不知谭小姐可以罔顾王朝律法,随意抓人审问,将人打杀,难不成离王殿下可以凌驾于律法之上。 明日上朝,我倒是要亲自问问谭大人和离王殿下,是否知晓谭小姐如此行事,还是有意纵容。”裴清砚微扬起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 但凡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这是怒了。 谭莹莹被裴清砚的话吓得一个激灵,身子抖如筛糠,知道自己闯了天大的祸,失了分寸般拉住萧珣的手臂,“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萧珣哥哥,你帮我说说话啊,我……” 趁着谭莹莹拖住萧珣的间隙,叶临溪悄悄后退了几步躲到门口,冲宋知渝露出一个恬淡的微笑,低着头步伐匆匆的离开了。 她的步伐凌乱而又匆忙,仿佛身后有鬼在追。 “谭大人真是养了个好女儿。”萧珣扯开谭莹莹的手,丢下这句似是而非的话,阴翳的眼神紧紧盯着叶临溪远去的背影,抬起长腿,几大步就追了上去。 溪儿,你逃不掉的。 宋知渝冷眼看着谭莹莹失魂落魄的瘫坐在地上,见目的已经达到,也不再逗留,跟着裴清砚离开。 * 京城最大的茶楼,水云间。 “侯府的人可有为难你?来了京城怎么不来找哥哥?”裴清砚眼底的寒冰融化,将宋知渝仔细打量了一番,见她还吃胖了一些,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 宋知渝给裴清砚倒了一杯茶水,俏皮的眨了眨眼,笑意盈盈,“大哥,你放心,侯府的人为难不了我。” “这是哥哥府上的钥匙,我在府里给你留了一个药房还有一片药田,你随时可以过去。”裴清砚将钥匙递给宋知渝,笑得一脸宠溺。 当初他考中状元,得到皇上器重,置办了府邸之后,就想过将宋知渝接来京城。 谁料那时恰逢恒亲王谋反,他自顾不暇,唯恐将宋知渝拖入危险境地,便将此事推后。 等将叛贼余孽处理干净,朝堂形势稳定之后,他派的人还没到梨县,他们就在京城相遇了。 他也没想到宋知渝还有侯府千金这一层身份,但奇怪的是,侯府并未公开她的身份,裴清砚隐隐察觉到了一些端倪。 但不论宋知渝的身份如何,她永远都是他的妹妹,是他最重要的人。 年仅五岁的宋知渝捡到了七岁的裴清砚,给了他活下去的希望。 此后,他们相依为命,成为彼此最亲的亲人,他便决定用余生来守护她。 “对了,这是我制的解毒丸、回生丸还有其他各种药丸,上头都写着呢。 哥哥可要收好了,必要的时候能够用得上。”宋知渝将钥匙妥善收好,将放在身上的瓶瓶罐罐全拿了出来,一股脑塞到裴清砚手里。 裴清砚年纪轻轻便坐上了大理寺少卿之位,还深得皇上器重,忌惮他、恨他,欲将他除之而后快的大有人在,带上这些药丸有备无患。 “好。”妹妹的一片心意,裴清砚欣然接受。 裴清砚琢磨着开口,“你在侯府……” “哥哥,说书的开始了。”宋知渝笑笑,打断裴清砚的话,示意他看向楼下。 “啪~” 伴着一声脆响,惊堂木敲在桌子上的声音将茶楼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说书人抬手抚了抚下颚发白的长须,清清嗓子,在众人目光投来之时,才悠悠道来。 “上回说到,这承恩侯府当街打死一个丫鬟,让人唏嘘,谁知那丫鬟竟是候府大小姐的贴身婢女,因陷害二小姐被活活杖杀。 而这大小姐,谁人不知,她乃是京城第一才女,素有美名在外。 可就是这等心地善良的女子,竟纵容丫鬟陷害妹妹,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啊。” 说书先生喝了口茶水,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再次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究其原因,竟是因为这侯府大小姐并非承恩侯亲生啊。” 平地一声雷,将沉浸在说书中的众人惊起,他们好像窥探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这侯府大小姐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唱了一出大戏,以自身为饵来陷害二小姐,却未曾想赔了夫人又折兵……” 裴清砚扭头看向宋知渝,心中愠怒,但却不是对着宋知渝的。 他只是心疼和懊悔,没有及时调查清楚妹妹的情况,让她受了那么多委屈。 好一个承恩侯府! * 告别了裴清砚,宋知渝正欲离开水云间,就察觉到头顶上传来一道若有似无的目光。 宋知渝抬头,正巧与周行之的视线相撞,两人四目相对。 周行之,他也在这。 是错觉吗?她竟然看到周行之眼底透露出隐秘的欣喜。 不太确定,再看看。 宋知渝又将目光移了回去,发现周行之仍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俊美的脸上一派从容,眼眸深邃,却多了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 这时,她才注意到周行之身边还站着两个人。 左边的锦衣男子笑容莫名,探究的目光在她和周行之身上来回不停的打转,眼底的兴奋快要溢出。 右边的玄衣男子嘴角噙着笑,眼角随着他脸上的笑意轻轻上扬,透着狐狸般的狡黠,仿佛能洞察人心,让人不由自主的沉醉其中。 只一眼,宋知渝就知道此人不简单。 跟她二哥江寄遥一个样,脸上笑眯眯的,看似温和有礼,实则不好接近。 同这种人打交道,稍不注意就会落入他的圈套,防不胜防。 可奇怪的是,宋知渝却并未对他生出强烈的警惕之心,总感觉他不会伤害自己。 宋知渝摇摇头,不禁有些失笑,她都不认识他,怎会如此笃定这人不会伤害自己。 难道就因为他是周行之的好友。 既然想不清楚便不想了,宋知渝朝周行之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便付钱离开了。 第17章 凌国公府 长公主府后院,沐兰亭。 修筑华丽的亭子中央,两名身着锦衣的女子正相谈甚欢。 坐在右侧的贵妇人一袭深红云纹锦缎罗裙,发髻高高梳起,饰以珍珠与宝石镶嵌的金钗,简单却又不失贵气,秀美的容颜似玉般温润。 此时,她的嘴角正挂着温和的微笑,“现在京城都传遍了,说你这旧疾被一医女给治好了。 这不,我听到消息就立刻赶过来了。见你的气色好了不少,我也就放心了。” “知渝不仅医术精湛,性子也好,你若是见到她,定然也会喜欢她的。”长公主笑着摇了摇手里的团扇,话里可见对宋知渝的欣赏。 闻言,国公夫人果真被勾起了好奇心,“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对这丫头起了几分兴趣,毕竟能得你如此夸奖的人可不多。” 长公主抿了口茶,气愤之余也不免生出几分欣慰,“她担得起我这声夸奖,只是可惜摊上了一家子眼盲心瞎的蠢货,受了不少委屈,好在及时醒悟过来了。” “此话怎讲?”国公夫人还是第一次见长公主如此阴阳怪气的模样,倒是对宋知渝更加好奇了。 长公主冷笑一声,将宋知渝的身份以及在承恩侯府的遭遇全部说与国公夫人听。 “我曾与那承恩侯夫人有过几面之缘,看着温柔娴雅,没想到却是个拎不清的。”国公夫人拧眉,着实不理解沈家人的做法。 长公主都不愿提及沈夫人,见国公夫人眉头紧锁,话锋一转,“怎么,凌素心还是不死心啊。”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这好友也是如此。 自凌家小姐失踪后,凌老夫人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 凌家宗族的人心思也活络了起来,都想将自家闺女过继给夫妻俩,借国公府的势一步登天。 但凌明月只有一个,谁都取代不了她的地位。 见状,宗族人也只好歇了这个心思。 只有凌素心,数十年如一日往国公府跑,对凌老夫人嘘寒问暖,关心备至。 这些年,她也凭着国公府的关系谋了不少的好处,出嫁后也不忘带着女儿到国公府混个眼熟。 因着她那张与凌老夫人有三分相似的面容,只要不触及底线,国公府便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也安分。 “是啊,她那心思都写在脸上了,但明月的身份可不是谁都能取代的。”国公夫人无奈的摇了摇头,有些惆怅,也不知道她那小姑子是否还活着。 还有渊儿,他的双腿,也不知道能不能好起来。 长公主见好友周身萦绕着浓浓的哀伤,便知她是想到了大儿子凌渊,思索片刻,试探性的提了一句,“不妨让知渝试试看?” 这些年,凌国公一家将天下名医都寻了个遍,却还是治不好凌渊的腿。 失望太多次了,凌渊也彻底死了心,不再接受治疗,可凌家人不愿放弃。 莫名的,长公主心中有一股强烈的预感,没准宋知渝可以治好凌渊的腿。 她有意在国公夫人面前提及宋知渝,夸她的医术,也是为宋知渝做打算。 宋知渝如今在侯府的处境艰难,爹不疼娘不爱,几个哥哥也待她不好,她除了一身医术之外,什么也没有。 而凌国公府如日中天,在朝中身居要职,是多少人巴结的对象。 若宋知渝真能治好凌渊的腿,既解了好友的一桩心事,也让她有了一个强大的靠山,再无人敢欺。 于公,凌渊是天生将才,有勇有谋,当初遭了敌军的算计才断了腿,无法继续驰骋疆场,上阵杀敌。 这对临天王朝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于私,凌渊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她自是希望他能好起来。 “也好,总归是有一点希望。”国公夫人点点头,下定决心再试一次,她不愿意放过任何机会。 她今日前来,何尝不是存了一点心思。 治好了是皆大欢喜,治不好,她也不会为难人家小姑娘。 国公夫人朝外头望了望,迫不及待想见见宋知渝,“她何时会过来?我还挺想见见这位能得殿下如此夸奖的小姑娘,当是风华绝代吧。” “不错,等你见了人就知道了。”长公主神秘一笑。 话音刚落,丫鬟便踩着小碎步来报,“殿下,宋姑娘来了。” 沐兰亭外,一名圆脸丫鬟正领着宋知渝走过来。 “你瞧,这人不就来了嘛。”长公主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宋知渝福身行礼,“殿下。” “夫人。”宋知渝看到坐在长公主殿下身侧的国公夫人,虽不清楚她的身份,但也知此人尊贵无比,礼仪上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国公夫人见到宋知渝的第一眼便震惊的睁大了双眼,却并未失态,而是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 她的眉眼像极了婆母,冷冽却又不失温和。 长公主给宋知渝作了介绍,并将国公夫人的打算一并说出,“知渝,这位是凌国公夫人。 她听说你医术精湛,将我多年的旧疾都治好了,便想要请你去给凌公子治腿。” 她是想给宋知渝多找个靠山护着,但治不治还是得看宋知渝的想法。 凌国公府? 宋知渝前世便对这凌国公府有所耳闻,这是真正的将门世家。 可以说临天王朝有今日的祥和安宁,离不开凌家的功劳。 国公夫人想让她治的应当是赫赫有名的凌小将军凌渊。 听闻三年前他在与敌军一战中,遭到暗算断了双腿,自此再也无法驰骋疆场,实现抱负。 不知为何,宋知渝听到这里心口竟有些发闷,酸酸胀胀的很不舒服。 她将这种感觉归咎于惋惜。 想到还在战场上的三哥苏瑾扬,宋知渝心一软,应承了下来,“夫人,多谢您对我的信任,但我得先看过凌公子的腿才知道能不能治。” 没看过凌渊的双腿之前,她也无法保证一定能够治好,毕竟都过去了三年。 但只要有一丝治愈希望,她便会竭尽全力。 “好。”国公夫人连忙点头,激动的眼睛双眼通红。 有希望就好。 第18章 我这有药,你要的话贵点卖你 宋知渝婉拒了热情要送她回府的国公夫人,将早已准好的药丸交给长公主的贴身丫鬟后便离开了。 一回到侯府,宋知渝便感觉到那些下人看着她的目光都不太对劲。 正纳闷着,宋知渝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哟,这不是长公主的救命恩人嘛。怎么,她没赏赐给你一些金银珠宝,让你好好捯饬捯饬自己吗?真是丢我们侯府的脸。”沈锦绣挡在宋知渝身前,下颚高高扬起,血色的红唇动了动,阴阳怪气的腔调就传进了她的耳中。 宋知渝站在院中的碧水桥上,看着两旁清澈的湖水,前方的路被沈锦绣与沈锦书两人挡得严严实实,她的耐心已然告罄,“侯府如今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你脖子上的东西如果没用就捐了吧,省得光长个子不长脑子。” 沈锦绣一把扯住宋知渝的衣袖,言辞激烈,手指头都快戳到她的眼睛里,“宋知渝,你别以为大伯答应公开你的身份,你就真成了侯府千金。 野鸡永远都是野鸡,进了金窝也变不成凤凰。” 她就看不惯宋知渝这副样子,明明她没回来之前,一切都是好好的。 她回来之后,大房的几个哥哥相继出事。 “野鸡鸠占鹊巢,插上凤凰的羽毛,也不代表她就真成了凤凰。 有空多看看脑子,我这有药,你需要的话贵点卖你。”宋知渝甩开沈锦绣的手,可这话却是朝着沈锦书说的。 “宋知渝,你把大姐姐还有二哥哥几人害成这样,你心里就没有一点愧疚吗?亏他们还待你那般好,真是狼心狗肺。 更何况,大姐姐是大伯恩人的女儿,相当于是整个侯府的恩人。这是我们所有人都欠她的,你也一样。”沈锦绣说的煞有其事。 这时,站在后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沈锦书终于开了口,满脸的不赞同,“锦绣,不许对二妹妹这样说话。” 宋知渝发笑,深深看了沈锦绣的脑袋一眼,表情一言难尽,“要你命的好,我可真是无福消受。 况且,你当谁都跟你一样想当沈锦书的狗啊。” “好狗不挡道。”宋知渝挑眉睨了沈锦绣一眼,将她挡在前方的身子扫开。 沈锦绣气得火冒三丈,盯着宋知渝的背影仿佛淬了毒一般,而沈锦书意图将这把火烧得更旺一些。 “二妹妹这话说的着实难听,锦绣不要放在心上。总归是我对不住二妹妹,让她出出气也好。” “大姐姐太善良了,可我不一样。”阴森森说完这句话,沈锦绣提着裙摆追上,看着宋知渝近在咫尺的后背,心中恶意顿生,伸手便将宋知渝往湖里推。 见状,沈锦书的嘴角勾起不明显的弧度,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她再也笑不出来了。 宋知渝猛地回头,一把抓住沈锦绣还未来得及收回去的手,嘴角咧开一抹堪称恐怖的笑。 趁她震惊之际,宋知渝另一只手狠狠抓住她后脑勺的头发,将她的头往一侧的水缸里摁。 “让你清醒清醒,不用感谢我。”话落,宋知渝猛地将人从水缸里拉出。 还没等沈锦绣缓过来,头顶传来一阵重力,她整个头又被摁进了水缸。 再一次从水缸中出来,沈锦绣剧烈挣扎,嘴上还不停叫嚣怒骂着,“宋知渝,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 “嘴巴太臭了,我给你好好洗洗。”宋知渝掐住她的后颈,一次次将她的头往水缸里摁。 沈锦书面色焦灼,可却没有搭把手将人救出来的意思,“二妹妹,你快放开锦绣。再这样下去,她会死的。” 循环往复,感觉到沈锦绣的挣扎开始变弱,宋知渝才将人从水缸里拉了出来,一把甩到地上。 “贱人,你这个贱人……”沈锦绣瘫倒在地,脸色发白,头发丝在不停滴水,嘴上一直重复着这一句话。 沈锦书急忙将人扶起,顾不得自己被沾湿的衣裳,满眼失望的看着宋知渝,“二妹妹,你太狠心了。 锦绣不过是嘲讽了你两句,你便要这般对她吗?” 宋知渝见她如此惺惺作态,只觉得好笑,骗骗沈锦绣这傻子也就罢了,真当她看不见她眼底的嫌弃啊。 三人的动静闹得太大,将府上不少人都引了过来。 “怎么回事?何事如此吵闹?”沈峰沉着脸走过来,身后跟着一名藏青色长袍的男子。 宋知渝敏锐感觉到男人投在她身上不甚友善的目光,粘腻阴冷,仿佛被一条毒蛇盯上了一般。 男人一身藏青色长袍,约莫及冠的年纪,浓眉大眼,长相端正清俊,就是那一双眼睛,黝黑深邃,闪烁着阴冷的光芒,莫名让人不喜。 “父亲,如山哥哥。你们也不要怪二妹妹,是我没有尽到姐姐的责任……”沈锦书用手帕给沈锦绣擦干净头发上的水珠,愧疚的咬紧了下唇。 沈峰抬手止住了沈锦书接下去的话,转过头对着宋知渝就是一顿呵斥,“又是你这个逆女干的好事,给兄长下毒后又来残害姐妹,良心让狗吃了嘛。” “师傅,您消消气,我想知渝妹妹应当也不是故意的。”沈如山抬手给沈峰顺了顺气,明明是劝慰的话,却让沈峰更加来气。 “我看她就是故意的,不将侯府搅得天翻地覆就不罢休。” 对沈峰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宋知渝将目光落到沈锦绣身上,晃了晃系在腰间的荷包,话里意有所指,“沈锦绣,溺水的滋味不好受吧。 你说说,你这副模样是我造成的吗?” 注意到荷包的第一眼,沈锦绣的脸色瞬间煞白,头脑只剩一片空白。 她的手里怎么会有这个荷包?难道她也知道了那件事? 沈锦绣心里惊疑不定,思绪有些混乱,却不敢轻举妄动。 “当着我的面你还敢威胁人,简直是无可救药,我……” “不是!不是宋知渝害我变成这副模样的,是我自己不小心的。” 在沈锦书震惊的目光中,沈锦绣说到后面的声音越来越低。 “锦绣,你……”沈锦书不明白沈锦绣为何突然改口替宋知渝说话。 宋知渝不着痕迹的瞥了沈如山一眼,又看了看沈峰,莫名觉得两个人有些相似,暗自留了个心眼。 第19章 我乐意 “侯爷听到了吧,沈锦绣的事跟我无关,你可不要逮着人就咬啊。”丢下这句话,心情愉悦的看着沈峰被她气跳脚的模样,脚步轻快的离开了。 那道阴郁的目光一直随着她的背影离开,直到她扭头进了松溪院都不曾消失。 “露白,你去查一查这个沈如山。我总觉得,他跟沈峰的关系不简单。”宋知渝没有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没准这个沈如山就是一个突破口。 他就像一条隐藏在暗处的毒蛇,趁人不备时将其咬死,她需得警惕些才是。 “是。”露白看着宋知渝脸上凝重的神情,出声应下快步走出院子,开始着手调查沈如山的事。 * 皇宫。 云帝坐在高位,温和的看着走进殿中的太子,见他身姿挺拔,脚步沉稳,心中的大石头霎时落了地,“身上的伤可都好全了,听姜毅说当日在明音山救你的是一名女子。 当时怎么不将人留住带进宫中,朕也好嘉奖她。毕竟救了一国太子的命,可是大功一件。” “她走的急,没留住。”周行之轻笑,右手下意识抚上腰间的玉佩,眼底寒冰消融,无端少了几分疏离之感。 云帝还是第一次见周行之这副模样,有些纳闷,他瞧着那玉佩也没什么特别的。 可周行之显然没想多说。 儿子大了不由爹了,云帝暗自抹了一把心酸泪,面上仍是一派威严。 “凉州的事解决了,你也该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凌国公府的凌无双乃将门之后,小小年纪就随她爹行军打仗,巾帼不让须眉。她配你,那是……” “父皇,儿臣还有公务要处理,先行告退了。”周行之恢复了往日的端方自持,眼底又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寒冰。 “走吧走吧。”云帝嫌弃的挥了挥手,将人赶回东宫。 每次提及娶妻之事,他就总有借口推脱,但云帝也不愿逼他。 * 殿外。 “姑姑,是太子殿下。”莲思宜看见从正殿走出的周行之,激动的红了脸,提着裙摆就想跑上去与他攀谈两句,却被莲妃及时拉了回去。 “咋咋呼呼的像什么样,忘了姑姑怎么教你的吗?世家贵女最重要的就是要矜持还有端庄大方的仪态。” 莲妃膝下没有皇子,便将心思打到太子身上,对太子正妃的位子势在必得。 自家侄女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家世显赫,除了她,没人能坐得上太子妃的位子。 被教育了一顿,莲思宜也安静了下来,只是目光还直直盯着太子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姑姑说的对,宜儿记住了。” 莲妃满意的点头,想起她打听到的消息,忽而又问起另一件事,“听容儿说你前几日去明音山了,可曾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何时去过明音山了?”莲思宜心中疑惑,她去了明音山那么多次,就没见过太子殿下一面。 “三日前,太子殿下在明音山遇刺,幸得一名姑娘相救。听闻太子殿下在书房内画满了那位姑娘的画像,只可惜未见那位姑娘的真容,至今都还没找到人。”莲妃眼底闪着幽光,将从东宫传出来的消息告知侄女。 莲思宜一愣,“姑姑的意思是……” “既然太子殿下的这位救命恩人未露真容,那怎么不能是你呢? 你不是一直都想嫁给太子殿下吗,这就是你的机会。”莲妃拍了拍莲思宜的肩膀,将自己的打算说出口。 “刚巧你那日去过明音山,又刚巧你懂些岐黄之术。你看,连老天都在帮你。” 她要做的便是帮助莲思宜坐上太子妃的位子,永续莲家的尊荣。 莲思宜心脏猛地一跳,嫁给太子对她的诱惑太大了,却还是心存顾虑,“可是救太子的人并不是我,如果暴露了该怎么办?那日去明音山的也不止我一个啊……” 说到这里,莲思宜突然顿住,脑海中闪过宋知渝的身影。 “姑姑,我想我应该知道是谁救了太子殿下。” * 松溪院。 “宋知渝,你手上为什么会有那个荷包,你到底知道些什么?”沈锦绣闯进宋知渝的院子,推开拦着她的露白,压低嗓音质问。 宋知渝拿出荷包晃了晃,饶有兴致的欣赏着沈锦绣破败的神色,“你说的可是这个?” “还给我!” 沈锦绣伸手要抢,却被宋知渝抓住了手腕狠狠一扭,“咔嚓”一声脆响过后,她的右手脱臼,痛的直冒冷汗。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我全都知道了。”宋知渝冷下脸,将荷包收起。 算算日子,明天就是三日之期了。 见硬的不行,沈锦绣改了口,跪在宋知渝面前苦苦哀求,“二姐姐,怎么说我们都是姐妹。 我若出了什么事,你的名声也好不了。更何况侯府败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乐意。”宋知渝巴不得侯府落败,沈锦绣拿这个来威胁她根本没用,只会让她更加兴奋。 沈锦绣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身子一僵,泪珠挂在脸上欲掉不掉,显得分外滑稽。 她咬咬牙,接着说道:“二姐姐,看在我们姐妹一场的份上,你只要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以后我便任由你差遣,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其实我挺好奇的,你替沈锦书做了那么多事,害了那么多人。现在你出事了,为什么不去找她呢?” 沈锦绣不觉得自己有错,她只后悔自己没有在第一次被林二威胁的时候就除掉他,以至于让自己落入这般不利的境地。 “大姐姐对这些事情并不知情,全是我自作主张。明明大姐姐才是跟离王最般配的人,离王妃的位子也该是她的。 可楚桑月非要挡路,我没有办法,只能出此下策。” 宋知渝冷笑出声,伸手掐住沈锦绣的脸颊,看清了她藏在眼底深处的狠毒和恶意,“你因为一己私欲,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害成傻子,你凭什么好好活着? 当初我被沈锦书污蔑推她落水之时,所有都在谴责我心肠歹毒,恨不得我去死。怎么到了你这,害人就成了不得已呢?” 沈锦绣见宋知渝铁了心要将那件事说出去,也不再卑躬屈膝的求她,心中生出了一条毒计,“宋知渝,你非要对我赶尽杀绝,我也绝不会坐以待毙,我们走着瞧。” 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这都是宋知渝逼她的。 第20章 难道他真的做错了吗? 宋知渝看着沈锦绣气势汹汹的背影若有所思,深知她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心中警惕。 毕竟,她前世就领教过沈锦绣的恶毒了。 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若是露出半点退缩之意,只会助长这些人的嚣张气焰,被一步步吞噬干净。 * 松竹院。 “二小姐已经好多天没来松竹院了,你说,她是不是真不给公子治腿了。”丫鬟秀竹看着所剩不多的草药叹了口气,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常德一口否绝,但语气却不似从前那般笃定了,“怎么可能,以前公子不管对她怎么冷脸,她还不是厚着脸皮跑过来给公子按腿治疗。 这么多天没来,不过是欲擒故纵的手段罢了,她撑不了几天。” 秀竹有些怀疑常德的话,她倒觉得二小姐不是在耍手段,而是真的被公子伤透了心,“但愿如此吧,公子的药都快煎完了。 以前这些草药,都是二小姐亲自进山去采,亲自晒干的。只有她才知道哪些药效最好,哪些最容易保存下来。” “……” 常德一噎,往常伶俐的嘴皮子却憋不出一句话来,只好干巴巴道:“也许她是进山给公子采药去了,这才没空来松竹院。” “你不了解二小姐,她关心一个人,待一个人好的时候,那是掏心掏肺的好,恨不得将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给那个人。 可当她寒了心,便会收回对那个人所有的好。”秀竹虽然对宋知渝算不上熟悉,可她是女子,自然比常德更为了解女子。 侯爷夫人和几位公子对二小姐的态度恶劣,不曾付出过真心,只是一味的索取,自然会消磨掉二小姐对他们的感情。 可他们看得还没有她一个丫鬟透彻,还以为二小姐只能倚仗他们而活,便从未对她有过半分尊重。 沈遇舟听着两人的对话,眼底第一次生出茫然,他好像并不了解宋知渝。 为了不让书儿伤心,他拒绝承认宋知渝的身份。 就连这双腿,也是为了救书儿残废的。连他自己都放弃了,可是宋知渝却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费心费力的想要治好他。 难道他真的做错了吗?沈遇舟在心中反问自己。 可还没等他得到答案,沈锦书就来了。 “大哥,你劝劝二妹妹吧,她最听你的话了。再这样下去,我怕她真有一天惹出事端害了自己。”沈锦书的话拉回了沈遇舟的思绪。 沈遇舟下意识皱眉,“她又做什么了?” 沈锦书将府里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都告诉了沈遇舟,包括沈慕寻三人中毒,沈锦绣被宋知渝教训的事,却刻意隐去了一些真相。 桩桩件件,听得沈遇舟眉头紧锁,心底刚生出对宋知渝的怜惜消失殆尽。 “我就知道没冤枉了她。”沈遇舟冷笑,只觉得刚才反思自己是否做错的行为太过可笑。 “大哥,现在三位哥哥都还卧病在床,锦绣也受了风寒。我只希望二妹妹能就此罢手,不要再犯错了。” 沈遇舟抬手揉了揉沈锦书的头发,笑得宠溺,“我知道了,宋知渝那边我会解决的。你身子刚好,不要想太多了,总归错的不是你。 如果她还执迷不悟,那就是她的命了,谁也管不了。” “好。”沈锦书莞尔一笑,轻轻将头枕在沈遇舟的腿上,侧过脸的一瞬,脸上的阴狠一闪而过。 * 入夜,松溪院。 宋知渝睁着眼睛躺在床上,默默数着时辰。 这时,一道黑影快速从窗外掠过。 宋知渝眼神发亮,藏在被褥中的手悄悄握紧。 终于来了。 “咯吱~”细微的推门声传来,黑衣人提着刀,悄无声息的走进里屋。 见床榻上的人睡得正香,黑衣人没有半分犹豫,举起手中的刀就朝她身上砍去。 宋知渝霍然睁眼,翻身躲过刀锋,手中紧握的粉末朝黑衣人脸上扬出。 “啊。”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黑衣人捂住双眼,手中的刀掉落,痛的在地上打滚。 宋知渝起身,捡起地上的刀,快准狠的往黑衣人的手臂上和双腿上戳了四个血窟窿,直接将他给废了。 “沈锦绣派你来的?” “……” 见黑衣人不说话,宋知渝一脚踩在他的手上,朝着那个血窟窿狠狠碾了几下。 “还是个硬骨头。”宋知渝垂眸,只见冷厉的刀锋扬起,一道泛着冷意的银光自宋知渝脸上划过。 手起刀落,伴着黑衣人的惨叫声同时响起的还有一节被生生砍下的手指骨掉落在地的沉闷声。 “小姐,你没事吧。”听到声响的露白急匆匆跑进来,将宋知渝身上全部打量了一遍,见她没有受伤,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了下来。 她不解气的朝黑衣人身上踹了几脚,愤愤不平,“小姐,三小姐实在太恶毒了,您可不能轻易放过她。” 宋知渝点头,她当然不会让沈锦绣继续在她面前蹦哒了,“将人扔进柴房,画好口供,可千万别让他死了。” “是。” …… 沈锦绣焦急的在房内来回踱步,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为什么她到现在还没听到宋知渝出事的消息? 如果不能除掉宋知渝,她害楚桑月成了傻子的事情就要败露了。 楚家不会放过她,承恩侯府更不会保她。 思及此,沈锦绣再也坐不住,系上披风就想出门,她要亲自去松溪院看个究竟。 房门甫一打开,沈锦绣脸上的不安转为惊恐,被来人逼得步步后退,直至腰间抵在桌沿,她才仿若全身泄了力般瘫坐在地上。 “大半夜的,你这是想去哪呢?”宋知渝缓缓蹲下身,迎着沈锦绣愤恨的眼神,纤细白皙的玉指捏住她的下巴。 “看看这是什么。”宋知渝将手上的盒子丢到地面,盒子散落,一只带血的手指滚到了沈锦绣的手边。 “啊!” 沈锦绣被吓得脸色煞白,挣扎着扭过头去,却被宋知渝掐住下巴动弹不得,只能紧紧闭上双眼,浑身却是止不住的发抖。 刚才那可怕的一幕还牢牢地印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第21章 有些人,该弃就得弃了 “沈锦绣,我是该夸你蠢,还是该夸你重情义呢。沈锦书一句话,就能让你为她冲锋陷阵,坏事做尽。 但现在事情败露,你自身难保,她却能撇清一切,继续当她的侯府大小姐。可你呢,你的下场能好到哪去?” 闻言,沈锦绣恶狠狠瞪向宋知渝,恨不得扑上去撕咬她,“你少挑拨离间,我所做的一切,大姐姐并不知情。如果她知道了,一定不会同意我那么做的。 我最后悔的事就是没狠下心将林二杀了,以至于让你抓住了把柄,还差点牵连到大姐姐。” “她要是真如表面那般纯善,也不会借你的手除掉任何一个有可能成为离王妃的京城贵女。 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她从始至终都是在利用你。而现在,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宋知渝顿了顿,透过沈锦绣充血的眼眸清晰地看到了她隐藏在心底深处的慌张,“其实你心里也有怀疑,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她很期待看到这自诩姐妹情深的两人上演狗咬狗的戏码,那一定很精彩。 * 离王府。 “啪~” 离王侧妃被离王一巴掌扇倒在地,白嫩的脸颊高高肿起,嘴角都流出了血,可见这巴掌的力气之大。 离王神情阴鸷,往日俊美温润的面庞在此刻显得分外狰狞,“蠢货,你们谭家养的好女儿,将本王多年来经营的好名声毁于一旦。” 不仅如此,他还被太子一派联名弹劾,皇帝也借机收回他在刑部的权力,他费尽心机安插在刑部的暗桩算是彻底废了。 谭侧妃顾不得脸上的疼痛,连滚带爬的跑过来抱住离王的腿求饶,“殿下,妾身知错了,妾身一定管教好妹妹,绝不让她再坏殿下的好事。” 离王略微平缓了怒气,大掌钳住谭侧妃的双颊狠狠一掐,满意的看着她痛苦的神情,“看在你父亲献上来的那些东西的份上,本王姑且留她一命。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一个月内,她若是不能成功嫁与安阳侯世子,那就彻底死了那条心,老老实实给兵部尚书当填房,也不枉费谭家养她一场。” “是……”谭侧妃无力的瘫倒在地,惊魂未定。 兵部尚书年逾五十,府中妾室无数,她妹妹如花般的年纪怎能嫁给那样的人呢。 可想起离王方才扭曲狰狞的脸庞以及身上骇人的气势,她着实不敢再开口为谭莹莹求情了。 书房内,离王打开暗卫送过来的画像,微眯起眼,神色晦暗不明,“原来她就是承恩侯府刚找回来的女儿啊。” 三两句话就能将谭莹莹往坑里带,害他汲汲营营多年的名声毁于一旦,可不像调查里说的那般纯良无害啊。 “派人盯着宋知渝,她有任何动向立刻来报。”离王定定看着画像上那张美艳动人的笑颜,眼底的杀意一闪而过。 他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他的大业。 * 翌日。 宋知渝刚踏出院门,就碰上了沈遇舟和他的小厮常德,两人站在不远处,似乎已经等她许久了。 “知渝,我们谈谈。”沈遇舟淡淡开口,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却不似从前那般漠然。 沈遇舟将常德手上的油纸包拆开,露出里头晶莹剔透糕点,眸光温润,“这是你最喜欢吃的马蹄糕,尝尝看味道是不是还跟之前一样。 我记得你在松竹院吃的第一块糕点就是马蹄糕,在这一点上,我们的口味倒是相同。” “不喜欢了,人的口味都是会变的。而且,做糕点的人换了,即使做的再像,也不再是以前的味道了。”宋知渝扫了沈遇舟一眼,话里意有所指。 他还当她是以前的宋知渝呢。 随便给点小恩小惠,对她表达一些微不足道的关心,就可以将所有的伤害一笔勾销,让她继续掏心掏肺的为他们付出,实在可笑。 有些人,该弃就得弃了。 及时止损才不会伤到自己。 沈遇舟手一抖,手里的马蹄糕掉落在地,“可惜了,掉了一块。不过没事,做马蹄糕的福伯还在,我可以让他继续给你做,做回以前的味道。” 宋知渝不知道沈遇舟发的什么疯,也懒得再跟他打哑迷。 已经丢掉的东西,她不稀罕了。 “沈大公子天资聪颖,难道不知道覆水难收的道理吗?而且,我并不喜欢吃马蹄糕。” 因着沈遇舟喜欢,她便学着去喜欢,想要慢慢融入他们的世界。 但后来她发现,她一点都不喜欢马蹄糕。再怎么勉强,也还是不喜欢。 就像她无论如何都无法进入沈遇舟的心无法得到他的承认一样。 沈遇舟定定看着她,嘴里呢喃,“覆水难收,可也并不是收不回来,只是看你愿不愿意了。” “我不愿意。”宋知渝一口回绝,毫无转圜的余地。 “你一定要如此执迷不悟吗?书儿她从未做过任何伤害你的事,为什么你就是容不下她?”沈遇舟终于冷了脸,脸上温和的神情再也绷不住。 沈遇舟想不明白宋知渝对沈锦书的敌意从何而来。 当初宋知渝被陈奶娘偷偷抱走,离开侯府多年。 父亲怕母亲伤心,这才将恩人的女儿抱回来养,隐瞒了她的身世,但这也并非书儿的本意,更不是她的错。 宋知渝没理由将怨气发泄到书儿身上,这对她不公平。 “我知道你怨恨书儿夺走了我们的宠爱,所以才处处针对她,伤害她。可我们与她朝夕相处十几年的感情,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书儿绝不可能离开侯府,她永远都是我沈遇舟的妹妹。你不愿意接受她,同样,我们也不会接受你。”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话有些重了,沈遇舟软了语气,“论才情,你不及书儿半分。论品行,你顽劣不堪,行事出格,只会让侯府蒙羞。 而书儿,却是京城第一才女,能为侯府挣来荣誉,连太后都曾夸奖过她的才华。你拿什么跟她比? 如果你愿意和书儿好好相处,不再犯错,看在血缘关系的份上,我们可以原谅你,给你足够的宠爱。” 第22章 楚家来人 他清楚对待宋知渝绝不能硬着来,否则,她只会比你更硬。 她最在乎的不就是他们的宠爱和关心嘛,给她便是了。 这番恩赐的语气不禁让宋知渝发笑,原来他们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不懂。 只是因为对象是她,所以觉得没必要而已。 可是,他凭什么觉得她还会稀罕他们的关心和宠爱,凭什么觉得她一定会回头。 贬低她抬高沈锦书,对她进行不余遗力的打压,却还假惺惺的说是为了她好,想让她对他们感恩戴德,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既然已经撕破脸皮,那她也就没必要嘴下留情了。 宋知渝唇角微勾,毫不留情的朝沈遇舟的心窝子上戳,刀刀见血,“沈遇舟,你太自以为是了,真当自己还是曾经那个名动京城的天才少年啊。 可惜现在的你,什么都不是,连你曾经最瞧不起的沈如山都比不上。你们的宠爱,我不屑要。” 沈遇舟白了脸,放置在腿上的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满眼的不可置信和受伤。 他没想到宋知渝竟能如此轻飘飘的揭开他的伤疤,往他还未结痂的血肉上捅刀,刀刀致命。 沈遇舟只觉得眼前的宋知渝分外陌生,“你变了,从前的宋知渝,不会这般咄咄逼人。”更不会揭他的伤疤。 “小姐,楚家来人了。”露白瞥了沈遇舟一眼,微不可察的翻了个白眼,将从前院听到的事悉数告知宋知渝,嘴角高高扬起,隐隐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走,我们看看热闹去,必要时可以再添一把火。” * 前院。 “沈峰,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代,将沈锦绣交出来。她把我女儿害成这样,我定不会轻易放过她。”楚太傅怒瞪着沈峰,气得胸口直喘。 向来古板严肃,重视规矩的老头第一次失了态。 他眼睛通红的看向身边还在搅着帕子玩的小姑娘,老泪纵横。 楚太傅一直以为楚桑月的落水是一个意外,直到林二跪到他面前忏悔,他才惊觉这是一个天大的阴谋。 他的女儿受了无妄之灾,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离王府和承恩侯府。 沈峰冷冷扫了缩在三夫人怀里的沈锦绣一眼,转头看向楚太傅时又挂上了笑容,“楚太傅,这也许只是一个误会,定是有人想挑拨我们两家的关系,这才……” 楚太傅恨恨甩袖,将手上的证据扔给沈峰,“人证物证俱在,还能是本太傅污蔑她不成!” “楚太傅,锦绣秉性善良,性情温和,京城无人不夸赞。说她害了令爱,我是万万不能相信啊。 更何况,这个荷包的样式简单,连最普通绣娘都可绣制出来,又如何能证明这就是锦绣的东西呢?不能单听林二的一面之言就妄下定论啊。”沈峰捏紧手中的荷包,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但这罪,他们承恩侯府绝不能认。 沈锦绣是承恩侯府的人,她的一举一动都与侯府相关。 若她真的背上谋害太傅千金的罪名,不仅会得罪楚家,就连离王也会对侯府心生不满。 书儿以后是要嫁进离王府的,他得为她做好打算才是。 沈如山也站了出来,朝楚太傅作了一揖,“师傅说的不错,除了一个荷包以外,没有切实的证据,无法证明林二所言皆为属实。太傅,您可千万不能上了歹人的当啊。” “哼,老夫还没糊涂。”楚太傅冷哼一声,目光不善。 他向来不喜沈峰和沈如山这师徒俩,觉得他们手段下作,行事太过阴狠,不屑与这种人为伍。 “说,谁派你来的,识相点还能饶你一命。”沈如山一个眼神过去,沈家的侍卫就抽出长剑架在林二的脖子上。 冰冷的刀锋贴上肌肤,林二瞬间抖如筛糠,“我说的都是真的,别杀我。” 沈锦绣见沈峰给她撑腰,也知道这害人的罪是万万不能认下,当即有了底气,“胡说八道,我从未见过你,你究竟是受了何人的指使要害我?” “沈三小姐,这荷包可是你亲手给我的。你怕自己谋害楚小姐的事情败露,就想封我的口。 如果我今日准时赴约,只怕小命都没了。”林二打着颤,心中害怕,可也清楚自己没有退路。 今日不是沈锦绣死就是他死,而他并不想死。 露白面露担忧,她怕今日这一劫让三小姐躲过去了,往后会为难她家小姐,“小姐,情形不太乐观啊。” “别着急,先等等。”宋知渝笑笑安抚住她。 一旁的沈遇舟听着两人的对话仿佛明白了什么,三连质问,“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为什么不说?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害死锦绣?” “事情是她做的,人是她害的,她死了也是罪有应得。”宋知渝眉头都没皱一下。 “怎么可能……”沈遇舟不敢相信,在他眼里,沈锦绣是刁难任性了一些,可也不至于害人。 他似乎忘记了,曾经他对宋知渝陷害沈锦书的事深信不疑,认定她就是一个心思歹毒的人。 可如今,换了个人,他却是截然不同的态度。 同样都是妹妹,差别未免太大了。 或许在沈遇舟心里,一个陌生人都比宋知渝善良,都比她值得信任。 露白暗戳戳朝沈遇舟翻了个白眼,打心底里为宋知渝感到不值,只觉得从前那些草药都喂狗了。 不过狗尚且还忠诚,知道谁对它好呢。不像有些人,只知索取和伤害。 沈锦绣不相信林二手里头还有其他的证据,只要咬死不承认那个荷包是她的,就算是楚太傅也不能拿她怎么样,“一派胡言!你到底是收了谁的好处胡乱攀咬我,你手上除了那个所谓的荷包也没有其他的证据了吧。” “楚太傅,林二的名声,京城谁人不知。他嗜赌成瘾,无恶不作,这种人的话怎么能信?” 她转头看向宋知渝,脸上划过一抹得意的笑。 等这场危机解除,她定要让宋知渝生不如死。 第23章 为什么人家只买凶杀你,不杀别人? 沈锦绣眼底的恶意毫不掩饰,投射在宋知渝身上的眼神如淬了毒般阴狠。 这股强烈的视线和恶意不禁让沈遇舟皱起了眉头,心中恼怒,方才的话仿佛一巴掌狠狠打在他的脸上,让他难堪至极。 “我……”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宋知渝可不清楚他心里转了几转的想法,就是知道了也不会在乎。 算算时间,人也快到了。 沈锦书见时机成熟,适时站了出来,“楚太傅,我相信三妹妹的为人,她绝无伤害楚小姐的可能。我知道楚小姐出了这样的事,您心中难过煎熬,我也很能理解您的心情。 毕竟,我三位兄长都还缠绵病榻,我心中自然万分焦急,但也从未怪过二妹妹。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应该冷静下来,找到治好楚小姐的方法才是,而不是被有心之人利用。” 闻言,沈锦绣一脸感动,为自己怀疑过沈锦书的行为而感到羞愧。 大姐姐这般好的人,她怎么能够对她心生怀疑呢,都怪宋知渝。 差一点,她就让大姐姐寒心了。 沈锦绣将这笔账都算在了宋知渝的头上,恨不得生啖其血。 林二见眼前形势对自己不利,急忙扯住楚太傅的衣摆,一番话说的大义凛然,“楚太傅,我亲眼看到沈锦绣将楚小姐推下水,绝无半句虚言。 当时我也是鬼迷了心窍才答应帮她隐瞒,可现在我后悔了。我只要一想到无辜的楚小姐,我就觉得良心难安。 所以,我一定要将所有的真相都说出来,让凶手得到应有的惩罚。” 沈峰狭长的凤眸微眯,“林二,有些话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今日若因你的污蔑之言而损坏承恩侯府的名声,我倒是要找林大人问问,他是如何教出一个好儿子的。” “林二,你是不是受人威胁了?你别怕,大家都在这里,那个人伤害不了你。 你只要把背后指使你的人说出来,侯府可以不计较你犯的错。”沈锦书走上前,颇具耐心的询问起来,语气温和,神色恬淡,芙蓉面上永远挂着盈盈的微笑,让人不自觉的信任她。 打人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沈峰父女俩深谙此道。 “林二,你还不快说那个人是谁?”沈锦绣出言催促,余光却瞥向不远处的宋知渝,迫切的语气中夹杂着丝丝喜悦。 这次,该轮到宋知渝向她求饶了。 沈锦书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里一沉,难道宋知渝也跟这件事有关? 她又想到了昨日沈锦绣改口帮宋知渝说话的场景,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以沈锦绣冲动跋扈的性子,不将宋知渝整死都算仁慈了,怎么可能还会替她遮掩。 这两人身上一定有她不知道的秘密,也许就跟今天的事情有关,沈锦书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脸上神情依旧。 “父亲,我有一事想请您做主。” 宋知渝的声音一响起,沈峰眉心狠狠一跳,心中不安渐浓,他不知道宋知渝又想整出什么幺蛾子。 “你的事是小事,之后再说,别胡闹!”沈峰低声呵斥了一句,因着楚太傅在场,他对宋知渝的态度倒是有所收敛。 楚太傅是少有知道宋知渝身份的人,所以对她的出现也不觉得奇怪。 “关乎女儿性命的事,父亲也觉得是小事吗?”宋知渝清楚的看到沈峰脸上的不悦,但他还在极力忍耐。 沈峰僵着脸,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本侯自然不是这个意思,但眼下的事更为紧急,你就别添乱了。” “正巧,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就与今天的事有关。露白,将人带过来。” 在众人晃神之际,露白身后跟着的侍卫便押着一名黑衣男子走了过来。 宋知渝指着黑衣男子脖颈处仿若彼岸花图案的印记,一语道破他的身份,“此人是墨门的黄阶赏金猎人,昨夜潜入松溪院,意图害我性命。好在我略懂些毒术,将人制住,这才保住了一条命。 赏金猎人都是拿钱办事的主,究竟是谁恨我至此,竟想出买凶杀人的毒计,还望父亲尽快查明真相,替我讨回公道。” 京城最有名的赏金猎人组织“墨门”,顾名思义,便是谁出得起钱,他们就杀得了人。 “墨门”底下的赏金猎人分为天地玄黄四阶,实力由强到弱,与之相对应的价钱也就大大不同。 而黄阶,就是“墨门”里最弱的赏金猎人。 这些赏金猎人的身上都有“墨门”特有的彼岸花印记,实力越强,则印记便越深。 “我看你是平时得罪的人太多了,这才遭到报复吧。都说了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可你偏偏喜欢赶尽杀绝,也不怪人家买凶杀人。说到底,你还是得好好反省自己。”沈晏西站在一旁冷嘲热讽,被宋知渝教训了那么多次,他还是不长记性。 不知为何,他每次看到宋知渝那张从容平淡的脸,就忍不住想出言嘲讽,想看她失去冷静,更想让她难受。 “你的意思是,别人要杀我,还是我的错。”宋知渝挑眉,怒极反笑,在心里暗暗给沈晏西记了一笔。 “不然人家为什么只买凶杀你,不杀别人?”沈晏西反问,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错。 见楚太傅对他们面露鄙夷,沈峰自觉失了面子,厉声呵斥,“晏西,住嘴。” 沈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这件事我会调查清楚的,你先回去吧。” 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帮沈锦绣摆脱害人的嫌疑。 至于宋知渝的事,他可不想管。一天天的净会给他惹事,一点也不像书儿那样省心。 沈峰将目光投向身侧的沈锦绣,却发现她仿若失了魂般盯着跪在地上的黑衣男子,神色莫名。 宋知渝明明知道这黑衣人就是她派去的,为什么还要整这一出呢?沈锦绣着实想不通。 第24章 宋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宋知渝不走,将沈峰的话当作耳旁风,“林二手里的证据到底是真是假,我们谁也不清楚。在这里争论不休,得不到任何答案。 特殊的事就要交给特殊的人来办,我已将此事报与大理寺处理,必定会给楚太傅一个妥善的交代。” “你竟然报官!”沈峰的声量骤然拔高。 如果让大理寺来处理这件事,他们只怕是保不住沈锦绣了,得早做打算才是。 宋知渝脸上的笑容渐深,抬头望了望天色,缓缓开口,“约莫再过半盏茶的功夫,大理寺就该来人了。 正好,除了楚大人的案子,我遇刺一事,也想请裴大人查明真相。省得整日提心吊胆,担心自己是否得罪人了,不然别人为什么只杀我呢。” 沈晏西的脸唰的通红,似是没想到宋知渝会拿他的话来堵他。 再次细听,沈晏西竟诡异的觉得这话有些没道理,也有些不要脸了。 “如此甚好,老夫相信裴大人定会秉公办理,给老夫一个满意的交代。”楚太傅觉得这话在理,是他钻牛角尖了。 没想到沈峰这样的人竟然能生出宋知渝这般通透善良的女儿,真是歹竹出好笋啊。 宋知渝这一举动将沈家人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本想咬死不认罪,再找机会除掉林二,自此便死无对证。 可没想到宋知渝竟然敢报官,将他们的计划全盘打乱。 为了承恩侯府,为了书儿,他必须舍弃掉沈锦绣,沈峰在心里已经做好了决定。 半盏茶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裴清砚带着底下人登门时,他们还未缓过神来。 令人诧异的是,太子殿下和离王殿下竟然也来了。 “不知太子殿下和离王殿下驾临侯府,下官有失远迎,还望两位殿下恕罪。”沈峰急忙上前两步行礼,拱手致歉。 “无妨,本王和皇兄只是过来看看罢了,你们不必紧张。”离王抬抬手,笑容和煦,相较于他身侧清冷矜贵的太子殿下,显然更好接近一些。 宋知渝也有些错愕,这两人的到来确实是意料之外。 周行之注意到方才宋知渝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之色,眼中笑意渐浓。 “宋姑娘,我们又见面了。”经过宋知渝身旁之时,他唇角微勾,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许是因为靠得太近的缘故,周行之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右手不经意从她的手背上划过,微凉的触感让宋知渝浑身僵硬,不自觉的将手往身后藏了藏。 抬眸望去,人却已经走远,只留给她一个清俊挺拔的背影。 许是无心之失,宋知渝如是想到。 跟在周行之身后的凌琛将他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自然也没错过他那“不经意”的举动。 没想到他们这位冷心冷情的太子殿下也会暗戳戳的勾引人家小姑娘。 只是这位被勾引的小姑娘好像还不怎么开窍啊,凌琛摇了摇手中的扇子,笑容戏谑。 “殿下看起来心情不错。”凌琛走近周行之,意有所指的说道。 “还行。”周行之面色不变,无暇理会凌琛的调侃,背在身后的手微动,不自觉地摩挲着指腹。 凌琛挑眉,狭长的狐狸眼眯起,也不知道是谁,那天看见裴清砚和宋知渝两人站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样子就开始生闷气。 那两天的东宫可谓是气氛压抑,乌云遮蔽,宫人都战战兢兢的,生怕惹得太子殿下不悦。 现在好了,一见到人,太子殿下的心情肉眼可见的愉悦起来。 宋知渝还真是太子殿下的良药啊。 离王耳朵动了动,听见两人的对话,不动声色的看向周行之。 太子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又心思深沉,让人难以捉摸。凌琛说的话,他还真没看出来。 似是想到了不太美妙的事,离王的眼神瞬间阴沉了下来。 也是,他被父皇训斥,收回了刑部的权力,元气大伤。 现在的刑部,就是太子的地盘,他心情能不好嘛。 见气氛有些凝固,凌琛懒懒的掀起眼睑,“裴大人继续吧,不用管我们。” “是。”裴清砚点头,不着痕迹的朝宋知渝站着的方向看了一眼,将思绪拉回。 楚太傅差人将林二手上的证据转交给裴清砚,“裴大人,这件事就麻烦你了。” “楚太傅不必如此,这本就是下官的责职。下官定会秉公执法,查明真凶,还楚小姐一个公道。”裴清砚早就从宋知渝的口中了解了整件事的原委,就算楚太傅不交代,他也会按律法办事,将真相公之于众,严惩凶手。 更何况,单就沈锦绣买凶杀害姐妹这件事,他就能将她钉在耻辱柱上,让她彻底翻不了身,只能以死谢罪。 没有人能伤害他的妹妹。 “裴大人,这林二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嘴里没一句实话。你可要好好查明真相,还我妹妹一个清白。 再将指使他污蔑侯府的凶手捉拿归案,以儆效尤。”沈晏西见沈峰不说话,心里着急,却顶不住沈锦绣哀求的目光,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裴清砚循声望去,看见沈晏西那张脸,眼神晦暗,脸上虽是挂着笑,可却无端让沈晏西觉得脊背发凉。 “沈四公子,如果本官没记错的话,好像这位宋姑娘才是你的亲妹妹吧。 她遭遇刺杀险些丢了性命,你却不闻不问,反而关心起沈三小姐来,真是让本官大开眼界啊。” 只要一想到宋知渝因为侯府受到的伤害,裴清砚就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向来清风霁月,温和斯文的男人破了功,也学会了阴阳怪气那一套。 沈晏西呼吸一滞,“她……她这不是没出事嘛。”声音越来越弱。 他莫名感觉太子殿下看着他的眼神发冷。 听着裴清砚的指责,沈晏西只觉得难堪。 虽然宋知渝才是他的亲妹妹,可她做的那些事,哪里有半分尊敬兄长的样子。 锦绣和她不同,虽然任性跋扈了一些,可也算尊敬兄长,爱护姊妹,断然不会像宋知渝那般大逆不道,睚眦必报。 裴清砚根本就不了解这一切,凭什么质问他。 见沈晏西一脸不服气,一副想要同裴清砚争论的模样,沈遇舟眉心一跳,探究的眼神落到裴清砚身上。 这位裴大人,对宋知渝未免太过关心了。 第25章 沈家,没一个好东西 “裴大人,知渝的事我们也是放在心上的,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查明楚小姐落水的真相。” 沈遇舟怎么会看不出来,楚桑月落水一事跟沈锦绣脱不了干系,而父亲显然是在包庇她,不愿认下这罪。 但他也明白,如果查明真相确认沈锦绣就是害楚小姐落水之人,侯府和楚家必然反目成仇。 事情传出去,侯府姑娘的名声也会受损。 更重要的是离王那边,侯府也不好交代。 权衡利弊之下,父亲也只能尽力保住沈锦绣,否认她的罪行。 沈遇舟厌恶沈锦绣害人的行为,也可怜宛若痴儿的楚小姐,但他心中的歉疚终是抵不上侯府的荣光。 如今说再多也是无用,裴清砚出手,再加上人证物证俱在,查出沈锦绣是迟早的事。 如今,他也只能祈祷宋知渝遇刺一事与她无关。 否则,她这条命就算是侯府也保不住。 “沈大公子所言极是。”裴清砚在心里冷笑,转头看向沈遇舟。 这位曾经名扬京城的天才少年,如今却只能坐在轮椅上度日。 但凡他没有和沈家人一起欺负知渝,以知渝的善良,她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为他治疗,让他能够重新站立,也不至于如今还坐在轮椅上不得动弹。 沈家,没一个好东西。 他妹妹在沈家受到的所有伤害,他都要一一讨回。 “林二,你将当日亲眼所见的场景重新讲述一遍,不得有任何隐瞒。”裴清砚这句话说的很慢,声音低沉,似是在极力隐忍。 林二将之前的话又复述了一遍,还怕裴清砚不信,举起四根手指发起毒誓,“大人,我林二对天发誓,今天所言绝无半句假话,请您明察。” “你说这个荷包是沈锦绣给你的,那她是在何时何地将东西给你?又说了什么话?”裴清砚事无巨细的盘问清楚。 林二笑得诡异,从袖口中抽出一张画满手印的宣纸,“沈侯爷,您觉得我的话不可信,也言之凿凿荷包可以作假,但这些人的口供作不了假。” 他抬手直指沈锦绣,脱口而出的每一句话都让沈锦绣无法反驳,“小人与沈三小姐定下三日之约,也就是在今日,我们会在明音山相见。 她给钱,我封口,从今往后,再无人知道楚小姐落水的真相,她大可以高枕无忧。 可谁料到,她不守信用,竟想杀人灭口。要不是小人命大,被路过的楚太傅所救,只怕真相就要随着小人的丧命而就此掩埋。” “经此一劫后,小人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为了让自己的良心好受一些,也为了报答楚太傅的救命之恩,小人便将楚小姐落水真相和盘托出。 那些杀手,也被楚太傅抓住,逼出了口供。楚太傅这才带着我到侯府要为楚小姐讨一个公道。” 说完这番话,林二长长松了口气,他已经按照那个人说的做了,她应该会将解药给他吧。 林二松了口气的同时也不由得心生恐惧,她特意让他按约定前去明音山,怕是早就料到沈锦绣会杀人灭口。 可她又是怎么知道楚太傅一定会从那里经过并救下他? 还特意交代他在大理寺来人之后再拿出那些杀手的口供。 思及此,林二害怕的咽了咽口水,心脏跳的飞快。 他们所有人的举动好像都在那个人的掌控之中。 听着这一番条理清晰的话,凌琛带着探究的目光落到林二身上,眼含诧异,觉得他不像会说出这些话的人,定是有人在背后指点。 至于背后那个人是谁,凌琛也不清楚。但他可以看出,背后之人的目的就是想置沈锦绣于死地。 或者说,那个人的目标是侯府。 周行之也看出了端倪,但与凌琛不同,他对林二背后的人没有兴趣。 他今日前来,也不过是听说宋知渝遇刺,心中不安,想亲眼看看她是否安好罢了。 其他无关紧要的人或事,都不值得让他放在心上。 离王也是个心思深沉的,他略一思索就想明白有人躲在暗处对付承恩侯府,挑起侯府跟楚家的矛盾,还意图将这水搅浑。 想到不久前发生的事,离王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一旁的宋知渝身上,若有所思。 会是她吗? 察觉到一道满含恶意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宋知渝抬眸与视线的主人对上,入眼的是一张笑容和煦的俊颜。 男人冲她笑了笑,温和有礼,气质斐然,眼中毫无恶意,却让宋知渝通体发寒。 离王,终于见面了。 须臾,宋知渝掩藏好眼底所有的情绪,重新挂上笑容,眉眼弯弯的样子看起来单纯无害,极具迷惑性。 两人四目相对,暗流涌动,互相试探。可在外人看来,却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沈锦书双手垂落身侧,攥紧了两侧的衣裙,指甲深深陷进肉里,满眼的不甘与嫉恨。 考虑到所处的场合,她努力压抑住心中的杀意与戾气,脸上扯出恰到好处的笑容。 离王妃的位子一定是她的,宋知渝休想抢走。 周行之轻飘飘地扫了沈锦书一眼,虽未言语,但气势凛然,可怕的压迫感朝她席卷而来,让她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添了几分病态。 这个人,对渝儿充满了恶意。 宋知渝饶有兴致的看着沈锦书变脸,心里门清。 白莲花配伪君子,真是天生一对。 也就只有沈锦书稀罕离王这种阴险小人了,她要的可是离王的命。 * 裴清砚将整件事串联起来,“口供上说的清清楚楚,沈三小姐出钱买林二的命。如果你与林二之间毫无交集的话,又怎会对他痛下杀手? 因为他手中握着你害人的把柄,又屡次威胁于你,而你害怕事情败露,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杀人灭口。 可你却没料到林二没死,还将所有的真相都说了出来。沈三小姐,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沈锦绣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神色惨败。 从在侯府见到林二起,她就知道那些杀手没有得手。可却没想到他们不仅被抓,还供出了她。 不是说墨门不会出卖雇主的消息吗,为什么会这样? 第26章 我相信书儿 “最让本官好奇的就是,刺杀宋姑娘的那名杀手,也是墨门的黄阶赏金猎人。 这两者之间,是否有什么联系呢?”裴清砚乘胜追击,三连质问逼得沈锦绣节节败退,无可辩驳。 裴清砚不给沈锦绣反驳的机会,证据确凿,他有权力将人带回去审问,“来人,将沈三小姐押回大理寺,本官亲自审问。” “母亲,救我。我不要去大理寺,我不想死。”沈锦绣死死拉住三夫人的手,眼泪夺眶而出。 买凶杀人可是重罪,楚家也不会放过她,她一定会死的。 “大哥,看在锦绣喊你一声大伯的份上,我求你救救她。”三夫人眼睁睁看着沈锦绣被侍卫押走,哭着跪到沈峰面前哀求。 沈峰甩开三夫人,余光瞥向太子和离王,端着一副大义凛然的姿态,“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她没有害人之心,也不会落到今天的下场,本侯没有这样恶毒的侄女。” 见沈峰这里行不通,三夫人咬咬牙拉住沈锦书的手,脑子头一次灵光,“书儿啊,锦绣都是为了你才去害人的,三婶求求你救救她吧。 只要你向离王殿下说几句好话,锦绣就有救了,三婶求求你了。” 她的锦绣和楚桑月不熟,更不会有任何龃龉,如果不是为了帮沈锦书坐上离王妃之位,她不会去害人。 现在锦绣出事了,沈锦书凭什么能跟个没事人一样。 沈三夫人这番话不仅撕开了沈锦书的伪善面皮,还将离王也扯了进去,成功引起楚太傅对他的不满。 “三婶,你说什么呢?我知道你担心锦绣,可这件事我毫不知情,跟离王殿下更是无关,你不要胡乱攀咬。”沈锦书大惊失色,急忙去看离王的反应,心里头恨透了三夫人母女俩。 两个蠢货,一个做了坏事却蠢到被人抓住了把柄,一个胡乱攀咬惹了离王不悦。 她可从来没向沈锦绣明说过要害楚桑月的话,只是在她面前抱怨了两句,沈锦绣这个蠢货就真的动手了。 这一切都是沈锦绣自作主张,跟她有什么关系。 “孤竟不知道,三弟的本事如此之大,连大理寺的审判结果都能干预了。”周行之冷眼看着这一场闹剧,轻描淡写一句话,却让离王心头大震,冷汗直冒。 这话要是传到皇帝耳中,只怕又要惹得皇帝不满。 皇帝本就偏心太子,眼里根本容不下其他的皇子。 他韬光养晦多年,苦心经营自己的势力,忍受着皇帝和太子的打压,绝不能出半点差池。 还有楚太傅那条线,想来也是走不通了。 “皇兄莫要听这妇人胡言乱语。”离王只慌张了一瞬便恢复了往日的从容,但他已经把这笔账算到侯府和沈锦书身上了。 沈明翊一把将三夫人扯开,拖着虚弱的身体挡在沈锦书面前,“三婶,你疯了。沈锦绣犯了错就应该受到惩罚,书儿又怎么救得了她。” “又不是书儿让锦绣去害人的,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也敬你是长辈。 但你要是再出言污蔑书儿,胡搅蛮缠,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沈晏西也挡在沈锦书面前,双眼冒火,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沈慕寻也默默站到沈锦书身边,表明他的立场和态度,“三婶,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救锦绣一命的,还请您先冷静下来。” “娘,我相信书儿。锦绣的事与书儿无关,你不要冲动行事害了我们三房啊。”沈锦绣的龙凤胎兄长沈哲旭扯了扯三夫人的衣袖,压低嗓音劝慰。 比起嚣张跋扈的亲妹妹,他更信任温婉宁静的沈锦书。 沈三夫人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亲儿子,又看了看挡在沈锦书面前,一脸警惕盯着她的沈明翊三兄弟,脑中忽然闪过与之相似的一幕。 当时站在他们对立面的是宋知渝,她只是在一旁火上浇油的人。 如今,风水轮流转,她突然有些理解宋知渝了。 从前,她一直让锦绣巴结讨好沈锦书,一方面是想让沈锦书以后富贵了别忘记替锦绣寻一个好夫君,也别忘了提携他们三房。 另一方面,她也同眼前这些人一样,认为沈锦书秉性善良,锦绣跟她在一起总归是错不了。 直到今天,她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宋知渝笑盈盈的看着眼前这熟悉的一幕,若是以前,她可能还会感到心痛。 但现在,她的心绪却毫无波动,甚至有些想笑。 “你笑什么?”沈遇舟只觉得宋知渝脸上的笑容分外刺眼,忍不住开口询问。 宋知渝瞥了他一眼,脸上笑容更大,一字一顿说道:“与你何干。” “……”沈遇舟一噎,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回应。 看着宋知渝脸上灿烂的笑容,沈遇舟呼吸一滞。 他好像从未见过宋知渝这般生动活泼的模样,记忆中,她总是很乖顺听话,尽力地讨好着府中的每一个人。 可是现在,她笑的这般灵动灿烂,热烈张扬。 这才应该是她本来的样子吗? 沈遇舟忽然而觉得心口有些胀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逐渐离他而去。 “你还不快去将人带走,还嫌侯府的脸丢得不够嘛!”沈峰朝站在角落的沈涛怒吼,被沈三夫人这么一闹,直接把人给得罪光了。 “沈锦书你不得好死!”沈三夫人被沈涛拖走之时,嘴里还不停大叫怒骂着,神情癫狂。 沈峰追上楚太傅,向他卖了个好,“楚太傅,沈锦绣已经被扭送大理寺审问了。这件事,承恩侯府不会再管,您想怎么做都行。” 结局既定,沈锦绣也没了利用价值,他只能尽力挽回损失,让楚家出了这个气,莫要再为难侯府。 “承恩侯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让老夫瞧不上啊。”楚太傅冷笑几声,丢下这句让人难堪的话便拂袖而去。 沈锦绣他当然会教训,但这包庇她的承恩侯府,他也不会放过。 “好戏结束了,我们也走吧。”宋知渝满意的看着沈峰黑如锅底的脸色,带上露白,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第27章 心心念念的恩人姑娘 解决好沈锦绣的事,宋知渝想到她答应国公夫人替凌小将军治腿的事,带上药箱便出了门。 凌琛远远就看见了宋知渝的身影,心中疑惑的同时,也不由得偏头看向周行之,“那不是宋姑娘吗,她带着药箱是要去哪儿?” 闻言,周行之往前走的脚步放缓,目光停留在宋知渝身上。 凌琛失笑,他发现太子殿下一碰到宋知渝就变了个样,眼底只容得下她的存在。 “看她走的方向,似乎是去国公府。”凌琛看着宋知渝被小厮恭恭敬敬地领进了国公府。 “父皇心中挂念着镇国大将军的身子是否安康,要孤前来国公府探望一番。 皇命不可违,今日正好有机会。”周行之说完这句话,也不等凌琛回应,迈开长腿径直往国公府走,走路的速度俨然比刚才快了不少。 见状,江淮困惑的挠了挠头,“我怎么觉得太子殿下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但他又说不出哪里不同。 “傻。”凌琛一扇子敲在江淮头上,笑容意味深长。 * 有了国公夫人的提前交代,宋知渝很快就被小厮领进府。 “宋姑娘,夫人正在听风院,奴才这就带您过去。” 国公府,听风院。 “夫人,宋姑娘来了。”小厮将她带到国公夫人面前就悄悄退下了。 “知渝,你可算是来了。”国公夫人蹭的从椅子上起身,一把握住宋知渝的手,笑容温婉,难掩对她的喜爱。 宋知渝行了个礼,她对国公夫人也很有好感,“夫人,让您久等了。” “我听说你遇刺的事了,可有受伤?”国公夫人面露担忧,她是真心喜欢宋知渝这个善良的姑娘,不仅仅因为她答应替渊儿治腿的缘故。 “多谢夫人关心,我没事。凌公子在哪里了,我先去看看他的腿。”宋知渝心中一道暖流划过,脸上的笑容更加真切,但她也没忘了今天来这儿的目的。 见宋知渝没有大碍,国公夫人也放心了,“他在自己的院子里,我带你过去。” 两人还未踏出院门,凌琛的声音就传进了耳中。 “大嫂,听说您给凌渊找了个医师。” “是啊,知渝的医术很好的。”国公夫人笑笑,语气满是笃定。 宋知渝没想到会在国公府碰上周行之,偏偏来人还笑吟吟的看着她,语气熟络,“宋姑娘,又见面了。” “太子殿下。”宋知渝行了个礼,也没想到这么巧,一天之内竟与周行之碰上两次。 “你们认识?”国公夫人有些惊讶,他们看起来好像不止是认识那么简单。 周行之的嘴角微微上扬,看着宋知渝的目光中满是温柔,“宋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这四个字从他口中说出,尾音拉长,倒生出了一种若有似无的暧昧之感。 “原来如此,没想到知渝就是你心心念念的那个恩人姑娘啊,真是巧了。”国公夫人带笑的眸光在两人身上不停的打转,对宋知渝的医术更加信任了。 现在整个皇宫都知道太子殿下喜欢上了那名救他的医女,在书房内画满了她的画像。 只是那位医女戴着面纱,不见真容,就连皇帝也不清楚太子那位救命恩人的长相。 宋知渝听着那句“心心念念的恩人姑娘”,对上周行之溢满温柔的目光,不自在的移开了眼,耳尖隐隐泛红。 “夫人,凌公子的腿……”宋知渝感觉眼下的氛围有些怪异,忍不住小声提醒。 “殿下,凌琛,我先带知渝过去凌云院了,你们……” “一起吧。”说完这句话,周行之抬脚走在了宋知渝身侧。 “你之前给我的那个药很好用,我的伤口如今已经好全了。”周行之垂眸看向宋知渝还泛着红晕的耳朵,眼神陡然暗了下来,喉结上下滚动,清朗的声线隐隐有些沙哑。 宋知渝眉眼弯弯,声音轻快,“那个药是我自己研制出来的,太子殿下如果需要,我可以再给你一些。” “好,会找你的。”周行之答非所问,声音温柔的能滴出水来。 落后两步的国公夫人满眼带笑的看着两人越凑越近的身影,只觉得格外相配。 * 凌云院。 “公子,夫人来了,还带了一位医师过来,说是要来给您治腿。”小厮看着练武台上的凌渊有些心疼。 如果没有那些敌军的算计,他们公子应当还是那个驰骋沙场,意气风发的凌小将军。 凌渊失神的望着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我的腿,谁都治不好,但母亲的一番心意不好推脱,请他们进来吧。” 宋知渝一进入凌云院,入眼的便是院中那气势恢宏的练武台。 台上的青石板因主人的无数次练习而被打磨光滑,木桩上的痕迹斑驳可见,诉说着英雄的过往。 “母亲。”男子低沉嘶哑的嗓音传来。 轮椅上的男子一袭深青色长袍,身材伟岸,古铜色的肌肤粗糙,更为他多添了几分气势,乌发高高束起,剑眉星目,棱角分明,目光深邃而锐利,有种张扬不羁的即视感。 “渊儿,这是知渝,我特意请她来给你治腿的。”国公夫人走到凌渊面前蹲下,握着他的手都在颤抖。 即便已经过去三年了,每每看到凌渊坐在轮椅上的模样,她依旧觉得心疼。 看着宋知渝漂亮的眉眼,凌渊呼吸一滞,她的眉宇间有几分祖母的影子。 “好,那就麻烦知渝姑娘了。”凌渊回过神,眼底的冷淡退却了不少。 他虽然觉得宋知渝的年纪小,不像是能治好他的样子,但出于尊重,凌渊并未出言质疑。 宋知渝点点头,打开药箱,从里头取出银针。 “凌公子,待会我会用银针刺激你的双腿,了解腿伤的程度,如果你能感觉到痛意话就告诉我。” “好。”凌渊出声应下,他的心里突然对宋知渝的话升起了几分期待。 宋知渝卷起凌渊的裤腿,因没有知觉而长期无法动弹的双腿肌肉萎缩,此时看起来有些骇人。 但宋知渝的脸上毫无波澜,她抽出银针,缓慢而又有力的扎进凌渊的小腿里,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 一针又一针,凌渊还是没有动静,宋知渝的脸色有些凝重,但手上动作未停。 忽然,凌渊的面色有了些许的波动,他不可置信的感受着腿上传来的轻微刺痛,嗓子眼仿佛被堵满了沙砾般嘶哑,“我的腿有知觉了。” 虽然这个感觉只有短短一瞬,却让凌渊看到了重新站起来的希望。 第28章 别动,就快好了 “太好了,渊儿,你的腿有知觉了。”国公夫人喜极而泣。 宋知渝松了口气,汗珠顺着她的额角滑落,浸入衣裳。 她看着国公夫人脸上的笑容,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 有知觉就好,起码还有救。 她不希望凌渊这样一个为国为民的英雄后半辈子都坐在轮椅上,他应该驰骋疆场,实现他的抱负。 宋知渝扎完最后一根银针,就感觉眼前投来一道阴影,额头上的汗珠被人用手帕轻轻拭去。 周行之蹲下身,动作轻柔的给她擦拭着额头上的薄汗,表情细致认真。 他靠得有些近,宋知渝可以清晰的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仿佛整个人都被他包裹在怀中一般。 她也可以清晰的感觉到男人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间,有些发痒,让她不禁缩了缩脖子。 “别动,就快好了。”周行之神情专注,语气低沉轻缓,仔细听来,还能听出男人清朗声线中夹杂着隐隐的笑意。 “宋姑娘,方才冒犯了。”在宋知渝下意识退开之前,周行之率先起身,将手中的锦帕递给她。 “没事。”宋知渝接过帕子,轻轻摇了摇头,脸上的热意稍褪,知道周行之也是一片好意,并未多想。 其他几人沉浸在凌渊双腿有救的喜悦中,并未注意到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化。 此时的国公夫人也冷静下来,紧紧握住宋知渝的手,眼中盛满希冀,“知渝,渊儿的腿有知觉了,是不是代表他有重新站起来的希望?” 闻言,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宋知渝,眼底带着一丝企盼,屏息静气,仿佛她接下来说的话可以决定他们的生死。 “凌公子的腿,我有六成的把握可以治好。”准确来说,是差不多接近七成左右。 毕竟凌渊的腿伤了三年,要治疗的难度太大,稍有不慎便会适得其反。 但她既然答应了国公夫人的请求,便会竭尽全力,这是她作为一名医者最基本的原则。 “六成也好,只要有希望就好。”国公夫人激动的红了眼,素来端庄大方的她头一次失了冷静。 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无法看到渊儿的腿好起来,重新上战场的样子了。 可老天爷终究还是待她不薄的,将宋知渝带到她面前,让她又燃起了希望。 国公夫人眼底的慈爱都快溢出来了,感激之情无法言表,“知渝,谢谢你,你是我们国公府的恩人。” “夫人,等我治好凌好公子的腿,您再谢我也不迟啊。”宋知渝莞尔一笑,真心替国公夫人感到开心。 凌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宋姑娘,以后你若是有需要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他的承诺堪比千金,不管宋知渝之后有没有治好他,只要她开口,他便会全力相助,说到做到。 * 松云院。 见沈锦书安安静静地坐在拔步床上,仍是一副懊悔愧疚的模样,沈慕寻三人不由得有些心疼。 沈明翊柔声安慰,“书儿,锦绣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那不是你的错。” 书儿心底善良,他怕三婶的话会影响到她,真把所有的责任都归咎到自己身上。 “虽然我对锦绣所做的事全然不知情,可楚小姐到底还是因为我受到了伤害,更因此连累了侯府,连累了父亲和哥哥们,我恨死自己了。”沈锦书低垂着眼,瘦弱的肩膀微微颤动。 她抬起头,漂亮的双眼盛满了泪珠,“三哥,我想修复侯府和楚家的关系。” “楚小姐是楚太傅唯一的女儿,她变成今日这副模样都是锦绣造成的。 这件事虽然与你无关,但楚太傅一定会迁怒侯府,为难父亲。两家的关系,只怕没那么容易修复。” 沈明翊摇摇头,他知道书儿是担心他们遭到楚太傅的报复,这才想着要修复侯府和楚家的关系,可又谈何容易。 沈锦书咬紧下唇,沉吟半晌才试探性说道:“如果我们能治好楚小姐呢。” “没用的,楚太傅将天下的名医都找了个遍,无人能治好楚小姐的痴傻。就连我,也没有任何办法。”沈慕寻直接否决了沈锦书的想法,若是能治,楚小姐早就治好了。 沈明翊嘲弄一笑,“楚小姐确实是我们修复两家关系的突破口,但二哥的话也不无道理。我们上哪去找医术精湛,有把握治好楚小姐的人呢?” 三人低头思索良久,却仍是毫无头绪。 沈锦书垂眸掩下眼中一闪而过的讥讽,缓缓开口,“若是二妹妹愿意出手呢?她连长公主的病都能治好,没准楚小姐的也行呢。” “宋知渝?她怎么可能愿意帮侯府。”沈晏西冷笑一声,声量拔高。 每每提及宋知渝,沈晏西的反应就十分激烈,仿佛被人踩到尾巴的雄狮,双眼都冒着火光。 沈明翊按住沈晏西的肩膀,迫使他冷静下来,“我觉得书儿的提议不错。” 他忽而话峰一转,“但让宋知渝给楚小姐治病这话,不能我们去说。” 见三人都好奇的盯着他,沈明翊勾唇轻笑,满腹算计,“宋知渝明面上是侯府的人,让她去给楚小姐治病。治好了,功劳也有侯府的一份,两家的关系也能就此修复。 要是治不好,错也不在侯府。毕竟,可不是我们开口让宋知渝去治病的。” 沈晏西一拍桌子,放声大笑,“这主意好啊!不管宋知渝有没有将人治好,责任都不在侯府身上。 她要是真有本事将人给治好,那自然是皆大欢喜。要是没本事,那也怪不得我们。” “可她不一定会照我们说的做。”沈慕寻觉得这个主意不太好,心中隐隐不安。 先不说这样做相当于把宋知渝往火坑里推,让她一人承担楚家的怒火。 更重要的一点是宋知渝本就不是听话的人,她现在的性子跟以前相比差太多了,他们再也无法拿捏她了。 “二哥放心,我自有办法。”沈明翊神秘一笑,眼底划过一抹诡异的精光。 已经给她安排好的结局,她不同意也得同意。 第29章 各取所需 待沈明翊三人走后,沈锦书脸上的笑容才慢慢淡下去,直至消失不见。 她想到今日离王临走时难看的表情,有些坐立不安。 “秀月,将我的帷帽取来,我出府一趟。” …… 侯府后门。 一顶低调却又暗含乾坤的轿子静静停在侯府后门不远处。 轿帘被风轻轻掀起,露出里头人的面容。 男子一身靛蓝色锦衣长袍,袖口处的烫金云纹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添了几分尊贵,鸦色长发被镶嵌着宝色的玉冠束起,温润似玉的面庞上永远挂着一抹淡淡的浅笑,让人如沐春风。 “臣女见过殿下。”沈锦书行了个礼,帷帽下的面容难掩喜悦之色,仍保持着贵女的矜持与端庄,行为举止优雅大方,让人挑不出半点错来。 离王温柔一笑,下了轿,抬手将沈锦书搀扶起来,“书儿不必多礼。” “殿下,臣女今日是来向您认错的。”沈锦书又跪了下去,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可她却仿若感觉不到任何痛意,满心满眼只有离王的身影。 “哦,你何错之有啊?”离王收回手,脸上笑容依旧,可眼底不自觉透露出的冷意却让人有些发怵。 “臣女确实在三妹妹面前说过楚小姐的不好,可臣女从未想过害她。楚小姐变成痴儿,因此坏了殿下的大计,是臣女的不是。 殿下可以随意处置臣女,臣女绝无半分怨言,但求殿下让臣女继续留在殿下身边。沈锦书直勾勾盯着离王,说的情真意切。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对离王的一片爱慕之心。 这招以退为进,沈锦书运用的炉火纯青,不给离王任何质问她的机会。 若是旁的男子,听到沈锦书这样一位柔弱动人的美人跪在地上诉说着对他的一腔爱慕之情,只怕早就心疼的将人扶起,搂到怀中好生一顿安慰了。 可离王只是静静的看着她,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久久不曾开口。 沈锦书心跳如鼓,在离王极具压迫性的注视下,后背衣裳已然湿了一大片。 但她向来惯于伪装,哪怕心中惶恐,面上也不曾显露半分。 半晌,离王才移开了目光,淡淡开口,“起来吧,本王没有怪你的意思。” “谢殿下。”沈锦书破涕为笑,在丫鬟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因跪了太久,整个身子都有些摇摇欲坠了。 离王坐回轿辇,平静地毫无起伏的声线里暗含着警告,“下不为例。” “你暂时不要对宋知渝出手,本王自有安排。”临走之时,离王突然想起了宋知渝,生怕沈锦书再坏了他的好事,出言叮嘱了一句。 “是……”沈锦书脸上的笑容一僵,双手死死掐住秀月的手腕。 又是宋知渝,现在连离王都注意到她了吗? “小姐,王爷心里还是有您的。”秀月忍着手上的痛,小心翼翼的安慰道。 沈锦书冷笑出声,“呵,不过是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罢了。只要我一天还是侯府千金,他就不会放弃我。 正好,我们各取所需。离王妃的位子,我一定要得到。” 她要借离王的势爬上高位,要将宋知渝狠狠踩在脚底下,要摆脱掉那层不堪的身份。 谁挡了她的路,她都要一一铲除,永绝后患。 * 翌日,承恩侯府后院。 “书儿,听说昨日太子殿下来承恩侯府了?”莲思宜看着满池的荷花,心绪却早已飘远。 太子殿下突然驾临承恩侯府,是不是知道宋知渝就是他的救命恩人了?那她该怎么办? 沈锦书探究的目光落到莲思宜身上,似笑非笑,“是啊,离王殿下也来了,不过应该只是碰巧罢了。你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随便问问。你也知道我自小就喜欢太子殿下,做梦都想嫁给他。”莲思宜回过神,脸上泛起红晕,害羞的笑了笑,没注意到沈锦书僵硬的嘴角。 沉默了片刻,莲思宜开始打听起宋知渝的事,“听说你那个刚从乡下回来的妹妹医术还挺不错的,我来府上这么久了,怎么都没见到她呢?” “她的院子比较偏僻,离这儿也比较远。你想见她的话,应该去碧水湖那边,她每日都在那里待上半个时辰左右。”见她不想多说,沈锦书眸光微闪,也不再问,只将她需要的消息告知。 沈锦书丢下最后一点鱼饲料,接过秀月递来的手帕,贴心地给莲思宜找了个支开她的理由,“思宜,你上次在说想借玄亦大师的棋谱,现在可还需要?” “需要,麻烦书儿跑一趟帮我拿过来吧,我想再看看这里的景色。”莲思宜连连点头,心中大喜,她正愁找不到机会去会会宋知渝呢。 “好,对面那片湖就是碧水湖了,不过那边的景色没有这里好。”沈锦书说完这句话就在莲思宜的目送下离开了。 等沈锦书走远,莲思宜急忙起身,朝对面的碧水湖走去。 “你就是知渝妹妹吧,我听书儿提起过你。我是莲思宜,书儿的闺中好友。”莲思宜见过宋知渝的画像,一眼就认出了她。 宋知渝脸上的笑容淡了不少,好心情瞬间被破坏,“你有什么事吗?” “我听书儿说她二妹妹的医术不错,还治好了长公主的病。刚好我也懂一些岐黄之术,便想向你请教一番。”莲思宜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说出口,不动声色的打量起宋知渝。 “我学的不过是皮毛而已,你怕是请教错人了。”宋知渝对莲思宜没有什么好印象,自然也不信她说的话。 莲思宜与沈锦书就是一丘之貉,佛面蛇心,她前世可被这两人害得不轻。 今生她还空没去找莲思宜算账,她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第30章 大小姐心里指不定又憋着什么坏呢 莲思宜见宋知渝油盐不进,恨得牙痒痒,将话题拉回来,“我听说知渝妹妹很喜欢去明音山采药,那边的草药确实挺多的。 我前几日才去过,还刚好救了一位公子。” 她语气一顿,又接着试探,“知渝妹妹前几天也去明音山采药了吧,可曾见过一位受伤的公子?” “有啊。”宋知渝坐在石椅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宋知渝听出了莲思宜话中的试探,不由得想到周行之,以及莲家女恋慕太子殿下的传言,心里顿时有了一个猜测。 “我救了那位公子之后就匆匆离开了,也没看清他的长相,只记得他的腰间挂着一块成色极好的玉佩,不知道跟莲姑娘说的是否是同一个人。” 莲思宜听着宋知渝的描述,对她是太子殿下救命恩人这回事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你说你没看清他的长相?那他呢,有看见你长什么样吗?你们有说什么话吗?”莲思宜没注意到宋知渝不断变化的眼色,激动的拉着她的手询问细节。 宋知渝抽回手,“没有,我当时戴着面纱呢。而且,我救他的时候,他的神志已经不太清楚了。莲姑娘为何对件事如此感兴趣?” 她救周行之时,他确实是昏迷的状态,她可没骗人。 “我只是对知渝妹妹救人的事比较感兴趣而已。”莲思宜讪讪收回了手,见目的达成,她也不再逗留,急切地想进宫同姑母商讨下一步的行动。 既然宋知渝不知道她救的人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也不清楚救命恩人的长相,这是连老天爷都在帮她啊。 她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成功嫁给太子殿下。 宋知渝看着莲思宜兴冲冲的背影,长指轻叩桌面,眼神中划过一抹兴味。 “小姐,你可得小心些啊,大小姐心里指不定又憋着什么坏呢。 不然这个莲小姐为何看上去神神叨叨的,像是在套你的话一样。”露白将两人的对话都听进了耳中,连她都能察觉出莲思宜的目的不纯,她家小姐肯定也清楚。 宋知渝的话半真半假,但莲思宜明显信了八九分,“你也看出来了,莲思宜确实是在套我的话。 既然她想要知道明音山的事,那我就告诉她,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与其被动挨打,不如先发制人,让敌人的所有算计都暴露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对了,我让你调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露白失落的垂下头,“还没有,沈如山太警惕了,奴婢根本找不到机会。” “继续盯着他,千万别被他发现了。还有,你拿着这个令牌找到水云间的掌柜,让他帮我把那个躲在暗处偷窥的老鼠除掉,顺便再送两个武功高强的丫鬟过来。” 宋知渝敏锐的察觉到有人躲在暗处盯着她,为了不打草惊蛇,她只能装作不知情,寻找合适的时机再揪出那只老鼠。 “小姐您认识水云间的掌柜?”露白接过令牌,手指摩挲着令牌上的“江”字,一脸好奇。 宋知渝注视着平静的湖面,思绪却已然飘远,“水云间的东家是我的一位故人,也是很重要的人。” “奴婢明白了。”露白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没再多问,拿着令牌悄悄的从侯府后门走了出去。 * 关雎宫。 “姑母,我都打听清楚了,宋知渝就是救了太子殿下的人。”莲思宜一离开侯府就径直往皇宫来,她迫切的想要嫁给太子殿下。 晚一步行动,可能就会发生无法预知的变故。 莲妃描眉的手顿了顿,不屑一笑,“就是承恩侯府那个刚从乡下回来的真女儿?真是没想到。” 因着莲思宜总在她面前替沈锦书抱不平,声讨宋知渝,故而莲妃对宋知渝的印象还是挺深刻的。 “姑母,宋知渝根本就不知道她救的人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您说,这是不是老天爷给我的机会。” 莲妃站起身,按着莲思宜的肩膀坐在铜镜前,将一根镶嵌着宝石和珍珠的金钗插入她的发髻中,“不错,只要你把握住机会,太子妃的位子非你莫属。” “那姑母,我该怎么做?”莲思宜攥紧手中的帕子,询问着莲妃的想法。 莲妃血红色的唇瓣轻启,蛊惑般的语气传进了莲思宜的耳中,“你要记住,从今以后你就是太子殿下的救命恩人。 至于那个宋知渝,挡了你的路,那你就将她铲除,永绝后患。” 莲妃只当宋知渝是一个无权无势又不受父兄宠爱的乡野丫头,这样的人,不足为惧。 以莲思宜的手段,除掉她是迟早的事。 半个时辰后,莲思宜神情恍惚的走在宫道上,脑海中不断盘旋着莲妃对她说的话。 只有除掉宋知渝,她假冒太子殿下救命恩人的事才不会暴露,她才能坐上太子妃之位。 况且,就算不是为了顶替太子殿下救命恩人这个身份,宋知渝也绝对不能留。 宫中人都传遍了,太子殿下心悦这位救命恩人,就连云帝都甚是重视。 如果宋知渝挟恩图报,借救太子一命的恩情让陛下赐婚,以宋知渝侯府千金的身份,也不是不可能,更别说太子还可能对她有情。 不论哪种可能,她都无法接受。 她绝不允许其他女人进入太子殿下心中。 莲思宜的眼神逐渐坚定,心里已经做好了决定。 姑母说的对,只要目的达成,她可以不择手段。 一个不得父兄宠爱,被家人厌弃的乡野村姑,怎配与她相争。 莲思宜抬头望着东宫的方向,眼中满是向往。 那里是她梦寐以求的地方,她一定要入主东宫,成为太子殿下心尖上的那个人。 * 凌国公府,凌云院。 宋知渝甫一踏进院门,就感觉到好几股强烈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但她并未感觉到丝毫恶意。 映入眼帘的是两位头发发白,精神抖擞的老者。 他们身后还站着一位身着黑色长袍,浑身肌肉鼓起贲张,满脸络腮胡子的高大男子。 三人的身上都带着一股强烈的压迫气势,似是久经沙场,从尸体堆中爬出来的血腥戾气,可宋知渝却并未因此感到害怕。 不仅是因为眼前这三人是为保护临天王朝而以血肉之躯在战场上不断厮杀的英雄,更因为他们脸上带着与身上骇人气势格格不入的慈祥笑容,让她觉得由衷的亲切。 第31章 受伤 “爹娘,国公爷,这就是我跟你们提过的知渝姑娘,也是她让渊儿的腿开始有了知觉。”国公夫人亲热的拉过宋知渝的手,将她带到两位老人面前。 虽然在宋知渝来之前,国公夫人就已经给他们看过宋知渝的画像了,他们心里也有数,却没想到看见真人时的冲击感尤为强烈。 “好孩子,我是渊儿的祖母,谢谢你救了渊儿。”凌老夫人苍老且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触碰上宋知渝的眉眼,一触即分,并未过多停留。 “老夫人,您怎么了?”宋知渝能感知到凌老夫人的情绪,大喜大悲,多种情绪杂糅在一起,她不由得有些担心她的身子。 凌老夫人摇摇头,眼眶隐隐泛红,满是沟壑的脸上露出一抹慈祥温和的笑容,“我没事,就是替渊儿开心,他的腿终于有救了。” “您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治好凌公子的腿。”宋知渝眼神坚定,既然她应下了国公夫人的请求,那必然要将这六成的可能性转化为九成,乃至十成。 “好。”凌老夫人紧盯着她的眉眼,双眼间充斥着怀念,似是在透过她看着什么人。 凌国公咧开嘴,粗犷的声音响起,“娘,您可别把这小姑娘给吓走了。” 国公夫人也反应了过来,出声将所有的注意力转移到凌渊的身上,“对,知渝今日是来给渊儿治腿的,可别耽误了时间。” 宋知渝点点头,提着药箱来到凌渊跟前,“凌公子,接下来的治疗可能会很痛苦,你如果承受不住就告诉我一声。” “无妨,你开始吧。”凌渊扬起嘴角,双腿残废的痛他都挺过来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宋知渝凝神静气,先按了按凌渊的双腿,了解恢复的状况后,找准穴位,抽出银针,迅速而有力的扎入腿中。 刚开始施针,凌渊感觉不到任何的痛意,只觉得有一股温热而又酥麻的感觉席卷他的双腿,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感觉愈发强烈。 宋知渝时刻关注着凌渊的表情,手上动作不停,继续着施针的动作。 不多时,凌渊的额头开始暴起青筋,额头渗出层层汗珠,英气俊逸的眉宇紧紧皱起,似乎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双腿间传来的阵阵痛感不亚于他当初断腿时的痛苦,难怪宋知渝会提前说那一句话。 但凌渊却感觉到无比的畅快,他宁愿承受着剧痛,也不愿意双腿毫无知觉,时刻提醒他是个废人的事实。 不知过了多久,腿上的痛意逐渐减弱,宋知渝收回银针,递给他几个药瓶。 “每日将这个疗生散外敷在腿上,可以慢慢愈合你腿上被伤到的骨头。还有这个药丸,对你这种身体曾受过重伤的人而言,是最好的治愈良药。 内服外敷,两重治疗,治好你的双腿就更有保障了。” 宋知渝又叮嘱了两句,“夫人,以后每隔一天我都会过来给凌公子针灸,直到他的腿彻底恢复知觉,但切记他的腿不可再受伤了。” “我们会注意的,你这就要回去了吗?”凌老夫人见宋知渝已经收拾好东西,背上了药箱,有些着急的上前,眼含不舍。 她总觉得这个小姑娘格外亲切,忍不住想靠近她。 还有她的眉眼,竟与她有几分相似。看着宋知渝,凌老夫人就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她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个猜测,宋知渝和她丢失的小女儿是否有关系? 可派出去调查的人传回来的消息都让凌老夫人感到失望,宋知渝确实就是沈峰的亲生女儿。 哪怕沈峰不是个好爹,可实实在在的血缘关系摆在那里,让人无法忽视。 而沈峰的为人,他们向来都看不上眼。 即便如此,凌老夫人还是忍不住对宋知渝心生喜爱,忍不住想要是她的女儿生了外孙女的话,估摸着也该长这么大了。 * 入夜。 宋知渝独自走在回侯府的路上,只觉得四周有种诡异的安静。 她停下了脚步,隐约察觉到了危险,浑身紧绷,下意识抓紧了药箱上的带子。 “既然想要杀我那就出来吧,何必偷偷摸摸的。”宋知渝藏在袖口下的另一只手悄悄握紧了匕首的手柄,蓄势待发。 话落,几道黑影掠过,从屋顶一跃而下,拦在她面前。 宋知渝心中顿时警铃大作,“真是大手笔啊,杀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竟然需要出动这么多杀手,还真是瞧得起我。” “让我猜猜,究竟是谁那么想要我的命。沈锦书?沈峰?还是莲家的人?”说完最后一句话,黑衣人突然出手,不给宋知渝留任何活路。 宋知渝时刻警惕着他们的动作,在黑衣人的长剑砍来之时,她刻意露出破绽,避开要害之处,迅速将手中的毒粉撒了出去。 “看来是莲家的人。”宋知渝语气笃定,侧头看向右臂上深入骨头的伤口,眼神发狠,在心里给莲家记上了一笔。 她从小跟着三哥练武,虽然只会些皮毛,但却能在关键时刻保她一命。 这些黑衣人蒙着脸,如果她想用毒,必须得靠近他们才行。 可他们武功高强,只怕她还没靠近人,小命就没了。 如今,也只能先拖延时间再找机会了。 先出手的黑衣人被宋知渝的毒粉伤到了眼睛,手中的长剑“铛”的掉在地上,感觉双眼似被烈火灼烧般疼痛。 其他黑衣人见状不由得心生警惕,他们本来以为杀个弱女子简简单单,根本不需要那么多人出手,可没想到一时轻敌竟折损了一名兄弟。 “上。” 为首的黑衣人手一扬,几道黑影便以飞快的速度冲出,长剑凌厉,刀刀夺人性命。 宋知渝后退两步,将手中的银针甩出,扎在其中一名黑衣人的手臂上。 另外几名黑衣人都避开了她的银针,飞身到她面前,银光闪过,长剑刺入她的肩膀。 与此同时,宋知渝手中匕首也狠狠插入了黑衣人的心口。 第32章 太子殿下请自重 匕首上的毒见血封喉,黑衣人甚至都没看清宋知渝是如何出手的,便死不瞑目的倒下了。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宋知渝抽回匕首,鲜血溅上她白皙的脸庞,丝绸般的鸦发垂落,玉簪掉在地上断成了两节,狼狈中却又带着一丝破损可怖的美感。 她忍着肩膀上的剧痛,缓缓站直身子,将手上的匕首握的更紧,死死盯着提刀朝她砍来的黑衣人。 可预想中的惨烈场景并未发生,黑衣人的刀被突然出现的男子挡住,兵刃相接,发出阵阵刺耳的声响。 “渝儿,你怎么样了?”周行之及时扶住宋知渝的肩膀,满脸心疼的看着她身上的伤口,深邃幽暗的眼眸中溢满浓重的暴戾与杀意。 他的大掌搂住宋知渝的腰肢,避开她的伤口,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往日泰山崩于前都面色不改的太子殿下第一次失了冷静,脸色阴沉的想杀人,“渝儿,你今日受的伤,我必千倍百倍替你讨回。” “我没事,你送我回侯府吧。”宋知渝服下止血丸,惨白的脸色稍稍好转,并未注意到周行之对她称呼的转变。 她隐隐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怪异,周行之身上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让她心生警惕,忍不住想躲开。 可周行之显然不会如她所愿,男人深邃的眼眸中交织着疯狂与偏执,与从前清风霁月,端方自持的太子殿下相差甚远。 但宋知渝却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好像这才是周行之原本的样子。 “医者不能自医,你的伤不能耽误,听话。”周行之抓住宋知渝的手,骨节分明的大掌紧紧搂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以一种强势又不容抗拒的姿态将她禁锢在怀中。 温香软玉入怀,周行之的心瞬间被填满。 宋知渝没挣开周行之的怀抱,也不敢太用力,怕碰到自己的伤口,只好作罢。 她看着马车行走的轨迹不像是回侯府的样子,忍不住出声问道:“你要带我去哪?” “我在宫外的府邸,府上有医师,虽然医术不及你,但处理一下伤口还是没问题的。”周行之的手微微颤抖,强大如他也会有害怕的时候。 当他看到宋知渝身上的伤痕时,心中的暴戾差点压抑不住,却又害怕吓到她,这才拼命忍耐,久久不能平静。 宋知渝感觉到周行之握着自己的手都在颤抖,心里一软,“你别担心,这些伤只是看起来可怕而已,其实没伤到内里,我有分寸的。” “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受伤。”周行之带着红血丝的眼眸定定地望向宋知渝,深藏在心底的情愫宣泄而出。 他本想温水煮青蛙,一步一步侵入宋知渝的内心,让她慢慢接受自己。 所以拼命压制住心中的欲望与偏执,可现在他不想忍了。 宋知渝不自在的别开眼,不敢对上周行之满含深情的眸光,“这次是我疏忽了,才给了他们可乘之机,没有下次了。” 她现在无法回应周行之的感情,她只想报仇。 更何况,她对周行之只有恩情,没有其他的感情,宋知渝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 “你为什么不敢看我?”周行之修长宽厚的大手一把钳住宋知渝的下颚,力道很轻却又不容拒绝,让她直视着他的双眼,偏执而又疯狂。 他根本不给宋知渝逃避的机会,幽深如寒潭般的眼眸中氤氲着危险的气息,她退一步,他便逼近一步,不容退缩。 “太子殿下请自重。”宋知渝只觉得被周行之触碰过的地方都有一种强烈的炙热感,就像他的人一样,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姿态侵入她的世界。 “我绝不会放手。”周行之在宋知渝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克制而又温柔,似是对待着易碎的珍宝般珍重。 “我给你时间。”他终是不忍心再逼迫宋知渝给他回应,将脑海中那蠢蠢欲动的阴暗想法压下。 只是他不清楚,一直得不到回应的他,到底能忍耐多久。 但渝儿,你可千万不要让我等太久啊。 * 入夜,松溪院。 露白焦急地在宋知渝的房门前踱步,看着渐晚的天色,心中难掩担忧。 “露白,我回来了。” 宋知渝挣开周行之环在她腰上的手,走上前拍了拍露白的肩膀。 “小姐,您终于回来了,我都担心死了。”听到熟悉的声音,露白转过身,却被宋知渝身上的伤吓了一跳。 露白眼眶泛红,一心扑在宋知渝身上,并未发现站在一旁的周行之,“小姐,您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啊?” “说来话长,我们先进去吧。”宋知渝笑了笑,撇下身后的周行之,拉着露白的手就走回房。 周行之目送着宋知渝落荒而逃的背影离开,直至房门关上,都不曾收回目光,满眼的宠溺之色,丝毫没有被忽视的不满。 “主子。”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跪在周行之面前,语气恭敬。 “那几个人都招了吗?”周行之负手而立,温和的神色不再,只余下满身的暴戾。 “招了,他们是莲家的人。”暗卫低着头,即使不敢抬头看周行之,也能猜出他此刻的表情。 他从未见过这般可怕的主子,也只有碰上宋姑娘的事,主子平静的神情才会有变化。 只怕莲家,很快就要从京城消失了。 * 莲府。 “一群废物,竟然连一个弱女子都杀不掉,莲家养他们有什么用?”莲思宜气得将桌上的茶壶扫落,怒气未消。 丫鬟扶着莲思宜坐下,柔声安抚,“小姐千万别气坏了身子,这次除不掉宋知渝还有下次,奴婢就不相信她每次都有那么好的运气。你应该将心思都放在太子殿下身上才是。” 莲思宜不想听莲妃的话等合适的时机了,她的心中已经有了成算,“你说的对,宋知渝无权无势,拿什么跟我争。 但我不能继续等下去了,我一定要得到太子殿下。” 莲思宜捏着手上的药包,动摇的神色慢慢变得坚定。 第33章 假冒她,你也配? 东宫。 “殿下,这盆兰花是花坊那边刚刚派人送过来的,各宫都有,您看放在哪里好呢?”江淮的怀中捧着一盆开的分外鲜艳的兰花,表情略显纠结。 周行之头也未抬,继续处理着手上的公务,“随你。” 江淮挠了挠头,将整个宫殿都扫视了一番,这才小心翼翼的将兰花放在了窗边。 这么好看的花,可别被风吹倒了。 话音刚落,一阵香风便朝他脸上袭来,他的鼻尖微动,小声的嘀咕了两句,“这花的香味可真浓啊。” 见殿下手边的茶杯已经空了,他也不再纠结兰花的香味,提上茶壶就走出了大殿。 等江淮的身影走远,莲思宜才悄悄的从一旁的柱子后面走出来。 “莲小姐,您就悄悄看殿下一眼就好了,不能耽搁太久。要是被殿下发现我偷偷带您进东宫,我这脑袋可就不保了。”太监一脸紧张的东张西望,心跳如鼓,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但莲思宜给的太多了,他实在拒绝不了,只好冒险一次了。 所幸今日守在大殿外的太监都不在了,这才给了他们机会。 更何况莲小姐也只是想远远看殿下一眼罢了,就算被发现,殿下也应当会看在莲妃的面子上不多加计较。 “你放心吧,我自有分寸。”莲思宜掩下心里的激动,找了个借口将太监支开。 看着太监渐行渐远背影,莲思宜松开紧握着的双手,整理好衣裳,抬脚走进这个她肖想了许久的宫殿。 听见不同于江淮的脚步声,周行之眼神一凛,极具压迫性的目光投向来人。 “你是何人?为何在这?” 莲思宜呼吸一滞,她设想过多种她与太子殿下见面的场景,却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不认识她。 “殿下,我是莲思宜,莲妃是我的姑母,去年我们在宫宴上见过的。”莲思宜上前两步,言辞激烈,她无法接受太子殿下压根就不认识她的残酷事实。 听到莲思宜的话,周行之手上动作一顿,低沉的嗓音中带着些许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绪,“莲家人。” “殿下是认出我了吗?”莲思宜面上一喜,又上前两步,她就知道殿下不会忘记她的。 “站住。”周行之看着满脸喜色,尚不知危险即将来临的莲思宜,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 在他的眼里,莲思宜俨然是一个死人了。 “你是怎么进来的?”周行之的声音冷冽如寒冰,全然没有从前的和煦,可沉浸在喜悦中的莲思宜并未察觉出不对劲。 莲思宜心中忐忑,“殿下,您还记得我们在明音山见过吗?臣女当日戴着面纱,殿下认不出来也是正常的,臣女不怪殿下。” “明音山?你是想说你就是孤的救命恩人。”周行之放下手中的奏章,俊美昳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摄人心魄的微笑。 “臣女知道殿下一直在找臣女,可臣女当日救下殿下并非是为了挟恩图报。”莲思宜痴迷的目光落在周行之的脸上,心中的想法愈发坚定。 她用余光瞥了窗口处的兰花一眼,在周行之晦暗不明的眸光下继续说道:“殿下,臣女心悦于您。只求殿下让臣女留在您的身边,臣女便心满意足了。” 她几步走到周行之面前,隔着一张桌案,柔情似水的望向他。 空气中的香味越来越浓,莲思宜唇角的笑意也越来越深。 见周行之的眼神开始涣散,莲思宜心中大喜,看来是那个药起作用了。 “殿下……”她伸手想去触碰周行之,还没碰到他的衣裳,脖颈就被他狠狠掐住,整个身子都吊在半空中,宛如铁钳一般的力道让她呼吸困难,直翻白眼。 周行之冷眼睨着莲思宜逐渐发紫的面庞,“假冒她,你也配?” 话落,他手上一个用力,只听“咔嚓”一声脆响,莲思宜骤然瞪大双眼,不甘的死去。 直到濒临死亡的前一刻,她才知道自己是多么愚蠢。 原来太子殿下早就知道宋知渝才是他的救命恩人,也知道她派杀手去杀宋知渝的事情。 她今日之举,就是自寻死路。 “殿下。”江淮提着茶壶走了进来,面色平静,恭恭敬敬的递上手帕。 他对殿中的景象毫不意外,太子殿下如果那么容易被人算计,也就不是太子殿下了。 特意将守在门口的太监支开,也不过是为了让莲思宜更好地动手罢了。 不然她以为东宫是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嘛。 从莲思宜派出杀手伤到宋姑娘之时,她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周行之将莲思宜的尸体丢开,接过手帕仔细的擦拭着,“莲思宜意图谋害当朝太子,现以伏诛。 将她的尸体丢回莲家,让他们清楚,孤的人不是他们能碰的。” 谋害当朝太子可是杀头的大罪,过了今日,莲家从此就要在京城销声匿迹了。 * 松溪院。 “小姐,听说莲小姐因给太子下药,意图谋害太子殿下,被当场诛杀,莲家也受到牵连被抄家了。”露白将打听到的消息悉数告知宋知渝,只觉大快人心。 宋知渝没想到周行之的动作那么快,她还没出手,他就将一切都解决了。 不过她招惹上莲思宜这个麻烦也跟周行之有关,她肩膀上的伤到现在还痛着呢。 如此,他们也算是两清了。 露白很快便将莲家的事抛之脑后,“对了小姐,大小姐最近好像在打听您以前的事。” 她们在松云院安插了眼线,时刻关注着沈锦书的一举一动。 只是沈锦书太过谨慎了,除了心腹秀月,其他人都不相信。 她们能打听到的消息有限,但也聊胜于无了。 “看来她是想破坏过几天的认亲宴。”宋知渝略一思索便猜到了沈锦书的想法,侯府千金这个身份她可是稀罕得紧,怎么肯轻易还给她。 宋知渝将一张写满了名字的白纸递给露白,似笑非笑,“露白,我需要你帮我把这几个人带过来,我们演一出好戏给沈锦书看看。” 第34章 这个结果,渝儿可还满意? 露白走后,宋知渝望着手臂上的伤口失了神,连周行之走到她身后都没发觉。 “这个结果,渝儿可还满意?”周行之弯腰,凑近她的耳畔轻声询问。 温热的呼吸拍打在宋知渝的耳朵上,男人带着笑意的嗓音里夹杂着一抹显而易见的温柔,让她顿觉浑身一颤,双颊悄悄爬上一抹浅淡的红晕。 不知为何,自从她上次遭遇刺杀受伤之后,周行之就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不复从前端方有礼,隐忍克制的模样。 变得强势而又疯狂,一举一动都充满了掠夺。 现在的他,让宋知渝感觉到危险。 男人眼底的情愫太过外露,完全不掩饰自己的心意。 可宋知渝想不明白,她究竟是何时吸引到了周行之。 难道是救命之恩,便要以身相许? “夜闯女子闺房,可不像是太子殿下的作风。”宋知渝侧身迎上周行之的目光,脸上的红晕已然褪去。 周行之不着痕迹地笑笑,在宋知渝说出接下来的话之前,先一步移开了话题,“身上的伤可好些了?还疼吗? 国公府那边我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了,等你手上的伤养的差不多了再过去。身为一名医者,你的手可是很重要的,得仔细养着。” 听到最后一句话,宋知渝明显怔了一瞬,脸上的神情带着恍惚。 前世,在救沈晏西出贼窝时,她的手被山匪打伤,险些废掉。 当时只要他们成功逃走,沈晏西为她找来大夫,她就可以保住自己的手,也还能继续拿起银针。 可沈晏西在脱离危险之后,一出口就是抱怨她没有尽早过去救他,害他受了那么多的折磨。 面对她的哀求更是毫不在意,甚至认为她就是在装可怜博同情,好让他对她感恩戴德,借此承认她的身份。 “不过就是被打了一下而已,装什么,你当自己跟书儿一样娇贵吗?”沈晏西不耐的语气直到现在都萦绕在她的耳畔,时刻提醒着她过去的痛苦。 宋知渝还记得那时候沈晏西脸上浑不在意却又充斥着嫌恶的表情,仿佛在嘲笑她曾经为他们付出的一切。 可他并不知道,一双能拿起银针的手,对一名医者来说是有多么重要。 或许他知道,只是他并不在意。 最后,更是在沈锦书三言两语的挑拨下,亲手将无力反抗的她推到山匪手中。 那些山匪恨她毁了他们的老巢,对她极力打压折磨,生生敲碎了她双手的骨头。 从那以后,她的手毁了,再也无法拿起银针,也无法救人。 想到这里,宋知渝就恨得双目充血,垂落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白皙纤细的肌肤上暴起青筋,硬生生将刚包扎好的伤口迸裂开来。 这时,一双宽厚温暖的大手覆在她的手上,将她的手整个包进掌中。 待她稍微缓和了情绪,又动作轻微且小心地将她紧握住的双手打开,长指插入指缝,与她十指紧扣,无声安抚。 “你的伤口又裂开了。”周行之面露担忧,晦暗不明的眼神中还夹杂着些许不解与困惑。 他能感知到宋知渝的情绪波动,她刚才好似陷入了梦魇一般,沉浸其中无法自拔,周身都充斥着浓重的戾气。 可宋知渝不愿说,他也就暂且不问。 周行之拿出金疮药,小心的给宋知渝裂开的伤口上药,表情认真,动作细致,俊逸的眉心微微拧起。 就算是面对着朝堂上无比棘手的朝事,他的脸色也从未这般难看过。 世人皆道临天王朝的太子殿下俊美非凡,温和斯文,脸上永远都是从容不迫的神情,好似没有什么人或事能让他变脸。 可他们不知道,周行之对于不在意的人或事,从来都是不屑于投诸目光的。 只有他放在心上的人,才会让他有情绪波动。 宋知渝拉回思绪,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她竟情不自禁的抬手抚上周行之的眉间,想要将之抚平。 “渝儿,你……”周行之手上的动作一顿,眉心舒展,眼底仿佛绽开了光,唇角的笑意渐深,为这张昳丽的面容多添了几分魅惑。 “夜深了,太子殿下该回去了。”宋知渝收回手,表情有些不自然,在周行之希冀的目光中下了逐客令。 宋知渝深吸了口气,在转过身的瞬间便已经调整好了表情,“还有,多谢太子殿下出手替我报仇。但有些仇,我还是需要自己去报。” 她跟侯府的恩怨,她要自己亲手解决。 “好,我不逼你,我等你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周行之放下手里的金疮药,眼睑轻阖,掩下眼底的痴狂与阴翳,深深看了宋知渝一眼,而后转身离去。 等人彻底走远,宋知渝才浑身脱力的坐在贵妃榻上,心中思绪万千。 这一夜,注定无眠。 * 松云院。 “书儿,听说羽裳阁新招揽过去的几个绣娘个个绣技了得,做出了一批华美精细的新衣裳,颇得京城贵女喜爱。 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羽裳阁的衣裳吗,四哥带你过去挑两身好看的,必然让你在十日后的游湖宴上艳压群芳。”沈晏西兴致冲冲,越说越激动,俨然已经想到沈锦书在游湖宴上大放异彩的景象了。 沈锦书掩嘴轻笑,嘴上谦虚着,实则心中得意,对沈晏西的话不置可否,“四哥太看得起我了,游湖宴上的贵女众多,且个个都是才情容貌一绝,哪里轮得到我艳压群芳啊。” 其他贵女的才情容貌再好也越不过她去,曾经与她齐名的莲思宜死了,这京城内还有谁能与她较量。 今年游湖宴上的魁首必然是她的囊中之物,谁都别想同她争。 “书儿可是京城有名的才女,论才情论容貌,你都应当是第一。 你是侯府精心教养出来的大家闺秀,可不是宋知渝那种胸点无墨之人能相提并论的。” 沈晏西骄傲的扬起下颚,有书儿这样优秀的妹妹给他们长脸,他实在是三生有幸。 第35章 失去他这个哥哥,是宋知渝最大的损失 他在夸赞沈锦书的同时还不忘踩宋知渝一脚,心底的鄙夷与不屑昭然若揭,可他显然并未意识到这件事情。 沈锦书压下上扬的嘴角,假意劝说了两句,“二妹妹从未在我们面前展示过才艺,没准她的才情也不差呢。 四哥这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可千万别在二妹妹面前说啊。她的性子你也清楚,我怕你待会又惹她生气。” 沈锦书这番话表面上是劝慰沈晏西慎言,替宋知渝说话,完美地塑造了一个好姐姐的形象。 可她不经意间表达出来的意思却成功挑起了沈晏西的怒火,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宋知渝对他做的那些事,加剧了他对宋知渝的不满。 果不其然,沈晏西顿时怒火中烧,“我可没有说错,她自小在乡下长大,养出了一副顽劣不堪的性子,又何来才情可言? 胸点无墨,粗鄙不堪,我看这京城世家中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外室女都比她好上不少,怎及得上你万中之一。” 闻言,沈锦书脸上的笑一僵,掩藏在手帕下的唇角下压,看着沈晏西的目光如淬了毒般狠厉,眼底的杀意一闪而过。 外室女这个身份是她心底永远抹不去的耻辱,任何人都不能提及。 可面对沈晏西赤裸裸的嘲弄与脸上难以言表的嫌恶之色,沈锦书的心口不由得涌起阵阵戾气。 现在还不是跟沈晏西撕破脸的时候,她要忍住,沈锦书在心中不断暗示自己。 她紧紧咬住下唇,将心底的戾气压下,迅速调整好表情,恢复了一如往常的笑容,“四哥,不是说要去羽裳阁给我买衣裳吗,我们现在就走吧。” “好,可别耽误时间了。”沈晏西点点头,瞬间将宋知道抛之脑后,走在沈锦书身侧同她说着话。 * 羽裳阁。 两人说说笑笑走到大门口,与正欲进门的宋知渝碰了个正着。 “你怎么在这儿?”沈晏西皱眉,下意识以为宋知渝打听到他们的行踪,跟着他们出门的,顿时心生不悦。 “怎么,这里是你家开的?我不能来。”宋知渝轻飘飘瞥了他一眼,不轻不重的呛声回去。 反常的,沈晏西没有被她气跳脚,而是咧嘴一笑,隐隐有些得意,“宋知渝,我就说你忍不下去了吧。前段时间表现得多厌恶我们一样,现在就原形毕露了。 你打听到我和书儿的行踪就眼巴巴的跟了过来,我还真以为你那么硬气呢,没想到还是死性不改啊。” 他就知道宋知渝的性子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之所以装出一副厌恶他们的模样,不过是欲擒故纵的手段罢了。 可这招对他没用,他只承认书儿这一个妹妹。 但能让宋知渝服软,他的心情瞬间好了不少。 “四哥~”沈锦书嗔了他一眼,转头面含歉意的冲宋知渝笑笑。 “二妹妹,四哥就是心直口快了一些,你别跟他计较,也别再对他下毒了。” 宋知渝面无表情的将目光转回,把沈锦书忽视了个彻底。 她的语气平淡,“这才大白天你就犯起癔症了,有空让沈慕寻给你瞧瞧脑子,别跟个疯狗似的整天逮着人就咬,这可不好。” “你骂谁疯狗呢?说谁乱咬人呢?”沈晏西气急败坏。 果然,只要他一对上宋知渝就不可能心平气和。 “谁应的说谁。”宋知渝气定神闲,抬脚走进羽裳阁,留下沈晏西在身后无能狂怒。 羽裳阁不愧为京城第一衣坊,衣裳款式新颖,做工精细,摆放在羽裳阁中间的华丽衣裳一下子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四哥,你看这件衣裳,实在是太美了。”沈锦书爱不释手的抚摸着那件鹅黄色锦缎长裙,眼中的喜爱毫不掩饰。 沈晏西大手一挥,“买!只要是我沈晏西的妹妹喜欢的东西,通通都买下。” 说罢,他还得意洋洋的瞥了宋知渝一眼。 失去他这个哥哥,是宋知渝最大的损失。 这时候的沈晏西显然已经忘了自己曾经说过他的妹妹只有沈锦书一人,并不承认宋知渝身份的事。 宋知渝并未理会沈晏西的小心思,她正认真的观察着眼前的衣裳,看到镇店之宝“流裳裙”上那熟悉的针脚与刺绣图,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知渝?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呢。”一道惊讶的女声自宋知渝身旁响起。 宋知渝转过头看向来人,面上也是难掩惊讶之色,“秦婶子,你怎么来京城了?” “你秦大哥考上状元,有出息了,将我接到京城来享福了。”被称为秦婶子的妇人一身华丽衣裳,面色红润,与之前在乡下的沧桑模样大不相同。 宋知渝微微一笑,发自内心的替妇人感到高兴,“恭喜秦婶子苦尽甘来了。” “知渝啊,我也没想到会在京城碰见你,看你现在过的不错,婶子也就放心了。” 忽然,秦婶子话峰一转,“你可曾去看过你那养父母?他们现在过的可惨了。耀祖将家里的银子都赌光了,还差点被人砍下一只手。 为了给耀祖还赌债,你那养父母一把年纪了都得拉下脸皮去跟乡亲们借钱,我看着实在是可怜。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好歹他们也养了你几年。你现在富贵了,能帮衬就帮衬一把吧,也当还了那几年的养育之恩……” “婶子,我心里有数,您不用说了。况且,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改日您得空了,我再好好和您聊聊。” 秦婶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宋知渝打断了,见宋知渝不愿提及此事,她也就讪讪闭了嘴。 沈锦书听不到下文,不由得对宋知渝的养父母起了几分兴趣,心中渐渐升起一个恶毒的计谋。 “成,就照你说的办吧。我府上还有事,就先回去了。”秦婶子点点头,又跟宋知道说了两句话就先一步离开了。 沈锦书若有所思的看着秦婶子的背影,她派出去的人花了那么多时间都没打听到宋知渝以前的消息,没想到今日就赶巧碰上了宋知渝的老乡,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第36章 留着以后买棺材 “书儿,你看这件怎么样?”就在这时,沈晏西拿着一件衣裳走到了沈锦书身边,打断了她的思绪。 沈锦书回过神,随意瞥了沈晏西手上的衣服一眼,讨巧的话张嘴就来,“四哥的眼光真好,只要是你挑的我都喜欢。” 她眼珠子转了转,将主意打到宋知渝身上,“四哥,我们给二妹妹也挑几身衣裳吧。” 没等沈晏西拒绝,她又接着说道:“再过几天就是认亲宴了,届时,府上来的都是京城世家的贵人。二妹妹那些衣裳,只怕是有些上不得台面。” 沈晏西霎时怒火中烧,他本就是个暴躁的性子,轻易就能被沈锦书挑起怒火,“她本就上不得台面,还用那种腌臜手段逼侯府承认她的身份,我为何要给她体面。” “不管如何,二妹妹也是四哥的妹妹。四哥给我买了这么多衣裳,也不好厚此薄彼啊。”沈锦书轻轻摇了摇沈晏西的袖子,娇嗔了他两句。 沈晏西冷哼一声,“我可没承认她的身份。” 但他并未反驳沈锦书的话,认亲宴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请帖也都发出去了,他再怎么抗拒也是无用。 与其让宋知渝在认亲宴上丢了他们侯府的面子,让外人觉得侯府苛待了她,倒不如赏她几件衣裳,不仅全了侯府的颜面,也能弥补一下书儿受损的名声。 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 想清楚之后,沈晏西抱臂环胸,眼角微微上挑,话语间带着高高在上的施舍,“自己去挑两身衣裳吧,可不要让别人以为侯府真的落没到连几身像样的衣裳都买不起。” “我就知道四哥最好了,二妹妹,你快挑几身喜欢的衣裳,也当是我们给你的见面礼了。”沈锦书喜笑颜开。 宋知渝眼神幽幽的扫了她一眼,“有这个钱,不如自己留着以后买棺材。 我可听说城东那几家铺子的营收日益惨淡,只怕再过不了多久,连工人的工钱都发不出来了。” 仅凭沈峰那点微薄的俸禄,根本养不起整个偌大的侯府,全靠城东那几家铺子维持日常开支。 更别说侯府这些人的富贵日子过惯了,不论是老夫人每日都要摆上桌的血燕,还是侯府女眷时常要参加的宴会,购置的珠宝,全都要靠银子堆砌。 由奢入俭难,一直挥金如土的人怎么能习惯整日都要算计着银子花的日子。 沈晏西的脸色骤然一变,宋知渝说的不错,曾经最挣钱的那几家铺子自宋知渝离开之后就一直惨淡经营,收入远抵不上侯府的各种支出。 再加上沈锦绣被流放凉州的消息一出,三婶好似疯了一般,半点也不管铺子的事了。 要不是前两日他偶然听到父亲和三哥的谈话,也不会清楚侯府如今的日子早已是入不敷出了。 但侯府再怎么没落也轮不到宋知渝置喙,父亲和三哥还在,他相信这些的困难都只是暂时的。 侯府这个庞然大物,不是谁都能动摇其根本的。 宋知渝还真以为侯府离了她就不行了,真是笑话! 等他们渡过了这个难关,等书儿风风光光嫁给离王,侯府必能再度崛起。 他也仍是那个高高在上,挥金如土的侯府四公子。 思及此,沈晏西的脸色迅速好转,隐隐有些得意,还不忘出言嘲讽,“书儿,不要听她胡说。这里的东西,想来她也买不起。 羽裳阁现在的门槛可是真低,什么人都能放进来了。” 他伸手敲了敲桌面,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掌柜的,这个人买不起羽裳阁的衣裳,却还赖着不走,实在是碍眼,你们还不快点把她赶出去。 要是让她冲撞了贵人,影响了你们店铺的生意可就不好。” 掌柜悄悄打量了宋知渝一眼,见她装扮简单,身上的衣裳也不像是什么名贵的料子所做,想来不过是女儿家的虚荣心作祟罢了。 他在羽裳阁什么人没见过,多得是没钱的穷酸来看衣裳却又买不起的。 要不是上头发话,让他们不得区别对待客人,他连门都不想让这些人进,省得染了晦气。 羽裳阁本就是京城第一衣坊,来往的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贵人,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他们羽裳阁的生意。 掌柜眼珠子一转,抬手朝宋知渝做了个离开的动作,话中蕴含着有意无意的贬低,“这位姑娘,你要是买不起衣裳,就请你先离开吧。 店里客人多,我们怕是无法招待你。你出门右转,那里有一间普通的制衣店,最适合你这样的人。” “我这样的人,掌柜的不妨说说我是什么样的人?公然赶客人出门,你们东家知道你干的这些事吗?”宋知渝不怒反笑,背脊挺直的站在三人跟前,不卑不亢,丝毫没有被人针对的难堪。 掌柜冷冷一笑,他可不认为远在北境的东家会有空管这些小事,“哼,东家就算知道了也会赞同我的做法。 姑娘要是再不走,我就要派人请你出去了,到时候挂不住面子的也只会是姑娘。” “四哥,这样不好吧,二妹妹她……”沈锦书见状不由得扯了扯沈晏西的袖子,满是不忍。 “书儿,你就是太善良了。人善被人欺,你但凡强硬一点,父亲和祖母也不会同意宋知渝公开身份的要求。 现在不过是给她一个小教训罢了,这事你就别管了。”沈晏西安抚性的拍了拍沈锦书的手,继续抬头看宋知渝的笑话。 “宋知渝,你现在要是跪下来求求我,没准我心情一好就出手帮你了呢。被羽裳阁丢出去的样子可不好看,你当真还要继续跟我对着干吗?” 他就是要极力打压宋知渝,碾碎她那一身傲骨,让她明白,没有侯府的庇佑,她什么都不是。 只有如从前一般讨好他们,安守本分,不再做错事,她才能在这偌大的京城中生存下去。 “跪下来求你?怎么,好了伤疤忘了疼,你的膝盖这么快就养好了?”宋知渝轻描淡写一句话,却直接让沈晏西噤了声。 显然,他也想起了那段不太美妙的回忆,脸色黑如锅底。 第37章 你在口出什么狂言? “既然姑娘不愿意自己走,那我也只好帮帮你了。”掌柜眼神发狠,想要借教训宋知渝的由头警告其他人,买不起羽裳阁的衣服就别轻易走进来,否则丢脸的只会是自己。 他手一扬,门外立刻走进来几名人高马大的壮汉。 沈晏西幸灾乐祸的笑着,心中隐约有些期待,只要宋知渝开口求他,他没准能让宋知渝保留最后一丝体面。 可他失望了,宋知渝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神情不变。 在她脸上,他看不到任何慌乱。 就在几名壮汉即将抓上宋知渝的手臂前,一道娇媚又充满威严的声音从楼上响起,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我竟不知姚掌柜的威风这么大,将东家的话当成耳旁风。” 入眼的是一张极其妖艳昳丽的脸庞,右眼下夺人眼球的泪痣更为这张脸多添了几分魅惑之色。 女人身上穿着一袭深红色长裙,带着点异域之风,腰间的铃铛泠泠作响,在掌柜恐惧的目光下朝宋知渝缓缓走来。 “这位美丽的客人,羽裳阁多有冒犯了。”女人不着痕迹的扫了宋知渝腰间的玉佩一眼,红唇轻勾,走动间仿佛有缕缕香气萦绕在她的鼻尖。 宋知渝无所谓笑笑,不动声色的给姚掌柜上眼药,“无碍,只是羽裳阁的待客之道还亟待改进。” “您放心,以后这种事绝不会再发生。”女人微微颔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 姚掌柜没意识到女人对宋知渝的称呼以及过于恭敬的态度,还在不断为自己开脱。 “云姑娘,是这个女人买不起衣裳又不肯走,冲撞了店里的贵人,我也是怕她影响了店里的生意才出此下策的。” “云姑娘,姚掌柜说的不错,你……”沈晏西忍不住替姚掌柜说话。 云熙侧过头横了沈晏西一眼,“这位公子,我好像没有跟你说话吧。况且,我教训自己手底下的人,还轮不到别人插嘴。” 沈晏西讪讪闭了嘴,脸上有些难堪。 还从未有人敢这么下他的面子,这个女人真是好样的。 “你,给我滚,羽裳阁不需要你这种狗眼看人低的掌柜。从今往后,京城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云熙话音一落,还没听到姚掌柜的求饶,他就被几名壮汉捂着嘴拖了出去。 这般雷霆手段看得在场众人一愣一愣的。 沈锦书出言展现自己善良的同时还不忘拉上宋知渝,“云姑娘,就算姚掌柜有错在先,可你也不能赶尽杀绝啊。 我相信二妹妹心地善良,定然不愿意姚掌柜因为她的原因而受到这么重的惩罚。” 宋知渝抬手制止了她接下去的话,笑意盈盈,“别,我这个人向来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可没有以德报怨的好性情。 你要是真的善良,刚才我都要被扔出去了,怎么不见你开口替我说说话呢。沈大小姐,做人可不能太不要脸啊。” 沈锦书脸一僵,耳边听着众人传来的窃窃私语,恨不能将宋知渝千刀万剐。 她没想到宋知渝这么浑不吝,竟然毫不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张扬而又嚣张。 这种人,实在是太讨厌了,让她忍不住想要毁掉。 “宋知渝,你说什么呢?书儿也是一片好心。再说了,你这不是没被扔出去嘛。 怎么就不能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跟书儿学学,善良大度一些呢?”沈晏西叫嚷起来,看到沈锦书的眼泪就失去了理智。 宋知渝双眼危险一眯,眼神幽幽,“你在口出什么狂言?” 云熙指向其他几名壮汉,“哦,忘了还有你们两个。在羽裳阁挑事,现在又充当好人,指责受害者,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你们几个,把他们给我扔出去。顺便在门口立个牌子,狗与沈家人不得进入。” 沈晏西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在几名壮汉的束缚中疯狂挣扎,嘴里仍在不停叫嚣着,“我可是承恩侯府四公子,你敢得罪我,你的羽裳阁别想在京城开下去了!” “那我就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云熙不屑一笑,对沈晏西十分看不上眼。 她刚才在雅间便将楼下发生的一切看在了眼里,同样都是他的妹妹,一个是宝,一个是草。 对那个虚伪的女人如珠如宝的爱护,恨不得掏心掏肺。 可对宋知渝,不是冷嘲热讽,就是故意刁难,全然不把她当妹妹看待。 要是让主子知道他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妹妹被人这般轻视对待,只怕是活剐了沈晏西的心都有了。 两人被丢出羽裳阁,一身狼狈。 听着周围老百姓指指点点的声音,沈锦书面色阴沉,一股强烈的屈辱感涌上心头。 她自出生起便是侯府千金,在父母和几个兄长的宠爱下长大,又因为娇美的容颜和过人的才华,她深得所有人的喜爱。 所经之处,皆是赞美。 可这一切在宋知渝到来之后就全都变了,她的名声受损,如今还被羽裳阁扔出了大门,丢尽了颜面。 看到几个熟悉的面孔,沈锦书匆忙低下了头,用手帕挡住自己的面容,丢下还在怒骂的沈晏西落荒而逃了。 宋知渝看着两人狼狈离开的模样心情大好,她今天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却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沈锦书视面子和名声如同生命一般重要,受到如此屈辱,只怕是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云姑娘,多谢。”宋知渝转头看向云熙,却发现她一直盯着自己的脸看。 云熙回过神,目光朝她腰间挂着的玉佩示意,“您是主子的妹妹,自然也就是云熙的主子。” “二哥如今可还好?”宋知渝拿起玉佩,眼神有些恍惚,她突然很想念在梨县的日子。 “主子在北境谈生意,他要是知道姑娘来了京城,一定会好生欢喜的。 至于刚才那两个欺负姑娘的人,等主子回来了,有他们好受的。”云熙笑着摇了摇头,她这个主子可是个宠妹狂魔,天天把妹妹挂在嘴边。 今日,她可算是见到主子的宝贝妹妹了,果然同主子一般好看。 她还听说,主子手底下的那些店铺,都是和他的妹妹一起经营的。 说起来,宋知渝也算是他们的少东家了。 就连店里那件镇店之宝,也是主子亲手给他的妹妹做的。 实在难以想象,那等风华绝代的男子,手里拿着针线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第38章 你还有脸回来 “以后姑娘有什么事尽管来羽裳阁找我,主子吩咐过了,我们都听候您的差遣。 还有这身衣裳,是主子亲手所做。现在,它终于等到了它的主人。” 云熙将众人垂涎不已的镇店之宝“流裳裙”取了出来,小心翼翼的双手呈上。 * 从羽裳阁出来后,宋知渝拐了个弯,朝着国公府走去。 她养伤的这两天,也不知道凌渊的腿如何了? 现在她的手也好得差不多了,便不想再耽搁下去,平白拖慢了治疗的进程。 穿过长长的走廊,宋知渝走到国公府正厅,里头站满了人,还有几个生面孔,正满脸笑意的盯着她。 “知渝,你的伤可好些了?那天我若是派人送你回去,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凌老夫人霍然起身,几步上前抓住宋知渝的手,眼神关切。 宋知渝感受到手背上传来的温暖触感,莫名感觉到一丝类似于家人的关怀,面露感激,“多谢老夫人关心,我的伤已大好,不会耽误凌公子的治疗,请您放心。” 她以为老夫人是担心凌渊的双腿,却不曾想老夫人关心的是她。 凌老夫人无奈轻笑,“傻孩子,渊儿的腿在你的治疗下已经有所好转,我们担心的是你的安危啊。” 她不禁有些后悔当日没派人保护宋知渝,让她险些遭了大难。 好在太子殿下碰巧路过,救了宋知渝一命,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老夫人不必自责,我们谁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虽然不会武功,但还是有一些自保能力的,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了。” 宋知渝望着凌老夫人略显混浊,但又掩不住担忧与关切的双眼,心口处缓缓划过一道暖流。 与此同时,一道英气的女声也响了起来,“祖母别担心,以后有我保护宋姑娘,再无人敢伤了她去。”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穿黑红相间长袍,头发高高束成马尾,眉如剑锋,轮廓分明,眼底透着坚定与自信的光芒,打扮十分英姿飒爽的女子,手持长鞭,踩着坚毅的步伐朝他们走来。 “早已听闻宋姑娘的大名,心中很是期待与你相见。我是凌无双,幸会。” 凌无双,临天王朝的第一位女将军。 她女承父业,在兄长双腿残废,祖父与父亲相继战死沙场之后,毅然接手凌家军,上阵杀敌,将敌人打得节节败退,可谓是巾帼不让须眉。 宋知渝前世听闻有关凌无双的种种事迹之后,便对她钦佩不已。 可惜这般光芒耀眼的女子,最后却…… “凌姑娘,幸会。”宋知渝眼底闪烁着激动的光芒,有幸一睹女将军的风采。 凌无双早就听家人提起过宋知渝的事了,第一次见到她的长相,也没过多惊讶。 不论是因为宋知渝与祖母相似的眉眼让她顿感亲切,还是因为宋知渝那些不靠谱的家人,都让她对宋知渝心生怜爱。 “祖母,以后就由我护送知渝回去,断不让别人欺了她去。” 凌老夫人对凌无双很是放心,正好她也有这个想法,她们祖孙俩可以说是不谋而合了。 “好,那以后知渝就交给你了。你要让那些人知道,知渝的背后是我们凌国公府,谁敢伤她便是同国公府作对。 谁要敢欺负知渝,你尽管出手就是了,天塌下来还有祖母盯着。” 凌无双自小就跟着她爹练武,虽是女儿家,可身手丝毫不差军中的将士们。 有她保护宋知渝,她倒是不用太担心。 况且,凌老夫人对自个孙女的性子还是有所了解的。 虽说英气豪迈,却是个桀骜不羁的性子,跟她哥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若不是她真心喜欢的人,她都不带搭理的,怎会主动出言相帮。 * 承恩侯府。 沈晏西挡在侯府大门前,带着火苗的双眼直勾勾盯着大门口,满脸怒意。 他今天吃了那么大个亏,还让书儿颜面尽失,他奈何不了云熙,便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咎到宋知渝的头上。 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羽裳阁的那位云姑娘有意偏袒宋知渝。 当时宋知渝但凡有稍微顾及一下侯府的颜面,有在乎过他这个哥哥半分,他们也不至于那么狼狈的被扔出羽裳阁,任由他人指指点点。 “我让你照顾好书儿,你就是这么照顾的,她哭的眼睛都肿了。你明知道她受不得刺激,还让她被宋知渝欺负成这样。”沈明翊一把抓住沈晏西的领子,面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他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妹妹,将名声看得那般重的书儿,却受到了这般奇耻大辱。 羽裳阁和宋知渝,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沈晏西没有反驳,只是抱着头一脸悔恨,“是我没有保护好书儿,是我的错。” 见沈明翊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沈遇舟及时出言制止,摆出一副大哥的威严,“够了,这也并不全是晏西的错,你冷静一点。等宋知渝回来,我们再好好问问她。” 话音刚落,门口就响起了马车的声音。 宋知渝刚下马车,手腕就被沈晏西牢牢抓住,迎面而来的便是强烈的怒意与斥责。 “宋知渝,你将我和书儿害的那么惨,怎么还有脸回来啊?” 宋知渝冷眼看着手腕上的大手,男人的力道很大,将她的手都掐出了红痕。 “放手。”宋知渝语气淡淡,但眼底的冷意早已倾泻而出。 “我不放你又能怎么样?你……”沈晏西得意的神情并没有维持多久,手上传来的痛意让他瞬间噤了声,脸上一片惨白。 “晏西!” 众人惊呼一片,不可思议的看着沈晏西的手逐渐发黑,被毒药一点点侵蚀,有些地方甚至都露出了白骨。 沈慕寻急忙反应过来,拉过沈晏西的手给他上了药,成功阻止了毒药对他的侵蚀。 可他的手,还是被腐蚀了一半,短时间内难以疗愈。 第39章 你比他们更虚伪 “你明知道这种毒药会腐蚀掉晏西的手,为什么还要这么做?”惯来温柔不与人红脸,一心痴迷于医术的沈慕寻难得发起了脾气,涨红着脸质问起宋知渝。 宋知渝无谓的耸耸肩,轻轻揉着被沈晏西捏痛的手腕,“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教训而已,只要他半只手已经算是我仁慈了。再敢对我动手,我直接废了他。” 沈慕寻不无失望的看向宋知渝,“医者应有慈悲之心,不是让你随意害人的。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称为医者。” 不可否认,他虽然并不喜欢宋知渝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亲妹妹。 可因为宋知渝也是一名医者,且医术造诣不错。 哪怕她做了那么多的错事,伤害了那么多人,可他心中对宋知渝仍是存着一份希冀,希望她能及时回头,不要一错再错。 但显然,宋知渝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甚至变本加厉的害人。 就因为晏西不小心捏痛了她,她就要废了晏西的手,何其恶毒。 医者不应该是这样的。 对上沈慕寻满眼失望的目光,宋知渝不禁有些好笑。 这个世界上,最没有资格称自己为医者的人就是他沈慕寻了。 “你口中的医者,应当是心存仁爱,济世救人之辈。我不是好的医者,你又何尝是呢?”宋知渝嗤笑出声,毫不留情揭开沈慕寻的伪善面皮。 “沈慕寻,你比他们几个人更虚伪,更让我恶心。口口声声称自己医者仁心,却眼睁睁看着沈明翊和沈晏西找来毒虫害我性命,甚至助纣为虐。 如果我不会医术,我早就死在他们的毒计之下了。他们伤害我你看不见,我出手反击你就厉声指责,将双标玩的明明白白,你也配当医者?也配对我大呼小叫?” 活了两世,宋知渝彻底看透了沈慕寻的真面目。 虚伪自私,刚愎自用。 前世沈慕寻没认清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不顾她的劝阻执意替郡王世子医治,最后差点将人治死。 如果不是她力挽狂澜,他早就成了郡王的刀下亡魂。 可就是这么一个她真心相待的人,毫不留情的背叛了她。用她教给他治疗心疾的医术,亲手取出她的心头血给沈锦书治病。 事后,还一脸愧疚又无奈的祈求她的原谅,声称自己是被逼无奈的。 可他明明有其他更好的方法治好沈锦书的心疾,却偏偏选择了对她最残忍的办法,何其可笑! 沈晏西起码将对她的嫌恶摆到明面上来,毫不掩饰。 而沈慕寻呢,又当又立,还不忘时刻彰显他的医者仁心,实在是让人恶心。 宋知渝的三连质问让沈慕寻无从辩驳,毒虫那件事让他深受折磨,脸上血色尽数褪去。 见沈慕寻被她骂的说不出来话,宋知渝又将矛头对准沈晏西,反唇相讥。 “还有你,沈晏西。你和沈锦书被扔出羽裳阁的原因,你心知肚明。如果不是你先为难于我,也不至于作茧自缚,丢尽了颜面。 我本不想搭理你的,可你非要犯贱,惹到我头上来,就别怪我出手狠辣了。” “就算是我先为难你的,可你不是没被丢出羽裳阁吗?”沈晏西不以为意,他觉得宋知渝没有受到伤害,不该抓着这件事不放。 宋知渝惮了惮衣裳上的灰尘,将沈晏西之前说的话一字不落的还给了他,“你的手不是还没废吗,冲我嚷嚷什么。 论做人这方面,你还是得多跟沈锦书学学,以德报怨啊。” “你……”沈晏西被宋知渝气得跳脚,却又莫名觉得她这番话听着有些耳熟。 这不是他曾经指责宋知渝的话嘛,沈晏西的脸顿时青一阵白一阵的,好不精彩。 沈明翊将人往身后拉,眯着眼睛质问宋知渝,“宋知渝,你跟羽裳阁的云熙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会那么帮你? 你知不知道就是羽裳阁将我们城东衣坊的绣娘都带走了,害得衣坊的生意惨淡,这其中不会有你的手笔吧?” “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何必强行挽尊呢。”宋知渝勾唇一笑,她给衣坊那些绣娘找的好去处就是羽裳阁。 不仅没让她们断了谋生的路子,还狠狠膈应了沈明翊一番,难道不算两全其美嘛。 更何况,就算没有那些绣娘,以沈明翊的本事,也打不过羽裳阁。 沈明翊听懂了宋知渝的言外之意,表情难看,“侯府没落了,你也讨不着任何好处。你这样做,就是在自取灭亡。” “不劳沈三公子费心,就算侯府灭亡了,我都不会灭亡的,有时间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的衣坊吧。”宋知渝觉得多说无益,总归他们翻来覆去也就那几句指责她的话,她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这时,沉默良久的沈遇舟终于开口了,可说出口的话依旧还是那么自以为是,“知渝,今天的事你跟晏西都有错。 晏西我不管,可书儿因为这件事哭的眼睛都肿了,你理应向她道歉,求得她的原谅。” 他自认为公正,对两人各打五十大板,并未偏袒其中一方。 如此,宋知渝应当知足了。 “凭什么道歉?”凌无双一把掀开帘子下了马车,站在宋知渝身前,将她牢牢护在身后。 她坐在马车上将整件事都听了个清楚,忍不住想抽他们几下,替知渝出出气。 沈遇舟是见过凌无双的,自然认得她的模样,“凌无双,你怎么在这?” 他略带探究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实在想不通宋知渝为何能跟凌无双搭上关系。 “我当然是送我们凌国公府的救命恩人回府了,只是没想到她在侯府过的是这样的日子。 侯府的家风,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凌无双不屑的瞥了四兄弟一眼,抬出国公府的名头给宋知渝撑腰。 几人这才注意到宋知渝身后那辆华丽的马车,不由得皱紧眉头,“救命恩人?” 沈遇舟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宋知渝,清冷的眸光中带着丝丝怨怼与受伤,让宋知渝有些莫名其妙。 第40章 你们的生死,与我无关 凌无双唇角微扬,若有似无的目光落在沈遇舟的双腿上,“知渝治好了我哥哥的腿,自然是我们凌国公府的救命恩人。 凌家跟沈家可不一样,我们起码懂得知恩图报。不像某些人,放下碗就骂娘。” 虽然凌渊的腿还没彻底治好,但她觉得有宋知渝在,这是迟早的事。 “宋知渝,你不给大哥治腿,反而跑去凌国公府,你的良心让狗吃了吗?”沈晏西怒不可遏,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本以为宋知渝只是想借给大哥治病的由头拿捏他们,最后还是会忍不住出手的,毕竟她最在乎大哥了,却没想到她是真的狠。 直到这时,沈晏西才惊觉,他们好像真的失去宋知渝了。 他感觉心口一阵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离他而去了。 “我的良心早在你为沈锦书要掐死我的那一刻就没了,从那以后,你们的生死,都与我无关。”宋知渝不接受任何指责,她问心无愧。 与此同时,凌无双抽出系在腰间的鞭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出,一鞭子抽在沈明翊的脸上,“知渝是我们凌国公府的恩人,自有国公府给她撑腰。 你们以后若是再敢欺她辱她,可得好生掂量着。毕竟,我手上的鞭子可不认人。” 侯府这几兄弟里头,她最看不上眼的就是沈明翊了,自然第一个抽他。 沈明翊只觉得脸颊发疼,抬手一摸便是满手鲜血。 “三哥。”沈晏西惊呼出声,万万没想到凌无双和宋知渝一样,一言不合就动手。 真是疯了! 只是他现在自身都难保,也管不了沈明翊。 沈遇舟拉下脸,凌无双此举就是在打他们承恩侯府的脸,“凌小姐,适可而止。这里是承恩侯府,不是凌国公府,由不得你嚣张。” “本小姐打就打了,你又能奈我何?”凌无双可不怕沈遇舟的冷脸,反手又是一鞭子甩出去,狠狠抽在沈晏西的后背,将他的衣裳都打出了裂痕。 府上的侍卫见自家公子受了伤,也顾不得凌无双的身份,纷纷拔刀相向。 他们护主不力,只怕要受责罚,只能尽量将功补过了。 她这根鞭子已经很久都没见过血了,今天正好过过瘾。 宋知渝原本还气定神闲的站在一旁看戏,见所有侍卫都拔刀朝他们逼近,垂在身侧的手指不由得微微一动,藏在指缝中的白色粉末随风飘散到空中,悄无声息的钻进对方的鼻间。 她虽然信得过凌无双的武力,但还是怕她吃亏,在背后暗暗下黑手,断不会让侯府这些人伤她半根毫毛。 只见凌无双长鞭一甩,动作干脆利落却又不失优雅,轻易就将身前的侍卫扫开一大片。 “一群废物。”凌无双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长发随风飘动,手中的鞭子舞的虎虎生威。 沈遇舟冷然的看着倒在地上哀嚎不断的侍卫,深深闭上了眼,心中怅然。 他们不珍惜的人,自有别人去珍惜。 “宋知渝,你就这么看着凌无双羞辱我们却不为所动吗?别忘了,你也是侯府的人。”沈晏西目眦欲裂,愤恨的目光越过凌无双落在宋知渝身上,大声咆哮。 这会他倒是承认宋知渝的身份了。 凌无双眼神一凛,移步挡在宋知渝面前,“嘴巴给我放干净点,下次再敢对知渝大呼小叫,小心本小姐抽烂你的嘴。” 她手上的鞭子还沾着血,眯着眼睛朝他瞪来之时,沈晏西仿佛看到了煞神。 后背上传来的疼痛让他找回了一些理智,终是将那未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凌国公府不是他们能招惹得起的,更别提凌家人还最为护短。 今天的屈辱,他们只得咬牙忍下。 “想报仇的话,尽管来凌国公府找我,我随时奉陪。”凌无双挑衅一笑,又同宋知渝说了几句话,便踏上马车扬长而去。 宋知渝面带笑意,目送着凌无双离开,直到马车的身影再也看不见,她才收回目光,仿若看不见眼前的一片狼藉,越过沈遇舟的身侧径直离开。 “知渝,你真的在替凌渊治腿吗?”沈遇舟睁开眼,两人擦肩而过之时,他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凌渊与他都曾是天之骄子,他擅文,凌渊擅武,在京城齐名。 可造化弄人,两人都遭遇意外断了双腿,只能终身与轮椅为伴。 他原以为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可宋知渝让他看到了希望,他的腿也在她的治疗下逐渐好转。 却没想到,打碎他希望的也是宋知渝。她不遗余力给凌渊治腿,也不愿意继续帮他这个亲哥哥,让他如何释怀。 “是啊,想必再过一段时日,他就能重新站起来了。”宋知渝脚下不停,继续往前走,只留给他们一个决绝的背影。 沈遇舟沉默的垂下眼,无声的注视着自己日益恶化的双腿,无人知道他心中的想法。 * 松云院。 “大小姐,奴婢打听到这位新科状元郎的老家就是梨县,没入京之前,他们和二小姐是同一个村的人。”秀月战战兢兢的将自己刚打听到的消息禀报给沈锦书,头压得极低,生怕惹了沈锦书不悦。 自从大小姐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扔出羽裳阁,颜面尽失之后,她的性子便越发阴晴不定了。 沈锦书一把扫落桌面上的茶壶,娇美又带着一丝柔弱之气的面庞狰狞扭曲,“宋知渝害我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我定要她生不如死。” “奴婢还打听到,二小姐刚才出门往福满楼去了,好像是去见什么人。”秀月砰的一声跪在地上,双肩瑟瑟发抖,急忙透露出有价值的消息,避免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沈锦书勾唇一笑,眼底划过一抹算计,“福满楼?看来她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你去将四哥请过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是。”秀月连忙起身,不敢多加耽搁,拖着受伤的双腿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宋知渝,这一次,我要让你彻底翻不了身。” 灰暗的烛火中,一场针对宋知渝的阴谋正悄无声息的席卷而来。 第41章 她绝不允许宋知渝夺走他们 福满楼。 “书儿,你怎么突然想到来福满楼吃饭了?”被沈锦书带到福满楼来的沈晏西脸上还有些发懵。 沈锦书给沈晏西倒上酒,仔细听着隔壁的动静,“四哥,福满楼近日出了新的菜品,我见你这几日心情不佳,便想着同你出来散散心。如今,你的心情可好些了?” “书儿有心了。”沈晏西一脸感动,只觉得嘴里的酒甜到心坎里去了。 有这样心地善良,时时刻刻在意他情绪的妹妹,他何其有幸。 沈晏西略微动摇的心再一次坚定下来,甚至隐隐有些懊悔。 他怎么能怀疑书儿对他们的感情呢,十几年的朝夕相处,他们才应当是最亲的亲人。 想到宋知渝,沈晏西心中便是一阵烦闷。 怎么又想到她了,晦气! 与此同时,他的耳边传来的熟悉声音,他拿着酒杯的动作不由得一顿。 沈锦书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沈晏西的表情,佯装惊讶,“这不是二妹妹的声音吗?难道她也来福满楼了?我去叫她一起过来吃饭吧,正好解开误会。” 说罢,她就想起身出门,却被沈晏西及时拦住。 “等一下,她根本不会领你的情,何必把脸送上去让她打呢。”沈晏西的语气生硬。 被教训了几次,他都有心理阴影了,也不再像以前那么冲动了。 “我们先听听她在跟谁说话,再做打算。”沈晏西屏息静气,竖起耳朵认真听着隔壁房间两人的交谈。 沈锦书施施然坐下,轻轻摇晃着杯中的酒水,脸上带着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 * 隔壁房间。 “知渝,做人可不能忘恩负义啊。你那对养父母再怎么说都养了你好几年,如今他们家出了事,你理应出手相助。 你现在在侯府还未站稳脚跟,要是让你那亲生父母知道你是这般凉薄的人,只怕你在侯府的日子就更难过了。”秦婶子长长叹了口气,苦口婆心的劝道。 宋知渝冷下脸,一口回绝,“秦婶子,您不用说了,我是绝对不会管他们死活的。” 她没有什么养父母,更没有那些所谓的亲人,她只有三个待她如珠如宝的哥哥。 秦婶子无奈,“你这倔脾气还是跟以前一样,耀祖现在被赌坊的人逼得走投无路,我怕他们要是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会多生事端啊。” 她虽然觉得宋知渝过于冷漠了,可也是真心替她着想。 …… 沈晏西将两人的谈话听到了耳中,一脸若有所思。 “四哥,二妹妹回来这么久,从未听她提过养父母的事,没想到如今出了那么大的事情。 都说养育之恩大过天,无论如何,二妹妹都不应如此冷漠。你说,我们要不要帮帮他们?”沈锦书满脸为难。 经此一遭,沈晏西心中对宋知渝的厌恶更深,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帮,怎么能不帮。我要让天下人都看看,宋知渝是个多么狼心狗肺的东西。” 她不仅心思歹毒,甚至忘恩负义,对养育自己长大的养父母都能如此无情,他又何必留情。 他没有宋知渝这样不堪的妹妹! 见沈晏西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沈锦书就知道她的计谋成功了。 不论这件事成功与否,她都是坐收渔翁之利的那个人。 事成了自然是最好,她便能彻底将宋知渝踩在脚底下,报当日被扔出羽裳阁之仇。 若是成不了,事是沈晏西做的,人也是他找的,宋知渝怎么都怪不到她头上来。 除此之外,她还能加深宋知渝跟几位兄长的隔阂,让他们再无和好的可能。 无论哪个结果,对她都有利。 她跟沈遇舟几人一起长大,对他们的了解更胜于他们自己,怎会看不出来他们的心其实已经开始动摇了。 曾经的厌恶是真的,如今的心生动摇也是真的。 她绝不允许宋知渝夺走他们。 * 松溪院。 “小姐,您猜的不错,果然有人找上秦夫人了。”露白满眼敬佩,只觉得她家小姐实在是料事如神,将那些人的一举一动都摸得清清楚楚。 先是在羽裳阁与大小姐和四公子制造巧合偶遇,再借秦夫人之口引出养父母一事,成功挑起大小姐的疑心。 接着,又刻意大小姐安插在松溪院的眼线得到她们要前往福满楼见人的消息,引大小姐前来,让他们清清楚楚的听到自家小姐和秦夫人的对话。 以大小姐的性子,她绝不可能让认亲宴顺利进行,一定会从中作梗。 而小姐刻意抛出去的诱饵,便能成功转移她的视线,让她的一举一动都在自家小姐的眼皮子底下。 与其被动挨打,不如先发制人,将敌人从暗处揪出,一击即中。 这是露白从宋知渝身上学到的第二个自保的手段,她全都牢记于心。 宋知渝继续调配着手上的毒药,头也未抬,“按原计划进行。” 从了解到沈锦书在打听她往事之时,她就已经计划好了一切。 既然他们想知道那些事,那便将计就计。 但要知道什么事,可是由她说了算。 * 梨县,清河村。 沈晏西走在泥泞小道上,脸上是压不住的怒气。 他堂堂侯府四公子,竟还要受这种苦。这破地方,能住人吗? 清河村比他想的还要破败,四周人烟稀少,大部分的屋子都是茅草土坯,但凡风大一些,屋顶就可能被掀飞。 原来宋知渝之前过的是这样的日子,沈晏西神情复杂,心绪难平。 但过的再苦,也不是她害人的理由。 沈晏西在心中如是想道,并不愿找借口为宋知渝开脱。 “前面就是宋家了,你们再走一段路就到了。”村民将沈晏西等人带到宋家门口就离开了,溜的飞快,他可不愿意跟宋家扯上关系。 “你们是谁?来我家干吗?”宋耀祖坐在大门口啃着青瓜,肥胖的身躯将大门口堵得严严实实,绿豆般大小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沈晏西身上的衣服。 他们家什么时候有这么有钱的亲戚了? 第42章 我是她哥哥 对上宋耀祖粘腻的目光,沈晏西颇感厌恶的皱起了眉头,开门见山说道:“你可认识宋知渝?” 沈晏西边说着,边从荷包中取出一锭银子,在宋耀祖面前晃了晃。 “认识认识,我是她哥哥,你们是宋知渝的什么人啊?”宋耀祖顿时点头如捣蒜,眼珠子随着银子转动。 听到这声哥哥,沈晏西脸一僵,看着宋耀祖这副见钱眼开的模样,莫名厌恶。 宋知渝也就只能认这种货色当哥哥了。 沈晏西尽力忽略心脏处传来的不适感,将手上的银子扔给宋耀祖,没忘记正事。 “你说你是宋知渝的哥哥,怎么连宋知渝被京城侯府接走了的事都不知道呢?” 宋耀祖咬着银子的动作一顿,片刻后出声朝屋内大喊,“爹娘,你们快出来,宋知渝那个小贱人现在就在京城。” 话落,一名身形臃肿,满脸横肉的中年妇人便提着擀面杖气势汹汹的跑了出来。 * 松竹院。 沈遇舟面色惨白的坐在轮椅上,隐藏在白皙肌肤下的青筋因为剧烈的疼痛而一根根迸起,看起来骇人极了。 “二公子,我们家公子这是怎么了,他的腿怎么变成这样了?”常德一脸震惊的看着房中的景象,手中托着药碗的托盘“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沈慕寻摇摇头,脸上神情是同沈遇舟如出一辙的苍白,“我也不清楚,但我的药方不可能会出错。” “那现在该怎么办,公子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常德手足无措的看着沈遇舟已经生出了腐肉的双腿,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公子本来已经有所好转的双腿会变得比之前还严重。 沈慕寻很快冷静了下来,抽出银针又快又准的扎在沈遇舟略显畸形的双腿上,“我先给他针灸,缓解一下他的痛苦。” 过了半晌,沈遇舟逐渐安静了下来,狰狞扭曲的面容也慢慢恢复。 常德长长松了一口气,无力的瘫软在地上。 明明之前二小姐给公子治疗时,他的双腿并未生出腐肉,情况也在不断好转。 为何这人到了二公子手中,就变得越来越糟糕。 难道真的只有宋知渝才能治好他们公子的双腿吗? 常德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不等沈慕寻回应,拔腿就往门口跑,“我去找二小姐,她那么在乎公子,要是知道公子的情况恶化,一定会出手的。” 沈慕寻思索片刻,到底还是没有将人叫住。 如果常德能劝来宋知渝给大哥治病自然是最好的结果,正好他也想看看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 * 松溪院。 “小姐,奴婢已经按您的吩咐将人带进京了,他们被奴婢安排在悦来客栈歇息。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露白俯身凑近宋知渝的耳畔轻语。 “好,现在就等认亲宴那日的好戏上演了。”宋知渝把玩着手里的玉佩,眼底划过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 既然沈锦书非要跟她斗,那她也只好奉陪到底了。 正想着,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常德趁着所有人不备,迅速跑进院中,冲着屋内的宋知渝大喊,“二小姐,求你去救救我们家公子吧。 他的情况恶化,你要是不救他,他的双腿就真的彻底废了。你不能给了他希望,又让他失望啊,你这样跟逼死他有什么区别。” 听到这番话,宋知渝不由得皱起眉头,她最讨厌别人威胁她了。 更何况,沈遇舟的双腿在她之前的治疗下已经好转不少。 即使她不出手救治,他双腿的情况也不可能恶化。 沈慕寻再没用,也不至于将沈遇舟的腿治坏。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姐,奴婢这就去把人赶走。”露白撸起袖子蠢蠢欲动,满眼的不屑。 真当她家小姐是他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啊,脸也忒大了。 之前用不到她家小姐的时候,个个眼高于顶,都瞧不起她。 现在需要她家小姐了,苦苦哀求不行,还敢出言威胁,实在是太过分了。 “不必,有些事我自己解决。”宋知渝抬脚往门外走,居高临下的看着不远处跪在地上的常德。 常德一脸激动,不顾其他下人的阻拦就想上前,“二小姐,你终于出来了,你快点跟我去救公子,晚了就来不及了。” “我记得我说的很清楚了,沈遇舟的腿,我不治了,你以后也不要再来找我了。 他的生死,又与我何干?”宋知渝语气平淡,听不出一丝情绪波动,仿佛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常德愣愣的看着宋知渝那双充满冷意的眼睛,嗓子眼好像被沙砾堵住般嘶哑,“可他是你的哥哥啊,怎么会没有关系呢?” “你忘了吗,他从来都没有承认过我的身份。正好,我也不需要了。”宋知渝浅浅一笑,笑容依旧,可早已物是人非。 宋知渝冷冷瞥了他一眼,面露警告,“这次我姑且放过你,下次再敢随意闯进松溪院大吵大闹,你知道后果。” 露白站在常德面前,挡住他的视线,笑得嘲讽,“常德,你在乎你家公子。同样,我也心疼我家小姐。自我家小姐进府以来,有谁真心待过她? 她拼尽全力想要治好大公子的腿,事事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于人,可大公子又是怎么对她的呢? 你扪心自问,我家小姐有任何对不起大公子,对不起侯府的地方吗?没有吧。” 露白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继续说道:“可你们就是不肯放过她。既然不喜欢她,不在乎她,为何当初还要将她接回侯府? 既然把她接回来,又为什么不好好对她?流落乡野不是她的错,不被父母兄长重视也不是她的错,她凭什么要被如此轻贱?侯府不珍惜她,自会有人珍惜她。” 说完这一大段话,她顺势一脚踹在常德的心窝上,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她可没忘记,这个常德老是用不屑的目光看她家小姐,只给他一脚算便宜他了。 第43章 痛打落水狗 三日后,认亲宴。 收到请帖的世家应邀而来,都对侯府这位真千金充满了兴趣。 “没想到沈锦书竟然不是侯府千金,而是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假东西。 我收到请帖的时候都惊呆了,亏她平日里还装的一脸清高,原来也不过如此。”这是平时看不惯沈锦书的贵女所言,话中不免多了几分幸灾乐祸。 “没错,现在人家真女儿都回来了,还有她什么事啊。”其他贵女不由得出声附和。 沈锦书光芒太盛,将她们压得喘不过气来,一直活在她的阴影之下。 如今,得了机会,她们自然是要痛打落水狗。 在场其他人也不乏有稍微了解内情的出言反驳,“这话说的不对吧,如果承恩侯真的那么在意那个亲女儿,为何等了这么久才筹办认亲宴啊。 而且,我可听说了。侯府那个真女儿,是从乡下过来的,一股子穷酸样,怎么能与大家闺秀沈锦书相比。 我要是承恩侯,定不会放弃沈锦书这样优秀的女儿。” 原先说话的贵女冷嗤一声,不以为意,“那可说不准,感情再好能越得过血缘关系吗?养女就是养女,野鸡插上凤尾也成不了凤凰。” “住嘴!” 一声冷呵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宫装,满头珠钗,浑身雍容华贵的女子冷眼睨着他们,也不知道站在那里听了多久。 见到来人,几名贵女打了一个激灵,纷纷躬身行礼,“参见公主殿下。” 这位七公主可是沈锦书的闺中蜜友,还是离王殿下的同胞妹妹。 有这层关系在,谁敢当着她的面说沈锦书的不好。 今日是侯府真千金的认亲宴,七公主前来,定然没好事发生,这认亲宴怕是要毁了。 众人不由得同情起那位素未谋面的真千金来,惹上七公主,算她倒霉。 七公主向来跋扈,只对沈锦书一个人好,她们也不敢得罪,“你们都给本宫管好自己的嘴,再让本宫听见那些话,本宫饶不了你们。 锦书姐姐不仅是本宫的闺中蜜友,也是本宫唯一认定的嫂子。本宫说她是侯府千金,她就是。那个宋知渝算什么东西。” 等七公主发完威,沈锦书才慢悠悠的走了过来,温声细语,“公主,多谢您对锦书的关心。 但我如今的身份,原本都是属于二妹妹的,我物归原主也是应当的。” 七公主冷哼一声,还没见过宋知渝,就已经对她十分不满了,“哼,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一直都被那个女人欺负。有本宫替你撑腰,锦书姐姐不必怕她。” 上次也是宋知渝败坏了皇兄的名声,新仇旧恨,她今天一起算。 * 另一边,宴会角落。 沈峰拍了拍沈锦书的手,话里意有所指,“书儿,委屈你了。但我不会让她得意太久的,该是你的东西她抢不走。” 书儿也是他的亲生女儿,可今日,他却只能先委屈她了。 “女儿没事,父亲的大计更为重要。”沈锦书善解人意的笑了笑,表情隐忍而又可怜。 沈峰心疼极了,他对沈锦书这个女儿是真心疼爱的,自然见不得她伤心难过,“你放心,父亲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女儿相信父亲。”沈锦书重重点头,乖巧听话的模样让沈峰尤为心疼。 但想到自己的计划,他也只能压下心中的不忍,终究是他亏待了她们母女俩个。 他之所以应下宋知渝的要求,筹办认亲宴,公开她的身份。 一方面除了受她胁迫,想让她出手救沈慕寻三兄弟之外,另一方面,则是他想彻底榨干宋知渝的利用价值。 今天受邀而来的除了京城世家的人,还有在朝堂上于离王大有用处的朝臣。 若是他能利用宋知渝将这些人拉拢过来,他便可以重新取得离王的信任,书儿当上离王妃的把握也就更大了。 “父亲,可是以二妹妹的性子,她怕是不会为我们所用啊。”沈锦书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她与宋知渝交锋多次,自然清楚宋知渝不是任由他们摆布的人。 “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她说不。 如果她还是执意不肯听话,那本侯也不介意用些其他手段逼她就范。”沈峰不相信自己拿捏不住一个小丫头。 父女俩针对宋知渝的阴谋此时的她还并不知晓。 “小姐,您好美啊。”露白满眼痴迷的注视着宋知渝的脸,眼睛都看直了。 她家小姐平日不施粉黛都让她觉得似仙女下凡,如今稍微打扮一番,更是惊为天人。 她的肌肤似雪,眼若秋水,在阳光的照射下透出淡淡的光泽,脸上看不到半点瑕疵,仿若精心雕琢打磨的美玉,一颦一笑都带着撩动心弦的美丽与温柔。 如丝绸般顺滑的青丝披散在肩头,随着微风轻轻舞动。 一袭华丽精致的“流裳裙”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盈盈一握的细腰上系着一枚成色极好的玉佩,随着她轻盈的步伐慢慢摆动,走动间仿佛还能闻到她身上那若有似无的淡香,让人沉醉。 “走吧,可别耽误时间了。那些人都安排好了吗?” 提到正事,露白脸色都严肃了起来,“都安排好了,只等他们出手了。” 露白顿了顿,想起沈晏西,又接着说道:“四公子昨天晚上已经悄悄回到侯府了,还将宋家那几个人也带进京了。 那几人现在就在后门蹲着,只等认亲宴开始,他们就要上门闹事了。” 他们这是想毁了她家小姐啊,实在恶毒。 若不是她家小姐早有防备,恐怕就要着了他们的道了。 * 宋知渝刚来到正厅,便收获了一众惊艳的目光。 自她一进场,所有人的目光就都落在她的身上,震惊、嫉恨、乃至厌恶皆有,但更多的还是惊艳。 他们没想到承恩侯府这个刚找回来的真千金,长的竟如此貌美。 最让人惊讶的是她身上出众的气质与仪态,丝毫不比世家精心培养的大家闺秀差,全然不似侯府等人口中的乡野村姑。 第44章 为宋知渝而来 从美貌中回过神来,他们这才注意到宋知渝身上的衣裳,脸上难掩惊诧,不禁低声交谈起来。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可是羽裳阁的镇店之宝“流裳裙”啊,怎么会穿在她的身上?” “听羽裳阁的云姑娘说,她将镇店之宝送给了一位有缘人,却没想到侯府这位真千金就是她口中的有缘人啊。” “你们难道忘了,前段时间云姑娘还派人将沈大小姐和沈四公子扔出了羽裳阁呢。 可转身就将镇店之宝送给了侯府二小姐,这举动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啊。” “……” 沈锦书扯平了嘴角,面色不虞,却顾忌着场合没有发作。 “书儿,别伤心。等今日一过,所有人都不会再记得这件事了。”沈晏西轻轻拍了拍沈锦书的肩膀以示安慰,话里有话。 沈锦书垂眸,细长的睫毛如蝶翼般颤动,掩住眼底暗流涌动的情绪,“四哥这话是何意?” “待会你就知道了,四哥定不会叫你受委屈的。”沈晏西咧嘴一笑,卖了个关子。 压下一件丑事最好的方法就是制造另一件更大的丑事,转移掉所有人的目光。 书儿因羽裳阁一事已经受尽了屈辱,整日躲在房中以泪洗面,作为兄长,他怎能不心疼。 若是今日再让书儿因为身世之事而遭受二次打击,她的身子只怕承受不住。 所以,他绝不能让这场认亲宴顺利进行,绝不能让宋知渝夺走书儿的一切。 更何况,他也并未凭空捏造事实污蔑宋知渝,是她自己品行不堪。 想到宋耀祖说的那些话,沈晏西的心瞬间冷硬下来。 闻言,沈锦书掀开眼睑,不着痕迹的瞥了沈晏西一眼,神色稍有缓和。 看来计划进行的很顺利,不枉费她下了那么大一盘棋,引沈晏西入局。 四哥,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 见时辰差不多了,沈峰站起身,“感谢各位今日前来参加侯府的认亲宴,这是小女宋知渝,自小流落乡野,不久前才被我们找回来。” 沈峰即使心中再为不喜,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表面功夫还是得做足。 说着说着,沈峰的眼眶突然泛红,俨然一副慈父的模样,“说来惭愧,当初若不是我这个做父亲的疏忽,也不至于让歹人钻了空子,将刚出生不久的小女儿偷走,害她流落乡野,受尽了苦楚。 好在老天待我不薄,时隔多年,终于让我找到了这个孩子。以后,为父与你母亲,乃至于你几位兄长,都会多多补偿于你的。 只希望,你能不要怨恨我们,做出伤人伤己之事。” 最后一句话,沈峰是看着宋知渝说的,眼中的威胁意味一闪即逝。 他本就不想举办这场认亲宴,更不想承认宋知渝的身份。 既然没得选择,他也只好顺势而为。 宋知渝失笑,她可不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笑意盈盈的呛声回去,“父亲此言差矣,能被找回侯府我自然是好生欢喜,怎会心生不满呢。 只要几位兄长往后不要因沈锦书的事为难于我,我们当然可以好好相处。” 说到最后,她还加重了语气。 只要她在侯府一天,自然会和他们“好好相处”,只不过如何相处,得由她说了算。 “你……”沈晏西刚要跳脚,嘴都没有张开,就被沈明翊及时拦下,话卡在喉咙口,讪讪闭了嘴。 时机未到,他姑且先容忍宋知渝一会。 在场的宾客听到沈峰那一番话,又察觉到父女俩个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脑海中不由得想起沈家兄妹被扔出羽裳阁之事。 再联想到宋知渝身上的衣裳,他们脸上的神情逐渐变得意味深长。 看来侯府这位真千金并不得父兄喜爱啊,还是乡下回来的,真是可惜了这等好颜色啊。 不少人都歇了心思,一个无权无势又不得宠的侯府千金,空有美貌却胸点无墨,娶回家也只能欣赏,于他们的仕途毫无益处。 可沈峰脸上的得意并未持续多久,就被外头传来的巨大动静彻底打碎。 “长公主殿下到——” 伴着一声尖锐的划破天际的男声响起,长公主殿下一身华丽宫装,在众人的簇拥下缓缓走近。 最让人震惊的是她身后那一个个大箱子,如流水一般抬进了侯府。 箱子打开,溢满箱子的金银珠宝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各种玉器宝石应有尽有,看得人眼花缭乱,也刺痛了不少人的眼。 “今日是知渝正式恢复身份的日子,本宫受邀前来祝贺。这点小小心意,就当是本宫的贺礼了。”长公主指着身后那一箱箱珠宝首饰,大手一挥,让下人全部抬到松溪院去。 她不喜侯府的人,也深知宋知渝对侯府的态度,断不可能让侯府占一丁点便宜。 宋知渝福身致谢,知道长公主此举是为抬高她的身份,让其他人不敢轻视于她,便顺着长公主的话说了下去。 “多谢长公主殿下,您的贺礼太贵重了,臣女实在是受之有愧。” 长公主亲自将人扶起,再次言明宋知渝的身份,还颇有兴致的开起了玩笑,“你是本宫的救命恩人,本宫给你多少都是应当的。毕竟,本宫的命可不止值这一点珍宝。” 与宋知渝脸上的灿烂笑容相比,沈峰是笑都笑不出来,更是眼睁睁看着十几箱金银珠宝被抬去松溪院,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着实精彩。 只是现在所有人的心神都在宋知渝的身上,没人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 在场一众宾客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数十箱金银珠宝,心中愕然,这叫一点珍宝? 不愧是长公主殿下,出手就是大方。 更让他们震惊的是长公主口中的救命恩人,原来京城传言的那名医术高超的医女就是宋知渝啊。 不是说她出自乡野,胸点无墨吗? 他们不知道的是,接下来其他人的出场只会让他们更为震惊。 “凌国公府到——”又是一声高亢响亮的男声,回荡在空中久久不散。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凌国公携夫人走在前头,凌无双紧随其后,指挥着身后抬着箱子的下人。 又是十几个箱子? 宾客们眼皮子一跳,莫名觉得这凌国公府也是为宋知渝而来的。 第45章 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凌国公,您怎么来了?”沈峰急忙上前迎接,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素来与凌国公府毫无交集,他们怎么会来侯府的认亲宴。 沈峰一边想着,眼睛却止不住的朝他们身后的箱子上瞄。 这不会也是满箱子的金银珠宝吧。 凌国公伸手顺了顺下颚的胡须,锋利如鹰的目光从一众宾客身上划过,落在宋知渝身上时,瞬间温和了下来。 紧接着,浑厚有力的嗓音响起,重重地敲击在他们的心扉上,“凌国公府今日前来,一则是为宋姑娘送来认亲贺礼,二则是想亲自感谢她治好了我儿的双腿。 从今往后,宋姑娘就是我们凌国公府的恩人,谁敢欺她辱她,就是同我们凌国公府作对。” 不错,他们今天就是来给宋知渝撑腰的。 现场瞬时一片哗然,纷纷将目光投向宋知渝,有惊叹,也有嫉恨。 但他们的目光并未影响到宋知渝,她仍是挺直身姿,不卑不亢的站在原地,脸上笑容依旧,但明显多了几分温度。 凌国公这番话的份量实在是太重了,这相当于是直接将宋知渝纳入了他们的羽翼之下保护。 有凌国公府做靠山,宋知渝可谓是一步登天。 不少人的心思又活络起来了,看着宋知渝眼神像是在看香饽饽。 虽说宋知渝是个名不副实的侯府千金,但她背后站着长公主和凌国公府两个庞然大物,他们若是能得其中一个相助,何愁不能平步青云。 要说得利最多的还得是承恩侯府,有宋知渝这个女儿在,凌国公府看在她的面子上也会对侯府子弟多加提携的。 看来,承恩侯府很快就要恢复昔日荣光了。 显然,沈峰也是这样想的。 宋知渝是侯府的人,享受了侯府带给她的好处,她就该有所付出。 只是下一刻,他就被狠狠打脸了。 凌无双掀开箱子的盖子,露出里面的东西,“知渝,这是凌国公府遍寻天下找来的各种珍贵药材,希望于你有用。” 宋知渝有些惊喜的看着箱子里的草药,只一眼,她就能看出这些草药的珍贵程度。 能找齐这些,足以看出凌国公府的用心,以及对她的重视。 “很有用。”宋知渝点头,心头微暖。 她没想到凌国公府竟会如此投其所好,这个贺礼,简直是送到她的心坎里去了。 长公主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她就知道宋知渝不会让她失望。 凌无双接着又掀开了其他几个箱子,令人诧异的是,里头装着的全是各类医书典籍,有些还是难得一见的孤本,全都是照着宋知渝的喜好找来的。 不懂医术的人自然不了解这些医书典籍的贵重之处,可刚才那几箱珍贵药材就足以让他们眼红了。 沈慕寻牢牢盯着那些医书孤本,眼露痴迷,这对于一个医者来说是巨大的诱惑。 而且,他还在里面看到了扶兰大师的手札,此人在治疗腿疾方面十分有造诣。 如果能看看扶兰大师的手札,没准他能找到治好大哥双腿的办法。 更重要的是,他能借此机会提升自己的医术。 思及此,沈慕寻激动的眼睛都红了。 “你们几个将这些箱子都抬到松溪院去,小心一些。”凌无双勾唇一笑,在众人炙热的目光下,扬扬手就让人把箱子抬走。 沈峰面露不舍的看着装满珍贵药材的箱子被抬走,心中不悦。 他们来侯府送贺礼,那这些贺礼理应是属于侯府的。 现在却将它们都抬到宋知渝的院子里去,就是在打他的脸,根本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沈锦书指尖攥的发白,看着被众星拱月的宋知渝,硬生生将自己的手心都掐出了血痕。 先是长公主府,现在又是凌国公府,宋知渝凭什么得到这么多人的青睐? 还有那十几箱珍宝典籍,价值连城。他们为了给宋知渝撑腰,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沈锦书恨的心都在滴血。 她怎么能那么好运,救了长公主之后又救了凌公子。 那下一个呢,下一个又会是谁? 她的心绪还未平缓,门外便又传来了动静。 “太子殿下到——” 众人闻言大惊,万万没想到侯府一个小小的认亲宴竟连太子殿下都请来了,纷纷起身行礼。 他们的目光不由得落到宋知渝的身上,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该不会这位爷也是为了宋知渝而来吧? 如同前两次场景一样,太子殿下的身后跟着十几个抬着箱子的侍卫,瞬间将侯府挤满。 “太子殿下……”沈峰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弓着腰上前,话到嘴边还没出口就被太子殿下一个手势硬生生止住。 在众人惊诧的眼神中,周行之一步步走向宋知渝,站定在她面前,目光灼灼,嘴角微扬,语气极尽温柔,“孤也是来祝贺宋姑娘终于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知道宋知渝并不在乎侯府千金的身份,甚至是厌恶这个身份。 只不过属于她的东西,即使她不要也轮不到旁人染指。 这句话无疑是将沈锦书的脸皮直接踩在脚底下,还顺带狠狠碾压了几下。 “臣女谢过太子殿下。”宋知渝别开眼,不敢与周行之对视。 他眼底冒出的火光太过炙热,稍不注意就会被灼伤。 周行之眼神微黯,“宋姑娘于孤有救命之恩,都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宋知渝猛然抬头,澄澈如秋水般的眼眸睁大,满脸的不可思议,却骤然对上周行之温柔且夹杂着计谋得逞的笑颜。 见小姑娘终于肯从龟壳中出来了,周行之眼底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以身相许看来是无法了,想来宋姑娘也不会同意。 不过孤的命还是挺有价值的,后面这些东西,就当是孤的谢礼以及贺礼了。” 在场宾客纷纷倒抽了一口凉气,看着被侍卫接连抬进侯府的贺礼,心脏都有些麻木了。 这场景,在短短一天的时间里,他们已经见过三回了,且排场越来越大。 又是救命恩人,这宋知渝到底救了多少人啊? 现在即使冒出更多的贵人说宋知渝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他们也不会感到惊讶了。 第46章 算计贺礼 多个朋友多条路,在场众人心思各异,都想拉拢宋知渝。 毕竟,谁家还没有个生老病死呢。 宋知渝的医术如此精湛,连双腿残疾的凌渊都能治好,更别提其他的病症了,想必也是手到擒来。 “宋知渝到底是什么身份啊?前有长公主殿下和凌国公府,后又有太子殿下亲自为她而来,承恩侯可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啊。” 他们不由得羡慕起沈峰来,毕竟能跟太子殿下扯上关系,那可是泼天的富贵。 “……” 沈锦书听着这些人的窃窃私语,心中惊疑不定,脑海中突然闪过莲思宜的身影。 那天莲思宜与宋知渝在碧水湖交谈过后,隔天就传出了莲思宜意图谋害太子的消息。 可以沈锦书对莲思宜的了解,谋害太子一事绝无可能,这中间定有蹊跷。 想到被贬冷宫的莲妃,沈锦书心里又有了一个对付宋知渝的好主意。 * 沈明翊看着面对面站在一起十分登对的宋知渝和太子,面露不虞。 宋知渝应当是听说了书儿和离王的事,不想被书儿压一头,这才勾搭上太子殿下的吧。 只是他也没想到太子殿下竟如此没有眼光,看不上书儿,却看上了宋知渝,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沈明翊心中嗤笑,原来清风霁月的太子殿下也是个只看外在的肤浅之徒啊。 今天这场认亲宴,可谓是让宋知渝出尽了风头,跟他们所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她很厉害。”站在他身旁的沈慕寻突然感慨了一句,表情复杂。 身为一名医者,他自然是希望能有更多医术精湛的医者出现,济世救人,让天下百姓免受病痛之苦。 可那个人为什么偏偏就是宋知渝呢? “哼,医术再好,品行不端也是无用。她能救得了太子殿下,不过是走运罢了。 二哥缺少的不过是运气和机会而已,你师出名门,自小学习医术,怎会比不上宋知渝。”沈明翊冷哼一声,对宋知渝不以为然。 他还是固执的瞧不上宋知渝,更不屑于她的能力。 闻言,沈慕寻似是被说服了一般,止不住的点头,“你说的不错,医者除了医术以外,最重要的便是仁心。 纵使医术再为高明的医者,没有仁爱之心,也不配称为医者。” 在这一点上,宋知渝就远不及他。 起码他在行医之时,能够放下所有的恩怨,尽心尽力的去救治他人,即使这个人是他的仇人。 而宋知渝却仅仅因为心中那一点恩怨,连大哥的腿都不愿继续医治,任它恶化。 如此行径,怎堪称医者之名。 * 如前两次一样,周行之命人将贺礼全部抬到宋知渝的院子里去,不出意外的话,松溪院已然无下脚之处了。 沈峰又一次看着到手的珍宝飞了,恨的咬牙切齿。 有了那些珍宝,他就可以在朝堂上替沈如山疏通关系,让他的仕途之路走的更加稳当。 “师傅不必忧心,这贺礼进了侯府,那自然就是侯府的东西了,而侯府是您说了算。 等贵人们一走,这些东西就都是您的囊中之物了,何必急于一时。”沈如山凑近沈峰,俯身耳语,向他说出了自己的谋划。 十几箱珍宝首饰以及贵重药材,就是他看着也是心动不已。 更何况宋知渝本就是侯府的人,侯府养着她,她理应回报侯府。 这些贺礼也应当充公,发挥它的用处才是。 沈峰的脸色瞬间好转,心中已经开始盘算起这些珍宝的去处了。 先取一部分银两给如山疏通关系,最好能让他在陛下面前开开眼,再取一部分献给离王,以示侯府的忠心。 还有书儿的嫁妆也得提前备下,毕竟是要嫁入离王府当正妃,自然要隆重一些,断不叫让旁人看轻了她去。 见沈峰将自己的话都听进去了,沈如山大喜。 以沈峰对他的重视程度,这些珍宝必定有他的一份,他只需要坐收渔翁之利便好。 *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在场宾客俨然已经从刚才震惊的情景中回过神来,表情麻木的同身旁的人攀谈起来。 “没想到你们倒是都跟本宫想到一块去了。”长公主掩唇轻笑,揶揄的目光在宋知渝和周行之的身上不停打转。 “本宫更没想到的是,原来行之口中的那位恩人姑娘就是知渝啊。” 想到宫中的传言,长公主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她本以为自己的排场是最大的,没想到另外两人也是不甘示弱。 “殿下,您就别取笑我了。”宋知渝无奈轻笑,今日过后,她怕是在京城出名了。 长公主是看着周行之长大的,对他的性子多少也了解一些。 周行之素来冷心冷情,虽有治国之才,在感情上却是冷淡的紧,这么多年了都没个心仪的姑娘,一心扑在朝事上。 如果不是他自己有想法,即使是救命恩人,他也不会特意前来。 “如此看来,知渝和行之倒是郎才女貌,十分相配啊。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也不是不行,知渝不妨考虑考虑。”长公主有心撮合两人。 话落,宋知渝便感觉到好几道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其中最炙热那道目光便来自于周行之。 显然,他也在等待着她的答复。 宋知渝动了动唇,正想开口,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道刺耳的女声,巨大的动静将在场宾客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让我们进去,你知道我们是谁吗?我们可是宋知渝的养父母。 你敢拦我们,小心我让我女儿把你赶出府去。”宋母遵照那位贵人的吩咐,极尽嚣张的叫嚷着,恨不得把全京城的百姓都引过来。 沈峰眉头紧锁,叫来管家问话,“外头发生什么事了?为何如此喧哗?” “回禀侯爷,外头来了一对夫妻,他们说……”管家抬头瞄了宋知渝一眼,又极快的低下头去。 注意到管家的眼神,宋知渝微微挑眉,好戏开场了。 在无人注意的角度,她暗暗丢给露白一个眼神,让她着手接下去的事宜。 露白接到暗示,朝她轻轻点了点头,而后悄悄退下,掩藏在人群中离开,无人发觉。 第47章 你根本就不配指责我 “说什么?支支吾吾的。”沈峰面露不耐。 “他们说他们是二小姐的养父母,特意上京来找二小姐的。” “养父母?二妹妹,怎么你回府这么久,都没听你提起过养父母的事啊,我们还以为你……” 说着说着,沈锦书连忙止住了话头,表情有些懊恼,好似是顾及着场合不对,有心替她隐瞒,可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却给人留下了无限的遐想。 沈峰缓和了脸色,语气高高在上,“既是二小姐的养父母,就让他们进来吧,在府外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不多时,管家就带着宋家三口走了进来。 宋母一进府,眼珠子就滴溜溜的转,眼底的贪婪显露无遗。 她没想到当初随意从深山捡到的小丫头片子竟是劳什子侯府千金,还被父母认回去了。 看着这偌大的府邸,宋母起了小心思,钱财的诱惑压过了她心中对宋知渝的恐惧。 那个人可说了,只要他们上京哭诉宋知渝狼心狗肺,忘恩负义,发达了却不善待养父母,让她的名声彻底毁掉,就会给他们一大笔钱。 届时,不仅可以还了家里的赌债,他们还能回村盖个大房子,给耀祖娶个漂亮媳妇。 至于宋知渝会怎么样,那可不关他们的事。 “侯爷,人带到了。”管家侧过身,露出身后三人。 宋母的目光越过人群径直落在宋知渝身上,表情微怔。 这是宋知渝那个死丫头? 不管是不是,先完成那位贵人要他们办的事,把钱拿到手再说。 宋母心一横,骤然嚎叫出声,肥胖的身躯飞快窜到宋知渝跟前,想要拉住她的手,却被凌无双的鞭子挡了个正着。 “知渝啊,我们可算是找到你了。你个没良心的,认了有权有势的爹娘就把我们给忘了,亏我和你爹还日日盼着你回来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抹起了眼泪,配着身上那打满补丁的衣裳,看起来分外可怜。 两人身上的衣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宋母指责宋知渝的话更是让在场众人咋舌。 没想到侯府这位真千金的品行竟然如此不堪,连养育自己长大的养父母都能不闻不问,实在是不孝! 见所有人都偏向于她,宋母心中大喜,又添了把火,“当初我把你从深山里捡回去,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能现在富贵了就不认我们啊。 你自小品行就不好,不仅喜欢欺负同村的孩子,还偷邻居家的东西被找上门,让我们赔了不少钱。 可即便如此,爹娘也从未嫌弃过你,一直将你当亲生女儿疼爱啊。” 宋知渝走上前,幽暗深邃的眼眸直直盯着宋母,话中满是嘲讽,“你说你把我养大,把我当亲生女儿疼爱? 你说我偷东西,害你赔钱,却从未嫌弃过我?真是可笑。你说这句话的时候,不会觉得自己的良心难安吗?” 宋母暗暗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一对上宋知渝的双眼,她就感觉浑身发痛,曾经被宋知渝支配过的恐惧感瞬间席卷全身,在气势上矮了宋知渝一头。 “够了!宋知渝,怎么说她也把你养这么大了,养育之恩大过天。 你不懂得感恩也就罢了,还死不悔改。枉我承恩侯府世代清名,如今都让你给毁了。”沈晏西一把将宋母拉到身后,迎着宋知渝冰冷的目光厉声斥责。 宋知渝嗤笑出声,眼神一凛,骤然抬起手狠狠扇了沈晏西一巴掌。 犹不解气,又趁他没反应过来,反手往另一边脸抽过去,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空气中,宋知渝的声音也随之响起,“沈晏西,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根本就不配指责我。” 果然,动手才是让一个人闭嘴最好的办法。 沈晏西脸被打歪,白皙俊逸的脸庞上顶着两个鲜艳的巴掌印,左右半张脸各一个,显得分外滑稽。 脸上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让沈晏西回神,表情难看至极,垂在身侧另外一只完好的手动了动,充血的双眸死死盯着宋知渝,失了理智,扬起手就想要打回去。 可他的手还扬在半空就被宋知渝牢牢攥住,反手又给了他一巴掌。 一连三个巴掌,直接将沈晏西打懵了。 “她是将我从深山中捡了回去,可却并没有将我养大。我长到五岁,全是靠吃百家饭长大的,她没有给过我一口吃食。 我在宋家过的是猪狗不如的日子,日日受尽虐待。她稍不顺心就要打骂我,最后甚至还要将我卖掉。 如果不是五岁那年我生了一场重病,随时可能会死,买家不要我,她不可能会轻易放过我。 她将我丢回深山,任我自生自灭,好在我命大,活了下来,这才彻底脱离了宋家,捡回了一条命。 从没养过我的人,不过是占着个养父母的名头而已,现在又有什么脸面来指责我。” “知渝……”国公夫人一脸心疼,她没想到宋知渝小时候过的是这样的日子,被虐待着长大。 素来温柔端庄的国公夫人看着宋母的眼神冷的让人发寒。 不论宋知渝跟小姑子有没有关系,她都是真心疼爱这个小姑娘的。 如今得知了她的遭遇,心里只剩心疼。 沈晏西有些慌乱,宋知渝说的那些事,跟他调查到的完全不一样。 一定是她怕自己名声败坏才随意捏造的借口,一定是这样! 两人各执一词,他们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宋母见形势不对,急忙否认,“你胡说!我哪有虐待你,你有证据吗?” 反正知道那些事的村民都在清河村,事实究竟怎样还不是由她说了算。 “证据,我确实没有……” 宋知渝瞥了宋母以及站在不远处不发一言的沈锦书一眼,话锋一转,“不过我有证人。” 话落,露白便带着两男一女走了过来。 见到来人,宋母脸上得意的神色再也维持不住,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 “这三位你应当不陌生吧。”宋知渝巧笑嫣兮,饶有兴致的欣赏着宋母突变的脸色。 第48章 你的救命之恩我早就还了 宋母面露焦灼,一语道破他们的身份,“村长,里正,你们怎么在这?” “我们要是不来,怎会知道你又在污蔑知渝,将她往绝路上逼。 当初说好了断绝关系,从此不再纠缠知渝,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村长冷哼出声,将袖口中的断亲书取出,呈现在众人眼前。 断亲书一出,现场一片哗然,没想到事情真有反转。 沈锦书瞳孔一缩,秀气的眉头紧锁,心中顿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上次也是这样,明明是让宋知渝必输的局,却还是让她硬生生扭转了局面。 到了这时,她才隐隐察觉到不对劲。 他们的行动似乎太过顺利了,顺利到好像有人在刻意引导着他们一样。 从羽裳阁开始,他们就已经落入了宋知渝的圈套。 思及此,沈锦书不由得抬头看向宋知渝,眼神中的愤恨几乎要将她燃烧殆尽。 这般强烈且带着刻骨恨意的视线宋知渝又怎会察觉不到呢,她微侧着头,朝沈锦书露出一抹浅淡的微笑,笑意不达眼底。 沈锦书浑身僵硬,死死盯着宋知渝的后背,将下唇咬的发白,隐隐尝出了血腥味,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痛意。 这抹微笑已经说明了一切,她猜的没错,所有的一切,包括今天的认亲宴,全都在宋知渝的算计之内。 而他们,早在羽裳阁相遇之时就已经落入了她的圈套。 他们走的每一步,其实都在宋知渝的计划之中,或者说是宋知渝一直在牵着他们走。 好可怕的心计,好深的谋略,她还真是小瞧宋知渝了,以至于跌了这么大个跟头。 宋知渝赢了不错,可她也没有输! 沈锦书冷冷盯着宋知渝的后背,唇角咧开一抹堪称恐怖的微笑。 忽而,她脸上的笑容僵住,与周行之深邃晦暗的眸光相撞,脊背冒出层层冷汗,仿佛被毒蛇盯上了一般,落荒而逃。 周行之收回目光,站在宋知渝身后,看着她笔直坚韧的背影,想到她曾经受的那些苦,眼底溢满心疼。 而此时宋知渝的心神,全在宋母等人的身上。 村长叹了口气,指着宋母的手都在发着抖,“当年知渝生病,你直接将她赶出了家门,任由她自生自灭。如果不是知渝命大,她也活不到现在。 你亏待了她这么多年,现在她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她?” “她去到宋家以后,你是怎么待她的我们都看在眼里。你没有给过她一口饭吃,更没给过她一口水喝,占着个养母的名头,却从未养过她一天。” 里正也看不下去站了出来,他们生性质朴,跟宋家这几人不一样,万万做不出违背良心的事。 宋母嘴还硬着,她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就算……就算我没养过她,可我将她从深山里带出来,救了她一命,她感激我不是应该的吗?” “对!我娘救了她一命,她就该一辈子报答我们。”宋耀祖躲在宋母身后,色眯眯的看着宋知渝,色厉内荏。 他不禁有些怨恨宋母,要是他娘当初没有丢弃生病的宋知渝,没准现在他们荣华富贵都有了。 而且,还能让宋知渝给他当媳妇。 宋耀祖想的很美,眼神逐渐猥琐。 注意到宋耀祖的眼神,周行之心头翻滚着浓烈的戾气,周身温度极低,散发着阴冷的杀意。 在他眼中,宋耀祖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你的救命之恩我早就还了。”宋知渝语气平淡,却带着强势的压迫感,让宋母一时之间有些喘不过气。 宋知渝心狠手辣,当初耀祖不过是打了裴清砚那个野孩子几下,宋知渝就差点毒死他。 后知后觉的,宋母突然有些后悔来招惹宋知渝了。 宋知渝扬起嘴角,笑容堪称温和,却陡然一脚踹上宋耀祖的胸口,踩着他的手掌在地上狠狠碾压。 “我是不是警告过你,再敢来招惹我,我就废了宋耀祖,你大可以试试看。” 宋耀祖躺在地上鬼哭狼嚎,只觉得右手掌传来一股钻心的痛。 “知渝啊,看在我们母女一场的份上,你就放过耀祖吧。我和耀祖这就离开京城,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了。”宋母听着宋耀祖的一声声痛呼,心如刀割,钱都不想要了。 她想扑上去抱住宋知渝的腿,却被凌无双拦住,以绝对的力道牢牢压制住她,不让她碰到宋知渝的衣角。 “说吧,是谁指使你们这么干的?”宋知渝脚上力道不减,任凭宋母如何哭嚎怒骂都无动于衷。 沈遇舟注意到沈晏西的脸色不太对劲,心中隐隐察觉出不对劲,在宋母说出指使之人前便先开口,“宋知渝,适可而止吧。怎么说她都救过你一命,这是不争的事实。 你放他们走吧,今日之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往后我们也不会再提。” 他不只是想为替沈晏西开脱,更是为了宋知渝着想。 这件事不管谁对谁错,宋母救了宋知渝一命是不争的事实。 即使宋母对她再不好,她都不应当行事如此狠辣,不留情面。 这样得理不饶人,于自己的名声没有任何益处。 他开口替这三人求情,也是不想让宋知渝坏了名声。 宋知渝淡淡瞥了沈遇舟一眼,心中冷笑,又重复了一句,“你还不说吗?” 话落,她脚上力道又重了几分, “我说我说,就是他给了我们一笔钱,让我们来搞坏你的名声。这一切都是他指使的,和我们无关啊。”宋母指向躲在人群后的沈晏西,将一切和盘托出。 霎时间,在场众人的目光都落在沈晏西的身上。 沈晏西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不见往日的嚣张。 “沈晏西不是宋知渝的哥哥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败坏了妹妹的名声对他有什么好处?”宾客不解。 “你们还不知道吧,沈晏西是出了名的疼爱妹妹,只不过那妹妹可不是宋知渝……”宾客中不乏有了解内情的人说明原因,却是点到为止。 “这未免也太偏心了,谁不知道女儿家的名声尤为重要。他这样做,是想彻底毁了宋知渝啊。” 不少贵女开始同情起宋知渝来,语气中带着对沈晏西满满的厌恶与不屑。 宋知渝实在可怜,爹不疼娘不爱的也就罢了,还要被兄长算计,如果今日不是她道高一尺,名声就要彻底毁了。 用如此下作的手段毁掉一名女子,看来这承恩侯府也不像表面那般仁善啊。 第49章 刀没扎在自己身上,所以不觉得疼 见眼前形势于他们不利,恐会危及到承恩侯府的名声,沈峰当机立断,大步流星走到沈晏西面前,抬手就是狠狠一巴掌,直接将他扇倒在地。 “逆子,我就是这么教你的吗?竟然对你妹妹使出这样的手段,你简直枉为人兄!” 说着,沈峰犹不解气,又狠狠踹了沈晏西一脚,悄悄打量着周行之的脸色。 沈晏西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净会给他找事。 他沈峰聪明一世,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一个没用的蠢货,被人耍得团团转都不知道。 沈峰出了气,又到周行之跟前请罪,“殿下,是微臣教子无方,才让他做出这等祸事。 微臣日后定会严加管束,绝对不会让他再做出伤害妹妹的事。” 他特意强调妹妹这两个字,好似不经意的提起沈晏西的身份,便是想将此事轻轻揭过。 否则以太子殿下护短的性子,绝不会容忍旁人伤害他的救命恩人。沈晏西落到他手上,不死也得掉层皮。 沈晏西捂着脸一言不发,看向宋知渝的目光有些复杂,也不知是因为计谋未得逞而懊恼,还是有其他原因。 “承恩侯果然明事理啊,怎么说都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妹,教训教训也就罢了,闹大了对谁都不好。”与沈峰同朝的官员止不住的点头,赞同他的做法。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兄妹两人闹的这般难看,丢的也只是承恩侯府的脸面罢了。 听到这些话,沈峰暗自松了口气,一转身却对上周行之冷然的眸光,好似被毒蛇盯上了一般,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早知太子不如表面那般温和斯文,毕竟能稳坐太子之位的又怎么会是善茬。 可一对上太子的双眼,他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性气场朝他袭来,让他不自觉恐惧臣服。 凌无双可不惯着他,笑吟吟的出言嘲讽,“承恩侯不仅御下无方,连在教养儿女方面也是不尽人意啊。 不然也养不出一个为了维护假妹妹而设计陷害自己亲妹妹的儿子,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说实话,对于沈晏西的举动,她只觉得无比荒谬。 “这件事都是晏西的不是,我让他来给知渝道歉,并让他保证再也不会做出伤害知渝的事。再有下次,我就打断他的腿。” 沈峰心生不悦,何时轮到凌无双一个小辈教训他了,可凌国公府无人出言训斥,显然是极为赞同凌无双的做法。 见状,他也只能压下心中的不满,用袖口擦了擦额角上的细汗,提出一个能堵住悠悠之口的解决方案。 “还不快过来给你妹妹道歉!”他拧眉瞪向沈晏西,厉声呵斥,心里对这个儿子愈发不满。 他这几个儿子,竟都比不上沈如山半分。 沈锦书更是适时开口,把责任都推到沈晏西身上,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父亲说的是,四哥,这次确实是你的不对,你应当向二妹妹道歉。 你与二妹妹血浓于水,又是她的兄长。我相信二妹妹这般善良的人,定不会为难于你的。” 她一张口便将宋知渝架在了火上烤,企图让宋知渝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若是宋知渝原谅他,这件事便能轻易翻篇,她就得吃下这个闷亏。 若是不原谅,不仅会加深她与沈晏西之间的隔阂,还会让京城中的世家贵人都认为她是一个得寸进尺之人,从而对她心生不喜。 毕竟两人的血缘关系可是实打实的存在,宋知渝并未受到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却一再咄咄逼人,得理的人最后也成了不得理的一方。 其实不管宋知渝原不原谅沈晏西都不会波及到沈锦书,她不过是想撇清与这件事的关系,再借此机会挽回一点名声罢了。 临了,她还不忘给宋知渝下个绊子。 宋知渝笑而不语,安静的站在原地,冷眼看着沈峰父女俩唱双簧。 “这种上下嘴唇一张,毫无诚意的道歉我并不需要。沈晏西,你还记得你之前让我给沈锦书道歉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吗?”宋知渝勾唇一笑,美艳动人的脸庞上却宛若覆盖上一层冰霜般冷冽。 沈晏西脸一白,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眼底藏着受伤。 他当然记得,他不止一次说过让宋知渝给书儿下跪道歉。 可是,他怎么能给宋知渝下跪道歉呢。 他可是她的兄长! 哪有兄长给妹妹下跪道歉的道理。 “怎么,不愿意啊?”宋知渝脸上的笑容弧度更大了,面露讥讽。 沈锦书惊呼出声,牙齿将下唇咬出淡淡的齿痕,“二妹妹,你怎么能让四哥给你下跪道歉呢。 男儿膝下有黄金,你纵使心里有气,也不能这样羞辱他啊。” “你也知道这是羞辱啊?那当初沈晏西让我给你下跪道歉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话呢? 原来是刀没扎在自己的身上,所以不觉得疼啊?”宋知渝嗤笑出声,冲着沈锦书就是三连质问。 “好,我跪。”沈晏西双目猩红,面上带着耻辱,额头青筋暴起,可却迟迟弯不下膝盖。 他原本还在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做的太过火了,可如今看来,他只恨自己没有做的更过一些,才让宋知渝抓住了把柄来羞辱他。 周遭空气有一瞬间的冷寂,针落可闻。 沈峰脸色铁青,出言打破僵局,“够了,你到底想怎么样?得饶人处且饶人,再怎么说他都是你的亲兄长,何必苦苦相逼。” 沈晏西要是真跪了,他们侯府的脸面就彻底丢光了。 宋知渝淡淡扫了一眼,只见侯府所有人都一脸不善的盯着她,好像做错事的人是她一样。 “不想跪的话也不是不行……”宋知渝拉长尾音,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 沈晏西立刻挺直脊背,沈峰的脸色也慢慢好转,觉得自己的威胁起了作用。 但宋知渝下一句话却是直接将他们打入地狱。 第50章 扒掉沈晏西一层皮 “之前我被污蔑推沈锦书下水之时,父亲不是还想将我扭送刑罚堂认罪吗? 父亲向来公平,待所有子女都一视同仁。不如就让沈晏西去刑罚堂走一遭,等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再出来也不迟啊。父亲意下如何?” 让沈晏西给他下跪,她还怕折寿呢。 更何况,如今是她占了理,不好好利用怎么对得起侯府送给她的这份大礼呢。 沈峰转念一想,送沈晏西进刑罚堂好过让他给宋知渝下跪丢了侯府的面子强。 况且刑罚堂的人知道沈晏西的身份,自然不会为难于他,只是做个样子给外人看罢了。 “可以,就照你说的办。”沈峰爽快的应承了下来。 沈晏西并未出声反驳,显然他也是猜到了沈峰的打算。 “刑罚堂内都是侯府的人,难保不会徇私。为了让旁人相信父亲是真心想要管教儿子的,父亲不介意让我安排个监督的人吧。”宋知渝虽是询问的语气,可面上却是不容拒绝的神情。 没等沈峰同意,宋知渝就转头看向周行之,“太子殿下,方便向您借个人吗?” “自然。”周行之语气淡淡,可心中却掀起了阵阵波澜,眼底潜藏的笑意难以掩盖,二话不说就将江淮借给了宋知渝。 宋知渝道过谢,言笑晏晏的欣赏着沈家人灰败的脸色,煞有其事的说道:“江淮是太子殿下的人,有他监督,父亲大可放心。 况且,刑罚堂只会让沈晏西伤了,并不会危及他的性命。如此,也能让他长个教训,知道有些人是他招惹不起的。” 她将这句话原封不动的还给沈晏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来人,将四公子送入刑罚堂,按规矩办。切不可因为他的身份徇私,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最后这句话,沈峰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沈晏西失魂落魄的被带了下去,江淮遵照周行之的吩咐紧随其后。 他要是不扒掉沈晏西一层皮,主子就要扒他一层皮了。 沈母受不住打击晕了过去,现场乱成一团,这场认亲宴最后不欢而散。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你可满意了?”沈遇舟临走之际,还不忘质问宋知渝一句。 他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的性情能在短时间内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难道真的是因为他们? “满意啊,你这话问的实在好笑。害我的人遭到了报应,我为何不满意。”宋知渝笑得眉眼弯弯,这副神态让沈遇舟一时有些恍惚。 他仿佛看见了刚回到侯府的宋知渝,永远都笑意盈盈,特别是面对他的时候,眼底总是闪烁着莫名的亮光。 只是如今,这抹亮光不再对着他了。 沈遇舟回过神,睫翼轻轻颤动,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走吧。” “小姐,那这三个人怎么解决?” 等碍眼的人都走光了以后,露白用下巴点了点缩在角落处的宋家三口,可没把他们给忘了。 宋知渝笑意不达眼底,“自然是……废了。” 说完这句话,便抬手将三颗黑色的药丸强硬的塞进了宋家三人的口中。 “你给我们吃了什么?”宋母掐着喉咙,满脸惊恐。 “毒药啊。”宋知渝轻描淡写的说道。 宋知渝饶有兴致的欣赏着三人恐惧的神情,接过露白递来的手帕轻轻擦拭着纤细如玉的长指,“这种毒药会让你们每隔两天就会痛不欲生,全身仿佛被撕裂一般疼痛。若是生出害人之心,便会即刻暴毙而亡。”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宋母大惊失色,正想开骂就感觉自己的心脏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她知道宋知渝没有开玩笑。 “还不快滚。” 闻言,宋母忍着剧痛慌忙起身,拉着宋父和宋耀祖,逃也似的离开了侯府。 周行之站在一旁,看着三人落荒而逃的背影,眼底的冷意一闪而过。 露白觉得这样的惩罚未免太便宜宋家那三人了,“小姐,就这么放过他们了吗?” “这毒药可比杀了他们还让他们难受,何必让自己的手染上他们肮脏的鲜血,平白给人留下把柄呢。”宋知渝摇摇头,她可没有那么好心。 杀了这三人不过是一刀子的事而已,但未免太便宜他们了。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前世血的教训告诉她,太过善良只会让别人得寸进尺。 而她,也绝不会再给任何人伤害她的机会。 * 侯府大门口。 “殿下,今日让你们看笑话了。”宋知渝将长公主等人送到大门口,转身致歉。 纵使她并无坏心,可她确实利用了长公主不假。 就算没有宋家人上门来闹事,沈锦书也绝不会允许这场认亲宴顺利举办,她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长公主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你的认亲宴,本宫自然是要来的。 最好让沈峰那个有眼无珠蠢货看看,我们知渝可不是他承恩侯府能随意欺辱的。” 凌无双一手抚上系在腰间的鞭子,蠢蠢欲动,“殿下说的对,以后侯府那些人再敢欺负你,你尽管告诉我便是了,让本小姐好好教他们做人。” “好。”宋知渝笑靥如花,也没拂了凌无双的好意,温声应下。 不知为何,凌无双老是把她当成柔弱可欺,需要人保护的女子。 除了三位哥哥和周行之,宋知渝第一次从旁人身上体会到了被保护的感觉。 不过这种感觉还算不错,她都有些乐在其中了。 周行之余光瞥了凌无双一眼,眼底暗流涌动,深邃的眸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谪仙般的俊颜不变,却让人顿感后背一阵发凉。 凌无双打了个寒颤,将宋知渝的手握的更紧了些,心里纳闷,还未入冬呢,这天怎么就变凉了? “以后有空多来国公府走走,祖母她老人家也很喜欢你呢。” “好。”宋知渝想到慈祥的凌老夫人,竟鬼使神差的应了下来。 见状,周行之眼底的阴翳更盛。 长公主循着周行之的目光望去,好笑的摇摇头。 怎么说都是自己的侄儿,长公主自然是要给他制造一点机会了,不然他何时才能抱得美人归。 第51章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长公主为了撮合两人的事可是操碎了心,只希望她这好侄儿能把握住机会。 “好了,这时辰不早了,本宫也有些乏了,就先回府歇息去了。 安宁,你同我走一道吧,我正好有些事想跟你说。”长公主暗自递给周行之一个满含深意的目光,不由分说地拉着国公夫人的手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那我就先走了。”凌无双略带不舍的松开宋知渝的手,同她告别,转身上了另一辆马车。 宋知渝目送两辆马车走远,一转头便直直撞上一堵肉墙,男人坚硬的胸膛将她的额头都磕红了一片。 “殿下怎么还不离开?”宋知渝揉着泛红的额头,语气幽怨。 不离开就算了,悄无声息站她身后是什么意思? 宋知渝并未发觉自己的语气有多自然,柔软清浅的声线在周行之的心上泛起阵阵涟漪,久久未平。 “撞疼了?”周行之抬手抚上宋知渝额头上的红印子,骨节分明的长指轻轻揉动,眼底划过一抹懊悔。 “抱歉,让你受伤了。”他的语气沉沉,面色紧绷,眉宇间带着失落与悔意,仿佛她受了什么了不得的伤似的。 微凉的指腹触上肌肤,让宋知渝的心尖不自觉一颤。 宋知渝一抬头就能看到周行之棱角分明且毫无瑕疵的面容,冷冽的双眼中盛满了她的身影。 此时,他正一脸严肃认真的替她揉着额上的红印,两人靠得极近,举止暧昧,周身萦绕着温柔缱绻的气息,在外人眼里看来却是十分登对。 “不是什么大事。”宋知渝反应过来,急忙退后两步,与周行之拉开距离。 周行之的手停在半空,指腹下柔软的触感瞬间消失。 他若无其事的笑了笑,将手收回,“没事就好,要是渝儿因为我受了伤,别无他法,我也只好以身相许了。” 宋知渝嘴角的笑容一僵,心中忍不住腹诽,他又以身相许上了。 “太子殿下千金之躯,配我属实是不值当了。”她打着哈哈,悄悄往后挪了两步,离周行之更远了。 周行之可不像表面那般温和无害,他就是个偏执的疯子。 这种人,一旦招惹上就是一辈子,她还是离远点好了。 “我倒是觉得挺配的,渝儿为何总是要躲开我呢?”周行之动了,大长腿一迈,便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短。 他的目光灼灼,紧紧盯住宋知渝,幽深晦暗的眼眸中夹杂着可怖的疯狂与痴迷,还有深深的不解。 爱不知何所起,一往而情深。 自他第一眼见到宋知渝,又被她所救,便是一眼万年,冷寂的心才开始有了温度。 若是从前的周行之,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一见钟情这种戏剧性的事情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可他偏偏中了名为宋知渝的毒,却是甘之如饴。 一想到她,他的心中就会不自觉的欢喜,悸动。 制造各种各样的巧合同她相遇,也只为与她说上几句话。 他本想着攻心为上,以温水煮青蛙的方法慢慢侵入宋知渝的心中,两人水到渠成。 可莲家的行动打破了他的计划,也打碎了他刻意伪装出来的温和表象。 看到她受伤的那一刻,周行之险些控制不住心中的暴戾与杀意。 显然,他也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阴郁疯狂的想法脱缰而出。 爱而不得时,他甚至想过强取豪夺,将人囚禁。 将她禁锢在怀中,避无可避。 可最后,看到宋知渝灿烂的笑容,他还是强行压下了心中阴暗的一面。 “殿下,您究竟喜欢我什么呢?恩情与感情并不能混为一谈……”宋知渝垂下眼睑,认为周行之混淆了两者间的关系。 周行之打断她的话,锐利如鹰般仿若能洞察人心的眼眸定定看向宋知渝,“我知道,感情不同于恩情,你真的看不出来吗?”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周行之能够感觉出来宋知渝对他是不同的,可她却一直都在逃避着这份感情。 “我……”宋知渝张了张嘴,竟无从反驳。 无关恩情,她对周行之的感情确实很复杂,有感激,也有微妙的悸动。 只是前世惨痛的教训告诉她,不要轻易交付真心。 但是现在,她好像躲不掉了,周行之也不会再允许她躲了,她必须要面对。 “殿下,你再给我一些时间吧,我会给你一个答复的。”宋知渝深吸口气,沉吟良久终于开口。 她需要时间来理清思绪,正视这份感情。 闻言,周行之的眉头骤然舒展,神情肉眼可见的愉悦了不少,“好。” 只要宋知渝肯踏出第一步,那他便有足够的耐心可以继续等待。 开弓没有回头箭,人也迟早是他的。 得到宋知渝的准话,他眼底的笑意更深,俯身凑近宋知渝的耳旁低语,“只是渝儿千万不要让我等太久了。” 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宋知渝的耳朵,脖颈处传来的柔软触感让她浑身一僵,白皙的脸颊悄然爬上一抹红晕,给这张娇美的容颜更添了几分魅惑。 周行之眼神一暗,喉结不自觉的上下滚动,唇角微勾,虽然很想将人搂进怀中,却顾忌着场合并未过界。 * 入夜,松溪院。 将所有人都送走后,天色已经暗下来,宋知渝才回到松溪院。 一入眼便是挤满了院子的箱子,全都是长公主三人送的贺礼。 箱子甫一打开露出真容,露白便瞪大了双眼,惊的嘴都合不拢了,“小姐,好多珠宝首饰啊。” “你喜欢的都挑走吧。”宋知渝笑着说了一句,转身去看另外几个装满了药材的箱子。 “露白,派人将这几箱草药和医术都送到我的药房里去。” 有了这些珍贵的草药,她就能够做出更多的解毒丸和凝香丸了。 长公主的病虽然已经被她治好了,可多年疾病早已拖垮了她的身子,有了凝香丸,她身体的气血也能慢慢恢复,填补亏空,延续寿命。 还有凌老夫人和凌渊那边,她也得送些凝香丸过去。 两人在战场上受的暗伤不少,日积月累下去,怕是难以根治,需得仔细调养才是。 只是要制作这个凝香丸,她还缺了一味草药。 第52章 这个人,她救定了 正愁着,宋知渝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到她之前从沈峰手中抢过来的那个庄子。 庄子后山长满了草药,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她想找的东西。 “露白,明日我们起身去西郊庄子。”宋知渝打定主意,一锤定音。 露白点点头,也没多问,而是抬手指了指其他几个装满了珠宝的箱子,“好,那小姐,其他这些东西都是搬去库房吗?” “都搬到库房去吧。”宋知渝点点头,她的院子里头有一个小库房,装这些东西再合适不过了。 “好,我这就安排下去。”露白应下,抬脚往门外走,顺便准备明天的出行事宜。 * 翌日。 宋知渝坐上马车离开了侯府。 等马车的身影走远,藏在大门后的丫鬟才探头探脑走了出来。 待确认宋知渝彻底离开,她才马不停蹄的回府禀报了。 马车内。 宋知渝眉心狠狠一跳,心中忽的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小姐,您怎么了?”露白见宋知渝沉着脸,有些担心。 “没事。”宋知渝摇摇头,却没忽略这一闪而过的感觉。 难道侯府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可还没等她想明白,马车便缓缓停在了庄子门口。 “小姐,我们到了。” 宋知渝抬手撩起帘子下了车,同露白一起走进庄子。 庄子很大,景色也还不错,但不远处传来的刺耳叫骂声却生生搅乱了宋知渝的好心情。 两人对视一眼,循着声音的方向走去,只见一名长相刻薄,生着一双倒三角眼的中年妇人正叉着腰训斥几名小丫鬟。 “你们几个小贱蹄子给老娘好好干活,不许偷懒,否则老娘扒了你们的皮。 主子们都在京城,现在庄子里就是老娘最大,都听明白了吗?” 季嬷嬷顿了顿,眼神凶狠,话语中满是不屑,“你们现在是奴才,以后也是奴才,一辈子都当不了主子的。 你们要是能像刚从乡下回来的二小姐一样有手段,也不是没可能飞上枝头当凤凰。” “是。”几名小丫鬟抖如筛糠,不敢反驳。 她正得意着,就听见一道清冷的女声自身后响起,“季嬷嬷真是好大的威风啊,竟然想当侯府的主子了?” “你是?”季嬷嬷打量了宋知渝一眼,此时还略有忌惮,没摸清来人的底细之前,嚣张的气焰稍稍有所收敛。 “我家小姐就是你口中的侯府二小姐。”露白瞪着眼,对季嬷嬷贬低她家小姐的话很是不满,对她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季嬷嬷闻言脸一僵,却又顷刻恢复了正常,咧嘴一笑,“原来是二小姐啊,二小姐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啊。” “二小姐尊贵,这儿庙小,怕是容不下您。您还是快些离开才是,免得寻了不开心,遭罪的可是老奴。”季嬷嬷扯了扯嘴角,说话夹枪带棒。 露白抱臂环胸,不屑轻笑,“那你可要失望了,以后我家小姐就是这个庄子的主人了,要离开的应该是你才对。” 宋知渝此次前来,除了寻找制作凝香丸的药材之外,便是想安排自己的人进入庄子。 毕竟这个庄子对她大有用处,她当然要将侯府的人一个个踢出去。 “老奴可没收到消息。”季嬷嬷心生不悦,没将露白的话当回事。 她在这庄子里头独大,无人管束,怎么可能会轻易离开。 再说了,一个才被侯府找回来不久,又不受父兄宠爱的二小姐,凭什么在她面前耍威风。 “二小姐,老奴在这庄子上待了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当真要赶老奴走的话,其他人可不会同意,他们可是得跟着老奴一起走的。 到时候,这庄子里头可就没人咯。”季嬷嬷眼底的轻蔑更盛,她打定主意不离开,甚至出言威胁宋知渝。 庄子上的奴才丫鬟都只听她的话,她要是走了,这些人也得跟着她走。 这事闹大了,自然会引起侯爷的不满。 到时候,她看宋知渝怎么收场。 季嬷嬷可听侯府里的老姐妹说了,这位二小姐粗鄙不堪,比不得大小姐半点。 她处心积虑讨好侯爷和夫人,还有其他几位少爷,都抵不过大小姐的一句话。 季嬷嬷不明白侯爷为什么会将这个庄子给了宋知渝,没准是她使了什么不入流的手段。 “放肆!”露白大怒,没想到一个奴才也敢威胁她家小姐,果然是侯府养的好狗。 但季嬷嬷这番话也是称了宋知渝的意,这庄子上的所有人她都不想要,谁知道会不会给她使绊子呢。 只有拔除所有潜在的隐患,她才能安心。 正想着,就见不远处一群丫鬟正抓着一名衣裳褴褛,头发凌乱的女子经过。 “放开我,我没有偷东西。”女子奋力挣扎,拼命解释,却只得来了一个响亮的巴掌。 “除了你还有谁那么手脚不干净。”为首的绿衣丫鬟嚣张跋扈,撒泼模样与季嬷嬷如出一辙。 宋知渝觉得这道女声有些熟悉,目光不由得落在被抓着的女人身上。 与此同时,女人抬头与宋知渝四目相对,她的眼底瞬间迸发出求生的光芒,亮的刺眼。 她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猛地挣脱开两名抓着她的丫鬟,飞扑到宋知渝面前跪下,“求求你救救我,我没有偷东西,我会被她们打死的。” 因着剧烈的动作,女人的真容显露出来。 虽然脸上布满了青青紫紫的伤痕,可从那裸露的白皙肌肤中也能看出她的长相极美。 宋知渝拧眉,看着眼前冲她求饶的女人,眼神莫名。 “二小姐,这个女人可是个惯犯,您最好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免得惹了一身腥。”季嬷嬷见宋知渝不说话,暗暗瞪了绿衣丫鬟一眼。 女人一颗心瞬间提起,满眼哀求的看向宋知渝,手里紧紧攥着她的裙摆。 “如果我非要管呢。”宋知渝轻笑,不顾季嬷嬷铁青的脸色。 这个人,她救定了。 第53章 粮运贪墨案 宋知渝瞥了绿衣丫鬟一眼,语气平淡,却让人顿觉被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你们说她偷东西,可有证据?” “她都是惯犯了,除了她没有别人,根本就不需要证据。”绿衣丫鬟不清楚宋知渝的身份,仍是气焰嚣张。 “我没偷,是你陷害我。”女人瞪着眼,出声反驳。 绿袖是季嬷嬷的女儿,在这个无人管束的庄子里,就是她们母女俩说了算。 自她被卖进这个庄子起,绿袖就有意无意的针对她,为了不暴露身份,她一再忍让。 可绿袖却得寸进尺,竟还妄想取她性命。 她还没有为父亲母亲报仇,还没有为她苏家几百口枉死的魂灵报仇,她绝不能死! 所以她只能抓住宋知渝这个救命稻草,以自己的性命去搏一线生机。 好在,老天待她不薄。 “就是你偷了我的簪子,这里所有人都能作证。”绿袖得意洋洋,她娘可是这个庄子的管事,她想让苏迎死,苏迎就得死。 谁让苏迎这个不要脸的女人,竟敢勾引她的男人。 苏迎怒瞪着绿袖,不再退让,“这簪子明明就是我的,被你生生夺去,却没想到你还要反咬我一口,狠心置我于死地。” “小姐,苏迎对天发誓,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绝无半句虚言。 绿袖手上的簪子原本是我的,簪身上还刻有一个苏字,那就是证据。”苏迎满眼希冀的望向宋知渝,心中稍定。 她所有的首饰上都刻有一个苏字,那是她及荓那年,母亲送给她的礼物。 之前,她没有说出真相,只是因为没人会替她做主,她说再多也是无用。 可如今,她却十分信任宋知渝。 * 此话一出,季嬷嬷和绿袖的脸瞬间黑了,两人恶狠狠瞪向苏迎,恨不得生撕了她。 她们还以为苏迎好欺负呢,没想到竟然被她摆了一道。 宋知渝给了露白一个眼神,露白瞬间明白,撸起袖子一把夺过绿袖手里的簪子,果然在簪身上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苏”字。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宋知渝拿起簪子,将刻了字的一面展现在众人面前,孰是孰非已经明了。 “一个簪子又不能代表什么,顶多算我看错,误会了她。”绿袖一噎,万万没想到被她欺压良久的苏迎也会有反咬她一口的时候。 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啊,绿袖狠狠瞪了苏迎一眼,见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怒意更甚。 宋知渝把玩着手里的簪子,指腹轻轻摩挲着簪身上的苏字,眸光微闪。 若说她刚才只是对苏迎的身份有所怀疑,如今细细检查过簪子之后,她心中的猜测已然得到了验证。 没想到前世离王宠爱至极的苏侧妃,竟然还藏着这么大一个秘密。 想到三年前震惊世人的“粮运贪墨案”,再结合她前世从离王身上查到的一些线索,宋知渝突然觉得整件事都开始变得有趣起来了。 宋知渝的目光在苏迎身上停留了片刻,而后转向绿袖,见她仍是一脸不忿,似笑非笑道:“你与苏迎同为侯府婢女,却敢公然动用私刑,妄图取她性命。 照王朝律法而言,随意污蔑他人偷窃、动用私刑谋害他人性命者,当受鞭笞之刑。怎么,你是觉得自己可以凌驾于律法之上吗?” 话音刚落,绿袖与季嬷嬷的脸色骤变。 但姜的还是老的辣,季嬷嬷仿佛想到了什么,只失态了一瞬便又恢复了那副鼻孔朝天的样子。 “二小姐,这不过就是两个小丫头之间的小打小闹罢了,又何必闹大呢。 前几天夫人身边的李嬷嬷还给老奴来信,说是夫人很喜欢绿袖这丫头,有意将她提拔到跟前伺候,您也不好拂了夫人的意吧。” 她特意提及沈母,便是想借沈母的名头来压制宋知渝。 宋知渝在侯府本就不受重视,任凭她怎么讨好侯爷和夫人都是无济于事。 绿袖是夫人看上的人,更是开了尊口亲自将人要过去,谅宋知渝也不敢驳了夫人的意,惹夫人不痛快。 季嬷嬷扬起下颚,给了绿袖一个放心的眼神,俨然是胜券在握。 毕竟只要是侯府的人,谁不知道宋知渝有多在乎夫人和几位公子,将他们的事情看得比自己都重要,更别说惹他们不悦了。 宋知渝挑眉,有些失笑。 她何尝听不懂季嬷嬷的言外之意呢,只是可惜季嬷嬷的这些手段用错人了。 宋知渝唇角微勾,拉长尾音,“既然是夫人要的人……” 在季嬷嬷得意洋洋的眼神下,宋知渝陡然话锋一转,将人打了个措手不及,“那我自然更不能如她的意了。” “你知道就好……”季嬷嬷骤然回神,脸上的得意转为不可置信,她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 宋知渝反将了她们一军,迎着绿袖杀人的目光悠悠说道:“母亲若是知晓绿袖的品行如此不堪,想必也不会愿意将人留在身边伺候。 孝字当头,我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养虎为患啊。” 想用沈母来压她,也要看她同不同意。 绿袖气急败坏,嘴里怒骂着朝宋知渝飞扑了过来,眼底划过一抹深深的恶意,锋利的指甲朝着她的脸颊袭去,“你这个贱人,谁让你多管闲事的。 不过是一个从乡下回来的贱种罢了,侯爷和夫人根本就不想认你,你凭什么在我面前耍威风。” 有季嬷嬷护着,上头也没有主子压着,她在庄子里头早就嚣张惯了,自然瞧不起不受父兄宠爱的宋知渝。 “小姐小心!” 见绿袖疯了一般朝她们冲过来,露白瞳孔猛地一缩,惊呼出声。 她正想将宋知渝护在身后,眨眼的瞬间,就见绿袖宛若破布般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地上,连她家小姐的裙摆都没碰着。 第54章 苏尚书是你什么人? 宋知渝若无其事的惮了惮衣裙上的灰尘,对众人震惊的神情不作理会。 看来她自小跟着三哥练功还是有点用处的,虽是花拳绣腿,却能防止疯狗近身乱咬。 “绿袖,我的儿啊,你怎么样了?”季嬷嬷尖叫出声,急忙上前将人扶起,满脸心疼之色。 宋知渝冷下脸,清丽的嗓音如同一柄重锤,重重敲击在季嬷嬷心上,“绿袖以下犯上,季嬷嬷应当认清自己的身份,把自己的女儿教好。 看来这庄子里头的规矩是该好好立一立了,奴才就该有个奴才样。” 季嬷嬷心尖一颤,迎上宋知渝冰冷的眸光,竟隐隐有些后悔刚才没能及时阻止绿袖。 见状,苏迎乘胜追击,知道此时就是解决绿袖,救自己于水火的大好时机,“二小姐,除了这根簪子,绿袖还以奴婢偷她的东西为借口,将奴婢房中的首饰全部据为己有。 那些首饰上都刻有苏字,您若是信得过奴婢,大可派人到绿袖房中一搜便知。” 宋知渝轻飘飘扫了她一眼,不置可否,派露白到绿袖房中找首饰。 “你们不许去……”绿袖慌了,可刚被宋知渝踹了一脚,只觉得心口处火辣辣的疼,连阻止的力气都没有了。 季嬷嬷倒是想阻止,可却被露白一把推开,拦都拦不住。 在场其他人都缩在角落不敢动弹,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论是宋知渝还是季嬷嬷,都不是他们能得罪的。 可看着季嬷嬷这副狼狈的模样,他们心中竟隐隐有些痛快。 “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点把她给我拦住!”季嬷嬷急的破口大骂。 宋知渝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季嬷嬷何必着急呢。” 还未等季嬷嬷开口,房内便传来了动静。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露白便提着一个包袱走了出来,“小姐,这些首饰都在这里了。苏迎说的没错,绿袖房中的每一件首饰上都刻上了苏字。 一根簪子可以说是巧合,那这一堆首饰也是巧合吗?” 露白跟在宋知渝身边久了,将她身上的气势学了个几分,脸一沉,足以将季嬷嬷母女俩唬住。 首饰上镌刻着的“苏”字极小,如果不细看,怕是没人会注意到这一细节。 “人赃并获,你还想狡辩吗?”宋知渝冷冽如寒潭般的眼眸紧紧盯着绿袖,身上气势极强,让她心生恐惧,不自觉臣服,辩驳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 “绿袖不守规矩,以下犯上,鞭笞二十。季嬷嬷教女无方,有意包庇,掌嘴二十。” 宋知渝随手指向一名丫鬟,“你来执行。” 话落,两人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惨白下去,身子瞬间抖如筛糠。 二十鞭下去,她们还有活路吗? 所有人都站在原地,亲眼看着两人受刑,而后又看着她们被像丢破布一般丢出了庄子。 这一番震慑让在场众人暗暗心惊,看来这位二小姐并非如传言中说的那般卑微柔顺啊。 反倒是雷厉风行,心狠手辣的主,一出手便直接将嚣张跋扈的季嬷嬷赶出了庄子,丝毫不怕侯爷和夫人问责。 解决完季嬷嬷母女俩,宋知渝抬脚走进其中一间空屋子,苏迎紧随其后。 一进门,苏迎便直挺挺朝她跪下,“多谢小姐救命之恩,小姐的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 宋知渝背对着苏迎,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可她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却让苏迎冷汗直冒,“苏尚书是你什么人?” “小姐……”苏迎的喉咙口似是被沙砾堵住了,久久都未曾开口。 “普通人家可用不起这么好的首饰,听闻苏尚书苏夫人爱女如命,特意在爱女及笄之日在珍宝阁为她打造了一套独一无二的首饰,镌刻苏姓,以求爱女平安一生。”宋知渝将手上的包袱放在桌上,食指轻点桌面,拉回了苏迎的思绪。 三年前的“粮运贪墨案”致北临一战大败,临天王朝损失惨重,天子大怒,苏家满门抄斩,无人幸存,却不曾想还有漏网之鱼。 因着关心远在京城的裴清砚,宋知渝便对京城之事多有打听,也从中了解到了不少关于苏家的事。 苏迎看着宋知渝的背影,知道自己的身份彻底瞒不住了,索性破罐子破摔。 “苏尚书正是家父。” 她顿了顿,周身萦绕着浓重的悲伤,“奴婢本名苏萤,三年前苏家因“粮运贪墨案”一事被满门抄斩,父亲和母亲偷偷将奴婢护住送出府,保住了奴婢一条性命。 奴婢为求生路,不得不隐姓埋名,苟且偷生。却不曾想受人蒙骗,被卖进了庄子里头。” 在庄子里她虽然一直受到绿袖的打压和欺辱,可却能很好的隐藏住自己的身份。 她一直在等待时机为苏家平反,手刃仇人,可她终归能力有限,什么也做不了。 苏迎激动的双眼通红,霎时泪如雨下,“小姐,苏家是冤枉的。我父亲并未贪墨,这一切都是离王的阴谋啊。” 她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不吐不快。 闻言,宋知渝眼神一凛,轻敲桌面的手骤然停下。 她本想利用苏迎对付离王,却没想到两人之间隔着血海深仇。 难怪前世受尽离王宠爱的苏侧妃最后会落得那样一个下场。 “离王拉拢我父亲不成,便在军饷上动手脚,不仅害我苏家满门抄斩,还害得数十万将士惨死沙场。 这些话都是父亲亲口告诉我的,绝对不会有假。离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他不得好死!”提及离王,苏迎便恨的咬牙切齿,更恨不得生啖其肉。 宋知渝转过身,不动声色的目光在苏迎身上来回逡巡,语气不明,“你说粮运贪墨案与离王有关,你可有证据?污蔑皇子可是大罪。” 闻言,苏迎的心骤然冷寂下来,“父亲曾同我说过,当年他运送粮草至边境,途中行经凉州,在凉州停留过一段时间。 除了凉州刺史,再无人接近过那些粮草。可当我父亲为自己辩解之时,凉州刺史却惨遭灭门,死无对证,这个罪名就这样安在我父亲的头上。” “为了替苏家平反,我去过凉州,也得到了一些线索。当年的灭门惨案下,可能还留有活口。 凉州刺史不可能不给自己留下后路,而那个活口,一定知道内情。” 苏迎越说越激动,如果不是害怕被离王的人发现,她不可能迫于无奈放弃调查凉州刺史灭门惨案一事。 线索到这,便彻底断了。 第55章 冤家路窄 宋知渝蹲下身,纤细玉指轻轻抚过苏迎脸上狰狞的伤疤,嘴角噙着一抹浅笑,“凉州灭门惨案已经过去了三年,哪怕当时仍有活口,可你又怎么能确定这个人没有落到离王的手上? 凭你一己之力,尚且连自己都护不住,又如何能替父申冤?替你苏家几百口亡魂报仇呢?” 这番话虽然伤人,可却不无道理。 苏迎无力的瘫软在地,心中清楚以她如今的实力想要扳倒离王,无异于是蚍蜉撼大树,痴人说梦。 可她忍辱负重活下去,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替苏家正名,手刃仇人。 见苏迎一脸失魂落魄,俨然失了生气的模样,宋知渝悠悠站起身,在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 半晌,带着蛊惑性意味的嗓音自苏迎头顶响起,将她的思绪拉回,“你想报仇也不是没有可能,我可以帮你。” 闻言,苏迎猛然抬头,满脸的不可置信,可她泛着泪珠的眼眸中又夹杂着丝丝惊喜与无措。 宋知渝无暇理会她过于震惊的神情,声线依旧平缓,“我能给你接近离王的机会,至于能不能入他的眼,接近他,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二小姐……为何要帮我呢?”苏迎惊喜过后便是困惑,她怔怔盯着宋知渝白皙似玉的脸庞,心脏处传来异样的情绪。 自苏府被抄,父亲母亲枉死后,她便再未从旁人身上体会过被帮助、被信任的感觉。 而宋知渝是第一个愿意帮助她的人。 “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啊。”宋知渝上挑的眼尾处隐隐显露出一抹猩红,艳丽而又邪魅。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苏迎可是她手上用来对付离王最锋利的那把刀。 苏迎想替父申冤,还苏家清白,而她想要离王的命,也想要打碎沈锦书的美梦,她们各取所需,宋知渝很乐意拉苏迎一把。 “听闻离王年少时曾有一位感情深厚的表妹,两人情投意合。只可惜表妹身份低微,配不上离王。 程贵妃也不会任由一个毫无地位的女子阻碍她儿子的前程,便狠心将那名女子送出了京城,断了两人的来往。 谁料行车途中发生意外,女子香消玉殒,自此成了离王的心中月。 在此后几年,离王一直私下搜寻与那位表妹长相相似的女子,金屋藏娇,无人知晓。” 宋知渝从暗阁处调查到离王这些秘辛之时,脑中的迷雾才逐渐散去,一切似乎都有迹可循。 “您的意思是?”苏迎脸上有着片刻的怔愣,她隐隐猜到了什么。 宋知渝弯下腰,抬起苏迎的下颚,细致查看起她脸上的伤疤,莞尔一笑,“你这张脸就是最好的武器。” “可我脸上的疤……”苏迎欲言又止,对这道疤又爱又恨。 当初若不是因为脸上这道疤,她可能就不止是被卖进庄子当丫鬟这么简单了。 可如今也是因为这道疤,阻碍了她复仇的计划。 “你脸上的伤我会替你治好,但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人了。”宋知渝松开手,给足了苏迎考虑的时间。 苏迎毫不犹豫应下,表明自己的立场,“只要能报仇,苏迎这条命便是属于小姐的。” 自宋知渝将她从绿袖手中救出之时,苏迎便在心中暗自发誓,要终生效忠于她,永不背叛。 “好,我记住你的话了。”宋知渝轻笑,递给苏迎一瓶药膏。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宋知渝既能救下苏迎,给她活下去的希望,自然也能让她生不如死,后悔背叛。 “将这药膏涂抹在脸上的伤口处,每日三次,三日后我会再过来给你治疗的。”宋知渝将药膏的使用方法仔仔细细的说与她听。 宋知渝看过苏迎的伤口之后,对她的情况也有了更为深入的了解,心中已然有了治疗的法子。 她的脸是被利器所伤,因着伤口处理不当而日渐溃烂,伤疤愈显狰狞,导致治疗难度加大,需要耗费不少心力治疗才能恢复如初。 “之前侯府那些下人我已经将他们都打发到外院去了,你的身份不会暴露出去。 但在你的脸伤治好之前,你最好还是先别出去了。治疗的过程可能会很痛苦,希望你能承受得住。” 临走之前,宋知渝又交代了几句。 苏迎重重点头,满含感激,将宋知渝的话放在心上。 她的脸早点治好,也就能早点替父亲申冤了。 只要能报仇,她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 * 凤音山。 宋知渝此次前来西郊庄子的目的就是为了采集制作凝香丸的草药,却没想到还有苏迎这个意外之喜。 果不其然,宋知渝在庄子的后山上发现了一大片野生草药,其中就有制作凝香丸需要的那味药材,看起来量还不少。 宋知渝面露喜色,将需要到的草药都采进背篓里,将背篓装的满满当当。 “小姐,这些草药够了吗?”露白身后的背篓也都装满了,还险些溢了出来。 宋知渝点点头,“够了,我们先回去吧。” 两人刚走出几步,路边的草丛中忽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宋知渝耳朵微动,眼神一凛,察觉出不对劲,一把拉住露白的手腕,不让她再继续往前走。 “小姐,怎么了?”露白见宋知渝脸色凝重,一颗心也慢慢提起,下意识将宋知渝护在身后。 话音刚落,荒草丛生的角落里突然走出来两名人高马大的男子,语气轻佻,落在两人身上的眼神粘腻的让人恶心。 “小美人还挺警惕的。” “你们是谁?”露白张开双臂挡在宋知渝前面,双眼瞪的浑圆,话中满是防备。 长满络腮胡子的高大男子放声大笑,一说起青风寨便是一脸倨傲,“老子可是青风寨的三当家,连朝廷都得敬我青风寨几分薄面,小美人还是乖乖跟我回去当压寨夫人吧。” 说罢,他抬起腿就朝两人逼近,毫不掩饰眼底的恶意。 听到“青风寨”三个字,宋知渝平静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波动,眼底覆盖冰霜,周身温度骤然降低。 当真是冤家路窄啊。 第56章 用沈家人身上的东西来抵 “青风寨的三当家啊……” 宋知渝扯了扯嘴角,眼底划过一道暗芒,而男人显然并未注意到她的变化,脚步不停。 在男人的手即将碰上她的脸庞之时,宋知渝手一动,藏在袖口处的匕首脱鞘。 只见泛着冷意的银光一闪,男人的手指被齐根砍断,鲜血瞬间飞溅而出。 “啊!” 男人嘴里发出一道划破天际的惨叫,捂着不断流血的断指冷汗直流。 宋知渝的动作极快,十分干净利落的让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她拿出锦帕细细擦拭着刀锋上的血迹,神态自若,对眼前的惨叫声充耳不闻,仿佛刚才伤人的不是她一样。 “青风寨的人,我见一个杀一个。”宋知渝唇角轻扬,眼底迸发出无尽的冷意让人胆寒。 她跟青风寨的仇,自然要好好算算。 前世,离王与青风寨互相勾结,两方各取所需,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青风寨在离王的庇护下安然存活,次次都能躲过朝廷的围剿,而离王则需要青风寨献上去的银两以及粮草,用以招兵买马,壮大他自身的势力。 沈锦书也清楚离王和青风寨合作的事情,她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就能将沈晏西救出来,可她却为了维持自己在离王心中的美好形象而放任不管。 最后更是在她深入虎穴将沈晏西救出来的时候挑拨离间,怂恿沈晏西将受伤的她推进贼窝,还让青风寨寨主生生打断了她的双手。 这一桩桩一件件,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不论是沈家人,还是青风寨,一个都别想跑。 正好今日这青风寨的三当家撞到她头上来了,她要是不做些什么,怎么对得起她前世受的那些苦呢。 见状,另一名黑衣男子面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起,从来没有人敢如此挑衅青风寨,“放肆!你竟敢伤了我们青风寨的三当家,我看你是活腻了。” “给我杀了这个贱人!”三当家惨白着脸色怒吼出声,话中充斥着无尽的恨意。 “是。”黑衣男子咬牙应下,双手作鹰爪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宋知渝袭来。 劲风划过脸庞,宋知渝眼一沉,将露白往身后一推,侧身躲过男人的攻击,手中的银针甩出,却被他迅速躲开,连衣角都没沾到。 “雕虫小技。”男人不屑轻嗤,并未将宋知渝放在眼里。 “是吗?”宋知渝诡异一笑,在男人转身的瞬间,手中的毒粉扬出。 “你对我做了什么?”男人满脸惊恐,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开始发黑的手脚,只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男人正欲攻击的动作放缓,被宋知渝轻松躲开,匕首横在他的脖颈处,贴近皮肉。 “下辈子记得做个好人,千别再碰上我了。”宋知渝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腕,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道,而后干脆利落的抹了他的脖子。 男人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死不瞑目。 三当家目眦欲裂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对上宋知渝黝黑深邃的眼眸,色心早已被恐惧碾压。 “你要是杀了我,就是与青风寨为敌。”他暗自吞了口唾沫,一步一步往后退。 宋知渝停住脚步,突然不想杀他了。 “想报仇的话,就来承恩侯府找我。青风寨,侯府还不放在眼里。” 这一句话将青风寨对承恩侯府的仇恨拉至高峰,宋知渝满意的看着三当家连滚带爬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不明显的弧度。 青风寨寨主睚眦必报,手段狠辣。她今日杀了青风寨的人,他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就让侯府去替她承受青风寨的怒火吧。 只希望她给侯府准备的这份大礼,侯府能承受得住啊。 * 承恩侯府。 宋知渝的马车稳稳停在侯府大门口时,躲在不远处望风的小丫鬟双眼骤然睁大,难掩惊恐之色。 看着宋知渝下了马车径直朝着松溪院的方向走去,小丫鬟急的跺脚,急忙从暗处跑出来,拦在宋知渝面前。 “二小姐,夫人在找您呢。您回来的正好,快随奴婢去见过夫人吧。”小丫鬟挡在宋知渝跟前,明显不想让她回去。 “不见。”宋知渝直截了当,绕过小丫鬟就往松溪院的方向走。 小丫鬟一脸惊愕,没想到宋知渝竟然不按常理出牌,又急忙上前将人拦下,“二小姐,夫人有事找您,您一定得过去一趟啊。” “你千方百计拦着我,难道是我这松溪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宋知渝冷笑出声,犀利的眸光直直盯向小丫鬟,不怒自威的气场霎时让她软了腿,浑身颤栗。 宋知渝抿平唇角,挥手将人扫开,大步流星往前走,“滚开,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二小姐……” 小丫鬟犹豫着要不要上去拦人,腿还未动,手腕就被露白紧紧抓住。 “老实呆着。”露白轻斥一声,将人牢牢抓在手中,抬脚跟上宋知渝的步伐。 宋知渝刚走到松溪院门口,就听到里头传来阵阵搬动东西的声响,嘈杂刺耳,让人顿感不悦。 她的眉头紧拧,一把推开紧闭的大门。 “吱呀~” 推门的声响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众人纷纷徇声望去,却在见到宋知渝的瞬间脸色大变。 入眼便是一片狼藉的景象,她精心培育的草药被人随意丢在地上踩踏。 “住手!” 宋知渝的眼神仿佛淬了寒冰一般冷冽,让他们不自觉臣服,抬着东西的手一动也不敢动。 林管家硬着头皮走上前,扯着嘴角笑了笑,“二小姐回来了啊,老奴今早忘记跟您您说了。 侯爷给您在大少爷的院子旁边置办了一个新的院落,那儿离正院近,方便您随时过去。” 宋知渝淡淡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给你一柱香的时间,把那些搬走的东西全部给我放回原位。记住,是全部! 至于这些被你们损坏的草药,如果不能赔给我一模一样的成色,那就用沈家人身上的东西来抵吧。” 第57章 惹到二小姐,侯爷算是踢到铁板了 闻言,林管家心中大骇,脸上的假笑险些维持不住,在宋知渝略显压迫性的注视下,不自在的抬手擦了擦额头上不断冒出的细汗。 他斟酌了一下说辞,正欲开口解释,就听见宋知渝冷笑一声,犀利冷硬的目光在院子中的所有人身上扫过,“在我回来之前,所有人都不许踏出这个院子一步。这笔账,我要好好算。” “你们毁坏的每一株天星草,我都会从沈家人身上讨回来。”说罢,她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在场众人皆被她身上骇人的气势震慑住,浑身僵硬的不敢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宋知渝离开。 “二小姐……”林管家看着宋知渝气势汹汹的背影,心里突然“咯噔”一声,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自落水一事后,二小姐的性情大变,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任人拿捏的小姑娘了,就连嚣张跋扈的三小姐都折在了她的手上。 更别提二小姐身后站着的长公主府和凌国公府这两个庞然大物,都是出了名的护短,绝不是如今的侯府可以得罪的。 想到如今还在刑罚堂受苦的四公子,林管家不由得苦笑出声,懊恼自己没能将人劝住。 惹到二小姐,侯爷算是踢到铁板了。 * 正院。 “父亲,这些东西都是长公主府和凌国公府送给知渝的贺礼,您这样做是否有些不太妥当?”沈慕寻垂眸看着地上几大箱的珍宝,面露纠结之色。 他将钱财视为身外之物,一心痴迷于医术,又自视清高,对沈峰的做法颇有微词。 沈峰一脸理所当然,私心里他早就将这些东西视为所有物了,“有何不妥?这些东西本就是送给侯府的贺礼,理应充入公中,岂能被她独吞。 更何况,侯府养了她这么久,也是该到她报答的时候了。” “可是……”沈慕寻欲言又止,还是觉得这样做不太妥当,却无从反驳。 这事要是传扬出去,外人指不定怎么笑话他们侯府呢。 见沈峰的脸色发沉,隐隐有发怒的迹象,沈明翊急忙出声,将一本泛黄的书本塞进了沈慕寻手中,止住他接下去的话头,“二哥,这个给你。” 沈慕寻低头,却在看清书本上的笔墨之时,紧拧的眉头瞬间舒展,眼底迸发出璀璨的光芒,平稳的声线甚至有了一丝颤抖,“这是扶兰大师的手札!” “二哥不是一直都很敬仰扶兰大师,想学习他的治疗之法嘛,刚巧凌国公府送来的贺礼中就有一本扶兰大师的手札。 这里头详细记录了多种腿疾之症以及治疗方法,如果二哥能参透这本手札,没准大哥的腿就有救了。”沈明翊惯会把控人心,一出手便能准确捏住沈慕寻的七寸。 见沈慕寻目不转睛盯着手札,眼底的狂热更甚,沈明翊不禁摇头失笑。 他这个二哥一心痴迷医术,在他眼中,这本破手札只怕是比那十几箱珍宝都值钱。 “你说的不错,只要我能掌握扶兰大师的治疗方法,大哥的腿就有希望了。”沈慕寻大喜,爱不释手的翻看着手札,俨然已经将刚才的话都抛之脑后了。 有了扶兰大师的手札,他治好沈遇舟的胜算就更大了。 沈峰放声大笑,抬手拍了拍沈慕寻的肩膀,面露欣慰,“好,为父相信你。只要你能治好你大哥的腿,承恩侯府的荣华便指日可待了。” 沈遇舟是临天王朝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自小就被侯府寄予厚望,只等时机一到便可请封世子。 岂料一场意外将他们打的措手不及。 如果不是因为他断了腿,侯府也不会没落至此。 倘若沈慕寻真能治好沈遇舟的双腿,承恩侯府恢复昔日的荣华也是迟早的事。 “我一定不会让父亲失望的。”沈慕寻重重点头,不管是为了承恩侯府,还是为了自己,他都一定要治好大哥的腿,让他重新站起来。 没有宋知渝,他也一样可以治好大哥。 “父亲,这些东西您打算怎么处理?”沈明翊眸光微闪,骨节分明的大手指向剩下的几箱珍宝。 他也惦记上了这些东西,眼底难掩贪婪之色。 有了银子,他就可以补上几间铺子近日的亏损,还能将生意做的更大。 他如今缺的就是银子。 “如山最近正是上升的关键时期,我们可不能拖他的后腿啊。他是为父的亲传弟子,耗费了大量的心力栽培。他出息了,侯府自然也能沾光。 可你也知道因为楚太傅那件事,为父在朝中的处境甚是不妙,更是牵连到了如山。为了让如山的仕途好走一些,也为了侯府的未来,这些银子还是得花。”沈峰将自己的盘算说了出来,但他并不是征求沈明翊的意见。 “至于你那铺子的事,就暂且先搁置下来吧,如山的升迁更为重要。”他清楚沈明翊的想法,可却并未将他放在心上,轻飘飘一句话就将沈明翊打入了地狱。 满身铜臭味的商贾,怎配与朝堂重臣相提并论。 看来恢复侯府昔日荣华的重任,只能交给沈如山了。 闻言,沈明翊脸上的笑容一僵,没想到父亲竟然要花那么多银子给沈如山打点关系,却对他的事置之不理。 明明他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啊,他为何要如此偏袒一个外人? 直到这时,沈明翊终于体会到了宋知渝曾经的感受,只是此时他还并未发觉。 “父亲……”沈明翊心中不忿,还想说些什么,就被不远处传来的一阵巨大声响打断了话头。 “嘭!” 正院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宋知渝冷着脸站在门口,在一众下人的围堵中慢慢走了进来。 下人们眼神警惕,举着木棍一步步后退,不敢伤到宋知渝。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宋知渝可不是曾经那个无权无势,任由他人欺辱的侯府二小姐了,而是三位贵人的救命恩人。 谁不知道那三位贵人是出了名的护短啊,借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伤她分毫。 第58章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逆女!你这是想要造反吗?”沈峰脸色铁青,眼底燃起熊熊烈火,怒意在心中不断升腾,指着宋知渝的手都在颤抖。 实在是太嚣张了,沈峰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霎时怒火中烧。 宋知渝走到沈峰跟前停下,抬眸与他四目相对,身上的气势丝毫不弱,“没想到堂堂承恩侯,竟做出抢占他人珍宝的无耻之事。 要是让天下百姓知晓承恩侯府的做派,想必是极为不齿吧。” “简直一派胡言!”沈峰拉着脸,愤愤甩袖。 侯府里的东西,本来就都是属于他的,何来抢占一说。 沈明翊也站了出来,说的冠冕堂皇,“宋知渝,长公主和凌国公府送来侯府的贺礼,照侯府的规矩,自然应当充入公中才是。 你若不是沾了侯府的光,长公主和凌国公府又怎会如此器重于你。” 心中的偏见让沈明翊一直觉得,宋知渝如果不是顶着侯府的名头,单凭她乡野村姑的身份,根本就入不了长公主的眼,更没机会给长公主治病。 宋知渝能有今天,全都是沾了侯府的光,报答侯府也是应当的。 闻言,宋知渝扯着嘴角,丝毫不震惊于沈家父子厚颜无耻的模样。 毕竟,早在前世,她就已经见识过他们的真面目了。 但宋知渝还是会被沈明翊这番言论气笑,不由得反唇相讥,“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啊,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我能治好长公主凭的是我自己的本事和医术,可不是靠你那一张只会颠倒黑白的嘴,也不是靠一个逐渐没落的侯府名头。 沈二公子没能治好长公主的旧疾,是不想吗?” 这把火无端烧到了沈慕寻身上,对上宋知渝带笑的眼眸,他只觉得难堪,暗自攥紧了手中的手札。 他也曾毛遂自荐给长公主治疗过,可结局总是不尽人意,效果更是微乎其微。 在医术造诣这方面,他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比不上宋知渝。 正当他心绪低落之际,一只软若无骨的柔荑轻轻抚上了他的肩头,温声细语的安慰。 “二妹妹这话未免太过伤人了,这些年二哥一直在精进医术,早已今非昔比。你怎能一句话就否认掉他的努力呢,还望二妹妹慎言。” 收到消息急忙赶来的沈锦书一脸的不赞同,清丽温柔的嗓音缓缓响起,出言维护沈慕寻,倒衬的宋知渝像个恶人。 “书儿……”沈慕寻一脸感动,脸上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原来书儿是懂他的。 有书儿这个妹妹,是他三生有幸。 沈锦书转过身,笑的温柔,“二哥,我一直都相信你。” 两人之间的对话传进了沈峰的耳中,他满意的点点头,不愧是他亲自教养出来的女儿,就是大方得体,有大家闺秀的气度。 宋知渝连书儿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沈峰的面色缓和了不少,仿若恩赐一般的语气不禁让宋知渝发笑,“从今日起,你就搬离松溪院吧。 本侯在正院这边给你置办了一个院落,比之松溪院好的不是一丁半点。这些珍宝便先收入库房,等你需要时候再拿出来便是了。” 宋知渝心中冷笑,她要是真应下了,只怕等到她需要的时候就只剩一个空箱子了。 被沈家人吞进肚子里的东西,又怎么能指望他们轻易吐出来呢。 “我不说第二遍,半炷香之内,把这些东西给我原封不动的还回去。 否则,我不介意让京城百姓都来见识见识侯府的无耻做派。”宋知渝可不惯着他们,属于她的东西,侯府的人别想染指。 “你在威胁我?”沈峰眉头紧锁,盯着宋知渝的眼神似是淬了毒一般可怕,语气阴恻恻的。 宋知渝勾起唇角,无所谓的耸耸肩,“你说是那便是了。” 她确实是在威胁沈峰,像他这般在意面子的人,自然不会容许损坏侯府名誉的事情发生。 招数不在老,管用就行。 “二妹妹,怎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你不应该……”沈锦书又适时站了出来。 “啪啪啪~” 她的话还没说完,清脆的巴掌声就接连响起,她的两边脸颊上布满了几个鲜红的巴掌印,直接将她打懵了。 “我辛苦培育的天星草被你们毁掉了,只给你几巴掌已经算是便宜你了。”宋知渝收回手,掌心虽是一阵火辣辣的痛,可她却感觉无比畅快。 看着沈锦书变脸,恨不得生吞了她却还顾忌着场合冲她笑脸相迎的模样实在是有趣极了。 “二妹妹,如果你有气就冲我发好了,不要再为难父亲和哥哥们了,他们是真心待你的。”沈锦书捂着脸,压下心中的恨意,晶莹的泪珠在眼眶中流转,欲掉不掉的模样分外惹人心疼。 “好啊。” 闻言,宋知渝欣然应下,不顾沈锦书难看的脸色,抬手又是一巴掌重重扇在她的脸上,毫不留情。 只一瞬,沈锦书的脸庞就肿了起来。 沈明翊反应过来,见沈锦书柔白的面庞已然充血,急忙上前几步抓住宋知渝的手腕狠狠捏紧,厉声呵斥,“宋知渝,你给我住手!书儿不是你能动的人。你再敢伤害她,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他的话刚说完,迎面便而来的是重重的一巴掌,直接将他的脸都扇到了一边,可见宋知渝的力道之大。 宋知渝甩甩手,手掌有些发麻,笑意不达眼底,“脸皮可真厚。” 听到这句嫌恶的话,沈明翊心口仿佛堵上了一团棉花,难受得慌。 被打的人是他,被嫌弃脸皮厚的人还是他。 沈明翊气了个倒仰,胸口剧烈起伏,脸上万年不变的假笑终于有了裂痕。 他也算是体会到沈晏西每次都被宋知渝气得跳脚的感受了。 “二哥你怎么样了?”沈锦书捧着沈明翊的脸仔细查看,面上难掩担忧。 “我没事,倒是你这个傻瓜,永远不为自己着想。”沈明翊心一暖,见她即使自己受了伤,也要第一时间来关心他,对沈锦书的疼爱更甚。 第59章 你别给脸不要脸 沈锦书顶着一张高高肿起的脸庞,泪眼婆娑,似是被欺负惨了,“三哥,比起自己,我更关心你们。” 而后,她扭头看向宋知渝,温声劝慰,“二妹妹,再怎么样,你都不该对三哥动手。 女儿家的名声最为重要,这件事要是传了出去,百姓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 她叹了口气,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神黯淡了不少,又接着说道:“我知道你现在有长公主和太子殿下撑腰,自然不惧这些流言蜚语,所以才能如此有恃无恐。 可他们堵不住百姓的悠悠之口,二妹妹应当为自己想想才是。” “书儿,不用跟她说那么多。宋知渝就是个白眼狼,你待她再好,她也不会感激你半分的。” 沈明翊眼神幽暗,深邃的双眼中潜藏着无尽的恶意,冰冷的眼神像是在看仇人一般,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了。 “当初她被沈锦绣兄妹俩欺负的时候,是大哥出手帮了她。可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记仇不记恩。 明明可以治好大哥的双腿,却因为记恨着大哥对她的误会而不愿出手相救,眼睁睁看着大哥饱受折磨。” 宋知渝嗤笑一声,没心情与傻子论长短,“说完了吗?我今日来这可不是跟你们叙旧的,而是来算账的。” 沈明翊私心里就不认为他有错,更不承认侯府对她造成的伤害。 他只看到了沈遇舟帮她解围,却没看到她对沈遇舟的付出。 再多的恩情,她都还尽了,她并不欠他们。 “天星草有价无市,想必沈二公子应当很清楚,我可没有诓你们。 说吧,侯爷打算怎么赔偿我?”宋知渝随意倚靠在柱子上,抱臂环胸,姿态肆意,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兄妹情深的戏码。 对上沈峰三人投来的询问目光,沈慕寻微微颔首,对宋知渝的话不置可否。 他自小就与各种草药打交道,也算见识过不少名贵药材,自然知晓天星草的珍贵之处。 宋知渝能培育出天星草,想必也是花了大功夫,耗费了大量的心力,也难怪她会这般生气。 院子里的空气忽的沉寂下来,缩在角落里的下人们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殃及池鱼。 “还有我库房中的那些贺礼,也要一个不落的给我还回去。损坏一件,我便拿沈明翊身上的东西来抵,说到做到。”宋知渝彻底撕破脸皮,眼底的讥诮一闪而过。 要不是为了接下来的计划能够顺利进行,她早就脱离侯府了。 “侯爷若是不想见到一个缺胳膊断腿的儿子,最好照我说的做。毕竟,我的耐心可不多。”宋知渝晃了晃系在腰间的令牌,牌面上硕大的“湘”字映入他们眼帘。 “你敢!”沈峰暴喝出声,正欲发作,却在看见令牌的一瞬间熄了火。 见此令牌如见长公主,沈峰暗暗心惊,万万没想到长公主竟然连皇帝御赐的令牌都送给了宋知渝,足以见她对宋知渝的重视。 宋知渝皮笑肉不笑,“你大可以试试看我到底敢不敢。” 两人剑拔弩张,互不相让,周身萦绕着沉重可怖的气息。 一时间,寂静空旷的院子中,针落可闻。 沈峰沉着脸,面对宋知渝的步步紧逼心生不虞,只好将火气都撒在林管家身上,“林管家,这是怎么回事? 本侯不是让你们帮二小姐搬东西到新的院子里嘛,你是怎么办事的?” 林管家大惊失色,砰的一声直挺挺跪在地上,头压的极低,“侯爷赎罪,这件事是老奴的疏忽,是老奴没有管好手底下的人,这才让他们犯下大错,毁坏了二小姐精心培育的草药。老奴这就去将那些奴才带过来,任由二小姐处置。” 说罢,林管家抬头看了沈峰一眼,见他点头,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抬脚就往门外走,生怕晚了一步。 宋知渝叫住人,倚靠在柱子上的脊背缓缓挺直,“慢着。那些下人不过是听命办事的,主子发话,他们哪有不从的道理。 侯爷不会想用几个下人就来敷衍了事吧?我还是那句话,命令是谁下的,就由谁来承担这个责任。” 她这句话说的清楚明白,俨然是将沈峰身上最后的遮羞布都扯了下来。 完好无损的天星草,或者是沈明翊的手指,他们只能选一个。 “宋知渝,你别给脸不要脸。”沈明翊冷下脸,拳头握的咯咯作响,显然在极力压抑着心中的怒气。 父亲已经给了她台阶,她不顺着台阶下也就罢了,还一直咄咄相逼,实在是欺人太甚。 “脸面是自己挣的,可不是靠别人给的,至少我不会做出侵占他人财宝这等厚颜无耻的事。”宋知渝抬脚走近几人,脸上挂着让人刺眼的微笑,语气平淡无波,却将侯府众人都骂了进去。 见状,沈明翊心生警惕,下意识将沈锦书护到身后,挡住宋知渝,离她好几步远。 “宋知渝,你真当以为你有长公主撑腰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了吗?你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沈明翊冷静下来,恢复了些许理智。 他可不信这偌大的侯府里头,没有能治得住宋知渝的人。 宋知渝掀起眼睑,淡淡瞥了他一眼,而后转过头看向沈峰,“我的耐心有限,不知侯爷考虑的如何了?” 沈峰阴沉着脸没说话,不论哪个选择,都是对他,乃至于对侯府权威的挑衅。 他要是真应下宋知渝的条件,以后想拿捏她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可长公主和凌国公府那边,他也不好得罪,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 宋知渝可不管沈峰心里百转千回的想法,不给她一个满意的交代,她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至于沈家人是否会对她更加不满和厌恶,那就不是她要关心的事情了。 第60章 该走的人不是你 此时,沈锦书越过沈明翊,走上前拉住宋知渝的手,婉转清丽的嗓音打破了眼前的僵局,“二妹妹,不小心毁坏了你精心培育的天星草,确实是我们的不是,我也很能理解你的心情。 但你又何必为了区区几株草药硬要逼迫父亲和哥哥给你一个交代呢,你们可是血浓于水的亲人啊。” 她说的一脸情真意切,如果不是宋知渝看到了她深藏在眼底的不耐与冷漠,或许还会觉得她是真的为了沈峰父子俩着想。 “然后呢?”宋知渝忍住抽回手的冲动,一时来了兴致,想看看她接下去还能说出些什么不要脸的话来。 闻言,沈锦书脸一僵,没想到宋知渝会是这个反应,怔愣了片刻,挂在脸上的泪珠欲掉不掉,显得分外滑稽。 可沈锦书还是那个沈锦书,她很快便整理好表情,又接着说道:“我知道你怨我夺走了父亲和哥哥的宠爱,夺走了你的身份,但这一切都并非我本愿。 我也知道你做这些事情都只是为了得到哥哥们的关心和宠爱罢了,并不是真的想伤害他们。 为了侯府,也为了几位哥哥,我愿意离开侯府。从此以后,哥哥们的眼里只会有你一个妹妹。” 她故技重施,却是并非真心想要离开侯府。 “书儿!你在胡说什么,侯府就是你的家,你就是我们唯一的妹妹,没人可以赶你走,更何况该走的人也不是你。”沈明翊急切出声,生怕沈锦书真的因为他们离开侯府。 沈锦书用手帕擦拭着眼角的泪珠,我见犹怜,明明已经伤心到极致,却还仍要出言替宋知渝解释,“三哥你别说了,我是自愿离开的,跟二妹妹没有任何关系。” 可她这番解释聊胜于无,只会让沈明翊更加厌恶宋知渝,加剧两人之间的隔阂。 宋知渝抬眸看向双眼猩红,额头青筋暴起,失了往日冷静自持翩翩公子模样的沈明翊,心中不由得嗤笑一声。 真是蠢货一个,难怪会被沈锦书耍的团团转,丝毫不见商贾的精明本色。 “行啊,那你走吧,我不拦着你。”宋知渝不按常理出牌,直接侧过身给沈锦书让路。 沈锦书眸光微闪,心中的计划又一次被宋知渝打乱。 现在的宋知渝让她捉摸不透,两人交锋了几个回合,她显然已经落了下风。 但没关系,只要几位哥哥永远都在乎她,都站在她这一边的话,那她就不会输。 沈锦书点点头,露出一副眷恋不舍的神情,慢慢松开宋知渝的手,“好,既然这是二妹妹想要的,那我便如你所愿。 只希望我走了以后,你不要再为难父亲和哥哥们了。” 倏地,宋知渝眉头一皱,感觉到手上传来的刺痛,冷着脸将沈锦书的手甩开。 “啊!” 沈锦书惊叫一声,整个人朝后倒去,重重摔在了地面上。 变故只发生在一瞬,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就见沈锦书可怜兮兮的趴在地上。 宋知渝垂眸看向自己手背上泛红的月牙印记,又看了眼倒在地上弱不禁风的沈锦书,瞬间明白了她的算计。 这一招陷害伎俩,沈锦书可真是屡试不爽啊。 “书儿,你怎么样了?”沈明翊急忙上前将人搀起,俊逸的脸上难掩焦灼。 沈锦书摇了摇头,将下唇咬的发白,“我没事,三哥不要怪二妹妹,是我自己不小心……”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明翊打断,眼尾发红的样子俨然一头暴怒的野兽,“她就是故意的,逼你走还不满意,还想害你,我饶不了她。” 说罢,他不顾沈锦书的劝阻,气势汹汹冲到宋知渝跟前就想对她动手。 怒火燃尽了他的理智,此时他已经想不起长公主或是太子了,一心只想为沈锦书报仇。 沈锦书满意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眼底的得意一闪而逝。 离开侯府不过是说说而已,也就只有沈明翊会相信了。 见沈明翊高高扬起巴掌,即将落到宋知渝脸上时,沈锦书嘴角的笑容更深了。 可她并未得意多久,就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 宋知渝一把抓住沈明翊停在半空中的手腕,手上一个用力,只听“咔嚓”一声,他的手以一种诡异的弧度扭曲起来,痛的直翻白眼。 “痛吗?”宋知渝莞尔一笑,手上动作不停,未等沈明翊回答,便一脚踹在他的腿窝处,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沈明翊惨叫一声双膝跪地,膝盖骨重重磕在地面,发出骨头断裂般的脆响,右手无力垂下,脸色惨白如雪,额角处还冒着一层薄薄的细汗。 “既然侯爷不选,那就让我来帮你选。”宋知渝语气冰冷,眼底覆上寒霜,耐心已然告罄。 沈慕寻给沈明翊检查了一番,面色凝重,“三弟的两只手指都废了,就算治好了,只怕以后行动也会受限。” 他眼神复杂的看向宋知渝,心里清楚她不是在开玩笑。 如果他们不能将天星草赔给她,三弟就不止是断两只手指这么简单了。 “逆女,你竟敢,竟敢……”沈峰火冒三丈,一口老血呕在心头,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捂着起伏不定的心口,脸色难看至极。 “我的耐心有限,侯爷还是早些做决定的好,不然遭殃的可是他。”宋知渝淡淡瞥了眼沈明翊,语气幽幽。 见状,沈慕寻终于忍不住开口了,“给我三天时间,届时必将天星草双手奉上。” “行啊,三天后我若是见不到天星草,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了。”宋知渝微微颔首,她并不在乎沈慕寻用什么样的方法找来天星草赔给她,她只在乎结果。 沈慕寻松了口气,但想到天星草,他的心又一次提了起来。 天星草之所以珍贵,就在于它的稀少和难寻。 他该如何在短短三天之内找到数十株天星草赔给宋知渝呢? 宋知渝将一张白纸黑字的贺礼单子递给林管家,由他交给沈峰,“这是贺礼的单子,上面详细记录了长公主送来的贺礼物件以及数目,侯爷可要记得一件不漏的送回松溪院。 少了任何一件,长公主要是问起来,我可不好交代。” 沈峰看着单子上的物件,本就阴沉的脸色更加难看。 这上头写的血玉玛瑙,琉璃挂串等等,他一个也没看到过。 沈峰合理怀疑宋知渝在讹他,偏偏他还没有证据,憋屈极了。 第61章 他相信自己的眼睛,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迎着沈峰愤恨的目光,宋知渝面色不变,“这张贺礼单子是长公主身边的老嬷嬷亲自交给我的,还再三叮嘱我要收好,为的就是防止今日之事的发生。 侯爷如果对此有所怀疑的话,大可以去长公主府问个清楚,我们可以当面对峙。” 沈峰一噎,气的吹胡子瞪眼,他是疯了才会去长公主府自找难堪。 不说这件事本就是他不占理,就是占理了,以长公主护短的性子,他只怕也讨不着好。 “不必了,单子上的东西,本侯自会一件不差的送回松溪院。”沈峰语气生硬,脸色霎时黑如锅底。 便宜没占到还要倒贴,沈峰一口气堵在心口,闷的发慌。 “既如此,我就先回松溪院等侯爷的消息了。”宋知渝见目的达成也不再逗留,拍了拍衣裳上沾到的灰尘,不顾沈峰一行人铁青的脸色,脚步轻快的转身。 经过沈明翊身旁时,见他痛的面色发白却还要强撑着安慰身旁哭的梨花带雨的沈锦书时,眼底划过一抹讥诮,嘴唇动了动,轻飘飘丢下两个字,“蠢货。” 说罢,不等沈明翊跳脚,宋知渝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徒留几人面面相觑。 等宋知渝彻底走远,沈峰才泄愤般将手中的纸张扔到林管家脸上,语气冰冷,“将上头这些东西都凑齐送到松溪院去。” “是。”林管家卑躬屈膝,心里叫苦不迭,却还是弯着腰退下了。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承恩侯府如今少了城东那几家铺子的营收,日子已经是大不如前了。 要凑齐这些珍宝,只怕是要掏空侯府的家底了。 这都叫什么事啊。 他再一次觉得侯爷惹上二小姐不是个明智的决定。 * 等林管家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沈峰才堪堪收回目光,扭头看向沈明翊,心中怒意更甚,怒骂声中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没用的东西!连一个小小的宋知渝都教训不了,还把自己搞的如此狼狈,真是丢尽了我们侯府的脸面。” 想不到他这几个儿子竟都接连折在了宋知渝的手上。 没将长公主送来的贺礼拿到手也就罢了,他竟然还被宋知渝反将了一军,简直是奇耻大辱! 思及此,沈峰只觉得心里呕得慌,不想再看沈明翊一眼,拂袖而去。 而沈明翊阴沉的目光仍紧紧盯着宋知渝离开的方向,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发难看,垂落的发丝遮盖住他眼底的情绪,让人捉摸不透。 他听不懂宋知渝话里的意思,只觉得宋知渝在笑话羞辱他。 唯有沈慕寻将宋知渝的话听了进去,不动声色的目光在沈锦书身上来回逡巡,隐隐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方才从他那个角度看过去,宋知渝只是将书儿的手甩开而已,并没有推她,可为何她…… 难道她是故意摔倒的?沈慕寻暗自心惊,不愿相信这个猜测。 书儿秉性纯良,待人和善,哪怕是一个可怜的乞丐都能施以援手,怎么可能故意陷害宋知渝呢。 沈慕寻摇摇头,将脑海中荒谬的想法甩出去,自嘲一笑。 他与书儿朝夕相处十几年,对她的性情再了解不过,她断不可能做出这种污蔑他人的腌臜之事。 如果她真的容不下宋知渝,当初就不会委屈自己,同意让宋知渝回侯府。 更不会在宋知渝回府之后多有照顾,甚至在宋知渝屡次伤害她之后拖着病体为之辩解。 这一桩桩一件件,他全都看在眼里。 比起宋知渝的话,他更相信自己的眼睛,也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定然是宋知渝心有不甘,想挑拨他们兄妹之间的关系。 沈慕寻心生懊恼,他怎么能因为宋知渝的三言两语就怀疑书儿呢,实在是不该。 即使沈慕寻探究的目光隐藏的再好,可还是被沈锦书敏锐的发觉了端倪。 她心一紧,拧起秀眉,眼泪说掉就掉,“都怪我,如果不是因为我,三哥也不会受伤。如果三哥的手真好不了的话,我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沈锦书轻声啜泣,满脸愧疚之色,将下唇咬的发白,恨不得替沈明翊受苦。 闻言,沈明翊的脸色缓和了不少,抬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珠,温声安慰,“别哭,这不是你的错,三哥也不会怪你的。” “宋知渝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本就容不下你。她嫉妒我们待你好,不愿意承认她的身份,所以不论你做什么,她都会为难于你。 只是我没想到,她如今变成了这副目无尊长、嚣张跋扈的样子,更是一言不合就动手。”沈明翊眼神阴翳,提及宋知渝时话中充满厌恶。 他顺风顺水十几年,唯独在宋知渝身上栽了跟头。 沈锦书失落的垂下头,秀丽的眉宇间萦绕着丝丝哀愁之气,“我的存在就是个错误,当初父亲就不应该将我抱回来的。 是我占了二妹妹的身份,也占了哥哥们对她的宠爱,她怨我也是应该的。” “书儿,别这样说。在我们心里,宋知渝永远都比不上你。蝼蚁怎配与凤凰争光? 宋知渝心思歹毒,即使她自小就在侯府长大,我们也未必会像宠爱你一般宠爱她。 你并未占了她的身份,更没有夺了她的宠爱,她没资格怨你。”沈明翊安慰沈锦书的同时还不忘踩宋知渝一脚,可这全都是他的真心话。 沈锦书瞬间破涕为笑,“三哥,我一定会找到神医治好你的手。” “好。”沈明翊笑的温柔,他待沈锦书可谓是用尽了真心。 而站在一旁许久未曾开口的沈慕寻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师傅同他说过的话。 “听闻凉月神医医术精湛,擅于治疗各种疑难杂症。经她手的病人,就没有治不好的。 如果我们能请来凉月神医,大哥的腿,还有三弟的手一定能够恢复如初。” “太好了!只要找到凉月神医,哥哥们就有救了。”沈锦书脸上绽出笑容,似是真心替他们开心,可笑意却不达眼底。 第62章 杀鸡儆猴 听到凉月神医四个字,沈明翊的动作一顿,久违的记忆朝他席卷而来,眼底浮现出淡淡的温柔。 “我曾与那位凉月神医有过一面之缘……” 闻言,两人纷纷抬眸望向他,静待下文。 “你们还记得我十二岁那年,偷跑出京却被绑架的事吗?”沈明翊回想起那个替他疗伤的小女孩,心里渐渐软了下来。 沈锦书余光注意到沈明翊的表情,神情略显惊诧,“三哥的意思是说,当时救你的那个人就是凉月神医。” “不错,那时她年纪虽小,可却早已名声在外。这么多年来,我也一直在寻找她的踪迹,可我并未见过她的真容,次次都是无功而返。”沈明翊点点头,面色不再紧绷。 他一直记挂着她,更想当面跟她说声谢谢,却苦于没有机会。 沈慕寻长长叹了口气,“这位凉月神医来无影去无踪的,根本无人知晓她的踪迹,我们又该去何处寻她呢? 更何况,就算找到人了,也不一定能请得动她,她向来只凭心情和眼缘救人。” “二哥放心,只要能找到凉月神医,不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一定会求她为哥哥们治疗的。”沈锦书语气坚定,目光沉沉,心中思绪却已然飘远。 也许,她可以借这个凉月神医的名头做做文章。 * 松溪院。 “小姐,您终于回来了。”宋知渝一踏进院门,露白便兴冲冲的朝她跑来,凑近她的耳边低语。 宋知渝掀起眼睑,冷淡的目光自院中的所有人身上掠过,唯独在一个身着绿色衣裳的丫鬟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不怒自威的气场宣泄而出,宛若高耸的大山一般压在他们的心上,让人胆战心惊。 宋知渝的手段他们都是见识过的,阴狠毒辣,连带着府里的几位公子都没手下留情,更何况他们这些下人。 之前不计较不代表现在不计较,想到自个房中的那些首饰,人群中有几名小丫鬟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就差双腿一软跪下求饶了。 宋知渝将所有下人的神情尽收眼底,语气仿若淬了寒霜般冷冽,“之前是我太好说话,才让你们产生了我可以随意欺辱的错觉。 我给过你们机会认错,可你们没有把握住机会。现在看来,我也不必客气了。” “这盒子里东西谁拿的就给我原封不动的还回去,不要让我亲自动手。”宋知渝曲起手指叩在盒面上,沉闷的声响宛若一记重锤,重重敲击在所有人的心尖上。 这个盒子里头除了珍宝首饰还有不少银票,可如今却是空空如也。 那时她刚回侯府不久,因着尴尬的身份,也没几个下人尊重她,随意动她的东西也是常有的事。 可她一心扑在沈家人身上,每天就是围着沈遇舟和沈母两人打转,给他们看病、制药和准备药膳,并未太过计较这些下人的小动作。 却没想到她的不计较助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房中的首饰和银票开始不翼而飞。 她向沈母提及此事,却未曾想沈母反而斥责她太过小题大做,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胸怀,应当多向沈锦书学学。 久而久之,她也便将此事抛之脑后了。 重生后,她的注意力都在沈家人身上,倒是把这件事给忘了。 看来,是她以前的脾气太好,才让这些人如此有恃无恐。 人群中的几名老嬷嬷低着头面面相觑,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精光,而后嚎叫出声。 “二小姐,冤枉啊!我们从未拿过您盒子里的东西,您这是要让我们怎么还啊。” “是啊,二小姐就是把老奴这条命卖了,老奴都还不起二小姐的东西啊。” “……” 宋知渝冷眼看着她们光打雷不下雨的嚎叫,心中嗤笑一声。 今日若是不杀鸡儆猴,以后只怕会有数不尽的麻烦事在等着她。 “露白,把账本拿出来,我们今日就来好好算算账。” 她盒子里的那些首饰虽然算不上多值钱,可因为意义非凡,她全都让露白记录在册。 一部分是沈老夫人在她成功挽救城东那几间濒临关门的铺子后给她的补偿,也有沈晏西随手扔给她沈锦书不要的首饰。 曾经她重视他们,自然十分珍重这些东西。 可如今沈家人已经被她剔除心房,那些东西在她眼里俨然成了一堆破铜烂铁,不再重要。 但有些账,她还是得算清楚。 “是,奴婢还记得,偷盗主家财物的下人可是要被乱棍打死的。 小姐心善,有些人可要注意把握住机会啊。”露白咧嘴一笑,将藏在身后的账本拿出来。 “白玉玉佩一枚,琉璃耳环一对,翡翠手镯一只……” 随着露白的声音逐渐响亮,几名老嬷嬷的脸色也愈发难看。 对上了,对上了。 露白念到的每一件首饰她们都记得清清楚楚,如今那些东西正好端端的躺在她们房中。 宋知渝静静站在原地,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底下所有人的神色,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 强大的压迫性气势下,几名老嬷嬷终于承受不住跪地求饶,“二小姐饶命啊,老奴也是一时糊涂,老奴这就将东西还回来。” 几名老嬷嬷得了宋知渝的准话,连滚带爬跑回自己房中,将偷走的所有首饰和银票如数归还,不敢再有任何小心思。 拿了这些钱,她们只怕是没命花了。 “还差了一只翡翠镯子和玛瑙耳环。”露白清点了一番,犀利的眼眸直杵杵扫向众人。 “老奴拿的东西全都在这儿了,万万不敢藏私啊。”几名老嬷嬷被吓的魂飞魄散,连连出声解释,就差抬手发誓了,生怕惹了宋知渝不悦被乱棍打死,毕竟秀云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宋知渝面色未变,轻飘飘吐出一个字,“搜。” 闻言,露白即刻带上身后几个丫鬟,对着院中的下人的院子就是一顿搜寻。 不多时,露白带着翡翠镯子和玛瑙耳环回来,在无人注意到的角落里,她朝宋知渝微微颔首,眸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深意。 第63章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木质托盘上呈放着一只成色不错,在阳光照射下泛着翠绿色的微光,质地细腻温润,且富有光泽的玉镯子。 露白将镯子呈到宋知渝面前,略显冷漠犀利的眸光缓缓从底下的绿衣丫鬟身上掠过,眼神发狠。 “小姐,这只翡翠玉镯是奴婢在春儿的房内找到的。如果奴婢没看错的话,应当就是您丢失的那只。” 露白话音刚落,躲藏在一众下人中的绿衣丫鬟猛地抬头,满脸的不可思议。 “二小姐,奴婢绝对没有偷您的首饰,还请您明察啊。”见躲不过去了,春儿跌跌撞撞的跑出来,“砰”的一声双膝跪地,眼底是止不住的慌乱。 宋知渝拿起玉镯细细打量了一番,声线毫无起伏,甚至都不用抬头就能猜出春儿此刻的神情,“既如此,那你便解释一下这个翡翠玉镯的来头,好让我有理由信你啊。 不过我想以你现在的月钱,应当还买不起这等成色的玉镯吧。” 闻言,春儿的面色难掩慌张,牙齿将下唇咬的发白,嘴巴动了动,“奴婢……奴婢……” 她嗫嚅了半晌,也没说出完整的一句话来。 这只玉镯是大小姐赏给她的,为的就是收买她监视二小姐,向松云院传递二小姐的消息和行踪。 可她不能说,她的家人都还在大小姐的手上,她绝对不能给二小姐留下任何把柄。 两位小姐素来不和,若是让二小姐知道她与大小姐有所往来,二小姐只怕会对她有所防备。 届时,她就失去了所有的利用价值。 没有价值的人,根本就入不了大小姐的眼。 而她认下偷窃的罪名,最坏的结果便只是牺牲她一个。 得罪二小姐总好过得罪大小姐,那些老嬷嬷偷了二小姐的东西,二小姐也只是让她们还回去而已,并未过多为难。 可大小姐不同,她若是供出大小姐,坏了大小姐的事,她和家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世人皆道大小姐温和纯善,二小姐心肠歹毒,但其实春儿心里清楚,大小姐才是那个笑里藏刀的人。 因此,权衡利弊之下,春儿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虽然她并不清楚二小姐丢失的玉镯为何与大小姐赏赐给她的那只一模一样,但她除了认下这个罪行别无他法。 只要她冲二小姐求求情,卖卖可怜,以二小姐的性子,这件事很快就能翻篇。 她也还能继续待在松溪院,向大小姐传递需要的消息。 思及此,春儿冷静了下来,不再辩解,相当于默认了。 “你怎么不说了,难道这镯子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露白瞪大双眼,恶狠狠盯着跪在地上的春儿,她最恨背主的玩意儿了。 小姐待她不薄,却没想到养出了个白眼狼来。 侯府里头的人,不论主子还是奴才,果然都是一丘之貉,没一个好东西。 春儿一步步挪到宋知渝跟前,苦着一张脸拉住她的裙摆,声泪俱下,“二小姐,奴婢也是一时糊涂才会犯错,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奴婢的母亲生了重病急需用钱,但家中已经揭不开锅了,奴婢实在是没有办法才会出此下策,求您原谅奴婢这一回吧。” 宋知渝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神冰冷,听着她的声声哭泣,内心毫无波澜。 相比较沈锦书而言,春儿的火候明显还不够。 这拙劣的手段,她一眼就看出来了。 宋知渝唇角微扬,在春儿略显期待的目光中缓缓开口,尾音拉长,“原来还是个大孝女啊。” 春儿闻言大喜,点头如捣蒜。 她就知道宋知渝比大小姐好糊弄多了,她只要稍微卖卖惨,二小姐就原谅她了,果真是个蠢货! 春儿心中不屑一笑,对宋知渝更加看不上眼了。 跟着这样一个主子,她何时才能有出头之日? 好在大小姐已经应承她事成之后,就让三公子抬她做通房,解了她的奴籍。 想到往后的好日子,春儿的脸上不由得泛起一抹激动的红晕。 可她脸上的喜悦之色并未持续多久,就听宋知渝话锋一转,顷刻间将她打入地狱,“可那又与我何干?犯了错的人,就该接受惩罚。” “二小姐,你……”春儿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眼底充斥着满满的惊诧,似是没想到宋知渝的态度会发生这么大的转变。 宋知渝缓缓蹲下身,修长分明的玉指轻掐住春儿的下颚,将她的脸强硬抬起,“刚才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是你没有好好珍惜。再一不再二,你该长长记性了。” “手脚不干净的奴才留着也是无用。”宋知渝松开手,昳丽娇美的面容覆上寒冰,让人顿觉一阵心惊肉跳。 “露白,就照侯府的规矩处理吧。” 此言一出,春儿浑身仿若泄了力般瘫软在地上,脸色瞬间煞白,双唇止不住的发颤。 她的思绪已然混乱,头脑一片空白,万万想不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直到她被几名人高马大的侍卫提起后颈,粗大的板子重重打在她的身上时,剧烈的疼痛才让她回过了神。 她拼命挣扎,却被牢牢压制在木椅上不得动弹,只能任由板子一下下击打在她的身上,疼痛席卷全身。 另外几名嬷嬷也没有幸免于难,带着厚茧的双手被刑具夹的红肿不堪,惨叫声一阵接着一阵,将松溪院中的其他下人都震慑了一番。 他们看着宋知渝的目光既恭敬又畏惧,不由得在脑中思索着从前是否有对她不敬的地方。 直到这时,他们才对宋知渝的性情有了更深的了解,再也不敢心存侥幸了。 “二小姐,求您饶了我吧,奴婢再也不敢了。”春儿额头上的汗珠顺着惨白的脸庞滑落,在地面上溅开了一滩小小的水渍。 后背传来的剧痛让春儿心生恐惧,带着哭腔不断哀求。 面对她的哭嚎,宋知渝不为所动,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面上看不出喜怒。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被人背叛的滋味可不好受,宋知渝绝不允许再让自己处于被动。 第64章 不服就憋着,反正她也不会改 见春儿的气息逐渐微弱,宋知渝嘴唇微动,正欲开口叫停,院门外便传来一道清冷的男音,其间隐隐夹杂着愠怒。 “住手!” 沈遇舟坐在轮椅上被常德推进来之时,脸上的怒气还未散去。 “你这是在干什么?”沈遇舟面色紧绷,语气生硬。 这番质问的语气太过理所当然,不禁让宋知渝皱起了眉头。 “继续。”她将沈遇舟视作空气,抬眸扫向行刑的几名侍卫,轻飘飘的语气却让人遍体生寒。 几名侍卫霎时打了个寒颤,在宋知渝极具压迫性的目光下又举起了板子。 “我说住手。”沈遇舟眉头紧锁,心中怒气不断攀升,脸色黑如锅底,全然不复之前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模样。 行刑的侍卫心中叫苦不迭,举着板子的手停在半空中,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主子们对峙,苦的可是他们这些奴才。 沈遇舟闭上双眼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着心中的怒气,“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的话中满是失望与指责,活像宋知渝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 若是从前的宋知渝,可能会被他的这些话伤透心,从而不停的反思自己,不管对与错都会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可如今她的心中毫无波澜,甚至还有些想笑。 果然,沈遇舟永远都是这样。 不管真相,不论结果,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她,更意图将他的想法强行按到她的身上。 以德报怨,又何以报德? 善良可不一定能换来同等对待。 更何况,沈遇舟不过是在慷她之慨罢了。 受到伤害的人是她,凭什么要求她不怨不恨,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可不相信她捅沈遇舟一刀,沈遇舟还能笑着原谅她。 “我一直都是这样,只是你从来都没有真正认识过我而已。沈遇舟,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宋知渝讥讽一笑,她都不知道沈遇舟哪来的脸质问她。 沈遇舟脸一僵,心中的怒气渐渐消散,理智回笼。 他今日踏足松溪院,并非是想加深彼此间的隔阂,而是想与她好好谈谈。 却不曾想看到宋知渝凶残杖杀下人的一幕,一时怒上心头,这才失了分寸。 “不管这些下人做错了什么事,你都不该用这般残忍的手段去惩罚她们。”沈遇舟余光瞥见春儿血肉模糊的后背,眉头不禁一皱,心中隐隐不适。 究竟是多大的错误才能让宋知渝下这样的狠手? 宋知渝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这几个下人的手脚不干净,偷了我的东西还不承认。我不过是按照侯府的规矩教训教训他们而已。 你要是看不惯,那我也没办法。不服,就憋着,反正我又不会改。” 宋知渝顿了顿,脸上的笑意更深,“就像沈大公子说的那样,我这个人向来睚眦必报,不是什么好人,自然做不到以德报怨。” 沈遇舟不是一直说她心肠歹毒,容不下人嘛。正好,她今天就坐实了这个罪名。 更何况她教训这些下人可都是照着侯府的规矩来的,究竟是谁手段凶残,沈遇舟心知肚明。 伪君子最擅长的就是欺骗自己,将所有的错误都推卸到别人的身上,而她刚好成了那个冤大头罢了。 “下人的手脚不干净,你交由林管家处理即可,他自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沈遇舟一噎,竟然觉得有些理亏了。 宋知渝把玩着手上的玉镯,脸上笑容弧度渐深,说出口的话却是毫不客气,“沈大公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儿是我的松溪院,不是你的松竹院,你还没资格在我面前指手画脚。” “更何况,我还不需要你来教我做事。”宋知渝眼神一凛,手一松,翠绿的翡翠玉镯自手上滑落,掉在地上碎成了好几段。 沈遇舟肩膀微微一颤,失神的望着掉落在地的手镯,眼神复杂。 这只翡翠玉镯是他随手送给宋知渝的生辰礼物,不过是沈锦书的附赠品而已,可她一直视若珍宝,甚至都舍不得戴。 可如今,她却亲手将它摔碎了。 沈遇舟抿着唇开口,喉咙却仿若被沙砾堵满了一般,声音低沉沙哑,“我是你的兄长,我……”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宋知渝无情打断,“我可高攀不起沈大公子。” 嘲讽的语气以及不屑的神情就像一把利剑,毫不留情的扎在他的心口上,碾出道道血痕。 “父亲给你安排了新院落,是认可了你的身份,没有其他的意思。你不该误会他,更不该伤害书儿。”沈遇舟扯开话题,下意识避开宋知渝的目光。 想到沈锦书破皮的手心,沈遇舟不免有些心疼,长长叹了口气。 宋知渝对他们的成见太深了,一时之间怕是无法解开心结。 沈遇舟想,他对宋知渝来说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也许只有他,才能让宋知渝回头,变回以前的模样。 他并非偏听偏信之人,贺礼之事谁对谁错还有待商榷,可宋知渝的种种行为却让他无法信任她。 说到最后,沈遇舟的气息又开始不稳,“还有明翊的手,如果得不到及时的治疗可能会废掉,你不是不知道那双手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我知道。”宋知渝轻描淡写一句话让沈遇舟瞬间卡壳。 宋知渝扬起唇角,明明脸上在笑,可她的眼中却看不到一丝笑意,只有无边无际的冷漠与阴翳,“不毁掉一个人最珍视的东西,怎么能叫杀人诛心呢,这可是沈明翊亲自教会我的道理。” 对上沈遇舟惊愕的目光,宋知渝心情都愉悦了不少。 不为难自己,转而为难别人后,她果然体会到了不一样的乐趣。 “把这几个人拖下去,交给林管家处理,我松溪院可要不起这样不敬主子的奴才。”宋知渝随意摆了摆手,几名侍卫得到命令,即刻捂上几人的嘴,动作强硬地将他们拖了出去。 第65章 莫要前来自讨没趣 几个老嬷嬷和春儿被拖走之后,院中瞬时冷寂了下来。 手脚不干净的奴才,到了林管家手中,无非就是被打断手脚发卖出去。 那几个老嬷嬷也是府里的老人了,看在这层情面上,林管家最多就是打发她们去干些脏活累活,好给她一个交代。 至于春儿,她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总归她的目的已经达成,将沈锦书安插在她院中的眼线彻底拔除,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宋知渝收回目光,漫不经心的说道:“沈大公子若是无事便快些离开吧,往后莫要再过来自讨没趣了。” 她直接下了逐客令,没有给沈遇舟留半分颜面。 看来她这松溪院得多加几个护院了,免得什么人都能随意进来踩一脚,平白沾了晦气。 说罢,宋知渝转过头,抬手指向大门口,逐客之意明显。 再有下次,她可就没这么客气了。 沈遇舟深吸口气,面露难堪。 身为侯府嫡长子,他自出生起便身份尊贵,即使后来断了腿,受尽人情冷暖,也不曾被人如此不留情面的逐出院门。 宋知渝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敢如此待他的人。 偏偏他还拿她没办法,只好打碎牙齿往肚里咽。 他深深看了宋知渝一眼,咽下到嘴边的话,任由小厮常德推着他离开。 主仆俩刚出了院门,身后便传来一阵沉闷的巨响,松溪院的大门“嘭”的一声紧紧关闭。 常德打了个激灵,扭头看向紧闭的大门,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公子,二小姐实在是太过分了。” “走吧。”沈遇舟垂下眼睑,隐匿住眼底的情绪,声音平静低沉,让人听不清喜怒。 只有发白的指节才能让人察觉出他心中的不平静。 “是……” 常德欲言又止,却在沈遇舟冰冷的神情中讪讪闭嘴,心不甘情不愿的推着轮椅离开。 * 常德推着沈遇舟回松竹院的路上,正巧与刚从刑罚堂出来的沈晏西碰了个正着。 “既然刚好碰上大公子了,那在下就将四公子交给你了。” 不等沈遇舟回应,江淮便绷着一张脸,将搀在肩上的沈晏西一把丢给他们,飞身离去。 太子殿下交给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他该回去复命了。 黑影快速从屋檐上掠过,不消片刻,人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常德闻言大惊失色,急忙伸手扶住沈晏西,动作小心,不敢碰到他身上的伤。 刑罚堂的威名他早就有所耳闻,进去里头的人,就是不死也得掉层皮。 却没想到沈晏西作为侯府四公子,竟也受了这么重的刑罚。 常德看着沈晏西身上的伤痕,刀伤鞭伤兼有,鲜血淋漓,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四公子竟受了如此重的伤,刑罚堂那些人,下手可真是不知轻重啊。” 他们难道不知道沈晏西的身份吗? 沈遇舟眉头紧锁,握住手柄的大手不由得加重了力道,“江淮是太子的人,有他在旁边看着,刑罚堂的人怎敢敷衍了事。 你先不用管我了,快将晏西送回院里,找大夫给他疗伤要紧。” “奴才明白。”常德重重点头,小心翼翼背起沈晏西,担忧的眼神落在沈遇舟身上,而后疾步朝正院走去。 承恩侯府乱作一团,先是三公子无故伤了手,而后又见四公子浑身鲜血淋漓的被常德背了过来。 接连两位公子受伤,整个府里的氛围一时冷寂了下来,隐隐有些压抑。 府中的奴仆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头压得极低,生怕被主子迁怒。 眼前这副场景让人莫名熟悉,只不过这次的伤患少了一位。 杨大夫给沈明翊仔细检查了右手的情况,眉头越拧越深。 随着他的表情愈来愈凝重,沈明翊的心也渐渐沉了下去,屏住呼吸等待判决。 “三公子可是得罪了什么人?”沉吟半晌,杨大夫捋着下颚发白的胡须,若有所思的问道。 沈明翊表情一滞,语气生硬,“并未。” 他有心隐瞒真相不是为了维护宋知渝,而是不想遭人笑话。 沈明翊阴翳的双眼直视杨大夫,声音低沉嘶哑,“杨大夫,你如实告诉我,我的手可还能恢复如初?” “能也不能。”杨大夫点点头又摇摇头,让人捉摸不透。 闻言,沈明翊狭长的凤眸中迸发出丝丝亮光,他略显焦灼的询问,语气夹杂着些许不耐,“杨大夫此话是何意?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你在打什么哑迷。” 杨大夫出言安抚住沈明翊的情绪,“三公子先别着急,草民医术不精,确实无法治好您的手。但有一人,她一定可以。” “谁?”沈明翊满眼期待的看向杨大夫,只等他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便可直接将人“请”来侯府替他疗伤。 沈锦书也适时出声,脸上的焦灼一点也不比沈明翊少,“杨大夫,您快告诉我们吧。我三哥的手可是无价之宝,万万不能出事的。” 杨大夫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的说道:“此人便是凉月神医,想必你们对她也有所耳闻吧。”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神色各异,不由得面面相觑起来。 唯有杨大夫未曾察觉到这一奇怪的氛围,仍在自顾自说着。 “凉月神医年少成名,医术精湛,任何疑难杂症在她手上都不成问题。” 沈锦书面露为难,不自在的舔了舔干涩的下唇,“可凉月神医踪迹不定,我们无法找到她啊。” 她是想借这个凉月神医的名头行事,可她派出去的人都探寻不到此人的消息。 “这也正是草民要说的,前段时间,草民外出云游,偶然听闻凉月神医曾出现在京城西郊的消息。” 杨大夫对这位名声在外的凉月神医敬佩不已,年纪轻轻在医术上便有如此造诣,一直想亲眼见见她,同她讨教一番。 可惜他没那个福分,连她的踪迹都甚少听闻,更别说见到人了。 但承恩侯府不同,也许他们可以找到凉月神医。 届时,他也能沾沾光,一睹神医真容。 第66章 游湖宴 “凉月神医来了京城?”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话中的意味却是截然相反。 沈慕寻激动的声线盖过了沈锦书的惊疑不定,无人察觉其中的不对劲。 “此事千真万确。”杨大夫点点头,他保证这个消息绝对不会有假。 沈锦书扯了扯嘴角,温婉娇美的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笑容,“太好了,凉月神医来了京城。只要我们能找到她,不管是大哥的腿还是三哥的手就都有救了。” “书儿说的不错。”沈慕寻也很开心,他对于扶兰大师手札中的记录有些许不懂之处,正好可以让凉月神医替他解解惑。 突如其来的好消息驱散了他们连日来的压抑气氛,在场所有人都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微笑。 就连沈遇舟如此沉稳内敛,喜怒不形于色的人都难掩心中的喜悦。 他们沉浸在难得的喜悦之中,仿佛眼前所有的困难都解决了一般,却并未注意到沈锦书愈发僵硬的脸色。 凉月神医的踪迹出现就意味着他们离找到人不远了,看来她得尽快将那件事提上日程才是。 * 入夜,松溪院。 又失败了。 宋知渝绷着脸将手上的凝香丸放下,手指轻叩桌面,陷入沉思。 试了好多次,凝香丸的药性还是没有得到显着的提升,宋知渝想不通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她正认真琢磨着凝香丸配方,思绪太过投入,就连露白悄悄将药房门打开一条缝隙,小巧玲珑的身子钻了进来,轻手轻脚走近时都未曾发觉。 “小姐,夜深了,您该歇息了。”露白将一件月牙白披风轻轻披在宋知渝身上,刻意压低的声线将她的思绪拉回。 宋知渝伸手揉了揉发酸的肩膀,舒展了一下筋骨,语气温和,“好,你也回去休息吧。今天处理了这么多的事,累着你了吧?” “奴婢不累,能够把大小姐安插在松溪院的眼线彻底拔除才是最重要的事。”露白摇摇头。 有春儿这么一个隐患在,她们做任何事情都得小心提防,着实太过憋屈了。 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宋知渝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借查找偷盗她首饰窃贼的由头,一方面惩治恶奴,将松溪院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围成铜墙铁壁,让有心之人再也无法将手伸进来。 另一方面,也能借此机会拔除沈锦书安插在她院中的眼线。 这时,宋知渝注意到露白拿在手上的红色请帖,不由得出声询问,“你手上是何物?” 经宋知渝提醒,露白这才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情忘了说。 “小姐,过两日就是京城一年一度的游湖宴了。届时,所有的世家公子贵女都会前去,可热闹了。” 她虽然没有参加过游湖宴,可也打听到了不少消息,心中很是好奇。 露白将手上请帖递给宋知渝,兴致勃勃的说道:“这是游湖宴的请帖,长公主派人送过来的。” 说是游湖宴,其实倒更像是一种变相的男女相看宴会。 每逢游湖宴,京城世家中尚未婚配的男女都会备上自己拿手的技艺,或是古筝,或是水墨画,又或是剑舞等等。 贵女们争奇斗艳,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以求觅得如意郎君,又或者谋求美名。 最让宋知渝感兴趣的便是游湖宴魁首的奖赏,不可谓不丰厚。 为了让世家子弟踊跃参与,就连宫中的贵人都往里头添了不少彩头,足以见他们对这游湖宴的重视。 似是想起什么,露白撇了撇嘴,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往年的游湖宴魁首都被大小姐和莲小姐两人夺去,出尽了风头。 如今莲小姐出事,京中贵女无人能敌得过大小姐,只怕今年的魁首已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大小姐对游湖宴可上心了,半月前就着手准备了。”露白将打听到的消息悉数告知宋知渝,看得出沈锦书对魁首之名势在必得。 露白面露不满,可以说沈锦书美名在外的原因很大一部分在于她取得的游湖宴魁首。 “今年若是再让大小姐夺得游湖宴魁首,她指不定尾巴都能翘到天上去了。 到时候,四公子他们肯定会借着这件事为难您。三连魁首的名头加身,谁还会记得她干过什么龌蹉事。” 大小姐的才情让人赞叹,可人品她却实在不敢苟同。 “既然这样,那就更不能让她如愿了。”宋知渝语气平淡,她要一步步摧毁沈锦书在乎的东西,不管是名声亦或是身份。 宋知渝定定看向手中的请帖,眼底暗流涌动,翻涌着滔天巨浪,“明日你替我去给长公主回个信,感谢她送过来的请帖,我会如约参加的。” 如此有意思的事,她怎么能不去看看热闹呢。 * 翌日。 宋知渝带着银针和药箱,坐上马车前往西郊庄子。 “看来那个药膏还是很有用的,你脸上的伤已经好了不少。接下来,只需要将伤口里的脓水排出,便可进入下一疗程。” 宋知渝仔细查看了一遍苏迎脸上的伤口,脸色有所舒缓,对其恢复程度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闻言,苏迎满掩激动,指腹情不自禁抚上脸庞,眼泪夺眶而出,“多谢小姐。” “细心调养三个月,三个月后,你脸上的疤痕便能彻底褪去。届时,我会找准时机,让你在离王面前露脸。 至于能不能入他的眼,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宋知渝收回银针,拿起手帕擦了擦手。 话虽是这么说,可她却相信苏迎那张脸不会让她失望。 毕竟前世的苏侧妃,可是连沈锦书都颇为忌惮。 “小姐放心,我不会让您失望的。”苏迎眼神坚定。 开弓没有回头箭,她既做下了这个决定,便没有后悔的余地。 况且,她也没打算后悔。 宋知渝但笑不语,她并未完全信任苏迎,自然也给自己留下了后手。 她要是照原计划办事,自然性命无虞,大仇得报。 若是别有二心,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只希望苏迎不要让她失望啊。 第67章 有些人,注定是会被抛弃的 宋知渝临走之前,还不忘将手中的药膏递给苏迎,温声叮嘱,“记得上药,一日都不能停,过段时间我得了空会再过来的。” 只要苏迎照她的叮嘱按时上药,脸上的伤痕便会慢慢好转,也许用不了三个月就能大好。 “奴婢明白。”苏迎点点头,将手中的药瓶握紧,心中划过一道暖流。 小姐真是个极好的女子。 若苏家未曾落败,她也许能同小姐成为好友。 可如今…… 苏迎自嘲一笑,心中对离王的怨恨渐深,情不自禁抚上脸庞。 她迫切想要治好脸上的伤。 宋知渝越过庄子口,将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后山上,回忆起前世的时间线,意有所指的说道:“近日后山不太平,你若是无事就不要过去了。” “好。”苏迎心中困惑,却还是毫不犹豫的应承了下来。 她想,宋知渝总归不会害她。 “你可知青风寨?”宋知渝扬唇一笑,思绪却已然飘远。 青风寨仗着凤音山易守难攻的地势,在行事上愈发嚣张,朝廷不可能放任不管。 再过两月,朝廷就会派兵前来剿匪,但全都无功而返,甚至死伤惨重。 奉命前来剿匪的官员也因办事不力被问责,连降三级。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离王。 他与青风寨踏着无辜百姓和士兵的尸骨合作共赢,一个有钱,一个有权,逐步发展自己的势力,全然不顾他人的死活。 只要离王在朝中一天,青风寨就不会被围剿成功。 前世若不是她忧心被抓到寨中受折磨的沈晏西,投机取巧用了毒计,也不可能轻易捣毁青风寨,将这个霍乱一方的祸害铲除。 而在剿匪成功之前,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 承恩侯府,书房。 “扣扣扣~” 沉闷的敲门声自门外响起,伴着阵阵蝉鸣,在寂静的黑夜中显得尤为清晰。 “进。”沈峰头也未抬,手上动作不停,立于桌案前泼墨挥毫,难得平心静气。 沈锦书推门而入,“父亲唤女儿前来可是有要事相商?” “再过两日就是游湖宴了,这次你可有把握拔得头筹?”沈峰放下毛笔,颇为满意的欣赏着自己的杰作,语气随意,似是不经意一问。 沈锦书莞尔一笑,言语间尽显骄傲,“父亲放心,女儿对此次游湖宴魁首势在必得,定不会叫父亲失望。” 没了莲思宜这个最大的阻碍,京城贵女中已无人能威胁到她第一才女的地位。 魁首,迟早是她的囊中之物。 沈锦书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 闻言,沈峰扬声大笑,心中沉积多日的憋屈终于得到释放,“你是为父最骄傲的女儿,为父对你寄予厚望,自然信任你。” 沈锦书自小就没让他操过心,善良懂事,心思缜密,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是给侯府挣来了不少脸面。 不论是同朝官僚还是世家贵胄,无人不羡慕他有这样一个知书达礼,孝顺温柔的女儿。 沈峰从未后悔当初将两个女儿互换的决定,即使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而有些人,注定是会被抛弃的。 沈锦书安静站在一旁,笑容恬淡,“父亲,这次的游湖宴可是有什么不同?” 沈峰反常的举动让她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往年的游湖宴,父亲虽然重视,却并不会刻意叮嘱,怎么今年…… “今年的游湖宴太后格外重视,似是想从一众世家贵女中为各位皇子选妃。 离王正当壮年又尚无正妃,你若能夺得魁首,也能在太后面前讨个恩典。”沈峰打算好了一切,他分外笃定沈锦书能拔得头筹。 “女儿明白。”