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修凶猛》 第1章 苏醒 饿…好饿…… 昏睡中的向苼忍不住皱眉,下意识按住肚子。 她怎么会饿? ……上次吃东西,还是两年前住院之前的事,之后病入膏肓,都是通过胃管维持生命体征。 可胃部的灼烧绞痛感实在强烈,以至于她很快从混乱中苏醒。 骤然睁开双眼,她坐起身,茫然四顾。 这是一间光线极为阴暗的房间,连一扇窗都没有。屋内陈设不过一桌一凳,桌上碗边的筷子长了一圈绿霉,碗里干干净净,一滴水都没有。 向苼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转动眼眸继续打量。 怎么看,这里都不像是天海市第一医院的病房。 自己终于死了?可这里似乎也不是阴曹地府。 蓦地,一股陌生记忆从脑海中涌出来,一幕幕画面倏然掠过。 向苼,东洲北部七品修真家族向家的庶女,族中排行第七十二,灵根……杂品。 修真界?! 向苼惊得睫毛微微颤动。 会是梦中那个修真界吗? 梦境成为了现实? 那他的存在会不会也是真的? 思绪乱了一阵,向苼很快又被强烈的饥饿感拉扯回现实。 摸了摸干瘪的肚子,向苼起身下床。她拿凳子当拐杖走到房门前,凑近门缝定睛一看,果然看到门外上了锁。 向苼稍稍拧眉。 记忆中的向家是修真家族,称霸一方,坐拥向城。向家家主喜好女色,子嗣众多,从原主在后代中排行第七十二,就可见一斑。 原主的母家不过是凡人富商,母亲也早早去世,又没有修真资质,在向家并不得宠。 她遍寻原主十五年来的记忆,这小孩儿不是在被欺负,就是在被欺负的路上,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不存在与人结仇的可能性。 是谁想要她死,动机又是什么? 向苼正欲继续在记忆中翻找可疑人物,胃部忽然一阵绞痛袭来,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顿时什么想法也没了。 虽然她时常在梦中听他说,修真界不是个好地方,可自己未免也太倒霉了,不会死后刚穿越过来,就又被饿死了吧? “……这里,琴姑娘……奴婢没说错吧?” 断断续续的声音忽然传来,向苼心中一惊,立刻抛弃那些莫须有的想法,趴在门边仔细倾听。 “房门落了锁,小姐早就离开家族,不知去向。” “我不信,将门打开来看看。” “琴姑娘,此处毕竟是苼小姐的房间,这……不妥吧?” 砰—— 紧跟着“哐当”一声,是门扉被踢开的声音,而且声音不远,就在隔壁。 “哎!琴姑娘你这是坏了规矩,这让我们做下人的如何交代啊!” 丫鬟望春满脸恼怒道,琴机丝毫不以为意,只冷眼扫过着屋内家具陈设。 蓦地,她走到桌前,指尖抹过一点灰尘,捻了捻,眸眼当即眯起,“你说苼小姐离去多时,怎么这桌上的灰尘如此之薄?好似走了不到一月。” 望春心里咯噔一声,表面却不露声色,“琴姑娘,小姐走得匆忙,并未锁门,奴婢打扫一段时间后发现小姐迟迟不归,就将房门落锁,之前是忘了说,还请琴姑娘怪罪。” 这解释的确合理,琴机不好反驳,沉默片刻,微叹:“罢了,也算是她没那个福分。” 她转身正欲离开,忽然只听到“啪”的一声脆响从隔壁传来。 望春脸色微变。 闹鬼了?! 她早上才进去检查过,人都死好几天了,只是因为琴机过来没机会收拾尸体,怎么还能闹出动静来? “哪儿来的声响?” 琴机脸色微皱,循声欲去,望春见状立刻上前拦住说道:“琴姑娘!隔壁是下人出恭用的,恐怕是老鼠打碎了什么东西,您还是不要进去,恐污了您的眼。” 琴机闻言非但没有停下,反而以更快速度向隔壁房间赶去,望春怎么拦都拦不住。 “琴姑娘……琴姑娘!” 听到声音在快速接近,向苼微微勾唇,捡起一块碎瓷片,从门底缝隙丢出去。 刚刚来到的琴机正好看到这一幕,顿时脸色微变,三两步赶到门前,二话不说拔剑劈开门锁,拉开房门。 “苼小姐?!” 琴机看着门口地上面黄肌瘦披头散发的少女,一时间震惊地不能自已,“苼小姐,是你吗?” 少女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劳烦你,帮我将望春抓回来。” 琴机闻言一惊,转头就看到已经逃出一段距离的望春,当即冷哼一声,闪身出手一把掐住她的后颈,狠狠向门前一甩。 “啊!” 望春惨叫一声,以脸着地,青石板上擦出一片血痕。 她此刻却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痛,立马爬起来跪好,不停地磕头:“小…小姐,我再也不敢了!饶命!求您饶命!” 血淋淋的脸,看得向苼眉心直跳。 她缓缓吸了口气,慢吞吞地说道:“你让我饶你一命,我也很想放你一条生路,可若是这么做了……我的这条命,谁来还?” 望春神色大恐,“小姐……小姐您听我说,我也是迫不得已,我是受……” “琴姑娘!” 向苼忽然抬高声音压过望春,眸眼微抬,“还未请教?” 琴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向苼在问什么,连忙恭声应道:“回苼小姐,奴婢是鸿羽公子的人。” 向鸿羽……向苼很快想起这个名字的主人。 “七十一哥哥么?” 向苼面露感慨,“哥哥是灵根中品,入炽焰宗即为外门弟子,如今怕已经是内门弟子,身份尊贵,难得他还记得儿时的兄妹情分,派人回来看我。” “苼小姐,这话您可就说错了。” 琴机笑道:“您幼时帮衬公子的情分,公子可没忘记。如今公子通过外门大比,成为内门弟子,可从家中选一名随侍带入内门,他立刻就想到了您呢。” “什么?” 向苼忍不住惊呼,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可她心中却没有丝毫波动,甚至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记忆中原主和向鸿羽幼时的确关系不错,但要说到帮衬的情分,向苼却没回忆起来,原主大概并未放在心上。 作为向家子弟,她很熟悉炽焰宗的门规。向鸿羽从数千外门弟子中脱颖而出,晋升内门弟子,地位抬高一层。 随侍在炽焰宗的地位等同于奴役弟子,可跟随在内门弟子身边,谁又敢真正将他们当做奴役? 更何况,内门弟子的修炼资源丰厚,随便赏赐一点,便是凡人散修无法想象的珍贵,家族上下谁不觊觎? 选中她作随侍的消息传回家族,对她而言就是一道催命符,她不死谁死? 如此一来,幕后之人也就不难猜了。 向苼微微叹了口气,“琴姑娘,劳烦你再帮我一个忙。” 琴机神色一正,“您说。” 向苼抬手指向望春,嘴唇微抿:“杀了她。” 跪在地上的望春猛地抬起头,惊恐地看着向苼,尖叫出声:“你不是小姐!” 一向胆小得连鸡都不敢杀的小姐,怎么会说出如此恐怖之言? 一个死了好几天的人,怎么会忽然活过来,还和琴机有说有笑,她印象中的向苼何时那般从容过? 她不明白向苼为什么不让她当着琴机的面说出幕后主使,可这般隐忍的智慧,不应该出现在她这个愚蠢的主子身上。 想到这里,望春忽然福至心灵,瞪大双眼,“你一定是鬼……” “鬼”字还没出口,一扇板凳就狠狠抡了过来,一下子将她拍得昏死过去。 “哐当”一声,板凳砸落在地。 琴机目瞪口呆。 第2章 不争 向苼重新跌坐下来,看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望春,双手止不住地发抖。 头一次做这么暴力的行为,她以为自己会很不习惯,结果除了手被震得发麻发颤,心里竟然没有半分不适。 医院那种地方,尤其在肿瘤科,见血、见生死都是常有的事。 呆在那里一整年,自己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早就就适应,只是到现在才有所发现。 原来癌症带给自己的,也不全是苦难? 她无不自嘲地想着,抬头看到瞪直双眼的琴机,歉声开口:“吓到你了吧?” 琴机沉默了一下,说道:“没有。” “平时的我,不是这样的。” 向苼眼眶泛红,声音哽咽:“这个恶奴,偷藏灵丹被我发现,非但没有认错,还将我锁在屋中,差点将我饿死,要不是你出现,我可能……” 看到向苼委屈的模样,琴机轻轻叹了口气,心中刚刚升起的那一点戒备顿时烟消云散。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 这个望春实在过分,也难为苼小姐害怕得手脚发抖,却还能做出如此惊人之举。 想到此处,她目光变冷,提剑噗嗤一声,刺穿望春的喉咙。 恶奴噬主,死不足惜。 “苼小姐,我先带您去吃点东西,你这身子太虚弱了。” 向苼被琴机扶起来,满脸都是感激:“多谢琴姑娘,哥哥有您这么好的人侍奉,实在是他的福气。” “苼小姐,快别这么说,奴婢担待不起。” 琴机语气没什么变化,唇角却止不住勾了勾。 向苼看在眼里,不动声色,旋即故作迟疑了一下,犹犹豫豫地说道:“琴姑娘,我还有一事相求。望春毕竟服侍我多年,就让她陈尸在此,未免……未免……” “苼小姐放心,稍后我自会叫人来收敛,还不至于令她暴尸在此。” 琴机说着,眼里却闪过一丝异色。 这位苼小姐如公子说的一般心地善良,可在宗门内这般性格,只怕稍有不慎就会连累公子。 论及助力,远不如那位绾绾小姐。 …… 片刻之后,向家医馆。 “苼小姐这是有大半个月未曾进食进水了?” 医师一脸惊异地看着向苼。 凡人之躯孱弱,照这个饿法应该早就饿死才是。 可向苼身体虽然虚弱到了极致,居然还能走能说话?简直不可思议。 “方才喝了些粥食,感觉好了不少。” 向苼模糊应对,避而不答。反正望春已死,碗也被砸碎,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个人常说修真界手段众多,诡谲难辨,难保不会有人怀疑她是借尸还魂,必须十分小心。 至少在离开向家之前,她得继续扮演原来的角色,等去到向鸿羽身边,倒可放开一些。 原主与向鸿羽多年未见,即使性格有变化,也不会怀疑什么。 医师不欲多事,听了向苼的解释并未再多问,开药了事。 向苼拿到药方,回头却未见到琴机的身影。 她起身正欲出门去寻,却见忽然有两名身材粗壮的丫鬟拦住了去路。 “苼姐姐,这么着急忙慌地准备去何处呢?” 面容娇俏的少女从两名丫鬟后面踱步出来,手里一面粉羽扇遮住半张面孔,言语调笑之意甚浓。 她十三四岁的年纪,正是豆蔻年华。然而那双刻薄眉眼中,此刻闪烁的目光却分外娇横,恶意满满。 向苼对上那双眼睛,身子本能地开始颤抖,忍不住后退两步。 用不着回忆,她脑海中立刻跳出这名少女的身份。 果然是她,向绾绾! 她是向家子弟中,欺负原主欺负得最狠的一个。 最严重的一次,向绾绾泼了原主一身滚烫的热油。若非事情做得太过,那位家主父亲看不过去赐下灵药,原主早就死在她手中。 然而即便曾经做出那么恶毒的事,向绾绾仍然是父亲最宠爱的嫡出女儿,是向家的掌上明珠!和原主他们这些处在家族边缘的庶出子嗣,地位截然不同。 这次为了随侍身份,能如此猖狂行事的,也就只有她了。 向绾绾看着向苼如此不堪的反应,心中鄙夷之余,更为暗恼。 望春那个贱婢,竟然把事情搞砸了。就向苼这等杂灵根的庶出废物,何时用得着她亲自出面过? “绾…绾妹,你来找我做什么?” 向苼垂着眸子怯生生地问道,余光瞥见医馆里的人越来越少,心中暗凛。 琴机是被支走了?还是……故意的? “你问我做什么?” 向绾绾忍不住笑了出声,“姐姐,你这是明知故问呢,需要我来帮你回忆一下么?” 两名粗壮丫鬟逼近,向苼只能再退两步,后腰碰到桌沿,退无可退。 打,肯定是打不过的。 别说她现在虚弱得很,就算处在正常状态,原主修为低微,也就学过三两招上不得台面的拳脚功夫,哪里打得过面前这两个五大三粗的丫鬟。 眼看两丫鬟就要动手,向苼忽然心思转定,大声道:“绾妹,我是真的不知。你告诉我,我一定照做!” 丫鬟闻言顿时停下,回头看向主子。 向绾绾眉角一挑,上下打量一眼又惊又俱的向苼,面上微露思索之意。 这个向苼,平素蠢笨如猪,从来不知变通,说不定到现在这个时候了,还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来。 念及此,向绾绾左右看了看已经空无一人的医馆,笑眯眯地开口道:“我听说鸿羽哥哥派人接你去炽焰宗,那个位置我也想要,明白了吗?” 向苼顿时恍然大悟,急忙道:“原来绾妹想要随侍的位置,我让你给,让给你就是了!” 此话一出,反倒轮到向绾绾愣住了。 向苼竟如此轻言放弃?难道她不知道成为炽焰宗内门弟子随侍意味着什吗? 那可是一步登天的机会! “我不知那随侍身份如何。” 向苼畏畏缩缩的,不敢看向绾绾,“早知道绾妹你也想要,我是万万不敢与你相争的。” 藏身在暗中的琴机看到这里,虽然明知苼小姐定会扛不住压力服软,但见她如此没用,还是忍不住蹙紧眉头。 她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现身。 自己真要听从公子,接一个完全没用的苼小姐回宗吗? 当日公子虽对苼小姐有亲近之意,吩咐的语气却随意得很,似乎对苼小姐也不是特别在意。 在她看来,向绾绾这样的人,更合适去到公子身边辅佐。 而且她还听说,向绾绾是下品灵根,只是向家家主舍不得送她入宗门从杂役弟子做起,才一直留在家中。 凡此种种,比起软弱无能,还是杂灵根的苼小姐要好上一万倍。 琴机思索的同时,医馆内的气氛已经缓和许多。 向绾绾没想到向苼答应得这般干脆,心中乐开了花,拍了拍粉羽扇,笑得灿烂:“苼姐姐果真识时务,既然如此,现在便和我同去与琴机姑娘说一声,说你不愿去炽焰宗,如何?” 向苼畏缩地点了点头,“不仅是琴机姑娘,还有父亲大人。父亲大人点头了,我才好放心,省得…省得……” “省得我继续来找你麻烦?” 向绾绾仿佛听到了极其好笑的笑话,直笑得花枝乱颤,“哈哈哈……你放心,只要你做好此事,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来烦你。” 这个蠢猪,到现在都没看出来,鸿羽哥哥的事,父亲已经管不了了吗? “嗯。” 向苼似乎一无所觉,语气认真说道:“我们去找父亲大人,现在就去。” 向绾绾觉得向苼实在有趣,态度也软化一些,笑眯眯地点头道:“那就走吧,父亲大人此刻正在书房呢。” 片刻之后,书房。 气质儒雅的中年文士正在桌前作画,神态专注而沉静。 此人正是向家家主,向文礼。 向苼看到他那张伟岸宽正的面孔,实在想象不到长出这样一张脸的人,会有一百多房小妾。 不多时,向文礼放下笔,看到在房中等待的两名女儿,神色温和地笑了笑,视线落在向苼身上:“你是……七十二?你叫什么?” 他居然不记得向苼的名字,只记得一个排行。 向绾绾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被向文礼看了一眼,才有所收敛。 向苼默然片刻,恭声道:“回父亲大人的话,女儿名叫向苼。” 修真者记性极好,过目不忘。 向文礼作为家主,修为至少在筑基期,也不可能不关注向鸿羽,又怎会不知她的名讳? 这是要让她知难而退,免去麻烦。 向苼心中唇边泛出一丝冷意。 可她偏不让他们如愿。 “原来是苼儿。” 向文礼第一次用这么亲昵的称呼,语气颇为生疏,明知故问:“你过来见我,所谓何事?” 向苼垂首恭恭敬敬地答道:“回父亲大人的话,今日前来,是为鸿羽哥哥随侍一事。孩儿有自知之明,自知无能,恐怕无法前去辅佐哥哥。” 向文礼见她如此识趣,脸上笑容多了一些,正待开口,却听到向苼又说道。 “绾妹妹能力出众,母家势力庞大,听闻在各宗门都有人脉。若绾妹妹能去往哥哥身边,定能给哥哥带去更多助力,助哥哥早日成仙!” 向绾绾听到这番溢美之词,高兴地尾巴都要翘起来,“苼姐姐,平日里怎么不见你这么会说话?我母家势力自不用你多说,鸿羽哥哥能受我母家余荫,也是他的福分。” 向苼唇角翘起一丝弧度,“绾妹妹所言极是。” 向绾绾还要再说什么,不经意间一瞥,却见父亲的脸色阴沉得吓人。 向文礼察觉到向绾绾的注视,脸上的阴沉瞬间消失不见,又恢复平素温和的模样,仿佛刚才所见都只是错觉。 “绾绾。” 他注视着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声音比平时还要柔软:“这次炽焰宗,就让苼儿去吧。” 第3章 错愕 “什么?!” 此话一出,向绾绾顿如五雷轰顶,不敢置信地看着父亲,“爹爹,您刚才说错了吧?您分明说过,是……” “我意已决!” 向文礼一口喝断向绾绾,伸手抹过无名指上的储物戒,灵光一闪后,一个丹瓶出现在掌心。 “我看你面黄肌瘦,这瓶灵丹药性温厚,用来调理身体最合适不过。” 向文礼将丹瓶塞进向苼手里,语气柔和,却透出不容置疑之意:“现在即刻去找琴机姑娘启程前往炽焰宗,不得有误,可听明白?” 向苼一脸迷惑地接过丹瓶。 向文礼见她这般磨磨唧唧,却是不耐烦了,眉头一拧,声音变得冷厉:“我问你,听明白了没有?” 向苼吓得一个激灵,脸色煞白,连忙攥紧丹瓶点头道:“明……明白了,孩儿这就去!” 说完,她看也没看向绾绾,慌忙离开了书房。 “爹爹!!” 方踏出房门,向苼就听到屋内传出向绾绾的怒吼,此刻她的脸上哪里还有半点惊慌失措,眼里只剩笑意。 这个向绾绾虽然有些心计,可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无声地弯了弯唇,向苼悠然离开。 书房内,向绾绾气急败坏地直跺脚,“爹爹,不是说好了送我去鸿羽哥哥身边,您怎么能突然变卦?让那个贱人……” “向绾绾!” 向文礼拔高音调,厉声训斥:“向苼即便是庶出,那也是你的亲姐姐,你如何能口出不逊,大逆不道?” “爹爹……?” 向绾绾瞪大双眼,愤怒又茫然。 她不明白父亲突然之间是怎么了,不仅临时变卦,还为了维护一个卑贱庶女训斥她。 “绾儿,爹爹也是为你好。” 向文礼深吸一口气,阴沉的面孔迅速收敛,换成一副无奈又仁慈的模样。 “随侍毕竟是一介奴仆,地位卑贱。而且我特地命人打听过,炽焰宗内门斗争极为激烈,你到时就算有你哥哥护着,稍有不慎就会有性命之忧,为父如何舍得?” 听到这里,向绾绾心中疑惑稍解,只是依然觉得委屈,“爹爹何不提前告知?” “我这不是刚刚得到消息,你就带人来了?” 向文礼一脸无奈,“幸亏你苼姐姐想法少,让她即刻前去,省得夜长梦多。” “可是,女儿已经十四岁了。” 向绾绾一脸落寞,“再过两年,怕是连小门小派也看不上女儿了。” “绾儿,你这是什么话?” 向文礼脸色一正,“爹爹又怎么舍得你沦为凡俗,你放心,爹爹定在两年内送你入宗门,为正式弟子,踏修真大道!” 向绾绾闻言顿时眼眸一亮,“爹爹,你说真的?” 向文礼仰头哈哈一笑,“为父何时骗过你?得知炽焰宗不行后,我就在联系重新其他宗门,本想着过些时日再告诉你,没想到你这丫头脾性这么大。” 向绾绾听到这句话,总算完全放了心,顺从地认错道:“是女儿冲动了,日后女儿什么都听您的。” “好孩子。” 安抚完向绾绾,向文礼目送她离开后,一张笑脸顿时消失,眼中怒意升腾。 “家主。” 管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旁边,看了看向文礼的脸色,试探性地说道:“……这万家出了一个天之骄子,近年行事真是越发猖狂了。” 砰! 向文礼重重一拍桌,咬牙切齿:“我已经足够忍气吞声,没想到他们竟要拉拢鸿羽,断我向家希望,简直欺人太甚!” “家主,会不会是弄错了。” 管家小心翼翼地安慰道:“绾绾小姐自小跟您亲近,说不定这次也只是为了自己前途着想,没有想那么多。” “不会有错!” 向文礼袖袍一甩,冷哼道:“苼儿那丫头心思愚钝,能知道什么?多半是绾儿经常拿她母家说事,在这些庶出子弟面前以势压人。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在她心底里就看不上这个家!” 管家顿时哑口无言,“那……那家主,我们现该如何是好?” “呵呵……我向家式微,而今是比不上他们万家。” 向文礼冷笑一声,“可鸿羽以后未必就会比万凌莫差。鸿羽是和我不亲近,可他生在向家,那就是向家人,想要将他拉入万家的阵营,门儿都没有!” 向文礼来回踱步片刻后,站定道:“即刻派上一队精锐跟上琴机,你亲自带队,我要在万家人反应之前就把向苼送进炽焰宗,绝了他们的念想。” “是!” …… 而在另一边,向绾绾回到自己院中,就听她迅速吩咐贴身丫鬟:“立刻派人去找望春,按照老办法秘密处理掉,明白吗?” 父亲已经答应送她入宗门修炼,这段时间绝对不能节外生枝。 父亲是疼爱自己,可也极为重视家庭和睦,若是让他知道自己有谋害手足之嫌,承诺的事情可就难说了。 “小姐,您不用担心。” 丫鬟闻言笑着说道:“奴婢已经去打听了,那望春被苼小姐指责私吞灵丹,有加以虐主之罪,早就被琴姑娘一剑杀了。” 向绾绾顿时愣住:“死了?” 丫鬟连连点头,“奴婢仔细询问过,那望春死之前什么也没来得及说,没人知道是您指使的。” “那就好,向苼不愧蠢笨之名,晾她也想不到其中猫腻。” 向绾绾神态放松下来,脸上却不见有多少喜色。 分明每一件事都合乎她心意,都在向理想的方向稳步前行,可她怎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 “琴姑娘?” 向苼伸手在琴机面前晃了晃,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眨,满是疑惑:“你怎么了?” 琴机从错愕中回神,看着向苼脸上那不似作伪的纯真,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好。 沉默片刻,琴机挤出一点笑容,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有些惊讶,向家主真的亲口吩咐,让你即刻启程与我回返宗门?” “那是自然。” 向苼点头,“此等正事,我又怎么会跟你开玩笑呢。” 琴机一阵无言,脑子有些发懵。 原以为事情已板上钉钉,她也已做好迎接向绾绾的准备,怎么最后的结果还是向苼? 究竟是她在做梦,还是向家主突然中了邪? 她百思不得其解,可看向苼显然丝毫不知其中内情,只是听命行事,她问了也白问。 想到这里,她心下暗暗叹了口气,脸上却浮现出笑容:“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即刻出发吧?只是你这身体……” “无妨,父亲大人赐给我不少灵丹。” 向苼晃了晃手里的药瓶,笑得灿烂:“有这瓶丹药,路上也能调理好身体。” “如此甚好。” 琴机看到丹药瓶,终于完全确定这就是向文礼的意思,语气顿时更为亲近地解释道:“我这里也有公子赐下的灵丹,只是……我不通药理,你身子虚弱,虚不受补,也不敢随便给你用,所以便去寻修真同道询问。 没想到就离开了一会儿,家主大人就亲自关心此事,有家主大人赐下的丹药,自然再好不过。” 向苼听着微微颔首,笑容依旧。 琴机见她没有其他的反应,暗暗松了口气。 苼小姐头脑简单,大概也不会在意其中细节。 “今日天色以晚,我看不如再休息一晚,明日启程。” 琴机接着说道。此事处处透着诡异,她还是想夜里去调查一下,回去也好告知公子。 向苼眉头微微一挑,正欲反驳,眼角却瞥见一行人过来,到了嘴边的话顿时话风一转,唯唯诺诺地说道:“……好。” “不好!” 决定被人一口否决,琴机眉峰当即皱了起来,循声看到来人,面色却是一缓:“原来是福管家。” “琴姑娘。” 福管家上前微一见礼,便直起身道:“非是老奴不让苼小姐,只是家主有令,命苼小姐即刻启程前往炽焰宗,我们这些散修实力不比琴姑娘,却也是个中好手,路上方便照应。” 琴机闻言心下微惊,诧然反问:“福管家也要同行?” 福管家抱拳道:“家主有令,老奴无不遵从。” 琴机沉默了一下,道:“那就照福管家的意思,即刻启程吧。” 福管家笑眯眯地点头,“多谢琴姑娘体谅。” 两人很快统一决定,谁也没有过问向苼的意思。 片刻之后,福管家一声令下,车队从后门出发。 向苼坐在马车内,两边护卫的交谈声传进来,一点也没有压低的意思。 “不是说要以最快速度赶往炽焰宗,怎么还坐马车?苼小姐在家中也不受宠吧。” “是不受宠,可你看她那走路都费劲的模样,若是骑马赶路,怕是没到炽焰宗,身子就散架了。” “啧啧……如此孱弱,听说她还是个杂灵根的废物,比咱们的灵根还驳杂,修真路断绝,能有几十年好活?” “别说几十年,鸿羽公子何等人物?见到儿时妹妹这般不堪,怕是几年就嫌烦腻,失宠之后指不定被奴仆们怎么欺负呢……” “你们几个,吵什么吵,专心赶路!” 福管家呵斥一声,车外的声音渐不可闻。 马车内,向苼点燃固定在车壁上的油灯,昏暗的灯光映出一张平静的脸。 她抽出座旁箱内备的干粮,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脑海中逐渐回忆出一行行文字。 秘法《绝命》。 第4章 逃跑 《绝命》是向苼自取的名字。 秘法原名叫什么,她不知道,只是听梦中那个人提起过。 这本秘法诡谲,没有修为限制,也确实可以提升灵根,但想要修成,绝非易事。其他不说,单是每修成一层便要度一次生死命关的特性,就吓退了绝大多数修士。 如此恐怖的秘法,向苼却记得梦中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时时在念,日日在用。 向苼虽然在梦中动不了,可视野和听觉却不受限制,耳濡目染之下,自然对《绝命》烂熟于心。 死过一次的人,是否可以认为是天生闯过一次命关呢? 向苼眸光微微一闪。 照理来说,她可以直接修炼《绝命》秘法第一层。只是……若是不成,她恐怕顷刻间就会死在这道秘法上。 这无疑是在玩命。 可修真界是什么地方?穿越过来短短一天,她就已经见识到了。 在这里,个人实力远远凌驾在秩序之上,弱者命如草芥,被随意摆布,能活多久纯看运气。 她不可能将未来寄托在向鸿羽身上,虽然有儿时的情分在,但人心是会变的,修真者寿命悠长,对凡人真的会在意吗? 恐怕自己只需要惹上一点麻烦,就会迅速消耗掉与向鸿羽那为数不多的人情。 所以,向绾绾对她做的事情不能曝光,即便最后向鸿羽知道了,也不能是从她口中说出来。 凡此种种,让她心中生出一股紧迫感,她必须尽快拥有基本的自保之力。 回忆出秘法第一层,向苼在脑海中反复模拟几遍后,深吸一口气,没有丝毫犹豫,双手开始结印。 印诀方才结出一半,向苼心中便生出一股无边的惊悸感,仿佛将有某种灾祸立刻置她于死地。 向苼脸色发白,却未停下,咬紧牙关,动作缓慢而坚定地继续,一点微弱的血色灵光,逐渐从她双掌之间绽放而出。 嗡—— 过了没多久,掌间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嗡鸣声,压力忽如潮水般退去,一枚菱形血色印记在手中彻底成形,落在掌心光芒一闪,悄然隐去。 成功了! 向苼狠狠攥了一下拳头,眼里掩饰不住惊喜。 她真的直接凝聚出了一枚命关印记。接下来运转秘法的印记虽然繁琐,却没有任何危险,如果进展顺利,说不定她能赶在入宗之前练成第一层。 资质提升在即,向苼心中生出无穷动力,匆匆吃了几口干粮便继续修炼秘法。 一晃眼,时间过去三天。 这三天里,向苼除了吃饭睡觉,其他几乎所有时间都用在修炼秘法上。 琴机和福管家因为马车内太安静来看过几次,好在向苼一直保持警惕,及时察觉,提前躲过探查。 眼看路程走过大半,秘法也即将修成,向苼正欲再接再厉,马车却忽然停了下来。 她微微蹙眉,停下修炼掀开车帘,看到福管家走来,不由出声问道:“管家爷爷,怎么不走了?” 此话一出,向苼立刻感受到周围射来十几道不善的目光。 她余光一瞥看到来源,顿时明白原委。 说错话了。 “苼小姐有所不知。” 福管家神色不改,笑眯眯说道:“苼小姐坐着马车可以休息,可一路护送您的弟兄们已经三天三天未合眼,早就疲惫不堪了。 而且三日来舟车劳顿,琴机姑娘怕您也吃不消,所以和老奴一番商议后,决定停下来歇息一晚,明日再启程。” 向苼怯怯地连忙点头,“都听管家爷爷的。” 这时,一名精锐走过来,对福管家行礼后,说道:“琴机大人找到一个废弃的村落,正适合落脚。” 福管家闻言微微颔首,回头看向苼。 向苼顿时心领神会,转身回到马车上。 “都打起精神来,出发!务必在天黑之前赶到村子。” 福管家一声令下,车队再次发动。 然而这次马车走了一会儿,向苼就被颠得东倒西歪,直犯恶心,只能蹲下来紧紧扶住车座。 她料到这些精锐们会因为那句话暗中给她下绊子,只是没想到,报复会来得如此之快。 她咬紧嘴唇,竭力不让自己吐出来,眼中泛出冷光。 她记得福管家和其他精锐们不同,他是修真者,是向文礼的左膀右臂,修真者耳聪目明,马车动静这么大,他能听不见? 琴机不在这里,福管家又选择纵容手下,自己似乎做什么都是无用功。 向苼深吸一口气,迅速思索对策。 可她这种沉默的态度,却让外面的驾车人更为恼怒,马鞭狠狠一甩,马车颠簸得更为狂野,向苼几乎抓不住车座。 哐当一声,放着笔墨和吃食的箱子滚出来,砸在她脚面上。 嘶! 向苼倒吸一口冷气,疼得心头直颤,她眸光倏然凌厉,蓦地攥住车座一角,拎起来狠狠砸在车板上。 “砰!”的一声惊天巨响! 这一声动静太大,以至于马车周围的精锐都投来古怪的视线,看得驾车人脸色发僵。 福管家终于没办法继续装聋作哑,出声呵斥道:“十四,你干什么?好好驾车!” “是。” 沉闷的一声应答后,马车重归平稳。 “呼……” 向苼轻轻舒了口气,将汗水黏连的发丝撩在耳后,坐着慢吞吞地拾起散落的物什,重新放进箱子。 最后将车座搬回原位的同时,马车也正好到达了目的地。 哗啦一声,门帘掀开。 十四看到恢复原样的车内,不由微微一愣,心说这大小姐不仅受了委屈不说,还会自己收拾东西? 他心中的怒火莫名消了些,颇为不自然地说道:“苼小姐,到地方了。” 向苼回过头,平静的脸上添了一分楚楚可怜的委屈,小声嗫嚅地嗯了一声,一瘸一拐地起身下车。 十四见状,不知怎的想要去扶,却被向苼飞快躲了过去。 十四手僵在了半空,看着向苼走向村口的背影,收回手尴尬地挠了挠头。 “怎么了?” 身后同伴过来拍了拍他肩,笑着调侃道:“你小子该不会看上苼小姐了吧?” “怎么可能?” 十四翻了个白眼,“我只是觉得这苼小姐性格不似向绾绾那样,而且年龄也就和我一般大,兴许方才那句话不是嘲讽,真的只是一句无心之言。咱们这么做,有点过分了。” 此话一出,同伴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你可别被她那副样貌骗了!这些世家子弟一个个都长着一张虚伪的脸,最会欺负我们这些下人,你那点可怜的同情心还是留给自己吧。” 同伴面色不愉地离开,十四看着他背影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反驳。 虽然同伴说的有道理,可他还是觉得这个苼小姐应该不是那种人。 向苼没走两步,就看到从村口出来接她的琴机。 琴机一眼从她凌乱的头发上晃过去,眉头顿时蹙了起来,“苼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走近的福管家见状,刚要出言搪塞,便听向苼摇摇头道:“没事,路上有点颠,发髻散了。” “没事就好。” 琴机没有深究,边走边说道:“你脸色不太好,家主大人不是赐给你灵丹吗,怎么不吃?” 向苼脚步微微一顿,继而恢复如常,“我忘了,回头就吃……” 福管家看着两人走远,眉毛挑了挑,后面有人追上来正要发问,就被他摆手挡了回去,“没事了,下回有点分寸,她毕竟去了贵人身边,万一记着今天的仇,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精锐顿感悚然,连忙颔首称是。 眼看福管家也跟着进村,精锐回头看到十四,犹豫了一下,说道:“不然,你去跟苼小姐赔个不是?” 十四:“……” 当初一起商量着使坏,怎么现在道歉就是他一个人的事了? 向苼跟着琴机进村,就看到几堆柴火,跳动的火焰将人影映在周围旧屋斑驳的墙壁上,衬出几分阴森。 “我已经命人收拾出几间能住人的屋子……” 琴机还在说,风中隐约传来火堆周围精锐的交谈声,一切都显得安宁祥和,向苼忍不住摸了摸手心。 命关印记在发热,它在示警。 这里有危险? 向苼视线绕着火堆胡乱转动,忽然目光一凝,定在旧屋墙壁上。 刚才有什么东西过去了? 向苼打起精神,继续观察墙壁,果然没过两个呼吸就又看到同样的情况,这次看清了。 是发光的丝线。 不,用纹路来描述更为精准。 向苼见过这种纹路,在那个人的梦里。 梦境空间周围密密麻麻的,随处可见这种纹路,十分明显,不像这里,还需要仔细去看才能看到。 那个人说过,这叫禁制,是修真界中常用的手段,种类有很多,最常见的就是杀禁和困禁。 “你在看什么?” 琴机疑惑出声,顺着向苼的视线打量房屋墙壁,刚才她也一直在着。 刚才那一下纹路闪动十分明显,琴机看不到? 向苼暗中奇怪,表面却露出一副害怕的模样,“这地方鬼森森的,好吓人,我不想呆在这。” 说完,她转身就跑。 没能及时拉住向苼的琴机:“……” 第5章 失踪 福管家与向苼擦肩而过,却没有拦下的意思,任由她离开后,才走到琴机面前问道:“苼小姐这是……和你闹别扭了?” 琴机饶有深意地瞥了眼福管家,摇摇头笑道:“没有,是苼小姐不喜欢呆在这个村子。” 福管家顿时脸色微沉:“在外不比家中,这村子虽然破落,可四处屋子可以挡风,比外面暖和不少,兄弟们也能睡个好觉。苼小姐怎可如此任性妄为?” “我倒觉得苼小姐并非任性。” 琴机视线似是不经意扫过在火堆前取暖的精锐们,随意笑道:“只是害怕罢了。” 福管家闻言,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语气也软下来,“第一次出门,感到害怕倒也情有可原。” 话到此处,两人都默契地不再继续,对话却被落在最后的十四听去了全程。 苼小姐不想进村子,是害怕他们继续欺负她吗? 他犹豫了一下,转身向外跑去。 …… 向苼回到村子外的马车上,马车内黑漆漆的,她也没有点灯,就缩在黑暗中,掀开车帘一条缝远远看着村子里跳跃的火光。 琴机为了完成向鸿羽的任务,十有八九会过来守着她,其他人会跟过来吗? 不跟来,兴许也不会有事,说不定那禁制早就失效了。说不定……说不定以福管家的修为,足以应付那种场面,是她太小题大做了。 向苼不是优柔寡断的性子,很快从那种不该有的纠结情绪中脱离出来,摸黑伸手从木盒里翻出一块干粮,一口一口地咬着。 干粮太硬,向苼吃得噎住,去摸水囊,摸了好久都没摸着。 她正纠结要不要点灯,黑暗中忽然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水囊在这。” 向苼瞳孔瞬间一缩,警惕回头,火折子正好亮起来,映出来人的脸。 意外地四目相对,十四尴尬得脚趾抓地,将水囊放在车板上,迅速转身钻出去。 原来是他。 向苼若有所思,拿起水囊喝了一大口,将干粮压下去,没有出声。 十四等了片刻没等到里面的人问话,顿时忍不住了,先开口道:“你白天那句话是不是故意的?” 向苼挑了挑眉,明知故问,“什么话?” “没…没什么。” 十四连忙转移话题,“你慢点喝水,别噎着。” 她果然只是一句无心之言,他们都错了。 白天自己都干了什么? 十四眼前浮现出向苼两眼泪汪汪的可怜模样,咬咬牙,从怀里掏出一个丹瓶扔进马车里:“这是赔礼。” 向苼捡起来晃了晃,语气不明,“灵丹?” “是家主亲赐的灵丹!” 十四一脸肉疼地强调。 “哈哈……” 暗中看到这里的琴机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十四听到笑声,这才发觉场中还有第三人存在,一张脸顿时变得通红,“我…我去方便!” 他找了个借口,跑得老远。 琴机不以为意,收起脸上的笑容,走来马车前问道:“苼小姐,您真不回去?这里可没村子里暖和。” “我不。” 向苼的回答简短而坚决。 琴机无奈,“那好吧,福管家说他们睡在村子里,我守着您就是。” 言罢,她四下看看,忽然脚尖一点地面,飞身落在附近的树干上躺下。 她方才一眼就看出来,福管家这群人在自己离开期间欺负过向苼,向苼不想和他们呆在一起也是情有可原,害怕村子鬼森森的气氛只是借口罢了。 福管家与她修为相仿,性子也不好相与,既然向苼不予追究,她自然乐得轻松,左右村里村外都没危险,在哪守着都一样。 有琴机守着,向苼紧绷的情绪稍稍放松,继续盯着村子。可盯了片刻,就感觉困意席卷而来,不知不觉地歪头睡了过去。 三个时辰后,晨光微熹,天边泛出一丝鱼肚白。 “啊!!!” 一声尖叫,陡然惊醒树上的琴机,她立刻飞身落地,二话不说拉开车帘,却见向苼在里面好好的,而且脸色好看不少,大抵是昨夜服用灵丹的缘故。 “苼小姐不是好好的,你鬼叫什么?”琴机拉下脸训斥。 “不是苼小姐。” 十四脸色惨白,颤手指向琴机背后,“是村子……” 琴机顺势回头望去,顿时惊得汗毛直立,说不出话来。 只见入眼皆是半人高的杂草,荒无人烟,不见一砖一瓦。 村子呢?! 还有……福管家,福管家他们也跟着村子失踪了? 琴机忍不住抬头看了看自己躺了一夜的大树,马车和她都未挪动地方,是村子的问题。 这种诡异情形她没遇到过,但听公子说过,多半和一些邪修老怪有关,极为凶险。 若是昨夜自己没有一时心软,出来守着向苼,是不是也会和福管家他们一样…… 念及此处,琴机只觉得头皮发麻,立刻反手将十四拽上马车,狠狠一甩马鞭。 “嘶!!” 随着马儿一声痛嘶,马车剧烈颠簸,飞速扬长而去。 …… 惊悸感随着距离拉远逐渐淡去,马车逐渐恢复平稳。 十四松开紧紧抱住的车座,眼里还有后怕,但已恢复几分理智。 他抬头去看向苼,却见昨日柔弱可欺的苼小姐,此刻脸色除了苍白了点,神色出奇的平静,竟无半点震惊害怕的模样。 满嘴的安慰霎时卡在了喉咙,自己……这是出现了幻觉? 十四忍不住擦了擦双眼,再去看向苼,却看到向苼正垂眸向自己看来,眼围红红的,像是刚哭过。 果然是幻觉。 十四松了口气,但安慰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刚发现村子消失的时候,苼小姐是什么反应?自己只顾着害怕慌张,竟是怎么都回忆不起来。 “你…你先出去吧。” 向苼嗓音软糯糯的,透着一丝羞赧,“多谢你帮我稳住车座。” 十四被唤回神智,脸色一红,“我这就出去。”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确实不妥。 待得十四出去,向苼面上柔弱之意瞬间收敛,转为阴沉。 她有预感会出事,却不想灾祸如此突然又干脆,一夜之间数十号人齐齐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她坚信昨天自己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若是实话实话,昨天倒霉的就不是福管家,而是她自己,她自忖还没有那么舍己为人的好心肠。 可她终究小觑了事态后果。 本以为即便事发,最终结果不过是死几个人,福管家带人逃出大半,可现实却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那么多人没能闹出半点动静,就被轻易抹去存在的痕迹。琴机吓得连去查探都不敢,直接带他们落荒而逃。 原来之前的她还是天真了,这才是修真界? “何谓修真界?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仙人不仁,以凡人为刍狗。修真界道路千万,其实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你若能临,我会带你去亲眼见一见。我说千遍万遍,你不一定明白,但只消看一眼,便什么都懂了。” 向苼闭了闭眼,重新睁开,沉静清冽的嗓音似乎在耳边隐隐响起。 以前梦中时常听他念叨,她不明白,现在却觉得这些话的道理异常浅显。 不想成为刍狗,就只有变强,强到没有人能将她当成刍狗为止。 …… 一晃眼,距离村子消失已经过去两日,向苼三人马不停蹄地赶路,终于在这一天傍晚赶到炽焰宗山门前。 两日来,向苼的脸色也愈发好看,发黄的小脸蜕出白皙透亮的光泽,干瘦的身体也丰盈几分,总算显露出原本该有的容颜,守门弟子一时间看愣了眼。 “看够了没有?” 琴机冷声呵斥,那守门弟子回过神来,狠狠瞪了一眼琴机,才将令牌投入白雾蒙蒙的守门大阵中。 不多时,白雾中显露出一道透明的门户,琴机带着向苼二人进入其中,门户立刻开始缩小。 “呸!什么东西,不就是一个内门弟子的侍婢,也敢跟我们大呼小叫。” “你小声点儿,阵法还没关全,他们都听得见。” “我就是要让他们听见!区区一个贱婢,不就是运气好了点,等她主子玩够了,我迟早要让她好看。” 向苼听得真切,向琴机投去关切的目光,十四亦是忍不住道:“我去教训他们。” “闭嘴!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活下去就少说话。” 琴机厉声训斥一句十四,转头看着向苼,语气放缓:“苼小姐,不用放在心上。外门弟子看不起我们这些人乃是常事,不过也就只敢在背后嚼嚼舌根,您不必放在心上。” 向苼怔了一下,“我们?” 琴机抿唇,避而不答,“我带您去见公子。” 穿过白雾蒙蒙的大阵后,向苼本以为会看到一副仙家气派,结果只是循着一条崎岖的山道往上走。 小说里描述的仙鹤、飞天遁地的修士,她是一个都没看见,甚至人都没看见几个,就到了地方。 “此山名为荡尘峰,乃是炽焰宗内门三峰之一,住的都是内门弟子,咱们公子住的这座别院接近山顶,论灵气浓度,在众多内门弟子中也是名列前茅。” 琴机简单介绍一番,推开别院旁的小门。 守门的奴仆看到是琴机回来,连忙恭声行礼:“琴机大人。” 琴机轻嗯一声,“公子现在何处?” “公子此刻正在后院修炼。” 奴仆回完,眼睛止不住偷偷看向苼。 这就是苼小姐吗?难怪公子一直念念不忘,除了气质差点,长得真不比那些真传仙子差。 第6章 猜测 琴机带着向苼来到后院,在一间石门静室前停下。 琴机上去摇了摇挂在门前的铃铛,没过多久,石门轰然移开,一名面容冷淡的蓝袍青年从里面走出来。 看到是琴机,白袍青年脸上的冷色淡去一点,再看清琴机身边的向苼后,青年怔然片刻,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苼儿。” 此人不需多言,便是向鸿羽了。 “苼儿见过哥哥。” 向苼连忙见礼,向鸿羽却一把拉住她的手,往前院走,“不必生分,我是你哥哥。琴机,去准备最好的茶点端到前院来。” 琴机按下吃味,应声离开。 向苼一路被拽着走,手腕快被拽断了,不得不出声提醒道:“哥哥,你走太快了。” 向鸿羽这才反应过来,放慢脚步,哈哈笑道:“哥哥是个粗人,给你赔个不是。我记得你小时候特别羡慕那些嫡子嫡女的伙食,这里吃的可比家里还要好。” 二人在前厅落座,厨房很快端来一桌的精致糕点,向鸿羽忙着介绍这介绍那,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殷勤。 立在一旁的琴机更加吃味了,她何时见过这样的公子。 糕点之后是饭菜,上菜的顺序颠倒过来,向苼吃了两口饭便觉得有些撑了。 向鸿羽见她停了筷,也放下碗道,“你一路舟车劳顿,想来是累了。东院的厢房早就收拾出来,去好好休息,其他等你睡醒再说,琴机。” 琴机当即站出来,“苼小姐,这边请。” 向苼配合演戏,早就心累得不行,闻言自然顺水推舟,起身行礼。 “多谢哥哥体谅,苼儿告退。” 向苼一走,向鸿羽脸上的笑容眨眼淡去。 他抬手一招,守在一边的奴仆立刻领会,上来麻利地收拾碗筷,很快将席面撤走。 不多时,琴机回来。 看到公子已经恢复那张冷脸,桌子也拾掇干净,她不知为何心中好受一些,上前来肃声道:“公子,奴婢有要事禀报。” “和你多带一人回来有关?” 向鸿羽擦拭着手指沾染的糕点油脂,头也不抬,“说来听听。” 琴机当即将在村子发生的诡异之事全盘托出。 向鸿羽听到一半,就已停下手里的动作,随意的神情转为严肃,直到琴机说完,他微微颔首道: “此事在东洲地界罕有发生,遇到了也算你们倒霉。莫说是我,便是门中真传弟子遇到,亦是九死一生。那小子能活下来,也算是他的运道,就留在你手下做事吧。” 琴机这才明白自己究竟躲过一场多大的劫难,后怕之余,连声称是。 “你在向家耽搁多日,又是为何?” 向鸿羽接着问道。 琴机不敢隐瞒,将向苼在家中的来龙去脉说个清楚。 向鸿羽越听神色越是阴沉,“你是说……是向文礼让向苼过来的?” 琴机不明所以,点了点头道:“若非如此,苼小姐又如何争得过绾绾小姐?公子,您让我故意提前在向家散布消息,不就是想要考验苼小姐么,可依奴婢看,苼小姐实在是不堪大……” “好了。” 向鸿羽起身一挥衣袖,“我出去一趟,你留在东院守着向苼,等她醒后,带她熟悉宗门,教她规矩,莫要给我惹事。” “奴婢明白。” 琴机低头行礼,再抬头已不见向鸿羽的踪影。 见到向苼的那一刻,她能看出来公子分明是真心高兴,可向苼一走,公子就让人撤了席,脸色也不太好看。 可那时候,公子分明还不知道向苼在家中的表现,他又为何不高兴? 公子贵为内门弟子,若是不喜欢向苼,大可不必逢场作戏。可若是说喜欢,言语之间也不太像,还将她安排在离主院最远的东院。 公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琴机烦躁地直拧眉。这种看不明猜不透的感觉,真是令人心中难安。 …… 东院宽敞,里里外外都被奴仆打扫得一尘不染,花草修剪得极为齐整,令人赏心悦目。 向苼却无暇欣赏,径直踏进厢房内,脱了鞋就钻进被窝。 跟来的丫鬟们见状,纷纷出去,贴心的关上大门。 等到听不见脚步声,向苼才从被子里露出头来,伸出手仔细观详。 命关印记微光一闪,几乎看不见了。 村子之后的路途,三人挤着一辆马车,向苼生怕被发现,没怎么修炼秘法。 不过即便如此,印记也随着时间自然融入了不少,只需要再最后推一把,就能彻底入门。 念及此,她不再耽搁时间,抓紧时间进入修炼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向苼从入定中醒来,还未来得及查看自身修炼进度,就差点被一股臭味熏得晕过去。 “什么味道?呕……” 向苼捏着鼻子从被子里跳出来,臭味顿时随之扩散,充斥整间屋子。 向苼愣了一下,抬手闻了闻自己,立刻继续捏住鼻子,止住呕吐的欲望,打开后窗通风换气。 梦中人好似提过一嘴,秘法入门后体内会排斥出杂质,可她忘了这回事,也没想到居然会这么臭。 幸亏现在屋里没人,不然解释起来又是一桩麻烦。 坐在窗前的风口散味,向苼时不时放开手嗅了嗅,直到屋内和身上臭味都淡到能接受的范围,这才前去拉开门。 看到门前守着两名丫鬟,她微微挑眉:“我饿了。” “苼小姐稍待。” 一名丫鬟低头行礼,迅速离开。 不多时,琴机带着饭菜过来,脚刚踏进屋鼻头就皱了起来,“这味道……” 向苼这次是真的脸红了,尴尬地解释道:“睡着后,不曾想捂出一身汗来。” 琴机忍俊不禁,放下食盒,“来人,去准备洗澡水,另外再换一床新被。” 向苼在旁抠着指甲盖,除开向家医馆那次见死不救,她对琴机印象不差,比向鸿羽好。 刚才一顿宴请,向鸿羽表现得很热情,无可挑剔,可在她看来,却有太多古怪之处。 琴机说是幼年情分才让向鸿羽惦记这么久,那这份情重量,怎么说也该近乎于救命之恩了,原主应该记忆深刻,可她却回忆不出半点。 再者说,便是琴机在向家的表现。经过这段时间接触,她发现琴机分明是一个极为忠诚,且极能揣摩主人心思的侍婢。 在向家,她却公然违背向鸿羽的命令,想要让向绾绾换掉她。这里面,很难说不是向鸿羽暗中授意。 甚至选自己作为随侍的消息,也可能是向鸿羽故意透露给向家的。 其三…… “琴机大人,热水准备好了。” 向苼思绪回转,抬头见到琴机目光示意,顿时脸色发窘,匆匆就往水房跑。 她也懒得再想了,猜测终究只是猜测。 说不定向鸿羽真就是个傻白甜,就喜欢照顾与他小时候结缘的妹妹呢? 总之,防人之心不可无。自己多准备一步,总是没错的。 …… 沐浴后,向苼穿上和琴机一模一样的灰色长裙,制式和周围丫鬟们差不多,只是裙摆间夹杂着一抹青色。 丫鬟们频频投来羡慕的目光,向苼不以为意,只觉得臭味尽去,总算感觉到秘法入门后的身体变化,似乎对周围的感知更加敏锐了,听力和目力也有所增长。 但修炼资质是否真的提升,还得找一门心法试试才知道。 回到厢房,琴机看到向苼的穿着,目光微微一闪,说道:“你现在这身,就是炽焰宗随侍弟子的法服。遵宗门规制,我们位同杂役弟子,但衣着又添了一分靛青,与杂役弟子相区别,你以后莫要弄错了。” 琴机又递过来一枚令牌和册子,“你的令牌已经刻好,凭此令牌你可以去外门藏经楼学一门低阶心法,再多则需要凭借贡献去功德殿兑换,我记得你资质不高,就选最容易学的《长生经》,莫要好高骛远。册子是门规,须得熟记,不得触犯。” 琴机接着又说明随侍弟子能去的地方,杂役弟子除非受到派遣,终生不得踏进外门峰,随侍弟子却能在外门峰随意行走,只有峰顶不能去。 “话虽如此,有些内门师兄脾气古怪,你若是乱走得罪了他们,自己性命难料不说,还会给公子惹来麻烦,若无事就乖乖呆在别院里,不要乱跑。” 琴机肃声警告一番,便径直离开。公子的交代已经完成,她也需要修炼,可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在向苼身上。 向苼乐得如此,等到琴机走后,拿着令牌就去了一趟藏经阁,乖乖换了一门《长生经》回到别院修炼。 一路尾随她的奴仆看到这里,顿时失去了兴致,匆匆回去禀报。 “你确定是《长生经》?” 静室内,琴机出声反问。 跪在地上的奴仆立刻点头道:“小人亲眼看见那册皮封面,绝不会有错。” 琴机神态微松,丢出一枚灵丹,“不用盯着了。” 奴仆顿时千恩万谢地离开。 静室门合上,琴机重新入定,很快将向苼的事跑在脑后。苼小姐性格老实听话,胆子又小,自己那么一吓唬,估计会一直呆在别院里不敢出去,没必要多费灵丹。 安下心修炼的琴机却不知,向苼在拿到《长生经》的当天夜里,就从后窗翻墙溜了出去。 第7章 好骗 山路漆黑,不见行人。向苼乐得如此,直往山顶下灯火通明的功德殿而去。 《长生经》的确如琴机所言,十分容易,她拿到手不到半刻,就修炼出了一缕真气。 只是其强度也正和修炼难易程度成正比,真气极度孱弱,若是一门心思修炼,大概除了能多活个几十年,没有任何作用。 向苼早有预料,也不失望,反而挺高兴的。 如果她还是原来的杂灵根,修炼《长生经》决计不会太轻松。如此看来,自己的资质的确是提升了,眼下距离修真大道,只差一门正统心法。 思索之余,向苼人已走到功德殿门口,她不做迟疑,即刻进去。 夜里的功德殿没什么人在,只有一间窗口开着,坐在里面的天青袍老者正在打瞌睡。 向苼敲了敲窗口,那老者睁开眼缝看了一眼,又闭上了。 向苼也不恼,拿出两个丹瓶放在窗口,沉声道:“长老,我要换取宗门贡献。” 或许是向苼的声音过于严肃,老者再次睁开眼,眼里有不耐烦,手里动作却不慢,一挥袖将窗口前的两瓶药丹卷走。 他打开瓶塞嗅了嗅,不耐烦的表情立刻变得耐人寻味,“你可曾吃过这瓶里的灵丹?” 向苼脸色微变,没有回答。 老者也不管她如何反应,此刻来了兴致,干脆将丹药全部倒出来数了数,自顾自地说道:“唔……一共三十九枚,看来是吃了一颗。” 向苼瞥了一眼十四给她的丹瓶,“灵丹有什么问题?” “灵丹本身功效不差,药性温和,品质上乘,但里面掺了一味毒,叫魂音草。” 老者欣然应答:“这魂音草是散修用来控制人的手段,并不多见,老朽早年下山历练,有幸碰到过,只需要一丁点剂量,就能让人乖乖受制于一种独特的声音,不管那人说什么,都会照做。” 向苼面色难看,“能换多少贡献?” 老者呵呵一笑,“这魂音草不多见,普通灵丹一枚十贡献,这些我算你五十。三十九枚我给你算个整,两千。” “好!” 向苼递出令牌,老者翻到背面看了一眼名字,随后将贡献记在令牌下,递还的同时笑眯眯地问道: “小丫头,我这里有办法解开你体内的魂音术,两千贡献勉强足够,你愿不愿?” 向苼猛地抬头看向老者,似惊又喜,旋即又露出纠结的表情,迟疑片刻后,才道:“可否让弟子考虑考虑。” “可以。” 老者乐呵呵地点头,眼睛却始终盯着向苼不曾移开。 向苼心思电转,立刻明白其中缘由,紧张又迫切地问道:“弟子……弟子若要来寻,该报何尊号才能找到长老?” 老者面上笑意顿时平添一分,“本尊姓袁,整个内门功德殿常事长老就老夫一人为此姓氏,找来不难。” 向苼面露恍然,“弟子明白了,那……弟子告退。” 袁长老摆了摆手,任由向苼离开,重新躺下慢悠悠地摇起来。 倒是一笔意外之财。 他没有骗向苼,魂音草的确不多见,可也不至于让灵丹的价值暴涨五倍,达到五十之多。 他这么做,全是为了他自己。 内门常事长老的月俸实在少得可怜,近日因为真传弟子出了大事,月俸又被削减三成,实在入不敷出。 门规限制,他不能强迫任何弟子与自己交易,但向苼只要想脱离魂音术的控制,就一定会来找他。 此为弟子自愿,便可巧妙绕过门规,让这笔丰厚的贡献落进他的口袋。 想到这里,袁长老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是嗅出了魂音草的味道,可哪里懂得什么解除魂音术的方法。要是真会,他怎么可能还在窝在这里当个普通常事长老? 小丫头年少单纯,就是好骗啊。 然而袁长老口中单纯好骗的向苼,前脚踏出功德殿,后脚就立马转道跑了一趟藏经阁花光了所有贡献,赶在天亮之前回到了别院。 屋内,向苼点燃桌前油灯,将《长生经》撇在一旁,从怀里掏出一本紫色封皮的书册,郑重其事地放在面前。 《还真三法》,人阶下品修真心法。 在藏经阁中众多心法中,这本也就比《长生经》好上一筹,归在正统修真心法的范畴,因为残缺,上限只到筑基期。 两千贡献不算小数目,可修真心法出奇的贵,只能换这种残缺心法,其他但凡威力大一点,或者与结丹期搭边儿的,都是五千贡献打底,更不提其他。 不过即便如此,向苼也已经心满意足。 内门弟子随侍的月奉只有五十贡献,要是照规矩来,她想换一门这样的心法须得三年零四个月之久。 三年是何等漫长的时间? 其中又会发生多少变故? 自己是死是活? 她想都不敢想。 向文礼大概也没想到,那些灵丹非但没能控制到她,还帮了她一个大忙吧? 摇曳的烛光下,向苼眼神泛冷,她看得出向文礼是个绝情的人,但没想到会如此恶毒。 若非自己留了一个心眼,硬是忍着没有吃那些灵丹,后果不堪设想。 当日她故意点出万家,让向文礼临时变卦,赐丹之举应该也是临时起意,他却能随手拿出毒丹。 再结合十四给的丹瓶,不难猜出,这些灵丹是向文礼用来控制精锐的手段。 那位功德殿长老说,魂音草并不多见,应该价值不菲。能如此奢侈地用在多数人身上,证明向文礼拥有轻易获取魂音草的渠道。 如此说来,向文礼还有其他机缘? 想到这里,向苼目中微光一闪,恢复清明。 罢了。 现在想这些都还太早,账就先记着,日后再算。 她很快清空杂念,翻开封皮面研读《还真三法》。 残缺心法有很多,向苼唯独看上这一本。 除了便宜,还因此法修炼出的真元隐匿,不易被人察觉,且能在体内蕴养,时日长了威力也颇为可观,唯一的缺点是真元流转较慢。 真元一慢,出招就慢。 不过为了前面两个优点,向苼觉得这点缺陷尚可忍受。 …… 一晃眼的功夫,过去两个月。 向苼除去每天夜深人静后,绕着荡尘峰逛一圈,其他时间都在废寝忘食地研究心法,修炼逐渐步入正轨。 没有灵丹辅助,两个月熬下来,她硬是踏入练气一层。 突破的那一日,她气力增长,步态轻盈,身体一下子拔高不少,原来的法服直接穿不下了。 这消息很快传到琴机耳朵里。 琴机对向苼这两个月的表现异常满意,只当是向苼吃得好,身体长得快些,命人拿几身尺寸更大的法服过去后就没再管。 向苼松了口气,也不去换灵丹,继续吐纳山中灵气修炼。 自己两个月没出现,功德殿的那位长老大概已经在骂娘了,只是变相为自己增加贡献的事情本就不光彩,自己一直躲着,那位长老也不可能光明正大地来找自己。 功德殿长老是否急了,无人知晓,可眼下却有另外一伙儿人急得上火。 “都两个月了,还没动手,你在干什么吃的?!” 别院中青年一身蓝色法服,面色阴冷地直盯跪在面前的奴仆。 “主人息怒!” 跪地的灰衣老仆神色慌张,连连磕头,“非是老奴不动手,只是那向苼根本不曾出过门,老奴等不到机会啊!” “废物!还敢顶嘴?” 青年怒不可遏,随手抄起手边的茶壶砸在老仆额头,顿时鲜血直流。 老仆噤若寒蝉,血糊了眼也不敢擦。 青年撒了气,面上怒容稍霁,缓缓道:“她不出门,你就不会找机会上门动手?” 老仆抬头瞪大双眼,“主人,您是要老奴的命啊!那可是内门弟子的府邸,老奴强闯便是触犯内门弟子的尊严,必死无疑。” “灰奴,你可真是年纪越大,胆子越小。” 青年哼一声,话声冷厉:“那位师兄亲口告诉我,向鸿羽早就接到门中密令,随一位真传弟子前往吕国,起码半年才能回返。你尽管动手,得手之后我即刻安排人接应,准你下山安享晚年,莫要不知好歹。” 听到“下山”二字,灰仆黯淡的眼里立刻泛起一丝光亮,“主人,此言……当真?” “嗯?” 青年一个冷眼横来,灰仆顿时身子一颤,不敢再问,弯身叩头,“老奴尊令!” 灰仆弯身退去后,青年拂袖重新坐下,眼中掩饰不住恨意。 “向鸿羽,这才只是利息,剩下的账,等你回来……咱们慢慢算!” …… “听说你和关元志结仇了?” 白云苍茫间,可见一艘灵舟破云而行。 灵舟舱前甲板,一面容普通的青年负手而立,一身黑色法服显得身材颀长,袖口绣金色炽焰云纹,尽显其身份尊贵。 向鸿羽立于其身后,闻言心头微惊,当即恭声回道:“回禀师兄,此事是个误会,关师兄他……” 话未完,黑衣青年便抬手打断:“不必解释,只是我得提醒你一句,那关元志心胸狭隘又有人撑腰,你新晋内门,根基薄弱,小心惹祸上身。” 话到此处,黑衣青年微微一笑,“临行之前,我还听说你接了幼时相依为命的胞妹入宗照顾,很不错。” 第8章 办法 黑衣青年这两句话单独说,可以说是善意提醒和赞赏,但放在一起说,意思再明显不过。 向鸿羽自然听懂了,连忙拱手道:“多谢师兄提醒,临行前我已命婢女看住苼儿妹妹,只要足不出户,想来不会有事。” 黑衣转过身来,盯着向鸿羽片刻,笑容渐淡,“你早有提防,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 “师兄说的哪里话?” 向鸿羽抬起头看到黑衣青年的脸色,心弦登时绷紧,当即改口道:“舒师兄,您贵为真传,却能如此关心师弟,师弟心中感怀,虽修为不及师兄之万一,却也愿为师兄效犬马之劳,恳请师兄不吝收留!” 黑衣青年听到这里,顿时忍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向师弟不愧是内门十大弟子,心思就是通透。” “师兄您这是……答应了?” 向鸿羽又惊又喜,忙不迭地就要跪下行礼,“师弟拜见舒师兄!” “起来,我可不是东景焕,不必多礼。” 黑衣青年一把扶起向鸿羽,上下打量片刻后,又微微点头,道:“此行前往吕晋师兄的家乡,恐多变故危险,到时切记自保,莫要强出头,一切自有师兄护着你。” 向鸿羽连连点头,“师弟记下了。” 黑衣青年不再言语,微笑离去。 向鸿羽一直目送他进入船舱,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这才惊觉后背已经湿透。 他定了定神,眉头蹙紧,心中暗暗呼唤:“前辈,舒高明这是什么意思?他明知道东景焕想要栽培我,怎么还逼着我跟随他?” “呵呵……小娃娃,这点都看不清,你还当什么修真者?” 苍老的嗓音很快在向鸿羽脑海中响起,“此人九成与那东景焕有仇,却奈何不了他,就借你来恶心人。 不过于你而言,也不算坏事,至少吕国一行有人护着,小命不容易丢,也能捞捞好处,至于回宗之后……你就自求多福吧!” “为什么?” 向鸿羽面色微微扭曲,藏在袖中的指节捏得咯咯作响,“在外门时,你不是说只要进入内门,我就是人人尊敬的正式弟子,怎么现在什么都没变?这些真传弟子,根本不把我们当人看。” “本尊何时说过那般天真之言?小娃娃,本尊早就提醒过你,以你的天资,一日不修习我给你的心法,就会永远陷在这般困境中,在你的头顶,永远有人压着!” 说到此处,苍老的嗓音放轻,“更何况,你不是已经将血亲接在身边了?那就说明本尊的话,你听进去了。” 向鸿羽身子一颤,面露挣扎。 “她的八字与你相合,血缘相近,做炉鼎再合适不过。只消好好利用,不需百年,十年你就能从筑基突破至结丹,一颗金丹吞入腹,才得真逍遥! 你现在去做,一切都还来得及,别等到炉鼎老去再后悔,到那时本尊也帮不了你。” “别说了!” 向鸿羽低吼,苍老声音顿时为之一顿。 向鸿羽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连忙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神,心中轻叹道:“前辈,您让我再想想,这次回返宗门之情,我定会给您一个答复。” “答复?本尊不过一道残魂,要答复作甚?本尊只是不忍心看你平庸一生,这才多言几句。做与不做,全在于你自己……” 苍老声音渐不可闻。 向鸿羽抬头遥望天际,眼里尽是阴晴不定。 “苼儿……” …… “苼小姐……苼小姐你在吗?” 细若蚊蝇的声音传入耳中,正在床榻上打坐的向苼蓦然睁开眼,眸光闪了闪,起身推开床边的后窗,果真看到一人鬼鬼祟祟的趴在窗边,屋内烛光泄出去,照亮那人的脸。 “十四?” 向苼惊奇,“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偷摸着来我这里作甚?” “嘘……你小点声!” 十四左右看了看,翻身从窗户进来,轻轻放下窗子,听了片刻外面没什么动静后,这才松了口气,道:“苼小姐,我这是救你来了。” “救?” 向苼目光奇异地上下打量一眼十四,“我在这里好好的,你救什么救?” 这个十四,难道从哪里偷听到向鸿羽的打算? “你的大名都在内门传开了,我去砍柴挑水都能听到一两句,现在也就你自己还不知道吧?” 十四一脸无奈,“现在人人都在说鸿羽公子对你情根深种,宁愿放弃绾绾小姐的母家助力,也要带你入宗门享福,不知道羡煞多少女弟子;还有人说你美若天仙,把鸿羽公子迷得七荤八素,是个狐狸精……哎呀,说什么的都有,你算是出名了!” 向苼面色微凝,“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天。” 十四不假思索地答道:“我听到传言后就去打探消息,还看见有好几个人在公子宅院附近转悠,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我觉得不对劲,就趁晚上没人赶紧来找你。你那么聪明,连那个鬼村子都能提前躲过去,这次肯定也有办……” 说到这里,十四顿觉不对,慌忙捂住嘴。 怎么一不小心把想法都说出来了? 他小心翼翼去看向苼,却见其神色依然平静,似乎没听到后半句,可这种平静却让他一点也不好受,反而更为心慌。 自从琢磨出鬼村那件事后,他就有点怕向苼,虽然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怕什么。 “鬼村那次纯粹是运气好,你莫要瞎猜。” 向苼缓缓开口,十四顿时大松了口气,“是我一时失言,不过今次……我虽然没读过几天书,也知道木秀于林的道理,你接下来要怎么办?” 向苼沉默片刻,道:“你走吧。” 十四微怔,“走?” 向苼面无表情:“这里是炽焰宗,不是向家。你那点本事在修士面前不堪一击,又能帮我什么?废物一个,留下来只会拖我后腿。” “……你!” 十四气得两眼冒火直喘气,“向苼!我好心好意来帮你,你真是……本以为你跟你那些世家女不一样,我错看你了!是我有眼无珠,我…我这就走!” 哐当! 窗子翻开,又重重合上。 “苼小姐,怎么了?”外面丫鬟声音传来。 向苼视线从窗子收回,眼眸微敛,“没什么,一只野猫撞在窗子上。我有些乏了,这就睡下,外屋的灯都熄了吧。” “是。” 不多时,屋外熄了一片灯陷入黑暗当中。 向苼将枕头塞进被子,从床底下拿出一套早早准备的黑衣换上。为了凑够黑色染料,她好几次都差点没赶在天亮前回来,总归不算白费功夫。 轻吸一口气,向苼双脚轻点地面,沿着墙壁攀沿向上,轻手掀开一片瓦,悄然钻上房顶。 今夜无月,夜色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向苼伏在瓦檐边上等待许久,才依稀看到宅院外几处有人影浮动。 十四说的没错,真的有人盯上了她,好在这些人修为不高,还没有产生神识,否则她连趴在这里思考的时间也不会有。 不过,这也算不上什么好消息。 且不先说她眼下堪堪练气一层,便是修为再高一些,她没有任何武艺在身,要真是对上这些人,怕是连一成胜算都没有。 向鸿羽两个月没回来,琴机修为一般,双拳难敌四手,很大可能拦不住,真要是打上门了,她必死无疑! 不能坐以待毙。 打不过,只能跑。 可是……怎么跑? 向苼紧咬嘴唇,眉头紧锁。 这里是修真宗门,宗门大阵紧闭,别说内门随侍,便是内门弟子不得允许,也无法随意下山。 这两个月来,她除了熟悉山路,还不止一次接近宗门大阵,要么被暗中看管大阵的长老呵斥离开,要么就只能看着大阵光壁干瞪眼,别说破开一个洞口,就是让大阵光壁波动一下都难。 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 向苼眼里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这一丝犹豫,就被果断所取代。 她悄然后退没入丛林当中,顺着摸索出的小路直直向上,直到功德殿前,才脱掉黑衣露出里面的随侍法服,整了整凌乱的发丝,施施然步入殿中。 今夜值守并非袁长老,向苼左右看看,来到正在打瞌睡的灰衣小厮面前,轻声问道:“这位师兄请了。” 小厮当即惊醒,听到那一声师兄,被扰清梦的恼意顿时消散一空,起身笑道:“师姐深夜来访,有何要事?” 向苼顿时开口:“敢问袁长老何在?我与袁长老早早有约,当日他曾言,只消寻小厮一问即刻找到他。” “原来你就是袁长老说的那人。” 小厮恍然之余,看着向苼的眼神不禁多了一丝鄙夷,“这般姿色,难怪……你跟我来。” 向苼抿唇不言,乖乖跟随。 片刻之后,长老别院。 袁长老一脸笑容地看着低头走进来的向苼,笑意却不达眼底,语气更是冰冷中带着怒意,“我看你用贡献换了心法,修炼得不是很开心吗?怎么不继续躲了?怎么……” 向苼蓦然抬头,露出一双通红的双眼,袁长老被吓了一跳,后半句话噎在了嗓子里。 还未等他继续说话,向苼忽然扑通一声跪下来,砰砰砰三个响头,额头磕出一片血。 连续被打断两次,袁长老恼怒极了,更是疑惑,“你这是搞哪出?难不成你以为这样,老夫就会原谅你?” “弟子自知有罪,心中有愧,不敢奢求长老原谅。” 向苼直起身,哽咽道:“只求长老听弟子一言,听完之后,但凭长老责罚,绝无二话!” 第9章 福缘 夜里的功德殿总是灯火通明,空空荡荡。 今夜值守并非袁长老,向苼左右看看,来到正在打瞌睡的灰衣小厮面前,软声道:“这位师兄请了。” 小厮惊醒,听到那一声师兄,心中极为受用,起身笑呵呵地道:“敢问师妹深夜来访,有何要事?” 向苼撩拨了一下耳边发丝,似有些羞于启齿,犹豫片刻才小声问道:“敢问袁长老何在?我与袁长老早早有约,当日他曾言,只消寻小厮一问即刻找到他。” “原来你就是袁长老说的那人。” 小厮恍然之余,眼里的欣赏转眼变成了鄙夷,也不多言,只道:“你跟我来。” 片刻之后,长老别院。 袁长老一脸笑容地看着低头走进来的向苼,笑意却不达眼底。 向苼正要躬身行礼,袁长老冷哼一声,袖袍一挥打在她膝盖处。 砰的一声,向苼猝不及防,双膝重重砸在地上,闷哼一声,疼得直钻心。 但她面上却未显露半分,只是吸了一口气,神色如常地继续行礼,“弟子向苼,见过袁长老。” 袁长老眉毛轻轻一挑,微感诧异。 为了那两千贡献,这两个月他没少调查向苼。如这般世家出身的庶女,即便不受宠,那也是娇滴滴的。 此番深夜忽然主动上门不说,进来不吵不闹不解释,受刑罚也能一声不吭。 古怪。 贡献已被换成一文不值的残缺心法,无法挽回,他本想直接打死向苼了事,区区一个内门随侍也敢骗到他头上,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可眼见此女种种古怪行为,他心中的好奇在这一刻胜过了杀意。 沉吟片刻后,他散去手中杀招,拂袖重新坐下:“别说本长老不给你机会,贡献一事,你若不能说出个一二三来,休怪本长老心狠手辣!” 向苼听到这句话,嘴唇抿了抿,心中非但没有紧张,反而放松下来。 她最怕一过来,袁长老二话不说就下杀手。 好在,修士也是人。 向苼仍旧没有说话,而是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额头磕出一片血。 袁长老被向苼吊足了胃口,不耐烦地说道:“你这又是搞哪出?难不成你以为这样,本长老就会原谅你?” “弟子一时糊涂,平白浪费了贡献,不敢奢求长老原谅。” 向苼直起身,哽咽着开口:“弟子……弟子卷入一场天大的机缘中!人心不足蛇吞象,弟子一时间被贪婪蒙蔽了双眼,直至今日才想通了。长老,弟子愿意将机缘拱手奉上,只求长老能解弟子身上的魂音术,放弟子自由!” 袁长老面无表情地听完,沉默片刻,忽然笑了:“向苼,你是不是觉得老夫年纪大了,老眼昏花,特别好骗?” 天大的机缘? 笑话! 此女若是福缘深厚,又岂会是一个杂灵根? 向苼早就料到他有此反应,迅速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书桌前提笔就写,不等袁长老发怒,便将一纸文字恭恭敬敬地递到他面前,“弟子所言句句是真,口说无凭,长老一看便知!” 袁长老看她神色坚定,将信将疑地接过纸张,低头一看,一双眼便豁然瞪大,仿佛长在了纸上,再也移不开视线。 向苼安静恭立旁边,垂眸间掠过一丝光亮。 纸上所写,正是半篇《绝命》总纲。 只是其中被她稍稍修改几处关键,修炼不得,可但凡是修士,只消一眼看过去,必定会看出此法之珍贵,绝非寻常。 袁长老紧紧捏着纸张,嘴唇都激动得微微哆嗦。 原本他对向苼的话一个字都不信,可见到这一纸文字,立刻信了九成。 这般深奥艰涩的秘法,绝非一个见识短浅的凡女能拿得出来的,而且他方才也有所领悟,这门心法所述与灵根有关。 逆天改命,逆伐灵根! 天大的机缘,真是天大的机缘! “怎么只有半篇总纲,剩下的在哪?” 袁长老抬头盯着向苼,眼里掩饰不住的贪婪,“是不是跟你的魂音术有关?” “正是。” 向苼面露悲愤,“只是……弟子无法细说,那人说给弟子识海下了禁制,若是在外胡言乱语,弟子顷刻间就会暴毙身亡。” “禁制?” 袁长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点头道:“修真确有禁制这一门手段,只是传承极少,老夫此前并未见过,看来你遇到的那位大有来头。” 稀少的“禁制”之词从一个凡女嘴里蹦出来,这一刻,袁长老心中对向苼的信任早已达到十成十。 他潜力早已用尽,若真能靠此秘法突破结丹期,就能平添两百寿元! 金丹真人……此生他也有机会成为金丹真人? 一想到这里,袁长老哪里还按捺地住,舔了舔嘴唇,悉声问道:“向苼啊,你深夜来寻老夫,可是机缘那边出了变故?” “正是如此,那位前辈忽然传来消息,要我立刻下山去找他。” 向苼面露不不甘,泫然欲泣道:“长老,我看他不过是个极为孱弱的残魂,绝对没有您厉害!只是小女一介凡人,实难反抗。要是以前也就罢了,可现在鸿羽哥哥接我过来享福,我不想再受他摆布! 可是鸿羽哥哥见我一面就走了,我当时没来得及说,他两个月都没回来,我是再也等不下去了。长老,求您……” 向苼又欲下跪,袁长老见状连忙扶起她,一边义愤填膺道:“简直岂有此理!你如今是我炽焰宗门人,岂能容一孤魂野鬼欺辱?此事包在老夫身上,你且回去好好休息,明日老夫就带你下山。” “长老,明日不行。” 向苼无奈摇头,“那前辈要我今夜就去见他,只要我离开宗门大阵范围,就会被其施展传送之术接走,您…您恐怕追不上。” “竟是如此?” 袁长老脸色难看,“也对,若是古时修士亡魂,虽然孱弱不堪,手段却比现在繁杂不少,那……老夫如何才能帮你?” “长老,弟子想过一个办法,您能否在弟子身上印下追踪印记?” 向苼句句认真,似乎真的在为袁长老着想。 “不妥。” 袁长老脸皮抽动了一下,“追踪印记距离有限,你若是被传送到太远的地方,老夫无法感知。” 追踪印记距离不短,他也想给向苼下印记,可他不了解禁制,若是因为印记触动禁制,惊走了那残魂,那可就亏大了。 思来想去,他肉疼地掏出一张符篆递给向苼,“这是老夫偶然得来的一对子母符篆,极为难得,可无视阵法传讯,你到了那一处后捏碎符篆,我立刻就能知晓你的位置。” “多谢长老。” 向苼接过符篆小心放好,心下念头一转,又道:“长老,您赶过去也需要时间,那残魂还不知要怎么对付弟子,若是在您赶来之前,弟子就殁了,没办法和您里应外合,那……” 袁长老闻言目中冷芒一闪。 死了更好,还省得他亲自出手杀人灭口,只是现在他若是不做做样子,也说不过去。 念及此,袁长老又掏出了一沓符篆,“你为凡人,寻常修士符篆用不得。此为凡品护身符,无需灌注真元也能用,撕开即可生效。只是防护力一般,老夫只能多给你一些,望你好生利用。” 向苼欣然接过,接着一脸期望地看着袁长老,“长老,魂音术……” “现在还解不得。” 袁长老摆了摆手,“若是解开,施法之人见到你后必定心生感应,难保他不对你痛下杀手,等此事解决后,老夫自会为你解脱。” “多谢袁长老!” 向苼更高兴了,雀跃道:“等拿到完整的秘法,弟子一定双手奉上!还望长老日后在宗门多多照拂弟子。” “那是自然。” 袁长老随意开口:“对了,向苼丫头,此事你除了老夫我,可还曾告诉别人?” 向苼笑容顿敛,委屈地摇头:“弟子本来想求哥哥帮忙,奈何哥哥走得太快,原来在向家,弟子根本没资格见父亲大人……” 袁长老听到这里,忍不住哈哈大笑:“如此甚好!有老夫帮你,此事定能成,你也用不着去求别人了。来,你身份令牌这就给我。” 向苼乖乖送出身份令牌,目送袁长老御剑离开。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袁长老就匆匆返回,看到向苼还在,他脸上露出笑容,归还身份令牌的同时,递出一枚通体青色的玉牌。 “这就是下山令牌。” 袁长老声音下意识放轻:“我私为你下放了一门任务,由此得到下山令牌。此事不合规矩,你勿要从正门离开,出了我的院子一直往东走,走到阵法边缘用下山令牌穿过去,可听明白?” “弟子明白。” 向苼放好令牌,又郑重其事地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如此,弟子的性命就交托在长老手中,还请长老到时尽快来援,弟子恐怕撑不了多久。” 袁长老肃容颔首,“老夫定当尽力而为,你且安心去吧。” “那弟子……去了!” 向苼起身再拜一拜,转身走出院门,时不时还依依不舍地回头看袁长老。 袁长老见状招了招手,直至等到向苼的背影融入夜色中,才转身回屋,心中激动地七上八下。 原以为只是两千贡献的好处,却不想这个向苼居然给他送来一个天大的惊喜。 难道是他命中的福缘到了? 想到此处,袁长老直感慨,“这福缘,来得也太晚了……” 第10章 生死 反复回头看了几次,确定袁长老并未跟来后,向苼立刻调整方向,回到功德殿外的草丛捡回黑衣穿上,没入草丛消失不见。 无人暗中看守的大阵死角她知道好几个,自然不会按照袁长老的指引走,否则此人一旦察觉不对追上来,岂非功亏一篑。 赶路途中,向苼回想数遍在袁长老面前的表现,确定没有太大破绽,心中稍稍安定,脚下步子却是越来越快。 漫长的两刻钟后,向苼终于穿过大片的灌木丛,咚地一声,一头撞在大阵光壁上。 顾不得头昏脑涨,她飞速拿出令牌印在光壁上,立刻就有一道门户光晕扩散开来。 终于! 看着出路就在面前,向苼长舒了口气,绷紧的心神总算放松下来。 可还来不及欣喜,她忽觉背后生风,身形下意识一矮。 下一刻,一抹雪亮的刀光自头顶掠过,带去几缕发丝,飘然落地。 向苼双眼骤然收缩,猛地侧身滚到一边。 凌厉的刀风贴着身侧划过,狠狠斩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险之又险地擦过刀面,向苼只觉被擦过的半边身子都麻了。 她狼狈地爬起来,看着面前的执刀人,只觉得呼吸艰难,心脏狂跳,思绪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眼前之人刀法厉害,她绝对不是对手,可修为也不高,绝不可能有下山令牌。 只要能拖延一两秒,她逃到大阵外面,就能有一线生机! 念头闪过只是一瞬间的功夫,执刀人再次砍来,刀光如雪,迅猛无情。 “等等!你不能杀我!” 她竭力高喊,可执刀人手中的刀只是微微一顿,便再次砍下,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此举完全出乎意料之外,向苼来不及多想,掏出一沓符篆捏碎,“要死一起死!” 执刀人见到符篆大惊,立马收刀回避,招式一偏软软砍在向苼肩头,留下一条浅长的血痕。 这一刻,两人齐齐愣住。 伤口剧痛,向苼首先回过神来,立刻明白了什么,二话不说抓走下山令牌,钻出狗洞大小的阵法门户拔腿狂奔。 什么护身符篆,连寻常刀剑都挡不住,她被袁长老骗了! 慌不择路地跑了一阵,体力消耗过甚,向苼逐渐跑不动,却没敢停下,摸黑寻觅一阵,幸运地找到一棵树洞缩进去躲起来,一动也不动。 竭力控制喘息声,向苼静静倾听,只听到极远处有几声狼叫,并未有任何脚步声和人声。 稍稍松了口气,向苼小心撕下一块裙摆,勉强包住肩上的伤口,阻止血味扩散。 夜还漫长,树洞相对安全,向苼却丝毫不敢睡,一直绷着精神注意外面动静,到后半夜终是撑不住了,迷迷糊糊睡过去。 时间流逝,天边逐渐泛白。 向苼睡得极浅,一点亮光照进来就惊醒了她。 缓了半天神,她才从树洞里爬出来,起身拍了拍满身的泥土,这才发现衣服早就在昨天逃跑时被树枝划得破破烂烂,身上更是伤痕累累。 “难怪昨天布条撕起来那么轻松……” 嘀咕一声,向苼循着山中小路离开。 她得尽快逃出炽焰宗势力范围,执刀人或许出不了宗门,可执刀人背后的人和袁长老若是铁了心想要杀她,下山不是难事。 摸索不久,向苼就找到下山的路,甚至远远看到山下热闹的村落,不由地加快脚步。 可刚刚转过一道弯,向苼双脚就钉在了原地。 只见面前拦路的灰衣老者,左肩断口血淋淋,手臂已然不知去向,右手的长刀,赫然就是昨夜的那把。 向苼脸色苍白,缓缓后退。 昨天她开的阵法门户很小,她钻出去后门户回缩,变得更小,执刀人体型比她还大,她有九成把握将之困在阵里。 可此人是疯了吗?居然拼着重伤断臂,也要追出来?! “如果不是你,我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灰仆声音嘶哑,抬头露出一双血红的双眼,满是杀机,步步逼近。 向苼很快被逼退到崖边,退无可退。 后退是死,前进也是死。 向苼嘴唇咬出一片鲜血,满心的不甘几乎要将她淹没。 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她怎么能轻易死在这里? 她不甘心! 不等她想到办法,灰仆忽然大喊一声,满脸疯狂地举刀砍来,速度竟比昨夜还要快一分。 生死之间,容不得多想,向苼干脆不闪不避,屏紧呼吸。待得刀面临身,她忽然侧身翻滚,狼狈摔在地上。 灰仆大惊,浑浊的双眼被吓得清醒几分,眼看身在半空,神色绝望之余更为狰狞,一把抓住向苼后襟,狠狠一扯,将她也扯落山崖。 凛冽的山间罡风吹得睁不开眼,向苼满脸苦涩。 这就结束了? 这次再死,怕就是真的死了。 “我怕是……永远也见不到你了。”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坠入山崖,掀起一片尘土,最终尘埃落定。 …… 不知过了多久,向苼浑浑噩噩地醒来,睁开眼,看到的是一片狭窄的天空。 懵了片刻,她才意识到自己在崖底。 自己居然还活着?! 她挣扎地坐起来,看到身下面目全非的尸体,顿时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可即便执刀人当了肉垫,她此刻也极不好受,全身上下都在一阵阵地疼痛,疼得她直冒冷汗,也不知到底是骨头断了,还是内脏出血。 歇了片刻,她咬牙站起来,只觉得天旋地转,连忙扶住石壁慢慢走动。 崖底是一个极窄的山谷,来去只有一条道,向苼沿着一个方向走了不多时,视野豁然开朗,来到一处漆黑的天然洞穴中,唯独洞穴中间有一处光芒闪烁,不知是什么。 向苼靠近了看,才发现是一处泉水,她早就渴得不行,上去跪在泉眼前闷头就喝。 泉水冰凉,甜滋滋的,喝进肚子里竟泛起一股温暖之意,极为舒服,肩头更是传来一阵麻痒之感。 她连忙掀开破碎的衣服一看,发现肩上的伤口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 这水不仅能裹腹,还能疗伤。 向苼大为惊喜,立刻又喝了好几大口,直到再也喝不下了,才靠着石壁躺下。 昏暗的洞穴伸手不见五指,向苼静静躺着,心中却是分外安宁,是自穿越过来后,从未有过的安宁。 不管日后如何,至少她成功活了下来,她还能继续修炼,继续求道。 还能,继续去找他…… 泉水“滴答”、“滴答”地响着,似有安神之效,向苼眼皮渐渐睁不开,带着倦意沉沉睡去。 就在她睡着之后,泉眼蓦然绽出一片光,一股吸力凭空出现,将向苼整个笼罩,吸入泉眼中消失不见。 砰! 从空中掉落摔在地上,向苼直接被摔醒,一脸茫然地爬起来。 入眼所见,是一间灯火通明的石室。 室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石质长桌,桌前铺了一面蒲团,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自己是怎么跑这里来的? 石室没有门,怎么出去? 自从进炽焰宗后,她这倒霉劲好像就没停过。 微微叹了口气,向苼摸着周围石壁敲了敲,一大片禁制纹路浮现而出,顿时吓得她连连后退,不敢再敲。 转身走到蒲团前,向苼看着空荡荡的石桌,犹豫了一下,坐在蒲团上。 刚一坐下,面前石桌便传来机括转动之音,中间打开一个缺口,一方玉盒缓缓升起。 向苼略一凝眉,拿下玉盒打开,里面只有一纸信封。 谈不上失望,向苼打开信纸目光一扫,上面只有短短两行字。 “此密室留有一宝,赠有缘人。 你若能寻到,便是你的。若寻不到,自会困死在此处,无需多言。” 考验么…… 若有所思地放下信纸,向苼重新检查一遍玉盒,并未发现任何特异之处。 屋子里的摆设少得可怜,向苼没在蒲团和石桌上发现其他机关,只能用笨办法,对着屋子里的石砖一块一块敲过去。 左右信上让她找宝贝,总不至于让她被墙上的禁制震死。 然而敲过所有石砖,向苼依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重新在蒲团坐下来,向苼皱着眉头打量石室。 幸亏进来之前她喝了足够多的泉水,虽然时间过去很久,她也没感觉到饿,身上的伤势更是好了大半,不再影响行动。 可如果一直找不到宝贝被困在这里,她迟早会饿死。 到底要怎么找? 那位前辈设下考验,无非是不想让宝物落在蠢辈手中,可室内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会不会,这就是一场邪修设下的恶作剧,狠狠捉弄她一番,再让她在绝望中死去? 向苼思考着,无意识地敲着墙壁,看着石壁上禁制纹路反复显现,忽然目光一凝,站了起来。 每次出现的禁制纹路,似乎不一样。 她再次尝试重复敲击,却发现出来的纹路是一样的。 刚刚是自己看错了? 看着光秃秃的一面墙,向苼沉思片刻,走到左边第一排砖前轻轻敲击。 纹路显现而出,不多时,隐没下去。 向苼再走到第二排石砖前敲下,纹路再次显现。 这一次,是完全不同的纹路。 第11章 倾天 没有看错。 向苼双眸微微眯起,顺着石砖的顺序敲击一遍,发现大部分显现出的禁制纹路都是不同的,只有少部分相同。 一整面墙的石砖足有数十块,这里有四面墙,数量太多。 向苼找不到纸笔记下,只能一遍遍敲着石砖,强行记下禁制纹路的大致走向。 她是不懂禁制,但可以抓规律,如此找寻宝物所在,总比无头苍蝇瞎撞要来得强。 时间又不知过去了多久。 向苼蹲在地上涂涂画画,双眼充斥着血丝,苍白的脸上掩饰不住倦色,可她眼里的光却越来越亮。 禁制纹路中隐藏的提示其实很简单,汇聚在一起,就是一个个指向明确的石砖方位。 只是以她的记性,实在难以记住那么多的顺序,只能反复在脑海中模拟,巩固记忆。 终于在某一刻,她蓦地起身,走到某一面墙壁的一块石砖前,毫不迟疑地按下去。 咔哒一声,石砖凹陷,卡进凹槽中不再动弹。 向苼动作不停地继续按,墙壁上一块又一块石砖凹陷下去,最终在她按下最后一块石砖的同时,对面的墙壁中传出一声闷响。 向苼一回头,便看到一扇石门从石壁中显露而出。 “成功了!” 向苼喜不自胜,三步并作两步穿过石门,却并未出去,而是来到另一间石室当中。 此间石室光线昏暗不少,不过却不妨碍向苼进来第一眼就看到盘膝坐在地上的金色尸骨。 脚步微顿了一下,向苼走到尸骨旁仔细打量。 她还是头一次见到金色的骷髅,虽然不知道是何种境界才能铸就如此尸骸,这位前辈的修为大概不是她能想象的。 尸骨前的地上,放着第二封信和玉盒,向苼捡起信封来拆开。 “后辈,能找到此间密室,足可见你机智过人,在下的宝物自可托付。 不过修真一道,讲求因果。你若是接下此宝,便是接下了在下的一份因果。 此因果之沉重,之深远,寻常之人绝难承受,你若是有一颗向道无畏之心,在下不会拦你。若是没有,恐怕此宝对你而言并非机缘,而是祸端。 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看完绝笔信,向苼心中稍稍沉重,但很快就轻松起来。 什么因果,什么祸端,对她而言都太过遥远。 眼下她所想,无非是平安走出这座山,其他别无所求。 放下信件,向苼没急着去打开玉盒,此人考验的手段虽然过分了些,可毕竟赠了她宝物,她怎么着也要让其入土为安才是。 可她才刚刚碰到金色尸骨,尸骨便陡然化作金色湮粉散去,另一封信从金粉中显露而出。 向苼连忙拣起来拆开一看,浑身瞬间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玉盒中有宝,乃一枚血戒,虽然珍贵,却不是在下所托之宝,你若就此离去,也不算亏。 可若心怀贪婪,妄图收走在下这尊遗蜕,顷刻间就会被在下遗蜕中的念虫捕捉恶意,被其吞噬而亡。 既然你能见到这封信,大抵打着为在下安葬的心思,念虫忠于主人,既知主人身死,自会随主而去,不会伤你。 在下留给你的宝物,就在遗蜕下石砖夹层当中,你自可取走。 此物所载绝非儿戏,切记不得示于人前,切记!否则大祸临头,你将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倾天绝笔。” “倾天绝笔,此人叫倾天么?” 轻轻将信纸放在一边,向苼怔仲片刻,轻叹一声。 她拿起玉盒打开,将信中所言的血戒戴在无名指上,随后将散落一地的金色骨粉聚在一起,装进玉盒中。 做完这些,向苼才撬出倾天所说的石砖,往地上狠狠一砸。 砰地一声,石砖裂成两半,一块巴掌大小的三角石盘从中滚落而出。 向苼捡起来擦拭干净,仔细打量。 这就是此人一直强调的重宝? 观详片刻,向苼咬破指尖,一滴血落在三角石盘上,却未被吸收。 信中对此宝物的用处只字未提,只是让她藏好。滴血认主无用,向苼也想不到其他办法,只能擦掉上面的血迹收起。 只是没想到,没被石盘吸收的血液擦过无名指上的戒指,居然起了反应。 向苼只觉得手指一热,血戒就此消失不见,与此同时,心神与其建立起了一丝勾连。 这是……认主了? 向苼惊奇之余,心念一动,血色戒指重新出现在无名指上,原来方才之事激发了的认主,令其隐入皮层当中。 精神集中到戒指上,向苼便感应到血戒当中蕴含的巨大空间,足可比拟这两间石室。 “原来血戒是储物戒的一种……” 向苼恍然,她曾在向文礼手中的见过类似的东西,只是看起来灰蒙蒙的,似乎也没有自动藏入血肉中的功能。 那倾天前辈来历非同小可,既然说血戒珍贵,大概此戒还有其他效用,只是她一时间难以发现。 不过就“自动隐藏”这一点,就足够令她受益无穷了。 她先将存放骨灰的玉盒、石盘,以及身上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收入戒指当中,随后抬头开始打量这间石室。 此地的事情已经了结,倾天前辈应该不会再困着她。 她走到墙壁前敲了敲,看到禁制纹路依旧显现,蓦地想到了什么,翻手取出石盘印在墙上。 下一刻,隐隐的轰隆声从墙外传来,墙上的禁制纹路开始大片大片地剥落,很快露出一道形状不规则的出口。 向苼不作迟疑,立刻跑出去。 刚跑远没多久,她就远远听到后面一声巨响。 石室塌了。 向苼回头看了一眼,眼中没有留恋,快速离开了此地。 沿着不规则的山洞走了不久,向苼又回到了原来的天然洞穴中,一口泉水还在,只是泉眼不知为何消失不见,大概与石室坍塌有关。 微感可惜之余,向苼找来十几个葫芦,将泉水装了大半好收进血戒,装不下的干脆喝了个干净,随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天然洞穴。 往回走,执刀人的尸体还在,只是被鸟兽啄走了血肉,只剩下一具白骨。 向苼只看了一眼,就继续往前走,没走几步,她忽然觉得不太对劲,忍不住回头向后看去。 却见走向天然洞穴的那条小山道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变成了一面光秃秃的石壁。 向苼大感意外,可细细一想,却又在意料之中。 只是恍惚间,她只觉得这几天的遭遇,就像是做了一场荒诞的梦,极不真实。 摸了摸感应当中的血戒位置,向苼思绪回拢几分,眸光恢复清明,转过身脚步坚定地继续向外走去。 山内毒虫野兽丛生,不乏妖兽走动,想要走出去,向苼自知还有很多场硬仗要打。 不过有泉水作为支撑,她相信活着下山已不再是奢望,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罢了。 …… …… 一个月后,度水城边码头,小工扛包运货,车马来来往往,热闹非凡。 “去去去,死要饭的,滚一边去!” 身材粗壮的大汉上前猛推,向苼拄着木头拐杖被推得一个趔趄,却未后退,一边粗着嗓子说道:“船老大,我不是乞丐,我去吕国投靠兄长,被人半道抢了钱财!我问过其他船,人都满了,就您的还能上人,您就行行好,等到了吕国,我兄长一定好好谢……” “谢什么谢,给老子滚蛋!” 大汉不耐烦地打断,见向苼赖着不走,脸顿时拉了下来,可回头看到船上的贵客正在甲板上看热闹,只得忍住暴脾气,好言好语地说道: “小兄弟,你也看到了,我们这艘船早早被贵客包下,空房间的确不少,要是其他人,我就当做回好事,让你上船扛包抵船钱。 可你看看,你脸上这么长的伤口,吓人得很,万一吓着那位贵客怎么办?我生意还做不做了?” 向苼闻言,低头摸了摸眉心那道直戳鼻骨的长血痂。 这一月从山脉中横穿出来,比她想的还要艰难许多,光是妖兽就遇到过不下十头,好几次险死还生,泉水疯狂消耗,而今只剩下半个葫芦。 早知道会这样,她就不去省那点泉水了。 罢了。 心下暗叹一声,向苼抬手抱拳,“既然如此,在下就不打扰您生意了。” 说完,向苼转身欲走,准备过两天再来。 大汉见状愣了一下,没想到向苼并未纠缠不休,竟真的要走,心中对她方才的言论顿时信了几分,眼看她就要走远,忙道:“哎,你等等!” 向苼脚下一停,疑惑地回头。 大汉挠了挠后脑勺,上前来说道:“小兄弟,世道艰难,这码头上骗吃骗喝的乞丐太多了,说句不好听的,你刚才那些话,我听了没有一百遍,也有个八十遍了。 在外行走,谁没个困难?你且等等,我这就去问问那位贵人,他要是不介意,你就上船!” “多谢船老大!” 向苼没想到这大汉还是个热心肠,连忙称谢。 船老大摆了摆手,上船没多久,就笑呵呵地下来说道:“小兄弟上来吧,那位贵客同意了。” 第12章 好人 向苼跟着船老大爬上木梯,侧头悄然瞥了一眼船头那面容清俊的华服少年,身旁还有一老仆和几名护卫候着,想来就是船老大所说的贵客。 向苼没有多看,跟着船老大入了船舱,穿过几间布置华丽的上房后,来到一间做工粗糙的木门前。 “小兄弟,这间屋子单独给你用。” 船老大笑呵呵地打开门,“别看屋里就一张草床,也不算干净,要不是贵客包船人少,水手们都能分到单独一间房,我就是有天大的好心,也不可能分给你。” 向苼连忙拱手:“在下能上船已是万幸,如此盛待,真是令在下受宠若惊。” 船老大听得哈哈大笑,“你们读书人说话就是好听,好了,你自便吧,我还有事要忙,就不奉陪了。” 向苼目送船老大离开后,弯身钻进房间,拴上木门径直躺下,长长地舒了口气。 木板几乎不隔音,向苼躺下没多久,就听到隔壁传来清晰的谈话声,顿时一个直挺坐起来。 “听说了吗?吕国出大事了!” “当然听说了,连度水城里的走商小贩都在说,老子一个跑船的怎么可能不知道?” “当年吕晋贵为炽焰宗真传的时候,吕国何等风光?没想到一转眼就被灭了。” “吕晋是何等人物,与他结仇之人哪里是吕国能对付得了的?” “不是炽焰宗派人去支援了吗?” “做做样子罢了,你还当真了……” “……” 向苼听到这里,眉头微蹙,眸间掠过一抹深思。 她昨夜下山入城,听到到处都在说炽焰宗驰援吕国之事,便猜到向鸿羽多半就在驰援队伍当中,是以才两个月不见人。 下山后,她也想过就此和炽焰宗了结,浪迹天涯,再也不回去。 可那不现实。 在山中耽搁一个月之久,袁长老应该早就发现自己又被骗了,眼下怕是正在满世界找她。 炽焰宗疆域广阔,又在各处设了联络点,若是那老家伙真要铁了心找到她,不是没有办法。以自己的脚程,恐怕走不出这片疆域就会被找到。 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投靠向鸿羽。 驰援吕国的炽焰宗弟子绝对不少,向鸿羽一个内门弟子做不了主,多半由结丹期的真传弟子带队,自然不会怕区区一个内门常事长老。 只是宗门真传弟子地位何等尊崇,会不会帮她还是两说。 向苼无声叹息。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砰砰砰! 蓦地,房门被人粗暴地敲响,嚣张的声音透过门板传进来,“里面的人,都给我滚出来,查验身份!” 向苼蓦地抬头,眼神凛冽。 她轻轻抹过血戒,一柄骨刀乍然出现在手中。 将骨刀别在背后,向苼深吸一口气,装出一副害怕的模样,抬起门栓,慢吞吞地拉开门。 外面的人看到向苼的穿着,差点以为是自己人,不禁愣了一下,旋即不耐烦地骂道:“磨蹭什么?赶紧出来!” 向苼看到门外发话的乞丐,亦是微微一怔,再看到舱外甲板上那一大群凶神恶煞的乞丐,心头顿松,悄悄将背后的骨刀收进血戒,乖乖跟着走出去。 “都给我听好了!我们是替度水城司办事,一个人十文钱就能买个平安,谁敢不交钱,直接扔河里去!” 刚来到甲板上就听到这番话,向苼脚步一滞,刚刚轻松起来的心情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别说十文钱,她连一文钱都没有。 可若是动手,太过扎眼,一旦闹出个动静来,保不齐第二天袁长老就能找到这里。 十文钱不算少,可谁也不想被扔下船,只能乖乖交钱,就连那位衣着鲜丽的贵客少年也不例外,足数交了银两。 于是,收钱的乞丐很快就来到了最后一人,向苼面前。 乞丐两手一摊,两眼直瞪:“看什么看,拿钱!” 向苼轻叹:“我没钱。” 乞丐顿时冷笑,“没钱还能坐大船,你当船老大是开善堂的?赶紧给钱!” 向苼:“……” “哟呵!没看出来,还是个硬脾气。” 乞丐面泛怒意,稀奇地上下打量一眼向苼,忍不住讥讽道:“就你这幅豆芽菜身板,也敢跟咱们度水城司的人作对?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来人,扔他下水!” “慢着!” 不等向苼做出反应,华服少年主动站了出来,“各位高抬贵手,他的钱,我来付就是了。” 言罢,华服少年示意一眼老仆,老仆虽然满脸不愿,但碍于主人命令,只能掏出十文钱丢给乞丐。 乞丐拿到钱,顿时喜笑颜开,重重拍了几下向苼,哼声道:“小子,算你走运,咱们走!” 等到所有乞丐都下了船,向苼才看到船老大满头大汗地跑上船来,“小兄弟,你没事吧?” 向苼摇摇头,想要去华服少年面前道谢,却被老仆当先一步,冷脸挡在了中间。 “区区十文钱,谢字就不用说了,你这幅尊荣,小心吓着我家主人。也就是我家主人心善,看不过去,要是换做别人……我警告你,见好就收,若是得寸进尺,我照样把你从船上扔下去!” 警告一番,老仆袖子一甩,头也不回地走了。 向苼只得停在原地,目送华服少年上楼,进了船上唯一的一间天字号房。 船老大在旁看明白了,啧啧说道:“这位小少爷心地真是良善。那些恶丐攀附上城司的人,假借查验身份之由收取保护费,我也得罪不起,一直被他们扣在船下上不来,要不是他出手相助,你啊,今天少不得要去水里一游。” 向苼满脸感激:“您和那位贵人,都是大善人,在下真是无以为报。” “行了,你个穷酸书生。” 船老大摆了摆手:“船快开了,你赶紧回房,少在这添乱。” 向苼连连点头,依言离开。 楼上的老仆看到这里,回头走到正坐着闭目养神的少年身边,语气不乏责怪,“殿下,不是老奴怪您,您就不该让那个小乞丐上船,眼下这个节骨眼,您如何能出风头?” 少年蓦然睁眼,瞪了老仆一眼,老仆立刻意识到了什么,立马改口:“主人……” “你所说的,我何尝不知?” 少年摇摇头,“撇开小乞丐的事情不说,若是让那群地痞恶霸闹起来,何其惹眼?不如十文钱息事宁人,我们也好安静离开。” 老仆闻言顿时恍然,“原来如此,是老奴糊涂了,可是那个小乞丐……” “用不着在意他。” 少年神态异常沉稳,“要真是那些人,何必伪装?径直杀来就是,我们根本挡不住。” 老仆忧心忡忡地点了点头,“话虽如此,您可千万别再出挑了!水路再行一程就是吕国地界,万一被发现,那……那就再也没有任何希望了。” 少年脸色微沉,“我知道,你下去吧。” “那老奴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老仆低头行了一礼,退出房间。 耳边清静下来,少年轻轻叹了口气,心中念头纷乱,想着想着,不知为何又想到了向苼。 他从来不喜多管闲事,更谈不上良善。 只是当时他在甲板上,惊奇于那乞丐衣衫褴褛,又被毁容,却仍有一双深邃又坚定的双眼,不知怎的,就松了口。 胡思乱想间,商船终于缓缓驶离码头,踏上旅程。 …… 下等房内,向苼盘膝坐好,拿出最后半葫芦泉水,小小喝了一口。 山中疗伤时,她无意中发现泉水竟有灵丹之效,可以加快灵气吸收的速度。 灵丹尚有丹毒之说,不能多吃;泉水却没有这个限制,而且更易吸收,是比灵丹更好的修炼资源。 向苼索性将之取名叫做灵泉,只可惜她在山中频繁遇险,几次重伤,灵泉几乎都用在疗伤上。 没再多想,向苼撇去杂念,很快入定,进入修炼状态。 灵泉化入体内转化成真元,修为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啵”的一声轻响,脆弱的经脉屏障被攻破,丹田真元霎时壮大一圈。 向苼蓦然睁开,眸光湛湛,吐出一口浑白的浊气。 练气五层,突破了。 眸中光芒淡去,向苼神色如常。 练气期尚在真元积累阶段,只要有足够的灵气支撑就能突破,算不得什么。 她晃了晃葫芦,听到里面浅浅的一层水声,不禁暗叹,将之收起留待应急,不再动用。 此刻已入夜,屋内漆黑一片。 向苼起身点了一盏油灯,翻手取出石盘,在黯淡摇曳的灯火下仔细观详。 她取走这石盘后,石室很快坍塌,泉眼和天然洞穴的路也消失不见,其中必然有所关联。甚至这石盘,才是凝聚灵泉的关键。 这段时间,她一有空闲就将此物拿出来研究,可到现在为止,毫无收获。 “啊!” 正研究间,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极为短促的惨叫,惨叫声算不上响亮,在静谧的夜中却显得尤为刺耳。 向苼面色微凝,手中光芒一闪,石盘立刻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之前那把骨刀。 她悄声下床,走到开门视线死角,背靠木板凝声静听,却没有再听到类似的声音。 整座商船,死一般的寂静。 第13章 首杀 水贼? 还是其他? 向苼拧紧眉心,屈指弹出一道指风,床边的油灯瞬息而灭,屋内陷入黑暗。 下舱的很多房间都有小窗,她这间却恰巧没有,外面袭杀之人的实力尚不清楚,万一闯进来,被其堵在屋里,后果难料。 如此想着,向苼却没有急着出去,而是继续倾听片刻,确定门外没有呼吸声,这才伸手轻轻抬出门栓,木门拉开一道缝隙,闪身而出。 走廊上一片漆黑,向苼轻吸一口气,隐隐嗅到一股血腥味。 她抬手摸了摸墙壁上的油灯,灯座还是热的。 没有逗留太久,向苼脚下无声,快速遁出走廊。 一脚刚踏上甲板,向苼就看到迎面走来两道黑影,立刻侧身闪入月光阴影中,屏住呼吸。 两道黑影从旁边快步走过,谈话声微不可察。 “头儿说了,全部灭口,一个不留!” “船老大找到没有?” “没找到,先杀了其他人再说。” 两人谈话之余,却未发觉身后的黑暗中多了一丝变化。 向苼悄然缀在两人身后,真元缓缓灌注骨刀,凝而不发。 舱分左右,皆有人住。 到中间拐口处,两人果然左右分开杀人,向苼右转跟上,直到前面的黑影停在一处房门前,正要破门而入,蓦然间,背后寒芒乍现。 一抹白光迅捷如电,锋利的刀割断大半喉管,黑影猝不及防,瞬间毙命。 向苼及时扶住将要软倒的黑衣人,将其靠在门边,随后立刻飞速赶至左边船舱。 左边的黑衣人刚破门杀完一人,就看到门外多出一道黑影。 “你这么快就完事了?” 黑衣人说完,顿时察觉到不对,立刻就要举剑防守,但还是晚了一步。 噗! 骨刀化作一道白光脱手而出,刹那间从黑衣人眼眶暴刺入头部,强大的冲击力带着他的身份钉在了船板上,死得不能再死。 向苼脸色微白,狠狠吐了口气。 除去执刀人不算,这是她第一次杀人,而且一连杀了两个。 杀人的感觉,和杀妖兽完全不同。 顾不得多想,向苼走到尸体前拔下骨刀,迅速离开。 借着月光和货物制造的阴影,向苼绕着一层船廊摸了一遍,看到不下十具尸体,当值船工全部惨遭毒手,却未看到其他黑衣人。 那两人谈话中,分明透露出船上还有其他同伙,而且还是他们的头领,此人又现在何处? 念及此,向苼抬头看向船楼上,暗暗吸气。 楼上月光明亮,可没阴影死角让她躲藏,要是对方人太多,上去就跟送死没两样。 直接跳江逃跑? 向苼视线远眺,看着江面上无边的夜色。 江中有妖,度水城人尽皆知,唯有特制的船才不会遭到攻击,她下去只会沦为妖兽血食。 思索不多时,向苼目露果断,低头轻轻擦去刀上血迹,寻到无人的角落,翻身上楼。 楼上走廊月光如泻,向苼看了眼脚下自己的影子,蹲下身向天字号房摸去。 行进没多久,一股极其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向苼抬眼一扫,顿时看到一地的尸体,粗略一数不下二十个。有黑衣人的,也有那位贵客身边护卫的。 向苼摸了摸尸体,尚且温热,应是刚死没多久。 她虽然在舱下,也不应该一点打斗的声音都听不到,除非…… “……总管,就算你杀了所有……又有何用?放弃吧……执迷不悟……” 屋内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向苼心中一动,悄步接近,直到房门边停下,声音顿时清晰起来。 “这里是度水城,江中有大妖,你让殿下跳下去,只会是死路一条,何必呢?” “咳咳……王统领,你可别忘了,你是天家护卫!如此大逆不道,忘恩负义,就不怕遭天谴?!” “哈哈哈哈,天谴?真是笑话!” 中年男子仰头大笑,旋即笑容一敛,讥笑出声:“吕氏才应该遭天谴!什么好处都被你们皇室的人拿了,我们这些散修落得一个走狗的名头不说,连一口汤都喝不到。如此苛待,还想让我继续卖命?做梦!” “……你!” 老仆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被其护在身后的少年愤然不已:“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吕家何时苛待过你,你不过是贪心作祟,想要我吕氏祖地的机缘,不必惺惺作态,令人恶心!” 中年男子一怔,旋即放声大笑,“哈哈哈……不愧是殿下,心思就是通透。 不错!我到度水城后才琢磨出来,吕氏祖地的机缘原来就在您身上,殿下若是识相,选择将机缘交给我,我倒可放你们一条生路。” 少年闻言顿时沉默下来,犹豫没多久,他迟疑道:“统领此言……当真?” “殿下,此人定是花言巧语,不能当真!” 不等中年男子开口,老仆先急了,顾不得重伤,跌跌撞撞地冲向中年男子,一边大喊:“殿下你去找船老大,他一定有办法逃走,我来拖时间!” “当着我的面商量,以为我是聋子不成?” 中年男子冷笑,面对冲过来的老仆,却未有半分大意,手掌一翻,召出一枚鼎状法宝化为金色光盾护住己身,与此同时,一掌使出,拍向老仆命门。 “受死!” 老仆面露狠色,竟是不闪不避,手中紫光一闪刺入金色光盾,护盾哗然一闪粉碎。 随后他竟死死抱住中年男子,大吼,“殿下,就是现在!” 少年早有准备,凝聚的真元瞬息全数灌入掌心符篆,霎时间一团火光自符篆破碎而出,眨眼飞过半丈距离,轰在两人身上。 发出这一招,少年脸色惨白,气息瞬间萎靡下去,跌坐在地,一时间竟是没力气逃跑。 “啊!!” 火光中,老仆惨叫一声,须臾间被烧成飞灰随风而散。 中年男子却还在苦苦支撑住护身灵盾,真元疯狂消耗,透过火光,他死死盯着少年,眼里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火烧持续了十多息后,缓缓熄灭。中年男子的眉发被烧得一干二净,气息跌落一层,萎靡到极点,人却还活得好好的。 少年满脸不敢置信,喃喃道:“灵盾护体,你……你不是炼气期!” “拜殿下所赐。” 中年男子嘴唇干裂,目光恶毒地步步逼近,“属下苦修百年筑基,一朝跌落练气九层! 若是殿下的机缘不能令属下满意,休怪属下喝殿下的血,吃殿下的肉,以消心头之恨!” 言罢,中年男子二话不说拍向少年头颅,竟是不准备再行逼问。 少年绝望闭眼。 父皇,孩儿不孝! 噗! 蓦然间,一声轻响,白光穿胸而过,钉在木板上嗡嗡直响,溅得少年一脸温热。 一到手掌轻轻落在少年头顶,没有任何力道。 少年茫然睁开眼,却见中年男子左胸大片血迹晕染开来,神色竟比他还要茫然几分。 他捂着破碎的心脏,艰难回转过身,看到门口的疤脸乞丐,怔然许久,嘶哑出声:“为什么?” 向苼冷漠地看着他,只字不回。 中年男子惨笑一声,轰然倒地。 向苼却没有任何放松,快步走到少年边拔出骨刀,反手掷出,精准地刺入尸体喉咙。 “啊!!” 中年男子一声惨叫,竟然“诈尸”活了过来,“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他疯狂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只是脖子被骨刀钉在地上,他怎么也爬不起来。 少年呆呆地看这惊悚一幕,脑子里一片空白。 向苼面无表情地看着,直到中年男子自己磨断了大半个脖子,彻底身亡,这才上去拔下骨刀,又摸索一番,将其身上的东西搜刮干净,随后看也没看少年一眼,起身离开。 眼见向苼消失在视野中,少年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惊魂甫定,立马起身跌跌撞撞地追出去。 可还没踏出门槛,他就看到向苼正在门口挨个儿搜罗尸体上的钱财,一时间不禁愣在原地,哑口无言。 向苼搜索死人财的动作一开始还很生疏,到后来越来越快,少年忍不住心焦,按捺了没多久,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怎么知道他是假死?” 向苼埋头搜刮,毫无反应。 在山中,她经常会遇到装死逃跑的猎物,为此还饿过好几顿,方才那一掷真的只是习惯使然,没想到瞎猫碰上死耗子。 妖兽狡猾,人更甚之。 与人斗法,真是半点粗心不得。 少年见她不应,也不在意,又好奇道:“你如此厉害?为何之前遇到恶霸却不反抗?” 向苼收好最后一个钱袋,转身下楼。 少年连忙跟上,一边问道:“我们去哪?” 向苼终于开口答道:“此地不宜久留,去找船老大,坐小船离开。” “原来你听得到我说话。” 少年精神一振,正要继续,被向苼冷冷瞥了一眼后,顿时闭嘴不言。 来到安静异常的下舱,向苼面上冷色敛了敛,挑了一间房门敲得砰砰响,平静的面孔瞬间变得激动,大喊起来。 “兄弟们,都出来吧,水贼都死光了!” “船老大,你在哪?” “兄弟们,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们出来看看!” “……” 少年在旁,看得目瞪口呆。 第14章 粘人 躲在各自房里的船工们听到向苼的吆喝声,且声音一直未被打断,过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推开了门。 吱呀一声,脸上尚余恐惧的船工看到向苼与少年,脸上的恐惧顿时化作惊喜,跟着大喊起来:“兄弟们,是真的!外面没危险了,都出来吧!” 熟人的吆喝要比向苼有用得多,船工话音刚落,就有好几个房门打开,死寂的船上立刻热闹起来。 过了会儿,不知道躲在何处的船老大也跑了出来,心惊胆战地巡视一圈,看到遍地的尸体,心中又是后怕,又是庆幸,连忙拉着向苼到一边问话。 “小兄弟,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向苼无奈摇头,“船老大,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知道,是这位贵客的仆从们和那些水贼拼得同归于尽,我们才得以活下来。” 船老大顿时恍然,拉住一愣懵的少年连连道:“小公子,您的救命之恩,在下真是无以为报。” “船老大,不是我。” 少年立刻辩解,船老大愣了一下,顿时改口道:“是是是,救我等性命的是您的那些仆从,您放心,等下船后我一定能将您的那些仆从好生安葬,让他入土为安,来生投一个好胎!” 少年垮了脸,“也不是他……” “船老大!” 向苼一口打断少年,肃声道:“我看安葬事小,活命要紧。那些水贼不知用什么办法上的船,说不定还有同党,若是再来,我们可没人能挡得住,还是弃船为妙,” “对对对!” 船老大面皮一紧,“下舱有应急特制的小船,我这就叫人去准备!” 说完,船老大转身就进了船舱。 “哎!船老大你……” 少年说了半句,就看到船老大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只能将剩下的半句话咽回肚子里。 他此刻再看向苼,心里憋得厉害,明知向苼似乎不太愿意搭理他,可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要把功劳推在我身上?人明明是你杀的。” “人是你引来的。” 向苼目光平视江面,淡声回应,“杀人的因果自然也要由你来担。” “原来你是怕惹上仇敌?” 少年心思聪慧,顿时明白其中用意,忙道:“那你大可不必如此,那统领原身不过是个散修,出身卑微,不可能认识什么厉害人物。” 向苼邪睨了他一眼,“最好如此。” 总算跟向苼正常聊起天,少年趁热打铁,接着道:“恩人,小可名叫朱律,律法的律。还不知你尊姓大名,可否告知?” “朱律?” 向苼似笑非笑地看了少年一眼,“朱公子,你我萍水相逢,日后也不会有交集,不如相忘于江湖,何必通报姓名?” 少年见她连姓名也不愿暴露,再联合之前向苼的种种行为,心中顿时猜到几分真相。 此人莫不是也和他一样麻烦缠身,这才隐姓埋名? 林总管已死,此去吕氏祖地,单凭他一人想要混进去绝无可能,至少得有一人相助。 向苼强不强,他不清楚,但就其方才表现出的机敏与谨慎,就足以胜任。 少年心思电转,很快想通其中来去,点头道:“恩人说的没错,咱们萍水相逢,可你毕竟救了我一条性命,我想要报答你还不成么? 看你不愿意在码头动手,大概也有仇家,而且仇家的势力还不小。我知道一个地方,此刻正是鱼龙混杂,你那仇家就算是有通天的背景,也绝对不敢在那个地方动手。” “哦?” 向苼挑了挑眉,似乎来了兴趣,“那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我暂时还不能走漏风声。” 少年沉声道:“不过恩人,我丑话也说在前头,那地方也算不上太平。你若是打定主意去那里,须得抱着十分谨慎才是,我对那个地方还算得上熟悉,可以给你做向导。” 向苼眼眸顿时眯起来,只静静看着少年,迟迟不作回应。 少年被看得心里直发毛,不自在之余,忽然心里“咯噔”一声,想到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题。 此人,是什么时候来到他房间门外的? 他和统领之间的对话,对方又听去了多少? “朱公子你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向苼转过头,看着神色略有紧张的少年,微微一笑道:“公子曾为我解围,我今日也救了公子一命,人情两清,你不欠我什么,我也不喜欢有人为我冒险。等靠岸后,你我就此分别吧。” 少年心头一慌,“恩人……” “朱公子,还有小兄弟,船准备好了。” 船老大气喘吁吁地跑来,擦过一头热汗,“事不宜迟,我们赶紧下去!” “多谢。” 向苼拱手抱拳,转身就往船梯走,少年立刻魂不守舍地跟了上去,留下船老大一头雾水。 这个朱公子,怎么跟着那落魄书生就跟喝了迷魂汤似? 不到盏茶时间,所有船工都登上了小船,缓缓驶离大船。 船老大咬咬牙,一根火把扔上大船。 经过向苼那一提醒,他想到了更多,死了这么多水贼,他难保不被追杀,唯有烧船毁尸灭迹,才是唯一的活路。 烈火烹油,江面上顿时燃起熊熊大火。火光照亮了每一个人的脸,也照亮了少年心里的彷徨。 直到这一刻,他才清晰得意识到,自己已是孤身一人。 他不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只是一个丧家之犬,一个孤立无援的困兽。 可笑他还妄图继续套用从前驭下的那一套,欺骗散修为他所用。那个疤脸散修杀伐何等果断,心思更是幽深似海,岂是他能骗得了的? 但若是说实话,他会是第二个王统领吗? 少年忧心忡忡,时不时望向另一艘船上的向苼,煎熬难当。 少年的目光太过明显,向苼何尝感受不到,只是当做没看见。 吕国覆灭,这出逃的小皇子身上绝对有极大的麻烦,她区区一个练气五层,哪里有实力掺和进去?远远避开,明哲保身才是上策。 …… 天边迎来一片曙光,终于驱散了漫长的黑暗。 船老大等人看到江岸,紧绷的神色终于得到放松,纷纷露出喜色,卖力地向前划。 唯独少年面露焦灼,心乱如麻。 不多时,几艘小船平稳靠岸。 眼看向苼对船老大打了声招呼,就要径直离开,少年内心的焦虑终于在这一刻达到了极限,不管不顾地追了上去。 “大哥!大哥你等等我……” 身后大喊声传来,向苼充耳不闻,头也不回,脚下生风,越走越快。 少年养尊处优,体力如何能跟向苼比,虽然拼命追赶,两人的距离还是越来越远。 眼看就要丢失视野,少年心下一横,大喊道:“大哥,我给你筑基丹!整整一瓶筑基丹!” 向苼脚下一滞,略一皱眉,立刻返回到少年面前,不等少年惊喜发话,就拉着他调头转进入山中密林,藏在一处灌木林中一动不动。 少年被向苼强行捂住鼻息,难受得很,只是还未来得及出声质问,他就听到外面传来好几道破空声。 “筑基丹?” “师兄,你会不会是听错了?” 来人明显是修士,躲在灌木丛中的少年眼里闪过后怕,自觉屏住呼吸,外面的谈话声还在继续。 “是啊师兄,这鬼地方都是凡人,连个修士都看不见,哪儿来的筑基丹?” “我方才明明听到……” “别说了!师父让我们三天内赶去,这都第四天了,耽搁不得。” “罢了。” 再听到几道破空声后,外面安静下来。 少年想要起来,却又被向苼一手按住,直至过去许久也没见到有人到来,才被松开。 少年站起身挠了挠头,尴尬道:“你又救了我一命,可我……我也是没办法。” 向苼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转身跳下山坡,往林中走。 没走几步,她回头看到少年依然跟在身后,神色终于冷下来:“你不用跟着我,我对你的筑基丹没有兴趣。” “那你对什么感兴趣?” 少年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向苼身边,“心法!你要修真心法吗?我也有!都是完整的心法,能够修炼到元婴期!” 向苼挑眉:“地阶心法?” 练气五层距离筑基还有一段时间,她不急着弄筑基丹,可心法却是说到了她的心坎上。 《还真三法》的缺陷十分明显,品级低下,运转速度太慢,导致她每次出招都需提前蓄力,遇到妖兽正面搏杀,只能被撵得满地逃窜。 若是能改修一门霸道的心法,情形将完全不同,修炼的速度也会提高许多。 “地阶心法?!” 少年瞪大双眼,微微吸气,“大哥,您是真敢说啊!那可是七品镇派传承,别说吕国皇室,就是把炽焰宗翻个底儿朝天,也不可能有这种东西。” 七品镇派传承…… 向苼心下琢磨着这个词,她仓皇出逃,宗门内的常识典籍还没看完,只能半蒙半猜。 炽焰宗是八品宗门,如此说来,地阶心法是七品宗门的镇派心法? 如此想着,向苼脸上却露出几分隐隐的嫌弃,不咸不淡地问道:“那你说说,你的心法又是几品?” 第15章 殷勤 “八品镇派!人阶顶级!” 少年生怕向苼不耐烦,丝毫不敢卖关子,“炽焰宗最好的心法莫过如此,只要天资足够,一路修到元婴期都不是问题。” 向苼不置可否,沉吟片刻,道:“耳听为虚,你给我部分总纲,我自能分辨你所言是真是假。若是为真,你的事情……可以考虑。” 《绝命》秘法之艰深,远在一般修真心法之上,所谓一法通,万法通。 人阶顶级心法她虽然短时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分辨能力还是有的。 少年顿时坐蜡,尴尬地杵在原地片刻,吞吞吐吐地说道:“心法……我现在没有。” 向苼神情一敛,转身就走。 少年忙扯住前者袖子,急得满脸通红地说道:“恩人大哥,你听我说完再走也不迟啊!要是我说了后你还是要走,我绝对不拦你,也不跟着你。” 向苼撒开少年的手,面无表情,“你说。” “我…我乃吕国八皇子!真名吕竹,紫竹的竹。” 吕竹道出来历,心惊胆战地看着向苼,却见后者依旧面无表情,没什么反应。 看来他真的早就知道,却不想着夺宝,而是远远避开吗? 想通了这一点,吕竹心下稍松,索性全部说开:“我所说的心法不是骗你,我们吕国皇室的确有这么一本心法。只是最近才确定祖地所在,那本心法就在祖地里。 我现在是吕氏唯一生还的直系血脉,你带我进去更容易得到。” 听到这里,向苼心中一动,问道:“吕国皇室真的覆灭了?” 吕竹满脸苦涩,“我人在这里,还能有假?” 向苼微微抿唇,“我听说炽焰宗已经派人前去支援,怎么还会是如此结果?” 提及炽焰宗,吕竹眼中顿时流露出恨意,咬牙切齿:“他们哪里是支援?分明是一群过来捞好处的鬣狗! 我大哥辛辛苦苦撑起年轻一代的门面,如今陨落不过半年,炽焰宗上下就全然忘了,当真是人走茶凉,令人心寒!” 向苼眉头微蹙,“吕氏祖地的事情,有多少人知道?” 吕竹神情微僵,他一直在刻意忽略此事,可对方果然还是察觉到了。 心下哀叹一声,吕竹认命道:“我吕国……便是因此而覆灭的。” “所有人都知道?” 向苼眉头拧起。 炽焰宗打着救援的幌子来捞好处,没道理会放过吕氏祖地。 如此说来,向鸿羽也在前往吕氏祖地的路上? 自己去吕国,反倒会扑空。 “祖地修真秘藏的消息不知为何走漏风声,半个月前,我吕国因此覆灭。” 吕竹垂头丧气,“此时此刻,各路散修大能、大小宗派,恐怕都已齐聚悬望城,只等七月十五鬼门大开之时,强行破阵入我吕氏祖地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已经不再指望向苼帮她。 如此龙潭虎穴,傻子都知道绕道走,更何况是精明如斯的恩人大哥? 可单凭自己一个人,又要怎么去悬望城? 失神间,吕竹忽然看到一只手伸到面前。 他呆呆抬头,不明所以。 向苼佯作恼怒道:“你要我冒险,总不能只凭一本看不见摸不着的心法吧?” 吕竹愣了片刻反应过来,眼眶止不住湿润,哽咽道:“你…你还愿意帮我?” 向苼轻嗯一声,伸出去的手掂了掂,“多少拿出点诚意来,否则我立马就走。” “我拿!我现在就拿!” 吕竹抬袖狠狠擦了把脸上泪水,闷头在储物戒搜罗,不一会儿,他眼前一亮,拿出一本兽皮册子塞给向苼。 向苼扫了一眼总纲,顿时诧异出声:“秘法?” “大哥好眼力。” 吕竹此刻眼眶还红着,脸上却生出几分笑容,夸赞一声,解释道:“此乃《移形换影》,是我吕国秘传,以前只有如我这等皇室直系弟子才有资格修习。 此秘法只消修成第一重,便可改头换面。若能修炼圆满,连自身气息都能伪装改变,实乃躲避追杀之利器。 当然,这等障眼法也不是没有缺陷,按我皇室前辈所言,若是对方修为高出两个小境界,就有可能当面识破此法,修为更高者,自不用多说。” “似这等缺陷所有障目之法都有,你无需多言。” 向苼合上册子收好,四下望了望,沉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进城落脚,从长计议。” 听到这句话,吕竹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全然落下,用力点头,表示明白。 两人都有修为在身,脚程自然不慢,不过半日光景,就穿过荒山,来到山下一座世俗小城中。 向苼衣衫褴褛,形如乞丐,吕竹衣服上虽有脏污,却仍能看出几分华贵,两人走在一起刚进城,向苼就察觉到至少有数十道目光从她身上扫过。 向苼皱了皱眉,脚下步伐加快,挑了一间其貌不扬,却很热闹的客栈走进去。 客栈门口迎客的店小二看到向苼,嫌恶之言还未出口,就看到其身后跟着的吕竹,愣神之际顿时忘了阻拦。 吕竹此刻已然摆正了自己身份,踏进客栈当先一步跑到柜台前,拍拍桌道:“掌柜的,一间上房!” 向苼随后到来,眉间微蹙,“两间,不要上房,普通房间即可。” 掌柜的一脸古怪,“二位客官,你们要不先商量一下?” “不,不用了。” 吕竹挠了挠头道:“听我大哥的。” 掌柜神色顿时更加古怪,这年头还有富家少爷认乞丐当大哥的,莫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心中想归想,掌柜的手底下动作却未停,很快开好两间房,让店小二领着上楼。 “二位客官,这边两间就是。” 店小二推开房门,“若是没什么事,小的就先下去忙了。” “你先等等。” 吕竹叫住店小二,丢出一大块银子,“去给我大哥准备两套行走江湖的衣服,伺候他沐浴更衣,然后备一桌好酒好菜送上来,剩下的都是赏你的,可听明白?” 店小二大喜,“明白明白!多谢二位贵客赏赐,小的去去就来!” “大哥,我这安排还算可以吧?” 店小二离开后,吕竹颇为得意地邀功,回头却见向苼早就进屋,顿时小脸一垮,抬步进去。 向苼粗粗检查一遍屋中布置和茶水,确定不是一间黑店后,才施施然坐下来,随口问道:“你这些江湖做派,都是从哪里学的?” “都是听我大哥说的,亲大哥,他以前回来过,就跟我们说在外游历的故事。” 吕竹说着,神情有些低落,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 一口喝干后,他才想起来什么,连忙起身给向苼补倒了一杯,不忘赔罪道:“大哥,我这端茶倒水的事做得生疏,您别见怪。” “无妨。” 向苼轻抿了口茶,“你我不过交易关系,无需奉承。不过此去悬望城,恐多变故,我说的话你要一字不落地听进去,不得冲动行事。” 吕竹连连点头,“大哥,你行走江湖比我厉害多了,我自然听你的。对了,还不知道大哥你名讳,我这一路老是‘大哥’地叫,心里别扭得很,总觉得在咒人似的。” 向苼放下茶杯,淡淡道:“我姓沈,单名一个向。” 吕竹立马改口叫道:“沈大哥!” “二位客官,热水和衣服都备好了!” 屋外响起店小二的吆喝声,吕竹顿时站起来,闻了闻袖子道:“沈大哥,我和你一起去洗吧,这半个月没洗澡,我身上也臭烘烘的。” “我先去。” 向苼冷瞥了他一眼,“你在屋里等着,不得跟来。” 言罢,她不等吕竹作何反应,转身离开。 吕竹看她离开后,满脸的热情和殷勤顿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疲惫。 他关上门,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长长舒了口气。 此时此刻,他终于确定,沈向没有说谎,真的是散修。 若是宗门出身,沈向又怎么可能不会洁身术,而是像凡人一样选择洗澡呢? 早上此人询问炽焰宗之事,他一颗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虽然被其矢口否认,可他如何放心得下? 一路走来,他都在暗暗想办法确认,直到看到店小二,才忽然心生一计,胆大包天试探一回。 不过,以沈向的城府,会不会将计就计,故作不会洁身术? 吕竹压了压眉间的烦躁,出于心虚,他当时没敢回头看,生怕没发现出什么,反倒自己被看出破绽。 看来,还得想办法继续试探。 …… 向苼坐入盛满热水的桶里,舒服得喟叹一声。 从炽焰宗逃出来,分明只过了一个半月,洗澡却遥远得好似上辈子的事。 拿起毛巾搓洗身上污垢,向苼开始事无巨细地回忆这两天船上发生之事。 事后查漏补缺,这是她穿越以来刻意养成的习惯。 蓦地,向苼动作一顿。 不对。 她回想起吕竹在船上的言行举止,明显不是多话的性子,可再看今日种种,此人前倨后恭,话就没停过。 如此前后转变,反差未免太大。 一个不喜多言之人,忽然话多起来,要么是性情大变,要么……就是别有目的。 念及此处,向苼眼眸微凝,思绪立刻变得清晰起来。 他在干扰自己。 第16章 揭破 向苼自问一直都没有放松警惕,可一时不察,竟还是被算计。 眼下回过味来,她登时看清了吕竹的小动作。 她耳边一直有声音聒噪不停,即便再敏锐,也会不可避免被分去部分心神,中断思考。 吕竹故意如此,目的为何? 最直接的目的,极有可能是为了掩盖某些事,换言之,他定是做了些害怕自己的小动作。 他们两人进城匆忙赶路,吕竹没有发挥余地,也只有到客栈之后,才有机会动手。 进入客栈后,吕竹只和客栈老板和店小二说过话。 向苼细细回想,顿时留意到之前不曾发现的细节。 吕竹交代店小二的时候,似乎身体比之前要紧绷了些,当时她没在意,现在想来,分明是心虚的表现。 可他交代的那几句话,都在情理之中,并无任何问题。 但若是没有问题,他又在心虚什么? 向苼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暂时放下心思,快速清洗干净身子,跃身离开沐桶,换上店小二准备的黑色劲装。 店小二眼力见当真不错,劲装清爽正合身,向苼颇为满意地微微点头,运转真元蒸干头发,随手束了个高髻,迈步离开。 回到吕竹所在的房间,向苼推门进去,就看到吕竹正伏在桌边,正对着一桌子酒菜发呆。 听到有人开门,吕竹立刻惊醒,起身看到从门口进来的向苼,下意识露出笑容赞道:“沈大哥,你这身可比之前精神多了!” 向苼脚步微顿,诧异道:“你还叫我大哥?” 跑船码头极其不待见女子,当时为了混上船,她不得已假扮书生。 到现在,她自然没有必要隐瞒女修身份,只是没想到,吕竹竟没认出来。 向苼摸了摸脸上的疤,也懒得刻意纠正,走过来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进对面碗里,“说说,悬望城的情况你知道多少?” 吕竹心领神会,二话不说吃了肉,同时答道:“具体情形,我也不知。只是悬望城也是一个有名之地,那是一座古城,听闻还与一个擅长傀儡阵法的古代神秘宗门有关系。” 吕竹接着尝遍桌上其他的菜,一边继续叙说:“很多年前,一名结丹期散修追杀仇敌,无意中发现悬望城,没想到杀敌不成,自己却因为杀意暴露,被城中阵法锁定,顷刻间灰飞烟灭! 此事被那散修仇敌散布出来后,悬望城就出名了。到如今,那里已经是最热闹的几处散修聚集地之一。” “如此说来,只要进入悬望城,就没人敢动手?” 向苼咬了一口糍粑,诧异道:“那你所说的危险从何而来?” “危险不在城内,而在城外。” 吕竹面色微沉,“悬望城外最后一里地,蹲点想要杀人夺宝的极多。我绞尽脑汁都想不到办法平安过去。” 向苼若有所思地微微颔首,沉默地专心吃了一阵后,忽然开口道:“吕国境内可有修真坊市?” 吕竹愣了一下,连忙点头:“有的,有几处固定的散野坊市,皇室记录在案。沈大哥,你是想要买什么吗?不如说来听听,我这里说不定有。” 他说着一抹储物戒,取出一瓶灵丹推到向苼面前,“大哥,这灵丹产自炽焰宗炼丹殿,药力温和纯粹,乃是上上品,你不如试试。” 说完,吕竹低头扒了口饭,眼皮却时不时偷偷掀起,似在观察向苼的反应。 向苼心下微动,表面却不露声色,拿过丹瓶拨开瓶塞轻嗅,旋即点头道:“不错。” 她在荡尘峰两个月,一直没机会接触灵丹,自然无从得知这灵丹是否出自炽焰宗炼丹殿。 不过之前的疑惑,却因此解开了。 她曾在山中询问炽焰宗队伍的去向,吕竹心中害怕自己又被炽焰宗门人欺骗,所以一直都在试探她底细。 不过,猜测毕竟是猜测,还需要验证一番。 自向苼拿起丹瓶,吕竹就一直在暗中察言观色,可自始至终,向苼脸上没有惊喜,亦没有不屑,平静得就像是一汪潭水,深邃而不可捉摸。 他根本看不出来此人之前有没有接触过炽焰宗丹药! 吕竹心中失望,正要再想其他办法继续试探,却看到向苼忽然停了筷子。 “小弟,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想要问问你。” 向苼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吕竹,“我之前偶然听人说过,你们这些和宗门有关系的修士,都会一门独特的清身法术。不需要洗澡,也能保持自身清洁,是也不是?” 吕竹脸色剧变,身形一震,筷子从手中滑落,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屋内霎时鸦雀无声。 冷汗从额头滑落,吕竹震惊不久,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颤声道:“大哥,你说的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一个小国出身的皇子,哪里知道那些大宗门里有什么神奇法术。” “这样啊……” 向苼验证了心中所想,唇角勾了勾,慢条斯理地继续吃菜。 吃了两口,见吕竹还僵坐着,她拿筷子敲了敲桌面,笑眯眯地道:“愣着作甚?吃啊,吃完好生休息一晚,明日你带路,去最近的修真坊市。” 吕竹茫然地点了点头,机械地捡起筷子吃菜。 直到吃完,他回到隔壁房间坐下,散乱的瞳孔稍稍回聚,神智回归几分,心中的惶恐、羞愤、害怕、委屈……种种情绪一齐涌上来,泪水瞬间糊了视野。 “可恶!可恶!” 吕竹狂擦眼泪,一边恼怒地疯狂自省,“吕竹,你哭什么哭?枉你自诩智计双绝,连一个散修都斗不过,你就是个废物!废物!” 眼泪怎么擦都止不住,吕竹越想越气,最后干脆不管了,梦在被子里放声大哭。 其哭声之凄惨,连在隔壁研读《移形换影》的向苼都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得太过分了? 不过话说回来,凭什么被人试探,她就得受着,稍稍警告一番也不算过分吧? 思绪一闪而过,向苼也不去管,继续沉下心来研读《移形换影》。 一个时辰后,吕竹发泄完坐起来,看着床榻上湿了一大片,神情微微发窘,之后便是气愤。 沈向此人,当真可恶! 被道破心思的那一刻,他心中何其恐慌,甚至连沈向杀了自己后埋在什么地方都想好了。 可沈向竟然只是提了一嘴,而后就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继续吃菜。 如此戏耍他!如此……恶劣! 吕竹气得狠狠锤了一下床,复又抱着枕头躺下。 兴许是向苼这般只揭破心思,却不怪罪的态度,近似于纵容,他心中竟莫名生出一股安稳的错觉。 “吕竹啊吕竹,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东西?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恨恨地嘀咕一句,吕竹胡思乱想间,终究是抵不过睡意,很快睡去。 向苼却没有睡觉的心思。 她盘坐在床榻上,将陈旧的册子放在一边,排除杂念,静坐片刻,双手蓦然浮于胸前,生疏地结出一枚印诀。 细小的印诀浮影自掌间飞出,萦绕周围,向苼动作陡然加快,双手化为残影,一枚又一枚印诀飞出,隐隐组成一张虚幻的符印。 只是还没等符印成型,向苼动作骤然一顿,所有印诀瞬间散去。 失败了。 向苼脸上却没有办法失望,反而神情微振。 有修炼《绝命》的经验,她本以为《移形换影》定也不容易修成,光是悟透其中关键就需要不少时间。 只是一番研读下来,向苼发现这门秘法,比《绝命》简单太多了,只一个时辰感悟,她心中就再无疑碍。 她感应一番体内,真元已经所剩不多,当即取一枚灵丹咽下,继续尝试。 两个时辰后,一枚透明的符印终于凝聚成功。 向苼心念一动,那符印顿时化为一道玄光没入脸孔中。 下一刻,向苼就感到脸上开始发热,隐隐生痛。一些隐秘的经脉在符印的作用下打通,毛孔里渐渐溢出细密的血珠。 等待不多时,疼痛褪去,血珠也停止溢出。 向苼起身擦去脸上血迹,坐在梳妆台前,尝试勾连符印,镜中的脸孔果真开始变幻。 向苼心中顿时一阵轻松。 她也没想到,修成《移形换影》第一层会如此容易,只花了不到四个时辰。 如此一来,袁长老绝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找到自己。 倒是脸上这道疤…… 向苼按了按脸上的血痂,有些发硬。 她原想着一直留着此疤遮掩面貌,可眼下既已练成秘法,此去悬望城,又怕受人瞩目,倒不是计较灵泉的时候。 想到这里,向苼取出葫芦倒出一点灵泉,敷在脸上伤疤处。 不消片刻,伤疤处就开始发痒,向苼轻轻一碰,蜈蚣般的血痂便脱落下来,只留下一大块淡淡的白印,再等待片刻,白印也消失了。 向苼看着镜中过于姣好的面容,开始一点点调整五官,直到调整成一张平平无奇的脸,这才罢手,前去歇息。 翌日,吕竹早早起床下楼,端着早点敲响向苼的房门。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 “沈大哥……呃?” 吕竹话刚出口,看到开门的是一名女子,顿时愣在了原地。 第17章 坊市 吕竹似乎联想到了什么,很快反应过来,脸色微红,客客气气地问道:“这位……姐姐,我大哥他起来了吗?” 向苼顿时蹙眉,“你在说什么胡话?赶紧进来,吃完早膳我们就上路。” 吕竹听到同一个声线,顿时瞪大双眼,不敢置信道:“你…你是沈大哥?!” 向苼目光微冷,吕竹感受到同样警告的目光,下意识缩了下脖子,随后更为震惊,跟着进屋追问道:“你真的是沈大哥?啊呸呸,沈姐姐,你是女修?” “女修又如何?” 向苼面色平淡,柳眉微挑,“怎么?你瞧不起女修?” “不不不……” 吕竹进来将早点放下,连连摆手道:“只是太惊讶了,小弟一直以为你说话天生尖细,而且姐姐你行事做派,实在不像是……我见过的女修。” “哦?” 向苼坐下来,边吃早点边随口问道:“你见过的女修又是什么样?” 吕竹脑子里闪过皇室内各个长辈豢养过的女宠模样,顿时打了个寒颤,心虚地望嘴里塞早点,含糊不清地说道:“没什么没什么,就是觉得姐姐你比那些女修都厉害!” 要是真把女宠的事情说出来,他话里话外岂不是在内涵沈姐姐像女宠? 那样的话,一定会被揍吧? 向苼古怪地看了眼吕竹,也懒得多问,“吃快点。” “嗯嗯!” 吕竹见向苼不再追问,心下顿时一松,塞得更快了。 片刻之后,两人修整一番,带上客栈准备好的干粮离开。 离了客栈,向苼没急着离城,左右看看,来到一家跑商的行当,在吕竹一脸迷惑注视下,买了一整个车队的货,又高价雇了一队镖师,这才从管道堂而皇之地往吕国行去。 坐进马车里,吕竹脸上的疑惑已全然变作敬佩,“姐姐,我懂了。” 向苼微微颔首,“懂了就好。” “可是……” 吕竹话锋一转,问道:“姐姐,你还没说我们去修真坊市做什么呢。” 向苼一脸莫名,“你不是懂了么?” 吕竹尴尬地挠了挠头,“我就知道姐姐你雇车队从管道走,是为了避开散修,掩人耳目。” “去修真坊市,也是同样的道理。” 向苼提醒一句,闭目养神,不再多言。 吕竹似懂非懂,面露苦恼,难不成他其实真的很笨,为何沈姐姐都提醒了,他还是不太明白? 不知不觉间,三日时间一晃而过。 向苼也没想到,自己随手找的镖头看似憨厚,动起手来却毫不含糊。 途中遇到好几拨山贼都被镖头自己打发了去,不需要向苼暗中相助,车队平安到达吕国一座都城。 交付完尾款与镖队分道扬镳后,向苼进城卖了整个车队,随后入了一家成衣行,套上一身散修常穿的黑色长袍,没入街道上密集的人群中消失不见。 “姐姐,坊市就这座明云楼中。” 吕竹走到一家豪华酒楼前停下,压低声道:“只是散修谨慎,自有圈子,我虽然知道坊市就在这里,却没有他们的入坊信物。” 向苼微微颔首,“进去再说。” “二位客官,里边儿请!” 一进店,店小二就热情地招呼两人坐下,“二位客官,来点什么?” “你们店的招牌菜,看着上就是。” 向苼拿出银钱放在桌边,随后不动声色地取出一枚玉佩压在银钱上。 那店小二见到玉佩,顿时心领神会,满脸堆笑地说道:“原来是贵客临门,小的这就给您安排雅间,请随小的来。” “有劳。” 向苼客气点头,举步跟上。 吕竹一脸茫然地看着两人在面前走过,满头问号。 他和姐姐,到底谁才是吕国人? 眼看两人就要走远,他连忙快步追上去,忍不住传音问道:“姐姐,你哪儿来的信物?” 向苼没出声,只是晃了晃手上的储物戒。 吕竹一眼就认出来,那是王统领的储物戒。 是了! 王统领是散修出身,又常年在吕国,怎会没有吕国修真坊市的信物呢?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一茬。 吕竹狠狠锤了一下脑袋,气不打一处来。 吕竹啊吕竹,你脑子是被狗吃了吗?以前的聪明劲儿都去哪儿了? “二位客官,地方到了。” 店小二停下,前去转动机关。 向苼一回头,就看到吕竹正在锤自己脑袋,眼里闪过一丝古怪。 这小子又在犯什么傻? 咔咔咔—— 这时,机括转动之音接连响起,一扇甬道门户在雅间墙壁上显现。 “二位仙人,小的为凡俗之人,不得进入其中,只能送到这里。二位只消顺着甬道一直向前走,出了出口,就是明云坊市了。” 店小二说完行了一礼,躬身退下。 向苼二话不说,拉着吕竹进入门户。 甬道弯曲绵延,灯火通明,两人快速行进半个时辰,终于穿过出口,来到一条热闹的市井街道,耳边瞬间充斥嘈杂之声。 “走一走看一看呐!上好的空白符篆,灵兽皮纸,新鲜出炉!” “新出三瓶上品灵丹,只卖六块灵石!” 声音一出,顿时有大批散修上去哄抢,“我先来的!” “你放屁!明明是我先来!” “都过来看,我从鬼涧活着出来,带出了一件神奇宝物……” 又是一群看热闹的围上去。 “……” 吕竹目瞪口呆地看着街市情形,忍不住喃喃自语:“这里就是修真坊市?怎么看着和世俗市井没什么两样……” 向苼亦是微有惊诧,但只是一瞬间就收敛脸上表情,拍了拍吕竹后背,“莫要东张西望,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第一次进来?” 吕竹连忙低下头,乖乖跟在向苼后面逛起来。 向苼目光随意地打量着路边摊,走走停停,实则注意力全在街道以外的地方。 此处修真坊市似乎就隐藏在城里世俗坊市当中,且被某种阵法掩盖,令凡人和修士都难以在外面发现,只能通过明云楼的路子进来。 看透了这一点,向苼继续往里逛,走了没多久,终于听到自己想听的,在一个路边摊停下来,假意蹲下挑选。 摊主老叟看到有人停下,顿时喜笑颜开,“这位道友,你可真是好眼力,我这儿的东西,可都是从鬼涧里捞上来的极品宝物,一件只要一块灵石,随便挑!” 站在向苼身边的吕竹听到,不由直撇嘴。 什么宝物只要一块灵石,这骗子还能再假一点吗? 要是连练气一层都能活着从鬼涧里出来,那还能叫鬼涧? “我先看看。” 向苼点头应了一声,不紧不慢地挑选,背后两个散修谈话声适时传入耳中。 “吕氏祖地的消息传得满城风雨,我岂能不知?可悬望城那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咱们兄弟俩进去,和找死有什么两样?” “我们两人是不行,可人多力量大!我听说今天又有修真家族前来招人,就在前面的天青阁。” “我不去,说什么我都不去!” “……” 向苼心跳微微加快,扔下一块灵石,从摊位上拿了一页金纸,起身离开。 吕竹震惊回神,连忙跟上。 “姐姐,你早就料到会有散修结伴去悬望城?所以才带我来坊市?!” 他边走边问,看着向苼的眼神,分明带上了一丝崇拜。 将金纸小心收入血戒当中,向苼瞥了眼满脸兴奋的吕竹,淡淡道:“只是过来碰碰运气,你运气不错。” 说话间,向苼蓦地想起什么,猛地回头看向原来的摊位,却见摊主老叟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中年修士。 “姐姐,你怎么了?” 吕竹察觉到不对,顿时出声询问。 “那老叟呢?” “什么老叟?” 吕竹一脸茫然,向苼见他神情不似作伪,只得补充道:“就是那个摊主。” 没想到此话一出,吕竹更加茫然了,“姐姐,你到底在说什么?摊主不一直都是那个中年修士吗?” 向苼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瞬间传遍全身。 那张金纸不是巧合! “姐姐,你到底怎么了?” 吕竹头一次看到向苼露出如此凝重的表情,也跟着慌了。 “没什么,只是想到一些往事,看错了人。” 向苼轻轻吐了口气,神色恢复如常,“我们去天青阁。” “那就好,那就好……” 吕竹大松了口气,点头跟上。 片刻之后,两人来到天青阁外,只见此处里三圈,外三圈围满了想要进去的散修。 吕竹见状有些傻眼,“这些人,都是去悬望城的?” 此话一出,旁边一名散修顿时被勾起了话头,忍不住道:“二位道友,你们是今天刚来坊市,还不知道吧? 今次来坊市招揽人手的家族,出手异常阔绰!只要能被选上,不仅可以乘坐灵舟前往悬望城,每人还能免费得一瓶价值不菲的上品灵丹!在下修为低微,过来只看热闹罢了,若是二位修为足够,倒是可以进去试试。” “真的?” 吕竹又惊又喜,抓住向苼的袖子,“姐姐,要是能坐上灵舟,咱们就不怕城外劫杀了。” 向苼轻嗯一声,“那就去试试。” 她拉着吕竹穿过看热闹的人群,正要踏进天青阁大门,视线不经意扫过阁内一人面孔,身形霎时凝固。 第18章 灵禽 天青阁大堂内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向苼却如坠冰窖。 主事桌案上座之人面孔陌生,她不认得,但在其身侧那张脸,向苼再熟悉不过,那是福管家! 可福管家当初不是在送她前往炽焰宗的路上,随村子一同失踪了么? 他是怎么逃出来的?还是说……根本没有逃出来? 那此刻位于正首的陌生男子,是改头换面的向文礼,还是那诡异村子的幕后主人? 向苼嘴唇紧抿,扯住吕竹的手二话不说往外走。 不管是哪种可能,都不是她现在惹得起的。 吕竹身不由己地跟着,满心不解,但在看到向苼凝重的侧脸,识相地没说话,乖乖跟着离开。 直到走到僻静处,向苼停下来放开吕竹,见他未多言,顿感诧异:“你就没什么要问的?” 放在之前这个时候,吕竹应该早就急得跳起来质问才是。 谁知吕竹立马摇头道:“你这么做肯定有你的道理,我就算问了你也不一定会说,说了我也不一定能听懂,不如不问。” 向苼不由失笑,“现在不怕被人卖了?” “怕!怎么不怕?” 吕竹气哼哼地一甩头,“可我也斗不过你,索性认命了。” 嘴上说着,吕竹心中却完全不是这般想法。 此前乔装回返吕国一路上,王统领没少在他面前旁敲侧击,询问吕氏祖地的事,当时他还沉浸在被灭满门的悲痛中,不曾注意,现在想起来,王统领分明是早有图谋。 再看沈向姐姐,知道的要比王统领多得多,可几日相处下来,吕竹却不曾听她提过哪怕一次吕氏祖地,句句言语交谈只停留在如何前往悬望城。 虽然吕竹明白,以这位姐姐的城府,即便真的有心染指祖地机缘,也不会表现出来。可这样的态度,却让他感到分外安心。 向苼自然不知吕竹心中的弯弯绕,闻言只淡淡一笑,“出去吧,明日再来看看。” 吕竹连连颔首,举步跟上。 随后,二人从通道离开,回到城中随便找了间客栈住下,翌日再来坊市天青阁,阁内招揽人手的修真家族已经换了一个。 “今日是湖山陈家包了天青阁,排场是不小,可门客待遇远不如前两日的神秘修真家族啊!” “可惜啊可惜,贫道来晚了……” “不仅没灵舟坐,连灵丹也不发,也差太多了!” “……” 此起彼伏的交谈声中,向苼带着吕竹踏入天青阁大门,阁内大堂里的散修远不如昨天多,但也不算少。 稍稍排了会儿队,轮到向苼。 桌案前的文士一眼看透两人修为,眼里闪过嘲弄之色,什么也没问,扔出两块黑铁牌子,“明日一早在南城门口集合,过时不候。” 吕竹眼看牌子就要掉在地上,连忙伸手接住。不等他说话,向苼微一拱手,拉着吕竹转身离开。 两人走后,坐在文士一旁的修士终于看不过去,皱眉道:“家主下令,只收练气九层散修,你之前收那些个练气七八层的也就罢了,如今连一个拖家带口的练气五层也收了?要是家主怪罪下来,谁担着?” “林道友你刚来,不懂。” 文士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说道:“前两日那神秘人高调行事,带走太多人,我们一天时间能凑齐百人散修队就不错了,去哪找来那么多练气九层? 眼下别说是练气五层,就是再低也得收。不然明日家主看到人手不够,只会更为恼怒。” 修士闻言一怔,旋即赞同地点头,“道友莫怪,是我想得差了。” “无妨无妨,此等小事尔。” 文士哈哈一笑,大手一挥,“下一个!” …… 向苼拿到铁牌,没有在坊市多作逗留,径直返回客栈。 “姐姐,他们也太不拿我们当回事了。” 吕竹回到房间,气呼呼将两块铁牌摔在桌上,“我承认我以前疏于修炼,练气四层的修为是低了点。可姐姐你那么厉害,连筑基都能杀,怎么也是练气九层吧?距离他们筑基也就差了一层,他们有什么好狂的?” 向苼:“……” 练气九层,这小子还真看得起她。 她坐下来,拾起铁牌收好,给自己倒了杯茶,不慌不忙地说道:“不当回事才好,他们想拿我们当炮灰,我们想利用他们平安入城,目的都不单纯,何必生气?” “话虽如此,可我心里就是气不过!” 吕竹一屁股坐下来,重重叹了口气,“此事过后,我一定好好修炼,绝不再不让任何人看轻我!” 向苼挑眉,“就只是如此,不想着报仇?” 吕竹神情一滞,旋即面泛苦涩,“连我大哥都死在他们手里,我天资不如大哥,想要复仇,根本不可能。” 向苼晃了晃杯中茶水,没有再说。 吕氏祖地收藏有八品镇派心法,其他秘藏大概也不差,想来当年出过修真大能,若是吕竹能得到祖先的修真传承,复仇也不是不可能。 只可惜,吕竹修为太低,光是入悬望城就已是万般艰难,又何谈进入祖地? 若是那位吕氏祖地没给自己后人留后门,吕竹想要得到祖地好处,绝无可能。 话题引到仇恨上,吕竹没了继续说话的兴致,很快起身告辞,回去自己房间。 向苼关好房门,盘膝坐在床榻上,可却怎么也无法入定。 当日在坊市探查悬望城消息,她假意在摊位前挑选,却忽然发现摊位上一页金纸上的纹路,与在崖底密室所见的极为相似,于是不动声色地买下。 若是没有回头确认,她此刻大概还在窃喜自己运气不错,或者已经在研究那一页金纸中的奥秘。 而现在,她得到那页金纸已经过去两日,却一次都没拿出来看过。 那老叟是人是鬼?是敌是友?又是凭什么找到她的? 是血戒?还是血戒中的石盘? 太多的疑团萦绕心间,向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 她始终记得,密室那位倾天前辈留下的信中反复强调,石盘会招来极大的祸端。是以她处处警惕,从未将石盘示于人前。 如果依然被盯上,那只能说这是注定的,不论是福是祸,她躲不过,索性不如研究看看金纸上藏着什么玄机。 只是如今她尚在前往悬望城的节骨眼上,前途未卜,心思难定,一切等履行承诺,送吕竹平安入城后再研究也不迟。 …… 翌日天未亮,向苼就带着吕竹赶赴南城门口,却不想已有不少散修在此等候,他们来的还算晚的。 只见这群人中老少皆有,各自分散而站,面带戒备,谁也不靠近谁。 向苼扫了一眼便不再看,和吕竹随意站在一处空地等待。 随着天色亮起,过来的散修越来越多,其中三五个相熟的聚在一起,传出些许极小的交谈声,整体依然静默一片。 向苼默默观察着,始终不发一言。 一直等到辰时将近,正主儿终于出现。 唳!! 随着一声嘹亮的鸣叫,狂风席卷而下,吹得众人睁不开眼。 一只足有十丈长的巨鹰俯冲而下,双翅展开,遮天蔽日,其势之威猛,直令在场一种修士面露骇然。 “灵禽!” “这是天青阁的灵禽!” “不是说天青阁灵禽早在半个月前就被租售一空了吗?怎么还有?” 轰!!! 一声巨响盖过交谈声,巨鹰稳稳落地,一双锐利的禽目扫过场中众人,眼中戾气丛生,显露几分贪食之念,立在其头顶的冷面男子当即微一跺脚,其眼中的欲念才隐没下去,展开双翅伏立不动。 站在后面的文士当即跳下来,他先是朝冷面男子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而后才转过身来,高声喝道:“灵禽已至,速速上来,莫要浪费时间!”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不敢怠慢,连忙从两边翅膀快步向上走,向苼二人亦在其中。 数十息后,所有人都已上得灵禽背部,其中不少人都面露兴奋,交谈起来。 “我还是第一次坐灵禽……” “谁不是?我等散修哪里有机会坐如此奢侈之物?” “……” 文士视线扫过兴高采烈聊天的众散修,唇边悄然勾起一丝弧度,传音道:“前辈,可以启程了。” 向苼自登上灵禽后,就一直在盯着文士的动作,见他露出那副表情,心下顿时一紧,立刻拉住还在东张西望的吕竹猛地下蹲。 下一瞬,巨鹰昂头一声高亢唳叫,瞬间冲上天空。 升空来得太过突然,站在边缘的几个炼气期顿时重心不稳,惨叫一声,失足坠落,砸在地上炸成一片血花。 呼!呼!! 强劲的罡风如同刀子般扫来,灵禽头顶的冷面男子挡去大半,但还有几道零星的罡风越过,从向苼头顶飞过去,将后面熟人劈成十几段,从风中掉落。 吕竹蹲在地上,看着背后缓缓滑落的几个血红尸块,吓得脸色惨白。 差一点,就差一点…… 要不是沈姐姐未卜先知般,提前拉了他一把,他现在也是这些尸块中的一员! 此时此刻,灵禽背部一片死寂,只听到耳边风声呼啸,再也听不到任何交谈声。 第19章 入城 罡风折损数人,灵禽背部空出一小片地方,向苼拉着吕竹不着痕迹地往里靠了靠,继续维持低重心。 其他人亦是如梦初醒,脸色难看,纷纷向中心位置靠拢,恨不得挤得不分彼此。 文士负手冷眼看着众人调整,等到所有人熄了动静,他才好整以暇的开口,声音虽不大,却能穿破风声,清晰地在每一人耳边响起。 “诸位,这几条人命,不过是再小不过的教训。” 文士言语淡漠,“此去祖地凶险,若是不抱着十足警惕,进去只会死得比谁都快!我辈修士与天争命,何其艰难?若是有人就此怕了,站出来!”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蠢蠢欲动。 向苼站在人群中,一手按在吕竹肩部,眼眸微垂,纹丝不动。 过了不多时,人群中颤颤巍巍地站出来十人。 还没等这些人开口,文士面色一冷,蓦地抬手,白色匹练瞬息闪过,十颗头颅齐声而落。 文士再一挥袖,将尸体扫下高空,灵禽背上又空出了一小片地方,已不如一开始那么拥挤。 做完这些,文士不在意地拢了拢袖子,仿佛方才只是杀了十只鸡。 他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众人,微微一笑,接着说道:“贪生怕死之徒,入祖地只会害死更多人,我也是为了你们好。你等既然接了我万家供奉的牌子,便是我万家一员,自然没有随意退出的道理。” 言罢,文士挥袖洒出一片白点,悬落在每人面前,“此中灵丹上品,足够你等修炼一月有余。 本座万子霖,乃万家六长老。我万家坐拥万家堡,独占一方疆域,资源丰厚,更有风月门核心弟子坐镇,不比昨日招揽人手的家族差!” 向苼听到这里,目光微凝,竟是万家,向绾绾的母家。 早先在向家,她还是接着此家族的名头,才得以争取到随侍的的身份,没想到今日竟在此处遇上。 “……待得进入祖地,不论收获多少,只要你们好好表现,自然还会有更多赏赐。” 万子霖敲打完毕。 众人惊惧不安地接下面前悬浮的白色丹瓶,打开嗅了嗅,顿时有不少人面露喜色。 此等灵力纯粹的上品灵丹,他们这些处在修真界底层的散修别说吃过,就是连见都没见过。 “多谢霖大人!” “多谢霖前辈!” “我等必定尽心竭力,为主家效力!” “……” 人群中陆续响起表忠心的喊声,声音很快连成一片,死亡带来的惊悸的迅速被掩盖。 喧嚣声中,向苼也接下丹瓶,看也没看连同吕竹的一起收起来,单独放在一边。 吕竹自然毫无异议,只是看着周围欣喜的面孔,心中说不出的难受。 这就是……散修吗? 这就是散修。 向苼神色平静,心中感悟更深一层。 感慨之余,更多的是庆幸。 若是没有在梦中待过的那段时日,她穿越到这个世界,恐怕连一天都活不下去。 念及此处,向苼思绪飘远,眼里闪过一缕隐晦的思念。 大木头,我该如何……才能再次见到你? …… 万片竹林绿海中,一棵参天巨树耸入云端,枝叶间神光流转,翠绿欲滴。 灰色雾气在周围氤氲,仿若使其笼上一层轻纱,令人看不清树下坐的是活人,还是一尊雕塑。 蓦地,灰雾开始疯狂涌动,将整棵巨树都遮掩得密不透风,只听得树叶哗哗作响,不见树影。 整个过程持续数息后,灰雾中走出一人来。 青年白衣胜雪,面貌模糊,不似真人。他一步跨出,瞬间跨越无数距离,来到一片星空之下,“小墨。” 伏在地表熟睡的黑色盘龙当即惊醒,化为一尊黑衣少年起身跪拜,“主人。” 青年颔首,声音如梦似幻,“有结果了?” 黑衣少年点点头,将一只破破烂烂的木偶双手奉上,“大长老亲自看过,这尊天降灵傀儡娃娃的核心早在百年前彻底损毁,若想修复,只能再寻一颗仙灵核心。只是您也知道,……那位的势力覆灭已超百万年,实难再寻到仙灵核心了。” “难,就不寻了?” 青年声音微冷,隐有质问。 黑衣少年心下一惊:“主人,你频繁离开万竹海,又因天降临傀儡传出玩物丧志之嫌,长老会那群老古董们意见不小,若是再不专事闭关,恐怕连族长都要压不住了。” 此话一出,黑衣少年虽然看不清主人面容,却能感受到主人的气息,更冷了。 主人从来性情淡漠,从不被外物所动,为何最近总因一只破损傀儡频频动怒? 那傀儡究竟有什么特殊的? 黑衣少年疑惑之时,青年情绪已迅速恢复平缓,淡然出声。 “不必去管长老会,你尽管派人去寻仙灵核心的下落,一旦有线索,即刻通禀于我。” “元墨遵命。” 黑衣少年恭声应下,旋即抬头,担忧道:“主人,您血脉前两日刚刚爆发过一次,伤势未愈,今日又神魂离体……” “无妨,我即刻回去。” 青年一摆手,身形渐渐淡去,到最后只余声音在虚空徘徊,“仙灵核心事关重大,你尽快安排,不得有误。” “是!” 黑衣恭敬低头,待得余音散去,转身化龙投入星海,转瞬间消失不见。 …… 经过一天一夜的飞行,巨鹰穿破厚重的云层,逐渐下降高度。 此刻正值清晨,紫气东来,天朗气清,视野极好。 向苼极目远眺,顿时望见远处悬崖峭壁上矗立着一座古老城池。 悬望城,到了。 巨鹰急速下落,俯冲地面荡起一大片风尘,而后稳稳落地。 文士当先跳下灵禽,高声喝道:“全部下来,随我步行入城!” 众人不敢多问,纷纷跳下来。 甫一落地,一股浓重的血腥混杂的腐臭味便扑面而来。 向苼禁不住皱了皱鼻头,挥袖扫去呛人的烟尘,这才发现脚下踩的竟是一片暗红色的血地。 甚至不远处,还有几具新鲜尸体,鲜血正汩汩流淌,没入地面。 向苼心中一寒,顿时明白这血地从何而来。 吕竹何时见过如此恐怖的画面,吓得嘴唇发白,紧紧抓着向苼的袖子,“姐姐,我们快走吧。” 向苼嘴唇微抿,转身跟上队伍。 “悬望城禁空,这条路乃是通往城门的唯一一条路,便是强如结丹期大能也只能和我等一样,乖乖下来行走。” 文士走在众人侧边,冰冷的视线扫过山路两侧的灌木,对上一双双充满忌惮的眼睛。 很快,其他人也发现了蛰伏在山路四周的修士,纷纷变色。 但不知为何,向苼这伙儿人分明只有文士一人为筑基期,实力极弱,山路两侧却任由他们上山,并无一人动手。 是那天青阁巨禽带来的威慑,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向苼目光一闪。 这名为“天青阁”的势力似乎专门做修士的生意,实力不菲,只是不知是几品,比起炽焰宗又如何? 眼下距离七月十五还有十天以上,万家为何不多待几日招揽人手,匆忙到来? 炽焰宗的队伍,是不是早早就到了? 心中念头纷呈,向苼表面却毫无异色,跟着大部队跃过长长的石梯,终于来到悬望城门下。 山高寒冷,古城门墙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不知在此洞开了多少年。 城门正上方,依稀可见悬望两个古朴大字,字上石皮斑驳,都是岁月的痕迹。 文士似乎来过此城,带人鱼贯而入,轻车熟路地绕过低矮的旧屋废墟,来到一座尚且坚固的黄色土楼前。 “此处便是我万家驻地,你等进去各自挑选房间住下。” 话到此处,文士语气转冷,“悬望城的规矩,想来你们在路上已经听过。不得生乱,亦不得泄露杀机,否则触发阵法,谁也救不了你!” 言罢,文士甩袖离开。 文士一走,队伍中的气氛立刻松弛下来,各自分开进入土楼挑选合意的房间。 有城中阵法压在众人心头,挑选房间的过程显得异常和谐,即便挑中的房间被人提前占去,心生不满,也只能无奈离开,另作选择。 吕竹眼疾手快,占了一间不小的房间,连忙招呼还在外头心不在焉的向苼进来。 房间内不算太脏,吕竹稍微打扫一番便罢手,从戒指中取出两块毛毯铺在地上。 “姐姐,都收拾好了。” 吕竹出声。 向苼思绪顿时收敛,回过神来坐下,沉吟片刻,开口道:“此地不乏结丹期修士走动,你的秘法瞒不过了他们。方才我在来时的路上,看到不少散修自行开设的集市,你且留在此处歇息,稍后我去打探消息。” 吕竹心知向苼所言有理,只得乖乖点头,道:“那你可要快点回来。” 向苼微微一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在送你进祖地之前,我不会丢下你不管。” 吕竹顿时怔在了原地。 这句话乍听之下令人安心,可话外的意思,分明是在说她不会进吕氏祖地。 对吕氏祖地的秘藏,她就一点都不感兴趣吗? 第20章 赝品 眼看向苼转身推开房门出去,吕竹几番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满心怅然。 平心而论,这一路上若是没有这位姐姐时时看护,他早已死过好几回,做到这一步,已经是仁至义尽,他没有资格再要求什么。 只是他没想到,陡闻离别,自己竟然会有些不舍。 明明……这一路上他们两人相处,也算不上愉快。 …… 向苼离开土楼,循着过来时记忆的路线,很快找到一处热闹集市。 古旧的街道两边摆满了摊位,往来的行人大部分都是散修,偶尔可见一两个宗门子弟趾高气扬地路过,周围散修远远避开,让出一条路来。 向苼逛了两圈,听到的都是散修一些夸大其词的虚假之言,没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她向好几人旁敲侧击祖地开启之日,得到的答案都是七月十五子时。 既然祖地开启之日不变,万家为何急着提前十日赶来? 还是说,消息被人有意封锁,下面的人都不知道? 向苼心思连转,路过一个摊位,视线不经意扫过摊位上的一页金纸,身形霎时一滞。 她瞳孔一凝,却没有逗留,而是选择继续逛。 本想逛两圈再回到那个摊位,可这一路逛下来,向苼竟又发现好几个摊位上有金纸,与她在明云坊市得到的一模一样。 随意停在一处摊位前,向苼拿起金纸仔细观详,顿时发现其上纹路与石室金纸纹路有细微的不同,但其上记载的文字却是一模一样。 想了想,向苼将这页金纸也买下来,价格同样是一块灵石。 收好金纸,向苼又逛了小半日,直到将炽焰宗弟子的落脚点打探清楚,才打道回返。 回到土楼的时候,天色已晚,土楼内各个房间都亮着细微的光亮,照得走廊颇为亮堂。 向苼快步走过,找到吕竹的房间推开房门。 吕竹闻声立马起身迎出来,看到向苼,他脸上的焦虑顿时一扫而空,长松了口气,道:“姐姐,你总算回来了。你走后,有人在外面争执起来,没过多久阵法便被触发了,那两人被阵法震杀后,土楼就一直安静到现在。” 向苼目光微凝,“你是说,两人发生争执到触发阵法,中间还隔着一段时间,而不是立刻被触发?” “没错。” 吕竹疑惑点头,“有什么古怪吗?” 向苼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城中的古阵法,不如预料中那么厉害。” 吕竹顿时笑了:“姐姐,我从前听人说过,这古城已经存在数万年之久,时间跨度如此漫长,再缜密的阵法恐怕也会出现错漏吧?” “错漏么……” 向苼眉头微锁,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是细细一想,却又觉得一切正常,是自己多想了。 罢了。 向苼眉头舒展,指尖抹过储物戒的位置,实则从两枚戒指中各自取出一张金纸,故作随意丢在一边。 吕竹顿时注意到这一动作,将两只金纸从地上捡起来,笑道:“姐姐,你这是又顺手买了一张废纸回来了?” “嗯。” 向苼轻嗯一声,走到吕竹面前取走两页金纸,看了看,递出今天在摊位上买来的那张,“送你了。” “好啊!” 吕竹喜滋滋地收下,旋即感慨道:“我还记得小时候,大哥也送给我一张玩。当时我不谙世事,还真以为其上记载的《敛息术》是一门惊世骇俗的秘法,花了不少精力修炼,却怎么也练不成。 后来我才知道,这种《敛息术》早就烂大街了,从未有人练成过。我当时生了大哥好久的气才原谅他……” 吕竹说着说着,低头擦了擦眼角,过了片刻才抬起头来,笑道:“沈姐姐,你送我一件东西,我也送你一件。” 说着,他手掌一翻,白光闪过,掌心出现一把精致的湛青色短匕。 “这是一把人级中品灵匕,名为连翠。” 吕竹将短匕塞强行塞进向苼手里,“虽然品级不高,可怎么说也是灵匕,比你那把破骨刀锋利多了。” 匕首入手微沉,质地不凡。 向苼掂了掂拔开匕鞘,匕身轻吟,寒芒乍现。 “不错。” 向苼轻赞一声,并未推辞,“我收下了,多谢。” 骨刀取自普通野兽,骨骼并不坚硬,刀锋上已有多出豁口,难堪大用。她的确缺一把武器,这灵匕来得刚刚好。 吕竹见向苼爽快收下,表现竟比向苼还要高兴,又拉着向苼扯了好久的闲话,才依依不舍地去里屋修炼。 向苼则留在门边守夜。 她将油灯拉近一些,细细观详手里的金纸。 炼气期后,向苼记忆力已有长足增长,花了片刻记下金纸全文,她便直接尝试修炼,结果果然如吕竹所言,真元凝聚的符印根本没有任何效果。 向苼指尖轻轻摩挲金纸表面,若有所思。 这金纸来路诡异,她有八成把握肯定自己手中这张,就是真正的《敛息术》原本,其上文字记载和假的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只在纹路。 这些纹路代表什么?当中又藏着什么玄机? 向苼反复摸索猜测,时间渐渐流逝…… 翌日清晨,晨光微熹,安静的土楼渐渐恢复喧嚣声。 向苼从入定中醒来,进屋看了一眼吕竹尚在入定未醒,也不惊扰,留下一张字条压在油灯边,继续出门打探消息。 随着祖地开启之日临近,古城中修士明显增多,一日比一日热闹,光是集市一夜之间就多出来三个。 向苼马不停蹄地全部逛了一遍,只打听到吕氏祖地入口在北城废墟,且已被各方势力封锁周围数十里,散修无法接近。 祖地尚未开启,为何提前封锁? 向苼越是打探,心中越是肯定其中藏着猫腻,万家高层就是知情一员,是以提前赶来,为的就是参与进去。 虽然仍不明白这些修真家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向苼心中却有一股不详的预感。 往好处想,修真家族不让散修知道,无非是为了独吞好处;但若是往坏处想,瞒着散修,那些修真家族会不会利用城中阵法的错漏……做点什么? 城中阵法虽然有一段时间延迟,却不会中断,只要人未死,就会被阵法一直追杀,他们又能怎么利用? 想不明白,向苼只能暂且放下,正要再去打探炽焰宗的消息,忽然看到不少人向同一个方向涌去。 “快,炽焰宗据点吵起来了!” “说不定还会打起来,去晚了就没得看了。” “走走走!” “……” 向苼听到路过的谈话,立刻跟着众多行人前往炽焰宗据点。 拐过两三个街道来到一栋土楼外,向苼只能听到里面隐隐传来争吵声,门前里三层外三层都被修士们围得结结实实,怎么也挤不进去。 向苼左右看看,跳上临近的一座土墙抓紧,总算找到一个能看到里面情形的角度。 只一眼,向苼便看到了站在土楼天井一边的,正是她躲避多日的袁长老! 袁长老居然追到了这里? 向苼脸色微变,下意识想要跳下土墙立刻逃走,只是刚有动作便又停下。 今时不同往日,她此刻改头换面,筑基期若不当面仔细打量,看不出破绽。再加上这里道到处都是看热闹的视线,里面的人不可能注意到自己。 想到这里,向苼重新固定好身形,运足目力与耳力继续观望。 “袁长老,弟子真不知如何得罪了您,劳您不远万里而来,若是平时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弟子跟您赔罪。” 向鸿羽面色铁青,躬身作揖,显得姿态极为低下。 远处观望的向苼看到这一幕暗中诧异。 向鸿羽是内门十大弟子,潜力远大,袁长老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常事长老,这等职位一般都由超过年龄,无缘内门的外门弟子担任。 即便向鸿羽不愿与人结怨,也不该如此卑躬屈膝。 “袁仲,鸿羽性情温和,一直很好相处。” 这时,站在向鸿羽旁边的黑衣青年笑着开口,眼里却带着丝丝不喜:“有些话不如说清楚了,本座也好做个论断,莫要被散修看去了笑话。” 袁长老态度立刻收敛几分,面色不愉地哼声道:“舒师兄,既然您老发话,那师弟今日就把话说开了,向鸿羽,你那随侍当真欺人太甚!” 此话一出,向鸿羽顿时瞪大双眼,愕然反问,“长老说的是……苼儿?” “随侍,那不是杂役弟子吗?” “杂役弟子欺负内门长老?” “当我们散修是傻子?” “……” 不仅是周围散修哗然,舒高明也愣了一下。 他恰巧知道,向鸿羽的那随侍妹妹刚入宗不久,还是一个凡人。 一个凡人,不仅能欺负到袁仲头上,还能让他火冒三丈不远万里跑来找向鸿羽。莫不是……那小丫头还能下山逃走了? 舒高明一下子就被勾起了兴趣,“袁仲,你仔细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向鸿羽也急忙跟着表态,“袁长老,若真的是我那随侍的错,弟子定会亲手抓她到您面前赔罪,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第21章 交锋 兴许情绪激动所致,向鸿羽这一句显得异常大声,连哗然声都压下去不少。 向苼听了个清楚,面色微沉。 得到《移形换影》秘法后,她完全可以不回去,从此当一个散修。因而这一路来,她心中亦在摇摆,纠结要不要冒险回到目的不明的向鸿羽身边。 此刻,却不用再纠结了。 只是《还真三法》上限极低,只到筑基期便无路可走。正统修真心法皆被宗门垄断,她回不去炽焰宗,就无法改修更高品级的心法。 而吕竹口中那本八品镇派心法虽然诱人,可尚收藏在吕氏祖地当中,她从一开始就没抱过希望。 只能另想办法。 念及此处,向苼心思一敛,径直跳下土墙离去。 而在土楼天井当中,袁仲听到向鸿羽这番诚恳之言,怒气也有所收敛,总算不再摆着大家一起丢脸的态度继续闹事,甩袖步入土楼内。 散修们见无热闹可看,顿时渐渐散去。 半个时辰后,袁仲口干舌燥地喝了口茶,总算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向鸿羽脸色僵硬地听着,整个人都陷入了强烈的震惊。 他万万没有想到,看似乖巧的向苼竟然如此胆大包天,骗到内门长老的头上。 “桀桀,这个小丫头真有意思,比起你来也就是天赋差了些,心性却是万中无一,说不定更适合当我的弟子。” 识海中苍老声音带着一丝笑意:“你那对头关远志大抵是动手了。她提前知晓,竟能想出这等办法骗到下山令牌,着实难得。” 向鸿羽听着识海中老者夸赞,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甚至隐隐生出一丝嫉妒。 虽然老者行事做派更似魔道,他心中早已将老者当师父看待,十多年来从未有一日怠慢,却未曾在其口中听过半句夸赞。 “前辈,向苼……她不过是一个炉鼎!” 向鸿羽眼里黑芒一闪而逝,识海中顿时笑道:“你且放心,那小丫头不过一个凡人,跑不了多远。 袁仲找不到她,是因为他蠢。等本座在祖地恢复些许实力,回去后片刻之间便能找回她,就算是死了,本座也能抓回她魂魄另投他处,不耽误你修炼。” 听到老者如此说,向鸿羽神色总算轻松几分,“多谢前辈。” 二人暗中交谈的同时,舒高明坐在一旁耐心听完袁仲讲述,心中亦是对向苼生出一丝兴趣来。 那关元志被向鸿羽夺了十大弟子的席位,气急败坏之下,竟想出这等荒唐的计划。 这段时日接触后,他看出向鸿羽心中有道义,却绝不是会被感情左右之人,就算杀了向苼,多半也不会对向鸿羽产生任何影响。反倒是关元志自己,怕是会因此心生魔障。 再说那素未谋面的凡人小丫头向苼…… 舒高明看了一眼正在喝茶的袁仲,若有所思。 若是设身处地,自己恐怕也不会做得比那个小丫头更好。袁仲虽然蠢笨,但也不至于轻信一个陌生人,她究竟是用什么办法获得了袁仲的信任? 这个袁仲,隐瞒了什么? 恐怕不惜动用祖辈的关系,不顾一切赶到这里,不仅仅是因为怒火,还有别的东西吧? 一盏茶的功夫,舒高明捋清了其中因果,清了清嗓子,温声笑道:“袁仲,此事说来,的确是你受了委屈。待得这边事情了结,我便将鸿羽指派给你,随你继续寻找那丫头的踪影,如何?” 袁仲闻言顿时急了,“可是……” “没有可是。” 舒高明笑容微淡,“袁仲,你当真以为我怕了你师父?擅自离宗,我看在你师父的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要让我扔下宗门派遣的重任,随你去找一个凡人,是要我担一个指挥不力的罪名?” 话到最后,舒高明身周凭空生出一股令人窒息的压力,整个土楼霎时死寂一片。 袁仲顿时色变,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下,“师弟不敢!” 他心中暗自叫糟,自己怎么忘了,这位看着好相处,实则手段在真传弟子当中最为狠辣。 想当年,这位还不是真传,就能做到笑眯眯地屠灭一整个魔门宗派,下手之残忍,连魔门弟子都感到惊惧。 自己不过是运气好,偶然拜在师父门下当一个记名弟子,舒高明就算真的一时兴起杀了他,师父最多不高兴,也不会多说什么。 袁仲迟迟听不到舒高明开口,越想越觉得心慌,连忙继续开口补救:“师兄,是师弟得意忘形,还望师兄恕罪!师弟虽然年老体衰,但好在也是筑基巅峰,还有几分修为,不知师兄可缺人手,师弟愿意留下来帮忙。” 此话一出,屋内弥漫的压力瞬间消失。 舒高明面上重新浮现笑容,“师弟盛情,师兄又怎好拒绝?正好,这吕氏祖地来历不凡,不仅有八品镇派心法,还有一株可提升悟性的锻心莲,极为难得。若能得手,师兄做主赠你一颗莲子,到时让你师父炼制成丹,你也能改修一门上品心法,结丹有望。” 袁仲闻言大喜,立刻不急了,“师兄真是客气,此番师弟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舒高明微微颔首,起身道:“事情到此为止,你和鸿羽恩怨两消,莫要再生纠葛。时辰也差不多了,你们二人随我去北城会面各宗门势力,一同商议祖地事宜。其余人都留在此处,继续静修。” “遵师兄令!” 炽焰宗众人齐齐应了一声,各自回房,舒高明三人一同出门。 “师兄。” 街道上,袁仲三两步拉近距离,靠在舒高明旁边小声道: “在来此地的路上,师弟也听说了。 宗内本意只是让您去吕国撑一撑场面,却不想吕国隐瞒祖地宝物之事,导致宗内高层大大低估敌方实力。 对方光是结丹期就有三位,您一人自然不好动手,只能眼睁睁看着吕国覆灭,罪责实不在您。 可眼下不一样啊,距离祖地开启还有十日,时间尚早,师兄您既然人手不足,何不向宗门求援?” “十日?” 舒高明摇头轻笑,“何来十日?” “不是七月十五?” 袁仲愕然,见舒高明不再出声解释,不由转头看向一旁始终未出声的向鸿羽。 “长老,具体情形弟子也是一知半解。” 向鸿羽面露惭愧,“等到了北城见过各方势力后,长老应该就能明白其中缘由了。” 袁仲没给好脸色,言语之间透着一股子嫌弃,“向师弟,你跟着师兄这么久,好歹也长一长眼力。不然便是内门十大弟子,未来想要更进一步,也是希望渺茫啊。” 向鸿羽低眉顺眼,“袁师兄教训的是。” “称呼改得倒快。” 袁仲鼻间轻哼,甩袖不理。 片刻之后,悬望北城废墟,随处可见正在巡逻的个宗门弟子。 袁仲跟着舒高明刚踏上废墟,便立刻感受到一股不同寻常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顿时脸色微变。 不等开口,袁仲只觉得眼前光芒一闪,凭空多出一人来。 “舒师兄。” 来人面貌极为年轻,双目炯炯有神,自信环绕,一看便知是天资卓越之辈。 他对着舒高明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直起身一脸热情地笑道:“早就听说此次带队的是舒师兄,因而一路全速赶来,鬼涧一别,师兄别来无恙啊?” “原来是万师弟。” 舒高明笑眯眯地点头,“万师弟得鬼涧奇遇,如今修为越发精深了。” “舒师兄说得哪里话?” 万姓青年连忙摆手,“师弟资历尚浅,还要舒师兄多多提拔才是。” 袁仲在旁看着,只觉得头皮发麻。 当年鬼涧,舒师兄阴沟里翻船,被这万凌莫夺了机缘,且闹得人尽皆知,心中怕早是杀了他不下千万遍。 如今仇人见面,两人一口一个师兄师弟的,态度更是一个比一个亲切热情,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是亲兄弟呢。 “咦,你是鸿羽?” 万凌莫忽然转头看到向鸿羽,一脸诧异,“没想到你也来了这边。” 舒高明眼眸微微一眯,也跟着诧异道:“二位难道还是旧识?” 向鸿羽暗自叫糟,这万凌莫早就看到了他,眼下叫他,分明是故意为之。 “舒师兄,这你可就不知了。” 万凌莫满脸笑容地看着向鸿羽,“这说起来,我还是鸿羽的表弟呢。” “不敢不敢,万师兄如今贵为风月门核心弟子,莫要折煞师弟。” 向鸿羽额头冷汗狂冒,连连摆手,道:“舒师兄,此事说来巧,万师兄是我父亲正妻母家后代,说起来,我们也有十八年未曾见过面了,没想到万师兄还能记得我。” 袁仲一边听着,暗暗点头。 这个向鸿羽,也不是全无脑子,这番话明面上似是叙旧,实则与万凌莫撇清了关系,不然这小子在舒高明手下,日子可要难过了。 舒高明闻言微微颔首,神色不变,语气却是轻快几分,“缘分果真是奇妙。万师弟,眼下进入祖地要紧,可不是叙旧的时候,我们进去说话吧。” 万凌莫微微一笑,伸手虚引,“请!” 第22章 血祭 见万凌莫摆出一副主人家的架势恶心人,舒高明心中杀机狂炽,表面却半分不显,神色淡然地越过其身侧。 万凌莫一拳打在了空处,也不在意,笑了笑跟上。 他一开始就没指望舒高明杀机外泄激发悬望城阵法,过来挑衅只是单纯地恶心人罢了。 不多时,四人来到废墟中一块被清理出的空地。 空地上摆了一张不知从哪里搬来的老旧八仙桌,椅子只有四张,其中两张已经坐了人。 袁仲小心打量一眼坐着的二人,一为老者,面容阴翳,长袍如血;一为中年文士,温文尔雅,青袍加身,皆是陌生面孔。 眼见舒高明到来,坐于上首的血袍老者大袖一挥,桀桀笑道:“想来这位就是炽焰宗高徒,舒小友吧?” 舒高明眼睛一眯,上前见礼:“舒高明拜见血云子前辈,早就听闻过前辈赫赫威名,今日有缘相见,果真名不虚传,高明心中甚是敬佩。” 血袍老者哈哈一笑,“老朽区区一介散修,哪能和你们这些宗派天骄相比?” 此话一出,坐在一旁的中年文士立马恭维道:“血云老哥莫要妄自菲薄,小弟若是能有你这样的修为,恐怕做梦都要笑醒。” 言罢,中年文士对着舒高明一抱拳,“在下李贾德,出身微末家族,无名小卒,不足挂齿。” “李道友谦虚。” 万凌莫不咸不淡地刺了一句:“微末家族可拿不出上品灵舟来。” “闲聊就到此为止吧。” 血云子面上隐隐不耐烦,挥袖扔出一张兽皮地图,“说正事。” 此话一出,其余三人皆是敛去笑意,各自在八仙桌一方坐下。 “前辈非要等到人齐才肯说,是不是已经想出办法破开祖地门前大阵了?” 万凌莫当先开口。 血云子看了万凌莫一眼,不置可否,指着地图道:“舒道友,你最晚到来,老夫为你单独说一遍。老夫按图索骥,寻到吕氏祖地就在这片废墟之下,可入口处的阵法乃是高人所设,勾连地脉,地脉乃天地伟力,便是合我等所有人之力,也不可能与之抗衡。 且因老夫之前试探,大阵触动过多,若是三日内不及时解开,吕氏祖地将会连同地脉一同爆炸,我们什么也得不到。” 舒高明闻言,单眉一挑,“吕氏先祖,好大的魄力。” 血云子微微一笑,接着道:“老夫潜心研究半月,确定能解阵之法共有两种,第一种须得取吕氏直系后人之精血投入阵中,阵法自开,此乃正统。” “这个简单。” 万凌莫伸手一摸戒指,取出一具尸体,“吕国主自爆而亡,精血早已毁去。好在我追杀几路皇子,有所收获,此为吕国二皇子尸身。” “万道友,若是破阵如此简单,老夫又岂会等到现在?” 血云子摇摇头,亦是丢出两具破破烂烂的尸体,“此二人为吕国四皇子,五公主,老夫已试过,阵法毫无反应,恐怕须活人精血才有作用。” 万凌莫顿时皱起眉头,“眼下尚有一位小皇子在逃,只是不知去向,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找到他。” 李贾德默默听到这里,忽然想起前几日在天青阁门口逗留片刻离开的那对姐弟,忍不住开口道:“会不会……那小皇子通晓某种改头换面的方法,此刻已混入悬望城了?” “绝无可能。” 万凌莫冷冷瞥过李贾德,“我一连杀了好几个皇室直系子弟,从未有一人遮掩面貌,若吕氏后人真擅长易容秘法,岂会不用?” “万道友此言,老夫也赞同。” 血云子点点头,李贾德见状只能按下心思,闭口不言。 “第一条路走不通,这第二个方法,说起来也不难,也是老夫传信让你等多带散修入城的缘由所在。” 血云子桀然一笑,“自古以来,就没有血祭破不开的阵!” 此话一出,除却在座的三人外,在场旁听的众人皆是色变。 “血云老哥,恐怕不妥吧?” 李贾德措辞片刻,迟疑道:“小弟家族名声不显,倒是不虞血祭后果。可万道友和舒道友皆是名门正派出身,若是应下此事,恐怕……” “想要祖地宝物,又想不劳而获,世上岂有此等好事?” 血云子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浑浊的老眼寒光森然,“万道友老夫不知,可舒道友似乎并非爱惜羽毛之辈吧?” “前辈,莫要动气。” 舒高明指尖轻点桌面,微微一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吕氏先祖既然能设下地脉大阵,足以说明祖地当中的秘藏非同小可,小辈愿意冒险一试。” “好!” 血云子大笑一声,“果真不愧是老夫看中之人,说话就是爽快!” 万凌莫见两人相谈甚欢,心中极不舒服,表面却还得装复一副乐意模样,跟着点头道:“前辈,晚辈亦愿试上一试,只是城中散修众多,若是团结在一起,恐怕也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前辈可曾想好如何进行血祭?” “这个,老夫自然早有想法。” 血云子笑眯眯地伸手一指桌上地图,“悬望城大阵年久失修,老夫试过,从杀人到阵法激发,足有二十息间隔。” 舒高明心下一凛,表面却是不动声色,不急不缓地说道:“前辈的意思是……利用悬望城阵法驱赶城中散修,让祭品自动上门?” 李贾德满脸惊叹,“血云老哥,这办法真是绝了!” 万凌莫微微失神,随后也快速反应过来,点头道:“的确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是阵法是相互的,若要激发,我们岂不是也要折损相同数量的人手?前辈莫非还找到了其他漏洞?” “漏洞是有,但……代价不菲。” 血云子说着,挥袖招出数十具缝补过的铁色尸体垂首立在一旁,浓郁的尸臭味逸散开来,周围众人无不色变。 尸傀! “老夫这些尸傀虽然品级不高,但喂养得不错,亦有练气九层修为。” 血云子目光扫过舒高明三人,“放它出去搅浑水,城中散修感到危险,自会向此处聚集。只是我这尸傀势必要被阵法毁灭,代价总不能让老夫一人承担吧?” 血云子话音刚落,李贾德就爽快地扔出一枚储物戒。 舒高明和万凌莫动作也不慢,先后扔出一枚戒指,血云子依次看过戒指中的资源,顿时满意点头。 向鸿羽恭立一旁,眼看交易就此达成,脸色隐隐透出一股苍白。 这血云子不仅妄图拿全城散修血祭破阵,甚至连有违天和的尸傀都拿了出来,分明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魔修! 更令他难以置信的是,舒高明三人居然完全同意他的提议,他们都疯了吗? 悬望城中散修何止一万?上万条性命,就被这四人三言两语间抹除了? “哈哈哈……小子,这下看清了?” 识海中老者魔音适时响起,充斥着浓浓的讥讽之意,“当初你还对老夫提议炉鼎之法极为不喜,可你看看,你同门师兄不也是如此?修真界哪里有什么正魔之分?只要能有共同利益,随时都可以走到一起。” 向鸿羽听着听着,迷失的眼神渐渐回聚。 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破碎开来,此时此刻,他终于恍然大悟。 这血云子恶贯满盈,丧尽天良,手中人命何止千数?不还是受各门各派敬仰有加? 自己一直坚持的良善,一直纠结的善恶,在修士眼里根本就是个笑话! 唯有修为,才是一切! 向鸿羽眼底黑芒逐渐浓郁,“前辈,我这次彻底明白了。待得回返炽焰宗,还请您帮我抓到向苼,我要改修魔道圣法!” 老者哈哈大笑,“孺子可教也!” …… 向苼回到土楼,吕竹立刻停止修炼,上来问东问西。 “消息不多,只知你吕氏祖地的入口在北城废墟,那里被各门派与修真家族精锐封锁,无法靠近。” 向苼简单说了一句,没有提及其他。 吕竹点点头到:“有地点便足够了,大不了我等到他们全都进入祖地后,我再偷偷溜进去。” 说到这里,他沉默了一下,又道:“祖地开启后,城外劫杀的修士定会忍不住诱惑跟着进去,山道最为安全,姐姐你趁机离开就是。” 向苼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只怕没那么简单。” 吕竹微怔,“姐姐你不走?” 向苼沉吟片刻,不答反问:“你身上可有加固洞府的法宝?” 吕竹不明白向苼要做什么,不过还是点头道:“有!当日逃出皇宫前,父皇塞给我一枚储物戒,里面有三块可以加固洞府的阵盘,同时兼具隐匿之效。” “全部拿出来用上。” 向苼指着房间大门,“最好将这扇门彻底封死。” “全部?!” 吕竹愕然,一脸肉疼地道:“姐姐,这三块阵盘可都是皇室遗留的珍品,全部用完,未免太过浪费了,能不能只用一块?” 向苼仿佛没有听到吕竹的话,自顾自地道:“这土楼看似脆弱,实则与悬望城大阵乃是一体,坚不可摧。你尽管将三块阵盘全部笼罩在房门即刻。” 吕竹哀声道:“一块不成,那……两块?” 向苼神色平静,指着房门,一字一顿,“房、门。” 吕竹只得叹息一声,认命地扔出三块阵盘,三道玄光先后激发,将房门全数笼罩进去。 第23章 密文 “我去修炼!” 设好阵法,吕竹赌气似的丢下一句话,闷头跑进里屋没再出来。 向苼没有跟着进去,而是整了整衣袍,就在房门阵法边缘处盘膝坐下来。 屋内有阵法遮掩,光线黯淡,她点了油灯,摸出金纸继续研究。 她有种强烈的直觉,宗门要对散修动手,而且一旦动手,阵势不会小。 设下这三道阵法,吕竹觉得她在小题大作,浪费资源,她却觉得还不够。 宗门带队的修士不乏结丹期大能,手段莫测,在吕国眼里的珍品阵法,在那些大能眼里说不定什么也不是,翻手之间便可破除。 眼下她能想到的应对办法,唯有练成金纸上的《敛息术》。 这两日来除了打探消息,她心里一直都在琢磨此事。 悬望城的阵法原理如何,她不知道,但有一点很清楚,只要有人动手,此阵就会进入激发状态,且可锁定所有动手之人的气息,进行无差别追杀。 但若是有人能敛去自身气息,连阵法也无法锁定呢? 向苼低头,指尖轻轻抚过金纸表面,眸中精芒微闪。 这金纸上纹路驳杂,毫无规律,但她有过被困密室的经历,若此物也是倾天前辈所留,解法很可能异曲同工。 想到这里,向苼迅速拿出纸笔,将金纸上的一条条纹路单独拓印下来,重新进行排列组合。 排列组合高达数百种,向苼不厌其烦地依次尝试。 如此枯燥又耗神的过程,持续了足足四个时辰,向苼身边的废稿纸已然堆积成山。 再一次将稿纸揉成团扔在一边,向苼开始进行第二百三十六种排列。 这一次,只粗粗一摆放,向苼就立刻看出了不同。 虽然只是初步排列,可她一眼望过去,这图案分明是刻画了两个古字的大致轮廓——倾天。 对了。 向苼精神蓦然一振,眼中疲惫尽数消解,手中动作立刻加快,图案在不断的补充拼凑下飞速成型。 等到最后一条纹路拼凑上去,向苼摆正稿纸,纸上赫然是两枚古正的倾天二字,笔画横平竖直,方方正正,恰好将金纸上的刻文全部覆盖。 向苼心念微动,将稿纸覆在金纸上,重新拿出一张空白纸张,沿着倾天二字的笔画抄录金纸上的刻文,不多时便得到了一版截然不同的刻文。 向苼捏紧纸张边缘,眼中神光湛然。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敛息术》,赝品只在纹路上有细微差别,便永远也解不出其中玄机。 这一刻,她确定《敛息术》的秘法赝品,必定是倾天亲自放出来,不是亲自制作这页金纸之人,绝无可能通晓其中秘密,稍加更改。 只是倾天这样做,目的又是为何? 向苼习惯性地思考,但又很快按下心中想法,如倾天这般修真大能心思若海,非是现在的她所能揣度的,思来想去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摇了摇头,向苼先是挥袖扫出一道劲风,将废稿纸全部毁去,待得清理干净周身痕迹后,她才靠在油灯边上,开始仔细研读新得的《敛息术》。 《敛息术》为秘法,又出自倾天之手,向苼本以为内容必定隐晦难懂,没想到行文比《移形换影》还要直白,修炼方法异常简单。 只是其中提到修炼此法,必须佐以“元泉”,从中提炼出“元”,方可维持秘法正常运转。 不仅如此,秘法中还贴心说明了“元泉”的获得方法,只需得到欺天阵盘任何一块阵角,泡入一方无根水中,历经一个日夜,泉水自成。 视线行至文末,向苼微微皱眉,手中稍一用力,纸张轰然破碎。 她再一翻手,三角石盘出现在掌心。 原来此物,叫做欺天阵盘,此前得到的灵泉多半便是“元泉”。 无根水就是雨水,获取不难,只是这几天悬望城没有下雨,干燥得很,且“阵元泉水”须得浸泡一整天才能到手,她根本等不起。 破解金纸已经浪费了整整一夜的时间,危险随时都有可能到来,如果三层阵法都被攻破,她和吕竹将毫无还手之力。 《敛息术》这条路走不通,向苼只能另想办法。 她翻开之前在王统领身上得到的储物戒,从中迅速翻找能用的东西,可王统领散修出身,家产寒酸得很,没一个能用得上的东西。 遍寻不得,向苼只能将视线从储物戒上移开,起身打量着这一方小小的土楼房间。 她之前试过,就算用吕竹送的灵匕全力施为,也无法刺入墙壁分毫。 她入城时看到了不少扛不住岁月销蚀,坍塌的房屋。 这种与悬望城阵法融为一体的大型土楼,可维持万年不朽,便是放在修真手段繁盛的古时,建造起来怕也不容易,有此倒可推出,其主人势力在城中地位不低。 地位不低,也就意味着在争斗中取得了上风,总有几个难对付的仇家。他们住在此种只有一个出口的房间,就没想过万一被人堵住,退无可退? 带着这种想法,向苼开始在屋内翻箱倒柜。 这动静不小,很快惊动在里屋修炼的吕竹出来观望。 一夜过去,他心中的气已然消了不少,只是脸色依然很臭,看到向苼到处在翻找什么,他本不想过问,但还是忍不住心中好奇,哼哼道:“你在找什么?” 向苼抬头看了一眼,“机关。” “机关?这种破破烂烂的小土楼,能有什么机关?” 吕竹嫌弃地嘀咕一声,跟着翻找起来。 找了大半日,二人一无所获。 向苼站在屋子中间,神色依旧冷静,只是眉宇间多了一丝挥之不去的烦躁。 吕竹头一次见到向苼露出这种表情,心也跟着收紧,穷极思索,反复回忆房间中还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可似乎所有在意的地方,他都找过了。 不对,还有一个! 吕竹忽然窜进里屋,过了不多时,惊喜地叫出声来:“沈姐姐,你快过来看!” 向苼眸光一凝,立刻跟进去,便见到吕竹跪在床边的油灯旁,一脸兴奋指着有灯座:“姐姐,我经过的房间大多设的灵石灯,只有这一个房间还多了油灯。 当时我想着灵石能省一点是一点,现在回想起来,油灯的布置本身就很古怪,而且里屋的这个油灯座和外面的油灯比起来,上面油污薄了很多,我就进来擦了擦,没想到真的有古怪!” 向苼凑近细看,果真看到灯座底部刻有异样的花纹,她当即伸手按住花纹,轻轻一转灯座。 下一刻,床边地表灰尘漱漱震动,露出一道入口,里面漆黑一片,看不真切,却有一股淡淡的腐朽味飘出来。 吕竹脸色微变,“这味道有点像……” “嘘。” 向苼食指在唇边比了比,吕竹立刻闭口不言,眼看向苼从储物戒中摸出一枚夜明珠,丢尽入口内。 白色的光顺着入口向下,照亮周围所有,最终掉进一层厚厚的白骨堆中,珠子滚落几下,不再动弹。 吕竹骇然失色,紧紧抓住向苼的胳膊,脚下仿佛生了根,恐惧得无法动弹。 向苼轻轻吸气,一股无法形容的寒意从心底涌现,传遍全身。 方才只是惊鸿一瞥,她所看到的尸体,就不下一百之数。 谁能想到这小小土楼屋中,会有一个填尸坑。 短暂的寂静后,向苼又从戒中取出一枚夜明珠丢下去。 这一次,看得更清楚。 虽然尸坑中只余累累白骨,且已过不知多少年,可从白骨的排布,仍然能看出其生前死状。 一连丢了四颗夜明珠后,向苼忽然道:“不太对劲。” 吕竹吓得一个哆嗦,声音都在抖,“什么不对劲?” 向苼沉默片刻,道:“我下去看看,你在上面守着。” 吕竹头皮一麻,“下去?!” 向苼侧头,语气微微古怪:“难不成你还想和我一起?” 吕竹立马拼命摇头。 向苼笑了笑,不做犹豫一步跨出,径直坠落入口中。 吕竹紧张地蹲在入口一侧,只觉得这位姐姐的胆子太大了一些,她就不怕尸坑下面有什么东西瞬间要了她的命吗? 短暂的下坠后,向苼提气轻轻落在白骨堆上,顺手拾起丢下来的夜明珠,左右观望。 方才在上面看时,她就发现这些白骨摆放很奇怪,好似都是站着被整齐地扔进来。 现在在下面看,向苼看到了更多细节。 她走了两步,蹲下身来捡起一枚腐朽的储物戒,轻轻一捏,便化为了烟尘。 这一刻,她心中的猜测得到了印证。 这里并非填尸坑,而是如她之前所想的一致,乃是一间避难之所。 只是这悬望城不知在当年发生了何种变故,导致这些藏在此处避难的修士都在一瞬间死亡,是以尸体才能竖着挤得满满当当,整整齐齐。 得出这个结论,向苼正要上去,忽然灵机一动,抓住两具白骨跃身而出。 吕竹吓得连退数步,“姐姐你…你这是作甚?其人已逝,我们不该对尸体不敬。” 话音刚落,吕竹便看到向苼又跳了下去。 第24章 毫厘 随着一具又一具白骨被扔上来,坐在一旁看着的吕竹,神色渐渐从惊惧变得麻木。 到最后,他已经完全适应,甚至还上来把白骨架子向外挪了挪,好方便向苼跳出来。 约莫半个时辰后,所有尸体都被搬上地面。 向苼不敢耽搁时间,继续忙活。 她先将地上铺的毛毯全部收起,而后将大部分白骨都摆在出口处,做出逃生的姿态,再均匀地撒上灰尘。 吕竹旁观片刻,顿时看明白了,也跟着布置起来。 二人忙活了小半日,总算将屋内布置得七七八八。 也就在这时,屋外忽然变得异常吵闹。 “怎么回事?” 吕竹脸色微变。难道又被沈姐姐说中了?真有人敢继续在城里动手? 他们就不怕死吗? 稍稍迟疑片刻,他凑到房门阵法前,正想听得更清楚些,蓦地—— “吼!!” 突如起来的吼叫声近在咫尺,仿佛只隔着一扇门,吕竹吓得脸色骤变,连滚带爬地跑回向苼身边。 也就是在此刻,门外经过好几个慌不择路的散修,谈话异常清晰的传进屋来。 “尸傀!” “是尸傀在屠城!” “快逃,逃出城去!” “啊!!” “……” “姐姐,你听到了吗?”吕竹极力压低声音。 “我不是聋子,自然听见了。” 向苼手里抓着一把尘沙,四处填补缺漏,声音如常:“你所设的阵法具备隔音之效,不必控制嗓音。” “可是……” 吕竹话刚开口,忽然看到笼罩在房门的最外一层光圈忽然闪烁起来,伴随着阵阵嘶吼声。他立刻紧张起来,“尸傀发现我们了!沈姐姐,我们快躲起来!” “不急。” 向苼口中说着,将地上最后几块脚印遮掩干净,抬头恰巧看到包裹房门的最外层一门大阵破碎开来,她瞥向吕竹。 吕竹满脸羞愧,恨不得钻进地里去。 他也没想到皇室遗留的阵盘,在尸傀的攻击下,竟然只撑了不到十息。 向苼嘴唇微抿,没有多言,拉着吕竹一起跳入地下密室,趁着短暂悬空的间隙,撒出最后一把沙。 下一刻,密室地板合上,严丝合缝。那把沙落下,恰好将两人最后的脚印也遮掩干净。 屋内一下子安静下来,但没安静太久,随着一声轰然之音后,密集的脚步声从头顶传来。 吕竹自觉地捂住口鼻,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向苼面容依然沉静,可心中却是生出疑窦。 上面脚步声听着整齐划一,不似尸傀步态。而且,那一声轰然之音接连破开两道阵法,也不像是尸傀所谓。 果然,没过多久,上面就传来一道熟悉的震惊声。 “师兄,这些尸骨……” “都是古代修士,储物戒都已腐朽崩坏,尸体竟还能维持存在,这些人的修为最低也有元婴期……” 向苼双眼立时眯起,眼底划过一道意外之色。 这是向鸿羽和舒高明的声音。 向苼只是意外,吕竹在听到人声的那一刻,则是整个人都陷入了恍惚。 他不认识向鸿羽,可舒高明嗓音独特,极其容易辨别。 他一直觉得,炽焰宗在吕国四面受敌时袖手旁观,就已是过分之极,却不想……他还是太天真了。 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和尸傀一起行动,到处杀人夺宝,和魔道宗门有什么两样?! 吕竹心中竟泛起和向鸿羽极为相似的想法。 而与此同时,地表上面的谈话还在继续。 “师兄,都找过了,所有储物戒都已腐朽。” 向鸿羽检查完过来禀报,袁仲顿时一甩袖子,“晦气。” 舒高明却不觉意外,点点头道:“这悬望城沉寂太久,再好的宝物也抵不过岁月侵蚀,没有收获也是正常。” 说着,舒高明视线扫过灰尘满布的屋内,眉头忽然微微蹙起。 “师兄,怎么了?” 向鸿羽顿时发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外面的隐蔽阵法虽有设立时间太长的缺陷,但似乎过于脆弱。” 舒高明摇摇头,正待往里屋查看,忽然间—— 轰! 北城传来一声惊天巨响,地动山摇。 吕竹当即感到浑身血脉微微一热,下意识看向北方的墙壁,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感应。 祖地,被打开了。 “师兄,是不是血祭大阵成功了?” “血云子这厮,竟不顾约定,提前引爆血祭大阵开启祖地入口?!” “欺人太甚,师兄,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过去,莫要被他抢占先机。” 舒高明面色微冷,“走!” 话音落下,屋内几人瞬息化作一道玄光,飞出土楼。 吕竹憋得满头大汗,听到上面没了动静,立刻大口喘息起来,正要开口说话,又被向苼捂住口鼻,指了指上面。 吕竹听到几声尸傀的嘶吼声,顿时点头表示明白。 又过了一段时间后,游荡的尸傀也被阵法尽数击杀,整个土楼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可以说话了。” 向苼突然出声,吕竹却没有被吓到,反而犹如听到天籁,整个人都身子一软,放松下来。 喘息两声,吕竹闷闷地开口道:“沈姐姐,你现在就出城吧。” 向苼瞥了他一眼,“炽焰宗做出如此有违正道的丑事,你若是舒高明,会放任躲藏在城中的散修逃出去散布消息吗?” 吕竹愣了下,旋即脸色难看起来,“下山的路被封锁了?那就算我能活着从祖地出来,最终不还是会被他们抓住?” 向苼沉默不语。 此间密室的隐蔽性极好,便是结丹期神识也无法感应到,她原想一直躲在此处,等到下雨修炼《敛息术》,想办法增进修为,再尝试出城。 可现在…… 向苼抬头看着头顶缝隙那一丝透进来的光,眸光幽暗。 那是血祭大阵引爆后,炸出来的缝隙。 有了这道缝隙,密室无法再隔绝神识探查。 如果不是舒高明等人急着离开进入祖地,没有进来里屋,刚刚她和吕竹或许已经死了。 念及此,向苼深吸一口气,“吕竹,你对祖地了解多少?” 吕竹顿时目光微亮,“姐姐,你改变注意了?” “我还有退路吗?” 向苼轻叹,“与其在城里等死,不如进去搏一个未知。” “太好了!” 吕竹大喜,虽然明知向苼的修为跟他差不了多少,可是能和她一起进去,吕竹心里莫名就安定下来。 “祖地里是什么样,我也不知道,不过……这个给你。” 吕竹从储物戒拿出一枚血色纹章递给向苼,“这是我制作的血脉纹章,本来是给林总管的。有此物护佑,你在祖地里应该能安全不少。” 向苼点头接过,贴身存放好,这才打开密室机关,和吕竹一起离开。 …… 古旧的街道上风声萧瑟,空无一人,随处可见血迹泼洒,以及被阵法毁杀的尸傀。 向苼和吕竹全力赶路,很快赶到北城附近,远远就看见祖地入口大开,附近还有不少尸傀在漫无目的的游荡。 向苼藏在废墟里观察片刻,拾起地上一把石子,向远处丢去。 啪!啪! 石子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部分尸傀听到,顿时离开了入口周围,循声而去。可过了没多久,就又回到原地,根本没有足够的空隙穿过去。 向苼眯了眯眼,重新抓起一把石子,看向吕竹,轻声传音。 “三息。” 吕竹紧张点头,跟着抓起一大把石子,在向苼扔出的同时,竭力向相反的方向扔出去。 就在石子扔出的一刹那,向苼没有丝毫犹豫,带着吕竹猛地跳出,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冲向祖地入口。 清脆的碰撞声与身形掠出的破空声几乎同时响起,神智低下的尸傀似乎在这一刻陷入了抉择,足足卡壳将近一息时间,才向两人蜂拥而来。 可即便多出一息时间,向苼二人距离祖地入口仍有很长一段距离。 眼看尸傀张牙舞爪地就要追上,吕竹一颗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脑子里一片空白。 向苼却要镇定得多,她伸手一摸储物戒,扔出大把普通符篆轰击尸傀,同时厉声高喝:“回神!” 尸傀受到轰击,毫发无伤,身形却因此滞了一滞。 吕竹被向苼呵斥回神,顿时一个激灵,不管从储物戒取出的是什么,激发了就往尸傀堆里扔。 扔到第三件,也不知是什么法宝,轰然爆炸一声,将尸傀炸得四散开来。 向苼瞳孔瞬间凝聚,抓住吕竹的肩膀,借助爆炸的冲击波飞出老远,径直摔在了祖地入口前。 “吼!!” 尸傀们被炸得四分五裂,顿时陷入狂暴,以更快速度杀来。 来不及多想,向苼起身一脚将昏昏沉沉的吕竹踢进的入口漩涡,不等自己也进去,背后劲风忽至,鼻腔涌入一股浓浓的尸臭味,尸傀近在咫尺! 生死一瞬,向苼瞳孔骤缩,思维还未清晰,身体已经抢先一步做出反应,猛然回身,手中白光一闪,挡在胸前。 轰! 锋利的黑爪拍在白色刀面上,骨刀轰然破碎。 向苼一口鲜血喷出,脸上却露出灿烂的笑容,没入漩涡中消失不见。 第25章 变故 漩涡中撕扯的力道无序而蛮横。 向苼强忍着眩晕感,短暂的黑暗后,猛地被推出漩涡,跌进一地湿润的枯枝败叶里,腐朽的泥土味涌入鼻腔。 雨点打在背部冰凉一片,耳边尸傀嘶吼声不再,取而代之的是雨点拍在叶片上的清脆声。显得周围安静极了。 向苼抬起头打量四周,眼中有些许茫然。 只见周围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光线昏沉,不见阳光,仿佛一步之遥,她就从古城跨过千万里,来到一处广袤无边的雨林当中。 难道因为尸傀那一击,导致入口发生某种变动,传错了地方? 她直起身拍了拍身上泥泞,抬袖擦去嘴边血迹,取出贴身的血脉纹章,见其正泛着微光,心下稍安。 纹章有感应,那就说明这里就是祖地,只是一般说起祖地,都是先祖陵墓居多的坟地,却不想这吕氏祖地竟是一片雨林。 思绪纷呈间,向苼四下观望,却不见吕竹踪影。 吕竹的确是进来了,自己和他进入的时间相差不超过一息,却不在一个地方。 也就是说,那入口漩涡极有可能用作随机传送,进入祖地的每一个人都暂时分开了。 吕竹毕竟是吕氏直系后代,被传送到的地方,应该会比自己好很多吧? 如此想着,向苼心中微安,胸口却忽然泛起一阵剧痛,她忍不住捂嘴低咳一声,口角又溢出一丝血来。 她微微皱眉。 麻烦了。 尸傀那一击势大力沉,即便有骨刀作为缓冲,还是伤到了肺腑。 左右看看,向苼取出灵匕,砍下一段较粗的树枝作为拐杖,走了没多远,就找到一处可以藏身的小山穴,只是其内早已被一只野熊占据。 向苼拄着拐杖悄悄接近,隔着十丈远,观察片刻,甩手掷出灵匕。 “噗!” 一声轻响,灵匕正中野熊眉心,死得悄无声息。 向苼眉间微松,弯腰进来拔下灵匕,将野熊尸体收入储物戒,靠着尚留余温的干草上坐下,运转真元,蒸干了湿透的衣服,暂时安定下来。 哗啦啦—— 外面的雨势越发庞大,顺着石岩滴落,连成一条线。 向苼盘坐在地,又摸索片刻储物戒,从中找出一个四尺长,纵深也不错的的玉盒,勉强当做水盆,放在石岩下接取水滴。 做完这些,向苼取出一枚疗伤丹药抵在舌尖,真元运转,缓缓入定。 随着时间流逝,天色逐渐暗淡。 轰咔! 天空闪过一道蛇形闪电,照得夜空一片亮堂。 向苼从入定中惊醒,目露戒备,四下倾听片刻,才悄然起身。 她尝试活动两下四肢,发现伤势已经好了个六七成,不影响行动,神色顿时微微轻松。 转头一看,门口的玉盒内已盈满雨水,已然溢出不少。 她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将玉盒转移进山穴中,放在干草前。随后拿出储物戒中所有的空瓶,摆在石岩下继续接水。 做完这些,向苼拿出阵盘一角走到玉盒前,轻轻将之丢进水中。 扑通一声轻响,阵盘一角滑入水中,很快沉入水底。 向苼盘膝坐下来,眼中闪过一道细微光亮。 她不准备去找吕竹。 能入此间的不是门派子弟,就是修真家族精锐,她万不是对手。 如果入口漩涡真的是随机传送,那她在这雨林当中四处游走,碰到敌人的概率要比碰到吕竹高得多。 那种找死的事,她干不出来。 正巧,悬望城整日阳光明媚,这祖地当中却在下雨,有无根水供应,索性不如先将《敛息术》修成,之后再出去也不迟。 …… 玉盒能装的雨水很少,别说一方,最多三盏,浸泡的时间自然也随之缩短。 向苼耐心等待,时不时小尝一口,约莫过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尝出了元泉的味道。 她立刻将玉盒中的所有水都装进葫芦,又拾起门口几只玉瓶重新倒入玉盒继续浸泡。 如此这般,折腾了足足一夜。 翌日清晨,雨过天晴。 向苼将最后一批雨水倒入玉盒中,身边已然灌满了两大只葫芦。 粗粗收拾一番,向苼喝下一大口泉水,马不停蹄地开始修炼《敛息术》。 《敛息术》果真如记载所述一致,有泉水相助,修炼起来极为简单,只花了片刻,向苼就从泉水中提前出一缕极为特殊的元气。 她心念一动,将这缕元气融入灵台,灵台四周逸散的通路立时全数封闭,便是连向苼自己也感应不到任何外泄。 成了! 向苼心中欣喜,立刻集中精神继续提炼泉水。 被提炼之后的泉水,灵气并未消失,而是随着真元运转融入丹田,使得真元进一步壮大…… 两日后—— 山穴内,两只葫芦倒在一边,空空如也。 向苼依旧维持两日前的盘坐姿势,周身一股淡白色雾气萦绕不散。 这等情形持续了不到一刻钟,淡白色雾气忽然朝向苼毛孔中钻入,汇聚在识海灵台,凝聚到极致的雾气纠缠片刻,最终化为一颗虚幻的白珠。 按秘法所载,此珠名为敛息珠,可自行吸摄泉水元气,即便其中元气耗空,也会下空壳镇守灵台,无需重新修炼。 此珠一落定灵台,表面立刻浮现出花纹,纹路弯曲蔓延,玄妙晦涩,与阵盘花纹有异曲同工之妙。 功行至此,敛息术已然大成。 向苼蓦然睁开双眼,正欲收功起身,心神飘过丹田“看”见丹田中充盈的真元,顿时怔住。 这般真元强度…… 她抬手凝聚出一团真元,脸上浮现古怪之色。 闭关两日,她的全幅心神都在敛息术上,却没发觉真元也受灵泉影响,进展神速,竟在不觉间达到练气九层巅峰。 她随意驱使真元,只觉真元比之前还要厚重凝练,除却心法带来的运转缓慢的缺陷,并无虚浮之感。 此事实属意料之外,但细细一想,向苼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元泉灵气充沛,此前小半葫芦就可省去数月苦修,令她轻易突破练气五层,这次一口气喝了足足两大葫芦,若是没达到练气巅峰,才叫不正常。 只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是比两日前的自己强大了不止一倍,可在筑基修士的眼中,最多算是稍微大点的蚂蚁,仍然可以随手碾死。 若是因为这一点小小收获就不知天高地厚,只怕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缓缓吐了口浊气,向苼眼中的欣喜很快淡去,恢复清明之色,起身收拾杂物。 在这里耽搁了足足三日,是该出去探查一下情况了。 玉盒内的雨水经过两日浸泡,早就化为元泉,向苼装进葫芦以备急用,又仔细掩去这两日存在的痕迹后,毫不留恋地离开了山穴。 踏离山穴的那一瞬,向苼心念一动,灵台中的敛息珠立刻开始转动,白雾从珠子表面逸散而来,隐去了气息。 向苼取出血脉纹章观详片刻,见其仍然只是发出微弱的光,便将其抓在手心,随意选了一个方向走去。 三个时辰后,向苼停了下来。她看着周围千篇一律的茂密雨林,微微皱眉。 不太对劲。 这片雨林似乎过分广袤了。她走了这么久,蛇虫鼠蚁遇到不少,却未遇见任何人。是他们在这两天都找到了秘藏所在,还是这雨林另有玄机? 如此想着,向苼并未调整方向,继续向前走。 这次走了一个时辰,向苼忽然感到手心一热。 她立刻抬手摊开掌心,只见原本淡红色的纹章中心竟形成一枚异样的血色符号。 那血色符号飘出来,化作一团光点,晃晃悠悠片刻,蓦地向左侧方电射而去。 向苼立刻追上,却见随着其追赶深入,闪身而过的两边树丛绿意渐渐消退,枝叶间多出一片片诡异的苍白,仿佛一条条白色长虫在扭曲爬行。 向苼只瞥了一眼,便生出眩晕之感,她立刻移开视线,心中顿凛然,正犹豫要不要继续追,血色符号却在这时晃悠悠地停下来,重新落回纹章中。 她收起纹章,目光避开枝叶上的苍白之色,警惕地打量四周,方才踏出一步,脚下忽地一软,像是踩在棉花上,差点陷进去。 