沈锦书微低着头,额前垂落的发丝极为巧妙的掩盖住她眼底的暗芒。 听闻今年的魁首奖励尤为丰厚,那些金银财宝倒是其次,最吸引沈锦书的莫过于太后添的那个彩头。 太后的亲口承诺堪比万金,沈锦书可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待她成功嫁与离王,木已成舟时,她就再也不用胆战心惊的活着,生怕身世真相暴露了。 谁要敢挡她的路,就要承受得住她的报复。 沈锦书在脑海中快速过了一遍,并未找出对她有威胁的世家贵女,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自从上次楚桑月的事情败露之后,离王对她已经有所不满了。 往后,她得更加小心行事才是。 只是宋知渝的存在始终威胁着她,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宋知渝心机深沉,惯会将人玩弄于股掌间,她在宋知渝手上已经吃了好几个闷亏,长了不少教训。 不到万不得已,她绝不会亲自动手,平白给宋知渝留下把柄。 看来她得借其他人的手行事了。 沈锦书眼眸微黯,心中已经有了成算。 宋知渝得罪的人可不少,她只需要挑拨两句,便能让这些人为她所用。 “只是女儿担心二妹妹那边恐生变故。”沈锦书压下不断上扬的唇角,面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忧虑之色。 沈峰面露不屑,话中满是轻蔑,“宋知渝无才无德,你不必将她放在心上,安心准备游湖宴事宜即可。对于她,为父自有打算。” 不能为侯府所用的女儿,自有她的去处。 “那女儿就先回去了。”得到沈峰的准话,沈锦书目的达成也不再逗留。 她虽然有法子对付宋知渝,可还是要做好两手准备,绝不能给宋知渝留下半点活路。 第68章 将她当成亲女儿看待 众人翘首以盼的游湖宴如期而至。 碧波荡漾的千扬湖湖面上,数十叶扁舟随着水面波纹轻轻摇动,径直往湖心中央的莲亭而去。 装潢华丽的船面上坐满了一众世家贵族,吟诗声与萧鸣声此起彼伏,好不快活。 一曲终了,悠扬的琴声不再,湖面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锦衣男子放下手中轻摇的折扇,朝着沈晏西举起酒杯,“沈兄,不出意外的话,今年的游湖宴魁首,必然又是锦书妹妹,我们几个在这儿就先提前恭喜你了。 有这样一个光耀门楣的妹妹,可谓是承恩侯府前世修来的福气啊。” 沈晏西止不住的点头,脸上是难以掩盖的骄傲神色,对锦衣男子的话颇为赞同,“书儿才貌双全,琴艺一绝,我相信她必能拔得头筹。” 沈锦书高超的琴技可是连太后娘娘都夸赞不已。 众人闻言不由得出声附和,对沈锦书极尽赞许,连带着沈晏西也夸上了。 “有书儿这般争气的妹妹,是我之幸。”沾了沈锦书的光,沈晏西被夸的飘飘然,心中对她的喜爱更甚。 “呵~” 这时,一声冷斥伴着沈晏西的尾音响起,在寂静的船面上分外清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藏青色长衫的男子正摇着头大笑,面露讥讽,一边笑着还不忘拿起桌上的美酒浅尝。 “白轩,你这是何意?”沈晏西拉着脸,语气生硬。 他与白轩素来不和,各成一派,事事比较,谁也不服谁。 白轩此举定然是嫉妒他有书儿这般替他长脸的妹妹,而他却没有。 两人斗了好些年,白轩哪里会猜不出沈晏西的心思。 沈锦书确实颇有才情,性子又温顺,是他会喜欢的女子。 可巧的是,他对沈锦书并无好感。 “你那个从乡下来的亲妹妹呢?怎么没见她来参加游湖宴?是不敢来吗?”白轩又给自己斟满了一杯美酒,不顾沈晏西已然铁青的脸色,自顾自说道。 他故意提及宋知渝,就是想让沈晏西难堪。 毕竟全京城无人不知在侯府认亲宴上发生的那一档子腌臜事,亲兄长为了一个假妹妹设计陷害亲妹妹,当真是闻所未闻。 如今,侯府已经成了他们茶余饭后的笑谈。 “与你无关,你最好少管闲事。”沈晏西扯了扯嘴角,话中满是不悦,有些难堪,刚才的好心情荡然无存,手臂上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宋知渝的存在就是专门来给他添堵的。 旁人夸奖沈锦书,他与有荣焉。 可提及宋知渝时,却皆是暗含不屑,连带着他也丢光了脸面。 如今,他只希望宋知渝有点自知之明,千万不要出现在游湖宴上。 * 而处于话题中心的宋知渝,此时正坐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另一条船上。 “小姐,外头的景色好美啊,您快来看看啊。”露白撩开帘子,看着湖边随风摆动,身姿柔软的柳树以及荡漾在湖面上的华丽扁舟,兴致勃勃的唤来宋知渝。 在露白的不断催促下,宋知渝无奈轻笑,放下了手中的医书,缓缓起身朝外头走去。 宋知渝甫一撩开帘子,就与迎面而来的沈锦书对上了眼,两人皆是一愣。 沈锦书站在船面上,一身月牙白纱裙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衬托出来,芙蓉面,柳叶眉,朱唇不点自红,温婉却又不失华丽。 与宋知渝视线相撞的一瞬,沈锦书先是一愣,而后朝她扬起一抹浅淡的微笑,以示友好。 “那不是大小姐嘛,她怎么笑得那般瘆人啊。”露白搓了搓胳膊,莫名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宋知渝没有回应,只是看着远去的船只若有所思。 她也觉得沈锦书那抹笑容别有深意,看来今日的游湖宴注定平静不了。 也不知道沈锦书又会想出什么毒计来陷害她。 敌人在暗她在明,如今她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 “刚才那个不是宋知渝吗,她怎么也有资格来参加游湖宴?现在游湖宴的门槛都这么低了吗?什么人都能进来了。”七公主回过头,拧起秀眉,满脸不耐。 能受邀参加游湖宴者,不是家世显赫的世家子弟,就是才华横溢的才子佳人。 宋知渝无才无德,又不受父兄宠爱,只是个空有名头的侯府千金,竟然也能参加游湖宴。 “长公主器重二妹妹,二妹妹想参加游湖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沈锦书勾起唇角,语气温和却极快的将七公主的怒火拉到顶峰。 七公主不满的跺脚,却碍于长公主的威严,只敢嘴上抱怨两句,“姑姑也真是糊涂,放着自家的侄子侄女不疼,竟然去疼一个外人。 天底下有哪些蠢货会放着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不管,而去管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姑姑难道不知道我很讨厌她吗?” 她这句无心之言,就宛若利刃一般扎在沈锦书的心口上。 在旁人眼中,她就只是侯府养女,就只是一个外人。 沈锦书脸上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垂落身侧的双手攥的发白。 “二妹妹治好了长公主的旧疾,长公主格外器重她,都快将她当成亲女儿看待了。 殿下可不要冲动行事啊,万一得罪长公主就不好了。”沈锦书这番话看似是劝慰,实则更像是火上浇油。 七公主果然上当,一脸倨傲的扬起下颚,“哼,本公主就是真动了宋知渝又如何,他们难不成还能杀了我?” 身为受尽宠爱的王朝公主,她有绝对的自信。 就算她真的对宋知渝做了什么事,那也是宋知渝活该,承恩侯府是万万不敢得罪她的。 说不准她只需要暗示一番,承恩侯就会亲手将人送到她面前,任她拿捏。 “殿下……”沈锦书无奈,嗫嚅着唇欲言又止。 “锦书姐姐,你别劝我了。她那样欺负你,我岂能容忍。我一定要给她一个教训,你就等着看吧。”七公主神秘一笑,抬手止住沈锦书接下去的劝阻。 她侧过头看向丫鬟捧在手中的沉香木盒,眼底划过一抹算计。 第69章 她给书儿提鞋都不配 不多时,数十船只终于抵达莲亭。 诸位姑娘们在丫鬟的搀扶下慢慢走下船,进了莲亭,有说有笑的攀谈起来。 七公主和沈锦书也下了船,两人刚一走进莲亭,就被一众贵女团团围住,恭敬讨巧的话语接连不断,将七公主逗得乐开了花。 “殿下和沈大姑娘终于来了,我们几个刚才还念叨着你们呢。这不,刚念叨完,你们就来了。” “自游湖宴上听过沈大姑娘的琴音之后,我就一直盼着能再见识一回。也不知今日我能否有此荣幸?” 沈锦书淡然一笑,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闺秀风范,“明姑娘谬赞了,锦书的琴音能入得了大家的耳,该是锦书的荣幸才是。” “锦书姐姐太过自谦了,依本公主看,京城中怕是无人能与锦书姐姐的琴技相提并论。”七公主与有荣焉的扬起头,在她心中,沈锦书迟早都会嫁入离王府,成为她的皇嫂。 如此说来,沈锦书能在游湖宴上出风头,得到众人的夸奖,她自然面上有光。 “我会尽力的,定不让公主失望。”沈锦书微微颔首,柔和的声线中带上了妥协的意味。 话落,户部尚书之女明珠脸上挂着一抹狡黠的笑,出声调侃了两句,“公主和沈大姑娘的感情如此之好,想来离王殿下也能放心了。” “那是自然。”七公主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并未这番话有何不妥,总归她就只认沈锦书这一个嫂子。 闻言,沈锦书白皙娇嫩的脸庞上陡然爬上了一抹红晕,声音都软了几分,“你们就别笑话我了。” 见此情形,她们还有什么不懂的。 离王和沈锦书,可谓是神女有意,襄王有情,堪称天作之合。 对离王尚且有意的几名贵女则是失落的垂下了头,有沈锦书在,离王妃的位子她们是别想了。 她们歇了心思,将目光放在其他世家子弟身上。 陛下身边的红人大理寺少卿裴清砚就是个不错的选择,年纪轻轻便坐上了这个位置,可以说是前途无量。 更重要的是,这位大理寺少卿除了才华横溢,满腹经纶以外,在长相方面也是无可挑剔,更是端方自持,温润如玉。 能嫁给这般性情温和的男子,也是不错。 听说裴大人今日也会来游湖宴,明珠垂首看了眼身上的衣裳,满意的笑了。 可惜太子殿下对女子无意,不然她们说什么也是争上一争的。 不过片刻,几人又找了个新的话头,说说笑笑的交谈起来。 就在这时,人群中眼尖的贵女一眼就看到湖心中央朝她们慢慢驶来的船只。 “诶,又有人过来了,也不知船里头是哪位贵女?” 她的话音刚落,一双纤细修长的玉指便伸了出来,轻轻撩开帘子。 宋知渝悠悠下了船,对众人惊诧的神情不作理会,径直走进莲亭。 “宋知渝?没想到她竟然也来游湖宴了?”明珠神色莫名,虽说宋知渝才是承恩侯府的真千金,可她自幼在乡下长大,粗鄙不堪,她可不愿与这种人为伍。 沈锦书笑容温婉的迎上宋知渝,俨然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二妹妹刚回府不久,对京城中的许多事还尚未了解透彻。 也正好趁着这次游湖宴,让你结识结识京中的诸位贵女,以后免不了要打交道的。” 宋知渝皮笑肉不笑,话里有话,“不必麻烦大姐姐了,你还是好好准备接下来的表演吧,可莫要分心了。” 沈锦书想拉她展现姐妹情深,也要看她乐不乐意。 “好,那我就不打搅二妹妹了。”沈锦书脸一僵,没想到宋知渝真的毫不顾忌场合,半点表面功夫都不愿做。 但她转念一想,宋知渝这般不讨喜的性子,无疑是在自掘坟墓。 也许用不着她出手,宋知渝就能将自己作死。 “真是给脸不要脸。”七公主眉头紧锁,见不得沈锦书如此卑微讨好宋知渝,她却一点都不领情。 锦书姐姐好心要带她融入京城贵女的圈子,让她以后的路更好走一些,谁成想好心当成驴肝肺。 七公主正欲发作,但又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只好压下心中的不忿,坐回原位。 现场氛围只凝滞了片刻,而后又热闹了起来。 宋知渝坐在最靠近湖边的位子,冷淡的眸光定定望向荡着阵阵涟漪的湖面,若有所思。 平静的表面下,多的是暗潮涌动与数不尽的阴谋诡计。 七公主今日竟没对她发作,也没为难于她,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宋知渝升起警惕之心,下意识捏了捏系在腰间的香囊。 * 另一侧竹亭中。 数十名身着锦衣华服,头戴玉冠的男子们正饶有兴致的吟诗作对,弹琴鸣箫,好不快活。 “世子的箫声真是愈发好听了,我等实在甘拜下风啊。”黑衣男子笑得谄媚,话语间满是恭敬与讨好。 “世子擅箫,沈大小姐擅琴,若有生之年能听到二人的琴箫和鸣,在下死而无憾啊。”其他人也不甘示弱,纷纷出声恭维。 只有站在人群中的沈晏西一脸不耐,对郡王世子分外看不上眼。 一个无才无德的纨绔子弟,也配肖想书儿! 他正心里腹诽着,就听见了有人唤了他一句。 “沈四公子,听说你还有一个亲妹妹。既是姐妹,也不知她的琴艺相较于沈大姑娘的如何?” 说话的人面露不善,话中隐隐带些不怀好意,很难让沈晏西不怀疑是冲着他来的。 见状,所有人的目光都一致投向沈晏西,对此甚为好奇。 原本他们也以为宋知渝只是个粗鄙不堪的乡野村姑,没什么值得一提的本事。 可谁知人家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出手就救了三位权势滔天的贵人,还颇得重视。 沈晏西回过神,面色不虞,脑子一热,下意识脱口而出,“宋知渝给书儿提鞋都不配,你拿她们两个来比较,无疑是侮辱了书儿。” “咔嚓~” 伴着沈晏西尾音落下的是茶杯碎裂的声音,微弱却又清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安静坐在一侧的裴清砚若无其事的扔掉手中碎裂的茶杯,接过小厮递去的手帕,慢条斯理的擦拭着。 他明明嘴角带笑,脸上也是一如往常的温润神情,却无端让人脊背发寒,仿佛被毒蛇盯上了一般。 第70章 裴某并未指名道姓 “裴大人这是何意?”沈晏西面色紧绷,语气生硬,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竟然从裴清砚身上感觉到了丝丝敌意,可奇怪的是,他从未与裴清砚打过交道。 “裴某刚才听着沈四公子说话,恍惚间想起府上养的一条狗,觉得有意思极了。”裴清砚骨节分明的手掌轻叩桌面,唇角微扬,笑意却不达眼底。 沈晏西怔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裴清砚是在骂他,俊逸的面容瞬间涨红,心中燃起熊熊怒火。 裴清砚说话不带脏字,却让沈晏西感觉到了巨大的羞辱与难堪。 “说来好笑,裴某府上那条狗倒是个懂得感恩的,知晓谁对它好,可比某些白眼狼好多了。”裴清砚笑吟吟的开口,话里意有所指,似乎没注意到沈晏西难看至极的脸色。 “你说谁白眼狼呢?”沈晏西暴跳如雷,气势汹汹冲到裴清砚跟前,猩红的目光直直盯向他。 相比于沈晏西的冲动暴躁,裴清砚可平静多了,仍旧老神在在的坐在原位上,还饶有兴致的抿了一口茶水,丝毫不受外界影响,“沈四公子何必激动,裴某并未指名道姓。” 裴清砚放下茶杯,直视沈晏西泛红的双眼,“难不成沈四公子就是裴某口中说的那种人,所以恼羞成怒了。” “嘭~” 一声巨响传来,沈晏西一把将桌上的茶杯扫落在地,突如其来的举动将围观的众人吓了一大跳。 “裴清砚!”沈晏西目眦欲裂,压不住心中的怒气。 掉落地面的茶杯瞬间碎裂,茶水飞溅,更是沾了几滴在裴清砚的衣裳上。 一人坐着,一人站着,可裴清砚身上的气势却毫不输沈晏西,甚至隐隐压他一头。 两人剑拔弩张之际,接到命令前来请人的侍卫打破了眼前的僵局。 “裴大人,太子殿下请您过去一趟。” 裴清砚缓缓起身,抬手惮了惮月牙白长袍上沾染的茶杯碎屑,将桌子上另一杯完好的茶水推到沈晏西面前,笑的意味深长,“沈四公子的火气未免太大了些,还是喝杯茶水压一压吧。” 说罢,裴清砚扬唇轻笑,在沈晏西愤恨的目光下大步离去,只留给他们一个颀长的背影。 * 裴清砚走在带路的侍卫身后,途经莲亭之时,正巧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霎时,他眼底的寒冰消融,眼神温柔似水,脸上也绽开了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容。 他的目光落在宋知渝身上,却并未多加停留。 见她无事,甚至心情不错,才放心的离开。 过于吸睛的相貌与温润的气质一下子就俘获了一众贵女的芳心。 “那不是裴大人吗?他果然来游湖宴了。” “刚才裴大人是往这边看来的,你们说,他是不是在看我啊?”说话的女子涨红了脸,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到裴清砚呢,果真是翩翩公子。 绿衣少女不屑一笑,“胡说!他应当是在看明珠才对。” 被提及的明珠笑而不语,但脸颊处悄然爬上的粉红却昭示了她并不平静的内心。 唯有沈锦书,眼底划过一抹深思,循着裴清砚刚才看向的地方望去,却是对上了宋知渝冷如寒潭的双眼。 沈锦书一惊,下意识别开眼,不敢与宋知渝对视,抚了抚跳动骤然发快的心脏。 宋知渝的双眼仿佛能看透人心,每次一与她对视,沈锦书就感觉心底的恶意无处遁形。 看着沈锦书娇美的侧脸,宋知渝莞尔一笑,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身侧的七公主身上。 以沈锦书的谨慎的性子,她要对付一个人定然不会自己动手,而是会采用借刀杀人的办法。 七公主嚣张跋扈,却是个没有脑子的,而这种人最适合利用了。 “人都走远了还有什么好看的。”没脑子?最适合利用?七公主,颇为不满的撇了撇嘴,语气酸溜溜的。 众人回过神来,见七公主面色不虞,心里纳闷,她这又是怎么了? 沈锦书眸光微闪,笑着打了打圆场,“听说七公主不久前得了一块开过光的血玉,还是太后娘娘亲赐,公主喜爱非常,一直都带着。不知我们可有荣幸见识见识?” “锦书姐姐想看,本公主自然应允。”七公主微扬起下颚,抬手招来身侧捧着沉香木盒的丫鬟。 盒子甫一打开,血玉露出真容,质地细腻,色泽鲜红,宛如凝固的血液,摄人心魄的美丽。 “好美!”一众贵女被眼前的血玉迷住了眼。 见状,宋知渝抬眸看了一眼,表情微怔。 七公主一脸骄傲自得,“这块血玉是明音寺的无尘大师亲自开过光的,不仅可以驱邪避灾,还能温养容颜呢。 皇祖母疼惜我身子弱,所以便将这块血玉赐给了我,保我一世平安。” 忽而,她话锋一转,将话题引到宋知渝身上。 “想必宋姑娘没见识过这等好东西吧,要不上前来看个清楚,本公主也不是那般小气之人。” 宋知渝脸上荡出笑容,红唇轻启,“公主慷慨大方,臣女感激不尽。但公主也知道,臣女自幼在乡间长大,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自然不知血玉的珍贵之处。 要是一个不小心,让如此珍贵的血玉伤了损了,那就是臣女的不是了。” 见宋知渝不上钩,还说的振振有词,七公主脸上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仿佛心中的想法被她看透了一般。 其他贵女闻言,笑容不屑,眼中的讥讽掩盖不住,“果真是乡下来的,没有一点眼力见。” “血玉如此珍贵的东西,可不是她这种粗鄙之人能碰的。” “……” 明珠摇了摇头,对宋知渝愈发轻视。 “既如此,本公主也就不勉强了。”她咬着牙吐出几个字,心中恨极。 一招不行便再来一招,七公主铁了心要整宋知渝,自然不会让她轻易躲过。 七公主命人将血玉收好,暗暗朝身侧的丫鬟递了一个眼神。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她就不信宋知渝每次都能如此幸运。 第71章 凝香阁 七公主掩下蠢蠢欲动的阴暗心思,微微拧紧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这是凝香阁新出的凝花茶,据说里头添加了多种珍贵药材,价值千金。 不仅味道醇香,更有美容养颜的功效,今日特意带来给大家尝尝。” 话落,她扬手打了个手势,站在亭外的丫鬟移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摆上一套由翡翠制成的精致茶具。 随即,几名丫鬟自一个小巧精致的木盒中取出茶叶,烧水、碾茶、煮茶…… 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举止轻缓柔和。 不多时,茶叶的香味慢慢散发出来,沁人心脾,让人不由得心中舒畅。 “这就是京城近日来惹人疯抢的凝花茶啊,果真是名不虚传。”明珠秀气的鼻尖微动,面色逐渐红润。 闻着它,只觉得多日来的头疼都舒缓了不少。 凝香阁是京城有名的制香坊,里头的胭脂水粉,香料香包皆是一绝,很得京城贵女的喜爱。 每次上新,不过半日便被抢售而空,甚至于有钱都买不到一盒。 除此之外,凝香阁还推出了各种功效奇特的花茶,在里头加入了诸多珍贵药材,一时间成了京城贵人的新宠,风头无两。 沈锦书更是惊呼出声,“凝花茶功效奇特,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就连臣女的父亲,都只买到了一小盒。 公主殿下慷慨大方,竟连价值千金的凝花茶都舍得拿出来与我们分享。” “不过是一点茶叶罢了,有何舍不得的。”七公主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将众人震惊钦佩的神情尽收眼底,颇为受用。 她身为临天王朝最受宠的公主,自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更别提只是一盒小小的凝花茶了。 七公主笑吟吟的目光落在宋知渝身上,满眼得意,骄矜仪态尽显,“宋姑娘在乡野之地长大,应当没有喝过这等好茶,也不知你可否喝得惯。” 宋知渝晃了晃手中的茶杯,指腹轻轻敲击着杯壁,轻抿了一口茶水,惊讶的视线投向身侧正在沏茶的丫鬟。 丫鬟的手艺极好,将凝香茶的香味完美的激发了出来,丝毫不逊色于她。 面对七公主的挑衅,宋知渝莞尔一笑,嘴唇微动,凝花茶的方子脱口而出。 清丽的嗓音回荡在略显空旷的莲亭中,七公主越听脸色越难看。 她本意是想膈应一下宋知渝,提醒她注意自己的身份,却没想到反而膈应到了自己。 “殿下,我说的可对?”宋知渝最擅于杀人诛心,将凝花茶的方子说完还不忘往七公主的心口上再插一刀。 凝花茶的方子她从未隐瞒过半分,七公主自然清楚她所言皆实。 只是没有人能制出同她一样的味道罢了。 凝花茶的制作,在材料以及分量上都是十分重要的,更别提加在里头一味药材是她亲手所制。 差了一点,那味道可就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远。 边说着,宋知渝纤细修长的手指捏住茶具,轻轻舀起一把新鲜的茶叶,放入翡翠茶壶,而后悠悠注入清泉。 她的动作缓然有序,宛若行云流水般优雅自然。在壶中的清泉与茶叶相撞瞬间,沁人心脾的香气缓缓流淌至空中。 宋知渝神情专注,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茶壶,将火候掌握到极致。 在场众人皆被宋知渝的流畅的烹茶动作所吸引,一时间都有些看痴了。 “宋姑娘还真是深藏不露啊。”七公主神色莫名,双眼微微眯起。 她想不到宋知渝一个在乡野长大的女子,竟能懂得这么多东西。 就连京城世家中那些自小学习烹茶之技的贵女,也难以同她比较。 “自是不能同公主殿下相比。”宋知渝四两拨千斤堵了回去,根本不给七公主刁难她的机会。 沈锦书更是皱起了眉头,心中的不安渐深。 先是一身高超的医术,现今又是一手精湛的烹茶技艺,她也不知道宋知渝到底还留有多少后手。 她对游湖宴魁首势在必得,绝不能让宋知渝坏了她的好事。 看来,她们得尽快动手了。 “我竟不知二妹妹还有这等烹茶的手艺,若是早些知道,怎么着也要向你讨教一番。”沈锦书温婉一笑,举止优雅的抿了一口茶水,手上的动作微顿,神情有些不自然。 她半是玩笑般说出这句话,为宋知渝拉足了仇恨,“看来二妹妹为此次游湖宴做了不少准备,连我们都瞒着呢。” 果不其然,宋知渝瞬间察觉到数十股带着敌意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仿佛要她灼烧殆尽。 为了这场游湖宴,京城贵女都卯足了劲,无人不想争一争这魁首之名。 可以说,在她们眼中,任何人都可能是对手。 她们之前从未将宋知渝放在心上过,纵使她医术高超又如何,琴棋书画没一样精通,日后也无法嫁得如意郎君。 宋知渝心中冷笑,沈锦书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在给她拉仇恨啊。 她虽然不怕这些麻烦,但使得绊子多了,总归是让人心生烦躁。 “我的烹茶手艺为何如此熟练,旁人不清楚,难道大姐姐还不清楚吗?”宋知渝眉梢上挑,反唇相讥。 沈母是典型的大家闺秀,琴棋书画乃至于女工烹茶,皆是样样精通。 她素来喜爱有才情的女子,更以沈锦书这个女儿为骄傲。 自她回府之后,沈母面上虽未曾对她显露过半分嫌弃,但有时候下意识的举动更为伤人。 宋知渝除了每日必备的药膳之外,便是烹茶手艺最能讨得沈母欢心。 她的烹茶手艺也是在沈母一次次的挑剔中逐渐变好,甚至得到了一句极其难得的夸奖。 这些事沈锦书都是看在眼里的,只是她从未想过宋知渝能有如此惊人的进步,甚至做的比她还要好。 沈锦书一时噤声,有些无言以对。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纷纷屏住呼吸不再出声,安安静静站在一侧。 但宋知渝显然没打算放过她,“既如此,我便在此提前恭贺大姐姐斩获游湖宴魁首,成功嫁与心上人了。” 沈锦书的心上人是谁,她们都心照不宣。 第72章 怎么,这就受不住了? 宋知渝短短一句话,就将所有带着敌意的目光拉回沈锦书身上。 是啊,比起宋知渝来说,沈锦书才是她们最大的威胁。 虽然她们私心里也觉得赢不过沈锦书,但这次的魁首,她们也想争争看。 明明是恭贺的话语,在沈锦书听来却是分外刺耳。 见沈锦书面上的笑容微滞,宋知渝清嗤出声。 她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怎么,这就受不住了? * 过了半晌,沏好的茶水被摆到一众贵女面前,茶香更为浓郁,入口唇齿留香,让人回味无穷。 “啊!” 忽而,一道刺耳的尖叫声响起,打破了眼前短暂的平静。 只见斟茶的丫鬟面色惶恐的跪在地上,捂住嘴巴,浑身抖如筛糠,似是怕极了,不断朝着宋知渝磕头求饶,“宋小姐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宋知渝看着被茶水淋湿的衣裳,心里头跟明镜似的。 看来她们耐不住性子了,就是不知道七公主会想出什么损招来对付她。 “二妹妹的衣裳湿了,怕是会耽误待会的游湖宴,这可如何是好啊?”沈锦书率先出声,话中难掩担忧。 七公主佯装发怒,厉声斥责跪在地上的丫鬟,但话中并无怒意,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罢了,“这个笨手笨脚的丫头,让她斟个茶都能闹出乌龙,本公主回去定然好好教训她。” “春夏,将人带下去,好好教教规矩。若是再犯,本公主绝不轻饶。”七公主不给宋知渝为难的机会,一声令下就让侍卫将丫鬟拖了下去,毫不拖泥带水。 宋知渝冷眼看着这一幕,心中冷笑,却并未开口阻止。 她倒是想看看沈锦书和七公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此事皆因本宫的丫鬟引起,也是本宫御下无方。本宫若是不加弥补,只怕心中难安。春夏,带宋小姐去本宫的房中换身衣裳。”七公主一锤定音,甚至未曾询问过宋知渝的意见。 她说的煞有其事,如果不是宋知渝清楚她的性子,只怕就要被她这副模样给骗过去了。 身为皇族公主,七公主每次出行都是高规格,绫罗绸缎、山珍海味,受不得一点苦。 早在游湖宴开始之前,筹办宴会的大臣就为诸位身份尊贵的贵人们备好了上等的房间,七公主自然也有。 “是,奴婢明白。”春夏眸光微闪,脑海中不断盘旋着七公主对她的叮嘱。 “宋姑娘快随春夏去换身衣裳吧,可别耽误了接下来的游湖宴。”七公主白净的脸上止不住笑,这般和善的神情与刚才朝宋知渝阴阳怪气的模样大相径庭,可她显然并未意识到不妥。 宋知渝深深看了七公主一眼,并不打算现在就揭穿她,“好。” 既然七公主想玩,那她就陪七公主玩个够! * 春夏走在前头带路,宋知渝慢悠悠在后头走着,露白紧随其后,还有看风景的心情,似乎一点都不着急。 三人越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一处房门口。 还未等宋知渝踏入房门,露白就被七公主寻了个由头打发走了。 宋知渝朝着一步三回头的露白笑了笑,递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让她安心离开。 “宋姑娘,游湖宴就快开始了,可耽误不得,您快随奴婢进去吧。”春夏见宋知渝不紧不慢的模样,心中焦灼,不由得出言催促。 宋知渝看着露白渐行渐远的背影,直至再也看不见人,她才收回目光,淡淡瞥了略显紧张的春夏一眼,抬脚走进房中。 一进门,宋知渝就不着痕迹的打量起房间的布局,并未发现任何端倪。 她暂时还猜不透七公主的阴谋,只得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七公主等人先是借品茗的由头将她的衣裳淋湿,又在她回房途中将露白支开,是想留下她一个人更好对付。 “宋姑娘,这是新的衣裳,您快换上吧。至于这件旧衣裳,就由奴婢替您清洗干净吧。”春夏将一件象牙白长裙双手呈到宋知渝面前,头压的极低,生怕被宋知渝看出不妥之处。 宋知渝拿起春夏手中的衣裳粗略打量了一番,心中有数。 这件象牙白长裙虽说与沈锦书身上的罗裙十分相似,但在做工以及布料方面,两者却是相差甚远。 自小在二哥江寄遥的熏陶下,宋知渝对大部分衣裳的布料都有所了解。衣裳是好是坏,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七公主在衣裳上动小心思,无非就是想让沈锦书压她一头,看她笑话。 但她要是不顺着她们的意思,将这出戏演好,她可就看不到两个人精彩的表情了。 在春夏紧张兮兮的目光下,宋知渝不甚在意的将外纱脱下,腰间系着的香囊也一并顺手递给了春夏。 沾了茶水的外衣刚刚脱下,宋知渝的指腹轻轻摩挲着衣裳的布料,眉头越皱越深,手上的动作一顿,隐隐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她轻轻一动,衣裳上的线头瞬间开裂。 照这个开裂速度,只怕她都走不到宴席上。 七公主和沈锦书不仅想让她参加不了游湖宴,还想让她身败名裂。 “这件衣裳坏了,可还有其他备用的衣裳?”宋知渝垂眸看向春夏,声线毫无起伏。 春夏身子一颤,紧张的扣紧手指,“没有了,就只剩这一件了。” “这件衣裳是坏的,我穿不了。算了,我还是穿回旧衣裳吧。”宋知渝换回原先的衣裳,自春夏手中接过香囊,脸上的表情一滞,脑子瞬间清明。 春夏一颗心揪起,“宋小姐,可是有什么问题?” “没有,走吧。”宋知渝笑笑,唇角微勾,若无其事将香囊系回腰间。 见状,春夏暗暗松了口气,手掌轻轻抚上胸口,面上恢复了一派从容。 她自以为计划天衣无缝,却并未发现,宋知渝早就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只是并未声张罢了。 七公主从一开始动手的目标就不是在她的衣裳上,而是在她的香囊里。 第73章 被人卖了还在替别人数钱 “宋小姐,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莫要让公主等太久了。”春夏面带笑容,眼尾微微上挑,语气都轻快了不少。 宋知渝有没有换上七公主为她准备的衣裳其实并不重要,她们真正的目的可不只是为了看她出丑。 如今鱼儿已经上钩,她也可以回去跟主子复命了。 想到七公主承诺给她的丰厚奖赏,春夏脸上的笑容更深,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宋知渝将手上的衣裳递给她,两人指尖相碰之时,冰凉的触感让春夏感觉手上一阵酥麻,浑身打了个哆嗦,一闪而逝,但她并未放在心中。 “我第一次来这儿,不太熟悉,麻烦春夏姑娘走在前面带路吧。”宋知渝仿佛没有注意到春夏眼底克制不住的恶意,白皙姣美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纯良无害,看起来好骗极了。 若是沈晏西在这儿,见到此情此景,只怕会浑身紧绷,心中警铃大作。 被宋知渝暗算太多次了,他也长了不少教训。 每次看到宋知渝这副笑吟吟的表情,他就知道又有人要遭殃了。 而春夏对宋知渝了解不深,自然觉得她好骗,甚至还在心底暗暗嘲讽。 这承恩侯府的真千金也不过如此啊,蠢笨无脑,连她一个丫鬟都不如。 只怕是被人卖了都还在替别人数钱吧? 春夏自顾自想着,脚下步伐不停,连跟在她身后走着的宋知渝落后了她几步都不清楚。 宋知渝脚步一顿,脸上的笑容尽数褪去,幽暗冰冷的瞳孔微微一缩,抬眸看向眼前越走越远的身影,嘴唇微动,“药效该发作了。” 伴着她最后一个尾音落下,兴冲冲走在前头的身影猛然一震,而后轰然倒地,不省人事。 不远处的假山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露白探出头来,见四周没人,才小心翼翼的走到宋知渝身侧。 “小姐。”她看着昏倒的春夏一脸困惑。 刚才七公主派来的人明显就是想支开她,现在春夏又无故昏迷,她不由得将所有事情串联到一起。 宋知渝施施然走上前,居高临下睥睨着躺在地上双眼紧闭的春夏,手上不紧不慢的将腰间的香囊解下,掏出里头凭空出现的东西细细打量。 “这不是七公主的血玉吗?小姐,她们想陷害您!”露白的双眼骤然睁大,脑子瞬间清明。 难怪小姐明明已经看出七公主的意图,却还是任由七公主的人将她支开。 宋知渝摩挲着手上血玉的纹路与质地,语气莫名,“果真是好东西,七公主这次是真下血本了。” 露白攥紧衣裙,面露担忧,“那小姐,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春夏就在这,我们把血玉还给她,七公主就害不到您的头上了。” “把血玉还给她自然简单,可我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宋知渝眼神发狠,七公主又如何,敢算计她,就要承受得住她的反击。 * 莲亭。 宋知渝走后不久,沈锦书余光便瞥见七公主脸上止不住的笑容,知晓她的计划已经开始。 既如此,她便推波助澜一把。 “趁着游湖宴现在还未开始,二妹妹的衣裳也还没换好,不如我们先去旁边的百花亭瞧瞧可好?” 此言一出,立刻得到了诸位贵女的附和。 “听说每年游湖宴中的百花亭甚是好看,里头甚至还有自北境快马加鞭运过来的鲜花,据说美极了。” “这个提议不错,本公主赞同。”七公主正愁没有好由头支开这些贵女呢,没想到沈锦书一出手就帮她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七公主都开口了,这个面子她们自然是要给的,纷纷出声应和。 况且,百花亭顾名思义,亭中是真有百花可以观赏,她们也想见识见识。 说罢,以七公主和沈锦书为首的一众贵女浩浩荡荡的朝百花亭中而去。 * 而此时屹立于湖心中央,气势恢宏却又尽显静谧的竹亭之中,两位俊美矜贵,气质却浑然不同的男子相对而坐。 身着玄色蟒袍的公子,俊逸的面容棱角分明,宛若精雕细琢的白玉,温润却不失贵气。 男人幽深晦暗的眼眸中透着一丝锐利与冷淡,修长如玉的手指把玩着手上的黑子,而后缓缓落下,举止优雅从容,慢条斯理,却将棋盘上白子的后路全然堵死。 胜负已定。 “太子殿下的棋艺真是愈发精湛了,走的每一步都无比巧妙,着实让皇弟猜不透。”离王放下手中最后一颗白子,眉宇间萦绕着淡淡的书卷之气,笑容温润。 见大局已定,他的眼中划过一抹阴翳,转瞬即逝。 周行之扬唇一笑,眼中却毫无温度,“许久未曾与子言对弈,都有些手生了。” 闻言,离王嘴角的弧度稍微平缓了几分,眼底的阴郁之色渐浓。 站定在一旁看戏的凌琛挑了挑眉,充满蛊惑意味的狐狸眼带笑。 太子殿下真是一如既往的恶趣味啊,最喜欢杀人诛心。 赢了离王不够,还要往他的心口上插刀,也不知道离王哪里将他得罪狠了。 平日里,他可是连离王那些挑衅的小动作都懒得搭理的,怎么今日如此不同? 离王笑笑,将棋盘上的白子收起,状似不经意的别开话题,“没想到皇兄竟也会对游湖宴感兴趣,往年您可都是不参与的啊。” “孤觉得今年的游湖宴格外有趣。”周行之不复以往兴致缺缺的模样,似乎想到了什么,就连语气都软了几分。 有渝儿在的地方,那自然是有意思的。 离王一怔,骤然想起宫中的传闻,还有上次认亲宴的事,心中的猜测变成了七分。 凌琛不忍直视的别开眼,见周行之这副模样,他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他不由得将揶揄的目光投向身侧面色冷淡的裴清砚,心中好笑。 妹妹都要被大尾巴狼叼回窝了,他还浑然不觉呢。 真是好奇裴清砚知道太子殿下的心思后会是什么表情? 日子太无趣了,他实在是好奇的紧啊。 第74章 有点脑子,但不多 凌琛心中的想法裴清砚不甚清楚,对他揶揄的目光也不作理会,心中惦念着莲亭中的宋知渝。 也不知妹妹可有受委屈? 裴清砚对宋知渝的实力分外自信,可心中还是难掩担忧。 正想着,他就听到一阵阵清丽的少女声自不远处传来,拉回他的思绪,抬眸望去,只见一群衣着鲜艳,各有千秋的女子朝竹亭缓缓走来。 裴清砚俊逸的眉宇微微皱起,他并未在人群中见到宋知渝的身影。 而站在游廊另一侧的沈锦书顿住了脚步,伸手拉住七公主,善解人意的说道:“前方竹亭中之人是为太子殿下和离王殿下,我们还是莫要过去叨扰了。” 七公主回过头,面露惊喜,“既然是太子殿下和皇兄,那本公主自然要过去跟他们问个好了。” 说罢,七公主不顾沈锦书的阻拦就要过去,还顺带拉上了她,“锦书姐姐,你也同我一起过去吧,皇兄一定很想见到你。” 两人还走没几步,就被江淮拦住。 “七公主,太子殿下有令,闲杂人等不得靠近竹亭,请您不要为难属下。” 冷冰冰的话语宛若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七公主的心口上。 七公主霎时气红了脸,“本公主难道也是闲杂人等?” “属下只是奉命行事。”江淮绷着一张脸又重复了一次,语气恭敬却十分淡漠,将七公主气得够呛。 今日拦她之人若是换成旁人,她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可偏偏江淮是东宫的人,在太子面前,她不敢多加造次。 阖宫上下皆无比疼爱她这个七公主,唯有太子对她不假辞色,甚为冷淡。 天下百姓对太子的评价全都是温润有礼、端方自持,可她清楚周行之是多么冷心冷情、阴狠毒辣的一个人。 他对她冷淡,不过是因为她识时务,没犯到他头上,所以才能平安无事。 她的嚣张跋扈从来不敢在太子面前耍,要是惹恼了他,他可不会念及兄妹之情。 沈锦书见状,极快的给七公主递了台阶,温声劝慰,“公主,既然太子殿下和离王殿下有要事相商,不能让旁人打扰。 我们还是先行离开吧,千万不要惹了殿下不悦。正好游湖宴快开始了,我们不能耽搁时间了。” “好。”七公主长舒一口气,顺着沈锦书给的台阶下了,也算是保全了自己颜面,她心中对沈锦书的喜爱与感激又深了一分。 若不是沈锦书无意识的提醒,她差点就把宋知渝忘了。 她朝江淮重重冷哼了一声,发泄心中的不满,而后扬长而去。 沈锦书朝江淮无奈一笑,转身离开之际,她用余光瞥了离王一眼后匆匆移开,快步追上七公主的步伐。 裴清砚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眼底带着深邃幽暗的波涛,迷人却又无比危险。 * 半盏茶后,贵女们陆陆续续回到莲亭,笑谈着方才见到的美景。 唯有七公主还拉着一张脸,心中不悦。 怎么说她也是临天王朝的七公主,是周行之的妹妹,可他待她却似陌生人一般,半点面子都不给,让她尤为难堪。 而这种难堪在见到坐在莲亭中品茗的宋知渝时更是达到了顶峰。 太子对待她和宋知渝的态度可谓是天壤之别,她可没忘记承恩侯府认亲宴上,周行之为了给宋知渝撑腰送来了数十箱贺礼。 太子惯来冷漠,不论是什么人或是什么事,他都不曾放在心上。 即便是救命恩人,他也不见得会做到这种地步,可他偏偏对宋知渝不同。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她身为王朝公主,身份尊贵,在太子心中竟连宋知渝这等卑贱之人都不如。 七公主阴狠的目光死死盯住宋知渝,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如果说她之前是因为沈锦书的关系对宋知渝心生厌恶的话,那如今,她便是彻底恨上宋知渝了。 想到即将发生的事,七公主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坐回原位之时,她还不忘瞪宋知渝一眼。 这般强烈炙热的目光,宋知渝就是想忽视也忽视不掉。 因着离王和沈锦书的缘故,七公主对她的恶意极深,处心积虑想要除掉她。 正巧,她也有同样的想法。 七公主不仅是离王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还是沈锦书的闺中密友,她们注定会对上。 对待敌人,她向来不会手软。 七公主想害她名誉扫地,将她钉在偷窃的耻辱柱上,让她永远都翻不了身。 如此毒计,既能助沈锦书除掉她这个后患,又能报离王被夺权之仇。 看来这个七公主,并非像外头传言的那般无脑啊。 只是可惜了,有点脑子,但不多。 宋知渝轻抿了一口茶水,嘴角微扬,就看看她们俩谁技高一筹吧。 * 接下来,就到了游湖宴正宴开始的另一个环节,添彩头。 往年游湖宴开始之前,前去参加的人大抵都会备上一份珍宝,为宴会添彩头。 而拔得头筹之人,不仅能得到太后亲手备下的魁首礼,还能获得众人添下的各种彩头,可谓是赢得盆满钵满。 正宴开始前,就是诸位世家子弟和贵女们展示珍宝的主场了。 “这是珍宝阁新出的玉面头饰,天下仅此一套。你们说,它可担得上珍宝之名?”明珠神色倨傲的将木盒打开,光泽璀璨的玉面头饰瞬间展现在众人眼中。 沈锦书收回惊艳的目光,微微颔首,“自然是算的。” 她没想到明珠竟然拿出了如此珍贵的东西当彩头,难道是在打算在宴会开始前就先巴结于她不成? 其他人自然也不甘示弱,纷纷拿出好东西准备一较高下。 宋知渝也有些惊讶,想不到她们玩这么大。 “既然大家都这么有诚意,那本公主自然也不能认输。春夏,将本公主准备的珍宝拿出来。”七公主笑的意味深长。 “是。”春夏垂眸应下,打开丫鬟手上的木盒正欲拿出宝物。 众人翘首以盼,双眼直勾勾盯着春夏的手。 在一众期待的目光中,春夏脸上的神情却是陡然一变,血色尽数褪去。 “公主,血玉……不见了!”春夏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 第75章 搜身 “你说什么?” 闻言,七公主霍然起身,几大步走到春夏面前,娇媚的狐狸眼瞪的浑圆,似是要将空荡荡的盒子盯出一个洞来。 “您放在盒子里的血玉不见了。”春夏颤颤巍巍的重复了一遍。 七公主的血玉不翼而飞,场面一时间有些混乱。大家纷纷噤声,生怕被七公主迁怒。 “公主,您先冷静一下。”沈锦书急忙出声安抚,余光不经意间扫过角落里的宋知渝,眼神有些耐人寻味。 “你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若是找不到血玉,你就只能以死谢罪了。”七公主沉着脸,话语间满是威胁之意。 可宋知渝却从中听出了一丝迫不及待,她锐利的目光在七公主和沈锦书两人身上来回打转,老神在在的继续喝着手中的茶水,耐心等待她们下一步的动作。 春夏跪在地上,以额触地,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奴婢照公主您的吩咐带宋小姐去换衣裳,可等奴婢回到莲亭中时,亭中便只剩春月一人。 奴婢本想在莲亭守着等公主回来,却临时被侧妃娘娘叫走,不得已离开了一会儿。谁知……谁知奴婢就走开一会儿的功夫,血玉就不见了。” 她的语气慌乱,言语却是颇有条理,甚至有意无意的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到宋知渝的身上。 宋知渝自然也听出春夏的言外之意,将目光落在腰间的香囊上,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七公主心中大喜,见事情的走向都朝她预想的方向发展,不由得有些急切。 “春月,你好大的胆子啊,竟然敢偷盗本公主的血玉!下贱胚子就该记住自己的身份,有些东西不属于你,就不要多加肖想,偷走了也是无用。” 她说这番话时,鄙夷的眼神径直从宋知渝身上掠过,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她在指桑骂槐。 宋知渝懒懒掀起眼睑,澄澈如水的眸子定定对上七公主。 “公主明察,您就是借奴婢十个胆子,奴婢也断然不敢肖想公主的东西啊。 方才奴婢肚子不舒服,见宋姑娘在一旁,便央求宋姑娘帮奴婢看着盒子。奴婢生怕出事,不敢耽误,只消片刻便赶回来了。”春月将头磕的砰砰作响,早知血玉会丢,她就是肚子痛死也绝不会离开半步。 话音一落,在场贵女议论纷纷,都不自觉将目光投向宋知渝。 “这么说来的话,血玉应当就是在春月离开的那段时间不见的。” 明珠嗤笑出声,就差指着宋知渝的鼻子说了,“血玉这等珍贵宝物,对一些没见过世面的人而言,怎会不心生觊觎。谁偷的东西,不是很清楚了吗?” “……” 面对众人鄙夷不屑的目光,宋知渝心中冷笑,动了动唇正欲开口。 倏地,沈锦书娇柔婉转的嗓音抢在她前头出声。 “公主,二妹妹可能就是一时糊涂犯下了错,求您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再究了。” 说完,她又转头看向宋知渝,语气轻柔,“二妹妹,你快把血玉交出来吧。公主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会多加为难你的。” 沈锦书娇娇柔柔一番话,看似是在求情,却轻易就给宋知渝定了罪。 七公主更是倨傲的点了点头,话语间带着高高在上的恩赐,“锦书姐姐说的不错,你识趣点将血玉交出来,看在她的面子上,本公主可以饶你一命。”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今日宋知渝但凡认下了偷窃的罪名,往后这个名头就会跟着她一辈子。 她将永远受人唾弃,再无翻身之日。 届时,即使太子再喜欢她又如何,此等品行低劣之人,注定无法嫁入皇家。 别说太子了,就是京城之中身世清白的人家,都不会多看宋知渝一眼。 承恩侯府也绝对不会允许有一个手脚不干净,品行低劣的女儿。 真千金又如何,无权无势,不得宠爱,更无法给侯府谋来利益,终究只会被抛弃。 七公主一脸冠冕堂皇,却自以为良善,“宋知渝,你偷盗本公主的血玉已是事实。但本公主心善,也念在锦书姐姐的份上,有心放你一马。 你只需要写下罪己诏,将自己犯下的罪行公之于众,自请入悔心院忏悔赎罪。” “悔心院”三个字一出,众人无不倒抽一口凉气。 悔心院是太后为惩罚那些犯了错的官家女子,让她们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诚心悔过,永不再犯而特意设立的。 进入悔心院的女子都是犯了大错,被家族抛弃之人,可太后心善,愿意给她们悔过的机会。 只要能通过悔心院的考核,便可将她们从前犯下的错误一笔勾销。 但这个考核,绝非常人所能忍受。 被家族亲手送入悔心院的女子,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皆在院中蹉跎一生。 听到这番话,宋知渝不禁笑出声,她缓缓站起身,走近两人,“你们这么着急想定我的罪,是在害怕什么呢?” 七公主要她自请入悔心院,不仅想要她名声尽毁,还想要她的命。 进了悔心院,可没那么容易出来。意志薄弱者,可能就生生被逼疯了。 想到前世在悔心院中的痛苦经历,宋知渝眼神一暗,不怒反笑。 “说我偷窃,证据呢?临天王朝向来讲求律法,无证据不得以立罪。七公主如此随意便给我定了罪,莫不是视律法为无物。” 七公主脸色大变,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她还真是小瞧宋知渝了。 但宋知渝说的再多也不过是负隅顽抗罢了。 七公主今天设的这局,就是为了毁掉宋知渝,断然不会让她轻易躲开。 “想要证据也很简单,搜搜身便好了。若你真是清白的,难道还会怕搜身不成。”七公主铁了心要毁掉宋知渝的名声,将搜身两字说的轻描淡写。 她扶了扶头上的珠钗,不给宋知渝反应的机会便下了命令,“宋姑娘想要证明自己清白的话,最好乖乖配合,动手。” 软的不行便来硬的,她就不信自己还治不了一个宋知渝。 第76章 难道是孤的眼睛瞎了不成? 七公主扬起手打了个手势,一直守在亭外的几名老嬷嬷立刻上前,一脸凶神恶煞,只等七公主一声令下,便可直接动手。 承恩侯府千金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搜身,即使证明了她的清白,名声也毁的差不多了。 到那时,宋知渝就算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 七公主的如意算盘打的极好,却忘了宋知渝这个变数。 “七公主不会以为有人能蠢到将偷来的东西放在身上等着人赃并获吧。”宋知渝站在原地岿然不动,眼神却显而易见的冷了几分。 “你……”七公主被怼的哑口无言,她合理怀疑宋知渝在暗戳戳的骂她蠢,但她没有证据。 宋知渝环视了一周,将所有人的神情收尽眼底,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血玉丢失之前,在场所有人都接触过它,也就意味着谁都有嫌疑。 既然要搜身,那就把在场之人都搜一遍,七公主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话音一落,众人哗然。 数十名贵女恶狠狠的盯着她,脸颊酡红,羞愤欲死。 世家贵女被搜身,无异于是逼她们去死。 沈锦书更是一脸痛心疾首,“二妹妹,你应当清楚女子的名节有多重要。你此番行径,是将她们往绝路上逼啊。” 闻言,贵女们纷纷朝沈锦书投去感激的眼神,心中对她的好感更深。 “大姐姐既然清楚名声对女子的重要性,那为何刚才七公主要搜我身的时候,你不站出来说这一番冠冕堂皇的话呢? 难道我的名声就不是名声了吗?还是说,你巴不得我名声尽毁呢?”宋知渝面色从容,对沈锦书的话嗤之以鼻,三连质问将她逼得节节败退。 沈锦书唇角抿平,“我并无此意,搜身虽然不妥,却能证明你的清白。如果你真是无辜的,那今日搜身之事,也断不会有人乱传,自然损害不到你的名声。” “如此说来,我还应该谢谢你了?”宋知渝失笑,话带讥诮,对沈锦书不要脸程度的认识又深了一些。 七公主上前两步,一把将沈锦书拉到身后,护住她,“宋知渝,你少在那里阴阳怪气。锦书姐姐一心替你着想,你不领情也就罢了,还出言污蔑她,实在是不识好歹。 这么多人里头,就你的嫌疑最大,其他人可都是一直跟在我的身边,根本没有机会动手。你若真是问心无愧,又怎会怕我搜身。” 说罢,七公主不再给宋知渝反驳的机会,下了命令,“给本公主动手。” 几名老嬷嬷收到命令,一边朝宋知渝逼近,一边撸起袖子,脸上的神情发了狠。 七公主可交代过了,让她们不要对宋知渝客气,她们自然得遵从主子的命令。 眼看着老嬷嬷蒲扇般的大掌就要抓上宋知渝的衣裳,在场众人无不面露笑意,有些幸灾乐祸,甚至都可以想象到宋知渝狼狈的模样了。 沈锦书站在七公主身后,一脸不忍的别开眼,如果忽略掉她微微翘起的唇角,倒是还有几分可信度。 “啪啪啪~” 一连三个巴掌声响起,七公主臆想中的场景并未出现,而是正要动手的几名老嬷嬷躺在地上哀嚎,宋知渝面色冷峻的站在原地,犀利的眸光直直盯向她,眼底带着看不见底的幽深。 “宋知渝,你想造反吗?”七公主顿时火冒三丈。 “七公主慎言,我是承恩侯府的人,我若是想造反,那岂不是意味着承恩侯府……”宋知渝欲言又止,留给人无限遐想的空间。 与火冒三丈的七公主相比,宋知渝显然淡定从容多了,还不忘接下七公主的话,给承恩侯府挖坑。 “……”七公主一噎,心中火气更盛。 承恩侯府一直在暗地里支持她皇兄,在沈遇舟没出事之前,可是颇得皇兄重视。 更别提沈锦书日后还要嫁入离王府,更是亲上加亲。 宋知渝借她的话给承恩侯府扣这么大一个帽子,差点就要坏了皇兄的好事。 说又说不过宋知渝,还差点被她牵着鼻子走,七公主失了理智,冲着地上的老嬷嬷怒吼。 “你们还愣着干嘛,动手啊。” 老嬷嬷们一个激灵从地上爬起,绷着一张脸朝宋知渝走去,摩拳擦掌,眼底的恶意都快溢出。 这小贱蹄子害她们丢了这么大的脸,她们自然不能轻易放过。 “住手。” 老嬷嬷还没碰到人,就被飞身而来的江淮一脚踹开,力道之大,甚至让她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太子哥哥,您怎么来了?”见到来人,七公主脸上的得意转为恐惧,急忙起身行礼。 裴清砚顺势走到宋知渝身旁,朝她递了个眼色,见她无碍,心中的大石头这才落地。 原本温柔的眼神在转向其他人之时又瞬间冷了下来。 太子见裴清砚先一步走到宋知渝身边,眼神暗了一瞬,“孤若不来,怎么知道你竟然妄图对孤的救命恩人动手。” “太子哥哥,是宋知渝偷了我的血玉还不承认,我情急之下才……”七公主的声音在周行之冷若彻骨的眼神中越来越小,面上更是难掩恐惧。 沈锦书适时开口,“殿下,这一切都是误会。” “误会。难道是孤的眼睛瞎了不成。” 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周行之打断,淬了毒一般冷冽的声音宛若利剑刮在她的脸上,让人刺痛又难堪。 “臣女并无此意。”沈锦书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强烈的压迫性气势让她心中警铃大作,不敢再多言。 她偷偷抬头瞄了离王一眼,见他一脸若有所思的盯着宋知渝,心中暗恨,不禁将下唇咬的发白。 七公主强忍着恐惧,不甘心自己处心积虑做的局就这么被宋知渝躲过了,“太子哥哥,皇祖母送给我的血玉被人偷了。当时只有宋知渝一人在莲亭等候,除了她还能有谁?” “放肆!不分青红皂白污蔑他人,夫子就是这般教你的?身为一朝公主,毫无半分教养,看来是我们平日对你太过宽容了。” 周行之一句话直接让七公主噤了声,心中的不安渐深。 而周行之接下来的话更是印证了她心中的猜测。 第77章 这种兄长不要也罢 “今日之事,孤会禀报父皇,让他精心为你挑选另一位教养嬷嬷。往后,你就在宫中好好学习规矩。何时将规矩学好了,何时再出来。”周行之负手而立,看都没看七公主一眼,轻飘飘一句话就将她打击的失魂落魄。 “太子哥哥,你不能这么对我。”七公主张了张嘴,有些不服气,却迫于太子的威严,只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父皇惯来重视太子,对他的话尤为上心。今日之事传到父皇耳中,她免不了一顿斥责。 况且,教养嬷嬷古板严苛,不留情面,只听从父皇的命令,对她这个公主丝毫没有手软。 让她跟着教养嬷嬷学规矩,七公主想想就觉得难受。 她不由得将求救的目光投向站在太子身后的离王,“皇兄……” 离王眸光微闪,背在身后的大手缓缓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沉吟良久,正欲说些什么,就见沈锦书走了出来。 “太子殿下,公主也是一时心急才会口不择言。那块血玉是太后娘娘亲手所赠,公主十分在乎,这才失了分寸。 臣女虽然相信二妹妹,但凡事都讲究个证据,二妹妹确实是我们这些人当中嫌疑最大的一个,公主此举也是迫不得已。 二妹妹唯有证明自己的清白,才能堵住悠悠之口。” 她说的一脸正义凛然,似乎是一个真心为妹妹着想的好姐姐。 但细细听来,又让人察觉出些许不对劲。 宋知渝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大姐姐的意思是,我若是不配合搜身,便是我心虚了。 那其他接触过血玉的人不同意搜身,是否她们也是心虚呢?大姐姐如此大义凛然,不妨先做个表率。” 闻言,沈锦书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去,万万没想到回旋镖扎在了自己身上。 气氛凝滞之际,一道浑厚又满含怒意的声音自众人身后响起。 “荒唐!书儿品行端正,断不可能做出这等小偷小摸之事,你这是在侮辱她。” 沈晏西大步流星朝亭中走来,将沈锦书牢牢护在身后,双眼冒出火光,怒瞪着宋知渝。 “太子殿下,离王殿下。承恩侯府家门不幸,没将宋知渝教好,这才让她犯下大错。”沈晏西拱了拱手,神色复杂,一句话就直接给宋知渝定了罪,完全不给她辩解的机会。 接到消息赶来莲亭的路上,沈晏西脑子里想的都是宋知渝又给侯府惹事了,他该怎么解决的场景,却并未怀疑过传话之人话中的准确性。 或者来说,他潜意识里已经认定了宋知渝的罪。 裴清砚看到沈晏西的一瞬,眼神便冷了下来,“事情真相还尚未可知,你便不分青红皂白将罪名扣到宋姑娘的头上,你真是她的兄长吗?” “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沈晏西脸色一僵,竟然不敢直视宋知渝的双眼。 宋知渝忍不住开口,“别,我可没有这样巴不得将莫须有罪名扣到我头上来的兄长,实在是无福消受。” “也是,这种兄长不要也罢。”裴清砚的脸色瞬间缓和了下来,眼底的寒冰褪去,少了几分疏离。 两人一唱一和将沈晏西气的面色铁青,他实在想不通裴清砚为何屡次帮助宋知渝挤兑他,见两人分外熟络的模样,他莫名觉得刺眼。 “四哥……”沈锦书轻轻唤了一声,扯了扯他的袖口,意图拉回他的思绪。 沈晏西一把甩开沈锦书的手,气上心头的他死死盯着宋知渝的方向,并未注意到沈锦书的眼神变化。 裴清砚将落在宋知渝身上的目光转向七公主,唇角微微抿平,“宋姑娘说的不错,今日接触过血玉之人都有嫌疑。要搜她身的话,为表公平公正,其他人也应当一道。但搜身于诸位姑娘而言,实在不妥。 公主若是信得过微臣,便将此事交由微臣调查。不出三日,微臣定会给公主殿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不麻烦裴大人了,本公主自会揪出贼人。”七公主咬牙切齿的说完这句话,还不忘瞪宋知渝一眼。 她的心中有些酸涩,没想到裴清砚竟然如此在乎宋知渝,那她又算什么? “宋知渝,你如果心中没鬼,又何必害怕搜身。春夏,动手!”七公主笃定血玉就在宋知渝身上,只要进行搜身,便是人赃并获,谅她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为此,她顶着得罪太子的压力,也要对宋知渝强行搜身。 “是。”春夏应下,硬着头皮上前抓住宋知渝的手,双目却直勾勾盯着宋知渝腰间的香囊。 可她刚碰上宋知渝的手就被人狠狠推开,重重倒在地上,系在腰间的荷包也一并甩了出去,掉落在宋知渝脚边。 “离我们家小姐远点。”露白收回手,不忘警告一番,更是顺手捡起地上掉落的荷包。 露白将包在手帕中的血玉高高举起,呈现在众人眼中,“贼喊抓贼说的就是你吧。” 明珠惊呼出声,“这是……七公主的血玉。不是说被偷了吗?怎么会在春夏的身上啊?” 这下,连沈锦书的脸色都变了。 她漂亮的双眸紧紧盯着露白手上的血玉,又见宋知渝平静的神情,不由得深吸一口气闭上了双眼,平复心绪。 春夏大惊失色,连身上的疼痛都顾不上了,连滚带爬扑到七公主脚边,苦苦哀求,“公主,奴婢真的不知道血玉为什么会在奴婢的荷包里啊。奴婢都是按照您的吩咐……” “闭嘴!”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七公主一声呵斥打断,猩红的眼眸仿佛要将她生吞了一般。 七公主快速冷静下来,狠狠一巴掌抽在春夏的脸上,“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偷了本公主的血玉还不承认。 害得本公主差点误会了宋姑娘,你简直该死!你的父母就是这般教你的吗?” 随着七公主最后一个尾音落下,春夏无力的瘫软在地,面色颓丧。 她知道自己被七公主放弃了,为了家人的安全,她必须一力扛下所有罪责。 只是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何本应在宋知渝身上的血玉会莫名其妙跑到她的荷包里。 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78章 妹债兄偿 宋知渝将血玉连带手帕一同放在桌上,伸手轻轻一推,便将它推到七公主面前,“公主殿下可要将血玉收好了,莫要再被人偷了。还有公主身边那些吃里扒外的奴才,公主也要当心啊。” 七公主冷冷盯着桌面上的血玉,一言不发,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能看出她并不平静的内心。 “本公主自然清楚,宋姑娘不必多言。”七公主语气生硬,险些压不住心中的怒火。 若不是顾忌着太子的存在,她岂能容忍宋知渝在这落井下石。 可如今这事是她理亏,她就是不忍也得忍。 离王将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转了一圈,晦暗的眸光径直投向七公主,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见状,七公主心脏一颤,心不甘情不愿的闭上了嘴。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要不是看在七公主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离王可不会管她的死活。 “既然血玉已经找回来了,这件事便到此为止吧。误会了宋姑娘,是皇妹的不是。 为表歉意,改日本王定派人带上贽见礼至侯府。这个结果,宋姑娘可还满意?”离王出言打破了眼前的僵局,面上仍是一派温和之色。 宋知渝莞尔一笑,清冷的目光与离王直直对上,“臣女若是说不满意,离王殿下又当如何呢?”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是一脸惊诧。 他们想不到宋知渝如此不识好歹,离王殿下都亲口说明要派人送上赔礼到侯府,也算是给了宋知渝天大的面子,可她居然还不满意。 七公主是误会了她不错,可她也没受到任何伤害啊,何苦要咄咄相逼。 她就不怕得罪了离王,让承恩侯在朝堂上的处境更加艰难吗? 沈晏西更是沉下了脸,压着嗓音吼道:“宋知渝,你给我适可而止!” 宋知渝此举就是在为难书儿,她知道书儿迟早要嫁入离王府,有意将七公主和离王得罪个干净,好让他们怨上承恩侯府,怨上书儿。 “孤也认为不妥。” 沈晏西的怒火在周行之平静的语气中悄然熄灭。 周行之冷冷瞥了沈晏西一眼,语气平淡却又不容抗拒,“犯了错的人就该受到惩罚才能长记性,若是轻拿轻放,以后难免不会再犯。” 太子这番话显然是对着离王说的。 离王此时摩挲着玉扳指的动作一顿,后背竟不自觉升起阵阵凉意。 他听出了太子话中的警告之意,眼底的阴翳又深了几分,扯着嘴角笑了笑,无视掉七公主哀求的眼神。 “七公主未明真相便恶意中伤他人,还意图对无辜之人动手,险些损害了宋姑娘的名誉,视王朝律法于无物。 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虽贵为皇室公主,但也不可凌驾于律法之上。 此事孤自会禀明父皇真相,由父皇定夺,今日七皇妹还是先回宫中反省反省吧。至于这个手脚不干净的丫鬟,溺毙。” 回到宫中,他自然不会让七公主好过。 周行之话音刚落,几名膀大腰圆的老嬷嬷便上前搀起七公主,朝几位主子行了个礼,不由分说将她带走。 “你们这些狗奴才竟然敢抓着本公主,快给本公主放开。”七公主被几名老嬷嬷宛若铁钳般的大掌牢牢掌控,无法挣脱,只能乖乖被她们带回宫中,连接下来的游湖宴都没法参加。 而一旁的春夏猛然瞪大了双眼,正欲开口求饶,就被下人捂住嘴巴拖了出去。 沈锦书静静站在沈晏西身后,眼神冰冷,似乎眼前的一幕在她看来就是一场闹剧。 听着七公主怒骂的声音,沈锦书面色平静,心中毫无波澜。 枉费她还帮了七公主一把,没想到七公主竟如此没用。 好在她没有亲自动手,没给宋知渝留下任何把柄。 沈锦书掀起眼睑定定看向沈晏西僵直的脊背,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抬手抚上他的肩膀。 “四哥,看来是我们误会二妹妹了,我们去向二妹妹赔个不是吧。她心中的成见太深,可不要再让这件事情加深我们与她的隔阂。” 听到前面一句话,沈晏西还有些别扭,他又一次误会了宋知渝。 可听到后面那句话,他的脸色却瞬间沉了下来,语气也是硬邦邦的,“我们没有对不起她的地方,又何必道歉。你方才说的那番话,也只是为了替她求情罢了。” 他虽然误会了宋知渝,可出发点确实是为了替她求情,只是没想到事情发生了反转。 更何况,他想,宋知渝也不需要他们的道歉。 沈晏西转头看向一直站在宋知渝身侧,牢牢护着她的裴清砚,眼神复杂。 * 宋知渝看着湖面上远去的船只,隔着老远还能听到七公主尖利的嗓音,眼尾微微上挑,有些愉悦。 “事情还没结束。”裴清砚站在宋知渝身侧,望着船只的身影,淡淡吐出一句话。 只是被禁足罚俸,公开道歉又怎么够呢? 裴清砚是无法对七公主动手,但有些人可不一定。 妹债兄偿,天经地义。 七公主走后,莲亭彻底安静了下来,有太子和离王在,她们连呼吸都有些小心翼翼。 “殿下……” 就在这时,江淮凑近周行之的耳边低语,原本就有些黑沉严肃的脸色微不可察的又冷了几分。 周行之垂下眼眸,掩盖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暗芒。 “还有半个时辰游湖宴就开始了,诸位好好准备吧。”说罢,周行之深深看了宋知渝一眼,面色肉眼可见的愉悦了起来。 “子言可莫要忘了赔礼。”临走之际,周行之还不忘提醒离王一句。 离王怔愣了一瞬,下意识回道:“自然不会忘。” 凌琛嘴角抽了抽,微眯的狐狸眼都睁大了一些,似是第一次认识周行之。 周行之不理会他探究的目光,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莲亭。 “有事就找我。”裴清砚不放心的叮嘱了宋知渝一句,便跟上太子离开。 经过沈晏西身侧之时,裴清砚脚步微顿,温和清润的嗓音宛若潺潺流动的溪水传进他的耳中,却并未浇灭他心中的怒火,“你不珍惜的人,自有别人在乎,只希望沈四公子以后莫要后悔。” 第79章 好狗不挡道 沈晏西目送着裴清砚颀长的背影离开,神情恍惚,有一瞬间陷入了沉思。 这句话不止一个人对他说过,曾经他不以为然,可如今他却只觉得心口酸涩,莫名难受。 沈晏西想,他大抵是病了。 周围人陆陆续续离开了莲亭,为着接下来的游湖宴做准备。 唯有沈晏西,面色复杂的站在原地,抚着心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四哥,你怎么了?你可是怨我方才没有站出来替二妹妹说话?”沈锦书秀眉拧起,心中不安,她竟然有些看不透沈晏西了。 “不是,你别想太多了,我只是在想其他的事情罢了。”沈晏西摆了摆手,并未将沈锦书的话放在心上,甚至还反过来安慰她。 若不是宋知渝一直跟侯府对着干,又多次伤害书儿,给他们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他也不至于误会了她。 可要他道歉那是万万不能,沈晏西心中憋着一口气,他不认为自己有错。 至于书儿,她就更不欠宋知渝什么了。 想到这里,沈晏西的心绪平复了不少,心口处的酸涩感也淡了下来,又有了底气。 他抬脚走近宋知渝,拦住她前行的路,张了张嘴说道:“我刚才说的那一番话,也是看在你我二人血脉相连的份上,有心替你求情。 怎么说你都是侯府的人,我自然不能置侯府的声誉不顾,你……” “好狗不挡道。”见到两人,宋知渝脸上的笑容淡了不少。 沈晏西要说的话,她就是闭着眼睛都能猜的出来,不外乎又是那几句言之凿凿的指责。 她心情好时,自然有耐心同他掰扯。 但她现在的心情不太美妙,懒得听沈晏西狗叫。 露白扬起手,一把将沈晏西身子扫开,护在宋知渝身后,坚决不让沈家人碰到她一片衣角。 “小姐,这儿有些聒噪,不知道是什么在叫,我们还是先行离开吧,免得沾了晦气。”露白有意拔高声量,带着笑意的嗓音清晰的传进沈晏西耳中。 “也是。”宋知渝微微颔首,看都没看沈晏西一眼,径直离开。 沈晏西回过神,白皙俊逸的脸庞瞬间涨红,恨恨看着宋知渝主仆俩走远的身影。 * 假山后。 “本王警告过你,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动宋知渝。怎么,本王的话如今不管用了?”离王一把抓住沈锦书的手腕,脸上温和的面具彻底撕下,眼底的暴戾之色倾泻而出。 他沉下脸,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本王还真是小瞧你了,竟然连玉儿也利用了,将所有人都耍得团团转。” 沈锦书咬住下唇,脸上的痛苦之色一闪而过,“殿下,此事与臣女无关。臣女并不知道七公主会对宋知渝下手,如果臣女早知道七公主的打算,无论如何都会阻止七公主。 即使阻止不了,也会将所有罪责都扛到自己身上来,断不会让公主出事,请殿下相信臣女。” “是吗?本王误会你了?”离王笑的温柔,可眼底却无半分笑意,手上的力道也不曾松缓。 他欣赏着沈锦书痛苦隐忍的神情,心中愉悦。 “殿下,臣女对天发誓,此事臣女绝不知情。”沈锦书小脸煞白,语气坚定,不曾露出一丝破绽。 她对七公主的计划确实不知情,但多少能猜到一点。她不过是推波助澜了一把而已,并非幕后主使。 即使离王有心调查,也绝对查不到她的身上。 离王微眯起眼,锐利的眸光仿佛能看透她的心底, 沈锦书攥紧两侧的衣裙,迎着离王犀利的目光,娇俏的面容上挤出一抹微笑,强压住心中的不安。 “是本王失态了,误会了书儿。”过了许久,离王才缓和了神色,松开了沈锦书的手腕,恢复了往日温和神色。 他温热的指腹轻轻抚摸着沈锦书红了一圈的手腕,语气软了几分,“玉儿是本王的亲妹妹,她出事,本王心里着急。书儿素来善解人意,应当会理解本王的。” “臣女明白,不怪殿下。”沈锦书扯了扯嘴角,垂眸看向两人握在一起的双手。 闻言,离王勾唇一笑,深谙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的手段,伸出大掌摸了摸沈锦书的头,语气温柔的能滴出水来,“乖,等你夺得游湖宴魁首,入了太后的眼,便可风风光光嫁给本王了。” 离王知道沈锦书处心积虑想嫁给他,自然懂得拿她在乎的东西来安抚她。 话落,沈锦书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真情实意的笑容,双颊染上红晕,反握住离王的手,“臣女定会竭尽全力,不让殿下失望。” “本王相信你。好了,游湖宴就快开始了,你快些准备吧。本王还有要事处理,待游湖宴结束再陪你。”离王抽回手,转过头的瞬间,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 待离王的身影彻底离开沈锦书的视线,她垂在身侧的右手才终于松开,笑容褪去,仿佛刚才的羞怯只是一场错觉。 她将撕裂的手帕收好,正欲离开,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抬眸望去,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沈锦书翘起嘴角,眼底划过一抹暗芒,眼泪说掉就掉。 郡王世子走到半路,突然听到了一声声娇弱可怜的啜泣,隐隐有些熟悉。 他脚上的动作微顿,还未多想便调转了方向。 见到美人垂泪,郡王世子一下就心疼了,“书儿,你怎么在这儿哭呢?可是受了什么委屈,本世子去帮你报仇。” “郡王世子,没有人欺负我,我只是伤心二妹妹又一次误会了我,但我只是想替她求情而已。”沈锦书掩藏在手帕下的嘴角微微上扬,面上却一派委屈,眼波流转,泫然欲泣,好不可怜。 果不其然,郡王世子瞬间上钩,“宋知渝又欺负你了?本世子非好好教训她不可。” 说完,郡王世子不顾沈锦书的阻拦,飞快的离开。 “蠢货。”沈锦书擦干泪珠,荡出笑容,嘴里轻嗤出声。 只希望郡王世子别枉费她这一番煞费苦心的表演。 第80章 沈锦书的裙下之臣 宣阳湖。 此时距离游湖宴正宴开始还有半个时辰左右,一群身着锦衣华服的公子贵女聚在长长的游廊上,饶有兴致的议论着方才在莲亭中发生的事。 “你们听说了吗?七公主蓄意陷害宋知渝不成,当场打脸,被太子殿下强制遣送回宫了。” “没想到七公主竟然是这样的人,她与宋知渝无冤无仇,为何要设计陷害她呢?”有人不解,两人可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 “宋知渝与七公主是无冤无仇不错,可同沈大小姐就说不定了。”知情者笑的一脸神秘,将三人之间的关系看得透彻。 宋知渝是承恩侯府真千金,而沈锦书却靠着养女身份让侯府众人皆偏向于她,二人不和的消息早已传出。 七公主素来与沈锦书交好,更别提沈锦书极有可能成为离王妃。 冲着这层关系在,七公主替沈锦书打抱不平,为她出气也不是没有可能。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心里门清。 他们暗戳戳瞥了角落里的宋知渝一眼,神色各异,但不外乎都是看好戏的心态。 宋知渝虽然看着湖面,但落在她身上的视线过于强烈,让她想忽视都难。 她不甚在意的挑了挑眉,对众人的猜测不置可否。 他们说的也没错,她与沈锦书的关系注定了两人不能和平相处。 七公主设计陷害她,也不单是为了沈锦书,更是为了离王。 只不过这些细节,外人并不清楚罢了。她也懒得出声反驳,总归七公主为了替沈锦书出气恶意污蔑她已是不争的事实。 “咳咳咳~” 众人说的热火朝天之际,一声响亮的咳嗽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郡王世子在一众锦衣公子的簇拥下缓缓走来,沈晏西紧随其后。 “谁是宋知渝?”郡王世子带着狠意的目光在一行人身上来回逡巡,掠过宋知渝时,眼神有片刻的停顿。 闻言,在场所有人皆是一怔,双眼不由自主转向同一个方向。 就连站在人群中不发一言的沈晏西听到这句话也是愣了片刻。 郡王世子看向宋知渝,看清她容貌的瞬间,双唇微张,似是有些不可思议。 他抬手摩挲着下颚,面色复杂,没料到乡下来的土包子竟然长的这般好看,就连沈锦书在她面前都逊色了几分。 “我就是宋知渝。”宋知渝微微蹙眉,对郡王世子打量的目光略感不适,她极快的捕捉到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恶意。 直到露白在她耳边轻声告知男子的身份,她才反应过来这份无端恶意的来源。 原来是沈锦书的裙下之臣啊。 一把刀废了,转个头的功夫就又换了另一把。论借刀杀人的手段,她可不及沈锦书半分。 郡王世子拉着脸,一出口就是质问,“就是你欺负书儿,害她伤心难过。也是你害得玉儿连游湖宴也参加不了,就被太子强制送回宫中。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实在可恨!” 宋知渝一脸迷惑,嘴角不自觉抽搐了两下。 “我这儿有治耳疾的药,郡王世子如果需要,我可以便宜点卖给你。”她自荷包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随手晃了晃。 郡王世子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对宋知渝的话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何时有耳疾了? 听得懂的人憋笑憋的难受,努力压制住上扬的嘴角。 沈晏西更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没想到看宋知渝糊弄别人的时候竟是如此有趣。 “你竟敢愚弄我?”郡王世子从身侧的狗腿子口中听出了宋知渝的言外之意,不由得勃然大怒。 “郡王世子难道不清楚七公主是因为什么原因才被送回宫中的吗?还有你说的我欺负沈锦书的事,那更是无稽之谈了。侯府所有人都偏向她,我可没那么大的能耐。”宋知渝把玩着手中的小瓷瓶,漫不经心的说道。 她这句话倒也没错,在侯府,她与沈锦书就是两个极端。 一个受尽所有人的宠爱与尊重,是侯府的骄傲。 而另一个呢,明明是真千金,却活得比府中的下人还不如,甚至被血浓于水的亲人视为不可言说的耻辱。 有那么多人护着,她哪里能欺负得了沈锦书。 “你说是吧,沈四公子?”宋知渝冷冽的眸光直直射向人群中沈晏西。 沈晏西笑容一僵,迎着众人好奇而又困惑的目光,嗫嚅着唇说道:“书儿善良,但这不足以成为她被欺负的理由。” 他明知宋知渝被郡王世子针对上,接下来的日子会不太好过,可他还是说出了这番让人误会的话。 郡王世子瞪着眼,高高在上的语气着实令人生厌,“宋知渝,你必须去给书儿下跪道歉,并承诺以后不会再犯,不然本世子定饶不了你。” 宋知渝失笑,面露嘲讽,郡王世子这一番话与沈晏西如出一辙,就连那副仿若给予她恩赐的神态都别无二致。 明明她没有错,却因为沈锦书掉了一滴眼泪,她就要被强迫给沈锦书下跪道歉,还得对他们感恩戴德,何其可笑。 “不知世子是沈锦书的什么人,这么为她出头?可惜啊,你做的再多也没用,谁让世子的身份比不上离王呢。”宋知渝不怒反笑,扫向郡王世子的目光带上了一丝讥诮。 郡王世子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好不精彩,却还是嘴硬,“书儿良善,本世子见不得她受欺负,无关其他。” “实在感人,但世子要为沈锦书无私奉献你便去,下跪也好,道歉也罢,可别拉上我。”宋知渝鼓了鼓掌,可他们却没有从她的脸上看到一丝感动的痕迹,只余冷漠。 “你……”郡王世子气极,脸颊上的肉一抖一抖的,心绪难平。 “够了!” 就在这时,一道不怒自威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长公主与国公夫人姗姗来迟。 “玉儿的事本宫已经听说了,是她自己心术不正,蓄意害人,如此教训也是她应得的。 你好坏不分,被一个女人蒙蔽了双眼,这便是郡王府的教养吗?”长公主怒视着郡王世子,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这些小辈真是一个个都不让她省心。 第81章 轮不到你来替她出头 “长公主殿下,宋知渝她害得七公主名声受损,您是七公主的亲姑姑,怎么净帮着外人呢。”郡王世子避重就轻,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到七公主身上,不曾提及沈锦书半分。 长公主冷冷瞥了他一眼,不怒自威,“本宫帮理不帮亲,七公主犯了错,理应受罚,还轮不到你来替她出头。” “七公主与我一同长大,情分颇深,我相信她并非那等恶毒之人,定是有人蓄意污蔑。”郡王世子仍不服气,甚至有意将脏水往宋知渝身上泼。 宋知渝也不惯着他,毫不客气将脏水泼回去,“郡王世子可是学过变脸?不然怎么方才还在替沈大小姐抱不平,一副恨不得生撕了我的模样,如今倒是把人忘的一干二净了。” 既然郡王世子非要护着沈锦书跟她过不去,那她自然也不会客气。 “你休要胡言乱语,信不信本世子……” “放肆!” 郡王世子威胁的话语还未曾说完,就遭到了长公主一声怒呵,霎时像被人掐住了后颈的鹌鹑,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 “你父王都尚且要敬本宫三分,你一个小辈,竟也敢在本宫面前无礼,大放厥词,谁给你的胆子。” 长公主冰冷而又满是威严的声音重重击打在众人的心中,让他们惊觉,如今的宋知渝早已不同往日而语,有长公主护着,容不得他人随意欺辱。 长公主随手指向一个丫鬟,“你去,将沈锦书带过来。” “是。”丫鬟应声,低着头匆匆离开。 “殿下,此事与书……与沈大小姐无关,您不要为难她。”郡王世子慌了,他没料到长公主会对沈锦书下手,这跟他所预想的场景完全不一样。 沈晏西看着丫鬟远去的背影,面露不安,声音都染上了几分急促,“殿下,这件事就是个误会,世子方才只是同宋知渝开玩笑罢了。 况且,书儿对此事毫不知情,您何必动怒呢。” 他眼尾上扬,疯狂给宋知渝使眼色,暗示她配合自己。 “要人命的玩笑,我可开不起。”宋知渝站在一旁幽幽出声,当他在发疯。 宋知渝很是好奇,沈晏西到底是哪来的自信认为她会帮着他圆谎。 “你闭嘴!”沈晏西被宋知渝拆了台,脸上有些挂不住,语气中都带了些许愠怒,他就不该对宋知渝心存希冀。 “本夫人看该闭嘴的是你才对。”一直站在长公主身侧的国公夫人终于忍不住出声了,素来带笑的面容都覆上了一层薄冰。 沈晏西讪讪闭嘴,怒气冲冲的别开了眼,刚好看到沈锦书匆匆走来的身影。 “殿下,您唤锦书前来可是有要事?”沈锦书盈盈行礼,面上一派从容。 “听说沈大小姐在知渝手上受了委屈,郡王世子急着替你出头,本宫特意唤你前来问个仔细,是否真有此事呢?”长公主看着沈锦书那张娇美白皙的脸蛋,笑的耐人寻味。 这般好颜色,难怪能将郡王世子这个纨绔迷住。 “殿下误会了,二妹妹没有欺负臣女。世子一直视我为亲妹,对臣女多有关照,这其中怕是有些误会。”沈锦书面色不变,三两句话便撇清了自己。 郡王世子为她出头,将场面闹大,在场之人无不感慨他的深情,却被沈锦书以一句轻飘飘的兄妹之情堵了回去。 偏生郡王世子还不觉得有问题,眼珠子牢牢粘在沈锦书身上,止不住的点头。 “如果真有误会的话,世子也不会如此笃定我欺负了你,还害了七公主。难道是有什么人在他面前颠倒黑白不成?”宋知渝适时出声,不给沈锦书辩驳的机会。 她语气微顿,见沈锦书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又接着说道:“更何况,世子也并非不知事的年纪了,怎么还分不清好坏呢。” “你什么意思?”话音一落,郡王世子毫不意外大怒。 宋知渝这话就是在嘲讽他,实在可气。 “字面上的意思,你听不懂吗?”宋知渝慢条斯理的回道,丝毫不怕将人得罪狠了。 梁子都结下了,她就算不得罪郡王世子,他也会对她出手。 既如此,她也不妨将人得罪彻底。 与其畏畏缩缩,将自己憋出病来,倒不如气死别人,让自己畅快一些。 “宋知渝,你找死!”郡王世子被气的胸口剧烈起伏,一时间竟忘了长公主等人的存在,口不择言。 原本他看在书儿的面子上,只想小小教训宋知渝一番。 可如今,他改变主意了,心中一个恶毒的想法油然而生。 长公主冷冽的目光直直扫向郡王世子,面上已然有了不悦之色,“明轩,你若是还想继续呆在这,最好控制一下自己的脾气。” 沈锦书暗道不好,生怕郡王世子坏了自己的好事,只得柔声安抚。 “世子,殿下如今在气头上,您莫要再惹她不悦了。万一因为我而害你受了牵连,锦书心中也不会好过。” 郡王世子也冷静了下来,不忍沈锦书为难。 他还没教训宋知渝,还没替书儿铲除掉这个麻烦,他可不能离开。 想清楚之后,郡王世子绷着脸,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却也没再说话了。 宋知渝抬眸看了两人一眼,有些讶异,沈锦书的训犬之术当真厉害。 但郡王世子没再说话,她也落得清净。 “沈大姑娘好手段,将本宫这些蠢侄子傻侄女耍的团团转,让他们甘愿为你出头,但本宫可没那么好糊弄。”长公主阅人无数,哪里会看不出沈锦书的真面目。 沈锦书城府颇深,手段也不错,可到底还是稚嫩了些。 “臣女不明白殿下的意思。”沈锦书笑意吟吟,脸色未变,似是真听不懂长公主的言外之意。 “真明白也好,假明白也罢了,本宫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留下这句话,长公主勾唇一笑,走到宋知渝跟前,叮嘱了两句便离开了。 沈锦书垂下眼睑,掩住眼底的狠意,将今日的屈辱记在心中。 第82章 我欠公子一个人情 “都怨我,如果不是为了替我出头,世子也不会遭了长公主的训斥。”沈锦书失魂落魄的低下头,双手不停的搅弄着帕子。 见状,郡王世子心中的怒气褪去几分,声音都放柔了,“不怪你,是我自己鲁莽了。也是我考虑不周,不仅没教训到宋知渝,还牵连了你。” 思及此,郡王世子恨恨咬牙。 “宋知渝狡诈如狐,又是个冷心冷情的,不好对付,书儿不必自责。”沈晏西站出来,隔绝了郡王世子落到沈锦书身上的视线。 书儿可是要当离王妃的,断不能跟郡王世子这样的纨绔扯上关系。 “你四哥说得对,这件事没完。”郡王世子讪讪收回目光,唤来小厮,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奴才明白。”小厮用力点头,得了郡王世子的准话后便弓着腰身快步离开了。 沈晏西蹙眉,“你要干什么?” “自然是替书儿出了这口恶气。怎么,沈四公子这是心疼了?你可别忘了,书儿才是同你一起长大的妹妹。”郡王世子面露嘲讽,话带警告。 沈晏西可阻止不了他接下来要办的事。 “怎么可能,书儿才是我应该心疼的妹妹。”沈晏西表情凝固,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在提醒旁人还是在提醒自己。 “你知道就好。”郡王世子哼哼两声,还算沈晏西识相。 须臾,一声响亮的尖叫划破天际。 “着火了!着火了!” 浓烟升起,紧随而来的是躁动的人群与此起彼伏的叫声。 “好端端的怎么会着火?”宋知渝抬眸看向浓烟传来的方向,心中疑窦顿生。 能受邀前来参加的游湖宴的人非富即贵,容不得半点差错。如今出了如此大的纰漏,只怕有些人又得遭殃了。 周围一片混乱,宋知渝不知不觉被人挤到了湖边的栏杆上。 她看着躁动的人群不由得皱起眉头,火势并未蔓延过来,场面却如此混乱,就像是有人在刻意制造恐慌,搅乱局面一样。 她的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总感觉这场火灾没那么简单。 忽而,宋知渝耳尖微动,听到了一道微不可察的脚步声慢慢朝她靠近。 还未等她回过头来,后背骤然传来一股强大的推力,将她往湖中狠狠一推。 “小姐小心。” 露白惊呼一声,脸色大变,伸手想去拉住宋知渝的手臂,却抓了个空。 宋知渝回头的瞬间,没有错过郡王世子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得逞笑容。 她的腰间抵住栏杆,身子摇摇欲坠,眼看就要掉入湖中。 千钧一发之际,一根银鞭袭来,牢牢地缠住了她的腰身,将她往回拉。 宋知渝刚站稳身子,还没看清救命恩人的长相,就听见一道巨大的落水声传进耳中,身着锦衣的男子在湖水中扑腾。 宋知渝一抬眸,便对上裴清砚带笑的眉眼,他优雅从容的惮了惮袖口上的灰尘,朝她浅浅一笑。 “世子!我们家世子不会凫水,快救救我们家世子啊。”小厮满脸惊恐,越过栏杆就跳下了湖,奋力朝郡王世子游去。 躁动的人群终于安静了下来,所有人双眼眨也不眨的盯着湖水中的郡王世子。 宋知渝面无表情的看着在湖水中扑腾的郡王世子,又见自不远处朝他游去的男子,幽深的眼底暗流涌动,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动,白色粉末随着微风吹入湖面。 男子快速游到了郡王世子身边,还不等众人高兴,令人惊悚的一幕便出现了。 只见那名小厮打扮的男子一把揽住郡王世子的腰,将他带出水面,嘴唇动了动,不知说了句什么,下一刻便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掰过他的下颚,猛然吻了上去。 “这……这是怎么回事?” “郡王世子竟有如此癖好,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啊。”说话的男子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语气讪讪。 见水中亲吻得难舍难分的两人,他不由得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暗自庆幸郡王世子看上的不是他。 “……” 贵女们早已害羞的捂住了双眼,她们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刺激的场面。 沈锦书脸都绿了,胸口起伏不定,厌恶的别开了眼。 “小姐,您没事吧。” 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郡王世子身上,露白急忙走到宋知渝身侧,声音哽咽,眼眶都隐隐泛红。 宋知渝摇了摇头,柔声安抚她,“没事,幸得这位公子相救。” “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姑娘没事就好。”清朗的男声传进两人耳中。 男子面容妖异,眉宇间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忧郁之气,白皙俊逸的脸庞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苍白,鼻梁挺直,深邃的眉眼间闪烁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暗芒,昳丽的容颜比之女子也是毫不逊色。 一袭玄色暗纹长袍着身,身姿挺拔高挑,骨节分明的手指把玩着银色长鞭,优雅却又不失贵气。 “我欠公子一个人情。”宋知渝恩怨分明,今日若不是眼前之人出手相救,落水的就是她了。 男人唇角微微上扬,嘴边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幽深的眸光落在宋知渝身上,笑而不语。 两人四目相对之时,裴清砚疾步走了过来,“渝儿。” 宋知渝回过神,看着裴清砚眼底难掩的担忧,脸上绽开一抹灿烂的微笑,“哥哥,我没事。” “多谢小侯爷救了小妹。”裴清砚拱手朝男子道谢,宛如修竹般高挑的身姿将宋知渝挡在身后,温和的面庞上带了一丝警惕。 小侯爷? 听到裴清砚对男子的称呼,宋知渝瞬间明了她这位救命恩人的身份。 在临天王朝只有一人被称为小侯爷,便是已故的宁安侯之子,顾思远。 年纪轻轻便打了数百场胜仗,深受皇恩。 只是这位小侯爷,倒是有些与众不同。 想到自己听到的那些传闻,宋知渝的面色有些古怪。 “原来是裴大人啊。”顾思远挑挑眉,意味深长的目光越过裴清砚,落在他身后的宋知渝身上。 “宋姑娘,我们下次再见。”留下这句话,顾思远脸上的笑容弧度更大,他深深看了宋知渝一眼,笑着扬长而去。 第83章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渝儿,往后离这位顾小侯爷远点,他可不是个善茬。”裴清砚收回目光,朝宋知渝温声叮嘱。 顾思远出手相救的举动,着实令他意想不到。 毕竟,恶名在外的顾小侯绝非良善之辈。 毫不客气的说,即使别人死在他面前,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 可为何今日…… 裴清砚想不通,干脆便不想了,总归顾思远救了宋知渝是不争的事实。 这份恩情,他记下了。 宋知渝点头应下,清楚裴清砚的意思,“哥哥放心,我省得的。但我欠了顾小侯爷一个人情,什么时候他来取,我便什么还。” 顾思远让她莫名觉得危险,出于趋利避害的本能,她也不愿与他过多牵扯。 待还了恩情之后,他们便两清了。 “好,这份恩情哥哥同你一起还,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他们。恩怨分明,我们自然要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裴清砚转过头,将目光落在前方围成一圈的众人身上。 宋知渝循声望去,就见下人不知何时已将郡王世子救了上来。 此时,他正悠悠转醒。 甫一睁眼,郡王世子便看见数十双明亮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他,眼底暗含笑意,隐隐透露出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来。 “世子醒了。”不知是谁突然大喊了一声,霎时间,围住郡王世子的人又多了一圈,都是想看好戏的人。 “怎么那么多人……”郡王世子恍惚睁大双眼,右手抚上额头,似乎还未清醒过来。 他隐约记得他好像派人将宋知渝推下湖,还安排好了一个救她的男人。 等宋知渝被他安排的人救上来之后,他便可借题发挥,称宋知渝与那下人有了肌肤之亲。 郡王府的面子,承恩侯不得不给。 而侯府为了名声着想,必然会让二人成婚。 村姑配下人,天生一对。 众目睽睽之下,宋知渝除了咬着牙认下这桩婚事,别无他法。 届时,他不仅出了一口恶气,还为书儿除掉了阻碍。 承恩侯府也会彻底放弃宋知渝,她再也难以翻身。 但郡王世子没想到宋知渝如此好运,被人所救,侥幸躲过一劫。 反倒是他,推搡中屁股被人踹了一脚后就落了水。 至于后面的事,他也记不太清了。 想到这里,郡王世子便恨得牙痒痒。 最好不要让他揪出那个害他落水的人,否则他一定要扒了那个人的皮,以泄心头之恨。 正想着,唇角传来刺痛,郡王世子痛的龇牙咧嘴,却感觉左手一重,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一般。 他沉着脸低头一看,脸色瞬间煞白,方才的记忆宛若潮水般涌入脑海。 “混账东西,给本世子滚开!”郡王世子惊坐起,怒斥出声,手上狠狠一甩,便将男人甩开老远,还犹不解气的踹了两脚。 想到在湖中发生的事,郡王世子整个人都不好了,脸色由白变绿再变红,都是气的。 “郡王世子真是无情啊,得救了便翻脸不认人了。”宋知渝隐匿在人群中幽幽出声,揭开了郡王世子的遮羞布,将他的脸面狠狠踩在脚下。 果不其然,这句话一出,众人瞬间回想起方才精彩的一幕,笑容莫名,看起来极为刺眼。 男人跪在地上,以额触地,浑身抖如筛糠,也不知是吓的还是冻的,“世子,奴才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奴才都是照您的吩咐办事的。 谁知道一下水就好像失了神智一般,认错了人。奴才对世子绝无半点非分之想,望世子明察啊。” 他遵循着郡王世子的吩咐潜伏在一旁,待有人落水后便立即跳入水中,抢在前头将人救下。 谁知刚入水游没多久,他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顿时感觉眼前一片混浊,根本认不清救的人是谁。 碰到那人的身体,他只觉得浑身燥热,有股强烈的冲动喷涌而出,就连冰凉的湖水都无法拉回他的理智。 他想着,世子的本意也是想毁掉宋知渝的名声。 既如此,无关过程如何,只要他能达成目的,完成世子交代的任务就行。 谁成想,那个人竟是世子…… 想到郡王世子教训人的手段,男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后背渗出层层冷汗,差点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口。 “世子饶命啊!奴才也不知道落水的人不是宋姑娘而是您啊,奴才都是照您的吩咐办事的。 若早知道是世子,就是打死奴才,奴才也万万不敢做出以下犯上之事。” 一语激起千层浪,他们没想到这里头还有宋知渝的事。 听男人这么一说,他们忽然想起方才宋知渝险些落水的事,不禁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一派胡言,本世子何时做过这种事。来人,将这狗奴才拖下去,杖毙!”郡王世子察觉到众人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有些不对劲,心中发了狠,急欲杀人灭口。 眼看男人就要被捂住嘴拖下去,宋知渝终于出声,“慢着。” 宋知渝越过重重人群走了出来,裴清砚走在她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但温润的双眼中带着丝丝警惕,时刻提防着郡王世子的一举一动。 “郡王世子不妨说说这小厮话里的意思,他为何如此笃定我一定会落水呢?难不成这里头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宋知渝扯了扯唇角,犀利的眸光直射郡王世子,仿佛能看透他心中的阴暗。 郡王世子不自在的别开眼,恼羞成怒的说道:“本世子怎么知道,没准是他乱说的。本世子教训下人,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世子何必动怒,既然这小厮提到了我,与我有关,那我自然要问个清楚明白了。”宋知渝语气淡淡,笑容依旧,对郡王世子的怒气不为所动。 迎着郡王世子怒气腾腾,燃着两簇小火苗的双眼,宋知渝继续插刀,“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癖好,龙阳之好也并非难以启齿,世子莫要气坏了身子。” “你……”郡王世子怒急攻心,不知如何反驳,竟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84章 他不适合宋知渝 “世子!” 周遭瞬时一片混乱,他们也没料到好好的一场游湖宴竟然出了这么多意外。 往年没有宋知渝在的时候,游湖宴可不是这番景象。 “宋姑娘,要不是你口无遮拦,世子也不会被气晕。倘若今日世子气出个好歹,你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这时,一直跟在郡王世子身后的锦衣公子当即跳了出来,毫不客气的出声指责,妄图混淆视听,将所有过错都推到宋知渝身上。 说罢,他扬手打了个手势,声音急促,“你们还不快将世子抬回去,动作麻利些。出了事,你们那条贱命可不够赔。” “慢着。” 话音刚落,几名小厮还没走出两步就被裴清砚挡住了去路。 他们双手抬着郡王世子,动作小心翼翼,一时被人拦住了去路也不敢硬来。 “郡王世子这是气急攻心,一时缓不过来才晕倒。加上他方才落了水,身子正虚弱着。来来回回晃动,不利于他的恢复。 要是回了府中,碰上些庸医,没将世子治好,那倒成了我的错。刚巧我懂些医术,有办法能让世子醒过来。” 宋知渝注意到郡王世子的手指动了一下,又见他们着急把人抬回去,脑子一转,瞬间明白了他们的用意。 郡王世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她气晕,他若是没事还好,有事就成了她的不是。 人言可畏,到时郡王再稍微施压,她就是有理都变成没理了。 所以,她可不能让郡王世子晕着离开这儿。 回了郡王府,郡王世子如何,就都是他们说了算,她也会处于被动的局面。 更何况,郡王世子恶意纵火,设计陷害她落水,妄图毁掉她名声的事,她要十倍讨回。 锦衣男子眼神慌乱,心中不安,他竟然把宋知渝会医术的事给忘了,“不用了,郡王府有医师,医术高明,用不着你。我还怕你心怀怨恨,借着治病的由头害了世子呢。” 这一把脉,宋知渝就能看出端倪,到时候世子的脸就丢大了。 还有他们接下来的计划,也得胎死腹中了。 说完最后一句话,他着急忙慌的扬了扬手,就想强行将人带走。 裴清砚抬手按住一名小厮的肩膀,稍稍用力,小厮就仿佛定在了原地似的,不得动弹。 他扭头看向肩膀上骨节分明的大手,又将惊诧的目光移到裴清砚的脸上,见男人一脸气定神闲,仿佛没怎么用力的模样,表情微微扭曲。 一个文臣,竟有如此大的力气。 气氛略显凝滞,有裴清砚拦着,他们就是想走也走不了。 “别急啊,你怕什么?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我可动不了手。但世子要是离开了这,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我想,我的医术还是可以的。” 此言一出,立刻有人出声附和。 “宋知渝可是治好了长公主,又救了太子殿下,她的医术自然是毋庸置疑。” “不错。长公主的旧疾寻遍天下名医都束手无策,却在宋知渝手里治好。如此难治的疾病她都给治好了,怎么可能治不好世子。”这群公子贵女虽然瞧不上宋知渝的身份,但对她的医术倒是颇为认可。 如果说治好长公主是运气,那治好凌渊也是运气吗? 他们可不信。 沈锦书咬紧下唇,狠狠搅弄着手中的锦帕,听着周遭人的议论纷纷,脸色愈发阴沉。 她还真是小瞧宋知渝了。 如今的情形于她不利,说多错多,她可不能莽撞。 况且,她有自信这把火烧不到她的身上。 毕竟,郡王世子可是被她牢牢抓在掌心之中。 沈锦书压下心中的不忿,安静站在一侧,冷眼看着人群中央的宋知渝,寒意尽显。 须臾,她将目光从宋知渝身上移开,甫一抬头,便对上一双深邃幽暗的眼眸,透着彻骨的冷冽。 沈锦书一愣,看清眸子的主人,却见裴清砚慢悠悠的收回了目光,只留给她一个轮廓分明的侧颜。 男人一身淡青色长衫,身姿高挑挺拔,宛若修竹一般屹立在人群之中,温润如玉的气质分外惹眼,与刚才那双冷冽幽深的眸子格格不入,仿佛一切都只是她的错觉。 “四哥,你不觉得二妹妹与裴清砚裴大人似乎太过亲密了些?不然为何每次裴大人都陪在二妹妹身边,难道他们……”沈锦书欲言又止,手帕轻轻捂住嘴巴,掩住翘起的唇角。 被沈锦书一提醒,沈晏西的目光也不由得落在两人身上,不停打量逡巡,回想着曾经的记忆。 越想,他的脸色越难看,最后更是黑成了锅底,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如果不是书儿偶然发现,他可能还未意识到二人之间熟络的氛围。 比起他这个哥哥,宋知渝待裴清砚显然更为亲近。 这个发现让沈晏西的心口发闷,有些酸又有些胀。 “他不适合宋知渝。”硬邦邦说出这句话,沈晏西又将审视的视线移回去。 沈锦书脸上的笑容一僵,竟然有些猜不透沈晏西的意思。 他是觉得宋知渝配不上裴清砚,还是…… 此时的场面已经隐隐有些控制不住了。 “你要是治不好世子,就等着承受郡王府的怒火吧。” 锦衣公子说完这句话,宋知渝明显注意到郡王世子的睫毛轻颤了一下。 她轻轻一笑,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慢慢走上前,居高临下看着郡王世子泛白的唇瓣。 “露白,将我的银针拿过来。” 宋知渝接过药箱,取出银针,闪着银光的针头泛着阵阵冷意,快准狠的往郡王世子的手臂上扎。 一针入肉,郡王世子的眼睫毛又轻轻颤动了一下,身子绷的死紧。 装晕是吗? 她倒要看看他能忍到几时。 宋知渝脸上挂着笑,手上却毫不留情,抬手又是一针,净往他的痛穴上扎,还毫不客气的碾压了几下。 很快,郡王世子的手臂上已经扎上了数十根银针,密密麻麻的矗立在手臂上,看得人一阵头皮发麻。 围观的人群咽了咽口水,看宋知渝的眼神跟看活阎王似的。 第85章 任何伤害你的人,哥哥都不会放过 还不醒? 宋知渝看着郡王世子额角不断冒出的冷汗,垂下眼睑,嘴角勾起一抹不明显的弧度,幽幽开口。 “裴大人,这个奴才心怀不轨,言语不明,为了世子的名声着想,就麻烦您派人将其带回大理寺审问了。” 话落,郡王世子的手指骤然一动,双眼却仍是紧紧闭着。 “好。”裴清砚微微颔首,与宋知渝对视的瞬间便明白了她心中的打算。 “另外,我怀疑这个奴才跟方才那场大火脱不了干系,裴大人可要仔细审问清楚了。” 与此同时,宋知渝手上一个用力,银针深入皮肉。 “啊!” 郡王世子猛然睁眼,一个激灵从地上惊坐起,双眼瞪的浑圆,面目狰狞,似乎还未从疼痛中缓过神来。 “世子可算是醒了。”宋知渝缓缓站起身,接过露白递来的手帕仔细擦拭着,语气平淡,仿佛刚才下狠手的人不是她一样。 “宋姑娘果真医术精湛。”郡王世子一字一顿说道,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可不像是夸赞。 “看世子这般生龙活虎,应当是没事了。这奴才出现的时机未免太过巧合了些,甚至还失手冒犯了世子……”宋知渝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凝视着郡王世子铁青的脸色,眼中的讥诮愈发明显,又接着说道:“此事关乎世子的名誉,不可草率。既如此,世子不妨配合裴大人调查清楚。” “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何必麻烦大理寺。”郡王世子将拳头握的咯咯作响,双眼布满红血丝,极力压制住心中的怒火。 等他回府,就立刻将这狗奴才处理干净,绝不会给任何人留下把柄。 一想到唇上滑腻的触感,郡王世子就浑身不得劲,特别是这副难堪的模样还被沈锦书看了个正着,他就恨不得将那男人还有宋知渝千刀万剐。 这本来是他给宋知渝安排的情节,却没想到发生在了他的身上,宋知渝倒是平安无事。 她该死! “恶意纵火可算不得小事,听雨轩旁边就是各位贵人的住所,却平白无故失火,自然让人生疑。如果不调查清楚着火的缘由,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宋知渝掷地有声的嗓音重重砸在郡王世子的心口上,让他有一瞬间的错愕和慌乱。 “也许只是一场意外,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听雨轩失火一事跟这小厮有关?”郡王世子的喉咙滚了滚,心中升腾起阵阵不安。 看郡王世子这副表情,宋知渝哪里还不明白,不由得嗤笑出声。 这玩意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只怕他在派人放火引起慌乱的时候也没想到这一茬吧。 受邀前来参与游湖宴的公子贵女们,哪个不是家世显赫,身份尊贵之人。 更别提长公主以及宫中的太后娘娘都对游湖宴极为重视,不可出现半分纰漏。 这场大火要真伤到了人,他真以为自己不会被查出来吗? 郡王可保他一时,却保不了他一世。 更可笑的是,他还自作聪明的选择了听雨轩下手,果真是被沈锦书迷得脑子都没了。 宋知渝摇了摇头,再一次感叹沈锦书的手段高明。 但她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郡王世子想要害她身败名裂,让沈锦书踩着她的尸骨往上爬,那她便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正因为没有证据,所以才要找到证据。裴大人是大理寺少卿,最擅长判案断案,铁面无私,绝不会包庇任何人。此事事关重大,交由裴大人处理再合适不过。” 宋知渝话音刚落,裴清砚便适时接上话茬,抬手作揖,举止优雅从容。 “在其位谋其政,裴某定会恪守职责,揪出真凶,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两人配合默契,将郡王世子堵的哑口无言,只能捏着鼻子应下,再另想他法解决了。 见状,素来看不惯郡王世子的其他世家公子纷纷出声,与他唱反调,“裴大人可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无数案件在他手上从未出过差错。有他出手,我们只需要静待结果即可。” “我相信裴大人。”温柔清丽的女声响起,明珠红着一张脸,水润的双眸定定看向裴清砚,眼波流转,欲拒还迎。 “我们也相信裴大人。”其他人闻言也不甘落后,出言表明态度。 事关自身安危,他们就是再想置身事外也是无法了。 “你们……好,那裴大人可要尽快查出真凶,不要让我们失望啊。”郡王世子气急败坏,将这些人的面孔一一记住,暗自记在心中。 他愤然甩袖离去,步伐匆忙,走路的样子丝毫看不出来他是个刚落水醒来的病人,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 游湖宴正宴即将开始,大家也没了看戏的心情,结伴往宴会大厅而去。 “哥哥,他怕是不会善罢甘休,郡王府也可能会出手,你要小心一些才是。”宋知渝看着郡王世子怒气冲冲的背影,知道他不会坐以待毙,接下来一定会有所行动,她不由得有些担心裴清砚。 裴清砚朝她安抚一笑,语气温柔,眼底的冷意一闪而逝,“无妨,郡王府动手更好,不然我还愁抓不到他们的把柄呢。任何伤害你的人,哥哥都不会放过。” “郡王府可算不得干净。”裴清砚收敛神色,心中已然有了成算,明天上朝他就参郡王一本。 郡王这个儿子,该好好管管了。 裴清砚将眼底的情绪掩藏,不动声色移开了话题,“不过我倒是挺好奇,你是用了什么方法才能让那个小厮如此胆大包天,做出冒犯郡王世子的事?” 宋知渝狡黠一笑,朝他眨了眨眼睛,“迷迭散遇水则化,药性更强,能最大程度加重人内心的渴望,我不过是成全他们而已。” “应当没留下什么破绽吧。”裴清砚点点头。 “没有。游湖宴就快开始了,我们先过去吧。” 两人并肩走在前方,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虽未交谈一句,可两人之间和谐的氛围却让外人难以介入,更是刺痛了某些人的眼。 第86章 不妨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没想到二妹妹与裴大人竟如此熟络,听说裴大人也是梨县人呢。”沈锦书状似无意的说道,余光淡淡瞥过身侧的沈晏西和明珠,点到为止。 见二人面色难看,沈锦书适时闭了嘴,弯了弯唇角,“四哥,我们也走吧,可别耽误了时辰。” “好。”沈晏西收回目光,抿平的唇角勉强扯出一抹笑,疾步走在沈锦书身侧。 刚走出两步,沈锦书蓦然回头,巧笑嫣兮,“明珠,你跟我们一同过去吧。” 明珠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眼底的阴狠霎时褪去,她不自在的张了张口,快步跟上两人。 * 游湖宴宴席。 清澈荡漾的湖面上,一艘艘装饰华丽的画舫自湖心中央的亭落缓缓驶过。 古香古色的宴席上,入目皆是各种各样珍馐佳肴及琳琅满目的珍宝典藏。 点缀着香花露珠的青蔬瓜果,闪烁着金黄光泽,香味四溢的炙烤乳猪,以及散发着阵阵诱人茶香的精美糕点,数不胜数。 宴席上的公子们相谈甚欢,时不时举杯邀饮,好不快活。 至于贵女们,则是聚在席上的另外一侧,同身旁人谈及京城中有名的胭脂首饰,又或是讨论讨论京中近来的趣事,一片和谐。 宋知渝走过来的时候,宴席还尚未开始,她百无聊赖的坐在角落一处,伸出手抵着下颚,欣赏着碧波荡漾的湖面。 看着看着,她竟然有些昏昏欲睡了。 “游湖宴也是你这种身份人能来的,别以为攀上了箫珣世子,你就真能飞上枝头当凤凰了。凭你一介孤女的身份,连给箫世子做妾都轮不上。” 尖利刺耳的嘲讽骤然响起,听到略微熟悉的声音,宋知渝施施然睁开紧闭的双眼,循声望去。 只见几名身着锦衣,戴着华贵首饰的女子正气势汹汹的堵在一名白衣女子的跟前,毫不客气的出言嘲讽。 为首的女子正是被宋知渝坑过的谭莹莹,而被她们针对的白衣女子被几人挡得严严实实,看不清真容。 不过一段时日不见,谭莹莹又恢复了那副趾高气扬,鼻孔朝天的模样。 看来上次的事情,还是没能让她长点教训。 宋知渝来了兴趣,食指轻叩桌面,一边喝茶一边看戏。 “不是所有人都跟谭小姐一样,费尽心思想要嫁进侯府。”叶临溪后退了两步,抬眸直视谭莹莹,白皙姣美的脸上挂着一抹浅笑,眼底的讥诮一闪而过。 她对嫁给箫珣毫无想法,如果谭莹莹足够厉害,应当去找箫珣,而不是来为难她。 “可惜,你想要嫁的人却不想娶你,你也就只能拿我撒气了。”叶临溪心里憋着一股气,一反平日柔弱可欺的模样,不轻不重的顶了回去,还暗暗嘲讽了两句。 “你个贱人说什么呢?”谭莹莹被戳中了伤疤,一时恼羞成怒,失了理智,竟不管不顾就伸手推了叶临溪一把,连她身旁的人都没能拉住。 叶临溪感觉到肩膀处传来一股推力,还未痊愈的身体有些提不上力气,被推着往后倒。 她不由得闭上了双眼,有些无奈,想着待会出了丑,回了侯府又得被侯夫人训斥了。 可预想中的痛意没传来,叶临溪感觉自己的腰肢被人搂住,勉强稳住了身子。 “叶姑娘,你还好吗?”宋知渝面露关心,上次叶临溪不顾自身艰难的处境,替她说话,她还没来得及道谢。 “我没事,谢谢。”叶临溪一愣,借着宋知渝的力道站直了身子,朝她盈盈一笑。 上次她看不过去谭莹莹嚣张跋扈欺负人,看不过去替宋知渝说了两句。 这次,宋知渝又在谭莹莹手上救下了她。 看来,她们倒是挺有缘分的。 另一边,谭莹莹的理智回笼,面色隐隐苍白,在游湖宴上闹事,被离王和父亲知道,她又得遭殃。 见叶临溪被人搀住,她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却在看见来人的面容时沉下了脸。 “又是你。”谭莹莹猛地瞪大了双眼,心中恨意顿生。 她会落到如今的下场,全是拜眼前之人所赐。 若不是宋知渝给她挖坑,害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了那番大逆不道的话语,也不会遭了离王的厌恶,险些嫁给老头子做填房。 如今,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谭莹莹眼底充血,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得将两人生吞活剥,“宋知渝,叶临溪,你们将我害得好惨!” “你自己出言不逊,言行无状,惹了离王不悦,遭了训斥,与我们何干。”宋知渝挑挑眉,话里话外都在不经意间激起谭莹莹的怒火。 “如果不是你刻意诱导我说出那番话,离王也不至于……”谭莹莹气极,却还残留一些理智,及时将话收了回去。 她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脯,将到了喉咙口的话咽下去。 宋知渝眼中划过一抹遗憾,看来是学聪明了。 “我可没有算计你,那番话不全是你心中所想吗?何必怨到我头上来。我这身板可背不起这么大一口黑锅。”宋知渝笑着摇了摇头,她怎么可能承认自己坑了离王一把。 谭莹莹还想激她,再回去练练吧。 “你……”谭莹莹火冒三丈,都快把父亲对她的叮嘱忘光了。 叶临溪松开宋知渝的手,走近谭莹莹,一脸正色,“我再说一遍,你要纠缠箫珣也好,要嫁给他也罢,通通与我无关。就像你说的,我不过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孤女罢了,配不上箫世子。 既如此,我也算不得你的敌人。往后,你与他如何,都是你们的事,不要再来为难我了。” 谭莹莹冷哼一声,面露不屑,“哼,说的好听。要不是你勾引箫珣哥哥,他怎么会不同意娶我。” 她将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到了叶临溪身上。 “谭小姐可曾听过一句话,有些事若是不如你所愿,不妨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宋知渝皮笑肉不笑的将这句话说出来,言外之意分外明显。 闻言,周边看戏的宾客纷纷笑出了声,京城之中谁不知道谭莹莹一直没脸没皮的缠着箫珣,被人拒绝了也不死心,做出一系列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丢尽了谭家的脸面。 可以说,除了承恩侯府那些破事,谭莹莹就是他们另一个茶余饭后的笑谈。 第87章 算计 “简直一派胡言!” 在宾客的阵阵嗤笑声中,谭莹莹的双颊迅速染上红晕,她脑海中忽而闪过这段时日以来一直被箫珣拒绝的场景,还有箫珣待她与叶临溪的双标态度,一股难堪霎时涌上心头。 怒火燃尽了她的理智,谭父的叮嘱还有离王的威胁,通通被她抛之脑后。 谭莹莹高高扬起手,看着对面两人姣美的容颜,眼底恶意尽显。 眼看巴掌就要落到宋知渝的脸上,在场众人神色各异,有不忍,有冷漠,也有幸灾乐祸,但无一人出声制止。 见状,沈晏西眼神一凛,双腿不由得往前一步,却在听见身旁的沈锦书发出痛呼时硬生生停住了脚步,纠结片刻,扭过头去看她的情况。 “书儿,怎么了?” “没事,不用管我。四哥你快看二妹妹她……”沈锦书到了嘴边的话突然咽了回去,她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一幕,面色复杂极了。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谭莹莹被来人一巴掌抽到地上,双颊高高肿起,上头五个巴掌印分外显眼,足以见下手之人的力道之大。 她狼狈的趴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向来人,带着哭腔的声音缓缓响起,“姐夫,你竟然为了她打我。” 离王负手而立,冷眼睥睨着谭莹莹,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压迫气势,投向她的目光宛若淬了毒一般可怖,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本王早就警告过你,不要招惹不该惹的人,你是将本王的话都当成耳旁风了吗?” 谭莹莹惊恐的垂下头,迎着离王冷然的目光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双手交叠在身前,全然不见方才的嚣张气焰。 “今日的游湖宴你也不必参加了,回去谭府好好面壁思过。再有下次,别怪本王不留情面。”离王嫌恶的移开目光,面色瞬间温和,仿佛刚才那个冰冷阴翳的人不是他一样。 要是再让谭莹莹毁了他苦心经营的一切,他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我不回去……”谭莹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离王派来的人强硬地带了下去,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徒留下回荡在空中的怒骂。 谭莹莹一走,现场瞬时安静了下来,他们纷纷将目光落在离王三人的身上,同身旁人窃窃私语起来。 “离王殿下不仅长的俊俏,性情温和,更是明事理,辨是非,不愧是京城有名的才子。” “想不到离王殿下不仅没有偏袒谭莹莹,反倒是帮了宋知渝和叶临溪。” “……” “宋姑娘,叶姑娘,你们二人可还好。”听着众人的议论,离王脸上的笑容更深,眼底的狠厉早已褪去。 若不是宋知渝清楚他的性子,只怕也要被他这副翩翩公子的模样骗了过去。 宋知渝心中有些淡淡的遗憾,刚才她确实是有意激怒谭莹莹,诱她动手。 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一只拦路虎,将她的计划打乱。 看来这个招数是行不通了。 “多谢殿下关心,臣女无碍。”宋知渝抬眸看向眼前似笑非笑的男人,心中冷嗤,面上却是不显,一举一动都挑不出半点错处来。 两人四目相对间,眼底寒意乍现,周身都萦绕着针锋相对的冷冽气势。 “怎么突然觉得有些冷呢。”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句,打破了周遭凝固的氛围。 离王轻轻勾起唇角,高看了宋知渝一眼,对她的杀意也愈发浓烈。 宋知渝心机深沉,惯会杀人于无形,稍不注意就可能踏入她的圈套,摔的粉身碎骨,更别提她还有一身活死人肉白骨的医术了。 这种人,若是不能为他所用,便只能不择手段除掉了。 谭莹莹那个蠢货,如果不是他来的巧,差点又被宋知渝算计了。 “宋姑娘和叶姑娘没事就好,不然太子和箫世子可要找本王的麻烦了。”离王笑着摇了摇头,话带调侃,隐隐有试探之意。 他能感觉得出太子待宋知渝的不同,可真真是上了心啊,就是不知道宋知渝的想法如何。 如果能让不可一世,清风霁月的太子殿下爱而不得的话,应当会很有意思吧。 “殿下说笑了。”宋知渝听出他话中的试探之意,四两拨千斤的应了回去,不承认不反驳,笑意吟吟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破绽。 而另一旁的叶临溪在听到箫珣的名字时,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愣,指节都攥的发白。 离王挑了挑眉,深知从她嘴里问不到有用的东西,继而转头看向众人,嘴角扬起恰到好处的笑容,“游湖宴就快开始了,大家先入座吧。” 话落,丝竹声悠悠响起,伴着清脆的琴音,宴席又恢复了方才的热闹。 沈晏西抬脚走近宋知渝,动了动唇,正欲开口,就见她视若无睹的越过他,拉住叶临溪的手走到角落的位子坐下。 “上次还没来得及跟你道谢呢,没想到今日会在这碰见你。” “举手之劳罢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 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沈晏西只好讪讪闭了嘴,坐在位子上喝起了闷酒。 原来被人忽视是这种感觉,沈晏西不由得自嘲一笑。 * 另一边。 明珠冷冷瞥向角落里相谈甚欢的宋知渝和叶临溪,不屑一笑,“果真都是卑贱之人,就是能凑到一块去。” 说罢,她又暗暗瞄了裴清砚一眼,心中兀自生着闷气。 身旁的小姐妹见明珠面色不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突然开口,“明珠,宋知渝那样的人哪里值得你放在心上啊。裴大人如今只是还没看到你的好罢了,不然哪里有宋知渝什么事啊。 待会你拿出真本事来了,必然惊艳四座。届时,连裴大人也会成为你的裙下之臣。” 闻言,明珠的脸色慢慢好转,更是神情倨傲的扬起了下颚,毫不谦虚,“那是自然。” “我这儿倒是有一个方法能让宋知渝出丑……”小姐妹谄媚一笑,俯身凑近明珠的耳畔低语。 “你这个主意不错。”明珠止不住的点头,双眼愈发亮堂,仿佛已经看到宋知渝出丑,被裴清砚嫌弃的场景了。 两人的对话被坐在不远处的沈锦书听了个清楚,她不动声色的瞥了宋知渝一眼,笑容莫名。 在宋知渝抬眸的瞬间,抬手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第88章 怎么就想到他了 宋知渝显然也注意到了明珠不停朝她身上投来的视线,似乎不太友好,狭长凤眸中透露出得意的同时还隐隐夹杂着丝丝敌意。 她无奈的扫了裴清砚一眼,看来哥哥的桃花还不少,惹来他一个略显困惑的微笑。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总归今日的游湖宴不会平静。 宋知渝拉回思绪,继续与身旁的叶临溪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离开了侯府,你还能去哪儿呢?还有箫世子那边,他恐怕不会轻易放手。”宋知渝对叶临溪的情况多少有些了解。 她虽然只见过箫珣一面,可也能看出他是同周行之一样的人,疯狂而又偏执,认定的人或事绝不会轻易放手。 “天下之大,总有我的容身之所。”只要不再被那个人禁锢在身侧,她去哪里都行。 其实外头那些人说的也没错,她的身份顶多只能给箫珣当妾。 箫珣的想法也是如此,将她困在身边,给她荣华富贵,给她惹人嫉恨的偏爱。 照她的身份来说,本该满足了。 可是,她不愿。 后面那句话叶临溪没说出来,她的眼神是从所未有的坚定,显然心意已决。 “你往后若是有什么事也可以找我。”见状,宋知渝也没再多问,更不会相劝,她尊重叶临溪的选择。 她对叶临溪的感观不错,如果叶临溪有困难的话,她也不介意帮一把。 “好,希望我们日后有再见面的机会。”叶临溪眉眼弯弯,脸上露出了一抹真诚的笑容。 她们虽然只有两面之缘,可缘分却总是如此奇妙。 * 两人正说着,外头突然传来阵阵响动。一声高亢嘹亮的喊叫伴着悠扬的丝竹声悠悠响起,“太后娘娘到。” 众人循声望去,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满头银丝,一身雍容华贵的太后娘娘,她手持龙头拐杖,缓缓走进大厅,浑身散发出不怒自威的压迫性气势。 她犀利的眼眸将在场众人都扫视了一遍,似乎只是淡淡掠过,不值一提,却唯独在沈锦书身上停留了片刻,面色有所缓和。 紧跟在太后身后走进宴席的是几位身着华服的美妇人,发髻束起,点缀着镶满宝石的珠钗玉饰,端庄大方,一举一动都尽显世家贵妇的优雅仪态。 她们身后则跟着数十个穿着浅绿色衣裳,梳着双头发髻的小丫鬟,手上还捧着一个个看起来就十分贵重的盒子,步履轻盈,小心翼翼的模样生怕出了半点差错。 长公主经过宋知渝时,还侧过脸朝她安抚一笑,身上透露出一股让人安心的气息。 虽然长公主也不清楚太后前来的目的,但有她在,总归不会让宋知渝出事的。 太后的到来让在场众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起身行礼。 他们只知道太后娘娘重视此次游湖宴,却没想到她竟会亲自前来。 还有程贵妃以及良妃也来了,看来那个传言是八九不离十了。 宫中的几位贵人就是想借着此次的游湖宴,为适龄皇子们物色满意的正侧妃人选。 至于如何选,不外乎就是家世容貌和才情了,三者缺一不可。 除了太子,几位皇子中最出色的当属离王殿下了,在朝中风头正盛。 又恰好,离王殿下的正妃之位空悬。 他们不由得将目光落在沈锦书身上,见她面色淡定从容,举止有度,不禁暗暗点头,这才应当是皇子妃该有的气度啊。 虽说承恩侯府如今只剩个名头可看,但祖辈的荫庇还在,只要不犯下大错,倒也能安稳度日。 更别提承恩侯的弟子沈如山近段时日刚立下了一件大功,得了陛下不少赏赐,可谓是前途无量啊。 要是沈遇舟当年没出那档子事,今日的承恩侯府也就不会这般没落了。 可惜造化弄人啊。 “大家不必拘谨,都先坐下吧。”太后端坐于主位上,左右两侧分别是程贵妃和长公主。 离王和其余几名皇子坐在不远处,一同前来的官员则在另外一侧,就是没有见到太子的身影。 宋知渝的脑海中突然闪过周行之带着笑意的眼眸,以及掩藏在眼底深处的偏执和深情,面上有了片刻的失神。 她摇了摇头,将思绪拉回。 怎么突然就想到他了。 “是。”诸位宾客应了一声,纷纷落座,丝竹声与琴声夹杂,悠扬悦耳,但宴上的氛围显然比方才紧张多了。 程贵妃戴着护甲的手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就索然无味的放了下去。 她似狐狸般狭长魅惑的眼眸淡淡瞥过下方的贵女,看向沈锦书时,眼底划过一抹不屑。 “母后,难得出宫一趟,可别耽误了好时辰啊。”程贵妃话中的意思,太后自然清楚,她今日本就是为此而来,不然一个小小的游湖宴还不值得她亲自驾临。 太后轻轻点了点下颚,气息平缓,手上动作不停,一粒粒攒动着挂在虎口间的黄玉手串。 “明家之女明珠何在?”程贵妃突然出声,面上带笑,娇柔的声线回荡在宽阔的宴席上。 “臣女在。”明珠急忙起身上前,表情似忐忑又似喜悦,似是没想到程贵妃会记住她的名字。 程贵妃见明珠容貌不错,声音都放柔了两分,“听说你的琵琶弹的不错。” “尚可,多谢娘娘夸奖。若是娘娘不嫌弃的话,臣女愿为娘娘献上一曲。”明珠心中大喜,嘴角的笑容怎么都抑制不住,没想到程贵妃竟如此重视她。 难不成程贵妃更属意她成为离王正妃? 明珠翘起唇角,暗自朝沈锦书投去了一个得意的眼神。 沈锦书与离王殿下情投意合又如何,最后还不是得过程贵妃这关。 想到七公主的事,明珠恍然间明白了什么。 如今看来,程贵妃只怕是对沈锦书早就有所不满了。 这离王妃之位,没到最后,花落谁家还说不准呢,她怎么不能为自己争取争取了。 “准。” 程贵妃怎么可能没注意到明珠的小动作,只是她乐得看见这样的场面罢了。 第89章 难不成真是爱惨了她? 当初程贵妃有意撮合离王和楚家小姐结亲,借此机会拉拢楚太傅,本以为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却没想到被人给毁了。 沈锦书要是聪明些,就不会留下把柄被人抓到,还连累了她的儿子。 程贵妃为着这事可是恨毒了沈锦书,要不是离王出面,直言承恩侯府尚有用处,她早就处理掉沈锦书了。 本想放过她,可这女人害了她儿子还不够,还要害她的女儿,程贵妃岂能容忍。 今日,程贵妃便是想借着明家的女儿敲打敲打她。 闻言,离王眼神微变,眉宇间的烦躁一闪而过。 偏生七皇子不知死活,还颇为得意的凑近离王,在他耳边低声调侃,“啧啧啧,看来贵妃娘娘不太满意沈大姑娘啊。” 两人的事传的沸沸扬扬,真真是郎情妾意,就差过个明路定下了。 可程贵妃突然来这么一出,抬举明珠来敲打沈锦书,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这是在给沈锦书难堪。 沈锦书显然也看出来了,一颗心霎时跌入谷底,掩藏在桌案下的双手用力握紧,修剪整齐精致的指甲硬生生在手心处掐出了一道道月牙似的薄痕。 迎着众人戏谑的目光,沈锦书略微苍白的小脸上扯出了一抹弧度极浅的笑容,温婉却又不失大方。 她适时垂下眼睑,做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终于让程贵妃的心气顺了不少。 宋知渝坐在最边边的角落处,将沈锦书的表情变化收尽眼底,一脸若有所思。 “小姐,开始了。”听到露白出声,宋知渝将目光移开,落到抱着一把琵琶坐在宴席中央的明珠身上。 悠扬的曲调流转,回荡在空旷宽敞的宴席之上。 明珠端坐于木凳之上,手中握着一把古色古香的琵琶,她先是含羞带怯的瞥了离王一眼,在与男人目光对上之际,又双颊通红的别开了眼。 她细嫩的指尖轻轻拨动琴弦,阵阵悠扬悦耳的琵琶声随之响起。音调轻缓柔美,宛若女子的细语呢喃,似是在诉说着她心中难以宣泄的情意。 宋知渝虽然不太懂乐理,但也能听出个好赖。 明珠的功底还是不错的,难怪能被程贵妃推出来。 若与旁人相比,或许还有些赢面,但要同沈锦书相比,她必败无疑。 宋知渝余光瞥到沈锦书的脸色同方才相比好了不止一丁半点,显然,明珠露的这一手,拉回了她不少信心。 “明小姐的琵琶弹的不错,可……”叶临溪欲言又止,她多多少少也猜到了程贵妃的用意。 宋知渝抿了口茶水,“明珠是赢是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程贵妃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你是说她本就不想让明珠赢?”叶临溪微微启唇,面带困惑。 她有些看不透程贵妃的用意。 “不错,程贵妃可不会跟离王反着来。她心里纵使再不满沈锦书,也改变不了离王的想法。” 宋知渝饶有兴致的晃了晃手中的茶杯,见叶临溪还是满眼困惑,接着解释道:“你以为那些传言,没有离王的同意,能传出去吗?” “原来是这样,可我还是不明白,承恩侯府如今连明家都不如。若要选正妃,家世方面,京城其他贵女可比沈锦书能够带给他的助力更多。 为何他一定要将沈锦书扶上正妃之位,难不成真是爱惨了她?”叶临溪也是个妙人,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提出了一个疑问。 她在离王眼中,并没有看到一丝一毫的爱意。 原先她也以为离王真如表面那般看起来温和儒雅,不争不抢。 要不是她无意间听到离王和箫珣的对话,倒真是被他那副虚伪的模样给骗了。 宋知渝的嘴角无意识地抽搐了几下,轻轻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清楚。 离王心中一直念着那个死去的表妹,看他养在庄子上的那些外室就知道了。 他明明对沈锦书毫无爱意,却能一次次忍受沈锦书破坏他的计谋,连带着七公主也卷入其中,还是要同承恩侯府结亲。 宋知渝想不通,承恩侯府到底有什么值得离王惦记的。 她突然想到了近日风头正盛的沈如山,难不成是因为他? 想不明白就先不想了,宋知渝将这件事暗暗记在心中。 不多时,一曲毕。 明珠站起身,抱着琵琶走上前,脚步轻盈,柔软的腰身轻弯,“太后娘娘,贵妃娘娘,臣女献丑了。” “不错,赏。”太后轻点下颌,神色稍缓,停下了手中拨动佛珠的动作,抬手一扬,立刻有丫鬟送上了赏赐。 “谢太后娘娘赏赐。”明珠悄然勾起唇角,心中得意。 她今日不光入了程贵妃的眼,还得了太后娘娘的赏赐,这可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荣誉啊。 虽然没能夺得游湖宴魁首,但也算是收获颇丰。 即使当不上离王妃,她也可以退而求其次选择裴清砚,怎么都不亏。 坐回原位,明珠便得到了小姐妹一句接一句的恭维,让她有些飘飘然,得意的眼神时不时瞥向沈锦书,炫耀意味明显。 但沈锦书只是朝她弯了弯唇角,并不受她的挑衅,眼底暗含不屑。 明珠使了半天的眼色,都没见沈锦书变脸,狠狠咬牙,只好悻悻收回目光。 须臾,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唇角高高翘起,定定盯着宋知渝的眼眸,话语间带着浓浓的恶意。 “都说沈大小姐是名动京城的第一才女,才情斐然。都是姐妹,沈二小姐的才情应当也是不差吧。” 话音一落,原先安静坐在宴席上几人脸色已然变了几变。 沈晏西的反应更是强烈,噌的一下就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裴清砚握着茶杯的手一顿,紧抿的唇角透露出几分冷意。 第90章 赶走了小的,又来个老的 “二妹妹自小在乡下长大,乡下的条件如何,大家也都清楚,二妹妹自然没有学习琴棋书画的机会。我倒是觉得,二妹妹这样就挺好的。”沈锦书适时出声。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接着说道:“才情也并非衡量一名女子的标准,二妹妹是什么都不会,可有侯府在,她便是半点才情都没有又如何,侯府可以给她兜底。” 沈锦书这番话表面上听着是在为宋知渝解围,但仔细想来,她又总在不断强调着宋知渝什么都不会的事实。 还有意无意的透露出侯府对宋知渝有多好,愿意为她兜底。 露白暗自翻了个白眼,她就知道大小姐肯定又会跳出来。 侯府要是真对她家小姐好,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的地步。 “明小姐难道不清楚我和沈锦书的关系吗?”宋知渝似笑非笑,言下之意便是她和沈锦书不是亲姐妹,少来沾边。 明珠脸上的笑容一僵,想到了沈锦书的身份,一时之间竟无从反驳,圆不回刚才的说辞。 “宋知渝,不要胡闹。”沈晏西拧着眉怒斥出声,生怕宋知渝不顾场合闹出笑话,更怕她又将矛头对准书儿。 早知道宋知渝要来参加游湖宴,他当时就应该极力阻止她,要不然也不至于让她把人都得罪光了,最后还丢了侯府的脸面。 想到七公主和郡王世子,沈晏西顿时感觉一阵头疼。 “沈四公子,你真是宋姑娘的亲兄长吗?” 裴清砚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沈晏西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还是下意识承认,应了一声,“自然,不然还能是你吗?” 不知何时起,他竟毫无抵触的承认了宋知渝这个妹妹,并且还未察觉出自身的变化。 裴清砚摇头失笑,话里意有所指,“裴某见沈四公子待两个妹妹不同的态度,还以为是承恩侯府认错人了呢。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宋姑娘才是那个跟你们毫无血缘关系的养女呢。毕竟,这差别确实有些大了。” “你……” 沈晏西一时语塞,他再傻也能听出裴清砚在讽刺他。 “谁让宋知渝一直为难书儿,如果不是她品行太差,容不下人,我又怎么会区别对待。”沈晏西其实心里清楚他对待两个妹妹的态度差距实在太大,可人心都是偏的。 一个是从小一起长大,不是亲妹妹,却胜似亲妹妹的沈锦书,一个是才回来不久的亲妹妹宋知渝,了解甚少。 在感情方面,他们毫不意外偏向了沈锦书,也是人之常情。 他倒是想对宋知渝好一点,可她打从一回府就为难书儿,甚至屡次给他下毒,手段卑劣不堪,他实在是无法说服自己。 况且,他就算是服软了,也不见得宋知渝会领情。 她就是个冷心冷情,没有心肝的人。 想到这里,沈晏西突然觉得有点心酸。 “呵。” 裴清砚冷哼一声,手中的茶杯重重磕在桌面,发出一声清泠的脆响,也让沈晏西的心尖不自觉一颤。 他就想不明白了,怎么哪里都有裴清砚的事,一直在跟他作对,特别是在宋知渝的事情上。 沈晏西的脑海中突然闪过沈锦书无意识说的话,看向裴清砚的眼中充满了探究,甚至带着丝丝敌意。 难道裴清砚真的对宋知渝有那种想法…… 裴清砚没理会沈晏西心里的小九九,甚至连一个正眼也没给他。 他目光如炬的盯着宋知渝,眼底深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程贵妃是七公主的生母,十分疼爱这个唯一的女儿,将她的性子惯的无法无天。 如今七公主因为渝儿受了陛下的处罚,难保程贵妃不会怨上渝儿,刻意为难她。 裴清砚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程贵妃听见宋知渝的名字,眼神立刻锐利起来,将人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笑容诡异。 “原来你就是宋知渝啊,本宫真是久仰大名。”程贵妃勾起唇角,在说到宋知渝三个字时,还刻意加重了语气。 “贵妃娘娘过奖了。”宋知渝起身行了个礼,毫不客气收下了程贵妃所谓的“夸赞”。 她抬眸与程贵妃对上,清楚的看见了她眼底的狠意。 赶走了小的,又来了个老的。 宋知渝心里门清,程贵妃早就盯上她了。 毕竟七公主是因为她才受罚的,程贵妃自然要将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到她的身上。 “宋姑娘真是有本事,连本宫的七公主都折在了你的手上。”程贵妃拉长尾音,话中带着彻骨的寒意,有一种久居上位的压迫感。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的目光不由得悄悄投向两人,就连离王都正了神色,面上带了一丝不悦,转瞬即逝。 沈晏西更是屏住了呼吸,看向宋知渝的目光十分复杂,他就知道以宋知渝赶尽杀绝的性子,迟早会踢上铁板。 她这次,是真的摊上大事了。 宋知渝丝毫没有被吓到,脸上笑容依旧,站的笔直,腰间系着的飘带随着微风轻盈摆动,一举一动都挑不出任何错处,让程贵妃本就燥闷的心愈发难受。 长公主见眼前形势于宋知渝不妙,担心她吃亏,急忙开口,“贵妃慎言,七公主是犯了错才受罚的,可与宋姑娘无关。” “长公主殿下别急啊,本宫就是跟她开个玩笑罢了。”程贵妃定定看了宋知渝片刻,突然笑出了声,眼神顷刻回温,仿佛刚才那个咄咄逼人的模样只是他们的错觉。 但宋知渝可不敢掉以轻心,也不相信程贵妃会轻易放过她。 “宋姑娘前来参加游湖宴,想必也有所准备吧。本宫可是听说宋姑娘的医术高超,治好了不少疑难杂症。既如此,在其他方面,定然也是不差。”程贵妃接过了明珠原先的话茬。 闻言,明珠的眼珠子突然一转,“回禀娘娘,臣女听说宋姑娘的剑舞乃是一绝,比之她的医术更为厉害。 想来今日,宋姑娘要表演的应当就是剑舞了吧。” 说罢,她还挑衅似的瞥了宋知渝一眼,将她架到了一个进退两难的窘境中。 宋知渝要是拒绝了,那不就是变相承认她毫无才情,甚至还会得罪太后和程贵妃。 她要是同意了更好,剑舞可不简单,明珠就不相信宋知渝连这个都会。 届时,丢的可是承恩侯府的脸面,就连沈锦书也无法幸免于难。 宋知渝不论做出什么选择,最终的结果也只是丢脸罢了。 第91章 养出了一个好女儿 “你听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我会剑舞了?” 宋知渝扭过脸看向明珠,水润的大眼睛直直盯着她,脸上还带着一丝困惑与真诚,像是在认真询问这个问题。 “……”明珠一噎,没想到宋知渝竟然不按常理出牌,直接否认了这件事。 但她转念一想,心中又暗自松了口气,面上还带了一丝喜意。 原本她还怕宋知渝有意藏拙,扮猪吃老虎,刻意降低她们的警惕心,没想到还真是废物一个。 这种人,根本不值得让她放在心上对付。 明珠有些兴致缺缺,又将目光放回到沈锦书身上,一时间脑子都清楚了不少。 以前从未发觉其中的不妥之处,如今仔细想来,好像一切都有迹可循。 要不是沈锦书一直在她们面前有意无意的抹黑宋知渝,她也不会认为宋知渝是那种心机深沉的女人。 明珠懊恼不已,脑子清醒之后,只觉得沈锦书的种种行为都带着极强的蛊惑性,将她们玩弄于股掌之间,她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真是好算计! 果不其然,沈锦书温柔婉转,仿佛夜莺般清丽好听的嗓音缓缓响起,一如从前般善解人意。 “太后娘娘,贵妃娘娘,臣女虽然不知明小姐是从何处听来的谣言,但二妹妹自幼在乡下长大,琴棋书画方面着实不精通,更别提难度颇大的剑舞了。 如果娘娘不嫌弃的话,就由臣女替二妹妹上场。臣女的琴艺虽算不得一绝,但胜在能堪堪入耳,还望太后娘娘和贵妃娘娘莫要嫌弃。” 她将自己推出来,解了宋知渝眼前的困境,至少在沈晏西眼里就是如此。 “书儿……”沈晏西一脸感动,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他就知道书儿绝不会置侯府的脸面于不顾,毕竟她素来识大体,又秉性纯良,在这一方面,就连他也自愧不如。 一直闭目养神,安静攒动佛珠的太后也慢慢睁开了眼,看着站在流光溢彩的宴席中央,身姿板正,尽显大家闺秀气度的沈锦书,满意的点了点头。 承恩侯人不怎么样,倒是养出了一个好女儿。 只是另一个…… 太后眼中的不虞在看到宋知渝的瞬间消散了不少,转而换上一副复杂的神情。 与沈锦书相对而立的女子,一身云锦长裙着身,身姿笔直,卓然而立,宛若从古籍书画中走出来的女子,优雅又不失华贵。 太后惊诧于宋知渝身上超凡脱俗的斐然气质,这根本不像一个自小养在乡下的女子,反倒比站在她身侧的沈锦书还多了几分温婉的书卷之气,更夺人眼球。 她将目光落到宋知渝的脸上之时,眼底的惊艳之色更是难以掩盖。 但转瞬间,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手中攒动佛珠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这般好颜色,难怪能迷住太子。 “剑舞我是不会,但若是太后娘娘不介意的话,臣女倒是可以在宴席上表演一个针灸之术,将死之人也能从阎王殿拉回来。”宋知渝没理会沈锦书的惺惺作态,更没心情配合她的表演。 沈锦书诱导明珠设计陷害她,如今又想来充当好人,踩着她博得美名,真是给她脸了。 清丽温柔的嗓音如同汩汩清泉,流淌在周遭宾客的心中,带来一丝恰到好处的抚慰,让他们有些浮躁的内心顷刻间平静了下来。 宋知渝定定地看向端坐于主位之上的太后,举动大胆却又不失分寸,不会让人感觉到有所冒犯。 太后神情微怔,除了皇帝和太子,宋知渝倒是第一个敢直接跟她对视的人,她不禁来了几分兴致。 “往年游湖宴比的都是琴棋书画,挑选出最具才情的姑娘成为魁首。针灸之术……哀家倒是头一回见。” 太后既没说同意,也没直接否决,她想看看宋知渝如何解决眼前的困境。 沈锦书也摸不清太后的意思,但她清楚宋知渝的本事。 纵使她也不愿相信宋知渝能用一手针灸之术就将一个将死之人救回来,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她在宋知渝身上吃太多亏了,绝不能再重蹈覆辙。 “二妹妹,你别逞强了。我知道你向来不喜欢我,但如今关乎侯府的脸面和名声,你还是要以大局为重,莫要胡闹了。” 沈锦书抬手想要拉住宋知渝的手,却在即将触碰到她衣袖之际,又一脸害怕的缩了回去,话语间难掩担忧。 “大姐姐在担心什么呢?我是侯府真正的女儿,自然要比大姐姐更加重视侯府的脸面。”宋知渝垂眸扫了一眼沈锦书快速收回去的手,眼底的冷意倾泻而出,毫不客气往她心窝子上戳。 沈锦书要是真的碰上来,她难保不会让她体会一下毒粉的威力。 “母后,儿臣倒是觉得宋姑娘的提议不错。人活在世,生老病死乃是常态。 而医术素来有救死扶伤之益,用处极大,针灸之术更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环。宋姑娘有如此本事,我们也不妨瞧瞧。” 长公主淡淡瞥了沈锦书一眼,不怒自威的气势让她的心尖猛地瑟缩了一下,像是隐藏在心底深处的阴暗想法彻底暴露在阳光之下,无处遁形。 “长公主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但规矩就是规矩,容不得轻易更改。”程贵妃幽幽开口,铁了心要让宋知渝难堪。 长公主也不甘示弱,“规矩都是由人说了算,既是人定的,又怎么就不能改呢?” “长公主说的轻巧,规矩若是能随意更改,那天下岂不乱了套。”程贵妃皮笑肉不笑,与长公主正面对上,但多少顾忌着她的身份,不敢太过放肆。 别以为她不知道,宋知渝敢如此嚣张,就是靠长公主在背后撑腰。 放着自己的亲侄女不疼,反倒是偏向一个外人,真是糊涂。 两位“大佛”你一言,我一句的说个不停,宋知渝也插不上话,她将视线转到太后身上,深知这位才是真正做主拍板的人。 沈锦书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面上仍是笑的温婉,可余光却时不时悄悄瞄向太后,却是猜不透她的想法。 第92章 只怕有人比她还难受 离王听着程贵妃和长公主两人暗藏锋芒的对话,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在眉心处落下一个深深的痕迹。 他张了张唇,正欲开口打断两人,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响亮的掌声,由远及近。 “姑母说的不错,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制定规则的人也可以改变规则。”周行之大步流星踏进殿中,径直朝着宋知渝走去。 一众人中,他的眼底却只能容得下她一人。 凌琛和箫珣紧随其后,一个摇着扇子笑的戏谑,一个目光如炬,直直定在角落处的叶临溪身上。 叶临溪注意到一道炙热的能将她燃烧殆尽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骤然一抬头,就对上了箫珣幽深晦暗的眼眸,男人的眼底暗含着浓烈的思念与勃发的欲望。 她的心尖猛地一颤,这个眼神…… 像极了男人在床榻之上做那事时丧失理智的模样,恨不得将她拆之入腹,彻底融为一体。 见状,她拿着茶杯的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溅出来些许,沾湿了衣袖,可她浑然未觉,耳根却慢慢变红了。 “太子殿下。”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面上难掩喜色,他们还以为太子殿下不会参加游湖宴了,毕竟往年他连面都不曾露过,唯独今年不同。 “皇祖母。” 周行之颇有心机的站在宋知渝的身旁,高大的身躯与宋知渝娇小得不堪一握的腰肢形成鲜明对比,一众宾客从他们的背影看去,只觉得甚是般配。 “来了。”见到周行之,太后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但在看见两人站在一处时的模样,心中又不由得冷嗤一声。 这是多担心宋知渝被她们为难,着急忙慌就跑过来了。 从前,太子可是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上心的。 如今有了例外,倒是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与之相比,程贵妃的脸色就显得难看了许多。 “无规矩不成方圆,想必太子也清楚吧。虽然游湖宴的规矩不是什么大事,但凡事都以小见大,更是不能马虎。”程贵妃还是不愿意松口,但气势明显弱了几分。 周行之负手而立,虽站低了一个台阶,可身上的气势却是丝毫不减,戾气直逼程贵妃的命门,“临天王朝虽然律法森严,制度明确,但严谨的律法之下也尚存宽容之心。 父皇重视医术,待懂医精通医术的医者素来仁厚。游湖宴魁首除了出众的才情之外,良好的品行更是重中之重。 只有德才兼备之人才能担得上如此名头,若是德不配位,只怕是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贵妃娘娘可是有不同的意见?” 这是一道送命题,稍有不慎就可能万劫不复。 程贵妃有苦难言,心里恨得滴血,她难道能反驳皇帝的话吗,那是在找死。 “父皇的意思自然也就是母妃的意思。”离王适时出声,帮程贵妃分担了一半的压迫感。 见状,程贵妃长松了口气,急忙应下,“是,本宫也正好想见识见识宋姑娘的医术。” 不管面对太子多少次,她总是觉得每次对上太子的眼神,就仿佛皇帝在她眼前一般,强大的威压让她喘不过气来。 程贵妃脸上努力扯出笑容,心里却是彻底将宋知渝恨上了。 好一个红颜祸水,看看太子都被她迷成什么样了。 为了一个宋知渝,公然下她的面子。 以前的太子冷淡归冷淡,却将所有人都视若无物,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气势逼人,可怕的紧。 “宋姑娘,你可以开始了。”周行之转过头看向宋知渝,面色不变,语气却明显放柔了几分。 如此大的区别对待,就连长公主都有些同情程贵妃了。 不出意外,程贵妃的脸彻底黑了,脸上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气得眼睛都充血了。 离王的脸色也变了几变,但他惯会伪装,让人看不出喜怒。 “为了公平起见,也为了让大家信服宋姑娘的能力,这人选就由我们来定。”程贵妃不愧是在宫中浸淫多年的人,不消片刻,已经快速调整好了表情,平复了心绪。 她可没那么容易就让宋知渝得偿所愿。 程贵妃俯身凑近贴身丫鬟,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好。”宋知渝微微颔首,爽快应下。 周行之转头看向她,眼底深处带着浓浓的担忧。 他相信宋知渝的能力,但耐不住有人作妖。 他暗暗递给江淮一个眼神,让他仔细盯梢着程贵妃的人,不要让他们耍些阴私手段。 江淮眼神一凛,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轻轻点了一下头表示明白,而后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宴席。 长公主也跟周行之想到一块去了,派上贴身丫鬟跟着。 “相信我。”宋知渝心里一暖,周行之为她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此时脸上不免露出了一抹灿烂的微笑,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到的声音,朝他轻声说了三个字。 周行之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涣散,他第一次在宋知渝脸上看到如此灿烂的笑容。 往常她虽然是笑着的,可他总觉得离她很远。 如今他却觉得两人好似又近了一步,她也在慢慢接受他了。 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难得如此外露情绪,就连端坐于主位之上太后都能看出周行之此时的心情颇为愉悦。 她愕然的眯起了眼,想不到宋知渝在太子心中已经占据了如此重要的地位,竟能轻易牵动他的情绪。 可她也能看出,宋知渝对太子的感情并没有那么深厚。 * 等待的时间里,其他贵女纷纷抓住机会展现自己的才情,丹青、剑舞……各有各的长处,一时间竟分不出胜负来。 宋知渝看得津津有味,不愧是大家族严格教养的女子,容貌一绝也就罢了,才情也是如此出众,实在是视觉盛宴。 明珠愤恨的盯着宋知渝的侧颜,想不通这样无才无德的人为何能得到太子的青睐。 只是可惜了她的计划,本以为能让宋知渝出大丑,谁成想被她轻易破解。 明珠心有不甘,但余光瞥见不远处笑容僵硬的沈锦书时,心绪却骤然平静了下来,甚至还有心思发笑。 只怕有人比她还难受吧。 第93章 跟阎王爷抢人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程贵妃派出去的人终于回来了。 “回禀贵妃娘娘,人已经找来了,如今就在外头候着……”丫鬟欲言又止。 “只是那个人的情况不太好,恐污了娘娘的眼睛。” 程贵妃脸上极快地闪过一抹嫌恶,扭头看向太后,询问她的意思,“母后,您看这……” “无妨,抬进来吧。”太后摆了摆手,做好了心理准备。 在宫中,她什么腌臜事没见过,不至于被个病患吓破了胆。 得了准话,两名侍卫抬着担架走进了殿中。 一进门,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响起,更有甚者,竟失了分寸尖叫出声。 太后眼神一凛,面上闪过一丝不悦,打了个手势,那名发出尖叫的贵女就被几名老嬷嬷给拖了下去。 见大家反应激烈,宋知渝不由得生出了几分好奇之心,抬眸看向担架上的人。 白色的担架上躺着一名气息奄奄的男子,他全身皮肤溃烂,嘴唇发紫,肉眼可见的地方全都烂得不成样子。 男人的手腕脚腕扭曲成一个不正常的弧度,嘴里还含着一根有些年份的老山参,吊着他的命。 只一眼,宋知渝就能看出此人已中毒颇深,且有一段时日了,不然皮肤不会溃烂成这副模样。 只有把过脉之后,她才能断定男人所中之毒是否已经侵入心肺。 “知渝,你有把握吗?”叶临溪拉住宋知渝的手,面露担忧。 这个男人已经濒临死亡了,如果救治不当,知渝的名声可就毁了。 程贵妃实在是太狠了。 闻言,宋知渝朝她安抚一笑,“放心吧。” 程贵妃提出要她决定人选的时候,宋知渝就料到了有眼前这一出,但她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任人拿捏。 选择这个人,既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以程贵妃谨慎狠辣的性子,她定然会选择一个只留着一口气到这儿,不给她留半分余地的病患。 给了她治疗的希望,却又让人支撑不到疗愈的阶段。既可以让她认输,又能够打击她的自信。 如果她被打击得以后都拿不起银针了,那更是称了程贵妃的心。 只是她没想到程贵妃会在那两个病患中选择这一个,毕竟另一个病患可是看着更为严重。 “宋姑娘,开始吧,可别耽误救治时间了。”程贵妃有些嫌弃的看着病患身上的伤口,心中得意。 眼前这人看着随时都可能没气的样子,她就不信宋知渝真有从阎王手里抢人的能力。 宋知渝走近病患,给他先服下了回生丸,暂且先保住他的性命。 而后从露白手中接过药箱,拿出银针。 在拿到银针的那一刻,宋知渝身上的气势有了些许变化,她全心投入于眼前的治疗当中,仿佛外界的一切都干扰不了她。 手起针落,宋知渝发现病患体内的毒暂未侵入心肺,想来是有人先替他扼住了毒性的蔓延。 毒性尚未侵入心肺,让宋知渝的治疗难度少了一点,但更为棘手的是,男人体内不止一种毒素。 另外一种更为霸道的毒素好像刚中不久,并没有表现出非常明显的特征。 如果不是她发现了端倪,可能就会直接略过它,留下无尽的后患。 看来程贵妃为了对付她还真是不择手段,为了以防万一,还在病患身上又下了另外一种更为厉害的毒。 宋知渝凝神静气,手上动作不停,在男人周身的穴位处快准狠的扎入,一点一点逼出男人体内的毒素。 宴席之上早已没了方才的热闹,只余无尽的静谧与冷凝,窗外阵阵微风吹拂过树枝的窸窣声与殿内众人急促的呼吸声交杂在一起,衬得周遭的氛围更为紧迫。 周行之定定地盯着宋知渝的背影,眼底闪过心疼,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玉佩。 见状,凌琛叹了口气,悄无声息走到周行之身后,压低声音说道:“她连凌渊都治好了,你该相信她。” 他循着周行之的目光望去,眼底带上了一丝欣慰,还有隐隐的骄傲。 母亲将宋知渝视为亲孙女疼爱,这般说来,她也算是他的侄女了。 思及此,凌琛竟有些自得。 毕竟不是谁都能有一个如此厉害的侄女。 “我知道,我一直都相信她。”周行之略微沙哑的嗓音在凌琛耳边响起,拉回了他的思绪。 但他也心疼她。 后面这句话周行之没说出来,只是目光死死地盯着宋知渝,片刻也不曾移开。 凌琛笑着摇了摇头,关心则乱。 从前的他也想不到,冷静自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太子殿下也会有如今这般失了冷静模样。 感情,真是个莫名其妙的东西。 * 倏地,宋知渝的眉头紧锁,她发现男人体内的毒素在快速蔓延,正在一步步侵入他的心脏之中。 两股毒素在病患的体内乱窜,稍有不慎,便可顷刻夺去他的性命。 事关生死,她必须尽快阻断毒素的蔓延,护住病患的心脉才行。 她屏住呼吸,将心神都凝聚于指尖之上,手指微动,银针精准扎在病患的几个关键穴位之中。 宋知渝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连围观的宾客都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他看起来的情况好像不太好,不会被治死了吧。”说话的人暗暗咽了咽口水,指着病患的手指都在颤抖。 “阎王要你三更走,你怎么可能活到五更。跟阎王爷抢人更不可能啊,小心说大话闪了舌头。” 明珠看热闹不嫌事大,见病患的情况越来越差,自以为宋知渝输定了,一时间太过得意,竟然没有注意到周行之看着她宛若看着死人的目光。 “闭嘴。”周行之冷冷一声呵斥,声线毫无起伏,却让在场众人感觉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似的,霎时间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方才说的欢快的明珠被江淮一手刀打在后脖颈处,随手扔在了她原本的座位上。 这番雷霆手段震慑了众人,他们纷纷闭上嘴巴不敢多言,生怕成为下一个明珠。 第94章 宋姑娘,你输了 “知渝。” 叶临溪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她呢喃了两句,但也知道如今是治疗的紧要关头,她除了替宋知渝祈祷,也别无他法了。 “别担心。”箫珣不知何时出现在叶临溪的身后,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另一边,一把握住她的手,攥的发紧。 叶临溪此刻的心神都系在宋知渝身上,无暇顾及箫珣不合规矩的举动,连半个眼神都没给他。 箫珣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唇角都抿成了一条直线,熟悉他的人此时已经能看出他在生气的边缘。 若在往常,叶临溪看见这样的箫珣,只怕是要吓得脸色煞白。 可如今她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极快的转过头去,眼不见为净。 箫珣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长长叹了口气,无奈的眼神中透着一丝丝宠溺。 * 此时宋知渝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层层细汗,晶莹的汗珠沿着精致的脸庞滑落,在地面上慢慢溅开。 但她已无暇顾及脸上的汗水,全身的精气神都汇聚在手上的银针,她的眼神坚毅,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的动摇。 时间一点点流逝,担架上的男人脸色也在一点点变好,发黑的唇瓣更是恢复了正常的血色。 他们一点点看着宋知渝将人治好,心中不可谓不震惊。 原先他们只知道宋知渝医术高超,治好了长公主寻遍天下名医都治不好的旧疾,还以为是夸大其词。 如今看来,她确实是真有能耐啊。 亲眼看着一条濒临死亡的生命在他们面前慢慢鲜活起来,他们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真诚的微笑。 有人欢喜有人愁,程贵妃的表情可就不太好看了。 “我交代你办的事你真的办好了吗,为什么她还能将人救回来?”程贵妃压低声音怒斥着身后的丫鬟,一腔怒火无处发泄。 丫鬟吓得都快将头都埋进胸口里去了,说话的时候牙齿都在打颤,“奴婢照娘娘的吩咐办了,可宋知渝的医术实在厉害,奴婢也没有办法。” “废物!”程贵妃狠狠甩袖,绷着脸坐回原位。 另一边的沈锦书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看着连背影都带上了几分喜色的沈晏西,硬是扯出了一抹笑来,心口不一的说道:“二妹妹果真厉害,看来没有我们,二妹妹倒是更好了。” 但此刻的沈晏西没有细究她话里的意思,还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全然没注意到沈锦书的强颜欢笑。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沈锦书看着宋知渝的目光却仿若淬了毒一般,阴沉的可怕。 宋知渝可真是好运啊,一个将死之人竟然也被她给救回来。 明明得到所有关注和赞美的人应该是她才对,可宋知渝一出现,就夺走了这一切。 好在她还有后手,今日的魁首,她一定要拿到。 沈锦书稍微平复了心神,将心中的戾气全部压下,像所有人一样,紧张而又担忧的盯着宋知渝手上的动作,眼睛眨也不眨,认真极了。 沈晏西扭头看向沈锦书时便看到了这样一幅画面,他的心中不由得升腾起阵阵欣慰之情。 如果宋知渝能善解人意一些,她定能和书儿成为好友。 可惜…… 沈晏西的眸光黯淡了下来,嘲笑自己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真是天真。 * 此时的疗程还未结束。 宋知渝扎入最后一根银针,就见病患的身子猛然一震,皮肤开始恢复正常的血色,脉搏也在逐渐平稳。 就在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的同时,担架上的病患紧闭的双眼蓦然睁开,瞪的浑圆。 在宋知渝愕然的目光下,猛地喷出一口血来,而后重重倒了回去。 所有的转变就发生在顷刻之间,宋知渝急忙起身想要查看病患的情况,却被冲过来的明珠猛然一推。 刚才的治疗耗费了宋知渝巨大的心神,猝不及防被一股大力一推,她连连后退两步,直挺挺的往后倒。 周行之瞬间变了脸色,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伸出手环住了宋知渝的腰,将她细软的腰肢牢牢把在大掌之中。 “你都把人治死了!还说什么医术高超,我看也不过如此。”明珠揉了揉发疼的后颈,见地上的人一动一动,以为宋知渝将人治死了,迫不及待跑来落井下石。 众人面面相觑,看着宋知渝的眼神都变了味。 “没想到宋知渝真的将人治死了,我还以为她真能从阎王手里抢人呢。” “可她那手针灸确实厉害……” “厉害有什么用,还不是将人给治死了。可怜这人本能安稳死去,却没想到临死前还要遭受一顿折磨。” “……” 他们变脸比翻书都快,宋知渝若真将人救活了,他们恨不得将她捧到天上去。 可如今人死了,他们又恨不得将宋知渝踩到地下,多的是落井下石之人。 程贵妃对此喜闻乐见,她也没想到事情还有转机,看来是她高看宋知渝了,“宋姑娘,你输了。” 有太子撑腰又如何,自己本事不行,就只能认命。 宋知渝稳住身子,疾步走到明珠面前,抬手就是重重一巴掌,趁她没反应过来之际,又一把将她推开,眼神已然发了狠,“滚开!” 她急忙蹲下身查看病患的情况,神色凝重,两种毒素融合在一起导致病情加重,从而发生吐血的情况,身体状况急转而下,但她却仍能感觉到男人微弱的呼吸。 还有救! 宋知渝将人放平,改变了治疗方法,运用了针灸之书中最为惊险的一种针法,必须针针到位,不可有半分偏差,否则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活人。 明珠被宋知渝抽了一耳光,又被她一巴掌挥倒在地上,倒下的时候她还一脸不可置信,但随之而来的是燃烧的熊熊怒火。 她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双眼燃着两簇小火苗,气势汹汹的朝宋知渝走去。 “宋知渝,你敢打我。我爹都没打过你,你活腻了吗。” 可还未走到宋知渝身边,甚至连她的衣角都没碰到,就被人拦了下来。 第95章 孤不介意让他丧女 “明小姐,要是因为你的缘故打断了治疗,害死一条人命,你担当得起吗?”裴清砚挡在明珠面前,往日清隽的面容上覆上了一层厚厚的寒冰,只一眼,就让人遍体生寒。 明珠震惊的瞪大双眼,眼底还带着一丝受伤,“人是她害死的,关我什么事。而且,你没有看到她刚才打了我吗?” “看到了,但裴某觉得宋姑娘没有做错。”裴清砚轻描淡写的语气让明珠有些崩溃,脸上的表情都愣了片刻。 听裴清砚的言下之意就是她该打,甚至还觉得宋知渝这巴掌打得好。 她看看裴清砚,又看看宋知渝,探究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逡巡,恍然大悟。 “难怪你一直这么帮着她,原来你们两人之间真的有猫腻。”明珠气上心头,开始口不择言起来。 “太子殿下,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女人,她早就和裴清砚有不清不楚的关系了,亏你还那么护着她,她不配!” 这番话宛如平地一声惊雷响起,将在场宾客炸得里焦外嫩。 他们听到了什么,这是他们能听的吗? 宋知渝和裴清砚,还有太子殿下三人之间的关系可真乱啊。 虽说好奇心容易害死人,但他们还是按耐不住蠢蠢欲动的心,耳朵高高竖起,想再听些不为人知的秘辛。 “她不配,难道你配吗?”周行之脸色不变,就连声线都没有任何起伏,仿佛明珠刚才说出来的那段话对他造成不了任何伤害。 “江淮,去给明大人传句话,如果他管束不好自己的女儿,孤不介意让他丧女。” “是。” 他们只来得及看见一道黑影闪过,顷刻间,站在太子身后的江淮便不见了踪影。 “不,你不能这么做。”明珠无力的瘫软在地上,这时理智倒是回笼了,悔恨涌上心头,她知道太子向来说一不二。 只求她爹能快点过来救救她。 裴清砚冷呵一声,眼神毫无温度,“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原来兄妹关系,在明小姐眼中是如此不堪。明家的教养看来也不过如此。” “兄妹关系?你们怎么会……”明珠猛然抬头,一脸不可思议。 同样震惊的还有沈家兄妹。 “我与知渝同在梨县长大,我父母双亡以后,险些活不下去。是年幼的知渝将我捡了回去,细心照料,将我的命从阎王手里夺了回去。 我们两个都是没有父母的孩子,视彼此为最亲的人,她认我为兄长,我们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 随着裴清砚冷冽的声音落下,一道温柔的女声缓缓响起,“哥哥。” 循声望去,只见宋知渝站在不远处,笑意吟吟的看着裴清砚,两人之间的氛围和谐而又温馨,让外人难以插入,却又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倒是让人有些羡慕他们之间的兄妹情谊。 更让人震惊的是,原先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病患此时正缓缓起身,还有些溃烂的脸上带着一丝迷茫。 “人……人活了!” 眼尖的人被吓了个半死,任凭谁看到一个明明快死的人突然好端端的坐起来也无法无动于衷。 宋知渝收回目光,看向身旁的男人,见他面色正常,呼吸平缓,就知道他已无大碍,不枉费她费尽心力救治。 “回去记得将这个药丸吃了,一日一次,半月后就能好全。”宋知渝将一个瓷瓶丢到男人怀中,不忘嘱咐两句。 男人抓紧手上的药瓶,眼眶都红了,连连道谢,“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将他送回去吧。”宋知渝点点头,算是收下了他的道谢,朝抬着担架的两名侍卫吩咐道。 一众宾客愣愣的看着眼前反转又反转的事件,只觉得今天这场游湖宴真是来对了。 他们要是不来,恐怕还看不到这么有意思的事呢。 但更让他们觉得有趣的是宋知渝和裴清砚的关系,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 他们早听说过裴清砚有一个十分疼爱的妹妹,却没想到会是宋知渝。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转向了沈晏西。 一位义兄,一位亲哥,真是有意思。 沈晏西此时的脸色已经维持不住了,下颚线绷的发紧,周身的温度极低。 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那他们算什么? 沈晏西很想去质问宋知渝,可他惊恐的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任何立场。 “四哥……”沈锦书轻轻拉了拉沈晏西的袖子,想让他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却不曾想手被他狠狠甩开。 她一脸错愕的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这是沈晏西第一次这么对她,丝毫没有顾及她的颜面。 嘴上说的好听,可宋知渝终究还是在他们心里留下了痕迹,不然他也不会如此失态。 沈锦书冷笑出声,藏在袖口中的双手紧握成拳,硬生生将自己细嫩的手心掐出了道道深深的痕迹,可她感觉不到一丝痛意。 比之更让她难受的,是沈晏西对她的态度。 * “宋姑娘确实医术高超,哀家真是小瞧你了,赏。”太后一直端坐于主位上岿然不动,刚才的吵吵闹闹半点也影响不到她,此时看着宋知渝,她眼底多了几分初时没有的赞许。 宋知渝上前谢恩,一派从容,“多谢太后娘娘赏赐。” 此时的宋知渝俨然已经成为了争夺魁首的有力人选。 不多时,宴席又恢复了一贯的热闹。 又看了几位贵女的表演,终于轮到了沈锦书。 此时的宴席中央已经摆上了一把古香古色的焦尾琴,沈锦书迎着众人艳羡惊叹的目光缓缓起身,盈盈行礼。 她身着一身月牙白锦绣长裙,身姿摇曳的走上台,静坐其中,如画般的眉眼中染上几分笑意,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指尖轻轻拂过琴弦,一阵阵悠扬动听的琴音缓缓流淌而出。 她的指尖在琴弦上不断跳跃摇曳,仿佛春日里的柳絮,迎着微风轻舞。 她的琴音悠扬婉转,宛若山间汩汩流动的清泉般澄澈动听,让人不禁沉醉其中。 随着琴音的不断演奏,宋知渝恍惚间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清香,味道极淡,甚至在各种香薰和瓜果香的味道掩盖之下更是微乎其微。 可宋知渝自小与各种药物毒物打交道,在异香方面有着超然的嗅觉。 她仔细辨别着香味的来源,最后将目光锁定在沈锦书的琴上。 第96章 三连魁首 宋知渝鼻尖微动,神情有一瞬间的凝滞。 她注意到沈锦书拨动琴弦的力度越大,琴音越发激昂,飘散在空气中的香味就越发浓重。 不多时,令人惊叹的一幕发生了。 数十只五彩斑斓的蝴蝶迎着微风飞入殿中,围着沈锦书和焦尾琴翩翩起舞。 在外人看来,这些蝴蝶就是被沈锦书美妙的琴音吸引而来的,久久不愿离去。 “太厉害了,太惊奇了!沈大小姐的琴音竟能引来蝴蝶,实在是闻所未闻啊。难道它们也像我们一样,被这美妙的琴声倾倒了。” “今日的游湖宴魁首已无可争议,沈大小姐当之无愧。“在场的公子贵女们早已折服于沈锦书才情之下。 虽说宋知渝一手活死人肉白骨的针灸之术令他们无比震撼,可在他们看来,到底还是沈锦书的琴音更胜一筹。 “……” 太后见着眼前惊奇的一幕,保养得宜的脸上露出了一抹久违的笑容,她果然没有看错人。 沈锦书一边弹着琴,一边不忘注意众人的神情,见他们如她预想般惊叹不已,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极淡的微笑,心里的大石头霎时落了地。 游湖宴魁首,已是她的囊中之物。 宋知渝对众人的反应毫不奇怪,毕竟沈锦书的琴艺确实厉害,只是可惜如此才华,她却没有用对地方。 她看着置放在角落处散发着阵阵烟雾的香炉,心下微动,将手中的白色瓷瓶递给露白。 “奴婢明白。”露白循着宋知渝的目光望去,一眼就看到了香炉,脑子一转就明白了她家小姐的意思。 很快,露白的身影便悄悄淹没在了人群之中,但无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此时,他们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在沈锦书美妙绝伦的琴音之中。 一曲终了。 沈锦书起身时,数十只蝴蝶还萦绕在焦尾琴上,久久不愿离去。 “哀家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般美妙的琴音了,更是没有见过以琴音诱蝶的惊奇景象,你着实给了哀家好大一个惊喜。”太后笑意盈盈,望着沈锦书的眼中满是喜爱。 承恩侯府倒是有福气,其他小辈不行,却养出了两个优秀的女儿。 一个医术卓绝,一个琴技高超,各有千秋。 今日魁首不论是谁,最大的赢家都是承恩侯府。 听着这声夸赞,沈锦书微微低头,双手乖巧的放置在身前,脸上挂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丝毫没有因为得了太后的夸奖而沾沾自喜,自谦道: “太后谬赞了,臣女虽说自幼学琴,可天资愚钝,比不得旁人,所弹之曲能入得了太后娘娘的耳,便是臣女最大的荣幸。 至于为何能以琴音诱蝶,臣女也不甚清楚。但臣女斗胆一猜,应当是这些蝴蝶刚巧喜欢臣女弹的这首曲子吧,臣女也算是误打误撞了。” 说罢,她的脸颊极快的爬上两抹红晕,映衬的那张白皙娇媚的脸庞愈发美丽,既有小女儿家的娇态,却又不失大家闺秀的气质,分寸拿捏的极好。 “听闻前两年的游湖宴魁首都被你拿下了,今年若是拔得头筹,那便是三连魁首加身了。”太后满意的点点头,说话的语调都平和了下来,让人顿觉笼罩在头顶上的威严都淡了不少。 三连魁首加身,京城之中可从未有人有过如此殊荣。 不出意外的话,沈锦书应当就是头一个了。也许,还会是唯一一个。 “既如此,哀家今日便成人之美,全了你这三连魁首之名。”太后悠悠开口,余光不经意间瞥过角落处的宋知渝,而后落在沈锦书身上,凌厉的眼神都柔和了两分。 一锤定音。 “臣女谢过太后娘娘。”沈锦书难掩喜色,眼睛控制不住的朝离王坐着的方向看了一眼。 不出意外,离王朝她温柔一笑,眼底的深情快要溢出,俊逸的脸庞上是她从未见过的赞赏之色。 显然,离王对她方才的表现十分满意。 只一眼,沈锦书的心就彻底安定了下来。 她这步棋虽然走得惊险,但却成功了。 富贵险中求,不行险招,她可不一定能胜过宋知渝。 沈晏西也由衷替沈锦书开心,他知道沈锦书为了今日的游湖宴准备了许久,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只是宋知渝…… 想到这里,他脸上的笑容淡了不少,越过人群看向隐在角落处的宋知渝,神情复杂。 平心而论,宋知渝使的针灸之术比之沈锦书的诱蝶之音更为震撼,只可惜没用对地方。 但沈晏西转念一想,总归两个都是他的妹妹,谁赢都是为承恩侯府长脸。 书儿赢了更好,三连魁首加身,待她日后嫁入离王府也能更受重视。 至于宋知渝,她赢不赢都无所谓。 但书儿比她更需要得到这个魁首的名头。 思及此,沈晏西心中的惆怅瞬间消散。两相比较之下,他的心还是不自觉偏向沈锦书多些。 沈晏西心中所想,宋知渝不清楚,更无暇理会。 此刻她正悠闲品茗,还时不时劝慰两句替她打抱不平的叶临溪。 这个结局,她并不觉得意外。 太后本就满意沈锦书,更别提她还兵行险招,整了一出琴音诱蝶的好戏,将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她的身上,不自觉被她吸引。 但爬得越高,待会就会摔得越惨。 宋知渝抿了口茶水,暗自给了周行之一个带着深意的目光,将他正欲说出口的话按了回去。 她可不能让周行之坏了她接下去的计划。 见此,周行之无奈一笑,紧锁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知晓宋知渝有自己的打算,只好暂且压下心中的不悦。 但他在心中,俨然已经给沈锦书和离王记了一笔。 在场之人不满意这个结果还有程贵妃,她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眼底是掩饰不住的嫌恶。 不论是宋知渝还是沈锦书拔得头筹,都让她心有不虞。 这两人,一个比一个让她生厌。 第97章 变故 程贵妃心里不大爽快,但人是她儿子选的,她纵使有再多的不满,也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表现出来。 眼看着沈锦书自老嬷嬷手中接过太后的赏赐,魁首之事已成定局,她索性眼不见为净的别开了头,而在场的其他人却是眼睛都看直了。 毕竟这可是太后亲自准备的赏赐啊,一看盒子就知道价值连城,可不是前头给明珠的赏赐能比得上的。 同沈锦书交好的几人直勾勾的盯着木盒,倒是笑的真心实意。 沈锦书风光了,她们这些好友自然也差不了,多少都能沾点光。 “我就知道今日魁首必然是锦书,毕竟她的琴技了得,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随便使点手段就能比得过的。” 说罢,那人还若有似无的朝宋知渝瞥了一眼,阴阳怪气的语调惹得另外几人一阵附和。 “有些人就只会耍心机,使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但她也想不到,自己处心积虑谋划,到头来还是比不过有真才实学的锦书啊。” “锦书善良,不计较,但我们可没那么好说话。有些人啊,连给锦书提鞋都不配。” 找着机会了,几人不遗余力的贬低宋知渝,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意味,好像拔得头筹的是她们几人一样。 这几个人倒也聪明,并未指名道姓,不让宋知渝抓住她们的把柄。 虽说沈锦书一直在她们面前替宋知渝说好话,可她们也不是瞎的,宋知渝性情乖张,当着众人的面都敢对锦书毫无尊重,更别提在私底下,她该如何欺负人了。 那些传言,可并非都是空穴来风。 今日,她们就要替沈锦书狠狠出了这口恶气。 “你们……”叶临溪忿忿不平,眼中盛满怒意。 忽而,一只软若无骨的柔荑轻轻抚上她的肩膀,宋知渝清丽温和的嗓音仿佛有种无形的魔力,将她躁动的情绪慢慢抚平。 “知渝……”见宋知渝笑着朝她摇了摇头,叶临溪平静下来,知道宋知渝顾及着她的处境,不愿让她出头得罪人,以免惹了侯夫人不悦。 见叶临溪没如她们所愿闹起来,几人眼底划过一抹可惜,“果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粗鄙的村姑,也就只配和那种寄人篱下的孤女打交道了。 有些人啊,就该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们本想着激怒宋知渝,让她在太后面前失了分寸,彻底绝了嫁给太子的可能,却没想到她竟然不上钩。 “有一句话你倒是说对了,沈锦书的琴技确实厉害,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比得上的,但谁处心积虑还说不准呢。”宋知渝扫了不远处的焦尾琴一眼,笑得意味深长。 几人冷哼了一声,误以为宋知渝是认输了,都不曾细想她话里的意思,“你知道就好。” 宋知渝失笑着摇了摇头,不再理会几人的挑衅,将目光重新放回沈锦书的身上。 此时,她正双手接过程贵妃的赏赐,神色谦卑恭敬,但嘴角上扬的弧度却怎么都压不下去。 “臣女谢过贵妃娘娘的赏赐……” 沈锦书正欲行礼谢恩,口中的话还没说完,意外就发生了。 “蝴蝶……蝴蝶死了!” 只听一声响亮的惊呼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却看见了令人咋舌的一幕。 焦尾琴的琴弦之上,静静躺着数十只展着蝶翼的蝴蝶,它们翅膀处的鳞粉迎着宴席之上微弱的烛光悠悠闪烁,原本漂亮诱人的色彩慢慢褪去,顷刻间染上诡异的墨色。 变故发生的太快,谁也不曾想到,方才还围着沈锦书和焦尾琴翩翩起舞的蝴蝶瞬间死去,死状还如此可怖。 “这是怎么回事?”太后手中的龙头拐杖往地上重重一敲,沉闷的响声仿佛一记重锤砸在沈锦书的心口处,让她的心猛地漏了一拍,砰砰乱跳的心脏仿佛快要从嗓子眼里冒出。 对上太后冷冽的目光,沈锦书心头一震,急忙跪下,后背冷汗直冒,“臣女也不知为何会发生这种情况,兴许是有人蓄意陷害。” 她只慌乱了一瞬便极快地冷静了下来,三言两语便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但太后可不好糊弄,只是定定地看着她,周遭的氛围一时有些凝滞。 出了这档子事,在场众人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引火上身。 “母后,儿臣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长公主率先打破了沉默。 太后阖上双眼,“有话就直说吧,不必拐弯抹角。” “以琴音诱蝶,本就是一件惊奇之事,儿臣也只在书中见过。今日沈大姑娘露的这一手,实在是让儿臣大饱眼福,也让儿臣见识到了沈大姑娘绝妙的琴技。 可如今琴音引来的这些蝴蝶无故死亡,实为不祥之兆。依儿臣看来,这些蝴蝶倒是有几分像中了毒的模样,为了母后的安危着想,您不妨请太医前来查看一番。” 随着长公主最后一个音落下,在场众人瞬间躁动起来。 中毒? 他们原先还没有察觉出不对劲之处,现在细细想来,倒是觉得长公主的话有几分道理。 可又会是谁如此胆大包天,在太后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太后略一思索,吩咐下去,“将秦太医请过来,哀家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在使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她绷着一张脸,犀利的眸光将底下所有人都扫视了一遍,尤其在宋知渝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为了保证太后的安全,皇帝在太后出宫之前,就拨了秦太医一同过来。 这不,派上用场了。 不消片刻,丫鬟便领着秦太医走了进来。 “参见太后娘娘,太子殿下……”秦太医心跳如雷,见太后面色难看,便知此事颇为棘手。 “秦太医,你给哀家好好查查,看看这些蝴蝶究竟是因何而死的。”太后沉声命令道,话中的冷意倾泻而出,让人遍体生寒。 她倒是想看看,谁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搞这些小动作。 第98章 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是。” 得了准话,秦太医躬身应下,认真查看起这些蝴蝶的死因。 他伸手捏起一只蝴蝶的蝶翼,仔细查看,眉头慢慢拧成一个川字,脸上的神情也愈发凝重。 须臾,秦太医将目光转移到面前的焦尾琴上,他轻轻拨动着琴弦,还没拨动两下,琴弦便应声而断。 “嘣!” 尖锐的响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之上,久久不停。 秦太医看着自己发黑的指腹,脑中已然有了一丝头绪。 沈锦书跪在地上,望着秦太医的动作,一颗心高高提起。 她百思不得其解,为何明明天衣无缝的计划会出了如此大的纰漏。 偏偏还是在她即将拔得头筹之际,这些久久不愿离去的蝴蝶才慢慢死亡,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就像是有人在刻意整她一样。 而在这个宴席上,只有宋知渝会医术。 一定是她。 沈锦书骤然抬头望向宋知渝,四目相对之间,宋知渝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见状,沈锦书无力的松开了紧握的双手。 她明明用熏香掩盖住了身上的味道,却没想到还是被宋知渝发现了端倪。 炙热又充满愤恨的视线落在身上,宋知渝就是想忽视都难,干脆大大方方迎上沈锦书的目光。 望着沈锦书充血的眸光,宋知渝平静无波的面容上难得绽出一抹真心实意的微笑,似挑衅,又似嘲弄。 没错,她就是故意的。 沈锦书如此爱面子的一个人,怎么能容忍一个她哪哪都看不上的人嘲笑挑衅她。 果不其然,沈锦书原本布满红血丝的双目中又猩红了几分,恨不得生啖其血。 沈锦书太想赢了,所以才铤而走险用了不入流的手段。 可她万万没想到原本万无一失的计划却被宋知渝破坏了个彻底,如果这件事被太后查出来,她就完了。 她必须自救! * “回禀太后,臣查看这些蝴蝶时发现它们皆是中了一种名为“蚀魂醉”之毒。此毒的毒性不强,吸入毒气者,只要不与寻雾散同用,便不会有大碍。 可巧合的是,臣却在这把焦尾琴的琴弦之上,发现寻雾散的踪迹。” 说罢,秦太医还用复杂的眼神瞥了沈锦书一眼。 “照你这么说,这些蝴蝶便是因为这寻雾散才引来的?”太后一下子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是。”秦太医微微颔首,寻雾散和蚀魂醉可不是常见之物,知晓药理的人,也断然不会将这两种东西混用。 可如今,这两种毒物都出现在了宴席之上,不得不让人深思啊。 闻言,在场的宾客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纷纷窃窃私语起来,落在沈锦书身上的目光宛若刺骨的刀子,不足以一招毙命,却能让她饱受折磨。 “这么说来,沈锦书能引来蝴蝶根本就是这寻雾散的功劳,跟她的琴音无关。” “真是好厉害的算计啊,用腌臜手段诱来蝴蝶,拿下了魁首。如果不是这些蝴蝶突然死了,我们只怕要一直被她蒙在鼓里当猴耍呢。” “没准是误会呢,平心而论,沈锦书的琴技确实厉害,至少我们是比不过的。 她拿下魁首的胜算极大,为何要铤而走险呢?”也有人不相信沈锦书会自掘坟墓,为了一个魁首之名就断了自己的后路。 “……” 听着这些议论,沈锦书的脸色难看至极。 她本不想走到这一步,可是宋知渝逼她,是宋知渝逼她不得不这么做。 宋知渝如果不出现,如果不来参加游湖宴,如果不在宴席上出风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夺走,她何至于兵行险招。 “沈锦书,你还有何话可说?”太后抬手揉了揉眉心,有些疲倦,毫无起伏的声线中都染上几分寒意。 用不入流的手段赢得胜利,是她最看不上眼的行为。 “太后,臣女真的不知道有人在臣女的琴上动了手脚。臣女绝不敢欺瞒太后,还望太后明察。”沈锦书以头抢地,额头重重磕在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让听着的人都觉得生疼。 可沈锦书却恍若未觉,她的眼神澄澈坚定,面上带着丝丝委屈,梳的细致的发髻在她一阵阵的磕头声中慢慢散落开来,看起来可怜极了。 见状,在场宾客的面色都有些动容,难道真是有人蓄意陷害她不成? 唯有宋知渝不为所动,她太了解沈锦书了,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为了摆脱罪责,洗清嫌疑,沈锦书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 但这个无往不利的手段,在今日只怕是要失效了。 “太后娘娘,臣女倒是有一个法子,能验证沈大姑娘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一片沉寂声中,宋知渝清冷的嗓音尤为引人注意。 闻言,太后撩了撩眼睑,来了几分兴致,“你有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要想知道寻雾散出自何人之手也很简单,它不同于寻常药物,它所散发出来的香味极淡,人的鼻子是闻不到的,但动物可以,而且这种异香对它们来说乃是致命的诱惑。凡是碰过寻雾散的人,她的身上一定会留下痕迹。” 太后没有说话,正了正神色,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寻雾散辅以琴音,能最大限度发挥其功效。这也就是沈大姑娘的琴音能招来蝴蝶的缘由。”宋知渝笑意盈盈,伸手抚上身侧的琴弦,不紧不慢的说道。 沈锦书眼神一凛,抓着袖口的手微微一顿,“太后娘娘,臣女觉得此举不妥。臣女方才碰过琴弦,手上没准已经沾上了寻雾散。若是照二妹妹这个方法来办,臣女只怕是……” 后面的话沈锦书虽然没有明说,但她脸上的神情已经表明了一切。 两人之间的龃龉,在场众人早就有所耳闻。 他们转念一想,又觉得沈锦书的担忧不无道理。 一个亲女儿,一个养女,承恩侯府待她们二人的态度可谓是天壤之别,也不怪宋知渝心有怨怼。 可除了这个法子,他们好像也没有其他办法解决眼前的难题了。 第99章 宣示主权 宋知渝没有继续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桌上断弦的焦尾,有些可惜。 而此时宴席之上演奏丝竹管弦的乐官们也已经悄然退下,徒留下面面相觑的宾客。 太后都不曾表态,他们更不好妄言,只得顶着凝固的氛围同身侧之人咬起耳朵。 “你们说太后是怎么想的啊,这事到底还查不查了?” “我看着沈大小姐这副模样也是怪可怜的,万一这件事真是有人蓄意陷害,那她不是平白受了委屈吗?” 提及沈锦书,不少人叹息着摇了摇头,看向她的目光不免带上了几分同情和惋惜。 沈锦书美名在外,自小便深受无数长辈喜爱,更是被众人夸赞着长大的。 她善良温婉的形象深入人心,不少世家子弟都仰慕于她,将她奉为心上月,默默守候。 他们不愿相信她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子,更不愿相信自己看错了人。 宋知渝听着这些议论只觉得一阵好笑,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正常。 毕竟前世的她,就是被沈锦书这副刻意打造出的大方良善的模样给骗了过去,甚至屡次遭她算计。 就连与沈锦书共同生活了十几年的沈家人都没看透她的真面目,更何况这些人呢。 但这些人被骗得越惨,往后发现沈锦书真面目的时候,只会反扑得更狠。 至于沈家人是瞎了眼,还是单纯的蠢,如今也与她无关了。 * 另一边,沈锦书低垂着头,优美的天鹅颈微微弯曲,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 可只有沈锦书自己知道,她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冷静,躁动的心跳声在她耳边不断萦绕,让她的脸色都有些发白。 她做事向来谨慎,在打定主意走这一步之时,她便留好了退路。 宋知渝以为这样就能除掉她,那可真是大错特错了。 但经此一遭,她也必然元气大伤。 今日之耻,她记下了。 来日,定要宋知渝百倍偿还。 沈锦书轻轻抬起下颌,泛红的双眼可怜巴巴地望向沈晏西,明明委屈的不行,却还是强撑着朝他微微一笑。 她心里清楚自己做出什么样的姿态最能惹沈晏西心疼。 果然,看到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沈晏西心里最后一丝怀疑彻底褪去,甚至反思起自己不该随意听信宋知渝的话。 书儿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他心里还不清楚吗? 沈晏西懊悔不已,他狠狠瞪了宋知渝一眼,硬着头皮打破眼前沉默的局面。 “太后娘娘,晏西愿意为书儿担保,她秉性纯良,绝不可能做出这等欺上瞒下之事。 一定是有人嫉妒书儿的才情得到了您的赏识,故意陷害于她。” 话落,他又狠狠瞪了宋知渝一眼,心中难免失望。 同为承恩侯府的人,书儿出事,宋知渝也讨不着好。 可这般浅显的道理,她竟然一点都看不懂。 宋知渝注意到沈晏西的目光,见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愤怒和失望,只觉得莫名其妙。 她也不惯着他,毫不客气的瞪了回去。 “也不知道沈四公子的担保值几个钱,京城谁人不知沈四公子爱妹如命啊,你的担保,有可信度吗?” 宋知渝嗤笑出声,她仿佛一个局外人似的,在说出“爱妹如命”四个字的时候,脸色也不曾有过半分变化。 倒是沈晏西,突然涨红了一张脸,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下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沈锦书轻轻摇了摇头,“四哥,如果这是二妹妹想看到的,那我便如她所愿。” 她脸上挂着笑,心中却泛起无边的冷意。 既然躲不开了,那便查吧。 她倒是想看看,宋知渝能查出什么来。 沈锦书话音刚落,沉默许久的离王终于开口了,“皇祖母,孙儿也觉得宋姑娘这个法子有失妥当。万一冤枉了无辜的人,只怕宋姑娘承担不起。” 宋知渝挑眉,她好像从离王的话中隐隐听出了一股威胁之意。 看来沈锦书对离王还有用处,不然就他这种擅于权衡利弊的人,怎会淌入这趟浑水当中。 “不劳离王费心了,不查一查,怎么才能知道谁是无辜之人呢。”宋知渝笑意吟吟,仿佛没听出离王话中的威胁之意。 太子紧随其后,淡定从容的面上看不出喜怒,似乎只是随口一说,“孤倒是觉得宋姑娘的法子最为合适不过了。” 周行之的撑腰意味明显,在临天王朝,除了皇帝,还没有他承担不起的人或事。 “太子殿下待宋姑娘还真不一般啊,护得跟什么似的。”离王扯了扯嘴角,探究的眼神若有似无的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 周行之宛如刀刻般俊美的容颜上噙着一抹透于表面的清隽浅笑,深邃幽暗的眼眸中泛着丝丝刺骨的冷意,“宋姑娘是孤的救命恩人,孤自然在意,容不得任何人伤害她。 若是有哪些不长眼的东西胆敢对孤的人下手,孤可不会手软。” 这番话便是实实在在的宣示主权了。 在场众人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没有人会觉得周行之是在开玩笑。 他们此时看向宋知渝的目光中不免多了几分畏惧。 离王怔愣了一瞬,思绪回笼后面色竟隐隐有些苍白与难堪。 他方才对上周行之的眼睛,心尖猛地一颤。有一瞬间,他感觉周行之好像看透了他心中所有的阴暗想法,让他无处遁形。 太后皱起眉头,对太子和离王两人针锋相对的模样有些不悦,连带着语气也带上了几分不耐,“够了,就照宋姑娘的法子办吧。” “是。”宋知渝轻声应下。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她慢慢走到断弦的焦尾琴前,白皙修长的玉指轻抬,不消片刻,悦耳的琴音缓缓响起。 “她这是在干吗?”围观的宾客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是说查下毒之人吗,她怎么还弹起琴来了。 男人话音刚落,身旁的好友便激动的拉住了他的袖子。 “你快看啊!” 抬首望去,只见数百只五彩斑斓的鸟儿朝殿中飞来,场面甚为壮观。 他们都以为这些鸟儿会朝焦尾琴而去,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差点让他们惊掉了下巴。 第100章 禁足三月 飞进殿中的鸟儿迎着一众惊愕的视线,直冲跪在地上的沈锦书而去。 “滚开!” 沈锦书猛地瞪大双眼,挥动着手臂驱赶这些围着她的衣裳不停叫唤的鸟儿,眼中的慌乱险些压制不住。 她精心打理的发髻散乱开来,华贵的衣裳上甚至沾上了几滴鸟屎,看起来狼狈极了。 沈晏西回过神来,着急忙慌的帮沈锦书驱赶身上的鸟儿,还不忘出声安抚,“书儿别怕。” 可这些鸟儿好像受到了什么蛊惑,死死咬住沈锦书的衣裳不愿松口,任凭沈晏西如何驱赶都无济于事。 沈晏西心急如焚,手上的力道都大了许多,可他也怕伤到沈锦书,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 围观的人群也上去帮忙了,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伴着一声刺耳的尖叫响起,原本坐着看好戏的明珠疯了似地跑出来,身上也跟着数十只叽叽喳喳的鸟儿,现场顿时乱成一团。 程贵妃看着眼前这一幕,额头青筋直跳。 好好一场游湖宴,竟搞成这副模样,实在丢人。 * 须臾,琴音慢慢停了,宋知渝收回手,冷冷看着眼前狼狈的兄妹俩。 但令她不解的是突然出现的明珠,她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又过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这些鸟儿总算被驱赶走了。 沈晏西长长松了口气,“书儿,没事了……” 他一转头看向沈锦书,到了喉咙口的话却突然咽了回去。 只见沈锦书浑身狼狈,原本精致白皙的脸上被挠出了几道血痕,头发散乱,不复往日的端庄大方。 “四哥,二妹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沈锦书沙哑着嗓子唤了一声,眼眶含着泪,泫然欲泣,让沈晏西的心狠狠一揪。 沈晏西的心中骤然升腾起一股熊熊怒火,“宋知渝,你实在是太过分了。你嫉妒书儿的才能,所以便要这般害她吗?” 他气势汹汹的冲到宋知渝面前质问,充血的双眼恶狠狠地瞪着她,勃然大怒的模样仿佛眼前人不是他的妹妹,而是他的仇人。 “她要是真无辜,也不会是如今这副模样了。寻雾散对动物来说有些致命的诱惑,碰过它的人,身上自然会沾染上气味。你是瞎吗?”宋知渝淡淡瞥了沈锦书一眼,反唇相讥。 沈晏西一愣,复又想到什么,理直气壮地说道:“书儿碰过焦尾琴,她身上自然沾上了那些东西,这不足以证明书儿就是下毒之人。” 宋知渝呵呵一笑,笑意不达眼底,“方才大家可都看到了,那些鸟儿紧抓着她的衣裳不放。 你可别说琴弦上的药粉还沾到了她的身上去,你当别人跟你一样都把脖子上的东西当摆设吗?” 宋知渝骂人不带脏字,可眼底的鄙夷之色却清清楚楚落到沈晏西的眼中。 “你……”沈晏西指着宋知渝的手都在颤抖,活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无能狂怒。 她怎么敢的? 沈锦书强撑起身子,“二妹妹,我不知道你对我的成见原来这么深。但清者自清……” 说罢,她扭头看向明珠,眼底划过一道暗芒,转瞬即逝,快得令人抓不住,“明珠,你就承认了吧。太后娘娘心善,你及时回头,她定然不会重罚于你的。” 一语激起千层浪,沈锦书毫不客气将所有罪责都推到明珠身上,自己倒是撇得一干二净。 埋了这么久的暗线,终于派上用场了。 “你什么意思?”明珠忍着痛,目眦欲裂的看向沈锦书。 “明珠,谁都会犯错,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沈锦书咬着下唇轻声劝慰,可这一番话却径直将明珠推入了深渊。 明珠尖叫一声,事到如今她要是还不明白沈锦书的意思,那她便是真的蠢了。 沈锦书这是想将她拉下水保住自己,“我没有!太后娘娘,您一定要相信臣女啊,您就给臣女十个胆子,臣女也断断不敢欺骗太后娘娘啊。” “明珠,我虽然很想替你认下这个错误,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继续犯错啊。”沈锦书又适时添了把火。 “原来这事都是明珠做的,我就说沈大小姐不是那样的人。” “明珠心里早就嫉妒沈大小姐了,做出这种事也不足为奇。” “……” 在场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轻易就认定了明珠的罪责。 宋知渝听着这些笃定的话语,眉头轻蹙,她没想到沈锦书竟然将明珠拉下了水。 “沈锦书,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何时下毒害你呢?分明是你自己贼喊捉贼。” 明珠怒不可遏,大声痛骂起来,气焰嚣张的模样与身旁楚楚可怜的沈锦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使得在场宾客的心不由得偏向了沈锦书那一方。 “住嘴!哀家还在这呢,轮不到你放肆。”不怒自威的嗓音自头顶传来,太后冷着一张脸呵斥出声,明珠立刻泄了气,不甘地闭上了嘴。 太后的耐心已然告罄,轻飘飘几句话就足以决定他人的生死,“明珠言行无状,毫无规矩,便去教坊司待上三个月好好学习规矩,没有哀家的允许,不得踏出教坊司一步。” 说罢,太后微微侧头看向沈锦书,惩罚却显然轻了不少,“至于你,便留在府中禁足三月,抄诵佛经,日日为王朝祈福,不可怠慢。” “臣女明白。”沈锦书暗自松了口气,禁足于她而言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反观明珠,面色苍白如雪,浑身宛若失了力般瘫软在地。 一旦入了教坊司,她的名声就全毁了。 只有没有规矩的女子,才会被送入教坊司学习规矩。 教坊司教条森严,里头教授规矩的嬷嬷曾是宫中最为严苛的教习嬷嬷,古板严肃。 落到她们手上,她只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今日过后,全京城世家都会知道她因为失了规矩,被太后送入教坊司。 京城中可没有哪一个世家可以接受得了一个曾经进过教坊司的儿媳妇,更别提嫁入皇家了。 “母后……”长公主对这个结果颇感意外,毕竟两人都有嫌疑,可太后的处罚未免差别太大了。 第101章 你的意思是,晚上就可以…… 太后自然清楚长公主心中的困惑,可她并没有想要解答的意思,只是微微抬手,止住了长公主接下去的话,“此事莫要再提了。” “可是……”长公主张了张嘴,却在太后满含警告的目光下哑然失声。 母后此举,是在包庇沈锦书吗?可她为何要这样做? 她不是最讨厌这种不择手段的女子吗? 长公主想不通,她心中有无数的疑问与困惑。 不只长公主看出了太后的有意包庇,宋知渝也看出来了。 她心中同样存疑,但太后的话不容置喙,就连长公主都不敢多加反驳,更何况她一个不受宠的侯府千金。 虽然今日让沈锦书侥幸逃过一劫,但好在她也不是一无所获。 沈锦书心心念念的三连魁首付之东流,她苦心经营的好名声也在逐步崩塌,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便能让她自高处狠狠跌落。 届时,她外室之女的身世传扬出去,足以让她永远都翻不了身。 她要杀人诛心,要让沈锦书亲眼看着她最在乎的名声和地位通通离她而去。 她们,来日方长。 * 见长公主如此识趣,太后满意的扬起唇角。 忽而,她话锋一转,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到了宋知渝身上,“出了这档子事,沈锦书也担不起这魁首之名了。依哀家看来,宋姑娘倒是最为合适。 太子有一句话说的不错,这游湖宴魁首选的不仅是才情,更是品德。宋姑娘医术精湛,又有悬壶济世之心,担得上这魁首之名。” 宋知渝一怔,只觉得落在自己身上的无数道目光尤为炙热。 无数道炙热的目光中夹杂着几道复杂而又充满怨毒的视线,转瞬即逝。 宋知渝不用看就知道视线的主人是谁了。 她轻轻一笑,抱着将人气吐血的心态,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沈锦书捂住心口,咽下已经到了喉咙口的血腥气,在沈晏西的搀扶下灰溜溜地离开了宴席。 两人的离开并未影响到其他人的心情,更让他们生出兴致的是眼前的场景。 如此大的反转,着实令人意想不到。 可太后这番话,似乎也没有任何辩驳之处。 他们不得不承认,宋知渝的针灸之术确实厉害,硬生生将一个濒死之人从阎王手里拉了回来。 这般强悍的实力,足以担得上魁首之名。 * 宴会结束之后,众人纷纷退场,但他们显然还有些意犹未尽。 今年的游湖宴相比往年而言,更是多了几分趣味。 临走之际,他们还兴致勃勃的同身侧好友讨论今日宴上发生的各种趣事,话题无不是围绕着宋知渝和沈锦书二人谈及。 “要我说啊,今年游湖宴最大的赢家,应当是承恩侯府才是。” “从前一直听别人说那位自小在乡下长大的承恩侯府真千金无才无德,不及沈锦书半分,但我看未必啊。” “也不知道承恩侯知晓今日之事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寄予厚望的大女儿被太后下令禁足,而他一直瞧不上的小女儿反倒是给侯府长脸了。” “……” 听着渐行渐远的交谈声,叶临溪浅浅一笑,“知渝,恭喜你拔得头筹。太后娘娘一诺千金,往后侯府的人有所顾忌,断然不敢轻易欺负于你。” 她对宋知渝在侯府的处境也有所听闻,如今宋知渝在游湖宴得了魁首,也算是给承恩侯府长脸。 承恩侯若是个聪明人,就知道该怎么做。 “你不用担心,纵使没有太后的承诺,侯府也欺负不了我。倒是你,打算好了?”宋知渝不想提及承恩侯府,笑着扯开了话题。 叶临溪点点头,眼中满是坚定,“打算好了。” 她一定要离开箫珣。 “好,我的话永远作数。”宋知渝也不再多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她也不好多加干涉。 两人相识一场,也算是一种莫名的缘分。 如果叶临溪开口,她也会尽力相助。 两人打着哑迷,相视一笑,让站在一旁的露白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自家小姐在京城有了可以相交的好友,她自然也开心,跟着傻乐。 “我得回去了,日后若有机会,我定去府上拜访。”叶临溪看到不远处径直朝她走来的箫珣,脸上有一瞬间的慌乱。 留下这句话,叶临溪快步离开了宴席,步履匆匆,远去的背影都带着一股落荒而逃的意味,生怕被身后之人追上。 正想上去抓人的箫珣脸一黑,眼底闪过一抹势在必得的光芒,他低声同太子说了两句,得了首肯,便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越过宋知渝身侧时,还朝她微微颔首,漫不经心的语调中夹杂着丝丝恭敬之意,“宋姑娘。” 不等宋知渝反应过来,他便迈着大长腿走远了,满眼都是前方那个纤细娇弱的背影。 娇生惯养的小兔子怎么能逃得开虎视眈眈的雄狮呢。 箫珣上前两步便追上了人,如铁钳般的大掌牢牢握住叶临溪纤细的手腕,略带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着手中柔软细腻的肌肤,眼底深处带着浓烈的欲色,像是要将眼前之人燃烧殆尽。 叶临溪猝不及防箫珣被扯着手腕带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身后的丫鬟也早已被男人打发走。 “你放开我。”叶临溪一脸紧张,手上不停挣扎,小心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生怕被人看见他们拉拉扯扯的一幕。 “你在怕什么?”箫珣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宽厚的手掌紧紧握住女子纤细的手腕,白嫩的腕骨与男人古铜色的大手交叠,一黑一白,一刚一柔,极致的反差强烈地冲击着箫珣的理智,脑海中紧绷着的那根弦狠狠拉扯着他。 他毫不怀疑自己再用点力,就能将这细嫩的胳膊捏断。 叶临溪见人都走远了,无人注意到角落处,稍微放下心,“表哥,光天化日之下被人看见不好。” “你的意思是,晚上就可以……”箫珣笑的邪气,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故意曲解叶临溪的意思。 闻言,叶临溪强压住心中的慌乱,在男人异常炙热的目光下,硬着头皮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我们这样被人看见了不好,于表哥的名声不益。” 越说,她的声音越小,软糯的声线在强势的压迫之下带上了几分涩然,交叠在身前的双手攥紧,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第102章 你担心我? 箫珣冷笑出声,狭长的桃花眼仿佛能洞悉人心,“呵,溪儿,你以为我看不出你的小心思吗?乖乖待在我的身边,不要做一些不该做的事情。 否则,我不介意将你囚禁起来,困在一个只有我能看见的地方。” 边说着,箫珣边逼近叶临溪,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白皙修长的脖颈处,空着的另一只手漫不经心的撩起她额前的发丝,暧昧却又危险。 叶临溪心头一震,被逼得一步步后退,面上难掩慌乱。 她怕自己的计划夭折,狠狠心,抬手捏住箫珣的衣袖轻轻摇了摇,娇嫩的双颊都爬上了细微的红霞,“溪儿明白了。” 箫珣勾唇一笑,薄唇慢慢凑近叶临溪泛着红晕的耳垂,带着丝丝蛊惑意味的嗓音响起,“溪儿,今夜去我房里……” * 宋知渝定定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就连周行之走到了她身边都不曾发觉。 “人都走远了。” 带着笑意的温润嗓音自耳边响起,将宋知渝飘远的思绪拉回。 “殿下。”宋知渝回过神,与周行之并肩走在游廊之上。 宋知渝将手上的白色瓷瓶递给周行之,“今日多谢殿下替我说话,这是解毒丸,可解百毒,就当是我给殿下的谢礼了。”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周行之原本带笑的眼眸黯淡了不少,握着瓷瓶的指节隐隐发白。 宋知渝失笑,眉眼弯弯的模样迷住了周行之的眼,“谢礼还是需要的,殿下莫要推辞。但为什么是解毒丸,那自然是因为我担心殿下啊。” 周行之骤然顿住了脚步,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你……担心我?” 往日清朗的声音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为何,竟带上了几分涩然的喑哑。 “是啊,我见殿下近日的气色不太好,想来是之前暗藏在体内的毒素伤了根本。虽然毒素已经完全清除,但身子的调理仍是不能懈怠。”宋知渝点点头,应的干脆。 她想,他们或许可以试试。 周行之待她的好,她都看在眼里。之前多次拒绝,也只是怕自己深陷于情爱中无法自拔,忘了仇恨罢了。 可如今她想通了,她对周行之并非毫无感情。 既如此,她也不妨试一试。 这么长一段话,周行之却只听见了前两个字,原本黯淡的眸光微闪,带着难以言喻喜色与激动,紧锁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深邃的眼眸溢满星光,喜形于色。 他定定望着宋知渝娇美的容颜,唇角微微上扬,带着薄茧的指腹不停地摩挲着手中的瓷瓶,冷静自持的太子殿下此时竟隐隐有些手足无措。 “渝儿,这就是你给我的答复吗?”周行之一把握住宋知渝的手,将它包裹在掌心之中,微凉的指节小心翼翼地触碰着柔软的手背,与她十指紧扣,珍之爱之。 周行之来时便在想,三日之期已过,他今日定然要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 他甚至偏执而又疯狂的预想过,将她牢牢禁锢在怀中,做尽他在梦中所想之事,让渝儿娇艳的红唇染上泠泠水光,凝脂的肌肤覆上他的痕迹,眼中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 可如今,所有的预想都抵不上宋知渝的一句话。 宋知渝勾唇一笑,漂亮灵动的双眸凑近,长而微卷的睫毛颤颤,打乱了周行之的心绪,“那太子殿下,这个答复你可还满意?” “自然……满意。”周行之失神了一瞬,眼底染上一抹危险的欲色,泛红的眼尾上挑,在宋知渝退开之前,大掌一把搂住她盈盈一握的杨柳细腰,将人拉进自己的怀中。 “你……”宋知渝的额头轻轻磕上周行之宽阔坚硬的胸膛,还未等她脸红,便感觉到自己的腰肢仿佛被男人把玩在手中,骤然瞪大了双眼。 周行之嘴角微扬,慢慢俯身,薄唇轻轻触上她纤细优美的脖颈,温柔旖旎,低沉喑哑的嗓音仿佛在隐忍些什么,额头青筋暴起,蛊惑了她的心神,“孤的……乖宝。” * 回侯府的马车上。 宋知渝撑着下颚,失神的望着桌案上的茶水,另一只手在桌上轻叩,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的眼中竟升腾起丝丝羞意。 “小姐,您从游湖宴回来便魂不守舍的,莫不是太子殿下说了什么?”露白一脸困惑的看向宋知渝,只觉得自家小姐的脸似乎更红了。 宋知渝一滞,只觉得脸颊又开始发烫了,伸手抚上脖颈处,笑着移开了话题,颇有种欲盖弥彰的意味,“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太后为何如此包庇沈锦书,连事情的真相都不查了。” 这话一出,果然将露白的注意力都引走了。 “奴婢也不清楚,不过太后娘娘的举动着实奇怪。”露白秀气的眉头轻敛,陷入沉思。 见此,宋知渝暗暗松了口气,她还真怕露白继续问下去。 * “吁~” 不多时,马车稳稳停在了承恩侯府大门口,宋知渝下了车,就直奔自己的小院而去。 刚走到半路,就与迎面而来的沈锦书碰了个正着。 她身后跟着一大帮丫鬟小厮,每个人的手上都带了几个包袱。而沈锦书则是一身素白衣裳站在前头,发髻上只戴了一根成色颇为不错的玉簪。 宋知渝轻飘飘扫了一眼,见他们大包小包的模样,就知道沈锦书是要去佛堂禁足了。 冤家路窄。 宋知渝如今没有落井下石的心情,越过沈锦书就想离开。 “我落到今日这副样子,二妹妹很得意吧。说来,我这个做姐姐的,还未来得及恭喜二妹妹夺得游湖宴魁首呢。”沈锦书轻声开口,温婉的嗓音却仿佛带了刺一般。 闻言,宋知渝煞有其事点了点头,气死人不偿命,“我确实很得意,毕竟如果不是大姐姐自掘坟墓,我也没有机会啊。” “真的是你。”沈锦书偏过头看了宋知渝一眼,语气笃定,眼中带着只有两人才能看得懂的神色。 第103章 她可还好? 宋知渝不置可否,“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在做那件事的时候,就该想到有暴露的风险。” “我真是小看二妹妹了。”沈锦书似笑非笑,她深深看向露白手中捧着的锦盒,话里意有所指。 那本应该属于她的东西,如今却到了宋知渝的手上。 “我们彼此彼此。”宋知渝俯身凑近沈锦书,在她的耳畔低语,话中之意,她们二人心知肚明。 沈锦书性子谨慎,她在做任何事情之前,都会先给自己留好后路。 而这次,明珠不过是当了她的“替死鬼”罢了。 宋知渝懒得与沈锦书耍嘴皮子,丢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徒留沈锦书低垂着头站在原地,神色晦暗不明。 过了良久,她才阴恻恻的笑出声来。 这声音不复往日的温和婉转,让人顿觉一阵恶寒。 她抬头看了眼天色,算算时间,三哥也该回府了。 正想着,外头便传来阵阵马蹄声,渐行渐近。 “三少爷回来了。” 听着看门家丁的嘹亮嗓音,沈锦书诡异一笑,眼底阴鸷的神色悄然掩去,苍白如雪的脸庞上挂上了一抹苦笑,看起来尤为可怜。 沈明翊马不停蹄地往府中赶,脸上的担忧与急切不似作假。 “书儿,我听说了游湖宴的事就急忙赶回来了,你没事吧?” 他看着沈锦书这副素净寡淡的模样心都要碎了,他的妹妹何尝受过这种苦啊。 “三哥,我没事。太后娘娘让我禁足抄诵佛经,为王朝祈福,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沈锦书莞尔一笑,表面功夫做的极好,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来。 要是她胆敢对太后娘娘的处罚有意见,传进有心人的耳中,那可就不是禁足三月这么简单了。 沈明翊满眼心疼,不由得迁怒到沈晏西身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四弟呢,他没有护好你吗?” “三哥,你不要怪四哥,也不要怪二妹妹,这一切都怨我自己。是我不小心遭了陷害,才会受太后娘娘处罚,与他们二人无关。”沈锦书不经意将手往身后藏,遮遮掩掩的模样,却被沈明翊看了个正着。 沈明翊一把抓住沈锦书的手,小心翼翼地触碰着上头的伤痕,眼底的心疼倾泻而出,“你的手是怎么回事?怎么伤成这样了?往后还怎么弹琴?” “三哥不用担心,我的手并无大碍,你不要怪二妹妹。对了,三哥还不知道吧,二妹妹夺得了游湖宴魁首,爹爹和娘亲知道了应当会很高兴的。” 沈锦书字字句句让沈明翊不要怪罪宋知渝,可说出口的每句话却精准的踩中了他的底线,有意无意的挑起了他的怒火。 不出她所料,沈明翊恨恨咬牙,气得胸口起伏不定,“你的手是宋知渝伤的,我就知道她心肠歹毒,见不得你好。她将你害成这样,你就别再替她说话了。” 他从收到书儿出事的消息就急忙撇下生意赶了回来,没有什么事情比他的妹妹还要重要。 他就知道有宋知渝在的地方就没好事发生,果不其然,她去了游湖宴,书儿就出事了。 “这一切定然跟宋知渝脱不了干系,不然怎么你一出事,她就赢得了游湖宴魁首。 她的本事,我还不清楚嘛,怎比得上你半分。”沈明翊突然想到了什么,眼中闪烁着火光,就连身后的小厮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怒意。 他将一切都串联了起来,在沈锦书有意无意的暗示之下,将宋知渝视为罪魁祸首。 见沈明翊被她牵着鼻子走,沈锦书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既不承认也不反驳,点到为止,“三哥,时辰不早了,我要去佛堂抄诵佛经了,不好耽误,免得太后娘娘怪罪下来,连累了你们。” 临了,她还不忘在沈明翊面前表现一番。 已经将沈家兄弟的性子摸得十分透彻的沈锦书对付起他们来,可谓是易如反掌。 既不动声色的挑拨了他们和宋知渝的关系,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又在几人心中添了把火,借他们的手去对付宋知渝。 她被禁足三月,只能姑且将那个计划延后,让宋知渝多快活些日子了。 但她也不可能让宋知渝在这三月中过得太过舒心,正好让沈明翊去添点堵。 “书儿别担心,三哥有空会去看你的。”沈明翊抬手揉了揉沈锦书的脑袋,语气柔和。 提及宋知渝,沈明翊的语气微顿,垂下的眼睑遮盖住眼底的狠戾之色,“至于宋知渝,三哥自有打算,不会让你平白受委屈的。” 沈锦书假意劝慰了两句,“三哥不要冲动行事,我受些委屈倒是无所谓,只要爹爹和哥哥们安好就行。 此次去佛堂禁足,书儿也会为哥哥们祈福,希望能尽快找到凉月神医,治好大哥的腿。” 沈明翊一脸欣慰,心中自有打算,“好,三哥还有点事要处理,就不送你过去了。” 说罢,沈明翊转身离开,径直朝宋知渝小院子的方向而去,脚步急促凌乱。 沈锦书目送着沈明翊的背影走远,直到再也看不见,才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走吧。” * 松竹院。 “公子,不好了!大小姐出事了。”小厮常德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将游湖宴上发生的事一股脑说出。 闻言,沈遇舟拧着眉放下手中的书卷,清冷的声线中带了几分显而易见的关心,“书儿现在可好?” “大小姐被太后禁足三月,现在应当在去佛堂的路上了。”常德如是说道。 沈遇舟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一些,继续拿起手中的书卷看着,又状似无意的问道:“那……宋知渝呢,她可还好?” “宋……二小姐能有什么事,她抢了大小姐的魁首之名,如今应当很开心才是。”常德撇撇嘴,在沈遇舟极具压迫性的目光下讪讪改了口。 “你觉得此事与宋知渝有关?”沈遇舟手中拿着书卷,可却无心再看。 常德一脸理所当然,“大小姐才情了得,魁首本就是她的囊中之物,何须使这些不入流的手段。 偏偏大小姐出了事,二小姐就得了魁首,不得不让人怀疑啊。公子您不是最了解大小姐的为人嘛。” 第104章 您好像更关心二小姐 显然,常德对游湖宴上发生的事情只听了一半,不然也不会是如此说辞。 常德顿了顿,只觉得如今的沈遇舟与从前相差甚远,犹豫着开口,“公子,您变了许多。以前您可都是无条件相信大小姐的,容不得任何人欺负她。可如今,您好像更关心二小姐。” “是吗?”沈遇舟自嘲一笑,放在轮椅手柄上的大掌紧握成拳,最终却无力的松开。 如果他真的更关心宋知渝,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是啊,不过要说最关心大小姐的,还得是三公子。他一听说大小姐出事,便马不停蹄的往府上赶。 方才奴才还看见他气势汹汹的朝松溪院走去,想必是为了替大小姐出气吧。”常德重重点头,他看得出来自家公子待二小姐的态度变了许多。 沈遇舟眼神一凛,声量都高了几分,“你说什么?” “奴才说三公子往松溪院的方向去了……”常德的话还没说完,沈遇舟就推着轮椅越过他,面上带着难得一见的焦灼。 他太了解三弟的性子了,生怕沈明翊这一闹,彻底断送了他们同宋知渝和好的可能。 常德回过神来,人已经走出了好几步远。 见状,他急忙抬腿跟上,“公子,您慢点。” * 松溪院。 宋知渝刚坐下,紧闭的房门就被人一脚踹开,沉重的脚步声瞬间逼近。 还未等她看清来人,清脆的巴掌声骤然响起,只一瞬,她便被这股强悍的力道打偏了脸,鲜红的血液沿着嘴角流下,看起来极为骇人。 跟在沈明翊身后没拦住人的丫鬟小厮震惊地瞪大了双眼,不自觉倒吸了一口凉气。 沈明翊喘着粗气,眼底的狠意直逼面门,这一巴掌用的力道极大,震的他手心隐隐发麻。 “书儿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你……” “啪!” 沈明翊的话还没说完,迎面而来的一巴掌毫不留情,生生将他白皙的脸庞扇出了几个泛红的血印。 “宋知渝,你竟敢打我!”沈明翊从被扇巴掌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刚气急败坏的怒骂出声,紧接而来的是毫不留情的第二巴掌。 “小姐。”露白心疼的直抹泪,急忙上前用手帕轻轻擦拭着宋知渝嘴角的血迹。 宋知渝阴翳的眼神直直与沈明翊燃着火光的眼眸对上,平淡的声线毫无起伏,“露白,关门,打狗。” “是。”露白随手一抹眼泪,恶狠狠瞪了沈明翊一眼,毫不犹豫转身跑出几步将院门关上,并拉上了门栓。 这句话尤为刺耳,彻底点燃了沈明翊心中的怒火。 他猛然上前一步,质问的话语刚刚出口,“宋知渝,你骂谁是狗呢?” “骂的就是你。”待他走近,宋知渝手一扬,白色的粉末朝沈明翊扑面而去。 “啊!我的眼睛。”沈明翊骤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捂着双眼面目狰狞。 宋知渝抓住机会一脚踹上他的胸口,用了十成的力道,直接将人踹飞。 沈明翊的后背重重地砸在墙面上,清晰的骨头断裂声传进一众人的耳中。 他们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躲在角落处瑟瑟发抖。 早知二小姐凶残,却不如亲眼一见。 他们方才还觉得二小姐对上三公子会吃亏,可如今看来,吃亏的另有其人。 沈明翊捂住心口,只觉得宋知渝踹的那一脚,他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宋知渝,我可是你兄长,你竟敢这样对我。” “你也配?”宋知渝抽出匕首,一步步逼近他,眼中泛着刺骨的冷意。 沈明翊后背抵在墙上,满眼警惕的盯着宋知渝,死到临头还在嘴硬,“你想干什么?这里可是侯府,你怎敢伤我。” “我有何不敢。既然这只手不想要了,那我便成全你。”宋知渝扯了扯嘴角,手起刀落。 只听一道划破天际的惨叫声响起,沈明翊的手掌被一把锋利的匕首刺穿,刀尖牢牢扎在地面,喷涌的鲜血瞬间沾湿了宋知渝的裙摆。 急匆匆赶到松溪院的沈遇舟听到这声凄厉而又熟悉的惨叫,心头大震,有种不祥的预感,仿佛有什么事情脱离了他的掌控。 “公子,这是三公子的声音。”常德被吓得一激灵,望着紧闭的院门瑟缩着肩膀,不敢想象里头发生了什么。 “敲门。”沈遇舟沉声吩咐,嗓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可常德却恍然从中听出了些许颤音。 * 院内。 “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来招惹我,可你非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的底线。沈明翊,我可不再是以前那个任你欺辱的宋知渝了。”宋知渝抽出匕首,照着血淋淋的伤口又是狠狠一刀。 沈明翊惨白着一张脸,有气无力的威胁道:“你害得书儿被禁足,打你一巴掌算是便宜你了。你伤了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的。” “我等他来找我算账。”宋知渝丝毫不将他的威胁放在眼里,她若是怕,就不会动手了。 说罢,她一把抽出匕首,正想再补上一刀,便被撞门进来的不速之客止住了动作。 “你的脸怎么了?”沈遇舟看到宋知渝脸上明显的巴掌印和嘴角未干的血迹,幽深的瞳孔猛地一缩。 宋知渝缓缓起身,接过露白递来的手帕轻轻擦拭着染血的匕首,不无嘲讽的说道:“沈大公子何必明知故问。既然来了,就把人带走吧,别脏了我的地。” “大哥,宋知渝不仅伤了我,还害了书儿,你一定不能轻易放过她。”沈明翊见沈遇舟来了,心中顿时又有了底气。 “闭嘴!” 沈遇舟看都没看他一眼,视线牢牢锁定在宋知渝身上,眼中带着她看不懂的复杂,以及掩藏在眼底深处那一抹不易察觉的心疼。 “我给你找个大夫……”沈遇舟仿佛被沙砾堵住了嗓子眼,出口的声音喑哑晦涩。 显然,他这句话是对着宋知渝说的。 宋知渝只当他脑子有疾,懒得搭理,轻声吩咐道:“露白,将人丢出去。” 第105章 想你了 宋知渝将手中染血的手帕随意往沈明翊身上一丢,鞋底狠狠碾压过他受伤的手,听着一声声足以刺破耳膜的惨叫,愉悦的勾了勾唇角。 她垂眸看向不小心溅上了几滴血的裙摆,漂亮的眉宇轻敛。 沈明翊的血,可真脏啊。 在沈遇舟错愕的目光下,宋知渝手中的匕首干脆利落一划,将沾染上血迹的裙摆割下,而后扬长而去。 沈遇舟三人失魂落魄的被赶出了松溪院。 常德刚搀扶着沈明翊走出院门,后头便传来一阵巨大的关门声,他们像被丢瘟神一般丢了出来。 “公子,三公子的伤有些严重,我们得快点将他送到二公子那边治疗才行。”常德费力的搀扶着几乎将全身力气都压在他身上的沈明翊。 沈遇舟深深看了眼紧闭的大门,俊美的脸庞不见半分血色,“走吧。” “大哥,宋知渝费了我的手,我一定不会放过她。你刚才为什么不帮我教训她,我们可是亲兄弟啊。”沈明翊直到此刻还在不停叫嚣着,手上的伤没让他长教训,还让他连带怨上了沈遇舟。 “啪!” 沈明翊被沈遇舟一巴掌狠狠抽到了地上,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既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大哥。 “你不该对她动手。”沈遇舟眉宇间萦绕着丝丝戾气,看向沈明翊的眼神不再温和。 因为沈明翊这一巴掌,彻底打断了他们和宋知渝的最后一丝情分。 沈遇舟第一次怨上了这个弟弟。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做一个梦。 一个真实却又让他觉得无比荒谬的梦。 在梦中,他们兄弟几个独宠沈锦书,对宋知渝的讨好视若无睹,甚至还屡次欺辱于她,说出了许多伤人的话。 梦中的她,一次又一次地忍受着他们的为难与厌恶,却仍是捧着一颗真心相待,远没有如今的冷漠疏离。 而梦中的他们,在沈锦书落水之后,不听她的辩解便狠心将她关进了柴房,害她差点死于风寒之症。 最后她虽然被放出了柴房,却背上了一个谋害嫡姐的罪名,受世人唾弃。 梦境到这里便戛然而止了,可沈遇舟却切身体会到了梦中的宋知渝面对误解时的痛苦与煎熬。 这个梦境太过真实了,就好像曾经发生过的一样。 沈遇舟无力的阖上了双眼,肩膀轻颤,仿佛泄下了浑身的力气。 * 露白小心翼翼的给宋知渝上药,嘴里骂骂咧咧,“沈明翊也太过分了,小姐应该再多扎他几刀解气才是。” 看着宋知渝泛红的脸颊,露白又气又心疼,连三公子都不叫了。 “好了,我没事。他的手彻底废了,往后就是废人一个。他在沈峰眼中已经没有了价值,那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宋知渝莞尔一笑,抬手揉了揉露白脑袋上的发髻以作安抚。 沈明翊最在乎他那几家衣坊,一直以来都对他那双能做出精美华丽衣裳的手引以为傲。 如今他的手废了,无异于剜他的心。 * 入夜。 宋知渝正伏在桌案前调配药剂,全身心投入其中,全然没有发觉身后的人影在一步步靠近。 直到一件带着暖意的披风覆上双肩,宋知渝的思绪才渐渐回笼,偏过头看向来人,巧笑嫣然的脸上带着一抹明显的喜色。 “你怎么来了?”宋知渝平缓的声线中夹杂着丝丝亲昵,不似从前般疏离冷漠,察觉到这个细微变化的周行之心中稍安,嘴角的弧度愈发明显。 周行之弯下膝盖,与宋知渝的视线齐平,狭长的凤眸中溢满了温柔,“想你了。” 如此直白的表达让宋知渝脸上的神情有瞬间的呆滞,双颊慢慢泛红,在烛光的映照下更为娇美动人。 “太子殿下什么时候有夜闯女子闺房的癖好了?”宋知渝清楚地看见了周行之眼底的笑意,不自在的拉紧身上的披风,状似调侃的问道。 自从她答应周行之,和他在一起试试之后,周行之对她的情愫更是不加掩饰了,还时不时蹦出几句让人脸红心跳的话来。 宋知渝也没想到人前人后的周行之,差别竟如此之大。 哪里还有她初见他时的清冷矜贵模样。 “孤只有夜闯渝儿闺阁的癖好。”周行之眸光微闪,慢慢凑近宋知渝,满含情愫的双眼不自觉落到宋知渝饱满诱人的红唇之上,坚毅分明的轮廓绷紧,喉结上下滚动,似乎在极力隐忍着。 忽而,周行之眸光微滞,眼底的欲色褪去,骨节分明的大掌轻轻抚上宋知渝的脸颊,声音低沉得有些骇人,“你的脸,是谁打的?” 方才他见宋知渝的脸颊泛红,还以为是羞的,如今仔细看来,上头鲜红的巴掌印还未彻底褪去,可见下手之人的狠厉。 宋知渝冷笑一声,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自己下手还是太轻了些,“沈明翊,他以为是我害了沈锦书被禁足,二话不说就跑来松溪院闹事。 也是我没有防备,才平白无故挨了一巴掌。不过你放心,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周行之眼神一凛,温热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脸上的红痕,心中漫起阵阵杀意,深邃的眼眸中难掩暴戾。 “还疼吗?”他心疼的给宋知渝涂上药膏,每涂一下,他眼底的冷意就更深一分。 熟悉周行之的人看到他这副模样,就知道有人又要倒霉了。 “不疼了,就是看着可怕而已。我也还了他两个巴掌,还打的更重呢。”宋知渝摇摇头,猝不及防对上周行之猩红的双眼,心下一动,缓缓上前,红唇轻轻覆上男人好看的薄唇,浅尝辄止。 周行之一愣,感觉到唇上传来温暖轻柔的触感,带着一股清淡诱人的香气,吸引着他继续深入。 脑海中名为理智的一根弦瞬间绷断,在宋知渝正欲退开之际,他反应极快的搂上她的腰肢,以唇封缄,在娇艳的红唇里头攻城掠地。 第106章 真不是个玩意! 房中的温度不断攀升,旖旎之色渐浓。 宋知渝整个身子都被拢入周行之的怀中,透过衣裳,她都能感觉到男人身上传来的炙热,让她仿佛置身于火炉之中。 纤细柔软的腰肢被一双宽厚的大手掌住,不轻不重的揉捏,将她不断压向手掌的主人。 前来送药的露白甫一打开房门便看到眼前这令人脸红心跳的一幕,听着自家小姐嘴里发出难耐娇柔的呜咽声,就连她一个女子都觉得心神荡漾,更别提本就爱慕小姐的太子殿下了。 她的小脸爆红,急忙转身离开,甚至还贴心的带上了房门。 * 翌日,皇宫。 “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大太监话音刚落,裴清砚径直站了出来,迎着郡王狠厉的欲要杀人的目光缓缓开口,“臣有本要奏。” 闻言,皇帝正了正神色,敏锐的察觉到此时的朝堂氛围不太对劲。 皇帝眯了眯眼,犀利的目光将底下一众大臣的神色尽收眼底。 “臣知陛下重视律法,以法为绳,明察秋毫。而今,臣要状告郡王世子,行事嚣张,无视律法,竟为一己私欲放火烧听雨轩,致游湖宴大乱,无辜之人受伤。 更甚,还意图谋害侯府千金性命,桩桩件件,罄竹难书。还望陛下明察秋毫,严惩恶人,还那些无辜之人一个公道。” 裴清砚言辞犀利,条理清晰,凛然之语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一字一句都狠狠敲击在郡王的心尖上。 郡王冷哼出声,还不忘威胁一番,“哼,裴大人可有证据?若是没有证据,随意污蔑朝廷命官之子,纵使是裴大人,本官也不会善罢甘休。” 那个小厮已经死在了大理寺的牢狱中,无人能证明听雨轩失火之事与他儿子有关。 纵使裴清砚有通天的本领,也不能够让一个死人起死回生。 郡王稍稍安心,满是沟壑的脸上扯出一抹阴恻恻的笑容,俨然已将裴清砚恨上。 站在左侧的离王冷眼看着两人相斗,心中不免遗憾。 原本他还想拉拢裴清砚为他所用,却没想到他竟然是宋知渝的义兄。 以宋知渝和太子的关系,裴清砚迟早有一天会倒戈向太子。 如今看来,这步棋算是废了。 皇帝骤然沉下脸,“郡王,裴爱卿所言是否属实?” “陛下,您要相信微臣啊。微臣定然不会纵子行凶,这是污蔑啊。裴清砚是宋知渝的义兄,他此番作态就是在为宋知渝出气罢了。 犬子不过是同宋知渝吵闹了两句而已,他便想将我儿置于死地,还望陛下明察啊。”郡王倒打一耙,将责任都推到裴清砚身上。 话落,犹觉这把火不够大,郡王又毫不犹豫将沈峰扯了出来,“陛下,您若是不信可以问问承恩侯。一个父亲,难道还能不清楚自己的女儿有没有被谋害吗?” 沈峰顶着皇帝身上传来的极强压迫感,硬着头皮站了出来,“陛下,绝无此事。微臣这个小女儿自小在乡下长大,不识规矩,行为举止粗俗不堪,定然是她冒犯了郡王世子。 但这不过是两个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罢了,裴大人说的未免太过严重了些。” 沈峰毫不客气当着众人的面贬低着宋知渝,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浑然不像一个父亲的做派。 他一口气将这些话说完,顿觉后背发凉,一道道冰冷刺骨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宛若锋利的刀刃,一刀刀割开他的血肉,让人痛苦不堪。 太子阴恻恻地盯着他,那模样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凌国公更是吹胡子瞪眼,本就黝黑的面庞此刻黑如锅底,恨不得上去踹沈峰两脚。 他就没见过如此践踏亲生女儿,反过来维护施暴者的父亲。 真不是个玩意! 沈峰顶着压力,用袖口擦了擦头上冒出的汗珠,心里恨毒了宋知渝。 这个女儿不仅没给侯府带来半点好处,还净会给他找事。 如果不是她自作聪明,非要在太后面前表现自己,书儿也不至于被禁足三月,丢尽了脸面。 本来他还因为宋知渝赢得游湖宴魁首一事,打算待她和颜悦色一些。 可有些人,就是给不了一点好脸色。 “裴爱卿,你可有证据?”皇帝嫌恶的瞥了沈峰一眼,转向裴清砚时,脸色缓和了不少。 宋知渝不仅是太子的救命恩人,还是太子的心上人,摊上这样一个父亲,真是造孽。 皇帝在心中暗自摇头,太子的性情他太了解了,极为护短,有些人还是自求多福吧。 “臣自然不敢欺瞒陛下,证据就在这。”裴清砚自袖口处抽出一张带了血印的认罪书,呈上给皇帝过目。 “这认罪书便是郡王世子身边的小厮亲自画的押,上头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明了他受郡王世子吩咐,纵火烧听雨轩引发混乱,借机谋害宋姑娘的口供。”裴清砚的措辞严谨有力,拿出的证据更是将郡王与沈峰打了个措手不及。 郡王一脸不可思议,厉声质问道:“不可能,人不是死了吗,你哪里来的口供?” “郡王怎知那人死了呢?说来也巧,昨夜那小厮还未来得及审问便突然暴毙而亡,若不是微臣提前给他服下了解毒丸,只怕也拿不到这认罪书了。”裴清砚抓住郡王话里的漏洞步步紧逼,将他堵的说不出任何辩解的话来。 而后他转头看向沈峰,满眼讥诮,“侯爷这个父亲,当的可是太不称职了。” 沈峰恨恨咬牙,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好不精彩。 这个裴清砚果然跟宋知渝一样惹人生厌。 皇帝勃然大怒,一把将手中的认罪书扔在郡王的脸上,“郡王,你还有何话可说?” “陛下,微臣教子无方,但还望陛下念在犬子年纪尚小,对他网开一面……”郡王哑然,证据就摆在眼前,他无可辩驳。 太子幽幽开口,“如果孤没记错的话,郡王世子今年都二十有三了吧。行为举止却连五岁孩童都不如,郡王当真是教子无方。” 周行之适时添了把火,轻飘飘一句话足以让皇帝怒意更甚,绝了郡王求情的可能。 第107章 趁他病,要他命 皇帝勃然大怒,郡王世子犯的每一个罪行,都精准踩中了他的底线。 “传朕旨意,郡王世子言行无状,有违朝纲,着即日起,褫夺世子之位,流放凉城,无诏不得回京,以示惩戒。” 皇帝顿了顿,无视郡王老泪纵横的可怜模样,接着说道:“郡王教子无方,纵子行凶,其罪当罚。朕念其往日微薄之功,便网开一面,罚俸三年,以儆效尤。” 若不是当年宫变一事中,郡王立了微薄之功,他绝不会如此轻拿轻放。 “退朝。” 说罢,皇帝深深看了沈峰一眼,起身拂袖而去,不再理会身后令人烦闷的求饶之声。 * 宫门外。 沈峰心里惦记着皇帝临走之前看他的那一眼,心里满是恐惧。 皇帝虽然并未对他做出处罚,可经此一事,他只怕是彻底遭了皇帝的厌弃,往后再无出头的可能。 承恩侯府的世代荣光,就这样折在了他的手上。 “老师,您别担心,朝堂之上还有我呢。”沈如山搀着沈峰的手,低声安抚。 沈峰叹了口气,一脸欣慰的拍着沈如山的手,“以后侯府就靠你了。” 沈如山微微颔首,额前的发丝巧妙地掩饰了他眼底的精光。 他也是侯府的血脉,也有资格当上侯府世子,承袭爵位。 他不比沈遇舟差。 “老师,过几日便是母亲的生辰了,她一直都念着您。”沈如山见四下没人,这才缓缓开口,将憋在心里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闻言,沈峰面露愧疚,“本侯亏待了你们啊,过几日本侯就去看她。” 说来,也是他愧对他们母子三人啊。 两人走近宫门外停着的马车,弓着腰刚想上车,就见郡王的马车自身侧越过。 “承恩侯可真是养了两个好女儿啊。”撂下这句话,郡王不等两人反应,便自顾自放下了车帘,扬长而去。 沈峰脸一沉,俨然在发怒边缘了。 见状,沈如山眼珠子一转,有意无意地说道:“二妹妹这事做的确实太过火了,朝堂之事不是她一个闺阁女子能看懂的。为一时之气,连累侯府,连累老师,着实不该。” “逆女!” 果不其然,这番话彻底挑起了沈峰的怒火。 他狠狠甩袖,脸色黑如锅底,就连上车的背影都带着怒意。 * 而另一边的松溪院,则是风平浪静。 “小姐,今日朝堂之上发生了一件大事。”露白神神秘秘的凑近宋知渝。 不等宋知渝出声询问,她自己就先耐不住一骨碌全说出来了,“郡王世子纵火烧听雨轩的丑事暴露出来了,陛下大怒,夺去了他的世子之位,将其流放凉城,此生不得回京。这就叫恶人有恶报!” 宋知渝拿着医书的手一顿,“郡王世子张扬跋扈,行为乖张,干了不少坏事,最后都用权势压了下去。 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缺口就能让他自食恶果。” 裴清砚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绝杀。 露白重重点头,提及裴清砚时满眼的钦佩之色,“裴大人真厉害,听说他在朝堂之上将郡王和侯爷堵得说不出话来。 郡王本想求情,反被陛下斥责,罚俸三年。郡王府的笑话,京城都传遍了。” 宋知渝无所谓的耸耸肩,“郡王世子是郡王的老来子,疼的跟眼珠子似的。如今吃了这么大的亏,他心里定然将我和哥哥都记恨上了。” 她树敌不少,也不差这一个。 “小姐,此次侯爷遭了训斥,恐怕会为难于您。”似乎想到了什么扫兴的事,露白脸上的笑容都淡了不少。 她话音刚落,外头便来人了。 “二小姐,侯爷有请。” 这不,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不去。”宋知渝一口回绝。 她不用猜都知道沈峰为何而来,左右不过那几句威胁的话,她都听腻了。 林管家知道宋知渝是个硬茬,软硬不吃,但侯爷的命令他也不敢不从,只得硬着头皮上,“二小姐,还请您不要让奴才为难。” “侯爷说想跟您谈一谈有关裴大人的事。”林管家心一横,照着沈峰交代的话说,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听他提及裴清砚,宋知渝终于有了反应。 正好,她也想看看沈峰到底想做什么。 她放下手中的医书,拍了拍衣裙上沾染的灰尘,径直走在前头。 “走吧。” * 承恩侯府正院。 宋知渝甫一踏进院门,便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 沈峰与沈老夫人端坐于主位之上,两人下首左右侧分别坐着二房三房的人,一行人面色严肃,颇有几分三堂会审的架势。 “逆女!你可将侯府害惨了。”沈峰率先发难,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得将宋知渝生吞活剥了。 他在朝堂之上本就举步维艰,不受皇帝器重。如今还因为宋知渝,将楚太傅和郡王得罪了彻底。 那个算命的果然没说错,宋知渝就是生来克他的。 宋知渝可不会认下莫须有的罪名,“侯爷这话是何意?我老老实实待在院中,哪来害了侯府一说。” “要不是你让裴清砚弹劾郡王,本侯又怎会将人得罪狠了。你也没出事,怎么就不能得饶人处且饶人。”沈峰猛地一拍桌面,怒火攻心,指着宋知渝的手都在颤抖。 “不能,就像侯爷你说的那样,我生来恶毒,自然不懂什么是适可而止。我只知道谁胆敢伤我辱我,我必然要将此人赶尽杀绝。趁他病,要他命。” 宋知渝站在大厅中央,身姿挺直,不卑不亢,顶着一众沈家人愤恨的目光,站在他们的对立面,也不曾露出半分胆怯之色。 “逆女!你……”沈峰气得脸红脖子粗,正欲拍桌而起,话都到了喉咙口,却硬生生被沈老夫人压了下去。 沈老夫人笑意吟吟,三言两语便安抚住了沈峰,还将同样的手段运用到了宋知渝身上,“知渝啊,你父亲也是一时心急,这才有些口不择言,你也别同他计较,父女之间哪有隔夜仇啊。” 见宋知渝不接话茬,沈老夫人眼中闪过不悦,稍纵即逝。 第108章 这福气,我可消受不起 “你这次可是为侯府长脸了,不仅赢得了游湖宴魁首,还得了太后的承诺,全京城无人不夸赞我们承恩侯府养了个好女儿啊。 祖母知道你受了不少的委屈,往日祖母身子不好,即使想多多关照于你,也是有心无力。但祖母一直都念着你,往后也定会好好护着你,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沈老夫人采取怀柔政策,她慈祥的笑容配上情真意切的话语,着实令人感动。 她能看得出来宋知渝是渴望亲情,渴望家人的。为了达成目的,她也不介意说些好话哄哄宋知渝。 可惜她只猜对了一半。 若是从前的宋知渝听到她这番感人肺腑的关心话,倒是能如他们所愿,继续为他们掏心掏肺,付出一切。 可如今站在他们面前的,是已经死过一次的宋知渝,又岂会轻易被他们的甜言蜜语哄骗。 她有哥哥,有爱人,有朋友,唯独没有这些所谓的“家人”。 宋知渝注意到沈老夫人提及太后承诺一事时加重了语气,心中跟明镜似的。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沈老夫人的手段可比沈峰高明多了,把对她的忽视和不在乎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多谢老夫人关心。”宋知渝佯装听不懂沈老夫人的言外之意,继续打着哈哈。 见宋知渝油盐不入,沈峰有些沉不住气了,“看在母亲的面上,郡王世子一事,本侯便不予追究了。 但因为你的任性,侯府得罪了郡王,定然会遭到他的打击报复。此事既因你而起,也应当由你负责。” 他高高扬起下颚,一脸倨傲的看向宋知渝,眼底透露出的意味分外明显,仿佛不追究这件事便是对她天大的恩赐。 宋知渝嗤笑出声,也想看看他们能不要脸到什么程度,便顺着沈峰的话说下去,“侯爷的意思是?” 沈峰偏过头看向站在他身侧的沈如山,眼中难掩慈爱与骄傲,“如山是本侯唯一的弟子,也是本侯看着长大的孩子。本侯将他视为亲子,悉心教导。 如今侯府日渐没落,后辈中更是无人在朝中有所建树,光耀我承恩侯府的门楣。 唯有如山,屡立大功,深得皇上器重。他不忘本侯待他的好,一心向着侯府,侯府自然也不能亏待于他。” 宋知渝不搭话,她想,她应当已经清楚沈峰打的什么主意了。 无非就是想借着这个承诺为沈如山铺路,当真是用心良苦啊。 “如山与左丞相之女互生情愫,却碍于如山的身份,二人不能喜结连理,实在可惜。”说到这里,沈峰的心中不免升腾起一丝淡淡的愧疚。 如山若是侯府世子,又岂会因身世之事被他人诟病。 这都是侯府亏欠他的。 如今不过是跟宋知渝要个承诺罢了,她不给也得给。 沈峰心里门清,宋知渝对书儿的怨恨颇深,他们一开始的计划怕是行不通了。 只能退而求其次,尽量为沈如山多谋些好处。 等时机成熟,他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将沈如山过继到自己的名下,让他承袭爵位。 “你身为侯府的一份子,既然享受了侯府带给你的一切,就该有所回报。太后金口玉言,亲自许下承诺。 本侯希望你能顾全大局,为如山和相府千金求个恩典。侯府若是能与相府结亲,对你也是颇有好处,你该清楚怎么做。” 沈峰前头说了一大堆话,明明就是想利用宋知渝,却还要摆出一副都是为了你好的模样,将不要脸贯彻到底。 他的算盘打的噼啪响,不论是与离王府结亲还是与相府结亲,于侯府而言都是占了大便宜。 “侯爷口中的享福可是要人命的,我可消受不起。” 不等沈峰发作,宋知渝又将目光落到沈如山身上,笑的意味深长,“侯爷待沈公子可比待亲生儿子还好,不知情的还以为沈公子就是你的亲生子呢。” 宋知渝状似无意的一句话却让沈峰脸色大变,生怕宋知渝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 无人注意到的一旁,沈母苍白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心里有些不舒服,望着沈如山的目光也有了微妙的变化。 “胡言乱语!如山是本侯的弟子,本侯对他视如己出,他也待本侯恭敬有加,我们不是父子却胜似父子。”沈峰矢口否认,可那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却让沈母更加生疑。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心里便有了裂痕,只待生根发芽。 沈母感觉自己的脑袋似乎清明了许多,往日不曾注意到的细节此时慢慢从她脑中掠过。 侯爷对沈如山,确实太好了,好到连她的几个儿子都比不上。 而这一切,都发生在沈遇舟出事之后。 沈母思绪紊乱,越回忆越心惊。 与沈峰的跳脚相比,宋知渝显然冷静多了,“沈公子的父亲是死了吗,怎么从未听他提起过呢?” “家父在我很小的时候便离家了,我也不清楚他的下落,是娘亲含辛茹苦将我养大。落难之时,是老师出手相救,让我得以脱离苦海。 老师的大恩大德,如山铭记于心。在如山心中,老师便是如山的父亲。”沈如山阴冷一笑,眸光晦暗不明,却一字一句都说到了沈峰的心坎上。 就连沈母的脸上都有些动容,为自己方才的怀疑感到懊悔。 沈峰不耐的挥了挥手,“行了,这件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本侯已经决定将如山记到名下,往后,如山也算是你的兄长,你应当尊他敬他才是。 过两日,让你母亲递帖子进宫,你亲自去向太后娘娘讨要恩典。” 在座众人还未从他宣布的大消息当中回神,就听见宋知渝清冷的声音响起,语气强硬,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我可没同意。” 侯府既想利用她达到自己的目的,又不想承担右相的怒火,什么好处都让他们占了,这算盘打的可真响。 她是疯了才会答应他们的要求。 第109章 将计就计 宋知渝一口回绝,干脆决然的语气可给沈峰气够呛。 “你说什么?”沈峰大掌猛拍桌子,蹭的一下从木椅上站了起来,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 他强压着心中的怒火,“本侯再问你一遍,你去还是不去?” “不去。”宋知渝还是一样的回答,直直对上沈峰蕴含着滔天怒意的双眸也没有半分退缩。 “好好好,既然如此,你便去祠堂好好反省反省,等你何时想清楚了,本侯再放你出来。”沈峰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可谓是气极了。 他拍拍手,门外等候良久的林管家听到声音便领着数十名壮汉走了进来。 他们身材健硕,人高马大,晒的黝黑的脸上充满戾气。随着他们一步步逼近,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愈发浓郁。 只一眼,宋知渝便看出了这些人跟府上的家丁不同,他们是真正的杀人不眨眼。 看来这次沈峰为了让她妥协,还真是下了血本啊。 宋知渝注意到这些男人的脖颈处都有同样的黑色印记,看起来有些熟悉,但她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个印记到底是在哪里见到过。 宋知渝暗自留了一个心眼,将这个印记记了下来。 “小姐……”露白紧张的攥紧了衣袖,下意识想将宋知渝护在身后,却被她按住了手。 宋知渝心中已经有了打算,硬来的话,她用毒未尝不能搏一搏,但露白还在这儿,她们必然会吃亏。 思来想去,宋知渝决定智取。 既然沈峰想借机教训她,逼她妥协,那她也不妨将计就计,送他一份大礼。 “你们几个,送二小姐去祠堂。”沈峰一声令下,宋知渝就被几人团团围住,健硕的肌肉贲张,跟她的小胳膊小腿形成鲜明的对比。 宋知渝冷冷瞥了他们一眼,语气毫无波澜,“我自己会走。” 她轻轻拂开露白的手,朝她摇了摇头,“别担心,过不了两日我就回去了。” 宋知渝率先走在前头,其他人紧随其后,如鹰隼般犀利的眸光死死盯着她,满脸警惕。 沈侯爷可说了,此女手段阴狠,擅于用毒,与她交锋时要慎之再慎。 即使眼前之人看起来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他们也不能掉以轻心。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直冲祠堂而去,宋知渝走在前头,步履轻盈,飘逸的裙摆随着她的走动不停摇曳,那副模样倒像是去砸场子的。 沈峰眉心跳了跳,太过顺利倒是让他有些不安。 想不到宋知渝这次竟然毫不反抗,不枉费他耗费了大量财力豢养这些人,如今总算是派上用场了。 * 承恩侯府祠堂。 “二小姐,侯爷吩咐了,这几日您就先在祠堂跪着。等您何时想通了,他再放您出来。”林管家将沈峰交代的最后一句话说完,不敢看宋知渝的脸色,手脚麻利地带上门离开了。 大门被重重关上,整个祠堂内瞬间灰暗下来,只余几盏烛火还在泛着微光,让宋知渝能看清里头的布局。 门外守着两个人高马大的壮汉,露白就是想跟宋知渝说句话都困难。 她在祠堂外不停打转,心急如焚,生怕宋知渝在里头过得不好。 太子殿下在宫中,她一个奴婢连皇宫都进不去,更别提传递消息了。 突然,裴清砚清隽颀长的身影在她脑海中闪过。 对了,找裴大人,他一定可以救出小姐。 想到这里,露白心中大喜,急匆匆往门外走。 可还没等她走出几步远,身后便传来一阵沉闷的异响。 “小姐!”露白一回头就看到宋知渝站在大开的房门前,脚边躺着几个被迷晕过去的壮汉。 宋知渝随意踢开脚边昏迷着的几人,“露白,我需要你去帮我办一件事。还有,最近多注意一下沈峰的行踪。” 沈峰有意将沈如山过继到他的名下,自然会有所行动。 想必,她很快就能见到那个女人的真容了。 “奴婢明白,那小姐,您不回去吗?”露白重重点头,有些不明白宋知渝的做法。 小姐既然可以出祠堂,为什么还要假意被关着呢。 “如果我现在就回去,那谣言岂不是不攻自破了。沈峰既然敢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那我自然要替他好好宣扬一番了。”宋知渝会让他们清楚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 “好,奴婢这就去办,小姐要照顾好自己。”露白将手中的食盒递到宋知渝手上,一步三回头的走远了。 宋知渝拎着食盒走回祠堂,越过躺在地上的几人时,手中的白色药粉随手一扬。 几人悠悠转醒,头痛欲裂,黝黑的脸上有片刻的迷茫。 他们不知怎么就躺到地上去了,全然没有半点记忆。 见祠堂大门紧闭,几人长长舒了一口气,人还在就行。 * 松林院。 “你的手需得好生疗养才是,不然我也救不了你。”沈慕寻冷着一张脸给沈明翊包扎伤口,还不忘出声叮嘱几句。 沈明翊的脸色也不太好看,阴阴沉沉的,全然没有从前的张扬。 “你没事去招惹她干吗?”沈慕寻叹了口气,实在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总能与宋知渝起冲突,手还差点废了。 宋知渝出手狠辣,铁了心要废掉沈明翊的手,他也没有把握能治好。 沈慕寻口中的“她”究竟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 “要不是她欺负书儿,害书儿被禁足,我才懒得搭理她呢。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就连大哥都开始帮着她了。”沈明翊冷冷一笑,望向被包成馒头似的手,眼中的阴翳一闪而过。 大哥竟然为了宋知渝动手打他,直到现在,沈明翊依旧觉得不可置信。 “你太冲动了。”沈慕寻张了张嘴,沉吟许久只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沈明翊霍然起身,听不进去半点劝慰的话,“听说她被父亲关在祠堂了,身为兄长,我自然要去看望看望。” 至于是真看望还是假看望,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第110章 她似乎忘记了她还有另外一个女儿 撂下这句话,沈明翊不顾沈慕寻的劝阻,径直往祠堂的方向走去。 沈慕寻见拦不住人,索性就随他去了。 相信有了上次的教训,三弟这回应当不会再冲动行事了。 他无奈地摇着头坐下,继续钻研扶兰大师的手札,隐隐约约有了一些头绪,只要他能够熟练掌握手札中记录的“透穴”针法,就可以治好的大哥的双腿了。 这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 * 东宫。 “殿下,宋姑娘那边暂时没什么事,她不让我们出手,应当是有自己的打算。”江淮将这两日侯府发生的事如数禀报,不遗漏一丝细节。 周行之头也未抬,继续翻看着手里的奏折,但思绪俨然不在这上头了,“照她的意思办。” 宋知渝向来有主意,他只需要保护好她的安全,做她坚实的后盾就行。 至于其他的,便随她去。 想到宋知渝,周行之的心绪一乱,手中的奏章便再也看不下去了。 现在一闭上眼,他就能想到那晚的情景,鼻息间仿佛还萦绕着那股诱人的清香,以及覆在唇上的柔软。 周行之站起身,越过窗口望向碧波荡漾的湖面,眼神柔和了几分。 明明不久前两人才见过面,可他竟又想她了。 周行之失笑,他何时变得这般黏人了。 但他偏偏就爱黏着她,只要陪在她的身边,看着她的笑容,他就觉得无比满足。 确定心意的那天晚上,周行之彻夜未眠,就连两人婚后的生活都想了一遍。 江淮注意到周行之微微翘起的唇角,万年不变的冰山脸难得破了功,嘴角止不住地抽搐。 原来清风霁月的太子殿下,有了心上人之后竟是这副痴汉模样。 直到周行之冷冽的声音响起,他的思绪才渐渐回笼。 “沈明翊那几家衣坊……” “属下已经遵照殿下您的吩咐办好了,不出三日,沈氏衣坊便会彻底消失在京城。” 江淮不由得替沈明翊捏了把汗,得罪了太子,他顶多就是一死。 可得罪了宋姑娘,殿下心尖尖上的人,那便是生不如死。 * 承恩侯府。 沈明翊步履匆匆,正想去宋知渝面前好好落井下石一番,可刚走到祠堂,他就被人给拦住了。 “三公子,不好了,衣坊出事了。”拦住沈明翊的人弓着身子,气息紊乱,面上是难以掩饰的慌乱,一看就是一路狂奔过来的。 来人是沈氏衣坊的掌柜,也是沈明翊的心腹。 闻言,沈明翊一把抓住男人衣领,厉声质问,“出什么事了?” “有客人穿了衣坊的衣服出事了,现在正在店里要说法。还有那些订了咱们货的商人不知从哪得了消息,现在正吵着闹着要退货,说以后都不再同沈氏衣坊合作了。”掌柜的差点被衣领勒的喘不过气来,断断续续的说着。 掌柜的不动声色打量着沈明翊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道:“这事闹得挺大的,三公子,我们该怎么办啊?” 沈明翊松开手,转身往大门口赶,“我这就过去看看。” 他现在连宋知渝都顾不上了,长腿一迈,走得飞快,身后的掌柜都跟不上他的步伐。 沈氏衣坊是他的心血,也是他证明自己的唯一机会,绝对不能出事。 沈明翊刚走到大门口,就与正要出门的沈峰撞了个正着。 沈峰脸一僵,嗫嚅着嘴唇想说些什么,却见沈明翊看都没看他一眼,跨上了马车飞驰而去。 这副着急忙慌的样子,像是赶着奔丧似的。 被亲儿子无视,沈峰的脸色有些难看。但恰好他也有事出门,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便没多加计较。 两辆马车驶向不同方向,等马蹄声渐行渐远,隐匿在墙后的露白才慢慢探出头来,吩咐身后的人悄悄跟上沈峰的马车。 * 正院。 李嬷嬷见沈母忙碌着将几样精致的小糕点装上食盒,还带上了几个装满衣裳的包袱,不由得多嘴问了一句。 “夫人,您这是要去看望大小姐吗?” “是啊,书儿不知道在那边过得怎么样了?那些下人不知道有没有照顾好她?一想到她受苦,我这心里就难受。”沈母一脸哀愁,似是忧虑过多,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添了几分病态。 沈锦书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可以说是付出了所有心血培养,纵使没有血缘关系,她也万分疼惜。 “夫人放心,大小姐身边伺候的人都是经过侯爷精挑细选的,断然不敢怠慢。” “那就好。”沈母抚了抚心口,心中一直提着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她领着几个丫鬟,刚走出没几步,脚上就一个虚浮,差点站不稳。 所幸贴身丫鬟秋月及时扶住了她,这才有惊无险。 秋月见沈母这副模样,急忙从袖口中拿出一个小黑瓷瓶,将药丸喂进她的口中。 “二公子这药虽然不错,但药性却不如二小姐所制的药丸,可惜二小姐已经很久没送药过来了。”秋月随口嘀咕了一句,却被沈母听进了耳中。 她突然想起宋知渝如今被侯爷关在祠堂反省,也不知道那些下人有没有给她送吃的。 沈母垂眸看向丫鬟手里的食盒,憔悴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懊恼。 她似乎忘记了她还有另外一个女儿。 李嬷嬷察觉到沈母情绪的转变,眸光微闪,不等她吩咐下来,连忙拍着胸脯说道:“夫人,二小姐如今还在祠堂关着呢,想必那些下人也不会多尽心。 夫人要是挂心二小姐的话,不如让老奴去给二小姐送个饭,看看二小姐是否想清楚了。” “行,那李嬷嬷你就替我就跑一趟吧,顺便劝劝她。”沈母点点头,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她倒是想亲自去看看宋知渝,但一想到那药的事,她这心里总是不太爽快。 既然李嬷嬷开口了,那就由她去送饭,也别说她这个做母亲的不关心女儿。 “老奴明白。”李嬷嬷得逞一笑,眼中盛满了浓烈的恶意。 宋知渝扇她那一巴掌,她到现在都还记得。 如今,也是报仇的时候了。 第111章 打你就打你了,还要挑日子吗? 李嬷嬷来的时候,宋知渝正随意的倚靠在墙面上,手里把玩着一个成色极好的玉佩。 “二小姐,吃饭了。”李嬷嬷大摇大摆的走进门,尖利的嗓音自大老远便能听得清清楚楚。 见宋知渝竟然无视她,李嬷嬷一张老脸霎时拉了下来,但她并未发作,转而笑出了声。 “夫人担心大小姐在那边吃苦,赶去看大小姐了。 老奴看二小姐可怜,怕您吃不上饭,这不给你送饭来了。” 李嬷嬷刻意提及沈母去看望沈锦书的事,就是为了恶心宋知渝。 看吧,就算你是亲生女儿又如何,不还是比不上大小姐在夫人心中的地位嘛。 她以为能看到宋知渝难过落寞的神情,岂料宋知渝头也没抬,充耳不闻。 这些话不痛不痒的,对宋知渝造成不了任何伤害,沈母爱去看谁都与她无关。 见宋知渝对她的话无动于衷,李嬷嬷的脸色扭曲,她将食盒重重磕在地上,嘴角挂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自顾自从食盒中端出她早已准备好的“饭”。 那是一碗潲水似的汤泡饭,上头飘着一层油渍,看着就让人倒胃口。 “二小姐,快来吃饭吧,这可是夫人的一片心意啊。”李嬷嬷将碗端到宋知渝面前,被横肉挤压成绿豆大小的双眼中闪过一丝狠意。 宋知渝抬头扫了她一眼,一出口便直戳她的痛处,“上次那一巴掌,还没吃够教训吗?” “二小姐那一巴掌,老奴可一直都记着呢。”闻言,李嬷嬷的脸都扭曲了,盯着宋知渝白皙娇嫩的脸蛋,恶从胆边生,蒲扇般的大掌伸出,她想硬逼着宋知渝将她手上这碗潲水似的东西吃下去。 但她的手还没碰到宋知渝,便感觉掌心处传来一阵密密麻麻的刺痛。 不等她缩回手,宋知渝就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手上一个用力,往她身后狠狠一扭,毫不留情。 李嬷嬷痛的龇牙咧嘴,另一只手上的碗也随之掉落。 “既然一巴掌不能让你长教训,那就两巴掌。” 话落,李嬷嬷满是横肉的脸上泛上几个红印。 宋知渝这一巴掌可没留情,竟生生将她的牙打掉了两颗。 她虽说是自愿待在祠堂的,但这不代表什么人都能来踩她一脚。 “你敢打我?”李嬷嬷捂住脸,嘴里漏着风,恶狠狠盯着宋知渝,心中的恨意达到了顶峰。 “打你就打你,还要挑日子吗?”宋知渝狠狠抓住李嬷嬷脑后的头发,将她整张脸都按到地面上,正对着摔在地上的潲水。 宋知渝加重力道,“这饭,本小姐赏给你了,你可要全部给我吃光啊。” “呜呜呜~”李嬷嬷拼命挣扎,却还是不可避免的吃到了一些潲水。 难闻的臭味在她的口腔中弥漫,李嬷嬷吐也吐不出来,想杀了宋知渝的心都有了。 直到李嬷嬷被宋知渝强压着将地上的潲水吃的差不多,宋知渝才顺着她挣扎的力道慢慢松了手。 “我要杀了你!”李嬷嬷披头散发,宛若一个疯婆子似的朝宋知渝冲来,恨不得挠花她的脸。 见状,宋知渝一脚踹在李嬷嬷的肚子上,她受不住力接连后退了好几步,后腰直直撞上摆满了牌位的桌沿,放在上头的火烛摇摇欲坠。 她捂着肚子恨恨咬牙,不甘心地想再上去挠宋知渝一爪子,却突然感觉后背传来一股热浪。 李嬷嬷僵硬的回过头,霎时大惊失色。 只见掉落在地的烛火点燃了一旁的帘子,火势蔓延得极快,周边都是易燃之物。 不过片刻,火已经烧到了牌位,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啊!着火了,着火了!”李嬷嬷惊叫一声,拔腿就往门外跑。 她心知自己闯了大祸。 守在大门口的家丁听见声音,急忙提上水桶前去灭火。 宋知渝站在祠堂门口,一脸平静地看着被烧掉了一半的牌位,不禁想到,沈峰看到这一幕时气急败坏的神情。 李嬷嬷可真是帮了她一个大忙啊。 她抬脚上前几步,拦住正欲悄悄逃走的李嬷嬷,似笑非笑的说道:“想跑?给我老实待着。” 宋知渝边说着,一边抬手按住李嬷嬷的肩膀,将她牢牢钳制在原地。 闻讯赶来的沈峰一行之看着天空中升起的股股浓烟,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整个人差点站不稳,还是站在他身后的沈晏西及时将人扶住,才不至于让他在下人面前丢了脸面。 而沈老夫人年纪大了,受不住刺激,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祠堂外一片混乱,尖叫声与哭嚎声此起彼伏。 看着眼前冒着阵阵火光的祠堂,沈晏西的脑中忽然闪过一幕相似的场景,转瞬即逝。 漫天火光中,一个娇小的身躯背着一个比她强壮了许多的男子,冒着生命危险,将人一步一步背出了火海。 即使手臂被烈火灼烧,双腿都无法站直,她仍然没放弃背上陷入昏迷的男人。 沈晏西头痛欲裂,额上青筋直跳,他想看清那名女子的长相,可眼前却仿佛被覆上了一层白茫茫的迷雾,让他的视野一片模糊。 他唯一记得的,只有女子手腕上那颗鲜红的小痣。 沈晏西抱住头,想捕捉脑海中那个模糊的身影,可越想,他就觉得头越痛。 他清楚记得脑海中的场景并未发生过,可为何他却觉得如此真实呢。 还有那个背着他走出火海的女子,纵然看不清她的长相,却让他感到无比熟悉,像极了宋知渝。 等等,宋知渝? 沈晏西神情一滞,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痛苦转为慌张,他松开抱着头的手就想上前。 “四公子,火势太大,您还是不要上前了。”林管家及时将人拦住。 沈晏西嗫嚅着嘴唇,终是没忍住问出了声,“宋知渝呢?她出来了吗?” 林管家诧异的张大了嘴,他没想到四公子竟然会关心二小姐的死活,他不是很讨厌二小姐的吗?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另一边的沈峰听到宋知渝的名字,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气的跳脚,“对,那个逆女呢?让她出来,本侯要好好教训她。 她就是个灾星,自她回府后,府中就没有一天安生日子。” 第112章 不与傻子论长短 “侯爷是在找我吗?”宋知渝幽幽开口,不顾李嬷嬷的挣扎,拖着她的领口走到几人面前,将她随意往地上一甩。 见宋知渝平安无事,沈晏西提着的心骤然一松。 没事就好。 李嬷嬷从地上爬起,眼珠子一转,猛地抱住沈峰的大腿,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侯爷救救老奴啊,二小姐放火烧祠堂被老奴看见,她怕事情败露,就想杀老奴灭口。” 宋知渝挑眉,这是想先发制人,将责任都推到她身上? “逆女!你竟敢烧祠堂,真是反了天了。”沈峰怒火中烧,全然没有察觉出李嬷嬷话中的漏洞,偏听偏信,三言两语就定下了宋知渝的罪。 沈晏西眉头紧锁,眼中划过一抹失望。李嬷嬷是母亲的人,她不会故意诬陷宋知渝的。 只是他也没想到,宋知渝竟然如此胆大包天,连烧祠堂这种大逆不道的事都能做得出来。 宋知渝呵呵一笑,居高临下的看着李嬷嬷,那鄙夷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只蝼蚁,“你说我火烧祠堂,还想杀人灭口?” “你心中不满侯爷对你的处罚,便想烧了祠堂出气,只是恰巧被老奴给撞见了,便起了杀人灭口的心思。 二小姐,你就认了吧。侯爷心善,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李嬷嬷偏过头,不敢对上宋知渝的眼睛,将倒打一耙的手段运用的炉火纯青。 沈晏西轮廓分明的下颚紧绷着,望向宋知渝的目光复杂极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是我做的事,我可不会背下这个黑锅。你确定不说实话吗?”宋知渝一脸平静,不温不火的语气却无端让李嬷嬷觉得后背发凉。 “老奴说的就是实话,二小姐威胁我也没用。”李嬷嬷死鸭子嘴硬,她就不相信宋知渝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听到最后,沈峰黑着脸怒斥出声,胸口起伏不定,俨然是气到了极点,“够了!李嬷嬷与你无冤无仇,又怎会故意污蔑你。 你放火烧祠堂还死不悔改,别以为有长公主和太子护着你,本侯就不敢动你了。” 宋知渝嗤笑出声,懒得与傻子论长短。 讨厌你的人,你说什么都是错的。 与其跟这些猪油蒙了心的蠢货说话,倒不如动手来得实在。 她趁着李嬷嬷愣神之际,一把掐住她的脸颊,将一颗黑色药丸塞进了她的口中。 药丸入口即化,一骨碌被李嬷嬷吞了下去。 “你给我吃了什么?”李嬷嬷满脸惊恐的抓着脖子,双眼瞪的浑圆,药丸已经被她吞下去了,吐也吐不出来。 宋知渝张口就来,“真话丸。服下此丸者,不说真话便要承受钻心之痛。” “你在糊弄谁,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李嬷嬷不信邪,听说不是毒药,她隐隐松了口气。 沈峰父子也是一脸不相信的表情,要是真有“真话丸”这等好东西,不得被人疯抢光了。 “你不妨试试看。”宋知渝摆摆手,笑的意味深长。 “真话丸”确实是她胡诌的,但有用就行。 她给李嬷嬷服下的那颗药丸,不过就是普通的毒药罢了。 这种毒药的药性不猛,后劲却大,在人心生慌乱,甚至是心跳加速的时候,毒素会快速地侵入中药者的心肺,让其感到钻心之痛。 而越紧张,这毒的药性便会越大。 人在说谎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心虚紧张。 李嬷嬷害怕自己做的事情败露,千方百计想要将罪名推到她的身上,这便是最好的突破口。 “真话丸”是真是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眼神已经暴露了她慌乱的内心,让她的心绪紊乱,只能一步步被牵着鼻子走。 李嬷嬷扯了扯嘴角,显然不将她的话放在心里,着重强调了后面一句,“既然二小姐不死心,那老奴也不介意帮二小姐一把。” “你来祠堂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宋知渝垂下眼睑,慢条斯理的擦拭着修长如玉的手指,随口一问。 李嬷嬷暗自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的说道:“老奴是奉夫人的命令来给二小姐送饭的,可惜二小姐不领情。” 说罢,她突然感觉心口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仿佛有无数的毒虫在啃噬着她的心脏。 “还不说真话吗?”宋知渝笑意盈盈,娇俏无比的笑容在李嬷嬷眼中却显得极为恐怖。 李嬷嬷倒是想硬气,可钻心的疼痛差点让她撅过去,“我说,我说。” “老奴来给二小姐送饭,就是为了看她的笑话,谁让她之前打了我一巴掌。”李嬷嬷扯住宋知渝的裙摆,满是沟壑的脸上已经痛的扭曲。 说了实话之后,李嬷嬷感觉心口处的疼痛都缓和了不少,不由得生出了其他心思,闭口不提送潲水和烧祠堂的事。 宋知渝面无表情的睥睨着她,“还有呢?不说说那碗饭到底是谁的主意吗?” “就这些了,老奴不敢欺骗侯爷……”李嬷嬷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脸色比起方才更加狰狞难看,甚至痛的在地上打滚。 深入骨髓的疼痛让李嬷嬷心生恐惧,望着宋知渝冷漠的侧脸,她突然意识到宋知渝并不是在开玩笑。 “是老奴的主意,都是老奴的错。二小姐饶命啊,老奴不是故意要拿潲水给你吃的,老奴就是一时鬼迷心窍。”李嬷嬷不敢再耍什么小心思了,这份深入骨髓的疼痛已经在教她做人了。 “至于火烧祠堂一事,也是老奴的错。是老奴不小心撞倒蜡烛,这才引发了大火。老奴害怕被侯爷责罚,不得已说了谎。”临了,她还不忘给自己留条后路。 沈峰越听脸色越黑,一股被人戏耍的难堪感涌上心头。特别是在宋知渝鄙夷的目光下,更让他心中憋着气。 这口气他不发泄出来,怕是要将他活活憋死,而李嬷嬷首当其冲成为了那个宣泄口。 第113章 不识好歹 “狗奴才,竟敢欺骗本侯。来人,将这狗奴才乱棍打死,就在这里行刑,让他们都看看,不遵守侯府规矩是何种下场。”沈峰一脚踹上李嬷嬷的心口,硬生生将她踹翻在地,可谓是气极了。 “侯爷饶命啊!”李嬷嬷还未来得及求饶,就被林管家派人捂住嘴拖走,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粗大的木棍重重打在李嬷嬷身上,棍棍到肉,发出声声闷响。 不过几棍子下去,她身上的血已经流了一地,气息逐渐微弱,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断断续续的惨叫声终于停止,家丁们像拖一条死狗一样将李嬷嬷拖了下去。 宋知渝静静看着这一幕,脸上毫无波澜,甚至觉得可笑。 沈峰故意让人在她面前打死李嬷嬷,就是想要借此警告她,好拿捏她。 可宋知渝也不是个善茬,李嬷嬷的死是她一手推动的,又岂会被这小打小闹吓住。 看着地上流淌的血迹,沈峰脸上划过一抹厌恶。 本来还想借题发挥,逼宋知渝妥协,没想到李嬷嬷就是个不中用的。 “祠堂失火一事,本侯就暂时不同你计较了。但本侯之前说过的事,还是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清楚。 侯府好了,你自然也差不了,可莫要跟自己过不去。行了,你先回松溪院去吧。”沈峰威逼利诱的手段齐上,恩赐般的语气不禁让宋知渝发笑。 但宋知渝并不想顺他的意,转身走回祠堂,“侯爷莫不是忘了自己说过的话,等我何时想清楚了再放我出去。 如今我还没想清楚,自然要继续待在祠堂反省。门外那边,两位慢走,不送。” 一场大火将祠堂烧了大半,只余下光秃秃的房檐和几根柱子,一片狼藉。 宋知渝倒是没有半点不自在,径直找了个石凳坐下,将两人忽视了个彻底。 “随便你,只希望你日后不要后悔来求本侯。”沈峰被气的头疼,撂下这句狠话,转身拂袖而去。 他觉得宋知渝就是不知好歹,他都给她台阶下了,她竟然还拿乔。 林管家长长叹了口气,快步跟上沈峰。 此时,偌大的祠堂里就只剩宋知渝和沈晏西两人。 沉默良久,终究还是沈晏西先按耐不住。 他难得平心静气,语气甚至堪称温和,“你不要赌气,父亲好不容易松了口,你顺着台阶下就好了,何苦为难自己。” 以往,他一跟宋知渝对上,就像点燃的炮仗,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可如今,他竟然能如此心平气和的跟宋知渝说话,变化不可谓不大。 “门在那边,你是自己走,还是要我把你请出去?”宋知渝丝毫没有想要跟他交谈的心情。 沈晏西是转性了也好,有其他阴谋也罢,都跟她无关。 只要不招惹到她的头上,她也懒得搭理。 恶人自有恶人磨,沈晏西做的那些恶事,总有人教训他。 “你……”沈晏西没想到宋知渝这么不领情,一时语塞。 放在以前,能听到他的关心,她早就感动得一塌糊涂了,哪里会像如今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沈晏西心中那一丝淡淡的愧疚,在宋知渝的冷脸下慢慢褪去。 “真是不识好歹。”沈晏西故态复萌,暗骂了一句后,气冲冲地转身离开。 待沈晏西走远,露白才悄声走进来。 “小姐,奴婢已经照您的吩咐,将您被关祠堂的消息传出去了,相信过不了多久,侯爷就要亲自来请您出去了。” 宋知渝扬起唇角,“顺便将今日祠堂失火的事也传出去,承恩侯威逼不成便痛下杀手,这个消息,一定很有意思。” 露白点头应下,“奴婢明白。” 正说着,她突然想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话锋一转,“奴婢这几日都派人盯着侯爷,倒是打听到了一件有趣的事。” 闻言,宋知渝手上的动作一顿,透过露白的神情,她大概能猜到这件有趣的事是什么了。 * 另一边着急赶路的沈明翊并不清楚府中发生的事情,他心里就惦念着他的衣坊。 沈明翊刚踏进衣坊,一群人就涌了上来,将他团团围住,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个不停。 “你这衣裳有问题,差点害苦了我。昨日在你们沈氏衣坊买了一件衣服回去,还穿不到半个时辰,我这身上就长满了红疹。大夫可说了,要是再晚一点,我这小命就不保了。” “我也是一样的症状,快赔钱,不然这事没完。” “沈老板,从你们衣坊订的货我也不要了,万一害死人了,我可就是无妄之灾了。” “……” 沈明翊阴沉着脸,听着这群人七嘴八舌的声讨,眼中的冷意喷涌而出。 “沈氏衣坊的衣裳不会有问题,你们要是想讹钱,可就打错如意算盘了。识相点就赶紧滚蛋,别逼我报官。”沈明翊冷冷盯着人群中跳的最欢的中年妇女,话中满是威胁。 他不相信衣坊的衣裳会出问题,定然是有人蓄意陷害,想搞垮沈氏衣坊。 女人可不怕他的威胁,将人骂的狗血淋头之后,还不忘拔高声量将大街上的老百姓都喊了过来。 “好啊,我穿你们沈氏衣坊的衣裳差点丢了命,你不认也就罢了,还反咬我一口。大家快来看看啊,沈氏衣坊的东家仗势欺人了。” 很快,沈氏衣坊的门口便聚集了一大堆看热闹的老百姓,将沈明翊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 沈明翊站在人群中,眉头紧锁,似乎在强忍着怒意。 他朝身后的掌柜使了个眼色,男人立即点头应下,趁所有人不注意,紧贴着墙面溜了出去。 这一幕恰好被站在对面阁楼上的两人看了个清楚。 “殿下这手段可真狠啊,他哪里得罪你了,怎么说他也是你心上人的三哥,可真是一点都不留情面呢。”凌琛兀自摇着扇子,饶有兴致的欣赏着楼下的闹剧,还不忘调侃周行之两句。 第114章 那他可真该死啊 凌琛倒也不是真的同情沈明翊,只是好奇这个沈明翊到底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能惹得太子殿下下此狠手。 “他伤了渝儿。”周行之冷冷开口,眼中暗潮翻涌,明明是极为寡淡的语气,却还是让人浑身发凉,好似被毒蛇盯上了一般。 凌琛摇着扇子的手一顿,脑海中闪过宋知渝那张精致美艳的面容,狭长的狐狸眼微眯,“那他可真该死啊。” 江淮适时将他调查到的消息悉数禀报,“沈氏衣坊多年来一直以差代好,不断打压京城中的其他衣坊,手段肮脏。 他们在接连搞垮了数十家有名的衣坊之后,低价购入他们卖不出去的衣裳,再以高价卖出。 不仅如此,沈氏衣坊独创出的几套衣裳款式,也是使用了不入流的手段,从他人手里夺来据为己有的。” 沈氏衣坊能在短短几年之内在京城打出名气,靠的就是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殿下应该没这么简单就放过他吧。”凌琛语气笃定,甚至带了一丝兴味。 他同周行之认识多年,对他的性子多少也有些了解。 这人看着冷心冷情,清风霁月,似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但实际上的周行之,就是一个偏执的疯子,端方自持是假,阴险狡诈倒是真的。 得罪了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宋知渝是周行之放在心上的人,他好不容易抱得美人归,疼着爱着都来不及,竟被旁人欺负了去,不得好好教训一番。 周行之没搭话,只是越过窗口定定看向被人群围在中间的沈明翊,微凉的指腹轻轻摩挲着手上玉扳指,脸上不带一丝笑意。 * 翌日,皇宫。 一下早朝,沈峰前脚刚踏出金銮殿,走在他身后的几名朝臣见他一副没事人的模样,想起那个传遍京城的谣言,忍不住跟身旁的同僚窃窃私语起来。 “这承恩侯的脸皮可是真厚,连自己亲闺女得的赏赐都能惦记上。” “可不是嘛,眼见威逼利诱不成就痛下杀人,连祠堂都给烧没了。沈家的老祖宗要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不孝子孙,只怕那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两人的声音不大,可却清晰的传进了不远处的沈峰耳中。 他走动的脚步一顿,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了下来。 身后这两人是在说他?他脸皮厚?他谋算亲闺女的赏赐? 简直是荒谬至极! 他是想逼宋知渝妥协,让她用太后亲口许下的承诺为沈如山找个强大的岳家,为他的仕途助力。 可他还没蠢到火烧祠堂,眼睁睁看着宋知渝死在侯府,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这谣言究竟是谁传出去的? 沈峰越听越气,偏生那两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好像真见到他派人烧祠堂一样。 难怪他今日上朝,就感觉那些大臣们看着他的目光很是不对劲,原来问题出在这儿。 沈峰心中骤然升腾起阵阵无名怒火,祠堂失火一事,他早就下令封锁消息,半个字都不许向外透露。 府中下人没有他的吩咐定然不敢随意乱传,除了宋知渝。 沈峰重重喘着粗气,只觉得周围的大臣看向他的目光都带着一丝淡淡的鄙夷,让他如芒在背。 身居高位多年,他从未如此丢脸过。 沈峰拉着一张脸,神色恹恹,避开一道道探究嘲弄的视线,脚下的动作都快了两分。 “沈侯爷留步。” 清冷的嗓音低沉平缓,却蕴含着极强的威慑力,硬生生让他停住了脚步。 沈峰转过身来面对裴清砚时已经换了一副嘴脸,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裴大人有何贵干?” “听闻承恩侯府的祠堂失火,本官特意来问问,不知被侯爷关在里头的人可还好?” 裴清砚自不远处缓步走来,一袭深红色朝服着身,勾勒出他匀称颀长的身姿,绣着金线云纹的袖袍伴着他的走动而轻轻摆动,透露出一股温润如玉的气质。 就连一向看不惯裴清砚的沈峰也不得不承认,不论是在相貌亦或是才华上,沈如山都比不上他。 这个认识让沈峰心中不悦,随即冷哼出声,“此乃本侯的家事,就不劳裴大人关心了。” 裴清砚勾唇一笑,无视沈峰的冷脸,慢条斯理地捋着袖口,“本官无意插手侯爷的家事,但有一句话,本官不吐不快。 侯爷应当也清楚本官护短的性子,知渝是本官的妹妹。她若是在侯府磕着伤着了,本官绝不会善罢甘休。” “你在威胁本侯?”被一个小辈当面威胁,沈峰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难看。 但他更想不通的是,为何有那么多人替宋知渝出头。 长公主是,太子是,就连裴清砚也是,她可真有本事! “侯爷何出此言,本官就是随口一说罢了。怎么说知渝都是侯爷的亲生女儿,虎毒尚且不食子呢。 侯爷要是没做亏心事,自然不怕鬼敲门。看我,真是关心则乱了。”裴清砚失笑着摇摇头,似乎真的只是随口一说。 沈峰冷哼出声,并未将裴清砚的威胁放在心上,“宋知渝是本侯的亲生女儿,本侯自然能够管教她。倒是裴大人一个外人,手伸的未免太长了。” 当今圣上重视孝道,不孝不悌之人,可是要受世人唾弃的。 只要宋知渝一天是他的女儿,他就有资格“管教”她,任凭旁人说破了天也是他有理。 裴清砚垂下眼睑,面上染上讥诮,清冷温和的嗓音此时仿佛带了刺一般,将人扎的生疼,“父母不慈,女儿何以孝?侯爷宠爱养女,磋磨亲生女儿的传言可是满城皆知。 陛下虽然重视孝道,但也并非提倡愚孝。如果父亲不慈,母亲不爱,那与孤儿何异?更谈何孝道?” 三连质问逼得沈峰哑口无言,竟生生被他凛冽的气势吓得冒出了冷汗。 论起嘴皮子的功夫,沈峰可远远不及裴清砚。 此举无异于是在自取其辱。 既然沈峰要拿孝道说事,那裴清砚便遂了他的意。 两人相对而立,端的却是不同的姿态。裴清砚语气平和,神态自若,举手投足间尽带儒雅气质。 纵使他三言两语便将沈峰逼得崩溃,无可辩驳,可在外人看来,倒像是冷着一张脸的沈峰更为咄咄逼人。 第115章 忽悠人的本事一模一样 两人之间针锋相对的氛围将一旁的大臣们都引了过去,众说纷纭,但没有一个人站在沈峰那一边。 “本来还以为承恩侯苛待亲生女儿的传言不过是旁人夸大其词罢了,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天底下竟然真有这般拎不清的人,实在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有人眼瞎心盲,错把珍珠当鱼目。本官可是听说那位遭承恩侯厌弃的宋姑娘医术了得,游湖宴上一手针灸之术惊艳四座,连连太后娘娘都对她赞不绝口呢。” “说来也巧,宋姑娘还给我家老母亲治过病呢。我母亲饱受病痛折磨多年,找了多少大夫都治不了,却在宋姑娘的手上治好了,这足以说明她的实力。” “……” 人群中不乏有看不惯沈峰的朝臣,毫不客气的说起风凉话来。 被人戳到痛处,沈峰有些恼羞成怒,但让他更为生气的是这些人对宋知渝的夸赞。 “强词夺理!本侯懒得同你计较。”他说不过裴清砚,还平白在一众同僚面前被揭了短,好不难堪。 直到沈峰的身影走远,裴清砚这才掩下眼中的狠戾之色,微微翘起唇角,朝一旁还未散去的朝臣们拱了拱手,一举一动端方有礼,进退有度。 见状,家中尚有适龄闺女的朝臣不由得生出了其他心思,看向裴清砚的目光更加慈祥,旁敲侧击起他的婚姻大事来。 裴清砚笑而不语,知晓他们的心思,不着痕迹的将话题扯开。 走在后头的凌琛见诸位朝臣被裴清砚轻而易举的移开话头,脑海中竟不自觉闪过宋知渝的身影。 怪不得两人是兄妹,忽悠人的本事还真是一模一样。 如此看来,清冷如神只般的太子殿下会栽在宋知渝身上,倒也不觉得奇怪了。 * 沈峰狼狈的坐上马车回了府,心中想着回到府中,定要将宋知渝好好教训一番。 他奈何不了裴清砚,难道还奈何不了宋知渝吗? 憋着一股气无处发泄,沈峰让马夫加快了脚程。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马车便稳稳停在了承恩侯门口。 沈峰气势汹汹的撩开帘子,跨步下了马车,透于表面的怒意却在见到沈老夫人的那一刻僵在了脸上。 沈老夫人白着一张脸,由身侧的老嬷嬷轻轻搀扶下车,大半个身子都靠在她的身上,活像受了天大的刺激。 “母亲,您这是去哪了?”沈峰急忙上前将人扶住。 沈老夫人一想到今日太后警告她的那几句话,脸上仅存的一点血色瞬间消褪,“太后娘娘召我入宫了。” 还未等沈峰问明原因,沈老夫人就又开口了,“把人从祠堂放出来,往后莫要再提那个承诺的事了。” 宋知渝被罚跪祠堂,还险些葬身火海里的消息不知怎么被人添油加醋传到了太后耳中。 她今日奉诏进宫,被太后好生敲打了一番,一张老脸都无处搁了,怎敢再打宋知渝的主意。 现在好了,不仅太后的恩典没拿到,就连承恩侯的脸面都快丢光了,沈老夫人悔得肠子都青了。 “什么?连太后也知道这件事了。”沈峰陡然踉跄了一下,心中清楚沈如山和相府千金的事成不了了。 他心里呕的不行,刚在裴清砚那儿受了气,一回府又听了这么一个噩耗,顿时觉得心口一阵发疼。 他本来还纳闷宋知渝这次为何毫无反抗就被关进了祠堂,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愤怒到极点,沈峰的脑子倒是清楚了不少。原本想不通的事此时也跟开了窍似的,将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宋知渝不挣扎不反抗,任由他将其关进祠堂,转身就将这件事传扬了出去,更借由京城百姓之口,将此事捅到了太后面前。 不仅如此,她还设计李嬷嬷火烧祠堂,将这件事闹大,逼太后不得不出手。 这把火一烧,更是坐实了他们觊觎太后承诺不成而恼羞成怒的事实。 他毫不怀疑,就连祠堂失火一事,也是宋知渝一手促成的。 真是好算计啊。 经此一事后,他们哪里还敢再打宋知渝的主意,甚至还得将她从祠堂放出来。 沈峰抬手揉了揉眉心,唤来林管家,让他尽快将宋知渝送离祠堂。 本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了,可不过半炷香的功夫,林管家就面露难色的走了回来。 “侯爷,二小姐说,她在祠堂待的挺好的,打算长久住下了。”林管家硬着头皮说出这句话,甚至不敢抬头看沈峰的表情。 沈峰刚歇下去的怒意蹭的一下又涨了起来,一字一句的问道:“你说什么?” “侯爷,想来是二小姐心中有气,这才……”林管家仔细斟酌着语气,心里那叫一个苦啊。 他就知道二小姐不是个善茬,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件事怕是没那么简单就能解决。 “放肆!难不成还得本侯亲自去迎她出来吗?”沈峰恨得咬牙切齿,就连离他老远的林管家都能听到空气中传来的淡淡磨牙声。 此时,沉默良久的沈老夫人终于开了口,“不错,你亲自去接她出来。” “母亲……”沈峰眉头紧锁,有些不可置信。 “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应以大局为重。要是让她继续在祠堂里待着,外头人指不定怎么说侯府呢,还有太后那边也不好交代。”沈老夫人是个精明的,将眼前局势看得透彻。 不把宋知渝从祠堂接出来,有心之人又会在上头做文章,吃亏的只有侯府。 沈峰后知后觉也反应了过来,但他就是拉不下脸。 “你可要想想如山的前途,莫为一时之气置侯府于不利的境地。”沈老夫人淡淡瞥了沈峰一眼,一出口便直击他的弱点。 他向来看重沈如山,费尽心思替他谋划铺路,不可能容忍半点不利于沈如山的因素存在。 果然,沈峰只犹豫片刻便妥协了。 “行,我去。” 第116章 打算在这长久住下了 祠堂。 “小姐,听说老夫人今日被太后召进宫了,想来是因为您的事情。不然林管家方才也不会来求您出去了。”露白将一杯茶水递到宋知渝面前,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上好的龙井香茶在茶盏中氤氲着淡淡雾气,沁出阵阵茶叶的清香,让人顿觉神清气爽。 桌上还摆放着几盘精致小巧的糕点,浓浓的桂花香与茶香交杂混合,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宋知渝一口茶水一口糕点,还时不时翻看着手中的书卷,那模样好不快活,半点都不像是在受苦的模样。 沈峰一踏进大门就看到这副场景,气的鼻子都歪了。 “小姐,侯爷来了。”露白最先注意到沈峰的存在,小声的提醒着。 沈峰直截了当,“闹够了就给本侯滚回松溪院去。” 他怕自己再多看宋知渝两眼,会忍不住想掐死她。 他在外头被裴清砚挖苦,被百官指指点点,她倒是潇洒。 “我突然觉得这里的风景不错,打算在这儿长住下去了。露白,你待会回院里给我多带几件衣裳过来。”宋知渝无视掉沈峰愤恨的眼神,自顾自翻阅着手中的书卷,还不忘温声叮嘱两句。 露白也是个机灵的,见沈峰脸色已经黑如锅底了,灵动的大眼睛一转,笑得狭促,毫不客气的又添了把火,“是,奴婢这就回去。” 说完,她拔腿就跑,不给沈峰反应的机会,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 站在一旁的林管家嘴角一抽,佩服宋知渝睁眼说瞎话的本事。 这漆黑的墙面,坍塌的房梁,以及光秃秃的院子,他可看不出哪点风景好。 “本侯亲自来接你出去是你的荣幸,你该适可而止了。”沈峰绷着脸,居高临下的盯着宋知渝,话中满含威胁。 宋知渝失笑,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沈峰要求着她出去才是。 可看他如今这副趾高气扬的做派,倒不像是来求人的样子。 “侯爷这个荣幸还是让给别人吧,我在这儿待的挺好的,时不时还能和沈家的老祖宗唠两句,讲讲侯爷的丰功伟绩,可比我的松溪院有意思多了。”宋知渝笑意盈盈,全然不觉自己的话有多惊悚和气人。 沈峰被她气的跳脚,“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想到那些被烧毁的牌位,顿时一阵头晕目眩。 宋知渝又翻了一页书,姿态松弛,不说话时倒有几分大家闺秀的典雅气质,可一开口,就能将人气个半死。 “我不想怎么样,只是在这里待的不错便不打算走了。况且侯爷当日将我关进祠堂的时候可是说了等我何时想清楚了,何时才会放我回去。不过两日,侯爷怎么就将自己说过的话都忘了呢?” 沈峰一噎,没想到自己说过的话成了宋知渝用来对付他的工具,一时间脸色青白交加,好不精彩。 “如果你答应回松溪院,城东那几间铺子就是你的。”沈峰强压下心中的不虞,给出了筹码,恩赐的语气仿佛她占了多大便宜一样。 宋知渝心中嗤笑,给她挖坑?真当她不了解侯府的情况啊。 城东那几间铺子近段时日来亏损颇多,卖也卖不出去,就是个十足十的烫手山芋。 沈峰一方面想让她离开祠堂,好平复京中流言,另一方面又想趁机将这几个烫手山芋甩给她,将铺子欠的那些债务转到她的身上,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那几间铺子盈利不错,算是便宜你了。”沈峰说的煞有其事,如果不是宋知渝知道实情,指不定真被他骗了。 宋知渝面露讥诮,毫不客气的戳穿沈峰的谎言,“侯爷还真是大方啊,不知道那几间铺子账面上的窟窿可补平了?” “你是怎么知道……”沈峰及时闭了嘴,但他脸上难掩的震惊还是透露出了几分端倪。 宋知渝笑而不语,认真翻阅着手上的书卷,举止优雅从容,丝毫没有被旁人所影响,俨然将沈峰视为空气。 见宋知渝不为所动,嘴角还隐隐挂着嘲讽的笑容,沈峰清楚自己的小心思被她看出来了。 他咬咬牙,一脸肉痛的说道:“再加上城北那两间铺子。” 闻言,宋知渝挑挑眉,有些讶异。 城北那几间铺子算得上是侯府如今最挣钱的铺子了,沈峰竟然舍得给她。 宋知渝还是没吭声,平静的脸上让人看不出喜怒,但沈峰已经按耐不住了,“本侯只能拿出这么多了,你最好不要得寸进尺。” “我要骊山的庄子以及地契。”宋知渝抬眸对上沈峰泛红的双眼,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条件。 骊山虽然偏远,但于她却是大有用处。 庄子只是个噱头,她真正想要的是骊山后山的地契。 前世,她无意间发现了骊山温泉的存在,而温泉水又恰好有治疗疮伤的功效。 于是,她便有了将温泉引出,建造温泉山庄的想法。 温泉山庄一经建成,便吸引了一众世家贵族前来。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温泉山庄就成了京城世家子弟的新宠,生意日渐红火,说是日进斗金都不为过。 沈峰一开始并不认同她的想法,却在见到温泉山庄的成功之后,将功劳都揽在了自己身上,不让宋知渝再插手温泉山庄的事宜。 承恩侯府靠着温泉山庄赚得盆满钵满,还用这些钱给沈锦书置办了数不清的珍宝首饰和绫罗绸缎作为嫁妆。 沈锦书出嫁那日,数不清的珍宝随着她一同进了离王府,好不风光。 而她付出一切,到头来却只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行。”沈峰可不清楚宋知渝心里的想法,一口应下,生怕她反悔。 如果不是宋知渝突然提及,他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手上还有这个东西。 不过一个不值钱的庄子和地契,也只有宋知渝这种眼皮子浅的才能看得上。 沈峰命林管家将地契取来,亲手交到了宋知渝手上,面露警告,“东西已经给你了,你也该回松溪院去了,不要再多生事端。” “侯爷担心什么,我自然说到做到。”宋知渝将骊山和几间铺子的地契收下,干脆利落的起身,转身离开了祠堂。 这洒脱的模样给林管家看得一愣一愣的,他竟有些怀疑宋知渝就是冲着骊山来的。 第117章 身在福中不知福 直到宋知渝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沈峰仍是一脸愤然,心中的怒火无处发泄,连带着将沈母也怨上了。 她生的好女儿,天生就是来克他的,一点都不如书儿贴心懂事。 还有老四那个败家子,整天除了会招猫逗狗之外,没有一点用处。 不像柔儿给他生的一双儿女,聪明伶俐,能给侯府争光, 沈峰越想越气,在心中将两人做了一番比较之后,对沈母愈发厌恶。 “备车,本侯出去一趟,你不用跟着了。” 这个家,他真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可还没等他走到大门口,就迎面碰上了刚看望完沈锦书回府的沈母。 “侯爷这是要去哪儿?”沈母扫了一眼停在府门外的马车,又见沈峰脸色不对,说话都有些小心翼翼了。 “不该问的别问那么多,把宋知渝教好才是最重要的,本侯往后就当没有这个女儿。”沈峰怒气冲冲撇下这句话,抬脚跨上马车扬长而去。 徒留沈母怔怔的站在原地,一脸不知所措。 成婚多年,侯爷后院干净,从不纳妾,又待她一向温和,从未如此疾言厉色过。 京城贵妇无人不羡慕她挑了一个好夫婿,怎么今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侯爷他这是怎么了?我方才可是说错什么了?”沈母急忙扭头看向秋月,脸上带着一丝迷茫和受伤。 无缘无故受了责骂,她第一时间是反思自己的言语是否有些不妥,而不是责怪沈峰。 见沈母还在纠结,秋月柔声安慰了两句,“可能是侯爷今日心情不好吧,夫人不要想太多了。” 沈母隐隐松了口气,“那就好。” 她后知后觉想起沈峰方才说的那句话,脸色骤然一沉。 在侯府内,能惹得侯爷勃然大怒的也只有宋知渝了。 “你去打听一下我不在侯府这两天发生了什么,看看二小姐又做了什么。”沈母冲着秋月吩咐了两句。 “夫人是怀疑二小姐又惹侯爷生气了?”秋月忍了又忍,终究还是忍不住将心底的话问了出来。 沈母被她问的一愣,憋在心里的话脱口而出,“在这个侯府里头,也就只有她不消停,整天惹侯爷生气。 怎么说侯爷都是她的父亲,她这般行径要是传了出去,损害的是自己的名声。毕竟没有那个世家,会愿意娶一个不敬长辈的儿媳妇。” 宋知渝是她身体掉下的一块肉,她怎么会不关心。只是她们相处不多,这孩子的性情又太过偏执,还需要好好磨一磨。 “你去把李嬷嬷找过来,我有话要对她说。” 沈母话音刚落,一道尖利的女声就从不远处传来,语气中还夹杂着些许幸灾乐祸的意味,“大嫂怕是还不知道李嬷嬷已经被大哥乱棍打死了吧。” “什么?”沈母猛然抬头,漆黑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沈四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沈四夫人掩唇轻笑,“大嫂要是想知道李嬷嬷为何会被大哥处死,不妨去问问你的好女儿,她的本事可不小呢。” 她一听说侯爷将城北那几间值钱的铺子给了宋知渝就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却不曾想人已经走远了。 侯府现在是她在管家,那几间铺子的营收也是公中之物,沈峰没有半点商量就将铺子给了出去,她自然要问个清楚。 她是个聪明人,看得清形势。现在的宋知渝,身后不仅有长公主撑腰,还得了太子的青睐,可不是她一个婶娘能得罪的。 但沈母就不一样了,她可是宋知渝的亲生母亲,借她的手拿回铺子再容易不过了。 沈四夫人可不相信一个人的变化能如此之大,她也是见过宋知渝待沈母的用心,煮药膳,配药丸,那关心程度,连她都有些嫉妒了。 她也谈不上多喜欢宋知渝,只当是府上多了一个人而已,但她待大房一家的真挚倒是让她生出了几分羡慕。 可惜啊,有些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 明福巷。 简单低调的马车缓缓驶入巷口,直达巷子深处,而后稳稳停在一处古朴雅致的宅院前。 小厮率先下了马车去敲门,不过片刻,一名圆脸小丫鬟就开门将人迎了进去。 几人刚进门,就听见一道娇柔入骨的嗓音传进耳中,还隐隐夹杂着几道急促凌乱的脚步声。 来人一袭淡雅素白长裙,发髻高绾,只余几根珠钗点缀其中,又娇又媚,脸上看不出半点岁月的痕迹。 “妾身见过侯爷。”女人盈盈福身,一双染着媚意的丹凤眼含情脉脉的注视着沈峰,差点将他的魂都勾走了。 “侯爷可算来看妾身了,妾身这些日子一直都念着盼着侯爷呢。”女人娇嗔一句,柔若无骨的靠在沈峰的肩膀上,手指不停地在他的胸口处打着圈圈,媚态尽显。 沈峰的心情好了不少,也不介意哄哄女人,“好好好,是本侯的不是,本侯应当早点来看柔儿的。还不是那个宋知渝,净给我添堵。” 听到宋知渝的名字,叶柔手上的动作一顿,眼珠子一转,随即低声啜泣起来,“侯爷,书儿在佛堂可还好?都怪妾身这个做母亲的没用,不能光明正大的去看书儿。” “书儿是本侯的亲生女儿,本侯自然不会让她受苦,倒是委屈你了。”沈峰一脸心疼,莫名对沈母和宋知渝两人的怨恨又深了几分。 叶柔失落垂眸,“只要能跟在侯爷身边,妾身便不觉得委屈,只是可怜妾身的一双儿女不能认祖归宗。” “你放心,不会太久的。等如山再立下一功,本侯便正式将他记到名下,让他成为堂堂正正的侯府嫡子。 至于那个女人,她的身子已经大不如前了,只要本侯再加大点药量,她很快就能退位让贤了。”沈峰早就打算好了一切,提及沈母时,眼中的狠意毫不掩饰。 第118章 她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了 叶柔瞬间破涕为笑,娇娇柔柔的靠在沈峰怀中,嘴角挂着一抹得逞的笑容,“侯爷就是妾身的天,妾身自然相信侯爷。” 沈峰对叶柔的话很是受用,望着她的眼神温柔的能滴出水来。 两人又温存了片刻,见沈峰心情愉悦,脸色有所缓和,叶柔抬手揉上他的肩膀,轻轻开口,“过几日便是丞相夫人筹办的赏菊宴了,妾身也受到了邀请。” 闻言,沈峰原先阖上的双眼陡然睁开,有些诧异,“你说的可是真的?你怎么会认识丞相夫人?” “妾身前几日去明音寺为侯爷祈福,正巧碰上丞相夫人与其儿媳的车轿,帮了她们一个小忙,因此与丞相夫人结识。侯爷觉得妾身该去这赏菊宴吗?”叶柔试探性的问道。 从前,为了不暴露他们二人的关系,有沈母在的地方她都不能出现。 可如今,丞相夫人亲口邀约,她不去岂不是太不给面子了。 不过,她更想知道沈峰的想法。 沈峰果然没让她失望,喜笑颜开的抓着她的手连声说道:“去,当然要去!这可是一个与丞相府结交的好机会。柔儿,如山的婚事能不能成可就看你了。” 有了这一层恩情在,如山和相府千金的好事也并非毫无可能。 沈峰的心中陡然升腾起阵阵希望,嘴角的笑容险些压不下去。 “妾身明白,妾身定然不会让侯爷失望。只是,妾身从未参加过贵人们的宴会,要是穿着身上这些衣裳过去,只怕是会丢了如山的脸。”叶柔脸上的喜色渐渐褪去,秀气的眉宇间染上了丝丝愁绪,惹得沈峰心疼不已。 这确实是个问题,沈峰微微蹙眉,摩挲着下颚思索。 叶柔见沈峰脸色有所动摇,趁热打铁说道:“妾身听闻珍宝阁近日有一场拍卖会,受邀宾客皆可前往。 拍卖会里的衣裳首饰精美华丽,乃是珍宝阁的东家亲自设计,价值非同一般。妾身要是能穿上珍宝阁的衣裳,定然能在宴会上给如山长脸。” “这……”沈峰一脸为难,他刚将几间铺子给了宋知渝,手头上已经没有多少银钱可用了。 叶柔眸光一闪,语气都低落了几分,但仍是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是妾身为难侯爷了,但妾身并非贪慕虚荣。 妾身知晓如山在朝堂上的艰难,不想让旁人知道他有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母亲,也不想旁人对他的身世指指点点。” “柔儿的心思,本侯都明白。如山也是本侯的儿子,本侯自然希望他好。你放心,本侯定会给你弄来珍宝阁的请帖。”沈峰有些动容,他心疼的拍了拍叶柔的手,咬咬牙应下了她的请求。 为了沈如山,他也是豁出去了。 不就是银子嘛,他就不信侯府公中还拿不出这点银子。 * 松溪院。 “小姐,骊山偏远,鲜少有人,您要骊山的地契又是为何啊?”露白给宋知渝斟了杯茶,将心中的困惑问了出来。 照她家小姐的性子,没让侯爷大出血也是稀奇,反而只要了一个看起来就没什么价值的骊山,实在是让她诧异。 宋知渝朝她眨了眨眼,打了个哑迷,“日后你就知道了。” 露白果然被勾起了兴趣,但她清楚宋知渝的性子,也就没再多问,总归日后能看到。 小姐做事自有道理,她只要照小姐的吩咐办事就好了。 见露白绷着一张小脸,将她的话听了进去,宋知渝不由得失笑,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语气都软了几分,“过几日带你去骊山看看就知道了。” 温泉水的功效不错,对疮伤之人更是大有益处,正好带露白去体验体验。 “好。”露白重重点头,任由宋知渝的手在她头上作乱,还乐呵呵的蹭了蹭她的手心,一双水润黝黑的大眼眸亮得惊人。 “我前几日让你调查的事情可有眉目了?”宋知渝抿了一口茶,随口问了一句。 闻言,露白来了劲,将她打听到的消息一字不差的透露给宋知渝,“小姐,您猜的没错,侯爷果然在外头养了一个女人,他这几日出府都是去看那个女人。” “你可有看清那个女人的长相?”宋知渝勾唇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那个女人应该就是沈锦书的亲生母亲了。 沈峰将她藏的那么深,可还是被她给发现了。但宋知渝并不打算现在就揭穿真相,她要慢慢玩死他们。 “奴婢看到了,确实是个美人,难怪侯爷会将她养在外头那么久。”露白没想到自诩深情爱妻的承恩侯,竟然养了十几年的外室。 “奴婢还听说,那位叶夫人是沈如山公子的生母。明福巷的人都赞叹她好福气,有一个如此有本事有才华的儿子。” 沈如山? 宋知渝又抿了一口茶水,紧锁的眉头微微舒展,心中的困惑得到了答案。 难怪沈峰对一个外人比对自己的亲儿子还好,难怪她觉得两人长的有几分相似,原来是亲父子啊。 “看来我要找个机会,见见这位叶夫人了。”宋知渝放下茶杯,手指轻叩桌面,似乎是在思索着如何不动声色的揭露这个惊天秘密。 她要将沈峰的虚伪面皮狠狠扯下,暴露在众人面前,让他眼睁睁看着他蓄谋已久的名和地位通通离他而去。 只是,她要如何制造巧遇呢? 宋知渝垂眸沉思。 这时,露白猛地一拍后脑勺,从袖口处掏出一张金色请帖,“对了,奴婢差点忘记了。珍宝阁送来请帖,邀请小姐您去参加他们的拍卖会。据说拍卖会里头有许多奇珍异宝,想来小姐应该会有兴趣。” “拍卖会?”宋知渝来了几分兴致。 珍宝阁的请帖做的分外精美,封面上镶嵌着一层精致的金箔,选用上等宣纸,将受邀者之名镌刻其中,朱砂勾勒边饰,尽显财大气粗。 “珍宝阁拍卖会里邀请的都是京城世家的贵人们,算是一种身份的象征,毕竟也只有他们,才能一掷千金。” “这倒是挺有意思的。”宋知渝在请帖上头看到了不少让她感兴趣的东西,爽快地应下了这次邀约。 正好,刚讹了沈峰一笔,她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了。 第119章 破镜难再圆 宋知渝看着手上满满一沓地契,唇角微微翘起,里面大部分都是从沈峰手里得来的。 正想着,门外倏地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外院的小厮急匆匆跑了进来,“小姐,夫人来了。” 宋知渝毫不意外,李嬷嬷伺候沈母多年,在沈母心中,比她这个亲生女儿还重要。 这不,往日从来不曾踏足她院落的沈母还是来了。 沈母前脚刚踏进院门,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她不可置信看着眼前完全变了个样子的松溪院,有些怀疑自己是否走错了。 如今的松溪院,不复从前的破落灰败,更像是一幅精致古朴的水墨画卷,院中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错落有致,让人无端觉得静谧舒畅。 红柱青瓦,花香四溢,沈母甫一踏进院门,数十种淡雅的清香便争先恐后的袭入她的鼻尖,让她烦闷良久的心绪有了片刻的宁静。 穿过由青石板铺就的蜿蜒小径,沈母一眼就看到坐在凉亭中悠然品茗的宋知渝,似乎对她的到来毫不意外。 