及时收回右脚,向苼低头定睛一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只见刚刚踩中的,分明是一具血迹斑斑的尸体,其面孔七窍流血,双目圆瞪,死状极惨。 万子霖?! 向苼认出尸体身份,瞳孔微缩,正欲蹲下身来验伤,却见尸体忽然开始缓缓下沉。 没过多久,尸体就被地面完全吞没,连带周围蔓延的血迹也被吸收一空,涓滴不剩,仿佛刚刚看到的尸体,只是幻觉。 向苼怔怔地盯着地面片刻,心中倏然涌出一股寒意。 这就是她遇不到人的原因? 万子霖是筑基修士,连他都死得悄无声息…… 不对! 向苼豁然变色,立刻意识到什么。 只是这次,逃跑却晚了一步。 四周伪装成枝叶的白点微微一颤,下一瞬—— 漫天的苍白藤蔓爆射而出,眨眼间缠住向苼四肢,躯体,最后将她整个人都包裹进去,化为一颗巨大的白色藤球。 第26章 利用 第26章 白色藤球甫一包裹,便立刻开始缓缓收紧。 但仅是勒紧了一下,向苼摊开掌心,白藤触碰到血色纹章,立即停止了动作,随后静滞不久,选择松开藤蔓。 向苼从空中跌落闷哼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抬头再看空中遮天蔽日的白色藤蔓,眼里闪过惊悸。 差一点,她就成了第二个万子霖。 练气修士的肉身,脆得如纸一般,方才白色藤蔓只是轻轻一勒,她就感觉几乎去了半条命。 白色藤蔓在空中依然周围缓慢游曳,时不时指向一个方向,且来回越发急迫,似在发出催促之意。 向苼不敢怠慢,喝下一口元泉,咬牙站起来。 这一站,立刻有好几道伤口裂得更深,鲜血迅速染红衣襟,顺着衣服边缘滴落,没入地面消失不见。 白色藤蔓“欢欣”地绕着向苼飞了一圈,随后向前飞行。 向苼喘息一声,缓步跟上,只觉得每一步痛得锥心刺骨,犹如酷刑。 好在很快,元泉发挥作用,内脏剧痛得到极大的减轻。向苼脚步稍稍加快,没过多久就来到一棵巨大的纯白色柏树前。 说是柏树,可其形态在她看来,那些枝干更像是许多条白色巨蟒纠缠在一起,而在巨蟒纠缠的正中心,又出现了一个漩涡,不知通向何处。 向苼正欲接近,游曳在周围的白色藤蔓却忽然上前拦住了去路。 她心下稍惊,正不知所以,白色柏树的主枝干蓦地动了。 它渐渐舒展开自己的身躯,露出树芯部位,一朵天青色的莲花缓缓从中升起。 “宝物?!” 向苼惊奇至极,浑然没想到自己能有这番际遇。 在梦中时,她在大木头那边听过的莲花状宝物也不少,却没有一个能和眼前的对得上号。 想了没多久,周围的白色藤蔓轻轻将她向前推了推,似在催促她赶紧上去将莲花摘下来。 向苼眼里闪过一丝果断,向白柏走去,主枝干感应到血脉纹章的气息,纷纷退开,不做阻拦。 可就在她伸出手,即将摘下莲花的那一刹那,变故陡生! “哈哈哈哈,果真踏破铁鞋无觅处!” 一片血云蓦然凭空出现,在其笼罩之下的白色藤蔓,竟纷纷枯萎坠落,生机全无。 白柏主枝干感应到危机,瞬间化为十条粗大数倍不止的长藤向血云刺去。 血云竟是丝毫不避让,从中伸出一只大手,生生将长藤拍得散开,强行摘走莲花的同时,也顺便抓走了就站在莲花旁边的向苼。 如此举动,立刻令白柏大怒,十条长藤悉数收回,合并出一条宽有数十丈粗的巨蛇,仰天嘶吼一声,向血云撞去! 藏身在血云之中的老者冷然一笑,直接将向苼挂在血云外。 白柏硬生生停了下来,发出更为恼怒的啸叫。 血云却是不管不顾,直接用向苼当做挡箭牌,一路横冲直撞,径直穿入漩涡中消失不见。 短暂的黑暗后,向苼摔在一片滚烫的沙地上,眼前恢复明亮,极致的炙热扑面而来。 她爬着坐起来,微微眯眼,顿时看清周围情景。 入眼所见乃是一片荒漠,不见丝毫绿色,天空中三轮太阳高高挂起,将整片沙漠烤得空气扭曲,酷热难当。 向苼只是轻轻吸了口气,便觉得肺腑有了些许灼伤,又在隐隐作痛。 她低头闷咳两声,不动声色地打量身后的一行人。 领头之人一身血袍极为刺眼,其一张老脸面无表情,脸上脓包密密麻麻,且有好几个都已破开,臭气逼人。 再看其右手紧握,藏在袖中似在微微发颤,可以见得方才与那白柏硬碰硬的修士便是此人。 “老夫血云子。” 察觉到向苼的目光,血袍老者转过身来,笑眯眯地说道:“小友莫怪,我等皆被困于那片白林,迟迟无法脱身,携小友逼退白柏,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鬼话连篇。 向苼一个字都不信,表面却装作神色缓和,轻轻点头道:“事从急权,晚辈自然不会过多责怪。” 血云子闻言顿时露出更和善的笑容,点头称赞道:“果真不愧是吕氏贵嗣,心胸气度确非我等散修可比。” 原来是将她当成了吕氏后人。 向苼心念急转,表面惊诧道:“前辈竟是散修?!恕晚辈直言,前辈修为通天,能与白柏前辈硬碰硬,实在不像是散修出身。” 血云子微微一笑,“以散修之身结金丹者大有人在,老夫在其中还算不上厉害。 不说这个,小友既能平安出入木境,这最后一道火境,想来对小友来说也是轻轻松松,若是不介意,可否带我等一程?” 血云子说到这里,语气更是柔缓,翻手取出刚刚摘走的天青莲,取下一半莲子递给向苼。 “方才抢了小友机缘,老夫也是迫不得已,老夫有一胞弟,天赋不及老夫,心法迟迟没能突破最后一层,须得锻心莲子相助,提升悟性,修得圆满,才可破入结丹期,延年益寿。” 向苼接过莲子收好,旋即轻哼一声,道:“血云子前辈,你大可不必如此,此莲虽乃我吕氏先祖种下,但也是天生地养之物。前辈若是说清缘由,我自然会给。” “是极是极。” 血云子眼中目光一闪,笑呵呵地抱拳,“是老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还望殿下海涵。” 血云子话音刚落,在其身后的数人中忽然站出来一人,竟是袁仲当面。 向苼注意力始终全在血云子身上,陡然见袁仲跳出来,心头立时惊得一跳,脸色微变。 血云子老眼顿时一眯,袁仲乃是半路来的悬望城,并未去过吕国,吕氏公主应该不认识才对,怎会做出如此反应? 难不成,是在悬望城中见过? “前辈,此处怎会有炽焰宗之人?!” 向苼面色铁青:“此人在悬望城时,我曾听炽焰宗弟子叫他长老。前辈,您也是散修,当真我吕国修士生存不易,炽焰宗忘恩负义,见死不救,我…我才不想带他一起走!” 袁仲闻言顿时脸色大变,直接扑通一声跪下来,哭诉道:“公主殿下,老夫冤枉啊! 老夫此生从未与人结怨,此番进入贵祖地,乃是遭师兄强迫,老夫也是逼不得已,公主殿下,你恨炽焰宗之人,老夫理解,可那些人中没有老夫啊!您菩萨心肠,就救老夫一命吧。” 向苼面无表情地看着袁仲在地上跪拜,心中长长了口气。 看来这袁仲是真没认出她来。 《移形换影》秘术早在白藤重伤她时解开,幸亏白藤毁了她的容,眼下脸上的伤比上次更加严重,只要不继续喝元泉,一时半会好不了。 “非是我不救你。” 向苼目光一扫周围数人,叹气道:“我若是有十足把握通过祖地,也就不会落得一身重伤,你们这么多人,我实在没办法带。” “公主殿下莫要担心,前面交给老夫处理就是了。” 血云子提起话头,又微微一叹:“只是老夫猜测,这火境怕是五境中最为厉害的一关,不知公主殿下有何见解,又准备如何破关呐?” 向苼听出血云子话中的试探之意,微微心惊,表面却是冷哼一声:“血云子前辈,莫非是不相信晚辈?” “非也非也。” 血云子笑眯眯地摇头,左手藏进了袖中,“公主殿下不如多说两句,也好让我等心安呐。” 向苼心中一寒,这厮话语试探不成,就要动手? 她可不会吕氏修真术法,一旦动手就糟了。 情急之下,向苼忽然心念一定。 五境,莫非是暗合五行? 她曾经大木头略微提及过,只是颇为复杂,记忆也不甚清晰,到了此刻才想起来。 来不及多想,向苼轻咳一声,缓声道:“祖地在我皇室记载,并不多。不过五境之说,却有描述。” 血云子眉头微挑,暂时按下试探示意,“殿下请继续。” 故意拖延数息时间,向苼记忆更清晰一分,接着道:“所谓五境,其实是我先祖取五行之精,设下的连环大阵。五行大阵环环相扣,生生不绝,威力惊人。 若是找出其中窍门,从生门而出并不难。” 说到底出,向苼面色一板,“血云子前辈,您修为强大,五行前面几阵威力皆平平无奇,想来已经被你轻易破去了?” 血云子蹙眉,“是又如何?” “这便是症结所在!” 向苼目光灼灼,“前辈您既然说这火境在感应中乃是最强,便是因你毁了土、金、水三阵! 土生金,金生水,水又生木,您虽为强破木阵,却也伤了白柏,便使得这最后一境,火境威力更上一层楼。” 血云子听到这里,心中对向苼的那一丝怀疑已经悄然瓦解,转而面色凝重道:“老夫的确毁了三境,如此说来,这火境威力堪比元婴期?” 向苼闻言,绷紧的心神瞬间松弛。 猜对了。 她面带担忧地点了点头,随后郑重其事地朝血云子行了一礼,道:“我只有一击之力!须得用在最关键处,否则脱困无望。这一路上的危机,只能靠前辈多多相助了。” 第27章 翻脸 血云子闻言打量一眼向苼身上血迹斑斑的伤痕,思忖片刻,微微一笑,点头道:“殿下既然发话,老夫岂有不应之理?只是此境若真有元婴期威力,老夫即便是出全力,恐也力有未逮。” 向苼面色一正,肃声道:“若真到了生死危机,我自不会吝啬出力,前辈放心就是。” 言罢,另外三人生怕被丢下,纷纷表态愿意出力。 血云子不再废话,袖袍一卷,剩余四人都卷入一片血云中,随后驾驭血云疾驰而去。 半日后,血云足足飞过上万里,荒漠依然是平沙莽莽,黄色连天,一眼望不到尽头。 不知是否为错觉,血云子总觉得天空中那三道烈阳随着时间推移,更加炙热了些,便是连法宝血云也禁不止炙烤,渐渐有融化的趋势。 而藏在血云当中的三人,个个都是汗如雨下,又岂是那散修年轻人,俨然双眼迷离,几乎要热晕过去。 “如此下去,老夫尚能坚持片刻,你等皆要活活热死!” 血云子声音凝重,“殿下,你可有办法指引方向?” 向苼沉思片刻,蓦地抬头拨开部分血云,出声道:“前辈,向着烈阳飞!那里极有可能是漩涡所在。” 血云子二话不说掉转方向,笔直地冲向三道烈阳,速度快出幻影。 随着距离接近,模糊的烈阳脱出光晕,渐渐变得清晰,血云当中五人见到烈阳真身,除去向苼和血云子,皆是露出震撼之色。 “这……根本不是太阳!” 袁仲惊叹,“原来只是一座宫殿的三条飞檐金乌雕像,如此鬼斧神工……好大的手笔! 这得要何等修为伟力,才能建造出如此璀璨华美的宫殿?” 几人正说话,头顶血云却在此时蓦然撤去。 陡然失去庇护,袁仲三人脸色大变,纷纷掏出宝物,狼狈护住自身。 三人中唯一的散修却是面露茫然之色,他区区炼气散修,哪有什么护身法宝。 只是耽搁片刻,散修忽然惨叫一声,整个人都窜起一团高涨的白色火焰,生生烧成灰烬四散而去。 “走!” 血云子看也不看,袖袍一裹向苼,身如利剑,冲向空中宫殿大门。 袁仲头顶一口青色大钟,咬牙跟上,在其身后的风月门弟子亦是祭出护身法宝,身法飘忽,上升的速度比袁仲还要快上一分。 眼看宫殿大门近在咫尺,风月门弟子心中一喜,脚下法宝再次发力,竟在这一瞬间超越了带人飞行的血云子。 血云子双目一闪,忽然大口一张,从口中吐出一枚铃铛,轻轻一晃,阵阵叮当之音便化作波纹的扩散开来。 被裹挟在袖袍中的向苼见状心中一紧,立刻封闭听觉。 那铃铛传至风月门弟子耳边,便见他身体一震,呆呆地停了下来,双眼露出茫然之色。 在这茫然之下,连护身法宝也无法继续维持,溃散开来,整具肉身顷刻间暴露在粘稠的高温之下。 数息之后,风月门弟子终于回过神来,低头看到汽化大半的肉身,神色却是更为迷茫。 “我……” 只来得及发出了一个沙哑的字节,风月门弟子便落得和散修一个下场,随风而去,只余护身法牌和一枚储物戒坠落虚空。 落在后头的袁仲见到,立刻眼疾手快地接住两件东西,随后激发无主法牌,更添一层护盾,远远地吊在血云子后边,丝毫不敢逾越。 杀了风月门弟子,血云子情绪毫无波动,张口收回铃铛,飘身穿过宫殿大门。 向苼只觉穿过一层薄薄的屏障,外界耀眼的光线立刻黯淡下来,周身煌煌灼热之感亦是消失于无,变得清凉无比。 血云子将向苼放下,浑浊的老眼四下一扫,眼里闪过一丝精光:“殿下,此处便是贵先祖安息所在?” 这老家伙想要过河拆桥! 向苼心中凛然,立即矢口否认,“当然不是!我等还在阵中,唯有出阵之后,才会进入祖地真正所在。不过前辈也无需失望,这火境宫殿中不出意外,不仅有出阵之口,亦是藏着不输于木境的宝物。” 话到此处,袁仲顶着一头被烧焦的头发,堪堪逃进来,满地打滚扑灭身上剩余的火焰。 血云子瞥了他一眼,心中杀意稍解,挥袖散出一道风漩,强行将向苼牢牢控制在身边,在空荡荡的宫殿中四下游荡起来。 向苼挣脱不得,面色微沉,却并未出声求饶,她心中对此局面早有预料。 游荡大半个时辰,血云子发现周围始终漆黑一片,空空荡荡,极其容易迷失。 他瞥过向苼那张平静的面孔,沉默片刻,忽然道:“小丫头,老夫知道,你并非皇室后代。” 血云子语出惊人,“吕氏直系后代,早就被老夫与风月门联手屠得七七八八,而今只剩一位皇子逃脱在外。” 向苼心中剧震,表面却是冷冷一笑,“那又如何?” “不如何。” 血云子对向苼嘴硬的态度十分不喜,略皱眉头,徐徐道:“只是让你明白一个道理,你能活多久,全在与你的表现。你说宫殿中有宝,有传送出口,只要给老夫找出来,老夫便不为难你,让你活着离开此地。” 向苼眼里闪过一丝果断,“成交!” 见她还算识时务,血云子神色微缓,松开风旋,退后一步,让其自由施为。 重新恢复身体掌控,向苼这次没有避讳,从储物戒中取出血脉纹章。 血脉纹章感应到外界所在,渐渐发热,纹章中血色凝聚,不多时,一枚新的符号飘然而出。 可这次,符号只是刚刚出现,就被向苼一把抓住按入纹章,迅速收入血戒当中。 刚刚做完这一步,向苼便觉眼前一花,无名指上一空,储物戒瞬间被夺走。 血云子拿到储物戒,指尖轻轻一抹,戒上灵魂印记便被轻易破开,向苼当即遭到反噬,闷哼一声,口角溢血。 “小丫头,跟老夫斗,你还太嫩了点儿。” 血云子哈哈一笑,随后神识扫过储物戒中寒酸的杂物,偏偏不见血脉纹章,一脸的笑容瞬间僵住。 血脉纹章呢? 他分明亲眼看见纹章被此女收入储物戒中,怎么会没有?! 向苼若无其事地擦去嘴边血迹,伸手指向西南,轻轻出声:“前辈,我们往这边走。” 血云子蓦然抬眸,目光冰冷地盯着她片刻,忽然一袖怒甩而出,“小畜生,竟敢耍我?!” 向苼仿佛被钢筋扫中,飞出老远,摔在地上,眼前一阵发黑,浑身如同散了架般剧痛,不知断了几根骨头。 她咬咬牙,从地上爬起来,抬头看到步步逼近的血云子,非但没有害怕,反而疯狂大笑:”哈哈哈……前辈何必恼羞成怒?那纹章乃晚辈活命的根本,又岂会草率地放入储物戒中?” 血云子一把掐住向苼喉咙,眼中杀意爆棚,“你找死?!” 向苼疼得直吸气,声音放轻,言语之间却仍是嚣张无比:“前辈,您就算杀了我,也得不到纹章! 您再耽搁下去,殿下怕是早先一步搬空了秘藏,到时竹篮打水一场空,可别怪晚辈没有提醒你。” 血云子面色微变,心中更为恼怒,手却从脖子上松开,随后袖袍裹住向苼,二话不说向西南方向疾驰而去。 始终在旁噤若寒蝉的袁仲,目睹两人离开后,顿时长长松了口气,这才惊觉后背已然湿透。 太吓人了! 自见面起,他就一直看到血云子掌握主动,逼迫舒万二人与他合作,还从未见他憋屈成这样。 若是继续跟着,血云子会不会将怒火发泄在他身上? 可若是不跟,自己早晚被困死在这里。 袁仲面色变幻,挣扎片刻,还是飞身跟了上去。 …… 向苼被裹挟在袖袍中无法动弹,索性闭目养神,调息伤势。 “火境,气息最为暴戾,亦最难镇压。若想将其作为五行阵之终末,须得寻世间最为嗜杀的火系妖兽作为核心,镇压四方。” 记忆当中,青年靠在枯败的巨树根下,双眸微闭,言语平和,随着唇齿轻动温润流淌,“在此中,最罕见的,便是火中沙虫。 此种沙虫通体血红,喜食沙,更喜食人。其口器锋利坚硬,飞行速度惊人,本体却只米粒大小,较为脆弱,是以通常成群结队,数量惊人。 一旦被其缠上,稍有不慎便有陨落之危。自救之法却也简单,你二人行假死之术,闭于沙中,相互牵制虫群,自可平安度过。” “多谢公子解惑!” 灰雾中二人大喜,连连跪拜,奉上一株青翠欲滴的断枝……记忆就此中断。 火境,荒漠…… 向苼蓦然睁开眼,目光平静。 自她双脚踏在沙漠的那一刻起,她就立刻想起当年在梦中的所见所闻。 若是猜得不错,此间火境镇守妖兽便是火种沙虫。 在飞入宫殿前,她就看到宫殿唯有西南方透出一抹红色。 她故意放出血脉纹章误导,又态度嚣张地搬出吕竹的存在,为的就是使其失去理智,又生出赶路的紧迫感,从而忽略其中破绽,直取死路! 若是猜错了,那便万事皆休。左右不过一死,她认命就是。 第28章 反击 血云子深入西南方,穿过数道宫殿墙门走廊,周围环境渐渐失去宫殿规整肃穆的风格。 宽大方正的道路变得崎岖蜿蜒,殿顶四处多了一层薄薄的淡红色丝线,好似蜘蛛网一般铺满整个墙壁。 再继续深入,血云子眼中越发不安。到此处后,他的神识好似被一层迷雾遮掩,即便施展开来也看不真切。 “沙沙——” 寂静中忽然传出细微的摩擦声,血云子双目一凝,立刻循声接近。 方才飞出数丈距离,黑暗中陡然红光大亮。 石壁上,偌大一个圆盘呈现出蜂窝状的亮光,密密麻麻的血色虫群陡然占据整个视野。 虫群细如蚊蝇,数不胜数,一根根锋利的口器在互相摩擦,发出成片的“沙沙”声。 就在血云子接近的一刹那,所有虫群都停了下来,成千上万双复眼齐齐看向血云子,滔天杀机像潮水一般用来。 血云子脸色大变,二话不说转身遁逃。 可沙虫何等迅捷,不到一眨眼的功夫就飞临血云子背后,轻而易举攻破护盾,刺入肌肤。 血云子惨哼一声,背后一层血肉瞬间消失,只剩下皮包骨头。 “什么鬼东西?!” 他心中骇然之极,根本无暇发怒,二话不说将向苼扔向巢穴深处,趁虫群转向之际,化作一抹血光飞速遁逃。 向苼早就有所准备,目光平静不乱,刚一落地就立刻脱去血衣,疯狂向地下钻去,《敛息术》也在同时疯狂运转,包裹全身隐去气息。 沙虫巢穴地面不似宫殿青石面,乃是沙地,十分松软。 向苼卯足力气,不到半息便全身钻入地表以下,惊动了不少沉睡在沙中的沙虫,她顾不得心惊,不停地向下钻,一边拿出元泉往嘴里狂灌。 空中飞舞的沙虫没有料到向苼竟找死一般钻入地面,虫群只在原地停滞了片刻,便飞出巢穴,循着气息直往血云子逃走的方向追去。 地表下—— 苏醒的沙虫很快循着沙子中留下的血迹,从四面八方的沙子中追赶而来。 但有大量沙虫沉睡在沙子当中,苏醒的又只是少数,追赶的速度远远不及在空中飞行。 向苼没有回头去看,也不去想是否有沙虫追上来,只管闷头在沙子当中钻行,越钻越深。 敛息术运转之下,沙虫只能凭向苼留下的血迹追赶,始终慢了一步,最多在向苼腿上留下一道道浅浅的伤口,就又失去猎物踪迹。 如此双方一追一赶,持续半刻钟后,向苼伤势迅速好转,体表伤口复原,身上的血迹更是早就被沙子擦去。 血迹完全消失,追赶的沙虫顿时成了没头苍蝇。 向苼在沙子中稍微几个转向,便甩脱了所有“追兵”。 窒息感越来越重,她来不及松口气,又开始往地面上升。 越是接近地表一层,沙子中沉睡的沙虫就越多,只是这次向苼不管在地下怎么动弹,都惊醒不了他们。 尝试几次后,向苼索性大胆起来,迅速上至地面,小心翼翼露出一双眼睛。 只见周围巢穴红光明灭不定,极有韵律,仿佛巢穴本身正在安眠,巢穴当中亦是安安静静,没有之前的“沙沙”声。 等了片刻,向苼从坑里爬出来,光明正大地站起来,同时目光死死盯着面前的巢穴,只要稍有异动,她就会重新逃入地面。 这一次,巢穴仍旧毫无动静。 向苼若有所思,凑到一只并未沉睡的沙虫前,胆大包天地晃了晃手,沙虫不为所动。 难不成……这些沙虫捕捉猎物全靠气息,这一双眼睛就是摆设? 正思索间,向苼忽然听到巢穴外传来嗡嗡之音,她走到巢穴边缘,顿时看到一团红雾正在往回飞。 是追赶血云子的那群沙虫,血云子……死了吗? 向苼眉间微皱。 血云子此刻定是恨极了自己,若是没死,她就这么出去,岂不是立刻就会被他碎尸万段? 若死了,还有一个袁仲在,她同样不是对手。 向苼微微眯眼,看着迅速接近的红雾,心中蓦然萌生出一个危险的想法。 她向左跨出一步,侧身站在巢穴边,眸子里透出极致的冷静。 嗡嗡嗡—— 血色虫群飞进来落在各处栖息,竟全然无视了向苼,甚至有几只沙虫直接撞在向苼衣服上,晃了晃头,又重新绕过飞走。 心中猜测得到印证,向苼动作更为大胆。 她走出巢穴外,手指一抹血戒,取出一套黑色新衣穿好。 随后,她弯腰抓起一把石子,狠狠掷向巢穴内,同时放开敛息术,转身拔腿就跑! 刚刚回到巢穴的沙虫陡然遭到袭击,立时变得更为暴躁,即刻集结成一团更为浩大的血雾追出去。 血雾速度何等之快,即便向苼全速奔逃,不到眨眼的功夫,血雾就已临近身后不到一丈距离。 就在沙虫纷纷伸展口器,即将袭击的那一刹那,敛息术瞬间运转,他们复眼中的人影消失了。 红雾茫然地停留在原地,嗡嗡乱转片刻,向苼的气息又重新出现在数十丈之外。 “嘶嘶!!!” 沙虫齐齐厉啸一声,重新追赶而去。 如此这般,走走停停,向苼逐渐把握节奏,狂暴的血色虫群一直不近不远地被吊在身后百丈距离内,她甚至有空祭出血脉纹章,确定漩涡方向。 重新调整方向后不久,向苼便远远看到一座袖珍的宫殿,宫殿中隐约有人影晃动。 她立刻带着虫群接近。在接近宫殿百丈范围内后,血色虫群终于发现了宫殿中人。 憋屈一路的它们仿佛找到了发泄口,化为一道血色飓风,冲着宫殿呼啸而去。 白色宫殿中,一道暗红色漩涡正在缓缓转动。 血云子坐在漩涡前,神色如常,伸手连点虚空,打出数道血光撞在漩涡外包裹的七彩晶层上,额头隐隐浮现一层虚汗。 在其身后,袁仲正小心为其护法,神情却是阴晴不定。 这七彩晶层不知是何种材料所制,血云子一连尝试突破十八次,晶层依然纹丝不动,而今这次已是第十九次…… 他之前遇到血云子之时,发现其人气息竟萎靡到极致,一身宽大血袍下,只剩下一具皮包骨,且那吕国公主也不知去向。 现在的血云子,到底伤到了何种程度?又是什么东西伤到了他? 袁仲想着,背后忽然吹来一阵强风,且伴随着隐约的嗡鸣。 “什么声音?” 袁仲疑惑回头,骇然只见漫天的红色在视野中迅速放大,竟连一声惨叫也没来得及发出,就被血色飓风瞬间吞没。 血云子虽然重伤,感知却依旧敏锐,在风吹入大殿之时,他就立刻意识到不对,果断拼着反噬中断血光,猛地回头看去,恰巧看到袁仲被吞噬的那一幕。 “怎么可能?我明明甩脱了虫群!” 血云子惊怒交加,果断张嘴吐出铃铛,咬破舌尖一口喷在铃铛表面,整个人顿时更加萎靡,摇摇欲坠。 浸染精血的铃铛却在这一刻发出妖异的紫芒,微微一晃,紫色的波纹传递开去。 飓风中,被波纹扫过的虫群,立刻像是喝醉了酒,纷纷如雨点般落地,翅膀时不时颤动一下。 血云子一路靠着铃铛逃出来,心知这些虫群昏迷不了多久,撑着虚弱无比的身子慌忙逃出大殿。 百丈! 只要逃出百丈距离,这些虫群就不会再追他了。 他急得满头大汗,一只脚刚踏出大殿门槛,忽觉眼前光线一暗,一道身影拦在了面前。 他抬起头,看清了来人面孔,一双眼睛顿时瞪得滚圆。 “是你!!” 向苼神色淡漠,也不靠近血云子,只是取出灵匕握在掌心。 血云子目露狠色,正当准备于祥生同归于尽,却那柄匕首蓦然脱手而出。 叮! 灵匕与血云子擦身而过,精准地穿透数十只沙虫身体,砸落在地,独属于沙虫血液的特殊气息瞬间弥漫而来。 这一丝气味,立刻提前惊醒数百只沙虫,摇摇晃晃地向血云子飞来。 血云子目眦欲裂,抬手一拍面额,脸上剩余的脓包顿时齐齐炸裂。 最后一丝精血被抽取而出,化为一面血盾勉强挡住沙虫。 向苼挑眉,唇角微微一勾,无声开口。 “垂死挣扎。” 血云子看懂了,他死死盯着向苼,眼里露出深深的恨意,心中无比悲凉。 他堂堂结丹期大能,怎会栽在一个连筑基期都不是的蝼蚁手中? “为什么……你分明不是吕氏后人,这些血色虫群为何非但不攻击你,还受你控制?” 血云子声音沙哑,语速又急又快,“求你告诉我,让我死也瞑目!” 他眼底闪过掩藏极深的杀机。 这是最后的机会! 沙虫若是受此女控制,完全可以强行唤醒沙虫,何必掷匕? 对方定是用某种办法隐藏自身,使虫群感应不到。 只要对方大意开口,虫群必定有所感应,他就能在临死之前报仇! 向苼好似完全没听到,走近宫殿捡起那把灵匕,又一次掷出,脆如薄纸的血盾登时被轰出一个大洞! 沙虫一拥而上,眨眼将血云子啃得骨头都不剩,叱咤修真界数百年的血云魔修,就此消亡。 第29章 做主 叮—— 虫群啃噬完尸体,很快散开,一枚精致的淡紫色戒指落在光滑的石面上,发出一声尖锐的轻响。 向苼拾起来,将其重新戴在右手无名指上。抬头,却见本应该退走的虫群并未离去,而是飞到漩涡外的一层七彩晶石上,密密麻麻地附着在表面,疯狂啃噬起来。 这是……琉璃火中沙? 向苼一眼认出此物,颇为惊奇。。 她听大木头提起过,此物沙虫最喜食的沙子,同时也是硬度极其惊人的灵材。 除去强力破除一道,只有沙虫能分解破坏,难怪血云子运气极好地提前找到此处,却迟迟无法离开。 自己引来沙虫除敌,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理清来龙去脉,向苼在宫殿一侧盘膝坐下,咬破指尖,抹在血云子的储物戒上。 一点血腥味逸散,附着在晶层上的沙虫稍有异动,却不愿离开眼前这一大块美味,不见振翅飞来。 向苼这才放了心,低头摆弄储物戒。 血云子已死,戒指是无主之物,眨眼就吸收了戒面上的血,纳入向苼掌控。 向苼集中精神,戒中空间顿时一览无余。 这枚储物戒空间要比王统领的大了十倍不止,但比起血戒却还略有不如,里面的东西堆得满满当当,极为杂乱。 装满灵石的箱子、不知作用的瓶瓶罐罐、成捆的书册,还有几具沉睡中的无主尸傀…… 嗯? 忽然,有一枚珠子引起向苼的注意。 这珠子通体漆黑,被血云子单独放在一边,其上怨气缠绕,几乎凝成实质,时不时幻化出一张张充满痛苦人脸。 其中几个,竟还有些眼熟。 此物莫非……与血祭大阵有关? 向苼暗自心惊,联想起当日在城中听到的那场大爆炸,连古城密室都被炸出了缝隙。 想到这里,她尝试将黑珠拿出来,却在即将拿出储物戒的刹那生生停下,额头现出一层冷汗。 不能拿! 方才,她心中蓦然生出一种极其危险的预感,这珠子极不稳定,恐怕拿出来的一瞬间,就会把自己炸得尸骨无存。 稍稍定神,向苼将黑珠放回原来的位置,继续整合其他东西。 灵石、册子、瓶瓶罐罐等一应修真资源,统统转移进血戒,其余杂七杂八认不出来历的物什,则暂时留在戒指当中,不作处理。 收拾妥当已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沙虫早已啃噬干净七彩晶层离开,留下一地鸡蛋大小的光滑圆珠。 琉璃沙珠,一种颇为珍贵的炼器材料。 向苼难得能认出宝物,自嘲地笑了笑。 说起来,雨林得到的那株锻心莲,若非血云子无意透露,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叫什么呢。 自己对修真界的了解,太少太少,能活到现在,很难不说是运气作祟。 轻呼一口气,向苼目光恢复清明,挥袖一扫,收起所有琉璃沙珠,转身跨入漩涡消失不见。 这一次传送,比上次要漫长许多。 向苼心中默念到十,眼前才重新放出光明。 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荒坟冢,天空乌云密布,黯淡得厉害,照得坟地鬼气森森。 她暗自戒备,沿着荒坟中间的一条小路缓缓行进,视线扫过路边的墓碑上,字迹已模糊不堪,但依稀可见吕氏二字。 此处便是真正的吕氏祖地,怎会如此荒凉? 走了两步,向苼目光一闪,忽然抬头。 只见一条暗红色的光路从“乌云”一边传递到另一边,隐约可闻沉闷的汩汩之音,就好似血液在经脉中流淌。 一开始以为的乌云,在血光的映衬下,更似……血肉。 向苼顿觉毛骨悚然,脚步不由地加快,谁知不到盏茶时间,就走到了坟地尽头。 暮霭朦胧间,依稀可见前方偌大的开阔墓穴中摆着一副足有三丈长的棺材,棺材上尘土未散,仿佛才被挖出来不久。 棺材前坐着一人,身形瘦小,低垂着头,看不清脸。除此之外,向苼再没看到一人。 舒高明和万凌莫去了何处? 还有那疑似向文礼的修士和修真家族的人,怎么都不见了? 向苼暗自皱眉,缓步接近棺材,雾气逐渐在眼前散去。 垂头之人仍旧看不清脸,可其身上熟悉的穿着却令向苼心头一震。 吕竹! 她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吕竹面前,抓住他的手,见她手心温暖,依然有脉搏,顿时松了口气。 原来只是昏了过去。 她捧起吕竹的头,用力按压人中,刺激醒神。 三两次后,吕竹睫毛微微一颤,睁开了眼。 他抬头看着向苼,愣了片刻,问道:“你……是谁?” 向苼微微一怔,摸了摸脸,她脸上的伤已经痊愈,恢复原貌,难怪吕竹不认得。 “是我。” 向苼轻轻出声。 吕竹闻言,神色却更迷茫了,“这声音……好熟悉。”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宛如喝醉了酒,痛苦地捂着脑袋,“我在哪里听过……” 向苼顿时皱起眉头,“吕……” “吕”字刚出口,身前的吕竹忽然身形一颤,毫无征兆地返身,那双迷茫的眼里,此刻只有暴戾与怒火。 “找死!” 不好! 向苼猝不及防,被其扼住喉咙,后背狠狠撞在棺木上,一口逆血喷出,头晕目眩。 “沈姐姐……” 血点落在吕竹脸上,他顿时松开了手,立在原地喃喃自语,面容忽然扭曲起来,时而迷茫,时而疯狂。 过了片刻,他终于变回原来熟悉的模样,连忙跑过去就要扶起向苼。 向苼却没等他跑过去,就警惕地远远跳开。 吕竹怔了怔,没有再试图靠近,只是呆呆地看着向苼,两行清泪就这么流了下来。 “是我啊,沈姐姐……” 吕竹哽咽着,从怀里摸出一本沾满尘土的册子,踌躇着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将册子放在地上。 直起身来,吕竹已经擦干眼泪,露出笑容:“沈姐姐,这是八品镇派心法,我没食言。” 说着,他伸手在虚空一点,一道漩涡凭空出现。 做完这些,他后退数步,远远地开口:“出口漩涡持续不了多久,姐姐,你赶紧走吧。” “你…怎么回事?” 向苼捂着喉咙勉强发出一点声音,声音如同铁锈摩擦,沙哑难听。 她面色阴沉,走过来拣起册子,一眼也没有去看漩涡,而是径直来到吕竹面前,盯了片刻,蓦地开口:“被夺舍了?” 吕竹身子一颤,抿唇不语。 “还有救,我知道一种办法……” 向苼捂着嗓子竭力说话,只是刚开口,吕竹就上去紧紧抱住了她。 “没用了。” 吕竹头埋在向苼胸口,声音闷闷的,“我还有……最后一点时间。姐姐,能见到你,真好。” 向苼面色更为阴沉,下颔收紧,指甲几乎掐进了肉里。 她深吸一口气,轻声道:“他是谁?你在自己家的祖地,怎么会被夺舍?” “他是先祖。” 吕竹松开向苼,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先祖说,他要为吕氏报仇,我作为吕氏子孙,违背不得,反抗不得。” “他要报仇。” 向苼目光直视吕竹,“那你的呢?你的仇,又要怎么算?” 吕竹微露怅然,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姐姐,我们不说这些。” 他拉着向苼走到漩涡前坐下,抬手抛出一道玄光,渐渐缩小的又恢复至原来大小。 “那你想说什么?”向苼问。 “就说…下辈子。” 吕竹羞涩一笑,“说起来怕姐姐你笑话,跟你走来的这一路,竟然我这一生中最为自由快乐的时光。 我也没想到,我的魂魄消散到最后,留存的记忆除却我那早亡的母后,就只剩下姐姐你。 要是有下辈子,我真当你的弟弟,你的亲弟弟,好不好?” “……好。” “那你可要对我好一点,比我母后还要好。” “嗯。” 向苼认真地点头,心口却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窒息难当。 魂飞魄散无归处,吕竹他……没有来世。 “沈姐姐,你笑一笑,你长得真好看,笑起来更好看。”吕竹还在说,声音却渐渐微弱,脸孔扭曲地愈发频繁。 向苼勉强扯了扯嘴角,“姐姐不姓沈,你记住了,姐姐姓向,叫向苼。” “那我下辈子,也姓向。” 吕竹呢喃一声,忽然紧紧抓住向苼的衣襟,却又很快放开,强忍着眼底泪意说道:“姐姐,时间差不多了。” 向苼深吸一口气,起身正要跨入漩涡,心中忽然生出一个疯狂的想法。 她生生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吕竹:“吕竹,姐姐问你一个问题……这些‘乌云’是何物?与祖地有何关联?” 吕竹不明白向苼为何有此一问,不过还是答道:“是先祖的法相,此法相撑起了祖地阵法与外壳,与先祖神魂息息相关,我无法控制。” 向苼眸中精芒一闪,沉默了一下,又道:“你恨他吗?” 吕竹怔了怔,旋即咬紧嘴唇,用力点头。 向苼顿时笑了,她的声音依旧嘶哑,却透着从未有过的温柔。 “小弟,我之前问你,你的仇怎么算?” 她从右手取下储物戒,“你说不知道,那姐姐就帮你做一回主。” 话音落,储物戒抛入高空法相,向苼抬眸,眼中寒芒乍现。 “爆!” 第30章 逼问 话音落下的一刹那,升入高空的戒指陡然黑光大放,实质般的怨气肆虐开来,瞬息覆盖整片法相。 随后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法相轰然破碎,碎片倒卷如刀,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去,露出原本的天空。 整个悬望城,下起了血雨。 一栋土楼楼顶,舒高明负手而立,抬手接住一滴血水,感应到其中怨气,面色登时阴郁一分,沉声道:“我们先退出悬望城。\./手\./机\./版\./无\./错\./首\./发~~” 在其身后的众人一听,纷纷面露迟疑之色,“那袁仲师兄他……” “不必再等。” 舒高明飘身落下高楼,“吕氏祖先残魂未死,血云子闯进他老窝,二人必将大战,这还只是前奏。 你们若是还想活着回宗,就跟上。” 向鸿羽立刻第一个跟上。 有人带头,土楼内的炽焰宗弟子眨眼走得干干净净。 紧跟着,又有两道身影跟着下山,离开禁空范围后,迅速驾驭灵舟消失在天际。 而与此同时,城中另一边,万凌莫察觉到舒高明和那李贾德相继离去,眉头蹙了蹙,吩咐道:“先行远离北城,静观其变。” “是!” 北城废墟,血雨不断,冲刷着地表泥浆,混合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 向苼爬起来,晃了晃头,脑海中的嗡鸣声终于淡去,抬头却见吕竹早已清醒过来,就站在不远处,静静抬头,仰望天空。 似乎感受到目光注视,他转头看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笑容中只有畅快,再无委屈。 他闭上眼,一道魂魄虚影肉身淡出,朝向苼飘来。 向苼下意识上前两步,却见魂魄飘至半途,便随风消散,只余一声轻叹,在虚空中回响。 “姐姐,我无憾了……” “无憾就好。” 向苼喃喃自语,脸上不见悲伤,翻手抽出灵匕,猛地冲出,刺向“吕竹”喉咙。 也正是在此刻,“吕竹”闭上的双眼蓦然睁开,脸孔一瞬间扭曲如恶鬼,杀机狂炽。 “坏我万年大计,本座要将你碎尸万段!” 偷袭不得,向苼果断放弃,抽身暴退。 “吕竹”岂能令她如愿,向苼退得快,他追得更快,浑然不顾肉身崩裂,瞬间来到向苼身后,探手抓向其头颅。 向苼扔出三具尸傀挡在面前,头也不回,继续逃。 尸傀睁开眼嗅到吕竹身上的血气,立刻发疯似的扑去。 “吕竹”大恨,接连拍出三掌,尸傀顿时炸成一片血雾,仅仅为向苼拖延不到半息时间。 听到身后的爆炸声,向苼再探血戒,扔出最后十具尸傀。 只是刚一出现,就被“吕竹”拍得爆开,眼看向苼又借此逃出一段距离,“吕竹”恨得几欲吐血,再次追上去。 没了尸傀,向苼向后扔出一把血玉法宝,头也不回,口中轻喝:“爆!” 轰然一声后,两人距离再次拉开。 “吕竹”气得坡口大骂:“小畜生,你欺人太甚!我看你还有多少法宝可扔,便是追到天涯海角,老夫也要杀了你!” 向苼充耳不闻,法宝如流水般被她毫不留恋地扔出爆开,血云子积攒一生的家底,在这片刻之间就被她毁了大半。 十息……十二息…………十九息! 向苼蓦地停下来,转过身看着“吕竹”,面色平静地过分。 “终于不逃了?” “吕竹”狰狞大笑,操控破破烂烂的身躯立刻欺身而上,眼看就要抓住向苼喉咙,狠狠碾碎。 却在这时,其脚下浮现一道圆环,生生将其定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吕竹”愣愣地看着脚下圆环,呆滞片刻,终于记起来这里什么地方。 悬望城! 他苦涩一笑,叹道:“昔。(下一页更精彩!) 日繁盛的悬望城,竟变成这般光景,傀宗后人,你技高一筹,老夫服了。” 话音落下,其脚下圆环强光一闪,吕竹肉身瞬间化为湮粉,连同吕氏老祖残魂一起,消散一空。 “傀宗后人?” 向苼喃喃自语,看着吕氏老祖魂飞魄散,却感受不到任何欣喜,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扫过一眼同样空荡荡的街道,向苼拾起地上吕竹的残衣,转身离去。 又过了片刻,万凌莫带着人手姗姗来迟。 看着空无一人的废墟,以及那尚未消散的血气,他眸间闪过一缕贪婪,“残魂不会有血气,血云子定是重伤了。这老魔极擅伪装,都给我守住城门口,不得放任何一人离开。” “是!” 却说向苼离开北城废墟后,在城中走来走去,最终又回到了之前的土楼房间。 看着屋内的白骨,她仿佛又看到吕竹一惊一乍的,却又跟在自己后头帮忙布置的情景。 定了定神,向苼精神微振,弯身捡起两具尸骨重新放回密室。 小半个时辰后,房间内恢复原样。 向苼坐在里屋床榻边,点上油灯,拿出吕竹赠予的册子,扫开封皮上的泥土,其上三个大字蓦然清晰—— 《飞剑诀》 略微翻看总纲后,向苼面露沉思。 这本心法品级与吕竹所言无差,的确是八品镇派,人阶顶级心法。 只是同时,这还是一本罕见的剑修心法,须得感悟剑境才可修至精深处,否则其真元无法提纯为剑元,少了锋芒,威力在八品镇派心法中只能算一般。 “剑境……” 向苼对这个词充满陌生,却没有半分犹豫,翻开第一页,认真研读感悟。\./手\./机\./版\./首\./发\./更\./新~~ 这是她唯一可以转修的高品心法,是吕竹用命为她铺平的修真大道,不论是为了自己,还是留一个念想,她都想将之尽快修成。 《飞剑诀》共分十八层,内练心法与剑诀各九层,单看内练心法还算简单,向苼花日,终于修成了第一层。 她心念一动,飞剑诀运转开来,不多时,一口极为凝练的透明真元在丹田中浮现。其堪堪炼出,就瞬间沉入丹田底部,原来散乱在丹田各处的孱弱真元立刻受到牵扯,纷纷投入透明真元自行转化。 向苼的气息迅速下降,练气八层……练气六层……直到练气四层才停下,一身真元沉重如银汞,驱使不动。 如此变故,令得向苼微微一惊,却不慌乱,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真元变化的这一刻,自身根基厚重了许多。 也正是这一刻起,向苼才觉得自己成为了一名真正的修士,而不再之前那般,碍于真元过度孱弱,便是在面对同等修为的敌人时,也无法正面应对。 接下来半个月,向苼两耳不闻窗外事,苦修不辍。 元泉再次消耗一空,她每日除了服用灵丹增长真元,其余时间全都用在控制真元上,不眠不休。 沉重的真元在成千上万次挥使中,渐渐变得贯通、轻盈、如挥臂使。 修为也在稳步增长,短短数日,修为重回练气九层,体内真元长河磅礴汹涌,比之前的练气九层强大十倍不止。 《飞剑诀》第二层短时间无法悟透,半个月修炼到这种程度已经到了极限,向苼不再浪费时间,停了下来。 她改头换面,起身出门。 大半个月前,自己闭关不久,就有几个散修住了进来,到后面人数渐渐增多,如今已然住满了一小半。 她虽然一直在专心修炼,可并未封,外界的变化和谈话声仍旧能听到。 风月门弟子不知发什么疯,堵死了悬望城大门,幸存下来的散修也被困在此处,无法离开,干脆聚到一起,以防突袭。 周围房间的散修看到向苼出来,纷纷看来,但见其面。(下一页更精彩!) 孔陌生,并无人上来搭话。 走出土楼,向苼敛去气息,闪身掠向城门附近。 她藏入一栋倒塌的房屋,透过缝隙,果然看到城门前有三名风月门弟子在巡逻。 她眼中冷光一闪,暂且退去。 入夜,月黑风高。 向苼敛息接近城门,步履无声,仿若幽灵。 “师兄,咱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宗啊?” 一名年轻女子守在阵法前,埋怨道:“守在此处大半月有余,除却起初两日有几个不长眼的过来找死,这几日安静得就跟鬼城似的,那血云子怕不是早就出城了。” 女子吵吵嚷嚷,被唤作师兄的男子逐渐不耐烦,呵斥道:“万师兄设下大阵封锁悬望城,为的就是守株待兔,这才过去多久,你就不耐烦了?你敢不听万师兄的话?” “师妹不敢,可是……” 女子话到一半,蓦地双目圆瞪,声音戛然而止。 “可是什么可是?” 男子还想再训斥,抬头却见师妹忽然倒下,抽搐着口角溢血,眼看是活不成了。 男子顿时大惊,抓住飞剑就要出手。\./手\./机\./版\./首\./发\./更\./新~~ “别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淡漠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令得男子一个激灵,动作停在半空,死死盯住声音传来的方向。 是了,这里是悬望城,只要动手,就一定会死。 可……此人怎么敢出手? “我来此,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向苼缓缓接近,显露出面容,她看了一眼男子旁边喝得酩酊大醉的青年,微微一笑,“你若不答,还有他。” 男子看出向苼修为只有练气九层,却丝毫不敢小觑,连忙堆出一张笑脸,出声安抚,“阁下稍安勿躁,有什么问题你尽管说来,我回答你就是了。” 向苼目光一闪,“我曾听人说,吕国被灭,就有你们风月门参与在内,当初所有在场之人,你逐个说来,一个也不许落下。” 男子面色大变。。 第31章 血债 “你是吕国后人!” 男子面皮抽搐了一下,道:“我不知道!我是半路才到悬望城的,我没看到是谁灭了吕国。” “那你在害怕什么?” 向苼微微偏头,忽作恍然:“噢……我明白了。你是不是在想,为何二十息到了,悬望城阵法还没有来杀我?你想发讯求救,又怕让你的那些师兄弟们一起过来送死,是么?” 男子神色大恐,竟连出手的勇气都没有,慌乱之下转身就逃。 悬望城……悬望城不能再呆了! 向苼冷哼一声,右手挥出一道真元飞出,轰中其后背。 男子张口喷出一道鲜血,却不管不顾,亡命逃向城门大阵。 可还没跑出多远,就被悬望城阵法定在了原地,杀得身形俱灭。 “啊!” 那一声惨叫,吓得最后剩下的青年身形一颤,再也没办法装醉,睁开眼满脸恐惧地看着向苼。 向苼目光冰冷,居高临下的看着青年,“说不说?” “说……我说!” 青年利索地爬起来跪在向苼面前,“小人当日,正好就在皇宫!当日攻破吕国皇宫法阵的不是别人,正是祖地之行的主导者,散修血云子!是他无意得知吕国祖地消息,上门拜访万师兄,吕国这才遭受灭顶之灾。” 向苼双眸扫过周围黑沉沉的夜,言语淡漠:“继续说。” “是是是……” 青年努力回忆,磕磕绊绊地说道:“还有一人叫李贾德,亦是结丹期修士。他出手阔绰,来历神秘,身边却无得力干将,只在各处散修坊市许以高利,大肆招揽散修。 还有,还有一些散修,皆以心狠手辣出名……” “我说完了。\./手\./机\./版\./首\./发\./更\./新~~” 青年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眼里露出哀求。 向苼微微一笑,“你可以走了。” 青年顿时大喜,起身刚走出两丈距离,一柄匕首倏然从背后飞来,穿心而过。 青年惨哼一声,神色慌乱地捂住血流如注的心口,他回头看向苼,眼里顿时露出深深的仇恨与不甘,“你不守信用!” 向苼眸光幽幽,不置一言,转身即走。 青年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面孔扭曲,竟生出比死还难受的憋屈之感。 他起步想要追上去,却一个趔趄摔倒在地,鲜血在地表蔓延开。 “站住……你给我站住!” “凭什么……不守信的是你,凭什么!” “我不想死,我不甘心!” 他声如泣血,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周围却亮起阵法圆环,瞬息将他斩灭,只留一股怨气在空中飘荡,久久不散。 向苼终于停下,返身回到到青年遗留的衣服旁,一挥袖,那怨气便轻盈散开,归于天地。 怔然片刻,她又走到最先死去的女子身边,指尖沾上点点血迹,在其尸体旁留下一行字,飘然离去。 翌日清晨,前来换班的风月门弟子看到城门前惨重,顿时大惊失色,发讯报信。 前后不过十息,万凌莫身形在空中接连闪烁,迅速到来。 “怎么回事?” 万凌莫神识一扫场中,脸色微微一沉。 没有尸傀的气息,血云子亲自动手? 他立刻走到阵法旁边检查,却见阵法完好无损,并未被破解。 “没有出去?!” 万凌莫心脏一跳,脸色微变,回头看着地上三块血印子,眉头紧锁。 两名师弟被阵法所杀,肉身毁灭,很难查出死因,可师妹尸体还在,明显是被人所杀,谁能逃过悬望城的阵法追缉而杀人? 还是说……互相残杀? “师兄,你快过来看!” 一名风月门弟子推开尸体,指着地上的字迹,神色惊恐。(下一页更精彩!) ,“这里有留言。” 万凌莫过来一看,瞳孔骤缩。 ——血债血偿! “唯一脱逃的吕氏皇子……” 万凌莫神色阴晴不定,他怎么会在悬望城? 他是怎么混进来的? 这小畜生若是还活着,那血云子与吕氏先祖那一战,到底是赢了还是输了? 万凌莫越想越是烦躁。 他最讨厌变故。 舒高明已经离场,他才应该是掌握主动的一方,何时轮到一个连筑基期都不是蝼蚁当家做主了? “师兄!” 一名弟子忧心忡忡地靠过来,道:“若是那吕氏皇子真的进城,还能借助祖地,脱离悬望城阵法监察,那我们……” “你怕了?” 万凌莫冷眼一横,那弟子顿时色变,连道不敢。w_/a_/p_/\_/.\_/c\_/o\_/m “哼!什么借助祖地,休要胡言乱语!你若是多读点古书,便知是吕氏祖地依附于悬望城而存在,一客一主,客人又岂能控制主人留下的阵法?” 万凌莫大袖一挥,“无非是类似于尸傀的障眼法,今日本座亲自坐镇阵法,倒要看看是什么妖魔鬼怪在作祟!” 话说到这个份上,众人自然无异议,纷纷遵命。 风月门众人商议的同时,向苼又换了张脸,而后重新选了一处土楼落脚。 这处土楼同样是散修聚集之地。 向苼一改冷面做派,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四处找人搭话,很快便融入一个散修小团体当中。 “沈姑娘,你这话说的,极有道理!” 火堆旁,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散修竖起一个大拇指,“什么名门正派,就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我倒是觉得不对。” 火堆对面,高瘦青年烤着手,一边道:“那姓万的领头,长得人模狗样,实则坏得流脓!人又霸道,那些普通弟子跟着他,怕也是身不由己吗?” “身不由己?” 缩在火堆最里侧的年轻女子顿时冷笑,“谁逼着他们入宗门了?既然他们享着宗门供给,挂着风月门的招牌,便是手上没沾过血,也是罪无可恕! 你关心他们,不如多关心自己。风月门现在还堵着城门呢,我恨不得他们死光了才好!” 此话一出,众人沉默下来。 高瘦青年挠了挠头,“小月,你别生气,我就是随口一说。” 年轻女子负气地别过头,默不作声地擦了擦眼。 中年散修见气氛尴尬,立马转移话题道:“沈姑娘,这天也不知怎么了,自从下了那场血雨,一天比一天冷!再过几日,说不定连烤火都不管用了。” 向苼微微颔首,“我倒是听人说过,若是杀戮怨气太多,地气转阴,这片地域就会逐渐化为苦寒之地,且会生出阴魂作祟,颇为难缠。” 中年散修不禁讶然,“沈姑娘,看你年纪轻轻,见识不浅呐。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个地方来。” 向苼眉头轻挑,“什么地方?” “鬼涧。” 中年散修抓了抓刺拉拉的下巴,“听说那个地方,终日被冰层覆盖,寒气极重,便是许多修真大能也无力抗衡。且时常会出现大小寒潮,进去九死一生!寒潮消退后,就会有各种宝贝被冲上岸,其中不乏至宝啊! 到那时,各宗门就会组织人手进去,每次都是死伤惨重,却没有一个宗门缺席。” “龚叔,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被唤作“小月”的年轻女子回过头来,一脸惊奇地看着中年散修,“以前从来没听你说过这些。” “一时有感而发罢了。” 中年散修呵呵一笑,“我年轻时也是宗门弟子,见识不算差。不过那宗门是最末流的十品,没过多少年就被灭们了,我侥幸逃出来。。(下一页更精彩!) ” “最末流的十品宗门,那也是有金丹真人坐镇的。” 高瘦青年一脸羡慕与向往,“我何时也能找一处宗门安稳下来,不用再受散修漂泊之苦?” 这句话戳中场中所有人痛处,气氛再一次冷场。 向苼用树枝挑了挑火堆,见聊得差不多了,佯作转移话题道:“各位到此,想来也听说过吕国覆灭之事,小女子半途来此,无缘得见吕国当日情形,不知可否说道说道,给小女子长长见识?” “沈姑娘,这话你可问对人了,在下正是吕国人士。” 中年散修接过话头,“在下早年出外求仙问道,早已孑然一身,无亲无故。不过吕国毕竟乃在下故土,知其陷入险境,即刻就赶了回去。只是……” 中年散修摇头轻叹:“三位金丹真人一齐出手,炽焰宗真传冷眼旁观,吕国国主不过筑基巅峰,又如何挡得住?当场就被拍成血雾。” “我也在场。” 年轻女子眼里闪过一丝隐晦的恨意,“那血袍老者出手最为狠辣,整个皇宫都被他轰成一片废墟。还有诸多魔道散修趁火打劫,进去烧杀抢掠,宫女太监都被他们杀光了,一个也没逃出来。首\./发\./更\./新`..手.机.版” “小月!” 中年散修眉头紧蹙,“你话太多了。”.. “龚叔,我心里憋得慌,不吐不快。” 年轻女子轻咬银牙,“沈姑娘,你不知道,正对面的土楼房间里就住着一名凶手,只可惜阵法限制,不然我早就杀了他!” “闭嘴!” 中年散修脸色微变,腾地一下站起来,厉声训斥道:“祸从口出,我教过你什么,你都忘了?” “我知道,你不就是怕走漏风声,引来杀身之祸吗?” 年轻女子丝毫不怕,梗着脖子反驳道:“沈姑娘哪里像坏人?” “……你!” 中年散修被噎得窝火,神色气愤,左手却在同时无声藏入袖中,暗中戒备。 瘦高青年亦是低下头来,擦拭手里的短刀,实则心神绷紧,只要向苼有任何异动,他就会立刻出手。 场中瞬息安静,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噼啪”声。。 第32章 骗杀 年轻女子后知后觉,这才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皱起眉头,“你们……” “小月姑娘。” 向苼出言打断,温和地笑了笑,语调出奇的柔和:“小心驶得万年船,龚前辈常年游历在外,听他的没错,日后少言多做,才是散修生存之道。w_/a_/p_/\_/.\_/c\_/o\_/m” 此话一出,中年散修和瘦高青年都愣了一下。 年轻女子亦是怔了怔,旋即轻轻咬住下唇,嗯了一声。 “唉——” 中年散修叹了口气坐下,左手抖了抖袖子,伸出来,瘦高青年也不再擦刀。 “沈姑娘莫要见怪,都怪我,平时太宠着她,这丫头真是被我惯坏了。” 中年散修嗓音重归敦厚,气氛为之一松。 向苼摆手笑道:“无妨,小月姑娘年轻气盛,情有可原。” “多谢沈姑娘体谅。” 中年散修道谢,目光闪烁了一下,接着试探性地问道:“倒是沈姑娘,你与小月年龄相仿,为人处世,见识都颇为不凡,不知可方便说说……出身何处?”. “没什么不方便。” 向苼微微摇头,“我乃一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庶出,父亲喜迎妾,家中姐妹众多,食不果腹。是以早早出来当一个散修,虽然时常性命攸关,日子却要比在家中快活的多。” 说到此处,向苼微微一笑:“前辈赞我见识不凡,殊不知我也羡慕小月姑娘能有前辈照拂,否则……我大概也会和小月姑娘一般单纯吧。” 这一番话九真一假,多少带着几分真心,一经说出,三人皆是动容。 “沈姐姐。” 小月从火堆坐里面钻出来,跑到向苼旁边坐下,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你我年龄相仿,但你见识厉害,我就叫你一声姐姐。姐姐,不如你以后加入我们,一起闯荡如何?龚叔厉害着呢,他能护着我,就也一定能护着你。” 龚叔听着就想制止小月,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沈姑娘看着的确年龄太小,观其面貌至多岁,比小月还要小,行事却如此沉稳理智,着实令人心疼。 “不了。” 向苼摇头轻笑:“我仇家不少,只怕会连累你们日子也不好过,若能过得了悬望城这一关,出城后我们就分开吧。” “沈姐姐,你再想想。” 小月嘴巴一瘪,抱住向苼的胳膊,“龚叔和傻竹竿都是男人,路上多有不便,同为女子,我们作伴同行不好吗?而且龚叔他不怕麻烦,你仇家要是追来,他出手就是。” 龚叔一脸无奈,“你这丫头别随便许诺,若是沈姑娘的仇家厉害,我也挡不住,岂不是害了她?” “龚叔,你怎么老是喜欢泼冷水?” 小月一脸不高兴地别过头,“不理你们了。” 瘦高青年见她又赌上了气,不由露出憨憨的笑容:“龚叔,你也少说两句吧,小月不爱听。” “罢了。” 龚叔抓了把胡茬,对着向苼讪讪一笑,“沈姑娘,你多担待。” “小事。” 向苼客气回应,眼里微光一闪,忽然道:“龚前辈,不知可否告知那魔修名讳,我日后若是遇到,也好心里有数。” “这个简单。” 中年散修欣然作答:“那厮名真名谁也不知,人称毒虫老鬼,极为擅长炼毒。 不过其人圆滑,又是散修,实力一般,并不被正派子弟放在眼里,所以一直都活得好好的。 对了!他脚微跛,我有一次还偶然听到有风月门弟子叫他毒瘸子。” 向苼感激抱拳,“多谢前辈告知。” 中年笑呵呵的,连连摆手,“小事尔,不必在意。” 他心中对向苼的来历仍旧存疑,但戒心已没有一开始浓重。 此女种种行径。(下一页更精彩!) 都表明,她只想暂且找团取暖,待得悬望城门重开就立刻离开,并不存在任何目的,也不想掺和任何麻烦。 至于其到底有没有看出小月的真实身份,在她表明的态度面前,已经不重要了。 天色渐暗,冷沉的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雪。 向苼抬手接住一枚雪花,六棱晶片带着一丝淡淡的红,很快在手心化开。 “龚叔,小月,还有沈姑娘,你们到里面来吧,里面也生了火。” 瘦高青年喊道。 向苼转头看向散修中年,极为认真地说道:“龚前辈,今夜我望风如何?就算是报答你们善意收留,请务必让我守这一夜。” 散修中年见她话说到这个份上,也不好推辞,只能点头道:“那就有劳你辛苦一下,小月,我们进去。” 向苼看了眼还赖在手边的小月,笑着推了她一把,“进去。\./手\./机\./版\./无\./错\./首\./发~~” 小月这才不情不愿的站起来,跟着散修中年往里屋去。 散修中年带着小月在里屋火堆旁安顿下来,时不时看向门口,但见向苼拿出一只铃铛状的法宝研究,没有入定修炼,始终警惕门外动静,心中稍稍放心,更生出一丝钦佩。 他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大概还没有此女一半沉稳,难怪其年纪轻轻能有练气九层的修为,不比宗门子弟差。 随着时间推移,夜渐渐深了。 小月和瘦高青年相继露出疲态,很快睡了过去,只是睡相很不安稳,手中各自抓着法宝武器,似乎只消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立刻惊醒反击。 散修中年看着火堆忽明忽灭的火光,时不时揉一揉眼,自从来到悬望城后他就没歇过,心神早已透支,疲惫不堪。 等到过了半夜,散修中年眼皮子止不住地打架,却仍强撑着。 隐约间,耳边有铃铛声回响。 是沈姑娘在摆弄那铃铛法宝…… 散修中年迷迷糊糊的想着,困意倏然加重,倒在一边彻底睡过去,很快打起了鼾。 小月和瘦高青年听到铃铛声,睡相亦是迅速变得安稳,沉入梦乡。 向苼收起铃铛,走到里屋检查一番,确定所有人都昏睡过去,这才回到房间门口,取出一枚完整的阵盘打开。 霎时,一缕光华绽开,化为透明结界将房间护佑其中。 做完这些,向苼敛去气息,转身走向正对面的土楼房间。 她一边走,同时拉动脖子上的线绳,扯出一圈各式各样的储物戒。 这里的储物戒,一枚是袁仲的,其余四枚则都出自风月门弟子。 她随意一枚带有月字刻纹的戴上,套上月纹法袍,挽出风月门特有的发髻,面部迅速变幻,瞬间就与昨夜被她杀的风月子女弟子有九成相似。 堪堪调整好,短短一弯土楼走廊到尽头,毒虫老鬼的房间近在眼前。 魔修名声在外,毒虫老鬼周围房间都无人居住。 向苼直接上前敲响房门,向里传音,语调带着轻蔑:“毒瘸子,开门!我乃风月门弟子!” 毒虫老鬼当即惊醒,神识扫过门外,果真看到一名风月门弟子就站在门前。 风月门特地派人过来找他作甚? 毒虫老鬼心中惊疑,却不敢怠慢,连忙散去结界亲自过去开门。 吱呀一声,两扇门中现出一张谄媚苍老的脸,“这位仙子,深更半夜过来所谓何事啊?” “自然是有要事,万师兄亲口吩咐,派我过来。” 向苼冷哼一声,看也不看他,走进屋中一边说道:“不仅是你,其他当初参与灭吕的所有修士,师兄都有派人过去。” 毒虫老鬼闻言顿时一惊,“老道近日从未外出,不知外界发生何事了?” 向苼却未立刻回答,而是看了一眼门外。 毒虫老鬼立刻心领。(下一页更精彩!) 神会,挥袖合上房门,阵法重新覆盖。 向苼这才神色微缓,语出惊人:“毒瘸子,你有所不知。昨夜,我风月门有三名师兄师姐死在了城门口!” “什么?!” 毒虫老鬼大惊,“血云老怪出手了?” “若是他出手,万师兄又怎会派我来找寻你等。” 向苼轻哼一声,“凶手留下血债血偿四字,虽不知他用什么办法杀了我师兄师姐们,万师兄却断定此人身份必定是吕国余孽!” 毒虫老鬼脸色微变,“吕国子嗣最高不过练气九层,且乃是被万师兄亲手所杀,剩下的几个根本成不了气候,怎么会跑到悬望城来杀人?这悬望城阵法又不是摆设……” “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向苼目光一厉,“万师兄心系当初你等杀入皇宫有功,是以派我等过来提醒,以防被那余孽找上门来还不知,你别不知好歹。” “仙子言重了。” 毒虫老鬼弯腰连拜,“多谢万师兄提醒,老道明白……明白。” “这还差不多。” 向苼哼了一声,转身欲走,却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 她回头,动作随意地取出一枚铃铛扔给毒虫老鬼,自己则取出一枚法牌,说道:“此宝可专门用来示警,若是你被那余孽找上门,就摇晃铃铛,万师兄立刻就会知晓赶来。” 毒虫老鬼顿时大喜,拿着铃铛连连抱拳:“多谢万师兄,这下老道心里就踏实多了。” “那你摇一个我看看。” 向苼眯起双眼,亮出手中法牌,“此宝毕竟乃是新炼,总要试试能否传讯。” 毒虫老鬼连连颔首,不疑有他,当即拿起铃铛轻轻一晃。 叮当—— 空悠的铃声传入耳中,毒虫老鬼的双眼立刻涣散开来。无\./错\./更\./新`.w`.a`.p`.`.c`.o`.m 几乎是在同时,一道白光亮起,从其脖颈间一闪而过。。 第33章 引蛇 噗!! 鲜血喷涌,一颗大好头颅高高飞起,落在尸体一旁滚动几下,不再动弹。 向苼却未放松警惕,又上前补了十几刀,确定毒虫老鬼已经死的不能再死,这才长松了口气,挥袖卷起毒虫老鬼的储物戒,转身离去。 翌日清晨。 昏睡在地的中年散修蓦然惊醒,一个鲤鱼打挺直起身来,看到小月和瘦高青年还在熟睡,紧张起来的心神霎时松弛。 他怎么不小心睡着了? 中年散修惊疑不定,以他的意志力,便是再疲累也不太可能昏睡过去。 皱了皱眉,中年散修起身来到外屋。 向苼立刻收起书册抬起头来,笑道:“龚前辈,你醒了?” 中年散修闻言顿时尴尬,“昨天我……睡着了?” “龚前辈,你这话……晚辈听不懂。” 向苼面露古怪,“昨夜是我守夜,你们不睡觉,还能作甚?” 中年散修干笑一声,“我不是那个意思……这……大概真是累极了,我睡得沉,没听到什么声音,昨夜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 向苼摇头,“昨天夜里安安静静的,我什么声音都没听到。” 中年散修心中稍安,点头道:“那就好。” 话音刚落,屋外忽然变得嘈杂起来,乱哄哄一片,连小月也被吵醒,揉着眼睛起身问道:“龚叔,外面怎么了?” 中年散修神色微凛,“你们先待在屋里不要出来,我去看看。” 言罢,不等其他人反应,他推门出去。 一出来,中年散修一眼便看到对面土楼房间前围满了人,其中还有风月门弟子在走动,他立刻靠过去,看到土屋内被削首的尸体,顿时大惊。 毒虫老鬼……死了? 昨天他们还聊到毒虫老鬼,怎么今日这厮就惨死屋中了? 他连忙寻到一名关系还算熟稔的散修,抱拳低声询问:“孙道友,这是怎么回事?” 那孙姓修士叹了口气,摇头道:“不知道,我也是刚来。不过方才有两名风月门弟子在门外,脸色惨白惨白的,还在喃喃自语,说是吕国余孽干的!” “我也听到了。” 另一名散修闲不住接话:“听闻吕国皇室唯一活下来的皇子,叫什么竹,此刻就在悬望城中到处杀人,我还听说前一天夜里风月门足足死了三个呢!” “都给我闭嘴!” 一名风月门弟子从屋中走出,脸色含煞,厉声警告:“我风月门岂是你等卑贱散修所能议论的?再敢乱嚼舌根,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众人顿时噤若寒蝉。 散修中年暗自心惊,顿时没心思继续看热闹,匆匆回返。 “什么?那毒瘸子死了?!” 小月惊得原地跳起来,两眼亮晶晶的,掩饰不住其中快意,“谁干的?是那个血云子用尸傀杀的?” 散修中年欲言又止,看了一眼向苼。 向苼顿时心领神会,笑道:“我也去看看热闹,你们聊。” 言罢,她径直出门离开。 小月没来得及开口挽留,不禁瞪了一眼散修中年,“有什么好隐瞒的,说不定人家沈姐姐早就看出来了。” “你还说?” 散修中年气不打一处来,想了想还是没有再训斥,无奈道:“那些散修说,毒瘸子是吕竹杀的。” “小舅舅?!” 小月先是一惊,继而喜极而泣,“他还活着?龚叔,我们快去找他,他一个人肯定很危险。” “不好说。” 散修中年面色凝重,“且不说这消息真假,八殿下能和风月宗周旋开来,令万凌莫也找不到他,想来藏身之处极妙。我们若是寻他,只会给他添麻烦。w_/a_/p_/\_/.\_/c\_/o\_/m” 小。(下一页更精彩!) 月轻咬嘴唇,“那我们要怎么做才能帮到他?” 散修中年目露思索,沉默片刻后,沉声道:“混淆视听!八殿下已经连续两夜杀人,接下来再出现势必会遭到万凌莫堵截。 我们要做的,就是帮他分担压力。不过如此一来,你也会陷入危机。无\./错\./更\./新`.w`.a`.p`.`.c`.o`.m” 小月面露倔强,“我从没怕过!” 向苼故地重游,来到毒虫老鬼屋前,只是这次她不是主角,而是站在散修中围观的路人。 耳边传来些许散修的窃窃私语,她充耳不闻,只默默看着万凌莫等人在房间内转悠。 “师兄,没有任何痕迹。” 一名风月门弟子走到万凌莫身前,低声禀报道:“这毒虫老鬼是瞬间被杀,一剑枭首,没有做任何反抗。” “难不成是熟识之人?” 万凌莫眉头紧锁,若是熟识,也不对。 毒虫老鬼魔道出身,伤天害理的事情做得多了,从不会相信任何人,也没有一个真正亲近之人,他应该不会放松警惕才对。 而且…… 万凌莫走到那颗头颅前,蹲下,眉头紧蹙。 此人临死之前表情着实诡异,好似对那吕氏后人还带着一丝敬畏与谨小慎微。 这不应该。 念及此处,万凌莫忽然回想起前几日和血云子等人商议时,那李贾德提出的假设。 会不会……那唯一逃走的吕国后人,真会某种改头换面的秘法? 万凌莫双眼一冷,念头急速转动开。 他先杀自己师弟,为的就是取走储物戒和衣服,伪装成风月门人前来拜访,这老鬼向来惧怕高门大派,自然卑躬屈膝,心怀敬畏。 那吕氏后人再花言巧语,令此老鬼放松警惕,瞬间被杀,此事就说得通了! 想通了前因后果,他立刻转身下令:“传令下去!召集所有散修在城门前广场***,若是能过风月门查验,即刻就能下山!” “是!” 向苼在外听得清楚,心中咯噔一声,面色微沉。 她小看了万凌莫,自己分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还是被他猜出了跟脚。 《移形换影》秘法尚还无法骗过结丹期的眼,若是所有散修都去接受查验,她顷刻之间就要暴露。 眯了眯眼,向苼正要转身离开,却看到一名风月门弟子匆忙赶来,“万师兄,不好了!” 向苼见到他顿时目光一闪,停下脚步。 自己等的,终究还是来了。 “怎么回事?” 万凌莫转身,面上闪过一丝烦躁,“又发生何事了?” “师兄,有不少当日杀入吕氏皇宫的散修,听到毒虫老鬼被杀的风声后,现在都想逃出城去,正在城门口闹事呢!” “一群臭水沟里的爬虫,真当自己有几斤几两?” 万凌莫怒极冷笑,“暂缓召集所有散修,你们三人留在这里继续探查,其他人跟我走!” 向苼混在围观的散修中一同前往,不多时,便来到城门前,便见到足足十人冷脸站在封锁大阵前,皆有筑基期修为。 “万凌莫,此事你今日必须给我等一个交代!” “要不是你堵住城门,毒虫老鬼就不会死!” “我们要出城!” “……” 向苼混在围观散修中,也不管万凌莫要如何应对,默默记下十人的面孔后,便隐入人群消失不见。 片刻之后,她回到中年散修的土屋,见其三人都在里屋窝着,不知在秘密商议什么,就在外屋坐下。 她拿出《移形换影》的册子翻开。 万凌莫欲要在散修中找出她,必定有所依仗。 她只修成《移形换影》第一层,就是万凌莫没有堪破真面目的法门,也能一眼识破她。 。(下一页更精彩!) 唯有将此秘法在短时间内尽量修至大成,她才能有更多胜算。 花费盏茶时间,她背下全文收好册子,即刻取出一颗锻心莲子,不做犹豫,直接咬碎吞下。 霎时,苦涩之感从口腔中蔓延开,随之而来的则是一股清凉之意从胸口升起,直冲头顶。 向苼双目前所未有地明亮清澈,种种感悟不断浮上心头,她立刻摒除杂念,进入顿悟状态。. 修炼之中,时间流逝极快。 很快,天已入夜。 向苼倏然睁开眼,看了一眼里屋,竟是空无一人,大门也被设下了防护结界。 这群人大晚上出门去作甚? 她微微皱眉,无暇多想,双手开始掐诀,一道道符文印记被凝聚而出,环绕在手掌周围,其数量之多,符印之复杂,都比第一层难上数倍。 但向苼凝聚起来,却显得异常轻松,前后不到半个时辰,便凝聚出一枚硕大的印诀融入体内。 这一瞬间,向苼体内轰隆作响,无数隐秘的经脉打通,细密的血珠从毛孔浮现。 结束后,向苼拂去身上血迹,重新换上一套衣服,顿觉身体轻松不少。 她似乎感到自己化成了一团软泥,可以随意调整身材高矮胖瘦,甚至伪造虚有其表的男人。 且不知是否是错觉…… 向苼低头,尝试在掌心凝聚出一团真元,速度竟比之前要快了半息。 别看只是半息,在斗法之时,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便是快上十分之一息都是巨大的提升。 不仅如此,向苼还发现自己吸纳灵气的速度也快了半成。 这秘法……很不简单! 向苼目光一闪。 修炼效率关乎潜力,关乎未来,能与此挂钩的秘法就没有简单的。可吕竹言语之中对这门秘法并不在意,是因为从未有人修成第二层么? 如此想着,向苼沉下心来,趁着莲子效果还未消失,接着修炼第三层,浑然不管此刻还有人在等她出现。 时间逐渐流逝…… 很快,天亮了。 万凌莫坐镇城门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东方渐渐泛出鱼肚白,脸皮抽搐了一下,平静的面容终于龟裂开,陷入前所未有的暴怒。 “混账!!”。无\./错\./更\./新`.w`.a`.p`.`.c`.o`.m 第34章 一疏 日出东方,土楼渐入嘈杂之音,向苼从入定中醒来。 她单手捏出一道符印,凝眸看了片刻,皱了皱眉,又挥手散去符印痕迹。 昨夜她又服下一颗锻心莲子,然而《移形换影》第三层秘法的深奥程度远超想象,整夜沉入顿悟,换来的却只有浅浅理解,距离完全悟透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这种难度,已经超越了《绝命》第一层,短时间怕是练不成了。 不过这一夜苦修,却也不是全无好处。在尝试感悟第三层的基础上,她对第二层的掌握明显更深一层,伪装起来更为自然。 若是之前骗过万凌莫的把握只有四成,现在怎么也有六成,值得冒险当面对质。 “踏踏踏……”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迅速接近。 向苼立刻敛去思绪,看到散修中年等人打开结界进来,顿时起身道:“龚前辈,你们终于回来了。” 散修众人等人的兴致却不高,点头算是回应后,便围着火堆坐下来。 “在外边守了一夜,冻死我了。” 瘦高青年哆嗦着拿其木头扔进火堆,重新挑起火星子,“这鬼天气,再有两日别说炼气期,怕是连筑基期都能冻死!” “少说两句。” 散修中年冷声训斥一句,眼里闪过一丝担忧,昨夜八殿下为何没动手? “沈姐姐。” 小月的声音显得气无力,小脸少了一分倔强,多了几分凄楚:“我有一个亲人也在悬望城里。” 此话一出,散修中年立刻看过来,脸色有些不好看,但犹豫片刻,终究没有阻止小月继续往下说。 小月神色黯然,“昨夜,我们去他可能出现的地方等,想帮帮他,可却没等到他出现,你说他……会不会出事了?” 向苼目光微闪。 她当初找散修搭话,一眼就看出小月长相与吕竹有六分相似,是以主动求他们收留。 后来,这些人的种种表现,更坐实了小月与吕国皇室必有关联。 她本不欲多管,可没想到,这些人竟大晚上不顾死活地去帮忙。 沉默片刻,向苼心下暗叹,出声问道:“他是你什么人?” “她是我的小舅舅。\./手\./机\./版\./无\./错\./首\./发~~” 小月擦了擦眼角,深深叹息,“说是舅舅,实则他的年纪跟我也差不多,只是差了悲愤。我母亲是家中长女,大我舅舅三十多岁。 她是远嫁,不然……家里出事的时候,我也难以幸免。” 向苼神色平静,“既然是远嫁,你与母家的关系没有太过亲近,不必冒险暴露自己,招致杀身之祸。” “可祖父、祖母还有舅舅他们,都待我极好,待母亲极好。是母亲喜欢父亲,才会远嫁。” 小月眼中泪水满溢而出,咬牙切齿,“灭门之仇,不共戴天,如何能忘?小舅舅他不过炼气期,不也是拼命报仇,我又怎能贪生怕死?!” “你小舅舅与你是一家人,他在报仇,不就足够了么?” 向苼微微一笑,伸手抚过小月头顶,“听姐姐的话,不要乱出头。保全你自身,延续你家族存在,才是你应该做的。” 散修中年听到这里,眉间一松,眼里浮现出几分伤感。 这位沈姑娘,还真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好姑娘。小月能有她安慰,总归能解开一点心结吧? “那小舅舅怎么办?”.. 小月轻咬嘴唇,“万凌莫那么厉害,小舅舅万一斗不过他,他怎么办?” “万凌莫厉害,你小舅舅就不厉害吗?” 向苼眯了眯眼,轻声道:“血云子凶名赫赫,心狠手辣,他放尸傀,用血祭大阵杀了那么多散修,厉害吧?可他死了,死在你小舅舅手里。” 此话一出,散修中年与瘦高青年皆是身形剧震。(下一页更精彩!) ,猛地看向向苼,满脸震惊。 血云子死了? 她怎么知道血云子死了? 小月却没有多想,只露出惊喜之色,“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亲眼所见。” 向苼笑得眉眼弯弯,“不仅如此,他还用血云子的手段,炸开了祖地,又杀了他平生最恨的仇人。 出来后,他得知万凌莫堵住城门口,非但没有害怕,反而高兴着呢!他心想啊,只要风月门的人一天不离开,就有很多机会弄死他们,时间长着呢。” 向苼眼里冷光一闪,“他耗得起。” “沈姐姐。” 小月脸色发白,她便是再反应迟钝,此刻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你怎么…你怎么…说的,就跟亲身经历过一样。” 向苼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小月,而是转头看向散修中年,“龚前辈,问您一事。” 散修中年勉强压下心头震撼,深吸一口气,郑重道:“你说。w_/a_/p_/\_/.\_/c\_/o\_/m” “万凌莫在城门设的阵法,前辈你可有了解?” 向苼神色微肃,“还有万凌莫此人,可擅长堪破之法?” “阵法,我了解不多。” 散修中年皱眉深思,“不过我听那一位擅长阵法的道友说过,万凌莫怕散修中有人擅破阵,若是散修团结,风月门的人挡不住,所以设了死阵。 此等阵法便是万凌莫自己,也要花费不少时间,才能解开,更不提其他人。” 向苼微微颔首,难怪她那天在城门杀人,风月门弟子没想着解阵出城,原来是解不开。 “至于堪破之法……” 散修中年面色凝重,“万凌莫修有一则成名的目术神通,乃是从鬼涧获得,他已然练至大成,可堪破虚实,十分厉害! 听闻当初还因为这份机缘,得罪了炽焰宗舒高明,两人从此互为死敌。没想到这次在悬望城,他们两人还能合作,当真令人大跌眼镜。” 向苼闻言心顿时沉入了谷底。 如此说来,《移形换影》二层都很可能挡不住? “龚道友可在?”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名散修的提醒,“方才风月门弟子来过,说是让我等皆去城门广场接受查验,若是查验没问题,立刻就能离开!” 散修中年脸色微变,高声道:“我知道了,马上就去。” 待得门口散修离开,散修中年回过头,紧紧盯着向苼的脸,“沈姑娘,你…你有把握吗?” 向苼眉头紧皱,摇了摇头。 城门广场离出城阵法太近,若是她被堪破真面目,万凌莫绝对会立刻出手! 二十息的时间,足够他杀了自己再破阵逃离,整个悬望城就他一个结丹期,谁也挡不住他。 可惜,若是还有舒高明在城中牵制,她的机会说不定会更多。 念头至此,向苼蓦地怔住。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片刻之后,城门广场,散修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向苼与散修中年三人一同到来,比起小月等人脸色紧张,她的神色倒是颇为平静。 再等待片刻,广场集结的散修不过寥寥百人,零零散散的分散站开。比起当初上万人齐聚悬望城的盛况,可谓是天差地别。 “师兄,所有人都到齐了,城中活人就这么多。” 听到弟子过来禀报,万凌莫睁开眼,面无表情扫过地立于广场前侧,随后起身来到第一个灰袍散修面前。 “拜见万真人!” 灰袍散修又惊又俱,连连作揖。 万凌莫眼睛一眯,眸底闪过一片紫光,那灰袍散修顿时捂着脸惨叫起来,不多时便烧去了一层面皮,露出原本面貌。 “真人饶命!真人饶命!” 灰袍散修跪下来不停磕头,慌声求。(下一页更精彩!) 饶:“小人并非有意遮掩面容,只是常年行走修真界,习惯了!真人饶命啊!” 万凌莫见他面孔与吕竹不符,顿时冷哼一声,挥袖扫开,“滚!” 灰袍散修登时大喜,连滚带爬地躲到一边。 “你们也都看到了。” 万凌莫没继续查验,而是目光一扫在场诸人,高声道:“本座目力惊人,可堪虚妄。任何遮掩面容的秘术,在本座面前都是无用功! 你们自行解开,本座查验也能轻松一些,否则下一个被我抓到的,下场如何?你等自行掂量,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此话一出,场中百人立刻有接近三十人立刻卸下伪装,露出原本面貌。 向苼匆匆扫过那些易容之人,心中稍安,纹丝不动。 散修中年虽然心中担忧,却没有看向苼一眼,生怕被万凌莫察觉。 小月和瘦高青年亦是眼观鼻,鼻观心,强忍着不去看。 万凌莫走走停停,一双紫眸依次扫过每一名散修的脸孔,。 两人…三人……十人…人…… 终于,查验到第七十二人,他来到向苼面前。 头一次如此近距离面对万凌莫,向苼极力收敛心中杀意,脸上流露出几分与其他人一模一样的恐惧。 万凌莫习以为常,并不在意。 他上下一番打量向苼,眼里紫光闪过,毫无反应,脚步没有丝毫停留,转身继续查验下一人。 散修中年见状,心中顿时大松了口气,不忘瞪一眼小月,叫她不要露馅。\./手\./机\./版\./无\./错\./首\./发~~ 小月却根本不需要散修中年提醒。 她并不愚笨,只是身在局中难以看清,来时的路上却也慢慢领会过来,向苼说的那些话,意味着什么。 此时此刻,她比任何人都希望向苼不被发现。 寂静维持盏茶时间后—— 万凌莫站在最后一名散修面前,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心境再一次裂开,脸色几乎黑成锅底。 怎么可能?散修一百,竟无一人遮掩面容?竟无一人是吕竹? 他又被耍了?!。 第35章 再杀 这一刻,万凌莫心中生出从未有过的挫败感。 此前修真路,他一路顺风顺水,便是遇到舒高明,也是棋高一筹。 可这吕国余孽杀他门人,戏耍他两回,他却连对方的人影都摸不到。 难不成之前他所有的猜测都是错的? 难不成……吕竹真能利用悬望城阵法为自己所用,甚至连他的目术神通也发现不了? 又或者对方根本不是吕竹,自己一直找错了人? 可若不是吕竹,又有谁会拼命为吕国皇室报仇? 荒唐! 万凌莫深吸一口气,强自压下烦躁之年念,回头问道:“师弟,你确定散修全都到了?” 风月门弟子好似看到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他顿时咽了口水,硬着头皮道:“师兄,我已派人去城中每一处密室找过,除了这里没有活人。师兄若是不放心,可亲自去探查一番。” “看住这里所有人,我即刻就回!” 万凌莫吩咐一声,身形瞬间化作幻影,闪入城中消失不见。 向苼目送他远去,唇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 这两日,她一直都在琢磨如何更好地遮掩面容,以躲过万凌莫探查,却忘了舒高明和向鸿羽离开后,整个悬望城,没人认识她。 此一念通,瞬间豁然开朗。 她便索性解除秘法,以本来面目示人。 即便万凌莫的目术神通再厉害,又如何能从一张真实面孔看出什么? 思绪转圜的片刻功夫,万凌莫已然冷着脸一张脸回到广场。 他视线一扫场中诸多目露殷切的散修,清了清嗓子,沉声道:“诸位同道都知道,我门中弟子三人被杀,此为血债!而今本座逐一查验,仍不得发现凶手所在,你们还暂时不能出城。” 此话一出,众散修瞬间哗然。 “什么?!” “万真人,当初可是你金口玉言,亲自说明只要我们通过查验,就能离城,而今出尔反尔又算什么?” “万真人,今日我豁出去性命也要问上一句,你们风月门弟子的人命是命,我等性命便不是命了?” “是啊!血云子造血祭大阵,一口气杀害上万散修,真人可敢说自己一点关系都不沾?” “今日我就要出城!否则便是拉着你们风月门弟子陪葬,我也要给自己讨一个公道!” 眼看群情激愤,言辞愈发激烈,众多风月门弟子皆是微微变色。 若是这群散修真的一拥而上,万师兄一人可护不住所有人。 而且城门被师兄设下死阵,万师兄自己解开也需要至少时间,怎么可能冒着性命之危出手护住他们? “肃静!” 万凌莫陡然一声清喝,压下场中嘈杂声。 他出去一趟,似乎冷静不少,待得散修声音小下去后,继续沉声道:“诸位不必惊慌,本座愿以三日为限,若是三日内,我风月门仍未能抓到凶手,便打开城门大阵,放你们离去。今次一言九鼎,决不食言!” 三日时间不长,散修们也不想鱼死网破,权衡一番后,当即有人开口回应,“那万真人,我等就再等上三日。” “若是三日之后再不放行,我辈散修虽是修为不高,也不会任人欺辱!” “走走走……” 不多时,散修便群地自行散去。 待得所有人离开,憋了一肚子气的风月门弟子们顿时忍不住了。 “一群乌合之众,真当自己是人物了?!” “若非悬望城阵法,师兄早就将他们屠杀一空,哪里还轮得到他们放肆?” “简直欺人太甚。” “都给我闭嘴!” 万凌莫寒声呵斥,风月门弟子们立刻噤声不言。 万凌莫见状,语气稍缓,“这。(下一页更精彩!) 个公道,师兄自会为你们讨回来。你等现在都去堵住各个路口,不要让任何人接近城门。” 说到此处,他两眼微眯,精芒一闪,“我要改阵。” 向苼等人回到土楼屋后,四人气氛却陷入了短暂的尴尬,一时间静默无声。 最后,还是小月出声打破了寂静,她拉着向苼盘坐下,小心翼翼地问道:“沈姐姐,今天晚上……你出去吗?” 向苼看了她一眼,微笑点头。 小月脸上顿时浮现出明显的焦灼,“可是……那个万凌莫肯定会盯着你,而且昨夜已经很冷,我看今日天空也乌沉乌沉的,很可能下大雪,行走很容易留下痕迹,小舅舅他……” “无妨。” 向苼神情依然温柔,言语间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质,“尽人事,听天命。我也自知之明,仇敌何其多,我杀不了所有人,那就只能趁着城门未开,能杀是一个便是一个,如此……” 向苼话到此处,顿了顿,声音放轻:“也算是遂他生前之愿。” 小月脸色霎时苍白,“你是说,小舅舅他早就……” 向苼抿了抿唇,轻轻点头。 小月嘴唇一颤,两行清泪顿时齐涌而出。 原来,她早已是孤身一人了。无\./错\./更\./新`.w`.a`.p`.`.c`.o`.m 散修中年重重叹了口气,眼神示意。 向苼当即领会,起身跟他来到里屋。 散修中年回头看了一眼小月,这才低声道:“在下龚卫,乃是王家护卫,那傻小子是我儿子,叫龚星。 在下警惕惯了,是以前两日对姑娘你颇为怠慢,还望姑娘恕罪。” 向苼摇头,“龚前辈言重了,你做的乃是分内之事,我又岂怪罪?” “沈姑娘果真通情达理。” 散修中年叹了口气,“主家昔年被人灭门,只得将小月托孤于我。而今,又听得母家被灭……” 话到此处,龚卫眼眶亦是红了一圈,不再继续。 向苼沉默片刻,平静开口:“龚前辈,世道艰险,尤其散修,不幸者十之八九。我倒是觉得,小月姑娘还有您这么一位长辈护着,并不可怜。 人贵自立,贵清醒!与其伤神,不如化悲愤为动力,只消畅意恩仇,念头通达,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龚卫听得这番言论,顿时心中震撼,目送向苼离去,久久不能回神。 瘦高青年找过来,见龚卫露出这么一副呆滞的表情,顿时古怪不已,“爹,你在这发什么呆呢?” 龚卫清醒回神,顿时无比感慨,“这位沈姑娘道心之坚定,实乃生平仅见!若是不陨落在此,日后必成大器!” “爹,你在说什么胡话?” 龚星忍不住嘲笑,“她还没您修为高呢,还是一个女修,能有什么大成就?” “女修怎么了?你个傻小子,要是能有沈姑娘一半厉害,我都要去给祖宗烧香!” 龚卫一拍儿子脑瓜,嫌弃不已,“还不赶紧去准备东西!晚上还要用。” “知道知道。” 龚星一脸无奈,小声嘀咕,“怎么就厉害了,我才不信她能杀血云子。” 他返身往外走,途中经过向苼身边脚步微顿,哼了一声才快步走开。 向苼一脸莫名,也未多管。 转眼入夜。 向苼从入定中醒来,起身拍了拍衣襟,便出门而去。 她前脚刚走,后脚龚卫三人就从里屋走了出来。 “爹,沈姑娘这就去了?” 龚星一脸迷糊,“我看她一天都在修炼,什么也没做。” “你懂什么,这叫胸有成竹。” 龚卫小声教训一句,“行了,抓紧时间,我们分头行动,你去东城,我去西城。今夜看热闹的散修肯定不少,正好为我们遮掩行迹。” “龚叔。(下一页更精彩!) ,我也想去。” 小月肿着一双眼,神色倔强,“悬望城中不是太危险,我帮忙,也能快点回来。” 龚卫看着小月希冀的小脸,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那你跟我一起走,阿星,你去东城,切记不要多待,放好立刻回来,听到没有?” “明白。” 龚星摆了摆手,转身投入夜色当中。 夜间的悬望城果然又下起了雪。 鹅毛大雪从空中飘零而下,很快将城中房顶和道路染成一片白,衬得城中更为安静。 向苼踏在雪地上,留下一行清晰的脚印。 她面色冷沉,闪身来到昨日在城门闹事的一名散修洞府前,不耐烦地喝道:“出来!” 散修听到这声音,顿时大惊,连忙散去防护结界,躬身行礼:“拜见万真人!” 向苼冷哼一声,“可曾见到吕氏余孽?” “回禀真人,不曾。” 散修紧张地额头冒汗,“前天收到消息之后,老夫就听您吩咐,一直躲在洞府里不出去,今日从城门广场回来,也未见到任何可疑之人。” “废物!” 向苼怒骂一声,散修身子顿时瑟缩一下,不敢多言。 “罢了。” 向苼深吸一口气,神色恢复平静,“本座再去别处看看。”. 散修闻言立刻大松了口气,连忙弯身作揖,“恭送……” 噗! 一柄灵匕电光火石间刺入散修眉心,瞬间将脑海绞成一团碎肉。 散修七窍流血,目眦欲裂,“吕……” 向苼上前猛地拔出灵匕,霎时红白飞溅,散修浑身剧烈抽搐一下,倒地身亡,死不瞑目。 杀完一人,向苼毫不留恋,将匕首血污擦在散修身上,转身扬长而去。\./手\./机\./版\./无\./错\./首\./发~~ 藏在暗中的龚星恰巧目睹全程,惊得目瞪口呆,嘴巴大张,久久无法合拢。。 第36章 发现 此人是……沈姑娘?! 龚星眼里充满震撼,心神摇曳。 沈姑娘言行举止,分明比小月还温柔随和,没想到动起手来却如血手修罗,杀伐果断,简直……简直判若两人! 父亲说她杀了血云子,他原先一万个不信,可现在却有点信了。 待得向苼走出土楼,消失也夜色里,土楼中顿时人影浮动,过了不久,好几道影子掠出土楼,跟了上去。 龚星见状咬了咬牙,直接点燃埋在雪里的引线,随后迅速追上去。 向苼一路疾行,脑海中清晰地印刻出整个悬望城地图。 他记得,白天来城门广场查验时,只有此人是单独到来,并未抱团,其余杀入吕国皇室的九人,皆住东城。 东城散修聚集的土楼只有两座,既然这座没有,那九人的住处八九不离十,就在另一坐。 向苼心知以她的修为,绝不可能正面以一敌九,不过想杀他们,却也并非没有办法。 唯一的变数,是万凌莫! 念及此,向苼身形如电,速度更快,闪身走过一条暗巷,再出来已变成白天主事的风月门弟子。 她掠至土楼大门,直接大摇大摆地走进去,高声喝道:“九位,吕氏余孽现身,已杀一人!” 此话一出,那剩余的九人顿时大惊,现身而出。无\./错\./更\./新`.w`.a`.p`.`.c`.o`.m 就在此九人现身的一刹那,向苼神色一寒,屈指连弹,指间数十道细小冷光激射而出。 九人皆是色变,纷纷撑起护身灵盾防御,一阵密集的叮当音后,冷光落了一地,众人定睛一看,竟只是几十根疗伤用的银针。 再看土楼大门前,哪里还有向苼的身影。 “不好!悬望城阵法!” 一人脸色大变,立刻反应过来,“他就是吕氏余孽,他要利用阵法与我等同归于尽!” “快去城门!” “快走!” 一时间,九人也顾不得追杀向苼,皆是一股脑冲出土楼大门,亡命奔逃。 谁知刚出门,九人便看到“吕氏余孽”退了回来,面色凝重地盯着对面。 不远处,万凌莫缓步而来,眼中紫光闪过。 向苼体内符印霎时炸开,闷哼一声,面孔恢复原貌。 “原来是你!” 万凌莫冷笑,眼中寒光闪烁,二话不说一掌化为遮掩手印,狠狠拍下。 他竟是不顾城中阵法,毫不犹豫出手了! 向苼神色骤变,万凌莫出手何等之快,猝然之下,她只来得及就地一滚,避开手印中心位置。 轰! 城池震动,扬起大片雪花。 向苼背后擦中手印,顿时被刮下大片血肉,顷刻重伤。 她却不敢有丝毫停顿,飞快地爬起来向北城遁逃。八壹中文網 十成把握的一击被对方逃了性命,万凌莫恼羞成怒,竟是不管不顾,甩袖追了过去。 “万凌莫居然动手!” “他不是喜欢搏命的人,城门大阵一定解开了!” “快,时间来得及!” 九个散修领会过来,顿时大喜,立刻逃向城门口。 其余散修听到九人谈话,亦是喜不自胜,纷纷跟着逃向城门。 整个东城立刻乱了。 龚星混杂在人群中,却是焦躁不已,赶紧传讯给龚卫。 沈姑娘被万凌莫追杀,能有活路吗? “什么?万凌莫开了城门大阵,一招重伤沈姑娘?!” 尚在西城的龚卫顿时大惊,旋即快速冷静下来,说道:“你快去北城附近埋下纸人,全部引燃,越快越好!” “好!” 传讯中断,小月顿时紧紧攥住龚卫的胳膊,“沈姐姐受伤了?她怎么样?” “正在被追杀。” 。(下一页更精彩!) 龚卫深吸一口气,“二十息……我们来不及赶不过去。\./手\./机\./版\./首\./发\./更\./新~~只能靠龚星,上次血祭大阵爆炸时我就发现,阵法受其影响,反应时间略有加快,也不知道纸人能不能有同样效果。尽人事,听天命吧!” 与此同时,向苼咽下最后一口泉水,就地一个懒驴打滚滚入废墟中,下一瞬,一道匹练飞来扫中原地,沙石飞溅。 “你逃不掉!” 万凌莫面色冷寒,心中却在默默计算时间。 二十息…… 此女分明重伤垂死,却还维持收气息收敛,令他无法锁定气机。当真狡诈! 如此深入北城,他若是再追,就快要赶不及返回逃出城了。 眼见时间越来越紧,万凌莫心中烦躁之意顿生。 要不是这悬望城禁空,他早就飞过去一巴掌拍死这贱婢,哪里轮得到她活到现在。 向苼浑浑噩噩地逃,眼前天旋地转,只凭着一股意念,哪里地形复杂就往哪里钻。 忽然—— 轰! 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响。 向苼稍微清醒一些,紧跟着又听到一声巨响。 轰轰轰……接二连三,越来越多的爆炸声响起,几乎练成一片。 城池震动,阵法光芒隐隐显露。 万凌莫心中警兆顿生,惊怒非常。 大阵震动,反应时间极有可能提前了。 这贱婢竟还有帮手? 摸不准时间,万凌莫看着正在不远处冷冷盯着他的向苼,恨得咬牙切齿,终是转身极速向城门遁去。 向苼见状再也坚持不住,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向苼蓦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残破的“天空”。 是被她炸毁的吕氏老祖法相。 她怎么回到这里了? 不顾剧痛,向苼强行直身坐起来,目光警惕地看向周围。 “沈姑娘,你怎么起来了?!” 龚星过来看到,立刻撒了手里药草跑来,神色慌乱:“你这一身伤太吓人了,快躺下,还在流血呢!” “咳咳……我睡了多久?” 向苼抵住下唇咳出一点血迹,视线扫过地上的药草,“那些爆炸是怎么回事?” “我才刚把你搬来这里,就一会儿。” 龚星立马回答道:“这里是离城门很远了,就是万凌莫一来一回也要超过二十息,绝对安全! 我储物戒全都腾空用来装纸人了,就是刚才爆炸的东西,没疗伤丹药,只能去附近采点药草,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醒了。” 向苼听到这里,思绪一转,顿时明白其中原理,“原来是你救了我,多谢。” “沈姑娘,还谢什么谢?” 龚星连忙摆手:“你帮小月报仇,杀了那么多人,我们都没来得及说一个谢字。 而且我爹说你未来肯定有大出息!大成就!要是死在这,岂不是可惜了?” 向苼看了他一眼,不明白此人白天分明和他不对付,怎么现在变得如此热情? 她没有再说话,翻手从储物戒取出一把疗伤灵药吞下。 药力在体力散开,剧痛感褪去小半,向苼神色微松,随手捡起身边掉落的一片药草,却见叶片山生有种种纹路,顿时眼眸一凝。 这是阵法纹路,更似禁制。 她一眼认出,心中顿时有了猜测,旋即翻出一根棍状法宝当做拐杖,撑着站起来。 龚星顿时大惊,“沈姑娘,你这……太乱来了!” “无妨。” 向苼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地走,“你可曾传讯给你父亲,报个平安?” “啊,我忘了!” 龚星连忙翻出传讯符,过了片刻,脸色微变道:“沈姑娘,我爹说万凌莫逃出了城门,他早早就。(下一页更精彩!) 解开了城门死阵,你之前对付的那九个散修也逃出去了。 还有,城外舒高明一直没走!现在万凌莫和他正在对峙,全都堵在了城门口,散修也被炽焰宗的弟子拦下了,一个都没能脱逃。” “嗯。” 向苼轻嗯一声,目光继续在山壁上转悠。 舒高明没走,她并不意外,此人既然在万凌莫手里吃了一亏,又没有在吕氏祖地得到好处,又岂会灰溜溜地离开? 万凌莫见过自己的真面目,不过依他和舒高明的关系,绝不可能透露任何情报给舒高明,短时间内不虞。 眼下这伙儿人,大概正在思考如何逼迫自己现身吧? “沈姑娘,现在该怎么办?” 龚星有些六神无主,跟上来追问,却见向苼忽然目光一顿,指向山壁一藤蔓密集处,“劳烦你,将藤蔓清开。” 龚星不明所以,动作却不慢,立马上前去割下大片藤蔓。 渐渐的,一道狭窄的缝隙出现在两人面前,其内白光浮动,隐有丝线飘动弯曲,犹如活物。 龚星心惊不已,“沈姑娘,这是……” “阵法。” 向苼眼里精芒一闪,“你且在此守着,我去去就回。\./手\./机\./版\./无\./错\./首\./发~~” “沈姑娘,你还懂阵法?” 龚星诧异之余,连连颔首,“我绝不进去干扰你。” “有劳。” 向苼应了一句,低头钻入缝隙中。 缝隙内游荡的丝线立刻被惊动,电射而来,却在向苼面前倏然停滞,自行弯曲,隐隐露出臣服之意。 向苼抓紧手中阵盘,长呼了口气。 赌对了。 《欺天》阵盘一角,果真要比悬望城阵法的品级还要高,否则她刚踏入这杀阵根源中,就会立刻被绞杀成渣。 向苼继续往里走,脚下血迹斑斑,周围游荡的阵法丝线纷纷让至两侧,僵滞不动。 复行数十步,窄道豁然开朗,来到尽头。 只见一面偌大的透明光壁流光四溢,复杂的纹路好似演化成一面深奥的符文图案,历经数万年,光路依旧流转不断。 但若再仔细看,就能看到的好几根丝线都从根部断开,令得光路流转有了些许迟滞。 向苼看了片刻,忽然扯住两根身边游荡的阵法丝线,走上前去。。 第37章 设局 兴许是禁制纹路见得多了,背得多了,向苼而今看这面复杂得令人眼花缭乱的阵法纹路,虽是一知半解,却能浅浅看懂一层。 至少手中这些无根可依的阵法丝线,她能轻易找到来处。 很快,她来到一处光路断口,将丝线按进去。 丝线果真畅通无阻地融入断口,但她还没来得及欣喜,就看到丝线又被排斥而出,重新回到无所依存的状态。 向苼眉头微蹙,思忖片刻,找来所有同源的阵法丝线,同时按入断口。 这一次,断口立刻有重新生长出光路的迹象,但坚持到一般,光路就又恢复晦暗之色,将所有阵法丝线排斥而出。 不仅如此,光路断口还有扩大的迹象,好在这时光壁涌现出一层微光,生生遏住断口扩散。 而在同时,向苼看到这一层微光,眸光瞬间凝聚。 元! 如果忽略用途,这一层微光的特质竟和敛息术所用的“元”拥有极为相似的特质。 “元”得自《欺天》阵盘,会不会维持阵法运转,才是其最原始的作用? 念及此处,向苼不做犹豫,立刻牵引识海敛息珠,将一缕“元”融入手中阵法丝线,再次按入断口。 这一次,阵法丝线几乎是瞬间就被吸收干净,重新长成一条全新的光路。 不仅如此,整面光壁竟然是隐隐震动起来,隐约发出一丝微弱的吸力,所有飘荡在外的阵法丝线立刻像是感知到了召唤,纷纷回归融入光壁。 紧接着,一缕极度渴求的意念飘出,缠绕在向苼周围,久久不散。 向苼脸色微变,眼里露出不可思议,这阵法……是活的?! 眼看光壁一次性吸收所有断口丝线,微光闪烁间逐渐不支,她顾不得震惊,伸手连点虚空,速度飞快。 一道又一道“元”融入光壁,补足缺口,却仍然赶不上光幕损耗。 砰! 一条刚刚恢复的光路爆炸开来。 向苼脸色微沉,眼看又有好几条光路将要爆开,她神色变幻几下,忽然露出果断,心念一动,识海敛息珠瞬间爆开! 轰! 识海剧震,向苼只觉得耳边嗡鸣一片,难受之极。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极度眩晕之感,伸手直接按在光壁上。 下一刻,海量的“元”涌入光壁,整面光壁霎时光芒大放,一条又一条光路迅速浮现凝实,仅在片刻之间便焕然一新,吐出一缕淡蓝色的光晕飞入向苼眉心。 光晕融入识海,震动不已的灵台迅速恢复安稳,眩晕感渐消。 半晌,向苼目光恢复清明,抬头再看光壁,心中顿时生出异样之感,她感应到了对方存在。 “主人……” 一道虚弱的声音传入识海,“主人,您终于回来了。” 向苼微怔,心中反问,“你叫我主人?” 阵法顿时做出回应:“主人拥有《欺天》,便是傀宗后人,便是悬望的主人。” 傀宗! 向苼心下暗惊,这是她第二次听到“傀宗”二字,第一次还是从吕氏老祖口中。w_/a_/p_/\_/.\_/c\_/o\_/m 可那位倾天前辈,在信中丝毫未提及傀宗存在,为何? 沉默片刻,向苼再问:“你知道《欺天》?” “《欺天》乃是傀宗祖师本命秘宝,从未传于他人,主人能得《欺天》,便受祖师认可,乃亲传弟子。” 阵法之灵语气恭敬,知无不言。 向苼沉默片刻,回应道:“我不是什么傀宗传人,阵盘只是偶然得之,你认错人了。” 倾天当初信中,言语之间都是疏离,分明是要与自己划清关系,那她就不能认这个身份,徒惹因果。 这古城存在数万年,如今潦倒至此,城中又有诡异死尸,必定曾出现过极大变故,万不是她。(下一页更精彩!) 现在能掺和的。 “主人不认,那也无妨。” 阵法之灵隐隐失望,声音却依旧平和,“悬望得见主人一面,已是欣喜万分。主人一身伤势,想必为外敌所致,悬望尚有一击之力,这便为主人讨回公道。” “慢着!” 向苼立刻制止,“我灌输元气不易,不是给你来浪费的。你且说明,而今城中阵法被动激发需要多长时间?” “主人稍后。” 悬望静默片刻,乖巧回应:“主人辛苦灌输阵元,阵法核心运转无碍,如今被动激发杀阵,只需半息。” 向苼神色微动,“我动手,可会激发阵法?” “您是城主,自然不会。” “很好!” 向苼眼里杀意一闪而逝,转身离开。 她原路回到祖地废墟,龚星立刻迎上来,看到向苼惨状又是一惊,“沈姑娘,你耳朵怎么也流血了?”.. “没事。” 向苼抹掉耳边血迹,“龚前辈和小月可是在城门前?” “不错。” 龚星连忙点头。 “有一件事,我想要拜托他们帮忙。\./手\./机\./版\./首\./发\./更\./新~~” 向苼捂嘴咳嗽一声,接着道:“你就这么说……” 龚星听得目瞪口呆,“沈姑娘,你疯了?这不是找死吗?!” “我不会死。” 向苼神色平静,“死得只会是他们,你照办就是。” 龚星将信将疑,见向苼始终镇静如常,最终还是点了头。 他拿出传讯符,传出一段段消息。 在城门散修中的龚卫立刻感到传讯符震动,神识往里一扫,心中大惊。 沈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爹,我问过沈姑娘,她没疯,也不像是要送死的。” “爹,你就信我一回。沈姑娘杀人的时候可牛了!我亲眼看到的,这次她肯定又想到了新办法!” “爹,沈姑娘又说了,不要怕人多,人越多越好,最好所有人都引进城里去。” “爹,你赶紧的!沈姑娘伤势太重了,我怕她撑不住。” 龚卫脸色一黑,这傻小子颠三倒四的到底在说什么玩意儿? 他不明白向苼如此做的用意,不过其人种种惊天事迹在前,心中只犹豫了一瞬间,就选择了相信。 “小月,待会儿不管我说什么,你都要保持镇定。沈姑娘亲口吩咐,你不要捣乱。” 他先行传音小月,待看到小月慎重点头,顿时站出来,高声道:“万真人,城内有消息了!” 此话一出,场中对峙的双方人马立刻齐齐看过来。 “你说什么?” 万凌莫走到龚卫近前,眸中紫光凛然,“说清楚。” “万真人,是这样。” 龚卫堆出一张谄媚笑脸,“我有个儿子天生胆大,脑筋直,那吕氏余孽杀人时,他就在一旁看热闹,现在也没出来呢。 刚刚那小子给小人传信,说是看到那吕氏余孽现身了!” 万凌莫单眉一挑,“接着说。” 他可没忘记,那吕氏余孽有帮手,此人现在站出来,目的难说。 舒高明冷眼旁观,不发一言。 “哎!” 龚卫忙应一声,接着说道:“我儿子说,那吕氏余孽被您追入北城后,好似在祖地废墟里发现了什么,他远远看到金光闪闪的,也不敢接近,所以看不清那具体是何物。 这会儿,吕氏余孽正拖着那金光闪闪的东西往城门东走呢。” “那贱婢自己出来了?” 万凌莫这次是真的惊诧了,“她伤势如何?” 如此明显的情报,若是谎言,很容易就能戳穿,这散修没必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龚卫沉默了一下,拿出传。(下一页更精彩!) 讯符,光明正大地传讯道:“万真人问你话呢!那余孽伤势如何?” 传讯符光芒闪烁了一下,立刻化出一行小字,万凌莫神识一闪,顿时看清。 “很重!爹,我看她快死了,也不知道要把那玩意儿拖到哪里去,说不定要把东西藏起来,让所有人都得不到!” 这一句话,被许多人看到,在场众人皆是面色微变,蠢蠢欲动起来。 金芒宝物,莫非是吕氏祖地的核心秘藏? 万凌莫心思电转,血云子久久不出现,极有可能与吕氏先祖同归于尽,所以东西就落在了祖地废墟里,谁也没得到? 反倒是这贱婢,被自己追杀至北城废墟后,好运碰到了? 念及此处,万凌莫脸色难看,心里堵得慌,这还是他成人之美了?! 吕氏先祖能在悬望城安家,家底必定不少,其中或许就有逆天至宝,万一这贱婢得到,一飞冲天,自己岂不是又要多一个难缠的仇敌? 决不能如此! 万凌莫心思几经变幻,忽然一定,“风月门所有弟子,即刻跟我入城,围杀余孽!” 先杀那贱婢,再行抢夺秘藏,就算抢不到,也不能让舒高明拿到。 他打定主意,即刻飞入城中,所有风月门弟子立刻紧随其上。 龚卫见其他人迟迟不动,脸上佯作贪婪之色,迅速拉着小月跑入城中追过去。 有他带头,其余散修顿时也忍不住了,纷纷鱼贯而入。 “师兄!我们还不进吗?” 向鸿羽急了,“这次情势清晰,若是去晚了,宝物又要被万凌莫抢走了!” 舒高明被戳中痛处,眼皮子一跳,声音淡漠,“你若想去就去,我不拦着。” 向鸿羽顿时面色一滞,“师弟不敢。” “事出反常必有妖。” 舒高明冷哼一声,“这是一个局,万凌莫身在局中看不透,你难道看不出来?果真如袁仲所言,愚笨不堪!”。 第38章 感应 向鸿羽一张脸顿时涨红,他成为内门十大弟子后,何曾当着如此多人的面被训斥过? 舒高明竟是一点面子都不留给他,当真欺人太甚! “气愤又有何用?只会自取其辱。” 苍老之音自识海响起,“待你练成我门中圣法,杀了这舒高明解恨才是正道。” 向鸿羽眼中黑光一闪,默默点头。 却说万凌莫掠入东城后不久,便果真看到向苼在不远处路口正拖着一口金光闪闪的箱子禹禹独行。\./手\./机\./版\./无\./错\./首\./发~~ 其一身血迹斑斑,披头散发,狼狈不堪。随其行走,鲜血滴落在雪地里洇开,仿若朵朵梅花盛开。 “咳咳……” 闷声咳嗽两声,向苼似乎察觉到什么,转头看到万凌莫,眼里登时露出惊恐。 万凌莫脸上杀机一闪,二话不说一掌笼罩周围数十丈,拍向向苼。 这一次,他要一击必杀,绝不给对任何逃脱的机会! 一掌未落,万凌莫心中蓦然警兆大生,冥冥间被一股气机锁定。 不对! 万凌莫神色剧变,生生逆转经脉,止住下落的手掌,强烈的反噬令他身子僵滞了一瞬。 就在这一瞬,向苼动了! 她重伤佝偻的身躯忽然挺得笔直,挥袖甩出一道玄光。 若是放在平素,万凌莫有一万种方法躲开这一击,可现在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承受这一击。 砰! 玄光碎裂,连万凌莫体表的护盾都未能伤到分毫。 可就是这软弱无力的一击,却让万凌莫露出生平最为恐惧的神色。 嗡! 脚下阵法光圈浮现,万凌莫顿时感觉双脚失去知觉,就在光圈将要完全锁定他灭杀的刹那,他忽然面露狠色,一抹剑光飞出,齐膝而断! 下一刻,定在光圈中的双脚轰然炸开! “贱婢,此生若不杀你!我万凌莫誓不为人!” 怨毒之极的誓言伴随着血光遁逃而去,堪堪赶到的风月门弟子目睹这惨烈一幕,个个正愣当场,不敢置信。 “万师兄逃了?!” “万师兄竟被重伤,怎么可能?!” “咳咳……” 咳嗽声拉回了众人神思。 向苼捂嘴咳出一滩血,拖着箱子继续向前走,不慌不忙,箱子上的金光愈发耀眼,亮得人睁不开眼。 “如此妖女,区区炼气期连万师兄都能伤到,绝不好惹,我们走!” 有几个散修被吓破了胆,当场离开。 向苼眼神示意混迹在人群中的龚卫,龚卫此刻心中正畅快,得到示意顿时明白了什么,立刻带上小月和儿子出城。 “爹,为啥要走?沈姑娘厉害着呢!” 龚星走得不情不愿,露出和小月一般无二的郁闷。 “再不走,那些散修该找我们算账了,你们难不成想一辈子呆在悬望城?快走!” “如果沈姐姐也在,我就呆着不走!” “说什么傻话,我们去外面等她汇合。” 龚卫拉着三人走远。 与此同时,没有离开的众多修士也终于忍不住了。 风月门主事弟子眼里闪过一丝贪婪之意,高声道:“她重伤万师兄,必定使了底牌,此刻正是强弩之末!师弟们,上!给万师兄报仇!” “不错!杀了妖女,为万真人报仇!”一名魔修怒喝一声。 “杀!” “杀了妖女!替天行道!” 数十人一拥而上十色的匹练凝聚成巨大的一股猛砸而来,似要将向苼生生碾碎! “咳咳……” 向苼闷咳一声,却没有任何闪避的意思,只是不慌不忙地一挥袖,拍碎身边的金箱,露出里面满满的白雪。 所有人惊愕。(下一页更精彩!) 当场,法术匹练滞在半空一瞬,忽然消散。 密密麻麻的阵法光圈自众人脚下亮起,而后—— 轰轰轰!! 天空仿佛炸起了烟花,杀罚降下,一人又一人接着炸开,血雾在恐惧尖叫中飘散。 尖叫声,爆炸声,血腥气,恍如人间炼狱。 最先开口的风月门主事弟子却没有动手,得见如此恐怖情形,眼中露出极度的恐惧,拔腿就跑。 向苼面无表情,挥袖一扫白雪堆,无数雪花立刻爆射而出,在他背后炸裂开来。 嗡嗡嗡—— 脚下阵法光圈接连亮起,眨眼将他和最后几个风月门弟子吞没,化为一片血雾荡开。w_/a_/p_/\_/.\_/c\_/o\_/m 而后,天地寂静。 风雪在这一刻,更大了。 “呼……” 寒风在耳边呼啸,向苼搓了搓通红冰凉的手,俯身在雪地里收集储物戒。 片刻之后,线绳串了上百枚的储物戒,已然装不下了。 不得已,向苼尝试将储物戒收入血戒当中,没想到竟是成功了。 她干脆将所有储物戒都扔进去,抬头看到血雾飘散开,贝齿微露,露出甜美而灿烂的笑容。 “吕小弟,你想杀的人,姐姐可都帮你杀光了。” “那万凌莫实在厉害,被他逃了去,姐姐追不上。” “不过无妨,下一次再遇到,姐姐保证,一定会杀了他。” 沙哑的嗓音平缓而柔和,在风声中飘远。 与此同时,冷竹海无穷无尽的灰雾,忽然翻腾如海。 参天神树神涛流转,璀璨光华一闪而过,坐于树下看不清面貌的的青年蓦然睁开双眼。 他修长的指尖自虚空一划,一条空间裂缝顿时出现,一只巴掌大小的破旧傀儡从中掉落而出。 青年从来淡然的眼神罕见地凝重,指腹划过娃娃龟裂的侧脸,顿时感应到一缕若有若无的悲伤之意。 是她在……伤心? 是要如何伤心,才能通过一只已经损坏的媒介,将情绪传递而来? 她遭遇了何事? 是又有所谓的“病友”离开了?还是……她陨了? 青年嘴唇抿紧,迅速划开傀儡表面,从中翻出条条晶莹透明的丝线,最终凭着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感应,扯出万千丝线中的一条。 那丝线甫一脱离傀儡,立刻化作血红之色,感应在这一刻愈加清晰。 青年一指点在眉心,凝出一点极致的苍翠之意,正要落在红线之上。 却在这时,感应消失了。 青年动作却未犹豫,心念一动,苍翠之意脱指飞出,融入红线中。 红线受苍翠滋润包裹,立刻壮大一圈,鲜红欲滴。 但也是仅此而已。 青年拧紧眉心,神色严峻,反复摆弄手中红线,却始终无法再激发出那一丝感应。 随着时间推移,他眉宇间烦躁之意渐弄,碧绿的心海中隐隐生出一缕黑色魔念。 “主人!冷竹海不稳,您怎么了?” 元墨的声音忽然传入识海,青年霎时清醒,眼里冷光一闪,心海中的黑色魔念瞬间被杀灭。 外界,冷竹海重新恢复平静。 “无妨。” 听到主人回应,元墨顿时心安,重新埋下头颅沉睡。 树下。 青年目光恢复清明之色,盯着红线片刻,珍重地将其缠在手腕处。 时隔百余年,傀儡再生感应。 她若是陨落,该是上次。 这次……是转世?还是转世后,遇到了大悲之事? 如若如此,她大概是不记得自己了。 不过,性子倒还是跟前世一般,心念波动总是短暂,好似晋入天人之境的不是自己,而是她。 。(下一页更精彩!) 念及此处,青年唇边泛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却又几分晦暗的苦涩混入其中。 转世后依然能感应到,总归是好事。 便是不记得自己,她还是她…… 念头渐入混沌,青年重新阖上双目,背后苍翠神芒垂落,修炼渐入佳境。却有一缕被刻意分出,融入红线消失不见。 “主人,快些离开吧。” 悬望城中,阵法之灵的声音自识海中响起,“此前城中怨气凝结,已至顶点,将化苦寒之地,受百年冰封,非结丹期不可承受。 主人您今日再杀如此多人,冰封速度加快甚多,若是再不离开,就来不及了。” 向苼轻嗯一声,在雪冢顶垒上最后一把雪,心结消解,她起身头也不回地迈步离开。 渐行渐远渐无声。 下山的路比起来时异常清净,向苼捂嘴轻声咳嗽,一步步慢吞吞地靠着山壁向下走。 趁着空闲,她感应一番体内伤势,发现经脉断了三成有余,体内真元散的干干净净,暂时是没办法修炼了。 其他小伤暂且忽略不计,背部伤口刮到肺脉,致使时时咳血,咳嗽不停。 好在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等山路行到下半段,温度渐渐升高,她取出一口堆满雪花的箱子,放在身后拖行。 没过多久,箱子里的雪花就化成了雪水,亦是无根水。 如此蓄满大半箱水后,她干脆将箱子收入血戒当中,泡入《欺天》阵盘。 这也是无奈之举。 一般储物戒须得真元才可打开,她眼下真元丧尽,打不开,自然也就拿不到储物戒中的疗伤丹药。 而血戒意念真元皆可控制,虽然能打开,可其中的疗伤丹药,早在之前就吃完了。 戒指空间并无灵气存在。 向苼估摸着,泡出来的大抵不是元泉,但总归能有几分疗伤之效果,比没有好。 抱着如此念头,她在悬望城装了好几口箱子的雪,走到山脚下正要拿出来晒化,忽然眼前光线一暗。 她脸色微变,猛地抬头,顿时看到舒高明顶着一张笑脸从空中落下。。 第39章 回宗 “哥哥!” 不等舒高明有所反应,向苼脸上的警惕忽然转为惊喜,大喊一声,冲向向鸿羽。 向鸿羽顿时懵了,下意识推开冲来的向苼。 向苼被推得趔趄几步,重新站稳,顿时泫然欲泣,“哥哥,你不认得我了吗?” 向鸿羽听着声音熟悉,定睛一看,顿时大惊,失声道:“苼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苼儿?” 舒高明上下打量一眼,眼里浮现诧异之色:“向师弟,你是说……这位就是你那随侍妹妹,向苼?” 言罢,他忽然伸手抓住向苼手腕。 向苼挣脱不得,只能竭力收敛体内真元运转痕迹,一边恐慌地看着向鸿羽,“哥哥,这是做什么?” “这位是真传师兄,快叫舒师兄!” 向鸿羽解释一句,想要拉回向苼的手腕,却拉扯不动,他心中一急,连忙告饶道:“舒师兄,她真是我妹妹,亲妹妹,您高抬贵手!” “高抬贵手?向师弟,你当我是什么人?” 舒高明眼里闪过一丝不喜,神识顺着向苼经脉游走一遍,顿时看到其经脉毁损,还有多处肺腑出血,差不多只剩半条命在。 再看经脉上伤痕遍布,却依稀能辨认出有过真元运转的痕迹,他眼眸登时一眯,问道:“你修炼过?” 向鸿羽顿时心下一惊,看着向苼。 师父说过,向苼必须得不通修炼,才能成炉鼎,她怎么就修炼了? 向苼点头,乖巧回应:“回禀舒师兄,妾身的确修炼过一本叫《长生经》的心法,是鸿羽哥哥的随侍,琴机姑娘让妾身练的。” 此话一出,向鸿羽神色微松。 原是虚惊一场。 《长生经》乃是炽焰宗最低级的心法,且并非正统修真心法,只能延年益寿,修得再勤,也仍是凡人一个。 “长生经啊……” 舒高明微微颔首,他自然知道这本心法。 此法只在炽焰宗随侍之间流传,声名不显,外人无法得知。对方能叫出这本心法的名字,他心中顿时怀疑消除大半。 且那“吕氏妖女”能让万凌莫重伤,即便有悬望城阵法相助,想要扛住万凌莫一击,至少也需筑基后期。 眼前此女经脉毁损,修为不太好判断,但绝非筑基期。 再加上袁仲所言,这小丫头逃出宗后走投无路,拼命跑来吕国地界投靠向鸿羽,似乎是唯一的选择。 念及此处,他笑了笑,又问道:“你可上山去过?上面可还有人?” 向苼闻言神色有些难堪,迟迟不作答。 向鸿羽顿时拉下脸来,“苼儿,愣着作甚?快回舒师兄的话。” 向苼只得唯唯诺诺地点头,言语间流露出一丝羞愧,“回禀师兄,山上……山上真是太冷了,妾身走到一半就觉得快要冻僵了,实在熬不住,只能……下山。” 话到此处,她脸上又浮现几分欣喜,“没想到……正好碰到哥哥。” 舒高明恍然,心中的怀疑已然不足一成。他倒是忽略了这小丫头是个凡人。 如此唯唯诺诺,实与那心狠手辣“吕氏妖女”八竿子都打不着。\./手\./机\./版\./无\./错\./首\./发~~ 看来真是自己多想了。 念及此处,他笑眯眯地颔首,说道:“小丫头,你一路长途跋涉,能活着找到这里,运气当真不一般。若是换做之前的悬望城,怕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你丢的。” 言罢,舒高明挥袖抛出一团巴掌大小的白色云团。 那云团一经出现,顿时迎风而涨,眨眼铺开直数丈高宽。 “师兄,这就回去了?” 一弟子疑惑发问,“不再去悬望城里看看?说不定那吕氏妖女还在上面?” “无需再去。” 舒高明似乎心情不错,耐。(下一页更精彩!) 心解释道:“山顶玄阴之气凝结,想必悬望城已成苦寒之地,冰封百年。那吕氏妖女该是早就离开了。” 舒高明说着,视线瞥过向苼,却见后者两眼放光地看着白云法宝,好似全然没有在听对话。 他顿时哑然,心中的最后一丝怀疑也就此消解。 “原来如此。” 炽焰宗弟子恍然大悟,接着一脸惋惜:“可惜那吕氏秘藏。” “可惜什么?” 舒高明袖袍一挥,身形飘至云团之上,“吕氏祖地秘藏他人能拿,唯独我们炽焰宗不能。只消东西没被风月门的人抢去,我等就算完成任务。” 众人顿时恍然,原来师兄一直就没打算去正秘藏,难怪一直作壁上观。 “师兄,这次风月门可真是亏大了!” 有人兴高采烈道:“不仅门人全死在了城里,您追过去破了万凌莫那双神眼,当真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多行不义必自毙!那万凌莫自从抢了师兄的目术神通,就一直跳的欢,这下好了,看他以后还怎么嘚瑟!” “……” 向鸿羽扶着向苼跳上白云,为其披上一件厚实的衣物,蹲下身来叮嘱道:“这法宝由舒师兄控制,飞行平稳,你不乱动就不会有危险。” 向苼坐在云团中,一脸紧张地点点头。 “还有,那袁仲已然死了。” 向鸿羽换成传音:“莫要声张!周围还有其他弟子,幸灾乐祸总归不好。 你的事,我都知道了。是哥哥连累了你,等回去宗门,哥哥定为你讨个公道! 只是,袁仲还有一个师父,我暂时摸不清根底,不过你放心,哥哥一定保你无碍。” 向鸿羽又拿出一瓶疗伤丹药塞到向苼手中,皱眉道:“你这身伤太重,短时间痊愈不得。此伤药最是温和,先吃了稳住伤势,待得回宗再好好疗养。” 向苼一脸感动,微微点头。 说话间,舒高明已操控白云法宝升入空中。 周围弟子见向鸿羽围着向苼嘘寒问暖,不禁感慨道:“向师兄还真如传闻所言,是个重情之人。平日里倒不大看得出来。” “平日里如何看,你又不是女子?” “对啊师弟,你要是和人家小丫头长得一般可人,保管向师兄也对你嘘寒问暖。” “哈哈哈哈……” 众人大笑起来,舒高明亦是轻笑一声,心念一动,脚下白云法宝速度加快。 两日后,炽焰宗。 一朵白云法宝从空中落下,稳稳停在山顶一处圆形月台。 法宝一经落下,整个鹤峰顿时热闹起来。 “大师兄回来了!” “快去禀报峰主!” “……” 向苼走下白云法宝不多时,便看到一名紫金长袍老者从峰顶大殿飞出,落在众人面前。 舒高明拱手行礼,唤了一声“师父”,老者肃容微缓,“你掌门师伯和各峰师叔已经恭候多时了,快随我去主峰大殿。” 舒高明当即神色一凝,负手随老者升空离去。 待得两人消失在视野中,余下门人各自散去,向苼也随向鸿羽返回荡尘峰。 片刻之后,主峰大殿。 舒高明跟着师父从容入殿,待得师父在左侧首坐下,他目光一扫在座,躬身行礼:“真传弟子舒高明,拜见掌门师伯、赵师伯、云师叔、丹长老。” “明师侄,快快起来。” 位于上首的老者当即开口,待得舒高明直起身抬头,才继续道: “你在回程的这两日,悬望城冰封之事已闹得沸沸扬扬,‘吕氏妖女"之名传遍东洲,谣言满天飞! 还有人说,你会同魔修屠城,杀了上万散修?! 那风月门的万凌莫到底如何了?有人。(下一页更精彩!) 见你追杀过去,可曾灭杀? 悬望城里到底发生了何事?你且细细说来。” “掌门师伯稍安勿躁。” 舒高明说着,忽然单膝跪地,“弟子驰援吕国,却受万凌莫、血云子以及李贾德三名结丹期逼迫,为保余下弟子安危,不得不作壁上观,没能保住吕师兄故土,还请掌门师兄责罚!” 此话一出,坐于右首的赵师伯顿时面露不愉,在其身后的年轻女子更是忍不住低哼:“无胆鼠辈!” “闭嘴。” 赵师伯严厉训斥,“他是你师兄,如何能口出不逊?” 师父训斥,年轻女子态度顿时有所收敛,只是脸色仍是不太好看。w_/a_/p_/\_/.\_/c\_/o\_/m “师兄,此事怪不得高明。” 见舒高明一直跪立不起,左侧首的紫金袍老者忍不住说道:“双拳难敌四手,高明不过结丹初期,如何能以一敌三,更何况那血云子是出了名的魔道散修,极为难缠。” 说到此处,老者叹气,“此事说来,我也有责任。我作为鹤峰峰主,一时错估敌手,致使吕师侄的家乡落得如此下场,唉……” “高师兄,你这话说的。” 老者身边一中年文士摇头道:“你若是有失察之则,掌门师兄岂不是也难辞其咎?你让掌门师兄如何自处?” “云昌。” 掌门皱眉喝止,那中年文士顿时闭口不言。 掌门转头看向右边,神色微有软化:大师兄……” 赵姓老者神色冷漠,抬手制止掌门继续往下说,“你想说什么,我都清楚。你才是掌门,此事做何处理,你自己看着办吧。” 掌门眉头暗自皱起,见舒高明依然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他轻叹了口气,道:“你先起来,此事说来……该是本座失察,的确怪不得你。”。 第40章 商议 舒高明依言起身,沉声道:“掌门师伯,此番事出突然,谁也不想看到这个结果。好在最终得到秘藏的是吕氏后人,吕师兄家族血脉,终是保住了。无\./错\./更\./新`.w`.a`.p`.`.c`.o`.m” 掌门闻言向赵姓老者看去,见其沧桑冷漠的面容下,掩饰不住悲凉,隐约还有几分欣慰,一颗心总算定下来,接着询问。 “明师侄,你可认出那吕氏后人乃是几公主?此事过后,何不将她带回炽焰宗?你赵师伯必会好生安置她。” “掌门师伯,非是弟子不愿,而是弟子根本没见到她。” 舒高明无奈答道,“恕弟子直言,那位吕氏后人对我炽焰宗的恨意恐怕不下于风月门。其人修为至多筑基,却用某种手段完美利用悬望城阵法,连万凌莫都差点死在其手中。 弟子若是那时进城,恐怕也会落得与万凌莫一个下场,到时恨上加恨,就再也说不清了。 至于万凌莫……” 舒高明语气顿了一下,道:“他自断双腿逃出悬望城,弟子追上去刺瞎了他双目,不慎被他以血遁逃离。” 掌门微微点头,“如此说来,你并未见到那吕氏后人的面目?” “弟子无能,愧对诸位长辈。” 舒高明低头片刻,复又抬头辩驳道:“然弟子以为,此未尝不是一个好结果。吕氏后人杀了在城中见过她面目的所有人,而今能认出她的,也只有重伤回宗的万凌莫。 如此一来,修真界几乎无人知她,也利于她隐姓埋名,安心修炼。” “简直一派胡言!” 赵姓老者身后的年轻女子气得浑身发抖,气急败坏地骂道:“舒高明,你要不要脸?分明是你贪生怕死,心里有鬼,不敢去见吕师兄的妹妹,事情办得一团糟,竟被你说成好事?!” “北岚!” 赵姓老者脸色铁青,厉声清喝,“闭嘴!” 年轻女子顿时更急了,“师父!” “林北岚。” 掌门眉头略皱,适时开口:“你如今是藏月峰大师姐,言行举止须得稳重,如此莽撞,口出恶言,要我如何将首席的位置放心交给你?” 林北岚顿时面色一滞,不敢多言。 她想替师兄守住首席之位。 藏月峰大弟子的位置除了师兄,谁也不配! “掌门师弟。北岚毕竟年轻。” 赵姓老者皱眉,“藏月峰的弟子,老夫自会管教。” 掌门听得一愣,旋即苦笑,“大师兄,你这又是何必……” 赵姓老者摆了摆手,示意掌门不必再说。 掌门轻叹一声,身子回正,沉吟片刻,道:“舒高明此行是功是过,是赏是罚,各位可有说法?” 赵姓老者一脸漠然,无动于衷。 见气氛有些冷场,鹤峰峰主高阳按捺不久,忍不住开口道:“我身为高明的师父,不便多言,还是让云师兄说说吧。” 云昌诧异地看了一眼高阳,他的荡尘峰弟子与鹤峰弟子不对付,说来还是因为他和高阳关系微妙,暗中较劲。 这厮平日里向来对他不屑一顾,怎么今日忽然变了性子? 心思转动间,云昌瞥了眼身后弟子,见其面带微笑,微微摇头,心中顿时有了定计,说道:“掌门,我炽焰宗向来赏罚分明,依我之见,舒高明此行说来无功,但也不算有过,尚有几分苦功。” 掌门神色顿时一松,“如此……舒高明,本座允你入水云洞修行一年,再赐明镜丹一枚,以弥补修行进度。” 舒高明连忙跪地行礼,高声道: “弟子叩谢恩赏! 只是此行弟子作为领队有罪,其余跟随同去的内门师弟们却无罪,尤其是今年新任内门十大弟子之一的向鸿羽。 一路以来,向师弟任劳任怨,劳苦功高,弟子斗胆为其请功。” 。(下一页更精彩!) 此话一出,场中瞬间安静。 掌门弟子皱起眉头,“向鸿羽……若是没有记错,他乃荡尘峰弟子,怎会与你同去吕国?” “掌门师弟,是这么回事。” 高阳笑呵呵地解释道:“上次内门大比,这向鸿羽也算是一匹黑马,夺了荡尘峰弟子关元志的十大弟子名额。 关元志颇有几分手段,心中嫉恨,便设计我鹤峰一名内门弟子受伤,不得前往吕国,向鸿羽被栽赃百口莫辩,只得跟去吕国了。w_/a_/p_/\_/.\_/c\_/o\_/m” “简直胡闹。” 掌门竖起眉头,视线转到左侧首埋怨道:“云师兄,此事你怎么没告诉我?” “小事尔,怎敢劳掌门大驾?” 云昌峰主脸色有些不好看,“无非是弟子之间闹了点小矛盾,无伤大雅。” “云师兄,你糊涂!这怎能算是小事?” 掌门神色微恼,语气加重:“弟子乃宗门之根本,关乎宗门未来!向鸿羽为内门十大弟子,尚受如此委屈,如何能对宗门生出归属感? 若无归属感,有一日宗门到生死存亡之际,岂不是都走得走,散的散,谁也不会为宗门拼上一把?” “师弟,你言重了。” 云昌额头青筋微跳,语气僵硬:“此事不过偶发,我已经狠狠惩过那关元志,只等向鸿羽回来好生补偿,还他清白。我身为峰主,处理起这种事来还不至于手忙脚乱。” 话到此处,云昌倏然转头,视线冰冷地看着舒高明,一字一顿地道:“不曾想明师侄好手段,一张嘴,将事情捅到掌门这里来。明师侄你的好意,师伯心领了。我荡尘峰的弟子,还轮不到你来出头!” 舒高明低头避过视线,唇角勾起一丝弧度,“弟子不敢!” “好了!” 掌门眼中倏然现出一缕小火苗,一改素来柔和态度,气势大变,肃容威严,“此事到此为止,云昌峰主,回去之后,好生管教弟子,不得有误。” 场中诸人顿时色变,便是连一直旁观看戏的丹长老下意识坐直了身子。 炽焰真经,掌门这是动了真怒? 云昌神情微滞,声音低沉下来:“云昌……谨尊掌门令。” “掌门师叔,此事弟子也有错。” 云昌身后弟子忽然走到场中跪下,“弟子身为荡尘峰大师兄,管教师弟不严,甘愿领罚!愿入火云洞面壁一年,以正视听。” 云昌脸色顿变,“此事不可!掌门,景焕乃水系上品灵根,入火云洞就废了!我炽焰宗刚损一名真传大弟子,万不能再自耗啊!” 掌门蹙眉,眼中火焰褪去,语气又复柔和,“确实不可,东景焕,你既为荡尘峰大弟子,当尽到自身责任。本座罚你回去面壁思过三月,若再有类似之事发生,本座定不饶你。” 东景焕低头叩首,“弟子谨记!” “罢了,你等小辈先行下去。” 掌门视线移开,落到末席,语气微缓:“丹长老,明镜丹还要麻烦你。” “此乃老夫分内之事。” 丹长连忙起身拱手,自觉道:“老夫还有几炉丹药,这就下去了。” 掌门本就有此意,顺水推舟地点头。 待得一干人等离开后,掌门视线扫过三位师兄弟,面色凝重:“这段时日,诸位师兄可曾物色合适的人选?” 众人皆是摇头。 高阳峰主叹息:“火系灵根,二代弟子当中除了吕晋为上品,其余连火系都不是,如何物色?我遍寻峰内弟子,并无一人可堪重任。” 赵姓老者谈及正事,脸色也收敛几分淡漠,正色道:“藏月峰而今三名真传,皆非火系,并无合适人选。” 云昌冷哼一声,“我炽焰宗地火不盛,能出一个吕晋殊为不易,短时间内如何找到第二个火系上品? 。(下一页更精彩!) 眼下距离东洲修真大比已不足百年,有这个时间寻觅好苗子,不如去把那吕氏后人找出来。” “云师弟所言,却有几分道理。” 赵姓老者难得接腔,“传闻吕氏祖地那本心法,同样是八品镇派,若能将她接回宗门培养,无需多久,就能担当大任。” “这的确不失为一个办法。” 掌门赞同点头:“传令各据点留意吕氏后人行踪,一有消息,我亲自去接。 不过物色火系上品灵根之事,诸位师兄弟也不得放松,吕晋陨落,炽焰真经失了传承,对宗门上下都是沉重的打击。 短时间看不出问题,可若时间一长,难保不出大事。\./手\./机\./版\./无\./错\./首\./发~~” “掌门师兄且放心。” 高阳拱手道:“此等大事,关乎宗门未来,我等自不会懈怠。” 与此同时,主峰大殿外。 林北岚面色冷硬,一眼也没看两位师兄,径直离去。 “东师弟!” 舒高明走到东景焕身边,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笑容,“东师弟何必生气?师兄也是就事论事,可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东景焕冷冷一笑:“舒高明,此番是我运气不好,我认栽,可你别得寸进尺!想要动我师父,你还不够格。” “师弟这是说的哪里话?” 舒高明挑眉诧异,“师兄不过一时失言,何至于令你我形同陌路。” “真要我明说?” 东景焕嘴角一扯,“舒高明,你当真以为天底下就你一个聪明人?《紫川录》现在就在你手中,是也不是?” 此言一出,舒高明脸上的笑容瞬间褪去,声音发冷:“东师弟,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若非如此,你又怎么可能轻易放万凌莫离开?他断了双腿,你状态巅峰,竟然杀不了他,只破了一双目术神通?笑话!” 东景焕嗤笑,“我能看得出来,掌门师叔他们也不是瞎子,只是不愿说破罢了。舒高明,你总是喜欢自作聪明。你等着,总有一天,你会自食恶果!” ..。 第41章 严惩 撂下此话,东景焕甩袖离开。 舒高明面色冷然,微微眯眼,蓦地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呼喊,他转过身,见是丹辰子,面容瞬间恢复柔和:“见过丹长老。” “舒师侄客气了。” 丹辰子笑呵呵地上前来,问道:“老夫有一事想打听一番,不知舒师侄是否方便?” 舒高明恍然,“丹长老是想问袁长老的下落吧?” 丹辰子一怔,反问道:“难不成他也去了悬望城?” “不错。” 舒高明面露遗憾:“吕氏祖地凶险无比,我鹤峰折损不少人,袁师弟他也……” “陨落了么?” 丹辰子摇头叹息:“蠢材!被随侍骗了不说,还自己跑去祖地送死,如此下场也怪不得别人。” 舒高明听出其话中的不在意,不禁微微一笑,道:“还请长老节哀。” “不过是略有感慨罢了。” 丹辰子拱了拱手,“还要多谢舒师侄解惑,如此……老夫这边回去了,三日后,记得来丹殿取明镜丹。” “高明记下了。” 三言两语后,丹辰子离去。 舒高明负手一挥袖,身形飘入空中,却未曾飞向自己山峰,而是转向往荡尘峰飞去。 而与此同时,东景焕已来到荡尘峰前,一声冷喝传遍山峰上下。 “关元志,来大殿见我!” 声音落下不久,山中众弟子便看到一道人影匆忙向山顶大殿而去。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 “大师兄火气好大!” “定是因为向师兄之事,关师兄做得的确过分了。” “不曾想向师兄那位随侍真是命大,竟是活着回来了。首\./发\./更\./新`..手.机.版” “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亲眼所见……” “……” 峰顶大殿,关元志神色紧张,低头匆匆入殿,见到师兄熟悉的背影,他二话不说跪下行礼:“弟子关元志,拜见大师兄!” 东景焕回转过身,看到规规矩矩跪伏在地的关元志,沉默片刻,忽然挥袖一扫,冷声怒喝: “你干的好事!” 这一袖仿佛有千钧之力,关元志径直被扫飞,狠狠撞在承殿柱上,张口喷出一口血。 他摔落下来,却不敢造次,立刻重新跪好,“大师兄,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去找向鸿羽的麻烦,我再也不敢了!” “不敢?” 东景焕气得笑出声:“宗门明令,凡宗门正式弟子,不得残害同门的手足,一经发现,逐出山门!” 关元志闻言浑身一颤,猛地抬头瞪大双眼,一下子慌了神,“大师兄,这到底是怎么了?弟子承认,弟子一时糊涂,命灰奴杀人,实在不该! 可那向鸿羽的随侍不是活着回来了吗?弟子……” “你说什么?!” 东景焕一口打断关元志,满脸错愕又震惊,声音拔高:“你还杀人?杀的还是向鸿羽的随侍?” “大师兄……” 关元志顿时懵了,“您不知道此事,那……那是因为什么……”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响彻大殿,关元志再次被拍飞出去,这次摔得更远,径直挂在大殿墙上许久,才缓缓滑落下来,低头呕血数次,吐出一嘴的牙。 他惊恐抬头,看着缓步而来的东景焕,心中生出从未有过的恐惧。 大师兄平素为人向来宽仁,怎么这次竟然怒成这般,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自己哪里犯了错。” 东景焕语气淡漠,“也是我平日里对你等太过宽纵,也罢,念你初犯,我不逐你出山。” 关元志顿时心中一喜,师兄果真还是念旧情的。 可他。(下一页更精彩!) 尚未来得及欣喜,便见东景焕忽然出手,封住了他的丹田。 “便封你修为,罚去杂务房劳作三月。三月之后,你若能活着回来,就继续当你的内门弟子,若是不能……你好自为之!” 东景焕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大师兄!” 关元志脸色剧变,捂着满嘴血大喊,可东景焕却没有丝毫反应,眨眼便出了殿消失在视线中。 关元志失魂落魄,眼泪直流。 他这些年倚仗东景焕作威作福,得罪过多少弟子?他自己都记不清,一旦被贬入杂务房,有多少人等着报复他? 那下场与被逐出山门,有何区别? “大师兄,我跟你在身边足足三十年,你当真……如此绝情么……” 关元志喃喃自语,只可惜大殿内空荡荡,谁也听不见他的话。 “主人回来了!” “公子回来了!” “……” 山间别院内,杂役弟子们地奔走相告。 没过多久琴机就急步向门口走来,脸上却没有欣喜之色,只有焦虑与忧色。 苼小姐失踪将近两个月,她在宗门内四处打探,杳无音信,恐怕凶多吉少。 公子极为疼爱苼小姐,若是被其知道,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正想着,别院大门打开,琴机抬头便看到向鸿羽扶着向苼进来,顿时大惊,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w_/a_/p_/\_/.\_/c\_/o\_/m “公子!” 琴机上前来,福了一礼,立刻道:“公子,您总算回来了!还有苼小姐,这两个月您到底去哪儿了?奴婢带人四下打探,没有任何消息,都快急死了!” “琴机,你何时变得如此聒噪?” 向鸿羽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赶紧带苼儿下去治伤。” 琴机这才发现向苼脸色苍白得可怕,气虚体浮,分明是受了重伤,只能咽下心头委屈,扶着向苼往东院送去。 “你们也都下去。” 向鸿羽拂袖斥退下人,一人来到前厅坐下,心中便迫不及待地呼唤道:“师父,我何时才能开始修炼?” “急什么?” 苍老之音适时响起,“且不说那丫头伤势严重,需要一段时间调养,你这里也需要做准备,所需的部分丹药原料,皆是魔道所得,不能通过你宗门换取,你须得下山另外收集。” 向鸿羽轻呼了口气,按捺下心中急切,“弟子明白了。” 不多时,琴机从东院回来,奉上一枚令牌,“公子,这是苼小姐让奴婢给您的。” “下山令牌?” 向鸿羽一挑眉,这才记起还有一件麻烦事等着他。 他皱了皱眉,正要起身出门,却听到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向师弟,为兄冒昧来访,可否开门一见呢?” 舒高明! 向鸿羽心中一惊,立马亲自前去开门。 他拉开门扉,果真看到舒高明就在门外一脸笑容地看着他。 “舒师兄!” 向鸿羽弯身就欲行礼,却被舒高明一手拦下,“行礼就免了,我此次前来不过是顺道给你带个消息。” 向鸿羽连连点头:“师兄但说无妨。” 舒高明微微一笑:“丹辰子长老的事情,你就不用去了。我已向他探明口风,他对袁仲这一记名弟子并不在意,只当他是死在祖地中,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向鸿羽顿时松了口气,“多谢师兄帮衬!” “无妨,举手之劳罢了。” 舒高明笑了笑,转身即走。 “弟子恭送舒师兄!” 向鸿羽拜完直起身,眉头直皱,“师父,舒高明这是什么意思?他在吕国分明与我闹掰,为何还要过来示好?” 不等苍老之音作答,向。(下一页更精彩!) 鸿羽看到在门前转角面色阴沉的东景焕,就立刻明白了什么。@ 他心里咯噔一声,连忙迎上去:“东师兄!弟子方才……” “你不用解释。” 东景焕神色缓和一分,道:“你的事情,我已知晓。此番是你受了委屈,你私交与何人交好,师兄我也不会多管。只是舒高明此人阴险狡诈,自私自利,你还是少于他接触为妙。” 向鸿羽听得此言,心中大为轻松,忙跟着道:“师兄所言极是!弟子此行前往吕国,没少受舒师兄……教训,舒师兄今日忽然过来,说了两句话便离开了,弟子也不知为何。 东景焕听到这番话,脸色果然好看不少,微微颔首道:“他是故意过来恶心我,你不必在意。那关元志我已贬他去了杂务房,日后荡尘峰内不会再有同门欺压之事发生,你尽管安心修炼。w_/a_/p_/\_/.\_/c\_/o\_/m” 向鸿羽顿时面露喜色,感激抱拳:“多谢师兄主持公道!” “我乃大师兄,理当维护峰内弟子,你不必如此。” 东景焕摆手,接着道:“你去了一趟吕国,想必眼界拓宽不少,也大抵知道吕晋师兄陨落后,我炽焰宗正逢困境。 此是危机,亦是机遇。我知你修炼向来刻苦,若是能在东洲修真大比上立下大功,未尝不能破格晋升真传,到时得宗门秘藏的几门心法,结丹也有望,好生努力吧。” “多谢大师兄提点!” 向鸿羽低头郑重行礼:“弟子必不负大师兄所托,争取在东洲修真大比为宗门赢得一筹!” “如此甚好。” 东景焕面露欣慰,“再有几日,峰主会有赏赐下来,由我带你去主峰福地洞天修炼一月时日,你好生准备,平和心境,切勿浪费机缘。” 言罢,东景焕负手离去。 “弟子恭送大师兄!” 向鸿羽激动地大喊一声,抬头见东景焕已升入空中,脸上的欣喜立刻褪去。 识海中苍老之音语气满是调侃:“怎么?往日你不是天天盼着宗门重视,怎么现在得到了,反而不开心呢?” “师父,你不必试探我,我既然决定投入魔道,就不会反悔。” 向鸿羽拂袖冷哼,眼中黑芒一闪,“东景焕过来无非是为了安抚人心,他所说的,我一个字也不信!”。 第42章 打算 与此同时,东院厢房内。 丫鬟小心翼翼地在向苼背后最后一处血口子涂上药粉,缠上干净的白布,轻轻放下新换的内衬。 看到向苼自始至终面不改色,她心中不禁升起一丝钦佩之感。 苼小姐平日看着柔弱,不曾想心志如此坚定。若是换做她,怕是早就痛得大哭了。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推门的响动。 向苼一抬头,便看到琴机气势汹汹地跨进门槛,憋屈全都写在脸上。 向苼柳眉轻轻挑动,毫不意外。 琴机不是心思深沉之人,方才送自己回来的时候,她脸色就已经很不好看,能忍到现在已是殊为不易。 念头转动间,琴机已经步入里屋。 她先是扫了一眼向苼换下来的血衣,再走到向苼背后,见白布又洇出一片红,脸色立刻拉下来:“怎么还在渗血?怎么包扎的?公子若是怪罪下来,你想害死我不成?” 丫鬟脸色煞白,立刻跪下,“琴机大人!奴婢已经仔细上过药了。可是苼小姐背后的伤口,实在是没有一块好肉……” “还敢狡辩?” 琴机怒扬起手,丫鬟顿时吓得闭眼。 啪! 一只布满冻疮的手倏然抓住琴机手腕,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苼小姐……” 琴机惊愣当场。 她惊的不是向苼制止她动手,而是……苼小姐一介凡人,居然能跟上她的出手速度? “琴机姑娘,不怪她。” 向苼放开琴机的手腕,笑颜温柔:“此事说来怪我,不辞而别,让你在哥哥面前受了委屈,现在心里不好受吧?” 琴机被说中心思,沉默下来。 向苼见状微微一笑,对丫鬟到:“你先下去吧。” 丫鬟连忙爬起来,悄悄看了向苼好几眼,才行礼退出去。 屋内没有其他人,琴机神色略有放松,颇为不自在地开口道:“方才……奴婢一时失态,还望苼小姐莫要怪罪。” “我怪你作甚。” 向苼摇头轻笑:“该是你怪我才是。他迁怒于你,多少是因我而起,我给你赔个不是。” 说着,向苼起身就要行礼,琴机连忙拦住,神色讪讪:“苼小姐万万不可,您是公子的亲妹妹,奴婢如何给敢受您的礼?” “让你担惊受怕两个多月,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向苼有些不好意思地坐下来,接着道:“两个月前,我偶然发现有人潜入房间,欲要杀我。我当时心慌急了,就没想那么多,光想着逃出去,就忘了跟你说,实在抱歉。” 琴机看着向苼,眼角忽然有些发涩。 她过来就是想问清此事,本还在纠结如何开口,没想到对方会主动解释,还向她道歉。 她生在炽焰宗,出身卑贱,从小就被呼来喝去,见惯人情冷漠。 苼小姐分明极受公子疼惜,大可以仗着公子的宠爱随意使唤自己,可现在的苼小姐面对自己除了多出几分从容,言语还是那么温柔。 琴机咬紧下唇,沉默片刻,忽然道:“苼小姐,宗门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您一直这样,日后会吃亏的。” 向苼没想到琴机会说出这番话,怔了片刻,才笑起来:“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没…没什么。” 琴机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 向苼轻嗯一声,随手按了按太阳穴。 琴机见状忙起身:“那……苼小姐您好生养伤,奴婢这就告辞了。 她行了一礼,转身快步离开,背影竟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向苼看着饶有深意地笑了笑,没有多管。 琴机快步走到东院门口,却见门前黑影一闪,正巧与她撞了个满怀。 “哎哟!” 。(下一页更精彩!) 来人直接摔了个四脚朝天。 琴机轻嘶一声,揉了揉胸口,看清来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十四,要我说你多少次?行事莫要莽撞,你若是撞到贵客,一条命都不够赔的!” “什么贵客,东院还能有贵客?” 十四站起来拍拍屁股,“我听说向苼回来了,这不是急着赶过来看望嘛。” “向苼是你能叫的?叫苼小姐。” 琴机两手叉腰,教训道:“她是主,你是仆,竟敢直呼其名,你是想造反吗?” “她是主子不错。” 十四拧起眉头,哼声道:“可她也是我朋友。”.. 琴机一怔,还未来得及反驳,就听十四继续道:“琴机姐姐你不也一样,比起鸿羽公子,你更喜欢苼小姐吧?苼小姐说话明明白白的,性格光明磊落,还聪明。鸿羽公子性情真是恶劣又拧巴,莫名其妙跑了不说,回来也不解释两句,就让你心里堵着生……唔!” 琴机紧紧捂住十四的嘴,左右看看,才压低声音道:“你活得不耐烦了?这里是什么地方,岂能容你乱说?公子是主,哪里有主人向奴仆解释的道理?” 十四挣脱不开,只得连连点头,示意自己明白,琴机这才放开手。 十四大口喘息两声,叹道:“唉……我不管了。我要进去看望苼小姐,总可以吧?” “不行!” 琴机伸手揽住十四脖子,“苼小姐伤势不轻,刚刚睡下,你先跟我去修炼,过会儿再来。” 十四撇撇嘴,这次没挣扎,跟着离开了。无\./错\./更\./新`.w`.a`.p`.`.c`.o`.m 里屋内,向苼坐着等了不多时,便看到方才帮她上药的丫鬟走进来,二话不说跪下磕了一个头,怯怯出声道:“奴婢,多谢苼小姐搭救之恩。” “搭救谈不上。” 向苼笑着宽慰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丫鬟抬头面露惊奇,这还是第一次有主子问她的名讳,她忙答道:“奴婢叫小桃。” “小桃,我问你一件事。” 向苼状似随意地开口:“琴机平日对你们怎么样?” “挺好的。” 丫鬟小桃老实作答:“琴机大人有时气急会摆脸色,但像今天这样动手的次数,其实很少。比起其他院里的奴仆,我们在琴机大人手下干活,日子算是十分不错了。” 向苼微微颔首,思忖片刻,又道:“她可曾交代过你们什么?” “琴机大人方才让奴婢们好生照顾您养伤。” 小桃不假思索地回答一句,而后思索片刻,忽然眼睛一亮,“对了,还有一道命令。是您刚来的时候,鸿羽公子亲自吩咐的,说是让我们看着您,让您不要乱跑,也不要让您过多接触修炼方面的书籍。不过琴机大人好似没放在心上,并未搬走您书房里的书。” 向苼点头,“我知道了,多谢你。今日我问你的话,还望你保密。” 小桃顿时受宠若惊,“奴婢明白的,奴婢绝不会告诉任何人。” 送走小桃,向苼放下里屋门帘,回到床榻坐下,眼里掠过一抹沉思。 悬望城一役后,不曾想下山能倒霉撞见舒高明,她只得果断撇清与“吕氏后人”的关系,跟着回宗。 向鸿羽呆在宗门,她没办法再效仿上次逃下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回宗时虽只是惊鸿一瞥,她多少能看出此刻宗门内部并不太平,向鸿羽也不过是在夹缝中生存。 他交代琴机少让自己接触修炼,果真是存了别的心思。 “炉鼎么……” 向苼低声喃喃,眉头微拧。 这并不难猜,原主与向鸿羽乃是血亲,她梦中听大木头说过,修真界最常见的印结炉鼎就是以血缘为系。 只是炉鼎之八门,向鸿羽具体要利用她怎么修炼,就猜不到了。 。(下一页更精彩!) 念及此处,向苼抹过无名指。 下一刻,指间血光一闪,上百枚储物戒落在床榻上,堆成一座小山。 她拿起一枚滴血认主,开始整理悬望城所得。 向鸿羽既是要用她做炉鼎,那在她伤势好转之前,不太可能动手。 她这身伤势极重,向鸿羽当她是凡人,拿来的疗伤丹药药力有限,若是不动用元泉,至少须得两个月才可痊愈, 如此一算,时间还充裕,她有足够的时间思考应对,倒不急于一时。 一夜无话。 翌日天亮,向苼早膳用到一半,就看到十四兴冲冲地跑来,“苼小姐,我来看你了!” 向苼看到他,脸上露出笑容,“你来得正好,陪我用膳吧。” 言罢,她示意丫鬟下去。 屏退左右后,十四也不客气,拉着凳子坐下来,瞪眼打量一番向苼,顿时说道:“你昨天没睡好?是不是伤太疼了?” “看出来了?” 向苼按了按眼下乌青,笑道:“你这段时间呆在宗门还习惯么?” “什么习不习惯,我们这种人能活着吃饱饭就不错了。” 十四撇了撇嘴,道:“倒是苼小姐你,吃了不少苦吧?当时我就说你我一起走,有我保护你,你现在伤势肯定没这么重。” “你倒是有信心。” 向苼哑然失笑,“过去的事多说无益,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陪我用膳与其说这些,不如说说这两个月听来的宗内传闻,给我解解闷。” 十四一听立刻来了劲,摇头晃脑地说道:“要说最近传得最凶的,就属那‘吕氏妖女"了。\./手\./机\./版\./无\./错\./首\./发~~” 向苼当即一怔,“消息传得这般快?” 十四顿时惊奇,“你也听说了?”。 第43章 消息 向苼目光微闪,道:“路上听说了一些,但听得不真切,你具体给我讲讲。” “你还是直接看吧。” 十四从怀里掏出一本皱巴巴的薄册子放在桌上,“这是我从天青阁买来的,足足花了我一块灵石呢。” “天青阁?” 向苼柳眉一挑,“你下不了山,怎么去的天青阁?” “山下就有个坊市,你还不知道吗?” 十四拣一块点心扔进嘴里,边吃边说道:“我跟琴机办事,去过好几回,一来二去就熟悉了。天青阁就开在坊市里头。” “原来如此。\./手\./机\./版\./无\./错\./首\./发~~” 向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天青阁……她在吕国坊市也见过。 炽焰宗放任其在自己疆域遍地开花不说,竟还能容忍它将据点开到自己宗门内? 要么,是这天青阁让炽焰宗感受不到威胁;要么,就是天青阁的势力远超八品,令炽焰宗提不起反抗的念头,只能放任自流。 念及此,向苼拿起桌上的册子翻开。 册子做工很是粗糙,但其中内容却不含糊,翻开第一页讲的便是悬望城之事。 撰笔之人好似亲眼所见,将血云子带头释放傀儡,血祭屠城之事讲得无比详细。 再到吕氏祖地爆炸后,述说言语便模糊起来。 “吕氏老祖与血云子疑似同归于尽,传承极有可能留于后人‘吕氏妖女",妖女得了城中阵法助力,心中仇恨,开始对风月门弟子痛下杀手。 此后数日单凭筑基初期修为,搅得整个悬望城鸡犬不宁,便是风月门真传弟子万凌莫也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之后‘吕氏妖女"再出计策,示敌以弱,一举灭杀城中上百散修!风月门弟子除却万凌莫自断双腿逃离,其余无一幸免。 此一战以弱胜强,吕氏妖女心智之妖孽,杀伐之果断,震惊整个东洲修真界,名声迅速传播! 甚至有坊间传闻,八品宗门百花宫亲自抛出橄榄枝,欲邀吕氏妖女破格成为其真传弟子。 但悬望城一战,吕氏妖女就如昙花一现,就此人间蒸发,下落不明。任凭众多修士如何寻找线索,皆是遍寻不得。 我天青阁受诸多宗门委托,亦在此发出悬赏令,若有可靠情报者将‘吕氏妖女"上报天青阁任一分阁,经证实,即可得不低于十枚明镜丹价值之报酬! 如此良机,诸位同道切莫错过 ——天青阁·鹿玄机。” 十四看向苼视线落到文末,顿时忍不住问道:“怎么样?这个吕氏妖女厉害吧!”八壹中文網 “厉害是厉害。” 向苼夸赞自己两句,复又道:“这种半真半假的文章,看看就罢了,你可别真信。” 前文说血云子带头屠城那一段,天青阁隐去舒高明与万凌莫在其中的作用,是否为故意,她不好评价。 可后半篇所写,乃是她亲身经历,如何看不出尽都是胡扯。 十四却是不服气了,执拗道:“苼小姐,这是天青阁亲发的册子,怎么就不能信了? 咱们是见识短浅,没见过这般强大的女子,可不代表没有,而且我听说咱们炽焰宗也是有女真传的!” 向苼无奈,只得半开玩笑地说道:“我是说……天青阁的眼线也不是万能的,说不定这个吕氏妖女,比册子上说的还要厉害呢。” 十四一听立马喜笑颜开,“那是当然!” “这册子我还没看完,就先留在我这。” 向苼翻手取出一袋灵石,递给十四,“你帮我留意天青阁,要是再出类似的册子,你就帮我买回来。” 十四动作麻利地收走灵石袋,嘿嘿一笑:“知道你现在不缺灵石,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我还有事要忙,就先走了,回头再来看你。” “好。。(下一页更精彩!) ” 送走十四,向苼唤人进来拾掇碗筷,自己则拿着册子回到里屋继续翻看。 这种册子,极为类似前世的新闻报纸,上面记载着东洲修真界最近发生的大小事。 向苼迅速翻了几页,很快找到自己想看的。 这一页所述,通篇只提万家最近高调行事,与周围好几家势力发生摩擦。 字里行间,分明暗示万凌莫重伤后在风月门失势,万家变本加厉,实则虚张声势,大厦将倾。 说起来,这些年因为万凌莫,向家一直被万家压制,向文礼无力改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家族式微,渐有沦为附庸的架势。 当初她拿向绾绾的母家说到痛处,向文礼当场翻脸改变主意,心中对万家怨怼绝对不浅。 此番万家出事,向文礼若是不做点什么,可对不起他这些年受的委屈。\./手\./机\./版\./首\./发\./更\./新~~ 想到此处,向苼微微蹙眉。 上次在吕国明云坊市,她见到福管家,后来才听说那福管家跟随主人的名讳,叫做李贾德。 这名字一听便知是化名,且那广发灵丹的手法,与向文礼暗中下魂音草的手段颇为相符,其人就是向文礼的可能性至少有八成。 他去吕国作甚?目的为何? 他分明守着一座洞府,为何舍近求远? 种种疑团萦绕心头,向苼微叹一声,将册子搁置一旁,继续埋头整理储物戒。 储物戒太多,昨天忙活一夜,她只整理出个大概。 散修储物戒大多赤贫,其内杂物甚多,灵石、丹药、法宝稀少。 向苼将杂物都集中归拢到一枚储物戒中,待日后慢慢分门别类,去芜存菁。 风月门弟子的储物戒则恰巧相反,灵石、灵丹、法宝都不少,整理起来容易很多,但量摆在那里,也不是一两日能整理完的。 不知不觉,向苼回到炽焰宗已过。 ,向鸿羽只来了东院一趟,之后便随东景焕前往主峰修炼。 向鸿羽一走,宅院的气氛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 十四每天都趁着早上向苼用膳的空档过来,一张嘴叽叽喳喳地说着门中昨日发生的大小趣事。 这一天早上,十四又照例跑来咋咋呼呼地喊道:“苼小姐,出大事了!” 向苼见怪不怪,手中筷子都未停,边吃便道:“你别着急,坐下来慢慢说。” “这次是真有大事!” 十四跑到桌边坐下灌了一大口茶,呼了口气道:“我之前不是说过,派人杀你的关元志被大弟子封了修为,罚去杂务房了吗?” 向苼柳眉一挑,“他死了?” “你怎么知道?” 十四小声惊呼:“关元志今天一早上就被发现死在房间里,七窍流血而亡,好似被人一掌震散天灵。” 向苼目光微闪,轻轻点头:“关元志行事嚣张,得罪的人定然不在少数,有此下场并不奇怪。” 十四嘴巴一瘪,哼声道:“我还兴冲冲地跑来给你报信,原来你早就料到有这一天是不是?” “倒也没有故意去想。” 向苼低低轻笑,温声道:“还要多谢你过来知会我一声。” “不不不,不必了。” 十四抱着胳膊揉了揉,有些不好意思:“搞得好似我故意邀功似的。” 话说这,他又想起什么,接着开口:“对了!琴机让我去山下坊市办事,你可有什么需要的,我给你带上来。” “山下坊市么?” 向苼眼眸微眯了一下,忽然起身道:“你等我片刻,我与你同去。” 十四顿时一惊,“你也要去?那不行!琴机知道了肯定会揍我。” 向苼迅速换了一套青灰色便装出来,笑道:“那就拉上她一起,关元志都死了,总不至于还有人想要杀我吧?。(下一页更精彩!) ” 十四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片刻之后,向苼一行三人出现在山路上。 琴机在左,十四在左右,将向苼牢牢护在中间。 “苼小姐,您为何执意要去坊市?” 琴机观察四周,边走边问道:“要是有什么需要,十四可以帮您买,您拖着这一身伤,奴婢实在不放心。” “无妨,伤口都结痂了。” 向苼笑着回应,“也就剩内伤得慢慢疗养,倒也不影响日常行走。一连窝在屋日,我也是闷得慌,而且我也想买一把剑回去。” “买剑?” 十四诧异出声:“你买剑干嘛?你又不用练武,而且就算是要练武的话,你问公子要一把不就行了吗?” “公子的剑都那么重,我使得动吗?” 向苼嗔怪一声,“我去买一把自己能用的,你们代我买的,总不如自己试的合心意吧。” “这倒是。” 十四赞同地点点头,而后又嘿嘿笑道:“苼小姐,我可是听说你在家中从不喜舞刀弄枪的,怎么这会改了性子?莫不是出行一趟被吓到了,想学点防身?” 十四话刚说完,就被琴机狠狠赏了一个爆栗:“就你嘴碎!苼小姐想学什么轮得到你来管?” 十四委屈巴巴地抱住头,“琴姐,你给我留点面子行不行?好歹我也是有武艺在身,你要时间修炼,我不用啊,我来教苼小姐练剑好了。” “谁说我没时间?” 琴机瞪了一眼十四,“你小子少来安排我。” “琴姐姐,这怎么能叫安排呢,我是关心你!哎哟!别打我了,苼小姐你快管管……” 向苼着看两人打闹,脸上罕见地流露出一丝甜美的笑容。 如果没有向鸿羽的压力,没有外界那么多纷争干扰,有琴机和十四陪着,就这么不急不缓地修炼,似乎也挺好的。 可惜,这样的时光,的注定不会太长。 感慨不多时,向苼脚步停下,十四和琴机也跟着停下来,看着山脚下热闹行人往来。 坊市到了。。无\./错\./更\./新`.w`.a`.p`.`.c`.o`.m 第44章 买剑 受限于地势,荡尘峰山下的坊市远不如向苼当初在吕国所见的散修坊市规模庞大,只有一条山道长短,站在稍高处一眼就能望到尽头。 三人顺着山道步入人流中,时辰还早,琴机也不急着办正事,先陪向苼随便逛逛。 向苼一边走,一边打量山道两旁建筑。 这些店铺房屋很是简陋,大多由土石或木石构筑,偶尔得见一装饰精致的出挑建筑,进去一看,卖的都是凡俗珠宝首饰,价格比世俗界贵上好几倍。 向苼顾念着自己在向鸿羽面前的人设,佯作感兴趣地逛了一圈柜台,挑出一支青色发簪簪入发间,又拿了一支红玉簪瞧了瞧,抬头问道:“多少钱?” “这位仙子,您的眼力可真不错!” 掌柜笑呵呵地奉承道:“这两支簪子用的可都是上好的玉,两枚灵石,不二价!” 琴机一听眉头顿时就皱起来,“不过些许俗物,你卖灵石本就赚的盆满钵满,还敢要整枚?!” “哎呀,这位仙子,看您说的。” 掌柜的一脸委屈地解释道:“这俗物是不值这个价,可小老儿将生意做进宗门,得疏通多少关系?要是不卖灵石,我这本怎么收得回来,仙子您……” “好了琴机,掌柜的做生意也不容易。” 向苼拦住琴机,递出两枚灵石,“收好。” 掌柜的顿时喜笑颜开,“多谢仙子,仙子真是爽快人!” “苼小姐……” 琴机一脸无奈,“公子赏赐给您的灵石是不少,可也不是这个花法。” “以我的资质,修炼也用不了那么多。” 向苼笑着递出一支红玉簪,“戴上看看。” 琴机愣愣接过簪子半晌,面颊霎时红了一片,小心翼翼地发问:“这是……给我的?”.. 向苼眼嘴轻笑,“不然……还能是给十四的?” “怎么就不能给我了?” 十四立刻反驳,抱着向苼胳膊撒娇:“苼小姐,你可不能顾此失彼啊。凭啥琴机姐有,我就没有?” 向苼顿时哭笑不得,递给他一枚灵石,“好好好,你也去选一个,行了吧?” 十四立马咧嘴直笑,跑去柜台边不多时,就换上一条新束腰得意洋洋的走过来,“苼小姐,琴机姐你们快看,好不好看?” “什么好看?” 琴机板着脸训斥道,“就知道让苼小姐花钱!” “你不也花了,就知道说我,略略略……” 十四做了个鬼脸,一溜烟跑出去。 “这个十四……” 琴机又气又笑,“苼小姐,这小子鬼灵精的,最会顺杆爬了,你可不能惯着他。” “无妨。” 向苼笑容清浅,“十四是个有分寸的,这会儿只是高兴罢了。” 说着,向苼跟着十四出了门。 琴机低头看着攥在手心的簪子,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没舍得簪上,取出一块布包好,小心翼翼地收进储物戒,这才出门跟上去。 随着午时临近,狭窄人流愈发多了起来,行人间多的是穿着青灰色的随侍,以及灰衣杂役,鲜少有正是弟子亲自到场,即便是有,也是外门弟子。 眼见一条路走到尽头,向苼看了一眼山道尽头的天青阁,却未进去,转身走进一家规格颇大的武器铺。 店铺装饰简单,墙壁上、柜台里放满了各式各样的武器,客人却很少。 小厮见到门口一下子进来三人,其中两人都是内门弟子随侍,立刻堆满笑容迎上来,“二位客人,本店刚到一批星精铁,乃是炼制飞剑的上好原料,不知贵家主人可有兴趣?” 琴机此刻面色已恢复如常,见其上来发问,当即答道:“我等前来买些趁手兵器,并非主人派遣。” 此话。(下一页更精彩!) 一出,小厮脸上的笑容瞬间失了大半,有气无力道:“凡俗兵器都在东墙挂着,一枚灵石一把,你们自去挑选就是。” 向苼也不与小厮多废话,转身来到东墙前看了片刻,目光倏然一凝,指着其中一把剑道:“琴机,帮我把它取下来。” 琴机二话不说脚尖轻点地面,飞身上去取下长剑,呈于向苼面前,掂了掂,皱眉道:“苼小姐,这把剑不轻。” 向苼接过来,果真入手微沉,她并指比过剑锋,随意回应:“无妨,太轻了也起不到锻炼效果。” 言罢,她在柜台丢下一枚灵石,“这把剑,我要了。” 跟过来的小厮脸色不好看,动作倒还麻利,收好灵石后,就从柜台下方取出剑鞘递给向苼。 锵! 长剑入鞘,严丝合缝刚刚好。 意外得到一把好剑,向苼心中满意之极,正要举步离开,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怒吼:“站住,不准走!” 话音落下的同时,身后传出一股破空之声。\./手\./机\./版\./无\./错\./首\./发~~ 琴机面色微寒,猛地转身出掌,谁知那偷袭而来的黑影竟不堪一击,被一掌拍中胸口,踉跄后退数步,一直撞到柜台才停下来。 “苼小姐,” 琴机面色古怪起来,看着柜台前满脸气愤的精壮汉子,“此人看上去,似乎是此店的铁匠?” 苼小姐微微点头,不等她开口询问,那精壮汉子竟一把拎住小厮领口,先骂起来:“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锻的所有武器都能卖,唯独剑不行?” “陈大师,不是我挂上去的。” 小厮脸色发白,声音发颤:“是掌柜的,掌柜的说您消耗的材料太多了,要拿剑出来卖抵本钱。” “一派胡言!” 精壮汉子一把甩开小厮,大步走到向苼面前,琴机立刻挡在面前。 汉子忌惮地看了一眼琴机,随后盯着向苼手里那把剑片刻,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钱货两讫的道理我懂,方才我一时冲动,多有冒犯。只是我这把剑本不在卖品当中,我出双倍价钱,可否赎回姑娘手里的剑?” “非是卖品?” 向苼柳眉微挑,“你是这里的铁匠,合该为铺子供货,锻造出的剑却不卖,这是何道理?” 汉子嘴唇抿紧,“姑娘不懂剑,姑娘……不配用我的剑。” “放肆!” 琴机当即冷笑:“区区一介凡人,也敢在此大言不惭,我们小姐不配用你的剑?当真是笑话!” 小厮受了气,听到琴机的话,顿时忍不住跟着阴阳怪气道:“客人说的不错,这位陈大师锻造的都是些破铜烂铁,却整日自命不凡,心气儿高着呢!” 向苼闻言也不多言,只是问道:“敢问陈大师,你所谓的懂剑是什么?” 精壮汉子见向苼竟没有跟着嘲讽自己,心中诧异之余,态度也多了几分认真,“那在下就多问两句,姑娘可知你手中剑尺寸几何?重量几分?” “你这人好生无理取闹!” 十四指着说精壮汉子鼻子骂道:“我家小姐又不是修士,才刚拿到这把剑,哪里知道……” “剑长三尺二寸,剑身重十六斤四两,不知妾身说得可对?” 向苼流畅作答,骂到一半的十四顿时傻了眼。 不仅是他,连琴机也倍感诧异,未曾想苼小姐还有这份本事。 精壮汉子却是激动起来,“识剑之法,你会识剑之法!” “这有何难?” 向苼微微蹙眉,“妾身只是偶尔读过基本杂书,试着识剑罢了。也是近日心血来潮,才想着练剑,故而用上此法。” “不,不一样!这识剑之法,寻常之人习不得!” 精壮汉子激动片刻,忽然冷静下来,他先打量一番向苼的装束,犹豫了一下,道:“此地人多眼杂。(下一页更精彩!) ,可否借一步说话?” 琴机立刻紧张起来,“苼小姐……” 向苼抬手制止她继续往下说,旋即点头:“可以。” “那就请至我锻造坊内,就两句话。” 精壮汉子看了眼满脸警惕的琴机与十四,眼里闪过一丝艳羡,“你们若是不放心,也可以跟来。” 琴机面露犹豫,看了几眼向苼,见其始终没有表态,终究是没跟上去。无\./错\./更\./新`.w`.a`.p`.`.c`.o`.m 不多时,两人来到锻造坊内。 精壮汉子见四下无人,果断蹲下身子在锻造台下抠了片刻,从砖石间掏出一本皮质的册子,递给向苼,郑重开口: “此乃我家传之物,还望姑娘珍惜。” 向苼接过册子翻了两页,双眼顿时眯起,“你既有此物,为何会甘心当一锻造匠人?” 精壮汉子顿时苦笑,“姑娘,你不明白。这不是一般人能练的,剑道天赋若是人人皆有,修真界的剑修又怎会如此稀少?” 向苼目光一闪,“你是说,我有这个天赋?” “姑娘能学会识剑之法,自然是有剑道天赋的。” 精壮汉子面露感慨,叹息道:“我家中祖上也出过剑修,只是后人不争气,到了我这一代,已然连灵根都不复存在,就更不提剑道天赋了。 这册子继续留在我手中,也是明珠蒙尘。我就想着能否赠予出去。” 说着,精壮汉子看着向苼,清澈的目中带着几分惊喜:“在下一介凡人,如何能接触修真天骄?本以为这辈子都等不到一个合适之人,只能让家传绝学留在这砖石之间,没想到还是等到了姑娘。 若是姑娘能继承我祖上绝学,将之发扬光大,待得百年之后,我大抵也能笑着去见列祖列宗了。”。 第45章 了解 第45章 “陈师傅,你对我的信心,倒是比我自己还足。w_/a_/p_/\_/.\_/c\_/o\_/m” 向苼自嘲地笑了笑,合上册子抬头看着精壮汉子,道:“陈师傅可曾想过,若是我无法将你家族传承发扬光大呢?” 精壮汉子怔了一怔,旋即挠了挠头尴尬道:“在下没想那么多,只是凭直觉看人,觉得姑娘气质不凡,又擅识剑之法,定非常人。看姑娘衣着,应该是某位内门弟子的随侍,半只脚在修真界内,寿命总要比我这种人长久得多。若是姑娘习练不成,可否帮忙寻找适合习练此法的传人?” 说到这里,精壮汉子神色更加尴尬了,“在下知道这要求有些过分。我也不求别的,只求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能传承下去,至于师承什么的,都不重要。” 向苼听到这里,总算熄了继续试探的心思,点头回应:“我答应你就是。” 精壮汉子顿时大喜,“多谢姑娘!” “你无需多谢,此事说来是我占了便宜。” 向苼微微一笑,“你可要什么补偿?灵石?法宝?只要是我能拿的出手的,你尽管说来。” “姑娘客气了,不必如此。” 精壮汉子连连摆手,笑容憨厚:“今日这一闹,店铺是待不下去了。我多年在外,为的就是给家族绝学找一个归宿,如今心事已了,正好回家安度余生。 姑娘若是觉得心里亏欠,日后不妨去度水城东陈记铁匠铺看看,世道艰难,姑娘若能照拂一二,自是更好。” “度水城么……” 向苼认真点头,“我记下了,不过今日之事闹出了些动静,还请陈师傅配合演一场戏。” 精壮汉子怔了一下,继而似乎明白了什么,连连颔首。 片刻之后—— “哼!简直岂有此理!” 陈师傅满脸气冲冲地回到铺子,“竟然说我家传绝学是一本废书,当真是眼瞎!这炽焰宗坊市人人如此,不呆也罢!” 说完,陈师傅甩了一甩肩上包袱,转头就走出了铺子,眨眼消失在人流中。 “这就走了?” 小厮看得一头雾水,回头看到向苼出来,顿时忍不住问道:“这位客人,那陈大师跟你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 向苼笑了笑,温声道:“大抵是觉得女子好骗,就想在走之前捞一笔。” 说着,向苼将一本从散修储物戒中找出来的册子扔在柜台上,“就这种货色,也敢开出上万灵石的高价,简直……” 向苼说到此处,连连摇头,迈步离开。 小厮连忙拿起柜台上的册子翻开,发现只是一本烂大街的剑技,顿时一脸嫌弃地丢开。 街道上,琴机和十四跟上向苼,十四立刻说道起来。 “什么陈大师,我还真以为他有几分本事,原来就是个骗子啊。” 十四神色懊恼,“这厮装得煞有其事,我还真以为他有什么宝贝呢。” “宝贝哪里有那么多?” 琴机白了十四一眼,却还觉得有几分奇怪,忍不住问道:“苼小姐,那识剑之法又是怎么回事?” “信口胡诌罢了。” 向苼摇头轻笑,“我在一本书上看到过,那是一把长剑的标准尺寸和重量,没想到这么随口一说,还被那陈师傅当成什么人物了。” “原来如此。”琴机恍然。 “琴机姐你还说我,你该不会也被骗到了吧?” 十四瞪大眼睛看过来,脸上分明写着“嘲笑”二字。 琴机脸色顿时拉下来,恼羞成怒,“十!四!” 十四见到琴机这幅表情,立刻脚底抹油,一溜烟跑远。 “天青阁到了,苼小姐,我去买册子!”八壹中文網 声音远远传来,向苼哑然失笑。 。(下一页更精彩!) “这小子……” 琴机一脸无奈,旋即整了整衣襟,道:“苼小姐,我们也进去吧,公子命我来取信,我得去一趟天青西阁,您就在大厅内坐会儿,我很快回来。” “好。” 向苼应了一声,琴机顿时匆匆离开。 天青阁正阁乃是买卖情报之地,厅内颇为拥挤,向苼一跨进门槛,耳边便充斥着各种吵闹声。 她挥退正欲迎上来的小厮,选了一处僻静的位置坐下,饶有兴致地听着从四面八方传来的交谈声。 “听说百花谷找到吕氏妖女,还将其破格晋为真传,眼下已被太上长老收为关门弟子了!” “真的?” “那还有假。” “那百花谷这次可真是捡了个大便宜……” 向苼微微抿唇,她何时去的百花谷,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这天青阁内的消息真假混淆,真正能信的,怕是十不存一,也不知是如何运营至今的。 “东洲修真大比在即,吕晋死了,也不知这次炽焰宗还能拿出什么底牌。” “啧啧,我看当年吕晋暴死,多少有风月门在从中作祟,明面上炽焰宗和风月门还算和谐,可暗地里怕是早就互为死敌了。” “听说上次舒高明虽然没能抱住吕国,可在悬望城废了万凌莫后,回宗非但没有受到惩罚,反而得到褒奖,此中可见一斑。” 向苼听到此处,目光微闪。 舒高明她不知,但向鸿羽的确受到奖赏,前去主峰洞天福地修炼,到现在还没回来。 “如今东洲四大天骄,风月门、千星殿、归沐谷、百花谷各占其一,炽焰宗后继无人,这次东洲修真大比,能不保住八品的位置,还是两说啊……” 向苼给自己倒了一杯免费的茶水,默默品了一口,心中对天青阁的印象有所改观。 这地方消息四通八达,也不是全无用处。 这时,十四满头大汗的跑过来坐下,“苼小姐,你怎么坐在这里,让我一阵好找。” 说着,他递来一本薄册,“喏,这是你要的东西,我抢了好久才买到。” “辛苦你了。” 向苼拿出一瓶灵丹放在桌上,十四立马收起来,厚着脸皮笑道:“不辛苦不辛苦!再来十回我都愿意!” 向苼轻笑,没再搭理他,快速翻动片刻,忽然动作一顿,停在了其中一页。 “据可靠消息,千星殿第一真传魏乐生昨日单枪匹马拔除一处阴魔宗据点,灭杀魔修数十名,包含两名结丹中期魔修。 当时,有人得见星辰幻灭之景。魏乐生所修《炼星谱》极有可能突破至第七层,《陨典》至大成之境,实力堪比结丹巅峰修士,是以能以一敌二,瞬杀同境界修士。 今日特更正天青阁排名,魏乐生实力超过归沐谷钟永长,在四大天骄中排在第二,仅次于风月门姜易。” 向苼在看的同时,十四也凑过来跟着看完了通篇文章,不禁啧声道:“苼小姐,原来你喜欢看这些呀。不过这些天之骄子的确风光,这辈子若是也能让我这么出名一次,死都无悔了。” “好端端的,说什么胡话。” 向苼轻啐一口,接着问道:“原来吕师兄在时,也是天骄么?” “那当然!” 十四一脸无语,“苼小姐,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吕师兄当年可厉害了,不仅天骄在列,论实力,便是与风月门的姜易也不相上下!只可惜咱们宗门不争气,就算吕师兄顶在前面,当初在东宗门中,排名也只在倒数第二。” 向苼眉头微皱:“为何?” “还是能为何,吕师兄是厉害,可在修真大比上也只能出手一次。” 十四两手一摊,“咱们炽焰宗除了吕师兄,就没几个能拿得出手的,自然比不过其他宗门,。(下一页更精彩!) 也就比百花谷稍微强一点。如今吕师兄死了,整个东洲宗门恐怕都想看我们笑话呢。” 向苼听到这里,不禁赞道:“没想到你知道得还挺多。” “那是自然。” 十四得意笑道:“我整天在荡尘峰可不是白转悠的。” “那你对魔道宗门可有了解?” 向苼指着册子,“这里提到魏乐生灭了阴魔宗一处据点,阴魔宗又是几品宗门?” 十四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尴尬道:“魔修?这……宗门里也没几个人念叨这个啊,你要是想知道,还是去问公子吧。” “这样么……” 向苼收起册子,露出一分沉思。 虽然知道得还不算多,她此刻心中总算对炽焰宗,以及整个东洲局势有了一个大概了解。 之前她便觉得整个炽焰宗上下,氛围说不出的低迷古怪,原以为是吕晋陨落的影响还没过去,原来还有东洲修真大比这一层关系在内。 思考不多时,琴机总算办完事找了过来,手里除了拿着一封信,还有一张薄纸,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衍字,颇为古怪。 “苼小姐,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琴机随手将薄纸放在桌上,说道。 向苼点点头,拿起薄纸翻到背面看到内容,目光霎时一凝,“琴机,这是什么?” “这个啊,是天衍教的传教信。” 琴机无奈道:“现在坊市内随处可见,我被塞了一张,就顺手也拿了过来。” “传教信?” 向苼眉头蹙起,“任由如此祸乱人心的东西在宗门内流传,宗门高层就不怕弟子误信此教,转投其门下?”。 第46章 习剑 “无碍的。” 琴机笑着解释道:“苼小姐你有所不知,这传教信在坊市流传,已经有些年头,昔年刚刚出现时,宗门高层就曾派真传弟子下来追查,禁止此物流传,然屡禁不止。 再加上,多年都只此教空喊名头,散播传教信的也都是些个末流散修和凡人,未曾有一名天衍教正式弟子站出来。宗门上下都将其当做上不得台面的宗门,专作行骗之事,威胁不到宗门自身。 久而久之,这传教信也就无人管了。\./手\./机\./版\./无\./错\./首\./发~~” “我知道了。” 向苼起身悄然将传教信拢入袖中,语气微缓,“回去吧。” 一个时辰后,三人回到宅院。 累了一天,琴机和十四都没有多留,将向苼送回东院安置便离去。 向苼命人送来晚膳,不慌不忙地享用完,与往常一般沐浴更衣后,回到里屋,满脸的温柔娴静瞬间化作凝重之色。 她手掌一翻,传教信重新出现在手中。 兴许是几经倾天考验,她一眼就看出这些信纸反面的溢美之词暗藏玄机,只是一来,天青阁人多眼杂,不好明说;二来,琴机和十四就算知道了,也是徒增烦扰,起不了任何用处。 念及此处,她拿来毛笔在纸上勾画片刻,很快解读出其中密文。 密文很短,只一句话——望月中天,水照亭上。 向苼眼眸顿时眯起。 她当初刚来炽焰宗,就曾花费两月功夫,将荡尘峰上上下下能去的地方都跑了个遍。 水照亭荡尘峰没有,但有一亭叫做照水亭,且地处偏僻,一般不会有人往那里去。 望月中天,看似只是一句平常之言,然而若是逐字拆解,就可得到确切的时间。 望字可做观赏之意,可若用来指时间,亦可作“望月”之日,乃每大月十六,小月 月上中天,只子时有之。 如此拆解后,连起来的意思,便是——每月十六夜间子时,在照水亭相见。 向苼缓缓捏紧手中纸张。 琴机说过,这种传教信在宗门中已经流传许久。 荡尘峰上下弟子数千,在如此长时间的跨度之下,她不信没有人察觉到这传教信中暗含的意思。 宗门高层修为精深,个个念头转动比她不知快多少,怕是一眼就能堪破其中玄机。 可为何,此事不曾引起重视?而是听之任之,任由其泛滥? 向苼忽然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原以为吕晋死后,炽焰宗是受到些许打击,但影响不大,暂且还能算安稳之地,供她栖身一段时日,安心修炼。 如今看来,此地哪里安稳? 整个炽焰宗,分明就是一条风雨飘摇之中的小船,动辄就有倾覆之危。 向苼缓缓吐了口气,眼中思索之芒闪烁。 不过话说回来,如今炽焰宗高层尽在宗门,无人外出,防备充足,若她为天衍教掌权者,若要发难,当会择一契机,不会贸然动手。 如此看来,应该还有不少缓冲余地,趁这段时间还算安宁,努力精进修为,增强生存能力才是王道。 向苼不再多想,放空思绪,和被而眠。 翌日,天还未亮,向苼便早早醒来,研读陈铁匠赠予的剑经。 飞剑诀所载的剑诀太过晦涩,她对剑术一窍不通,实难看懂,这本剑经虽说同样不简单,描述却是由浅及深,不至于令她半点摸不着头脑。 通篇看了几遍,向苼眼里升起一丝明悟。 剑术纯粹,实则与修炼无关,便是凡人也可修炼,区别只是上限不同。修士若要练剑,当摒弃自身修为,一心为剑,一心练剑,方能有所收获。 “摒弃自身修为……” 向苼喃喃自语,她练成《飞剑诀》内练心法第一层,本以为对。(下一页更精彩!) 修炼剑诀多少有几分帮助,却不想完全想差了。 眼看到了用早膳的时辰,向苼暂且收起剑经,起床洗漱一番。 她刚在桌前坐下,便看到十四笑嘻嘻地跨进门槛,道:“苼小姐,今日我不走了,琴机姐姐让我来教你练剑。” 向苼笑着点头,“好。” 膳后,两人来到前院一出空地。 十四捡起两根树枝,将其中一根递给向苼,说道:“苼小姐,你初练剑,暂时无需用真家伙,先练好姿势即可。” 向苼不置可否,接过树枝,跟着十四一板一眼地练起来。 “我小时候遇到一名老剑师,有幸跟他学过几年。” 十四一边练,一边说道:“老师父说,剑术轻快飘逸,灵活多变,剑势多样,刺、挑、劈、抹、撩、断、点等都是常见技法,须得多多习练,融会贯通。 我当时跟着老师父练,虽只是堪堪入粗通之境,教苼小姐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 向苼蹙紧眉头,“就没有能速成的办法?” 眼下距离东洲修真大比开启,只剩不到一年时间,她哪里可以慢慢习练? “速成,哪有那种好事?。” 十四无奈道:“苼小姐,练剑这事急不来,心稳剑才能稳。咱们凡人的身体是有极限的,一日练剑太多伤及自身,第二日便练不成了。” “极限?” 向苼眸光微亮,“若是没有极限呢?” “哈哈哈……世上哪有那种好事?” 十四顿时笑起来:“便是修士也不敢说身体没有极限吧?若真能做到不间断地联系,免去每日温习生疏剑技的过程,练成时间自然是大大缩短,便是在数月内登堂入室,也不是没有可能。 苼小姐,你就别想那么多了,练剑需专心少语,你还是集中精神,专于眼前吧。” “好。” 向苼应了一声,果真不再多问。\./手\./机\./版\./无\./错\./首\./发~~ 两人练至晌午,十四抬袖擦了把额上细汗,喘了口气道:“苼小姐,今日就到这里吧,再练下去你身体会受不了的。”. 向苼依言停下,捂住胸口,脸色略显苍白。 十四见状心里顿时咯噔一声,“苼小姐,你的伤……” “无妨,只是有些牵动,尚能忍受。” 向苼抿了抿唇,道:“这几日你不必再继续教我,我养养伤再练也不迟。” 十四连忙点头表示明白,尴尬道:“苼小姐,这事儿你可不能告诉琴机姐,不然她肯定要打死我。” 向苼顿时失笑,“放心,这等小事我又怎会去告状。” “那就好。” 十四长松了口气,旋即似乎想起什么,忽然眼睛一亮,说道:“对了!苼小姐,你若想要快点练出点模样,不妨专于一技。” 向苼目光一凝,“你是说……从剑势中选其一,就练一招?” “不错!” 十四挠了挠头,道:“剑技万千,短时间自无可能全部学会。这算是偏门的路子,不得正统,对敌会有明显破绽,不过好处也是有的,的确更容易形成战力。” “明显破绽么……” 向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你……这就明白了?” 十四面露古怪。苼小姐是聪明不错,可悟性和聪明才智还是有差别的,此前在向家时,苼小姐只学过几手三脚猫的功夫,从未接触过武道。 这刚开始学的第一天,就能将来感悟所得都吃透? 不可能! 一定是不想在我面前丢脸,故意不懂装懂。 十四心中万分不信,表面却立刻竖起一个大拇指,满口称赞,“苼小姐,就是厉害!” 向苼听出他口不应心,也不戳穿,配合地笑了笑。 。(下一页更精彩!) 午膳后,十四离开了东院。 “小桃,我要午睡片刻。” 向苼摆弄着手里的树枝,轻声说道:“你带人下去,守在院门口,不要让任何人来扰我清梦。” “是。” 小桃连忙福了一礼,挥手让周围丫鬟全都出去,自己却是犹豫了一下,小声道:“苼小姐,您伤势未好全,还需量力而行才是。” 向苼抬眸看了一眼小桃,诧异挑眉:“你倒是有几分聪慧在身。首\./发\./更\./新`..手.机.版” 小桃神色微慌,立马跪下来道:“奴婢多嘴,奴婢只是担心……苼小姐恕罪!” “你不必如此。” 向苼笑容温缓,“你是关系我,我又怎会怪你?你且安心,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自会量力而行,你可愿意帮我保守秘密?” 小桃立刻连连点头,激动道:“自然!苼小姐是奴婢见过最好的小姐,奴婢一定不会告诉任何人,便是公子问起来,也不会说。若有违背,天打……” “好了。” 向苼挥袖摆手,“下去吧,可要帮我好好看着。” “嗯!” 小桃紧紧低着头退出去,关上房门才长长松了口气。 “小桃,你脸怎么这么红?” 旁边的丫鬟问起来,小桃捂住发烫地面颊,心虚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苼小姐太好看了,多看了两眼。” “谁不知道苼小姐是个小美人?待得日后长开了,肯定更好看。” 那丫鬟捂嘴笑起来,“可你又不是男人,害羞个什么劲儿?” “你懂什么?” 小桃捏了一把同伴脸,娇哼道:“苼小姐温柔可亲,当真是顶好的。我若是男人,怕是早就拜倒在她石榴裙下了,便是面首也要当的!哪里还会杵在着干看着?”。 第47章 粗通 “说你两句,你还上天啦?” 丫鬟笑得乐不可支,打闹一番后,忽然又叹了口气:“俗话说红颜祸水,苼小姐生得这般容颜,若是待的日子长了,失了公子庇佑,怕是……” “呸呸呸!” 小桃板起脸,“你个乌鸦嘴,说什么呢?公子对苼小姐情深义重,才不会抛弃她。” “那你看公子来过东院几回?” 丫鬟声音放低,八卦道:“我看公子接苼小姐入宗来,不过是为了虚名。等到兴头过去,指不定会怎么对待苼小姐呢。” “这种话你跟我说也就算了,别往外说。” 小桃脸色严肃,“知道的人多了,必会传到苼小姐耳里,苼小姐便是脾性再温和,也听不得这种话,定会罚你,你可别惹祸上身。” 丫鬟顿时吓得捂住嘴,连连点头表示明白,小跑着离开。 小桃看着她背影,轻轻叹气。 她何尝不知苼小姐处境,只是身为奴仆,她帮不了苼小姐什么,唯一能做的,只有尽力完成苼小姐交代,在她练剑时不让任何人打扰她。 回到里屋的向苼,自然不知门口发生的插曲。 她将树枝放在桌案边,意念一动,从血戒中舀出一壶元泉。 这一批元泉还是她在悬望城山下以血戒为容器,泡雪水所得。血戒中不含半分灵气,元泉效用未知。 自从撞见向鸿羽一行人后,她生怕露出马脚,血戒都不曾打开过。 如今向鸿羽去了主峰修炼,伤口结痂,也不再经他人之手换药,自然无需再忍。 念及此处,向苼仰头喝下一大口元泉,默默感应体内变化。首\./发\./更\./新`..手.机.版 不多时,泉水就析出一缕缕细小的热流,从经脉冲穿梭而过。 破损不堪的经脉立刻如同时间倒转一般,恢复原状,体内各处暗伤也受到汩汩滋润,长久以来胸闷的感觉渐渐消失。 静坐片刻,向苼起身活动了一下身躯,顿觉内伤好了七七八八,经脉完整,真元已能初步凝聚不再外泄。 疗伤效果却没有任何减弱。 向苼心中大松了口气,取出一枚灵丹吃下,再喝了一口泉水,以真元封锁热流在体内绕行,令之不去触碰皮外伤口,维持外伤存在,以防探查。 做完这一步,向苼才重新拿起树枝,站到屋中间,回忆十四的动作,拟势下劈! 初时数十次,向苼的动作还略显生疏;等到了百余次,动作已渐标准;千余次,下劈的动作已是无比流畅。 万余次—— 一股剧痛从臂骨间传出,令她双手不受控制的抽动,血管经脉偾张,忽然齐齐爆裂,密密麻麻的血珠从毛孔中泌出。 剧痛过后,便是酸痛,且混杂着浓重的麻木感,好似双手不再是手,而是成了一双朽木。 仅仅万余次便到了极限么? 向苼微微蹙眉,咽下口中含住的元泉,催动真元迅速疗伤。 元泉热流涌过双臂,麻木感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一股麻痒之感。 比起第一次的惊奇,向苼已经习惯这种感觉,等待不多时,双臂便恢复痊愈,仿佛从未受伤过。 向苼看着窗外天色渐明,心情却不见轻松。 早在十四说起“凡人上限”,她就想到元泉可以抵消这一极限,足可在短时间内学有所成。 可苦修一夜,剑术进步却没想象中巨大,至多,只能算初步掌握“剑势下劈”的动作。 这在剑术一门体系当中,实在谈不上成就。 “是心思不够纯粹么……” 向苼若有所思,嘴唇微抿。 回忆一夜习练,她虽然精神足够专注,心态却是急躁了些,心思不在剑上,而在于时间与成果。 欲速则不达。 她早早就明白这个道。(下一页更精彩!) 理,但想要清空思绪,只专注于剑,似乎并非易事。 厘清这一点思绪,天色也彻底亮了。 她擦去双臂血迹,放下撩起的袖子,起身向外走去。 “来人。” 话音未落,向苼便看到小桃推门进来道:“苼小姐,洗澡水已经准备好了。” 向苼怔了一下,旋即露出温和的笑容:“多谢。” 小桃脸色一红,“苼小姐快去吧,我已经支开了其他人。” “嗯。” 向苼不做迟疑,立刻前往水房,小桃连忙跟上。 水房中。 褪去衣物,向苼坐入水池中,白雾氤氲中可见肩背各处伤痕累累,血痂密布。 小桃看着暗暗松了口气,苼小姐果真是有分寸的,伤口没崩开就好。 她拿起搓巾绕开血痂位置,细细擦拭起来。 苦练一夜,向苼着实出了不少汗,搓洗一番换上干净衣物,顿时清爽不少。 她蒸干发丝,简单挽出一个发髻,见小桃抱着脏衣正要出去,忽然开口道:“等等。” 小桃疑惑回头,“苼小姐,怎么了?” 向苼摸出一只丹瓶,塞给小桃,一边叮嘱道:“财不露白,莫要被他人看见。” 小桃顿时受宠若惊,连忙推拒道:“苼小姐,您误会奴婢了,奴婢帮您不是为了灵丹。” “我知道。” 向苼笑了下,将丹瓶重新塞回对方手中,“可这是你应得的,我想赠予你,有何不妥?拿着吧。” 言罢,向苼也不等小桃作何反应,先行离开。 小桃愣在原地许久,才抬袖擦了下双眼,快步跑去浆洗房,背影里透出几分欢快。 今日十四果真听话没过来,向苼用完早膳,便拿起昨日的树枝,独自在院中练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清空杂念,双手握住树枝,缓缓做出下劈的动作,细细感受其中要领,不知觉地竟真的沉浸进去,浑然忘我。 周围仆人很快注意到这一幕,私底下议论纷纷。 “苼小姐竟是真的准备习剑,我还以为她昨日累到后就放弃了。” “这出剑的速度未免太慢,若是在对敌中,敌人早就躲闪开了。” “苼小姐毕竟初学,哪能立马对敌,而且能不能学成还是两说呢!” “……” 小桃洗好衣服过来,就看到仆人凑在一起讨论,立刻上前道:“都散了吧,有什么好看的,活儿都快干不完了,散了散了。” 向苼练剑姿势千篇一律,看着实在枯燥无趣。听到掌事婢女的话,众人也懒得再看下去,依言散开各自去做事。 小桃却未离开,而是搬来茶水在树下放凉,守在向苼身边默默等待。 然而等了足足一整个上午,小桃也不见向苼停下。 这么练下去,身子真的不会坏吗? 她震惊担忧之余,眼见看过来的仆人越来越多,不得不上前硬着头皮喊道:“苼小姐……” 话音未落,小桃只觉眼前一花,一根树枝停在了自己面门前,刺骨的锐意从树枝上传出,仿佛下一刻就会将自己劈成两半。 小桃登时吓得脸色煞白,却还没忘记目的,声音发颤:“苼小姐,该用膳了。\./手\./机\./版\./无\./错\./首\./发~~” 向苼瞬间回神,眼中冷意褪去,面色恢复如常。 她连忙丢开树枝,上前拍了拍小桃发间的木屑,温声安慰道:“被吓到了吧?” “没有。” 小桃违心地摇了摇头,“奴婢不是有意打搅,只是您已经练了三个时辰,围观的仆人越来越多了。而且您的手……” “已经三个时辰了?” 向苼柳眉一挑,心中诧异。 在她感应中,分明只过去了短短片刻,在这片刻之间,她劈剑无数,每一。(下一页更精彩!) 次都能比上次更为精准,更为挥洒自如。 她意图练剑,一方面是为不辜负吕竹所赠剑诀,一方面,也是为了增强实力。 可就在刚才,向苼打心底里喜欢上了剑术,精准而优雅的挥剑,那般每分每秒都在进步的感觉,着实令人着迷。 想到这里,向苼笑容微露:“我练剑入神,倒是没注意时间,多亏有你打断,否则我还不知要练多久。w_/a_/p_/\_/.\_/c\_/o\_/m我手臂无碍,不过下次你提醒我,可要离远一些,刀剑无眼,你若是被伤了可就不好了。” “奴婢记下了。” 小桃连连点头,心中却是古怪。 在她眼中,苼小姐无非是一次次挥剑下劈,动作枯燥又武威,又有什么好沉迷的? 而且苼小姐手里拿的是树枝,也不知真剑,哪儿来的刀剑无眼? 不过话说回来,苼小姐刚才那一剑,速度好快! 那一瞬间,她竟生出树枝是真剑的错觉。八壹中文網 小桃捂着还在怦怦作跳的心脏,暗道多半是吓到了,竟是出现了幻觉。 小桃啊小桃,你真是不中用。 午膳过后,向苼没有再练剑,对外宣称午睡后,便拿出剑经来细细研读。 上午沉浸剑中,令她生出不少感悟的同时,也出现了新的疑惑,此时再读剑经,感受又大有不同。 剑经所言,剑一境为粗通境,如十四所言一致。剑境粗通者,一剑出招精准迅捷,剑出锋锐至。 她上午已有类似的感觉,只是感觉时断时续,还不熟练,再练一个日夜也就差不多了。 而粗通之后的精通境,才是真正的登堂入室。 此境,须得剑招圆转连贯,且能随意变招,剑出既风破,若能单一剑力斩灭一丈开外的烛火,便可算作精通境成。 向苼看得连连皱眉,粗通境不难,她只花了一个日夜便寻到头绪。可这精通境的要求,她看着都觉得玄乎,怕是花费十倍时间,也不一定能成。。 第48章 涉险 掀开里屋门帘,向苼拿着灯盏放到堂屋桌前,身形缓缓后退,心中计算距离。 到一丈处她立刻停下,手掌一翻,长剑现于手中。 长剑不比树枝轻巧,向苼握在手中下劈,顿时感觉到动作略微变形。 她调整一番,才找到一丝感觉,当即屏气凝神,双眸盯紧一丈外的烛火,举剑下劈! 吟! 剑身劈开空气,发出轻微的声响,别说一丈外的烛火,便是连剑外半丈的门帘都不曾有半分吹动。 向苼见状也不意外,接着心念一动,真元传递至剑身,再次劈出一剑。 哗! 一阵风起,一弯弧形剑光霎时从剑身脱飞而出,然仅飞至半途,剑光便自行散为虚无,烛火明亮依旧。八壹中文網 练气期的真元仅能支撑半丈距离么…… 向苼眉心微拧,手掌一晃长剑消失,再祭出另一把灵器长剑,以同样方式劈出一道剑光。 这一次,剑芒飞至三分之二的距离才自行散去,仍未能影响到烛火。 收剑而立,向苼脸上非但没有沮丧,反而微露笑容。 撇去“迷魂铃铛”之类的手段不算,她此刻能动用的最强手段,不过就是以灵器激发真元。 三分之二丈,就是她的极限。 然只要剑境突破至精通境,顷刻之间就能超越这一极限,她如何能不高兴。 不过,既是要超越极限,就没有容易二字。 突破一事,急不来。 与其绞尽脑汁投机取巧,不如先试试聚沙成塔。左右有元泉相助,她积累的速度,要比常人快上许多。 想到此处,向苼思绪顿时为之一清,不再多想,索性继续投入到练习当中。 接下来一段时日,有小桃帮忙打掩护,向苼修炼得极有规律。 每日清晨吐纳灵气增长修为,上午研读剑经两个时辰,而从下午开始到第二日清晨,则都在练剑。 头两日,向苼练的还是下劈,直至练无可练,她转而开始习练其他剑式。 有剑术基础在,向苼发现掌握其他剑式的时间逐渐缩短,从三天两天,直至最后一式挽剑,只花了数个时辰便掌握其中要领,一剑刺出,眨眼间便可挽出七朵剑花。 十四时不时来检查进度,然而向苼的剑道境界已远超于他,佯作初学之态,十四自然看不出破绽,轻易就被蒙骗过去。 “半个月了。” 这一日深夜,院中树下,向苼收剑而立,眸间掠过一抹凌厉之色。 她轻轻吐了口气,敛息诀运转一遍,将锋芒隐去。 整日与剑为伍,令她气质也发生了微妙的改变,幸亏这段时间将敛息诀重新修炼回来,才不至于露馅。 时至今日,她想的已不再纠结于突破精通境。 比起初学之时,她的剑速、意志、思维都得到巨大提升,练剑带来的好处,已经远远超过想象。 然而到这一步,元泉也已消耗干净了。 这半个月来,荡尘峰没见到半颗雨滴。向苼练剑之余,也曾听仆人提过三言两语,今年是大旱之年,世俗界颗粒无收,四处都闹起了饥荒。无\./错\./更\./新`.w`.a`.p`.`.c`.o`.m无根水短时间内怕是没办法靠天老爷获得。 若想获取,只能靠水系法术。 内门弟子随侍若为炼气期,仅需一百贡献就能换到基础法术。 向苼不欲暴露自身修为,早早便拜托十四留意坊市是否有法术买卖。 然而似乎是因为宗门提供法术的方式更为简单粗暴,坊市并无人出售这等基础法术,向苼等了半个月,也没等到什么消息。 向苼眉头微蹙,仰头望着夜空一轮弯月。 距离向鸿羽出关还有足足半个月,若无元泉辅助,剑术进步速度将大打折扣。 进步每小一分,。(下一页更精彩!) 她应付向鸿羽的把握便会小一分,这是她绝不愿看到的。 左思右想片刻,向苼忽然目光一凝,视线锁定当空明月。 或许……还有一个办法。 虽然极有可能陷入更大的危险当中,向苼却没有丝毫犹豫,趁着夜色提剑出门。 片刻之后——荡尘峰,照水亭。 向苼佯作面色愁苦,走入亭内,视线扫过四下夜景,静坐片刻,干脆抽剑在亭中随意练起来。 今日并非望月,天衍教之人多半不会现身。 不过,若天衍教真已渗透进炽焰宗内门,便是平时,此处大概也有人盯着。 心念转动间,向苼出剑认真一分,隐隐带出一股破空之音。 足足练了一夜,照水亭出了剑音,只余虫鸣声响,平和又静谧。 翌日天亮,向苼收剑离开,背影没有丝毫留恋。 就在其离去后不久,水照亭对面的山崖边,一道月白色身影,缓缓现身。 “主人,此女是内门十大弟子向鸿羽的随侍,名叫向苼,杂灵根,并无修真天赋,且读书识字也不多,应看不出信中密文,来此处当为巧合。” 白衣人身后陡现一黑影,竟对向苼的来历如数家珍。 白衣人闻言轻轻一笑,“小小年纪,剑术倒是不错,可惜是个凡人。无\./错\./更\./新`.w`.a`.p`.`.c`.o`.m” “可要警告她?” “不必理会。” “是!” 黑影没有当回事,谁知第二天夜半,向苼又来到亭中练剑。 黑影脸色顿时一沉,“主人,我去惊退她。” “不用。” 白衣人唇间带笑,拂袖飞下山崖,“既是有缘,为何不见?” 黑影落在后头,面露无奈,主人前后性情相差也太大了些,若是放在从前,是断不会做这等无聊之事的。 白衣人堂而皇之地从空中掠过,遮过月光。 向苼立刻察觉,心中暗自诧异对方现身如此之快,表面却是一副受惊模样,追寻着白影慌忙回头。 得见来人是一白衣青年,面容异常年轻,她连忙低头行礼:“奴婢向苼,拜见…拜见……” “叫我一声师兄便是。” 白衣青年温和一笑,“你虽是随侍,却也是记名弟子,叫师兄无碍。” 向苼怯怯地点头道:“多谢师兄体谅,奴婢入宗时间尚短,荡尘峰大半弟子,奴婢都不认得,敢问师兄名讳?” “我姓陆,名玉山。”白衣青年欣然作答。 向苼赶忙规规矩矩地喊了一声“陆师兄”。 陆玉山见她听到这名字毫无反应,顿觉有趣,接着笑道:“向师妹,你深更半夜不歇着,来此作甚?” 向苼俏脸微红,颇为羞涩地开口道:“回禀师兄,近日奴婢痴迷剑术,然迟迟练不出所谓的剑力来,是以心中苦闷,便四处走走。此处幽静,正合适练剑。” “剑力?” 陆玉山微露讶色,“你竟也知晓剑力,难怪年纪轻轻,剑道能至精通门槛。” 向苼心中一凛,表面却是惊喜反问:“师兄也擅剑道?” “不擅。” 陆玉山摇头,言语间带着几分追忆,“昔年我有一兄长却擅长此道。他曾言剑道玄之又玄,非寻常道,剑力亦是心力,心随意动,剑随心动,才算登堂入室。” “剑力……心力……” 向苼听此一言,顿如醍醐灌顶,一直存于心中的疑惑解开大半。 她这一次是真的惊喜,当即再行一礼,郑重其事道:“多谢陆师兄指点!” “指点谈不上,闲聊罢了。” 陆玉山笑意温然,“此地虽在宗门中,却地处荒僻,你无修为傍身,若是意外失足,恐难以得救,日后还是少来此处为妙。” “那若是师兄。(下一页更精彩!) 在呢?” 向苼看着陆玉山,似是鼓足勇气,开口问道:“若是师兄在此处,我…我能否再来请教师兄?” 陆玉山闻言先是一怔,旋即轻笑颔首:“自然可以,我常来附近修炼,却不是此处,你若要寻我,可去此亭对面山顶雅舍。” “师兄常在?” 向苼笑得贝齿微露,眼里尽是欢喜,“那可真是太好了!师兄,今夜练剑多有叨扰,师妹这便告辞了。” 陆玉山轻嗯一声,“去吧。” 向苼依言收剑入鞘,走出亭子两步,复又回头看着亭内面色温润的青年,沉默片刻,忽然道:“师兄,您当真是我见过,最和善的师兄。” 言罢,向苼似觉得羞涩,转身快步跑远。 “和善么……” 陆玉山喃喃自语片刻,忍不住笑出声,“黑珏,你听到了么?这小丫头说我和善,真是有趣。” “主人。” 黑影从暗中跳出,面色无奈,“可需要属下去监视此女?” “不用。” 陆玉山负手一挥袖,声线微凉:“这山中枯燥,难得遇趣,你可别扰我兴致。” 黑影连忙低头:“属下不敢。” “谅你也不敢。” 陆玉山翻手挥出一面银扇,轻轻摇动片刻,又道:“黑珏,你说这丫头忍得住么?” 黑珏听了先是一怔,而后反应过来,蹙眉摇头道:“属下觉得,忍不住!主人道出剑法真谛,此女又卡在粗通境巅峰,怎会有不尝试之理? 可主人您所述‘心随意动,剑随心动"之法,虽是正理,却非精通境!一旦尝试,必会心力枯竭而亡,见不到明日太阳。” “修行,最忌偏听偏信。” 陆玉山唇角微勾,“她若是明日还能活着过来,我倒是不吝教她真正的突破之法。”。 第49章 丹泉 却说向苼一路快步的疾行,不消盏茶便回到东院。 熟练地从后窗翻回屋中,她反手轻轻放下窗子,屏息感应片刻,见无被窥伺之感,心下为之一松,回到床榻坐下。 “心随意动,剑随心动……” 一边回忆,向苼翻开剑经,研读片刻,指尖停在“剑与神合”四个字眼上。 “剑与神合,离生剑意,这是……剑道第四境?” 向苼双眼顿时眯起,原来是更深层次的剑道真知,难怪她会大有触动。 陆玉山所言可谓一针见血,直指见到第四境本质,她收获的确不小,那一声谢说得不冤。 可一码归一码,对方安的是什么心,可就不好说了。 若是没有这本剑经印证,若是她耐不住心思尝试凝聚心力,虽不知后果如何,但总不会是好事。 翌日清晨。 向苼心不在焉地吃着早膳。 十四照例在这个时候过来,抹了把头上细汗埋怨道:“琴机姐一大早就让小爷跑这跑那的,累死我了!” 说着,他端起桌边茶水就往嘴里倒。 向苼筷子一顿,蓦地出声问道:“十四,你可知听过陆玉山这个名字?” “噗!” 十四喝的一大口差全都喷出来,捂着喉咙呛咳两声,抬头瞪眼看着向苼,“你说谁?” “陆玉山。” 向苼说着,眼神示意身边小桃。 小桃立时心领神会,带仆人们退了下去。 十四袖子一抹嘴,坐下来叹道:“我的苼大小姐,你住在荡尘峰这么久,连陆玉山都不知道是何人?他可是我们荡尘峰的真传师兄啊!” “真传弟子?” 向苼心下微凛,“真传弟子不该独占一峰么?他怎么会在荡尘峰?” “你遇到他了?” 十四顿时惊奇道:“在哪遇到的?我听说陆师兄在荡尘峰深居简出,很少现于人前。至于其为何住在荡尘峰,听闻是其修为还不到结丹,只是因为灵根天赋好,所以破格晋为真传弟子,待其结丹之后,才会离开荡尘峰自立门户。” “原来如此。” 向苼微微颔首,岔开话题:“我拜托你的事,有消息了吗?” “没有。” 十四摇头,“我看你不如去藏经阁试一试,说不定《长生经》凝练的真元也能基础法术呢?” “我试过了,换不到。\./手\./机\./版\./首\./发\./更\./新~~” 向苼轻叹:“罢了,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你也不用再帮我盯着了,我另想办法。” 十四挠了挠头道:“你想要无根水泡茶喝,既然水系法术学不到,干脆去买好了。” “嗯?” 向苼眸光一凝,“天青阁连无根水的生意都做?” “自然不是。” 十四无奈道:“是丹泉,丹泉也是无根水,而且用来泡茶,比无根水更香。苼小姐,你好歹入宗也好几个月了,能不能多看点常识典籍?我耳濡目染懂得都比你多了。” “会看的,最近没时间。” 向苼笑了下,“你接着说。” “我看你就是不想读书。” 十四撇了撇嘴,继续说道:“此事还跟悬望城有关。听闻真传舒师兄在主峰大殿论功行赏时,被赐了一枚明境丹。那可是能助长心境的极品丹药,灵性十足,须得现炼,不得久存。 丹殿长老大肆采购极品丹泉,用以炼丹,然而天青阁供给的实在太贵,丹殿长老嫌贵退了一部分,现下正放在阁内售卖呢。” “这事儿听着新鲜。” 向苼露出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我还没喝过用极品丹泉泡茶,你去帮我买些回来。” “苼小姐,您真要买啊?” 十四咋舌不已,“那玩意儿连丹殿都嫌贵呢,。(下一页更精彩!) 一方足要三万下品灵石!咱们买得起吗?” “一方自是买不起,不过泡茶无非是尝个鲜,又不是炼丹,买一壶回来就够了。” 向苼取出一袋灵石,“这里有三十块灵石,你去试试看能不能买到,记得不要告诉琴机。” “行。” 十四收起灵石袋,一边说道:“不过也就帮你瞒一次,下不为例。三十块下品灵石,换成灵丹也有三枚了,就为了一口茶水,未免太过奢靡。” 向苼笑着微微颔首:“知道了,我有分寸。” “有分寸才怪!” 十四嘀咕一句,起身道:“那我这就下山。” 向苼轻嗯一声,目送十四离开后,眸间掠过一抹沉思。 昨夜,她又将那些储物戒仔仔细细重新翻了一遍,倒真让她找出来一册名为《水元锥》的法术来,可乃是中品法术,唯有筑基期真元才可支撑施展。 陆玉山性情高深莫测,看似好说话,可若要通过其手拿到水系法术,恐怕不会那么容易。 幸而十四机敏,提出以丹泉代替,虽然灵石花的多些,短时间内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如此一来,陆玉山那边倒可不用再去了。 还有诸如丹泉此类的修真常识,自己是缺了些,只是向鸿羽之事一日不曾解决,她如何能静下心来?待得度过面前难关,再看也不迟。 心中闪过诸般念头,向苼闭了闭眼,再睁开,眸子已然恢复清明之色。 “小桃。” 她唤了一声,屋外的小桃听到连忙进来,“小桃在。” “你去一趟主院,请琴机有空过来一趟,就说我有事请教。” “奴婢这就去。首\./发\./更\./新`..手.机.版” 打发走了小桃,向苼照常在院中寻了一处清静地坐下,拿出包着言情话本封皮的剑经专心研读。 前后不过盏茶时间,小桃便带着匆匆回返道:“苼小姐,琴机大人来了。” “这么快?” 向苼放下册子,便见琴机走到了面前。 琴机看了一眼向苼手边的话本,不禁皱眉,“苼小姐,你怎能看这种东西?是不是十四找来的,我这就去找他算账!” “别。” 向苼连忙起身拉住琴机,“这是我让他去寻的,你可别怪他。” “苼小姐……” 琴机顿时急了:“公子虽说不许您接触修炼之事,您也不能如此自甘堕落呀!您若能将《长生经》修出一二来,令公子对您刮目相看,说不定还会帮你去功德殿兑一门正统心法呢。” “好了琴机,我不过看了两眼话本,日后不看还不行么?” 向苼收起册子,拉着琴机坐下,“我找你来,是有一事想要找你帮忙。” 琴机顿时神色一正,“何事?苼小姐但说无妨。” 向苼语气顿了一下,问道:“你那里……可有荡尘峰内门弟子的名册?” “苼小姐要那个作甚?” 琴机面色微露古怪,“名册没有,不过当日公子晋升为内门十大弟子时,曾有不少人前来拜见,当时为了誊抄礼单,我专门制了一册,还录入了部分师兄的修为和喜好。” 向苼面露欣喜,“那太好了,我正愁不认得荡尘峰弟子,出去见了也当面不识,总觉失了礼数,十四总拿此事笑话我,不知可否借来一观?” “这有何难?我这就命人去拿。” 琴机欣然应下,看着向苼的眼里露出几分欣慰。 苼小姐虽在院内受宠,可毕竟只是一名随侍,不认得内门弟子的确于礼数不合,若是遇到一个喜欢纠小错误的,难免逃不开责罚。 而今苼小姐自己愿意放下身段学这些,实在难得。 “对了,此等小事,你莫要告诉哥哥,免得扰他修炼。” 向苼叮。(下一页更精彩!) 嘱一句。琴机闻言点头,却又笑道:“苼小姐还真是处处为公子着想,您肯做这些,他说不定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会嫌烦。” “哎呀,总之你别说就是了。” 向苼似是过不去面子,扯着琴机袖子连声撒娇。 琴机最是受不得这个,当即满口答应,脸上掩饰不住笑容。 二人闲聊片刻,琴机便起身告辞。向鸿羽不在,近日荡尘峰又在清查个内门宅院人手,拨去冗余,宅院中的大大小小之事都要她来掌握,马虎不得,她能腾出时间专门来东院已是不易。 在其离开后,向苼又在院中等了片刻,便看到十四快步跑进来。 他一口气跑到树下石桌前坐下,喘了口气粗气,摆手道:“苼小姐,这事儿不成了。” “不成?”.. 向苼眉头微蹙,“可是灵石不够?” “不,不是灵石的问题。” 十四满脸无奈,“那专门负责丹泉收买的管事,就是个宁古不化的老头儿!非要什么劳什子丹殿令牌,才肯出售,还说用丹泉泡茶就是暴殄天物,三言两语把我狠狠骂了一通,就赶我走了。” “丹殿令牌么……” 向苼喃喃自语间,目光微闪,点头道:“我知道了。既然如此,此事便算了。” “灵石还给你,一个都不少。” 十四将拿出袋子放在桌上,旋即嘿嘿一笑,道,“不过今日去天青阁,也不是全无收获,我看了一场好戏,还是跟那天衍教骗子有关。” 向苼本不想听,但听到最后一句,顿时打消起身离开的心思,挑眉道:“如何是一场好戏,你说来听听。” “今日亲眼一个穿着内门弟子服饰的师兄,被天衍教的一个凡俗老头骗了。” 十四说着,左右看了一眼,凑到向苼耳边道:“那个内门弟子掏给老骗子上百灵石,然后就拿到一张破破烂烂的面具,口中念念有词,还说着什么……望月?怎么看都像是着了魔。”。 第50章 窥伺 “你说什么?” 向苼瞳孔霎时一缩,“真是望月,你可听清了?” “……是啊。” 十四脸色发懵,“苼小姐,望月怎么了?你别吓我,此间难不成有什么猫腻?” 向苼不答反问:“你且先告诉我,你是如何看见的?可曾被他们发现?” “他们绝对没发现!” 十四立马摇头,“修敏锐,但天青阁人多眼杂,我只是偶然从镜子里见到,没有直接看他们。” “如此就好。” 向苼神色微缓:“你近日跟琴机说一声,呆在院中的少出去。” “好,我就说我病了。” 十四心里发慌,左右看了一眼四下无人,复又小声道:“苼小姐,你又发现了什么?那个天衍教…是真的?” “不论真假,都不是你能掺和的,知道多了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向苼肃声警告,“我等在宗门生存本就艰难,莫要惹火烧身。” 十四听得脸色发白,连连点头。 村庄诡事后,在这方面他总是十分信任向苼,顿时不再问了,心中受惊之下,他也熄了考较向苼剑法的心思,呆了不多时便起身告辞。 待其离开后,向苼回到屋中坐下,面色微沉。 面具……天衍教这是要做什么? 陆玉山为真传弟子,地位尊贵,却甘投天衍教中,可见其中水深。 她不欲与天衍教过多接触,可现下其异动频频,却又令她心中难安。 这时,小桃迈着碎步走进来,说道:“苼小姐,琴机大人命人将礼单名册送来了。” 向苼回过神来,抬手接过册子,随意翻开看了两眼便合上,吩咐道:“今晚我想早点歇下,你不用安排晚膳,也早些歇着去吧。” “是。” 小桃笑着应下,“苼小姐没日没夜地练剑,是该好好歇息一下。” 转眼入夜。 小桃挑灯来到里屋外,出声道:“苼小姐,奴婢熄灯了。” 她等了片刻,不见屋内回应,只当是向苼睡熟,吹灭堂屋中的灯盏,转身离去。 却不知,里屋内早已空无一人。 向苼走在无人的山间小道上,从储物戒里找出一身月白色长袍换上,与此同时,面部与体形迅速调整,眨眼间就变成一名偶然见过的丹殿道童。首\./发\./更\./新`..手.机.版 做完这一步还不够,向苼又抓出一把锅膛灰糊在衣服上,最后翻手拿出一枚丹殿令牌,在腰间挂上。 她整理袁仲的储物戒时,早就发现了此物,不曾在意,没想到还能派上用场。 换装完毕,向苼身形瞬间加快,在山间飞腾,快若疾风,不到盏茶时间便到了山脚下。 此刻天色才刚黑下,坊市内仍有不少人走动,向苼微微松了口气,融入其中。 不多时,她来到天青阁门前,额头硬是逼出一层汗水,匆匆踏入门槛。 天青阁小厮自是眼见的,见到来人,立马迎上来:“原来是丹殿吴师兄,晚间来访可有要事。” “快带去我购丹泉!” 向苼言语透彻一股子急切,“快!” 小厮脸色微变,顿时不敢多问,连忙领着向苼来到丹泉存放之处,高声喊道:“杨管事,丹殿来人似有急事,快快出来迎接!” 话音刚落,向苼便看到一身材矮小的瘦小老者从屋内出来。 瘦小老者看到向苼一身狼狈装束,先是眉头微皱,而后看到其腰上挂着的腰牌,顿时喜笑颜开:“吴……” “杨管事,我今日没空跟你客套。” 向苼声音冷而尖,夹杂着一股焦急之意,“长老正要丹泉救急,若是去晚了明镜丹炼制失败,谁也担不起责任!” “明镜丹出了意外?” 杨管事脸色。(下一页更精彩!) 微变,当即顾不得向苼出口不逊,立马转身拿来一枚储物戒,道:“这里便是剩余的所有极品丹泉,共有十方。” 向苼接过储物戒,同时又拿出一枚储物戒递出去:“我修为不足,管事自去清点灵石。” 杨管事也不疑有他,当即划去部分灵石,交还戒指。 向苼拿回戒指转身就走,竟连招呼也没打一声。 杨管事连连摇头,“这吴道童平日里看着性情沉稳,没想到这次能急得连礼数都不顾了。” 小厮在旁闻言顿时笑道:“说不定这明镜丹炼制出岔子,跟他脱不开关系,不然也不至于连声音都变了调。” 杨管事顿觉有理,左右灵石货真价实,他也没有多想,转身回去休息。 向苼回到屋中,换回原来衣服。 她抬眸看着窗外深沉夜色,静坐片刻,面色恢复轻松。 此番前去购入丹泉,看似轻松写意,实则步步凶险。 她只在回荡尘峰的路上,偶然见过那丹殿道童一面,不知其名讳来历,也模仿不出其声音,更不知丹殿与天青阁之间的丹泉交易价值几何。 如此,只能故作紧急蒙混过关。这其中但凡有一处出现岔子,都有可能当场暴露。 幸亏,此处天青阁长期在炽焰宗宗内,长久以来太平无事失了警惕之心,令她轻易得手。 定了定神,她拿出专门存放灵石的储物戒扫了一眼,发现里面只少去二十四方下品灵石。 一方丹泉卖给丹殿,原来只有两万四千灵石,是售价的八成。 幸亏她想到了这一茬,不曾自作主张拿出三十万灵石,否则当场就要露出马脚。 确定不曾有太多疏漏后,她取出一部分丹泉倒入壶中,将阵盘一角丢进去,之后便又练起剑来。 修炼贵在剑池,有元泉作为支撑,向苼无所顾忌,猛练至半夜,至心神通透处,举壶灌下一大口元泉,忽而盘膝坐下,尝试凝聚心力。 一股灼烧之感,迅速在心间缠绕凝聚,滚烫清明,半月而来的剑道感悟纷纷浮上心头。 向苼紧闭双眸,黑暗朦胧间仿佛见到一抹飘忽不定的光亮,她忘乎所以,追寻而去。 与此同时,一股无形而凌厉的气势自她身周蔓延而出。 可没过多久,所有浮现心头的感悟忽然齐齐消失! 向苼蓦地睁开眼,仰头喷出一口血来,气息瞬间萎靡下去,神色略显呆滞。 “咳咳……” 捂嘴低低咳嗽一声,向苼瞳孔凝聚,眸子恢复灵动,眼底掠过一抹后怕之意。 好险! 仅仅是片刻,心力还未凝聚,她心神就被提前耗空,若非元泉及时弥补亏损,她现在怕已是失了神智,成为一具行尸走肉。无\./错\./更\./新`.w`.a`.p`.`.c`.o`.m 不过行此险招,却是不亏。 提前窥伺“剑与神合”之境,虽是短短片刻,却也感悟良多,足以将“精通境”最后一个门槛跨过去。 向苼晃了晃水壶,将剩余元泉喝个干净,眸中光亮闪动。 待得伤势复原,再静练两日,突破至精通境便是水到渠成之事。 与此同时,照水亭山间雅苑。 陆玉山放下玉简,神色微妙,“百花谷消息竟是假的,有意思。黑珏,你查了如此之久,就只这一条确切消息?” “主人,自悬望城一役后,吕氏妖女就如人间蒸发一般。” 黑珏面露惭愧,“知情者唯万凌莫与舒高明二人,我们在风月门的人,还接触不到万凌莫,舒高明更不谈……” “若是舒高明知晓吕氏妖女的下落,又怎会放任不管?他多半不知,万凌莫……” 陆玉山负手轻笑,“被一个筑基期的孱弱女修伤成那般,仓皇而逃,他更不可能知晓吕氏妖女行踪。” “主人所以及时。” 。(下一页更精彩!) “罢了,不谈这些,扰人兴致。” 陆玉山一拍折扇,挑眉道:“对了,那向苼小丫头现下如何了?” 黑珏面露古怪,昨夜是谁说不让他去盯着的?怎么现在又问起来了? 幸亏他早有准备,抬手应道:“主人,您前有吩咐,属下只在远远观察,白天此女还好生生的,昨夜应是没有急着去练您给的法门。 不过今日,其下人早早就关门歇下,今夜练不练,可就不好说了。” “这样么……” 陆玉山轻轻摇扇,摇头叹息,“剑道天赋可遇而不可求,而今见到,却偏偏是个凡人。若是身具灵根,哪怕是下品,本座又怎么舍得她自取灭亡呢?” “主人,若是这向苼,明日也未死呢?” 黑珏小心翼翼地发问,“她不过是一随侍,且入宗不足一年,似也不至于对炽焰宗产生归属感。” 陆玉山眼尾轻轻上挑,脸上在笑,语气却阴沉一分:“你在替她求情?” “不不不,主人误会黑珏了。” 黑珏额头浮现一层冷汗,“黑珏只是想助主人度过心魔,昔年大长老……” “够了!” 陆玉山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我与他之间的恩怨,还轮不到你来分说。” 黑珏二话不说跪下,狠狠打自己两巴掌,“黑珏多嘴,主人恕罪!” 陆玉山看也不看,负手一甩袖,“滚出去!剑修多刚愎自用,她定是死了,明日带着她的死讯来见我。\./手\./机\./版\./首\./发\./更\./新~~” 黑珏站起身,面露忧色。 大长老死去多年,主人的心结非但没有解开,反而愈发严重,性情也变得喜怒无常,现下竟连一个尚未入门的凡人剑客也针对,实在是…… 想到此处,黑珏轻轻叹息,转身离开。。 第51章 互演 翌日天色微亮,黑珏刚从雅苑出来,还未来得及去向鸿羽宅院,便远远看到一道青灰色身影顺着山道上来。 他定睛一看,眼孔中倒映出的面孔顿时清晰,不是向苼又是何人? 黑珏神色微僵,他昨日就那么随意一说,也没真觉得向苼能活下来,没想到这小丫头命还挺硬。 他立马折返回去,来到陆玉山房前,还未开口,便觉眼前一花,面前已多出一人,正是陆玉山。 他连忙低头行礼,“主人,向……” “你这乌鸦嘴,还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陆玉山笑容温和,随意摆手:“罢了,你下去吧,今日是我做主,断不会出事的。” “原来是小主人当面。” 黑珏面露喜色,“那属下就放心了。” 言罢黑珏一拜,当即退去。 不多时,向苼来到雅苑门前。w_/a_/p_/\_/.\_/c\_/o\_/m 她左右看看,没见到仆人,正要上前敲门,耳边忽然传来声响:“直接进来。” 是陆玉山。 向苼目光一闪,推门进去。 雅苑小而精致,处处清幽。向苼顺着门口廊道踏入前厅,便看到陆玉山孤身一人站在窗边,负手遥望天边朝阳。 似是听到动静,陆玉山回过头看到向苼,顿时面露微笑:“向师妹来了,看你脸色苍白,看来是伤得不轻。” 向苼微微抿唇,“既然陆师兄开门见山,那奴婢便直说了。奴婢与陆玉山素昧平生,往日无怨,近日无仇,陆师兄何至于要害奴婢性命?!” 说到此处,向苼眼眶发红,“若非奴婢察觉到不对,及时停下,此刻怕早是没了命。敢问陆师兄,我等随侍的性命在您眼中,当真如此轻贱?” “向师妹果真是兴师问罪来了。” 陆玉山也不恼,不答反问:“你可知,我早在百年前便达到筑基巅峰,结丹于我而言轻而易举,却为何迟迟不突破,一直留在荡尘峰吗?” 百年…… 向苼心中暗凛,天衍教的布置在百年前便开始了? 她心念急转,面上却露出一副茫然之态。 陆玉山也没指望她真的回答,不过片刻,便自顾自地说道:“我身负绝品灵根,修行一路顺风顺水,宗门上下无不将我当做下一任宗主来培养,便是吕晋也不及我半分,直至百年前……” 陆玉山指了指自己太阳穴,“我神魂自行双分。” 先天恶疾? 向苼脑海中蹦出一个词来,她似乎在梦中听过。 “此乃先天恶疾。” 陆玉山接着叙说,语调平缓而温和,仿佛说的不是自己,而是一个陌生人,“神魂双分两离,虽能结丹,内丹却无法与神魂相融,修行路就此断绝。且随着时间推移,神魂分裂愈发厉害,最终……” 话到此处,陆玉山顿了顿,笑道:“任何一个宗门,都不可能将希望寄托在一个将死之人身上,不是吗?” 向苼面露复杂:“师兄……” “我说了这么多,可不是让你可怜我。” 陆玉山愧然一叹:“前两日我恶念作祟,故意诱导师妹自损。待得清醒过来,一切为之晚矣,幸亏师妹福大命大,否则我当真要愧疚一辈子。” “师兄千万别这么说。” 向苼连忙安慰道:“我不知其中竟有此内情,便恶意揣度师兄,还烦劳师兄自揭伤疤。师兄贵为真传,却肯为我这等地位卑贱的随侍开口解释,这天底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陆师兄来。 左右…左右我伤势并不重,疗养一段时日即可,师兄莫要为此伤神,以免折损自身。” “向师妹,真是菩萨心肠。” 陆玉山笑容温润,手中光芒一闪,出现一张面具,“你心神损耗,若是光靠疗养,还不知要花多长时间。弥补心。(下一页更精彩!) 神损耗的灵丹妙药,我手边暂无,不过这个月十六在照水亭,会有秘密坊市。 坊市内交易之物,无不珍贵。你戴着面具过来,我也为你求取合适的丹药,顺便再为你寻一门真正的剑道秘笈,以弥补前日之失。” 言罢,陆玉山将面具递过来。 “师兄!” 向苼满脸受宠若惊,连忙推拒,“奴婢一介随侍,当不得师兄如此破费!这面具,还是留给内门师姐们……” “向师妹,在下若是看人只看身份,今日便不会与你说这般多。” 陆玉山笑了笑,将面具强行塞入向苼手中,嗓音低沉而温润,“八月十六夜半子时,莫要忘了时间。” 话说到这个份上,向苼只得收下面具,面生欢喜,又似羞涩,嗫嚅道:“若是十六那日哥哥还未归,师妹…师妹定会赴约,不负师兄爱护之意。” 话至此,向苼两颊酡红,低头行了一礼,便转身快步离去。 陆玉山盯着她离去的背影,面上笑意愈发浓郁,却不复温和之意。 “主人。w_/a_/p_/\_/.\_/c\_/o\_/m” 黑珏皱着眉头现身,此刻他满腹疑问,却不知要如何问起。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何要给她面具?” 陆玉山一拍折扇,摇头笑道:“这小丫头好糊弄,藏在向鸿羽体内的那老鬼可不好相与,若是知道我动了他宝贝徒弟的小炉鼎,保不齐要找我麻烦。 还是让她去方寸集洗去记忆,最是稳妥,也省得我亲自动手。” 黑珏顿时恍然,抱拳赞道:“小主人办事稳妥,黑珏远远不及。” “小主人么……” 陆玉山回转过身,若有所思地盯着黑珏片刻,蓦地问道:“黑珏,我很早就想问你,你究竟是忠于前世的我,还是现在的我呢?” 黑珏硬着头皮说道:“那不都是主人您吗?” “是啊,都是我。” 陆玉山笑了笑,“那又何来小主人之称呢?” 黑珏脸色骤变,二话不说跪下来,“属下知罪,此后再不会如此称呼主人了。” “无妨无妨,你起来罢。” 陆玉山笑容不减,“我不是他,此等小事随口说说,你不必放在心上。我与他终究会融为一体,只是兴之所至,随口问问罢了。” “主人宽仁。” 黑珏起身,暗自摸了一把汗,他抬头看到陆玉山那满脸的笑容,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眼前的主人,真的是今世小主人吗? 却说向苼回到东院,并未引起任何人注意。 她若无其事地洗漱、沐浴更衣,享用小桃端上来的早膳,行事与往常无异。 打发走了小桃,向苼坐回屋中,拧眉细细回想雅苑与陆玉山之间的对话,回过神来,背后竟是惊出一层冷汗。 陆玉山所述之言,她一个字都不信! 神魂双分,世间的确有这般恶疾,她也记起来,曾在梦中有幸见过得此恶疾之人。 一旦神魂双分,终日便会未分魂所扰,片刻不得安宁,行事更是时而疯狂时而清醒,神魂耗损严重,如此折磨百年,即便性命还在,神魂也应该虚弱不堪,两眼无神才是。 可她看陆玉山双眸明亮有神,分明是神魂充沛,哪里有半点分魂的迹象? 既然分魂为假,那恶念作祟便也是假,前夜他故意设计自己,分明是有意针对,只是不知原因为何。 不过细想前夜陆玉山言行,再与今日对比,的确在举止上有细微的不同。 不是分魂,难不成是夺舍? 可若是夺舍,两句神魂在一具肉身里早该打得你死我活,如何能和平相处? 还能是什么? 思考良久,一无所得。向苼揉了揉眉心,微叹一声,不再深究。 。(下一页更精彩!) 她翻手取出面具,细细观详。无\./错\./更\./新`.w`.a`.p`.`.c`.o`.m 面具通体白玉色,质地冰冷坚硬,却不显厚重,一看便是非凡之物,且借着光亮依稀能看出面具内有纹路,应是禁制。 向苼目光微闪。 这禁制应做遮掩之效,带上面具便能掩去本来面目,旁人看之不透。 如此一来,便能打消炽焰宗弟子戒心,前去照水亭赴约。 不过光是打消戒心怕是不够,多半还存有利诱,若能拿出一两件宝物作为赏赐,长久得不到重视的普通内门弟子必会心动。 沉思片刻,向苼将面具放入一枚储物戒,而后又将储物戒放在枕边,便不再多管。 到了下午,向苼昨夜伤势已然好得差不多,当即让小桃支开所有人,抽剑在院中练起来。 这一练,向苼便立刻感受到了不同,每出剑一次,她都能自然而然寻到更为完美的角度,手腕轻轻颤动。 原先清晰的剑痕,立刻变得模糊,最终……消失了! 在旁望风的小桃顿时瞪大双眼,惊得小嘴微张。 苼小姐手中剑柄分明还在,也未听到剑碎之音,怎么就看不见剑身了? 她忍不住揉了揉双眼,再抬头去看,却还是看到了更惊人的一幕。 只见树叶哗哗作响,似受到一股无形之力牵扯,纷纷而落,却未触及地面,而是随着向苼挥剑,旋转舞动,合合散散,极有韵律。 小桃何曾见过如此神奇的一幕,一时间看痴了眼。 十四进来院中,便就看到小桃一副发愣痴傻的模样,他挠了挠头,正要上去打招呼,余光瞥过树下,顿时两眼瞪直,满脸震撼。 剑力牵引?! 舞剑之人是……苼小姐???。 第52章 赴约 向苼而何等敏锐,早在十四尚未进院便已发觉,手中剑势却未停下,反而越发迅猛。 树叶随剑尖舞成一条长龙,萦绕周身。 凝至末招之处,向苼目光倏然一冷,长剑一收,再出剑! 吟—— 剑吟如龙吟,树叶化作游龙顺着剑之所向冲向十四,快若闪电! 十四骇然失色,避之不及,只得照单全收。 不曾想游龙撞之即散,碎叶漫天,眨眼将十四整个人埋了进去。w_/a_/p_/\_/.\_/c\_/o\_/m “呸呸呸!” 十四奋力从树叶堆爬出来,吐出嘴里的碎叶,抬头四处寻觅,却不见向苼踪影。 “苼小姐早就进房去了。” 小桃笑着提醒道:“你还是先整理一下仪容吧,就这么进去,怪失礼的。” “你还说!” 十四又气又恼,“苼小姐的剑术如此厉害,定是早先就练过!她耍我玩,你天天看着也不告诉我一声?” “我哪里瞒着你了?” 小桃嘟起嘴,“我哪次不是说小姐厉害,你自己不信罢了。” “我以为……哎呀!不跟你说了。” 十四胡乱拍去身上杂叶,跑进屋里,气愤道:“苼小姐,你也太不厚道了!” 向苼坐在桌边,端起茶水抿了一口,不慌不忙地反问道:“我怎么就不厚道了?” “你……你剑术这么厉害!还要我教你。” 十四脸上发烫,“我那点剑术粗鄙不堪,你暗地里没少笑话我吧?” 向苼摇头失笑,“我可没笑话过你。” “哎呀,总之……谣言误我!” 十四拍了拍脑袋,愤愤道:“此前听说你武艺不精,简直荒谬!你这要是武艺不精,我整个向家精锐岂不都是练到狗身上去了?” “我此前,是未接触过剑术。” 向苼试图说清。 谁知十四干脆捂起耳朵,崩溃道:“我不听,你一定是从小就练剑了!要是半个月练成这样,你……你干脆杀了我吧!” 向苼顿时哭笑不得,拉开他胳膊,“别皮了,说正事。” 十四放下双手,挪了一下凳子靠近些,哼哼道:“我就知道!你突然跟我摊牌准没好事,说说吧,我尽力而为。” “此事对你而言不难。” 向苼微微一笑,“且只有你能做到,若是办成了,我教你练剑。” “真的?” 十四立刻两眼发光,“你快说,我一定办成!” 向苼眼眸微眯,“上次在天青阁拿到面具的内门弟子,你可认得?帮我去查查他的住所。” 十四脸色微变,这次自觉地没有多问,点头应下便匆匆离去。 接下来数日,十四都不曾出现。 向苼也不着急,每日照常练剑,只是自从凝练剑力,每次练剑动静都不小,就算有小桃望风,也难免被仆人察觉。 心有顾忌,剑术施展不开。 向苼有感进境放缓,索性让小桃打掩护,将每日练剑之所,换去后山一处人迹罕至的林地。 如此一来,向苼彻底放开,不眠不休地钻研剑术,透支之后再辅以元泉疗伤修炼,一日之功便可抵百日,不论是修为还是剑境,皆是一日千里。 十四日后,林中清晨。 向苼手持三尺青锋,立于空地中间,静立片刻,她手中长剑缓慢挥动,出剑。 每一招,都是再朴素不过的基础剑招,但在其手中演练,却透露出浑然天成之感。 蓦地,向苼剑速加快,身形随剑闪烁,几个起落只见剑光一闪,对面十丈外的石壁上,竟是出现一块深达三寸的坑洞。 锵! 长剑入鞘,向苼闪身来到闪避前,指尖抹去坑洞上的石粉,面露思忖。 。(下一页更精彩!) 半月苦心钻研,三丈灭烛已化不可能为轻而易举。 新的极限,乃是十丈对敌,剑入三寸。 前天她便达到这一深度,苦练两日无寸进。 若想再有新的突破,恐怕只得真正达到“剑与神合”之境,而不只是窥伺了。 这半月除去练剑,她还曾数次尝试凝聚心力,不为突破,只为获取更多感悟。只是次数多了,心神一次次破而后立,竟也有蜕变的趋势。 而今剑术达到某种极限,若再行凝聚心力,向苼自感至少有七成把握能破境。 可惜,时间来不及。 向苼目光一闪。w_/a_/p_/\_/.\_/c\_/o\_/m 今夜,便是八月十六。 将长剑收入储物戒,向苼掠入林中,不多时便从后窗回到房中。 小桃早在房中等候,见向苼出现,不禁诧异道:“这才卯时不到,苼小姐今日回来早了许多,热水还没烧开。” “无妨,我先去看书。” 向苼笑了笑,来到书房坐下,从一摞册子中抽出一张薄纸来。 这是十四送来的情报,早前就送了过来,只是她一直专心练剑,尚不曾阅览。 她视线一扫全文,唇角顿时勾出一丝弧度。 十四调查七日之久,果真不仅查到了此人的住处,连灵根修为、性情喜好,每日作息都写得甚为全面。 “高珩。” 向苼轻声念出名讳,此人灵根中品,入门时间不足十年,筑基初期修为,性格孤僻不讨喜,门中长老无意收他为弟子。 这是荡尘峰中数百内门弟子中,最底层的一类人,平日月供微薄,修行艰难,也难怪会生出异心,欲要转投天衍教。 向苼心念一动,掌间纸张瞬息化为湮粉飘散而去。 午时,山下葵字四十二院。 高珩照例屏退左右,来到静室坐下,正欲闭目调息静修,忽觉身后有异。 他方欲回头,一把森然长剑蓦然横在其脖间,剑锋锐意凛然,刺得肌肤生疼。 高珩脸色微变,“阁下是何人?” 说话的同时,他左手悄然缩回袖中,正要触碰到宗门示警机关,便听得身后之人哑着声音低笑道:“我若是你,便不会去碰。你也不想接触天衍教之事,闹得人尽皆知吧?” 此话一出,高珩脸色剧变,触电似的缩回手,恼怒道:“你!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什么天衍教,我根本不清楚……” “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向苼话中笑意不减,“放心,我来此不过是为了那面具,不会要你性命。” 听到“面具”二字,高珩心中顿时侥幸全无,二话不说将面具从储物戒取出来,放在旁边,哼声道:“天衍教就是个幌子,我不过是一是受骗,这面具你尽管拿去。” 向苼将面具收入血戒,接着伸出手:“储物戒。” 高珩登时怒了,憋屈低吼:“此乃宗门发放之物,乃是身份象征,你莫要欺人太甚!” “你且放心,我要你身份之物作甚?” 向苼催动剑力,割破其脖间一层血肉,言语间却还带着嬉笑之意,“这面具看似平平无奇,我也未见过真的,若是你作假,我又怎么看得出来?还是让我亲自检查一番储物戒,总比丢了性命好,你说是不是呢,高师兄?” 脖子剧痛,高珩身形微颤,厉声喝道:“残害同门,罪当诛!你就不怕宗门查到你身上?” “查?怎么查?” 向苼靠在高珩耳边,轻声道:“你死后,谁见过我?便是你未死,你知我是何面貌么?又或者我杀了你,即刻投奔天衍教,那边定会护着我,你在门中无所倚靠,谁又会为你出头呢?” 向苼的声音极轻,可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重锤敲在高珩心尖上。 他在宗门本就不受重视,而今这么一。(下一页更精彩!) 听,更觉心中惶然。 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背后之人行事乖张,若是真的杀了他……他如何赌得起? 念及此,他立刻取下储物戒,“认主已解,你……” 话音未落,高珩手中戒指便被直接抢走。 短短数息之后,高珩只觉得脖间一轻,长剑消失。 他立刻回头,却见背后空空如也,只余一枚储物留在地上。 他转头看到窗户半开,这才确信人已离开,不由长长松了口气。 他捡起储物戒重新认主,神识一扫其中,顿时苦笑。 只见一丈方圆的空间内,竟是只余身份令牌,其余半点也不剩。 好在那人还算信守承诺,留下他一条性命。 高珩心中庆幸,起身挥袖直接封死窗子,而后躲入修炼密室当中开启阵法,这才觉得安全一分。 面具丢失,天衍教之人多半会找上门,他还是……避一避吧。 入夜,澄空万里,圆月高悬。\./手\./机\./版\./首\./发\./更\./新~~ 向苼默默计算时间,等到子时将近,她戴着陆玉山所给的面具,前往照水亭。 而与此同时,十四也戴着高珩的面具,从高珩宅院附近出发。 二人在路上交汇与一处,十四直接摘下面具交给向苼,面色凝重:“万事小心。” 向苼微微勾唇,“放心。” 片刻之后,山间雅苑内。 黑珏手持一面圆盘,忽然抬头道:“主人,向苼动了,正在前来照水亭的路上。其他待考核弟子也已全部到来。” 陆玉山睁开双眸,手掌一翻,一枚翡翠色玉印现于掌间。 而后只见其单手掐出一道印诀投入其中,玉印滴溜溜转动数圈,霎时光芒大放,将一面虚影投入照水亭边湖中。 向苼方才赶到,便见水中乍然出现一团泛着绿光的漩涡,众多面具人陆续投入其中。 向苼二话不说,紧随众人身后,一起投入湖面。 直至最后一人进入,湖面光滑一闪,漩涡骤然消失,就像从未出现过。。 第53章 方寸 黑暗维持数息后,向苼感觉身形恢复平稳。 有过悬望城的经验,甫一落地站稳,她立刻将自己的面具收入血戒,取出高珩的面具戴上,同时脱去最外一层衫裙,露出里面的弟子常服。 她速度极快,做完这一步,周围众人才刚刚传送中恍惚回神,开始打量四周。 向苼一边运转秘法调整容貌,一边亦是跟着抬头张望。 只见自身所处,乃是在一座极为宽敞的大殿中央,面前则是一座木制高台,台上挂着一面镜子模样的法宝,镜面白光闪烁,熠熠生辉。 再往远看,视野则被一片黑暗笼罩,看不真切。 “果真是大手笔!” 有人忍不住惊叹,“可肆意开辟洞天,传闻是真的,天衍教真有化神期大能!” “我看是法宝所致,若天衍教是七品宗门,何至于……” 此人话说一半,没有再说,但下半句话是什么,其他人用脚趾头都能猜得出来。 他们这些普通弟子,在炽焰宗尚不受重视,更何况七品宗门? “话说回来,如此多人进来,天衍教就不怕混入一两个女干细,将消息通报给炽焰宗高层?” “必是有反制的法子,否则天衍教在宗内发展如此多年,为何高层迟迟没有动静?” “……” 向苼听着周围人谈论,目光一闪。 这些人与她一样,都是初来乍到。 此地与陆玉山所说的大不相同,若是自己进来没有换掉身份,难说会遭遇什么。 而与此同时,雅苑内,手持圆盘的黑珏脸色微变。 “主人,传送似乎出了岔子,向苼消失了。” “消失?” 陆玉山眸眼开阖,瞥了一眼圆盘,淡淡道:“不必管她,先办正事。” 黑珏微松了口气,转身投入身侧漩涡当中。 下一刻,大殿高台上出现一道漩涡。 黑珏从中一步跨出,冷目如电,扫过众人,一股属于结丹期的威压席卷而出,场中霎时安静。 “我乃天衍教右护法,尔等可称我一声玉护法。” 黑珏威压尤在,语气却显得平和可亲,“尔等既然来此接受考核,想必已想得很清楚,不用我来多言。” 言罢,他挥袖扫去高台后一片黑雾,一面直往上的楼梯现于人前,而楼梯每一层台阶上,都放着不同颜色的丹瓶。 “第一轮考核,即刻开始。” 黑珏随手指向台下一高瘦青年,“你先来。” 那人懵懂上台,站在铜镜前,镜面白光渐渐褪去,显露出一行朱红色的字迹,“下品灵根,真元四等,评——丁下品。” “丁下品,这……是好是坏?” 高瘦青年看向黑珏,目露忐忑。 黑珏伸一张,背后台阶上顿时有一只丹瓶飞来,落入高瘦青年怀里。 “下去等候二轮考核。” “我通过了?” 高瘦青年顿时大喜,拿着丹瓶欢天喜地的下台,拨开瓶塞低头一数,看到里面竟有足枚灵丹,足能抵一月月供。 光是拿到这一瓶灵丹,此行便不亏。 其他见状,立刻争先恐后的上台,最终一名体型壮硕之人争得头筹,站到铜镜面前。 镜光照过一轮,朱红字迹显现:“下品灵根,真,评——戊下品。” “戊下品?” 壮硕之人愕然至于,身后蓦地出现一道漩涡。\./手\./机\./版\./无\./错\./首\./发~~ 黑珏一挥袖,便如扫垃圾一般将其扫入其中。 “啊——” 惨叫随着漩涡关闭戛然而止,黑珏若无其事地说道:“下一个。” 台下众人迟疑片刻,一人站出来,鼓起勇气问道:“敢问玉护法,方才那位师兄……如何了?” 。(下一页更精彩!) “他与我教无缘,已然出去。” 黑珏淡声回应:“明日醒后,他不会记得任何有关天衍教之事。” 此话一出,众人暗惊,亦有不少人隐隐松了口气。 场面僵持不多时,就有人陆续上台接受考核。 “丁下品!” “丁下品!” “丁下品!” “戊下品!” “丙下品!” “……” 几乎是清一色的丁下品,夹杂着零星的戊下品和丙下品。 黑珏习以为常,这群人本就是不受重视的内门底层弟子,资质一般再正常不过。 历年他所主持过的考核中,也仅碰到一条漏网之鱼未被炽焰宗发掘,乃是上品灵根暗生之体,评价达到丙上品,被主人亲自收为弟子暗中培养。 第一轮考核异常迅速,前后不到半个时辰,台下尚未考核的就只剩下向苼孤零零一人。 眼见黑珏视线投来,向苼只能硬着头皮上台,来到镜子前站定,镜面白光照过,立刻有字迹开始显现——灵根下品,真元…… 向苼双眸一瞬不瞬的盯着铜镜,袖间双拳渐渐攥紧。 她以敛息术遮掩修为,又以移形换影模拟出类似筑基期的气息,可真元强度骗不了人。 即便是人阶顶级心法,练气期的真元仍旧远远不如筑基期。 若是就此评一个戊等,被踢出秘境丧失记忆,岂非前功尽弃?! 焦灼之下,向苼蓦地灵机一动,经脉之中的剑力瞬间全数被抽出,投入丹田真元当中。 本以为如此仓促相融,丹田多少会遭反震,谁知剑力竟轻易便与真元融合,生出一股更为强大的新生力量。 剑元…… 向苼心中自然而然升起一丝明悟,这般莽撞应对,竟令她练成《飞剑诀》中所记载的剑元,实是意外之喜。 而就在向苼体内剑元产生的瞬间,原本显露出半个“戊”字的镜子顿时卡住。 黑珏盯了片刻,神色略有尴尬。 这是……故障了? 虽说这镜子只是一块碎片,但也是至宝的碎片,怎么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坏了才是。 他正欲上前查看一番,却见铜镜蓦地生出一阵刺眼强光。 “怎么回事?!” 黑珏惊疑不定,顶着强光定睛一看,竟看到镜面上原先的字迹迅速消失,而后……一行犹如血般鲜艳的字迹重新显现而出。 灵根下品,真元二等,评——乙下品! 向苼看到这一行字,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玩大了。 “二等真元?!” 黑珏大吃一惊,回头看着向苼,脸上露出惊喜之色。首\./发\./更\./新`..手.机.版 筑基初期就能有二等真元,难不成天生火玉体? “哈哈!” 他大笑一声,挥袖将剩余所有丹瓶卷来,通通塞给向苼,“你很好!就是修为低了些,将这些灵丹尽数拿回去,莫要辜负了自身天赋。” 向苼顺从收下,佯作欣喜,躬身拜道:“多谢玉护法赏赐!” “这才多少赏赐?” 黑珏笑着拍了拍向苼肩膀,“待得你通过考核,以你的潜力必能拿到一等身份令牌,到时我会向教主引荐,让他收你为弟子。” “玉护法!” 向苼“激动”不已,“此言当真?我真能见到教主大人,拜他为师?” “那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黑珏话没说满,笑容满面地一挥袖,楼梯上方入口登时打开。 “都跟我过来,第二轮考核才是关键,你等若能通过,便能得到我天衍教身份令牌,享正式弟子待遇。 令牌,待遇亦!若想出人头地,便拿出你等全部实力来,莫要藏着掖着,延误自身。” 。(下一页更精彩!) 言罢,黑珏当先闪身上去二层。 向苼没有动作,回头一看,却见其他人也没有动作。 更有一人谄媚道:“师兄先行上去,我等随后跟上。” 向苼顿时明白了什么,跨上台阶,三两步消失在上方入口处,其余人这才紧随其后。 上得二层,向苼一眼就看到中间那根通体漆黑的柱子,一股惊人的威压正从其上散发而出。 众人上来便只站在楼梯口,仍是被威压所摄,感到一阵胸闷气短,头生眩晕,站立不稳。 向苼却未有太大感觉,她目光扫过屋内,看到黑珏正站一扇窗前。 窗户? 此处不是秘境吗?怎还会有窗户? 她想了想,直接靠过去。 黑珏转过头,看到向苼神色如常地走来,眼里又添一分赞赏,也不阻拦,任由其来到窗户前。 “玉长老,弟子斗胆,敢问这第二轮是何考验?” 向苼随意开口询问,目光顺着窗口向外看。 这一看之下,却是直接怔住,目露震撼。 只见窗外,竟是一条极为热闹的街道。 街道上行人来往,川流不息,行人更八门,道士、魔修,妖……什么都有。\./手\./机\./版\./首\./发\./更\./新~~偶尔还能见到有修士驾驭一只神态凶猛的妖兽从中路过,周围行人却毫无反应,好似习以为常。 只一眼,向苼就看到不气息与舒高明相似的结丹期修士。.. 此处不是秘境吗?怎么会有如此多修士? 这些人……都是天衍教众? 可天衍教真这般强大,足可一脚踏平炽焰宗,何须蛰伏? 黑珏见向苼愣在原地,顿时想起自己第一次进入见识方寸集,也是如此反应,不由笑着解释道:“是秘境,不过此处可不是一般的秘境,它的神奇之处远不是三言两语所能说清的。” 黑珏眼里露出自豪,“你只需知道,而今整个东洲只有两处方寸集。一处在千星殿殿主手中,另一处,便为我天衍教所掌!”。 第54章 斗法 向苼若有所悟地微微点头。 黑珏没有明言,却也说明街道上行人并非天衍教众,而是过往行人。 换言之,这方寸集秘境,乃是类似坊市一般的存在,只是具体这方寸集如何运转,这些人又从何而来,便不是她现在所能看得清的了。 念及此,她收回视线,拱手抱拳:「多谢玉护法解惑。」 「不必谢我。」 黑珏态度温和,「等你拿到一等身份令牌,知道的不会比我少多少。先过去吧,第二轮考核马上开始。」 向苼连忙再行一礼,转身往回走,众人敬畏地看着他,纷纷自觉让开一条通路,任由向苼走到队伍最前面。 黑珏见状不作一言,忽然挥袖打在漆黑圆柱上。 那漆黑圆柱受到刺激,立刻一声刺耳的嗡鸣,一圈无形的威压波动呈波纹状席卷而出! 众人脑海仿佛被重锤击过,霎时一片空白。 只一瞬间,站立的众人便哗啦啦倒下去一大片,仅有三人还勉强支撑住身体,没有昏过去。 向苼只感觉压力微增,并无不适,却与其他二人一般表现得摇摇欲坠,一边暗中观察黑珏反应。 “仅有三人?这高珩方才表现不错,意志竟也一般。「 黑珏眉头微蹙,颇为失望。 本以为有高珩在,今日怎么也能敲击两回磨心柱,现在看来是敲不成了。 他走到磨心柱旁按动机关,轰然之音后,磨心柱没入地面,威压霎时消散。 随后转过身面对众人,信手一挥,无数光点激射开去,落在地上众人身边,光芒散去,露出令牌模样。 向苼瞥了一眼,看到上面刻着「肆」字。 四等令牌么…… 「他们未能扛过威压冲击,止步于此。」 黑珏解释一句,挥袖间身侧浮现出一道漩涡,」你们三个还有更进一步的机会,随我来。「 向苼三人立刻跟上。 穿过漩涡,向苼视野豁然开朗,来到一处露天斗兽场中。 向苼四下看看,发现自己所处正在斗兽场下方入口,她抬头去看周围看台,却被一片白雾挡住视线,看不真切。 问一句,得此令牌后,若教内大举进攻炽焰宗,我等……又要如何自处?」 黑珏神色顿时一缓,回答道:「难得你有此长远目光,我便提前告知你一二。 令牌之用无非是为将来开战时避开你等,免得乱战时错杀,损及教内。你等亦无需出手残害同门,只需袖手旁观即可。 若为二等以上身份令牌,亦可出面保下身边亲近之人,你可满意?」 向苼目光一闪,「可保几人?」 「你怎地如此话多?」 黑珏语气显得十分不耐烦,却还是答道:「二等令牌只可保一人,一等令牌……你想保几个便保几个,只消不是真传弟子。 不过你第二轮考核表现平平,能否评得一等还是两说。时间差不多了,上场吧!」 言罢,他不再给向苼提问的机会,挥袖扫中开关。 轰隆隆—— 入口处顿时响起轰然之音,铁栅栏缓缓向上升起。 向苼默默等待闸门升起,眸中一片清明。 撇去天衍教本身不谈,今夜至此,她弄清了两件事。 一是陆玉山约她进来,目的多半不为别的,乃是为了抹去她的相关记忆。 此人行事前后不一,此前猜测八成为真,其体内有两道神魂做主,只是不知以何种方法和平相处。 第二,便是陆玉山一整晚都没有出现,十有八九是在操控方寸集。 玉护法将此秘境说得如此重要,若方寸集之主真是陆玉山,那此人定是天衍教极为重要之人,甚至极有可能就是教主! 此人的危险程度,绝对高过她此前接触的任何一人。 速战速决! 必须赶在陆玉山分出精力到来之前离开。 打定主意,向苼眼中冷光一闪,伸手一抹储物戒,长剑入手,大步走入场中。 双方一出场,看台两边立刻响起欢呼声。 「是文真修!」 「七连胜的文真修,他今日果真来了!」 「文真修,杀了他!」 「杀了方寸集少子,你胜一场能抵两场,达成九连胜!」 「杀了他!」 「杀!」 「杀!」 「杀!」 周围喊杀声震天,且声势越来越强,听到「七连胜」的字眼,落入看台中的修士在这一刻倏然增多数倍。 暗中观察三个场地的黑珏,看到文真修走出来,立刻大皱眉头。 其余二人遇到的都是平庸之辈,怎么高珩第一场就遇上硬茬子,此子的运道未免也也太差了些。 无视漫天的喊声,向苼来到场中站定,单手执剑,沉默地看着对面来人。 「方寸集少子?」 文真修一脸新奇地看着她脸上的面具,笑道:「与少子斗法,在下还是第一次。尔等嫡系子弟出身高贵,不如点到为止?」 「可以。」 向苼简单吐出两个字,依然单手执剑,立在原地。 文真修两眼一眯,看到不下百处破绽。果真是养尊处优,斗法经验少得可怜。 他心中鄙夷,表面却仍是笑容满面地点头道:「如此甚好,那少子阁下,请——」 「请」字刚出口,文真修气势蓦然一变,向前跨出一步,身形立时化作残影,一下子掠过。 这正是他的成名秘法,小土行功! 两人距离瞬间不足一丈,文真化成一双漆黑利爪,抓向向苼头顶,狞声大喝:「死!」 噗! 一抹白光闪过,文真修动作戛然而止, 定格在半空中。 向苼甩去剑上血迹,收入鞘中,向后退了一步。 两边看台修士正茫然,尚在半空之中的文真修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竟忽然拦腰断成两截! 两边看台寂静了一瞬,霎时掀起轩然大波。 「什么?!」 「文真修死了?」 「怎么死的?谁看清了?」 「那少子出剑了,剑上有血!你们谁看到他是如何出剑的?」 「我只看到文真修飞过去,而后便死了!就如同送上门被劈成两半一样,实在诡异。」 「文真修竟走不过一招!」 「……」 台上群情激动,场中断成半截的文真修却还没有死透,他上半身艰难地爬到向苼面前,「嗬嗬」大口喘息着,像是一条濒死的鱼。 他两眼瞪得凸起,死死抬头盯着向苼,「少子阁下,点到为止……」 向苼语气漠然:「你若不道出‘死“字,或许我会留你一条性命。」 听到这句,文真修瞳孔顿时涣散开来,满脸自嘲,「原来……你早就……看出……来了。是我…大意…输得……不冤!」 话到此处,文真修头颅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向苼抱着剑鞘,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斗法场。 而此时,另外两场斗法才刚刚开始。 黑珏放从震惊失神中回过味来,早已无心顾及另外两人的斗法,一门心思全落在高珩身上。 这一场斗法结束之快,高珩实力之强,远远超乎他预料之外! 虽然他,并未看到此子出手,但从看台修士口中,亦是能还原出几分景象。 难怪这高珩真元极度凝聚,原来是剑修! 且剑境已然颇为高深,距离「剑与神合」的剑意境,也只差临门一脚。如此,以剑力纯化真元,真元自然精纯无比。 「如此天才,如此天才!」 黑珏兴奋不已,「此人在他看来,天赋尤在主人之前收入门的弟子之上!若是能继承大长老衣钵,定能成剑修大能,成为他天衍教又一支柱!」 唯一的疑虑,便是主人。 黑珏微微皱眉,主人尚未融合两世神魂,性情喜怒无常,若是因心结而害了高珩……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未将消息立刻通禀陆玉山。 等到此子达成十连胜,授名入长老阁,主人便是偶尔陷入魔障,多半也会顾忌长老阁那边,不会害其性命。 第55章 对手 黑珏坐镇后台,兀自还在心中盘算,手边的传续玉符蓦然传来“高珩”的声音,“玉护法,为何第二场迟迟不开?” “高珩,斗法场每场间隔至多有一个时辰。” 黑珏态度比之前更为和善,单独传音道:“你可抓紧时间调息,我知你急着拿到一等身份令牌,可也不急于一时,下个月十六再来继续便是。” “玉护法,弟子不用调息。” “高珩”的声音传来,显得不卑不亢,“弟子遇事不喜拖延,也想试试能不一晚达成十连胜。” “好!” 黑珏哈哈一笑,“年轻人当有冲劲,我应下了!只是尝试归尝试,你万不可误自身性命,一次不成,下次重来便是。” “多谢玉护法关怀,弟子铭记在心。” 向苼抱着剑,隔着栅栏远远观望斗法场,“还请玉护法放行。” 黑珏当即挥袖击中开关,铁栅栏升起,同时拿起令一枚传讯玉符,下令道:“即刻安排下一人。” “是!” 玉符那边传来回应,对面的铁栅栏应声而开,一名脸色苍白的散修畏畏缩缩的走出来。 文真修惨死之景犹然在目,此人看到向苼脸上的面具,直接吓得两腿一软,跪在地上,“我认输!” 向苼柳眉一挑,没有回应,也没有动手。 “怎么回事?” 黑珏脸色不好看,拿起斗法场管事的传讯玉符,“我们少子胜一场,至少安排连胜两场的对手,怎么上来之人如此不堪?” “大人,非是我等办事不利,少子的对手已然连胜三场。” 传讯玉符对面委屈道:“实是这位少子出手太过狠辣,吓破不少人的胆子。我也不知此人会被吓成这样,直接认输啊。” “罢了。” 黑珏神色稍缓,“宣布结果吧,立刻安排第三人上去。” “是!” 不多时,斗法场内响起管事的声音。 “一方认输,方寸集少子,胜!第三场斗法,即刻开始。” 看台众修士本已直起身准备退场,听到这番话复又兴致勃勃地重新坐下来。 “我认识那散修,平日里胆子可不算小,竟直接被吓退,这方寸集少子果真厉害!” “哈哈,也不是所有少子都如此厉害。远的不说,就说近的,方才我趁空档去隔壁看了两场斗法,也是少子,表现平庸,远不如此人。” “道友此言甚合我意。我在这九品斗法场看了数年,也没几个比此人厉害的。” 看台众人谈论间,向苼对面终于走出第三人。 来人是一相貌平平的中年散修,步履沉稳,过来对向苼抱了抱拳,二话不说直接动手。 向苼乐得这么干脆,不进反退,欺身而上,其手中长剑更不知何时已然出鞘。 好快! 中年散修心中暗惊,早在台下他就料定对方剑术高超,不容小觑,没想到其剑速还是远超自己想象。 他立刻调转法宝护住自身,可手中动作终究慢了意识一步。 法宝尚未激发,中年散修便感到脖间一疼,剑锋割破一层皮肉,堪堪停下。 中年散修后背渗出一层冷汗,连忙大喊:“我认输!” 向苼直接收剑退开一步,只盯着中年散修,不发一言。 中年散修咽了口口水,连忙说道:“多谢少子手下留情。” 他虽没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手,但也知道以对方的剑速,绝不是自己喊一喊就能留住性命的。 强如文真修,还不是连话都没来得及说,便直接死了? 想到此处,中年散修再躬身拜了拜,转身匆匆离开。 “方寸集少子,胜。” 斗法场管事宣布结果,接着询问向苼,声音带着些。\./手\./机\./版\./首\./发\./更\./新~~(下一页更精彩!) 许敬畏,“少子,可是直接继续第我四场?” 向苼微一抿唇,“继续。” 接下来六场,无一例外是长期混迹斗法场的老手,其中不乏连胜九场的强悍之流。 然而在精通巅峰的剑术面前,皆是慢了一步,这一步便是天堑,对方尚未来得及发挥出全部战力,就被向苼一剑横在脖间,只得认输。 “九连胜,这才两个时辰……” 黑珏看着心中越发惊叹,初时他还觉得高珩连番取胜有取巧之嫌。 可看得多了,他转念一想,高珩能在对方有防备的情况下,做到次次先发制人,何尝不是一种对战机绝妙把握? 而且,这高珩才不过筑基初期,还有极大的进步空间。 黑珏心潮澎湃,若能将此子推上去,自己进入长老阁的把握又能添一筹。 念及此处,他拿起管事传讯玉符,“目前能立刻安排的九连胜散修,尚有几位?实力都如何?” 管事听出黑珏话中隐意,立刻心照不宣地回道:“只有一位,且是个女修。那人初来时斗法生涩,而今凭一法宝屡屡鏖战取胜,也是厉害人物。” 黑珏闻言顿时露出笑容,管事此话听着没什么问题,可高珩此子出手极快,最为克制倚靠法宝取胜之人。 这一战,定是万无一失了。 想到此处,他即刻回应:“那就安排此人上场,莫要让少子久等了。” “是!” 轰隆隆—— 随着对面的铁栅栏再次升起,两边白雾中的看台闪光练成一片,很快就挤满了问询而来的各处散修。 “九连胜对九连胜,这场面隔数月才能见一次,可不能错过了。首\./发\./更\./新`..手.机.版” “还有一人是少子?真是稀奇。” “少子说来好听,其实不过是没见过风雨的方寸集预备弟子,恐怕不是散修对手。” “道友此言差矣!今日这少子可不一般,乃是剑修!” “……” 对面。 女修面容年轻,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 她面色冷寒,着一身素袍,站在缓缓升起的铁栅栏前,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谈话声,低头握紧脖子上的项链。 这位方寸集少子初战时,她恰巧在场,此后八场,亦是场场都在。 与此人对战的九人,三人死,四人重伤,只有两人全身而退,下手不可谓不狠辣。 且此人出剑速度极快,自己只能捕捉到一丝残影,胜算连一成都没有。 她都能看出来的事,斗法场管事如何看不出来? 这是故意放水。 女修咬紧下唇。 他们要拿自己搏命斗出来的九连胜,送对方更上一层楼! 可就算如此,她也不打算认输。 法宝施展次数有限,若是错过这次,下一次希望将更加渺茫。 她没有退路。 念及此,女修深吸一口气,隐去眼中惧意,昂首挺胸大步上场。 甫一上场,向苼看到那张满是倔强之意的年轻面容,面具下的眉头立刻皱起。 吕月。 她最后对战之人,竟是吕月。 她怎么会在这里? 向苼神色微冷,吕月当初在悬望城时不过练气八层,如何能在短短不到达到筑基期? 龚家父子怎会任由她落入如此危险的境地? 思绪纷呈间,向苼气息更阴沉一分。 吕月来到向苼不远处站定,感受到这丝阴沉,压力陡增。 她想得再好,在面对生死时,心中的恐惧却由不得她来控制。 身体下意识后退一步。 吕月清醒过来,硬是止住身形,攥紧手中项链,抱拳道:“请赐教!” 向苼视线瞥过她双手,隐约嗅到一丝危。(下一页更精彩!) 险,但也仅仅只是一丝罢了。 在她面前,吕月根本没机会出手。 “倚靠法宝么……” 向苼低声自语,瞬间想通了其中缘由。 吕月闻言却是脸色骤变。 一眼就被看穿了?! 她正要激发项链,却见对方接着开口:“我认输。” “你说什么?” 吕月面露错愕,差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向苼却未多言,转身就走。 如此行径,不仅让吕月彻底愣在了原地,黑珏与斗法场管事亦是齐齐傻眼。 看台上寂静了片刻,而后立刻爆发出比之前还要巨大的喧嚣。 “怎么突然就认输了?” “什么情况?” “那少子为何忽然放弃?难不成是联系女修不忍下手?” “我看不像……” “……” “高珩,你在干什么?!” 黑珏拿起传讯玉符,黑着脸质问:“对方只擅法宝,根本不是你的对手,如此好的机会,为何放弃?” “玉护法。” 向苼收起长剑,从容回道:“弟子不喜欢胜之不武的比试,您的好意,弟子心领了。” 黑珏面色顿时一滞,他也是临时起意,此子竟是看出来了。 “此前弟子独自苦修,尚不知有此等妙处。w_/a_/p_/\_/.\_/c\_/o\_/m” 向苼笑着又道:“与人斗法,其乐无穷。玉护法不必为弟子可惜,下个月弟子再来便是。” 黑珏语气讪讪,“十连胜对你而言的确不是难事,是我多此一举了。” “玉护法也是关心则乱,不必自责。” 向苼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还愣在场中的吕月,微微一笑,感叹道:“玉护法,我为道心稳固,不愿胜之不武,自愿放弃。对她而言,遇上我何尝不是一番气运呢?” “如此说来,此女气运倒当真不错。” 黑珏心生感慨,他本想宣布此次斗法无效,但听向苼之言,想法顿时有所改变,拿起传讯玉符道:“正常宣布结果吧。” “第十场,龚月胜!”。 第56章 有趣 “就这么结束了?” “扫兴!” “难得一场九连胜对决,竟如此儿戏。” “散了散了……” 看台上修士很快走得干干净净,唯独吕月还愣在原地,迟迟回不过神来。 “我……胜了?” 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欲舍命一搏,却不想胜利来的如此突然,如此轻而易举,以至于她到现在都在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她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生疼生疼。 不是在做梦! “我做到了。” 她眼角发热,抬头看着方寸集内虚假的天空,嘴唇轻颤,“龚叔,小卫……待月儿在此修炼有成,一定会手刃仇敌,为你们报仇雪恨!” 向苼沿着斗法场通道向里走,不多时便见到在路上专程等他的黑珏。 “高珩,今日你表现当真不错。” 黑珏态度前所未有的和善,笑呵呵地说道:“其余二人皆是胜一场便拿了三等身份令牌离开,唯独你……” 黑珏无奈地摇了摇头,递出一枚翡翠色令牌,“此乃二等身份令牌,暂且给你使用,待得下个月你再来胜十场,再由长老阁亲自接见,授你一等身份令牌。” “长老阁?” 向苼接过令牌,微微惊诧,“一等身份令牌还需去长老阁?如此麻烦?” 黑珏顿时笑了,“你以为一等身份令牌是何物,随随便便就能得到?若位列一等少子,你在我教中地位堪比炽焰宗真传,何其尊崇?我教自然重视。 你不仅要去面见长老,还有一套更为完整的测验等着你,若能确定你潜力惊人,可堪培养,长老阁会为你专门定制一套修炼计划,修行事半功倍。” “原来如此。” 向苼暗中为自己捏了把冷汗,敷衍笑道:“那弟子下月过来,定要好好表现才是。” 黑珏欣慰点头,取出一张黑金色面具,“你若成一等少子,会有独属于自己的面具。不过一等面具堪比法器,制造不易,便是炼器阁长老亲自动手也需数年之久。 你且先用二等面具,你脸上这张还需归还,留给下一批待考核弟子。” 向苼当即取下面具与黑珏交换。 她拿过黑金色面具打量片刻,佯作疑惑道:“此物不过是身份象征,打造成灵器法器之流,可否太过……奢靡了?” “此物可不仅仅是身份象征。” 黑珏神秘一笑,“至于有何用,你拿回去自己研究一番,便可知晓。” 说到这里,黑珏又指了指身份令牌,“令牌可作传讯符之用,平日在宗门莫要显于人前,若有要事,我会亲自去找你。 等你下山出宗,倒可拿出来,令牌不比面具,放在储物戒中可收不到传讯。” 向苼眸光一闪,点了点头。 “时辰不早了,我这就送你出去。” 黑珏一挥袖,面前空间微微扭曲,即刻现出一团墨绿色的漩涡。 向苼看了一眼漩涡,却未急着离开,而是再问道:“玉护法,弟子有一难题,不知护法能否解惑。” “难题?” 黑珏眉头微凝,“说来听听。” “玉护法可听说过魂音草?” 向苼面露忧色,“我有一位师兄不慎中招,不知如何解毒。” “魂音草?” 黑珏眉宇间顿时舒展开来,笑道:“你那师兄还真是倒霉,竟遇上此等难缠古物。常人只知魂音草叶奇毒,扰神损魂,却不知其根茎便是解毒圣物,只消将根茎含在口中片刻,魂音草之毒自解。 这根茎还有一别称,名为‘魂精",有壮大神魂之效,价值不菲。你那位师兄若囊中羞涩,你又想帮他的话,待下个月十战全胜,授名一等少子,倒可凭一等令牌去方寸集天青阁借一根。(下一页更精彩!) 出来。” “去天青阁借?” 向苼心中一动,紧跟着问:“方寸集也有天青阁?它和我们天衍教有何关系?” “简单的合作关系罢了。” 黑珏微微皱眉:“这些隐秘待你正式成为一等少子后,自会知晓,无需刻意打听。” 向苼闻言微微一笑:“玉护法教训的是,弟子不问了。” “好了,你再不出天就要亮了。” 黑珏挥袖重新稳固一遍传送漩涡,“这个月的月俸,天亮后自会有人送到你别院。” 向苼轻轻点头,转身踏入漩涡消失不见。 外界天边已然泛出鱼肚白。 照水亭内,一道漩涡悄然浮现。 向苼从中踏出,心神立刻绷紧。 她不敢有丝毫耽搁,身形一闪没入林中小道,同时将黑面具和令牌全部转至血戒当中,迅速展开身法向宅院掠去。 片刻之后,向苼回到房中换回本身穿着躺回床榻上,看着床顶的帘帐,心思顿时落回一半 玉护法对她不设防,不经意间暴露不少消息。 从陆玉山那得到面具后,她就将其扔进血戒,却发现面具竟会挣扎。 那时她便猜测,面具可突破虚空限制被追踪,就算放进储物戒,天衍教也能随时确定教众在宗门内的位置。 若非如此,天衍教如何敢大胆行事,公然在炽焰宗内招揽弟子? 而只要有面具控制,但凡有一人想要欲往主峰大殿泄密,恐怕走不到半路,就会被拦截。 当时,她便感觉天衍教行事严密,不易对付。 她本想放弃计划,不料血戒却生出异象,从虚空延伸出一条条锁链,将面具缠绕包裹,使之动弹不得。 那一刻,她才明白血戒不仅可储物,更是用来封锁虚空的法宝。 它与面具正相克! 而事实正如同她所料,黑面具被她进入血戒中,挣扎要比之前那一张剧烈得多,然而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现在其已然被一条条锁链缠死,彻底安静下来。 向苼意念微动,扫过血戒中陷入死寂的两张面具,眸眼眯起。 陆玉山那边的反应,比她想象中要慢。 接下来一步如何走,可就要看她那亲爱的哥哥,作何表现了。 而与此同时,山顶雅苑内。 黑珏恭敬地立在陆玉山面前,正在禀明此次考核结果:“此番参与考核者三十四人,剔除十四人,二十人中只三人走到第三轮斗法场。” 陆玉山闭目感应方寸集外虚空,似在寻找什么,心不在焉地说道:“此等琐事,你自行处理,不必多言。”. “主人……” 黑珏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说道:“有一人,评乙下品。” “不错。w_/a_/p_/\_/.\_/c\_/o\_/m” 陆玉山随口应一声,而后立刻察觉到不对,猛地睁开眼竖起眉头:“你说什么?乙下品?!” 黑珏额头浮出一层冷汗,接着道:“此人筑基初期,意志一般,第三轮……胜九场。” “黑珏。” 陆玉山言语依然平淡,周身却生出一股伏天灭地般的压力,“看来比起跟着我,你更喜欢长老阁。” “主人!” 黑珏“扑通”一声跪得干脆,“黑珏忠心侍主,此心天地可鉴!只是那人乃是一剑修,且距离剑意境也只差临门一脚。黑珏怕主人心魔发作,致使错失良才,这才先斩后奏,还望主人明察。” “如此说来,你隐瞒不报不仅没错,反而有功?” 陆玉山面露笑容,“本座可是还要赏赐于你?” 黑珏看到这幅笑容,顿时吓得亡魂皆冒,额头狠狠嗑在地上,“属下不敢!属下知错了,属下擅自做主,违逆主人,还请主人责罚。” 陆玉山看着地。(下一页更精彩!) 上跪伏不动的黑珏,沉默片刻,微声叹息:“罢了,你起来。此子叫什么?” 黑珏依言起身,“回禀主人,他名高珩,在宗门无所作为,想来平日里是故意隐瞒自身剑境修为,原因尚未可知。” “故意隐瞒?” 陆玉山眉头暗蹙,顿觉不妥,“将赤玉盘拿来。” “主人,那高珩现多半已回到宅院了。” 黑珏说着,动作也不慢,取出一张玉盘双手奉上。 玉盘通体翠绿,四四方方,其上纹路网格如棋盘一般。 陆玉山接过玉盘一挥袖,网格中顿时出现无数光点。 陆玉山视线扫过,顿时冷哼一声,甩袖将玉盘砸在黑珏脸上,“你办的好事。” 出事了? 黑珏心中咯噔一声,手忙脚乱接住玉盘定睛一看,脸色瞬间苍白。 二等面具,整个荡尘峰只有高珩一人,在玉盘上应显金芒。 可现在玉盘当中,除了密密麻麻的红芒,哪里有金芒在? “面具不在感应中?” 黑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主人,对方有封锁虚空的法宝!定是炽焰宗故意设计!” “炽焰宗么……” 陆玉山若有所思,伸手虚空连点数次,黑珏面前登时多出一面圆镜,镜中所现,正是高珩宅院。无\./错\./更\./新`.w`.a`.p`.`.c`.o`.m 圆镜视野绕行宅院一圈,一无所获。 陆玉山再一挥袖,视野立刻深入宅院,直至在密室里的高珩面前停下。 “此人,便是你说的剑修天才?” 陆玉山似笑非笑地看着黑珏,“这般畏畏缩缩,也能修至精通境巅峰?” 看到高珩在密室中缩成一团睡着的狼狈模样,黑珏羞愧之极,“主人,属下被骗了。属下见到的高珩……绝不是此人!” “封锁虚空,易容秘法,还是剑修。” 陆玉山挥袖散去圆镜,面上重新浮现笑容:“有趣!”。 第57章 上门 辰时,天色大亮。 琴机率众立于山间月台,只见天边一道玄光飞过,落在月台上。 玄光散去后,现出其中人影面容,正是前去主峰修炼归来的向鸿羽。 琴机见状顿时面露欣喜,迎上前去行礼:“恭迎公子归来!一月未见,公子气息精湛更胜从前,想来修为大有精进。” “小有突破罢了。” 向鸿羽拂过衣袖,神情冷淡,边走边问道:“苼儿伤势如何了?” 琴机跟在其身侧欣然作答:“苼小姐伤势已经痊愈,昨日还念叨过公子呢。” 向鸿羽面容微缓:“与我说说,她这个月来除了养伤,都干了什么。” “苼小姐懂事乖巧,除了看书并未做什么。” “看书?” 向鸿羽眉头微皱,冷声训斥:“不是让你看住她,让她少接触修炼,我的命令,你全当作耳旁风了?” “奴婢不敢!” 琴机咬紧唇瓣,低声道:“苼小姐看的都是世俗界的话本册子,除了长生经,并未接触任何修炼书籍。” “下次把话说清楚,徒增我烦扰。” 向鸿羽甩袖负过手,“除了看书,当真什么都没做?” 琴机眸子微闪,低眉顺眼地点头,“当真!奴婢不敢妄言。” 向鸿羽问完,身形顿时加速,眨眼消失在山道,直往宅院而去。 琴机自是跟不上,只得远远在后面追着,眼里划过一抹忧色。 公子如此急不可耐地去见苼小姐,外人看到只当是心系亲族,可在她这个随侍看来,却十分古怪。 他禁止苼小姐接触修炼之道,虽然嘴上说是怕苼小姐修炼出岔子,可实际上却行控制软禁之实。 公子……究竟意欲何为? 向鸿羽一路疾行,心中火热。\./手\./机\./版\./首\./发\./更\./新~~ 此行前往主峰大有收获,不仅得师父帮助,窃取福地灵机助长修为,一口气突破至筑基巅峰,师父还从主峰地下宝库中顺出不少灵材,正是修炼炉鼎所需。 如此,他便免了下山之行,可立刻制作炉鼎。至多一年,待炉鼎成熟,他便可借其突破,炼成金丹! 然而刚刚赶至自家宅院门前,向鸿羽却见门前有一不速之客。 他缓下身法接近,门前那人顿时转过身来,温和一笑道:“久闻向师弟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是一表人才。” 来人看着面生,向鸿羽正欲发问,却听得识海中师父凝重出声:“快行礼!此人乃是你荡尘峰真传,陆玉山。” 向鸿羽顿时一惊,连忙行礼:“弟子拜见陆师兄。” 陆玉山唇角微勾,明知故问:“你认得我?” 向鸿羽亦是暗中奇怪师父怎会认得陆玉山,不过表面却是装出一副恭敬模样,道:“真传师兄仙颜,师弟怎会不认得?师弟曾远远见过您一次,只是您贵人多忘事,不曾在意师弟罢了。” “倒是师兄的不是了。” 陆玉山摇头笑道:“不知师弟可否允师兄入门,讨一杯茶喝?” “师兄言重了!” 向鸿羽受宠若惊,虚实一引,“师兄先请。” 陆玉山轻轻一拍折扇,踏入门槛,向鸿羽跟在后面,心中呼唤:“师父,这陆玉山是来找您的?” “当然不是!” 识海中老者冷哼一声,“我只知此人非同寻常,隐藏极深,你定要小心应对,万不可大意。” 向鸿羽一颗心顿时提起来,“弟子明白。” 两人来到前厅,琴机尚未归来,向鸿羽亲自为陆玉山奉了一杯茶。 茶过三巡后,陆玉山仍是不发一言,仿佛真的只是来品茶的。 向鸿羽如坐针毡,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不知陆师兄今日登门,所谓何事?” “无事,就。(下一页更精彩!) 不能来贵宝地坐一坐了?” 陆玉山面含淡笑,“师弟想必听过我名讳,我在这山中闲云野鹤惯了,久了便也觉闷得发慌,到处走走罢了。” 向鸿羽心下微松,还未来得及开口应承,便听陆玉山又道:“向师弟可是有一随侍,乃是师弟你的亲妹妹,名叫向苼?” 向鸿羽心下一紧,“陆师兄问此作甚?” “向师弟为何……如此紧张?” 陆玉山故作诧异,语气揶揄道:“莫非……是怕师兄抢了你妹妹回去做宠姬?” “陆师兄说笑了。” 向鸿羽额头渗汗,强颜笑道:“整个荡尘峰,谁人不知陆师兄从不近女色,我那妹妹容貌的确清丽,可也比不上门内天之骄女,又如何能入陆师兄的法眼?” 啪! 陆玉山轻轻放下茶盏,发出一声脆响,“若我说,为兄真的看上你那随侍妹妹了呢?” 向鸿羽心里咯噔一声,面色微白,“师兄,万万不可!” “为何万万不可?” 陆玉山眸光湛湛,咄咄逼人。八壹中文網 向鸿羽顿时感到莫大压力倾覆而下,一时间竟完全开不了口。 “陆玉山,老夫劝你适可而止。” 前厅内响起第三个人的声音,而后一道虚影从向鸿羽识海中飘出,拦在两人中间。 陆玉山重新坐下,气势顿敛,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挥开折扇轻轻扇动,看着飘在空中的虚影,满含笑意的眼里掠过一抹银光,“原来是你这老鬼。” 老者面色阴沉,“你故作试探,若只是为逼老夫现身,未免有失身份!老夫当年已与你约定,井水不犯河水,你何必自找麻烦?” “身份?” 陆玉山轻轻一笑,“你这老鬼向来难缠,我可没那个闲情逸致找你麻烦。” 老者冷脸不语,心下念头急转,面前此人气息他完全陌生,根本不是相识之人,可对方却能认出他。 这一轮交锋,是他输了一筹。 他深吸一口气,当先问道:“陆玉山,你来此究竟所谓何事?你大可打开天窗说亮话。” “本座难道说得还不够清楚?” 陆玉山轻声言笑,神态却有几分狷狂,“你这位弟子将小美人藏着掖着,未免太不厚道,本座难道连见她一面,都不行么?” 老者暗暗皱眉,沉默片刻,散去虚影回归向鸿羽识海,“鸿羽,去将你那妹妹请来。” “师父?!” 向鸿羽脸色微变。 “放心,这陆玉山性情疯癫,喜怒无常,我们没必要与他一般见识。若他真要动你炉鼎,为师绝不会撒手不管。” 陆玉山心中暗恨,却也只能照办,“来人,将向苼带来!” 琴机恰逢赶回来,听到这一声喝,脸色微变,立刻打发了将要去东院的仆从,低声道:“你在此处守着,我亲自去!” 向苼尚在不慌不忙地用着早膳,便见琴机匆匆忙忙地进来,一脸焦急地问道:“苼小姐,你可是得罪什么人了?” 向苼放下碗筷,诧异道:“琴机姐姐为何这么问?” “公子回来了。” 琴机拿下门边的袍子披在向苼肩上,“他不知为何在前厅发了好大的火,正召你去见。” “哥哥一早就回来了?” 向苼笑容微露,“我还以为要到晚上呢。w_/a_/p_/\_/.\_/c\_/o\_/m” “你还笑。” 琴机系好披风系带,“我匆忙看了一眼,前厅里还有人在,只是看不清是何人。能让公子接待,必是身份尊贵,你可要小心应对。” “我理会的。” 向苼轻轻拍过琴机的手,笑容温婉,“看把你急的,怎的满头大汗?旁人看了,还以为你的主子是我,而非哥哥呢。” 。(下一页更精彩!) 若是如此便好了。 琴机苦涩一笑,“快走吧,不能让公子久等。” 向苼微微颔首,踏入寒风中。 天至九月,寒冷不少,东院至前厅的路上,随处可见飘零黄叶。 听琴机说,主峰上有洞天福地相护,四季温暖如春,不有冷热变化,也不知是否是真的。 漫无目的地想了片刻,前厅已到眼前。 向苼一眼便看到坐在主座上的陆玉山,当即眼眸一亮,满脸惊喜地跨进门槛,一边问道:“陆师兄,您怎么来了?” 向鸿羽闻言暗自吃惊,向苼竟认得陆玉山,连他都不认得。 琴机还说向苼这一个月来除了看书没干别的,怎么还能结识真传弟子。 他心念急转,表面却是轻咳一声,皱眉道:“苼儿,莫要失礼。” 向苼立刻收敛几分欢脱之气,乖乖行礼道:“奴…奴婢向苼,见过陆师兄。” 陆玉山自见到向苼,一双眼便微微眯起,未从她身上移开过。 可怎么看,面前女子都只是一介凡人,并无任何修为。 何等敛息之法,连他的眼睛都能瞒过? 还是说……自己推断有误? “向师妹。首\./发\./更\./新`..手.机.版” 陆玉山微微一笑,“昨日睡得可好?” 此话寻常,听得向鸿羽与老者皆是不明所以,向苼却是心头暗凛。 这厮今日果真是来试探的。 她顿时露出一副委屈的面容,“陆师兄今日可是来兴师问罪的?” 陆玉山挑眉,“向师妹何出此言?” “我…我把面具弄丢了。” 向苼轻咬下唇,委屈无比:“我不是故意的!可我将面具放在床头,也不知怎的,就不翼而飞了。” 说着,向苼扑通一声跪下来,垂头道:“那面具看着不凡,若是让我赔,我是万万赔不起的。此事我一人做事一人当,陆师兄千万不要怪到哥哥头上!”。 第58章 交锋 面具? 向鸿羽听着云里雾里,视线在向苼与陆玉山脸上游曳。 他原以为只是陆玉山偶尔撞见向苼,粗粗结识,却不想二人之间的关系,比他想象中还要深。 “弄丢了?” 陆玉山目露思忖,沉吟片刻又道:“你可还记得,何时丢的?” “这,我也不知。” 向苼面露犹豫,似是回忆片刻,道:“昨晚我正准备前去赴约,临到了怎么也找不到面具,那时应该是……亥时三刻?” 向鸿羽看着二人谈话,视线冷冷扫过立于门口的琴机,“这就是你说的,什么都没做?” 琴机听到主人传音,脸色微白。 她只故意隐瞒练剑之事,向苼又是怎么结识真传弟子的,她的确不知。 不过十四也说过,向苼偶尔会出门散心,遇到一两个师兄也是正常。若是苼小姐因此交好真传师兄,不是好事吗?主人为何满心不快? 琴机无法理解,只觉得自从苼小姐来后,公子行事愈发怪异,令她心中惴惴不安。 “亥时三刻么……” 陆玉山喃喃自语,操控方寸集牵扯他太多精力,考核之事全权交托于黑珏,照黑珏的说法,子时将近时,“向苼”才到达照水亭,并无异常。首\./发\./更\./新`..手.机.版 向苼乃是一凡人,只要稍有修为,便能从其房内轻易偷走面具,更遑论那假扮高珩之人非是弱者。 只是唯一令他想不通的是,那人为何抢了高珩的面具还不够,还非得再偷一张? 混淆视听? 陆玉山抬眸,看着面前神情怯懦的娇弱女子,思索片刻,蓦然轻笑:“还是说,那人……就是你呢?” “什么人?” 向苼柳眉皱在一起,满脸茫然不解:“陆师兄,你神神叨叨的,都在说什么?” “没什么,自言自语罢了。” 陆玉山收回打量的视线,眼中兴趣更浓。 他出其不意,忽然发问试探,常人心虚,哪怕装得再好,也会有一瞬间下意识的紧张反应。. 可此女除了露出茫然之色,心跳、瞳孔、甚至是身形都处在放松状态,并未有分毫紧张之态。 如果是她,这小丫头年纪轻轻就能处处料敌于先,做到如此程度。不说别的,光是这份心性,就足够称得上一声可怕。 可若不是她,那假冒高珩之人犹若幽灵,只现身一晚,之后便怎么也寻找不见,倒是令他想到了一人。 念及此处,陆玉山一拍折扇,起身笑道:“向师弟,今日为兄冒昧来访,叨扰了,这便告辞。” 这么快便走了? 向鸿羽顾不得诧异,连忙跟着起身,抱拳客气道:“师兄慢走,我送您。” “不必了。” 陆玉山大步离开,与向苼擦肩而过。 向苼暗自松了口气,却在这时,识海又响起陆玉山的传音:“那老鬼的血炼种魔之法颇为有名,你便是以修炼之身承受,至多活不过一年。若后悔了,随时可来找我,入我天衍教,未必是一件坏事。” 血炼种魔? 向苼目光瞬凝,见向鸿羽接近,她连忙垂眸敛去异样,再抬眸便又恢复一脸天真模样,道:“哥哥,陆师兄走前又跟我说了什么,我没听懂。” 向鸿羽立刻紧张起来,“他说什么了?” “一大段,我听得稀里糊涂。” 向苼佯作一副努力回忆的模样,“我就记得种子、一年什么的,陆师兄莫非是邀我去种田?” 陆玉山走到门外,遥遥听到这句话,不禁失笑,摇了摇头,挥袖飘入空中,眨眼消失在云海中。 “那厮定是不安好心。” 厅内,向鸿羽警告道,“苼儿,你莫要再与他接触了。” 向苼轻皱眉头,“可我看陆。(下一页更精彩!) 师兄性情温和,也没有任何架子,当真是极好的人。” “人心隔肚皮,好坏又岂是肉眼所能辨别的?。” 向鸿羽脸色一板,“我才是你亲族,你怎地连亲哥哥的话都不听了?” “哥哥,你别生气。” 向苼吓得两眼含泪,怯生生地说道:“我听你的就是了。” 向鸿羽神情一软,“哥哥没生气,只是不放心你,方才只是一时情急,并非有意凶你的。” 向苼垂眸轻嗯一声,小脸不见笑容。 向鸿羽似是无奈,叹了口气,道:“别苦着脸了,你入宗这两个月,我事务繁忙,的确是没好好照顾你,让你受委屈了。 这次我从主峰回来,空闲颇多。可以好好陪你,明日你就来我后院,我亲自教你修炼,如何?” 向苼立刻抬起头,一双眼睛晶亮,“真的?” 向鸿羽温和一笑,揉了揉向苼头发,“自然是真的,明日一早我就让向苼去接你。今日好生休息,可别到了明早也无精打采的。” “知道了,哥哥。” 向苼一脸雀跃,“苼儿就知道哥哥你最好了。” 向鸿羽眼里闪过一丝不自然,强颜笑道:“算你这丫头还有点良心。” 琴机在门外看到里面二人和谐的一幕,心中略安。 公子只对她们这些下人冷淡,对苼小姐的确是极好的,大概真是她多想了。 且不说公子情深义重,便是无情之人,也不至于对血脉相连的亲妹妹下手才是。 这般虚与委蛇,一直持续到用完午膳,向鸿羽才放向苼回去东院,自己则匆匆前往后院修炼静室,紧闭大门。 向苼回到东院,在梳妆台前坐下,对着镜子揉了揉笑得发僵的脸,眼里闪过一道冷光。 血炼种魔! 向鸿羽果真是准备将她当做炉鼎,为自己修行铺路,原先她只有六成把握猜测,而陆玉山传音无疑是坐实了这一点。 陆玉山早就知道她是向鸿羽的炉鼎,若非怀疑自己身份,他怕是连提醒也不会有。 方寸集有斗法场那样的地方,足见天衍教和炽焰宗也不过是一般货色,去了难保不是刚脱狼群,又入虎口。 且自己若是承认身份,投靠天衍教,许多事情便瞒不住,舒高明很快就会怀疑到自己头上,“吕氏妖女”这一层身份,八成也会曝光。 移形换影之法、不存在的吕氏秘藏、还有最重要的提升灵根的《绝命》秘法,都会惹来各方觊觎。 到那时,她才是真的危险。 就算退一万步说,陆玉山看不上她那点东西,良心发现铁了心保她,闹到最后也不一定能保得住。 相比之下,不暴露身份,她只需应付一个向鸿羽,怎么看都要容易许多。w_/a_/p_/\_/.\_/c\_/o\_/m “血炼种魔……” 向苼喃喃自语,竭力回想梦中见闻,却并无相关回忆。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凝重而沉着。 这次,只能靠自己。 一夜无话。 翌日辰时,琴机将向苼送到后院修炼静室中,而后自行退去。 向苼扫过一眼室内摆设,与高珩的相差无几,皆是宗门统一布置。 方才打量完,密室石门发出一声闷响推开,向鸿羽从中走出,神色隐有几分疲惫。 “哥哥,你这是……一夜未睡吗?” 向苼一边发问,视线扫过其身后密室,只看到一地褐色残渣。 “昨夜,为兄专门给你炼制了一炉丹药。” 向鸿羽将手中丹瓶递给向苼,“此乃护灵丹,你凡人之躯,若想修炼勇猛精进,经脉容易受损,服此灵丹,可保你无虞。” “多谢哥哥。” 向苼欣喜接过,拨开瓶塞嗅了嗅,竟发现其中真是护灵丹。 。(下一页更精彩!) 她也有护灵丹,且是得自血云子,因而一嗅味道便知真假。 “这是心法。” 向鸿羽又递来一本册子,悉心叮嘱道:“此法并非宗门所授,而是我自身机缘,你无需担心宗门管制。只是修行凶险,你切要自己领悟,有什么不懂的,定要问我。” 向苼凝重地点了点头,接过册子在旁坐下,只翻开第一页看过总纲,心中顿时了然。 此法粗看的确是正统心法,若是以原主的眼力,定看不出其中古怪之处。 只是此刻,向苼虽看出这心法非同寻常,却无法以此推测出向鸿羽要如何害她。 陆玉山说她活不过一年,但若按此法修炼,最多修出一身根基不稳的散乱真元,却无性命之忧。 心念转动间,向苼挑心法几处提问,向鸿羽立刻作答,她露出似懂非懂的表情,佯作吃力地消化理解。 向鸿羽暗自皱眉,但也只能耐心一遍遍地教授。 如此过去一整天,一本不到二百字的心法,堪堪才捋到一半。 向鸿羽揪着一点讲了三遍,见向苼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心中虽急躁,却也只能暂且作罢,让向苼回去歇着。 待得向苼走后,向鸿羽拿来一本新抄录的册子,圈出白天向苼提问的所有地方,脸色很不好看。 “师父,向苼愚钝不堪,如此一篇简单心法,她都全然看不懂,她真能当炉鼎?” “你急什么?” 识海中老者发笑:“凡人愚钝,修行缓慢实属正常。你该庆幸她听你的话,不论如何艰难,都在尝试努力修炼。若是遇到一个完全不听话的,才是真的头疼。\./手\./机\./版\./首\./发\./更\./新~~” “那第二步血炼,岂不是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向鸿羽面色沉重:“师父,您也知道东洲修真大比在即,您就不能再想想办法?”。 第59章 渡穴 “办法,自然是有。” 老者呵呵一笑,“就看你,舍不舍得了。” 向鸿羽面色阴沉,“师父,我连亲妹妹的性命都弃了,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那好,我便再教你一法。” 老者伸手一点眉心,扯出一团灵光丢入向鸿羽识海当中,“习得此法,你可将自身真元强行融入炉鼎体内,你再控制真元游走一遍经脉,到时周天自成。炉鼎只需按照你留下的循环修炼,自是无需再学任何典籍。” 向鸿羽闻言一喜,还未来得及点头答应,便听老者语锋一转,又道:“只是此法非是一般凶险,稍有不慎,不仅你那炉鼎会肉身崩解而亡,连你也会受到极为严重的反噬,轻则经脉毁损,修为跌落,重则性命不保。” “什么?!” 向鸿羽脸色顿时变了,眼神变幻几分,低声道:“师父,你魂力强大,就不能护住我免遭反噬?” “你倒是想得美。” 老者冷哼一声,“为师在主峰帮你偷盗灵材,魂力已然耗损过半,急需调养,你这般要求,难道是想害得为师魂飞魄散?” “徒儿不敢。” 向鸿羽连忙否认,他挣扎片刻,哀声叹道:“师父,此法既然如此凶险,未免得不偿失。我看……还是再等等。我好好教教向苼,说不定再有几日,她便开窍了。” 接下来两日,向苼天天都来向鸿羽这里听教,仍旧装出一副吃力的模样。 眼见向鸿羽脸色一日比一日难看,眼中偶尔掠过犹豫之色,向苼心头微凛。 莫非向鸿羽还有非常之法? 她本只想耽搁几日,再好好研究心法当中的古怪之处,可眼下……似乎耽搁不得了。 第四天,向鸿羽为数不多的耐心终于消耗殆尽,他正准备动用师父传授之法,冒险一搏,却见向苼满脸欢喜地跑来道:“哥哥,我会了!” 向鸿羽顿时一怔,“什么?” “我学会了!” 向苼凝聚出一缕真元,一脸炫耀地捧到向鸿羽面前,“哥哥你看!” 向鸿羽眼孔霎时一缩,招手引过那一缕真元在掌间游动,细细感应片刻,心中大喜。 成了! “师父,向苼练成了!” 向鸿羽眼里掩饰不住兴奋,看着面前的向苼,就像是在看一件稀世珍宝,“苼儿,你真是为兄的好妹妹!” 向苼只跟着笑,没有说话。 “古怪。” 识海窍穴中,老者透过向鸿羽的视野打量着向苼,浑浊的双目内掠过一丝不喜,“此女分明是杂灵根,竟三日炼出第一缕真元,实在古怪。” 难不成,这向鸿羽当真有几分气运在身? 老者蹙眉思索片刻,眉间复又舒展开来,低声笑道:“如此也好,也好……” 而在外界,向鸿羽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下一步。 “苼儿,你灵根太弱,若是按部就班的修炼,便是百年,也不一定能筑基成功。” 向鸿羽拉着向苼坐下,肃声开口,“为兄有一逆天之法,可助你加快修炼,免受灵根孱弱之苦!” 向苼杏眸微睁,又惊又喜,“哥哥,你说真的?” “哥哥怎会骗你?” 向鸿羽露出几分笑容,旋即又皱眉道:“只是此法以金针渡穴,需以你真元接引稳固,倒是必会有几分痛苦,苼儿……能否忍住?”.. 原来如此。 真元渡他身,以亲族之血炼真元,便相当于分出一道真身,储存自身真元。待到突破关键后续乏力之时,便可吞噬炉鼎,真元暴涨,一举结丹。 真是打的好算盘! 向苼心中冷笑,表面却露出一副坚定模样,“哥哥处处为我修炼筹谋,我又怎能怕疼,苼儿愿意一试!” 。首\./发\./更\./新`..手.机.版(下一页更精彩!) “好!好!好!” 向鸿羽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哈哈大笑:“待你修炼有成,我们兄妹二人共闯修真界,何其快哉!” 向苼跟着露出笑容,笑意却不达眼底,目光渐寒。 向鸿羽正沉浸于喜悦当中,对此一无所觉。他先让向苼服下胡灵丹,随后从内室取来早已备齐的的金针,按照师父所言,由易到难,先从腕脉神门穴开始。 金针纤细,刺入穴中并无感觉。 而当向鸿羽顺着金针渡入一丝真元后,先前修炼出的几缕散乱真元立刻逆转经脉来到穴道关口,接引那一缕缕真元稳稳当当地填入神门当中。 如此霸道地鸠占鹊巢,神门穴自然不答应,奋力排斥,传出一股撕扯刺痛之感。 经脉中真元立刻蠢蠢欲动,似要前去毁灭那一丝外来真元。 向苼一惊,连忙压制真元波动,同时轻嘶一声,“哥哥,疼。” 向鸿羽却充耳不闻,专心渡入真元,直至感应到自身真元彻底在神门穴站稳脚跟,这才松开向苼手臂,留下一块红紫色的淤痕。 “成功了!” 虽然过程无惊无险,向鸿羽还是忍不住露出欢喜之色,欢喜之后,才看到向苼两眼通红,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首\./发\./更\./新`..手.机.版 他微微一笑,温柔地拉过向苼手腕,揉了揉,安慰道:“苼儿,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若忍不住这番苦痛,我可以封闭。可如此一来,修炼效果必会大打折扣,你愿意吗?” 封? 向苼连忙摇头,要真是被其封,还不知道向鸿羽要对她做什么。 “这就对了。” 向鸿羽面露欣慰。 封炼出的炉鼎,可远不如活生生的好用。 师父早就说过,他心境不及结丹,若以炉鼎代受苦痛,吞噬之后亦能等同自身经历磨难,他怎么能浪费。 “今日就到这里,你且先回去歇息,待得明日穴中真元稳固下来,我再渡第二穴。” 向鸿羽扶起向苼,边走边道:“只需渡完七七四十九道穴,你就能一步登天,直接跨入筑基期!此后你我兄妹二人同修一法,效率惊人,将远超同辈。” 向苼露出一副向往之色,连连点头道:“哥哥,我什么都听你的。” “如此就好。” 向鸿羽脸上的笑容几乎掩饰不住,“琴机!” 琴机快步进来,低头不敢多看,“奴婢在。” 向鸿羽一拂袖,“带苼儿回去歇息,好生照看,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我唯你是问。” 琴机点头应下,上去扶住向苼,视线扫过其手腕红痕处,瞳孔顿时一缩,却未多言,只是拉过袖子遮去红痕,带着向苼离开。 两人路上无话,直至回到东院房内,琴机屏退左右,终于忍不住问道:“苼小姐,公子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向苼闻言笑了一下,掀开袖子,“你是说这个?哥哥乃是修行之人,气力大而无分寸,这是教我修炼时不小心捏出来的。” 琴机顿时松了口气,对着向苼坐下,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盒打开,抠出一团膏体小心翼翼地涂在红痕处,一边叮嘱道: “苼小姐,你若是疼了定要说出来,否则伤得重了,该如何是好?” “放心,这点小伤无碍。” 向苼笑得眉眼弯弯,复又道:“琴机,我怎么记得刚来的时候,哥哥对我那般,你可是吃味得紧,怎么现在反倒是不在乎了?” “苼小姐,我没有!” 琴机脸色微变,立刻矢口否认,“奴婢从未想过和您争公子。” 言罢,她抬头看向苼一脸揶揄,顿时明白对方只是在开玩笑,不由脸色一红,埋怨道:“苼小姐,你真是……可莫要在取笑琴机了。” “我可不是取笑你,当真是在问你。” 。(下一页更精彩!) 向苼放下袖子,随意道:“当初在向家时,你不也犹豫过,到底是带我,还是带向绾绾么?” 琴机脸色终于变了,看着眼前的向苼,分明熟悉无比,可此刻她却忽然觉得陌生起来。无\./错\./更\./新`.w`.a`.p`.`.c`.o`.m “苼小姐,你……一直都知道?” 琴机尴尬地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不知怎的,又想起在坊市向苼送给她的那株红玉钗。 她深深吸了口气,索性坦白道:“苼小姐,向家初见您,奴婢是对您有所不满,可奴婢一直秉公处理,并未偏心。 您来宗门后,奴婢一开始的确看不上您。日久见人心,苼小姐您……当真是极好的。说句难听的话,公子他虽有修为在身,但论人品性格,他根本配不上您!” 说到此处,琴机咬了咬牙,忽然抓紧向苼的手,压低声音道:“苼小姐,琴机斗胆示警!若您真有门道,不如去结交那位陆真传,赶紧下山,我总感觉公子对您不怀好意,若是待得久了,恐有性命之危。” 向苼挑了挑眉,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轻抿一口。 她本想试探一番琴机,到底是愚忠于向鸿羽,还是值得自己一救,却不想其人直接坦白,干脆得令人意外。 “琴机,我记得,你跟在我哥哥身边也有不少年了。” 放下茶杯,向苼开口:“你竟敢说出这番话,就不怕我告你的状?” 向苼声音极轻,却令琴机倍感压力,但话到这个份上,琴机依然不管不顾,直接从凳子上起来,跪在地上嗑过三个响头。 她直起身,笑得很洒脱:“苼小姐,您不了解我这等人。若是没见过阳光,便也罢了,一旦见了,奴婢如何舍得您受到伤害?便是公子,也决计不行。琴机就算豁出这条性命不要,也要竭力一试,护您周全!”。 第60章 易主 “还有我!” 小桃丢下脸盆,急急忙忙地小跑进来,看了一眼琴机,咬牙道:“小姐,是不是公子对您不好?您想做什么,奴婢一定帮您,万死不辞!” “你们两个……” 向苼哑然失笑,摇头道:“性命何其宝贵,可不是让你们这般浪费的。” 小桃闻言脸色微红。 小姐总是这般心地善良。 琴机却是面色微沉,道:“苼小姐,我是认真的。” “我知道。” 向苼无奈微叹:“你句句诚恳,我还不至于连玩笑话与真心话都分不清。只是……鸿羽哥哥也算有恩于你,你这般做,心中就没有半分挣扎么?” “挣扎。” 琴机自嘲地笑了笑:“一开始自然是有,只是后来,我想通了。我能做随侍,是因为我娘曾是随侍,是依承宗门惯例,而非是公子的功劳。 就算公子没有挑中过,我在杂务房等一等,也会是其他弟子的随侍。琴机知道,公子从未将我等下人放在眼里。然而人活着,终归是要有些寄托的,我在宗门孑然一身,百无聊赖,只能将他当做寄托。” 琴机说到此处,蓦地紧紧抓住向苼的手,急得双眼泛红:“此前您未出现,我自欺欺人也能过,可现在……苼小姐,就算您不信我,您总要顾忌自身安危才是!他对你做了什么,你千万不要隐瞒,唯有说出来,我才能想办法帮您。” 向苼静静地看着她片刻,蓦地出声道:“琴机,你可想好了,当真是要背叛向鸿羽,转而追随我?” 说着,她看了一眼小桃。。 小桃立即心领神会,出去望风。 琴机顿时一怔,“苼小姐,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不,正是时候。” 向苼打断她的话,盯着琴机,声音平淡而认真:“回答我的话。” 琴机心脏微微收紧,顿时感到一阵压力。 此时此刻,她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在她料想中,苼小姐要么会因为诋毁公子而生气,甚至跑去告状,致自己于万劫不复;要么就是选择相信她,因性命之忧而惊慌失措,六神无主。 然而,当她真豁出去坦白后,苼小姐的反应简直少得可怜,甚至可以说……毫无反应,反倒是对她的态度极为感兴趣。w_/a_/p_/\_/.\_/c\_/o\_/m 不过,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也不差回答这一句话。 念及此,琴机郑重地点头:“是,琴机想跟随您,想助你脱离公子掌控,离开炽焰宗。您没有修真资质也无妨,我和十四就带着您寻一处世俗村落,就此安度余生。 琴机知道,如此奢愿不吝于异想天开,但事在人为!老天有眼,必不会让小姐您这般善良之人丧命于此。” “善良?” 向苼轻抿唇角,回想起悬望城那片血红的天空,眼里闪过一丝嘲弄,“琴机,我没有你所想的那般好,善良更是与我半点不相干。至于坏与不坏,待得日子长了,你自行分辨。现在,我要你去做一件事。” 向苼眼眸一眯,“去监视向鸿羽,但不必特意偷听偷看,以免被他察觉。你只消将每日所见所闻,事无巨细的告知于我即可。 另外,若有任何书信传来,且先拿来与我一观,不必急着送去他那边。” “奴婢明白!” 琴机应下,眉头却不见舒展,“可是公子对你……” “无妨,我自能应付。” 向苼微微一笑:“还有,在我面前,你无需以奴婢自称,相比之下,我更喜欢琴机二字。” 喜…喜欢? 琴机面颊微微发烫,手足无措地站起身:“奴……琴机知道了。时间耽搁太长,公子那边怕会发觉有异,奴…琴机这便回去了!” 言罢,琴机匆匆行了一礼,落荒而逃。。(下一页更精彩!) 向苼微微挑眉,忽然这是怎么了? 她无暇多想,吩咐小桃取消晚膳后,回到床榻盘膝坐下,排除杂念,渐渐入定。 意识一经凝聚,神门穴中感应立刻放大无数倍,每一缕真元流转都清晰入眼,纤毫毕现。 只见视野所“见”,神门穴内真元漆黑如墨,从向鸿羽那边回来不到一个时辰,真元就已填满整个穴道,隐有溢出之象。 不仅如此,神门穴还在迅速萎缩,此刻依然只有其旁太渊穴一半大小。若是完全萎缩,黑色真元怕会延伸至周围各穴。 向苼“见”得此幕,心中恍然。 难怪陆玉山说,她熬不住一年。这种魔之法,分明就是通过快速吞噬窍穴养料来壮大真元,阴损之极。 若任由向鸿羽在她体内四十九处穴位种下真元,到时她全身窍穴萎缩,经脉寸断,血肉崩解,怕是会直接痛得神魂消亡,沦为纯粹的真元容器。 如此,与吃人何异? 向苼心下感慨,这修真界当真如他所言,半点情分也无。血缘关系,不过是冤孽罢了。 定了定神,她放开压制,任由自身真元冲入神门穴,镇压外来真元。 漆黑真元立刻***,竟是分化出一张张漆黑的小嘴,张口便将真元吞下,自身当即壮大一分。 向苼立刻收回所有真元,然而还是有一小部分被吞噬,漆黑真元壮大双倍有余,浩浩荡荡地向太渊穴进发。 手腕处针扎般地疼痛起来。 向苼眼睁睁看着太渊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沦陷,神色阴寒。 这黑色真元的品质,竟还在她之上,且有吞噬之效,颇为难缠。 陆玉山想必早有所料,才断定她无法应付,终有一日会去求他。 然而,他却不知一事。 向苼深吸一口气,面容恢复平静,她心下一动,剑力霎时涌入丹田,与真元融为一体。 《飞剑诀》有言,剑元极纯,极粹,可破万法。 这一个月来,她废寝忘食地练剑,不就是为今日这一刻吗? 向苼目露果断,调转剑元冲进太渊穴当中,透明的真元宛如狼入羊群,摧枯拉朽般扫灭黑色真元。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吞噬太渊穴的黑色真元便被肃清一空! 向苼精神一振,再行控制真元转入神门穴,黑色真元亦是不堪一击,轻而易举被扫灭,唯独留下一缕孱弱的黑色根系,在剑元中不断磨灭,渐渐不支。 堪堪磨灭九成根系,向苼忽然停下,收回所有剑元。 她思忖片刻,又调入一丝普通真元,化为黑色真元填入其中,造成黑色真元满溢的假象,这才收手。 做完这些,向苼取出一点元泉喝下。 消化片刻后,她内视一番,看到已经恢复如初的太渊穴,唇角微勾。 看来,她还命不该绝。 接下来一段时日,向苼每日都去向鸿羽院中金针渡穴,脸色亦是一日比一日憔悴,仆人间不禁议论纷纷,然而在向鸿羽严惩一番后,再也无人敢说什么。 这一日,向鸿羽方才种下第二十针,向苼忽然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守在一边的琴机顿时大惊,“苼小姐!” “苼儿,你这是怎么了?” 向鸿羽皱眉,“师父,怎么才二十针就受不住了?” “为师当日就说过,温灵丹虽不是必要,却能减轻炉鼎痛苦,你只当耳旁风,炉鼎痛得受不住了,自然便吐血了。” 识海老者冷哼一声,“本以为至多十针便会如此,这小丫头倒是能忍。无\./错\./更\./新`.w`.a`.p`.`.c`.o`.m” “师父,温灵丹价值不菲,我灵石不多,还得修炼。” 向鸿羽蹙了蹙眉,传音回道:“疼痛而已,苼儿既然能忍,便让她继续忍,我为她多准备些伤药就是。(下一页更精彩!) 。” 识海老者闻言,顿时哈哈大笑,“你小子,心如蛇蝎,毫无良心,果真是修魔的料!” 向鸿羽脸色微沉,这夸赞可一点也不好听。 向苼擦去嘴边血迹,撑起身子,神色凄然,怯怯地说道:“哥哥,今日结束,苼儿这便回去歇息了。” 说着,她也不顾向鸿羽是何反应,摇摇晃晃地离开静室。 向鸿羽神色闪过一丝一样。 这丫头是发觉了,却还是如此顺从? 也好。 他眉头略微舒展,如此逆来顺受,倒是省了他一番功夫。 他收回视线,一眼便看到琴机满脸紧张,就欲追上去,他心中立刻不舒服起来,一口叫住她。 “琴机!” 琴机脚步一顿,回头恭敬行礼:“公子。首\./发\./更\./新`..手.机.版” 向鸿羽眼里闪过一丝阴沉,“你近日有些奇怪,平日里见你与苼儿关系不错,现在……就没什么想问的?” 琴机脸色微变,“公子说得哪里话?奴婢是与苼儿小姐关系还行,可您才是主人,奴婢这点轻重还是能分清的。奴婢关心她,不过是怕误了主人大事。” “你知道便好。” 向鸿羽神色微松,高兴起来,“苼儿吐血,怕是内脏有损,你带些伤药过去。另外,关于苼儿的任何事都要封口,未经我允许,不得告诉任何人!尤其是那位陆真传,陆玉山,听到没有?” 琴机看着向鸿羽那一脸轻松愉悦,只觉得这些年瞎了眼! 她好不容易才按下心中怒意,深吸一口气道:“奴婢明白。”. 向鸿羽随意一挥袖,“退下吧。”。 第61章 来信 东院。 琴机急匆匆跨进厢房门槛,看到向苼好端端地坐在桌边一边品茶,一边看着话本册子。 见琴机过来,向苼收起册子,抬头微微一笑:“你来了。” 琴机神情顿时一松,上前来,忍不住埋怨道:“苼小姐,您装的太像了,怎的也不提前知会一声。” 向苼闻言合上册子,歉然一笑道:“那一口血实难忍住,吓到你了吧?向鸿羽可曾责难于你?” “您真吐血了?!” 琴机一惊,连忙坐下为向苼把脉。首\./发\./更\./新`..手.机.版 向苼任由她诊脉,温声笑道:“今日这一针下在悬枢穴,离命门太近,有所牵动也属正常,你不必担心。” 琴机诊断片刻,无奈地放开手腕,心中钦佩,却不知从何说起。 这已经是她诊出不治之象。 即便苼小姐有办法自行疗伤,抗衡向鸿羽的阴狠手段,可人乃血肉之躯,疼痛在所难免,更遑论向鸿羽那一次次下针,与酷刑无异? 然而这段时间,苼小姐每日都是这般轻松言笑,从未流露出半分苦痛之相。 单论这份心境,向鸿羽拍马也不及! 她心中暗自鄙夷前主一番,而后似是想起了什么,连忙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放在桌上,“苼小姐,家中来信了,是家主寄给公子的。” “哦?” 向苼柳眉轻挑,拣起信封,顿时看到“我儿鸿羽亲启”六字。 她稍一扯动信口,却扯之不开。 “竟是血封!” 琴机惊道:“信口下了一层血封,须得血缘相关者以血为引,方可解开。苼小姐,这信中所提必是大事!上次我看到血封,还是六年前家主受伤求援来信。” 向苼眼眸微眯,向文礼这个时候给向鸿羽寄信,又是大事,难道…… 思忖片刻,向苼抬头问道:“琴机,你可会血封之法?” 琴机瞬间明白向苼要做什么,犹豫地点了下头,道:“会的,此法极为简单,只是需耗费精血,小姐您的伤势……” “无妨。” 向苼咬破指尖,抹在信口处,牢牢黏连在一起的信口瞬间松开。 取出信纸展开一看,向苼眸光霎时一凝。 果真如她所料。 “我儿鸿羽,今次寄信前来,实在家中生十万火急之事!半月前,家中所属矿山突然坍塌,显露出一方洞府入口,不知通往何方。 为父在入口捡得魂音草若干,鸿羽你熟读宗门典籍,当明白此等魂音草,只生在魂灵充沛之地!此乃绝世机缘,若能以此壮大神魂,你我皆可轻易结丹,元婴亦可期! 然不知为何,短短半月,此消息便走漏,被万家知晓。那万凌莫在宗失势,怕会将之当做翻身之机,孤注一掷! 为父心中难安,万望我儿设法回来助力一二,莫要让万凌莫得逞!” 向苼看至最后,眼中划过一抹冷意。 她当是向文礼怎会如此大方,原来是消息暴露之后的无奈之举。向鸿羽而今修为卡在筑基巅峰,断不会放过任何能增强结丹把握的机缘。.. 沉思片刻,向苼按照琴机所言,咬破舌尖,吐出一点精血化为血封,重新封住信口。 她脸色苍白一分,神色却丝毫不变,将信封交到琴机手上,道:“拿去给向鸿羽,你守在一旁莫要离开,找机会多言一句,如此,这般……” 琴机脸色变幻,这半个月来,她一次又一次被向苼隐藏的手段所震惊,而今虽然不知为何要这么做,却还是慎重点头,“琴机记下了。” “那就去吧。” 向苼微微一笑,“这不失为一良机,若是此事操作得当,你我皆能脱离苦海。” 琴机双眸瞬间明亮,“琴机一定办到!” 言罢,她行了一礼,快。(下一页更精彩!) 步离开。 待得其离开后,向苼目光微闪,尚未来得及疗伤,又让小桃将十四唤来。 “苼小姐,你总算舍得叫我来了?” 十四一过来,就气鼓鼓地坐下来道:“这大半个月琴机姐关我禁闭也就算了,你和琴机还神神秘秘的,什么都不告诉我。” 言罢,他定睛一看,看到向苼那张惨白的小脸,顿时皱眉道:“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又受伤了?” “聒噪。” 向苼揉了揉眉心,不答反问道:“十四,你可知道魂音草?” 十四顿时怔住。 片刻之后,十四脸色发白地端坐在向苼面前,“你是说,咱们要回向家了?我就不能留在宗门?如果距离够远,家主应该控制不了我才是。” “留在此地便是安全吗?” 向苼轻轻一叹,“你可别忘了,还有天衍教。” 十四顿时坐蜡,“那……那可如何是好。” “告诉你这些,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向苼语气沉静,“我会设法帮你拿到解药。\./手\./机\./版\./首\./发\./更\./新~~但回去之后,你必须时时刻刻留在我身边,若有异样,我也好及时出手,可听明白?” 十四连忙点头,“我当然都听你的!” “行了,你先回去,把小桃叫进来。” 向苼摆了摆手,神色愈发疲惫,为了应付向鸿羽,她疗伤也只会疗一小半,身体负担实在不小。 十四不敢耽搁,连忙起身出去喊小桃。 不多时,小桃进来,小心打量着向苼的脸色,“小姐,可是要歇着了?” “不急。” 向苼翻手间光芒一闪,一块令牌落入掌心。 观详片刻,向苼摸索出令牌上些许门道,伸手一抹,翠玉色的令牌登时褪去一层荧光,化作光点投入小桃体内。 小桃茫然地摸了***口,“小姐,这是……” “保你性命之物。” 向苼肃声叮嘱:“此行一去,不知何日归来。你且在门中照常过活,若有一日天衍教起,此物被激发,你定要向天衍教中人说明,你乃‘剑侍",主人乃是二等少子,如此方可保住性命,可记住了?” 小桃心神剧震,她虽然年纪小,可自小都在宗门生活,自然知道天衍教。 苼小姐这番话透露出的内容太过惊人,以至于她光是听了,神智都有些恍惚,仿佛身处梦中。 向苼见状微微摇头,伸手一点小桃眉心。 一股冰凉的清流顺着神庭融入识海,小桃霎时清醒过来,看着向苼的眼神已是截然不同,敬畏震撼有之、探究有之,但更多的,竟是欢喜。 小姐也是修士,而且似乎很不一般,真是太好了! “我问你,记住了吗?” 向苼再问一遍。 这一次,小桃重重点头:“小桃记下了!若有一日天衍教来,奴婢就称是您的‘剑侍"!” “不必提我名讳。” 向苼面上显露出几分无奈,“我如今也只能帮你到这一关。至于天衍教认不认,就要看你的运道了。” “小姐千万不要这么说。” 小桃甜甜一笑,“若无小姐,奴婢连求生的机会也不会有,剩下的,小姐就莫要在多想了。小姐今日面色不好,早些歇息,奴婢为您守夜。” 言罢,她行了一礼,悄然退下。 向苼默立在原地片刻,释然一笑,转身踏入里屋。 而与此同时,后院静室。 向鸿羽抓紧手中信纸,眼里掩饰不住激动之意。 “师父,竟是魂音草!壮大神魂之妙物,若能得到足够多的魂精,徒儿结丹把握还能增二成!” 识海老者哈哈一笑,声音爽朗之极,“看来是你的运道来了,炉鼎听话不说,魂音草也送上门来。。(下一页更精彩!) 如此,你定能在修真大比之前结丹,踏入大能之辈!” “好!” 向鸿羽喜形于色,看得随侍一旁的琴机心中一阵鄙夷。 苼小姐看过信件,神色如常,心思更是敏捷如电,哪里像向鸿羽如此不堪? “师父,这信中提及万凌莫。” 激动过后,向鸿羽恢复一丝冷静,问道:“此人你可能对付得了?” “若是此前未帮你偷盗灵材,还能应付一二,眼下却是不行。” 老者推拒,向鸿羽登时眉头微皱,喃喃自语:“那岂不是要再找一个帮手?” 他心中瞬间罗列出数个人选。\./手\./机\./版\./无\./错\./首\./发~~ 舒高明? 不行,此人精于算计,心思深沉,自己未必能应付得了他,请他无异于引狼入室,说不定还会被杀人灭口。 “师父,你觉得陆玉山此人如何?” 向鸿羽斟酌一番,问道:“此人与您相识,且神通广大,想来也看不上魂音草。您能否说动他过去帮衬一番?” “绝无可能!” 老者冷笑一声,道:“陆玉山具体是何人,老夫尚且不知,你随意招惹,怕是会死得极惨!可别怪为师没有提醒你,便是去请舒高明,也要比陆玉山好上一百倍!” “徒儿知道了。” 向鸿羽脸色有些不好看,拳头紧我,“可又能找谁助力?” 琴机听着他自言自语,心中颇为古怪,却还记得向苼的吩咐,她心知到了时候,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道:“奴婢斗胆谏言,公子觉得……东师兄如何?” “东景焕?” 向鸿羽神情微怔,看向琴机。 琴机心跳微微加快,话却不停,接着道:“东师兄为我荡尘峰大弟子,为人素来正派,上次亦是秉公为您讨回公道,惩治了您的仇家。依奴婢看,东师兄也想与您拉近关系,您找他助力,再合适不过。”。 第62章 暴露 当夜,琴机急匆匆找来东院。 “苼小姐,快些起来。” 琴机踏进门槛,还未进到里屋,便见向苼掀开门帘走出来。 琴机见她衣衫齐整,顿时惊讶道:“苼小姐,你早就料到公子会连夜出发?” “不过是以防万一。” 向苼笑了笑,问道:,“事态如何了?” 琴机神色一正,说道:“苼小姐,我按照您吩咐的说与公子听,公子立刻就去寻了东真传,方才将将回返。 他与东真传约定在山门前汇合,命我接您一同回去。w_/a_/p_/\_/.\_/c\_/o\_/m” 向苼轻轻颔首,“此事我已提前知会十四,他人呢?” 琴机取下门边斗篷为向苼披上,一边答道:“就在院外。” 向苼拢了拢斗篷,薄唇微抿:“那便走吧。” 她当先踏出门槛,毫无留恋地离门而去,琴机立刻跟上。 小桃从门后踱出,看着向苼离去的背影,杏眸闪出一点泪光。 她双手紧紧和十,默默向天乞讨。 漫天神佛,千万保佑主人,不论其是否归来,都要平平安安,性命无忧。 山门前,明月高悬。 东景焕负手望天,素色长袍在月光笼罩下犹若附上一层银光,清冷异常。 身后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他转身回头,看到向鸿羽还带着向苼等人,神色微有不解。 “向师弟,你这是……” “师兄,此为愚妹,向苼。” 向鸿羽将向苼推到人前,歉然道:“苼儿念家,师弟想着左右回家一次,带她也是顺手而为,不耽搁什么。” “原来如此。” 东景焕颔了颔首,视线扫过向苼,眼神蓦地深邃一分。 向鸿羽立时心下一沉,被看出来了? 他分明按照师父所言,已在向苼体表下了一层封印,屏蔽感应,以东景焕的修为应该看不出来才是。 “向师弟,门中对你这妹妹早有流言,而今一看,果真生得标致,难怪你呵护备至。” 东景焕轻赞一声,淡淡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出发,如何?” 向鸿羽顿时暗松了口气,心道原来这东景焕也与陆玉山一般,皆是为苼儿美貌所摄。 念头转动间,他表面却是恭敬有加地连连点头:“皆听师兄安排。” 东景焕没再说话,翻手间掌心现出一艘灵舟,抛入空中,灵舟立刻迎风而涨,眨眼间涨至寻常楼船大小。 一上得船中,东景焕单手掐出一道印诀打入枢纽当中,灵舟阵法立刻激发,眨眼破空飞入天际。 东景焕坐于阵法前,淡淡道:“向师弟,你向城距宗门不远,天亮之前即可到达。灵舟由***控,你且带着令妹歇去就是。” “是,多谢师兄。” 向鸿羽带人进了船舍,吩咐琴机照看向苼后,便自去打坐修炼。 船舍房间颇多且宽敞,向苼随意挑了一间住下,琴机和十四便在左右隔壁住下,灵舟内灵气浓郁,两人都颇为珍惜,各自抓紧时间吐纳。 向苼却是心思杂乱,迟迟入不了定。 如此烦躁,却不是为向家之事,而是东景焕。 方才见到东景焕的那一瞬,她立刻感知到血戒当中的二等面具有所异动。 东景焕,也与天衍教有牵扯? 她眉间微拧,东景焕作为荡尘峰真传第一,未来甚至有可能成为炽焰宗宗主,他如何能对师门有异心,抑或是……别有目的? 沉思不多时,向苼耳边蓦然传来一段声音,“向师妹既然不修炼,不若出来陪我说说话?” 向苼心神微震。 是东景焕! 果然,面具异动虽只一瞬,自己能感知到,对方没道理感受不到。 似是。(下一页更精彩!) 见向苼迟迟没有动静,东景焕又传音道:“我已屏蔽向鸿羽房内感知,向师妹大可放心出门。” 这一关左右是躲不过去了。 向苼微微吸气,起身开门来到甲板上。 见东景焕仍然坐在阵法前,只留给她一个背影,她上前几步,低头行礼:“见过东师兄。” 东景焕回过头来,笑容满面:“却不想,师妹一介随侍亦是同道中人,敢问师妹在教中,位列几等呢?” “师妹天资低劣,自然比不得师兄。” 向苼语气沉稳,不卑不亢道:“倒是师兄的身份,令小妹吃惊。\./手\./机\./版\./首\./发\./更\./新~~小妹在门中不过一杂役,走投无路才选此路,师兄在门内尊贵无双,为何还要另投他处?” “天资低劣?” 东景焕不答反笑:“向师妹小小年纪,为何满口谎言?你的面具品阶若在我之下,如何能看破我这一层身份?” 向苼心中一惊,默然不答。 “看来,你是不知道面具还有此等作用?” 东景焕面色微诧,“身怀二等面具,却不知其具体作用。看来你是最近才加入天衍教的,是也不是?” 向苼眼帘微垂,继续保持沉默。 东景焕却不准备放过她,接着道:“你在天衍教足可列二等,大可摊牌反水,如方寸集好生修炼。为何还要留在向鸿羽身边,受他迫害? 难不成……还有其他更重要的秘密,需要隐瞒?” “东景焕。” 向苼蓦地抬眸,眼中冷光闪烁,“我所作所为,只为自保!你我进水不犯河水,何必咄咄逼人?” 东景焕见她动怒,只觉得惹了一只猫儿在面前张牙舞爪,颇为好笑道:“向师妹,你这是在……与我谈条件?” “师兄贵为结丹期大能,是觉得我没有资格?” 向苼笑容愈发冷寒,“你所得面具品阶在我之下,与你实力并不相合。看来天衍教并不知你混入其中,师兄,我说的对吗?” 东景焕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过了片刻,他拍了拍掌,轻笑道:“师妹思维敏捷,师兄佩服。只是这又能如何?你便是将消息告知天衍教,天衍教想要查证也非易事,而你的生死,就在我一念之间。” 话至最后,东景焕眼中杀机展露无遗,“想来天衍教忽然损失你这么一位天才,也会心疼许久吧?” “师兄。” 向苼心中发寒,表面却一改冷容,露出笑颜,语速仍旧不急不缓,“小妹已经说得很清楚。我所作所为,不过都是为了自保,不论是炽焰宗,还是天衍教都无区别,我对二者更无情感。 我不知师兄您潜入天衍教目的为何,但你我二人并无利益冲突,何必两败俱伤? 比起好勇斗狠,师妹更想与你做个交易。” “师妹此言……” 东景焕眼中的杀机缓缓消退,“颇为有理。只是交易一词,从何而来?” “师兄可知道,天衍教主身份?” 向苼直接开门见山,语出惊人。 东景焕面色不改,眼神那一瞬间的收缩,却骗不了人,“你知道?” 向苼心中有了底,语气更显从容:“知道谈不上,却有几分怀疑。不过此刻师兄答应我兄长,前去一探洞府,便是知道了也是徒扰心境。” 东景焕听出其话中含义,淡淡一笑:“你要我帮你做什么?若是想让我帮你脱离向鸿羽控制,光是告诉我一个名字,可不够分量。” “师兄好眼力!” 向苼不吝称赞,旋即话锋一转,又摇头道:“不过师兄,你便是想帮,怕也帮不了我。” 东景焕脸色微沉,“在你眼中,结丹期便如此不堪?” “非也。” 向苼微微摇头,“师兄修为高绝,师妹仰望。只是向。(下一页更精彩!) 鸿羽此人,可不如师兄你所见的这么简单。此次洞府探查,更是水深,师兄若是大意,恐有性命之危。” 东景焕连连皱眉,沉默良久后,才再次开口:“你究竟要我帮你什么?” “简单。” 向苼粲然一笑,“只一株魂精便可,只要师兄能在入洞府之前,给我一株魂精,我便告诉你天衍教主为何人。” “入府之前?” 东景焕目露思忖,虽不知向苼目的为何,但只一株魂精罢了,做到也不难。 他微微颔首,“成交!” 翌日清晨,向文礼带着一众人等,早早就在向城门外等待。 待看到天边出现一点灵光,急速下落。 他立刻率众迎上前去,恭声道:“恭迎真传大弟子尊临敝城,小人向文礼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向家主不必多礼。” 灵舟中传来一句回应,随后稳稳落地,掀起一阵狂风。 狂风过后,显出向苼一行无人来。 向文礼看到为首的东景焕,心中闪过一丝怨怼,本该是闷声发大财的好事,也不是谁走漏风声,而今万家和风月门掺和进来,万不是他独自所能应付的。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引入炽焰宗制衡一二,否则那洞府中资源,定是全被风月门抢去,他半点也捞不着。 然而心中再不喜,向文礼此刻脸上也没有半分显露,反而十分欣慰道:“东真传,在下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把您给盼来了!” 向鸿羽适时上前见礼,“父亲。” 向苼也连忙跟着见礼。\./手\./机\./版\./无\./错\./首\./发~~ “鸿羽,此事多亏有你。” 向文礼夸赞一声,看也没看向苼,视线又回到东景焕身上。 东景焕当即微微一笑,彬彬有礼道:“向家主,我等不如入城详谈?”。 第63章 激将 片刻之后,向家府邸内。 一番虚伪客套后,向文礼等人留在前堂商议。 向苼为女眷,毫无意外地被剔除在外,被向鸿羽打发走,先行前往客院。 然而行至在阆苑院门前,却被两边护卫拦下。 “你又是哪房小姐?” 护卫头领上下打量一眼向苼,看着眼熟,不耐烦地骂道:“真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阆苑尊客就能看上?那位可是炽焰宗真传,什么仙子没见过?趁早给老子滚蛋!” “放肆!” 十四大骂一声,上前二话不说一巴掌甩在护卫头领脸上,揪着护卫衣襟按在向苼跟前。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位是苼小姐。” “苼小姐……是七十二小姐?入炽焰宗的苼小姐?!” 护卫脸色剧变,心中怒火顿时全无,两腿一软跪在地上,“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尊客当面,胡言乱语冲撞贵体,还请尊客看在小人无知的份上,饶恕小人!” 向苼神色淡淡,“还不让开。” 护卫大喜,连忙跪着挪开身位,连连磕头:“多谢尊客,尊客宽宏大量,小人万分感激!” 一句句拜谢中,向苼一行人进入院门消失不见。无\./错\./更\./新`.w`.a`.p`.`.c`.o`.m 远远看到这一幕的几名少女神态各异,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那是七十二?” 一人酸溜溜地地开口,“上仙宗门就是养人,数月不见,从前的瘦黄丫头竟出落得这般水灵。” “七十二这个废物,从来都只有被绾绾欺辱的份儿,何时见她这般风光过?” “也是她运气好,羡慕不得。” 一名黄衣少女轻叹一声,眼里无不艳羡,“你看那护卫,平日来对我等也都是冷面呵斥,从不留颜面,却被七十二吓成这样,七十二……当真威风。” “都走吧。” 着紫裙的少女一扯裙摆,气哼哼道:“鸿羽哥哥眼里只有她,我们还留在此处作甚,自取其辱么?” 黄衣少女闻言目光一闪,“我们都走,不过也不急着回去。” “姐姐的的意思是……” 一人似乎听明白了,眼眸亮起来。 黄衣少女冷笑一声:“向绾绾不是平素最喜在我等面前显摆身份吗?不若就来看看如今的七十二,让她也见识见识,何谓尊贵!” 而与此同时,向苼等人入得院中,一眼便看到宽敞庭中满园郁金黄,金灿灿的,好不扎眼。 琴机绕着回廊走过一圈,回到厢房前,赞道:“苼小姐,这院落法阵齐全,灵气充足,虽说不如在宗门内,却也算不上差了。” 十四这时也跑来,听到琴机的话,顿时笑道:“那是,琴机姐不知道,这里可是家族内专门为贵客准备的客院,关乎向家颜面,听说一应供给都是最好的。” 言罢,他转头看着向苼道:“小姐,我数过了。此院极为宽敞,除了主厢房,还有侧房三间,都十分不错。” 向苼微微颔首,移步一观,最终选在离主厢房距离居中那一间住下,既不显亲近,也不显多生分。 房内显然时常有人打扫,布置家具皆是一尘不染,琴机等人也无需多费力气,从储物戒取出从宗门带出的灵谷灵菜,很快就摆满一桌。 夜间与东景焕那厮斗智斗勇,向苼倒是真有些饿了,只是方才拿起筷子,门外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抬头,便看到向绾绾一张俏脸含煞地跨进门槛,身后带着几名气息精悍的护卫。 向绾绾进来看到向苼衣着华贵,桌上的饭菜自己也未见过,且竟还泛着淡淡灵光,脸色更加难看。 这些本该是属于她的! “向苼!” 向绾绾咬牙切齿,厉声训斥:“你入宗不过数月,倒是将家里的规矩忘得一。(下一页更精彩!) 干二净了?见到我竟连站也不站,谁给你的胆子?!” 向苼放下筷子,转头看了向绾绾片刻,蓦地微微一笑,道:“绾妹,近来可好?” 向绾绾顿时又惊又怒,向苼在她面前从来都是缩头缩脑,任她欺凌,何时如此嚣张过? “贱婢,你竟敢嘲讽于我?!” 向绾绾杏目圆瞪,扬手一掌还未落下,就被一旁琴机抓住手腕,狠狠撒开。 “向绾绾小姐,此处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琴机冷声警告:“我劝你还是早些离去,莫要自讨苦吃。” 向绾绾被甩的趔趄后退几步,低头看了眼被抓红的手腕,登时气疯了,“还愣着作甚?都给我上,杀了她!” 护卫们相视一眼,却都无动于衷。 “小姐,这里是阆苑。” 一人硬着头皮道:“若是让家主知道您来此处闹事,定会发怒的。” “阆苑?!” 向绾绾听到此话,非但没有平息怒火,反而更怒,气得浑身都在发抖,“贱婢!从前,你连替我提鞋都不陪,如今也配住在这里?” 她猛地拔出护卫腰间长刀,朝向苼刺去! 可只到半路,就被琴机一剑挑飞兵刃,愣在原地。 向苼单手撑着侧脸,看着向绾绾的狼狈模样,悠悠开口:“琴机,掌嘴。” 琴机二话不说,上前左右开弓。 啪啪两声脆响,力道丝毫不减,向绾绾如何受得住,当即被打得晕头转向,跌坐在地。 向苼瞳眸扫过门边护卫,轻声道:“你们下去吧,我与绾妹说些体己话。” 护卫们顿时如逢大赦,纷纷行礼退去,跑得一个比一个快。 向绾绾捂着火辣辣的脸,看着向苼一句话,就让平日里对她点头哈腰的护卫全部离去,总算清醒几分,安静下来。 她看着向苼,眼神多了一分畏惧,恨意却仍是丝毫不减。 “绾妹心中可是恨极了我?” 向苼眉眼温和,面含淡笑,“可在我看来,妹妹最该的,不应是我,而是父亲大人才对。” “你少在此处挑拨离间,父亲平素最是疼我,对你等从来不加辞色。” 向绾绾冷哼一声,“这次是你运气好,可你也不过是随侍罢了,不过盛宠一时,小心鸿羽哥哥对你厌了,烦了,弃你如敝履!” “运气好?绾妹当真心宽。” 向苼笑容里多了几分嘲弄,“离家当日,我就已暗中提醒,怎地绾妹到今日还不开窍呢?” 向绾绾顿时一愣,微露茫然。 “绾妹,你当真蠢笨。\./手\./机\./版\./首\./发\./更\./新~~” 向苼无奈摇头,“非要我把话说开了,你才懂么?若非父亲大人早就对你母家万分忌惮,他又怎会故意阻拦你前往炽焰宗,反倒是让我捡了便宜。” 向绾绾脸色剧变,“你胡说!” “我是否胡说,你回去问一问你母亲,自能知晓。” 向苼言语柔和,可说出来的话,却像是一把把软刀子割在向绾绾心上,“只是你也是半个万家人,父亲大人只想养废了你,根本不会为你寻半分仙缘。” 向绾绾身形微震,面上却是冷笑:“一派胡言!你算什么东西?母族不过是寻常商贾,我又岂会信你胡诌?” “信与不信,皆在于你,我只不过是看你可怜,实话实话罢了。” 向苼轻轻一笑,看着向绾绾的眼里露出几分怜悯,“可怜你自欺欺人而不自知。若是父亲大人真的心疼你,在他得到天大的仙缘时,可曾有半点分给你?” “仙缘?” 向绾绾脸色泛白,“什么仙缘?你把话说清楚!” “炽焰宗真传是何等人物,无事岂会到访向家?” 向苼微微偏头,一字一顿,重重落在向绾绾心头,“。(下一页更精彩!) 他正是受父亲大人之邀,前来助拳,共享仙缘。” 话到此处,向苼得意一笑,“若是所料不差,鸿羽哥哥也会带我进去,而你,就继续当你的向家大小姐,不好吗?” “不会的。” 向绾绾一脸不信,低声念叨:“父亲大人最是疼爱我,她不会这么对我。” “哦,对了,还有一事。” 向苼忽然笑得灿烂,“此事,你万家也掺了一手,可是你看,谁想到你了?向家大小姐?” 向绾绾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就此抽去,她咬紧嘴唇,坐在地上沉默良久,忽然一骨碌爬起来,飞速跑了出去。 琴机正要去追,却被向苼叫住。 “由她去。” 向苼拿起筷子,抬头温和一笑:“琴机,你也未曾用膳,陪我一起吃吧。w_/a_/p_/\_/.\_/c\_/o\_/m” 琴机依言坐下来,蹙眉道:“小姐,我看不明白。” “有何不明白?” 向苼夹了一块肉放在琴机碗里,“你尽管问来。” 琴机心中一软,语气也跟着柔和下来,“这向绾绾嚣张跋扈,此前还差点害了您性命,您今日欺负回来,当真出了一口恶气。可为何要将洞府之事也告诉她?就不怕她泄露出去吗?” “我还就怕她不泄出去。” 向苼微微勾唇,“且看她如何反应,若是其找不到门路,还得让十四去提醒一番。” “小姐,这……” 琴机愈发迷惑了,“此事若东窗事发,公子势必会责难于你,如此吃力不讨好,目的为何?” “水还不够浑。” 向苼脸上仍在笑,眸子却是冷下来,轻声道:“常言道浑水摸鱼,我也不求鱼,只求脱身。”。 第64章 告知 向绾绾掩面一路跑回到自己庭院,贴身丫鬟迎上来,看到小姐脸上两块鲜红欲滴的巴掌印,顿时大惊失色,“小姐,您这是……” “滚开!” 向绾绾一把推开贴身丫鬟,冲进屋中就是一阵狂轰乱砸,瓷瓶器皿摔碎的声音几乎练成片。 过了许久,屋内消停下来。 贴身丫鬟小心翼翼地进屋,看着满地狼藉,小心翼翼地上前问道:“小姐,可是要去告诉家主?” “不。” 向绾绾眼眶泛红,声音微哑:“备车,我要去找娘!” 一个时辰后,城北仙福寺。 向绾绾推开斋房大门,一眼便看到娘亲穿着朴素,正在佛像前专心念经,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 她方跨进门槛,屋内的念经声顿时停下。 中年妇人转过身来,眸眼扫过向绾绾脸上的巴掌印,毫无意外,只淡淡道:“怎么找来这里,有何事不能等到为娘回去后再说?” “娘亲,您莫骗我。” 向绾绾一脸委屈,“你早就知道爹爹忌惮万家,你夹在中间,所以就常来此处躲清静?” 中年妇人放下佛珠,皱了皱眉:“是谁与你说这些?” “你先告诉我,是也不是?” 向绾绾揪紧袖子,逼到娘亲面前,“上次父亲大人是因为忌惮万家,才不让我去炽焰宗?而不是所谓的……为我好?!” 中年妇人沉默,看着女儿咄咄逼人的面孔,转头别过视线。首\./发\./更\./新`..手.机.版 如此动作,无异于默认。 “你早就知道?” 向绾绾一脸不敢置信,摇摇欲坠的内心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崩塌,她拽住娘亲的袖子,两眼充血:“为何不告诉女儿?” 中年妇人盯着女儿扭曲的面孔,轻轻一叹:“为娘,是怕你伤心。” “伤心?” 向绾绾又哭又笑,笑得歇斯底里,“到底是怕伤心,还是怕丢了颜面?你们将我蒙在鼓里,把我当成傻子一样耍? 女儿在你们眼中,到底算什么?是玩物?还是不值一文的弃子?” 中年妇人微微动容,反手抓住女儿手腕:“绾绾,你知道又能如何?” 向绾绾娇躯轻颤。 “你母亲我,不过区区炼气修士。” 见女儿安静下来,中年妇人长叹一声,道:“向万两家之事,乃是修炼资源之争,更是地域之争斗,你我掺和不得。如今你既然知晓,便随我一同留在此处,静心礼佛,也好过丢了性命。” “我不!” 向绾绾陡然挣脱开手腕,后退一步,道:“母亲,你年纪大了,失了求道心,可女儿还没有。女儿还年轻!还有机会拜入仙门,现在就让我放弃,我怎么甘心? 还有仙缘! 这次东真传过来,就是为了仙缘,我若是得到,定能一飞冲天,到时候……我要那向苼好看!” “仙缘?” 中年妇人脸色微变,“绾绾,听母亲一句,不要去!修士之间的争斗,岂是你能插手的?” 向绾绾冷冷一笑,转身就要离开。 中年妇人心知劝不了,只能再道:“慢着!你若真踏入修真道,此刻无需冒险,正有一个好办法。” 向绾绾脚步一顿,立马回过头来。 中年妇人目光微沉,“你去投靠东真传。” “母亲,您竟有东真传的门路?” 向绾绾又惊又怒,“为何不早早拿出来,让女儿平白等了这么久?” “母亲若是有,如何会让你等。” 中年妇人面露无奈,“若是可以……娘亲真的不想让你走我的老路。东真传不比向家,他乃结丹大能。你即便是得手,也有可能虽是被抛弃,到时候……” 向绾绾听到这里,。(下一页更精彩!) 终于明白母亲话中含义。 “你要我去当东真传的侍妾?” 她声音拔高,神色变幻片刻,竟未有多怒意,反而露出坚定之色:“东真传何等人物,若是被她看上,就算日后真如母亲所言,女儿也不后悔!” “也罢。” 中年妇人叹息一声,从手边暗格抽出一本册子,递给向绾绾,“此乃一门媚术,娘亲当年便是靠它,促成两家联姻。也不知此术对那东真传能否有效果,你若是一次不能得手,倒可以此一试。” 向绾绾眼神微亮,欣然接过册子,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多谢娘亲!”.. 她收好册子,转身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中年妇人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神色恢复平静,眼里无甚欢喜,只有悲哀。 宗族女子若无资质,下场大多如此,修习媚术成为联姻的工具,她的女儿,终究也难逃窠臼么? 而与此同时,向家。 向鸿羽等人已结束商议,来到阆苑。 主厢房华丽尊贵,自是留给东景焕,向鸿羽则是在向苼隔壁房间住下,方才安坐,便命琴机将向苼唤来。 “苼儿,为兄有话问你,你定要说实话。” 向鸿羽沉声言罢,看了一眼琴机。 向绾绾的事,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琴机心里咯噔一声,却不敢继续停留露出马脚,只得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向苼揪着衣角,恹恹道,“哥哥想问何事?” “昨夜在灵舟,你可有异常?” 向鸿羽紧紧盯着向苼的脸,“东景焕可曾找过你?” “东师兄?” 向苼面露茫然,“东师兄为何要找我?” 向鸿羽闻言眉头却未松开,接着发问:“那你昨夜都干了什么?可曾发现有何不对?” “小妹昨夜上船后,便自睡了。” 向苼弱弱地摇了摇头,“至于其他的,不曾发现有何不对。” “鸿羽,这小丫头区区凡人,感知迟钝,你问她能问出什么来?” 识海老者暗中发话,“昨夜多半是那东景焕修炼,怕你暗中窥探,是以提前开启你房中阵法,屏蔽感知。至于这丫头,为师的手段并未被破坏,你且安心就是。” 向鸿羽心中稍安,“徒儿非是不信师父,只是想确认一番。” 两人暗中交流着,却见房内蓦然吹进一阵微风,随后房中二人眼前一花,面前便多出一人来。 向鸿羽一惊,连忙起身行礼:“东师兄。” “哈哈,我看你院门开着,便自行进来了,师弟不会怪罪吧?” 东景焕笑着,看见向苼,顿时诧异:“令妹也在,倒是我来的不是时候。” “师兄言重了,我与愚妹不过话些家常。” 向鸿羽面露疑惑,“不知师兄忽然前来,所谓何事?” “啊,非是我有事,而你令尊。” 向鸿羽笑容不减,“他似有事与你交代,我索性顺道带个话。” “父亲?” 向鸿羽眉头微蹙,迟疑地看了一眼向苼,最终没有让其同去,只一抱拳道:“师兄自便,师弟去去就回。” 东景焕轻嗯一声,待得向鸿羽离开感应范围,脸上笑容顿时收敛。 他翻手将一枚琥珀色的玉石丢给向苼,“此物便是魂音草根茎,魂精。” 玉石入手微暖,向苼心中顿时踏实一分,郑重其事地朝东景焕行了一礼:“多谢师兄慷慨!” “这可不是慷慨,如你所言,此乃交易。” 东景焕似笑非笑,眸子轻轻飘过门外某一处,“外面有老鼠在。” “是家中嫡女,不必多管。” 向苼微微勾唇,“想来有师兄在,她便是站在门外,也听不清我们谈话,。(下一页更精彩!) 是也不是?” “不管?” 东景焕挑了挑眉,此女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他也不挑破,点了点头道:“自然,你大可放心开口。” “陆玉山此人。” 向苼眼中冷芒一闪,“不知师兄可熟悉?” “陆师弟?” 东景焕心头剧震,想起记忆中的陆玉山性子柔软,向来只知忍让,人前人后都没有一句狠话,他眉头不禁狠狠皱起。 他设想过许多人,却从将矛头指到陆玉山身上。 沉默片刻,东景焕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冷沉,“你有十分把握?” “猜测终究是猜测,自无十分把握。” 向苼抿了抿唇,“不过此人,师兄可见过?” 她拣起压在书下的画像,递到东景焕跟前。 东景焕只看了一眼,便认出此人正是陆玉山身边的一贴身小厮。 他依稀记得,从很小的时候,此人就跟在师弟身边侍奉,事事尽心,师弟也很喜欢他。 如此过去二百年,此人早该死了。便是未死,也是老态龙钟,向苼又岂能见过其年轻模样? “此人,乃是天衍教右护法,地位尊贵。” 向苼在一边解释道:“若论及修为,恐不在师兄之下。前两日,我在方寸集见过他。师兄若是不信,可去荡尘峰照水亭验证。 该说的,小妹都已经说得清楚,这笔交易,师兄可还觉得划算?” 东景焕面色微沉,沉默了一下,道:“此事,除了我,你可还告诉过其他人。” 向苼果断摇头,“若非被师兄看破,小妹便是连师兄也不会说的。” “如此就好。” 东景焕点头的片刻,神色已然恢复平静,“外面那女子,你要如何处理,若是不麻烦,我可不吝帮你一把。” 向苼面露诧然,旋即掩嘴轻笑,“师兄愿意帮忙,那是再好不过了。无\./错\./更\./新`.w`.a`.p`.`.c`.o`.m”。 第65章 上钩 向绾绾站在门外花圃前,两眼死死盯着屋内二人,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 东真传贵为宗门大弟子,在她眼中,与仙佛无异,这般仙神男子,竟然放下身段和向苼闲聊,甚至相谈甚欢,简直不可思议! 这定是看在向鸿羽的面子上。 如此殊荣,原本是她的! 眼见东景焕出来,她连忙收敛脸上恨意,深深吸了口气,快步迎上去。 东景焕却像是没有看见她,与她擦身而过,步伐似慢而快,眨眼拉开数丈距离。 向绾绾见状连忙出声:“东真传!” 东景焕脚步微顿,停下来回头看她。 向绾绾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东景焕跟前,撩过耳边发丝,垂眸柔声道:“小女子向绾绾,拜见东真传。家父常言东真传您不仅修为深厚,亦是天人之姿。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向家主嫡女?” 东景焕打量一眼向绾绾,语气淡漠:“你在此处拦我,所谓何事?” “东真传。” 向绾绾面颊微红,咬牙道:“我看东真传孤身一人,身边可缺侍奉之人,妾身愿……” “不必了。\./手\./机\./版\./首\./发\./更\./新~~” 东景焕毫不留情地打断,目光扫过其袖袍,声音微冷:“也莫用你手中那本世俗媚术来扰我,我生平最是厌恶妄以美色走捷径的宠姬。” 向绾绾脸色煞白,恼羞成怒道:“东真传若是厌恶宠姬,何以对那向苼另眼相看?她难道不是向鸿羽的宠姬?一只破鞋也能入东真传法眼,我为何不能?” “宠姬二字与向师妹有何干系?” 东景焕神情微怒,冷声叱喝:“你自甘卑贱,便看他人皆是卑贱?如此自以为是,愚蠢而不自知,日后莫要出现在我面前,当真令人厌恶!” 言罢,东景焕一拂袖,身形化作幻影,眨眼消失在向绾绾面前。 向绾绾僵在原地,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过了好久,僵直的身子才有所松缓,回头恨恨地看了一眼屋内向苼,转身跑远。 临到自己院处,她终于憋不出心中委屈,躲入一处亭中嚎啕大哭起来。 从小到大,她何时被人如此说过。 高高在上的宗门真传弟子,竟将她贬得一无是处,反倒是向苼那个贱婢得其高赞,天下岂有此理? “天青阁当真如此神奇?” 耳边蓦然传来外面下人的谈话,向绾绾顿时止住哭声,慌忙躲起来,若是这般样貌被人看见,她还怎么在家中做人? “当然!” 另外一人压着嗓子低声道:“这天青阁,坐落于散修坊市中,转为修士提供各类需求。传递消息也好,杀人也好,只要有足够的灵石,便是天上的月,他也能给你摘来!” “灵石……我是攒了几个,我想给我娘买点灵药,那地方能买?” “那是,你娘不过是个凡人,去那儿买肯定药到病除。” “那要怎么去?” “我知道,你就如此,这般……” “……” 向绾绾在旁偷听着,眼睛越来越亮,待得外面声音消失,她等了会儿才出来。 见四下无人,她稍稍安心,快步跑回自己院子。 躲在花圃里的十四探出一颗头来,嘿嘿一笑,丢给旁边小厮一袋灵石,道:“知道做什么吗?” 小厮拿到沉甸甸的灵石,顿时大喜,连连点头:“知道知道,小人说了也是死路一条,绝不会说的。” 片刻后,十四兴高采烈地回到阆苑,看到向苼就在堂屋里看话本册子,顿时笑道:“小姐,都办妥了,那……” 向苼蓦地抬眸,指尖比了比唇间,十四立马住嘴,挠了挠头。 正在暗中观察的东景焕眼里闪过一丝无奈,这向苼,行事当真密不透风,早知道他就。(下一页更精彩!) 该跟着那向绾绾,说不定还能看出一二。 不过话虽如此,向苼隐藏颇深,位列天衍二等,他亲自盯着尚且情有可原。若是去盯向绾绾,未免显得太失身份。 若是不慎被某个结丹散修路过看到,他岂不是要沦为修真界笑柄? 那种事,他是万万不会去做的。 念头转圜间,屋内向苼终于开口。 “正巧,你的事也办成了。” 她从戒中取出一物丢给十四,“含住片刻,魂音草毒自解,日后便无需提心吊胆了。” 言罢,向苼转头看过琴机,沉声道:“你虽说自己从未吃过向家灵丹,但魂音草未发作之前,毫无异状。以防万一,你也用一用。” 琴机连忙点头,上前抢过十四手中魂精,“我先来。” “你先你先。” 十四一脸无语,“姐姐莫非是嫌弃我脏?小姐明明说过,此等灵物不染外物,便是沾了点口水,甩甩就能完全干净。” “你管我?” 琴机低哼一声,含住魂精去到一边打坐。 东景焕看到这一幕,顿时恍然。 原来她求取魂精,是为解开身边那小护卫所中的魂音草之毒。 与自己数番博弈,竟只是为了区区一个下人? 东景焕眼里闪过异样之色,此时此刻,他说不出心中是何感觉。 此女一言一行,的确如她自己所言,皆为自保。 但其行事风格果断,且擅算计,摆弄人心,这几点皆是喜生事端的猖狂同道所具,怎么看都与保守沾不上关系。 如此女子,当真古怪。 而与此同时,另一边。 向绾绾回到屋中,从床榻枕头低下翻出一袋灵石,数了数,一多枚。 “还不够多。” 向绾绾冷目一闪,这些都是平素爹爹赏赐给她,以作玩乐。 对寻常修士,这或许是一笔巨款,但那天青阁一听便不似简单之地,且她所求也不低,肯定不够。 “来人,备车。” 她抬头吩咐,旋即想了一下,又改口道:“不,备马!” 小半时辰后,向夫人又看到向绾绾推开木门走进来,见她眼眶还残留几分红意,不禁蹙眉:“你可用媚术?” “东真传一眼便看破了我,他说他最是厌弃宠姬。” 向绾绾眼里闪过一丝恨意,旋即轻轻吐气,语气恢复平静:“女儿来此并不为哭诉,而是有事相求母亲。” 向夫人微感惊诧,“你还有什么办法?” 向绾绾目光一沉,“母亲可知道天青阁?” 向夫人顿时大惊,“你要去天青阁?!你想干什么?” “母亲果然知道。” 向绾绾冷笑:“以往您和父亲从不在女儿面前提及修行,而今细细一想,母亲果真还是更在乎父亲些。 您苟且偷生,女儿不怪您,只是这次,女儿想多求一些灵石,还有向家的供奉令牌,我记得母亲这边也有。” “你可知让天青阁杀人的代价有多高?” 向夫人捏紧手中佛珠,“就算娘亲将身上所有灵石都给你,你也出不起那个价。” 向绾绾咬紧嘴唇,“女儿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可我恨的那些人中,向苼只是凡人,杀她能有多大代价?” “你糊涂!” 向夫人拉下脸来,“那向苼如今已是今非昔比。她是向鸿羽随侍,若要杀她,就得过向鸿羽那一关,你我这点灵石,连给筑基修士塞牙缝都不够,如何请得起?” 向绾绾身形微震,她完全没想到这一层。 “那母亲您说,我要怎么办?” 向绾绾面露恨意:“我就是看他们不顺眼,看他们所有人都不顺眼!女儿该做什么,才能让他们不痛快?” 。(下一页更精彩!) 向夫人捻动佛珠,深深叹息:“你若执迷不悟,必将自食苦果。” 向绾绾恨容微敛,哼声道:“母亲若只会说这些无用之话,那便不必说了,我来此处,不是为听说教的。” 言罢,向绾绾转身就欲离开。 “慢着!” 向夫人一口叫住她,犹豫片刻,从身边床榻抽出一袋灵石与一枚令牌,递给向绾绾,一边语气低沉地说道:“你若真想那么做,为娘提醒你一句,你需先知晓他们最在乎什么,否则你做的再多,他人未必在意。” “最在乎的东西?” 向绾绾念叨一声,蓦地眼前一亮。 仙缘! 眼下不论是东景焕、还是向苼一流,最在乎的不就是仙缘吗? 若能从中破坏,岂不是能气死他们所有人? 不。 不对,或许还有另一种办法。甚至不需要花灵石,就能两全其美! 向绾绾面上闪过狠毒之意,二话不说转身离开,浑然无视背后母亲的呼喊。 片刻之后,向城明云楼。 向绾绾抬头看了一眼那金字牌匾,这里吃食不错,她常来,此前却丝毫不知此处竟会是散修坊市的门面。 她按照听来的办法,先上得雅间,而后出世令牌提出要求,果然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坊市当中。 此刻时辰正值晌午,坊市内热闹得很。 头一次见到如此多行走往来的修士,向绾绾有些害怕,但她心中的恨意很快就盖过了惧意,朝远处最为华丽的一栋青色建筑跑去。 天青阁的门楼,不管在哪个坊市当中,皆独树一帜,处处精致,雕栏画栋。 向绾绾打量一眼门梁上的鎏光,小心翼翼地跨进门槛。 天青楼小厮一眼便敲出向绾绾连炼气期都不是,乃是彻头彻尾的凡人,不过还是笑脸相迎道:“这位女客官,来我天青阁有何需要?” 向绾绾竭力抑制微微发颤的声线,冷声道:“我有一笔大买卖,事关结丹仙缘,让你们管事来见我!”。\./手\./机\./版\./首\./发\./更\./新~~ 第66章 螳螂 片刻之后,天青阁贵宾雅间。 一名面容祥和的白髯老者推门进来,见到向绾绾坐在茶几旁,一副如坐针毡的模样,再看其手边茶盏已然喝干,顿时轻笑地迎上去。 「这位贵客有礼了,鄙人便是此处天青阁管事,贱姓王氏,不知贵客如何称呼?」 向绾绾见到老者慈眉善目的模样,心神顿时放松几分,起身道:「免贵姓向,王管事,事态紧急,咱们还是谈正事吧。」 王管事呵呵一笑,亲自提壶为向绾绾添了一盏茶水,点头道:「向姑娘爽快人,鄙人自然求之不得。」 「你听我姓氏,想必也知晓我是向家人。」 向绾绾进入状态,语速颇快:「今日炽焰真传造访向家,我无意中得知,是为一天大仙缘。还请贵阁帮个小忙,将此消息传开!」 王管事闻言,浑浊的眼里霎时掠过一丝精芒,笑容微微收敛,道:「姑娘既是向家人,为何要与自家人过不去,就不怕向家主查到你头上?」 「天青阁办事,非要寻根究底?」 向绾绾面露不虞,「此事于贵阁而言,不费吹灰之力,亦能结交不少人情,我将好处送到管事面前,管事只需领了便是。」 「向姑娘此言差矣。」 王管事摇头道:「所谓人情,也要看能给到什么人面前。若是所得人情,比不过得罪东真传后所得的仇怨,这便是亏本买卖。」 向绾绾脸色微变,「王管事,这是拒绝了?」 「姑娘稍安勿躁,鄙人何曾说过拒绝二字?」 王管事和善一笑:「只是告知姑娘其中利害,敝阁所担风险,可丝毫不下与姑娘。」 向绾绾紧咬嘴唇,气焰弱了下来:「那管事待如何?本姑娘灵石不过百数,可付不起大价钱。」 王管事一听,顿时心中诧异。 此女果真不谙世事,愚蠢之极。将如此大的好事送上门,竟还想着付银钱? 他心中暗笑,表面却是皱起眉头,沉默片刻后,才道:「姑娘,你看这样如何? 我等各退一步,鄙人看姑娘修行不易,便不收姑娘灵石了。只是这传递消息,却要打个折扣,不可昭告天下,只能暗中行事,如此便可躲过炽焰真传的责难,代价便也不大了。」 「暗中行事?」 向绾绾听得一阵迷糊,「此话何解?」.. 王管事微微一笑,「敝阁颇有人脉,可将姑娘消息暗中告知一些修士,如此一来也算是达到姑娘所求。」 「此行不仅有炽焰真传,万家也会来人。」 向绾绾皱起眉头,「王管事找的人若是不顶用,岂不是白瞎了我走这一趟?」 王管事目光顿时闪烁了一下,旋即笑道:「向姑娘且放心,敝阁所寻之人皆非易与之辈,即便修为不如那二位真传,也定能找他们麻烦。」 「如此就好。」 向绾绾眉头微松,犹豫了一下,语气放软:「那此事就劳烦王管事多多上心,务必要寻到他们麻烦,若是方便,再顺手帮我杀一名凡女,那便再好不过。」 「凡女?」 结丹修士级别的机缘,怎么还有凡女牵扯其中? 王管事心中古怪,表面却是顺遂地点头,「鄙人尽力而为,还请向姑娘告知此女名讳来历。」 「此女名向苼!」 向绾绾言语间掩饰不住恨意,「本是向家不受宠的庶出子嗣,却走了狗屎运,如今成了炽焰宗内门弟子随侍,此刻她就在向家阆苑,与东真传同处一院。」 道出向苼来历,向绾绾再无什么好说的,当即告辞离去。 其人一走, 王管事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露出沉思之意。 炽焰宗与风月门势同水火,如此说来,此番机缘不仅是关乎修行,更是向万两家以及两个宗门之间的争斗。 天青阁铁律,从不掺和此等麻烦。 不过,向城修士良莠不齐,天青阁没有结交真传的门路,他已经在这待得太久太久了。 此事利用得好了,说不定能为他王铁春结交一名真传,从而迁到更繁华的坊市中去。 想到此处,他吩咐身边小厮:「将最近一个月内,方圆百里内有过活动痕迹的修士全部整理出来。」 「是!」 小厮应承一声,快步下去。 前后不过半个时辰,小厮便将一枚玉简呈上。 王铁春袖袍一卷玉简,将其贴在眉心片刻,闭阖的眼眸倏然睁开,眼里闪过一抹惊喜。 下午未时刚过,向家人马便已集结完毕,浩浩荡荡数百人上得灵舟,一齐前往洞府所在,向苼赫然在列。 灵舟甲板上,向苼目光扫过周围向家精锐,眼神微眯。 这其中竟有不少都是熟面孔,皆是上次在悬望城见过的散修,且都归属于一名叫做李贾德的结丹散修。 向文礼,果真就是李贾德。 「向家的供奉真是不少,竟有三百人至多。」 另一边,东景焕真在阵法前操控灵舟,客气笑道:「我记得,向家只有一座小型灵石矿,如何养得起这般多供奉?」 「自然是养不起的。」 向文礼面露惭愧,「实不相瞒,东真传,这些供奉都是我临时招揽而来,为的就是在与万家争斗中不落下风。 为了仙缘,此番我真是倾尽所有了。还请东真传鼎力相助。」 「这是自然。」 东景焕收回视线,轻声回了一句。 这些散修供奉看向向文礼的眼神,隐约有几分狂热与忠诚,分明是被某种法门所控,联想起向苼为自己身边下人解毒的那一幕,不难猜出这些人都中了魂音草。 有死士探路,此事并非坏事,他也懒得拆穿向文礼那拙劣的谎言。 只是……这些死士修为都不算差,其中还有不少筑基修士,向文礼是从何处寻得如此多修士,令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中招的? 念及此处,他忽然想起向苼的警告。 东景焕不着痕迹地瞥过一眼甲板边缘的向苼,原先他以为此女所说的「危险」,是向鸿羽的秘密,是万凌莫那边的不确定性。 现下看来,恐怕向文礼才是重中之重。而向苼似乎从一开始就知道。 灵舟飞行极快,不多时便来到一座小型矿洞上空,垂直下落,稳稳停在地面上。 矿场早早就被清空人手,四百多修士从灵舟跳下,空旷的地表顿时站满一小部分。 东景焕收起灵舟,神识扫过矿山,立刻看到山中有一扇黑色石门,且石门已开了一丝缝隙。 东景焕眉头顿时皱起,向文礼见状忙解释道:「此前在下忘了说明,黑门只是一扇外门,且从一开始就是开启状态,里面尚有一道门户,严丝合缝,坚不可摧。」 东景焕不再多言,闪身进入矿洞中,其余人立刻紧随其后。 向鸿羽并未与东景焕走在一起,而是混迹在散修当中,将向苼牢牢控制在身边。 矿洞极深,且只能容两三人并肩而行,四百人因此化为一条长龙挤在洞中。 东景焕与向文礼当先穿过黑门缝隙,来到一片空地,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向苼进来看到这片空地,眼里微芒一闪,此处原来应该种了不少魂音草,都被向文礼拔了去 。 而且除了魂音草,应该还放有一条灵舟。 魂精之珍贵,远在灵舟之上,向文礼还不至于麦了魂精去换一条灵舟来,而且当日她看到的那艘灵舟颇为古老,不像是新物。 思忖间,向苼跟着向鸿羽来到银色大门近前,仰头观望。 此银门许,宽约十丈,比起外面那扇黑门更为宏伟,其上还有些许刻字,只是字迹模糊,而今已然辨识不清上面写了些什么。 向苼定睛细看,也只依稀辨出一个「禁」字,残存的痕迹如血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东景焕自不会被吓住,拿出一把扇状法宝。 「是真火扇!」 「东真传的招牌法宝,快退开!」 有人出声,众人连忙让开一段距离,只见东景焕信手一扇,霎时有无数火红箭芒从扇面飞射而出,铺天盖地般轰击在银色大门表面。 然而轰然之后,硝烟散去,银门竟是毫发无伤,仍是熠熠生辉。 东景焕毫无意外之色,袖袍一卷收回法宝,沉声道:「此门果真如向家主,坚不可摧。」 向文礼呵呵一笑,正要回答,却听外面传来一声大笑。 「能让东师弟说出‘坚不可摧“四字,看来此地洞府果真不同寻常。」 话音落下,一名黑衣男子负手踏入,面含淡笑。 东景焕见到此人,暗自一惊。 来人竟非万凌莫,而是风月门真传,杜远。 杜远视线扫过周围乌泱泱的一片人,顿时诧异笑道:「向家的供奉可真是不少,万师弟,这一点,你家族可是被比下去了。」 「师兄莫要笑话师弟。」 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向苼眸光瞬凝。 是万凌莫! 两人谈话间,万凌莫步入场中,身形比之数月前消瘦不少,眼上蒙了一层黑纱。 风月门竟来了两人。 东景焕暗暗皱眉,表面却是笑道:「早就听说万师弟上次气运不顺,不仅身受重伤,目术神通也不慎被夺。如今伤势怕是还没好全吧?怎么还出来招摇,就不怕被仇家盯上寻仇?」 「不劳东师兄操心,我的身体早已复原,双目失明也只是暂时罢了还在。」 万凌莫冷冷一笑,反唇相讥:「倒是东师兄,带着一群乌合之众,也想与我等同享洞府机缘,莫不是在做梦?!」 「万凌莫……」 东景焕刚开口,忽地脸色微变,看向外门。 与此同时,杜远与万凌莫亦是微微变色,回头看去。 第67章 魂煞 “哈哈哈……真是热闹。” 笑声中,一名白衣男子从缝隙中闪入空地当中,随后亦有数十位散修紧随其后,竟无一人在筑基期下。 “魏乐言?” 杜远面色微沉,“千星殿里此地甚远,你怎么在这里?” “自是缘分使然。” 魏乐言微微一笑:“我游历至此,偶然得知此地机缘,便过来碰碰运气,有何不可?东师兄可是缺一个帮手?” 东景焕露出一丝淡笑,“魏师弟愿意帮忙,自然求之不得。” 魏乐言登时哈哈一笑,上前来与东景焕站在一处,场中气氛立刻变得微妙起来。 “师兄,我们被魏乐言跟踪了。”万凌莫阴沉传音。 杜远面色不改,暗中回道:“这魏乐言虽是千星殿真传弟子,却声名不显,一直被他兄长盖过锋芒,手段未知,你我都要小心。” 万凌莫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手\./机\./版\./无\./错\./首\./发~~ 如此双方对峙的画面,足足维持了数十息,向文礼似是忍不住了,站出来劝道:“四位真传天骄,就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 这位魏真传既然能偶然得到此地消息,其他修士大概也能!在此地耗着,人只会越来越多。 与其多来几人分一杯羹,不如暂时联合起来,早些入府才是。” 此话一出,场中四人皆是面色微缓。 “这位便是向家主吧?” 魏乐言笑了笑,视线转到对面万凌莫二人身上,“我看向家主所言甚是有理,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自无不可。” 杜远淡淡出声,“且先联合破门,进去之后,再各凭本事。” “好!” “可以。” 四名真传达成一致,剩余修士自然没有异议,纷纷祭出自身法宝。 向文礼也取出一柄金剑灵器,随着四名真传轰击银门的那一刻,他双目一凝,金剑立刻化作一缕金芒刺入银门缝隙当中。 轰! 惊天震响后,银门正中心一点金芒闪过,终是从中缓缓打开,露出门后一片幽深大道。 大门既开,东景焕等人二话不说一齐掠入其中,身后众多修士紧随其后。 向文礼嘴角微扯过一次弧度,亦是跟上。 向苼被向鸿羽带在身边,就在向文礼身后不远处,其所有动作都被她尽收眼底。 那柄金剑,似乎才是打开银门的关键。 向苼眼睑微垂,掩去眸中精芒。 金行之物……莫非向文礼化名李贾德,前去悬望城,不是为了吕氏秘藏,而是为了连环大阵中取得此物? 可他又是如何得知,吕氏祖地会有这种东西的? 念及此,向苼心下忽然一寒,抬头看向向文礼身边的福管家。 福管家似有所感,回头看着向苼,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向苼瞳孔骤缩,顿觉头皮发麻,心中震动。 她明白了! 错了。 之前所有的推测都错了! 向文礼根本不是庄家,他也不过是一枚棋子,他是被身边的“福管家”故意引导至此,却还不自知。 金剑,是“福管家”让向文礼取来的。 消息,亦是“福管家”泄露给万家的。以至于向文礼不得不求援,其目的,就是为了带众多修士进入此地。而自己激将向绾绾,又引来了更多人,无疑是火上浇油。 如此算计,丝丝入扣。 这是请君入瓮,十死无生之局! 向苼深深吸气,极力压下心中惊惧,若是可以,她甚至想要不顾一切地转身就逃。 可到现在才明白前因后果,已是晚了一步。 “苼儿,你是怎么了?” 向鸿羽眉头蹙起,。(下一页更精彩!) 低声询问:“可是身体不舒服?” 向苼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哥哥,我害怕,我出去等你好不好?” 向鸿羽唇锋抿动,“害怕,就离我近些,莫要说话。” 向苼丧气垂头,不再多言。 “福管家”见到这一幕,才从她身上收回视线,恢复寻常脸色,跟着队伍行进。 向苼顿时感到压力一轻,抬头观察四周。 既然出去不得,那就得想办法保命。 甬道宽敞,足以容纳十人并排前进,双方人马一左一右各自沿着墙壁向前,中间空出,泾渭分明。 向苼手掌轻靠墙壁,顿时察觉到一股惊人的寒意从墙壁中透出,隐隐间还有一缕幽芒从中窜行而过。 她立马收回手,不着痕迹地远离墙壁。 墙里有东西。 深入半个时辰后,东景焕脚步微微放缓,脸色有些难看。 他看向周围墙壁,只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观察他们,可若是用双眼去看墙壁,那种被窥伺之感又会瞬间消失。 这种感觉,令他联想到一处绝地。 可此处洞府还在炽焰宗疆域内,那种地方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师兄,有些不对。” 万凌莫忽然出声,“我们走了多久了?” 杜远两眼戒备地望着东景焕等人,缓缓说道:“一个时辰。” 东景焕心中一震,转头看向身边的魏乐言,却见其同样面色微变,大感震惊。 “什么?一个时辰?!” “我怎么只感觉过去了几个呼吸?” “明明已经在此处走了一整天了!” 身后众修士纷纷开口,每说一句,四名真传的脸色便差一分。 错乱,我所料不错,此处是魂煞迷宫!” 万凌莫脸色难看,“这里怎么会有鬼涧?!” 此话一出,众修士尽皆哗然。首\./发\./更\./新`..手.机.版 “鬼涧?!” “传说中的鬼涧?此处不是仙缘洞府吗?” “我要出去!” “……” 鬼涧凶名之下,立刻有不少散修吓破胆子转身就逃。 “都给我站住!” 魏乐言高声厉喝:既已错乱,你等以为只要回头就能出去吗?只有死路一条!” 方才逃出几步的散修们听得此言,立刻纷纷停下,却仍有几人执迷不悟地继续向前,转眼被消失在黑暗中,连脚步声也一同消失不见。 众人见状,皆是神色大恐,却无人敢再胡乱说话,打破眼下这份寂静。 向文礼此刻分外茫然,他心心念念的机缘,怎么就变成鬼涧了? “诸位。” 东景焕嗓音一清,目光扫过杜远与万凌莫,当先开口道:“兹事体大,鬼涧出现在内域,非同寻常!眼下黑潮未褪,闯鬼涧实乃九死一生,若不能团结一致,怕是无法活着出去。” “东师兄所言甚是,我举双手赞同。” 魏乐言连声附和,“杜师兄、万师弟,你们二位意下如何?” 杜远亦是干脆点头:“魂煞迷宫虽然奇诡,但并不难突破,我等齐心合力,当能以最快速度出去。” “距离下一次黑潮还不知有几天。” 万凌莫声音冷沉,“抓紧时间!” 东景焕当即一挥袖,撒出无数白色白光,悬停与众修士面前,“此乃我炽焰宗护身法牌,可抵挡一次魂煞袭击,各位切记莫要击破墙壁,否则魂煞遁出,危险将会大增。” 杜远等人正要行同样之事,却听得万家修士当中忽然有人开口道:“击破墙壁?” 他神色惊恐,指着前面一人身侧墙壁上那巴掌大小的窟窿,声音止不住发颤,“这面墙,破了很久了!” 此话一出,东景焕等人。(下一页更精彩!) 面色剧变。 “不好!” “快!激发令牌!” 东景焕高喝一声,大部分修士皆反应极快,激发手中令牌,整个队伍都陷入一片白芒当中,仅有几人还僵立在原地不动。 他二话不说闪入人群,几个闪烁间,僵立不动的数人齐齐被轰成血雾。 可这些血雾在空中竟未散开,反而凝聚到一起,重新化为一团血芒冲入附近未带白光的修士识海。 那修士中招,发出极为凄厉的惨嚎,竟是直接自爆开来,将墙壁轰出一个更大的窟窿,无数血芒遁出,争先恐后地钻入修士体内,万家带来的修士眨眼死伤过半。 “魂煞!” “都是魂煞!” “快逃!” 向家一方修士骇然失色,无需东景焕等人多言,纷纷逃向更深处。 东景焕冷哼一声,抬袖间一面阵盘现于手中,“诸位助我!” 万凌莫三人二话不说将真元尽数打入阵盘,一面四色阵纹凭空自罗盘上出现,光芒一闪,眨眼放大无数倍,嵌入甬道四壁,形成偌大的一个“封”字,封印四周。 无数躁动的血芒撞在阵纹上,却只是将阵纹挤压变形,未能冲破。 东景焕见状,微微松了口气,收起罗盘道:“快走!” 魏乐言点头跟上。 杜远却是多看了一眼那罗盘,才跟上去。 四人没走两步,便看到向家队伍正在前面等他们,并未出现意外。 魏乐言顿时笑道:“东师兄,你这师弟还算聪明,若是走远了,与我们失散,那才是真的难活。” 向鸿羽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师兄谬赞。” 若非向苼拉拉扯扯不愿走,他恐怕早就跟着师父的指引跑了。 “别废话,赶紧走!” 万凌莫阴沉出声,最近实是倒霉透顶,本以为能抢走向家机缘,重回巅峰,再去找那舒高明算账,不想偷鸡不成蚀把米。 此番家族修士损失惨重,若是不想点办法,怕是再难与向家抗衡了。 接下来一段路,走得有惊无险,即便偶尔有魂煞偷袭,队伍中四名真传也能轻松拦下。 如此一路疾行,直到迷宫尽头。 一片刺眼的白光过后,周围场景大变。\./手\./机\./版\./首\./发\./更\./新~~ 向苼眯眼适应一番,看清周围景象,脸色瞬间变了。 这里是……。 第68章 倒转 雾气朦胧间,一座只有十几户人家的村落现于众人面前。 村中小路四通八达,路边野草足有半人高,低矮的土房墙面坑坑洼洼,斑驳不堪,似乎许久未有人居住。 “鬼涧中怎会有村子?” 魏乐言疑惑出声,“东师兄此前可曾遇过?” 东景焕微微摇头,“此地诡异,小心行事。” 魏乐言看了一眼旁边的万凌莫,叹道:“可惜有人坏了眼,不然一眼就能看出此间破绽,也用不着在此地浪费时间了。无\./错\./更\./新`.w`.a`.p`.`.c`.o`.m” 万凌莫冷冷一笑,“若是如此,我与杜师兄早就离开,何须留在此地与你们浪费时间?” “都少说两句。” 杜远皱眉制止二人口舌之争,取出一面银箔信手划出一道符文,扔向前方小路。 银箔化火落在地上,安静无比。 杜院眉头一松,道:“前方十丈内,皆无鬼煞之流,但探魂符在此地显然受到压制,作用不显。进村子之后,就不好说了。” 东景焕看过一望无际的野草荒原,在向苼身上微微停顿,回头沉声道:“后路已无,这荒原给我的感觉,比村落更危险,进村吧。” “杜师兄,你既然说前路无危险,不如你先?” 魏乐言忽然开口,笑眯眯地看着杜远。 杜远呵呵一笑:“我擅几分符篆之术,实力却不如二位,东师弟与魏师弟皆是韬光养晦之辈,想来隐藏起来的实力定不容小觑,不妨在此地施展施展?” 魏乐言笑容微敛,“杜师兄谬赞,我兄长才是真的厉害,我这点微末修为,不值一提。” 万凌莫听着两人争锋,只冷冷笑着,不发一言。 “莫要再行争论!” 东景焕面容沉肃,“东洲大比还没到,你们是想在此地同归于尽?” 此话一出,魏乐言与杜远皆是熄声,却无一人主动上前去探路。 东景焕目光一闪,忽然偏头看向向文礼,道:“向家主,此事你来做,作为合适。” 向文礼愣了愣,茫然道:“东真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东景焕眼里露出一丝冷意,“向家主还是别让在下把话说开才好,免得引起众怒。” 向文礼脸色微变,魂音草之事暴露了?! 可东景焕不过来向城半日,也不曾去过悬望城,怎会识破他? “向家主,你既然有办法,就快些施展!” 魏乐言满脸不耐烦,“磨磨唧唧的作甚?” 杜远与万凌莫亦是投来视线,咄咄逼人。 向文礼心下暗恨,不得唤来一名供奉,以一股奇异的声线下令道:“你,去前面探路!” 那供奉闻言竟未有任何惧怕之色,反而露出一副狂热模样,二话不说冲入小路内。 小路正好十丈,供奉一路走来没有任何动静,平平安安到了村口。 众人见状顿时安心,纷纷跟着前进。 与此同时,杜远和魏乐言皆是深深看了一眼向文礼,心中戒备大增。 接下来进村,杜远也懒得施展符篆之术,直接让向文礼命人进村试探。 供奉绕着村子走了一圈,尽皆平安归来。 “无一人折损,看来此地暂时安全。” 东景焕神色稍霁,“向家主,你且安排所有人去村中堂口落脚,再行过来商议脱困事宜。” “此事交给老奴去办便是。” 福管家恭敬行了一礼,当先来到村中堂口,拿出一副架子放在地中,几番动作便生了火。 鬼涧寒气浓重,众修士抵御起来殊为不易,眼下有了火堆,情不自禁便都靠了过去。 向鸿羽也欲过去,拉过向苼却扯之不动,当即脸色一沉:“苼儿听话,随我过去。(下一页更精彩!) 取暖。”. “我不去!” 向苼满脸惊惧,声音发颤:“我不过去,我就待在东真传这里,哪儿都不去!” “胡闹!” 向鸿羽脸色发寒,“你再如此任性,我就把你丢在这里不管了。” 向苼咬紧下唇不再说话,身形却未有丝毫动弹。 眼见杜远等人都投来视线,向鸿羽头皮微麻,正要强行带走向苼,却听东真传忽然开口道:“既然向师妹想要留在此处,便留下吧,向师弟,你又何必强人所难呢?” 向鸿羽脸色微变,“东师兄,苼儿是我的随侍。” “区区随侍,一介凡人,也敢带来此地?” 魏乐言忽然插嘴,上下打量一眼向苼,顿时明白了什么,看向鸿羽的眼神多了一丝厌恶。 杜远则是笑了笑,“不曾想炽焰宗千年基业,竟会落得如此潦倒地步,为了提升修为,连腌臜办法都用上了?” 东真传面色微沉,“我炽焰宗内务,何时轮得到杜师兄来管了?” 万凌莫嗤笑一声,没有说话。 杜远看了师弟一眼,微微皱眉。 悬望城一事,他话少了许多,脾性似也恶劣不少,怕是为心魔所缠。 可惜那吕氏妖女了无踪迹,此心魔短时间内恐无希望化解。 向鸿羽滞留原地,只觉得分外难堪。 这些个真传眼光当真毒辣,一眼便看破向苼炉鼎之身,师父所设计俩根本全无用处。且进入此间后,师父似受到影响,已经许久未回应他,这令他心中极度不安,浑然没发觉向苼神情有异。 向苼此刻,正死死盯着村中那一团明亮的火焰。 跳动的火焰又在斑驳的墙壁上跳舞,禁制光芒流转,一切的一切,都跟之前去往炽焰宗路上遇到的一模一样。 只是这次围在火堆周围的修士,要比上一次多得多。 关键在于火堆! 向苼心中有所领悟,四下张望村中房屋,视线却不受阻。 比起上一次,她不论是修为还都提升甚多,这一看之下,顿时令她看出些许端倪。 而与此同时,东景焕等人亦是开口谈论起来。 杜远翻手间,掌心浮现出八个光点,一边说道:“此地乍看破落,毫无规律。实则房屋皆以奇门之法安置,分布八门方位,若想脱困而出,取生门房屋入内,危险将会大大降低。” 说到此处,杜远看向东景焕,笑道:“只是此间方位辨认困难,还需东师弟的罗盘相助。” 东景焕的冷瞥他一眼,不置一言。 魏乐言却是冷哼一声,道:“奇门八门,有什么稀奇?若解法真这般简单,鬼涧何以被称为绝地?” “魏师兄当真以为此地是鬼涧?” 万凌莫讥笑出声:“想来是进入鬼涧的次数,都被你兄长抢了去。魏师兄怕是还没见过真正的鬼涧是什么模样吧?” 魏乐言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万凌莫,你给我闭嘴!” “魏师兄这是被戳到痛处了?” 万凌莫脸上嘲弄之意更甚,正欲继续,却听杜远断然冷喝:“万师弟,谨守心神!” 万凌莫身形顿时僵了僵,片刻之后才松弛下来,沉默不言。 魏乐言饶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哼声道:“万师弟所言,无非是觉得此地魂煞稀少,不似鬼涧密密麻麻,令人疲于奔命。不过此间既有魂煞出现,就算不是鬼涧,那也是鬼涧分支,我等还是小心为妙。” 向苼听着四人谈话,心思电转。 她亦是看到八门,更关注福管家所作所为,从进来此处到现在,福管家所做唯一一件主动之事,便是生火。 火势不大,却有人相围,火气极旺。 土赖火生,火多土焦;木能生火,火多木焚; 。(下一页更精彩!) 多火必压制生门、死门、杜门、伤门,如此一来,死门转生门,生门转死门,杜门转凶,伤门转凶,其余死门亦是凶杀过半。\./手\./机\./版\./无\./错\./首\./发~~ 倒转乾坤,若走生门必死无疑,其他门户尚不知是否还有其他手段。出去机会最大的,只有死门! 她竭力回忆当初在野外时,村落所处乃是面朝正南。 而这时,东景焕也在众人催促中,取出罗盘定位,所指方位,亦是正南。 “果真不愧是四极阵盘!” 杜远这次看得清楚,立刻赞叹出声:“鬼错乱,四间无序,即便这里只是鬼涧一处分支,能锁定方位,已是异常厉害了!” “此物不过是仿品。” 东景焕收起罗盘:“杜师兄若想要,这次东洲大比时,也去四极城中碰碰运气便是。” 魏乐言撇了撇嘴,“快点走吧,这鬼地方我是半刻也不想呆。” 四人一步踏出,皆是闪身来到生门土屋前,面面相觑片刻,最终目光还是落到向文礼身上。 向文礼心中无奈,只得再次以魂音之法唤来数人,前去开门。 可走到门前,拉住门把,却拉不开。 “怎么回事?连一扇门都拉不开。” 万凌莫脸色阴沉,“向家主就不会多叫点人,凭白在此浪费时间。” 向文礼早就看出万凌莫情绪不对,也懒得跟他计较,干脆直接叫来大半被魂音术操控的供奉,百人真元凝成一股绳,缠在生门之上。 其余人包括福管家在内,心神都不自禁提起,福管家脸上甚至已经出现一丝微笑,浑然没注意一人已经脱离队伍,悄无声息地向相反方向掠去。 “一、二、三,开!” 众人一声齐喝,生门大开!。 第69章 热心 咔嚓! 真元扯动之下,土屋门户直接断裂抛飞,不等众人进入其中,漆黑的土屋内忽然生出一股极强的吸力,当头几人猝不及防就被吸入其中,惨叫声响过数息便戛然而止。 其余人神色大惊,可在如此吸力之下,根本无从抵抗,不过眨眼间,向文礼控制的那上百位散修尽皆挣扎着没入其中。 漆黑的土屋仿佛吃饱了一般,化作血红之色,刺目之极。 “罗盘有误,这分明是死门!” 杜远大惊,极力挣脱那股吸力,却见身边只有万凌莫,魏乐言与东景焕都不见了踪影。 他脸色微变,回头一看,脸色更是难看。 只见对面“死门”不知何时已然开启,东景焕和魏乐言早早便挣脱吸力,奔向“死门”,眼看着就要进入其中了。 杜远目眦欲裂,大喝一声:“破!” 一圈符篆虚影霎时从他身周浮现,陡然炸开! 炸裂的冲击波竟是抵消了片刻吸力,令其瞬间远去,冲向东景焕。 “师兄自爆本命符文的?!” 万凌莫感知到波动,顾不得肉疼,直接祭出一颗珠子扔向土屋门户,中途炸开。 其抵消的吸力虽不如杜远那般,却也足以令他挣脱,跟随杜远而去。.. 向文礼看在眼里,顿时顾不得继续隐藏实力,一身结丹修为轰然爆发,欲行挣脱吸力。 可一轮爆发下来,除了让他后退几步,竟无半点作用。 “我炼化那么多魂精,修为竟不及这些真传。” 向文礼脸色难看,动作却未犹豫,直接掏出身上唯一一把法器扔向门户,阴声厉喝:“爆!” 轰! 他也成功脱离吸力拉扯,连滚带爬地冲向对面即将关闭的“死门。” “父亲大人!” 向鸿羽绝望嘶吼,他没想到东景焕和向文礼竟都不救他。\./手\./机\./版\./首\./发\./更\./新~~ 师父沉睡失联,他区区筑基修为,如何能脱离吸力范围? 他咬紧牙关,死死抓住地面,抓鲜红一片,却仍无法阻止自己向土屋中移动。 听着身后屋中无数哀嚎,向鸿羽恨得咬牙切齿,最终还是没能等到师父出现,被扯入土屋当中,只留一声怒吼传遍村落。 “向文…礼,东…景焕!若我能活,定让你等……不得好死!” 砰! “死门”彻底关闭,安静下来。 死门后,是一条窄窄的通道,墙壁两边灵石灯亮着幽幽冷芒,照清东景焕与魏乐言的面孔。 向苼看了他们二人一眼,默默前行。 她没想救任何人,包括东景焕在内。 结丹修士,修为高她甚多,若是同行,难保不会在危险时沦为弃子,还不如独行。 可没想到,最终结果还是一样。 沉寂片刻,东景焕忽然冷声开口:“向师妹,你不提醒我等便也罢了,可向家主是你亲生父亲,你也不管吗?” “东师兄,这道门不是你开的?” 魏乐言诧异地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一眼向苼,“是这丫头?” “不错。” 东景焕微微颔首,看着向苼说道:“若非我对她多有留意,察觉到她的动作,恐怕也无法及时脱离危局,更无法及时提醒你。” 向苼只当没听到两人谈话,一门心思向前走。 魏乐言却不准备息事宁人,主动开口问道:“向师妹,此处分明是死门,你怎知是生路?” 向苼脚步顿了顿,淡淡道:“魏师兄,奴婢不过一介凡人,当不得师妹此称呼。” “一介凡人,也能懂八门之法?” 魏乐言呵呵一笑,“连东师兄罗盘都不起作用,你却选对了路,师妹莫非当我是傻子?” “师兄言重了。” 。(下一页更精彩!) 向苼目光一闪,“我不过是比你们多知道一些此间隐秘,实在算不得什么。若论修为,师兄一根指头能碾死我。” “隐秘?” 东景焕与魏乐言听得此言,皆是心中微动。 魏乐言更是干脆,身形一闪越过向苼,走在最前面,一边笑道:“师妹还是走在中间为妙,省得遇到危险,你这孱弱肉身可禁不住一击之力。” 向苼眼眸微垂,语气不变,“多谢师兄。” 东景焕皱了皱眉,复又松开。 他无法分辨向苼此言真假,不过今次能从死门逃生,的确是沾了向苼的光,信她一回也无妨。 接下来一段路,三人没再出声。 这条通道没有岔路,三人无需抉择,一条道走到黑,不知过去多久,终于看到些许光亮。 魏乐言撑起一面护身法宝,当先走出去,向苼在里面等待片刻,便听到声音从白光里传来。 “安全。” 向苼不作迟疑,一步跨出。 刺眼白光过后,一片郁郁葱葱的药园映入眼帘,其中所植形状各异,向苼一眼扫过,只识得一小半。 “东师兄,快快过来。” 魏乐言兴奋招呼一声,“这药园不知被封了多久,所处灵材必定年份久远!” 东景焕二话不说上去,和魏乐言同时打出一道真元轰在药园结界上。 结界似已腐朽,一击之下立刻生出圈圈裂纹,轰然碎裂,两人二话不说冲入药园,一眼便看到药园中心一株结着玲珑白色小果的树株。 “白魂果!” 魏乐言惊呼一声,东景焕却已飞身迅速靠近树株。 然而还未等跨入十丈范围内,就被临空一道符文匹练荡开。 他后退一步,看清空中来人,顿时面色微沉:“杜远,你也进来了。” “还有我。” 万凌莫身形一闪,挡在魏乐言面前,冷笑一声:“这白魂果,是我风月门的。” “是与不是,手底下见真章!” 魏乐言大笑一声,周身浮现一层鳞甲,竟未祭出任何法宝,攥拳挥向万凌莫。 万凌莫笑得嚣张,却未有丝毫松懈,挥出一面菱形金盾在面前瞬间一份为三,护在己身,翻手一柄紫锤在掌,其上电光闪烁,雷鸣隐隐。 “紫电锤!” 魏乐言心中一惊,身形却未放缓,反而更快,闪身一拳打在锤面上。 轰! 电蛇四窜,雷霆大震,轰击在鳞甲之上,震耳欲聋。 向文礼刚刚来到此处,便得见如此灭世情景,不禁露出震撼之色。 再看更远处的东景焕与杜远,一人周身蓝焰窜动,一人本命符文光圈加持,灵压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瞪大双眼看着两处战场激斗,心神起伏不定,只觉得不管哪一处战场,他但凡沾染一点,都有陨落之危。 就连双目尽废的万凌莫,似乎也能轻易重伤他。 结丹散修与宗门真传天骄的差距,当真如此之大吗? 若非消息泄露,这白魂果本该是他的。 有了白魂果,他成就元婴便是轻而易举,何至于落到如此境地?! 向文礼心中恨意丛生,却不敢有半分显露,甚至不敢看那白色果树一眼,以免被四人察觉,先行将他除去。 他左右观望,正要寻一处掩体暂时躲起来观战,这一看,却与躲在一边的向苼看了个对眼。 “你怎么在这里?” 向文礼眉头大皱,“谁带你来的?东景焕?” 向苼是向鸿羽炉鼎,她还活着……向鸿羽没死? 向文礼一瞬间想到许多,见向苼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两眼顿时眯起。 东景焕明知向苼是炉鼎,却只救她,就不怕向。(下一页更精彩!) 鸿羽死了,向苼也会跟着死? 这说不通,向苼在说谎。 念及此,他眸光转冷,想起当初向苼临行前,自己也曾赠予她灵丹,他开口间多了一丝奇异的韵律。 “苼儿,你跟我说实话,谁带你来的?” 向苼听出那一丝韵律,反应极快,面上立刻佯作茫然,乖巧回应道:“无人带我,我早就看出生门所在,想要独自脱逃,奈何被诸位真传追上。” 向文礼面色瞬变:“你如何知晓此地玄机?此地消息可是你泄露出去的?” “不是。” 向苼立刻摇头,面露惊恐:“是福管家!福管家……早就死了,他不是福管家,他是怪物!” “你说什么?!” 向文礼心神剧震,抓紧向苼肩膀,“你给我说清楚,各种细节,一个也不许落下。” 向苼当即将当初在村落发生的诡异之事和盘托出。 向文礼听完,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直冲头顶。 再想起这些时日在福管家引导下,自己所做的种种,他心中恍然,继而愈发恐慌。 原来根本没有机缘,是此地故意引他过来送死,一切都是陷阱! 眼下他们未死,对方必定不肯善罢甘休,更大的危险还在后头。 向文礼想通了前后缘由,立刻什么心思也没了,直接问道:“你既能看出生门所在,可有办法立刻逃出这里?” 向苼迟疑地看了一眼还在激斗的四人,点点头道:“有是有,可是……” “没有可是。” 向文礼厉声打断向苼,“别管其他人,现在立刻给我带路出去!” 向苼亦是干脆,直接指向地面,道:“出去的路,就在药园下面!只是我实力不济,无法轰开阵法节点,还需主人亲自出手。” 言罢,向苼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出大致方位,一边道:“中间的节点,早就被四位真传毁去,主人只需毁掉四角节点,就会出现通道!” 魂音术下,向文礼没有丝毫怀疑,记下位置后,立刻悄无声息地掠向四周破坏节点,却未察觉到身后向苼唇角划过一丝阴冷的弧度。 这药园所用阵法,她在梦中见过,名为分灵阵!阵上灵材所需养料,皆在阵下中空之所。 白魂果,需得魂力充沛之地方可孕育而出,阵法之下必定危险。 此地诡谲莫测,她哪里知道怎么出去,不过向文礼既然如此热心,愿意主动探路,她又怎么舍得拒绝呢。。 第70章 绝境 向文礼的速度不可谓不快,十数息间如蜻蜓点水般掠过四角阵法节点,各自插入一柄普通灵器。 做完这一步,他竟又回到向苼身边,口中轻喝:“爆!” 四角应声炸裂,整个药园轰然一震。 激斗中的四人立刻有所感应,不约而同停手。 向苼看着眼前一幕,抿紧嘴唇,一颗心止不住下沉。 向文礼这只老狐狸,比她想象中冷静太多,到这个时候竟还打着让别人探路的心思。 计划落空,药园阵破后,她的处境势必更加凶险。 然而事已至此,向苼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面涵盖整座药园的巨大阵法从地表脱出,寸寸断裂,地面立刻随之塌陷,连同药园中的所有灵材一同坠落地底。 银灰色的珠光从黑暗中一闪而逝,荡人心魄。 杜远见之,心中剧震,二话不说放弃与东景焕继续纠缠,直往地底飞速掠去。 “定魂珠!” 魏乐言惊呼一声,“东师兄快去阻止他,是先天至宝定魂珠!” 东景焕脸色剧变,立刻追入地底,魏乐言与万凌莫亦是紧随其后。 “先天至宝?!” 向文礼听到这番话,眼珠子立刻红了,一手钳住向苼脖子,咬牙切齿:“你为何不说?早知如此,我又怎会作壁上观?!” 向文礼激动之下,力道何等之大!向苼只觉得喉咙内骨骼被捏碎大半,窒息剧痛难当。 她极力压制心中杀意,艰难地挤出几个字眼来:“现…在…去,还……来得及!” 向文礼目光微变,松开掐在脖子上的手,却未放过向苼,一把抓住她肩膀闪入地底。 急速坠落中,猛烈的风吹得向苼几乎睁不开眼,周围一切都化作模糊的虚影,看不真切。 地表下的中空通道要比想象中幽深不少,她在心中默念至三十息,身形才堪堪停下,不及看清地底是什么模样,就被向文礼如同扔破布一般甩在墙上摔下,没了动静。 淡淡的银光在地底空中飘动,拂过漫山遍野、没过脚踝的银灰色魂音草,远望之下,就如一片灰色天空中星光点缀。 这一幕分明极美,可惜场中无一人有心思欣赏。\./手\./机\./版\./无\./错\./首\./发~~ “虎毒尚不食子,看来向家主是例外。” 东景焕忽然出声:“能从死门脱困,向家主这一身修为,隐藏得好深呐。” 向文礼冷哼一声,“自不能与东真传相比。” “可惜了小美人儿。” 魏乐言微微摇头叹息:“这一摔怕是骨骼尽碎,脸也毁了。向家主当真好狠的心,难怪你这女儿对你毫无关切之心,逃跑也只想着独自一人,而今看来倒是情有可原了。” “废话到底要说到何时?” 万凌莫语气带着浓浓的不耐烦,“这定魂珠,只有我风月门保得住!你们炽焰宗和千星殿就算今日夺回去,只是凭白为宗门增添祸事罢了。” “是祸是福,可不是你万凌莫说了算。” “……” 四人各自占据一方,围着地底中央一颗拳头大小的珠子,却只是嘴上交锋,谁也没有轻易动手。 向文礼只听着,也不插话。 他的确还有一丝机会,东景焕与杜远修为相差无几,魏乐言与万凌莫亦是半斤八两,若是狠斗极有可能两败俱伤。 到那时候,他不仅能收获定魂珠,整座药园的灵材、此地漫山遍野的魂音草、还有这四人的储物戒,都是他的! 此时此刻,他只需极力减弱自身存在感,继续作壁上观即可。 然而他却不知,场中四方表面口头交锋的同时,背地里却是另一幅光景。 “诸位,这向文礼该如何处置?” 杜远眼神一横,分明是在问东景焕。 东景。(下一页更精彩!) 焕眸眼微垂,传音道:“此前队伍伤亡惨重,这定魂珠已吸收不少魂魄,若再行吸纳,只怕魂魔提前破封而出。” 魏乐言顿时附和:“东师兄所言极是,待我等收走定魂珠,那魂魔自会料理向文礼,何须多管?” 杜远却还有些不放心,反问道:“东师弟,此珠若被收走,魂魔脱困而出,炽焰宗疆域势必不稳,你当真舍得?” 东景焕面无表情,“先天至宝当面,有何舍不得?” 万凌莫嘴角一扯,“东师兄果真有魄力,拿出天道盟约让我等合契,平息斗法不说,还主动提出取走定魂珠。他人不知道的,还当东师兄是炽焰宗叛徒呢。” “万凌莫,你少在此处阴阳怪气!东洲大比在即,谁愿意在此折损修为?你有本事别签天道盟约。” 魏乐言讥讽一声,万凌莫脸色微沉,却未反驳。 “东师兄,我看你对那小美人颇为在意,怎地不救她?” 魏乐言私底下传音,言语之间隐有八卦之嫌。无\./错\./更\./新`.w`.a`.p`.`.c`.o`.m 东景焕语气漠然,“为何要救?我是曾对她另眼相看,可结丹之下皆为草芥,救了也不过徒增因果,何须自找麻烦。” 魏乐言暗啧了一声,“那就请师兄动手吧。” “丑话说在前头。” 东景焕肃声传音与三人:“按天道盟约,此珠先行由我执掌,此后一月内,约定一处共享定魂之效,不得为外人知晓;大比之前,不得互相找麻烦,否则必遭天劫九重雷劫,身死道消!” 杜远目光一闪,“这是自然。” “我魏乐言必定遵诺。” 万凌莫传音嗤笑:“天道盟约不可违,还有什么好说的。” 四人谈妥,东景焕二话不说闪电般出手,握住定魂珠,猛地一扯。 这一扯之下,仿佛牵动地脉,定魂珠下,无数条灰色锁链显现而出,呈众星拱月之状,托举定魂珠的同时,亦是将其牢牢连接地表,动弹不得。 杜远三人似乎早有预料,亦是毫不犹豫跟着出手,各自祭出法宝斩断锁链。 四人分属三个宗门,此刻配合却是异常默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同时斩断所有锁链。 东景焕手中牵扯之力一轻,立刻收起定魂珠,眼看地表震动愈发猛烈,他当即大喝:“杜远!” 杜远张口吐出一张金色符篆,顾不得肉疼,咬破舌尖血喷在其上,撒手扔出。 那金色符篆飞出,竟如刀锋一般硬是在半空切出一条空间裂缝,仅有半人宽。 此裂缝甫一出现,东景焕三人二话不说闪身投入其中,四人堪堪挤入,那一丝缝隙便就彻底复原,消失不见。 这一过程,说来漫长。 实则从东景焕动手,到四人合力逃脱,加起来不超过三息时间。 向文礼震惊失神了一瞬,便就连最后一丝逃走的机会也完全错过了。 “怎么回事?!” 此时此刻,向文礼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这四人方才在药园内分明还在打生打死,怎么到了地底立刻就成了一丘之貉? 定魂珠只有一个,他们怎么分? 向苼伏在魂音草中,脸色阴沉得无以复加。 她昏沉片刻,清醒过来看到四人只口头谩骂却不动手,便觉得不对,可惜东景焕动手太快,她根本来不及思考应对之策。 拿走定魂珠,他们逃得那般快,只怕是…… 念及此处,向苼看到远处半空舞动的锁链忽然齐齐一滞,她瞳孔一缩,立刻伏得更低了。 向文礼亦是看到这一幕,脸色微变,还未来得及躲起来,那无数条锁链瞬间全部化为黑色,陡然炸成一团浓重的黑雾。 一股难以想象的寒意瞬间席卷而出,向文礼飞身就欲逃离,却惊恐地发现一身真元沉重如汞,根本调转不动。 。(下一页更精彩!) 他惊骇欲绝,眨眼就被黑雾笼罩其中,肉身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萎靡,一双眸子更是黯淡破碎,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就到了陨落边缘。\./手\./机\./版\./无\./错\./首\./发~~ “向……苼!” 向文礼艰难掐出一道印诀,发出魂音术。 他欲要强行操控向苼吸引黑雾注意,可这一声之下,却见原本躺在草丛当中的小小人儿爬得更远了些,且速度极快,眼看就要离开黑雾笼罩范围,前往地底更深处。 怎么可能?魂音术失效了?! 生死危机之下,他念头转动极快,几乎是瞬间便明白了其中缘由。 向苼她……根本没中魂音术!从一开始她就是装的。 向文礼目眦欲裂,感应到一身修为皆被黑雾吸干,生命之火燃到尽头,他面露狰狞,忽然大步追向向苼。 “我死了,你也别想活!!” 向苼狠狠咬牙,干脆不装了,爬起来拔腿就跑。 眼看黑雾也笼罩过来,她薅下两边的魂音草,掰下根茎胡乱地往嘴里塞。 后面那黑雾她看不出是什么,但却能看出其在吞噬向文礼神魂! 魂精有壮大神魂之效,多吃一点,就能多抗衡片刻黑雾侵袭。 这是绝境之下,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然而如何死中求生,她是半点办法也无。 “啊!” 地底通道仿佛没有尽头,不知逃了多久,向文礼终于不甘地惨叫一声,完全被黑雾吞噬,灰飞烟灭而去。 “嘶……” 黑雾似发出一声餍足的叫声,继而猛地扑向向苼,眨眼便将其笼罩进去,不见人影。 而就这这一刻,星空下竹海中,那如涛的竹浪声倏然寂静。 神树下,灰雾剧烈涌动,一双凌厉的眸眼猛然睁开。。 第71章 舍命 灰雾散去一些,显出一张淡漠又清冷的年轻面孔。 他抬起手,袖袍滑过手腕,看到那一圈缠在腕间的红线,眼中微露异色。 红线受神树滋润,本已延长数圈,颜色也至鲜红。此刻却化为青黑之色,光泽晦暗不定,隐有断裂之象。 她出事了? 青年微微抿唇,心念一动,红线自手腕脱出,悬于半空。 青年再一抬手,背后巨树顿时哗哗响动,垂下万条枝桠,无边苍翠之意流转,犹如瀑布一般冲刷而下。 只一轮冲刷,红线上青黑之气便尽去,偶有再生,也会被瞬间灭尽。 做到这一步,青年却未停下,双手迅速掐诀,打出一道白光笼罩红线,口中轻念:“破!” 白光在红线边缘游走,就如同锋利的刀刃,瞬间割开无数空间,形成一道狰狞扭曲的空间裂缝。 黑雾仿佛找到了宣泄口,疯狂从中裂隙涌出,张牙舞爪地扑向青年。 低生邪祟? 青年眼眸一冷,“冥灵,吞了它。\./手\./机\./版\./首\./发\./更\./新~~” 此话一出,其周身灰雾瞬间汇聚而来,迅速凝实,化为一张巨嘴,将整片黑雾囫囵吞下。 这黑雾被东景焕四人唤作“魂魔”,他们连与之交手都不敢,便强行破解逃离。 而在此处,“魂魔”眨眼就被灰雾同化,彻底消亡。 至此,空间裂缝中的景象终于清晰,露出一具蜷缩成团、遍体鳞伤的娇小身躯。 青年眉心狠狠一拧,二话不说抓住红线骤然施力。 猝然扯动之下,力道通过红线传递至对面,一团不规则的神魂虚影顿时受到牵引,从肉身脱离。 在红线的护持之下飘飘荡荡,眨眼穿越无数空间,落入青年怀中。 嗡! 整片星空倏然一震,沉睡中的墨龙立刻惊醒,昂起头颅震惊地望向竹海。 主人闭关之所,怎么忽然多出一道气息? 而与此同时,神树之下。 虽是成功将向苼神魂牵引而来,青年脸色却不见好,眉头反而皱得更紧。 神魂扭曲,这是邪祟侵蚀所致,且已侵蚀过半,神智已然散开,混乱不堪。 除此之外,还有诸多无序魂力在其中横冲直撞,其数量之多,远远超出其神魂承受上限。 青年稍一思索,便明白其中用意。 她是吃了许多壮大神魂之物,用以抗衡邪祟侵蚀,若非如此,怕是撑不到自己救她,就已魂飞魄散。 然而现下情状,也断然说不上好,距离魂飞魄散也只差一步罢了。 思及此,青年目露果断,伸手一点眉心。 下一刻,神魂骤然从他肉身脱离,抱起向苼,一步跨入神树根内消失不见。 进入神树内部,向苼散魂的速度立刻慢下不少。 青在虚空一抓,一条长鞭法宝顿时出现在他手中,果断打入向苼神魂。 噼啪一声,魂力震荡! 诸多无序魂力在这一鞭之下齐齐停滞,旋即飞速凝聚成一枚透明珠子,从向苼魂魄中分离而出。 向苼的神魂愈发散乱一些,平寂如一潭死水,动也不动。 青年神色不变,蓦地向前一步,化散为烟,竟与向苼神魂融为一体。 这一刻,外界竹海齐齐黯淡,瞬间湮灭近半! “冷竹毁,主人神魂大损!” 元墨登时大惊,二话不说化为本体冲向神树位置。 然而就在他即将破入灰雾之时,耳边倏然响起一声冷喝:“滚!” 这一道声音不大,却蕴含一股言出法随的骇人力量。 元墨猝不及防,就被这一股力量裹挟,直直倒飞,眨眼飞出天极,冲入星空当中,化作一颗明亮的星点。 而在神树内部,两团神魂,依旧。(下一页更精彩!) 紧紧缠绕在一处,在碧绿神芒中徜徉。 不知过去多久,一团神魂终于从中散开,重新凝聚成青年模样。 他手掌一翻,十团光点从掌心悠悠升起。 三强七弱,熠熠生辉。 青年再不犹豫,挥袖将其打在神魂灵台处。 三魂七魄归位,散乱的神魂立刻凝聚,眨眼便恢复成向苼前世的模样。 青年神色微缓,却还不放心。 她转世之后,似已接触修炼之道,不然也无从得到那些壮大神魂之物。 不过其神魂本体比之凡人,强不了多少。 凡人受惊,三魂七魄尚且会遁逃,她受此魂飞魄散之危,魂魄虚弱,更异离散。 念及此处,青年抱着向苼回到树下,仰头一望。 神树中心翠色最为浓郁的三片树叶便掉下一片来,没入向苼眉心, 一团碧绿光华闪过,向苼眉心现出神纹,将三魂七魄牢牢固定在灵台。 “主人,红线就要烧光了!” 嘶哑的声音陡然在耳边响起,青年一惊,抬头看到悬在半空中的红线已然烧至最后一截,眼看就要完全烧尽。 他双目微凝,挥袖强行撑大空间裂隙,将向苼神魂打入通道中,而后即刻抹除裂隙,取下红线掐灭火焰。 红线只剩不到半指长,但总归是没有烧尽。 青年眼中紧张之意顿消,又恢复淡然之色,拂袖回归肉身。 甫一睁眼,其原本红润的面容瞬间褪去血色,苍白如纸。 他回到树根前盘膝坐下,灰雾立刻拥簇而来,虽未开口说话,却传递出一缕关切之意。\./手\./机\./版\./无\./错\./首\./发~~ “主人!” 元墨踉踉跄跄地闯进来,看到青年虚弱的面容,恍惚间仿佛回到了两百年前。 “主人,您的神魂?!” 他慌张跪到青年面前,两眼通红,“主人,最后一道命劫不是过了吗?怎么还会……” “与命劫无关。” 青年淡淡出声,“不过是些许损耗,休养一段时日便可。” “主人,这哪里能叫些许损耗?!” 元墨满脸不忿:“外面冷竹海瞬间陨灭近半,如此境况,我也就在您最后一次命劫时见过!到底是谁偷袭了您?我去告知族长,族长定会为您讨回公道!” “不必。” 青年垂眸,摊开手掌,“我的事,一个字也不要与他说。” 元墨看到其掌心燃灭那的一截红线,立刻明白了什么,面色瞬间复杂起来,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 他憋了半天,终是一叹,“天降灵既已转世,早与您断了因果。她甚至都不记得您,您这般自损修为救她,又是何苦?” “便当是报恩。” 青年缓缓闭上双眼,“没有她,便没有今日的我。” “原来主人是为报恩。” 元墨恍然道:“她助您渡过最后一次命劫,自是大恩。今日您拼了半条性命救下她,也算是恩情两清了。那其他天降灵傀儡是否就不用……” 青年蓦然睁眼,“你想偷懒?” “不不不!” 元墨连忙摆手,讪讪道:“我继续寻,继续寻就是了。” “嗯。” 青年拂袖浸入神芒中,血色恢复一分,“冷竹海动静瞒不过族内,你找个由头去打发长老院,莫要让他们来烦我。” 元墨连连颔首道:“主人放心,我就说您神魂偶有动荡,并无大碍,只是出关须得延长一些时日。” “不妥。” 青年眼里冷光潋滟,“那些老家伙,虽说恨不得我困死冷竹海,可你这般说,会让母亲那边又遭刁难。” “古妖大人?” 元墨一惊,“那该如何说道?” 青年唇角扯过一丝。(下一页更精彩!) 弧度,“就说我此番重伤,险死还生,须得千年静养,下次域外之战怕是去不得。” “啊?” 元墨顿时迷糊了,“这样说,不是更让长老院那群人找到机会编排主人您无能吗?” “去吧。” 青年不愿解释,元墨只得起身道:“元墨告退。” 微风拂面,魂音草压低尾穗,轻柔地扫过面颊,痒痒的。 向苼下意识抓了一下,旋即猛地睁开双眼,直起身打量周围。 只见遍地的魂音草在风中摇曳,点点魂光飞过,如同萤火,她就坐在草地中间,好不静谧。 黑雾……消失了。 她撑起身子站起来,走了两步,便看到一道人形黑迹,旁边草丛还有一点光芒反射而出。 是储物戒! 向苼捡起储物戒认主,意识扫过其中,便就看到成箱的魂精堆积在储物空间一角。 这储物戒是向文礼,向文礼真的死了。 向苼捏紧戒指,眉头紧锁。 那黑雾不是幻觉,而是真切存在的,连东景焕等人都避之如蛇蝎,向文礼更是瞬息而亡。 她分明已被黑雾笼罩,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还有,之前她分明吞下至少百颗魂精,神魂定是难以承受,怎么现在一点感觉都没有? 念及此处,她意识一转,来到灵台,顿时发现异样。 只见灵台中央敛息珠旁竟多出一颗透明珠子,珠内魂力充沛,顺遂流转,正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释放其中力量,并未让识海产生负担。 向苼眉头顿时皱得更紧。 自黑雾笼罩下来的那一刻,她便丧失了神智,昏迷当中究竟如何获救,竟是半点记忆也不存。 此时此地,无一活物,能有谁救她? 想不明白,向苼干脆暂时压下念头,留待日后琢磨。 她搜罗一圈整个地底,将从药园中坠下的灵材一一拾进血戒,魂音草亦是不放过。 足足忙活两日,向苼终于将整片地底都采摘干净,顺着地底通道扬长而去。 ..。 第72章 女童 地底通道连接着天然溶洞,向苼走了很久,最后顺着一条暗河游了两天,总算重见天日。 暗河并不宽敞,向苼扑腾两下便上了岸,正午的阳光照在身上,泡水两日身体渐渐温暖。 她穿过河边茂密的杂草,行进不多时便看到一条宽敞的官道,马车行人,往来颇为热闹。 向苼看着马车从面前经过,神色微微恍惚。 这一次稀里糊涂地死里逃生,一切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娘,路边站着一个姐姐。” “嘘!小点声,那是流民!娘跟你说过多少次,流民都是亡命之徒,别看他们……” 马车里的谈话声远远传来,向苼登时回了神,眸子恢复清明之色。 官道人烟繁多,这里离城池很近。 她观察片刻,干脆混入一支流民队伍里,跟着他们一路北行。 一连走了三日,向苼终于远远看到一座城池的轮廓,可定睛一看,却见那城池大门紧闭,无数流民滞留在城墙下,横七竖八躺了不少,空气中隐隐飘来一股细微的尸臭味。 向苼眉头微蹙,这里是什么地方? 自吕晋死后,炽焰宗每年都派出大量弟子寻觅仙苗,严禁屠杀凡人,更不准世俗国都有战事发生。 因此在炽焰宗疆域内,修士之间都得你死我活乃是常事,却鲜少波及到凡人。 光凭这一点,向苼就能确定,此处绝非炽焰宗疆域内。 东景焕他们说过,鬼涧会令错乱,难道那地底其实是一条空间通道,只是她在其混淆,所以不知不觉便穿越到极远处。 正思索间,向苼忽然感觉有人扯了扯自己。 她低头看去,却见一个面黄肌瘦的女童正在扯她衣袖,看上去不过大。 见向苼看过来,女童黑白分明的眸子流露出些许害怕,却还是鼓起勇气,举起手里黢黑的饼子,怯生生地说道:“给你。” 向苼微微一怔,旋即柔声一笑:“我不饿,你吃吧。” “你骗人。” 女童鼓起嘴巴,“我看你两日都没吃东西,肯定很饿。” 说着,女童拍了拍异常凸起的肚子,坚持说道:“我现在很饱,而且马上就要到灵氿城了,饿半天也没关系。” 向苼长眉一挑,没有说话。 饼子发了霉,却还是抢手货,周围逐渐有人不怀好意地看过来。 女童惊惧不已,却还是强作镇定。 逃荒路上,没有大人看顾的野童,通常只有一个下场。 她在路上看过太多,虽然年幼,却早早明白其中道理。所以爹娘饿死后,她就立刻去认新的爹娘。 一开始,她什么也不懂,差点被烹,幸而被新认的干爹救下,一路安稳走到现在。\./手\./机\./版\./无\./错\./首\./发~~ 可眼看灵氿城就要到了,干爹却忽然病重。 这两日,她走得心惊胆战,不断物色新的大人。可直到方才干爹病死,都没有找到合适人选。 情急之下,她只能选择看上去最无害的向苼。 至少这样,如果又跟上次一样遇到吃她的坏人,她还有机会挣脱逃跑。 可她等了许久,都没见向苼接过饼子。 失败了。 女童微微失落,正要放下手去找别人,身后却忽然窜出一人来,二话不说抢走她手里的饼子,一溜烟跑远。 “啊!” 女童惊叫一声,见周围人看过来又立刻捂住嘴,委屈地泪水在眼里打转。 那是最后一块饼子,她自己都舍不得吃,就这么被抢走了,她还怎么去讨好新的大人? “愣着作甚?” 身后传来声音,很是柔和,“你再不跟来,我可就要走了。” 女童闻声立刻回头,看到向苼面含淡笑地望着她,顿时又惊又喜,立马擦。(下一页更精彩!) 干眼泪跑过去。 来到向苼身边,女童放慢脚步,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我没有饼子给你了。” “无妨。” 向苼随意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原来叫唐茵,今年八岁!干爹给我改了姓,姓陈。” 女童紧张地揪着衣角,吐字却很清晰流畅:“娘,你要是想,我也可以跟你姓。” “娘这一词,我可担不起。” 向苼弯了弯唇,道:“至于你的名字,你愿叫什么,便是什么。” “那……那我还叫唐茵。” 小唐茵咬了咬唇,又问道:“我叫你什么?” “随你。” 向苼语气随和:“到了你说的灵氿城,我们便分开。” 小唐茵乖乖点头,不再说话。 眨眼过去半日,向苼一步未停,兴许是见她着装与众不同,肤色偏白,不似常人,这半日来竟未有人找麻烦。 小唐茵心中庆幸自己选对了人,跟在后头,便是饿得头晕眼花,也没吭一声。 “灵氿城到了!” 前面忽然有人大喊,队伍中立刻嘈杂起来,前行的速度加快不少。 小唐茵亦是精神一振。 干爹说的灵氿城! 她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撒腿向前跑,却见前面的队伍忽然停下来。 她费力钻到队伍前面,却只看到一地的流民尸体,小脸瞬间煞白。 干爹不是说,到灵氿城后,他们就不用继续流浪了,怎么会这样? 到了灵氿城,那个姐姐也要离开她了,没有大人在,那她…… 小唐茵越想越是绝望,最后竟是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小唐茵睫毛微颤,睁开了眼。 她看着漫天的繁星,懵了片刻,立刻记起之前的事情,慌忙起身,却见向苼就盘膝坐在她旁边,并未离开。 小唐茵顿时感到一阵心安,再看周围偶尔走动的流民,以及不远处黑暗中紧闭的城门,小脸又复黯淡。 “醒了?” 向苼眸眼开阖,看向小唐茵,目光一闪,问道:“我看你执着于灵氿城,你长辈可是说过什么?” 小唐茵抱着膝盖,低低道:“干爹说,灵氿城里有仙人,我们到了这里,就会有仙人接济,不会再受苦了。可是……” 话到此处,小唐茵哽咽起来,再也说不下去。 向苼眸光微凝。 城门紧闭,她在流民队伍中打听一番,却无人知晓城中情形,反倒是从小唐茵口中得到只言片语。 灵氿城中有修士,那就不能轻易进去。 眼下她的身体状况,比在悬望城时还要虚弱数倍,不仅经脉全部坏死,窍穴亦是萎缩接近八成,魔种真元肆虐,连血肉都被吞噬近半。 换言之,这具身体距离崩溃仅有一步之遥。按常理来说,肉身与神魂相呼应,自己早该昏死过去才是。 可她现在,除了觉得疼,精神却仍然充沛,且神智清醒理智,实在令人费解。 醒来后,她迷惑之事甚多,唯独有一件事却很确定。 向苼眸色微寒。 向鸿羽没有死!否则自己这一身魔种真元早就自行消失,岂能祸害她到这般地步。 微微抿唇,向苼继续操控剑力清楚体内魔种真元。 剑力非剑元,自心力而生。 也亏得是心力而生,否则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真元尽失,根本拿魔种真元没办法。.. 剑力清楚魔种真元的效率不如剑元,但胜在向苼精神充沛,剑力转化速度远在魔种真元之上。 行走半日时间,她已将丹田中的魔种真元清除过半,待得抢回丹田修复,炼出剑元,清除魔种真元的速度将大大加快,用不了几日。(下一页更精彩!) 就能恢复大半实力。\./手\./机\./版\./首\./发\./更\./新~~ 在此之前,她便混在流民当中,要比独行安全得多。 “咕咕咕……” 这一声来得突兀,向苼思绪拉回不少,视线重归小唐茵身上。 小唐茵紧紧捂住肚子,饿得浑身冒虚汗,却还是咬牙道:“我…我一点都不饿!你只要让我跟着,不用做别的,等入城后我自己会走。” 向苼长眉微抬,旋即一挥袖,火光霎时晦暗许多。 小唐茵何时见过此等神奇画面,立时惊得睁大双眼。 “你与我遭遇不同,求生意志倒有几分相似。” 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小唐茵听着,手里忽然多出一物,圆溜溜的,香气扑鼻。 “吞下去,记住了,莫要给我惹麻烦。” 小唐茵闻言立刻将手里东西往嘴里塞,本以为会噎住,却不想那圆溜溜的东西入口即化,竟是直接化作一股暖流进了肚子。 暖洋洋的感觉流遍全身,小唐茵从未觉得如此舒服过,昏昏沉沉地便睡了过去,发黄的皮肤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白皙起来。 向苼微感意外,一颗灵丹能吸收六成药力,这小丫头灵根竟是不低。 她随手抓了一捧泥撒在小唐茵皮肤上,盖过白皙,便不再多管,继续清楚体内魔种真元。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小唐茵一觉睡醒,立刻紧张地爬起来,看到向苼依然是昨夜那般坐姿,神情顿时安定。 她摸了摸肚子,原来凸起发硬的地方好似消失了,不疼也不饿,浑身上下说不出来的舒服。 昨天发生的一切,真的不是梦啊! 她满心欢喜,却未表现在脸上,依然装出一副饥饿的模样,乖乖坐在向苼旁边,也不打扰,只看着周围流民走来走去,小脸上除了苦相,还有显而易见的戒备。。 第73章 除魔 太阳自东边跃上城墙,晨曦照在城外流民聚集地上,扫去些许寒意。 小唐茵抱着膝盖坐在熄灭的火堆旁,下巴抵在膝盖上,看周围流民拖曳昨夜冻死的尸体,时不时转头看一眼旁边双目依然紧闭的向苼。 怎么还没醒,干娘……她是仙人吗? 昨天给她吃的,难道是折子戏里说的仙药? 小唐茵有一茬没一茬地想着,忽然听到远处尸堆传来一声惊呼。 “仙人!” “快看天上,真的有仙人!” 小唐茵一抬头,果真看到有一道白色人影从空中飘下,顿时惊得小嘴微张。 原来干爹说的都是真的,灵氿城真的有仙人,还会飞! “恭迎仙人!” “仙人在上!” “仙人快救救我!” “仙人肯定是来救我们的!” “……” 流民们乱哄哄地跪了一地,小唐茵也跟着跪下磕头,小脸激动得通红。 欢呼声中,白色人影落在尸堆前,蓦然一挥袖,跪在尸堆旁的几人身体瞬间爆开,化为数团血雾! 他再一挥袖,整座尸山都爆开,血流成河! 无数黑色怨魂离体,在空中汇聚成一团黑雾。 白色人影嚣张大笑,张口吐出一面招魂幡,怨魂立刻被其吸摄一空,一张张扭曲的人脸自幡面浮现,阴风惨惨,鬼哭厉嚎。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傻,场中陷入一片死寂。 小唐茵面露惊恐。 这哪里是什么仙人?分明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当白色人影转过身,一双猩红的眸眼落到活人身上,他们才终于反应过来,立刻四散开来,亡命逃跑。 然而凡人的速度如何快得过修士,白色人影在流民中穿梭,每一挥袖,都会有数人惨叫爆成血雾,魂魄被招魂幡吸入,化为厉鬼。 整个灵氿城前,宛如一片人间炼狱。 眼看那白影就要过来,小唐茵使劲摇动向苼,“你快醒醒!有恶人杀来了!” 向苼睫毛颤了一下,却仍旧未醒。 小唐茵急得满头大汗,正不知如何是好,背后天空传来一声厉喝:“住手!” 一道黑影从空中闪过,急速撞向白影。 白影狞笑一声,“老家伙,不好好窝着当你的灵氿城主,非要跑出来找死!” 他一步未退,扬手挥动魂幡,顿时无数厉鬼从中飞出冲向黑影。 黑影被厉鬼缠绕其中,闷哼一声,胸口镜芒乍现。 厉鬼们被照了个正着,顿时染上一层白色焰火,眨眼烧成飞灰。 白影一惊,收回剩余厉鬼,继而冷笑:“你这个老东西果真愚蠢,居然把灭鬼镜带了出来。” “废话少说,今日老夫便是拼得神魂俱散,也要灭了你!” 话音未落,黑影执镜欺身而上,白影立刻招出更多魂幡,将整个人都包裹在厉鬼魂魄中,避免被镜芒直射。 黑影喘息声逐渐加大,却没有停下,仍旧全力催发镜子压制白影。 白影大笑:“果真是不要命了,老家伙,就为了帮你女儿报仇,你竟弃全城人于不顾,真是太好了,哈哈哈……” 战况陷入胶着,然而谁都看得出来黑影不敌白影。 城门前的流民早就趁机逃得干净,唯独小唐茵还守在向苼旁边,睁大眼睛看着空中两人斗法。 蓦地,一道镜芒穿透厉鬼屏障激射而来,正巧对准向苼的后背。 小唐茵见状大惊失色,立刻使出吃奶的劲儿推向苼。 然而她终究年纪太小,只推开了一点距离,镜芒便从向苼腹部一穿而过,轰地一声砸入火堆! 火星子溅在脸上,火辣辣的疼。 小唐茵呆呆地。(下一页更精彩!) 看着向苼腹部的血洞,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慌忙捂住伤口。 向苼闷哼一声,蓦然睁眼,张口喷出一道黑血,身体骤然放松。 丹田内最后一道魔种真元,总算灭了。 她眉头舒展开来,一低头,视线对上满脸仓惶无措的小唐茵,目光顿时柔和下来,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珠,道:“这次还要多亏了你。” 她的心力与魔种真元纠缠过深,虽然察觉得到外界发生的一切,却无法恢复清醒。 若非小唐茵那一撞,正巧让那镜芒射穿丹田,灭了魔种真元的根,后果不堪设想。 小唐茵听不懂向苼的话,她小手紧紧捂住已经染红一大片的伤口,鼻子发酸,“你……我们会死吗?” “当然不会。” 向苼拿开小唐茵的手,单手抱起她,祭出一面护身法牌环绕其周围,柔声道:“别害怕,我带你去杀人。” 小唐茵一愣神的功夫,便见视野忽然拔地而起,飞向黑白二影交战之处。 “啊!” 小唐茵吓得尖叫,却没有闭上眼睛,反而睁得大大的,想要看清一切。 嗤! 又一道镜芒穿透厉鬼,迎面射来,向苼冷目如电,径直一挥剑,竟是将精芒从中斩开,毫发无伤。 小唐茵登时看呆了。 干娘……好厉害! 黑影与白影二人看到这一幕,亦是齐齐脸色微变,停下手来。 他们停手,向苼却不准备息事宁人,二话不说一剑劈向白影。 黑影大喜,立刻跟着出手。 “找死!” 白影双眼猩红之色一闪,招魂幡簌簌响动,一只通体血红的厉鬼缓缓从中脱出,扭曲的面孔戾气丛生,便只是看到都令人遍体生寒。\./手\./机\./版\./无\./错\./首\./发~~ 黑影见之,脸色剧变,“道友快逃,那是红衣厉鬼!” 话音刚落的刹那,只见一道白光闪过,红衣厉鬼立时僵在原地,而后竟是从中分成两半,猛地炸成一团散魂,就此磨灭。 黑影目瞪口呆。 白影却是吓得魂飞魄散,二话不说转身就逃。 向苼又是一挥剑,一道月白色弧形剑光飞出,瞬息擦过白影。 白影身形剧颤,继而从空中砸落,摔成一滩肉泥,死得不能再死。 向苼招了招手,一枚戒指从肉泥中飞出,落入掌心。 “这是什么?” 小唐茵脆生生地问,满眼都是好奇,也不害怕。 “储物戒指。” 向苼微微一笑,将直接递给的小唐茵,“你若喜欢,就送你。不过里面的东西大多有伤天和,不能留给你。” 小唐茵乖巧地点点头。 “这位……前辈?” 身后传来声音,向苼背过身看过去,那黑影下意识后退两步,而后恭敬抱团道:“晚辈灵氿城主,姓袁名留清,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向苼神色淡淡,问道:“为何掩面?” 黑影一听连忙撤去环绕周身的黑光,显露出一张老者面容,讪讪道:“晚辈一时疏忽,还请前辈恕罪。” 向苼眼眸微冷,“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前辈大抵是远道而来,有所不知。此地魔修猖獗,且有能以食面咒人之术,若被记住面容,恐有性命之危。” 袁留青解释一句,虚手一引:“此地非谈话之地,前辈,可否随我入城详谈?” 向苼微微颔首,不做言语。 片刻之后,灵氿城城主府。 小唐茵乖巧地坐在一旁椅子上,看着向苼与袁留清谈话。 “前辈,您有所不知。我老来得女,自是宠不过了。” 向苼见他神情变化,便知他误会了。 那魔修走鬼魂一道,颇为难缠,修为虽是筑基中期,寻。(下一页更精彩!) 常修士便是筑基巅峰也不一定能拿得下他。 可剑修一道,正好克制鬼魂一道。 她伤势未复,修为依然停留在练气九层。然而心力莫名其妙得到强化,合炼而出的剑元自是远胜从前,砍杀厉鬼魔修摧枯拉朽,毫不费力。 如此误会,不好解释。 向苼也不想解释,微微颔首道:“我尽力而为。” 袁留青顿时一喜,“那再好不过了。前辈还有什么想问的,晚辈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向苼垂眸,眼中微露思索之意,出来之后,她一直忙着清楚丹田魔种真元,还没好好思考过。 昨夜之事,令她深切地体会到,魔种真元有多难清楚。 剑元或许能提高效率,但对那二十多个深嵌窍穴的魔根,怕是毫无办法。 想要解决此事,唯有两条路可走。 一来,是从源头杀了向鸿羽! 向鸿羽一死,魔种自消,恢复身体不是难事; 二来,便是让剑道更进一步,剑力化生,而出剑意! 不论是剑经,还是飞剑诀,皆是标明唯有练出剑意,才算是一名真正的剑修。 剑意可破一切邪祟虚妄,比之剑力更为绝对、极端,乃剑之极,若能悟出剑意,斩断魔根自是轻而易举。 然而,剑意虚无缥缈,她尚无半分领悟。w_/a_/p_/\_/.\_/c\_/o\_/m 眼下她虽已至精通境巅峰,但想要达到剑意境,绝非一朝一夕之事。 念及此处,向苼心中作出决定,抬头问道:“你可知离此地最近的天青阁在何处?”。 第74章 高调 袁留青闻言立刻点头道:“在下修为不高,且身处边陲之地,对修真界之事了解不多,但大名鼎鼎的天青阁还是知道的。 前辈从此地向北直行约莫千里,便能到十大都城之一的长川,那里的散修坊市中就有天青阁。” 长川城。 向苼目光一闪,“可有静室,我需疗伤。” “有的有的!” 袁留青略一低头,看到向苼腹部的伤,顿时尴尬道:“之前误伤前辈,实在是……” “无妨。” 向苼摆了摆手,声音平淡:“你并非有意之举,我不会怪罪。” 袁留青顿时轻松不少,连忙亲自为向苼带路。 路上,唐茵牵着向苼的手,左右瞧见盛开的花圃,一双眼眸分外明亮,惊叹道:“这里好漂亮!” 向苼微微一笑,“茵儿喜欢这里么?” “喜欢。” 唐茵抬起眼眸,看着向苼,忽然说道:“我想留在此地,好不好?” 向苼脚步微顿,蹙眉不言。 唐茵挤出一丝笑容:“我们说好的,到了灵氿城就分开。城主爷爷心怀仁善,茵儿留在此地难道不是好归宿吗?” 袁留青在前面带路,听到这里,顿时回过头来笑道:“前辈,我观小唐姑娘灵气逼人,资质定是不低。 若是不放心将其留在此城,又不好托付,不如由我引荐,令其加入千星殿? 千星殿向来对我等边陲之地不甚在意,但对弟子绵延十分重视,定不会亏待小唐姑娘的。” “甚好甚好!” 向苼还未说话,唐茵就先开口,撒开向苼的手,跑到袁留青身边。 向苼看着小唐茵那分明有些委屈的小脸,嘴唇微抿:“你当真要如此?” 唐茵语出坚定:“是!” 向苼沉默片刻,眉头微松,“也好。只是日后去了千星殿,莫要提我名讳,以免牵扯恩怨。” 言罢,向苼一拂袖,转身跨入院门内,眨眼不见踪影。 唐茵咬紧嘴唇,眼睁睁地看着向苼从眼前消失,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虽然相处不过数日,她对向苼崇敬与喜,为何主动放弃?” 小唐茵擦了一把眼泪,深吸一口气,道:“城主爷爷,我不想当累赘。 我虽然年纪小,却知仙人并非万能。她比您厉害不假,可也有敌人,也有难处,否则便不会落得与流民为伍,更不会被您误伤。 我跟着她,只会像害死我爹娘,***爹那样,害了她。” 袁留青怔怔地看着小唐茵,没想到其小小年纪,竟能说出这番深刻之言,懂事得令人心疼。 他面孔不自觉变得柔和许多,“小唐姑娘,你放心,老夫我尽快将你送去千星殿,待你踏入修真大道,便不再是累赘。说不定有朝一日,你还能帮到她。 只是前辈所言,你必要记在心里。\./手\./机\./版\./首\./发\./更\./新~~在千星殿时,千万不可提及你师父名讳,否则定会陷入凶险当中。” 小唐茵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她生得聪慧,在厅中旁听许久,倒也能理解其中意思,只是…… 小唐茵一歪头:“城主爷爷,什么是师父?” 袁留青顿时笑了,“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一日为师,便可终身为父母。你这般为她着想,又非亲眷,除了这层关系,难道还有别的?那前辈大抵有意收你为徒,只可惜……” “师父……” 小唐茵轻声念叨着,目光愈发坚定,“不错,她就是我师父。” 虽然向苼不曾叫她什么,虽然她连师父的名讳也不知道。 可若无师父,她早死在两日前的流民队伍里;若无师父,她也不会见识到修炼一途,竟能飞天遁地,如此令人心驰神往。 今日发生的种种,便是以后她真能踏。(下一页更精彩!) 入修炼一道,亦会记上一辈子。 向苼踏入静室当中,盘膝坐下,眉头紧紧拧在一处。 唐茵小小年纪,心思藏不住,她如何看不住其打算,无非是不想拖累自己。 说句老实话,她善心不多,救下唐茵亦只是顺手而为。却不想那傻丫头报之以李,不顾危险救了自己一命。 不仅如此,还懂事得处处为自己着想。 沉寂片刻,向苼揉了揉眉心,再睁开眼,眼中已不复纠结之意,恢复平静。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此事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她修为不足,否则哪里需要权衡利弊,只管收小唐茵为徒,带她纵横修真界便是。 与其陷入无用的悲愤中浪费时光,倒不如化悲愤为力量,努力修炼,有朝一日,将那般逍遥变作现实,念头自然通达无碍。 念及此,向苼迅速清空杂念,专心疗伤。 丹田修复,剑元合炼而出,对付魔种真元简直轻而易举,不消两个时辰,便将体内魔种真元灭得七七八八,剩余的顽固真元也已逼回窍穴当中,龟缩不出。 向苼立刻以剑元施加封印,堵死魔种真元出路后,这才取出一瓶元泉喝下,不消片刻,肉身伤势便好得七七八八。 疗伤告一段落,向苼自无理由多留,与小唐茵辞别更无必要。 她心念一转,剑力加身,瞬息化作一抹剑光破空而去。 三日后,长川城,一名女子踏入城中。 女子身负长剑,一袭黑衣衬得身材修长窈窕,神情淡漠,只是面容普通了一些,与气质颇为不搭。 女修少见,城中不少修士投来目光,双眼却如同被一把利剑刺中,生疼无比,纷纷心中骇然,收回视线。 竟是剑修! 剑修擅杀伐、同辈无敌之威名,在修真界广为流传,众人见女修的表情情不自禁便多了一分敬畏,不敢多看。 此女修,便是全速赶来城中的向苼了。 无视周遭诸多打量,向苼快步穿过街道寻到明云楼走了进去。 “这位客官……” 小二堆着笑脸迎来,话刚开口,便被向苼冷声打断:“带我入坊市。” 小二脸色微变,旋即神态变得更为恭敬,“仙子,请随小人过来。” 片刻之后,向苼站在天青阁前,抬头看过那熟悉的牌匾,微微一笑,踏入其中。 天青阁小厮见多识广,虽然看出向苼锋芒毕露,十分不凡,却仍能从容相迎,恭敬询问道:“这位仙子造访,所谓何事?若有我天青阁能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 “先买两个消息。” 向苼取出十块灵石扔在小厮手中,边走边道:“距离东洲大比还有多久,此地距离东洲大比之地又有多远?” 小厮略一正色,对答如流:“回仙子的话,东洲大比尚有月余时日开启,此地距离四极城不远,筑基修士全力赶路不超过十日。若仙子着急,可租赁我天青阁灵舟或灵兽前往,三日内可达。\./手\./机\./版\./首\./发\./更\./新~~” 向苼嘴角一勾,似笑非笑,道:“你们天青阁的灵兽高高在上,何时轮得到我等散修租赁了?” “仙子……仙子说笑了!” 小厮额头冷汗涔涔,强作镇定地赔笑道:“一般散修如何能与您相比?” 向苼看他反应如此紧张,神色微缓,“将有关东洲大比的情报全部找来,我悉数买下。另外,将你们管事唤来,就说事关方寸集,我领有要事相商。” 方寸集?! 小厮脸色微变,“小人这就去!” 不多时,一名慈眉善目的老者从踏入贵宾房内。 见向苼正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慢条斯理地饮茶,老者心思稍稍一提,上前来恭敬行礼道:“这位仙子有礼了,鄙人王铁春,忝为此阁二品管事,不知仙子此。(下一页更精彩!) 番前来,可是为入方寸集啊?” “是,也不是。” 向苼放下杯盏,上下打量一眼王铁春,忽然道:“王管事看着面熟,可是在向城任职过?” “仙子认得鄙人?鄙人曾在向城任职数十年。” 王铁春心中一惊,仔细打量向苼,“可是这位仙子,鄙人似乎并未见过你。” “王管事贵人多忘事,自然不会记得一个散修。无\./错\./更\./新`.w`.a`.p`.`.c`.o`.m” 向苼想通了一些事,微微勾唇,道:“既是熟人,王管事也别站着,坐下来聊聊吧。” 好一招反客为主。 王铁春面色微凛,依言坐下,心中提起了十足警惕,小心措辞道:“仙子今日所谓之方寸集,是想去斗法场,还是……市集?” 向苼回得干脆,“斗法场颇为无趣,自然是市集,有些东西还是放在那里卖,比较合适。” 原来是想去出手赃物。 王铁春此前也接待过类似的客人,稍稍安心,说明道:“散修入方寸市集,需验资。若入其中采买,需验10万灵石,若想为摊主,则需验30万灵石。 当然,若是仙子修为达到结丹期,则无需验资,我天青阁自会赠予方寸集信物。仙子所选,乃是哪一条路?” 向苼却是没有立刻回答,只看着王铁春,直看得后者头皮微麻,才轻笑出声,道:“王管事,你似是忘了一条没说呢。” 王铁春神色一怔,旋即摇头道:“怎会?该说的,鄙人都与仙子说了。” 向苼眼眸轻眯:“那你怎么不先问问我,是去千星殿的方寸集,还是另一家呢?” 此话一出,王铁春脸色瞬变。。 第75章 算计 “另一家方寸集?” 王铁春很快强行稳住心态,矢口否认道:“仙子在说什么胡话,鄙人怎么听不懂,方寸集明明只有一家。” “哦?” 向苼饶有深意地看着王铁春,忽而一笑:“王管事何必如此,非要将话说得直白,你才肯坦言相告么?” 王铁春嘴巴抿紧,“鄙人已经说得足够直白,仙子不信,鄙人也没办法。” 此女定是在诈她! 与另一家方寸***作,乃是天青阁绝密,知晓之人必定了解其中规矩,绝无可能向外透露半点消息。 此女没有主动出示面具信物,他绝不可能向外透露半个字。 “罢了。” 向苼微微摇头:“王管事,你能从向城调来此处任职,其中还有我的一份功劳,如此忘恩负义,实在是令人心寒。” 王铁春脸色微沉,“鄙人来此处任职,乃是天青阁内务,何须他人帮衬?仙子莫要再胡说八道,不然……” “不然如何?” 向苼长眉一挑,语气渐冷:“王铁春,你真以为我有心情和你开玩笑?无需他人帮衬?这话若是让魏乐言听到,你这管事之位,也算坐到头了。” 此话一出,如石破天惊。 王铁春面色骤变,死死盯着向苼,心中骇然。 她竟真的知晓! 怎么会? 此时他做得极为隐秘,魏乐言不可能将此事告知其他人,眼前这散修虽是剑修,但也就一筑基修士,如何能魏乐言攀上关系? 王铁春的脑子乱了,口中讷讷,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位仙子,言至与此,就莫要在为难奴家属下了。” 房间内忽然响起第三个人的声音。 向苼冷目一抬,便见门口进来一名身姿窈窕、容貌姣好的素衣女子。 女子面含淡笑地走来。 身形如柳,看上去弱不禁风,王铁春见到此女却露出敬畏之色,连忙唤了一声:“主管大人!” 女主笑容一敛,吩咐道:“你先下去吧,此处之事无需再管,亦不得向外透露半个字。” “属下明白!” 王铁春大松了口气,拱手拜了一拜,转身匆匆离开。 女子看他离去背影,不禁掩嘴轻笑道:“妹妹真是厉害,这王铁春颇有心机手段,今日却被妹妹吓得魂不附体,仓惶溜走,倒是显得我天青阁用人有几分不堪了呢。” “主管言重了,还是说正事罢。” 向苼干脆转移话题。此人一看便知是口舌交锋的好手,她可没那么多时间与之绕圈子。 “不想妹妹还是爽快人。” 女子俏目闪过一道精芒,“也好,奴家便开门见山。妹妹所要之物,乃是我天青阁不外传之秘,极为珍贵。 此间天青阁虽在都城,信物也只留存一个。 奴家可以做主给你,但前提是你表现出足够多的价值。否则,我可担不起那位大人的怒火。” 说到此处,女子撩过耳边发丝,又笑起来道:“倒是忘了,奴家还未通报姓名。奴家姓梁,单名一个素字。不知妹妹如何称呼?” 向苼双眼微眯。 梁素此番话看似说明苦衷,礼数周到,实则是在倾泻压力,以逼迫她说出真实身份,自证价值。 若真是说了,只怕非但拿不到摊主信物,反而会落入对方的圈套,后果难料。 念及此处,向苼开口道:“梁主管,我们打个赌如何?” 梁素计划落空,也不在意,娇滴滴地接过话茬:“奴家可是作赌的一把好手,不知妹妹的赌约是如何定的?” “梁主管想要知晓我是何身份,无非是求个心安。无\./错\./更\./新`.w`.a`.p`.`.c`.o`.m” 向苼笑容微露:“可风险只由我一人担着,未免显得太不公平。。(下一页更精彩!) 在商言商,于方寸集摊主而言,所谓价值,身份怕只是一方面,更多的还要看能拿出什么摆在台面上。梁主管觉得,是也不是?” 梁素听到此处,立刻便懂了,秀眉微动:“你要以宝物作赌,赌什么?” “那就要看梁主管心气有多大了。” 向苼目光灼灼,“我的身份,入方寸集后自会暴露。若是我所出宝物卖出的价值总和,高于约定界限,梁主管便不得向任何人透露我的行踪,便是你的上峰,也不行。 若是没有高于约定界限,梁主管便可做任何想做之事,在下愿赌服输。” 梁素看着向苼的目光顿时深邃一分。 如此作赌,此女身份必定非同寻常,会是谁? 她下意识回忆起这些年来的成名女修,旋即又停下。 不,此人不一定是女修,甚至不是剑修。此前表现出来的种种,极有可能是故意假冒,混淆视听。 此人入方寸集,多半会生出乱子。 可若是对方真能闹出大动静,只消能惊出一两个大人物,不论赌约输赢,自己都能掌握一手消息,在阁中地位亦能借此攀升一大截。 但若一切都只是骗局,她擅自消耗一枚方寸集摊主信物,乃是重罪!势必万劫不复。 赌,还是不赌? 她眉头紧紧蹙起,神色阴晴不定。 自百年前入主此都城天青阁,她还第一次遇到如此艰难的抉择。 优柔寡断于修士乃是大忌。 梁素思索不多时,眼神便重归坚定,果断开口:“就以一件上品法器为限!若是你所出之物,足够买下一件上品法器,妾身便不会向任何人告知你的行踪。” 似乎是觉得还不够,梁素语气顿了顿,又道:“妾身有一卷天道盟约,双方约定,但有一方毁约,当遭天打雷劈,身死道消!不知阁下可敢合契?” 向苼听到此处,立刻明白当初在地底下,东景焕四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她眼底划过一抹隐晦的冷意,脸上露出笑容,欣然颔首:“梁主管此法,再好不过。\./手\./机\./版\./无\./错\./首\./发~~” 约定既成,梁素当即拿出珍藏的天道卷拟定盟约,而后当先以血印契,交到向苼手中。 向苼扫过一眼盟约内容,确定无误,亦是没有二话,咬破指尖落契。 契成,天道卷即刻化为一道金色游龙,没入空中消失不见。 向苼心中生出一股隐约的枷锁感,盟约已然生效。 梁素亦是同感,她定了定神,出声道:“跟我来。” 两人拾阶上楼,不多时便来到最高层。 “这一层乃我天青阁存放秘宝之重地,唯有主管才能进入。” 梁素打开库房大门,一边笑道:“阁下还是这百年来,第一个进入此地的客人。” 向苼跟着进入库房,视线扫过架子上存放的稀奇古怪之物,有的宝光闪烁,有的则平平无奇,如同凡物。 此处所藏也许珍贵,但并不是所有都很稀奇。然而向苼扫了一眼,却是九成九都不认得,进去也是无用,兴许还会被梁素看出几分破绽来。 敛了敛眸,她干脆停在门口。 待得杀了向鸿羽摆脱魔种,自己大概真要好好恶补一番见识,省得日后遇到宝物也不认得。 梁素见其没有跟来,也没有多问。 许久之后,她才抱着一只漆木盒子,来到向苼身前打开。 只见一张薄薄的白纸面具正安安静静躺在盒内,纸面光滑,没有一丝褶皱。 向苼目光一凝。 又是面具。 “别看这面具不过薄薄白纸,却有传送之效。” 梁素递过漆木盒子,迅速解释道:“你将此物炼化,便能知晓其用法。另外,你通过我天青阁去到那边,会有一人跟着你,专。(下一页更精彩!) 门为你鉴定宝物价值,以便交易。 其人出自我天青阁,专事鉴定一途,你大可放心用他。” 向苼接过盒子,微微颔首:“可有静室?” 梁素一惊,“你现在就要进去?” 向苼单眉一挑,“难不成还要选一个良辰吉日?”. 梁素脸色变幻了一下。 她本以为对方怎么也要准备两日,却不想这般雷厉风行,然而此时露怯,未免显得太过小家子气。 “静室,此处就有。” 梁素深吸一口气,语气下意识也变得果断几分,“我带你去。这一层只有我能来,不会有任何人打扰你。” 向苼含笑点头。 顶层的静室十分宽敞,且布置素雅,一看便知是梁素平日修炼之所。 向苼进来也不客气,直接开启结界隔绝外界干扰,放下断龙石,而后才盘膝在蒲团坐下,拿出那张白纸面具。 白纸面具极其容易炼化,向苼只稍涌动真元浸透纸张,那白纸便倏然碎裂开来,绕着向苼飞过两圈,重新凝聚成一道丈高白色纸门,门内幽黑一片,看不真切。 向苼不作迟疑,穿门而过。 这一步踏出,周遭景象霎时改天换地,来到一间富丽堂皇的宫殿中,宫殿的布置亦与外界天青阁一模一样。 这是方寸集中的天青阁。 向苼立刻明白自身所在,不等有人过来,她忽觉手中有异。 低头一看,却见白纸面具又重新出现在手中,边缘部分泛出焦黑之色,且还在缓缓燃烧着。 