宋知渝端坐于石凳上,一手持着书卷翻阅,一手轻叩着茶盏,眉头时而轻蹙,时而舒展,却半点都不损她的美丽。 见到沈母,宋知渝也只是懒懒掀起眼睑,平静地瞥了她一眼,“夫人屈尊降贵来我松溪院,不知有何贵干?” 波澜不惊的语气仿佛对待一个陌生人,让沈母的心骤然一紧。 听到那一声冷淡的夫人,沈母腿一软,差点栽到地上,所幸被秋月及时搀扶住,才堪堪稳住了身子。 “你现在连声母亲都不愿意叫了吗?”沈母一脸受伤,让本就苍白憔悴的脸上又添了几分病气。 她一时忘了来松溪院的目的,俨然被宋知打击的不轻。 说到底宋知渝都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血脉相连,她再不喜宋知渝不堪的品行,也不愿被如此冷待。 宋知渝纳闷,也不知道沈母摆出这副受伤的样子是给谁看,但她可不吃这一套。 “沈夫人莫不是忘了,当初可是您亲口说过没有我这个女儿,还让我不要叫你母亲,如今倒是贵人多忘事了。” 这侯府里头的人真是奇怪,口口声声说着不承认她的身份,却又妄图用所谓的身份来压着她,当真是不要脸。 话音刚落,沈母的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久违的记忆回笼,显然她也想起了自己说过的话。 当初沈锦书落水,所有人都认为是宋知渝干的,不分青红皂白就定下了她的罪。 那时的宋知渝,苦苦哀求着沈母给她一个辩解的机会,可沈母却只是冷冰冰丢下了一句“不要叫我母亲,我没有你这样恶毒的女儿”,而后愤然离开,怨了她许久。 沈母将自己说过的话忘的一干二净,但宋知渝却记得清清楚楚,一刻也忘不掉。 “那是我是气上头了才会口不择言,可你知道的,母亲一直都很关心你的……”沈母的辩解在宋知渝冷然的目光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宋知渝冷嗤一声,懒得听她狡辩,一字一句将她问的抬不起头来,“沈夫人的关心就是时刻打压着我,踩着我捧你的好女儿吗? 又或者是说,你的关心是一边享受着我对你的讨好,另一边又嫌弃着我上不得台面吗?” “不是的,我没有。”沈母摇着头,将下唇咬的发白,却无法反驳,只能讷讷地重复着那一句话。 被宋知渝戳中了内心,她震惊难堪之余,又不免有些委屈。 她打压宋知渝,是为了让她更加优秀,不至于被世家贵族嘲笑。 她出言贬低宋知渝,说她比不上书儿,也只是为了让她多跟书儿学习,修身养性,以后能嫁个好夫婿。 沈母自认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宋知渝好,可在宋知渝口中,却全都成了她的不是。 她委屈,她难受。 不想听她苍白的狡辩,宋知渝话锋一转,垂眸望向她系在腰间的香囊,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药囊还好用吗?” 这个药囊是她在得知沈母夜间休息不好时,特意寻来各种能够调理身体的草药,一针一线缝制而成的。 可沈母嫌弃她的绣工粗糙,料子不好,将药囊随手一丢,从未佩戴过。 可如今,这个隐隐开线的药囊却系在了沈母的腰间上,与她身上华贵的衣裳格格不入。 为了打感情牌,真是难为她能从旮瘩角落里将这个药囊翻出来了。 沈母见宋知渝提起药囊,心中大喜,急忙开口,“挺好的,你给母亲的药囊很好用,让我心口的郁气都消减了不少。 只是这药囊的线头都有些开裂了,你可否再为母亲做一个。” “没用的东西就丢了吧,人也是一样。破镜难再圆,想必沈夫人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宋知渝扬起唇角,脸上绽开一抹温柔的笑颜,可说出口的话却让沈母如坠冰窟。 宋知渝站起身,走到凉亭旁,望着一池清澈荡漾的湖水,索性将话挑明了说,“沈夫人今日来我松溪院,应该不只是叙旧这么简单吧。” “我有些话想跟你说。”沈母叹了口气,见宋知渝一副铁石心肠的模样,不悦敛眉,沉吟许久终于说出了她的目的。 “李嬷嬷的事是不是你做的?”李嬷嬷伺候她多年,对她忠心耿耿,绝不可能平白无故为难宋知渝,更没有火烧祠堂的胆子。 思来想去,沈母还是将目光对准了宋知渝。 “夫人是指李嬷嬷端来潲水逼我喝下,却在与我纠缠的过程中不幸推倒烛台,引发大火烧了祠堂,被侯爷乱棍打死的事吗?” 李嬷嬷的出现纯属巧合,宋知渝也没料到李嬷嬷竟然给了她这么大的“惊喜”。 沈母一愣,到了嘴边的责问骤然咽了回去,有些语塞。 对上宋知渝凛冽的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目光,沈母一时有些狼狈,着急忙慌的扯开话题。 第120章 等着她服软 “你也清楚侯府的情况,如今已是大不如前了。城北那几间铺子的营收不错,府中下人的嚼用都靠着它们。 你将铺子拿去了,府中便少了一项营收,难免你祖母和叔婶们不会对你心存怨念,你听娘一句劝……” “夫人是想拿回那几间铺子?”宋知渝毫不客气将沈母的遮羞布扯开,没给她留半点面子。 沈母摇了摇头,将沈老夫人的原话一字不漏的说出,“不是,母亲的意思是,铺子可以交给你看管着,但需要你每月从铺子的账面上取出七成收益用于侯府的嚼用,剩余的那些便由你自己做主,我们绝不干涉。” 说完,沈母还满眼希冀的望向宋知渝,等着她同意。 她并没觉得自己这番话有任何不妥之处,铺子本就是侯府的产业,用于公中也是合理的。 至于剩下的三成收益,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足以弥补宋知渝。 宋知渝嘴角微微抽搐,只觉得沈家人当真是应了那句话,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地契在她手上,铺子本就属于她了,谁来都没用。 沈老夫人打的一手好算盘,让她为侯府当牛做马也就罢了,还一副恩赐她的模样,既要又要,实在是令人作呕。 她不开心了,他们也休想开心。 宋知渝将手中的鱼饲料扔进湖中,看着兴冲冲朝她摇曳而来的几尾锦鲤,心情平复了许多,径直下了逐客令,“话不投机半句多,沈夫人,我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多说无益。露白,送客。” “夫人,这边请吧。”露白立刻上前挡在宋知渝面前,朝沈母作了个请的手势。 要不是顾及着沈母的身份,凭她说出的那一番不要脸的话,露白早就动手赶人了,哪里还会如此好声好气。 沈母长长叹了口气,沟通无果,“侯府也是你的家,母亲希望你能考虑清楚,不要争这一时之气。” 说罢,她转身欲走,却被身后传来的声音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夫人有时间还是多关心关心侯爷吧。”撂下这似是而非的一句话,宋知渝不顾沈母难看的脸色,转身离开。 论恶心人的功夫,她可一点都不差。 沈母听不懂宋知渝的言外之意,还以为宋知渝是在嘲讽她多管闲事,怒极反笑,“好,既然你非要和我撇清关系,那我就如你所愿。从今往后,我不会再管你。” 宋知渝简直无药可救,等她哪天撞了南墙,自然就会知道自己的用心良苦。 * 三日后,令人翘首以盼的珍宝阁拍卖会如期而至。 侯府也受到了邀约,往年的拍卖会,都是沈峰带着沈锦书一同参加的,可如今沈锦书还在禁足当中,沈母便替了她的位子。 沈峰愁眉不展,没想到今年沈母竟破天荒的要同他一起去参加拍卖会。 他苦劝无果后,只好捏着鼻子应下。 想到叶柔今日也在,沈峰顿时感到一阵头疼,生怕这两人碰上。 临出门前,沈峰仍是不死心的劝慰着,“要不你还是留在府中吧,你身子不好,还是少出门为好。” “无碍,过几日便是丞相夫人筹办的赏菊宴了,妾身还愁着不知送何贺礼呢,正好去拍卖会上看看有什么稀奇玩意。” 沈母笑着摇了摇头,以为沈峰是在关心她,心里一暖,瞬间将前几日受的委屈抛诸脑后,在丫鬟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是啊,大伯。既然大伯母想去就让她去嘛,左右有我们陪着,不会有事的。”沈锦画紧随其后上了马车,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沈峰见劝不动沈母,索性也就不再劝了。 他心存侥幸的想着,偌大的一个拍卖会场,两人碰上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不过是他自己吓自己罢了。 想通了之后,他也不再纠结,抬脚便跨上马车。 岂料,他前脚刚踏上马车,宋知渝后脚就出了门,两人的视线正好相撞。 直到这时,沈峰才发现他们身后又停了一辆装饰华丽,崭新气派的马车。 宋知渝没有给沈峰一个眼神,越过他径直走向后头那辆马车。 “等等,你这是要去哪儿?”沈峰被忽视了个彻底,面露不悦,及时开口叫住人。 “这好像跟侯爷无关吧。”宋知渝头也没回,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沈峰皱起眉头,“你是要去珍宝阁的拍卖会?你有请帖嘛,可不要等会被赶出来丢了我侯府的脸。” 受邀者只能带两人同行,他已经应下了沈锦画的请求,便不能再带宋知渝了。 也不知道宋知渝是怎么想的,没请帖也敢去参加拍卖会,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犯蠢。 沈峰笃定宋知渝手上不会有珍宝阁的请帖,毫不客气的奚落贬低,“还不快滚回去!” 露白气的咬牙,恨不得将请帖掏出来砸在沈峰脸上。 “请帖啊……侯爷就这么笃定我没有请帖吗?”宋知渝拉长尾音,笑容莫名。 沈峰不屑的轻嗤出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珍宝阁拍卖会受邀前去的贵客可都是京城世家贵族,再不济也是朝中官员。 宋知渝无权无势,如何能拿到珍宝阁的请帖。 “自然,不过你要是求求本侯的话,本侯倒是能勉为其难带你进去。”沈峰倨傲的扬起下颚,终于在宋知渝面前扳回一城,他的脸色不免有些自得。 宋知渝要是真想去拍卖会,就必须求他! 至于他同不同意,那就另当别论了。 听着这一番话,原本高高兴兴坐在马车里看戏的沈锦画不愿意了,她可是盼了好久才盼到了今天,怎么能让宋知渝抢走她的东西。 她一把掀开车帘,阴阳怪气的说道:“二姐姐没去过拍卖会这种场合,想来也不太适合。二姐姐要是真感兴趣的话,等我回来一一说给你听。” 沈峰满意地点头,“锦画说的不错,今日的拍卖会排场甚大,来的都是京城世家贵族,你还是不要去丢脸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说个不停,根本没给宋知渝开口的机会。 而坐在马车内沉默不语的沈母则是心绪难平,她在等着宋知渝服软。 第121章 有人舍得为她花钱就行 只要宋知渝愿意服个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变回以前的模样,她也不介意带她一起去拍卖会。 可沈母的算盘怕是要落空了,她左等右等都没能等到宋知渝认错的话,反倒是听见了一声凉到心底的冷笑。 宋知渝嘲弄一笑,句句带刺,“不劳侯爷费心,请帖我自然有。侯爷若是在正厅待着不舒服,也可以来雅间找我。你放心,我绝不会要你求我。” “你怎么会有请帖?”沈锦画尖叫出声,一脸不可置信。 连她都收不到珍宝阁拍卖会的请帖,宋知渝怎么可能收到。 可露白手上的请帖的的确确就是珍宝阁所制,甚至还比沈峰手上的请帖华贵了几分,看起来就不像一个档次的。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这就是珍宝阁的请帖。”露白及时收了口,将请帖上宋知渝的名字原原本本的展现在三人面前。 沈峰比她好一点,虽然有些震惊,但反应还算正常,只是请帖上头那三个烫金大字刺痛了他的眼。 他好像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又难堪又气愤。 “很奇怪吗?这种请帖,我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宋知渝挑挑眉,将人气得够呛。 她任由沈锦画在原地跳脚,不再理会,兀自上了马车,将他们远远撇在身后。 * 宋知渝到珍宝阁时,拍卖会还未开始。 拍卖会设在珍宝阁三楼,分为正厅和雅间两处,身份尊贵的宾客大多都被安排在了雅间,奉上了上好的碧螺春茶和精致糕点,待遇极佳。 宋知渝甫一进门,就被珍宝阁的掌柜恭恭敬敬地领进了“天”字号雅间。 这里视野极佳,可以透过雅间的窗口将楼下的场景收尽眼底。 她只扫了一眼,就看见了几个熟悉的面孔。 “宋姑娘,小的先出去招待其他贵客了,您有事喊我。”掌柜贴心关上门,将外头喧闹的声音隔绝开来。 等掌柜走后,露白才一脸兴奋的托着下颌,“小姐,这拍卖会的排场真大啊,来的人也不少。 听说今日拍卖会上有许多宝物,价值千金,也不知道这些宝物最终会花落谁家。” 见她这副兴奋不已的模样,宋知渝也有了几分愉悦,“我也不清楚,不过这次的拍卖会看起来倒是比往年热闹了许多。” 过段时日就是凌老夫人的六十大寿了,她此次前来除了凑热闹以外,也是想拍下那件宝物送予凌老夫人。 凌老夫人对她多有关照,凌无双也将她当亲妹妹护着,虽然其中不乏有她治好了凌渊双腿的缘故,但一个人的眼神是做不了假的。 凌老夫人对她是真心疼爱,而她对凌老夫人也有种莫名的亲近感。 出于这份亲近感,她也想要为凌老夫人尽心准备一份贺礼。 正想着,露白突如其来的叫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小姐,他们来了。”露白越过窗口,指着楼下被小厮领进正厅的三人,不屑地撇了撇嘴。 这几人方才竟还想让小姐跪下求他们,真是脸大。 天色还未晚呢,就开始做起白日梦了。 突然,露白不知看到了什么,脸上的不屑转为诧异,颇为急切的喊了一声,“小姐,你快看,那个穿着白衣服的女人就是那位叶夫人。” 宋知渝循声望去,一个长相娇娇柔柔,眉眼间和沈锦书颇有几分相似的女人闯入了她的眼帘。 “她竟然也来了?”宋知渝玩味一笑,不着痕迹地将打量的目光转到另一旁的沈峰三人身上。 露白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抱着胳膊思索,“照理说,按这个女人的身份,应当是进不了拍卖会的。” “有人舍得为她花钱就行。”宋知渝收回目光,慢条斯理地将小瓷瓶中的粉末倒在一个小巧精致的香炉当中。 * 而受到宋知渝关注的三人此时已经被安排到了角落的位置,沈峰的右手侧还放着一个小巧精致的香炉,正袅袅飘出轻烟,沁人心鼻的味道萦绕在鼻尖。 沈峰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面上带着不悦,不满座位的安排。 他好歹也是陛下亲封的承恩侯,竟被如此折辱。 偏偏沈锦画还在他耳边嘟囔个不停,让他本就不平的心绪更多添了几分烦躁。 “宋知渝不是说她有请帖吗,为何我们进来这么久了都没看到她?她该不会是骗我们的吧?我就知道她惯来就会说大话,真是给侯府丢脸。” “闭嘴!你想继续待在这儿的话就给本侯闭嘴。”沈峰低斥一声,眉目紧锁的严肃模样让沈锦画讪讪闭了嘴,不敢再多说一句。 沈峰不禁有些后悔耐不住沈锦画的软磨硬泡带她来拍卖会了,吵吵闹闹的没有半点分寸,一点也不如书儿贴心。 要是书儿在这儿,看到他皱个眉都要关心个不停,哪里像她这般没心没肺。 * 等人都到差不多了,拍卖会正式开始。 古香古色的大厅中央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有皎洁璀璨的东海夜明珠,有华贵典雅的广袖流仙裙,也有光彩夺目的琉璃挂串…… 多的是从未见过的宝物。 每一件珍宝,都引足了在场众人的目光。 他们已经有些蠢蠢欲动了。 不多时,一名长相妖艳,身着血红色纱裙的女子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缓缓登场。 她笑容明媚,手持象牙锤,声音嘹亮有力,将现场氛围推向高峰。 “欢迎各位贵客前来参加珍宝阁的拍卖会,我是今天的拍卖师云熙。” 云熙微微一笑,将众人的情绪调动起来后便向他们呈上第一件拍卖的宝物,一颗色泽温润,饱满圆滑的东珠,看得出其品质极佳。 “这是来自南海的东珠,不设起拍价,价高者得……” 她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人出价了。 “一千两……” “一千五百两……” “……” 众人陆陆续续加价,最后以四千两的价格被楼上一间雅间的公子拍下。 第122章 全京城仅此一件 第一件拍品就价值四千两,沈峰不禁用袖口擦了擦额上冒出的冷汗,也不知道柔儿待会要拍下的那件衣裳价值多少。 正想着,第二件拍品就上场了。 紧接着是第三件,第四件…… 其中不乏有丹青大师的山水画,空寂方丈亲手开过光的佛珠手串,还有镶嵌了近百颗宝石和翡翠的头面,都被人高价拍下。 见此,珍宝阁的掌柜笑得合不拢嘴,看向众人的眼神更加热切,仿佛是在看着财神爷。 云熙脸上的笑容弧度也深了不少,“接下来这件拍品乃是我们珍宝阁的东家亲自设计的衣裳,名为流云,全京城仅此一件。” 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袭浅紫色轻纱长裙,由柔软丝绸制成的云肩上点缀着圆润饱满的珍珠,色泽温润,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下身的裙摆则极有手法地用上金银丝线绣出云纹,且随着裙摆的摇曳,每一次所看见的图案都有所变化。 “流云”甫一出场,便俘获了在场女子的芳心。 这件衣裳虽然比不上珍宝阁的“镇店之宝”,可其华贵典雅又别出心裁,很难让人不心生喜爱。 叶柔的目光也牢牢黏在衣裳上,眼底满是炙热的光芒,她能够想象到自己穿着这件衣裳出现在丞相夫人的赏菊宴上时该是何等的风光。 “一样的规矩,不设起拍价,大家随意出价,价高者得。”云熙摊了摊手,让底下的宾客自由发挥。 说实话,这件衣裳美则美矣,却很挑人穿。 东家的眼光刁钻,很有自己的看法。他设计的每件衣裳,都是代入了他妹妹的脸。 照他的话来说,就是他妹妹生的貌美,自然穿什么都好看。 但他最喜欢的事,还是给妹妹设计各种各样的漂亮衣裳,将妹妹小时候没有漂亮衣裳可穿的遗憾都弥补给她。 他的妹妹,自然值得最好的。 话落,看上这件衣裳的几名贵女已经迫不及待出价了。 “五百两。” “八百两。” “……” 价格越叫越高,听得叶柔一阵心慌。 她今日就是冲着这件衣裳来的,势必要将其拿下。 可侯爷给她的银两有限,纵然加上她自己的私房钱补贴,也不见得有用。 她不由得将目光转向不远处的沈峰三人,心生不忿。 凭什么沈母就能光明正大的站在众人面前,享受着侯府夫人这个名头带给她的好处,而她只能遮遮掩掩的,连一件喜欢的衣裳都舍不得买。 想到这里,叶柔一颗心就像被火灼烧了一般难受,她咬紧下唇,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一千五百两……” 一千五百两一出,不少人的目光都被叶柔吸引了过去。 “这位夫人好像是沈主事的母亲。”在场宾客中不乏有认识沈如山的人。 “就是那个最近风头正盛的刑部主事沈如山?” 虽只是个正六品主事,但沈如山近日在朝廷锋芒毕露,正得皇帝青睐。 叶柔掩唇轻笑,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但眉宇间的骄傲之色还是隐隐泄出,“我儿如今确实是在刑部担任主事一职,但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朝堂上的事,只要他好我便好。” 话落,在场宾客纷纷点头,颇为欣赏沈如山。 “沈主事年纪轻轻便得了陛下的赏识,可谓是前途无量啊。” “夫人真是生了一个好儿子啊。” 沈如山的仕途走的顺畅,年少有为,是京城所有青年才俊中仅次于裴清砚的少年天才,真真是前途不可限量。 不少人存了结交的心思,也不吝啬于夸奖之言。 听着这一声声夸赞,叶柔的腰杆挺的更直了。 她生的一双儿女是她最大的骄傲,也是她能在沈母面前抬起头的关键。 毕竟沈母曾经最引以为傲的大儿子成了一个只能坐着轮椅的残废,唯一的女儿也因为她的偏心不愿认她。 做母亲做到这份上,还有谁能比她更失败呢? 而被叶柔在心里骂了无数回的沈母正一脸茫然的抬起头,呼吸猛地一滞。 沈如山母亲的长相为何同她的书儿也有几分相像。 许是错觉吧,沈母抬手揉了揉眉心,这段时日没有睡好,有些疲惫。 她并没有注意到坐在她身旁沈峰的脸色,激动溢于言表,仿佛夸的是他儿子一样。 * 叶柔抬起水润的眼眸,不着痕迹地看了沈峰一眼,眼波流转间媚意尽显。 两人之间眉目传情的小动作没有被旁人发现,倒是全部落入了露白眼中。 “小姐,她出价了。”一直关注着叶柔的露白见她终于按耐不住开口,急忙唤来了宋知渝。 露白扯了扯嘴角,面露讥诮,“一千五百两买一件衣裳,看不出来这叶夫人还挺有钱的,想来侯爷待她不错。” 沈峰对这外室如此好,对她家小姐却似仇人一般,真是令人讽刺。 宋知渝没有露白那般生气,而是微微勾起唇角,笑容肆意,“珍宝阁东家的名头,怎么着也不止一千五百两吧。” “小姐的意思是……”看见宋知渝脸上那抹狡黠的笑容,露白恍然大悟。 她就说小姐怎么情绪那么稳定呢,原来是心里早就憋着坏了。 * 此时的拍卖场仍在继续,云熙环顾四周,见无人再出价,心中还隐隐有些遗憾。 看来他们东家的名头也不怎么值钱啊,连颗东珠都比不上。 “这位夫人出价一千五百两,可还有其他贵客要加价?”云熙摩挲着手中象牙锤的手柄,按照惯例问了一句。 周遭一片安静,在场其他人此时已经歇了心思,见叶柔如此想要这件衣裳,也不介意卖个好。 叶柔激动地眼眶通红,虽然对花出去的银两十分心疼,可一想到能在赏菊宴上得到所有人的夸赞,压沈母一头,她便觉得这银子花得值。 云熙了然一笑,“既如此,那这衣裳便是……” “两千两。” 清丽的嗓音隔空传来,打破了眼前看似平静的局面。 众人循声望去,却只看见雅间窗口处隐隐露出的一截淡紫色纱裙。 不见其人,但听着这道清冷的声线,他们毫不怀疑声音的主人是位貌美的妙龄女子。 能被安排进珍宝阁的雅间,想来身份不一般。 两人都看上了同一件衣裳,也不知最后会花落谁家。 第123章 既然夫人喜欢,那她自然不能夺人所好 叶柔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脸色倏然一变,她本以为用一千五百两买下“流云”已是高价,谁成想半路杀出了一只拦路虎。 沈峰的脸也绿了,毕竟花的都是他的钱。 场上最高兴的莫过于云熙了,她娇媚的狐狸眼微微上挑,认出了雅间里的人。 看来不只是她一个人想给东家的名头提提价啊。 “这位夫人,您还继续出价吗?”云熙笑意盈盈的望向叶柔,语气温柔,字字句句却像一把利刃扎在了她的心口上。 “两千五百两……”叶柔咬咬牙又加了五百两。 她都出两千五百两了,那人应该不会加价了吧,叶柔心存侥幸。 可她话音刚落,雅间里的人便紧随其后,五百两五百两的加价。 “三千两。”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三千两他们并非拿不出来,但花三千两买一件衣裳,权衡利弊之下,他们还是觉得不值。 但人向来喜欢凑热闹,让他们更好奇的是,叶夫人是否会继续加价。 * 此时,叶柔的脸已经全白了。 她双手紧紧攥着两侧的衣裙,心中天人交战,不知是否要继续出价。 她手头上的银两加在一起不过堪堪三千两百两,理智告诉她,花这么多钱买一件衣裳确实不太值当。 可她心里却有股继续叫价的冲动。 不只是为了一件衣裳,更是为了争一口气,她可不想让沈母看她的笑话。 “小姐,她不继续出价了怎么办啊?”露白忧心忡忡,在雅间内不停地打转。 反观宋知渝,十分淡定地煮茶斟茶,行云流水的动作看起来分外赏心悦目,她似乎一点都不慌。 “别急,还没到她的底价呢。”宋知渝施施然将一杯茶递给露白,柔声安抚。 闻言,露白冷静了下来,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心里安定了不少。 她相信她家小姐说的每一句话,小姐说没到底价,那一定就是没到底价。 果不其然,叶柔加价了。 “三千两百两。” 这几个字她说的咬牙切齿。 沈峰错愕转头,眼底带着一丝不赞同,三千两百两已经远远超出预算了。 这可是三千两百两啊,不是三百两。 露白蹭的一下站起身,兴奋地搓着手走来走去,“小姐,您猜对了。三千两百两买一件衣裳,叶夫人往后看见这衣裳不得呕死啊。” “三千五百两,我挺喜欢这衣裳的。正好过几日要去赴丞相夫人的赏菊宴,不妨就穿这一身吧。”宋知渝单手撑着下颚,狭长的凤眸染上笑意,漫不经心的说道。 悠然自得的语气仿佛她已经成功拍下了这件衣裳似的,让叶柔恨的牙痒痒。 她为了参加赏菊宴精心谋划良久,怎肯轻易放弃,可她实在是拿不出更多的钱了。 叶柔沉默不语,面露纠结之色,萌生退缩之意时又不免有些不甘心。 周遭的氛围一时凝滞,众人屏息静气看向叶柔,都想知道她会不会接着出价。 他们仿佛看了一出大戏,静心等待着后续的发展。 露白也紧张地搅弄着手里的帕子,指节都攥的发白。 一时间,针落可闻。 只余古雅的香炉升出袅袅轻烟,清新恬静的茉莉花香与内敛雅致的沉香交织,盘旋上升,悄无声息的沁入众人的鼻息之间。 “多谢夫人割爱。”宋知渝缓缓出声,似是笃定叶柔不会再加价。 闻言,叶柔的双颊上浮起一抹不明显的红晕,脑海中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彻底崩断,不顾沈峰暗暗投来的隐晦目光,拔高声量,“四千两!” 看戏的众人不免哗然,花四千两买一件衣裳,这沈主事的母亲可真是财大气粗。 受邀前来拍卖会的宾客中也有不少朝廷官员,对沈如山的家境也有所了解。 按沈如山如今的俸禄,可承担不起一件四千两的衣裳。 看来这刑部的油水也是没少捞啊。 沈峰注意到这些官员投向叶柔的目光显得意味深长,心中不免慌张,随之而来的是满腔怨怼。 如山好不容易在朝堂上站稳脚跟,眼看就要升迁,绝不能出任何意外。 他得想想应对之策才是。 * 而此时的叶柔也好不到哪里去,话刚一说出口,她就后悔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那么冲动,脑子一热就叫了价,现在悔的肠子都青了。 四千两买一件衣裳,那不是冤大头嘛。 纵使她再喜欢这件衣裳,也断不可能花超过两倍的价格买下它。 但说出口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收也收不回来。 如今,她只能满眼希冀地望向宋知渝所在雅间的方向,祈祷她能加价买下这件衣裳。 只要雅间里的人出价,她立即放弃。 可宋知渝偏偏不如她所愿,只是轻轻将手中的茶杯放下,伸出手推开半掩的窗户。 “咯吱~” 清脆的声响回荡在大殿上,旋即一双纤细修长的柔荑闯进众人的视线。 宋知渝在叶柔愤恨的目光下,红唇轻启。 “既然夫人如此喜欢这衣裳,那我自然不能夺人所好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仿佛是在说什么不相关的东西,全然没有方才那副加价的气势。 “这不是侯府二小姐宋知渝吗?没想到雅间里的人竟然是她。” “沈如山不是承恩侯的弟子吗?听说承恩侯待沈如山极好,视为亲生子般培养,她怎么还和沈如山的母亲争同一件衣裳啊,难道不怕侯爷怪罪她吗?” 说这话的人面色古怪,但眼中却难掩幸灾乐祸。 叶柔将周围人的话听了个大概,也知道了宋知渝的身份,一张脸顿时青白交加,好不精彩。 想到自己和书儿在宋知渝手上吃的那些亏,叶柔气得浑身发抖,“你……” 如果不是宋知渝横插一脚,她早就以一千两的价格买下这件衣裳了,何苦要多付另外的三千两。 宋知渝就是成心跟她过不去,害了书儿还不够,如今还要来害她。 第124章 蹬鼻子上脸 叶柔猛地捂住心口后退了两步,脸色苍白如雪,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 这副娇弱可怜的模样着实惹人心疼,但宋知渝的心中却掀不起一丝波澜。 叶柔可不算无辜,当年她和沈锦书身份互换一事也有叶柔的手笔。 只不过比起沈峰明目张胆的坏,叶柔则是暗地里的恶毒,只需要动动嘴,就能兵不血刃的除掉她。 前世沈锦书陷害她的那些腌臜手段,有一大半都是出自叶柔之手。 如今,她不过是先讨些利息罢了。 宋知渝自认为下手已经算得上温柔了。 * 沈峰一行人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他们万万没想到和叶柔作对的人会是宋知渝。 京城谁人不知沈如山是他唯一的弟子,众目睽睽之下,弟子的母亲和他的女儿争起了同一件衣裳,这不是平白让外人看了承恩侯府的笑话嘛! 更让沈峰生气的是,宋知渝将衣裳的价格提到四千两后又不再争了,他毫不怀疑宋知渝是在报复他。 相较于沈峰的不忿,沈母则是一脸复杂,她定定看着眼前出落得愈发美丽大方的宋知渝,心口不禁有些抽痛,她方才竟然没有听出宋知渝的声音。 她以前一直希望宋知渝能像书儿一样德才兼备,端庄大方。 可如今宋知渝变得更加自信,更加出众,她却破天荒怀念起曾经那个围着她打转,只因为她一句夸奖便会高兴好久的宋知渝。 沈母心中的想法如何,宋知渝不清楚,也不打算清楚。 她只是换了只手撑着下颚,姿势慵懒地倚靠在窗边,不急不缓的说道:“父亲素来教导我要懂得谦让,要善于成人之美。 知渝时刻谨记着父亲的教诲,并深以为然。叶夫人既是长辈,那自然是长辈为先了。” 沈峰脸一僵,他的确说过这句话,但他的本意并非如此。 况且,宋知渝不停加价的时候可没想过谦让这回事。 沈峰心里恨的不行,在旁人夸赞他教女有方时,只得赔笑应下,打碎银牙往肚里咽。 * 云熙可不管叶柔的脸色有多难看,手中的象牙锤轻轻一敲,毫不客气地在她心口上捅刀,“恭喜这位夫人以四千两的价格买下“流云”,我们东家如果知道他设计的衣裳能有如此价值,一定会很感谢夫人的。” 面对众人的祝贺,叶柔扯着嘴强颜欢笑,心里却呕得吐血。 若不是顾忌着场合,她真想两眼一翻晕过去算了。 一场拍卖会,将她多年来攒的私房钱掏空,她甚至还要愁着待会怎么凑够这四千两。 这一切都是拜宋知渝所赐,叶柔眼神发狠,知道宋知渝来拍卖会显然也是有心仪之物,心里霎时有了主意,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正好一并将书儿的仇也给报了,不然难消她心头之恨。 * 拍卖会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有了宋知渝和叶柔刚才那一茬,在场宾客们的兴趣愈发浓烈。 此时,第六件拍品上场。 “此乃绿松石手串,由数十名工匠花费一月时间精心打造而成,除了驱邪避害之益外,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益处。起拍价一千两,大家可自行出价。”云熙简单介绍了一番,吊足了大家的胃口。 宋知渝对云熙口中的驱邪避害之益感兴趣,想到不久之后便是裴清砚的生辰了,在众人还在观望之时就率先出了价。 “两千两。” 她话音一落,不少感兴趣的宾客也纷纷下场,很快便将价格提到四千五百两。 不少人已经打退堂鼓,歇了要继续加价的心思。 他们来拍卖会之前早就有了想拍下的珍宝,重头戏都在后头。 “各位还有想要出价的吗?”云熙笑容满面的问道,手中的象牙锤蠢蠢欲动。 见他们纷纷摇头,云熙走完流程,即将敲下这一锤时,一道娇柔的女声缓缓响起。 “我出五千两。”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叶柔腼腆的笑了笑,朝他们解释道:“我儿终日与穷凶极恶的犯人打交道,正需要一件可以驱邪避害的宝物在身。” 说罢,她转头看向宋知渝,矫揉造作的问了一句,“宋姑娘应当不会介意吧?” “价高者得,叶夫人随意。”宋知渝勾唇一笑,心里清楚叶柔打的如意算盘。 无非就是气不过,想要用同样的方法来坑她。 “小姐,她就是故意跟您过不去。”露白气愤不已,一张小脸憋的通红。 宋知渝笑笑,看来她刚才的手段还是太温和了些,总有人喜欢蹬鼻子上脸。 “无妨,既然她想玩,那我就陪她玩玩。” 也不知道待会叶柔付不起这些银两的时候,会不会后悔逞这一时之气。 “五千五百两。”宋知渝如叶柔所愿那般出了价。 话落,叶柔不甘示弱,“六千两。” “六千五百两。”叶柔余光瞥见宋知渝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了,心中暗暗得意,照着宋知渝方才坑她的方法依样画葫芦。 用她用过的手段来对付她,宋知渝不知该笑叶柔自大还是笑她蠢了。 “我很喜欢这绿松石手串,不知叶夫人可否割爱?”宋知渝垂眸,掩下眼底一闪而过的暗芒,向叶柔示弱。 见宋知渝这副模样,叶柔心中畅快无比,更加不可能让步,“我是很想让给宋姑娘,但我也同样喜欢这绿松石手串,我们还是各凭本事吧。” 她不出意外的看到了宋知渝失落的神情,继而又往上头加了五百两。 直到这时,叶柔心里的大石头才终于落了地,看来宋知渝今日应当就是为了这绿松石手串而来的,她果然没有猜错。 既如此,她又怎么可能让她轻易得到。 两人剑拔弩张气势看得在场宾客啧啧称奇。 眼看着两人叫价越来越高,沈峰脸上的神情由最初的放松转为紧张,他紧紧盯住宋知渝,生怕她不继续叫价,同时也暗暗递给叶柔一个眼神,让她见好就收。 “七千五百两……” 叶柔微微颔首,眉宇间染上喜色,喊出最后一个价,全然没察觉到不对劲, 她静静等待着宋知渝叫价,已经想好等会宋知渝出价的时候便直接放弃,将那句话原封不动的还回去。 第125章 落井下石 可叶柔显然要失望了。 她左等右等,宋知渝都没有出声,安静地好像不曾来过。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叶柔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 “七千五百两成交!恭喜叶夫人又得一宝物。”云熙一锤定音,娇媚的狐狸眼微眯,掩住眼底深处的不屑,毫不客气的补刀。 叶柔恶狠狠瞪向站在窗口处朝她微笑的宋知渝,一颗心狠狠揪起。 这个时候她要是意识不到自己被宋知渝耍了,那她就真成蠢货了。 但这七千五百两,她是无论如何都拿不出来啊。 叶柔这一出手,让在场诸位宾客愈发肯定心中的猜测。 这沈主事还没升官呢,就敢如此行事,也不知道从中得了多少好处。 他们可得好好查查,没准是个拉拢沈如山的好机会。 众人各怀心思,均有自己的谋算。 * 叶柔此时还不知道她给自己儿子挖了多大一个坑,只是求救似的望向沈峰,眼尾泛红,我见犹怜。 四目相对之时,沈峰不自然的别开脸,唇角抿成一条直线,生怕被旁人看出端倪。 对于叶柔过于冲动的做法,他心中不悦,甚至还有丝丝被忤逆的怒火。 但一想到她那张楚楚可怜的娇颜,沈峰心中的火气就歇了一大半。 罢了,毕竟是他最疼爱的一双儿女的母亲,也是无名无份陪了他二十多年的女人。 思及此,他的心不由得软了下来。 但转念一想到造成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沈峰便怒不可遏,双拳握的咯咯作响。 “都是你生的好女儿。”沈峰没好气的朝沈母低吼了一句,看向她的眼神充斥着怒火与嫌恶。 同样都是他的儿女,如山孝顺,书儿聪慧,一点也没让他操心。 而另外几个,却是半点都不让他省心。 老大双腿残废,早已不是当初的天才少年。 老二醉心医术,虽师承名门却毫无建树,连宋知渝都比不上。 老三老四纨绔风流,不成气候,一天天净会给他惹事。 宋知渝更是胆大妄为,不敬长辈,眼里全然没有他这个父亲。 莫名其妙被训斥了一顿的沈母黯然垂下眼眸,无从反驳,从而错过了沈峰脸上的表情变化。 她开始反思自己当初找回宋知渝的决定是否正确。 宋知渝没回府之前,他们一家人和和睦睦,侯爷更是从未和她红过脸,可谓是京城一桩美谈。 谁人不羡慕她嫁了个好夫君,多年来从不纳妾,待她数十年如一日的好。 还有她的书儿,德才兼备,美名在外,给她挣足了脸面。 曾经,她有多么风光。如今,她就有多落魄。 可这一切,从宋知渝回来后,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 而此时被沈母惦念着的宋知渝正饶有兴致的欣赏着叶柔变化莫测的神色,幽幽开口,“夫人是长辈,往后若是有喜爱的宝物,大可直接同我说明,我自当拱手相让,何必争的死去活来的呢。” 在叶柔青白交加的脸色中,宋知渝阴恻恻一笑,话锋一转,“惹了你不开心,父亲可是不会轻易饶过我。” 这话说的含糊,却引人无限遐想。 “逆女,你说什么呢?我和叶夫人清清白白,岂容你随意污蔑。”沈峰霍然起身,脸色惊疑不定,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难道宋知渝知道了他和叶柔的事? 许是做贼心虚的缘故,宋知渝轻飘飘一句话就能让他跳脚。 沈峰一脸痛心疾首,双肩因愤怒而微微颤抖,倒是有几分像个父亲的样子了,“你小小年纪,心思便如此肮脏,简直丢尽了侯府的脸面。 本侯虽然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手段拿到了拍卖会的请帖,但作为父亲,本侯不希望你误入歧途。你要是还有一点廉耻之心,就尽快回府闭门思过吧,莫要污了侯府的名声。” 他嘴巴一张一合,就把话茬扯开,将脏水泼到宋知渝身上。 不论宋知渝知不知道他和叶柔的事,都不能让她继续说下去了。 宾客们也确实如他所想那般,将注意力移到了请帖的事上来。 “没想到宋姑娘竟是这样的人,难怪承恩侯府不喜她。” “我就说宋知渝一个不受宠的侯府二小姐,竟也能被珍宝阁安排到雅间去,原来是使了其他手段啊。” “……” “诸位说的不错,我这个二姐姐啊,向来虚荣。她应当是见大伯父将我带来拍卖会而没有带她,心生不悦,气极之下才办了错事。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二姐姐也该知道错了。” 沈锦画毫不客气的落井下石,她可不信宋知渝真能收到珍宝阁的请帖,肯定是宋知渝使了什么不入流的手段混进来的。 沈锦书压在她头上也就罢了,可宋知渝一个村姑,凭什么也能压她一头。 “锦画!”沈母低斥一声,面色稍显不虞。 不知为何,听到沈锦画这番贬低宋知渝的话,沈母心里竟然有些不舒服。 她再不满宋知渝,也不该在众目睽睽之下揭短,这不是丢了侯府的颜面吗? 沈锦画不满地撇了撇嘴,她可不怕沈母这个毫无威慑力的病秧子。 “我可没说错,连我大伯都只能被安排在正厅,凭什么宋知渝能被安排到雅间。云姑娘,你们珍宝阁可要好好查查有没有浑水摸鱼之人,免得砸了自己的招牌。” 沈锦画越说越来劲,甚至迫不及待想看宋知渝被揭穿后灰溜溜滚出拍卖会的场景,那一定很精彩。 云熙笑而不语,她知道宋知渝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性子。 凡是得罪过她的人,都被收拾的很惨。 既然有人急着找死,那她也不介意推一把。 “宋姑娘,您有什么话要说吗?”云熙巧笑嫣然的望向雅间里的人,一句话说的似是而非,成功将人误导。 听到这句话,沈锦画的心定了定,连珍宝阁的云姑娘都这么问了,宋知渝肯定就是偷摸混进来的。 她全然没有注意到云熙对宋知渝用的敬称,仍是不满的嘟囔着,“她就算是说出朵花来都没用。” 第126章 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好脾气的 “你既然说我的请帖是假的,那不妨我们来打个赌吧。”宋知渝这句话是朝沈锦画说的,眼珠子一转,又想坑人了。 闻言,沈峰心中顿时升腾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甚至来不及阻止沈锦画,她就直接应下了宋知渝的赌约。 “赌就赌!你这张请帖要是假的,你便要将此事公之于众,还要跪在珍宝阁门口忏悔,让全京城百姓都来看看你宋知渝是个什么样的人。” “行啊,要是你输了,也照这个惩罚来。”宋知渝应的十分爽快,没有半分拖沓,轻缓的声线中似乎还带了一丝愉悦。 沈锦画一愣,浑身陡然打了个寒颤,隐隐察觉出不对劲。 难道宋知渝还有后招? “啪!” 精致华贵的请帖自窗口丢出,正中沈锦画的脸。 清脆的击打声响起,让周围听着的人都觉得一阵脸疼。 “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别逮着人就乱咬。毕竟,可不是所有人都跟我一样好脾气的。”宋知渝掖了掖衣袖,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双颊泛着红印的沈锦画,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听到这句话,众人的嘴角止不住抽搐了两下。 看着沈锦画脸上被请帖拍打出来的红印子,他们又是一阵沉默。 若是这样还叫脾气好的话,那他们岂不是堪称温柔了。 * 沈锦画手忙脚乱的翻开请帖,逐字逐句对照着,眼睛瞪的浑圆,就想找出其中的端倪揭穿宋知渝。 很快,她的手顿住,脸上笑容越来越大,颇为激动的举起两张请帖,语气笃定。 “你这请帖一定是假的,不然你的名字为何是用金线镌刻出来的,而旁人却没有?” 听她这么一说,众人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不同,看向宋知渝的目光都有些微妙。 原本他们还以为宋知渝答应的如此爽快是有把握的,却没想到一下子就被沈锦书给揪出了错处,他们真是看走眼了。 沈峰也有些意外,她还以为宋知渝的请帖是长公主给的,没想到竟然真是假的。 但这样也好,也该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了。没了侯府的庇护,她什么都不是。 “我这个是特别邀请,自然同旁人不一样。”宋知渝澄澈水润的双眸亮的惊人,突然生出了几分恶趣味。 沈锦画冷嗤一声,急不可耐的说道:“呵,二姐姐,你就不要再嘴硬了。事实都摆在眼前了,多说无益。 云姑娘,这个女人弄一个假请帖混进了拍卖会,你如果不严加处理,往后怕是其他人会有样学样。你还不快点将她赶出去,莫要耽误了拍卖会的进程。” “沈小姐觉得该如何做呢?”云熙似笑非笑,顺着沈锦画的话说下去。 沈锦画难掩脸上的得意之色,冲着云熙命令道:“自然是让护卫将她丢出去,让她按照约定跪在珍宝阁门口忏悔,向全京城百姓告知她的丑事。” 她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半只脚已经踏进了两人的圈套当中,还十分挑衅的瞥了宋知渝一眼。 云熙摩挲着下颚连连点头,笑容莫名,“你说的有道理。” 话落,云熙抬手唤来珍宝阁的护卫。 几名人高马大,带着浑身戾气的男人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 “你完了。”沈锦画勾唇轻笑,直直对上宋知渝平静的目光,无声说道。 过了今日,宋知渝在京城就彻底臭名昭着了。 一个声名狼藉的女子,纵使太子殿下再喜爱,也是万万不能嫁入皇家的。 宋知渝一点也不慌张,毕竟输的人又不是她。 在沈锦画错愕的目光下,几名护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狠狠往后一扭,将人牢牢钳制住。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沈锦画痛的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沿着脸庞往下滑落。 “抓错人了啊,那个才是宋知渝。”沈锦画用下颚点了点站在雅间窗口看戏的宋知渝,额角上渗出层层薄汗。 “云姑娘这是何意?”一直装死的沈峰这时倒是耐不住开口了。 “没抓错,这不就是沈小姐定下的惩罚嘛。愿赌服输,我成全她。”云熙笑的魅惑,一字一顿的说道。 看着众人困惑的目光,云熙好心解释了一番,“忘记说了,宋姑娘的请帖,是我亲手所写。她是珍宝阁的贵客,也是我云熙的贵客。 别说是一张请帖,就是珍宝阁任何宝物,云熙都愿双手奉上。可不像沈小姐说的那般,莫要以己度人啊。” 沈锦画被她的话惊住了,她想破头皮也想不明白宋知渝为何能跟珍宝阁扯上关系。 憋了这么久,总算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云熙十分畅快。 主子的妹妹,岂能随意让人欺负了去。 她随意挥了挥手,几名护卫立刻押着沈锦画想离开,却被沈峰拦住。 “云姑娘,锦画好歹也是我承恩侯府的小姐,你这样做,是否有些不妥?” 如果可以,他才不想管沈锦画的死活,但人是他带出来的,云熙这样做就是在公然打他的脸。 云熙丝毫没有被他吓到,出手就捏住了沈峰的七寸,“侯爷应当了解珍宝阁的规矩,沈小姐肆意扰乱拍卖会,延误了拍卖会的进程,给珍宝阁造成了巨大的损失。侯爷若是能补上这个损失,云熙自然放人。” 闻言,沈峰讪讪闭嘴,谈到银子,他就没话说了。 “再说了,这个赌约可是沈小姐亲口答应的,我不过是按她的意思来办,有何不妥? 侯爷待侄女比待自己的亲生女儿还要好,方才可不见你开口替宋姑娘说话呢。”云熙毫不客气往沈峰的肺管子上戳,将他那张虚伪的面皮狠狠扯下。 沈峰张了张嘴,无可辩驳,只好灰溜溜的坐回原位,任由沈锦画被赶出去。 此时,静静看着这一幕的宋知渝冷笑一声,拉长了尾音。 “父亲一直将沈如山视为亲生子,待他比待其他几位兄长都好,多关心一下叶夫人也是可以理解的,我又怎么会多想呢。 这不做亏心事,就不怕鬼敲门。父亲坦坦荡荡,心中没有鬼的话,又怎会害怕旁人的指指点点呢。” 宋知渝可不愿意接受沈峰随意给她扣的黑锅,自然要双倍奉还。 第127章 有难同当 沈峰对一个弟子比对自己的亲生儿女都要好,加上他方才过激的反应,不得不让人多想。 一道道探究的目光在沈峰和叶柔身上来回逡巡,像是要在他们身上盯出个窟窿来。 而宋知渝要做的,就是先在众人心中种下怀疑的种子,为她以后撕下沈峰那张虚伪的面皮做好准备。 就连沈母也回过神来,深深地看了沈峰一眼,眸光复杂。 侯爷他,似乎太激动了些。 沈峰此时才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一张脸拉的老长,自觉丢了面子,嘴却还硬着,“本侯清清白白,自然不怕别人说闲话。作为如山的师父,本侯多关照他们孤儿寡母也是人之常情。” 他像是说服了自己,阴沉的面色有所缓和,又端起了一副父亲的做派,训斥了宋知渝两句,“你应当向书儿好好学学,宽厚待人,心存善念才是,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这话说的严重,就差指着宋知渝的鼻子骂了。 闻言,宋知渝只是笑笑,状似了然的点点头,嘴上一个没把门,又爆出了一个惊天消息。 “父亲向来仁善,对路边的乞丐都尚存关爱之心,更何况是叶夫人呢。而且再过不久,父亲正式将沈如山公子过继到名下,就成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父亲就是再偏爱叶夫人母子,也是应该的。” 此话一出,原本安静看戏的众人仿佛瓜田里的猹,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饶有兴致的议论起来。 “什么?承恩侯竟然要过继沈如山到他的名下,可他不是已经有四个儿子了吗?何必过继他人的血脉呢?” “承恩侯那四个儿子,也就大公子有出息,可谁让大公子成了残废,撑不起承恩侯府的门楣呢。 至于另外三个儿子,那更是烂泥扶不上墙,哪点比得上如今风头正盛的沈如山啊。” “……” 震惊过后,他们对沈峰要过继沈如山一事倒是接受良好,只是不免唏嘘两声,惋惜曾经的天才少年沈遇舟。 若是他双腿没有残废,承恩侯府早就在他的带领下更上一层台阶了。 听着耳边传来一阵大过一阵的议论声,沈峰大惊失色。 他没想到宋知渝竟然知道他有过继沈如山的想法,还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了出来,将他的计划全盘打乱。 看着沈峰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宋知渝只觉得心情愉悦,脸上的笑容都多了几分真诚,“知渝在这先提前恭喜父亲又得一有本事的儿子,往后和叶夫人成了一家人,那自然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了。” 后面那几个字宋知渝特意加重了语气,俨然将沈峰架到了火上烤,让他根本无法拒绝。 一万多两银子对从前的承恩侯府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但今时不同往日,承恩侯府早就成了一个空壳子,只是面上看着光鲜亮丽,实则里头早就烂透了。 要沈峰拿出一万多两银子来买一件衣裳和一条绿松石手串,他心里指不定多难受呢。 沈母稍稍蹙眉,听到宋知渝这番话,她的心口竟有些不舒服。 如果她的遇舟没出事的话,侯爷又怎会有过继沈如山的打算。如果宋知渝愿意出手相救,遇舟的双腿早就好起来了。 书儿都跟她说了,宋知渝宁愿去救凌渊一个外人,也不愿意给自己的亲兄长治腿。 沈母越想越难受,幽怨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宋知渝,似有千言万语,却不成想人家压根不带理她的。 听着身旁人一声声的恭喜,沈峰勉强扯出了一抹笑,“那是自然,这是家事,我们暂且先不提了,还是拍卖会要紧。云姑娘,你说是吧?” 云熙定定站在拍卖会上,笑容满面,既不出声,也不催促,就静静地看着这一出好戏。 良久,在沈峰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的时候,她才笑意吟吟的说道:“拍卖会继续。” 接下来的拍品一件比一件珍贵,出价也越来越高,可不是方才那种小打小闹,而是到了比拼财力的时候。 沈峰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听着正厅里不断响起的叫价声,只觉得兜里的银票越来越轻了。 他原本打算投其所好,在今日拍下一件宝物送到离王府,以表诚意。 谁曾想叶柔给他整出了这档子事,平白多花费了几千两。 看来今日的宝物,他是无缘了。 * 很快,拍卖会就到了尾声,可众人的兴致却愈发浓厚,只因这最后一件拍品。 云熙眉眼弯弯,对今天的战绩很是满意,索性不卖关子了,“接下来是本次拍卖会的最后一件拍品,金丝楠木佛像。” 随着她最后一个字落下,覆盖在佛像上的红布被一把揭开,露出真容。 千年沉香木制成的托盘上静静矗立着一尊由顶级金丝楠木所雕琢而成的佛像。 佛像慈祥的面容肌肤上,一缕缕金丝若隐若现,更添了几分庄重与肃穆。 它的双目微阖,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股超脱世俗的宁静,令人心安。 只一眼,在场众人就能看出这尊佛像的珍贵与不凡。 沈母有些激动的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满眼狂热。 多年来因为身体原因,她一直诚心礼佛,祈求佛祖的保佑,还在自己的院中设立了小佛堂,日日抄经诵佛,只求佛祖能看到她的一片真心。 传言金丝楠木佛像有驱邪避秽的益处,她若是能拍下这尊佛像,自当仔细供奉起来。 就连宋知渝也正了正神色,幽深的眼眸中流露出几分兴味。 显然,她今日就是为这尊金丝楠木佛像而来。 凌老夫人喜欢礼佛,加之金丝楠木佛像驱邪避秽的效用,将其作为贺礼再为合适不过。 “三万两。”宋知渝率先开口,一出价便击退了不少对手。 她话音刚落,另一间雅间的贵客紧随其后,慵懒的声线让宋知渝觉得有几分熟悉,“四万两。” 但她一时想不起来这个声音究竟是在哪里听到过,没多细究,“六万两。” 今日这拍卖会,她可不能白来。 第128章 怕我吃了你不成? 听到六万两的叫价,对面雅间里的男子沉吟片刻,低沉的笑声自喉间溢出,“君子不夺人所好,姑娘要是喜欢,我便不争了。” 说罢,雅间里的男子再也没有出声,仿佛不曾出现过一般。 沈峰有些失望,他还以为来了一个能治治宋知渝的人,没想到也是个不中用的,听到六万两就一声不吭了。 “多谢公子。”宋知渝欣然应下,这般随意的行事作风,她大概能猜到雅间里的人是谁了。 顾小侯爷行事肆意,来拍卖会可能就是一时兴起。 想到她还欠着顾思远一个人情,宋知渝也想再去会一会这个京城赫赫有名的顾小侯爷。 最后,宋知渝以六万两的价格拍下了这尊金丝楠木佛像,由珍宝阁的人亲自送到她的手上。 露白小心翼翼的抚摸着佛像上颇为流畅的线条,不自觉感慨了一句,“小姐,这佛像可真好看,凌老夫人一定会喜欢的。” 自从小姐治好了凌小将军的双腿之后,小姐同凌国公府的往来就更加频繁了。 凌老夫人待小姐也极好,俨然将小姐当成亲孙女对待了,比老夫人不知好了多少倍。 真心换真心,小姐对凌老夫人也是尽心尽力,知道凌老夫人身子不好,就亲自配药治疗,还特意拍下这尊金丝楠木佛像,当作凌老夫人的贺礼。 她还从未见过自家小姐同谁那般亲近过呢。 比起承恩侯府,小姐倒是同凌国公府的关系更好,更像一家人。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刚推开门,就见对面雅间的门户大开,顾思远姿态肆意的斜倚在软榻之上,一只手轻轻地摇晃着酒杯,“宋姑娘,好久不见。” “顾小侯爷。”宋知渝站在门口,礼貌的回了一句,与顾思远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怎么,怕我吃了你不成?”顾思远轻嗤一声,笑得肆意,不知怎么起了逗弄宋知渝的心思。 他觉得这张漂亮的小脸笑起来一定很好看。 宋知渝面色如常,手指轻抚锦盒,“多谢小侯爷在游湖宴上的救命之恩,日后小侯爷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还有,多谢小侯爷割爱。这尊佛像,我很喜欢。” 她微微勾起唇角,眉眼弯弯的模样与他脑海中那张脸高度重合。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当初那个将他从黑暗中拉出去的小女孩。 她们的眼睛,一样好看。 “本侯可不信佛。”顾思远回过神,稍稍别开眼,语气仍是一如既往的肆意张扬。 言下之意就是他可不是为了将佛像让给宋知渝才放弃的。 宋知渝也不在意,左右结果如她所愿就行,“小侯爷若是没有其他的事,臣女就先行离开了。” 直到人走远,顾思远才悠悠然收回目光,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人情么?那本侯可得好好想想。” 他从来都不知道,承恩侯府的二小姐这么有意思。 这让他无趣的人生,又多了几个活下去的理由。 * 珍宝阁正厅。 沈峰看着从楼上走下来,一出手就是六万两的宋知渝,脸一下子绿了。 “这个逆女,哪来这么多钱……” 他顿了顿,骤然想到之前长公主等人送给宋知渝的那几箱珍宝,还有他被宋知渝讹走的银子,心里不免呕得慌。 这些珍宝和银两,本应该是属于他,属于承恩侯府的! 丫鬟见沈母方才一直盯着佛像看,多少能猜出她的心思,便也顺着她的意讨好道:“夫人,二小姐定是知晓您喜欢这尊佛像,特意拍下来送给夫人的。 再过不久,就是夫人的生辰了,二小姐一定是想在夫人生辰那天,给夫人一个惊喜。” “真的吗?”沈母心神微动。 见沈母有所动摇,丫鬟眼珠子一转,说的煞有其事,“自然是真的,二小姐一定是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又拉不下脸向您道歉,只好用这种方法求您的原谅。” 她可听说了,二小姐之前待夫人那是千好万好,精心照料,事事亲力亲为,才让夫人的病有所好转。 如今对夫人态度大变,不过是心里有气罢了。 再者,二小姐又不礼佛,这尊佛像送谁的显而易见。 李嬷嬷死后,沈母身边换了一个伶牙俐齿的丫鬟,比起秋月更得她心。 这不,三两句话就将沈母哄得开开心心。 “母女之间哪有隔夜仇,她若是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本夫人自是不会同她计较。”沈母见丫鬟说的笃定,不免也有些期待,看向宋知渝的眸光都柔和了许多。 总归是与她血脉相连的亲女儿,性子差点就差点吧,她多教教便是了。 再不济还有书儿呢,总能将宋知渝掰正过来的。 思及此,沈母不由得上前几步,拦住宋知渝的去路,自以为做了让步。 “知渝,你同我们一起回府吧。” 她的余光不自觉瞥向露白手上的锦盒,脸上的笑容又深了几分。 宋知渝一口回绝,“不劳烦夫人了,来的时候不是一同来的,走的时候自然也没必要一道回。 万一我哪句话惹了夫人不悦,被丢下马车回不去可怎么办,我可不想重蹈覆辙。有些苦,吃一次就够了。” 沈母脸一僵,宋知渝这番话勾起了她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你还在为那件事怨着我,可母亲当时只是在气头上……”沈母的声音有些哽咽。 宋知渝不吃她这一套,反唇相讥,“换你被丢在半道上,在山里头过了一夜,而始作俑者却不闻不问,你只会比我更怨。” 她刚回府不久,沈锦书就接连出事,沈家人以为都是她带来的厄运,便让沈母带着她前往明音寺为沈锦书祈福。 可在回城途中,她不过是为自己辩解了两句,就被沈母狠心赶下马车,在山里待了一夜。 她孤身一人被丢在荒郊野外,没有一个人担心不说,反而在她回府后还斥责她惹了沈母不悦。 现在想来,她那时真是太傻了。 与其当个受气包,被他人折辱欺负,不如随意发疯,教教他们做人才好。 第129章 她一个都不想认 “你怎能如此想我……” 沈母辩解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一道极具讽刺的女声打断。 “没钱!你没钱来什么拍卖会啊。这位夫人不会不懂我们拍卖会的规矩吧。” 云熙抱臂环胸站在叶柔跟前,下颚微微扬起,声音不急不缓,话中的讥诮之意却让叶柔顿觉无地自容。 “我没有不还钱……”叶柔的声音在云熙带着压迫性的气场下慢慢变弱,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沈峰。 这哀哀凄凄的一眼瞬间勾起了沈峰的保护欲,他当即站了出来,颇有气势的说道:“总共多少银两,本侯替她还了。” 现在他也不遮遮掩掩了,总归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即将过继沈如山的事。 他帮帮沈如山可怜的母亲,旁人也说不得闲话。 云熙淡淡瞥了沈峰一眼,如他所愿,“加之沈侯爷拍下的玉器,以及这位夫人买的请帖,一共五万五千两。” 沈峰掏钱的动作一顿,神色僵硬,他竟然把请帖的事给忘了。 叶柔的那张请帖,是他花钱买的,只等拍卖会结束与拍品一同结算。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张请帖竟然值那么多银子。 他今日带来的银钱,只怕是不够啊。 云熙好整以暇的看着他,“这点钱,沈侯爷不至于付不起吧。” 被戳中痛处,沈峰的脸瞬间涨红,但话是他放出去的,现在承认付不起钱,无异于打自己的脸。 如此爱面子的他,怎会轻易承认。 “侯爷要是带不够钱的话,也可以派人回去取。”云熙好心给沈峰提供了另一条路,却将他的脸打的啪啪作响。 “不用!” 沈峰当即回绝,将主意打到了宋知渝身上,理所当然的说道:“你是我承恩侯府的小姐,待为父将如山过继到名下,你们便是名正言顺的兄妹。 而叶夫人,是将如山辛苦养大的可怜人,你应该尊她敬她才是。今日这几件宝物,就当作是你给兄长母亲的见面礼。”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想让宋知渝掏这个钱,说的冠冕堂皇。 宋知渝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没忍住笑出了声,“他的脸皮还不值五万五千两。” 想让他当冤大头,别说门了,窗都没有。 她连沈遇舟几个血脉相连的亲哥哥都不想认,更别说一个肮脏的外室之子了。 他也配! “我只有三个哥哥,也只认他们,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当我的兄长。”在沈峰足以杀人的冷冽目光下,宋知渝火力全开,毫不客气的反击回去。 沈母显然误会了,纳闷的想,不是四个哥哥吗,怎么到了宋知渝口中,却变成了三个? 倏地,她想到了宋知渝和沈晏西的恩怨,自以为宋知渝是受了沈晏西的气才不愿意认他。 殊不知,她是一个都不想认。 而沈峰已经被宋知渝口中的那句阿猫阿狗气得直喘粗气,也恨得双眼发红。 他最骄傲的儿子在宋知渝眼中,竟是如此不堪的存在。 “粗鄙不堪,不敬兄长,这就是你的教养吗?” 宋知渝将沈峰的话当成耳旁风,继续扎他的心窝子,“您可别把自己气出个好歹来,毕竟人还没过继到名下呢,万一出了点什么状况就不好了。” 也不知道是谁给沈峰的勇气,敢把主意打到她头上来,看来是还没被坑够。 宋知渝心头一动,看向沈峰的双眼亮得惊人。 “怎么说都是一家人,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袖手旁观……” 闻言,沈峰到了喉咙口的斥责突然卡住,一口气不上不下。 难道宋知渝改变主意了? 沈峰清清了嗓子,又摆起了父亲的谱,刚想催促宋知渝尽快将钱付了,却听她话锋一转,“这样吧,我以低于市面上的利息价格将钱借给父亲,让你先度过了眼前的难关再说。珍宝阁的规矩,父亲应该很清楚吧。” “你让本侯向你借钱?还要利息?”沈峰一脸不可置信,在见到宋知渝轻轻点头之后,怒气更是直冲天灵盖。 宋知渝长长叹了一口气,“父亲也知道,我来自乡野,手头自然没什么钱。之前为了救活城北那几家铺子,我还往里头贴了不少钱。 本想着等铺子盈利了,再将钱取出来,谁知道这情况一好转,你们就将铺子收了回去。 还有母亲平日吃的那些药丸,我也都是自掏腰包买的珍贵药材。为了这些药材,我连件像样的首饰都舍不得买。” 她就差指着沈峰的鼻子骂他们过河拆桥了。 听到这番话,还没离去的宾客看到宋知渝一身简单朴素的装扮,不由得信了几分。 对她升起同情之心的同时,不免有些唾弃承恩侯府的不要脸行径。 这些人,怎么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看来他们以后要离承恩侯府的人远点了,省得不知何时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沈峰怒极反笑,“你要是真没钱,怎么出得起三万两买下这尊佛像?” 即使宋知渝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他也不可能承认。 这些事都是她自愿做的,赖不到他身上来。 总之,今日他一定要让宋知渝拿出银子。 “我多年行医攒下了一些积蓄,想来这点钱,父亲也看不上。至于这尊佛像,是过几日要送与一位重要长辈的生辰贺礼,自然要用心准备。” 宋知渝指腹轻敲装着佛像的锦盒,提及那位长辈,脸上的神情都温和了不少。 生辰?重要的长辈? 沈母心头一阵欢喜,过几日确实就是她的生辰了,她可以确定这尊佛像就是要送给她的。 毕竟除了她,还有谁能被宋知渝视为“重要的长辈”。 虽然她不赞同宋知渝的行为,觉得亲人之间的感情沾染上铜臭味,未免太过不妥。 但她心情一好,也不介意帮宋知渝说两句,“用心为长辈准备生辰贺礼,乃是好事,我与你父亲自然没有异议。” 说着,她扭头看向沈峰,脸上还带着笑意,“侯爷,侯府也不差这点钱,你给知渝打个欠条也无妨。” 第130章 本侯给你打欠条 沈母不当家,自然不了解侯府的状况,她还不知道如今的侯府早已不同往日。 五万五千两对他们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更别提还有那可怕的利息。 她话音刚落,看戏的宾客立即出声附和。 “就是,堂堂承恩侯府,难道还拿不出五万五千两吗?何至于觊觎亲生女儿的钱?” “谁不知道承恩侯府有几间日进斗金的铺子,五万五千两对沈侯爷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他们也是见识过承恩侯府辉煌的一面,即使现在大不如前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至于拿不出这点银子。 * 沈峰被他们架在火上烤,借也不是,不借也不是,一时间进退两难。 不借,他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拿出五万多两银子。 这事要是传了出去,他这张老脸还往哪搁啊。 可要是借了,他就相当于同意还利息的事,让本就难捱的日子愈发雪上加霜了。 但他转念一想,宋知渝是承恩侯府的人,她的钱理应是侯府的钱。 父亲向女儿借钱还要打借条本就不像话,届时,他大可以找借口不还这笔钱,拖着也行,谅宋知渝也拿他没办法。 想清楚了个中利害,沈峰当即拍板,“借!本侯给你打欠条。” 宋知渝向珍宝阁借来笔墨,端坐于桌案之前,眉眼低垂,手持狼毫,一笔一划写下欠条,就等沈峰签字戳印。 沈峰接过欠条看了一眼,被宋知渝这一手行云流水的毛笔字震住了。 他以为宋知渝无才无德,写的字自然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却没想到露的这一手,比沈锦书还要厉害。 沈峰神色复杂的接过毛笔签下了自己的大名,丝毫不在意上头定下的利息。 毕竟这笔钱,他从来都不打算还。 宋知渝将欠条妥帖收好,脸上的笑容都深了几分,“露白,给钱。” * 承恩侯府。 宋知渝前脚刚踏进大门不久,沈峰一行人也到了府上。 叶柔一下马车便朝沈峰福了福身,双眼泪汪汪的模样看着可人极了,“多谢侯爷出手相救,今日要不是有侯爷在,妾身只怕是要丢脸了。” “无妨,你是如山的母亲,自然也算半个侯府的人,帮你也是应该的。日后,你就先在侯府安心住下吧。 说来,这其中也有那逆女的缘故,算是侯府对不起你在先。”沈峰伸手将人搀扶起来,见叶柔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的怒气消退了不少。 叶柔缩了缩肩膀,小心翼翼地朝沈母的方向瞄了一眼,“夫人应当不会介意吧。” “就听侯爷的,你安心住下吧。你为了还钱,连宅子都要卖了,日后也无处可去,正好在府上同我做伴。”沈母没察觉出不对劲,对叶柔分外热情。 偌大的侯府还不至于容不下一个弱女子,对沈峰的提议,沈母没有意见。 加之沈如山在侯府本就有自己的院子,十天里头有八天都是住在侯府里的,方便他与沈峰议事。 本来她还觉得抢了人家的儿子,如今叶柔也要住进来了,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沈母三两句话便将一切事宜安排妥当,“秋月,你派人将海棠院收拾一番。往后,叶柔妹妹就住在海棠院吧,那儿离如山的清溪院近些。” “多谢夫人。”叶柔又感动的抹起眼泪,垂下眼睑的瞬间,眼底的得逞一闪而过。 沈峰显然心情不错,“林管家,你将几位公子和如山都请到正院,一家人一起吃个饭。” “回禀侯爷,三公子不在府中。”自前几日沈明翊急匆匆出了府后,林管家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沈峰不由得拧了拧眉,“怎么回事?他去哪了?” 林管家斟酌着开口,“好像是因为衣坊的事。” 沈氏衣坊是三公子的心血,衣坊出事,他当然要亲自过去解决。 也不知道事情处理得如何了? * 而另一边,被几人惦记的沈明翊此时已不在衣坊。 闹事的人还没解决,与他们沈氏衣坊签了契约的江南商人突然不见踪迹,给他们衣坊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如果追不回这个损失,沈氏衣坊将面临关门的窘境,甚至还会背上巨额债务。 沈明翊咽不下这口气,在得知了江南商人的踪迹之后,就急忙坐上马车追了过去。 “快点,一定要将人找到。”坐在马车里头的沈明翊神色焦灼,不断出声催促,恨不得再快一些。 沈氏衣坊是他的心血,绝不可以毁在他的手上。 “是。”马夫高声应下,手上驱车的速度又快了不少。 马车如同一支离弦的箭矢飞驰在树林中,只看得见一道模糊的残影与急促的马蹄声。 忽而,滚动的车轮碾上几块隐蔽的碎石。顷刻间,马蹄翻飞,马车猛地一震,瞬间失去了平衡。 沈明翊也被狠狠甩了出去,重重砸在地面上,整个身子都压在了他受伤的手上,伤口崩裂,痛的他面目扭曲。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被一只大脚狠狠踩在脊背上,不得动弹。 “你是谁?”沈明翊强忍着剧痛,一字一句的问道。 江淮随手拎起沈明翊,在他惊恐的目光下,一把将他扔进不远处的蛇窟中,“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这只手,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沈明翊看着满洞的蛇,眼底流露出恐惧,却无力躲开,只能任由这些蛇在他身上攀爬啃咬。 最终,他承受不住刺激,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洞穴之上,两名气势不凡的男子正冷眼看着沈明翊的惨状。 “殿下,这些蛇虽然没毒,但进去待个一夜,也足以让他崩溃。而且,他的手,只怕再也好不了了。” “天亮之后再将他弄出来。”周行之负手而立,深邃的眼眸中毫无温度,周身气势凛冽的吓人。 “属下明白。”江淮恭敬应下,暗自替沈明翊捏了把汗。 在蛇窟里待上一夜,有他好受的。 不过这次殿下倒是手软了,竟然没有直接要了沈明翊的命。 周行之撂下这句话转身离开,江淮急忙跟上,与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看殿下走去的方向,想来是要去找宋姑娘了。 第131章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入夜,松溪院。 露白推开门,急忙将打听到的消息告诉自家小姐,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小姐,听说那位叶夫人被侯爷安排在了海棠院。” 侯爷竟然光明正大将外室接进府中,往后府里可有热闹看了。 “看来过继之事要提前了。”宋知渝有些诧异,没想到沈峰这么快就耐不住性子了。 不过她转念一想,又觉得叶柔进府也并非没有一点好处。 日后两人的关系暴露在世人眼中,沈峰苦心经营的名声可就彻底毁了。 “侯爷可真是好算计,公然将外室之子过继到自己名下,想来是有意让他继承侯府。”露白也是个机灵的,自从知道了沈如山的身份之后,她对沈峰种种奇怪的行为也有了解释。 她就说怎么会有人对一个弟子比对自己的亲生子还要好的,原来是有内情。 宋知渝没说话,显然她也清楚沈峰的心思。 他为了外室生的那一双儿女,可谓是煞费苦心。 不仅让沈锦书取代了她的身份,还想让沈如山夺走本属于沈遇舟的世子之位。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等沈如山坐稳世子之位,他就会寻个由头将那外室扶正,好一家人团聚。 届时,沈母以及她生的孩子,就成了沈峰的眼中刺、肉中钉,欲拔之而后快。 沈峰深情爱妻,不纳二色的好名声,全京城无人不知,对他多有夸赞。 而他又是个极其注重名声的人,断然不会做出让自己名声受损之事。 沈母不死,叶柔永远见不得光。 但沈峰可见不得心爱的女人再受委屈,两相比较之下,他显然会有所取舍。 更何况以沈峰阴险狠辣的手段,在决定将沈如山过继到名下后,不可能没有一点动作。 宋知渝神色一凝,俯身凑近露白耳畔低语,“露白,我需要你去帮我办一件事……” “小姐您是怀疑侯爷会对夫人下手吗?”露白小嘴微张,被宋知渝的猜测吓了一跳。 “也许他早就下手了。”宋知渝失神地盯着桌上的烛台,思绪慢慢飘远。 她想到沈母一直用金贵药材养着的身子,据说是在生产时大出血,伤了根本。 此后,她的身子每况愈下,活成了药罐子。 之前替沈母治病时,她发现沈母身子过虚,好像被什么掏空了一样,还以为是当年大出血导致的后患。 可如今仔细想来,又好像没那么简单。 露白面露嫌恶,对宋知渝的话深信不疑,哪怕只是一个猜测,“真是没想到,侯爷竟然连夫人也下得去手。” 不过她一想到沈峰对待自家小姐的态度,也不觉得奇怪了。 “好了,先不提他了。府上可有什么其他消息?”宋知渝笑笑,这个猜测只有等她证实了才有用处,姑且先放一边。 露白灵光一闪,突然想到沈明翊的事,“听说三公子自上次匆匆出府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了,好像是衣坊出了问题。” “什么问题?”宋知渝随口问了一句,她对沈明翊兴致缺缺。 “据说是有人穿了沈氏衣坊的衣裳后,全身都起满了红疹,人已经闹到衣坊去了。 就连江南商人定的那批货也出了问题,给衣坊造成了巨大的损失。如果处理不当的话,衣坊可能就要关门了。”露白的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隐隐有些幸灾乐祸。 几位公子里头,她最讨厌的就是三公子沈明翊了,自私虚伪的小人。 在他眼中,被他认可的沈锦书是宝,事事关心,处处维护。而她家小姐就是草,任他肆意践踏。 如今看着沈明翊倒霉,她就觉得开心。 这些消息都是露白从门房处的小翠那里打听来的,起码有八成是真的。 宋知渝摇了摇手上的团扇,笑的意味深长,“沈氏衣坊是沈明翊的心血,他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衣坊关门。怎么说都相识一场,我自然要推他一把。” 最好是加快沈氏衣坊关门的进程。 不知道衣坊关门之后,沈明翊和沈锦书这两人,能否继续维持兄妹情深。 毕竟那些以差代好的馊主意,可都是沈锦书想出来的。 想到这里,宋知渝轻轻一笑,突然萌生出了几分期待。 心里有了计较,宋知渝松快不少。 见外面天色已晚,露白的脸上也有了几分疲惫,宋知渝的心骤然暖了下来,温声开口,“你今天也累了一天了,先回去歇着吧。” “好,小姐也早点歇息,奴婢先出去了。”露白确实也累了,将手中的月牙白披风轻轻披在宋知渝身上,又贴心的给她带好了门。 露白一走,整个房间霎时安静了下来,只余翻阅书卷的细微之声。 宋知渝姿势随意地斜倚在美人榻上,未绾上的发髻轻轻垂落,借着摇曳的烛光,翻阅着手上的书卷,看入了迷。 皎洁的月色如水,透过半掩的窗口悄悄洒落房中,温柔地勾勒出女子曼妙的身姿,更平添了几分慵懒之感。 一室静谧。 周行之甫一进门就看到这副诱人的景象,眸光瞬时暗沉下来,他的心口抑制不住的跳动,带来隐隐的燥意。 宋知渝似有所感的抬头,直直对上周行之深邃的眉眼,幽深的瞳孔中氤氲着浓重的欲色。 “你怎么来了?”宋知渝有些惊喜,几步下了美人榻,连鞋都没穿就跑到了周行之面前,微微仰头看他,灵动水润的双眼中满是他的身影。 周行之的喉结滚了滚,眼中带着隐忍与克制,声音低沉喑哑,带着一种极强的蛊惑意味,“乖宝,我想你了。” “不过几日没见,太子殿下的情话又精进了不少。”宋知渝失笑,耳尖悄悄染上红晕,调侃的话脱口而出。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清冷自持的太子殿下难得油腔滑调起来,仿佛无师自通般,情话一句接一句的蹦出来。 被将了一军,宋知渝的脸一下涨红,娇嫩白皙的脸庞在烛光的照映下愈发诱人。 见状,周行之俊逸的眉眼猛地一沉,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眸死死盯着宋知渝娇艳欲滴的红唇,微微低头。 还没触上红唇,他就看到了宋知渝光着小巧精致的脚丫,在漆黑的地面上白得晃眼。 第132章 归期不定 “下次记得穿鞋,小心着凉。”温声叮嘱完这句话,周行之的大手一把握住宋知渝纤细的腰肢,将她轻轻抱起,让她的双腿圈在他劲瘦的腰间,一步步朝美人榻走去。 猛地被抱起,宋知渝情急之下牢牢环住周行之的脖颈,与他贴得极近,甚至都能听到他愈发激烈的心跳声。 走动间,两人越靠越近,宋知渝只感觉手心下的肌肤滚烫的吓人,姣美的面容悄然染上红霞。 他们这个姿势,是不是太亲密了些? 她被轻轻放到美人榻上,正欲退开,却发现腰间的大手还牢牢把着她的腰肢,将她往怀里拉。 两唇相贴之时,周行之自喉间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清隽的面庞染上丝丝欲色。 不是从前一触即分的浅尝辄止,而是来势汹汹的攻城掠地,强势占有。 房中的温度渐渐攀升,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浓浓的暧昧气息。 周行之眼尾泛红,眼底的痴狂一闪而过,不由得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恨不得将人融入怀中。 阵阵呜咽声回荡在半暗不明的房中,其间断断续续交杂着男人低沉喑哑的诱哄,引人遐想。 不知过了多久,宋知渝才终于被男人松开,娇嫩的红唇都有些发肿了。 周行之抬手抚上宋知渝的脸庞,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娇艳欲滴的红唇,眼底寒冰消融,声音温柔的能滴出水来,“乖宝,明日我要出发去凉城,归期不定。我不在这些日子,你要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明日便要离京,周行之不舍之余又不免生出了几分担忧,怕有不长眼的人惹了他的乖宝不悦。 “凉城?可是有什么棘手的事,需要你亲自过去?”宋知渝蹙眉,努力掩饰心中那一丝淡淡的不舍。 “乖宝可听过三年前那桩轰动京城的“粮运贪墨案”?”周行之轻轻一笑,伸手替她抚平紧蹙的眉头,随口问道。 闻言,宋知渝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语气笃定,“你去凉城就是跟这件事有关。” “不错,这些年来我派了不少人手暗中调查此事,如今已有了些许眉目。”周行之没有丝毫隐瞒,将自己调查到的线索如数告知,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之处。 宋知渝一把握住周行之的手,颇为认真的说道:“能让殿下花了三年时间才查出线索,想来背后之人也不好对付。殿下此去凉城,定要护好自己。” 离王城府极深,手段狠辣,当年能使计贪墨掉朝廷军饷,还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没留下任何线索,显然不只有他一人参与在内。 背后之人,藏得更深。 可周行之的重点显然不在这上面,而是笑意吟吟的看向宋知渝,“乖宝是在关心我?” 宋知渝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还从药箱中掏出好几个小瓷瓶递给他,“自然关心,殿下将这些药丸都带上吧,以备不时之需。” “这是解毒丸,可解百毒。这是见血封喉,顾名思义,有剧毒的,必要时可派上用场。这是……”宋知渝挨个给周行之介绍瓷瓶里的药丸,以及这些药丸的用处。 “好。”周行之痴痴的看着她,将她的每一句话都牢牢记在脑海中,眼底的宠溺之色快要溢出。 “我不在这些日子,你若有事可以找凌琛,我已经交代过他了。还有离王,他不是个善茬,你要小心为上。” 周行之还安排了暗卫私下保护着她,他绝不允许上次的事情再发生。 宋知渝无奈点头,照他们这种交代法,怕是到了明日,话都不曾说完,“好,我知道了。你明天不是要启程前往凉城嘛,路途遥远,你快点回去歇息吧。” “等你睡下了我再离开。”说罢,周行之一把抱起宋知渝走到床榻边,将她轻轻放下,而后跟着她一同躺下,将人紧紧禁锢在怀中。 宋知渝枕在周行之的手臂上,纤纤玉指被他拿在手中把玩。 不知是因为今日太过疲惫,还是周行之身上的气味让她觉得安心,眼皮愈发沉重,不过片刻便入睡了。 “等我回来。”低声说完这句话,周行之的薄唇轻轻吻上宋知渝的额头,一触即分。 周行之抽出手给她掖好被子,终是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 翌日。 宋知渝带着露白出了门,直奔西郊庄子而去。 沈锦书如今还在禁足,手伸不了太长,正好是苏迎的机会。 宋知渝将几张写满了毛笔字的宣纸递给她,“半月后户部侍郎府中会招一批舞姬前去表演,离王也在。我会将你安排进去,能不能入他的眼,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这是?”苏迎看了一眼,有些不明所以。 宋知渝莞尔一笑,“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你要做的就是成为离王最信任的女人。 这上面有离王的所有喜好,以及他心上人的喜好和特点,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 “我明白,绝不会让小姐失望。”苏迎重重点头,她报仇的机会终于来了。 “你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可以好好准备,相信这个东西会对你有用的。”宋知渝拍了拍苏迎的肩膀,将一个小黑瓷瓶放在她面前。 “致幻散。”苏迎拿起药瓶仔细打量了一番,眼中带着一丝困惑。 “面具戴久的人,最不能直视心底的欲望,就看你如何将这药发挥到极致。” 致幻散只要吸入一点点,就能激发出人心底最强烈的欲望,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言行,沉溺于假象当中。 当然,这致幻散也不是对所有人都有用。无欲无求或是意志坚定之人,致幻散对他们的影响微乎其微。 “离王心思深沉,这药非必要之时最好不要用。”宋知渝临走时还不忘好心提醒一句。 宋知渝只能帮苏迎到这里,接下来就要靠她自己了。 第133章 烂泥扶不上墙 离王府就是龙潭虎穴,没有点城府手段,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更别提她身后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沈锦书,绝非善类。 走出庄子,宋知渝下意识抬头朝后山看去,那里就是青风寨的老巢。 她上次出手杀了他们的三当家,还报了承恩侯府的名头,原本是想祸水东引,却没想到青风寨的人如此耐得住性子,毫无动静。 距离朝廷派兵剿匪的日子越来越近,看来,她得再添把火了。 宋知渝将藏在袖口处的信件递给露白,“你派人将这封信送到青风寨,务必表明自己与承恩侯府的关系。” 以青风寨大当家的睚眦必报的性子,她不信他能忍下如此屈辱。 * 青风寨。 “大哥,这承恩侯府实在是太嚣张了。老三的仇还没报,就敢公然挑衅我们青风寨,真当老子怕了他们不成。”说话的男人身材魁梧,皮肤黝黑,满脸络腮胡,肩上扛着一把沉重锋利的大刀,胸口因怒意而不断起伏。 被络腮胡称为大哥的男人,紧攥着手中的信件,指节握的咯吱作响,凶相毕露,“哼!要不是看在离王的面子上,老子早就踏平沈家了。” 他本就因老三的事记恨上承恩侯府,却碍于离王的面子不好发作,姑且先放一旁。 岂料这承恩侯府不识好歹,胆敢出言挑衅,他要是再忍下去,就真成乌龟王八了。 但近日朝中不太安生,他们又半道劫走了两批官银,正是惹人恨的时候,贸然进京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可要他咽下这口气,那也是万万不能。 见状,络腮胡眼珠子一转,“大哥,既然咱现在不好动那承恩侯,就动他的儿子女儿。日后就算是离王知道了这件事,也不好说什么。” 离王还要靠着他们提供银两,孰轻孰重,他自然分得清楚。 “我听说承恩侯那个四儿子,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整日招猫逗狗,烂泥扶不上墙,我们不妨先拿他开刀。”络腮胡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眼中凶光尽显。 不过一个没用的儿子,死了便死了,谅那承恩侯也不敢说什么。 大当家听着也觉得有道理,他本就是个暴脾气,容不得他人挑衅,“就按你说的办,但老子要留活口,将人带回寨中好好折磨折磨,替老三出了这口恶气。” “明白。”络腮胡一口应下,兴冲冲的出了门,已经开始琢磨着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将人绑到寨子里来了。 而沈晏西显然还不清楚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 * 另一边,承恩侯府。 沈母记挂着在佛堂禁足的沈锦书,三天两头往那边跑,生怕她过得不好。 今日她又带上食盒,刚走到大门口,就被叶柔给叫住了。 “夫人可是要去看望大小姐?妾身能否同您一道去?” 见沈母稍显疑惑的望过来,叶柔掩唇轻笑,出声解释道:“妾身与大小姐有过几面之缘,只觉无比亲切。 加之如山一直在我面前念叨着他这个妹妹,妾身便想着同夫人一道去看看大小姐,也好让如山心安。” 说罢,她转身打开丫鬟手中的食盒,“妾身还做了一些糕点,想带去给大小姐尝尝。” 糕点小巧精致,卖相极佳,细细闻来还有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味,就连沈母这个不重口腹之欲的人都有些被勾起了馋虫。 “你有心了。”沈母不疑有他,一脸欣慰的点了点头,对叶柔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侯爷对妾身和如山多有照顾,妾身自然心怀感激。这点小事,不算什么。”叶柔笑容温婉,轻轻将食盒盖上,略显亲昵的走在沈母身侧。 两人有说有笑走出了门,还未踏上马车,就与刚回府的宋知渝撞上。 “知渝回来了啊。”不知为何,对上宋知渝平静的眼眸,沈母莫名有些心虚,干巴巴说道。 “二小姐,我与夫人正要去看望大小姐,你可要同我们一道去?” 见宋知渝不说话,径直越过她们往府里走,叶柔不死心的继续开口,“怎么说大小姐都是你的姐姐,又是因为你才被太后禁足的。二小姐不去看一眼的话,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她一看到宋知渝,就想起拍卖会上受的憋屈,心中恨极,面上却仍是笑意盈盈。 只是她这一番绵里藏针的话,听着实在让人不喜。 “沈锦书被禁足是因为用了不入流的手段,妄想赢得魁首,却没想到自己把自己作死了,别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 况且,禁足的旨意是太后下的,叶夫人如此不满,可是在质疑太后的判断?”宋知渝本不想理会叶柔的话,奈何她非要没事找事,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叶柔脸色大变,当即反驳,“我并无此意!” 她今日要是敢应下这句话,怕不是要被宋知渝扣上质疑太后决定的大帽子,彻底将太后得罪狠了。 这女人果真是不好对付,难怪书儿会在她手上吃了亏。 叶柔暗暗咬牙,心中对宋知渝又多了几分警惕。 她扯了扯嘴角,勉强笑笑,又补充了一句,“妾身不过是太关心大小姐,一时失了分寸,还望二小姐莫要怪罪。” 宋知渝表情古怪,迎着叶柔错愕的目光,开玩笑似的说道:“叶夫人与大姐姐毫无交集,却如此关心大姐姐,想来是因为你们两人三分相似的面容吧。 你与沈夫人站在一处,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才是大姐姐的母亲。” 闻言,叶柔的脸唰一下白了,像是被戳中了心思,嘴唇微微颤抖,“二小姐这话说的好没道理,京城谁人不知夫人就是大小姐的母亲,又怎会认错呢。” 宋知渝呵呵一笑,饶有兴致的欣赏着叶柔苍白如雪的面容,没再多说什么。 现在就让他们察觉出端倪,有了防备,往后的好戏可还怎么唱啊。 第134章 沈明翊失踪 看着叶柔发白的脸色,沈母急忙出来打圆场,“好了,不去就不去吧,在门口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虽然她也觉得叶柔和她的书儿有几分相似,但也并未多想。 这世上长得相似的人多了去了,不足为奇。 再说了,书儿可是侯爷的恩人之女,能和叶柔有什么关系,三分相似顶多是巧合罢了。 沈母话音刚落,宋知渝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让她去看望沈锦书,是想让她去给沈锦书添堵吗? 直到看不见宋知渝的身影,叶柔才不动声色的打量起沈母的神情,小心翼翼地解释道:“夫人,妾身只是觉得与大小姐有缘分,才想着陪夫人一同去看望,绝非像二小姐所说的那般。” 现在还不是暴露身份的时候,她可不能坏了侯爷的计划。 “我知道,你不用放在心上,知渝跟书儿不和,又是个得理不饶人的性子,往后你躲着她便是了。”沈母拍了拍叶柔的手背,长长叹了一口气。 知渝是她的女儿,书儿同样也是她的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 两人闹成这样,她这心里也难受。 叶柔愧疚的低下头,捏着帕子的指节隐隐泛白,“妾身晓得了,日后在府上见到二小姐,妾身会尽量避开的。 今日也是妾身疏忽了,妾身本想着缓和姐妹俩的关系,却没想到二小姐对大小姐的成见已如此之深。还因此连累了夫人,是妾身逾矩了。” 见她这副愧疚难当的模样,沈母心中最后一丝不悦彻底散去,语气柔和了几分,“你也是好心办坏事,怪不得你。行了,这件事就此翻篇。书儿应该等急了,我们走吧。” 沈母转身的瞬间,叶柔脸上的愧疚之色不再,眼中的阴翳毫不掩饰,指甲深深陷进肉里。 怎么说她也算是宋知渝的长辈,让她跟个贼似的躲着宋知渝,做梦! * 回松溪院的路上,露白紧紧跟在宋知渝身后,不时抱怨两句,“这个叶夫人,明知道您和大小姐不和,还非要拉着您一起去看望大小姐,膈应谁呢。” “她怎么会不知道,她就是故意想要恶心我罢了。”宋知渝冷笑出声,语气不善。 真是好日子过久了,就忘了自己几斤几两。 露白摩拳擦掌,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小姐,您打算什么时候揭穿叶柔的身份啊,奴婢真见不得她如此嚣张。一个外室,公然舞到夫人面前来,真是活腻歪了。” 宋知渝心中自有成算,也不介意让叶柔再多蹦哒几天,“不急,还没到时候呢。没有能将他们彻底摁死的把握,我不会轻易出手,免得打草惊蛇。” “说的也是,如果侯爷他们有了防备,可就不好对付了。”露白慎重的点了点头。 对待这些不要脸的人,要么不出手,要么一出手就是绝杀,将他们彻底钉在耻辱柱上,永远不得翻身。 这样的父亲,不要也罢。 小姐到现在都没改姓,想来是早有脱离侯府的想法了,只是时机未到。 不论是侯爷夫人,还是几位公子,对小姐都不上心,连这么大的问题都没有发现。 特别是三公子,曾经还千方百计阻止侯府举办认亲宴认回小姐。 如今活该出事! 等等,三公子? 想到沈明翊,露白突然促狭一笑,神神秘秘地凑近宋知渝,“小姐,昨儿个听门房的小厮说,三公子……失踪了。” 她的声音虽然刻意压低,但拉长的尾音还是能听出几分幸灾乐祸。 “失踪了?怎么回事?”宋知渝脚步微顿,难怪这几日她都没见到沈明翊。 “听说自那日三公子追着江南商人的马车到了树林里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侯爷已经派人去找了,但还是没发现三公子的踪迹,奴婢也只打听到了这么多。” 宋知渝敛眉沉思,先是沈氏衣坊出事,后又有江南商人违约,紧接着沈明翊也失踪了,一环扣一环。 这实在是太过巧合了,不得不让她多想。 想到周行之临走之前跟她说的那几句话,宋知渝当即转身,“我们去凌国公府一趟。” * 简单低调的马车在凌国公府门口徐徐停下,守门的小厮看见自马车上下来的宋知渝,顿时来了精神,急忙上前迎接。 “宋姑娘,您来了。” 小厮满脸笑容的将宋知渝领进府,语气恭敬。 这位宋姑娘不仅是他们小将军的救命恩人,还是老夫人看重的人,他们自然要小心伺候着。 “凌尚书可在府中?”宋知渝今日过来主要是想找凌琛打听一些事情的。 小厮一愣,虽然不清楚宋姑娘找二爷所谓何事,但还是老实回答,“二爷和少爷小姐此时应当在鹤水亭,奴才这就带您过去。” 越过长长的游廊,刚走到鹤水亭,宋知渝就看见凌琛朝她举杯一笑,似是一点都不意外她的到来。 凌渊和凌无双则坐在他左右侧,几人正饶有兴致的围炉煮茶,说说笑笑,好不快活。 “知渝,正想着给你下个帖子来同我说说话,没想到帖子还没下,你人就来了。”凌无双看到宋知渝很是惊喜,起身迎上她。 她打心眼里喜欢宋知渝,只觉得两人分外有缘。 对于喜欢的人,凌无双向来热情,一见到她,话都多了不少。 左右都不是外人,宋知渝也不藏着掖着,开门见山表明来意,“打扰了,我今日前来是想向凌大人打听一些事情。” “宋姑娘要问的事,莫非和太子殿下有关?”凌琛就坐在宋知渝对面,狭长的桃花眼微挑,笑意吟吟的看向她。 宋知渝微微颔首,接着说道:“沈明翊的事,是不是太子殿下出手了,他这是在为我出气?” 凌琛笑而不语,但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得了准话,哪怕早有猜测,宋知渝心中还是不免划过一道暖流。 “那他还活着吗?”宋知渝话中的那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死不了。”凌琛给宋知渝斟了杯茶,随口回道。 “我知道了,多谢凌大人解惑。” 宋知渝抿了一口茶水,还活着就行。 过程如何她不关心,她只在乎结果。 至少沈明翊现在还不能死。 第135章 她是除家人外,他唯一一个温柔以待的人 凌无双不明所以的听着两人打哑迷,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捕捉到了关键字眼。 “知渝,是不是沈明翊又做了什么伤害你的事?”凌无双一把握住宋知渝放在桌上的手,语气愤愤,好似宋知渝只要回答一句是,她就能立刻去抽沈明翊两鞭子。 “无碍,我已经报复回去了。”宋知渝笑着摇摇头,柔和的声线顷刻间将凌无双躁动的心绪抚平。 以周行之的手段,沈明翊现在是否全须全尾都说不准呢。 想到周行之,宋知渝脸上的笑容淡了不少。 此去凉城,路途遥远,加之粮运贪墨案背后牵扯的人太多,关系复杂,那些人一定会想方设法阻止周行之查找线索。 还有离王,野心勃勃,太子此番离京就是他出手的最好时机,他定然不会坐以待毙。 前有狼后有虎,太子殿下此行凶险,只希望她的那些药丸在危急关头能派上用场吧。 见宋知渝眉头微蹙,思绪俨然飘远的模样,凌琛摇着折扇的动作一顿,“过几日就是母亲的六十大寿了,你们可都准备好贺礼了?” 凌无双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下颌轻点,“自然,我三个月前就着手准备了,保证祖母一定会喜欢我的贺礼。” 说完,她扭头看向宋知渝,亮的惊人的双眸中带着十足的兴味,“知渝,你准备了什么贺礼?” “金丝楠木佛像。”宋知渝有问必答,也没什么好瞒着的。 凌无双虽然没去拍卖会,可对那日拍卖会上的事也有所耳闻,“就是你上次在珍宝阁拍卖会拍下的那尊佛像?我还纳闷你一个不礼佛的人,怎么突然对佛像感兴趣了,原来是要送给祖母的啊。” “听闻凌老夫人礼佛多年,供奉了数不清的佛像,我不过是投其所好罢了。”宋知渝莞尔一笑,她若是想对一个人好,那必然是挖空心思的付出。 “你有心了。”久未开口的凌渊看向宋知渝的眼神分外温和,全然没有在旁人面前的冷硬。 凌渊肖父,长相虽格外俊逸,但那性子却是冷酷无比,在军中素来有黑脸将军之称,对旁人不假辞色,只有对待家人的时候才有些许温和。 宋知渝是除了家人外,他唯一一个温柔以待的人。 也许是因为她治好了他的双腿,又或许是他对宋知渝莫名的亲切感,让他忍不住对她再好一些。 宋知渝的目光不由得落到凌渊的双腿上,关心的问道:“小将军的双腿恢复得如何了,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她虽然对自己的医术有把握,但凌渊的双腿毕竟废了三年,难保不会有其他意外状况。 凌无双随意的摆了摆手,“没事,我哥这段时日都开始练武了。前几日还和我切磋来着,半点都不留情面。” “可是你让我不要放水的,怎么如今还成了我的错。”凌渊笑着调侃了两句,脸色是肉眼可见的愉悦。 三年前双腿残废,再也上不了战场的时候,他痛苦过,也迷茫过,甚至以为自己一辈子都只能在轮椅上度过。 可上天终是待他不薄,将宋知渝送到了他面前,让他有重新站起来的机会。 三年前的他,可能也想不到三年后的他能如此开怀的坐在这里,同妹妹拌上了嘴。 宋知渝还是不太放心,将一瓶随身携带的药膏推到凌渊面前,“为免旧伤复发,小将军还是多注意一点。这是我自制的愈伤膏,每日涂抹伤处三次,你的旧伤能恢复得更快一些。” “好,我记下了。”凌渊也没推托,心中泛起阵阵暖流,唇角高高扬起,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此时的心情不错。 几人有说有笑,不时讲讲京中发生的趣事,不时又跟着凌无双怒骂起承恩侯府那些人。 凌琛只是安安静静的喝着茶,时不时附和两句,但每一句话他都能巧妙的接上,从不扫兴。 正说着,凌无双的贴身丫鬟突然来到她跟前,微微福身,“小姐,您前些日子在珍宝阁定制的头面已经做好了。” “知渝,你陪我一起去吧。”凌无双站起身,随意地捋了捋袖口,顺便带走了宋知渝。 走到一半,凌无双才转过身朝凌琛二人挥了挥手,“小叔,大哥,你们俩继续喝茶吧,我们先走了。” 不过片刻,两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眼前,徒留他们大眼瞪小眼。 “这丫头的性子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凌琛笑着摇摇头,语气颇为无奈。 * 珍宝阁。 “凌小姐,这是您前几日在我们店里定做的头面,您看看是否符合您的心意。”掌柜将头面拿出来的时候,在场众人无不惊叹于它的华贵美丽。 最吸人眼球的当属头面上那顶金丝缠绕而成的花冠,构思独特,每一个角落都编织的恰到好处,正中间点缀着的红玛瑙宝石在阳光的映照下分外瑰丽,足以见其工艺之精湛巧妙。 “还不错。”凌无双轻轻摩挲着头面上精雕细琢而成的花纹,甚是满意。 不愧是珍宝阁,这手艺就是精湛,一丝细节都不曾遗漏。 凌无双一把将装着头面的锦盒塞到了宋知渝怀里,“你可还喜欢?” “这是给我的?”宋知渝无缘无故收了这么大份礼,一时有些发懵。 “等丞相夫人赏菊宴那日,你带上这个头面,定能惊艳四座。届时,什么“流云”都不过尔尔。” 她已经调查过了,买下“流云”的那个女人,是沈如山的亲生母亲,跟沈峰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拍卖会那日,宋知渝有意无意地针对她,想来两人是有什么恩怨。 跟沈家扯上关系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第136章 我与她确实有些过节 以叶柔的身份,根本去不了丞相夫人的赏菊宴,但丞相夫人却偏偏邀请了她,也是有意抬举她。 叶柔花那么多银子也要买下“流云”,必然是为了赏菊宴做准备,这可关系到她能不能被那些世家贵妇所接受。 这里头,必然有沈峰的授意。 只是他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宋知渝坑了一把大的,还为此写下了欠条,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听着凌无双的发问,宋知渝直言不讳,“我与她确实有些过节。” 她垂眸看向手中的头面,一字一顿,话语间毫不掩饰自己对叶柔的不喜。 这女人端得一副菩萨面,却是蛇蝎心,不然也不能哄得沈峰将她养在外头二十多年,为了她对自己的亲生儿女下狠手,甚至连发妻也没放过…… 凌无双怔愣了一瞬,看着宋知渝难掩厌恶的神情,她只觉得两人不是一般的有过节。 毕竟,她极少看见宋知渝如此直白的表达出自己的喜恶。 即使是面对沈晏西的挑衅,她也从未有过太大的情绪波动,俨然将其视成跳梁小丑,没放在心上。 可这个叶柔,却能让她如此不喜。 但宋知渝明显不想说,那她也不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想说便不说,她向来有分寸,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喜好。 凌无双抬头看了眼天色,蓝天白云,只觉天气正好。 头面已经拿到了,也不急着回去,便起了其他的心思。 她俏皮的朝宋知渝眨了眨眼,兴味盎然,“好了,不谈那些败兴的人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怎么能不将美食美酒都安排上呢。 听闻醉仙楼新出了一道脆皮烤鸭,堪称人间美味,你可有兴趣?” “正有此意。”宋知渝荡出笑容,与凌无双一拍即合。 * 两人前脚刚走出珍宝阁,还没走多远,沈锦画和谭莹莹后脚就到了珍宝阁门口,一双美目死死地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那个是你二姐姐吧,怎么方才不上去跟她打个招呼呢。”谭莹莹余光瞥了沈锦画一眼,深知两人之间的龃龉,阴阳怪气的开口。 沈锦画闻言立刻跳脚,满脸鄙夷的反驳道:“她才不是我二姐姐,大伯还有几位兄长可都没承认她的身份。就凭她,也配称为承恩侯的二小姐。” 宋知渝害她在拍卖会上丢光了脸面,受尽了好友的嘲笑,连门都不敢出,还妄想让自己承认她的身份,简直是在做梦! “侯府的认亲宴可是早早就办了,全京城的百姓都知道了她宋知渝才是承恩侯府真正的千金,你承不承认又有什么关系呢。”谭莹莹一边挑着首饰,一边不忘观察沈锦画的脸色,字字句句都往她心口上戳。 见沈锦画拉着一张脸,眼中怒意尽显,谭莹莹又适时添了把火,“听说你二姐姐拍下那尊金丝楠木佛像,便是打算将其作为凌老夫人六十寿宴的贺礼。” “她本就得凌老夫人看重,若是再投其所好赢得凌老夫人的欢心,在寿宴上出尽风头,那可就没旁人什么事了。”她意有所指的一番话宛若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沈锦画的心头,让她极为难受。 沈锦画绷着脸,干巴巴地说道:“凌老夫人不见得就喜欢她的贺礼。” 其实这句话,连她自己都不信。 凌老夫人是个爱憎分明又极其护短的人,她看重的人,自然是千好万好。 别说是金丝楠木佛像了,就是一尊普通的佛像,凌老夫人都不会说一句不好。 她本以为宋知渝拍下金丝楠木佛像是为了求得大伯娘的原谅,没想到这个女人心机如此深沉,竟是为了讨凌老夫人的欢心。 谭莹莹嘴角微微抽搐,真不知道沈锦画是真傻还是假傻,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这蠢货竟一点都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 “那可说不准,宋知渝有治好了凌小将军双腿的恩情在。这个面子,凌国公府不仅会给,还会给足了。” 话落,谭莹莹将一根珠钗轻轻簪在沈锦画的头上,替她捋了捋鬓角的碎发,笑吟吟地夸赞道:“锦画妹妹当真是美艳动人啊,连这玉兰簪子在你面前都要逊色几分呢。” 沈锦画美滋滋的扶了扶头上的珠钗,嘴角的笑容还未勾起,就见谭莹莹摇了摇头,话锋一转。 “锦画妹妹容貌虽美,却少了几分灵气。我瞧着宋知渝那一双勾人摄魂的双眸,就颇为灵动,连太子殿下都被她迷住了呢。” 闻言,沈锦画脸一僵,没好气的拔下簪子,“你到底是哪一边的,怎么净帮着宋知渝说话?” 她不由得想到宋知渝那双惑人的眼眸,澄澈灵动,灿若星辰,连她都有些被迷住了。 “我自然是帮你的。”谭莹莹掩唇轻笑。 被宋知渝坑了两次后,她也长了不少教训,不再犯蠢的亲自动手,给人留下威胁的把柄。 沈锦画比她更蠢,更容易被挑拨,加以利用,便是收拾宋知渝的最好利器。 届时,承恩侯府内讧,败光了名声,沈锦书可就嫁不成离王了。 她不仅帮长姐解决了劲敌,还能报宋知渝害她之仇,一石二鸟,不可谓不痛快。 见沈锦画还在纠结,谭莹莹冷嗤出声,直接来了个狠的,“你难道想眼睁睁看着宋知渝在凌老夫人的寿宴上出尽风头?你难道想自己心爱之人的目光落在你最讨厌的人身上?” “你想怎么帮我?”提及心爱之人,沈锦画果然中计,被谭莹莹牵着鼻子走,一步步落入她的圈套当中。 谭莹莹勾唇一笑,垂下的眼睑极为巧妙的掩盖住了她眼底浓重的算计,“那自然是让宋知渝送不成这个贺礼……” 第137章 逃跑 醉仙楼。 宋知渝与凌无双坐在醉仙楼内最好的包间,趁着等菜上齐的空当,宋知渝随意地倚靠在包间的窗沿,俯瞰着楼下热闹的景象。 她们所处的地不愧是醉仙楼最好的包间,视野极佳,正对着京城最大的医馆,连里头有几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见宋知渝一脸专注的盯着一个方向看,凌无双来了兴趣,放下酒杯走到宋知渝身边,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对医馆感兴趣?不如自己开一间。你的医术如此精湛,定然会有很多人慕名而来。” “有这个想法,但还未付诸行动。”宋知渝无奈的耸耸肩,她还有许多事要忙,只能将医馆的事一拖再拖。 “况且开一间医馆,要付出的精力可不少……”宋知渝骤然一顿,定定地望向医馆大门,眼中带着一丝不确定。 “怎么了?”凌无双纳闷,注意到她的表情变化,不由得将视线投向医馆大门。 她只看见一个戴着面纱的白衣女子步履匆匆的走出了医馆,身后仿佛有鬼在追一样。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异样。 “我好像看到了个熟人。”她有些不确定。 宋知渝话音刚落,一阵阵沉闷而又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紧接而来。 一群身着盔甲的士兵在街上店铺挨个搜查,每一个角落都不曾放过,阵仗之大,令人心惊。 凌无双一眼认出这些士兵的来头,秀气的眉头微微拧起,“那不是箫珣掌管的玄天卫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连玄天卫都出动了。” 听到箫珣的名字,宋知渝神色一凛,陡然想起刚才从医馆出来的白衣女子,难怪她觉得眼熟。 “无双,我先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丢下这句话,不等凌无双回应,宋知渝行色匆匆的出了包间,直奔西街而去。 * 西街。 叶临溪躲在巷口,脊背与墙面紧紧相贴,听着渐行渐近的脚步声,额头冷汗直冒。 她好不容易才从侯府逃了出来,好不容易才脱离了箫珣的禁锢,绝不能再被他抓回去。 玄天卫的士兵就在她三米开外,仔仔细细的将每家店铺都搜了一遍。 眼见他们快搜到巷口,叶临溪屏住呼吸,正想从另一个出口出去,却惊恐的发现另一个出口也站满了玄天卫,她已无处可逃。 更让她绝望的是,箫珣此时已经骑着马来到了西街,颀长的身影斜对着她。 即使只有一个背影,叶临溪也能感觉出箫珣身上难以抑制的暴戾与愤怒。 想到箫珣的手段,叶临溪浑身战栗,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他是不会将那些对待犯人的残忍手段用到她的身上,可他在床榻之上的手段,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叶临溪咬紧牙关,双手攥紧胸前的衣襟,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被他们发现。 “大人,这边没人。” “大人,属下这边也没发现表小姐的踪迹。” “继续找。”冷冽的声线传入叶临溪耳中,她甚至都不用看,就知道箫珣此时的神情应当是无比难看。 被他抓回去的下场可想而知。 箫珣犀利的眸光将四周扫视了一遍,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就在他拉紧缰绳正欲离去之时,巷口处传来的细微声响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去那边看看。”他随手指向一名士兵。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叶临溪呼吸一滞,细密的汗珠渗出额角,差点压抑不住心底的恐慌。 只要那名士兵走过拐角就能一眼看见她,她甚至无处可藏。 看着近在咫尺的影子,叶临溪咬紧下唇,心一横正要走出去,肩膀却忽然被人按住。 “知渝,你怎么在这?”叶临溪一脸震惊,在宋知渝朝她摇摇头的瞬间压低了声线。 与此同时,士兵已经走过拐角来到了巷口,看到她便是眼前一亮。 他正欲开口叫人,就被宋知渝一把药粉扬在脸上,眼神瞬间呆滞。 “你什么都没看到。” 像是得到了指令,士兵转身就走,行动与常人无异。 “回禀大人,那巷子里只有几只野猫,方才便是它们发出的声音。”此时,他已恢复了正常,但脑中却有了一段空白了记忆。 听到这句解释,叶临溪满眼错愕,没想到那药粉的威力如此强悍。 此时,她看着宋知渝的目光亮得惊人。 但事情显然还没结束,箫珣眉头紧锁,唇角抿成一条直线,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牵引着他走去巷口。 箫珣冷笑,拉动缰绳调转方向,“野猫?本官倒是想看看究竟是什么野猫。” 闻言,叶临溪一颗心都提了起来,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掐出一道道月牙似的薄痕。 她已经在心里将箫珣骂了无数遍。 “别担心。”宋知渝给了叶临溪一个安抚的眼神,右手下意识抓紧了装着药粉的药袋,有些蠢蠢欲动。 不过她的药粉到底还是没派上用场,箫珣只走到一半,就被快马加鞭赶来的士兵给叫住了。 “大人,玄天卫在城外发现了夫人的踪迹。” 箫珣眸光微闪,瞬间调转马头,朝城外飞驰而去。 见状,其他士兵也一并跟了上去。 等到外头彻底没了声音,叶临溪一把瘫坐在地上,抚着跳动不已的心脏,有气无力的说道:“终于走了。”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就要被发现了。 如果不是宋知渝及时出现,她现在已经被就箫珣带回侯府关起来了。 “知渝,谢谢你。”叶临溪在宋知渝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勉强稳住了身子,一双腿跟面条似的软乎。 宋知渝没想到不久前叶临溪还在说着离开的事,不过几天的功夫就真的从箫珣手上逃了出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他们已经往城外去了。” 只是见箫珣那副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出来的模样,宋知渝心中有种预感,叶临溪这次怕是跑不远。 “他们现在的关注点都在城外,那我便先在城内躲着,寻个好时机,走水路离开。”叶临溪显然有了打算,走水路不容易被箫珣抓住。 宋知渝点点头,没多说什么,“你身上的银子可都带够了?” 叶临溪拍了拍背上的包袱,笑容满面,“带了,我把箫珣送的那些首饰都当成了银子,就等着跑路呢。” 她话音刚落,脸色倏地一变,感觉一阵反胃,忍不住干呕起来。 宋知渝看着那毫无血色的面容,仿佛要将胆汁都呕出来的模样,心中顿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第138章 这个孩子不能留 宋知渝伸手顺了顺叶临溪的后背,替她把脉,唇角微抿。 脉象滑利,如珠走盘,是为有孕之兆。 哪怕心中已经有了些许猜测,但此时她的脸色还是不免凝重起来。 这个孩子,留与不留都是个难题。 叶临溪也不是个蠢的,见宋知渝神色莫名,目光若有似无的落在她的肚子上,一张小脸瞬间煞白。 箫珣将她囚在院中,日夜缠绵悱恻,加之月事已多日没来,她早该想到的。 “你打算怎么办?这个孩子,你想要吗?”宋知渝松开手,抬眸看向满脸错愕的叶临溪,轻柔的声线中夹杂着丝丝担忧与关怀。 这个孩子留与不留,是由叶临溪做决定。 若是留下,她以后一个人带着孩子过日子更加不易。 “不留。”叶临溪只纠结了一瞬便下定了决心。 她好不容易逃出箫珣的手掌心,想离开京城去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孩子只会成为她和箫珣之间斩不断的羁绊,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况且,侯夫人已经在替箫珣物色正妻人选了,想必再过不久,箫家就要办喜事了。 她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身份尴尬,不适合继续留在侯府。 要是让侯夫人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不说孩子,就连她的性命都难保。 但现在显然不是打胎的好时机,她只能等出城后再想办法了。 叶临溪的性子虽然怯懦了一些,但她脑子清醒,看得清局势,这个孩子不能留! 见叶临溪心意已决,宋知渝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从身侧的锦囊中取出几瓶药丸一股脑塞进她手里,“落胎伤身,稍有不慎便会伤了根本,这些补气丸或许能派上用场。” 也许打掉这个孩子对叶临溪而言是最好的结果。 至于箫珣,不提也罢。 说他不爱叶临溪,可他深情的眼神不似作假。 但要说他爱,他却能不顾叶临溪的意愿,执意要纳她为妾。 甚至一边与她温存,一边却在与他人议亲。 宋知渝没好气的扯了扯嘴角,对箫珣分外看不上眼。 “这几日你先找个客栈住下吧,等风声过去了再出城。”宋知渝带叶临溪到旁边的客栈开了一间房,将她安顿好之后才离开。 想到还在醉仙楼等着她的凌无双,宋知渝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她踏进醉仙楼大门的同时,与从隔壁糕点铺出来的沈晏西错身而过。 略微熟悉的清香伴着药草香袭来,沈晏西鼻尖微动,纳闷的扭过头看了一眼,却并未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许是错觉吧。 沈晏西摇摇头,思绪回笼,看着手上提着的糕点,嘴角噙起一抹浅笑,看起来心情不错。 书儿最喜欢吃这家糕点铺的马蹄糕了,小时候最喜欢缠着他来这儿买糕点了。 也不知道她被禁足在小佛堂多日,是否还念着这一口。 想到沈锦书以及小时候的那些事,沈晏西冷硬的面庞不由得柔和下来,脚步都带着轻快。 沈晏西身后的小厮见他心情不错,极有眼色的拍起了马屁,“难怪全京城人都在夸四公子您疼妹妹,为了让锦书小姐吃上喜欢的糕点,您可是足足排了一个时辰呢。 奴才要是锦书小姐,只怕是感动的要哭了,天底下再难找出如公子您这般疼爱妹妹的兄长了。” 不得不说小厮的马屁拍对了,沈晏西翘起的嘴角压都压不下去,“她喜欢就好。” 只要是书儿喜欢的东西,他定然亲手捧到她面前。 不过是等了一个时辰而已,他等得起。 但他脸上的笑容并没有维持多久。 迎面而来一群纨绔子弟让他的脸瞬间冷了下去,心中升腾起些许不悦。 “呦,沈四公子今天怎么亲自来买糕点了,还等的满头大汗。你那个乡下来的妹妹呢,她怎么舍得你受这种苦啊。” 为首的男子一身锦衣华服,长相端正,约莫二十左右的年纪。 此时,他啧啧两声,围着沈晏西绕了一圈,话中满是嘲弄。 旁人不知道内情,他这个沈晏西的死对头还能不知道嘛。 沈晏西那个乡下来的亲妹妹,因为他的偏心,早就跟他闹掰了,据说场面闹的很是难看。 思及此,锦衣男子毫无顾忌的笑出声,他说这番话纯粹就是看不惯沈晏西,故意看沈晏西的笑话。 见沈晏西的脸色隐隐发白,指节握得咯吱作响,锦衣男子犹觉不够解气,“听说沈大小姐最喜欢吃这家铺子的马蹄糕了,为了她一句喜欢,沈四公子竟然亲自跑过来买,果真是如传言中那般兄妹情深啊。 就是可惜了你那个乡下来的亲妹妹,她的兄长竟连她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 这话听着,竟有几分替宋知渝打抱不平的意味。 沈晏西有些难堪,他很想反驳男人的话,可喉咙却像是被沙砾堵住了一般,发不出一点声音。 因为他也清楚,锦衣男子说的都是实话。 这家铺子的生意极好,每日来买糕点的人都要顶着大太阳排上一两个时辰。 那些世家小姐一般都是派丫鬟小厮出来排队,只有他,曾经为了捉弄宋知渝,要求她一个时辰内就要将糕点送到他手上。 现在他光是排队就排了一个时辰左右,已经热的满头大汗,更别提西街离侯府还有一段距离,就算搭乘马车最起码也要半个时辰才能抵达。 沈晏西无法想象当时的宋知渝是如何在一个时辰之内就将热乎乎的糕点送到他的手上来。 他只记得有一次糕点到他手上的时候已经碎了,他万分嫌弃,只觉得宋知渝是在表达不满。 那时他做了什么呢? 他大发雷霆,将糕点狠狠砸在宋知渝身上,指着她的鼻子骂,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出了口,全然没有注意到宋知渝衣服上沾染的血迹。 如今想来,她那时应该是受伤了吧。 沈晏西嗫嚅着唇,眼中带着一丝懊悔,心口隐隐泛疼。 如果当初他能对宋知渝好一点,他们是不是不会走到这一步? 明明是血浓于水的亲人,可她看他的眼神,却是那样冷漠,仿若一个陌生人。 他兴冲冲的来,等了一个时辰才终于买到了心心念念的糕点。 可如今,他只觉得手上的糕点分外扎手,笑得比哭还难看。 “与你无关。”丢下这句话,沈晏西几乎是落荒而逃。 第139章 他喜欢来阴的 天色渐渐灰暗下来,宋知渝走出醉仙楼时还有些微醺,面上泛着两抹淡淡的红晕,双眸轻阖,似是为她清澈灵动的眼眸覆上了一层薄雾。 此时的西街上,灯笼高挂,人来人往,交谈声与叫卖声此起彼伏,半点也不输于白日的热闹。 宋知渝亲眼看着凌无双上马车,才悠悠转身,饶有兴致的欣赏着街上别有一番风味的景象。 回京这么久,她还从未在夜间出来过,自然也不知道京城的夜晚如此繁华热闹。 不知不觉间,她们已经走到了卖灯笼的摊子前。 “小姐,这个灯笼好漂亮啊。”露白指着挂在摊子边的一盏六角形花鸟灯笼,满脸惊叹。 宋知渝也注意到了这盏灯笼,原因无他,实在是它太过吸睛了。 灯笼的骨架由细木制成,绢以透明清薄的云母片,绘制在上头的各种花鸟图案栩栩如生,在烛火的映照下,似活起来一般,足以见其工艺的巧妙之处。 “小姐,这盏灯笼可比当初灯会上四公子送给大小姐的那盏好看多了。”露白撇了撇嘴,她可还一直记着沈晏西帮着大小姐抢了她家小姐灯笼的事。 每想起一次,她就要骂一次。 明明是她家小姐辛苦赢来的灯笼,就因为大小姐喜欢,四公子就逼着她家小姐拱手相让,真是不要脸! 宋知渝轻轻捏了捏露白鼓起的腮帮子,柔声安抚,“别气了,她最后不是也没得到那个灯笼嘛。” 沈锦书从她手上抢走的那个灯笼,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被拥挤的人群给踩扁了,谁都得不到。 宋知渝可不会承认灯笼是她故意毁坏的,她赢来的东西,就算是丢了也不会给沈锦书。 “也是,能被她抢走的东西,小姐也不稀罕要了,人也是一样。”露白点点头,心里头松快了不少。 宋知渝只是勾起唇角笑了笑,“老板,这个灯笼我要了。” “好嘞!”摊主一脸兴奋,这个灯笼可是这所有灯笼里头最好看,也最值钱的。 露白手中的银子还没递出去,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便越过她,将一锭银子放在了摊位上。 “哥哥。”宋知渝一转头就看见了一身青衣的裴清砚,尾音微扬,夹杂了几分惊讶与喜悦。 “喝酒了?”裴清砚走近宋知渝,就闻到了她身上传来的淡淡酒香味。 “陪无双喝了一点点。”宋知渝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面上带出一抹不自在的浅笑。 她酒量算不得好,再多喝几杯,可能就真得醉了。 裴清砚也不拆穿她,将手上的灯笼递给她,语气温和,“我送你回去。” 两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时不时说两句,但往往都是宋知渝在问,裴清砚在答,对她极尽耐心。 走着走着,他们已经离承恩侯府不远了。 裴清砚下意识放缓了脚步,配合着宋知渝的步调,“再过不久,瑾扬就该班师回朝了。” 裴清砚口中的瑾扬,便是宋知渝捡回来的第三个哥哥。 自三年前北疆一役后,苏瑾扬用兵如神的名头就打了出去,深受陛下赏识,连升三级,奉命镇守边疆。 宋知渝已经三年都没见过苏瑾扬了,只有收到他寄来的几封告知安好的信。 一转眼,三年过去了。 在苏瑾扬的猛烈攻势下,北国节节败退,班师回朝是迟早的事。 但现在外头还没有消息传来,宋知渝也不清楚北疆的情况如何。但有了裴清砚这句话,她显然放心多了。 宋知渝的唇角高高扬起,脸色是肉眼可见的愉悦,“我都好久没见到三哥了,也不知道他的样子有没有变。” 等二哥三哥回京,他们一家人又可以团聚了。 三哥此次大败北国,立下大功,只待他班师回朝便可论功行赏。 少年将军一跃成为朝廷红人,前途无量,多的是想拉拢他的人。 可这同时也是他的催命符。 想到前世苏瑾扬的结局,宋知渝不由得握紧了灯笼的手柄,压下心中的戾气。 这一次,她绝不会给离王可乘之机,她要护住她的三哥。 裴清砚注意到宋知渝的脸色骤变,眼中不自觉泄露出丝丝狠意,不免有些担心。 “怎么了?”清润和煦的嗓音拂过宋知渝戾气横生的心尖,将她沉浸在仇恨中的思绪拉回。 宋知渝摇摇头,勉强挤出一抹笑,“没事,我就是有些担心三哥。” “别担心,哥哥向你保证,瑾扬一定会全须全尾的出现在你面前。”裴清砚轻轻拍了拍宋知渝的脑袋,素来端正不苟的人竟然也开起了玩笑。 宋知渝失笑,反手拍上裴清砚的肩膀,嘴唇微动,正欲开口,就被一道刺耳尖锐的男声打断。 “你们在干什么?” 沈晏西气势汹汹的走出来,双目猩红地盯着裴清砚揉着宋知渝脑袋的手,每走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力气,在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你一个女子,这个时辰才回来,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沈晏西站定在宋知渝跟前,一出口就是质问。 宋知渝冷嗤一声,被沈晏西质问的语气整笑了,“我有让你等我吗?你又是我什么人,管这么宽?” “我是你哥哥。”沈晏西气急败坏,表情还带着些许委屈,像是被宋知渝的话伤到了一样。 宋知渝面上带了不悦,实在搞不明白沈晏西做出这副委屈的模样是给谁看,“你不是只有沈锦书一个妹妹吗,别乱认啊,我的哥哥在这呢。” “沈四公子。”裴清砚浅浅一笑,极有风度的打了声招呼,但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可没忘记沈晏西是怎么为了沈锦书而指责伤害渝儿的。 当面给难堪多没意思啊,他喜欢来阴的。 第140章 孩子死了你知道来奶了 沈晏西没理会裴清砚,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宋知渝,一脸不可置信的反问道:“他是你的哥哥,那我是什么?” 他原先是不愿意承认宋知渝的身份,害怕如果他们认下了宋知渝,会伤害到书儿。 可他不承认归不承认,血缘关系却是永远都无法斩断的。 为何听到宋知渝否认他们之间的关系时,他会那么难受。 “充其量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宋知渝的耐心已然告罄,对沈晏西也没什么好脸色,小嘴跟淬了毒一样。 被沈锦书耍得团团转,不是蠢货是什么? 宋知渝拉住裴清砚的袖口,不同于面对沈晏西时的冷漠,此时她的声线都柔和了几分,“哥哥,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可以应付的。” 她懒得跟沈晏西掰扯,也不想将裴清砚扯进来,便先劝他离开。 一个沈晏西而已,还用不着让裴清砚出手。 闻言,裴清砚淡淡觑了沈晏西一眼,遂了宋知渝的意,“那我先走了,有事去府上找我。” 从头到尾,他都没给过沈晏西一个正眼,只留给他一个清隽的背影。 等到裴清砚的身影彻底消失,宋知渝脸上的笑容才逐渐褪去,恢复了一贯的冷淡。 这明显的区别对待让沈晏西一阵心梗,双眸中的血色更浓了,“可我们才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妹啊。” 宋知渝呵呵两声,孩子死了你知道来奶了。 之前帮着沈锦书磋磨她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他们才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妹。 真是无事沈锦书,有事宋知渝是吧? 她不管沈晏西是突然发疯,还是良心发现也好,都不重要了。 她早就不要他们了。 “如果你没有其他的事要说的话,就请让让,别挡路。”宋知渝提着灯笼站在沈晏西三步开外,神色淡淡,语气也淡淡的,仿佛他真成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沈晏西深吸了一口气,掩下心底的难过,想起了他来找宋知渝的目的,试探性的问道,“三哥失踪的事,你知道吗?” “关我什么事。”宋知渝面色依旧,对沈明翊的失踪无动于衷。 沈晏西一噎,被宋知渝一句话堵的哑口无言。 三哥失踪看起来似乎真的跟宋知渝无关,可她竟然一点也不关心吗? 沈晏西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宋知渝的神色,斟酌着开口,“三哥在打了你之后,衣坊就出事了,紧接着便失踪了……” “你的意思是,他的失踪跟我有关?”宋知渝战术性停顿,冷眼睨向沈晏西时,他感觉到了一股强势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令人心惊。 他下意识屏住呼吸,“我不是这个意思……” 虽然他确实怀疑过宋知渝,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宋知渝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之所以非要将这句话问出口,也是为了验证心中的猜测。 宋知渝确实没有对沈明翊下手,她只不过是添了把火而已,“沈明翊的衣坊,都是踩着众多尸骨堆砌起来的。 他行事阴狠毒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他有今日,都是他自找的。” 话落,宋知渝无暇理会沈晏西的震惊,越过他径直离开。 露白迈着小碎步急匆匆跟上,路过沈晏西时,还暗暗朝他翻了个白眼。 * 松溪院。 “小姐,你刚才都没有看到四公子的脸色有多难看。”露白一想到沈晏西那张黑如锅底的脸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小心翼翼地将装着头面的锦盒放到桌上,嘴上说个不停,“不过他也是活该,谁让他一直欺负小姐,还将三公子失踪的事怪到您头上。要奴婢说啊,他们就是恶有恶报。” 这句话宋知渝倒是很赞同,只不过沈明翊不是老天惩罚,而是某个人在替天行道。 “侯爷派出去的人都找不到三公子的踪迹,怕是凶多吉少了。”露白摩挲着下颚,唏嘘两声,却一点都不同情沈明翊。 她不单单是为了替自家小姐抱不平,更是可怜那些被沈明翊下了死手打压的人。 生意人确实或多或少都会使些手段打压对手,但如此阴狠毒辣的手段,她还是头一回见。 “总归与我们无关,明日我们出府一趟。”宋知渝头也不抬的打开药箱,随口回了一句。 她将药箱里的瓶瓶罐罐拿起来,打算明日再带些有用的药给叶临溪。 拿到一半时,宋知渝的手顿住了。 她记得这个带着蓝色花纹的小瓷瓶是放在桌上的啊,怎么如今却跑到药箱里了? 宋知渝蹙眉,难不成是她记错了? 她垂眸思索了片刻,又有些不太确定,她的瓶瓶罐罐太多了,一时记混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宋知渝摇摇头,除了这个蓝纹小瓷瓶,她并没发现房中有任何异样,但还是留了一个心眼。 “露白,你去问问今日院中有没有人进房来打扫过。”宋知渝交代了两句,又开始琢磨起要送给叶临溪的药丸。 * 翌日。 宋知渝带着露白出了府,在去找叶临溪之前,她还有另一件事要办。 两人没有注意到的是,她们前脚刚出了府,后头就跟了两个小尾巴。 “小姐,奴婢问过了,昨日是春桃进了你的房中打扫。那放错的瓷瓶,许是打扫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药箱。” 宋知渝唇角轻抿,有些不快,“我不是说过我不在的时候不要进房间嘛。” 她的房中放了不少毒药,有些轻轻一碰可能就会丧命,所以她下了命令,不让旁人随意进出她的房间,更别挑她不在的时候。 院中的小厮丫鬟全都是她的人,也一直很遵守院里的规矩。 这个春桃,实在有些奇怪。 “让她到外院去,顺便查查她可有跟外头的人联系。” 宋知渝不可能再让一个无视她命令的丫鬟待在内院,在没有查清楚这件事到底是她无意,还是有人刻意收买之前,她只能先将人踢到外院去。 “奴婢明白。”跟在宋知渝身边久了,露白多少也清楚府中那些阴私手段。 防人之心不可无,谨慎一些总是没错的。 第141章 挨不住一巴掌 宋知渝的眼里容不得沙子,若春桃真被人收买了,她这松溪院也该清理清理了。 在暗处两双眼睛的窥探下,宋知渝施施然走进了京城最好的铁匠铺,徒留躲在暗处的两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她来铁匠铺干吗?”沈锦画皱着眉一脸不解。 她还以为跟着宋知渝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也许还能打听到三哥的下落,却没想到宋知渝扭头就进了铁匠铺,每一步都走的让人猝不及防,一举一动更是让她抓不到一点错处。 沈锦画心里已经认定沈明翊的失踪跟宋知渝有关,便想着趁她不注意悄悄跟上来。 要是能抓个现行,她也好去大伯父跟前邀功。 可这宋知渝竟然不按常理出牌,去哪不好去铁匠铺,真是气死她了。 沈锦画狠狠跺脚,很想扭头就走,可心中还是有些不甘。 她还记恨着宋知渝在珍宝阁拍卖会上让她出丑的事。 宋知渝没回府前,沈氏衣坊一直都是好好的,明翊哥哥也没出事。 可自她回府后,一切就都变了。 沈锦书被太后禁足,沈明翊失踪,这两件事都跟宋知渝脱不了干系。 思及此,沈锦画心一横,只要一直跟着宋知渝,就不相信她不露出马脚。 “小姐,我们还要继续跟着吗?万一被二小姐发现了怎么办?”丫鬟小心翼翼的开口,生怕惹了沈锦画不悦。 她不是没见过宋知渝教训人的模样,狠起来连几位公子都打,她家小姐这小胳膊小腿的,怕是挨不住一巴掌。 “走什么走,继续跟着。”沈锦画没好气的骂了两句,娇小的身子藏在墙后,直勾勾地盯着铁匠铺的大门,一刻也不敢放松,生怕将人跟丢了。 * 此时,店铺内,打铁打的热火朝天的杨铁匠甫一抬头就看见了宋知渝的身影,连忙迎了上去,“这位贵人,您是有什么事吗?” 宋知渝接过露白递来的图纸,将其铺平在桌面,食指轻叩,“杨铁匠,你看图纸上的这些银针能否打出来。” “这是银针?”杨铁匠的目光霎时被宣纸上的图案吸引住了,满脸惊叹。 九枚针具各有不同,鍉针针尖锋利如黍,长约三寸五分。圆针顾名思义,一寸六分,针身较鍉针更圆,锋如卵形…… 最让杨铁匠感兴趣的是图纸上的捣药药杵,手柄修长笔直,勾勒出适宜的弧度,看起来好似是照着眼前这位贵人的手形专门设计的。 手握之处还镌刻上了精致的云纹,每个细节都恰到好处,打造起来极有难度。 “不错,我需要你照着这份图纸帮我打一份金针出来,银子不是问题。”宋知渝手头上的银针是她师父所赠,也是由他亲手打造而成,完美的契合了宋知渝的手形。 如今,她还差一套金针。 “没问题,贵人给我三日时间,三日后您便可来铺中取。”杨铁匠摩拳擦掌,这对他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他可不能让贵人失望,砸了他这京城第一铁铺的招牌。 “行,三日后我再过来。”宋知渝微微颔首,她只求精不求快。 交代好一切事宜,付了银子后,宋知渝主仆俩前后脚走出了铁铺,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她今天出府的目的除了找人打造银针之外,便是想去给叶临溪送药。 如今这银针的事已解决,她便马不停蹄的往悦来客栈赶。 * “小姐,她们出来了。”一直关注着宋知渝的小丫鬟见她们离开了铁匠铺,急忙扯了扯身旁昏昏欲睡的沈锦画的衣袖。 此时小丫鬟已顾不上这逾矩的举动了,浑圆的双眼死死盯着宋知渝的身影,眼睛眨也不眨。 要是把人跟丢了,小姐一定饶不了她。 小丫鬟的声音虽然刻意压低了,可还是被走在前头的宋知渝听了个清楚。 她脚步微顿,余光不经意往身后一瞥,只见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匆匆忙忙的躲进了巷口,可惜尾巴没藏好。 看到墙角处露出来的那一角红色衣裙,宋知渝忍不住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 沈锦画?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 “小姐,您怎么了?”露白纳闷的看向宋知渝,跟着她停下了脚步。 “没什么,不过是后头跟了两只老鼠。” 听到这话,露白哪里还能不明白,一股怒气涌上心头,小脸瞬间涨的通红,“难道又是侯爷的人?他也怀疑您跟三公子的失踪有关?” 除了沈峰,她想不到还有谁会跟踪她们。 如今三公子下落未明,难保侯爷不会借机为难她家小姐。 “也不全是。”宋知渝摇摇头,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您不是要去找叶小姐吗,如果被他们发现可就麻烦了。” 箫世子连玄天卫都出动了,显然是铁了心要将叶临溪抓回去。 她家小姐帮叶临溪逃跑的事要是被箫世子知道了,必然会有所迁怒。 “她想跟,就让她跟着吧。”宋知渝打算待会再找个机会将这两人甩掉。 只是她没想到这个机会来得这么快。 “这位小姐,看您出身富贵,面相极佳,乃是有福之人,与我这珍藏多年的玉如意甚是相配啊。” 白发苍苍的老头蹭的一下从地上坐起身,一手捻着发白的胡须,一手指着放在他摊位上的玉如意,嘴角挂着一抹促狭的微笑,忽悠的话语一句接一句。 “老夫手中这柄玉如意,可是乾元大师的得意之作,价值连城。老夫虽有幸得此宝物,却无奈守不住,只想找寻一位识货的贵人,老夫愿低价将这柄玉如意卖于有缘人。” 宋知渝在摊位前站定,随意瞥了一眼摊位上的器皿,除了那个红玛瑙玉瓶值点钱,其他的都是破铜烂铁。 他手上那柄玉如意,更是假的不能再假。 但最让人震惊的一点在于老头摊上的每件器皿,都做到了以假乱真的模样。 若不是她自小便跟在喜爱收藏宝物的二哥身边,耳濡目染,怕是也要被骗了过去。 第142章 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这柄玉如意值多少银两?”宋知渝佯装感兴趣的打量着老头手上的玉如意,实则目的在于角落里的那个红玛瑙玉瓶。 老头心里大喜,觉得这些官家小姐就是好糊弄,“这可是乾元大师的得意之作,价值四千两。但老夫见小姐投缘,愿意以三千两的低价卖给你,旁人可没这个机会。” 乾元大师曾是临天王朝有名的玉石雕刻师,他打造出来的玉石,堪称极品,也不怪这老头子一张口就是四千两,半点都不觉得心虚。 他看宋知渝身上的衣裳以及首饰都价值不菲,就知道她是个不差钱的主,自然要狮子大开口。 “三千两……”宋知渝呢喃了一句,嘴角微微抽搐了两下,她看起来很像个冤大头吗? 老头没注意到宋知渝的微妙表情,“姑娘,三千两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却能买到乾元大师的得意之作,何乐而不为呢?” 宋知渝一针见血,“你这玉如意真这么值钱的话,为何不卖给珍宝阁,反而愿意以低价卖出呢?我又如何相信这玉如意是真的?” 但老头似乎早有准备,慢悠悠从包袱里掏出了一本纸张隐隐泛黄的诗书,捋着胡须长叹了一口气,“这乃是乾元大师的真迹,上头还盖有他的私印。 京城无人不知乾元大师的私印是陛下亲赐,全天下仅此一枚,无人能仿。” 宋知渝指腹轻轻摩挲着诗书上的印章,面上闪过诧异,这个印章是真的。 原以为是个江湖骗子,没想到他手里还真有乾元大师的真迹,难怪敢明目张胆的出来招摇撞骗。 “这确实是乾元大师的真迹。”宋知渝刻意拔高了音量,有意让躲在暗处的人听见。 “姑娘,这回你该信我了吧,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老头眼珠子一转,没正面回答宋知渝的问题,顾左右而言他。 除了这本真迹是真的,其他东西通通都是赝品。 但那又如何呢,只要有这本真迹在,没人会怀疑他的话。 上京这一路上,他已经靠着这样的手段卖出了不少“乾元大师的真作”,赚得盆满钵满。 那些人就算日后发现真相又如何,他早已逃之夭夭,改名换姓。 “三千两我实在难以拿出来……”宋知渝面露纠结,似是真的动了买下这柄玉如意的心思。 见状,老头咬咬牙又减了两百两,表情看着有些肉痛,实则心里已经乐的不行了,“看在姑娘与我老头子投缘的份上,卖你两千八百两如何?” 京城中人傻钱多的主还真不少,刚巧就让他碰上了一个。 “两千五百两。”宋知渝讨价还价,在两千八百两的基础上又减了三百两。 闻言,老头急忙摆手拒绝,觉得自己拿捏住了宋知渝,根本不怕她不买,“不行,最少也要两千七百两。” 老头心思活泛,他本来只想卖个两千两得了,但看宋知渝一副非常中意玉如意的模样,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半点也不松口。 这姑娘看着就好骗,他肯定得从她身上多骗些银子才是。 “两千六百两。”宋知渝退了一步。 老头还是没说话,俨然是铁了心。 最后,宋知渝妥协了,“两千七百两也行,但是你得送我一样东西。” 她似是随意一指,便指向了安安静静躺在角落里的红玛瑙玉瓶。 “这花瓶看着不错,放在房中正合适。” “行,你拿走吧。” 老头余光瞥了一眼,暗自嗤笑,小姑娘就是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这里头就数它最不值钱。 宋知渝一把拎起红玛瑙玉瓶,塞进露白怀中,笑意盈盈,“既如此,我便先回去带上银两,老先生可莫要将玉如意卖给旁人。” 不花一个铜板就将这里头最贵的红玛瑙玉瓶收入囊中,老头要是知道了真相,不得把自己气死。 常年养鹰的人,倒是被鹰啄伤了眼睛。 “姑娘放心,老夫绝对说到做到。”老头乐呵呵应下。 但他也就是嘴上说说罢了,要是有另一个出价更高的冤大头想要,他这话可就不作数了。 宋知渝不置可否,只是暗自递给露白一个眼神,让她配合接下来的大戏。 两人相谈甚欢,这可急坏了躲在暗处的沈锦画,偏偏宋知渝和露白的交谈声还时不时传进她的耳中。 “小姐,您真的要买下这柄玉如意吗?那可是两千七百两啊。” 露白话音刚落,宋知渝的话茬就接了上去,“乾元大师的真作可不只值两千七百两,说到底还是我赚了。” 她略显愉悦的声音在沈锦画的耳中却显得尤为刺耳。 “说的也是,如果不是小姐手上有乾元大师的另一本真迹,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认出了他的私印。”露白拍着胸脯一脸庆幸,全然是他们占了大便宜的模样。 听着巷口处传来细微的窸窣声,宋知渝就知道鱼儿已经上钩。 她凤眸微眯,余光觑了一眼不远处蠢蠢欲动的两道影子,声量又拔高了不少,“我们先回侯府拿银子吧,可别被人加价给抢了去。” 这让沈锦画的心不可抑制的动摇了起来,难道这糟老头子手上的玉如意,真是乾元大师的得意之作? 听闻凌老夫人喜玉,珍藏了各种各样的玉石,爱不释手。 倘若她能将这柄玉如意当作贺礼送给凌老夫人,不仅能投其所好,还有乾元大师的名头在前,她定能力压宋知渝,在寿宴上出尽风头,得到凌老夫人的青睐。 届时,她嫁入凌国公府的难度又小了不少。 可她哪有那么多的银子?沈锦画高兴不过片刻又苦恼起来。 倏地,沈锦画脑中灵光一闪。 她是没有银子,可大伯父有啊。 大伯父要是知道她的想法,一定会全力支持她的。 她若是能成功嫁入凌国公府,对承恩侯府而言更是百益而无一害。 沈锦画越想越激动,她得赶在宋知渝回府前先凑齐银两买下这柄玉如意才是,看看宋知渝拿什么跟她争。 第143章 被抓回去 沈锦画得意的想着,殊不知,等她再次抬起头时,宋知渝早已走远,只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 宋知渝并没有如她所说那般回侯府拿银子,而是拐了个弯朝悦来客栈走去。 “小姐,您说锦画小姐真的会上钩吗?她要是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怎么办?”露白比较担心沈锦画拿不出钱来,她家小姐的计划就此夭折了。 宋知渝倒是不担心,就看沈峰舍不舍得下血本了,“承恩侯府名下的那些田庄和铺子,这个月的营收少说也有三千两,刚好够买下这柄玉如意。” 想到今日的跟踪,宋知渝不由得将昨日之事联系起来。 至于沈锦画的目的是什么,她暂且不得而知,但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露白点点头,她一直妥帖收着沈峰打的那张欠条,“侯爷欠您的银子也还没还呢,他拖得越久,这利息也就欠的越多。” 沈峰早在借钱那一刻就打定主意不还,使用“拖”字诀,想随意将银子的事糊弄过去,谅宋知渝也不敢来跟他讨要。 沈峰打算的很好,宋知渝明面上是他的亲生女儿。 不过区区几千两,女儿孝顺父亲,那是天经地义。 但他显然低估了宋知渝的手段,想从她手上讨便宜,大抵要脱掉一层皮才行。 宋知渝有的是办法让沈峰乖乖还钱。 * 悦来客栈,天字号包间。 宋知渝将手上的包袱递给叶临溪,没忍住问了一句,“你已经打算好今晚就离开了吗?” “今日城外有通往云州的船只,我打算跟船离开。”叶临溪担心她再不离开京城会发生什么变故。 “我跟你一起过去吧。”宋知渝站起身,率先走在叶临溪前头开了门,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不亲眼看着叶临溪离开,她放心不下。 见状,叶临溪无奈的摇摇头,抬脚跟了上去。 她清楚宋知渝是担心她的安危才想着送她到岸口,但她也有自己的考虑。 如果她逃不出京城,或者又被箫珣抓回去了,必然会连累到宋知渝。 她不想让宋知渝因为她的事得罪了箫珣,那不值当。 *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三人便出了城,来到了出船的岸口。 此时,一艘古朴的木舟早已静静停靠在岸边,周边是轮流等着上船的百姓。 “就送到这里吧,等我安顿好了,就给你写信。”叶临溪停下脚步,扭头看向宋知渝,唇角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看得出来心情不错。 她终于要离开京城了,离开这个让她痛苦的地方,也离开那个人。 宋知渝微微颔首,目送叶临溪离开。 “叶小姐上船了,小姐,我们也先回去吧。” 露白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宋知渝面色一变,陡然抬眸看向不远处燃起的阵阵火光。 “他来了……” “谁?谁来了?”露白不明所以的挠了挠头,但见宋知渝眉头紧锁,也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 激烈的马蹄声愈来愈近,也惊动了一旁船只上的百姓。 叶临溪更是一下白了脸,手中的包袱应声落地,抬头的瞬间直直撞进了男人幽暗的双眸中。 箫珣高坐于马背上,晦暗不明的眸光定定落在人群中的叶临溪身上,片刻都不曾移开。 “溪儿,跟我回去。今日之事,我可以既往不咎。”箫珣翻身下马,朝叶临溪伸出了手。 显然,他在等叶临溪做出选择。 “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叶临溪不自觉后退两步,将下唇咬得发白。 自从入了箫珣的眼,她便不再是她自己。 叶临溪不想当箫珣的妾,不想一辈子被困在后院,只能奢求男人的宠爱。 她想要自由,也想要尊严。 可如今的形势,早已不是她能决定的。 看着箫珣身后黑压压的一群玄天卫,叶临溪嘲弄一笑。 箫珣为了抓她,竟然连玄天卫都出动了,她可真有面子啊。 感觉到宋知渝担忧的目光,叶临溪朝宋知渝摇摇头,而后一步步走向箫珣,眼底的冷冽仿佛化成实质性的利刃,深深扎进箫珣的心口。 他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长腿一迈,一把将人拉进怀中,温热的鼻息拍打在叶临溪耳边,“你永远都别想离开。” 话落,他打横抱起叶临溪,跨上马背扬长而去。 宋知渝定定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也不曾收回目光。 叶临溪这次出逃被箫珣抓了回去,她下次再想逃跑就更难了。 “走吧。”宋知渝叹了口气,看着早已驶离岸边的船只,转身回城。 * 承恩侯府。 沈锦画站在大门口,时不时朝外头瞥两眼,却一直都没看到宋知渝的身影,脸上的不耐渐渐压抑不住。 终于在她耐心告罄之时,宋知渝才慢悠悠地走了回来。 但她的脸色显然比刚出门时难看了许多,想来是因为没买到那柄玉如意,兀自生着闷气吧。 沈锦画有些得意,伸出手轻轻摩挲着丫鬟手上捧着的玉如意。 幸好她突发奇想跟踪宋知渝,不然也无法得到这么个宝贝。 “二姐姐终于舍得回来了啊,这天色都不早了,二姐姐一个女子,可切莫在外头待的太晚,省得坏了名声。”沈锦画佯装路过,炫耀自己从宋知渝手上抢来的玉如意时,还不忘挖苦她两句。 宋知渝扯出一抹笑,她心情不怎么美妙,偏偏有人非要找骂。 “你放心,我名声再坏,也坏不过一个为难嫡姐,大闹拍卖会,以至于被珍宝阁赶出去的人。你说我说得对吗,四妹妹?” 一击即中,宋知渝是懂得如何伤人的。 “你……”沈锦画被揭开伤疤,气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 在宋知渝面前,她总是落了下风。 沈锦画铁青的脸色在余光瞥见丫鬟手上的玉如意时瞬间好转,装模作样的扶了扶发髻上的珠钗。 “珍宝阁又如何,还能比得上乾元大师的真作吗?” “小姐,这不是我们看上的那柄玉如意嘛,怎么会在四小姐手中……” 两人同时开口。 第144章 添堵 露白张大嘴巴,一脸震惊的模样让沈锦画心生愉悦。 买下这柄玉如意,既能给宋知渝添堵,又能讨凌老夫人欢心,可谓是一举两得。 宋知渝暗暗递给露白一个赞赏的眼神,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机灵了。 露白得到了自家小姐的肯定,心里乐开了花,朝她俏皮的眨了眨眼,心里动力更足了。 “小姐,那老头子言而无信,他明明已经答应了要将玉如意卖给您,没想到被人捷足先登了。”露白冷哼了一声,浑圆的大眼睛里燃着两簇熊熊燃烧的小火苗。 宋知渝更是适时皱起眉头,眉宇间萦绕着一股阴翳,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她此时的心情极为不虞。 “这柄玉如意是本小姐从一老者手中买下的,怎么到了这丫鬟的口中,就成了二姐姐看中的东西。”沈锦画自得的勾起嘴角,对玉如意更加爱不释手。 看宋知渝和那小丫鬟难看至极的脸色,沈锦画心中一直提着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宋知渝诡计多端,侯府众人或多或少都被她坑骗过,沈锦画也不免担心这件事也是宋知渝的算计。 可如今看来这玉如意确实是真的,不然惯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宋知渝为何会黑了脸。 这下大伯父可以放心了,她这玉如意也算没白抢,银子更不算白花。 “现在东西到了我手上,那自然就是我的。二姐姐若是想要,不妨自己去找找,别老是惦记旁人的东西。” 好不容易在宋知渝面前扬眉吐气一回,沈锦画恨不得用鼻孔看人。 撂下这句话,沈锦画不再看宋知渝的脸色,扭着腰离开了,就连背影都透露着一股得意。 她特意在侯府大门口徘徊了许久,就是为了在宋知渝跟前添堵,如今目的达成,她也累了。 想到宋知渝会被她气得吐血,沈锦画心里就一阵爽快,步子都轻快了不少。 直到人走远,还站在原地的宋知渝缓缓掀起眼睑,脸上的阴沉之色瞬间褪去,甚至还愉悦的笑出了声。 “小姐,正如您所料,二小姐真的花三千两买下了这柄玉如意。”露白望着宋知渝的眼神满是敬佩,方才小姐黑如锅底的脸色,就是她看着都觉得害怕。 若不是她早就得知了小姐的计划,只怕也要被她唬了过去。 这招实在是高啊,露白悄悄竖起大拇指,双眼亮得惊人。 “长期生活在别人的阴影之下,不受重视,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能出风头的机会,她当然会牢牢把握住。” 有沈锦书压着,侯府其他几房的姑娘自然出不了头。 二房的沈锦意不争不抢,靠着才华得了个才女的名头。 既没越过沈锦书,也没招她忌惮,存在感极低,对沈锦书构不成威胁,自然不需要她特意去打压。 沈锦绣一心讨好着沈锦书,为她冲锋陷阵,是沈锦书手底下最会咬人的狗。 而沈锦书又深谙御人之道,需要她帮忙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也不介意给她一些甜头。 唯有沈锦画,既不像沈锦意那般淡然,也不学沈锦绣讨好人的手段,处处掐尖要强,极爱出风头,惹了沈锦书不悦。 当然,若只是爱出风头的性子,倒也不至于让沈锦书忌惮。 毕竟比起沈锦书的段位来说,沈锦画显然是不够看的。 但她那张脸,是沈锦书唯一比不过的地方。 因此,在沈锦书有意无意的打压下,沈锦画出不了一点风头,她怎能甘心。 这不,沈锦书被太后禁足三月,再无人能打压她。 她急功近利,稍稍一引诱就被人牵着鼻子走。 宋知渝恰好就是拿捏住了沈锦画的小心思,才能一步步将人带进坑里。 闻言,露白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只觉得小姐说的都有道理,她要好好学学。 * 三日后,凌老夫人的六十寿宴如期而至。 松溪院内,露白轻轻拍了拍手上托着的锦盒,笑的一脸灿烂,“小姐,贺礼都带上了。” “走吧。”宋知渝起身,又顺手从药箱中拿出一个刚绣好的药囊带上。 因着战场上落下的暗疾,凌老夫人每到这几个月便会心绪杂乱,夜间无法入眠。 宋知渝之前给凌老夫人把脉时就发现她的脉象不稳,贸然用药恐会伤了她的身子,便打算采取温和的治疗方式。 她趁夜赶出来的药囊里头搭配了许多安神的药材以及她自制的安神散,将药囊长期带着,有益于治疗凌老夫人的失眠之症。 两人甫一踏出房门,就见周行之安排保护她的暗卫正拎着一个丫鬟朝她们走来,一把将手上瑟瑟发抖的丫鬟丢在了地上。 “姑娘,这丫鬟鬼鬼祟祟的躲在房门口偷听。属下怕她对姑娘不利,便将其带过来交由姑娘审问。”暗卫语气恭敬,他的职责是保护好宋姑娘,平常不轻易露面。 可他见这小丫鬟静悄悄的躲在窗口偷听,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便知此人心里有鬼,这才现身将人抓住。 露白一眼就认出了丫鬟的身份,咬牙切齿的开口,“春桃,你上次擅自闯进小姐房间的事情还没找你问个明白,你现在又躲在外头偷听,你究竟想干什么?” “小姐,奴婢冤枉啊。奴婢就是想问问小姐有没有什么需要奴婢做的事,才站在外头等了一会儿,绝不是偷听小姐讲话。” 春桃满脸都写着无辜,解释的话倒是有理有据的,可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也只有她自己清楚。 宋知渝微眯起眼,一次是意外,两次便是有心而为了。 她本想等寿宴过后再腾出手解决春桃的事,没想到背后的人已经按耐不住了。 “露白,你先出去,让马夫先稍等一会。” 凌老夫人怕宋知渝来不了她的寿宴,一大早便派了府上的马夫来等着了。 距离寿宴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宋知渝打算速战速决。 “奴婢明白。”露白点点头,捧着贺礼走出了院门。 区区一个春桃,她家小姐还不至于搞不定。 第145章 软刀子磨肉 另一边,承恩侯府大门口。 露白将宋知渝的原话告知马夫后,便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口等待着。 正百无聊赖之际,一道翠绿色的身影猛地窜到她面前,一脸焦急的说道:“露白姐姐,你能帮我个忙吗?只有你能帮我了。” “小翠,你怎么了,慢慢说。”露白看小翠眼角都挂着泪痕,不免有些担忧。 小翠紧咬着下唇,眼中的焦急不似作假,“我不小心将夫人要赴凌老夫人寿宴的衣裳弄坏了一道口子,现在寿宴在即,我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解决了。 露白姐姐,你的绣工在府上所有丫鬟里头是最好的,你能不能帮帮我。” “可是我现在也抽不开身啊……”露白有些为难,她和小翠的关系还不错,自然是能帮则帮。 见露白有所动摇,小翠趁热打铁,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二小姐不是还没来嘛,你走开一会儿也没事的。 况且以你的绣工,修补个小口子不过就是抬个手的事。露白姐姐,你难道忍心看着我受罚吗?” “行吧,我随你去看看。”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露白耐不住小翠的哀求心软了,但她拎得清,凡事都以她家小姐为重。 如果那衣裳真的修补不好,她也是爱莫能助。 “我就知道露白姐姐最好了。”小翠瞬间喜笑颜开,拉着露白的胳膊就往她院里走,步履匆匆。 露白一心看着前路,也没注意到小翠此刻朝不远处躲在柱子后的丫鬟递了个眼色。 * 半盏茶的功夫很快过去了,宋知渝解决完春桃的事便马不停蹄的来到大门口,一眼就看见站的笔直的露白正双手捧着锦盒等待她。 “我们走吧,可别耽误了。” 宋知渝话音刚落,一道略显得意的声线便从她身后悠悠响起,“二姐姐也是去参加凌老夫人的寿宴吧,不知二姐姐备上了什么样的贺礼?” 沈锦画今日刻意打扮过,加上愉悦的神色,更为其精致的面容多添几分娇艳。 在宋知渝视线投来的同时,她还不忘微微侧身露出身后的贺礼,俨然是那柄玉如意。 宋知渝有些诧异,转瞬又恢复平静。沈锦画这一举动,既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只是凌老夫人今日这寿宴,怕是不太平静了。 “也不知道二姐姐送的贺礼可比得上我的玉如意?不过二姐姐向来出手阔绰,想必是早已备上了厚礼,我这玉如意可不敢同二姐姐的贺礼相提并论。”沈锦画深深看了一眼露白手上的贺礼,脸上的笑容弧度越来越大。 宋知渝只是淡淡觑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四妹妹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你……”沈锦画果然被气到了,她真想撕了宋知渝这张嘴,每次都能让她破功。 沈锦画扯了扯嘴角,余光从宋知渝身后的锦盒上瞥过,心里的气一下就散了,“二姐姐如此自信,那我倒是很期待看到二姐姐的贺礼,定能让我大开眼界。” 她真想看看宋知渝待会在寿宴上丢脸的时候,能否还笑得出来。 沈锦画掩住眼底的恶意,拂袖而去,径直走向府门外最豪华的那辆马车。 她下意识觉得停在府门外的两辆马车都是沈峰安排的,而更豪华的那辆,显然是给她准备的。 “二姐姐若是坐不惯后头那辆马车,也可以来跟我挤一挤,省得让旁人误以为承恩侯已经穷酸到那种地步。”沈锦画扬起唇角,一脸倨傲,仿佛她和宋知渝坐同一辆马车是天大的恩赐。 见沈锦画直冲冲往凌国公府安排的马车走去,露白猛地睁大了双眼,“小姐,她……” 宋知渝朝她摇了摇头,笑容莫名。 就这样,露白到了喉咙口的话被宋知渝拦住了,一言难尽地看着沈锦画的背影,嘴角抽搐个不停。 沈锦画来到马车前,满意地点了点头,在马夫惊疑不定的目光下,踏着马凳就想上车。 “这位姑娘,您是不是走错马车了?”马夫急忙将人拦下。 沈锦画脸上有些挂不住,恼羞成怒道:“你什么意思?我可是侯府的四小姐,你敢拦我。” “奴才奉国公府老夫人之命,前来接宋知渝宋姑娘赴宴,与侯府无关。难道您就是宋姑娘?”马夫一番话让沈锦画瞬间脸色煞白,更是在宋知渝轻蔑的注视下,身子都有些摇摇欲坠了。 沈锦画咬紧牙关,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狼狈找补,“本小姐认错马车了。” 闹了个大笑话,还是在她最讨厌的宋知渝面前出丑,沈锦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后头这辆马车这么穷酸,想来四妹妹也是坐不惯的,更重要的是不能败坏了侯府的名声啊,二妹妹如果不介意的话……” 宋知渝将沈锦画刚才说的话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软刀子磨肉,让她明明恨的双眼发红,却还是无可辩驳。 “不必了。”沈锦画一口回绝,她绝不可能向宋知渝低头。 侯府的马车虽比不上凌国公府的马车豪华,但也算得上装饰华丽了,绝对谈不上穷酸。 可惜沈锦画先入为主,现在自然是看它哪哪都不顺眼。 * 同一时刻同在承恩侯府出发的两辆马车缓缓驶入繁华的街道,落入众人眼中。 差距如此之大的两辆马车不由得让人驻足片刻,发出几声轻微的赞叹。 这可气坏了坐在马车里的沈锦画,她的胸口微微起伏,兀自生着闷气。 “小姐,您要学会忍一时之气啊。待会二小姐在寿宴上丢了脸,就是您出风头的机会了。”丫鬟苦口婆心的劝慰,终于让沈锦画心里的气消了不少。 想到美妙之处,沈锦画不由得笑出了声,“你说的对,这回我一定要让宋知渝丢尽脸面。” 她不放心的又问了一遍,“东西可都放进去了,我要确保万无一失。” “都放进去了,保证二小姐发现不了。”丫鬟重重点头,脸上是和沈锦画如出一辙的笑容,带着浓浓的算计。 第146章 打着灯笼都难找 凌国公府。 宋知渝到国公府时,门口已经停放了不少马车,每一个自马车上下来的宾客,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其中更是不乏一些曾为凌老夫人手下的将士。 如今,他们早已官拜三品,在朝堂站稳了脚跟,却仍没有忘记凌老夫人对他们的知遇之恩。 往年凌老夫人的寿宴并未大办,只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顿饭。 今年好不容易大办一场,他们自然要推掉所有事过来庆贺一番,以示尊重。 凌老夫人不愧是临天王朝的第一位女将军,排面就是大,几乎全京城世家的人都来了。 毕竟凌国公府现在如日中天,深受皇上器重,谁不想与之交好呢? 况且,凌渊的双腿已经恢复,重回战场是迟早的事。 他年少成名,为王朝立下汗马功劳,如果不是三年前遭了敌军的暗算,凌渊如今也该站到他们无法企及的高度了。 但也正是因为他的双腿残废,不愿拖累好人家的姑娘,一直耽误到了现在都未曾娶妻生子,甚至连一个妾室通房都没有。 如此洁身自好的少年将军,打着灯笼都难找。 他们当然要提早打算,万不能让旁人抢了去。 * 偌大的凌国公府张灯结彩,丝竹声悠扬,一派喜庆祥和。 庭院中的乌木圆桌摆放整齐,上头琳琅满目的美味佳肴更是香味四溢,令人垂涎欲滴。 正站在府门口迎接宾客的管家见到宋知渝,急忙迎了上来,面带笑意,“宋姑娘,老夫人吩咐过奴才,若是您来了,便先带您去内院,她想先见见您。” 话落,宋知渝被管家恭恭敬敬的请进了内院。 这位不仅是少将军的救命恩人,还是老夫人亲口承认的干孙女,他得小心伺候着。 而落在后头的沈锦画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了,接待她的只有一名小厮。 她恶狠狠地盯着宋知渝远去的背影,一口银牙差点咬碎。 凌老夫人竟然如此重视宋知渝,专门派马车来接她也就罢了,如今还让管家亲自送她到内院。 姑且让宋知渝再得意一会,待会定要叫她哭都哭不出来。 不知何时,谭莹莹走到了沈锦画身边,幽幽开口,“正巧碰上了,便一起走吧。” 沈锦画点点头,走在谭莹莹身侧,由小厮引着她们入席。 “今日可有好戏看?”谭莹莹迫不及待想知道沈锦画是否已经得手了。 “当然,一定不会让你失望。”沈锦画高高抬起下颚,一脸笃定。 她亲眼看着东西放进去的,怎会有假。 “那就好。”谭莹莹放心了,想不到沈锦画这个蠢货还有些用处。 让承恩侯府的人自相残杀,不比她费尽心机去对付她们简单多了。 长姐说的对,借刀杀人才不会弄脏自己的手。就算事情败露,怪也是怪沈锦画,毕竟她才是动手的人。 而她,只不过是跟沈锦画的关系好一些罢了,可什么不知情。 等除掉宋知渝,解了她心头之恨,她下一个目标便是叶临溪那个贱人。 而沈锦画还在沾沾自喜,等着看宋知渝的笑话,全然不知道她自己也被人算计进去了。 * 另一边的宋知渝并不清楚两人心中的谋算,此时她正不紧不慢的跟在管家身后进了内院,由他领着走向凌老夫人的院子。 虽然不清楚老夫人找她有什么事,但她正好也打算提前将药囊送给老夫人。 “姑娘,前头就是老夫人的院子了,您……” 管家话到嘴边还没说出口就被一道尖利的女声打断,话中满是控诉,“老夫人为何不见我?” 人未至声先到,女人刺耳的质问声夹杂着气势汹汹的狠辣。 她走的快飞快,在拐角处与宋知渝三人撞了个正着。 宋知渝下意识拉过身旁的露白,却还是慢了一点,两人的身子重重撞在一起,露白只觉有一股大力朝她肩头上袭来,脚下一个趔趄,连带着手上贺礼一起倒在地上。 “那个没长眼睛的挡了本小姐的路!”女人一手捂着被撞疼的肩膀,一手指着露白的鼻子骂。 管家看到秦悦隐隐有些头疼,“秦小姐,这位宋姑娘是国公府的贵客,老夫人特意交代过奴才要好好伺候着。” 他怕秦悦为难宋知渝,急忙将凌老夫人的名头搬了出来。 秦悦的母亲凌素心是为凌家的旁系,自老夫人的小女儿失踪后,族中的长老一直打着将凌素心过继到老夫人名下的主意。 但在老夫人心中,姑奶奶的地位无人能够取代,一直没有松口,此事便不了了之。 那凌素心是个精明的,凭着一张和姑奶奶两分相似的脸,经常出入国公府,想借国公府的名头博个好前程。 老夫人因着凌素心那张脸,对她多有照拂,只要不涉及到底线,往往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凌素心出嫁后也不忘维护和国公府的关系,常常带着女儿上门,美其名曰探望老夫人,实则是为了自己的丈夫谋好处。 这位秦小姐在老夫人面前惯会装乖讨巧,得了老夫人几个好脸色,尾巴都翘上了天,在他们这些奴才面前,那叫一个张扬跋扈。 管家不免有些忧心,宋姑娘看着就好欺负,跟秦悦对上怕是会吃亏啊。 “你就是宋知渝?那个治好凌渊哥哥的医女?”秦悦眼中闪过一抹嫉恨,原先她只听说过宋知渝的名字,却不曾见到过真人。 本以为是个灰扑扑的乡野村姑,没想到如此风姿绰约,一颦一笑皆美的不似真人。 她可听说了,国公府为了感谢宋知渝的救命之恩,送了十几箱珍宝以及孤本字画,还放出话护着宋知渝,俨然成了她的靠山。 她还从未见过国公府的人如此重视一个外人。 “看起来也不过如此。”秦悦冷哼一声,轻蔑的瞥了她一眼,扭头离开。 在老夫人的院门口她不好闹事,省得遭了老夫人的厌弃,秦悦只得先按下心中的不虞。 等她下次找着机会了,再好好教训宋知渝一番。 第147章 当不成孙媳妇,当干孙女也不错 直到人走远了,露白才一脸凝重的走到宋知渝身旁,将锦盒打开,“小姐,贺礼丢了!” 原先放在锦盒里头的金丝楠木佛像早已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幅空白字画,难怪露白总感觉锦盒轻了不少。 明明昨日她还亲自检查过的,没想到今日就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换掉了。 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露白急的嘴上冒泡,这份贺礼要是当着宾客的面拿出来,她家小姐的名声可就毁了。 究竟是谁这么歹毒,要让她家小姐的名声扫地。 “原来她们的目的是这份贺礼啊。”宋知渝将字画收好,心中的困惑顿时有了解释。 先是收买春桃进入她的房中,假借打扫的名义特意留下破绽让她发现,给她造成错误的判断。 实则,她们的目的在于她手上的金丝楠木佛像。 可是,她们又是如何将佛像掉包的呢? 宋知渝一下子就问到了点上,“露白,今日可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你可有离开这贺礼半步?” “奇怪的事?”露白挠了挠头,认真思索着。 突然,她眼睛一亮,“奴婢在门口等您的时候,小翠过来找奴婢帮忙修补衣裳。 奴婢耐不住她的请求便去帮忙了,但左右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是如何将贺礼调换的呢?” 露白有些难受,她没想到小翠竟然算计她。 如果不是她刚才被秦悦撞倒,锦盒里头的东西掉了出来,她根本不会知道贺礼已经被调换了。 届时,这幅空白字画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当成贺礼呈上,纵使凌老夫人不会怪罪,可那些宾客会怎么看待她家小姐。 “小姐,是奴婢的错。奴婢太过信任小翠,对她不设防备,以至于遭了她的算计,还差点害了小姐。” 露白眼尾泛红,眼眶中隐隐带着水光,也不知是伤心自己被信任的人骗了,还是愧疚于差点害宋知渝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她和小翠自进府便认识,因着老乡的缘故,两人很是亲切。 当初她被府上的丫鬟欺负时,也是小翠帮了她的忙。 自那之后,她们便时有来往,关系还算不错。 所以小翠找她帮忙的时候,她也没有过多怀疑便去了,却不曾想惹了大祸。 露白悔得肠子都青了,她不该太信任旁人,以至于给了她们可乘之机。 宋知渝轻轻拍了拍露白的肩膀,面色如常,“她们是冲着我来的,一计不成定会有另一计,躲是没用的。所幸发现及时,还不算挽回不了。” 春桃不过是个幌子,用来拖住她,好让她们有机会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一环扣一环,心思缜密,连她都骗了过去。 以沈锦画的脑子,怕是想不出如此周密的计划,定然还有其他人给她出谋划策。 宋知渝若有所思的摩挲着手上的字画,她若是不做点什么,岂不是辜负了沈锦画的一番苦心。 * 宋知渝刚坐到凌老夫人特意为她准备的位子上时,就感觉到几道充满愤恨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她循着视线传来的方向望去,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这两人居然凑到一块了。 沈锦画原本恶狠狠地盯着她,心里愤愤不平两人的位置差距如此之大,却没想到宋知渝会突然转过头,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僵住,勉强扯出一抹笑。 而她身旁的谭莹莹就比她正常多了,只是冷着一张脸,眼中清晰的展现出她对宋知渝的恨意与计谋即将得逞的快意。 另一道视线则是来自于不远处的秦悦,她身旁还坐着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贵妇,正笑意吟吟的同身旁人交谈着。 想到管家告诉她的那些事,宋知渝心里对中年贵妇的身份也有数了。 看来这位贵妇就是管家口中的凌素心了,眉眼间确实与老夫人有两分相似。但宋知渝仔细看来,倒是觉得她跟另一个人更像。 思及此,宋知渝不由得将目光落到对面的沈母身上,却惊奇的发现沈母的脸色相较于以前好了不少,整个人也更有精气神了。 宋知渝正想再看看清楚,就见露白匆匆走到了她面前,俯身在她耳边低语。 “按原计划进行。”宋知渝微微颔首,不再关注沈母。 * 寿宴之上,凌老夫人一身锦绣华服,面容慈祥的端坐于主位之上,笑吟吟地看着前来向她祝贺的小辈们。 满堂宾客无一不是世家贵族,亦或文人墨客,就连皇亲贵胄都来了,让旁人再一次见识到了凌国公府的实力之强悍,地位之尊贵,也更让他们笃定了要与凌国公府结亲的心思。 他们纷纷呈上自己带来的贺礼,有精致典雅的玉器,也有珍贵无比的百年老参等等,贺礼一件比一件贵重。 凌老夫人的脸上一直挂着浅笑,对众人的心思不置可否。 她从来不逼迫孙儿娶妻,也没有一定要和世家联姻的想法,她尊重凌渊的想法。 成婚是一辈子的事,她自然希望凌渊能遇见一个喜欢的姑娘,相守一生。 如果可以,她倒是属意宋知渝当她的孙媳妇,可惜两人都没那个想法,她也不好棒打鸳鸯。 虽然有些遗憾,但凌老夫人转念一想,这当不成孙媳妇,当干孙女也不错。 她之所以松口大办寿宴,就是为了向众人宣布宋知渝的身份,好让他们清楚宋知渝的背后是凌国公府,容不得旁人欺辱。 往后若是有哪些不长眼的为难宋知渝,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凌老夫人望着不远处的宋知渝,脸上的笑意渐浓。 很快,她就要有一个乖乖巧巧的干孙女了。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沈锦画气的咬唇,忍不住开口,“听闻二姐姐前段时间在珍宝阁拍卖会上拍下了一尊金丝楠木佛像,想来是要送给老夫人的贺礼吧。 都说老夫人待二姐姐跟亲孙女似的,二姐姐又是个知恩图报的,这贺礼纵然不是金丝楠木佛像,也应当是其他珍贵的宝物吧,可否让我们欣赏欣赏。” 也不知道凌老夫人看到宋知渝的贺礼之后,还能否如此疼爱她。 沈锦画冷冷一笑,迫不及待想看宋知渝的笑话了。 第148章 谁犯的错,谁自己承担 此话一出,在场宾客的目光都下意识投向宋知渝,以及露白手上的锦盒。 有些没去拍卖会的宾客来了兴趣,纷纷附和,“是啊,宋姑娘不妨将锦盒打开,让我们一睹为快。” “我还没见过传说中的金丝楠木佛像呢,今日正好开开眼界。” “……” 在场宾客你一言我一语的,全都表明了想让宋知渝打开锦盒的意思,也正好趁了沈锦画的意。 她步步紧逼,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二姐姐送的贺礼又不是见不得人,不妨打开让大家看看,满足一下我们的好奇心。” 她早就将贺礼掉包了,宋知渝要是敢打开锦盒,这脸面可就彻底丢光了,说不准还会招了凌老夫人的厌弃。 届时,她再呈上玉如意为凌老夫人祝寿,两相对比之下,凌老夫人一定会牢牢记住她。 沈锦画越想越开心,语气都带上了几分急切,“二姐姐还是快一些吧,别耽误了其他宾客为老夫人祝寿。” 秦悦更是不顾母亲的劝阻,出言挖苦,“该不会宋姑娘带来的贺礼太上不得台面,所以才不敢让我们看吧。” 她从第一眼看见宋知渝起,心中就对她莫名不喜,总觉得这个女人会抢走属于她的一切。 这种感觉太过强烈,她不得不重视。 沈锦画有意针对宋知渝,她也不介意推波助澜一把。 她说的爽快,却全然没注意到凌老夫人的反应。 端坐于高位上的凌老夫人暗自摇了摇头,周身的温度都冷了不少,看向秦悦的目光也不似从前那般温和慈祥。 她到底还是将这对母女的心养大了。 闻言,宋知渝抬眸对上沈锦画满含笑意的双眼,红唇轻启,“既然诸位这么想看看我这锦盒里到底装着什么样的贺礼,那我便如你们所愿。” 话落,宋知渝一把打开锦盒,露出里头的真容。 众人循声望去,好奇心尽显。 就连一直安安静静坐在席位上的沈母也猛地坐直了身子,脸色有些难看。 难道那尊金丝楠木佛像真的不是送给她的? 沈母瞬时感觉到一股自以为是的难堪涌上心头,连带着对宋知渝都多了几分怨怼,脸上写满了委屈。 宋知渝明明知道她也很喜欢那尊佛像,却宁愿将它送给一个外人,也不愿意送给她这个亲生母亲。 直到沈锦画略带笑意的声音传来,她的思绪才堪堪回笼,有些诧异的望向宋知渝。 锦盒中方方正正的摆放着一幅卷起来的字画,看着十分稀松平常。 “原来这就是二姐姐的贺礼啊,也不知是哪位大师的名作?”沈锦画的嘴角是止不住的翘起,特别是在看到宋知渝微微变脸的时候,更是难掩心中的喜意。 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呢。 “怎么会这样?”宋知渝皱着眉呢喃了一句,声音虽轻,却让沈锦画听了个清楚,也更加笃定了心中的想法。 宋知渝迟迟没有将字画拿出来,脸色也一点一点凝重起来,就连那些乐呵呵看戏的宾客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沈锦画倒是率先按耐不住了,眼看着让宋知渝名声扫地的机会就在眼前,她自然不能放过,“二姐姐要是不方便的话,就让妹妹来帮帮你吧。” 说完这句话,沈锦画迅速将字画从锦盒里头拿出,笑的得意。 “你可想好了真要打开?”就在她即将打开字画之时,宋知渝及时伸手将其按住,深邃的目光牢牢盯着她,晦暗不明。 沈锦画猛地打了个寒颤,恐惧褪去之后便是恼怒,“二姐姐在害怕什么,难不成这字画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丢脸的人该是宋知渝才对,她有什么好害怕的。 说罢,沈锦画狠狠甩开宋知渝的手,笑着将字画打开。 “二姐姐给凌老夫人送一幅空白字画是有什么讲究吗?” 话音落下,在场众人顿时一片唏嘘,望着宋知渝的眼神有些许微妙。 他们还从未见过谁送字画送一张白纸的,这不是刻意来捣乱的嘛。 果不其然,凌老夫人的脸色都冷了下去,身上气势逼人,仿佛又变回了那个驰骋沙场的女将军。 他们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替宋知渝捏了把汗,看来她很快就要被赶出国公府了。 谭莹莹和秦悦也很开心,让宋知渝出了这么大的丑,还惹怒了凌老夫人,她以后在京城的日子必然不会好过。 而沈母则是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别开了眼,没有想替宋知渝说话的念头。 谁犯的错,谁自己承担。 沈峰更是激动的站起身,半点都没顾及宋知渝的面子,“逆女,还不快滚回府去,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二姐姐,就算你不知道送什么贺礼给老夫人,也不该拿这空白字画来糊弄人。如此行径,你将老夫人置于何地,又将凌国公府置于何地?” 沈锦画说的义正言辞,字字句句都在指责宋知渝没有分寸,俨然不给她辩解的机会。 她将此事说的严重,换成旁人,早就顺着她的意发火了。 可凌国公府的人不走寻常路,他们不仅没有发怒,而是面露鄙夷,俨然看傻子的表情。 训斥完宋知渝之后,沈峰又佯装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慈父样,转头向凌老夫人赔罪,“都是本侯教女无方,还望老夫人莫要责怪。” 凌老夫人只是冷笑一声,并未理会沈峰的装模作样,让他自讨没趣。 “知渝,你来说。”凌老夫人面色依旧,可声音却温和了不少。 旁人不晓得宋知渝的性子,她还能不晓得嘛。 再说了,她喜欢这丫头,只要是这丫头送的贺礼,就算是一幅空白字画她也稀罕,轮不到旁人说三道四。 见状,宋知渝心头一暖,微微福身,一举一动都让人挑不出错处来,“老夫人待知渝的好,知渝心里一直都记着。 听闻老夫人极爱丹青,知渝虽然只会一些雕虫小技,但也想现场绘制一副丹青作为贺礼。若有不足之处,还望老夫人指点一番。” “这个主意甚好。”凌老夫人轻点下颌,心中不免升起了几分期待。 她虽是将门之女,却练得一手好丹青,无奈后继无人。 家中几个小辈在这一方面也不太擅长,她只好歇了心思。 如今宋知渝这番话倒是让她惊喜,即使还没看到成品,她却万分笃定宋知渝不会让她失望。 第149章 计划赶不上变化 沈锦画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挡在宋知渝面前,绷着脸质问道:“你什么时候会丹青了?我怎么不知道?” 她早早就打听过宋知渝在乡下除了学习医术以外,根本就不会琴棋书画,这才放心将字画跟佛像掉包。 可如今,她居然要现场作画。 沈锦画暗暗咽了咽口水,将帕子攥的死紧,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好狗不挡道。”宋知渝夺过沈锦画手中的字画,越过她走向宴席正中央。 案几上的砚台和毛笔早已备好,随着宋知渝入座,原本热闹一片的宴席忽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定定地望着一个方向,屏息静气。 宋知渝一袭月白色云锦长裙着身,发髻高绾,柔顺的青丝铺散在肩头,随着她的动作俏皮垂落,她却浑不在意,全身心投入画中,手持狼毫,笔尖轻蘸墨汁,举手投足间宛若行云流水,毫不违和。 众人不自觉被宋知渝吸引,双眼跟随着她的笔触转动,从一开始的平静逐渐转化为震惊与对她的敬佩。 只见宋知渝手腕轻转,笔尖落下时,一株苍劲挺拔的古松跃然纸上,其枝干蜿蜒摇曳,松针密集苍翠,富有生命力。 又是轻轻几笔落下,一引颈高鸣,一振翅欲飞的仙鹤立在松下,姿态各异,在宋知渝的笔墨下栩栩如生。 随后,她轻轻放下毛笔,吹去纸上的墨香。 霎时,一幅寓意着健康与长寿的松鹤延年图呈现在众人眼中。 “知渝谨以此幅松鹤延年图,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听到宋知渝清润有力的嗓音,他们才慢慢从方才的惊叹中回过神来,眼中敬佩之意更浓。 纵使他们不擅于丹青,可也能看得出来宋知渝画的这幅松鹤延年图技艺之巧妙,功夫到家,一笔一画都恰到好处。 “没想到宋姑娘的画技如此精湛,难怪她敢当场作画。” “画上的仙鹤看着跟活的似的,这般画技,怕是一点都不输于曾经的第一才女莲思宜啊。” “……” 众人议论纷纷,但无一不是在夸赞宋知渝的画技高超。 过了今日,这京城才女的名头又要多一个人了。 沈锦画更是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心中恨极,她本意是想让宋知渝丢脸,却没想到反而是为宋知渝做了嫁衣,让她大出风头。 她仿佛又感受到了那股被宋知渝支配的恐惧感,双腿似面条般隐隐发软。 她的计划天衣无缝,却唯独算漏了宋知渝这个变故,沈锦画悔不当初。 “废物!”谭莹莹暗骂了一句,将手上的酒水一饮而尽。 她还真是高估了沈锦画。 早知宋知渝不好对付,她就不该轻易相信沈锦画那个蠢货,应当留些后手才是。 现在计划落空,她再想对付宋知渝就难了。 两人恨得牙痒痒,可凌老夫人却很满意。 她连连点头,笑的慈祥,“知渝露的这一手,着实让人大开眼界,老身很喜欢。 不过老身倒是从未听你提过会丹青的事,若是早知道,我们两人还能切磋一番呢。” 明眼人一听便知道凌老夫人是在说笑,可她的话也算是间接承认了宋知渝的画技。 “知渝的兄长练的一手好丹青,耳濡目染之下,也学了一些皮毛。”宋知渝一脸自谦,她的画技是裴清砚所教,虽算不上天赋异禀,可比起常人来说还是不错的。 更别说她画的这幅送鹤延年图,是连不少文人才子都赞叹的存在。 不清楚内情的人误以为宋知渝说的兄长是沈遇舟,也不觉得奇怪,毕竟沈遇舟曾经可是名扬天下的少年天才。 有这般厉害的师傅,宋知渝哪怕只是学了一些皮毛,也比大多数人强。 可只有一直坐在角落处喝闷酒的沈晏西明白,宋知渝口中的兄长另有其人。 他看着站在宴席中央明媚张扬,自信从容的宋知渝,神情恍惚。 原来她会作画啊。 沈晏西的心中突然冒出了这句话。 她好像并不像他们认为的那般无才无德,甚至比任何人都要厉害。 * 宋知渝莞尔一笑,“老夫人喜欢便是知渝的荣幸,日后老夫人若是不嫌弃,知渝碰上不懂的地方就要来打扰老夫人了。” “好好好,凌国公府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你想来便来。”凌老夫人笑容满面,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也是向在场众人表明她对宋知渝的态度。 在场的都是人精,有了凌老夫人这句话,他们对宋知渝又高看了几分。 宴席上一片热闹,除凌老夫人外,宋知渝俨然成为了风头最盛的一个。 偏偏有人就爱煞风景。 秦悦冷哼出声,全然没顾及凌素心警告的眼神,“哼,老夫人的贺礼就送了一幅不值钱的画,承恩侯府何时变得如此穷酸了。” 纵使这画画的再好,在她看来也没有半点价值。 见凌老夫人面色不悦,凌素心暗道不好,急忙打断秦悦,“贺礼贵在心意而非价值。” 她暗戳戳摁住了秦悦放在桌案下的手,加重力道,已然带了警告,“宋姑娘有这份心,便是最大的价值。” 在母亲的威压下,秦悦再不甘心,也只好讪讪闭了嘴。 却在无人注意的地方,恶狠狠地瞪了宋知渝一眼。 这女人果然令人生厌,就连自己的母亲都偏袒她。 见状,宋知渝微不可察的扯了扯嘴角,“说来也可惜,知渝原先是想将在珍宝阁拍下的金丝楠木佛像当作贺礼送给老夫人,无奈这计划赶不上变化……” 她长长叹了口气,秀气的眉头轻蹙,欲言又止的模样引人遐想。 第150章 赝品 众人被她这句没说完的话勾的好奇不已,都有一颗想看热闹的心。 凌老夫人更是适时开口,“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难处?” “原先我拍下金丝楠木佛像,就是为了将其当作老夫人寿宴的贺礼。却没想到在寿宴前一天,佛像竟不翼而飞,我寻遍院落都没发现踪迹,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宋知渝边说着,余光边瞥向沈锦画,笑得眉眼弯弯,“四妹妹觉得这佛像到底会在哪里呢?” 这句似是而非的话让沈锦画有些坐立不安,她怕宋知渝当众挑明贺礼被掉包的事与她有关,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的脸色有些许不自然,干巴巴地说道:“兴许是被一些手脚不干净的奴才给偷了吧,二姐姐可要管束好院中的下人,万不可让他们爬到你的头上来。” 闻言,宋知渝在心中冷嗤一声,眼中划过一抹暗芒,转瞬即逝,“那照二妹妹的意思,若是抓住了这偷佛像的人,又该如何处置呢?” “这种手脚不干净的奴才就应该打他二十大板后发卖出去,让他长长教训才是。”沈锦画丝毫没发觉宋知渝在给她挖坑,还越说越来劲。 宋知渝面露犹豫,“这……有些不妥吧。” “有何不妥?没报官已经是格外开恩了。”沈锦画厉声反驳,给宋知渝提供了不少惩治贼人的思路。 她全然忘记了自己干过的事,说着说着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那等抓住了那个贼人,就照四妹妹的意思办。”宋知渝顺嘴应了一句,望着她的眸光毫无温度。 沈锦画说出的这些话,在不久之后,将会成为一道道回旋镖,狠狠扎在她自己身上。 但眼下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 宋知渝勾起唇角,觑了沈锦画一眼,不动声色将话题扯到了关键点,“瞧我,和四妹妹说了这么多的话,倒是耽误了你给老夫人祝贺的时辰,想来四妹妹桌上那锦盒便是送给老夫人的贺礼吧。” “不错,这柄玉如意便是我要送给老夫人的贺礼。”沈锦画倨傲的点点头,打开锦盒将玉如意展现在众人眼前。 她手上的玉如意通体泛着温润细腻的羊脂白,白中透着几缕浅淡的翠绿,柄身细长微曲似一朵灵芝,雕琢精美,线条流畅。 甫一眼,便瞬间俘获了在场宾客的心。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柄玉如意乃是乾元大师的得意之作啊。”说话的宾客揉了揉眼睛,终于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自乾元大师驾鹤西去之后,便无人再见过这柄玉如意的踪迹,没想到它竟然在沈小姐的手上。” “……” 听着这一声声此起彼伏的赞叹,沈锦画荡出笑容,骄矜的轻点下颌,“不错,这柄玉如意确实是乾元大师真作,锦画也是偶然所得。 玉能养人,玉如意更有驱邪避凶和延年益寿的功效。听闻老夫人近日多有疲乏,锦画便想将这玉如意送给老夫人,希望对老夫人有用,以尽绵薄之力。” 她这番话说的巧妙,既讨好了凌老夫人,又宣扬了自己纯善温良的美名,可谓是一举两得。 但令沈锦画诧异的是,凌老夫人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不温不火的说了一句,“你有心了。” 沈锦画怔愣了一瞬,不明白凌老夫人为何是这个反应。 凌老夫人方才对着宋知渝一幅不值钱的画都能笑着夸奖,可到了她这里,却只有淡淡的一句话。 沈锦画心有不甘,又继续补充道:“当初锦画之所以能得到这柄玉如意,靠的全是一个眼缘以及小女子的一片诚心。 不然为何二姐姐先我一步看到了玉如意,那老者却将玉如意卖给了我。当然,我也不是说二姐姐不诚心。” 她最后补的那一句话显得有些欲盖弥彰了,在捧自己的同时还不忘踩宋知渝一脚。 沈锦画这副阴阳怪气的做派让本就不满她的凌老夫人对她愈发厌恶了。 拿一个赝品来糊弄她也就罢了,还暗暗嘲讽宋知渝不如她诚心,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可耐不住旁人吃她那一套,打量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逡巡,神色莫名。 到底是有多不诚心才能让人后来居上啊,真是枉费凌老夫人待宋知渝的一片真心了。 难怪承恩侯府不喜宋知渝这个亲生女儿,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啊。 沈锦画满意的听着周遭宾客的议论纷纷,被凌老夫人冷落的不悦淡了一些。 “二姐姐应当不会怪我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吧,毕竟我们都是一家人,这贺礼自然也有你的一份。” 宋知渝皮笑肉不笑,反唇相讥,“你是想让我跟各位说说你是用了什么样的手段截住了我回府的路,而后捷足先登,抢先一步买下了这柄玉如意?” “钱货两讫,谁先出钱自然就是谁的,何来抢字一说。”沈锦画自然死不承认,要是宋知渝有本事,这玉如意也到不了她手上。 说到底,还是她更胜一筹。 沈锦画暗暗得意,她终于将宋知渝踩在脚底下了。 “明明就是你……” 露白反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浑厚的仿佛能震破耳膜的男声打断,“等等!这玉如意好像是假的。” 一言激起千层浪,男人苍老浑厚的嗓音宛如平地一声雷惊起,将众人雷的里焦外嫩。 “你胡说八道什么,这柄玉如意可是我花了不少银两买的,怎么可能有假。”沈锦画狠狠瞪着从人群中走出来的银发老者,她从未在世家中见到过这人,想来地位不及侯府。 老者语气温和,全然没有被沈锦画冒犯的不悦,“乾元大师制作的那柄玉如意,颜色较你这一柄会更加温润细腻,若是不仔细看,也定然察觉不出端倪。” 原先他也以为这姑娘手上的玉如意便是乾元大师的真作,可他越看越觉得不对劲,纵使仿的再像,与真品也是有所差距的。 经过一番仔细观摩,老者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第151章 眼力不行就多去练练 见老者说的煞有其事,沈锦画不由得冷笑出声,顿时口不择言起来。 “将这柄玉如意卖给我的人手上可是有乾元大师戳了私印的真迹可以证明,绝不是仅凭你三言两语就能否认的。到底是谁收买你来对付我的?” 话落,她阴狠的目光径直移向站在一旁的宋知渝,就差直说她的名字了。 宋知渝耸耸肩,有些无辜,她莫名其妙又被人甩锅了。 眼前这人可不是她能收买的,沈锦画未免太瞧得起她了。 她只不过是推波助澜了一番罢了,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能使唤得动这位古板严肃的鉴宝大师。 老者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质疑,老脸都气红了,恨恨甩袖,“老夫鉴宝多年,行的正坐的直。你这玉如意确确实实就是假的,老夫还不至于眼瘸到连个赝品都看不出来。” “不可能,你一定是被宋知渝给收买了,她到底给了你多少钱,让你这般污蔑我。”沈锦画口无遮拦,气上心头来也顾不上什么场合了。 “啪!” “闭嘴!” 清脆的巴掌声和怒吼声同时响起,沈锦画的脸都被打歪了,双颊高高肿起,看得出来沈峰半点也没留情面。 沈锦画捂着脸,满眼不可置信,“大伯,你为何要打我?” “这位是陛下亲封的鉴宝大师江老,他的话定然不会有错,还不快向江老道歉。”沈峰沉着脸,看向沈锦画的眼中仿佛带着刺骨的寒冰,令人遍体生寒。 都是这个蠢货,不仅丢尽了承恩侯府的脸面,连那三千两银子也白白打了水漂。 “鉴宝大师……”沈锦画嗫嚅着嘴唇,一脸恍惚。 她也听说过江老的名号,眼光毒辣,在他手头上就没有一件赝品能躲得过他的眼睛。 江老怎么会来参加凌老夫人的寿宴,还偏偏撞上了她献礼祝寿的时候。 此时,沈锦画的脑子一片空白,可她再蠢也知道自己被那老头给耍了,平白花了三千两买了个赝品,还以为自己占了大便宜。 “江老的名头无人不知,这沈小姐如此辱骂他,胆子可是真大啊。” “她都能拿赝品来糊弄凌老夫人了,干出什么事都不觉得奇怪了。” “……” 一声声嘲讽窜进沈锦画的耳中,从被所有人夸赞到被所有人鄙夷不过片刻,她便体会到了从天堂跌落地狱的痛苦。 可她一开始会买下这柄玉如意,也全都是因为宋知渝啊…… 倏地,沈锦画明白了什么,僵硬地转过头,望向宋知渝时候,被她眼中明晃晃的笑意刺痛了心。 难怪宋知渝能那么轻易就让她抢走玉如意,枉她还自以为聪明,略胜宋知渝一筹,在她面前炫耀,实则被她耍的团团转。 她可真蠢啊。 * 半晌,看够了热闹的凌无双蹭的站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脸色一片灰败的沈锦画,一字一顿说道:“本来不想把话说的那么明白,省得让人难堪,可有些人就是给脸不要脸。” 她轻轻拍了拍手,迎着众人惊愕的目光,缓缓打开丫鬟手上的锦盒。 “这柄玉如意是当年祖母偶然所得,一直被放在库房之中。今日如果不是沈四小姐,我们怕是都想不起这柄玉如意来。”凌无双是懂杀人诛心的,反复将沈锦画拎出来鞭尸。 两柄玉如意放在一起的差距太过明显,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真假。 赝品就是赝品,不比较不知道,一比较便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远,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可怜有些人将赝品当成宝贝,护的跟什么似的。殊不知在外人眼中,他就是个笑话。”凌无双冷冷觑了沈峰和沈母一眼,一语双关。 沈峰绷着一张脸,被人指着鼻子骂,只觉得难堪不已。 但他不会觉得自己有错,他只会将怨气撒到沈锦画和宋知渝身上。 就是因为她们,他才在众目睽睽之下丢尽了脸面。 沈峰带着气睨了沈锦画几眼,眉宇阴翳,等他回府再收拾她。 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解决赝品一事,不能落人口舌。 沈峰扯着嘴角谄媚的笑了两声,三言两语便将沈锦画送赝品的事美化为受人蒙骗,对老夫人的一腔赤诚之心。 “老夫人,锦画不懂事,被人骗了也不知道,平白闹了笑话。但这丫头一片诚心,听那骗子说玉如意有延年益寿的功效,一下子就想到了老夫人,这才遭了旁人的算计,还望老夫人莫要责怪。” 凌老夫人掀起眼睑,浑身威压尽显,好一张能说会道的嘴。 这人是为了送她贺礼才被骗的,她要是计较了,反倒成了她的不是。 “无妨,眼力不行就多去练练,也不至于被人牵着鼻子走。”凌老夫人一番话堵的沈峰哑口无言,但好在她并不计较今日之事,也算有惊无险。 但沈峰不甘心多日的筹谋就这么付之东流,他还想再挣扎一下。 “锦画,你不是还给凌老夫人备上了其他贺礼吗,还不快拿出来。” “对,老夫人,锦画还给您准备了其他贺礼,您一定要看看。”沈锦画急忙点头,唤来丫鬟去将她放在马车暗格里的东西拿过来。 好在她当初没买下玉如意之前就准备好了寿宴的贺礼,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沈锦画隐隐松了口气,这份贺礼是她反转名声的唯一机会了。 接连不断的热闹让在场宾客兴致盎然,想不到来赴一场寿宴还有这么多有趣的事情。 特别是这承恩侯府,成了他们今日最大的乐子。 不消片刻,被沈锦画派出去的丫鬟很快就捧着一份贺礼走了进来。 “老夫人,这份贺礼是锦画精心挑选出来的,希望老夫人能喜欢。”沈锦画的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显然比方才好了不少,应当是这新的贺礼给了她勇气。 沈锦画暗自给了宋知渝一个挑衅的眼神,唇角微扬,想不到她还有后手吧。 宋知渝挑挑眉,眼中划过一抹了然。 在无人注意到的角落里,她跟露白对视一眼,得到她肯定的答复后才缓缓垂下了眼睑,掩住眼底的笑意。 只希望沈锦画待会还能笑得出来。 第152章 开始你的狡辩 沈锦画自信满满的轻启盒盖,嘴角噙着一抹得意的微笑,“这才是我想送给老夫人的贺礼。” 她下颚微扬,眉眼含笑的望向凌老夫人,视线不曾在贺礼上停留半分,自然也不曾察觉周遭氛围的诡异。 宾客们满脸错愕地盯着沈锦画手上的贺礼,又一致将目光移到宋知渝身上,一言难尽的抿着唇角,旋即议论纷纷。 “这不是宋姑娘丢失的那尊金丝楠木佛像吗?” “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说话的宾客难掩鄙夷的目光,俨然在心底否定了沈锦画。 等今日寿宴结束,她定然要大肆宣扬一番,让家中小辈远离承恩侯府的人,省得闹出笑话来。 “宋姑娘前头刚说完金丝楠木佛像丢失的事,沈锦画后头就其作为贺礼送给凌老夫人,这不是直接认下了偷窃佛像的罪吗?她有这么蠢吗?” 不少宾客觉得沈锦画此举实在过于愚蠢,不像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 今日宴席上的大多数宾客都受邀参加过不久前的拍卖会,自然也清楚宋知渝拍下金丝楠木佛像的事。 沈锦画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佛像当作贺礼送上,无异于是在自掘坟墓。 也有一些宾客不那么认为,“她都能拿个赝品来糊弄人了,做出这种蠢事也不足为奇。” “没准是她偷了人家宋姑娘的佛像,结果被丫鬟给拿错了呢。” “……”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仿若湖面上荡漾开来的涟漪扩散至整个正厅。 此时的沈锦画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垂眸一看,脸色瞬间煞白,手中的锦盒如烫手山芋般飞了出去。 “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我明明……”她堪堪止住了话头,理智逐渐回笼,人也冷静了下来。 宋知渝及时接住了从沈锦画手上脱落的锦盒,脸上虽然挂着笑,可却无端让人心头发颤。 “四妹妹不应当向我解释一下吗?” “我……” 不等沈锦画辩解,宋知渝乘胜追击,又开始了一连串的质问。 “我从珍宝阁拍卖会拍下的金丝楠木佛像,为何会在寿宴前一天不翼而飞,又为何会出现在四妹妹的手上?” 宋知渝眸光深邃,语气平淡却带着强势的压迫感,将沈锦画堵的哑口无言。 正常人确实不会傻到偷完别人的东西还拿出来炫耀,沈锦画更不会。 可这佛像之事是宋知渝有意而为,也是她将计就计的关键一环。 赝品一事败露后,沈锦画必然会尽力找补,将此事的影响降到最小,而马车暗格中的另一份的贺礼便是她找补的机会。 只是她也没想到自己留下的后手会成为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早在宋知渝发现佛像被掉包之后就做好了两手准备。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有了玉如意一事在前,她偷窃佛像并将其作为贺礼的事,倒也显得没那么奇怪了。 只要让在场宾客们认为偷窃佛像之事出自沈锦画之手就行,至于真相究竟如何,也不再重要了。 宋知渝笑意盈盈,“开始你的狡辩……不是,开始你的解释吧。” 沈锦画慌乱了一瞬,心脏砰砰乱跳,眼神都带着些许无措。 但她很快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垂在身侧的双手攥紧衣裙,“这佛像不是你的,而是我买下的。这世界上可不止一尊金丝楠木佛像,你有何证据证明这佛像是你的。” 她咬死不承认自己偷了宋知渝的金丝楠木佛像,谅宋知渝也拿她没办法。 更甚者,她还要反咬宋知渝一口。 露白有些气不过,小脸涨的通红,“狡辩!京城谁人不知我家小姐几日前在珍宝阁拍下了一尊金丝楠木佛像。 偏偏在我家小姐的佛像丢了的时候,四小姐就有了同样的金丝楠木佛像,这也未免太过巧合了。” 她想不到竟有人能厚脸皮到这种程度,证据都摆在眼前还死不承认。 “二姐姐的佛像丢了我也很惋惜,可这并不代表我就要担上偷窃的罪名啊。 我还那句话,二姐姐若是有证据证明这尊佛像是你的,那我甘愿接受一切惩罚。”沈锦画笃定宋知渝拿不出证据来,顿时有了底气。 见沈锦画绷着脸说的认真,在场宾客不免有些动摇,情况逐渐反转。 “难不成真是我们误会了沈四小姐?” “我就说没有人会蠢到偷完别人的东西还大咧咧的展示出来,那不是平白落人话柄嘛。” 闻言,沈锦画暗暗松了一口气,宋知渝有张良计,她也有过桥梯。 如果宋知渝不能证明这尊佛像的出处,那她便没有输。 思及此,沈锦画扭头看向宋知渝,颇为善解人意的说道:“同为金丝楠木佛像,在外形上别无二致,二姐姐认错也是情有可原。 但二姐姐日后还是要注意一些,所幸今日冤枉的是我,要是不小心误会了旁人,那可就说不清了。” 沈峰连忙应和,言语中多有敲打之意,“你妹妹说的对,知错能改就行,切莫多生事端。扰了老夫人的寿宴,你我都担待不起。” 他清楚事情的经过,为了不连累侯府,他必须帮沈锦画圆了这个谎。 只希望宋知渝能以大局为重,点到为止。 宋知渝左耳进右耳出,没把沈峰的话当回事,“我若是能证明这尊佛像确实是我当日在珍宝阁拍下的拍品,四妹妹又当如何呢?” 她笑眯眯的望向沈锦画,神情依旧,脸上看不出一丝端倪。 “那我便任你处置。”沈锦画脱口而出,没有半点犹豫。 “好,那就请老夫人还有在场所有宾客做个见证。我赢了,你便任由我处置。”宋知渝点点头,笑的意味深长。 她微凉的指腹轻轻摩挲着佛像的后背,每说一句话,沈锦画的脸就白一分。 “诸位请看,我当日拍下这尊佛像之后,便花重金请了珍宝阁的雕刻大师在佛像身后刻上了凌老夫人的名字。如今,这佛像身上的镌刻可还在呢。” 众人抬首望去,隐隐能看见佛像的身后闪烁着若隐若现的金光,与佛像中的缕缕金丝相得益彰。 第153章 我们讨债去 宋知渝迎着众人困惑的目光,心情颇好的解释了一番,“传言在佛像上刻上有大功德之人的名字,便能将其名字与佛结缘,护佑此人平安康健,益寿延年。 既是送给老夫人的贺礼,那这上头也必然刻着老夫人的名字。四妹妹若是还不信,大可派人请来珍宝阁的雕刻大师,一问便知。” 她彻底堵死了沈锦画的路。 佛像被管家恭恭敬敬的呈到了凌老夫人的跟前,佛像身后镌刻着金箔的三个字虽不显眼,却足以看出宋知渝的用心。 真相已然明了。 沈锦画脸色灰败,显然没料到宋知渝还有这一招,她输的彻底。 可她想破头也想不明白,宋知渝到底是何时发现贺礼被掉包的事,又是如何找到佛像的? 沈锦画心中有一堆困惑,她的计划明明天衣无缝,却还是败在了宋知渝手上。 沈峰见形势不妙,急忙扯过沈锦画走到凌老夫人跟前,一脚踹上她的膝盖窝,怒斥道:“混账东西,你居然做出如此没脸没皮之事,还不快向老夫人赔罪。” 沈锦画的膝盖重重磕在地上,可她浑然察觉不到痛一般,只是可怜巴巴的望向凌老夫人,泫然欲泣,“老夫人,锦画知道错了,求您原谅我。” “你该道歉的人是知渝,而不是老身。”凌老夫人温和的神色在看到沈峰和沈锦画两人时瞬间转为冷漠,活像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沈侯爷还是将人带回去吧,凌国公府不欢迎这种满嘴谎话的人踏足。” 这承恩侯府可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难怪会一辈不如一辈。 沈锦画闻言脸一僵,泪珠还挂在眼眶,欲掉不掉的模样很是滑稽。 但她也并非看不清眼前的局势,心一横,硬生生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二姐姐,我……” 她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宋知渝打断,“方才二妹妹可是当着老夫人和诸位宾客的面立下了承诺,若是我能拿出证据,便任由我处置。这话可还算数?” 宋知渝居高临下的睨着沈锦画,神色晦暗不明,只是一个道歉未免太便宜她了。 “自然是算数的。”沈锦画缩了缩肩膀,眼底不自觉流露出几分恐惧。 她见识过宋知渝惩治人的手段,可以说是毫不留情。 但她怎么说也是侯府的四小姐,不同于那些下人,宋知渝要是顾忌脸面,就不会做的太过分。 即使她敢,大伯父也不会放任不管。 这般想着,沈锦画莫名又有了几分底气。 这次算是她栽了,下次她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沈锦画的小心思太过明显,宋知渝一眼就看出来了,“照临天王朝的律法,偷窃者当关押水牢,大刑处置……” “你想将我送入大牢?“沈锦画双眼瞪的浑圆,急急躁躁的打断宋知渝的话。 宋知渝的声音不急不缓,并未受到沈锦画的影响,“按律法而言,我确实应该将你送入大牢。 可谁让我们同为承恩侯府的姐妹,我也愿意大事化小,我相信父亲应该知道怎么做。” 她将问题抛给了沈峰,既能借他之手惩治沈锦画,也能全了自己宽宏大量的好名声。 沈峰向来爱面子,为了他那张虚伪的脸皮,也为了给凌国公府一个交代,他必然不会手软。 沈峰一行人在所有宾客嘲弄的目光下,灰溜溜的离开了凌国公府,也错过了凌老夫人当众宣布认宋知渝为干孙女的大事。 今日过后,承恩侯府又要成为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笑料了。 * 宴席结束后,宋知渝告别凌老夫人,搭上马车回了承恩侯府。 甫一踏进大门,宋知渝就察觉到了府中分外压抑的氛围,守门的小厮都低垂着头不敢看她,对她退避三舍。 “小姐,听说四小姐被侯爷带去祠堂受罚了,动静闹的特别大呢。”露白将打听到的消息悉数告知,鼓起的腮帮子看着格外有趣。 宋知渝嗤笑出声,清楚沈峰的打算,他必须得将样子做足了。 “走,我们讨债去。”撂下这句话,宋知渝率先走在前头,目的明确。 此时不落井下石,可对不起她苦心的谋算。 “来了。”露白脑瓜子一转,明白了宋知渝的意思,笑着大声应下,随后便迈着小碎步跟上她。 * 主仆二人来到祠堂时,沈锦画正在受罚,清脆的拍打声回荡在整个空旷的祠堂中。 只见那把长估摸一尺,宽约二指有余的细竹板一下下打在沈锦画的手心上,半点力道都没有收敛。 尤其是见到宋知渝走过来时,打手板的老嬷嬷更是来劲,每打一下嘴里便吐出一句,“锦画小姐既犯了错,牵连到侯府,受罚也是应当的。老奴只是奉命行事,您要怨便怨害你受罚的人去吧。” 不消片刻,她的手已然红肿,手心泛起红血丝,看起来可怜极了。 沈母心生不忍,拧眉冲着宋知渝说道:“锦画纵使有错,可如此惩罚也该够了吧。女子的手何其重要,再打下去就要打烂了。” 宋知渝一愣,继而笑出了声,“沈夫人找错人了吧,下令惩罚沈锦画的人可是侯爷,你跟我说再多也没用啊。” 她顿了顿,迎着沈母诧异的目光接着说道:“我竟不知沈夫人如此重视女子的手。” 宋知渝的话满含嘲弄,眼底的讥讽让沈母一阵难堪。 她不自觉瞥向宋知渝放置在身前的双手,似是想起了一些不太美妙的回忆,眼底闪过一抹心虚。 “你与锦画不同,你自小在乡下长大,做惯了粗活……” 沈母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句话愣是让她收了回去。 “够了!锦画既然犯了错,理应受罚,日后才能长教训。继续打,没打够一百下不准停。” 沈峰可没沈母那么软的心肠,沈锦画害他在同僚面前丢了脸,还彻底得罪了凌国公府,只打一百个手板已经是便宜她了。 况且,他若是不做的狠点,外头人指不定怎么议论他呢。 第154章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沈峰对着宋知渝没有什么好脸色,硬邦邦的问道:“你来干什么?” 闻言,宋知渝笑吟吟的将手中白纸黑字的欠条展开,“约定期限已至,我自然是来向侯爷讨债的。” “本侯可是你的亲生父亲……” 沈峰的长篇大论还没说出口就被宋知渝截住,“亲生父亲也要明算账,侯爷该不会是想抵赖吧?” “是又如何,天底下哪有女儿向父亲讨债的道理。”沈峰一脸理所当然,摆明了不想还这笔钱。 “既如此,我也只好将欠条交由官府处理了。”宋知渝也不生气,轻飘飘撇下这句话便想离开。 她今日既然敢来讨债,那必然不会空手而归。 沈峰怒目圆瞪,“为了这点钱,你竟然要报官?” 他没想到宋知渝为了逼他还钱竟然想出了报官的损招,这无异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届时,京城百姓的唾沫星子都能将宋知渝淹死。 沈峰之所以如此肆无忌惮,就是笃定了宋知渝不敢顶着不孝的骂名报官,谁曾想他还是小瞧宋知渝了。 “本金加上利息,侯爷一共欠我四万五千两。黄金还是银票呢?”宋知渝笑意不达眼底,还很是善良的给了沈峰两个选择。 沈峰不可置信的惊呼出声,“四万五千两!本侯何时欠你那么多了?” 侯府公中如今哪里拿得出那么多的银两来,他们如今连四菜一汤都吃不上了。 宋知渝无奈的摊了摊手,“侯爷拖得越久,利息也就越多。看在我们之间那点微薄的情分上,我这已经算是低价了。” 听到这话,沈峰的脸扭曲了一瞬,“本侯如今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我可听说沈锦画买下玉如意的银两可都是侯爷出的……”宋知渝余光淡淡瞥了脸色苍白的沈锦画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还敢提玉如意的事,要不是你,本侯那三千两怎么会打水漂。”沈峰铁青着脸,气的太阳穴隐隐作痛。 事到如今,他算是看明白了,玉如意一事,就是宋知渝刻意给他们下的套。 宋知渝抱臂环胸,姿态肆意,说出口的话却足以将人气吐血,“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要不是沈锦画截胡,那玉如意早就被我买下了。 说起来,我还要感谢四妹妹替我省下了这三千两呢。” 沈峰喘着粗气,胸口不断起伏,冷冷觑向宋知渝,“你到底想怎么样?” “既然侯爷拿不出钱来,那便拿值钱的东西来抵债,我看侯爷院里的那些花瓶玉器就挺不错的。” 宋知渝知道沈峰根本还不了这笔债,但她也不愿意吃亏,能拿在手里的东西才是最实际的。 “行,就拿那些东西抵债。”沈峰深深闭上双眼,别无他法了。 得了准话,宋知渝脸上的笑容渐深,温声吩咐道:“露白,派人去侯爷院里搬东西。” “是。”露白伶俐应下,半点也没耽搁就跑出了祠堂,那急切的身影看得沈峰眼睛发疼。 “待清点过后无误,这欠条我再派人送还侯爷。”宋知渝悠悠转身,走的干脆利落,对身后发怒跳脚的沈峰不作理会。 * 明德院。 露白带着几名精挑细选的丫鬟小厮大摇大摆地走进明德院,抬手一指,“除了这珊瑚树不要,其他的通通带走。” 她跟在宋知渝身边见识到了不少稀世珍宝,眼力见长,对沈峰院中的东西也能估摸出大概的价值。 看来这侯府没了她家小姐是越来越不行了,堂堂承恩侯的院中,竟只有这些俗物。 全部加起来,也就堪堪能抵得上沈峰欠下的债务,多的也没有了。 话落,小厮们手脚麻利的动作起来,除了被露白特意提及的珊瑚树以外,不论是精致的白瓷还是珍贵的红玛瑙,都一件一件的往外头搬,没有丝毫手软。 宋知渝安静的站在一旁,见明德院宛如被土匪过境一般扫荡一空,徒留下几把光秃秃的椅子时,美目微挑。 她抬手唤来一名丫鬟,“你把这欠条送去祠堂,顺便帮我带一句话给侯爷……” 宋知渝顿了顿,继而唇角微扬,眼底划过一抹狡黠,“就说他下次若是想借钱,我倒是可以看在老顾客的份上,减去两成利息。” 不过等沈峰回来,看到他院子里头的场景,只怕是掐死她的心都有了,更甭论借钱。 “奴婢明白。”丫鬟双手接过欠条,心中莫名战栗,连声应下。 她自入府以来,还未见过像二小姐这般张扬的人,丝毫没有将侯爷的权威放在眼里。 眼看着明德院就要让他们搬空了,丫鬟急忙揣好手里的欠条,迈着小碎步跑开。 不等她走到门口,就直挺挺地碰上了听到动静前来的叶柔和沈如山母子俩。 “叶夫人,如山公子。”丫鬟福了福身,硬着头皮越过两人径直跑远了。 主子们的事,她可不想掺和进去。 叶柔无暇理会一个小丫鬟,令她无比震惊的是眼前这一片光秃秃的院落。 房中的屏风和青瓷早已不见踪迹,而其他小厮手里还小心翼翼地捧着几盆盛开的兰花,不停的往外送。 “你们在干什么?还不快把东西放下。”叶柔拧起秀眉,俨然一副质问的口吻。 但忙着搬东西的小厮根本不理睬叶柔的话,手上动作不停。 他们的主子是宋知渝,只听宋知渝一人的吩咐,纵然是侯爷来了也不见得能使唤得动他们,更别提说叶柔一个寄人篱下的外人了。 “继续搬。”宋知渝红唇轻启,声音不急不缓,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 叶柔见宋知渝无视了她,不禁有些气恼,“这是你父亲的院子,你公然擅闯已是不妥,还将整个院落都搅的乌烟瘴气,这是在做什么?” 她端着一副侯府夫人的做派,一出口便是质问,全然没有在沈峰面前的柔弱可欺。 第155章 一分不差的给我还回来 宋知渝冷笑出声,随手一指,“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叶夫人莫不是忘了,侯爷当日为了替你还钱,向我打下欠条。 谁知这约定的期限已至,他却迟迟还不上钱,便只能拿这些东西来抵债了。” “他可是你父亲,你怎么能真的逼他还钱,实在是太不孝了。”叶柔捂着心口一脸不可思议,指责起宋知渝来毫不心虚。 宋知渝不耐的扯了扯嘴角,这话她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也懒得看叶柔做戏,“要不然你替他还?正巧此事因你而起,冤有头债有主。你把这钱还了,东西我便原封不动的还回来,如何?” “……”叶柔一噎,神情有些僵硬,她怎么可能还得了那么多钱。 再说了,她一开始就压根没打算还。 沈峰还信誓旦旦的跟她保证过宋知渝绝对要不回这笔钱,即使要回去了,他也拿不出银子来,拖也要拖死宋知渝。 可谁能料到宋知渝拿不到银子就上手搬东西呢,都快把整个明德院给搬空了。 叶柔恨恨咬牙,那日在拍卖会上,如果不是宋知渝刻意抬价,给她下套,她又怎么会舍得花几千两买下一件衣裳,导致她现在看到那身衣裳就觉得膈应。 但宋知渝却不想这么简单就放过她,笑容中带着几分促狭,“叶夫人怎么不说话了?” 刚刚指责她的时候不是很能说嘛,怎么如今债务落到自己身上就成哑巴了。 叶柔轻轻用手帕擦拭着眼角滚落出来的泪珠,打起了感情牌,“你又不缺这点银子,都是一家人,何必苦苦相逼呢。” “对旁人嘛,这银子可要可不要。但对侯府,必须一分不差的给我还回来。”宋知渝又不是冤大头,让沈峰花她的银子养外室,偏偏这人,还是沈锦书的亲娘。 “你……”叶柔脸上硬挤出来的微笑险些维持不住,她早就知道宋知渝是块难啃的硬骨头,不好对付,却想不到她这么直接,连表面功夫都不愿做。 “临天王朝以孝当头,你这么对待自己的亲生父亲,就不怕此事传扬出去,惹陛下不满,断了你和太子的往来吗?” 一直安静站在旁边阴恻恻盯着宋知渝看的沈如山一开口便直击关键点,话中不无威胁。 沈如山其实并不清楚宋知渝和太子的关系,但宋知渝若是想嫁入皇家,就必然会有所顾忌。 他在赌宋知渝对太子妃之位的重视程度。 如果宋知渝收手了,那便是将自己的软肋暴露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日后想拿捏她便是易如反掌。 沈如山布满阴翳的双眸中染上些许得意,但这抹得意之色很快就在宋知渝的几声嗤笑中转变为错愕。 “行啊,正好让全京城的百姓们都看看承恩侯府是如何欠债不还,又是如何欺负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连我辛苦挣来的血汗钱都要据为己有。” 宋知渝可不会受沈如山威胁,名声这种东西,于她而言,好了便是锦上添花,坏了也无妨,总有人比她更在意。 宋知渝一番话将自己摆到了弱者的位置,看起来好不可怜。 倒是显得承恩侯府面目可憎,连亲生女儿的钱财都惦记上了。 百姓们总是下意识地偏向弱者,即使觉得宋知渝的做法不太妥当,却也不见得就会站在沈峰那一边。 最后吃亏的还是承恩侯府,名声受损更严重的也是沈峰。 想明白了个中细节,沈如山眼底的阴狠更甚。 此事关系到他亲生母亲,若是处理不当,极有可能会牵连到他。 他虽受皇上器重,可前头还有一个裴清砚,地位尚未稳固之前,他的名声绝不能有半点受损。 宋知渝抬头看了眼天色,见明德院里的东西都搬得差不多了,也无意再与沈如山纠缠,带着一群小厮丫鬟浩浩荡荡的踏出院门,回了自己的院子。 而宋知渝前脚刚走,沈峰后脚就赶了回来,看到院子里凌乱不堪的场景,差点没两眼一黑晕过去。 “这个逆女!” 他仅剩的珍宝都被宋知渝搜刮一空,连半个影子都不曾见到。 沈峰后槽牙都快咬碎了,怒气直冲天灵盖,不停地喘着粗气。 宋知渝这一手直接将侯府掏了个精光了,让沈峰连变卖珍宝的想法都没了。 至于离王需要的一批银子,他也只能再想办法了。 叶柔见四下无人,柔荑轻抚着沈峰的胸口,替他顺气,嘴里时不时抱怨两句。 “这二小姐不在侯爷膝下养大的就是养不熟,四万两对她而言不算什么,可她偏要咄咄逼人,全然没顾及与侯爷您的父女之情。 她如今住着侯府的院子,吃着侯府的粮食,却一锭银子都不肯掏,未免太没良心了。这日后嫁出去了,那些银子也都成了她的嫁妆,便宜了旁人。” 叶柔嫉妒的眼眶发红,宋知渝那些银子本应属于侯府,也属于她才是。 她究竟要用什么样的法子才能得到宋知渝的银子? 叶柔琢磨着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几句话,眼睛越来越亮,脑海中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也许,她真能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宋知渝的所有银子呢。 * 入夜,松溪院。 “小姐,苏迎的信。” 露白边说着,边从袖口处掏出一封信件递给宋知渝,“她不负小姐所望,已经成功进入离王府了,听说离王对她颇为喜爱。” 宋知渝神情愉悦,将信纸缓缓凑近桌上的烛火点燃,“等沈锦书解了禁足,这外面的天也要变了。你派人继续盯着她,别让她的手伸得太长了。” 不消片刻,金黄的火光瞬间吞没信纸,余下一片灰烬。 宋知渝晦暗不明的神色在摇曳的烛光下愈发难辨,“剩下的这一个月,封锁有关苏迎的所有消息,不要让沈锦书知道她的存在,就当我好人做到底了。” 要是让沈锦书太早知道苏迎的存在,她可就危险了。 现在的离王只是迷恋着苏迎那张脸,对她还没什么感情。 沈锦书就算出手解决掉苏迎,离王为了眼前的利益,即使心中不满,也断然不会多加责备沈锦书。 这可不是她想看到的。 第156章 你怎么知道这香囊是孤的未婚妻所赠 一个替身没了还可以找下一个,但眼前的利益可是实打实的,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更何况唯利是图的离王呢。 他可能会惋惜苏迎那张脸,但也仅此而已。 而宋知渝要做的就是在沈锦书禁足的这段日子里,暂时隐瞒住苏迎的存在,不给沈锦书动手的机会。 “这段时间,你先不要和苏迎联系了,派出去的人也都撤回来。” “可这样的话,我们就没办法第一时间收到苏迎的消息了。” 露白不解,小姐将苏迎安排进离王府不就是想要让她往外头传递消息嘛,怎么如今反而要断了和苏迎的联系。 宋知渝摩挲着手上已经被烧成灰烬的信纸,颇为耐心的解释道:“离王生性多疑,城府极深。他虽然喜欢苏迎那张脸,但也不是全然没脑子,必定会派人暗中盯着她。如果我们继续和苏迎联系,她在离王府就危险了。” 苏迎若是出事,她再想往离王府里安插眼线就更不容易了。 还有三年前那桩粮运贪墨案,苏迎作为苏家唯一的活口,手里头掌握了不少线索。 一旦身份暴露,离王为自保,定会毫不犹豫除掉苏迎,以及远在凉城的周行之。 想到周行之,宋知渝忽觉一阵恍惚,抬头望向窗外的月亮,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离开京城也有一段日子了,不知道此行可还顺利。 * 同一夜,凉城太守府。 幽静的庭院中,皎洁月色洒落在一名身着月牙白云锦长衫,风姿绰约的男子身上。 四下一片静谧,只见他骨节分明的长指微抬,轻抚琴弦,一阵阵清泠如泉的琴音缓缓流淌而出。 琴音悠扬,带着浓浓的思念与道不尽的温柔,与周行之清冷的面容形成极致的反差,却无端蛊惑了躲在暗处偷看的姑娘。 “出来吧。”周行之停下手中的动作,头也没抬,却能清楚的辨别来人躲藏的方向。 冷冽清越的嗓音将女子的思绪拉回,被发现了也不觉得尴尬,只是柔柔一笑,提着食盒走了出去。 “小女子今日有幸能听到太子殿下的琴音,果真是听一遍就让人难以忘怀。”她的眉眼带笑,对上周行之深邃的眼眸时,心口有些发热,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但她还没靠近周行之,就被江淮的长剑一把拦住,冰冷生硬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姜姑娘,殿下不喜旁人离他太近。” 姜月被迫停下脚步,晃了晃手上的食盒,笑容温婉,“听父亲说殿下没怎么用晚膳,臣女特意做了云片糕给殿下尝尝。” “不必了。”周行之指腹轻轻摩挲着香囊上的刺绣,脑海中闪过宋知渝眉眼弯弯的面容,眼底不自觉流露出丝丝温柔,连带着棱角分明的脸颊轮廓也柔和了不少。 夜深了,渝儿现在是在做什么呢? 她最喜欢在夜间时点上几盏烛台,迎着摇曳的烛光制药,总有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做出的毒药也是千奇百怪。 更是每逢一制药就入了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连他走到身旁都没发现。 离开这几天,她可有一点点想他? 注意到周行之微勾的唇角,姜月双眼一亮,“太子殿下手上这个香囊的刺绣可真精致,不知是出自何人之手?” 闻言,周行之嘴角的笑意更深,终于给了姜月一个正眼,清冷的声线中夹杂着丝丝自得,“你怎么知道这香囊是孤的未婚妻所赠。” 江淮微微别开了眼,嘴角不易察觉的抽搐了两下,冷漠的冰山脸都有些绷不住。 自打宋姑娘送了这个香囊给殿下后,殿下日日将它系在腰间,时不时把玩两下,眼神温柔的能滴出水来。 更为夸张的是,来到凉城这些日子,每逢与人洽谈,他们这位端方自持,待人一向疏离的太子殿下,总会在不经意间提及宋姑娘所赠的香囊。 现在全凉城的官员都知道太子殿下有一位爱如命的未婚妻,那未婚妻还特意送了殿下一个亲手所做的香囊。 殿下对这香囊珍之爱之,片刻都不曾离身。 而姜月则是面色一僵,干巴巴说道:“原是殿下的未婚妻所赠啊,难怪看着就与普通的香囊不同呢。” 她只是问香囊上的刺绣出自何人之手,又没问是谁送他的。 为何听着太子殿下那番话,她竟隐隐听出了一股炫耀的意味。 是错觉吧? “她送给孤的东西,自然是千好万好。”周行之毫不客气的收下姜月的夸赞,与有荣焉。 话落,姜月的脸更僵了。 看起来,太子殿下好像极为喜爱他那个未婚妻。 “姜姑娘该回去了,往后莫要再来了。”周行之将香囊小心收好,望向姜月时,眼底一片漆黑,不复方才的温柔和煦。 留下这句话,周行之站起身,没再给姜月一个眼神,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江淮收回长剑,深深看了脸色煞白的姜月一眼,眼中毫无波澜。 待两人走后,姜月才宛若全身脱力一般后退了两步,心有余悸。 太子殿下刚才的眼神实在有些吓人,像是看透了她的小心思。 不行,她必须知道那个让太子殿下如此惦念的女人是谁,不然她不会死心的。 只要太子殿下在凉城一天,她就还有机会。 * 宋知渝不知道又有人惦记上她了,她现在正在去骊山的路上。 从沈峰手上拿到骊山地契这么久,她终于有时间过来看看了。 这里的风景还是和前世一样,半点也不曾改变。 “小姐,这骊山到底有什么让您如此感兴趣的东西,能够让您惦记了这么久。”露白瞪大双眼看着眼前光秃秃的骊山一片迷茫。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宋知渝继续打着哑迷,她说的再好听,也不如露白亲眼所见的震撼。 第157章 不像普通的石头 她们现在还在山脚下,这地方虽然偏远,但来来往往的人还是不少,不外乎是村子里的村民,亦或是前来求医的人。 曾为宫中太医院院首的李太医自从告老还乡之后便在骊山的山脚下开了一间医馆,专门为附近的村民治病。 他的医术精湛,加之前太医院院首的名头,不少人慕名而来,连着京中不少达官显贵为了求医特意在医馆附近住了下来。 她前世打造的温泉山庄之所以能快速为人熟知,离不开李太医的功劳。 两人齐步往山上走,还没走到半山腰,就听见前头一阵喧闹声与哭喊声交织,好不凄惨。 “夫人,您撑住啊,奴婢已经派人去请李太医过来了。”丫鬟惊慌的托着贵妇的脖颈,眼睛不停的朝山下张望,满脸惧色。 她没想到只是顺着夫人的意来了骊山一趟,夫人就发病了。 这病来的气势汹汹,偏生夫人常备的药丸也不小心弄丢了,她顿时失了分寸,脑海中已经想过无数种死法了。 越过人群,宋知渝一眼就看见躺在地上的贵妇面容苍白,胸口不断起伏,呼吸间隐隐显露出哮喘之症。 再不医治,她会出事的。 宋知渝几步上前,蹲下身检查贵妇的情况,神色凝重。 “你们夫人的情况不妙,必须尽快施针才能保住性命。我治疗过哮喘之症,你如果信得过我的话,我可以为她针灸。”宋知渝将话说的明白,清丽的嗓音中满是笃定,让人不自觉信服。 丫鬟还是有些犹豫,宋知渝看着就很年轻,她真能治好夫人的病吗? 可如今除了信她,好像别无他法了。 “劳烦姑娘了,若是姑娘能成功救下我家夫人,我们必有重谢。”丫鬟退后两步,将人交给宋知渝。 “这小姑娘真有那么大的本事吗?万一把人治死了怎么办?” “要我说啊,你还是再等等李大夫吧,可不要拿你家夫人的性命开玩笑。” “……” 站在旁边围观的村民一句接一句的议论个不停,他们觉得宋知渝容貌太盛,年纪看起来也不大的样子,不太相信她的医术。 听到这些话,丫鬟的心也跟着紧紧揪起,浑圆的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宋知渝的动作。 宋知渝丝毫没有被外界的质疑声所影响,她从瓷瓶中掏出一粒黑色的药丸喂进贵妇口中,暂时先保住她的性命。 而后,她接过露白递来的银针,正了正神色,将银针缓缓刺入“肺俞”、“太渊”等穴位,手法有度,深浅适中。 每次刺入都干净利落,轻巧精准,毫不拖沓。 待贵妇的症状稍有缓和,宋知渝轻轻捻转着穴位中的银针,在其穴位中停留片刻,便于激发经络之气,促使气血顺畅流通。 众人惊叹于她果断的施针手法,见贵妇的情况慢慢好转,不由得羞愧于方才的质疑。 这位姑娘看着是有真本事的,看那施针手法,专业细致,精准利落,便是李大夫在此都要夸赞两句。 丫鬟喜极而泣,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她的命可算是保住了。 宋知渝收回银针,贵妇的呼吸已然平稳,且有缓缓睁眼的趋势。 “夫人,您可吓死奴婢了!”丫鬟惊呼出声,急忙上前搀扶住即将醒来的贵妇。 一旁的村民也围了上去,看着恢复正常模样的贵妇,顿觉一阵稀奇。 “我这是怎么了?”贵妇悠悠转醒,声音还有些虚弱。 “夫人,您又犯病了,好在这位姑娘救了您。”丫鬟抬手指向宋知渝方才站的方向,却诧异的发现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与此同时,收到消息的李大夫匆匆赶来,村民们忙着给他让出了一条道路。 “李大夫来了,你们快让让。” “李大夫,您快看看我家夫人如何了。”丫鬟还是有些不放心。 李大夫替贵妇把了把脉,神色一松,“所幸救治及时,贵夫人已无大碍。不知是谁出手相救,老夫想结识结识那位小友。” “她走了,只留下一张药方。”丫鬟将宋知渝留下的药方递给李大夫,失落的叹了口气。 她还没来得及谢谢那位姑娘呢,也不知是否还有再见的机会。 贵妇也失落的垂下眼睑,她还未曾见见她救命恩人的模样呢。 李大夫认真细致的看着药方,眉头先是一皱,在贵妇和丫鬟紧张咽口水的同时,又慢慢舒展了紧锁的眉头,继而大笑出声。 “好好好,老夫之前怎么没想到还有这种组合呢。”李大夫笑的畅快,一连三个好字足以见他心情之美妙。 看过这张药方之后,他更想认识那位小友了。 这治病施针的手法,跟他一位旧相识极其相像,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可那丫头向来踪迹不定,说不准又跑到哪个深山老林去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 被几人惦记的宋知渝此时已经走到了山上,拨开层层迷雾,那一汪隐匿在山峦之中的温泉赫然呈现在眼前。 清澈见底的泉水与周边翠绿的树木交相辉映,美得像是人间仙境,尤其是那泉水之上氤氲着丝丝缕缕的热气,更是让人觉得一阵心旷神怡。 露白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小姐,这便是你说的温泉吗?”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温泉,当真是美不胜收。 “你说我把这儿打造成温泉山庄如何?”宋知渝倒是没有露白那么激动,毕竟这温泉她前世就见过了。 闻言,露白的嘴巴又张大了一些,“温泉山庄?这可是京城独一份的生意。” 原来她家小姐早就打着骊山温泉的主意了,难怪会特意向侯爷讨要骊山的地契。 只是小姐是怎么知道这骊山上有温泉的,还是在如此隐蔽的地方,她也没见小姐来过骊山啊。 露白百思不得其解,但她向来心大,想不通就不想了。 倏地,露白眼睛一亮,激动的指向温泉旁的通体晶莹的石头,惊呼出声,“小姐,那些石头好漂亮啊。” 宋知渝也注意到了温泉周围那些隐隐透着墨绿,氤氲着温泉水气的石头。 她蹲下身捡起一小块石头,小心翼翼的摩挲着,神色逐渐凝重起来。 这不像是普通石头。 还不等她再仔细琢磨一番,远处传来的窸窣动静将两人惊到。 “继续找,一定要找到主子要的东西为止。”浑厚的男声由远及近,似乎正在朝着她们的方向走来。 第158章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宋知渝陡然打了个激灵,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一把拉过露白的手就往树林里躲。 不多时,几名蒙的严严实实的黑衣人提着刀出现在她们原先站着的地方,锐利的双眸将四周都扫视了一番。 被几棵大树遮挡住的宋知渝二人迅速屏住呼吸,娇小的身形极好的隐匿在暗处,大气都不敢喘。 露白更是紧张的捂住了嘴巴,外面那群黑衣人一看就不好惹,稍有不慎小命都要丢了。 他们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一直在周围不停的打转。 宋知渝将露白发凉的手握的更紧,眼中带着一丝安抚。 “把这些东西都带走。”为首的黑衣人捡起角落边的碎石,认真的打量了一番,并不确定这是否就是主子要找的东西。 还是先拿回去给军师瞧瞧吧。 得了准话,几名黑衣人依次蹲下身捡起地上的几块碎石收好。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宋知渝若有所思的看着捏在另一只手上的石头,脑海中突然涌入一股久违的记忆。 她秀气的眉头紧锁,眼底戾气深重,难怪前世她无缘无故就被踢出了温泉山庄,原来他们早就盯上了这里的东西。 但让宋知渝不解的是,沈峰如果知道骊山底下那些矿石的存在,为何如此轻易就将地契给了她。 还有刚才那些人,究竟是不是离王派来的? 宋知渝心中思绪万千,前世的记忆在她脑海中不断盘旋。 “小姐,他们走了。”不知过了多久,露白终于松开捂住嘴的手,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宋知渝回过神,一步步从树林深处走了出来,目光复杂的盯着眼前这一汪泛着白气的温泉。 如果那些黑衣人真是离王派来的,想必他已经知道了骊山的秘密,并且对这些矿石势在必得。 再过不久,沈峰也会知道这件事。 两人本就是一丘之貉,这些矿石又于离王有大用,沈峰为了讨好他,定会千方百计将地契夺回。 难怪前世离王能有那么多的银两豢养私兵,还拥有最锋利先进的兵器。 她原以为是温泉山庄的功劳,没想到远不止如此。 临天王朝对矿石的把控极其严格,设下了极为严苛森严的律法,不许私采、私铸和私贩。 如此巨大的财富,没有人会不心动,离王定然也想据为己有。 但宋知渝偏偏不想让他如愿,更不想让前世的局面再现。 宋知渝垂下眼眸沉思,看来她必须将温泉山庄的计划提前了。 “那些人想来已经走远了,我们先回去吧。”宋知渝心中已经有了成算,不打算继续耽搁下去了。 再拖下去,她手中的地契迟早会成为她的催命符。 宋知渝将手中的矿石小心藏好,带着露白下了山。 “小姐,这石头到底是什么啊?”露白见他们一个两个都将这石头当成宝贝似的藏起来,不由得好奇一问。 “这是……”宋知渝话还没说完,一把长剑骤然横在了她的脖颈上,锋利的剑刃已然触及肌肤。 男人绷着一张脸,“姑娘,麻烦你随我去救个人。” 他见宋知渝在山脚下救了一位犯哮喘的夫人时,便有了请她来救主子的想法。 只是这请人的方法,可能稍微有些粗鲁了。 宋知渝丝毫不惧,隐藏在指尖的白色药粉还没扬出去,但双手已经蠢蠢欲动了。 她原先还以为是那些黑衣人发现了她的存在,去而复返,手里已经备上了好几种见血封喉的毒药。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宋知渝低头看向抵住自己脖颈的长剑,讥讽一笑。 男人一愣,瞬间将手中的剑移开,“这位姑娘,我家主子受了重伤,我也是无奈之举,劳烦姑娘随我去救人。” “不去。”宋知渝虽是医者,可也不是什么人都救的。 更何况这求人的态度,她着实不喜。 “姑娘,不瞒您说,我家主子是平阳侯府的顾小侯爷。若您肯出手相救,侯府定然对您感激不尽,不论您提什么要求,侯府都会应承。” 男人的声音急促而又低沉,无奈只能自报家门,希望宋知渝能看在主子的身份上出手相救。 宋知渝脚步一顿,“顾思远?” * 承恩侯府。 一辆雕花马车自远处缓缓驶来,徐徐停在侯府大门口。 沈明翊率先下了马车,在门房小厮震惊的目光下,伸手掀开帘子,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月儿,到侯府了。” 只见一只纤细如玉的柔荑轻轻搭在沈明翊宽厚的手掌上,明亮的双眸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在沈明翊的搀扶下轻盈落地。 “三公子,您回来了?”门房小厮揉了揉双眼,终于确定了眼前的男子就是沈明翊。 “你去禀告父亲母亲,就说我平安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位能治好大哥双腿的神医。”沈明翊狭长的凤眸中溢满温柔,特别是在望向身旁女子的时候,唇边的笑容都温和了几分。 被丢进蛇窟时,他以为自己就要死了,没想到因祸得福,被自己念了多年的人所救。 不仅如此,月儿还将他身上的伤口都治好了,除了被宋知渝伤得严重的右手需要花些时间治疗。 想到宋知渝,沈明翊不禁有些得意,她还真以为大哥的双腿只有她能治,殊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月儿年少成名,医术可比她厉害得多。 “奴才这就去!” 小厮得了吩咐,马不停蹄的朝正院跑去,边跑还边大声喊着,“三公子平安回来了。” 名唤月儿的女子无奈的抿了抿唇,“我还没看过你大哥的腿如何呢,万一治不好不是让他更伤心吗?” “你可是赫赫有名的凉月神医,我对你的医术自然信服。连宋知渝都能治好大哥的腿,更何况是比她更厉害的你呢。” 沈明翊对她很有自信,说出这番话时,眼底还带着一丝莫名的情愫。 听到宋知渝的名字,女人的表情有瞬间的怔愣,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眼中划过一抹暗芒,状似无意的说道:“你口中的那个宋知渝,医术是不是也很厉害啊,真想认识认识。” 沈明翊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冰冷的语气中难掩厌恶,“医术再好有何用,品性不行,她注定走不远。” 第159章 你怎么跑到我的梦里来了 连自己的亲兄长都能置之不理,反而跑去给一个外人治病,她医术是好,可心却烂透了。 月儿暗暗勾起唇角,面上一片无辜,“都说医者仁心,在我看来,病患面前没有过节。只要我能治,就必然不会冷眼旁观。” “你心底善良,岂是宋知渝那种冷心冷肺的人可比的。你看我这右手,就是被宋知渝给废了的。”沈明翊举起受伤的右手,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得将宋知渝生吞活剥了。 “你的手多重要啊,她怎么能这么对你呢。你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你的。”月儿一把握住沈明翊的手,眼中满是心疼。 沈明翊很是感动,不由得在心中将她与宋知渝做对比。 两人越对比,沈明翊对宋知渝的不满和怨恨就更深了。 同是医者,可两人的品行却是天差万别。 一个医者仁心,一个心狠手辣。一个善良温柔,一个睚眦必报。 果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月儿,你和我妹妹书儿一样善良,你们二人一定能处成好友。”沈明翊想到了还在禁足的沈锦书,不免有些心疼。 两人正说着话,得到消息的沈峰和沈母已经匆匆赶了过来,就连久未出门的沈遇舟也推着轮椅跟在身后。 “明翊,这段日子你去哪儿了?可担心死娘了。”沈母急忙上前两步抓住沈明翊的手,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失去沈明翊消息的这几日里,她是吃不好也睡不好,生怕他遭遇了不测。 “此事说来话长,对了,爹娘,这位是凉月神医,想来你们应该有听过她的名字。” 说罢,沈明翊将人带到沈遇舟跟前,面上难掩喜色,“大哥,月儿可以治好你的腿。” 此话一出,不只是沈父沈母,就连沈遇舟都愣住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沈母激动的手都在颤抖,沈遇舟的双腿一直都是她的心病。 “母亲可还记得我同您说过,我小时候被拍花子拐走,险些病死时,被一个医术高超的小姑娘所救。”沈明翊提到小时候的事,眼神都温柔了下来。 “她就是救你的那个小姑娘。”沈母语气笃定,她还从未见过三儿子对除了书儿以外的其他女子这般温柔。 “正是,月儿医术精湛,一定可以治好大哥的腿。”沈明翊微微颔首,对月儿分外有信心。 沈母喜极而泣,“太好了,遇舟,你听到了吗,你的腿有救了。” 闻言,沈峰严肃的脸庞上也不由得浮现出一抹笑意,要是沈遇舟的双腿治好了,他们承恩侯府可就要有两个朝廷重臣了。 站在一旁的叶柔和沈如山也象征性的笑了笑,做足了表面功夫,可心底怎么想的,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沈遇舟的表情倒是没有太大的变化,无悲无喜,他更想让宋知渝帮他治疗,但也只能想想。 * 另一边的骊山。 宋知渝给顾思远服下了解药,又帮他施针引出了体内的毒素,人才悠悠转醒。 “你怎么跑到我的梦里来了?”顾思远狭长的桃花眼中难得带上了一丝迷茫,许是刚醒,声音还有些嘶哑。 他说着便伸手想抚上宋知渝的脸,想确认眼前人是不是真实的。 “啪~” 宋知渝平静的收回手,看都没看顾思远发红的手背一眼,语气平淡的说道:“你的毒已经解了,伤口也包扎好了,救命之恩我还了。” 顾思远是个危险的人,与他过多牵扯没有好事。 况且,宋知渝向来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 顾思远帮了她一次,她也替顾思远解了毒,他们两清了。 手上传来的痛感让顾思远清楚的知道这不是在梦中,他垂下眼睑低低一笑,“好。” 他没问宋知渝为何会在骊山,只是姿态慵懒的倚靠在墙面,阴柔的面庞较之往常多了几分苍白,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见宋知渝不想多待,顾思远如蝶翼般的睫毛微颤,心中隐隐划过一抹失落。 “顾风,送宋姑娘下山。” 宋知渝没有拒绝,顾思远的毒已解,暂时没有大碍了。 有顾风在,她们就不怕下山再碰到那群黑衣人了。 顾风诧异的看了顾思远一眼,沉声应下,抬脚跟在宋知渝身后,“宋姑娘,方才冒犯了。” 他没想到随意找来的医者竟然与他家主子相识,看起来两人的关系还不简单。 * 临近太阳落山之时,宋知渝主仆二人才终于回到了侯府。 甫一踏进侯府,宋知渝便感觉到下人们落在她身上若有似无的目光,还带着几分探究。 宋知渝蹙眉,心想:沈家人又整什么幺蛾子了? 直到听见不远处两名洒扫丫鬟的对话时,她才知道沈明翊已经回来的消息。 “三公子带回来的那名神医小姐真的好厉害啊,竟然一眼就看出我小时候生病落了病根,还给了我几颗药丸,说是补血用的。” “不仅如此,我还听说这位神医小姐能治好大公子的腿呢。” 宋知渝的脚步顿了顿,沈明翊带回来的神医? 她没什么兴趣,也不知道那位神医究竟有没有治好沈遇舟双腿的本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她不想让离王得到那座矿山,必然要加快构建温泉山庄的进程,届时,人多眼杂,离王就不好动手了。 思及此,宋知渝抬脚就想离开,没想到丫鬟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她彻底顿在了原地。 “听说三公子带回来的神医小姐就是那位赫赫有名的凉月神医啊!” “真的吗?不是说凉月神医踪迹不定嘛,三公子可真厉害,居然能将凉月神医请来。如此看来,大公子的腿有救了。” “二小姐一定会后悔死的,她原先拿乔不帮大公子治腿,还自以为只有她医术高超,没想到凉月神医比她还厉害吧。” “……” 两人嘀嘀咕咕个不停,全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宋知渝将她们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宋知渝的嘴角微不可察的抽了抽,沈明翊带回来的女人是凉月神医,那她是谁? 第160章 那不叫善良,那叫蠢 两名丫鬟说的正起劲,丝毫没注意到宋知渝的存在。 “要我说二小姐就是太倔了,这性子看着就不讨喜,也不怪侯爷夫人以及几位公子更疼爱大小姐啊。” “二小姐身上唯一的优势就是她那一手高超的医术了,她之所以敢拿乔,还不就是笃定了无人能治好大公子的腿嘛。 这下好了,有凉月神医出手,大公子的双腿迟早能好起来。到时候,看二小姐还有什么底气跟侯府叫嚣。” “她还真把自己当侯府二小姐了,连姓都没改过来,想来侯爷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认她,都怪她死乞白赖的非要赖在侯府不走。” 其中一名丫鬟撇了撇嘴,她可没见那个世家的小姐不跟本家姓的。 她们虽然刻意压低了声线,但在提及宋知渝时候,那轻蔑的语调都不自觉拔高了两分。 宋知渝轻笑了几声,若有所思的摩挲着下颚,看来她离开的这小段时日,侯府又多了热闹可瞧。 还有那个凉月神医,她倒是想会一会。 露白实在忍不下去了,三两步走上前,拦在两名丫鬟前头,眼珠子都快冒出火星了,“放肆,主子的事岂容你们妄加议论。” 见状,两名小丫鬟的身子一僵,甚至都没勇气转过头看宋知渝一眼。 二小姐站在这里多久了,她们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到。 想到她们说过的那些话,两名丫鬟恨不得现场刨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她们就是嘴碎了一些,没想到摊上大事了。 “你们两个,以下犯上,妄议主子,还不快去领罚。”露白将两人狠狠训斥了一顿,她就见不得这些人说她家小姐,还说的那般不堪。 况且,她家小姐再不受待见,那也是侯府的主子,轮不到两个下人说三道四。 “二小姐,奴婢知道错了,奴婢不该多嘴的。”两名丫鬟的脸一下子全白了,纷纷跪地求饶。 要她们亲自去管家面前领罚,那不是直接告诉旁人她们惹了主子不快,少不了一顿巴掌。 宋知渝对两人的求饶无动于衷,俨然是默认了露白的话。 既然有胆子背后议论主子,就该想到后果。 几人闹出来的动静太大,将沈明翊以及那位所谓的神医小姐都引了过来。 “宋知渝,你又在闹什么?”沈明翊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顿训斥。 他原本带着月儿在侯府里逛逛,也想让那些下人们认认脸,省得那个不长眼的东西开罪了她。 没想到宋知渝一回来就惹事,搅得侯府不安生。 宋知渝没搭理他,平静无波的眸光落在他身旁的女子身上。 凉月一袭淡绿色长裙,发髻高绾,容貌秀丽,笑起来给人一种很温柔的感觉。 “听闻宋姑娘医术高超,凉月不才,日后若是有什么不懂之处,不知能否前去请教?” 她态度谦逊,眉眼弯弯的模样与面无表情的宋知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让周遭看戏的一众下人的心不自觉偏向了她。 凉月神医年少成名,医术精湛,就是他们这些下人也没少听说她救人的事迹,对其赞叹不已。 如今见到真人,凉月神医确实如他们所想的那般温和善良,毫无架子,真真为医者仁心。 二小姐的医术是不错,可要同凉月神医相比,还是差的太远了。 “你说你是凉月神医?”宋知渝答非所问,锐利的眸光定定望着眼前笑意盈盈的女子,话里有话。 凉月低头轻笑,极为巧妙的避开了宋知渝探究的目光,不与她对视,“神医不敢当,不过就是学了些医术,喜欢治病救人罢了。 是那些病患看得起我,这才神医神医的叫着。这世上,比我厉害的还大有人在。” “月儿,何必跟她解释那么多。在我心里,你就是神医。当初如果不是你出手相救,我也活不到今天。 有些人医术好又怎么样,心都是黑的,哪能跟你相提并论。”沈明翊面露讥讽,话里的有些人暗指谁不言而喻。 凉月语气温和,面上带着一丝怀念之色,“师傅曾经同我说过,为医者,应当存仁心,能救则救。 不论是谁遇上当年的情况,都会出手相救的,你不必记挂。若是宋姑娘碰上了当时的场景,定然也不会置之不理的。” “哼,就她,可不见得。”沈明翊阴阳怪气的嗤笑了一声,显然,他还记恨着宋知渝废了他右手的事。 “三公子说的没错,要是这人狼心狗肺,我又何必救呢。救了一个白眼狼,讨不着好也就罢了,还要给自己添堵。那不叫善良,那叫蠢。” 宋知渝边说着,一边将鄙夷的目光在沈明翊身上来回逡巡,就差指着他的鼻子骂了。 沈明翊拧眉,俊逸的脸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你说谁是白眼狼呢?” “谁应就说谁。”宋知渝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她是懂得怎么挑起沈明翊的怒火。 凉月及时拉住暴跳如雷的沈明翊,将他安抚住,扭头看向宋知渝时,一脸的不赞同,“可你既为医者,便要有一颗仁爱之心才是。救人才是你的责任,恩怨也可以暂且先放一边。” 她说的一脸正气,全然没发现露白的白眼已经快翻上天了。 迎着周围下人敬佩的目光,凉月愈发觉得自己没错,“宋姑娘,我知道你与大公子有些小小的矛盾,但你们怎么说都是亲兄妹。 你既可以治好大公子的腿,却为了一己私欲而对他不管不顾,这不是一位医者该有的行为。” 见宋知渝没反驳她,凉月正了正神色,又接着说道:“如果宋姑娘后悔的话,也可以跟我一起治好大公子的双腿。大公子性情温和,想来不会多加计较。” 没人清楚凉月心里做了什么打算,至少在外人看来,她是一心为了宋知渝好。 “凉月神医不仅医术厉害,心底也很善良。能不计恩怨救人于水火之中,换成是我都不一定能做到。” “要我说,单是心性品行这一方面,二小姐就远不如凉月神医啊。” “……” 霎时,整个院中就只剩下这些丫鬟小厮刻意压低了声线的议论,无一不是夸着凉月,顺带再踩宋知渝一脚。 第161章 你就等着后悔吧 沈明翊满意的点点头,他果然没看错人,月儿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善良。 凉月倒是稳重,秀丽的脸上一直挂着一抹浅笑,全然没有因为旁人的夸赞就失了态。 她和宋知渝相对而站,虽说在容貌亦或是气质上虽不如宋知渝,可那温和的笑颜却让人觉得她更好接近,更好说话。 “宋姑娘考虑的如何了?”凉月听着这些夸奖,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 让宋知渝跟她一起治疗沈遇舟的双腿,也是她计划里的一部分。 宋知渝能同意最好,不同意也不妨事。 而宋知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突然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你去过明音寺吗?” 凉月有些发愣,却还是下意识回了一句,“去过……” “明音寺内刚巧少了一尊大佛,你挺合适的。”宋知渝皮笑肉不笑,骂人不带脏字。 露白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带着听懂的下人也在憋笑。 她家小姐这张嘴可真是太会骂了,这位神医小姐不是自诩心善,不计恩怨嘛,明音寺大佛的位子她去坐正合适。 凉月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脸上的笑都快维持不住了,她再迟钝也听明白了,宋知渝这是在挖苦她呢。 沈明翊见凉月脸色发白,不禁有些心疼,“够了,你们都愣在这干嘛,还不快去干活。” 被无端训斥了一番的丫鬟小厮迅速跑开,生怕慢一步就惹了三公子不悦。 “宋知渝,月儿也是好心,你何必针对她。实话告诉你,就算没有你,月儿也能治好大哥的双腿,你就等着后悔吧。”沈明翊将凉月护在身后,对宋知渝怒目而视。 等大哥的双腿治好,宋知渝彻底没了价值,她就该后悔了。 凉月适时补了一句,“我如今已经着手大公子双腿的治疗了,三月后定有成效。 虽是慢了些,但治疗之事也急不来,大公子的安危更为重要。” 她仍带着笑,眼底的得意不加掩饰,如此笃定的语气,不免让宋知渝多看了她一眼。 宋知渝垂下眼眸,她突然不急着拆穿这个女人的身份了。 她想看看三月后,这位神医小姐能否治好沈遇舟的双腿了。 “不急,能治就好,我相信你。月儿,快到给大哥针灸的时辰了,我带你过去吧。”沈明翊瞪了宋知渝一眼,带着凉月直往松竹院而去。 等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露白这才慢慢凑近宋知渝,惊疑不定的说了一句,“看她那么有把握的样子,说不准真能治好大公子呢。” 宋知渝没搭话,只是若有所思的望着松竹院的方向。 如果她真是凉月神医,那自然可以治好沈遇舟的双腿,可惜她不是。 * 入夜,平阳侯府,书房。 “主子,属下已经将宋姑娘平安送回侯府。”黑衣男子双膝跪地,头微微垂下,屏住呼吸沉声禀报道。 他能感觉出来主子今日的心情很不好,他得小心伺候着。 顾思远略微失神地望着包扎好的伤口,似是随意一问,“侯府的人可有为难她?” 他对承恩侯府的事也是有所耳闻,对沈峰的行为更是看不上眼。 虽然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没有为了一个养女为难亲生女儿的癖好。 “没有,如今侯府上下,没人敢为难宋姑娘。不过……”男人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顾思远神色一凝,食指轻叩桌面。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轻叩桌面的动作就是不耐烦了。 “今日侯府三公子带回一名女子,据说医术高超,那女子名唤凉月。” 他话音刚落,便感觉头顶传来一阵粗重的呼吸声。 顾思远蹭的一下从位子上站起身,大跨步走到男子面前,嗓音低沉嘶哑,“你说那女子叫什么?” “如果属下没有猜错的话,那女子应当就是主子您一直在找的凉月神医。” 顾思远睫翼微颤,终于有消息了吗? 他本想现在就冲到侯府,看看那女子是不是他要找的人,可腿还没迈出去,他就又停下了脚步。 顾思远摆了摆手,眼神晦暗,让人看不清喜怒,“你先下去吧。” “是。”黑衣男子沉声应下,提着剑走出了书房。 直到踏出房门,黑衣男子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刚才主子那副癫狂的模样,他看着都害怕。 不过凉月神医终于有消息了,主子应该不会时时刻刻都想着去死了吧。 黑衣男子操碎了心,只希望承恩侯府的那位凉月姑娘,真是他家主子要找的人。 * 三月后,承恩侯府。 沈锦书的禁足终于结束了,一大早,沈母就带着下人将她接回了府。 “都瘦了,在佛堂这些日子,我的女儿真是受苦了。”沈母泪眼婆娑的抚摸着沈锦书瘦了一圈的脸庞,心疼的不行。 沈锦书仍是一身素衣,不施粉黛,却比起三月前内敛了不少,“能为太后和王朝祈福,是书儿的荣幸。 书儿日日吃斋念佛,修身养性,定然不会再犯错,让父亲母亲忧心了。” “回来就好,我们侯府可是双喜临门啊。”沈母破涕为笑,拉着沈锦书的手不愿松开。 这副母女情深的模样却无端刺痛了叶柔的眼,她死死攥着手上的锦帕,紧紧跟在二人身后。 明明是她的女儿,她却不能亲近,还得看着女儿唤别人母亲,实在是憋屈。 十几年都忍过来了,如今到了临门一脚,她可不能出差错,再不想忍也得忍。 她暗暗瞪了沈母一眼,指甲陷进肉里,将手心掐出了几道淡淡的月牙痕迹。 “母亲何出此言?”沈锦书一脸困惑。 沈母笑得合不拢嘴,“你三哥找来凉月神医给你大哥治腿,如今三个月过去了,你大哥的双腿已经有所好转,迟早能好起来。 你瞧,这说曹操,曹操就到了。跟你三哥站一起的那姑娘就是凉月神医,她的医术可不比知渝差。” 闻言,沈锦书抬眸往沈母手指的方向看,正巧与凉月四目相对,两人几乎同时勾起唇角。 第162章 全是沈锦书的功劳 沈锦书细微的动作无人察觉,她只与凉月对视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书儿,你回来了。”沈明翊大步流星走到沈锦书面前,面露喜色。 对沈锦书这个妹妹,她是真心疼爱,对她和对宋知渝的态度那叫一个天差地别。 沈锦书点点头,姣美的面容上带着一贯温婉的浅笑,“三哥,你的手好些了吗?” “好多了,有凉月在,没什么大碍。对了,你还没见过凉月吧,她的医术可厉害了。 自凉月接手了大哥的治疗后,大哥的双腿已经逐渐好转了。再过段时日,大哥就可以重新站起来了。”沈明翊的手虽然还没好全,但出于对凉月的信任,他完全不担心。 此话一出,有人欢喜有人愁。 叶柔一口银牙差点咬碎,沈遇舟的双腿要是治好了,有机会重回朝堂,这侯府世子的位子就跟如山没什么关系了。 她的儿子才是最优秀的,她绝不允许任何人挡他的路。 沈如山笑的也有些勉强,但混迹官场多年,他早已学会喜怒不形于色。 即使心中恨透了沈遇舟,他也不会公然表现出来。 “那可真是太好了,大哥的腿痊愈了,我这心里也能好受一些。”沈锦书眼眶都红了,捂着心口轻声啜泣。 沈明翊拍了拍沈锦书的肩膀,柔声安抚,“那不能怪你,你是大哥最疼爱的妹妹,大哥保护你也是应该的。” 当年兄妹俩遇难,沈遇舟为了救沈锦书跌下悬崖,摔断了双腿,从此只能坐在轮椅上度日。 得知这个噩耗的时候,沈锦书都快哭晕过去了,把责任全按在了自己身上,恨不得以死谢罪。 他们虽然也很心疼沈遇舟,却并不怪沈锦书,毕竟两人都是受害者。 这么多年过去了,沈锦书心里还一直记着当年的事,她也活在内疚和痛苦中,他们怎么忍心再责怪她呢。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了,把握好眼下才是最重要的。 见状,凉月适时出声,“大小姐放心,有我在,大公子的双腿一定能好起来的。况且,我也是您找来给大公子治疗的,您有这份心就足够了。” “月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沈明翊听的云里雾里,有些摸不着头脑。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凉月抿唇一笑,“一开始,就是大小姐派人寻找我的踪迹,将大公子的事如数告知。 我因为感动大小姐对大公子的情谊,这才答应上京来给大公子治腿。救了你,也是纯属巧合。” “原来是这样,书儿,你有心了。”沈峰总算是听明白了,能请来凉月神医给遇舟治病,全是书儿的功劳。 “都是我应该做的,只希望能帮到大哥。”沈锦书并未邀功,眼中溢满关心,时时刻刻都记挂着沈遇舟,跟跑去给外人治病的宋知渝全然不同。 想到这里,沈明翊冷哼一声,“等大哥的双腿治好了,有得宋知渝后悔。她之前还说什么大哥的双腿只有她能治,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凉月脸上的笑容淡了不少,煞有其事的说道:“医术学无止境,应当多些谦逊之心才是,否则难成大器。” 闻言,沈明翊止不住的点头,他很赞同凉月的说法。 “好了,不提旁人。书儿好不容易解了禁足,咱们一家人好好聚一聚。”沈母紧紧握住沈锦书的手,带着她往正院走。 她的宝贝女儿这段时日受了不少苦,小脸都饿瘦了,得好好补回来才是。 * 松溪院。 “小姐,今日好像是大小姐解除禁足的日子,府中怕是又要不安生了。”露白长长叹了一口气,沈锦书吃了那么大的亏,心里早就记恨上她家小姐了。 现在解了禁足,肚子里指不定又憋着什么坏水。 “无妨,她接下来先要对付的人也不是我。”宋知渝无所谓的耸耸肩,沈锦书被禁足三月,出来天都变了。 上辈子,苏迎能跟沈锦书斗了那么多年还不落下风,也是有些手段的。 这回,她给了苏迎三个月的时间在离王府站稳脚跟,也在离王的心里扎了根,对沈锦书的威胁只会比前世更甚。 只要苏迎在离王府一天,沈锦书就不可能睡得安生。 “也是,她才刚解了禁足,也不敢闹事。”露白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 宋知渝将沈锦书的事抛之脑后,“骊山那边最近可有什么动静?” 提到正经事,露白正了正神色,“据探子来报,这几月内温泉山庄那边一直都有黑衣人出没。” “多出一倍的银子,让工匠尽快完工。”宋知渝不想再拖了。 自那日从骊山回来后,沈峰就一直有意无意的跟她打听骊山的事,她不用想也知道是离王授意。 这地契一日在她的手上,离王就不会善罢甘休。 他对矿山势在必得,威逼利诱的手段都用上了,但宋知渝偏偏不想如他所愿。 离王越是想要将矿山据为己有,那她便只能上交朝廷了。 * 给沈锦书办完洗尘宴,洗去身上的晦气,又简单的吃了顿饭后,沈峰便先让她回去歇息了。 他看着沈锦书的背影欲言又止,好几次想张口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离王已经向他承诺过了,离王妃的位子只会是书儿的。 两家联系颇深,其中关系复杂,结亲是最好的选择。 既如此,他也不需要担心其他女人会占了书儿的位子,从而影响到承恩侯府的地位。 在他看来,男人三妻四妾乃是常事,更何况是皇子呢。离王多宠爱那个女人也无伤大雅,总归他心里有数。 可他怕这事说出来伤了书儿的心,便打算缓缓告知,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沈锦书可不清楚沈峰心里的打算,她正想派手下人去打听这三月来发生的事,特别是有关离王府的事。 她刚走到半路,就被跟在后头的叶柔叫住,两人寻了个安静处交谈。 “书儿,你为何要找来那劳什子神医给沈遇舟治腿啊,难不成你真想他双腿好起来,跟你兄长争夺世子之位吗?” 叶柔一站定便是连声质问,她原以为这个女儿是最让她放心的,没想到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第163章 算计婚事 “母亲放心,我自有打算,您还信不过我嘛。当初我能毁掉沈遇舟,让兄长成为父亲最重视的儿子,如今又怎么可能让他重新爬起来,抢走属于兄长的荣誉。” 沈锦书嘴角带笑,嘴上说着安抚的话,眼底的阴狠却是倾泻而出,与她温婉端庄的模样相差甚远。 “母亲当然相信你,当年要不是你使计废了沈遇舟的双腿,让他一蹶不振,侯府世子的名头早就是他的了,哪里还能轮得到你亲兄长。可那凉月的神医的医术那般厉害,我怕……”叶柔的话没有说完,但那意思却是已经表达的很明显了。 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似是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躲在暗处躲懒的人猛地倒抽了一口凉气,又极快地捂住了嘴巴。 梳着双头髻的小丫鬟一双眼睛瞪的浑圆,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她不过就是来这里偷个懒罢了,没想到听到了这一惊天消息。 这么说,大公子的双腿之所以会残疾,全是大小姐搞的鬼! 还有沈如山公子,他居然是侯爷的亲生儿子! 完了,她不会被灭口吧。 小丫鬟吓得腿软,这任何一个消息传出去,都足以轰动整个侯府。 她不想听了,也不想知道更多,但外头的交谈却还在继续。 “她不是真正的凉月神医,只不过是会一些医术的医女罢了,她治不好沈遇舟的腿,您不必担心。况且,她只是我找来膈应宋知渝的工具罢了。” 沈锦书笑的开怀,那个女人是她刻意找来的,根本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也就沈明翊那蠢货被耍的团团转。 有一句话宋知渝没说错,除了她,没人能治好沈遇舟的腿。 可惜啊,沈遇舟本来有痊愈的机会,却被他硬生生推远了。 “原来如此,这样我就放心了。”叶柔长长松了口气,她就说她生下的女儿,自然是向着她的。 沈母以及她那几个儿子,不过就是一些没脑子的蠢货罢了,注定要当自己一双儿女的踏脚石。 只是宋知渝就有些不好对付了。 叶柔眼里寒光乍现,“书儿,那宋知渝不仅害你被太后禁足,还算计侯爷打下了欠条,差点将明德院都搬空了。这口恶气,我实在是咽不下去。” “母亲有何主意?”沈锦书也恨透了宋知渝,本来那游湖宴魁首应当是她的。 “俗话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宋知渝是侯府的人,她的婚事理应由侯府做主。我这儿就有一个好人选,绝不会亏待了她。”叶柔笑意不达眼底,算计到了宋知渝的婚事上去。 沈锦书不是没打过宋知渝婚事的主意,可她也清楚宋知渝是个硬茬,不会任由他们拿捏,“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宋知渝不会那么听话的。更何况,她和太子之间的关系也不简单。” “那就让她不得不同意。”叶柔眼神发狠,宋知渝坑了她那么多银两,自然要双倍还回来。 她早就挑好了人选,“你祖母的远房侄儿,虽然爱玩了些,但长相端正,还考上了举人,宋知渝一个在乡野长大的村姑,也不算是辱没了她。” 说罢,她顿了顿,眼底划过一抹贪婪,算盘打的噼啪响,“宋知渝手里握着那么多的珍宝,若是作为嫁妆全部嫁到了苏家,那这嫁妆便是属于夫家的东西了。” 苏家仰仗着侯府的帮衬,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只要宋知渝嫁到苏家,那笔庞大的财富就属于侯府了。 更重要的是,女子出嫁从夫,侍候婆母,操持家中事宜都是应当的,她只需要暗示两句,就可以轻易拿捏住宋知渝。 “母亲这个主意不错,我会跟父亲还有祖母提一提的。”沈锦书也觊觎着宋知渝那十几箱珍宝。 要真能让宋知渝嫁到苏家,不仅斩断了她跟太子的关系,还能白得无数珍宝,可谓是一举两得。 至于祖母那个侄子,不过是个披着人皮的衣冠禽兽罢了。落到他手上,不死也得残, 但这又与她何干呢? “好,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府中人多眼杂,你快些回自个院子去吧。”叶柔点点头,了却了一桩心事,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愉悦了起来。 两人边说着话边往外头走,听着逐渐逼近的脚步声,躲在假山后的小丫鬟紧张的双腿打颤,弯着身子打算悄悄溜走。 谁知,她还没走出两步远,脚下就踩到了一根树枝,发出窸窣声响。 “谁在哪儿?”沈锦书神色一凝,话中都带上了狠意。 想到她们刚才说的话,沈锦书脸一沉,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却只看到了一个粉色的身影从她眼前匆匆跑开。 “书儿,那个人是谁啊,她不会听到我们说话了吧。”叶柔紧张的直冒冷汗,她们刚才该说的,不该说的话通通都说了。 没想到会被别人全听了去,要是传出去,她可就完了。 沈锦书捡起地上掉落的手帕,眼神晦暗不明,“查出手帕的主人是谁,让她永远都开不了口。” 她将手帕递给丫鬟秀月,表情阴狠的可怕,连站在一旁的叶柔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 小丫鬟步履匆匆的往前跑,时不时回头看两眼,生怕被沈锦书逮住。 她听到了如此惊人的秘密,大小姐一定会杀人灭口的。 “砰~”的一声闷响,小丫鬟一个没看前路,直直地撞到了宋知渝身上。 “小姐,你没事吧。”露白急忙上前隔开两人,面露紧张。 “我没事。”宋知渝摇了摇头,她只是手臂有些发麻,倒是眼前倒在地上的小丫鬟更为严重一些。 她抬手将小丫鬟扶了起来,看她面色苍白的吓人,不由得关心了一句,“你怎么样了?” “二小姐,我没事。”小丫鬟颤巍巍的抬起头,脸上的血色几乎褪尽。 想到自己听到的那些话,她挣开宋知渝拔腿就跑,好像身后有鬼在追一样,看得两人一愣一愣的。 第164章 互相伤害 “夏竹她这是怎么了?”露白纳闷的挠了挠头,望着小丫鬟慌不择路的背影嘀咕了两声。 宋知渝倒是不怎么在意,随口应了一句,“许是有什么事比较着急吧。” 她对夏竹没什么印象,也不计较夏竹莽撞的举动。 要不是露白提了一嘴,她还不清楚松溪院里有这么个人的存在,好像从来都没见到过一样。 “夏竹是外院的洒扫丫鬟,很少进内院,小姐没见过她也是正常。”似是看出了宋知渝的疑惑,露白言简意赅的解释了一番。 显然主仆俩都并未将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 “走吧,别让无双等急了。”宋知渝微微颔首,理了理衣袖,抬脚往门外走。 可两人刚走没两步,就与迎面而来的沈锦书撞了个正着。 “二妹妹,好久不见了。听说二妹妹如今已是凌老夫人的干孙女了,我这个做姐姐的,还没来得及恭喜二妹妹呢。”沈锦书扬起熟悉的微笑,语气不阴不阳,好像两人之间的龃龉不曾存在过一样。 但究竟是真恭喜还是假恭喜,也只有沈锦书自己心里清楚了。 她不过禁了三个月的足,宋知渝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有了凌国公府小姐这个名头在,她又要矮宋知渝一头了。 宋知渝扯了扯嘴角,眼底凝结上一层薄薄的寒霜,“沈大小姐抄诵了三月的佛经,性情都沉稳了不少,想必不会再闹出游湖宴上的笑话了吧。” 这刚解了禁足就要来找她不痛快,沈锦书还真是迫不及待啊。 不就是互相伤害嘛,当谁不会呢。 宋知渝旧事重提,一开口就往沈锦书的心窝子上戳。 这侯府上下谁人不知沈锦书是因何事才被太后禁了足,险些连累了承恩侯府,但无人敢在沈锦书面前提及此事。 偏偏宋知渝是个例外,她不仅提了,还要反复揭沈锦书的伤疤。 露白在心里暗暗给宋知渝竖起大拇指,她得多跟她家小姐学学骂人的技巧,没准以后能用得上。 沈锦书笑容依旧,比起三月前更加稳重,也更能收敛情绪了。 “被禁足的这三个月里,我潜心抄诵佛经,修身养性,深刻反省自己的错误,定不会再蠢到让旁人利用了去,二妹妹大可放心。” 她将犯下的错事全部归咎到被旁人利用的借口上去,丝毫不提自己的不是。 宋知渝挑挑眉,看来禁足的这三个月里,沈锦书长进了不少,愈发让人捉摸不透了。 见宋知渝不作声,沈锦书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她一眼,东拉西扯半天终于问出自己最想问的话,“对了,二妹妹方才可有看到什么形迹可疑的人从此处经过? 我方才见一小丫鬟鬼鬼祟祟的在院门外徘徊着,怕她行事不轨,便想亲口问问她,谁知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 她追着那人出来,却在这儿碰上了宋知渝,未免太过巧合,她不动声色的套着宋知渝的话。 “没有。”宋知渝惜字如金。 要说她为什么不提夏竹的事,那自然是她乐意。 更重要的是,沈锦书这一番带着试探意味的话,让宋知渝心生警惕。 闻言,沈锦书只是掩唇一笑,“许是我看错了。” 她眼中的试探之意淡了不少,但怀疑之心并未消减多少。 但沈锦书也清楚她从宋知渝嘴里套不出什么话来了,只好先歇了心思,转而谈起另一件事,“凉月神医正在给大哥治腿,已经到了关键的一步,二妹妹要不要同我一起去看看?” “不必了,我还有事。”宋知渝一口回绝,她对沈遇舟以及那个冒牌货没什么兴趣。 凌无双给她下了帖子,约她在醉仙楼一叙,如今她正要去赴约,无暇理会沈锦书的惺惺作态。 看着宋知渝离去的背影,沈锦书双眼微眯。 难道她真的不害怕凉月治好了大哥的腿,她从此便再无价值了吗? 还是说,她对自己的医术太有把握了。 沈锦书冷笑一声,宋知渝也就那一身医术拿得出手了。 倘若她连唯一的优势都没有了,凌国公府和长公主还会对她那般好吗? 而凉月的出现,就是为了取代宋知渝的存在。 * 醉仙楼。 “宋姑娘,凌小姐在天字号包间等着您。”甫一下马车,宋知渝和露白两人就由店小二领着进店。 “凌小姐知道您要来,特意安排小的在门口接您。” “听说醉香楼最近来了个厨艺高超的师傅……” 宋知渝一边和店小二交谈着,一边轻提裙摆跨过门槛,朝楼上的天字号包间走去。 可还没等她踏上楼梯,忽觉一阵疾风袭来,两名人高马大的汉子左右搀着一个看不清面貌的女子,直直朝她肩膀处撞来,“滚开,别坏了老子的好事。” 宋知渝拧着眉闪身躲过,才不至于受了无妄之灾。 但露白就没那么幸运了,脚上一个趔趄,差点摔下楼梯,所幸被宋知渝及时拉住。 见他们撞了人便想扬长而去,宋知渝冷下脸,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臂,清冷的嗓音仿佛淬了冰,“慢着,撞了人就想走,可没那么好的事。” “不就是想要钱嘛,本少爷有的是,这一百两都够买你的命了。” 男子见宋知渝戴着面纱,穿得一身素净,自然没把她放在眼里,从兜里掏出银票就往地上扔,嘴里骂骂咧咧。 说罢,男子轻蔑一笑,甩开宋知渝的手就想走。 他刚骗了一个小傻子,长的还不错,细皮嫩肉的,正想好好享受一番,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些低贱之人的身上。 可他脸上得意的神色并没有维持多久,他惊恐的发现自己竟然挣脱不开宋知渝的桎梏。 “啊啊啊,快松手,你知道我表弟是谁吗?你敢这样对我。”男人痛的一脸扭曲,他没想到宋知渝的力气这么大,都快把他的手骨捏碎了。 宋知渝手上力道不减,面无表情的吐出几个字,“哦,那你说说你表弟究竟是何方神圣啊,让我害怕一下。” 第165章 什么养子,他明明是…… 听出宋知渝话中佯装的怯意,男人扭曲的脸色中硬挤出一抹得意的笑,“我表弟可是朝廷重臣,不久前才加官进爵,深受陛下重视。 再过一段时日,他就要过继到承恩侯的名下,承袭世子之位了。你敢动我,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他一时得意忘形,不知收敛,大咧咧就将沈峰的打算说了出来。 沈如山? 宋知渝懒懒掀起眼睑,笑容莫名,“沈遇舟还没死呢,沈如山就觊觎上世子之位了,这件事难不成也是承恩侯默许的吗?” 说到最后,宋知渝稍稍拔高了音量,将周遭正在吃饭的一众百姓都吸引了过去。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看好戏的神情,他们也是知道沈如山即将被过继到承恩侯名下的事,却没想到人家早已肖想上了世子之位。 承恩侯四个儿子,就算大公子沈遇舟废了,还有二公子三公子,怎么也轮不到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养子承袭世子之位吧。 这在临天王朝,可是闻所未闻。 虽说这沈如山如今在朝堂中风头正盛,可世子之位不是儿戏,岂能说请封就请封。 叶明脸上有些挂不住,他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我呸!沈遇舟不过是一个断了双腿的残废,他也配当承恩侯府的世子。 如山要才华有才华,要功勋有功勋,哪里是沈遇舟一个残废能相提并论的。” 叶柔是他亲姑姑,沈如山是他亲表弟,也是他们叶家最有出息的人。 旁人不知道,他还能不清楚嘛,沈如山是正正经经的侯府血脉,他承袭世子之位再为合适不过。 宋知渝微微挑眉,“是吗?那我倒是要回去问问侯爷,承恩侯府是否有为养子请封世子之位的先河。” “什么养子,他明明是……”叶明及时止住了话头,沈如山的身世是个不能说的秘密,他差点就上了眼前这个女人的当。 见叶明不上钩,宋知渝拉长尾音,以一种开玩笑似的语气说道:“你不会想说他是侯爷的亲生子吧? 京城谁人不知道承恩侯与沈如山师徒情深,亏你还自称是沈如山的亲表兄,平白败坏两人的名声,于你有什么好处。” “我何时败坏两人的名声了,你少胡言乱语。论才学,论品行,我表弟如山哪点比不上侯府那几个嫡子。”叶明怒不可遏,宋知渝嘴唇上下一张一合,就能将他堵的哑口无言。 “人贵有自知之明,他若是侯爷亲生子,那这世子之位非他莫属。可惜啊,他不是。”宋知渝摇摇头,双目含笑的模样看不出一点惋惜之意。 见眼前之人似乎特别了解承恩侯府的事,叶明终于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你到底是谁?” “怎么,你的亲姑姑难道没在你面前提过我吗?她手上那件流云,还是我让给她的呢。”宋知渝笑着反问。 她让叶柔在拍卖会上吃了那么大的亏,叶柔心里只怕是恨死她了。 闻言,叶明绿豆大小般的眼睛眨了眨,“你就是宋知渝!”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扫了宋知渝一眼,不是说这丫头是乡下来的土妞嘛,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啊。 这极具压迫性的气场,就是比起京中贵人而言,也是不遑多让。 “原来就是你害姑姑买下好几千两的衣裳,真是冤家路窄。”叶明双眼冒着火光,如果没有宋知渝这回事,等表弟沈如山继承侯府之后,叶柔母子俩住的那座宅子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可惜所有的计划都被宋知渝破坏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即将到手的宅子离他而去。 如今,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了。 宋知渝无奈的耸耸肩,“叶夫人怎么说也是长辈,她喜欢那件衣裳,我也不好同她争,只得忍痛割爱。 怎么到了你嘴里,就变成我害她了,敢情好赖话都让你说了。” 她话音刚落,围观的百姓忍不住点头,对叶明指指点点。 “是啊,小辈总不好跟长辈抢东西,这人怎么这般不讲理啊。” “有这样的弟弟在,日后谁还敢和叶夫人打交道,稍不顺心就被她怨上了。” “你们是不知道啊,那叶夫人上次还在丞相府的赏菊宴上闹了个大笑话……” 这一声声议论传进叶明耳中,让他面上一阵难堪。 想起沈如山对他的叮嘱和警告,叶明只好暂时压下心底的火气,阴恻恻地盯着宋知渝,“你等着,本少爷以后再收拾你。” 他撂下狠话,自以为面子里子都找回了,抓着一旁昏昏沉沉的女人提步离开。 越过宋知渝身侧时,他心中恶意顿生,眼神发狠,借着前倾的力道就想将她往楼下推。 宋知渝在侯府并不受宠,他就是真伤了宋知渝,也有叶柔和沈如山替他顶着。 见状,宋知渝眼底划过一抹狡黠,轻轻侧开身子,在无人注意之处,似是不经意将鞋伸出,对着匆匆下楼的叶明一绊。 “啊!” 尖利的嗓音划破天际,回荡在整个醉仙楼内,叶明只觉得脚上一滑,身子控制不住的往后一倾,顺着楼梯滚落。 而被他抓在手上的女子则是被宋知渝轻轻一拉护到了身后,避免了同他一起滚落楼梯的命运。 “宋知渝,你敢害我?”叶明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指着宋知渝的手都在发抖。 他方才清楚的感觉到有人伸出脚绊了他一下,他要是摔出个好歹来,他非得让宋知渝吃不了兜着走。 “少在这贼喊捉贼,你还是好好解释一下,你想对楚太傅家的千金做什么吧?”宋知渝捋起女子的衣袖,露出她被掐红的手腕,青红的伤痕在白皙的肌肤上看着骇人极了。 “什么,她是太傅家的千金?她不就是一个小傻子……”叶明一时语塞,脸色陡然发白。 他记得,楚太傅唯一的千金在三年前落水成了傻子。 而罪魁祸首,跟承恩侯府有关。 不会那么巧吧,叶明暗自咽了咽口水,右眼皮狂跳,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166章 禁药 宋知渝冷冷地睨了他一眼,伸手握住楚桑月的双颊,给她喂下一颗黑色的药丸。 须臾,楚桑月悠悠转醒,澄澈的大眼睛亮的惊人,看着周围黑压压一片的人群,她下意识地往宋知渝身后躲。 眼前这名女子给楚桑月一种安心的感觉,楚桑月莫名信任她。 “没事了,没人能伤害你。”宋知渝牵着楚桑月的手将她从身后带出来,语气极尽温柔。 眼前的楚桑月虽已及笄,可心智却不过几岁的稚童,宋知渝不由得放柔了声音。 楚桑月摇了摇脑袋,睁着浑圆的大眼睛直直望向叶明,“大哥哥,你不是说只要我乖乖吃下你给的东西,你就带我去找阿爹吗?我阿爹呢?” “我……”叶明舔了舔唇,辩解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怎么回事,他为什么发不了声音。 叶明一脸惊恐的掐住自己的喉咙,嘴唇张了半天也没吐出一个字来。 “呵,你既不知道她是谁,却能帮她找阿爹,叶公子可真是神通广大啊。”宋知渝嗤笑一声,眼底的冷意倾泻而出。 “露白,报官,就说有人意图对楚家千金图谋不轨。”不急不缓的一句话宛若一道惊雷响彻在叶明耳中。 楚家千金的名头一出,官府不得不重视,这也正好称了宋知渝的意。 “是。”露白连声应下,抬脚就往门外跑,那速度快的令人咋舌。 等叶明从震惊中缓过神来,露白早就跑没影了。 “我根本不知道这小傻子是楚太傅的千金,我也没对她图谋不轨。”叶明突然发现自己能出声了,他心中大喜,急忙出声反驳,绝不承认自己对楚桑月存了龌龊心思。 楚太傅是何许人也? 那可是官拜一品,底下学生无数,就连皇帝都敬重三分的人物。 他只有楚桑月一个女儿,自小便如珠如宝的宠着。 要是让楚太傅知道自己打算对楚桑月下手,他可就完了。 所以,他一定不能承认这件事。 楚桑月就是个小傻子,说什么信什么,她根本无法指认他所做的那些事。 他无罪,就算是楚太傅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想通了个中利害关系,叶明也没那么害怕了,甚至开始挑衅起宋知渝,“你有证据能证明我对小傻……楚小姐图谋不轨吗? 如果没有证据,那就是诬告。妨碍了官府办事,可是要受鞭笞之刑的。” 他料定宋知渝手里没有他诓骗小傻子证据,所以才敢如此有恃无恐。 那味密药可是他花重金买来的,又是亲眼看着小傻子吃下去的,谅宋知渝再厉害,也查不出什么来。 见叶明一脸得意,宋知渝失笑,她抚了抚衣角上的褶皱,转头看向楚桑月,眉眼弯弯,“楚小姐,可以把你手上的药丸借我一下吗?” “桑月。”楚桑月固执的纠正了一遍。 “?” 宋知渝难得困惑,在楚桑月澄澈而又固执的目光下,她突然福至心灵,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桑月,可以把你手上的药丸借我一下吗?” 楚桑月重重点头,精致白皙的脸庞上绽出笑容,乖巧的将一直捏在手里的半颗白色药丸递给宋知渝。 这颗丸子是甜的,她要留一半带回去给爹爹吃。 在看到宋知渝手上的白色药丸时,叶明心里突然咯噔一声,这药丸不是都被小傻子吃了嘛,怎么还有半颗? 宋知渝将剩下的半颗药丸呈现在众人眼前,好声好气的说道:“桑月,你告诉大家,这个东西是谁给你的。” “他给的。”楚桑月毫不犹豫指向对面的叶明,腮帮子高高鼓起,连大哥哥也不叫了,可见是真的生气了。 她虽然傻乎乎的,却能清楚的感觉到旁人对自己的喜恶。 “一颗糖丸而已,能说明什么。”叶明继续嘴硬,卖给他药丸的那位神医说了,此物内含近百种草药,只有制药之人才能清楚地辨别出里头的成分。 他不说,有谁会知道这药丸能使人失了心智,宛若陷入幻境一般,任旁人为所欲为。 可惜他碰上的是宋知渝,自小与药材打交道的人。 又恰好,她曾在另一个人身上见过这种药。 “麻烦掌柜的帮我去找几名医术不错的大夫过来,请他们一同鉴别这药丸里头的成分和效用。”宋知渝递给醉仙楼掌柜一袋银子,低声交代了两句。 “宋姑娘稍等,我这就安排下去。”掌柜点点头表示明白,立刻吩咐了手下人去办。 “这药丸里头包含了近百种草药,不熟悉药理的人,自然分辨不出来……” 宋知渝话还没说完,叶明就按耐不住笑出了声,“既然分辨不出来,那就不足以作为证据。” “聒噪。”宋知渝拧了拧眉,让叶明暂时闭上了嘴。 这下,她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不少。 “近百种草药的鉴别需要时间和精力,但我可以肯定里面有一味幻魂草,足以蛊惑人的心智。” 宋知渝话音刚落,在场众人霎时一片哗然。 幻魂草可是王朝禁药,陛下明令禁止,违者处以重刑,是谁如此胆大包天挑衅皇权,真是不怕掉脑袋啊。 “不错,确实是幻魂草。”几名被请来的大夫仔细鉴别了一番,脸色愈发凝重。 他们没想到被禁止多年的幻魂草又以这种方式重新回到了众人的视野中。 “呜呜呜~” 叶明呜咽了两声,极力否认此事,却怎么也发不出声,方才那种被支配的恐惧感重新朝他席卷而来。 “叶公子,陛下明令的禁药你却敢公然拿出来,还用在楚小姐身上。怎么,叶家如今是仗着沈大人在朝堂上颇得陛下重用,便敢如此嚣张行事,不将陛下的旨意放在眼里吗?” 宋知渝越说语气越冷,仿若淬了寒冰一般扎在叶明的心窝上,让他感到无比心慌。 宋知渝口中的沈大人是谁,大家伙都心知肚明。 纷纷替沈如山感到惋惜,可怜他被这样不知所谓的亲戚拖累。 只能说,不怕厉害的对手,就怕蠢到家的同盟。 第167章 侯府是侯府,我是我 而叶明则是顶着众人鄙夷的目光,头脑一片空白。 他根本就不知道这药丸里头有禁药啊,如果早知道,他肯定不会蠢到拿出来。 那个人可把他给害惨了,叶明肠子都悔青了。 但他更不知道为何这件事扯到了叶家和沈如山身上。 这么大个罪名安下来,不说叶家要遭殃,就是沈如山的仕途恐怕也走到头了。 他不过是见色起意,盯上了一个小傻子,不成想惹下大祸,鞭笞之刑是小,遭了陛下的厌弃才是大事。 都怪宋知渝,如果不是她多管闲事,这件事根本不会暴露出来。 叶明睁开一双泛着红血丝的眼眸,恨不得将宋知渝生吞活剥。 他突然暴起,一把推开周围的百姓,径直朝宋知渝扑来,眼中闪烁着浓烈的恶意。 “小姐小心!” “啪!”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鞭子划破空气重重抽打在叶明的身上,一鞭就将他打趴在地。 “此人不仅公然违抗王朝律法使用禁药,还意图杀人灭口,你们还不快将人抓回去好好审问。” 凌无双冷着脸看向站在一旁发愣的捕快,面上隐隐带了一丝不悦,着重强调了后面几个字。 捕快猛地打了一个寒颤,不敢直射凌无双的眼睛,点头哈腰应下,“是是是,小的这就将人带走。” 叶明带着满腔的愤恨和不甘,被几名捕快捂着嘴硬生生拖走了。 他一走,醉仙楼瞬间安静了下来。 看了一出大戏,周遭的百姓们竟还有些舍不得离开。 “没事吧,以后碰上这种无赖不要客气,直接就是抽他两鞭子,打到她长记性为止。”凌无双将鞭子耍的虎虎生威,英姿飒爽,很有女将军的气势。 宋知渝失神的望着凌无双张扬的笑容,思绪渐渐飘远。 前世,凌无双确实成了女将军,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无人不称赞她巾帼不让须眉,有凌老夫人的风范。 可到最后,这位张扬明媚的女将军,却因叛国贼泄露军情,被敌军俘虏,受尽酷刑而死。就连她的尸体,也没有回到故土。 从此,京城再无凌家。 想到这里,宋知渝的心就一阵揪痛。 这辈子,她虽然改变了凌渊双腿残废的结局,可她不知道凌无双的结局是否还会像前世那般…… 还有那个泄露军情的叛徒,到底是谁? “怎么这样看着我。”凌无双在宋知渝堪称专注温柔的目光下,耳根渐渐泛红。 “你刚才那一鞭子打的真好。”宋知渝回过神,眉眼弯弯,不遗余力的夸奖起凌无双。 凌无双努力压住嘴角扬起的弧度,有些别扭的说道:“还行,就是有点手生了。” “这饭怕是吃不成了,我得送桑月回去。”宋知渝也不戳穿她,只是轻轻揉了揉楚桑月的头发,笑意吟吟。 凌无双无所谓的耸耸肩,“也没心情吃了,我跟你一起走。” 两人一左一右站在楚桑月身边,俨然将她严严实实地保护了起来。 还没等宋知渝将人送回楚家,楚太傅就得了消息往醉仙楼赶,刚好在半路与她们撞上了。 “阿爹!”楚桑月高兴的挥了挥手,她终于见到阿爹了。 楚太傅眼睛都红了,嘴里一直呢喃着这两句话,“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天知道他刚听丫鬟说小姐不见时是何种心情,就好像回到了三年前闺女落水的时候,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得安宁。 好在他闺女没事。 “楚太傅,叶明那里……”宋知渝不想轻易放过叶明,今天如果不是刚巧碰上她多管闲事,楚桑月就毁了。 那种禽兽不如的人渣,绝不能轻易放过。 “他该死!“向来温和的楚太傅难得发怒,眼中闪烁着凶光,触及了他的逆鳞,叶明别想好过。 宋知渝不置可否,不论是私用禁药还是意图杀人灭口的罪名,都有得叶明好受。 有楚太傅出手,叶明别想从大牢里出去。还有沈如山,在朝堂上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了。 楚太傅收敛了神色,“侯府那边……” 宋知渝是他闺女的救命恩人,他多少还是顾及着她的想法。 “侯府是侯府,我是我,不能混为一谈。”宋知渝明白楚太傅的意思,直截了当的表明自己的态度。 就算楚太傅对侯府下狠手也不关她的事,她巴不得看侯府的笑话呢。 “行,我知道了,楚家欠了你一个人情。”楚太傅亲口向宋知渝下了一个承诺,这个承诺,价值千金。 “举手之劳罢了,太傅不必如此。今天不论是谁遇上这种情况,我都会出手相救的。”宋知渝这话倒是真心的,她虽然冷心冷情,却无法眼睁睁看着无辜女子遭受人渣的迫害。 楚太傅捋着胡子开怀大笑,“一码归一码,宋姑娘的恩情,楚家记下了。” 承恩侯府果真是歹竹出好笋,这要是他楚家的姑娘,必是千娇百宠啊,哪会这么磋磨。 “若是太傅真想感谢我,便答应我一个请求吧。” 宋知渝见推脱不掉,索性接受,提出了自己的请求,“希望太傅永远不要支持离王。” 楚太傅在朝堂的影响力可见一斑,不然离王也不会费尽心机拉拢他。 前世虽然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让楚太傅站在了离王那边,但今生,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可以。”楚太傅没有犹豫,楚桑月就是因为离王的桃花债才遭受了无妄之灾,从一个聪明伶俐的才女变成了一个心智不全的痴儿。 就冲这一点,他永远都不会支持离王。 况且,他是坚定的皇权党,一心效忠陛下。 陛下看重太子,那他自然拥护太子。 “有太傅这句话我便放心了。”宋知渝点点头,她能看得出楚太傅的立场了。 楚太傅想了想,终是提醒了宋知渝一句,“你要小心侯府那些人的算计,沈峰之前曾找我过,说你能治好桑月的病。 还答应签下保证书,说你若是治好了,楚家和侯府的恩怨便一笔勾销。若是治不好,你便任由我处置。” 不过他拒绝了,他实在是瞧不上侯府的做派,敢情宋知渝的命不是命。 第168章 好大一口黑锅 这些年,楚太傅也找了不少神医,都治不好楚桑月的病,他对宋知渝就更不抱希望了。 宋知渝跟他闺女差不多大,他心生不忍,就没有同意沈峰的提议。 总不能什么好事都让承恩侯府占了,而所有的坏事都推到宋知渝身上吧。 沈峰见他油盐不进,也不敢得罪,只好歇了那个心思。 “多谢太傅提醒,我省得的。”宋知渝眸光微闪,诚心道谢,她没想到楚太傅会刻意提点她一句。 继而,她望向身旁一直眼巴巴看着她的楚桑月,轻笑了两声说道:“桑月,以后可不要乱吃别人给的东西了。” 宋知渝很喜欢楚桑月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眸,心想,如果没发生当年的事,她该是何等风华绝代啊。 但宋知渝转念一想,又觉得经此一遭,楚桑月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当年若是没有沈锦书从中作梗,楚桑月早就嫁给离王,将楚家与离王府牢牢绑在一起了。 而这个局面,无疑是宋知渝最不想看到的。 有了楚太傅的支持,离王一派的气焰只会愈发嚣张,更加助长他的狼子野心。 “我派人送你回去吧,免得侯府那些人为难你。”楚太傅心思细腻,因着楚桑月的关系,不免有些爱屋及乌,看向宋知渝的眸光中都带上了一丝关心。 今日醉仙楼之事闹得满城皆知,叶家作为沈如山的外家,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他们欺软怕硬惯了,不敢对他做什么事,但对宋知渝就说不准了。 楚太傅猜的不错,收到消息的沈如山已经第一时间朝太傅府赶来了。 太傅府离侯府不算远,约莫再过半盏茶的功夫,人就该上门来赔罪了。 楚太傅冷冷一笑,叶明必须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谁来求情都没用。 不光是叶家,就连沈如山和承恩侯府他也不会轻易放过,有一个算一个。 听出了楚太傅话里的关心,宋知渝微微颔首,没拒绝他的好意。 有楚家的人跟她一起回侯府,她能省下不少麻烦。 只是楚桑月的病,也是个棘手的问题。 宋知渝垂眸沉思良久,终是在临走之时忍不住开口说道:“楚太傅,如果您信得过我的话,我可以替桑月治病。” “你说真的?”楚太傅猛然抬头,他找过无数名医替楚桑月治疗,却没有丝毫成效,他都有些心灰意冷了。 他乐观的想着,闺女傻一些也没事,总归楚家养得起。 他楚家的姑娘,活得恣意快活就好了,不需要考虑那么多。 “自然是真的,我有七成的把握能治好桑月。”宋知渝说的还有些保守了,但结果未定,她也不好给楚太傅太大的期待,免得多生事端。 楚桑月的痴傻并非天生,而是沉溺于水下多时,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所导致。 这种病症她以前跟着师傅行医时也见过几回,有很大治愈的可能。 “七成?”楚太傅一脸惊疑之色,七成的把握不大不小,却能将他一颗千疮百孔的心脏慢慢疗愈。 之前他请来替楚桑月看病的那些大夫,最多也只有五成的把握,虽然最后都是以失败告终。 但他对上宋知渝灿若星辰的眼眸,就不自觉对她的话信任了几分。 也许宋知渝真的能治好桑月的病呢?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在他的脑海中不断盘旋,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宋知渝笑而不语,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静静等待着楚太傅的回应。 说实话,她提出给楚桑月治病并非一时冲动,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考量。 一方面,她确实是出于恻隐之心想治好楚桑月的病。另一方面,她也是想借此机会拉拢楚太傅,彻底绝了离王收买他的可能。 楚太傅深吸了口气,话中带着隐隐的喜意,“什么时候可以开始治疗?” “三天后吧,我还要准备一些东西。”宋知渝挑了个时间,这次治疗,她正好可以看看手上那套金针的效果。 楚太傅倒是不着急,他三年都等过来了,还差这短短三天嘛。 * 太傅府的管家将宋知渝送出门时,承恩侯府的马车在他们面前徐徐停下。 沈如山撩开车帘走下马车,看都没看宋知渝一眼,直挺挺站在太傅府正门口,“劳烦管家通传一声,就说沈如山上门赔罪来了。” 他向来能屈能伸,看清局势后便舍下面子亲自登门,请求楚太傅的原谅。 不然,明日弹劾他奏折只怕是劾书叠案,多如牛毛了。 至于叶明,他闯下的祸事,便要他自己承担。 沈如山的算盘打的响,却没料到楚太傅连面子都不给,直接让人将他拦在了门外。 “沈大人,我们家老爷说了,凡是姓沈的一律不见。”管家尽职尽责的传达着楚太傅的意思,全然没有转圜的余地,赶人之意明显。 沈如山心中暗道不好,他还是第一次被楚太傅如此不客气的拒之门外,连表面上的功夫都不愿意做了。 他稍稍蹙眉,表情讳莫如深,恨不得将连累他的叶明千刀万剐,但他最恨的还是挑事的宋知渝。 他三两步追上宋知渝,在无人之处,眼底的阴翳不再掩饰,“叶明的事是不是你算计的?” 除此之外,他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太多的巧合碰在一起就变成了有意而为之,怎么叶明偏偏盯上了楚桑月,又恰好楚桑月就被宋知渝所救。 宋知渝失笑,真是好大一口黑锅,啥脏的臭的都往她身上扣,“沈大人的意思是我算计叶明给无辜女子下禁药,意图对她们图谋不轨? 亦或是说,我算到了叶明会对楚桑月下手,提前给他下套?他是傻子吗,乖乖被我牵着鼻子走?” 她将沈如山心中的想法猜的八九不离十,甚至没有一句废话。 沈如山没说话,只是阴恻恻盯着她,脸上的神情已经表明了一切。 第169章 让他们狗咬狗 沈如山不相信这里头没有宋知渝的手笔,天底下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巧合。 宋知渝颇有些一言难尽的瞥了他一眼,“沈大人不愧是承恩侯的弟子,就跟他共用一个脑子似的。” 只能说不愧是亲父子,两人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向来喜欢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从来都不会觉得自己有错。 沈如山皱了皱眉,他听出了宋知渝话中的讽刺,但他眼下也无暇同宋知渝逞口舌之快。 “这件事如果不妥善解决,承恩侯府也会受到牵连。你再不想承认,你也是承恩侯府的小姐。 侯府若是倒了,没了侯府千金的名头,你连嫁给太子的资格都没有。”沈如山平静的语气中又夹杂着一丝威胁,他想将宋知渝一起拉下水。 宋知渝救了楚桑月,也算是楚家的恩人,倘若宋知渝肯出面解决此事,他就有办法能安抚好楚太傅。 以侯府的倾覆威胁宋知渝显然没用,但若是以太子妃之位做由头,那可就说不准了。 宋知渝笑而不语,只是静静看着他,想看看他还有没有其他的威胁手段。 “陛下绝不会允许太子殿下娶一个无权无势的正妃,要想嫁入皇家,侯府便是你的倚仗。” 见宋知渝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沈如山自以为拿捏了她,脸色有所缓和。 “本官知道你心里怨着侯府,可血缘关系无法斩断,只要你待在侯府一日,侯府的荣辱便与你有关。 太子正妃若是没有一个强大的娘家做后盾,多的是想把你拉下来的人。既如此,你也不妨利用侯府的名头达到你的目的,不需要谈任何感情。” 沈如山能爬到如今的地位,靠的可不仅仅是他深沉的城府以及阴狠的手段,更多的是他这双洞察人心的眼睛。 不谈感情,只谈权势,对侯府只有利用。 他太懂得玩弄人心了,给出的筹码也极具诱惑力,可惜站在他面前的是软硬不吃的宋知渝。 “那你想怎么做?”宋知渝垂下眼眸,佯装考虑沈如山的建议,俨然有松口的趋势。 见状,沈如山暗暗松了一口气,果然没有任何人能逃得过权势的诱惑,“你救了楚桑月一次,楚太傅对你甚是感激,你的面子,他不会不给。 你只需要撇清这件事和本官以及侯府的关系,让楚太傅答应不在朝堂上刻意针对。至于后面的事,本官自有主意。” 他微微扬起下颚,眼中闪烁着莫名的精光,事已至此,要想保住自己和侯府,唯有舍弃叶家。 叶家借着他的名头在外作威作福,他早就想将它们甩开了,如今就是个好机会。 没了这些穷亲戚的拖累,也没有楚太傅的蓄意针对,他在朝中的地位能更上一层楼。 “你可要考虑清楚了,解决好此事,对你我都有益。”沈如山收敛好神色,心中已经有了八成的把握。 “我考虑清楚了。”宋知渝抬起眼眸,姣美精致的面容上挂着一抹戏谑的笑,温吞的模样极具欺骗性。 沈如山心中大喜,还以为宋知渝已经被自己说服了,“你能考虑清楚就好,只有侯府才是你唯一的倚仗……” 但他的得意并没有维持多久,宋知渝接下来的一句话就将他虚伪的面具彻底打破。 “这个忙,我不会帮。” “你说什么?”沈如山面目扭曲,阴翳的目光宛若淬了毒一般,直直射向对面的宋知渝。 “你有一句话说的不错,没有人能抵得过权势的诱惑,我也一样。但有一点我不太赞同,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 只有将权势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是最明智之举。况且,你又怎么确定,究竟是我想嫁给太子,还是太子想娶我呢。”宋知渝抱臂环胸,看向沈如山的眼中毫无温度。 她千方百计将承恩侯府拉下水,可没有给自己找麻烦的癖好。 “沈大人还是先想想怎么将人从牢里捞出来吧,省得叶家捅出更大的篓子来。” 撂下这句话,宋知渝看也没看沈如山铁青的脸色,转身扬长而去。 * 承恩侯府。 “小姐,刚才我还以为你真要答应如山公子的要求呢,他也忒不要脸了。”露白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她也不知道沈如山是哪来的脸皮威胁她家小姐帮忙求情的。 宋知渝失笑,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们了。” 叶明可是叶家的命根子,沈如山不管他的死活,叶家肯定会闹上门来。 届时,就让他们狗咬狗。 “说的也是……啊!”露白惊恐的看着一抹白色的身影从柱子后窜出来,直挺挺的跪在宋知渝跟前,神色凄凄。 露白回过神来,脸色有些难看,“叶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这叶柔再令她生厌,可辈分摆在那,长辈跪小辈,要是让外人看见,不是平白败坏了她家小姐的名声嘛。 露白黑着脸上前几步,想将叶柔拉起来,可她的膝盖就像是钉在了地面上一般,拉都拉不动。 “知渝,求求你救救叶明吧,我就这么一个侄儿,他不能出事啊。”叶柔扯住宋知渝的裙摆哀声乞求,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只要宋知渝说出一个不字,她的眼泪就会顷刻落下。 她是心疼叶明不错,可她更在乎沈如山的仕途。替叶明求情不过是个幌子,逼宋知渝妥协才是目的。 这便是沈如山的第二个计划。 “叶夫人这样跪我,岂不是要让我折寿。若是让侯爷看到,我就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了。”宋知渝缓缓蹲下,将裙摆从她手中扯出,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叶柔的眼泪说流就流,“叶明是叶家独苗苗,自小被宠坏了,可他只是有些顽劣,断然做不出偷藏禁药之事,一定是有人想陷害他。” 闻言,宋知渝嗤笑出声,敢情在叶柔眼中,给无辜女子下药,妄图毁了人家清白的事还没有偷藏禁药严重。 难怪叶明敢如此肆无忌惮,原来是有人在替他撑腰啊。 今日叶明得罪的人但凡不是楚太傅,而是一个无权无势的普通百姓,在沈如山以及叶家的压迫下,此事到最后只会不了了之。 而他叶明,则能继续逍遥法外,故技重施。 没有足以震慑住叶明的惩罚,受到伤害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第170章 她走了就不会再回来 这件事宋知渝说什么都不会松口,犯了错,就该受到惩罚,谁都一样。 “好,就像你说的,叶明有错在先,可这件事情跟如山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胡乱攀扯,将脏水往他身上泼?” 叶柔一口银牙差点咬碎,恨恨地盯着宋知渝,后悔当初没有狠下心除掉她。 不然,哪来今天的事。 要不是宋知渝多管闲事,没准叶明还能当上楚家的乘龙快婿,从此平步青云。 而叶家与楚家结亲,不仅于如山和承恩侯府百益而无一害,叶家也能借着和楚家的姻亲关系在京城中的地位更加稳当,一举三得。 况且,楚家那个小傻子能嫁给她一表人才的侄子,也不算是辱没了她。 叶柔脑海中闪过诸多想法,竟没觉得叶明的行为有何不对,只是抱怨他太不小心,给人留下了把柄,也恨宋知渝横插一脚。 宋知渝不清楚叶柔心中的想法,但看她的表情也能猜出几分。 她一手摁住叶柔的肩膀,手上稍稍用力,“叶明仗着沈如山和侯府的名头在外作威作福的时候,你非但没有阻止,反而助纣为虐,私底下帮他处理了不少腌臜事。 如今他踢到铁板,下了大狱,你不反思自己的问题,倒是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怎么,我看起来是很好欺负吗?” 既然不想起来,那就一直跪着吧。 叶柔只觉肩头一阵剧痛,宋知渝的手宛若铁钳一般将她牢牢钳制,毫不手软。 “只要你肯帮忙,别说只是跪在这儿,就是让我做什么都愿意。”叶柔痛的嘴角止不住地抽搐,额头冒出层层冷汗。 她想不到宋知渝表面上看着一副柔弱好欺的模样,实则手劲奇大,叶柔感觉自己肩膀的骨头都要被她捏碎了。 闻言,宋知渝挑挑眉,随口一说,“行啊,那让你用自己的命换叶明的命,你愿意吗?” “你一定要赶尽杀绝吗?”叶柔的脸色骤然发白,双唇微微颤抖,看起来好不可怜。 她是疼爱侄子不错,但不代表她要付出自己的性命来疼他。 宋知渝一手掐住叶柔的下颌,笑吟吟的打量着她,“这人情你要,命你也要,可却拿不出任何有价值的筹码,光会嘴上说说罢了,我凭什么帮你?凭你这比城墙还厚的脸皮吗?” 叶柔苍白的脸庞上染上一丝难堪,泛着泪光的双眸可怜兮兮的望着不远处走来的藏青色身影。 “逆女,你在做什么?” 雷霆般的怒斥自身后响起,听着这熟悉的骂声,宋知渝面色依旧,只是惮了惮袖子缓缓起身。 沈峰怒气冲冲走到宋知渝跟前,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顿怒骂,“叶柔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你让她给你下跪,就不怕折了你的寿吗?” “长辈?她也配。”宋知渝淡淡的瞥了两人一眼,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足以让沈峰跳脚。 “她是如山的亲生母亲,你该称她一声叶姨才是。这么多年的教养都让狗吃了吗,半点规矩也没有。” 宋知渝也不生气,沈峰比这更难听的话都骂过,她就当他是在狗叫吧。 “侯爷有时间在这里数落我,还不快些将叶姨搀起来,这不知情的外人看了,还以为侯府怎么为难她了。”宋知渝刻意强调了叶姨两个字,这副好说话的模样让沈峰有一瞬间的怔愣。 片刻后,他思绪回笼,轻轻将叶柔搀扶起来。 “侯爷,您不要怪二小姐,是妾身执意要跪的。要是这样能让二小姐解气,妾身无怨无悔。”叶柔将全身的重量都倚靠在沈峰身上,又恢复了以往柔弱可人的模样,还不忘悄悄给宋知渝上眼药。 沈峰长长叹了口气,“你就是太善良了,被人欺负到头上了也不敢反抗。” “您也知道叶明是妾身唯一的侄子,妾身不能不管他啊。还有如山,他的仕途也不能受到影响。” 叶柔深知沈峰对沈如山的重视程度,只要是关乎沈如山的事,于他就是头等大事。 果不其然,沈峰的眉心都拧成了一个川字。 醉仙楼的事闹的那么大,沈峰不可能没听到一点风声。 叶家那小子是死是活跟他无关,可如山却不能受到牵连。 但以如山和叶家的关系,以及眼下的局势看来,叶明要是真定了罪,如山也讨不着好。 “既然此事因你而起,那便由你去找楚太傅说明一切。就说是一场误会,叶明不过是在同楚小姐玩闹罢了,万不可影响到如山的仕途。”沈峰理所当然的吩咐着,全然不察自己的要求有无理和不切实际。 “玩闹罢了~”宋知渝拉长尾音,眼底的讥讽毫不掩饰。 “侯爷说的轻巧,是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了吗?叶明早已在众目睽睽之下承认了禁药的事,所有人都看见了,你有本事倒是去剜了所有人的眼啊。” 哪来的脸在她面前逞威风,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沈峰面色不虞,想也没想就说道:“你惹出来的事,不管用什么样的方法,去哭去闹都行,就是不能影响到如山。” “恕难从命。”宋知渝也不惯着他,有些人给点阳光就灿烂,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你……”沈峰怒不可遏,指着宋知渝的手都在颤抖,他感觉自己的脸皮被人丢在地下踩,难堪极了。 见状,叶柔急忙轻抚沈峰的胸口替他顺气,扭过头看向宋知渝时,又开始了威逼利诱,“二小姐,你就别惹侯爷生气了。就当是为了哄哄他,你就答应了吧。 万一侯爷气上心头,将你赶出侯府,你就要无家可归了。” “对,你要不答应,就给本侯滚出侯府!”沈峰像是抓住了宋知渝的软肋,浑厚的嗓音差点穿透她的耳膜。 “行啊,但是我今天走了,可就没容易回来了。到时,就算你亲自去请,我也不会回来了,你确定还要赶我走吗?”宋知渝定定看向沈峰,丝毫不受他胁迫。 宋知渝巴不得离开侯府,但她好戏还没看够,还不是离开的时候。 至少,得等她撕下沈峰那张虚伪的脸皮,揭露所有的真相,将他们的遮羞布狠狠扯下,她才会风风光光的离开侯府,而不是被赶出去。 第171章 我知道你的秘密 沈峰怒上心头,只觉得宋知渝的话分外刺耳,就像是在威胁他一样。 说什么走了就不再回来,离开了侯府,她还能去哪里。 难不成他这偌大的承恩侯府离了宋知渝就不行了,当真是可笑。 见沈峰翕动着唇想要说些什么,叶柔心里暗道不好,宋知渝现在还不能走,不然她的计划可就没法继续下去了。 “侯爷,您先消消气。二小姐也许说的就是气话罢了,您莫要同她计较,父女之间哪有隔夜仇啊。 再说了,在如今这个关头,您公然将二小姐赶出侯府,外人指不定怎么说道您呢。” 叶柔温声劝慰了两句,只有将宋知渝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看着,她才好拿捏住。 要真让宋知渝离开侯府,她那些珍宝首饰和庄铺地契,他们一个都拿不到。 不得不说叶柔还是有些手段的,短短几句话就平复了沈峰的怒气,难怪能让沈峰将她如珠如宝养在外头二十多年之久。 “二小姐,你快跟侯爷服个软吧。你一个女子,要真被赶出去了,哪里还有容身之所啊。”叶柔语气温和,话里话外都像是在替宋知渝着想。 宋知渝笑着摇了摇头,“叶夫人只怕是想错了,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有的是钱,给自己找个容身之处还是不成问题的。” 银子对于如今的承恩侯府来说可是稀缺物,宋知渝嘲讽起来也是毫不客气。 话落,宋知渝顿了顿,睨了叶柔一眼,“倒是叶夫人你,还是想想怎么走动关系,让叶明在牢里少受些罪吧。” 以楚太傅的手段,叶明在大牢里的日子可不会好过,被揍一顿还是轻的。 叶柔的脸色青白交加,差点维持不住嘴角的笑容,整个人摇摇欲坠。 “你这个逆女,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沈峰心疼的揽住叶柔的肩头,转而面对宋知渝时,又是一脸嫌恶。 宋知渝嘴角噙着笑,见两人举止亲密,毫不避讳的模样,越过沈峰肩头,将目光投向不远处匆匆走来的沈母身上,别有深意的说道:“不知侯爷说的哪方面的长辈,如果是小娘的话,你问过沈夫人的意见了吗?” 同一时刻,沈母疑惑又夹杂着丝丝冷意的声音自两人身后响起,“你们这是在干吗?” 沈峰一惊,急忙将手从叶柔身上移开,也不再搀扶着她。 却不曾想,在他松手之后,叶柔的双腿猛地一软,膝盖骨重重磕在青石板路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她跪趴在宋知渝面前,眼前只看得见她摇曳的裙摆,整个人狼狈至极,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见状,宋知渝急忙上前两步,直挺挺站在叶柔跟前,语带调侃,“叶夫人就算是想救自己的侄儿,也没必要行如此大礼啊,我可承受不起。” “你……”叶柔恨的牙痒痒,成了沈峰的外室之后,她一直养尊处优,还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叶夫人,我知道你的秘密,你可要小心一点了。”宋知渝微微俯身,红唇凑近叶柔的耳畔低语,温和清丽的声线却宛若惊雷一般在她耳边炸响。 宋知渝缓缓起身,居高临下的睥睨着脸色惊疑不定的叶柔,饶有兴致的晃了晃腰间系着的玉佩。 直到宋知渝的身影走远,丫鬟将她扶起来的时候,叶柔的思绪还沉浸在宋知渝最后说的那句话中。 难道宋知渝已经知道了她和沈峰的关系?或者说知道了如山和锦书的身世? 叶柔惊惧的摇了摇头,自我否认。 如果宋知渝知道这些事的话,她为什么不当众揭穿他们。 她一定是在唬人,一定是! 调换孩子那件事他们做的隐蔽,参与当年之事的人也全都闭上了嘴,宋知渝不可能知道。 叶柔勉强安慰着自己,神色已然舒缓了不少,但宋知渝的话还是不可避免的影响了她的心绪。 她突然想起不久前偷听到她和书儿谈话的那个小丫鬟,书儿都把侯府翻遍了也没找到人。 难道宋知渝口中的秘密就是这个? 她百思不得其解,连沈母走到她身边都不曾发觉。 “我让丫鬟带你去慕寻那儿上个药吧。”沈母听了沈峰的一番解释后,脸色好看了许多,也没再怀疑,转而关心起叶柔来。 叶柔强颜欢笑,“夫人不必担心,妾身没事。” “刚才那个逆女跟你说什么了,你怎么脸色如此难看?”