向苼举起面具观详一番,心中了然。 这白纸面具分明是粗制滥造之物,半日之内就会燃尽,何来珍贵一说? 区区半日光景,她就算手段再多,也不可能立刻卖出价值堪比上品法器的宝物。 时间一到,她就会立刻被排斥出去。 到那时,想必外面等待她的,绝对不是什么待客茶水。\./手\./机\./版\./无\./错\./首\./发~~ 念及此,向苼收起白纸面具,唇瓣微抿。 这一城天青阁主管级的人物,果真不是省油的灯。。 第76章 摆摊 此时,外界天青阁。 梁素正带人在静室周围设阵,其脸上早无先前忐忑,只余淡淡笑容。 一开始,她的确有豪赌的心思,可转念一想,又有了更好的主意。 既然这女修极有可能身份特殊,她完全可以换一种办法抓住她,再徐徐逼问其价值,何必冒着被天青阁除名的风险与之对赌? 剑修威名在外,向来不能以常理度之。 她没有把握拿住,索性以天道盟约限制,放松对方警惕,也为自己留出时间。 梁素脸上现出一丝得意。 半日时间,足够她在这静室周围设下天罗地网,此女即便真有几分本事,亦插翅难飞! 而与此同时,方寸集天青阁内。 见向苼凝立原地,久久不动,终于有一位小厮迎上去问道:“这位尊客……” 小厮话至一半,看到向苼手中的白纸面具,话中的恭敬瞬间少了一半,“客人可是要雇鉴定之人?您这面具只有小半日光景,时间太短,若无鉴定之人作陪,怕是得空手而归了。” 向苼闻言微诧,“还要专门雇佣?” 小厮顿时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轻蔑,“客人,只有七品以上的信物,我们天青阁才会专门为您安排鉴定师。\./手\./机\./版\./首\./发\./更\./新~~你所持信物乃是最低的九品,换做灵石价值也不过百,若是这也要为您专门安排,我们天青阁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九品信物么……” 向苼笑了笑,说道:“鉴定师,自是要雇的,小哥可有推荐的大师人选?” “客人,您这是又在说笑了。” 小厮摇头,言语间嘲讽之意渐浓,却还带着礼数,令人找不出错处。 “鉴定师事务繁忙,哪里有空陪您去逛市集?如您这等需求,不需要多高见识,有鉴定学徒作陪就足够了。而且鉴定学徒便宜,对您也不会造成负担。” 说着,小厮取出一本玉质名册划拉片刻,抬头道:“客人,您运气不错。正巧有一位鉴定学徒空闲,且愿意陪您出去逛上半日,酬金为十枚灵石,小人这就叫他过来。” 小厮说着,快速发出一道传讯符,丝毫没有留给向苼拒绝的余地。 向苼挑了挑眉,也未多言。 不多时,一名青年匆匆看来,其面容俊雅,带着几分书卷气,一身青色道袍洗得发白,看上去倒更像是一名书生。 “怎么来得这般慢?” 小厮粗鲁地将事牌往青年怀里一塞,不耐烦地说道:“这位便是你的客人,好生接待吧。” 言罢,小厮也不等青年点头,立刻又换上一副笑脸,急匆匆地迎上另一名衣着华贵的客人。 书生青年尴尬地捏紧事牌,走到向苼面前拱手道:“小人游乘风,尊客称呼我一声“乘风”便是,敢问尊客想去哪个市集采买?” 向苼晃了晃手中纸面具:“凭此信物,可在何处摆摊贩卖?” “贩卖?” 游乘风愣了一下,不是采买吗?怎么又变成贩卖了? 仅仅半日,又能卖什么? 心中虽然不解,游乘风还是很快答道:“只要是信物,就能在市集任何地方摆摊。不过东坊市那边大多都是七品以上的信物,存留时间长,不太容易等到摊位;西坊市人少,空闲摊位也多,但去那边的修士大多出身散修,身家不……” “那就去西市。” 向苼一口打断,盯着游乘风。 游乘风脸色一红,连忙低头带路。 天青阁外的街道正是方寸集闹市,各路修士云集,妖兽横街。 向苼曾远远看过,此刻近距离看着,心却早没有当初悸动。 她淡淡扫过一眼,便收回视线,出声道:“乘风,你原来也是这天青阁小厮?” 游乘风走在前面,惊讶回头:“。(下一页更精彩!) 尊客好眼力,小人原来的确是待客小厮。因为不太会说话,所以被调去了鉴定司,当了学徒。” 说到此处,游乘风忽然脸色微变,连忙又道:“不过尊客放心!小人在鉴定司已呆了八年之久,一日也不曾懈怠过。虽然便宜,可我的鉴定能力一定不会让尊客失望的。” 说完,游乘风一脸忐忑地看着向苼,心中暗暗懊悔。 自己都在说什么胡话? 大半个月好不容易等来一单,要是因为自己那一番话黄了,那可真是…… “快些带路。” 向苼声音平淡,毫无波动,落在游乘风耳中却不吝于天籁。 他神情微松,立刻脚步再快一些,途中再没说半个字。 片刻之后,两人来到西坊市。 比起繁华热闹的东坊市,西坊市的确冷清许多,不过往来的修士却也算不上少。 游乘风选了一处位置还算开阔的空摊位,转头说道:“尊客若是觉得此处还行,只需将信物插入那阵法凹槽中,摊位便归您了。” “便就此处。” 向苼回了一句,将纸面具插入凹槽当中,却见纸面具燃烧的速度立刻快了一倍。 向苼眼神微凝,回头看向游乘风。 “尊客,您不知道?” 游乘风似是诧异,连忙解释道:“卖家消耗信物的速度,是买家双倍。也就是说……您的面具若作为卖家信物,只有……一个半时辰。” 游乘风吞吞吐吐地说完,却见向苼神色依然没什么变化,也没有要拔出信物的意思,反而是从储物戒拿出一面木板刻画起来。 他心中暗自古怪。 换做常人,面对天青阁小厮的冷嘲热讽,面对这方寸集的层层盘剥,便是不敢翻脸,也总会生出几分怒意。 可这位尊客,太平静了。 平静得就好似吃亏的不是她,而是其他人。 心中如此想着,游乘风却不敢表露出来,坐在摊位一边乖乖等待。 嗤拉—— 最后一笔刻完,向苼将木板信手扔出,悬出展示,此后便安然盘膝坐下,竟然什么也没摆在摊位前。 游乘风看得一头雾水,正想起身去看看的木板上写了什么,却见周围往来的修士们忽然像是闻到腥味的野兽,齐齐汇聚过来。 他脸色微变,心中更加好奇木板内容,却是不敢起身去看。 一眨眼的功夫,空空如也的摊位前便围满了人,一双手充斥着审视、探究的视线不断扫过。 游乘风被看得头皮发麻,只觉得如坐针毡,在看身边向苼却还是老样子,面上无波,如一潭死水。 “吕氏妖女?” “骗人的吧?” “……” 人群中传来窃窃私语,游乘风听到,顿时身形一震,面露惊色。 “哗众取宠罢了!” 忽然有一紫衣修士嘲笑道:“此前亦有女修找死,假扮吕氏妖女,后来被戳破谎言,死得相当凄惨。” 向苼眼皮微抬,看向出声那人,语气一寒:“不买东西,就给我滚!” “……你!” 紫衣修士脸色微变,登时恼羞成怒,大骂道:“区区贱婢,也敢学吕氏妖女,活得不耐烦了!待得风月门弟子过来,我看你还怎么嚣张。” 紫衣修士话音未落,便听到人群后有人喊道:“风月门弟子来了,都让让。” 紫衣修士顿时大笑,“来得正好!” 人群中让开一条道路,游乘风一抬头,果真看到一名穿着月纹法服的风月门弟子气势汹汹到来。 他心中暗暗叫苦,怎么就摊上大事儿了。 “你是吕氏妖女?” 为首的风月门弟子神情阴沉,“可有证据?” 向苼伸出手,指了指木。(下一页更精彩!) 板,勾唇轻笑:“堂堂风月门弟子,难道连字也不认得?” 风月门弟子神色微怒,却未失态,反是深吸一口气,冷冷道:“好!你说只问买卖,那我要买风月门战死师兄的储物戒,你卖不卖?”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看向向苼。 游乘风亦是转头看去,呼吸微屏。 风月门弟子这一招可谓绝杀,若是其人拿不出带有风月门身份的东西,又何谈“吕氏妖女”? “自然是卖。” 向苼弯了弯眉眼,言语间带着一丝调笑:“只是你那些死在悬望城的师兄多了去了,你说的又是哪一位呢?不如我让你挑挑?” 说着,她摊开手掌,掌心赫然躺着十几枚储物戒,没一枚都带着风月门独有的标志,有几枚甚至还残留几分血迹。 周围窃窃私语的交谈声,一瞬间消失了。 所有人都瞪大双眼,死死盯着向苼掌心的储物戒。 死寂持续片刻,人群中登时掀起轩然大波,吵得不可开交。\./手\./机\./版\./首\./发\./更\./新~~ “真的?” “是真的!” “吕氏妖女现身了!” “……” 明明方寸市集禁止斗法,不少人还是吓得后退,下意识离向苼更远一些。. 这可是在悬望城一口气杀了上百修士的吕氏妖女,谁能料定她不敢在市集杀人? 而先前口出狂言的紫衣修士更是吓得面无人色,二话不说撒腿逃得远远的。 “吕氏妖女!” 风月门弟子骇然失色,连连后退。 他过来只不过是为维护宗门声誉,吓退假冒之人,却没想到竟是正主当面。 他吓得直哆嗦,却还是强行忍住逃跑的念头,高声喝道:“吕氏妖女,此地乃是方寸市集,你若敢在此地动手,方寸集不会饶了你!” “我何时说过要动手?” 向苼姿态随意地靠在椅背上,单手抵着侧脸,语气慵懒,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冷厉:“去喊万凌莫过来,这些储物戒,你可买不起。”。 第77章 乱局 风月门弟子慌忙退走,眨眼不见踪影。 向苼收回视线,继续闭目养神。 围在摊位前的众人见她这般动作,胆子不由地大了些,嘈杂声渐起,却无人真的赶上来询价。w_/a_/p_/\_/.\_/c\_/o\_/m 随着时间推移,聚集而来的修士亦是愈来愈多。 游乘风起身抬头一眼望去,只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头攒动,少说也有上百人。 他暗自咋舌,转头瞥见向苼依旧老神地闭着眼睛,终于忍不住好奇,走出摊位抬头去看木板上的内容。 “出售吕氏秘藏,不问出处,只问买卖。” 嘶! 游乘风倒吸一口冷气,两眼瞪着木板,只觉得身子都麻了半边,脑子乱得嗡嗡直响。 卑贱如他,便是做梦也不曾想过,有朝一日能和传说中的人物扯上关系。 可眼前这般情景、这般声势,都在告诉他……是真的! 而在向苼等待万凌莫现身的同时,“吕氏妖女”现身的消息就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不消盏茶时间,便传遍了整个方寸集。 “吕氏妖女在西坊市卖吕氏秘藏?消息属实?!” “妖女扔出一把风月门储物戒贩卖,八成为真!” “卖风月门储物戒,这不是在打风月门的脸?此女当真胆大包天!” “快走,去晚了怕是连妖女的面都见不着!” “……” 市集街道上,众多修士不约而同向西坊市涌去,东坊市的修士眨眼便少了一大半。 甚至,还有不少摊主直接收起信物,也向西边涌去。 “大人,出大事了!” 一名中年文士撞开天青阁顶层大门,语速极快地说道:“吕氏妖女就在西坊市!她竟是通过我们天青阁进来,身边还有一名鉴定学徒陪同。” 屋内,年轻男子立在书架前,听到中年文士的话,顿时放下卷宗转过身来,问道:“几品信物?” “九品!” 年轻男子微微皱眉,九品信物太过低级,难以溯源,这吕氏妖女从何知晓方寸集信物隐秘? “立刻传讯于各城分部主管,查清近日所有采买九品信物之人,特别是女修。” 年轻男子一拂袖,闪身踏入空中,只留余音回荡,“我要在一个时辰内看到名单。” “是!” 而与此同时,照水亭山间雅苑。 “主人,只能确定大概范围,是在千星殿疆域内。” 黑珏神色严肃,“这吕氏妖女竟早早就离开了炽焰宗疆域,难怪怎么也找不见她。” “刘副阁主,你可听到了?” 陆玉山负手立在一面水镜前,语调不急不缓:“事态不明,本座也无能为力。” “多谢教主亲自为在下解惑。” 水镜另一面,年轻男子抱拳笑道:“如此,在下告辞。” 话音落下,水镜当即化开,消失于无。 黑珏见状顿时上前一步,小心问道:“主人,可要插手此事?” 陆玉山眼眸一瞥,“向家之事查得如何了?” “还不清楚。” 黑珏神色讪讪,“向家上下已遭灭口,向鸿羽回宗后便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东景焕那边的说法,是被魔宗修士大举偷袭,目的尚在调查中。” 陆玉山拂袖坐下,哂笑一声,道:“东景焕的话,你也信?” “属下自然不信。” 黑珏面露无奈,“可是所有线索都被人抹去,属下就是想查,也无从查起啊!主人,那向苼怕是真的死了,她是向鸿羽的炉鼎,若非身陨,向鸿羽绝对不会孤身一人回来。” “这些话还用不着你来说。” 陆玉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且去西坊市盯着,别闹出什么乱子。若是可以,尝试暗中拉拢她,别。(下一页更精彩!) 被风月门发现。” “是!” 黑珏躬身行了一礼,快步下去。 各方动作之下,一个时辰后,万凌莫终于现身。 “妖女!” 一言起,饱含无边杀机。 向苼缓缓睁开眼,抬头望见立于摊位正前方的万凌莫,顿时唇角一勾,轻笑:“万道友,真是别来无恙,你用这双眼睛从舒高明手下换得狗命?而今出来招摇,怎么也不觉得羞耻?” 此话一出,石破天惊。 周围人群霎时嫌弃轩然大波,谁也没想到两人一见面便是爆出如此劲爆的消息,一时间喧嚣声震天,当真是热闹极了。 而处在热闹中心的万凌莫又惊又怒,一张脸已然变作猪肝色,咬牙切齿。 此事对方如何知晓? 舒高明那厮竟敢不遵天道盟约,骗他?! “好一副伶牙俐齿。” 杜远上前一步,将万凌莫挡在身后,冷冷开口道:“吕氏妖女,我乃风月门真传大弟子,杜远!我风月门弟子惨死你手中,此仇不共戴天,你竟还敢公然贩卖其遗物,当真罪大恶极!识……” “杜远,废话大可不必多说。” 向苼翻手将储物间扔在摊位上,“不如爽快些,将这些储物间赎回去,也好安慰贵门弟子在天之灵,不是吗?” 杜远脸色阴沉,“敬酒不吃吃罚洒,吕氏妖女,你当真以为现身方寸集,我就没办法找到你?” 向苼闻言沉默了一下,视线转到万凌莫身上,忽然笑道:“万道友,你这位师兄的废话可真多呀,不如还是换你来买?” “何须要买?” 万凌莫冷笑:“妖女,待你死后,我会亲手拿回储物戒。我还要割下你的头颅,带回师弟们坟前祭奠!” “好话谁都会说。” 向苼嗤笑一声,“既然买不起,就去滚一边凉快去,别耽误我做生意。” “……你!” 万凌莫正要发作,人群外却忽然传来一声高喝:“说得好!” 杜远脸色微沉,回头看着人群从中分开,两名结丹修士到场。 来人一男一女,皆身着黑衣火纹法服,身份不言而喻。 “炽焰宗真传来了!” “那男子乃是荡尘峰大弟子东景焕,女子莫非是……新晋藏月峰大弟子?” “……” 人群议论纷纷,向苼眼珠转动,漠然看着炽焰宗两人在面前站定。 东景焕是何种人,向苼早已见识过,自不必多说。 而另一名年轻女子,正是方才出声为她说话之人,看着面生得很,此前素未谋面,为何帮她? 不等向苼思索完毕,便听那女子开口道:“小妹,我乃林北岚,与你族兄师承一人,你可叫我一声师姐。” 向苼心中恍然,原来是吕晋同门师妹,难怪态度如此亲热。 “小妹,这些时日你到底去了何处?” 林北岚言语满是心酸,更有悔意:“你定是吃了许多苦,当初若是换做我去,定不会让你流落在外。我当真是对不起师兄……” 向苼面无表情地听着,一言不发。 不管这林北岚是真情,还是假意,真正的吕氏族人,早就死得干干净净,她心中既无恨意,也无其他。 今日设局,不过是为修行所需。 至于吕竹的仇,她会报,但不是现在。 “林北岚,你想哭丧也得找对地方。” 万凌莫冷声嘲弄,“吕晋坟头草都有一丈高了,你今日才哭,也难怪妖女对你一点反应都无。” “万凌莫!” 林北岚倏然起身,一双通红的眼死死盯着对方,“吕氏的仇人,便是我林北岚的仇人。若非你龟缩不出,我就杀了你!” “大言不。(下一页更精彩!) 惭。” 万凌莫嗤笑,“就凭你,也想杀我?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东洲大比时,咱们走着瞧” 林北岚俏脸含煞:“今日我在此处,谁也别想扰我吕氏小妹生意。她想买什么,想卖什么,全凭她自己做主,任何人胆敢逼迫,便是与我林北岚作对!与我炽焰宗作对!” “林师妹。” 一直不曾出声的东景焕忍不住传音道:“上面只让我们来观察事态,可没让你大包大揽。” 林北岚冷冷瞥了一眼东景焕,竟是一点也不给他面子,直接开口道:“你若是怕了,就回去。我一人做事一人担!” 东景焕眉头微蹙,没再出声。 魏乐言站在围观人群中,看着双方对峙,心中暗自咋舌。 他刚回来不久,就赶上这么有趣的事情,不来凑凑热闹,实在对不起自己。 “你们,吵够了没有?” 向苼伸手一弹阵法凹槽,“再吵下去,这生意可就没法做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这才发现阵法凹槽中的面具竟已烧得所剩无几。 杜远脸色微微难看,这妖女是认定他们会为其续时,所以特地用一件九品信物恶心他们? “时间不多了?” 林北岚一惊,当即拿出自己的信物,就要扔进凹槽,却被向苼抬手阻止。 “林师姐,你这份情,我担不起。” 向苼推开林北岚的手,转头看向杜远:“杜道友,你来如何?” 杜远沉了沉眸,一言不发地走到凹槽前,扔进一张木质面具,火焰立刻从纸面具转移到木制面具上。 如此动作,不仅令林北岚怔愣当场,也让周围修士哗然不已。 “这是为何?” “杜远为何突然服软,还赔进去一枚八品信物?” “还用说,风月门必定在暗中联络天青阁,欲要锁定妖女位置,这个时候妖女时间到了溜走,岂不是平白损失一个大好时机?” “……” 林北岚听到这里,终于反应过来,急急传音道:“小妹,你现在何处?我这就赶过去保护你!” 向苼却未搭理她,只看着杜远,勾唇轻笑:“杜道友,出价吧。\./手\./机\./版\./无\./错\./首\./发~~”。 第78章 威胁 杜远闻言,眼里划过一丝异色。 此女分明知道他正在拖延时间,锁定其外界位置,为何还是毫不慌张? 是相信天青阁的信誉,还是另有倚仗? 杜远久久不言,向苼脸上终于失去最后一分耐心,不耐烦道:“杜道友,既然你不欲买回自家弟子遗物,就站一边去,别挡着我做生意。” 说着,她挥袖丢给游乘风一块巴掌大的金色块垒,“认得么?不认得,就让天青阁换个人来。” 游乘风一个激灵回神,立刻拿出工具快速鉴定一番,而后神色一定,大声道:“此物乃是极金!为金行之精,锋锐无双,乃是炼制飞剑类法宝的顶级灵材! 存市稀少,有价无市。我天青阁平均市价为每两三十万灵石,此块极金重达三斤三两,价值九百九十万灵石!” 游乘风说着,声音都在发颤。 他在鉴定司呆了八年不受待见,根本没机会接触宝物。 今天头一次,竟就是千万级别的顶级灵材,这可是多少鉴定学徒蹉跎一辈子都摸不到的东西。 向苼诧异地看了一眼游乘风,没想到其人还真有几分真本事,也不再提换人的话。 她拿过极金放在摊位上,扬声道:“灵石,我不缺。此行交易,我只换炼体丹药或是天材地宝、杀伐法宝,除此二类,其余酌情换取。” 说完,向苼又刻了一块木板挂在摊位前,省去了重复之功。 众多围观的修士见此情景,皆是面露古怪。 这吕氏妖女,竟是真的地做起买卖来,还是光明正大地在死敌风月门真传的面前,这场面怎么看,怎么滑稽。。 杜远眼角抽搐了一下,与万凌莫不约而同上前一步,直接将摊位视线全部挡住。 要是真让这妖女卖起了宝物,他们风月门此番颜面扫地,在东洲大比必定会遭其余四宗嘲笑。 此事,他决不能令其发生。 “杜远,万凌莫!你们……” 林北岚气急,却不知该如何帮到向苼,有这两个门神在,其他修士便是想买,也要掂量掂量风月门的面子。\./手\./机\./版\./无\./错\./首\./发~~ 极金是珍贵,可还没珍贵到令人与风月门为敌。 果然,围观修士虽多,却没有一人站出来采买。 杜远面露微笑,可低头见到向苼同样露出笑容后,他笑脸顿时一僵。 向苼也不说话,又取出一物递给游乘风。 游乘风一回事,二回熟,立马着手仔细鉴定,而后立刻激动地大喊道:“此乃琉璃火玉,且纯度极高,高达九成九!” 此话一出,众人立刻哗然。 “竟是琉璃火玉!” “吕氏秘藏果真非凡,竟连此等传说中的灵材都有。” “传说琉璃火玉,乃火系修士圣物,炼化得越多,火系真元威力便越大,若再配以火系上品法术,当有毁天灭地之效。” “此宝,我要了!” 人群中忽有一须发皆为火红的老者站出来,声如洪钟:“小友,你有多少枚琉璃火玉,老夫通通要了!” 他丝毫不顾杜万二人脸色难看,拂袖挥出一白净玉瓶,“此中装有足足五方天魁焱,乃是体修圣品,应该符合你之所需。” 向苼转头看向游乘风,目露问询。 游乘风连忙点头,迅速说道:“天魁焱的确是最好的炼体地宝之一,除了用起来有几多痛苦,其他并无坏处。五方天魁焱市价在两千万灵石左右,换算成这般大的琉璃火玉,约莫二十枚。 不过,您的琉璃火玉比这位前辈的天魁焱珍稀太多了,便只出十枚,这位前辈想来都是愿意的。” 此话一出,红发老者顿时冷哼道:“你这小儿倒是实诚,有什么便说什么,就不怕得罪本座?” 游乘风脸色登时一白,他根本没想。(下一页更精彩!) 到那么多。 “前辈,何必为难一个鉴定师?” 向苼笑了笑,扔出一枚储物戒,“若前辈满意,此交易便算成了。” 红发老者神识扫过储物戒中,看到整整齐齐二十枚琉璃火玉,顿时大笑:“爽快!吕氏小友,你这个朋友,老夫交定了。” “真火道人,你如此行事,当真不把我风月门放在眼里吗?” 杜远面沉如水,终于忍不住出声责难:“我风月门自问从未与你有过恩怨,你今日这般,是何用意?” “什么用意?” 红发老者面露不喜,“杜远小儿,你可知挡人修行如杀人父母?老夫与吕氏小友不过正常买卖,你风月门也要拦着,可是太霸道了?” “何来霸道?” 杜远冷冷一笑:“吕氏秘藏本就属我风月门所有,你现在买去就是不合规矩。” “放屁!” 红发老者也是怒了,丝毫不给杜远面子,破口大骂道:“你们风月门平日里强词夺理也就罢了,老夫孤家寡人可不吃你这一套。这吕氏秘藏要真说一个归处,也是炽焰宗所有,你风月门算是哪门子归属?” “不错!” 林北岚终于找到机会,厉声开口:“杜远,你们风月门不要脸,也得有个限度。吕氏后人乃是我炽焰宗门人,她自己的家产,想想怎么卖,就怎么卖,你管不着!” 红发老者幸灾乐祸,嘿嘿直笑:“杜远小儿,你风月门之人也有今天?老夫此行收获,心满意足,就此告辞了。” 言罢,红发老者转身就走,眨眼就消失无影。 杜远脸色铁青,他贵为风月门大弟子,何时受过今日之气? 都是这吕氏妖女! 他豁然转身,两眼冰冷地盯着向苼,语调阴寒:“今日我以风月门大弟子之名发誓,谁再敢买此女之物,便是与我杜远为敌,与我风月门为敌!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还有我。” 万凌莫站到杜远身边,面露狰狞:“真火道人,本座必杀之!” “你们欺人太甚!” 林北岚怒火上涌,气得就要冲上去,却被东景焕死死拉住,不得上前。.jj?y.??br> 场中气氛瞬间跌至冰点,寂寂无声,落针可闻。 局面再一次陷入僵持,向苼却好似不怎么在意,仍是面含淡笑。 杜远见之,心中愈发生厌。 分明陷入绝路,却还如此装模作样,当真令他恶心。 “乘风。” 向苼伸手一抹储物戒,再次丢出一物,杜远连忙伸手接过。 杜远见状顿时冷笑:“吕氏妖女,你当真是执迷不悟,此时此刻,还有谁会买你的东西?再好的宝物,难道能比命更金贵?” “杜道友所言甚是。无\./错\./更\./新`.w`.a`.p`.`.c`.o`.m” 向苼唇角勾出一抹诡异的弧度,“再好的宝物,当然没有命金贵了。” 杜远心中一凛,她这话什么意思。 不等他想明白,坐在旁边的游乘风再次激动地大喊起来:“白魂果!此乃万年白魂果!” 什么?! 杜远悚然一惊,面色骤变。 不仅是他,万凌莫、东景焕,还有藏在人群中的魏乐言俱是色变,目光瞬间锁定游乘风。 白魂果……他们可太熟悉了。 而与此同时,围观修士中亦是掀起前所未有的轩然大波。 “万年白魂果?!” “这可是壮大神魂之圣物,效用堪比提升灵根。吕氏妖女是不是疯了,不留着自己用,居然拿出来卖?!” “我灵根孱弱,好不容易走到今日。若能得白魂果相助,结丹可期!” “吕氏后人,你有多少白魂果,我有炼体圣药!” “滚!白魂果是我的!” 。(下一页更精彩!) “……” 人群吵吵嚷嚷,陷入疯狂,若非方寸集的斗法禁令,怕是早就有人直接上来抢夺。 向苼笑着,又拿出更多的东西。 “千年紫意草,三株!” “三千年雪阳花,四朵!” “……” “魂精,一万斤!” 游乘风喊得声嘶力竭,只觉得脑子里空白一片,整个人半边身子都麻了。 能够鉴定如此宝物,现在就是立刻让他去死,他也值了! “吕氏秘藏!” “这一定就是吕氏秘藏!” “我要换魂精,吕氏后人!” “滚开,我先换!” “……” 场面愈发沸腾疯狂,而杜远四人看着向苼拿出的一件件东西,一颗心却是不约而同跌进了谷底。首\./发\./更\./新`..手.机.版 向苼挥袖收起所有东西,眉眼含笑地看着杜远,饶有深意地说道:“杜道友,万道友,现在,你们可是想买回你那些战死师弟们的遗物了?” 魏乐言从疯狂地人群中挤出,走到向苼面前,神色惊疑不定:“你没死?” “这位道友说的什么话?” 向苼诧异,继而掩嘴轻笑:“小女子何时死过?小女子,不过是看了一场好戏,顺便捡了些便宜。这不就拿来买贩卖,换点修炼物资吗?” 魏乐言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反驳起。 “我所要也不多。” 向苼重新摆出风月门的储物戒,面上笑意盎然:“一件上品法器,且必须是杀伐之物。” “上品法器?!” 魏乐言失声惊叫:“你怎么不去抢?这些破戒指能值几个钱。” “戒指是不值钱。” 向苼目光灼灼,转为传音与面前四人:“但定魂珠呢?” 四人脸色齐齐一僵。 “即便是我猜的,诸位不曾泄密,不受天道盟约惩罚。” 向苼眸光一转,落到东景焕脸上,“可此事若爆出来,我想有些人付出的代价,可比一件上品法器值钱多了。”。 第79章 暴露 东景焕面色微沉,眼中掠过一片阴霾,暗中传音:“你不是吕氏妖女,你是向苼!” “东道友何出此言?” 向苼目光一闪,“小女子便是吕氏后人,如假包换。” 东景焕传音冷笑:“向苼,易容秘术也有极限,你该庆幸万凌莫目术神通已废,不然一眼就能看破你的伪装。” 向苼顿时无言以对。 这修真界中真真假假,难得她说一句真话,对方竟偏不信。 东景焕见她心虚沉默下来,心中更是认定自己猜测为真,当即继续道:“我不知你与吕氏妖女在悬望城如何结识,她又在鬼涧地底救了你一命,你为她卖命,情有可原。 她让你行今日凶险之举,可见也不过是将你当做成事的工具,你又何必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向苼看着东景焕,心思电转。 此人不当面揭露,反而暗中当起了说客。难道定魂珠之事爆出,对其还另有影响? 抑或是,他怕的不是定魂珠,而是自己在方寸集中,揭露他在天衍教的身份? 不管是哪一个,东景焕此刻多半心虚得很。 心有软肋,那就好拿捏了。 念及此处,向苼传音一软,“那师兄的意思是——” 东景焕目光一沉,“便就跟上次那般,我们互不招惹,各退一步。我帮你在杜远三人中打消身份疑虑,也不会告知他们任何关于面具之事。” 向苼暗自哂笑,他当然不会说面具之事,若是说了,岂不是把自己也给暴露了? 心中如此想着,向苼传音中却是欣然答应,“如此再好不过,还请师兄尽快帮忙促成交易,我也好回去交差。” 东景焕冷面如铁,“可以。” 向苼嫣然一笑,好整以暇地重新坐下,朗声道:“杜道友,这信物时间宝贵,小女子也不为难你,三个时辰内,将上品法器送到我手中,否则,可莫要怪小女子口无遮拦,胡言乱语了。”jj.br> “东师兄,你这是谈崩了?!” 魏乐言立刻传音询问。 “此女并非向苼。” 东景焕背过身,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魏乐言三人,传音道:“我多番试探,她举止谈吐虽有刻意模仿向苼,却逃不过我的眼。既是陌路人,自然是谈不通的。” “真是吕氏妖女?” 魏乐言轻嘶一声,“此女吊在后面,我们竟都未察觉。” 东景焕目光一转,落在杜远身上,“杜师兄,此妖女想要上品法器,我们何不先依了她。” 杜远皱起眉头,“东师弟,你是想以法器拖延时间。可方才天青阁来人回报,采买九品信物之人已全部查清,并无一人与此妖女相符。” “妖女行事,自然会有防备,只是其人再厉害也不过一筑基修士,眼界亦是不高。” 东景焕传音极冷,“天青阁若真要寻,岂会寻不到,只是不愿付出代价罢了。” 杜远听得微微眯眼,“那这代价,由谁来出?” 东景焕沉默了一下,道:“我出三成。” “东师兄真是大方。” 魏乐言哈哈一笑,“那我也出个二成,剩余一半便由杜师兄与万师兄承担如何?” 杜远眉头稍展,“不想东师弟如此明事理。” 万凌莫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不过是各自为计罢了。” 东景焕言语间隐有无奈,“有句话她说的没错,东洲大比在即,若定魂珠之事爆出,我们四人麻烦都不小。w_/a_/p_/\_/.\_/c\_/o\_/m” 四人达成一致,杜远也不再废话,上前一步来到向苼面前,沉默了一下,说道:“上品杀伐法器,方寸集中并无,我已委托天青阁从东洲四处搜罗,急运过来,尚需不少时间。” 此话一出,本就十。(下一页更精彩!) 分热闹的西坊市顿时炸开了锅! “这是答应了?!” “风月门贵为东洲第一大宗,何等高傲,怎么会低头?!” “这不是打自己脸吗?” “吕氏妖女暗中跟他们说了什么?” “……” 喧闹声中,向苼安静地坐在摊位前,面带微笑,“杜道友如此诚意,小女子若是不应,岂非显得太过分了,便就延长至六个时辰可好?若是再久,小女子可就不奉陪了。” “好!” 杜远一拂袖,二话不说往天青阁方向急速掠去,万凌莫亦是紧随其后。\./手\./机\./版\./无\./错\./首\./发~~ 风月门的人一走,围观的众多筑基修士顿时一拥而上,差点挤爆摊位。 “在下尚有炼体古方一份,可以换多少魂精?” “白魂果!吕道友,老夫有一惊天秘宝,与你换白魂果……” “……” 而与此同时,外界天青阁中。 梁素坐在长案前,手中紧紧捏着传讯玉简,脸色难看之极。 一个时辰之前,她忽然接到总阁一门金字讯令,令中所询,分明就是她接待之人,且言明其身份。 吕氏妖女! 她所困之人,竟是吕氏妖女! 她大喜过望,如此一条大鱼砸在自己头上,便是想不高兴都难。 谁都知道吕氏妖女关乎悬望城,谁能控制吕氏妖女,日后便极有可能入主悬望城,成为新城主! 也正是因为如此,关乎吕氏妖女的情报,说是一字千金都不为过。 她若能在其中出一分力,便无需在都城分部继续蹉跎,大可一步直上青云,前往总阁任职,接受重点培养! 她一边幻想未来,一边调来更多人手围困顶楼静室。 可三个时辰之后,静室中仍是静悄悄的,并未有任何空间波动。 她立刻派人前去方寸集打听,得知是杜远为其续了一枚八品信物后,差点鼻子都气歪了! 天道盟约在前,交易不结束,就无法认定其交易之物价值是否超过一件上品法器。 也就是说,只要对方没从方寸集出来,她就不能将其行踪消息告知任何人。 这是何等的憋屈?! 和前途相比,自然是性命更为重要。 梁素气得七窍生烟,却不敢将消息以任何方式透露出去,只得暂时隐瞒下来,左右八品信物放在摊位中,持续时间也不过六个时辰,她等一等便是。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方寸集中又传来消息,那吕氏妖女竟然以风月门弟子遗物与风月门真传达成交易,一件上品杀伐法器即将到手! 如此一来别说六个时辰,就是一辈子,她也无法说出今日之事。 天赐良机,竟就被她这般错过。 憋屈、懊悔、疯狂……种种情绪糅杂,在心间蔓延。 梁素神情也跟着变幻、扭曲,许久许久,她才深吸一口气,勉强恢复一分理智。 她起身整了整衣襟,迅速调整面容,将表情全部收敛干净。 副阁主亲召询问,那吕氏妖女在方寸集中大抵又闹出了新动静。 不过,再大的动静,都与她无关了。 理好衣襟,梁素真元灌入玉简,向空中抛出。 啪! 一声轻爆,玉简炸开一团,化为一面烟雾缭绕的镜子,显出一条桌案。 桌案前,一名年轻男子单手抵着太阳穴,姿态随意地坐在太师椅上。 在其面前,则还有八面烟雾缭绕的镜面,倒映出不同的面孔。 梁素心中一惊。 原来不仅仅是她,千星殿九大都城天青阁主管都被召集来了。 “拜见尊上!” “拜见尊上!” “……” 众人陆续行礼。(下一页更精彩!) ,梁素也连忙出声,“拜见遵上。” 年轻男子轻嗯一声,问道:“吕氏妖女事宜,你等应已收到消息,九品信物乃是从我天青阁流出,且就在千星殿,你等核查信物,真无遗失?” 众人面面相觑,并无人一人作答。 过了片刻,第一都城主管站出来,恭声道:“尊上,我等与吕氏妖女又无情分,更无利害关系,自不会隐瞒。会不会是吕氏妖女从别处偷得信物,来到千星殿疆域内后才使用,是以查不出来。” 年轻男子长眉轻蹙,目露思索。 这些主管不知,便是九品信物,因下放疆域远近,材质也稍有不同。 吕氏妖女那份,定是千星殿疆域天青阁所出,可这十人,却无人承认。 为何呢? 思索不多时,年轻男子忽地眼眸一眯。 他伸手一招,立刻有一木签从背后架子上飞出,落在桌案上。 “你等十人,皆是我天青阁老臣,今日难得因事相聚,我便赏你们一物。” 年轻男子拣起木签,“此乃天道赦签,可赦免天道盟约,令盟约作废!” 此话一出,众人心中皆是齐齐一震,梁素更是心神激荡,却还是心中存疑,不敢立刻有所表露。 “尊上,天道盟约也可作废?”有人忍不住问出声。 “自然。” 年轻男子微微一笑,“万事无绝对,天道也不例外。天道赦签乃我总阁绝密。你等地位不够,自不得知晓此物,但今时不同往日,不知你等十人谁有兴趣领赏?凡领此物者,此前所犯疏漏,我可不怪罪。” 梁素听到这里,终于按捺不住,下意识就站了起来。 可就在她站起来的一刹那,一道红色电弧自虚空降临,眨眼就到了梁素面前。 “雷劫!” 梁素脸上生出强烈的恐慌之色,二话不说转身就逃,然而不等她逃出几步,就被红色雷霆击中后背,眨眼灰飞烟灭。 眼睁睁看着一名同僚身陨,其余八人皆是惊惧,噤若寒蝉。 “天道便是绝对,何来赦免之说?” 年轻男子神色漠然,将木签弃之一旁,“你等即刻派人前往第九都城天青阁,捉拿吕氏妖女!”。 第80章 戏耍 片刻之后,方寸集天青阁待客厅。 杜远与万凌莫落座不多时,便年轻男子面带微笑而来,“二位风月门高足久等了。” 杜远看到其人,登时脸色微变,起身拱手道:“竟是刘副阁主当面,晚辈杜远,见过刘真人。” 万凌莫不识年轻男子,听到师兄的话,立刻也惊得起身行礼。 天青阁副阁主级别的人物,可谓位高权重,至少也是结丹后期修为,比之五大宗门峰主级也丝毫不差。 “原来是杜小真人。” 年轻男子恍然道:“你家叔父杜真人近来可好?” 此话道出口,门外便响起一阵爽朗笑声:“劳烦刘副阁主惦念,在下好得很。” 一名长相与杜远颇为相似的中年男子大步走来,一袭青袍加身,发髻间只别一支木攒,显得整个气质清雅温和。 年轻男子见到中年男子,眉头微不可查地一蹙,继而笑脸相迎道:“杜真人神速,每每来得总是最快的。” “最快?” 中年男子脸上微笑淡了一半,“听副阁主意思,还有人要来?” “杜百里,你能来,老夫为何不能?” 一名素袍老者紧随而至,一张老脸满是肃杀之意。 其身后东景焕与林北岚各自跟在左右,亦是神情严肃,不苟言笑。 素袍老者看着杜百里,重重冷哼一声:“吕氏后人乃是我炽焰宗门人,你才不该来!” “赵恒?” 杜百里两眼轻眯了一下,顿时笑起来:“赵真人素来万事不萦怀,怎地每每因徒儿自陷窠臼?吕晋死时,你鞭长莫及,心中难安,这是要在其亲族身上找寻一点安慰?” 赵恒闻言不怒反笑,“是又如何?某些人还不是因为唯一的儿子死在我徒儿手中,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侄儿身上,我们二人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话谁!” 此话一出,杜百里、杜远二人脸色皆是难看。 杜百里正待开口,却见年轻男子出来打圆场道:“二位,正事要紧,误了时辰可就不好了。” “还有你,刘荒!” 杜百里冷脸看向年轻男子,“刘副阁主,此事你做的好生不地道。找寻吕氏妖女的代价,是由我风月门付的,他们炽焰宗有什么资格掺和进来?” “杜真人此话差矣,在下冤枉哪。” 刘荒一脸无奈:“在下是生意人,吕氏妖女的价值谁人不知?早在杜小真人过来之前,敝阁就已在追查其下落,直到方才方有收获。至于其人究竟归属于哪一方,还是得按规矩来。” 此话道出,门外忽又传来一声苍老之音,“刘副阁主的规矩,莫非是价高者得?” 啪! 龙头拐杖拄在青石地面上,发出一声脆响。 一名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妪迈入门槛,看到屋内之人,老妪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笑容:“老身来晚了,刘副阁主,不知这门生意,可还有我百花谷插足的余地?” “我天青阁做生意,自然不会将客人拒之门外。” 刘荒笑容浅浅,“只是恕在下眼拙,前辈眼生的很,不知如何称呼?” 老妪呵呵一笑,“老身冷水仙,不过是谷主身边一名花媪,不值一提。” 刘荒目光顿时一凝,“原来是谷主亲随,冷媪当面,在下失礼了。” “不妨事,老身鲜少在外走动,刘副阁主不认得,也属正常。” 老妪摆过手,一双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落到赵恒与杜百里身上,“吕氏后人乃是女修,入我百花谷修炼最为合适。” “笑话。” 杜百里面露讥讽,“天下女修何其多,你百花谷难不成全都占了?冷媪,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吕氏后人关乎悬望城控制权,谁都想要。可不是你一两句歪理。\./手\./机\./版\./无\./错\./首\./发~~(下一页更精彩!) 就能糊弄过去的。” 被一阵挤兑,冷水仙也不生气,只是笑道:“杜真人脾性如此火爆,倒是与这一身青衫显得格格不入了。” “三位既然谈不拢,不妨出价。” 刘荒笑意盈盈地开口:“吕氏后人已是囊中之物,只待她从方寸集出去,就会立刻落网。迟则生变,诸位还是早做决定为妙。” 杜百里沉默了一下,首先开口:“一座中品灵石矿脉,产量在十万方上下。那吕氏妖女家底颇丰,我风月门可全都不要,尽归天青阁所有,只要吕氏妖女本人。” 不知何时进来看热闹的魏乐言听到这里,不禁暗自咋舌,风月门果真财大气粗,出手就是矿脉。 “我炽焰宗,比不得风月门富庶。” 赵恒神情严肃,沉声道:“悬望城中吕氏是客,绝非是主!吕氏后人得以掌控悬望城,也是偶然。我可替她做主,说出掌控悬望城的方法,交由天青阁拍卖,且我炽焰宗不参与,只求将吕氏后人带回宗门悉心照顾。” “赵恒,你这算盘打得未免太响了些。” 杜百里讥笑出声,“带走吕氏后人,便等同与知晓悬望城控制之法,自然不用参与拍卖。” 赵恒嘴唇抿紧,“天青阁若能不伤她,可出手搜魂后再为其洗去记忆,独占悬望城控制之法。如此一来,吕氏后人不过一资质寻常的世俗皇女,再无特殊。\./手\./机\./版\./无\./错\./首\./发~~杜百里,你可还有话说?” 杜百里脸色变了变,继而冷笑:“赵恒,你当真是老糊涂了。放着悬望城不要,非要一介世俗女修。也罢,我不与你争那个废物。” “炽焰宗不参与,自然再好不过。” 冷水仙笑眯眯地说着,看向刘荒:“刘副阁主,吕氏先祖遗留秘藏可不仅仅是修炼资源,易容秘术、镇派心法皆是存世稀少,可千万莫有错漏。” “我天青阁中办事,冷媪安心便是。” 刘荒微微一笑,视线扫过三人,“如此说来,诸位是达成一致了?” 杜百里目光瞥过杜远,见后者微微颔首,便知无遗漏,当即点头道:“我风月门同意。” 老妪跟着开口:“百花谷也无异议。” 赵恒沉默不言,此事由他提出,自然无需答话。 林北岚却是忍不住传音道:“师父,吕氏小妹既有镇派心法,说不定能解我等困局。炽焰真经是好,可师兄去后,再无人能修成。若能得吕氏心法,便是品级低一些,也可用啊。” 赵恒神情微动。 有句话杜百里说的不错,他的确仍困于过去种种,倒是没想到这一茬。 北岚这小丫头真是长大了,竟也开始为宗门考虑。 他视线一转,忽然瞥向东景焕,“景焕,你觉得如何?” 东景焕虽非他藏月峰弟子,可其性情温厚大气,门中声望极高,也是下一代宗主人选之一。 此事连北岚都能想到的事,怎么此子竟是毫无反应。 古怪。 东景焕听到传音,不急不缓地传音道:“弟子也觉得可以争取,不过风月门与我们已成死敌,怕是会千般阻挠。” 赵恒神色微缓,点了点头。 原来实在考虑其中阻碍,此子的确沉稳。 东景焕看着赵恒神情变化,看着场中四方拉扯,讨价还价,嘴唇微抿,只觉得甚是无趣。 若非为了不被秋后算账,他甚至连话也不想说。 “既然诸位皆同意,敝阁这便前去送上法器。” 刘荒笑容明朗起来,“此刻尚在他人地盘,若搜魂之际出了变故,我天青阁可担不起。” 杜百里微一眯眼,“刘副阁主,此方寸集背后究竟为何方所有?当真是半天不能透露。” “杜真人,这可是阁主他老人家定的规矩,在下可不敢逾矩。” 。(下一页更精彩!) 刘荒打了个哈哈,拂袖在空中显出一面圆镜,镜中所现,正是向苼所在摊位。w_/a_/p_/\_/.\_/c\_/o\_/m 数个时辰过去,能过来换资源的修士都换得差不多了,只是还有不少人留在原地看热闹。 眼看一队队天青阁修士入场,周遭顿时空出一大片。 “吕氏仙子,小人送宝来了。” 天青阁管事捧着锦盒上前,“此乃断杀剑!虽非飞剑,却是难得的上品杀伐剑器,品级亦是符合仙子要求,为上品法器,仙子您看可满意否?” 向苼二话不说打开锦盒,顿时有一股杀气扑面而来。 她剑力一动,随手敛去杀气,得见锦盒中血色青锋,顿时露出满意之色,“好!这笔交易我应了。” 说着,向苼将十几枚戒指扔破烂般丢给天青阁管事,挥袖一卷,收走锦盒。 做完这些,向苼抬头看过周围修士,脸上蓦然生出笑容:“一个熟人都不在,莫非是全躲在天青阁中商量在怎么处置我?” 天青阁中众人听到此话,脸色皆是一沉。 他们是何等人物,而今被一只蝼蚁肆意嘲讽,感觉可不好受。 刘副阁主却是脸色微变,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吕氏妖女如此镇定,难不成还有后手?可他已经围死第九都城天青阁,她还能怎么脱身? “你们能怎么处置我?让我想想……” 向苼唇角勾出一抹诡异的弧度,“莫非是外界的天青阁已布下天罗地网,就等我出去了?” 她手中忽然出现一张黑色面具。 天青阁中所有人见到此面具,皆是面色剧变。 一直在看戏的魏乐言更是忍不住失声叫道:“方寸集二等信物?怎么可能?!” 同一时刻,远在炽焰宗中的陆玉山骤然睁眼,旋即一道虚影从身体中分出,二话不说融入方寸集中。 “难为你等送上如此大礼,小女子多谢了。” 向苼果断用力,手中黑色面具倏然炸裂,传送漩涡顿现。 她毫不犹豫踏入其中,身形转瞬间消失不见,只余张狂笑声久久不散。。 第81章 修炼 踏入漩涡,向苼却未如愿出去,而是来到一片灰蒙蒙的未知空间。 她面色微冷,警惕环顾四周。 这跟东景焕说的不一样。 在向家时,东景焕与她关系尚可,无意中提起面具的用法,其中便有遇险时可自毁面具,强行随机传送之说。 这是方寸集给核心弟子在外行走的保命手段,东景焕有幸亲眼见过,不论是在外界还是在方寸集中,只要毁了面具,就能打开空间漩涡,顷刻逃走。 东景焕之言,向苼自然不会全信。 事后她印证一番,在感知到面具中的确有有一股空间漩涡的气息后,才认定东景焕所言为真。 而后,才有今日冒险一行。 本来一切计划都执行得完美无缺,可现在……向苼暗自皱眉,前进摸索。 行进不多时,灰蒙蒙中白光一闪,悠然走出一人来。 陆玉山看着向苼,目光闪动,“果真是你,向苼。” 被叫破身份,向苼面色微沉,却不意外。 能在方寸集追踪她到此处的,除了他,不会有其他人。 她冷眼瞥过陆玉山半透明的身躯,缓缓出声道:“陆师兄神魂不稳,还是早些回去,莫要耽误你两世神魂相融。” 陆玉山微微一怔,道:“你早就看出来了?” “也不早。” 向苼眯了眯眼:“师兄魂出双生,猜测的可能也不多,思索的时日长了,总能有些收获。” 陆玉山顿时陷入沉默。 片刻之后。他脸上泛出一丝笑容:“你如此聪慧机敏,倒是让本座舍不得杀了。” 向苼薄唇微抿,“他人舍不得杀我,只为悬望城掌控权,师兄倒是爱才,从前我与你无冤无仇,你随意设计施害;现在…… 向苼冷冷一笑,“我给你四面树敌,你反倒是知道珍惜了。” 此话一出,陆玉山脸上笑容瞬间消失,“向苼,既然知晓本座为转世之身,你如此放肆,当真不怕死?” “自然是怕。” 向苼面上冷意微敛,缓声道:“我在师兄眼中不过蝼蚁。若是师兄真的想动手,真的能动手,何必废话?” “向苼,本座不是不能杀你。” 陆玉山冷哼一声,“只是你所做之事,还不足以令本座出手。 今日之事,本座且看在昔日份上,为你遮掩一回,日后……你好自为之!” 说着,陆玉山身子一晃,消失无影。 在其离去后,灰蒙蒙的空间也开始逐渐散去。 向苼抬头望着显露出蓝色的外界天空,紧绷的心神终于放松,这才发觉后背冷汗涔涔,湿了一片。 与陆玉山一番对垒,她的内心可远不如表面那么平静。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更何况,她自诩还算不上智者,凡事计划得再好,总有意外发生。 幸亏陆玉山两世神魂尚未完全相融,并不想闹出太大动静,否则断不会如此轻轻放下。 可越是这般忍耐,连蝼蚁挑衅都能忍气吞声,就越是能证明其人所图非同小可。 “天衍教……” 向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诸般念头,向远处掠去。 而与此同时,吕氏妖女现身,戏耍一番风月门,又安然离去的消息,已经通过天青阁传遍整个东洲。 这一次闹出的动静,还要比上次悬望城还要大得多。 两日后,第三都城散修坊市,天青阁。 向苼面无表情地踏进阁内,顿时有一小厮迎上来。 还未等其开口,向苼便直接说道:“在下要一间修炼静室。” 小厮登时目光一亮,“尊客想要几品静室?目前尚有一间七品聚灵阵空着,每日……” “就它了。” 。w_/a_/p_/\_/.\_/c\_/o\_/m(下一页更精彩!) 向苼丢出一枚储物戒,淡然道:“灵石就从这里扣,另外帮我留意去往四极城的灵舟班次,价格不是问题,能省下多少,都是你的。” 小厮接过储物戒,顿时面上一喜,连忙道:“小人明白,尊客请随我来!” 向苼点头跟上,途中经过热闹的大堂,却见众多修士高谈阔论,所谈之事,尽皆是前两日她在方寸集中的所作所为。 “风月门不依不饶,最后方寸集主人出面,事态才算平息。” “听说那面具并非方寸集所给,而是上古遗物!多半是吕氏秘藏所出,怪不到方寸集头上。” “那此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不然还能如何?吕氏妖女再次失踪,又擅易容秘术,谁能找得到她?” “这第一次,还能说万凌莫是被吕氏妖女打得措手不及,第二次算什么?被骗走一件上品法器不说,还被人逃了。风月门的脸算是彻底丢光了。” “风月门自诩东洲第一修真宗门,怎么接连败在一个筑基女修手里?” “其他四大宗门怕是已笑掉大牙了,哈哈哈哈……” 向苼默默听着,目光闪动。 片刻之后,小厮领着她来到一间静室门前,说道:“尊客,此间不仅有七品聚灵阵辅助修炼,还有屏蔽外界窥探的隔音结界。 且四面墙壁皆以阵法加固,尊客若想试验术法威力,只要不超出结丹期,大可放手施为。” 向苼满意颔首,“不错。” “尊客满意就好,待得灵舟班次确定,小人会摇动门前铃铛通知您。” 小厮恭敬行礼:“如此,小人告退。” 向苼目送小厮走远,拂袖打开房门走进去。 静室面积不小,约有百丈方圆,灵气浓郁,且弥漫着淡淡的静神香,令人神清目明,思维速度都快了些许。 向苼走到静室正中的蒲团坐下,挥袖打开房中一应阵法,蒲团下地脉升腾,一股更为浓郁的灵气顿时涌出。 向苼却没打算直接修炼,右手在储物戒上一抹,面前地上立刻出现各类瓶瓶罐罐,药材灵材。 这些都是她在方寸集交换所得,效用也是单一,皆为炼体之用。 一个月后,整个东洲的修士都将汇聚四极城,只要向鸿羽没死,就极有可能去到那里。 向鸿羽是什么实力,她心知肚明,至少也在筑基后期,甚至是筑基巅峰。 若想杀他,光是剑道上这点实力远远不够。炼气期的真元,即便经过剑力不断淬炼提纯,强度也实在有限。 唯有筑基! 筑基之后真元蜕变,不论是质还是量,都不是炼气期能比的。 她再以剑力提纯,实力立刻就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向苼眼中露出一丝寒光。只有这么做,斩杀向鸿羽才能成为可能。 以她目前的灵根,突破筑基本来不难,只可惜窍穴中魔根深种,短时间难以祛除。若行筑基之举,怕是顷刻间就会肉身崩溃,修为尽散。 向苼思来想去,唯有先强大肉身,炼体之后强行筑基,再辅以海量资源快速增长修为。 此举势必导致根基不稳,但她眼下实在顾不得许多。若是向鸿羽更进一步,成就金丹,情况只会更为糟糕。 深吸一口气,向苼敛去杂念,拿起一瓶天魁焱,仰头便喝下一大口。 岩浆一般的灼烧痛感流过喉咙,向苼却未停下动作,继续灌下几口天魁焱,而后又打开一只布满寒霜的玉盒,抠出大半药膏涂遍全身。 极致的寒气侵入,片刻便将皮肤冻得龟裂开来,鲜血直流。 内炼五脏六腑,外炼筋骨皮肉,二者同时进行,当真是冰火两重天。 向苼嘴唇冻得发青,脸色却无变化,待得两种地宝都消化得差不多了,才颤抖。(下一页更精彩!) 着取出一瓶元泉,倒入口中。 元泉如雨,润物无声,流过四肢百骸,各处伤势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十几息后,已然痊愈。 向苼睁开眼,长长舒了口气。 难怪炼体修士大多意志坚定,这炼体一道,果真痛苦,连她差点扛不住。 自嘲般地想着,向苼又拿起天魁焱瓶子,灌下一大口…… 如此连绵不休,三日后。 向苼静静盘膝坐在蒲团上,身周血气升腾,环绕不散。冰冷的气息中带着一丝极致的灼热,犹如平层覆盖下的岩浆,气势已与往日平静大有不同。 再一次消化干净药力,向苼体表却无任何变化,她习惯性地去抓手边的瓶子往嘴里倒,却倒了个空。 向苼眨了眨眼,晃了晃手中瓶子,这才反应过来,五方天魁焱已经被她吃光了。 所有炼体灵材中,天魁焱是最多的,其余的灵材丹药早就用得七七八八,不剩什么。 “以我现在的肉身,筑基应该无碍。” 向苼目露果断,取出筑基丹放在面前,二话不说取出一枚放入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狂暴药力冲入丹田。 平静的真元顿时被卷动,掀起浪潮,然而仅仅是片刻,真元还没掀起几多水花儿,便就重归平静。 向苼感应到这一幕,睁开眼,微微蹙眉。 她的预料果然是对的。 寻常修士筑基,一枚筑基丹便能在丹田掀起惊涛骇浪,大多两枚便可成功破出瓶颈筑基。 三枚,药力狂暴,身体便有崩灭之危。 而她真元经过剑力淬炼,太过凝练,沉重如汞,已然达到某个极限,一两枚筑基丹的药力根本卷之不动。 念及此处,向苼倒出瓶中剩余九枚筑基丹,直接一口咽了下去。。 第82章 出发 狂暴的药力涌入经脉,向苼脸色猛地一白,神色却仍平静。 经脉中真元在药力的作用下,如狂风浪卷,齐齐涌向丹田。 平静无波的丹田霎时掀起惊涛骇浪,形成一个深邃的漩涡。 「看」到漩涡,向苼心神一松,浑然不顾全身上下撕裂般的剧痛,继续服用筑基丹。 在药力的推进下,漩涡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中心漩涡眼亦是迅速扩大,隐约有基台显现。 轰隆隆…… 丹田空间在扩张,真元之湖的水位却在迅速下降。 终于到了某一刻,一滴水晶般的透明液体在漩涡眼中凝结而出。 哗啦! 玻璃破碎般的声音在心神中响起,瓶颈终于打破。 万事开头难,有了第一滴筑基真元,剩余真元迅速转化。随着时间流逝,丹田内的漩涡速度渐渐慢下来,最终完全消失。 而到这一刻,丹田内海量的练气真元也已全部转化为筑基真元,荡漾在丹田底部,只浅浅一层。 丹田、经脉中真元俱是一空,莫大的空虚感与前所未有的踏实感互相矛盾,同时从心头升起。 向苼蓦然睁眼,漆黑的瞳孔闪过一道极为明亮的光。 筑基,修真之始。 时至今日,她总算跨过门槛,真正登堂入室,不再是徘徊在门外的半吊子炼气士。 略一敛神,向苼拿起放在面前的最后一只瓶子,拨开瓶塞,里面有二十多枚乳白色丹药。 此丹也是方寸集置换而来,名为极灵丹,乃是筑基期增长修为的极品丹药,一枚可抵数百枚灵丹之效。 二十多枚,足可在短时间内将一名普通筑基期修为堆砌至后期,真元壮大数倍不止。 这种丹药炼制艰难,并不常见,一般只有大型修真家族出身,或是大宗门出身的核心弟子才用得起。 而且,换给她此丹之人也提醒她,此丹效果虽好,却因灵力极为凝聚,七日内只能炼化一粒,否则会造成经脉鼓胀,伤及自身,反倒会因疗伤而浪费更多时间。 向苼眸光一转,然而且不知,自己最不怕的,就是受伤。 经脉断损、丹田毁伤,对她而言早已是家常便饭了。 她拣起一枚丹药,扔入口中,庞大而温和的药力顺着喉咙涌入经脉,再流入丹田之中,真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起来…… 两日后,药力慢慢归于平静。 向苼感应一番自身,真元增长一倍有余,毫不迟疑接着服用第二枚。 药力再次席卷而来,周身经脉立刻生出刺痛膨胀之感,偶有变形,却未破裂。 再有两日,药力消散,向苼喝下一口元泉恢复片刻,紧跟着服用第三枚…… 如此这般毫不停歇,直至某一刻,耳边传来铃铛声响。 她眸眼微睁,散去隔音结界,「何事?」 外面顿时传来小厮话语:「尊客,七日后便是东洲大比,小人已为您安排好灵舟,明日辰时出发。」 只剩七日了? 向苼神色微微恍惚。 难怪常听人说修真无岁月,她没觉得闭关有多久,外界竟已过去二十多日。 稍稍定神,她出声回应道:「知道了,明日你再来。」 「小人告退。」 小厮离开后,向苼重新打开隔音结界,目露沉吟。 时间无多,已经不适合继续修炼了。 她拣起丹瓶晃了晃,瞥见其中所剩无多的极灵丹,卷袖收入储物戒中,随后内视己身。 只听丹田中涛声阵阵,原先只有一层浅浅真元的丹田,已然化作一片真元之海,浪涌肆虐,远不是刚突破时能比的。 略微感应一番,向苼起身来到屋边桌案一颗晶球前。 这晶球名为测灵珠,乃是天青阁专为静室客人炼制,试验修为之用,与天衍教挑选弟子所用的铜镜有异曲同工之妙。 向苼随手打入一道真元,测灵珠登时散发出三彩光华,色彩变幻不久,最终停留在天青色上。 筑基中期,与她所料不差。 向苼闭了闭眼,心念一起,剑力瞬间与真元融为一体,再次打入测灵珠中。 下一刻,灵珠中天青色立刻转暗,眨眼化作玄青之色。 筑基后期! 向苼目光极亮,心中振奋。 冒险没有白费。这二十余日,她不计代价地提升,资源耗得七七八八,修为进境当真喜人,几乎跨越了一个大境界。 而且,这还是没有以剑力淬炼真元之前。接下来一段时间内,她的实力还可再度提升。 虽说面对结丹大能,她依旧只有逃的份,但在等同于宗门外门弟子的筑基修士当中,她已然不算弱者。 八个月。 回想穿越以来诸多经历,从手无缚鸡之力,到今日初步拥有自保能力,她用了整整八个月。 向苼轻轻一叹。 分明只是不到一年的时间,她却感觉好似过去了很久很久? 修行本是逆天而行,艰难险阻必不可少。可她的艰难,似乎要比旁人多得多。 她闭了闭眼,重新睁开,瞳眸又恢复清明坚定之色。 右手抹过储物戒,一柄长剑现于手中,却非方寸集得来的上品法器,而是一柄普通灵剑。 法器威力虽大,却消耗甚多,以她现在的修为,多半只能发出一剑,便会陷入脱力状态。除非遇到生死危机,她绝不会动用。 撇去诸多杂念,她盘膝坐下,将灵剑横放于膝上,心念一动,剑力滋生。 灵剑一声轻吟,剑芒流转,又自向苼双手经脉流入丹田,泛出连绵的璀璨剑光,剑光范围内的真元瞬间蒸发出诸多杂质,变得更为精炼。 时间逐渐流逝,眨眼到了第二天。 叮当、叮当…… 铃铛声再次响起。 向苼蓦然睁开双眼,一股锋芒霎时从眼中透出,锐利逼人。 她微微吸气,敛息术运转,锋芒立刻被掩盖得丝毫不剩,气质归于温润。 原先一身黑色长衫血迹斑斑,已不能用。向苼略微清理一番,换上一身青衫,收起灵剑,起身开门走出。 小厮见到,连忙行礼道:「尊客,灵舟就要出发了,请速速随小人过来。」 向苼轻轻颔首,淡然道:「有劳。」 小厮顿时受宠若惊,边走边笑道:「看来此番尊客闭关,修行大有进境,小人便祝尊客在四极城大放异彩,名动东洲!」 向苼微微一笑,「多谢。」 片刻之后,小厮领着向苼来到一座高楼前,名为送客楼。 此楼共有七层,楼层呈中空之态,且四面透风,月台巨大,每一层都停着一艘百丈长的豪华灵舟。 小厮步履匆匆来到第五层,指着中间那偌大灵舟道:「尊客,小人就送您到这了。」 说着,小厮将上船信物交给向苼,又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此刻距离灵舟开赴尚有两刻钟,月台上各路修士不在少数,正排成一条长长队列,依次上船,天青阁修士分布船口两侧,视线冰冷巡回,谁也不敢造次。 向苼等了一刻钟,终于上得灵舟,循着信物感应,来到船舱一间屋舍前,门却是半掩状态,里边隐约能听到谈话声。 她推开门,里面谈话声顿时中断,齐齐向外面看来。 向苼面无表情地走进去,视线扫过屋舍内四张蒲团已坐了三张陌生面孔,仅剩一张还空着。 她合上门,走到空蒲团上坐下,背靠船板,自始至终一言未发。 屋内气氛沉寂片刻,便有人耐不住率先开口道:「不想又来一位年轻道友,敢问道友尊姓大名,在何处高就啊?」 向苼抬眸,看到出声之人乃是一中年修士,其一身灰褐色长服,衣角边破损颇多,还沾有些许脏污。 是个散修,修为倒是不低,和他一样,是筑基中期。 似乎是察觉到向苼打量的目光,中年修士连忙说道:「在下应长风,乃是万剑门掌门弟子。」 说着,他又拉过身边同样穿着朴素,神色有几分扭捏的年轻人道:「这位是我师弟,名叫林海。他第一次随长辈出宗办事,有些害羞,二位莫要见怪。」 万剑门…… 向苼摸了摸鼻子,又忍不住打量一眼应长风和林海二人,穿着如此寒碜的宗门子弟,她还是第一次见。 「喂,我说棺材板兄弟,人家师兄弟二人都通报名讳了。你一言不答,未免太不知礼数了吧?」 向苼怔了怔,转头看过身边神态粗犷的青年,眉头微蹙,「棺材板?」 粗犷青年咂了咂嘴,道:「你这张脸僵得就跟我爷爷似的,不是棺材板是什么?」 向苼顿时面露古怪。 坐在对面的林海更是忍不住,「噗」地笑出声来。 应长风连忙捂住师弟的嘴,哈哈干笑两声,歉声道:「王兄弟,我师弟这个人性格单纯,容易多想,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粗犷青年挠了挠头,思考片刻,顿时恍然大悟,连忙指着向苼澄清道:「你可别误会,我王拓这辈子只有一个爷爷,那是我亲爷爷,可不是你!」 向苼抿了抿唇,道:「你放心,我也不想当你的爷爷。」 「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呢?」粗犷青年接着追问。 向苼沉默了一下,道:「朱律,一介散修。」 粗犷青年立刻憨笑道:「我也是散修,我爷爷也是,朱兄弟,咱们俩真是有缘啊!」 向苼看着青年一脸傻笑的模样,顿时头疼起来,还没出发就遇到个夯货,这路上怕是都不会平静了。 为您提供大神仙鲜的《女修凶猛》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82章出发免费阅读. 第83章 莽夫 四人互相通报名讳后,表面上关系似乎拉近不少,王拓三人接着谈起之前的话题。 「那吕氏妖女后来如何了?逃出那劳什子方寸集了么?」 王拓兴致勃勃地问,应长风嘿嘿一笑点头道:「纵有天罗地网,吕氏妖女还是逃得异常轻松,临走之前还不忘嘲讽一番,那般潇洒气度当真令人神往!」 说到这里,应长风微微一叹,「只恨我财力不佳,没能去方寸集亲眼看看那吕氏妖女的绝代风姿,当真遗憾呐!」 向苼坐在蒲团上眼眸微垂,一言不发。 怎么又是这些老生常谈的话题,这些修士除了讨论她就没别的谈资了? 「有意思,外面真有意思!哈哈哈……等吕氏妖女现身,我一定要找她好好打一架!」 向苼脸色一黑。 应长风亦是尴尬笑道:「王道友的想法还真是与众不同啊。」 「是吗?哈哈。」 王拓显然没听出应长风话中含义,笑了两声,忽而又转头看向向苼,「朱兄弟,你知道吕氏妖女吧?」 向苼眼皮微抬,淡淡道:「自然知道,倒是王道友这般反应,难不成是到今日才听说?」 「的确。」 王拓啧了一声,道:「说起来不怕你们笑话,我从小到大就没出过村子,今年才被我爷爷放出来历练。这外面的花花世界,果真是比村子里有趣多了。」 村子? 向苼心中一动,此人言行的确与一般宗门出身的修士大相庭径,少却许多虚伪客套,多了一分率性真诚。 不过其言行虽粗俗,修为却不一般,按气息算至少也在筑基后期。 什么样的村子能将后辈培养到这种程度才放出来历练? 王拓的来历,似乎很不一般。 向苼暗中思索的同时,应长风大感讶异道:「王道友当真是散修出身?」 「我还骗你不成?」 王拓眉头皱起来,「这没有宗门不就是散修吗?我从小到大住在王家村,哪儿来的宗门?」 「那太好了!」 应长风神色一喜,连忙道:「王道友莫怪,这修真界真真假假,难以分辨,你修为精深,难免让人多想。 既然王道友是散修,那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友是否愿意?」 王拓听完脸色好看一些,摆了摆手道:「应兄弟,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别拐弯抹角的,听着难受。」 「哈哈,王道友果真快人快语。」 应长风还想客套两句,旁边的林海却是忍不住了,直接说道:「我师兄想让你拿我们万剑门的信物去参加东洲大比!」 应长风顿时脸色一变,连忙补救道:「王道友,此事说来不妥,却是我等小门派的生存之道。若是道友觉得此事冒犯,便当我们什么也没说就是了。」 「信物?」 王拓一脸茫然地挠了挠头,「这去参加东洲大比还要信物?我怎么不知道。」 应长风:「……」 「朱兄弟,你知道吗?」 王拓又转头问过来。 向苼神色冷漠,不置可否。她不想与王拓这等冒失之人有太多纠葛,省得暴露自身。 王拓却是个死脑筋,没有得到向苼的回答,竟就一直盯着她。 被盯得极不自在,向苼蹙了蹙眉,只能开口敷衍一声:「知道。」 两人简单对话,气氛称不上和谐,反倒是有几分针锋相对的意味。 应长风看着不太对劲,连忙出声缓和气氛,道:「王道友,朱道友不喜说话,此事就容在下说明吧。 东洲大比乃是我东洲修真界五百年一次的修行盛会,是这一代青年才俊扬名立万的的绝好时机,而对宗门而言,却是一次考验。 四极城乃是当年四极大帝所留,是专门用来培养考核后背弟子的秘境类法宝。 等道友你去了那边,就能看到城正中心那块古萤碑,上面记载的上古之时,四极城中的优秀弟子的名字,依然清晰可辨。 据古籍记载,八千年前东洲地壳震动,四极城重见天日。 那时的东洲魔道宗门肆虐,正逢乱象。 各地灵山秀水、洞天福地有限,正派宗门时常因地盘之争而大打出手,频繁内耗。 五大宗门苦于内斗,一番悉心研究后,在城中设立出一块新的萤碑,广发萤石信物,从此便有了东洲大比。 大比当中,各宗门弟子持特定信物进入四极城秘境,按秘境中表现,就会在新萤碑上现出宗门排名。 以排名先后分配灵山福地,且任何宗门不得侵占,违者当是东洲所有宗门之敌!」 话到此处,应长风慨叹不已:「自那以后,各宗门间杀戮便少了许多,五大宗门空前团结,一举灭尽东洲所有魔道宗门,天下太平!」 王拓听到这里,摩挲着下巴道:「好事啊。」 「放在当时,的确是好事。」 应长风点了点头,接着道:「不过随着时间流逝,五大宗门之间越发疏远,而今炽焰宗与风月门更是成了死敌,私斗算计不断,东洲大比的性质早就变了。」 向苼在一旁闭目养神,默默听着。 她在天青阁搜罗了不少东洲大比的卷宗,应长风讲得却比那些卷宗上还要详细。 「我万剑门万年之前,也曾辉煌过。」 应长风苦笑一声,「可到如今,却是连维持宗门存在都十分艰难,上一次大比堪堪排在最后一名。 而今门内弟子愈发凋零,比之五百年前更为不堪,只得另辟蹊径。找散修帮忙,为宗门争取排名。」 应长风说着,左手一抹储物戒,拿出一枚紫色晶石:「这便是我万剑门的宗门信物,若是王兄弟肯帮忙,我万剑门虽然门庭衰落,一份亮眼的法宝还是拿得出手的。」 「应兄弟,什么也别说了!」 王拓一把抢过应长风手里信物,哈哈一笑道:「你可是我出来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这个忙我帮了!」 应长风愕然片刻,旋即苦笑:「王兄弟,有些话我还是要跟你说清楚。那五大宗门给的宝贝,可比我们万剑门好太多了。」 「五大宗门都那么强了,还请散修外援?真不要脸!」 王拓啧啧一声,下意识看向向苼,语气变得古怪:「朱兄弟,你难道就是五大……」 「不是。」 向苼睁眼双眼,语气冰冷:「王拓,你若是不会说话,就闭嘴!没人把你当哑巴。」 王拓被一阵冷叱,却丝毫不恼,反而笑道:「朱道友,你这脾性好生暴躁。」 应长风暗自汗颜,心道你这般言语冒犯,朱道友若是没反应才不正常。 「你话我听着不喜欢,不过我也不生气。我们村也有个这样的,脾气特别冲,心肠也特别好。」 王拓嘿嘿说着,忽然将手里的萤石信物扔给了向苼,道:「既然你也没宗门,干脆也帮万剑门一把,说不定咱们哥两个其利断金,能让万剑门一飞冲天呢!」 话到此处,王拓似乎又觉得不妥,偏头看向应长风,道:「应兄弟,要是把排名整得太高了,你宗门不会有麻烦吧?」 应长风听得目瞪口呆,口中讷讷,竟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个王拓,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他难道不知道参加东洲大比的,还有还有各宗真传弟子吗?那可都是结丹期修士,万不是筑基修士能比的。jj.br> 嘶—— 应长风转念一想,只觉得牙疼,此人刚刚下山历练,可能真的不知道。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甚至隐隐有些后悔将信物交给王拓。 啊不不不! 现在信物可不在王拓手上。 应长风立刻回过神来,看向王拓身侧。 见向苼正对着手中萤石沉默,他连忙说道:「朱道友莫要觉得为难,此事本不可强求,道友若是不愿,直说便是。」 向苼沉吟少许,淡淡出道:「应道友,非是在下不愿。只是在下顾虑与王道友相同,若是排名太高,只怕会给贵宗带来祸端。」 「啥?」 应长风两眼瞪着向苼,当场石化。 亏他还觉得这个朱律虽然寡言少语,却是个正常人,没想到此人跟王拓是半斤八两,脑子都不太正常。 应长风迟迟没有答复,林海却是露出笑容,欢欣雀跃道:「二位师兄愿意帮忙,那是再好不过了!」 他立马又拿出一枚信物交到王拓手中,「此行我们万剑门,只有应师兄一人符合要求入秘境。 若是能得二位师兄援手,即便保不住地盘,应师兄能活着回来,对我们而言已是莫大的安慰了。」 「活着回来?」 王拓接过萤石收好,面色古怪起来:「什么活着回来?那不是考核秘境吗?怎么还能有伤亡?进去还有要求?什么要求?」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这下林海也傻了眼。 「王道友,想入秘境,骨龄三百以下即可,修为没有限制。」 应长风有气无力地回道:「至于为何会有伤亡,没有四极城弟子的信物,秘境自然不会护着外人。」 「原来如此。」 王拓恍然,继而兴奋起来,「那岂不是说,里面随时都可以打架?」 应长风深吸一口气,「对!」 为您提供大神仙鲜的《女修凶猛》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83章莽夫免费阅读. 第84章 打架 屋舍内的对话因为王拓的存在,显得分外无聊。 应长风却是个温和性子,不管王拓问什么,都不厌其烦地回答,林海在旁边听得昏昏欲睡。 向苼索性挥袖在身周布下一道结界,自顾自地淬炼真元。 林海被阵法波动惊醒,看到对面的结界,立刻也有样学样布下结界修炼起来。 接下来数日,灵舟上修士走动,时有摩擦发生,但在天青阁的镇压下,俱未掀出什么风浪。 向苼两耳不闻窗外事,没日没夜地在屋舍中淬炼真元,一步也未踏出去走动。 这般定力,引得应长风师兄弟二人敬佩不已。 而反观王拓,这几日一直都在灵舟上闲逛,几乎看不到人影。直到四极城将至,天青阁禁止修士胡乱走动,他才回到屋舍安稳下来。 数个时辰后,沉浸在修炼当中的向苼忽然感到一阵急速下坠的失重感。 她蓦然睁开眼,起身来到屋舍窗前,偌大的荒原上,一座孤零零、四四方方的巨大城池轮廓登时映入眼帘。 此刻正值晌午,烈阳当空,照在城中古建筑瓦片上,光彩熠熠。 这城池分布极为对称,看上去有点像是前世的皇宫。不过和皇宫比起来,这座城的规模还要大上许多。 向苼暗暗想着,忽然听应长风喊道:「王兄,四极城到了。」 王拓应声立刻凑过来,看到地面上的巨大城池,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好大!」 林海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打趣道:「王大哥,如此雄伟城池,怎么到你嘴里就变得土哈哈的?」 「我说的不对吗?」 王拓张开双手比划一下,哼声道:「这四极城就是大,都能装得下几千个王家村了!」 应长风亦是哑然失笑,再看旁边始终不苟言笑的向苼,脸上笑容下意识收敛几分,咳嗽两声,道:「都别说笑了,咱们早些进城落脚。」 灵舟下坠的速度渐渐慢下来,最终稳稳停在四极城北城门口。 「四极城四面对称,皆有一道城门。」 应长风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下灵舟后,他领着向苼三人,一边向城中走去,一边叮嘱道:「古城中大多有禁空阵,此城也不例外,你们切记莫要腾空,以免被阵法抹杀。」 王拓和林海听着面色一紧,不约而同地点头。 向苼目光一闪,「我们去哪儿?」 「四极城留有东洲上一届上榜宗门的据点,本门也有。」 应长风说着,神情有些尴尬:「上一次,本门排在第四百九十七位,分到的据点不大。不过二位道友放心,我们四人居住还是绰绰有余的。」 向苼微微颔首,表示明白。 跟着应长风,众人穿过条条街道。 明天便是东洲大比开启之日,各处修真宗门来得七七八八,街市上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恍惚间,向苼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的悬望城。 只是今时今日,再无人会缠着她「姐姐」,「姐姐」地叫个不停了。 走过吵嚷的闹市,一行四人越走越是僻静,最后来到一座门庭半掩的宅院前,里面隐约传来人声。 林海小心翼翼走到门前,透过门缝看到里面交谈的几名年轻修士,顿时面露古怪,回头道:「师兄,你不会是记错了吧?」 应长风脸色微沉,上前一步,拂袖扫开门边的碎石。 一张被折成两半的古旧门楣显露而出,折痕很新,其上万剑门的印记更是清晰可变。 林海脸色微变,「师兄,这……」 「这不是应师兄吗?」 门扉忽然被拉开,一名神色刻薄的青年从中走出,一双倒三角眼满满都是嘲弄之色,「数年不见,应师兄怎么更显苍老几分了?」 「魏师弟。」 应长风脸色既震惊又难看,「你失踪之后,师父伤神许久,却不想你……你竟然擅自另投他处?!」 「什么叫另投他处?」 刻薄青年面容冷寒,嗤笑一声:「我在万剑门苦修五十年之久,师父竟连镇派心法都不愿传授!他的眼中只有你,何来我这个弟子? 若不是我择机另拜师门,这大好的修真年月,就要被你们这群道貌岸然之辈生生耽误了!」 应长风闻言又惊又怒:「魏师弟,你心境不够,师父他老人家都是为你好,你居然……」 「什么为我好?」 刻薄青年冷声打断,满声怨恨,「少来用心境搪塞我,无非是宗门资源只够供给一人,他最终选择了你,而不是我罢了。」 「师弟,何必要跟他们废话?」 刻薄青年身后,一名高大青年从容走出,负手望着应长风,淡然道:「应道友,此据点由我常月宗占了,贵门还是另寻他处落脚吧。」 青年言语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之意。 「凭什么?!」 林海年轻气盛,立刻不服气地叫起来:「这是我万剑门的据点,该滚的是你们!」 此话一出,常月宗众人顿时一阵哄笑。 高大青年脸上也浮现出一丝笑意,「万剑门当真是门庭凋零,连这般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派来四极城丢人现眼。」 「你是林海吧?」 魏姓青年冷笑出声,「修真界强者为尊,这据点我们常月宗占了,你们万剑门若是不服,大可划下道来。」 林海被一阵冷嘲热讽,顿时气得脸色通红,还未想出怎么反驳,身后忽然传出一声大笑。 「说得好!」 王拓一脸笑哈哈地走上前来,盯着高大青年两眼放光,「我来跟你打!」 高大青年眉头一皱,「阁下不是万剑门人,何必要掺和……」 「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王拓猛地一拳挥出,拳头竟是一瞬间拉出数十道残影。 高大青年脸色微变,反应亦是不慢,周身灵盾应声而开,一面盾牌法宝挡在面前。 轰! 盾牌法宝狠狠凹陷下去,高大青年仰头喷出一口血,如同炮弹般倒飞进庭院内,轰然一声,不见踪影。 场面一瞬间变得无比寂静。 「王兄……」 应长风喃喃喊了一声,神色有些茫然。 这位常月宗大弟子他虽然没见过,却有过耳闻,其人修为在筑基后期,且极擅防御之术,怎么还挨不住王拓一拳? 明明这王拓和常月宗大弟子一样,是筑基后期啊。 难怪他之前自信满满,要在东洲大比闯出名头,原来是真有两把刷子! 那此次宗派排名…… 应长风想到这里,顿时眼眸微亮。 「大师兄!」 剩余的常月宗弟子慌了神,连忙跑去院里,却见自家大师兄鼻青脸肿地嵌在墙上,已然重伤昏迷。 王拓看到高大青年的惨状,忍不住挠头,自言自语道:「怎么这么不经打?」 此话一出,不少常月宗弟子反应过来,脸上顿时浮现出惊慌之色,「走,快走!」 他们手忙脚乱地将高大青年从墙上弄下来,三五人抬着落荒而逃,竟是连一句狠话也没敢撂下。 魏姓青年亦是不复嚣张之色,抢先走在最前面 ,神色仓惶无比,生怕应长风出声留下他。 应长风却只冷漠地看着,并未上前阻拦。 王拓见状,不忘上前关切一句:「不清理门户?」 「不了。既是常月宗弟子,他逃不了。」 应长风语气低沉:「此事乃是师尊心结,该由师尊亲自出手,稍后我便禀告师尊,由他老人家自行处置。」 向苼旁观至此,心中微诧。 这应长风未免有些……妇人之仁。 若是换做舒高明,抑或是炽焰宗的任何一位真传,怕是早就一剑了结叛徒,何来如此多弯弯绕绕。 王拓听着也不耐烦,直接道:「你们宗门的事真复杂,我不管了,这一架打得真不爽!应兄弟,反正到了地头,你先陪我打一场怎么样?」 应长风的脸色立刻变了,立刻摆手道:「不不不,王兄,我与常月宗大弟子修为相差无几,可不是你的对手。」 王拓叹了口气,视线一转,落到林海身上。 林海吓得后退一步,讪笑道:「王大哥,小弟才练气九层。」 「我当然不会跟你打,你怕什么。」 王拓翻了个白眼,最后看向向苼,犹豫了一下,说道:「朱兄弟,你看着跟我差不多年纪,估计也缺实战经验。我看你修为比我第一层,这样……我用三成实力跟你打,我们练一练怎么样?」 向苼本不想搭理他,但听得这番话,眼里却浮现出几分犹豫。 这大半年她经历虽多,但大部分都是在逃命,论及实战经验还真没多少。 这王拓实力远超修为,看上去皮糙肉厚,的确是个不错的陪练。 念及此处,向苼微微颔首,道:「可以。」 王拓顿时一喜,双拳一握:「来!」 应长风与林海立刻远远退开,两人不约而同地睁大眼。 王拓的修为着实令他们惊喜。朱律为人显山不露水,他们也想看看其人实力到底如何。 场中两人拉开距离,战斗一触即发。 向苼面容沉静,抬手一招,掌中灵剑乍现,一股无形剑势倏然展开。 满脸斗志的王拓登时脸色骤变,立马抬手大喊:「我不打了!」 第85章 丢人 话说完,王拓极其光棍地闪到一边,双拳松开,态度表明无疑。 向苼动作微滞,放下灵剑,冷下脸来:「你在耍我?」 「我可没有。」 王拓连连摆手道,「我爷爷说过,你们这类修士最为记仇,我才不想被你惦记!而且你的术法正好克制我,打起来定是憋屈极了,不打不打。」 说着,王拓一溜烟跑进院里,乐颠颠的声音传出来:「应兄弟,这院子看着挺不错呀,比我们村儿好看多了……」 没看成斗法,应长风暗道一声可惜,走到向苼身边,说道:「朱道友,这一路上你大抵也能看出来,王道友性格如此,非是故意得罪,你可莫要放在心上。」 「我知道。」 向苼右手一晃,收起灵剑,漠声道:「劳烦应道友为我安排一间离他最远的屋子。」 应长风闻言苦笑一声,点头答应。 万剑门的宅院和大型宗门的据点没得比,面积却也不算小,分外前后两院。 应长风按照向苼的要求,直接将她安排在后院最为幽静的房间住下,王拓则是住在前院第一间,两个人距离尽可能拉到最远。 然而即便如此,也拦不住王拓的热情。 「朱兄!」 屋内,向苼刚要继续淬炼真元,房门就被「哐」地一声推开,王拓兴冲冲地跑进来,问道:「朱兄,咱俩一起出去逛逛如何?」 向苼方才调顺的气息顿时一滞,抬头望见王拓那张满是憨笑的脸,心中更恼,冷斥道:「王道友,其他道理你不懂情有可原。可修炼一事……难道你在家中,也是这般莽撞惊扰他人修炼?」 「朱兄,你这不是还没开始修炼吗?」 王拓面露无奈:「而且我看你气性太大,定是修行进展过快导致,继续修炼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不如随我出去逛逛平复心境,看看应兄说的那萤碑去。」 向苼怒容蓦然僵住,细细回想这几日情绪变化,心中猛地一寒。 若是王拓不说,她还不觉得有什么异样,可一经点破,她立刻发觉自身神智便正陷入某种异常当中,变得暴躁易怒。 放在之前,她若是遇到王拓这种说,即便心中不喜,也绝不可能怒形于色。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向苼眼眸恢复清明之色。 王拓所言似乎不差,她这种变化是从突破后开始的。 「我听我们村的老疯子说过,你们这类人心智坚不可摧,却也最容易被自身执念所困,当常以剑问心,明心见性,方能不入歧途。」 王拓面露惊奇,两眼打量着向苼,问道:「朱兄,你连这个都不懂,难不成还是个野路子?」 向苼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起身拍了拍衣袖,淡声道:「不是要去逛逛吗,走吧。」 言罢,她径直走出房门。 「乖乖,还真是……」 王拓啧了一声,连忙跟上去。 四极城规模极其庞大,即便是以筑基修士的脚程,从南城门走到北城门,一刻不停,也需要大半日光景。 按照四面城门分布,城中修士活动区域均匀地分为四块,向苼等人从北城门入,据点亦在北城当中。 而应长风所说的萤碑,则竖在四极城正中心占地极为广阔的石面广场上。 经过王拓一语点破,向苼心境平和许多,也不急着立刻过去,随着王拓到处闲逛。 王拓则是兴奋极了,浑然不知丢脸为何物,拉着向苼东跑西看。 「朱兄,这是什么?」 「这又是何物?」 「这小玩意儿长得怪 好玩的,有何用?」 「……居然要上百灵石,太贵了!」 来回跑了上百个摊位,王拓问得口干舌燥,就是不买。 向苼看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怪异,这厮……该不会没灵石吧? 察觉到向苼的视线,王拓心虚地别过眼,又指着远处围着一圈人的地方,「那里人真多,咱们去看看!」 向苼本就是出来散心,自无不可,跟着王拓靠过去。 穿过层层人圈,两人一直挤最前面,顿时看清场中景象。 只见此店门前空地上,竖着两枚透明晶球,正有修士上前打出真元融入晶球当中。 下一刻,晶球光芒大方,显出淡青之色。 众人顿时嘘声一片。 「筑基中期,真元却只在初期,如此孱弱也敢出来丢人现眼。」 「就是……」 被群嘲的修士登时面红耳赤,也不等门前小厮开口,灰溜溜地扒开人群跑了。 小厮不以为意,接着问道:「可还有尊客愿意上来尝试?不论修为如何,只消真元能超过修为一个境界,就能得到我天青阁炼器大师亲自仿造的四极阵盘!」 四极阵盘? 向苼心中一动,立刻想起当初在地底遇险东景焕所用的阵盘,杜远曾出言试探真伪,却被东景焕矢口否认。 她眸眼微眯,正要开口询问,王拓却比她更快,抢先一步问道:「这劳什子阵盘,有什么用啊?」 「尊客怕是刚来四极城吧?」 小厮微微一笑,耐心解释道:「四极阵盘自然是与四极城有关,其他小人不敢多说,身怀四极阵盘,哪怕是仿造品,进入四极秘境后,危险也会小上许多,甚至对各位宗门排名也会有些助力。」 王拓轻嘶一声,半信半疑道:「这么好的东西,你们拿出来白送?」 小厮嘴角抽搐一下,竭力保持微笑,道:「尊客说笑了,唯有真元达到小人方才所说之标准,才可获赠阵盘。这位尊客问了如此多,可是要上来试试?」 王拓只犹豫了一小下,便爽快应道:「好,我来!」 说完,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向苼,见其没什么反应,这才放下心,大步向场中走去。 向苼看着,若有所思。 东洲大比五百一回,时有新一代宗门天骄冒头。 天青阁摆下此场,无非是为摸一摸各宗门底细,二来也是提前结善缘,拉拢关系。 不愧是整个修真界,最会做生意的天青阁。 听闻天青阁中有一铁律,禁止阁中任何人参与到宗门纷争当中,违者不论是何修为,一律杀无赦! 自立阁万年来,这一铁律从未被打破,这也是为何五大宗门都对其不设防,甚至任其将分阁开到宗门当中的原因。 心念转动间,向苼忽然听到一声「哗啦」脆响。 她蓦地抬头看去,便见王拓正一脸求救地看着她,而他的面前,测灵球已然成了一地碎片。 周围众多看客似乎也没想到会出现如此滑稽的一幕,愣了片刻,顿时哄然大笑。 笑声中,小厮一张脸黑如锅底,「我天青阁自问从未得罪过任何一位客人,敢问这位尊客,你一拳打碎测灵球,意欲何为?」 王拓脸色通红,「我…我也没想到它会碎……」 小厮一听顿时更气,咬牙切齿道:「尊客莫非是当小人是傻子,这测灵球用法便是连炼气散修都知道,阁下竟会不知?」 王拓仰头望天,嘴里不知道在嘀咕什么,暗中却是疯狂传音道:「朱兄,你快想想办法!这测灵球值多少钱?你能否先帮我赔了?我这次出来没 带灵石,等我回村一趟,一定一块不少地还给你!」 向苼忍俊不禁,好不容易才压下上翘的嘴角,拨开人群快步入场。 她看了一眼神色无比尴尬的王拓,转头向小厮丢出一枚储物戒,从容开口:「这位小哥,在下兄弟自小闭关修炼,今次乃是第一次出远门,的确不知这测灵球用法。这一千灵石便当做赔礼,贵阁以为如何?」 小厮神色顿时微缓,王拓看着丢出去的储物戒,眼珠子却是瞪得滚圆。 一千灵石? 他连忙传音:「朱兄,我没听错吧?这一个破球居然值一千灵石?!」 向苼眼眸微垂,「王兄若是觉得还不够丢人,可以继续讨价还价。」 王拓顿时坐蜡。 小厮检查一番储物戒,脸色顿时生出几分笑容,开口说道:「既是情有可原,我阁自不会揪着不放,此事便作罢,尊客以为如何?」 向苼点点头,直接拉着王拓离开。 走出人群,向苼放开王拓,看他一脸垂头丧气的模样,想了想说道:「不过是一千灵石,我相信以王兄的本事,还债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可是一千灵石啊!」 王拓欲哭无泪,「朱兄弟,我就实话告诉你。我们村可穷了,我从小到大用的灵石不超过十块,你就是把我卖了我也还不起啊!」 说着,他仰天长叹,「我就不该偷偷溜出来,这外面的物件也忒贵了。」 向苼闻言沉吟片刻,从戒中取出一块灵石来,递给王拓:「王兄,我们外界所说的灵石,是这般大小。」 王拓瞥眼一看,立刻来了精神,拿起灵石打量一眼,顿时笑道:「原来如此!我们村的灵石可比这大多了,灵气也纯粹许多,等我回村偷一个给你,这债就能还清了。」 向苼笑了笑,揶揄道:「王兄之前不是说,是你爷爷让你出来历练的吗?怎么这又是偷,又是溜的?」 王拓笑脸顿时一僵,哈哈干笑道:「小事,都是小事。咱们时辰也耽搁得够久了,快点去看萤碑吧!」 第86章 出发 揭过话题,王拓没再到处闲逛,两人直往城中心而去。 越是接近城中心位置,道路便越是宽敞,路上行人却未松散,反而变得愈发拥挤,几乎到了摩肩接踵的地步,且都是在朝同一个方向行去。 待得挤过最后一个路口,石广场终于到达,视线豁然开朗,拥挤的情况也好转许多。 向苼一抬头,便看到浓郁的紫光自上空笼罩而下,威严肃穆,前来观瞻的众人皆是心中凛然,不敢喧哗造次,连互相交谈都下意识压低声音。 她目光一凝,顿时看清紫光当中两块巨大的石碑。 这就是萤碑? 这两块石碑看上去一模一样,但若仔细观察,便能看出二者区别,左边一块明显划痕斑驳,气息比右边石碑古老许多。 她瞥过一眼还愣在原地看得两眼发直的王拓,悄然向左移动,穿过浓郁的紫色光圈,距离左边的石碑更近一些。 密密麻麻的古老字迹,顿时落入眼中,其中每一笔划痕纵横交错,笔锋或是柔和,或是凌厉,都充斥着淡淡的岁月痕迹。 时光侵蚀,这石碑上大多字迹都已无法辨认,向苼看了片刻,才依稀辨认出几人的名字。 数万年前的修真界,会是何等光景? 向苼禁不住去想。 她在炽焰宗时,曾看过一本名为《东洲真海纪》的杂书,其中就曾提及两万年前的修真界,曾经发生过一场未知浩劫。 谁也不知那浩劫当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亦不知劫难因何而起。\./手\./机\./版\./无\./错\./首\./发~~ 几乎所有修士都死在了那场浩劫当中,因此,修真界的历史在极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是空白。 直到五大宗门先祖相继发掘上古遗留的修真遗迹,重新踏入修真之道,修真界不断复苏,才有了今日的繁荣。 向苼忽然想到悬望城的阵灵。 它无疑是上古生灵,千百年后冰封解开,那时若自己还活着,或许可以去问问上古之事。 思绪收敛,向苼移开视线,转身走到右边萤碑前。 这无疑就是应长风所说的,由五大宗门竖立的新萤碑。 今夜过后,这面萤碑上的字迹就会被全部抹去,静待新的排名产生。 而现在,其上显示的还是五百年前东洲大比宗派排名。 向苼目光一扫,顿时看到排在首位的,正是被她得罪彻底的风月门。 中间三位分别归沐谷、千星殿和百花谷。炽焰宗毫无意外,排在五大宗门最后一名。 大部分年轻修士都聚在此处,其中不乏交谈声。 “听我师父说,五百年前炽焰宗就已式微,只是靠几个年龄颇大的真传弟子撑住了场面。” “这次东洲大比,不少宗门都显出强势之态,炽焰宗掉下八品,怕已是板上钉钉了。” “可惜吕晋死得太早,若是他还在,说不定还能再帮炽焰宗撑五百年。” 有人低低冷哼一声,“你们还不懂么?正是因为如此,吕晋才会死。” “噤声……” 声音渐不可闻,向苼漠然收回目光。 她也不管王拓去了何处,转身正欲先行回去,不经意间瞥过人群某个角落,却见一名神色温和的老者正对着她笑。 向苼瞳孔骤然一缩,心中瞬间泛起寒意。 是他! 她一眼就认了出来,那老者正是当初在悬望城赠她《敛息术》的神秘人! 她二话不说走过去,可还没走出几步,那老者便如烟雾一般散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向苼脚步顿住,眸眼微沉。 上次还跟她说话,怎么这次连让她接近的机会都不给? “你在看什么?” 身后忽然传来王拓的声音。 向苼身形微震,回过神来,脸色立刻恢复如常,。(下一页更精彩!) 转过身道:“没什么。” 王拓古怪地打量向苼一眼,也没多问,说道:“咱们回去吧,这两块大石头看久了也没啥意思。” 向苼抿了抿唇,道:“回去之前,再去一个地方。” 王拓微怔,“去哪儿?” 片刻之后,北城天青阁。 王拓一脸不自在地站在向苼旁边,看见远处还有不少修士对着自己指指点点,心中暗暗叫苦。 去什么地方不好,非要来这个鬼地方,真是丢死人了。 他悄悄打量一眼身边的向苼,却见其气定神闲,面色不红不喘,好似完全听不到周围的谈笑之言。 王拓暗自咋舌,论脸皮厚度,他真是远远不及朱兄啊。 这时,小厮终于出来,双手呈上一卷卷宗,“尊客,您要的东西。” “多谢。” 向苼接过卷宗,转身就走。 王拓连忙挡着脸跟上,一边说道:“等你看完,能不能也借我看看?” 向苼看了他一眼,“先回去。” 王拓顿时没话说。 两人加快速度回到万剑门据点,早就翘首以盼的应长风看到两人回来,心中顿时长松了口气。 向苼看到应长风,心中一动,说道:“在下方才自买了一份情报卷宗,应道友见多识广,不妨一起来看看?” 应长风似乎没想到向苼会主动相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顿时欣然答应。 片刻之后,一行四人齐聚庭院前堂。 向苼取出卷宗长长摊开,密密麻麻的文字现于眼前,其余三人立刻凑过来。无\./错\./更\./新`.w`.a`.p`.`.c`.o`.m 应长风看了片刻,不由惊叹,“朱道友,这份卷宗当真异常详细,将近年出挑的年轻一辈修士都记录在案,想必花费不菲吧?” “些许钱财罢了。” 向苼随意回应一句,找到炽焰宗相关记载,看到向鸿羽也在出行队伍名单当中,紧绷的心神顿时为之一松。 她购买卷宗的目的,就是为了确认向鸿羽是否到来,其他需求,都是次要。 应长风也看到炽焰宗部分,不由感慨出声:“炽焰宗七大真传来了六位,长老也来得七七八八,为了保住八品宗门,当真是倾巢出动了。” 向苼听之目光微闪。 东景焕明明已经知晓陆玉山的真实身份,知道天衍教就寄生在炽焰宗内部,可见此情势,他并没有将此事告知长辈,否则又岂会坐视门内防备空虚? 可若是说他要背叛炽焰宗,却也不像,否则没必要向天衍教隐瞒身份,当初自己也根本威胁不到他。 此人目的……究竟为何? “应兄弟,我忽然想起一事。” 王拓卷宗看到一半,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东洲大比,究竟是怎么一个比法?我看着卷宗上写的大多都是结丹期修士,这……” “王兄,我就知道你会有此一问。” 应长风哈哈一笑,解释道:“这四极秘境的考验,修为只是一方面,进入传送之时你们就会因境界差距而分到不同的区域,不会让你白白去送死的。” 王拓顿时神情一松,“那就好,你再与我说说,这四极秘境里边如何?需要注意什么,我也好有点准备。” “五百年前我还未出生,所知是从书中得来,也不多。” 应长风语气顿住,看了向苼一眼,见其没有开口的意思,心中微感失落,接着说道:“四极秘境考验共分三关,分别为迷关、水关和棋关,对应考验修士修为、意志以及悟性。” “原来如此。” 王拓目光微亮,连连点头,接着问道:“然后呢?” 应长风面色尴尬,一摊手,道:“没了。” 王拓当顿时一呆,“这就没了?” “王哥你有所不知。” 。(下一页更精彩!) 林海面露无奈,“我们宗门专门存放古籍的阁楼曾经失过火,许多典籍都被烧了!其中就包括记载四极秘境的。 天青阁倒是有情报,可惜卖的太贵,师父也买不起。” “天青阁?” 王拓闻言,转头迟疑地看着向苼。 不等他开口,向苼左手一抹储物戒,又丢出一卷卷宗来,淡淡出声:“天青阁消息真真假假,莫要尽信。此卷做参考尚可,但若奉为圭臬,进去之后,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王拓拿到卷宗顿时一喜,立刻笑道:“我就知道朱兄你面冷心热,一定不会藏着掖着。” 应长风闻言左看看,右看看,心中古怪。 这两人之前还针锋相对的,怎么出去一趟,关系这么好了? 他也不敢问,只得连忙跟着道谢一声,随后和王拓凑在一起看起卷宗,时而低声交谈。 向苼也不参与,重新拿起今天的卷宗,将五大宗门需要注意的面孔记得七七八八后,便在一旁闭目养神。 长夜漫漫,就在等待中度过。 翌日辰时,北城传送大殿大门准时开启,早就在门外等待的众多修士顿时鱼贯而入,向苼三人亦在其中,林海修为不足,则是留在城中看守据点。 甫一入殿,一股清凉之气扑面而来,令人耳目一清。 向苼不疾不徐地走在人群中,抬头观望四周。 这殿中通体由玉石铺就,十三根巨型玉柱支撑起殿顶,金光环绕,历久弥新,显然有阵法维持。 而在这十三根巨型玉柱间隙,则有十二道宽约一丈的圆形传送阵法槽。 此刻阵法已然开启,光芒阵阵闪烁,一批又一批修士自其中消失不见,速度极快。 没过多久,向苼等人就来到阵法槽前。 该讨论的,昨夜都已说得大差不差,三人谁都没有多作废话,干脆踏入阵法中。 向苼心中默数,直至第一百人踏入阵法站稳,脚下立时一震,耳边嗡地一声,无数光华淹没视野。。 第87章 摸索 传送开启的那一刻,四周的景象顿时被无限拉长,化作万千丝线。 前所未有的清晰之感倒映在心间,向苼目光闪烁,眼底难掩震撼之色。 此前传送,从未出现过如此情形。究竟是她的问题,还是此地特殊,所有人都能看到? 不及思想,眼前景象又生变化,空间在拉扯中迅速分为三层,远远看着,就像是三道狭窄的裂缝,无数光点冲入其中,每一个光点里都有人影浮现。 向苼看到这一幕,心中顿时升起明悟。 这就是应长风所说的不同区域,一层为结丹期,一层为筑基期,还有一层……裂缝幽黑一片,没有光点,也不知其是为炼气期准备,还是修为更高的元婴期区域。 向苼能看到,能思考,却不能控制自身,只能眼睁睁地自己正以极快地速度接近第二层区域。 那狭窄的裂缝,在她眼中越来越大,最终将她完全吞噬。 刺眼的白光照来,向苼下意识闭眼,再睁开,两脚已然落地。 眼前是一片昏暗之色,向苼适应片刻,顿时看清周围景象。 双目所及,竟有八条一模一样的通道横在面前,条条都通往未知幽深之处。 她此刻,心念一动,灵识展开,却在顷刻间被一面无形屏障弹回。 倒退一步,向苼眉头微蹙。 这里用不了灵识,目之所及也不超过一丈距离,五感更是仿佛被笼在一层轻纱当中,变得颇为迟钝。 天青阁卷宗记载,四极秘境第一关“迷关”有多重解法,可以是迷魂幻境,也可能是迷宫,抑或是其他。 看来这里就是迷宫了。 记载中,迷宫毫无规律,也无尽头,唯有等第一关考验时间结束,才会被强制传送出去。 虽说无尽头,迷宫里所藏的贡献令牌却有好坏之分,放置令牌之处的宝物灵材,亦是天差地别。 放在数万年前,进入这里的弟子皆有四极城信物傍身,即便因为宝物和令牌发生争斗,至多锻炼一番被传送出去,不会有性命之危,而现在…… 向苼轻轻呼气,面色恢复平静,随意选择一条通道探身而入,眨眼消失在黑暗中。 顺着通道掠行不多时,对面不远处同样传来破空之声。 向苼立刻放缓速度,目光冰冷地盯着来人,随着距离接近,黑暗中一人也显出形貌,同样神色冷漠,满脸戒备之色。 虽是对峙,两人脚步却未停下,直至错身而过,各自远去,谁都没有动手。 而与此同时,王拓走过一道转角,迎面碰上一名修士,他两眼一亮,二话不说欺身迎上。 那修士神色一凛,两手迅速掐诀,迎出一面金光盾。 砰砰两拳,金光盾剧烈震荡,修士脸色微变,立刻说道:“阁下,眼下大比刚开,谁都没有贡献令牌,你就算杀了我,也只是白白损耗修为。” “废话少说,先和我打一场!” 王拓哈哈一笑,拳上气势更甚。 “哪儿来的疯子?” 修士暗骂一声晦气,不得不与王拓打起来。 迷宫岔道纵横交错,向苼全凭心意前行,期间遭遇三五人,皆是互相防备,不曾动手。 这般情形,一直持续到两个时辰之后。 向苼转过一角,一扇石门蓦然映入眼帘。 死路里的暗室? 她缓步走到门前,方才伸出手,还未施法,石门便自行打开一道缝隙。 微微眯眼,向苼隔空一拂袖,真元强横地撞开石门,其内一方小天地顿时一览无余。 只见一方圆室中央,半人高的石台上整整齐齐地摆着十二面白玉色令牌,灵光笼罩,殊为不凡。而在石台周围的架子上,颜色不一的丹瓶琳琅满目,宝光闪闪。 她先行取下白。(下一页更精彩!) 玉令牌,尝试将其收入血戒当中,却收之不动。 天青阁卷宗有云,她知道贡献令牌无法被储物戒收纳,却没想到连能吃下方寸集面具的血戒也无能为力。 无暇多思,向苼将令牌用袋子装好,收入怀中,而后走到架子前一挥袖,所有丹瓶瞬间消失。 收走所有东西,她转身正要离开。 恰在此时,门外又响起一阵脚步声。 向苼不及闪避,面色微沉。 此地灵识阻隔过甚,到了近前才发现有人过来,感觉实在不好。 眨眼间,一群年轻修士鱼贯而入,为首的高大青年见到向苼先是一愣,继而惊声道:“是你!” 向苼眉头一挑,“常月宗?” 高大青年警惕环顾四周一眼,眼中顿时杀机涌现,狞笑道:“那疯子不在?小子,你的命可真不好,给我杀了他!” 话音未落,众人立刻纷纷出手,高大青年亦是挥袖甩出一道红光。 那红光临到近前,瞬间分化出三柄红色小剑,在众多真元匹练中,直奔向苼眉心、丹田、心脏三处命门。 红色小剑穿身而过,竟是丝毫无碍,向苼身形直接散开。 残影! 高大青年脸色微变,却未慌乱,冷哼一声,双手张开一面球形屏障。 区区筑基中期,就算速度再快…… 噗!噗! 只见两道雪白剑光闪过,摧枯拉朽般划破屏障,在众人震惊的目光当中,高大青年骇然惨哼一声,两条手臂霎时齐肩而断,高高飞起,砸落两边。 场面由动至静,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向苼抬剑抵在高大青年眉心,一身白衣,滴血不沾。 她神情淡漠,四下扫过一眼,众多常月宗弟子立刻面露惊恐,慌忙后退。 向苼眼睛一眯,手中略微用力,剑尖刺进一寸,高大青年立刻大叫起来:“饶命!是我有眼无珠,我愿意将身上所有宝物献上,但求苟活!” 说着,高大青年颤抖着跪下来,摘下储物戒扔在一边。w_/a_/p_/\_/.\_/c\_/o\_/m 大师兄一跪,剩余其他人立刻跪作一团,纷纷扔出储物戒。 向苼力道收回一分,冷声开口:“我问你,为何你们能传送到一处?” 高大青年不敢迟疑,迅速回答道:“是萤牌!萤牌也有好坏之分,品级较高的萤牌可以互相勾连,化为一物,如此便能集中传送,不会分开。 不过此物也有上限,如我们手中的萤牌,至多勾连五人,再多便会有传送失败的风险。” 向苼眉头一皱。 常月宗尚且拥有高品令牌,炽焰宗更不用说,且勾连人数定不会少于五人。 对付向鸿羽一人,她心中尚无绝对把握,若是其与炽焰宗内门弟子一起行动,希望只会更为渺茫。 需要帮手。 向苼略微抿唇,伸手一招,地上所有储物戒顿时升空落入掌心,随后她身子一晃,眨眼越过众人,消失在石室门口。 其人一走,高大青年顿时瘫坐在地,大口喘息着起来。 太可怕了! 此人气息分明只在筑基中期,可动起手来,竟比那个用拳的疯子还要可怕。 这万剑门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能找到如此厉害的两名散修助阵? 他缓神片刻,看到同样瘫坐一旁的魏姓青年,忽而一掌拍出! 咔嚓! 魏姓青年从未想过高大青年会出手杀他,猝不及防之下,天灵盖当场破碎,红白流出,死得不能再死。 其余人登时惊惧无比,“大师兄……” “都是这丧门星!” 高大青年冷哼一声,“要不是他,我等又怎会惹上那两个厉害人物?此子不死,难消我心头之恨!” 此话一出,立刻有人跟着附和。(下一页更精彩!) 道:“大师兄杀得好!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就是就是,不过是一养不熟的白眼狼,死了才好!” 听着众多师弟的附和声,高大青年脸色总算好看几分,起身道:“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向苼离开石室后,却未立刻再去找下一个暗室,而是拐到一处无人僻静之地,取出常月宗等人的储物戒检查一番。 不多时,她取出一枚玉简。其上记载,正是关于四极秘境的种种,其中就有关于萤牌的描述。 高大青年没有说谎,所言与描述一模一样,只是玉简记载中更为详细。 即便是万剑门手上这类普通萤牌,虽无法一同传送,但也可通过印诀进行操控,互相感应位置。 印诀简单,玉简上就有记载,向苼扫过一眼便全然记下,单手掐过印诀,点在万剑门萤牌上。 下一刻,两点灵光从莹牌表面飞出,没入向苼眉心。首\./发\./更\./新`..手.机.版 两股模糊的指引感从冥冥中升起,一股颇近,一股极远。 收起萤牌和玉简,向苼二话不说向颇近的那一股指引掠去。 一晃眼过去两日。 这两日内,迷宫各处斗法明显增多,其中不乏人数众多的中等宗门清场,惨叫声中,血腥味渐渐弥漫。 向苼朝着感应方向前行,光是误入两方对峙就不下十指之数,好在剑力加持后的身法奇诡迅速,足够令她及时退出对方感应范围,避开大多数争斗。 若是避无可避,便速战速决,杀了再走。 如此这般继续前行,直至某一刻,向苼停在一面石墙前,眉头微微蹙起。 她能清晰地感应到,萤牌指引所在,就在这一面墙后。 可这里,是一条绝路。。 第88章 遭遇 石壁宽有十丈距离,向苼左右仔细摸索一番,确定没有任何密道可以通往对面,只得放弃,转身往回走,尝试绕路过去。 这迷宫通道错综复杂,毫无规律。虽然对方不知为何一直停留在原地,锁定起来相对简单,找过去需要的时间仍是一个未知数。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得试试。 数个时辰在千篇一律的通道中悄然而逝,向苼一路掠过几处争斗激烈之处,俱是看也不看,直接遁走。 直至某一刻,她速度极快地忽然穿过一层水幕般的薄膜,耳边极为突兀的传来阵阵惨叫声。无\./错\./更\./新`.w`.a`.p`.`.c`.o`.m 阵法! 向苼面色一冷,看也不看阵内情形,回身就是一剑劈在透明水幕上。 锵!! 剑光划过水幕,划出一道刺目的火星,水幕震荡一个呼吸,竟是迅速恢复平稳,丝毫没有被刺破的迹象。 向苼神色一凝,这天幕强度惊人,至少也在中品。 “有人在攻打阵法!” “快过去!” “师兄快逃!往那边逃!” 混乱的喊声中,阵中人影幢幢,迅速接近,向苼回头一扫,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仓惶逃向自己的最近的十几人,无一例外,都身穿炽焰宗内门弟子法服。 而正在后面追杀他们的数十人,亦是穿着同样的蓝色法服。 是天衍教,他们动手了! 她立刻反应过来,目光在数十人中极速搜索,却未见到向鸿羽的身影。 而在这时,追杀之人也同样看清了她。 “是个散修,杀了他!” 为首之人一声令下,追杀途中的数十人立刻齐齐举起手中铜锥,对着向苼方向狠狠一敲。 当啷!! 数十道音波共振,化为同心圆弧横扫而去,逃跑当中离得最近的炽焰宗弟子被音波扫中,顿时惨叫一声,捂着耳朵,七窍流血倒下,瞬间毙命。 音速何其之快,向苼退无可退,抬手光芒一闪,迷魂铃铛在手,急速晃动。 铃铃!! 一股股淡红色音波对冲而去,击破中间一段冲击波,铜锥音波威力立刻大减,扫过剩余炽焰宗弟子,也只是令众人晕眩片刻,再无人伤亡。 为首之人脸色微变,当即冷喝:“列归元天杀阵!” 天衍教众人方位立刻变幻,隐隐形成一把巨剑对准向苼。 已聚到向苼周围的炽焰宗众人见状,顿时脸色大变,立刻出声提醒道:“道友,此乃中品杀阵,非结丹修士难以抵挡。” 向苼面不改色,收起铃铛,“设法拖延片刻,我来破阵。” 那出声之人脸色变幻一下,咬牙高声道:“诸位师弟,随我杀!” 其余人也都明白这是最后活命的机会,纷纷咬牙冲上去。 对面为首之人登时狞笑,“不自量力,全部杀了!” 人群再次陷入混战。 向苼看也不看战况,转身面对水幕,心念一动,全身真元瞬间与剑力交融,剑元流淌,凝于剑尖一点,化作一团漩涡。 一息,两息…… 剑尖越来越亮,向苼轻轻吸气,目光无比专注,果断刺出。 叮! 一声极为清脆的声响穿破耳膜,伴随着蔓延开来的破裂声。 混战当中的天衍教众人立刻抬头,看到透明光幕上那蜘蛛网一般的裂缝,顿时面色大变。 “天幕要破了!” “是剑修!” “快杀了他!” 为首之人厉吼一声,二话不说冲向向苼。 炽焰宗等人却是大喜,纷纷不要命地拦住冲来的敌人。 身后喊杀声震天,向苼充耳不闻,冷目扫过正在急速愈合的裂缝,抽剑收回,剑元流转片刻,她深吸一口气。(下一页更精彩!) ,对准同一点,一连刺出十二剑! 裂缝剧烈震荡,再也无法愈合,且还在以极快的速度蔓延,最终不堪重负,哗啦一声完全破碎! 一经脱困,向苼头也不回地没入黑暗中,消失无影。 炽焰宗等人亦是反应不慢,纷纷祭出压箱底的身法,四散遁逃。 不到一眨眼的功夫,所有人逃得干干净净。 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天衍教为首之人目眦欲裂,“给我追,杀了那剑修!” 向苼面无表情地穿梭在通道中,左拐右拐,不过片刻,忽然停下。 面前又是一道暗室石门。 死路。 偏偏是这个时候。 向苼二话不说原路返回,可刚走出路口,就与天衍教众人撞个正着。 天衍教为首之人正不知道往哪里追,见到她顿时大喜,眼中杀机涌现:“在那!” 倒霉! 向苼心中暗骂,立刻抽身暴退,回头进入暗室,合上石门,而后伸手一抹储物戒,一连丢出数十张防御阵盘。无\./错\./更\./新`.w`.a`.p`.`.c`.o`.m 阵法光芒堪堪笼罩下来,剧烈的轰击声便从外界响起,一张阵盘直接破裂,化为齑粉。 向苼神色微凛,对方人多势众,且擅长合击阵法,再多再好的阵盘也撑不了多久。 她先收走石台和架子上的令牌和宝物,转眸环顾四周。 这暗室与之前遇到的一般无二,四面都是石墙,根本无路可逃。 得知宗门弟子可以一起行动后,她就料到会遇到此种情形,只是没想到困境会来得这般快。 砰! 又一道阵盘破碎开来,门外的轰击声愈发激烈。 向苼抬眸看了一眼,取出一枚淡红色灵丹丢入口中。 灵丹入口立刻化作团团灵丝,涌入丹田,真元即刻上涨。 方才为破那天幕,她看似轻松,实则真元损耗超过六成。 对方为了铲除炽焰宗弟子,准备十分充足,尚不知是否还有其他手段没有涌出来,硬拼八成是败。 且若是在被困住,对方有了防备,能不能逃走可就不好说了。 沉思片刻,她左手拂过血戒,《欺天》阵盘一角落入手中。 《欺天》阵盘品级极高,在悬望城中,她就是靠此修复城中大阵,得以掌控局势,反败为胜。 这四极秘境的本质为何,是否与阵法有关,她全然不知。 不过这一时之间,她也想不到别的办法,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念头转到此刻,向苼将阵盘一角按在石壁上,真元轻吐。 残缺的阵盘边缘泛出阵阵灵光,照得昏暗的石壁微亮。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失败了。 向苼皱紧眉头,正要收起阵盘一角,身后蓦然响起一道苍老之音。 “欺天,可不是这么用的。” 向苼浑身一僵,豁然回头,顿见前两日在萤碑下遇见的老者就在自己面前,距离不过一尺。 老者面带微笑,一指点向向苼眉心。 向苼心中泛寒,就欲躲开,却震惊地发现自己的身体被捆缚在原地,无法动弹。 老者一指点中,眉心仿佛被刺入一根钢针,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在识海中蔓延开去。 向苼痛哼一声,却未昏过去,仍是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老者,嘶哑着问道:“你是谁?” 老者轻咦一声,浑浊的老眼扫过向苼眉心,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惊讶与古怪,“你竟有这般机缘。” 他捻了捻胡须,眼里划过一分不明意义的笑,收回指尖,飘然散去。 老者一消失,向苼立刻感觉恢复行动能力,当即捂着眉心盘膝坐下,灵识回归识海,绕过一圈,却是什么也没发现。 。(下一页更精彩!) 那老者对她做了什么? 向苼面沉如水,那种无法掌控自身的感觉,就像是回到了前世瘫痪在床的时候,当真令人厌恶。 忽然间,她又感觉眉心一痛,记忆中跳出一段口诀。 这是…… 向苼怔了怔,沉默片刻,起身来到一面墙前,双手缓缓掐诀。 砰!砰!砰! 一张张阵盘突然开始接连破碎,不过片刻,阵盘就破得七七八八,唯有一张中品阵盘还在坚持。w_/a_/p_/\_/.\_/c\_/o\_/m 石门剧烈震动,隐约间都能听到门外天衍教中人气急败坏的叫声。 向苼眼眸微敛,掐诀速度渐渐加快,双手掐出残影。 咔嚓! 悬浮在半空中品阵盘,突然从中裂开一条缝隙,摇摇欲坠。 嗡! 一枚偌大的血色符印,陡然自向苼双手间绽出,化作一道人形轮廓悬于面前。 成了。 向苼心念一动,那血色轮廓立刻缩小,牢牢附着在体表。 她目中精光一闪,二话不说一步踏出,泛着红光的身子竟是没入了石墙当中,眨眼消失不见。 砰! 中品阵盘终于完全破碎开来,天衍教领头之人面色狰狞地冲进屋中,看着地上一堆阵盘粉末,视线环过静悄悄的暗室,不禁出声冷笑: “如此多的阵盘储备,剑修果真不是一般人。可惜了,任你有再厉害的障眼法,阵法之下,亦无所遁形! 众弟子听令,列阵!” 天衍教中人齐刷刷一动,一股阵法波动瞬间横扫暗室。 可这一扫之下,却没有任何人被排斥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暗室内顿时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中。 天衍教领头之人神色惊疑不定,反复驱使阵法扫过整个暗室,阵法却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人呢? 这条通道只通此处,这地上的阵盘亦是能证明先前那剑修的确藏在这里。 怎么忽然失踪了? 他看着周围环境,无比静谧,忽然觉得头皮一阵发麻,“走,此地古怪,快走!”。 第89章 灭口 与此同时,暗室石墙的另一面,一道浸没在红光中的人影从墙中走出。 此人正是向苼。 熄灭周身红光,她眉头暗皱,这穿墙秘术所消耗的竟不是真元,而是与《敛息术》一般,消耗“元”。 只穿过一面墙,敛息珠的元便直接少了一截,当真消耗巨大。 无暇多想,她戒备打量一眼四周,确定无人看到,立刻循着冥冥中指引的方向疾行而去。 穿过一道墙后,向苼似乎离开了修士密集区域,路上遭遇其他人的次数少了许多,行进速度快上不少。 小半日后,她再次在一面墙前停下,面色冷沉。 又是死路。 沉吟少许,向苼摸过储物戒,取出两枚淡红色灵丹含在舌苔下,而后双手迅速掐诀,片刻之间,红色符印再现。 向苼不作迟疑,吸纳红影附身,再次走入石墙当中。 而与此同时,石墙另一面。重重土墙高筑,将王拓堵死在一角。 土墙中央,一名断眉青年举手投足间,构筑的土墙缓缓向前推进,将王拓卡在墙中无法动弹。w_/a_/p_/\_/.\_/c\_/o\_/m “小子,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青年神色冰冷,其人看王拓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乖乖将炼体心法交出来,我留你一条生路。” “你做梦!” 王拓满脸憋屈,破口大骂:“老子就是死,绝对不给你留一根毛!” “冥顽不灵。” 断眉青年冷哼一声,抬手一挥。 其身后,整整八名筑基后期修士立刻各自施展手段,疯狂攻打王拓肉身。 王拓被打得肉身崩裂,鲜血直流,他疯狂挣扎,却始终无法挣脱土墙的限制。 向苼穿墙过来,看到的就是这幅情景。 在她出现的一瞬间,断眉青年立刻有所察觉,下意识看过去。 在看到一团人形红光竟从石墙中走出,他顿时露出惊容,失声惊叫:“怎么可能?!” 此话一出,其身后八人气息亦是齐齐一滞,下意识向红光方向看去。 还未看清其中人影,便见那红光乍然消散,一道刺目而庞大的剑光夺空扫出,所过之处,土墙层层炸裂,竟不能阻挡分毫。 八人见此恐怖情形,纷纷面色一变,祭出法宝抵挡剑光余波。 断眉青年却是瞪大双眼,紧紧盯着向苼手中那柄赤红色剑形法宝,眼里流露出贪婪之色。 上品法器! 能够轻易摧毁他构筑的土墙阵,那一定是上品法器。 如此一剑消耗甚巨,短时间内不可能再发出第二剑,机会! 他眼中杀机涌现,双手蓦然张开,无数土墙碎片顿时齐齐倒转,向向苼笼罩而去。 向苼脸色略显苍白,见对方不逃反攻,顿时冷笑,吞下口中灵丹,丹田真元霎时暴涨。 她没有迟疑停顿,双手握住剑柄,十成真元全然涌入,全力上挑。 一抹巨大的弧形剑光自剑身宣泄而出,刚刚凝聚而来的土墙碎片瞬间粉粹。 “噗!” 断眉青年仰头喷出一大口鲜血,面色剧变,正要后退,剑光却已临身,眨眼横扫而过。 “怎么……可能……” 喃喃自语间,断眉青年眼中涣散开,一条血线自眉心迅速裂开,齐整地被分割成两半,各自倒在一边,鲜血溢出。 亲眼目睹大师兄被分尸,其余八人顿时露出慌乱惊惧之色。 然而在看到向苼执剑半跪在地后,这一份惊惧立刻被仇恨代替。 “为师兄报仇!” 一声大喝下,八人齐齐祭出法宝。 “还不动手!” 耳边传音如同惊雷般炸响,满脸呆滞的王拓登时浑身一震,猛地惊醒,立刻大吼一声。(下一页更精彩!) ,冲向剩余八人。\./手\./机\./版\./首\./发\./更\./新~~ 火焰,陡然从其身周澎湃而出。 血火高涨,携雷霆万钧之势一拳击出,竟是直接将前面三人轰成一片飞灰,神形俱散。 剩余五人顿时大惊,谁曾想被大师兄死死困住之人,竟有此等实力。 震惊之余,又有一人猝然不及,被王拓直接打爆。 剩余四人立刻清醒,二话不说转身就逃。 王拓杀红了眼,一阵穷追猛打,又杀三人,最后一人却未能及时追上,令其失去踪影。 他恨得咬牙,忽然又想起陷入虚弱状态的向苼,眼中杀意立时褪去,不敢再追,翻身极速回到向苼身边。 向苼喝过一口元泉,面容已恢复几分血色,见王拓回来,顿时睁开眼,淡淡出声道:“杀完了?” 王拓顿时面露尴尬,“跑了一个。” 向苼点了点头,也不意外。 王拓瞬间爆发速度极快,但后继乏力,能杀七人已是运气不错。 “此地不宜久留,快走吧。” 言罢,她伸手一招,七妹储物戒顿时飞起,落入手中。 王拓见状,顿时喊道:“等等!” 他过去搜罗一阵,收上七个装有贡献令牌的袋子,见向苼面露不解,连忙道:“这些令牌有大用,换个地方再说!” 向苼果真不再问。 片刻之后,某处暗室一角,闪过一片隐晦的结界光芒。 “好了。” 王拓拍拍屁股起身,回到向苼旁边,说道:“这防护结界是一个大宗弟子输给我的,藏匿效果颇为不错,且这暗室两边都有出口,不用担心被人堵死。” 说到这里,王拓吐了口气,这次被人堵在死路上的经历,真是令他刻骨铭心。 向苼吞下一枚普通灵丹,上下打量一眼王拓,问道:“你不疗伤?” 王拓抬袖擦了擦满脸的血,憨声笑道:“没事,都是皮肉伤,过会儿便好了,用不着吃药。” “肉身崩裂也叫皮外伤?” 向苼轻轻一笑,“你们村子民风当真是彪悍。” 王拓神色顿时一愣,呆呆道:“朱兄弟,原来你会笑啊。” 向苼笑容微敛,又恢复淡然之色,“人皆有七情六欲,我非无情之辈,为何不会笑?” 王拓被噎了一句,讷讷片刻,才挠了挠头道:“不说这个,朱老弟,大恩不言谢!今日之事我王拓记在心里,来日必定报答。” “报答便不必了,我救你也有私心。” 向苼当即将萤石一事说清。 王拓听完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我看那些大小宗门都在一起,每次被他们追杀,真是头疼。” 说到这里,王拓脸上浮现担忧之色,“也不知道应兄怎么样了。” 向苼微微抿唇,“待伤势好转,便去与他汇合。” “好!” 王拓点过头,随后终于想起之前的事,从怀里掏出八个袋子扔在地上,道:“老弟,你还不知道吧,这些令牌用萤牌祭炼后,能短暂提升悟性!” 向苼顿时目光一凝,“当真?” “还能有假?我亲自试过!” 王拓一拍大腿,“我也是有次撞见一宗门弟子正在祭炼令牌,才知道这一茬。 这里面有什么玄机,我弄不明白,可令牌祭炼后遁出的那一缕气息当真是厉害!” 说着,王拓一身拳头,丝丝火焰从拳缝中冒出,“这是我王家的祖传拳法,名为火神拳! 我遛出来之前爷爷就说过,我这个年纪练到第五层已是罕见之极,要想突破,至少也得沉淀积累百年。 可这贡献令牌当真是不讲道理,竟能凭空补齐积累短板,给我灌输诸多感悟。 我一路打过来,炼化的贡。(下一页更精彩!) 献令牌不过二十之数,就已晋升第六层,拳生一丝火意。” 王拓啧啧一声,“那断眉的家伙一身土系真元极凝练,刚好将我克制得死死的。要不是我已突破,耐揍得很。早就被刚才那群混搭打死了,可等不到你来救我。” 向苼感受着拳面上传来的灼烧之感,后背却生出一股凉意。 难怪王拓一拳轰出去,那几个筑基后期直接烧成灰,这不是一般的灵火。无\./错\./更\./新`.w`.a`.p`.`.c`.o`.m 王拓见她一直盯着火意,不由挠了挠头,老实说道:“朱老弟,不是我不教你这拳法,这是我王家祖传,须要有我王家血脉才能学会,外人是学不会的。” 向苼瞥了王拓一眼,眸光淡淡,“我何时说过要学?” 贪多嚼不烂,她现在身上的心法、秘法已经够多了。 且不先说《移形换影》第三层和《绝命》第二层,便是最根本的《飞剑诀》第二层内外两段心法,她距离完全参透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哪里有精力再去练其他的东西。 看向苼这般冷淡反应,王拓立刻明白自己会错了意,顿时尴尬地脚趾抠地,哈哈干笑一声,说道:“老弟,你先安心祭炼,我去给你护法。” 说完,王拓起身拍拍屁股,离远一些。 向苼视线从他身上收回,拣起地上袋子将贡献令牌全部倒出,随州抓过几枚查看一番,果然看到有过祭炼痕迹。 花费少许时间挑拣一番,她将祭炼过的令牌全部剔出,所余还剩二十六枚,再加上之前自身所得二十四枚,刚好五十枚。 如此多的令牌,按照王拓的说法,怎么也能将《飞剑诀》内练心法第二层完全掌握。 至于外练剑诀,她虽然在炽焰宗时日日苦练,却也只是走到剑元这一步,连第一层的剑招都还没练会,若是能在此间得到足够的令牌支撑,她的实力势必还能大幅度提升! 念及此处,向苼再不迟疑,掌中真元涌入一枚贡献令牌当中,专心祭炼。。 第90章 端倪 随着真元入侵令牌,一缕缕奇异的白色烟雾逐渐从令牌中飘出。 向苼轻轻一吸,气息钻入鼻孔,一股若有若无的玄妙之感从心头升起,心神迅速沉浸下去。 入定片刻,向苼意识化作一道身体凝实,来到一片白茫茫的未知空间。 她抬眸四下打量,顿时看到身前不远处,还有另一道虚影盘膝坐地,双眸紧闭,其相貌竟与自己一般无二。 白雾持续飘来,虚影亦是发生变化,整个身体都变得通透,其内经脉、丹田,真元运流动俱都呈现而出,一览无余。 向苼眼里顿时升起一丝明悟,心念一动间,对面虚影真元流动立刻开始变化,向《飞剑诀》第二层进发。 与此同时,《飞剑诀》内练心法的法诀也自心中呈现,无数灵感迸发! 向苼目光瞬亮,照着感悟控制虚影真元流转。 没过多久,真元行错一步,经脉逆行,虚影瞬间炸开。 然而仅是一瞬,白雾涌来,虚影便又重新凝聚而出,完好无损。 到这一刻,向苼终于完全领会贡献令牌的用法。 这白雾可以提升悟性,激发灵感,同时又拟出一道虚影,可以助其不用付出任何代价试错。 如此一来,参悟心法的时间自然缩短无数倍。上古时期的修炼秘术,果真惊艳! 她心中惊叹,修为随着感悟推进愈发迅速。 随着时间流逝,一道道虚影炸开又重新,错误的修炼方向被排除,一条正确的运转路线逐渐显现。 直至第四十六块令牌失去光泽,向苼身形微微一震,一条崭新的运转路线自体内开辟,一股更为精纯的真元应运而生。 冲天的剑气透体而出,惊得王拓忍不住回头,轻轻吸气。 这气势……都快赶上之前那惊天一剑了! 向苼蓦然睁开眼,挥袖扫散头顶剑气,敛息术运转,锋芒毕露的气势瞬间收敛得一干二净。 起身收好令牌,向苼感应一番。 《飞剑诀》修至第二层,真元果真发生了蜕变,凝练程度至少上涨三成有余,且似还多出一缕锋锐之意融入其中。 至于具体实力上涨几分,还需实战才能知晓。 略加思忖,向苼抬头道:「王兄,可以出发了。」 两日后—— 向苼二人停在一处迷宫拐角,看着不远处黑暗中隐约走动的巡逻队伍。 「朱兄,有些不对劲。」王拓暗中传音。 向苼目光微闪。 这两天,他们马不停蹄地向应长风所在的方向赶路,所遇到的队伍都不强,而且运气也不错,没有遇到死路,一路走来颇为顺畅。 因而即便应长风所在之处偏远,他们也只花了短短两天功夫,就到了地头。 可就在极为接近的拐角口,却被一群巡逻队拦住了去路。 「应兄弟的萤牌就在前面,一直没挪过地儿,我过来时就觉得古怪。」 王拓眉头微锁,「他不会是跟我一样吧?」 向苼看了王拓一眼,「他没你抗揍。」 「朱兄,这个时候你就别损我了。」 王拓神色讪讪,眉头略微舒展,道:「不管是什么情况,应兄弟应该没死,否则萤牌陷入无主状态,咱们早就感应不到其方位了。」 说着,他又冒头看了眼不远处巡逻的人,回头道:「我看到那些人行走姿态婀娜,多半是女修。」 「是百花谷的人。」向苼回应一句。 她早就看出来,能有如此多筑基后期女修的宗门,只能是百花谷。 「百花谷?五大宗门之一?!」 王拓暗暗吃惊,「应兄弟性子温和,不像是会得罪五大宗门的人。」 向苼淡淡瞥了他一眼,「他不去招惹百花谷,百花谷就不会对他下手了么?」 王拓顿时噎住,他还是不太习惯外界宗门的行事风格,一个个的都跟恶霸没两样。 挠了挠头,他接着问:「那现在怎么办?」 「不怎么办。」 向苼目光微眯,「打进去!」 「什么?」 王拓瞪大双眼,「那可是八品宗门,定有筑基后期巅峰弟子,而且肯定不止一个!我们打不过怎么办?」 「不会。」 向苼目光一闪,「若是所料不差,你一人就能制服他们所有人。」 「朱兄弟,你太高看我了,我……」 王拓话说到一半,便见向苼看过来,说道:「别下死手。」 王拓顿时没话说,一咬牙起身冲进去。 「什么人!」 「敌袭!」 「……」 一阵短暂而剧烈的灵力波动后,战斗迅速平息。 向苼不紧不慢步入场中,便见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堆百花谷弟子,为首一名女弟子则被王拓制住,动弹不得。 「朱兄,还真被你说对了!」 王拓一脸高兴,大笑道:「这些百花谷弟子真弱啊,连我一拳都接不住。」 被制住的女弟子听到这番话,顿时又羞又怒,瞪着向苼,娇斥道:「你们出自何门何派,竟敢得罪我百花谷?小心师姐回来,要了你们的命!」 「你这小娘们,输了还不老实?」 王拓嘿嘿一笑,「朱兄在这里,你们师姐来了又如何?不过是多一个送菜的。」 「……你!」 百花谷女弟子气得脸色涨红,好不容易才压下一口火气,冷声道:「二位道友究竟要做甚?若是不给个说法,我们百花谷可不是吃素的。」 「你可认得此物?」 王拓拿出萤牌来,在百花谷女弟子面前晃了晃,道:「萤牌指引,我们的兄弟就在此处,你究竟把他怎么样了?」 百花谷女弟子见到萤牌,神色顿时一松,「原来是寻人,二位早说,何必动手。」 她伸手取下腰间袋子,低头挑了挑,便从中挑出同源的萤牌,递给了王拓。 王拓顿时脸色微变,「这是应兄弟的萤牌!怎么会在你这里?」 「这位道友究竟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百花谷女弟子面露鄙夷,而后转过头看向向苼,语气转为柔和,小心翼翼道:「这位……朱师兄,大概已经明白了吧?」 她目光不差,一眼就看出面前两人中,这位面容普通的朱姓青年才是做主的那个。 向苼神色淡漠,缓缓开口:「你们控制了多少人?」 百花谷女弟子神情一怯,乖乖答道:「没多少,不过百数。他们是自愿帮我们收集贡献令牌的,我们则给他们百花谷信物,如此便能尽可能保住性命,这也算是互惠互利。」 王拓听到这里,顿时恍然,「原来应兄弟被你们逼去找令牌了?」 百花谷女弟子猛瞪了他一眼,接着说道:「总之,我百花谷并未害你兄弟性命。恰恰相反,这段时间若无我百花谷庇佑,那人孤身一人,怕是早就死了!」 王拓顿时语塞,这话听着似乎还有点道理。 连他都差点阴沟里翻船,更何况应长风。 「既是收集令牌,自有时间限制。」 向苼没有理会狡辩,盯着她,出言缓慢,且带着一股自上而下的压迫感:「他们何时回来?」 百花谷女弟子顿觉心中一寒,不敢造次,连忙答道:「快了!萤牌在我手里,他们每过六个时辰,就会循着萤牌感应回来一次上缴令牌,眼下约定时间,还剩不到一个时辰。」 向苼冷色不减,「最后一个问题,你口中的师姐去了何处?」 百花谷女弟子脸色微变,「师姐行踪,岂是我能知晓的。」 王拓一脸莫名其妙,「朱兄弟,你问这个干什么?」 向苼没有理会王拓,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百花谷女弟子,目光愈发冰冷,「说出来,我留你一条性命。」 百花谷女弟子身子一抖,嘴唇抿紧,「我师父是百花谷……」 「我乃散修。」 向苼一口打断她,冷然一笑,「你师父便是百花谷谷主,我也照杀不误。」 王拓看着这一幕,顿时丈二摸不着头脑,朱兄这是又在逼问什么? 爷爷一直都说他是绝世天才,说他聪慧无双,可他怎么感觉自己在朱兄面前就像个傻子? 百花谷女弟子脸色微变,「你少吓我,我本来就不知道,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知道!」 向苼顿时不再问,伸手一招灵剑,直接刺向女弟子喉咙。 百花谷女弟子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尖叫起来,「等等!」 王拓亦是大吃一惊,「朱兄,你真要杀?」 向苼瞥过王拓,冷声道:「无用之人,留着作甚?不如杀了她再去问别,更容易。」 王拓神色颇为纠结,「可是……她毕竟与我们没有大仇。」 向苼目光平淡地看着王拓,声音微冷:「若是我说,此事关乎我之性命,我寻不到那些人的行踪,便会死呢?」 王拓脸色微变,眼里的犹豫立刻消失不见,十分干脆道:「朱兄,我再去抓人过来弄醒,让她亲眼看着你杀人,效果更好!」 言罢,王拓就要去抓人过来。 百花谷女弟子吓得面无人色,挣扎着大叫:「我说,我什么都说!这里只有我知道,你们杀了我,就再也找不到他们了!」 向苼瞳眸一转,松开手放下她,语气冰冷:「你只有一个机会。」 为您提供大神仙鲜的《女修凶猛》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90章端倪免费阅读. 第91章 噩耗 百花谷女弟子踉跄后退两步,捂着脖子,犹豫了一下,说道:「师姐他们,都去了终点。」 这姓朱的分明已有所察觉,且心狠手辣。她若是说谎,只会白白送了性命,不如实话实话。 而且现在距离第一关结束,只剩两天,就算这朱姓青年知道又如何,根本没时间赶过去。 她自我安慰着,神态顿时从容几分。 王拓听着却是皱起眉头,「终点?天青阁卷宗不是说这迷宫毫无规律,更无尽头吗?」 百花谷女弟子不由笑道:「天青阁卷宗多是半真半假,你还真信?」 王拓神色微恼,却未发怒,朱兄弟早就曾提醒他不要尽信卷宗所言。 只是那时他听来没什么感觉,直到现在,才领会其中真意。 这时,王拓忽然又想到什么,转头看向向苼,说道:「朱兄,咱们这两日走来,所遇修士质量比起前两天下降甚多,是不是都去终点了?这就是你断定我能打趴百花谷的原因?」 向苼没有理会王拓,只盯着百花谷女弟子,「接着说。」 「这位道友说的没错。」 百花谷女弟子怯怯地看着向苼,说道:「关于迷宫终点,颇有年代的宗门中都有记载。 唯有夺得迷宫终点的最终宝物,才可稳坐第一关魁首之名!因此,所有知晓内情的都对其趋之若鹜。」 「原来如此。」 王拓恍然,心中却是越发想不通,这与朱兄性命又有何干系? 向苼目光闪烁。 她途中曾偶遇炽焰宗队伍被追杀,其中并无向鸿羽踪影。 体内魔种真元未曾消解,向鸿羽既然还活着,那就只能在另一个队伍当中。 向鸿羽,此时极有可能就在终点! 念及此处,向苼神色更为凛冽,冷声逼问:「如何去?」 「你们……怕是去不得。」 百花谷女弟子神色讪讪,「去往终点,需要四极阵盘的仿造品作为指引,我没有那个东西。 天青阁所产阵盘不多,只会卖给值得结交的大宗弟子或是潜力不错的散修,并不公开售卖。」 「那个四极阵盘?!」 王拓立刻想起来之前闹出的笑话,神色古怪起来,旋即叹道:「朱兄,你那时候要是动手,四极阵盘肯定能到手。」 「无妨。」 向苼从袖中取出一摞储物戒,灵识一扫,挑出之前土系青年的那个,从中取出一张四四方方的阵盘,「是不是此物?」 百花谷女弟子看到那一摞储物戒,吓得心房直颤,脸都白了。 此人在迷宫杀了多少人?其中居然还有天青阁看好的宗门大弟子。 她连忙点头道:「就是此物,只要激活阵盘,就能感应到终点所在,不过……」 王拓见她还卖个关子,顿时不耐烦了,「又怎么了?别婆婆妈妈的,赶紧说。」 百花谷弟子面露尴尬,「现在去,来不及的,我师姐她们早在两日前就出发,终点宝匣会在第一关最后一日开启,算算时间,只剩下不到六个时辰了。」 「什么?第一关只有七天?!」 王拓气得直瞪眼,「干他娘的天青阁,卖的都是假消息,干脆关门算了!」 「六个时辰……」 向苼喃喃自语,目光一闪,抬头道:「王兄,你留下来等应道友,我去。」 王拓神情一肃,眼里浮现几分担忧,「你真要去?且不先说能不能赶上,就算赶上了,五大宗门人多势众,还能结阵,你是他们的对手吗?」 向苼微微一笑,「总归要试试。」 王拓脸色一沉,忽然一掌拍晕百花谷女弟子,认真说道:「朱兄弟,咱们俩虽然相识不久,你不顾危险赶来救我一命,我心里早就拿你当兄弟了。 你之前说的性命攸关,具体指什么?不如说来听听,说不定我能有别的办法,不用让你去冒险。」 向苼沉默了一下,道:「王兄可知种魔秘术?」 「炉鼎相修之法?」 王拓脸色微变,「你是魔修?」 向苼摇头哂笑,轻声道:「我是炉鼎。」 「什么?!」 王拓满脸震惊,「王兄你……什么人能在你身上种下魔种?那个人就在终点?」 向苼微微点头,「有办法吗?」 王拓见她依然神色如常,仿佛性命攸关的不是自己,而是陌生人,心中肃然起敬的同时,亦像打翻了五味瓶,复杂难明。 他艰涩出声道:「你还能坚持多久?」 向苼默默感应一番,实话实话:「若不动手,至多一年。」 魔根深入骨髓,虽然被她用剑元封住,无法外溢,可其却在自行向里侵蚀,而且侵蚀的速度,比她想象中要快得多。 「只有一年?!还是在不动手的情况下?」 王拓脸色难看,「我爷爷神通广大,见识渊博,说不定有办法救你。可我家太远,就算现在立刻赶过去,也不一定来得及。朱兄,你是不是感应错了?」 王拓上下仔仔细细打量一眼向苼,「我看你挺好的,一点也不像爷爷口中说的那种病入膏肓的炉鼎。」 向苼抿了抿唇,「见过裂纹满布的瓷器吗?」 王拓心神一震,顿时说不出话来。 向苼转身就要走,王拓见状立刻跟上来,「我和你一起去!我给你当肉盾,再强的人也能杀!」 向苼脚步微顿,旋即摇头道:「我只能一人穿墙,带不了你。你就留下来等应道友,有些事,注定只能我一人去做。」 言罢,向苼不在逗留,转身扬长而去。 王拓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双拳紧握,心中懊悔不已。 要是自己在家中少贪玩,多跟爷爷学点东西,今日是不是就能帮到他了? 通道中,向苼循着四极阵盘指引,不断调整方向,全速赶路。 魔种真元侵蚀之事,是她这两日刚刚发现。 剑元蜕变之后,更为霸道,她便尝试用以探入窍穴,绞杀魔根,却见窍穴内的魔根消失了。 她仔细感应一番,才发现其已埋入肉身更深处,血肉中,骨髓中,都有其侵蚀迹象。 即便她将窍穴中的魔种真元绞杀一空,也会立刻有新的魔种出现。 这两日歇息时,她也尝试过,将含有魔种真元的血肉直接以剑元粉碎,再喝下元泉疗伤。 新的血肉自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没过多久,就会被魔种污染。 要想彻底根除,除了杀向鸿羽,只有一瞬间削去所有被魔种污染的血肉、骨骼、经脉窍穴,否则绝无可能摆脱纠缠。 然而即便有元泉傍身,将肉身毁到那种程度,恐怕也无法复原。 肉身崩灭,离死也就不远了。 向苼目中冷光一闪,速度更快。 好不容易再活一世,她如何甘心再去死? 只要杀了向鸿羽,一切自能迎刃而解! 而在向苼向终点全力进发的同时,外界四极城中石广场前,整个东洲大大小小的宗门代表汇聚于此,正齐刷刷地抬头看着半空中林立的萤碑。 林海亦是站在人群中,神情忐忑。 萤碑由五大宗门长老合力抹除痕迹,再重新布榜,需要将近六日时间。jj.br> 再有片刻,就是萤碑初次放榜之时。也不知师兄和两位大哥在里面怎么样了。 他微微叹气,心中矛盾。 作为宗门子弟,他自然希望万剑门排名能比上一届更高,可作为应长风带大的师弟,与宗门排名相比,他更希望师兄能活着回来。 只要以后能继续跟在师兄身边修炼,有没有灵山福地反倒是次要了。 只可惜,以师兄的性子,定会为了宗门拼尽全力的。 如此想着,头顶紫光忽然大亮,寂静的人群立刻变得嘈杂不已。 「出来了!」 「新的宗门排名,快看!」 「炽焰宗不在前五!」 「……」 炽焰宗长老亦是一眼看到排在第五名的印记符号十分陌生,之前竟从未见过。 他面色微变,接着往下看,直到第十名,才看到熟悉的火焰印记。 「不可能!」 炽焰宗长老满脸铁青,六大真传弟子全部进去,就算暂时落入下风,怎么也不可能是第十名啊! 里面定是出了变故。 他连忙拿出传讯符,向门中传讯。 其余四宗长老亦是面色有异,纷纷传讯。 炽焰宗调出前五乃是意料之中,可这第五名的宗门印记又是什么宗派? 东洲登临八品的大型宗门候选,甚至中型宗门,他们都曾研究过,绝无此印记出现。 「这是新宗?!」 「新宗第一次参与东洲大比,就直接进了前五?!」 「怎么可能,这到底是什么宗门,可有人认得?」 「古怪……」 人群中一股惊疑气氛弥漫而来,纷纷谈论新宗印记。 唯独林海两眼死死盯着萤碑第九十九名的印记,嘴巴微微开阖,半晌没合拢。 他使劲儿搓了搓眼,再抬头去看,确定没有看错,那就是他们万剑门的印记。 林海口干舌燥,脑子里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 他们宗门,进了前百名? 他是觉得那两位散修大哥十分厉害,可再厉害,也不可能让万剑门飞入前百名,站在那些九品宗门的头顶上啊。 这消息要是发回宗门,师父不会觉得他得了失心疯吧? 为您提供大神仙鲜的《女修凶猛》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91章噩耗免费阅读. 第92章 乱战 外界的种种反应,向苼不知晓,她此刻速度已经慢下来。 她一路不计代价地穿墙,从百花谷掌控区域到逼近终点,五大宗门花费所用的两日时间,被她生生缩短到三个时辰。 虽然距离还差一些,可终点宝匣开启尚还有两个时辰,她完全可以慢悠悠地过去。 而且,敛息珠的元也用得差不多了,充其量最多支撑她再穿行两次。 向苼眸光一闪。 这最后两次,须得用在关键处。 而与此同时,终点。 偌大的暗室石门前,地面被齐整地分割成数份,各宗弟子占据一方,泾渭分明,一股肃杀之气充斥在空间当中。 炽焰宗一方,内门首席弟子温昌衍目光极冷,盯着的方向却非风月门,而是另一方人马,领头之人,正是仅位于自己之下的内门第二大弟子,李岳。 「天衍教……」 温昌衍语露寒意,「李岳师弟,我炽焰宗悉心栽培,自认对你不薄。」 「温师兄此言差矣。」 李岳冷笑,「我等自入宗开始,便是天衍教弟子,只是师兄眼拙,从来都不曾看出罢了。」 事态一惊挑眉,不仅是温昌衍脸色难看,其余各宗内门首席皆是面露异色。 「天衍教?」 百花谷阵营内,为首的娇俏女子嫣然一笑,「温师兄,你既叫得出名字,对此教定是颇为熟悉。 左右这终点石门还有两个时辰开启,师兄不如说道说道,给我们解解闷。」 温昌衍面色一沉,正欲开口,却被李岳抢过话头,道:「梅月师姐既然好奇,何不直接问我?」 李岳面露傲然,「我天衍教既已出山,便不会再藏着掖着,诸位师兄可知方寸集?」 此话一出,众人心神一震,面色又变。 李岳看着众人反应,心中受用极了,当即哈哈大笑,道:「不错!掌控另一处方寸集的神秘势力,便是我天衍教!」 此话一出,千星殿阵营弟子顿时躁动起来,纷纷看向领头青年。 「大师兄……」 有人刚开口,就被魏昭抬手制止,淡淡传音道:「静观其变。」 而在千星殿阵营左边的归沐谷等人,更是神情冷漠,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温昌衍脸色阴沉不久,忽然冷笑:「方寸集又如何,还不是被我们吕师姐耍得团团转?!」 这一句话说出来,戳到的却是两人的痛处。 李岳还未开口反驳,始终静默风月门那边便传来讥笑:「炽焰宗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被人鸠占鹊巢尚不知。现在连逞威风,都要靠一个根本不回宗认门的散修了吗?」 「姜未成。」 温昌衍面色一寒,转过视线,死死盯着风月门领头的白衣青年,「此地最没有资格说此话的,便是你!若不是你们风月门,吕师姐又怎会飘落在外? 我温昌衍对天发誓,定要为吕师兄死去的族胞报仇!」 姜未成扯唇一笑,「那我可要拭目以待了。」 正在这时,通道黑暗中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众人察觉到,俱是回头看去。 向苼身形未做掩饰,从黑暗中走出,与众人平淡对视一眼,便就自行走入散修阵营当中,并未掀起什么风浪。 见其样貌修为,皆是平庸,众人也不在意。 百花谷梅月甚至嫌弃道:「天青阁真是吃饱了没事做,结交有潜力的散修也就罢了,怎么连平庸之辈也赠了四极阵盘,当真是没事找事。」 梅月这话说的有分寸,除了向苼也没得罪其他散修,无人回应,向苼更是懒得搭理。 唯独炽焰宗队伍当中一长脸青年,对向苼看了又看,而后暗中传音道:「温师兄,那人便是之前救下我等的散修。此人看似平平无奇,实则为一剑修,实力不能以常理度之。」 温昌衍一听,顿时上了心,沉默片刻,主动传音道:「道友可是几日前,破开天幕的那位剑修? 在下温昌衍,乃是炽焰宗内门首席,当日之事由师弟告知,在下心中感激,特来传音道谢。」 向苼没在炽焰宗队伍中看到向鸿羽,心中正感不安,听到传音,她立刻抬头看去,顿时与温昌衍视线撞个正着。 她沉了沉眸,传音回应:「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在下并非挟恩图报之辈,不过却有一小事想问温道友,不知温道友能否解答?」 温昌衍立刻答道:「道友但说无妨。」 向苼掩去眼底冷意,平静传音:「敢问贵宗内门弟子向鸿羽,向道友现在何处?」 「原来道友是向师兄故人!」 温昌衍顿时以为向苼救人是看在向鸿羽的面子上,心中一喜,和盘托出道:「道友近来怕是不曾联系向师兄吧?向师兄他前两日已经突破结丹期了!」 这一句话,就如晴天霹雳轰击在心口。 向苼瞳孔一缩,脸色煞白。 她最不愿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听到温昌衍称呼向鸿羽为师兄,她便有种不好的预感,没想到向鸿羽不仅成功从那鬼地方活着出来,还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迅速结丹。 筑基到结丹,中间隔着一层天堑。 对付筑基后期巅峰,她都只是五五开,对付结丹期,更连一成把握都无。 还能如何杀他? 她心下思绪急转,念头转得越快,看向石门的目光便越是冰冷。 温昌衍见她久不回应,心中古怪,却也不曾在意,只当是对方震惊失神。 对方既是向师兄故人,又能在危急时救下师弟等人,想来若是打起来,对方定是站在自己这边,说多了反而有冒犯之嫌。jj.br> 无人再说话,场中气氛随着时间流逝,愈发紧绷。 终在某一刻,众人脚下地面蓦然一震。 轰隆隆—— 石门缓缓向里打开,金光大亮,而在金光之中,整整一千六百枚贡献令牌悬浮在半空中,熠熠生辉。 不需要任何言语,六大宗门连同散修在内,所有人瞬间动了! 姜未成挥袖一甩,两道剑光一前一后从其袖中飞出,却未飞向炽焰宗方向,而是划过虚空,瞬间与归沐谷领头冷漠男子抛出的两只狰狞毒虫对撞在一起, 剑刃割在毒虫堪比灵器的翅膀上,火星四溅。 「赵浊,我就知道你在打歪主意!」 姜未成冷笑一声,「这就是你奇遇祭炼的两只蚀灵虫?倒也稀松平常。」 赵浊面无表情,双手结印,「平不平常,你试试便是。」 另外一边,李岳与温昌衍不出意外斗到一起。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温昌衍猛然一按储物戒,两枚火红灵石抛出抓在手心,不见其有何动作,双掌齐齐向前一按,两条火龙霎时遁出,咆哮一声,向李岳猛冲而去。 「炽焰真经?!」 李岳神情震动,二话不说抽身暴退,周身黑水漩涡暴涨,化作黑水龙卷,向两条火龙冲击而去。 水火相冲,大量水汽蒸发,白雾蒸腾。 待得黑水退去,火龙上缠绕的火焰被削弱数分,却未熄灭,依旧凶悍,张开血盆大口朝李岳杀去。 「混蛋!」 李岳暗骂一声。 他实力本就不及温昌衍,本以为能凭天衍教赐下的镇派心法胜温昌衍一筹,却不想其早已转修赤焰镇派心法,自己怎么可能打得过? 然而上面有令在前,他此时退去,下场必定无比凄惨,只得大喊一声:「结阵!」 四面天衍教弟子靠拢,眨眼大阵成,终于能与温昌衍拼个不相上下。 温昌衍以一敌众,脸色却不好看,炽焰宗没什么像样阵法,反观这天衍教阵法之丰富,前所未有,自己明明实力远高于李岳,却被其缠住,不得脱身。 「进去抢令牌!」 他暗中传音门下弟子。 炽焰宗等人纷纷向石门靠拢,却被另一处战场挡住去路,靠近不得。 「魏师弟,何必拦着奴家呢?」 梅月仙子勾唇一笑,周身似有粉色花瓣飘过,「你我两家也无恩怨,不如一同进去,贡献令牌咱们对半分。事成之后,奴家陪您共度春宵,可莫要辜负……」 轰! 魏昭指尖一拈,燃烧着蓝色火焰的珠子从胸口遁出,如同流星划过半空砸向梅月。 梅月脸上笑容顿敛,娇容煞气一闪,「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周身撒落的粉色花瓣陡然化作血红之色,如同暴雨般射向蓝色火珠。 叮叮叮叮! 金铁交鸣之下,片片血红被弹开,射入周围修士体内。 那修士立刻抓住脸惨叫,七窍之内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出一朵朵血红色的花,眨眼便将修士吸成人干。 花朵吸饱了汁液,瞬时散为一团红雾回归,融入梅月体内。 梅月脸上露出餍足之色,眸光一亮,周身花瓣数量立刻成百倍地暴涨,疯狂地射向四面八方。 魏昭脸色阴沉,蓝色火珠倏然化作一面蓝镜,将血色花瓣尽皆抵挡在外。 「男人,真是没用的东西。」 梅月讥笑一声,扭腰转过身,正待走入石室收,却有一道剑光突兀而来。 「什么人?!」 梅月脸色骤变,却来不及反应,只眼睁睁看那剑光摧枯拉朽般劈开层层血色花障,落在石室当中,袖袍一卷,收走了贡献令牌。 为您提供大神仙鲜的《女修凶猛》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92章乱战免费阅读. 第93章 悬赏 梅月秀目微睁,却未立刻上去抢夺令牌,反而向后退了一步,五指一张,被捅破的血色花障瞬息复原,将石室的唯一出口堵死。 做完这一步,乱战也已停息。 所有修士都停下手中动作,视线、神识统统锁定立于石室中的普通「青年」。 李岳上下打量一眼向苼,顿时冷笑,「一介散修也敢染指终点令牌,找死!」 温昌衍暗暗皱眉。 这位道友一剑打破梅月设下的屏障,的确如师弟所言那般厉害。可枪打出头鸟,第一个去抢令牌,势必被群起而攻之,实在莽撞。 向苼无视众人注视,将令牌拢于一处,随手放在身边。 她抬头扫过门外众人,云淡风轻地说道:「我对这些令牌,没有兴趣,只是想用它们做个交易。」 此话一出,众人立时面露嘲讽。 姜未成轻笑:「这位道友说话好生无理,这令牌此刻虽暂时存于你手,可花落谁家,尚未可知,如何做生意?」 向苼闻言一挑眉,「我自有我的道理。」 言罢,她一挥袖,立刻有大片红光从袖中涌出。 密密麻麻的令牌被红光包裹,悬浮而起,眨眼是化作无数道红光飞入墙中,只留一角裸露在外。 场中霎时陷入一片死寂,众人俱都看着那嵌入满整面墙壁的令牌,满脸震撼。 这是什么术法? 迷宫石墙坚不可摧的铁律,竟被此人打破了! 向苼背靠石墙,施施然坐下,看着姜未成,语气沉稳:「现在,姜道友以为如何?」 姜未成惊得回神,神色变幻片刻,终是沉声道:「你想做什么交易?」 「交易的内容,很简单。」 向苼微微一笑,「不过在此之前,在下想问姜道友一个问题,五大宗门底蕴深厚,即便是在这四极秘境当中,也该是有与上层真传弟子传讯的办法吧?」 姜未成蹙了蹙眉,点头道:「自然,不过隔界传讯代价不小,只做紧急之用,阁下问此作甚?」 向苼目光一闪,冷然出声:「我要用这一千六百块令牌,买一条人命。」 温昌衍听到这句话,登时心中咯噔一声,有种极其不妙的预感。 「原来阁下是为寻仇而来,好说好说。」 姜未成神色略微松缓,「只要不是我风月门之人,阁下尽管说来。」 「向鸿羽。」 向苼直接开门见山,盯着姜未成,道:「只要杀了炽焰宗结丹弟子向鸿羽,这一千六百枚令牌,悉数相赠!」 「向鸿羽?」 姜未成等人齐齐皱眉,这名字听着陌生,炽焰宗结丹期弟子中,有这么一号人物? 千星殿的魏昭却是爽快,干脆取出传讯符,将消息传给上层师兄。 梅月仙子等人亦是速度不慢,生怕被人抢先取走向鸿羽的性命。 「道友,你既然跟炽焰宗有仇,可别忘了这里可还有一队炽焰宗人马。」 李岳却是不怀好意,盯向了温昌衍,阴笑道:不妨我等合力将他们全杀了,你给我等先分一些令牌,以示合作诚意?」 此话一出,姜未成等人立刻齐齐向炽焰宗方向看过来,眼中恶意毫不掩饰。 温昌衍额头冒出冷汗,顿时感到莫大的压力。若真被群起而攻之,他们怕是连逃都逃不出去。 向苼漠然望了温昌衍一眼,便自收回视线,淡淡道:「我的仇人只向鸿羽一人,这些人的死活与我无关,你们杀也好,不杀也罢,都不会得到令牌。」 李岳计划落空,脸色有些不好看,阴阳怪气道:「阁下莫非是怕了,怕被炽焰宗惦记?」 向苼眼皮微抬,看了李岳片刻,忽地笑了,「你这内门首席的身份,莫不是黑护法给的?若是那位来教主选,定不会选一个蠢人。」 此话一出,李岳脸色骤变,他怎么知道黑护法?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向苼却未继续搭理李岳,转头目光扫过姜未成等人,语气微沉:「我的耐心有限。」 「道友且放心,我已传信于上层。」 姜未成面露傲然,「此事由我兄长亲自出手,必定手到擒来。只是两层空间相隔,即便那向鸿羽死了,我也无从证明,到时道友不认账,又该如何?」 「他若身死,我自会知晓。」 向苼回应一句,再不说话,竟是缓缓闭眼,进入修炼状态。 姜未成见状,干脆也盘膝坐下。 令牌全部嵌在墙中,左右得不到,他们也不必再继续无谓的争斗,不如等上层争出一个胜负,再做结论。 归沐谷、千星殿、百花谷等人有样学样,亦是各自占据一处歇下,唯独炽焰宗。 温昌衍看着李岳,双眼内寒芒闪过,二话不说再次祭出两枚火灵石。 李岳见状暗道不好,连忙结阵抵挡。 双方再次打得火热,战场却是越打越远,逐渐远离石室,没过多久便隐入黑暗当中。 向苼抬眸看了一眼黑暗中的隐约闪烁的火光,心下了然。 这是提前退出了。 炽焰宗现下被天衍教生生夺去根基,宗门结丹又被悬赏追杀,继续留在这里,的确没有意义。 索性不如趁机离开,留存自身以求后路,不失为明智之选。 这温昌衍,似是出身藏月峰。 向苼眸底闪过一丝微光。 她对炽焰宗并无好感,和藏月峰却有一份情谊在。 不说传闻中藏月峰峰主当日在方寸集谈判,想尽办法救她,便是林北岚那毫不掩饰的护佑之态,虽是无用,心意却是真真切切的。 至少……若是吕竹在世,还会有这么一个人关心他,爱护他。 向苼眼里荡过一片柔软,而后很快便又恢复冰冷之态。 她挥袖布下一道警示结界,掩去背后层层白雾汇聚,没入眉心。 白雾蒙蒙的空间当中,一道虚影又自站起,手中一柄飞剑幻化而出,随着印诀变幻,飞剑电射而出。 《飞剑诀》外炼剑诀! 向苼紧紧盯着虚影动作,神态无比专注。 她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悄然吸收令牌气息,开启修炼之态。 这些灵牌她是要作交易之用,可没说过要将悟道气息也留给他们。 而与此同时,上层各宗门真传皆已收到传讯,一时间,各宗门队伍皆有骚动。 向鸿羽大概也没想过,有朝一日,他竟会以这种方式,名传东洲修真界。 迷阵一角,炽焰宗队伍皆是盘膝坐地,六大真传赫然在列。 林北岚放下紧急传讯符,顿时神情古怪地看向东景焕身边的苍白青年。 苍白青年感应到目光注视,不由转过头来,恭敬问道:「林师姐为何盯着我?」 这青年不是别人,正是向苼苦寻已久的向鸿羽。 只是比起一个月前,此刻的他身形消瘦甚多,脸色苍白如纸,无半分血色,看着就像是一个病恹恹的凡人。 林北岚总觉得向鸿羽的视线有种恶意,不自在地别过视线,挥袖显出传讯符上内容,「你自己看吧。」 传讯符金字显出,落入众人眼底,皆是面露惊色。 「向师弟被悬赏追杀了?」 「何人竟与师弟有如此仇怨?」 「一介散修,竟有本事将令牌融入迷宫石墙内?诸位师兄不觉得奇怪?」 「……」 众人议论纷纷,东景焕看着那传讯符内容,却是一言不发。 能行此事悬赏追杀向鸿羽的,只可能是那从来不按常理出牌的向苼。 她居然敢来这里,就不怕身份暴露,自寻死路? 不过他回头想想,向鸿羽种下的炉鼎之术已过去差不多五个月。 再拖延下去,向苼终归是死路一条,与其窝囊等死,倒不如搏命一拼。 念及此处,向鸿羽暗暗赞赏,但……也仅仅是赞赏而已。 他尚且自顾不暇,哪里有闲心去管他人之事。 「向师弟,这是怎么回事?」 舒高明等了片刻,见东景焕始终不过问,只能主动开口。 「舒师兄,咳咳……」 向鸿羽捂着胸口咳嗽两声,「真是对不住,我大概知道那散修身份,与我向家机缘有关,只是没想到……那人能为一点机缘追到这里。」 「能助人快速结丹的机缘,如何能称做一点?向师弟可莫要妄自菲薄。」 舒高明笑容里多了一分深意,「向师弟该庆幸,这上层非是迷宫,而是迷阵。 阵中四象颠倒,只要一门心思躲藏,他人便无路可寻。否则,东师弟要思考的可不是如何破这终极宝阵,而是如何取舍你的生死了。」 「舒师兄此言差矣。」 林北岚冷哼一声,虽然讨厌向鸿羽流露出的那股气质,却还是帮他反驳道: 「修真本是逆天而行,与人争斗在所难免,若是人人都输舒师兄这般薄情,谁还会组建宗门一同修炼,不如去当个散修。」 舒高明被呛了一通,丝毫不恼,反而笑道:「林师妹的火气还是这般大。」 舒高明这般平淡反应,林北岚就如一拳打在棉花上,难受之极,只得气道:「舒师兄,还是这般令人厌恶!」 舒高明笑而不答,目中紫光一闪,在向鸿羽流转片刻,忽然道:「向师弟此番因祸得福,得成金丹,性子似也沉稳不少,真是可喜可贺啊。」 为您提供大神仙鲜的《女修凶猛》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93章悬赏免费阅读. 第94章 反击 向鸿羽闻言似是受宠若惊,连忙道:「小弟侥幸而已,距离诸位师兄师姐还差得远,不敢担此庆贺。」 「向师弟谦虚了。」 舒高明面上笑意微敛,眼中紫意淡去,又看了一眼东景焕,见其仍然不发一言,沉吟片刻,终是开口道:「东师弟,向师弟毕竟是你荡尘峰弟子,你就这般不管不顾,不适合吧?」 东景焕的视线从面前宝阵上移开,目光平淡地看着舒高明,「舒师兄想要我怎么管?」 舒高明唇角扯过一丝讥讽,「东师弟这态度,是觉得麻烦了?」 「舒师兄,你也说此地隐秘,旁人轻易找不过来。只要向师弟呆在此处,性命无忧。」 东景焕理了理衣袖,语气不慌不忙:「今日过后,第一关考验结束,贡献令牌失去作用,那些人自然不会继续盯着向师弟。」 「东师弟的意思,是要我们一干真传一起当缩头乌龟?」 舒高明冷笑一声,「宗门名声扫地,你可曾想过后果?」 东景焕微微蹙眉,「舒师兄若有主意,直说便是,何必拐弯抹角。」 「我能有什么好办法?」 舒高明双手抱胸,「你们荡尘峰弟子闯出来的祸,自然由你这位大师兄来解决。」 东景焕面色微沉,还未开口,向鸿羽适时插嘴道:「二位师兄别再吵了,弟子有一方法,可化解此局。」 此话一出,东景焕与舒高明顿时熄火,齐齐看过来。 向鸿羽面容沉稳,说道:「还请林师姐借传讯符一用。」 片刻之后,下层迷宫。 踏踏…… 黑暗中传来一声轻微的脚步声。 向苼耳朵微动,意识从白雾空间脱出,蓦地睁开眼向外看去。 石室外各宗子弟亦是有所察觉,纷纷向后看去。 不多时,黑暗中人影显露身形,竟是去而复返的温昌衍。 温昌衍一人到场,直接扬声道:「诸位,不要白费力气了。上层乃是迷阵,五行错乱,想在短短一日内寻到我宗向师兄,绝无可能。」 「温昌衍,话可别说的那么绝对。」 姜未成满脸笑容,「我兄长最擅寻人追踪之术,不出半日,定能给这位道友一个满意的答复。」 「即便贵兄长真能寻到,又能如何?」 温昌衍面露嘲讽,「我宗六大真传聚于一处,想要越过真传师兄们,杀我向师兄,可不是嘴皮子碰碰那么简单。」 「温昌衍,你到底想说什么?」 魏昭脸上有着不耐烦,「若是只来说这些废话,我劝你尽早离开,省得惹怒里面那位,枉送性命。」 温昌衍闻言下意识看了一眼石室内,却见向苼正冷冷盯着他,顿时吓得心脏漏跳一拍。 他深深吸气,伸手指向向苼,高声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诸位,我宗向师兄亦是发出重赏,只要杀了此人,就能立刻得到凝结金丹的万全之法!」 此话一出,顿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场众人纷纷骚动起来。 筑基至结丹这一步,乃是修真界公认的第一道天堑! 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天才修士卡在这一步,最终寿元耗尽,遗憾陨落。 姜未成脸色殷勤不定,他兄长乃是风月门真传第一,亦是东洲修真界天骄之首,姜易! 受此余荫,修真资源、奇珍异宝他向来不缺,可即便如此,结丹于他而言仍是天大的难事。 如今竟有人号称能有十成把握度过金丹劫,怎能不让他心中震动。 「温昌衍,你可知公然欺骗我等的下场?」 归沐谷赵浊目光灼灼,盯着温昌衍,声音泛着寒意,「炽焰宗已在风雨飘摇之中,若再惹众怒,分崩离析就在顷刻。」 温昌衍闻言,不怒反笑,「赵浊,你可知我向师兄如今是何年龄?」 赵浊微微皱眉,不等其猜测,温昌衍便迫不及待地公布答案,「二十三岁!」 「什么?!」 赵浊顿时一惊,他此前没听过向鸿羽的名讳,便猜出此人年龄必定不大,可没想到竟如此年轻。 便是昔年以修炼速度奇快著称的吕晋,也是接近四十岁才晋入结丹期,这向鸿羽一下子就提前了十几年,难道又是一个吕晋? 「二十三岁?二十三岁的结丹期……」 梅月仙子喃喃自语,眼里有了片刻失神。 别看她面容姣好,仍如少女一般,可实际年龄早已超过一百五十岁。 早在一百年前,她就已达到筑基巅峰,却始终无法结丹。 若无意外,她会和曾经许多师姐们一样,年至二百岁后,归入葬花谷。 说的好听一点叫颐养天年,说得难听一些,那就是等死! 既已走上长生路,又岂会甘心去死? 梅月仙子眼中血丝浮现,丢出一卷符咒,声音尖锐,「温昌衍,你可敢当着天道发誓?」 温昌衍接过天道卷,冷哼一声,毫不犹豫展开,高声道: 「我温昌衍对天发誓,我宗门向师兄二十三岁度金丹劫,破入结丹,宗门人人亲眼目睹,绝无造假之可能。 今日所言,句句属实!若有违誓,当遭天打雷劈,灰飞烟灭!」 话音落下,天道卷上一枚金印顿显,流光溢彩。 「落印了!」 「是真的!」 「结丹真有捷径!」 「……」 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在场众人,有一个算一个,谁不是日日渴望踏出那一步,成为金丹真人,跻身修真界上流。 他们为宗门搏命,为宗门争夺贡献令牌,不就是为了得到宗门赏赐,早日结丹吗? 而现在,有人告诉他们,结丹的机缘就在眼前…… 有人陆续站起来,盯着石室中负手而立的身影,眼中杀意流露,却迟迟无人动手。 温昌衍见他们还在犹豫,又想起向鸿羽的嘱托,立刻趁热打铁道: 「诸位,我宗向师兄与此人结下死仇,十分了解此人。此人看似厉害,实则不过是绣花枕头。 一个月前,他在我师兄手下重伤逃走,而今伤势定未愈,所表现出的种种,不过是虚张声势,不堪一击! 各位任何一人,都能轻易杀了他,可莫要再继续犹豫,将机缘拱手让……」 唰—— 温昌衍话音未落,便见姜未成倏然暴起,一剑刺出,片片雪花浮现,四周阴寒之气浓郁到极点,瞬间将门口的血色花障冻成粉屑,漱漱而下。 「人是我的!」 梅月仙子脸色煞寒,五指一张,指甲鲜红,齐齐向前一送。 无数血色藤蔓从其背后升起,追上姜未成,将其囚困其中,血气与冰寒之气碰撞,藤蔓碎裂无数,却又眨眼间复原,使之无法脱困。 「梅月,你找死!」 姜未成冷哼一声,一双瞳孔霎时化作冰蓝之色,周围寒气瞬间爆发,甚至于石室内墙壁,也立刻出现了一层寒霜。 梅月仙子咬牙抵抗,浑然不顾藤蔓受损,全速冲向似乎已经吓傻的向苼。 只要一招,她就能得到结丹完全之法! 「梅月,住手!」 魏昭大喝一声,手中星辰激射而出。 他离石室太远,根本赶不及上去阻止,姜未成这个废物,竟没能拖延片刻, 赵浊却是站在原地,脸色阴沉,并未动手。 他感到一丝不对劲。 对面,太安静了。 向苼静静地看着不顾一切冲杀而来的梅月,右手轻轻一抹储物戒。 白光一闪,灵剑入手,发丝无风自动。 这一瞬间,她的气势陡然变了。 若说之前,梅月看她像是一株在风雨飘摇中的脆弱柳树,现在这一棵柳树就仿佛在瞬间变成了一柄参天巨剑,每一根柳丝都散发着致命的锋芒! 梅月心中凛然。 此人绝非温昌衍所说的废物,而是同阶无敌的剑修!她所有手段都用来困住姜未成,绝不是此人对手。 她正要退去,却见对面向苼身子蓦然一动,消失在原地。 不好! 她心中惊骇,立刻召回所有困住姜未成的藤蔓,然而她快,那一抹剑光更快,只刹那间便从其丹田穿过。 梅月惨哼一声,真元飞泄,所有藤蔓尽皆无力垂下,碎裂消失。 她不敢回头,连滚带爬地向外逃,恐惧大叫:「姜师兄,救我!」 话音刚落,她便感觉肩上忽然传来一道巨力,整个人压趴在地,喷出一口鲜血,动弹不得。 向苼面无表情地起身,身形一个闪烁,迅速逼近姜未成。 好快! 姜未成心下骇然,不及闪避,手中动作却丝毫不慢,一式极寒冰剑闪电般刺向心脏。 如此,对方势必回防,他就有机会出去,和赵浊魏昭二人一同对敌! 姜未成想得极好,然而下一瞬,他便觉丹田一阵剧痛,而后直接被一阵巨力轰飞,后背狠狠撞在石墙上,整个人眼前一黑,直接昏死过去。 说时迟,实则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百花谷与风云两名首席,便一昏一伤,尽皆失去战力。 向苼低头看了一眼插在胸口的寒冰剑,而后伸出手,生生将其拔出,脸皮都不曾牵动一下。 滴滴鲜血冻成冰珠,落在石面上叮当作响。 向苼拿过元泉喝了一口,转身走到石室门前,一剑插在梅月掌背。 「啊!」 一声尖利的惨叫刺痛神经,门外所有人如梦初醒,齐齐抬头看向向苼,目光中早已失了杀心,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惊惧。 为您提供大神仙鲜的《女修凶猛》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94章反击免费阅读. 第95章 横扫 咳咳……」 轻微的咳嗽声,回荡在空旷的石室内。 向苼捂着胸口轻轻一按,伤口处蔓延的冰霜瞬间震碎消解,血液化为正常的鲜红。 魏昭看到这一幕,心中暗凛。 姜未成的寒冰真元十分难缠,竟被此人轻易化解,他恨恨瞪了一眼温昌衍,暗中传音。 「这就是你说的虚张声势,不堪一击?」 赵浊两眼盯着向苼,暗自戒备,同样传音道:「温昌衍,此事你炽焰宗必须给我等一个交代。」 温昌衍两眼呆呆地看着向苼,仿佛没有听到魏昭两人的传音。 这跟向师兄所说的,完全不一样! 这是只会两招取巧剑式的凡人,至多炼气期? 哪门子的凡人能一瞬间重伤两名筑基后期大圆满? 向师兄莫非是认错人了? 温昌衍心乱如麻,顾不得向上层传讯,二话不说转身就要逃走。 蓦地,一缕剑风从他耳边穿过,斩断几缕发丝,将一名逃在他前面的风月门弟子生生钉在墙上。 「啊!!!」 温昌衍猛地顿住,看着挂在墙上哀嚎不已的风月门弟子,只觉遍体生寒,双脚仿佛被黏住,不敢再向前踏出一步。 方才……那是什么? 剑光? 对方距离自己足有十丈远,剑光何以如此之快?竟令他没有丝毫时间反应。 「咳咳咳……」 虚弱的咳嗽声响起,落在众人耳中,却不吝于催命符。 谁也不敢再试图逃走,一双双忐忑不安的眸眼,纷纷看向门口那道摇摇欲坠的瘦长身影上。 向苼靠着石门坐下来,伸手一招,极远处钉在墙上的剑光立时消失,倏忽间落入掌心,化作一柄灵匕。 此匕为吕竹相赠,名为连翠,本已弃之不用,没想到还能派上用场。 这一招,名为无影。jj.br> 是她以令牌悟道气息参悟《飞剑诀》,在极短时间内学会的外练剑诀第一剑。 一经使出,她终于明白剑修为何会有「同阶无敌」之称。 剑修剑招,一身剑元皆凝于飞剑之上。 如果说寻常真元匹练是一团散沙,飞剑便是金铁,不论是威能还是其他,皆有天壤之别。 寻常同辈修士,又岂是剑修对手? 向苼眼里浮现出一丝明悟。 若是能得到一件上好飞剑,而非是用灵匕代替,这一招威力还能更强。 向苼兀自还在沉思,场中众人却是个个度秒如年,难熬得很。 终于,有人熬不下去了。 「道友,你将我们所有人拘在此处,究竟意欲何为?」 一散修忍不住暴躁出声:「是生是死,道友干脆给个准话!」 向苼蓦地抬眸,那声音立刻小了半截。 没有去看那散修,向苼眸光一转,落到不远处两名青年身上。 沉吟少许,她淡淡说道:「风月门和百花谷的领头栽了,二位是千星殿与归沐谷的人?」 魏昭深吸口气,抱拳道:「在下魏昭,为千星殿内门首席。」 赵浊亦是自报姓名,而后抬头看着向苼,不卑不亢地说道:「恕在下妄言,道友此番作为,等于与整个修真界宗门为敌,殊为不智。」 向苼看着赵浊,轻嗤一声:「你懂什么?」 赵浊脸色一青,心中恼怒,却不敢明言反驳,他可不想落得和姜未成一个下场。 「温昌衍。」 向苼略一偏头,看着僵立在远处的青年,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过来。」 温昌衍不敢违逆,硬着头皮走到向苼面前,「道友唤我前来,有何吩咐?」 向苼淡漠出声:「我问你,你传信之人,可是林北岚?」 温昌衍心中一惊,点头道:「的确是林师姐。」 「如此,你且传讯于她。」 向苼冷然一笑,「就说向鸿羽不死,这下层迷宫五大宗门,所有内门子弟的血账,都会算在炽焰宗的头上!」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面色剧变。 温昌衍更是倒吸一口冷气,脸色唰地一下苍白无比,颤声道:「道友……」 向苼双目一寒,不见其有何动作,灵匕瞬间出现在温昌衍眉心,「再多废话,你先去下去等着向鸿羽。」 温昌衍冷汗狂冒,立刻咽下后半句话,拿出紧急传讯符,按照向苼的要求传讯。 魏昭与赵浊神态凝重,趁向苼心神还在温昌衍身上,二人相互看了一眼,二话不说同时向前杀去! 他们绝不可能将命运交到炽焰宗真传手中。 两人带头,其余宗门子弟震惊之余,亦是不约而同跟着出手。 「杀!」 「一起上!」 「杀了这魔头!」 五光十色的真元凝成一道巨大的匹练、法宝杀器一股脑儿地杀来,温昌衍回头一看,立时吓得慌忙退避,仅是被匹练边缘擦中,便直接重伤吐血。 向苼眉头一皱,身形蓦然消失,与之同时消失的,还有停留咋温昌衍眉心的灵匕。 匹练光束轰在空地上,杂七杂八的法宝释放威能,直接将众人视野淹没,化为一片白芒。 趴在地上的梅月被掀翻老远,撞在石墙上,与姜未成一样昏死过去。 一击不中,赵浊与魏昭二人脸色齐变,此人剑速快便也罢了,怎么身法也快得不合常理?! 不及回防,魏昭忽然感到胸口被一道巨力轰中,整个人顿时如同炮弹般倒飞出去,鲜血洒落长空。 不好! 赵浊看到魏昭惨状,不敢继续犹豫,猛地一拍胸口,冷脸霎时变作血红。 他大口一张,一只血红的虫兽竟从其喉咙中走出,嘶叫一声,拉出数十道模糊残影,极速刺向向苼后颈。 向苼蓦然感到后背生寒,她方才一招打残魏昭,真元尚未回返,心念急转间,一柄血红长剑现于后背。 叮! 虫兽尖锐的口器一下刺在剑刃上,发出一声极为刺耳的交鸣,口器竟未戳破剑刃,中途弯折。 虫兽受损,赵浊立刻受到反噬,两耳、两眼,口鼻中的血像是不要钱一般向外冒,气息瞬间萎靡下去,看样子竟比魏昭还要凄惨几分。 温昌衍看到那把血色长剑,顿时瞪大双眼,惊呼道:「上品法器!」 周围众修士勉强恢复视线,第一眼看到的不是魏昭和赵浊,而是被温昌衍一句话吸引,视线纷纷落在血色长剑上。 「这把剑怎么看着眼熟?」有人惊疑出声。 而后,没过两息,就有人认出来,震惊大喊道:「断杀剑!这是断杀剑!」 「什么?被吕氏妖女骗走的断杀剑?」 「他分明不是吕氏妖女……」 「吕氏妖女会易容之法,她就是吕氏妖女!」 震惊议论声音中,向苼踉跄几步,心口勉强弥合的伤口又被震开,鲜血直流。 她双目猩红,反手取下断杀剑。 身份被认出,她心中再无顾忌,略一抿唇,取出两枚红色灵丹扔入口中,真元暴动,全数涌入断杀剑,双手挥剑横扫! 轰! 血色冲击波席卷全场,剑气纵横。五大宗门弟子顿时人仰马翻,如同割麦子一般倒了下去。 一击过后,只余零星几人颤颤巍巍地站着,两眼惊恐地望着中心仍然站得笔直的身影。 若无意外,眼前这一幕,将会成为他们终其一生的阴影。 做到这一步,向苼懒得再继续维持《移形换影》秘法,索性恢复原来面貌,提剑踉跄着走到抱头跪地的温昌衍面前。 锵! 断杀剑杵地,温昌衍身形一颤,鼓起勇气抬头,却见到一张少女面孔。 他怔愣当场,这就是吕氏妖女的真面目,居然……如此年轻。 向苼垂眸瞥过温昌衍腰间,本音有些喑哑,「现在,不会有人打扰你传讯了。」 温昌衍如梦初醒,这才察觉到腰间传讯符正在剧烈震动。 他连忙拿起来,灵石一扫,顿时看见林北岚发来一长串信息。 「要用向师弟的命,换下层你们所有人的命,还要我炽焰宗背锅?简直岂有此理!」 「温师弟,你既是一人前去,大可直接离开,不用多管。我倒要看看这从哪里蹦出来的散修,如何以一敌百!」 「温师弟,现在情况如何?那散修可是死了?」 「温师弟,你为何不回应?」 「……」 「温师弟,你可是受伤了?」 温昌衍小心翼翼地将传讯符呈上。 向苼扫过一眼,便收回目光,淡淡出声:「该怎么说,就怎么说,我的目的只有一个。」 「小……小弟明白!」 温昌衍复杂地看了一眼向苼,连忙低头回复,「师姐,我很好,我…我见到吕师姐了!那个散修就是吕师姐!」 上层,林北岚正蹙眉盯着传讯符,忽然见传讯符重新震动,她连忙看去。 这一看,却令她瞳孔骤缩,心神剧震。 「吕师姐她好生厉害,她……她把所有人都打成重伤,现在就站在我面前,看着我回话。」 林北岚看到这一行字,顿时呆了呆。 她上次在方寸集见到吕师妹,对方气息讳莫如深,很难看出具体修为,但粗略也能看出其人,修为绝对不超过筑基中期。 怎么将将过去一个月,她就在筑基同辈中,横扫无敌了? 「林师妹,你这是怎么了?」 舒高明忽然出声,目光闪烁地看着林北岚,「可是下层又有了新变故?」 为您提供大神仙鲜的《女修凶猛》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95章横扫免费阅读. 第96章 变数 林北岚瞥过一眼舒高明,没有理会,接着传讯,「你怎么能确定她就是吕师妹?」 「师姐,她拿着断杀剑!而且之前在迷宫中,她还出手救过师弟他们。」jj.br> 林北岚眉头蹙起,「将传讯符给她。」 传讯玉符沉寂片刻,微微震动。 「林师姐,有何见教?」 时隔一月,虽是隔着传讯符接触,林北岚心中仍不免复杂,传过去的意念下意识柔和不少,「吕师妹,虽然你不认,可向鸿羽与你也算半个同门,到底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怨,让你做到此种程度? 你在悬望城的所作所为,就已引得不少修真界前辈对你口诛笔伐。今日下层之事再传扬开来,你的处境只会更为艰难。 听师姐的,放下恩怨,回到炽焰宗吧。我和师父他老人家一定护着你,就算违背宗主命令,也不让你受任何人欺负!」 下层,向苼摇摇晃晃地跨过地上横七竖八的宗门子弟,回到石室靠着嵌满令牌的墙壁坐下。 她举起传讯符,盯着上面的字迹片刻,轻叹一声,传去一段意念,随后直接将传讯符扔给温昌衍,不再去管。 一缕缕白色气息重新被牵引而下,将向苼笼罩其中。 而与此同时,上层的林北岚看到传讯符中的回应,整个人顿时僵住,陷入极度震惊当中。 「林师妹……」 舒高明刚要再次询问,却见林北岚忽然伸手朝向鸿羽抓去。 向鸿羽二话不说就要闪身避开。 林北岚右手轻轻一点,向鸿羽四周顿时凭空十数团水龙卷,化作水牢,将其牢牢困于其中。 向鸿羽左右看过一眼,面色微沉,「林师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东景焕亦是开口训诫:「林师妹,不得胡来。」 「我胡来?」 林北岚冷哼一声,「是东师兄眼瞎才是,竟把一个魔修当做师弟,我们炽焰宗的脸都要被你们荡尘峰丢光了!」 东景焕闻言顿时眉头大皱,「宗门大比要紧,此事容后再谈,你先将他放开。」 林北岚闻言顿时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师兄……你早就知道?!」 舒高明视线在向鸿羽身上绕了一圈,不禁轻啧:「东师弟,向师弟误入歧途,你该及时纠正才是,怎能放任?」 东景焕冷瞥一眼舒高明,没有说话。 林北岚却是气炸了肺,「向鸿羽!你竟为修炼,拿他人当做炉鼎,与魔修何异?今日我便替宗门清理门户!」 话音未落,向鸿羽蓦然双手一张,水牢瞬间炸开,血色气息不断膨胀,眨眼盖过林北岚的水系真元。 林北岚后退一步,脸色微白,抬头一双眸眼却是更冷,「血炼真元,你果然是魔修!」 向鸿羽轻轻一叹,道:「我的炉鼎是我亲族胞妹,一切都是她自愿而为。林师姐修真多年,怎的连莫要多管闲事的道理都不懂?」 林北岚一听,却是更怒:「连自己亲妹妹都不放过,畜生!给我死来!」 向鸿羽挥袖荡开水系真元,瞥过一眼冷眼旁观的东景焕和舒高明,顿时大笑,「林师姐,你杀不了我,何必白费力气。」 林北岚双瞳霎时化作水蓝之色,双手印诀变幻,传音轻喝:「韦正、应卓,你们要还是当自己是藏风谷弟子,就出手!」 立在林北岚身后的韦正与应卓相视一眼,一金一绿两道光芒几乎同时亮起,朝向鸿羽激射而去。 向鸿羽脸色微变,立刻化作一道残影,迅速飞离原地。 「三大真传同时出手,林师姐,你还真是看得起小弟。既然如此,小弟就不奉陪了。」 向鸿羽话音落下,逸散在四处的血芒倏然凝聚成一颗巨大的肉瘤,一股恐怖的波动顿时酝酿而出。 「不好!」 东景焕看到肉瘤,脸色终于变了,二话不说祭出四极阵盘。 阵盘一经出现,顿时迎风暴涨,将炽焰宗众人全数覆盖进去。 而后只听,「轰」地一声,惊天震响! 东景焕面色冷肃,抬头紧紧盯着上空,只见向鸿羽闪身没入一道被炸开的空间裂隙当中,隐约听到水声荡漾。 只是片刻,空间裂隙便重新弥合,恢复原样。 东景焕眉头紧蹙,心念急转。 水声……向鸿羽极有可能直接破开空间,提前进入第二关,水关。 四极秘境空间何等稳固,怎么会被向鸿羽轻易炸开? 而且听向鸿羽口中所言,他早就有把握离开这里,并非是临时起意。 变数,又多了一个。 东景焕本就阴郁的心情,在这一刻无比糟糕。 他脸色阴沉,伸手一招,四极阵盘自动缩小落入手中。 舒高明瞥过阵盘,目光一闪,道:「他根本不是向鸿羽。」 东景焕轻轻吸气,「是我大意了。」 林北岚听得两人对话,登时心中一紧,立刻拿起传讯符。 下层,温昌衍捧着传讯符挪到向苼面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师…师姐,林师姐又传讯过来了。」 向苼睫毛微微一颤,睁开了眼。 她抬手一招,传讯符自行飞入掌中,意念化为字迹浮现而出。 「小师妹,你体内的魔种真元可曾解开?」 向苼感应一番体内仍旧肆虐的魔种真元,垂眸轻轻一点传讯符。 「不曾。」 林北岚脸色微变。 「怎么可能?方才我与向鸿羽大战一场,谁知他实力强的可怕。他根本不是向鸿羽,极有可能被某个老家伙夺舍了!」 向苼看到这段回应,瞳眸微凝,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多意外。 向鸿羽所修的炉鼎之法本就来路不明,和魔修扯上关系,落得被夺舍的下场,似也在情理之中。 沉默片刻,向苼指尖再点传讯符。 「林北岚,你既能猜到炉鼎就是我,就应该清楚我并非吕氏后人,何必再为一个不想干的劳心费神。」 「你身份是假,可你为吕氏所做的事情,难道也是假?你不必多言!那夺舍向鸿羽的魔修已经逃去下一关。 水关拷问心灵,魔修魔念丛生,即便是提前赶去下一关,速度也不会太快,且其被魔念所扰,实力亦会大减,正是灭杀他的好机会! 眼下那魔修已经逃走,你再杀五大宗之人也无济于事,且放他们离去,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向苼看着传讯符上跳出的一段段文字,眉头蹙紧片刻,终是舒展开来,面容恢复柔和。 她抓过传讯符,扔给温昌衍。 温昌衍手忙脚乱地接住,看到向苼神情变化,顿时猜到了什么,小心看着向苼,问道:「师姐,您这是……不杀了?」 「我不是你的师姐。」 向苼缓缓闭上眼,语气冷淡,「趁我还没改变主意,滚吧。」 温昌衍顿时大喜,二话不说转身就跑,眨眼身形就掠过地上躺倒一片的修士,消失在视野尽头。 见到温昌衍成功离开,躺在地上装晕的不少人立刻瞪大双眼,纷纷起身,屁滚尿流地往外逃。 如此动静不小,但见向苼始终视而不见,被打得瘸腿断脚的也忍着剧痛爬起来,接二连三地逃离此地。 没过多久,石室外的宗门子弟走得干干净净,只剩姜未成和梅月昏死在石室内,无人敢进来搬走,只能留下他们继续「陪」在向苼身边,静默无声。 向苼心无旁骛,意念沉入悟道空间,双眼盯着对面的虚影剑招模糊闪烁,若有所思。 不知为何,这第二式飞剑剑招,虚影演练清晰明确,她看了上百遍,却始终学不会,仿佛隐隐还缺少某种重要的东西。 「还有三个时辰……」 默默估算第一关结束时间,向苼沉吟片刻,蓦地挥袖扫去虚影。 白影散乱片刻,重新凝聚,却不再练剑招,而是盘膝坐下,开始运转《移形换影》第三层。 下一刻,一股极为危险的波动逸散而出。 向苼脸色微变,立刻再次散去虚影。 然而即便如此,残余的虚影还是轰然炸开,悟道空间剧烈震动,瞬间消散。 向苼身形一颤,仰头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她惊魂甫定地睁开眼,回头看到嵌在墙壁中的贡献令牌,直接有三分之一黯淡,心底登时泛起一片寒意。 《移形换影》第三层,仿佛触碰到了某种禁忌,竟不能被悟道空间模拟。 若不是她反应快,及时退出,只是受到一些余波,现在可就不只是心神受损这么简单了。 定了定神,向苼再次闭上双眼,牵引令牌气息,进入悟道空间当中。 再一次来到虚影面前,向苼沉思片刻,右手一扫。 虚影盘膝坐下,一条条隐秘经脉迅速显露而出,直到某一刻,经脉显现的速度倏然一顿,而后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坚定地向前推进。 反复感应空间,确定不会再次炸毁,向苼稍稍放下心来,神情专注地盯着虚影。 就在《移形换影》第三层悟道失败的那一刻,她终于想起来一件事。 当初在地底被魂魔追上失去意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活下来的。 若是死里逃生,那算不算是她又过了一次命关呢? 向苼目光一闪。 《绝命》第二层,似乎可以修炼了。 为您提供大神仙鲜的《女修凶猛》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96章变数免费阅读. 第97章 弱水 第七日夜,水刻走过子时。 四极秘境入口光芒大放,无数白色光点喷吐而出,化作一道道人影显现。 第一关结束,第二关只取贡献令牌数量在前一万名的修士直接进入,其余所有人都被淘汰,排斥而出。jj.br> 寥寥无声的石广场顿时热闹不少,到处都在谈论秘境第一关内发生的种种。 林海却是无暇细听,梗着脖子在修士中四处搜寻熟悉面孔。 片刻之后,他面色一喜,立马闪身跑到还在发愣的应长风面前,道:「师兄!」 应长风盯着空中萤碑,看到万剑门印记高高挂在了第五名的位置上,两眼瞪直。 他真是做梦也没想过,万剑门有朝一日会在东洲大比当中,位列五大宗门之位。 捅破天了! 遥想当初在灵舟上,朱道友信誓旦旦地问自己,排名太高是否会带来祸端,他还当是他们两个人脑子有问题。 现在看来,分明是他自己有眼无珠! 「师兄,师兄,你回回神。」 林海扯动应长风的袖子,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音,「怎么办?前两日咱们排名冲入前百,我就已是提心吊胆了,现在……」 应长风心头烦乱,作为兄长,却没有表露在脸上,故作镇定道:「回去再说。」 林海看到师兄沉稳的模样,心顿时放下一半,跟着师兄往据点回赶。 恰在此刻,人群中传来一道高声。 「吕氏妖女一人就能抢去终点所有贡献令牌,你开什么玩笑?」 「老子小命差点丢在那,还能有假?那吕氏妖女当真会使妖术,竟把那些令牌都镶进了石墙里,除了她自己,谁也拿不到!」 吕氏妖女如何厉害,应长风都觉得是与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可听到后半句,他的脚步却微微一顿。 令牌穿墙……王拓说朱律就是穿墙赶过去的。 「那吕氏妖女当胆大包天,是个肆意妄为的疯子!她寻仇杀人便也罢了,非要压着五大宗门所有人的性命威胁上层真传,要杀结丹!」 「不对吧?我亲眼看到那威胁上层真传的明明是个其貌不扬的男子,怎么变成女的了?」 有人哂笑,说:「吕氏妖女最擅易容秘法,她变成男修混入四极秘境又有什么稀奇?」 应长风脸皮抽动一下。 林海看着师兄反应,顿时关切道:「师兄,你怎么了?」 没等应长风说话,林海就听到了答案。 「吕氏妖女师出无名,多半是随便弄了一个小宗门萤牌混进去,她抢了一千多枚令牌,倒是便宜了那小宗门。」 「呵,排在第五,怕不是得了便宜,而是被架在火上烤!」 林海听得嘴唇发白,冷汗狂冒,紧紧抓住师兄胳膊,吓得结巴:「师…师兄,我们快走。」 应长风咬了咬牙,「不回据点,我们直接出城回宗!」 莫名与吕氏妖女有了牵扯,他们再留在城中,只怕有杀身之祸。 林海自是对师兄言听计从,两人放在据点的杂物也不敢去收拾,径直混在第一波出城的散修中,逃之夭夭。 就在两人离去后不到一个时辰,万剑门在城中的据点就被人扒出来,被踢出来的五大宗门弟子立刻赶过去,却扑了个空。 「小老鼠,跑得倒快。」 姜未成脸色苍白而阴鸷,眼中恨意灼灼,他修真入道至今,还从未败得这般凄惨过。 有人靠上前来,低声道:「师兄,如今四极城内都在传,这吕氏妖女是得了惊天的机缘,否则如何能在短短半年内,一身实力就强过我等百年苦修?」 姜未成眼眸微沉,「你说的没错,不过揠苗助长也有极限,我就不信她入了第二关,还能继续强过真传师兄们。」 话到这里,姜未成冷冷一笑,「兄长定能为我报仇!」 四极秘境。 七日一过,向苼立刻感觉到一股传送吸扯之力,这一次传送来得短暂,她没再看到上次的壮观景象,只是须臾黑暗,眼前景象便全数变了。 只见她此刻所在,乃是一面只能容一人站立的悬浮石台。 石台周围水声涛涛,波光荡漾,尽是无边河水向前涌动,不知流向何方。 而脚下这样的小型石台,向苼目光一扫,左右远眺,便在水汽蒸腾的雾气中看到不下千个。 这里就是水关。 向苼目光微动,这时,她脚下石台微微震动,传出一团信息,关于水关的基本规则顿时映入心间。 弱水河,为考验心性之地。 若心性坚定,便可踏足水面而不沉,一路渡河踏上对岸,便算过关;若心性不坚,这弱水河便是天下最险地,稍有不慎便会溺入河中,身死道消。 而过河用时最少者,则可夺得第二关魁首。 这番描述与天青阁卷宗中一模一样,没什么好揣摩的。 向苼抬眸一扫,顿时看到水汽云雾中已有不少人离开石台,踏入河中。 向苼没急着踏出石台,观察片刻,顿时看出几分端倪。 水面荡漾,有人在直直立在河面上,久久不动弹,少顷后,有人重新向前踏出一步,亦有人在惊慌中沉河,连惨叫声都被水声淹没,死得悄无声息。 所谓的心性考验,应该就在那片刻停顿之间。 向苼心中有了几分猜测,不再犹豫,一步跨入河中。 哗—— 水波荡漾开来,向苼脚底稍一下沉,便直接站稳。除了水汽扑面,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为何会与其他人不一样? 向苼微微蹙眉,继续跨出一步,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三步。 向苼恍惚了一下,忽然感到面侧生风,她下意识伸手一挡,手却仿佛短了一截,没能挡住。 啪! 有些脏污的白嫩小脸现出一道血红的印子,向苼不及看清人脸,屁股下的长凳被人一脚踹飞。 哐当一声,她摔在地上,掌心擦出一片血迹。 她两眼茫然地抬头,看着围来的一圈高大人脸,埋葬多年的儿时记忆忽然翻腾起来。 这里是……福利院? 「这就吓傻了?」 一个看着十岁左右的小女孩笑起来,笑得面目可憎,「新来的,让你给我们洗翻盘,你居然偷懒!」 「害我们被院长骂了一通,都是你的错!」 「打她!」 「打死她!」 「……」 雨点般的小拳头落下来,向苼抱住头,一声不吭。 遥远的记忆逐渐回归,与眼前的画面重合在一起。 这是她幼时第一次挨打。 记忆变成了幻境。 向苼领会过来,目光变冷,陡然暴起,猛地一口咬在一人手臂上。 「啊!」 小孩尖叫一声,画面倏然破碎。 哗哗—— 水声又重新在耳边回荡,向苼睁开眼,看着周边水雾朦胧,仿佛又厚了一层,便是距离自己最近的一道人影,也看不真切。 她立在原地,目光清明。 《绝命》修炼至第二层,她的体质又有提升,魔种真元侵蚀的速度下降不少,五感亦是敏锐很多。 虽然只有一丝,她却也能感知到,心神变轻了。 「去芜存菁。」 向苼低低自语一声,若有所思。这弱水河不仅是考验,亦是修心的绝妙之所。 她心思百转。 夺舍向鸿羽的魔头提前好几个时辰来到这里,必定走出极远。 林北岚的话虽有道理,却忽视了一件事。 这魔头能提前打开第二关入口,多半与四极城早有渊源,面对这重重关卡,怎么可能不早做准备?她盲目追赶,只会让自己深陷困境。 而且此人夺舍后,不躲起来恢复自身修为,反倒来这里趟浑水,定是有所图,且所图之物,就在四极秘境当中。 如此推算,在四极秘境考验结束之前,这魔头不会轻易离开。 向苼眼中躁意稍解。 她不急着去找这魔头。一来,不一定能追得到;二来,就算追到,她也没有把握能对付此魔头。 若是一击不中,要么是自己身死,要么就是又像这次一样,被其滑不溜秋地逃走。 这两种结果对向苼而言,都是死路一条。 理清思绪,向苼沉下心来,再次踏出一步。 同样的儿时幻象,只是这次是修真界原主的。 向苼没什么波动地看完,便一掌拍碎,继续下一步。 此后向苼踏出一步又一步,每一步都是前世人生中的种种关隘。 成年求生的不易、孤身一人的寂寥…… 向苼就像是一个旁观者,看着看着,逐渐与前世的苦难剥离开来。心神上几道沉疴祛除后,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轻松些许,不复阴沉。 再一次吸纳完幻境带来的好处,向苼轻轻呼气,神色平静,继续向前踏出一步。 这一步和之前几步没什么差别,向苼却立刻感受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寒意。 然而很快,她便忘了这丝异样。 多人病房内,窗外冬日的阳光照进来,有些暖意。 病房是便宜的八人间,家属陪护的谈话声响个不停,向苼有些睡不着了,睁开眼。 刺目的阳光令她忍不住抬手挡了挡眼,这一抬,却是牵动了输液管,扯得手背生疼。 她轻嘶了一声,稍稍坐起,看着手背上的输液针与淤青,眉头微蹙。 她好像,忘记了什么。 为您提供大神仙鲜的《女修凶猛》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97章弱水免费阅读. 第98章 幻象 1406床,1406床在不在?」 病房外响起护工的喊声,向苼下意识应声,「在。」 「家属出来拿饭。」 向苼顿时一怔。 她连看病的钱都是靠社会捐款,哪里来的家属? 今天的送饭护工难道换人了? 她勉强撑起身子,「护工,我没有……」 「来了。」 耳边倏然响起年轻温润的嗓音。 向苼呼吸一窒,猛地回头,却只看到男人起身出去的背影。 那背影,好熟悉。 「大木头……」 向苼蓦地按住太阳穴,头痛欲裂。 男人回来看到向苼的模样,连忙放下饭盒,帮忙揉动太阳穴:「又头疼了?」 向苼轻嗯一声,抬眸看向男人的脸,却只看到一片模糊的五官。 头在这一刻,更疼了。 向苼咬紧嘴唇,转头看向病房内的其他人,竟也和男人一样,俱都是一片模糊。 她眼眶里泛出红意,转眸看向男人,「我为什么看不清你的脸?」 男人揉在太阳穴的两指顿了顿,轻声安慰:「药物原因,反应过几天就好了。」 向苼猛地扯开男人的手,死死盯着他,双眸泛寒:「你是谁?」 「苼苼,你连我都忘了?」 男人语气里有着不敢置信,更有心酸难过,他坐下来,紧紧抓住向苼的手,「我是你丈夫!」 「不对,不对,你不是……你不是!」 向苼抱头低声念叨着,头颅针扎一般刺痛,令她无法思考太多,却也同时令她更加接近清醒。 她不是看不清,而是从一开始,她就没见过大木头的模样。 她曾经无比希望大木头变成现实,希望他日日夜夜陪在自己身边。 可……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大木头不应该在这里,大木头在梦里! 我在做梦,可梦里怎么会疼? 「大夫!大夫,我妻子忽然疯了……」 男人焦急地跑出病房,向苼抬头冷冷盯着,忽然扯掉手背上的针管,下床跌跌撞撞地追过去。 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情况,直觉告诉她,自己必须从这里逃出去! 她一步跨出病房门,耳边嘈杂的声音瞬间消失了。 空荡荡的医院走廊上,空无一人。窗外的残阳照在地上,如血一般。 向苼穿着拖鞋一步步走到窗边,声音回荡在走廊内,有些刺耳。 傍晚的天有些黑了,黑暗映在霞光中,令人倍感压抑。 到底怎么回事? 向苼眉头轻蹙,进入这怪梦之前的事情,她竟半点也想不起来。 「想出去么?」 突然,一道声音从背后响起。 向苼立刻回头,看到的总算不再是模糊的五官,而是一张似曾相识的苍老面孔。 她沉默片刻,出声道:「我们认识?」 「不认识。」 老者同样走到床边,看着窗外的天色,呵呵一笑,「但你我是有缘人。」 向苼本能地不太喜欢面前之人,态度自也冷淡,直接问道:「怎样才能出去?」 「抛弃过往,重获新生。」 老者半张脸掩在黑暗中,「你看似冷情,实则多情、柔情。你心性不错,可惜有太多的杂念,想要继承傀宗传承,必须修得太上无情道,否则必定下场凄凉。」 向苼听得云里雾里,眉头紧蹙,「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 老者蓦地转过头,直视向苼,缓缓道:「你只需知道,这是老夫送你的一场造化。 若能斩断所有,从这里走出去,你就是我傀宗钦定的唯一传承者。漫天仙神,在你眼中,不过蝼蚁。」 「漫天仙神,不过蝼蚁……」 向苼喃喃自语,目光逐渐凝聚,语出坚定,「我明白了。」 此话一出,老者顿时微怔,「你明白什么了?」 「你不是说了吗?」 向苼眼里浮现猩红之色,「杀光这怪梦里的所有人,我就能出去!」 老者面色古怪起来,片刻之后,点头道:「这样理解,似也不错,只是……」 他怎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他已封印其人在修真界的所有记忆,转世之前的她不过一病入膏肓的寻常凡人,怎会生出此念? 然而不等他想清楚,便听到哗然一声,一块玻璃碎片从他脖间一划而过。 血液喷涌,老者两眼瞪圆,顿时倒地不起。 向苼眸光微敛,猩红不再。提脚跨过尸体,向走廊内快步行去。 这老者的话,她一个字也不信。 她的记忆,多半就是被此人封印了。 修真界的人…… 自己死后当真是去了修真界?还惹上了如此诡异的敌人。 向苼心下念头百转。 可惜这老家伙算错了一点,她对修真界的认知,可不是进入修真界以后才开始的。 捏紧手里玻璃片,向苼推开第一扇病房门,二话不说刺向入眼的第一眼。 可就在刺出的那一刻,她的手腕忽然被一只手抓住! 向苼瞳孔骤缩,不及闪避,喉咙就被人掐住。 「小丫头,是老夫小看你了。」 老者阴冷的笑声自背后响起,「区区凡人,真不知倾天到底看上你什么?」 倾天! 向苼奋力挣扎,又听到一个熟悉的名词,她拼命回想,却始终想不起这个名字是什么人。 「你的魂当真特殊,两世相融,奇宝护持,破不得,改不得。倾天那个老东西,把好宝贝都留给了你,他以为这样就万无一失?」 老者眼里露出冷笑,伸手一点向苼眉心,灵光没入。 向苼两眼顿时化作呆滞之色,双手垂下,不再挣扎。 浓重的困意席卷而来,她的眼皮渐渐睁不开了,最后完全闭上,意识陷入黑暗。 黑暗的房内,向苼睫毛轻颤,睁开了眼。 她满眼茫然,缓缓坐起来,低头看着自己一双小手,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是谁? 「老公……」 虚掩的房门外响起隐约的谈话声,向苼看着,默不作声地爬下床,躲在门缝向外看。 「你说说你,你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赔钱货?!」 「老公你小点声,儿子也在睡呢。」 男人的声音立刻小了许多,「苼苼是不能要了,她这个病治不好,看了也是白瞎!再说我们好不容易挣了一套房,以后是要留给儿子娶老婆的。」 「那…那怎么办?要是不治,会被人骂没良心的。」 「还不是你!」 男人烦躁地抓了抓头,「我看,不如将她送出去,对外就说走丢了。」 「这……能行吗?」 「只要送的够远,这么小的娃连话都说不清,难不成还能找回来?」 「好…好,那就按你说的办。」 向苼脸色惨白,儿时与父母的快乐记忆顿时被唤醒。 强烈的割裂感,令她双眸血红。 「杀了他们!」 「他们是你的父母,更是你的仇人!」 「杀人者,人恒杀之!」 「杀!」 脑海中,蛊惑魔音反复回荡。 向苼缓缓起身,一双眼瞳化作漆黑之色,一柄匕首倏然出现在手中。 她悄悄打开门,走出去。 「苼苼?你怎么……啊!」 「小畜生!老子……啊!」 「……」 寂静的白炽灯下,向苼满脸血腥,弯腰呕吐。 她吐了很久,直到什么也吐不出来了,才直起身,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推门走出去。 白光闪过,向苼瘦长的身体,站在办公室内。 这一次,是曾经对她抱有善意的同事。 「向苼,你还没走?」 同事笑了笑,「今天有事吗,我请你吃饭,我知道一家饭馆的菜不错。」 向苼看着同事,眼中倒映出未来。 她被带进了那黑洞洞的饭馆,从此成为「人货」,被四处倒卖,最终被卖进了穷乡僻壤,一辈子生不如死。 「杀了她!」 同样的魔音又响起来,这一次还没响起第二声,向苼便一把掐住同时喉咙,直接捏碎。 「哈哈哈,做得好!」 老者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向苼眼神微微波动,却又很快陷入死寂。 她转身推开门,一脚踏在了棺木上。 「这里……」 向苼抬头望着血色乌云滚滚,记忆瞬间回溯,轻轻出声:「吕氏祖地。」 话音刚落,一名少年从棺木前站起来,抬头望着向苼,脆生生地道:「姐姐,你站在那里作甚?」 「吕竹。」 向苼眼中露出一丝柔和,跳下棺木,轻声道:「没什么。」 吕竹嘴唇一抿,「姐姐,你来早了。」 向苼回头看到还没有打开的棺木,不知为何,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她沉默片刻,哑声道:「早一点,才好。」 吕竹重重嗯了一声,扑入向苼怀里,「姐姐,我好想你。」 向苼心神悸动,唇齿嗡动,未及出声,蓦地心口撕裂般的剧痛。 一颗跳动的心脏,生生被吕竹掏出,鲜血淋漓。 向苼踉跄后退,抬眸看着面色毫无波动的吕竹,连番遭受重创心神终于崩溃。 「姐姐,你怎么了?」 吕竹脸上有着不解,他将心脏送入棺木当中,「你不也说,早一点好吗?」 他跪下来,轻轻按住向苼血流如注的心口,眼里浮现出病态的欣喜,认真道:「姐姐你早一点来,与先祖相融,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我不信。」 向苼一把抓住吕竹的手,目光倔强,「真若如此,你不会这么做。」 吕竹抽开手,神情变冷,蓦然一巴掌甩在向苼脸上。 「都怪姐姐。姐姐来晚了,被夺舍的是我,我就只能去死,只能去死!」 为您提供大神仙鲜的《女修凶猛》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98章幻象免费阅读. 第99章 破局 向苼任由吕竹打着,骂着,没有还手。 心血缓缓流逝,她只觉整个身体都在浸入寒冰中,好冷好冷。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一直愧疚,一直期盼的结果。他不死,你就得去替他死。」 魔音充斥十足恶意,继续在向苼耳边低声呢喃,「你前世受尽苦难,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就这么死了,你甘心吗?」 「他是你的敌人,死不足惜!」 「杀了他!」 向苼面色渐寒,手中匕首幻化而出,耳边魔音顿时大笑,「就是如此,一刀了结他,你就能重获新生!」 话音未落,向苼猛地挥匕,方向却不是对面,而是身后。 嘣!嘣!嘣! 连接在后背的十二根透明丝线断开三根,向苼黯淡的瞳眸顿时恢复几分明亮。 老者暗中震惊。 怎么可能? 他用数个幻象作为铺垫,迅速泯灭向苼神智,过程极为顺利,距离七情六欲尽毁只差一步。 此时此刻,向苼九成神智应已堕入深渊,仅剩一份清醒,如何能有力气反抗? 老者想不通,手中动作却不慢,伸手抓过三根断裂的丝线,强行塞入向苼后背。 丝线不稳,幻象崩塌。 而在外界,向苼脸色苍白得如同一张白纸,弱水河已经淹到了脖子。 浑浑噩噩中,向苼漫无目的地向前走。 她不知道要去何处,可她不想停下来。 烟雾朦胧间,向苼看到远远看到一棵巨大的树根虚影。 「大木头……」 她轻声呢喃,跌跌撞撞地加快脚步,冲破烟雾的一瞬间,她的视野极速缩小,最终囿于一方天地,无法动弹。 这个视角,很熟悉。 似乎是很久之前,她在梦中的每一个夜晚,都是这样看着,听着,心神安定地度过。 这是这次,怎么没有听到大木头的声音? 正疑惑着,向苼忽然眼前一黑,身体被人拿起来,悬于半空。 紧接着视野一亮,她眯了眯眼,重新睁开,正好与一双眼撞在一起。 这双眼,高高在上,淡漠无情。 透过眼瞳,向苼看到了自己。 那是一只有些破损的脏娃娃,被他捏在手中,显得有些寒颤。 只对视片刻,向苼便被重新放在桌案上,弃置一旁。 是了。 这是她与大木头第一次见面。 在梦中,她就是大木头桌案上,一只平平无奇的傀儡罢了。 甚至有时候,她都分不清,大木头到底是与她说话,还是在与那梦中空间的另一个存在说话。 她的所思所想,甚至想要去见她一面的愿望,在大木头眼中,或许根本不值一文。 一切,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他是高高在上的天神,又怎么会在乎区区一个傀儡?一个凡人?」 「若真的在乎,他又岂会见死不救?」 「他明明有一万种办法可以救你,却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 「天道无情,你能指望天神有情?」 蛊惑之音适时响起,「想要追上他,想要去见他,想要被他刮目相看,被他认可。你可以变成同样的存在,舍弃情爱,舍弃一切,不择手段,倾覆天道!」 「所有人,都是你成道的敌人!你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动摇,只有这样,你才能活下去,才能去见他。」 话音落下,神树幻境随风而散,一道道身影从朦胧间走到面前,面孔皆有不同程度的扭曲狰狞,但向苼一眼就认了出来。 「琴机、十四……」 她失魂落魄,喃喃自语,手中匕首再一次幻化而出。 「去吧,杀了他们,你就能得获自由。」 丝线轻轻向前一推,向苼踉跄停在琴机面前,闭了闭眼,再次睁开,落寞的面孔显露出杀意,猛地返身一挥手。 嘣!嘣!嘣!嘣!嘣!嘣! 十二根丝线直接断了一半。 老者面色阴寒,正要将六根丝线重新接上,却被向苼再次挥匕荡开。 「老东西,给我滚出来!」 幻境寂静片刻,老者的声音顿时从四面八方传来。 「能反复挣脱老夫控制的,你还是第一个。」 向苼漠然不语,紧握手中匕首,防备老者从任何方向出现。 「老夫不明白,你的神智分明混乱不堪,为何还能保持清醒?」 向苼唇角扯过一丝阴冷的弧度,「那些强加的思想?真是可笑,老东西,我是敌不过你,可有一点……就算那些都真的,我可以杀,但绝不是听着你的一道道命令去杀。」 「有何不同?你若能舍弃七情六欲,你还是你,而且会活得更好,更逍遥,老夫这是在帮你。」 「老家伙,你莫非是死得太久了,失了人性?」 向苼面露嘲讽,轻声说道:「我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我可以活,但不是作为傀儡而活。罢了,我与你说那么多作甚,你这样的死人,大概永远也不会明白。」 幻境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向苼抿紧嘴唇,额头冷汗接连浮现。 身后的丝线断了,可她的神智却仍然被牵动,乱成了一锅粥,思索能力大大受到限制。 她多费口舌,又故意激怒老者,只为了换取一点思考时间。 这老东西只在古城中出现,从未现过实体,她早就怀疑其人是几万年前的修士残魂,眼下缠着自己,多半与倾天有关。 他赠予自己敛息术,动机不明。 可这次赠予穿墙术,却是实实在在的算计,幻境中窗外照进来的红光,分明就与穿墙术所现的红光如出一辙。 从那时,她就踏进了此人的陷阱,只要用了穿墙术,就会被困在此人准备好的幻境中,难以脱身。 不过话说回来,万事无绝对。 此人能影响幻境是不假,可幻境托生于弱水河,弱水河为考验,而非死局,即便被其改动,也必有破解之法! 到底如何才能出去? 她穷尽思索,然而还未想到办法,老者的声音便又重新出现。 「倾天陨落多年,竟还能选出一名传人,他的眼光,的确不错。可惜……」 老者惋惜声中,尽是冷意,「你不愿遂我心意,那便浸入弱水河中,当一个永生不入轮回的怨鬼吧。」 老者话说完,无数丝线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向苼提匕舞得密不透风,将丝线割断在外,但很快就感到一阵吃力,速度渐渐慢下来。 「困兽之斗,你还能挣扎到几时?」 讥讽在耳边回荡,向苼略一分神,手臂直接被几根丝线穿透,留下数个血点。 向苼嘴唇抿得发白,果断斩断丝线,却在这时,僵在原地不动的「琴机」等人忽然张牙舞爪地扑过来。 向苼呼吸收紧,干脆一个懒驴打滚,狼狈躲开「众人」围攻,身上又多出几道血点。 左支右绌之下,她的身体很快变得千疮百孔。血流如注,却仍在负隅顽抗。 剧痛的刺激下,向苼思维前所未有的冷静。 幻境从头到尾发生的一切,在她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 是了! 这老鬼喜欢窥伺她的内心,一定将破局之法设在她绝不可能做出的动作上。 有什么,是她绝对不可能去做的? 她百无禁忌,唯独喜欢自由,不喜欢被控制而已。 这一点,不能拿来当做破局点。 杀老者? 之前杀过,没有用。 噗嗤! 一根丝线蓦地穿透喉咙,剧痛令向苼双眼猛地一红。 她奋力斩开丝线,踉跄退避,窒息感上涌,眸底却忽然闪过一道亮光。 她明白了! 她提起血迹斑斑的匕首,眼神森冷地看着疯狂激射而来的丝线,却未再抵挡,而是目露果断,猛地一剑刺入心脏,转过九十度。 暗中操控幻境的老者脸色大变,全力催动丝线射杀向苼。 可惜,向苼这一剑,太狠! 狠到她将一颗心脏搅得稀巴烂,顷刻间便已身死,身形从幻境从淡出,消失不见。 「向!苼!」 老者怒不可遏,咬牙切齿,却无处发泄。 他观察向苼两世记忆,这样的人无比爱惜自己生命,怎么可能自杀? 她居然看穿了幻境的破绽? 「不可能……」 老者口中念叨着,心中却清楚事实正是如此,他对着空荡荡的幻境,心中憋屈之极。 他堂堂帝尊弟子,即便是死后……竟斗不过区区一个凡人?简直可笑! 哗啦—— 向苼蓦然从水中遁出,一跃而上,平稳地落在水面上,抬头便对上一名年轻的宗门弟子。 宗门弟子面露惊悚,顾不得脚下未曾站稳,二话不说转身就逃。 沉入弱水河中,必死无疑。这女子从河里浮出来,不管是什么东西,肯定不是人! 他一边逃,一边暗暗地想,「回去之后,定要在宗门典籍上好好记上一笔,这弱水河有水鬼!」 且不说此人回去后,为后来参加东洲大比的师弟们带去多少阴影,向苼脱困而出,只觉得心神中流过汩汩甘泉,前所未有的舒服与平和。 那老鬼手段狠毒,却也不是全无好处,幻境难度拔升,通过考验之后,弱水河带来的反哺效果亦是惊人。 她站在原地消化片刻,顿觉心神更为厚重平稳,意识在心神流转间,似还隐隐窥探到一扇门户。 这是……心海? 为您提供大神仙鲜的《女修凶猛》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99章破局免费阅读. 第100章 末班 心海……」 向苼反复咀嚼这个陌生又熟悉的词,脑海中渐渐还原出梦中的画面。 「心有穷极处,谓之心海。那里所见,皆为七情六欲显化,人各有不同。」 「心海?冷竹公子的意思是,在下会有此般麻烦,是因为意外开辟了心海?」 「若是心海开辟,你应先感应心门所在,而非一无所知。你的心海,非是主动开启,而是外魔入侵,鸠占鹊巢,三魂七魄不得安宁。」 「什么?!」 跪伏在灰雾中的青年顿时大惊,连忙奉上一株断枝,「还请公子救我!」 这是新的记忆,此前从未出现过。 向苼微微眯眼,似乎是受幻境刺激影响,她记起了更多初入梦中时的场景。 大木头原来叫冷竹。 冷竹公子,这听着像是外号,不像是本名。 他说心海开辟,先感应心门,自己已然见到了心门,难道是心海开辟的征兆? 心海开辟之后,又会有什么作用? 她现在唯一的感觉,便是心神稳固,仿佛经历了某种蜕变,与之前相比,是石子与石墩的区别。 向苼边走边想,忽然面前不远处虚影一闪。神秘老者凭空出现。 比起上次,神秘老者的身体变得更加透明了些,脸色更是阴沉。 「小辈,老夫再给你一次机会。」 向苼看也不看,直接绕过虚影继续往前走。 老者脸色难看,飘过去,在向苼耳边孜孜不倦劝说道:「只要你杀光所有亲近之人,习得太上无情道。老夫便承认你为傀宗传人! 傀宗传承包罗万象,解你身上的种魔之法,也是轻而易举。」 向苼充耳不闻,脚下速度更快一些。 老者怒了,低声吼道:「你肉身为种魔之法所累,性命堪忧。如今我给你自救的机会,你可别不知好歹!」 向苼脚步一顿,停下来。 老者当是她心中动摇,心中顿时一松,「老夫好歹也是你的长辈,话你能听进去,还不算朽木难……」 锵! 剑光呼啸,穿魂而过。 老者虚影拦腰而断,脸色难看之极,眨眼化作轻烟散去,只留一句愤恨之言在虚空回荡。 「你会后悔的!」 向苼漠然收剑,眼中杀机尽敛。 她可不是以德报怨的性子。 报仇不隔夜,可惜这老东西来无影去无踪,想要杀他,短时间内恐怕办不到。 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向鸿羽。 沉了沉眸,向苼按下念头,继续赶路。 水雾中,幻象时而出现,可那股拉扯之力实在弱小,没等将她心神拉入幻境,便自行破碎开来,无法造成威胁。 随着距离深入,幻象威力有所增强,但和老者恶意制造的比起来,显然是不够看。 向苼走了一阵,确定没有危险后,立刻加快速度,向对岸疾行。 那老东西制造的幻境感应不到时间流逝,魔种真元的侵蚀速度又因《绝命》大大延缓。 她无法得知在里面呆了多久,只能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一天一夜后,弱水河对岸。 寥寥数百人分布长岸,皆是以宗门派系聚在一方,泾渭分明。 「往年第七天,通过弱水河的早就凑满一千人,今届这都第九天了,竟才九百六十人。」 「东洲近五百年,天灾人祸越发多了,好苗子寻不见,修真凋零可不是说说而已。」 「天灾频繁,也不知是何原因……」 散修中有人轻嘲,有人忧心忡忡,五大宗门处,却是一片寂静,谁也没开口。 万凌莫立在风月们队伍中,双眸明亮,已然复原,只是眼中紫光不在,目术神通是真的丢了。 他面色紧绷,目光时不时从新上岸的修士身上扫过。 「万师弟,莫非是在找吕氏后人?」 有人忽然出声,言语里带着一分调笑,「要不要为兄帮你一把?」 万凌莫猛地回头,便见到舒高明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心中暗恼,脸上却丝毫不显,反而咧嘴笑道:「师兄若是肯帮忙,那小弟先行谢过了。」 「师兄也很想帮你。」 舒高明摇了摇头,叹道:「可惜啊,没有目术神通,这九百人中,谁都有可能是吕氏后人,如何查得起来?」 舒高明言语中嘲讽之意甚浓,万凌莫怒目微张,正要发作,队伍前方的白衣青年忽然睨来一眼。 万凌莫顿时怒气收敛,终是冷哼一声,没有再理会舒高明。 「万师弟,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 杜远在一旁劝诫,「大师兄也是为你好。」 万凌莫含糊地应了一声,他自诩天赋不错,性格向来嚣张,但唯独在大师兄姜易面前,嚣张不起来。 姜易警告万凌莫一眼,便自收回目光,视线不着痕迹地瞥过不远处散修当中一名憨厚青年身上。 「他就是王拓?」 杜远在姜易身边,连连点头道:「不错,这消息是从百花谷那边打听过来,绝无有假。」 「妖王谷的人出山,还和吕氏妖女扯上了关系……」 姜易轻声说着,眼中冷意流转,杜远顿感压力加深,不敢说话。 只是片刻,姜易目光恢复淡然,压力也随之消失不见。 杜远暗暗吐气,后退两步放松下来。 王拓行事留下太多痕迹,除了风月门,其余四大宗门以及中小宗门都在暗中关注他,只是不如姜易那般,一眼就看出其出处。 林北岚许久等不到向苼出现,心中也是暗暗着急。 向苼能有那般本事,还是剑修,心境修为当是不低,怎么会这么久还没上岸? 「大师姐,吕师妹说不定早就上来了,只是不想与我们相认。」 应卓在一旁小心安慰,时不时看向舒高明。 舒高明顿时乐了,「应师弟,你老看着我作甚?我说的可都是实话,这九百多名修士里,没有一个是吕师妹,也没有一个是向鸿羽。」 应卓脸色微窘,「师兄,我不是这个意思。」 「舒高明,你少来欺负我师弟。」 林北岚挡在应卓面前,哼声道:「我看你这神通也是修得半桶水,万凌莫定是骗了你,给了你一份假神通秘法。」 舒高明听着脸上笑容更多了一些,丝毫不恼,反而点头道:「林师妹说的都对。」 「……你!」 「别闹了。」 东景焕蓦地出声,打断两人闹剧,他长眉微拧,沉声道:「小师妹来不来,我不知。可向鸿羽……多半是又提前走了。」 「什么?又跑了?!」 林北岚惊怒不已,「他是属泥鳅的?人都没见着他就跑了?这四极秘境难道是他家,怎么能说走就走了?」 东景焕面色微沉,「说不好。」 舒高明脸上笑意也淡了下去,蹙眉道:「东师弟的意思是,这四极秘境,真是那魔修的家?」 「不可能!」 林北岚俏脸发白,「这四极城都有几万年的历史了,他要真是四极城弟子,岂不是……」 「师妹,你先不要自己吓自己。」 舒高明目露沉吟,「也有可能,其人是得到四极城相关的传承。他多半是一道死去多年的残魂,否则定早早就夺舍了向鸿羽,也不用寄生在其体内,蛰伏许久。」 「残魂不全,强行夺舍必有弊端。」 东景焕言辞凿凿,「他冒险来四极城,定是与此有关。」 「四极城能解决夺舍弊端?」 林北岚惊诧,「宗门典籍里可没这个说法。」 「不管如何,此人行径诡异,是个变数。」 东景焕眼中冷光一闪,「若能再次撞见,不要犹豫,一起联手杀他。」 「好!」 林北岚一直想杀向鸿羽,见东景焕这么说,立刻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舒高明若有所思地看了东景焕一眼,沉默片刻,亦是点头。 他总有种感觉,东景焕另有算计,不过这番话说的也不错,向鸿羽留着就是个祸害,趁早杀了准没错。 众人定下计策的同时,过河上岸的修士也在陆续增多,没过小半日,林北岚神识一扫,发现岸上修士已至九百九十八之数。 剔除向鸿羽,距离第二关结束,只差一人上岸。 林北岚打量过那上岸的几十人,看谁都不像是向苼,又忍不住暗中询问舒高明。 舒高明依然摇头,他心中亦是奇怪,甚至暗中猜测,那夺舍向鸿羽的魔修是不是没去下一关,而是回到弱水河里,去找那吕氏后人麻烦了? 正想着,水雾蒸腾的水面上,终于又出现几道人影。 舒高明随意一瞥,瞳孔蓦然微缩。 那是……向苼? 向苼踏在水面上,却不是在第一个,在她前面,还有四人陷入混战。 她遥遥一望岸边人数,顿时明白四人混战的原因,当即迅速接近战场。 僵持当中的四人见又有人来,立刻不约而同地停手,齐齐朝向苼杀去。 此地不宜出手,向苼正待闪身避开,却见其中依然忽然面露惊悚,二话不说收手,转身就逃。 其人逃去的方向,竟不是岸边,而是弱水河里。 如此古怪的一幕,立刻吸引到岸边不少人看来。 其余三人亦是微微一愣。 就在这一愣之间,向苼瞬息从三人空隙中穿过,跃身而上,稳稳落地。 为您提供大神仙鲜的《女修凶猛》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00章末班免费阅读. 第101章 棋关 就在向苼落地的一瞬间,在河面上停留的三人立刻被排斥出去。 紧接着,一轮轮传送阵法印记自岸上众人脚下浮现。 向苼低头看到,眉头微拧。 这是第二关结束了? 可她分明是第九百九十九个上岸之人,还差一人才满一千之数。 不对! 她眼皮微抬,状似随意地扫过岸上众多面孔,果然没有看到向鸿羽的身影。 那魔头又提前去了下一关。 向苼眼中冷意加重。 此魔极为熟悉四极秘境,且有意躲避,想要杀之,极为不易。 按照常理,此魔刚刚夺舍不久,正值虚弱期,应该寻一个地方躲起来,他却冒险地赶来四极秘境…… 向苼若有所思,眸光微闪。 她还需要掌握对方更多线索。 想通其中症结,向苼脚下的阵法终于全然亮起,下一刻便被扯入虚空,消失不见。 而与此同时,城中石广场,四极秘境入口再一次喷吐白光。 「第二关结束了!」 驻扎在萤碑下的众宗门代表纷纷抬头看去,果真看到宗门排名出现了变化。 「万剑门掉到第七了。」 一大型宗门长老松了口气,要是还被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宗门压在下面,他真不知道该怎么给宗内回信。 「快看炽焰宗……」 有人惊奇出声,啧啧称叹。 「居然掉出前十了,炽焰宗的真传弟子都是干什么吃的?」 「叱咤修真界万年的炽焰宗,竟会没落至此……」 炽焰宗长老面色铁青,却不是因为宗门排名。 他按住传讯符一角,心中寒意蔓延。 自第一关过后,他就收到温昌衍的传信,有许多弟子自称天衍教教众,对同门狠下杀手,导致内门弟子大量折损。 他当时便预感不妙,立刻传讯回宗,可到今天,已足足过去九日,宗门那边竟没有半分回应。 要变天了! 炽焰宗长老看过石广场中三五成群的年轻修士,只觉得心中惶惶,茫然不安。 他该如何是好? 四极秘境。 黑暗过后,耳边水声不再。 向苼睁开眼,看到的是一间四四方方的透明方室,她就站在方室正中央,面前摆着一张空棋盘和一个蒲团。 她没有急着落座,转头看向四周,透明的方室墙壁如同万花筒一般,倒映出许许多多个其他方室。 向苼一眼扫过,瞬间便锁定了其中一间。 那间方室中站着的,正是「向鸿羽」。 似乎是感应到目光注视,「向鸿羽」也转头看来,见到向苼虽是一张陌生面孔,脸上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向苼眼神一冷,剑元运转,瞬间压下微微躁动的魔种真元。 「向鸿羽」没能让向苼出丑,似乎是觉得无趣,收回视线,不再多看。 向鸿羽的笑容,被许多人看在眼中,立刻就有不少人猜出吕氏妖女也进了第三关,原本寂静的方室空间,顿时响起一阵轻微的谈论声。jj.br> 「王兄弟,你不是说吕氏妖女只要一上岸,你就立马能认出来吗?这下打脸了吧。」 隔壁防室传来嘲讽声,王拓摩挲着下巴,没有理会。 他到现在,都还没接受自己称兄道弟半个多月的是个女修的事实。 不过一想到,路上听来关于吕氏妖女的传闻,倒又觉得朱兄弟做的一点都没错。 风月门那么大号的仇家在,直接大摇大摆进城,不是找死吗? 换做是他,他也得隐姓埋名混进来。 「这都两关了……」 王拓看着方室中的向鸿羽,暗自着急。 朱兄弟在第一关干了一票的,身份都暴露了,这家伙还活蹦乱跳的。 不行,他得想办法帮他一把。 想到就干,王拓心下一横,直接一拳轰向「向鸿羽」方室,谁知拳面触及透明墙壁,就被全数反震回来。 他踉跄几步,脸色不好看。 隔壁散修看到顿时大笑,「王兄弟,你这是吃饱了撑着了?天青阁卷宗上写得明明白白,这方室别说是你,就是真传天骄们出手,也不会有半点损伤。」 王拓呸了一口血,「我知道,就是想试试。」 他干脆坐下来,两眼盯着棋盘,开始琢磨。 强攻不成,那就只能早点出去,提前埋伏,怎么着也得帮朱兄弟拦住那狗东西。 方室空间很快静下来。 「向鸿羽」盘膝坐在棋盘前,稍稍等待片刻,便见棋盘上凭空出现一个未解棋局。 「还和当年一样……」 他瞳光微闪,立刻下子。 其余方室内宗门子弟,亦是毫不犹豫下子。只有散修两眼一抹黑,盯着黑白子错落的棋盘,不得要领。 棋关的内容简单直白,亦无危险,接受考验之人所要做的,只是下棋。 破局者最多者,当获第三关魁首。余下以时间先后、破局多寡排名。 四极秘境错杂多变,每一届弟子所遇棋局都不相同,但万变不离其宗,掌握一定规律后,便可先行命门中弟子准备,到了棋关,便可比他人先行一步。 这对宗门而言,乃是惯例,但对散修来说,却是实打实的吃亏。 向苼坐在蒲团上,手执白子,眼里思索之意渐浓。 天青阁卷宗对棋关的描述模棱两可,其中多有宗门插手篡改的迹象,她一个字也不信。 方才她坐上蒲团,便已明晰其中基本规则。 这棋局看着像是前世的围棋,规则却要复杂许多,也就盘算能力极快的修真者玩得了,放在普通人身上,怕是下不了一局,就会心力衰竭,无以为继。 这第一局棋,破解还算简单,她心中推演一番,便有了结果,只是…… 这棋局为何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她眉头微蹙,竭力回忆,也不急着下子。 棋局越是简单,就越能看透其背后深意,若是她急于求成,先全力破解,等到后面棋局愈发复杂多半,再想看出这一丝熟悉之感的来源,就难了。 在向苼隔壁的亦是一名散修,看上去颇为年轻。 他对着天书般的棋盘,抓耳挠腮了半晌,仍然举棋不定。 叹了口气,他抬头再看到墙壁上大多方室都已下子,有的甚至已经解开好几个棋局,心中不由暗自焦灼,更有一股挫败感。 自己好歹也算是散修中的强者,比起宗门子弟真就如此不堪? 想着,他偏头看到向苼亦是一子未下,顿觉安慰许多,终于定下心神,专心琢磨起来。 啪! 姜易面色从容,落下最后一枚棋子,棋局顿时解开。 棋盘上白光一闪,又出现新的棋局。 不到半刻钟,他已下到第四局。 这速度不可谓不快,姜易却毫不在意,好似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没什么可骄傲的。 门中只知他精修多年,道行可称同辈第一,却不知他也擅推衍,平日更喜弈棋。 历届过棋关,排在第一的约莫五十上下,最高记录者也不过六十七关。 他却有把握将这记录推到八十以上。 第一关与第二关,充满不确定性,他都未能得魁首,这第三关却纯粹比拼能力。 魁首,非他莫属。 念及此处,他看也不看其他方室一眼,继续落子。 他却不知,此刻早已有人远远超过了他。 杜远一脸骇然地盯着「向鸿羽」的方室,心神一团乱麻,早已无法专心落子。 「怎么可能这么快?」 他本在专注下棋,只是抬头随意瞥了一眼「向鸿羽」的方室,便就看到其人竟已破到第九关,比起大师兄快了将近一半! 「此人不正常!和吕氏妖女有关?」 杜远念头急转,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同样是看到「向鸿羽」的破解局数,东景焕却毫无意外之色,只是看了一眼,便又重新低头琢磨棋局。 为了这一天,他甚至放下修炼,闭关专门研究棋局十年之久。 「破百关后,便可开启隐藏的第四关!」 东景焕心中暗自发紧,这是他得到四极阵盘后,得知的隐秘,他谁也没有告诉。 只是即便准备充分,还有四极阵盘作为辅助破解棋局,他还是没有十足把握。 「向鸿羽」破局如此之快,定是打着第四关的主意。 说不定,自己即便没能破到百关,也能借由此魔之手,达成心愿。 东景焕目光闪烁,很快就打消这一念头。 且不说对方是一个行事诡谲的老魔头,他不喜欢将主动权放在别人手里。 一切,还得靠自己。 东景焕继续破解期盼,左手按了按怀中阵盘,现在还不是用它的时候。 时间在点滴间流逝,不知不觉便过去三日之久。 这三天内,「向鸿羽」的破局的速度也慢下来,从一开始十个呼吸就能破解一局,到现在,破解一局足需半日时光。 然而即便如此,那夸张的「五十局」,也足够令人瞠目结舌了。 自诩必夺魁首的姜易,也才堪堪推衍到第三十三局,东景焕则是仅仅差了一句,停在第三十二局,着实惊到不少人。 再往下,则是百花谷第一真传白妙音、千星殿第一真传魏乐生以及归沐谷第一真传钟永长,俱都卡在第二十九局。 除却这些天骄真传,还有一人的战绩亦是惊到了不少人。 那就是向苼。 三日过去,她仍然盘坐在蒲团上一动不动,一子未落。 为您提供大神仙鲜的《女修凶猛》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01章棋关免费阅读. 第102章 盘算 连第一局都不会下,他是怎么修炼到筑基期的?」 「他就是第二关那最后一个上岸的散修,修为资质平平,能进第三关纯粹是运气好,解不出来也属正常。」 棋关进行到第三天,放弃破解的散修不在少数,沦为看客。 见垫底的向苼一局未破,偏生还在坚持,有人嘲讽,有人啧啧称奇,交谈间俱都带着轻松与蔑视。 唯独舒高明,觉得不对劲。 第二关末尾见到向苼后,他从一开始的震惊,到现在已经回过味来。 「向苼……」 他遥遥望着向苼所在的方室。 此女一直都是向鸿羽的随侍,身世来历清白可陈,而且只是资质低下的凡人,所以他从未怀疑过。 然而事实摆在面前,回头再看向苼的种种行径—— 吕氏妖女初战成名,她也在悬望城,用一副重伤垂死的模样骗过了她;吕氏妖女出现在方寸集时,她也正好失踪,没有和向鸿羽一起回来。 再之后,便是这次四极秘境。 所有的轨迹合在一起,严丝合缝,由不得他不信。 向苼就是吕氏妖女! 此女能在短短一年内数次落风月门脸面,之后还能全身而退,心智何等厉害?怎么可能连第一个棋局都破不开? 舒高明视线一转,瞥过遥遥领先的「向鸿羽」,又深深看了一眼解局大半的东景焕,脸上笑容微露。 这可真是越来越意思了。 向苼静静看着棋盘,身形未动,犹如一座木雕,念头转头却极快。 她早在两天前就看出棋局背后的深意。 之所以熟悉,是因为将棋局配合规则简化后,恰好是一条最简单的禁制纹路。 这纹路说来简单,实则九曲十八弯,若非她在当初的崖底密室墙壁上、在记载敛息术的金纸上、在《欺天》阵盘上见过、记过千万遍,也不会有熟悉感。 而若将每一局棋的落子顺序对应人体记下,就能整理出一篇法诀。 想到这里,向苼豁然开朗,心神震动。 这是修习禁制之法! 第三关表面是为考验心智盘算,实则竟在暗中授人道统? 那魔修与四极城颇有渊源,难不成已经掌握禁制? 不,不对。 向苼抬眸看了一眼「向鸿羽」的方室,若是他早就学会禁制,应该一眼就能看透棋局,根本不用花时间去算。 撇去杂念,向苼取出一枚玉简,将第一棋局的法诀刻录下来,随后终于拈起一字,落入棋盘。 不少散修见到向苼这边的动静,皆是不以为意,甚至有青年散修笑道:「这第一步就想了三天,我看等到这一关结束,他都不一定能解开第一局。」 此话刚刚落下,便有人惊讶道:「他破局了!」 「什么?!」 众散修立刻齐齐看去,果真看到向苼棋盘旁边,浮现出一个淡淡的「贰」字。 方才嘲笑的青年修士见状,脸上挂不住,当即冷哼道:「有什么稀奇?在座各位道友,谁不是破到十局以上才陷入困局,你看他又停下来,这一停指不定又得三五日。」 青年修士话说完,向苼堪堪刻录完第二条禁制法诀,便又动了。 她落子极快,几乎不需要思考,不过三五个呼吸,棋盘再一次闪过白光,显出淡淡的「叁」字。 「速度真快!」 散修当中传来一阵惊叹,以及一阵刺耳的笑声,那些人笑的同时,还时不时看向青年修士。 青年修士脸色铁青,忍不住大声说道:「就算他也能破到十局又如何?不过是平均水平,有本事他就和宗门真传天骄们比一比!」 此话一出,立刻有人接茬:「道友,他要真是超过宗门真传天骄,你又当如何?」 青年修士下不来台,只得冷笑一声,指着棋盘道:「他要是真能破到三十局以上,我就把棋子全部吃下去!」 「好!」 「一言为定!」 「你可不能反悔。」 赌局一出,看热闹的人顿时更多,就连不少宗门子弟也参与进来,附和吆喝。 「这东洲修真界的年轻一辈,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舒高明看着热闹,轻叹一声,转头笑道:「好在我宗还有向师弟,年纪轻轻就破到第五十局,五十一局在望,可谓未来可期啊。姜师兄,你说是也不是?」 姜易头也不抬,似乎完全没听见这番话,捏棋的两指却是紧了一紧,倏然下子。 这一子落,棋盘霎时覆满白光,光芒过后,新局顿现,棋盘数字显至「叁拾肆」。 然而姜易却完全高兴不起来,刚才那一局,他并未完全看透。 「厉害啊,姜师兄真是厉害!」 舒高明立刻鼓起掌来,大声赞叹。 姜易蓦地转头看向舒高明,冷目如电,语气森冷:「再多说一字,大比之后,便是你的死期。」 舒高明两手一摊,轻啧一声,「姜师兄好大的气性,我不说便是了。」 舒高明除了心狠手辣,素以说话阴阳怪气出名,姜易训斥一声,懒得再理会其人,继续沉下心破解期间,只是状态不免受到影响,速度比之前慢了许多。 另一边,东景焕长舒了一口气,下完最后一子,棋局也来到第三十三局。 得破一局,东景焕脸色却不见好,反而愈发阴郁。 破解三十二局,他花了足足一天之久。 第三关至多不过三十天,也就是说,再以这种速度继续下去,他至多破到第六十关,甚至更少。 犹豫片刻,东景焕翻手取出巴掌大小的阵盘,微微捏紧。 使用底牌的时间,比他预料中早了不少。 东景焕忧心忡忡,一直遥遥领先的「向鸿羽」却也高兴不到哪去。 他看着棋盘上错综复杂的棋路,目光沉沉。 棋关的规则,他再熟悉不过。 过百关只是四极城弟子最基础的考验,若是连这点心算能力都没有,便没有资格成为四极城正式弟子。 他以为这次故地重游,过百关不过小菜一碟,却高估了这具肉身的承受能力。 他早就料到这具肉身孱弱,定是经不起折腾。 可没想到只算了三天,肉身就已极度衰败,无法再从中抽取任何气血炼化为精气。 没有精气,念头不通,便无法去算棋局变化。 「向鸿羽」眼里闪过一丝烦闷,伸手一抹储物戒,取出一枚血红色的丹药,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顿时扑鼻。 张口咽下血丹,「向鸿羽」脸上闪过一异样的潮红,精气神皆有所恢复。 然而他知道,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只要继续破解棋局,他很快又会陷入枯竭状态。 而且,血丹也不多了。 收起丹瓶,「向鸿羽」抬头,冷眼打量四面墙壁。 这第三关与第四关相连,传闻当年城主特地求来师尊亲自建造。 也正是因为如此,此处空间异常稳固,他没办法强行破开。 要是可以破墙,他根本不用愁血丹不够。 眼下无从补充,「向鸿羽」只能控制破解速度,以降低血丹消耗。 时间一天天过去,越来越多的修士陷入死局,只能放弃,加入看客行列。 耳边的热闹越来越多,向苼却未置一眼,始终保持恒定的速度,先刻录法诀,后破解棋局,旁人看之,竟有种轻松写意的错觉。 青年修士默默看着,脸色隐隐发绿。 第六天。 向苼一子落下,棋盘侧面的数字毫无意外地变作「叁拾」之数。 这一刻,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看向青年修士。 青年修士一张脸顿时涨成猪肝色,他沉默片刻,恼羞成怒道:「他手中那玉简定有玄机,他在作弊,此赌不算!」 「那位道友手中分明只是一枚用来算筹的玉简,何来作弊之说?」 「输不起就直说!」 「……」 众人吵嚷起来,吵得王拓心烦意乱,干脆一扔棋子,不下了。 「老子最烦下棋!爷爷都没逼我下过这么多回。」 王拓骂骂咧咧片刻,又深吸一口气,弯腰捡起棋子,咬牙继续下。 第二十天。 整个方室莫名安静,所有弃局的修士、连同宗门子弟在内,俱都看着向苼所在的方室,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向苼脸色有些发白,瞳眸却是极亮,这是心神快速消耗的表现。 当年坠下山崖,她被困密室,强行记下百道禁制纹路破关而出。 而今,她记忆力有了长足的增长,但回忆那些复杂的禁制纹路所有细节,仍然是一件吃力的事。 破解到后半段,棋局已经复杂得令人无从下手,唯有先行回忆出禁制纹路,再进行反推。 她的速度也慢下不少,但为了刻录完整的禁制法诀,怎么也得咬牙拼一把。 约莫半个时辰后,向苼揉了揉眉心,灵识探入一枚新的玉简,开始刻录。 旁观众人见她动了,立刻个个屏住呼吸,定睛细看。 禁制纹路回忆出来,反推法诀变得异常简单,不消片刻,向苼便刻录完最后一个字,伸手一拈棋子,不假思索地落子。 啪!啪!啪! 棋子落盘,一声声清脆而连贯,不过半刻钟,一门复杂如天书的棋局便走到了最后,白光大亮。 棋盘测数字倏然一变,化作两个金光大字。 「捌拾!」 为您提供大神仙鲜的《女修凶猛》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02章盘算免费阅读. 第103章 欺天 啪嗒。 不知是谁手里的玉简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打破了寂静。 下一刻,惊叹声、质疑声、称赞声便从字面八方涌上来,不一而足。 「又一批黑马!」 「今届东洲大比是怎么了?」 「本以为向鸿羽破去历届最高记录,已经够惊人了,没想到这记录还没保持两天,就被人赶超了。」 「姜真传才刚刚破到底六十七局,堪堪与历届最高记录持平,此二人……古怪!」 「距离第三关结束,还有十天,按照他的速度,起码能冲到九十局!」 「我看至少能到九十五局!」 「他真是散修?」 有人忽然提出疑问,众人又是一静,旋即纷纷醒悟,看向苼的目光立刻多出好几分深意与探究。 此番东洲大比最能搅动风雨的人,毋庸置疑,除了吕氏妖女,还能有谁? 「她真的在第一关挟持了五大宗门所有弟子,就为了杀向鸿羽?」 「还能有假?」 「可向鸿羽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其中猫腻,哪里能被我们这些外人知晓。」 「吕氏妖女素来行事猖狂狠辣,她可不是服软的性子……」 「……」 议论声中,魏乐言不知道从哪里一把瓜子,一边听一边嗑,一副看热闹的乐呵模样,半点也不像位列真传的宗门弟子。 他转头瞥了一眼兄长,见其头也未抬,自始至终都在破棋局,再看其余三宗真传第一,皆是这般淡漠无趣的模样,顿时撇了撇嘴。 幸亏他不是真传第一,要真像大哥这般活着,还不如死了。 不过说起来,这吕氏妖女是万凌莫的头号大仇人吧? 如此想着,他视线一转,看向万凌莫的方室,果真见他脸色不好看。 万凌莫放下棋子,无声盯着向苼那张伪装出来的面孔,面色微沉。 这张脸很是陌生,可其脸上的冷漠,却与其当初在悬望城见到的一模一样。 这大半年来的对垒,他每每见她自眼前出现,却又始终抓不住其跟脚。心中竟也有几分异样的敬佩。 若是设身处地,换做是他,他也不能保证会比对方做得更好。 不过敬佩归敬佩,他的仇恨也未有半点减少。一年前悬望城的剧痛与屈辱,他片刻也不敢忘! 千星殿、风月门的真传在看,炽焰宗的当然也不例外。 向苼拔得头筹,最高兴的莫过于林北岚。 「师妹真是太厉害了!」 林北岚兴奋赞叹,应卓听着忍不住小声提醒道:「师姐,吕师妹年纪轻轻,怎会连棋关都会破?这里面恐怕有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 林北岚俏目一横,哼声道:「师弟,你可别吃你小师妹的醋!她能干出那么多惊天动地的事情来,定是聪慧之极,能有如此表现,不正是说明其修炼天赋极高吗?」 应卓顿时无奈,暗中向林北岚另一侧方室的韦正师弟传音,「韦师弟,你也劝劝师姐。」 韦正性格显得安静,听到应卓传音,才慢吞吞地回话道:「师兄,师姐倔起来你也见识过,那可是连师尊都拉不住,我开口也是没用的。」 应卓哀叹一声,不再开口。 「舒师兄!这下你该知道错了吧?」 林北岚蓦地指名道姓,转头看着墙壁上舒高明的方室,「要不是你贪生怕死,我宗又岂会错过这般绝顶天才?!」 舒高明一脸老神地打了个呵欠,「这可不能怪到我头上,你该问问你东师兄才对。」 林北岚闻言顿时脸色微变。 他知道了? 他真的练出了目术神通?! 林北岚正想问个清楚,却见东景焕略显烦躁的传音在耳边响起,「都别吵!」 众人顿时安静。 林北岚顺从地坐下来。 她倒不是怕了,只是因为东景焕棋局破解得最多,炽焰宗的排名还得靠他去争取,她自然不想添乱。 东景焕低头看着棋局,心思却不在上面。 他轻轻抚过袖中不满裂痕的四极阵盘,心中罕见地生出一丝挫败感。 是他狂妄自大,远远低估了棋局的难度。 原以为,只要有四极阵盘相助,就算过程如何艰难,他最终定能破到百局。 却不想,只到四分之三,四极阵盘就已经耗尽阵元,无以为继。 七十五局,就是他的极限。 东景焕蓦地抬头,看着向苼依然在有条不紊地破局,心头掠过一丝异样之感。 他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妒意,他竟在嫉妒一个修为差他千百倍的女修。 可看着自己苦苦准备数十年,仍然艰难破解的棋局,在向苼手中不费吹灰之力就被轻松破去,他心中如何能不嫉妒? …… 他人种种反应,向苼自然不知,也没兴趣知晓,她的心思只在棋局上。 接下来三天,她借由禁制纹路反推,破解棋局的速度依然稳定,一路平推到第九十局。 只是在进入第九十局的那一瞬,她座下蒲团竟是生出一股新的意念。 花费片刻时间消化完其中含义,向苼目中寒光一闪。 原来还有隐藏的第四关。 这第四关具体内容,她无从得知,但「向鸿羽」十有八九,就是冲着第四关去的。 意念中说的很清楚,破百局开启第四关,且进入的名额只有十个。 也就是说,破局数目最多的前十名,会跟她一起进入第四关。 念及此处,她蓦地抬眸一扫,所有石室棋局破解数顿时尽收眼底。 除开她,破解棋局最多的果真是「向鸿羽」,已经达到八十五局;其次竟非大名鼎鼎的姜易,而是东景焕,七十五局。 接下来才是姜易、魏乐生、白妙音、钟永长这东洲四大真传,破局数皆在六十局之上。 再往下三个,则是杜远、林北岚,还有……王拓? 向苼看到王拓正坐在棋盘前抓耳挠腮,心中惊讶,他破局数竟比绝大多数的宗门真传还要高,当真人不可貌相。 如此一来,倒是意外多出一个帮手。 不过这还不够。 向苼目露沉思,只要进入第四关,「向鸿羽」再没有达到目的前,见到自己只会更加警惕,甚至主动退避。 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可她与「向鸿羽」之间有魔种真元勾连,只要距离近了,就会互相生出感应,想要悄无声息地接近他,似乎不可能。 到底要如何,才能出手即必杀? 死结横亘在心中,暂时想不到办法。向苼深吸一口气,敛去杂念,继续破解棋局。 不管如何,她得先进入第四关,否则一切预谋都只是无用功。 时间倏忽而过,方室在喧嚣中又过去五日。 向苼棋盘侧面的数据,赫然已来到惊人的「壹佰」。 她安静地盘膝端坐,轻轻摩挲着指尖的棋子,丝毫没有落下的意思。 距离第三关结束,还有两日。 而这一颗棋子落下,棋局就会立刻结束。 她抬眸瞥了眼石壁,「向鸿羽」速度不慢,已经解开到第九十七局,若是真给他最后两天时间,他的成绩极有可能与自己持平。 向苼当然不想看到那个画面,只是她现在,还没想到对付「向鸿羽」的办法,贸然进入第四关,并非明智之举。 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向苼沉吟片刻,忽然闭上双眼,缓缓入定。 旁观众人见状,顿时面面相觑,不明就里。 「这是……睡着了?」 「怎么不下了?」 「我看棋局局势明朗,分明只差一步就能赢,妖女是故意卡在这里,目的为何?」 「我看,她这是故意藐视对手。」 「或许真的只是累了,想要歇一歇……」 「绝不可能!」 「……」 六个时辰后,向苼一觉睡醒,顿觉耳清目明,精神奕奕。 她抬眸,看到「向鸿羽」已破到第九十八层,眼里已无急躁。 也不知是否是小憩的功劳,她一觉醒来后,似乎对那百道禁制纹路的理解更多了一分。 虽然只是最基础的感悟,向苼对照法诀,再去看《欺天》阵盘一角,所看到的一切,立刻截然不同。 「欺天,欺天骗地……这才是阵盘的真正用法!」 向苼目光连闪。 此物可以用来屏蔽天机,连天都可以蒙蔽,那区区修士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领悟归领悟,阵盘是否如她猜想,还需验证一番。 她回忆片刻,暗中生涩地捏出几段法诀,打入阵盘。 阵盘纹路微微一亮,一团透明烟雾顿时涌出,笼罩周身。 但只是片刻,透明烟雾便自行消散。 方室内顿时有人擦了擦眼,惊疑不定道:「刚才怎么回事?我怎么看到吕氏妖女消失了片刻?」 「眼花了?」 「我也看到了!」 「莫非和棋盘有关?」 「……」 听着众人议论纷纷,向苼心神安定,这阵盘消耗不少,但若只是针对屏蔽一人感应,以她的修为倒也能承受。 魔种真元的问题解决,眼下只剩下一个麻烦。 向苼思索片刻,蓦地抬头看向林北岚,「林师姐,帮我一个忙……」 林北岚闻言先是一怔,继而神色立刻变幻起来,片刻之后,她终是一咬银牙,回了一个字。 「好!」 向苼眸光瞬亮,二话不说落下棋子。 ζ°.xx.♂ 为您提供大神仙鲜的《女修凶猛》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03章欺天免费阅读. 第104章 伪装 轰隆隆—— 四极城万里晴空转瞬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黑云压城,狂风倒卷,得见一副灭世之景,驻守在石广场上的众多修士顿时面露骇然之色。 「怎么回事?」 「四极城怎会有天气变化?」 「……」 面对此景,五大宗门驻守长老表面还算镇静。 风月门长老皱眉片刻,蓦地心神一震,豁然起身。 正在这时,四极秘境入口光芒大放,上千光点喷吐而出,落在广场上化作一道道人影。 「大比结束了?」 「快看萤碑!」 顾不得天气古怪,各宗门修士、散修们拥至萤碑前,看到那高高在上的剑形印记,顿时齐齐傻眼。 「万剑门第一了?!」 有人失声惊叫,满声不敢置信。 这一声立刻引来更多人涌来萤碑前。 在看到剑形印记货真价实地摆在第一位,众人面面相觑,俱都看到对方眼里的震惊。 东洲大比自建立万年来,向来都是五大宗门夺得前五名,从来没有此种情形发生过。 「一个不入流的十品宗门,竟然夺了大比魁首?」 「简直荒谬!」 「一定是秘境出了问题!」 「我们风月门怎么可能输?!」 群情激奋,震天的喧嚣声夹杂的唾沫,几乎盖过去天空的雷声。 争论声音中,蓦地又有人惊叫,「为何入口还在?」 此话一出,无数双眼睛齐齐看向四极秘境入口,果然看到入口还在开启状态。 「我猜的没有,是秘境出错了。」 「哈哈!我就说,那吕氏妖女怎么可能单凭一人就夺下东洲魁首?」 众人高兴没多久,忽然听到人群中传来一声轻喝:「闭嘴!」 「哪个孙子骂我?」 一年轻修士气愤回头,看到出声之人是万凌莫,顿时吓得脸色煞白,二话不说跪下来求饶:「万真传恕罪,小人口无遮拦,该打!」 说着,年轻修士竟就跪在原地自己掌嘴起来。 万凌莫阴着一张脸从他面前走过,一直来到风月门长老面前。 风月门长老看到他那副臭脸,脸色皱了皱,道:「看来老夫的猜测没错,可是有人开启了第四关?」 万凌莫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风月门长老又问,「是姜易?还是魏乐生?」 万凌莫嗤笑一声,「您老不看萤碑排名吗?」 风月门长老长眉蹙起,「……真的是吕氏妖女?你没看错?」 万凌莫心情本就糟糕透顶,听到这番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语气恶劣道:「她化成灰我都能认出来!」 风月门长老见状,终于不再提及吕氏妖女,转口问道:「姜易和杜远没出来,都进了第四关?还有谁?」 万凌莫脸色微缓,稍一回忆,答道:「除了姜师兄,另外三大天骄也进了。另外便是炽焰宗的向鸿羽、东景焕以及林北岚。」 「炽焰宗进了这么多人?」 风月门眉头大皱,抬头看到萤碑上的火焰印记仍处在第十一位,神色顿时一松。 万凌莫顺着目光看去,脸色也立刻变得耐人寻味。 进入第四关的炽焰宗真传不少,可其宗门排名却没有变化。如此情况,只能说明一点。 有人中途丢了炽焰宗萤牌,换成了其他宗门所属。 「那天衍教果真有些本事,竟连真传弟子也能为之倒戈。」 风月门长老瞥过炽焰宗长老那边,轻笑一声:「祸起萧墙,炽焰宗果真气数已尽。」 炽焰宗长老脸色铁青,正待开口,却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冷笑:「老匹夫,少在这里危言耸听!」 林北岚带人走到近前,眼神凌厉逼人,「炽焰宗气数尽不尽,我不知道。可我知道,贵宗的东洲第一真传,在棋关可是连第三名都没捞到!」 风月门长老看到林北岚,脸色微变,却不是被她那番话气的。 万凌莫不是说林北岚进了第四关,怎么会在此处出现? 他看向万凌莫,却见万凌莫也是同样震惊之态。 林北岚看出两人异样,自然不会解释,转头拉着自家长老单独走到一边,布下隔音结界后,才皱眉问道:「天衍教的事情,长老您可知道了?」 「当然知道。」 炽焰宗长老立马点头,左右看了一眼,声音透出几分慌张,「而且,老夫一直联系不上宗门!」 「什么?!」 林北岚花容失色,语气瞬间煞寒,「什么叫联系不上,你说清楚!」 炽焰宗长老面露苦涩,低低回答:「整整三十九天,老夫一条讯息也没收到,传讯符……似乎失效了。」 「失效?」 林北岚娇躯微震,只觉得耳边如春雷般炸响,回荡间,尽是那两个字。 宗门传讯符不比一般传讯符,传讯距离极远,意识能飞跃数万里,靠的是设立在宗门当中的大型传讯阵法接收。 传讯符失效,完全联系不上,那就意味着那大型传讯阵法,坏了。 更确切地说,是毁了! 若只是坏了,宗门负责传讯的长老应该早就发现,及时修补了才是。 可是三十九天,杳无音信…… 林北岚脸色苍白,呼吸发颤。 传讯阵法被毁,无人修补,宗门里现在是什么情况……她不敢想! 应卓见师姐脸色不对,连忙快步走到两人与风月门长老的中间,背对风月门帮忙遮掩。 「师弟,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过来。」 应卓低低呼唤一声。 韦正嘴唇紧抿,眼里闪过一丝复杂之意,默默上前走到应卓对面,遮住另一面。 应卓见状,顿时露出笑容,给他比了个大拇指,暗中传音道:「师姐定是为天衍教的事情忧心,眼下整个藏月峰的弟子,师姐能信的,只有我和你了。你可要千万小心门中叛徒暗算,别着了道。」 韦正听着心里空空的,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最终只轻轻嗯了一声。 外界如何变化,向苼暂且不得而知。 那一子落下没过多久,她便再次进入传送中,再睁开眼,摆在面前的已不是棋盘,而是一座宫殿。 「四极禁殿。」 王拓不小心念出声来,看到其他人投来视线,立马捂住嘴。 不过很快,他就重新放开手,诧异道:「怎么只有九个人?我兄弟呢?」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视线一扫,果真发现宫殿前只有九人。 杜远目光一闪,沉声道:「此关由吕氏妖女打开,她是唯一破百局之人,和我们……大概不在一个地方。」 东景焕神情微动,蓦地视线一转,落在向鸿羽身上,含笑道:「魔修前辈,你对此地颇为熟悉,想来也熟悉第四关规则,不妨说道说道?」 这一句话,撇清了向鸿羽与炽焰宗的关系,也让其余四宗心下一凛。 修士里混进来一个擅长夺舍的魔头,还是熟悉四极秘境的老鬼,这可不是好消息。 「向鸿羽」被戳穿身份,却也不恼,脸上挂着几分假笑,暗中鼓动魔种真元。 向苼感应到体内魔种真元暴动,暗自捏紧《欺天》阵盘一角,将动静全部掩盖下去,一边运转剑元极力镇压。 片刻之后,魔种真元停止暴动,向苼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东景焕察觉到这一丝一样,顿时看过来,目光带着几分审视。 向苼光明正大地转过头,两眼直视他,莫名其妙地反问道:「你看着我作甚?!」 这刁蛮无礼的语气,与林北岚如出一辙。 东景焕心中怀疑消解,顿时移开目光,淡淡道:「没什么。」 另一边,「向鸿羽」停下鼓动真元,心情略微轻松。 看来向苼真的不在这里,如此一来,他少去几场斗法,这具肉身还能再多支撑两日。 如此想着,他看众人目光依然紧紧粘在他身上,不由笑道:「这地方本座许久未来,哪里知晓规则有无变动?」 向苼立刻冷笑,「我看你就是想要藏着掖着害人!」 说着,她上前就要动手。 东景焕眉头一皱,正要阻止,耳边却传来一阵轰鸣声。 四极禁殿的大门缓缓向两边推开。 九人见状,二话不说齐齐向门里掠去,谁也没有再提吕氏妖女。 大殿高厚,殿中却不昏暗,四面墙壁透着柔和的白光,照得殿内如在白昼。 这宫殿并不算大,殿长至多十丈,玉色悬柱环绕间,殿中设一块青玉屏,其内金芒流窜,犹若一条条小虫。 而在青玉屏后,又是一扇门,这扇门却已早早打开了。 「四极宝库?!」 王拓抬头念出门上金匾四个字,再转头四下一看,哪里还有其他八人的身影。 他轻啧一声,连忙追进去。 一入宝库,向苼便觉满室生光,那琳琅满目的法宝玉器直刺得眼睛生疼。 「向鸿羽」的背影在不远处一闪而出,向苼顾不得多看,立马追过去。 而与此同时,东景焕按捺住澎湃的新潮,循着四极阵盘指引,来到一面宝物架前。 他小心翼翼地放上萤牌,萤牌贡献归零,宝物结界霎时消解,一根犹若凡物的竹签现于眼前。 东景焕深吸一口气,收起竹签。 天道赦签! 他真的做到了! 为您提供大神仙鲜的《女修凶猛》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04章伪装免费阅读. 第105章 垂成 向鸿羽」疾速穿过数个宝架,看也不看其上陈列的一件件法宝器具,目的极为明确,直奔尽头偌大一面架子,其上密密麻麻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丹药瓶。 到了地头,「向鸿羽」速度慢下来,回头神识扫过四方,见没有任何人跟来,心下稍稍一安,走到一格丹瓶前停下。 架子在此地已有数万年之久,丹瓶前刻蚀的自己却仍旧清晰,上书「生融」二字,其后闪烁着淡淡「壹」字。 「向鸿羽」见之,一路提起的心终于在此刻稍稍放下,两眼泛出光亮。 他记得没错,最后一次弟子考核没有人换取生融丹,这一枚果然还在! 不做犹豫,他立刻拿出萤牌按在丹瓶旁的凹槽中,萤牌上的光芒立刻黯淡下去。 「向鸿羽」紧紧盯着,心跳如鼓,「生融丹」按照过去的规则,需要一百贡献值,破百局棋关所得贡献恰好一百,本是十全十稳。 可是那向苼坏事,提前结束第三关,令他少去最后两关贡献,前两关的贡献加起来能否有一百,还真不好说。 好在,一切的担忧都是多余的。 就在萤牌光芒完全黯淡的那一瞬间,笼罩在丹瓶上的禁制也在同时彻底消失,一枚黄豆大小的雪白丹药从中瓶口缓缓升起。 生融丹! 「向鸿羽」心中一喜,正要挥袖将丹药收走,却有一道剑风比他更快,倏然出现,卷走丹药。 「向鸿羽」脸色瞬变,二话不说两手向后抓去,一道血色煞气随之冲出! 向苼拿到丹药,脚下剑光一闪,生生偏开一尺距离,险而又险地避开了血色煞气。 「向鸿羽」看清来人,面色阴沉,「林师姐,你越界了。」 他一时激动,竟大意了,没发现林北岚摸了过来。不过此女性情单纯,冲动易怒,杀起来倒也不难。 向苼手握丹药,冷然一笑:「越界?我为我师妹报仇,何来的越界?」 「向鸿羽」脚下黑气升腾,语气发寒:「林北岚,看在这具肉身的份上,本座不想杀你,将丹药给我,本座可以当做此事没发生过。」 向苼听着忍不住发笑,「魔修也会息事宁人,当真是稀奇。」 「我是看在这具肉身的面子上。」 「向鸿羽」有意无意步步向前,缓缓开口:「你们炽焰宗已自身难保,何必再招惹一个强敌?你分明知道,那向苼并非吕氏子弟,对你们炽焰宗更是毫无归属感,就算救了她,你又能得到什么?」 向苼冷色含怒,「是你先算计我宗子弟在先,今日就算是说破天,我也要杀了你,为我师弟师妹报仇!」 话到此刻,「向鸿羽」距离向苼已不到一丈。 他狞笑一声,乍然出手,猛地化作一抹黑光电蛇而出,刺向向苼面门。 向苼见状,竟无丝毫受惊,反而露出更为诡异的笑容,迎身而上! 《欺天》阵法同时断开。 「向鸿羽」悚然一惊,顿觉不妙,然而还没等他有所反应,全身魔种真元忽然陷入暴动,手臂上腐烂的血肉更是直接炸开,露出森森白骨! 向苼亦是闷哼一声,经脉震颤,《移形换影》秘法再不能维持,露出原貌。 「向苼?!」 「向鸿羽」神色骇然,旋即脸上露出更为浓郁的恨色。当机立断,强行镇压魔种真元,抽身暴退。 向苼却冷白着一张脸,浑然不顾伤势,如同附骨之疽般粘了上去。 她心中早就猜测此魔夺舍向鸿羽后,无法彻底融入肉身,生怕魔种真元互相牵引,所以一直都在刻意回避她。 而到了第四关后,她见其人没看到自己后,下意识露出几分轻松之色,心中把握更多一筹。 此番尝试,果真应验。 「向鸿羽」肉身受损,速度下降,几番逃脱都没能摆脱向苼,几欲发狂, 他恨恨地盯着身后跟来的向苼,「你当真要同归于尽?!」 向苼面无表情,语气毫无波动:「今日你不死,我就得死。同归于尽又何妨?」 「你给本座停下,本座立刻解开种魔大法!」 「向鸿羽」大喊一声,谁知身后向苼竟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反而轻蔑一笑:「你神魂虚弱得连真元都无法控制,怎么解开秘法?」 「那你把生融丹给我!本座伤势尽复后,一定帮你解开秘法。」 向苼面露讥讽,「阁下说这话,自己信不信?」 「向苼,对你动手的始终都是你兄长,老夫与你无冤无仇!」 「向鸿羽」满脸愤恨,「你当真要赶尽杀绝?」 向苼还未开口,另一道声音忽然从前方传来。 「老子杀的就是你个老不死!」 一道火龙之光瞬息而至,眨眼将涌动的黑雾烧灭大半,直直地轰在「向鸿羽」面门上。 噗—— 「向鸿羽」仰头喷出一大口血,眉心头骨裂开一条血缝,却未后退,反而化作一道血光忽然加快速度,向宝库外疯狂遁逃。 「是你们逼我的!」 向苼心下微沉,顾不得与王拓说话,闪身追过去。 「呸,好臭!」 王拓抹了一脸血,亦是掠身跟上。 东景焕怀揣宝物,刚刚从宝库大门出来,便就看到一道血光从眼前飞速掠过,浓郁的血腥气中夹杂着浓重的尸臭。 「向鸿羽?!」 东景焕心中悚然,眼看那血光冲向大殿中的青玉屏,他来不及多想,立刻捏碎手中萤牌。 下一刻,东景焕就被一股力量包裹,消失在原地。 而就在东景焕消失的一刹那,血光冲过,青玉屏应声炸开!无数条金色小虫飞出,化作一条条金色游龙,将整个大殿穹顶完全笼罩。 轰—— 地面剧震,尚在宝库内挑选宝物的几人纷纷感到脚下不稳,神色变幻。 「怎么回事?」 姜易目光从宝物架上移开,二话不说向殿外赶去,其余人亦是如此。 宝物再好,那也没有命重要。 向苼感应到脚下震动,心中便预感不妙,等赶到宝物大殿中,看到漫天金色游龙,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添了一分透明。 这些……都是禁制符文,她从未见过。 下一刻,王拓也跟着到达宝库门前,看到穹顶上的画面,不由一阵咋舌。 向苼微微抿唇,目光扫过殿内,却只看到一条撕裂的虚空正在缓缓弥合,此刻只剩下不到三寸大小,其内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外面。 向苼抽出断杀剑,二话不说一剑劈在裂缝上,裂隙弥合的速度却没有缓上半分,眨眼只剩一指长。 「桀桀桀……」疯狂的笑声在殿内回荡。 「向苼!」 「是你不给老夫活路,咳咳……」 「老夫尚有一线生机,你们就永生永世,困在这四极禁内等死吧!哈哈哈哈哈……」 向苼看着裂隙合上最后一存距离,沉默不语。 她已经做足了所能想到的一切准备,不曾想,还是功败垂成。 「那缝隙对面,是鬼涧的味道。」 姜易不知何时到来,淡淡出声。 他再抬头,看到穹顶上游动的金龙,接着道:「那是禁制所化,古籍记载,四极城主成名绝技,名为四极禁,乃是其独门禁制,旁人无解。」 说完此话,他视线回落,看着向苼,语气不明:「是你害了我们。」 「姜真传,话可不能这么说。」 王拓立马上前来反驳道:「我兄……要是没我向家小妹,你们谁能进来这里挑选宝物?」 「本座只是陈述事实。」 姜易语气淡淡,「是非公道,还轮不到妖王谷的人来述说。」 王拓脸色微变,「我才不是妖!」. 「姜师兄。」 白妙音身子袅袅地走来,声音动听悦耳,她抬眸看着天上的游龙,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疑惑。 钟永成与魏乐生相继走出,看到外界景象,俱都是面色微沉,不发一言。 最终,还是王拓耐不住,开口说了个大概。 「那此事,怪不得向苼妹妹。」 白妙音柔柔一笑,「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出去。」 「没用的。」 钟永长忽然出声,语气凝重:「四极禁放在上古时期,也鲜有人能破。更遑论我们几人?」 言罢,他伸手一握光芒黯淡的萤牌,用力捏碎,却只见传送感应微微波动,便被禁制全数掩盖下去。 众人看到这一幕,脸色都不好看。 杜远更是脸色苍白,「大师兄,现在该怎么办?我死在这里不重要,您要是被困在这里,那宗门……」 「无妨,左右有人陪着。」 姜易视线轻瞥其他几人,忽然眉头微蹙,「东景焕呢?」 此话一出,众人这才惊觉,东景焕竟好久都未出现了。 白妙音柳眉轻蹙,转身快步走入宝库内,没过多久她便重新走了出来,对着众人摇了摇头。 「他居然提前跑了?」 杜远恨恨咬牙,「大师兄,东景焕从一开始就在藏拙,他此番出去,对宗门不利啊。」 「急什么?」 姜易脸色沉静,思忖片刻,眉头松缓几分,「他不过是丧家之犬,即便能为自己留一分余地,多少有些可怜,不用多管。」 杜远听得茫然不已,大师兄这话什么意思? 不及细想,杜远忽然看到不远处静立不动的向苼转身向宝库走去。 为您提供大神仙鲜的《女修凶猛》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05章垂成免费阅读. 第106章 峰回 向苼脚步摇晃,身形似有不稳,速度却未慢下来,很快没入宝库大门消失不见。 王拓连忙跟过去。 杜远目睹全程,眼神微动,暗中传音道:「大师兄,我观那吕氏妖女脚下虚浮,定是受了重伤。现在我们暂时出不去,不如先为宗门师弟们报仇。」 姜易邪睨了他一眼,「不可。」 杜远眉头大皱,正待发问,忽而听到耳边传来柔柔笑声,「姜师兄,令师弟好大的杀心呢。」 杜远心头一惊,连忙转头对着走来的白衣女子行礼,「杜远见过白师姐。」 「杜师弟不必客气。」 白妙音掩嘴轻笑,温婉动人。 姜易眸眼轻瞥过白妙音,落在不远处的魏乐生身上,意有所指道:「偷听可不是好习惯。」 「姜师兄,这你可怪错人了。」 魏乐生微微一笑,「令师弟的杀意太过明显,就算不施展听天之术,也能猜到他在说什么。钟师兄,你说是也不是?」 钟永长忽然被点名,面色微有不喜,「与我何干?」 杜远夹在四大天骄中间,脸色有些难堪,却不敢再多思多想,生怕再被魏乐生等人感应到,给大师兄丢脸。 「姜师兄,此事说来,其实也不怪令师弟。」 白妙音眸眼温柔,轻叹道:「悬望城之事,贵门太多弟子死在她手中,心中又恨,杀心自生。」 「只是此刻出手,未免有趁人之危之嫌。」 魏乐生接过话头,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脸色愈加难看的杜远,轻飘飘地说道:「非君子所为。」 「说够了没有?」 姜易眸眼冷淡,扫过白魏二人,缓缓出声:「将死之人,胜之不武,我不会对她出手。」 魏乐生闻言怔了一下,笑道:「姜师兄果真眼光毒辣,只是我们阻止师兄,除了这个,另有原因。」 「你们想靠她出去。」 姜易抬头望向穹顶的金色游龙,语气沉静,「破百关棋局,她在禁制一道的确有天赋。不过,我劝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 「姜师兄不如盼点好的?」 白妙音撩过耳边发丝,轻声叹道:「左右她也活不了多久,不如等上一等。」 魏乐生朗声一笑,「白师妹,姜师兄家底丰厚,强行破禁也非难事,可不像我等。他急着出去看戏,你又何必拦着?」 两人一唱一和,烦的姜易直皱眉头,索性转身进了宝库。 白妙音和魏乐生不约而同跟上。 钟永长正要起步,却被杜远忽然拦住,苦声问道:「钟师兄,他们为何针对我大师兄?」 「针对?」 钟永成一挑眉,古怪道:「你哪只眼睛看到针对?」 杜远顿时愣住,「难道不是?」 钟永成一甩袖,「他们三个关系明明好得很!」 言罢,他闪身没入宝库大门,只留杜远一人傻傻愣在原地。 王拓跟在向苼身后,几番欲言又止,最终一个字也没说,闷头跟着向苼来到丹药墙前。 王拓来到这里,立刻明白了什么,终于说道:「妹子,此处丹药繁多,说不定真有能治好你伤的。」 向苼微一偏头,视线落在王拓身上,「你认得丹药?」 王拓顿时傻眼。 这一整面墙的古丹,他只认得爷爷说过几味常见的,要是知道能治种魔之法的丹药,他早就告诉向苼了。 「无需再看了。」 姜易从外面走来,王拓立刻紧张起来,挡在了向苼面前。 姜易见状停下脚步,淡淡出声:「种魔之法本就是传自上古魔修,对肉身的损害无可衡量,除了肉身至宝,无药可救。」 话至此处,他上下打量一眼向苼,言语里多了一分惋惜,「你这具身体,已经废了。」 向苼看着姜易片刻,苍白的唇瓣蓦地弯了弯:「姜师兄和传闻中相比,倒像两个人。」 姜易眼神微动,「你竟还能笑得出来。」 「笑是死,不笑也是死,我为何不笑?」 向苼视线从姜易身上移开,面对满墙的丹药瓶,「我不喜欢浪费时间,姜师兄若有话想说,尽管直言。」 姜易沉默了一下,轻声道:「我有一法,能让你撑到去妖王谷,见妖王。至于结果如何,还要看你的造化。」 此话一出,王拓立刻兴奋起来,反问道:「你说真的?」 向苼转头看向姜易,却未说话,眉心几乎拧成一股绳。 她不明白,姜易应该恨不得杀她而后快,怎会想要救她? 「你不用明白。」 姜易似乎看出向苼心中所想,背过身向外走去,「若是信我,就随我来。」 向苼略一抿唇,毫不犹豫跟上去。 左右不过一个死字,她有什么好怕的。 片刻之后,向苼跟着姜易来到一间石室,石室内空无一物,与外面的珠光宝色,如同两个极端。 却见魏乐生、白妙音和钟永长亦在此地,看到向苼过来,皆无意外之色。 修真界常有传闻五大宗门面和心不和,暗地里相互倾轧,关系恶劣,可看这四人……似乎并非如此。 如此说来—— 向苼目光一闪,忽然开口:「你们救我,是因为吕晋?」 「小师妹果真聪慧得很。」 白妙音柔声轻赞,言语却也止在称赞,并未多作解释,其余两人亦不语。 「你若能活下来,再打听东洲隐秘也不迟。」 姜易一句打消向苼的念头,领着她来到一张石案前,案上裂着一块块萤牌,颜色却非淡紫色,而是淡青色。 八枚萤牌,颜色七浅一深。 向苼目光一转,落到一块方形凹槽上,那里原本应该也有一枚萤牌。 向苼立刻想到东景焕,眸光微凝,「这是四极城萤牌?」 「不错。」 姜易微微颔首,「古籍记载,淡青萤牌应是四极城记名弟子令牌,而你的则是正式弟子令牌,为深青色,你的生机,便在这枚正式弟子令牌上。」 向苼眉头微蹙,「此话何解?」 「上古传闻,四极城正式弟子皆是一等一的天才,所执令牌亦非凡物,而是可容纳禁制的特殊法宝。」 说到此处,姜易手指向上,盯着向苼,缓缓说道:「你若能借令牌封印一条四极禁,化为己用,封印肉身气血运转……」 「我明白了。」 向苼眼中重新浮现一抹光亮,她拿出萤牌,石案上的深青色令牌顿时受到牵引,自行飞出,落入她掌心。 姜易伸手一招,淡青色萤牌也飞入手中,道:「我等为你护法。」 白妙音素手轻挥,取过萤牌,嫣然一笑,道:「小妹,今日所见只能烂在心里,出了这道门,我们可都不认呢。」 「白师姐放心。」 向苼点过头,转身深深地看了一眼姜易,郑重其事地说道:「多谢。」 姜易不置一言,只是挥了挥袖。 向苼见状也不再多说,转身离开,王拓拿起令牌就跟了出去。 两人走后,密室内寂静片刻,魏乐生忽然说道:「大哥,你查清了?当年老五……当真是天衍教从中作梗?」 姜易眼眸微冷,「鬼涧的事,查不清,但只能是他。」 「老三,你还不明白么?」 白妙音轻笑,笑声里却没有欢喜,只有寒意,「老五不死,天衍教就永远没有希望冒头!」 钟永成面色紧绷,「天衍教主,还不是我们现在能对付的,我们甚至不知道他是谁,谈何报仇?」 「眼下,是不能。」 姜易眼眸微眯,声音放轻,「但吕氏妖女,一定能让他心里不痛快。」 向苼握着令牌来到大殿,也不管杜远投来视线,抬头望着穹顶上的金色游龙,眼中推衍之意浮现。 杜远看得一头雾水,见姜易等人从后面走出,连忙迎上去,「大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姜易直接吩咐,「你去里间石室,将四极城弟子令牌拿来,与我一同为吕氏妖女护法。」 「什么?!」 杜远两眼一瞪,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吕氏妖女答应破四极禁,为她护法,也是为我们自己。」 姜易蹙眉看着杜远,「你难道想一个人留在这里?」 杜远连忙摇头,「我明白了,我立刻就去取令牌。」 看着杜远离去的背影,白妙音掩嘴偷笑,「这小杜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十分信任姜师兄呢。」 姜易邪睨了她一眼,白妙音顿时不敢再说。 他们五人当年结拜,虽是机缘巧合,但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被姜易吸引,就连吕晋也是如此。 只可惜…… 白妙音想起当年老五的音容笑貌,微微摇头,就连脸上维持的柔笑也淡了许多。 而就在四极秘境一众人,正在齐心协力破四极禁的同时,外界四极城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东景焕刚刚从四极秘境出来,双脚还未落地,脚边便滚来一颗头颅。 那是……炽焰宗弟子的头颅! 东景焕脸色微变,挥袖散去白光,抬头便对上林北岚一双通红的眼,在她身后,是一地的尸体。 「东师兄!」 东景焕目眦欲裂,还未走出两边,便听到空中传来一声轻笑,「东师兄,您这是准备去哪儿呢?」 为您提供大神仙鲜的《女修凶猛》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06章峰回免费阅读. 第107章 覆灭 东景焕脚步一滞,抬头望见立在远处阁楼上的熟悉身影,面容冷沉:「陆玉山,果真是你。」 林北岚听得此言,娇躯微颤,满脸不敢置信,「东景焕,你早就知道他是天衍教主?!」 舒高明蓦然一声清喝,击退天衍教长老,趁机跃身来到东景焕面前,猛地一把抓住其衣襟,双目通红,字字咬牙:「东景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东景焕面皮微微抖动,用力撒开舒高明,转身走向陆玉山的方向,直到天衍教众前才停下,缓缓道:「陆玉山,我有话说,你先让他们停手!」 「为何要停?东师兄,你给我一个理由。」 陆玉山的话语仍如从前那般温和,可在这喋血的广场中,这一份温和显得尤为刺眼。 「就凭你叫我一声师兄!」 东景焕死死盯着陆玉山,「师父待你不薄,你即便是转世之身,心中就没有半分情谊?」 陆玉山眼眸眯了眯,沉默片刻,轻声开口:「黑珏。」 黑珏立刻心领神会,高声传令:「所有人,先行停手,围而不杀!」 此话一出,场中打斗声顿时停息。 趁此空档,炽焰宗剩余人马立刻聚拢到一处,结阵戒备,人数竟已不到来时三分之一。 东景焕看得心在滴血,他深深吸气,两眼盯着陆玉山,沉声道:「陆玉山,你天衍教底蕴深厚,我炽焰宗的确远不是你对手。 你如此处心积虑,分化我宗门弟子,无非想要取而代之,占我宗门灵山福地。 修真界胜者为王,我没什么好说的。可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又何必赶尽杀绝?」 陆玉山听到此处,轻轻一拍扇,摇头轻笑:「上天是有好生之德,可惜,我陆玉山……没有。」 东景焕心中一寒,「陆玉山,你当真如此狠绝?!」 「这并非狠绝。」 陆玉山面露无奈,「宗门相斗,向来你死我活。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些道理再直白不过,还用我来多言么?」 「陆玉山,兔子急了还会咬人!」 林北岚厉声高喝:「你这般屠戮我宗弟子,我师父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陆玉山听到这句话,顿时像是听到了极为好笑的笑话,忍不住笑出声,「你要见你师父?那好……黑珏!」 他一声令下,黑珏顿时一抹储物戒,向外抛出四具尸体,砸在地面上,震起一片灰尘。 林北岚看到这四具尸体的面孔,脸色瞬间煞白一片,嘴唇禁不住颤抖起来。 她最害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诸位修真界同道,你等可看清了?」 黑珏上前一步,声音传入场外看热闹的各宗门修士耳中。 「炽焰宗三大峰主,主峰宗主俱已伏诛!至于炽焰宗太上长老,我教业已查明其真身早已魂散。 炽焰宗失去所有元婴期修士,今日便可宣布除名!」 此话如同烈火烹油,立刻在修士当中掀起轩然大波。 「炽焰宗……除名了?!」 「天衍教来势汹汹,分明想在今日尽数灭杀所有真传,炽焰宗无结丹修士,自然保不住宗派名讳。」 「炽焰宗矗立修真界万年之久,怎么就……跟做梦一样……」 「天衍教到底是什么来头?炽焰宗三位峰主并非弱者,怎么……」 舒高明看着那些修士一张嘴闭闭合合,却什么也听不清,只觉得耳边嗡嗡乱响。 他咽了一口水,身形不由自主地向前走,走到一具尸体身边跪下,两眼怔怔地看着死不瞑目的鹤峰峰主。 「师父……」 他低低叫了一声,可素来对他温厚的师父,再也不能开口应他了。 真传弟子尚且如此,炽焰宗普通弟子在见到宗主尸首的那一刻,个个都懵了,恐慌立刻蔓延开来。 「宗主死了,炽焰宗没了!」 「我不想死。」 「天衍教,我要归入天衍教!」 「你这个叛徒!」 陆玉山看着炽焰宗乱成一盘散沙,只觉得无趣,淡漠出声:「全部杀了,一个不留。」 「慢着!」 东景焕满眼血丝,不去看尸体,他举手显出青色萤牌,「陆玉山,你休想继续杀人!」 陆玉山看到东景焕手中萤牌,眼里掠过一丝轻微的诧异,旋即轻笑:「四极城弟子令牌?你想拿它来威胁本座?」 东景焕指节捏的发白,「是有如何?」 「哈哈!」 陆玉山仰天大笑一声,「若是正式弟子令牌,说不定还真能给本座填些麻烦,一枚记名弟子令牌,也想让本座忌惮?」 东景焕见他认出令牌来历,一颗心止不住往下沉,表面却丝毫不乱,冷声道:「记名弟子又如何,这一枚令牌足够护住三人性命,三名结丹修士,在你眼中或许算不得什么,可来日方长!陆玉山,我们走着瞧。」 「不用走着瞧。」 陆玉山双目一眯,「炽焰宗已被本座除名,萤碑无你宗门印记,记名萤牌在你手中不过是一个废品,你谁也护不住,包括你自己。」 「这话,教主阁下可就说错了。」 东景焕冷然一笑,亮出一枚陌生的宗门印记,「炽焰宗除名又如何?我早已自立新宗,我想护的人,你杀不了!」 陆玉山眉头终于蹙起,但没过多久,就重新舒展开,「连四极城的上古辛秘都知道,看得出来你的机缘不小。 你早早就知道我天衍教存在,却隐忍不发,为的就是在今天小小恶心本坐一回?」 他脸上露出几分欣赏,「东景焕,你既然连炽焰宗都可以轻易抛弃,何苦自立门户,不如来我天衍教,继续做核心弟子。 以你的资质和谋算,用不多久,就能成为东洲第五大天骄,何必明珠暗投呢?」 「你做梦!」 东景焕真元涌入淡青色萤牌,三团玄光立时飞出,一团笼罩东景焕己身,另外两团则是飞向了林北岚与舒高明。 林北岚眼看着玄光飞来,不等其临身,蓦地挥袖荡开玄光,将其笼在韦正身上。 她眼眶通红,却没有再跟从前一样遇事暴躁事态,反而平静地说道:「应师弟,小师弟天分最高,你不会怪我吧。」 应卓看着韦正,脸上露出笑容,摇头道:「当然不会,小师弟,你可要跟着东师兄好好努力啊。」 韦正满脸愕然,浑然没想到,这唯二的活命机会,会有一个落在自己身上。 他忍不住望向陆玉山,却见其依然没有任何指示。 舒高明抱着师父尸首,眼见玄光飞来,忽而冷笑,一袖扫开玄光,「拿开你的脏手!」 「舒师兄……」 东景焕声音低沉,「此计划非我一人之意,师父他们,都知道,这是为宗门留存……。」 舒高明瞳孔一缩,态度却不见好,反而变本加厉,破口大骂:「都知道?你就能枉顾全宗性命,苟且偷生?!」 东景焕深深吸气,「我没有错。」 舒高明抱着师父起身,眼里再无平日揶揄轻松,只余仇恨,「你是没错,可我恨你,也没错!」 言罢,他捏碎藏在掌心的黑色雕像,一股邪恶狂乱的气息瞬间将他包裹,拖入虚空消失不见。 「陆玉山!东景焕!此番我若不死,来日必报血仇!!」 饱含恨意的喊声自虚空中回荡开来。 「鬼涧黑塑……」 意外放跑一人,陆玉山眼眸微眯,不再看戏,抬袖一挥,天衍教众多修士立刻一拥而上。 与此同时,韦正耳边也响起陆玉山的传音,「徒儿,趁乱杀了应卓与林北岚,他们不会对你设防。」 韦正收到传音,脸色惨白一片。 该来的,还是来了。 「乖徒儿,若非为师救你,你早在百年前死在外门,可千万不要让为师失望啊。」 韦正紧攥双拳,盯着阁楼上看戏的陆玉山。 「徒儿……遵命!」 天衍教来势汹汹,炽焰宗不过是一群内门弟子,如何抵挡? 广场里是一边倒的屠杀,血流成河。广场外,则是众多宗门冷眼旁观,静悄悄一片。 「滚开!」 东景焕击退两名结丹修士,立刻就会被另外几名结丹修士缠住,无从摆脱。对方困而不杀,体内护法玄光无法被激发,生生没了作用。 他眼睁睁看着一名名弟子被杀,恨得咬牙切齿,却什么也做不了,应卓与韦正二人亦是如此。 反观林北岚,境况则要凄惨得多,一人独战三名结丹中期,很快支撑不住,伤势逐渐加重。 很快,广场上安静了许多,几千人的炽焰宗队伍,只剩下寥寥几十人还在垂死挣扎。jj.br> 血腥味顺着风飘散开来,令人作呕。 「炽焰宗,灭了……」 不知是谁叹息一声,令得气氛更加沉重。 噗—— 一道冷光穿透右胸,林北岚痛得闷哼,踉跄后退,剑柄浸满鲜血,滑腻腻的,几乎握不住。 眼前的天在转,她剧烈喘息两声,又厉喝一声,冲了上去。 就算是死,她也不能死得窝囊! 「找死!」 对面修士狞笑一声,双手再次掐诀,冷光瞬息遁出,刺向林北岚眉心。 「我要……死了?」 林北岚眼神恍惚,忽然瞥见天外白光飞来,不到眨眼间的功夫,便临身前,脖间冷光应声而碎。 林北岚愣了一下,面前修士眉心忽然出现一道血线。血线自上而下,显现极快,最后分开,将人整齐地分成了两半。 为您提供大神仙鲜的《女修凶猛》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07章覆灭免费阅读. 第108章 死局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以至于围攻林北岚的另外两人回过神来,只看到同伴惨遭分尸,脸色顿时齐齐一变,不约而同停手退开。 一道白光从四极秘境激射而出,落在林北岚身侧,轻轻托住其摇晃的身体。 白光散去,林北岚看清来人面容,怔了一下,脸上立刻露出焦急之色,「向师妹,你来这里作甚,赶紧走!」 「那是吕氏妖女?!」 「果真是吕氏妖女……」 「炽焰宗覆灭已是板上钉钉,她来送死吗?」 「……」 各宗门中传来惊疑不定的议论声,向苼充耳不闻,伸手向后五指一张,姜易等人手中的淡青色萤牌立刻脱手飞出。 「我的令牌!」 杜远脸色一变,就要追上去,却被姜易拦在原地。 林北岚愕然看着六道青光飞来,悬于自己面前,化作青色萤牌。 四极城记名弟子令牌? 东景焕处心积虑弄来一枚,向苼竟有六枚? 向苼抓过令牌,放在林北岚手中,旋即转过身来,面对陆玉山。jj.br> 陆玉山脸上笑容早已消失,他目光沉沉,盯着向苼,缓缓开口:「向苼,你要拦本座?」 「陆教主手段通天,小女子如何拦?」 向苼微微一笑,抬手亮出深青色萤牌,「至多,给您添些麻烦罢了。」 陆玉山一眼认出向苼手中的正式弟子令牌,脸色愈加阴沉,「你到底要做什么?」 「炽焰宗覆灭已成定局。」 向苼收起令牌,不卑不亢道:「剩下这些人,在教主你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不如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 陆玉山眼里露出一丝寒意。 向苼此话表面听着是在恭维,实则赤裸裸的威胁。 他不想放过林北岚等人又能如何,向苼手持四极城正式弟子令牌,有权调动城卫军! 四极城沉寂多年,阵法毁损,城卫军应早就尽数陨落在上古时期,可……四极秘境还在。 令牌能不能用,能召唤出什么,都不好说,但若真的失去四极城中的这批人马,天衍教势必伤筋动骨,难保其余四大宗门不会趁机下手。 念及此处,陆玉山眼里寒光敛去,折扇一合,「向苼,你自己都是将死之人,还要管他人闲事,是嫌自己死得还不够快?」 「小女子只是做了想做之事,无愧于心。至于性命安危……」 向苼抬手虚抱,「不劳陆教主关心。」 「若是你当初选择相信本座,便不会有今日。」 向苼笑而不语,虽未开口,陆玉山却看懂了她的表情,她并不后悔。 陆玉山心中莫名触动,沉默片刻,道:「我们走。」 黑珏愕然不已,「主人……」 陆玉山厉眼扫来,黑珏立刻不敢再多言,下令撤退。 事态骤然落幕,周围看热闹的各宗门修士脸色愈发古怪,嘈杂议论声不绝于耳。 「吕氏妖女一句话,天衍教就真的走了?」 「吕氏妖女手上那枚令牌是什么来路?」 「吕氏妖女命不久矣?」 「将死之人,行事疯狂,怪不得令天衍教主退避三舍。」 「……」 天衍教退走,林北岚应该高兴,可现在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她紧紧抓住向苼的手不松开,「小师妹,向鸿羽不是没和你们一起出来吗?他还没死?你现在伤势如何了?还能坚持多久?」 向苼听着心中微暖,她轻轻拍了拍林北岚的手背,语调轻缓:「师姐,你放心,我一定会活下去的。」 林北岚听着眼角泛酸,声音止不住哽咽,「师姐没用,什么也帮不了你……」 「师姐快别这么说。」 向苼眉眼弯弯,言语里尽是温柔:「若不是师姐您答应帮忙,说不定情况只会更差。」 说到此处,王拓有些按捺不住了,走过来道:「妹子,你这身体不能再等了。」 向苼轻轻颔首,垂眸瞥过林北岚手中的令牌,接着道:「东景焕为此事筹谋许久,困守四极城必有后招。师姐你可以与他合作,但万不可将令牌交于他人之手,万自珍重。」 林北岚郑重点头,「你放心,我理会的。」 随后,她像是想起什么,连忙从储物戒取出一枚古朴的传讯符,「这是上古传讯符,若是你伤势好了,就给我报个平安,知道吗?」 向苼接过传讯符,轻轻点头,「一定。」 言罢,向苼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王拓连忙跟上。 与此同时,亦有许多宗门探子暗中跟上,但没过多久,魂牌便纷纷碎裂。 风月门长老脸色难看,正要继续派人,却被姜易拦下。 「不用跟了。」 风月门长老蹙眉不已,「姜真传,眼下正是为我门下弟子报仇的最好时机,为何不跟?」 「四极禁。」 姜易神情淡淡,吐出三个字。 风月门长老脸色登时变了,「吕氏妖女……不,那向苼真的掌握了四极禁?」 「何须骗你?」 姜易遥望城门:「她乃将死之人,行事素来诡谲,此刻添一分无所顾忌,再去惹怒,后果如何?长老你可曾想过?」 风月门长老额头浮出一层冷汗,「老夫这就将所有人都撤回来!」 随着天衍教和向苼离去,事情尘埃落定,东洲大比已然结束,各宗也没有逗留在四极城的必要,逐渐散去。 唯独炽焰宗残存弟子们,仍然留在石广场中,默默拾掇师兄弟们的尸体。 林北岚小心翼翼收敛完师父三人尸体,踏过血河,一步步走到沉默许久的东景焕身前。 东景焕有所察觉,转身对上林北岚那双通红的眼,他喉咙滚了滚,哑声道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东师兄,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于理而言,你做得没错。」 林北岚语气沉着,冷静得不像她:「向苼说你早有打算,如今我们只消踏出四极城一步,立刻就会遭到天衍教追杀,你做何对策?」 东景焕怔怔地看着林北岚,仿佛是在重新认识她。 林北岚蹙起眉头,「东景焕。」 东景焕思绪回转,沉声开口:「将令牌给我。」 林北岚冷笑,「不可能!」 东景焕听着却不恼,反而露出一丝笑容:「就是要如此,不仅是我,应卓、韦正,或是弟子中的任何一人向你索要令牌,你都不能给。」 林北岚冷哼一声,「用不着你来提醒。」 东景焕轻嗯一声,沉默片刻,传音道:「我有定魂珠。」 「魂道至宝?!」 林北岚两眼微微瞪大,还没等其出声,便又听东景焕接着传音道:「原计划本非如此,定魂珠显然更好。 来此之前,我已将整个宗门修行资源带出,我们就在四极城定居闭关,你我轮流秘密使用定魂珠,不出十年,便可结婴!」 东景焕眼中杀机凛然,「到时,便是我等破关报仇之时。」 林北岚心神震动,但又忍不住眉头直皱,「那应卓和韦正……」 「你如何能保证他们不是叛徒?」 东景焕目光冷冽,「就算你能保证,我也不会将定魂珠借给他们任何一人,若你不愿,此事作罢。」 林北岚神情变幻一阵,终是化作坚定之色,「我答应你!」 三个月后—— 千星殿疆域,灵氿城。 一辆世俗马车从城中穿梭而过,在地上留下一行浅浅的车辙。 闹市喧嚣,向苼被吵醒了,撑着身子坐起来,掀开车帘看着城中的热闹景象。 驾车的王拓听见动静,顿时笑道:「醒了啊,你这一觉可睡得够久的,足足八个时辰。」 向苼抿唇,「我们到了哪里?」 王拓立刻答道:「这里是灵氿城,要不要咱们下来歇歇?你现在全身真元都被四极禁封印,现在就跟凡人一样脆弱,一路颠簸怕是身体吃不消啊。」 「灵氿城……」 向苼目光轻闪,「不了。」 「好,那我们到下一个城池再歇。」 「唐师妹,你在看什么?怎么一副要哭的样子?」 门外忽然传来声音,唐茵惊得回神,却是来不及收起卷宗,只能起身行礼,「师姐。」 「无需多礼。」 女子抬手扶起唐茵,顺手拿起卷宗扫过一眼,恍然道:「原来是四极城之事,炽焰宗数万弟子被杀,一朝除名,的确惹人叹息。」 唐茵听着,指向卷宗上惟妙惟肖的一张画像,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姐,这是谁?」 女子顿时笑道:「师妹你眼光可真不错,一眼就瞧出这里边最厉害的角色,她是吕氏妖女!」 「吕氏妖女,她姓吕?」 唐茵连忙追问,心中还存着最后一丝希冀,她记得师父说过,师父姓向。 女子却是摇头道:「吕氏妖女的名讳最近才传出来,确切来说,她并非吕氏之人,而是姓向,叫向苼。」 唐茵心中一震,真的是师父! 「此番东洲大比,真正的魁首便是吕氏妖女,她以一人之力,凌驾于东洲所有宗门之上,传说其甚至掌握到四极城的最大秘密,四极禁!」 女子说到这里,连连叹息,「只可惜,这样惊艳绝绝的人物,竟遭天妒,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唐茵听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就没什么办法救她吗?」 女子抱着唐茵,「我们茵儿师妹真是善良,可那吕氏妖女魔根深种,肉身积重难返,又未至魂体分离之境界,怕是……不行了。 若非认定其死局,风月门又岂会轻易放过她,任由其离开呢?」 听到这里,唐茵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为您提供大神仙鲜的《女修凶猛》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08章死局免费阅读. 第109章 风雪 光阴流转,五个月时间转瞬即逝。 这五个月间,王拓驾着马车一路低调向北前行,途中只在几个世俗小城稍作停留。 以四极禁封印自身后,向苼初时很不习惯,一睡便是很久,两人一路走来说上的话屈指可数。 王拓闷头赶路,却也无半句怨言。 越往北走,天气便越是寒冷,临到极北边陲小城,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没多久马车便陷进了雪地里,再难前行。 王拓刚想回头叫醒向苼,便看到向苼披着大氅掀开门帘走出来。 王拓脸上顿时露出一丝笑容,口中说道:「你近日醒的时间似乎变多了,精神不少。」 「大概是渐渐习惯了。」 向苼抬头看着外面茫茫大雪,「极北阴寒,这场雪片刻间是不会停了。」 王拓挠了挠头,「就算背着你走,这里距离冰川城还有至少三个时辰的脚程。」 「无妨。」 向苼跳下马车,语气仍然沉静,「我自己能走。」 王拓忍不住皱眉,「夜深雪重,你身体撑得住?」 向苼微微颔首:「我自封真元,降为凡俗。可肉身也经过淬炼,总不至于冻死。」 言罢,向苼径直转身,坚定地向前走去。 王拓看着她的背影,心中直叹。 四极禁威能极强,向苼不能完全控制,每逢失控之时,禁制在经脉中横冲直撞,痛苦不吝于凌迟,她便自封六识陷入昏睡,硬扛过去。 眼下情况虽有所好转,可若当自己以真元护持她时,正巧遇上四极禁失控,极有可能受到波及,也被封住真元。 到那时,他们两人处境可想而知。 为此,王拓无法带她飞行赶路,只能以世俗手段一路驾车前行,原本一个月就能赶完的路程,生生走了八个月。 挠了挠头,王拓大步跑到向苼前面,一边说道:「妹子,你的光辉事迹我听了一路,你这么厉害的一个人物,怎么会被种下魔种?」 王拓宽大的身形挡住了前路的风雪,向苼拢了拢大氅,听他所言,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笑容,「你觉得我很厉害?」 「那是当然!」 王拓竖起一个大拇指,「现在整个修真界,谁人不知你吕氏妖女的名讳?说不定连我爷爷这会儿都听说了。」 「那也只是这两年。」 向苼薄唇微抿:「两年前,我尚未踏足修行之道,只是一个身不由己的家族庶女。」 两年前还是凡人?! 王拓惊愕难当,看着向苼过分年轻的侧脸,忍不住去想她的年龄。 修士寿命悠长,容貌变化缓慢,但亦有老少之分,筑基越早,修为越高,容貌便越是年轻。 向苼两年前才开始修行,筑基也就是这两年的事,换言之……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年轻得多。 王拓轻轻吸气,他二十五岁筑基,三十岁修至筑基后期,爷爷说他定能在五十岁之前结丹,当为今世天骄。 他也一直引以为傲,可在向苼面前,自己这点成就,简直……不值一提。 时间在风雪中飘过,夜色愈发浓重。 向苼有王拓挡在面前,但寒风从四面八方而来,冻得她面颊生红,浑身麻木,手脚已是没了知觉,脚步却未停下。 这才走了一个时辰……极北之地寒气极重,就是连普通修士都有可能冻死,更何况现在的向苼? 王拓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视线不停地在周围游移,忽然觉得地方有些眼熟。 他立刻想起来什么,眼睛一亮,说道:「向苼,咱们不用去城里了,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落脚!」 一刻钟后,王拓领着向苼来到一家亮着灯的山中农户前,大声喊道:「林老伯,开开门!我是王拓!」 喊声落下没多久,就有一个胡子拉碴的精瘦老头披着棉袄快步出来,他提着油灯在的王拓两人脸上照了照,而后连忙拉开院门,板着脸催促道:「快快快!天这般冷,进来再说话。」 王拓咧嘴笑得开心,「好嘞!」 屋里柴火烧得正旺,热气扑面,向苼一进来,便觉得好受许多。 正在锅灶边摆弄吃食的大娘见到,连忙擦了擦手走过来,替向苼脱下大氅,一边蹙着眉道:「这都湿透了。」 说着,她放下大氅,心疼地搓了搓向苼冰凉僵硬的小手,柔声道:「冻坏了吧?」 向苼摇了摇头,「大娘,我没事。」 「还说没事。」 大娘转头一眼横过去,责怪道:「小王,不是大娘说你,这么冷的天还飘着大雪,小姑娘家的身子弱着呢,怎么半点也不知道怜惜?」 王拓闻言哈哈干笑一声,「我这不是没想到半路下大雪,马车被困了,否则定不会让妹妹吃这个苦的。」 「今年这雪下得是早了些。」 林老伯撇下棉衣,挨着炉子坐下来,摆摆手道:「你去多做点吃的,这俩小的一看便是饿了。」 「知道。」 大娘应了一声,看了向苼两人一眼,旋即回屋拿来两身旧衣裳:「你们衣服都湿透了,先换上,免得着凉。」 衣服旧,但胜在干净温暖。 向苼欣然接过,温柔出声:「多谢大娘。」 王拓在一旁看着温声细语的向苼,不禁微微出神。这样的她,与在四极城中冷酷模样,反差实在太大了些。 林老伯在炉子边一口一口抽着水烟,瞧出几分意思来,眼角笑纹微微加重。 等到两人换好衣服出来,饭菜也准备得差不多了。 四人围着热炕桌坐下,林老伯放下烟袋,呵呵笑道:「小子,你不是说要出去闯荡一番,怎么一年没到就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小姑娘。」 王拓听得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林老伯,你可别乱说话,我和向家妹妹一点关系都没有。」 「是吗?」 林老伯还想再说什么,大娘适时拍了拍他,笑骂道:「小姑娘家脸皮薄,你这老东西少说点。」 「好好好。」 林老伯笑得耐人寻味,拾起筷子道:「不说了,先吃饭。」 王拓脸上发烫,唉声叹道:「老伯,真不是你想得那样。向家妹妹与我萍水相逢,她病得厉害,外面没法子治,我爷爷医术不错,我就想接她回去试试。」 王拓讲清原委,林老伯脸上笑容顿时淡去,蹙起眉头:「什么病这么厉害?我认识城里一个郎中,医术不错。」 「不用了,老伯。」 向苼接过话茬,笑了笑,说道:「我这病,只有王大哥爷爷有办法治。」 「这样啊……」 林老伯念叨一声,陷入了沉思。 大娘在一边看着向苼笑,却是心疼了,「怪不得这脸看着没血色,大娘再去给你炖个野鸡补一补,这雪天寒气重,你和小王就先住下,等雪停后再走。」 向苼正要拒绝,却听王拓点头道,「那就麻烦大娘了!」 向苼微微蹙眉,耳边响起王拓传音。 「我知道你急,可急也不在这两天。极北以北的冰川可不好走。你现在身体太过虚弱,不如先留下来恢复一番。」 听他这么说,向苼只能应下。 「这就对了。」 大娘笑得眼角皱纹绽开,「我这去铺床,小姑娘,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向苼沉默了一下,实话实说:「向苼。」 山间猎户歇得早,晚膳一过,便各自歇下。 翌日清晨,向苼醒来,却觉得脑袋有些昏沉。 她勉强起身,正要穿鞋,就看到大娘端着碗进来。 「你怎么起来了?」 大娘放下碗,连忙挨着床边坐下,摸了摸向苼的额头,滚烫。 「果真是受了风寒。」 大娘端来碗凑到向苼跟前,「快把药喝了。」 向苼看着面前乌黑的药汤,怔然片刻,低低道:「大娘,您心肠真好。」 自打穿越来到修真界,她遇到了不少人和事,可就这般纯粹而质朴的善意,弥足珍贵。 大娘听着脸上露出笑容,「你先喝药,喝完再夸也不迟。」 「嗯。」 向苼乖巧地一口喝完,重新躺下来,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王大哥呢?」 「他和你老伯进城买药去了。」 大娘替向苼掖好被子,一边说道:「这屋里头的药可不够你喝的。」 向苼轻轻嗯了一声,忽然身子微微一僵。 金色的禁制纹路一寸寸炸裂,熟悉的痛楚开始蔓延。 她额头浮出一层冷汗,嘴唇抿紧,平静地说:「大娘,我又困了。」 「那就好好睡一觉。」 大娘不疑有他,端着空碗便转身出了房间,贴心地带上房门。 就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早已痛得蜷缩起来的向苼立刻切断六感。 两个时辰后—— 向苼出了一身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 她有气无力地睁开眼,偏头透过狭窄的窗子看着外面的风雪,耳边安静地出奇。 这一刻,向苼想到了前世。 同样的命到绝路,同样的心有不甘,她的结局还会一样吗? 或许,她真的错了。 若是当初选择加入天衍教,至少不会这么快就走入绝境。不过……她不后悔。 正如大木头所言,修行路上,每一道选择皆是一场豪赌。赌赢了,不值得欣喜;输了,亦也不用意外。 向苼的眸光清澈而坚定。 只要一日未死,就还不是放弃的时候。 为您提供大神仙鲜的《女修凶猛》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09章风雪免费阅读. 第110章 出手 照顾完向苼,王大娘拿起扫帚推开门,正要去把屋外头路上的雪扫扫干净,抬头却见两道乌光破空而来,眨眼间便到了近处。 王大娘脸色微变,立马丢下扫帚快步跑进里屋,见向苼醒着,二话不说拉着她塞进了床底下里塞。 「这附近常有仙人作乱,你别说话!」 匆匆交代一声,王大娘理好床铺,装模作样地向外走去。 向苼透过门缝看着王大娘出去的背影,眸眼渐渐眯起。 王大娘刚推开里屋门,便见两名灰衣青年立在大门前,目光从王大娘身上扫过。 这一眼之下,王大娘顿时感到喘不过气来,心脏砰砰狂跳,两腿一软跪下来,诚惶诚恐地说道:「老妇王氏,恭迎二位上仙大驾。」 这「上仙」二字入耳,两名青年脸上都不约而同浮现出几分受用之色。 「王氏,本仙问你。」 一人身着黑衣,神态冰冷,振袖展开一张卷宗:「可曾见过这人从此地路过?」 王大娘抬头看到卷宗上的画像,心下立时一震,这不是向丫头吗? 她心中如此想着,表面却未露出丝毫异色,连连摇头道:「没见过。」 黑衣青年脸色微沉。 「师兄,你会不会是看错了?」 其身侧灰衣青年忍不住劝道:「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吕氏妖女,怎么可能会和凡人一样乘着马车赶路? 而且,师兄您难道忘了她在四极城中,一剑就杀了结丹期,强的可怕!那种人物的悬赏,我们就算真的追到又如何?」 黑衣青年冷眼瞥过师弟,「你怕了?」 灰衣青年面露无奈,「能不怕吗?」 「富贵险中求!」 黑衣青年一甩袖,漠声道:「你若是害怕,就早些回宗,不必跟着我。 不过,师兄也得提醒你。风月门说得很清楚,四极城一役,吕氏妖女能一剑杀结丹,凭的是四极禁威能,她自身实力远不如结丹期。 而且,此事已过去八个月之久,吕氏妖女将死之身,就算还活着,也是虚弱之极,她以马车赶路,就是最好的证明。」 黑衣青年这么一说,灰衣青年心中又生出动摇之意,犹豫了一下,叹道:「可师兄这般寻找,与大海捞针何异?」 「马车都已经找到,怎么会是大海捞针?」 黑衣青年目光一闪,「我有预感,她就躲在这附近。」 两人对话,王大娘听得云里雾里,不过也能听出来,这两人口中的「吕氏妖女」是修真界中极为厉害的狠角色。 她心中稍安。 那丫头姓向,性子又温顺乖巧,定不是这两位仙人要找的人,多半只是容貌相似。 黑衣青年两人商谈完毕,视线又回到王大娘身上。 他目光在屋内一扫,眼睛顿时眯起,问道:「你就一人住在这山里?」 王大娘心知他起了疑心,连忙解释道:「不不不,老身当家的尚在,近日老身偶感风寒,当家的去城中买药,尚未归家。」 说着,王大娘不忘捂着嘴咳嗽两声。 黑衣青年早早就闻到药味,心中顿时信了,转身就要走,却听灰衣青年忽然叫到:「师兄等等!」 王大娘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两眼惶恐地看着两人。 黑衣青年蹙眉回头,「你想做什么?门规虽无限制,枉造杀孽对你我没好处。」 「师兄,我当然知道,可是……」 灰衣青年转过头,看着王大娘,目光渐渐冰冷,「会不会,她就是吕氏妖女?」 黑衣青年愕然,「你说什么?」 王大娘亦是懵了。 灰衣青年却觉得自己想对了地方,兴奋道:「师兄,你既说吕氏妖女病入膏肓,修为也无法维持,那容貌就会变老。 吕氏妖女原本修为在筑基期,实际年龄怎么着也得五十岁开外,老得面目全非也说不定啊!」 黑衣青年身形微震,脸色变幻,他居然没有想过这一点。 「二位上仙,老身不是那吕氏妖女。」 王大娘慌忙出声,「老身在山中长居近三十年,山下村民也都认得老身,二位仙长明察,明察啊!」 黑衣青年还在犹豫,灰衣青年却是冷笑一声,「师兄,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这一点杀孽我还是担得起的。」 言罢,灰衣青年抬手就向王大娘头顶拍去。 「啊!」 王大娘尖叫一声,痛楚却没落在头上,同时耳边传来轻微的喘息声。 她抬头一看,便望见向苼苍白的侧脸,那一只纤若无骨的右手,正牢牢握住灰衣青年手腕。 「吕氏妖女?!」 灰衣青年先是悚然一惊,旋即大喜,「你果然在这里!」 黑衣青年更是没有二话,伸手一按储物戒,两片蓝汪汪的冷光直刺向苼面门。 向苼一手推开王大娘,挥袖卷走两片冷光,反射向灰衣青年。 灰衣青年祭出一面盾牌,轻而易举便挡下淬毒利器,口中大笑:「师兄,她十分虚弱!」 「莫留手,杀她去领赏!」 黑衣青年厉喝一声,瞬息抛出上百道冷光,铺天盖地般朝向苼全身扫去。 灰衣青年亦是使出浑身解数,张口喷出一团黄雾,黄雾所到之处,白雪尽黑。 向苼身子单薄地立在原地,柔弱苍白的脸上蓦然现出一丝嘲弄。 「区区两个炼气期蝼蚁,谁给你们的胆子来杀我?」 话音刚落,向苼眼神蓦然一变,变得比世上任何一抹刀刃都要锋利。 这一刻,漫天的蓝光纷纷调转,速度更快,黑衣青年神色骇然,尚不及避开,就被射成了筛子,脸色发黑倒下,气绝身亡。 黄雾反吹,灰衣青年却是无恙,可见师兄惨状,他早就被吓破了胆,转身就要逃,却在转身的那一瞬间,毫无征兆地裂成了数块,死得不能再死。 王大娘在旁边呆呆看着,在她眼中的向苼明明只说了一句话,方才还在叫嚣着杀人的两个上仙,就莫名其妙地死完了。 这就是……吕氏妖女? 砰! 耳边蓦地一声轻响,王大娘一个激灵回神,抬头看到向苼软倒在地,她立刻就要去扶,可脚却不听使唤,生生在向苼面前停了下来。 向苼脸色比纸还要苍白,嘴角却是殷红一片。 她抬手轻轻擦过,看到王大娘踌躇不前的模样,唇角微抿,轻声道:「劳烦大娘,收拾一下门外,我……实在是没有力气。」 王大娘听着,不知怎的鼻头一酸,迈开步子扶起向苼,「我先扶你进去躺下,回头再收拾。你这一走动,又得病上好几天了。」 向苼只看到王大娘嘴唇在动,耳边嗡嗡一片,什么也听不清。 真元被封,心力却还可以动用。只是跟上次从地底脱困不同,她现在的肉身根本经不起心力折腾,只是杀了两个再弱小不过的炼气期,便感到头重脚轻,昏昏欲睡。 这一点心神损耗,竟就疲惫至此么? 向苼想着想着,思绪很快沉入黑暗。 王大娘连忙拖住向苼,半抱半扶着回了床榻,探了探鼻息,见她呼吸悠长,似只是睡了过去,这才匆匆出去收拾尸体。 下雪天的好处显现出来,天冷血也不会散,王大娘铲了几铲子雪,就将痕迹完全掩了过去,随后回屋烧了一盆热水,端到房里。 看着向苼安静的睡颜,王大娘心中违和极了。 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和这个小姑娘,她怎么也联系不到一起。 她拧干布巾,替向苼擦干净嘴角的血迹,心中轻叹一声。不管如何,这丫头救了自己一命,不能放着不管。 她就守在床头,时不时看向窗外,提心吊胆地盼着丈夫和王拓回来。 这丫头既是仙人,那王小哥也是仙人? 王大娘一时间想到了更多,可印象中的王拓尽是傻乎乎的笑脸,一点也不像是高高在上的仙人。 还有这丫头…… 王大娘轻轻抚过向苼苍白的面颊,这明明就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时辰转到傍晚,林老伯和王拓终于赶在天黑前回来。 林老伯一进屋,没看到妻子出来迎接,顿时感到几分古怪。 王拓嗅到几分血腥味,更是心头一惊,二话不说往里屋冲去,可还没推开门,就看到王大娘走了出来。 「你们可算回来了!」 王大娘看到林老伯,眼里有泪光闪过,说道:「小姑娘没事,还在睡呢。」 王拓心下略安,眉头却未松开,「出什么事了?」 王大娘拉上房门,「坐下说。」 三人围着火灶堆,王大娘一五一十地将白天发生的事说清楚后,屋内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林老伯「啪嗒」一声抽了口水烟,抬头看向王拓,神色依然镇定,说道:「你小子说说,怎么回事?」 王拓挠了下头:「老伯,你不怪我隐瞒?」 林老伯呵呵一笑,「老夫活了大半辈子,该想通的都想通了,不就是修真者吗?你和那丫头能对我们这般态度随顺,孰好孰坏,老夫分得清。」 「老伯,我就知道您心胸宽阔!」 王拓大赞一声,「像您这样的虽不是修士,但论心境可比一般修士厉害多了。」 林老伯顿时眉开眼笑,「你小子就是嘴甜,还是说正事吧。」 为您提供大神仙鲜的《女修凶猛》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10章出手免费阅读. 第111章 到达 向苼醒来,已是三天之后。 王大娘连忙端来一些清淡的粥食和补药,看着向苼乖乖喝药,满心满眼都是欲说还休的可怜与心疼。 向苼很不喜欢这样的目光,却没说什么,默不作声地吃喝完,目送王大娘离开。 待得王拓进来,她才开口说话,声音哑得厉害,「你说了多少?」 「也没说多少。」 王拓嘿嘿一笑,「老伯他们是不懂修真界的纷扰,不过就凭你在四极城的所作所为,谁都不会觉得是你的错。」 向苼沉默片刻,说道:「我们得走了。」 王拓顿时一怔,蹙起眉头,却没有反驳。 他们的确该走了。 片刻之后,向苼换上原来的衣服来到外屋。 王大娘看到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计,皱着脸过来:「小苼,你这是……」 向苼微微一笑,「大娘,这几日叨扰了。外面雪已停,我和王大哥要继续赶路了。」 「这怎么行?」 王大娘急了,「你这伤还没好……」 「让他们走吧。」 坐在火灶的林老伯忽然出声,「你们走后,我们也会即刻搬走,少担心那些有的没的。」 向苼闻言怔了一怔,旋即脸上笑容更加柔和,「晚辈记下了。」 王大娘似也听出两人话中含义,心知留不住向苼,两眼顿时红了,「小苼,你等一下,我有东西给你。」 说着,也不等向苼拒绝,转身进了里屋。 趁这个时间,林老伯朝向苼招了招手,道:「丫头,过来。」 向苼不明所以,走过去坐在火灶对面。 林老伯咧嘴笑笑,「你救了老婆子一命,老朽还没跟你道一声谢。」 「老伯言重了,是大娘替我遮掩在先……」 向苼解释半句,却被林老伯抬手制止,「昔年,老朽也曾出去闯荡过,见识过不少修真界的风采,修士大多是什么嘴脸,老朽再熟悉不过。 如你这般能对我们这老两口和和气气的,没有那股子自诩仙人的傲气,千万人中也见不到一个。」 说到这里,林老伯眼露赞赏,「你这娃儿的事,我从王小子那边听了一言半语,老朽我半截入土,能见一面修真界中的传奇人物,也算不白来这世上走这一遭。」 向苼受宠若惊,「老伯言重了。」 「这修真界公认之事,你又何必谦虚?」 林老伯摆了摆手,老眼眯成缝,苍老的声线带着岁月的厚重:「前路不清,但你的心足够坚定。老朽相信,终有一日,你会守得云开见月明的。」 向苼听到这里,轻轻点头:「晚辈受教。」 林老伯闻言,脸上笑容愈盛一分。 两人谈话之余,王拓也将新的马车驾到了门口。 王大娘将诸多兽皮制成的衣帽鞋袜一股脑儿塞进马车里,又在向苼叮嘱了一箩筐,终是两眼通红地目送马车远去。 林老伯暗叹一声。 他也知道,这一别,此生怕是再无相见之期了。 向苼离去没多久,关于她的消息便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传遍整个修真界。 「吕氏妖女」这四个字,时隔八个月,再一次活跃在众多修士眼前。 「吕氏妖女还没死?!」 「都八个月了,魔种真元还没要了她的命?」 「当真命硬!」 「不过就算没死,也废了。连杀两个炼气期都这么艰难,被人临死之前传出消息,这还是当初一剑格杀结丹大能的吕氏妖女吗?」 「……」 议论四起的同时,还有相当一部分修士立刻启程前往极北之地,可到来后,猎户石屋早已人去楼空。 不论后续来多少人探查,都再无向苼踪迹可寻。 极北以北,连年冰川覆盖,地形皆是山地丘陵,马车无路可行。 向苼两人只能再次弃车前行,融入皑皑一片的天地中。 「从这里开始,就已不再是千星殿地界。」 王拓迎面挡着寒风,护着向苼前行,一边说道:「此地人迹罕至又贫瘠,不用再担心有人追来。」 向苼拢了拢兜帽,「还要走多久?」 王拓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叹了口气,道:「至少一年。」 修士与凡人的差距,只能用时间来补齐。可王拓还是高估了凡人。 向苼这一走,就是三年。 夹杂着冰碴子的寒风灌进坚硬如铁的棉衣里,向苼似乎感觉不到冷,手里抓着一根冰杖,亦步亦趋地向前走着,两眼一片茫然,瞳孔早就没了焦距。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活着,只是存着执念,就想要一步步地向前走,即便这条路走了三年,还是没见到终点。 王拓的呼吸声还在身边,她却不再开口询问那句重复千万遍的话。 若是前路还有太久,她怕自己真的会放弃。 王拓跟在向苼身侧,胡子拉碴,不修边幅,活像是一个乞丐。 他看着向苼挪动两条冻得僵直的腿,龟速前进的背影,眼里满是焦灼。 他说过无数次带她一起走,可无一例外都被拒绝。可若是再这样下去,向苼根本撑不到王家村,就会被冻死。 不能再犹豫了! 他蓦地一咬牙,背起向苼向前狂赶,同一时刻,他撤去了真元护盾。 冰冷的风灌进领口,刺骨砭人。 王拓狠狠打了个哆嗦,这就是三年以来,向苼一直吃的苦? 「向苼,这回老子说什么也不能再听你的。」 王拓声音直抖,却仍响亮,「你看看你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了,我们村离这还远着呢,老子背你不久快多了?」静默无声,只有风声在耳边呼啸。 王拓眼神一颤,「向苼?!」 他回头,只见一张沉静的睡颜,耳边传来轻微的呼吸声,气若游丝。 「向苼!你醒醒!你可千万别死啊!不然老子这四年的苦白吃了!」 王拓一边大喊,一边在风雪中发足狂奔,快若闪电,眨眼便越过数十里。 这般速度初时还能维持,可没有真元作为补充,王拓很快也慢下来。 他停下来,将向苼放在一边,随后盘膝坐下,正想用真元恢复一番,却怎么也调动不出真元。 王拓心中一惊,连忙内视己身,顿时看到一条条细若发丝的金色纹路在经脉中游离,真元被镇压在其下,不得动弹。 他分明没有动用真元,仅仅只是背了向苼,竟也被四极禁封印了。 王拓脸色阴沉片刻,起身背起向苼,继续咬牙前行。 「向苼!」 「向苼你听到老子说话没有?」 「你给老子醒醒!」 「狗日的,好冷。」 「嘶……小爷我从出生到现在,就没吃过这么大的苦!你要是死了,小爷我亏大了!」 「向苼,这次咱俩能回去,你怎么着也得认我这个哥哥。」 「向……苼……」 浑浑噩噩中,耳边的名字似乎重复了千万遍,向苼竭力想要睁开眼,却怎么也睁不开。 眼前的黑暗越来越重,身体越来越冷。 真的,只能走到这一步么? 恍惚间,向苼似乎见到了一片树叶,那树叶不知嵌在何处。 她正想看得更清楚一些,那叶片蓦然一亮,向苼意识一黑,干干脆脆地昏了过去。 不知过去多久,向苼耳边隐约传来外面孩童的嬉闹声。 她略显茫然地睁开眼,看到一张透着清新的青色竹顶。 叮叮当当—— 窗边的风铃作响,带来一股如春般温暖的风,吹在身上分外舒服。 这里是……王家村? 记忆回溯,向苼想起昏过去之前的细节,眸色微暖。 王拓真的将她背回来了?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四肢却被绑着一层厚厚的绷带,没办法动弹。 端着药匾的少女进来看到这一幕,立刻一惊,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窗前按住向苼,「你伤势特别重,不准起来!」 向苼被按回去,只能乖乖躺着,两眼盯着少女,「是你在帮我疗伤?」 「我可没那个本事。」 少女撇了撇嘴,言语里透着几分酸意,「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醒了,我去告诉村长。」 说着,她也不管向苼,转头就走。 「向苼醒了?!」 躺在床上听到消息的王拓,一个鲤鱼打挺就坐起来,立刻下床飞奔出去。 少女一张脸拉下来,追在后头大叫:「拓哥哥,你慢点!」 向苼醒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王家村,还没等王拓到来,向苼房门前就围了满满一票人,一个个眼里都止不住好奇之色。 「村长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一哄而散。 紧接着,向苼就看到王拓跟在一名眉目慈祥的矮胖老者走进来。 「前辈……」 向苼正要起身行礼,就被矮胖老者一手拦住,笑呵呵道:「你是王拓辛辛苦苦带回来的客人,前辈这个词太生分,叫一声村长就好。」 向苼从善如流,乖乖叫了一声:「村长。」 矮胖老者笑着应下,两指按在向苼腕脉感应一番后,脸上笑容顿时淡了些。 向苼见状心下一沉,说道:「村长,我这条命还有没有救,不妨直说。」 矮胖老者沉吟片刻,说道:「你刚刚醒来,老夫也看不全面,不如先行疗养一番。王拓,你就留在这里,陪向姑娘说说话。」 王拓咧嘴一笑,欣然答应。 为您提供大神仙鲜的《女修凶猛》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11章到达免费阅读. 第112章 疯子 村长一走,屋外面又围过来不少少男少女,扒拉着窗子指指点点。 王拓板起脸来:「功都练完了?要不要我喊教习过来给你们检查检查?」 此话一出,众人齐齐变色,眨眼人就跑了大半,仅有零星几个胆大的还躲在窗角,默不作声地往里偷看。 屋内安静下来,王拓也懒得多管,回头对着向苼笑道:「我们村不错吧?」 向苼看着窗外千山竞秀,流水潺潺,微微颔首:「世外桃源,也不过如此了。」 王拓嘿嘿一笑,旋即叹道:「这里是我们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小秘境,就是地方偏了点,这次要不是家中巡逻的长辈正巧碰见,咱们俩就要冻死在家门口了。」 向苼怔了一怔,眉头轻皱,「你也被封印了?」 「无妨。」 王拓挥出一缕火系真元,「四极禁侵蚀不深,我躺了四五天,禁制便自行消解,经脉运转无碍了。」 向苼闻言眉头微松,「那就好。」 「你先别想那般多。」 王拓接着安慰道:「爷爷给你准备的伤药都是极好的,不会引起四极禁暴动,用不了几天就能下地了。你且先安心,那边有我盯着,有什么消息我就立刻过来告诉你。」 向苼沉默了一下,轻轻点头。 两人接着闲聊两句,王拓见向苼露出疲色,便起身离开,顺便轰走了剩下热闹的几人。 周围彻底安静下来。 见四下无人,向苼心念一动,一只装满元泉的葫芦蓦然出现。 看着手边的葫芦,她眼底掠过一抹微光。 元泉不比修真丹药,性质温和,喝了也不会引起四极禁暴动,疗伤效果丝毫不减。 只是其虽不会引起四极禁暴动,却会加强四极禁的效果,增多四极禁失控的频率。 失控与暴动不尽相同,但痛苦却是实打实的,不管哪一个,她都需要封住六识才能勉强扛过去。 是以在冰川途中,她为了缩短前行时间,一口也没敢喝。 如今身在王家村,不用担心痛苦昏睡带来的危险,倒是能以此加快伤势复原速度…… 沉思片刻,向苼闭了闭眼,终是将葫芦收了起来。 《欺天》阵盘的秘密太多,她不想给这里带来灾难。 「爷爷,向苼她伤势到底怎么样,你说句话啊!」 书房里,王拓黏老村长身后,一副不问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模样。 老村长从架子上拿来一枚古朴的玉简,放在眉心贴了片刻,又放回去,不慌不忙地继续找,一边说道:「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这么着急,难不成是看上那丫头了?」 王拓两眼一瞪,「有你这么编排孙子的吗?我和向苼那是过命的兄弟交情,被你这么一说……庸俗!」 「不是就好。」 老村长呵呵一笑,「你要是与人族通婚,列祖列宗怕不是会气得活过来,抽了你的筋,扒了你的皮。」 王拓脸色微变,面上罕见地没了轻松憨厚,冷冷开口:「提这个作甚?」 老村长轻瞥了他一眼,微微摇头:「出去一趟,怎么脾性还是这般,一点就炸。」 王拓抿紧嘴唇,「是您老不守约定,先提此事。」 「罢了罢了,是爷爷的错。」 老村长摆摆手,沉默片刻,缓缓道:「你那过命的兄弟,伤势之重,实乃爷爷生平仅见。」 王拓心神一震,立刻忘了之前的话题,连连追问:「连你也没办法?」 「不是爷爷医术不到家。」 老村长神情微肃,「而是爷爷想不通,肉身到了那般油尽灯枯的境地,那丫头……为什么还活着?」 时间一晃眼过去五日。 这五天过来伺候三餐和换药的,都是之前向苼醒来见过的那名少女,名叫王玥儿。 王玥儿每每过来,嘴里从来没有一句好话,照顾向苼却很细心,没出过岔子。 第六天,王玥儿替向苼拆了药布,看到腿上纵横交错的青紫痕迹,脸色有些不自然,别过头去哼声道:「虽然好得差不多了,你身子还虚着呢!别乱跑,免得给我添麻烦。」 向苼见她心口不一的模样着实可爱,温然一笑:「都听玥儿姑娘的。」 「什么姑娘?」 王玥儿起身娇哼,「我可是问过拓哥哥的,你比我还小,叫我姐姐!」 向苼从善如流,顺从地叫了一声:「玥儿姐姐。」 王玥儿没想到向苼真会叫,瞬间闹了个大红脸,「你……你……」 她你了半天,结结巴巴的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恼羞成怒,抱起药盒拔腿就跑。 向苼哑然失笑,这般不禁逗。 这王家村的人,淳朴善良得过分,难怪会养出王拓那样的性格。 她拾起床边王玥儿早就备好的拐杖,推开房门。 微风拂过,似也吹散了卧床数日的苦闷,向苼脸上泛出一丝笑容,拄着拐杖向外走。 不远处嬉戏的孩童们看到向苼,立刻一溜烟地围过来。 「你就是拓叔带回来的姐姐?」 「姐姐长得真好看,比玥儿姐姐还好看。」 「你说坏话,我要去告诉玥儿姐姐!」 「那我不理你了!」 「……」 孩童们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吵起来,很快忘了向苼,争着往王玥儿住处跑。 向苼正要离开,却见脚边还有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女童,两眼水灵灵地看着自己,「姐姐,你陪我去听故事好不好,我一个人不敢去。」 向苼正不知道去何处散心,闻之,欣然应允。 向苼住的客屋离村口很近,被女童拉着没走多远,就看到女童口中说的大树。 这棵树显然有了年头,树荫如盖,郁郁葱葱,还未接近便能远远嗅到一股清新灵粹之风。 成精了。 向苼心中升起这个念头,莫名地想到梦中那棵足有数十人宽的大树根。 「喝!」 猝然传来一声大喊,惊回向苼神思。 她定睛一看,只见一披头散发的老者正蹲在树根底下,对着树根在神神叨叨地说着什么。 剑疯子? 向苼想起王拓当年所言,眯了眯眼,低头见女童正也看着她,小脸又是害怕又是期待,「疯子爷爷讲的故事可好玩了,就是吓人,我娘不让我跟他说话。」 向苼捏了捏女童的小手,拉着她来到树根近前。 剑疯子本来在小声说话,看到有人过来,立刻不说了,一双浑浊的老眼直勾勾地盯着向苼,眼瞳发暗,分外瘆人。 女童吓得小嘴一瘪,差点哭出来。 向苼挡过女童视线,正要拱手行礼,剑疯子却忽然激动起来,二话不说双膝跪地,连磕好几个响头。 「师父!」 向苼微惊,下意识拉着女童退开。 剑疯子看到,顿时委屈地两眼通红,「师父,您真的不要我了?」 向苼立刻出声解释:「前辈,您认错人了。」 剑疯子却好似听不到这句话,两眼直直盯着向苼,口中不停地认错:「师父我错了,不要抛下我。师父,我不该违逆您,师父……」 向苼蹙起眉头,正不知如何处理,衣襟又被轻轻扯动。 「姐姐,疯子爷爷又发病了,你说什么他都听不见的。」 女童从背后探出头来,眼里已经没了害怕,反而带着一股期待:「过会儿就好了,疯子爷爷清醒后,就会讲故事啦。」 向苼闻言心中稍安,便就拉着女童在一边坐下。 果真没过多久,剑疯子念叨声渐渐慢了,最终停了下来。 他缓缓起身,看到等在一边的向苼二人,喟然一叹,「见笑了。」 向苼连忙起身行礼:「是晚辈贸然来访,还请前辈恕罪。」 「什么恕罪不恕罪的。」 剑疯子温和地笑了笑,撩过一头凌乱的青丝,在石桌前坐下:「难得见到有外界之人进来此地,还能陪我说说话,很好。」 剑疯子意外地好相处,向苼心神也放松下来,跟着坐下。 女童爬上石凳,迫不及待地问道:「疯子爷爷,昨天的故事你还没讲完呢!」 「怎么,你还想听?」 剑疯子呵呵一笑,捋过花白的胡须,「这可算不得好故事,你听到最后,若是哭了鼻子,可不能怪我。」 「不怪不怪,疯子爷爷,你就接着说嘛!」 女童双手撑着下巴,一双眼睛明亮如月,语气娇憨得很。 剑疯子面露无奈,「那徒儿心高气傲,得天道机缘,自然将师父的警告当成了耳旁风。此后一意孤行,沉迷天剑术数百年,终至大成之境,一身剑道修为已然超过大师兄,当为师门第一。」 「哇,好厉害!」 女童两眼发光,「那他变得这么厉害了,他师父肯定不反对了吧?」 「不。」 剑疯子摇头,轻声叹息:「师父,将他逐出了师门。」 「为什么?」 女童一脸不理解,「徒弟都这样了,师父还不喜欢吗?」 「徒弟也觉得十分委屈,可后来发生的事,证明师父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剑疯子垂眸掩去情绪,复又笑道:「明日你再来这里,我接着给你将后面的故事。」 「什么?才两句话就不说了,疯子爷爷,你太过分了!」 女童气得眼泪直打转,「我娘说得果然没错,你就是大坏蛋!我再也不来了!」 说完,女童头也不回地跑了。 为您提供大神仙鲜的《女修凶猛》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12章疯子免费阅读. 第113章 元胚 逗跑了孩童,剑疯子直乐,笑了许久才停下来,视线复归向苼身上。 他浑浊的老眼掠过一丝精光,轻笑出声:「以四极禁封印真元,遏制魔种侵蚀,不错的办法。」 向苼闻言,身子登时一僵,旋即放松下来,「前辈火眼金睛,晚辈自愧不如。」 「左右是多活了些年份,四极禁放在从前,不算少见。」 剑疯子眼里闪过一丝缅怀之意,但很快便掩去,随口问道:「你既有四极禁,可是去过四极城,如今的四极城是何种模样?城主又是何人?」 向苼听得怔了一怔,迟疑了一下,老实说道:「前辈,四极城……没有城主。」 剑疯子脸色瞬间一凝,「什么意思?」 「四极城是一座古城,万年前才被五大宗门发掘,令其重见天日。如今早已是空城一座,至于其古时城主是谁……」 向苼面露惭愧,「恕晚辈孤陋寡闻,对上古年间的事,并不清楚。」 剑疯子眉心狠狠一皱,立刻就要起身离开,但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忽又重新坐下,冷眼盯着向苼,语气显得几分咄咄逼人:「四极城既然无主,你的四极禁又是从哪里来的?」 向苼见他态度恶化,也不恼,依然不急不缓地答道:「前辈,四极城虽是无主,四极秘境却还在。」 「你闯过了第三关?」 剑疯子面露怀疑,旋即大袖一挥,石桌上出现一副棋盘,其上黑白子相间,所设的棋局难度,正与第三关第一百局棋难度相当。 向苼没有多言,执其一枚棋子落在棋盘上。 她自得到禁制秘法,又收服一条四极禁为己所用,在禁制一道的造诣早已远超当初。 这一局棋放在四年前,她还需要时间思考、反推,现在下起来却是信手拈来。 随着棋局迅速解开,剑疯子脸上的冷色顿时从怀疑转为震惊。 此女真的精通禁制一道,且已达到四极城的正式弟子的入门标准。 啪! 最后一枚棋子落下,向苼收回手,微微一笑:「前辈,还要继续验证么?」 剑疯子沉默良久,挥袖抹去棋盘存在,声音低沉:「第四关,有一面青玉屏,里边存放着历代杰出弟子凝聚出的第一条禁制,以作后代弟子瞻仰,你将它打碎了?」 「打碎它的不是我。」 向苼抚过胸口,「不过此刻封印晚辈真元的,正如前辈所言,乃是青玉屏中的禁制。」jj.br> 话到此处,向苼语气微顿,「前辈,您也是四极城弟子?」 剑疯子喉咙微哽:「……不是。」 向苼目光一闪,「那前辈何以对四极城如此熟悉?」 「道听途说罢了。」 剑疯子敷衍一声,避开向苼的目光。 向苼眸眼眯了眯,也不再继续追问,剑疯子言语中已经透露出不少信息。 此人极有可能是活在上古年间的人物,那时的四极城还不是死城,且与他渊源颇深。 寿至万载,此人修为至少在大乘期!再往前一步,便可飞升成仙。 而今修真界中,修为最高的不过元婴期,寿千岁,中间相差五个大境界,可谓天壤之别。 这般无敌的人物,何以龟缩小秘境不出去?又为何落得半疯的下场? 他与上古浩劫,有无关系? 向苼习惯性地想到这里,忽然停下思索,眉间舒展开。 上古年间就是有再多的秘密,也不能帮她多活一秒。 若这王家村就是她最终的归宿,不如活得轻松一些,想那么多作甚。 剑疯子神情也在此刻复归平静,绝口不提方才之事,「你来此地求医,算是找对人了。老妖王脾性虽然古怪,医术却是这天地间实打实的第一。」 「老妖王?」 向苼重逢一句,柳眉微掀,「您是说……老村长?」 剑疯子怔了怔,笑道:「我倒是忘了,他自诩王家村村长。」 向苼想起姜易曾经提及的「妖王谷」,却未多问,起身拱了拱手:「晚辈出来的久了,再不回去,怕是玥儿姑娘会生气,这便告辞。」 言罢,向苼略一低头,转身离开。 剑疯子目送她走出几步,忽然出声:「等等。」 向苼脚步一顿,疑惑回头:「前辈,还有何事?」 剑疯子沉默了一下,低声开口:「你明日再来,与我说说外界的事,作为交换,我……教你控制四极禁。」 向苼目光霎时一凝,「前辈此言当真?」 「你是四极城正式弟子,本就该掌握四极禁,我教你也不算违背四极城的规矩。」 剑疯子说着,别过脸一挥袖,「你若是不愿,此事便作罢。」 向苼闻言,当即干脆道:「明日此刻,晚辈在这里恭候前辈大驾。」 言罢,向苼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退步离去。 剑疯子看着她离去的窈窕背影,花白发丝间的两眼怔怔出神。 「师父……」 向苼回到屋前正巧被王玥儿抓到,果真被骂了一通。 然而对着一张温柔秀美的笑脸,王玥儿怎么也下不去狠口,干干骂了两句便熄了心气儿,扶着向苼躺回床榻,一边在旁边弄药,一边道: 「我听小丫儿说你和她一起去听剑疯子讲故事了,明天可别再去了,剑疯子发起疯来可是差点死过人的。」 向苼闻言歉然一笑,「抱歉,让你担心了。」 「谁担心你了?」 王玥儿翻了个白眼,「要不是拓哥哥让我好好照顾你,我才不会这么尽心尽力呢!」 说到这里,王玥儿好似想到了什么,接着道:「对了,拓哥哥让我告诉你,他临时有事,过几天再来看你。」 向苼轻嗯一声,也不寻根究底。 王玥儿本来怕她追问,可看她什么都不问,心里又觉得别扭。 外面的女子都是这般不惜命吗?怎么连自己的生死都漠不关心,像个局外人似的。 忍了片刻,王玥儿终究是没忍住,哼声道:「实话告诉你好了,你这病难治得很,需要动用村里一个宝贝。村长爷爷很为难,拓哥哥又非要治好你,现在正跟村里长辈们谈判呢。 事情未成之前,拓哥哥不让我告诉你,不过我觉得此事不管成不成,拓哥哥都了尽全力,你可不能怨他。」 向苼眸色微凝,轻轻抿唇:「自然。」 这反应太过平淡,王玥儿瞧着气不打一处来,重重放下手中药碾,转身就走。 白眼狼,连个谢字都没有,她要去告诉拓哥哥! 而与此同时,向来只在村口徘徊的剑疯子,破天荒的来到村后一间竹屋门外,却只在外面看看着,迟迟不进去。 矗立良久,剑疯子终是没踏出那一步,正要转身离去,竹屋的门却开了。 老村长笑呵呵地倚在门边,「难得见你来找我,喝一口茶再走也不迟,进来吧。」 剑疯子神色挣扎片刻,终是默不作声地跟着进了屋。 两人围桌坐下,老村长替剑疯子倒了一杯茶。 茶香袅袅,抹平了剑疯子眉间一缕褶皱,老村长见之,轻笑一声:「是为那女娃而来?」 剑疯子捏着茶杯的指节一紧,脸上笑容疏远而谦和:「妖王前辈,还是这般感知敏锐。」 老村长轻轻一叹,「我一眼见她,便觉得她与傀宗那位有几分相像。」 剑疯子脸色微变,「她如何能与我师尊相比?」 「剑风,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没变,一提你师父就激动。」 老村长摇头失笑,「老朽可没有冒犯贵师尊的意思,相似说的是际遇,而不是人。」 剑疯子神色微缓,「晚辈失言,妖王前辈宽宏大量,莫要跟一个疯子计较。」 「老朽何时跟你计较过?」 老村长无奈,接着说道:「除此之外,还有另一点相似之处,老朽为其诊治后,算过她的命数,竟算不出来。」 剑疯子神色顿时又变了,这次却不是生气,而是震惊,「和师尊一样的……异数?」 老村长缓缓点头,「寻常修士、天之骄子、天煞孤星……不论是什么人,只要身在红尘,掐算命数总有几分踪迹可寻。 可向苼的命数,却止步在五年前,此后一片空白,比你师尊还要诡异几分。照命数显现,她早在五年前就该死了,而今不仅活着,亦非夺舍之象,实在古怪。」 剑疯子听到这里,轻轻吸气,压下诸多杂念,转口道:「妖王前辈,向苼能通过四极城考验,就是我师弟的半个弟子,与傀宗也算有几分牵扯,您不能见死不救。」 「傀宗遗后,老朽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老村长呵呵一笑,「以你的目力,不难看出其肉身已经损毁殆尽,回天无力。」 「晚辈自然看得一清二楚。」 剑疯子目光灼灼地看着矮胖老者,「不过以前辈您的脾性,能唤我进来,想来已经找到挽救之法。」 老村长哈哈一笑,点头道:「不错,眼下还有一种办法能救她,你也需出一份力,但最终能不能成,还得看她自己的造化。」 剑疯子精神一振,「什么办法?」 老村长眼里划过一抹精芒,口中吐出四个字:「转世元胚!」 为您提供大神仙鲜的《女修凶猛》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13章元胚免费阅读. 第114章 条件 此后数日,向苼遵守与剑疯子的约定,日日都去村口树下等候。 剑疯子来得时早时晚,却也是每日都来,先是默默听向苼讲述外界的天地,再教向苼参悟四极禁。 照剑疯子的说法,禁制一道复杂奇诡,四极禁在分支中算不得最强,却最容易领悟参透。 向苼学起来亦有同感,不过几日参悟,已能勉强控制四极禁,令之不再失控,但距离初步使用,还有一长段路要走。 即便如此,向苼将进度告知后,还是让剑疯子狠狠吃了一惊。 四极禁的确较为简单,可这毕竟是禁制,他所说的简单,是以年计,而非以天计。 原以为向苼能在出发之前勉强掌控四极禁,就已是难得,现在看来……他远远低估了此女的天赋。 剑疯子心中琢磨着,表面却未露出半点异色,淡淡勉力一句:「好生修习,莫要偷懒,你跟上古年间的修士比起来,还差得远呢。」 向苼恭敬应诺,「弟子受教。」 剑疯子听着面上发热,心虚地干咳一声,「今日就到这里,你回去吧。」 向苼再行一礼,转身离开。 剑疯子看着轻叹一声。 这么好的苗子,若是能活下来,师弟他应该会很高兴吧? 向苼兀自还在努力修习四极禁,而王拓悉心等待数日,终于等到了族中议会。 这一日清晨,村中各家长辈便齐聚一堂,各自落座,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王拓坐于末位,眼见爷爷过来,在首位落座,他立刻起身,朗声道:「诸位长辈今日前来,想来已经提前知晓所议之事。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此话落下,屋内稍稍一静,而后一名光着膀子的屠夫首先开口道:「拓儿,人心险恶,你对那小女娃知之不深,何以如此执着救她?」 另一名中年女子面色冷硬,语气更是干脆:「她非我族之人,神像绝不外借!」 「她是我救命恩人。」 王拓语气铿锵,「刚叔、花姨,从小你们就教导我要知恩图报,向苼救了我一命,我当然也要救她一命!」 「真就如此单纯?」 神色阴鸷的山羊胡老者嘿嘿一笑,「小崽子,你将她从外界带回来,就已经救了她一命。此情两清,我们救不救她,都不算忘恩负义。还是说……」 山羊胡老者笑得意味深长,「你这小子,动了私心?」 王拓紧绷着脸,「绝无此事!羊伯,你再乱开玩笑,我就要生气了。」 山羊胡老者笑了一声,顿时不再说。 「拓儿,你涉世不深,一腔热忱,我们能理解。」 一名素容温婉的女子柔声道:「可外界红尘是非,断不是你能轻易分辨。你说她是天骄,是天纵之才,心性上乘,杀伐果断,此话或许不错。 可近日我让玥儿去照顾她,却见其性情淡漠,连自己生死都看得极淡,你如此付出,她也不会领情。这样的人,救了又有何用?」 王拓冷眼一横,「白姨,我做事从不求他人回报,只求问心无愧。」 温婉女子面露无奈,这小子就是一根筋,认定的事,八成是劝不回来了。 她转过头,看向始终乐呵呵的矮胖老者,不禁更加无奈,「村长,热闹还没看够么?」 老村长仿佛刚睡醒,精神微振,坐直了身子,「那老朽就来说两句。」 他视线一扫屋内,最后落在王拓身上,笑眯眯地说道:「神像可以给她。」 此话一出,屋内众人皆惊。 屠夫脾气火爆,直接腾地一下站起来:「村长,你可不能因为拓儿是您的亲孙子,就走后门儿啊!」 老村长脸上笑容不减,也不解释,只是抬手压了压。 屠夫顿时感到一阵压迫,只能憋着一股气地坐下。 「别急。」 温婉女子柔声安慰,「你何时见过村长偏袒过谁?」 屠夫闻言神色微缓,却还是嘀咕道:「那可说不好。」 老村长也不看屠夫,继续道:「但有一个条件的。」 王拓早有预料,毫不意外地点头道:「您说。」 老村长眼睛一眯,缓缓吐出三个字:「妖神谷。」 王拓身形微震,不敢置信地看着老村长:「要我入妖神谷?」 「不可!」 老村长还没说话,屠夫又是第一个急了,连称呼都忘了改:「尊上,此事万万不可!殿下是王族仅剩的血脉,如何能去妖神谷冒险?」 温婉女子等人亦是脸色发白,「尊上,殿下好不容易长大成人,决不能有任何闪失!」 众人无一例外,通通反对。 老村长面带笑容地听完,眼里却没了笑意,语气罕见地严厉:「再这么护下去,你们是想将我族未来的王者,养成一个废物吗?」 山羊胡老者面色阴沉,「可是……」 「不用说了!」 王拓拳头握紧,又放开,他看着老村长,沉默片刻,忽然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我倒是您近日怎么这般好说话,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好!这妖神谷,我去便是。可这什么劳什子王者,谁爱当谁当!」 话说完,王拓挥袖扫开椅子,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冷滞的气氛,随着他离去有所缓和。 沉寂片刻,山羊胡老者捋过发须,缓声道:「尊上,殿下还年轻,这样逼着他……是不是太急了?」 「若是不逼,他永远都不会明白自己肩上的重量。」 老村长笑容里多了一分苦涩,「他从来不当自己是妖族,给他再多的时间,他也只会与这妖王谷渐行渐远。」 「尊上,话不能这么说。」 温婉女子面露不忍,「殿下年轻单纯,须得多多经历,才能明白妖王谷的处境。此番他出去历练,不也是您在暗中安排,不过几年,他的成长显而易见。」 「你说的没错。」 老村长遥望门外,似乎还想看到孙子的背影,可距离远了,他什么也看不见。 他轻轻一叹,「妖神谷是什么地方,你我都一清二楚,但凡有任何一丝可能,我都不会让他去。可托儿他,苏醒得太晚。浩劫已经过去三万多年,我们……还有时间继续等吗?」 温婉女子怔怔发忡,「真的就没得选了?」 「近日我夜观天象。」 老村长沉眸扫过众人,「这次黑潮退去的时间,足足提前了百年。」 「什么?!」 屠夫悚然一惊,「百年?那岂不就是……半年之后?」 被王拓唤作「花姨」的冷面中年女子目光一闪,「可是与四年前那场异动有关?」 「地底异动,有分支回流,这不是主要原因。」 老村长闭了闭眼,语气艰涩:「鬼涧加速蔓延,只能是……地阴界失守!」 此话一出,屋内瞬间死寂一片。 屠夫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含热泪,声音顿时哑了,「尊上,就为了当初一个约定,我们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老村长仰头叹息,「傀宗那位身先士卒,为我族留存了最后一丝血脉,而今傀宗后人尽亡。这个约定,老朽无论如何,都要守住。」 说到此处,老村长轻轻吸气,心境迅速平复,脸上的沟壑却更深了一分。 「我会设法保住拓儿,只要他能活着从妖神谷走出来,就是我族新的王者!」 王拓一路闷头疾行,也不看路,回过神来抬头一看,却已到了向苼门口。 他敛去脸上的种种不快,平复一番,才上前敲门,操着一如往常般爽朗的嗓音:「向苼,我来看你了。」 「进来吧,门开着。」 屋内传来熟悉而平静的声音,王拓心中莫名也跟着静了静,他推开门,却不敢对上向苼的眼睛,转头避开,来到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自顾自地说道:「你的事儿我给你办妥了,接下来就要看我爷爷如何安排了。」 向苼自打王拓进门,一眼就看出他不对劲,却未点破。 她也在一旁坐下,端起杯盏轻轻抿过一口,「看来为了我的事,你爷爷没少为难你。」 「也不算为难。」 王拓苦闷地端起茶,一饮而尽,「我就是不知道,我在他眼中,究竟算什么?」 向苼替他续上茶水,语气随意:「你不是他的亲孙子么?」 「是。」 王拓自嘲地笑了笑,「可在他的眼里,跟一族荣耀比起来,我这个人……无足轻重!不仅是我,就连我的爹娘……」 话到此处,王拓语气微顿,转口叹道:「罢了,我与你说这些作甚。还是说说你的事,我爷爷说你肉身没救了。」 向苼听着淡淡一笑,「然后呢?」 王拓顿时无奈,「你好歹给点反应,这天底下哪个人面对生死不紧张,怎么到你这就跟小事一桩似的?」 「又不是第一次。」 向苼微微勾唇:「第一回还会胡思乱想,紧张无措。第二回若是再这般,岂不是显得太没用了?」 王拓只当她在说几次险死还生,不禁啧舌:「看来你这吕氏妖女也不好当啊。」 说到这里,王拓终于发现扯远了,连忙说回正题:「你肉身毁损,药石无医,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给你换个肉身了。」 为您提供大神仙鲜的《女修凶猛》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14章条件免费阅读. 第115章 开解 换肉身?」 向苼眉头蹙起,「你是说……让我去夺舍?」 「当然不是!」 王拓连忙摆手道:「且不先说有违天和,夺舍之后肉身契合太差,也会堵死你的修行之路,这种办法治标不治本,没什么用处。」 向苼眉间舒缓,「那要怎么换肉身?」 「转世元胚。」 王拓挠了挠头,「听我爷爷说,鬼涧里有这么个宝贝,只要能炼化元胚,就能脱离原来的肉身转世重生,且无需经历转世重修的种种危险,记忆也会在十岁时就自行恢复,不仅如此……」 王拓舔了舔嘴唇,「元胚乃天地至宝,其孕育而出的肉身,资质至少也在上品之列。」 向苼听得心神摇曳,「世间竟有此等宝物?」 「有是有,但能得到的人却也不多。」 王拓感慨一声:「至宝,有缘者得之。我这两日也查了不少典籍,发现自古以来以元胚转世且有记载的,只有一个人,而且还是在鬼涧出现之前。 我爷爷也说,这是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最终能不能成,得看你自身。」 向苼薄唇微抿:「据我所知,下次鬼涧黑潮退去,还在一百多年以后,我恐怕……等不了那么久。」 「这你可就错了。」 王拓咧嘴一笑,「要真是一百多年之后才能进鬼涧,便是有四极禁,你也早就被魔种侵蚀得一干二净了。我爷爷掐算过,下一次黑潮褪去,就在半年之后。」 向苼眸眼顿时一亮,「此言当真?」 「当然是真的。」 王拓理所当然地点头:「我们这里对鬼涧的感应变化最为清晰,我爷爷的推衍从未出错过,只是当时他说起这个的时候,脸色不太好,也不知为何。」 向苼轻轻颔首,脸上浮现一丝动人的微笑:「多谢。」 「现在谢做什么?」 王拓笑得开朗,「等你转世回来,再专程来这里谢我也不迟。」 「好。」 向苼举起手中杯盏,声音虽轻,却字字郑重,「若能归来,我亲自登门道谢。」 王拓亦是举起茶杯,「说定了,干!」 茶水下肚,王拓到了兴头上,忽然临时起意道:「向苼,我看咱们投缘得很,不然趁此机会,咱们结拜算了!」 暗中偷看的老村长听到这句话,差点咬到舌头,「这傻小子,真把别人当兄弟。」 向苼闻言怔了怔,旋即笑着欣然点头:「好。」 王拓赶忙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向苼,「你身上有伤,咱们就以茶代酒,也免了那些繁文缛节,敬拜天地。 说着,王拓举杯朝天,沉声道:「我王拓,今日与向苼结为异姓兄妹,从今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呸,但求咱们兄妹二人,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光!」 王拓临时改了誓词,大笑一声,「向苼,改你了!」 向苼罕见地露出几分快意的笑容,亦是举杯清喝:「小女子向苼,今日与王拓结尾异姓兄妹……」 一言毕,茶水倾倒在地。 王拓看着向苼,乐呵呵地说道:「二妹,二妹这听着实在不太好听,不如叫你苼妹吧?」 向苼笑得两眼的弯弯:「大哥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 「算我一个!」 王玥儿抱着一壶酒跑进来,看着王拓,嘴巴鼓得老高:「我也想认你当大哥。」 「你来凑什么热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王拓摆了摆手,「而且这礼都完了,你晚来一步,天意如此,莫要强求。」 王玥儿本来就没抱多少希望,听着生气,却也没特别生气,反而问道:「抬头不见低头见?拓哥哥,你以后都不出去了?」 王拓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很快就掩饰下去,道:「至少百年之内,是不会出去的。」 「那太好了!」 王玥儿立刻忘了之前的不快,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我去给苼妹妹准备今天的药膳。」 说着,她转身就跑,没过多久就跑得没影儿了。 向苼深深看过一眼王拓的侧脸,蓦地出声道:「大哥,我们既已成结拜兄妹,有些事情你不该瞒我。」 「你看出来了?」 王拓摸了摸脸,尴尬一笑,「我刚才就知道不好,玥儿好骗,你可不一样。」 「不如说说?」 向苼笑得轻松,「我这将死之人心境正是开阔的时候,说不定能一语惊醒梦中人呢。」 王拓摇头失笑,「你啊……罢了,我就是说说。」 他笑容微敛,转头负手望向窗外的风景,「苼妹,你觉得……我爷爷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暗中偷听的老村长精神一振,连忙竖起耳朵。 「老村长?」 向苼沉吟片刻,道:「我见你爷爷的次数,屈指可数。不过就印象而言,他是个令人敬重的长者。」 老村长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小丫头还算会说话。 王拓转过身来,目光沉沉地看着向苼,「那你觉得,他对我如何?」 「自然是好。」 向苼柳眉微扬,「我能看出来,他对你寄予厚望。」 「厚望?」 王拓苦笑一声,「他的眼中,只有这妖王谷,我在他手中只是维系妖王谷生存的工具罢了,所有的好,都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之上。 若有一日,妖王谷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牺牲我!」 暗中的老村长脸上没了笑容,老脸皱纹密布,这傻小子怎么会这么想? 向苼蹙起眉头:「为何这么说?」 王拓攥了攥拳,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因为我爹娘,就是这么死的。」 老村长瞳孔微缩,这一句话仿佛一柄刀子捅进了他的胸口,令他身形更加佝偻。 向苼心神微震,「老村长亲口与你说的?」 「当然不是。」 王拓冷笑:「他做出这种丑事,怎么会将之宣之于口,我去爹娘失踪的地方探查过,见到了过去留下的影像。」 向苼沉默片刻,冷静出声:「此事,你应该与老村长面对面说清楚,过去的影像是真的不错,但也有可能只是部分断章取义。 从你的性格行事,我能看得出来,老村长将你保护地很好。可血脉承载的不止有亲情,还有责任,不是吗?」 王拓身子微僵,「血脉…责任……」 他捂住耳朵,不想再去听向苼说的话,可理智却告诉他,向苼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在理。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错的,可现在,却动摇了。 向苼看他模样,在一边坐下,也不打扰。 她一家之言不一定对,可王拓既然能听进去,便说明其中还有转机,有些事只能靠自己想清楚。 向苼这一等,就是很久,等到茶都凉了,天都黑了,王拓才缓缓转过身来。 他深深吸了口气,两眼盯着向苼,缓缓开口:「向苼,你……厌恶妖族吗?」 「修士常言,妖魔是邪恶的化身,人人得而诛之。」 向苼看着王拓隐隐发白的面孔,嫣然一笑:「可在我看来,妖也好,人也罢,皆有善恶之分,没什么太大区别。」 说到这里,向苼眉眼掠过一丝怀念,「我曾经还有一位树妖朋友,我叫他大木头,可惜我们已经很久很久都没见了。」 王拓心里仿佛被注入了一股力量,晦暗的双眼重新亮起,「苼妹,你真的这么想?」 向苼伸手轻拍王拓,语出坚定:「就算你是妖王,那也是我大哥!」 天边洒下第一道月光,照得地面银白。 王拓的心里也亮了,两眼含泪,大笑:「那是当然!」 这一次深谈后,王拓很久都没再出现,只是偶尔让王玥儿带个口信,说他忙于族中要事,脱不开身。 向苼心中奇怪,问不到具体消息,只能在每天去见剑疯子的时候旁敲侧击,奈何剑疯子总是装作听不懂,一来二去,只能作罢。 一晃眼,三个月时间转瞬即逝。 这三个月,王拓来过一次,气息比之前精壮不少,向苼也就放下了心,专注自身修炼。 她必须掌握四极禁,以应对鬼涧中的未知。 第四个月,某日。 向苼盘膝坐在属下,双手印诀掐出残影,道道金色禁制纹路从她指间穿梭缠绕,最终形成一个偌大的禁字,没入虚空。 这一方秘境时空立刻被锁定压制,无法再以强力破开。 「啪啪啪——」 剑疯子鼓掌走过来,看着向苼的眼里尽是赞赏,「禁制锁空,你在四极禁一道已入大成之境,我没什么可以教你,从明天开始,你就不用再过来了。」 向苼起身郑重其事地行了一个弟子礼:「多谢前辈这段时日悉心教导。」 「算不上悉心。」 剑疯子摇头一笑:「只是看在故人的面子上,拉你一把,光有这点本事,想要闯鬼涧可还不够。」 向苼目光微闪:「晚辈明白。」 「明白就好。」 剑疯子将提来的一壶酒放在石桌上,「陪我喝两口,就当是提前为你践行了。」 向苼依言坐下,喝酒闲聊。 这四个月,她已将外界所知所闻都讲得差不多了,可剑疯子似是听不厌,关于古城的事总要来来回回听个好几遍,似乎只要听着,就能回到过去,还能与故人有几分牵扯。 向苼说着老话,心中却在思考。 有些话涉及隐秘,以她谨慎的性子,自然没有告诉剑疯子,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也摸清了剑疯子的脾性,放在上古,当是一名光明磊落的剑修。 有些疑团,或许能从他口中解开。 如此想着,酒过三巡,向苼沉吟片刻,试探着说道:「前辈,我曾在古城中看到一人,不知您是否认得。」 为您提供大神仙鲜的《女修凶猛》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15章开解免费阅读. 第116章 养剑 古城人?」 剑疯子挑了挑眉,「我记得你说过,古城中并无人居住。」 「晚辈的确说过,可那不是人。」 向苼语气微沉,「晚辈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只有一点可以确定,他非人也非鬼。 他曾经在悬望城现,后来又在四极城缠上了我,非要逼我修行太上忘情之法,我不肯学,他大有将我永远留在四极秘境中的意思,只是其人力有未逮,被我逃脱。」 剑疯子原本只随便听听,可听到一半,脸色就变了,「你确定他说的是太上忘情?」 「那神秘老者说过多次,晚辈不会记错。」 向苼眸光微亮,「前辈,你果真认得此人?」 剑疯子仰头喝了一杯酒,心瞬间乱了。 这世间执着于太上忘情之法的,不止一个,可会流连于悬望城与四极城之间的,只有一人。 想到这里,剑疯子放下酒杯,挥袖间桌上现出纸笔:「你可还记得他的样貌?」 「自然记得。」 向苼提笔就画,神秘老者带给她的折磨太过深刻,那张脸她记得清清楚楚,根本忘不掉。 没过多久,一张栩栩如生的老脸便在纸张上浮现。 这张脸老得脱了相,但那副熟悉的眉眼,剑疯子一眼看出了其正是所想之人。 三师弟萧畏所修,正是太上忘情之法。 大劫到来的前,他不是早早就逃了,怎么会…… 剑疯子强压住心中悸动,若无其事地继续发问:「除了悬望城和四极城,你可在古城之外的地方见过他?」 向苼径直摇头,「他似乎受到某种限制,只能在古城区域内活动。」 「那就对了。」 剑疯子轻叹一声,眼神愈发复杂,「如你所想,那不是活物,亦非鬼物,只是一道人死之后的执念罢了。」 「执念?」 向苼头一次听到这般说法,颇感新奇,「执念也能伤人?」 「修为达到一定程度,别说执念,就是所留下的一根毛发都有可能化生出灵智。」 剑疯子解释一句,看着向苼的目光多了一分之前没有的慎重。 他还有一点没说,执念……可不是见到每个人都会纠缠的。 萧畏为何会缠着向苼不房?而且从悬望城的时候就盯上了她。 若是向苼没有说谎,在悬望城时,她还只是一个炼气散修,还没有成为四极城的正式弟子,更与傀宗八竿子都打不着关系。 萧畏的执念,仍旧执着于太上忘情之法,绝不可能轻易将此法传给外人,可他却非要逼着向苼学,不学就要杀她。 难道…… 剑疯子心跳微微加快,目光紧紧盯着向苼,「那道执念第一次在你面前现身,可曾对你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向苼心下微凛,剑疯子显然对那神秘执念的身份有了猜测,却不准备告知她。 第一次见面,神秘执念给她的《敛息术》关乎欺天阵盘一角,关乎倾天,绝对不能多说。 念及此,向苼面无异色,摇了摇头,道:「第一次见面,那人只对我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这样么……」 剑疯子敛去探寻的目光,沉吟片刻,忽然又道:「向苼,明日你再来此处。」 向苼不明所以,「前辈,您不是说我已经掌握四极禁……」 「四极禁是教完了。」 剑疯子面露微笑,「你不是剑修么?我就不能教你别的?关于鬼涧的传闻,相信你没少听。技多不压身,多学几种手段,对你没坏处。」 向苼闻言顿时露出惊喜之色,连忙起身行礼:「前辈愿教,晚辈自然求之不得。」 剑疯子呵呵一笑,挥袖道:「去吧,明日依然是原来的时辰。」 「晚辈告辞。」 向苼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剑疯子看她离去的背影,目光却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如果这孩子真的是他傀宗唯一的传人,那此番鬼涧之行,就不能是「尽人事听天命」,而是必须成功! 向苼回到屋中,脸上的欣喜雀跃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不是傻子,剑疯子前后态度变化再明显不过,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只是因为听到那神秘老者的事,就一下子对她上了心,为何? 向苼眼中掠过思索之意。 剑疯子特地问起悬望城,此城与四极城当有不为人知的关联,悬望城阵灵认得欺天阵盘,又唤她作「傀宗」传人,剑疯子该不会也将她当成传人了吧? 倾天在傀宗,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身份? 这几个月她也没少问上古浩劫之事,剑疯子总是讳莫如深,避而不答,会不会也与倾天有关? 可当初那番奇遇,倾天除了留给她阵盘和一枚特殊的储物戒,信中什么都没交代,那位根本没把她当做传人。 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向苼轻轻叹了口气。 先度过眼前这一关再说,若是没能转世,她想得再多也是无用。 翌日,向苼如约而至。 剑疯子如往常一般盘膝坐在树下,只是平日两手空空,今日膝间多了两把木剑。 此人真要教她剑术? 向苼心中念头闪过,来到近前,喊了一声「前辈」。 剑疯子睁开眼,递出一把木剑,一边说道:「距离鬼涧退潮还有两个月,我能教你的不多,你一身真元皆被四极禁封印,剑道修为看不真切,且先说说境界感悟,也好因材施教。」 向苼接过木剑,声音清越:「前辈,晚辈一路修行皆靠自行摸索,也不知道该如何与您说。四年前,我剑道堪至精通境,这四年来为活命奔波,并未再刻意练剑。」 「四年前就已经到了精通境?」 剑疯子大吃一惊。 因为四极禁,他探过向苼肉身,骨龄只在二十之数。四年前,向苼才十六岁,就已经将剑道修至精通境了? 剑修一道虽然没有禁制一道要求的天赋苛刻,可同时还需要极高的心境修为才可参悟。 心境高低,除却赤子之心,要么需要多年的红尘感悟磨练,要么就必须经历常人难以企及的痛苦。 赤子之心…… 剑疯子上下打量向苼一眼,此女看似态度恭敬和顺,实则城府不浅,口风极严。 有这样的心计,绝不可能是赤子之心。如此年轻,那就只有最后一种可能…… 什么样的处境,能让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姑娘达到那般高超的剑术境界? 剑疯子想出了神,直到向苼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思绪才猛然回拢,接着说道:「精通境,这境界已然不低,再往上便是剑意境。 剑意可遇而不可求,能否更进一步,得靠自身机缘与领悟,我帮不了你什么。不过在剑术上,倒可以指点你一番。」 说着,剑疯子指了指剑,「你先将学会的所有剑术演练一遍,不要有所保留。」 向苼依言走到场中,一招一式地施展剑法。 她境界犹在,虽然无法使用真元,一套剑法使下来亦虎虎生风,气势不凡,村中少年都被吸引过来,趴在远处院墙偷看。 剑疯子说不要保留,向苼就真的没有保留,一套剑法使到最后,连无影都使出来,木剑倏然在手中消失,再出现竟已钉在院墙上,直没剑柄。 偷看的少年们吓了一跳,脑袋通通缩了回去。 「飞剑术?」 剑疯子眉毛微掀,「你可有飞剑?」 向苼闻言心念微动,手中出现两把小剑,「这些算么?」 剑疯子一阵无言,挥手一招,其中一柄小剑悬空飞出,「这一把虽是飞剑之流,可品级太差,堪堪入品,以你的修为用不了几次就会碎裂。至于另一把……」 剑疯子视线落在向苼掌心,「这把中品灵器尚可一用,可惜是灵匕,至多只能发挥出飞剑术的六成威力。」 「前辈所言不差。」 向苼笑了笑,「只是飞剑本就珍贵,灵器法器之流更是难得一见,晚辈也没办法。」 剑疯子微微颔首,「鬼涧退潮后,必定有大量结丹修士进入其中。 你修为停在筑基期,除却损耗四极禁,即便以飞剑术对敌,也就只能和一般的结丹期抗衡,若是遇上结丹修士中厉害人物,便危险了。」 说到这里,他语气顿了一下,沉声道:「你还缺一门杀招。」 「前辈,为何只说到结丹期?」 向苼疑惑,「元婴大能不会进入其中么?」 「这关系到上古约定。」 剑疯子面色微凝,「其中事态颇为复杂,一时解释不清,你不用多管。」 解释不清只是借口,向苼见他不愿多说,也就不再追问,点头表示明白。 「我教你的杀招,为养剑之法。」 剑疯子神情严肃,「你可有本命剑器,或是品级颇高的剑器?」 向苼取出断杀剑,「这把剑可合前辈心意?」 「上品法器。」 剑疯子目光如常,「品级一般,不过对你而言刚刚好。从今日开始,这把剑你日日夜夜带在身边,莫要再收入储物戒。」 向苼顺从点头。 似乎是看出她的疑惑,剑疯子微微笑了笑:「剑如人,亦可养之。你带在身边,排除杂念,向其倾注心力,蓄养剑势。时间越长,这蓄养的剑势便越浑厚。」 话到此处,剑疯子眼里闪过厉光:「若能蓄到极巅,一剑既出,天地开!」 为您提供大神仙鲜的《女修凶猛》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16章养剑免费阅读. 第117章 将行 自打剑疯子教了养剑术后,向苼就一直将断杀剑带在身边,吃饭睡觉都拿着。 王玥儿看着害怕,生怕那血红的刀刃割伤了向苼自己,连夜做了个皮套结绳,好让向苼背着。 向苼初时极不习惯,剑养得磕磕碰碰,但在剑疯子的指点下,逐渐有了养剑的模样。qs 心力仿佛化作养料,日日浇灌之下,断杀剑的灵性大增,时不时发出一声剑吟,传递出纯粹的喜悦。 向苼受到反哺,剑心更为通透,逐渐不再需要刻意维持心力,心神自然而然与断杀剑产生了一丝联系,不过七日,养剑术自成。 剑疯子看出变化,心中欣慰之余,亦是轻叹。 养剑术练成,剩下的就交给时间了。 此后,向苼的心彻底静下来,每日专注于养剑,鲜少在外走动。 不过有了当日飞剑之举,惊羡了不少村中少年,总有人跑来偷看向苼。 他们声音不大,向苼也就懒得多管。反倒是王玥儿每次过来看到,总会赶跑少年们,让向苼专心修炼。 一个月后—— 向苼盘膝坐在门前,神色平静地望着屋外青山秀水,指尖轻轻抚过膝间的断杀剑,一股通透之感油然而生。 剑疯子说过,养剑术蓄势强弱,除了与时间长短有关,还看施术者自身心力。 力有穷极处,养剑灌注心里虽是涓涓细流,但总有耗空之时。换言之,施术者每日灌注的心力,都是有上限的。 可这一个月下来,她却发现自己的心力每每减损,眉心都会传来一阵清凉之意,迅速补充心力损耗。 这种感觉,比起当年从地底逃出的那时候,更加明显。 被四极禁封印后,这一股清凉之意曾经失效,令她连杀两个炼气期都是异常费劲,可在到达这小秘境后,清凉之意又被重新激活。 她不明白其中缘由,可得益于此,仅仅一个月,断杀剑就发生了蜕变。 剑疯子曾言,她若能在进入鬼涧之前,完成一次养剑蜕变,那进入鬼涧之后对敌把握至少能增加一成。 现在看来,她说不定还能等到的第二次蜕变。 如此想着,向苼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的敲门声。 「向苼,你在不在?」 是王玥儿的声音,「村长爷爷叫你过去一趟。」 向苼柳眉微掀,老妖王? 呆在这小秘境五个月,她只在初时见过老村长一面,下次见面怎么也得是下个月出发之时,怎么会在这个时间找她? 念头一闪,向苼背起断杀剑,推开门走了出去。 片刻之后,王玥儿带着向苼来到一座低矮的木屋前,说道:「我就不进去了,村长爷爷在里面等你。」 向苼点头,目送王玥儿离开后,正要敲门,却听里面传来声音,「门没锁,直接进来。」 向苼依言推门而入,便见老村长正坐在桌前,笑呵呵地看着他,屋内没有其他人。 「别看了,王拓不在这里。」 老村长面色和蔼地招了招手,「过来坐吧。」 「是。」 向苼恭敬应了一声,坐在老村长的对面。 似乎看出向苼的戒备之意,老村长笑了笑,直接开门见山,「剑风那小子没皮没脸地烦了老朽一个月,说要给你寻一把飞剑。」 向苼神情微怔,「剑前辈他……」 「老朽见他在这里疯疯癫癫了无数岁月,还从未见他在乎过谁。」 老村长说着,将桌上一枚剑丸推到向苼面前,「你可要好好珍惜。」 向苼拾起那枚银色剑丸,入手微重而柔软,浑然看不出飞剑的模样。 「这把飞剑,已经是老朽能寻到的品级最低的飞剑,你还有一个月的时间,炼化起来不难。」 「品级最低?」 向苼握了握剑丸,嘴唇微抿:「容晚辈冒昧问一句,这枚剑丸是何品阶?」 老村长捋了一把胡须,道:「按照你们现在的说法,当是极品法器。」 向苼微露愕然,旋即苦笑:「前辈还真是……看得起晚辈。」 「寻常修士当然不能,可老朽信你。」 老村长呵呵一笑,浑浊的目光扫过向苼背后的断杀剑,「一个月就能养出蜕变之剑,炼化飞剑又有何难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向苼只能拱手道:「多谢前辈厚爱。」 「这就对了。」 老村长面露欣慰,「事情老朽也办得差不多了,你回去吧,莫要忘了一个月后过来,黑潮退后,老朽送你入鬼涧。」 向苼点点头,却未起身,而是迟疑了一下,再次问道:「敢问前辈,这些时日王拓他在做什么?」 「他当然有自己的事要忙。」 老村长笑眯眯地答道,「说起来,他能有此般努力,还得谢你当初一言点醒。我族未来皆系于他一人,他的确需要担起责任。」 向苼微微蹙眉,目光一闪,「他有危险?与我有关?」 「与你无关。我族之秘,你莫要再问了。」 老村长一口回绝,似觉不妥,又补充道:「小辈,王拓是老朽唯一的嫡出血脉,他处境再艰难,也不会有你入鬼涧一半危险。」 向苼神色稍缓,「是晚辈多管闲事了。」 老村长听到这句话,又笑道:「无妨无妨,他怎么说也是你结拜大哥,你关心两句再正常不过。」 向苼:「……」 老村长玩笑一句,脸上笑容微敛,「老朽看得出来,你心中藏了不少秘密,更有诸多疑惑。你很克制,见到老朽也未多问。」 向苼眼神微凛,不卑不亢道:「晚辈问了,前辈怕是也不会说吧?」 「你的实力还不够。」 老村长摇了摇头,「有些事提前知道,只会平添烦扰,对你没有好处。」 说到这里,老村长想到了一些事,话锋一转,笑道:「若是你能成功转世,苏醒后或许就会发现,你想知道的秘密,已经不再是秘密。」 老村长的话似乎预示着什么,可惜向苼掌握的信息太少,听不明白。 「罢了,与你说这些作甚。」 老村长摆了摆手,「看在你与拓儿结拜的份上,关于鬼涧,老朽再提醒你两句。鬼涧之中四象颠倒,五行混乱,莫要以意念感应判断前路安危,遇事多思考,单纯的目力在里面比神识更好用。」 向苼想起当年在地底的恐怖回忆,深有感触地点了点头。 「剩下的一些,都记载这本册子上,你回去好好看看,熟记于心。」 老朽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本册子扔过来,向苼抬手接过,册子入手微软,褐色的封皮透着一股岁月的气息。 她略微翻了两页,便看到其上有诸多添改的笔迹。 「除此之外,还有一事,你需分外注意。」 老村长面色罕见地一沉,「黑潮不稳,退去的时间提前整整百年,谁也不知它会不会提前涨潮。 往常入鬼涧能有至少半年安全,这次……至多两个月,黑潮就有可能卷土重来。换言之……」 老村长语气顿了一顿,认真道:「你必须在两个月内找到元胚,并离开鬼涧择地转世,否则……万事皆休!」 向苼眼里浮现坚定之色,「明白!」 就在向苼为入鬼涧做准备的同时,外界各大宗门亦是在积极备战。 时间最能抹平痕迹,距离四极城那场大战,已经过去将近六年。 炽焰宗一词已鲜少有人提及,吕氏妖女更是早就被人遗忘。 黑潮提前退去的消息,在半年前通过天青阁传遍整个修真界,一时间各方哗然。 经过几个月的消化,哗然之音平息下来,随着退潮之日将近,各宗之中的气氛却更为紧绷。 天衍教,原炽焰宗主峰大殿。 陆玉山单手撑在王座边缘,冷目微睁:「情况如何?」 黑珏面色凝重,上前一步道:「教主,情况很是不妙。向城下辖已有多个村长遭殃,探子前去探查,只能确定与鬼涧有关,且蔓延的源头,就在当年向家矿山地底。」 黑珏说完,陆玉山转目看向另一位老者。 老者拱手一拜:「教主,经属下探查,矿山地底曾封印一只魂魔,如今封印已破,正有丝丝鬼涧气息从中外泄,顺着地脉蔓延。」 「既是封印……你去请玉封长老走上一遭。」 陆玉山眼中凌厉之色一闪,「令他务必封锁鬼涧气息,我天衍教好不容易得来的疆域,岂能被鬼涧污染?」 「是!」 老者领命立刻转身离开。 陆玉山静坐片刻,忽然又道:「黑珏,让教内一等少子尽数过来拜见。」 黑珏顿时一惊,「主人,您真要派他们去鬼涧?若是损失一代弟子,未来门内青黄不接,可就难了。」 「不弄清鬼涧本质,谈何未来?」 陆玉山冷眼微眯,「我们毕竟是外来者,那四大宗门虽然嘴上不说,暗地里却防得紧,不肯透露任何鬼涧的情报。 越是这般,我们就越要探查清楚,免得有朝一日大祸临头,却还不自知。」 天衍教的好苗子,都是黑珏辛辛苦苦一个个挖来的。 如今却要将他们送进鬼涧,他心里难受得很,却也明白主人说的在理,叹息一声,道:「属下这就去办。」 为您提供大神仙鲜的《女修凶猛》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17章将行免费阅读. 第118章 反应 风月门。 杜远在主峰大殿长梯下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长梯顶端出现。 他心神一振,立马迎了上去,「大师兄。」 姜易远远就看到杜远,见他接近,轻轻颔首道:「回来了?」 「对。」 杜远连连点头,抬头敬畏地看了一眼顶峰大殿,小心问道:「鬼涧之行,掌门师伯他们都定了?」 「不错。」姜易语气淡然,「此行由我带队。」 杜远闻言顿时心中一阵安稳。 姜易对他们这一代真传弟子而言,就是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 自打他入宗记事起,大师兄便已是年轻一代的翘楚,天资绝艳,光芒万丈。 甚至,宗门还流传着一种说法,以大师兄的天资,早就可以成就元婴之境,只是为了带领门中弟子入鬼涧,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压制自身修为,迟迟没有突破。 此番鬼涧之行后,大师兄再回来,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破丹成婴,从首席真传的位置退下去,成为风月门这一代弟子中,第一个副门主。 种种念头自心中闪过,杜远脸上现出恭敬之色:「大师兄,我亲自前去四极城查探,那边没有任何动静。」 「哦?」 姜易单眉一挑,缓步下山,一边说道:「天衍教的人还盯着?」 杜远跟在身后,连连点头:「天衍教似乎打定主意斩尽杀绝,这五年从未放松监视。」 五年了么…… 姜易眼里微光一闪而逝,记忆中掠过一抹消瘦又坚韧的倩影。 也不知她有没有活下来。 杜远没有注意到大师兄的异样,这几年他心里一直都有一个疙瘩,只是因为天道誓言的限制,除了与万凌莫私底下交流两句外,再没跟其他人说过。 他不明白,明明有天道誓言约束,东景焕是如何逃脱天道惩罚的? 思来想去,杜远终是忍不住试探着说道:「大师兄,东景焕可不是轻易认输之人。」 姜易略微回神,「你想说什么?」 杜远面露惊惧,「我……我不能说。」 姜易听到这句,回头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东景焕此人城府、手段皆是不凡,骨子里亦非认命之人。 若是穷途末路,鬼涧就是他翻身的机会,就是有天天衍教盯着,他也会想方设法出来。 如今却是一反常态,乖乖呆在四极城,必是另有底牌。 关于这底牌,本来是无迹可寻之事,现在看来,似乎还与杜远扯上了关系。 姜易没有急着问,心思转动间飘身飞离主峰,杜远连忙跟上。 片刻之后,两人在一处僻静峰头落地。 姜易扫去峰顶山亭的落叶,拂袖坐下,抬头看向神色忐忑不安的杜远,声音明朗:「你无需说,我来问,若问对了,亦不算违背天道誓言。」 杜远身形微震,「大师兄,您猜到了?」 姜易眼眸微眯,「你我出身风月门,除了天道誓言,谁还能限制你开口?」 杜远面露愧然,「是师弟愚昧了。」 「五年前,在天衍教方寸集,你们被吕氏妖女骗走一件上品法器。」 姜易语气不急不缓,条理分明,「此事透着古怪,与其说是骗,倒不如说你被她抓住了把柄,是也不是?」 杜远没有回答,但那震惊的反应已经证明了一切。 大师兄居然早就察觉了此事。 「此事回想起来,还有另外三人表现得与你同出一辙,万凌莫、千星殿的魏乐生,还有一人……正是东景焕。」 姜易语气微微一顿,「你们三人早在那时就落入了东景焕的算计,却还不自知。」 不管杜远是何反应,姜易接着分析:「能让东景焕翻身的东西不多…… 近日天衍教那边传来消息,疆域内频繁有类似鬼涧的离奇现象发生,线索都指向了一处——向家矿山地底。」 姜易指节轻轻敲过石桌面:「杜远,我记得东洲大比之前,你曾为万凌莫助拳,去往向城走过一遭,你们缔结天道誓言,多半与那地底宝物有关。 历代典籍记载的鬼涧分支不在少数,多以封印魂魔或是游魂之用,以稀世珍宝镇压。这些宝物中,能让东景焕动心的,不多。」 思绪理到这一步,答案已然明朗。 姜易目光微凝:「你们发现了定魂珠?」 杜远惊得浑身发麻,说不出话来,原以为此事只要他不说,除了当时知情的几人,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 可大师兄居然能将零碎的线索全数串联在一起,在这片刻之间,就还原出了所有真相。 无形之中的天道禁锢破去,杜远身子一软就跪下来,大口喘息着。 这是何等可怕的能力! 他与大师兄之间的察觉,原来比他想象中还要巨大。 姜易没有去管杜远,其人反应已经说明他猜测没错。 东景焕若突破元婴期,天衍教想要杀他,至少需要出动三名元婴期或是一名出窍期修士。 可若真的能派出如此战力,还能稳住宗门根基,天衍教就不是八品宗门,而该是七品。 到那时,天衍教必定会遭到他们四大宗门联手抵制,陆玉山但凡有一点脑子,就不会这么做。 也就是说,只要东景焕突破,天衍教就无法在限制他,炽焰宗的火种便能在东洲站稳脚跟。. 东景焕早早看到这一点,以定魂珠傍身,用不了多少年,他就能破丹成婴,这前后计划环环相扣,心思缜密,不可谓不妙。 此人之优秀,不下于向苼,或许能尝试将其也引为同行…… 念头闪过,姜易见杜远还跪在地上,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他敛了敛眸,淡声道:「东景焕应是得到了一枚天道赦签,他无需遵守誓言,你们却还要继续守约,莫要在外乱说,以免招惹天劫。」 「天道赦签?」 杜远恍然大悟,旋即又不解道:「世间竟有此物,天青阁怎么从未提及过?」 「天青阁若公布此事,谁还会买天道卷?」 姜易摆了摆手,「鬼涧退潮在即,你且专心回去准备,莫要再胡思乱想。」 杜远心思大定,起身恭恭敬敬地行礼道:「谨遵师兄法令!」 就在杜远坦白当面之事的同时,一道传讯符穿过天衍教的重重封锁,飞入四极城,精准地落在东景焕手中。 「天青阁的秘符?」 林北岚看出传讯符来历,神色冷然,「天青阁从来不做没利润的买卖,他们想要干什么?」 东景焕神识扫过传讯符中内容,哂笑一声:「鬼涧退潮提前百年,就在这两日,难怪天衍教的封锁比平日更严密,原来是怕我去鬼涧得了宝物,咸鱼翻身。」 「那天青阁又是什么意思?」 林北岚眉心紧拧:「他们想让你去鬼涧,总觉得不安好心。」 东景焕却是笑道:「这并非坏事,至少说明外界还无人知晓我们有定魂珠。」 「说的也是。」 林北岚眉头微松,将传讯符扔到一边,道:「既然不去,外界的事情便也不用管,我去喊应卓他们过来一起修炼。」 这几年有定魂珠相助,他们两人的修为进境远超其他人,引出诸多不满。 两人再三商议后,想出一个折中之法,东景焕依旧由东景焕执掌,允许其他弟子在门外沾些雨露,如此一来,不满之声果然消解,且定魂珠的消息也没有外泄,两人心里也稍稍放下。 眼看林北岚起身就要离去,东景焕看着传讯符,忽然眸色转深,叫住了她,「等等。」 林北岚疑惑回头,东景焕唇峰微抿,「她……有过传讯么?」 林北岚怔了一怔,记忆立刻被无限拉远,好似一瞬间回到了五年前。 石广场上发生的种种惨剧,好像就在昨日,历历在目。 林北岚闭了闭眼,晃去眼前的尸山血海,轻轻摇头,转身离去。 东景焕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终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这几年他修炼之余,每每都会想起五年前在石广场力挽狂澜的那道倩影。 若是没有她出手,今日站在这里的,极有可能只有他一人。 如果当年不是他袖手旁观…… 他轻轻捂住心口。 这些年,他的心里一直沉甸甸的,压在心上的不仅有血仇,还有太多的愧疚。 如果她还活着,自己内心的愧疚,或许会轻一些吗? 「小师弟,师姐喊我们去修炼,快点出来。」 门外响起应卓的喊声。 韦正连忙应下,听到外面脚步声远去,才缓缓掏出怀里的青色玉符,其上一行文字显现——东景焕近况如何,事无巨细说来。 「师父……」 韦正僵坐片刻,面无表情地将最近所见所闻刻录上去,「天青阁来信告知鬼涧之事情,东景焕与林北岚专注修炼,不准备前去。」 刻录到此处,他动作顿了顿,又接着刻:「东景焕手中有一修炼至宝,疑似定魂珠,修炼进展极快,不出五十年,必能破丹成婴!」 他刻到最后一个字,眼前忽然闪过林北岚的笑脸,指尖一拉,「婴」字拖出长长的一捺。 「师姐……」 韦正面露挣扎之意,最终咬了咬牙,将后半段擦去,随后一挥袖,玉符上文字金光一闪,消失于无。 为您提供大神仙鲜的《女修凶猛》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18章反应免费阅读. 第119章 入涧 一个月后的某一日,东洲地界万里晴空忽然化作一片漆黑。 天幕之下,有潮水之音响起,便是在世俗界生活的凡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诡异一幕来得快,去的也快,不过数个呼吸,一切便恢复正常,好似那数息黑暗只是幻觉。 然而修真界的老人看到这一幕,都知道是什么回事。 鬼涧,退潮了。 妖王谷。 王玥儿推开房门,看到盘膝坐在后门前的背影,薄唇抿了抿,轻声唤道:“向苼,时间到了。” 向苼睫毛微微一颤,睁开了眼。 她素手抚过膝间剑身,起身二话不说向门外走去。 不多时,王玥儿领着向苼穿过村后一条长长的碎石小路,来到灯火通明的山洞之中。 这山洞经过人为开凿,极是宽敞,山洞正中间,设有一座祭坛,老村长将香线插入香炉,袅袅檀香从中央祭桌飘出,沁人心脾。 而在祭坛前面的空地,则画有一座传送阵,且与向苼之前所见的传送阵都有所不同,阵纹竟呈现出诡异的暗红之色。 向苼收回目光,走到老村长后侧,恭声称呼:“前辈。” 老村长慢吞吞地行过祭祀之礼,才转过身来,缓缓说道:“你来了。” 他走下祭坛,挥袖射出几道灵光,没入暗红阵法当中,轻叹道:“这地方,已经许久未曾启用了。去吧,站到传送阵上,此传送阵转为鬼涧所设,你去到那边应是一座魂煞迷宫。” 说着,老村长递出一枚古朴的玉简,“这上面记有魂煞迷宫的出口,不过鬼涧之中地形时常变化,玉简只能当做参考,不可全信。” “晚辈明白。” 向苼接过玉简,老村长抖了抖袖,又拿出一座巴掌大小的雕像,看形貌像是一头虎。 向苼只看了一眼,便觉心中生寒,仿佛某个活物盯上了。 “这便是你此行之倚仗,我族神像。” 老村长语气微肃,“我族神像不可亵渎,亦不可收入储物戒,你必须诚心感应,以你自身之血喂养,否则神像不会为你寻找元胚所在。” 向苼微微颔首,慎重接过,转身正欲走到阵法当中,脚步却是微微一滞,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怎么不见王拓?” “他?” 老村长摇头轻笑,笑容里多是苦涩,“这整个秘境,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这里,不会来的。” 向苼怔了怔,追问:“为何?” 她本以为老村长不会回答,可老村长只是叹了口气,便直言道:“三千年前,王拓的父母就是从这里离开,再也没有回来。” “王拓的父母也在鬼涧?” 向苼一惊。 三千年,鬼涧黑潮不知涨过多少次,那王拓的父母怕是早就…… 老村长没有再接话,抬手掐算一番,道:“时辰差不多,你该走了。” 王玥儿顾不得面子,红着眼跑上来,“我们还能再见面么?” 向苼惊奇地看了眼她头上冒出来的两只猫耳朵,不禁轻笑:“有缘自会相见。” 言罢,向苼转身走入阵中,老村长抬袖打出一道灵光,祭桌上的香线立刻极速燃烧起来。 与此同时,阵法暗红之光大放,瞬间淹没了向苼的身影。 “苼妹,我等你回来!” 远远地,耳边传来一句模糊的喊声,传送当中向苼露出一丝微笑。 他还是来了。 数息之后,山洞红光黯淡,动静逐渐平息,祭桌上的香线已燃尽。 王拓盯着空荡荡的阵法,怔怔出神。 父母出征的那一次,他尚在孕育当中,没有看到,这次看到了……心中却跟没看到一样,紧紧揪在了一起。 老村长笑呵呵地看着他,“我记得某人 说过,今生今世都不会踏足此处,怎么?为了一个义结金兰的妹妹,誓言便破了?” 王拓面色微冷,“我爱怎么做就怎么做,你管得着吗?” “还能顶嘴?” 老村长惊奇,“看来这段时间的苦修也没让你失了精神,你心中挂碍既除,今天就进妖神谷吧。” 王拓听着这句话,顿时笑了,冷笑。 “您老这是巴不得亲孙子早点去送死呢?很好!” 王拓大手一挥,“小爷我今天就进妖神谷,这辈子都不出来!” 言罢,王拓看了一眼在旁的王玥儿,一句话都未说,转身就走。 “拓哥哥……” 王玥儿想要追上去,却被面无表情的老村长拦住,“藏藏你的耳朵。” 王玥儿连忙捂住头顶,嘴巴一抿,眼里委屈。 拓哥哥明明自己也是妖,为什么就那么讨厌妖呢。 石体漆黑的甬道内极为安静,黑沉沉一片。 蓦然间,地上浮现出一道暗红色光圈,一道身形瘦弱的人影从中走出,暗红色随机黯淡,消失不见。 此人,正是向苼。 她警惕地打量一眼四周,只见四四方方透明石墙多有破损,其内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得见与在地底相同的情形,向苼一眼就认出,此处正是魂煞迷宫,只是墙壁中的魂煞不见了踪影。 如此一来,这魂煞迷宫除了令人失去方向,倒是没了其他危险。 回忆一番地图,向苼即刻循着地图所指方向离去。 然而不过半日,向苼就在一条死路前停下了脚步。 她蹙了蹙眉,取出地图再次细看一遍。 没有走错。可原本通常的道路,却成了死路。 老村长说中了,这片迷宫的地形出现了变化,原来的地图不能用了。 向苼收起地图,又取出妖神雕像,咬破指尖,滴入一滴血。 那一点殷红落在雕像表面,立刻被吸收进去。 没过多久,妖神雕像两眼微红,竟是胡乱转动起来,直到转到向苼身上才蓦地停下,停滞片刻,雕像中传出一道阴邪之音:“人族?” 向苼眸子瞬间一凝,这雕像活了?会说话? 老村长只是说此雕像会指引方向,可没提及这方面,是故意隐瞒,还是……这雕像出了问题? 心下念头急转,向苼表面却是露出恭敬之色,道:“妖神大人,在下虽是人族,亦对您诚信供奉,还请妖神大人为在下指引方向?” 雕像眼珠子又转了转,传出断断续续的声音,“血……不够……” 向苼立刻再滴上几滴血,雕像中的声音顿时转为顺畅,“凡人,看在你诚心诚意的份上,本神就答应你,你想要找什么?” 向苼心下一定,当即开口:“元胚!” “元胚?” 雕像眼珠子红光更盛了一些,“元胚在鬼涧里,你区区一个凡人,也敢去鬼涧?” 向苼抿唇,“妖神大人还请看看周围。” 雕像顿时沉寂,片刻之后,才传出一声惊叹:“凡人,本神真是佩服你的胆量,就你这一身半吊子修为,也敢闯鬼涧,就不怕元胚没找到的,反而死在这里?” “这就不劳妖神大人操心了。” 向苼语气平淡,微露恭敬,“还请妖神大人指引方向。” 雕像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向苼,隐约闪过一丝贪婪,阴恻恻地笑道:“凡人,这个帮本神可以帮,但就这点血可不够,此地不过鬼涧外围,距离太远,你得献上心头血,本神才有力气为你找元胚。” 狮子大开口? 向苼略一扬眉,旋即故作迟疑,道:“妖神大人,在下心头血有限,怕是支持不了大人肆意探查,还是等在下再深入鬼涧一些,再 请您出手,您看如何?” 此话一出,妖神雕像眼珠红光立刻转深:“你不想进献?” “妖神大人误会了。” 向苼眼眸微微眯起,“在下相信,妖神大人也不想看到任何一个虔诚的信徒死在进献的路上,不是吗?” 妖神雕像眼珠子立刻不动了,静默许久,才传出一道不满之音:“到了地方,再唤醒本神。” 言罢,妖神眼珠红光立刻黯淡下去,转眼便恢复原来的石白之色。 向苼心神一松,将妖神雕像收入怀中,掉头离开。 这妖神雕像实在诡异,一番交锋后,她已然打定主意,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动用这雕像。 和当年地底那迷宫比起来,鬼涧的这座迷宫异常庞大,向苼在里面颠颠倒倒走了三四日,才摸到出口。 眼看出口白光就在前方,向苼身子一动,正欲过去,忽然听到左边岔道传来一阵动静。 这个时候遇到人,她还活着的消息势必会迅速传播开去,麻烦…… 向苼蹙了蹙眉,双手迅速掐诀,正要调动四极禁暂时封锁这一条路口,却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叫喊。 “快走!” “龚月!” 吕月眼睁睁看着漫天的魂煞向她冲来,强烈的恐惧令她忘记了呼吸,也令她两脚僵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就在她即将被魂煞淹没的那一瞬,背后蓦然飞来一条金线,捆住她的腰际猛然向后一扯。 吕月身形瞬间暴退,与魂煞拉开距离。紧跟着吕月腰间一松,金线竟是铺开来,化作一面金光闪闪的屏障,将那漫天的魂煞尽数挡在了对面。 同伴惊魂甫定,立马一骨碌爬起来,跪到吕月身边,“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吕月摇了摇头,摸着还在狂跳的心脏,一直向后看,却久久无人现身。 第119章入涧 第120章 冰谷 似乎是看出龚月心中所想,同伴提醒道:“那位好心的前辈大概已经走了。” 吕月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咬牙起身追过去。 “诶,龚月,你等等我!” 同伴连忙跟上。 吕月追到岔路口,左右看看,顿时看到出口那条路中有一道挡住白光的黑影。 看到那熟悉的背影,吕月心神一震,立刻追过去,边跑边喊:“等等!我有鬼涧的重要情报!” 此话一出,远处的黑影果然停了下来。 吕月见状心头一喜,立刻赶到近前,刺眼的逆光消失,她却未看到一张熟悉的脸,而是一张面具。 吕月眼眶微红,“我一个人来见你,你也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吗?” 向苼犹豫了一下,揭开面具,还未开口,便见吕月上来一把抱住了她,喜极而泣。 “真的是你!” 吕月泪流满面,哽咽不已,“四极城之后,我就再没听到你的消息,我一直以为你……” 向苼淡然一笑,“难为你还记得我。” “怎么会不记得?” 吕月擦过脸上的泪,眼里生出几分光亮,“你刚才那一招真厉害,是不是外面传的伤治好了?” 向苼笑了笑,语调柔和:“天衍教新立数年,就放你们来这种地方,也不怕折损弟子元气大伤?” 这话题转地太生硬,吕月立刻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心都揪起来。 沉默之余,同伴的脚步声迅速拉近。 向苼立刻带上面具。 同伴过来见到二人,顿时恭恭敬敬地先朝向苼行了一礼,“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 向苼回了一句,一双眼盯着吕月,语气淡漠:“你方才说有鬼涧的情报,说来听听。” 吕月极力收敛心绪,不让同伴看出异常,恭声道:“回禀前辈,此番我等遵教中之命入鬼涧,临行前教中曾有提醒,黑潮提前退去,鬼涧地形变化极大,各宗各派收集的地图都派不上用场。 不仅如此,千星殿还传出预测,说这次鬼涧会多出许多从未有过的危险与变数。 还有,前辈若要寻宝,须得找到一处叫做碎石滩的地方,那里受黑潮冲刷,黑潮退去后,会有许多古代遗宝被冲上来。 这是我与同伴探寻所得。” 吕月从袖中掏出半面镜子双手递出,“这镜子能指引道路,同时还有点邪门,那些魂煞就是由此而来。” 向苼接过镜子,抿唇轻启:“多谢。” 言罢,她转身一步踏出,身形瞬息远去,眨眼投入白光中消失不见。 “月儿你也太实诚了。” 等到向苼走远,憋了半天的同伴终于忍不住埋怨道:“没有镜子,我们俩还怎么走啊?” 吕月面露无奈:“你也看到那镜子的厉害,我们继续拿着,只会丢了性命,不如给前辈用。”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同伴想了想,不再纠结此事,“咱们出去吧。这鬼地方我是片刻也不想呆,我们也算探查过一个地方了,现在走也不算违背教中命令。” “好。今天咱们遇到前辈的事情也不要说了,省得因为那面镜子被教中责难。” “知道了,我一定不说。” “……” 两天之后,吕月走出鬼涧,看着那黑黢黢的入口,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心思顿时浮上来。 向苼伤没好,却还强撑着来这般危险之地,多半是为了疗伤奔波,自己这点贡献虽然微不足道,但也算是帮上忙了吧? 向苼踏出迷宫,一脚陷入松软的沙地里。 她抬头观望,入眼所及皆是灰蒙蒙的一片,寒风卷起的沙尘遮盖了视野,也阻隔了一切神识探查。 向苼一边向前走,一边观察。 鬼涧除了魂煞迷宫这等险地,其实大部分地域都是这等布满风沙的荒原,危险无处不在,无法提前预知。 向苼灵识探出,扫过周围,却发现四面八方都是高耸入云的峭壁,瞧之便令人心神绝望。 幻觉? 她目光微闪,收回灵识。果真如老妖王所言,在这里,纯粹的目力要比灵识更好用。 沉吟片刻,向苼逆风加快速度,老村长给的册子上提过,风吹来的方向,便是鬼涧的尽头。 风声在耳边呜咽,仿佛在吹着古老而苍凉的号角,行进途中,向苼偶尔能看到穿着陌生服饰的幻象从身边经过,甚至有时还能看到数万年前发生的战争场面。 虽是惊鸿一瞥,向苼却能真真切切感受到画面传递而来的惨烈与悲凉。 这里曾是战场? 从未有过的疑问浮现向苼心中,她听过许多次关于鬼涧的传说,可却传说中却从未提过……鬼涧究竟从何而来? 随着向苼不断深入,风越发大了,且地上的黑色泥沙颜色亦在变浅,最终变作纯白之色。 风停了,雪花从空中飘落,衬得天地一片银白,向苼像是沾在白纸上的那唯一一处污点,显得分外刺眼。 两日。 向苼心中默默掐算时间,她只行了两日,就到了鬼涧尽头? 不可能。 老妖王那本册子上有过记载,至今为止,闯入鬼涧最深处且活着出来的,用时将近五个月,往返时间折半,也还有两个多月。 吕月口中的“地形巨大变化”就算再厉害,也绝不可能将两个月的路程缩短至两日。 这里不是终点,可风却停了。 向苼瞳眸微凝,放缓速度向前,渐渐的,一座死气沉沉的山谷轮廓,从银白色的天地中凸显而出。 山谷高度直冲天阙,将风雪尽数挡在了它的背后。 向苼停在山谷前,仰头默默观望。 妖王谷的册子中,没有这座冰谷,记载在案的鬼涧也从未下过雪。 这是吕月口中的“变数”。 若是在寻常洞府中,变数往往代表机缘,可这里是鬼涧。 念及此处,向苼眸子沉了沉,正要绕道而行,怀里妖神雕像却是自行钻出掉在地上,一双泛着红光的眼珠子转动片刻,锁定向苼,阴邪之音蓦然传出:“进去。” 向苼心下暗惊,表面却不动声色,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道:“妖神大人,山谷里一切都是未知,我不可能平白无故冒这个险。” “桀桀桀……” 妖神阴恻恻地笑了:“你不是要去找元胚吗?元胚在碎石滩深处,从这山谷走能帮你节省大半时间。” 向苼眸眼微微眯起,“妖神大人如何知晓得这般清楚?” “你是不信本神?” 妖神声音发寒,眼中红光更盛,“看在你是本神信徒的份上,本神不遗余力地帮你,凡人,你可别不知好歹。” 向苼眸光顿敛,声音放缓,“妖神大人,在下不是不信您,在下的性命只有一条,若是大人不说清楚,在下不敢冒险。” “无胆鼠辈!” 妖神雕像骂了一句,似乎也明白光是凭这两句,向苼断不会入谷,接着声音略微平复,解释道:“凡人,你想要拿到元胚出去,最缺的不是机会,而是时间。 本神能感应到,鬼涧正在发生极大的变化,用不了六十日,黑潮便会卷土重来。 你若绕路而行,走到碎石滩至少须得一个月之久,再加上寻找元胚,需要的时间,远远不止六十日! 而若是从山谷走,本神保证不出十日,你就能到达碎石滩。凡人,你可听明白?” 向苼沉默片刻,弯腰拾起妖神雕像,向山谷中走去。 藏入怀中的妖神雕像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得逞之意,红光迅速退去,恢复原貌。 甫一进入山谷,向苼便感觉温度比外面降了十度不止,没过多久,眉睫就多出一层雪白的寒霜。 山谷内有一道湖泊,呈现出极寒的冰蓝之色,清澈通透,连湖水中冻住的鱼儿都清晰可见。 向苼在冰面上走了没多久,忽地脚步微顿,两眼锁定脚下前方的冰层。 只见面前的冰层以下,一张惨白的脸双目圆瞪、狰狞如鬼,身形仍旧维持临死前双手掐诀的动作。 向苼抿紧嘴唇,心念微动,一枚剑丸从掌心浮现而出,化为一柄袖珍银色小剑,在空中灵巧地打了个旋儿,随后环绕向苼不断飞动,织出一张剑网将其牢牢护在当中。 召出飞剑护体,向苼脚步放缓,继续向前走,越是越是心惊肉跳。 越来越多的面孔自冰面底部呈现,且不知是否是向苼的错觉,这些死人距离冰层表面,似乎越来越近了。 走过百丈之后,向苼脚下狠狠一顿,僵在了原地。 前方,无数栩栩如生的冰雕林立在冰面以上,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冰,与向苼遥遥相望。 风雪打在冰雕上,发出错落不一的声响,在这死寂的山谷中,显得尤为诡异。 向苼看着眼前惊人的一幕,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 那果然不是错觉。 “快躲起来!” 怀里蓦然传来一声急促的提醒,向苼猛地回神,抬头便见山谷深处冰蓝色的寒潮如同遮天蔽日般席卷而来,眨眼便到了近前。 情急之下,向苼顾不得许多,闪身窜入一座身形宽大的冰雕后面。 第120章冰谷 第121章 线索 就在向苼躲入冰雕后面的一刹那,猛烈的狂风夹杂着细碎的雪席卷而至。 一时间,向苼耳边响起一连串密集的“叮叮”之音,脆弱的雪片在风力加持下,犹如根根钢针刺入冰雕。 仅是一眨眼的功夫,不远处几座厚度偏薄的冰雕就被砸成一堆粉屑,被狂风裹挟着飞向远方。 向苼冷眼看着这一幕,龟缩在冰雕后面,一动不动。 碎裂的冰雕多了,蓝汪汪的寒潮中多出一缕诡异的红色,在猛烈的寒风中吹向更高的天空,逐渐远离向苼视野。 风声渐小…… 向苼伏立不动,默默估算时间。 而在她看不见的冰谷入口,正有三名宗门弟子踏足谷口,好巧不巧,迎面遭遇寒潮。 三人看到那寒潮的一瞬间,皆是脸色剧变,二话不说转身就逃。 然而还未等逃出谷口,空中飞卷的寒潮蓦然下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就将三人淹没。 三人的动作、表情,俱都定格在这一瞬间,只剩下惊恐的双眼还能微微转动。 密密麻麻的冰花裹挟而来,冰雕瞬间千疮百孔,碎成一地血色冰沙,随着寒潮一起沉入冰层。 寒潮喧嚣在谷口前生生停下,一丝一毫都不曾泄露出去。 半个时辰后,寒潮最后的风声也完全消失。 向苼击碎冰雕两侧延伸而出的新冰,长身而立,没了风声,冰谷内又恢复之前的死寂。 寒潮打碎了不少冰雕,可一眼望去,冰层上的冰雕却没少多少,还是密密麻麻,数不胜数。 向苼走出两步,忽然脚下踩到一枚巴掌大的方形冰块,一枚古朴的玉简冰封其中,还是完整的。 她伸手一招,冰块自行飞入手中,表面冰化开,露出玉简原本的模样。 此地灵识不能外放,向苼犹豫了一下,将玉简贴在眉心,一股浓郁到极致的疯狂气息瞬间冲入识海。 “悔之晚矣!恨之晚矣!!!” “都被她骗了!” “她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她该死!” “地阴界的人,都该死!!!” “……” 向苼眉心狠狠一拧,从怨恨疯狂的气息中摆脱,玉简登时裂成两半,掉在地上碎成更多瓣。 看着地面上的玉简残片,向苼蹙眉不语。 这是什么? 死在浩劫前的古人,他在恨谁?地阴界又是什么地方? 上古修真界的覆灭,是因为一场骗局? 敛去种种思绪,向苼挥袖扫去地上的玉佩痕迹,继续向前走。 前面,说不定还有更多的线索。 两日后—— 冰谷之外又来了一群人,队伍比上次到来的三日庞大不少,看其制式弟子服,便能看出他们都是来自五大宗门之一的千星殿。 “这里就是上古回音谷?” 魏乐言睁大两眼打量里面白茫茫的一片,语气古怪,“一点也不像古籍描述中的那样,大哥,你不会记错了吧?” 魏乐生没有理会弟弟,当先一步踏入谷中,沉声道:“都进来,上古年间大战,回音谷落入一柄至宝飞霜镜,而今余威应犹在,小心寒潮波及。” 魏乐言听着撇了撇嘴,他这位好大哥,论年纪比他也就大了三十岁,性格老沉得就好似大了他三百岁似的,无趣。 回音谷内安安静静,千星殿众人走在冰层上,只有偶尔踩碎冰晶的爆裂声,除此之外,一片死寂。 不多时,他们也走到向苼停顿之地,不由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栩栩如生的古代死者,光是远远看着,就足够令人头皮发麻,更何况他们接下来还要穿过去。 魏乐生却是神色如常,左右看过一眼,道:“此处两三日前,(本章未完!) 第121章线索 应刮过寒潮,接下来一轮寒潮,至少是在十天之后,暂时安全,我们继续走。” 众人不敢违逆,继续前行。可走了没几步,魏乐言忽地惊叫一声,抬手指向一方,“大哥你快看那里!” 魏乐生转头,眼前便闪过一阵镜面似的光芒,随后便见远处密密麻麻的冰雕之间,一道纤弱的背影转瞬即逝。 虽只是惊鸿一瞥,魏乐生也能分辨出来,那绝对不是上古鬼魅,而是一个活人。 “这是飞霜镜折射而出的幻象。” 轻吐一口气,魏乐生沉稳的声音响起,安抚着众人心神,“前几日有人来过这里,被飞霜镜记下而已,我们继续走。” 众人暗松了口气,跟着魏乐生继续向前。 魏乐言心思却是活络开了,忍不住暗中传音道:“大哥,你不觉得那道背影很像一个人吗?” 魏乐生目光微闪,睨了一眼亲弟弟,“像谁?” “吕氏妖女,向苼!” 魏乐言像是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大秘密,煞有其事地传音道:“按理来说,这吕氏妖女消失了好几年,早该死翘翘了,不可能还活着。可刚才我看得很清楚,那人八九不离十,就是向苼!” 魏乐生敛去眸光,淡淡回应:“是非定论,过去看看便能知晓,莫要自己吓自己。就算是她,我们与她无冤无仇,你怕什么?” “我没怕。” 魏乐言干笑一声,心中却是叫苦不迭。 他们千星殿与向苼的仇怨是不大,可他自己与向苼之间,说不定还是大仇啊。 五年前的向苼就已经那么恐怖了,消失五年后再见,若是认出他,还不得扒了他的皮? 魏乐言想着,往魏乐生身边又靠近了一些,恨不得贴着大哥一块儿走。 魏乐生嫌弃地挪开两步,心中同样在想方才的那道背影。 向苼……姜易曾经与他说过,四极禁强行摄入体内,虽有封印之能,可对肉身的破坏与魔种真元比起来,亦是不遑多让。 若是不能在三年内找到消除魔种真元的办法,四极禁也会导致向苼身死。 眼下距离四极城一战,已经过去五年之久,向苼若是还活着,怎么可能这两年间都是销声匿迹,毫无踪迹可寻? 还是说…… 魏乐生心中蓦然升起另一道猜测,神色微凛,沉声道:“提前列御魂阵!” 魏乐言一听脸色顿时变了,“大哥,你是说…我看到的是游……” “噤声。” 魏乐生一口打断弟弟发言,“此事说不准,列阵只为以防万一,莫要自乱阵脚。” 魏乐言等人松了口气,连连点头,行进速度却慢了不少。 而与此同时,走在山谷深处的向苼亦是被一面刺眼的镜光照到,她眯了眯眼,顶着光隐约看到一扇如山岳般高耸入云的巨门。 随后,这扇巨门从镜光中拉近、消失,照出门后的一角景象,一抹带着尾巴的血色光点如同彗星一般飞过镜面视野。 向苼瞳孔蓦地收缩,虽只是短短一瞬,她却认了出来。 其状椭圆,如血色彗星,介于虚实之间游荡不定。 那就是她要找的元胚! 她立刻抓出妖神雕像,迅速问道:“妖神大人,那扇门您可认得?” 雕像眼珠子泛出一片暗红之光,却未有声音传出。 向苼微微蹙眉,指尖在掌心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大量血液迸出,浇在雕像表面。 只一眨眼间的功夫,雕像表面的血液就被吸收进去,涓滴不剩。 一阵妖异光芒闪过后,那两颗石眼珠子忽然变得灵动无比,竟不再是僵硬地来回乱转,而是像活人一般眨了眨眼,眼里尽是餍足之意。 “那扇门?桀桀桀……本神怎会不认得?在上古年间,那扇(本章未完!) 第121章线索 门大有来头,整个东洲修真界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妖神雕像眯眼直笑,“看在你的确虔诚的份上,本神这就带你过去,先直走三百里,然后……” 向苼二话不说按照妖神雕像的指引飞速掠行,在山谷内七拐八拐行过数日后,来到一座谷中雪山前。 这座雪山出奇的高,峭壁上下笔直,覆满霜白。 “差不多了。” 妖神雕像比起前两日更多了一分灵动,眼珠子以下的两个爪子也能略微动弹,指向左前方。 “要是本神记得没错,这里有一个缺口,你轰开冰层,就能进去。” 向苼闻言,并指点过虚空,环绕身周的飞剑立刻飞出,来回穿梭在峭壁厚厚的冰层中,犹如切豆腐一般,切出一个门户来。 妖神看着连连拍手,高兴极了,“就是这里,快进去。” 向苼默然望着那门户内的冰蓝的世界,直到妖神又催促一声,才缓缓开口:“妖神大人,您想清楚了,真要我进去?” 这一声来得沉静淡漠,远不如之前恭敬,妖神听着莫名生出一丝不安,可很快,他的贪欲就盖过了不安,呵斥道:“当然!愣着作甚,你还想不想要元胚了?” 向苼抿了抿唇,在妖神期待的目光中,一步踏入门户。 就在她踏入峭壁的一刹那,飘荡在峭壁内部的幽蓝色的冰寒气息瞬息汇聚而来。 彻骨的寒意大大限制了向苼行动。她不及闪避,便被冻住大半身躯,动弹不得。 “哈哈!” 妖神大笑,一抹暗红之光从雕像从遁出,直往向苼眉心钻去。 “愚蠢的凡人,你这副上品神魂,是本神的了!” 第121章线索 第122章剑意 就在妖神魂魄即将钻入向苼眉心的一刹那,一抹恐怖的剑光蓦然亮起,不到眨眼间的功夫,生生将妖神魂魄劈成两半。 “啊!” 妖神魂魄惨叫一声,飞速远离向苼,心中大骇。 这可是飞霜镜的寒流,即便只是微弱的一丝,也绝非凡俗所能抵挡,向苼怎么还能使出手段伤到它? 而且,居然一剑劈开了他的神魂?! 他的神魂何等强大,一般修真者的真元根本伤不到他,唯有一种人,它最是害怕。 剑修!还是一个掌握剑意的剑修。 妖神心中大骂。 狗、日的! 他等了千年万年,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可以壮大恢复他神魂的血食,没想到血食弱小不堪的外表下,居然藏着一副猎人的面孔。 不及多想,妖神缩回雕像中,立刻飞出向苼掌心就要逃走。 向苼眼眸一眯,冰封大半身躯的幽蓝色冰层“砰”的一声陡然炸开,化为无数碎屑迸射开去,生生将雕像击落半空,坠落在地。 飞剑弧光一闪,回到身周。 向苼捡起妖神雕像退出门户,面上似笑非笑:“妖神大人,你这是作甚?就不怕寒了一位虔诚信徒的心?” 妖神雕像暗红光泽忽明忽暗,声音一如之前那般阴邪,却少了一分底气,“都是误会,本神是为了测试你的随机应变能力,哈哈哈……没想到你区区筑基修士,竟能掌握剑意这等高深的手段。” “剑意?” 向苼心中一动,她以四极禁封印肉身,对外界感应尚可,可对自身感应却极为迟钝,虽然在王家村时,她就隐约察觉到剑元里多了些东西,却不能看清那究竟是什么。 这妖神虽然不怀好意,眼光却是毒辣得很,不可能认错。 自己真的掌握了剑疯子口中所说的剑意?她原本想要动用养剑术,这下一来,倒是省了麻烦。 心中如此想着,向苼表面却未露丝毫异色,微微一笑,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妖神大人大人如此费心费力地算计,在下真是受宠若惊呢。” 妖神看向苼仍然一副笑容满面的友善模样,心中却是止不住发慌。 对方若是激动发怒,情绪不稳,自己还有办法搪塞过去,可见其如此冷静,妖神心知原来的手段定是用不上了。 思来想去,它干脆收起了笑脸,阴恻恻地说道:“凡人小女娃,看在你有几分实力的份上,本身也不与你多作废话,不如来做一个交易。” 向苼微微挑眉,“说来听听。” 妖神雕像红光亮了一分,“你有剑意护体,本身藏在这雕像中,也不是你能毁灭的。你我都不能拿对方如何,不如各自拿来诚意,你给我提供足够的魂血恢复,我帮你寻找地阴界门的所在,如何?” “地阴界门?”向苼疑问。 妖神立刻道:“就是你在幻象中看到的那扇巨门,那是地阴界的入口,由当年傀宗宗主所设,为的就是抵挡地阴界入侵东洲。” 傀宗宗主! 向苼瞳孔微缩,时隔多年,她再一次听到了有关此宗的消息,并且还是宗主。 抓起雕像,向苼继续向前走,一边走,一边佯作随意地问:“这傀宗是什么宗门,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上古年间那一场大劫,灭了整个东洲修真界,你们这等刚修炼没多久的小毛孩,如何知晓?” 妖神此刻变得异常好说话,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傀宗可是上古年间东洲的霸主级宗门,整个东洲,唯它首屈一指。 傀宗宗主座下共有四名弟子,其中又以大弟子剑风最为出名,年纪轻轻便有剑宗之称……” 妖神还在说,向苼听到这里却已经走了神。 剑风,剑疯子…… 向苼眸底掠过(本章未完!) 第122章剑意 一丝恍然,她说起那神秘老者和两座古城之事后,剑疯子对她的态度便有了变化,还另外教了她养剑术。 她一开始就猜得没错,一切都是因为将她误认成了傀宗传人。 剑疯子,那竟是傀宗少宗主。 当年遭遇浩劫的傀宗,并没有死绝,只是躲入了小秘境。 就是不知道除了剑风,可还有其他人活着。 “凡人小女娃,你究竟在不在听?” 妖神的声音唤回向苼的神思,她低头看着手中雕像,目光微冷,“你说的不对。” 妖神顿时一怔。 “你沉睡不知多久,魂力有限,的确是不能奈我何,可我……却有办法对付你。” 向苼此话一出,妖神心里登时咯噔一声,它看出什么了? 向苼盘弄着手中石像,“我实力有限,的确破坏不了这雕像,可却有办法封印大人。我还记得,临走之前一位长辈曾经叮嘱我,不能将您放入储物戒,这……便是您的缺点吧?” 妖神闻言顿时嗤笑,“想用区区储物戒就封印本神,你做梦!” 向苼不再废话,指间红光一闪,血戒浮现。 妖神在看到那血色戒指的一瞬间,脸色就变了,“等等!本神……” 话音未落,向苼就将雕像强行塞入了血戒当中,耳边立刻清净下来。 做完这一步,向苼径直离开。 数日之后,她循着记忆回到原来的林立的冰雕周围,四下扫过一眼,这才一抹血戒,将雕像重新拿出来。 经过几日的折磨,妖神雕像表面的红光只剩下薄薄一层。 忽然重见天日,妖神再也顾不得矜持,强行凝聚最后一丝魂力大喊:“主人饶命!饶命啊!” 向苼轻轻挑眉:“妖神大人,您叫我什么?” “主人!” 妖神看着向苼的目光早已没了当初的嚣张,此刻只有浓浓的忌惮与惊惧,“主人,小妖知错了,您千万别再把我送进去,那里不是妖呆的地方!求您大人有大量,看在小妖为您带路节省时间的份上,饶了我这一回吧!” 向苼抛出雕像,悬于面前,淡淡道:“那就走吧。” 妖神顿时大喜,立刻殷勤地在前面带路。同时,心中却在暗自琢磨这几天没琢磨完的心事。 那是血傀戒,傀宗宗主信物,它绝不会认错。 这东西不是早该在天劫下被毁的干干净净吗?怎么会在一个后世女修手里。 偏偏是个女修,该不会…… 妖神想到这里,魂力都散乱了一瞬,雕像从空中坠落,啪嗒一声掉在冰面上。 向苼微微蹙眉,“怎么了?” 她一出声,妖神却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腾地一下重新飞起来,结结巴巴道:“没…没什么!小妖这就为您继续带路。” 向苼不明所以,暗自古怪。 堂堂上古妖神,不过就是折磨两日,怎么这般不经吓? 难道他看出了血戒来历? 如此说来,倾天真的是傀宗的大人物,甚至……就是傀宗宗主? 可惜倾天在信中叮嘱,不让她暴露任何自己与他有关之事,这个问题她不能问,注定不会有答案。 因为妖神雕像,向苼在山谷多耽搁了两日,好在妖神后来尽心尽力指引方向,速度比之前快上不少,不到二十日的时间,山谷出口便遥遥在望,雪白的冰口外闪烁着深邃的黑色。 “主人,不出意外从那里出去,我们就能到达碎石滩,地阴界门就在碎石滩的深处,不过……” 话到这里,妖神语气顿了一下,“主人,您想要那元胚,恐怕很难。” 向苼语气平淡,“事在人为。” 妖神重重叹了口气,“主人,那不是人不人为的事,是那个地阴界门,它泡在(本章未完!) 第122章剑意 黑潮里。” 向苼脚步瞬时一滞,眉头微拧,“你说什么?” 妖神被看得心惊肉跳,连忙转口道:“主人,那是好几万年前的事了,要不是地阴界门泡在黑潮里,地阴界的人早就打过来了。 这时间一长,沧海桑田。说不定现在地阴界门还真就不在黑潮里,咱们过去看看再说。” 向苼懒得再跟妖神多作废话,身形再度快上一分,穿过山谷最后一段距离,进入黑色出口消失不见。 就在她出去后不久,魏乐生等人也摸到了此处。 这一路走来有惊无险,千星殿众人脸色还算好看。 “大哥,我就说你猜的不对!” 魏乐言嘻嘻笑道:“那都是幻象,可能几万年前真的有人长得和向苼一模一样,就是一个巧合而已。” 魏乐生看了他一眼,没有反驳,只叮嘱众人道:“继续维持御魂阵,碎石滩要到了。” 众人神情一凛,魏乐言亦是收敛笑容,“谨遵兄命!” 甫一进入碎石滩,向苼就被的淹如一片璀璨的星河中。 黑色的碎石滩闪耀着斑斑点点的宝光,无穷无尽,与漫天星辰接连成片,不分彼此。 向苼从未见过这等奇异的景象,一时间看地怔住,久久不言。 “主人你看,那里就是黑潮退去的地方。” 妖神雕像指向远方的天边,“现在去看,只能看到一条狭窄的黑线,再有一段时日就该涨潮了,趁这段时间,您可要尽快赶到地阴界门附近看清楚,否则机会渺茫。” 向苼稍稍回神,沉声开口:“继续带路。” 第122章剑意 第123章 界门 碎石滩在星幕的照耀下先等分外明亮,极目远眺能看到很远的地方。 向苼依照妖神雕像指引,踩过片片土地,脚下发出碎石相互挤压的“嘎吱”声。 安静的风从耳畔拂过,温暖而柔和,丝毫没有外界传言中恐怖。 一路上宝光闪烁,被黑潮冲刷上来的宝物着实不少,向苼顺路捡了一些,无暇细究,尽数塞入血戒中。 走过不多时,向苼脚下微顿,眯起眼看清不远处向她走来的一道古怪身影。 她应是第一个到达碎石滩之人,没有人走在她的前面,而且,此人是从对面而来…… “这位道友,你也来碎石滩寻宝?” 来人穿着一身略有古旧的千星殿弟子服,不失热情地拱手打招呼,“在下姓林名城,乃是千星殿真传弟子,不慎与师兄弟们走失,不如我们同行如何?” 早已飞回向苼怀中的妖神立刻暗中传音示警,“主人,它是游魂!千万小心应对。” 向苼好似没有听到传音,略一勾唇,便笑道:“道友盛情相邀,小女子怎有不应之礼?” “林城”顿时面色一喜,“太好了,道友,我看你一身修为不凡,正巧有一宝地颇为危险,以我一人之力绝难应付。有道友相帮,此事定能成,到时宝地所得,我们一人一半可好?” 向苼笑容顺遂,欣然应允,“林道友慷慨,小女子求之不得。” 妖神顿时急了,“主人,您听见我说话了吗?” “那我们边走边说。” “林成”满脸客套,“还未请教道友贵姓大名?” 向苼淡淡一笑,“免贵,小女子姓向,单名苼字。” “久仰久仰。” 二人相谈甚欢,仿佛故友相见,有说不完的话。 妖神就算再迟钝,此刻也明白过来,向苼是故意的。 “主人,这游魂颇为低等,脑子也不太好使,但您千万别小看它,它多半要带您去游魂的老窝,到时您一人恐怕难以应付。” 向苼听着眸子微闪,却未听妖神之言,反而催促道:“道友,事不宜迟,我们加快速度。” “林城”愣了一下,连连笑着点头:“甚好甚好,跟我来。” 话音落下,两人不约而同展开身法。 他们离去的一幕,刚好被赶来的千星殿队伍撞见,众人皆是脸色微变。 “游魂!” 魏乐言面色惊疑不定,“那是两个游魂,其中一个似乎是我千星殿的先辈,另一个……” “是向苼。” 魏乐生这次看得清楚,语气微沉。 鬼涧之所以被称之为鬼涧,不仅仅是因为它地形特殊,令人迷失其中,犹如鬼打墙。 更多的,是因为游魂的存在。 这些游魂不知是何所化,极为特殊,介于虚实之间,寻常修真手段根本对付不了。 它们喜食神魂,且有一种天赋,只要完整地吃下一人神魂,就能继承那人的所以记忆和容貌气息,即便是最亲近的人,光从表面也绝对分不出二者区别。 魏乐生还记得千星殿中记载,五大宗门第一次联合探查鬼涧,就在游魂上吃了大亏。 一些高等游魂拥有与人族相当的智慧,十分奸诈,它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宗门队伍当中,暗中猎杀吃人,差点团灭所有弟子,导致五大宗门元气大伤。 那一次血劫,也成了五大宗门后辈心中,难以磨灭的阴影。 魏乐生想到这里,拧起眉头。 向苼不是去妖王谷求医了,怎么会死在这里,还被游魂吃了? 老大在四极城中的援手,看来是白废了。 魏乐生颇为可惜,抿唇叹道:“变阵,跟上去。其人已死,还有我千星殿先辈,要让他们安息才是。” 众(本章未完!) 第123章界门 人闻言亦是微微伤感,当即变化阵法,加快速度朝向苼消失的方向追去。 走的时间久了,游魂见向苼一直跟着,顿时不再多说,闷头赶路。 走着走着,妖神终于发现不对,惊疑传音道:“主人,这游魂带路的地方,和我们要去的是同一个方向。” 向苼眸间掠过一丝微光,淡声回应:“本该如此。” 妖神顿时一惊,此女早就知道游魂的老巢是在地阴界门附近? “游魂介于虚实之间……” 妖王谷那本册子上的内容,向苼逐字逐句得琢磨过,当老妖王说元胚介于虚实之间,她就立刻察觉到其中的共通之处。 妖神虽然被她压服,可谁能保证它带的路就是对的,她必须再多一层保险。 游魂,就是这道保险。 于他人而言,游魂极端危险,极为难缠。可她有剑意护体,相较于麻烦,作用更大。 妖神听到向苼的回答,顿时明白了什么,暗自捏了把冷汗。 幸亏他被血傀戒吓怕了,没再打坏主意,否则走到游魂带路这一步,自己焉有命在? “此女心思当真缜密……” 妖神后怕的同时,心中亦是升起一股钦佩之感。 他当然能看出向苼肉身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寻元胚就是为了那一线生机。 若设身处地,它心中定会无比焦躁,只会一门心思急着去往元胚所在之地,断然不会考虑太多。 此女却还能如此沉静自若,注意到那么多弯弯绕绕,实在是…… 妖神思绪翻转,暗暗叹息,要是当年他能有此女的一半冷静,断然不会是今天这般下场。 半日之后,向苼在游魂的带路之下,已经来到碎石滩的极深之地。 眼中的黑潮已不再是一条线,而是占据半边天黑海,浪起翻腾,涛声滚滚。 黑色的海水上,则能看到远远一扇巨大门户支撑天地,寂静冷肃。 向苼脚下倏然一顿,眼孔收缩。 这道门户形制、气息都与幻象中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本该紧闭的门户中间竟打开了一条狭窄的缝隙。 而且这扇门也未泡在黑潮里,而是浮在其上。自己要如何过去? “道友,怎么不走了?” “林城”去而复返,停在向苼面前疑惑道:“这里距离那宝地,还有一段距离。” 向苼收回目光,看着眼前之人,抿唇微笑:“林道友,还要多谢你辛苦带路。” 林城一怔。 “他们在那!” 魏乐言一声轻呼,缀在后面的千星殿众人立刻以包围之势飞速围来。 “小心,能吞下向苼神魂的游魂必定非同小可……” 魏乐生话到一半,忽见眼前一道剑光乍现,待得光芒淡去,只见“林城”额头现出一条血线,自上而下裂开,随后“嘭”的一声轻响,散作星雾。 这一幕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继续包拢而来的千星殿众人皆是愣在了原地。 魏乐言艰难地咽了口水,暗中传音:“大哥,游魂……也会自相残杀吗?” 魏乐生沉默许久,回了两个字,“不会。” “嘶……” 魏乐言倒吸一口冷气,看着不远处神色清冷的女子。那岂不是说…… 向苼右手一招,飞剑入掌,负手而立。 她转过眸,看着魏乐生与魏乐生,淡淡出声:“二位,别来无恙。” 片刻之后,黑潮边的碎石滩多出一道透明结界,众人围着淡白色的灵火坐成一团。 魏乐言挨着大哥坐在向苼对面,看着对方始终神情淡淡,颇为不自在地指着灵火,没话找话:“此乃混元冷火,可降低游魂感应。向道友,你没见过吧?” 向苼抬眸看了他一眼(本章未完!) 第123章界门 ,语气淡漠:“想说什么,就直说。” “没,我什么也不想说。” 魏乐言连连摆手,他是好奇向苼怎么还活着,可这话他无论如何也不敢问呐。 魏乐言不敢,魏乐生却没有太多顾忌,私下传音道:“姜师兄说你撑不过三年,还很可惜,你怎么……” 向苼神色微缓,“说来话长,妖王谷所说的办法,就在这里。” 魏乐生登时心中一沉,方才她出手时,他就有所感应,她身上的问题果然还没解决。 沉默了一下,魏乐生开口问道:“可有难处?或许我可以帮你。” 向苼看着魏乐生,心中疑惑。 她一直都不明白,五大宗门之间龃龉不少,早已不是当年同气连枝的时期,他们这四人又是怎么暗中联合的?他们又为何要帮她? 现在,显然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向苼压下念头,转眸指向地阴界门,“魏师兄可知,那扇门的来历?” 魏乐生早早就注意到那扇门,此刻提及,他神色微凝:“我也是第一次如此深入碎石滩,不过……门中古籍有载,此门应就是天门。” “天门?难不成与天界有关?” 魏乐言来了兴趣,顾不得疑惑自家大哥与向苼之间那层微妙的关系,兴致勃勃地问道:“大哥,你快说来听听。” 千星殿其余人亦是来了精神,洗耳恭听。 魏乐生邪睨了弟弟一眼,语气低沉:“天门跟天界没有丝毫关系,恰恰相反……那扇门后只有灾难,上古浩劫亦是与那扇门有极大关联。” 魏乐言脸色顿时变了,“什么灾难?” “古籍语焉不详,我也不知。” 魏乐生摇头。 向苼在旁默默听着,心下失望。魏乐生知道得还不如妖神多。 似乎看出向苼心中所想,魏乐生蹙眉片刻,心中忽然生出一丝念头,说道:“或许,姜易知道。” 第123章界门 第124章 合作 “大哥说得对!” 魏乐言闻言立即跟腔道:“那位姜师兄许久不出手,谁也不知其如今实力如何。不过其学识是出了名的渊博,鲜少有他不知道的事。” 向苼听魏乐言所言,顿时想起四极城中初见时那张素来沉稳冷肃的面孔,眸光微亮,旋即又摇头道:“可他现下并不在此。” 魏乐生见状,浅浅一笑:“你无需忧心此事,在下来时已在路上做过标记。不出三日,除了天衍教,其余三宗队伍也会到此。” 此话一出,不仅是向苼,就是魏乐言等千星殿众人都怔住。 “大哥,你何时做的标记,我怎么不知道?” 魏乐言一脸一言难尽,“还有咱们真的要跟其余三宗合作?合作什么?这碎石滩的宝物又不是每样都要好几份,到时候怎么分?” “天门既开,你还有心思关心宝物?” 魏乐生冷哼一声,“具体事宜,等其余三宗过来再说,这几日抓紧时间养精蓄锐,别给同门拖后腿。” 无端被训斥一句,魏乐言恹恹地应了一声,果真跑到一边专心修炼不说话了。 向苼旁观着,心中暗自古怪。 五年不见,魏乐生等人是打算将四人联手之事公之于众,还是另有打算? 魏乐生很显然不愿多言,向苼也不多问,转身寻了一处空地盘膝坐下,静静等待其余三宗到来。 魏乐生见她没有寻根究底,暗暗松了口气。 其实具体事宜,他也不甚清楚。 临行之前,姜易只是暗中交代他,以千星殿独门推衍秘术,寻到回音谷所在,并设法留下标记。 若不是看到千星殿的先辈游魂,他会在回音谷出口处等候与姜易汇合。 等待的时日颇为枯燥,向苼没办法修炼,只得拆下负在背后的断杀剑,放在膝前温养。 似乎是有了魏乐生这一层关系,魏乐言面对向苼没那么怕了,左右无聊之下,甚至还主动坐到向苼旁边问东问西。 “这把剑不是断杀剑吗?” 魏乐言伸长脖子看清剑柄,立刻认出了剑的来历,“上品法器重得很,你怎么不放进储物戒,一直背在身上?” 耳边传来话声,向苼充耳不闻,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魏乐言见状叹了口气,道:“你能拿到这把剑,怎么说也有我的一份功劳……” “什么功劳?” 坐在不远处的魏乐生忽然出声,魏乐言这才惊觉漏了底,连忙捂住嘴。 魏乐言却是不依不饶,看了一眼仍旧垂头不语的向苼,私下传音道:“你早就和向苼打过交道?” 魏乐言一脸苦相,“大哥,不是我不告诉你,这个事儿我被人算计了,不好开口啊。” “因为天道誓言?” 魏乐生冷嘲,“你出身千星殿,还能被不通推衍的东景焕算计,能不能长点脑子?” 魏乐言震惊地瞪大双眼,“大哥,你早就知道了?” “愚蠢。” 魏乐生语调微冷,“要不是姜易传讯说起此事,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瞒着?” “大哥,我这也是没办法。” 魏乐言委屈巴巴,“谁知道这世上还能有人逃脱天道誓言,定魂珠就这么被骗走,我生闷气好几年了,大哥,你就说少说我两句吧。” “你以为我想说你?” 魏乐生传音满是嫌弃,却还不忘提醒:“离向苼远些,莫要惹怒她。” 魏乐言立刻移开屁股,一边传音,“大哥,你是又发现什么了?难道她现在的实力,连您也超过了?” “说不好,以她的身体状况,本不该有此等实力。” 魏乐生说到此处,语气微顿,“不说实力,她乃将死之人,做出任何疯魔之事都属正常,万不可以(本章未完!) 第124章合作 常理度之。” 魏乐言登时心头一紧,立刻暗中向大哥保证,绝不再招惹向苼。 魏乐生说不出三日姜易就能赶来此处,果真到了第三日,碎石滩外便浩浩荡荡走来一群宗门修士,为首之人,正是姜易。 魏乐生挥手撤去结界,显露出身形,队伍接近的速度立刻加快。 姜易看到魏乐生等人完好无损,先是神情一松,继而看到魏乐生身后侧的向苼,面容当即怔住。 没等他先开口,向苼抿唇勾勒出一丝笑容,“姜师兄,好久不见。” 此话一出,到来的众多宗门弟子目光齐齐落在向苼身上,随后人群中立刻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吕氏妖女?!” “向苼,她居然还活着。” “向苼!” 万凌莫面色阴沉,正要上前一步,却被姜易抬手拦下。 他错愕转头,看着自家师兄。 向苼就是孤家寡人一个,师兄为什么拦着他报仇? “今日要以大事为重,莫要旁生枝节。” 姜易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看着向苼的面孔却稍稍柔和,道:“你在此地再好不过,可有兴趣合作?” 向苼微微挑眉:“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姜易从容开口:“来时不知,但看到你便知道了。” 说着,他虚手侧身一引,“借一步说话,如何?” 向苼颔首,“姜师兄发话,小女子岂敢不应?” 万凌莫目送两人离远,满心满眼都是懵的。 大师兄为何对向苼那般客气? 她有什么资格?! 远处,向苼二人站定。 姜易直接开门见山,“老妖王都对你的伤势束手无策,看来你真的只有元胚转世一条路可选。” “姜师兄果真料事如神。” 向苼笑容清浅,“既说到合作,姜师兄是准备再帮我一次?” “天门紧闭,你本无可能得到元胚,所以五年前在四极城,我未提及此事。” 姜易说着,负手望向黑潮上空那扇巨门,“两年前,天门开隙,我便想起元胚,可你的肉身在四极禁下最多支撑三年,时间上来不及,没想到……” 姜易垂眸打量一眼向苼,“你在妖王谷,也不算全无收获。” “运气罢了。” 向苼一语带过,“姜师兄还是说正事吧。” 姜易沉默片刻,缓缓出声:“接下来我所述之言,你不得令任何人知晓,否则就算你能转世重生,也必遭大祸。” 这话听着似曾相识,向苼没有犹豫,轻轻颔首:“洗耳恭听。” “天门,在上古年间,唤作地阴界门。” 姜易的强调带着历史的厚重感,娓娓道来:“这道门背后,是另一个迥异与东洲的修真界,因其修士特点,取名地阴界。 地阴界人族与此界不同,皆有天赋支撑,便是不通修炼的凡人,也能与练气修士打个平手,东洲……远不是对手。” 姜易说到这里,眼里闪过一丝复杂:“那时的东洲,生灵涂炭,名不聊生。傀宗宗主心系苍生,设下这一道界门,彻底将地阴界阻隔在外,可自身也被天道反噬而陨落。她……就死在这扇门下。” 向苼娇躯微震,抬眸看向半空中静静矗立的巨大门户。不禁去想,与自己似有千丝万缕关系的傀宗宗主,几万年前站在这扇门,会是何等光景? 而姜易还在继续说:“一扇门,远远挡不住地阴界连绵不休的进攻。于是,她的血化为这一片黑海,海水重若千钧,地阴界集一界之力,却也无法推动界门半分。见之,傀宗宗主安然逝去。” 向苼默默听着,抬头望向浪潮涌现的黑潮,眼神震动。 要修炼到何种境地,个人的血液,才可(本章未完!) 第124章合作 以化作海水,淹没万里生机? 这听上去,就像是神话故事,不可思议。 而且,上古年间的浩劫,而今并无明文记载,五大宗门对鬼涧的存在亦是一知半解,姜易何以知道得这般清楚? 她眸光回转,落在姜易的脸上,似乎想要看出什么。 向苼的目光不加掩饰,姜易如何看不出她心中所想,却未解释半句,语气恢复如常,道:“地阴界门附近空间极度不稳,且能联通万界,你若以自身为引召唤,或许可以弥补不足,重新合上那扇门。” 向苼听懂了他的一丝,目光微冷,“你是要我舍弃四极禁?” “舍弃一半,剩下的一半禁制,足够支撑你带着元胚出去。” 姜易语气平淡,“作为交换,我帮你抓到元胚。元胚有灵,若没有技巧,想要抓到它,极难。且想要融入元胚,你还差一个必要条件,老妖王对此也不清楚,这条消息,我可以附赠给你。” 条件虽然诱人,但姜易觉得以向苼的谨慎性子,不可能立刻答应下来。 可谁知,他刚说完,向苼便笑着点头道:“成交!” 这下轮到姜易微微愣神。 “姜师兄看来很意外?” 向苼清浅一笑:“师兄对上古年间之事情如数家珍,特别对元胚的了解,还能超过妖王谷的那位老妖王,若是小女子所料不错,师兄就是上古年间,用元胚转世的那个人吧?” 姜易抿了抿唇,“不错。” 向苼耸了耸肩,“有师兄前车之鉴,左右也没有其他选择,与其在此地浪费时间,不如立刻行动,师兄觉得呢?” 姜易沉默片刻,脸上难得出现一丝笑容,“甚好。” 第124章合作 第125章 惊变 在向苼与姜易达成作的同时,宗门队伍这边,白妙音也已将关闭地阴门的计划和盘托出,一时间队伍雀无声。 来之前,他们只知鬼涧凶险,却不知竟还要承载起整个东洲来的希。 “大师姐,我们真的可以吗?” 百宫有人惶不安,“既然这地阴界门如此重要,为什么不派长老来,非要我们过来冒险?” “那是为,上古定下的血契。” 姜易步履如风,大步走来,“地阴界实力远在我东洲之上,洲若擅自撕毁约定,血契失效,更难抵挡地阴界入侵。” 话到处,姜易步下一定,抬过在场四大宗门弟子的年轻面容,“能动手的,只有我们。” “天衍教呢?” 向苼蓦然出声,吸引众人视线,“若是再多一宗,是否把握更大?” “此事,我们也想过。” 白妙音轻叹一声,“天衍教异军突起,时间太多,尚不能分辨敌我,谨慎起见,还是算了。” 向苼闻言轻轻点头,陆玉山所现手段的确不像是东洲人士,可听姜易描述之后,她眼里的陆玉山,却又不像是地阴界出身。 她思忖的片刻,四大宗门队伍已然达达成一致,事到临头,既然人都已经站在门之下,谁也没有临阵退缩的道。 “此行关乎东生死存亡,个人恩怨暂且放在一边。” 姜易冷目扫过四大宗门众多面孔,随后深深地看了一眼万凌莫,“若有人敢趁机复,坏了大事,杀无赦!” 万凌莫微微变色,虽有不敢,心中那点心思却是立马收起来。 他还有修行路才刚刚开始,还有大好的前途,犯不着跟向苼这根病秧子死磕。 姜易敲打完毕,魏乐生人亦是各约束门,随一众人齐齐来到地阴界门下的碎石滩岸边。 面对翻腾不已的黑潮,姜易色紧绷,翻间,一面残缺的镜子从掌心升起。 向看那镜子上缺口的形状,顿时目光一凝。 飞霜镜! 这分明是妖神雕像设计害她,她去过的那“峭壁”的本体,姜易竟能将它取出,带来此) “我知道他是谁了!” 神的声音在耳边震惊出声:“他是回音谷主,飞镜是回音谷主的本命法宝,除了他,没有人能动这面镜子!” 向苼眸光微闪,“回音谷主在上古年间很出名么?” “一方霸主!” 妖神言辞凿凿,“虽不及傀宗宗主那般耀,也是站在真界顶峰的当权者之一,当年还有小道传,这回谷主心悦于傀宗宗主,只可惜傀宗宗主不领情,谣言传得神乎其神,就跟真的一样。” 向苼听到这里,顿时意识到不对,“傀宗宗主……是男是女?” “你连不知道?” 妖神讥笑一声,旋即想起之前猜测,立刻收起那一丝讥讽,恭敬答道:“主人,傀宗宗主您一样,是女修,而且是古往今来第一女修!” 苼抿紧嘴唇,“既然如此,为何我从未听人提过傀宗主的女子身份?” “上古浩劫之后,于傀宗宗主的一切都被天抹杀,除了像小妖这样还没死的,鲜少有人知道这一点。” 