沈峰站的远,方才并没有听到宋知渝说的话,但见叶柔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他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沈母也紧张的看着她,“她说什么了?” “二小姐说……说她怨着侯府,巴不得侯府遭殃。她也讨厌妾身和如山的存在,说什么都不会帮忙的。除非……”叶柔咬着下唇,后面的话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沈峰的脸已经全黑了,“除非什么?” “除非用妾身的命来换。”叶柔失落的低下头,瘦弱的肩头微微颤动,令人格外心疼。 叶柔见沈峰和沈母两人的表情都不甚好看,小心翼翼的说道:“妾身也不知道二小姐为何如此讨厌妾身,难道只是因为那件衣裳嘛。可二小姐若是那般喜欢,当初为何还要让给妾身呢。” “这个逆女简直放肆!”沈峰气的来回踱步。 就连沈母也绷着脸,语气失望,“知渝这次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侯爷,夫人,二小姐许是年纪还小不懂事,这才口不择言。等她嫁人了,自然就会有所改变,断不会像现在这般顽劣。”叶柔假模假样的劝慰了两句,但最后那句话才是她的重点。 “嫁人?”沈母仔细琢磨着这两个字,她从前不曾想过这回事,可如今被叶柔一提醒,她倒是觉得有几分道理。 宋知渝的性情远没有书儿温顺可人,这跟她自小在乡野长大有关,染上了不好的风气,如今难以掰正。 或许等她嫁人了,她的性子就能有所转变了。 第172章 手心手背都是肉 沈母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她甚至迫不及待想要将京城的适龄青年都看一遍,给宋知渝挑个可靠的夫婿,也不算她这个做母亲的亏待了她。 见沈母垂眸沉思,神色已然有所松动,叶柔趁热打铁,“夫人,您可还记得骠骑将军之女,她也是个泼辣性子。 可自她成亲后,那性子收敛的可不是一丁半点,俨然成了人人夸赞的贤妻良母。 还有白太尉家的幺女,也是嫁了人之后就性情大变。这女子啊,有了归宿之后,考虑的也就更多,自然不能同在闺阁中那般无忧无虑了。” “你说的不错,如今,知渝确实也到了婚配的年龄,这件事我会多加上心的。”沈母点点头,脑海中已经在思考京城中有哪些品行尚可的适龄青年了。 这么一想,还真让她找着了几个。 他们虽然家世不显,但胜在品行不错,更重要的是,这些人都隶属于离王一派,日后不至于面临站队的难题。 在她心里,沈锦书和宋知渝都是她的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她自然不希望两人站在对立面。 可这样的话,终归就要委屈其中一个人。 她虽是个妇道人家,也不清楚朝堂上的那些事,可也清楚侯爷有意支持离王殿下。 等再过不久,书儿嫁入离王府,他们承恩侯府就正式与离王绑在了一起。 不论是为了侯府前途,还是为了书儿的幸福着想,宋知渝跟太子都绝无可能。 只是这人选,让她有些难以抉择。 更重要的是,知渝才回侯府没几个月,就要将她嫁出去,她这心里还是有几分不舍。 思及此,沈母脸上的激动退却了不少,神色恹恹。 到底是她身下掉下来的肉,感情虽不深厚,却不免有些惆怅。 见状,叶柔的眼珠子转了转,同身侧的沈峰交换了一个眼神,温声细语的开口,“夫人,二小姐离开侯府这么多年,想来您也舍不得她这么快就嫁出去,离你们太远。 不妨找一个知根知底的人家,放在您的眼皮子底下看着,您也可以放心。” “知根知底的人家……”沈母一愣,显然将这话听了进去,开始琢磨起来。 叶柔勾唇一笑,稍缓片刻后又适时提醒了两句,“听说老夫人娘家的远房侄子今年刚中举人,长的一表人才,性情也很是不错。更重要的是,他是老夫人娘家的人,知根知底的。” “我怎么没想到呢,那孩子确实不错。”沈母一拍手,脸上的笑意倾泻而出。 秦序那孩子她见过几次,温和有礼,文质彬彬,确实堪为良配。 除了家世稍微差了些,其他方面都挑不出任何错处。 与其找个不知底细的,倒不如先让秦序和知渝相看相看,没准这事真能成。 至于太子,只能说他跟知渝有缘无分了。 “我这就去找母亲说说这件事。” 说办就办,沈母撇下身后两人,步履匆匆的往老夫人院中走去。 等到沈母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拐角处,叶柔嘴角的笑容弧度才慢慢扯平,眼眸中划过一抹精光。 借沈母的手去办这件事,宋知渝就是想怪也怪不到她头上来。 “你这主意真能行吗?”沈峰有些担心,宋知渝可不是软柿子,会任由他们拿捏。 叶柔转身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我已经提前跟秦家打过招呼了,事成之后,宋知渝的嫁妆八二分,侯府占八成,秦府两成。 这泼天的富贵,即使只有两成,也没有人会拒绝。” 叶柔眼神发狠,宋知渝不是显摆她很有钱嘛,再过不久,这钱就属于他们了。 到时,宋知渝被婆家磋磨死的时候,看她还怎么嚣张。 沈峰虽然很眼馋宋知渝手里的银子,可也清楚她的性子,“宋知渝不是善茬,她也不可能傻到放弃太子选择一个小小的举人。” 换成他是宋知渝,他都知道该做何选择。 “侯爷尽管放心,妾身自有办法。”叶柔信誓旦旦的夸下海口,这秦家,宋知渝就是不嫁也得嫁。 沈峰听她语气笃定,便知她早有应对之策,也不再多问。 总归他是既得利益者,利益拿到手就成,不需要去管这利益究竟是用各种手段得来的。 “柔儿,你可真是本侯的红颜知己啊。”沈峰深情款款的看向叶柔,暧昧氛围在两人之间流转。 一旁的丫鬟小厮低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不该看的不看。 周遭一片静谧,但两人多少还顾及着场合,没有逾矩,只是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多时,林管家略显惊慌的声音打破了两人暧昧不已的气氛。 “侯爷,不好了,叶家人现在正在外头闹事!” “你说什么?本侯不是让你看好叶家人吗?”沈峰松开叶柔的手,眉宇间透着一股烦躁。 “叶家人不知从哪里听说了侯爷不打算管叶明的死活,直接就闹到了门口。他们是叶夫人的娘家,奴才也不敢太过分。” 管家一脸无奈,他是最清楚沈峰和叶柔关系的人,行事自然有所顾忌。 沈峰沉下脸,对叶家那些人有些不耐,“本侯出去看看。” 要是让他们继续闹下去,于侯府名声不利,需得尽快解决才是。 “侯爷,妾身随您一起去。”叶柔急忙跟上身份的脚步,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愈显憔悴。 她怎么就摊上了这样一群家人呢,连累了如山还不够,现在居然还想来害她。 叶柔恨得牙痒痒,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染着寇丹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可她却浑然不觉一丝痛意。 她走的每一步都无比沉重,原因无他,她实在是太了解她母亲的为人了。 可这人都闹到了门口,她不得不见。 第173章 你怎么打人啊 府门外。 沈峰和叶柔甫一走出大门,就看见府门外围着黑压压一群人,为首的老太太精力十足,一直叫嚷个不停。 “你们还不快点把叶柔给我叫出来,她亲侄子出事了,她却不闻不问。她心里还有娘家,还有我这个老太婆的存在吗?” 叶柔上前几步拉住叶老夫人的手,压低了嗓音,“娘!这是侯府,你不要再闹了,有事我们回去说。” 感觉到周围百姓的指指点点,叶柔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愤怒又难堪。 叶老夫人却不吃叶柔这一套,一把甩开她的手,趾高气扬的命令道:“你还不快点将你侄子救出来,他可是叶家的独苗苗! 叶家可全靠他撑起门户,他要是出了什么事,老婆子我也不活了。” “娘,叶明这次招惹的是太傅千金,我没有能耐将他救出来。况且,因为叶明的事,如山都被连累了,你还想怎么样。”叶柔深吸了口气,耐心的跟叶老夫人解释。 “我不管,你救不了人,不代表侯爷救不了人。你去求求侯爷,让他去太傅府说个情将你侄子放出来,那楚太傅不会不给这个面子的。” 叶老夫人显然没有看清局势,她以为如今的承恩侯府还是几十年前名声显赫的存在,只要动一动嘴皮子,所有的事情都能迎刃而解。 叶柔无奈的闭上了眼,想要尽快将人给劝走,“侯爷也没办法,您先不要闹了。我保证叶明的性命无碍,您快些回去吧。” 人她会尽力去救,至于是否会缺胳膊断腿的,她也不能保证。 “我看你就是不愿意帮忙,你怎么如此自私自利啊。明儿可是你的亲侄子,你为了不受牵连,竟然不管他的死活。”叶老夫人反手就给了叶柔一巴掌,对她破口大骂。 叶家本就不是什么富庶之家,府上男儿更无一官半职在身,这些年来全靠叶柔养着。 他们沾了叶柔的光在京城过上好日子,后来又仗着沈如山的名头在外作威作福,却没想到一朝踢到了铁板。 这么多年,他们靠着叶柔,生活的有滋有味,面子上自然过得去。 如今,叶柔只是轻轻忤逆了一句,叶老夫人就恨不得打死她。 “你们怎么打人啊?”沈峰心疼的看着叶柔脸上的巴掌印,有些怒了。 但他多少还是顾忌着叶老夫人的身份,看在叶柔的面子上,强行将怒气压了下去。 “我再问一遍,你帮还是不帮?”叶老夫人恶狠狠地瞪着叶柔,咬牙切齿的问道。 那个人说的果然没错,叶柔早就想撇下他们去过好日子了。 更为了撇下他们,连自己亲侄子的死活都不顾,这个不孝女! 她的乖孙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绝对不会放过叶柔这个小蹄子。 “娘,我实在是帮不了……啊!”叶柔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眼前一片发黑,温热的鲜血顺着她的额头流淌而下,覆盖在她微颤的睫翼上。 叶老夫人手中沾着血的砖头还没丢掉,就被侯府的小厮一把制住,动弹不得。 她被拖走之时,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着,“你要是不帮你侄子,老娘就不认你这个女儿。” 看着自己亲娘这副恨不得杀了她的丑恶嘴脸,叶柔一时怒急攻心晕了过去,留下一堆烂摊子。 匆匆回府的沈如山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本就阴郁的神色愈发难看。 他强压下心头的怒火,隐而不发,“这件事我会尽快解决,外祖母你们还是先回去吧。” 听到沈如山的声音,叶老太太一把挣开抓着她双手的小厮,扑到他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如山啊,外祖母就知道你是叶家最有出息的人,你表兄就靠你了。 你可不能学你娘那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置亲人于不顾啊。” “先回去吧。”沈如山不动声色的抽开被叶老夫人抓着的手,语气平淡,既没应承也没反对。 “好好好,外祖母回去等你的好消息。”叶老夫人抹了把泪,以为沈如山答应了将叶明救出来,也不再撒泼打滚。 有沈如山出马,她的乖孙儿一定能平安无事。 不像叶柔这个没用的东西,平白给人做了二十多年的外室,临了,却一点都指望不上。 叶老夫人狠狠地瞪了晕过去的叶柔一眼,满是沟壑的脸上毫无温情可言,拖家带口的离开了侯府。 叶家人就这样气势汹汹而来,喜滋滋回去,全然没有注意到沈如山带着杀意的双眸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 不远处,宋知渝饶有兴致的欣赏着乱成一团的侯府众人。 这场狗咬狗的戏码,可真有意思。 “小姐,您猜的果然没错,叶家人还真闹上门来了。这件事传的越广,如山公子想把人从牢里救出来的难度就越大。” 露白就站在宋知渝身后,目睹了叶柔被打的全过程,但她一点都不同情。 不得不说叶老夫人下手也忒狠了,自己的女儿半点也不心疼,都把人脑袋打开瓢了。 “他可不一定会将人从牢里捞出来。”宋知渝抬眸,与三米开外的沈如山四目相对,两人眉宇间的冷意如出一辙。 眼神交锋中,宋知渝朝他勾唇一笑,满意的看到沈如山愈发阴冷的神情之后,施施然的转身离开。 露白回过神来,急忙迈着小碎步跟上,小嘴一张一合,“小姐的意思是,如山公子打算放弃叶明了?可叶家能同意吗?” 她看叶老夫人那副泼辣样,就知道这事没那么容易处理。 “叶家同不同意并不重要,如果他们还想要眼前的荣华富贵,就必然要有所取舍。” 宋知渝清楚沈如山是个什么样的人,在他心里,权势地位大于一切,他好不容易才爬到如今的地位,怎么可能任由他人破坏。 露白挠挠头,似懂非懂,“那小姐您让叶家过来闹事的用意又是什么?” “自然是将这件事闹得越大越好。”宋知渝没有过多解释,沈如山近来风头太盛,动了太多人的利益,就算背靠离王,也多的是想打压他的人,她不过是推波助澜卖了个人情罢了。 她还要回去准备给楚桑月治病的药丸,这场好戏,就先看到这了。 第174章 官降一级 海棠院。 沈锦书得到消息赶来的时候,叶柔正悠悠转醒。 “如山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叶姨怎么被打成这样了?”沈锦书秀气的眉头微拧,实在想不明白她不过是出了个府,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沈如山张了张嘴,正想开口,就被一声不耐的呵斥打断。 “还不都怨那个逆女,帮理不帮亲。要不是她多管闲事,你叶姨也不至于被打成这样。” 沈峰想到他今天让旁人看了笑话,心头就一阵火大。 闻言,沈锦书跟沈如山对视了一眼,试探性的问道:“二妹妹又做什么了?” 能将沈峰气成这副模样,除了宋知渝,没有第二个人有这个本事。 沈峰没好气的摆了摆手,不想提及宋知渝,怕迟早有一天把自己气死,“那个逆女不提也罢,现在要好好想想怎么处理好叶明的事,可千万不能让他影响到如山。” “没用的,楚太傅根本就不见我。”沈如山摇了摇头,语气颇为无奈。 “这可如何是好啊?”叶柔急的不行,她可就靠着这个出息的儿子坐上侯府的主母之位了。 沈锦书敛眉深思,用力的搅动着手上的锦帕,她费尽心机弄断了沈遇舟的双腿,让沈如山上位,可不是为了今天的窘境。 忽而,她目光一顿,专注的视线落在叶柔额角处的绷带上。 楚太傅生气的缘由不外乎在楚桑月的身上,如果他们能治好楚桑月的痴傻之症,便可功过相抵。 更甚者,还能得楚太傅一个人情。 “父亲,女儿有一个主意,也许能帮到兄长。” * 翌日,弹劾沈如山的奏折堆满了皇帝的桌案。 这些奏折无一不是在弹劾沈如山纵容亲属犯罪,谋害朝廷重臣之女,请求皇帝严加惩处。 上头提到的禁药更是触及了皇帝的逆鳞,他怒不可遏地将奏折狠狠砸在沈如山的脸上,威压尽显,“混账!” “陛下,微臣知错。微臣没有管束好家人,让他肆意妄为,险些伤到了楚小姐,全是微臣的错。 好在微臣的妹妹及时救了楚小姐,这才没有酿成大祸。”沈如山急忙跪地认错,知道皇帝现在正在气头上,话说的巧妙,只字不提禁药的事。 原本安静站在一旁的裴清砚闻言挑了挑眉,呛声道:“本官怎么没听说过沈大人有一个妹妹啊?” “裴大人整日待在大理寺,自然不清楚外面的事。”沈如山早已想好了应对之策,只能尽量将此事对他的影响降到最低。 他即将过继到承恩侯名下的事已是板上钉钉,既如此,他称宋知渝一声妹妹也未尝不可。 沈峰更是适时站了出来,“陛下,老臣与如山师徒情深,不是父子却胜似亲父子。 老臣已经决定将如山过继到名下,消息也都放出去了,只等挑个好日子将他记上族谱。而他口中的妹妹,便是老臣的小女儿宋知渝。” 凌国公闷哼了一声,鼻头喷出热气,本就黝黑的脸上愈显阴沉,他就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人。 需要到宋知渝的时候,她就是亲女儿了。不需要的时候,就可着劲磋磨,毫无人性。 听到宋知渝的名字,皇帝终于抬眸看了沈峰一眼。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宋知渝应当就是太子的救命恩人了。 想到太子,皇帝冷冽的神色温和了不少,他能看出来太子待宋知渝的不同。 他那个冷心冷情的儿子,终于是铁树开花了。 皇帝来了兴趣,将探究的视线投在楚太傅身上,不怒自威,“楚太傅,可有此事?” “回陛下,确有此事。如果不是宋姑娘,小女早就遭了毒手,那禁药真是害人啊。”楚太傅弓着腰站了出来,语气平静,却字字戳沈如山的心窝子。 沈峰父子俩想借宋知渝的名头来躲过处罚,楚太傅可不会如他们所愿。 他又一次强调了叶明做的那些事,还有意无意的提起禁药,不给沈如山插科打诨的机会。 果不其然,皇帝的脸瞬间黑了。 见状,裴清砚紧随其后,说的煞有其事,“陛下,楚太傅说的不错。叶明拿禁药来害人,如果不严加惩处,只怕后人会有样学样。届时,王朝必将大乱,百姓也会深受其害。” 这禁药就是皇帝不可提及的存在,沈如山越想淡化禁药的存在,裴清砚就越要拱火。 弹劾沈如山的那一堆奏折里头,也有他的一份。 想当知渝的哥哥?他沈如山也配! 见眼下的形势于沈如山不利,离王沉吟良久,终是站出来替沈如山说了两句,将他从这件事情中撇清关系。 “父皇,叶明一直仗着沈如山表兄的身份在外作威作福,如山不过是看在其母亲的份上才一再容忍,却没想到他们越发变本加厉,此事也不能全怪如山。 更何况,如山的妹妹救了楚小姐一命,也算是功过相抵,还望父皇网开一面。” 沈如山对他有大用,他再不想惹一身腥,也不得不护着。 “是是是,陛下,这禁药一事实属误会,叶明也是受人蒙骗才会……”沈峰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迎面而来的奏折砸了个正着。 皇帝沉着脸,胸口微微起伏,似是余怒未消,“传朕旨意,叶明私用禁药,有违律法,但念其未铸成大错,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着令即刻押入天牢,三日后流放朗州,无诏不得回京。叶家教子无方,纵子行凶,永革后辈仕途,籍没家财,以儆效尤。” 沈如山一口气还没松彻底,就见皇帝继续开口,这回显然是冲着他来的。 “沈如山身为朝廷命官,却不曾管束好家人,让他们借着你的名头欺压百姓,有违官箴。 朕念你往日功绩,诚心悔改,故降其为刑部员外郎,着即日起闭门思过一月,不得干涉政务,以观后效。” 直接被降了一级,沈如山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 但圣旨已下,他也只能咬碎银牙往肚里咽。 第175章 她要是有你一分善良就好了 沈如山立下多个功劳才终于爬到了刑部郎中的位子,如今因为叶明,他这些时日的努力全都白费。 沈如山气的眼底充血,他知道这次禁药之事是真的惹恼了陛下,更是为了安抚楚太傅将他降职。 可降下去容易,升起来就难了。 闭门思过一月?谁又能知道这一月后会发生什么事。 沈峰双腿发软,万万没想到皇帝的惩罚会如此严重。 沈如山花了三年时间才当上刑部郎中,得了陛下重视,如今官职一降,他不知又得花多长时间才能爬回原来的位子了。 此时,他真正恨上了叶家人,也恨上了宋知渝。 * 宫门外。 “楚太傅,且慢。”沈如山及时叫住正欲搭乘马车离开的楚太傅,嘴角的笑容带着一丝讨好。 楚太傅在马车前站定,语气冷漠,“沈郎中有何事?” 原先他还很欣赏沈如山的才华,可发生了禁药事件之后,楚太傅就很难再给沈如山一个好脸色。 闻言,站在一旁的裴清砚幽幽开口,纠正了楚太傅的叫法,“太傅,您说错了,陛下圣旨刚下,您现在应该称沈大人为沈员外郎了。” 听到员外郎三个字,沈如山的脸色微不可察的扭曲了一下,一字一句像从牙缝中挤出来似的,“令千金的事,下官很是愧疚,希望楚太傅能给下官一个赎罪的机会。” “不必了。”楚太傅摆了摆手,他可不信沈家这一窝毒蛇。 沈如山见他要走,急忙上前几步拦住人,“下官有办法请来凉月神医为楚小姐治病。” 沈如山不信自己都给出这样大的筹码了,楚太傅还能不心动。 “这神医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本太傅不需要。”楚太傅没好气的堵了回去。 要是放在从前,他可能就接受沈如山的道歉了。可如今,有了宋知渝的帮忙,他也不需要凉月神医出手了。 沈如山笃定的神情在听到楚太傅略显嫌弃的声音时有片刻的凝固,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凉月神医名声在外,能得她救治乃是三生有幸,楚太傅居然拒绝了! 这一招将沈如山打的措手不及,后头的计划也不知如何进行下去了,只能愣愣的看着楚家的马车扬长而去。 * 三日后,太傅府。 宋知渝收回银针,将一小颗蜜饯塞入楚桑月口中,还不忘朝一旁的丫鬟叮嘱道:“这是新的药方,你记得监督桑月将药喝完。” “奴婢明白。”丫鬟双手接过药方,表情认真,事关自家小姐,她不敢有丝毫懈怠。 “第一个疗程已经差不多了,三日后我再来进行第二个疗程。”宋知渝将药箱合上,伸手揉了揉楚桑月的脑袋,疲惫的神色中染上了一丝愉悦。 楚桑月明亮的大眼眸眼巴巴地看着宋知渝,扯了扯她的衣袖,“知渝要回去了吗?” 宋知渝点点头,将她额前垂落的头发丝捋到耳后,“桑月,我先走了,记得按时吃药,三日后我再来看你。” 嘱咐完必要的事项,宋知渝拎着药箱走出大门。 她一心想着有关第二个疗程的事宜,没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的沈明翊和凉月。 见宋知渝径直从他们面前走过,半个眼风都没落到他们身上,让沈明翊本就不悦的神情愈发阴沉。 他们已经是第三次被楚家拒之门外了,说什么不接待沈家人。 可宋知渝却能在太傅府自由出入,难道她就不是沈家人? 这不是明晃晃打侯府的脸嘛。 他一腔怒火还未来得及发泄,一扭头却不见宋知渝的身影。 “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凉月的脸色也不太好看,行医多年,她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忽视。 特别是在有了凉月神医这个身份后,谁人不是对她恭恭敬敬的,唯有这个楚太傅,油盐不进,实在可恶。 “月儿,真是委屈你了。难怪楚太傅一直避而不见,原来是宋知渝在背后捣鬼。”沈明翊恍然大悟,自觉窥破了真相。 凉月眸光微闪,“你这话是何意?难不成我们被拒之门外的事跟二小姐有关?” 沈明翊冷笑出声,说的有鼻子有眼,“宋知渝害怕你比她厉害,先一步治好了楚桑月,便使计让楚太傅将我们拒之门外,不让你抢走她的风头。” “没想到二小姐竟然是这样的人,行医者应当以患者为重,而不是由着自己的私心。 楚小姐的病情要是因为二小姐的一己私欲耽搁了,这可如何是好?”凉月一脸义愤填膺,顺着沈明翊的意指责起宋知渝来。 “她要是有你一分善良就好了。”沈明翊深情的望着凉月,突然感慨了一句。 凉月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双颊微微泛红,“我也没你说的那么好,只是我清楚作为一名医者最基本的责任何在。” 沈明翊回想起小时候的事,冷硬的轮廓都柔和了不少,“有这点就足够了,当初也正是因为你的善良,才有了如今的我。 我还记得那时你腰间挂着一块成色极好的玉佩,碰都不让碰,宝贝得紧。现在怎么没看见你戴着那块玉佩?” “那玉佩不小心丢了。”凉月脸上的笑容淡了不少,眼底带着些许紧张,随意扯了个谎糊弄过去。 沈明翊对她的话深信不疑,也没再问。 丢了就丢了吧,他再给月儿买个更好的。 凉月顿了顿,语气有些不自在,“夫人不是让我们今日早点回府嘛,既然见不到楚太傅,那我们就先走吧。” 说罢,不等沈明翊回应,凉月率先走在前头,只留给他一个略显慌张的背影。 * 承恩侯府,正院。 午后的阳光透过精雕细琢的窗棂,洒落在欢声笑语的正院中。 沈老夫人轻声攒着手中的佛珠,面容慈祥的望着坐在身侧的锦衣男子。 “序儿如今已到了婚配的年纪吧?”沈老夫人的目光虽落在秦序身上,可这话却是对着秦夫人说的。 秦夫人一脸自得,在她眼里,她儿子能考上举人已是天大的本事,“是啊,这孩子一直想着先成家后立业,如今虽中了举人,可还没找着一个可心的人。 老夫人若是有合适的人选,可要照顾一下序儿。” 她多少清楚沈老夫人特意请他们来侯府的缘由,正好她也想有意与侯府结亲,便顺水推舟应下了。 第176章 听你这骄傲的语气,我还以为他考上状元了呢 秦夫人笑意吟吟,沈母已经提前跟她通过气了,有意将府上的二小姐嫁到秦家,以此维系两家的关系。 对于沈母的决定,秦夫人自然是喜闻乐见。 她儿子可是举人,若能得侯府帮衬,日后必然前途无量,不见得会输给沈如山一个外人。 但对宋知渝,她并不是很满意。 宋知渝虽是侯府亲生,可自小流落在外,感情淡泊,跟养在侯爷膝下的沈锦书无法比较。 可她心里也清楚,沈锦书已是板上钉钉的离王妃,他们秦家高攀不起,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宋知渝。 唯一能让秦夫人感到欣慰的事,大抵就是宋知渝手里握着的铺面和银两了,这些东西足以维持秦府的日常开支,还能活得十分滋润。 她可是听说了,宋知渝很有经商天赋。原本濒临关门的铺面到了她手上就活了起来,生意一天比一天红火,说是日进斗金都不为过。 看看半年前的侯府就知道了,燕窝人参不断,那阔绰手笔她看着都眼红。 如今,这泼天的富贵也该轮到他们秦家了。 思及此,秦夫人心中对宋知渝的不喜渐渐变少。 她可是跟侯爷商量好了,等宋知渝一嫁过来,她的嫁妆,他们秦家起码要占两成。 看在这笔巨额财富的份上,秦夫人颇为勉强的接受了宋知渝这个未来儿媳。 “怎么不见二小姐啊,自她回府以后,妾身还未曾见过她呢。”秦夫人探头往门外看,端的一副温婉大方的模样。 “我已经派人去请她过来了。”沈母温声应道,看着秦序的眼神甚是满意。 这孩子相貌堂堂,行为举止端方有度,家世方面虽然差了一些,好在知根知底,又是老夫人娘家的侄孙,不怕受婆家欺负。 几番观察下来,沈母心中已然有数。 须臾,她将打量的目光落到秦序身旁的粉衣女子身上,心念微动。 遇舟年纪也不小了,若不是因为双腿残废,他的婚姻大事早该提上日程了。 但好在如今还不算太晚。 正想着,宋知渝幽幽的声线自门外传来,“都在呢。” 宋知渝一袭淡紫云锦长裙着身,柔顺的青丝挽起,眉眼如画,朱唇不点自红,绣以金丝云纹的裙摆随着她轻盈从容的步伐微微摇曳,超凡脱俗的气质引人侧目。 秦序一时看呆了,他本以为在乡野长大的宋知渝应当是貌若无颜,粗俗不堪的,却没想到她美的不似凡尘,一颦一笑都让人心神荡漾。 直到这时,他心底的不情愿才彻底散去,对母亲的提议也没那么排斥了。 反观秦母,则是稍稍蹙起了眉头,对宋知渝多了几分不喜。 此女容貌过盛,还未过门就将她儿子勾的五迷三道,这要是过门了还得了。 不行,她得找个机会好好敲打敲打宋知渝。 现在立好规矩,等宋知渝日后进府,她才好拿捏住人。 秦母笑的慈祥,笑容满面的模样全然看不出心底的嫌弃,“这就是知渝吧,常听你母亲提起你,说你是个乖巧孝顺的好孩子。有你这个女儿,是她人生之幸。” 她张嘴就来,完全没发觉周围人目光的诡异。 “母亲还跟你说了什么?可有说我冷血无情,不再为她制作调理身子的药丸。 还是没有说我明明可以治好沈遇舟的双腿,却故意见死不救?”宋知渝掀开眼睑觑了她一眼,唇角抿成一条直线,让人看不清喜怒。 “这……”秦母一脸尴尬,她就是想找几句话拉近两人的关系,没想到被一个小辈堵的无话可说。 早就听说宋知渝跟侯府不和,如今看来,这传言非虚啊。 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承恩侯府真的会为了这个感情不深的女儿而提携她的儿子吗? 但秦母终究没能忍住钱财的诱惑,心一横,还是打算照原计划进行。 这钱和权,她总得占一个吧。 见周遭气氛有些凝滞,秦母急忙站出来打圆场,“知渝,这是你秦序表哥,比你年长几岁。他如今已考上举人,你日后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尽管来问他。” 秦母得意的抬起下颌,据她所知,宋知渝自小在乡野长大,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才华,这才有意无意的炫耀起来。 在宋知渝面前,她优越感十足。 宋知渝见秦母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失笑着摇了摇头,拉长尾音,“举人啊……听秦夫人这骄傲的语气,我还以为他是考上状元了呢?” 平心而论,秦序能考上举人确实很厉害,但跟裴清砚那等天赋异禀的妖孽相比还是差远了。 宋知渝从小就是在裴清砚的教导下长大的,有连中三元的状元郎当老师,她自然不需要一个小小的举人在她面前秀优越感。 闻言,秦夫人脸一僵,恨恨咬牙。 这丫头果真是不讨喜,难怪侯府众人更喜欢沈锦书。 就宋知渝这张嘴,随便一句话就能将人气个半死。 沈母尴尬的攥紧了手中的锦帕,她竟然觉得宋知渝的话没说错。 大儿子沈遇舟当初可是陛下亲封的状元,风光无限,也没见她整日显摆啊。 有了沈遇舟这个珠玉在前,宋知渝看不上秦序也实属正常。 秦母见没人替她说话,不由得在心中暗啐了几口。 这乡野长大的孩子,跟世家精心培养的大家闺秀就是差远了。 可惜沈锦书是离王早早定下的正妃,不然她倒是中意沈锦书做她儿媳妇。 与此同时,被秦母念着的沈锦书正迈着莲步缓缓走进正院,精致白皙的脸上带着些许不赞同,“二妹妹此言差矣,秦序表哥能考上举人已是十分厉害,这代表他的才华毋庸置疑,你怎可随意瞧不起。” 第177章 你说谁脸皮厚呢? 顺着沈锦书的话,沈锦画适时插了一嘴,“二姐姐都没读过几年书,站着说话不腰疼,自然不清楚秦序表兄能考上举人是有多不易。” 她一方面暗戳戳嘲讽宋知渝胸点无墨,另一方面又话里有话的给她拉足了仇恨。 原因无他,沈锦画就是不想让宋知渝好过。 秦家就是个龙潭虎穴,秦序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温和儒雅,宋知渝嫁进去有她好受的。 而沈锦画在宋知渝面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大概来自于她比宋知渝多读几年书的自信吧。 “好了锦画,别说了。二妹妹自小在乡野长大,在那种偏僻的村子里,顶天了也就是个秀才,她不清楚举人的份量也是正常,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大哥一样厉害的。” 沈锦书掩唇轻笑,上挑的眼尾都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她显然将裴清砚忽略了个彻底,不觉得穷乡僻壤的梨县能养出什么能人。 果然,听到这番话,秦母的脸唰的沉了下来,双目阴恻恻地盯着宋知渝,对她愈发不满。 她儿子一个举人,竟然被宋知渝这个草包给嫌弃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要不是为了那两成的嫁妆,秦母说什么也不会同意宋知渝进门。 长公主等人送给宋知渝贺礼的单子她都已经看过了,上头那一串串珍珠玛瑙、翡翠挂串都价格不菲。 即使只占两成,秦母都觊觎的不行。 思绪飘转间,秦母已经决定好那些珍宝的去路了。 那珍珠玛瑙送给婆母,她素来喜爱这些亮晶晶的东西。 还有那根翡翠挂串,正好可以当成丞相夫人小孙子的百日宴贺礼,为她的小女儿谋一桩好婚事。 宋知渝还不知道眼前这人不仅算计她的婚事,还觊觎上了她的东西。 只是她宋知渝的东西可不好拿,这些人在谋算她之前记得先紧一紧身上的皮才是。 “遇舟哥乃是天纵奇才,满腹经纶连秦某都佩服不已。有遇舟哥如此厉害的少年天才在前,二小姐的眼光自然要更高一些。”秦序笑的内敛,温文有度的模样颇具读书人的风范。 他看起来倒是跟秦家人不太一样,宋知渝心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歹竹出好笋? 可她总觉得这儒雅的笑容似乎有些怪异。 秦母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一个残废即使再辉煌那也是曾经的事儿了,现在的沈遇舟可比不上她儿子。 但她这话显然不敢在侯府面前说道。 “不知道二小姐可曾读过什么书?”秦母扯了扯唇角,欲笑不笑,阴阳怪气的语调听着令人分外不悦。 她今天非得挫挫宋知渝的锐气不可,让她明白自己与序儿的差距,日后进府才知道该如何侍奉公婆与夫君。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秦母俨然已经想到了以后,磋磨人的想法一个接一个,面上却不曾显露分毫。 宋知渝挑了挑眉,张口就来,“书嘛,我倒是读过几本。比如说那本如何提升一个人的自知之明,又比如说如何将脸皮养的如城墙一般厚……” 她越讲,在场众人的脸色就越黑。 他们怎么没听说过有这样的书。 秦家人比之厚颜无耻的承恩侯府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都是如出一辙的不要脸。 正巧她心情不太美妙,正愁没处发泄。 “你说谁脸皮厚呢?”秦母蹭的一下从椅子上起身,脸色比锅底还黑。 这就是宋知渝跟长辈说话的态度,冷嘲热讽,没有一丁点教养。 “秦夫人急什么,我又不是在说你。不是你问我看过什么书嘛,我只是照实回答罢了,你怎么还急了呢?”宋知渝不急不缓的说着,轻飘飘的语调气死人不偿命。 秦母险些绷不住脸上的笑,宋知渝这话就差指着她的鼻子骂了,她却还得辛苦忍着。 沈老夫人和沈母不发一言,但其紧抿的唇角也能大致看出两人心情不佳。 秦玉在无人注意到的角落处轻轻扯了一下秦母的衣角,压低声音提醒道:“母亲,您冷静一下,万不可失了分寸。 您难道忘了我们今日来侯府的目的了吗,莫要因小失大。” 这一番指向意味分外明显的话语拉回了秦母的理智,她讪讪坐回原位,手指还在微微颤抖着,一腔怒火无处发泄。 “小不忍则乱大谋,等人进了府,可就是您说了算。到时您想怎么对付她,旁人都管不着。”秦玉三言两语就将秦母哄好。 她惯来能屈能伸,此次陪同母亲兄长前来侯府,可不只是为了兄长的亲事。 她抬眸望向松竹院的方向,眼底闪过一抹势在必得。 她可不能让秦母坏了她的好事。 安抚好秦母,秦玉悄然给秦序使了一个眼色,让他照计划进行。 秦序了然颔首,眼底的精光一闪而逝,温和端方地朝宋知渝作了一揖,“二小姐,母亲说话比较直,容易开罪人。但她所言绝无贬低二小姐的意思,还请二小姐莫要放在心上。 听闻二小姐素来喜欢珍宝阁的珍宝,秦某不才,希望二小姐能给秦某一个表示歉意的机会。” 闻言,秦母差点又坐不住了。 要不是秦玉死死压着她的肩膀,她这回都能直接跳起来了。 她都舍不得买珍宝阁的珍宝,结果儿子一开口就让宋知渝随便选一件,果真是被这狐媚子给迷住了。 可舍不住孩子套不着狼,秦序虽然也心疼的在滴血,可他看得却比秦母更加长远。 倘若用这点小恩小惠就能换来宋知渝两成的嫁妆和数不清的铺面,傻子才会不要。 当初侯府的认亲宴办的甚是热闹,几十箱珍宝首饰如流水般抬进了侯府,给宋知渝挣足了脸面。 那时他也在场,目睹了全程,清楚的知道这些东西最后都进了宋知渝的口袋,侯府一分不占。 这也就是沈峰为何急着找他们秦家结亲的原因。 即使只有二成,那也是一笔庞大的数目,足够秦府过的无比滋润。 秦序跟秦母不一样,他心里打的可不只有那些银两的算计,宋知渝背后的靠山才是他真正的目标。 不论是得到长公主亦或是凌国公的赏识,都比侯府承诺给他的好处要多得多。 所以秦序做了两手的准备,得到其中任何一个他都不亏。 第178章 表示你们歉意的时候到了 “表兄不必如此,伯母的性子我们也都了解,不过是心直口快了一些,想来二妹妹也能理解,断然不会与长辈多加计较。” 沈锦书抢先一步替宋知渝婉拒了秦序的提议,还给宋知渝戴上了高帽,端庄大方的模样引得在场众人频频点头,无不满意。 秦母闻言一把握住沈锦书的手,笑的合不拢嘴,“早就听说锦书心底纯良,有大家闺秀的气度,如今看来,果真是耳闻不如一见啊。” 她越看沈锦书越觉得满意,恨不得让沈锦书嫁给她儿子。 可惜天不遂人愿,她看上的高攀不起。她看不上的还是这样一个滚刀肉的性子,真是让人难受。 秦母暗戳戳瞥了宋知渝一眼,见着她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心尖猛地一颤。 她总感觉这死丫头的双眼好像能洞察人心,轻易就能看透她心里阴暗的想法,令人无比难堪。 受不了这样渗人的视线,秦母灰溜溜的别开了眼,将目光重新放到沈锦书身上,净捡好的夸。 沈母望着沈锦书的眼里满是慈爱,嘴里虽然说着斥责的话,可嘴角的弧度却怎么都压不下去,“锦书向来不喜欢为难别人,总想着与人为善,我之前还说过她这性子迟早要吃亏呢。” “都是母亲教得好。”沈锦书低下头腼腆一笑,将功劳全都按到了沈母身上。 “都好都好,我们沈家的儿女都是好性情之人。”沈老夫人难得表现出如此明显的喜意,保养得宜的脸上笑的跟朵菊花似的。 这副母女情深的模样倒衬得宋知渝像个外人,虽然在沈母心中,沈锦书确实比她重要。 放在之前,宋知渝看到这一幕或许还会伤心失落,可如今的她,却很是释然,眼里无波无澜。 她亲缘浅薄,没什么好强求的。 好在她还有三个哥哥,还有朋友和爱人,也不缺这点所谓的亲情。 “虽说母亲的话并无恶意,二小姐也不会太过计较,但不听到二小姐亲口说原谅,我与兄长仍是心中难安。” 秦玉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沈锦书身上,又见宋知渝姿态肆意的站在一旁,脸上看不出喜怒,竟无端觉得有种风雨欲来的气势。 沈母这才后知后觉想起今日邀秦家前来的目的,又觉自己冷落了宋知渝,勉强的笑了两声,“你们不用太放在心上,知渝不会计较这些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宋知渝毫不留情的拆了台,“我介意。” 轻描淡写三个字却让沈母的脸瞬间煞白,她不可置信的看向宋知渝,眼底有震惊,也有失望,多种情绪交杂,让人觉得她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宋知渝浑然不觉,深邃的眸光定定看向秦母,唇角微扬,可话却是对着秦序说的,“不是要表示歉意,还愣着干嘛?” “二妹妹,你当真要这么做吗?秦家怎么说也是祖母的外家,你何必因为一件小事而伤了两家的和气,也让祖母面上无光啊。”沈锦书怔了一瞬,继而扯开嘴角笑了起来,眸光复杂晦涩。 沈锦书说的一脸真诚,似是真心为宋知渝着想,可细细听来,字字句句都在给她挖坑,挑起沈老夫人对她的不满。 秦序眼神晦暗的觑了沈锦书一眼,听出了端倪。 看来这位美名在外的沈大小姐,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温良无害啊。 在场众人中,除了宋知渝和秦序,其他人都没听出来沈锦书的小心思,还以为她是在真心劝慰。 殊不知,她只不过是在暗戳戳的挑拨离间罢了。 宋知渝不是不会离间计,只是她不用,但这并不代表沈锦书可以蹬鼻子上脸,“秦家人此举又何尝不是在打侯府的脸呢,他们都不在乎祖母的脸面,我们又何必客气。 大姐姐一心偏袒秦家,逼迫我接受秦夫人的无心之言,你的心里可还有侯府的存在?” 既然沈锦书要挑拨她和沈老夫人之间本就岌岌可危的关系,那她也只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我只是想着两家的关系如此密切,总归也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多生事端。如山哥哥刚降了官职,父亲也受了陛下斥责,今为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沈锦书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将话茬扯到沈峰身上,淡化自己的存在感。 果不其然,沈老夫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引走,长长的叹了口气,“如山本应前途无量,有望再往上升一升,谁知道出了这档子事,还有你父亲,真是无妄之灾。” “祖母说的真对,叶家人可是把父亲害惨了。侯府如今就指着父亲一人,谁成想遭了连累。 也不知这承恩侯府,何时才能恢复往日荣光了。”宋知渝轻声感慨了几句,一字一句都直戳沈老夫人的心窝子。 她最重视的不外乎是承恩侯府的门楣,叶家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还因此连累了侯府,任沈老夫人再喜爱叶柔,也不免对她心生怨怼。 沈锦书有张良计,那她便有过桥梯。 她护住了自己,叶柔可就要遭殃了。 见沈锦书绷着一张脸不说话,宋知渝站直了身子,转身朝门外走去,临走时还不忘撂下一句,“表示你们歉意的时候到了。” 见状,秦序怔愣了片刻,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钱袋子,恨恨咬牙。 他只是客气一下,没想到宋知渝竟然当真了。 可如今他已经被架到了火上烤,不顺着宋知渝怕是不行。 事已至此,秦序硬逼着自己挤出一抹笑,心一横,“锦书,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吧。” “二妹妹做事没有分寸,我还是得陪着她才能放心。”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沈锦书笑吟吟的应下了秦序的邀请。 她要找机会让宋知渝和秦序独处,再寻个好时机将早已经准备好的谣言传出去。 日后,就算两人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被他们发现,那也只能算是年轻男女间的情不自禁罢了。 第179章 三千两入场费 听着背后传来的声响,宋知渝脚步不停。 既然那么爱打肿脸充胖子,她也不介意成全他。 况且,宋知渝多少能猜出沈母的心思,为了撮合她跟秦序在一起,还真是煞费苦心了。 她连秦序的为人都没有深入调查过,根本不知道他的品性究竟如何,更不清楚秦家的底细,就直接邀人上门想要撮合他们,全然不在乎自己的意见。 宋知渝冷嗤出声,她对沈锦书可不会这么随便。 果真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气死人啊。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宋知渝头也不回的踏进珍宝阁的大门,兀自在里头挑选了起来。 秦家没什么钱,她挑的都是秦序勉强能付得起,却又付得十分肉痛的首饰。 只是这一遭下来,秦家往后一个月,怕是得吃素菜过活了。 嗯,她想想就觉得有意思,看这秦家人还敢不敢打她的主意了。 但更有意思的显然还在后头呢。 沈锦书被人拦在了珍宝阁门外,守门的侍卫指着旁边的招牌,一板一眼的说道:“沈家人不得进入,若是要进,需交三千两入场费。” 沈锦书闹了个笑话,她忘记自己早就被剔出珍宝阁的名单了,她刚才一时着急就没想到这茬。 她死死盯着宋知渝纤细的背影,听着耳边传来的阵阵议论声,将下唇咬的发白。 如果不是宋知渝,她何至于如此难堪。 她如果不踏进珍宝阁,今日的笑话就会传的满城皆知,她苦心经营的名声也将毁于一旦。 可三千两的入场费,珍宝阁是真拿她当冤大头啊。 沈锦书还在犹豫不决中,宋知渝已经挑了好几件首饰,她饶有兴致欣赏着门外有趣的一幕,笑容莫名。 沈锦书的钱怎么能不赚呢,不仅要赚,还要赚大发了。 秦序慢慢凑近宋知渝身侧,夸了她一句后又斟酌着开口,“这三件首饰真好看,很衬你,但是不是有点太过相似了。” “是吗?你不是还觉得好看吗?”宋知渝跟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似的,白皙精致的小脸上挂满笑容。 “要不让我给你选一件吧,我的眼光还是不错的。”秦序一时被宋知渝粲然的笑容迷了眼,可也没忘记自己的钱袋子越来越瘪了,退而求其次说道。 宋知渝抬眸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行啊,你挑吧。” 闻言,秦序稍稍松了口气,认真的挑选起来,一边挑一边还不忘比对价格。 宋知渝也挑的差不多了,随意的倚靠在柜子的边沿,百无聊赖的晃悠着腰间的玉佩。 也不知道周行之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她好像已经三天没收到他的来信了。 正思索着,秦玉悄然走到她跟前,借着搭话的由头,有意无意的说道:“我哥哥就是这样一个细致入微的人,他知道你喜欢兰花,挑的首饰都是跟兰花有关的呢。 这样在乎你喜好的男子已经不多了,我日后要是能遇见一个,那该是多大的福气啊。” 宋知渝终于没忍住偏头睨了她一眼,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你以后肯定会有这样的福气,遇到像你兄长这般好的男子。” 这福气白送给她,她都不想要。 晦气还差不多。 真当她看不出来秦家和侯府都对她别有用心啊。 “会……会的。”秦玉的脸有一瞬间的僵硬,但不过片刻,她就又恢复了正常,还想继续向宋知渝说她哥的好话。 可宋知渝不带理她的,只是笑吟吟的看向自门外走进来的锦衣女子。 “这不是离王刚得的苏美人吗,今日一见,果真是绝色佳人啊。”宋知渝刻意拔高了音量,确保沈锦书能听得清楚明白。 苏迎像是刚看到宋知渝,娇俏的小脸上带着一丝困惑,“这位姑娘认识妾身?” “不认识,不过那位姑娘应该认识你,她可是未来的离王妃。”宋知渝扭头看向沈锦书,只见她的脸色比方才还白了一些。 “原来是沈大小姐啊,妾身早就听说过沈大小姐的名讳了。只是妾身进离王府那段时日,沈大小姐被太后罚了禁足,妾身一时间也没找到机会见见沈大小姐。” 苏迎一脸恍然大悟,抬起手帕轻轻遮盖住唇边的笑意,状似无意的在一众百姓面前揭沈锦书的短。 这下好了,沈锦书极力隐瞒的事被苏迎全吐露了出来,半点面子也没给她留。 良久,苏迎才震惊的捂住了自己的嘴,泪眼婆娑的看着沈锦书煞白的面容,十分愧疚的说道:“沈大小姐,妾身说话比较直,您善良大方,应当不会与妾身计较吧。” “自然不会,既是殿下新纳的妾室,那必然很得殿下宠爱。有你在殿下身边,我很放心。”最后两个字,沈锦书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颇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 沈锦书恨透了挑衅她的苏迎,但顾忌着场合,为了维持自己的美名,不得不装出这副端庄大方的模样。 闻言,苏迎长长舒了一口气,面色含春,“沈大小姐不怪妾身就好,殿下也常说妾身单纯,是个藏不住事的人,还说妾身这般迟早是会吃亏的,好在有殿下护住妾身。” 话落,她又重重惊呼了一声,对沈锦书的称呼也改了,“沈姐姐怎么不进来,难道是喜欢站在外头吗? 刚好殿下答应给我买几件首饰,今日正巧碰上沈姐姐,妾身斗胆借花献佛,希望沈姐姐不要嫌弃才是。” 杀人诛心,不外如是。 沈锦书本就苍白如雪的面容此时已经看不到任何血色了,她的肩头微微颤动,整个身子显得摇摇欲坠。 发觉所有人的视线都在她的身上,沈锦书嗫嚅着唇正想辩解一番,就听见宋知渝清丽的声线幽幽响起,“苏美人怕是不知道,大姐姐因之前得罪了珍宝阁的云姑娘,被剔除出珍宝阁的名单了。 她如今想要踏进珍宝阁,需得三千两入场费才行。” 宋知渝“好心”的一番解释却是直接将沈锦书苦心营造起来的美名彻底打碎,拼都拼不起来。 第180章 好名声自己揽着,黑锅全是她背 苏迎作出恍然大悟状,惊诧的神色让沈锦书有一瞬间的难堪,“原来是这样,那这笔钱妾身就先替沈姐姐出了,左右不过是少买一件首饰罢了。 殿下若是知晓,说不准还会夸妾身做得好呢。反正花的都是殿下的银子,沈姐姐千万不要推辞。” 说罢,苏迎似是没看出沈锦书的不悦,招呼着丫鬟就要将三千两的入场费付了。 守门的小厮收了银两,也不再拦着人,语气比起方才多了两分恭敬。 “沈大小姐,请进。” 云姑娘可说了,这送上门来的生意不做白不做。 客人既然出得起钱,那他自然得放行。 沈锦书看着小厮脸上的笑容,只觉得万分刺眼。 她只是禁足三月,离王不仅新纳了个美人,还任由这女人奚落她,将她的脸皮踩在脚底下。 原来曾经待她的温柔和煦,通通都是假的。要不是她还有利用价值,离王妃的位子也轮不到她来坐。 思及此,沈锦书冷笑一声,“不必了,区区三千两,我堂堂侯府千金还出得起。 倒是苏妹妹你,不过舞姬出身,没有强大的娘家作靠山,更需要银两傍身。这钱,你还是自己留着多添几件首饰吧。” 两人的身份可谓是云泥之别,她何必屈尊降贵去跟一个妾室打交道,平白拉低了自己的档次。 以色侍人终归不长久,男人的宠爱更是虚无缥缈,现在太过嚣张,以后只会死的很惨。 等她进了离王府,第一个就收拾了眼前这个女人,以消心头之恨。 “秀月,给钱。”得了令,秀月面色不甚美妙的递上了银票,心疼的在滴血。 三千两都可以买一件顶好的首饰了,如今却仅仅只是个入场费。 这银两一花出去,小姐的私库就不剩下多少了,后面受邀赴宴需要置办的各种头面也只能一减再减。 更别提承恩侯府现在的情况,也是捉襟见肘,就连老夫人每天固定的一盏燕窝都供应不起了。 要是让侯爷知道大小姐花三千两就买了个进入珍宝阁的机会,即使他再疼爱大小姐,也难保不会发怒计较。 毕竟大小姐私库里的这些银两,大多都是侯爷赏赐下来的。 想到这里,秀月突然抬眸扫了宋知渝一眼,一言难尽的抿了抿唇。 侯爷手里的银两,有八成来自于城东那几家铺面的营收。 而那几间铺子,曾经在二小姐的经营下办的十分红火,数不清的银子如流水般进账。 可惜后来铺子被三夫人抢了去,将娘家人都往里头塞,自此开始走了下坡路。 府中剩下的几间铺子收益不好,只能勉强维持日常开支,自然无法再过得像从前那般滋润了。 “也是,沈姐姐是侯府千金,哪里会缺这点银子,是妾身不知好歹了。”苏迎自嘲一笑,声音有些黯然,配上她楚楚可怜的面容,更是让人觉得于心不忍。 见状,沈锦画没好气的嘟囔了一句,“看来你还有点自知之明,一个舞姬出身的妾室,应当称大姐姐为沈大小姐才是,沈姐姐可不是你这种低贱出身的人能叫的。” 沈锦书没开口,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显然是默认了沈锦画的意思。 “也是,妾身逾矩了,还望沈大小姐莫要怪罪。只是王爷一直想让妾身同沈大小姐好好相处,妾身不忍让他失望,这才失了分寸,妾身下次不会了。” 苏迎失落的垂下眼睑,掩盖住眼底一闪而逝的精光,将责任都推到离王身上,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柔弱可欺的娇美人形象。 “春梅,我们走,不要扰了沈大小姐的兴致。”她余光瞥见人群中匆匆离去的背影,唇角微勾,笑意却不达眼底。 想来再过半盏茶的功夫,今日珍宝阁发生的事情就会传到离王耳中。 她不仅可以借此机会撇清和宋知渝的关系,还能借沈锦画之口引起离王的怜惜,一举两得。 苏迎笑容满面而来,却失魂落魄的走,不知情的百姓看向沈锦书的眼神都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不是说沈大小姐素来与人为善,温婉大方嘛,可她如今还没进离王府的门,就摆起了离王妃的谱,实在与传言相差太多。 偏偏这时,沈锦画还对着苏迎的背影不屑冷嗤,“舞姬出身的就是没有一点教养,等大姐姐日后进了府,可要好好教训她……” “够了,以后这些话不要再说了。”沈锦书疾言厉色的模样将沈锦画吓了个激灵,只好讪讪闭了嘴。 “出身不是我们能选择的,凡事问心无愧就行。你向来口无遮拦,我念其姐妹情分才没有多加斥责,日后莫要再犯。” 临了,沈锦书为了挽回一再破灭的形象,冠冕堂皇的补充了一句。 她不想再忍受旁人的指指点点,抬脚就走进了珍宝阁。 宋知渝一脸平静的看着眼前这一幕,都有些欣赏沈锦书的厚颜无耻了。 嘲笑苏迎出身的是她,现在说出身无法选择的也是她,真是好赖话都让她说尽了,反倒衬的沈锦画里外不是人。 沈锦画显然也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一张娇俏的小脸青白交加,好不精彩。 要不是因为上次玉如意的事得罪了大伯,她何至于来讨好沈锦书。 宋知渝设计害她买下假的玉如意,让她在凌老夫人的寿宴上丢尽了脸面,沦为京城百姓的笑柄。 而沈锦书也没将她当成妹妹看待,好名声自己揽着,而黑锅全是她背,真是好算计。 但让她更加难以接受的事情还远远不止这些。 “你凭什么拦我?”沈锦画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没想到她也跟沈锦书一样的待遇,都要花三千两入场费才能踏进珍宝阁。 小厮面色依旧,言语间却毫不退让,“沈四小姐,小的也是按规矩办事,您就别为难我了。” 沈锦画想到了上回珍宝阁拍卖会上的糗事,本就青白交加的脸色愈发难看。 万万想不到她刚才还在看沈锦书的笑话,现在风水轮流转,丢脸的成了她。 第181章 任你处置 沈锦画很想转身离开,可周围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她,就连宋知渝也投来满是揶揄的目光,她一时自尊心作祟,“大姐姐,我……” 沈锦画甫一张口,沈锦书的眉心就狠狠一跳,她似乎已经预料到下句话是什么了,急忙截住了话头,“锦画,你前几日不是还跟我说想要珍宝阁的琉璃挂坠嘛,晚些我便给你带回府中,省得你一直惦记着。” 沈锦书暗自递给沈锦画一个警告的眼神,让她懂得把控分寸,见好就收。 三千两又不是小数目,她怎会愿意替沈锦画出这笔钱。 但这句话她只能在心里说说,在外人面前,她可不能露馅了,还是得装出一副好姐姐的模样。 “是,那就劳烦大姐姐了。”沈锦画一口银牙差点咬碎,纵使心有不甘也只得咬牙应下。 谁让她父亲不是承恩侯也不是朝堂重臣呢,不然她怎么会一直活在沈锦书的阴影之下。 本以为可以趁着沈锦书被禁足的那三个月内取代她的位子,却没想到栽在了宋知渝手上。 她不着痕迹的瞪了两人一眼,挡住脸灰溜溜地离开了,就连远去的背影都透露着一股落荒而逃的意味。 原本被热闹吸引过来的百姓见沈锦书几人已经进了店,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也纷纷散去。 看门的小厮见到手的三千两飞了,有些可惜的啧啧了两声,果真大冤种只会出现一个。 * 珍宝阁内。 秦序将挑好的兰花耳饰献宝似的拿到宋知渝面前,温和的笑容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 站在不远处的沈锦书将眼前这一幕尽收眼底,略显暧昧的视线在两人身上逡巡打转,忽而笑出了声,“秦表兄可真是有心,二妹妹素来喜欢兰花,你倒是会投其所好了。” “我只是看二小姐身上的衣裳和香囊都绣上了兰花,大胆猜测她的喜好,没想到误打误撞了。”秦序笑容温和有礼,自见到宋知渝的第一面起,他就在暗暗打量她了。 这女人美则美矣,却是不好接近,那双幽深晦暗的眼眸仿佛能够洞察人心,透露出他心底的阴暗。 为了让宋知渝尽快对他有好感,秦序几乎将宋知渝查了个底朝天,连她的喜好都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而这对兰花耳坠就是他挑的最便宜,也是最贴合宋知渝喜好的珍宝。 以他多年来混迹女人堆的经验来看,只需要稍稍用心,就没有他拿不下的女人,宋知渝也是一样。 如此一来,他就能用最少的银两抱得美人归了。 届时,娶了宋知渝,他不仅能将花在她身上的银子百倍拿回,还能得到承恩侯府和凌国公府的帮衬。 除了这两人,宋知渝背后还有长公主和裴清砚等人。 他们一个是陛下的同胞亲姐,地位斐然。一个是朝廷重臣,深得重视,不论谁愿意帮忙,他的仕途都将通畅无比。 秦序的如意算盘打的噼啪响,沉浸在自己营造出来的假象中,浑然未觉宋知渝愈发冰冷的眸光。 “二妹妹可不要辜负秦序表兄的一番心意了。”沈锦书尤嫌这把火烧的不够旺,恨不得替宋知渝收下这礼物。 见状,宋知渝伸手接过耳饰,在秦序惊喜的目光下沉声问道:“既然送给我了,那便任由我处置?” “自然,你可以随意做主。”秦序急忙出声表明态度,只要宋知渝当着所有人的面收下这耳饰就行。 “行,那送你了。”宋知渝微微颔首,将手中的耳饰随意一丢,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是在丢一件毫不起眼的东西。 蹲在墙角的小乞丐愣愣的看着破碗里精致璀璨的兰花耳饰,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在他眼里,这东西是能换吃的。 注意到周遭其他乞丐朝他投来虎视眈眈的眼神,小乞丐下意识握紧了破碗,浑身紧绷。 他深深看了宋知渝一眼,抓起耳饰撒腿就跑,将盯着他的乞丐甩的远远。 秦序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语气生硬,“你竟然把我送给你耳饰给了一个乞丐?你再看不上我也不该如此羞辱我吧?” 他仿佛受到了不小的打击,又或者说,他是心疼花出去的银子。 宋知渝无奈的耸耸肩,“不是说了任我处置嘛,那小乞丐看着怪可怜的,能帮则帮啊。就像大姐姐说的一样,我们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那就尽可能善良一点,就当给自己积福了。 况且,东西是你买的,银子是你花的,你日后也不用怕午夜梦回,有无辜枉死的人来找你算账了。” 宋知渝的眼睛毒辣的很,她一眼就看出秦序的面色异于常人,身子虚的很,想来是亏心事做多了,夜晚都睡不着觉。 秦序大惊,心脏砰砰乱跳,他以为宋知渝知道了那些秘密。 可他并没从宋知渝的表情中察觉出任何端倪,就像是她随口一说。 秦序隐隐松了口气,“二小姐心善,秦某自愧不如。只是可惜了那兰花耳饰,秦某挑了好久,没想到还是入不了二小姐的眼。” 说到这里,秦序失落垂眸,唇线微微抿平,苦笑出声。 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在不知情的人看来还以为他有多深情。 第182章 见面礼 须臾,秦序又像是将自己安抚好一般,兀自笑道:“也罢,送出去的东西泼出去的水,这耳饰对二小姐有用便是秦某最大的荣幸。” 站在宋知渝身后的露白那白眼都快翻上天了,她方才怎么没觉得这秦公子这么虚伪呢。 她可注意到自家小姐将耳饰丢给乞丐的时候,秦公子那脸黑的跟锅底似的,现在又装的跟没事人一样。 宋知渝的嘴角也止不住地抽搐了两下,这么能忍,看来这些人对她的图谋不小啊。 她在心里冷笑一声,面色依旧,刻意提了一句,“哦,那剩下的这些首饰,秦公子不介意一起买了吧。” 宋知渝指着托盘上的另外几件首饰,强忍住笑意问道。 见状,秦序嘴角的弧度微微扯平,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他带来的银两根本不够将托盘上的首饰全部买下。 可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愿让旁人看了自己的笑话。 见周遭气氛微微凝滞,秦玉心中暗道不好,急忙笑着上前几步挡在秦序身前,“兄长说的对,既然东西是送给二小姐的,那自然由二小姐说了算。 况且,来这儿本就是为了给二小姐买赔礼,我和兄长还怕你不肯原谅我们呢。” 她这兄长的性子可没面上看起来那般温和儒雅,又是个极好面子的人,她担心秦序一时冲动坏了他们的计划,那可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行,那付钱吧。”宋知渝侧开身子,干脆利落的动作看得人一阵恍惚。 秦序兄妹俩的嘴巴微微张开,有些不可思议,她都不推脱一下的吗? “二妹妹,你挑的首饰是不是有些太多了?虽然秦序表兄说这是给你的赔礼,但你也应当把握分寸,切莫狮子大开口啊。”沈锦书斟酌着开口。 她看不下去了,话说的委婉,可明白人都能听出这番话里的意思。 宋知渝转头看向沈锦书,说到见面礼时还刻意提高了音量,“那不然大姐姐来付这笔钱吧,说来自我回府以后,大姐姐还没正经送过我见面礼呢。” 沈锦书嘴角噙着的笑容一僵,万万没想到这把火烧到她身上来了。 宋知渝都回府多久了,竟然还向她讨要见面礼,脸皮可真厚。 她翕动着嘴唇正要张口说话,就被宋知渝接下来的一句话吓得眼皮直跳。 “也不是,我回府当日,大姐姐可是送了我好大一个见面礼呢,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就是不知道大姐姐的记性如何了?” 闻言,沈锦书狠狠掐住手心,轻微的刺痛让她稍稍拉回理智,她当然没忘记宋知渝口中的“见面礼”是何物。 那是她第一次陷害宋知渝,也是母亲和几位兄长厌恶宋知渝的开端。 如今再被宋知渝提及,她心头猛地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刻宋知渝就勾起了唇角,施施然开口,“大姐姐那支琉璃水晶步摇可还在?大姐姐若是实在喜爱那步摇,我正好认识珍宝阁的林大师,可以请他为你修补一番。” 当初沈锦书利用琉璃水晶步摇陷害她,让她一进府便遭了所有人的厌弃,永远翻不了身。 但她也要谢谢沈锦书的陷害,不然她怎么能看清侯府那些人的嘴脸呢。 曾经她对那所谓的亲人还存了几分期待,可经历过那么多事之后,她便彻底寒了心。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侯府这个烂摊子,她可以心安理得的不管了。 “不必了,步摇坏了就坏了,也不是什么太贵重的物品,二妹妹不用放在心上。”沈锦书当即拒绝,如果忽略她过于急切的语气,那笑容满面的模样倒是有几分可信度。 要是让林大师来修补步摇,她做的那些事可就露馅了。 她没想到都过去这么久了,宋知渝竟然还记得琉璃水晶步摇的事。 “不是贵重物品的话,当初父亲为何要让我在大姐姐的院门前顶着大雨跪上三个时辰呢?”宋知渝以一种极其平淡的语气说出令人无比震惊的话来。 不过摔坏了一支步摇,竟然给了如此重的惩罚,这侯府二小姐果真是传闻中一般不受宠啊。 还有那承恩侯,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也是忒狠了,半点不留情面。 这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宋知渝是他的仇人而不是女儿呢。 迎着店内客人惊诧鄙夷的目光,沈锦书脸上的笑都有些挂不住了,“那时候父亲正在气头上,以为你是故意给我难堪,这才让你罚跪的,你莫要同他计较。 二妹妹喜欢这几件首饰是吧,就当是我给二妹妹迟来的见面礼了。秀月,付钱。” 她急忙扯开了话题,想用钱来堵住宋知渝的嘴。 再让宋知渝继续说下去,没准她还真能将珍宝阁的林大师给请回侯府了。 宋知渝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如她所愿没再说话,现在全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秀月摸着干瘪的荷包欲哭无泪,她家小姐的私库算是掏空了。 与之相反,露白倒是笑得牙不见眼,美滋滋的将包好的首饰提在手上。 小姐可真厉害,三言两语就挣来了这么多的首饰。 只是她想不明白,小姐为何那么简单就放过大小姐了,这不像是她家小姐的性子啊。 另一边的秦序隐隐松了口气,他的荷包算是保住了。 但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他还是不想放弃。 “听说醉仙楼的菜色不错,不知秦某可有荣幸邀请二位小姐同去。”他只口不提首饰的事,转而邀请二人前去吃饭。 醉仙楼吃的再多,顶天了就是一件首饰的银两,他还不至于付不起。 “四哥也在醉仙楼,秦序表哥还没见过他吧?”不等宋知渝说话,沈锦书就笑着应下了秦序的邀约。 她吃了这么大的亏,绝不能让宋知渝也好过。 想嫁给太子骑到她的头上来?简直是在做梦。 * 一行人走上醉仙楼雅间时,宋知渝注意到大堂处两个神色各异的男人正有意无意的瞥向他们,喝酒时手臂处的暗纹若隐若现。 宋知渝脚步一顿,垂下眼睑遮盖住眼底的情绪,继而若无其事的往楼上走。 推门而入时,沈晏西已经等候他们良久。 他面色复杂的看向宋知渝,双唇微动,正想说些什么,却在听到沈锦书的声音时立刻别开了眼。 但不过片刻,又继续用复杂的目光看着她。 宋知渝眉头轻拧,有些莫名其妙,这人的眼神可真奇怪,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中又夹杂着丝丝幽怨,好像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样。 宋知渝懒得搭理沈晏西,兀自在窗口坐下,侧身望向楼下。 方才那两名黑衣男子此时已经不见了踪迹,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但她的感觉不会出错,那两个人显然已经盯上了他们。 又或者说,他们是盯上了沈家的人。 第183章 班师回朝 见宋知渝若有所思的望着楼下来往的行人,沈晏西径直走到她身旁,声音低沉,“我有话跟你说。” “如果是楚家的事,那你可以闭嘴了。”宋知渝率先开口表明自己的态度,她既然已经答应了楚太傅要治好楚桑月的病,那必然不会食言。 沈峰找不到法子,就将主意打到她身上来了,可也要看她同不同意。 沈晏西深吸了口气,卡在喉咙口的话不上不下的,“凉月姑娘年少成名,她的医术比你厉害。 而且,她也亲口说过,如果她出手,有近七成的把握治好楚桑月。你呢,你有几成的把握?” 宋知渝没有开口,甚至连面色都不曾变过,好像沈晏西的话无法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你也清楚侯府和楚家如今的关系,因为楚桑月,楚太傅屡次针对父亲,让他在朝堂上举步维艰。 前不久,沈如山更是被降了官。如今想要解决眼前的难题,只有治好楚桑月这一个办法。” 沈晏西以为宋知渝是不能接受自己的医术不如凉月姑娘,这才多番推脱,不想让她去治疗楚桑月。 可现在显然不是两人一争高下的时候,父亲和沈如山的仕途更为重要。 “你到底想说什么?”宋知渝直截了当,余光瞥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些许不耐。 见状,沈晏西有一瞬间的怔愣,他好像从来没在宋知渝的脸上看到过如此不耐的神情。 从前的她,即使年纪比他还小,却总是带着包容和温柔,而他显然才是被宋知渝照顾的人。 就算后来宋知渝性情大变,一言不合就对他动手,也从来没有露出过如此不耐的神情,好像多看他一眼,多听他说一句话都是煎熬。 沈晏西正了正神色,“现在楚桑月是你在治,只要你在楚太傅面前说明情况,让凉月姑娘接替你的治疗,侯府所面临的各种困境都能迎刃而解。你也是侯府千金,侯府倒了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他的语气无比笃定,显然是十分信任那个所谓的凉月姑娘。 大哥的双腿已经有了知觉,相信再过不久,他就能彻底站起来了,治疗颇具效果,这也就是沈晏西如此信任凉月的原因。 沈晏西大言不惭,“更何况,此事因你而起,让凉月姑娘接替你治疗楚桑月,也算是你对父亲和如山的补偿。” “补偿?是我让沈如山纵容叶明去害人的,还是我强迫沈侯爷跟沈如山绑在一起的?做人可以不要脸,但不能不要脸到这种程度。” 宋知渝冷笑出声,连声质问的气势十足,最后一句话更是没有给沈晏西留下半点脸面。 沈晏西一噎,干巴巴地说道:“如果不是你在众目睽睽之下攀扯上沈如山,又怎么会连累侯府?” 他也知道这事的错不全在宋知渝身上,所以他提出了最好的解决办法,偏偏宋知渝说什么都不同意。 “如果她治不好呢?楚太傅的怒火,你来承担吗?”宋知渝终于给了沈晏西一个正眼,一针见血的质问让他顷刻哑然。 沈晏西甚至都没想过凉月会治不好楚桑月这回事。 “不用再说了,你们如果真想让凉月代替我的位置,就自己想办法让楚太傅同意吧。”宋知渝没好气的扬了扬手,一股白色粉末顺着清风侵入了沈晏西的鼻尖。 要不是为了等人,她才不会来这里听沈晏西说这些令人倒胃口的话。 “呜呜呜!”沈晏西还想再反驳两句,却惊恐的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想起刚才闻到的清香,沈晏西对着宋知渝怒目而视,她又给他下毒了。 “下次你再来烦我,就不只是失声这么简单了。”宋知渝嘴角噙着笑,温声细语的警告了一句,可眼底的狠意却让人胆颤。 沈锦画皱了皱秀气的眉头,刚张开口,“二妹妹,你……” “你也想试试失声散的威力吗?”宋知渝晃了晃拿在手上的白色瓷瓶,笑意吟吟。 沈锦书神色微顿,多少有些顾忌宋知渝手上的药粉。 不远处的秦家兄妹俩看着宋知渝凶残的模样猛地打了个寒颤,没人跟他们说过宋知渝是这么个性子啊。 一言不合就下毒,还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失声散,等成亲以后,他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秦序的思绪已然飘远,八字还没一撇事,他就已经考虑到了成亲后的日子,看向宋知渝的眼神中再无轻蔑。 万一宋知渝一个不开心就毒死他怎么办? 一时间,偌大的雅间内针落可闻。 沈锦书敛眉沉思,不知道又在谋算些什么。沈晏西捏住喉咙狠狠瞪着宋知渝,想骂人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宋知渝无暇理会两人,只是安静的盯着腰间的玉佩看。 不出意外的话,朝廷的大军两日前就该抵达青州了。 想来再过不久,她就能见到三哥了。 思及此,宋知渝的嘴角不由得弯了起来,脸色是肉眼可见的愉悦。 一直紧紧盯着宋知渝的沈晏西看到宋知渝这副喜形于色的模样,愤恨的神情一怔,有些恍惚。 他都多久没见到宋知渝这副温和无害的模样了,自从书儿落水一事发生之后,不论是对他,还是对侯府任何人,宋知渝永远浑身带刺。 张口就是冷嘲热讽,不说话时就直接动手,下毒更是家常便饭。 他在宋知渝身上吃了不少教训,见过她最多的模样便是冷着脸讥讽他,全然没有平常人家兄妹之间该有的温情。 不,也不能说没有,只是宋知渝的温情不是对着他。 沈晏西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直到楼下传来一阵阵刺耳的惊呼,才将他的理智拉回。 只见原本静谧的街道早已经挤满了人,尤其是那些彩衣着身的女子,一个个手里拿着香囊或是自己亲手绣的锦帕,水润的眼眸中闪烁着期待与崇敬。 “听说苏小将军今日班师回朝,陛下在宫中专门为他设立了接风宴,排场大得很。” “听我父亲说,这苏小将军在北境屡立战功,大败蔺国。此次回京,必然会加官进爵,前途无量。 更重要的是,他不仅武艺高强,人还长的俊美无双,二十有三了都不曾娶妻。” “……” 听着这些议论,宋知渝脸上的笑容弧度更大,三哥果真是妖孽,人还没出现就已经引来了一大批姑娘。 第184章 难道妹妹不要他了吗 沈锦书上前两步,垂眸往楼下望去,若有所思的呢喃道:“苏小将军?苏瑾扬?” 她听离王提过几次苏瑾扬的名字,他是个天生将才,骁勇善战,还是镇北侯府唯一的血脉,底下旧部无数,离王一直有意将人纳入麾下。 如今苏瑾扬打了胜仗,陛下只会愈发重视他,将部分兵权交到他的手上,也许还会培养他成为下一个镇北侯。 凌国公府软硬不吃,手里又握着王朝的大半兵权,离王要想成就大业,就必须拉拢其他武将,与凌国公分庭抗礼。 只是不知道这苏小将军,又是个什么性子,他会轻易被殿下拉拢吗? 钱财、地位亦或是美色,她想总有一样能打动苏瑾扬。 这钱财和地位好说,这美色可就要好好挑一挑了。 沈锦书望着身侧神色激动的秦玉,眼底划过一抹算计,与秀月对上眼后又迅速移开。 她已经有人选了。 而专注于城门口方向的秦玉显然没注意到沈锦书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依旧笑容满面。 她对苏小将军的名头早就有所耳闻,心中敬佩不已,如今总算是见到真人了。 沈晏西微微颔首,解答了沈锦书的疑问,“不错,镇北侯独子苏瑾扬不仅是赫赫有名的苏小将军,也是蔺国一战中的主帅。” 闻言,雅间内几人瞬间朝沈晏西望去,似是在催促着他继续说下去。 沈晏西见几人都对苏瑾扬很是好奇,特别是宋知渝水润粲然的眼眸也朝他望来时,他先是一愣,下意识掩住心底那一丝莫名其妙的不适,继而将自己知道的事都如数告知。 “苏瑾扬三年前受命前往北疆战场,多次大败蔺国,收复城池。今日班师回朝,想来再过不久便能承袭镇北侯的爵位了。” 他话音刚落,不知是谁突然高呼了一声,“来了来了。” 不过片刻,原本喧嚣的街道瞬间静谧下来,所有人都专注地盯着一个方向看。 只见不远处的城门缓缓打开,一队队气势逼人的士兵步伐铿锵,整齐划一的行进着。 最令人瞩目的当属走在队伍最前方的少年将军,他一袭银色战甲着身,身姿挺拔,面如冠玉,眉宇间英气勃发,俊逸的脸庞上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 他骑乘着通体雪白无瑕的骏马,蹄声如雷,意气风发的少年惹得街道两旁的年轻姑娘都红了脸。 此时,她们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悸动,纷纷将手中的锦帕与香囊抛向苏瑾扬怀中。 “你小子还是这么讨姑娘喜欢。”与苏瑾扬齐头并进的银发老者乐呵呵的看着热闹,还时不时调侃两句。 苏瑾扬锐利的目光在一众姑娘中来回逡巡,没见到想见的人,他俊逸的眉宇不由得微微拧起,有些失落。 难道大哥没跟渝儿说他今日班师回朝吗,她怎么不来接自己? 难道妹妹已经把自己忘记了? 正失落着,苏瑾扬忽而感觉到一道熟悉的视线落在他的头上。 他怔愣了片刻,骤然抬头,与宋知渝四目相对。 刹那间,苏瑾扬明亮的眼眸中似盛满了星辰大海,笑意如和煦的暖阳般绽放,刀削般棱角分明的轮廓都柔软了几分。 他就知道,妹妹不会忘记他的。 苏瑾扬的心情瞬间明朗起来,连丢到他手上的香囊都顾不上了,那压不住嘴角弧度的模样都透着几分傻气,全然不见平日的精明。 触及到苏瑾扬含着笑意的目光,秦玉瞬间红了脸,嗫嚅着唇说道:“苏小将军果真如传言中那般俊逸。” 此时她已经将沈遇舟抛之脑后了,也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原先的谋划。 嫁给苏小将军不比嫁给沈遇舟有前途吗? 特别是在对上苏瑾扬似笑非笑的眸光时,心脏跳的愈发剧烈,像是要从胸腔蹦出来了一般。 秦玉发现苏瑾扬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落在他们雅间,他方才是在看她吗? “听说苏小将军还没娶亲……”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脸红的能滴出血来。 沈锦书收敛好眼底的冷芒,转而换了一副脸色,颇有些促狭的说道:“玉表妹这是春心萌动了?” 话落,她的脸上重新挂上笑容,状似亲近的揶揄了两句,“也是,苏小将军这般洁身自好的男子就是打着灯笼都难找,也难怪玉表妹只见了他一面就倾心不已。” 都说苏瑾扬不近女色,只爱他的贴身宝剑,可男人都是一个样,身边没有女人不过是没遇到可心之人,或是眼光太高。 秦玉家世虽然差了点,可胜在姿色不错,性情温和,还有几分小心思,她要是能待在苏瑾扬身边,殿下的计谋可就成功一大半了。 如今看来秦玉也有攀高枝的心,她愿意成全她,给她一个往上爬的机会,只是需要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 宋知渝的目光虽然一直都在苏瑾扬身上,可对于沈锦书二人的谈话也都听得清清楚楚。 沈锦书刻意怂恿秦玉接近三哥的目的是什么?难道又是为了离王? 宋知渝越想越确定心中的猜测,沈锦书和三哥毫无交集,她这么做的目的也只有可能是为了离王。 她想利用秦玉拉拢三哥,如果成功了,离王如虎添翼,有了跟太子抗衡的资本,她也能跟着水涨船高。 如果失败了也不要紧,总归只是丢了一个不怎么起眼的棋子罢了,无足轻重。 她不免想到了秦序,心中一下子明朗了不少,原来他们打的是这个主意。 宋知渝冷笑一声,这秦家兄妹,还真是被利用了个彻底。 但她转念一想,又否认了这个想法,也许他们就是在互相利用呢。 第185章 一银针给他扎醒 宋知渝的猜测并非毫无理由,沈峰向来无利不起早,如果不是有利可图,他又怎么会选中秦家。 而这秦家,跟承恩侯府就是一丘之貉,没一个无辜的。 他们怕是忘记她是一名医者的事了吧,最擅于看人脸色了,竟然就选了这么个玩意。 宋知渝失笑着摇摇头,单手撑着下颚倚靠在窗边,慢慢梳理着前世三哥班师回朝后发生的事情。 “听说陛下在宫中为苏小将军举办了接风宴,父亲和如山都去了。”沈晏西这话虽然是对着沈锦书说的,可他的余光却是不自觉地瞥向宋知渝。 他总感觉宋知渝对苏瑾扬有些不一样,难道她也看上苏瑾扬了? 沈晏西眉头轻蹙,有太子和苏瑾扬在前,她还能看得上秦序吗? 苏瑾扬刚打完胜仗,正是风头最盛的时候,朝中不知多少人想拉拢他。 拉拢的法子也很简单,财帛动人心,实在不行就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直接结亲最为牢固。 沈晏西心里其实早就有了答案,如果他是宋知渝,他也不会选择秦序,两人根本没有可比性。 可秦家好歹也算知根知底,又有侯府压着,宋知渝嫁过去断然不会受委屈,但皇家就不一定了。 太子愿意护着她还成,若是不愿,以宋知渝的性子迟早是要吃亏的。 沈晏西早就知道沈峰的打算,也不觉得意外。 他虽然对算计宋知渝的婚事有一丝愧疚,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并不需要愧疚。 要不是宋知渝太过心狠,直接断了侯府的财路,还有认亲宴的那些贺礼,更是半点都不给侯府留,侯府的日子也不至于这么拮据。 想到前两日自己去醉仙楼吃饭竟然还要赊账,沈晏西心里就一阵怨念。 曾经的他根本就不需要为钱财发愁,常常一掷千金买他乐意,如今却过的这么苦。 思及此,沈晏西淡了脸色,秦序虽然还没有一官半职,却胜在性情温和儒雅,又跟侯府关系密切。 两人若是能成,不管是对侯府还是对秦家,都是好处颇多。 宋知渝如果知道沈晏西心里的想法,怕不是要一银针将他给扎醒。 她嫁到秦家,对所有人都有利,每个人都想着从她身上吸血,却从来没考虑过她的想法。 好在她早就清楚沈家人的性情了,对他们能做出这种事也毫不意外。 既然那么想撮合她跟秦序,费尽心机想要将她嫁入秦家,那她就陪他们好好玩玩。 见苏瑾扬背影越来越远,宋知渝收回目光,悠悠然坐下,品尝起桌上的佳肴。 她现在的心情还算不错,甚至还饶有兴致的招呼起另外几人,“别看了,人都走远了。再看一会儿,这菜都凉了。” 闻言,秦玉不舍的收回目光,也不知道下一次再见到苏瑾扬是什么时候了。 她得想个法子才行。 * 皇宫。 金碧辉煌的大殿中热闹非凡,苏瑾扬端坐在离皇帝最近的一侧,面色平静的接受着众位大臣的恭贺。 “苏小将军年少有为,大败蔺国,乃是我王朝之幸。” “楚太傅谬赞。” 苏瑾扬不骄不躁,眉宇间虽然仍能看出少年英气,但多年的战争磨练让他的气质有所沉淀,性情也更加稳重了。 楚太傅突然想起了镇北侯,又看着眼前高大威严的苏瑾扬,不由得感慨了一句,“都说虎父无犬子,镇北侯守卫北境多年,立下汗马功劳。如今他的儿子长大,也算是继承了他的衣钵。” 想当初他还和镇北侯口头定下了娃娃亲呢,谁知道造化弄人。 镇北侯夫妻俩遭敌军算计,战死沙场,留下一个年仅五岁的稚子。 偏偏蔺国那些人还不愿意放过镇北侯唯一的血脉,赶尽杀绝,让苏瑾扬在外受了不少苦楚。 好在人还活着,秉承着他父亲的遗愿上了北境战场,成功大败蔺国,报了血海深仇,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楚太傅由衷为苏瑾扬感到开心,至于娃娃亲一事,他也不想再提。 自家闺女在他眼中是千好万好,可他也清楚以她如今的情况,绝无可能嫁给苏瑾扬。 更别说两个孩子从未见过面,根本没什么感情,他还是不要棒打鸳鸯了。 想到楚桑月,楚太傅的心情顿时有些沉重,对承恩侯府和离王府的怒气更甚。 他好好一个闺女,怎么就碰上了这些人,真是晦气! “父亲母亲如果能看到蔺国战败,彻底归顺临天王朝,他们也会很开心的。”提及镇北侯夫妇,苏瑾扬的面色终于有了波动。 他参军的目的除了保家卫国,便是想替父亲母亲报当年的暗算之仇。 楚太傅赞同的点了点头,看着苏瑾扬的目光无比满意,忽而话锋一转,“不错,如今你大仇得报,也已建功立业,是时候该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 凌国公家的女儿年方十八,素来也喜欢舞刀弄枪,你们俩看起来还是挺般配的。” 楚太傅又开始催促起苏瑾扬来,毕竟苏瑾扬不近女色的传闻他听了不少,也怕他耽误了终身大事, 苏瑾扬脸一僵,下意识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坐在不远处悠哉喝茶的裴清砚身上。 见状,裴清砚拿着茶杯的手一顿,佯装没看见,继续悠然品茗。 这事儿,还是让他自己去处理吧。 他要是插手,那些人的目光就该落到他身上了。 想到前段时间被楚太傅拉着畅谈了一个多时辰的终身大事,裴清砚修长的玉指轻抚额头,无奈轻笑。 现在这苦,也是时候落到他这个好弟弟身上了。 第186章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裴清砚淡淡瞥了被一众大臣围在中间的苏瑾扬一眼,狭长的凤眸中划过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 他们兄妹四人,当初曾许下在京城相见的承诺,如今就差老二了。 裴清砚的好心情肉眼可见,就连坐在他身旁的同僚都有些惊讶,他倒是难得见到裴清砚如此外露情绪的时候。 即使是面对着穷凶极恶的犯人,他的脸色也不曾有过半分变化,温和中又带着一丝疏离。 他不由得有些好奇,探头朝殿外望了一眼,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裴清砚此人情绪稳定的吓人,上次见他喜形于色,还是三年前他说要去接自己的妹妹来京城团聚的时候。 同僚探究的眼神不自觉落在裴清砚身上,欲言又止。 他以为裴清砚是因为朝廷打了胜仗而开心,丝毫没想过他和苏瑾扬的关系。 两个人根本就联系不到一块去,他没有想到这一茬也是情有可原。 毕竟一个文臣,一个武将,连面都不曾见过,他们就是想破头皮也想不到两人有何联系。 另一边,苏瑾扬的脸都要笑僵了,他行军打仗再行,可要是让他应对楚太傅这些人的催婚,他是真束手无策了。 “苏小将军没见过凌国公家的千金,没有感情也实属正常。但本将军的侄女就不一样了,虽然人黑了一点,胖了一点,但性情温顺,跟苏小将军实乃天作之合。 况且你们两人小时候还是一起长大的,叫什么青梅竹马来着。” 皮肤黢黑,长满络腮胡的姚太尉爽朗一笑,他着实喜欢苏瑾扬这个后生,可惜他没个闺女,不然肯定将自己的闺女许配给他。 但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他和侄女能成也行,不算便宜了旁人。 说罢,他还暗暗瞄了所谓的“旁人”右相一眼。 似是没注意到姚太尉的目光,右相捻着胡须,幽幽开口,“本相没记错的话,姚太尉的侄女昨儿个才把李尚书家的大公子打掉了一颗牙吧……” 姚太尉一噎,黝黑的脸上竟也看出了几分红晕。 此话一出,就连一向严肃正经的楚太傅都忍不住嘴角抽搐。 姚太尉真是张口就来啊,京城谁人不知他侄女的恶名啊。 他把自个侄女许配给苏瑾扬,这不是害人吗? 见姚太尉被自己堵的哑口无言,右相笑眯眯接着说道:“本相的女儿才貌双全,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比你那整日惹事的侄女不知好了多少倍。” 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在这偌大的京城之中,除了裴清砚,也就苏瑾扬是良人了。 不论是从品行还是前途来讲,苏瑾扬都是他最好的选择。 “多谢各位大人的好意,但瑾扬目前还不想考虑成亲一事,只想建功立业,为陛下效力。” 苏瑾扬起身抱拳,一番话说的诚恳,其实也是一种变相的婉拒了。 几人都有些失望,张了张嘴,还想再劝两句。 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见苏瑾扬唇角一勾,那笑容中带着几分促狭与算计。 倏地,他话锋一转,“裴大人年纪也不小了,身边还没一个知心之人,他应该比我更着急才是,诸位大人不妨先考虑考虑他。” 苏瑾扬不着痕迹将众人的目光引到裴清砚身上去,论长相和才情,大哥才是香饽饽。 裴清砚喝着茶水的动作一顿,万万想不到这祸水引到他身上来了。 他喉间溢出一声低笑,眼底染上一丝无奈,都上战场的人了,还是小孩子心性呢。 他摇摇头,也没出声反驳。 念在这小子刚回京的份上,他就先不跟他计较了。 难得见裴清砚吃瘪,端坐于高位上皇帝眉目含笑,其他人都在暗戳戳期待着两人针锋相对的场景,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两人的关系。 皇帝目光如炬,将殿中所有人的神色都收尽眼底,不怒自威的声音缓缓响起,“苏瑾扬大败蔺国,收复失地有功,今以功勋,封尔为骠骑将军,赐黄金万两,良田千顷。 日后,你就住回镇北侯府吧。这么多年来,朕一直都有派人修缮府邸,就等着你有朝一日平安归来。” 皇帝一想到忠心耿耿的镇北侯,就不免对苏瑾扬多了几分慈爱之心。 好在镇北侯唯一的血脉平安回来,还继承了镇北侯府的荣光,镇北侯夫妇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话落,内侍双手捧出一柄镶嵌着古朴纹饰的宝剑,缓缓行至苏瑾扬身前,恭敬递上。 “这柄宝剑是你父亲当年斩杀叛贼时所用,剑锋锐利,削铁如泥。 如今朕将这宝剑赐给你,许你斩杀奸佞的权力,希望你能秉承镇北侯遗愿,守卫王朝疆土,护王朝安宁。” 皇帝洪亮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上,他给了苏瑾扬如此大的权力,足以见他对苏瑾扬的重视。 闻言,苏瑾扬单膝跪地,双手接过宝剑时,修长的手指微微颤抖,他能清楚感受到这柄剑身上传来的肃杀之气。 “臣,遵旨。” 诸位大臣神色各异,经皇上这一手,他们对苏瑾扬的地位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只可拉拢,不可得罪啊。 离王静静端坐在皇帝下方,垂放在桌面上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瓷玉的酒杯,若有所思。 * 入夜,松溪院。 宋知渝正思考着送苏瑾扬什么见面礼,三年未见,也不知三哥的喜好有没有变。 他们虽然一直有书信往来,但北疆路途遥远,加上战争频发,信件难以抵达。 三年来,满打满算他们也不过寄了寥寥几封。 正想着,露白就揣着一封信件,神神秘秘的走到她身旁,“小姐,苏小将军的信。” 她也是方才才知道苏小将军竟然是自家小姐的三哥,露白的双眼亮晶晶的,很想让府中那几位公子看看,她家小姐可不缺兄长。 他们不珍惜,有的是人稀罕。 宋知渝接过信件看了几眼,没忍住笑出了声,眼眶中隐隐有些热意。 前世三哥的死讯传来时,她连见他最后一面都做不到,更别说替他报仇了。 想到这里,宋知渝就感到胸腔处一阵揪心的痛,面色隐隐泛白。 今生,她绝不会重蹈覆辙。 “小姐,你怎么了?”露白面露担忧,感觉到宋知渝的情绪有些不对,她不免有些担心。 “没事,我给三哥回个信,你待会帮我送到镇北侯府。”宋知渝摇摇头,朝露白笑了笑以示安抚,继而提笔回信。 她刚写完最后一个字,抬头的瞬间骤然听到一阵悠扬的箫声自院门口传来。 两人面面相觑,眉头拧的死紧,到底是谁在大半夜吹箫啊。 第187章 丢出去,吵到我了 听那箫声,还隐隐有几分缠绵悱恻的意味,一直在松溪院门外在此起彼伏的回荡。 宋知渝放下毛笔,起身缓步往门外走,在不远处看见了秦序的身影。 此时,他正穿着一身月牙白长袍,手持一管翠绿玉箫,看到宋知渝出现时,脊背不由得挺直了一些,眼神温柔的能滴出水来。 他满眼自信,玉箫吹的愈发卖力。 秦序这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可是骗了不少小姑娘为之倾心,他就不信拿不下宋知渝。 女子不都喜欢有才华又长相俊逸的男子嘛,他正好都符合。 见状,露白霎时沉了脸,明亮的双眸瞪的浑圆,这人打的什么主意? 大半夜不睡觉在松溪院门口吹箫,整的跟孔雀开屏似的。 须臾,箫声渐停。 秦序朝宋知渝作了一揖,话语间蕴含着一丝自得,“二小姐,这首曲子的寓意你可还喜欢?” 他话音未落,宋知渝骤然抬眸,面无表情的说道:“丢出去,吵到我了。” 得了命令,隐藏在黑夜中的暗卫瞬间如鬼魅般掠过屋檐,悄无声息的停在秦序身后,随手将他拎了起来。 秦序来不及反应就被人拎住了后衣领,双腿悬空在半道,精瘦的身躯在暗卫高大的身板面前毫无抵抗之力。 “你知道我是谁吗?还不快放开我。”秦序气的双眼猩红,自觉受到了侮辱。 这里可是承恩侯府,他又是沈老夫人的娘家侄孙,这些人敢这么对他是不想活了吗? 见宋知渝的表情带着些许不悦,暗卫眼神一凛,一个手刀狠狠劈下,秦序立刻白眼一翻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这下耳根子终于清净了。 宋知渝冷冷地觑了秦序一眼,低声吩咐道:“把人丢回老夫人院里,记住了,可先别吵醒她。” 等明日一早,这侯府又有热闹可看了。 * 翌日,一道尖锐的喊叫声划破天际。 宋知渝循声望去,果然不出她所料,这声音是从老夫人的院子里传来的。 她昨夜命人将秦序扔到老夫人的院子里,以此作为警告。 却没想到会将人吓成这样,宋知渝无奈的摇摇头。 沈老夫人要是还不怕秦序继续出什么意外,大可以不择手段的撮合他们。 半盏茶的功夫后,尖叫声骤然停住,而后再无半分动静,想来是已经解决了。 不出意外的话,老夫人待会就要派人来请她过去了。 若是往常,宋知渝不介意去看看热闹,可今日她还要去赴苏瑾扬的约,无暇理会沈老夫人,施施然出了府。 苏瑾扬知道宋知渝爱吃云水间的茶点,特意将这茶楼定为两人的见面地。 宋知渝前脚刚走,秦序后脚就赶到了松溪院,颇有种气势汹汹的意味。 他昨夜会躺在老夫人的院子里头吹了一夜的冷风,全是拜宋知渝所赐。 思及此,秦序猛地打了个寒颤,气的牙痒痒,强忍着怒气问道:“二小姐如今可在院里头?” 松溪院的丫鬟拦在院门前,笑吟吟的说道:“秦公子,我家主子不在院里,您还是下次再来吧。” 秦序强颜欢笑,想进去却又有所顾忌,不太好硬闯。 他想到方才看见的那个急匆匆的背影,连忙抬脚跟上。 * 水云间。 甫一进门,宋知渝就被随行的小厮领到了苏瑾扬所在的雅间内。 苏瑾扬身着一袭玄色云纹长袍端坐于桌前,手里那些锦帕轻轻擦拭着匕首,余光时不时朝房门口张望,双眸中藏着难以言喻的期待与柔和,一颗心已然飘远。 “吱呀~” 伴着一声清脆的推门声同时响起的还有宋知渝轻盈的脚步声,隐隐透露出几分喜悦。 时间仿佛定格在这一刻,幽静的包厢内,苏瑾扬有些发愣的望向来人。 “三哥,好久不见。”宋知渝径直坐在苏瑾扬面前,脸上的笑容肆意,说话间还带着一丝丝亲近。 苏瑾扬回过神来,嘴角绽开一抹堪称温柔的笑意,抬手给宋知渝斟了一杯茶。 “我听大哥说过侯府的事了,这三年来,你受了不少苦。”苏瑾扬有些心疼,想到大哥说的那些话,他恨不得将侯府的人都狠狠教训一顿。 他苏瑾扬的妹妹,哪里比不上一个冒牌货了。 “都过去了,现在侯府没人敢欺负我。”宋知渝轻笑,即使三年未见,可两人却不曾有半分疏离感。 苏瑾扬微微眯起双眼,语气都带着几分冷冽,“但这个仇,不能不报。” 宋知渝清楚苏瑾扬的性子,眼尾微挑,知道又有人被他盯上了,就是不知道是侯府哪一个倒霉鬼了。 “自然,有些仇,不能说忘就能忘的。”宋知渝附和了一句,但她针对的并非只有承恩侯府。 离王才是害了三哥,害了数万将士战死沙场的罪魁祸首,冤有头债有主,他岂能躲开。 “三哥,离王应该找过你了吧。”宋知渝语气笃定,离王野心勃勃,他拉拢不了凌国公,自然会将目光落在刚打完胜仗回来的苏瑾扬身上。 毕竟放眼整个朝堂,也只有苏瑾扬有跟凌国公分庭抗礼的能耐了。 “他想拉拢我为他所用。”苏瑾扬颔首,毫不掩饰离王的野心,也不奇怪他为何会选中自己。 宋知渝回想起上一世离王做的那些事,心尖便是止不住的颤抖,“离王绝非明君,三哥应该也看出来了吧。” 这人为了上位,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第188章 你们是什么关系? 苏瑾扬敛眉沉思,正是因为清楚离王的为人,他才不会助纣为虐。 在其位,谋其政,他只会效忠于皇帝,任离王再如何威逼利诱也是无用。 在外人眼里中,离王温和儒雅,在民间素有贤名,虽然因为谭莹莹的事致使名声有所损失,但他的根基极深,轻易难以撼动。 但好在太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离王想在太子手上讨到便宜没那么简单。 论谋略,论胸襟,太子都远胜离王。若是非要让他从中选一个的话,毫无疑问,他会效忠于太子。 于公,太子是陛下亲口定下的储君,谋略过人,十五岁就上战场,打赢了无数场艰难的战役,成了临天王朝的不败神话。 于私,苏瑾扬倒是觉得以太子的心性更适合当这天下之主。 而离王,野心太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堪大任。 想通之后,苏瑾扬的思绪渐渐回笼,抬手轻轻拍了拍宋知渝的脑袋,“这件事我有分寸,你在侯府也要记得保护好自己。 那个鸠占鹊巢的冒牌货,跟离王是一丘之貉,你要多提防她才是。” 宋知渝在他心中的地位,比任何人甚至于任何事都高。 早在回京当晚,有关宋知渝的大小事宜他都从大哥的口中得知。 想到他如珠似宝的妹妹被侯府那些人肆意折辱,苏瑾扬就压不住心底的戾气。 承恩侯府真是好样的! 他沉吟许久,还是忍不住提了一嘴,“要不你还是搬来镇北侯府吧,承恩侯府就是个龙潭虎穴里头没一个好人,你继续待在那里我不太放心。” “我会离开侯府的,但不是现在。”宋知渝清楚苏瑾扬的想法,但真正的重头戏还没开始,她怎么能先离开呢。 “行,如果有解决不了的事不要自己扛着,哥哥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小时候你把我捡回来,一直保护着我,如今也该轮到哥哥保护你了。”苏瑾扬虽然还是很担心,但他也尊重宋知渝的想法。 宋知渝向来有主见,她继续留在侯府一定有必须留下的理由。 * 兄妹两人相谈甚欢,都不曾注意到对面雅间坐着的秦序。 他跟着宋知渝来到云水间,本来只是想将昨晚的事问个清楚,没想到会看见这一幕。 两人看起来十分熟络,举手投足间也带着一种无形的默契,秦序竟莫名觉得两人很是般配。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这两人要是般配,那可就没他什么事了。 更何况玉儿对苏瑾扬一见钟情,锦书表妹也说过会帮她寻个和苏瑾扬见面的机会。 玉儿要是真能攀上苏瑾扬,那他的仕途还有秦家的未来就都不愁了。 不论是为了宋知渝那两成巨额财富,还是为了自己的仕途着想,秦序都不会眼睁睁看着两人成事。 在他的眼中,宋知渝迟早都要嫁给他,她如此行径,哪有一个良家女子该有的样子。 大庭广众之下与男子独处,她也不嫌害臊。 秦序冷嗤一声,宛若毒蛇一般阴狠的眸光直直射向两人,根本掩饰不住自己的恶意。 苏瑾扬敏锐的注意到落在自己身上略显不善的目光,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拿起茶水轻抿了一口,而后循着目光投来的方向望去,只是轻飘飘的一眼,却让秦序瞬间僵直了身子,心尖发颤。 苏瑾扬的眼神平静无波,却充满了强烈的压迫性气势,直逼秦序命门。 见状,秦序连忙收回目光,根本不敢直视苏瑾扬的双眼,几乎是落荒而逃。 * 入夜,皎洁的月色洒落在青石板铺就的路面上,为静谧的街道平添了几分幽冷。 沈晏西莫名打了个寒颤,只觉得今夜格外的冷,思及此,他脚下的步伐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在他走后不久,街角幽暗处,一黑衣男子足尖轻点,身姿轻盈如鬼魅般悄然凑近沈晏西,身影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黝黑深邃的眸光紧紧盯着前方的藏青色身影,隐藏在面具下的唇角微勾,冰冷而又危险。 而沈晏西显然并未察觉到身后的危险,直到眼前一黑,一个质地粗糙的麻袋自他头顶套下,而后便是毫不留情的拳打脚踢,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沈晏西喉间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鼻尖充斥着淡淡的血腥味,显然是被打出血了。 “到底是哪个龟孙子敢暗算我,你知道我是谁吗?”狠话刚放出去,右眼就又挨了一拳,紧接着是左眼、脸颊,拳拳到肉。 “呵~”黑衣男子不屑轻嗤,嗓音低沉嘶哑,他打的就是沈晏西。 沈晏西只觉得浑身都痛,却已无力挣扎,黑衣男子显然很清楚如何打人最疼。 半晌,黑衣男子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冷冷的睨了躺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沈晏西一眼,噙着微笑的嘴角慢慢扬起,似乎多了几分愉悦。 欣赏够了沈晏西的惨状,黑衣男子冷笑出声,没用的废物。 撂下这句话,黑衣男子转身离开,一步步消失在夜色中,徒留惊魂未定的沈晏西躺在原地。 * 此时,松溪院。 宋知渝甫一踏进大门就被秦序拦了个正着,“我有话跟你说。” “说吧。”宋知渝在原地站定,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双眸不带一丝感情。 秦序扫了露白一眼,欲言又止,他想和宋知渝单独聊聊。 可宋知渝不接茬,只是静静地盯着他,没打算让露白离开,更不打算遂了他的意。 秦序的脸色有些发黑,但他一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只好先忍住心里的怒气。 “我今日去过水云间了。”他说的隐晦,但他想宋知渝应该能明白他的意思。 果不其然,宋知渝掀起眼睑觑了他一眼,脸上看不出喜怒。 “然后呢?”宋知渝抱臂环胸,随意的倚靠在旁边的柱子上,面色平静。 秦序没想到宋知渝会是这样的反应,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愣。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了,直截了当道:“你跟苏小将军是什么关系?你们为什么会单独在水云间见面?” 秦序带着质问的语气让宋知渝有些好笑,她也真笑出了声,上挑的眼尾微微泛红。 “我跟苏瑾扬是什么关系你没必要知道,你也没有立场来质问我。”宋知渝笑意不达眼底,显然她的耐心已经告罄。 “我怎么没有立场,我可是……”秦序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眸光微闪,他和侯府的谋算现在还不能让宋知渝知道,免得她有了警惕之心。 宋知渝深吸了口气,反唇相讥,“你可是什么?” 即使秦序不说,她大概也能猜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第189章 给你治脑子 秦序最终还是摇着头,没把接下去的话说出口,只是隐晦的提醒了一句,“没什么,我只希望你能把握好分寸,不要和苏小将军走太近,免得让人说闲话,甚至还会拖累侯府。” 宋知渝明面上还是承恩侯府千金,她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侯府的脸面,不可草率,而京城中也多的是想看侯府笑话的人。 苏瑾扬刚打了胜仗回朝,加官进爵,正是风头最盛的时候。 今日不同往日而言,他们这么急哄哄的找上他,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侯府的心思,而承恩侯府又素来与离王走得近,有心人稍微联想一番,就能猜到个中缘由。 届时,他们就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更别提这事要是捅到皇上跟前去,他对离王的忌惮之心只会更重。 宋知渝的身体里既然流着侯府的血脉,那自然要跟侯府一条心。 秦序此番告诫,也是为了宋知渝着想。 她跟苏小将军绝无可能,所以两人最好能够保持距离,他不喜欢水性杨花的女人。 宋知渝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没忍住抽搐了两下。 她慢悠悠从袖口处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递给秦序,表情意味深长。 秦序有些摸不着头脑,迟疑的接过小瓷瓶,“这是?” 他知道宋知渝医术高超,手上有数不清的珍贵药丸,难道她是因为听了自己的话觉得不好意思,所以特意拿出这药丸来感谢他的? 秦序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不枉费他站在寒风中等了宋知渝两个时辰。 “给你治脑子的,不用谢,一百两就行。”宋知渝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今日的天气真不错。 秦序手上动作一僵,一张略显清秀的脸隐隐发黑。 “二小姐还真是爱开玩笑。”他干巴巴说了两句,也算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宋知渝挑挑眉,“记得把一百两送到松溪院。” 转身离开前,宋知渝余光瞥见秦序扭曲狰狞的面容,无语的扯了扯嘴角,还以为他有多沉得住气呢。 * 主仆两人刚走到半路,就与前方迎面而来的沈遇舟和凉月几人碰上了。 凉月此时正带着沈遇舟在游廊处走动,他手上虽然还拄着拐杖,但双腿的动作却比从前灵活了不少。 看起来是个好现象,可宋知渝却注意到沈遇舟每走动一步,眉头就会紧紧皱起,脸色也在逐渐变白,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苦楚。 凉月激进治疗方法的弊端终究还是显现出来了,只是没有人发现罢了。 他们沉浸在沈遇舟即将痊愈的喜悦里面,丝毫不清楚烈性药可能带来的各种后果。 宋知渝并没有想提醒他们的想法,沈遇舟的事也跟她无关。 她越过几人的身侧就想离开,丝毫没有想交谈的欲望,可偏偏有人不肯放过她。 “宋知渝,没有你,大哥的双腿一样能治好。”沈明翊刻意拔高音量,脸上满是自得。 他要让宋知渝清楚,不是侯府离了她不行,而是她离了侯府就什么都不是了。 不光是沈遇舟,就连沈母的不眠之症在凉月的医治下都逐渐好转,根本不再需要吃宋知渝配制的药丸也能入睡了。 “那就恭喜了。”宋知渝脚步不停,无暇理会沈明翊的挑衅,丢下这句话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沈明翊看着宋知渝远去的背影,仿佛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心里头不畅快极了。 宋知渝不该是这样的反应。 能治好大哥双腿的人不止她一个,她彻底没有了价值,她就该如他预想中惊慌失措,分寸大乱才是。 沈明翊方才的好心情顿时全无,眼神阴恻恻的,无端让人遍体生寒。 “她难道就不怕没了这最后的价值,她连侯府都待不下去了吗?” 沈明翊忍不住跳脚,笃定宋知渝离了侯府之后就无处可去了。 此时,沉吟许久的沈遇舟终于开口了,“好了,你以后不要再去招惹她。” 沈遇舟的声音沉沉,面上没有显露一丝情绪,但站在他身侧的凉月却无端感觉周身发冷,更是从他低沉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失落。 凉月抬手摩挲着下颚,眼底带着一丝兴味。 看来这沈大公子对宋知渝也没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冷漠啊,这不是挺在乎的嘛。 “我是看着她就来气……”在沈遇舟极具威压的眼神下,沈明翊讪讪闭嘴。 他和宋知渝可以说是相看两厌。 须臾,沈遇舟别开了眼,拄着拐杖走远,“你们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沈明翊和凉月对视了一眼,一个眼里带着疑惑,一个眼底带着了然,但最终都没有说什么。 他们转身的瞬间,撞入眼帘的是一张肿成猪头似的脸,给沈明翊吓了一大跳。 他眉头紧锁,一时没认出眼前满脸鼻青脸肿的男人就是沈晏西,不由得冷斥一声,“什么玩意?” “三哥,是我啊!”沈晏西痛的龇牙咧嘴,整张脸肿的不成样子。 “晏西?”沈明翊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实在难以将眼前人跟自己的四弟联系起来。 见沈晏西重重点头,沈明翊眉心一跳,“你这是怎么了?” 堂堂侯府四公子,竟然被人打成这样。 “我也不清楚,昨天回府的路上被人套麻袋打了一顿,我现在身上没一块好肉。”沈晏西恨的牙痒痒,千万别让他抓到揍他的那个人,不然…… 沈遇舟也走到了几人身旁,脸色一样不虞。 此人的行径,无疑就是在打承恩侯府的脸。 “难道是宋知渝?”沈明翊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宋知渝。 她也不是没打过沈晏西,甚至手段更狠,说是她干的也并非没有依据。 “可我最近也没有得罪她的地方啊。”沈晏西有些委屈,但并没有反驳沈明翊的话。 显然,他也怀疑宋知渝。 第190章 听说四公子昨夜让人给揍了 “凉月姑娘,麻烦你给晏西上个药,顺便再检查一下他身上有没有其他内伤。” 沈遇舟也不清楚这件事到底是不是宋知渝的手笔,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沈晏西身上的伤。 这鼻青脸肿的模样看着怪骇人的。 到底是谁敢对他们承恩侯府的人动手,沈遇舟眸光沉沉,面上带着说不清的狠意。 凉月点点头,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率先走在前头,“好,四公子,您随我来吧。” 沈晏西一瘸一拐的跟上,每走一步就发出声声轻呼,痛的龇牙咧嘴。 那人可是下了狠手的,他现在腹部还一阵阵痛呢。 要不是他命大,一路跌跌撞撞走回府,他现在都还躺在街头吹冷风呢。 见两人离开,沈明翊紧随其后,徒留沈遇舟定定站在原地,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 只希望晏西被打一事真的跟她无关吧。 * 松溪院。 “小姐,听说四公子昨夜让人给揍了。”露白突然神神秘秘凑到宋知渝身侧,一脸幸灾乐祸。 她可是看到四公子的样子了,那一脸鼻青脸肿,又可怜又好笑。 宋知渝手上动作不停,有些失笑,三哥的性子还是没变,一如既往的喜欢套麻袋揍人。 想当初在梨县的时候,他也是这么教训欺负她的人。 偏偏这些人还没抓到三哥的把柄,只能打落银牙往肚里咽,平白挨了一顿打。 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实在有趣,三哥的恶趣味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也不知是哪位勇士干的,不过奴婢只想说他打的好。”露白只觉得心口一阵畅快,恶人终需恶人磨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个给四公子套麻袋的人,也不见得就是恶人。 没准他就是看不惯四公子的行事,打算替天行道呢。 四公子在外嚣张跋扈,看他不顺眼的人多的是,被打好像也不奇怪了。 “不用管他,我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办。”宋知渝没将沈晏西放在心上,再过不久,她就可以寻个机会彻底脱离侯府了。 到时候,这些人是死是活,她都不会多看一眼。 她俯身凑近露白耳边低语,笑容戏谑。不怕他们惦记,就怕他们不动手。 到时候,这场戏还怎么唱下去。 当了二十多年见不得光的外室,叶柔做梦都想上位,却苦于没有机会,只能一再忍耐。 现在,她成功进了侯府,离主母之位又近了一些,同时心底的野心也在不断膨胀。 既如此,她不介意帮他们一家团聚。 就是不知道到那时,沈遇舟几人会怎么做了。 “奴婢明白了,奴婢一定会派人盯紧叶夫人和秦公子的。”露白口中的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联合起来对付她家小姐,这件事只会更加棘手。 敌人在暗,而她们在明,一直防着也不是办法,她们只得先发制人了。 闻言,宋知渝又叮嘱了一句,“还有温泉山庄那边也需要盯着,不能出一点差错。” 离王已经知道骊山的地契在她的手上了,未免夜长梦多,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夺走地契,亦或是直接毁掉温泉山庄。 这两个结果,不论发生哪一个都对她十分不利。 那矿山,宋知渝也绝不会让离王得手。 “是。”露白朗声应下,清楚温泉山庄的重要性,半点不敢懈怠。 临出门时,露白又撞上了那个叫夏竹的丫鬟,她皱着一张脸在宋知渝房门口徘徊。 “你在这干吗?”露白露出警惕的神色,不着痕迹的打量起夏竹。 “我……我就是想问问二小姐今晚想吃点什么?”话到嘴边,夏竹又给咽了下去,干巴巴的问道。 她知道的这个秘密太大,一不小心就可能要了她的命,她不敢赌。 “像往常一样就好了。”露白半信半疑,她总觉得夏竹想跟她说的话不是这一句。 见露白似乎信了她的说辞,夏竹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免纠结起来,“好,我这就吩咐下去。” 转身的瞬间,夏竹一直紧绷着的心骤然松动,一滴冷汗自额角滑落。 守着那个秘密躲在松溪院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她得想个法子才是。 * 正院。 凉月小心翼翼的给沈晏西上着药,打他的那个人用的巧劲,拳拳到肉,她看着都觉得痛。 这四公子到底怎么招惹人家了,以至于让他下了这样的狠手。 “轻点。”沈晏西嘶了一声,一张原本清秀俊逸的脸庞已经肿的不成样子。 他最近这一段时间,只怕是没脸出门见人了。 要是让那群狐朋狗友知道了这件事,不得笑话死他。 “好。”凉月无奈的扯了扯嘴角,手上的力道又放缓了不少。 破案了,她现在倒是不奇怪沈晏西会被人套麻袋揍了。 这欠欠的模样,她看着都觉得手痒痒。 恰在此时,沈锦书提着裙摆进了门,神情一滞,“四哥这是怎么了?” 甫一见到沈晏西的惨状,沈锦书脚上的动作都停顿了片刻,他这是……被人给打了? “书儿,你怎么来了?”沈明翊急忙迎了上去。 沈锦书陪着沈母一同去明音山祈福礼佛,他还以为他们要晚些才会回府,没想到这么早就回来了。 沈锦书一脸心疼,“寂空大师不在,我和母亲就先回来了。四哥,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你最近可有得罪什么人?” “没有,就算有,那些人也不敢动我。”沈晏西头皮都快想破了也没想到是谁在暗算他。 他虽然是京城有名的纨绔,惯爱招猫逗狗,可多少也是有点眼力见的,知道有些人他得罪不起,所以欺负的都是那些身份地位不如侯府的人,或是一些平头老百姓。 那些人没权没势,哪里来的胆子算计他? “难道真是她……”沈晏西呢喃了两句,他思来想去,最终将目光放在了宋知渝和裴清砚两人身上。 沈锦书清楚捕捉到沈晏西不曾说完的那句话,眼底精光闪烁,“四哥说的是谁啊?” “没事,我休养几日就好了。你不是要跟着母亲去明音寺祈福礼佛吗,可别耽误时间了。”对上沈锦书探究的视线,沈晏西突然不想说出宋知渝的名字,硬生生扯开了话题。 第191章 你们以后都少去招惹她 沈锦书笑的勉强,她多了解沈晏西啊,自然看得出他的隐瞒和敷衍。 “寂空大师不在明音寺,我和母亲捐了些香油钱就回来了。我才刚说过四哥就给忘了,是在想些什么呢?”沈锦书玩笑般的语气带着些许试探,也是给沈晏西一个说实话的机会。 沈锦书不希望沈晏西对她有所隐瞒,那会让她觉得自己已经掌控不了这个人了。 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们怀疑四弟被打的事跟宋知渝有关,除了她,也没有其他人敢做出这种事。”沈明翊嘴上说着怀疑,其实心里已经给宋知渝定了罪。 沈锦书适时惊呼,秋水般的眼眸微微睁大,“二妹妹?怎么会?” 沈明翊冷笑一声,只觉得书儿实在太过单纯,以他对宋知渝的了解,套麻袋打人绝对是她会做的事。 “她的性子你也清楚,睚眦必报,四弟三番两次挑衅她,挨了好几次打,也不差这一次了。还有我的手,如果没有凉月,恐怕早就废了。” 说罢,沈明翊举起右手,宽厚的手背上有一道丑陋的疤痕,那正是拜宋知渝所赐。 他丝毫不提宋知渝废他手的原因,只记得自己无比珍视的右手被她给捅了个血窟窿。 虽然他的手暂时还无法恢复成从前的样子,但有凉月在,他并不是很担心。 沈锦书为难的咬紧了下唇,将目光投向身侧的沈遇舟,“大哥也觉得这件事是二妹妹干的吗?” “你们以后都少去招惹她。”沈遇舟没有正面回应,只是淡淡的撂下这句话。 闻言,沈锦书的唇角微微翘起,心里的大石头缓缓落地,看来就连大哥都觉得四哥被打一事是宋知渝所为。 既如此,她便坐实了这个罪名吧。 “凉月姑娘,这段时日,就麻烦你多费心照顾四弟了。” 见沈晏西的伤已经得到治疗,也不危及生命,沈遇舟放心了,嘱咐完两句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 秦序刚回府就听到了沈晏西被人套麻袋给揍了的事,不知为何,他竟觉得后背隐隐发凉,脚步都有些虚浮。 他总感觉沈晏西被打一事不太简单,有些担心自己是下一个受害者。 刚走到一半,沈老夫人院里的丫鬟就追上了他,语气恭敬,“秦公子,老夫人有请。” “好,我这就过去。”秦序心里门清,沈老夫人找他的原因无非就是想打听他和宋知渝的关系如何了。 秦序也很无奈,没想到宋知渝油盐不进,他浑身解数都使上了也没用。 开弓没有回头箭,秦序也只能另寻他法了。 片刻后,秦序踏进了沈老夫人的院中,一眼就看到坐在老夫人左侧的叶柔,两人交谈甚欢。 而沈母安静的坐在沈老夫人的另一侧,时不时出声附和两句,看起来一片和谐。 秦序皱了皱眉,叶柔一个外人怎么会在老夫人的院中,还跟老夫人这般亲密,倒衬得一旁的沈母就像个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听说这位叶夫人的夫君从未出现过,娘家也不显,多亏生了个好儿子,不然哪有踏进侯府大门的机会。 秦序向来瞧不起身份地位比他低的人,但面上却不曾显露半分。 沈如山虽被降职了,但本事还摆在那里,没准哪一天就官复原职了,他可不能得罪。 叶柔一边将沈老夫人哄的乐开了花,一边不忘注意沈母的表情,见她脸色比方才更白,嘴角的笑容弧度不由得深了几分。 “秦序拜见老夫人。”秦序收回目光,朝主位上的沈老夫人作了一揖。 沈老夫人显然已经忘记不久前宋知渝将人扔到她院子里,将院中搅的乱糟糟的事了。 “这几日,你和知渝相处的如何了?”沈老夫人慈眉善目的模样骗过了不少人。 秦序失魂落魄的垂下头,扯着嘴角的模样有些无奈,“老夫人,二小姐她好像挺讨厌我的。” “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她现在讨厌你不代表以后也讨厌你啊,你姑且先忍忍。”沈老夫人叹了口气,说的煞有其事。 沈老夫人已经有了打算,“过几日京城西街夜市开放,届时,我会寻个法子让你们俩一起出去逛逛,你可得抓紧机会才是。” “多谢老夫人,秦序明白。”秦序大喜,知道老夫人是想找机会让外人看到他们两个单独相处的画面,好借机放出两家即将结亲的假消息。 等时机成熟,他们只需要稍稍推波助澜一番,这假的也成了真的。 “你明白就好,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沈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跟聪明人讲话就是省事,一点就通。 沈母端坐在一旁,听不懂他们话中打的哑迷,但她对秦序这个亲自选定的女婿还是很满意的。 虽然她觉得沈老夫人的做法有失妥当,但初心却是好的,便没有出言阻止。 * 松溪院。 “小姐,温泉山庄那边好像出了一点问题。”露白将手中的信件递给宋知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负责建造温泉山庄的工匠多处烫伤,现在正组织其他的工匠一起闹事呢。 这温泉山庄还没有建成就遭人惦记,这要是建成了,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事端呢。 宋知渝看完信件,面色有些凝重,为了阻止温泉山庄建成,离王的手段可真是层出不穷啊。 “我亲自过去一趟,若是有什么事及时写信给我。”宋知渝站起身,不亲自去解决这件事,她实在放心不下。 离王的真正目的就是想让她的温泉山庄建不下去,好隐藏矿石的存在,为自己所用。 但如今骊山的地契在她的手上,离王拿不到,所以只能想出这样的损招来对付她,逼她拿出地契。 第192章 温泉山庄的主人 宋知渝将露白留在侯府,自己则动身前往骊山。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马车徐徐停在骊山脚下,宋知渝撩开帘子下了车,大步流星朝山上走去。 此时,骊山上,尚未完工的一处温泉池旁,数名工匠聚集,围着山庄的管事吵吵嚷嚷,“我们也受伤了,也要回去休息。” 李二不过受了点小伤,就白得了十两银子,他们中间有些人伤的还比李二严重,不还是强撑着做工,就想多挣点钱。 结果呢,累死累活还没人家闹一场挣的银子多。 他们心里难免不平衡,就想讨个说法。 那个人说的对,只要他们闹起来,庄子的主人一定会得到消息。到时候,他们也能白得十两银子了。 思及此,为首的几人叫嚣的更重,高大魁梧的身躯往管事身前一站,将他吓的腿软。 “大家先不要冲动,我们有话好好说。”管事用袖口擦了擦额角的汗珠,一颗心愈发沉重。 二小姐将温泉山庄的所有事宜全权交由他处理,他自然是不愿辜负二小姐的期望。 可怕什么就来什么,如今工匠们闹了起来,想必二小姐那边也得到消息了。 李二出事的时候,他觉得人也不容易,便想息事宁人,直接赔钱了事,谁知道其他人也来横插一脚,真拿他当散财童子了。 管事又抹了把汗,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到跑来闹事的,就不怕闹事不成还反被扭送官府吗? “管事,李二一个小小的烫伤就赔了十两银子,那我身上这些伤又该赔多少呢?”为首的工匠不依不饶,那个人可说了,闹的越大,他们能拿到的银子就更多。 此话一出,不少人出声附和,谁会嫌钱多啊。 管事一脸苦涩,这都叫什么事啊,“你跟他不一样。” 李二为人本分老实,家中还有瞎眼的老母亲和怀孕的妻子,一家人全指着他过活。 他在建造温泉山庄时受了伤,他们本就有责任给他相应的赔偿。 只是管事看着李二可怜,这才多给了一些银两,没想到会引得工匠们前来闹事。 因着李二出事,管事为了安抚大家,多多少少都给他们涨了工钱,比外头那些工匠不知好了多少倍。 偏偏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些人想要的更多。 现在,他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了。 这事要是闹到二小姐面前去,他也没脸见她了。 而被管事念叨的宋知渝此时就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对事情的经过也有了大致的了解。 至于那几个挑事的人,更像是有预谋而来的,她留了个心眼。 “想要赔偿可以,只要你缺胳膊断腿的,这钱我立马给你。”清丽的嗓音自身后传来,众人转身一看,只见宋知渝嘴角噙着笑,一步步走到管事身边,浑身气势十足。 “你就是这温泉山庄的主人?”为首的工匠回过神来,眼底带着一丝轻蔑。 这偌大的温泉山庄,竟是由一个女人打理。 宋知渝看出了他眼底的不屑,眼尾轻轻上挑,脸上荡开一抹浅淡的微笑,“你想要多少赔偿?” 她一副好说话的模样成功骗过了所有人,几名工匠对视一眼,眼底闪过精光。 显然,他们都觉得宋知渝很好拿捏。 “二小姐……”管事忍不住开了口,欲言又止。 二小姐怎么就答应给这些人赔偿了呢,他们贪得无厌,退一步不仅解决不了问题,还会让他们的气焰愈发嚣张。 “无妨。”宋知渝笑着冲他摇摇头,不忘观察为首几人的神色。 他们下意识将目光望向站在角落处的一名玄衣男子身上,似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宋知渝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不着痕迹的打量起玄衣男子,这个人似乎有点眼熟。 不多时,他们像是统一了口径,清了清嗓子朝宋知渝说道:“十两银子!我们每个人要十两银子的赔偿。 大家都在这儿做工,自然要一视同仁,又不是只有李二受了伤。另外,我们的工钱,也需要再涨一涨了。” 管事气的脸色涨红,他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你们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二小姐给他们的工钱已经多出了平常工匠的好几倍,他们却还是不知足。 况且,这些人身上的伤也不是在温泉山庄做活的时候弄到的,凭什么要他们赔偿,简直是笑话。 宋知渝将底下人的神情都扫视了一遍,“你们都是一样的想法吗?” 这些人里头,不乏有她看着可怜给了一份活计让他能够养家糊口的,也不乏有一些是她曾经出手救过的人。 现在看来,她倒是帮出了好几个白眼狼。 底下的工匠们扭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色纠结。 谁会不想要钱呢,可他们看到宋知渝,却莫名有些心虚。 他们有些受过宋知渝的恩惠,如今却帮着别人为难她,实在是良心难安。 特别是在宋知渝澄澈双眸的注视着,他们终究还是受不住良心的谴责。 “我觉得这个工钱挺不错的,宋小姐对我们已经很好了,我没什么意见。” 有一个退缩了,其他几人也接连不断的站了出来表明立场。 他们也并非十恶不赦之人,无法当着救命恩人的面做出这种恩将仇报的事。 宋知渝眼含笑意,打了个手势让他们离开。 那些人一离开,场上瞬间剩下了一半的人,仍站在角落处的玄衣男子眉头紧锁,没想到宋知渝一出现,就让那些人反水了。 主子可说了,完不成任务提头回去。 他咬咬牙,心一横,借着前面的人掩饰住自己,又开始挑拨,“宋姑娘,你出身好,不缺这点钱。可我们不一样,我们还要养家糊口,容不得半点差错。 我们这些人在你这儿做工受了伤,你理应赔偿。我们的要求也不高,只是想求得和李二一样的待遇罢了,您可不能厚此薄彼啊。不然难免让我们这些人寒心,以后可就没人替您做工了。” 宋知渝笑而不语,这就是离王的高明之处,做事滴水不漏,绝不让自己处于被动的局面。 她要是赔了这钱,相当于养了一群祖宗,日后更加难以管束。 但她要是不赔,离王就可以挑拨这些工匠离开,延缓建造温泉山庄的进程。 于他而言,不论是哪一种结果,他都能达到目的。 第193章 收拾东西滚蛋 “既然你们这么不满意这个工钱,那便另谋高就吧。”宋知渝丝毫没有挽留的想法,她已经够仁至义尽了。 话音刚落,本还吵吵嚷嚷的人群立即安静了下来,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愣,通通傻眼了。 她不是急着加快温泉山庄的建造进度嘛,这些人走了,温泉山庄的建造速度又会慢下来,不知何时才能真正完工。 为了这一点钱而耽误了温泉山庄的建造进程,实在是得不偿失啊。 他们只是想借机拿好处,涨涨工钱罢了,没想砸了自己的饭碗。 但这事情的走向似乎跟他们料想的不太一样啊。 有人欢喜有人愁,一直在煽风点火,妄图挑起她与这些工匠矛盾的玄衣男子倒是长长松了一口气,这个结果也还能接受。 只要毁掉温泉山庄,不论用什么方法都行。 为首的工匠缓了缓,语气柔和了几分,有了些许忌惮,“宋姑娘,您解雇了我们,还得再去找其他工匠,费时费力,您这又是何苦呢?况且,给我们的赔偿也花不了您多少银子的。” 宋知渝见他说的轻巧,一时忍不住笑出了声。 原来人无语到极致的时候是真的会莫名其妙的笑出声来。 宋知渝不理解这些人的脑回路为何如此清奇,她再有钱,那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为什么要平白便宜了这些白眼狼呢。 银子丢进水中起码还能听个响,可这银子给了这些白眼狼,却是得不到一句好。 既如此,她又何苦为难自己。 最重要的是,没了他们,温泉山庄的进度也不会减慢。 见宋知渝笑了,脸上也没有生气的痕迹,几名工匠相视一笑,继续开口,“宋姑娘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吧,我们也不想闹事,可家里孩子多,穷的都快揭不开锅了,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宋姑娘心底善良,给了我们一份活计,让我们得以养家糊口,小的心中也甚是感激。宋姑娘已经帮了我们一次,不如送佛送到西,再给我们涨些工钱吧。” 他先是说明了一下自己家里的情况博同情,表明此举完全是迫不得已,错并非全在于他。 紧接着,他又给宋知渝戴了高帽,让她不得不碍于面子应下他的请求。 男人一番话说的理直气壮,好像宋知渝不帮他就是犯了天大的罪恶一般。 这一手连环计用的甚妙,只是可惜用错了人。 说了大半天,见宋知渝还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没有任何表态,男子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说完了吗?”宋知渝正了正神色,姿势随意的拂去衣裳上的灰烬,突然没有了耐心。 男人暗暗咽了咽口水,“说……说完了,宋姑娘,您也不缺钱,为何不能可怜可怜我们。从您指缝中漏出来一点,就足够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活一辈子了。” 他觉得这点钱对宋知渝来说无关紧要,就不能当成是施舍他们的嘛,非要斤斤计较。 “你们现在就可以收拾东西滚了。”宋知渝理了理袖口,轻飘飘丢出一句话。 现在,就算这些人求着留下来,她也不会同意的。 把其中一个留下来就是搅屎棍,她不想没事找事。 至于这些工匠的空位,自有人补上。 “宋姑娘可要想清楚了,您把我们赶走了,往后想要找到其他手艺精巧的工匠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到时候,您可就不仅只花十两银子了。”男子一脸不服气,银子没要到还丢了饭碗,他气的胸口直喘,眼底溢满恶意。 骊山附近好的工匠他基本全都认识,他只需要打声招呼,那些人自然不敢帮宋知渝。 他倒是想看看,没了他们,宋知渝怎么在短时间内找到顶替他们位子的工匠。 “既然宋姑娘不愿意给我们涨工钱,那我们就不干了,只希望宋姑娘不要后悔才是。”撂下狠话,工匠们转身离开。 不少人都舍不得这份工钱高待遇又好的活计,临走时还一步三回头,有些不舍。 他们突然有些后悔跟着钱大山闹事了,日后能不能回去都还说不准呢。 可现在才后悔已经太晚了。 * “二小姐,此次是奴才的失误,才让山庄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如果不是您及时赶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解决了。 管事额头的冷汗直冒,这件事皆因他而起,他却没有解决好,反而要让二小姐亲自过来处理,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没有下次。”宋知渝下了最后的通牒,一次失误她可以容忍,但二次三次失望,那这个人就没继续留下的必要了。 “奴才明白。”管事连忙点头应下,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那缺的那些工匠,我们还需要再去村里头找找吗?”管事突然想到了什么,就随口问了一句。 宋知渝轻轻摇了摇头,“不用担心,很快就会有人来替你们分担的。” 第194章 她的地位不会变 听到有其他工匠能顶上空缺的位子,管事长长松了口气,他就怕耽误了温泉山庄的进程。 他毫不怀疑,温泉山庄一经建成,绝对会成为京城世家的新宠。 但这事也给他提了个醒,好心还是不能太过泛滥,省得多生事端。 二小姐人好,不计较这些事,可他心里难受。 宋知渝可不清楚管事心里的想法,她若有所思的盯着刚才那名玄衣男子离开的方向,轻声叮嘱了两句,“这里就交给你了,明日新的工匠就会过来,你安排好他们。要是有其他解决不了的事情,你就派人给我送信。” 说罢,宋知渝转过身,沿着来时的方向离开,她要去会一会离王。 * 另一处,后山。 玄衣男子战战兢兢的跪在离王跟前,声线轻颤抖,“殿下,属下已经将大部分工匠都带走了。没有他们,宋知渝的温泉山庄绝对难以建成。” 这方圆几里的工匠都被他们收买了,绝对没有人敢帮宋知渝。 边说着,玄衣男子边抹了把头上的汗,明明他都完成了离王交代的事情,可心里还是不免发虚,对离王天然的恐惧支配着他。 特别是在离王笑的愈发温柔的时候,他更是害怕。 离王缓缓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垂下的眼睑遮住眼底的冷芒,薄唇轻启,“还不够。” 他的目的是要得到骊山,以及骊山上的隐藏着的那些矿石。单单只是延缓温泉山庄的建造进程,并不足以让他满意。 他要让温泉山庄彻底无法建成,让宋知渝将骊山地契拱手相让。 闻言,玄衣男子心里咯噔一声,后背骤然升腾起一阵阵冷意,豆大的汗珠自额角滑落,“属下一定会想尽办法拿到骊山的地契,还望殿下再宽宥属下一些时日。” 今日初次交锋,他就清楚宋知渝不好对付,想从她手上拿到骊山的地契,只怕是难如登天。 可再难,他也得试一试,殿下的手段,绝非常人所能忍受。 “若是拿不到呢?”离王抬眸扫了他一眼,声音不疾不徐。 玄衣男子打了个寒颤,“要是拿不到,属下甘愿去水牢受罚。” “既如此,本王就再给你一个机会。三日后,本王要是见不到地契,你就不用回来了。”离王不想再拖下去了,那些矿石对他有大用处,他必须尽快得手才行。 明明是温柔至极的嗓音,玄衣男子却无端觉得遍体生寒。 离王府从来不养废人,他要是完不成殿下交代的事情,就只有死路一条。 他正想表表忠心,却见离王脸色一沉,眼底透着几分杀意,朝着他来时的方向低斥出声,“谁?” 离王话音刚落,在玄衣男子震惊的目光中,躲在暗处的宋知渝步履轻盈,缓缓出现在他们眼前。 她闲庭信步的模样肆意极了,仿佛走在自己府上的院里,全然没有偷听别人谈话的不好意思。 玄衣男子惊诧不已,他居然没有发现宋知渝一直在跟着他,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宋知渝一个不会武功的人,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跟着他来到这里,并且半点没有被他发现。 究竟是他疏忽了,还是宋知渝在隐藏实力呢? 玄衣男子想破头皮也想不明白,探究的目光不曾从宋知渝身上离开过。 而受两人注目的宋知渝则是轻轻摩挲着指腹,嘴角噙着一抹深藏功与名的微笑。 “殿下要是想要我手里的地契,大可以好好商量,何必使出这种下作手段呢。”宋知渝眉眼微动,上挑的眼尾泛着几分冷意。 离王面色不变,丝毫没有被人揭穿阴谋的窘迫,而是宛若拉家常般平淡问道:“你都听到了。” “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到了。”宋知渝微微颔首,笑意吟吟的模样有种别样的生动。 见状,离王的脸上有片刻的失神,眸光晦暗不明。 真是可惜了。 如果没有发生之前那些事,将宋知渝收进府中,他就相当于有了长公主府和凌国公府的支持。 如今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势力投入太子的阵营。 “本王想宋姑娘是误会了。”离王俊逸的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浅笑,温和有礼的君子姿态轻松骗过所有人。 “本王新纳的妾室很喜欢骊山的风景,也很喜欢那处温泉。本王便想着从宋姑娘手上买下这骊山的地契,好讨美人一笑。” 他不清楚宋知渝到底知不知道骊山的秘密,只好扯出苏迎来当这个幌子。 “听说宋姑娘与本王的妾室不久前才在珍宝阁见过一面,她对宋姑娘的印象很是深刻,还一直念着想再见宋姑娘一面呢。” 正好,他也有一件事想要验证一下。 新纳的妾室?苏迎? 宋知渝挑挑眉,看来离王还没有对苏迎完全信任。 这人疑心病重的很,面上虽不显,可却能将所有与苏迎接触过的人都联系在一起,甚至还怀疑到了她头上。 宋知渝佯装垂眸沉思了片刻,“你说苏姑娘啊,那日我们确实在珍宝阁见过一面,正巧当时大姐姐也在。” 离王毫不惊讶,毕竟不论是苏迎还是沈锦书的身边,都有他的眼线。 沈锦书手段狠辣,眼里容不得沙子,她曾经能对楚桑月下手,如今也难保不会对苏迎动手。 旁人他不管,可苏迎,沈锦书绝不能动。 “殿下如此重视苏美人,甚至愿意为了她一掷千金,您此举又将大姐姐置于何地?”宋知渝直直对上离王的双眼,波澜不惊的声线中带着一丝质问。 闻言,离王笑出了声,“本王可以保证她的地位不会改变,何须在意一个妾室呢。” 沈锦书是寂空大师预言的天生凤命,生来尊贵,出生时天降甘霖,救下了数不清因旱灾而濒临死亡的百姓。 所以,她只能是他的王妃。 宋知渝能看得出离王对沈锦书毫无半分爱慕之情,哪怕装的再像,可眼神中无意识的冷漠根本骗不了人。 承恩侯府也不复从前的辉煌,在沈峰的手上愈发落魄,像离王这种唯利是图的人,竟然愿意将正妃之位给沈锦书,还做出这等承诺。 沈锦书的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离王惦记的东西? “有了殿下这个承诺,大姐姐就可以放心了。”宋知渝巴不得这两人牢牢锁在一起,不要出来祸害别人了。 离王旧事重提,“那骊山的地契……” “殿下,正巧骊山的景色我也喜欢,实在难以割爱。等温泉山庄建成,殿下带着苏姑娘过来也是一样的。”宋知渝打断他接下去的话语,一字一句毫无转圜的余地。 “本王可以出三倍的价钱。”离王还是不甘心,如果宋知渝不清楚矿石的事,拿走这三倍的银两于她就是最好的选择。 可偏偏宋知渝不按常理出牌,离王就是出十倍的价钱也是无用。 离王没想到宋知渝这么油盐不进,说着说着不由得带上几分威胁,“宋姑娘可要想清楚了,骊山偏远,没有几个人会专门前来。 你这温泉山庄能不能挣钱还是另外一说,不如把握好当下才是正经事。” 他的话并非没有道理,旁人可能收了银子转身就把地契卖了,但宋知渝没那么容易被他拿捏。 第195章 孤出十倍 离王脸上的笑容淡了不少,他本就算不得好脾气的人,只是惯会伪装自己,温润和煦的样子骗过了不少人。 久而久之,他都喜欢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儒雅之人,以博得百姓信任夸张,贤名也就此打了出去。 既然宋知渝敬酒不吃吃罚酒,可就不要怪他使手段了。 “没了那些工匠,宋姑娘的温泉山庄也不知何时才能完工,拖一天就多一天的损失。 本王出三倍价格买下骊山,于你而言百利而无一害,宋姑娘可要考虑清楚了。”离王显然已经没了和宋知渝周旋的心思,威逼利诱齐上阵。 事到如今,两人已经处在撕破脸的边缘了,宋知渝也失了交谈的兴致,“那些工匠为什么会平白无故闹事,殿下应当比我清楚。 况且,喜欢的东西都是无价之宝,骊山我绝不会卖,殿下还是莫要强人所难了。” “所谓无价之宝,只是因为本王开出的条件不符合你的预期罢了。这样吧,你说一个数,本王尽量满足你。”离王心里清楚得很,骊山的价值远不止这些。 但他偏偏就是想用最低的价格来换取更高价值的矿石,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 宋知渝轻声笑了两句,算是默认了离王的话。 他明知道骊山的价值远不止这些,却还是开出了三倍的价格来打发她。 她看起来有那么好骗吗? 还是说离王笃定她找不到工匠,温泉山庄的建造只能一直延缓下去。 思及此,宋知渝扯了扯唇角,正欲张口。 “孤出十倍。”清冷的嗓音自宋知渝身后传来,还带着一种莫名的熟悉之感。 周行之只着一身玄衣云纹长袍,面如冠玉,风光霁月,风尘仆仆的模样似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只为了尽快见到想见的人。 不过片刻,宋知渝思绪回笼,眼底带着一丝惊诧,以及掩藏在眼底深处的喜悦。 “太子这是何意?”离王没想到周行之这么在乎宋知渝,从凉城回来后就径直往骊山赶。 但让他更担心的是周行之凉城一行,不知有没有查到蛛丝马迹。 周行之上前几步站在宋知渝身侧,垂眸看向她时,眼底带着深入骨髓的思念,却被他极好的压制住了,“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孤刚巧也看上了这儿,愿意花十倍的价格买下来。” 十倍的价钱一出,离王那三倍价格倒是显得有些寒酸了。 离王神色一凝,如果周行之也看上骊山了,那这件事就棘手了。 恰在此时,玄衣男子又折返回来,莫名瞥了宋知渝一眼,凑近离王耳畔低语。 离王越听脸色越难看,他真是小瞧宋知渝了,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里离不开的一样,颇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 “宋姑娘留的这一手还真是令人惊讶啊。” 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找到合适的工匠人选,他不得不怀疑宋知渝早就有所准备了。 “比不得离王殿下。”宋知渝反唇相讥,丝毫没给离王留面子。 第196章 有人想撬你的墙角 离王哑然,在周行之面前收敛了一些,“不论如何,本王还是希望宋姑娘能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若是宋姑娘考虑好了,便差人送信到离王府。” 能和平解决的事,何必要唇枪舌剑呢,对谁都没有好处。 留下这句话,离王扭头看向周行之,眼里带着深深的忌惮,“太子此番前往凉城调查粮运贪墨案一事可有眉目了,父皇还等着您的好消息呢。” “此事就不劳离王费心了,孤自有分寸。至于粮运贪墨案一事,孤也有了重大发现,就等父皇定夺了。” 周行之终于将目光从宋知渝身上移开,落到了离王身上,眼底立即覆上一层薄薄的寒冰,冷冽入骨。 又是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离王垂在身侧的双手骤然紧握成拳,指节发出阵阵细微的咯吱声响。 片刻后,他拉回思绪,嘴角挂着笑,“那就好,没想到当年轰动京城的粮运贪墨案真有反转。” 离王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可宋知渝却无端感觉出了几分勉强和苦涩。 只不过随便诈了他两句,他就显露端倪呢。跟前世那个心思深沉,情绪不显的离王相差甚远了。 不过也并不奇怪,现在的离王还远达不到前世的城府,虽然极力忍耐,但脸上的失神却不似作假。 他明明已经处理的很干净了,为何还会被周行之发现端倪,难道是当年知道真相的人中还有漏网之鱼? 离王一颗心高高提起,不断回忆着那些人的面庞,不知不觉中,他的双手已经掐出了血,却还要极力保持着冷静。 “老天爷不会让任何一个无辜之人枉死,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心肠歹毒之人。善恶终有报,没有人能躲得掉。殿下说是吗?” 宋知渝淡淡瞥了他带血的右手掌一眼,话里有话。 离王超乎寻常的举动让她生疑,看来粮运贪墨案一事真的跟他脱不了干系,不然他也不至于因为周行之一句话就失态。 “自然,若当年的案件真的有疑点,让许多人蒙受了不白之冤,理应平反,揪出真凶才是。”离王说的大义凛然,但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宋姑娘,本王还是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一下,毕竟再过不久,离王府和侯府结亲之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这温泉山庄你若是喜欢,你也可以继续待着。”离王临走之前,还不忘再多劝两句。 宋知渝无语的扯了扯嘴角,她和侯府的关系那么恶劣,怎么可能成为一家人呢。 直到离王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宋知渝才收回目光,同周行之并肩而走。 “那件事真的有眉目了吗?”宋知渝不清楚周行之究竟是在唬人还是真查到了线索。 周行之目光沉沉,“有了一些眉目,可是证据还不够充足,不足以扳倒离王。” 他虽然不清楚宋知渝为何对离王有那么大的恨意,但他也不想去细究,只要是她想做的事,他一定毫不犹豫站在她这一边。 “我也没想过仅凭这些所谓的证据就能扳倒离王,他在朝中根基深厚,要是真那么容易就解决了,他的野心也不至于膨胀到如此地步。” 宋知渝看得清局势,离王这些年来一直在积攒自己的势力,不停拉拢朝中重臣,豢养私兵,早已今非昔比。 若是想对付他,必须得好好想个法子才是。 况且,粮运贪墨案已经过去了三年,人证物证都被处理干净了,周行之找到的线索还不足以引出幕后之人,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而已。 宋知渝抬眸看了一眼温泉山庄的方向,若有所思。 前世,离王就是靠着这处矿山私造兵器,与北境相互勾结,从中牟取暴利豢养士兵,打造了战无不胜的黑甲军。 她死的太早,都不知道离王最后有没有登上那个至尊之位。 如果他真的荣登大宝,那周行之还有哥哥,又是什么下场呢? 想到这里,宋知渝心中思绪变幻,愣愣的盯着周行之俊美的侧颜,目光带着一股不自知的炙热。 周行之喉结微滚,眸色瞬间晦暗,三月未见,再见到心爱之人用如此专注炙热的眼神看着他,他的心不由得一阵发软。 “渝儿,好看吗?”清冷中又带着一丝隐忍的男声传进宋知渝耳中,堪堪将她的思绪拉回。 紧接着,纤细的腰间被人一掌握住,宋知渝整个身子被周行之搂入怀中,耳朵贴在他的胸膛处,两人靠的极近,她甚至清晰的听到男人胸腔处那剧烈跳动的心跳声。 直到彻底将人拥进怀中,周行之眼底的思念和眷恋再也压抑不住,粗重的喘息声拍打在宋知渝的脖颈处。 下一刻,带着痴迷与无尽思念的吻如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瞬间溢满了鼻息。 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可对周行之来说,却过得无比漫长。 如今终于见到人,如果不是还尚存理智,他都要控制不住将人牢牢禁锢在怀中,片刻也不能离开。 周行之深邃的双眼牢牢盯着眼前白皙细腻的姣美容颜,似是被蛊惑了一般,微凉的大掌掐着宋知渝腰肢的力道加重了几分。 在听到一声带着些许媚意的痛呼之后,他的眼中盛满心疼,立刻松懈了手上的力道,由掐改为揉,动作温柔而又克制。 许久,他才缓缓放开宋知渝的唇,但结实的臂膀却仍牢牢把住她的腰,上挑的眼尾微微泛红,衬的他那张原本清冷疏离的面容多了几分惑人之色。 “渝儿,我好想你。” 周行之低下头,在宋知渝的修长白皙的脖颈处轻轻蹭了几下,闻着她身上掺杂着药草的清香,愉悦的勾起了唇角。 宋知渝微微喘着气,带着红霞的双颊扯开一抹笑,抬手轻轻拍了拍周行之的脑袋,半开玩笑似的说道:“有人要撬你的墙角了。” 话音刚落,宋知渝就感觉腰间环着的手臂猛地一僵,双眸带着促狭的笑容。 “谁?”沉闷又充满戾气的声音缓缓响起。 如果宋知渝此时能看到他的表情,就会发现他的双眸猩红,眼底带着一层薄薄的寒冰,面上杀意尽显。 宋知渝耸耸肩,“侯府那些人不知道在打着什么算盘,不遗余力的撮合着我和秦序。” 侯府那些人无利不起早,能让他们如此重视,不知是又盯上了她身上的什么东西。 “秦家人?”周行之掀起眼睑,掩住眼底一闪而逝的暗芒。 “老夫人娘家的侄孙,今年刚中的举人。不只如此,他们还打上苏小将军的主意。”宋知渝随口回了一句,她没将秦序放在心上,总归承恩侯府那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周行之一门心思都在被人撬墙角上,丝毫宋知渝后面那句话。 不过就算注意了,他也不会在意。 苏瑾扬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他能领兵打下硬骨头蔺国,其心智手段可见一斑。 要真能被秦家那些人耍的团团转,他还是趁早交出虎符,不要带兵了。 周行之俨然起了杀意,他不容许任何人觊觎宋知渝,“需要我去解决了吗?” 特别是秦序,这种烂到骨子里的人,也配肖想到他的渝儿。 “不必,他还有用。”宋知渝摆摆手,要是让周行之出手,那可就要见血了。 “好。”周行之欣然应下,他姑且先把秦序的命留着,让渝儿玩个够。 * 承恩侯府,松溪院。 宋知渝刚踏进院门,一名步履匆匆的丫鬟迎面撞来,索性她躲得快,这才没有闹出笑话。 “二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方才是在想事情,这才没有注意到二小姐您走过来。”夏竹砰的一声双膝跪地,在她还没有想清楚要不要向大小姐投诚之前,她还不能离开松溪院。 宋知渝眉头轻蹙,她看起来有那么可怕吗? “起来。” 充满威严的一声命令让夏竹一愣,二小姐竟然没有怪她。 以前她在四小姐房里当差的时候,但凡惹了四小姐不高兴,被打一顿都是简单的。 所以,她双膝跪地的动作才会如此熟练。 只是没想到素来手段狠厉的二小姐居然对她如此温和,全然没有要责怪她的意思。 夏竹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连二小姐都能这么温和,那一直被府上下人夸赞的大小姐岂不是个更好的主子。 夏竹心里带着希冀,她投诚大小姐之后,就会将知道的所有秘密藏住,绝不透露一丁半点。 宋知渝不清楚夏竹的心思,她只是觉得这个丫鬟看着有些眼熟,上次在正院,这小丫头也是差点撞上她,毛毛躁躁的。 但宋知渝也没有想太多,只是轻声叮嘱了一句就让她离开了。 露白一出门就只看到夏竹匆匆离开的背影,不由得嘀咕了一句,“小姐,夏竹又撞到您了?” 这个夏竹,做事毛手毛脚的,上次还在小姐的院门口徘徊,要不是确认过她没问题,露白都要怀疑这是别的院里派来的眼线。 第197章 侯爷这是打算补偿我吗? 宋知渝收回目光,不甚在意的问道:“不妨事,只是毛燥了一些。对了,我离开这段时间,他们可有什么动作?” “没有,府上安静的不像话。”露白自然清楚宋知渝口中的他们是谁,稍微思索片刻后就朝她摇了摇头。 今日的侯府格外安静,像是在憋着什么大招一样。 宋知渝心中生疑,直觉侯府和秦家那些人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她的猜测没有错,沈峰几人此时正聚在一起,商量着如何在三天后的夜市游湖上将人骗出府。 “砰!” 沈峰一巴掌重重拍在桌面上,气的胸口直喘,悔不当初,“我就知道骊山不简单,不然宋知渝怎么会看上它,她骗得我好苦啊。” 他不得不承认宋知渝的眼光确实很不错。 他手里还拿着离王送来的信,限他三日之内将骊山的地契弄到手。 可到了宋知渝手里的东西,哪有那么容易能拿回来。 沈峰愁的不行,能让离王看上的人或事,必然有其过人之处。 难怪当初她那么爽快就拿走了骊山的地契,想来是早有预谋,他却傻傻的将这么重要的东西拱手相让。 “骊山不过一座普通的山,位置还偏远,殿下为何一定要拿到骊山的地契呢?”沈锦书想不明白,这骊山里头,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殿下如此惦记。 她也去过一次骊山,没觉得有任何特别之处。 沈峰也开始关注起骊山,“不管如何,殿下既然已经下了命令,那我们就必须用尽手段将地契拿到。” “父亲,骊山的地契本就是属于您的,您拿回自己的东西,也是天经地义的。再不济,就用东西跟二妹妹换的,总有她需要的。”沈锦书灵光一闪,并不清楚离王已经在宋知渝面前吃了瘪。 沈峰将她的话听了进去,抬手摩挲着下颚沉思。 书儿的话不无道理,骊山的地契是宋知渝从他手上拿走的,他要拿回也是理所应当。 思及此,沈峰多了些底气。 沈老夫人止不住攒动着手上的黄玉手串,她比较关心另一件事,“地契的事儿都先放一边,现在应该想想如何在夜市开放那日让宋知渝出门,给她和序儿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想让她出门自然简单,只需要祖母帮个忙就行。”沈锦书神秘一笑,她有法子让宋知渝出门。 此时,一场针对宋知渝的阴谋悄无声息的开始了。 * 翌日。 宋知渝刚要出门,就被沈峰一把叫住,她停下脚步,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被宋知渝直直盯着,沈峰心里莫名有些发虚,但他转念一想,觉得自己竟被宋知渝身上的气势唬住了,不免有些丢了面子。 “你等等,本侯有话要跟你说。”沈峰清了清嗓子,又是一贯高高在上的语气。 宋知渝狭长的凤眸一眯,看着眼前这张带着傲气和轻蔑的脸,莫名有些手痒。 宋知渝没回应,只是淡淡睨了沈峰一眼,让他有话直说。 “上次你从本侯这儿要过去的骊山地契,本侯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骊山位置偏远,多少有些亏待你了。”他率先打了感情牌,好像两人之前种种不愉快都烟消云散了一般。 宋知渝眼底闪过一丝了然,“侯爷这是想补偿我吗?但那骊山我很喜欢,没有打算换地方的准备。” “本侯可以将城郊那处庄子给你。”沈峰心一横,咬咬牙开始加筹码。 宋知渝没有说话,她想看沈峰能做到什么程度。 “然后呢?”宋知渝挑了挑眉,似乎还有些不满意。 “你不要太贪心了……”沈峰有些按耐不住,城郊那个庄子本来是他要送给叶柔的生辰贺礼,如今不得已拿了出来他本就心疼,更别提宋知渝给仍觉得不满意。 “既然如此,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谈的。”宋知渝干脆利落,总归需要求人的不是她。 第198章 夜市游湖会 沈峰气的跳脚,每次一对上宋知渝,他就压不住心头的戾气。 宋知渝总是有本事气到他,偏偏他还拿她没办法,实在憋屈。 他真想硬气一些转身就走,可一想到离王的叮嘱,就不得不控制住心里的火气,好言好语的问道:“你想要什么?” 能让离王如此重视的东西,其背后价值不可估量。 虽然骊山在他手上多年,可他也没看出来那地方有什么特别的。 如果不是离王这封信,他都不一定能记起骊山的存在。 “侯爷这么想拿回骊山的地契,甚至不惜让我开条件,难不成这骊山里头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珍宝?”宋知渝理了理袖口,轻飘飘一句话却将沈峰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恍惚觉得宋知渝好像知道些什么,但看着她的表情,心里又存了一丝怀疑。 “要是骊山里头真有珍宝,本侯当初也不会那么爽快就给了你。”沈峰矢口否认,要真让宋知渝知道骊山的不寻常之处,怕是更难拿回来了。 宋知渝定定看着他,澄澈如秋水般的双眸仿佛能洞察人心,让沈峰不自觉地别开了眼。 再对视下去,他怕自己露馅了。 院中一时冷寂了下来,针落可闻。 过了半晌,在沈峰即将按耐不住的时候,宋知渝才幽幽开口,“也是。” 闻言,沈峰暗暗松了口气,正想趁热打铁说服宋知渝,嘴唇翕动了片刻,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宋知渝干脆利落的说道:“不换。” 沈峰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城郊的庄子不比骊山好啊,你可别不识好歹。趁现在本侯还愿意和你商量,你就应该给了台阶就下,别等到后面落得个两头都不着好的下场。” 他利诱不成便改了策略,在宋知渝面前,他很难心平气和。 这个女儿就像是天生来克他的一样。 “那么好的东西还是留给你自己吧。”宋知渝嗤笑出声,离王这是一计不成另生一计了。 他不会以为找来沈峰,就能将骊山的地契拿到手吧。 临走之前,宋知渝突然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不忘给沈峰添个堵。 “忘记说了,离王也来找我要过骊山的地契,说是他新纳的侍妾特别喜欢骊山的风景,为讨美人欢心,不惜一掷千金。” 留下这句话,宋知渝扬长而去,即使不回头,她也能猜到沈峰如今的脸色有多难看。 离王做事谨慎,除了王府的幕僚和自己的心腹,他不可能将骊山矿山的事透露给其他人,毕竟越少人知道越好。 沈峰一心替离王办事,却没想到骊山只是他用来讨女人欢心的幌子。 想到这里,沈峰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变幻,好不难堪。 离王如此宠爱他那个新纳的妾室,将书儿的颜面置于何地。 他站在原地沉吟许久,思绪一片混乱,按理说离王不是会耽于女色之人,侯府和那个女人,聪明人都知道该选择谁。 