说到里,妖神嘿嘿笑,“主,回音谷主定是最清楚这一点的,您不如问回音谷主,看看当年修真界的传言可是真的?” 向苼没再理会妖神。 二人暗中交流的功夫,飞霜镜已在姜易的操控下飞上黑潮,彻骨冰冷的寒意猛地倾泻开去。 一瞬间,冰封万里。 天空飘下朵雪花,苼抬手接住一片,边缘泛着黑潮特有的墨黑色。 姜易脸色苍白,“冰(本章未完!) 第125章 温馨提示:为防止内容获取不全和文字乱序,请勿使用浏览器(app)阅读模式。 封至多维持两个时辰,走!” 众人心头紧,二话不说掠冰层,齐齐朝地阴界门飞去。 临到门前,飞在队伍前的一名归沐谷弟子忽然惊叫一声,直直向下方坠去。 钟永长眼疾手快捞住他,随后扬手抛出一张巨大而透明的网,隐藏虚空中空间塌陷显现而出,刺得大网一阵凹凸变形。 钟永长脸色微变,立刻放开抱住师弟的,双手齐齐一松,网状法宝光芒大放,终究是稳住了。 钟永微喘,沉声冷喝:“归沐谷众人何在?速来助我!” 此话一,惊魂甫定的归沐谷众人立刻纷纷祭出法宝,加固混乱不稳的空间。 剩余三宗之人立刻趁机穿过去,来到界门面前。 在碎石滩时,向苼眼中的地阴界门为漆之色,与黑潮颇为似。 但此刻近看,向苼才现这扇门户赤红色,只是表面一层黑潮留下脏污覆盖,掩盖了原本的颜色。 作远处观,界门只是开了一丝缝隙,可到近前,众人却发这一丝缝隙的宽度足可容纳数人进出,不由心中惊悚。 “大师兄……” 杜远声音微微发颤,“界门开得这般,地阴界的人会会早就……” “不会。” 姜易语气镇定而坚决,“他们和我们一样,没办法横跨黑潮,事不宜迟,立刻动手合拢界门。” 姜所言给众人喂下一颗定心丸,白妙音与魏乐生相视一眼,同时轻喝:“列归元阵!” “风月门所属听令!集真元于我一人之身!” 姜易一声令下,风门众人齐齐施法,一道道真元沿着阵法纹路流入姜易体内,气息迅速强盛,妙音与魏乐生亦是气息飞速上涨。 姜易的计划很简单,地阴界门经数万年退化,能量不足以支撑封闭地阴界,但子还在,只消集洲所有真传之力,补足这一缺,地阴界门就能恢复往日光彩。 此计划,需一媒。 他本欲强行从黑潮出提炼出一滴“她”骨血,风险不小,可向苼意外出现,令他有了更好的择。 数十息,三个队伍的真元都汇聚到致,像是三颗恒星,在黑潮之海上熠熠生辉。 姜易站在光耀之中,转过目光,“向苼,你了。” 向苼唯一点头,二话不说双手掐诀,随后伸手平举,握住虚空向前地一扯) 随着闷哼一声,一条手臂粗细的金色线条从心口抽出,抽出一半后,飞剑华一闪而过,瞬间将其切断。 那金色线条离体,立刻化为一条龙,咆哮一声向界门飞去。 三宗弟子俱都睁大双眼,惊奇不已。 “这就是传说中的四极禁?” “吕氏妖竟能控制四极禁……” 众人窃窃私,白妙音和魏乐生看着这一幕,神色亦是微松。 全靠姜算无遗策,将每一步都提前安排好,事情进展得无比顺利。 今日过后,东洲地界又能安稳许久了。 魏乐生无不欣慰地想着。 可就在金龙即将融入界门的那一刹那,一只遮天巨手蓦然从缝中伸出,生生将金龙抓在手中。 白妙音魏乐生脸色骤变。 姜易脸色微寒,反应却是更快,二话不说伸手向空点出一指。 这一指出,半空中顿时出现同样的举指虚影,悍然压向那遮天巨手。 二者相碰,虚空凝滞了一瞬,随后轰然,惊天动地! 冲击波席卷而来,白妙音娇容含煞,深吸一口气,舌诞雷,一声尖喝,一道环形音波瞬息对冲而。 宗门加持之下,这一声音威力比往日更甚,却也只堪抹平余波,并未对那遮天巨手造成分毫影响。 (本章未完!) 第125章 温馨提示:为防止内容获取不全和文字乱序,请勿使用浏览器(app)阅读模式。 砰! 金龙在遮天巨手的碾压下,倏然粉碎,化作点点金光消失在虚空。 姜易脸色铁青,骤然高喝:“莫蛛,尔等敢不遵血契?!” 门内静默片刻,传出一阵娇媚的笑:“我道是谁,原来是老朋友。怎地万年见,姜谷主的实力不进反退,竟成蝼蚁了呢?” 姜易冷然一笑,“人族转生之法,高深莫测,其实你等地阴老鼠所能肖想?” “姜谷主这般狂傲,难不成还有办法保这扇门?哦,对了……还有一只漏网之鱼呢。” 遮天巨手地电般出手,朝向苼抓去。 虚空似乎是受不得巨手,一阵剧烈震颤,忽而一枚拳头小,透着殷红色的白色珠子自虚裂隙中挤出,落在界门前滚动几下,静止不动。 元胚! 向苼一眼认出此物,在遮天巨手下,竟不退反进。 一击落空,门后时发出一声轻咦,随后竟是夸赞起来,“险中生,不错的小丫头,你们人后辈当真是受天道垂怜,可惜……” 可惜什么,后之人没有再说,只是轻笑起来。 向苼听到那一声笑,立刻赶到不对,但意识到的这一刻,却依是晚了。 只见一道黑影倏然出现,生在她面前抢过元胚,反手挥出一片腥风) 向苼不及防,被腥风卷入,飞出老远,堪堪召出飞剑破开一个风口,半膝落地,吐出一口黑血。 姜易刻闪身将她护在身后,面朝遮天巨手,看着巨手下那道熟悉的面孔,面色阴沉。 “向苼!” “向鸿羽”手中攥着元胚,仰天大笑:“你也有今天!哈哈哈!” 第125章 第126章 破门 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气血,向苼缓缓直起身,目光阴寒地看着巨手下嚣张大笑的“向鸿羽”,心中暗恨。_o_m 若非舍弃一半四极禁,“向鸿羽”绝无可能抢走元胚。 “向鸿羽”看到向苼反应,笑声里更多了一丝快意,“***!五年前你从我手中夺走生融丹,可曾想过有今日?因果报应,果真不爽!” “因果?” 向苼冷笑,“你也配谈因果?造成今日种种的始作俑者,不正是阁下么?” “是有如何?” “向鸿羽”眼中杀机狂炽,面若癫狂:“你若乖乖引颈受戮,本座又岂会落得今日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场?!” “绝望吗?绝望就对了!本座当初也与你一般绝望!” “本座尚能献祭黑塑,化为这鬼涧游魂。” “你的下场,必得魂飞魄散,方能消我心头之恨!” “……” “向鸿羽”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肆意倾泻心中恨意。 向苼漠然听着,眼神越来越冷,负在背后的断杀剑,渐渐以极小的幅度,震颤起来。 姜易无暇顾及向苼,一双眸眼紧紧盯着停留在半空并未再出手的遮天巨手,目光蓦然一凝。 “不对!界门背后空间通道并未完全打开,还有希望。” 他坚定的传音在众人耳边响起,“那一丝缝隙只能容法相进入,且真元传输不易,必定存有极限。” 此话一出,不需要他多言,白妙音与魏乐生立刻重新列阵。 白妙音环抱出一把长琴法宝,丝竹之音随着琴弦拨动流淌、汇聚,逐渐凝与葱白的十指之间,璀璨夺目。 魏乐生闭了闭眼,再睁开,一双眼眸忽地化作湛蓝之色。 三枚珠子从他背后缓缓升起,释放出星辰特有的恐怖波动。 魏乐生显然极为吃力,只是片刻,额头就被汗珠布满,他咬紧牙关,传音清喝:“全力施为,就算不能弥补界门缺陷,也要先毁了那巨掌法相!” 就在众人重振旗鼓的同时,摇曳在半空停滞不动的巨手蓦地回缩,五指齐张,轻轻抓住界门的边缘,故作惊讶地娇笑:“被看穿了呢。” 话音未落间,巨掌抓住界门,猛地向外一扯。 轰隆隆!! 震耳欲聋中,一条条紫黑色的空间裂隙随着界门扩张,在上空绽开,像是睁开一只只眼,无情地俯瞰大地。 稳固空间的天网疯狂扭曲,堪堪支撑数息,就被震荡的空间撕成粉碎。 钟永长当即受到反噬,口喷鲜血,仰头栽下半空,归沐谷弟子们登时乱作一团。 没有天网稳固后方,风月门三宗弟子立刻受到牵连,瞬间就有好几人惨叫一声,被卷入空间***中,眨眼间肉身粉碎,尸骨无存。 姜易满眼血丝,断然喝道:“就是现在!” 白妙音蓦地咬破舌尖,喷出一道血箭,丝丝音波瞬间与血箭融为一体,荡开浑浊的混乱空间,清出一条通路。 魏乐生竭尽全力,大手一挥,“去!” 三颗星辰珠顺着通路,极速撞向遮天巨手,眨眼便超过琴音血箭。 就在星辰即将砸中巨手的那一瞬,巨大手掌忽然张开,轻描淡写地抓住三颗星辰,握紧。 魏乐生顿时失去星辰珠的感应,脸色唰地一下惨白,身形踉跄后退,眼看着即将坠入空间裂隙,魏乐言险而又险地拉住了他。 魏乐生却是不顾自身,双眼死死盯着空中巨手,心中一阵无力。 同时祭出三颗星辰珠,已是他的极限,连这都不能破坏法相,白妙音的血音术能奏效吗? 噗! 就在魏乐生升起这一想法的同时,血箭破空而来,穿透巨手,轰然炸开! 巨掌手背留下一个莫大的空洞,然而。(本章未完!) 第126章破门 仅仅是片刻,那空洞就被迅速弥补,恢复如常。 白妙音双眸失神,她拼着损耗修为,以舌尖血祭炼血音术,在这巨手面前,竟未起到半分作用。 门后的娇媚之音又在此刻响起:“可惜呀,姜谷主,这一破绽你若是再早发现片刻,说不定奴家还真会头疼一下。没有那位带领,你们……注定是手下败将呢。” 铃铃—— 混乱空间波及飞霜镜,发出阵阵脆响。 姜易脸色苍白,心中闪过一个又一个念头,却又立刻被他自己否决。 他看着界门之后的空间通道,渐渐有人影浮现。还能做什么? 自己走的每一步都被对方算计通透,筹谋数百年的计划,到头来竟输得一败涂地。 “让开。” 耳边蓦然传来一声平淡的声音,唤回姜易混乱的神思。 他怔怔回头,便见向苼正站在他身后,负在背后的断杀剑,不知何时已拿在手中。 看着这把剑,姜易蓦然感到一阵心惊肉跳,下意识让开了身位。 “向鸿羽”的身影即将消失在界门后的空间通道,向苼看了一眼,垂眸撤去皮质剑鞘,指尖抚过剑身,轻声道:“元胚,会坏么?” 似乎看出向苼欲要做什么,姜易双眸重新恢复光亮,果断回应:“不会!元胚在空间裂隙中也能生存,坚不可摧!” 他话音未落,向苼双手就已握住剑柄,高举过头顶,决然下劈! 刺眼的白光从剑身放出,霎时淹没了一切。半年来不眠不休的蕴养,从这一刻得到彻底释放! “养剑术?!” 白光中传来惊怒的女声,巨手立刻收缩成一团抵御。 轰! 白光过后,众人只见断杀剑直直刺入界门之中,入木三分。 如此一幕入眼,顿时令姜易在内的所有人都陷入了呆滞,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一剑,歪了?! 然而这还不算完,向苼不知何时已来到断杀剑前,双手握住剑柄,浩浩荡荡的剑意裹挟着四分之一四极禁,一往无前地灌入界门当中,随后狠狠转过九十度! 只听咯嘣一声脆响,无数界门碎片生生被撬出。 下一刻,一条巨大的裂缝从界门上出现,犹如蜘蛛网一般,迅速蔓延,毁灭性的光芒自裂缝浮现,愈来愈盛。 姜易眼孔剧烈收缩,二话不说撤去黑潮上的飞霜镜,挥袖将四宗人马全数收入镜中,随后自身也遁入飞霜镜内,抽身暴退。 “你……你这个疯子!” 门后传来女子暴怒之音,“你炸了界门通道,至多拖延我界百年,百年之后,我地阴界势必攻入你东洲,杀百万人族,以消我界之恨!” 话音未落,空间通道首先塌陷,无处逃窜的“向鸿羽”在惨叫中化为一片虚无。 通道中断,遮天巨手与女子声音同时消失,界门处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的空间在互相挤压。 向苼坐在一张天网碎片上随波逐流,倚着断杀剑,撑住摇摇欲坠地身躯,掏出怀中妖神雕像,张口喷出一大团艳红的鲜血。 妖神雕像吸足了血液,颜色愈发妖异。 “去。” 向苼抛出妖神雕像,语气平静:“在界门彻底爆炸前,将元胚找出来,找不到,就和我一起死。” “你大爷!” 妖神暗骂一声,不敢迟疑,瞬息化作一道暗红之光投入混乱虚空。 不过半个呼吸,妖神便带着元胚珠子回返,雕像本身却是变得坑坑洼洼,满目疮痍。 顾不得安抚妖神,向苼正要鼓起最后一口气逃离此地,忽然感觉身后一阵寒意蔓延。 她倏然回头,只见一条黑色冰路从碎石滩岸边而来,一直延伸至脚下。 她二话不说跳出天网碎。(本章未完!) 第126章破门 片,顺着冰路滑行而去。_o_m 就在向苼离开的一刹那,界门中毁灭性的气息终于酝酿到极致,轰然破碎。 这一刻,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天地间只剩下单纯刺眼的白光,夹杂着紫褐色的空间碎片,仿佛一场毁灭世界的大型烟花,悄然盛开。 这一幕不知持续了多久,当向苼恢复五感知觉的一刻,黑潮上空再无地阴界门,只剩下一片在不断坍塌的灰色空间。 透过空间,向苼的视野仿佛被无限拉远,她看到了对面的世界。 山川、河流,沙漠……一切的一切,与东洲并无二致。 她还看到一张张凡人的、修士的面孔,惊鸿一瞥间,好似看到了王拓的脸,但仅是一眼就从眼前过去,无法再次确认。 那里就是地阴界? 念头闪过,她忽然感到一阵眩晕,白妙音见机连忙扶住她,却觉得向苼的身体轻飘飘的,比一张纸重不了多少。 姜易收回怅然的目光,视线回到向苼,微微皱眉:“你肉身残破,几乎已经陨灭,必须立刻出去转生,耽搁不得。” 白妙音紧跟着道:“向姑娘若是不嫌弃,可以与我一同回谷,我自会为你准备闭关之地,不会让任何干扰你。” “不妥,向苼,你跟我回去。” 姜易冷眼瞥过万凌莫,“你与我风月门的恩怨,今日之后一笔勾销,关于转世之法,我还有几点要交代与你。” 白妙音闻言,想起那界门后的女子对姜易的称呼,顿时笑道:“姜师兄有过转世经验,小妹便不与师兄争了。”. 向苼沉默片刻,哑声道:“多谢。” 此刻的她极度虚弱,的确不再适合单独行动。 众人谈罢正要离开,却在此时,异变陡生!。 第126章破门 第127章 燃烧 一条银色锁链蓦地从虚空抽出,以雷霆之速绕在向苼脖颈间,猛地向后一扯! 这一扯力道之迅猛,令向苼未及反应,便如一只风筝被拉入高空,陷入混乱虚空,血洒长空。 细密的空间裂口仿佛刀片陵迟,眨眼间便增添无数伤口,鲜血沁出,又被混乱的虚空绞碎带走。 姜易见状立刻祭出飞霜镜朝向苼飞去,可就在这时,锁链的尽头又有另一条锁链激射而出,生生击翻飞霜镜,牵扯着向苼的身躯飞往虚空更深处。 向苼含着血沫,双手紧紧抓住锁链,惨白的面容浮现疯狂,“去!” 话音落,一抹剑光瞬息沿着锁链破空而去。 咔嚓—— 飞剑不止刺到了什么,虚空中响起阵阵如鸡蛋破壳的碎裂声,掩在虚空之前的光面顷刻碎裂,一张稍显惊愕的熟悉面容浮现在众人面前。 “刘副阁主?!” 魏乐言惊叫一声,看着虚空而立的黑衣人,瞪大双眼。 此人,赫然就是当初向苼在方寸集闹事时,当做中间人的天青阁副阁主,刘荒! 众人惊愕的当口,向苼业已挣脱锁链,寻到一片天网碎片勉强保住性命。 她冷眼打量四周。 此处已算是混乱虚空深处,若无人助拳,她想要脱离虚空回到碎石滩,断无一分可能。 “刘副阁主!” 姜易脚踏飞霜镜,飞临黑潮之上,眼神森然如冰,“天青阁的铁律,没有人比你更熟!你暗中偷袭,擅自掺和宗门是非,就不怕我等出去告知天下修士,令你天青阁再无立足之地?” 刘荒俯视下方姜易,面露微笑:“姜真传,你这话可就说错了。在下只为吕氏妖女而来,她现下并非任何宗门弟子,在下杀她,如何算是沾染宗门是非?” “若是我愿意,她今日就可以是风月门弟子。” 姜易言出坚决,“你若杀她,就是与我风月门为敌!” “向苼炸毁地阴界通道,此乃大功!” 魏乐生上前一步,高声道:“刘副阁主,不论你承不承认,她都是我东洲所有修士的恩人,若无她今日拼命,今日我东洲就将被战火覆盖,血流成河!” 白妙音环抱长琴,娇容冷煞,“刘副阁主,你这是与整个东洲为敌。” 钟永长没有说话,去也上前一步,动作已经说明一切。 刘荒看到这一幕,顿时笑了,笑容里尽是讥讽:“一群无知小辈,当真以为本座会怕了你们?” 他双手迅速掐诀,漫天的锁链瞬间从他身后爆射而出。 姜易咬破舌尖,张口喷在镜面上,飞霜镜立时迎风暴涨,将所有人护在身后。 砰!砰!砰!砰! 锁链重重击在镜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连成一片。 重击之下,姜易节节败退,一连退了数十步才停下,脸上闪过异样地潮红,忍了又忍,终究没吐血。 看着四宗弟子联手施法,依然在刘荒锁链下节节败退,姜易面色凝重。 这刘荒从前一直都在隐藏实力,他的修为至少在元婴后期,且那锁链法宝非同寻常,他们抵挡攻势都危险,更不提去救向苼。 心思电转间,姜易正要动作,刘荒正下方的黑潮,忽然有一道人影破水飞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剑刺在刘荒心口! 咔嚓—— 刘荒体表琉璃色一闪而逝,随后猛然碎开,飚血飞退。 来人不依不饶,立刻追过去,二人缠斗的身影时而在混乱虚空中闪现。 “那是……舒高明?!” 魏乐言惊呼,虽只是惊鸿一瞬,他还是看清楚了,“舒高明怎么变成那副鬼样子了?还能藏在黑潮里面。” “是鬼涧黑塑的作用,他和之前夺舍向鸿羽的魔修一样,都成了。(本章未完!) 第127章燃烧 这鬼涧的一部分。” 姜易淡淡解释一句,伸手一抹储物戒,取出一只丹瓶盘膝坐下,“诸位,为我护法!” “破婴丹?” 杜远认出丹瓶,脸色微变,“大师兄,你要在这里突破?太危险了!” “舒高明撑不了多久。” 姜易含下一枚破婴丹,语气坚决:“我要在他倒下之前突破,否则我们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而此刻,混乱虚空中的两人已经打到了极深之处。 即便有元婴之力护体,长期呆在这般恶劣的虚空中,刘荒亦是感到不漏真身有了损伤的迹象。 他看着对面,情况比他凄惨十倍的舒高明,脸上早没了笑容:“舒高明,本座不明白,本座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何苦苦纠缠?” “无冤无仇?哈哈哈哈……” 舒高明仰头大笑,没有眼白的漆黑双眸死死盯着刘荒手里的锁链法宝:“你这条锁链,我这辈子做梦都不会忘记,就是你……杀了我吕师弟! 若不是你,我炽焰宗绝不会走到如今境地,我师父师伯们都不会死,你我之间分明是生死大仇。今日,不死不休!” 此话传遍虚空,留在碎石滩上的众人听到,皆是面色剧变。 “什么?!” “刘荒杀了吕晋?他早在上次就偷入鬼涧,竟无人发现!” “刘荒,原来是你。” 魏乐生目中生寒,正要上去,却被白妙音扯住手臂,摇了摇头。 魏乐生深深吸气,回头看了一眼结界内已在冲击关口的姜易,终是没有冲动,留下来继续护法。 刘荒看着对面满是仇恨的面孔,怔了片刻,忽然重新露出笑容。 “没想到,当年之事还会有人看见。舒高明,你真是罪人。 若你不说,本座或许还会考虑放几个活口回去,可现在……” “死的人只会是你!” 舒高明发狠地冲上去,身形倏然化作一团粘稠的黑色游魂,继续与刘荒纠缠在一处。 向苼龟缩在一小片天网上苟延残喘,她头晕目眩,外面的对话朦朦胧胧,只听了个大概。 这具身体,快死了。 再不想办法,她等不到转世,就会被这一具死亡的肉身拖累,彻底消失在这个世间。 她抬起无神的双眼,打量着周围一片混沌,恍惚间视野好似又穿过无限距离,看到了许多。 那里有四极城、妖王谷、向城……所有与自身有关联的地方,一眼就能望到尽头。 是了,姜易说过。 这是一片无序的空间,只要有足够多的媒介牵引,只要受得住,任何地方都能无视距离穿越来去。 任何地方? 她涣散的眸子蓦地凝聚,嘴唇下抿。 将死之躯,没什么好犹豫的。 她指节紧握元胚,忽地抬手一掌拍在心口。 嘣! 心脉断裂之音在耳边响起,肉身死得不能再死,向苼的神魂顿时从识海遁出。 恰巧目睹全程的魏乐言猛地抓住魏乐生的手臂,“大哥快看,向苼她……自绝了!” 魏乐生豁然抬头,只见一团白光在混乱虚空中蓦地化作火红之色。 那高燃的火焰竟连混乱虚空都冲破了一部分,稳稳地停留在半空。 “燃烧神魂?!” 魏乐生脸色剧变,他虽对元胚了解不多,但也知道,若想转世,必须神魂完整。 向苼这一烧,彻底断了转世之路,她不想活了?! 混乱虚空深处纠缠的二人,亦是被神魂燃烧的灼火逼退。 舒高明回头看清状况,登时色变,厉声大喝:“向苼,你疯了?!” 刘荒却是惊疑不定,冥冥中生出一股不妙之感。 。(本章未完!) 第127章燃烧 他乃元婴大能,向苼不过是筑基期,就算燃烧神魂也不能伤到他,为何会感到不妙? 向苼看也不看其他人,在燃烧神魂的一刹那,她立刻双手掐出一段古老的召唤法诀。@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说起来,这段法诀,还是她在梦中偷学大木头的…… 念头闪过,向苼嘴角笑意转瞬即逝,复又变作冷冽之态。 “煌煌天日,照我心明,以我己身,召以四极!” 她手中法诀一变,陨灭的肉身立刻燃起金色火焰,眨眼窜出数丈高。 而与此同时,远在千万里之外的四极城忽然震动起来,万里晴空瞬间乌云密布,雷声滚滚。 “怎么回事?” 林北岚迅速起身,惊疑不定地看着石广场方向,“四极秘境在震动?” 东景焕紧蹙眉头,不等他开口,四极秘境中蓦然传出一声惊天巨响! 轰咔! 天空划过一道紫红色的雷蛇,竟是裂开一道口子,无数跳金龙飞升而上,窜入裂口消失不见。 炽焰宗残余弟子震惊地看着城中心末日般的情景,两眼发直。 “四极禁出逃?鬼涧的气味……” 东景焕瞳孔收缩,喃喃自语:“鬼涧……到底发生什么了?” “……” 哗—— 混乱虚空中,高燃的火焰瞬间将肉身烧成灰烬,紫红色的裂口倏然张开,一条金色的“河流”肆虐而入。 向苼伸手一指刘荒,“去!” “河流”立刻咆哮一声,尽数冲向刘荒! 此时此刻,刘荒方才看清,那些哪里是什么河流,分明是成千上万条四极禁! 他惊恐欲绝,转身就想跳出空间逃走,可四极禁封印何等厉害,甫一到场便镇压虚空,传送之效早就失效。 “滚开!” 刘荒通晓古籍,如何不知禁制厉害? 一两条禁制就足够让他捉襟见肘,更何况千万条? 他惊慌失措,却无处可逃,转眼就被一条四极禁缠住脚腕,剩余的“金龙”立刻一哄而上,瞬间将刘荒淹没。 “啊!” 虚空猝然一声惨叫,戛然而止。。 第127章燃烧 第128章 熟悉 刘荒死得太快,快到碎石滩上众人只是一晃眼的功夫,刘荒就已死得连渣都不剩。 舒高明拖着残躯远远观望虚空中心燃烧的神魂不敢靠近,眼里闪过复杂之意。 不曾想,最后救下众人,为炽焰宗报仇的,会是与炽焰宗其实没多大关系的向苼。 虚弱之感从灵魂深处传递而来,向苼双手张开,千万条“金龙”瞬间聚拢而来,随后金光大放,令得所有人都捂住双眼。 许久之后,刺目的金光淡去。 众人再抬头看,只见一扇崭新的金***门横亘在虚空之上。 “向苼……” 舒高明震撼失神,喃喃自语,诡异的黑眼中又添了一分悲意,转身投入黑潮中消失无踪。 就在舒高明消失后片刻,碎石滩众人身后的结界倏然破去,一道白影越过众人来到黑潮之上,脚下冰迹蔓延。 杜远感应到他比之前强大数倍不止的气息,顿时一喜:“大师兄,你成功了?!” 万凌莫亦是高兴得脸色发红。 大师兄是他们这一代,第一个成就元婴大能的修士,此等荣耀,当昭告天下。 姜易脸上却无半分欣喜,负手立在半空,静静看着那逐渐平息的虚空中,矗立不动的新界门,心中极不好受。 又晚了一步。 若是当年,他没有退缩,傀宗在天劫之下或许还有一分生机。@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若他……能再早一些突破,今日向苼就不会走投无路,燃烧神魂。 他苟且至今日,为的就是堵死地阴界,今日死的,本该是他! 一切,都是他的错。 姜易心中涩然,紧咬齿间,一股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开来。 “姜师兄……” 白妙音担忧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姜易深深吸气,敛去目中所有情绪,转过身来,语气如常:“即刻回返!向苼舍命换来的时间不能浪费,回去之后立刻召集天下修士,共商大事!” “天青阁的帐也要算!” “刘荒杀了吕晋,又杀向苼,分明打着杀灭我东洲天骄的算盘,他是地阴界叛徒!” “此事若为真,我等所有宗门必须联手覆灭天青阁,除我东洲大患!” “……” 门后,向苼飘荡在无序的虚空中,眉心的树叶燃烧殆尽,原本透明的神魂逐渐凝实,最后蓦然睁开双眼。 抬头看过金门,她眼中清明一片,似乎对现下的状况并不意外。 点了点眉心,向苼抹到一点树叶的灰屑,放在指间捻了捻。 她不知这是何物,但自五年前从地底出来时,她就猜到神魂里多了某个保命之物,这亦她今日燃烧神魂的底气所在。 这保命之物从何而来,向苼不得而知,但总归是靠此又捡回了一条性命。 无暇多想,向苼从怀里摸出元胚珠子。 幸亏这元胚似虚似实,不论是肉身还是神魂,都能触碰,否则她真不知该怎么留住此物。 她毫不犹豫将元胚按入心口,挤入神魂。 在碎石滩商谈时,姜易已经告诉她熔炼元胚的必要条件。 是心海。 元胚坚不可摧,常理手段无法熔炼,唯有在心海这等奇异之地,才可以正常手段祭炼融合。 姜易认定向苼会死,不仅是因为神魂,还有此因。 心海难开,尤其是像向苼这么年轻的修士,更不可能有一丝可能自行打开心海,唯有借助外力。 他本欲以自身心海帮向苼撬开其心门一丝缝隙,送元胚进去,可惜最终落得一场空。jj.br> 姜易却不知晓,向苼的心门早在数年前就已浮现。 心门既现,距离心海开启便不远。这五年来的沉浮艰难,不仅令她悟出剑意,也令她心门早。(本章未完!) 第128章熟悉 已洞开。 此刻元胚珠子按入心口,毫无阻碍地进入心海。 向苼的心海一片荒芜,充斥着死寂,却有一座巨大的树根盘踞在中央。 新枝从树根上抽出,片片绿意点缀,为这片空间添了一分生机。 殷红的珠子绕着心海转了又转,最终落在树根处,连混乱虚空都奈何不得的它,触地的瞬间竟是化为一滩水,融入泥土当中。 与此同时外界,向苼神魂外渐渐凝结出一层薄薄的茧。 随着时间推移,茧层不断加厚,一股昏昏欲睡之感逐渐笼罩。 “成功了。” 她心中闪过这般念头,双眸渐渐睁不开,意识陷入黑暗。 在她沉睡直皱,茧层依然在不断加厚,最终扩张到与金***门一般大小后,猛地回缩,又变作元胚珠子。 只是与之前不同的是,这颗珠子不再是殷红血色,而是晶莹剔透,仿佛水晶。 失了血色,元胚似乎不再喜欢虚空,借着虚空拍打之力,嗖的一声便投入某处未知的空间,消失不见。 向苼浑浑噩噩地行走在半道,看着天地四下皆是星芒黑空,心中浮现无处可去之感。 她不知道这是哪里,她不也不知要去何处,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 一颗颗星辰擦身而过,有的则之间穿身而后,却不会影响她分毫。 “我应该在元胚中孕育转世,怎会在此处?” 向苼皱眉不语,星芒中拉扯的星空,距离不算数,她一步跨出就能越过好几道星辰远,走着走着,渐渐“看”到一幕熟悉之景。 一颗黯淡的星辰上,大片大片的竹林涵盖陆地,形成一片翠海,清风摇曳,哗哗作响。 梦中的场景……她又在做梦了? 不,不对。 向苼眼眸深邃,手掌轻抚胸口。 往常梦中所见,靠的是双眼。这次,她是从心海中看到。 大木头说过,心海可以连通。 那是大木头的心海?心海可以外放? 树妖……也能有心海吗? 她心中一连闪过数个念头,身形不由自主地向竹海方向飘过去。 就在向苼接近竹海的一刹那,盘坐在神树之下的人影身形微动,向外传出一道神念:“元墨。” 栖息在星辰上的墨龙登时睁开一双铜铃般的巨眼,“主人,有何吩咐?” “冷竹海有异。” 墨龙一惊,立刻腾空飞出,“应是野游神干扰,元墨这就去驱赶。” “嗯。” 青年应了一声,便不再搭理,继续盯着神树中央那一条枯萎的心枝。 神树命叶即便离体而去,出现变化,也会立刻反馈到神树本身。 心枝枯萎,他给向苼的那片命叶已经烧了,这才过了多久…… 向苼的实力他最清楚不过,除了她自己燃烧神魂,命叶绝无可能损毁。 青年唇线紧抿,望着系绕在枝头的那根不过数尺长的红线。她的神魂,还在么? “主人,幽深已经驱走了。” 耳边传来元墨的回话,青年没有应声。 元墨也以习惯青年的沉默,自顾自地歇下去,伏在竹海外闭上龙目,不再动弹。 被墨龙吓走的向苼,此刻高高站在虚空,看到墨龙就睡在竹海外,不禁无奈。 这条黑龙看着好生骇人,气息如渊似海,断不是她能应付的。 大木头身边,有这样的龙吗? 向苼细细回忆,她只记得大木头身边跟着两位孤仆,一个是叫做“元墨”的少年,一个则是一团不能化形的灰雾。 难不成……这里不是大木头居所,竹海不过是与大木头那处颇为相似,一切只是巧合? 想到此处,向苼心中颇为丧气。 。(本章未完!) 第128章熟悉 眼前此景似梦非梦,虽不知自己是以何种状态保持清醒,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真想见见那位老朋友。 她四下看看,遥望数个星辰,发现俱都是些荒无人烟的废弃星辰。 左右无事,向苼踌躇片刻,绕到黑龙沉睡的背面,却并未接近竹海,而是自一处空地落下来。 双脚触及地面,向苼身形蓦然一震,星辰内部画面,立刻自眼前闪过。 一大片苍翠的绿意照进心海,心海中央的树根立刻抽出上百根枝条,眨眼长成一株小树。 心海生长,向苼只觉精神百倍,一步踏出,身形瞬间跨越无数距离,穿过一层薄膜,来到满是苍翠绿意的世界。 这里……怎么感觉似曾相识? 向苼肆意飘荡在神树空间,左看一眼,又看一眼,却想不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相同的景象。 飘荡片刻,她终于看到一个泛着白光的出口,身形正要从出口中走出,忽然感应到外界闪过一阵强光。 她立刻止住身形,下意识屏息凝神。 紧接着,一道苍老嗓音从外面响起。 “殿下,您闭关千年,修为却无寸进,神树也未养好。” 老者一身白袍,冷眼盯着神树上那一根红线,“殿下难道还在对那只天降灵念念不忘?老夫早就说过,那不过是镜花水月! 即便其中真有一人神魂羁绊其中,那也是凡人,如何配得上殿下您的高贵血脉?” 向苼暗中听着,目光闪烁。 大木头在树妖一族中的地位似乎挺高,天降灵……说的是她么? “大长老,切勿动气,一只傀儡罢了,我又怎会念念不忘?若非大长老提及,我早就忘了。” 青年悠然自若,声线里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向苼听到心神一震,嘴唇抿紧。 这个嗓音,她太熟悉了。。@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第128章熟悉 第129章 相见 一只傀儡…… 向苼垂下眼眸,掩去眸中失落。 原来在他眼里,她只是一个没什么印象的玩物。 也对。 前世那些梦境对她而言,是刻骨铭心,是独一无二,随着时间的流逝,记忆非但不会淡化,反而愈加深刻。 可这样的时光,实则满打满算也不过五十二个夜晚,合算起来甚至不到一个月。 在大木头动辄千年的漫长岁月中,这点时间又算得了什么?他自是早该忘了有她这么一个人。 向苼默默想着,外面刺耳的话还在继续。 “殿下,老夫可是听说你对那天降灵颇为在意,甚至传了不少族中秘法,让它尝试修习,是也不是?” 青年目光暗冷,大长老言辞凿凿,必有依据,容不得他反驳。 可当年闭关种种细节,只有元墨与泗烟知晓,他们两个不可能背叛他。 心念一转间,青年面色如常,解释说:“大长老消息好生灵通,我的确有过培养那天降灵的心思,只是古物不堪造就,意外损坏,后几番寻觅也未修补完全,便索性搁置一旁,大长老何以对她那么感兴趣?” “老夫这是关心殿下。凡人就如过眼云烟,于殿下而言只是挂碍,殿下既然明理,老夫也就不多话了。” 老者神色稍缓,接着说:“上次冷竹海出了意外,族中每每谈及此事,便觉心惊肉跳,光是有元墨在你身边侍奉,力量还是太过单薄。老夫亲自挑选了一名侍女,血脉不错,名为……” “大长老。” 青年出声打断老者,语气依旧淡然,“此地有神树镇压,您就算把人送过来,也活不过几日,何必呢?” 老者脸色微沉,“殿下……” “大长老,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神树,得不到它的允许,任何人踏足此地,都是死路一条。” 青年神态稍显关切,声音温和:“您虽是神魂照影而来,却也不能多呆,否则神树发起脾气来,后果您是知道的。” 青年话说到这个份上,老者心中不喜却不能发作,只得一拂袖,语气僵硬地叮嘱一句:“大战将近,殿下可要早做准备,莫要耽误族中大事。” 言罢,老者身形霎时化为烟雾散去,消失不见。 青年却仍立在原地不曾动弹,看着老者消失之地,眉头缓缓拧起。 大长老向来倚重圣女,与他十分不对付,如今忽然造访,言语之间竟还算柔和。是族内出现了变故? 思绪掠过心间,很快被压下。青年目光恢复清明,转过身正欲继续静修,抬眸间却有一道身影撞入眼帘。 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清丽面容,令他身形微震,瞳孔骤缩。 向苼?! 向苼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对,是大长老…… 他瞬间掩去眸中波动,恢复淡漠之色,语气疏离又戒备:“阁下擅闯此地,扰人清修,所谓何来?” 他果然不记得。 向苼早有所料,倒也谈不上失望,甚至还有一丝高兴。 她看着对面那张年轻的脸,从前在梦中,以傀儡的角度,她的视野只在他腰间,至多看到一个棱角分明的下颔。 今日,这张脸终是看清了。 他比想象中,还要好看。@*~~ 怔神片刻,向苼心绪很快回转,略微恭身,道:“这位……前辈,小女子也不知为何能进来,只是在星空里飘荡时,看到了一片竹海,就被吸引而来,稀里糊涂地就到了此处。” 既然他不记得,前尘往事,倒也不必多提,以免令他生出恶感。 向苼如此打算,绝口不提是因为认出了那片竹海。 “既然如此……元墨!” 青年冷喝一声,向苼顿见灰雾一阵翻涌,一条黑龙从灰雾外冲进来,化为人形。 单膝跪在青年面前。 原来那条黑龙就是元墨。 向苼看着元墨,元墨也看到了向苼,顿时一惊,“主人,她……” 青年冷瞥了元墨一样,元墨立刻噤声,心中却是不解。 主人嘴上不说,可他也能看出来,主人日日都想着能再见天降灵一面,怎么现在见到了,反应这般冷漠? “野游神误入此地,你带她出去。” 野游神? 听到主人命令,元墨好奇打量一眼向苼,也不好多言,只得来到向苼面前,说道:“主人喜静,请吧。” 向苼微笑点头:“好。” 能见一面大木头,她也算完成了当初的心愿,倒也不必多留。 青年见她二话不说真的跟着元墨就要离开,心中顿时一动,“等等。” 元墨立刻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自家主人,一脸疑惑。 青年沉默地看着向苼片刻,说道:“元墨,你先下去。” 元墨更加迷惑了,主人这是在搞什么名堂? 可迷惑归疑惑,主人的命令他不能不听,只得再一行礼,转身退了下去。 “泗烟,你也下去。守在神树外围,不得让任何人进来。” 青年语气严厉,不得不让向苼多想。 她蹙起眉头,“前辈这是何意?其中可是有误会?” 青年不答,瞥过一眼已经出去的灰雾,挥袖扫下系在神树上的红线,飘向向苼。 向苼没有感应到有危险,犹豫了一下,伸手接住红线,满脸不解,“前辈,您这是……?” “不用叫我前辈。” 青年看着向苼手中颜色愈发鲜艳几分的红线,强自压下眼底震动,声音澄澈而克制:“我名司无栎,字冷竹。你可唤我一声司公子,或是冷竹公子。” 司无栎表现得太明显,向苼便是再迟钝,也能察觉到对方态度变化,心中生惑,久久不言。 她转世之后,果真是不记得他了。 司无栎薄唇微抿,温和解释道:“你手上那根红线,是作试探之用,你心无恶意,红线生光,我自不会继续驱赶与你。” 向苼顿时恍然,踌躇片刻,轻轻唤道:“冷竹……公子。” 这一声“冷竹”,叫得司无栎心头微烫,心跳如鼓,耳尖红了一片。 他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立刻下意识掩去这些痕迹,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明知故问:“还未请教名讳?” “向苼。” 向苼朱唇轻启,“向死而生的向,草字添生。” 大木头连她的存在都忘了,大概也不会特意去记一个名字。 她直接报了真名,却不知司无栎内心欢欣,似如炸开了好几朵烟花。 她还是那个名字。 她……还是她。 哗哗—— 树影摇曳,神芒流淌,沁出一片清凉之地,向苼顿觉神思更清明一分,不自禁地深深吸气,仰头观望那高耸入云的巨大神树。 大木头的这棵树,都已经长得这般大了。 她还记得大木头说过,这棵树特别难养,寻常树木十年既成,这棵千万年也不一定能恢复生机。 可看如今……她上辈子死后到穿越的中间,到底是过去了多少年?也难怪司无栎不会记得她,时间最是能冲刷一切。 司无栎此刻业已冷静下来,几点疑窦立时浮上心头。 沉吟片刻,他想好措辞,“向姑娘。” 这一声叫得温和醇厚,向苼回头看着司无栎,视线透露出一丝莫名的情绪。无错更新@ 原来他对所有人,都是这般温和谦逊么? 司无栎察觉到她的眼神中有些古怪,却读不出那是什么,只得先行忽略,道:“往来野游神,最多误入那片竹海,从未有人能深入在下清修。 之地。无错更新@姑娘能否细说,你是如何到来的?” “冷竹公子,我倒是想去过那片竹海。” 向苼笑了笑,“可惜您那位黑龙侍从颇为狰狞,吓得我还没来得及去,就半途退走。” 司无栎神情微滞,他忽然想起来,方才的确有派过元墨去冷竹海驱赶异常。 没想到会是向苼。 如此说来,向苼早就到了,只是被自己挡在了门外。 “我本来想直接离开。” 向苼面露无奈,“可公子那片竹海实在好看,就想着绕开黑龙去另一边多看两眼,没想到双脚刚一触地,眼前便浮现出大片的绿意,稀里糊涂地便到了这里。” 向苼没有隐瞒,除却她想看竹海的缘由,尽皆说了实话。 大木头修为何等深厚,若是想要害她,早就动手,没必要等到现在。 再者说,以她在梦中对大木头的观察,也知道其人不会滥杀无辜,更不用怕。 司无栎听着向苼讲述,心中疑惑立刻解了大半。 是命叶。 命叶毁去后会回归神树,其回归之时,意外带走了向苼一丝真念,才会造成如今这般状态。 真念虽不是野游神那般浑浑噩噩之物,却也不是……活人能有的东西。 念及此处,司无栎面色微沉,“向姑娘,在下斗胆问一句,你可是已经……” “死了吗?” 向苼嫣然一笑,微微摇头:“是也不是。” 司无栎眉头稍松,“此话怎讲?” “冷竹公子大概也能看得出来,小女子对贵宝地并无多少惊讶,亦是修行之辈。” 向苼语气顿了一下,“公子可知道元胚?” 司无栎脑海中电光一闪,原先心中存有的疑团立时揭开。 错了! 不是真念,是转世魂!。 第130章 心思 元胚乃血道至宝,生机充沛;命叶为木道至宝,同样充斥生机,却与元胚相互排斥。 所以向苼小部分神魂跟随命叶回归至此,是被元胚排斥,而非偶然。 司无栎理清缘由,心中油然生出一丝后怕。 若非机缘巧合,向苼先行毁了命叶,她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融入元胚转世的。 自己这一帮,反而差点害了她么…… 敛了敛心绪,司无栎抬头猝然撞进一双深邃眼瞳,不禁怔了怔。 向苼眨了眨眼,心虚地别过视线,「公子莫怪,您长得很像小女子从前一个故人,是以多看了两眼。」 司无栎抿唇,「……无妨。」 故人……什么样的故人? 念头在司无栎心头盘旋几圈,却未能问出口。 气氛静默片刻,还是司无栎先行打破了寂静,「向姑娘,在下大抵弄清了你的状况。」 向苼眸色顿时一凝,「公子请说。」 「转世魂。」 司无栎语气认真,「元胚为血道宝物,物性独特,你虽然成功熔炼孕育转世之身,却有部分身份被其排斥而出。」 话到此处,司无栎看到向苼逐渐凝重的表情,语气一软,「这一现象,不算特殊。」 「嗯?」 向苼轻咦一声,凝重之色稍霁,「公子是说,小女子现下的状态,并不会对转世产生影响?」 司无栎轻轻颔首,「元胚有补足神魂之功效,就算你这一部分转世魂不慎被毁,至多转世后损失部分记忆,不会有大事。当然……」 司无栎眼里浮现温和笑意,「若是你这一转世魂保存得当,待得元胚孕育至末尾,排斥你这部分神魂的力量消耗殆尽,自会感应到召唤之力,与原本的神魂融为一体,完好无损,且能进一步壮大神魂。」 向苼听到此处,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浑身气息都为之一松。 她起身就要行礼,却被司无栎抬手相阻,「我不喜繁重礼数,行礼就免了吧。」 向苼强求不得,只能作罢,无奈道:「既然如此,小女子只能多谢公子两声。」 「举手之劳。」 司无栎心念一转,接着道:「星空险境几多,你再漫无目的地飘荡,风险不小,不如留在此处,直到元胚孕育完后,感应到召唤之力再行离去。」 向苼完全没想到司无栎会这般提议,一时间怔住,忘了回应。 司无栎悄然捏了捏指节,表面语气不变,「可是有什么难处?」 向苼思绪回拢,顿时摇头道:「小女子能有什么难处,只是……方才过来时,恰巧听到公子说话,您不是说这地方若无神树允许,任何人踏足……都是死路一条么?」 司无栎听着面孔依旧淡然,心中却是瞬间起了波澜。 她从那时候就在了。那自己说的那些话,她都听去了多少? 若她还记得过去那段时光……定是会生气吧? 司无栎看着向苼平静的面容,心中忽然涌出几分酸涩之感。 灰雾之外,竹声涛涛,光芒多出几分明灭不定。 元墨抬头看到,心中暗叹。 主人前后闭关三千年,心思就如一片平静的死海,任何人都无法撬动,偏偏在那天降灵身上屡屡破功。 元墨说不出这是好是好,只是偶尔觉得,主人能沾上一点人味,应该不算坏事。 「公子,你怎么了?」 向苼轻声发问,她虽然没在司无栎表情上看出什么,却能感应到,他那一刻分明有片刻的失落。 这一丝失落,在她出声询问的那一刻 ,就被迅速掩盖,令她再也看不出分毫。 「无妨,只是想起一些往事。」 司无栎笑容淡了一些,声音依旧温和:「你由神树吸引而来,是有缘人,神树不会镇压于你。 再者说,方才你听来的那些话,不过是我说与族中长辈的搪塞之言,当不得真。」 向苼点点头,「原来如此。」 那不记得天降灵,只当她是一个玩物的话,也是假的吗? 她想问。 可话到嘴边,终是咽了下去。 「大木头……」 梦中时,司无栎与她无话不说,她开不了口,但听得高兴。 那时她觉得与司无栎亲近,可此刻站在大木头面前,念头却变了。 又或者说,清醒了。 当年再亲近,她也是以傀儡挂件的身份,而非身份地位对等的……朋友。 有些话她从前想说,但碍于傀儡限制,开不了口;现在只要她张口,司无栎就能立刻听到,可她不能说。 她和他,兴许连普通朋友都称不上,那些话说出来,只会令人觉得唐突。 种种念头自心头闪过,向苼很快拾掇好心情,勾唇道:「公子盛情,那小女子便却之不恭了。」 冷竹海安静下来,重新绽放出光芒。 司无栎眸中生笑,扫去眉角几分天生的冷冽感,「随我来。」 向苼依言跟上,忍不住问道:「去哪里?」 司无栎轻笑,「去了就知道。」 元墨看到冷竹海安静下来,心也跟着放下,但没过多久,又听到冷竹海深处传来阵阵轰鸣。 他脸色微变,立刻腾空而起,想轰鸣之处飞去,到了地头望见轰鸣的源头,却是直接傻了眼。 只见竹海核心之地,大片大片的紫竹蓦地平地而断,自行堆叠交错,眨眼间便造出了一间竹楼,楼中浮光一闪,世俗界的摆设家具凭空出现。 窗前炉中茶水微沸,飘出一缕茶香。 这还不算完,元墨又看到一片紫竹倒下,化作一条贯穿竹楼门前的河流,流向远方。 昏暗的天空平添出一缕骄阳,十二时辰一转,东升西落,复归自然。 「主人,怎么把世俗界的那一套搬进心海了?」 元墨满心茫然,这对修行有什么助益吗? 正当它琢磨时,忽然看到主人领着那天降灵来到竹楼前。 「此处离神树不远,乃是我平日休憩之所,不常过来。」 元墨听着主人面不改色地说谎,心中咋舌,「泗烟,你说主人这是什么毛病?」 一团灰雾飞来,停在元墨身侧,闷闷传出一声:「你说主人坏话。」 「我这不是坏话!」 元墨一脸无奈,「你还小,你不懂,我这是在关心主人,知不知道?」 灰雾绕着元墨转了一圈,半晌传出两个字,「不像。」 元墨两眼一瞪,「我看你是在主人身边待得太久了,近墨者……」 「你又在说坏话。」 泗烟高高一扬,「我要去告诉主人。」 「哎不不不,泗烟老弟你听我说,主人现在不方便……」 元墨好说歹说,总算是劝住了泗烟,没让它过去告状。 而与此同时,冷竹海深处。 向苼踏过几层竹梯推开门,一眼望过屋内精致干净的陈设,眼里蕴着欢喜,回头笑道。 「多谢公子,这地方我很喜欢。」 喜欢么…… 「喜欢就好。」 司无栎垂下眼眸 ,将茶水推到向苼一侧,悠然淡笑:「这是神树叶泡的茶,对你神魂有好处,药力虽温和,却也不能多喝,一天至多三壶。」 「小女子记下了。」 向苼接过杯盏,盈盈一笑:「公子真是热心纯善之人。」 司无栎哑然,「头一次有人用这两个词夸我。」 「行走修真界最忌热心,这四个字不算好词。」 向苼看着司无栎,言语缓慢而认真,「不过在小女子这里,却是真心之言,今日公子悉心安顿,此恩必将铭记于心。」 司无栎听着怔忡片刻,轻轻点头。 她这次能记住自己,自是最好。 怕向苼不自在,司无栎呆在竹楼没多久,便自行离开,回到神树下盘膝而坐。 往常闭眼就能入定,今日坐了小半个时辰,却仍静不下心,时时向竹楼方向观望。 哗哗—— 神树摇曳,仿佛倒映着司无栎的内心。 眼看无法修炼,司无栎索性作罢,靠着神树仰躺而下。 转世奇缘,神魂漂游寰宇…… 她虽然表现得还算镇定,心里大概并不安稳,需要时间去安定,自己不能再去打扰她。 念及此,司无栎一挥袖,身边凭空出现一台水漏,坐看时间点滴流逝 而此刻竹楼内的向苼,完全没有司无栎设想中的不安。 她记得当年司无栎整日就呆在神树下,从未有过竹楼休憩之说。 是改了习惯,还是…… 向苼晃了晃杯盏,晃去了几分不切实际的猜测。 司无栎一走,她的思绪也空下来,倒是想起了之前忽略的几点疏漏。 转世魂…… 她相信司无栎所言,她集中意识,的确还能感应到与元胚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之感。 不过有一点,司无栎没有解释。 那就是她被元胚排斥后,为什么在星空走了两步,就看到了司无栎的冷竹海? 虽说再次见到司无栎,她很高兴。可在她的感知中,与其说自己与司无栎缘分不浅,倒不如说是受那神树吸引而来。 她与神树之间……为何会产生联系? 司无栎向来心思缜密,不可能放着这么大的疏漏看不见。 他是觉得这一点颇为复杂,自己或许听不懂,索性不解释? 还是说……他是故意的? 第131章 熟悉 神树叶飘在茶水上,青翠欲滴。 向苼指尖点了点叶片,垂眸敛去思绪。 现在的她与司无栎关系甚浅,贸然过去寻根究底,未免太过失礼。 这个问题,短时间怕是难有答案了。 她素来不是纠结的性子,决定不去想,便将思绪抛得干干净净,举杯一口喝干茶水,就地盘膝坐下,专心炼化神树之力。 修真无岁月。 向苼炼化完一整壶茶水,再睁开眼已翌日。 她一抬眸,便看到元墨正站在竹楼门前,迟迟不进来。 见向苼醒来,元墨顿时两眼一亮,端着一盘精致点心送进来放在桌上,不自在地擦了擦手,憨憨地说道:「向姑娘,主人正在接见来客,等会儿才会过来。」 说着,他指着桌上点心,「主人怕您不习惯,特地命我去附近修真星世俗界买来的点心,给您尝尝鲜。」 向苼柳眉微扬,拾起筷子夹起一块糯米丸子,左右看了看,又放了下来。 元墨看着心中不喜,怎么还挑三拣四的?这可是…… 「附近修真星?」 向苼放下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元墨:「小女子来时恰巧看到许多星辰,这附近的星辰都是废弃无光的,敢问元墨小哥,何来的修真星?」 元墨万万没想到会被识破,神情一滞,顿时露出了破绽,心虚地挠头道:「是我说错了,附近是没有,可远处是有的。」 向苼夹起一枚丸子尝了尝,笑得眉眼眯起,「元墨小哥,既然瞒不住了,不如说实话,我是不会告诉你主人的。」 「真的?」 元墨下意识反问一句,再看向苼恍然的表情,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被诈了。 他心中暗恼,这下不说都不行了。 「我真告诉你了,你可别害我。」 元墨拉开凳子坐下来,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这点心是主人亲手做的,连真元都没用,主人就跟凡人一样,花了好几个时辰磕磕绊绊做出来的。」 向苼夹着丸子的筷子顿时一顿,唇线下抿,「你家主人为何要这么做?」 「我怎么知道?」 元墨一脸无奈,「主人心思向来捉摸不定,可不是我能猜透的。不过这事的确古怪,自打我跟随主人这么多年以来,还是头一次见他这样。」 向苼用筷子挑着碗里的丸子,这也是他第一次做? 她想起了一些往事。 可是……他不是已经不记得她了吗? 就算还记得,这些令她羞于启齿的遗愿,也是写在现实中的病房里,在她死之前就被她自己烧毁,他不可能看到。巧合? 向苼平静的内心忽然多出几个噪点,生出几番凌乱。 但也只是怔神片刻,她便迅速恢复如常,笑了笑道:「元墨小哥果真实诚,连细节都说得清楚。」 元墨一脸无言。 要不是因为主人态度特殊,他说个屁,早就撂挑子走人了。 他正要起身离开,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主人的话,只得开口道:「向姑娘,主人忙完了,问你要不要过去走走。」 向苼自是欣然应允。 她跟着元墨下楼,走过一段清幽平整的竹林路,不过数十步,前方豁然开朗,一眼就望见神树下长身而立的笔直而冷峻的背影。 司无栎转过身看到向苼,面上冷意瞬间消融,闪身来到向苼面前,「向姑娘,住得可还习惯?」 向苼笑着点头,「承蒙公子挂念,竹楼再好不过。」 司无栎见她笑容,心也跟着轻松,语气变得轻快几分:「那就好。」 他眸子一转,看过向苼身后的元墨,道:「我座下有两名侍从,元墨真身你已经见过。还有泗烟……」 他伸手一招,环绕在神树周围的灰雾立刻聚出一团,绕着向苼飞过数圈。 「泗烟乃是泗水边一烟妖,尚未化形,神智却已早开,与元墨一般,都是我的得力助手。」 司无栎语气平稳,心中却是打定主意,让她重新熟悉这里的一切。 向苼目光闪了闪,没有说话,只是附和点头。 元墨站在后面,却是看得直咋舌。 主人这两天说的话,比之前一百年加起来都要多了吧?原来主人不是沉默寡言,是跟他们没话说啊…… 元墨面色古怪。 司无栎见得烦,索性将他赶了出去,留下向苼一人树下对桌而坐。 向苼视线瞥过桌案一角,微微一顿,那是从前傀儡放置的座台,她还记得,司无栎不方便时,偶尔会摘下她放在这里。 只是现在,这座台只剩底座,再不见傀儡了。 司无栎察觉到向苼视线,顿时心中一动,出声问道:「你在看什么?」 向苼思绪立刻收敛,指着桌上的一根断枝,明知故问:「这根树枝,似乎与神树颇为相似。」 司无栎心下稍感失望,表面却未露异常,拣起断枝递给向苼,「此物的确与神树同源,两百年前,这棵树还只有一盘偌大的树根,生机凋零。」 「两百年?」 向苼惊讶,这个时间,远小于她的预料。 原来距离她死后穿越,到现在的中间空档,仅仅只过去了两百年。 是这些断枝的功劳? 她心中猜测,抬头望向头顶浓荫树盖,「能被公子称为神树的,当是稀世珍宝,这般树木,只需两百年便可长成如此么?」 「自然不能。」 司无栎乐得与向苼多说,「此树,名为玄天树。乃是上古神物的一种,十万年前曾被人砍断主树干,拿去做成法宝,以至于生机衰败。 一千年前,我寻到此物,于是广发信函,召集修士四处收集神树断枝,大多数断枝生机不存,却也有少数是意外之喜。 约莫三十年前,有人将一枚树芯木敬献过来,神树才有今日盛景。」 向苼听得津津有味,更是惊奇,不禁追问道:「以神物为材,那件法宝定是十分厉害,不知是何人有此本事?」 此话一出,向苼便见司无栎眉头猛地一皱,蹙眉不语。 向苼见着,轻轻放下神树枝,补充道:「可是小女子说错了什么?若是不方便,公子权当没听见就是。」 司无栎依旧不言,仿佛忽然失去了与向苼交谈的兴趣。 明明方才还相谈甚欢…… 向苼略一抿唇,「公子有事要忙,那小女子就不多做叨扰了。」 她起身正要离开,袖子却忽然被扯住一角。 微怔之下,向苼回头看到扯住自己袖子的司无栎,神色莫名。 「向姑娘,你…误会了。」 司无栎眼里伴着一丝恳切:「是在下考虑不周,此事涉及禁忌,本不该轻易交谈,搅动天机。 方才在下查验天机,是以难以回应姑娘所言,实非不耐。」 言罢,司无栎一挥袖,神树内的空间立刻扩张开来,包裹住二人天地。 听到司无栎的解释,向苼心中不快早就烟消云散,重新坐下来,打量神树空间:「这样便无事了?」 司无栎见她模样,心头顿松,接着道:「神树尚在恢复期,尚不能完全屏蔽天机,不过只要不提及名讳,应是无妨。 十万年前我未出生,见闻皆是从族中典籍获得,亦不能分辨真假,姑娘且一听,切莫多信。」 向苼眸光明亮,「公子这般说,我倒是更好奇了。」 司无栎哑然一笑:「人之常情,禁忌一词总能多人心弦,在下亦是因此,在族中典籍中多看了两眼。 禁忌不能印字显现,典籍所述不多,我只知那人所炼法宝与天道有关,且正是因为逆伐天道,那人的存在才会被引为禁忌。」 「逆伐天道?」 向苼眸光微凝,「既然会得罪天道,他为何要那么做?」 「后世的猜测有许多,五花八门。」 司无栎摇头,「在我看来,都是编造之言。动机若为人知晓,势必会对天道有害,天道自不会允许任何与其有关之言流传于世。」 向苼听着连连颔首,「公子所言,的确有理。」 「……」 时间一天天过去。 在司无栎的刻意引导下,向苼迅速熟悉了冷竹海的一切,远比前一世更加熟悉。 学会进出冷竹海法诀的第二天,元墨又送来一箩筐的新鲜灵果。 「向姑娘,这次我送的可真是从好几个修真星上采买来的。」 元墨放下箩筐,「按主人要求,这里面的灵果共有一百三十八种,不重样,而且都对神魂有益。我差点跑断腿,你帮我在主人面前说两句好话,不过分吧?」 向苼坐在筐便挑着灵果,听到元墨所言,顿时失笑:「你跟随你家公子数千年,论关系怎么也要比我与他亲近,怎么还求到我这里了?」 元墨一个白眼差点翻到天上,「向姑娘,你是真看不见?我主人对你可不一般,虽然对我和泗烟也不差,但对你最不一般!」 向苼眼里掠过一抹笑意:「真的?你家公子从前,就没有过红颜知己?」 「哪儿来的红颜知己,公子以前在族中处境……」 元墨话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什么,立刻收声,「我还得去看管冷竹海,可没时间和你瞎聊。」 言罢,元墨也不等向苼反应,转身化为原形腾空而去。 第132章 入梦 看着元墨离去,向苼转了转手中灵果,若有所思。 元墨虽只说了半句,后半句的内容不难猜。 两百年前,她在梦中默默陪着司无栎,只知道他修炼艰难危险,时时痛苦难忍,族中境况,他半个字也未提过。 司无栎从前在族中的处境很差? 从前……是多久以前?很差……又能有多差? 念头转动间,向苼擦了擦灵果,轻轻咬了一口。 很甜。 前世她自感时日无多,曾在病友的撺掇下,写过三个遗愿。 第一,是能吃到亲人亲手做的儿时的糯米团子; 第二,是再也不用禁糖,想吃什么水果,就吃什么水果。最好是去热带城市,买一箩筐不重样的,每天都吃个新鲜; 还有第三…… 咽下最后一口灵果,向苼坐下来提杯抿过一口茶水,眼里浸着笑。 若是说之前她还不确定司无栎做这些是否为巧合,现在却是肯定,司无栎不仅记得她,还对她颇为……在意。 他是觉得她对前世没有记忆?所以就仗着这一点,光明正大地为她完成前世的遗愿? 想到这里,向苼莫名有些期待,若是说破此事,他会是什么反应? 想着想着,向苼忽然感到一阵困意袭来,不及细想,额头便嗑在桌上昏睡过去。 不知过去多久,伏在桌边的向苼眉头蹙紧,随后猛然睁眼。 屋外的天光昏暗许多,紫竹看不真切,似是起了白雾。 可泗烟是灰色的烟妖,冷竹海……哪里来的雾气? 「醒了?」 身后猝然传来女声,向苼瞳孔微缩,转身望见窗前茶炉旁竟多了一道窈窕身影。 来人面孔藏在云雾中看不真切,在向苼注视下走到桌边坐下,自顾自地喝了口茶,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司无栎对你真是不错,神树叶泡茶,难怪一个野游神也能凝成实体。」 「这不是神树茶。」 向苼目光灼灼地看着女子手中杯盏,「这里也不是冷竹海,你是谁?」 「这么快就看出来了?这里是梦境。」 女子诧然,复又微笑:「这么聪明,怪不得司无栎会喜欢你。」 「司公子待人和善,与喜欢有何干系?」 向苼矢口否认,双眸的盯着女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是谁不重要。」 女子将杯盏推到向苼面前,「重要的是司无栎,你知道他是谁吗?」 向苼垂眸望去,便见茶水中倒映出司无栎的面孔。 画面中的他面色苍白,神情冷酷,立在一片尸体堆积之地。 面对围攻而来的众多妖族,不见其有何动作,最近一圈妖族身体轰然炸成一团雪舞。 点点血迹溅射而来,司无栎轻描淡写地一拂袖,白衣纤尘不染,淡漠地好似只是杀了几只鸡。 画面再转,又显现出几幕司无栎屠杀的画面,敌人有妖族,也有人族,俱是照杀不误。 凡此种种,与而今所见的温润如玉,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杀戮、杀戮……还是杀戮。 从前的司无栎,似乎一直都在杀戮中度过,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 向苼看着看着,心如同被针扎了一般,泛出一片细密的疼。 这就是元墨说漏嘴后立刻借口逃走的原因? 她深知屠杀并不好受,当年在悬望城,若非因为吕竹离世,致使她心神失守,她不会做得那么极端。 司无栎从来不是嗜血的疯子,是什么 样的处境,逼得他疯狂? 向苼看得失神,久久不言。 女子只当她是被血腥的画面吓到,自忖到了火候,再补充道:「他虽为古族人,体内却有一半古妖血脉,妖族算是他的同族,你看,他杀起来毫不手软。」 向苼默默听着。 原来他不是树妖。 「因为血脉不纯,古族高层视他为眼中钉,时刻欲要处之而后快,妖族视他为死敌,可谓举世皆敌。」 女子压低声线,「你跟着他,多少命都不够丢。」 向苼面色沉凝:「你到底想说什么?」 女子图穷匕见:「我的目的很简单,你与其跟着他吃苦受累,不如选择站在我们这边。」 「笑话。」 向苼冷然嗤笑:「我与司无栎萍水相逢,本就无甚干系,他既然处境危险,比起掺和你们之间的麻烦,离开岂不是更好?」 此话刚出,女子就笑了,笑得花枝乱颤,许久才停下来,道:「先别忙着撇清关系,司无栎待你不同寻常,不论你喜不喜欢,你早就被他的仇人视作必杀目标。 你信不信,只消你离开冷竹海,片刻就会意外魂散而亡?」 向苼心下暗凛,有人在暗中监视冷竹海,司无栎知不知道? 她心思电转,表面却未露异色,只是佯作挣扎片刻,沉声道:「怎么才算是站在你们这边?」 女子见她松了口气,顿时笑得灿烂,伸手递出一枚漆黑的铁片:「只消将此物放入玄天树根处,其他的自有我来安排。」 向苼接过铁片攥在手心,沉默片刻,低声道:「司无栎心狠手辣,此事我也有风险。」 女子闻言,眼眸微微睁大。 这是在要好处? 一只低贱的野游神,平时都入不了她的眼,此刻竟还敲诈到她头上了? 她心中不喜,同时又觉得正常。 在司无栎眼皮底子下耍手段,的确危险,若是这野游神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她还真要怀疑几分。 她沉吟片刻,翻手又取出一枚青色珠子,随意丢给向苼。 向苼打量一眼,越看越是眼熟。 定魂珠?不过与东景焕的那颗白色珠体不太一样,此珠泛着青色。 「此乃中品定魂珠,乃魂道珍宝,对你这等野游神的助益,相信不用我多说。」 向苼沉默地接过定魂珠。 被东洲修士抢破头的宝物,这女子随便就能拿出手。司无栎的敌人……究竟有多强? 「报酬提前给你,可莫要辜负我的信任,否则是什么后果,你应该清楚。」 女子抬眸,望见屋外越来越浓的白雾,身形也跟着渐渐消散,「我在你体内种了一只特殊的魇,司无栎发现不了。 你的一言一行,都会通过它传递与我,若是你敢向司无栎透露分毫,顷刻魂散。 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哗—— 女主言罢,大片的白雾涌来,瞬间淹没向苼。 向苼紧闭的睫毛颤了颤,蓦然睁开眼,司无栎探出的手掌顿时滞在半空。 「你醒了。」 他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可有什么不适之处?」 向苼从床榻上坐起,摇了摇头,道:「方才忽然觉得很困,就睡了过去。」 「可是做梦了?」 司无栎语气顿了一下,又道:「我看你眉头皱得很紧。」 向苼颔首轻笑:「是做梦了,不过也不算噩梦,多谢公子关心。」 司无栎薄唇微抿:「那就好。你昏睡来得突然,之前 可察觉到何处有异?」 向苼目露思忖。 这个问题,她在梦境中就想过。 她的居所在司无栎心海深处,外邪不可入侵,她是怎么中招的? 向苼目光游曳,落在箩筐上,道:「昏睡之前,我吃了一颗灵果。」 司无栎眉心一沉。 这些灵果在送来之前,他就逐个仔细查验过,并无异常。 不过向苼既然这么说了,他还是一挥袖,箩筐中的所有灵果瞬间飞出,悬浮在竹屋当中。 随后司无栎又取出一支玉钗,抛出空中。 玉钗泛着青光绕着所有灵果飞过一圈,最终落回手中,安安静静,并无任何反应。 依然没有问题。 这些果子是元墨送来,对方不可能算到向苼会挑选哪一个入口,从而只对那一个下毒。 向苼在旁也看出几分端倪,轻轻出声:「没问题吗?」 司无栎没有作答,抬眸看着向苼,「你再想想,除了灵果,还有什么?」 向苼缓缓摇头,「灵果之后,我喝了一杯茶,之后就昏睡过去,并未再触及其他。」 玄天树…… 司无栎眉心拧紧,神树叶不可能有问题。 「司公子不必为我忧心。」 向苼温声安慰,「兴许只是我近日修炼疲累所致,多休息两日就是。」 司无栎闻言非但没有放松,反而眉头皱得更紧。 沉默片刻,他终究是问道:「你……梦到了什么?」 向苼心口倏地收紧。 他发现了? 不,应该只是怀疑,否则绝不只是问问。 她……不能说。 有人在通过某种未知手段,监视司无栎的心海,否则她的存在,不可能被那神秘女子知晓。 心海何等重要,岂能容敌人手段扎根? 此事,司无栎要不知道,要么知道,却无可奈何,绝不可能放任不管。 对方不知她与司无栎的纠葛,只当她是偶然合其心意的野游神,这是个绝好的突破口。 她对司无栎说实话,魇兽发作,转世魂消亡事小,至多损失一段记忆。 可错过这次,司无栎下次想要找到对方的破绽,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念及此处,向苼面色故作尴尬,「梦境涉及私事,说出来怕是唐突,恐污了司公子的耳。」 司无栎负在背后的手掌悄然攥紧,缓缓吐出几个字眼:「既然如此,便不用说了。」 第133章 做戏 竹楼外,元墨看见司无栎面无表情地出来,心中顿时「咯噔」一声,迎上去。 「主人。」 元墨往屋里观望一眼,小声道:「您不是看出她有过被人入梦的痕迹么,她没说那人是谁?」 司无栎充耳不闻,身形一个闪烁,便自竹楼前消失,只留一句传音在元墨耳边响起。 「你与泗烟暗中盯着,看她近日会做什么。」 元墨忙不迭地应诺。 泗烟环绕而来,隐入竹林消失不见,只留一丝余烟飘在元墨身边,「主人心情很不好。」 元墨哀叹一声,「我早就知道,这个天降灵转世靠不住,主人还非要上心,这下好了,自讨苦吃了吧?」 「主人会想通的。」 司无栎负手立在树前,静静看着挂在枝丫间的红线,默然不语。 其内心,却远不如表面来得平静。 往事历历在目。 两百年前,向苼的意识被困在天降灵傀儡中,不能说、不能动,只能听。 可她不知道,她在傀儡空间中嘀咕的话,他能一字不落地听到。 她见过自己最狼狈的一面。 不管修炼如何艰难,如何危险,她都会毫无条件地选择相信自己,相信自己能撑过去…… 那时的他分明已经熬不下去了,可就凭着这般近乎盲目的信任,硬是走过了最后一关。 如今,她却连一句真话……都不愿说。 「殿下,司无栎道心果然波动了!」 某处未知之地,传来一声惊喜。 女子蒙着面纱,从暗处走至说话之人身边,看到他手里的镜面中倒映出丝丝裂痕,眼中顿时浮现一丝得逞的笑意。 「本座所料果然不错,司无栎动情了。」 「殿下英明。」 说话之人贼眉鼠眼,表情谄媚,「司无栎这个杂血果真是贱种,居然对一个野游神动情,光是论眼光,他连给殿下提鞋都不配!」 这话说出来,女子却不见高兴,反而冷下面孔,「掌嘴!」 说话之人脸色微变,二话不说狠狠甩自己一个耳光,「阴豿知错,再不会提那两个字,还请主人恕罪。」 女子神色微缓,冷哼一声,绝口不提之前:「司无栎向来自命清高,今日却落了俗套。那野游神的性子的确讨喜,又生得楚楚可怜,令人心生怜惜,男人喜欢不奇怪。」 「殿下所言甚是有理。」 阴豿奉承一句,旋即迟疑片刻,说:「殿下,这司无栎道心虽然出现动摇,可破绽太小,埋在冷竹海下的手段,。」 「本座知道。」 女子冷眸一闪,「司无栎为那野游神查伤,虽查不出什么,心中定是有了怀疑,只是这怀疑还不够深。 他众叛亲离,却未尝过被心仪之人背叛过,这滋味新鲜,让那野游神再加一把劲,不日定能功成!」 翌日,司无栎来到竹楼,脸上已全无昨日阴沉。 「向姑娘。」 他唤了一声,门内顿时传来回话:「我未在修炼,司公子进来便是。」 司无栎推门而入,见向苼已坐在桌前,桌上并无茶水,亦无灵果点缀。 一夜之间,他的心意俱都失宠。 按下心中那一丝酸涩,司无栎坐在向苼对面,嗓音平缓:「昨日在下冒失,今日特来给向姑娘赔罪。」 向苼怔了怔,连忙道:「司公子言重了,昨日小女子也有不对之处,再者说,您是修真界的大人物,这赔罪,小女子受不起。」 「你受得起。」 司无栎 翻手掌心现出一件纱衣,「你昨日意外昏睡,事情来得蹊跷,多半是受我牵连,这是赔礼,还请务必收下。」 这是……混元纱衣? 向苼一眼认出了此物,她还记得这是司无栎从进献神树枝之人手中偶然得到的一件至宝。 混元纱衣水火不侵,且能隔绝外邪,只消穿上,那神秘女子放在她体内的魇兽便再无威胁。 司无栎明明误会她失去前世记忆,却还是选择了相信她。 「此物……」 司无栎刚要解释作用,却见向苼忽然伸手抢走了纱衣,一脸欢喜,「大木头,这衣服很漂亮,我很喜欢。」 此话一出,司无栎原本打算说的话瞬间忘得干干净净,怔愣当场。 她叫他什么? 她前世才会这么叫他。 她究竟…… 司无栎心神大乱,尚未理出头绪,向苼却开口赶人:「我要修炼呢,大木头,你先回去好不好?」 司无栎稀里糊涂地就被推出门,听话地走到神树底下,才回过神来。 他一抬头,就望见了那一缕红线,眼尾也跟着发红。 向苼前两日还是一口一个「司公子」的叫他,今日却忽然变成「大木头」。 这是他与向苼之间独有的秘密,即便真的有人监视他,也不可能探入认主于他的天降灵,听到向苼的想法。 她没有失忆! 司无栎心中仿佛过电,一阵颤栗,头脑却越发清醒。 她知道混元纱衣的用法,特地选在开口时打断,这是在告诉他。 他说的话,会被听去。 暗中监视他一举一动之人,不仅能看到神树周围,心海深处也不例外。 她想帮他,却又怕自己失望,才会选择用这种方式提醒。 司无栎心中滚烫,好不容易才压下唇角上挑的一丝弧度。 是了,这才是她。 她向来都有自己的想法,而非附属品,每每危机之时,主意甚至不比他少。 念及此处,司无栎忽地眉头蹙起,掠过一丝凝重。 她要打入对方阵营,就要一直与那边保持联系,必定不会穿纱衣,怎么保护她,还需另想办法。 而与此同时,向苼送走了司无栎,再也忍不住倦意,靠着门扉坐下来,很快昏睡过去。 片刻之后,向苼蓦地睁开双眼,便见一只手在眼前迅速放大。 她立刻闪身躲开,起身拉开距离,面色不解地看着神秘女子,「你干什么?」 「***什么?」 神秘女子气得发笑,「贱婢!本座还想问你做了什么?」 「我都是按照你的要求在讨好他。」 向苼满脸不忿,「我跟他关系还流于表面,这两日他也没让我去神树那边,我哪里有机会完成你的吩咐?所以就想着……」 「想着更进一步?」 神秘女子恼怒不已,「司无栎岂是有你想象中那么好接近?你称呼亲昵,他起初的确欢喜,可很快就冷静下来,觉察到不对。 你操之过急,只会令他反感,懂不懂?」 向苼心神微震,震惊道:「你怎么知道他心中是何反应?」 「若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怎么寻他的破绽?」 神秘女子不耐烦道:「接下来莫要轻举妄动,听我的。趁着此次昏睡,你再装装病,博取他的怜惜,过两日再抱着衣服主动过去归还,借机买下我给你的东西,听明白了没有?」 向苼忙不迭地点头:「明白。」 「再有下次,不用其他人,本座生生 炼了你!」 神秘女子撂下最后一句,拂袖挥来大片白雾淹没所有。 向苼睁开眼,看到的又是床榻顶端。 她揉了揉发痛的眉心,撑着坐起来。 司无栎正在炉前熬制汤药,察觉到背后动静,他打出一道真火维持温度,便立刻起身来到床前,蹙紧眉头问道:「感觉如何?」 他口中这般说,暗中却同时传音:「我明白了,你想查出监视根源所在,此举凶险,你要小心。」 向苼闻言微微勾唇,她就是知道,他能听得懂。 她心中如此想,表面却是照着神秘女子所言,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司公子,我这是怎么了?头晕得厉害。」 说出这番矫揉造作的话,向苼自己都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司无栎却是紧张起来,坐得更近些,几乎将向苼抱在怀里,指尖按在她两边太阳穴,轻轻揉了揉,一缕苍翠之力顺着指尖渡入,「可能好些?」 向苼心中发笑,顺势靠在司无栎胸前,软软地开口:「多谢司公子,舒服多了。」 司无栎先是身子一僵,继而忽然明白,她从一开始就在演戏给外人看。 他抿了抿唇,倏地抱紧向苼,令她怎么也挣脱不开。 「既然舒服,那就多抱会儿。」 向苼被抱得喘不过气,暗暗咬牙,这人怎么不禁逗,还寻机报复,她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他? 监视心海的阴豿不止其中真假,看到这一幕,顿时大笑:「殿下神机妙计,司无栎果真沦陷在温柔乡了。」 女子面纱下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任他司无栎再冷傲,一旦动了凡心,那就是凡人。本座抓住了他的软肋,他还不是任凭我拿捏。」 「殿下英明!」 阴豿殷勤叫喊,却遭来女子的嫌弃,「你除了说这个,还会说什么?废物,还不滚去继续看着窥天镜。」 阴豿吓得耳朵直耷拉,立刻夹着尾巴回去重新蹲在镜面前。 神秘女子看着阴豿的背影,心中厌恶,若不是实在无人可用,她怎么会挑一只愚蠢的狗妖做仆人。 都等着瞧吧。 她眼中掠过一抹狠色,只要这次能夺走司无栎的祖血,日后族内谁敢低看她? 第134章 碎心 向苼最终还是挣脱开了司无栎的怀抱,狠狠瞪了他一眼。 司无栎眼里蕴着笑意,翻手拿出一支玉钗,递给向苼,「赔礼,配上纱衣正好。」 言外之意,同样有护法之效。 向苼认出来,这支玉钗正是昨日他用来查验灵果的法宝。 她没有推辞,伸手接过,随即笑道:「司公子藏宝再多,小女子昏睡一次,你就赠一次赔礼,那怕是怎么也不够送的。」 司无栎哑然失笑,「你若是想要,用不着昏睡,我每天送你一件。」 「这两件已是让小女子受用无穷,再多了怕是无福消受。」 闲聊片刻,向苼心口一阵钝痛,面上笑容顿敛,淡淡道:「我要修炼,公子自便吧。」 司无栎微微一怔,很快明白其中缘由,蹙了蹙眉,起身离开。 他走之后,向苼心口顿时不疼了,耳边传来若有似无的女子夸赞。 「你做得很好,记得明日归还衣服,好好表现,千万别令我失望。」 向苼捏着指间玉钗,抿唇不语。 司无栎回到神树下,不想元墨也跟了过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司无栎长眉微扬,「想说什么?」 元墨听之,顿时忍不住开口道:「主人,我看她分明包藏祸心,你怎么不仅不逼问她,还把那支玉钗都送了?那可是……」 「元墨。」 司无栎面色微冷,嗓音变得严厉:「我做事,轮不到你来评判。日后不得再说她坏话,听到没有?」 元墨愕然,怔愣当场。 主人平时虽然性情冷淡,但对他和泗烟都极好,从未用这种语气与他们说话。 今天,就为了那个向苼,主要要与他们翻脸? 元墨脸色铁青,攥紧拳头,「主人,忠言逆耳……」 「跪下!」 司无栎一声冷喝,元墨额头奴印立刻亮起,双膝一屈,重重跪在地上。 司无栎震惊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司无栎,仿佛今天第一次认识他。 它从小就被种下古妖奴印,司无栎生,他生,司无栎死,他死!司无栎想要让他痛苦,他只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即便如此,他仍然敬重、爱戴主人。 因为主人尊重他,这个奴印,司无栎即便有的时候因他办事不利而生气,却从未动用过哪怕一次。 这次,却因为向苼…… 元墨心中生出一丝恨意,跪在地上,垂头不语。 就在这时,他耳边又响起司无栎的叹息。 「就是这般,这次你且受些委屈。」 元墨闻言,这次是真的懵了。 怎么回事? 他正欲抬头,耳边再次响起声音:「想好了再抬头,我知你心有不忿,记住这种感觉,接下来数日你要继续装作这般,属于巡查,明白吗?」 元墨能被选来侍奉司无栎,心智自然不差,三言两语间立刻明白主人是在作戏,心中怨气立刻烟消云散。 窥天镜中倒映出主仆离心的画面,阴豿啧啧出声:「殿下,司无栎这是彻底糊涂了,这般虐仆,墨龙定然怀恨在心。」 神秘女子轻笑一声,「如此更好,司无栎疏忽大意,墨龙忠心不在,野游神得手机会大增,你且仔细盯着,明日之前不能出任何差错。」 「小妖明白!」 第二日,窥天镜中果然看见向苼环抱衣服来到神树之外。 向苼看到元墨守在歪头,移步上前,说道:「劳烦通报一声,我有要事找你家主人。」 元墨记得主人昨 日的嘱托,脸色极差,冷声回应:「主人说了,你来就可以直接进去。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不要搞小动作,否则就算主人责备,我也绝对饶不了你!」 说完,他心中暗暗得意。 这段戏是他自己加的,一个被主人伤了心,但依旧忠诚的仆人,这样的他才合乎逻辑不是吗? 向苼瞥了一眼元墨,心中古怪。 这元墨是有点想法,但不多,演技也差了些,不过近距离看才能发现一丝端倪,暗中监视之人应该看不出什么。 她点了点头,转步来到神树前,神态自然地坐下,将怀中纱衣放在一边。 与此同时,仔细盯着窥天镜的阴豿立刻看到,就在向苼放下纱衣的那一瞬间,她手中闪过铁片的黑痕,铁片就藏在衣服下面! 阴豿大喜,「殿下,事情成了!」 此话一出,它身边立刻闪过一道光芒,神秘女子现身,「你看清了?」 「殿下请看。」 阴豿转过窥天镜,重新释放方才记录的那一幕,神秘女子紧紧盯着镜面,直到看清向苼真的将铁片顺势埋在神树之下,眉心立刻舒展开,露出前所未有的笑容。 「很好!」 神秘女子深吸一口气,亲自伸手抚过窥天镜,感应司无栎心海。 不多时,她眉头一皱。 阴豿在旁,见状小心翼翼地说道:「殿下,方才小妖就查验过。这野游神归还纱衣,的确令司无栎心境有所波动,但不多,似乎只是觉得野游神对赔礼不满意,想要换一个。」 神秘女子睨了阴豿一眼,「用得着你来说?」 阴豿畏缩了一下,「小妖不敢。」 神秘女子收回目光,冷哼一声。 她知道这次出手,是她太过心急,司无栎与这野游神的感情不深,对他难以造成打击,不过无妨,她还有第二手准备。 念及此处,神秘女子翻手间,掌心出现一枚古老的圆形木盒。 阴豿见到此物,登时脸色剧变,「殿下,您真要动用此物?一旦失手,司无栎死在这里,引来族中追查,您也会……」 「闭嘴!」 神秘女子甩手就是一巴掌,眼中执念深得吓人,「司无栎是什么人你难道不知道?我等了足足百年,才等到这一个机会,怎么能错过? 就算后果再严重,我也要试试。再者说,此事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只要赶在碎心完全吞噬司无栎心海之前,取走他的祖血,我就是古族新少主,谁敢杀我?!」 神秘女子言罢,二话不说打开圆盒,小心翼翼地取出其中一盘圆香,香线从盒中取出,立刻无风自燃,飘出一团淡红色的烟雾。 阴豿看到,立刻吓得直往后退。 神秘女子懒得管它,控制香线烧出来的红雾,令其通通飘入镜面中消失不见。 一盘燃香烧尽,神秘女子站在窥天镜前,死死盯着镜中司无栎的身影,眼中迅速被贪婪之意占据。 祖血,她志在必得! 淡红色的红雾缓缓渗透进地底,在冷竹海蔓延开,而在神树之下的两人,依然一无所知。 向苼放下纱衣,仅是逗留片刻,便起身告辞。随后一边向竹楼走去,一边在心中强烈呼唤。 「我已经办成了!」 「立刻派人带我离开这里,否则我这就折返回去将真相告诉司无栎!」 「别装死,我知道你听得见!」 「……」 神秘女子捂了捂耳,神情闪过一丝不耐,旋即回头吩咐道:「碎心毒蔓延还需要一段时间,你去将那野游神除了,别让她坏事。」 阴豿立刻领命,转身化为一条癞皮狗钻入另一条通道中。 向苼按照神秘女子的传音,来到竹林一处空地,等待不多时,她目光倏地定在某处地面。 随后只见一只癞皮狗从地里面钻出来,鬼鬼祟祟地窜到向苼脚边,口吐人言:「你就是那野游神?」 向苼轻轻点头。 「跟我来。」 癞皮狗爪子滑开地面,露出一个淡蓝色的通道。 向苼目光一闪,攥紧手掌,跟着闪身进入其中。 通道直往地底,向苼跟着癞皮狗掠行约莫盏茶时间,狭窄的视野才忽然放大,来到一间极为宽阔的地底空间。 人头大的珠体嵌在顶部,照得空间亮如白昼。这里布置成一座寝殿的模样,不出意外就是那神秘女子的藏身之处。 向苼目光扫过整个空间,未见神秘女子,视线却在一面一人高的镜子上定格。 「那是什么?」她问。 「那不是你该问的东西。」 阴豿化为人形,指着另一处蓝色空间通道,「从那里就能出去,殿下本让我杀了你,趁我现在还没改主意,赶紧走!」 向苼看着阴豿,脚下丝毫未动。 阴豿脸色微变,顿时感到不对劲,正要有所动作,却见向苼忽然松开手掌,一团灰雾从她掌心窜出,化为一条细绳,眨眼间阴豿捆得结结实实。 「泗烟?!」 阴豿认出了灰雾,震惊失神。 元墨和泗烟关系甚笃,元墨厌恶这野游神,泗烟怎么还会听她指挥行动? 这不可能! 可事实的的确确摆在眼前,阴豿想不相信都难。 「现在我问,你答。」 向苼走到阴豿面前,微微一笑:「凭你方才那句话,只要你答得好,我保证你能平安离开,司无栎也不会再跟你计较。」 阴豿灰败的双眼登时一亮,「此言当真?」 他似是有些迫不及待,不等向苼发问,就和盘托出,「你不就是想问我们是用什么监视司无栎的吗?就是那个镜子,我知道毁去镜子的方法! 还有,这处空间与萤照圣女天赋相关,一直都是她在通过这里监视司无栎,像族中传递消息,只要她死了,空间就会消失,司无栎也就安全了。」 第135章 回家 向苼诧异于阴豿的态度。 此人表现得怎么比她还希望那神秘女子失败? 似乎是看出向苼的想法,阴豿冷笑道:“这些古族的圣子圣女都不是好东西,那萤照圣女根本看不起我们妖族,平日里非打即骂,要不是怕死,我早就不想服侍她。” 说到这里,阴豿忽然记起之前的事情,立刻又道:“快!你们快去冷竹海!萤照圣女给司无栎下了碎心之毒,去晚了我们都得玩完!” 向苼面色微变,当机立断:“泗烟,留下一部分看住他和窥天镜,问清碎心之毒,通知元墨立刻去冷竹海!” 言罢,向苼头也不回地返回通道。 泗烟将阴豿与窥天镜捆缚在一起后,紧随其上。 “你们就这么走了?!” 阴豿两眼瞪大,“我该说的都说了,放我走啊,你们不讲信用!!” 阴豿的嚎叫回荡在地下空间,无人回应。 向苼和泗烟刚从地底上来,元墨就已脸色苍白地迎上来,“大事不好,主人出事了!” 向苼没有理会元墨,目光凝重地打量周围,果真看出竹林与平时有些许不同,空气中多了一丝极淡的红雾,只是若不仔细打量,看不出来。 定了定神,向苼镇静发问:“说清楚。” “地底那条狗妖的话,主人都通过泗烟听到了,可还是晚了一步。” 元墨脸色难看,“碎心毒污染了整片竹海地底,主人赶在昏迷前开启了神树结界,以神树之力自我封印,延缓毒素蔓延,连我都被赶出来了。” “你也进不去?” 向苼眼中神思一闪,顿时明白之前那萤照圣女处心积虑利用她埋下铁片的目的。 这时,远处神树附近忽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 元墨脸色剧变,“萤照圣女在攻打结界!怎么办,我不是那萤照的对手。” 向苼面色微沉,“泗烟,问出来了吗?” “他说了。” 泗烟低哑的声音透着一丝惊惶,“碎心乃上古奇毒,是映照圣女特地为了针对主人寻来的,此毒……无药可解。” 向苼心神一震,“玄天树也解不了?” 泗烟语气低沉:“如果主人将玄天树种在心海,或许有一丝办法,但玄天树根是族中所赐,主人怕有人动过手脚,就能将其种在外面。” “当初主人受族中逼迫,无奈将心海外放,以证心迹,我就知道会有人利用这个破绽对付主人。” 元墨咬牙切齿,“萤照圣女,她一定是想要主人的祖血,该死!” “现在还没到埋怨的时候。” 向苼深吸一口气,语气凌厉:“元墨,连你都能想到这是一个破绽,他能想不到?他必定给自己留了后路。” 元墨被一阵训斥,情绪冷静不少,两眼直愣愣地看着向苼。 这严厉又不失震惊的口吻,跟主人真像。 “我知道了。” 泗烟蓦地出声:“主人当年外放心海时,曾留有一个缓冲之处,那里连通外界冷竹海,可以进入主人心海的最核心之地。” 元墨经过提醒,立刻也想起来,两眼发亮,不过很快又脸色灰败地直摇头道:“此事不成,那是当年主人给自己开的后门,就随手设了四重命关,至少要将《祖印修炼至四重以上,才有机会闯过去。 我和泗烟同属妖族,都没修炼过《祖印,怎么进去?” “祖印?” 向苼听到元墨的描述,眸子霎时一凝,捏出一道法诀,“可是此印?” 元墨顿时两眼瞪直了。 这天降灵不是失忆了,怎么还会祖印? 不对,就算她还记得主人传给她的祖印,这也不是谁都能练的,那可是要经过生死命关,才能入门啊。 “这的确是祖印。” 泗烟回答一如既往地迅速,“只是二重祖印,远远不够。” “是祖印就好。” 向苼望了一眼红雾愈发浓郁的竹林,就地盘膝坐下,“你们两个为我护法!” 她撂下一句,迅速摒弃杂念,双手合印捏出一道法诀。 元墨看着看着,领会过来,心中震撼得无以复加。 这是要就地修炼《祖印第三重? …… 正当向苼抓紧时间修炼《祖印的同时,神树结界之外,萤照圣女气得几乎要发疯。 司无栎的反应如她预料中那般迅速,二话不说就以神树封印自身,开启了玄天结界。 她过来看到,高兴极了,二话不说施法引爆埋在神树下的禁忌血竭,那是上古年间那位禁忌之人死后留下的一小块污血。 虽然只有指甲盖大小,污染力却惊人,足可动摇神树结界,供她轻易破开。 她几乎已经看到自己挖出司无栎祖血的情景,可引爆那血竭之后,却只看到树下向苼亲手放下的那件白色纱衣化作漆黑之色,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发生。 萤照圣女足足愣了三息,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当场暴怒,疯狂轰击神树结界。 打不开神树结界,她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司无栎身陨,他死之后,祖血也会跟着凋亡。 此事若被族内追查,她必定要为司无栎陪葬! 到底是被那野游神算计了,还是司无栎早先一步算到血竭,以那纱衣抵挡,她已经无从考究。 野游神已经被阴豿杀了,她只能恨司无栎! “司无栎!” 萤照圣女满眼血丝,发疯似的不断传音:“我有解药,只要你放开神树结界,将祖血给我,我就留下你这条狗命。” “司无栎,你听到没有!” 神树空间内,司无栎脸色惨白,双眸紧闭,根本听不到外界之音。 心海寸断,凌迟一般的痛苦蔓延开来,这熟悉的痛感令他恍惚间,仿佛又回到渡最后一层命关的时候。 向苼她……还在这里。 她……怎么样了? 司无栎断断续续地想着,意识在虚无中飘荡,犹如一片浮萍,轻轻落在一片倒塌的紫竹林。 红雾在静静蔓延,偶尔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竹林倒塌声。 心海核心,连这里都已经…… 司无栎神色暗沉,他只是一段意识,面对此种情形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连这段意识,都很快会被红雾毁去。 正念几次,他抬头便见空中一大团红雾向他袭来。 他轻叹一声,缓缓闭眼。 吟—— 一声剑吟浮在耳畔,冷冽的风自面拂过,浓郁的大团红雾瞬间被斩散,淡去甚多,几不可见。 司无栎睁开眼,便看到了现在最想看到的那张脸。 “大木头,你这是迷路了?” 向苼攥住司无栎的手,嫣然一笑,“我带你回家。” 她拉着他向前,剑光环绕周身一闪而过,红雾霎时涤荡清澈。 司无栎走过一段距离,才意识到眼前所见的不是梦,他反手握住向苼,力道微紧,“你怎么进来了。” “你都要死了,我总不能见死不救。” 向苼清理红雾,不忘回眸一笑,“幸亏你只设了四重命关,我的祖印刚好闯过,怎么样,我很厉害吧?” 司无栎心中震动,脸上缓缓露出笑容:“何止是厉害……” 他话到一半,忽然觉察到不对劲,一把抓住向苼挥剑的手,脸色地盯着她接近透明的手掌:“你的魂体……” 向苼挣脱开司无栎的手,蓄力挥出一道偌大剑芒席卷四方,剩余的红雾瞬间斩灭一空。 她眉头一松,直接扔出手中之剑,化为一面圆盾挡住缓冲之地的入口。 做完这一步,她的魂体变得更加虚幻,几乎虽是都会彻底淡去。 司无栎眼眶发红。 向苼累得瘫坐下来,仰头看着司无栎,轻笑出声:“我还有一刻钟,傻木头,你就准备用那么难看的脸对着我?” 司无栎紧抿嘴唇,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别笑,笑得比哭得还难看。” 向苼翻了个白眼,“你怕是忘了,我这只是转世魂,消亡了也没什么。” 司无栎挨着向苼坐下来,轻轻捏着她冰冷的虚幻手掌,喉咙发堵:“你就这么信我?” 向苼毫不迟疑地“嗯”了一声。 司无栎眼角酸涩,“可是……这段时间的记忆,你不会记得。” “记忆能有你的命重要?” 向苼挑眉,笑意明媚:“我不记得,你以后就把这段说给我听。你信不信,就算没有这段记忆,我的本体以后一样可以找到你。” 司无栎听了,眼里的阴霾瞬间散去不少,“我信。” 他顿了一下,又道:“你所在那处修真界时间流速与此处相似,距离应是相差不远,再有百年我就能出关去寻你。” “你看,此事想开了,解决起来不难,没必要悲春伤秋的。” 向苼指节戳了戳司无栎的嘴角,“笑一笑。” 司无栎配合得露出一个笑容,这次虽然还是勉强,却比之前好看许多。 “对了,你说流速相同?” 向苼留意到司无栎话中的意思,“那我前世所在的世界与你有时间差么?” 司无栎轻轻颔首。 “难怪……” 向苼恍然,原来她陪伴司无栎的时间,远远不止52天。 她正要再说什么,忽然感到一阵剧烈的吸摄力降临周身,未及开口告诉司无栎,整个人便倏然散去,消失不见。 第136章 转世 神树空间外,萤照看着外面已经彻底被红雾掩盖的冷竹海,神情一片惨然。 司无栎心海已死,他死了,祖血消亡。 她的算计…全部落空了。 这件事被族内发现,她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抓回去问罪。 摧毁祖血,当受散魂之刑。 一想到那恐怖的刑法,她踉跄一步,跌坐在地。 正在此时,神树结界蓦然一震,随后蓦地散去。 她立刻抬头,瞪大双眼看着神树方向。 这是怎么回事? 神树若是无主,只会在此停滞,不可能主动取消结界,难道…… 她脸色微变,不及细想,忽见神树空间打开一道门户,一道颀长的身影从中走出,抬眸一双眸眼冷如刀锋,直射入萤照心房。 “司无栎?!” 萤照不敢置信地看着走出之人,又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完全塌灭的冷竹海,失声尖叫:“你怎么可能没死?” “我没死,你应该感到高兴。” 司无栎面无表情地说着恭喜的话:“祖血犹在,你的命保住了,不是吗?” 萤照呼吸一滞:“你不杀我?” “为何杀你?” 司无栎脸上笑容冷得令人心寒:“托你的福,我能成功收回这片心海,再无软肋示人,我该感谢你才是。” 萤照听到这句话,头颅仿佛被人狠狠敲了一锤,眼中血丝满布,几乎溢出,声音嘶哑:“司无栎,你算计我?凭什么,明明是我在算计你,我……” 司无栎挥袖,一根枝条闪电般射出,苍翠之力宛若万山重钧之力,将萤照抽飞来源,又缠住她的脚腕拉扯回来。 “萤照,你族中圣女排行末尾,你哪里来的胆子算计我?” 司无栎继续挥袖,眼神狠戾,语气却越发轻柔:“此事我已上报族内,谁也保不了你,你会从高高在上的圣女之位跌下来,沦为最低贱的奴仆,人人都可以踩一脚,踏一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个结果,你可满意?” “司无栎!” 萤照身上血迹斑斑,披头散发,状若疯魔,“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干脆杀了我!” “我怎么舍得让你死呢。” 司无栎面无表情,缓缓地说,枝条抽打的频率却在加快,“你死了,我非但没了委屈,反而有过,事情可不好办。” 萤照被抽打得七荤八素,惨叫连连,只能听司无栎说着诛心之言,却没办法回应,甚至连一句狠话都被枝条堵死。 她心气郁结到了极点,过了没多久,干脆气得昏死过去,躺在地上不再动弹。 元墨和泗烟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般情景,两妖都是噤若寒蝉,不敢吱声。 元墨左右看了看,没见到向苼的踪影,心下大感不妙。 那天降灵该不会…… 元墨看了看泗烟,泗烟一阵摇晃,两妖心照不宣,不约而同决定在主人面前决口不提向苼的存在。 “要是主人问起来怎么办?” 元墨心中发愁,就说她走了?主人能信吗? “元墨。” 司无栎蓦然出声,语气极冷。 元墨一个激灵,心提起来,连忙上前应是,“主人。” “将萤照押下去严加看管,族中三大执法长老到来之前,出现任何意外,我唯你是问。” 元墨心中大松了口气,立刻应喏。 “泗烟,收拾一下这里。” 司无栎说完,转步来到树下桌案前,取出已经变成漆黑之色的混元纱衣,放在案上,怔怔出神。 元墨一边施法封印萤照,一边偷看司无栎,忍不住暗中传音道:“泗烟,主人有些古怪,你说他是不是知道了?” 泗烟语气低沉,“我觉得,需要告诉主人。主母的心意,需要让主人知道。” 主母? 元墨愣了一下,旋即也跟着开口:“的确,主母是转世魂,消散了也就损失一段记忆,主人不会特别伤心。这事情等过两天,主人冷静下来再提,我们也能少遭罪。” “你是大哥,你拿主意。” 泗烟丢下一句,转头飘走去清理树前血迹。 元墨看着它飘走,轻嘶一声。 这厮是不是打算东窗事发后,让他一个人背锅,躲着自己? “泗烟,你就不能学点好的……” 嘀咕一声,元墨扛起萤照离开。 …… 十年后,东洲。 千星殿疆域,一处凡人村落。 一个粉雕玉琢的女童从杂草丛生的蜿蜒小路中走来,女童生得白白胖胖,白皙精致的面孔带着婴儿肥,双眼浑圆黑亮,纯粹得没有丝毫杂质,煞是可爱。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女童眼尾竟然一片圆形胎记,愣是将这原本十分的美貌折半,时常惹村中孩童嘲笑。 女童虽然小,步子却很稳,一路走到溪边蹲下,撩起稍长的发丝看着水中倒影,特别右边眼尾的胎记。 空心圆……很像一个戒指。 女童若有所思,下意识抬手想要捏诀,但见溪边还有人在,生生停住。 “苼儿……” 远边传来一名女子温柔的叫喊,“苼儿,你在哪儿?快回来吃饭。” 在溪边浆洗的中年女子见状顿时抬头露出笑颜,“小苼儿,快回去,别让你娘等急了。” 女童直起腰,脆生生地回应:“多谢林大娘提醒,我这就回去。” 说完,女童转身往回赶,不忘与中年女子告别。 中年女子看着女童回去的背影,眼里艳羡极了,洛家妹子真是好福气,也不知怎么生得这么乖巧的孩子。 他家那小子三天不打,都要上房揭瓦了。 这女童无需多说,自是转世重生的向苼了。 她昨夜过零点十整岁,刚刚恢复记忆,今天一早就跑来溪边看看今生的面貌。 这张脸与从前无甚区别,与她魂穿的“向苼”相比,更像是前世的面孔。 原主“向苼”本就与她的面孔差别不大,只有些许微末差异,不过向苼看着自己的脸,还是觉得更舒服一些。 心中念头转圜片刻,这一世的小家已赫然在望。 “娘,我回来啦!” 向苼欢叫一声跑进屋,虽然以灵魂算,她比娘大了许多,但有十年记忆铺垫,娘一人拉扯她到现在,吃了许多苦。 这一声娘,她值得。 “回来了就赶紧吃饭。” 女子端着最后一道菜从厨房出来,素容温婉,细看还有几分惊艳。 她姓洛,叫洛轻芸。 所以这辈子,向苼叫洛苼。 因为相貌和年龄,洛轻芸没少被村子里介绍亲事,然而男方无一例外都要求将小拖油瓶丢了,洛轻芸自然不答应,十年就这么过来了。 村里人常说她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在一个女儿身上吊死,愚蠢。 洛轻芸自己却不觉得,她觉得,洛苼是她遭难后,老天爷对她最大的恩赐。 有了洛苼后,她不再去想从前的事,终于从痛苦中解脱,这对她而言,再好不过。 向苼爬上凳子,看着满桌子丰盛菜肴,顿时惊讶出声:“娘,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么多菜,我们家不过了?” “你个小糊涂虫,难道忘了?今天可是你生辰。” 洛轻芸放下最后一道菜,眉眼含笑,看着向苼的眼里满是慈爱,“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可过?家里再穷,也得给你庆生不是?” 向苼夹了一筷子炒鸡蛋,含糊不清地说:“家里平时吃得也挺好的,我还能活很多个十年,生辰以后再过一样,你就不要再铺张浪费了。” 洛轻芸听着哑然失笑,伸手抚过向苼额间发丝,“你啊,说话老气横秋,都是跟谁学的?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再怎么样都不会让你饿着。” “我知道。” 向苼抱着洛轻芸胳膊,“世上就我娘最好!” 还有司无栎。 向苼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洛轻芸听着心中微暖,“快吃饭,天气凉,再不吃饭菜就要凉了。” 一顿饭罢,向苼跟着洛轻芸到井边,帮忙一起洗碗。 “苼儿,娘今天去市集医馆问了,最近医馆来了个云游四方的老先生,有办法弄掉你脸上的胎记。” 洛轻芸提及此事,语气顿了一下,又道:“不用担心医钱不够,娘最近上山摘了不少药材,发了一笔横财,够你看病了。” “我知道娘有本事,别人挖不到的药材,娘亲一挖一个准。” 向苼夸赞一声,旋即语气一转,“不过娘亲,不用了。” 她大概知道这胎记是怎么来的,恢复记忆后,她就感知到体内血戒的存在。 这是她在元胚中,被血戒压出来的。 她以元胚转世,这血戒居然未丢,跟了过来。 “这胎记挺好的,您不是说我长得太漂亮,容易招惹祸端吗?有这胎记阻挡,咱们家祸事起码少一半,我也不在乎村里那些小孩子说什么,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洛轻芸听得微微发愣。 苼儿已经够懂事了,可今天这番话,还是听得她心中酸涩。 这孩子分明前两天还因为被村里孩童排挤,躲在家里哭鼻子…… 迟疑了一下,洛轻芸点头:“好,那就不提此事。” 她表面应下,心中却是决定将那老先生请到家里来,给苼儿看看。 第137章 土庙 喜好碗筷后,洛轻芸收拾一遍屋内,便觉得乏了,跟平常一样去里屋午睡,打发向苼自己出去玩。 向苼乐得如此,正要寻一处僻静之地理清自身状况,谁知出门就被一群孩童撞见。 领头的孩童十一二岁,今天倒没说嫌弃胎记之类的话,“洛苼,和我们一起去捉迷藏吧!” 说完,另外两个女童就不由分说地拉着向苼往村口走,一路上叽叽喳喳说开了。 路上还有不少大人走动,时而投来视线,会心一笑,向苼只能按下逃走的心思,硬着头皮继续走。 “我们去什么地方捉迷藏?”孩童们还在商量去处。 “当然是去娘娘庙了,那里多好玩,能藏的地方也多。” “你还敢去娘娘庙?上次被我爹知道了,回去抽了我好几下竹鞭,我才不去!” “那就你不去,我们都去!” “那我爹下次打我,你要过来帮我说话。” “小事一桩,我一定帮你。” “……” 向苼本来心不在焉地听着,可走了没多久,她视线蓦地一凝,望向村口崭新的土庙。 娘娘庙? 她分明从未来过这里,怎么会与这座凡人庙宇,有一丝微妙的联系感? 她收起随意的心态,轻轻碰了碰旁边的黄衣女童,“他们说的是什么娘娘的庙?” 黄衣女童听到向苼的话,顿时瞪大双眼,惊讶出声:“你连苼姬娘娘庙都不知道?” 向苼神情微滞:“苼姬?” “你娘给你取名叫洛苼,肯定也是因为苼姬娘娘,她没跟你说吗?” 黄衣女童奇怪地看着向苼。 向苼摇了摇头,洛轻芸还真没跟她提过这事。 黄衣女童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那我就说给你听好了。苼姬娘娘是仙人,我娘说她很久很久以前用一扇特别特别巨大的门,堵住了地阴魔人的入口。” 另一侧的绿衣女童也跟着说道:“我娘也说,要不是苼姬娘娘,我们这些凡人早就死光了,所以我们家一直都供着苼姬娘娘的香火。” 黄衣女童听着顿时不服气了,“我大名里也有一个苼字,我家对苼姬娘娘最恭敬了!” “我爹每天都上山打猎,打来的东西都要放在苼姬娘娘像前敬一敬才吃!” “我……我……总之我家就是比你家厉害!” “我家更厉害!” “……” 两个小萝卜头很快掐起来,其余孩童连忙过来拉架,向苼趁机离开。 她快跑一阵,来到土庙前,见四下无人,直接推门进去。 甫一进门,向苼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檀香味。 庙内时常有人打扫,很是干净,她走到正面雕像前,看了一眼香炉内满满当当的香灰,再抬头去看娘娘像。 ……一点都不像。 不过从那女童口中描述,这所谓的“苼姬娘娘”应该就是她。 向苼微微蹙眉。 “地阴魔人”这个词,从孩童嘴里说出来,岂不是说,地阴界的人已经打过来了? 她转世这段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 当年,她的修为和能力是不能和当年立界门的那位傀宗宗主相比,可她用的是四极城积攒了不知多久的四极禁,再怎么脆弱,至少也能支撑千年。 东洲……已经过去千年了? 向苼心思怅然,那岂不是说,她的那些故人,九成九都已化为一抔黄土。 思索之际,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向苼立刻惊醒,跳上桌躲到雕像背后。 不多时土庙门推开,进来两人,一老一少。 向苼透过缝隙细看,这两人都是凡人,老人她认得,是村子的里长;青年面孔陌生,神情倨傲,似乎身份不一般。 “大人,这两天的香灰都在这里了。” 里长声音颤颤巍巍的,带着敬畏,吃力地将一个大袋子搬到青年面前。 “不错,你们村子对苼姬娘娘很是恭敬。” 青年露出满意的笑容,递出一袋银两,“继续宣扬信奉,记得要隐秘,千万不要被修行之人发现,听到没有?” “老朽明白。” 里长忙不迭地点头,接着迟疑了一下,颤声问道:“大人,我们这么做,真的不会遭报应吗?苼姬娘娘要是发怒……” “放肆!” 青年厉声打断里长,“我是苼姬娘娘在千星殿疆域的神使,这么做都是为了让苼姬娘娘的名讳传遍四方,怎么会遭报应?你这个老东西,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 里长登时噤若寒蝉,心中叹息。 青年拿着香灰很快离开。 里长背过身,在香炉前重新燃了一束香,双手合十跪拜,口中念念有词:“苼姬娘娘慈悲,老朽也是迫不得已,千万恕罪啊……” 里长拜过,心里好受许多,慢吞吞地转身跨出庙门。 砰的一声轻响,土庙门重新合拢。 向苼从雕像后面出来,蹲下身,捻了捻了沾染的香灰,心中了然。 她方才还在想,当年之事修真界中人应该知道不少,可世俗界也是人尽皆知,就有些不正常了。 要知道东洲有疆域之别,她向苼说到底算是半个炽焰宗弟子,千星殿怎会容许她的名讳在世间肆意传播? 而今一看,原来是有人借她名讳,行香火修行。 此事,怕是与千星殿脱不开关系。 念及此处,她虚手一引,一缕香火从香灰中渗出,绕在指尖游动。 向苼目光微闪。 对方香火修行的名讳,终究是借的她的,这些香火真正的主人还是她,她完全可以给这些香火施加一道意念,隔绝对方修行。 不过思索再三,向苼没有这么做。 一来,香火一道修行虽快,但掣肘甚多,她从未打算走这一道;二来,若是真的断了对方修行,她的存在立刻就引来对方的怀疑。 她方才回复记忆,修为尚未恢复至巅峰状态,现在主动牵扯进祸端,实属不智。 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土庙,向苼避开大人耳目回到家中。 此刻快要酉时,向苼到家便看到洛轻芸正蹲在井边择菜,她立刻跑过去帮忙。 谁知向苼一凑近,洛轻芸眉头就蹙了起来,“你去了娘娘庙?” 向苼怔了一下,实话实说:“去捉迷藏,但是他们半路就吵起来了,我没去过娘娘庙,就去看了一眼。” “下次不要再去了。” 洛轻芸没有责怪,轻声叮嘱:“那地方不好。” 向苼心中微动,“可是娘,他们都说苼姬娘娘是大英雄,娘娘庙怎么会不好呢?” “娘可没说苼姬娘娘的坏话,不好的不是苼姬娘娘,是……” 洛轻芸语气顿住,旋即面露无奈,“总之你记住,没有大人陪着,一个人千万不要去那里,知道吗?” “哦。” 向苼乖巧应了一声,心中暗自诧异。洛轻芸知道香灰的事? 此事没办法多问,向苼只能按下不表。 镇里灯油贵,有向苼帮忙,洛轻芸赶在天黑前忙好了晚饭,两人速速吃完,恰逢天黑,钻进被窝歇下。 黑暗中,洛轻芸指尖轻柔地抚过向苼乖巧的睡颜,眼中温沉如水,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许久,她才沉沉睡去。 就在洛轻芸睡着后的片刻,躺在她怀里的向苼蓦然睁开眼,轻轻抓住洛轻璃的手腕。 过了片刻,她蹙眉收回手。 的确是凡人的脉象,只是洛轻芸平日上山下山,采药打猎,极为厉害,脉象应是健壮之相,可这脉象却显示其人体质极差,活不过三十岁。 这是怎么回事? 向苼不得而解,却也不多作纠结。 她眼下还未重拾修炼,待得修为恢复几分,治好洛轻芸并非难事。 …… 翌日一早,向苼吃完早膳跑出来,总算寻到一出僻静之地盘膝坐下,审视自身。 元胚孕育出的肉身极为契合神魂,且体质似乎不一般,她能感觉到,现在自己还未修炼,一身气力就可比拟成年之人。 想到这里,她心念一动,血戒自无名指浮现,紧跟着其上光芒一闪,吐出一颗测灵珠。 手里拿着这颗测灵珠,向苼愣了一下,哑然失笑。 她是血戒用习惯了,自己尚未修出真元,光是意念可用不得测灵珠。 不过想要知道自身灵根,也不急在这一时,待得修行几日再测便是。 收起测灵珠,向苼抚过血戒,掌间光芒一闪,现出一面残缺的三角阵盘。 《欺天…… 向苼指腹抚过阵盘表面,顿时产生一种心血相连之感。 她眸光顿凝,她转世之前是将此物认主,可没想到转世之后,这一层认主关系还在。 阵盘有灵。 向苼心中生出这般想法,摸过阵盘断口。 若是能找齐其他部分,说不定这阵盘还能开口说话,告诉她“倾天”的身份来历,究竟是不是如她所想,与傀宗宗主是同一个人。 思忖片刻,向苼收起阵盘,思绪回到修炼上。 这一世,自还是修炼《飞剑诀,她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断杀剑和剑疯子送的飞剑,都遗失在鬼涧,专修飞剑诀,她还缺一把上品飞剑。 血戒中存有不少炼器材料,等到修炼告一段落,或许可以找一个擅长炼器的宗门,帮她代为炼制。 种种念头浮上心头,又被向苼重新按下。 她双手穿梭如蝶,熟练地捏出一段印诀浮影。 若是司无栎在此处,定能看出来,这分明是第四重祖印! 第138章 万剑 祖印、竹楼、神树叶茶、混元纱衣……冷竹海发生的一切,向苼都记得。 只可惜元胚召回她的速度太快,没能向司无栎开口,意识就陷入了黑暗。 再醒来后,就已是现在。 《祖印对他人而言,修炼难于上青天,对她来说却是轻车熟路,很快破了四重命关,重新凝结出一枚古朴的印诀,印如掌心消失不见。 祖印入体,向苼上次是神魂状态还不觉得,这次顿时感到有很大不同。 天地几乎是瞬间变得清澈,她爬到高处,极目远眺,视线竟是跨越数里距离,看清了家中陈设。 风声里传来村里人的谈话,清晰地就像在耳边响起。 向苼收回感知,心中惊叹。 她此时尚未修炼真元,五感至少已经提升至转世之前的水平。 五感尚且如此,灵根又提升了多少? 四重祖印尚且如此,修成七重圆满祖印的司无栎,又该如何厉害? 向苼略微抿唇,她四次命关,穿越修真界、鬼涧分支地底遇险、魔种真元之难、最后一次转世元胚,哪一次不是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七重,七次命关当是何等凶险? 那张对她总是温和的面庞下,藏着多少苦楚? 向苼一时间想得出了神,被猎户看见,立刻大惊:“你是洛家娘子的小苼儿,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向苼回过神,抿嘴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迷路了。” 猎户顿时无言,带着向苼下山。 片刻之后,向苼被送回家中,洛轻芸去镇上还未回来,不然免不了一顿训斥。 距离洛轻芸回来时辰尚早,向苼干脆窝在家里修炼《飞剑诀内练心法,《移形换影和《敛息术都需真元配合,只能后做打算。 这一世,她早不是昔日那毫无资质的向家庶女,心法捏诀起身瞬间,气感自生。 血戒尚余一小葫芦元泉,向苼拿出专心炼化,随着水中灵力化为真元,修为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起来。 练气一重…二重…五重…九重圆满! 转世前花了大半年时间修炼的境界,而今半个时辰就已经迎头赶上。 到这一步,向苼停下继续炼化,转而先行修炼《敛息术。 练气九重其实并非极限,只要她愿意,完全能一天之内提升至转世前的筑基中期。 可那样做根基定然不稳,无异于自毁前程,向苼当然不会如此。 泉水中“元”能充沛,敛息术修炼起来轻轻松松,不消片刻,敛息珠便再现灵台中央,掩去向苼一身修为。 修炼告一段落,向苼抬头望过一眼外面天色。 日上中天,洛轻芸应该快到家了。 她起身跳下床,跑去屋后菜地摘菜,刚捧了满怀的菜回来,就看到屋里除了洛轻芸还多出一个仙风道骨的白衣老者。 练气八重的……剑修? 向苼一眼看出老者修为,对其周身展露的剑气却拿不定主意,此人修剑,但似乎并非走正统之道,在她感应中,有些不伦不类。 “苼儿,快来见过老先生。” 洛轻芸唤了一声,走过来接过沾着泥土的菜,替向苼擦了擦脸,轻声道:“他就是我跟你说的云游医师。” 向苼恍然,走过去乖声叫了一声:“老先生好。” “娃娃也好。” 老者乐呵呵地应了一声,随后仔细打量向苼眼角的红色胎记,沉吟片刻,打出一道温和的绿色真元,绕在红色胎记边转了转。 那红色胎记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去不少,可剩下的淡红色轮廓,老者憋足了真元也没消干净。 他不信邪,歇息片刻,继续跟胎记较劲,殊不知向苼在暗中运转心法,悄然抵消老者的真元。 此人身份不明,她不能随意欠下因果。 浅浅消去一层胎记,既不会与此人牵扯太多,也足够向洛轻芸交代。 一个时辰后—— 老者满头大汗地停下来,一想到他来时在路上跟洛轻芸保证小事一桩,人到病除,他不禁老脸一红,愧然叹道:“洛家娘子,老夫已经尽力了。” 洛轻芸连忙递上一杯清茶,“老先生辛苦,苼儿的胎记已经淡去许多,您不必介怀。” 此话一出,老者更觉羞愧,沉思片刻,忽地取出一枚测灵珠放在桌上。 向苼明显看到洛轻芸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而后开口道:“老先生,这是什么?” 老者呵呵一笑:“洛家娘子,实不相瞒,老夫曾是万剑门弟子。” 洛轻芸顿时面露惊色,“原来是仙人在上……” “洛家娘亲言重了,老夫可不算什么仙人。” 老者苦笑一声,“老夫入门时年龄颇大,修行不济,自感愧于师门教导,便自请下山四处游历,顺便帮忙探查地阴魔人的踪迹。 真要说起来,老夫也不过是修行一段时间的凡人,可当不得仙人之称。” 洛轻芸面容微缓,少去那分故作的惊慌,露出几分真实的钦佩,“老先生心境之阔达,当真世间罕见。” “洛家娘亲谬赞了。” 老者被夸得满面红光,好不受用,话中却是谦虚,“我们万剑门中长辈,多是宽厚之人,老夫不过学了个皮毛罢了。” 老者顿了一下,又道:“老夫学艺不精,不能彻底清楚令嫒眼角胎记,不过我门中长辈定然可以。我万剑门收徒门槛不高,只要令嫒能有一丝修行资质,就能……” “不行!” 洛轻芸断然出声,老者直接愣住,这洛家娘子的反应,未免也太过了些。 洛轻芸看到老者表情,很快意识到不妥,语气缓和下来:“老先生,我的意思是……不麻烦了,苼儿还小,这眼角的胎记说不定长着长着,就没了。” 老者恍然,原来是舍不得了。 他笑了笑,转头看向一旁始终没出声的向苼,和蔼地问道:“小娃娃,你想不想成为仙人啊?” 洛轻芸顿时紧张起来,要是苼儿真的想…… 向苼看也不看老者,跑到洛轻芸身边,“我都听娘的。” 老者见状暗道一声可惜,这娃娃年幼懵懂,大概还不知道成为仙人意味什么。 他从进门一开始就觉得这女娃娃钟灵毓秀,资质怕是不低。 碍于门规,他也不好强求。 想了想,老者取出一张玉符交给洛轻芸:“洛家娘子,世道艰难,且还有地阴魔人作祟,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令嫒多想想。 此为老夫信符,若是你改变主意,或是遇到危险,就砸碎了它,老夫必定尽快赶来,了却今日见面之缘。” 言罢,老者也不等洛轻芸说什么,兀自转身离去。 洛轻芸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蹙眉不语。 这万剑门却如传闻中所言,是个与众不同的温厚宗门,苼儿去那里……或许真的不错。 “娘,那个万剑门就在这附近吗?” 向苼忽然发问。 洛轻芸垂眸温然一笑,“傻丫头,对仙人来说大约真的很近,可对我们凡人来说,太远太远。人都走了,别说这个,我们吃饭。” 向苼嗯了一声,去厨房帮着端菜,心下思绪却是活络开来。 天底下真有这么巧的事,竟让她转世到万剑门统辖范围之下。 她还记得应长风曾说,万剑门早先出过剑修,对于炼制飞剑颇有门道…… 向苼在思考修炼事宜,洛轻芸亦是心不在焉,两人俱都是吃得食不知味。 草草了事后,向苼正要出去再找个地方抓紧时间修炼,却被洛轻芸叫住。 “苼儿,陪娘说说话。” 洛轻芸没急着歇下,拉过向苼在床榻边上坐下,喉咙哽了哽,“有些话,娘想跟你说清楚。” 向苼的资质被发现,她自感留不住她,有些话若是再不说,怕就没机会说了。 向苼扬眸看着忧心忡忡的洛轻芸,脆生生地问道:“娘亲是在担心那个老先生会害我们吗?” “老先生心思坦荡,他不会。” 洛轻芸话说得肯定,随后犹豫了一下,终究是咬咬牙道:“苼儿,你其实是娘……捡回来养的。” 她说出来,本以为女儿定会大为震惊,甚至哭闹,谁知向苼竟只是怔了一下,随后点点头道:“我知道。” “你知道?” 洛轻芸微露愕然之色,村里无人知晓此事,苼儿怎么会知道? “我跟娘你长得一点都不像。” 向苼笑得两眼弯弯,“我不是你亲生的,你就不是我娘了吗?” 洛轻芸眼眶微红,一把抱住向苼按在怀里,“我当然是你娘,这辈子都是。” 向苼反手抱着洛轻芸的腰。 三世为人,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亲情,这感觉很不错,她一点也不讨厌。 说开此事,洛轻芸心里头像是放下了一颗大石头,掖过眼角泪珠,笑道:“这些话,本来该等你再大一些跟你说,不过老先生说的话有些道理。 我不能断送了你的前程,万剑门是个不错的地方,你要是想去,就去吧。” 向苼抿唇摇头,“我不去,不就是修炼吗?我留在娘身边一样能修炼。” 洛轻芸哑然失笑,“傻丫头,修行哪有那般容易,强如百年之前的苼姬娘娘,一路走来亦是艰难困苦……” 百年? 向苼目中精光一闪,迅速捕捉到洛轻芸话中关键。 今时距离她转世之前,才过去百年?! 第139章 灾难 百年时间,除非有人里应外合,她设下的界门绝对不可能被破。 而自她融入元胚之后,应该没过多久黑潮就会再次涨潮,淹没那座界门。 就算天青阁真的是叛徒,想要放地阴界修士进来,面对铺天盖地的黑潮,也是无法做到,否则刘荒就不用等到那时候才现身捣乱。 向苼轻轻吸气,按下思绪。 鬼涧定是出现了新的变故。 本以为转世之后,可以安心留在俗世修炼,等到洛轻芸百年之后,再去接触修真界的纷纷扰扰。 现在看来,是她想得太天真。 地阴界修士若真的大举进攻东洲,以她一人之力能否护得住洛轻芸,还是两说。 念及此处,向苼抬头望着洛轻芸,忽然又想到了一事。 撇去上次古怪不谈,这次洛轻芸看到测灵珠的反应,足可说明她对修真界的了解,远远超过凡人的范畴。 而且万剑门老者自报家门时,洛轻芸的反应也带着一丝刻意,似是早就看出来老者的修士身份。 假若洛轻芸从前是修士,现在又成了凡人…… 洛轻芸被向苼打量的目光盯着颇为不自在,“苼儿,你一直看着娘作甚?” 向苼勾唇露出笑容:“没什么,娘亲真好看。” 洛轻芸无奈地撩过向苼耳边发丝,她有时候真感觉小丫头心思有些深,可细细一看又觉得没什么。 苼儿才十岁,就算真的是修真界某位大能的转世,也要等到至少结丹期后才会逐渐恢复记忆,大概是自己多想了。 接下来数日,向苼每天都会一大早跑出去,到中午才急匆匆赶回来吃饭。 洛轻芸只当是她贪玩,殊不知向苼日日上山迎着紫气东来,巩固修行。 练过几天剑,炼气九重的根基逐渐夯实,向苼估摸着再有一两日能尝试筑基。 血戒中没有筑基丹,不过以她现在的灵根,真元盈满,筑基不过是水到渠成之时,根本无需筑基丹辅助。 除此之外,《移形换影秘法也在这两日重新练至第二层,只是以她现在的幼年长相,修真界无人认得,倒是暂且用不上秘法遮掩。 这一日,村外山顶。 穿着一身朴素布衣的女童手执一根树枝,身形在山顶空地舞动闪烁,手中树枝宛若一条游龙划过虚空,尾端抽过,留下淡白色的剑气痕迹。 落叶簌簌而下,拂过剑气之处,俱都被悄然切割,化为碎叶飘零而下。 数十个息后,女童剑势蓦然一变,手中树枝顿如离弦之箭,笃地一声射入地面,直没地底。 此女童自不是别人,正是向苼。 修炼告一段落,向苼收势而立,抬头望过天边晚霞。 今日有所感悟,误了些时辰,洛轻芸该等急了。 她灵识扫过周围山林,见四下无人,干脆膝盖轻屈,从山顶一跃而下。 风声从耳旁呼啸不久,向苼提一口气,双脚轻轻落地,快步向村里跑去。 可还未走到村口,她就远远闻到一阵血腥味从村里飘来。 她心中微凛,小小的身躯立刻化作一道闪电,掠入村中。 方才进村,向苼就看到黑压压一片的人形怪物。 闻到背后的活人气味,人形怪物正在啃食尸体的动作齐齐一顿,随后厉嚎一声,张牙舞爪地冲来。 地阴魔人?这跟她想象中的地阴界修士完全不一样! 向苼嘴唇紧抿,挥袖间剑意成风,地阴魔人瞬间被切得粉碎,化作一场黑红血雨飘下。 杀光魔人,向苼不作停留,飞速朝洛轻芸方向掠去,身后带起的风却是席卷开来,化作丝丝缕缕的剑气奔袭四方。 此时此刻,原本祥和的凡人村庄已成一片人间炼狱,随处可见残肢断臂。 土庙前,神色惨白的男子仓惶奔逃,脚下被门槛绊了一下,一个趔趄摔进了庙堂,眼看后面的地阴魔人追来,登时惊恐地闭上眼,尖声大喊:“苼姬娘娘保佑!” 一阵风来,地阴魔人眨眼裂成肉块掉在地上,喷得男子一头温热。 男子睁眼看到地上的残尸,又惊又喜,“娘娘显灵了?” 他抬头看到不远处一只地阴魔人又被一阵风切成碎块,顿时大喜,抹了把污血快跑起来,一边大喊。 “苼姬娘娘显灵了!” “快把地阴魔人引来庙里,娘娘显灵了!” …… 洛轻芸强自咽下口中的逆血,看也不看脚边的魔人尸体,捏紧手中丝带法宝,神色焦急地往村外赶。 苼儿……她的苼儿绝不能有事! 她一路疾行走到村中路口转角,猝然与大片的地阴魔人撞个正着。 上百双猩红的眼齐齐看来,洛轻芸呼吸一窒,旋即心下一狠,竟是不进反退,冲向魔人群。 丝带在她手中化作韧性又不失刚强的节鞭,抽飞一具又一具魔人,迅速清理出一条通路,而后强自压下胸口闷痛,毫不犹豫冲入通路,速度却比之前慢了许多。 被抽飞的魔人很快围了上来,洛轻芸左支右绌,顿时险象环生。 向苼过来时,看到的便是此等情形,眼中杀机大盛,含怒一拂袖。 猛烈的风凭空席卷而来,犹若九幽寒潮吹过,唯独绕开最中央的洛轻芸,将上百只地阴魔人冻成化为百座冰坨。 细碎的寒风吹过,冰坨仿佛被一把把刀子切开,碎裂一地。 洛轻芸松开攥紧的左手,愕然望着眼前这一幕,冰坨碎裂倒塌后,她终于看见就在路口另一侧的向苼。 “苼儿……” 洛轻芸喃喃自语,她很想立刻过去抱住她,可不知为何,双脚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刚才那一式冰杀剑气,是……苼儿? 不等她理清思绪,空中忽然降下数道身影,化作乌光四散开去,井然有序地屠杀剩余地阴魔人。 其中一名青年落在洛轻芸面前,蹙眉望了一眼四周,随后关切道:“姑娘,你没事吧?” 洛轻芸愣了一下,下意识问道:“方才这些地阴魔人,是上仙所杀?” “不是。” 青年先是矢口否认,继而道:“是我门中一位长辈,他不喜露面。” 洛轻芸暗松了口气,面露感激:“多谢上线关心,我没事。” 她这是怎么了,方才怎么会以为是苼儿动的手,苼儿才那么小…… “娘!” 向苼跑来一把抱住洛轻芸,头埋在腰际,不去看青年。 她正愁要怎么跟洛轻芸解释,不想恰逢万剑门赶来,替她解了围。 而且来的,还是一位故人。 没过多久,四散开去的万剑门弟子都向青年汇聚而来,脸色皆有些古怪,不过看到有凡人在侧,俱是自觉地没有多说。 “伤亡怎么样?” 青年沉静发问,气度不凡,早已没了当年在四极城历练的青涩之感。 此话一出,队伍中立刻有人答道:“师兄,伤亡不大,八成的人都活了下来,其中少许受了些轻伤。” 青年神色微缓,正要开口,忽听到队伍中一名老者指着向苼说道:“师兄,她就是我跟您提过的灵秀小丫头。” 青年怔了一下,低头去看向苼,却只看到一个后脑勺。 师弟前几天跟他念叨一句好苗子,他不甚在意,没想到今天就见到了。 看来真是有缘。 青年笑容微露,看向洛轻芸,语气温和道:“夫人,在下万剑门大弟子林海,敢问令嫒芳名?” “上仙客气了。” 洛轻芸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她随我姓洛,叫洛苼。” 林海轻轻颔首,对这个名字倒是没什么感觉,因为娘娘庙,最近几十年出生的女童,十个有八个名字里都带苼字。 看到洛轻芸的反应,林海轻笑:“夫人不是本地人吧?” 洛轻芸怔了一下,旋即反问:“上仙如何看出我不是本地人?” “若从前就是我万剑门下辖之人,见到我等修士,断不会露出夫人这般无奈的神情。” 林海拿出一颗测灵珠,垂眸瞥过一眼向苼的背影,说道:“我万剑门门规第一条,便是不得强抢凡人以作弟子,夫人若是不愿,大可说出来,我等不会强求。” 洛轻芸沉默片刻,道:“苼儿还小,若是有资质,劳请上仙多多照顾,莫要让她入门后受委屈。” 向苼听到这句话,顿时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洛轻芸。 她当真舍得? 洛轻芸垂眸轻轻一笑,“苼儿,你日后修行有成,再有魔人进犯,就不用怕了。” 向苼沉默地看着洛轻芸片刻,蓦然转过身来直视林海,开口问道:“我要带我娘一起去万剑门。” 这一句语气极是肯定,洛轻芸竟听出一分不容人反驳的气势。 林海看到向苼的脸,却是倏然怔了在原地,脑海中百转千回,闪过一张压在他记忆深处许久的清冷面容。 眼前这张脸稚气未脱,却有三分相似。 林海眼角仿佛仿佛重重捶了一下,有些酸涩,过了片刻才平复心境,话声更为温和:“小苼儿,大哥哥很想答应你,但碍于门规,你若是能有上品灵根,我便可作主带您娘一起回宗。成与不成,只能看你自……” 林海话未完,向苼就一把抢过他手中的测灵珠。 下一刻,测灵珠光芒大放。 第140章 偷火 测灵珠透明之中,初时便是一点紫光浮现,在i珠体中迅速扩染,势头极猛,光亮刺人。 眼看紫光就要满溢而出,向苼顾不得吃惊,立刻进一步压制体内蠢蠢欲动的诸多气息。 其中,那一缕新诞生而出的冰寒气息最为跳脱,好在弱小,敛息术的元虽然不多,也能勉力压制。 测灵珠止步在差一丝圆满停下,向苼移开手掌,周围所有人俱都震惊地盯着测灵珠,谁都没有看到她稍稍松了口气。 「紫光满溢……」 有人小声惊叹,「这是上品中的上品灵根,差一丝就是超品灵根,若能破开这枚测灵珠,小师妹的灵根就要重新测了。」 「小师妹的灵根,比剑绝师弟还要强!」 「那不能比,剑绝师弟除了上品灵根,更厉害的是剑道天赋,小师妹比剑绝师弟还是差了些……」 这些人直接叫起了向苼小师妹,俨然已经将向苼当做自家人。 洛轻芸听着众人叫得热乎,心中也是复杂,她早就看出来向苼资质不错,但没想到会是如此顶尖。 阔别修真界十年,她又要回去了吗? 她摸了摸面颊,心中叹息。但愿这万剑门对千星殿了解不多,最好……无人认得她。 林海回过神,脸上露出极为爽朗的笑容:「小师妹,恭喜你。明日启程时,我们会带着你和娘一起前往宗门。」 向苼眉眼弯出明媚的笑意,拉着洛轻芸的手唤道:「娘,你听到了吗?我说到做到。」 洛轻芸失笑,不由夸赞:「苼儿最是厉害。」 林海看着向苼侧过头的笑脸,有些怔神,这般纯净灿烂的明媚,记忆中的那人从未有过。 她总是冷冷清清,即便戴着另一幅面孔,亦是不假辞色,寡言少语。老天爷对她终究是太差了些…… 「大师兄……」 有人轻声唤道,林海倏然回神,眼里闪过一丝无奈。 触景生情,他今日回忆得有些多了,平日里不会这般。 收拾一番心境,林海转过身朗声道:「在此地歇息一晚,留意是否有地阴魔人余孽。余师弟,你带头去帮忙修整房屋。」 余师弟一身土系真元流转,闻言顿时笑道:「放心大师兄,保证天亮前把房子全部修好。」 林海点点头:「另外所有人随我去安抚凡人。」 言罢,林海转头看向洛轻芸,「夫人,村中尚乱,为防地阴魔人余孽,你们最好跟我们歇在一处。来时我看到娘娘庙完好,而且地方不小,便于安置其他村民,今夜就歇在那里,夫人以为如何?」 有万剑门众弟子护佑,洛轻芸自无异议,连连点头。 林海见状立刻招来老者道:「你与夫人熟稔,就带他们前去土庙先行安顿,若有危险立刻传音于我。」 「大师兄你就放心好了,我一定保护好小师妹。」老者满面红光,这小丫头是他发掘的,可谓是大功一件。 老者带着向苼母子二人离开后,林海脸上笑容微敛,沉声道:「都别看了,日后有的是时间看小师妹,现在都给我去干活。」 众人顿时哈哈一笑,各自散开,唯独一人面露迟疑,留下来道:「大师兄,这些地阴魔人尸体……」 林海目光微闪,蹲下身来只捡到一点冰屑,放在掌心观详片刻,便扔开,起身道:「此人剑气极寒,魔人尸骨无存,查验不出什么。青森,可还有其他尸体?」 青森师弟连忙点头:「有的,大师兄随我来。」 林海紧随其后,神情严肃。 此行除了清理地阴魔人的只有他们,这些变成碎冰的地阴魔人,当然不 是所谓的他门中长辈所杀。 事情尚未查清,不知是好是坏,是以方才洛轻芸问及此事,他撒了谎,以免人心不稳。 片刻之后—— 林海和青森二人来到村口,青森指着满地的碎肉,说:「大师兄,就是这些。方才我查验许久,也没看出是由何种武器所致。」 林海蹲下身,控制真元包裹住一块碎肉,正要侵入其中,谁知这时碎肉表面闪过一丝毫光,竟是将它真元直接破开,重新掉落在地。 林海眼孔骤然一缩,「剑意!」 青森震惊地瞪眼,「大师兄,你说什么?真的是剑意?」 他们万剑门虽是号称专修剑,可剑修门槛何等之高?门内正儿八经的剑修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明悟剑意的更是一个都没有。 不过青森也知道,剑意那是传说中的东西,从来只在书中见过,连师父都说,要是万剑门再出一个明悟剑意的剑修,祖坟都得冒青烟。 现在,大师兄竟说眼前这些地阴魔人的死是剑意所致,他怎么能不震惊? 林海没再继续查验,捏紧拳头起身,沉声道:「立刻通知其他人,加快速度,我们连夜启程回宗!」 青森也知事态严重,连忙跑去通知其他人。 而与此同时,向苼和洛轻芸跟着老者前往土庙,却被一陌生年轻修士挡在了门外。 年轻修士目光扫过老者,顿时面露轻蔑之色:「千星殿办事,闲杂人等一律滚开!」 老者脸色微变,立刻暗中传音林海,表面却是佯作恭敬,试探道:「阁下乃是千星殿弟子?」 年轻修士眼里闪过一丝不自然,「废话少说,赶紧滚,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 年轻修士话音刚落,便听到老者身后传来一声冷嘲,「那我倒想看看,你要怎么翻脸无情?」 年轻修士抬头,看到缓步从小路走来的林海,登时大惊,转身就要开门进去土庙,却被林海抓住后颈扔到一边。 砰! 一脚踢开土庙大门,林海看到一青袍修士正在抱着石雕陶醉忘我地吸食香火,眼中怒意暴涌,二话不说并指虚空一点,一抹剑光瞬时激射而出。 随着噗噗两声轻响,青袍修士双臂应声落地,洛轻芸心中微惊,连忙捂住向苼双眼。 剧痛袭来,青袍修士终于从修炼中惊醒,惨叫一声跌下石像底座,又惊又怒地看着林海。 「万剑门的人?」 青袍修士认出林海衣着,神情更怒:「你竟敢违背约定,对我等香火修士动手,就不怕我告到千星殿去,令你等吃不了兜着走?!」 「还敢提约定?」 林海目光冷冽如刀,「约定中只让你等借香灰修炼,你哪里来的胆子亵渎苼姬像?此事就是告到千星殿,也是我占理。」 青袍修士脸色涨红,「简直岂有此理,苼姬百年前魂散,绝不可能复生,这些雕像中的香火更为精纯,放着也是浪……」 噗嗤! 一颗人头滚落,声音戛然而止。 屋外年轻修士看到这一幕,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转身以生平最快速度遁逃而去,眨眼没了踪影。 老者从呆滞中回神,担忧道:「大师兄,你杀了他,香火殿那边的人定又要找你麻烦。」 林海眼中怒意褪去,冷色稍霁:「无妨,我已用云像石记下他亵渎苼姬像的那一幕,香火殿若是有脸,尽管来。」 老者一听这才放了心,顿时笑道:「大师兄果真神机妙算。」 「此种事遇得多了,总不能一点记性不长。」 林海笑了笑,这才想起此处还有洛轻芸母子二人 在,连忙拂袖清去尸体血迹,转头告歉:「对不住,一时情急,竟是忘了你们,没吓着吧?」 洛轻芸看了一眼像前干净的空地,这才放开捂住向苼双眼的手掌,摇了摇头,说道:「上仙莫要如此,这世道艰难,看见死人是常有的事。不过杀人,对苼儿来说,还是太早了些。」 林海神情微缓,「夫人放心,小苼儿进去宗门,必是先专事修炼,此等事宜等她再长大一些,才会让师兄师姐们带着接触。」 培养弟子,各宗门方式皆有不同,不过除却个别魔道宗门,大部分宗门的培养方式都大同小异。 相比之下,万剑门的还要更宽仁一些。洛轻芸自然没什么好抵触的,轻轻颔首表示明白。 「大师兄,还有一件事我忘了说。」 老者这时又道:「方才清理魔人时,村民们就在喊苼姬显灵,怕就是那时生出更为精纯的香火之力,将香火殿的修士引来。」 老者面露忧色,「大师兄,你今天杀了一个,可等我们回去,还会有人过来偷香火的。」 「回去之后,我立刻去找掌门师兄商量此事。」 林海面色微沉,「其他地方是什么情况,我管不了,可我们万剑门下辖的苼姬庙,一个都不能出事。」 向苼默默听着两人谈话,自始至终,她都没开口,更未动手。 林海处事干脆果断,心思也缜密,不留把柄,无需她多作补充,只是……香火殿又是什么? 听林海所言,各宗门对香火修行不仅知晓,而且还有所顾虑,这样做能有什么作用?与地阴魔人又有何联系? 转世苏醒以来,她心中横亘的疑窦越来越多,不过眼下虽不好明着问林海,等到她去了万剑门,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理清状况。 想到这里,向苼心念一动,驱使一缕剑意融入石像之中,锁住其中精纯香火,随后跟着洛轻芸在蒲团上坐下来,小口啃着娘亲递来的干粮。 第141章 入门 两时辰后,万剑门弟子陆陆续续到齐。 林海当即招出飞剑抛入空中,飞剑登时迎风暴涨至十倍大小,随后回头道:“夫人,上来吧,我等临时有要事即刻回禀宗门,便不歇了。” 洛轻芸紧紧抱着向苼走上飞剑,寻了一处中间之地坐下。 林海打出一道真元护盾护在两人四周,随后叮嘱道:“夫人,坐好了!” 洛轻芸点点头,林海再不迟疑,一声轻喝,飞剑在其脚下腾空,直上云霄。 万剑门众弟子立刻御剑紧随其后,眨眼消失在漆黑的夜空。 …… 一夜过后,东方既白。 清晨第一缕微曦自空中洒下,照亮了万剑门的大片山河。 只见群山环绕之间,千山竞秀,连绵成片的亭台楼阁点缀在葱郁山野,云雾缭绕,隐约可见仙鹤自山间飞过,可谓一片仙家气派。 向苼坐在飞剑上往下看,小脸一副惊叹之色,看得洛轻芸心下失笑。 这万剑门的福地虽是不错,可比起五大宗门来还是差远了。 她这般想着,殊不知向苼也是同样的想法。 应长风当年说万剑门是小门小户,弟子凋零,只在一处勉强称得上是灵山的地方立下宗门,如今看来,境况似乎好转不少。 不过跟当年的炽焰宗想必,还是相差甚远。 母子两人各自心中点评一番,表面皆是装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惊奇模样,令万剑门弟子看不出破绽。 飞剑穿过几座山峰,最终在一处最为雄伟山峰峰顶下落,停在一处认为削平的石面。 方一落地,立刻有门中长辈赶来。 来人是一个须发皆白的道袍老者,见队伍并无伤亡,顿时松了口气,靠近道:“此番可有收获?” 不等林海开口,便有人忍不住抢先说道:“五师叔,这次咱们不仅有收获,而且是大有收获!” “哦?” 道袍老者目光扫过林海身后,最后落在向苼身上,面色微喜:“又找到一个好苗子?” “五师叔,我要带她亲自去见掌门师兄。” 林海看了一眼向苼,“这孩子的天赋,比起剑绝也差不了多少,须得好生培养。” “堪比剑绝?” 道袍老者精神大振,“你且先去安顿一番,我这就去告诉长风!” 言罢,道袍老者二话不说就风风火火地闪身离去。 “五师叔还是这么急性子……” 队伍里有人直笑,林海摇了摇头,转头对洛轻芸道:“夫人,我先为你们安置住处,待得为小苼儿择一良师,再作安排。” 洛轻芸自无异议,客气点头道:“有劳林上仙了。” “无妨。” 林海和善地笑了笑,“跟我来。” 这福地虽不大,可对万剑门似乎还是空旷了些,向苼跟着一顿揍,路上没见几人。 洛轻芸似也有同样的困惑,不禁问道:“林上仙,贵门似乎……没什么弟子?” 林海哑然道:“夫人看不见多少人,是因为我门弟子在外清缴作乱的魔人,大多都未回来。” 洛轻芸恍然点头。 地阴魔人入侵东洲已有三十年,这十年来,她住在村中都还算安定,原来不是运气好,而是万剑门在不遗余力地保护所致。 洛轻芸心知说多错多,话题到此便止住,默默跟着林海往前走。 穿过一条架在两座山峰之间的月桥,三人来到一座更为低矮的山峰,向苼总算看得人多了起来,其中不乏与她年龄相仿的孩童,跟在处有所成的少年子弟后面,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颇为热闹。 “大师兄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顿时有大片的少年弟子围过来,看向林海的眼神都带着一丝崇拜。 “都去好好修炼,围在此处看什么热闹?不想早些出师下山斩妖除魔了?” 林海训斥一句,不怒自威,少年登时像是老鼠见了猫一般,迅速散开,只有零星几个懵懂幼小还留在原地,好奇地打量林海身后的向苼。 向苼的目光却不在这些孩童身上,她的视线穿过人群,一眼就落在了不远处树下一名面无表情的黑衣少年身上。 少年像是不知收敛锋芒的利刃,站在树下笔直如剑,一双漆黑明亮的眸眼里都透着锋利与坚定。 向苼看着少年,就像是看到当年被困于炽焰宗,疯狂磨练剑术的自己。 是个修剑的好苗子,又能有幸入得专修剑的宗门,运气比起当年的她来,何止好上百倍? 她心中感慨,很快收回目光。 少年却是似有所觉,从沉思中回神,蹙眉转头看来,看到是大师兄,他稍露恭敬之色,心中却是不解。 方才那种感觉,不像是师兄带来的。 他的目光继续在洛轻芸与向苼身上游曳,最终什么也没有发现,只能作罢,继续闭目思索修炼事宜。 林海自然察觉少年的目光,却也不在意,小师弟待人不错,只是性格孤僻,不喜多言,他早就习惯了。 片刻之后,林海领着洛轻芸母子在一处小院门前停下,说道:“此处为蕴龙峰,专为年龄颇小的弟子所设。此处小院离山下的膳堂很近,方便吃食,院子常有剑侍打扫,夫人直接带小苼儿住下就是,稍后会有人送来衣物。” “多谢林上仙。” 洛轻芸道了一声谢,目送林海离开后,才推门进去,望见院内朴素却一尘不染的摆设,眼里透着安心。 如此一来,她还能安稳地陪上苼儿数十年,数十年后苼儿修炼有成,说不定已能独当一面,她也就……没什么好牵挂的了。 向苼将洛轻芸的反应尽收眼底,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没有点破。 她的当务之急是先恢复修为,以她现在的灵根资质用不了多少时间,待得恢复至巅峰状态,再去探查洛轻芸的情况也不迟。 否则在这修真界,光是知晓问题所在,却无实力支撑,一切都是空谈。 …… 正当向苼与洛轻芸安顿下来的同时,林海身形已然落在主峰大殿之外。 听到里边传来隐约的谈话声,林海径直推开门走了进去。 开门声响起,里边的声音先是一停,继而另一道向苼熟悉的声线想起来:“师弟,你来得正好。” 应长风从门主宝座上疾步走下来,脸上泛着笑容:“我听说你又为门中找来一个好苗子?” 林海看到师兄和殿内一众长辈,脸上总算露出几分轻松之色,道:“叫洛苼,上品灵根,只差一丝满溢,比起剑绝师弟还要强几分。” 此话一出,殿内登时响起一片惊叹声。 “一连收到两个上品灵根,我们万剑门终于要发达了?哈哈!”三长老玄风兴奋大笑,直笑得拉碴的胡子抖动不停。 “好是好。” 一副文士打扮的二长老都明头疼起来,“剑绝的师父还没个着落呢,又来一个……” “剑绝是性子太强,我看小海新带回来的小丫头是个脾性乖顺的,就让我来教导……” 心急的五长老话说一半,三长老玄风的眉毛就竖了起来,“那怎么能成?剑绝不认我当师父,这个小苼儿必须我来教!” “玄风,你门下不是有个弟子了,我还一个没有呢……” “别吵别吵。”二长老连忙上去拉架。 眼看殿内跟街头市斗一般打起来,应长风习以为常,拉着林海向外走,“具体说说,这次出去情况如何?” 林海面色一沉,“很不好,魔人越来越多了,杀都杀不完。我又遇到香火殿的人偷香火,偷的还是塑像之内的精纯香火。” 应长风嘴唇抿动,“此事…我会告知风月门那边,不过香火殿那边损失太大,人心散乱,此事说得再多,恐怕也难以避免。另外再去派人守着庙。” 林海听得眉头紧皱,“诡地……又出现了?” 应长风轻嗯一声,声音跟着发沉:“不在千星殿疆域内,在天衍教。一下子出现两个,那边的香火殿直接填进去一半人,闹得人心惶惶。” 林海口中发涩,“……五大宗门,就没想到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地阴界裂口方才出现三十年,事态进展太快,很多事情缘由都没搞清楚。” 应长风叹了口气,“我还听说姜易行走在外时,被地阴界偷袭,至今昏迷未醒,也不知是真是假。” 林海脸色微变,“这定是有预谋的,姜易乃古代大能转世,若是他醒着,定能在极短时间内理清状况,遏制局面。” “我也是这般想的。” 应长风定了定神,脸上露出几分笑容,拍了拍林海的肩膀,道:“放心,五大宗门比我们还要着急,坍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我们先管好万剑门这一亩三分地,其他的想得再多,也是无用。” 林海连连点头,跟着露出笑容。 师父虽然死了,可只要有师兄在,他就没什么好怕的。 “对了,还有一事。” 应长风略一拧眉:“剑绝上次打出了名号,引起不少宗门关注,谨慎起见,最近都别让他下山。 剑绝这孩子心高气傲,向来对他人不假辞色,唯独对你我有几分听话,我这里琐事太多,一直没能过去,你亲自过去叮嘱他。” 第142章 境况 应长风与林海两人商议完,回到大殿内,长老们打是不打了,但到底让谁当向苼师父这件事,最终还是和向剑绝一样空置下来。 这件事并未影响到向苼,第二日她就领到五长老亲自送来的弟子令牌和门规书册,被安排进了门中先生底下识字。 此事对向苼而言完全是浪费时间,不过既然打定主意低调,她便再未做惊人眼球之事,硬是在学堂呆下来,每日早出晚归,装作一副刻苦学习的模样。 而实际上,她只分出一缕意念应付课堂,其余心思都在修炼上。 学堂内不好修炼,倒也让她空出心思,搞明白之前在洛轻芸面前使出的那一招冰剑是怎么回事。 冰灵根。 从测灵根时苦苦压制那一缕冰系能量,她就在猜测是否为冰灵根。 随着这两天体内真元逐渐转变为稳定的冰系真元,她才彻底肯定,自己的灵根的确是变了。 这一丝变化,是在她修炼《祖印之后。 未曾修炼《祖印之前,她的确还未修出真元,可那时体内她并未感应到任何一丝冰系气息。 与其说是洛轻芸遭遇危险,令她爆发潜力,激发出冰灵根,倒不如说是《祖印挖掘出了这幅肉身的潜力,使冰灵根的潜能达到了临界点,才有机会一举爆发。 这才是第四重祖印。 若是日后再行深入,她的灵根会不会再有变化? 向苼忍不住去想,此事司无栎定然知晓,可惜她现在见不到他。 “洛苼!” 教台上的老夫子一声轻喝,点了点身后石板的内容,“这段话的意思,你来说。” 向苼当即站起身,清了清嗓子,口齿清晰地回答,所答内容与老夫子所言,几乎一字不差。 老夫子抓不着把柄,只能说道:“很好,坐下。” 放课之后,孩童们一哄而散,向苼也不例外,她还要急着回去继续研究自身灵根。 老夫子看着向苼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难得看您唉声叹气,还有我们大长老教不了的学生?” 听到声音,大长老转过头去看到应长风,顿时笑道:“你小子怎么过来了,门里的事情不忙?” “来您这儿歇口气。” 应长风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来,道:“您还没回答我呢。” “还不是你们找回来的小刺头。” 大长老冷哼一声,跟着坐下。 应长风顿时笑道:“剑绝那小子又干什么了?” “剑绝都是十五岁的小伙子了,我管他作甚?” 大长老晃了晃手,答道:“是洛苼。” “洛苼?” 应长风这次是真的惊讶了,“我听几位长老都夸赞说那孩子乖巧,嘴也甜,怎么到您这就成了刺头了?” “那丫头是挺乖,学东西也快。” 大长老想到方才情景,忍不住又叹了口气道:“可是每次过来上课,我总感觉那丫头根本不在听。但要考她课堂所讲的内容,她却能答得滴水不漏,真是……气死老夫矣!” 应长风听着忍不住哈哈一笑,“大长老,您就气这个?说不定是小丫头天赋好,一心二用也不在话下。” 大长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非常人当以非常事对待,老夫这就给她安排一场测验,若是能通过,这识字课就可以提前结束了。” “那我就不打扰长老您教导我门新一代天才了。” 应长风起身拍了拍袖子,露出爽朗的笑容:“下场再来看您。” “你小子也悠着点。” 大长老说着,语气低沉几分:“当年你师父的事,门内没人怪你,莫要什么都往自己身上背。万剑门境况是比起当年好转许多,但根基浅薄,经不起风雨。 新一代弟子未能扛鼎,门中还要靠你撑下去,遇事与我们多多商量,万事求稳,明白吗?” 应长风回头笑了笑,“大长老,我的性子你还不明白?放心好了,我撑得住。” 言罢,应长风摆了摆手,径直离去。 大长老怔怔看着他离去,暗叹一声。 若是百年前没有天青阁作祟,苼姬还活着,地阴界或许没那么容易入侵过来。 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 …… 这一日,万剑门藏经阁前。 向苼站在一群十四五岁的孩童中,显得身形分外娇小,引得周围少年频频看来。 向苼目不斜视,目光平静地看着藏经阁正门前。 在一堆萝卜头读书识字半个月,老夫子一纸测验,终是将她解放出来,提前将她安排进更为年长的队伍里,开始接触宗门典籍。 这一步,是要让宗门子弟们建立对修真界最初的认知。 不多时,长老开启大门,众孩童一涌而入。 “都听清了,你等必须记熟这一层书架的每一本书,三个月后若能通过测验,就能正式接触修真之道。若是通过不了,你们就只能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可听明白?” “喏!” 孩童们声音清脆,齐齐应声,随后立即分开各自拿起书架上的册子默记起来。 向苼则是显得有些不慌不忙,目光巡视过书架上的拓印本,随手拂过的指间一顿,取下一卷卷宗。 这卷宗上的印记明显是千星殿所属,但封皮最后的落款却是千星阁。 千星殿什么时候做起来情报生意? 若有所思地翻开卷宗,向苼一目十行地读过,目光逐渐变化。 这卷宗上记载的,正是这百年间发生的几件大事。 第一,便是五大宗门与天青阁决裂。 此事虽未摆在明面上,但千星殿与天衍教先后设立千星阁与天衍集,驱赶疆域所属的天青阁分阁,信号异常明显。 如今天青阁势力大不如从前,分阁早已从各宗门中被驱逐出去,在外的各城当中,亦是天青阁、千星阁与天衍集三足鼎立,关系十分微妙。 向苼眸眼轻眯,如此局势变化,倒也在她意料之中。 刘荒即便被她杀了,他的所作所为业已为人所知,信任一旦出现动摇,天青阁的生存空间被挤压,再正常不过。 卷宗上记载的第二件事,便是地阴魔人。 “距今一百零三年,女修向苼以一己之力,重立地阴界门,舍命挡住地阴界入侵。 东洲各宗本以为至少空出五百年时间备战,谁知不过七十年,东洲各地相继出现地阴魔人。 地阴界门仍旧沉在黑潮当中,谁也不知地阴魔人是如何到来,这些魔人皆是神智混乱的嗜杀怪物,每到一处皆是大开杀戒,生灵涂炭。” 卷宗中语焉不详,不过用来初步了解,却是足够了。 原来她设的界门还在。 向苼放回卷宗,眼底微光一闪,她还记得在那虚无空间中的一眼,她看到了地阴界中的情景。 在那里同样有许多凡人生灵和修士,光从容貌看,与东洲人士并无不同,而且她没有看到类似于地阴魔人的存在。 如果不是地阴界,这些魔人……又是从何而来? 思索之意一闪而逝,向苼继续翻看书架上的卷宗,逐渐了解到百年间的更多细节。 比如万剑门所在的小福地,竟还跟她多年前在东洲大比上的所作所为有关系。 当年她以万剑门的身份参战,最终让万剑门成了这东洲大比第一,也让万剑门的处境变得极为尴尬。 好在当年的老门主并未因此而丧失理智,索性将第一福地名义上献给千星殿代为处置。 第一福地本就在风月门的疆域,被风月门占着,而今名义上归为千星殿,此事自然就变成了一门交易。 两宗之间的博弈细节不得而知,总之最后皆大欢喜,万剑门也因此得到千星殿的赏赐,由贫瘠山峰搬来这处小型洞天福地发展,门庭渐盛。 花了小半天时间将一层楼的书卷全部看完,向苼也将如今东洲修真界的情况了解七七八八。 可令她奇怪的是,这些卷宗中大小事都有提及,唯独缺了一件事。 香火殿。 她没有在这些卷宗里看到关于香火殿的任何描述,甚至连提及都没有。 这又是为何? 可在林海等人口中,似乎并不避讳此事。 向苼连吃饭都在想这件事,洛轻芸看着心疼,这孩子学起来也不知道歇歇。 她夹了一块肉放在向苼碗里,柔声道:“想什么这么出神,快些吃饭,免得下午看书饿肚子。” 向苼回过神,连扒了几口饭,看着洛轻芸片刻,忽然道:“娘,你知道香火殿吗?” 洛轻芸手中筷子立时一顿,沉声道:“你在宗门典籍里看到了香火殿?” 向苼目光一闪,她听出了话中的另一层含义。 看来宗门典籍中不记载香火殿之事,多半是东洲宗门明令禁止。 而且,洛轻芸连这个都知道,她究竟是什么人? 她心中如此想着,表面却是摇头,道:“没有,可是我记得当初在娘娘庙,大师兄他们说过,娘知道吗?” 洛轻芸筷子轻轻搅动,露出清浅的笑容:“那都是仙人的事,娘怎么知道?快吃吧,这事莫要想着去问你大师兄,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修炼,其他事情少管。” “知道了。” 向苼应下一声,继续扒饭。 第143章 拥趸 那一顿饭后,向苼再也没在洛轻芸面前提过香火殿。 时间在万剑门悠然的修炼时光中点滴流逝。 转眼,一年时间倏忽而过。 这一年,向苼稳扎稳打提升修为的同时,过得也不无聊。 万剑门虽是家小业小,传承比起五大宗门差却也差不到哪儿去。看上去平平无奇的藏经阁内,藏有许多先辈留下来的修剑心得。 人有千百种,修出的剑便也有千百般不同,向苼每每寻到一本新的心得,都要惊喜许久,钻研品读之后,总会有新的感悟。 心得中所记载的,皆是一人所感,有好有坏。向苼有剑意作为验证,自能去芜存菁。 这一过程需要反复验证,急不来。好在向苼并不着急,甚至可以说乐在其中。 时间过去一年,她表面的年龄也才十一岁,眼下她的修为、手段、心境,随便暴露一个都是惊世骇俗。 而且这一年来,她也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东洲在五大宗门的操持下还算安定,并未有大事发生。 在未弄清香火殿的来历前,她不准备贸然插手,省得引火烧身。 这一日,向苼又来到藏经阁。 这一年来,就属向苼来的次数最勤,看守藏经阁的老者老远就认出了她,直接打开门,挥了挥手让她进去。 “多谢长老。” 向苼甜甜地道了一声谢,在老者和蔼的目光中消失在门内。 进入阁内,向苼脸上笑意微淡,轻车熟路地来到专门存放剑籍的一层。 万剑门弟子即便没有剑道天赋,大多也会将剑作为主要对敌手段,因此这一层时常人来人往,今日也一样。 众弟子都沉浸在典籍中,安安静静,向苼也不打扰,自顾自地来到上次书架前,拿出下一本心得原本,翻看两眼,提笔就往玉简上抄录。 这一层的修炼心得,其实她早在一年前就以灵识探查过,但心得不比游记卷宗,需要琢磨理解,即便大约知晓其中内容,仍需一本本地看过去。 约莫盏茶时间后,楼梯又上来一名少年。 少年面容清冷,步履无声地走来。 其余尚在挑选典籍的弟子看到,皆是脸色微变,各自暗中传音。 “是向剑绝!” “都离他远点。” “剑绝师弟这张臭脸究竟是跟谁学的?” 向剑绝在长辈眼中,是万剑门未来的希望,可在同辈之中,似乎并不受欢迎。 这一层楼内不知不觉,变得更安静了。 向剑绝似是早就习惯了此等场面,面色如常地走到一张书架前,指尖抚过书籍顶端,蓦地在空处顿住。 他要看的典籍,不见了。 有人捉弄? 他心头方才浮现这个念头,就见一只小手伸到面前,将他指尖处的空档填上。 向剑绝凝目盯着小手主人的侧脸,他认出了此女。 是洛苼。 大师兄说,她的天赋不在自己之下。 他两指夹过典籍翻看两眼,看着向苼的眼里多出一丝不喜。 他记得没错,这本书,须得剑术粗通境才能勉强领悟出其中真意。 万丈高楼平地起,剑道更是如此,再厉害的天赋也需要时间积累感悟。 若是没有记错,这个叫洛苼的,入门不过一年,心法尚且修得磕磕绊绊,哪里来的精力再悟剑? 向剑绝没有多言,提起笔专心抄录。 他不喜欢多管闲事,只是对这位与自己齐名的天才多了一分恶感,仅此而已。 向剑绝没有在意,向苼沉浸在感悟中,更是从头到尾没发觉向剑绝来过。 铛铛铛—— 阁外响起关阁的钟声,众弟子有序下楼,将手中玉简扔进门前的火炉销毁。 轮到向苼将玉简扔进火炉,转身写下名讳。 剑经典籍蕴含的神韵独一无二,有助于弟子感悟,因而都是原本。弟子每日前来阅览,都需要抄录、销毁。 此事做起来虽然麻烦,却也既保住了原本损耗,也杜绝了剑经外传,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从藏经阁出来,正值酉时。 向苼望着天边依然高悬的太阳,夏季天日长,距离天黑还有足足一个时辰,她想了想,没有回去,转身下山。 待到无人处,向苼挥袖间脚下剑光一闪,身形顺接拔地而起,几个闪烁落入另一座尚未开发的灵秀山峰中。 循着气机感应,向苼来到灵气最浓郁之地,一处幽深水潭上空。 她正要落下去,忽地神色一动,闪身没入水潭上空一面峭壁。 略微清理出一片视野,向苼饶有兴致地看着山下水潭边的少年忘我练剑。 剑声呼啸,少年剑姿灵动,招招连绵,杀机暗藏。 像极了当年的自己。 这一幕看在眼中,倒有几分赏心悦目。 向苼也不准备换地方,在一处凸起的石头上坐下,拂袖间金光一闪,设下一道隔音禁制,随后沉下心来,打坐吐纳。 山下的少年对上空发生的一切一无所觉,仍是在挥洒汗水,刻苦练剑,少年清脆的呼喝之声在山崖见回荡。 一个时辰后,天色将晚。 盘坐在峭壁上一动不动的向苼睫毛颤了颤,眼眸蓦然睁开。 她眼中神光一闪,起身正欲离去,垂眸却见山下水潭边的人影还在。 向剑绝的剑比起一个时辰前,慢了许多,且有多处错漏,然而向苼还是看出了几分眼熟。 忽地,向剑绝手腕力道一震,手中灵剑脱手飞出一段距离,摇摇晃晃地落在地上。 又失败了。 向剑绝脸上浮现出极为明显的失望,也不去捡起灵剑,一屁股坐下来,呆呆看着水潭,默然不语。 无影? 向苼看在眼里,心中讶异,结合前几招学得四不像的剑势,她很轻易就能辨认出了,这就是《飞剑诀第一式,无影。 向剑绝从哪里见过她的出招的动作? 她此前瞥了一眼,这小子年纪轻轻就有粗通境巅峰的剑术境界,的确是修剑的好料子。 然而不提内练心法与神韵,即便只学无影的形,至少也得有精通境的剑术境界。 向苼柳眉轻挑,他无疑是在浪费时间,耽误自身修行,万剑门的人知道此事吗? 大概不知道,否则这小子也不会一个人躲在这里练剑。 看着少年慢吞吞地捡起剑,又开始继续重复那一招,她敛去眸光,转身离去。 接下来一段时日,向苼仍旧回来这里打坐修炼,每次都能见到水潭边的身影。 向剑绝练剑不可谓不刻苦,剑气中却始终环绕一分急躁之念,挥之不去。 粗通境的瓶颈随着时间增长,非但没有破去,反而有愈发稳固的迹象。 向剑绝又练起了无影,灵剑混合真元出手,只能飞出三丈距离便无力坠下。 怔怔看着静静躺在河边的灵剑,向剑绝垂头丧气,全然没了素日的冷傲。 人人都说他是东洲修真界年轻一代第一剑道天才,是万剑门未来的希望,可为什么……他连剑境只到粗通境,就遇到了前所未有的瓶颈? 甚至,他连那个人招式,都学不出一个徒有其形。 他自知定是哪里修炼出了差错,可整个万剑门上下,除了他,找不出第二个正儿八经的剑修,他除了看典籍,无人可问。 大师兄曾经问他,最想拜谁为师,他没有回应。并非他眼高于顶,而是看过那位妖孽前辈在四极城的影像后,他的眼里就只剩下那一剑绝杀结丹的惊艳。 大师兄说过,那时的前辈与他年龄相仿,就已能杀结丹如杀狗!而他现在,至多能与筑基中期抗衡,差得太远。 向剑绝深吸一口气,起身捡起灵剑,又磕磕绊绊地练起来。 向苼站在高处漠然看着,她能看出少年剑中的苦恼,却并不准备做什么。 修真从来都是个人之事,修剑更是如此,若连这点小坎都迈不过去,再高的天赋也是无用。 又一日傍晚,向苼来到峭壁上,习惯性地垂眸望了一眼水潭,却不见往日练剑的少年身影。 这是下山了,还是换去了别处? 她没有在意,沉下心来修炼,直至天色将黑,才起身打道回府。 行至蕴龙峰半山腰,向苼忽见不远处小殿前围了不少孩童,正在小声谈论。 “向剑绝,我早看他不爽了。” “让他平日里眼高于顶,看谁都不在眼里,这下偷学出了岔子,门内定不会轻饶他。” “你们别这么说,剑绝师兄性子冷,但人不错,从未见他欺负过别人,都是有人主动招惹他。” “……” 向苼听着,心中微动,转步靠过去,一缕禁制包裹的灵识同时飘出,顺着小殿的缝隙钻进去。 不多时,殿内情形通过灵识传递而来。 这小殿平日供门内弟子面壁思过,今日里面只有两人。 林海蹙眉看完向剑绝的手记,面有薄怒:“剑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知道你一直对向苼崇敬有加,连给自己取名都要跟她的姓,可你看看你都在做什么? 光凭当年一副影像,你就想还原出向苼的杀招?简直是不可理喻!” “我没有。” 向剑绝跪在地上,语气倔强而低沉:“我从未想过还原向苼前辈的那一招,我只是想从中悟出一点剑意真谛。” 第144章 指点 林海闻言怔了怔,神色变得复杂起来。剑意……只要是修剑之人,谁不想领悟剑意? 他在向剑绝身边坐下来,轻叹一声:“剑绝,剑意可遇而不可求,你还年轻,不必着急。” 向剑绝拧眉:“可是大师兄你说过,向苼前辈在我这个年纪,已是精通境巅峰了,距离领悟剑意也仅是一步之遥,而我还卡在粗通境。” 林海哑然失笑,“剑绝,你的天赋是不错,但不是人人都能跟那位一样无师自通的。你不是她,何必事事向她看齐?” 向剑绝沉默下来。 听到这里的向苼亦是目光一闪,眸底掠过一抹深思。 是了,林海这句话说的不错。 向剑绝不是她,她有前世成熟的灵魂,有梦中在司无栎身边长久的耳濡目染,还有常人难以想象的灾难困苦,磨练心志。 论及底蕴、见识、心智、思维,别说向剑绝这般少年,修真界中的大多修士也远不及她。 她用自身标准来要求向剑绝,的确是过分了。 向苼的想法有了略微的改变,而小殿内的对话还在继续。 向剑绝目光澄澈,语气沉着地不像是个少年:“大师兄,我明白您的意思,可是除了研究那一段影像,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寻求突破剑境呢?” 林海登时怔愣当场,他发现这个问题,自己竟然无法回答。 静默片刻后,林海才叹息道:“剑绝,纯粹修剑之人放眼整个修真界,少之又少。万剑门中除了先辈典籍,无人能领你前行。 五大宗门中……或许有人走在你前面,你若是想去,我可……” “大师兄,我不想去!” 向剑绝一口打断林海的话,声音坚定:“您将我捡回来抚养长大,这里就是我的家,我哪儿都不去! 我看先辈在典籍中说,修剑重在修心,此话我虽是一知半解,可若真为剑抛弃家门,道心必然不坚,去再好的地方,拜再好的师父也是无用功。” 林海听得眼角酸涩,欣慰不已,“剑绝,你果真是长大了。” 向剑绝抿唇露出一丝羞怯的笑,但很不习惯,仅是瞬间便收起来,恢复素日的冷面孔。 气氛缓和片刻,林海沉吟一番,将谈话拉回正题,道:“修真路有千万条,剑修是其中最难走的一条,你若执念于此,修炼停滞不前,只会耽搁自身。” 向剑绝紧抿嘴唇,“……大师兄是要劝我放弃吗?” 林海面容微肃,“再有半年,你就十六岁了。你乃上品灵根,若是将心思放在真元修炼,怕早就是筑基后期,如今却才筑基前期,你扪心自问,这其中耽搁了多少?” 向剑绝面色挣扎起来,没有说话。 林海见状,也不忍心过分逼他,语气柔和下来,苦口婆心地相劝:“门中传承下来的剑侍之法,奉剑为主,威力虽不及纯粹的剑修,可也比一般修士厉害甚多。 剑绝,你正值修炼黄金时期,过多执念只会害了你自己。” 向苼在外听着,微微蹙眉。 奉剑为主,是为剑侍。 此等修剑之法,她曾在剑经上见过。 剑修,剑为人,应始终屈居于人之下。以剑为尊,剑心未修,心倒先退了一步。对于正统剑修而言,这是十足的本末倒置。 然而若是修剑天赋不高,此路算是另辟蹊径,也不算埋没自身。 可以向剑绝的剑道天赋,不说剑意那,走正统修剑这条路完全是绰绰有余,若真改修剑侍,那才真的是暴殄天物。 小殿中的向剑绝似也有不甘心,兀自挣扎一番,最终没有妥协,提声说道:“大师兄,再给我半年时间,半年之后我十六岁,若是还未能突破至精通境……” 话到此处,他咬咬牙,道:“我就转修剑侍!” 林海眉头一松,“好!” 他从来没指望以向剑绝的倔脾气,会立刻改修,能让他口头松下来,已是殊为不易。 从小到大,向剑绝都极为懂事,少年心性更是难得清醒,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话已说通,剩下来就交给时间吧。 他没有再多言,起身离开小殿,出来时,围在门口的孩童们顿时一哄而散。 林海视线随意一扫,看到站在孩童中的向苼,登时目光一软,走来蹲在向苼面前,伸手正要摸过她额间的发丝,却被向苼偏头避开。 林海愣了一下,旋即笑道:“天色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去,就不怕你娘担心么?” “那大师兄再见。” 向苼回了一句,转头跑开。 林海起身看着她离去,心中有些古怪,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孩子似乎有些不待见他? …… 向剑绝一连在小殿跪了两天两夜,第三日傍晚才来到熟悉的水潭边,回想几乎刻进了骨子里的那一剑,提剑正要起式,手中剑忽然不受控制地颤动起来。 怎么回事?! 他脸色微变,竭力握住剑柄,然而剑中力道瞬间陡增,他猝不及防,灵剑便脱手飞出,兀自在空中舞动。 灵剑化虹,在空中连闪,向剑绝追了片刻,连剑柄的尾巴都没能摸着。 剑光连绵如龙,向剑绝抬头看着看着,渐渐瞪直了眼。 哗哗—— 剑光卷起林风,风声倒卷,飞沙走石,渐有愈演愈烈之势,数息之后,灵剑蓦地在空中一定,旋即如爆出一阵刺眼之光,如离弦之箭激射而出,瞬息消失在向剑绝视野。 向剑绝立刻朝灵剑飞走的方向追过去,追出不久,他便看到自己的灵剑正插在石壁之上,直没剑柄。 “无影?!” 他喃喃自语,眼中遏制不住激动,快步跑到灵剑处,顿时发现剑柄旁还有一枚玉简嵌在石壁之上,似在静静等他到来。 他心跳微微加快,伸手抠下玉简,灵识扫过,三两行简单的字语登时映入识海,第一句话就令他心神微震,第二句话,则令他欣喜若狂。 “这并非无影,只是简单的飞剑。” “若想修剑,明日酉时再来此处。” 向剑绝猛地抬头看向四周悬崖峭壁,高声喊道:“高人前辈?” 林中空寂,无人回应。 向剑绝捏紧玉简,低头看了又看,初时的激动过去,他神智清醒几分,念头立刻转动起来。 此人连面都没有露,便夺了他的灵剑,遥遥使出飞剑,定是剑修! 这山林当中竟有隐居的剑修前辈,他每日都在此处练剑,那位前辈定是暗中观察他许久了,看不过去,欲要指点他。 不过大师兄常说人心险恶,此人目的不明,也有可能是看他天赋不错,心中嫉妒,故意施以障眼法害他。 此事,要不要告诉师门长辈? 向剑绝心中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决定不告诉,若此人真是喜欢静修的剑修高人,门中长辈贸然现身打扰,致使前辈离开,他岂不是哭都没地方哭? 心中纠结片刻,向剑绝又想到了一事,眉头皱得更紧。 他在门中典籍中看过,此等闲云野鹤的高人前辈,最不喜欢与宗门打交道,会不会想让他放弃万剑门弟子的身份,作为教他练剑的条件? 拒绝事小,可若惹怒此人,会不会给门中带来灾祸? 向剑绝愁了一天一夜,连剑也没心思练了。向苼却是一点也没放在心上,若无其事地看书修炼。 翌日傍晚酉时,向剑绝顶着一双黑眼圈来到石壁附近。 他左右看看,没看到想象之在的前辈人影,干脆直接跪下来,少年的清朗之音回荡在闪避之间。 “前辈,且听晚辈一言。 晚辈自幼父母双亡,行乞时差点饿死在街头,是大师兄带我入门,教我修炼。 晚辈曾立绝誓,此生绝不背弃万剑门,以存道心。是以前辈若在意宗门身份,请恕晚辈斗胆相拒。” 向剑绝说完,抬眼打量四周,仍只听到风声吹过树响。 他心中忐忑片刻,再道:“若是前辈不在意晚辈身份,晚辈不想欺骗前辈,还有一事想要说在前头。晚辈在师门虽未拜师,可心中一直将一人引为师尊,前辈知道无影,当是知晓此人身份。” 顶着最后一口气说完,向剑绝额头微微出汗,身体却是稍稍放松,抬头看着四周光秃秃的悬崖峭壁,心中苦笑。 这些话若是不说,他心中难安。 眼下是说得痛快,可前辈定是离开了。谁会收一个身心皆有异的弟子?换做是他,他也嫌弃。 念及此处,向剑绝忽见一缕风裹挟着玉简慢慢飘到身前,悬停不动。 他怔了一下,旋即眸光霎时亮起,接下玉简灵石一扫。 “本座何时说过收你为徒?不过是看你顺眼,教你一招半式。” “年纪轻轻,废话倒是不少。你若是不肯学,此事便算了。” 向剑绝看完立刻放下玉简,急匆匆地高喊道:“前辈,晚辈愿意学,还请前辈教我!” 说完,向剑绝干脆地嗑过三个响头,声声作响。向苼看出少年眼中的渴求之念,亦有几分动容。 三个响头嗑过,向剑绝再抬头,面前不知何时,凭空现出一行字迹,金线环绕,煞是好看。 第145章 自悟 “三日之内,在水潭中心盖出一间像样的木屋,若能做到,我就教你怎么突破剑境。” 向剑绝精神一振,立刻高声道:“晚辈这就去……” 他话音未落,只见面前字迹倏地抹去,又浮现出一行新的,“不得动用一丝真元。” 向剑绝看到这句话,眉头立刻皱起来,“前辈,您这不是强人所难吗?水潭深不见底,若不动用真元,光是垒出一个地基就不止三日,更不提……” “聒噪。” 重新浮现的字迹令向剑绝后半句堵在喉咙,小脸皱成一团。 “你只需告诉我,做,还是不做?” 字迹愈发潦草,咄咄逼人,充斥着一股令人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向剑绝一咬牙,道:“晚辈立刻照办!” 言罢,他立刻跑去水潭边老老实实地搬运石块,着手垒地基。 向苼在高处看到这一幕,施施然坐下来。 看在万剑门给她提供栖身之地的份上,她终是决定指点向剑绝一二。 然也仅仅是一二而已,不会在此事上浪费太多心力,她自身尚且修炼不到家,还没有立派收徒的打算。 放出一缕剑意环绕在向剑绝周围监视,向苼挥袖布下一道禁制,心神沉入丹田,只见幽蓝真元湖泊平静地躺在丹田底部,宛若一颗深蓝宝石。 自去年在林海面前测过灵根后,她曾偷偷自行测过,奈何测灵珠和林海的那枚一样,只是中品,测到最后超出极限,直接炸毁。 这一炸,虽无法弄清灵根的具体属行,却也让向苼确定,自身灵根至少也在超品之列,修行速度岂止是快。 仅过去一年,她的修为便恢复至前世水准,稳步向筑基后期迈进。 再看禁制一道。虽是初通,但有在四极城记下的百层法诀在,领悟起来也是颇为顺畅,只待时间积累感悟,日益精深。 唯独剑道,仍是一片混沌。 向苼睁开双眸,抬手看着指尖萦绕的一缕风旋中的剑意。 她的剑意,领悟于以四极禁自我封印之后。 那时的她极度虚弱,五感迟钝,根本不知剑意何时来,又为何而来。 是以剑意来得稀里糊涂,用得亦是稀里糊涂,也就在冷竹海闯命关时,无剑可用,情急之下,领悟出剑意化风的法门。 念及此处,向苼指掌翻转,剑意化为一条三寸长的冰棱,在掌间缓缓旋转,寒意弥漫。 一年前洛轻芸遇险,她含怒爆发,催生出这一缕冰系剑意,威力似因灵根加成,比剑意化风更为厉害。 可在这一年不断参悟剑经后,她自觉对剑意的理解十分浅显,这两种法门更只停留在粗糙的层面。 剑道剑道,若撇开修真之念,本意只是一门剑术技艺。她的剑术虽称得上纯熟,可距离神乎其技的境界,差了不知多远。 接下来或可尝试精深剑技,是练剑,更是悟剑…… 向苼逐渐理清思绪,摸索出一条尚可一试的通路,旋即又想起万剑门中别的不多,古往今来传承下来的剑谱却是一抓一大把,不由微微一笑。 这万剑门,还是真是来对了。 再行修炼片刻,向苼看了一眼天色,起身离去,浑然未管山下浑身湿透,在水潭中垒地基的少年。 第二天,正是万剑门一月一度的检验修为进度之日。 向苼用完洛轻芸亲手准备的早膳,早早来到蕴龙殿前,却见门前已经排了长长一队。 队中多是接近十六岁的少男少女,再有几个月满十六岁后,他们就会离开蕴龙峰,成为正式的入门弟子。 此刻门中长辈还未过来,众人皆在各自谈论,稍显聒噪。见到向苼过来,场中谈论之音稍稍一静,旋即愈多了几分嘈杂。 “看到没有,她就是洛苼。” “和向剑绝齐名的天才?” “上品灵根修炼就是厉害,才入门一年,就已经达到炼气期了。” “我师父说了,修行最是看重心性。我看她脾性乖巧柔弱,真要动起手来,怕是早就吓得躲到一边了。” “别那么说,都是同门。” “我就要说,这洛苼再过几年还不是第二个向剑绝,眼睛都要长到天上去!” “……” 或是艳羡、或是嫉妒厌恶的言语在周围不断响起,向苼神情自若地看着蕴龙殿大门,充耳不闻。 不多时,万剑门五长老疾步到来,场中嘈杂之音瞬间消失,众年轻弟子齐齐出声。 “五长老安好!” 五长老得见门中年轻后辈,脸上便笑开了花,视线扫过队伍看到向苼时,眼里笑意更甚。 身边青年弟子暗中提醒后,他顿时敛去笑容,轻咳一声,朗声道:“与人斗法,修为、心性、手段缺一不可,今日检验的便是修为,这便开始吧。” 言罢,他转身步入大殿,排在第一个的少年弟子立刻跟着进去,没过多久便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分显而易见的失落。 排在后面的众多弟子顿时忐忑起来。 “连赵师兄的进步速度都没办法入主峰,我怕是也难了。” “说不定是师兄发挥不好……” 窃窃私语中,队伍快速前进,其中大多神情失落地出来,唯有少数弟子出来时脸上带着欢喜。 约莫大半个时辰后,终于轮到向苼。 她跨过高高的门槛进到殿内,五长老立刻坐不住了,立刻撇开身边的弟子,亲自引着向苼来到一面石壁前,毫不掩饰自己的热情。 向苼清晰地看到,站在五长老后面的青年弟子似虽然习惯了师父平日的做派,却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小苼儿,来……把手放在这面石壁上。” 五长老语气温柔得能掐出水,向苼听得一声鸡皮疙瘩,立刻后退一步,说道:“五长老,我自己来就是。” 五长老的手僵在半空,站在身后的青年没忍住,“噗”地笑出声来。 五长老回头狠狠等了徒弟一眼,再转过头来却见向苼已经将手放在石壁上,真元轻吐,催出一片白莹莹的光。 “练气三层?好!” 五长老拍手欣慰大笑,这小丫头一个月内连续突破两层,看来是一点也没偷懒。 想到这里,五长老又道:“小苼儿,不过修真也要讲求劳逸结合,若是得了空闲,不妨与你娘四处转转。” 其他弟子到他面前,不免要诫勉督促两句,可向苼太听话,修炼起来也是废寝忘食,他还真怕小丫头把自己累坏了。 “我知道了五长老。” 向苼脆生生地应了一声,转身离开大殿。 五长老眼巴巴地望着,身后青年没好气地说道:“师父别看了,小苼儿都走得没影儿了。” 五长老哀叹一声,“都怪那杀千刀的玄风,跟我争什么争,这丫头要是能叫我一声师父,我这辈子都值了。” “剑绝师弟那时候您也这么说。” 青年挖了挖耳孔,语气有几分幸灾乐祸:“现在到了洛苼小师妹,我看师父您还是没戏。” 五长老被徒弟泼冷水,哀叹一声,“这不是想给你找个师弟师妹做做伴吗?老夫就你一个弟子,怪冷清的。” 青年撇了撇嘴,“师父,您还是赶紧继续吧,徒儿我还想回去继续修炼呢。” “没大没小。” 五长老训斥一句,言语却没半点责怪,返身重新坐下来,抵着拳头轻咳一声:“下一个。” …… 哗啦—— 月光如水银泄在水潭边上,向剑绝扑腾着水爬上岸,大口喘息几声,干脆仰头躺在岸上,浑身上下酸痛无比,疲累之极。 他搬了一天一夜的石头,方才垒出半丈见方的地基,照这个速度,就是三天三夜不睡觉,他也达不到那位高人的要求。 怎么办? 向剑绝脑海中闪过一个又一个念头,忽地咬牙爬起来,从储物戒取出一把斧头,冲进山林。 不能浪费时间。 想不到办法,那就一边砍树,一边继续想。 林中一棵棵树木倒下,黑夜逐渐褪去,迎来朝阳。 向剑绝仍是埋头砍树,直到傍晚向苼过来,看到岸边整齐摆放的木材,暗自惊讶。 这小子看着心性不怎么样,实际似也不那么差劲。 略微感应那一丝剑意,确定向剑绝没作弊,向苼便不再多管,盘膝坐下,入定静修。 翌日,向苼“顺从”地接受了五长老的意见,没再继续吐纳内息,而是留在小院中练剑。 剑是木剑,剑法则是取自藏经阁中的一本平平无奇的剑谱。 洛轻芸难得在白天看着女儿,便在院旁守着向苼练剑,寸步不离。 在她眼中,这剑谱所载剑法四平八稳,中规中矩,实在没什么亮点。 然而情人眼里出西施,作为母亲,洛轻芸看着自己女儿努力练剑的模样,心中别提多欣慰了,连带着平平无奇的剑法也变得不凡,时不时拍手叫好。 看着看着,洛轻芸眼里的欣慰渐渐变得古怪,随后忍不住擦了擦眼,再去看。 不是幻觉? 她抿唇认真看着女儿在庭中舞动的小小身影,心虚微乱。 这门剑法怎么在苼儿手里,好似真的变得灵动不凡了? 第146章 审判 万剑门主修剑术,苼儿小小年纪接触剑法不奇怪,可……这真的是苼儿第一次接触剑法吗? 洛轻芸心中惊异,她虽非剑修,可眼力不至于连剑法好坏都看不出来。 苼儿初练此剑法时,动作还稍显生涩,似乎不习惯,然而很快这一分生涩就变作熟稔,好似已练过千百回了一般。 最令她无法置信的是,苼儿第一次练剑,竟能自行改良动作,将一门一无是处的剑法,改得极为出彩。 到底是天赋,还是…… 洛轻芸心思变幻片刻,终是忍不住出声道:“苼儿。” 向苼当即收剑停下,回头一双眸眼分外明亮,“怎么了娘?” 洛轻芸神情微肃:“苼儿,你实话告诉娘,今日真是你第一天练剑?” “当然不是呀。” 向苼走过来在洛轻芸身边坐下,擦了把汗,笑道:“我在家里的时候,也会偷跑出去练剑,我可厉害了!” 洛轻芸无奈摇头,叹息道:“你今日练的门中剑法,能和在家里胡乱比划一样么?” 向苼眼底掠过一抹微光,突然问道:“娘亲也懂剑法?” 洛轻芸怔了一下,面上肃容立刻敛去,温声笑道:“娘亲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懂这些,不过是看你耍得好看,就多问两句。” “这样啊……” 向苼佯作恍然,心思微转。 洛轻芸能看出她剑法中的古怪,果真是修士出身。只是不知为何,她要隐瞒自身身份,便是在自己面前,也是一个字也不愿透露。 不过洛轻芸不说,她也不勉强,而起她有的是办法查探。 心中闪过这般念头,向苼没再继续试探,收好木剑,笑道:“娘,我去藏经阁看书了,晚上再回来。” 洛轻芸连声答应,目送向苼离开后,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苼儿从小就十分聪明,如今晋入炼气期,思维更是敏锐。 她掌心按过胸口,神色微沉。 苼儿修行才刚刚起步,她的事,绝对不能让这丫头知道。 …… 傍晚酉时,向苼照常来到峭壁前坐下,风中剑意一扫,便“看”到向剑绝正在林中砍伐树木。 相比起两日前的少年风采,现在的向剑绝要有多狼狈,就有都狼狈。 其一身黑色剑服早就被石头树枝划得破破烂烂,脸上亦是蓬头垢面,保准现在林海过来,都一眼认不出他。 “喝!” 向剑绝一声清喝,木材扔如水中,随后自己也扑通一声跳进水,拖着木材游到水潭中央的地基,毫无形象地爬上地基坐下来,气喘吁吁。 向剑绝放开木材,呆愣愣地看着地基上造了小半的木屋,累得眼皮子直打架。 筑基修士在凡人眼中,已是出天入地的仙人,可那位前辈高人禁止他动用真元,便真是神仙,体力也有限,更何况他已经二十个时辰没有闭眼,一直都在剧烈消耗体力。 这般疲惫,自打入万剑门以来,从未有过。 恍惚间,向剑绝甚至有种回到十年前在街边 乞讨的错觉。 三日,已经过去两日,这两日他腾不出丝毫时间练剑,甚至累得有些记不清平时练剑的感觉。 典籍上说,修行就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若是不能通过前辈的考验,他这次可就亏大了。 想到这里,他咬咬牙吃力地爬起来,顾不得身上而出被河水跑得隐隐作痛的伤口,双手拖起圆木从中劈开,继续建木屋。 向苼在高出看着,柳眉轻挑。 这傻小子当真有几分韧劲,不过看得出来,他还在惦记着那一点练剑的得失。 念及此处,向苼心念微动,绕向剑绝周围的剑风立刻悄然散去,沉入水底。 水中,是向剑绝千辛万苦用石头垒出的地基,地基直上直下,看似坚固,能撑住木屋的重量,实则经不起一点水浪翻涌。 这地基,诚实地映出了少年天才的心性——急于求成。 向苼毫不意外,早在意识到向剑绝只是一个不到十六岁的孩子时,她就料到会有今天。 她唇角微勾,屈指一点虚空,沉入水下的剑意立刻卷动河水,化为波涛涌向水下石基。 根本无需多少来回,只是一个水旋撞击,支点脆弱的石基瞬间被撞断,分崩离析。 下一刻,还在水上盖房的向剑绝脚下一空,“扑通”一声,随着地基一同落入水中。 砰!砰!砰! 松散的木屋变成一根根木材接连落水,向剑绝仓促间躲过好几根,眼看又有一根当头打来,他下意识就要动用真元。 谁知水中剑光一闪,竟顺着毛孔钻入他经脉,瞬间封锁他的真元。 砰! 向剑绝额头肿起一个大包,头晕眼花。这一下,挨得结结实实,差点淹死在水里。 费力扑通游上岸,向剑绝按着额头痛得一阵龇牙咧嘴,再看水中漂浮的一片木材,气得怒火攻心,眼眶直发红。 他倏然站起身,仰头看着周遭峭壁,愤然质问道:“前辈!是你干的对不对?!” 他本以为对方不会回答,谁知面前竟迅速浮现一行嚣张的金字。 “是有如何?” 向剑绝怒容微滞,旋即心中怒火更甚,咬牙切齿道:“前辈,你若是不想指点晚辈,直说便是,何必浪费彼此时间?” 向剑绝话音刚落,面前金字擦去,再次浮现新的内容,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出尘的味道。 “指点是真,考验也是真。” “倒是你,建的谭心岛如此脆弱,我不过是稍稍搅动水浪,便能瞬间毁去全部。” “这样的木屋,即便真被你造出来,你觉得就能通过本座的考验?” 向剑绝呆呆看着金字,哑口无言。 他很想继续理直气壮地反驳,可理智却告诉他,前辈说的……一个字也不错。 “万丈高楼平地起,你建木屋是如此,修行亦是如此。” “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妄想走好剑道?当真自以为剑道天才,就能为所欲为?” “若你真的不想继续,本座随你。” 向苼的字变得锋利又尖锐,像是一把把刀子插进向剑绝心口,钝痛得难以呼吸。 向剑绝面色苍白,眼里却泛出精光。 少年在责骂中似洗去了一层浮躁,不再去想太多,只是深吸一口气,跪下来,高声道: “前辈,再给晚辈一次机会。晚辈这次造出的木屋,随前辈检验,便是前辈掀起惊涛骇浪,木屋也不会倒!” 金字顿了顿,显出下一行。 “这次便以七日为限,若是再不能通过考验,结果如何,你当知晓。” 向剑绝精神一振,立刻高声回应:“多谢前辈!” 眼见向剑绝重新投入水潭,向苼没有再管,坐下自顾自地修炼。 接触这一段时日,向苼对向剑绝多了一分喜欢。少年心性浮躁,但好在知错就改,性格果断干脆,若是真收来当作徒弟,似也不错。 不过这念头自心中只是一闪而过,很快作罢。 且不先说她自身修炼尚不到家。 以她的身份之敏感,一旦暴露,立刻就会成为地阴界的眼中钉,向剑绝拜他为师,只有危险,没有好处。 而且不仅仅是向剑绝,整个万剑门都会被她拖入水中。 这一层身份,在她没有足够修为之前,最好永远不要暴露。 向苼轻轻一叹,旋即不再多想,沉入修炼当中。 而就在她潜心修炼的同时,远在冷竹海的司无栎,也终于等到了审判之日。 “十一年,诸位长老办事效率当真不低呢……” 司无栎一道意念投影在高台之上,冰冷的声音在偌大的处刑场中回荡。 在座诸位宿老神情严肃,闻言皆是面不改色,仅有少数年轻一辈脸色微变。 “司无栎,你少在此处口出狂言,诸位门中长辈也是你能编排的?!” 司无栎好似全然没听到这些话,连一眼都未给那出言之人,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透着阴冷,嚣张地在长老席间游曳。 年轻人见此顿时气得满脸通红,可见周围族中长辈,却不敢和司无栎一般狂妄发疯,只得忍耐。 寂静持续了许久,直到行刑时辰将至,终于有人坐不住了。 “无栎殿下,您贵为第一圣子,何必与一个末位圣女一般见识?” 席中一名老者和颜悦色地开口:“你们毕竟乃是同族,身上流的乃是同一位先祖的……” “既然是流淌这同一位先祖的血,萤照杀我时,十四长老怎么不来劝劝?” 司无栎轻轻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还有,我体内流的,是祖血。” 老者听到“祖血”二字,脸色微变,“殿下慎言。” “十四长老,你拿祖血与萤照那一身低贱血脉同等而谈,这……可是犯了不敬之罪?” 司无栎唇瓣轻启,嗓音愈发森冷:“对祖宗不敬,族中三大酷刑,长老可想好选哪一个了?” “无栎。” 位于上首的中年男子睁开双眼,不怒自威,“得饶人处且饶人,看守神树千年,杀性怎的还这般重?” 司无栎神情稍霁,唇角微勾,缓缓开口:“叔父教训的是。十四长老,下次可要记得,慎言呢。” 十四长老脸色难看,没有接话。 这个小杂种,当真一点都没变。 第147章 极刑 铛铛—— 钟声自上空传入刑场,位于上首的中年男子视线从司无栎身上移开,缓缓开口,威严的声音清晰地传遍场中每一人耳边。 “时辰已至,带圣女萤照!” 话音落下,刑场大门即刻开启,一队执法族人押着萤照走上刑台。 被族中关押十年之久,此刻的萤照比起当初,竟没有丝毫失魂落魄,反而颇为冷静。 上首男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冷漠之音响起:“萤照,你可知错?” 萤照抬头,望见高高在上的中年男子,再见高处石台司无栎的意识投影,顿时笑了,笑得疯癫,“族长大人,古族血脉不容玷污,本圣女……何错之有?” “放肆!” 族长座下一名白发青年猛地起身,面容冷酷,厉声道:“毒害第一圣子,死到临头,竟还敢狡辩?!” “黎长老,这话不对吧?” 位于其左侧的文士眸眼开阖,嘴角扯过一丝阴柔的笑,“我们也只听到第一圣子的一面之词罢了。” 他转眸笑盈盈地看着司无栎,“萤照圣女拒不认罪,圣子又禁止执法堂搜查冷竹海,事情的来龙去脉尚未弄清,就急着处死萤照圣女,某些人的心未免太心急了?” “司书青!” 白发青年闻言蓦地转头,冷冷盯着中年文士,嗤笑出声:“距离圣子遇刺已过去十年之久,这也叫心急?听青长老的意思,整个二脉都要站在萤照圣女这边了?” “黎长老误会了。” 阴柔中年理了理袖子,缓缓道:“我们二脉可没有站队的习惯,不过万事万物都想求个清楚明白,此事说来是你们执法堂的错,尚未调查清楚,就急着处死萤照,实为不妥。” 说到此处,阴柔中年起身回头一拜:“族长,您说是也不是?” 威严中年看过阴柔中年一眼,缓缓开口:“司黎,执法堂查办此案十年,当真不曾查清来龙去脉?” 白发青年面色微紧,正待开口,司无栎忽然发出一声轻笑,“青长老,冷竹海是什么地方,您不是不知道,何必继续为难执法堂?” 司书青看着司无栎,眼里闪过一丝厌恶,表面却仍是带着恭敬的笑容,不急不缓地回道:“圣子殿下……” “青长老不就是想要弄清来龙去脉吗?” 司无栎一口打断司书青,浑然无视其微怒的面容,面朝上首中年男子,语出谦逊:“叔父,碎心之毒来得诡异,侄儿一开始的确不知如何中招,可苦思冥想了十年,总算是想通了。” 此话一出,场中不少人脸色登时微变。 “不可能!” 刑台上的萤照抬头两眼睁大,死死盯着司无栎的脸,内心砰砰狂跳。 不可能! 司无栎这个只知道杀戮的疯子,不过是运气好了些,得到了祖血眷顾,哪里有那么聪明的头脑? 就算他真有几分头脑,当初她的计划天衣无缝,司无栎至多猜出一部分,怎么可能还原出所有细节? 一片肃杀中,古族族长轻咳一声,肃声道:“司无栎,你当知晓今日是何种场合,若是胡言乱语,门规所限,谁也救不了你。” “叔父,侄儿心里有数。” 司无栎微微一笑,垂眸高高在上地看着下座的长老席,“此案卷宗之中的内容,诸位尽皆了若指掌,用不着本圣子多言。 尔等不相信此事,无非是觉得以萤照的天赋,无法瞒过本圣子的心海,入梦那野游神吗?” 说着,司无栎翻手现出一段虚影,“诸位且看。” 萤照看到司无栎手上的东西,原本挣扎的脸色霎时惨白一片。 他真的知道了! “神树枝?”有人认出司无栎手上的树枝,惊疑出声。 “本圣子习惯以神树叶泡茶。” 司无栎翻手转动手中的神树断枝,“这断枝并非从神树本身折断,而是修士敬献而来。其中……混杂着一丝与萤照圣女神魂相交的魇兽气息。 混有魇兽气息的茶水,被那野游神喝下,才有了入梦之说。” 此话一出,刑场瞬间哗然。 “大胆萤照!不仅妄图残害第一圣子,还敢毁坏神树?” “简直丧心病狂!” “神树岂是你能玷污……” 萤照瘫坐在地,两眼直愣愣地看着空处,仿佛被司无栎这一句话抽去了神魂。 司无栎面含淡笑,却不准备见好就收,待得场中稍静,继续道:“这神树枝中的魇兽气息,本圣子不可能凭空杜撰,便是最好的证据。司黎长老,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么?” 司黎眼底冷意一收,饶有深意地笑道:“铁证如山,圣子心细如发,果真是令人刮目想看呢。” “司黎长老竟也有夸本圣子的时候?” 司无栎仿佛没听出这句话的深意,哈哈一笑,旋即一拂袖,面色转冷,“既然证据已全,时辰也至,还不行刑?” 司黎面色阴沉了一瞬,转眼便恢复平静,回头一拜,正色道:“族长,萤照圣女胆大包天,理应处以极刑。” 萤照圣女听得此言,顿时身子一颤,空洞的眼神瞬间凝聚,尖声大叫:“司黎,你说过会保我!明明在背后指使一切的都是你,凭什么……” 司黎眉头微蹙,凝声再道:“此乃萤照圣女将死之际,还望族长明察。” “黎长老一片赤诚之心,本座岂会不知?不必为此忧心。” 族长出声安抚一句,抬眸看向刑台,沉肃之音响遍全场。 “圣女萤照大逆不道,胆敢谋害第一圣子,毁坏玄天树,此乃动摇我古族根基之大举!罪不容赦,当受神雷灭魂,永世不得超生!即刻行刑!” 此言一出,刑场上空瞬间乌云密布,雷霆滚滚。 萤照抬头怔怔地看着天空,沉默片刻,忽然笑起来,疯狂的大笑伴随着雷声在刑场中回荡,令人不寒而栗。 “笑话!” “我萤照此生,就是个任人摆布的笑话,哈哈哈哈哈……” 她双眼满目血丝,眼神像是淬了毒,扫过审判席中的每一人。 “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司无栎是什么人?冷血无情,连自己的母亲都可以放弃,连同族都能杀得毫不手软。” “你们让这样的疯子当第一圣子,真好啊。” “总有一天,整个古族都会葬送在他手中!到时候,你们就跟我一起魂飞魄散,化为这寰宇中的尘埃吧!” “哈哈哈哈……” 轰! 一道水桶粗的红色雷霆倾泻而下,瞬间淹没整个刑台,将萤照轰得渣都不剩,只余那一丝癫狂的残笑在人间逗留。 刑毕,坐于上首的古族族长神色没有半分变化,起身间身形散去,消失不见。 见族长离开,剩余其他人亦是接连散去身形。 似乎是被萤照遗言所摄,刑场异常安静,片刻间便走得七七八八,没有一人接近高台,与司无栎说上半句闲话。 司无栎神情淡漠地看着这一切,正待拂袖收回投影,却见司黎飞身落在他面前,微微一笑道:“圣子殿下,不妨聊两句?” “黎长老今日怎么转了性子?” 司无栎面上浮现出一丝淡笑,“长老所属二脉,不是最厌恶我这个古妖出身的第一圣子,恨不得立刻除之而后快么?” “圣子殿下怎么总说些吓人的话?我们二脉可从来没有这种想法。” 司黎目光一闪,盯着司无栎的面孔,缓声发问:“只是有些好奇,什么样的野游神,才能让圣子殿下连神树茶都舍得赏赐?” 司无栎嘴唇微抿,“黎长老,原来是来嘲笑本圣子的?” “非也非也。” 司黎呵呵一笑,“只是听萤照说,圣子对那野游神的态度颇为特殊,是以有些好奇,向圣子这般冷情之人,竟也会动凡心吗?” “再怎么特殊,那野游神也已散了。” 司无栎理过袖袍,唇角扯过一丝弧度,眼神阴翳:“这一点,黎长老可要多谢萤照,若不是她灭了那野游神,本圣子说不定还真会有弱点呢。” 司黎笑容微减,“圣子殿下,当真是个无情之人。” “本圣子是什么人,黎长老看了三千年,难道还没看清?” 司无栎一拂袖,“时辰不早了,黎长老,本圣子还要回去照看神树,告辞。” 言罢,司无栎的意识投影瞬间消失。 浮光散去,司黎看着空荡荡的高台,眼中若有所思。 他提及野游神,司无栎的神态、语气、反应都很自然轻松,看来是真的不在乎。 念及此处,他哂笑一声。 也对,区区一个低贱的野游神,脆弱无用,像司无栎这样的人怎么会动心? 若是真的动心,萤照完全可以用更轻松的办法达到目的,何必要用碎心毒去冒险。 亏他竟还因为萤照十年间反复念叨的话,产生了一丝动摇,真是……愚蠢。 司黎眼里掠过一片隐忍的怒意。 必须另外想办法试探。 祖血,绝对不能落入古妖后裔的手中! 即便这位古妖后裔,已经自行伐髓洗去古妖之血,作为一个古族人而活,那也不配! 第148章 变故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向苼自是不知当年毒杀司无栎的元凶直至十年后才被处决,她隐居于万剑门潜心修炼,度过一段穿越以来难得的安稳时光。 七日后,峭壁水潭正中央的一块石地上,向剑绝灰头土脸地抹上最后一把湿泥,嵌上木材板,再以手指粗的草绳牢牢捆住。 他放开手,一屁股坐在地上,望着眼前四四方方的平整木屋,疲惫得几乎睁不开眼,一股成就感却自心中油然而生。 他做到了! 他真的在七日之内,建出了合乎高人前辈要求的屋子。 「前辈!」 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起身大喊,「约定我已完成,还请前辈检阅。」 自打昨日发现向剑绝即将完工,向苼一早就过来守着,此刻听到少年声音,不禁微微一笑,屈指弹出一缕剑风,裹挟着一丝四极禁飘下山崖。 下一刻,金字在向剑绝面前显现。 「练剑!」 向剑绝瞳孔一缩,心中大喜,立刻从储物戒摸出灵剑。 灵剑入手,他刚要开始,动作却是一顿,茫然道:「前辈,练什么?」 「凭心而练。」 「日后出剑再敢犹豫半分,莫说本座曾这点过你,本座丢不起这个人。」 向剑绝两眼扫过金字,咬咬牙,思绪尚未理清,身体却先动了。 唰! 剑身破空,这一剑连的是他幼时初学的入门剑法,最是熟悉,下意识便使了出来。 前后十日不曾练剑,向剑绝初时还有片刻生疏,可没过多久,手中剑便使得顺畅起来,且越来越连贯,很快就超过了原来的境界。 向剑绝此刻觉得心中畅快极了,忍不住长啸一声,手中剑势再变。 若说之前是清风拂面,此刻他的剑法便如狂风骤雨,凶猛而绵密。 唰!唰!唰! 剑风狂卷,带动飞沙走石,连潭水都在隐隐震动,水滴随着灵剑舞动而越过河面。 若是向剑绝此刻清醒,定会发现这是他练剑时从未有过的异象。 向苼负手立在山崖间津津有味地垂眸观望。 当年的剑疯子教她养剑,只说不练,三言两语就能将她带入感悟之中,那是她尚无法企及的境界。 今时今日,才是她第一次看剑修练剑,颇有意思。 这般尽心的练剑持续不到盏茶时间,向苼就发现向剑绝的剑,变慢了。 粗重的喘息中,剑势也在迅速变弱,逐渐不支。 照这般下去,怕是要错过突破剑境的绝佳时机。 也是,十日辛苦不曾好好休息,能撑到现在已是殊为不易。 左右将他心中的急躁磨得差不多了,该让他好好睡上一觉再练剑才是。 不过话说回来,这也是她第一次指点后辈,有些疏漏无可厚非。 念及此处,向苼微微摇头。 「罢了,就当是补偿。」 耳边倏然响起年轻女子的清冷之音,向剑绝震惊不已,动作先是一滞,随后只听一声剑吟,手中灵剑竟是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 剑势变得更为孤绝,霸道地带动其自身剑力汇聚于心,猛然冲向未知之处。 噗! 瓶颈仿佛一张纸被戳破,莫大的冲击力反馈而来,向剑绝浑身剧震,仰头喷出一口鲜血,直直栽倒在地。 向苼眉头轻挑,脚下一步跨出,便瞬间穿越一山高的距离来到向剑绝身边。 她俯身查探一番,顿时眉头微蹙。 这点冲击,居然引得心脉受损, 到底是这小子肉身太弱,还是她的标准太高了? 早知道还不如不出手,麻烦。 微微摇头,向苼取出一点元泉灌入向剑绝口中,等待片刻后查验一番,见其伤势痊愈后,随手布了一道防护结界,即刻转身离去。 早上就在这小子耽搁了两个时辰,也不知道今日的书还能不能看完…… 一刻钟后,向剑绝听着耳边河水流淌的身影,悠悠转醒。 他睁开眼看到青天白日,阳光有些刺眼,下意识挡住视线,记忆随着清醒迅速回转。 他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登时一个激灵坐起身。 看到脚边的血迹和防护结界,向剑绝感应一番自身,却并无受伤的迹象,甚至感觉身体比之前还要轻快。 他昏迷后,高人前辈现身帮他疗伤了? 向剑绝缓缓捏紧手中剑。前辈竟是女修,和苼姬前辈一样的女剑修…… 想了片刻,他倏然起身劈出一剑,真元未动,剑身竟先溢出一道白光,撞在石壁上破碎开来,留下一道深足三寸的剑痕。 见到这一道剑痕,向剑绝欣喜若狂,深吸一口气想要压下心头激动,可终是忍不住,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 少年的大笑惊走了一群飞鸟,回荡在林间,充斥着蓬勃朝气。 许久,向剑绝的心绪才平复下来,止住笑声,恢复平日沉浸面容,只是眉宇间再无愁绪,而是多了一分开阔。 他当真是遇到了贵人。 高人前辈不仅是已经掌握剑意的剑修,教导弟子亦是眼光毒辣,手段特别。 他苦练两年而不得破的瓶颈,只在高人前辈手下受教短短十日,竟就能成功破入精通境。 遥想初时他还满心不忿,对前辈恶言相向,向剑绝不仅惭愧。 这一次,他是真的心服口服。 只是不知道,前辈口中所说的「补偿」又是什么? 「前辈,你在吗?」 向剑绝高喊一声,紧盯着面前空处,却久不见金字显现。 早先看到那防护结界,向剑绝就知道前辈多半是走了,此刻不觉得意外,只是有些失落。 前辈时常在傍晚现出字迹,等到那时,再跟前辈道歉称谢吧。 他收起灵剑,回头看过一眼水潭中心的木屋,旋即转身径直回蕴龙峰,准备傍晚再过来。 可谁知方才回到自己小院前,就看到师兄青森正在门前等候,眉宇间尽是焦急。 向剑绝心头一跳,当即快步过去,「青师兄,发生何事了?」 青森看到向剑绝一副乞丐般的尊荣,也是吓了一大跳:「小师弟,你怎的这般狼狈?」 「无妨,修炼所致,我并无大碍。」 向剑绝解释一句,正待道出突破的好消息,却被青森一句话堵了回去。 「快跟我下山!」 青森拉起向剑绝就往山下走,边走边道:「诡地出现了!就在山下离我们最近的一座村庄,大师兄被困,已经两天两夜了。」 诡地?! 向剑绝心神一震,埋藏在心底的恐怖回忆立刻浮上心头,脸色霎时苍白无比。 「小师弟!」 青森一口断喝唤回向剑绝的深思,语气郑重:「你是当年那个诡地的唯一幸存之人,整个万剑门上下,只有你对诡地还有几分了解。」 向剑绝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坚毅,「师兄,我知道。事情怎么样了?香火殿的人赶来没有?」 「还没有。」 青森目光阴沉几分,咬牙道:「一年多前大师兄在凡人村庄杀了 一名偷偷炼化苼姬像的香火殿弟子,今日他们迟迟不来,定是怀恨在心,故意为之。」 向剑绝猛地一握拳,沉声道:「还来得及,诡地初时只会肆意扩张蔓延,不算特别危险,眼下才刚过去两日,大师兄定还活着。」 青森听到这句话,立刻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松了口气,道:「门主和长老他们都去了,正在诡地外等你。」 「嗯!」 向剑绝重重应了一声,两人来到山崖前,挥袖抛出灵剑,双脚落在剑身之上,瞬间化作两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同一时刻,正在藏经阁中看书的向苼蓦地抬起头,望过向剑绝飞走的方向,微微蹙眉。 她知道万剑门一直都在保护向剑绝,令其在门中多修炼两年,待得修为更进一步再出去历练。 今日却一反常态派他出去,是哪里的地阴魔人控制不住了? 念头闪过,向苼挑了挑眉,若无其事地低下头来继续看书。 一日便就这般过去。 铛铛—— 闭阁的钟生响起,弟子们有序出阁,期间窃窃私语,隐隐提及「诡地」、「危险」的字眼,语焉不详。 向苼听了一耳,不甚在意,正欲再去水潭边修炼,却看蕴龙峰住在她隔壁小院的少女急匆匆跑来,一脸焦急地喊道:「小师妹,你快回去看看,你阿娘晕倒了!」 向苼面色微变,二话不说闪身去往蕴龙峰。 少女只觉得眼前一花,方才还在眼前的小师妹便没了影子,不禁目瞪口呆。 「小师妹到底是什么修为,身法竟这般厉害?」 小院前一道白光遁来,硬生生停在门口。 白光散去,显露出向苼的身形,灵识扫过屋中情形,她抿了抿唇,推门而入。 「五长老,我娘亲怎么样了?」 猝然听到声响,五长老心惊了一下,回头看到是向苼,惊色稍敛。 方才是他诊脉太专注了?竟未发现有人接近小院。 没有多想,五长老看着向苼,心中顿时生出几分心疼,语气一软,道:「快过来和你娘说说话。」 见他避而不答,向苼心下微沉,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床边,一把抓住洛轻芸的手,灵识探入。 一股阴寒之色,立时从她眼中浮现。 第149章 诡地 “苼儿。” 洛轻芸虚弱地唤了一声,向苼抬头的瞬间,将眼中寒意尽数敛去。 她看着洛轻芸无奈又怜爱的双眸,稍稍偏过头垂眸低声道:“大长老,弟子想和娘单独说说话。” 大长老闻言看过躺在床榻上的洛轻芸,见她神色平静,心中不禁一叹,默默起身离开。 待得大长老离开,洛轻芸苍白的面颊蓦然恢复一丝红润,直起身反手抓住向苼的小手,面色凝重地叮嘱道:“苼儿,赶快离开这里。” 向苼薄唇微抿:“娘,您这是……怎么了?” 她语气低沉,神态沉稳不见惊慌,与素日表现出的孩童心智全然不同。 洛轻芸心中焦灼,却未注意到这一点,紧紧抓着向苼的手:“别多问,听娘的话,立刻……” 她话未说完,面色蓦地煞白,偏头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整片枕巾。 向苼连忙拖住软软倒下的洛轻芸,并指点在其心脉关口。 一缕剑意立刻从其指尖透体而入,将洛轻芸心脉中正在快速侵染的黑气扫荡一空。 如此震荡之下,昏迷中洛轻芸口角又溢出殷红,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去。 向苼伸手一抹血戒,取出一葫芦元泉灌入洛轻芸体内。 元泉温润的药力随着向苼真元运转迅速扩散,数息之后,洛轻芸呼吸便恢复几分粗重,平稳甚多,只是仍在以缓慢的速度衰退着。 向苼眉头微蹙,真元再次通过腕脉流入洛轻芸体内,细细查探。 方才进来时她抓住洛轻芸手腕的一瞬间,就发现了这些游窜在其体内的未知黑气,是以立刻将大长老打发走,方便治疗。 只是方才那一剑,分明已经清除洛轻芸体内所有黑气,为何她没有好转,依然在继续衰弱? 向苼拧着眉头,寸寸查探,终是发现一丝端倪。只见灵识探查中空空如也的丹田,一丝黑气凭空而生,随后顺着经脉向上游动,被经脉中残留的剑气杀灭。 这一缕缕,一丝丝黑气不多,但胜在源源不断,剑气在被不断消耗,不消片刻便已式微,黑气顿时有死灰复燃之势。 向苼转过视线,指尖点过枕头血迹,放在鼻间轻轻嗅过,眸眼登时眯起。 这黑气的气息,与鬼涧黑潮有些相似,但给她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的东西。可若要说具体有什么不同,她却也说不上来。 她眸光微微一闪,灵识扫过屋外。“看”到大长老还在外面唉声叹气,没有进来的意思,她立刻双手结印,金色丝线从她之间浮现而出,最终凝出一个“禁”字。 结印至此,向苼伸出右手轻轻一推,那金色的禁制符文立刻没入洛轻芸体内,化为金色牢笼锁住丹田。 黑气被困于丹田,洛轻芸的气息迅速恢复平稳,惨白的面颊也恢复几分血色。 向苼见状微微松了口气,神情却不见轻松。 她早上离开时,洛轻芸还好好的,这些黑气毫无张嘴地爆发,必是某种不她不了解的外因所致。 念及此处,她忽然想到什么,抬头看向屋外的大长老。 他也探查过洛轻芸,看到那些黑气,却没有丝毫意外。 向苼微微眯眼,心中顿时浮现出一个猜测,起身出屋,来到大长老身后站定,直接问道:“大长老,我娘到底怎么了?” 大长老转身,看到向苼那张强作冷静的小脸,顿时心疼不已,沉沉一叹,道:“苼儿,你娘她……大概是不行了。” 向苼再上前几步,走到大长老身边,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娘吐血了,血里有黑气,那些黑气是什么?” 大长老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向苼,只觉得有些陌生。往日课堂上乖巧动听的童声犹在耳畔,今日听来却是截然不同的冰冷麻木。 这番打击,对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太大了。 他最是听不得这些,浑浊的老眼微微发红,蹲下身来,轻声道:“孩子别怕,娘亲若是不在了,你还有许许多多个师兄师姐……” “我何时怕过?” 向苼拧眉,眼里闪过一丝不耐,“大长老,我只想知道那些黑气的来历,您不愿说吗?” 大长老顿时愣住了,他看着在自己面前拧眉的平静眸眼,只看到一丝不耐与不喜,竟无半分……伤心?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下意识避开向苼的眸眼。 这小丫头才十一岁,怕是还不知道吐血意味着什么,甚至不明白何谓死亡。 对,一定是这样没错。 向苼一眼便看出大长老的想法,顿时明白是自己心急,少了几分遮掩,吓到了这位老人家。 她眼中冷意稍敛,出声补充道:“大长老,我看娘亲吐了血后,脸色好看许多,就想问问黑气的来历。如果能解决黑气的问题,我娘是不是就能痊愈了?” 此话一出,大长老脸色立刻好看许多,原来傻丫头是这般想的,难怪不伤心。 不过沾染那种东西,这孩子亲娘怕是没几天好活了。 他犹豫了一下,决定说实话:“你既然好奇,那老夫就说给你听,你娘早年应该入过诡地。” “诡地?!” 向苼头一次听到这个名词,可不知为何,直觉告诉他,这与香火殿的存在有关。 “不错,就是诡地。” 大长老叹息一声,“这是最近些年出现的天灾,比起地阴魔人入侵,更为可怕诡异。 诡地,是一片被诡异白雾笼罩的地域,出现的时间和地点,没有半点规律。如今在整个东洲,已有三处大型诡地扎根,且在扩展蔓延,五大宗门联合诸多同道抵御得很是艰辛。” 会自行扩展蔓延的诡地? 向苼目光一闪,道:“大长老,这听着与鬼涧有几分相似。” “你这丫头,竟知道鬼涧?” 大长老惊讶不已,但在想到这一年来向苼都泡在藏经阁,又觉得正常,点点头道:“的确有几分相似,但诡地蔓延的速度和危险,远在鬼涧之上。 鬼涧尚有上古封印遏制,且有黑潮潮汐,至今只有天衍教疆域吃过鬼涧分支的亏,其他疆域并无此危机。” 大长老说到此处,抬头望向山崖之外,言语中多了一分担忧:“诡地若是不及时管制,就会贪婪地吞噬所有地方,将整个东洲,化为一片人间地狱!” 向苼想起匆匆被召走下山的向剑绝,心中顿时有了数,继续追问道:“那诡地又要如何才能管制?” 大长老收回目光,转头看着向苼,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听你大师兄说,带你回宗时,正好撞见香火殿之人,可有此事?” 果然是香火殿! 向苼眸底掠过一抹凌厉之色,林海分明极为厌恶香火殿,却对其有诸多容忍,原来问题就出在诡地上。 “香火之力,可以遏制诡地的蔓延。” 大长老没等到向苼点头,便揭晓了答案,“此事也是在数年之前被天青阁无意发现,五大宗门商议之后,东洲世俗界便多了无数个苼姬娘娘庙。” 话到此处,大长老想到了什么,连忙解释道:“苼儿,苼姬娘娘庙虽是人为而立,可她的事迹却是真实存在,并非虚假,得世俗信仰,亦是名副其实,你莫要因此心生芥蒂。” 向苼微微抿唇,“自然不会。” 她可没有信仰自己的习惯。 “那就好。” 大长老轻轻拍过向苼肩膀,面露苦笑:“若是苼姬娘娘还在世,说不定无需香火殿,我们也能对付诡地。” 向苼思维何等敏锐,立刻听出其中意思,反问道:“长老是说……剑意?” “你这丫头,竟也知道剑意?” 大长老这次是真的震惊了,藏经阁中的典籍并无一本记载剑意,向苼是如何知晓? “弟子是听向剑绝师兄无意间提起的。” 向苼语气随意地解释一句,“就是不知道,这剑意为何能对付诡地?” 剑绝这小子,怎么什么都乱说,也不怕坏了师弟师妹的根基。 大长老暗中责骂一声,却也不忘回答道:“诡地白雾无形无相,且能扰乱人心,极为可怖,寻常真元难以破除。 传说中,剑意锋锐无双,能消杀世间一切虚妄、且斩断自身混乱思绪,令剑修维持中始终冷静的状态,出入诡地自能如入无人之境!” 说到此处,大长老再叹,“若是我东洲眼下还能出第二位明悟剑意的剑修,诡地之事就好办多了。” 剑气锋锐,这一点向苼早在四极城就已知晓,却不知还能用来斩断自身情绪。 剑意玄奥,这一年来她潜心修炼,只摸索出几分粗浅用法,不知如何才能更进一步。 大长老并非剑修,却能知晓这些……万剑门里,藏有剑意典籍! 向苼并未急着询问典籍所在,沉默片刻,忽然道:“大长老,宗门附近可是出现诡地了?” 大长老脸色瞬变,“此为绝密,谁告诉你的?” “没有人告诉。” 向苼微微一笑,“只是看剑绝师兄走得匆忙,再看长老您忧心忡忡,便有了几分猜测。” “仅凭这些,就能猜到?” 大长老愕然不已,这一刻,他竟有种心智被一个十一岁孩童碾压的错觉。 第150章 心剑 向苼未得到正面回答,但只看大长老反应,心中便已了然。 她猜对了。 洛轻芸体内黑气暴走,正是受到附近诡地影响。 大长老不知自己已被向苼看破,正纠结该怎么回答,忽见一弟子神色慌张地跑来,“大长老,大事不好了!” 大长老认出来人正是负责传递诡地消息的弟子,当即脸色一变,二话不说撇下向苼闪身离去。 向苼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起身回到屋内床边。 她探查一番洛轻芸体内,确定封印短时间内不会出问题,眼底顿时闪过一缕寒光。 “你的命,谁也夺不走。” 与此同时,万剑门山外百里一座只有几百户人家的小城,此刻已被浓浓的白雾所覆盖,目之所及不足一尺。 白雾范围之外,万剑门一种弟子正惊恐不安地看着小城方向,谁也不敢开口说话。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呼喊。 “大长老来了!” 万剑门众人立刻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向后簇拥而去。 大长老满是皱纹的脸上此刻已没了面对向苼时的慈祥,他老眼扫过在场众弟子,眼里满是肃穆凝重,“怎么回事?余哲,你来说。” 余哲强作镇定,迅速说道:“大长老,半日前青森师弟带着剑绝师弟进去寻找大师兄,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可就在一刻钟前,白雾忽然扩展! 门主长老他们靠得近,避之不及,猝然之下全都被卷入白雾里了!” 大长老面色微沉,虚手一抓,林中一只兔子便被其吸入手中,扔入白雾与外界的交界处。 众人立刻定睛看去。 只见若隐若现之间,那兔子先是正常跳动片刻,随后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轰然炸成一片血雾。 众人骇然,不明所以,唯独大长老神情微松,道:“无妨,这诡地尚在初步扩张阶段。” 此话一出,众弟子脸色顿时好看不少。 大长老见状,接着沉声道:“不过也不能大意,我们离得再远一些,另外香火殿那边还没消息吗?”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咬牙切齿。 “香火殿这是在玩火!” 余哲满面愤然,“大长老,香火殿若是故意不来,任由此诡地继续发展,我万剑门山门势必会被其吞噬。事后就算千星殿问责,一切也都晚了!” “况且千星殿真的就会惩罚香火殿吗?” 一人恨声开口:“至多做做样子,那些混蛋才不会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更不会在乎世俗界的凡人生死!” “够了!” 大长老怒容显现,厉声呵斥:“香火殿不来,难道我万剑门之人就会坐以待毙?只在此处发牢骚,就能救出你们的师兄师尊?!” 众人顿时如梦初醒,纷纷冷静下来。 “大长老,现在该怎么办?” “远水救不了近火。” 大长老面色沉着,“余哲,你现在立刻全速赶去最近的水令城,将诡地的消息通过千星阁、天衍集、天青阁传遍东洲!五大宗门知晓此事后,必定不会撒手不管。 青乾,你去附近的娘娘庙收集香灰,若是能顺便找来一名香火散修,自是更好,尽可能在五大宗门来援之前,遏制诡地发展。” 余哲和青乾二人闻言,顿时齐声应喏,二话不说转身离开。 “其余人分散四方,观察诡地。发现任何异处,即可来报!” 大长老语气坚定,掷地有声:“剑绝乃是剑修,他们在诡地内并非毫无还手之力,你们这些在外面之人更要打起精神,不要放弃任何希望。” “喏。” 万剑门众人精神一振,立刻四散分开,却未见语气最为坚定的大长老,藏在袖袍中的双手在轻轻发颤。 “长风,小海……你们可一定要,活着回来!” …… “大师兄,醒醒。” 林海在茫然中睁开眼,便看到一双手在眼前晃动,他下意识伸手抓剑,却抓了个空。 “我是剑绝啊。” 向剑绝抱着剑,面含担忧地看着他,“大师兄,你不认得我了?” 林海看着师弟面容近在眼前,面容却没有丝毫放松,更未出声回应。 师弟在门中,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定是幻觉。 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抬头打量四周,只看到浓重的白雾,顿时脸色微变。 诡地。 他陷入诡地了?什么时候的事? 他又是怎么昏迷的? 他蹙眉回想,却发现自己的记忆竟是一片空白。 向剑绝看到林海的反应,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伸手拽下自己一根发丝,在林海面前摊开,一边迅速说道:“师兄你陷入这里已经两天了,我接到消息立刻赶过来。 诡地里的游魂虽然可以变成亲近之人的模样,可却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发丝是拽不下来的。” 林海看到向剑绝掌心的发丝,脸色这才变了,“此地危险,你怎么能独自进来?” “我不是一个人进来的。” 向剑绝面色凝重地摇头,“二长老和四长老一路护送我进来找你,可没想到半途浓雾加重,城里涌出许多惊慌失措的凡人,我们失散了。” “凡人还没疯,证明这诡地出现的时间还不足五日。” 林海神情微松,“走,我们立刻去找长老他们汇合,一起逃出去。” 向剑绝自无异议,带着林海循着记忆中与长老走失的地方行去。 “大师兄,这诡地似乎与我小时候那个不太一样。” 向剑绝几乎贴着林海侧身一起走,一边警惕地望向四周,“我那时候虽然小,却还记得,仅仅两日多的时间,诡地绝不可能出现如此浓重的白雾。” 林海轻嗯一声,语气有些心不在焉。 向剑绝突破精通境后,感知敏锐大胜于从前,立刻听出大师兄状态古怪,却未点破,只是暗自留了一个心眼。 二人行径不多时,总算看到一点小城房屋的轮廓。 “屋里的白雾要淡很多,而且还有凡人躲着,说不定见过长老们。大师兄,我们快过去。” 向剑绝抓紧林海的手,快步走向视野中的房屋轮廓,刚要推开房门,却被身后的林海硬生生扯住步子。 “大师兄?” 向剑绝回头看着林海若隐若现的面部轮廓,喉咙发紧,“你怎么了?” 林海额头上青筋浮现,挣扎着硬是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不要……进去,危险!” 向剑绝瞳孔骤缩,二话不说抱着林海扑向旁边。 下一刻,房门砰地一声大开,成千上万的游魂争先恐后地从房中涌出,化为一片黑色洪流。 这些游魂在鬼涧可以任意行走,吞噬活人,可在裸露在白雾之中后,却仿佛遇到了天敌一般,眨眼间便如冰雪消融,毁伤殆尽。 相对的,白雾也被消耗许多,肉眼可见地薄去不少,但没过多久就重新变得厚重。 目睹全程的向剑绝心中骇然,回头看向大师兄,顿时从林海扭曲的脸上看到许多张不同的脸。 游魂!大师兄在之前就中了暗算,体内进了许多游魂。 “快……走!” 林海双目圆瞪,痛苦不堪,竭尽全力挤出一句话,“我快撑不住了!” 被无数游魂吞噬、撕扯神智,他很快就会变成地阴魔人一般的疯子,向剑绝再不走,会死在他的手中。 向剑绝一下子红了眼眶,双脚仍是定在原地。 一定还有办法!大师兄是他最亲的人,他一定能救他…… 平日看过的卷宗典籍迅速在脑海中掠过,焦灼的内息刺激得他思维越发迅速。 游魂,以他的实力,怎样才能解决大师兄身上的游魂? 蓦地,他双眸一定。 “剑,可消杀万物!”他想起宗门那本剑意典籍中的内容。 同时,高人前辈的训诫犹在耳畔浮现,“凭心。” 是了,高人前辈所言不差。剑由心生,无物不杀!如果他能化心为剑,就能斩杀大师兄体内所有的游魂。 没时间犹豫了! 向剑绝一咬牙举,起手中剑,双眸闪过一道摄人剑光,狠狠插在林海心口! 下一刻,剑身光芒大放,剑气纵横,透过伤口的血肉席卷经脉。 林海仰头张口喷出一大口黑血,血中无数游魂浮现,怨毒地盯着向剑绝,但还未来得及杀过来,就被白雾消融干净。 林海双眸亦是恢复清明,握着胸口的剑,一阵龇牙咧嘴,“你小子……这一剑真狠啊!” “大师兄!” 向剑绝喜极而泣,双膝一软,跪在地上。方才那一剑,已然耗去了他所有精气神。 林海拔出剑起身止血,摸出几粒丹药咽下,混沌的精神恢复几分清醒,顿时露出笑容,拍了拍向剑绝的肩:“这次你救我一命,咱们爷俩的账平了。” “大师兄快别这么说。” 向剑绝有些不好意思,想起方才那一幕,仍是觉得后怕,“我也是赌了一把,要是没能成……” “这不是成了吗?” 林海方才死里逃生,倒是豁达,笑道:“倒是你小子,居然还藏着一手,半个月前还在跟我说卡在瓶颈突破不得,现在连传说中的心剑都掌握了。” 第151章 入诡 「师兄莫怪。」 向剑绝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我是今日刚刚突破精通境,尚未来得及告诉师兄,心剑亦是情急之下有所领悟,索性赌了一把。」 「原来如此。」 林海恍然,旋即笑出声来,「那看来是我命不该绝,哈哈……」 他笑到一半,忽地低头扶额闷哼一声,向剑绝立刻紧张起来:「师兄!」 「无妨,只是被游魂扰乱神智,此时记忆尚才恢复。」 林海放下手,脸上已无笑意,只余一片凝重:「昏迷之前,我看到一名地阴魔人从另一扇门里走出来,且修为不下于结丹期。」 向剑绝闻言顿时大吃一惊,「地阴魔人从何而来,一直都是位置之谜,难不成就是从诡地门后走出来的?」 「此地被诡雾笼罩,每一扇门似都变得不同寻常,暗藏未知危险,联通地阴界也不是没有可能。」 林海皱眉不已,「可若是真有未知的诡地在不断释放地阴魔人,早该肆意扩张到人尽皆知了。」 理不清其中症结,林海干脆不想,起身目光警惕地扫过周围,「此前五大宗门情报中就有提醒,魔人在诡地中实力会加强甚多,那结丹期魔人多半还在此地中徘徊,门中怕是无人能敌!我们要尽快与掌门师兄他们汇合离开。」 「可是这白雾太浓了,怎么找?」 向剑绝面露苦恼,思索片刻,忽然双目一亮:「师兄,不如我们去设法开门,放更多游魂进来冲散白雾?」 「不可!」 林海眉心拧起,「要是开门放出更厉害的魔人,我们顷刻间就会遭殃,太危险了。」 向剑绝也知师兄说的有道理,只能就此作罢。 「那该如何是好?」 他轻轻叹气,要是高人前辈在这里就好了,她神通广大,一定有办法。 林海思忖片刻,忽地目光微凝,「剑绝,你不是说自己剑道已经臻至精通境了?」 「师兄是想让我用剑气劈散白雾?」 向剑绝何等聪慧,立刻领会林海的意思,长眉微蹙:「可宗门典籍上说,唯有剑意才可消杀虚妄,我的剑气恐怕没用。」 「傻小子,不试试怎么知道?」 林海望着周围浓重的白雾,「左右现在没有更好办法,试试也不吃亏。」 向剑绝一听是这个道理,便不再推脱,握紧剑柄酝酿片刻,猛地一剑挥出,却只让白雾翻腾记下,并未有分毫变化。 林海面色微沉,果真不行吗? 向剑绝见状却非但没有失望,反而眼里闪过一丝惊喜,紧跟着又是一剑挥出。 唰唰唰! 他一连刺出十二剑,招招相扣,真气伴随剑招流转,终是汇聚于上午破开的瓶颈关口,带出一缕向苼残存的剑意融入剑气当中。 吟! 剑身嗡鸣,剑风如丝般荡开,周围白雾所触之下无不嗤嗤作响,视野迅速清晰。 「成了!」 向剑绝大喜,拉住林海的手迅速冲入白雾淡去的区域。 林海却是比向剑绝还要更加惊喜,「师弟,你果真是天纵奇才,小小年纪竟已领悟出传说中的剑意了!」 「师兄误会了,这剑意不是我的。」 向剑绝连忙否认,「出去再细说,我们快去找掌门。」 不是小师弟的? 林海心下愕然,但听向剑绝后半句话,也知当务之急乃是求生,便不多问。 二人行进不多时,白雾又有聚拢的趋势,然在向剑绝一剑剑下皆是嗤嗤消杀干净,始终维持面前五丈距离视野。 这个距离,已经足够看清前面绝大部分情况。 不消半个时辰,两人就遇到诸多被游魂寄生的凡人,他们也不与其纠缠,借助白雾阻碍视野,边打边退,顺手救下不少四处躲藏的幸存者。 「两位上仙!」 再次救下一拨人后,一名灰头土脸的老员外忽然叫起来,「你们这身衣服我见过,也是万剑门的对不对?」 林海闻言立刻来到老员外面前,「老丈,你可是见过我门中长辈?」 「是啊,我看到七八个呢!」 老员外连连点头,「就在一个时辰之前,他们被一个大妖怪追杀,我看他们都往北逃了。」 「定是那结丹期魔人在追杀掌门。」 向剑绝面色沉沉,「可是和我一同进来的只有掌门和四长老,怎么会有七八人?」 林海神情凝重:「外面有二长老看着,他不是冲动之人,定是出现了什么变故。 对上那结丹期魔人九死一生,师兄他们为何向北逃?」 向剑绝目光一闪,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老员外,「老丈,北边可是有苼姬娘娘庙?」 老员外顿时愣住,「小仙人怎么知道?」 向剑绝却是一喜,「苼姬娘娘庙里有香火,掌门他们只要好生利用,一定还活着。」 林海心中亦是燃起希望,「走!」 就在林海师兄弟赶往娘娘庙的同时,诡地之外,一道虹光自天际而来,落在白雾前。 虹光落地散去,显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妙龄女子面庞。 此女子,正是从万剑门匆匆赶来的向苼,此刻的她已用移形换影秘法掩去本来面目。 她来时并未掩盖动静,附近的大长老察觉到,立刻飞来。 眼见是一名陌生女修,大长老在向苼面前三丈落地,伸手抱拳,语气无不戒备,「在下万剑门大长老,晏清。此地乃是我万剑门下辖,敢问仙子姓甚名谁,所谓何来?」 向苼唇角微勾,与往日不同的曼妙之音在林中响起,「晏长老客气,妾身乃是游历四方的散修,只是无名小卒,便是将名讳说与长老听,长老怕也不认得。 妾身方才飞至此处高空,察觉诡地存在,是以特来助拳。」 晏清闻言眉头稍松,却未放松警惕,仍是追问道:「仙子热心前来,老夫感激不尽,只是如今地阴界作乱,魔教又有死灰复燃之势,若是不肯通报姓名,老夫实难心安呐。」 向苼闻言顿时轻笑:「长老此话说真真是无趣。若是妾身真是魔教出身,在此告以假名,长老又要如何分辨呢?」 晏清面容顿时一滞,「仙子……」 「妾身姓司,名无月。」 向苼眸光一转,「晏长老,可满意了?」 晏清一听果真没什么印象,心下绷紧:「司姑娘这般匆匆而来,对诡地了解几分,怕是莫要心急帮了倒忙才好?」 「便是不了解,今日才想让晏长老请教几分。」 向苼指尖撩过一丝白雾,「这诡地之中,有几多凶险,长老可是清楚?」 晏清抬手捋过白花花的胡须,轻咳一声:「司姑娘,我万剑门亦是头一次面对此等情形,尚不知该如何自处,又如何得知其中凶险?」 向苼柳眉轻挑,大长老在门内对她说得头头是道,定是对其中凶险知晓几分,可看此时情形,对方不知自己是敌是友,怕是半个字也不愿吐露了。 「罢了。」 向苼面上笑容一敛,「大长老不愿告知,妾身自去探探便是。」 言罢,她转身二话不说踏入茫茫白雾之中,身形迅速消失不见。 晏清脸色瞬变,「司姑娘?!」 他上前几步,愣愣看着白雾翻腾,满是皱纹的老脸变幻不断。 这女子看着年轻,行事如此莽撞,难不成真是助拳而来。自己这般防备,到底是伤了那女子的心……做错了? 向苼甫一入白雾,便觉察到几分不同寻常。 她并指划过虚空,剑意丝线透指而出,缔结成网拘来一团白雾,悬浮在面前。 仔细感应一番,向苼双眸微微眯起。 这似是而非的气息,很是温和,且竟有一丝熟悉之感,可她却想不起来在何处感应过。 如此温和无害的气息,在大长老口中,却成了那般诡异恐怖的存在,为何? 收回剑意,她任由白雾从指间飘走,转步向前。白雾遮天蔽日,却遮不住她的眼,目光所及之处,剑意肆无忌惮穿破一切,再远的地方都能一览无余。 唯一可惜的是,她目光虽远,灵识却也同样不能动用,无法一窥诡地全貌,只能走到哪看到哪。 略微感应一番,向苼眉头微蹙。 向剑绝居然将她留在其体内的残存剑意消耗干净了,这小城虽小,但若真靠眼睛搜寻,得找到猴年马月去? 找不到向剑绝等人,她又要从何人口中探出破此诡地的法门? 一时间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向苼只能暂且向前探索。 片刻之后,她从小城城门进入,顿时嗅到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崎岖不平的土路上横七竖八躺着许多凡人,皆已死去多时。 向苼微微蹙眉,跨过尸体进入一间门户大开的房屋,目光一扫,直接从床底下揪出瑟瑟发抖的两名年轻夫妇。 「饶命!」 「上仙饶命!」 「苼姬娘娘保佑!」 「……」 夫妻吓得魂不附体,胡言乱语,向苼一指点在二人眉心,年轻妇人顿时浑身一震,先行清醒过来。 看到面前同样是一名女子,年轻妇人两眼睁大,立刻扑通一声跪下,「上仙,还请救救我们!」 丈夫随后也清醒过来,跟着一同跪在向苼面前,连连求救。 向苼看到二人眉心见那一缕青黑之意,眸光微凝,沉声道:「继续躲起来,一个时辰后,我带你们离开。」 第152章 绝境 凡人夫妻将信将疑,但眼下也别无他法,只能选择相信向苼。 将两人重新安顿好,向苼开口问道:“你们在此之前,可曾见过其他修真人士?” 年轻妇人面色讪讪,“上仙,自从此地被白雾笼罩,我与相公便一直躲在此处,并未见过其他仙人。” 向苼闻言也不觉意外,再次叮嘱两人藏好后起身离开。 离了屋舍,她转步跨过几条街道,走到一间紧闭大门的宽大房屋前,竟听到屋内隐约传来的谈话声。 这个时候还能正常交谈的,必是修士。 向苼眯了眯眼,抬起手正欲推开门扉,背后忽然传来一声提醒。 “道友小心!” 向苼眸光一凛,二话不说闪身避开。 大门豁然洞开,速度竟比向苼还要快上一分,黑色洪流裹挟无数怨念直朝面门冲来。 出声提醒的青年看到这一幕,脸色顿时煞白一片,自责不已。 游魂冲刷,此人死定了。要是自己能再早一步提醒…… 来不及多想,他立刻就要逃走,却听到身后传来的不是惨叫,只是一声冷哼。 唰! 寒光出鞘,青年回头只见一道雪亮剑光摧枯拉朽般斩灭一段黑色洪流,顿时惊得双目圆睁。 向苼微一偏头,避开些许碎乱的游魂,从容闪到一边,静看成千上万的游魂冲进此地,又被笼罩而来的白雾消融干净。 这白雾,竟是游魂的天敌么? 向苼若有所思,蓦地耳朵微动,转过身来看着小心接近的青年。 青年见她陡然转身,先是一惊,继而快走几步,来到近前抱拳,语气忐忑道:“晚辈出言迟了,前辈恕罪。” “你好心提醒,何罪之有?” 向苼微微一笑,她认得此人,不过还是明知故问道:“你是万剑门弟子?” 青年见向苼态度温和,心下顿时松了口气,连忙道:“前辈好眼力,晚辈方良才,乃是万剑门二代弟子。” 向苼微微颔首,“入诡地之前,我也曾遇见贵门长老晏清。” 青年听到大长老的名讳,顿时对向苼生出几分亲近之感,惊讶道:“前辈竟是主动进来?” 向苼轻嗯一声,“听闻贵门门主也在此地,不知可否引见一番?” “前辈,若是身处他处,晚辈自乐意效劳。” 青年苦笑,“晚辈和掌门他们走散了。” 向苼目光微沉,“何以至此?” “我们遇到一大群地阴魔人。” 青年响起之前的情景,眼里流露出一丝后怕,“其中一个身形高大的地阴魔人异常厉害,掌门一招就被他打成了重伤,队伍四散溃逃开来。 前辈也看到了,此地白雾甚浓,我很快失去了其他师兄们的踪迹,只得一人躲起来,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前辈您就出现了。” 向苼眉头微拧,正要接着询问,蓦地她身形一震,抬头望向北方。 青年亦是跟着一惊,“前辈,您……” 他话未说完,忽觉眼前一花,方才还在与他交谈甚远的前辈竟消失了。 “前辈?!” 青年转头四下观望,所见之处皆是白茫茫一片,他愣神片刻,忽然神色大恐,闪身躲进一间门扉打开的屋中。 与此同时,城北娘娘庙内。 应长风面色凝重地看着门外密密麻麻的地阴魔人,时不时捂住嘴,压抑地咳嗽两声。 而在娘娘庙门前地上,最后一圈香火正在缓缓燃烧,释放出缕缕轻烟,每有地阴魔人想要闯来,触碰到轻烟,便会露出茫然之色,重新退回去。 “师兄,香灰快用完了。” 林海声音从身后响起。 应长风回头望见师弟难看的脸色,不禁笑了,“哭丧着脸作甚,我们师兄弟这些年经历的生死还少吗?” 林海神情微缓,叹了口气,“师兄,这次不一样。” “你们就不该来找我们。” 四长老陈恭为向剑绝上好药,起身面对林海,垮着一张脸,“你和剑绝是我万剑门未来的希望,汇合后就该直接出去。明知此地有结丹期地阴魔人,还往这里靠,愚蠢!” “四长老,你说错了。” 向剑绝捂着胸口坐起来,口角溢出一丝血迹,脸上却比平日还多出几分笑容,“若是我与大师兄临阵脱逃,从此之后道心崩碎,何来希望之说?” 陈恭脸色微沉,旋即眼里终是浮现一抹无奈,“你小子……” “四长老,先不急着说丧气话。” 向剑绝强撑着站起来,看着外面虎视眈眈的地阴魔人,目露杀机:“我还能战,我们一定能活着出去!” 陈恭愕然片刻,旋即平素冰冷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愧然,“枉我活了两百年,心性竟还不如少年洒脱。” 他扶着断裂的右手缓缓起身,面朝门外,语出坚定:“待得香火燃尽,我冲出去自爆,你等借空档离开。” 应长风脸色微变,“四师叔……” “这并非临阵脱逃!” 陈恭一言打断应长风,语气微缓,“我已经老了,就算能活着出去还有几十年好活?你们不一样,长风,你要是不带着年轻一代逃出诡地,你就是我万剑门最大的罪人!” 应长风身形一震,眼眶瞬间红了,紧紧咬牙,“四师叔,你这般做,要我如何向大师伯交代?” 陈恭冷哼一声,“你身为门主,最忌优柔寡断。” 他一把抓过向剑绝丢到林海身边,“还有你们两个傻小子,这个时候想着拼命,愚蠢之极!” 林海攥紧手中长剑,面色铁青,心中暗恨。 自打四极城一役,亲眼见师父将福地让出,他便已经明白强者为尊的道理。 可苦修百年,在此大灾面前,他仍是无能为力。 如果他能有通天的修为,翻手间让诡地灰飞烟灭,又岂会在四长老说出这番话后无法反驳? 应长风盯着陈恭的脸,面色变幻片刻,终是一咬牙,“众人听令,随四长老一同冲杀出去!” 他话音刚落,陈恭长笑一声,鼓动真元正要冲出庙门,却见有一人比他更快。 少年神情倔强,一言未发,竟就直接朝着门外黑压压的一片冲杀过去! “剑绝!” “小师弟!” 众人大惊,立刻跟上。 活人穿过香火,就像是在油锅里抛入一团水,地阴魔人瞬间沸腾,两眼猩红,张牙舞爪地锁定最前方的向剑绝碾压而去。 生死一线。 向剑绝轻轻吸气,竟是闭上眼,脑海中尽是高人前辈助他突破的那一招。 自他体内的反震,清晰地记录下当时的每一寸反应。 正因为如此,这一招模仿起来,他竟比模仿数年的无影还要用得顺手。 风。 前辈用的是风。 他手中剑势一变,横于胸前,一手执剑,一手剑鞘,脚尖轻点地面,身形猛然狂转。 呼—— 风旋自生,随着向剑绝转动的速度岳父愈发迅猛,裹挟在其中的一丝丝一缕缕似是而非的剑气,竟真的爆发出突破原本境界的威力,将周围白雾涤荡一空。 少去白雾笼罩,地阴魔人的气息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萎靡。 向剑绝几乎咬不住齿间的血,厉声嘶吼:“就是现在!” 应长风面露震撼,手中速度丝毫不慢,双手掐出残影,一指出,“去!” 下一刻,无数剑光从他身后浮现,转眼间射杀近半地阴魔人。 陈恭长老一压丹田,更是干脆,双手托举出一把巨剑,拍向另一半地阴魔人。 砰砰砰! 地阴魔人顿如破布般被砸飞。 林海双剑在手,径直杀入剩余地阴魔人群中,如入无人之境。 众人默契配合,眨眼间便将地阴魔人斩杀大半,冲散阵型。 “有救了!” 应长风又惊又喜,顾不得气血沸腾,一把捞起已经力竭跪在地上的向剑绝,“快走!” 其余人亦是心潮澎湃,二话不说跟上。 “哈哈哈哈!” 走在最前面的陈恭忍不住大笑,“剑绝,这次老夫可是欠了你一条命啊!” 笑声未绝,戛然而止。 所有人脚步硬生生止在原地,目眦欲裂。 陈恭低头看着自己被掏出的,还在跳动的心脏,“嗬嗬”笑了一声,闭眼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鼓动真元。 轰!!! 真元荡开些许白雾,白光散去后,破破烂烂的地阴魔人身上挂着几丝血肉,一双猩红的目光对准剩下众人,杀机毕露。 应长风眼中含泪,看着不知何时再次浓重起来白雾,看着挡在面前,身形异常高大结丹期地阴魔人,心中一片绝望。 结丹期魔人,它居然一直在外面等着他们…… 原来从一开始,他们就没什么希望。 “掌门,你放我下来。” 向剑绝虚弱的声音在手边响起,“我还能,我还能……噗!!” 一口鲜血喷在地上,向剑绝再也说不话,看着不远处正在接近的庞然大物。 “我跟你拼了!” 一名年轻弟子吓得大叫起来,疯狂地冲向地阴魔人,却像是破布娃娃般被扯住身躯,硬生生撕成两半。 “吼!” 撕杀一人,地阴魔人嘶吼一声,速度奇快,不等应长风有何反应,便身形一闪到了上空,一掌劈下! 向剑绝昏昏沉沉地看着那黑沉沉地一掌遮天蔽日而来,满心不甘。 他还没跟那位前辈道歉,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吟! 便在此时,一声熟悉的剑吟,蓦地自地阴魔人身后传来。 第153章 查证 浓重的白雾倏然亮起一道光,穿破虚空荡开一条通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之势闪过地阴魔人身躯,一条漆黑的胳膊高高抛起,落在地上。 「吼!!」 剧痛刺激得地阴魔人惨嚎,立刻愤怒地转过身,转身朝雾中若隐若现的人影冲去。 向剑绝看到远处的窈窕轮廓,立刻恢复清醒,两眼放光,「是师父!」 师父好强! 应长风险死还生,兀自还未完全反应过来,忽然听到向剑绝的话,顿时大吃一惊:「剑绝,你拜师了?」 向剑绝此刻却无暇解释,大声叫喊道:「师父小心!此结丹期魔人在诡地中实力堪比元婴!」 向苼闻言心下一凛,顿时认真几分,顾不得纠正向剑绝的称呼,抽身暴退隐入白雾中。 地阴魔人立刻跟着冲进白雾消失不见。 「师父小心啊!」 耳边风声呼啸,向苼并指一抹双眼,眸间闪过一道冷光,眼中世界登时褪去白雾,看清正面冲来的地阴魔人身上每一分细节。 只见地阴魔人浑身黑气蒸腾,那黑气的性状分明与她在洛轻芸丹田发现的一模一样,且更为混乱。 这种黑气似是而非,究竟是什么? 她在外界遇到地阴魔人身上并没有这种东西,难不成,这些黑气就是地阴魔人实力陡然增强的根本所在? 向苼一边观察一边思考,并不急着进攻。 地阴魔人却没有这么好的耐性,久久不见向苼人影,他大吼一声,转身就要回去继续屠杀万剑门中人。 向苼见状,指尖捏过一缕剑风,虚空一点,斩过地阴魔人周身沸腾的黑气。 只听噗地一声轻响,黑气在剑风下瞬息消散,地阴魔人的气息登时萎靡不少,发出恐慌的吼叫。 果然!这些地阴魔人实力大增,正是这些黑气作祟。而剑意果真如大长老所说,对此等气息极为克制,消杀起来可谓无往不利。 弄清原委,向苼目光变冷,正欲了结魔人,素手抬至一半,却陡然滞在了半空。 只见地阴魔人大嘴一张,将周围白雾都吸摄一空,原本周身已经消失的黑气,竟逐渐增长回来。 这一幕,竟与洛轻芸丹田内黑气滋生有几分相似。白雾是黑气的养料?可洛轻芸那里并无白雾,黑气又如何滋生? 此事必须弄清,否则她救不了洛轻芸。 向苼肃容微沉,扬手一道剑风飞出,地阴魔人尚未来得及反应,另一条手臂也被削下,掉落在地。 不仅如此,剑风缠绕之下,地阴魔人周身的黑气再次消失得七七八八。 「吼……」 地阴魔人嚎叫中多了一分无力与惊慌,只得再次张嘴吸入白雾。 雾气越发浅薄了,薄得连在远处脱力的万剑门众人也能看清向苼这边的情形。 向剑绝见向苼竟与地阴魔人面对面站得那般近,顿时一惊,「危险!」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起身就要过去帮忙,却被应长风一把扯住胳膊。 「别去。」 应长风努了努嘴,叹道:「地阴魔人两条手都没了,你再看你师父那模样,像有危险的架势吗?分明是在研究魔人。」 向剑绝定睛一看,发现果真如应长风所说,顿时瘫坐下来,松了口气,喊道:「高人前辈,此地危险重重,不宜久留,我看我们还是尽快找路出去为妙。」 向苼偏过头瞥了他一眼,轻笑道:「不叫师父了?」 向剑绝登时面色一红,呐呐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海起身走到师弟近侧,看到他那副表情,顿时心中轻 啧,合着这是还没拜到师呢? 他咬牙扯开嵌在大腿上的一条断爪,一瘸一拐地向前几步,见向苼看来,顿时停在原地,抱拳恭声说道:「前辈,在下师弟虽然年幼,可话在理。前辈若是想知道更多诡地和魔人的消息,大可像我等打听。」 「哦?」 向苼眸光一转,摊开手,道:「那这位小哥可知,这是何物?」 林海低头看过向苼的手掌,顿时一愣,这手里分明什么也没有。 「阁下,这缕气息五大宗门也已发现,只是尚不知如何产生。」 应长风来到林海身侧,不卑不亢地回道:「此等气息无形无相,唯有像您这等剑修,抑或是修炼过目术神通之人才可看见。 天青阁为此气息取名为混乱本源,各大宗门都觉得颇为合适,名字便就此定下了。」 林海听之恍然,「原来这就是混乱本源?」 向苼闻言却是目光一闪,自打在鬼涧遭到刘荒偷袭后,她对天青阁的观感早降至冰点。 这黑气当中戾意极重,且充斥着一股极为混乱的意念,恰如其名。天青阁取这名字,到底是灵光一现,还是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念及此处,向苼视线一转,落在应长风身上,的,明知故问:「想必阁下便是万剑门门主,应长风了?」 应长风连忙抱拳,「不才,正是在下。」 向苼笑容清浅,不急不缓地继续发问:「应门主贵为一派之主,想来对着诡地了解最多,不知可否与我说说,此前东洲各宗面对此等情形,做何处置?」 「此地奇诡,若真有处置之法,我等又岂会如此狼狈?」 应长风面露无奈,「香火可消杀混乱本源,却消杀不了这白雾,是以只能遏制诡地生乱,无法消除诡地本身。」 向苼眸间掠过一抹思索之意,伸手指尖一勾,众人身后娘娘庙中的石像立时一震,飘出一缕精纯无比的白烟,环绕而来。 应长风看到顿时心中大惊。 香火?! 走剑修一道,竟还是香火修士,此女到底是什么来头? 向剑绝却只是呆呆看着向苼,一双眼里的崇拜藏不住。 高人前辈连香火都能驱动?简直无所不能。 向苼屈指截断一缕香火,融入黑当中,掌心竟在一瞬间腾起一团明艳的火焰,照亮周围。 白雾却在这一刻,变浓了许多。 向苼眉心一蹙,立刻挥灭火焰。这香火不像是消杀了混乱本源,更像是杀灭了混乱本源中的某一种东西,释放出了白雾。 地阴魔人吸摄白雾可以产生混乱本源,也就是说,地阴魔人体内就有那种东西。 向苼的目光再次回到地阴魔人身上。 地阴魔人少去了混乱本源,神智似也恢复几分,眼见向苼看来,竟露出一分人性化的恐惧。 向苼挑了挑眉,心念一动,地阴魔人周围环绕的剑风忽然散开。 万剑门众人大惊,地阴魔人反应却是更快,二话不说拔腿逃向最近的一扇紧闭的屋门。 在他临近木门的那一瞬间,紧闭的木门蓦地自行打开,露出一团漆黑扭曲的漩涡。 万剑门中除了向剑绝,其他人只看一眼便觉得头晕目眩,仿佛神智都要被吸了进去,连应长风都不例外。 地阴魔人却仿佛是看到了救星,扑身跳进漩涡,而后竟是不敢置信地惨叫一声,被扭曲的漩涡绞杀粉碎。 就在木门杀完地阴魔人,即将重新关闭的一刹那,一只纤纤素手轻轻搭在了门边。 木门仿佛没想到会有人现身阻拦,滞了一滞,而后扭曲漩涡再 次转动,黑色洪流再次出现。 向苼眯了眯眼,不闪不避,周身剑风成网,将面前挡得密不透风,不论多少游魂冲来,要么被剑网弹开,要么就被剑风斩灭一空。 她抓紧门边,强行将木门再次扯开一分,几乎半只脚踏进门内,一双清澈眸眼仿佛能穿透扭曲的漩涡,看到漩涡背后的世界。 漩涡后顿时发出一声惊咦,「剑修?」 向苼神情淡漠,伸手一抹血戒,一把下品灵剑现于手中,剑意纷纷涌向剑身,愈来愈亮。 吟!吟!吟! 万剑门众人手中灵剑不约而同震动起来,竟有自行出鞘之势,向剑绝眼疾手快,连忙按住躁动不安的长剑。 应长风等人却是震惊失神,任由灵剑飞出,悬绕在门前强攻的女子身后。 「竟是剑意?!」 应长风喃喃自语,满眼震撼,在这诡地能遇到一名纯粹剑修本就是难得的气运。不曾想,这份气运比他所想的还要难得得多。 林海却是响起一年多前在凡人村庄发现的地阴魔人尸体,「当初就是她……」 这一年来此人竟未离开,一直在附近清修,还与向剑绝结下了善缘。 就在万剑门众人各自震惊的同时,向苼手中的灵剑不堪重负,咔嚓一声,剑身浮现出一条裂痕。 向苼目光一凝,顾不得蓄势未完,一剑刺入扭曲漩涡。悬浮在其身后的灵剑立刻跟上,却都被她屈指一弹倒飞回原主人手中。 下一刻,扭曲漩涡剑光四溢,轰地一声炸出偌大的窟窿,露出一张年轻面孔。 那年轻人怔愣片刻,吸入一丝白雾,脸上震惊之色立刻化作疯狂,冲出漩涡杀来,还不等完全冲出,就被通道内探来的一只巨手拍成肉饼,死得不能再死。 向苼看到那熟悉的巨手,脸色立刻一变,抽身暴退,猝然之下却不能完全避开,只得抬手格挡。 砰! 向苼身形顿如倒飞出去,堕入白雾消失不见。 第154章 消除 「前辈!」 向剑绝脸色生寒,立刻拔剑刺向那探出木门的巨手,然而这一剑还未刺实,巨手竟就被白雾淹没,烟消云散。 怎么回事?! 众人正不解,忽地听到身后吹来一阵狂风。 哗—— 向苼脚踏剑风,卷开白雾瞬息而至。 看到巨手消散后转化而成的大片混乱本源,她袖袍一卷,尽收所有本源,落在木门边缘,双手迅速捏诀,看得向剑绝众人眼花缭乱。 片片黑色符文从她指间迅速浮现,眨眼间便有千百片结成一道深奥晦涩的符印。 符印既出,向苼双眸含煞,双手变掌轻轻一推,「去!」 黑色符印霎时融入混乱本源,穿过门内通道,寻根溯源而去。 没过多久,对面便传来一声惊怒交加的痛哼,「古禁?!你是……」 砰! 向苼合上木门,眼中金芒爆闪,四极禁遁出,木门缝隙立刻现出金光,如同岩浆一般浇筑过后,门面闪过一个淡淡的「封」字。 感应到门后的空间通道已经彻底被禁制断绝,向苼收回按在门上的手,金光瞬间淡去,化为与木门一般颜色,再也不分彼此。 「掌门快看,这白雾在消散!」 万剑门有人忽然抬头,惊喜出声。 应长风惊醒回神,四下看去,果真发现如门中弟子所说,诡地的白雾正在迅速散去,照这个速度,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复原样。 消杀诡地,此前从未有人做到过! 应长风蓦然转身,视线又回到不远处的向苼身上。 一切都是因为她,那扇门是关键! 「混乱本源,消失了……」 向苼察觉到诡地的变化,心下稍松。这一放松,方才强行压下的伤势便立刻涌了上来,令她止不住闷哼一声单膝跪地,喷出一口逆血。 向剑绝连忙过来扶住向苼,一脸紧张道:「前辈,您怎么样?伤势可严重?」 向苼瞥过满脸关切的少年一眼,垂下眼眸,擦去嘴边血迹重新站起身,淡淡道:「无妨。」 她挣脱开向剑绝的手,面向应长风:「此间事了,我还有要事在身,这便告辞了。」 言罢,向苼也不管众人适合反应,脚下剑光闪过,身形瞬息远去,几个闪烁间便在稀薄白雾中,消失无踪。 「前辈……」 向剑绝怔愣片刻,缓缓捏紧手掌间的余温。 前辈就这么突然走了? 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问前辈的名讳。 万剑门其他人亦是感到十分突然,一时间静默无声。 林海抵住下唇轻咳一声,「掌门师兄,剑修脾性多有古怪,这位怕是不喜人多的场面,因而在解决诡地之后,才会直接离去。」 话到此处,林海看了一眼满脸失落的向剑绝,又笑道:「不过我看这位就算走了,也暂时不会离开我们万剑门辖域,多半是去某处风水宝地疗伤。」 向剑绝听到这里,心中的失落立刻一扫而空,「掌门、师兄,我们快去救人,这城里应该还有不少活人。」 应长风深深吸气,平复心中震动,道:「白雾消散,传讯符当是能用了。且先传讯给外面的人,收敛城中尸体,安抚凡人,还有……」 应长风眼里闪过一丝沉痛,「四长老的后事,莫要声张,等到此事之后,再大行操办。」 「喏!」 …… 吱呀—— 向苼推开门飘身来到床前,看到洛轻芸安稳的睡颜,再查探一番,灭去其丹田剩余黑气。 撤去洛轻芸丹田中的禁制,向苼耐心等待片刻,确定混乱本源不再继续滋生后,悬在心间她的一颗石头终于落下。 轻轻松了口气,向苼起身离开,来到屋后一处僻静之地,脱去洛轻芸的衣物,散去移形换影秘法,恢复幼小的体形。 换上原来的弟子服,向苼看着手中衣物上面沾染的血迹,不禁蹙眉。 地阴魔人的血气极猩,便是用术法反复清除,也难保不会留下一丝半分。 念及此,向苼手上燃起一团真火,干脆将衣物烧成飞灰,散入尘土。 处理完衣服,向苼又给自己施加数到清身术,确定没有丝毫血气残留后,又去藏经阁走了一遭,待得沾染几分油墨香气后,才折道返回小院,守在床边。 这一战前后说来不到一个时辰,极为短暂,可消耗的心神却不能以时间计。光是禁制,向苼就用了足足三回,特别是最后一次封印地阴界通道,消耗更是厉害。 是以向苼守在床边没多久,来不及复盘此行收获,眼皮子便打起架来,沉沉睡去。 …… 洛轻芸仿佛做了一场梦。 梦中的她似乎在走一段没有尽头的路,路边魔魇丛生,一张张扭曲的脸满含恨意地注视着她,令她喘不过气来。 丹田传来的阵阵阴寒,仿佛在无声地告诉她,用不了多久,她也会成为这些扭曲鬼脸中的一员。 她极度恐慌,仓惶逃离,却怎么也无法摆脱那些越来越近的注视。 正当她以为自己将要被鬼脸淹没时,昏暗的天空一声剑吟刺破天际,带来一束光,所有围上来的魑魅魍魉,立刻在惨叫声中被灭杀殆尽。 洛轻芸立刻不逃了,抬眸紧紧盯着上空那一束光。 「是谁?……你是谁?!」 洛轻芸蓦地睁开双眼,直起身坐起来,她喘息片刻,看到伏在床边睡着的向苼,混乱的思绪立刻安定下来。 原来真是一场梦。 擦去额头一片冷汗,洛轻芸缓了片刻,昏迷前的记忆涌上来,又令她愣住。 她为何还活着? 她低头抓紧衣襟,看到胸前的血迹,嘴唇紧抿,意念小心翼翼地探入体内。 这一探之下,却见自己体内经脉、丹田俱是空空如也,干干净净,丝毫没有被黑气入侵的迹象。 收回意念,洛轻芸再次睁开眼,眼中尽是茫然之意。 她明明已经被混乱本源侵入心肺,活不过一时半刻,怎么到现在非但没死,反而连之前受过的伤都好转不少。 在她昏迷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洛轻芸想到这里,忽然又想起自己昏迷中做的那场梦。 「娘,你醒啦?」 身边乖巧的童音想起,瞬间唤回洛轻芸的神智,她垂眸看到向苼那张睡眼惺忪的小脸,所有的疑惑惊讶立刻收敛,柔声点头道:「嗯,娘醒了。」 向苼站起来,一头拥入洛轻芸怀里,眼里亦是划过一抹柔和,「太好了,我就知道娘不会有事。」 「娘当然不会有事。」 洛轻芸轻轻拍着向苼后背,「娘还要看着你成为修真大能的那一天呢,怎么舍得出事呢?」 虽不知此前发生了什么,她伤势减缓,寿数得此延长乃是事实。 不论那神秘人救她目的为何,她当心怀感激。 与此同时,诡地之外。 大长老晏清傻愣愣地站在小城城门处,看着城内人影走动,不见白雾。 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拉过一旁的应长风:「长风啊,你再说一遍,那女子是何模样?」 「大师伯,你这 都问一百遍了,还没问够吗?」 应长风无奈地撒开大长老的手,「那女子模样普通,多是易容之法,我是看不出破绽来。其人穿着杏黄长裙,样式普通,寻常世俗坊市都能买到。 大师伯,你就别再纠结此事了。剑绝那孩子早已跟那位女修结缘,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就能再见面呢。」 「我纠结的能是这个吗?」 晏清长叹一声,终是颇为心虚地开口道:「长风啊,你师伯我好像……闯祸了。」 应长风眼珠子一瞪,「什么?」 晏清当即将此前遇到向苼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应长风听完顿时忍俊不禁。 「大师伯,你就不要再忧心了。」 林海在旁听着,忍不住安慰道:「那位女修性情洒脱,性格淡薄,想必不会计较这点小事。」 「她不计较,我计较啊。」 晏清一脸悔不当初,唉声叹气:「早知道,我就该将所知之事全盘告知,说不定……说不定……。」 晏清老眼微微发红,「说不定四师弟他……就能活着出来了。」 应长风抿唇,「大师伯,这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 晏清沉沉一叹,眼里红光淡去,又恢复几分笑容:「也罢,老夫行将就木,早就看淡生死。你们也别闲着,早些处理完此间事务,尽快回宗。 诡地危机虽已过去,可还有一个更大的危机,在等着我们。」 应长风闻言面色微沉,「大师伯,我理会的。」 林海亦是神情凝重。 诡地消失的消息很快就会通过各方耳目传遍整个东洲,此事若是一个处理不好,对万剑门而言,同样是灭顶之灾! …… 两日后,万剑门众人回到宗门,关于诡地的消息这才在门内传播开来,掀起轩然大波。 洛轻芸得知诡地离奇消失的消息,顿时大为震惊,同时亦明白自身伤势突然激发,便是拜诡地所赐。 「要遭,万剑门不宜久留!」 洛轻芸很快意识到其中凶险,心中焦灼,但更多的,确是无力。 现在的她,手无缚鸡之力,还能带苼儿去哪? 第155章 来客 向苼自是不知洛轻芸的忧虑。 这两日,万剑门上下都透出一股不寻常的气氛,颇有风雨欲来之势,是以洛轻芸醒来之事并未掀起多少风浪。 向苼跟平常一般看书修炼,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可实际上,她的心思全然不在修炼上。 此时此刻,藏经阁内书架一角。 向苼放下一本宝鉴杂记,蹙眉盯着掌心一块泛着淡淡扭曲之意的幽蓝色石头。 此物,乃是当日她破开诡地漩涡时从中飞出的一块碎石,气息颇为不凡。 为了弄清此物来历,她这两天遍览万剑门内所有宝鉴藏书,竟无一物性状与手中石头相符。 向苼心下轻叹,要是司无栎在这里,定能一眼认出来,何须苦苦寻觅? 她收起石头,转眸看向窗外主峰间御剑来去的门中弟子,稍一凝目,便能看清他们俱是神色匆匆,表情凝重。 万剑门如今是何处境,她当然清楚。 向苼轻轻抚过胸口,眸光淡漠。 诡地巨手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在鬼涧界门遭遇的「莫蛛」,那是活了几万年的老怪,修为深不可测。 那一掌虽经通道和白雾的双重削弱,威力只在结丹中期上下,但她仓促之下未及设防,挨得结结实实,伤势着实不轻。 好在经过这两日元泉的调养,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不妨碍出手。 不过即便完全痊愈,向苼也没打算站出来。 诡地出手,她是为洛轻芸,救下万剑门众人不过是巧合。 万剑门不似炽焰宗人情冷淡,这一年来的宗门生活的确不错,是难得而来的安稳闲适,但还不足以撼动她的内心。 穿越以来,她艰难求生,能活到现在,除却些许机缘支撑,完全是靠一个「狠」字。 什么苼姬娘娘、舍身凝聚界门的救世主……她当时不过是为了隐去自身转世痕迹,故意为之。 向苼一直都很清楚,自己从来都不是救世主,更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时至今日,她不过是东洲修真界一介普普通通的筑基修士而已,甚至称不上是强者。若将万剑门的命运皆系于她一人之身,未免强人所难。中文網 可眼下既已惹来关注,撒手不管也非良策,万剑门如果被灭,她又得重新寻找新的落脚处,不知要浪费多少时间。 念及此处,向苼又觉心口生出几分闷痛,不禁拧眉。 当日若非手中灵剑无法承受她的剑意,突然破碎,她的伤势不会这般重。 待得万剑门度过此次危机后,炼制飞剑,该提上日程了。 当当当—— 闭阁的钟声再一次响起,向苼思绪顿时一敛,起身带着拓印本下楼。 守在火炉前的老者接过向苼手中拓印本,翻过一眼,沉声道:「洛苼,宝鉴杂记虽有趣,切记不可沉溺其中,你近日看得太多了。」 「弟子谨记阁老教诲。」向苼垂头回应,声音乖巧。 老者面色微缓,将拓印本扔进火炉,接着道:「藏经阁将会关闭修缮一段时日,你明天不用来了,在峰中择地自行修炼便是。」 向苼恭声应是,眸底闪过一道微光。 这是要抽调弟子前去守宗门大阵,连藏经阁都顾不得了?看来应长风这次真的够呛。 她转身走出藏经阁,看了一眼天色尚早,正欲前去老地方探一探消息,不出意外,向剑绝应该等在那里。 然而还未等她走完藏经阁前的一条路,便蓦地听到远处主峰传来阵阵钟声。 走在她身后的众弟子听到声响皆是色变,纷纷走到向苼前面,站在崖边 观望。 「钟声响过六下,是迎客钟!」 「贵客临门,不知是五大宗门的哪一个到了?」 「这才两日时间,也不知门主长老他们有没有想出应对之法。」 「我听说门主为此事愁得头发都白了……」 向苼听着周围忧心忡忡的发言,柳眉微掀,能以这般迅速赶来的,不是千星殿,便是另一个拥有方寸集的天衍教。 但不论对上哪一个,应长风怕是都不好受。 在八品宗门面前,连九品都不是万剑门实在没什么抵抗能力。 不过这倒是提醒了她,东洲各方势力并非铁板一块,四大天骄之间的关系也不过是纯粹依靠姜易而成,宗门之间罅隙不少。 万剑门单独应对一宗是难,但若是五大宗门一起来呢? 念及此处,向苼眼眸瞬间微亮,悄无声息地推开人群离去。 蕴龙峰下杂务房,一名女弟子端着茶水送往主峰,行至半途,忽绝腹部生痛,脸色微白。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闹肚子?」 她咬牙想要硬扛过去,可腹部却越来越疼,疼得她直不起腰来。 无奈之下,她四处寻觅周围人影,看到不远处正在鱼塘边喂鱼的向苼,顿时心下一定,放声喊道:「师妹,还请帮帮忙!」 片刻之后,主峰会客大殿。 应长风换上一身鲜少穿的金色隆服,面上笑容不卑不亢,「三位远道而来,敝门有失远迎,多多包涵。来人,上茶!」 早在门前等候的向苼立刻端着茶水跨入大殿,目光飞快地扫过殿中,顿时心中一跳。 殿中六个客座竟都满座,而且其中五个,都是熟面孔。 她低眉顺眼地依次在六人茶几旁放下茶水,随后竟未出去,而是走至主座下方,站在林海身侧不动了。 林海这才认出来向苼来,心下吃惊,怎么是小师妹端茶,难怪不懂规矩。 应长风亦是看出其中古怪,好在上茶时没出什么茬子,他也无暇计较,只略一蹙眉,神情便恢复如常,接着道:「诸位来意,本门主已经知晓。」 「应门主,诡地事关重大。」 一名不修边幅的中年修士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润了润喉咙,粗哑的嗓音带着几分不善,「消杀诡地亦是我们香火殿的职责,还望你如实告知,也好让东洲其余几处诡地早日消失。」 「断刀副殿主,这话不对吧?」 坐于中年修士对面的唐茵冷哼一声,「你们香火殿整日作威作福,肆意吞噬苼姬香火,最终还不如一个万剑门中用,难道就不感到羞愧?」 「唐妹妹这话听着有几分道理。」 坐于左首的龚玥蓦地接过话腔,竟是帮腔道:「断刀副殿主今日前来,该是虚心求教解局之法,怎的如此咄咄逼人呢?」 两女话出,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俱是从其眼中看出几分古怪。 你也厌恶香火殿? 殿中气氛顿时变得有几分微妙。 应长风看看唐茵,又转头看了看龚玥,脑子顿时乱了。 此二女,一个是千星殿后辈杰出弟子,另一个为天衍教新晋圣女,此前从未听过二人有过交集,怎么这会儿说起话来,竟有几分同仇敌忾的意思? 断刀此时也有些懵,这情景怎么跟他来时预料的大不一样? 万剑门消杀了诡地,丢脸的又不止是他香火殿,五大宗门不也同样面上无光吗? 向苼低头随侍一旁,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心中却是感慨。 十年不见,不曾想此二人都各自混出了名堂。小丫头唐茵自不必多 说,当初在灵氿城她就看出来,唐茵修真天赋不错,迟早能出人头地。 最令她惊讶的还是龚玥,龚玥灵根差强人意,能入天衍教靠的还是她故意放水,上次见她在鬼涧还只是天衍教一枚卒子,没想到十年不见,竟跃身成为教中圣女,实在令人唏嘘。 「咳咳……」 场中沉寂的气氛被一声咳嗽打断,坐在龚玥身边的黑珏护法笑了笑,道:「我教圣女年轻气盛,断刀阁下莫怪。」 坐在唐茵旁边的魏乐生却未给断刀什么好脸色,转头看着应长风,沉声道:「应门主,诡地如何凶险,料想贵门十分清楚。若贵门能将消杀之法分而享之,万剑门日后在千星殿疆域的处境,只会比现在更好。」 魏乐生声明在外,应长风见他开口,心中也安稳几分,苦笑道:「魏真传,非是本门不愿,本门自身还是一头雾水呢。诡地之劫得以化解,全赖一名神秘人忽然现身相助。」 魏乐生目光微凝,「神秘人?」 「不错。」 应长风正要继续,断刀却在此刻忽然发出一声刺耳的笑,「魏真传,应门主这话骗骗三岁小孩也就罢了,您该不会真信了吧? 诡地是什么地方?是我们五大宗门连同香火殿都无法妥善解决的险地,到了应门主口中,怎的随随便便跳出一个人就能消除?」 断刀目光森然,「我劝应门主还是想想清楚,说实话才是。」 应长风怒容微显,「我说的就是实话!」 「实话?门主接下来该不会是想说,那神秘人如同天神一般跳出来,大杀四方救了你们,顺便将诡地也三下五除二地灭了吧?」 断刀面露嗤笑,「若真是这话,应门主就不必再开口了。」 「……你!」 应长风脸色铁青,「你们香火殿未免欺人太甚!」 向苼在旁作壁上观,看着断刀屡屡打断应长风出言,心中登时生出几分在意。 这个断刀,似乎有些不对劲。 第156章 吃瘪 「应门主。」 魏乐生忽然出声,语气如常,似乎未被断刀的干扰,「你既提及那位神秘人,不知可否代为引见?」 应长风面露无奈,这才是最难应付的地方,可他也只能如实说明:「那神秘人救下我等之后,便自行离开了,我等也不知道那位现在何处啊。」 魏乐生当即皱起眉头。 「哈哈哈……」 断刀肆无忌惮地笑起来,「魏真传,在下早就说了,这万剑门就是在敷衍了事,您还不信?」 应长风冷眼看过断刀,接着叹道:「魏真传,此话听上去的确有敷衍之嫌,可事实就是如此……」 「应门主。」 天衍教黑珏看戏看到这里,终是肃然出声道:「或许门主所言句句属实,只是就这般交代,门主如何令天下修士满意? 诡地侵害,以我天衍教疆域最为严重,若是门主不能道出消杀诡地的细节,休怪我教不顾情面。」 应长风面色微变,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可他即便心中一千个一万个愿意分享消杀诡地的办法,具体细节他却真的不知。 他只看到司无月与一扇门较量,与诡异的遮天巨手交战,却不清楚白雾朦胧中自己看到的到底是幻象还是真实。 若是不负责任地将这些全盘托出,五大宗门去往其他诡地遭遇却完全不同的话,万剑门势必没了活路。 「看应门主的意思,是不愿说了。」 断刀冷笑一声,「黑珏护法,跟这小门小派还客气什么?他们不愿说,我们就抓一个问一个,我听闻当初陷入诡地的万剑门弟子可不少,总有人愿说的。」 「你敢!」 林海上前一步,手中灵剑出鞘半寸,面容生寒,「我万剑门虽是小派,但也绝不会任人欺辱!」 「年轻人,好胆魄。」 断刀面露不屑,「可就凭你这点修为,也想拦我?笑话!」 话音未落,断刀身形忽然从原地闪烁一下消失,再出现,五指竟已经到了林海面门前。 「师弟!」 应长风大惊,已然救援不及。 魏乐生面色微冷,正要出手阻拦,却见断刀的手忽然开始抽筋,随后仿佛被某种透明的丝线捆缚,硬生生收缩成鸡爪状,皮肤上勒出密密麻麻的血痕,鲜血淋漓。 十指连心,断刀痛得两眼发红,「我要杀了你!」 他正要继续动手,林海却是趁其气息不稳,下意识一脚狠狠踹在断刀胸口。 断刀浑然没想到区区一个筑基修士也敢主动出手,猝不及防之下,被踹得趔趄后退,待得站稳时,他听到两边女子传来的笑声,顿时恼羞成怒,一张脸立刻气成猪肝色。 「放肆!小畜生,你竟敢……」 林海却还在回味刚才那一脚,心中仿佛在三伏天喝下了三大碗冰水,爽得无以复加。 断刀此人的嘴实在太臭,若非其修为在结丹期,还是香火殿的副殿主,他早就想这么干了。 现在对方突然撕破脸皮发难,他也不用再顾忌什么,这一脚真是解气! 解气之余,林海也是疑惑,方才那断刀的手是怎么伤的?师兄离他还有些距离,谁人在暗中救了他? 向苼在旁看着,佯作惊讶状,暗地里却是嘴唇微动,传出一段音线。 她与应长风之间只隔了一个高座,这一距离足够近,没有惊动任何人。 「应门主,是我。」 听到突如其来传音,应长风登时心头一震,视线下意识在殿中搜寻。 「应门主若是想解今日危局,便不要四 处观望。」 应长风立刻硬生生止住动作,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应门主,今日之局其实好解……」 应长风听着耳边语速极快的传音,紧蹙的眉头立刻舒展开,眼中现出一道光亮,当即起身道:「我万剑门的确有难言之隐,可断刀副殿主,你今日如此作为,是怕香火殿日后无法靠遏制诡地嚣张度日,想要杀人灭口吗?!」 断刀此刻正在气头上,骤见应长风画风一转,顿时脸色微变,怒声叱道:「你们万剑门算什么东西,这话也是你能说的?!」 应长风闻言丝毫未惧,「我万剑门都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还管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诡地出现当日,我门弟子林海就已传讯香火殿,可等了整整两日,也不见贵殿踪影。若非你香火殿玩忽职守,我教四长老又岂会死在诡地当中?!」 「什么玩忽职守,我看香火殿分明是故意的。」 林海站出来,语气冰冷,「我曾杀过几个不遵约定,偷食苼姬像香火的贪婪之士,香火殿便因此怀恨在心,故意不来相援。」 断刀捏着受伤的右手,气得发笑,「你们万剑门一个个血口喷人,可有证据?」 「证据,自然没有。」 应长风看着断刀,目光冷淡,「断刀副殿主污蔑我万剑门,不也是空口白话,张口就来吗?」 「……你!」 断刀无话反驳,心中暗恨。这应长风怎么回事,口才怎的忽然变得如此厉害? 眼见向苼的法子收到成效,应长风趁热打铁,起身先是一抱拳,而后朗声道:「诸位皆是高门弟子,自是难以理解小宗门的难处,凡事有利弊,香火殿修士本就是五大宗门召集散修城里,修士良莠不齐,也是正常,不过……」 应长风面容冷肃,「在下看的恐怕不是良莠不齐那么简单,所以断刀副殿主才急着挑起纷争,杀人灭口!」 黑珏细细领会应长风这番话,再回忆断刀之前的一言一行,确有几分刻意。 他心下微凛,沉声道:「长风门主挑明此事,必是有办法解决了?」 应长风看了一眼神情冷漠的魏乐生,回道:「在下也是方才想到办法,还请劳烦二位看好断刀副殿主,暂且在寒舍歇下,待得五大宗门到齐,在下定会给诸位一个交代!」 「应长风!」 断刀脸色难看,「你当真要把事情做绝,此事最后若证明我香火殿清白,我要你万剑门上下寸草不留!」 应长风眼角抽搐了一下,没有回应。 「应门主所言,我千星殿应下了。」 魏乐生忽然出声,转头看着断刀:「这段时日,还请副殿主老实一些,否则不就坐实了应门主的猜测吗?」 黑珏也没什么好犹豫的,微微颔首道:「魏真传如此决定,我天衍教自然也愿给贵门一个机会,接下来一段时日,便叨扰了。」 一场风波伴随着断刀的满心憋屈而平息。 待得魏乐生六人都跟随向剑绝离开大殿,前往客房,应长风顿时狠狠松了口气,扶着座椅身子松垮下来。 「师兄,你真有把握?」 林海凑过来,一脸凝重,「若只是缓兵之计,等到五大宗门所有人到齐,下一场只会比现在难应付百倍。」 「那可不一定。」 应长风抬头笑了笑,忽地望见林海身后的向苼,顿时联想到了什么,稍一抿唇,问道:「洛苼,你过来。」 向苼小脸微白,咬紧下唇战战兢兢地走到近前,还未开口,林海就已抢先说道:「师兄,端茶一事怪不得小师妹,我方才已传音询问清楚,是原来的师妹忽生 肚疾,临时让小师妹顶替过来的。」 应长风面露无奈,「你就知道护着师弟师妹。」 他想问的不是这个,不过看着小丫头吓成这幅模样,怎么也不可能和那位高人剑修扯上关系。 是他多虑了。 摆了摆手,应长风让林海和向苼都下去,心中却是感慨,那位女修竟能隔着极远距离暗中传音于他不被人发现,且能洞悉局面,寥寥数言就能救他万剑门于水火,当真是深不可测。 「诸位前辈,此处便是迎客峰,峰上宫殿众多,前辈们可自行挑选,若有任何需要,知会弟子一声便是。」 向剑绝说完,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黑珏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禁感慨一声:「这万剑门麻雀虽小,却不想竟有此等剑修天赋弟子,日后若不夭折,想必能与天骄争锋啊。」 「黑珏护法好眼力。」 魏乐生淡淡一声,听不出是客套还是真的赞赏,「事关重大,我们轮流监视断刀如何?」 被当面说及此事,断刀脸上挂不住,忍不住冷哼道:「魏真传,我知道你因为当年之事一直怀恨在心,不过今日你这般公报私仇,日后一定会后悔的!」.. 当年之事?! 黑珏目光微闪,像是没听到断刀的话,呵呵一笑,点头道:「魏真传所言甚是有理,便就这么办吧。」 双方各自择一相邻客殿住下,断刀暂时先由魏乐生看管。 龚玥与黑珏在殿中落座,顿时忍不住问道:「护法,断刀所说的那当年之事,你可知是什么?」 黑珏微微一笑,「圣女殿下的好奇心还真是旺盛,在此地我们是客人,为防隔墙有耳,此事等到回去之后,我再与殿下说明。 龚玥撇了撇嘴,「罢了,护法切先留下暗中监视断刀……和千星殿真传,本圣女出去逛逛。」 黑珏笑容微滞,「圣女,这里可不是教内,若是您出了差错。」 「能出什么差错?万剑门的人难不成还敢对我动手?我是来此地作客,又不是坐牢的。」 龚玥娇哼一声,也不管黑珏继续说什么,拂袖大步离开。 第157章 暴露 龚玥出了客殿,向外走了没多远,就看到唐茵正站在月台前对她招手。 她连忙快走几步,临到近前面露歉然:「真是对不住,护法最是唠叨,我不免与他多言几句,误了时辰。」 「无妨,我才刚来不久。」 唐茵笑容明媚,「你我一见如故,当真是缘分。我叫唐茵,是千星殿三代首席弟子。」 龚玥也跟着笑了,「龚玥,天衍教新晋圣女。」 「时辰还早,我们走走吧。」 「好。」 二人携手同游,就在客峰上逛起来,边走边聊,相谈甚欢,特别是聊到香火殿,几乎有说不完的话。 「原来你也喜欢苼姬娘娘,怪不得会讨厌香火殿。」 「当年曾有缘见过苼姬娘娘一面,香火殿的存在当真是对苼姬娘娘的亵渎,我如何能不厌恶?」 「你也见过苼姬娘娘?!我小时候还未踏足修真时,苼姬娘娘曾救过我的性命。」 「苼姬娘娘也救过我,我们还真是有缘。」 二女越聊越是惊喜,干脆以姐妹相称,一同走过月台来到另一处峰上。 门中弟子见到二人虽然奇怪,却又碍于身份不敢阻拦。 「此处怎么如此多的孩童?」 龚玥左右看看,拉过一名弟子相询,那少年弟子脸颊顿时一红,说道:「回禀仙子前辈,此处是蕴龙峰,是为门中尚在幼年的弟子所设,亦收留不少孤儿培养为侍从。」 龚玥闻言放开手,与唐茵都不约而同想起了一些往事。 「我曾经也是孤儿。」 唐茵感慨一声,看着山路上跑动的众多孩童,看他们脸上都带着笑,眼里不禁也显出几分笑意,「这些孩子能被万剑门收留,也是他们的幸运。」 龚玥闻言心中一动,「茵妹,你贵为首席,在千星殿的处境难道很艰难吗?」 「现在自然没有艰难之说。」 唐茵抿唇微微摇头,「幼年时我表现平平,常遭人欺负,后来有大师姐护着。」 话到此处,唐茵忽然哽住,眼眶微红,「可惜大师姐她已经……」 剩下半句话,唐茵不说,龚玥也能猜出来,不禁叹道:「节哀。」 唐茵擦过眼角,有些不好意思,正欲开口,她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山上一道熟悉身影走过,两眼豁然睁大。 「大师姐?!」 她心脏狂跳,二话不说闪身飞上去,龚玥惊诧之余立刻跟上。 洛轻芸提着食盒走在山道上,神色有些魂不守舍,忽觉眼前光线一暗,多出一道人影。 「大师姐!」 洛轻芸心房一颤,看清了面前之人的脸孔,忧烦的心绪瞬间被慌乱占据。 她料到千星殿会来,可没想到竟来得这般快,更没想到她从小养到大的唐茵会出现在这里。 即便如此,她还是迅速稳住心神,摆出一副疑惑的姿态:「这位上仙,您可是认错人了?」 唐茵不敢置信地看着洛轻芸,「大师姐,我是小茵儿啊,您不认得我了?」 洛轻芸连连摇头,「上仙,您真的认错人了。妾身不过是个凡人,如何会是您的长辈呢?」 「我不信!」 唐茵一把抓住洛轻芸的手腕,真元探入经脉,发现经脉真的如凡人一般绵软狭窄,顿时吓得花容失色,踉跄后退,口中不断念叨着:「这不是真的……」 龚玥扶住唐茵,犹豫了一下,对洛轻芸说道:「得罪了。」 言罢,她也抓住洛轻芸的手腕查验一番,而后很快松开手,温声道:「茵妹,你大概是真的认错了,这 世间凡人千万,有人与你大师姐相貌十分相似,也是正常。」 洛轻芸脸色苍白,似乎是被吓得不轻,趁着两人说话的功夫,匆匆逃离。 唐茵有一瞬间想要追上去,但闭了闭眼,终究是没有付诸行动。 她凝立在原地许久,终是长长呼了口气,面色回归平静,「玥姐姐,能否帮我个忙?」 洛轻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院中的,顺手将食盒放在桌上,她在桌边坐下来,心中已是一团乱麻。 自从封脉入凡的那一刻起,她就抛弃了过去的一切,从未想过还能有见到故人的那一天。 所以,她并未更名改姓。 洛轻芸,就是她的本名。 却不想时至今日,名字竟会成为她最大的破绽,唐茵是什么性子她再清楚不过,用不了多久她的真实身份就会曝光。 到那时……该如何是好? 向苼从主峰回到小院,没有看到洛轻芸出来迎接,立觉有异,快步推门入房,一眼就看到正坐在桌前发愣的洛轻芸,脸色苍白得可怕。 混乱本源又发作了?! 向苼心头一紧,二话不说走到洛轻芸面前,正欲握住她腕脉,洛轻芸却好似被吓了一大跳,腾地一下站起来。 「原来是苼儿。」 洛轻芸回过神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温声道:「今日怎地回来得这般早?」 「午时早就过了。」 向苼蹙眉望着洛轻芸,她看得出来,这次洛轻芸没有被混乱本源侵扰,倒像是受到了什么莫大的惊吓。 「是吗?是娘没注意。」 洛轻芸擦过额头冷汗,揭开食盒,若无其事地说:「吃饭吧。」 向苼拿起筷子,看着洛轻芸将一盘盘菜放在桌上,忽然道:「娘亲,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洛轻芸手中动作一滞,继而强颜欢笑,「怎么会?就是觉得这万剑门不太平,心里有点乱。」 向苼眸光微微一闪,「娘亲,其实我也有事瞒着你,我们交换好不好?」 洛轻芸收着袖子坐下来,轻轻理过向苼耳边的发丝,语气欣慰:「我们苼儿已经是个大人了,应该明白,每个人都有不愿道出口的秘密。 话到此处,洛轻芸眼里掠过一丝痛苦,「有些事情不是娘亲不说,只是说出来,也不会改变什么,那又何必徒增烦扰?这些道理,等你长跟随门中师长外出历练,阅历更深一些,自能懂得。」 洛轻芸说到这个份上,向苼也不好再继续发问,只得沉默下来。 一时间,屋中只有碗筷的碰撞声。 食毕,洛轻芸没跟往常一样急着收拾碗筷,这一顿饭下来好似让她下定了某种决心,嘱咐道:「苼儿,这山上待得腻了,娘决定下山走走。若是有人上门问起来,你如实相告。」 此话道出,向苼立刻猜出了几分原委,目光一闪,点头道:「好。」 「娘知道你舍不得……」 洛轻芸话到半途,像是才听清向苼的回答,面露愕然:「苼儿,你……不阻我?」 「孩儿从未打算将娘捆在身边。」 向苼微微一笑,「万剑门是孩儿的山门,却不是娘亲的牢笼,孩儿有手有脚,无需人照料,娘亲自然想去哪就去哪,只是世道艰难,娘亲若要下山……」 向苼抹过万剑门下发的储物戒,从中掏出一沓符篆,「这些还请娘亲带着,以作防身用。」 「你这孩子……」 洛轻芸眼里含泪,拉过向苼紧紧抱在怀里。 这傻丫头心中定是难受极了,却什么都不多问,懂事得令人心疼。 向苼却是趁着拥抱的功夫,调动剑意在掌心凝出一枚小小的剑印,按在洛轻芸肩上。 如此一来,只要洛轻芸不走得太远,她都能轻松感应到她的方位。 没过多久,洛轻芸便收拾行囊匆匆下山了。 离山走的是行人稀少的小路,向苼一直从到山下,洛轻芸满心不舍得,又忍不住细细叮嘱一番,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向苼站在山下看着,直到洛轻芸消失在视野范围,才转身返回。 这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她知道洛轻芸不会走很远,此番突然离开不过是为了躲避某个人,这个人必是前来拜访当中的六人之一。 至于具体是谁,不用她特意去查,那个人用不了多久,应该就会找上门来。 而事实上,事情进展比向苼预料得还要快。 洛轻芸前脚刚走,向苼回到蕴龙峰小院,就看到魏乐生和唐茵杵在门前,两人的神情都称不上镇定。 原来她的便宜娘亲,是千星殿的人。 心中掠过这般念头,向苼上前恭敬见礼:「弟子洛苼,见过魏真传、唐师姐。」 「是你?」 唐茵认出向苼就是方才上茶的女弟子,言语间充满急迫,却不严厉,「我问你,洛轻芸可是你娘?」 向苼恍然,难怪洛轻芸那么急着离开,原来一直都是以真名入世。 念及此处,她谨守洛轻芸离开前的吩咐,点了点头道,「是。」 这一声是轻飘飘,却如晴天霹雳响彻在二人耳边。 魏乐生竭力不让自己声音颤抖,「你娘人呢?」 「她走了。」 向苼看着魏乐生,眼里丝毫没有害怕,反而有几分气愤,「娘说想要出去走走,可是走得很匆忙。我现在知道了,一定是她不想见你们。」 向苼话没说完,魏乐生便拂袖一甩直入空中,瞬息间穿过云层下山而去,唐茵紧随其后。 向苼看着,心中丝毫不急。 不管洛轻芸是被发现,还是不被发现,都不会有丝毫危险,而她距离洛轻芸被混乱本源所伤的真相,已经很近了。 第158章 争抢 向苼没有等多久,便看到魏唐二人飞回小院前,落地后虹光散去,两张脸上俱是掩饰不住失落。 她略微感应剑印所在,发现洛轻芸竟去而复返,此刻就在山下的杂务房内。 魏乐生终归是千星殿的第一真传,经历颇多,很快收起那一丝失落,素来严肃的脸上挤出一丝柔和的笑容,看着古怪。 「小苼儿,可否跟我说说,你娘的事情?」 「自然可以。」 向苼视线扫过二人,话锋一转,「不过作为交换,二位前辈也要告诉我娘亲从前的事迹,不然我一个字也不会说。」 唐茵叹了一声,过来想要摸摸向苼的头,却被向苼退后一步让开。 唐茵愣了一下,旋即无奈道:「说来,我算是你的长辈,你想问什么,尽管说便是。」 片刻之后,唐茵与向苼在屋内落座,魏乐生则是回去继续看管断刀,他答应应长风在先,此刻虽很想知道洛轻芸这十年来经历了什么,却也只能暂且忍耐,留待唐茵之后转告。 「你娘是我千星殿真传弟子,同辈之中辈分最高,修为最深厚,因此我等都尊称一声大师姐。」 唐茵眼里闪过一抹追忆,语气越发柔和,「大师姐性子温和,从不仗着修为欺人,幼时对我极为照拂,除了师父,她就是我最重要的人。」 向苼默默听着,没有说话。 「百年前,师父死在了鬼涧。」 唐茵眼中浸满了伤感,「人人都说她是拯救苍生的大英雄,死得重于泰山,可我一点也不觉得欣慰,我只知道,我最亲最近的人,走了……」 向苼听到这里,心中古怪,不禁问道:「你说的师父,是谁?」 唐茵擦过眼角的泪珠,笑道:「小苼儿,这个秘密,姐姐我还未告诉过别人,你是第一个知道。我的师父,就是苼姬娘娘,向苼!」 向苼当即怔住。 她怎么不记得当年在灵氿城,有收唐茵为徒? 「那已经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 唐茵的叹息比这一年来积攒起来的都多,「那时我年幼得很,什么也不懂,只在城主爷爷口中听了师父二字,心中便立刻想起了苼姬,从此便将苼姬当成唯一的师父。 长大后我渐渐懂事,才明白师徒之义。师父并未收我为徒,可在我心中已经认定多年的关系,又岂会轻易改变?」 向苼想起唐茵当初主动放弃跟随她,留在灵氿城,再听此番言论,看向唐茵的目光也不由多了一分复杂。 唐茵仍在情绪当中,并未察觉到向苼目光有异,她深吸一口气:「我跟你说这些作甚?还是说你娘吧,我问你,你可知诡地?」 「自然知晓。」 向苼立刻作答,「门中消息早就传开了,因为诡地,我万剑门殁了一名长老。」 「嗯。」 唐茵抿了抿唇,眼里闪过一道冷光,「三十年前,天衍教主在鬼涧分支发现第一道地阴界裂口,遂封印之,此后我东洲常遭地阴魔人袭击,却无人知晓魔人从何处而来,直至十一年前,诡地第一次出现。」 十一年前…… 向苼双眸微眯,好巧不巧,正是她转世成功的那一年。 「诡地白雾无形无相,真元无法对其产生丝毫影响,且在其中待得久了,凡人便会发疯,最终自相残杀而亡。我们五大宗门皆派人前去,死伤惨重。」 唐茵指节捏得发白,「大师姐,就在其中。」 唐茵似乎憋了许久,太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此刻即便明知自己说的洛苼未必能听懂,却还是将所知道的细节,尽数说了出来。 十一年前五大宗门 联手进入诡地探查,千星殿中有魏、洛两大姓分庭抗礼,此行派出的便是洛轻芸,其族弟洛轻辰同行,其实力虽不能与洛轻芸相提并论,却也不差,亦在结丹期。 本以为五大宗门出手,诡地之事定能迅速查清,却不想各宗门等来的不是好消息,而是「全军覆没」的噩耗。 是了,五大宗门弟子无一例外,全都死在诡地当中,当时放在各宗门中的弟子命牌几乎是同时碎裂,一时间掀起轩然大波,人心惶惶。 此事闹到最后,是天衍教主亲自出手,却也拿诡地没办法,只能将部分尸体带出。剩下的尸体要么残缺无法分辨,要么索性尸骨无存。 千星殿从天衍教接回了洛轻辰的尸体,大葬,洛轻芸却只有一个衣冠冢。 向苼听到这里,眼中隐露思索。 也就是说,十一年前诡地当中发生了什么,只有洛轻芸一人知晓。 她当年若是站出来,不管她说什么都是死无对证,其他宗门正在失去真传弟子的气头上,千星殿势必会引起众怒。 再加上混乱本源令她修为尽失,心灰意冷,最终选择避世? 这番推测勉强说得通,可却缺少最重要的一环,当年诡地中发生的事。 她总觉得,事情没有自己想得这么简单。 「我说完了。」 唐茵两眼一瞬不瞬地看看向苼,似乎再说,该你了。 向苼心思略敛,说道:「十一年前,娘亲捡到我,就在山下的一个村庄生活。一年前我被师门看中收门下,娘亲就跟着我一起上山,直到现在。」 唐茵听完愣了一下,「就这些?」 向苼一脸理所当然,「就这些。」 短短十一载,没有修真界的波澜壮阔,平凡得不能再平凡,又有什么好详说的? 唐茵一时无言,总觉得自己亏了。可转念一想,眼前这小丫头才多大?算上记事起也不过六七年,能条理清晰地告知她这些年大师姐的状况,已经殊为不易。 唐茵没再多留,起身匆匆离去,大师兄该是等急了。 千星殿二人的动向,很快通过门中眼线传到应长风耳中。 「他们这是看上洛苼了?」 应长风眉心紧紧拧起,「你亲眼所见?」 「是。」 堂下弟子连连点头:「弟子亲眼看到千星殿的唐师姐呆在小师妹屋里许久才出来,不知二人聊了什么。」 「师兄稍安勿躁,小师妹天资卓绝,能被千星殿看上实属正常。」 林海在旁安慰道:「小师妹性格乖巧,年纪尚幼,对娘亲颇为依恋,我们不如从洛夫人下手。」 应长风神情微松,「你与洛夫人最为熟悉,此事就交给你去办。」 「我这就去。」 林海转身离开,通报的弟子也跟着下去。 他们一走,立于座侧的大长老晏清顿时忍不住道:「长风,此事你要早做打算。洛苼这小娃儿人小鬼大,我看她已有几分主见。 她与向剑绝不同,入门时间尚短,光靠情感可留不住她。」 应长风眉头微皱,「师伯的意思是……」 晏清浑浊的老眼里闪过果断,「给她《神意》残本!」 向苼送走唐茵,清净没多久,林海就上了门,随他一同到来的还有向剑绝。 林海也是爽快,直接开门见山:「小师妹,那唐茵过来找你,可是要让你转投千星殿门下?」 向剑绝顶着一副冷脸,「洛苼,五大宗门底蕴虽强,可门中弟子竞争残酷,人心鬼蜮复杂难堪,你去了可不一定能比在这里修炼得好。」 话到这里,向剑绝瞥了一眼正在使眼色的林海,终是语气一软,接着道:「我剑道已突破至精通境,你若留下来,我可以勉为其难,让你跟我一起练剑。」 林海听到这句话,顿时松了口气。 这才是他带向剑绝来的目的,只是看师弟这般恶劣的态度,似乎对小师妹的印象极差,此二人平素也无交集,为何会如此? 向苼早就料到门中会有人上门询问,却没想到林海过来相询是顺便,竭尽挽留才是真。 她顿时笑道:「大师兄,你误会了。千星殿前辈过来不是挖墙脚的,只是问了一些我娘的事。」 此话一出,林海二人皆是怔住。 不等二人开口,身后又传来一道声音:「小苼儿说得不错。」 林海心神微震,当即回头抱拳,恭声道:「见过魏真传。」 魏乐生目光一扫二人,沉声道:「有句话你们说错了,洛苼本就是我千星殿弟子,何来转投之说?她娘是我千星殿失踪已久的真传大弟子,洛轻芸!」 此话一出,林海与向剑绝二人脸色瞬变,心头狂震。 小师妹的娘不是一个凡人吗?怎么摇身一变成了千星殿弟子?还是真传大弟子! 「这不可能。」 林海脸色生冷,「我见过小师妹的娘,她身上没有半点修炼痕迹,如何能是贵派真传?」 魏乐生闻言也不动怒,语气低沉道:「我千星殿有一绝门秘法,名为封脉。此术为禁法,唯有重伤垂死时才可动用,一经封脉,伤势虽能好转痊愈,修为却会因此尽失,沦为凡俗。 如此解释,你万剑门可满意?」 林海攥紧拳头:「洛苼是我亲自带入门中的,就算你们千星殿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也不能轻易带她走!」 魏乐生眼里终于也浮现一丝冷意,他正要开口,却被另一道弱弱的声线抢了先机。 「去哪个宗门,不应该由我自己来决定么?」 第159章 脏水 争吵戛然而止。 林海与魏乐生同时低头,看到站在两人中间,正抬头看着他们二人的向苼,有些发怔。 「我的宗门,应该由我自己来选。」 向苼又说了一遍。 魏乐生眉头顿时皱起来,「洛苼,你是我千星殿大弟子的女儿,千星殿就是你的母家,论实力底蕴、论关系,那一点不比万剑门强?」 「那娘亲为何不回去?」 向苼一句话问出,魏乐生嘴巴张了张,竟是无言以对。 他也不明白,师妹分明活着,即便因为禁法修为尽失,那里也是她的家,她为何的宁可一人在外吃苦,也不回家? 「我要留在万剑门。」 向苼继续说,语气斩钉截铁,毫不动摇,「大师兄,还有长老们都待我很好,我还要在这里等娘亲回来。」 她嘴上这般说,实则即便是洛轻芸在这里,且愿意回返宗门,她也绝对不会去千星殿! 五大宗门皆为八品,必有出窍期修真大能,无一不是修炼数千年的老怪,想要在他们面前守住秘密,可比在这里难上千百倍。 相比之下,最高战力只在结丹期的万剑门,更适合她韬光养晦。 魏乐生沉默下来,片刻之后,才出声道:「既然你意念坚决,我不会勉强你。你年纪还小,许多事情还未到弄清明白的时候,若是以后改了主意,随时都可以去千星殿,那里……永远都是你的家,知道吗?」 向苼似懂非懂地点了头。 她哪里会不懂,魏乐生有此态度,完全是因为自己与洛轻芸的关系,若是日后她身份曝光,千星殿是亲是疏,不到那时,谁也不清楚。 林海旁观至此,终于笑道:「魏真传还请放心,小师妹呆在这里不会受到半点委屈。」 他绝口不提向苼灵根,生怕魏乐生再改主意。 魏乐生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言,拂袖转身离去。 林海见状,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下,长长松了口气。 向剑绝挑了挑眉,对向苼的印象改观不少。 小师妹虽有好高骛远的坏毛病,但至少不是背弃师门的忘恩负义之徒。 此间事了,林海也没有多作停留,勉励几句向苼后,便与向剑绝一同离开。 院内安静下来。 向苼关好院门,立在石阶前看着空荡荡的院子,一时间竟觉得有些寂寥。 习惯当真是可怕,在转世之前,她从未对东洲的任何人,任何事生出这般情愫。 人非草木,洛轻芸十年来的陪伴,早就成了羁绊。 闭了闭眼,向苼重新睁开,眼里已恢复一片清明。 洛轻芸不是吕竹,她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分外弱小的炼气修士,一切都将会不一样。 五日后,另外三大宗门终于到来,与之同来的还有天青阁与香火殿的另一部分人马。 这五方似有默契,同时上山,那乌泱泱的一大片人走在主峰山路,向苼在蕴龙峰山巅遥遥扫过一眼,看到大半老面孔。 来客数目众多,会客厅已然坐不下。好在应长风早有准备,另在主峰山顶平地布置客场,同时令门下所有弟子入场增加气势,向苼赫然在列,省了混入会客厅的麻烦。 待得众人落座,应长风终于现身,在中间主位坐下,轻咳一声,道:「敝门寒酸,还请主位名门高足多多担待。」 「应门主,废话就不必多说了。」 位于右首的冷面男子当先出声,「今日贵门若不能给我等一个交代,明年的今日,就是万剑门的祭日。」 应长风脸色微变,「还未请教,阁下是 风月门哪位高足?」 此话一出,冷面男子神情更寒,缓缓道:「我乃风月门第二真传,左敬!」 「呵呵,风月门姜真传为东洲第一天骄,光芒似太耀眼了些。莫说万剑门,便是本护法也是头一次听得此名。」 黑珏面容和顺,说话却是夹枪带棒,阴阳怪气,「左真传,敢问贵师兄现下伤势如何了?」 左敬目光冰冷地瞥了一眼黑珏,心中怒意丛生,却碍于场面不好发作,只得冷哼一声:「不劳贵教担心,大师兄伤势自会康复。」 「这样么……」 黑珏意味深长地笑了下,场中的火药味顿时更浓。 「二位,莫要忘了正事。」 白妙音嗓音清澈动听,莫名令人熄了火气,「今日我等齐聚一堂,是为诡地,两派恩怨容后再谈罢。」 「妙音仙子说得极是。」 黑珏呵呵一笑,目光重回应长风身上,「应门主,五日前你不愿多言,今日五大宗门齐聚,门主可不能再推辞了。」 「在下从无推辞之说。」 应长风面色沉沉,拿过向剑绝转交而来的碎片抛入空中,悬浮在众人正中。 「诸位且看,此为何物?」 碎片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一时间神识乱飞,皆从碎片扫过,却都被碎片迸发出的青光切割成碎片。 「什么东西?!」有人惊呼。 更多人眉头紧锁,脸色很不好看。 站在弟子行列当中的向苼,目光始终停留在天青阁一席,席首为一女子,十分面生。 在应长风拿出碎片的那一刻,唯有她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她目光一闪,立刻传音应长风:「务必逼迫天青阁,令其第一个说出碎片来历。」 应长风立刻照办,当即道:「此物我万剑门尚不知来历,天青阁生意遍布东洲,最是擅长鉴宝,尹副阁主若是不能道出个一二三来,怕是说不过去吧?」 尹天奴俏脸微沉,这应长风好深的算计,竟拿她第一个发难。 她不知在座可有人认得此物,若是说了假话被人拆穿,天青阁处境势必更加恶劣。 可若是不说假话…… 「尹天奴,平日里见你能说会道,怎么这时候哑了?」 归沐谷席,钟永长执刀在侧,语气冷沉:「莫非是心虚了?」 尹天奴妙目一转,嫣然笑道:「钟真传,您可是冤枉奴家了,奴家只是在回忆此物来历。 说到此处,她幽幽一叹,「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您可不能一直将刘荒毁坏你法宝的罪责,归到奴家身上。」 钟永长皮笑肉不笑,「尹副阁主有时间狡辩,看来已经知道此物来历了?」 尹天奴笑颜一敛,四下望过各席,见没了转圜余地,只能实话实话:「此物,应是破界石的碎片。」 「什么?!」 「破界石!」 「怎么可能……」 场中顿因此话掀起轩然大波,嘈杂之音渐起。 「安静!」 左敬沉声冷喝,冷眼如刀扫过全场,众人霎时安静,气势一时无两。 「破界石为稀世之物,当时少有存留,若是没有记错,千星殿就有一块。」 左敬言辞冷厉,矛头直指魏乐生。 魏乐生却是嗤笑一声:「你这般言语,是想挑起五大宗门纷争?若是你大师兄在此处,定不会如此处置。」 左敬脸色微变,却仍强作镇定,反咬一口:「魏真传顾左右而言他,是心虚了?」 魏乐生面色从容,不慌不忙地开 口:「破界石为我千星殿秘藏,完好无损。若诸位不信,我可通禀师尊,验证此事。」 应长风在上头听着两人争论,却是一头雾水。 白妙音似乎看出这一点,当即出声解释道:「应门主,破界石为极品储物戒之原料,同时亦可用来撬动空间。 一百多年前,向苼舍身封住地阴界通道,我东洲空间稳固,本可高枕无忧数百年,却在短短百年前遭受地阴界魔人袭击,此事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门主拿出这破界石碎片,事情便说得通了,定是有女干细与地阴界里应外合,打开空间通道,致使我东洲生灵涂炭,死伤众多。」 白妙音说到最后,语气已然生寒,「此等叛徒,非千刀万剐不可解恨!」 应长风顿时恍然大悟,同时心中大喜。 此物展示而出,他万剑门的危机算是解了大半,司姑娘当真是运筹帷幄,料事如神啊! 「诸位,在下倒是觉得,此事尚不能盖棺定论。」 香火殿席当中,一名胡子拉碴的中年忽然出声,见众多人齐齐看来,他谦卑一笑,抱拳自我介绍道:「在下香火殿副殿主,聂明康。」 断刀坐在聂明康旁边,冷哼一声,似是极为不爽。 聂明康像是没听到断刀的哼声,接着道:「在下散修出身,却也知道财不露白的道理,这破界石明面上为千星殿独有,暗地里……谁知道各家门内没有一两个?」 聂明康语气顿了一下,「说得再过分些,这万剑门看似小门小户,实则祖上也有剑修大能,谁能保证这碎片不是应门主在自导自演?」 此话一出,应长风心中大寒,脸色剧变,「香火殿,你等未免太过心胸狭隘了!就因为我门弟子杀过你殿中投食香火的弟子,你就要让我万剑门就此万劫不复?!」 「应门主莫急。」 聂明康好似完全不知道自己所言有多过分,仍是摆出一副谦和有礼的姿态,为自己辩驳道:「不过是打个比方,在下只是想说,若是以破界石碎片来认定女干细,范围会不会过于宽泛了? 若是哪里说得差了,还请应门主多多包涵。」 第160章 魔修 场中一时间陷入极为诡异的寂静当中。 断刀看着聂明康的侧脸,震惊不已,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这位同僚,竟有如此阴毒的一面? 魏乐生看着主位上明显方寸大乱的应长风,长眉微拧。 聂明康明面上是为他千星殿开脱示好,实则却是打着示好的旗号,给万剑门泼脏水,洗去消杀诡地的功劳,以便继续纠缠。 这般鬼蜮伎俩,在场的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出来,然而对场中许多人而言,真相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聂明康递来的这把刀极好,足够让他们借题发挥,为自己争取最大利益。 果然下一刻,风月门左敬便冷笑一声,开口道:「聂副殿主所言不无道理,应门主,你丢出一枚不知底细的碎片,就想将诡地之事糊弄过去,未免太小看我五大宗门。 诡地消杀的关键,还有你口中所说的那神秘人,你为何只字不提?这其中又有何猫腻?速速从实招来!」 尹天奴亦是勾唇一笑,附和道:「还是说,应门主真如聂副殿主所言,与地阴界勾结,自导自演了这一出,好让五大宗门信你,用你的法子破诡地,实则是让五大宗门踏入早就布置好的陷阱?」 应长风脸色铁青,「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万剑门举宗陷入诡地,九死一生而出,到了你们这些高门大派眼里,反倒是成了罪过? 既然诸位都不愿信本门一家之言,不如就此离开,我万剑门从此封宗不出!」 「天底下哪有此等好事?」 左敬眼中凶光一闪,「叛徒,就该死!」 应长风气得浑身发颤,「我万剑门从未与地阴界勾结!我可以发誓!」 聂明康面露讥讽:「应门主,你前几日还支支吾吾,今天就想着发誓,分明是心虚之后,有所准备。便是天道誓言也有法子破除,东景焕就是例子。」 断刀紧随其后,「应门主,我劝你还是将幕后之人供出来。你万剑门小门小派,地阴界想必也不会看上,此事必定有人在背后斡旋,你万剑门至多是受到蒙骗,只要说出那神秘人的来历,死罪可免!」 「……」 向苼眸眼微微眯起。 听到这里,她总算明白香火殿二人打的是什么算盘,原来真正的目标不是万剑门,而是想将她引出来,除之而后快。 前脚她在诡地与莫蛛打了一场,后脚香火殿就想灭口,这很难不令人多想。 可是,香火殿为何要这么做? 地阴界大举入侵东洲后,对他们能有什么好处?即使从前是散修,被招入香火殿中,日子比从前不知好过多少,应该更加珍稀才是。 念及此处,向苼双眸倏地一凝。 不,不对。 还有一种可能。 她心念陡转,集中意念盯着断刀与聂明康二人。 这场中弟子众多,视线教会,后二者并未发觉异样,仍在逼迫应长风,形势对万剑门越发不利。 不消片刻,向苼心神一震,脸色微变。 断刀的气息稀松平常,看不出什么;聂明康乍看之下亦是如此,可若再仔细感应,向苼竟发现一丝她再熟悉不过的气息。 那是元的气息,聂明康遮掩自身的手段,竟是敛息术?! 向苼心神紧绷,《欺天》阵盘一角是她最大的秘密,敛息术虽是古城神秘老人刻意相赠,可解谜难度极大,若无早年坠崖密室一行,她断是无法解出的。 对方的敛息术又是从何而来?所用之元,是阵盘的其余部分? 向苼心中一连闪过诸般念头,随后又想到一点,目光瞬亮。 不对! 若真是敛息术,遮掩应极为完美,怎会被她轻易看出破绽? 这敛息之法虽有几分不凡,至多是个画虎类猫的四不像,对她而言,破解起来轻而易举。 想到这里,向苼心中立刻有了设计,暗中传音应长风。 此时此刻,应长风早已被逼得焦头烂额,忽然再次听到期待已久的传音,顿如听天籁,满心的焦灼火气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透心凉。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在主位坐下,轻咳一声,打断聂明康的话,说道:「是青岛了如今这个地步,本门也不想再隐瞒了,便与你等实话实说吧。」 「应门主,识时务者为俊杰。」 断刀哈哈一笑,「你早这样不就好了?何必要我等强行逼迫呢?」 应长风看也不看断刀,直接道:「诡地一事,神秘人是在下杜撰的。」 断刀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嘴角抽搐:「应门主,你当真不怕死?」 「断刀,本门主话还未说完,你急什么?」 应长风冷冷刮了一眼,哼声道:「为我门解除危机的,乃是我宗闭死关久不在外行走的太上长老!」 此话一出,断刀脸色黑得更加厉害,「胡说八道!你万剑门哪里来的太上长老,若真有此人,为何不早先站出来?」 「太上长老他老人家年事已高,这次出手都极为勉强,若非我宗到了生死存亡之际,长老他不会破例。」 应长风越说越是气愤,「不想你香火殿竟为了一己私仇,污蔑他老人家。今日本门主就是拼着违背祖训,也要讨一个公道!」 「应门主还是跟之前一样空口白话,为了替你背后的主子遮掩,不惜杜撰出一个太上长老,连祖训都搬出来了。」 聂明康笑眯眯地说着,话像是淬了毒,「看来应门主是铁了心要投靠地阴界,背叛我东洲修真界了?」 应长风着实被聂明康气得够呛,不过他此刻有了底气,却未再被怒火冲昏头脑,继续为自己争辩,反而哂笑一声,道:「聂副殿主,在你眼里,为何我所说的神秘人就是真的,太上长老就是假的? 还请副殿主告知,你是靠什么来分辨真假的呢?」 聂明康面上笑容登时一滞,这应长风怎么回事?怎地忽然变得难缠起来? 「应门主此言有理。」 魏乐生总算等到发挥的机会,盯着聂明康,「我也想知道,聂副殿主为何偏偏认定神秘人是真?」 「是啊,聂副殿主。」 白妙音柔声轻笑,「若是应门主小心,第一次见所来势力不全,不敢说真话,副殿主又当如何?」 「在下也认为,应门主并非女干细。」 钟永长沉声开口:「这一切都是香火殿自行推测,当不得真,难道光凭一点捕风捉影的线索,就要屈打成招?」 「钟真传此话差矣。」 左敬冷哼一声,「特殊时期,非常事当以非常对待,地阴界女干细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否则我东洲承受不起后果!」 「三位天骄真传所言有理。」 尹天奴妙目中光芒流转,又瞥过左敬一眼,掩嘴笑道:「不过奴家觉得,左真传说的也不错,地阴界入侵事大,宁可错杀一千,也决不能放过一人呢。」 「尹副阁主,这话左真传可说得,旁人也可说得,偏偏是你最是说不得。」 被逼到这个份上,应长风早没了恭敬之态,不管向苼传音说了什么,他都豁出去,照说不误。 「当年刘荒在鬼涧干的好事,整个东洲修真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应长风面露冷嘲,「我还听 闻,刘荒是副阁主的姘头,关系亲密。要说女干细,你也在该杀的行列,怎不见副阁主自刎谢罪?反倒在此花言巧语,煽动人心?」 尹天奴被戳中痛处,花容骤变,眉目含煞,「应长风,你好大的胆子!」 「这便怒了?」 应长风抻直了脖子,丝毫不惧,竟是展颜笑道:「在下泼在副阁主身上的,不过是半脏的一碗水。贵哥泼在我身上的,可是几缸黑沉沉的墨,跳进河里也洗不清。 我还以为副阁主将心比心,不会当一回事,原来也受不住啊。」 「……你!」 尹天奴气得脸色发白,俏脸变幻了几下,硬是忍下了心头一口怒气,恢复一张笑脸,盈盈夸赞道:「应门主好口才,奴家自愧不如。」 时至此刻,林海和向剑绝在主位下,早就看呆了,表情如出一辙。 以前怎么没发现,掌门师兄(门主)这么能说? 向苼柳眉微挑,这尹天奴倒是懂得明哲保身,见机不妙,立刻收敛。 「应门主,你说一千道一万,太上长老之言也是空穴来风。」 聂明康总算再次出声,一开口就拿住了应长风的痛处,「除非让我等见识见识,能破诡地的老前辈,不至于虚弱得连见一面我等都难吧?」 应长风冷声嗤笑,「我万剑门太上,也是你聂明康想见就能见的?」 「单我一人的确不够资格。」 聂明康呵呵一笑,大手一张,「不过此地五大宗门真传齐聚,难道也不配见贵宗长辈一面?」 他人话音刚落,忽有一道剑风凭空自主位之后劈来,速度奇快,快到聂明康来不及眨眼,剑风就劈在了他身上,化烟而散。 聂明康身子僵硬片刻,感应一番体内,见无任何尝试,顿时暗松了口气,哈哈笑道:「应门主,你该不会想说刚才那一道剑风,就是你宗太上所发吧?突然偷袭也就罢了,剑风威力如此弱小,也敢妄称一声太上?」 他一番言语道出,却见四下寂静异常,五大宗门中的一道道目光,竟都集中在他身上,眼里充满震惊与怒火。 他心中恶寒,猛地回头,顿见断刀正像见了鬼一样看着他。 「魔……魔修!!」 第161章 激战 这一声如晴空霹雳,响在聂明康耳边,顿时令他脸色惨白,心神大乱。 不可能! 主人所赐的敛息秘术,怎么可能会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老家伙轻易破去? 一定是假的! 「我不是魔修!」 聂明康双眼猩红,垂死挣扎:「是万剑门!万剑门在我身上动了手脚!」 「笑话。」 应长风顾不得心中震动,冷笑不已,「我宗太上不过是破了你的遮掩秘术,何来动手脚之说?聂明康,你若还想继续狡辩,不如让五大宗门真传查验你的丹田真元。」 此话一出,脸色铁青的左敬立刻起身,走向聂明康:「我先来。」 聂明康吓得连退三步,左敬见状脸色顿时更加难看。 「看来用不着查验了呢。」 白妙音柔声轻笑,语气却是极冷,「聂明康,你若是还有一分理智,就乖乖束手就擒,我五大宗门真传皆在,还有黑珏护法坐镇,你难道还想逃吗?」 「一个魔修能坐上副殿主的位置,那殿主呢?」 魏乐生忽然出声,话中透出极深的寒意,「整个香火殿里还有多少魔修? 十一年前,我五大宗门精锐在诡地死伤殆尽,真的只是因为地阴界?」 最后一句话,像一把重锤敲在心上,令众人同时变脸。 「胡说八道!我不过是见左真传脸色可怕,被吓到罢了。」 聂明康面色激愤,竟是主动伸出手来,「左真传,你尽管查验!」 左敬脸色微缓,刚上前一步想要搭上手,却在这时,聂明康突然化作一团血影激射而去,逃向山外。 左敬立刻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当即暴怒,二话不说追了过去,魏乐生、白妙音、钟永长三人立刻紧随其后。 山顶平台一下子空旷不少。 应长风坐着长松了口气,有魔修身份暴露一事吸引视线,他万剑门的危机算是彻底度过去了。 这还要多亏了聂明康之前不遗余力地抹黑自己,如此其人身份一暴露,他人定能看出此为污蔑,万剑门的冤屈就此可以洗清了。 应长风又想到司无月一开始并未传音,而任由事态恶劣,令他差点撑不下去。她可是早就想到这一点,借此破局? 想到这里,应长风心中又是敬佩,又有些头皮发麻。 藏在暗中不露面,略施小计就让他万剑门摆脱危机,反将香火殿一军,此人心计……当真可怕。 感慨的同时,应长风不经意间扫过香火殿席位,忽地一怔,继而脸色微变,脱口道:「断刀怎么不见了?!」 坐在席位间闭目养神的黑珏立刻睁开眼,看到不知何时空空如也的香火殿席位,他眼里冷光闪过,「看来我等都被他骗了。」 言罢,黑珏起身化作一道虹光凌空,瞬息远去。 场中陷入一片冷肃的同时,谁也没有发现,主位两边伫立的弟子当中,悄然少去一人。 断刀不惜损耗自身根基,拿出生平最快的速度,一路亡命飞逃,两个时辰后终于来到一座世俗小城城门前。 甫一落地,断刀双膝一软,差点跪下来。 城门放哨的侍卫见到,连忙现身,狼狈不堪的断刀扶进城门。 待得两人消失在门内,向苼缓缓从城外树下走出,心念一动,立刻变作聂明康的样貌,脸色惨白地匆匆飞入城门当中,果真无人阻拦。 进入城中,断刀恢复几分力气,立刻甩开侍卫,迈开大步走进城主府。 向苼不紧不慢地吊在后头,却在城主府前被人拦下,「聂护法难道忘了?教中亲自下过 令,教中重地,唯有断刀护法才可入内。」 向苼双眼猩红,刺了一眼阻拦之人,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那人吓得脸色发白,等到向苼离开,才松了口气,道:「聂护法今日是怎么了?平日里从不见他发怒,今日倒跟疯了一般……」 「嘘!此事也是你我能议论的?不见方才断刀护法进去的模样,不也是这般狼狈么,定是出大事了。」 同僚提醒一声,那人顿时吓得不敢多言。 两人小声谈论之时,向苼已无声无息地来到城主府侧面。 她略微伸手试探,果真感应到一分阵法波动,用禁制解开应该不难,只是时间不好说。 向苼目光一闪,从血戒中取出《欺天》阵盘一角,直接按入阵法屏障。 阵法与阵盘甫一接触,像是遇到天敌,自行分开一条缝隙,向苼立刻闪身而入。 似乎是因阵法的缘故,城主府后,戒备反倒没有府外森严。 向苼紧绷心神,快步前行,很快感应到府内后方主院里闪过一丝真元波动。 她双脚轻点地面,悄然飞上屋顶,小心翼翼地掀开瓦片,透过缝隙看过去。 只见断刀正跪在一面水镜前,面容委屈地说道:「父亲,此事全系聂明康自作主张,孩儿被魏乐生与天衍教黑珏两人监视,无法传讯示警,不曾想他竟那般大胆,坏我等大事!」 水镜镜面荡漾,显出一张面容冷肃的脸,向苼不认得,「万剑门太上一剑就破了聂明康的敛息秘术,你亲眼所见?」 「是!」 断刀连连点头,「那人破了诡地,应是剑修,不过其人死活不露面,应是在诡地受了不轻的伤。」 镜中人若有所思,不在此事上多言,转而问道:「我给你的法宝,可曾安然带回?」 「带回来了。」 断刀扯出脖子上的红线,露出一小块石角。 向苼见到那石角,瞳孔瞬间一凝。 果然如此,此断刀身上带着《欺天》阵盘的一块碎片,致使她看不出端倪。 这时,断刀接着说道:「若非有父亲此物相护,孩儿今日怕是也会被那太上一剑戳穿。」 镜中人见到碎片,神色微缓:「既已东窗事发,此处据点也不安全,尽快动身回来。」 断刀低头叩首:「孩儿领命!」 水镜一阵波动,消散在空中。 断刀长松了口气,就在他将要起身的一瞬间,忽觉耳边冷风扫过。 他心中大惊,仓促间却不及回防,被剑风扫中左肩,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剑元入侵体内,顷刻重伤吐血。 剑风亦扫中其脖间红线,阵盘碎片坠落,尚未落地就被剑风卷走,落在纤纤素手中。 断刀却无过去抢回的意思,他甚至没有细看向苼的面貌,果断返身一掌拍在水盆,大喊一声:「父亲救我!」 盆中冷水顷刻沸腾。 向苼脸色微变,欺天碎片已经到手,她不语纠缠,转身就想飞离此地,却被断刀一刀震回来,手背留下一道锋利的刀口,鲜血淋漓。 结丹后期,极品法器! 向苼即刻封住气血,心中一沉,如此配置,堪称顶尖。若是没有偷袭重伤对方,她甚至不是对方的对手,此刻对方打定主意纠缠,她断难短时间脱逃。 若是拖到镜中人现身,后果不堪设想。 她心念急转,右手一晃,掌心现出灵匕,竟不再逃避,主动欺身迎上。 断刀不惊反喜,举刀应战,两人距离过近,什么术法都是空谈,唯有在法宝武器上争锋。 他的极品法器已是 修真界顶尖,绝不会输给任何人! 他方才闪过这般念头,却见向苼毫不设防,手中灵匕突然脱手飞出,从他耳边缝隙飞速穿过。 而后,只听得哐当一声,水盆倾覆。 断刀顿时手足冰凉,如坠冰窖。 沸腾的灵水泼在地上,浇出一片蒸腾热气,向苼招式用老,这一刀闪不开,只得稍稍侧身,避开要害。 噗! 长刀法器刺进左胸,向苼脸色一白,动作却没有丝毫停滞,并指点在断刀腕脉,炸开一个血洞。 断刀右腕顿时失去知觉,长刀法器脱手,他脸色难看,却未放弃希望,立刻单手捏诀召回长刀法器。 向苼却不给他召回的机会,后退两步猛地拔出长刀法器,迸出的鲜血裹挟剑意猛然杀至。 「疯子!」 断刀破口大骂,顾不得继续维持法诀抢夺法宝,狼狈暴退,慌忙从身后窗户翻出去,顺手从腰间摸出示警符捏碎。 下一刻,城中各处修士皆是腰间震动,脸色剧变。 「断刀护法出事了!」 「快走!」 「……」 小城不知何时下起了雪,脚踩在雪地了嘎吱作响。 向苼提刀步步接近仓皇后退的断刀,鲜血点点落在白雪中,犹若梅花盛放。 「聂明康绝对没有你这般身手,你是万剑门的太上!」 断刀色厉内荏,「你不能杀我,我是魔殿殿主的独子,你若杀我,你万剑门上下必定鸡犬不留!」 向苼喝过一口元泉,咧嘴一笑,「只要杀了你,谁能知道是我杀的?」 断刀心头一寒,转头钻入雪地消失不见。 又是这种遁法。 向苼眉头一掀,干脆不再继续追,一刀插入地底,放开心神,任由剑意顺着雪地扩展。 数息之后,平坦的地面忽然拱起,断刀从中抛出,大口喘息,浑身上下皆是细密的伤口,有如血葫芦。 「无限剑意?!」 他惊恐难当,两脚直蹬着雪地不断后退,「你到底是谁?!」 第162章 失控 「无限剑意?」 向苼歪头思索,眼里闪过一道微不可察的红芒,「那是什么?」 她似乎不急着杀断刀,只是缓缓逼近,每当断刀脸上的恐惧更甚一分,她嘴角的笑容便多一分。 就在这时,城主府大门轰然洞开,乌泱泱冲进来一大片修士,下到筑基,上至结丹后期,无一不是精锐。 见到场中对战的两人竟是聂护法与断刀护法,来人皆是一愣,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是聂明康!」 断刀看到救星,立刻声嘶力竭地大喊:「他是万剑门的太上长老,杀了他!」 此话一出,所有人脸色一边,不约而同动手杀向向苼,真元匹练在阴沉沉的天空光芒大放。 向苼看着冲向她的众多修士,平静的面孔现出一丝微笑,随后竟是缓缓闭上眼,双手张开,仿佛在迎接攻向她的一切法宝。 「这是要自戕?」 「他不反抗?」 「……」 众人愕然片刻,忽然发觉天空中的风向变了,一片雪花裹进风中,竟是穿透一名修士的护身法盾,在其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那修士愣了一下,抬头望见更多的雪花在风中加速飘来,顿时神色大恐:「雪……」 他方道出一字,便被忽如其来的风雪绞成一团肉碎,死得不能再死。 血腥味飘散,雪不知何时更重了,下得又急又快,在这自然伟力之下,修为低下者甚至扛不住一息,就被绞杀至虚无。 而即便是结丹,此刻也被风雪困住,寸步难行。 断刀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看着无限的剑意藏入暴雪,不到盏茶间的功夫,就杀光了过来驰援的所有修士。 而到这一步,暴雪却没有变小的趋势,反而越来越大,席卷全城。 越来越多的人在风雪中死去,惨叫声不断,直至半个时辰后,整个城池都安静下来,寂寂无声。 断刀彻底傻眼,这小城不大,可驻守在此的魔殿修士也有数千人,这万剑门太上眼都不眨一下就全杀了? 到底谁才是魔修?! 「唉……」 身边传来一声叹息,断刀一个激灵,抬头猝然撞进一双血色潋滟的眸眼,顿时骇然失声:「你是魔胎!」 向苼蓦地一怔,眼中血色迅速褪去,恢复清明之色。 想起方才的所作所为,顿时脸色一白,她抿紧嘴唇:「什么是魔胎?」 断刀却是吓疯了一般,哈哈狂笑,胡言乱语,「你是魔修,你也是魔修!哈哈哈哈……」 向苼眼中戾气一闪,红光再现,上前扣住其头顶,搜魂之法瞬间展开。 断刀闷哼一声,七窍流血,两眼变得呆滞起来。不论方才是真傻还是装傻,搜魂之后都变成真的了。 搜魂术尽,向苼顺手了结断刀性命,将尸首丢弃一旁,眉头紧蹙。 从断刀记忆中得知,魔胎之说,其人也是知之甚少,只让她弄清一点。 魔胎是天生的,一旦发狂就无法停下,要么杀光眼前所有人,要么自身力竭而亡。 这与她的情形却是有所不同。 方才她虽有片刻迷失,但从中清醒起来却是不难,只消以剑意削去自身戾气,就可轻易镇压。 不过这种失控,终究是变数。 这次杀的是以屠城为乐的魔殿魔修,她心中负担不大,但若是下次再发作呢? 她转世为魔胎,定与转世元胎脱不开关系,或许可以去问一问同样以元胎转世的姜易。 打定主意,向苼不再多想,挥袖招来风雪同样毁去了断刀的尸体 ,随后再将自身血迹与剑意痕迹化入风雪,抹除干净,确定无一遗漏后,这才起身离去。 而就在向苼离去后不到半个时辰,一名黑袍人凭空出现在小城上空。 城中建筑被积雪掩盖,但那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却未散开,黑袍人立刻明白了什么,落下身形,掐过指尖一点血珠,化为一道血引子,荡荡悠悠地停在断刀被杀的地方。 黑袍人挥袖扫开积雪,沉默地看着地上一滩暗红血迹。 血迹未干,对方未曾走远,可黑袍人却不准备追上去。 能将他整个据点之人全部杀光,修为就算比他若,也弱不到哪里去,光凭他一人留不住对方,何必白费功夫。 「刀儿……」 黑袍下传来一声嘶哑的呢喃,他将自己压箱底的宝物交给断刀防身,可见其对独子的爱护。 可断刀还是死了,尸骨无存。 他蹲下身,双手拘来一捧血水,血水面登时有画面迅速闪回,最终定格在一个模糊的窈窕背影。 女修、剑修。 黑袍人眼神凛冽,杀子之仇,若不报之,他誓不为人! 黑袍人带上浸透断刀血液的所有雪水,凭空消失不见,就像是从未出现过。 再有两个时辰,雪停了,月华如水,照在莹亮的雪地上,雪水化开一些,暗红色的血地***而出,血腥味比白天还要重一些。 魏乐生三人押着重伤的聂明康来到城门前,嗅到风中传递而来的血腥味,俱是面色一凛。 他们带着聂明康在城中绕了一圈,一个活人都没看见,只见四处血水流淌,无声细腻。 走到城主府前,聂明康双目无神,忽地脚下一软,跪在地上,喃喃道:「都死了……」 魏乐生拧眉与钟永长相视一眼,俱是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 「魏真传、钟真传,你们快来!」 院内忽然传来白妙音的惊呼,魏乐生立刻抓着聂明康走进院中,来到一处明显有人挖走的一块雪的空地前。 「有人在我们之前来过。」 钟永长面色绷紧,「我有预感,此事处理不好,东洲必遭大祸!事不宜迟,我等立刻各自回返宗门上报。」 白妙音点过头,低头看向浑浑噩噩的聂明康,「那此人……」 「此人交给我!」 左敬面色阴沉地从后面走来,「今次是我办事不利,被此人蒙骗,我以自身性命担保,定将此人带回宗门好生拷问。」 白妙音看着左敬一副天塌了的模样,不禁嫣然笑道:「那这差事就交给左师弟了,聂明康此番花言巧语,连我等都拿不定主意。师弟难得主事,莫要心太重,以免折损自身。」 左敬怔了怔,下颔线条柔和不少,但很快便重新恢复一片冷硬之态,哼声道:「用不着白师姐提醒,我自有分寸。」 言罢他抓过聂明康夹在腋下,御使法宝飞入空间,转瞬间消失在天际。 一日后,万剑门的风波总算彻底平息,宗门内气氛松弛下来,藏经阁也重新开放。 练剑场。 向苼手中执木剑,立在众多年长弟子当中,时不时压着喉咙咳嗽一声。 在最前面带头的向剑绝听到,顿时停下练剑,转身走到向苼面前,「你唇色发白,受伤了?」 向苼笑着摇头:「无妨,只是练剑过猛伤了心肺,过两日便好了。」 向剑绝听得眉头直皱,「早就告诉你,莫要好高骛远,剑术怎能一蹴而就?今日别练了,你自己回去歇着。」 「多谢师兄体谅。」 向苼转身就要走,却又被向剑绝叫住,「 等等!」 向苼疑惑回头。 向剑绝犹豫了一下,道:「我答应过大师兄,你伤势好转之后,就随我一同练剑,日后酉时莫要乱跑,我会去寻你。」 向苼心下微诧,向剑绝居然打算带她去水潭边?这时间不是与自己「司无月」的身份冲突了? 暗自无奈之余,向苼点头以示明白,便在一种师兄师姐艳羡的目光当中离去。 「洛苼小师妹竟能得剑绝师弟亲自指点,当真是好运气。」 「谁让她是上品灵根,若你也能有这般天赋,你也可以……」 「……」 向苼缓缓走在山路上,并不急着回去。 她伤势事小,虽然上品法器那一剑伤害极大,不过有元泉相助,再有两日也就好的七七八八了。 真正麻烦的,是小院里的那位。 轻叹一声,向苼加快脚步回到自己小院,推开门便看到唐茵正躺在院中洛轻芸经常坐的躺椅上,悠闲地吃着灵果。 见向苼回来,唐茵立马坐起来,张口就问:「你娘回来没有?」 向苼摇了摇头,在唐茵旁边坐下,「你只要一日在这里,我娘就一日不会回来。」 唐茵面露苦恼,「那小师妹,我藏起来不让你娘知道,你再放出风声,说千星殿的人都走光了,你娘听到后是不是就会回来了?」 向苼面露无奈,正欲拒绝,但转念一想,又改了主意。 断刀所持《欺天》碎片,是他父亲所有,他父亲又是从何得来?对《欺天》来历又知道多少? 倾天前辈当年在信中所言,她记得很清楚,,《欺天》此宝因果深重,寻常之人绝难承受,若是现在为人知晓,定生祸端。 不摸清那镜中人的底细,她心中难安。 眼下唯有尽可能得了解魔殿,提前做好准备,才不至于祸到临头还不自知。 魏乐生昨日在场中提及当年诡地惨案,是否与魔殿有直接关系? 唐茵是洛轻芸抚养长大的,在她面前,洛轻芸心防也会降低,或可尝试让她开口。 第163章 真相 蕴龙峰下杂务房。 洛轻芸站在橱门前慢吞吞地整理食盒碗筷。 这里是专门为峰中尚未入道的弟子准备统一饭菜的膳房,仆役众多,她在此地混了两日,也没人发觉。 此处一日除了三餐时忙得不可开交,其他时间都还算清闲,洛轻芸用不着刻意打听,就能从其他人谈话中听到门内动向,不失为一个好地方。 「听说今日五大宗门最后一人也下山了。」 「听闻这次五大宗门齐上门,其中凶险极多,幸亏门主撑了下来了。」 「也不知道那千星殿的弟子为何要多留几日,害我整晚都睡不着觉。」 「听说跟门内天才有关系。」 「那个叫唐茵的真的走了?」 「那还有假?我亲眼看到她下山走了。」 「……」 洛轻芸整理的动作顿了顿,并未露出异常,直到夜色降临,她悄然顺着山间小路上山,直至向苼小院门前,侧耳倾听。 待得听见里面只有一道均匀的呼吸声,心下顿时稍松,无声无息地推开门。 院内灯火已经熄了,漆黑一片。 洛轻芸摸着黑来到房间门外,方才推开屋门,里面的灯光倏然亮起,照出两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大师姐……」 唐茵两眼通红,语气涩然,「您真的太狠心了。」 洛轻芸滞在原地片刻,无奈轻叹:「你们两个,居然联起手来骗我。」 片刻之后,三人围在圆桌前坐下。 事已至此,洛轻芸再逃避也是无用,索性坦白道:「茵儿,不是师姐不念你,师姐也是有难言的苦衷……」 「是因为魔殿吗?」 唐茵抢着说道,「若是因为这个,师姐你没必要担心了。」 洛轻芸神情一惊,「你们都知道了?」 唐茵听得此言,却是比洛轻芸还要震惊,「师姐,十一年前你失踪,真的是因为魔殿?」 洛轻芸看她模样,眉头微微皱起,「最近魔殿出世了?」 「差不多吧。」 唐茵微微吸气,看了一眼旁边的向苼。 向苼知道她是什么想法,顿时道:「我已经长大了,我也要听。此事也关乎我宗门安危,多听一些也没坏处,唐师姐你说对不对?」 唐茵张了张嘴,竟发现自己无从反驳,见洛轻芸也没有阻止的意思,不由轻轻一叹,道:「我也是今天才收到的消息,就在前天,第二都城附近魔殿的一处秘密据点,被人拔了,据点中三千五百二十八人,无一幸免。」 洛轻芸瞳孔骤缩,「殿主动手了?」 「不是。」 唐茵摇头苦笑,「此事说来诡异,我们也不知道是谁动手的。」 说到这里,唐茵索性将五大宗门上门当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洛轻芸。 洛轻芸听完,整个人都陷入极度震惊当中。 她不过躲起来三两天,整个东洲就变了天了? 这一切,似乎还跟万剑门的太上有关? 「大师兄也怀疑此事与万剑门太上脱不开关系,不过按照应长风的说法,万剑门太上年老体衰,怎么也不可能一人挑了整个魔殿据点的。」 洛轻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魔殿所犯恶事太多,被谁灭了都不奇怪,只是此事的确骇人听闻了些,能一瞬间灭杀一城之人,出手之人的修为,定在出窍期之上,否则再怎么样,也会有人侥幸脱逃才是。」 洛轻芸分析地头头是道,而做出此事的始作俑者,正坐在两人当中,眼观鼻,鼻观心,眼里 带着一分浅浅的尴尬。 听着这两人谈论自己,感觉实在太不妙了。 好在洛轻芸二人都在思考当中,谁都没注意向苼神情有异。 「大师姐,你还是说说当年的事吧。」 唐茵终于按捺不住提起话头,「我和大师兄都觉得你是怕连累宗门,才不选择现身,不过单凭这一点就隐姓埋名,实在说不过去。」 洛轻芸眼神挣扎片刻,最终轻叹出声:「的确……还有别的原因。」 洛轻芸仿佛陷入了回忆,眼里浮现出深深的痛苦,「当年致使我万劫不复的,不是魔殿,而是……我的弟弟,轻辰。」 「什么?!」 唐茵浑身剧震,「轻辰师兄?怎么会……」 她记忆中浮现出当年总喜欢逗弄自己的青年模样,性情有些不着调,可心肠却是极好的,从不像其他师兄师姐那样欺负自己。 那样温暖的师兄,怎么会对同门下手?而且下手的对象不是别人,还是自己亲姐姐。 「当年我们五大宗门合力探索诡地,虽有不少魔人作祟,可我等真传联手,却也没落入下风。」 洛轻芸嘴唇紧抿,「我们一边探索,一边推衍诡地的规律变化,直至……一扇门前。」 向苼眸子轻闪。 又是门。 魔殿用破界石随便找个地方都能破开空间通道,为何非要以门为媒介? 她又记起,当年在鬼涧分支中,她与东景焕等人被困幻境,同样是以门为界。 门,在这东洲界,似乎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她心中思索,同时耳边也没漏掉桌上两人接下来的对话。 「在那扇门前,所有人心中的心魔,全都爆发开来,自相残杀。」 洛轻芸眼里流淌着悲伤,「不到一个时辰,队伍就在我们自己人手中,死伤殆尽。更可恨的,是香火殿!」 洛轻芸面露杀机,「与我们一同进入诡地的香火殿修士,全都是魔修!」 唐茵面色苍白,「怎么可能?香火殿是五大宗门合力创建,那时初创不久,魔殿就算想渗透,也需要时间,怎会那般快?」 「女干细。」 洛轻芸语气越发轻了,言语的内容却更为沉重,「我说当年那些人都在门前发疯,可轻辰他……没有疯。」 「他很清醒。」 洛轻芸面露嘲弄,「他就那么清醒地将阴石打入我的体内,然后与魔殿修士,站到了一起。」 唐茵听得心都揪起来,然而终究是十一年前的旧事,悲伤早就过去,现在她即使极为震惊,却还存留理性,立刻抓住关键,问道:「阴石?」 她头一次听到这个名讳,「师姐你不惜动用封脉禁术,就是因为……」 「嗯。」 洛轻芸轻轻点头,话说开之后,她眼里的痛苦小去许多,「那阴石打入我体内,一股难以言喻的混乱便直冲我识海,令我向地阴魔人迅速转变。」 唐茵脸色惊变,「竟有此事?可这些年进入诡地探索的宗门前辈,并未有过类似经历。」 「那阴石,应该颇为珍贵。」 洛轻芸沉默片刻,继续道:「我在混乱当中,听到轻辰与他们几句零星之言,阴石凝聚不易,而当年带队的弟子当中,以我修为最为深厚,他们便选定我转化魔人,为地阴界所用。」 唐茵看着洛轻芸,眼眶湿润:「后来呢?」 洛轻芸看到师妹的模样,哑然轻笑:「后来的事,你应该猜到了,不是吗? 封脉虽然令我暂时免去阴石的伤害,散去的修为令我实力暴涨,短时间魔化带来的失控没 有立刻消散,当时的我,失去了理智。」 洛轻芸闭了闭眼,终于说出了她心底最不愿面对的话:「我杀了轻辰,也杀了当时在场的……所有活人。」 五大宗门的幸存者也好,魔殿修士也罢,不分敌我,全都被她杀得干干净净。 唐茵小嘴微张,看着洛轻芸,震惊失神,已经忘记了说话。 原来,这才是诡地惨案的真相。 她呆了片刻,忽地紧紧抓住洛轻芸的手,急声道:「大师姐,这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 洛轻芸柔声安慰,轻叹一声,「可我过不去心里的坎,而且此事若我现身,经不起探查。将罪责推到当年虚无缥缈的魔殿身上,只会令人觉得我是在为自己开脱。 我恢复理智后,修为也即将消散,心灰意冷,索性随便找了个地方,准备了结自己。」 说到这里,洛轻芸偏过头,温柔的目光落在向苼脸上,「就是在这个时候,我捡到了苼儿。看到她从河上飘来,看到我第一眼就露出了笑容,我忽然不想死了。 于是我找了一处时速村庄住下来,后来苼儿机缘巧合被万剑门看中,这才有了今日相逢。」 话到此处,洛轻芸长长舒了口气,眼神变得轻松。 压在她心口长达十一年的石头,就此消失了。 此后,洛轻芸与唐茵又说起许多往事,向苼索性起身回房,留她们二人独处。 回到房中,向苼也未休息,趁着无人打扰,专心梳理线索。 之前在诡地,她推测混乱本源由两部分组成,其一为诡地当中的白雾,除了无法以真元祛除外,其本身对修士几乎无害,更像是东洲地界因为空间通道出现而产生的应激反应。 再结合洛轻芸所述,结合混乱本源的另一部分,极有可能就是阴石。 可若再深一步推算,阴石与白雾之间为何凝出混乱本源,与那位傀宗宗主又有多少联系,那就不得而知了。 念及此处,向苼非但没有沮丧,反而露出一丝微笑。 推算到这一步虽不完善,但作解局之用,已经绰绰有余了。 第164章 弃子 翌日清晨,应长风正在书房处理近些日子积攒下来的宗门事务,忽觉面上一阵清风吹来。 他下意识抬头,看到屋内凭空出现的背影,顿时吓得一个激灵,手中毛笔掉在纸上,印出一个大大的墨点。 应长风却是顾不得毛笔,连忙站起来,恭声问道:「可是司前辈?」 时至今日,他心中对向苼的敬畏比起当初在诡地时只多不少,已不敢再沿用过去「司姑娘」的称呼。 向苼听到略微挑眉,也不纠正,转过身来,微微笑道:「应门主,可是安然渡过难关了?」 应长风面露感激,「托前辈的福,此番有惊无险,接下来一段时日,必会安稳许多。」 「那便好。」 向苼取出一直信封交于应长风手中,「此信中写明破解诡地之法,就由你交给风月门,切莫通过天青阁之手。」 「破解诡地之法?」 应长风面上一喜,旋即忍不住问道:「此地毕竟是千星殿疆域,前辈为何不卖千星殿人情,反而舍近求远,选择风月门?」 向苼淡淡瞥过他一眼,没有说话。 应长风顿时心头一凛,连忙低头道:「是我多嘴了,前辈莫怪,我这就差人将信以最快速度送去风月门。」 「多谢。」 向苼轻轻颔首,转身便化作一道剑风消散不见。 应长风顿时松了口气,摸着心口略微加快的心跳,抬头道:「来人!」 向苼换回原本模样,从僻静处走出来,进入藏经阁。 门口守阁的老者看到,不免惊奇多言两句:「难得见你这丫头来得这般晚。」 向苼恭敬行了一礼,笑了笑也不解释,转身走入阁中。 而与此同时,信件也在万剑门的安排下,通过千星殿方寸集,在当天下午就送到风月门中。 事关诡地与魔殿,在事态漩涡中心的万剑门送来的信件自然极受重视,不消片刻便到了门中掌事长老手中。 掌事长老拆开一看,顿时面色微变,要响铃铛法宝,一时间各峰或是闭关,或是正在为弟子讲道的长老皆是抬头,随后二话不说拂袖冲天而起,往主峰汇聚。 一刻钟后,议事大殿,风月门高层除却少数闭死关的长老,尽皆来齐。 首座之人乃是一鹤发童颜的精瘦老者,其人面容冷肃,不怒自威,气质带着几分阴冷,倒是与名门正派所谓的浩然之气有几分格格不入。 此老者,正是历年来在位时间最长,同时也是修为最高的大长老,姜文真。 姜文真眼眸开阖,将信封丢在桌上,缓声开口:「说说吧,万剑门此信,诸位有何见解?」 此话音刚落,位于左手边第三位的七长老便道:「大长老,我认为此事不可! 眼下魔殿之事刚刚爆出,虽说洗清了万剑门的冤屈,可这万剑门自己究竟打的什么算盘,我们还不清楚,贸然信之,恐会增加不必要的风险。」 「大长老,我也认为此事不可。」 五长老是一气质沉稳的中年男子,此刻眉宇间却露出几分阴鸷,「万剑门明知姜易身受重伤,还要他亲自下山前去与其门中太上相见,摆明了就是一陷阱!我看此事背后必有千星殿从中作梗,我们不得不防!」 「这信中虽留有余地,言明等姜易苏醒后再去相见,可昨日姜易刚刚醒来,今日信就送来,怎么看都有猫腻。」 「千星殿莫非在姜易身边安插了女干细?」 「此事务必要细查!」 殿中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不可开交,姜文真皱着眉头敲了敲桌面,「安静。」 苍老的嗓音 化作音波扫过全场,所有人立时思绪一顿,各自安静下来。 姜文真轻咳一声,道:「万剑门此前送信,皆通过天青阁送来,此番却忽然改换千星阁……」 他语气一顿,抬头看向末席一直没出声的年轻男子,「左敬,你有何看法?」 左敬下意识攥紧袖袍中的手,旋即又松开,起身恭敬行了一礼,朗声道:「弟子以为,此信主人非是万剑门门主,而是出自那神秘太上之手。」 此话一出,在场众长老皆是脸色微变。 姜文真眼里划过一抹赞赏,「何以看出?」 「万剑门此前送来的信,弟子今日特地去翻过,心中措辞多显恭维之意,可今日送来的信中,通篇不见溢美之词,与往日风格大相庭径。」 左敬越说越是顺畅,「所以弟子斗胆猜测,此信是那万剑门太上亲自所书。」 「说的不错。」 姜文真挥手让左敬坐下,「我与左敬看法一样,此信出自万剑门太上,不可轻而视之。」 屋内安静下来,长老们互相看看,皆是看到彼此眼中的异色。 自从两年前姜易归来昏迷,重伤难治,门中就有风声传出,要改立左敬为第一真传。 不过姜易第一天骄声名在外,此等言论虽然传得有模有样,却无人相信。 现在看大长老的态度,似乎并非空穴来风? 姜文真似乎没看见堂下众长老的反应,沉吟片刻,道:「信中所言,先奉上破解诡地之法,最后才提出条件,足可见这位太上诚意,对我风月门并无不敬之意。」 「可是姜易才醒来不过一日,伤势非但未有半分好转,反而比两年前更加重了。」 五长老面露忧色,「这时候让他下山,实为不妥。」 「那就让左敬去。」 姜文真语出果断,五长老立刻脸色微变,「大长老,此时不可!这信中言明让姜真传去,怎么能换人?」 「五长老,你当真是不懂吗?」 三长老脸上笑容有些玩味,「万剑门不是非姜易不可,他们要的不过是我风月门的态度,若是真将病恹恹的姜易派去,那位万剑门太上就不会觉得我们风月门无礼吗?」 此话一处,殿中气氛顿时冷寂一片,比方才还要安静数倍。 「怎么回事?」 「姜家不帮着自己人,怎么全都在帮左敬说话?」 「姜易本就非嫡出,再加上转世一事爆出,姜家早就看姜易不顺眼了。如今他又身受重伤,涉及根基,我看姜家多半是要放弃他。」 「要变天了……」 「此事不妥。」 位于右首的青衫中年男子忽然出声,「临时换人,不妨先去信万剑门问询,若是对方同意,让左敬去未尝不可。若是对方拒绝,还是要辛苦姜易走一趟。」 「杜百里,你将我风月门当成什么了?!」 三长老脸色冷寒:「我风月门可是东洲第一大派,何时要看万剑门眼色行事?」 「我只是就事论事。」 杜百里眼神微冷,「三长老方才不是说,万剑门要看我风月门态度,既然要表明善意,那态度就不能随便。」 「派左敬去怎么就是随便?」 三长老丝毫不让,「倒是你,杜百里。整个风月门上下谁不知道你杜家与姜易走得最近,今日开金口,我看就事论事是家,为姜易说话才是真吧?」 「够了!」 一阵阴冷的风吹过,夹着这些许血腥气。 杜百里与三长老见状皆是脸色微变,各自冷哼一声,不再争论。 「 你们二人坐上长老二三席,皆是门中德高望重之辈,堂上吵闹,成何体统?」 大长老训斥一声,眼中血气收敛,再次看向末席,「左敬,此番你前往万剑门一事,受魔殿修士诱导,办事不利,可愿将功赎罪?再走一趟万剑门?」 左敬心神一震,压下眼中的激动,立刻起身抱拳,正要答应,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咳嗽。 「咳咳……大长老,此事交由弟子来办即可。」 姜易一改往日白衣,着一身黑金色真传常服踏入门中,衬得人有几分精神,除了脸色有几分苍白,竟看不出太多伤势。 姜易视线扫过殿中众长老,看到满脸敌意的左敬时微微一顿,最终落在大长老脸上,淡淡出声:「弟子这幅面貌,当不会堕了宗门脸面。」 姜文真眼中红光一闪,「姜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今日议事,并未让你来,你擅闯进来,将宗门律例置于何地?」 「此事大长老可容后再罚。」 姜易依然面色平淡,从容若定,「关于万剑门那位太上,弟子有些猜测,须得亲自去见一眼,方能验证,还请大长老准允。」 姜文真面容冷硬,「事情业已议定,不可更改!你才刚刚苏醒,伤势极重,若是下山去再遇地阴界偷袭,谁来救你?此事莫要再谈!」 言罢,姜文真干脆拂袖一甩,转身离席。 左敬看到这里,忐忑的心思终于放下,他挑衅地看了一眼姜易,高声道:「弟子谨遵师令,这便下山前往万剑门!」 说完,左敬抬头忍不住去看姜易反应,却见姜易仍旧面色冷淡,看着大长老离去的方向,甚至不愿意看他一眼。 他心里的火气立刻窜上来,阴着脸挡到姜易面前,咬牙道:「姜师兄,你还没看清吗?你根基毁损,难以疗愈,宗门已经放弃你了。 今日之后,风月门第一真传是我,我劝你还是放弃挣扎,否则日子只会更不好过。」 第165章 弟子 姜易深深看了一眼左敬,脸上露出一分笑容:「多谢师弟提醒。」 左敬脸色难看起来,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难受极了。 姜易看他表情,轻轻一叹:「左师弟,东洲不太平,此番下山前往万剑门,我建议你最好不走任何一家方寸集,隐匿行踪前往。」 「你在小看我?」 左敬眼里闪过一丝怒色,「若真有危险,我自会一扫扫平!用不着你来提醒。」 姜易微微勾了勾唇,眼里溢出一丝无奈,「罢了,听与不听,全看你自己。」 言罢,他也不等左敬回应,转身离开。 他看着姜易飘然离去的背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忽然高声大喊道:「姜易!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我左敬……一点也不必你差!」 姜易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转眼消失在左敬视野当中。 左敬冷哼一声,拂袖飘身飞走,只在山峰中滞留片刻,便化作一道虹光穿过宗门大阵下山而去。 回音峰顶,姜易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峰下云海翻腾,苍白的脸上眉头紧锁。 犹豫片刻,他指尖捻动,一点灵光浮现,化作一枚泛着淡金色光芒的传讯玉简飘入手中。 他心念一动,心神灌注其中,「乐生,有一事需你小心提防……」 外界种种,向苼暂且不知,此刻她正在水潭木屋内打坐修炼。 不知过了多久,平静的结界内蓦然荡起一圈灵力波动,高高卷起数丈水浪砸落潭中,发出轰隆巨响。 刚接近水潭山壁的向剑绝听到,立刻双目一亮,加快脚步进来,待得看到围绕在木屋周围的结界,他立刻停下脚步,就地盘膝坐下,耐心等待。 结界中,盘膝坐在屋中的向苼睫毛轻轻一颤,睁开双眼,一抹摄人神光霎时逸散而出,随后很快敛入眸中消失不见。 「呼……」 轻轻舒了口气,向苼眼里浮现几分明亮与欢欣。 筑基后期! 在万剑门修炼整整一年,她终于从原来境界突破至后期。 真元积累需要时间,一年一个小境界,速度不可谓不快,然而向苼还是觉得慢了。 以她现在的超品灵根,再加以元泉辅助,若是全力施为,不出半年就能突破一层小境界。 可那般做,只会沦为一个光有修为境界,不擅斗法的废人。 这一年来,她将宗门剑籍领悟的八九不离十,所积累的剑道底蕴可不是单纯的修为能比的。 现在就算不用飞剑诀,单凭剑技,向苼也有把握跨一个大境界与结丹前期修士一战,甚至能靠进一步淬炼的真元,完全压对方一头。 若是动用飞剑、养剑的手段,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极限在何处。 可惜,现在的她,无剑可养。 向苼面露无奈,断杀剑和昔年剑疯子送给她的飞剑,早就在鬼涧中被刘荒崩飞,落入黑潮中。 连翠灵匕只是中品灵器,承受不住她的剑气灌注,若是弄碎了吕竹送给她的遗物,她必会抱憾终身的。 想到这里,向苼拂袖扫过血戒,从中取出一柄长刀,目露沉吟之色。 此刀刀长三尺三寸,宽一寸有余,刀身细长,倒也可将其当做剑用。 最重要的是,这把刀是极品法器,用来承载剑气蕴养必定不会碎裂。 念及此处,向苼随手招来屋中一条长木,并指如剑,不过两三息的功夫,就削出一根与长刀契合的刀鞘,将其挂于腰间。 做完这些,向苼挥袖扫清屋中木屑,这才撤去结界,不慌不忙地向屋外走去。 恭候多时 的向剑绝见结界消失,立刻起身,双脚一点地面,飞身落在木屋前,低头恭声道:「晚辈向剑绝,拜见司前辈。」 吱呀一声,向苼推开门,眸光淡淡地看着向剑绝,「万剑门业已事了,你为何事而来?」 向剑绝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下,「恳请前辈收我为徒!」 向苼细长的眉尖挑了挑,「我可是记得,当初你斩钉截铁与我约定,绝不拜师。」 向剑绝闻言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当初是晚辈少不更事。只因听大师兄提及当年向苼前辈的种种传奇事迹,是以心向往之。 现在晚辈心中虽对向苼前辈仍有敬重之情,但晚辈对前辈您的崇敬,丝毫不比向苼前辈差! 在见到前辈之前,晚辈从未见过真正的剑修是何模样,前方无路,还望前辈宽宏大量,不计前嫌,收我为徒!」. 向剑绝此番表现,真心诚意。 向苼却还是皱起眉头,「我记得我与你说过,你我不过萍水相逢,我教你剑道,却不会收你为徒,你难道忘了?」 「晚辈没忘!」 向剑绝眸光闪亮,「所以晚辈想与您做个交易。」 说着,他从胸前掏出一本破破烂烂的册子,「此为《神意》残本,乃是我万剑门一名领悟剑意的师祖所留。若前辈肯收我为弟子,万剑门上下愿将此原本赠予前辈,以作拜师礼!」 向苼眼神微震,看着向剑绝双手奉上的那本册子。 她早就猜到万剑门中可能有剑意典籍,却没想到对方会主动送到自己面前。 她眸子闪了闪,眯眼笑道:「你就不怕我直接抢?剑修可不一定都是好人。」 向剑绝心头一紧,语气却还镇定,不卑不亢地说道:「交易只是下策,门主早就交代弟子,若是前辈您不肯收弟子为徒,这本《神意》亦会赠予您,便当做前辈您为我万剑门度过两次难关的谢礼。」 说完,向剑绝抿紧最,忐忑不安地等待对方回应。 门主想要让他拜司前辈为师,无非是为了拉拢关系,就算真的拜不成师,还将残本送出去,应该也不算违背门主意愿吧? 向苼沉默地看着跪在地上,紧绷着身躯的少年。 她去诡地救人只是顺带,万剑门不欠她什么,反倒是她,欠了万剑门许多。 这一年来许她安稳修炼之所,是恩;林海、应长风,众多长老对她关怀备至,是情; 再退一步说,即便没有这些恩与情,洛轻芸之事若暴露,势必会引来五大宗门关注,甚至是魔殿的追杀。 她不想拖累万剑门,不想与万剑门产生任何纠葛,可眼下回头再看,万剑门早就不知不觉被她拖下水了。 既是如此,因果再深一些又何妨? 念及此处,向苼长久横亘在心头结倏然解开,一时间竟觉心境豁然开朗,更为通透了些。 她眉眼少去几分冷色,接过残本,温声道:「自今日起,你便是我门下二弟子,向剑绝,你可愿意?」 二弟子?师父还有一个徒弟? 向剑绝愣了一下,旋即顾不得多想,立刻弯腰砰砰砰磕下三个响头:「弟子向剑绝,拜见师父!!」 「起来吧。」 向苼扶起向剑绝,手中光芒一闪,现出一本崭新的册子,「这是为师自行编撰的剑经,今日便赠予你。」 向剑绝捧着册子,顿时两眼发光,如获至宝,「多谢师父,徒儿定好生领悟,绝不堕师父威名!」 向苼看着素日在门中不苟言笑的向剑绝,在自己面前露出毫不设防的灿烂笑容,不禁微微一笑。 若论珍稀程度,自己这本剑经当然比不得《神 意》,可却是最合适向剑绝的,也难怪他显露少年心性,欣喜若狂。 「你剑已如精通境,自去修炼吧,若有难懂之处,酉时到此地寻我。」 向苼吩咐一声,向剑绝也知师父急着参悟《神意》,立刻恭敬退下,飞往宗门山峰。 向苼见状收回目光,回到空荡荡的简陋木屋中,靠着墙边坐下,翻开《神意》残本的第一页。 一股陌生的剑意霎时从书页中喷薄而出,直入向苼双眼,却无伤人之意。 向苼任由剑意通过眼瞳流入识海,一行行深奥的文字从瞳孔中倒映而出,渐渐沉浸其中。 不知过了多久,门边忽然爆开一声脆响,向苼立刻从感悟中惊醒。 「这就戌时了?」 她无奈地按了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果真是修真无岁月,她沉浸感悟当中,只觉得方才过去短短片刻,大半日的时间就过去了。 幸亏提前设了示警结界,不然一晚上不回去,洛轻芸和唐茵指不定闹出什么动静来。 顾不得梳理新领悟的内容,她一步踏出,脚下剑光一闪,瞬间消失在原地。 向苼回到小院,时间只比平日晚了半刻,洛轻芸不觉有异,而且她此刻的心思烦乱,也没心思注意这些细枝末节。 晚膳是唐茵在小厨房亲自做的,味道竟比膳房做的还要好上几分,向苼不免多吃两口。 唐茵看她吃得开心,咬着筷子,小心翼翼地问道:「小苼儿,姐姐做的菜好吃吗?」 向苼手里筷子一顿,眼底划过一抹不自在。 今日她方才在向剑绝面前,承认唐茵这位大徒弟的身份,此刻见她这么叫自己,实在是……古怪。 她忍不住干咳一声,三两下咽进食物,露出一脸笑容:「当然好吃啦,唐姐姐做得比膳房好吃多了,也就比娘差那么一点点。」 向苼比着一点点的手势,洛轻芸看着忍不住掩嘴轻笑,眼里却是消不去的愁意。 「既然这么好吃,小苼儿就跟姐姐回千星殿,好不好?」 第166章 伏杀 向苼听到此言,面上笑意顿敛,她转眼看着洛轻芸,「娘亲是想带我一起回千星殿吗?」 洛轻芸迟疑了一下,微微点头,「前两天为娘与你唐姐姐说的话,你也听了。 魔殿眼线无孔不入,为娘的行踪多半已经暴露,留在这里只会更加危险。苼儿,随我一同去千星殿,如此你我,还有万剑门的处境都能安全,岂非两全其美?」 「孩儿不这么觉得。」 向苼放下碗筷,视线从洛轻芸脸上扫过:「娘,唐姐姐,你们真的觉得只要回到千星殿,一切就高枕无忧了吗?」 洛轻芸怔愣当场,心中诧异不已。 平日苼儿虽也是个有主见的,可自己若真提出什么,她大多都是点头,还从未像今日这般严肃的表情。 唐茵亦是觉得新奇,笑着说道:「那小苼儿,你有何见解?」 洛苼今年才十一岁,虽然聪慧,可此事错综复杂,连他们这些大人都觉得为难,她倒想看看小苼儿能分析出个什么来。 「我记得娘你说过,五大宗门之中有女干细。」 向苼盯着洛轻芸,「洛轻辰死了,您就能保证现在的千星殿没有其他细作了吗?」 此话一出,洛轻芸与唐茵脸色微变。 唐茵心中更有一丝不舒服,不吐不快:「小苼儿,我们都是自小在千星殿长大,千星殿没你想得那么阴暗,我敢对你保证,如今的千星殿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我再问唐姐姐一个问题。」 向苼转眸微笑,「香火殿起初由五大宗门各自派人监管创立,如今千星殿负责在香火殿监管任职的,是谁?」 这句话就像是一把刀***心口,令唐茵脸色瞬间苍白,她张了张嘴,竟是没办法将那个名字说出来。 香火殿中魔修肆虐,负责监管的五大宗门长老怎么可能没有半点发现,可这些年呆在香火殿中的长老,却没有传回丝毫异常。 洛轻芸目光怔怔地看着一言压垮唐茵的向苼,忽然觉得女儿变得陌生,这样的犀利言辞,她从未听她说过。 向苼察觉到洛轻芸的目光变化,眸间掠过一丝无奈。 她今日所言,是过于成熟了。 不过为了保证洛轻芸的安全,她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继续道:「魔殿与地阴界勾结,目的未明。但有一点,他们若是知道娘亲您的行踪,定会过来灭口。 若是我们回去千星殿,敌在暗,我们在明,防不胜防。」 洛轻芸稍稍回神,细长眉轻轻蹙起,不由反问道:「苼儿你这么说,是已经有了办法?」 向苼毫不犹豫地点头:「只要娘听我的,定能转危为安。我们只需如此……」 唐茵听着脸色逐渐变了,心中大为震撼,「小苼儿,这真的是你一个人想出来的?」 向苼挑了挑眉,娇哼道:「这很难么?此前是怕吓着娘,我即便心中有想法,也没有表露。不过现在……」 向苼看着洛轻芸,叹了口气:「现在不说也不行了,我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娘亲涉险。」 听到向苼的解释,洛轻芸心中顿时好受许多,笑容里多有几分无奈,更多的,却是欣慰。 苼儿说的不错,她的确是被吓到了。 不过苼儿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算计,日后行走修真界,安全性定能大大增加,她自是乐得如此。 「就按照苼儿说的办。」 洛轻芸一锤定音,抬手抚过唐茵委屈的小脸,「这也是为了你好,传讯给你大师兄吧,让他亲自来接你,你一个人走我可不放心。」 唐茵虽然不舍得,但也知道小苼儿说的才是真正的两全其美, 只能点头应下。 计划定下,事不宜迟,向苼立刻传讯林海,将此事上禀。 应长风虽然城府不深,但也不是愚钝之辈,听完林海转述,便知其中利害,对方计划完善,自己这方只需稍作配合,便可消除潜在的危机,何乐而不为呢? 不多时,向苼就收到林海的消息。 得知万剑门欣然应下此事,洛轻芸顿时松了口气,万事俱备,只待东风了。 三日后,千星殿边域上空一抹剑光,瞬息划过。 左敬一边御使法宝飞行,一边对照地图前往万剑门所在。 他心中虽不服姜易,可姜易所言却有道理,他没必要跟自己的安危过不去,最终没从方寸集前往万剑门,而是隐匿行踪,一路飞过去。 上次通过天青阁方寸集传送至万剑门附近,前后只花了半日时间,这次左敬只能靠自己摸索,足足飞了三天。 不过眼下距离万剑门已然不算远,左敬估摸着再有小半日时间就能到了。 他收起地图,催动脚下法宝,整个人立刻以更快的速度冲上高空,留下一条浅淡的痕迹。 两个时辰后,周围的景色渐渐变得熟悉,万剑门山门赫然在望。 左敬逐渐放慢速度,落下地面,这次他带着风月门的诚意前来拜访,若是就这么飞过去,于礼不合。 就在他双脚触及地面的刹那,其身后的影子忽地诡异的一晃,近乎半透明的影子贴着左敬背后,闪烁着森然寒光的灵匕直刺命门! 左敬眼孔骤缩,坚挺的身躯蓦然化作柔软的绸缎,灵匕刺进命门的皮肤顿时随着灵匕凹陷下去,硬是没能刺出一道口子。 一击不中,半透明影子立刻改刺为划,在左敬后腰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口子,几乎拦腰斩断,鲜血飞飚。 一杆灵枪凭空出现,锁定半透明影子,枪出如龙。 撕拉—— 裂帛之音响起,藏在暗中的修士顿时显露身形,抽身暴退,与左敬拉开距离。 趁此机会,左敬迅速掏出几枚丹药塞进嘴里,疗伤止血。 他看着远处一脸冷笑,虎视眈眈的魔修,再看周围一道道隔绝外界的阵法之光升腾而起,苍白的脸立刻阴沉下来。 魔殿的人。 万剑门山下道路不止这一条,魔殿怎么知道他一定会走这一条? 他想不明白,眼下也无暇多想。握紧手中灵枪,二话不说杀向对面。 此人专擅刺杀,正面斗法定不斗不过他,只要杀了对方,穿破阵法给万剑门传讯,自己就能得救。 打定主意,左敬枪势更为迅猛。 对面魔修见状,却是毫不慌张,嘿嘿一笑,退入阵法当中。 这就逃了? 左敬惊愕,正要直接破开阵法,却见侧面阵法蓦地波动一下,一名身材高大的黑袍人从中走出,狞笑一声,一拳凝出虎形咆哮,直接轰向左敬头颅。 结丹巅峰! 左敬面色骤变,仓促之下举枪格挡,对方一拳打在灵枪上,巨力穿透而来,仿佛山岳轰在胸口。 左敬仰头喷出一口鲜血,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砸飞出去。 「什么风月门真传,不过是个一拳就倒的废物。」 黑袍人嘲笑出声,步步紧逼而来,「乖乖受死吧,若是不听话,本座可不知道你还要吃多少苦头。」 「咳咳咳……」 左敬捂着不断咳血的嘴,挣扎着站起来,两眼死死盯着黑袍人,「卑鄙小人,咳咳……若非你等两次偷袭……」 「偷袭怎么了?」 黑袍人丝毫不以为耻,「风月门 的真传,真就如此天真?还是说,你这第二真传不过是个虚有其表的草包? 要知道,上次我们围剿贵宗第一真传,可是足足派出了三位结丹巅峰,还有一位元婴大能坐镇,最后还是被他逃了,你呢?」 左敬心房一颤,抬头看着黑袍人竖起一个手指,「一招就废了?」 「我杀了你!」 左敬两眼血红,低吼一声,抓起长枪方才半起身,就被黑袍人一脚踹中胸口,再次飞出去。 「青獠,别玩了。赶紧杀了他,带回去复命。」 阵中传来一声不满的训斥。 黑袍人闻言冷哼一声,「知道了。」 他伸手抓起昏昏沉沉的左敬,正要直接捏碎他的喉咙,却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抹刀光毫无征兆地从左敬背后出现,在黑袍人眼中迅速放大。 黑袍人立刻扔开左敬,双拳闪过金铁之色,封挡剑光。 噗! 两只断掌高高飞起,黑袍人惨哼一声,捂着断去的双臂不断后退,眼中满是惊骇。 魏乐生甩去刀上血迹,满眼森然:「魔殿宵小,今日有我在,尔等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 黑袍人看清了魏乐生的面容,强忍着剧痛,竟是笑起来,「哈哈哈哈,魏乐生,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梦护法,看来今日我等要立大功了!」 一挑裹着红色缎带的长腿迈入阵法,女子腰肢如蛇,缓缓走出,一身红衣像是浸透了血,眼里溢出笑意。 「魏真传,您能来,奴家真是太开心了……」 魏乐生看清女子面容,顿时瞳孔骤缩,想起宗门典籍中记载的一名恶名昭彰的魔修。 血毒仙? 此人不是早在两百年前就死在风月门大长老手下了吗?怎地非但没死,修为还有所精进,臻至结丹后期? 此女下毒手段防不胜防,必须速战速决。 魏乐生缓缓捏紧刀柄,正要出手,却见血毒仙背后阵法波动,又有一道人影走出,一身结丹后期巅峰的气息澎湃,丝毫不作遮掩。 黑袍人桀桀一笑,双掌断口竟出生出丝丝肉芽,逐渐长出一双新的肉掌。 三名结丹巅峰。 魏乐生面色凝重,今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就算唐师妹真能及时请来那位万剑门太上,怕也是后果难料。 第167章 巧合 时间倒回至半个时辰之前,魏乐生来到万剑门。 他早在路上便从唐茵传讯得知具体计划,因而不作停留,即刻带着唐茵以及两名假扮成洛轻芸和向苼的万剑门弟子下山。 向苼提出的办法说来简单,无非是瞒天过海,暗度陈仓。 只要让万剑门周围的眼线以为洛轻芸和她真的跟着魏乐生回到千星殿,万剑门自然就会脱离危险。 四人行至半途,就会有林海在暗中接应,将门中弟子带回。 至于入千星殿后,只剩魏乐生与唐茵二人,也可以假借将洛轻芸二人另藏起来之名,让两人彻底消失在魔殿视线之内。 到时候,就算魔殿想要杀洛轻芸,也不知道该去何处寻找洛轻芸,只会像无头苍蝇一般,在千星殿周围探查。 然而魏乐生带着唐茵三人刚刚下山,就感应到不远处传来的阵法波动。 魏乐生立刻记起前两日姜易冒险传讯,不禁心中咯噔一声。 不会这么巧吧? 他让万剑门两人另外藏好,带着唐茵暗中接近,双手掐诀,捏出灵光点在眉心,双眼视线立刻穿透阵法,看清阵中情形。 真是左敬! 眼看左敬岌岌可危,魏乐生面色一沉,立刻传音道:「师妹,立刻回万剑门去请他们太上出山!我先下去拖延时间。」 唐茵也知事态严重,连忙点头,二话不说原路返回,飞速掠去。 魏乐生则是深吸一口气,掠身而下! 向苼在宗门的安排下,与洛轻芸来到后山孤峰一间打理干净的木屋前。 「此处本是四长老清修之所。」 林海眼里划过一抹伤感,转头对洛轻芸道:「洛前辈,日后只得委屈你在此地住下了,每日饭菜都会有人送来。」 今时今日,他已从师兄口中得知洛轻芸的真实身份,自然不能再一口一个「洛夫人」地叫。 洛轻芸打量一眼,面露笑容:「无妨,我本就喜清净,有劳门中苦心安排了。」 林海闻言,正要再多客套两句,忽然脸色微变,急声道:「洛前辈,门中生事,我需要即刻前往处理,您与小师妹千万不要乱跑。」 他匆匆叮嘱一声,等不及洛轻芸再说什么,转头飞身离去。 洛轻芸微微皱眉,难不成是苼儿的计划出了问题?可眼下她修为尽失,就算想帮忙也做不了,大抵留在这里不添乱,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帮助了。. 「娘。」 向苼忽然出声,抬头看着洛轻芸,眼中流露出罕见的凝重,「我要出去一趟。」 「你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洛轻芸拧紧眉心,越来越看不懂自己含辛茹苦十年养大的女儿,她紧紧抓住向苼的手,「就算知道,你修为浅,出去又能如何?你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准去。」 向苼轻轻叹息,她若不去,魏乐生死了,还怎么面对洛轻芸。 计划赶不上变化,这次是再也瞒不过去了。 她挣脱开洛轻芸,挥出一道禁制将其禁锢在原地,「娘,时间紧迫,我回来再跟你解释。」 言罢,向苼脚下剑光一闪,瞬息化为一道虹光冲上高空。 洛轻芸呆呆看着越飞越远的向苼。 不用任何法宝凌空飞行,苼儿……是结丹期?! 向苼飞至半途,《移形换影》秘法悄然展开,面貌身形迅速变幻,变成捏造出的「司无月」面孔。 换上一袭黑衣,向苼落下高空,出现在水潭边焦急等待的向剑绝面前。 向剑绝看到师父,顿时目光一亮,松开攥在手中的传讯符,带着唐茵快步走 到近前,「师父。」 唐茵见到司无月,不由心惊,这万剑门太上竟是女修,而且看上去年纪不大,她真能解师兄危局吗? 心中怀疑之余,唐茵动作却是不慢,上前一步郑重行礼:「前辈,还请救我家师兄一命。」 向苼二话不说扫起一股剑风裹住唐茵,化作一道剑光凌空往山下飞去,一边传音道:「事情大致我已从传讯中知晓,你且指路。」 唐茵见她这般干脆,心中不由踏实许多,立刻指出一个方向,剑光顿时做出调整,瞬息冲破云层,疾行而去。 而与此同时,结界当中。 砰! 一柄长刀狠狠插在地面上。 魏乐生半跪在地,嘴唇青紫一片,虎口崩裂,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他剧烈喘息着,气息萎靡,好似下一刻就会直接躺地不起,可只过了不到半息,他便重新拔出刀,缓缓站起,脊背挺得笔直。 对面血毒仙与中年修士见状,脸上不约而同掠过一丝惊悸。 而在此二人脚下,还要半具尸体在缓缓蠕动复原,看样子没有半个时辰,很难再有战力。 「果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以一敌三还能扛到现在,甚至杀残一人。魏乐生,本座倒真有些舍不得杀你了。」 中年修士瞥了一眼不远处进气多,出气少的左敬,忽然笑道:「只要杀了左敬,本座便不杀你,如何?不仅如此,本座还可以引荐你入我魔殿门下。」 魏乐生心中一动,没有拒绝,只是冷笑道:「你就不怕我入魔殿后,爬到你头上,报今日之仇?」 「你该感谢我才是……」 中年修士话到一半,忽然眉头拧动,「不对!他在拖延时间,血姬,速战速决!」 血毒仙娇笑一声,嘴角咧到耳边,露出一嘴细密尖利的牙。她狠狠咬牙嘎嘣一声,一根尖牙应声而断,碎裂成细密的惨绿色尖针飞射而出! 中年修士亦是动作不慢,手执三尺青峰,脚下一点地面,真元搅动狂风,瞬间消失在原地。 魏乐生瞳孔骤缩,强行提起一口真气,险而又险地避开绿色尖针,中年修士剑影却已到了面门。 他低吼一声,立刻将仅剩的最后一丝真元灌注刀身,横刀封挡。 锵! 刀剑相交,真元充沛凌厉的剑锋瞬间压过刀身,砍入魏乐生右颈,鲜血喷溅,再有半寸就要砍入喉管。 剧痛刺激得魏乐生双眼血红,他咬紧牙关全力推拒刀身,刀背深深陷入手掌,鲜血淋漓。 而这时,他背后又是一道娇笑声响起,「能亲手诛杀第三天骄,真是奴家的荣幸啊……」 血毒仙袖风一扫,惨绿尖针转过弯,径直刺向魏乐生背后。 魏乐生后心生寒,正想抽身避开,可却在这时,对面剑身力道更重一分,压得他无法动弹。 他目眦欲裂,心中不可避免的升起一丝绝望。 万剑门太上迟迟不来,今日自己难道真要死在这里? 却在这时,只听「咄——」的一声脆响,惨绿色尖针刺在一把木质剑鞘上,竟未穿透,就此钉在上面,毒素立刻有蔓延的趋势。 不等尖针毒素继续蔓延,剑鞘忽然爆开,尖针反射而出,速度竟比刺出更快。 说时迟,那时快。 血毒仙只觉眼前一花,挥出的尖针便尽数返回,她脸色剧变,尚且来不及反应,密集的尖针便尽数没入她胸口,从后背穿透而出。 之后,才是木鞘爆裂的声音。 向苼终于赶到。 血毒仙捂着胸口,血毒出自她肉身,那几根尖针自然要不 了她的命,却不妨碍她恼羞成怒,然而还不等她开口,铺天盖地的剑影便占据了整个视线。 「找死!」 血毒仙五指张开,漆黑的指甲立刻脱手飞出,爆出一片黑雾,化作一颗巨大的骷髅头穿过剑影咬响向苼脑袋。 向苼面色漠然,毫不慌张,脚下剑光一滑,竟是直接穿过隔在两人中间的黑雾,不及眨眼,剑影一闪竟是直接消失,再出现就已到了血毒仙面前,刺破护身灵盾,就如同捅破了一张纸。 噗! 长剑径直穿透血毒仙心脏,转过九十度,真元爆裂,瞬间将心脏绞成一团肉糜。 血毒仙猛地喷出一口血,眼里甚至带着些许茫然。 剑,究竟是什么时候到的?为何那么快? 她的护身法盾为何半点也防不住? 剑……剑修? 原来这就是,同阶无敌的剑修…… 血毒仙死之前,终于想明白为什么,可惜她再也没机会后悔了。 精钢长剑沾染血毒仙的血,很快融化成废铁,断成几截。 向苼看了一眼,伸手一抹储物戒,手中再次出现一柄精钢长剑,回头冷冷看着脸色难看的中年修士。 看出向苼剑修身份的那一刻,中年修士立刻知道事情不妙,二话不说放弃强杀魏乐生,转身就想逃走,谁知周围结界竟已易主,将他困在了此处。 他捏紧手中长剑,盯着眼前不知深浅的女子,心中慌乱无比。 他也算半个剑修,自然比寻常修士更知道纯粹剑修的厉害,而且面前这位,不出意外就是那位传说中领悟剑意的万剑门太上。 同为结丹期,他是万万斗不过的。 中年修士想着逃跑,却不知向苼此刻状态很差,她方才那一剑看似轻轻松松,实则不仅动用剑意,还融入无影剑势,将剑速提升到极致,方能一击必杀。 顷刻之间,她真元就耗去了八成。若非前两日突破至筑基后期,她甚至刺不出这一剑。 这一招不可谓不危险,不过看现在局势,她的决断没错。 第168章 收奴 咽下含在口中的元泉,向苼真元恢复速度立刻加快不少。 眼见不远处的中年修士仍在戒备,尚未看出破绽,她也不急着出手,取出一枚裹有元泉的解毒丹递给魏乐生。 元泉的存在不能泄露,所以她掏空灵丹内部,以丹皮包裹。 这枚丹药本是为姜易准备,没想到先用到魏乐生头上。 魏乐生身形摇摇欲坠,见丹药递到面前,顿时面露苦涩,摇头拒绝:「血毒仙以身饲毒,一般解毒丹难以奏效,前辈好意,晚辈心领了。」 向苼却未收回手,反而递得更近,「试试。」 魏乐生沉默了一下,终是接过丹药塞入口中,丹皮入口即化,包裹在其中的元泉立刻化作一道热流顺着喉咙涌入经脉,所过之处,血毒无不消融。 魏乐生青黑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润起来,心中惊喜,立刻盘膝坐下疗伤。 中年修士看到这一幕,脸色更为阴沉。 他实力虽比血毒仙强横,但绝对做不到像万剑门太上那样一剑秒杀血毒仙。 一个万剑门太上就够他受了,现在魏乐生伤势又在迅速恢复,以一敌二,他十死无生。 想到这里,他干脆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扔开手中长剑,高声道:「太上前辈,在下愿降!我乃魔殿第四护法,知之甚多,只要前辈不杀我,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向苼诧异地挑了挑眉,她也没想到此人如此胆小,竟被吓成这样。不过,此人投诚倒也不失为意外之喜。 向苼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缓步走至中年修士面前,语调清浅:「你倒是懂得明哲保身,不过光是嘴皮子碰碰,就想让本座相信你倒戈,怕是还不够吧?」 「在下从未想过诓骗前辈。」中文網 中年修士额头冷汗涔涔,忽地一咬牙,伸手一指点在眉心,牵扯出一颗淡金色的血滴,「在下愿献上魂血!」 向苼伸手一招,那魂血便落入掌心。 她知道此物,这是魔修之间常用的控制人的手段,只要炼化魂血,中年修士的生死便掌控在她的手中。 若是日后中年修士做出违逆之事,她只需一个念头毁去魂血,就能让此人顷刻暴毙。 不过,此人若真的贪生怕死,此刻奉上魂血,应该极度紧张才是,他的情绪……未免也太平淡了。 中年修士跪伏在地,垂下的脸孔却未有半分害怕,反而流露出一丝得逞的笑容。 他早有奇遇,习得一秘法,炼出的假魂血足可以假乱真。 当年,他就是靠着这一秘法,骗过了魔殿殿主,成为魔殿唯一生死不在殿主掌控当中的护法。 魔殿殿主尚且被骗,面前这位万剑门太上对魔修知之甚少,更不用说。 靠着此法骗取万剑门太上信任之后,他说不定能借此立下大功,日后登临副殿主也不是没有可能。 中年修士正沉浸在美好的幻想当中,蓦地听到头顶一声爆裂之音响起。 他怔了一下,脸色狂变。 魂血,碎了?! 向苼捻了捻指尖残余的金色血迹,瞥过跪在面前依旧安然无恙的中年修士,语气渐寒:「这就是你所说的……从不诓骗?」 中年修士一个激灵,二话不说拍起地面荡起尘土,身形倒退变作血光向结界冲去。 只听背后一声冷哼,结界表面金色纹路一闪,防御力大大提升,中年修士一头撞在上面,竟未能撞破,反被震出老远,仰头喷出一大口鲜血,摔得七荤八素。 他狼狈地爬起来,骇然望着周围的坚壁,这到底是什么结界,怎么连血遁禁术都穿不破?! 心中最后一丝希望泯灭,中年修士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到依然面无表情的向苼,脸色顿时一僵。 他挣扎片刻,慢吞吞地向苼面前,屈膝跪下。 这一跪,似乎跪破了他最后一丝心房,动作反而比之前爽快不少。 他重新扯出一滴魂血,双手高高奉上,低头额面几乎触地,声音微微发颤:「奴惶恐,望主人大人不记小人过,再信奴一次!」 这次,是真的魂血。 这位万剑门太上,破了连魔殿殿主都未能识破的骗局,约束手段更是神秘,丝毫不比殿主差。 更重要的是,他此刻除了死,只有认主这一条路! 向苼不作回应,也不接过魂血,只是漠然看着。 堂堂结丹期巅峰修士,魔殿第四护法就这么跪着,一动也不敢动,他越等越是心慌,身子抖若筛糠。 在他将要被恐惧淹没的那一刻,向苼终于拣起魂血,一念炼化。 中年修士感应到变幻,顿时如蒙大赦,「多谢主人不杀之恩!」 「起来吧。」 向苼淡淡出声,「你叫什么名字?」 「禀主人,奴姓魁名元。」 向苼点头,「日后也不必以奴自称,你若忠心跟随,本座自不会亏待于你。」 魁元闻言心中顿时好受许多,连声感激:「多谢主人。」 「这又是何人?」 向苼指了指地上还在艰难拼凑的肉块,魁元连忙答道:「此人名为青獠,乃是魔殿第八护法,实力放在同阶之中只是一般,凭借血肉重生之术,才坐稳第八护法的宝座。」 向苼闻言柳眉微挑,不禁笑道:「看来你魔殿还真是人才济济。」 「主人说笑了。」 魁元抹了把冷汗,「属下已脱离魔殿,随您回去之后,必将所知一切整理成书,奉于主人。」 向苼微微颔首,挥袖扫过青獠所在之地,剑意席卷而出,瞬间将其肉身绞杀成粉,死得连渣都不剩。 魁元看着心中一阵发冷,心中敬畏更甚。 伸手招回青獠的储物戒,向苼瞥见魏乐生还在疗伤,随手取出一枚疗伤丹药丢给魁元,「去给左敬服下。」 魁元连忙接过丹药,快步走到左敬面前掰开他的嘴,将丹药丢进去,并助其化开药力。 向苼给出去的丹药极其一般,好在多少有几分作用,没过多久,左敬便悠然转醒。 他睁开眼看到面孔陌生的男子,感应到体内药力,顿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脸上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抱拳道:「多谢道友出手相救。」 魁元面露尴尬,指过向苼:「救你的可不是我,是我家主人,万剑门太上。」 左敬愣了一下,正欲再次道谢,却被向淡淡一句话堵了喉咙,「左真传先行疗伤吧,我为你等护法,事情容后再谈。」 左敬伤势颇重,闻言顿时不再多言,取出独门秘药吃下去,专心打坐疗伤。 片刻之后,万剑门众人也相继赶到,向苼干脆撤去结界,随同众人一起回宗。 剩下来的事宜,自然不用向苼多管,她干脆带离开,先是将魁元在水潭木屋安置下来,随后才回到孤云峰上。 此番一个来回看着漫长,实则不过一个时辰,洛轻芸身上的束缚还未到时解开,仍旧坐在屋前石桌旁一动不动。 见向苼回来,洛轻芸眼里的担忧顿时褪去:「事情都解决了?」 「嗯。」 向苼应了一声,挥手散开术法,洛轻芸立刻站起来走到向苼面前,上下检查,「让我看看……可有受伤?」 向苼怔了一下,轻轻 推开洛轻芸的手,「娘,我好好的,毫发无损。」 「那就好。」 洛轻芸长舒了口气,重新坐下来,神情轻松不少。 向苼看着她,沉默片刻,主动出声道:「娘,您就没什么要问的吗?」 「有啊。」 洛轻芸温柔一笑,「你就是消杀诡地的那位万剑门神秘太上,对不对?」 向苼不自在地挠了挠头,「太上这个身份,只是搪塞五大宗门的说辞,我与万剑门关系并不深。」 话到此处,向苼言语顿了一顿,再道:「娘,我是转世之身。」 洛轻芸心中已有猜测,但听到向苼真这么说,还是失神了一瞬,才恢复正常,叹道:「你一直隐藏得都很好,如今实力未曾恢复许多,却贸然出手,是为了救我吧?」 她下意识摸了摸空荡荡的丹田,哂然一笑,「我还在想,这混乱本源明明已经爆发,究竟是谁能扭转乾坤,还那么好心地单救我一人,原来是我家苼儿。 还有一年前,从地阴魔人手里救下我的,也是我家苼儿,对吗?」 向苼嘴唇抿紧,「娘,其实我是……」 「不用说出来。」 洛轻芸出声打断,神情有些复杂,道:「你选择隐瞒身份,多半牵扯到前世因果,若是涉及自身安危言,少一人知晓便多一分安全,不必将之告知于我。」 说到这里,洛轻芸眼眸柔和下来,「不管你前世是谁,今生今世,你都是我亲手抚养长大的女儿,不是吗?」 向苼鼻头微微一酸,「娘,我不该瞒着你。」 「何出此言?世人皆有难言之隐,你我亦不能免俗。」 洛轻芸展颜一笑,叹道:「再者说,我不也隐瞒了自身身份。你我母子之间一来一去,算是扯平了,不如尽皆放下。」 向苼听着,紧绷的心弦终于完全放松,会心一笑,轻轻点头道:「嗯!」 第169章 碾压 魏乐生与左敬在万剑门住了两日,不等伤势好转,两人便迫不及待找到应长风,欲要拜见「太上」。 应长风心中犯难,司无月现在虽然收下向剑绝当徒弟,可与万剑门之间关系只能说一般,如此三番五次麻烦她出手,已经够无礼了。 他正迟疑着,忽见向剑绝从门外进来,拱手抱拳道:「师父有令,二位贵客若有闲暇,不妨移步一叙。」 魏乐生与左敬听着云里雾里,应长风却是心中一喜,看来司前辈收下向剑绝后,是不准备继续与他万剑门划清界限了。 他见场中二人还未答应,忙道:「魏真传,左真传。剑绝的师父便是我宗太上。」新 魏乐生惊奇地打量一眼向剑绝,道:「早就听闻万剑门有一剑道天才,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魏真传谬赞。」 向剑绝不卑不亢地微微一笑,「二位,请随我来。」 魏乐生顿时迈步跟上,左敬一如既往地沉默,也跟着离了大殿。 一炷香后,三人来到绝壁水潭边。 左敬一眼就看到水潭中央那简陋的木屋,还有守在木屋门外的魁元,心中诧异。 堂堂万剑门太上,住得竟是这般朴素,当真是出尘剑修,品味脱俗。 魏乐生想法亦是大同小异,心中更有几分慎重,他今日过来除了道谢,其实还带着别的任务。 这时,魁元已从潭中岛飞出,落在两人面前,缓声道:「二位真传,我家主人已在屋中恭候多时了。」 片刻之后,二人进屋在向苼面前坐下。 这屋中本无摆设,好在这两日向剑绝打着孝敬的心思,将木屋用心布置了一番。 魁元自炉上取下刚刚沸腾的泉水,为三人添好茶水后,便恭敬退下。 向苼放下手里册子,抬眸轻笑:「听剑绝说,二位也正想拜访本座,不妨先说明来意。」 魏乐生抿动嘴唇,瞥了一眼左敬,示意他先说。 左敬也不客气,抱拳郑重道:「在下前来也无其他要事,只是想当面向前辈称谢,前日若无前辈仗义出手,晚辈怕是早已身首异处了。」 顿了一下,左敬接着道:「另,我宗大长老收到前辈传信,为表诚意,特此来贵门走……」 「若是本座记得没错,信中写得很清楚。」 向苼打断左敬,语气冷淡:「我要见的,是贵宗的姜真传,而非你。而且你真要谢的人也不是我,也是姜真传。」 话到此处,向苼转眸看向魏乐生,唇角勾起,「魏真传,我说的对么?」 此话一出,魏乐生与左敬二人脸色齐齐一变。 魏乐生按下心中震动,反问道:「太上……何出此言?」 向苼挑眉:「真要本座言明?」 魏乐生顿时沉默下来,心乱如麻。万剑门太上此言是试探,还是真的知晓他与姜易之间的关系? 可她又是如何知晓的? 「魏真传,不必多想。姜真传与你等结拜,便是为了应对今日东洲之局。」 向苼语出惊人,令得魏乐生脸色又难看一分,「太上前辈,莫要再开玩笑了,我是千星殿真传,怎么可能会与风月门勾结。」 左敬在旁听着,已经懵了。 他们二人……究竟在说什么?万剑门太上说的是真的吗? 是啊,若没有这层关系,魏乐生何至于拼死救他?风月门和千星殿的关系还没好到这般程度吧? 可是,大师兄为什么要救他? 他明明是自己的对头…… 左敬越想越是混乱,整个人都木在了原地 。 「左真传,本座与魏真传还有些体己话要说,可否回避一番?」 向苼忽然出声赶人,左敬点了下头,便恍恍惚惚地走了出去,若非魁元及时开门,他能一头撞在门板上。 左敬离开之后,木屋内的气氛顿时变得更为压抑。确切来说,这份压抑只针对魏乐生一人。 「魏真传,明人不说暗话。」 向苼笑了笑,「本座这般说,自然是有依据。你今日过来拜访,恐怕不仅仅是为道谢,更多是为帮姜易试探吧?」 魏乐生听到这里,脸色已经有几分苍白,密集的冷汗汇成水滴从额头划过。 这万剑门太上所说的每一句,都切中要点,仿佛能看透他内心的想法,甚至连他与姜易之间商量的事,都猜的八九不离十,太可怕了! 大哥这次失算了。如此心机恐怖的人物,别说试探,他就连在她面前正常说话都做不到。 向苼看他反应,便知到了火候,伸手展颜笑道:「拿出来吧,本座要与那位姜真传,亲自说话。」 十几息后,魏乐生失魂落魄地走出木屋,若非左敬及时拉了一把,他差点直接走进水里去。 魁元面色古怪地看着站在水边的两人。 主人到底跟他们说了什么,怎么一会儿功夫,这两人就跟丢了魂似的? 屋内,向苼把玩手中泛着淡金色的传讯玉简,这玉简显然与一般传讯符不同,其上花纹带着古朴的韵味,应是上古修真界的产物。 联想到姜易的身份,有这种上古宝物也不奇怪。 她按照魏乐生所说的办法,将心神沉入传讯玉简当中…… 同一时刻,正在回音峰顶与来访师弟交谈的姜易感应到玉简震动,立刻不动声色地结束谈论,送人下山,随后回到书房当中,拿出玉简,沉入心神。 「乐生,可是有了进展?」 这一声传过去,对面却是传来一道动听的女声:「姜真传,我是万剑门太上,司无月。」 姜易脸色瞬变,阴沉出声:「你把魏乐生怎么了?」 「姜真传不用着急,我看你与魏真传昨夜刚通过气,想必知晓是我出手救了他们,又怎会害他们?这传讯玉简,是魏真传自己交与我的。」 姜易语气却仍不见好,「我要听魏乐生亲自说。」 向苼无奈,只能将魏乐生重新叫回来。 魏乐生接过传讯玉简,愧然传音:「大哥,我不是这位太上的对手。」 「她动手了?」 「不是……她太聪明!我实在应付不了。大哥,还是你自己来吧。」 姜易语气微恼,「所以你就将传讯玉简交出去了?你知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暴露有多危险?」 魏乐生仰头长叹,满口委屈:「我什么也没说,她全都猜到了,而且主动向我讨要传讯玉简,说要跟你亲自谈,我能怎么办?」 「……」 对面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大哥,我觉得这位万剑门太上不是敌人,你们聊一聊,说不定我们这边又能多出一个帮手。时间紧迫,我就不耽搁你与太上谈判了。」 魏乐生说完也不等姜易开口,直接放下传讯玉简,自觉离开木屋,看那模样,竟透着几分轻松。 向苼古怪地收回目光,重新拿过玉简沉入心神,「姜真传,魏真传离开了,似乎挺高兴。」 姜易眼角抽搐了一下,故作平淡道:「没什么,些许家常。」 「这个时候聊家常,二位真是好雅兴。」 姜易干咳一声,「不说这些,司道友,你找我想要谈些什么?」 「一笔交易。」 向苼也不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姜真传可知道「魔胎」?」 姜易瞳孔骤然一缩,凛声回应:「司道友打听这个作甚?」 向苼轻笑:「本座打听,自有本座的道理。若是姜真传能告知一二,本座愿意替你疗伤,以作交换。」 「替我疗伤?」 姜易语气冷下来,「你连我受的是什么伤都不清楚,就敢打包票能治好?」 「包票倒不至于,只是本座近日在想,什么样的伤势能难倒回音谷主?」 向苼语气一如寻常,带着几分笑意,「想来想去,也就只有阴石了。」 此话一出,姜易身形立刻绷紧,眼中浮现骇人神光,「你……到底是什么人?」 「听姜真传的语气,看来本座是猜对了。」 向苼不答反问,「怎么样?这桩交易,姜真传可愿意试着做一做?」 姜真传眼神微震,负在背后的手掌缓缓攥紧。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魏乐生所说的「应付不了」是什么意思。 此人对他知之甚多,不仅知道他前世回音谷主的身份,连地阴界在他身上用的手段也猜得极准,一言一句都戳中他软肋,拿捏得恰到好处,而他却对此人一无所知。 司无月…… 他在脑海中反复回忆这个名字,甚至回想至前世,却无法将司无月的行事风格与记忆中任何一人对上号。 此人对他如此熟悉,必定认得,这种咄咄逼人的态度,说不定也是一种伪装。 「姜真传,考虑好了么?」 「风月门派左敬过来,你此刻在门中的处境想必也算不上好,这一分一秒都很宝贵,可千万别再浪费了。」 心中再次传来两段话。 姜易听着,心中暗叹。 他现在的确亟需破局,尤其是这一身伤势。若不及时解决,他有预感,自己活不了多久。 如果这司无月真能解决连他都束手无策的问题,合力应对地阴界倾轧,又有何不可? 「司道友,你赢了。」 第170章除阴 姜易出言服软,传讯玉简中紧绷的气氛顿时松弛不少。 这交易若能做成,两人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将是同盟关系。 不过以姜易的性格,向苼估摸着,距离他们二人建立信任,还差最后一步。 果然,下一刻她便听对面传来提议:「魔胎之事说来话长,我也想知道司道友有何疗伤之法,不如当面详谈?」 向苼微微一笑,传音回应:「姜真传若能下山,本座自是求之不得。」 之后,二人约定一番,各自断开心神联系。 向苼将传讯玉简交还给屋外等候的魏乐生,也不多作言语,飘然离去。 魏乐生收好玉简,正欲离开,神游物外的左敬终于回过神来,脱口叫住他:「魏真传。」 魏乐生脚下一滞,回头看着一脸拧巴的左敬,笑了笑,说道:「若想道谢便算了,太上前辈所言一字不错,这次拜托我救你的,正是姜易。」 左敬脸色微微一白,咬紧嘴唇,「他为何……」 「因为他与你不一样。」 魏乐生声音里多了一分嘲弄:「在你眼里,只有宗门内斗,好勇斗狠;姜易从不屑于此,他心之所向,在于东洲,在于天下苍生! 此次救你,是姜易看在同门的份上,拉你一把。你若继续这般执迷不悟,只会害人害己。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左敬怔怔看着魏乐生离去的方向,僵立在原地,久久不言。 向苼回到后山孤峰,便看到洛轻芸正在屋内摆上饭菜。 她推开门甜甜一笑,「娘,我回来了。」 「正好过来用饭。」 洛轻芸擦了擦手,拉着向苼坐下,「林海前些日子送来的灵蔬最多再能吃上一日,明天你可不能再吓跑,省得被人看出破绽。」 「知道了。」 向苼随口应了一声,拣起筷子就吃,也就在洛轻芸这里,她才能这么随意自然。 「吃慢点儿。」 洛轻芸话里责怪,眼里却满是宠溺之色。 互道秘密之后,洛轻芸发现她和向苼之间的关系反倒比之前更加亲近,说什么都不用再行斟酌。 「对了,你见过你魏伯了?他伤势如何?」 洛轻芸问起魏乐生。 向苼面露古怪,「魏伯?」 一炷香前,魏乐生还在她面前一口一个「前辈」,到了洛轻芸这里,关系却是反了过来,自己生生矮了三辈。 退一步说,前世她与魏乐生平辈论交,怎么也不能变成小辈吧?这亏吃得…… 「我与你魏伯一同长大,我一直将她当做哥哥看待。你叫一声伯伯,不应该吗?」 洛轻芸说完,忽地又自顾自地笑起来,「不过,若是算上你这丫头的前世,说不定都能反过来给娘当祖宗,让你叫他一声伯伯,的确不合适。 罢了,你想叫什么便叫什么,各论各的就是。」 向苼讪讪一笑,「孩儿没您想得那么老,不过,还是多谢娘亲体谅。」 洛轻芸微微一怔。 没那么老,什么意思? 不等她深思,向苼便又道:「娘,今日我想试试为您疗伤。」 洛轻芸立刻没了其他心思,神情微凝,沉声道:「苼儿,你前日也试了。这阴石被我封在隐脉当中,且性质特殊,极难与肉身分离。 你昨日尚还束手无策,今天就有法子了?」 「有些发现。」 向苼眸眼眯了眯,道:「我有五成把握。」 洛轻芸登时眉头皱得更紧,不是因为苼儿的把握太低,而是… …太高了,高到她有些不敢相信。 阴石有多麻烦,她心知肚明,别说五成希望,就算是一成希望,她也看不见。 「娘,你相信孩儿吗?」向苼再次出声。 洛轻芸看着她那副认真凝重的模样,忽地眉间舒展开,轻轻一笑:「信!对苼儿你,我自然是一万个相信,你尽管放手施为。」 「好。」 向苼眼里闪过果断,带着洛轻芸来到屋后云雾翻腾的悬崖前。 扶着洛轻芸盘膝坐下,向苼坐到对面,伸手一抹血戒,取出一枚扁平的石头碎片。 这碎片,正是她从断刀手里抢来的《欺天》碎片。 她对洛轻芸说有五成把握,实则不然。 她至少有七成把握! 否则以她的性子,又岂会贸然与与姜易提出那样的交易。 她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那日抢到碎片后,为防魔殿做过手脚,便立刻就将其扔入血戒当中封印洗练,没有再管。 不曾想,昨夜再查看时,竟从血戒当中嗅到一缕极度阴寒的隐晦气息。 那阴寒气息被她从血戒当中攫取出一丝,便立刻引来一团白雾,随后化作一团漆黑的混乱本源,在空中无所依存,没过多久便自行散去。 像极了诡地白雾消散的那一刻。 亲眼目睹这一幕,向苼心中疑惑瞬间解开大半,甚至隐隐生出一个极为胆大的猜测。 只是眼下,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向苼敛去思绪,见洛轻芸正盯着自己手中的碎片面露疑惑,不由露出笑容:「娘,这碎片是我从断刀手里抢来的,能牵引阴石气息。」 「真的?」 洛轻芸先是眼眸一亮,旋即脸色又是一变,「你杀了断刀?这么说……你真的屠了魔殿一整个据点?」 「娘,我没有滥杀无辜。」 向苼隐去魔胎之事,笑容带着几分勉强,解释道:「那座小城里,没有一个凡人。」 「那就好。」 洛轻芸长松了口气,旋即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补充道:「娘不是怪你,魔殿修士皆是十恶不赦之辈,该杀!娘只是怕你杀太多凡人,沾染孽气,于自身有损。」 「孩儿明白的。」 向苼捏过碎片,神情微肃,「娘,那我现在就开始了。」 洛轻芸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来吧!」 向苼双目一凝,心神沉入《欺天》碎片当中,勾动其中力量。 她自己原本就有《欺天》阵盘一角,对此阵的用法再熟悉不过,欺天欺天,首重一个欺字。 连天都可以欺骗的阵盘,又岂会欺骗不了一块阴石。 她只需引动阵盘中的力量,欺骗阴石的特质,令其以为《欺天》阵盘碎片,是比血肉更好的去处。 如此一来,阴石便能牵扯而出。 碎片当中积存的阴石气息不在少数,向苼先以心神牵引排出,散入云海当中。 云海本就白雾翻腾,如今多了几片云雾,倒也看不出差别。 清空碎片中的阴石气息后,向苼目露果断,并指如剑,点在洛轻芸丹田左三寸隐脉之处,破开一个血洞,一股浓郁的阴寒之力轰然爆发! 洛轻芸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却硬是忍着阴石气息肆虐的剧痛,没有动弹半分。 向苼不作犹豫,干脆将碎片塞入血洞,盖住破开的隐脉,引动碎片当中的欺天之力。 原本肆虐开来的阴石气息受到牵引,立刻变得乖顺不少,统统涌入碎片当中。 欺天碎片顿时以肉眼速度变得漆黑 ,直至其中阴气将近溢满,向苼眼疾手快地抹上一点元泉,重新封住隐脉,这才拿开碎片,随手扔入云海当中,任其排空其中阴石气息。 剧痛如潮水般散去,洛轻芸睁开眼,感应一番体内状况,眼里顿时抑制不住惊喜之色,激动得浑身发颤。 三成! 在她感应中,隐脉当中的阴石气息直接少去了三成有余! 这意味着,再有两次牵引,她体内阴石气息就能完全排尽。 她,不会死了! 不仅如此,待得回去千星殿辅以宝药重塑经脉,她甚至能重新修炼! 想到这里,洛轻芸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澎湃,紧紧握住向苼的手,眼里含泪,哽咽不已:「苼儿,能捡到你,真是我此生最大福分!」 向苼抽出手,轻轻拍了拍洛轻芸手背,眸光水润明亮,一切尽在不言中。 试过方法有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向苼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如法炮制两遍,洛轻芸体内的阴石气息便彻底清楚干净,再也不用担惊受怕。 做完此事,她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不过心神损耗得也厉害,累得够呛。等到欺天碎片最后一次将阴石气息清空干净,她回到屋中倒头便睡,直到第三天中午才醒来。 这一醒来,向苼洗漱一番,打开房门便看到向剑绝正坐在堂屋里,一张脸黑臭黑臭。 听到开门的动静,向剑绝一双冷眼横过来,语出严厉:「师妹,虽说因为你娘之事,宗门准允你可以不去晨练,可每日酉时练剑不在例外,你已经连着四日不曾出勤,难道是准备就此放弃剑道?」 向苼被向剑绝一番劈头盖脸的说道,听得有些懵神,旋即心中哭笑不得。 作为师父,被自家徒弟这般训斥,也算是天底下独一号了吧? 「剑绝来了?」 洛轻芸的声音自外头响起,端着一盘菜进来,面色红润而温柔。 向剑绝面上的严厉顿时收敛几分,起身恭敬行礼道:「见过洛师姐,今日您气色不错。」 「我也觉着今日身子舒坦。」 洛轻芸笑盈盈地点头道:「苼儿这孩子还小,没你成熟懂事,你作为师兄,可要多多担待啊。」 向剑绝耳朵微红,面不改色道:「弟子铭记。」 第171章 天青 被洛轻芸这么一打岔,向剑绝也失了继续训斥的念头,转头说起正事:「大师兄说,最近门内必有眼线盯着,你走动易走漏风声。 日后不必再跟我出去练剑,每过三日我会过来亲自教你,顺便检验你修炼进度,可听明白?」 向苼乖巧点头,「明白了。」 向剑绝神色微缓,「大师兄和门主都极为看重你,你可不要因为惫懒而埋没自身天赋。我走了。」 说完,向剑绝起身走得干脆,转眼御剑消失在云海中。 洛轻芸看着,不由揶揄道:「你收的这个小徒弟面冷心热,真是有趣。」 向苼哑然失笑。 三日后,向苼着一袭黑衣,踏入长源城中。 此城离万剑门不远,不过七百里之遥,以她的速度,半日即到。 城内行人熙熙攘攘,颇为热闹,向苼呆久了万剑门,重归烟火之地,竟觉得有些不习惯。 敛去杂念,她来到一家客人不多的上等茶楼,直接走上最高的一层。 最高层茶水最为昂贵,客人寥寥无几,向苼视线一扫,便看到姜易正坐在一处靠窗的位置。 察觉到来人动静,姜易抬头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司道友,在下在此恭候多时了。」 向苼走到其面前坐下,淡然道:「姜真传真是大胆,顶着真面目四处行走,就不怕被魔殿的探子看去。」 「大隐隐于市,魔殿只会盯着修士常聚之地,谁会在意在这世俗城池?」 话到这里,姜易微微勾唇,「再者说,若是顶着一副假面孔见司道友,未免有些无礼。」 向苼柳眉微掀,这厮显然话里有话,暗指她易容无礼。 不过她将移形换影秘法修至第二层后,至今还未有人看破过,姜易此言多半只是试探。 念及此处,她干脆笑道:「能让上古回音谷主如此慎重对待,妾身可真是受宠若惊呢。」 两人都是聪明人,此话一出,姜易便知试探已被对方察觉,也不再继续追问,放下杯盏,道:「闲话多说无益,说正事吧。」 向苼轻抿了一口茶水,「洗耳恭听。」 姜易肃容微蹙,但也知道此次交锋是他落在下风,理应由他先说。 心下轻叹,他随手在两人周围挥下一道隔音结界,缓缓开口:「魔胎聚天地之戾气,侵袭神智。一旦爆发,就会变成只知道杀戮的疯子。 上古年间,确有曾有一人天生魔胎,此人修为只在筑基,可爆发之后,却连元婴修士都不是其对手,只能仓惶逃跑。 其人被魔胎当中的戾气泯去神智,疯魔嗜杀,所过之处无一活人,以至生灵涂炭。且在修炼当中,魔胎的修为急速上升,短短数日后,就连渡劫期也只能与他打个平手,无法遏制其恶行。」 向苼嘴唇微抿,「后来呢?」 「后来,有人出手了。」 姜易眼底掠过一丝复杂,「她以无上禁制封印魔胎,轻松消去这一场浩劫。」 向苼心中一动,反问道:「是那位傀宗宗主吗?」 「不错。」 姜易收起那一丝复杂,点头道:「我与傀宗宗主曾有过一段渊源,对魔胎也算知之甚详,不知司道友具体想问什么?」 向苼沉吟着问道:「可否在不伤及根本的情况下,消去魔胎之中的魔性?」 姜易深深看了一眼向苼,心中已然确定对方必定有一亲近后辈乃是天生魔胎,且已爆发出魔性,被其出手封印。 否则魔胎出世,应早就在东洲掀起腥风血雨,不可能如此平静。 「办法是有。」 姜易给出 结论,「不过需要寻到一至宝,名为圣阳宝珠。此珠并非天材地宝,而是当年傀宗宗主专为魔胎所炼。 此珠不仅可以中和魔胎当中的魔性,还能将之化为一门神通,唤为魔神引。 我不知这门神通威力如何,只听傀宗宗主当年说,此神通涉及本源,不仅能增加实力,还能辅助修炼,当为上品神通。」 向苼听着心潮澎湃,不禁感慨:「将灭世灾厄化为一桩机缘,傀宗宗主的手段,当真通天。」 「当年在下与你也是一般想法。」 隔世再次听到对友人的夸赞,姜易对向苼的印象立刻好转不少,接着说道:「当年傀宗宗主一共炼制了三枚圣阳宝珠,用在魔胎上只一颗,其余两颗封存。 后傀宗覆灭,宗门宝库不知所踪,圣阳宝珠也跟着下落不明,不过经我这些年的暗中打探,也不是全无线索。 待得打探到具***置,还请死道友与我一同走上一遭。只是除了圣阳宝珠外,司道友不可再取其他宝物,我会代为保管宝库,直至傀宗传人出世。」 向苼点了点头,「理当如此。」 「此为清心玉佩。」 姜易又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枚乳白色环形玉佩,放在桌上,推到向苼面前,「此宝虽不能消去魔性,却也能略微压制魔胎当中的戾气,只要魔胎不受刺激,应能为之维持三五年清醒。」 「多谢姜道友赠宝。」 「小事尔,不足挂齿。」 向苼手下玉佩,也不拖泥带水,直接道:「姜道友,事不宜迟,随我走一趟吧,这里可不是取出阴石的好地方。」 姜易兀自还在担心过河拆桥,没想到对方这么爽快,不由愣了一下,对向苼的印象再度改观。 二人随便寻了一处云雾缭绕的荒山孤峰,向苼照老办法洗去姜易体内的阴石气息。 姜易将阴石封印在飞霜镜中,只余一笑部分融入体内,且时间尚短,处理起来要比洛轻芸简单许多。 不过半日,向苼便将所有阴石气息清楚干净,姜易伤势尽复,憋在心口一年之久的闷气终于吐露而出,忍不住对着山崖长啸一声,哈哈大笑。 此刻,他回转过身,看着身边同样立在崖边,脸上噙着淡淡笑容的清冷女子,感官再有不同。 「司道友,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位故人。」 姜易忽然说道。 向苼心头一跳,「谁?」 「她叫天青。」 姜易叹息声在云间徘徊,「是天青阁第一代阁主。」 向苼双眼顿时眯起,「上古年间就有天青阁了?」 「嗯。」 姜易轻轻颔首,「不过那时的天青阁,与现在不同。只是傀宗暗中的附属情报势力罢了。天青,是天青阁阁主,亦是傀宗宗主,当年仅有少数几人知晓。」 向苼心头微震,「傀宗宗主,就叫天青?」 姜易点头承认。 向苼思绪立刻活络起来。 天青,倾天……此二者差别不过在字序,倾天前辈真是傀宗宗主? 可像她那样的绝世强者,完全没必要以假名示人,难道天青才是她的真名,倾天只是一个假名号?. 可在那么隐秘的绝地密室,她留给有缘人一个假名,又有何意? 向苼愈发想不通了。 「司道友?」 向苼陡然回神,看到姜易,眼里顿时恢复清明之色,不等对方发问,便笑着说道:「妾身不过一介普通修士,可当不得与傀宗宗主齐名之誉。不过看在姜道友舍得分享上古秘辛的份上,妾身再多送姜道友一个消息如何?」 姜易当即哑然:「在下不过是有感而发,司道友不必如此。」 「关于地阴界的消息,姜道友也不愿听吗?」 向苼多补充一句,姜易脸上笑容顿时消失,肃声道:「是什么消息?」 「我为姜道友取出阴石气息的法子,是从魔殿那边学来的,还有这枚碎片。」 向苼大方地晃了晃手中碎片,「也是从魔殿手里抢来的。姜道友不妨多想一步,或许这些魔殿修士四处伏杀宗门天才,并非是为削弱五大宗门的有生力量,而是……另有目的。 至于具体是什么目的,妾身也未想明白,不过此事,必定与阴石脱不开关系。」 姜易好似被这一消息震住,神情变幻良久,才恢复寻常面色。 他犹豫了一下,从储物戒取出一枚淡金色传讯玉简:「司道友,多谢你今日提醒。日后我查到任何有关魔殿与地阴界线索,都会传你一份,到时还望不吝赐教。」 向苼欣然接过传讯玉简,嫣然一笑:「好说。」 交易完毕,两人都没有心思多留,各自打道回府。 魏乐生与左敬养好伤势后,一同护送假扮成洛轻芸和向苼的万剑门弟子离开,兴许是左敬之事失败后,魔殿有所收敛,一路上都是顺风顺水,瞒天过海之计顺利完成。 此计之后,万剑门立刻从各方视线中脱离,除了偶尔有人提起万剑门神秘太上屠杀魔殿据点的谣言,令人付之一笑,无人问津。 再有一个月,万剑门彻底恢复清静。 这一个月,向苼除了每三日应付一下向剑绝,皆在潜心梳理自身剑意,按照《神意》所述,她方才掌握一成剑意,运用手段亦是粗浅不堪,距离剑意圆满,还有很长一段路。 除此之外,真元修行也在日日精进,修为稳步向筑基巅峰进发。 正当她以为,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维持这种修炼状态。大师兄林海却忽然上门。 「小师妹,炼器殿开了。」 林海看着向苼,眼里带着点点宠溺,「此乃我门中唯一的机缘所在,百年才有一次,于剑修而言受益无穷。门主力排众议特地为你留了一个名额。」 第172章 故魂 「炼器殿?」 路上,向苼忍不住发问:「大师兄,我之前怎么从未听说门内还有炼器殿?」 林海贴心地解释道:「炼器殿的存在并不在宗门典籍记载当中,去过炼器殿的弟子若是炼器失败,会被炼器殿抹去这段记忆,你不知道也是正常。」 「被炼器殿抹去记忆?」 向苼微微蹙眉,「大师兄,这炼器殿难道是个活物?」 「不,是器灵。」 林海面露傲色:「炼器殿本身就是一个法宝,乃是我宗祖上那位领悟剑意的师祖留下的极品道器!」 向苼瞳孔微震。 道器比之法器,品质更上一层,何其珍贵,更不提拥有器灵的极品道器,就算是凭五大宗门的底蕴,极品道器的数量一只手也数得过来。 万剑门这样的小型宗门,法器都看不到几件件,居然还藏着一件道器,当真令人意外。 林海见她没什么太大反应,只当她年纪小,对法宝品阶高低还没有概念,也不觉有异,接着道:「炼器殿熔炉由器灵掌控,不用你们亲自动手。宗门已经为你们准备好炼器材料,若能通过炼器殿器灵的考验,便能借器灵之手,炼制出契合你自身的本命法宝,机会难得,你可要好好珍惜。」 向苼眸底光芒一闪,连连点头,「知道了师兄。」 万剑门转修剑,藏经阁内炼制剑器法宝的典籍可谓五花八门,她早就想尝试自己炼制飞剑,只是一直被事情耽搁。没想到宗门还有一件专事炼器的辅助法宝,真是意外之喜。 林海又提及几点注意事项,没过多久两人就落在一座后山平台之上,顺着山路眺望,只见一座孤零零的宫殿矗立在山巅森林当中,正是炼器殿。 林海一直送到宫殿门前,双手结印按在门墙上,原本紧闭的大门顿时悄然打开一丝缝隙,泄出一缕金光。 「进去吧。」 林海语气带着几分吃力,向苼不做迟疑,立刻跨入宫殿门槛。 砰! 身后大门陡然关闭,在殿内等待的一众年轻弟子听到声响,不约而同回头看来。 「是小师妹。」 「洛苼?她不是去千星殿了,怎么还在这里?」 「奇怪。」 「十一岁就来炼本命法宝,宗门对她未免太过优待了。」 「谁让她是天才?」 「……」 有人满心疑惑,有人愤愤不平,却无人上去与向苼攀谈。 向剑绝本来没打算多管闲事,但听着周围传来的闲言碎语,终是忍不住冷哼一声:「洛苼,愣着作甚?过来。」 人群当中的议论声瞬间消失,安静得落针可闻。 向苼倏然回神,目光从殿中那座高有十丈的巨大炼器炉上收回,走到向剑绝身边,指着炼器炉问道:「师兄,那就是极品道器?」 她如此动作不敬,周围弟子看到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向剑绝更是脸色一变,「快把手指放下来!」 他话音刚落,炼器炉中突然飞出一条锁链,绕在向苼手腕上猛然向前拉扯。 「啊!」 向苼佯作慌张,一个踉跄就要被吸进炼器炉中。 向剑绝二话不说上前一把扯住锁链,低头恭声道:「老祖恕罪,小师妹能年纪尚幼有不懂事,绝不是故意对老祖不敬,还望师祖饶她一马。」 「桀桀桀……你个小娃娃自己毛都没长齐,倒学会指点本老祖了?」 炼器炉上传来阴恻恻的笑声,向剑绝脸色发白,硬着头皮道:「弟子绝无此意。」 「那是何意?你们这些小娃娃,应该知道本 老祖新立的规矩,这小娃娃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们二人各自献上三滴精血,本老祖便既往不咎!」 向剑绝脸色难看,咬了咬牙道:「老祖,小师妹方才炼气期,血气不足。我作为师兄,代为献上六滴可好?」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色变。 向剑绝虽已是筑基期,但也只是筑基前期,若一下子献出六点精血,全身气血耗损超过一半,必定元气大伤! 「老祖,弟子愿替小师妹分担一滴精血!」 「老祖,弟子也愿意。」 「……」 立刻有一堆人毫不犹豫地站出来,其中还有不少是方才说风凉话的,他们或许看不惯向苼,但在大是大非面前,选择却是异常团结。 这便是万剑门与其他宗门,本质上不同的地方。 向苼默默看着,嘴唇嗡动。 炼器炉中,饿得两眼发绿,正欲饱餐一顿的器灵耳边蓦然传来一句轻飘飘的问话,落在它耳中却如惊雷般炸响。 「妖神?」 「咳咳咳咳!!」 炼器炉内忽地传来一阵剧烈咳嗽,「咳……你们,很不错!宗门人心一致,老祖我观之甚慰啊!本老祖决定,所有站出来的弟子,都可炼制一件本命法宝!」 此话一出,不论是向剑绝还是其他站出来的地方,皆是惊愕不已。 这就算通过考验了? 可大师兄说的,跟这个完全不一样啊! 不是说这位器灵老祖脾性刁钻,特别喜欢为难门下弟子,且只愿为未来人杰炼制本命法宝。怎么今日大手一挥,都不挑人了? 「好了,老祖我时间不多,就从洛苼开始吧。」 器灵话音落下,所有未曾站出来的弟子顿时被一阵狂风吹出大殿,其余通过考验的连同向剑绝在内,则被一股脑塞进侧殿,整个炼器大殿内只余向苼一人。 一人一器对峙片刻,最终是器灵扛不住,自炼器炉上飘出阵阵白烟,凝聚出一道妖冶虚影,试探着问道:「主…主人?」 向苼唇角一扯,「妖神大人还是喜欢这么开玩笑,小女子何时成了你主人,我怎么不记得?」 妖神当即冷汗直流,「主人,您就别开小妖玩笑了。自打鬼涧一别,小妖就打定主意誓死跟随主人,这不是算准了您会来此,就在这里守株待兔嘛。」 「比鬼涧那时还要狗腿子,看来你现在挺虚弱。」 向苼上前一步,语气漠然,「杀起来应该不难。」 妖神顿时吓得魂出天外,虚影脱离炼器炉,绕在向苼身边,急的团团转,「主人,主人饶命啊!小妖承认刚才有意隐瞒,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您。这百年来小妖从未害过人,最多借机索要一点精血维持清醒,小妖说的都是真的!」 向苼听得哭笑不得。百年不见,这妖神怎么越发地怂了,当初设计杀她时的狠辣都去哪了? 「安静。」 向苼一言既出,妖神立刻闭嘴,大殿内安静下来。 「我问,你答。」 向苼奇怪,「当年我转世沉睡之际,分明趁着虚空混乱,打开一条通道将你扔回妖王谷,你怎么会在这里?」 妖神一听这个,委屈得都快哭了,「妖王谷不见了。」 向苼面上笑容瞬间消失:「你说什么?!」 妖神叹了口气,「主人您当年扔出的位置是对的,可妖王谷的小秘境却不知为何,被人挪移走了。 那种鬼地方,您也知道有多冷,小妖逃离北地后,雕像破损,魂体不稳,历尽千辛万苦才找到这处栖身之所,百年时间就这么倏忽而过了。」 向 苼面露沉思,妖王谷小秘境挪移离开,应该是秘境主人老妖王动的手,不管他是为规避某种危险,还是其他目的,只要老妖王还在,妖王谷内就应该不会有太大危险。 她心下略安,抬头看着妖神,「栖身之所?这么说来,你是鸠占鹊巢?」 「也不算。」 妖神摇头:「这炼器炉只是一件破损的道器,其内器灵已经快要消散了,若等它彻底消散,这件法宝就会掉回法器。.c 小妖接纳了残灵,成了这件道器的器灵,也算是两全其美。」 向苼笑眯眯地颔首道:「我相信你也是万不得已。」 这妖神所言不可信,大概只有没杀万剑门弟子是真的,否则万剑门上下对这「炼器殿」的态度早就变了,又怎会轻易送这么多弟子过来。 不过,它与器灵曾经发过什么,她也懒得操这份心。 妖神听到向苼这么说,一颗心终于安稳下来,感动得几乎流泪,「主人,我就知道您最好了。」 二人相视一笑,貌合神离,尽在不言中。 「对了,主人,小妖还给您准备了一份大礼!」 妖神献宝似的领着向苼来到炼器炉前,最底层炼器炉顿时打开,热浪袭人。 向苼面不改色,顶着热浪定睛一看,顿时看到一团幽黑的剑丸正悬于炉中,表面时不时闪过一阵光亮。 「半成品飞剑?」 向苼双眼顿时眯起,眸子里闪过一道危险的光芒,「你怎么知道,我还缺一把飞剑?」 妖神见状心里咯噔一声,顿时慌了神,连忙解释道:「主人,此事说来巧了。这万剑门曾经与您有过一段渊源,小妖刚刚夺舍器灵后没过多久,万剑门就送来一批弟子。 小妖那时候哪里懂什么炼器,又凑巧得知这万剑门与您的关系,所以就……」 「所以就打着报答我的名号,说要闭关为我炼一把剑,打发了所有人?」 向苼眼里寒光敛去,似笑非笑地看着妖神,「你这一身行骗的本事,让你在这当个器灵,真是委屈了。」 第173章 炼器 妖神听到向苼这么说,顿时松了口气,一脸赔笑道:「主人说笑了,小妖也是没得选,只能随机应变。不过万剑门的修士的做派,倒是与一般宗门不同。 他们当年明明已经收到您的死讯,听到小妖要为您炼飞剑,竟无人反对,反而送来不少珍贵的炼器材料,说什么偿还恩情,与生死无关。 可以说,千星殿赏赐给万剑门的七成资源,都用在这把剑上了。天星铁、通神灵晶、极灵木……那都是上品的炼器材料,此剑一经出炉,最低也也是中品法器!」 妖神说得头头是道,与原器灵经过百年的磨合,他已对炼器门道如数家珍。 「中品?」 向苼目光一瞥妖神,「你吹了半天,就炼出一个中品法器?」 妖神嘴角抽搐了一下,委屈道:「主人您不懂,这可是飞剑!飞剑比一般法宝难炼制得多,而且对材料要求极高。这些上品材料若是炼制一般的法宝,极品法器也能炼制出来。可若是炼制飞剑,至多上品法器。」 向苼掀眉:「若是加料呢?」 「主人,您要改炼?」 妖神面露惊讶,旋即点头道:「自然可以,只是这材料……上品之上,为极品,不论是剑身主材料,还是辅料都是有价无市。」 「此材料如何?」 向苼一抹血戒,摊开手掌,碎金的光芒刺得妖神连连眯眼,不过他很快就睁大双眼,惊声道:「极金?!这可是五行当中的金行之极,世所罕见,堪称稀世珍品!是铸造飞剑剑身最好的材料之一。」 说到这里,妖神叹了口气:「可惜就主人您这手上一小把,至多炼一个剑尖出来。」 「那这些呢?」 向苼再扔出一整袋极金,落在地上发出沉重的一声闷响。 这些极金得自向文礼,当年他只用来炼制了几把金剑打开鬼涧分支大门,剩下来极多。 妖神看到如此多的极金,眼睛一下子瞪直了,它幻化的影子绕着袋子转了一圈,止不住咽了口口水,「够,够了!上千斤极金,别说炼一把,炼两把都够了。」 「那就好。」 向苼点点头:「还需什么材料?」 妖神深吸一口气,目光从袋子上移开,「这主剑身材料是有了,可极金锋利有余,韧性不足,过刚易折,还需要一种韧性极高的极品辅料加以中和,譬如地火天沙、万年幽泉、神出玉……」 「琉璃火玉呢?」 向苼掌心光芒一闪,出现一枚琥珀色玉石,「此物玉质特殊,韧性十足,且真元传导性也不错,可否与极金融合?」 「极火之玉?!」 妖神影子一闪,立刻凑到向苼掌前,眼皮子直跳:「主人,这种火玉极难获得,比极金还要珍贵,您可别说自己手里也有极金那么多的量?」 向苼摇了摇头。 妖神顿时松了口气。 它就说,这些极品材料在上古都难得一见,主人就算是傀宗传人,也不可能每样都整得跟大白菜似的。 「火玉比极金多,大概有两千斤。」 妖神眼珠一瞪,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多少?」.. 向苼略微蹙眉,「少见多怪,你活了几万年,连这点见识都没有?」 妖神脸色发绿,彻底绷不住了,气得大骂:「到底是谁见识少?你知不知道两千金火玉价值多少,放在上古时期都足抵一整个中等宗门的底蕴!!」 这话一出,倒真是让向苼惊讶了,「上古时期的宗门都那么穷?」 妖神:「……」 要不是受制于人,它是一点都不想跟向苼说话了。 「罢了,说回正事。」 妖神摸了下光秃秃的脑袋,「火玉是好,可与极金相克,若要用它,还需找齐木、水、土三行,如此便可五行轮转,完美融合。 火玉为辅料,至多用一百斤。木、水、土以作流通用,所需更少,一指甲盖大小的就够了。」 向苼听完二话不说取出一颗锻心莲子,「极木。」 妖神接过莲子撇了撇嘴。 傀宗传人邪门得很,就算现在向苼一口气拿出剩下的两行,他也不会觉得奇怪。 向苼身上别的不多,就储物戒多,多得她来不及整理归纳,只能现找。 不过,一个人找东西的速度终究有限,她干脆从血戒当中倒出一堆储物戒,分给妖神一起找。 妖神已经彻底麻了,绕在小山似的储物戒堆上乱转,还看到不少已经半破损的戒指,血迹还新鲜。 很难想象,刚刚转世不久的向苼究竟是用什么方法杀了这么多人。 真是个杀胚! 两「人」找起来速度快上不少,特别是妖神,其神魂虽衰,妖识本质却还在,搜寻的速度比向苼快上两倍有余。 不消片刻,面前几千倍储物戒便全部清空,妖神手里也多出两件法宝,说道:「上品法器,一件水系,一件土系,回炉精炼,应能凝出水土二行之极材。」 「如此便好。」 向苼点头再问:「可还有缺?」 妖神斟酌片刻,神情露出几分尴尬:「主辅材料都齐了,剩下一些材料殿中都有,足可炼制一柄上品法器飞剑。 不过主人若想炼制极品法器飞剑,则还缺一种至关重要的材料。极品法器已极为接近道器,需加入海量的魂系材料精炼,以增其灵性。」 说着,妖神虚手一点储物戒堆,招出一枚通神灵晶,「这便是增灵最为常见的上品材料,寻常炼制中上品法器,只需加入不到一斤,可若想炼制极品法器,最低也需千斤!」 向苼微微颔首,挥袖将储物戒当中的通神灵晶全部汇集至一处,也只有三百斤不到。 她不慎屠杀的魔修虽多,但擅炼器的终究是少数。 妖神又将其他魂系材料全部找出来堆到一起,「这下凑够一千斤了,不过这些魂系材料灵性各有不同,若真用这些当做增灵材料,成功率怕是不足一成。」 向苼目光扫过那些杂七杂八的材料,忽地目光一定,伸手一招,一株浅紫色的灵草从中飘出,「此物也能增灵?」 「魂音草?」 妖神认出灵药,理所当然地点头道:「自然可以,这种灵草灵性纯粹温和,且能结出魂精,比通神灵晶还要好,为上上品。不过这种灵草极为罕见……」 妖神话到一半,忽然不说了。 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耳熟? 她该不会又要拿出一堆草来砸我的脸吧? 呵,这次她就算拿出个五千斤来,我也绝对面不改色! 做好心理准备,妖神轻咳一声:「主人,你要是有足够的灵草,尽管拿出来。增灵材料越多越好,一万斤,我能给你打保证,绝对能炼出祭品法器飞剑;若是能拿出个十万斤来,道器我也炼给你看!」 妖神说完,看到向苼第一个反应竟不是皱眉,而是两眼一亮,它心里立刻咯噔一声,该不会真有一万斤吧? 「十万斤,你真能炼道器?」 妖神吓得差点散魂,「主人,你不是开玩笑吧?十万斤回音草……」 向苼递出一枚储物戒,「都在这里,魂精我用去了不少,只有一万多斤。」 这些魂音草,只是她当年在地底鬼涧分支采集魂精时 ,顺手扔进血戒里,没想到还有意外用处。 妖神小心翼翼地扫过妖识,看到里面那无边无际的魂音草,差点两眼一黑晕过去。 完了! 这牛吹出去,到时要是炼不出道器,主人不会杀了它吧? 「道器难得,不必强求。」 向苼笑了笑,语气云淡风轻:「材料冲出,你只消能炼出极品法器飞剑,我便允你一个人情,如何?」 妖神怔了怔,立刻欣喜不已,颔首道:「包在小妖身上!」 向苼又指了指地上那堆储物戒,「这里面的炼器材料,你全都拿去,为万剑门中人炼制合适的法宝。」 妖神自然是满口答应,将炼器材料单独拢出,集中到一枚储物戒当中。 随后,妖神似乎想到了什么,干脆打开最底层的炼器炉,将温养百年的剑丸取出来,移至向苼面前:「主人您给的材料,足够重新炼制一柄飞剑,不必在此基础上更改。此飞剑,不如主人先拿去暂用。」 向苼挥袖收起其他储物戒,听到妖神这么说,目露沉吟。 她的确急缺一把飞剑傍身,手无飞剑,《飞剑诀》上的剑招,她只能发挥出一半威力。 收下向剑绝后,她已不再与万剑门分得那么清,也不扭捏,直接挤出指尖一点血落在剑丸表面。 黑色剑丸吸入鲜血,表面立时闪过一道红光,化为银白色小剑。 向苼立刻感应到自己与剑丸建立起一丝联系,当即一挥手,飞剑重归剑丸模样,没入体内消失不见。 接着,向苼又丢出腰间的长刀:「此刀可否重新熔炼为剑?」 妖神捡起长刀打量一番,顿时两眼微亮:「极品法器!这个简单,只需改一下形制,我现在就可以开始,三日之后,主人您再来拿就行。」 「那飞剑呢?」 向苼发问,妖神顿时面色一苦:「这个……三年?」 「两年。」 向苼语气平静,「我可以等上个三五年,可地阴界不会等,你可明白?」 妖神脸色一凛,「两年之内,小妖必让主人神剑出世!」 第174章 下山 两年后,万剑门后山孤峰。 清晨的空气透着一丝凉,向苼盘膝静坐在山崖边,待得东方最后一丝紫气消失,她卷翘的睫毛颤了颤,蓦地睁眼。 那一瞬,周围翻腾的白雾似乎被无形之剑撕裂,荡开一圈空场,雾气淡薄许多。 向苼正要起身,忽地眉间微动,挥袖扫去空场异象。 就在她扫去异象的下一刻,唐茵御剑而来,笑道:「苼妹,可是准备好了?」 向苼眸中剑光淡去,回头的瞬间,漆黑的眸子已是染上一丝笑意,「行李早就收拾好了。」 唐茵嫣然一笑,「那现在就随我下山吧。」 向苼轻嗯一声,挥袖招出一团白光。那白光绕在指尖飞过一圈,化为一柄三尺长的飞剑,托起向苼双脚飞入高空。 唐茵看到那飞剑,眼里顿时浮现一抹艳羡,惊叹道:「早就听师姐说,你得了一把中品法器飞剑,今日一见,果真不凡。没想到万剑门这等小门派,还有此等机缘。」 向苼跳上唐茵脚下的剑柄,随后收起飞剑,呼吸似有不稳,呼了口气才道:「也是运气好,不过现在于我而言,用起来太吃力了。」新 「你现在才练气九层,真元孱弱,自然撑不起法器消耗。」 唐茵一边御剑飞行,一边笑道:「等到你晋入筑基期,丹田肉身俱都能脱胎换骨,那时便能勉强发挥出这飞剑一成威力,说不定到时候,连姐姐我都不是你的对手。」 向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绕过话题:「娘还好吗?」 「好得很,去年大师姐回殿后,师尊他老人家大喜过望,立刻从老祖宗手里求来丹药,助大师姐恢复修为。他老人家还说要亲自来一趟这里,对万剑门太上道谢,不过被大师姐拦下了。」 向苼刚刚提起的心顿时放下,「那就好。」 洛轻芸的师尊长衍真人乃是元婴期大能,现在的她时常受魔胎戾气所扰,可不能保证不会露出破绽。 「你说什么好?」唐茵似乎是觉得自己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没什么。」 向苼不轻不重地揭过话题,与唐茵聊起别的。 这两年,向苼一直都在后山孤峰修炼,等待极品法器飞剑炼成。 虽是一步未曾踏出万剑门,她对外界却不是一无所知。姜易四人时常都会在玉简中留下东周内发生的值得在意的大小事。 四宗动向尽在眼里,她的消息其实比万剑门还要灵通得多。 两年前她覆灭魔殿后不久,五大宗门便按照她寄给风月门的办法,陆续封印诡地当中的地阴界通道。 随后,五大宗门便联手杀上香火殿总殿! 然而等大批人马赶到时,却只抓到一些无关紧要的魔道小角色,魔殿护法之类的高层一个也没见到。 五大宗门内有女干细,早已不是一个秘密。 铲除香火殿后,只过了不到半个月,千星殿忽地以雷霆手段灭杀了数十人,将堕入魔道蛊惑的女干细肃清一空。 其余四宗亦是不甘其后,杀得血流成河。而后趁热打探,联合发布魔修追杀令,奖励异常丰厚,便是一些老牌的散修强者看到也忍不住心动,参与进来。 五大宗门的门下精锐弟子全都散布出去,结成一张张「人网」盖住整片疆域,地毯式搜索魔修藏身之地,一经发现,格杀勿论! 一时间,整个东洲修真界掀起一场杀魔狂潮! 万剑门亦是参与到「人网」当中,门下正式弟子有一个算一个,包括向剑绝在内,皆下山去打探消息,搜寻魔修踪迹,用以换取追杀令赏赐。 这一整年,向剑绝回宗的次数加起 来不超过三次,门中弟子稀少,应长风忙得脚不沾地,索性拜托洛轻芸指点向苼。 向苼自然乐得如此,让洛轻芸答应下来。 一年之后,追杀令结束。便是往年以魔修肆虐著称的千星殿疆域,也是一个魔修也见不着了。 千星殿里没了危险,洛轻芸索性决定回归千星殿闭关重修,省得留在向苼身边继续当个累赘。 洛轻芸离开后,应长风本欲安排大长老过来孤峰教导,但看向苼表现出粗通境巅峰的剑道境界,立刻打消这一念头,和当时面对向剑绝一样,选择放任自流。 之后不久,向苼修为正式达到筑基圆满,再进一步,便能突破至千万修士都梦寐以求的结丹期。 在超高的灵根天赋下,区区结丹瓶颈自然算不得什么,她当即选择突破。 可就在突破至一半时,安静一年的魔胎忽然***,将刚刚成型的金丹晕染成一颗血丹! 她果断选择自碎金丹,一声轰鸣当中,肉身炸毁近半,若非有元泉恢复,修真路怕是就此断绝。 不过这样做,向苼一点也不后悔。 那一刻血丹中散发出的戾气惊人,光是看一眼便觉得眼前幻象丛生,恶念不断,若真的将其吞入腹中,她不敢想象自己会变成什么东西。 而且突破失败,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她的肉身已受到洗礼,化为无漏之体,防御力大大提升。且碎丹也带走不少魔胎戾气;之前姜易说清心玉佩能撑个三五年,现在她觉得撑个六年也不是问题。 第二年,向苼独居孤峰养伤,真元修炼无法继续,索性将心思尽数投入悟剑当中。 《神意》虽是残本,但对剑意境界划分的描述却很详尽。 藏意于剑,锐意伤人,便为剑意,亦是踏入剑意一成境界最基础的表现。 剑意有十成之说,三成一个坎,每踏破一坎,威力便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十成为圆满,更为可怕,但具体可怕到什么程度,残本中却未多言。 除此之外,在修炼剑意的过程中,还会因个人心境际遇不同,而领悟各种诡异莫测的意象。 意象有高低之分,譬如向苼之前领悟的化风、化丝,皆是普通意象,还远远称不上诡异莫测。 此书主人,便掌握一门极为诡异的上等异像,名为岁月剑意,其一剑斩出,能永久截断对方寿命,令其陷入衰老,因而得名「岁月剑老」。 向苼看到此处之时,便想起断刀死前脱口而出的那声「无限剑意」,这书上不曾提及其他神意,也不知其算不算上等剑意。 抛开杂念梳理所学,悟剑一年,向苼自感剑意卡在二成九,之后再无存进。 昨日,两年之期至,她前往炼器殿取剑,妖神却闭殿不出,也无回应。 她等待半日,里边才传来短促的六个字,「道器,再等一年!」 向苼没想到妖神如此争气,真给她炼出了一柄道器飞剑,只能转身离开。 如今她修为、剑道皆积累到一个极限,短时间内无法突破,自然不会继续呆在万剑门继续干等一年,直接找到门中留守的大长老,言明想要下山历练。 晏清本欲严厉拒绝,但见向苼表露出练气九层的修为,拒绝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最终无奈答应,允她下山加入「人网」。 应长风知道后却不放心,干脆传讯给洛轻芸,这才有了唐茵过来接人这一幕。 唐茵来时已跟万剑门打过招呼,直接带着向苼下山,落到山门前等待的一名青年修士面前。 青年修士看到唐茵身边亭亭玉立的素衣少女,顿时目光一亮,露出笑容迎上来,热情道:「你就是洛苼妹妹吧?」 「张师弟,你这样会吓着她的。」 唐茵埋怨一声,朝向苼介绍道:「他叫张恒,亦是千星殿弟子,颇为擅长阵法之道,此番人网探查,我们三人乃是一个小队。」 向苼连连点头,客气地唤了一声「张师兄好。」 「师妹也好。」 张恒哈哈一笑,挥袖招出一艘小型灵舟,迎风涨至原本大小,道:「任务不等人,我们边走边说吧。」 小型灵舟恰能容纳三人,速度极快,不仅可用作赶路,可以用来逃命。 张恒此刻一边控制灵舟阵法中枢,向任务目的地赶去,一边说道:「小师妹,听说你非要留在万剑门,不愿跟大师姐回来?」 向苼闻言看了一眼唐茵,见她同样一副想知道的模样,只得点头道:「师门对我挺好的,我修为也没落下。」 「小师妹,这你可就错了。」 张恒忍不住劝道:「师兄看出来你是个重情之人,可也要为自己的前途着想。万剑门只是一个十品的不入流小宗门,如何能跟咱们千星殿比? 你三年修至练气九层,速度的确不慢。可若是跟着大师姐回千星殿,必能修炼得更快,说不定现在已经筑基了!」 向苼眼看张恒还要继续往下说,连忙制止道:「张师兄,您说得我都懂。回千星殿之事,我会好好考虑的。」 「真的?」 张恒大喜过望,接着又罗里吧嗦起来,「听说你是上品灵根……」 向苼眼皮子跳了跳,强忍着不去封闭听觉,这位便宜师兄可真能说啊。 「好了师弟,你这张嘴能不能少说点废话?」 唐茵终于也忍不住开口打断:「说正事吧。」 免费阅读. 第175章 发现 「啊……好!」 张恒面色一正,神情稍显凝重,「今晨宗门来讯,让我们去金光宗调查。」 向苼面露愁意:「这已经是第三个了。」 向苼默默听着,目光闪了闪,没有插话。 金光宗出事的消息,她昨夜第一时间就收到魏乐生的传讯。 五大宗门花了整整一年时间四处肃清魔修和叛徒,看似达到目标,消去追杀令,实则效果却不尽如人意。 魔殿是折损了不少人,可被抓被杀的都是小角色,中坚力量早就隐入暗中蛰伏起来。 魔修在暗,五大宗门在明。 于正道而言,这样的局势比起一开始蒙在鼓里,也好不了多少。 是以「人网」在追杀令结束后,并未解散,而是一直维持到现在,日夜监视各处异常。 可就在如此严密的监视之下,魔殿竟能见缝插针,在六个月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覆灭一个小型宗门后,凭空消失,且不论五大宗门如何追查,都查不到对方任何踪迹。 随后过了三个月,又有一个小型宗门遭殃,再然后就是昨天的金光宗。 这三个宗门,并非在一处疆域。第一处在风月门下辖,第二处是归沐谷,第三处才是千星殿。三处选择跳跃性极强,毫无规律,令人摸不着头脑。 魏乐生亲自传讯,也有让她帮忙调查的意思。 想到这里,向苼开口问道:「张师兄,金光宗好歹也是十品宗门,就我们三个去会不会有危险?」 张恒只当她是害怕了,闻言笑着安慰道:「放心,人网覆盖之下,若是我们在金光宗遇到麻烦,附近的真传弟子瞬息之间就能赶来。 再者说,魔殿的阴沟老鼠们这两年来从不与我们正面冲突,金光宗那边至多有几个魔人,光凭我和你唐姐姐保护你就够了,不会有太大危险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向苼眉头微不可查的一蹙,没有反驳。 两年来魔殿避而不战,五大宗门高层或许还保持警惕,可门下弟子恐怕大多都跟张恒一样轻视魔修,早不把魔殿当回事了。 这可不是好事。 三人谈话间,灵舟划破长空,不到两个时辰便赶至金光宗山下。 「金光宗和万剑门一样,也是不入流的十品宗门,在上次东洲大比上未能获得名词,灵山福地没他们的份儿,就一直长居此山。」 张恒简略介绍一番,「山下有不少凡人村落,我们先去看看如何?」 向苼与唐茵自然没什么异议,跟着探访山下村落。 村中凡人见有仙人到来,立刻将里长请了过来。 里长年事已高,一过来便颤颤巍巍地跪下来行礼,道:「小民王铁,见过三位上仙。」 「起来吧。」 唐茵皱着眉头,她也是凡人出身,本看不得这个,不过遮百年来她接触凡俗的次数也不在少数,时间久了竟也有些习惯了。 「我问你,昨夜子时,你们村中可曾听到金光山上传来什么动静?」 里长与村里人商量一番后,顿时摇头道:「夜深之后村里大伙儿都已睡下,小民们什么也没听见,都是一觉睡到大天亮。」 向苼在旁一直观察里长和其他村民,见他们反应自然,心知这些说的都是实话。 唐茵又带队问了山中其余几家村落,得到的答案都是一般无二。 「看来跟前面两次一样,魔殿又动用了某种不知名的手段,顷刻间封锁了整个金光宗,一点动静都没传出去。」 唐茵叹了口气,道:「上山吧。」 金光宗长居于此,山路精心修葺过, 宽阔又平整。 一行三人并肩而行,唐茵与张恒各自护佑两边,四下戒备,向苼居住只看着山路,渐渐从覆满落叶的泥水间,看到点点淡红的血迹。 她挥手招来一片落叶,眯了眯眼,交给身边的唐茵。 「血迹呈喷射状,金光宗曾经有人逃到这里。」 唐茵面色凝重,「可附近我都看过了,没有任何尸体。」 「前两次宗门覆灭不也是如此,全宗上下都找不到一个尸体,只有血迹。」 张恒神色发冷,「此等手法,与两年前万剑门太上覆灭魔殿据点一模一样,他们这么做,定是为了报复!」 向苼闻言心中一动,反问道:「张师兄,两年前那个魔殿据点,当真确定是我宗太上所为?」 张恒神情一缓,「这倒没有,不过覆灭魔殿据点乃是大功,若是五大宗门的人所为,早就跳出来领取功劳了。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你宗那位嫉恶如仇、淡泊名利的太上长老有可能动手。毕竟当年魔殿所作所为,差点陷你宗门于万劫不复之地。」 向苼恍然,「多谢师兄解惑。」 这些事关自己的小传闻,她倒是没听姜易等人说过。 不过修真界中真要如此认为,魔殿中人不可能不知道,若目的只为报复,为何不去万剑门? 她这位「太上」传得再厉害,也不过孤身一人,若魔殿大举来犯,万剑门肯定扛不住。 思索的片刻,三人已经走完最后一段山路,进入金光宗山门。 金光宗的护宗大阵不过下品,如今无人守阵,三人轻而易举便穿过阵法薄壁。 甫一入内,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顿时从山门中涌出,直入鼻腔。 「此地怨气惊人,昨夜死了不少人。」 唐茵皱了皱鼻子,正要安慰向苼两句,却见后者神色如常,不由怔住。 「小师妹好胆识!我第一次见到闻到这种味道的时候,可是吐了好久。」 张恒夸赞一声,脸色却已紧绷起来,「师姐,我们分头搜。」 「好。」 唐茵点过头,又嘱咐向苼道:「此地危险,你跟着我,别乱跑,也莫要瞎摸瞎碰,明白吗?」 向苼也不多言,乖乖跟在唐茵后面。 唐茵见状心下了然,暗自发笑。 小丫头看似沉着冷静,实则故意逞强,心里怕是不好受吧?装得真像那么一回事,差点把她给骗过去了。 金光宗山门冷落,弟子稀少不过百数,皆住在同一座峰上,山间殿宇房屋靠得颇为紧密。 唐茵推开一扇半开的门扉,看到屋内通铺上大片的血迹,几乎浸透了布衾,瞳孔顿时一缩。 这住处简朴,应该是下人住的地方。 向苼蹲下身,捻了捻地上的血迹,还算新鲜,应是死在昨夜。 可这出血量,未免太大了一些…… 她放在鼻间轻轻一嗅,双眼顿时眯起来。 「……苼妹?!」 唐茵搜查完屋内衣柜,回头震惊地看着向苼蹲在一片暗红的血迹前,「你在干什么?」 向苼直起身擦了擦手,「没什么,唐姐姐,这血有一股怪味。」 唐茵过来先是检查一番向苼的手指,见她没受伤,这才蹲下身来沾起一点血迹闻了闻,而后微露讶色,「蚀骨散的味道。「 「蚀骨散是什么?」向苼追问。 唐茵取走一点血装入瓶中,一边解释道:「蚀骨散是魔殿的独门秘药,只需指甲盖一点的药末就能让尸体化为一滩血水。可在此之前两个宗门的查探中,并未发现血迹当中含有蚀 骨散,这里却有,奇怪。」 向苼目中微光一闪,「唐姐姐,不如我们再去看看正殿内的血迹。」 唐茵眼神顿时一凝,惊疑不定:「你是说……」 片刻之后,唐茵带着向苼来到坍塌了一小半的正殿门前,殿内陈设凌乱,似乎发生过一场大火,到处都是飘飞的灰屑。 唐茵快步踏入殿中,灵识一扫,立刻找到几处血迹溅射之处,只是都已凝固成黑褐色的结块。 她揭下一小块来,放在鼻间轻轻嗅了嗅,心神顿时一震。 这些血块虽然因为大火烘烤成干,味道淡了些,可她还是能嗅得出来,这血中没有蚀骨散的味道! 蚀骨散虽说不是特别珍贵,但也价值不菲。 魔殿之人带走有用的尸体,剩下的仆役尸体完全可以弃之不顾,为何要铺张浪费,多此一举? 唐茵想不通。隐隐的,她感觉这是一条十分重要的线索,立刻就拿出传讯符将消息尽数传给大师兄魏乐生。 专注传讯的她,完全没注意向苼的动作。 向苼背对着唐茵,碾碎掌心的一小块血竭,将一小块《欺天》碎片轻轻放在上面,施法牵引。 过了没多久,一缕几不可见的阴寒之气从血竭中飘出,还未被纳入碎片之中,就在半空化作一小团混乱本源,离散开去。 果真是阴气。 向苼收起碎片,眼中掠过一抹沉思之意。 这与姜易之前的猜测,有很大出入。这两年姜易四人收集情报,发现宗门当中的弟子或多或少都遭到过伏杀,且皆有阴石痕迹残留。 姜易当时就猜测,这是地阴界联合魔殿,欲要借阴石之力,杀光东洲年轻一代天骄,以至东洲修士青黄不接,不攻自败。 这个推测合情合理,阴石伏杀的确是发生在东洲天才修士身上。 向苼却有别的看法,只是没有证据,便未明说。 但现在连金光宗这种小门派修士的血迹当中,都发现了阴石气息,伏杀东洲天才修士的说法,就说不通了。 免费阅读. 第176章 规律 唐茵传完讯息,并未发现向苼异样,抬头便道:「走,我们去别处看看。」 她话音刚落,忽然听到另一边传来一声厉喝。 「是张恒!」 唐茵脸色微变,立刻拉着向苼,飞速朝出声之地掠去。 出声的地方距离不远,唐茵几个起落便到了地头,看到张恒正被一群魔人团团围住,苦苦支撑一面盾状法宝,她冷哼一声,手中灵剑真元灌入,顷刻爆射而出! 砰砰砰! 灵剑一连穿破三颗炼气期魔人头颅,宛若西瓜爆开,鲜血洒满盾状法宝。 张恒得了空档,立刻以盾挡面,硬生生冲出包围圈,退到唐茵身边,迅速说道:「魔人太多,我已发出救援信号!」 唐茵看着后方不断涌来的魔人,其中不乏筑基后期的强横气息,顿时满脸凝重,二话不说召回血迹斑斑灵剑,左手抓起向苼就往山下掠去。 张恒紧随其后,召出灵舟,「快进来!」 灵舟迎风暴涨,唐茵带着向苼第一时间跳上去。 张恒真元损耗严重,反应却是慢了一拍,不慎被后面追上来的魔人扯住后腿。 来不及了! 张恒脸色一白,他咬牙抓住灵舟边沿,猛地推开! 「师弟!」唐茵惊叫一声,花容失色。 眼看张恒就要淹没在魔人中,向苼正要出手,忽地双目一凝,硬是止住动作。 下一息,一道土黄色大手从天而降,险而又险地擦过张恨身子,将魔人瞬间镇压成一滩碎肉。 张恒劫后余生,长吐了口气,抬头惊喜道:「汤师兄!」 半空中,一名国字脸青年飘然落地,压在心口的一口气松开:「幸亏赶上了,张师弟,你无碍吧?」 张恒擦了擦脸上的血迹,露出笑容:「多谢师兄及时赶来,我只受了些许小伤,没有大碍。」 「那就好。」国字脸青年点点头。 「汤师兄!」 身后,唐茵也带着向苼过来,忍不住斥责道:「师弟,你太乱来了。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跟师叔交代?」 「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张恒挠了挠头,尴尬一笑。 唐茵看他一脸憨笑,顿时没了脾气,转头跟向苼介绍起来:「这位是千星殿第五真传汤业成,汤师兄。」 「晚辈拜见汤师兄。」 向苼打量一眼就欲行礼,不料却被汤业成一把拦下,笑道:「我与你娘虽不是拜在同一位师尊门下,二位师尊关系向来交好,我与大师姐亦是亲厚,你便叫我一声叔叔,不必拘泥于宗门礼节。」 向苼听着心中古怪,表面却还是改口叫道:「汤叔叔好。」 汤业成顿时笑开了花,常听人叫他汤师兄,汤叔叔还是人生头一回。 「闲话容后再谈,事不宜迟,我先去封印地阴界裂口,你们就留在此地等候。」 汤业成话说完,袖袍一甩间,身形飙射而出,转眼消失在山路的尽头。 「小师妹,看到没有?」 