况且,像离王这种身份如此尊贵的男子,身边不乏侍妾,那些女人对他而言不过是消遣罢了。 但书儿不一样,她背后是承恩侯府,又是得了寂空大师预言的凤命之人,自然不是那些玩意能够相提并论的。 不论从哪一方面来讲,离王都不可能放弃书儿,转而选择一个对他毫无助力的女人。 只要那个预言在一天,书儿就是板上钉钉的离王妃,这点绝对不会变。 想是这么想着,可宋知渝的话多少还是对他有些影响,心中泛起阵阵不适感。 * 正院。 一见到沈峰的身影,等候良久的沈锦书和沈如山两人急忙迎了上去,满眼希冀的望着他。 沈峰眸光复杂的扫了沈锦书一眼,朝他们轻轻摇了摇头,咬牙切齿的说道:“宋知渝的性子你们也了解,就喜欢跟我们对着干。想从她手上拿到地契,怕是没那么容易。” 沈锦书两人虽然有些失望,可也觉得被宋知渝拒绝是意料之中的事。 “父亲,殿下那边要怎么交代呢?”沈如山就想的更多了,他们跟离王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自然事事以离王为先。 更何况,他因为叶明的事被陛下降了官职,还被楚太傅一派针对,在朝堂上举步维艰。 如果不是背靠离王,他只怕是永无翻身之日了。 也因此,沈如山急切地想要向离王证明他的价值。 此事,正是他证明自身价值的好机会。 “只能再想办法了。”沈峰憋屈的不行,他虽然没全信宋知渝的话,但这里头多少也有几分真实性,这是他最介意的地方。 可再膈应,他也得拿到骊山的地契。 两人愁的面色发苦,宋知渝软硬不吃,他们威逼利诱都用上了只怕也是无济于事。 沈锦书看着父兄二人愁眉不展的模样,心神微动,“父亲,女儿倒是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沈峰眼睛一亮。 沈锦书眼底闪过精光,笑靥如花的面容上恶意毫不掩饰,“既然二妹妹不愿意和我们好好商量,那我们也没必要客气了。 一年一度的夜市游湖会不是快到了吗,我们正好做下两手准备。” 他们原先只是想让宋知渝和秦序在夜市的游湖会上独处,将两人彼此有意,即将结亲的消息传出去。 三人成虎,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并不重要,只要让外人相信这个消息就足够了。 但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沈锦书不打算让宋知渝过的太舒坦了,她要让宋知渝身败名裂嫁入秦家。 “好好好,不愧是我沈峰的女儿,这个计谋可谓是一举两得啊。”沈峰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笑的开怀,全然不见方才的沉闷。 沈锦书内敛一笑,“只要父亲不觉得女儿的手段太狠了,可能会损害到二妹妹的名誉就行。女儿也是想替父亲分忧,毕竟您也清楚二妹妹的为人……” 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及时打住。 沈峰无所谓的挥了挥手,他要是真在乎宋知渝这个女儿,当初也不会做出将两人互换的荒谬事,“她不仁在先,本侯又何必在乎她。” 说罢,沈峰面对沈锦书时,又换了一副嘴角,脸上都笑出了褶子,“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为父相信你的本事。” * 三日后,夜市游湖会如期而至。 一大早,秦序就站在松溪院门口,探头探脑的往院里望。 老夫人可说了,今天不论用什么法子,都要让宋知渝去夜市游湖会。 他多少能猜出老夫人的打算,不用他亲自动手的事,他乐的自在。 他的思绪正飘扬着,就听“吱呀”一声,松溪院的大门骤然打开,宋知渝背着药箱走了出来。 见状,秦序急忙理了理领口,几步追了上去,“二小姐,今日是京城一年一度的夜市游湖会,西街那边可热闹了,不知道秦某是否有邀请您一同前往的荣幸?” 宋知渝停住脚步,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夜市游湖会?” 见宋知渝没有立即离开,反而对夜市游湖会感兴趣,秦序顿时来了精神。 “这夜市游湖会啊,每年都举办一次,排场极大。京城之中,但凡是尚未婚配的年轻女子,都会去西街的莲心湖上点上一盏莲花灯。 这灯随水而流,由对岸的男子捞起。两人若是有缘分,便可去月老庙算算姻缘。合则下聘结亲,不合也无碍,就当结个善缘了。” 秦序越说越来劲,往年他可是最喜欢参加这夜市游湖会的,自然对里头的流程了如指掌。 宋知渝倒是没想到还有夜市游湖会的存在,听起来是有几分意思,但她的兴致也不大。 说到底,这也是一场变相的男女相看会。 见宋知兴致缺缺,转身就要离开,秦序急了,连忙将人拦住,“其实夜市游湖会上也不止放莲花灯这一趣事,还有不少自异域来的药商。 他们每年带来的各种珍贵药材,都是一售而空。其中不乏一些在王朝都没见过的草药,据说对治疗伤口有奇效。” 为了让宋知渝去夜市游湖会,他也是绞尽脑汁。 往年,他可从来都没关注过药商的事,一心就惦念着捞莲花灯。 第199章 是秦某没有这个荣幸了 宋知渝脚步微顿,她确实对异域来的药商感兴趣,没准他们手上还有她需要的各种药材。 但她心里门清,秦序费尽心机想让她参加夜市游湖会,甚至投其所好,也不知道是准备了什么大礼在等着她。 秦序前几日还拿她和三哥见面的事来威胁她,如今又开始献起了殷勤,可真是能屈能伸啊。 即使秦序隐藏的很好,可眼底深处透露出的狠意还是没能躲得过宋知渝的眼睛。 她睫羽轻颤,微微扬起唇角,“今晚的游湖会我会去的,但就不劳烦秦公子了。孤男寡女走在一起,纵然清清白白,也难免落人口舌。” 宋知渝向秦序透露出她会参加夜市游湖会的消息,却直言拒绝了秦序的陪同,在不引起侯府众人怀疑的同时,又恰好给了他们动手的机会。 她要是不应下,接下来沈峰层出不穷的手段实在让人麻烦。 秦序脸上的笑容没有维持多久就听到了宋知渝的拒绝,但他还是强忍着不虞,干巴巴的说道:“是秦某没有这个荣幸了。” 总归将宋知渝骗到游湖会上就成功一半了,至于剩下的另一半,就让大小姐出手。 想清楚之后,秦序心中的大石头稍稍落地,紧锁的眉头骤然舒展开来。 今日事成之后,他的仕途就有着落了。 宋知渝似笑非笑的睨了秦序一眼,顺着他的意回道:“你知道就好。” 说罢,她背着药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徒留秦序愣愣地站在原地,面色铁青。 他居然被宋知渝一个乡野村姑给嘲讽了。 秦序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原本温润秀气的脸庞瞬间扭曲起来,不解气的朝路边的石椅踢了一脚。 “哼~” 他痛的弯下腰,额头渗出冷汗,嘴里发出沉闷的痛呼。 “秦公子,您没事吧?”弱弱的女声自头顶传来,秦序猛地睁开眼,抬头就看到一个小丫鬟的模样的女子将一块绣着花鸟的帕子递给了他。 秦序沉默的接过手帕,不经意的扫了一眼夏竹身后半开的院门,强忍着痛意说道:“我没事,多谢姑娘了。姑娘可是松溪院的人,秦某怎么从未在府上见过姑娘?” 他不着痕迹的套着话,心中突然有了另一个更好的主意,掩去眼底的轻蔑,语气温和有礼。 这丫头的眼神飘忽不定,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 或许,他可以利用这个小丫头来达到他的目的。 而站在一旁的夏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她知道了大小姐不为人知的秘密,随时都有可能被除掉。 虽然大小姐的手暂时还伸不进松溪院里,可松溪院却不能护她一辈子。 若是有一天,大小姐知道当初偷听的那个人就是她,那她可就危险了。 夏竹不是没想过向大小姐投诚,可这是下下之策,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暴露自己。 她原本还愁着接下来该如何向二小姐讨回卖身契,打定主意离开侯府,离京城越远越好,小命要紧。 可还没等她想出主意,秦序就出现了。 因此,她不由得将主意打到了秦序身上。 要是能嫁入秦家,或者借秦公子的手拿到卖身契,她就彻底安全了。 “奴婢一直在松溪院做事,很少踏足正院,秦公子没见过奴婢也是正常的。”夏竹盈盈行了一礼,不急着挑明自己的意思。 秦序站直身子,又恢复了一贯的风流,逗人的话张嘴就来,“原来是这样,秦某就说以夏竹姑娘的容貌,若是见过,秦某定然不会忘记的。” 美人手底下的丫鬟也全都是美人,日后宋知渝进了秦家的大门,这些丫鬟也都属于秦家了。 他是秦家独子,既是秦家的东西,那自然也是他秦序的东西。 “秦公子说笑了。”夏竹羞涩的垂下了头,她不明白秦公子长的一表人才,也惯会讨人欢心,二小姐为何就是瞧不上他呢。 太子是好,可以二小姐的身份,还不一定能嫁给太子呢。 倒不如选择秦公子,好歹知根知底,还是老夫人的娘家侄孙,总不会让人欺负了去。 秦家也不像侯府这般复杂,二小姐一嫁进去就能直接掌家,这难道不好吗? 秦序轻嗤一声,看着眼前红了脸的小丫鬟,眼中带着丝丝鄙夷,又是一个被他骗得团团转的蠢货。 他讲两句好听的话,这小丫鬟就羞答答的望着她,双眸水润,倒也有一番风情。 要是放在从前,他早就来者不拒了。 但现在还不行,宋知渝这块硬骨头还没拿下,他得收敛一些。 起码在侯府这段时日,他不能太过火了。 秦序虽然爱玩,但多少也是有点分寸的,不然沈老夫人也不会选中他。 两人正说着话,耳边忽而传来一阵渐行渐近的脚步声。 秦序不动声色的跟夏竹保持好距离,扬了扬手上帕子,绽出一抹浅笑,“多谢夏竹姑娘的手帕了,秦某很喜欢。日后夏竹姑娘若是有何难处,也可以来找秦某。” 说罢,不等夏竹回应,他旋即转身离开,脚步都带上了几分急促。 他走后不久,露白推开半掩的另一半院门,刚好捕捉到拐角处那一抹藏青色的身影。 “你方才在和谁说话?”露白看向一旁失神的夏竹,秀气的眉头拧起。 夏竹回过神来,矢口否认,“没谁,露白姐姐许是听错了吧。” 她打着哈哈,提上水桶走远,全然没发现露白带着怀疑的目光一直牢牢盯着她的背影。 露白留了个心眼,打算日后对夏竹多几分关注,省得松溪院又出一个叛徒。 * 入夜。 京城西街,一年一次的夜市游湖会如期而至。 华灯初上,皎洁的月亮高挂空中,缕缕银辉洒落在喧闹繁华的夜市上。 街上人声鼎沸,各种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与不远处莲心湖上传来的阵阵琴声相互交织。 湖面上,数十盏莲花灯随意漂流,抵达对岸,被等候在岸边的男子轻轻捞起。 宋知渝看了个热闹,却没想忘记来游湖会的正事。 第200章 就是爬也该爬过来了 宋知渝绕了莲心湖一圈,终于找到了秦序口中的异域商人。 看到他们摊位上摆放的各种草药,宋知渝的眼睛亮了亮,她就知道这一遭没白走。 这些草药虽说不上多珍贵,但每一样都有其独特效用,且他们的种植难度较大,往往只能跟这些异域药商交易。 若是能找到种植的法子,节省下来的银两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思及此,宋知渝抬脚走上前,随手拿起一株草药。 见到宋知渝,异域药商眼里闪过一抹惊艳,临天王朝的姑娘都是这般好颜色的吗? 至少,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眼前这位姑娘是最让他觉得惊艳的。 过了片刻,异域药商思绪慢慢回笼,看到宋知渝手上的那株草药,急忙走上前,“这位姑娘,您手上拿的这株草药名为赤心莲,有活血化瘀之效……”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宋知渝放下赤心莲,正了正神色,清丽好听的声音缓缓响起,“老板,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和我做一笔生意?” 异域药商一愣,似是被她脸上的笑容蛊惑了一般,没忍住开口,“什么生意?” 话说出口后,他又有些后悔,不相信一个养在闺阁里的小姑娘能跟他谈什么生意。 她连这些草药都不知道有没有认全,就想来做药材生意了。 “除了赤心莲,还有这株雪茱萸。”宋知渝将两株草药单独拎了出来,放在药商面前,眼中满是自信。 一本万利的生意,没有人会不动心。 * 此时,湖对岸。 沈锦书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宋知渝的身影,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小,怀疑宋知渝将他们耍了。 “秦表哥,你不是说二妹妹答应了会来游湖会,怎么我还没有看到她?”沈锦书再好的耐性都要消磨殆尽了,等了将近一个时辰都没看到宋知渝的身影,一种被人戏耍的不悦涌上心头。 霎时,秦序的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她说了会来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自己都有些不太确定。 他方才已经去过异域药商那边了,根本就就没见到宋知渝。 连药商摊子那处都找不到人,更别提其他地方了。 难道宋知渝真的是在拿他寻开心? 秦序越想脸色越难看,宋知渝要是不来,他们的计划还怎么实施。 “许是路上有事耽搁了吧,我们再等等。”沈锦书见他这副模样,红唇轻抿,善解人意的开口劝慰。 闻言,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沈如山阴恻恻笑出声,毫不掩饰脸上的恶意,“我们已经等了一个时辰,她就是爬也该爬过来了。” 侯府离西街的距离不远不近,不至于要走一个时辰。 没有外人时,他一向懒得装。此时,他险些压不住自己的脾气。 他如今在朝廷上过的如此艰难,不受陛下重视,全拜宋知渝所赐,他怎能不恨。 沈如山话里话外对宋知渝的厌恶太过明显,秦序就是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特别是沈如山脸上那不同于平常的冷冽神色,与在外人面前的他相差甚远,让秦序很是意外。 这承恩侯府可真有趣,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就连表面看着最善良无害的沈大小姐,也是个面甜心苦的狠角色。 注意到秦序揶揄的神情,沈锦书小心翼翼的扯了扯沈如山的衣袖,“哥,你别这么说二妹妹。她忙着给楚小姐治病,兴许是被绊住了脚,一时抽不开身。” 她不提给楚桑月治病还好,一提,沈如山眼中的寒冰都快化成利刃射出来了。 那副阴鸷的神色,就连沈锦书都有些心尖发颤。 她不自在的别开眼,成功挑起沈如山对宋知渝的怒火后,点到为止。 抬眸往对岸望时,一抹熟悉的身影自她眼前掠过,纤细有度,姿态轻盈。 那道身影即使是化成灰她都认识。 “那不是二妹妹吗?她果然来了。”沈锦书勾起唇角,将另外两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沈如山紧紧盯着那抹纤细的身影,莫名嗤笑一声,“来了就好,我还怕她不来呢。” 他们可是为宋知渝准备了一份大礼,她要是不来,他们可就白瞎了。 “秦表哥,接下来的事就看你的了。”沈锦书已经安排好了,就等宋知渝来了。 秦序给了他们两人一个放心的眼神,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裳就大跨步走了出去。 “二小姐,你答应过我会来,就真的来的。我在这儿等了你一个时辰,还以为你不打算来了呢。可是侯府出了什么事,这才耽误了一些时间。”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秦序一下子走到宋知渝跟前,露出一抹自以为温柔和煦的笑。 他故意将话说的模棱两可,就是为了麻痹周围人,让旁人觉得他们两人之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果不其然,周围本兴致勃勃逛街游玩的男男女女都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我们很熟吗?少乱攀关系。你充其量不过是祖母的一个远房亲戚罢了,暂时住在侯府,还真把自己当主人了?”宋知渝可不惯着他,话虽然难听,但理摆在那里。 围观的不少百姓纷纷附和,一个寄人篱下的远房亲戚,怎么还管到人家小姐的头上来了,真是不像话。 秦序面如土色,被宋知渝当场下面子,他差点控制不住自己心底的戾气。 他从来没有在女人身上丢过这么大的面子,宋知渝是第一个,也会是最后一个。 “我原以为二小姐答应来游湖会,我们便是朋友了,没想到是我想多了。”他想到沈锦书的叮嘱,很快就转变了策略,将自己置于弱者的一方。 看到不少人脸上的动摇之色,秦序在心里暗暗给沈锦书竖了一个大拇指。 沈大小姐的计谋还真是不错,三言两句就扭转了局面。 宋知渝低头看着秦序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没好气的抽搐了两下嘴角。 这熟悉的操作与话语,与沈锦书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第201章 噩梦的开始 宋知渝嘴角噙着冷笑,“我可没见过满腹心计的朋友。秦公子,你还是去找你那些红颜知己当朋友吧。” 秦序来侯府的第二日,她就派人调查过他的情况了,没想到有那么多有意思的事。 在外头,秦序一向伪装的不错,给人营造出他才华卓绝,后院干净的好公子形象。 可在私底下,又是另一副面孔,比起京城那些纨绔也是不遑多让。 秦序面如土色,宋知渝怎么可能知道那些人的存在,他明明隐藏的很好。 “二小姐就是喜欢开玩笑,秦某哪里来的红颜知己。秦某一心就想着尽快谋个官位,能够尽尽绵薄之力,为皇上分忧解难。” 他一口否认红颜知己的事,总归那些女人已经被他安排好了,也不怕宋知渝挑事。 秦序说的大义凛然,差点连自己都给骗了。 话落,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神色慢慢凝重起来,突然对着宋知渝做出承诺,“如果二小姐介意这些事,秦某可以保证,在你进门之前,绝不会其他女人的存在。” 秦序越说越来劲,越说越自信,他就不信宋知渝对着这个条件还能不心动。 但他也没有把话说绝了,只是很有心机的卡住了话头。 他是说过在宋知渝进门前不会有其他的女人,但又没保证成亲后不会有。 不知情的围观百姓被他唬住,成功被带偏,全然忘了宋知渝才刚否认过两人的关系,只觉得这年轻人分外实诚,人看着也不错。 抱着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的心态,不少站在一旁看戏的百姓纷纷出言劝慰。 “像这位公子这般洁身自好的男子,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小姑娘可不要错过了。” “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小姑娘,这位公子能为你做到这份上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要是继续拿乔,下次可不见得能再遇上这么好的男子了。” “……” 不少人都想差了两人的关系,原先还觉得以秦序的长相多少有些配不上宋知渝,可如今看来,倒也不见得。 宋知渝把这些人的话当耳旁风,“你觉得他这么好,不如就留给你自己或是你的女儿吧。” 想借外人的口来压制她,宋知渝也没那么好拿捏。 闻言,说的唾沫横飞的老太太讪讪闭了嘴,转念一想,又觉得宋知渝的法子可行。 这位秦公子身上的衣裳全为丝绸所做,看着就家底丰厚。她女儿要是能攀上这高枝,日后可就不愁吃喝了。 宋知渝扭头给了露白一个眼神,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露白微微颔首,清了清嗓门,拔高音量,“秦公子不仅长的好,家世也不错,还是我们老夫人的远房侄孙,今年刚中举,可是前途无量的举人老爷呢。” “敢问你们老夫人是哪位?”有人来了兴趣,就随口问了一句。 露白笑了两声,毫不掩饰自己的身份,“我们是承恩侯府的人,秦公子是老夫人娘家的侄孙,如今尚未婚配。 此次来侯府,也是秦老夫人有意为他挑选一名可心的妻子。诸位若是属意秦公子,不妨差人到侯府告知一声,同老夫人商量商量。” 宋知渝将围观百姓的目光都引到秦序身上,让这些人先缠住他。 果不其然,经过刚才那一遭后,秦序俨然成了不少人眼中的香饽饽。 他容貌尚可,家底丰厚,又是将有官职的举人老爷,前途无量。 更重要的是,他跟承恩侯府的关系也不简单,攀上了他,也就相当于攀上了侯府。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承恩侯府再不济,也不是他们能够得着的。 家世好一些的姑娘自然看不上秦序,家世差一些的又不愿将就。 这不,秦序就成了他们最好的选择。 宋知渝双眼含笑看着被人群团团围住的秦序,接过露白递来的手帕擦了擦手。 沈峰一直想用她的婚事来拿捏她,甚至不惜和秦家联手算计她,意图败坏她的名声。 如今,她不过是用了同样的方法以牙还牙罢了。 * 湖对岸的沈锦书看着秦序被人围住的场景,一口银牙差点咬碎。 真是没用的废物,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还反过来宋知渝算计了。 “看秦序如今的模样,怕是走不开了。”沈明翊一张俊脸黑的彻底,万万没想到宋知渝还有这一招。 那他们一早安排好的计划怕是用不上了。 “既然如此,我们就换个计划。”沈锦书冷静下来,嘴角带笑的模样看看着有些瘆人。 “可是这样的话,她的名声就彻底毁了。”沈明翊有些犹豫,他确实讨厌宋知渝,可也清楚名节对一个人而言有多重要。 沈锦书扯了扯唇角,“三哥放心,那些人我都已经交代好了,他们绝不会对二妹妹动手的。” 说罢,她顿了顿,忽而话锋一转,“我这也是为了三哥着想,沈氏衣坊快撑不下去了吧,没有银子,没有绣娘,三哥的心血将付之东流啊。 我们只是让二妹妹帮一个小忙罢了,绝不会伤害到她的。” 提及沈氏衣坊,沈明翊原先犹豫的神色立刻沉了下来。 宋知渝都没打算放过他,他又何必对她心存不忍。 “让那些人做的干净一点,不要让宋知渝抓住把柄了。”沈明翊摆摆手,他清楚宋知渝的本事,绝不能给她反咬一口的机会。 沈锦书点点头,脸上的笑容弧度渐深,“我明白,三哥放心吧,二妹妹会没事的。” 果然,只要一涉及到自己的利益,哪里还会讲什么兄妹之情。 沈锦书抬手唤来秀月,俯身在她耳旁低语了两句,将所有事情都一一交代好。 过了今日,全京城百姓都会知道承恩侯府二小姐失踪一夜,衣裳凌乱的被人丢到大街上。 届时,别说太子殿下了,就连秦序也会嫌弃她。 等宋知渝走投无路嫁入秦家之时,才是她噩梦的开始。 思及此,沈锦书甚至毫不掩饰脸上的笑容。 第202章 我若是偏要走呢 此时的游湖会上,秦序已经被人群牢牢缠住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宋知渝走远却无能为力。 听着耳边传来的阵阵喧闹声,秦序的脸色一点点阴沉了下来。 他是享受被人追捧的感觉,可并不想这样。 这些人的女儿,他一个都瞧不上。 论家世,她们还比不上秦家。论容貌,更是不及宋知渝半分。 他连宋知渝都瞧不上,怎么会看上她们。 本来他们计划的好好,等宋知渝来到游湖会就动手,来一招英雄救美的把戏。 而他冠上救命恩人的名头,宋知渝对他多少会有些不一样,却没想到被这些人全盘打乱。 等他从人群中挤出来时,早已不见宋知渝的身影。 别无他法,秦序只能先去找沈锦书会合,再商量接下来的计划了。 好不容易将宋知渝引了出来,就这么回去,他实在是不甘心。 * 另一边,宋知渝和露白已经走到了对岸。 “小姐,那边有卖糖人的,我们过去看看吧。”露白双眼亮晶晶的盯着不远处的糖人摊子,小姐的事已经办完了,她们接下来可以好好逛逛了。 入京的这段时间,小姐一直在忙活,都没怎么休息过。 从前是为了夫人和几位公子,事事替他们考虑,现在是为了自己。 “去吧。”宋知渝笑笑,慢悠悠走在露白身后,看着她撒欢似的跑远。 隔着人群,露白举起手上的糖人晃了晃,话中带笑,“小姐,我也给你做了一个。” 小姐之前过的太苦了,要吃个糖人甜甜嘴才是。 宋知渝望着露白手上精致好看的糖人,心底划过一道暖流,嘴角不由得微微翘起。 她正欲抬脚往前走,忽而感觉肩膀处传来一阵剧痛,似是被人狠狠一撞。 紧接着,粗犷狠厉的声线自身后响起。 “别挡路。” 高大的身躯风风火火的自她旁边越过,宋知渝还没来得及叫住人,男人就突然消失在了眼前。 连带着一起消失的,还有拿着糖人的露白。 宋知渝看着掉在地上的另一只糖人和一封信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些人是冲着她来的,露白不过是受了无妄之灾。 宋知渝将系在腰间的玉牌扯了下来,又将一锭银子放在糖人的小摊上,语气沉静,“你帮我把这个玉牌送到镇北侯府,就说找苏瑾扬苏小将军,他自会明白。” 摊主愣愣点头,他也想不到刚才还笑着跟他说话的姑娘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留下这句话,交代好一切,宋知渝循着信上写的破庙而去。 即使知道这是一场针对她的阴谋,为了露白的安危着想,她也得去。 * “鱼儿上钩了。”沈锦书望着宋知渝离开的身影,稍显愉悦的眯了眯眼。 她就知道那个叫露白小丫鬟对宋知渝很重要,选她下手果然没错。 太重情谊可不好,不过一个丫鬟,她竟然如此看重。 “二妹妹待这下人可真好啊,之前三哥失踪了那么久,也没见二妹妹多担心。如今不过是丢了一个小丫鬟,二妹妹就火急火燎的,连自己的安危都顾不上了。”沈锦书余光暗暗瞥了沈明翊一眼,状似无意的说道。 沈明翊心里也有些复杂,难道在宋知渝眼中,他还比不上那个叫露白的小丫头吗? 但事实又摆在眼前,他好像还没有她的丫鬟重要。 秦序把纠结都写在了脸上,不甚确定的问道:“锦书妹妹,你这法子真能行吗?” 宋知渝要是名声尽毁,他娶了她,那连带着秦家也要受到旁人的指指点点。 “表哥放心,二妹妹怎么说都是侯府的人,那些人不敢真的对她怎么样的。”沈锦书笑意吟吟,温和的声线极好的安抚了秦序躁动的心。 听到沈锦书的保证,秦序终于放下心来,他相信书儿妹妹。 * 宋知渝沿着信上的指示一步步走到城东破庙,这里一片荒芜,庙门破败,似是很久都没人来过一般。 算算时间,三哥也该收到消息了。 既然选择孤身前来,她就不会不留一点后手。 宋知渝握紧手里的药粉,将手掩藏在袖口下,一步一步踏进破庙。 “二小姐,我们可恭候你多时了。”粗犷狠厉的嗓音回荡在空气中,不过片刻,狭小的破庙里就挤满了人。 “谁派你们来的?”宋知渝抱臂环胸,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暗自递给露白一个安心的眼神。 为首的黑衣男子恶狠狠地盯着宋知渝,扯着嘴角露出一抹恶劣的笑,“二小姐,我们拿钱办事的,自然不能透露雇主的名字。 既然来了,那就先别走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明日,兄弟们自会将你们送你回去。” “我若是偏要走呢。”宋知渝懒懒掀开眼睑,不急不缓的说道,丝毫不受威胁。 见到露白没事,她放心了不少。 黑衣男子对宋知渝背后的凌国公府多少有些忌惮,没敢做的太过分,“有人不想让你走,兄弟们也没办法,二小姐可莫要为难我们。” 那人可说了,不论用什么法子,今日都不能让宋知渝离开这儿。 “行,我可以不走,但你们要先把人放了。”宋知渝没跟他们硬刚,只是定定地看着露白,藏在袖口里的手攥的更紧。 “不行!” 黑衣男子一口回绝,有人质在手,宋知渝才不敢轻举妄动。 “听说二小姐用毒如神,没人能在你上手的毒药活过一天。为了兄弟几个的安危着想,这小丫头还是先待在我们这边吧。二小姐大可放心,我们不会对她怎么样的。” “呜呜呜~” 露白嘴巴被堵住,只能发出一声声沉闷的呜咽声,目眦欲裂。 她心急如焚的想要让宋知渝快点离开,却说不出一句话。 如果不是为了救她,小姐根本不会受这些人的威胁。 在劫匪窝里待上一夜,外头指不定怎么传呢。 究竟是谁心思这么歹毒,想要用这种毒计来毁掉她家小姐的名声。 宋知渝冷嗤出声,这样看来,他们好像没有继续谈的必要了。 第203章 两个活阎王 宋知渝的耐心已然告罄,“用我来换她,这笔交易,你们不亏。如果不同意的话,我大可以现在就离开。一个丫鬟而已,我再重视也越不过自己去。” 黑衣男子有些犹豫,宋知渝这话并非没有道理,一个小丫鬟的命,如何能比得上主子的名声重要。 他们的目标是宋知渝,只要将人拘在这里一夜,让旁人都以为她被劫匪劫走,失了清白就行。 至于这个小丫鬟,将人引过来之后,她也就没什么用处了。 况且,宋知渝孤身一人前来,而他们这边有十几个武功高强的壮汉,根本就不需要害怕她。 想通之后,黑衣男子终是点下了头,同意让宋知渝过来换走露白。 “二小姐最好不要耍心机,小心刀剑无眼。”他暗含警告,将被五花大绑的露白推了出去。 露白止不住的摇头,双眼布满红血丝,她怎么能让小姐来换她呢。 她宁愿小姐真的将她当成一个可有可无的丫鬟,不需要管她的死活,她也不想要让小姐冒险来换她。 “呜呜呜~” 露白激烈挣扎着,无奈绳子绑的太紧,她根本挣脱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宋知渝一步步走过来。 宋知渝平静无波的目光落在露白身上,柔声安慰了一句,“听话,我会没事的。” 她确实会没事,毕竟谁算计谁还说不准呢。 她一步步走近黑衣男子,不经意地朝上头房梁一瞥,眸光微闪。 两人擦肩而过时,宋知渝的指尖在无人注意到的角落处,将藏在指缝里的药粉沾到露白手上。 露白一愣,但跟在宋知渝身边这么久,她脑袋灵光了不少,一下子就懂了宋知渝的意思。 她没有声张,而是安静下来,握紧了手上的药粉。 这药粉,待会将有大用处。 看着宋知渝离他们越来越近,为首的黑衣男子搓了搓手,想到即将拿到手的银两,对宋知渝的脸色都好了不少。 见露白已经站到安全的地方,宋知渝索性不再配合了,停在离劫匪三步远之外,突然来了一句,“沈锦书除了让你们拖住我,还让你们干什么?” 黑衣男子惊诧不已,他没想到宋知渝竟然知道给他们下命令的人就是沈大小姐。 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他可不能透露雇主的名字。 黑衣男子眼神晦暗,顾左右而言他,“二小姐只要好好配合我们,兄弟几个绝不会伤你性命。但二小姐若是非要对着干,那就别怪我们下狠手了。” 宋知渝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轻笑出声,话中带着狠意,“那恐怕不能如你们所愿了。” 话落,宋知渝趁其不备,一把扬出手中的药粉。 与此同时,躲在房梁上的苏瑾扬眼神一凝,手中的利剑出鞘,直逼黑衣男子的命门。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与痛呼声回荡在破庙中,几名劫匪纷纷软了身子,半点使不上力来。 除了离宋知渝比较远的两人情况稍微好一些,其他人全部中招,差点稳不住身子。 几名劫匪没料到宋知渝会突然出手,哪怕他们已经很小心谨慎了,却还是遭了暗算。 他们懊悔自己的轻敌,沈大小姐明明早就提醒过他们小心宋知渝,说此人手段狠毒,他们却还是被她柔弱好欺的外表给骗了,自以为人多势众,不至于制服不了一个闺阁女子。 如今看着抵在自己脖颈处的长剑,黑衣男子肠子都悔青了。 这下好了,不仅银子没拿到,小命也要没了。 “现在可以说说沈锦书打算让你们干什么了吧?”宋知渝拍拍袖口处沾上的粉末,手中的匕首隐隐泛着冷光,让人心惊胆战。 听到这儿,苏瑾扬面色一冷,握着剑柄的大手紧了紧,剑锋离黑衣男子的脖颈更近,直接划出了一道血痕。 上次他只教训了一个,看来还是不记打。剩下那几个,他慢慢收拾。 “我不认识什么沈锦书,我不过是拿钱办事而已。二小姐行事嚣张,想要你遭殃的人可不少。”黑衣男子忍着脖颈上的痛处,嘴硬的很。 他们虽然是劫匪,可也是讲道上规矩的,哪能将雇主的名字说出来。 更不说沈大小姐是侯府千金,日后的离王妃,他们得罪不起。 宋知渝冷笑出声,锋利的匕首在黑衣男子的颈边以及右肩处流连,声线轻柔的令人胆寒,“既然不愿意说,那以后就别开口了。” 黑衣男子还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就感觉肩头处传来一阵细微刺痛,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而后一颗黑色的药丸滑进了他的喉咙口,到嘴的质问变成了阵阵呜咽声。 “现在还不打算说吗?”宋知渝用帕子轻轻擦拭着匕首上的血迹,不急不缓的声音中夹杂着丝丝威胁,不怒自威。 其他几名劫匪面面相觑,他们看着轰然倒地的黑衣男子,心尖猛地一颤,却还是紧咬着牙关不开口。 “三哥,交给你了。”宋知渝将染血的帕子丢到黑衣男子身上,施施然转身。 苏瑾扬勾了勾唇,“放心。” 只见他手腕翻转,带着凛冽杀意的长剑狠狠划向其他几名劫匪。 手起刀落间,离他最近的几人已经失去了声息,只留下几具冰冷的尸体。 “我说,我说!”存活的两人再也顾不上什么道上的规矩了,他们只想活命。 早知道会摊上这两个活阎王,他们宁愿不要那笔银子。 “是沈大小姐身边的丫鬟来找我们,让我们对二小姐动手。说尽可能拖住您一夜,然后……”他战战兢兢的抬头看了宋知渝一眼,暗暗咽了咽口水。 后面的话他不敢说出来,他怕说出来小命就没了。 “然后什么?”宋知渝转身,居高临下的睥睨着跪在地上的男子,眸中毫无温度。 男子心一横,将沈锦书原话一字不漏的说出,“她让我们扒了您的衣服,将您打晕丢在大街上,让京城百姓都以为您已经失了清白。” 说完这句话,他甚至不敢抬头看宋知渝的表情,额头上冷汗直冒。 “混账!”苏瑾扬怒不可遏,手上的剑柄握的咯咯作响,直接一脚将男人踹飞。 第204章 这个礼物,我不是很喜欢 苏瑾扬这一脚可不轻,直接将男人踹到了破庙外,倒在地上猛地吐出了一口血。 他是不打女人,可一旦触及到他的底线,他可就没有这个例外了。 男人捂着被狠踹一脚的心窝子,有些欲哭无泪,再一次后悔自己招惹上了这两人。 “她之前还对你做了什么?”苏瑾扬一张俊脸紧紧绷着,眼中溢满心疼,难怪妹妹那么厌恶承恩侯府的人。 宋知渝朝苏瑾扬安抚性的笑了笑,用着最温和的语气,说出最狠的话,“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也没吃亏。但这次,我要让她尝尝身败名裂的滋味。” “你想怎么做?”苏瑾扬暗暗给沈锦书记了一笔。 “那不是还有一个活口嘛,就用沈锦书打算对付我的办法,让她作茧自缚。”宋知渝用下颚轻点了一下破庙外的劫匪,心中已然有了成算。 能想到毁人名节这么恶毒的计划,沈锦书显然是要置她于死地。 既如此,就让她尝尝自己种下的苦果吧。 * 承恩侯府。 “小姐,事情成了。”秀月将一封信件递给沈锦书,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面上难掩激动。 这下子,小姐的心情该好了吧? 小姐心情一好,她们就不会遭殃,也能过两天舒心日子,不至于每天都心惊胆战的伺候着。 但事情显然不像她想的那般美好,只见沈锦书狠狠将信拍在桌子上,眼底带着十足的狠厉,那狰狞的面容连秀月见了都觉得害怕。 “居然敢跟我讨价还价。”沈锦书冷着脸,温婉的面容扭曲的不成样子。 那些人仗着宋知渝在他们手上,妄图威胁她给更多的银子,不然就要将人给放了,让她所有的谋划都成空。 秀月被吓的瑟瑟发抖,她也看到信上的内容了,没想到那些人真的敢威胁大小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小姐,那人说要不就给三千两白银,要不就您亲自去和他谈。可我们的私库里,已经拿不出这么多银子了。”秀月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沈锦书的脸色,苦着脸说道。 沈锦书冷静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她没得选择。 如果中途放弃,不仅付出的银子没了,他们的计划又得一拖再拖。 再等下去,她怕出什么岔子。 “带上父亲拨给我的那几名暗卫,我们去赴约。”沈锦书起身,直接吩咐下去。 她可以亲自去和那人谈谈,但为了以防万一,她必须要带上暗卫保证她的安全。 小心谨慎一些总是没错的。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件事或许是宋知渝的手笔,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宋知渝如果没事,只怕是早就来找她报仇了。 思及此,沈锦书抬脚往门外走,被秀月搀扶着上了马车。 * 城东破庙。 沈锦书到的时候,只看见一抹黑色的身影背对着她站在破庙门口,背影有些佝偻,一只手放在胸前的心口上轻轻揉搓着,时不时发出几声低沉的痛呼。 听到渐行渐近的脚步声,男子转过身,笑容诡异,“沈大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你们主子呢?让他出来见我。”沈锦书不见往日的温婉,拧起秀眉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男人。 男子笑着侧过了身,“主子等候您良久了。” “宋知渝,你没事?”沈锦书瞳孔一缩,立刻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她心里骤然升腾起一种不祥的预感,眼看着宋知渝越走越近,她甚至压抑不住心中的恐慌。 原因无他,只是宋知渝身上的气势太过骇人,宛若一柄刚出鞘的利刃般凛冽,让他感觉到危险。 “沈大小姐这个礼物,我不是很喜欢。”宋知渝放缓脚步,饶有兴致的欣赏着沈锦书不断变幻的表情。 “你是故意将我引来的。”沈锦书脑子灵光,一下子就猜到了那封信出自何人之手。 她竟然不知道,宋知渝还会临摹别人的笔迹,且模仿得毫无痕迹。 “正好我也有一份大礼要送给沈大小姐。”宋知渝轻轻拍了拍手,沈锦书的双手立刻被人控制住,半点不得动弹。 她恨恨地盯着宋知渝那张笑靥如花的面容,心中的不安达到了顶峰。 她的暗卫呢,怎么不见了? 秀月的双手也被绑了起来,“小姐,我们该怎么办啊?侯爷拨给您的暗卫怎么都不见了?” 她也注意到了这一茬,自他们进入这片林子后,那些暗卫就不见了踪影。 她原以为那些人隐藏在暗处,如今看来怕是不太美妙。 沈锦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敢动我,侯府和离王府都不会放过你的。” “那就让他们来找我吧。”宋知渝耸耸肩,她还怕他们不来呢。 两人被一个手刀打晕了,失了知觉般瘫软在地上。 宋知渝冷眼看着两人被拖进了破庙,随意往角落里一丢。 “此女心思歹毒,留下她迟早是个祸患。”苏瑾扬走出来,看着昏在地上的沈锦书,心里已然起了杀意。 宋知渝急忙拉住了苏瑾扬的手,朝他摇了摇头,沈锦书就算要死也不能死在他的手上。 “沈锦书怎么说都是朝臣之女,未来的离王妃,杀了她,怕是会让自己沾上一身腥。” 苏锦扬前途光明,又得陛下重用,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他在朝堂上的成就不会比裴清砚低。 她不能让沈锦书的血脏了三哥的手。 她的仇人,她会亲自动手解决。 * 翌日,京城街道上。 沈锦书头发凌乱的躺在大街上,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引得行人纷纷驻足观看。 忽而,一名行人惊呼出声,指着沈锦书的手都在颤抖。 “这不是承恩侯府的大小姐吗?她怎么弄成这样了?” “看她衣衫凌乱的躺在大街上,全然没有大家闺秀的大方得体,这真的是沈大小姐吗?” 沈锦书半边脸被头发挡了个彻底,再加上她有意的遮掩,围观的人其实也不太能确定她的身份。 第205章 我怎么不知道,沈三公子还有另外一个二妹妹? 沈锦书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衣裳凌乱的躺在大街上,四周全是看热闹的人群,她的心霎时跌入谷底。 虽然她身上没有任何不适,只是衣服被刻意扯乱了,但这些百姓可不会听她的辩解,他们只会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一切。 要是让这些人看到她的容貌,她的名声就全完了。 她还要嫁进离王府,还要坐上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绝对不能让人知道她的身份。 思及此,沈锦书迅速冷静下来,将头压的更低,尽量遮挡住另外半边脸,爬起身就想跑开。 可围观的百姓太多,她被挤在中间,一时想出去还有些困难。 如果硬闯的话,保不准这些人会看到她的真容,沈锦书不敢冒险。 左右为难之际,她眼尖的看到了从一旁匆匆掠过的沈明翊,突然福至心灵,拨开人群跑到沈明翊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衣袖,“三哥,我是你二妹妹宋知渝啊,你帮帮我。”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沈明翊先是一愣,继而眉头一皱,想也不想就甩开了自己的手,“宋知渝,没想到你也有求我的时候。” 待看清眼前人的面容,沈明翊哑然,双眸中划过一抹心疼,“书……” 他的话还没说出口,手臂就被沈锦书狠狠一掐,指甲深深陷进肉里,让他瞬间清醒。 “三哥,我是你二妹妹宋知渝啊,你不认识我了吗?”她刻意强调了宋知渝的名字,让围观的百姓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果不其然,众人开始怀疑起来,一时间议论纷纷。 “原来这女子是承恩侯府的二小姐啊,我还以为是大小姐呢。” 没几个人见过宋知渝的真容,但他们对沈明翊倒是熟悉。 毕竟曾经的沈氏衣坊也是盛极一时,只是后来经营不善,这才慢慢走了下坡路,在京城中销声匿迹。 “两人的身形有些相似,看错了也是正常。只是没想到二小姐竟然如此不要脸面,光天化日之下衣裳凌乱的出现在大街上。果真是乡野长大的,毫不懂礼义廉耻。” 他们成功被沈锦书带偏,就连刚才乍然看到沈锦书容貌的男子都困惑的挠了挠头,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此时,沈明翊终于回过神来,甚至来不及询问沈锦书发生了什么事,立即接过小厮递来披风将她牢牢裹住,不让旁人看清她的容貌。 书儿善良温婉,性子又软,再过不久就要嫁入离王府,在这紧要关头,绝不能发生一点意外。 如果让百姓知道了眼前这个衣裳不整的女子是书儿,于她的名声十分不利,搞不好她可能就以死自证清白了。 而宋知渝不一样,她的名声本就不好,日后也是要和秦家结亲的,名声这种东西于她而言并不重要。 他们正愁没有让宋知渝妥协嫁人的法子,若她能认下这桩丑事,不仅可以维护书儿的名声,还能让侯府成功与秦家结亲,一箭双雕。 想清楚之后,沈明翊毫不犹豫将宋知渝推了出去。 “各位,沈某的二妹妹遭人陷害,这才发生了这等令人痛心之事。 但诸位应该清楚,名节对一个而言有多重要,希望诸位能够放过我这可怜二妹妹,莫要让她再受刺激了。” 沈明翊将沈锦书的脸埋在自己怀里,将她挡的严严实实,脏水却毫不留情的往宋知渝身上倒。 那一副痛心疾首,心疼妹妹的模样将周围人哄骗的团团转,还以为他是一个多好的兄长。 这不,不知情的百姓立刻夸起沈明翊来。 “沈三公子对他妹妹可真好啊,我看外头传的那些侯府不待见二小姐的传言都是假的吧,这可不像不待见的模样。”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将沈明翊夸上了天,连带着对承恩侯府的印象也好了不少。 见到这种情况,沈明翊暗暗松了一口气,但他也清楚此地不宜久待,得尽快离开才是。 “多谢诸位的理解,二妹妹遭受了一场大难,沈某害怕她想不开,就先带她回府让大夫看看,烦请诸位给我们兄妹二人让个路。”沈明翊单手搂着沈锦书,拨开人群快步往外走。 这些人都相信了他的说辞,想来过不了今晚,宋知渝失了清白的事就会传的人尽皆知了。 沈明翊心里有些复杂,他清楚这件事对女子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如果不是没有办法,他也不想这样做。 但书儿不比宋知渝,她还有大好的前途和未来,不能被这件事给毁了,只能暂时先委屈宋知渝了。 日后,只要她不作妖,不再为难书儿,他便不再计较从前的事,也会多给她一些补偿的。 安慰好自己后,沈明翊心里仅剩的那一丝愧疚也慢慢散去。 他小心翼翼地护着沈锦书往侯府走,那模样像是在护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让围观的人群更笃定两人兄妹情深,从前的传言全都是空穴来风。 人群自发给他们让出了一条道,沈明翊护着沈锦书一步步越过人群。 走到尽头处,沈明翊原本还不算难看的脸色却在看到眼前站着的人时瞬间煞白,眼神中带着一丝慌乱。 “我怎么不知道,沈三公子还有另一个二妹妹呢?”宋知渝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眸中冷意尽显。 她就知道沈锦书不会善罢甘休,果不其然,将脏水都泼到她身上来了。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三公子怀中的人不是承恩侯府的二小姐? 沈明翊清晰的感受到沈锦书瞬间僵硬的身体,顿时心疼的不行。 “有什么话回去再说。”他生怕宋知渝说出书儿的身份,压低了嗓音威胁道。 “为什么要回去说,难道你怀里的人就这般见不得人吗?她是侯府二小姐,那我是谁?”宋知渝毫不退让,这两人刚才给她头上扣黑锅的时候,也没见他们手下留情啊。 怎么,如今鞭子打在自己身上就知道疼了。 第206章 那人也是他的妹妹 “你说你才是侯府二小姐宋知渝?”有百姓试探性的问了一句,看向宋知渝的眸光有些复杂,似怀疑,又似同情。 方才他们还夸沈三公子疼爱妹妹,外头的传言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没想到现在就打脸了。 “不错,我才是宋知渝。至于沈三公子身旁的这位姑娘,无故冒充我的身份,是否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呢?”宋知渝微微颔首,犀利而冷冽的视线径直落在低垂着头的沈锦书身上。 闻言,沈锦书的肩膀微微瑟缩了一下,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住衣裙,整个人看起来脆弱又无助。 宋知渝将自己害成这样还要死咬着不放,难道她就非要让自己名声扫地才肯罢休吗? 思及此,沈锦书恨的牙痒痒,一张娇俏的小脸毫无血色,苍白的吓人。 周围人注意到宋知渝对沈明翊的称呼是沈三公子,就知道外头那些传言并非有假,这兄妹两人的关系是真不好啊。 不仅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关系恶劣。 难道他不知道女子的名声有多重要嘛,让二小姐承担失了清白的骂名,这跟要了她的命有什么区别。 既然沈三公子怀中的女子不是二小姐,那究竟是谁值得他这么护着,甚至甘愿牺牲亲妹妹的名声也要护住她。 想到这一茬,他们不由得对沈明翊怀中的人多了几分好奇和鄙夷。 “我在游湖宴上见过二小姐,容貌姣美,肤若凝脂,确实是眼前这位姑娘没错。” 人群中不乏有去过游湖宴的文人,他们纷纷站出来证明宋知渝的身份,一番话出口,让沈明翊无可辩驳。 毕竟二小姐的容貌实在太过惹眼,他们想不记得都难。 方才他们没有看清那位姑娘的真容,加之沈三公子亲口承认了她的身份,他们也不得不信。 可谁知道沈三公子竟然说了谎话,要不是宋姑娘刚好路过,只怕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替宋知渝说话的几位文人都是百姓熟知的人物,他们的话,可信度比沈明翊高多了。 “那女子既然不是二小姐,又为何要冒充二小姐的身份呢?” “你还看不明白嘛,做了这样的丑事,她哪敢让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啊,不得把脏水泼给别人。”百姓也不是傻子,稍微想想就明白了沈锦书的意图。 手段如此阴险,实在是令人不齿。 唯一让他们想不通的是沈明翊的行为,“那沈三公子为何要帮着旁人坑害自己的亲妹妹?难不成这女子比自己的亲妹妹还重要?” “因为那人也是他的妹妹啊。”宋知渝幽幽开口,一把扯下沈锦书的遮羞布。 听到这句话,围观的百姓面面相觑,眼神复杂。 据他们所知,沈三公子的妹妹,好像只有承恩侯府的大小姐沈锦书了。 不过听说这沈大小姐其实并非侯府亲生,而是侯爷抱养回来的,侯府待她视如己出,甚至比对亲生女儿还好。 想到这里,他们突然觉得沈明翊的行为有了解释。 难怪沈三公子会为了维护那看不清面容的女子要将这桩丑事推到二小姐的头上,原来这才是真相。 此时,他们望向沈明翊兄妹俩的眼神分外鄙夷。 这承恩侯府实在是让人一言难尽,将养女宠的如珠如宝,不让她受一点委屈,对亲生女儿就不闻不问。 甚至还为了维护养女,半点不顾亲生女儿的名声,任由旁人作践。 听着一声声不堪入耳的议论声,沈明翊脸色铁青,他能感受到掌心下的肌肤在一寸寸发凉。 想到沈锦书受的委屈,沈明翊瞬间心疼的不行,他绝不能书儿名声尽毁。 所以,他只能对不起锦意了。 沈明翊睁开满含红血丝的双眼,嗓音嘶哑低沉,一字一句像从喉咙口挤出来的一样,“我确实说谎了,我身旁之人不是宋知渝,她才是。” 宋知渝讶异的挑了挑眉,承认的这么爽快? 而沈锦书则是紧咬着下唇,微微抬头,泪眼婆娑的望着沈明翊,一脸楚楚可怜。 见状,沈明翊安抚性地拍了拍沈锦书的肩头,让她放心。 “锦意脸皮薄,承受不了太大的打击。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心中不免有所偏颇,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沈明翊将沈锦书的脸死死挡住,将人护的极深。 他可以牺牲任何人,但绝不能让书儿出事。 至于锦意那边,她向来温和好说话,在府中也没什么存在感,他适当给点补偿,以后再让母亲为她挑个好夫婿嫁出去也不算亏待了她。 二伯一家靠着他们大房的庇护才能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现在书儿有难,他们出手相助也是应当的。 宋知渝没忍住笑出了声,难怪沈明翊那么爽快就承认了他的身份,原来是留好了后手啊。 沈锦意在侯府没什么存在感,二房也向来好欺负,沈明翊会选择软柿子捏她毫不奇怪。 但宋知渝并不打算让沈锦书逃过这一劫。 围观的人群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还有反转,一下子二小姐,一下子三小姐,他们对沈明翊怀中的女子的身份更加好奇了。 但有了方才的教训之后,他们对沈明翊的话多少有些存疑。 沈明翊不在乎他们心里的想法,他只要确保书儿平安无虞就够了。 三人成虎,只要有一个人相信他的话,传的人多了,即使这件事真的跟沈锦意无关,这个黑锅她也背定了。 沈明翊带着人就想离开,他深深忌惮着宋知渝,生怕她再说出什么话打乱了他的计划,根本不敢在此处久留。 宋知渝看着两人匆匆离去的背影,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将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宛若平地一声惊雷在所有人的耳边炸起。 “三哥难道不知道,锦意今日接到了长公主府的帖子前去赴约了嘛。现在才过了半个时辰,她人应该刚到长公主府不久吧。” 沈明翊的脚步瞬间僵住,他怎么不知道长公主给沈锦意递了帖子,她们两人又是何时扯上关系的。 第207章 这些痛苦,本应由宋知渝来承担 沈明翊百思不得其解,沈锦意和长公主可谓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长公主竟然会给她递帖子。 如果宋知渝说的是真的,那他的谎言就不攻自破了。 他缓慢的转过身,清楚看到宋知渝脸上不曾褪去的笑容,脑子瞬间一片清明。 难怪书儿一夜未归,难怪她会衣衫不整出现在大街上,原来这一切都是宋知渝的报复。 就连沈锦意被长公主递帖子邀请赴约,也在宋知渝的算计之中。 她早就料到他不会任由书儿的名声毁于一旦,一定会推出一个替死鬼,而性子软和,不争不抢的沈锦意就成了他的目标。 所以她才提前安排好所有事宜,就是为了能当众揭穿书儿的身份,让书儿彻底名声扫地。 真是好深的心机,好歹毒的计谋啊。 沈明翊全然忘记了他们一开始就打算用这个手段来对付宋知渝,只是不幸被她识破了而已。 如今,同样的计谋用到沈锦书身上,却成了她心机深沉,手段狠辣。 一直躲在沈明翊怀里的沈锦书也想明白了一切,脸上青白交加,只是她的脸被披风死死挡住,让人看不清她此刻恨不得将宋知渝生吞活剥的神情。 “沈三公子若是不信的话,大可以派人去长公主府问问。对了,忘记说了,沈锦画也跟着一起去了。”宋知渝毫不客气的插刀,直接忽略沈明翊如淬了毒一般的目光。 她彻底断了沈明翊的所有后路,承恩侯府已经没有人可以让他推出来背黑锅了。 今天的戏可真是精彩,围观的众人发出一声声惊呼,沈明翊已经被打脸两次了,脸上的神情都快绷不住了。 他们原以为方才就是结束,谁成想这事儿才刚刚开始。 “沈三公子如此维护这姑娘,她到底是什么来头啊?竟然让他接连将亲妹和堂妹都推出来承受骂名。” “你们难道没有发现,沈三公子将所有人都提了一遍,唯独没有提到沈大小姐吗?要我说啊,那人没准就是沈大小姐呢。 就算不是,那沈三公子也太区别对待了吧,都是妹妹,有人是宝,有人就是草。”人群中不知是谁突然嚷了一句,直接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到了沈锦书身上。 那人嚷完这句话就消失了,仿佛从来没出现过一般。 宋知渝唇角微扬,朝躲在人群中的露白投去了一个赞赏的眼神。 已经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算算时间,那人就快到了。 正想着,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尖叫声。 秀月扒开人群径直冲向沈锦书,一把扯开她身上的披风,抱着她的大腿痛哭流涕,“大小姐,奴婢终于找到您了。” 她混浊的双眼中噙满泪水,死死抱住沈锦书的大腿不松手,边哭还边语出惊人,“大小姐,那些人没有对您怎么样吧。都是奴婢不好,奴婢没有保护好您。” 她的哭声震天响,进一步证实了沈锦书的身份。 秀月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巷口里,却没有看到大小姐的身影,她当时差点吓的魂飞魄散,生怕护主不力被侯爷杖杀。 好在有一位路过的好心人告诉她清河街这边出了事,想着可能是自家小姐,她便急匆匆赶了过来。 沈锦书这下是彻底没了遮羞布,整张脸暴露在了所有人眼前,脸上血色褪尽,好像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完了,彻底完了。 沈锦书的脑中此时只有这一个想法,她的名声彻底毁了。 而秀月浑然不觉,还在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着,显然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也没有注意到沈明翊满含杀意的目光。 “滚开!”沈明翊忍不住怒斥出声,一脚踹上秀月的心窝子。 他费尽心机遮住书儿的真容,护住她的名声,没想到最后会败在这个丫鬟身上。 秀月从地上爬起来,眼神恢复了几分清明,她想到自己刚才做的蠢事,脸色比沈锦书还白。 她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那么冲动,那不是她的真实想法。 她想求情,可看着暴怒的沈明翊以及冷着脸不发一言的沈锦书,她的心霎时沉到了谷底。 她捅了这么大的篓子,小姐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想到秀云的死状,秀月浑身泄了力,失魂落魄的瘫倒在地上。 有人认出了秀月,面色隐隐激动,“那是沈大小姐的丫鬟秀月,我曾经在珍宝阁见过她几面。没想到沈大小姐竟然发生了这种事,那离王还会娶她吗?” “你竟敢妄议皇家之事,不要命啦!”身旁人连忙制止了他,但热闹是一点都没少看。 沈锦书掐住手心,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惨白着一张脸走上前,“不管大家信不信,锦书还是想为自己澄清一句。 昨日,在夜市游湖会上,我遭贼人算计,被他们打晕丢在了大街上。那些人与承恩侯有些过节,便将主意打到了我身上。 但他们并没有对我做什么出格的举动,顾忌着承恩侯府的存在,只是想败坏我的名声罢了。 明日,侯府会找来稳婆为我验身,证明我的清白,烦请各位莫要再传一些虚假的谣言了。” 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沈锦书眼底深处的屈辱险些倾泻而出。 找稳婆验身,即使最后证明她是清白的,对她也是莫大的屈辱。 这些痛苦,本应让宋知渝来承担的。 她对自己够狠,直接承认被贼人掳走的事,却矢口否认失了清白,还可怜兮兮的掉了几滴眼泪。 听了沈锦书这一番情真意切的话语,众人的脸色不由得有些动摇。 她说的如此信誓旦旦,甚至不避讳让稳婆验身,昨夜应该什么都没发生吧? 沈明翊见状也站了出来,义正言辞的说道:“诸位,发生这样的事情,书儿也是受害者。她平日的名声如何,你们也是清楚的,绝不会有半句谎话。 我们应该责怪的是那些手段腌臜的贼人,不是来谴责一个受害者。不然,我们跟那些贼人有何区别。” 说罢,他还用余光瞥了宋知渝一眼,口中那句话在骂谁不言而喻。 第208章 你说我把宋姑娘娶回家当娘子如何? 露白肺都要气炸了,敢情害人还有理了,她忍不住捏着嗓子阴阳怪气起来,“大小姐是可怜,那二小姐还有侯府其他几位小姐呢,他们被三公子推出来承受骂名的时候,大小姐怎么不吱声呢?” 方才沈明翊攀咬她家小姐的时候,沈锦书可是半句话都没说,任由旁人怀疑。 现在倒是将自己摆在受害者的位置上了,她可真是长见识了。 此话一出,原本还觉得沈明翊的话有几分道理,对沈锦书抱了同情心的百姓们顿时回过神来,眼神惊疑不定。 他们显然也想到了沈明翊的所作所为,要不是二小姐及时出现证明了清白,加之三小姐又恰好受到了长公主的邀约,两人可就真要背上莫须有的骂名了。 外头人都在传沈三公子宠妹如命,如今看来,也确实是如此。 只不过他这宠爱,只给了沈锦书一人。而其他的妹妹,成了他们两人体现兄妹情深的垫脚石。 露白犹不解气,藏匿在人群中,继续捏着嗓子说道:“大小姐一开始自称是二小姐宋知渝,想来那时就存了污蔑之心吧。 只是没想到二小姐会突然出现,这才不得已转移了目标,谁知道一次次被打脸呢。” 她的话中满是幸灾乐祸,毫不客气地揭了沈锦书的短。 经此提醒,百姓们这才想起来刚开始见到沈锦书之时,她确实自称为承恩侯府二小姐。 仔细想想,沈锦书当真是心思歹毒,不想自己的名声受损,就将主意打到了宋知渝身上。 可惜害人终害己,经此一遭,所有人都看清了她的真面目。 曾经那个美名在外的沈大小姐,原来竟是条自私自利,心狠手辣的毒蛇。 还有那个沈明翊,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仅配合沈锦书的谎言将他们骗的团团转,还反过来指责他们不体谅受害者,当真是厚颜无耻。 这种人开的店,也不会是什么好店,难怪日渐走了下坡路。 想到生意惨败,即将濒临关门的沈氏衣坊,百姓们在心里狠狠啐了一口。 那里头的衣裳就算再好再便宜,他们也不会去买。 不仅如此,他们还要将这件事告诉亲戚朋友,让他们一起抵制。 沈明翊不会想到,因为今天这一出,他花费不少银子才重新救回来的沈氏衣坊彻底陷入了绝境,而且再也爬不起来。 宋知渝看着这一出闹剧,只觉得格外精彩。这些沈锦书原本打算用在她身上的手段,如今却作茧自缚,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很好奇,发生了这么大的丑闻,离王还会执意娶沈锦书为正妃吗? 不过就算他愿意,陛下和支持他的朝廷大臣也不见得会同意。 但这两人,可得给她牢牢绑住了,最好永远都不分开,省得她还要一个一个去解决。 “我知道在侯府所有人心中,我不如大姐姐听话,更不如她有用,所以牺牲一个我,总比牺牲即将成为离王妃的大姐姐好。 但名声于女子而言,堪比性命一般重要,恕我这次不能再帮大姐姐认下这骂名了。” 宋知渝用上了沈锦书一贯的柔弱手段,直接挑明自己在侯府的处境,更是再一次强调了沈明翊的不要脸行径。 日后,她脱离侯府就更有理由了。 此时,不少人看着宋知渝的眼中不乏有同情和心疼,明明是侯府真千金,过了十几年的苦日子不够,回府后也是受尽了委屈。 有这样偏心的爹娘和兄长,二小姐可真是不容易啊。 似是再也受不了这样鄙夷的眼神,沈明翊带着沈锦书落荒而逃。 再待下去,他都怕这些百姓朝他们丢烂菜叶子。 * 醉仙楼雅间。 “砰!” 将楼下一幕尽收眼底的黑衣男子猛地一拍桌面,如鹰隼般的双眼中闪烁着团团怒火,浑厚的嗓音差点将身旁人的耳膜震碎。 “岂有此理,没想到这女子竟有这样禽兽不如的兄长。承恩侯府是吧,老子明日上朝非参他们一本不可。” 黑衣男子一身正气,说起承恩侯府四个字时还颇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 回京这几日,他已经听到不少关于承恩侯府的事了。 除了那些茶余饭后的笑谈以外,便是侯府那几位公子宠妹如命的传言了。 他那时还想着,能如此宠爱女儿的人家,其家风也差不到哪里去,便同意了和侯府的四小姐相看相看。 要是两人相处的还成,两家结亲也不是未尝不可。 现在看来,是他高攀不上承恩侯府了。 闻言,苏瑾扬面色一顿,他缺席了三年,即使从大哥和暗卫的口中得知了宋知渝回侯府后过的那些日子,都不如亲眼一见来的震撼。 他捧在手心里的妹妹,在沈家人眼中却是个可以随意欺凌的软柿子,连沈锦书犯下的丑事也要她背着,欺人太甚。 苏瑾扬捏紧手中的酒杯,双眸中带着十足的狠戾,瓷白色的杯子在他的手掌中隐隐碎裂开来。 苏瑾扬将手中碎片随意往桌上一丢,接过手下递来的手帕,慢条斯理的擦拭着骨节分明的手掌。 黑衣男子瞄了他一眼,“你也觉得这承恩侯府太过分了是吧?明明都是妹妹,怎么能如此区别对待呢。 那位姑娘要是老子的妹妹,老子绝不会让她受这样的委屈。” 他可听说了不少宋知渝治病救人的事迹,可惜这样有本事的女子,竟然不是他的妹妹。 不过当不成妹妹,还可以当媳妇儿啊,他就欣赏宋知渝这样有本事的女子。 似乎觉得这个想法不错,男人垂眸看了一眼身上的着装,又暗戳戳同身旁的苏瑾扬对比了一番,而后长长的啧了一声。 同在一个军营里打仗,怎么他就人模人样的,长着一副讨女子喜欢的面容。 但他转念一想,没准人家宋姑娘就喜欢他这样豪爽有男子气概的武将呢。 思及此,男人理了理袖口,一本正经的朝苏瑾扬说道:“你说我把宋姑娘娶回家当娘子如何?” 第209章 比他黑,跟块黑炭似的 苏瑾扬双眼一眯,狭长的凤眸中划过一抹危险的暗光,皮笑肉不笑的看向男人,“你说什么?” “我说把宋姑娘娶回家当娘子啊。你别看我是个大老粗,但我要是娶了宋姑娘,自然会待她好的,也不会再让侯府的人将她欺负了去。” 男人又重复了一遍,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黝黑的面庞上笑容灿烂,丝毫没发现苏瑾扬愈发危险的目光。 “你才见了人家一面,就想着把人娶回家了,我如果没忘记的话你昨天才刚和承恩侯府的四小姐相看过吧。”苏瑾扬的拳头握的咯吱作响,这小子,竟然觊觎上他妹妹了。 男人大掌一挥,颇有些嫌弃地说道:“别提了,我和那四小姐不可能。就承恩侯府那行事做派,老子可瞧不上眼。” 苏瑾扬挑剔的将男人上下打量了一眼,“你看不上承恩侯府的做派,却看上了宋姑娘?” 嗯……比他黑,跟块黑炭似的,武功也没他厉害,保护不了渝儿,不行! 在苏瑾扬眼中,他妹妹配得上全天下最好的男子。 至于眼前这小子,虽是他的兄弟,但要配他妹妹,还差了点。 “宋姑娘跟侯府那些人可不一样,我看上的是她这个人。”男人摇了摇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注意到苏瑾扬稍显嫌弃的目光。 他这个好兄弟,已经在心里腹诽了他好几遍,将他从头到脚挑剔了个遍。 最后只得出了一个他太黑太壮,说话太大声,能把人耳膜震碎的结论。 “你的眼光还真不错。”苏瑾扬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的模样有些瘆人。 见状,男人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后背骤然升腾起一阵凉意。 每次一见到苏瑾扬这副神情,他就知道准有人要遭殃。 “可……可不是嘛。”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些结巴起来,莫名觉得这股冷意是冲着他来的。 苏瑾扬抬手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唇角微勾,“轩子,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我有一个妹妹嘛。” “是啊,你还说你妹妹长的跟仙女下凡似的,一手医术能活死人肉白骨,当初就是她把你从死人堆里扒出来救活的……”说到后面,明轩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双眼瞪的浑圆。 他暗暗咽了咽口水,僵硬的扭过头望向苏瑾扬,试探性的问道:“所以,宋姑娘就是你口中的妹妹?” 苏瑾扬一直挂在嘴边炫耀的妹妹,跟他见到的宋姑娘竟然是同一个人? “我可不是那种禽兽不如的兄长。”苏瑾扬笑笑,抬手给自己斟了杯茶,举手投足间宛若行云流水,既有文人的优雅,又不失武将的利落。 听到这里,明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尴尬一笑,时不时倒杯茶水,时不时拿起桌上的糕点啃两口,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他刚才竟然当着这活阎王的面说要娶人家妹妹,真是活腻歪了。 军中谁不知苏瑾扬有一个宠爱非常的妹妹,天天挂在嘴边炫耀,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搞得他们都对苏阎王这个妹妹分外好奇。 明轩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是第一个见到苏瑾扬妹妹的人,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了。 对上苏瑾扬满含笑意的双眸,明轩打了个冷颤,找了个借口就先脚底抹油开溜了,“家里突然有些事,我爹叫我回去处理,我就先走了。” 苏瑾扬看着匆忙离开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慢慢褪去,放下茶杯揉了揉手腕,眼底深处的暗芒一闪而逝。 今天该选谁呢? * 承恩侯府。 “书儿一直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怎么劝都没用。”沈明翊有些疲惫的摇了摇头,昨夜找了沈锦书一夜,此时他的双眼已经布满了红血丝。 沈峰也是一脸愁眉不展,“发生了这样的事,离王那边不知道要怎么交代。就算书儿还是清白的,可悠悠众口,于她的名声仍是不利。” “我们得想个法子解决了这件事才行,书儿做梦都想嫁进离王府,眼看着愿望就要成真了,绝不能折在最后一步。” 叶柔也是同样的想法,侯府如今和离王已经深深绑定,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而结亲是最稳固关系的法子。 沈峰将错都按在了宋知渝的头上,“都怪那个逆女,她要是乖乖认下了这件事,事情就好解决多了,哪至于像现在这般束手无策。” “父亲,我怀疑书儿失踪一夜这件事,也跟宋知渝有关。”沈明翊沉吟许久,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虽说是他们算计宋知渝在先,可她也没中招,更没有什么损失。 可她却睚眦必报,将手段都使到了书儿身上,害书儿名声尽毁,真是好歹毒的心肠。 “本侯就知道。”沈峰怒斥出声,毫不怀疑沈明翊的话。 其实他们打算对付宋知渝的法子,他多少也知道一些,但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如今受害者成了沈锦书,他倒是心疼坏了。 叶柔恨宋知渝恨的心都在滴血,可她面上还是要保持冷静,“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我们得尽快想个法子才是,不能让这件事继续传扬出去了。” “你叶姨说的不错。”沈峰赞同的点点头,尽量降低事态的影响才是最重要的。 他现在就怕离王那边…… “那我们要怎么做?”沈明翊素来灵活的脑瓜子这时也转不动了,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我有办法。” 沈明翊话音刚落,一道轻柔的女声缓缓响起,只听“吱呀”一声,原本紧闭的房门被人从里头推开。 沈锦书终于踏出了房门,虽然眼眶还泛着红,但她肯出来,也让其他几人都欣慰的不行。 “书儿,你说的法子是什么?”沈峰就想尽快解决这件事,省得明日上早朝时成了旁人的笑料。 沈锦书走到几人跟前,带着水光的眼眸定定望向沈峰,红唇轻启,“想要压下一件丑闻,那就要制造出另一件更大的丑闻。” 第210章 既然她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你的意思是?”沈峰若有所思的摩挲着下颚,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 沈锦书苍白如雪的面容上染上一丝戾气,“父亲,今天这件事绝对跟二妹妹脱不了干系。既然她对我不仁,您也别怪女儿对她不义了。” 沈峰长叹了一口气,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沈锦书的肩膀,“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本来就是她对不起你。” “书儿,父亲说的对。宋知渝害你名声尽毁,你又何必顾念着她。不论你做什么,三哥都支持你。”沈明翊也毫不犹豫地站在了沈锦书那一边,心中对宋知渝仅存的那一丝愧疚逐渐烟消云散。 不管是为了承恩侯府的名声,还是为了侯府的未来,书儿都绝不能出事。 既然错误已经造成,那他们就只能想办法将影响降到最小,让百姓们的注意力转向别处。 说罢,他还转头看向沈慕循和沈晏西两人,力求将他们拉到同一战线,“二哥四弟,你们的想法呢?” 四弟他倒是觉得没什么问题,毕竟四弟和宋知渝的恩怨,那可是一天一夜都说不完。 四弟有多爱护书儿,就有多厌恶宋知渝。因此,沈明翊毫不怀疑沈晏西的立场。 至于二哥…… 沈明翊有些犯了难,二哥性子温和,最不喜算计,一心痴迷医术,曾经还因为他使手段搞垮了一家衣坊而训斥他。 他要是知道他们打算怎么对付宋知渝,估计是不会同意的。 随着沈明翊话音落下,沈锦书也满眼希冀的望向两人,她自然希望所有人都能站在她这一边,特别是宋知渝在乎的这些兄长。 让人没料到的是,最先开口的人竟然是沈慕循。 男人素来温和白净的脸庞上满是失望,“我也支持书儿,她这一次,确实是做的太过分了。” 男人口中的她是谁,在场众人都心知肚明。 沈慕循不理解宋知渝为何能对自己的亲人下如此狠手,他从来没有对她这般失望过。 书儿心地善良,向来不跟人交恶,能将书儿逼到这份上,沈慕循想,一定是宋知渝做的实在太绝,实在让书儿找不到理由原谅她,这才想着给她一点小小的教训。 所以,他并不会反对书儿的做法,甚至觉得她应该更狠一点。 “我跟二哥的想法一样。”沈晏西接着表态,他也觉得该给宋知渝一点教训了,省得她往后做事不知轻重。 沈锦书笑出了声,脸上终于有了两分血色,“我就知道哥哥们最疼我。” 她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过几日就是祖母的六十大寿了,看在祖父的面子上,排场不会小。届时,宾客云集,也许我们可以在那个时候动手。” 闻言,沈峰面露难色,母亲最重面子,要是在她的寿宴上挑事,她只怕是…… 兄弟三人也觉得不妥,寿宴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要是让宋知渝在宴会上出了丑,于侯府的名声也不好啊。 见父子几人都有些犹豫,沈锦书暗暗给叶柔使了个眼色。 她可顾不上沈老夫人的寿宴如何,她只想毁了宋知渝。 见状,叶柔微微颔首,笑着走了出来,同沈峰靠的极近,“侯爷,妾身倒认为大小姐的主意不错。 老夫人的寿宴办的隆重,来的人多了,侯府与秦府结亲那可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就连太子也没法阻止。” 太子的存在,就是沈峰最大的顾忌。 如今叶柔这一番话,便是极好的打消了他的顾忌,同时也让他下定了决心。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宋知渝嫁给太子,以宋知渝睚眦必报的性子,承恩侯绝对讨不着好。 “有道理,就照你说的办吧,但这件事先别告诉母亲了。”沈峰点下了头,心中莫名不安。 只希望一切顺利吧。 “书儿明白。”沈锦书同叶柔对视一眼,眼底的算计一闪而逝。 沈慕循兄弟三人讪讪没说话,也算默认了这件事。 他们看着靠的极近的沈峰和叶柔两人,一丝怪异感油然而生。 可想到沈峰对沈如山的重视程度,这一丝微弱的怪异感也就慢慢消失了。 * 松溪院。 “小姐,李稳婆进府了。”露白凑近宋知渝耳边悄悄说道。 李稳婆在京城中负有盛名,给不少达官显贵都接生过孩子,她说的话,可信度极高。 据说这位李稳婆曾经还是宫中的嬷嬷,专门伺候贵人的,后来得了恩赐出了宫,才在宫外做起了给贵人接生的行当。 有她来替沈锦书验身,沈锦书损失的名声也能弥补回几分。 但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谣传之下,死亡的都能说成活的,百姓们不见得会买账。 这就是当初沈锦书打算用来对付她的手段,将一切都算了进去,不给她留一点后路。 只是沈锦书自己也没想到,她苦思冥想出来的毒计,最终作孽到了自己身上。 “继续盯着他们,不要被发现,有任何消息第一时间来报。”宋知渝抿了一口茶水,她没想过用这样的法子来对付沈锦书,可有些人偏偏就是喜欢没事找事。 “是。”露白重重点头,即使小姐不吩咐,她也会牢牢盯着大小姐那边的动静,绝不给他们陷害小姐的机会。 那天如果不是小姐聪明,及时找来了苏小将军,中招的可就是她们了,所以她一点都不同情大小姐! “对了,还有一件事。小姐,奴婢发现夏竹最近的举动有些奇怪,她好像和秦公子走的有些近了……”露白斟酌着开口,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夏竹和秦公子偷偷见面了。 露白怕夏竹被人收买了,也一直都有派人盯着她,可除了发现两人有些私情之外,也没看出其他不妥。 “夏竹和秦序?”宋知渝挑挑眉,这两人竟然能凑到一块去,真有意思。 “小姐,你说他们是不是想从夏竹身上下手,好打听您的行踪啊。” 露白有些纳闷,就算要找眼线,也应该找个聪明些,行为谨慎些的吧。 夏竹她……不提也罢。 第211章 老夫人有请 宋知渝垂眸沉思,露白的顾虑她也清楚,夏竹的心已经不在松溪院了,那她再将人拘着也没意思。 至于秦序,此人心术不正,惯会伪装,却因着有些文采将不少姑娘骗得团团转,夏竹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他会将目标放到她身上,不外乎是她身上有令他图谋的东西。 宋知渝唯一能想到就是她库房中那数不清的珍宝首饰,又或许是觊觎她背后的长公主府和凌国公府的势力。 但不论他们的目的如何,宋知渝都不是任人拿捏的性子。 沈峰急着将她嫁入秦家,想来也是打着这个主意。 他知道那些珍宝首饰她绝不可能留在侯府,便打算采取迂回战术,跟秦家合作,一同算计她。 她要是真中了招,将这些珍宝当成嫁妆带进了秦家,那可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正想着,露白忽然一脸莫名的走了进来,余光止不住地瞥向外头,“小姐,林嬷嬷来了,说是老夫人有请。” 老夫人? 宋知渝挑眉,沈锦书前脚才刚出了事,老夫人后脚就来请,这两者未免太过巧合了。 “小姐,那我们要去吗?”露白也想到了这一茬,她觉得老夫人没安好心,指不定又是打算为难她家小姐。 宋知渝还没开口,站在外头的林嬷嬷就等不及了,探头探脑的往屋里望,拔高音量,生怕宋知渝听不见,“二小姐,老夫人有请,劳烦您随老奴走一趟吧。” 老夫人可说了,一定要将二小姐请过去,不然她可不好交差。 但现在的二小姐,又是出了名的难搞,她愁的很。 “小姐,看林嬷嬷那着急让您过去的模样,奴婢觉得有些不对劲,要不咱们还是不去了吧?”露白面露警惕,侯府里的人,她一个都信不过。 老夫人面上看着公正慈祥,从不为难小姐,但每逢有事发生,却不见她站出来替小姐主持公道。 而大小姐一出事,她就又出现了,还火急火燎的派人将小姐请过去。 露白算是看明白了,沈老夫人就是个佛面蛇心的伪好人。 这种人,稍不注意可能就会被她给算计了。 “不,当然要去了。不去,这戏还怎么唱下去。”宋知渝摇摇头,她想看看这老夫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跟露白的想法相左,宋知渝倒是不觉得老夫人是为了沈锦书的事而来的。 敌在暗,而她在明,防贼千日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主动出击才能将他们打个措手不及。 既然老夫人都派人来请了,那她自然是要走一趟的。 宋知渝施施然起身,抬手拍了拍衣裳上沾染的灰尘,径直走出房门,对着还在发愣的林嬷嬷说道:“走吧,可别让老夫人等久了。” 闻言,林嬷嬷终于回过神来,没想到二小姐这次竟然这么好请,急忙迈开腿跟了上去。 * 侯府正院。 宋知渝刚一踏进院中,就见沈老夫人就笑得一脸慈祥,语气也温和的吓人,“知渝,祖母可算是把你盼来了。” 话落,她又扭头递给身旁的丫鬟一个眼神,“来人,给二小姐看茶,记得用上好的碧螺春,就是侯爷前几日送来的那罐茶叶。” 宋知渝脚步一顿,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祖母,画儿怎么就没有这样的待遇啊,您对二姐姐也太好了吧。”沈锦画撇撇嘴,撒娇似的摇了摇沈老夫人的袖口,似是看不惯沈老夫人对宋知渝太过重视。 见状,沈老夫人伸手点了点沈锦画的额头,嘴上说的好听,眼中流露出的心疼也不似作假,“你二姐姐自小不在侯府长大,受了不少苦楚,祖母自然要多疼她一些。 你大伯父还有几位堂兄,也是一时没想明白,这才伤了知渝的心。” 但究竟是真心疼还是假心疼,也只有沈老夫人自己心里清楚了。 宋知渝看着祖孙两人一唱一和,也懒得戳穿她们,只是随意地挑了个椅子坐下,不发一言。 任凭老夫人说的再好听,看似字字句句都是在为她着想,可宋知渝清楚狗改不了吃屎的道理。 见宋知渝不接茬,反而跟看笑话似的看着她们,沈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淡了不少。 “知渝啊,今日叫你过来,主要是祖母想和你聊聊。说起来,咱们祖孙俩可从来没有坐下来好好说说话。”沈老夫人慈祥的望着她,混浊的双眼中极快的划过一抹冷光。 她都给宋知渝台阶下,她竟然还不赶紧接着,真是不识好歹。 宋知渝不为所动,“老夫人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想跟她打感情牌起码也用点心,而不是这样假惺惺说两句好听的话就想让她跟从前一样对他们掏心掏肺的。 沈老夫人一噎,脸上的笑容差点没绷住。 难怪她就是对宋知渝喜欢不起来,这般不讨喜的性子,真是令人生厌。 但想到自己的目的,沈老夫人强压下心中的不虞,扯着嘴角说道:“过几日就是老身的六十大寿了,你父亲有意大办,邀请京中世家前来。侯府也给长公主府递了帖子……” 沈老夫人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看她的表情,宋知渝也能猜出个大概。 “祖母的意思是想让我邀请长公主前来?”宋知渝顺着沈老夫人的话接了下去。 沈老夫人心中大喜,没想到宋知渝竟然如此上道,“你跟长公主关系匪浅,又是她的救命恩人,你的面子,长公主不会不给。” 宋知渝听到这里,心里忍不住嗤笑一声,刚想拒绝,转念一想,又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好啊。”宋知渝答应的爽快。 这般干净利落的应承,让准备了一肚子劝说话语老夫人瞬间怔愣。 就这么答应了? 她有些不可置信,还以为说动宋知渝请长公主前来赴宴得费不少功夫呢。 “既然老夫人想让长公主前来,那我作为小辈,自然要满足您的愿望了。”宋知渝一本正经的说着,如果忽略她眼底深处的冷冽时,或许还有几分可信度。 第212章 没一个让他省心的 沈老夫人瞬间喜笑颜开,“祖母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长公主前来赴宴,可是极大的面子。 多亏了书儿的提醒,不然她还想不到利用宋知渝将长公主请过来呢。 “还有凌国公府那边……”沈老夫人欲言又止,双眼却直勾勾地看着宋知渝,想让她表态。 能让宋知渝出面将长公主和凌国公府的人请来,一方面给她的寿宴撑足了场面。 另一方面,也能让长公主和凌国公看看,宋知渝终归是侯府的人,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帮侯府也就是在帮宋知渝。 正好,峰儿和如山也可以借此机会拉近侯府和他们的关系。 有了长公主和凌国公这两座大山,楚太傅在朝堂上多少也会有所顾忌。 “凌国公府那边我去请。”宋知渝一反常态,开口揽下了邀请凌国公府前来赴宴的活。 “好好好,祖母果然没有看错人。”沈老夫激动的站起身握住了宋知渝的双手,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她并没有发现,宋知渝对她的称呼一直都是沈老夫人,而非祖母。 宋知渝不动声色的抽回手,“老夫人,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毕竟送请帖也需要一些时间。” 清楚了沈老夫人的谋算之后,宋知渝也懒得与他们虚情假意。 “好,你先回去吧,别累着自己了。”沈老夫人讪讪收回手,她竟然有些看不透宋知渝了。 等宋知渝的背影彻底消失在眼前,沈老夫人才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 虽然她暂时猜不透宋知渝的想法,但能借她的手将人请来就行。 “祖母,二妹妹同意了吗?”沈锦书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沈老夫人身后,轻轻给她揉捏着肩膀。 沈老夫人微微颔首,忍不住夸赞起沈锦书来,“书儿,还是你聪明,竟能想出这样好的法子。” “书儿不如二妹妹那般厉害,能得长公主和凌国公的青睐。但能替祖母和父亲做些事,书儿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沈锦书的话语中夹杂着一丝失落,连带着手上捏肩的动作也慢了不少。 “你这孩子总是太替别人着想了。”沈老夫长长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沈锦书的手背,心里对她的最后一丝埋怨也随着她这句话烟消云散。 书儿也是遭贼人陷害才会名声尽毁,同时牵连到了侯府,可这也并非她所愿。 对于沈锦书,沈老夫人心中不是没有抱怨。 但毕竟是疼爱了多年的孙女,恨铁不成钢之余,更多的还是心疼。 发生了那样的事,书儿要饱受他人的非议不说,就连跟离王的亲事,只怕也要告吹了。 她自是知道书儿有多在乎离王以及这离王妃之位。 思及此,沈老夫人慢慢睁开了眼,扭过头望向沈锦书,斟酌着开口,“至于你和离王的事,十有八九是不成了。虽说做不了正妃,但以侯府的门第,当个侧妃还是绰绰有余的。 况且,离王又如此重视你父亲和如山,想来日后你进府,他也不会亏待你的。” 沈锦书垂下眼睑,声音有些沉闷,“孙女明白,祖母一心替孙女着想,孙女却让侯府蒙羞,实在是不应该。” “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往后行事更加注意一些,切莫再让旁人算计了去。 等日后锦画嫁给那位明将军,侯府只会更得离王器重。如此,你在离王府的地位也不见得就会比正妃差。”沈老夫人谋算好了一切,将路都给沈锦书铺好了。 沈锦画没好气地撇了撇嘴,她有些瞧不上明轩那个大老粗,“祖母,我和那明将军还是八字都没一撇的事呢。” 她喜欢的应当是凌尚书那种风度翩翩的贵公子,而不是明轩那种粗糙不解风情的武将。 况且,拿她的婚事来给沈锦书铺路,她就更不乐意了。 听说和明轩一同打仗的好兄弟苏小将军,容貌俊美,气质斐然,不似武将,倒像个文臣。 若是她要嫁的人是苏小将军就好了。 沈锦画这般想着,双颊不由得泛起丝丝红晕。 沈老夫人笑了两声,她这个小孙女虽然没什么脑子,但胜在有一副好容貌。 明轩在军营三年没见过女人,以沈锦画的容颜,拿下他应该不是难事。 正想着,院门口传来动静,原来是上朝回来的沈峰和沈如山两人走了进来。 两人的脸色有些难看,浑身都透着一股寒意。 “你们这是怎么了?”沈老夫人皱眉,忍不住问出了声。 沈如山的声音分外阴冷,“父亲早上又遭人弹劾了。” “难道是楚太傅……” 沈锦书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如山抬手打断了,“是明轩。” 闻言,沈锦书诧异的张大了嘴,眼中带着不解,“那个刚打完胜仗回来的明将军?他不是前两日才和锦画相看完嘛,怎么今日竟然弹劾起父亲来了?难道他不想和侯府结亲了吗?” 弹劾的事一出,别说结亲,两家不结仇就不错了。 沈锦画更是难以相信,她能感觉到那位明将军对她是很满意的,为何会…… “大伯父,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沈锦画虽然看不上大老粗明轩,但她不能容忍明轩看不上她。 “还能有什么误会,人家压根就没看上你,还知道了你在凌老夫人寿宴上干的那些蠢事!”沈峰冷哼出声,沈锦画真是让他在同僚面前丢尽了脸面。 沈锦画的声音越来越小,心虚的不行,“他不是才刚回京不久嘛,怎么会知道那些事的。” 即使侯府费了不小的功夫才将那日的事压了下去,可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用心去查,总能发现端倪。 沈峰怒急攻心,口中不断喘着粗气,“你还敢说,要不是你犯蠢,本侯何至于替你收拾这些烂摊子。” 这些小辈,没一个让他省心的。 就连一向最乖巧懂事的书儿,也闹出了大丑闻,侯府的名声,算是彻底毁在他们手上了。 第213章 她不是这样的人 沈锦画被训斥了一番有些气不过,索性将过错都推到了宋知渝身上,“还不都怨宋知渝,如果不是她忽悠,我怎么会买下那柄玉如意,更不会在凌老夫人的寿宴上被人当众揭穿。” “宋知渝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明轩弹劾我一事,就跟她有关。”沈峰拉着脸,他实在想不通这两人又是如何扯上关系的。 原本他还想着明轩是苏小将军的好兄弟,既然拉拢不了苏瑾扬,便从明轩身上下手,谁料到出了这档子事。 宋知渝真是天生就和承恩侯府犯冲,碰上她准没好事。 “现在明家那边指望不了,我们只能再想其他办法了。”沈锦书虽然也觉得可惜,但还没有如沈峰那般难以接受。 她现在最在乎的还是沈老夫人不久之后的寿宴。 * 从长公主府出来后,露白一直忧心忡忡的跟在宋知渝身后,翕动着嘴唇,似是想说些什么。 “想什么呢?”宋知渝停下脚步,好笑的看着皱成苦瓜脸的露白。 “小姐,您真的打算帮老夫人邀请长公主和国公爷前来赴宴啊,那也太给侯府脸了。”露白终于憋不住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她已经忍了一路。 宋知渝点点头,脸上没有半分勉强,“是啊,既然他们想要的嘛,那我就如他们所愿好了。” “可是小姐,您要是将长公主和国公爷都请到老夫人的寿宴上,旁人只会觉得您已经原谅了侯府。”露白急的脸都红了,她就是不想让侯府占她家小姐的便宜。 人是小姐救的,侯府凭什么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功劳夺走。 若是他们待小姐好也就罢了,可细数从前的桩桩件件,露白实在是气不过。 “老夫人这么大费周章要请长公主赴宴,心里的谋算只怕是不小,很可能就是冲着我来的。 我能防得了一时,却不一定防得了一世,正好借这次机会一起解决了。人多才热闹啊。” 宋知渝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露白头上的发髻,温和恬淡的笑容似有安抚人心的效用,让露白急躁不已的心一下子平静了下来,思绪渐渐回笼。 是了,她都能想到的问题,小姐怎么会想不到。 “是奴婢想岔了。”露白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小姐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宋知渝失笑,将手上的请帖递给她,调侃了一句,“现在不气了吧?” “不气了,奴婢这就将请帖送到国公府去。”露白红着脸笑了两声,双手接过请帖就往国公府的方向走。 看着小丫头急促又透着一丝欢快的背影,宋知渝抬起脚慢悠悠跟在她的身后。 待会顺便给叶家也送个请帖,请他们寿宴那日,来看一出好戏。 这淌水,搅得越浑越好。 * 三日后,承恩侯府,老夫人的寿宴办的隆重。 侯府公中虽然已经没有多少银两了,但为了这场寿宴,他们请了京中不少世家名流,连长公主和凌国公都邀请了,那这寿宴自然不能寒酸,免得让人看了笑话。 为了充场面,沈峰几乎把侯府的家底都掏空了,还对外借了不少,这才将寿宴风风光光的办了起来。 虽然觉得心疼,但沈峰一想到过了今日,他们侯府很快又能恢复昔日花钱如流水的奢侈生活,他便觉得这银子花得值。 看在老侯爷的面子上,收到请帖的世家,除了个别着实对沈峰瞧不上眼的,几乎都来了。 但老侯爷的面子也就那么大,人死如灯灭,他生前再厉害,也耐不住沈峰没用,撑不起侯府的门楣。 大部分世家都派了家中小辈前来送礼,在礼数上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可这一举动,却着实让沈家人心里堵得慌。 老夫人脸上的笑容都淡了不少,在心里暗暗将这些世家记住。 等他们承恩侯府崛起,这些人又得反过来巴结他们了。 沈峰强忍着没黑脸,但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爽快。 他承恩侯府再落魄,那也曾是先帝亲封的爵位,侯府老夫人寿宴,他们却只派了小辈前来,送的礼也没多贵重,真是完全没将他放在眼里。 “侯爷莫要生气,待会在长公主面前失了分寸就不好了。”叶柔安抚人很有一套,三两句话就将沈峰哄好了,脸色也逐渐好转。 沈峰长长松了口气,笑容得意,“你说的不错,等长公主和国公爷一来,这些人只怕肠子都要悔青了。” 说罢,他骤然压低了声线,眼中划过一抹算计,“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侯爷放心,妾身保证万无一失。”叶柔红唇微勾,笑意却不达眼底。 宋知渝害她的女儿名声尽毁,还丢了离王妃的位子,她也要毁了宋知渝。 “你办事,本侯向来放心。”沈峰心里的大石头缓缓落地,看向叶柔的眼中满是情愫。 但沈峰多少还是知道分寸的,也顾忌着当下的场合,和叶柔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但两人方才的对视却全然落入了沈母的眼中,她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却并未多想。 如山是沈峰唯一的弟子,自小便是当成亲生子教养的,而叶柔是如山的生身母亲,辛苦将他拉扯长大,侯爷爱屋及乌也实属正常。 再说了,叶柔辛苦养大的孩子要过继到他们的名下,她怎么能胡思乱想呢。 沈母正想过去找叶柔,带她认识京中其他世家夫人。 毕竟如山以后在朝堂上高升,他的亲生母亲可不能拖了后腿。 她腿还没迈出去,就被交好的几位贵妇人叫住了。 几人聚在一起,时不时笑谈几句。 沈母也难得笑出了声,但她心里还记挂着叶柔,找准机会就想去将人叫过来。 其中一位贵妇人直接拦住了沈母,余光不自觉瞥向叶柔站着的地方,“我说你可得注意一下那个叶柔,一看她那狐媚子样,就知道不简单。” “不会吧,叶柔不是这样的人。她虽然性子软了一些,可心底是善良的,也很懂得分寸,断然不会做出那等不要脸的事。”沈母拧起眉,下意识反驳贵妇人的话。 第214章 各怀鬼胎 听到沈母毫不迟疑的反驳,贵夫人唇角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可沈母俨然没有发现,还在自顾自的说着,“你们应该是对她有些误会。” 几位贵妇人面面相觑,突然歇了提醒沈母的心思。 算了,她自己都不介意,她们又何必多管闲事。 沈母有心将叶柔介绍给她们认识,兴致勃勃的说道:“我带她过来一起说说话吧,你们了解她之后,一定会对她有所改观的。” 几人神色淡淡,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她们现在是真觉得沈母有些拎不清了。 偏生这个时候,叶柔也注意到了她们,娇美的脸上瞬间扬起笑容,很是亲昵的走到沈母身侧。 站在不远处的宋知渝将这一幕尽收眼底,面无表情的别开了眼,将目光投向另一侧的沈锦书。 此时的沈锦书,脸上正挂着笑同前来赴宴的宾客攀谈着,全然忘记了前几日发生的丑事。 即使面对着明珠几人的冷嘲热讽,她也能面不改色的堵回去,将她们呛的哑口无言。 难怪侯府这些人会被沈锦书耍的团团转,这样深沉的城府和强大的心理素质,绝非常人所能及。 还有她那个母亲,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叶柔此时已经和几位贵妇人谈笑了起来,她显然很懂得如何讨人欢心,三言两语就将几人哄的乐开了花。 一时之间,沈母倒是成了那个局外人。 “小姐,长公主来了。”露白匆匆走到宋知渝身旁,凑近她耳边低语。 话音刚落,大门外就响起了长公主充满威严的声音,“真热闹啊,本宫没来晚吧。” 长公主一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被她吸引,就连老夫人都亲自起身迎接,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殿下能来,老身很是欢喜。” 沈老夫人满意的点点头,宋知渝还算有点用处,真把长公主给请过来了。 长公主扯了扯嘴角,“老夫人的寿宴,本宫自然要来。” 不然,可就看不到知渝跟她说的好戏了。 后面那句话长公主没有说出来,只是笑吟吟的望向宋知渝,好似她才是今天的主角。 被忽略了个彻底,沈老夫人压住心中的不悦,一脸和颜悦色的请长公主上座,现在就差凌国公了。 * 后院。 “秦表哥,我说的你都记住了吗?这可是你唯一的机会了。再把握不住,秦家和侯府就没有结亲的必要了。”沈锦书的面色难得严肃,不见往常的温和笑颜。 如果秦序真的这么烂泥扶不上墙,她再帮下去也得不到任何好处,只会平白浪费了时间和精力。 这副模样让秦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不禁正了正神色,出言保证道:“我明白,这次绝不会让表妹失望。” 说完,他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连忙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 沈锦书无意朝秦序瞥了一眼,对他行为分外瞧不上眼。 但就是这一眼,让她的神色一下子凝滞。 “这条手帕……”她不动声色试探道。 秦序没注意到沈锦书不对劲的脸色,随意回了一句,“一个小丫鬟给的,我看这上头的刺绣还算好看,便留下了。” “我也喜欢这刺绣,也不知是府上哪个丫鬟竟然有这好手艺?”说这话时,沈锦书的眼底已经带上了狠意。 可算是让她找到了。 “是松溪院那个叫夏竹的小丫鬟,心气高的很,还想让我娶她。如果不是想利用她打听宋知渝的消息,以她的姿色,还不配入我的眼。”秦序嗤笑两声,话中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玩玩而已,那蠢货还当真了。 沈锦书心里一惊,“原来是松溪院的人啊。” 难怪她都快将整个府邸都翻过来了,都没有找到当日偷听她们谈话的人,没想到是躲在了松溪院。 她的手伸不进松溪院,要想除掉这个叫夏竹的丫鬟,只能想办法将她逼出来了。 但最让沈锦书担心的是,宋知渝究竟知不知道那个秘密。 看来她得找个时间试探试探。 两人各怀鬼胎,但算计的都是同一个人。 * 而被他们惦记上的宋知渝,此时正惊诧的看着突然出现在宴席之上的苏瑾扬。 因着他的出现,在场宾客顿时一阵骚动,互相和身旁人咬耳朵,议论纷纷。 “侯府可真是有面子啊,竟然把长公主和苏小将军都请了过来。” “侯府二小姐可是长公主的救命恩人,有这么一个大人情在,侯府恢复昔日荣光是迟早的事。” “不是说这二小姐跟侯府的关系不好嘛,之前闹的可难看了。” “一家人哪有隔夜仇,他们可是血浓于水的亲人,二小姐日后不还是要倚仗侯府,哪能真的闹僵。” “……” 长公主会来赴宴,他们倒是没有太大的惊讶,毕竟宋知渝的面子,她还是会给的。 但苏瑾扬的到来,是最让人意想不到的。 要说如今京城中最受百姓瞩目之人,当属苏瑾扬无疑。 少年将军,不仅战功赫赫,还长的一表人才,班师回朝那日,只是惊鸿一瞥,就俘获了大多女子的心。 朝堂上也有不少大臣想要拉拢他,许以重利,甚至还想将女儿许配给他,岂料人家油盐不进,愣是将人都挡在了门外。 但他们还是不死心,一直在想着能诱惑得了苏瑾扬的东西。 如今苏瑾扬竟然跑来了沈老夫人的寿宴,还是不请自来,不得不让他们多想。 承恩侯隶属离王一派,苏瑾扬此举,难道是打算支持离王了吗? 思及此,有人欢喜有人愁。 苏瑾扬手握十万大军,有了他的加入,离王一派可谓是如虎添翼。 苏瑾扬可没在意他来侯府这一遭会引起什么轰动,只是暗暗朝宋知渝递了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 男人犀利而又冷冽的目光逡巡了一圈,将沈家人的面容都刻在了心底。 最后,他将目光落到了沈明翊身上。 这就是渝儿那个混蛋三哥,嗤,真是不怎么样。 苏瑾扬毫不掩饰自己对沈明翊的不屑,继而,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意的点点头。 第215章 一群窝囊废 苏瑾扬将自己和沈明翊比较了一番,确认自己哪方面都完胜沈明翊,心里舒畅了不少。 他将冷然的目光从沈明翊身上移开,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苏某路过此地,见府上如此热闹,正好进来讨个喜气。不请自来,还望老夫人切莫介意。” 沈老夫人当然不会介意,她虽然不甚了解朝堂上的事,但也清楚苏瑾扬如今就是个人人争抢的香饽饽。 峰儿也说过离王有意将苏瑾扬收入麾下,今日正是个拉近关系的好时机。 “苏小将军可是我们临天王朝的大功臣,你能来老身的寿宴,老身欢迎都来不及,又怎会介意呢。如山,你还愣着干嘛,快领小将军上座啊。” 沈老夫人笑容灿烂,眼中满含精光,场面话说的极其漂亮,还有意无意的抬举了沈如山的地位。 越过其他几位嫡公子,让一个养子来接待苏瑾扬,在场的都是人精,怎会看不出侯府对沈如山的重视。 宋知渝不由得多看了沈老夫人几眼,她待沈如山的态度,让宋知渝更加确认心里的猜测。 也是,这般精明的人,如果不是已经知道了沈如山的身份,又岂会同意过继之事。 “苏小将军,请。”沈如山嘴角噙着一抹笑,上前几步走近苏瑾扬,不失分寸的与他保持一个适当的距离,一举一动都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反观沈明翊两兄弟,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性子急躁,难当大任,真真无法与沈如山相提并论。 在场宾客都忍不住摇了摇头,突然明白沈峰过继沈如山的目的何在了。 苏瑾扬似笑非笑的扫了沈家几兄弟一眼,眼中的轻蔑将他们狠狠刺痛。 一群窝囊废,竟然被一个外室子骑到头上来了。 欺负他妹妹的时候,不是挺嚣张的嘛,如今倒是半句话都憋不出来了。 不过这个沈如山,确实有几分能耐。 见状,宋知渝无奈的笑了两声,她知道三哥今日来这儿,绝不只是路过这么简单。 但她很快就无暇顾及苏瑾扬了,手腕上传来的湿意,以及跪在眼前瑟瑟发抖的小丫鬟,让她烦躁的揉了揉眉心。 “小姐,您没烫着吧。”露白惊呼一声,急忙掏出手帕擦拭着宋知渝手上的茶水。 “二小姐饶命啊,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这就给您擦干净。”说着,丫鬟用手帕在宋知渝的衣裙上重重擦拭了好几下。 沈锦书佯装关心的站了出来,柔声劝慰,“二妹妹,先别管这丫鬟了,你先去换身干净的衣裳要紧,可别着凉了。” 说罢,她正了正神色,话中难掩愧疚,“我院中正好有备用的衣裳,虽比不上二妹妹身上这套,但也是做工精细。 二妹妹若是不嫌弃,不妨让露白随秀月走一趟,也算是我对二妹妹的补偿。毕竟今日这寿宴事宜,祖母早就交由我筹办,却没想到出了岔子。” 宋知渝笑笑,轻轻拂开丫鬟的手,平静的声线中带着一丝冷意,“衣裳就不用了,我受点伤没有什么大碍,可祖母的寿宴却不能出一点差错。 我知道大姐姐因为最近的事多少有些心神不宁,但祖母将寿宴事宜交由你处理,便是信任你的能力。 这等毛手毛脚的丫鬟,大姐姐以后可切莫再用了。这滚烫的茶水泼到自家人身上也就罢了,要是泼到贵人身上,不是平白给侯府结仇嘛。” 宋知渝越说,沈锦书的脸色就越白,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垂在身侧的双手狠狠掐入掌心,心里恨的不行。 这个贱人一定是故意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故意在众宾客面前提及那件丑事,就是想让她难堪。 沈锦书能感觉到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无比炙热,宛若利剑一般刺在她的后背上,羞辱意味极强。 纵使她城府再深,此时也有些破功,险些压抑不住心中的戾气。 方才面对明珠的冷嘲热讽,她能面不改色的堵回去,是因为那个蠢货的嘴皮子耍不过她,加上两人之间互有把柄,她才丝毫不受影响。 可如今所有宾客的目光都在她的身上,似嘲笑,似鄙夷,又似同情,其中还不乏一些她根本就瞧不上眼的人。 叶柔暗道不好,此时也顾不得身份有别,起身走近沈锦书身旁,柔声细语的打圆场,“二小姐说的极是,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先换掉您身上的衣裳,免得着了凉,到时候,大小姐心里只怕会更不好受。 您也别嫌妾身多嘴,只是眼下是为老夫人的寿宴,有什么事姑且先放一边,为老夫人贺寿才是最重要的。” 叶柔避重就轻,三言两语就将大事化小,还隐隐讨好了沈老夫人。 闻言,沈锦书也回过神来,跟叶柔一唱一和,“二妹妹放心,此事确实是我思虑不周了,下次定然不会再犯。但那衣裳,还是希望二妹妹能收下,我这心里也能好受一些。” 宋知渝眯了眯眼,这句话中有几分真实性姑且不说,但沈锦书千方百计想要将露白支开,心中必然还有其他的谋算。 而这谋算,无疑是冲着她来的。 宋知渝心想,既然她们如此费尽心机支走露白,她要是不配合,这戏还怎么唱下去啊。 思及此,宋知渝勾着唇角轻笑了两声,“大姐姐有心了,那我也不好辜负你的心意。露白,你就随秀月走一趟吧。” “是。”露白深深看了宋知渝一眼,抬脚跟上秀月的步伐。 沈锦书眼中划过一抹得逞的笑,面上却端的温婉,声音不疾不徐,“二妹妹也快些去换衣裳吧,寿宴就要开始了,你可不能缺席。” “好。”宋知渝微微颔首,起身往内院方向走去,步履轻盈,只留给众人一个纤细飘逸身影。 在无人注意到的角落,宋知渝满含笑意的眼眸跟苏瑾扬直直对上,似是轻轻一瞥,而后平静的移开了目光。 见宋知渝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眼前,沈锦书眼底的兴奋险些抑制不住。 过了今日,她看宋知渝还怎么狂。 第216章 同样的手段用两次,可真是没有新意 叶柔更是忍不住翘起唇角,没想到这次的计划竟然进行的如此顺利,她还以为得费好一番功夫才能骗得过宋知渝呢。 想到宋知渝手里那些价值连城的珍宝首饰,叶柔眼底闪过一抹贪婪。 这些东西,迟早都是她的。 她心情颇好的坐回原位喝了杯茶,还顺手给沈母也倒了一杯。 “叶柔,刚才的事多亏你了。知渝的性子你也清楚,向来是得理不饶人的。她要是闹起来,可不是平白让人看了笑话嘛。”沈母抿了口茶水,看向叶柔的目光更加温和。 “夫人好心收留妾身,让妾身有个容身之所,这都是妾身应该做的。 况且二小姐的性子就是那样,她对大小姐心有怨恨,一时间难以释怀,难免会做出一些没有分寸的事。 好在大小姐是个善解人意的,不会跟二小姐计较,夫人莫要忧心。”叶柔掩唇轻笑,一边说着,一边又伸手给沈母斟了一杯茶水。 沈母点点头,一脸欣慰,“是啊,好在我还有书儿这个女儿。她性子柔,也懂得体谅人,不枉费我从小就将她当珍宝宠。” 要说最让沈母骄傲的事,除了沈峰数十年如一日遵守承诺不纳妾之外,就是养出了沈遇舟和沈锦书这一双有本事的儿女。 虽然现在遇舟的双腿还没好全,书儿也出了那档子事,但沈母最看重的孩子依旧是他们两个。 “是啊,书儿有您这个疼爱她的母亲,是她此生之幸。”叶柔嘴上附和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可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沈母并没有注意到叶柔骤冷的神情以及眼底深处的不屑。 书儿可是她怀胎十月的亲生女儿,一颗心自然是向着她的,毕竟母女连心。 当初要不是为了让书儿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她怎会让自己的女儿认别人做母亲。 好在这女人也活不长了,二十多年她都等过来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 侯爷可说了,等这碍眼的女人死后,拿到他们需要的东西,就风风光光娶她进门当侯夫人。 叶柔想到这里,心尖就一阵发颤,忍不住又给沈母斟了一杯茶水。 喝吧,最好多喝一点,早些给她腾位子。 不多时,沈母放下手中的茶杯,手帕掩住嘴唇轻咳了两声,心里纳闷,她这病怎么感觉越来越严重了。 明明前一段时间,喝了凉月姑娘配制的药方之后,她已经好了许多。 可近几日,她却咳的愈发厉害,夜间也常常睡不好觉,老是辗转反侧到天明。 更是为了不吵到侯爷休息,她还主动让侯爷搬到了明德院去。 思及此,沈母不由得伸手揉了揉眉心,哪怕脸上涂了脂粉,面色也不大好看。 见状,叶柔心里一喜,面上却不露声色,话中甚至还隐隐透着一股焦急,“夫人可是头疾又犯了,妾身去凉月姑娘那里给您拿个药吧。” “不用了……”沈母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叶柔已经站起了身,她索性闭了嘴。 可眼前的平静并没有维持多久,就听一道尖利的女声响起,如此大的动静引得众位宾客纷纷望了过来。 只一眼,他们就沉默了下来,面面相觑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眼前这一幕怎么有些似曾相识呢。 叶柔压着火气,硬是挤出了一抹笑,将跪在地上的丫鬟搀扶了起来,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好听,“我去换身衣裳就好了,以后可不要这般毛毛躁躁的了。” 她的胸前湿了一大片,比宋知渝方才的样子还要更加狼狈。 这侯府的丫鬟都是怎么回事,同样的错误犯了两次,还是在老夫人的寿宴上,这不是平白让外人看笑话嘛。 难怪长公主斥责承恩侯御下无方,如今看来,果真如此啊。 “承恩侯府今日的乐子可真多啊。”长公主抿了一口茶水,语气幽幽,让人听不清喜怒。 “让殿下见笑了,手底下的人毛手毛脚,林嬷嬷,还不快将这没眼色的丫鬟拉下去。”沈老夫人都快笑不出来了,好好的一场寿宴,竟然出了这么多的乱子。 长公主眼中燃着兴味,笑意盈盈的模样让人听不出她到底是在夸赞还是在嘲讽,“本宫倒是觉得挺有意思的,这一趟没算白来。” 她突然开始期待知渝说的好戏了。 叶柔躁的不行,但为了维持平日温婉好说话的形象,她勉强的扯起了唇角,“夫人,妾身先去换个衣裳再过来。” “快去吧,可别着凉了。”沈母关心了一句,就挥挥手让叶柔先离开了,继续跟身旁的几位贵夫人聊了起来。 * 另一边,宋知渝走到半路忽然停住了脚步,垂眸看着手腕上颜色深了一度的袖口,轻轻叹了口气。 同样的手段用两次,可真是没新意啊。 她耳朵轻轻动了动,在身后人渐渐逼近之时,颇为配合的中药晕了过去。 “告诉小姐,人已经抓住了。”男人低沉阴鸷的嗓音缓缓响起,而后,宋知渝感觉自己被人带到了一个较为偏僻的房间里头。 男人冷着脸叮嘱了一声,“小姐说了,这是公子最后的机会了,公子可要把握住了。” “本公子知道了。”秦序目光贪婪的盯着宋知渝的脸,心脏激动的快跳出嗓子眼。 这张脸实在是太漂亮了。 即使对宋知渝的性子有些发怵,可秦序还是忍不住为她的美貌着迷。 想他红颜知己没有几千也有几百了,却从未见过如宋知渝这般蛊惑人心的面容。 一想到他很快就能得到眼前人,得到两成的巨额珍宝,且谋个一官半职,自此在仕途上平步青云,秦序激动的手都在发抖。 他伸出手慢慢触向宋知渝的脸,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在只有一尺的距离时,他的手骤然僵住,后背冷汗直冒。 原本昏迷着的宋知渝已经睁开了双眼,深邃如寒潭般的双眸冷冷地盯着他,语气平静的吓人,“你的手如果不想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废了它。” 第217章 你是故意的 秦序惨白着脸低头,只见一根泛着冷光的银针扎在他的手腕上,顷刻间,浑身如泄了力似的瘫倒在地上。 他惊恐的瞪大双眼,看着宛若没事人一般施施然起身的宋知渝,瞬间明白了一切,“你是故意的。” 宋知渝笑而不语,只是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看似什么都没说,实则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你早就知道我们要对付你了,就连中药也是假的,你在骗我。”秦序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抬眸望着眼前面色平静的宋知渝,明明还是那一张脸,可他的心中却骤然升腾起阵阵寒意。 他们自以为算计到了宋知渝,却没料到他们才是被耍的团团转的那个人。 宋知渝缓缓蹲下身,把玩着手上尖利的银针,“不将计就计,怎么知道你们想要做什么。至于你这双手,还是废了吧。” “我可是老夫人的娘家侄孙,你岂敢动我……啊!”秦序狠话还没说全,就感觉手腕处传来一阵剧痛,像是有人活生生将他的骨头打碎了一般,痛的他面目扭曲,最后更是活生生痛晕了过去。 宋知渝抽出银针,仔细的用手帕擦拭了一番,满意的点点头,“现在看着顺眼多了。” 她一脚踢开挡住前路的秦序,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门,赶着收拾下一个人。 * 叶柔一走到没人的地方就原形毕露,她恶狠狠的盯着湿了一片的衣裳,面容狰狞的吓人。 那个该死的贱丫头,等自己当上侯夫人,第一个就处理了她。 还有宋知渝那边,也不知道秦序到底得手了没有。 叶柔虽然觉得她们这个计划万无一失,可宋知渝向来诡计多端,不好对付,不亲眼看到宋知渝被毁,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思及此,叶柔加快了脚上的步伐,她得赶快将身上的衣裳换掉才行。 叶柔离开不久,宋知渝才不紧不慢地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身旁还跟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小丫鬟,这人赫然就是叶柔的贴身心腹。 “想活命的话,就照我说的做。” 宋知渝戏谑的目光紧盯着叶柔离开的方向,明明是温和至极的声线,可小丫鬟却像是被吓住了一般,颤颤巍巍的启唇,“奴婢明白。” “去吧,记得务必将侯爷请过来。”宋知渝收回目光,过了今日,京城中又要多一个茶余饭后的笑谈了。 * 宴席上。 沈峰蹙着眉朝叶柔的位子看了一眼,怎么换个衣裳需要那么久。 他有些坐不住,秦序那边如今也没有半点消息,也不知计划进行的如何了。 就在此时,叶柔的贴身丫鬟悄然走了过来,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本侯知道了,你先退下吧。”沈峰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虽然不解叶柔这一举动,但也没有过多怀疑,找了借口就先一步离开了宴席。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后,沈锦书也收到了消息。 她绯红的双唇微微勾起,而后盈盈起身,走至沈老夫人跟前福了福身。 “孙女在别院为祖母准备了一份贺礼,祝祖母寿比南山。这贺礼有些特别,还望祖母随孙女走一趟。” 沈锦书吊足了众宾客的胃口,连带着沈老夫人对她口中的贺礼也生出了几分期待。 见状,有宾客忍不住开口,“沈大小姐准备了什么贺礼这么神秘啊,不知我们有没有荣幸见识见识。” “诸位如果有兴趣的话,也可随我一同前去。”沈锦书掩唇轻笑,羞涩内敛,但她巴不得人越多越好。 闻言,长公主拿着茶杯的手一顿,“本宫也对沈大小姐口中那份特别的贺礼深感兴趣。” 沈锦书心里大喜,没想到她还没开口,长公主就先遂了她的意。 如此也好,省得她还要多费嘴皮子将人劝过去。 片刻后,沈锦书领着长公主和沈老夫人,以及身后一大波宾客浩浩荡荡走向别院,去看她口中那一份特别的贺礼。 “到了。”沈锦书率先停下脚步,嘴角噙着笑,浅笑嫣然的望向身后的诸位宾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碧波荡漾的湖面上,荷花如锦,美不胜收。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淡淡的荷花清香,沁人心脾。 凉亭的四周,还别出心裁的挂上了百寿图,同湖水中的荷花相得益彰。 此时,凉亭之上的众人身着华服,手持摇扇,惊叹于眼前这一幅动人心魄的画卷。 “沈大小姐实在是有心了,竟然准备了这么一份特别的贺礼,可真是送到老夫人的心坎里去了。” “虽说不是亲生的,但沈大小姐待老夫人的孝心可是半点不差。这般孝顺之人,断然做不出那等有辱门风之事,看来我们之前真是误会她了。” “……” 有了验身一事在前,再加上今日沈锦书有意洗白自己,大部分的宾客都觉得这其中多半是有什么误会。 “荷花在淤泥中生长绽放,有其长寿与吉祥的象征,孙女不才,谨以此湖荷花祝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沈锦书注意到众人的反应,颇为得意的翘起了唇角,不枉费她苦心找来这一湖面的荷花。 “你这孩子真是用心了,祖母很喜欢。”沈老夫人紧紧握住沈锦书的手,笑的一脸慈祥,端的一副祖孙情深的画面。 明珠没好气的撇了撇嘴,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不怀好意的开口,“怎么没看见宋知渝啊,她换个衣裳的时间也忒久了,我还想看看她给老夫人送什么贺礼呢。” 她是不喜欢沈锦书,但更讨厌宋知渝。那次游湖宴上,如果不是宋知渝搞的鬼,她怎么会被太后下令送进教坊司,沦为全京城的笑柄。 如今总算是揪到宋知渝的错处了,她不得借题发挥一顿。 听了她的话,在场的宾客这才意识到自刚才湿了衣裳一事后,宋知渝一直没有出现。 就连他们给老夫人送贺礼之时,也不曾见到过她的身影,实在是太奇怪了。 第218章 清清白白 “是啊,二小姐怎的一直没有出现。今日可是老夫人的寿宴,她一个小辈藏着躲着可没道理。” “虽说她才是侯府亲生的,可论孝心,还是不及大小姐半分啊。” 说完这句话的宾客突然感到周身一阵寒风吹过,阴冷的骇人,他忍不住伸手搓了搓胳膊。 不对啊,这太阳高挂的模样,他怎么还会感觉后背发凉呢。 宾客回头一看,刚好和苏瑾扬对上了目光,男人幽暗阴鸷的眼神令他浑身一僵。 须臾,苏瑾扬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姿态肆意的倚靠在石柱上面,似乎方才阴冷能仿若要杀人的目光只是他的一个错觉。 他是说错什么了吗?苏小将军的眼神也太吓人了。 沈锦书眸光微闪,她正愁如何不着痕迹的提及宋知渝呢,没想到有人就先一步帮了她的大忙。 “二妹妹兴许是回到宴席上去了,她一定给祖母准备了厚礼,我们不妨先回去看看。” 说罢,她又抬手指向右边的青石板路,煞有其事的说道:“这条路离二妹妹的院子比较近,我们走这儿的话没准能碰上她。” 没等众人同意,她就率先走在前头,脚步比方才来时还快了两分。 长公主挑挑眉,动作优雅的扶了扶发髻,“大姑娘既是侯府的人,对侯府自然比我们熟悉,她说这条路近,那就走这条路吧。” 话落,她理了理袖口,抬脚跟了上去。 长公主都发话了,其他人再有意见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慢悠悠的跟在后头。 * 一群人途经松溪院旁边的竹林时,突然听到了几声若有似无的喘息声,还隐隐夹杂着几声娇媚的吟叫,有些不堪入耳。 而这些难以启齿的声音,便是来自于竹林旁的假山后。 沈锦书面上一喜,看来秦序已经得手了。 可转瞬间她又皱起了眉,秦序到底是怎么办事的,为什么擅自改地方了。 不过目的达成就行,她姑且不计较太多。 “是谁光天化日之下做出如此淫乱之事,居然还是在祖母寿宴上,当真是厚颜无耻。”沈锦书小脸紧绷,怒不可遏的痛骂了两句。 沈老夫人的脸色更是难看,任谁寿宴被破坏都不见得会开心,更别论她这种如此爱面子的人,这无疑是在打她的脸。 “假山后那人该不会是二姐姐吧,这儿离松溪院最近,她又迟迟没有出现……”沈锦画忽然惊呼一声,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往宋知渝身上引,又聪明的没有继续说下去。 沈锦书佯装生气的呵斥了沈锦画一声,可她略微躲闪的目光却没有几分可信度,“锦画,别胡说!此事关乎二妹妹的声誉,没有证据不可轻下定论。” “如果不是二姐姐的话,她为何换个衣裳的功夫就不见了人影?”沈锦画不太服气,却碍于沈锦书的呵斥,声音都小了许多。 但沈老夫人俨然黑了脸,心里对宋知渝的厌恶更深,“混账,竟敢在大白天就做出如此不知廉耻的事,真是家门不幸。 林嬷嬷,你快给我将那个不孝子孙拖出来。今日,侯府就要清理门户。” “是。”林嬷嬷撸起袖子蠢蠢欲动。 长公主冷笑出声,这还没见到人就给知渝定了罪,生怕她跑掉一样。 承恩侯府真是每次都能让她大开眼界。 苏瑾扬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去,双拳握的咯吱作响,要不是怕坏了妹妹的计划,他又怎会忍到现在。 众人屏住呼吸,眼看着林嬷嬷离假山越来越近。 “祖母是在找我吗?” 气氛凝滞之际,一道清丽的女声自众人身后响起,听起来还有几分熟悉。 沈锦书的身子骤然僵住,她不可置信的回过头,目眦欲裂的看着好端端站在不远处的宋知渝,指节攥的发白。 假山后的人不是宋知渝又会是谁? “你……”沈老夫人哑然,苦苦支撑起侯府多年,她精明的很,怎么会看不出沈锦书的谋算。 虽然不悦自己的寿宴被破坏,可也不忍心斥责疼了多年的孙女,索性就帮她一把,既能解决了压在心头上的事,也正好借今日的丑事来替书儿挡住流言蜚语。 “林嬷嬷,还愣着干嘛,还不快那对不要脸的狗男女拖出来,让大家好好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货色。”宋知渝朝沈老夫人笑笑,转而看向林嬷嬷,还刻意加重了“狗男女”三个字的语气,话里有话。 看着宋知渝脸上的微笑,沈锦书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想到方才前后离开宴席的叶柔和沈峰,一双水润的眼眸骤然睁大。 “等一下!” 她及时开口叫住了林嬷嬷,勉强的扯出一抹笑,“这些腌臜事,还是莫要污了长公主的眼睛,我们私底下解决就好了。” 林嬷嬷极有眼色的退后了两步,没有刚才的凶猛气势了。 长公主可不吃这一套,“不必,本宫倒是想看看,究竟是哪些没脸没皮的人,能在老夫人的寿宴上做出苟且之事。 今日若是不严加处理,日后那些丫鬟小厮怕不是要学了去,侯府可就乱套了。” 说罢,她转过头给了身旁的春嬷嬷一个眼神,“既然林嬷嬷不敢动手,那就春嬷嬷你去吧。” “是。”春嬷嬷一脸凶相的走上前,粗壮的手臂直接拂开挡在前头的林嬷嬷,三两下就将躲在假山后面的两人揪了出来。 “父亲,叶姨,怎么是你们两个?” 宋知渝突然发出一声惊呼,用一种所有人都能听得到的声音继续说道:“难道是春嬷嬷抓错人了,父亲和叶姨清清白白,怎会做出这等不知廉耻的事啊。” 宋知渝刻意拔高的声量恨不得传到府外去,面上却是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眼底的惊诧不似作假。 众位的宾客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他们下意识看向沈母,只见她一张脸苍白的吓人,整个身子摇摇欲坠,好像随时都能倒下去的样子。 就连刚才他们误会假山后头是她的亲生女儿时,沈母的反应都没现在大。 清清白白?他们也算是重新认识了这几个字。 谁家清清白白的好人会在光天化日之下苟且,更别提眼前这人还是素有爱妻之名的承恩侯。 第219章 现在不是闹的时候 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拉回了沈峰的思绪,清醒过来之后,他心中猛地一咯噔,反应再慢也知道闹出事了。 他僵硬抬头,直直对上沈老夫人黝黑的双眸,一颗心骤然沉到了谷底。 完了,彻底完了。 他苦心经营的爱妻形象崩塌,楚太傅那边的人抓住了他的错处,免不了一顿弹劾。 陛下本就对他有所不满,要是今天的事传到陛下耳中,连带着如山也要遭殃。 此时,沈峰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想法。一心想着他的名声和仕途,毫不在乎身旁脸色煞白的沈母。 他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在今日这么重要的场合里做出有失分寸的事,只记得接到叶柔的消息后就离开了宴席。 再然后,他就莫名成了众人口中的“奸夫”。 苏瑾扬重重嗤笑了一声,抱臂环胸的模样恣意极了,就差将沈峰的脸皮丢在地上踩了,“都说沈侯爷待沈夫人深情,多年不曾纳妾,是京城里有名的好男人。可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啊。” 说罢,苏瑾扬笑着看向黑脸的沈家人,犹不解气的继续嘲讽,“也是,对亲生女儿都不好的男人,他的人品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随着他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现场氛围一片凝滞,针落可闻。 不少宾客都觉得苏瑾扬说的在理,连他们都注意到沈夫人无比难看的脸色,可沈侯爷却是半点都不在意,根本没有外头传言的那般爱妻如命。 一个人下意识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沈峰阴恻恻地盯着苏瑾扬,恨他恨的牙痒痒。 这件事本就跟他无关,他来凑什么热闹。 宋知渝倒是乐的自在,三哥的战斗力还是一如既往的厉害,将沈家人堵的哑口无言。 见状,沈老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瞪了沈峰一眼,心里虽然气极,可烂摊子还是要收拾的。 “之前你向我提过有意纳叶柔为妾的事,说是为了让如山有个更加名正言顺的身份。 当时母亲没有同意,是想着等将府上的事都处理好之后再说,也好让孩子们有个心理准备。”沈老夫人先发制人,将两人苟合之事往小了说。 在沈老夫人看来,男人三妻四妾乃是常事,更何况沈峰堂堂一个侯爷,怎可能真的守着一个女人过一辈子,纳个妾实属正常。 将叶柔纳进府里,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听到这番话,沈峰当即反应过来,虽然觉得有些委屈叶柔,但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他还是顺着沈老夫人的意说了下去。 “多谢母亲成全,如山幼时便由儿子亲自教养,感情深厚。儿子不愿让他们二人母子分离,这才出此下策。” 他将自己的私心说成是为了沈如山着想,冠冕堂皇的模样让宋知渝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失了优雅的翻了个白眼。 她可是让这两人有情人终成眷属,终于不用再偷偷摸摸的在一起了。 这承恩侯府,日后可要热闹了。 宋知渝幸灾乐祸的勾起唇角,站在不远处好整以暇的欣赏着沈家几兄弟青白交加的面庞。 “侯爷若是想纳妾,自然没有人拦着你。但人不能既要又要,天底下可没有这样的好事。 侯爷怎么说也是朝廷大臣,有头有脸的人物,要是真记挂着叶柔,就先将人纳进府才是,切莫做一些失了身份的事,徒惹人笑话。” 长公主对沈峰本就有些瞧不上眼,如今更甚,说话的语气也带上了几分冷意。 她早就看出沈峰不是个良人,满腹心机,手段阴险,只是他从来没露出过破绽来,长公主便也没有多言,只是有意的与承恩侯府保持距离,免得沾一身腥。 沈峰气的脸红脖子粗,长公主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撕扯着他的脸皮,令他分外难堪。 事到如今,沈峰要是还不明白这件事里头有蹊跷,他就真成傻子了。 而宋知渝仍嫌这把火烧的不够旺,也不愿意让叶柔跟个没事人一样隐身。 她促狭一笑,眼底带着丝丝戏谑,“怎么说叶姨也是如山公子的娘亲,也住在府上一段时日了,跟府中所有人都相处的极好,待大姐姐更是如亲生女儿一般。 父亲要纳她为妾,我乐见其成,想来大姐姐以及其他几位兄长也不会有任何意见的。” 她这句话可以说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和立场,语气洒脱自然,看不出半分勉强之意。 闻言,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沈家兄弟和沈锦书身上,眼神炙热,很是期待他们的回答。 沈锦书左右为难,她现在还需要沈母,自然不能跟她撕破脸皮。 可另一边又是亲生母亲满含希冀的目光,她俨然被架在了火上烤,选谁都不行。 见状,沈母捂着心口难受的后退了两步。 她万万想不到几个孩子对于沈峰纳妾的态度如此随意,特别是沈锦书犹豫的神情,更像是尖刀狠狠扎进了她的血肉中。 她如珠如宝疼爱长大的孩子,在关键时刻,竟然不是站在她这一边。 她嗫嚅着唇正欲说些什么,手臂就骤然被沈老夫人牢牢抓住。 沈老夫人浑浊而又犀利的目光落在沈母身上,继而压低了嗓音,话中还带着一丝安抚。 “现在不是闹的时候,母亲知道你心里难受,等寿宴结束,我们再来解决这件事,莫要让旁人看了笑话。” 要是自家人也闹了起来,那承恩侯可就真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第220章 认清自己的身份 沈母心里不舒服,可她向来最重面子,做不出在大庭广众之下闹腾的事,终是讪讪闭了嘴。 见沈母安静下来,沈老夫人隐隐松了口气,朝长公主赔笑道:“让殿下见笑了。” 这事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关键要看侯府怎么处理了。 但经这一遭,沈峰的名声算是彻底烂了。 长公主似笑非笑的望着前方低着头的两人,毫不客气的回了一句,“可不就是见笑了嘛。” 这把年纪了还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当场逮住,当真是没脸没皮。 沈老夫人一噎,神色讪讪,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茬。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更丢脸的事还在后头。 不远处,叶老夫人尖利的嗓音划破天际,“我的女儿啊,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们侯府必须给我叶家一个交代。” 原先低着头安静不语的叶柔猛地抬起头,双唇微微泛白,似乎没想到叶老夫人会突然出现。 正愣神着,叶老夫人已经冲上前来拉住了她的手,语气激动,“负责!侯府必须对我女儿负责,不然这事没完。” 闻言,叶家其他几个儿子儿媳也纷纷出声附和,就想攀上承恩侯府这门亲。 他们叶家的女儿无名无份跟着沈峰二十多年,不仅半点好处都没捞着,甚至连叶家唯一的孙儿都不愿意救,这让他们怎么甘心。 如今倒是好了,两人的事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了出来,沈峰这会儿就是不想娶也得娶了。 叶柔回过神来,慌的不行,“娘,您就不要给我添乱了。”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不在她的预料之内,她是想嫁进侯府不错,但却不想以这种方式,更不想成为旁人口中的笑料。 偏偏叶老夫人还跳出来添乱,将这件事弄的更加麻烦,叶柔气的心口痛。 “我添乱?我这可是为了你着想,真是不知好歹。”叶老夫人一把甩开叶柔的手,不依不饶的叫嚷起来。 今日侯府不给她一个满意的结果,这事绝对没完。 她可不是沈母那个窝囊废,被人欺负到头上还一声不吭。 宋知渝饶有兴味的欣赏着这一出闹剧,她果然没有看错人,叶老夫人的战斗力简直完胜叶柔。 要不说一物降一物呢,叶柔这般心机城府深重又善于隐忍的人,却拿叶老夫人束手无策。 被这么一闹,沈家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特别是沈老夫人,更是气的胸口直喘。 好好的一个寿宴整成这副模样,任沈老夫人往日有多喜欢叶柔,如今难免也对她生出了几分怨言和不喜。 沈锦书冷静下来,看着不断撒泼的叶老夫人,眼中极快的划过一抹嫌恶。 但她不好出声阻止,更不好牵扯进这件事里。 “四哥,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祖母的寿宴闹成这样,旁人还指不定怎么议论我们呢。”她愁眉苦脸的拉住沈晏西的袖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脸上的担忧之色毫不掩饰。 沈晏西原本就憋着气,如今被沈锦书一说,当即压不住心底的火,三两步走上前挡在叶柔跟前,双眼冒着火光,粗声粗气的说道: “这里是承恩侯府,不是你胡乱撒泼的地方,你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真把我惹急了,我可不管你是不是长辈。” 沈晏西本就是个混不吝的纨绔,他能说出这番话也不奇怪。 但他也没想到叶老夫人还是个硬茬,根本不怕他撂下的狠话。 叶老夫人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一眼就盯上了人群中身份最尊贵的长公主,哀嚎一声就跑到了长公主面前,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承恩侯府欺负人啊,长公主,您可要替我做主啊。” 长公主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而后转头看向沈峰,“沈侯爷,今日这件事,不管怎么说都是你坏了人家女儿的名声,你理应给个交代。” 对上长公主犀利的眸光,沈峰额头冒出阵阵冷汗,连声应道:“殿下放心,下官自有分寸。” “本宫相信沈侯爷不是那种拎不清的人,怎么说叶柔也是沈如山的亲生母亲,不看僧面看佛面,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毕竟陛下最厌恶这些事了。”长公主微微颔首,没再给沈峰一个正眼。 话落,长公主抬手理了理发髻,“既然贺礼已经送到,想来老夫人还有其他事要处理,本宫就先回去了。” 长公主话中意有所指,笑意盈盈的模样令沈老夫人一阵无地自容。 她今日会来赴宴,除了看在宋知渝的面子上,更多的是对她口中的好戏感兴趣,这才走了一趟。 现在看来,知渝果然没有唬她,这好戏着实精彩。 长公主来的浩浩荡荡,走的也浩浩荡荡,脸上的笑容弧度比来时更大,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 同样心情愉悦的还有叶家人,得了沈峰的承诺后,他们一反刚才胡搅蛮缠的态度,一张脸笑的跟菊花似的。 叶老夫人心里的算盘打的噼啪作响,“日后咱们两家可就是亲家了,有什么事自然要相互帮衬才是。” 沈老夫人皮笑肉不笑的送走了诸位宾客,心里的火气俨然升到了顶峰,特别是众人临走时那戏谑的目光,更是令她无比难堪。 “都随我回正院。”撂下这句话,沈老夫人就由林嬷嬷搀扶着离开,就连背影都透着一股怒意。 叶柔心慌的攥紧了手,老夫人看起来很生气,她怕是讨不着好。 她下意识看了沈峰一眼,可怜巴巴的模样让人心疼。 只一眼,沈峰心中的不虞就散了不少。他想,这件事也不是叶柔的问题,她也是受害者。 “这件事是不是跟你有关?”沈峰狠狠觑了宋知渝一眼,除了她,他想不到第二个人。 “侯爷可别上下嘴唇一张就随意污蔑人啊。”宋知渝无奈地耸耸肩,她可不会认下这个罪名。 又将人气的跳脚后,宋知渝这次倒是没有直接离开,而是慢悠悠的跟在了沈老夫人后头。 第221章 仁至义尽 一行人甫一走进正院,沈老夫人沧桑中又满含威严的声音就传进了众人耳中。 “跪下!” 沈老夫人犀利的眼神落在叶柔身上,狠厉的眸光毫不收敛,从前有多喜欢叶柔,如今就有多厌恶她。 “母亲,此事……”沈峰辩解的话在沈老夫人愈发冰冷的视线中下意识咽回了肚子里,不敢多说一句。 叶柔也清楚沈老夫人正在气头上,最好还是先顺着她。 “老夫人,今日之事我和侯爷都是被人陷害了,这才一时失了理智,没把握好分寸。”叶柔径直双膝跪地,能屈能伸,脸上除了委屈,看不出一丝屈辱。 沈峰重重点头,忍不住出声附和道:“是啊,母亲,今日是您的寿宴,儿子就是再浑,也断然不会做出这种不要脸面的事。” 闻言,沈老夫人的脸色好了不少,将他们的话听了进去。 她了解沈峰的性子,将面子看的极为重要,即使再喜欢叶柔,也断然不可能当着一众宾客的面苟且,让自己沦为全京城的笑柄。 叶柔也是个有手段的,她就是再想坐上这侯府主母的位子,也不会蠢到自断后路。 二十几年都忍过来了,难道还差这一时半会嘛。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算计旁人不成,反被将了一军。 沈老夫人若有所思的睨了宋知渝一眼,轻轻叹了口气。 可惜了,这丫头的心不在承恩侯府,不然有这等手段谋略,她定是要好好培养的。 沈老夫人一颗颗攒动着手中的佛珠,双目半阖,一锤定音,“事已至此,就挑个良辰吉日,将你们二人的事办了吧,莫要落下话柄了。” “母亲!”沈母往日的端庄温和瞬间破了功,就连声线都拔高了几分,带着些许不可思议。 沈老夫人面对沈母时,语气都缓和了不少,“我知道此事于你而言并不公平,可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了。长公主也说了,此事若是不能妥善处理,定会影响峰儿和如山的仕途。 雪娘,你素来最善解人意,也是个知分寸识大体的,你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峰儿的仕途尽毁吧。” 见沈母有所动摇,沈老夫人攒动佛珠的动作慢了不少,接着说道:“峰儿自娶你进府之后,不曾纳妾,待你如何你心里清楚。天下男子能做到他这一般已是不易,你该知足了。 况且,让叶柔进府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并不会影响到你的地位,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母亲说的是,你才是本侯唯一的妻子,任何人都越不过你去。”沈峰及时反应过来,上前几步一把握住沈母的手柔声安抚,那话说的叫一个好听。 见状,叶柔几人也连番上阵,就是想逼着沈母认下纳妾的事。 “夫人,您放心。妾身进府之后,您若是不想见到妾身,妾身便只会安心待在自己院中,照顾好如山,绝不会有其他心思。” 沈锦书亲昵的挽住沈母的胳膊,语气自然,全程都在给沈峰和叶柔两人说好话,“母亲,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父亲和叶姨的为人您也清楚,他们之间清清白白,如果不是遭了贼人陷害,又怎会沦落到如此难堪的境地呢。” 听到这话,宋知渝差点没忍住笑出了声。 清清白白? 无媒苟合二十多年,有了一双儿女的清清白白? 她还真是长见识了,果然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啊。 还有沈锦书口中那个贼人,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是在说她吧。 宋知渝毫不掩饰脸上的戏谑笑容,仿佛一个局外人似的看着笑话,那恣意十足的模样却莫名让沈晏西觉得刺眼。 他狠狠瞪了宋知渝一眼,冲着沈母说道:“母亲,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是常事。父亲二十多年来只守着您一人,府上连一房妾室也不曾有,他对您已经够仁至义尽了。 更何况,叶姨性情温和,待我们几个不比如山差。书儿有更多的人疼爱,难道您不开心吗?” 沈晏西说的振振有词,在这件事情上,他不觉得沈峰有错。 更别提让叶姨进府只是无奈之举,根本撼动不了母亲的地位。 虽然他瞧不上沈如山,可对于叶柔,他还是有几分尊敬的。 “四弟说的是,母亲,您应该以大局为重。”沈明翊也出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他自认为父亲待母亲已经够好了。 沈遇舟蹙了蹙眉,翕动着嘴唇想说些什么,可终究还是没把话说出口。 显然,他也是赞同沈明翊等人的说法,虽然他私心里觉得这对于母亲而言确实是有些不公平了,但世上又哪里有绝对的公平可言。 就像母亲,之前待知渝和书儿,不也没有公平对待嘛。 沈慕循不发一言,他无法理解沈母的想法。 正如同这件事,也没给他造成半分影响一般,他从未放在心上过。 沈母见儿子女儿都不帮自己,反而劝她接受纳妾一事,心里不可谓不痛。 她何尝不明白这些道理,但还是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她也曾真心对待叶柔,怕她在府上过的不好,还吩咐下人不可怠慢。 各位贵夫人让她防着点叶柔,她也没放在心上,还出声替她辩解,将她介绍给诸位夫人认识,让她不至于被旁人看轻了去。 就连对亲生女儿宋知渝,她都不曾如此用心过。 可没想到,真心付出会换来这么一个结果。 但她向来就不是强硬的性子,多年来一直攀附着沈峰活着,更何况儿子女儿还不站在她这一边,她除了妥协,好像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如果她退一步能让大家都开心的话,那这份委屈,她也不是不能忍受。 沈母失落的垂下眼眸,敛住心底的涩意,嗫嚅着嘴唇正想张口说话,不远处一阵稀稀拉拉的鼓掌声直接将她的话堵住。 “真有意思啊,帮着外人来对付自己的亲生母亲,沈夫人生这些儿子不去生块叉烧来的实在。” 宋知渝抱臂环胸,看了这么久的戏,她只觉得这戏实在是太平静了,也太便宜沈峰和叶柔这两人了,必须出来横插一杠,将这水搅浑了。 第222章 你这胡乱认娘的习惯可不好 被宋知渝指着鼻子骂,沈遇舟几人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去。 私心里,他并不想被如此误解。 “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沈遇舟有些无奈,他觉得宋知渝又误会他了。 沈遇舟生性淡漠,往往是理智占据上风,他并非是站在沈母的对立面替沈峰和叶柔说话,而是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一方。 明明只需要纳妾就能解决的事情,不论是对侯府,还是对父亲,都是最好的结果。 何必要为了那句虚无缥缈的承诺让整件事情变得更加复杂呢。 也许这样做会伤了沈母的心,可她的地位并不会有所改变,她仍是侯府主母,他们几个也依旧是嫡子。 宋知渝轻点下颌,看起来颇为赞同,“这确实最好的解决方法,于侯府,于你,都无半点利益损失。” 不危及到自己利益的时候,自然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可对于沈夫人,你的亲生母亲而言,真的一点损失都没有吗?其实你心里也清楚,这样做对她不公平。 可终究还是利益占了上风,让你选择了另一个毫无风险的解决办法。”宋知渝凑近沈遇舟,泛着冷光的双眸直直盯向他,红唇轻启,将他隐藏在心底的想法通通说了出来。 沈遇舟一愣,喉间一片苦涩,似乎被看透了。 “知渝……”沈母呢喃了一句,她没想到当所有人都在劝她妥协的时候,只有这个一直被她忽视的女儿站在她这一边。 一时间,她的心中五味杂陈。 宋知渝无暇理会沈母心里的想法,她可不是想替沈母抱不平,更没有替她出头的想法。 只是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她不将这些人的虚伪脸皮扯下来,都对不起她之前受的苦。 “宋知渝,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们什么时候对不起母亲了。”沈明翊听不下去了,一张脸拉的老长。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撮合秦序和宋知渝,为了以防万一,还特意邀请了长公主前来,就是想让宋知渝无法脱身,将两家的亲事顺利定下。 可谁能想到,这计划没有偏差,人却换了。 要说这里头没有宋知渝的手笔,他可不信。 沈明翊这一开口,成功将宋知渝的目光都引到了他的身上去。 见宋知渝转过头,目光幽幽的盯着他,沈明翊心中骤然升腾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刻,宋知渝唇角微勾,上下嘴唇一张一合,就差将沈明翊骂个狗血淋头了。 “别急啊,还有你呢。一口一个叶姨叫的亲热,还说她对你们有多好,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你亲娘呢。 你这胡乱认娘的习惯可不好,毕竟也不是谁都想要一个白眼狼似的好大儿。” “你……”沈明翊气的火冒三丈,他哪里胡乱认娘了,简直是一派胡言! 见状,沈晏西伸手按住了沈明翊的肩膀,强迫他冷静下来,而后抬眸看向宋知渝,面色复杂难辨,虽是询问,可话中的语气却无比笃定。 “这件事,是不是跟你有关?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也总算是看明白了,今日这件事,可能跟宋知渝有关。 又或许,这中间还有他不知道的其他事。 “竟然把你忘了,我的疏忽。” 宋知渝下意识忽略沈晏西的质问,对着他又是一顿嘲讽。 “够了,宋知渝,你做了什么事,你自己心知肚明。我如今丢了脸面,你以为你又能好到哪里去。”沈峰怒斥一声,心底的悔意宛若潮水般奔涌而来。 但他并非后悔自己对宋知渝的算计,而是后悔当时一时心软将她接了回来,以至于给自己招来了这么一个大麻烦。 宋知渝不怒反笑,反正理亏的人又不是她,“这句话我也还给侯爷,为老不尊,做出这等不知羞耻的事,明日言官的奏折,还有百姓的唾沫星子,怕是要将你淹死了。” 眼见沈峰胸口的起伏愈发剧烈,呼吸声也愈发粗重,宋知渝毫不客气的继续输出。 “侯爷不妨想点好的,沈如山原本还只是个继子,如今倒是成了你名正言顺的儿子,省去了很多麻烦。日后你若是要将侯府交给他,也有了个正当的由头不是。” 说完这句话,宋知渝不顾众人惊疑不定的神情,转身离开了正院,连背影的透着一股愉悦。 她几乎将所有人都骂了个遍,目的也达到了,心情能不好嘛。 与宋知渝的悠闲相反,沈峰就没那么好过了,宋知渝给他挖的坑可害惨他了。 即使他心里确实有将侯府交给沈如山的想法,但也是日后的事,绝不能现在就透露出来。 沈家几兄弟本来就对沈如山有点意见,如今听了宋知渝那句话,心中不满就更深了,任凭沈峰如何打圆场都没用。 * 宋知渝刚走出正院没多久,沈锦意就小跑着追上了她。 “知渝,谢谢你。”沈锦意话一出,宋知渝就清楚她的意思了。 “我只是不想让沈锦书好过罢了。”宋知渝站定身子,嘴角噙着一抹浅笑,比起从前透于表面的假笑,如今的笑容倒是多了几分真实。 沈锦意咬紧下唇,一想到自己差点给沈锦书背了黑锅,她就心有余悸,“不管怎么样,多亏你帮了我,不然我还真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了。你也知道,二房在侯府向来没有什么存在感。” 关乎女子名声的大事,哪怕她再不争不抢,也不可能任人随意污蔑。 如果不是宋知渝安排她去长公主府,以沈锦书的手段,她除了捏着鼻子认下那事,就只有以死自证清白了。 不管如何,这声感谢,她是一定要说的。 “你的谢谢我收下了,如果可以的话,你们还是尽快搬离侯府吧。”宋知渝对沈锦意的印象不太差,收拾沈锦书的同时也不介意帮她一把。 二房可以说是侯府最透明的存在,除了背黑锅,就没有其他的用处了。 待在侯府,他们不仅一分好处都得不到,还可能要搭上自己。 出于好心,宋知渝给了一句提醒,至于听不听,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第223章 她说不要,自然就是不要了 见沈锦意垂眸沉思,宋知渝也不催促,人各有志,她觉得合适的,别人不一定领情。 二房在侯府虽然不受重视,但好在名声不错,再加上沈锦意的姿色和才华摆在那里,沈老夫人怕是不会让他们轻易搬出去。 沈锦意也想到了这一层,面上纠结不已,但她却将宋知渝的话放在了心上。 “我知道了,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说服爹娘搬离侯府。”她抬首展露笑颜,终于下定了决心。 如果他们二房的存在是为了替其他两房背锅的话,那他们继续待在侯府,迟早有一天会沦落到万劫不复的境地之中。 当断即断,她得好好劝劝爹娘了。 宋知渝没有说什么,只是朝沈锦意笑了两声,言尽于此。 她对侯府众人没什么好感,但二房的人从未招惹过她,甚至沈锦意还曾经无意间帮过她一把,她便生了恻隐之心,给了几句劝告。 他们能听进去最好,听不进去便罢了,他人的命运不好多加干涉。 算算时间,骊山的温泉山庄不日也该竣工了,她是时候去看一眼了。 也不知离王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又会有什么动作。 宋知渝抬眸望向骊山的方向,心中暗忖,看来她得找个机会将矿山的事捅出去,绝了离王的心思才行。 思及此,宋知渝告别沈锦意,转身往府外走,步履匆匆,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 沈锦意收回手,看着宋知渝远去的背影,眉眼间透露着些许羡慕。 她希望自己也能成为宋知渝这般洒脱张扬的人,不必惧怕侯府的威慑,也不用担心离了侯府之后,他们一家该怎么办。 “小姐,您真的要听二小姐的话吗?”贴身丫鬟冬梅见自家小姐有些失神,好像将宋知渝的话都听了进去的模样,不由得出声唤了一句。 沈锦意回过神,望着宋知渝离开的方向,愈发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冬梅,我倒觉得知渝说的不错。在侯府,有大姐姐压着,下头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沈锦画,以我的性子,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况且,二房在侯府向来是透明的存在,有用时便记得起来,无用时便是他们口中吃白饭的人。你说,我该不该离开呢?” 冬梅一愣,她自小在沈锦意身边伺候,自然明白小姐的苦。 明明长相和才情不输给府中任何一位小姐,却因为不受重视,只能隐其锋芒,当个不争不抢,毫无存在感的三小姐。 外人每逢提及侯府小姐,都只能想到才华卓绝的大小姐,亦或是姿色绝佳的四小姐。 就连那个张扬跋扈的沈锦绣,都靠着巴结大小姐被外人熟知。 只有她家小姐,被极尽打压,落得个平平无奇,不足为旁人提及的名头,连个提亲的人家都没有。 想到这些,冬梅不由得为自家小姐感到委屈,心一横,咬着牙说道:“小姐,奴婢也赞同二小姐的话,您继续待在侯府,除了被打压欺负,讨不着一点好处。 我们还不如早点脱离出去,就算没有侯府的名头,起码不用再给大小姐背锅了。” “我就知道冬梅你一定会支持我的,等爹爹回府,我就跟他商量这件事。”沈锦意笑的开心,她想明白了,无论如何,一定要劝父亲搬离侯府。 那些该尽的责任,他们二房不会推脱,但有些没必要的祸患,他们也绝不会承担。 * 从骊山回来后,露白就急匆匆将打听到的消息如数告知宋知渝,边说还忍不住撇嘴,话中带着满满的鄙夷。 “小姐,侯爷和那叶夫人的婚事定下来了,就在下个月初九。” 想来老夫人也是觉得丢人,只能仓促的将这事给办了。 宋知渝点点头,“这确实是老夫人的做派,经此一遭,叶柔在府上的日子不说多难过,起码不会比她之前好。” 得罪了沈老夫人,哪怕她是沈锦书和沈如山的生母,老夫人也不会手软。 露白暗暗啐了一口,“谁让她如此不要脸皮,如果不是小姐有所提防,真中了他们的毒计,怕是要比他们还惨。” 露白忿忿不平,一张小脸气的通红。 宋知渝瞥了她一眼,怕她气出个好歹,不着痕迹的转移了话题,“秦序如何了?” 提到秦序,露白立刻不气,她幸灾乐祸的笑了两声,“小姐,你是不知道,老夫人的人将秦公子从南风馆抬出去的时候,全京城百姓都看见了,那叫一个不堪入目啊。 听说老夫人得知消息后,气的脸都白了,如今正在小佛堂抄诵佛经呢。” 露白乐呵的不行,小姐这招虽损,但着实大快人心。 那秦序意图对她家小姐下手,毁小姐的名声,只是废了他的手,将他送进南风馆体验一番,还算是便宜他了。 况且,这秦序也不是什么好人,多少无权无势的可怜女子折在他的手上,却苦于他背后的承恩侯府不敢将事闹大,只能咬牙忍下。 如今好了,秦序遭了报应,不仅双手残废,就连个正常男人也没法做了,多少人都拍手叫好呢。 宋知渝唇角微翘,她向来睚眦必报,秦序多次同侯府合作算计她,甚至还用上了腌臜手段,那她自然要以牙还牙了。 露白笑过之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瞄了宋知渝两眼,“对了,还有夫人那边,听说婚事一定下来,她当即就晕了过去,脸色难看的吓人,现在还躺在床榻上呢。” 之前在正院的时候,小姐替夫人说话,将侯爷以及几位公子骂的狗血淋头,她担心小姐心里还念着夫人,也不敢将此事隐瞒。 “然后呢?”宋知渝面色不变,语气依旧平静无波,好似露白的话并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见状,露白隐隐松了口气,她真怕小姐对夫人还心存幻想。 如今看来,实在是她想多了。 小姐还是那个小姐,拿得起放得下,她早就说过不要侯府这些所谓的亲人了,那自然就是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