张恒也是有颗大心脏,刚刚死里逃生,这会儿嘴巴又叨叨起来,「汤师兄在殿内真传虽只排在第五,但其一手土系术法出神入化,距离领悟土系真意也只差半步,防御力更是惊人,你万剑门门主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真传第五尚且如此,大师兄魏乐生更是厉害,真正的天之骄子,也就风月门的姜易能压过一头……」 张恒尽心尽力地挖墙脚,碎嘴皮子就没停过。 向苼听着心累,好在没过多久,山路上一道白影闪过,汤业成就重新回到了众人身边,「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唐茵眼睛抽搐了一下,心说师兄你什么眼神,没看到小苼儿的脸都快僵了。 好在这句话不是毫无作用,成功打断了张恒的长长篇大论,转头问道:「汤师兄,你这么快就完事儿了?」 「嗯,一个小裂口,封印起来不来。」 汤业成转了转手里阵盘,叹息道:「最近一个月裂口出现的次数忽然暴增,我这阵盘到手没多久,就已用去七成力量之多。」 「两界壁障已经脆弱到这般地步了?」 唐茵眉头紧蹙,「再这样下去,岂不是用不了多久,地阴界就能肆无忌惮地大举进攻?」 「莫要多想,天塌下来还有师门顶着,再不济还有我们这些师兄呢。」 向苼在一旁听着,脸色微沉。 她自然知道裂口,上个月姜易还提过。 所谓裂口,不过是一另一种形式存在的诡地,不过其打开的地阴界通道并未依附于「门」,只是一道形似裂痕的出口,杀伤力和笼罩范围都远远不如诡地。 然而随着其出现次数增多,裂口所带来的麻烦一点也不比诡地少,各宗门都为了封印四处裂口而疲于奔命,牵扯大量精力。 地阴界真的要破开壁障,入侵东洲? 向苼觉得不尽然。 自从在诡地与莫蛛交手后,她就看出一点端倪,地阴界人被东洲排斥,根本无法进入东洲地界。 他们就像是一个个人形阴石,若是强行进入,体内便会立即被混乱本源所充斥,变成失去神智,只知道杀戮的魔人。 她不知这是亘古以来的规则,还是傀宗宗主陨落后的手段。总之,地阴界若是不解决这一点,大举入侵东洲地界,无异于自取灭亡。 地阴魔人当中鲜少会出现结丹期以上的存在,显然对面的修真大能很清楚这一点,只是通过裂口不断扔进来魔人炮灰分散五大宗门的注意力。 其真正目的,必定是设法从根本上改变东洲地界,消杀那为抵抗阴气自然而生的白雾。 阴石,消失的尸体,必定都与此事有关,然而对方具体会怎么做,向苼却无从得知。 她早将这些推测告知姜易,本以为以姜易的见识,定能推断出一二,谁知他竟也不知那白雾为何,更不知地阴界会怎么消除那些白雾。 汤业成说,如今裂口出现的次数暴增,是否预示着对方将要成功了? 向苼眯了眯眼,眼底掠过一丝寒光。 方才自金光宗搜出的血迹,倒是令她有了一丝新的想法。 汤业成拿出一只中型灵舟,带着向苼三人前往下一个任务地点。 向苼爬上灵舟,也不管汤业成三人聊什么,直接靠在一边闭目假寐,实则心神沉入传讯玉简当中。 同一时刻,姜易四人皆是感应到玉简震动,不约而同暂时放下手中事务,心神出现在玉简当中。 这位与他们联盟的神秘剑修,初时除了姜易和魏乐生,并不受白妙音和钟永长的待见。 然而随着其每一次传讯都极具预见性,能未卜先知一般,摧毁魔殿的一个个计划,她的传讯便显得至关重要起来。 是以后来,每一次只要收到向苼的传讯,他们四人都会立刻响应。 向苼心神感应到另外四道气息,顿时「开口」:「各位,我需要覆灭三宗的所有情报,最好事无巨细。」 白妙音:「司道友这是又推测出什么了?可是与你上次所说的阴石计划有关?」 魏乐生:「方才我接到师妹传讯,言明覆灭宗门中的血迹大有玄机,魔殿并不是所有尸体都要,仆役凡人的尸体他们选择用蚀骨粉毁尸灭迹,不知在掩盖什 么。」 姜易和钟永长都没开口,过了片刻,各自扔出一长段心神投影,其中所载正是另外覆灭的两宗资料。 覆灭两宗的资料不少,如此投影极为损耗心神,然而见向苼要得急,两人都不约而同选择了这个办法。 魏乐生过了没多久,也扔来一长串的心神投影。 向苼依次看过去。 第一个覆灭的小宗门名为吉水宗,其山门损毁较为严重,门内典籍皆被一场大火烧得干净,什么也没剩。 其宗主乃是一结丹不过十年的散修,宗门初创,因其自身掌握一些水系辅助修炼的,倒也收拢了不少同辈散修,修为俱在筑基上下,弟子不过百数。 第二个覆灭的却非正道宗门,而是做派亦正亦邪的邪修宗门。 其宗上下两百余人,皆修炼阴狠的邪道心法,却也有自身底线,并未四处作恶,由此并未被正派宗门这对,得以生存。 却不想有朝一日,竟会被魔修灭去。 第三宗,金光宗刚刚覆灭,所搜集的情报不多。向苼一目十行地扫过,很快目光一凝,找到自己想看的内容。 「可以了。」 向苼示意三人散去心神投影,接着道:「方才魏真传说,魔殿挑人,我亦有相同看法。 我觉得,魔殿就是在挑着人杀。他们用尸体当做阴石容器,运送至某处,以达到消除东洲地界白雾的目的!」 话至此处,四人皆是心神一震。 向苼不甚在意,接着往下说:「诸位都知道,魔殿曾经伏杀过不少东洲天骄,包括姜真传在内。 从前,我们一直都以为此举是地阴界心存报复,为了让东洲修真界产生断层。」 向苼冷冷一笑:「实则不然,魔殿伏杀目标,看似毫无规律,其实酌选的规则与这覆灭的三宗一样,有一点惊人的一致!」 第177章 苼城 「那就是心法!」 向苼没有卖关子,直接给出答案,「姜真传与你师弟左敬,所修皆为阴柔心法。覆灭的吉水宗与邪道宗门亦是如此,虽非阴柔一派,却同为阴属心法。」 「那金光宗呢?」 魏乐生忍不住皱眉发问,「金光宗所修乃是极阳一派,与阴属南辕北辙,魔殿为何会选他们?」 「阳极生阴。」 向苼从容回应,「魏真传不如再仔细看看金光宗的情报,金光宗主近日修行不慎,走火入魔,心法由极阳转为极阴,连门下弟子都受到不少影响。」 魏乐生连忙分出一丝心神拿起手边卷宗,果真看到有这一条,只是简略提了一句,并不起眼。 魏乐生又拿起这些年或是失踪,或是遭遇魔殿伏杀的名单,一眼扫过去,竟有六成以上都是阴属心法。 只是其中有四成都是故意混淆视听,在向苼提出之前,竟无人发觉这一点。 「真是心法……」 魏乐生喃喃自语,立刻重新沉入全部心神。 其他三人似乎也去查了一同卷宗,这时心神沉入传讯符中,立刻热闹起来。 魏乐生:「按司道友所言,下一个遭遇灭顶之灾的,必定同为阴属,我们大可提前设伏。」 白妙音:「可偌大一个东洲,符合魔殿要求的何止千百?范围还需缩小。」 钟永长:「哪里还有千百?魔殿对人网十分忌惮,只会选软柿子捏,宗门人数在五百人以下的阴属小型宗门,这范围立刻小了许多。」 「无需这般麻烦。」 姜易轻轻吐气,「守株待兔只是下策,我们不如请君入瓮。」 此话一出,其余三人皆是目光一亮。 「此事不宜声张,一切须得在暗中进行。」 姜易顿了一下,又道:「谨慎起见,最好连各自师尊都瞒着,以防万一。」 此话一出,魏乐生三人脸色都变了变,却未有人反驳。 魏乐生沉默片刻,忍不住道:「魔殿覆灭宗必是雷霆手段,精锐尽出,单凭我们几人,如何能抗衡整个魔殿?」 「我会请人助拳。」 姜易没有多言,心神转到向苼身上,「到时还望司道友也能鼎力相助。」 「好说。」 向苼轻笑一声,「不知我让姜道友打听的事,如今进展如何了?」 另外三人听到这话,自觉收敛心神,退出传讯玉简。 等到传讯玉简内彻底安静下来,姜易也不卖关子,直接道:「圣阳宝珠的确有了线索。」 向苼目光顿时一凝,「此言当真?」 「两年来我不断派人出去打探消息,最近才查到一点蛛丝马迹。」 姜易沉声开口:「此物纯阳,气息难以掩盖,傀宗宝库尚无下落,我却在一个月前意外探查到地底有一缕相似的气息泄露。 只是,这气息出现的时间极为短暂,只持续不到一息便消失无影,难以定位,只能等其下次继续出现。」 向苼微微颔首,问道:「地点在什么何处?」 「在我风月门疆域内,不过依我看来,地脉呈收缩之状,圣阳宝珠的气息若是顺着地脉泄露上来,下一次泄露的地点,多半不会在同一个地方。」 姜易沉吟片刻,建议道:「我以飞霜镜探查,此镜乃是我本命法宝,无法借给道友。 若是司道友与千星殿关系不错,不妨向他们借来监天镜,以便随时感应宝珠气息。」 「监天镜么……」 向苼若有所思地退出传讯玉简,却未睁开眼,借着假寐继续思索。 此镜她听洛轻芸说过,乃是专门用来监察天机变化的极品道器,可谓是千星殿压箱底的宝贝。 如今这面镜子虽然正好由洛轻芸的师尊长衍真人执掌,但想要借来,怕非易事。 不过不管有多艰难,千星殿这一趟,自己是必须走一趟了。 念头百转间,向苼忽地感到灵舟微微一震,停了下来。 她睁开眼,抬头遥遥看到一座繁华的世俗大城,那矗立在城中高大庙宇通体金黄,丝丝缕缕的香火从中飘来。 这个排场,比她之前看到的任何一座庙都要庞大得多。 「城中人多眼杂,灵舟过去动静太大,我们就在这下来,徒步进城。」 汤业成说话间收起灵舟,一行四人便顺着官道前往城门口。 「师兄,我们来这里作甚?」路上,张恒耐不住性子开口相询。 汤业成也不作隐瞒,直接说道:「过来更换苼姬像。」 「换苼姬像作甚?」张恒不明所以。 「师弟,这你就不懂了吧?」 唐茵显然知道此事,帮着解释道:「诡地没了,香火殿撤殿,苼姬庙的香火一直堆积不用,容易被邪祟利用,需要及时更换,以防万一。」 张恒恍然,旋即又反问道:「那干嘛不干脆把苼姬庙也撤了?」 「那怎么行?」 唐茵白了张恒一眼,「凡人又不是死物傀儡,信仰怎么可能说忘就忘,若是干脆一刀切,只怕会闹出更大的乱子来。」 「原来如此。」 张恒哈哈一声,不忘拍马屁:「师姐懂得真多。」 「这叫懂得多?分明是你在宗门看的书太少。苼妹读的书都比你多多了。」 唐茵开着玩笑,忽然间觉得向苼太过安静了,不由关切道:「苼妹,你怎么闷闷不乐的?」 向苼回过神来,顿时笑道:「没有,我只是奇怪,这城中香火为何如此鼎盛?」 张恒一听,立马站出来说道:「小师妹,这你就不懂了吧?苼城的由来,书上可看不到。 第一座苼姬庙就建在这里,对凡人而言,此城可谓是朝圣之地,自然香火鼎盛。」 「苼城?」 向苼抬头,视线集中到城门上方,果真看到「苼城」二字,眼皮子不禁跳了一下。 转世醒来,她发现自己成了庙里的菩萨已经够荒唐了,不曾还有一个所谓的朝圣之地。如今亲身到来,看着自己受千万人香火供奉的场面,心里当真是说不出古怪。 沉默片刻,向苼终是问道:「唐姐姐,我有一事不明。修真界中陨落的大能何其之多,拿出任何一个来都足以用来设庙祭香火,为何偏偏选一个……夭折的散修?」 此话道出,回答她的却不是唐茵,而是一直没出声的汤业成。 「修真界中陨落的大能的确多如牛毛,可对东洲地界献身的又有多少?」 汤业成摇头轻叹:「当年香火稀缺,香火殿设立后,为了确定造神的人选,五大宗门各自推选自家老祖,就为了沾染一点世俗界冥冥中的气运,因此争论不休。 眼看时间一天天过去没个定论,姜天骄便提议各退一步,从陨落的散修中酌选,谁家也不吃亏。 而后论及对封锁地阴界的功绩,仅有两个人选罢了,一个是上古年间的傀宗宗主,另一个则是向苼前辈。 傀宗覆灭乃上古秘辛,牵扯甚广,各宗都颇为忌惮,自然不敢将其列为造神对象。于是,苼姬便应运而生了。」 张恒又是恍然大悟,「原来此中还有如此多的纠葛,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唐茵听着脸色 却是不太好看,她也是第一次得知其中曲折。师父舍身取义,尸骨无存,死后竟还要被利用,真是太过分了! 向苼神色如常地点了点头:「多谢汤师兄解惑。」 她倒是没什么感觉,至多给姜易记上一笔,日后让他还人情就是。 四人闲聊不久,便混入朝圣队伍成功入城。为娘娘庙更换雕像,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若是以仙人身份入城,难免受到关注,只会给更换雕像一事增添阻碍,不如低调行事。 一入城,城内的喧嚣声便从四面八方涌来。 「包子,新出炉的包子!」 「卖糖葫芦,卖糖葫芦咯,不甜不要钱……」 「上上品供香,一两银子一捆……」 「客人多瞧两眼?这可是苼姬庙里开过关的宝贝,只卖您二两银子……」 「……」 只见街道两边摆满了摊位,叫卖声不断,往来行人俱是穿着干净的新衣,形形***的面孔上泛着虔诚与喜悦。 张恒看花了眼,连连惊叹:「这城里怎么感觉比都城还要热闹。」 唐茵亦是感慨:「今天正好是向苼前辈的忌日,也就是苼姬诞辰,城中自然热闹。」 「唐师妹连这个都记得?」 汤业成小小惊讶了一下,旋即笑道:「既然如此,机会难得,你们三人不妨好好逛逛,待得为兄换好雕像,再找你们同游。」 张恒和唐茵闻言,皆是两眼一亮。 他们虽是活了一百多岁,可大多数时间都在修炼中度过,像今天这样逛游街市,还是第一次。 汤业成看他们二人模样,摇头失笑,视线再转到向苼身上,却见其竟比唐茵两人要冷静许多,脸上只带着淡淡的笑意。 这小丫头,脾性倒是沉稳。 略感讶异,汤业成没有多留,转身便没入人群当中消失不见。 汤业成离开,唐茵两人便立马带着向苼四处游玩起来,玩得异常尽兴。 向苼一边应付两人,目光却是时不时看向城中那座高大庙宇,眉头渐渐蹙起。 第178章 交易 汤业成与向苼三人分开后,顺着庞大的朝圣队伍前往城中心最为热闹的苼姬庙。 作为第一座苼姬庙,因每日香火过于庞大,此庙分设内外两殿,可传递香火,平常香客参拜的只是外庙当中的苼姬像。 香火则是通过外殿传递,储存在内殿中更为庞大的苼姬像当中。 得益于此,汤业成不用在众目睽睽之下施展障眼法替换苼姬像,只需换掉内殿当中的苼姬像,这城中积累数十年的香火之力便去了九成。 念头转动间,汤业成捏诀隐去身形,轻松骗过世俗守庙人的视线,进入内殿当中。 一踏入门槛,汤业成便挥手布下隔音结界,将整个内殿包裹起来,外殿的嘈杂声瞬间自耳边消失。 殿内烛光闪闪,光线幽暗,摆满祭品的香案前,一座足有四丈许的纯金雕像熠熠生辉,金像眉眼低垂,慈祥庄严。 从那只开了一丝缝隙的眸眼看去,汪洋一般的香火之力在其中涌动,即便强如汤业成也不禁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这香火之力何等磅礴,若是向苼还活着,此刻利用此香火转修神道,怕是修为立刻就能突飞猛进,成为东洲修真界唯一以香火入道的化神修士。 他脑海中闪过这般念头,手中动作确是不慢,拂袖取出四张泛着淡淡紫芒的符篆,灌入真元掷出,符篆飞出落在雕像四角。 符篆甫一落地,紫芒立刻蔓延勾连,形成直角相交的两条线,苼姬像就在两线交点。 紫芒继续蔓延,直到将苼姬像所占据的地面全部侵染成一片紫意,地面顿时发出一道轻微的「咔」声。 这一声落下,外殿的香火之力顿时被阻隔在紫意之外。 苼姬像一阵颤动,震得香案东倒西歪,最终安静下来,香火之力尽数收敛,神光黯淡。 汤业成见状神色微松,正要上去将苼姬像收入储物戒,挂在腰间的一枚香囊忽然砰地一声爆开! 冷香入鼻,汤业成眼中的视野瞬间如同镜面一般碎裂,一名黑衣修士凭空出现在面前不远处,正向苼姬像摸去。 他脸色微变,二话不说爆发真元,一拳化为山影砸向陌生修士。 黑衣修士似乎没想到汤业成能破开幻象看到他,大意之下被一拳砸中,倒飞开去。 趁此机会,汤业成闪身来到雕像面前,将之收入储物戒。 刚刚起身的陌生修士看到这一幕,脸色立刻阴沉下去,传音道:「魔刀,还不出手?!」 汤业成收走雕像,不欲与陌生修士纠缠,抽身就要走,却见一把雪亮的刀刃由远及近,迅速占据瞳孔,一刀劈出,尽是滔滔火海! 汤业成瞳孔骤缩,掌心一枚山形法宝迅速浮现,双手退出化为一面厚重山岳。 烈焰刀气劈在山岳之上,发出一声惊天刺响。 汤业成脸色一白,猛吸一口气抵住法宝,对面却得势不饶人,刀刀烈焰势不可挡,接连不断,一刀重似一刀。 汤业成被劈得节节败退,虎口崩裂,洒下点点血迹。 对方在叠势,继续下去自己必死! 汤业成脸色铁青,不再犹豫,猛地喝道:「爆!」 轰! 山岳法宝陡然炸开,汤业成遭到反噬,吐血倒飞开去,被唤作魔刀的修士同样不好受,捂着胸口倒退。 黑衣修士见状却未帮忙,而是竭力加固结界,不让这里的动静泄露出去。 「不愧是千星殿真传,竟能在老夫手下撑过一招。」 魔刀稳住身形,看到满嘴鲜血的汤业成,冷笑一声。 汤业成面色冷沉,袖袍掩住左手,摸到传讯符,意念灌入其中却如泥牛 入海,没有丝毫反应。 「汤真传,放弃吧。」 黑衣修士桀桀一笑,「有十方隔绝大阵在,你今日只会死得无声无息,半点消息都传不出去。」.c 「咳咳……」 汤业成艰难地撑起身子站起来,沉默地看着面前二人,一颗心缓缓沉下去。 两个结丹后期,其中一个还是破坏力惊人的刀修,自己引以为傲的防御法术,在他面前没有丝毫优势。 若是没有大阵,他还能试着拼一拼逃出去报信,可现在……他看不到一丝希望。 心中闪过这般念头,汤业成表面却未露出异色,镇定出声:「二位前辈看着面生,莫不是新入魔殿?魔殿如今在东洲可谓人人喊打,二位何不弃暗投明,省得来日被我五大宗门清算,死路一条?」 此话一出,黑衣修士便笑起来,「不愧是千星殿的真传天骄,这个时候还能临危不乱,有点意思。」 魔刀却是冷哼一声,「废话什么,赶紧杀了他!」 黑衣修士被同僚训斥,也不动怒,只是叹道:「可惜了,若是你没戳破我的幻境,说不定还能和其他人一样活着离开。」 汤业成闻言心头一震,这话什么意思? 「王逊,你的话太多了。」 魔刀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要不是他刚刚动用绝招,错乱的真气尚在平息之中,指不定会忍不住赏同僚一刀。 王逊摇了摇头,走向汤业成,掌心真元涌动,「看着我的双眼!」 汤业成下意识抬头对上王逊双眼,意识顿时一暗,脸色渐渐变得呆滞。 趁此空档,王逊右手轻松拍向汤业成头顶,仿佛已经看到西瓜破开的情景。 就在这时,王逊忽然脸色骤变,顾不得拍死汤业成,二话不说就要避开,可还是晚了一步。 一道银光仿佛凭空出现,自他右手穿过,一条血淋淋的胳膊顿时高高抛弃。 王逊惨叫一声,抱着断口连连后退,口中厉喝:「敌袭!」 魔刀神色一凛,周身火焰缭绕,刀气暴涨,双手握住长刀劈向那一道银光。 这一刀虽然仓促,威势却丝毫不低于之前的攻杀汤业成的那一招,迅猛无比。 可那银光闪烁了一下,竟又凭空消失。 什么?! 魔刀脸色剧变,立刻变招化为防守之势,可他的反应速度甚至不及王逊,这一变依旧晚了太多。 银光轻松穿透魔刀喉咙,又从心脏与丹田来个两个对穿,三道鲜血激射而出。 「何人……杀我……」 魔刀不甘地扫视空荡荡的四周,双眸逐渐暗淡,手中宝刀哐当一声落地,庞大的身躯无力倒下,带着遗憾死去。 他仗着刀道修为纵横一生,不想今日竟会死得如此憋屈,连敌人的面孔都没看见。 场中的变化说来漫长,实则一瞬。 汤业成只觉得眼前一暗,再度清醒时,面前无法离地的二人便已一死一重伤。 怎么回事? 他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忽然听到背后传来脚步声,不禁回头望去,见到来人面孔,神情更为愕然。 此人他认得,是魔殿护法,魔殿的人怎么会救他? 「魁元?」 王逊认出来人,一脸不敢置信,「你还活着?!」 魁元扶起汤业成,望着当年的同僚,心中感慨,表面却是冷淡,缓缓说道:「若是不想落得跟魔刀一个下场,你最好放下左手里的东西。」 王逊装出来的震惊顿时一滞,面色挣扎片刻,终究是松开了攥紧的左手。 啪地一 声轻响,一枚遁符掉落在地。 随着这一声响动,王逊知道自己暂时是不会死了,索性放松下来,抱着断臂吊儿郎当地坐下,「不愧是排名前四的护法,你能假死脱身,看来给殿主的魂血是假的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目光闪烁地瞄向四周,似乎在寻找什么。 「不用找了。」 魁元语气依旧淡然,看神情面貌,竟与向苼平日做派有几分相似,「主人不会出现,你若能说出魔殿盗取香火的目的,今日可以活命。」 汤业成站在魁元身边,脑子里依然很乱,但可以确定的是,他身边的这位魔殿护法已经叛变,是友非敌。 想通了这一点,他也跟着发问:「王逊护法,敢问你在魔殿位列第几?」 「第四。」 王逊没好气地说道:「魁元护法跑了,我自然顶替了上去。不过就算我是第一护法,也不知道魔殿要这些香火作甚。护法在魔殿说的好听,其实就是地位稍高的打手,你们若想知道其中真相,不如抓一个法王来。」 汤业成听得眉头直皱,这王逊脾性直率,此刻命在旦夕,应该不会说谎。 可好不容易抓到一个魔殿护法,却听不到任何有用的情报,他实在不甘。 魁元听王逊这么说,似乎并不意外,点了点头,便又道:「既然如此,我再换一个问题,魔殿覆灭小型宗门,可是为了运送阴石?」 此话一出,一脸无所谓的王逊脸色立刻就变了,他也知自己反应掩饰不过去,索性反问道:「此事乃是魔殿最近半年定下的计策,你是如何知晓的? 你若是想要问阴石送到哪里,那我还是那句话,不知道。那等机密别说法王,恐怕只有殿主一个人知晓。」 这话等于变向地承认了。 汤业成听着震惊不已,意识到自己好像接触到不得了的真相。 魁元沉默下来,似乎在倾听什么,片刻之后,他微微一笑,「王逊,你就这么空手回去,怕是难道一死吧,有没有兴趣做个交易?」 第179章 凶兆 一炷香后,王逊带着半截苼姬像离开。 汤业成收起剩下苼姬像,迟疑片刻,说道:「魁…道友?王逊当真会按照你说的办?」 「会。」 魁元毫不迟疑地点头,「他被魔殿殿主控制得越久,对自由便越是渴望。即便只有一丝一毫的希望,他也绝对会死死抓住。」 汤业成沉默片刻,终究是没忍住:「魂血,当真有法可解?」 「有。主人说有,那就是有。」 魁元拱手一拜,「此间事了,在下还需回去复命,这就不多留了。」 言罢,魁元转身就走,几个闪烁间便消失在汤业成视野中。 汤业成怔在原地,他很好奇魁元的新主人的身份,但一想到那速度超出常理的银光,便不敢开口。 幽幽叹了口气,汤业成收起魔刀尸体,收拾一番,换上新雕像后转身离开。 而与此同时,外殿侧门外,魁元几步走到站在栏杆前负手远眺的向苼面前,「主人,事情已办妥。」 向苼勾了勾唇,微微颔首:「辛苦你了。」 魁元面露惭愧:「是属下修为不足拖了后腿,此二人还需主人亲自出手,真是属下的罪过。」 向苼摆了摆手道:「不必妄自菲薄,魔殿护法至少也在结丹后期,且皆有各自的过人之处,你若参战,胜败不好说是其一,时间拖长只怕会生变。」 魁元听着心中愈发惭愧,这两年来跟随向苼,他日日守在潭中岛,时而指点向剑绝两招。 不必再去迫于魔殿命令疲于奔命,也不用违背自身原则滥杀无辜。 主人从不对他呼来喝去,亦不会动用魂血惩罚他,言行举止皆是随性淡然,与斗法时的果断狠辣完全不同。 他过上了梦寐以求的隐居时光,过去的种种似乎都在随着时间而淡化,唯一变化的,是他面对向苼时的心境。 若说一开始他只是屈于对方的强势,不得不为委身为奴,现在……即便没有魂血约束,他亦会心甘情愿的追随主人。 向苼自然不知魁元所想,她收下此人,不过是为了更加了解魔殿,且这两年魁元异常老实,办事也面面俱到,合她心意,是个不错的手下。 「汤业成多半会回千星殿,你不必跟着潜入,留在千星殿外等候便是。」 「属下遵命。」 交代完命令,向苼脚下剑光一闪,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段残影渐渐消散。 片刻之后,向苼拿着两串糖葫芦拍了拍唐茵的肩。 唐茵身形一震,立刻回头,看到是向苼,顿时没好气地说道:「苼妹,你跑哪儿去了?一转头你就没影儿了。」 「唐姐姐别生气,请你吃糖。」 向苼乖巧地递出一串糖葫芦,一边解释道:「我去苼姬庙了,那里人太多了,回来花了点时间。」 唐茵结果糖葫芦,脸色顿时好看许多,「难怪我怎么用灵识扫也找不到你,那地方香火掩盖,人多眼杂,万一有危险怎么办?下次要去,就带着我一起去,明白了吗?」 「嗯嗯。」 向苼连连点头,随后转头看了一眼四周,「怎么不见张师兄?」 「还不是分头去找你了?」 唐茵白了向苼一眼,拿出传讯符,「我这就唤他回来。」 传讯发出去不多时,张恒便找了过来,与他同行的还有汤业成。 这片刻功夫,汤业成已经将自身伤势拾掇干净,换上一套新衣,除了面色稍显苍白之外,看不出什么。 他见三人皆安然无恙,神色微松,沉声道:「事情有变,我们即刻回宗!」 唐茵与张恒皆是脸色微变,立刻跟着汤业成出城。 嗖—— 中型灵舟飞上高空,以极快化作一道虹光瞬息远去。 吊在后头的魁元现身,看着已经变成一道光点的灵舟,眼皮子不禁微跳。 幸亏主人告知他目的地,不然就这个速度,他定是要跟丢了。 汤业成心中着急,压下伤势催动灵舟以最快速度回返宗门,灵石极速消耗,强横的真元震得灵舟发出不敢重负的声响。 唐茵和张恒小心坐着,生怕下一秒灵舟就会分崩离析。向苼亦是佯作忐忑的模样,心中却在思考要如何与长衍真人周旋。 如此高速之下,不消半日时光,千星殿就已赫然在望。 灵舟上刻千星殿的独门印记,畅通无阻地通过宗门大阵,自一面山顶平台落下。 甫一落地,灵舟便直接炸开,碎成片片木屑。 汤业成脸色一白,闷哼一声,口角溢出一点血迹。不等唐茵两人发问,便飘身向主峰大殿飞去。 「汤师兄定是遇袭了。」 张恒看出不对劲,「就灵舟爆裂这点反噬,绝对不可能让汤师兄吐血。」 「别想那么多,师兄既已回宗,性命自然无碍,留在宗门安心疗养便是。」 唐茵安慰一句,转头脸上浮现点点笑意,「苼妹,你还是第一次来千星殿,你娘还在闭关,我先带你去见师尊。」 向苼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我也去。」张恒叫唤一声,缀在两人后头。 唐茵非真传弟子,若无任务在身,不得在宗门肆意飞行,只得带着向苼走路。 千星殿弟子何其之多,远不是万剑门可比,这一路之上碰见的弟子就有数百,且皆非仆役,而是着蓝衣的正式弟子。 「唐师姐。」 「唐师姐好。」 「见过唐师姐。」 「唐师姐你回来啦?这位小妹妹是谁,是大师姐新收的门徒吗?」 「……」 唐茵一路上招呼不断,偶尔遇到关心亲近的弟子多问两句,不过都被她搪塞过去,并未实话实说。 向苼看得时间长了,不由问道:「唐姐姐,我观正式弟子皆为蓝衣,怎么款式还有所区别。」 「小师妹,你观察得可真仔细。」 跟在后面的张恒立刻攀上话头,「这说来关系宗门两派系之争,蓝衣袖口绣金纹,左胸绣星辰的乃是洛姓,袖口绣黑纹,右胸绣星辰的乃是魏姓。」 向苼目光微微一闪,「这两家关系不好么?」 「原本是不错的。」 张恒叹了口气,「可自从大师姐回来后……」 「师弟慎言。」 唐茵出口打断张恒,抬头望向不远处的高峰,「我们到了。」 张恒识趣得闭了嘴。 向苼心知唐茵是为她着想,也不多问,跟着唐茵一同上山。 三人一上山,便惊动了山中众多弟子,立刻热闹起来。 「唐师姐回来了!」 「唐师姐……」 「还有张师兄我,怎么就没人欢迎我呢?」 「张师兄你一走,山里清静多了。」 「小丫头会不会说话,找打!」 「……」 众人笑闹一阵,才有人注意到唐茵身边的向苼,不由笑道:「这就是大师姐的女儿?」 「我记得是叫洛苼?」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场面一度混乱,最终还是张恒站出来拦走了众人,只留下一名管事弟子。 唐茵张望两眼紧闭大门的正殿,「大师姐和师尊还未出关?」 管事弟子叹了口气,「大师姐距离出关还有一段时日,师尊他……唉,师尊没有闭关。师姐,你进去劝一劝吧。」 唐茵听着面色微沉,「你先带着苼儿逛逛,我去去就回。」 管事弟子点头应下,见唐茵离开后,她笑着开口:「小苼儿,你要去哪里玩,师姐陪你。」 向苼顿时摇头,「不了,我就在这里等唐姐姐。」 管事弟子闻言愣了一下,心道这小丫头性格内向,半点也不像大师姐。 确定向苼不想去逛,她索性拿来一双凳子陪着向苼坐下,与其一同等着唐茵出来。 唐茵推开正殿大门,没走两步便看到自家师尊正坐在监天境前,满是皱纹的老脸眼眶深陷,憔悴不堪。 不仅如此,他口中还在喃喃自语,好似疯了一般。 「怎会如此……」 「为何如此?」 「没有半分变化,不应该啊……」 唐茵震惊地看着这一幕,这真是她的师尊长衍真人? 她印象中的师尊束发从来都是一丝不苟,衣服上更是没有半分褶皱,怎么会变成这般不修边幅,喃喃自语的癫狂模样? 她按下心中惊疑,小心翼翼地接近过去,轻声唤道:「师尊?」.. 这一声师尊似乎唤回了长衍真人几分神智,他目光清明几分,抬头看清唐茵的面孔,愁苦的脸上总算露出一丝笑容:「原来是茵儿,过来坐。」 唐茵心中略安,过去在旁边坐下,「师尊,你这是怎么了?」 长衍真人长叹一声,「为师自诩在推衍卜算一道,整个千星殿无人能出其右,而今竟被这监天境星象所困,实在不解。」 「还有您不会解的星象?」 唐茵惊奇不已,同时一颗心也安定下来,原来师尊是在忧愁东洲大局,并非修炼出了岔子。 「你看此处。」 长衍真人拂袖扫过监天境面,星象顿时放大,暗沉星光竟是越发黯淡,化为一片暗红的血色。 唐茵看得一阵心惊肉跳,「师尊,这是何意?星象示意向来温和,怎会如此不详?」 长衍真人深深一叹,「天下危矣!」 第180章 添堵 「天下危矣?」 唐茵一脸不解,「师尊,现在整个东洲都在人网覆盖之下,魔殿虽没有太大损伤,可也被我们压得藏头露尾,若论局面应该是我们占了上风才对,怎么就危险了?」 「谁告诉你,我们五大宗门占了上风?」 长衍摇头苦笑:「除了一开始,我们各宗肃清叛徒,覆灭香火殿为主动之外,接下来不过是我们被魔殿牵着鼻子走。 他们出现在哪,我们就追到哪,却没有实际的进展,甚至连他们究竟在做什么都不知。 东洲在人网覆盖之下,是安宁许多,可星象显示却恰恰相反,每况愈下,如今血象既出,恐无力回天啊,唉……」 唐茵听到这里,顿时想到什么,忙道:「师尊,这次汤师兄收取苼姬像好似遭到伏击,他一回来就直往主峰大殿去了,定是有所收获。」 长衍真人闻言先是一怔,接着抬头去看监天境,见星象没有丝毫变化,又摇头叹道:「没用的,这根本扭转不了战局。」 唐茵似也被长衍真人的情绪感染,眉头紧蹙:「那师尊觉得,什么才能扭转战局?」 「异数。」 长衍真人不假思索地吐出两个字,「魔殿与地阴界联手,必有高人指点,步步走在算计之中,且蒙蔽了一部分天机,令为师无法详细推算。 如今,唯有不在任何算计之中的异数出手,方才有一丝希望。」 唐茵听得云里雾里,索性问道:「那异数是谁?徒儿现在就去请。」 长衍真人闻言不禁苦笑,「为师若是能推算出他是谁,那就不叫异数了。」 「您也不知?」 唐茵顿时傻眼,「那要怎么找?殿主和其他长老们就不想想办法?」 「星象诡异,他们如何愿意相信?」 长衍真人说到这个,言语里压不住怒意:「他们竟说是为师胡乱捣鼓监天镜,才会出现这等画面,与东洲灾祸无关。」 「怎会如此?师尊您执掌监天镜数百年从未出错,殿主他们实在太过分了!」 唐茵气愤不已,同时心中领会过来,师尊这般潦倒,怕不全是因为星象,更多的是殿主和长老们的不信任,令他伤心了。 「罢了,不说这个,徒惹烦扰。」 长衍真人起身摆了摆手,「你下去吧,为师想静一静。」 唐茵见状忙道:「师尊,徒儿还有一事禀报师尊。大师姐的女儿洛苼就在外面,师尊可想见一见?」 「小徒孙来了?」 长衍真人面上一喜,旋即看到镜中自己满眼血丝的憔悴模样,不由摇头道:「为师这幅面貌,只怕会吓哭那个小家伙,过两日再见吧。」 言罢,长衍真人拂袖走入内殿。 「恭送师尊。」 唐茵拜完,抬头又看到监天镜中的星象,轻轻一叹,转身离开。 向苼暂时在山中住下,管事弟子特地挑了一处幽静的住所,免去他人打扰。 因为洛轻芸这一层关系,管事弟子没什么防备,旁敲侧击之下,向苼得到了不少与长衍真人有关的信息。 不出她所料,长衍真人乃是元婴期大能,且年事已高,千年寿命已经走去八成,乃是千星殿资格最老的长老之一。 提及具体实力,管事弟子却也不知其深浅,盖因为长衍真人喜推衍,不喜斗法,已有几百年没动过手。. 不过就算他斗法实力一般,元婴期的基础实力远超结丹期巅峰,远不是向苼现在能比的,且在别人的地盘强取宝物,也是落了下乘。 洛轻芸口中的长衍真人,性格和善且重情,借取监天镜一事若能由洛 轻芸代劳,想必不会太难。 只是不知洛轻芸还需多久才能出关,若是时间过长…… 想到这里,向苼忽然眉心一动,指着窗外一出山峰,「管事师姐,那里是什么地方?怎么那么荒凉?」 管事弟子顺着指向看去,顿时说道:「别看那处山头看着荒凉,实际却是我千星殿秘殿所在,唯有殿中长老才有资格上去,商谈殿中机密。」 向苼恍然点头,旋即按了按眉心:「管事师姐,我想一个人歇会儿,您去忙吧,不必一直陪着我。」 「那好,你第一次下山出远门,想必也是累得不轻,好好歇息。」 管事弟子嘱咐一声,转身离去,临走之前,还贴心地关上客院门。 其人一走,向苼脸上困倦之色立刻淡去,随手在客院门后丢下一道示警结界,便化作一道流光直往秘殿而去。 秘殿乃机关要地,护山大阵比一般山峰高出不出,但在《欺天》阵盘面前皆是无用功。 用阵盘破开一角,向苼闪身进入其中,静默片刻,见没有引起任何反应,这才继续运转敛息诀,向感应到的位置靠过去。 随着距离接近,一股浓浓的香火味从秘殿紧闭的大门缝隙中钻出来,隐约间还伴随着模糊的交谈声。 殿门上法阵重重进不得,开门也避不开动静,向苼绕了一圈,找到殿顶一处天窗,破开阵法钻了进去。 这一进来,香火味道浓郁十倍不止,看到向苼后,争先恐后地就要往其体内钻。 向苼脸色变了变,加紧运转敛息诀,又以移形换影改变自身气息,香火这才止住疯狂的趋势,渐渐散去。 暗松了口气,向苼隐入暗中迅速往下。 此秘殿层高接近两丈,越是往下,香火便越是弥漫缭绕,浓郁得令人睁不开眼。 此处莫非是专门用来存储香火之用? 向苼心中暗自思忖,可若是如此,她感应当中的香火,怎会莫名其妙消失一部分,好似被什么吃了一块。 不多时,向苼双脚悄然落地,视线环视一周,却未看到有人在,交谈声仍是模模糊糊。 她循着声音摸索,很快找到一处继续往下的悬梯。 藏在地下? 向苼眯了眯眼,顺着悬梯往下走,继续以阵盘一角破开又一层隐秘阵法,传来的模糊交谈声陡然变得清晰。 她闪身遁入悬梯下的暗影中,定睛细看,香火烟气阻隔得他人视线,却不会阻隔她这个主人。 只见偌大一个地下秘殿中空空荡荡,只余中间一座深不见底的大池,池内香火之气几乎凝成实质,浮在其中,仿佛一层层白霜。 此刻池边,正有两人负手而立,一人着金袍,肃容满布;一人着白袍,气愤不已,皆是中年模样。 「我就知道,魔殿那群人根本不可信!要不是有神秘人出手相救,汤业成必是死了。」 「你怎知伏击汤业成的就一定是魔殿中人,而不是有人故意混淆视听?」 「师兄!事到如今,你还要继续相信他们?我们接下来完全可以什么都不知道,那一部分送出去的香火,就算在汤业成损失的香火内,神不知鬼不觉。」 「师弟,稍安勿躁。」 金袍中年,严肃的面孔缓和几分,「此事如你所言,的确留有余地,可你真要那么做?」 白袍中年神情一滞,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变得犹豫起来。 「苼城香火精纯,魔殿舍不得被我千星殿独占也是情有可原。」 金袍中年目中冷光一闪,「可汤业成既然被人所救,活着回来,事情就不能这么算了。」 白袍中年精 神一振,「师兄,你说要拿此事当做筹码,狠狠敲魔殿一笔?可他们会承认吗?」 金袍中年面露微笑,「会的,他们正值关键时刻,最怕事情出现纰漏,只要我们提的要求不太过分,他们定会点头。」 「太好了!」 白袍中年高兴起来,之前脸上的愤怒一扫而空,「那岂不是说,我们能提前拿到下一层心法?」 「区区一层,待到最后交易时,拿到完整心法,我们才算胜利。」 金袍中年冷哼一声:「只要拿住他们的软肋,看好香火,魔殿那边不敢拿我们怎样。」 「今日香火吸纳得差不多了,走吧。」 「汤业成截留下来的香火异常精纯,明日用其修炼,进展会更快。」 「师兄所言极是。」 两人步步上去悬梯,渐行渐远,谁也没发觉悬梯下面还有一人。 随着殿门远远传来「砰」的一声,整个秘殿彻底安静下来。 向苼直起身,缓缓走到香火池边,俏容沉凝。 她是怀疑过五大宗门中还有魔殿女干细存在,可没想到不是女干细,而是高层叛徒。 对方能自由出入这秘殿,已经能说明很多。 洛姓,还是魏姓? 向苼不禁去想,不过不管是哪一家叛变,对千星殿而言怕都不吝于一场地震。 想到这里,向苼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那两人与魔殿做交易,明显是以香火为基础,若是没了这些香火…… 念及此处,向苼唇角微勾,伸手一抹指间,血戒浮现。 香火以苼姬为引,源头本就是她。 那金白袍二人修为不再元婴期之下,每日只可吸纳一小部分用作修炼,可现在,向苼只是一个念头,整个香火池立刻沸腾起来。 哗啦啦—— 香火涌动,争先恐后地涌入血戒当中,不过数息,池子当中的香火便少了大半。 而与此同时,长衍峰殿安安静静竖在半空的监天镜忽然剧烈颤动起来。 长衍心有所感,立刻起身出来查看,却见监天镜化作一抹流光,破开殿顶一个大洞,向秘殿激射而去! 第181章 意外 清脆的声响回荡在耳边,伴随长衍真人的满脸愕然,「监天镜……飞了?」 他愕然不多时,一声更为清脆地碰撞声响彻整个山脉。 秘殿上空的多重阵法在监天镜下,脆弱地像是几张纸,只一眨眼便被轰出一连串的窟窿。 尚未走远的两名中年皆是脸色瞬变,二话不说以更快速度回返秘殿。 地下密室,轰—— 向苼震惊抬头,只见一道白光轰开地表一个大洞,白光褪去,显露出镜面真身,镜光照过地下一圈后,竟是锁定自己飞来,上下跳动,传递出一股欢欣的情绪。 向苼面色阴沉,二话不说抓住镜子收起,顾不得香火池内还有少量香火,顷刻化作一道剑光顺着镜子来时的窟窿疾速离去。 就在她冲出秘殿的同时,金白袍二人亦是及时赶来。 见到那白光,金袍中年冷哼一声,身法立刻爆发,探掌拍去! 向苼瞳孔微缩,却不慌乱,翻手扔出漫天的防御符篆,化作数百层防御法盾,自身毫不停留,果断向远处山头密林飞去。 砰! 金袍中年一掌之下,百层防御法盾尽皆化作虚无,但也因此耽搁了半息。 眼看向苼就要没入密林,金袍中年眼中怒意喷薄,「还想跑?众弟子何在,列阵封宗!」 这一声怒吼传遍整个千星殿,不过一息后,千星殿所属山脉齐齐剧震,一面金色大阵腾空而起,像是一只倒扣的金碗将所有山脉出口全部封闭。 也是在这一息,金袍中年赶到向苼逃入的密林当中,神识一扫,一无所获。 「师兄!师兄!大事不好!」 白袍中年神色慌乱地飞来,「香火被盗了,只剩下半成不到。」 金袍中年眼里戾色一闪,「那贼人修为不高,至多结丹后期,一息之内绝无可能逃出大阵范围,传我之令,搜!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将那贼人找出来!」 —— 向苼脱离金袍中年的视线,立刻将自身沾染的香火气息吸摄一空,确定没有香火残留之后,她靠着敛息诀,将身法催动到极致,很快回到长衍峰上住所。 将监天镜丢进血戒,向苼靠着床榻坐下来,心神微乱。 然而不及多想,院门处的示警结界忽然被触动。 她目光一动,立刻躺下,鼻间传出悠长的呼吸声。 下一刻,一道人影匆匆推开门扉,看到向苼好端端躺在床上,一副熟睡模样,顿时神情一松,坐下来唤醒向苼。 「苼妹,快醒醒。」 向苼佯作惺忪的睁开眼,看到来人是唐茵,心神也是跟着微松,表面却是疑惑道:「唐姐姐,你怎么来了,是师祖要见我了么?」 「没有。」 唐茵神情凝重地叮嘱道:「方才有人闯入宗门,殿主大怒,正在搜寻贼人藏身之处,现在门内乱得很,我也得去搜查,你就呆在这里不要乱跑,明白吗?」 向苼连连点头,乖巧道:「我理会的,姐姐你莫担心。」 唐茵似乎时间很紧,又交代两句,便忧心忡忡地离开。 不多时,管事弟子面色铁青地带人冲了进来,看到一脸懵懂的向苼,神情下意识缓和些,和声道:「洛小师妹别怕,我等过来只是例行搜查,你就站在我身边,不会有事。」 向苼神情忐忑地点了点头,看着他们在客院里搜查一通,又气势汹汹地离开后,这才过去合上院门,面上的不安瞬间褪去。 她回到房内坐下,不慌不忙地倒了一杯热茶,轻抿一口,苦涩的茶水在喉间蔓延开,回甜悠长。 向苼的心,也如茶水一般淡去涟漪, 回归平静。 她没有取出那面镜子查看,但看管事弟子脸色难看的程度,也能猜出那就是监天镜。 否则光凭一个事不关己的秘殿失窃,断不可能让整个长衍峰的人跟着共情。 可是……监天镜为何找上自己? 向苼眯眼细细回想,她躲在秘殿中那么久,也未触动什么,唯一做出的动作,就是牵引香火。 而后,监天境便破殿而来。 监天镜在长衍真人手中,专为卜算吉凶之用,香火之力为神道所属,似也有所关联。 可为何金袍中年吸摄香火修炼没事,她牵引香火就有事? 又或者,监天境预测到了什么,自行投奔而来,而她这位香火神主是关键? 念及此处,向苼脸色略微凝重。 不管此事背后原因为何,监天镜终归是到手了。不过,这神来一笔,给她造成的麻烦也是实打实的。 眼下她虽有「洛苼」这一层身份做遮掩,可等到千星殿遍察整片山脉还抓不到人,她作为今日千星殿唯一的外来之人,必定会被怀疑。 再加上现在洛魏两姓不合,此事一个处理不好,说不定会阴沟里翻船,决不可大意。 向苼盯着杯盏中荡漾的茶水,渐渐陷入沉思。 小半日后,主峰大殿。 千星殿主面色阴沉地落座,「情况如何了?」 躬立在下方的众人顿时有一精瘦老者走出,「回禀殿主,门中所有山峰已仔细搜过,并未发现贼人的任何踪迹。」 「你说什么?」 立在众人当中的白袍中年出声反驳,「那贼人绝未逃出大阵范围,一定是你等搜查出了差错!」 精瘦老者闻言冷哼一声,「老夫已动用目术神通寸寸探查过,别说是一个活人,就是一只蚂蚁,一直苍蝇都逃不过星辰之目,何来差错一说? 倒是你魏青,看管香火池不当,该当何罪?」 「洛明生!」 白袍中年惊怒,还未开口,就被千星殿主出声打断。 「都闭嘴!这个时候还想挑起两姓纷争,你们究竟还有没有将我这个殿主放在眼里?」 千星殿主语气平淡,可话里流露出的压迫力却令人背脊生寒,下方众人纷纷止住话头,闭口不言。 殿中沉寂片刻,千星殿主似乎想到了什么,冷目一挑:「近日可有外人上山?」 负责接待外宗弟子的长老立刻站出来,迟疑着开口道:「最近半个月内,皆无外人上山拜访,不过……」 「不过什么,有话就直说。」千星殿主有些不耐烦。 长老暗叹一声,终究还是坦白道:「真传弟子汤业成回来时,还带着一名外宗弟子,她乃是万剑门弟子,同时还是真传弟子洛轻芸的女儿,名为洛苼。」 话到此处,长老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此女今年,方才十三岁,练气九层修为。」 殿内顿时陷入了沉默。 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炼气期的修为,绝不可能在元婴期手下脱逃,场中众人就算用脚趾头想,也明白那贼人绝无可能是洛苼。 不过想法归想法,话到了众人嘴边,却是全都变了味道。 「这洛轻芸的女儿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出事之日过来,其中若是没有几分古怪,怕是说不过去吧?」 魏青拂过有些褶皱的白袖,阴阳怪气地开口。 这话一出来,洛明生脸就黑了,「魏青,枉你活了五百岁有余,今日竟恬不知耻地污蔑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你还要脸吗?!」 「孩子或许无辜,可孩子背后之人无辜是否,谁又知道呢 ?」 魏青冷哼一声,也不看洛明生气得吹胡子瞪眼,拱手便拜道:「殿主,此事蹊跷,不可不查!那孩子是否与此事有关联,搜魂便知。」 「搜魂?!」 洛明生脸色微变:「此事万万不可!若是搜魂,那孩子就废了。」 千星殿主指节轻轻敲着座椅,没有回应。 洛明生看着,心中顿时一颤,殿主这是……在动摇? 他咬咬牙,正要再劝说两句,忽然听到殿外传来一声高喊,「殿主,还请三思。」 听到来人声音,千星殿主立刻起身,看着匆匆走进来的佝偻身影,神色微缓:「长衍师伯,何事劳您大驾?」 「老朽若是不来,你怕是真要给洛苼那小丫头搜魂!」 长衍真人脸色阴沉,隐有怒意,「搜魂伤及神魂根本,那小丫头方才炼气期,怕是坚持不住两息就会魂飞魄散!」新 「长衍长老此言差矣。」 魏青冷笑一声,「香火关乎东洲亿万条性命,若能舍洛苼这小丫头区区一条性命,就能救下整个东洲,何乐而不为?」 「你放屁!」 长衍真人当真是被气到了,破口大骂:「洛苼十三岁,不过是一懵懂孩童,她能懂什么?不过是恰巧搭了一趟顺风车,来她娘亲的宗门探探亲,怎会与偷窃香火的贼人扯上关系?」 「魏青,还有师伯,你们都别吵了。」 千星殿主头疼起来,「不如先让洛苼进来问话,师伯您就在一旁看着,绝不会有人伤她,如何?」 长衍真人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传令下去,召洛苼进殿问话!」 向苼早就在殿外等候,此刻听到里边的话,她还没什么反应,旁边的唐茵却是紧张得脸色都白了。 「苼儿,有师祖在里面照看,你只管实话实说!」 她抓紧向苼的袖子:「我们与魏氏的争斗虽然激烈,可殿主不是这两大姓的人,评判自然公道,定不会牵连于你。」 「唐姐姐放心。」 向苼应下一声,旋即深吸一口气,佯作紧张地踏入殿中。 她低头穿过殿中两侧长老,来到座下,恭敬行礼:「万剑门弟子洛苼,拜见千星殿主。」 「起来吧。」 座上传来淡淡一声,向苼听到,身子骤然一僵,垂在眼睑下的瞳孔登时收缩,差点没能维持住心态。 她强自按下心中震动,直起身向上方看去。 只见金袍中年正坐于千星殿主之位,目光审视地看着她。 第182章 拆招 关于叛徒的身份,向苼设想过很多种可能,他们或许是执掌大权的长老,又或是洛魏两姓的话事人,唯独没有想过,叛徒会是一宗之主。 她竭力按下心绪浮动,可在听到声音的那一瞬间的破绽,仍是被千星殿主敏锐察觉。 「洛苼,你似乎很紧张?」 千星殿主目光奇异地盯着向苼,「你……见过本座?」 向苼似乎是被突如其来的询问吓到,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咬紧唇瓣,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长衍真人见状,立刻站出来道:「师弟,是你气势太过了,这小丫头在万剑门修行数年,从未见过大场面,蓦然受此逼问,如何不被吓得腿软?」 受到长辈庇佑,向苼脸色总算恢复几分红润,规规矩矩地跪好,声若蚊蝇地告饶:「弟子失态,还请…请殿主恕罪。」 千星殿主见她反应如此不堪,不禁暗自摇头,收起那一丝本来也无多少的怀疑。 是他受香火失窃所扰,心境浮躁,过于疑神疑鬼了。 他一眼就看出来,这魏氏只是想要杀一杀洛氏的威风,借题发挥罢了。 不过话说回来,自从洛轻芸回宗之后,魏氏难以放下当年弟子被其所杀的仇怨,矛盾日渐加深,若是这黄毛丫头能平息魏氏的部分怒火,舍弃掉也未尝不可。 千星殿主又瞥过一眼长衍真人,眸底微冷。 顺便,也可以压一压师兄的执拗脾气。监天镜血象之说,他都听腻了。 长衍真人一直都盯着师弟等待下文,看到其目光变化,心里立刻咯噔一声,有种不妙预感。 「长衍师兄,我也不信这小丫头会是与贼人里应外合的女干细,不过魏青小师弟所言也有理,香火失窃事关重大,须得慎重对待。」 千星殿主态度温和,语气却透出一股不容置疑:「小弟精通搜魂之法,可以将神魂伤害降到最低。由我亲自为洛苼搜魂,事后再辅以恢复丹药,如此便可两全。」 此话一出,魏青一派长老皆是面色微喜,殿主终究还是站在他们这边。 「离问!」 长衍真人老脸阴沉地无以复加,「稚子无辜,你当真要如此狠毒?」 他与离问同出自上代殿主门下,对方擅长什么术法,他能不知道? 什么搜魂之法,恢复丹药,都是虚伪的漂亮话罢了,洛苼若真被其搜魂,定会被「失手」杀死! 「师兄说的哪里话?」 千星殿主脸色也变得阴沉:「事关大局,不可拘于小节。如何能以狠毒二字概括? 我已经说了,这小女娃不会死,至多受些创伤。师兄若是还不满意,不如上禀祖师,索性我将殿主之位让出来,给师兄当,如何?」 此话撂下,大殿中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长衍真人双眼瞪圆,又惊又怒,竟是气得捂住胸口,喷出一口血来。 「大师兄!」 洛明生惊叫一声,赶紧去扶,却被长衍真人拂袖甩开。 「阿问,在你眼里,师兄就是如此不堪吗?」 长衍真人眼里的血丝还未褪去,此刻眼眶充血,更红了几分。 千星殿主听到「阿问」二字,怔了一下,神色稍有缓和,但只是片刻,其神情便恢复冷硬之态:「搜魂一事既定,本座不会更改。师兄乃我千星殿之人,凡是该为千星殿着想,如何能被儿女私情绊住手脚? 来人!带长衍真人下去……」 千星殿主话未说完,忽见唐茵跨入殿中快步走来。 魏青见到唐茵,顿时拉下脸来,厉声训斥:「小辈放肆,不通禀就直接进来,你还懂不懂礼数 ?!」 唐茵充耳不闻,走到向苼旁边,鼓足勇气高声道:「弟子无礼,实乃有要事上禀。万剑门太上长老座下,魁元真人到访,此刻就在山门外,似乎是为香火失窃一事而来。」 千星殿主瞳孔微缩,顿时顾不得殿中琐事,「快请!」 唐茵心疼地看了一眼瘫坐在地的向苼,不敢多言,连忙下去请救兵。 殿中气氛稍稍缓和,长衍真人忽然上前两步,一把拽起向苼拉至身边护住。 千星殿主看到,皱了皱眉,没有多言。 香火才是重中之重,若真能将香火寻回来,其他事都可以往旁边放放。 众人等待不多时,便见一名面貌平平无奇的中年修士踏入殿中。 他目光扫过殿中众人,只在向苼身上微微一顿,随后神色如常地走到正中央,不卑不亢地行礼道:「万剑门太上座下魁元,拜见千星殿主。」 「魁元,本座知道你。」 千星殿主微微一笑,「你本是魔殿第四护法,怎会舍弃魔殿,为一小宗门修士效力?」 「在下入魔殿本是身不由己,幸得主人垂怜,方可令在下弃暗投明。」 魁元解释一句,谈及主人,话语中无不有尊崇之意,「今日特奉主人之命前来,是为香火一事,殿主请看……」 魁元说着,摊开手掌,一枚形状不规则的碎片正静静躺在掌心。 千星殿主看到那碎片,脸色顿时有了细微的变化,但此刻众人目光尽皆汇聚与碎片之上,并未有人发觉。 除了向苼。 自打入殿以来,她便一直在观察千星殿主,从未分心过。 所有的变化看在眼里,令向苼立刻意识到,这个千星殿主,之前见过其他类似的碎片。 她早该想到,魔殿殿主能将碎片交给儿子使用,除了疼爱,还可以有更深一层的原因。 那就是魔殿殿主手里,有更好的《欺天》碎片,而千星殿主正好见过。 又或者不是魔殿殿主,而是……地阴界? 思绪百转只是一瞬,向苼嘴唇微动,立刻传音魁元,更改接下来的应对之言。 「殿主,此碎片乃是半日前,主人在附近疆域游历时,正巧碰上一极擅身法的魔修,从其手中抢得。 只可惜那人极为擅长逃命,主人只抢到储物戒,被其逃脱开去。」 魁元说着,覆掌抚过手中碎片,一缕极为精纯的香火之气立刻被释放出来。 殿中众人感应到这这一缕精纯香火,皆是脸色变化。 「是汤业成带回来的苼城香火!」 洛明生第一个开口,「如此精纯的香火,只有苼城苼姬像可以催生。」 「这香火做不得假。」 「魁元真人所言是真的。」 「幸亏正好被万剑太上遇到,否则这批香火就要丢了。」 「……」 听着殿中众人的谈论,千星殿主脸色亦是迅速缓和,证据摆在面前,由不得他不信。 他脸上笑容浓郁一分,「此事说来是我千星殿看管不力,还要多谢魁元真人特地上门来归还香火。」 「殿主此话错了。」 魁元摇了摇头,直接将碎片扔给千星殿主,「这碎片便是我主人唯一的收获,里面香火并不多,这两年贵殿陆续更换苼姬像,储藏应远不止如此。」 千星殿主接过碎片,神识一扫,脸上笑容瞬间凝滞。 这里面的香火夹杂着些许魔修独有的戾气,虽然精纯,可却连香火池中的千分之一都不到,给魔殿塞牙缝都不够。 他眼皮子跳了跳,将 碎片扔还给魁元,这点香火,他还不稀罕。 「魁元真人,贵主人的收获,当真只有如此?」 向苼默默看着这一幕,心中念头转动,看来千星殿主并不识得《欺天》碎片,只当其是用来储存香火的特殊须弥芥子宝物。 「主人的收获,当然不止如此。」 魁元话锋一转:「不过都是些魔修修炼之物,香火便就寻到这一点。主人推测,这碎片当中的香火,当是此魔修私自扣下来用作修炼,其余香火都已上交。」 魏青听到这里,忍不住冷笑:「我看是你主人私吞了香火,在这里鬼话连篇,混淆视听!」 此话一出,魁元顿时笑了,「这位长老莫不是在说笑话?我家主人乃是剑修,剑修纯粹,最忌讳沾染外物,尤其是神道香火。主人嫌弃还来不及,又怎会私吞?」 说着,魁元深深看了一眼向苼,「长老下次陷害,也要想个像样的理由才是,免得自作荒唐,引人发笑。」 魁元明显是话里有话,魏青听出话外之音,顿时气得脸色发红,「混账!你区区一个奴仆,也敢……」 「魏青。」 千星殿主冷声打断师弟发言,「魁元真人代万剑太上过来,须得以礼相待,不得出言不逊。」 魏青听师兄这么说,立马闭了嘴,心中便是有再多的怒意,此刻也只能憋着。 「殿主,在下话已带到,就此告辞。」 魁元拱了拱手,又看了一眼向苼,也不多作言语,径直转身离开。 千星殿主自然将魁元的动作看在眼里,目中冷光闪烁。 这个魁元虽然嘴上未说,可明里暗里都在提示他,洛苼是万剑门弟子。 那一缕精纯香火和魔修戾气作不得假,魁元过来碰巧遇见洛苼,既然碰见了,涉及太上颜面,就不可能当做没看见。 虽说自己还能找其他理由,继续给这丫头捏造罪名,可打压师兄,其他手段也可以,没必要为此得罪一个战力超凡的剑修。.z.br> 念及此处,千星殿主眉间舒展,朗声道:「事情既已查清,你等都下去吧。长衍师兄,此事只是一番误会,你且带着小丫头回去好生安抚一番。」 长衍沉默点头,带着向苼转身离开大殿。 千星殿主目送他跨出大殿门槛后,眯了眯眼,道:「魏青,你留下。」 第183章 改变 千星殿主此话一出,魏青与洛明生二人同时顿住脚步。 洛明生回头深深看了一眼殿主,冷哼一声,快步离开。 片刻之间,殿中长老走得干干净净,魏青绷住的脸孔顿时沉下来:「师兄,你真信了那魁元所言?」 千星殿主目光一闪,「你怀疑是万剑太上所为?」 魏青立马点头:「师兄,那魁元也是魔殿出身,说不定那碎片当中的魔气就是魁元的,这一切都是万剑太上自导自演!」 千星殿主闻言轻哼一声,「你都能想到的破绽,我怎会看不出来?」 魏青顿时一愣。 「那魁元,并非魔修。」 千星殿主目光闪动,「此人施展身法时涌动的真元犀利浩然,并无魔道戾气沾染。」.. 「不是魔修?」 魏青愕然不已,「那岂不是说,香火失窃真是魔殿所为?」 千星殿主没有回答,他亦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此前魏乐生与这位万剑门太上并肩作战过,其人的确是走剑修一道,剑修纯粹,绝无可能堕入魔道。 若真是她偷的香火,那碎片当中的魔修戾气便不好解释。 从香火失窃到魁元上门只有短短半日时间,如今魔修踪迹罕见,她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找到一个魔修合作。 否则,她自己就与魔殿有说不清的关系。 但如此猜测,又与两年前此人毁灭魔殿据点说不通,魔殿殿主即便再宽宏大量,也不可能与一个杀了他数千殿众的敌人合作。 再退一万步讲,洛苼那个小丫头只是一个入门不过三年的普通弟子,不至于令万剑门太上这般费尽心思援救。 将所有的不合理排除后,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偷走香火之人,真是魔殿所属。万剑门太上遇见此人,真真是巧合。 是以,他才会轻轻揭过此事,任由魁元离开。 但他思来想去,总觉得自己眼前蒙着一层雾,似乎没能真正看清此事。 可真计较起来,却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千星殿主轻轻叹气。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显然不是魏青这等头脑简单之辈能理清的。 他揉了揉眉心,接着说道:「香火失窃已成既定事实,此刻再去追究魔殿,但凭万剑门太上一面之词,对方也只会矢口否认,意义不大。」 魏青听着脸色难看,「那我们就这么放弃了?」 「事情尚未盖棺定论,谈何放弃。」 千星殿主眼眸微厉,「没有香火,我们便失去了与地阴界继续谈判的资本,不如换个法子。」 「师兄,您已经想到应对办法了?」 魏青目光微亮,「接下来要怎么做?小弟都听你。」 「……」 千星殿主二人商量应对事宜的同时,向苼一行人也已回到长衍峰上,与之一同过来的,还有洛姓领头人,洛轻芸的父亲,洛明生。 「孩子,你没事吧?」 长衍真人伸手理过向苼凌乱的发丝,看着她楚楚可怜的小脸,心就跟被针扎了一样,「你放心,师祖就算是拼了这条性命不要,也会保你周全。」 向苼看着面前老人满是愧疚的老脸,沉默了一下,轻声道:「师祖放心,苼儿没事。」 长衍真人心房微颤,这傻孩子,方才都被吓成什么样了,竟还反过来安慰自己。 「好孩子。」 他强忍着不掉眼泪,挥了挥手,「唐茵,你先带苼儿去偏殿歇着,寸步不离地陪着她,我让人准备安神汤药送来。」 「是,师父。 」 唐茵知道师父要谈正事,应下一声,便牵着向苼离开。 交代完此事,长衍真人视线才转到洛明生身上,「洛师弟,你随我来。」 洛明生跟过来,本是想与洛苼这个外孙女亲近亲近,没想到长衍真人还有正事找他,当即随长衍一同入了内殿。 甫一进来,他就看到内殿放置监天镜的架子上空空如也。 他呆了一呆,又看到长衍师兄抬手撤去了覆在房顶的幻阵,他顺着抬头望去,便看到内殿房顶明晃晃地多出一个窟窿。 洛明生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不简单,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长衍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长衍真人拂袖招呼洛明生坐下,也不隐瞒,直言道:「就在秘殿香火失窃的时候,监天镜它自己跑了。」 洛明生目瞪口呆:「什么叫自己跑了?」 「就是字面意思。」 长衍真人苍老的面孔上此刻竟露出几分笑容,「它就在我面前,自己破开了房顶,飞了出去。」 洛明生看着师兄脸上显露的笑容,脑子里顿时乱成一团。 他也知道监天镜血象之说,再联系今日所生之事,信息量太大了。 过了许久,他才勉强理清思绪,声音下意识放轻:「师兄,你早就知道此事背后不简单?方才在主峰大殿,你都是装的?」 「也不全是装模作样。」 长衍真人连连叹气,「洛苼那小丫头受此无妄之灾,我是真的生气,差点就将监天镜之事说出来。」 洛明生张了张嘴,却发现一时间震惊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在他眼里一向敦厚宽仁的大师兄,原来背地里还有另一面。 他捋了捋胡须,思忖着道:「如此说来,香火失窃一事,必定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且与那万剑门太上也脱不开干系。」 他眉头一紧,「难道那万剑门太上是魔殿中人?」 「非也。」 长衍真人呵呵一笑,「我与师弟的看法倒是截然不同,监天镜乃上古宝物,本就为占吉避祸而生。 此前显露灭世之象,尚无任何动静。而今生出异动,必是事情有所转机,不管此镜现在何处,都是好事。」 洛明生恍然,顿时也露出几分喜色,「这就好,这就好……上天还是佑我东洲的。」 长衍闻言没有反驳,心下却是轻叹。若真是上天庇佑,又何须异数来救世? 他知道洛明生在推演一道上没什么道行,有些话即便说了也只会徒增不喜,索性不言。 沉默片刻,他忽然问道:「师弟,你可有觉得,这些年,离师弟变了?」 「殿主?」 洛明生怔了怔,摇头道:「离师弟与我们虽是拜在同门之下,我与他却无多少接触,其性格有无变化,我说不上来,不过……」 洛明生顿了一下,脸色多出几分阴沉:「他与魏青走得太近,对门中两大姓态度有失偏颇。以往一些小摩擦便也罢了,弟子之间相互竞争,于门中有利无害。 可这次借着轻芸回来煽风点火,意图打压大师兄你在门中的话语权,我实在看不懂。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离师弟与魏师弟从小一起长大,亲近一些也属正常。」 长衍真人连声轻叹:「我自知脾性过于温和,威势不足,在师尊面前自请不登殿主之位。 离师弟年纪虽小,论及天赋修为、恩威手段、大局眼界俱在我之上,由他担殿主之位,我一直都觉得最为合适。 可他近两年之举,过于狠辣。宗门之间你死我活也就罢了,门内竟也是如此,新入门的弟子之间没了半分情分, 何来凝聚之说?」 长衍深深吸了口气,「当年的退让,究竟是错了。」 「师兄,你莫要自责,错不在你。」 洛明生冷哼:「只能说离师弟本性如此,不过师尊他老人家尚在世,若真事不可为,我等不孝徒儿请他老人家费心出手矫正就是。」 长衍长叹一声,「也只能如此了。」 向苼跟着唐茵来到侧殿,喝过安神汤药,当即睡下。 区区安神药性,当然不至于让她真的睡着。 自千星殿主前走过一遭,有她提前安排魁元,算是有惊无险。不过此事到这里,她还不算真的安全。 千星殿主执掌宗门多年,能压着洛魏两姓,心智不会低,自己这般安排颇为巧合,他必定还在怀疑。 若是急着离开,势必会令其看出破绽,可若在这里待得久了,与姜易等人商量好的「请君入瓮」一计不能赴约,她身份便有暴露之危。 她心思转动,被子下的右手轻轻摸出传讯玉佩。 唐茵守在旁边,暂时不会有人其他人来,她放心地将心神沉入传讯玉佩。 姜易正在安排人手散布消息,感应到玉佩震动,立马打发走了手下,转身入了内殿。 「司道友,难得见你连番联系我。」 向苼:「姜道友可还记得左敬两年前遇袭一事?」 姜易:「自然记得,幸亏道友相助,否则我身边可不会多出一个得力助手。」 向苼:「两年前,风月门肃清过一次叛徒。道友觉得,贵门中现在还有叛徒么?」 「自然有。」 姜易回得斩钉截铁,「且借肃清藏得更深了,即便是我也再难发现。」 向苼:「那我再多问一句,贵门主可曾向道友索要过更高品级的修真心法?」 姜易微微皱眉,「自然要过,只不过我前世所学乃秘传,只可传授同门弟子,司道友若想学,需拜入我回音谷门下。」 「姜道友好意,本座心领了,我既已修剑,又怎会转修其他。」 姜易微一挑眉:「那道友的意思是……」 「本座的意思,姜道友应该明白了才是。」 向苼饶有深意地开口:「请君入瓮的计划,得改一改,否则被请入瓮的可不是魔殿,而是我们。」 第184章 逼迫 姜易微微拧眉,他自然是听懂了。 司无月前一句提到左敬,后一句看似提及心法,实则暗指风月门主。 两句结合一看,她在怀疑风月门主是地阴界女干细? 不,不对。 她是在提醒自己,己方所面对的敌人远不止地阴界与魔殿这么简单,女干细也比自己想象中更为厉害。 她定是发现了什么,却不明说,是没有十足把握,还是有其他目的? 姜易心思电转,却未寻根究底,直接传讯回应:「我明白了,我会多请一些帮手,相对的,约定汇合之日则要延后,司道友以为如何?」 「甚好。」 「……」 顺利通过姜易延迟计划,向苼安心在长衍峰住下。 这一住,就是十天有余。 洛轻芸仍未出关,好在封宗大阵已经撤去,向苼若是想走,随时都可以离开,只是差一个合理的契机。 又过了两日,魏乐生终于赶回宗门。 身为魏姓年青一代领军之人,他第一时间却未去见魏青,而是来到长衍峰。 唐茵在看到魏乐生的那一刹那,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跑来问道:「大师兄,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 「出了一趟远门。」 魏乐生不欲多言,转口说出过来目的,「我来送洛苼回去。」 「师兄你都知道了?」 唐茵面露犹豫,「可是主峰那边还没个准确的话头,贸然送苼妹走,会不会出事?」 「不会。」 魏乐生语气平淡而肯定:「殿主半个月都不动长衍峰,便说明此事有缓和余地。 趁现在殿主还没改变主意,尽快送洛苼离开才是上策。只是此事,你们谁出面都不合适,我来做,阻碍能少去许多。」 唐茵也明白这个道理,闻言连连点头,「我这就来洛苼过来,麻烦大师兄多费心了。」 「小事。」 魏乐生等在原地,目送唐茵离开后,身后忽然响起一声笑。 「乐生,看你面相沉闷,似乎很不高兴?」 魏乐生回头看到来人,顿时恭声行礼:「长衍师伯。」 长衍真人笑容和蔼:「你还没回答师伯的话。」 魏乐生抿唇,「内忧外患,如何高兴得起来?」 长衍赞同地点了点头,道:「乐生,你和你父亲魏青不一样,你心怀天下,师伯信你。所以有一件事,师伯需要你去做。」 魏乐生目光微凝:「师伯但说无妨。」 长衍真人嘴唇嗡动,传音说了一句话,魏乐生顿时脸色微变,「此话当真?」 长衍真人幽幽一叹,「只能赌一把。」 魏乐生目光变幻,最终沉声道:「小侄尽力而为。」 长衍欣慰地笑了笑,转身离开。 不多时,唐茵领着向苼过来。 魏乐生敛去神思,视线落到向苼脸上,语气微软,「走吧。」 被困在千星殿半个月,向苼终是下了山,有魏乐生护送,无人阻拦。 一路上,魏乐生寡言少语,比从前还要沉默许多。便是隔着肚皮,向苼也能看到他沉甸甸的内心。 她思忖不久,终是脆生生的问道:「魏叔,你是有心事吗?」 魏乐生低头对上向苼那一双澄澈的双眼,心神微松,嘴角扯出一丝笑容:「连你这丫头都看出来了?」 「魏叔不妨与我说说。」 向苼眼里充斥着好奇,「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魏乐生哑然,感到啼笑皆非的同时 ,竟是有了一丝倾诉的欲望。 小丫头年纪还小,即便说了,她也不一定能听懂,自己却能轻松些。 如此想着,魏乐生开了口:「若是有一日,你发现你所走的道路,与你父亲背道而驰,你会如何自处?」 向苼闻言眼底掠过一丝异色,魏乐生察觉到魏青与地阴界勾结了? 看样子,他没将此事告知姜易,因此心生痛苦。 念头转过,向苼很快笑道:「魏叔,您知道的,我从未有过父亲,这问题与我而言,太难了。」 魏乐生轻轻点头,他也没指望这小丫头能回答。 「不过……」 这时,向苼话锋一转,又道:「魏叔想要的答案,其实很简单。」 魏乐生顿时怔住。 向苼也不等他发问,接着说:「在我看来,这修真界的万事万物,不以对错论是非,所有烦恼的源头,皆因自身不够强大。」 魏乐生眼神一震,看着向苼的目光顿时变了。 这是一个十三岁孩子能说出来的话? 「这是再浅显不过的道理,不用我多说,魏叔您也应该明白。」 向苼抬头直视魏乐生,双眸明亮,「若是你的实力远胜于您父亲,还会有这个烦恼吗?」 魏乐生禁不住去想,若他真有扭转乾坤的实力,父亲所犯的错误,自己翻手之间就能掰正,谈何烦扰? 「不对。」 他很快反应过来,沉声发问:「若是时间不足以让我超越父亲,就要面对抉择呢?」 此刻他语气严肃,俨然没再将向苼当做孩子,而是当成同辈人看待。 「魏叔,您错了。」 向苼微微一笑,饶有深意地答道:「此处所指可不单是魏叔您的实力,魏叔,您不是一个人呀。」 魏乐生心神轰然震动,看着向苼的目光彻底变了,「你不是洛苼,你是谁?」 「魏叔想知道?」 向苼抿唇微笑,「这个简单,只要魏叔告诉我,长衍师祖要你做的事,我就坦白我的身份,如何?」 魏乐生目光微变,声音低沉:「原来这才是你忽然主动暴露的目的。」 向苼淡淡瞥过一眼魏乐生的右手,「魏叔不必急着动手,不妨好好想一想,我若是真欲与你为敌,半个月的时间足够将千星殿搅得天翻地覆,可我什么都没做,乖乖听话,还不能表明诚意吗?」中文網 魏乐生摸在储物戒上的指尖微滞,随后松开。 他承认向苼的话有些道理,但其心中的敌意并未减退,之所以不动手,只是因为被向苼点破,没有把握。 接下来的路途,两人都没再开口。 魏乐生始终跟向苼保持一段安全距离,暗自戒备,心绪却很乱。 眼前的小丫头,除了那明显不符合年龄的言行举止,从骨龄看,的确只是一个只有十三岁的丫头。 到底是对方伪装的手段太高明,还是洛苼这一年被人夺舍…… 他拿不定主意,思索之余,万剑门山门已赫然在望。 向苼看着魏乐生拧紧的眉头,悠然轻笑:「魏叔这是关心则乱,一时想不明白?看来还需我提醒提醒。 魏叔难道忘了?我能从殿主手底下逃生,可是承蒙太上她老人家专程过来解救。」 魏乐生身形微震,立刻转头看向向苼,「你是司前辈的人?」 「不错。」向苼爽快承认。 魏乐生态度顿时缓和不少,「司前辈的人,我自然信任,此事我会亲自与司前辈述说,不必经他人之口。」 「也好。」向苼点头。 方才在长衍峰,看到长衍真人与魏乐生交谈,她当时冥冥之中就有种感应,长衍真人所言大抵与她有关。 且看魏乐生的反应,明显是准备独自去处理此事,若是不逼一逼,多半不会告诉任何人。 路上她思来想去,唯有如此能让魏乐生入套,令他提前开口。 比起一个忽然自爆身份的神秘人,明显是司无月这个身份更值得信任,魏乐生自会不知不觉地选择司无月倾诉此事,由此获得「洛苼」的真实身份。 魏乐生见她真的不逼问了,心中也是松了口气,看来这丫头真的是在为司前辈办事。 司前辈行事正派,定是看不惯夺舍之类的恶行。 他想到这里,又说道:「我已经答应你告知传音内容,该轮到你遵守约定,坦白身份了。」 「魏叔,这可不算完成约定。」 向苼好笑地看着魏乐生,「你告诉的人又不是我,而是太上长老。若想知道我的身份,不如直接问她好了。」 言罢,向苼也不管魏乐生是何反应,转头跳下法宝,独自御剑没入万剑门宗门大阵消失不见。 「这丫头……筑基了?」 魏乐生愕然看着,修炼三年就筑基,这速度委实过快了。 「洛苼」的身份绝对有问题,洛轻芸若是知道此事…… 魏乐生皱了皱眉,跟着在山门前落下身形,朗声道:「千星殿魏乐生前来拜访万剑门太上前辈,烦请通报一声。」 向苼回宗后,特地在应长风面前露脸一次,随后回到孤峰,再换成「司无月」的面貌,来到潭中岛。 魁元早就在此等候,见到向苼,立马迎上来,双手奉上《欺天》碎片:「主人。」 「做得不错。」 向苼收回碎片,微微一笑:「剑道修炼得如何了?」 魁元目光一亮,立刻回答道:「已洗去浮躁,臻至精通境巅峰了。」 「两年洗去浮躁,看来你在剑道上经验积累不浅,且尚有几分天赋。」 向苼颇为满意,「剑意之路尚远,我粗粗摸索出一条触碰剑意的道路,得空时可指点你一番。」 魁元顿时大喜,「多谢主人!」 向苼挥袖,「先下去吧。稍后魏乐生会来,让他直接过来见我就是。」 「是。」 魁元恭敬离开潭中岛,方才落在水潭岸边,便就看到两年来新铺就的石子路上走来一人。 正是魏乐生。 第185章 剑成 魏乐生抬头望见屋中向苼的背影,正要开口,魁元却是先一步过来,说道:「主人早有吩咐,魏真传直接过去便是。」 洛苼已经告诉司无月了? 魏乐生暗自惊诧,说了一声「多谢」,双脚轻点地面,飘然落在潭中岛上。 他轻轻推开门扉,看到向苼坐在桌前,茶水已经摆好,此般光景,与两年间相见时一模一样。 魏乐生左右看了一眼,没有看到「洛苼」,也不敢多问,上前见礼:「晚辈见过司前辈。」 「坐下说话。」 向苼指尖一点桌面,面带笑容:「事情我已听苼儿说得差不多了。」 魏乐生依言坐下,正襟危坐,「此事本是门中长辈嘱托,不欲惊动前辈与大哥,眼下前辈既已知晓,晚辈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长衍师伯早年推衍星象,察觉到极北之地有异,卜算一番发现妖王谷竟然消失了。」 向苼眸光微凝,「什么时候的事?」 「具体时间不知,长衍师伯推算的时间,乃是八十二年前。」 魏乐生答得很快,对「司无月」知道妖王谷存在,并不觉得有异。 妖王谷对寻常修士来说是隐秘,对「司无月」这等对天下大势极为敏锐之人而言,不知道才是奇怪。 「八十二年前……」 向苼喃喃自语,眸间流露出一丝思索之意。 妖神百年前就没能回到妖王谷,过了十多年才被长衍真人推算到异常,合情合理。 她眸眼微抬,敛去神思,淡淡道:「继续说。」 魏乐生放下杯盏,立刻继续道:「妖王谷失踪,事情不算小,可惜殿主并不在意,还让长衍师伯不要大惊小怪。 长衍师伯明着答应下来,实则暗中一直都在借监天镜推算妖王谷的具***置,直至数月前才有收获。 此次长衍师伯便是拜托我前去查探一番,确定妖王谷是否真的在那。」 向苼听到这里,微微眯眼,「在哪里?」 魏乐生语气微沉:「天青阁,方寸集!」 向苼眼神微凛,「你的意思,妖王谷不是避祸离开,而被天青阁困在方寸集之中?」 「师伯也拿不定主意。」 魏乐生微微摇头,「所以让我前去试探一番,待得确定妖王谷的秘境真在那里,再设法解救。」 话到这里,魏乐生语气顿了一下,「上古年间,我们人族虽与妖王谷为敌,可如今这般境况,妖王谷与我们在一条船上,若能将他们解救出来,不失为一份助力。」 向苼轻轻颔首,「鬼涧之事发生后,天青阁对五大宗门颇为戒备,如今尚且不知是敌是友,你独自前去务必小心。」 魏乐生连道:「晚辈理会的。」 他暗松了口气,司前辈是亲妖一派,一切都好说了。 上古年间妖族与人族之间大战持续数万年之久,随便一本古籍都会提到两句。 存于现世的不少修真老怪都对妖族持敌对态度,这也是妖王谷式微后偏居一隅,躲在小秘境中求生的原因。 当然,这是主流看法。其中是否另有缘由,除了妖王谷的人,谁也不知道。 他想到这里,忽然见向苼取出一枚玉符放在桌上,推到自己面前。 「这是上古年间的子母传讯符,即便是在方寸集中,你捏碎此信物,我也能感应到具***置。」 向苼说完,微微一笑,「拿着吧,以防万一。」 「多谢司前辈。」 魏乐生受宠若惊,却没客气,直接选择收下,没人会跟自己的安危过不去。 向苼轻嗯一声,「你可以走了。」 魏乐生闻言却未起身,迟疑了一下,说道:「恕晚辈冒昧,敢问那洛苼与前辈是何关系?」 向苼微微挑眉,这魏乐生真敢问? 「晚辈也知此话唐突。」 魏乐生面露尴尬,「只是事关洛师妹,洛师妹十几年来与洛苼相依为命,此事不弄清楚,晚辈心里不踏实。」 「那你大可不必忧心。」 向苼清浅一笑,「洛轻芸早在两年前就已经知晓此事,只是为了那小丫头的安危,一直秘而不宣罢了。」 魏乐生登时怔愣当场,洛轻芸居然知道?! 「洛苼就是洛苼,不是别人。」 向苼笑容带着几分神秘,「至少这十三年,她一直都是洛苼。」 向苼的提示足够明显,魏乐生立刻猜到了什么,内心陷入巨大的震动当中。 洛苼也和姜大哥一样,是转世之人? 她会是谁的转世? 他心中一时闪过数个上古年间的出名修士,抬头见向苼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赶人的意思很明显,他不敢多留,告罪一声匆匆离去。 向苼接着给自己添了杯茶,目光悠然地看着窗外,眼底掠过一丝深思。 以方寸集为囚笼,困住妖王谷所有人,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必定是那位神秘的天请阁主亲自动手。 可是,老妖王能从上古年间活到现在,实力定是深不可测,即便不能从小秘境出去,只能操控小秘境对敌,也不可能无声无息地被天青阁主捉走。 这其中,定是发生了。 而且此事发生的时间,就在她进入鬼涧之后。时间已过百年,也不知他们如今是死是活。 念及此处,向苼忽然挑眉,或许有一个人可以告诉她答案。 可惜若要见他,必定会暴露身份,眼下此等情形,还远不到可以翻牌的时候。 事情已经交给魏乐生去办,向苼也不再多作纠结,放下茶盏,身形化作一道剑光,瞬间消失不见。 十几息后,炼器殿前。 向苼双手推开大门,堂而皇之地走了进去,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妖神显然在炼器的关键时刻,并未注意到向苼到来,也没心思开口说话。 向苼亦不言语,只是走到炼器炉前,挥袖推开阻隔地火的小门,一股更为炙热的气息瞬息扑来,炙烤得向苼耳边的发丝都微微卷曲,整个大殿内的温度霎时上涨数倍。 炉内,炙白的火焰包裹着一团火红的剑丸,如血一般。 向苼指尖点破心口,迅速取出三滴精血抛入炉内。 其中两滴精血似乎受到牵引,迅速被剑丸吸纳,消失不见,最后一滴则是被妖神吸收。 做完这一步,向苼合上炉门,喝过一口元泉,心口的伤痕顿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略显苍白的脸色亦是迅速恢复红润。 自打妖神炼制飞剑进入最后的融纹阶段,她按照妖神所述,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过来送上几滴精血。 一来,是怕妖神支撑不住;二来,也是提前以血炼之法,将飞剑炼化。 否则等到飞剑出世,以她目前停留在筑基巅峰的修为,想要炼化一柄道器,必是千难万难。 提前血炼则完全不同,她有元泉恢复元气,海量的心头血投下去,此剑一经练成,便会立刻认它为主,节省无数时间。 她瞥了一眼还在努力构筑道纹的妖神,转身正欲离开,忽然看到炼器炉微微一震。 下一刻,她心神中迅速感应到与炉中飞剑建立起联系,这股心血相连之感,此前从未有过。 甚至只要她愿意,立刻就能将飞剑从炉中召出来。 向苼眼眸微微变化,飞剑练成了? 「成了!」 妖神欣喜若狂的声音回荡在殿中,「主人,我研究出一枚更为简练的道纹,飞剑提前一年炼成了!」 向苼罕见地露出一分惊喜之色,「当真成了?还是道器?」 「自然是道器!」 妖神信心空前膨胀,「主人,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区区道器,由我炼制还不是手到擒来?」 向苼似笑非笑,「那又是谁两年前连一句保证都不敢给?」 妖神面容一滞,嘿嘿干笑两声,转移话题,「主人,飞剑虽成,可道纹尚不稳定,还需温养一段时日。且其出炉之时,极有可能伴随天劫。 主人您已提前血炼,到时怕会与其一同受劫。温养时间长些,这飞剑道纹就越是稳固,度过天劫也能多出几分把握。」 向苼目光一闪,「那便先将此剑留在炉中温养。」 她手中尚有一把法器飞剑,与地阴界的争斗还未到决战时,不急着动用此剑。 而且天劫一事也需小心应对,待得她寻到圣阳宝珠,解决魔胎隐患,突破至结丹期后,再取剑也不迟。 接下来一段时间,向苼哪里也没去,就呆在孤峰上研究监天镜。 监天镜本是有主之物,奈何放在血戒中半个多月,真元印记早就被磨灭的干干净净。一经拿出,远在千星殿的长衍真人立刻有所感应,受到了不小的反噬。 向苼自然不知,即便猜到几分也不会在意,这反噬至多令长衍真人受些小伤,不算大事。 监天镜自投而来,极具灵性,向苼炼制起来极为容易,只花了不到一日时间,便完全炼化。 姜易早早便将飞霜镜捕捉到的一缕圣阳宝珠气息送来,而后被向苼融入监天镜当中。 只待下一次地底泄露圣阳宝珠的气息,监天镜立刻就能有所感应,给出指引。 而就在向苼忙活着运用监天镜的同时,一条不算起眼的情报,也自魔殿众法王当中传开了。 第186章 请君 粗大的蜡烛火焰升腾,分明照得宫殿内亮如白昼,却驱散不了殿中寂静森冷的气氛。 王座之下,红漆浇筑的墙体如镜面,倒映一张张扭曲的脸庞,自前而后,共十二位。 魔殿殿主座下四大法王,八大护法,此时此刻,尽皆汇聚于此。 而在王座之上,魔殿殿主着一身漆黑长袍,一双凌厉的双眼透过面具扫过堂下众人,仿佛能看透人心。 「王逊。」 低沉而厚重的声音在殿中回荡开来,被点名的王逊身形微震,忙不迭地侧跨一步,行至王座正下方,「属下在。」 「你可知罪?」 王逊眼孔一缩,二话不说声跪下,「属下知罪!属下办事不利,还请主上再给属下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 「本座若是要你死,又岂会容你疗伤半月有余?」 殿主眼神冷漠,「看在你带回一半香火的份上,暂且饶你不死。下次再有失误,提头来见。」 王逊恐惧地咽了口口水,「谢主上不杀之恩。」 他抬手擦了擦额头冷汗,起身退回原位。 这一幕落在末尾青年修士眼中,不禁令他暗自费解。都说护法风光无限,殿内人人艳羡,怎么在殿主面前如此卑微? 「林仁。」 听到殿主喊出这个名字,青年修士登时一个激灵,「属下在!」 他快走几步来到殿中,学着王逊干脆行跪拜之礼,「新晋第八护法林人,拜见主上。」 「态度很不错。」 殿主轻赞一声,「去血池领赏吧,下次便随王逊一同行动,莫要让本座失望。」 林仁听到殿主称赞,顿时面色一喜,连声道:「属下必定赴汤蹈火,以报答主上栽培之恩!」 这主仆和谐的一幕,与殿中冷肃的气氛,多少有几分违和。 林仁右侧,一赤发男子不着痕迹地碰了碰身边的王逊,暗中嗤笑,「逊老狗,打个赌怎么样?我赌这傻小子出任务活不过一天。」 王逊一脸老神地垂头站着,眼观鼻,鼻观心,权当做没听见赤发男子的话。 赤发男子顿觉无趣,回头扫了一眼身后两人,看他们俱是挤出一丝谄媚的笑,顿时失了传音的兴致。 这时,林仁方才喜滋滋地退回队伍末位,对同僚之间发生的插曲一无所知。 琐事处理完,殿主轻咳一声,「距离上次覆灭金光宗,已过去五十日之久,宫商,下一个目标可曾选定?」 此话一出,位于左首的金衣女子上前一步,从容开口:「主上,如今最适合突袭的共有三个宗门。」 她素手轻挥,呈上一枚玉简。 殿主伸手接过,神识扫过其中内容。 被唤作「宫商」的女子适时轻声念道:「这三宗玄阴宗、阴剑阁,还有……万剑门。」 念到最后一个名字时,殿中或是闭目养神,或是垂头不语的其余十一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新人林仁亦是惊讶抬头观望。 昔年魔殿秘密据点被屠,殿主独子断刀被万剑们太上所杀的消息,在殿中并非秘密。 只是一直以来,殿主都没有表现出针对万剑门的意思,谁的胆子这么大,竟在宗门中添了万剑门的名字,堂而皇之的试探殿主? 「万剑门……」 魔殿殿主自语一声,竟是不怒反笑,「哪个蠢货自作聪明,站出来。」 赤发男子吊儿郎当地侧跨一步,还未开口,就看到殿主蓦地一拂袖,一股劲风迎面而来,他硬是没躲—— 啪! 一声脆响,赤发男子脸上出现一道清晰的红印子。 他偏头吐出一颗白牙,抬头依然露出灿烂的笑容:「主上,属下并非刻意试探。少殿主死了两年有余,咱们若是还不去报仇,岂不是堕了我魔殿的威名? 而且时间过得久了,万剑门早就被人遗忘,现在突袭也不会落入对方圈套。 四位法王大人一同出手,来回用不着两个时辰就能报仇雪恨!何必一直憋着不痛快?」 此话一出,列在殿前的四人皆是转过视线看来。 其中一名老者目缠白布,可就在其转身的刹那。赤发男子肩头仿佛被压上了万斤重担,整个人一震,身形都矮了半分。 她额头青筋毕露,可脸上的笑容竟为少去半分,反而更加灿烂起来,硬顶着压力,断断续续地说道:「自明大人……不愧为……第一法王……」 缠目老者微微摇头,转过身形。 赤发男子浑身压力一轻,竟是腿下一软,跪在了地上。 「小惩大诫。」 宫商漠然出声:「赤泽,你喜玩闹。殿主对你多几分容忍,可不是你在殿前放肆的理由。」 「二姐姐,我倒是觉得,赤泽所言不无道理。」 位列第三的蒙面女子蓦地出声:「所谓灯下黑,打的就是出其不意,且洛轻芸也不在万剑门中,我等阻碍,只有一个万剑太上而已。野奴,你说是不是?」 位列第四的野人正剥着指甲,闻言茫然抬头,旋即视线定格在苦相女子身上,傻笑起来,「音音,你真好看,呵呵呵……」 宫商见状,顿时轻笑:「三妹妹还是管好自家男人,不必掺和此事。」 蒙面女子闻言略微蹙眉,却未反驳,随后伸手一点野人眉心,野人脸上笑容顿时消失,重归木讷。 殿中重归肃静。 殿主收起玉简,冷眼扫过座下众人,沉声开口:「万剑门太上神秘莫测,即便是本座,至今也未摸清其跟脚。 计划正逢关键之处,见不得变数,万剑门不作考虑。阴剑阁是谁搜集的情报?」 「是属下。」 林仁一脸积极地再次跳出来,「启禀主上,这阴剑阁乃是一邪宗,专司阴寒剑道,其门中弟子乃是运送阴石的极好容器。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其乃是一中等宗门,上下弟子过七百之数。」 「太多了。」 不等殿主出声,宫商便代为驳斥道:「主上选择小型宗门自有其道理,不必你来自作聪明。」 被第二法王一阵劈头盖脸的训斥,林仁顿时面露惶恐,「属下知错。」 殿主也无暇与林仁计较,摆了摆手,「最后一个。」 王逊当即站了出来,恭声道:「启禀主上,属下养伤之际,痛定思痛,一直都在思考如何将功赎罪。 好巧不巧,意外得知这玄阴宗宗主横死门中,此宗虽为中型宗门,但其门中长老关系不和,全靠宗主一人镇压。 眼下宗主一死,长老之间顿时大打出手,宗门分崩离析。如今不过短短数日,门中弟子便已走了大半,只剩下三百不到,实际已落回小型宗门之列。」 话到此处,王逊阴声一笑,「五大宗门一直都在盯着各处小宗,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我们这次会选一个名存实亡的中型宗门。 如此一来,我等全身而退的把握便大大增加。」 这一番言论有理有据,令人信服。魔殿殿主亦是眼里露出满意之色,「宫商,且去验证一番。」 宫商转身退下。过了不多时,她便折身回返,递上一卷卷宗。 「主上,确有此事。」 「很好。」 殿主翻过卷宗,眼露精芒:「 陆逊,本座允你如血池疗伤,尽快恢复伤势,与第三、第四法王一同前往玄阴宗,此事若能成,你不但无过,本座还会记你一功。」 王逊顿时大喜,兴奋道:「谢主上!」 「苦笛。」 殿主转头看向苦相女子,「玄阴宗毕竟是中型宗门,虽说内乱后实力大减,但底蕴还在,难保不会有特殊手段。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此番你带齐八大护法,再由你压阵,可保万全。 记住,轻易莫出手,以免折损野奴。」 苦相女子微微低头,恭声回应:「属下谨记。」 「下去准备吧。」 魔殿殿主起身一个转身,便就化作黑烟消散开来。 殿主一走,殿中气氛顿时活络开来。 缠目老者回头看着苦相女子,呵呵一笑:「殿主还是真是喜爱你,回回都让你吃功劳。」 「自明大人谬赞。」 苦笛微微一笑,「您和二姐姐都不缺功劳,更不缺历练,许多事情殿主也只告诉你们二人,小妹都无资格知晓呢。」 缠目老者听出苦相女子话里有刺,也不动怒,呵呵笑着转身离开。 宫商本就与苦笛不对付,更是走得干脆,连一眼都欠奉。 苦笛目送他们离开,转身看向殿中八位护法,冷冷开口:「我给你们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到老地方集合。」 言罢,她亦抽身离去,野奴傻呵呵地跟在后面。中文網 四大法王走了,捂着脸的赤泽立刻又活跃起来,伸手重重一拍王逊的肩头,「逊老狗,没看出来啊,你搜集情报还挺厉害,有没有兴趣帮我调查几件事?」 王逊扒拉开赤泽的手,「赶紧去准备吧,野奴法王要是发起疯来,我们可没人顶得住。」 说完,王逊便灰溜溜地跑了。 赤泽一脸晦气,「没事提那疯子作甚?象乾,我们走。」 一尊肉身横过来,乖乖跟着赤泽立刻。 其他人也没说话的兴致,眨眼跑得干净,只剩下林仁一个人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就没人好心告诉他,老地方是什么哪里吗? 第187章 入瓮 却说魔殿众人散场之后,魔殿殿主一人来到静室。 这静室四面留有水槽,以灵石浸泡为灵水,水声潺潺,安静得并不彻底。 水光荡漾间,魔殿殿主屈指一引,四面灵水顿时化作水线汇聚于半空,不消片刻便形成一面水镜。 镜面光芒一闪,显露出一张妖冶娇容。 女子半躺在床榻之上,香肩微露,媚眼如丝,一副唇瓣仿佛吐了血一般艳红。 看到魔殿殿主,女子娇媚的声线顿时通过镜面传来:「段殿主,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在本宫面前掩去面容么?」 「本座面容丑陋,恐吓着莫前辈。」 魔殿殿主语气显得不卑不亢,「下一批阴石容器,今晚就能安排,不知在何处接洽?」 「这才刚过了一个半月。」 莫蛛红唇微张,轻笑声酥进来骨子里:「看来,段殿主是心急了。」 魔殿殿主目光一闪,「莫宫主是不想守约吗?」 「段殿主何处此言?」 莫蛛修长漆黑的指甲点了点镜面,仿佛是点在魔殿殿主脸颊上,「我们之间的交易,从一开始就说得很清楚呢。 只要段殿主将足够的阴石运送到约定地点,天魔功最后一层心法,本宫主自会赠予殿主。不仅如此,待得日后我地阴界占领东洲,亦会有你魔殿一席之地。 可是现在,段殿主距离约定好的阴石数量,还差六百之数呢,你三番五次选择两百人的宗门屠灭,莫非是在故意拖延?」 「此话从何说起?」 魔殿殿主长眉一扬,「还请莫前辈担待,我等魔修万年以来一直受五大宗门穷追猛打,自两年前东窗事发,处境更加艰难。 在事情尚未盖棺定论之前,恕在下只能事事求稳。否则,我又何必苦苦忍耐,到现在都没去找那位万剑门太上的麻烦?」 提到万剑门太上,莫蛛柳眉微挑,回想起两年前诡地内那不太好的记忆。 那女子是剑修,她当即就以为是向苼的元胚转世之身,命魔殿前去试探。 可还没等到试探出手,那位万剑门太上便主动出击,前后先覆灭了魔殿一处据点,又杀了魔殿两位护法。 后经多方查验,才令她打消了怀疑的念头。 那万剑门太上的剑修路数与向苼截然不同,那毁天灭地的碎门一剑,令她印象深刻。其中蕴含的锐气浩然正大,正派之极。 而覆灭魔殿据点的剑,却充斥着一股魔念,与浩然正大可谓截然相反,与其说是纯粹剑修,更像是走魔修路数的剑修。 再退一步说,即便忽略正魔之分,从时间上算,其人是向苼的可能性亦是微乎其微。 姜易以元胚转世,至今不过两百余岁。元胚孕育的时间跨度长达数万年。 那向苼就算运气再好,也不可能将元胚孕育的时间缩短百倍,并且降生后立刻恢复记忆重修。 尽管如此,莫蛛还是不放心,曾屡次要求魔殿先杀了那万剑门太上,以免夜长梦多。 奈何段殿主此人太过谨慎,因为她的要求,反倒对那万剑门太上生出忌惮之心,硬是压着杀子之仇不报,也不愿动手。 除非,自己拿出天魔功最后一层心法与之交换。 莫蛛自然是不愿的,事关地阴界大计,事成之前,她绝对不能让魔殿殿主脱离掌控。 此事只能遗憾作罢。 莫蛛想到这里,轻叹一声:「本宫不过随口一言,段殿主不必放在心上。」 魔殿殿主似乎早已习惯莫蛛的行事风格,微微点头,直言道:「还请莫前辈提前准备一批阴石,等在下晚上的好消息。」 「知道了,我会派人过去。」 莫蛛挥手断去水镜联系,随手招来身边的婢子,「传信尹天奴。」 「……」 天青阁一处秘密传送点前。 林仁付出一千灵石的代价,总算从王逊口中打听对地方,赶在半个时辰之前到达。 看着传送点前空无一人,林仁心中咯噔一声,第一个念头就是陆逊骗人,好在这念头刚起,他就看到一名面容普通的中年修士挂着满脸笑容走来。 他是第七护法,江鹤。 林仁认出此人,顿时松了口气。 紧接着没过多久,八大护法陆陆续续地踩点到齐了。赤泽双手抱着后脑勺,对着林仁吹了一声口哨:「新人就是新人,敢提前过来。」 林仁听着心中怪异,他提前到还有错了? 没等他问出来这句话,第三法王苦笛便掐着半个时辰的时间点准时到达,手里还牵着一条法宝长链。 链条的另一端,系在野奴脖子上。 这半个时辰内不知发生了什么,野奴明显比在殿内亢奋许多,双眼通红一片,盯着站在传送点上的八位护法,口角流涎,仿佛像是看到什么好吃的。 他兴奋地低吼一声,正要冲过去,却被苦笛拽进锁链,「没时间让你胡闹,听话。」 野奴委屈地叫唤一声,只得压抑住自身欲望,站到传送点内,周围的护法们立刻不约而同远离一段距离。 林仁也跟着远离,不自禁滚动一下喉咙。 他好像明白为什么不能提前了。 苦笛控制住野奴,在传送点处等了不多时,便见一道漩涡自传送点上扩展开来。 一名宫装女子从中走出,正是尹天奴。她言笑晏晏:「苦笛妹妹辛苦,妾身有礼了。」 「分内之事。」 苦笛简单回应一句,没没了下文。她不喜与天青阁这些虚伪之辈过多接触。 尹天奴似也知晓,也不热脸贴上去,客气道:「诸位随我来。」 言罢,她首先转身没入漩涡门户,苦笛带人紧随其后。 漩涡之后,是一片虚无之地,远远还能看到灰雾内山形轮廓若隐若现,如梦幻泡影。 「王逊大人,那是什么?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林仁忍不住传音给王逊,他发现护法之中,也就王逊理他,其他人要么想要坑他,要么根本无法交流。 「不该问的别问。」 王逊瞪了林仁一眼,要不是因为玄阴宗之事太过紧张,需要排解一下压力,他才懒得搭理这愣头青。 一行十一人在虚无中默默前行,约莫一炷香后,尹天奴收起手里的罗盘停下来,双手迅速掐诀,点在虚无一处。 下一刻,一点黑光亮起,黑光周围的灰雾渐渐散去,显露出一道不断扭曲的门户。 打开这一门户对尹天奴来说并不容易,其额头迅速浮现冷汗,咬牙道:「速速进去!此处便是离玄阴宗最近的节点。」 「走!」 苦笛一声令下,所有人立刻闪身没入黑色门户中。 林仁穿过门户,仿佛穿过一层轻纱,视野黑暗了一瞬,再明朗时,便看到外界一片黯淡的夜色。 他回头看了一眼,黑色门户已经消失。再抬头望向山头的点点灯火,应该就是此行的目的地,玄阴宗了。 苦笛牵着呵呵傻笑的野奴,闪身没入夜色之中。 殿主命她压阵,若无意外根本不用动手。灭宗这等小事,自然交给护法们去办。 第一护法「魔陀」见苦笛离开,顿时目中精芒一闪,传音众人:「难得我 等一齐动手,陆逊幻术掩盖,鬼渊破阵,阴淼布尸封锁,其他人与我一同冲进去,杀光他们!」 排行老大发话,众人自无异议。 王逊双臂平举,展开透明幻象笼罩众人,融入夜色飞速上山。 这七人却未察觉到,王逊在展开透明幻象的那一瞬,指尖查过腰间,分明捏碎了某个不起眼的传讯符。 就在传讯符破碎的下一瞬,玄阴宗密室内,正在闭目养神的向苼,眸眼倏然睁开。 「来了!」她一声传音。 下一刻,漆黑的密室内数十双眼睛齐刷刷睁开,俱都显露杀机。 这其中,尤其以玄阴宗主杀意最盛。 姜真传没有骗他,魔殿真的来了。 他玄阴宗虽不是什么实力强盛的高门,可好歹也是中型宗门,他自身修为更是强悍,离元婴期也只有一步之遥。 魔殿这群混蛋,竟想要一夜之间就覆灭他辛辛苦苦创下的宗门! 他平日里与五大宗门井水不犯河水,与魔修之间的关系甚至还算不错。 何曾想到,魔殿居然会对她下手? 此番要不是姜易提前告知,他恐怕到现在还蒙在鼓里,一夜之间赴前三个宗门的后尘,也不是没有可能。 玄阴宗主咬牙切齿,传音给宗门众人:「玄阴宗弟子听令,待得猎物入网,立刻起阵!」 另一边,魔殿一行人已至玄阴宗护宗大阵之外,队伍中身材干瘦的青年修士立刻走至阵前,掏出一柄血红的匕首割开指尖,飞快地在阵法壁障上画出一道血门户。 嗤嗤声中,护法大阵竟被血液融出一个窟窿,八人顿时闪身穿过窟窿,直往山门飞去。 但只是飞到一半,魔陀的脸色就变了,「不对劲,所有人退!」 「哈哈,现在想跑?晚了!」 随着一声杀机凛然的狂笑,一道道阵法之光冲天而起,迅速将魔殿八人周围封锁,迷雾顿起,掩去了来时的路。 就在迷雾涌现的那一瞬间,原本跟着队伍仓惶后退的陆逊蓦地身形倒转,翻身抓过林仁脖间。 一颗头颅,高高飞起! 第188章 激战 王逊忽然反水,别说剩下的六位护法没反应过来,便是刚刚下场的玄阴宗宗主也是狠狠吃了一惊。 姜真传虽然提过有内应,可没说过内应还会帮忙动手杀人啊。 但他年老成精,反应也是极快,二话不说调转身形杀向最前方的魔陀。 魔陀惊怒异常,面对凶猛杀来的玄阴宗主,他右手一握,体内立时传出砰砰之声,膨胀数倍,化为丈许高的魔佛。 一杆魔杵黑光暴涨,与玄阴宗主的重水法宝狠.狠碰撞在一起! 哗! 冲击波如飓风扫过,维持阵法的玄阴宗众弟子皆是面色一白,更多长老从密室走出,加入阵法当中。 冲击之后,场中二人各自蹬蹬后退七百步,竟是平分秋色,谁也不逊色谁。 玄阴宗主脸上挂不住,阴沉下来,「结丹后期巅峰,阁下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四大法王之一?」 魔陀此刻如怒目金刚,根本不接玄阴宗主的话茬,反倒是一直盯着灰溜溜窜出阵法的王逊背影不放。 「王逊!你真敢背叛主上?!」 王逊充耳不闻,脚下速度更快,眨眼就从阵法边缘消失不见,直往向苼所在。 玄阴宗主被赤.裸.裸的无视,顿时气得七窍生烟,「黄毛小儿,胆敢低看本宗?!」 他说话的同时,左手一挥,顿时手中多出三面色绿色小旗,呈三才之阵,化出滚滚绿色浓烟,向魔陀虎啸而去。 魔陀眼中涌现金光,眨眼将自身包裹在内,浓烟触及金光,登时嗤嗤作响…… 魔殿剩下的五人看着场中两人激斗,抱团退在阵法一侧,谁也没有动手的意思。 赤泽瞥了一眼不远处地上尸首分离的林仁,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地轻啧一声:「果真是个短命鬼,主上赏赐的血池都没用上。」 「大哥回去用,嘿嘿……」 象乾傻笑着奉承赤泽,正要再说什么,其身侧的干瘦青年阴寒之气忽然加重,灰绿色的眸子微微转动,看向雾气翻滚的不远处。 下一刻,四道身影从灰雾中显现。 钟永长与左敬,各执一刀一剑,自右边迫近;魏乐生与白妙音自左边现身,步伐似慢实快。 「这么快就来了……」 赤泽舔了舔嘴唇,双方不需要任何废话,瞬间对冲而出,真元碰撞,战作一团。 陆逊顺着玄阴宗主来时的方向,来到密室前,因其突杀同僚的行为,并未受到玄阴宗的任何阻拦。 他急匆匆的推开门,看到屋内一双双凌厉的视线投射而来,顿时头皮发麻。 然而为了自己的小命,他还是硬着头皮走进来,站到靠在墙边闭目养神的向苼面前,伸长脖子,小心翼翼地轻声唤道:「前辈?」 向苼眼眸睁开,看到来人,似笑非笑。 王逊露出狗腿子一般的笑容,舔着脸道:「前辈,小人知道以您这边的实力,反杀魔殿众人是绰绰有余,小人这一刀不过是表明态度。」 他笑得越发谄媚,丝毫没有方才扭断林仁脖子时的狠辣,语气卑微道:「此番杀了同僚,小人必被魔殿殿主记恨,是再也回不去了。 不知前辈,能否提前兑现承诺,帮小人解除魂血束缚?」 向苼看着王逊,目光平静,好似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王逊心中忐忑难安。 他来时本想着先礼后兵,可看到密室中的众多修士后,顿时提不起丝毫「后兵」的念头。 他叛变的消息,用不了就会传到殿主耳中,只需要一个念头,他就会魂灭而亡。 一想到这个,王逊比来时想象中还要心急,干 脆咬了咬牙,说道:「前辈,只要您帮我解除魂血的手段,让我做什么都成!我也愿与魁元一样,奉您为主!」 「不用。」 向苼总算开口,声音平淡:「你与魁元的情况并不相同。此计策能够成功,你居功至伟,本座自不会亏欠你。」 言罢,向苼右手随意掐诀,一团光亮顿时牵引而出,飞向王逊眉心。 王逊看着那光团,十分怀疑那光团的作用,却不敢躲,任由其没入眉心当中。 就在光团没入的那一刹那,他立时感觉那遥遥牵连的一条魂血之线断开,魂归自由之感,油然而生。 魂血,真的灭了! 王逊大喜,二话不说跪下给向苼磕头,激动大喊:「多谢前辈!前辈恩同再造,小人无以为报,愿服侍前辈百年,忠诚不弃!」 「不必。」 向苼淡淡收回视线,「你我本是交易,如今人情两清,你可以离开了。」 王逊也知对方不会收他,方才也只是说说场面话,他起身再行过一礼,干脆地走了。 他身份敏感,此处斗法不论谁赢,留在这里对他都没好处,不如早早远离是非。 其人一走,密室重归安静。 不过比起之前来,落在向苼身上的目光明显多了。 过来之前,他们便听姜易口中对这位万剑门太上赞誉有加。 今夜乍见时,却觉此女气质、样貌俱是一般,与想象之中锋芒毕露的剑修相差甚远。 有了王逊走这一遭,众人对向苼的感官俨然收起了一分轻视,多出几分试探的意味。 室内的安静没有维持多久,就被一名青衣女修打破,她走到向苼面前,露出和善的笑容:「司道友连魂血联系都能切断,当真令人惊叹。」 向苼抬眸看了一眼青衣女修,是个故人。 与姜易汇合时,她一眼就认出了她,只是碍于身份,故作无视。 故人前来主动搭话,她心情难得明朗一分,浅浅一笑,道:「不过是些许小手段,让道友见笑了。」 「这可不是什么小手段。」 青衣女修言语不乏称赞,「司道友为剑修,在魂道上的造诣也令人钦佩呢。」 向苼听出话中的试探示意,笑了笑,并不搭话。 她哪里懂什么魂道,方才那番动作不过是障眼法,真正起作用的是《欺天》阵盘。 她以阵盘传递出「陆逊死亡」的假消息,只需要欺骗魂血一瞬间,魂血联系自然就会断开。 青衣女修见她不再开口,柳眉轻扬,正琢磨着继续试探,却见姜易大步走来。 「战局有变!魔殿有一护法擅控尸之术,魏乐生他们被铜尸困住,司道友可愿出手一战?」 向苼目光一闪,道:「魁元。」 守在向苼身侧不远处的魁元立刻起身,朝着向苼等人的方向点过头,二话不说掠出门外。 姜易皱了皱眉,却不放心:「司道友,魁元虽曾是魔殿第四护法,战力不俗,可那铜尸力大无穷,肉身坚硬异常,唯有道友之剑可杀。」 向苼听着微微勾唇:「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魁元呆在我身边两年,姜道友且看上一看吧。」 姜易目光微凝,「道友在传授剑道?难怪那魁元死心塌地跟着。」 「姜道友琢磨这些作甚?」 向苼摇头轻笑:「我可是听魁元说过,原第六护法鬼渊,实力虽一般,却手握一件鬼道法宝,破阵极为厉害,姜道友可莫要大意了。」 姜易面色顿沉,目光转动,落在青衣女修身上。 青衣女修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面对姜易,她却是没什么好脸色,冷言冷语道:「此战之后,姜真传可别赖账。」 姜易轻点下颔,「林道友放心,该给的报酬,一分都不会少。」 青衣女修冷哼一声,提剑离开。 与密室中的安静不同,玄阴宗正峰战场打得火热,双方都打出了真火。 魔陀浑身浴血,血气蒸腾,与玄阴宗主鏖战百回,气势不落反升。 反观玄阴宗主脸色惨白,真元已然见底,眼看就要支撑不下去了。 魔陀可不会给他恢复的机会,狞笑一声,如同一颗金色人形炮弹激射而去! 玄阴宗主脸色微变,抽身欲退,魔陀速度竟是在瞬间更快一分,彻底绝了玄阴宗主后路。 「死!」 魔陀低吼一声,眼看就要以万钧之力撞得对方肉身四分五裂,却见后者脸上的惊慌之色忽然消失,露出得逞的笑容。 不好! 魔陀心下大惊,尚不及变招,便见玄阴宗主一甩袖袍,一面霜蓝色的镜面从中飞出,惊人的寒气从头顶笼罩而下。 只一瞬间,魔陀便被寒气冻成一尊冰雕,面上惊骇之色犹在。 姜易不知何时出现在玄阴宗主身边,将魔陀收入飞霜镜中,镜面缩小落入掌心。 玄阴宗主长长吐了口气,一脸后怕道:「此魔当真难缠,若非姜真传助力,本宗怕是要在众弟子面前丢脸了。」 「即便没有在下出手,相信宗主最终也能胜之。在下不过是让宗主赢得更轻松一些。」 姜易说的只是客套话,不过玄阴宗主听着还是极为受用,连连抱拳,道:「本宗且先下去恢复真元,接下来的战局就,交托给姜真传了。」 「除魔卫道,分内之事。」 姜易语气平淡,顿了一下,又道:「宗主日后还是称在下一声道友吧。真传一词,愧不敢当。」 玄阴宗主闻言愣了一下,脸色顿时微微一变,「姜……道友,此言何意?」 「宗主日后自会清楚。」 姜易不欲解释,身形一闪,消失在半空之中。 第189章 一剑 叮!叮!叮!叮! 白妙音身如拂柳,细长的伞剑剑速飞快,砍在汹汹而来的铜尸上火花四溅,竟不能破防。 阴淼立于一堆尸体护卫当中,操控铜尸将白妙音完全压制,甚至还有余力操控其他尸体去骚扰魏乐生三人。 战况尽在掌握,他惨白的脸上浮现出阴冷的讥笑:「东洲天骄?不过如此。」 白妙音杏眸怒意一闪,她不擅近战,抽身想要拉开距离,铜尸却如跗骨之蛆粘上来。 她边战边退,眼看将要触及阵法边缘,手中剑招蓦然一变,改刚为柔,令铜尸身法有了一瞬的凝滞。. 阴淼双眼露出异色,立刻收回其余尸体的掌控权,体内真元疯狂消耗,尽数涌入指间捏紧的黄色符印,铜尸气势暴涨。 就在阴淼做出反应的刹那,阵法边缘一点剑芒乍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在铜尸右颈! 这一斩,像是斩进了钢铁,剑刃艰难地切割近半,终是卡住。 这么硬?! 魁元脸色微变,阴淼却是阴恻恻的笑了,「真当我与魔陀一样愚蠢?」 他话音落下,铜尸立时发出一声厉吼,一拳抡向魁元面门。 魁元撒剑暴退,同时双手捏出一个奇异剑诀,卡在铜尸脖子内的剑竟是微微颤动,又有继续向里切割的趋势。 阴淼一惊,立刻让铜尸松开卡紧的剑刃,灵剑得以逃脱,重归魁元之手。 阴淼这才察觉到被魁元诈了一回,不怒反笑,「魁元,离开魔殿两年,看来你长进不少啊。」 魁元一言不发,提剑再杀上去。 有了魁元助力,白妙音总算得以喘息,再不压抑心中怒意,右手一挥,长琴法宝透体而出。 她双手抚琴,发丝无风自动,凛然杀意灌于指尖,重重一拨琴弦! 铮! 一道黑色音弧激射而出,速度奇快,穿过魁元与铜尸的战场,直往阴淼而去。 阴淼立刻操控两具尸体挡在面前,黑光一闪,竟是直接切开两具尸体,残留一丝余光划过阴淼侧脸,带走一只血淋淋的耳朵。 阴淼闷哼一声,捂住流血不止的侧脸,眼神震动。 白妙音位列四大天骄,以音攻术而名震东洲,他早有了解,却不想音弧与之前使剑的威力,相差如此之多。 「东洲天骄不过如此?那本天骄倒要看看你有几分尽量!」 白妙音目光冰冷,十指连弹,琴弦震动,射出成千上万道黑色弧光,绕开魁元,瞬间淹没铜尸,将其轰杀成渣。 阴淼手中黄符应声而碎,危局之下,他目露狠色,二话不说挥袖将所有尸体挡在面前,左手掏出一枚褐色丹药吞入口中。 丹药药力转开,阴淼眼中绿光大放,惨白的肤色开始向银色转变,口中生出獠牙,犹若厉鬼。 「小心,这是银甲尸!」 魁元一声惊呼,阴淼瞬息从原地消失,再出现已到白妙音面前,如同野兽般的青色利爪直接抓向长琴法宝。 这一爪若是抓实了,长琴法宝势必毁损。 白妙音花容微变,干脆一咬牙,将长琴收回体内,左袖一扯脖间符牌,咬破舌尖喷出一团血雾。 符牌沾染血迹,立刻爆发出一阵恐怖波动,轰然炸开! 随着「轰」地一声巨响,爆炸中心的三道人影倒飞开去。 阴淼被炸得遍体鳞伤,黑血流淌,却还未死,甚至在倒下的瞬间便以掌插入地面,硬生生遏制住倒退的身形。 他眼中杀意升腾,正要向白妙音倒飞的方向追去,却见烟尘中走来一道模糊的窈窕倩影。 「白妙音 ?」 他单眯着眼,露出疯狂的病态笑容:「很好!很好……杀一个天骄,我死而无憾!」 阴淼狂笑着,浑身魔气大涨,双脚一蹬地面。 可就在跃身而出的那一刹那,烟尘中的倩影一步跨出,飘荡的衣袂眨眼消失! 一线银光蓦然炸裂,自阴淼旁边错身而过。 阴淼的动作当即定格,他在半空中,疑惑地抬起头,看清女子的侧脸,眼里登时浮现出愤怒与遗憾。 「你……不是……白妙音!」 他话音落下的同时,条条血线自面孔上浮现,随后「砰」地一声,头颅炸成均匀的骨片,红白飘飞。 向苼挥袖拂去飘来的血点,顺手散去烟尘,身如叶片落在一旁,看着地上的无头尸身,神情平静地仿佛杀了一只鸡。 「主人……」 魁元一瘸一拐地靠来,满脸羞愧,「属下让主人失望了。」 「不必自责,以你现在的剑道境界,去对付银甲尸,的确勉强。 你若伤势不重,就去其他地方帮忙吧。」 向苼淡淡一句,算不上是安慰,却令魁元心中好受许多。 他连忙行了一礼,转身掠向江鹤与左敬斗法之地。 对付不了第二护法,区区第七护法江鹤还不是手到擒来。 杀了一人,向苼也算完成与姜易之间的约定,转身回去密室。 临走之前,她以剑心感应阵法边缘,随后目光一凝,随手一剑挥在虚无之处。 下一刻,沉浸在破阵当中的鬼渊一个踉跄,显露出身形,脸色异常难看。 方才距离破阵就差一点,偏偏在这个时候被打断,他真是郁闷得要吐血。 略微观察一番局势,鬼渊正欲继续隐匿破阵,眼角余光却有一道剑光飞速放大。 鬼渊悚然一惊,立刻闪身避开,顺道看清出剑之人是一名青衣女修,看着面生,气息却比自己深厚了不止一成。 至少是结丹后期! 如此年轻的结丹后期,定是天骄一流,他定不是对手。 他脸色愈发难看,抓紧手中鬼气森森的长棍,竟然抢先出招,欲要先发制人。 青衣女修不敢大意,小心应对。 向苼回到密室,便看到有几人对他点头示意。 修真界就是这么现实,在未显露实力之前,这些人只是目光试探,大多抱有对女修既定的轻视。 而向苼方才那一剑,显然已经赢得尊重,没人再敢肆意以目光打量她,然而暗地里的讨论,却比之前更多了。 「那一剑看出什么没有?」 「不曾,仅仅一剑,显露的东西太少,看不出来历。」 「那一剑竟没有真元波动,单凭剑意就一剑杀了银甲尸,此等杀伤力当真骇人!」 「这司无月到底是什么修为?」 「她在故意隐瞒修为。」 「以我看,更像是炫技之举!」 「不愧是走纯粹一道的剑修,不提出身修为,光是这独一份的恐怖剑速,就足以令人拍案叫绝。」 「修真界手段繁多,唯快不可破,再辅以杀伤力惊人的剑意,结丹境界空难逢敌手……」 「……」 向苼自然不知同处一室的同道们正在暗中谈论她,但多少能猜到几分。 今日玄阴宗一战,姜易听从她的建议,着实请来不少修为晦涩的修真老怪压阵。 但如此一来,也让她出手大受限制。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可从没忘记自己真实修为尚还停留在筑基期巅峰。 即便真元几经剑意淬炼,已达到二品之列,几乎可与结丹期真元没有差别。可这些修炼不知多少年的老怪们,眼力何等毒辣,保不齐就能看出一二来。 谨慎起见,她摒弃真元,单以剑意发力,算准时机瞬杀阴淼! 这一剑看似轻松写意,简单迅速,实则准备已久。 光是将剑意叠加,凝成一线,再瞬间爆发,以达到瞬秒银甲尸的杀伤力,就足以称得上复杂。 再让她重现这一剑,至少需要准备半个时辰之久。 不过不管过程如何,结果总归是好的。既给了姜易一分交代,也不会暴露自身短处,接下来除非局势反转,她都无需再出手。 理清思绪,向苼通过密室内镜阵看向外面,此刻外界的战况,又有了新的变化。 左敬与江鹤修为皆在结丹中期,但论实力,左敬明显更深一筹,稳稳呈上风,却无法立刻杀了江鹤。 而在魁元加入进来的那一刻,江鹤顿时压力大增,险象环生,不出三招便死在了魁元剑下。 左敬被抢了人头,心中不爽,但也眼下情形不是一对一的时候,当下掠身接近钟永长所在,伺机对付赤发男子。 魁元则是与魏乐生汇合,一同对付满身横肉的象乾。 钟永长面色沉凝,一手刀法大开大合,来去之间已隐有刀意雏形展现。 赤泽每每调动对付体内气血***,都被刀意瞬间镇压。 一身控血秘法无从发挥,他打得异常憋屈,眼看身侧又多出一个伺机偷袭的小鬼,他终于憋不住,气得破口大骂: 「废物!一个个都是废物!」 「鬼渊,再不破开大阵,老子就把你大卸八块!」 鬼渊听到赤泽的喝骂,有苦难言。他此刻头顶一面透明防护罩,手执鬼棍,被青衣女修打得节节败退,根本无暇再去破解阵法。 没听到回应,赤泽抽空瞥了一眼鬼渊,被钟永长砍中一刀,疼得龇牙咧嘴,嘴里喝骂的对象立马换了一个 「象乾,你一身肉白长了?!给老子吃禁药!」 伤痕累累的象乾听到骂声,顿时转过头来,露出憨笑:「我吃了,嘿嘿……」 第190章 难关 象乾口中咯嘣一声,咬碎一颗牙,藏在牙间的丹药破开,流入体内。 随后轰地一声,象乾周身立刻燃起一层白色火焰,一身横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一圈。 魏乐生感受到火焰的恐怖,心中生寒,立刻拉住身边魁元,「别去。」 象乾浑身火焰汹汹燃烧,却未冲向魏乐生,而是转头大步冲向赤泽。 一块块肥肉如同融化的蜡烛,落在地表,顷刻间烧出一圈深不见底的坑洞。 钟永长见状瞳孔微缩,二话不说收刀,远离那尊跑来的火焰肉山。 赤泽得以抽身,即刻调动控血秘法,抽干象乾肚子上一层厚重的皮肉,伸手散开一个血洞,闷头钻进去。 禁药的作用下,象乾仿佛感受不到疼痛,被开膛破肚,鲜血淋漓,竟还挂着一张笑脸,继续冲向鬼渊。 青衣女修抬头见到如此恐怖的一幕,仅是脸色微白,便果断让开。 服用禁药的象乾她拦不住,但这里有的是人能拦住他。 「救……鬼……渊……嘿嘿……」 象乾傻笑着伸手穿破防护罩,一把抓住鬼渊的头颅,炙白的火焰立刻蔓延过去,烧得鬼渊惨叫起来。 「啊啊啊啊!」 这惨叫声无比凄厉,听得人阵法中玄阴宗众弟子面色发白,象乾却露出疑惑的表情,似乎不明白鬼渊为什么会惨叫。 「别管了,快走!」 肚子里发出一声不耐烦的催促,象乾顿时不再耽搁,抓着惨叫声渐弱的鬼渊大步冲向阵法壁障。 就在他将要触碰到壁障的那一瞬,极致的寒意陡然在壁障上蔓延,结成一面硕大的冰花。 象乾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周身火焰在寒气的侵蚀下,登时弱了七成,再一拳轰在冰花上,只震出了点点冰屑,丝毫未能撼动阵法。 时间流逝下,象乾已经缩水一倍有余,苦着皱巴巴的脸,「大哥,这墙……好硬啊……」 「赤泽,你逃不了了。」 声音从上方传来。 赤泽面色阴沉地撕开象乾肚皮,抬头便看到姜易立在冰花之上,一脸淡漠地看着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干脆从象乾肚子里跳出来,吊儿郎当道:「我打不过你,不打了!姜真传,你打算如何处置我等?」 「投降不杀。」 姜易语气淡然:「若能说出足够有用的消息,魂血感应也可帮你切断。」 此话一出,赤泽顿时瞪大双眼,面露喜色:「你早说啊姜兄弟,我早就不想当什么劳什子魔殿护法了!」 他一拍胸脯,「你尽管问,小爷什么都告诉你!」 姜易微微挑眉,这厮叛变得未免太干脆了。不过一想到魔修驭下的做派,手下离心离德倒也正常。 「不行啊姜兄弟,你赶紧找人来先解决魂血!魔殿那老魔头阴着呢,我死了,你们就啥也听不到了。」 赤泽焦急起来,上前就要去扯姜易袖子。 姜易闪身避开,反手扔出一枚冰蓝色药丹:「吃了它封印修为,我便暂且信你。」 赤泽也是光棍,伸手接过丹药直接张口一吞,继续催促:「现在就带我去,快!」 姜易当即抓住赤泽肩膀穿过阵法,进入密室找到向苼,「司道友,有劳了。」 向苼微微颔首,也不多言,以同样办法断绝魂血联系。 赤泽感应到魂血束缚,顿时畅快大笑:「哈哈哈哈,老子自由了!」 他笑到一半忽然想到什么,说道:「对了,姜兄弟,还有这位恩人前辈。魔殿这次除了派我们八大护法过来,还有第三、第四法王! 不过我们打了这么久外面都没动静,那二位多半是提前溜了。」 赤泽轻哼一声:「那苦笛天天板着脸,拽得跟二万似的,这次还不是怂得跟孙子一样,灰溜溜地跑了。」 「法王也来了。」 姜易心中微凛,倒不是怕,只是惊诧于魔殿殿主的小心。 对付一个玄阴宗,需要派这么多人来? 「这两位法王,是何修为?」向苼蓦地出声。 这个问题,她两年前也问过魁元,只可惜,魁元除了知道四位法王的名字,其他一概不知。 赤泽见是恩人发问,立马道:「苦笛法王应是元婴初期,野奴法王就不好说了,发起疯来,元婴中期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身为魔殿老人,他知道的秘密远比魁元、陆逊一流多得多。 向苼听得眉头微皱。 两名元婴期、八位结丹后期。 如此豪华的阵容,别说灭一个小宗门,就是覆灭尚在全盛状态的玄阴宗都够了。 性格谨小慎微的修士不是没有,可一个魔殿殿主小心成这样,总让向苼觉得有几分古怪。 「魔殿殿主性情如何?」 姜易接着询问,显然与向苼想到一块儿去了。 「性情?」 赤泽思考片刻,摇头道:「你说那老魔头小心吧,他又胆大包天地敢和地阴界穿一条裤子,神神秘秘地让我们杀人运送阴石,也不知道能从中得到好处。 可你说这老魔头嚣张吧,他连杀子之仇都不敢报。」 说着,赤泽张嘴露出自己那颗断牙,「看到没有?此番突袭宗门,我本提议灭了万剑门,杀了万剑门太上讨好那老魔头。 谁知道那老魔头怂得要命,一听到万剑门,直接给了我一嘴巴子,牙都打断。」 闭上嘴,赤泽舔了舔断牙缺口,「这老匹夫性格古怪,小爷我也搞不太明白。」 这番话说完,姜易下意识看向向苼。 这下意识的动作,更像是坐实了某种传言,令得密室内其他人打量的目光立刻变得犀利起来。 向苼当即拧眉,否认道:「我可从未承认自己是覆灭那处魔殿据点的凶手,都是你们人云亦云,解释也无大用。」 虽说传言即为真相,她却不能亲口承认此事,以免被不必要的麻烦缠身。 姜易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不对,登时轻咳一声:「是在下传言听多了,司道友莫怪。」 「你就是万剑门太上?!」 赤泽呆呆地看着向苼,顿时尴尬地脚趾扣底,干笑两声:「哈哈……那什么,在其位谋其事,晚辈当初提议万剑门也就是为了奉承那魔头,绝对不是有意针对太上前辈!」 向苼摆了摆手,不欲在这个话题上多作纠结。 姜易适时转移话题,接着询问:「你们能在人网之下来去自如,靠的是何手段?」 「天青阁啊!」 赤泽丝毫不卖关子,理所当然地说道:「这不是很好猜吗? 要是没有天青阁的方寸集周转,我们赶路要耗去多少时间?」 此话一出,密室当中立刻有不少人变了脸色,忍不住出声道:「此言当真?」 「我人都站在这了,还能说假话?」 赤泽嗤笑一声:「每次以方寸集传送,都是尹天奴副阁主亲自护送我等。 百年前天青阁不就使了偷袭手段,杀了那苼姬吗?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天青阁一直都跟地阴界是一伙儿的!」 问话之人听到这里,脸色不禁煞白,喃喃自语道:「传言竟是真的……」 「愚蠢!」 有人冷笑不已,「老夫早就说过,天青阁不可信。」 姜易看着室内议论纷纷,脸上却无多少意外之色。 他早就怀疑天青阁有问题,如今只是通过赤泽之口,打破这些人不切实际的念想罢了。 向苼在旁听着,心中一动。 魔殿与天青阁百年来合作无间,赤泽应该十分熟悉天青阁方寸集,或许会知道妖王谷所在。 她沉思之际,外面打扫战场的众人也相继回返,四大天骄只有白妙音伤势颇重,其他都无大碍。 魔殿八护法,除了魔陀被抓、赤泽、陆逊投敌之外,其余五人尽皆死绝。 鬼渊意外死在象乾手里,而象乾在禁药药效结束后,更是死得只剩下一副皮包骨,临死前还在喃喃叫着「大哥」的名字。 魏乐生负责收敛尸身,此刻进来看到赤泽满脸灿烂的笑容,只觉得心中膈应又厌恶。 魔修多是无情,可惜那象乾心性如孩童,甘愿为兄长赴死,却也换不来「大哥」一点真情。 若不是此人对大局还有用,他真想立刻宰了他。 青衣女修却未回到密室,而是转身直接下山,循着传讯符指引,来到一名白衣青年身前,不解道:「这么急着走了,姜易赖账怎么办?」 白衣青年遥遥望了一眼天空,眼里掠过一抹忌惮,「等姜易度过今日难关,再找他要也不迟。」 「难关?」 青衣女修惊讶,「今日魔殿完败,杀的杀,擒的擒,他还能有什么难关?」 白衣青年却不答话,只笑了笑,道:「难得来千星殿的疆域逛逛,你不是一直想去苼城看看吗?走吧。」 听到「苼城」二字,青衣女修面色顿时复杂起来,果真不再问了,轻叹一声,跟着白衣青年离开,转眼两人边消失在山路尽头。 而此刻玄阴宗主峰大殿内,玄阴宗已经换上一身华袍,满面红光地对着一众前来助拳的修士谢礼。 「诸位辛苦了!」 「今日之战,多亏你等出力,我玄阴宗无以为报啊!」 「多亏前辈压阵,令那魔殿法王闻风而逃!」 「……」 玄阴宗主舌灿莲花,一路谢过去,看到门外又有人迈步进来,正要接着夸赞,可在看清进来几人的样貌后,竟是吓得骇然失色,身子一软跌坐在地。 这几位怎么来了?! 第191章 热闹 来人清一色地着风月门弟子服侍,走在最前面两人赫然是杜远与万凌莫二人。 这二人跨进门槛,当即各自带领门下弟子往侧边移开,让出可容一人进入的通道。 随后,一名中年缓步踏入殿中,一袭紫色长衣,散发着令人无法忽略的矜贵气息。 在其之后则是跟着一名白袍老者,面上挂着淡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这张脸…… 玄阴宗主坐在地上,死死盯着紫衣中年的面庞,当年他虽然只是远远见过一眼,今日却一眼就认出了此人身份。 风月门门主,姜道源!在他身后的不出意外,就是大长老姜文真了? 这两个人怎会忽然到来? 玄阴宗主脑子里乱糟糟一片,却不敢怠慢,一骨碌爬起来,来到紫意中年修士面前见礼。 「风月门门主大驾光临,敝宗真是蓬荜生辉啊!不知门主今日来此,所谓何事?」 「你就是玄阴宗主?」 姜道源面含淡笑,语气不明。 玄阴宗主看着姜道源,忽然想到之前姜易那句没头没尾的提醒,心中更加没底,忐忑地点头道:「姜门主有何吩咐?」 「你也是一宗之主,本座安感颐指气使?」 姜道源依然笑眯眯的,「倒是本座门下真传胡作非为,给贵门添了不少麻烦,本座深感心中不安。」 玄阴宗主听得懵了,分明是姜易带人救了他整个宗门,添麻烦一词……从而说起啊? 两人交谈的同时,殿内业已察觉到门口的动静,在认出来人身份后,殿中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感到事情的不同寻常。 可姜真传身为东洲第一天骄,又是转世之身,风月门应该更加看重、悉心培养才是,怎么看今日这架势,倒像是想要将其置于死地? 向苼站在众人当中,柳眉轻挑,看来姜易这次伏杀魔殿,触到了一些人的底线。 这是恼羞成怒,准备撕破脸皮了? 姜道源没有急着开口,转身走入殿内,玄阴宗主心中越发不安,小心翼翼地跟在一侧。 待得殿中注意力都聚集过来,他才缓缓开口:「玄阴宗主还不知道么?今日玄阴宗有此劫,全因我门中逆徒姜易故意散布假消息,吸引魔殿上门。」 「你说什么?!」 玄阴宗主惊得目瞪口呆,下意识回头去搜寻姜易的身影,却未看到。 难道事情真如风月门主所言,姜易心虚跑了? 他心中刚刚升起这般想法,便看到姜易大步踏入大殿门槛,步履从容地走到姜道源身前,眼中没有半分惧意。 他平视姜道源片刻,面上忽然展露笑容:「门主难得出宗走动,竟是为我而来,可真是令我受宠若惊啊。」 姜道源顿时两眼眯起,没有出声。其身后的姜文真顿时上前一步,沉声怒喝:「姜易,谁给你的胆子这么跟门主说话?!你眼里还有没有长辈尊卑?」 这一声喝骂震耳欲聋,满殿回音,殿中众人心头狂跳,站在姜道源身边的玄阴宗主更是头皮发麻,瑟瑟发抖。 姜易却没有半点反应,直接无视了姜文真,转头看着玄阴宗主,微微一笑:「宗主,故意散布消息吸引魔殿修士,此事是我做的不对。 不过贵宗在我的安排下,并未有太大伤亡。 且此番魔殿八护法全军覆没,宗主也算是为东洲立下一件大功劳,有了此等名望,日后任何名门正派想要动贵派,都需要考虑一番,宗主觉得呢?」 玄阴宗主听着,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姜道源告诉他真相的那一刻,他震惊之后是有些许愤怒,可现在,那些愤怒早就在风月门的重压下化作恐惧。 姜道源意图针对姜易,他玄阴宗之事不过是个借口,此事他若表态,一个不慎就有可能身死当场。 就算现在风月门为了顾及所谓的「名门正派」不会动手,可这些大宗门暗地里的手段多着呢,有的是办法整治他。 姜易看到玄阴宗主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继续为难他,转头看着姜文真,轻轻一笑,道: 「你们说一千,道一万,不过是想要我易某人的性命,何必假惺惺地扯些皇子呢?」 此话一出,殿中更加安静,甚至有人想要悄悄离开,却被守在殿门口的杜远、万凌莫挡住去路。 「你当真要执拗到底?」 姜道源看着姜易,眼里有着失望与可惜:「你是我姜家年轻一代最出色的弟子,虽不是嫡出,也有我姜家血脉,为何非要将事情做绝。」 「到底是谁将事情做绝?姜门主。」 姜易面露讥嘲,「东洲五大宗门,谁会想到风月门为第一大宗,掌舵者却是私心最重,最愚蠢的那个?」 此话一出,殿中众人皆是惊得倒吸一口气。 「姜真传这是要彻底与宗门决裂了?!」 「他哪里来的胆子?」 「就不怕姜门主一巴掌拍死他?」 「……」 众修士之间的传音,姜道源听不见,但他的脸色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 他抬头冷眼扫过场中众人,「逆徒姜易不尊师长,倒行逆施,置宗门律例于无物! 今日我姜道源在此清理门户,谁敢插手此事,杀无赦!」 此话道出,殿中霎时变得更为死寂,众修士连呼吸声都放慢许多,生怕惹得风月门不喜。 姜易对这番话早有所料,此刻听到,内心反而安稳下来,甚至还有闲心去看其他人的反应。 他看到了杜远脸上的复杂,万凌莫的冷漠,其余弟子或是不敢置信,或是幸灾乐祸……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他又看到「司无月」,与其他所有人都不同,她居然在笑,那眼里看戏的意味太浓,就差拿点瓜子在手里嗑了。 也是,以她的聪明才智,又岂会猜不到自己留有后手。 该看的都看了,姜易收回视线,叹了口气:「姜门主,你现在才想杀我,不觉得太晚了吗?」 姜道源脸色微变,二话不说伸手抓向姜易脖颈。 可手臂放伸至半途,侧面竟飞来一道金光,不到眨眼就到了近前,其中赫然蕴含极为深厚的元婴之力。 姜道源若要强攻,势必要付出手臂折断的代价。 不得已,姜道源中途变招,掌心涌现紫芒,反手抓住那金光。 借此空档,姜易已退到侧殿,金光飞来的方向。 姜文真立刻就要追上去,却被姜道源伸手制止。 「门主?」 姜文真惊愕不已,难道门主对姜易还留有一丝旧情? 姜道源摇了摇头,面色阴沉地摊开掌心,那金光散去后,赫然是一朵桂花,桂花根茎处,还沾了有点点血迹。 姜文真看到这朵桂花,脸色顿时变了,「百花谷?」 「正是我百花谷!」 侧殿传来的冷哼声中,一名鹤发童颜的老妪缓缓出现在众人视野当中。 在看清那老妪面孔后,不少人俱都露出疑惑之色,竟无人认得出来。百花谷弟子除了白妙音,其余年长一辈俱都鲜少在外走动。 玄阴宗主却是一眼认出了老妪身份 ,只觉得气血上涌,差点晕过去。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他小小山门来一个风月门主还不够,怎么百花谷主还来凑热闹? 「姜道源,你想动姜易,得先问我殷麓答不答应!」 百花谷主一下场就放了狠话,令得姜道源眉头微蹙,姜文真更是脸色难看,完全想不通与姜易八竿子打不着的百花谷,为何会现身。 然而姜文真念头还未完,便又听到殿门外传来一声大笑。 「姜门主与殷谷主远道而来,怎么也不跟我这个东道主知会一声?」 千星殿主带着满脸笑容踏进门槛,魏乐生和魏青跟在后面,杜远等人自是不敢阻拦。 姜道源看到离问,已经不仅仅只是皱眉头,脸色也渐渐阴沉,「千星殿的人来凑热闹也就罢了,归沐谷主,你跟着过来,意欲何为?」 他话音落下,原本空无一人的殿外果真又多出一名面容冷肃的青年修士。 说是青年,其发丝却呈花白之色,一股幽暗的气息从其周身散发开来,令人不寒而栗。 此人正是归沐谷主,亦是四大宗门之主中最年轻的一位,钟忆山。 在其出场之后,殿中众多被玄阴宗主邀请过来助拳的散修们,皆是惊呆了。 谁也没想到事态能在短短时间内发展到这个地步。 作为此地主人的玄阴宗主更是承受不住,干脆两眼一闭,装作晕过去。 这时候再让他表一两句态,他真的会死。 钟永长神情冷漠地跟在父亲身边,踏入殿中后,看到姜易安然无恙,顿时松了口气。 「难得四大宗主齐聚一堂。」 钟忆山的语气一如其人,很冷,「我过来凑凑热闹,有何不可?你姜道源管不好自家弟子,难道还想管我的行踪?」 姜道源:「……」 他也没想到除去一个姜易,会出现如此多的意外。 眼下四大宗门之主齐聚,百花谷主庇佑姜易的决心显而易见。他此刻再想杀姜易,已经不可能了。 第192章 殃及 自继任风月门主的这三百年来,姜道源从未有今日这般憋屈过。 他深深吸气,压下眼中涌现的怒意,转头冷眼瞧着殷麓:「殷谷主,这千年来,我风月门自问与你百花谷井水不犯河水。处置姜易是我风月门之事,亦是我姜家的家事,你无端插手进来,是否管得太宽了? 难道为了区区一个结丹真传,你殷麓就要不顾我们两宗之间的万年情谊,掀起大战?」 强杀不得,姜道源选择以理压人,其所言倒也真有几分道理。 然而殷麓听了却付之一笑,「姜门主也说了,不过区区一结丹真传罢了,与两宗开战相比,不过小事尔,何至于令姜门主如此无理取闹?」 「究竟是谁在无理取闹?!」 姜文真眼中阴云密布,忍不住跳出来骂道:「殷谷主,我们门主已经说得很清楚,这是我姜家家事,你一个外人有何资格插手?」 「外人?谁说老婆子我是外人?」 殷麓呵呵一笑,笑得浑浊老眼眯成一条缝,「姜门主莫非是忘了,姜易还有另一层身份?」 姜道源心底一震,想起姜易的转世身份,立刻意识到不妙。 果真,下一刻殷麓身边的冷媪便上前一步,言语如刀一般锋利:「风月门的诸位,尔等可要听清了! 我百花谷与上古回音谷同出一源,姜易师叔祖为我百花谷祖师爷的同胞兄长! 今日若是连师叔祖都保不住,我百花谷上下哪里还有脸回去拜见祖师像? 别说是将你们风月门得罪死,就是今日即刻开战,我们百花谷也再所不惜!」 冷媪字字铿锵,掷地有声,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架势。 大殿中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向苼立于人群之中,细长的眉尖微微上挑。 她猜到姜易另有准备,不过当这一张底牌揭开,还是令她微微一惊。 身后站着另一个八品宗门,难怪他敢公然违逆姜道源。 「姜门主,你我之间那点小事。我之前就说得很清楚。」 姜易神情平淡,「你想要上古修真心法,这没问题。只要入我回音谷门墙,我不会吝啬,可你偏偏不愿纡尊降贵,欲要硬抢。 我本不愿回想前程往事,可你若是非要逼我选一个受益之人,那我自然选亲族后辈。」 话至此处,姜易眼神陡然犀利,丝毫不留情面:「你一个背弃东洲的忘义之徒,也配?」 「放肆!」 姜道源怒极,咬牙切齿,「姜易,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撕破脸皮强杀你?」 他话音未落,一直在旁边看戏的千星殿主离问忽然跳出来,笑道:「气大伤身,二位何必一直这么剑拔弩张呢? 地阴界威胁未除,我们四大宗门应该同气连枝,共抗强敌才是。不如各退一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何?」 姜道源冷冷横了一眼离问,竟真的没有再继续发作。 而在殿内旁观的众修士们,却对姜易所言颇为在意,忍不住私底下传音起来。 「姜真传说姜门主背弃东洲,这是何意?」 「难不成姜门主暗中还能与地阴界合作?」 「笑话,风月门身为东洲第一大派,最痛恨地阴界的应该就是他们,又怎么会与地阴界合作?」 「姜真传有必要说谎吗?」 「不对啊,连我们都听出这话里的意思,怎么其他三宗宗主都置若罔闻?」 「嘶……」 向苼没有参与谈论,一双敏锐的眸眼,将四宗宗主脸上的微妙表情尽收眼底,唇角不由微微勾起。 有趣。 暂且不提心虚的千星殿离殿主,归沐谷主和百花谷主,哪一个不是心机深沉之辈? 他们不是没听出姜易的话外之音,只是谁都没有做好准备,是以默契地都不去戳破那层纸罢了。 不过这样一来,局势在她眼中也明朗许多。 从姜易的话中不难听出,姜道源是铁了心与地阴界合作; 千星殿被自己横插一脚,失去香火储备,离问拿不出地阴界心动的东西,极难与魔殿继续合作,目前态度成谜; 百花谷有姜易在,是坚定的反抗派; 归沐谷主虽然话少,但见其对姜道源毫不掩饰的厌恶态度,是反抗派的可能性至少有六成; 再算上天青阁与魔殿。 向苼秀美微蹙,「二比四……」 这胜算未免太低。 除非姜易能把陆玉山也捆上战车,再将妖王谷的人救出来,才能勉强达到势均力敌之局。 念及此处,向苼心下暗叹一声。 罢了,无端联想那么多作甚? 救世主就让姜易去当吧,她有空关心这些,还不如去找找圣阳宝珠的下落。 正当她在梳理东洲局势的同时,场中气氛又有了新的变化。 姜道源的态度已经彻底缓和过来,面容平稳得像是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离殿主好心劝和,那本座也不好拂了东道主的面子。」 他微微一笑,视线从姜易身上移开,随后蓦然转到向苼这一边,目光渐冷: 「不过今日玄阴宗被设计谋害,也是事实。此事本座可以大事化小,却不能小事化了。」 此话一出,殿中众修士脸色立刻变了,甚至有胆大之人,立马开口为自己辩驳道: 「姜门主,你可不能冤枉人啊!我们都是受姜易邀请而来,打杀的也都是魔修,何错之有?!」 「聒噪!」 姜文真蓦地一挥袖,元婴之力爆射而出。 那人惊恐地瞪大双眼,不及闪避,就被击中,轰得一声炸成血雾。其余人立刻惊惶躲开。 向苼躲在人群最后面,借殿中的立柱遮掩视线,毫不起眼。可她的脸色却不太好看,隐隐有种不妙之感。 果然下一刻,惊慌失措的散修当中,便有人说道:「姜门主,我想起来了!姜易说过,策划今日之局的除了他,还有万剑门太上在其中策应!」 「我也想起来了!」 另一人也慌里慌张地附和道,「姜门主,你真要问罪,该杀的人应该是万剑门太上!与我们无关啊!」 「万剑门太上她在这里!」 「她躲在柱子后面!」 「她心虚了!」 一时间,所有散修都指向向苼方向。 一句句指控,让向苼面容彻底阴沉下来,她缓步从柱子后面走出,冷眼环视四周。 方才还在指指点点的散修们,立刻像是受了惊的兔子,纷纷跳开。 魏乐生暗道不好,可瞥过离问的侧脸,心中却是无奈,他与殿主并不亲近。 姜易正要上前,却被殷麓拦住去路。 他扭过头来,顿见殷麓正对他缓缓摇头。 「师叔祖,你已经将姜道源得罪的够狠了。若是再进一步,只怕会让其舍弃一切,提前开战。我们百花谷,还没有准备好。」 姜易心中顿时沉重起来,没有准备好就开战,百花谷势必死伤无数,他不想看到。 他缓缓攥紧手中的飞霜镜,终究是没有立刻站出来。 向苼看到姜易的态度,心头一冷,却又对姜易 的选择并不意外。 她再看其余两宗宗主,俱是神情冷漠地看着。 或许在他们看来,万剑门太上的死,若能暂时平息姜道源的怒火,那甚至可以算是一件好事。 向苼心中讥嘲。 这「孤立无援」的一幕,与当年在炽焰宗时何其相似? 没人能帮她,没人愿意帮她。 可她现在,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任人算计欺凌的弱者了! 「你就是另一个罪魁祸首,万剑门太上?」 姜道源眯着打量着向苼,却不着急,就这么干脆地杀了此女,远远不能平息他心中憋屈的怒火。 他要慢慢折磨她,令她生不如死,让她求着自己杀了她,才能稍微让自己好受一些。 他如此想着,试图在向苼脸上找到惊慌恐惧的表情,却失望了。 向苼的面孔平静地就像是一潭死水,眸色幽暗,深不见底。 姜道源微微愕然,旋即轻笑:「不愧为太上之名,涵养就是与一般散修不同,死到临头竟还能如此平静。」 「姜门主何必恼羞成怒?杀人泄愤,这是最低级的做法。」 向苼语调讥讽之意甚浓,「姜门主若是有本事,何不现在就灭了百花谷?」 姜道源连连皱眉:「阁下求饶的话,还真是说得清新脱俗啊。」 「姜门主怕是弄错了什么,求饶?」 向苼单边柳眉一挑,言语轻蔑:「你姜道源也配?」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 这万剑门太上难不成是脑子坏了?死到临头,怎么还如此嚣张? 向苼的狂言,简直在挑战姜道源的底线。 他心中怒火被彻底撩拨起来,「司无月,你找死!」 「谁找死还不一定!」向苼冷笑一声,当即就要引动血炼飞剑出世。 论修为,她的确不是姜道源的对手,可却不代表她没有杀元婴修士的手段! 甚至这种手段,还不止一个。 可就在她将要动手的那一瞬,一直冷眼旁观的钟忆山忽然眼神一动,闪身挡在了向苼跟前。 钟永长目露愕然,方才自己传音了半天,父亲都无动于衷,怎么现在又突然舍得出面帮忙了? 钟忆山递给向苼一个安心的眼神,回头面朝脸色铁青的姜道源,语气坚定,丝毫不留余地。 「此人,我归沐谷保了!」 第193章 解释 姜道源看着挡在向苼面前的钟忆山,面色青黑,又惊又怒。 「本座已经饶过姜易,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横加阻挠,当真以为本座的脾气是泥人捏的?!」 「姜门主何出此言?」 钟忆山神态淡然,语气还是如之前一般的冷傲,「维护姜易是百花谷的私事;而庇佑司太上是我归沐谷的决定,与百花谷无关。 风月门若要执意动手,那我归沐谷倒也可更进一步,现在就与百花谷联手,就是不知这后果……姜门主能否承受得了?」 姜道源瞳孔骤然一缩,竟是被钟忆山无比强硬的态度惊到,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向苼望着钟忆山的背影,秀美微蹙。 她很确定,自己与归沐谷之间没有半分关联,钟忆山何以这般维护于她? 是姜易在暗中帮忙? 可姜易的面子……有那么大吗? 向苼心思转动间,只见姜道源脸色由青转白,再由白转黑,变幻一阵后,最终恢复冷静。 他不再看向苼,冷白的眸子一转,重新落在殿中众散修身上,语调阴森而压抑:「这些人,你也要管?」 钟忆山淡漠敛眸,「门主请便。」 此话一出,殿中众人豁然色变,二话不说四散逃开。然而他们再快,也快不过早已守在门边,蓄势待发的风月门众人。 下一刻,玄阴宗正殿便成了屠宰场,惨叫声连成一片。 「啊啊啊啊饶命!」 「姜道源你不得要死!」 「我不想死!」 「让我走!让我走!!」 「……」 装晕躺在地上的玄阴宗主听得身子连颤,紧闭着双眼,不敢睁开一丝。 向苼漠然看着这一幕,心中既无快意,也无悲意,只觉得更加清醒。 这就是修真界,弱肉强食,残酷即真理。 惨叫声持续不到盏茶时间,便戛然而止。 姜道源亲自出手灭杀数人,眼中的戾气散去几分,可望见向苼那副无知无畏的模样,心中怒意又有死灰复燃的趋势。 「钟忆山,你最好能护她一辈子!」 撂下一句狠话,姜道源干脆一拂袖,含怒离开。 他怕自己再不走,真会忍不住与两宗提前开战。 正主走了一个,千星殿主离问无热闹可看,自然也无兴趣继续留下,与其余两位宗主打了一声招呼,便自顾自地走了。 姜易看着满堂血腥,神情略有复杂。 他迟疑片刻,走到向苼面前,还未开口,便就听向苼抢先道: 「不必多言,你我之间本就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你身处两难,有此抉择,人之常情罢了,并没有错。」 姜易听着,顿时陷入沉默。 「司无月」这话听着像是在安慰他,实际却在与他划清界限。 他是没错,可在他犹豫的那一刻,有些关系便注定回不到从前了。 他看着向苼,心中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一声轻叹,随同百花谷一同离开。 四宗走了其三,玄阴宗主终于敢睁开眼,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却是脚下发软,身子都站不直。 他看着钟忆山与向苼离去的背影,哀声一叹。 今日这一遭,令他彻底吓破了胆,日后修为怕是再难有进境了。 玄阴宗外,钟忆山屏退左右,单独与向苼步行下山。 「本尊暂留此地,只为单独与你说清楚。」 钟忆山说话一如既往地冷硬而干脆,「我出面,并非是为救你。」 这话听着别扭,向苼却是听懂了,反问道:「钟前辈是觉得那等场合掀起大战,于大局不利?」 钟忆山稍显意外地看了向苼一眼,「敢与姜道源比肩,你倒是对自己有信心。」 「晚辈修为是差了些,不过修行在外,手中总有几张底牌保命就是了。」 向苼清浅一笑,「不论前辈目的为何,今日前辈相佑的这份情,晚辈铭记在心。」 钟忆山脚下一顿,眼神微冷,「本尊留下,就是为了提醒你,莫要自作多情。」 向苼看到他反应,立刻意识到什么,接着笑道:「钟前辈倒是与晚辈有些相似,不喜沾染因果。钟前辈放心,此因果只在我身,晚辈不会借此与前辈纠缠,更不会继续向前辈求得庇佑。」 钟忆山脸色顿时缓和下来,淡声道:「如此便好。」 了却此桩事,钟忆山便不多留,脚下迈出一步,瞬息而去。 向苼立在山阶前等了片刻,便看到钟永长快步赶来。 「司道友。」 钟永长的脸简直跟钟忆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冷直而严肃,不过面对向苼,脸色还算温和,「我父亲与你说了什么?」 向苼笑而不语。 钟永长沉默了一下,接着道:「我父亲他不喜弯弯绕绕,说话也是直来直去,委实难听,道友切莫放在心上。」 向苼顿时哑然失笑,「钟前辈可是我的救命恩人。这点小事,我怎么会在意?」 「那就好。」 钟永长松了口气后,忍不住发问:「司道友,你接下来作何打算?姜门主此人心胸狭隘,必定会一直针对你。我父亲此番护了你一次,下一次可就不好说了。」 「无妨,我自有打算。」 向苼笑了笑,「还要劳烦钟道友帮我一件忙。」 钟永长听向苼说完,脸色变了变,最终轻叹一声:「我知道了。」 「那钟道友,就此别过。」 向苼抱了抱拳,转身快步下山,身形几个闪烁间便消失在山路尽头。 拜别向苼后,钟永长追上一直在不远处等他的父亲。 两人上得灵舟,钟永长熟练地操控阵法回家,一边忍不住好奇道:「父亲,您为何要救司无月?」 别人不知道其中内情,可他看得很清楚。 父亲原本没有打算救司无月,而是在司无月将要动手的那一刻,忽然改了主意,那改变的契机又是什么? 难不成……司无月此人身份有些特殊? 靠在船边闭目养神的钟忆山眼睛睁开一丝缝隙,语气随意道:「想知道?」 钟永长老实点头:「想。」 钟忆山嘴角扯开一丝笑容,「只要你愿意继任归沐谷主,为父立马告诉你。」 钟永长听着这话,顿时心累地叹气:「父亲,您才五百岁不到,为何一直急着卸任?当谷主八面威风不好吗?」 「你既然觉得威风,为何迟迟不愿继任?」钟忆山反将一军。 钟永长顿时无言以对,只得两眼望天,装作没有听到。 看着儿子这般无赖的模样,钟忆山微微摇头,「罢了,此事关乎地阴界,告诉你也也无妨。」 钟永长立刻来了精神,目光灼灼地盯着父亲。 「那司无月不简单。」 钟忆山语气低沉,「我且问你,《七感》秘术你学到了第几层?」 「《七感》?」 钟永长面露尴尬,「那《秘术》委实难练,远不如刀道好懂,孩儿一直进展缓慢,如今方才练到第二感。」 钟忆山听着微微皱眉,「你修炼秘 术的天分的确差了些。」 钟永长暗暗翻了个白眼,他已经是东洲四大天骄了,可在天赋更为妖孽的父亲面前,还真没什么骄傲可言。 「若是你将《七感》练至第五感,就会冥冥之中生出感应。」 回到正题,钟忆山想起「司无月」将要出招时的心惊肉跳之感,不禁眯起双眼,「那司无月若出手,姜道源生死难料。」 「什么?!」 钟永长大吃一惊,父亲出手,他想过很多种理由,但没想到真相却是如此的……荒唐! 他很快联想到了什么,惊声道:「难怪司道友从不显露自身修为,她也是元婴期?!元婴期的剑修,姜道源当然打不过。所以父亲,你其实救的不是司道友,而是姜道源?!」 「还不算太笨。」 夸了儿子一句,钟忆山咧嘴一笑,「那司无月是什么修为,不重要。重要的是,此人城府极深,很危险,你与其接触定要小心。」 钟永长下意识点了点头,旋即又想到什么,一脸古怪地问道:「可是父亲,你为何要救姜道源?他暗中与地阴界合作,今日死了不是更好?」 「为父说他生死难料,可也没说他一定会死。」 钟忆山话到此处,语气顿住,似笑非笑地看着钟永长:「再说下去,可就要牵扯到五宗旧闻了,这可是宗主才能知晓的辛秘,你确定还要听?」 钟永长顿时傻眼。 方才他还在想,一向对隐秘讳莫如深的父亲,怎么忽然如此大方,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可秘密听到一半的感觉实在难受。 不就是当谷主吗?大不了继任之后直接撂挑子,活儿全扔给长老们去干! 念及此处,钟永长咬了咬牙,点头:「听!」 钟忆山立时眉开眼笑。 两日后,一则消息通过归沐谷的情报渠道,广泛散播开来。 近些年以除魔出名的万剑门太上,忽然宣布脱离万剑门,甚至借钟永长之口,公然向风月门喊话。 「玄阴宗一役,风月门主大可只迁怒于我一人。不必行腌臜手段,为难一不入流小宗。否则,在下可要怀疑风月门究竟是名门正派,还是睚眦必报的邪门歪道了。」 此言一经流出,天下皆惊。 尚不知内情的东洲修士们,立刻纷纷打探起玄阴宗一役的有关情报。 此事风月门本已提前封锁,奈何挨不住百花谷故意散布真相,一时间天下哗然! 更有传闻称,消息传开的当晚,姜道源当场气得吐血昏迷。 向苼自然也听到了传言,却无心笑话,她此刻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第194章 入集 这一日,千星殿第五都城,散修坊市茶摊内。 向苼顶着一张不修边幅的散修面孔,不慌不忙地喝着茶水,耳边不时传来其余茶桌上的笑谈声。 七嘴八舌间,说的都是三日前玄阴宗的那场大战。 这里是离玄阴宗最近的一处散修坊市,同时也是风月门搜查力度最小的一处坊市。 谁也不会想到,将风月门得罪死的「万剑门太上」,此刻就正大光明地坐在路边,慢悠悠地喝茶。 赤泽跟着姜易走了。 不过临走之前,她还是传音向其问清了妖王谷被困所在。 那地方介于方寸集与外界之间,是个空间夹层,难怪魏乐生跑了一趟,什么也没发现。 昔年在天衍教方寸集,她捏碎面具逃跑时,曾被陆玉山扯进一处未知空间,想来那就是夹层。 进去的办法,她隐约有些头绪。不过前提是她得先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去。 梳理完思绪,正好一壶茶水喝空。 向苼将灵石丢在桌边,起身到另一桌坐下。 苦着脸的周元见桌边忽然多出一人来,顿时一怔,还未等他发问,便听到向苼先开口问道: 「道友这身衣服看着眼熟,莫非是传说中的风月门弟子?」 周元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就挺直了脊背,随后他看了看自己这一身洗得发白的正式弟子服饰,嘴角一哂:「道友好眼力,这都能认出来?」 向苼哀声长叹,「在下年轻时也曾参加过风月门弟子遴选,如何不记得?只是我一个下品灵根,出身又普通,就算拼尽全力,也未能入其门墙啊。」 「你也参加过弟子遴选?」 周元瞪大双眼,似乎从向苼身上找到共鸣。 收起原先的敷衍之态,他面露复杂,自嘲道:「我比你运气好,中品灵根,侥幸入选,可就算拜入风月门又如何?」 他扯过自己的衣袖,「修真修真,财侣法地,财排在第一位。没有一个好出身,光靠宗门那点月俸,修炼何其艰难? 更何况这些大宗门不禁弟子内斗,除了死人,百无禁忌! 我们这些出身底层普通弟子,连参与争斗的资格都不够,不过是夹在那些大家族弟子中间的棋子罢了。」 周元似乎憋屈了太久,对着向苼大吐苦水。 向苼默默听到最后,轻轻拍过周元肩头,左右小心地看了看,压低声音道:「道友,不必多言,我都懂的。也正是因为如此,看到道友后,我心里便有所触动,所以特地来送个消息。」 周元顿时一愣,「什么消息?」 向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还能是什么消息?」 周元立刻反应过来,两眼瞪得滚圆,「道友,你知道万……」 「嘘!噤声!」 向苼打断周元的话,再次小心看了眼周围,声音压得更低,「此地人多眼杂,我们换个地方细说。」 「好……好!」 周元连忙起身,正要离开时,却又迟疑起来,「道友,你该不会是骗子吧?」 向苼回头「错愕」地看着周元,脸上怒容浮现:「道友,我念及儿时经历,好心过来提醒,你竟这般看我?!」 「没,没有。」 周元见他生气,顿时慌了,「我也只是随口一问。」 「罢了。」 向苼冷冷一拂袖,「道友此言当真令人心寒,你不妨看看你自己,有什么值得我骗的?」 周元一想是这个理,顿时「哎呀」一声,上前抓住向苼胳膊,「兄弟,我真是糊涂了,你别生气。此事若能成,宗门赏赐我分给 你一半……不!七成!」 向苼露出意动之色,随后立刻恢复正常,脸色不太自然地说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是是是……」 周元忙不迭地点头,心中却是暗喜,看来这散修真有万剑门太上的消息!否则听他提及宗门功劳时,又怎会是这般反应? 看在儿时经历相似的份上,等自己立下此功,分给他三成赏赐罢了。 但转念一想,又忍不住三成改成了一成。 一成已经够多了,要是换做门中其他弟子,别说一成,杀人灭口都算轻的。 如此想着,周元心里那点不自在瞬间烟消云散,转头催促向苼,「兄弟,咱们快些去细说!要是让她跑了,咱们俩的功劳可都打水漂了。」 向苼笑了笑,「跟我来。」 周元立马屁颠屁颠地跟着转入巷道,越走越偏,他丝毫不觉有异。 这等重要消息,最忌走漏风声,本就要在无人的地方说。 「兄弟,这巷道冷僻,基本不会有人来,我们就在这说吧?」 周元耐不住性子再次催促。 走在前面的向苼脚步一顿,「这地方确实不错的。」 周元神情一喜,抬头却见一个巴掌在眼前迅速放大。 啪! 这一巴掌力道之大,令周元感觉仿佛一头撞在山石上,直接两眼一翻,倒地昏死过去。 片刻之后,向苼顶着「周元」的面孔从巷道里走出来,看了眼四周,快步朝街道尽头的天青阁走去。 天青阁因为五大宗门排挤,生意或多或少受到影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今仍是东洲第一商号。 因此向苼来时,便看到天青阁门前来往修士络绎不绝,一如百年前那般热闹。 她踏过门槛,在门内负责接待的小厮们立刻有眼尖的认出其身份,满脸热情的迎上来:「周公子,小人……」 「废话少说!」 向苼一脸郁闷,不耐烦地打断小厮,「本公子的信物丢了,让你们管事送一个来,我有急事回宗!」 「是是是,小人这就去,周公子还请去贵宾室稍待。」 小厮连声应是,转头就走,心中却是鄙夷。 这周元在宗门受排挤不敢反抗,还把怒火发泄在他们这些奴仆身上,当真是个废物。 然而心中有再多的鄙夷,小厮也不敢耍小心思,还是乖乖去喊管事。 向苼在贵宾室方才落座,便有一位身材干瘦的山羊胡老者笑眯眯地走进来,「周高足这是遇到何事了,如此心急?」 向苼眼神一眯,「这位管事看着面生,郑管事呢?」 周元很不经吓,没怎么审问,就将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连带在天青阁内接触的管事身份相貌、交谈事宜也说得一字不落。 看眼前此人的相貌,显然与「身材伟岸」的郑管事不符。 山羊胡老者呵呵一笑:「郑管事有事出门,过两日才会回来,小人姓段,亦是此阁管事之一,周高足有事尽管吩咐。」 段管事将姿态放得十分低,交好拉拢的态度显而易见。 向苼冷哼一声,「我要的信物呢?」 段管事顿时神情微滞,干咳一声,道:「此处阁中信物都是郑管事在管,小人无权过问,不过……」 他生怕向苼动怒,紧跟着话锋一转,「小人身为天青阁管事,亦有权开辟进入方寸集的空间通道,亦能带一人通行。 周高足看着心急,不如小人现在就带您过去?不论去哪儿,小人都可代开方便之门。」 向苼听得大皱眉头。 她需要信物打开方寸集夹层,周元的信物与其神魂相合,方才她便试过,强行解除那一层联系,天青阁立刻就会知晓。 是以她只能过来行此蒙骗之举,索要新的信物。 不曾想竟在这最容易的一步出了意外。 「周高足怎么不说话?」 段管事微微皱眉,隐露怀疑之色,「方才您不是很着急吗?」 向苼立刻收敛心神,冷声道:「想事罢了。你既然肯帮忙,还不快带路?」. 箭在弦上,眼下她只能先进去,再想办法获取信物。 「是小人多嘴了。」 段管事连忙赔了一个笑容,「周高足还请随我来。」 向苼这下没说话,直接跟在段管事后头。 段管事以非常手段拉拢人心,似乎心虚得很,专挑没人的过道走。 连续转过几个过道后,两人来到一处静室。 段管事合紧大门,从怀里掏出一枚淡青色玉石抛入空中炸开,一团青色漩涡缓缓旋转而出。 「好了。」 段管事回头舔着脸直笑,「周高足,小人先进去,您跟进来就是。」 「知道了。」 向苼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心中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可细想来龙去脉,她到现在为止,并未露出破绽。没有破绽,谁会吃饱了撑着算计一个普普通通的风月门弟子? 见段管事踏进去,传送通道逐渐缩小。 向苼只得按下心中念头,先踏进传送漩涡中。 在其踏入之后,漩涡似也消耗完最后一丝力量,彻底泯灭,消失不见 而就在漩涡消失后不久,郑管事拿着一件崭新的信物锁扣,站在贵宾室内,与随同而来的小厮面面相觑。 「你说周元过来了,人呢?!」 郑管事指着空荡荡的贵宾室,厉声质问。 小厮吓得二话不说跪下来,满脸的惶恐与茫然,连忙为自己开脱: 「小人……小人真的接待了周公子!小人也不知道他为何不见了。请管事明察,您就是给我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诓骗您啊!」 郑管事听得连连皱眉,心中疑惑。 这周元虽是风月门弟子,但性格软弱怕事,绝不敢放他鸽子。 「难道……出事了?」 郑管事心里咯噔一声,立刻做出反应:「快,暗中派人去寻周元。 若是寻不到,你今日就当从未接待过周元,可听明白?若敢说漏半个字,我要你的脑袋!」 小厮脸色煞白,汗如雨下,忙不迭地点头:「小人明白!」 第195章 入局 向苼踏入空间漩涡,视野短暂地陷入黑暗,再清晰时,看到的却不是集市内的天青阁,而是灰蒙蒙的一片空间。 而在灰雾弥漫的深处,一面熟悉的山村幻象透过雾气折射而出。 空间夹层?妖王谷?! 向苼瞳孔微缩,立刻回头四下搜寻那段管事的身影,却见其人已经打开一条通往方寸集内的正常通道钻了进去,临走前还不忘撂下狠话。 「小贼,你根本不是周元!」 「周元是老夫的忘年至交,怎会一口一个段管事?」 「此处乃是方寸集夹层,没有信物是出不去的,你就乖乖等着老夫带人来抓你吧!哈哈哈……」 这三两句说完,传送漩涡也跟着消失不见。 向苼面色冷沉地看着漩涡消失的方向,脸上非但没有惊喜,反而愈加警惕。 她方才还在为进入夹层而发愁,段管事就直接将她送到这里,天底下会有此等巧合? 这种微妙的古怪之感,似曾相识。可时间紧迫,向苼来不及多想,即刻闪身朝妖王谷幻象之处赶去。 夹层尽是虚无之地,无人也无遮挡,寻一座庞大的幻境很是轻松。 不消片刻,向苼就到了妖王谷秘境所在,却被挡在外头,不得其门而入。 「老村长,听得见吗?」 「王大哥?」 「剑前辈?」 「月儿……」 向苼将妖王谷中所有故人全部喊了一遍,拟成音线传入妖王谷中,却如泥牛入海,杳无回应。 她稍作思索,而后心念一动,《移形换影》秘法顿时施展开来,化为王拓的相貌,连气息都一模一样。 妖王谷顿时有所反应,却仍没有打开门户。 向苼微微蹙眉,犹豫了一下,再取出《欺天》阵盘一角,灌入真元。 在欺天之力的影响下,妖王谷秘境终于对向苼生出无比亲切之感,一阵沉闷的轰隆音后,打开一扇光门。 向苼不作犹豫,收起阵盘钻进去。 「什么声音?」 常驻方寸集天青阁的尹天奴听到夹层传来的异响,秀目微凝,立刻身形一闪,消失在阁内。 再出现时,已至夹层边缘。 她正要去妖王谷那边查探一番,却见身旁灰雾一阵涌动。 尹天奴立时一惊,露出防备之态,在看到那山羊胡老者缓缓从灰雾中走出来后,神情顿时一松,勾唇笑问: 「段老不在总阁待着,跑来这里作甚?」 「唉……」 山羊胡老者轻叹一声,连声感慨,「年纪大了,总想着从前办的差事,这不是来看看妖王谷吗?」 尹天奴听着,脸上笑容略显僵硬。 这段成通顶替刘荒,上任副阁主不过百年,地位本在她之下,却在抓捕妖王谷一役中立了大功,直接去了总阁任职。 今日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跑来此处炫耀一番,难不成真是老糊涂了? 想到这位同僚年近大限,尹天奴顿时没那么生气了,「那段老慢慢看,奴家就不多留了。」 言罢,她也不等段成通开口,径直闪身离开。 轻松打发了尹天奴,段成通慢悠悠地走到妖王谷前,静静看了片刻,忽然诡秘地笑了。 「果然是你。」 妖王谷内,向苼身形一闪,出现在村口的古树下。 看着树下积满灰尘的石桌,她眉头皱紧。 自进谷一路走来,别说人影,她连只鬼影子都没看见。 往日孩童热闹的嬉戏声也已消失,整个村子 沉寂得像是死了。 「剑前辈?」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村中回荡,依然没有回应。 向苼不再高喊,快步绕着村子走过一圈,连老村长的屋子都没放过,一个人也没看到,也无任何血迹残留。 难道是提前逃出了秘境? 可就算其他人走了,剑前辈也不可能逃出去。他曾经隐晦地说过,此处秘境是他最后的容身之地,若是去到外界,顷刻间就会身死。 念及此处,向苼忽然目光一凝,想到一处特殊地点。 她循着记忆绕开村落,沿着小路一路疾走。 片刻之后,她来到当年传送离开的后山祭坛,看清祭坛中的情形,顿时眼神一颤,定住了脚步。 只见原本空荡荡的祭坛山谷内,此刻入眼所见,皆是密密麻麻的黑色棺木,粗略一数,足有上百具之多。 时隔百年再见,向苼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今日情形。 她僵立片刻,蓦地深吸一口气,闪身来到最靠外的一处棺木,挥袖掀开棺盖,却见一只豹子躺在里面,双眼紧闭,鼻间传出悠长的呼吸。 向苼怔了怔,很快反应过来。 妖王谷本就是妖族汇聚之地,百年前她所见的那些人,其实都是妖。 现在这些妖族化为原形,向苼分辨不出身份,不过看到其仍存有呼吸,她立时安心不少,转身又掀开另一具棺木。 这次是个兔狲妖,亦是陷入沉眠,呼吸悠长。 连续两次搬动棺盖,动静似乎大了些,放在祭坛正中央的一具棺木被惊动,剧烈颤动起来,随后棺盖无声揭开,冒出一颗硕大的虎头。 这虎妖看上去有些年纪了,嘴边白毛潦草,两只眼眶深陷,显然状态极其不妙。 可那一双凶厉的虎眼仍有无尽神威,只一眼就让向苼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恐怖的窒息感涌上心头,向苼咬紧牙关,硬是扛着压力,断断续续挤出一个称呼:「老……村……长。」 此言一出,向苼顿感压力一轻。 「你不是拓儿,你是谁?」 熟悉的苍老之音从虎齿间传出,语气中满是戒备与冷意,不复往日慈祥。 「老村长再看看。」 向苼撤去《移形换影》秘法,恢复少女面貌。 老妖王定睛一看,顿时认出来。眼前女娃儿年龄颇小,稚气未脱,但面容已与前世有八分相似。 他周身黑色妖气包裹,再散去后,就已恢复原来人身,身形一晃就到了向苼近前,抓过后者手腕。 向苼也不躲避,任由他诊治。 这位老妖王若要害她,她早在百年前就死了。 老妖王细细感应一番,果真感应到一丝元胚残留的的气息,这作不得假。 确定向苼身份,老妖王眼里顿时泛出点点欣慰,展颜露出笑容:「小丫头,你成功了,且还能如此快转世回来,当真令老朽吃惊。」 「村长前辈,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向苼面露凝重,「时间紧迫,前辈可有办法带秘境逃出此地?」 「此处空间束缚颇大,且无灵气。」 老妖王摇头:「老朽尝试挪移过数千次,皆以失败告终。 灵石消耗一空后,我族只能以自身妖力维持秘境运转。 如此撑过百年,妖力损耗严重,以至全族沉睡。现在,也就老朽还能勉强维持几分清醒,哪里还有力气挪移秘境?」 说完,老妖王长叹一声,「你这丫头,好不容易活出第二世,何必来趟浑水?趁着天青阁还未反应过来,赶紧走吧。」 「我当年可是答应过王大哥,定要回来看看的。」 向苼笑了笑,挥袖抛出一丈高山般的灵石,「这些灵石,可能让秘境再发动一次挪移?」 老妖王听到「王大哥」三个字,眼里微微闪过一丝不自然。 但很快,他就掩去这丝异常,无奈道:「这些灵石的纯度,比起谷内所藏差远了,远远不够,你还是赶紧……」 他话未说完,便见向苼一挥袖,空地上又多出三座差不多的灵石堆。 老妖王两眼微微一直,「你……」 砰!砰!砰…… 向苼又扔出六堆灵石,凑足十堆,回头问道:「老村长,现在够了吗?不够我还有。」 老妖王一脸懵逼地看着面前的一堆堆灵石,沉默片刻,终是古怪地点了点头:「够了,两次都够了。」 他方才若是没有看错,向苼转世至今不过十三年?从哪儿搞来这么多的灵石? 是抢劫了一个宗门?还是屠了天青阁的一处据点? 老妖王心中好奇得紧,嘴上却是自觉没问,将灵石都扫过来,随手打开一道空间缺口扔进去。 没过多久,向苼就感觉小秘境内恢复了几分生气,不再那么死气沉沉。 她干脆再扔出十几堆灵石交给老妖王,只留下最为精纯的一小部分用作修炼。 危局当前,老妖王没有推辞,接过灵石扔进空间缺口。 等待灵气恢复的同时,他那双老眼盯着向苼,忽然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右手抓过虚空,一枚巴掌大小的水晶圆球顿时落入掌心,散发出阵阵古老波动。 而在这圆球的影像之中,还有一座袖珍的妖王谷,向苼定睛细看,立时在里面看到老妖王与自己的背影。 她眼神微变,「老村长,这是……」 「我妖王谷秘境,代代相传的控制秘钥。」 老妖王介绍完,忽然伸手抹去球中大半色彩。 下一刻,妖王谷内立刻传出轰然之音。 向苼闻声望去,只见除了祭坛周围,地面皆开始寸寸破碎,房屋倒塌,尽是一副山河破碎之象。 她心中震动,回头看着老妖王,「老村长,你这是在作甚?」 老妖王却是露出笑容。 「向姑娘,还请你代掌妖王谷七成秘钥之权。」 第196章 破出 「您说什么?」 向苼眉头一皱,想也不想,立刻拒绝道:「前辈,我来此只为偿还当年恩情,并非挟恩图报。」 「老朽知道。」 老妖王呵呵一笑:「也正是因为如此,老朽才会请你帮这个忙。 向苼眼眉微掀,「帮忙?」 「对。」 老妖王点头:「老朽苦撑百年,精力已大不如从前,无法再带动整个秘境强行挪移。 若只承载三成核心之地,其余七成由你来掌控,挪移压力便会大大减小。 你炼化这七成地域后,不必重建土地,只需守住这一部分的生气。待得成功离开此地,再谈后事也不迟。」 解释到这里,老妖王见向苼还在犹豫,顿时看出了什么,又补充道:「这秘钥核心还在老朽这里,不会束缚你的行动。 若能成功出去,你也可直接将这七成秘钥转交给王拓。」 此话一出,向苼再无疑虑,二话不说一掌覆在圆球之上,炼化其中七成黑白部分。 这秘钥品级极高,好在核心部分仍由老妖王掌控,边缘的七成部分,在老妖王的帮助下炼化起来并不难。 不过盏茶时间,圆球便重新恢复色彩。 同时,向苼心中也生出联系之感,感觉只需要动动念头,就能重建原来崩塌的地域。 但以妖王谷的面积,想要令其恢复原样,势必要消耗不少储备灵石,她当然不会那么做。 心神维持住虚无区域的最后一丝生机,苼姬转身在一具棺木旁盘膝坐下,沉眸望着老妖王,出声道:「我准备好了。」 老妖王等的就是这一刻,二话不说捏诀呈托天状,沉声一喝:「起!」 这一字之下,储备中的十几座灵石立刻疯狂消耗,化作精纯无比的洪流,涌入控制中枢! 在庞大的灵力支撑下,妖王谷秘境本体眨眼间缩小无数倍。 极度的凝聚,令向苼感到四面八方的空间快速挤压而来,她只得再次挪动身躯以减轻压力。 老妖王此刻却不能动,他掌控秘境核心,受到的压力是向苼的千倍百倍,即便是数万年修成的妖身,此刻也扛不住,剧烈喘息着,皮肤飞快地渗出一层血迹,眨眼就成了一个血人。 向苼紧绷心神,屏住呼吸看着,生怕打扰到老妖王半分。 而在外界,段成通赫然看到妖王谷秘境从原来一颗直径有数千里的圆球,化为一颗普通石子大小。 随后,海量灵气一同爆发! 灵气化作白色火焰升腾,包裹住那颗「石子」,「嗖」地一声化作一道恐怖流光,在段成通惊叹的目光中,撞上方寸集夹层外壁。 咔嚓—— 随着一声刺耳的清脆声响彻虚无空间,光滑的外壁立刻呈现纵横交错的裂纹,而后轰然碎裂开来! 方才回到方寸集内的尹天奴瞬间脸色大变,立刻放下手中一切,以最快速度赶回空间夹层,却妖王谷秘境与段成通俱是消失无影。 只余灰蒙蒙的虚无空间中,多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窟窿,外界的灵气正在疯狂涌进来。 「到底怎么回事?」 尹天奴脸色阴沉得无以复加,不敢耽搁半分,立刻给总阁传讯,「段成通今日忽然现身,疑似带走了妖王谷!」 对面很快有了回应:「确定是段成通?」 「确定!」 尹天奴回答得无比肯定,「他与信物结合的灵魂气息,不会有错。」 在段成通的刻意掩盖下,尹天奴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向苼」的存在。 「哈哈哈哈,出来了!」 老妖王浑身染血,畅快大笑,笑了没多久,就剧烈咳嗽起来。 此刻秘境隐匿在虚空之中遁行,已经恢复至原来十分之一大小,压力没那么大。 向苼一脸担忧地走来,「老村长,你的伤……」 「咳咳咳……没事。」 老妖王笑着摆了摆手,「老朽活了数万年,这点小伤还死不了。」 「那就好。」 向苼心下略安,回头扫过身后的上百具棺材,「王大哥在哪个里面?我这就唤醒他,归还秘钥之权。」 老妖王听到此言,脸上笑容淡去,说道:「他,不在这里。」 向苼顿时一怔,老妖王这话说的平静,可她还是敏锐地听出了平静之下隐含的那一丝愤怒与无奈。 「是老朽错了。」 老妖王方才重伤染血,身子都挺得笔直,此刻却变得佝偻,言语间带着无尽的悔恨与怒火,「老朽不该逼他的。」 向苼挺得眉头紧皱,一头雾水。 「此事,涉及到我妖王谷一桩隐秘,非妖族王者不得知晓。」 老妖王眼中带着一分释然:「不过老朽今日违背祖训,将秘钥都给了你七成,再多说两句也没什么。」 向苼心神一振,立刻恭敬地行了一礼,「晚辈洗耳恭听。」 「数万年前,我妖族虽不是人族的对手,可在这方世界内,却还能占住一席之地。」 老妖王浑浊的老眼绽出一丝精芒:「那时,我妖族有活着的妖神存在!与你人族位临绝巅的大乘期修士亦能打得不分上下。」 「活着的妖神?」 向苼立刻想到现在已经成了炼器殿器灵的妖神,可每每想起那张透着讨好的谄媚嘴脸,她怎么也无法将其与「绝巅」二字联系起来。 她微微晃头,强行将那张嘴脸从脑海中清出去,反问道:「那这些事与王大哥又有何关联?」 「我让他进了妖神谷。」 老妖王声音微哑,「那是我妖族一处上古传承之地,在上古年间是给族中子弟作成年礼的。 可时过境迁,如今妖王谷大不如从前,妖神谷的传承考验对谷中族人而言,太难了,唯有王族进去,勉强能有一丝通过的可能。」 向苼微微点头,「王大哥是王族?」 「他当然是。」 老妖王叹息:「他不仅是王族,还觉醒了一丝上古血脉,入妖神谷接受传承的危险比任何人都小。 可因为他儿时经历,他厌恶自身存在,甚至不肯承认自己是妖族。所以……老朽给他压力,百年前,用帮你疗伤为由,逼他进了妖神谷。」 向苼心下一沉,王拓进入妖神谷,竟然还与她有关? 「后来呢?」 「后来,拓儿,他疯了。」 老妖王眼里露出深深的苦涩,「他心有破绽,接受妖王谷传承后,心境更加不稳。这种破绽,本可依靠时间来消磨干净,可偏偏……天青阁忽然跳出来。」 老妖王怒火中烧,「如果不是天青阁,拓儿就不会心境破碎,以至发疯脱离秘境,被天青阁抓走!」 老妖王眼眶湿润,佝偻的身躯微微发颤。 一说起这个,他就会想起当年孙儿痛苦发疯的情形,那是他唯一的子嗣后代,他如何能不心疼? 向苼陷入沉默,心中再次升起一股无力之感。 她是比转世前强了太多,可天青阁自傀宗宗主死后,就不知是谁在幕后掌控。 面对一个拥有数万年底蕴的神秘势力,她什么也做不了,甚至不知道该去哪里救回王拓。 「老朽大概知晓王拓会在何 处。」 老妖王深吸一口气,目光恢复清明,微微笑道:「老朽欠了我那孙儿太多,也是该到了偿还的时候。到时候,还请向姑娘再帮我个忙。」 老妖王没说具体是什么,向苼也不问,只轻轻点头。 她已经听出老妖王的死志。 方才突然给她七成秘钥,恐怕不单单是为了突破方寸集空间壁垒,更多的……是在安排后事吧? 这等活了几万年的老妖,一旦做出决定,无人能更改。 向苼试图让两人之间沉重的气氛消散一些,笑了笑,转移话题道: 「前辈,您方才又是妖神,又是大乘期修士的,不难看出上古年间修真文明鼎盛,何以现在如此凋零?可是与那场傀宗浩劫有关?」 不管是或者的妖神,还是大乘期修士,对现在的修真界,都太强了,强得向苼只在万剑门杂谈传记中见过粗略的描述。z.br> 要知道现今整个修真界明面上的最强之人,就是风月门门主,姜道源。 此人修为不过元婴期巅峰,即便风月门中还藏有老祖宗之流,至多也不过再高一层境界,达到出窍期。 而出窍期与大乘期之间,还差了化神、合体、渡劫,三个大境界。 出窍期修士在大乘期面前,就如同蚂蚁一般,可以被轻易捏死。 老妖王心境通透,闻言当即敛去眼中情绪,呵呵淡笑,「看来你知道不少,老朽便与你说上一说。 不过此事无法详谈。老朽即便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也不敢多提半个字。否则就算呆在这秘境当中,也会遭受天罚!」 向苼心底一惊。 天罚可不是天劫。天劫是考验,考验虽有生命之危,可若能通过,天道赐予亦是丰厚。 天罚则截然不同! 天降惩罚,证明受罚之人犯下无法饶恕的大罪,天罚的本意就是灭杀罪人!罪人不死,天罚永不结束。 而老妖王现在却说,只要提起跟那场浩劫有关的言论,立刻就会被天罚,那傀宗宗主当年究竟做了什么,令天道如此愤怒? 「姜易此人,你应该接触过。」 老妖王接着说,「他在上古年间是赫赫有名回音谷主,亦是大乘期修士,且是傀宗宗主的至交好友。他知道的比老朽多得多,可你看,他有提过此事半个字吗?」 向苼下意识回想,果真发觉姜易从未提过浩劫具体内容。 「他前世死前心中有恨,濒临疯狂,几乎入魔,可现在性格却前世浩劫前一般温和。」 老妖王眯着老眼,「老朽每每念及此事,都觉得古怪。琢磨了百年倒是有了几分猜测,你且一听,无需当真。 要么,他是熬过了入魔的那一关,心境借此突破,达到人仙之境。 可若是心已成仙,他修炼的速度不可能比前世还慢。因此,老朽更倾向于第二个猜测。」 老妖王语气微沉,「他恐怕被剥夺了前世关于浩劫的所有记忆,连元胚也没能完全保住他,影响到修炼根基。」 听到这里,向苼忽觉秘境微微一震,停了下来。 她穿透秘境壁障,向外看去,却是看到一片人烟绝迹的荒漠。 老妖王见到外界景象,却是露出笑容:「我们到了。」 第197章 执子 「到了?」 向苼看着外界空旷荒凉的沙漠地表,微微皱眉,「王大哥就在这里?」 老妖王摇了摇头,敛去笑容,不答反问:「你可知天青阁为何要囚困我妖王谷?」 向苼拧眉,她没想过这个问题。 不过听老妖王提起,她沉吟少许,顿时有了猜测,「是怕村长前辈对付地阴界?」 「不错。」 老妖王面沉如水:「自上古年间地阴界出现,我妖族便一直在封锁地阴界的第一线。人族那位傀宗最终能以界门封印地阴界万年,我妖族至少有一半功劳。所以说……」 老妖王语气顿了一下,轻叹:「整个修真界中最了解地阴界的,除了天青阁,就只有我妖王谷。」 话到这里,向苼全明白了。 她眸中精芒亮起,「老村长,此处与地阴界的阴谋有关,您知道地阴界的计划,是以天青阁才会在百年前第一时间囚禁您,***?」 老妖王呵呵一笑,这丫头头脑转得可真快。 「我已传讯姜易,那地方进入难度奇高,唯有靠他的飞霜镜能接近。趁他还未过来,我便与你说道说道。」 「……」. 同一时间,荒漠地底十万里之下。 炙热的岩浆在地心缓缓流淌,表面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红色火毒,岩浆中偶尔发出「噼啪」的声响,窜出星星点点的亮白色火焰,扭曲空间。 而在这层岩浆之中,竟有一条金黄色琉璃通道隔绝近九成的外界高温,不知从何处而来,一直延伸至岩浆深处。 忽然,一道黑影从琉璃通道中显现,看模样,正是之前在方寸集失踪的段成通副殿主。 他先是神识扫过四周,确定无人窥伺,随后立刻换上魔殿着装,带上面具。 若是魔殿护法们在这里,定能一眼就认出这幅装扮。 魔殿殿主! 谁能想到,天青阁内的副阁主,竟是魔殿殿主伪装的一层身份? 换好衣服,他不再逗留,瞬息化作一道黑影,向通道直指的深处飞去。 片刻之后,他穿过一层透明界限,灼热的白光变得更加强烈。若是寻常修士至此,即便没有恐怖的高温威胁,也会在瞬间被灼瞎双眼。 魔殿殿主却好似轻车熟路,丝毫不被影响,甚至速度再快几分,直至在通道尽头被人拦住,才堪堪停下。 守着通道的白眉老者看清来人脸上的面具,戒备消了一半,态度却不见好,冷声问道:「段殿主,我可不记得莫大人有过传召,你不请自来,是为何意?」 「烦请道友通报!」 魔殿殿主眼里透出焦急,「情况紧急,在下也是没办法。我收到暗子传来消息,就在刚刚,妖王谷逃出方寸集了!」 「你说什么?!」 白眉老者顿时大惊,顿时顾不得规矩,立马带魔殿殿主向里飞去。 离了通道,魔殿殿主顿时感到温度升高不少,此处已是地心最核心之处,地阴界所用宝物的压制效果弱去了许多。 地阴界显然已在此地经营许久,开辟出的地宫占地已有千顷,比魔殿殿主上次来,大了三倍有余。 他四下暗暗观察,在接近莫蛛住所时,立刻收敛心思,低头跟着白眉老者,进入最为宽敞的一间后殿中。 这殿中装饰得极为华贵,灯火通明,正殿以金红二色铺垫,鲜艳亮丽,衬得王座之上的女子越发光彩动人。 白眉老者进来,却不敢多看一看,低头走至殿中,恭声道:「大人,魔殿……」 「事态我已知晓,你先下去吧。」 莫蛛看着魔 殿殿主,眸光流转,「我与这位单独聊聊。」 白眉老者被打断话,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松了口气,匆匆退了下去,好似在避蛇蝎。 「莫前辈,你既已知晓此事,应该能猜到在下今日来的目的。」 魔殿殿主眸色阴沉,「妖王谷脱困,此地已不算秘密,甚至五大宗门追缉的队伍都已到了此处地表。我们的计划,极有可能功亏一篑!」 「所以你匆匆过来,就是想要《天魔功》的最后一层?与我达成交易?」 莫蛛勾唇一笑,眸光潋滟,似乎一点也不急。 「心法,本座可以给你。可那是交易的报酬,上次你派人袭击玄阴宗失败,距离达成交易,仍还差六百个容器呢。」 魔殿殿主闻言冷哼一声,「区区六百容器,在下现在就能拿出来,助前辈达成心愿。」 莫蛛美眸登时一眯,「段殿主,你的意思……是此前故意有所保留?」 「不,前辈误会了。」 魔殿殿主眼里掠过一丝阴霾,狞笑道:「没有尸体,在下可以拿魔殿的活人来凑! 前辈若是答应,在下现在就传讯给教中护法,让他们杀满六百人送来!」 听得此言,莫蛛仍然面无表情,心中却是有被此言惊到,心中生寒。 「本座听说,这两年贵教普通弟子早就被五大宗联手杀光,所余精锐满打满算也不过六百。」 莫蛛说到这里,声音发笑,「段殿主,当真是好狠的心呐。」 「在下乃是魔修,魔修不狠,谁狠?」 魔殿殿主脸上狰狞淡去,化作微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东洲修行前路尽断,在下当要为自己谋划,若前辈真的履行约定,区区六百条性命算什么?」 「这话说的,是有几分道理。」 莫蛛面上含笑,轻点下颔,心里却远没有表面来的从容。 自方才天青阁传讯过来,她就知道坏事了。 地阴界生存环境恶劣,远不如东洲资源富庶,是以自古以来,他们地阴界修士,从未停止过侵略东洲。 然而令他们无法接受的是,地阴界与东洲就像是一体两面,二者互斥,无法共存。 地阴界的阴气进入东洲,立刻就会消融。 而在地阴界土生土长的修士体内,自修炼以来,每一寸血肉都蕴含阴气。他们贸然进入东洲,只会被混乱本源侵蚀神智,变成只知道杀戮的「魔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上古年间第一次入侵,地阴界以失败告终,损失惨重。 他们地阴界先祖却并未因此放弃,反而胆大包天,设计出骇人听闻的「改造计划」! 既然东洲在本质上就抗拒他们,那就改变其本质! 只要污染东洲整个地心,将其改造为阴气核心,天下白雾尽消,皆为阴气! 到那时,他们甚至不用费一兵一卒,光是阴气侵蚀,就能整个东洲境内的修士变成「魔人」! 数万年前,他们地阴界的祖先就在执行此计划,然而被那位傀宗宗主提前识破,以至大败。 而现在,东洲修行传承断绝,再无那般惊艳绝才的人物,他们低调百年暗中施为,已经收集到足够的香火欺骗地神。 距离计划成功,只差再有六百具阴属尸体特制的容器运输阴气。 可好巧不巧,偏偏就在这时出了意外。 正如魔殿殿主所言,妖王谷那位脱困后,定会立刻联系姜易,而后以最快速度进入地心,她必须赶在之前,凑足阴气灌入地心。 魔殿殿主为心法而来,但若真能立刻提供容器,倒真是雪中 送炭。 念及此处,莫蛛朱唇轻启:「好,本座便答应你。」 魔殿殿主顿时精神一振,「那在下现在就传讯于我教第一护法!不出半个时辰,就能送来足数的尸体。」 「很好。」 莫蛛朱唇勾动,素手一点指间戒指,一本薄册顿时飞出,越过两人距离落入魔殿殿主手中。 「段殿主爽快,本座也非小气之人,这《天魔功》最后一层便提前给你。」 魔殿殿主顿时大喜,连声道:「多谢莫前辈!」 他抓紧册子,立刻迫不及待地翻开。 可在他翻看完其中内容后,脸色却变了,变得无比的阴沉愤怒:「莫前辈,这就是你说的大方?诚意?!」 莫蛛脸色微变,语气也变得阴寒:「魔殿殿主这是何意?东西已经提前给你,你可不要得寸进尺。」 她嘴上警告着,心中却是惊疑。 《魔天功》是她魔天宫的镇派心法,乃是六品顶尖传承。 前面几层还好说,层次不高,即便被魔殿殿主学了去也无妨,可这最后一层乃是魔天宫的根本,如何能轻易外泄? 所以,这《魔天功》最后一层,她是改动过。 可不应该啊,六品传承心法何等高深晦涩,此人如何能一眼就看出破绽? 魔殿殿主看着莫蛛贼喊抓贼的模样,心中却是冷笑。 他散修出身,能有什么眼界?当然没看出《魔天功》最后一层的破绽,可他懂人心! 六品心法何等珍贵,他在莫蛛眼里,不过是个随用随扔的棋子,又岂会给他真的六品传承。 他早有所料。所以,他故意选择小型宗门,凑不足尸体,拖延时间,消磨莫蛛的耐心;故意放出妖王谷,提前引爆两界决战。 他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就是要让莫蛛陷入险局,以最后一批阴气容器为挟,逼迫她交出真正的《魔天功》。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魔天功》! 第198章 妥协 当然,这些话可不能对莫蛛说,魔殿殿主早就想好了另一番说辞。 他脸上仍旧怒容满布,「莫宫主,难道你真以为,在下与你合作,靠的仅仅只是运气与信任?错!」 魔殿殿主指着自己的一双眸眼,「在下虽为散修,却并非无际遇,靠着目术神通,在下能轻易看出这册子有过修改的痕迹。 莫宫主,在下以诚待你,你这么做,当真令人心寒!」 魔殿殿主一同胡扯,莫蛛却信了八分。 虚假、改动,此人说得言辞凿凿,且都说中了,她很难不信。 莫蛛脸色有些不好看,这魔殿殿主愤怒失言,简直实在当面打她的脸。 可一想到那六百具尸体,莫蛛却是不好发作,硬是忍下了这口气,言语不善道:「那你待如何?」 「在下能如何?」 魔殿殿主一脸强忍怒火的表情,「只要宫主肯拿出真本,此事就当是误会,在下不会计较。」 莫蛛闻言顿时笑了,冷笑,「《魔天功》乃六品顶尖传承,可一路修至化神期,你不过为我驱使百年,做些小差事,也配染指完整真本?!」 「就算不配又如何?你我之间本就是如此约定。」 魔殿殿主不再呼尊称,面色阴沉地看着莫蛛,「且如今乃是非常时期,莫蛛,你当真要一本心法传承,而断送了数万年来地阴界入侵东洲的唯一希望?」 莫蛛微微色变,紧接着厉笑一声:「没有你,本宫一样能完成计划!」 「你的底气是来自天青阁,还是风月门?」 魔殿殿主盯着莫蛛,发出一声怪笑,「风月门离此地甚远,根本赶不及! 天青阁倒是赶得及,可他们从一开始的目标就与你们不一致。帮你们不过是顺手,向来都不尽心。 若是真的指望这两个,我劝莫宫主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此话一出,莫蛛豁然色变,「……你!」 「想问在下为何知道这么多?」 魔殿殿主阴恻恻地笑了,「莫宫主,在下知道的比你所想的,还要多得多,只是平日你我并无冲突,懒得多言罢了。 在下甚至知道,这《天魔功》也并非如你所说,能够完全隔绝阴气侵蚀,只是会慢一些罢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莫蛛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其怒火中甚至夹杂着几分忌惮。 一直以来,这魔殿殿主在她面前都表现得极为听话,沉默,甚至有几分愚笨。 可今天站在他面前的魔殿殿主,就好似换了一个,变得狡诈阴狠,咄咄逼人! 她深深吸气,竭力在魔殿殿主面前维持冷静,「既然你知道,为何还要与本宫合作?就不怕死在阴气的侵蚀之下?」 「这就不劳莫宫主操心了,在下自有办法。」 魔殿殿主两眼盯着莫蛛,「时间已经不多了,莫宫主确定还要继续耽搁下去?」 「段殿主,你……很好!」 莫蛛强行忍住想要一掌拍死魔殿殿主的冲动,翻手又从戒中取出一本黑皮封面的册子,扔给魔殿殿主。 她再一挥袖,封锁了地底核心的出口,阴沉道:「这次是真本!你有足够的时间检查真伪,待得你教第一护法带着尸体进入琉璃通道,本宫会放你离开。」 魔殿殿主拿到册子,脸上的怒意瞬间收敛,咧嘴露出笑容:「莫前辈不容有失,在下能理解。 不过莫前辈,我魔殿弟子尽皆身亡,并无足够人手护送尸体过来,实乃无奈。还请前辈知会天青阁一声,提防意外。若是中途被人毁了尸体,在下可不担责。」 莫蛛眼中怒气一闪,冷哼 道:「用不着你来提醒!」 魔殿殿主见她态度极差,也不在意,直接一边盘膝坐下,旁若无人的开始研究《魔天功》最后一层。 莫蛛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修炼到她这个境界,其实并不容易动怒,只是今日被魔殿殿主逼到这个份上,还破例外传了传承心法,委实令人憋屈。 她心中已然生出杀意,只是此刻还不是处理琐事的时候。 按下心头种种,莫蛛眼中怒意顿消,恢复冷静,开始传讯各方。 天青阁收到消息,立马让驻守方寸集的尹天奴前去接应。 而已在赶路途中的风月门收到消息后,则是以更快速度向目的地赶来。 正当地阴界抓紧时间行动的同时,处在荒漠上空的向苼二人也终于等到了要等的人。 唰! 数艘大型灵舟自天际而来,速度奇快,眨眼间便到了妖王谷秘境前。 虚空一阵嗡鸣,妖王谷从隐匿中显现而出,一扇门户打开,向苼跟着老妖王一同走出来,一眼便看到站在最前面一艘灵舟上的姜易。 而在姜易身侧,百花谷主殷麓鹤发眉间充斥着肃杀之气,其身后十几人亦是气息凛冽,修为竟无一人在结丹后期之下。 姜易也看到了向苼,脸色微有复杂,但仅是瞬间便恢复肃容,「老妖王,我已经通知归沐谷与千星殿,他们正在来的路上,片刻就能赶到。」 老妖王闻言点了点头,「老朽在传讯中便与你说了,地阴界有天青阁作耳目,想必早已收到消息,势必会通过天青阁不择手段地搜集尸体,提前行动,你可有应对之法?」 「老妖王放心。」 姜易眼中冷意一闪,「上古那次他们没能得逞,这次有我在,结果亦是一样!」 与此同时,天青阁方寸集内,固定传送漩涡处光芒一闪,出现一名双眼蒙纱的老者。 尹天奴早就在此等候,看到老者,立刻迎上去,笑盈盈地说道:「第一护法大人,奴家已在此恭候多时了。」 「尹副阁主。」 蒙眼老者和善一笑,递出一枚戒指:「六百具尸体尽皆在此。」 尹天奴连忙接过检查一番,看到其中整整齐齐躺着的六百具尸体,顿时满意点头,「数目不差,我天青阁已安排一队高手随同护法前往地底,护法可高枕无……」 「忧」字还未来得及开口,尹天奴忽然面露惊恐。 只见,一线红光蓦然从虚空裂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精准无比地刺在戒指之上。 下一刻,恐怖的火系波动爆发! 轰! 这一线未知火意当中似是蕴含无穷威能,眨眼将尹天奴淹没,尸骨无存! 蒙眼老者反应却比尹天奴要快,在火色红线出现的那一瞬间,便狂退开去,然而终究是晚了一步,一条手臂被火光卷进去,瞬间烧成飞灰。 剩余点点火焰正要沿着缺口向上燃烧,蒙眼老者当机立断,挥动左手切去沾染火焰的血肉,这才惊魂甫定地停下来。 「神意,十方火?」 紧跟着,虚空当中隐隐传来一声惊咦,随后方寸集虚空一阵涌动,被炸开的裂缝迅速弥合,炸裂的火色渐渐消散,什么也没剩下。 储物戒,也没了。 蒙眼老者愣了片刻,忽然嘴角扯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微笑,「这样也好。」 同一时间,方寸集外一座人迹罕至的深山中,一道白影如惊鸿般闪过,没入毫不起眼的隐匿洞府。 待得其身形停下,白光散去,才显露出一张苍白的年轻面容。 不等他抹去嘴角血迹,便看 到林北岚从洞府深处走了出来。 「你受伤了?!」 林北岚面露惊色,连忙快步走来,「怎么搞成这样,现在除了五大宗门的宗主,谁能伤得了你?」 青年掩去眼里的惊悸,笑了笑,「无妨,一点小伤。」 林北岚闻言顿时皱眉,「东景焕,我不是关心你。可你应该明白自己身上背负了什么,为何频频去帮姜易?他能给你什么?」 青年哑然,「你猜到了?」 此青年自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在炽焰宗覆灭后,定居四极城的东景焕。 时隔百年,他早已结婴,且在定魂珠上自悟出一丝火系神意,实力比起那些修炼甚久的元婴期大能也不遑多让。 「很难猜吗?」 林北岚冷哼一声,「我与白妙音关系亦不错,她早就与我说了,姜易让你去方寸集毁掉阴气容器,你这是强行穿透方寸集,受到了反噬。」中文網 「那反噬并不强。」 东景焕摇了摇头,「我之所以受伤,是因为惊动了那神秘的天青阁主。」 东景焕眼里掠过一丝忌惮,「那位的修为,真是深不可测。」 林北岚听得心里一阵后怕,旋即更为恼怒:「如此冒险,姜易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 「他没有给我好处,只是给了一句承诺。若是有一天,我们去报仇,他不仅不会阻拦,还会暗中提供帮助。」 东景焕微微一笑,「复仇,光靠我们两人可没希望。」 林北岚沉默了,但没片刻,便又开口:「你说得对。」 「林师妹还是一如既往的体谅人。」 东景焕轻叹,「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姜易还说,这尸体不毁灭,今日之内,整个东洲地界,上至修士,下至凡人百姓……都会死。」 林北岚脸色立时剧变,「荒唐!怎么可能?他们地阴界再厉害,也不可能在一天之内灭杀我东洲所有人,姜易莫不是在诓你?」 「你何时见过姜易骗人?还是在此等大事之上?」 东景焕眯了眯眼,「姜易这条讯息传得急切,说明他也是方才知晓对方阴谋,他给了一个地址,我想去看看。」 林北岚一惊,「可你的伤……」 「无妨。」 东景焕摆了摆手,「若真如姜易所言,今日若失败,地阴界得逞,这点伤势比起死亡又算得了什么?」 林北岚一听是这个理,当即点头:「那我也去!」 第199章 仇恨 就在东景焕二人动身前往荒漠的同时,尹天奴被杀、存放尸体的储物戒被毁的消息,也通过天青阁之口,迅速传递至地心空间。 「戒指被毁了?!」 莫蛛豁然起身,又惊又怒,「交易在你们天青阁进行,怎会被毁?」 「莫宫主,此事可怪不得本阁。」 虚空传递而来的声线平淡,依然带着笑意,「那出手偷袭之人,意外领悟出一丝十方火神意,五行神意中除了金系,便属火系最为厉害。 此人还掌有凝聚火系神意之法门,以点破面,以有心算无心,一瞬间就毁了储物戒,本尊察觉到异动,立刻出手,仍是晚了一步。」 话到此处,虚空那道声音笑意渐浓:「你们地阴界的运气,可真不是一般的差呢。」 莫蛛越听越是脸色难看,听到最后一句,干脆直接掐断传音。她俏脸含煞,望向还在一边研究心法的魔殿殿主,目露凶光。 既然容器运送失败,此人性命也不用留了。 魔殿殿主感应到视线中的杀机,却是毫不慌张,起身走来,笑眯眯地说道:「莫前辈,在下已收到我教第一护法传音。此事在下早有提醒,可怪不得我。不过……」.. 魔殿殿主话锋一转,「在下另有一法,可为前辈排忧解难,不知前辈愿不愿听呢?」 莫蛛杀意顿敛,语气阴寒:「段殿主,你可知欺骗本座的后果?」 「在下何必欺骗前辈?」 魔殿殿主呵呵一笑,「前辈也知道,在下生性谨慎,所以从一开始就做了两手准备。」 莫蛛眉头蹙起,这个魔殿殿主…… 论修为,她比此人强上百倍。可今日却有种被对方牵着鼻子走的错觉,好似东洲和他们地阴界的每一步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这种感觉,很不好。 然而大局当前,她只能顺着魔殿殿主的意思问下去。 「说说看。」 她倒要看看,事到如今,这魔殿殿主还能相处什么应对的办法来。 「在下座下有一法王,名为野奴。」 魔殿殿主也不卖关子,直接开诚布公:「此子并非人,而是妖王谷王族后代!用此妖作容器,充抵六百之数,可谓绰绰有余。」 此话一出,莫蛛脸色再一次变了。 妖王谷,她可太熟悉了。 数万年前的征战,就是因为无数妖族挡在两界通道前拖延时间,以致于令傀宗宗主设下界门,他们地阴界又怎会那么容易失败?! 「妖族王族……」 莫蛛心思电转,很快反问:「这野奴论肉身是可以充抵数目,可白虎一族所修一向至刚至阳,与阴气互斥,短时间内何以改造?」 魔殿殿主顿时哈哈一笑,「莫宫主放心,那白虎王族失了心智,早在百年前我便令其改修尸煞,用作容纳阴气,再合适不过。」 此言一出,莫蛛非但没有高兴,反而心底一寒。 此人从百年前就开始谋划,布下数个后手,她竟没有半分察觉。 难不成今日局面,也是此人一手促成? 她不敢细想,也不愿多想,事已至此,她只能按照对方给的路继续走。 魔殿殿主见莫蛛不说话,又笑着说道:「野奴就隐匿在荒漠附近的虚空中,只要莫前辈答应在下两个条件,立刻就会有人把它送来。」 「果然有条件。」 莫蛛眼中红光一闪,「六品传承已经给你,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可某要得寸进尺。」 「前辈误会了。」 魔殿殿主呵呵一笑,「这第一个条件,就是等到野奴进 入琉璃通道后,容在下安然离去。」 莫蛛闻言心下一松,微微颔首,「可以!」 「第二个更为简单。」 魔殿殿主眼里掠过一丝冷光,「还请莫前辈,帮忙杀了万剑门太上!」 莫蛛神情微滞,稍显愕然,但仅是一瞬,她便收敛了那一丝情绪波动,重新笑道:「真是令本宫意外,段殿主竟还是一位重情之人。」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魔殿殿主冷笑一声:「万剑门太上不过区区结丹,剑修肉身脆弱,可对前辈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莫蛛眼中闪过厉芒,却未立刻答应,而是反问道:「这万剑门太上被你说得这般不堪,为何你不亲自动手?」 「报仇,为何一定要亲自动手?」 魔殿殿主微微一笑,「就为了满足心头那一点执念,留在这里打生打死,可不是在下的存世之道。」 莫蛛听得微怔,旋即忍不住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 不久,她熄了笑声,眼尾上挑:「段殿主,你可真是个有趣之人。 也罢,万剑门太上当年毁我诡地,这笔账本宫还没跟她算呢!便顺手报了你那杀子之仇。」 魔殿殿主恭敬行礼:「多谢莫宫主。」 两人方才谈妥,忽然听到头顶传开阵阵轰然之音。 莫蛛听了出来,那是灵舟强行挤开地下土壤的震动声。 「速度果真不慢。」她眼中煞气一闪,看向魔殿殿主。 魔殿殿主立刻心领神会,暗中传音,命苦笛与宫商一同护送野奴,进入琉璃通道。 而在野奴踏入琉璃通道的一瞬间,魔殿殿主二话不说化作一道流光离去。 莫蛛冷冷看着,并不阻拦。 在野奴三人踏入琉璃通道后,她便有所感应,野奴旁边那两人分明是魔殿殿主留的后手。 若是自己与此人撕破脸皮,强行留下他,恐怕那两人会毫不犹豫毁了野奴的肉身。 为了地阴界大计,莫蛛只能忍气吞声。 自修炼以来,她除了败在那傀宗宗主手里,还从未有人让她吃过这么大的亏。 待得彻底改造东洲地界,她一定派遣宫中地下,掘地三尺将他找出来,再以炼魂之法折磨万年,方能消她心头之恨! 另一边,魔殿殿主沿着通道避开震动传来的方向,从地底脱出。 看到荒漠上空高悬的烈阳,他微微松气,沉默片刻,忽而轻轻笑起来。 这一笑,他非但没有收敛,反而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畅快,好似要将这数百年修真岁月所受的委屈统统宣泄开去。 「哈哈哈哈……」 「五大宗门、地阴界、天青阁……一群蠢货!」 「枉你们底蕴深厚,传承无数,竟被我一个魔道散修耍得团团转,都是废物!」 「若我能有五大宗门的出身,何需如此处心积虑地筹谋?你们,统统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若是背景深厚,何需像一只阴沟里的老鼠般东躲西藏?!」 「刀儿他就不会死!」 魔殿殿主满眼血丝,双全紧握,说是在笑,更像是在哭。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世人皆看他失了独子,并不在意,绝情得很,却不知儿子是他唯一的逆鳞。 魔修之间尔虞我诈,他害怕软肋暴露,即便心中再疼爱断刀,表情也是冷冷淡淡,将他安排在护法中一个不起眼的位置。 可刀儿还是死了。 他心中的恨意,比所有人想象得都要强烈得多! 「向苼, 今日不论东洲命运如何,对你而言都是死局!我要亲眼看着你生不如死,神魂俱灭!」 他大袖一挥,挥出一道传送漩涡,便见蒙纱老者从虚空走出,正是魔殿第一法王,自明法王。 自明法王来此,不发一言,竟是二话不说摇身一晃,便与魔殿殿主融为一体。 在融合的一刹那,魔殿殿主体内立刻是传出砰砰之音,气息暴涨! 只是一瞬间,他的直接从元婴后期晋升至元婴圆满,距离元婴期之上的出窍期也仅有一步之遥。 感应一番自身进境,魔殿殿主面露微笑,颇为满意。 能在五大宗门眼皮子低下生存这么多年,他怎会没有奇遇,这分身之法,便是自其弱时际遇所得,以他元婴期的修为,至多只能分出两道分身。 「自明法王」这一分身被他放出去三百年之久,而今收回,总算令他元婴圆满,再辅以六品传承《魔天功》,出窍期已指日可待。 融合了「自明分身」,魔殿殿主神识范围大涨,略一感应便找到百花谷灵舟所在,当即伸手一点眉心,竟是将自身神魂从肉身中全数扯出,没入地底消失不见。 在神魂消失之后,僵立在虚空之中的肉身立时化成沙石。 「魔殿殿主」和「自明法王」竟都是分身,没有神魂支持,立刻便消散了。 同一时间,被囚禁于灵舟空间静修的「赤泽」蓦然睁开眼,眼底一点黑芒闪过,瞬息淡去,并未引起任何人察觉。 瞥眼扫过外面的守卫,「赤泽」咧嘴露出笑容。 这个看戏的位置,再好也不过了。 此时此刻,向苼还对魔殿殿主的计划一无所知,她独自一人站在灵舟甲板的一个角落,神色清冷,百花谷路过的弟子看见,谁也没有不知趣地过来打扰。 向苼也不知为何,自从上了这艘灵舟,她的心神便一直惴惴不安。 此战关乎东洲生死存亡,她是该有此预感,可总觉得自己冥冥中感应的危险,另有其事。 「会是什么?」 向苼扪心自问,指尖抚过掌间淡淡的淡金色印记,若是自己能将《祖印》修炼至第五层以上,感应应会更清晰。 可惜自转世过后,她一次也没有遭受过生死危机。 第200章 寻觅 「司道友。」 沉思之余,向苼耳边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她回过头,果真看到姜易就站在不远处。 见其回头望来,姜易上前几步,走到向苼身边停下。 他面色沉凝,「上次司道友被我连累迁怒,在下思来想去,仍旧心中难安。过去这段时日,不知道友可气消了些?」 向苼哑然失笑,「在姜道友心中,本尊便是如此心胸狭隘之人吗?」 「当然不是.」 姜易连忙否认,神情略微轻松,「司道友不生气,在下该作的补偿也不能少。」 他手掌一翻,掌心又多处两枚白色玉佩,「我回音谷本专精于音律,音律于心境相合才可发挥威力,亦易走火入魔,是以清心玉佩的存量不少。 这两枚玉佩的品质,比我上次给道友的还要高上一筹,足够魔胎再撑个六七年。」 话到此处,姜易语气更为陈恳:「还望道友莫要推辞。」 向苼沉默了一下,没有客气,伸手接过玉佩,清浅一笑,道:「多谢。」 她的确需要此物。 两年前姜易所赠的玉佩早就崩裂,效果微乎其微,而今她完全是靠剑意来镇压魔胎带来的负面情绪。 没动手时,这样做或许没什么,可等到进入地底核心,势必要全力催动剑意对敌,到那时魔胎是否趁机作怪,可就难说了。 姜易见她收下赔礼,也是神情一松,展颜笑道:「该道谢的人应是在下。」 他话音刚落,正在高速下潜的灵舟倏地剧烈一震,停了下来。 姜易神情微动,立刻与向苼打了声招呼,转身离开。 「这是到了地底核心层,要施展飞霜镜了?」 向苼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忽觉储物戒震颤了一下。 她心底一惊,灵识扫过储物戒,顿时发现了异动的源头,竟是监天镜。 没有急着细看,她不动声色地回到舱内房间,升起层层阵法结界,这才将监天镜拿出来,仔细观详。 只见原本血红的镜面上,此刻呈现出一片火红,传递出一股圣洁而温暖的气息。 「圣阳宝珠?!」 向苼一眼认出气息的来源,眸光微亮。 姜易早在两年前就探查到圣阳宝珠可能在地底。如今,他们接近地阴界在地底核心的老巢,圣阳宝珠的痕迹也跟着出现…… 向苼微微眯起,这恐怕不是什么巧合,圣阳宝珠极有可能与地阴界有关,甚至……就是被地阴界某一个修士掌握在手中。 这可不妙。 向苼思忖间,忽地感应到飞霜镜的气息将整个灵舟包裹,随后整个灵舟猛然加速—— 轰! 只听一声惊天震响,地底黢黑的地壳被硬生生轰出一个大洞来,炙热的金白色岩浆满溢而出,恐怖高温瞬间席卷而来。 盘坐在灵舟上空飞霜镜上的姜易见状冷哼一声,拂袖大片冰霜洒落,覆盖在灵舟表面的冰面再厚一层。 「嗤嗤嗤!!!」 幽蓝色的冰面与岩浆甫一接触,便蒸腾出大量白雾,百花谷主趁此机会全力催动,灵舟霎时加速,没入岩浆当中消失不见。 一进入岩浆当中,百花谷与归沐谷众人立刻紧锣密鼓地忙活起来。 「谷主说了,只有一个时辰!」 「莫要顾忌神识损伤,找不到通道,我等所有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 向苼也已出了房间,来到灵舟外的甲板上,看着灵舟边缘一圈站着满满当当的人,自觉地没去凑热闹。 她当然 知道这些人在寻找通往地阴界修士老巢的琉璃通道,老妖王之前便与姜易做了安排。 凡是修为达到结丹期,神魂蜕变,令「灵识」蜕变为更加强横的「神识」者,便可短暂忍受地底岩浆带来的灼烧伤害,勉强探查其中情况。 而她的真实修为不过筑基巅峰,「灵识」孱弱,自然帮不上忙,不过…… 向苼目光微闪,若有所思。 与此同时,也有不少看到她,见其杵在一边无动于衷,皆是神情不善。 「这万剑门太上,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哼,不过是个小宗太上,放在我宗至多算是内门长老。」 「时间紧迫,此人现在不来帮忙,在那摆着张冷脸给谁看?」 「……」 牢骚自然只是传音,向苼并未听到,不过她回过神来,光看几人投来的目光,她也能猜到他们在想什么。 笑了笑,她直接转身离开。 几人回头看到这一幕,顿时更怒。 「此女仗着与师叔祖关系不错,居然如此嚣张。」: 「简直岂有此理!」 「殷谷主,姜谷主还说此人智计双绝,,我看是被这万剑门太上给骗了。」 殷麓听得连连皱眉,不发一言。 钟忆山却是冷哼一声,训斥道:「莫要横生事端,正事要紧。」 众人这才作罢。 向苼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灵舟最高层。 守在最高层入口的百花谷长老看到她,眉头顿时皱了一下,但念及姜易的吩咐,终究没有阻拦。 向苼大步来到飞霜镜前,看到正在专心催动飞霜力量护佑灵舟,没有急着出声。 姜易此刻虽有九成九的心力都用在飞霜镜上,对外界变化却也不是一无所知,感应到有人过来,他立刻睁眼,看到是向苼,眼中警惕才褪去。 向苼也不等他开口,直接说道:「小女子过来只是想问一句,道友可有把握在一个时辰内,觅得通道所在?」 姜易蹙了蹙眉,沉声道:「说来不怕司道友笑话,在下并无绝对把握。 这地底岩浆深有数千里,且越往下,灼烧之力越是恐怖,便是元婴巅峰的神识也无法探查全部区域。 好在地阴界建立通道是为运送尸体,长度必定惊人,只要我们运气不是太差,多半能遇上。」 向苼听到这里,抬手点出一个方向,道:「若是探查时间超过半个时辰仍无所得,姜道友不妨尝试朝此方向深入探查。」 姜易目光霎时一凝,「司道友这是发现了什么?」 向苼摇了摇头,「猜测而已,不敢确认。」 姜易深深看了眼向苼,点头说了一声「好」。 半个时辰后—— 灵舟已深入岩浆数百里,覆在表面厚厚的一层的霜已融去了一半有余,却仍无人上报发现通道。 众人脸色苍白,强忍神魂被灼伤的疼痛,继续在岩浆中探查,一股焦灼的气氛肉眼可见地弥漫开来。 「还有不到半个时辰。」 「万剑门太上这个时候还在偷懒,她难道不要命了?」 「这可如何是好?!」 「……」 要是到了一个时辰还没找到通道,他们将会如何? 是随灵舟就此丧生地底岩浆,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是谷主他们另有他法? 可若是现在就让谷主用了底牌,到了地阴界修士面前,他们又要如何取胜? 众人正胡思乱想着,蓦然听到姜易果断的传音在耳边响起。 「所有人, 一齐调转神识,往此方向深入探查!」 「岳麓,你带人负责此点左侧范围;钟道友负责右侧,若是方向偏移,我会及时提醒。」 两段传音一出,整个灵舟上的修士立刻精神一振,纷纷放弃原来的探查范围,调转方向。 岳麓听到传音,却没急着照做。 她抬头望见最高处姜易身边的向苼,顿时眉头皱起,传音反问道:「师叔祖,这方向是万剑门太上告诉你的?」 「不错。」姜易坦然承认。 岳麓眉头立刻皱得更紧,「师叔祖,您如何能将此等大事的命运系于一个外人身上? 恕晚辈直言,此人当不得你如此信任。 就算她不是地阴界叛徒,可若是判断错误,延误战机,东洲生灵灭亡之罪,您替她担吗?」 「那你待如何?」 姜易冷眼下瞥,眼里有质问:「我没有时间听你说废话。岳麓,你若是也有想法,大可以同司道友一样,指出方向来。」 岳麓语气霎时一窒。事关重大,她怎么敢瞎指挥。 「你看,你不敢。」 姜易笑了,「敢在这个时候做出决策,你真以为司道友会无的放矢,就为了一点愚蠢的虚荣心吗?」 岳麓脸色变了变,终是无言以对。 姜易眼里冷意微敛,不再看她,转头向白妙音下令:「妙音,照我所言,全速突进。」 「好!」 白妙音二话不说操控阵法改变方向,飞速冲向姜易所指,海量灵石疯狂消耗。 咔咔咔—— 岩浆涌动之下,飞霜镜释放的冰层所承受的压力顿时直线上升,发出阵阵不敢重负的声响。 更有隐约的热浪穿破细小的冰层缝隙打在阵法壁障上,留下一块块灼烧得漆黑的痕迹。 随着一个时辰将近,灵舟内越发寂静了。 众人神情紧张,屏住呼吸,憋足了劲儿探查,甚至可以清晰得听到自己越发频繁的心跳声。 姜易脚下飞霜镜嗡嗡直颤,额头汗迹满布,脸色渐渐苍白,越发吃力。 向苼站在最高处,神色仍然平静。 岳麓回头每每看到她那张脸,便觉得心中有股火气乱窜,且随着时间耗尽,这股火气渐渐有向杀意转变的趋势。 这个方向,分明就是错的! 若非她胡言乱语,他们就不可能走到现在这般地步 真不知这司无月有什么本事,能得师叔祖如此信任,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待得岩浆涌入,她会祭出百花谷秘宝继续抵挡侵蚀。 但损失秘宝的代价,她要司无月的命来偿! 此念头刚刚升起,忽地听到身边传来一声惊喜的叫喊。 「找到了!」 第201章 阻拦 岳麓浑身一震,愕然回头,只见喊出此声的不是别人,竟是钟忆山。 「找到了。」 钟忆山语气回落,眼里却仍有几分掩饰不住的惊喜:「就在此处下方一千二百里!」 「一千二百里?」 岳麓震惊难当,「我们已经深入岩浆三千余里,竟还在下面?」 「你若不信,自己来探。」钟忆山直接让开位置。 岳麓不敢耽搁,连忙沿着钟忆山留下的神识痕迹眼神开去。 没过多久,她浑身一震,眼露精光:「没错,是琉璃通道,妙音!」 无需多言,白妙音立刻操控灵舟往下方琉璃通道疾速形去。 有了明确的目标,剩下这点时间,足够姜易支撑冰层到目的地,灵舟内紧绷的气氛立刻松弛下来。 「谁能想到,琉璃通道居然在如此深的地方?地阴界藏得可真严密啊。」有人感慨。 「多亏了有姜谷主。」 「姜谷主乃上古前辈转世,对付地阴界自然是经验丰富,我等远远不及啊。」 「……」 灵舟内人人夸赞,岳麓看着这一幕,却有些面热,心里暗暗希望就让众人这么误会下去,师叔祖千万不要多言。 可有时候越是不希望什么,什么就来的越快。 「功劳并非在我。」 姜易忽然出声,言语间带着笑意,「你们要谢,也该谢司道友。」 此话一出,众人脸上笑容瞬间僵住,齐齐望向姜易身侧那道孤寂清冷的倩影。 「司道友……万剑太上?」 「居然是司太上指明了方向?」 「这……」 「原来司太上不是偷懒,而是在思考去路。」 「哈哈……如司太上这般机敏之人,若真来与我等一同探查岩浆,那才是损失。」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风向立刻就变了,先前的针对、谩骂好似是一场幻觉,就连殷麓那张老脸上,此刻也带着几分不自然的笑容。 向苼看着,眼底掠过一丝嘲弄。 这些活了几百上千年的老东西,比任何人都会见风使舵,也比任何人都现实。 这就是修真界,她早就习惯了,不是么? 姜易看出了身边之人的想法,轻轻叹了口气。 接下来一路,再无意外。 灵舟急速行进之下,不消片刻,便穿过一层琉璃色壁障,进入通道。 而就在其进入通道的一瞬间,远在地底核心的莫蛛立刻感知到,眼里露出冷笑。 「高奴,给我们的盟友带路。告诉他们,务必抵挡半个时辰,否则他要的东西,我魔天宫给不起。」 「是!」 莫蛛身边的高大修士立刻领命离去。 通道内。温暖的气流一阵涌动,沾染在灵舟表层的火焰瞬间消散,姜易压力顿时一轻,直接收起飞霜镜。 白妙音操控灵舟,顺着通道向深处飞速进发,甲板上众人皆在打坐,竭力恢复神魂伤势。大战在即,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的兴致。 向苼独自走至灵舟边缘,看着外界的琉璃色通道,伸手穿过灵舟壁障,截过一缕通道气息,放在指间捻了捻,复又松开。 「是圣阳宝珠的气息。」 耳边忽然传来一句话,向苼也不觉得意外,只是转眸看着缓步走来的姜易,微笑出声:「姜道友果真也认了出来。」 「令人无法忽视。」 姜易看着外界,满心感叹:「此处通道中圣阳宝珠的气息,太浓郁了。」 向苼轻轻点头,看着通道内温暖如海洋一般的气流。 这些,都是圣阳宝珠逸散而出的气息。 换言之,这整个地底琉璃通道,根本就是由圣阳宝珠幻化而来! 「我早该想到,能在地底核心构筑空间的宝物不多,圣阳宝珠就是一个。」 姜易目光沉凝,「也唯有温和如圣阳宝珠,能同时容纳地阴界的阴气,与地心的灼热气息,且将二者各自分隔,不至于产生冲突。」 话到此处,姜易语气一沉,「司道友,宝珠一事,还请缓一缓。」 向苼微微挑眉,「姜道友是推测,地阴界在地底开辟了空间通道?」 「不错!」 姜易目光一闪,「地底空间一旦失去宝珠庇佑,地阴界通道崩塌,阴气势必会冲入地心,到时后果不堪设想。」 「姜道友真会说笑。」 向苼微微勾唇,眼里有几分无奈,「宝珠在地阴界手里,我能有什么本事去夺?」 姜易深深看了向苼一眼,意有所指地笑道:「道友是剑修,总有几分异于常人的本事,不是吗?」 向苼哑然,「姜道友既然如此说了,小女子照做便是。不过……若事不可为呢?」 「事不可为……」 姜易神色变冷,语气坚定:「那就请道友自由发挥,后果自有在下一力承担!」 向苼薄唇微抿,浅浅一笑:「多谢道友此言,小女子心里安稳多了。」 姜易闻言笑了笑,心中却是沉重难当。 若是可以,他希望一切都顺顺利利。不要走到让司无月「自由发挥」的那一刻。 嗖—— 灵舟穿过一条弯曲的长道,视野豁然开朗。 只见一块比原来通道宽敞数十倍的空间展现于众人眼前,数十道身影悬立于空,仿佛在此等候多时。 其为首之人不是别人,正式风月门门主,姜道源! 在其身后二十多人,尽皆为风月门长老,修为不下于结丹后期。 另外三十余人则是眼生得很,由一名身形异常高大、神情冷酷的中年修士带队。 双方早在之前就撕破脸皮,此刻一碰面,没有丝毫废话,风月门众人二话不说,齐齐出手轰向灵舟。 白妙音立刻将灵舟提前收起,百花谷与归沐谷两宗一百多名长老现身,看的姜道源脸色微变。 这两宗疯了,居然倾巢出动?!双倍的敌人,他怎么挡? 殷麓自然不会在意姜道源的想法,她脸色含煞,一声令下。 「杀!」 上百道身影齐齐冲出,五光十色的元婴之力激发,映照得通道表层霎是好看。 姜易一方人多势众,气势如虹,光是密集的元婴之力就轰击得姜道源一方喘不过气来,节节败退,向苼缀在后头,根本无需出手。 轰! 姜道源被轰得倒飞出去,直接摔入地底核心空间的地上,狼狈不堪。 殷麓与钟忆山联袂踏入空间,身后混战的人影接连涌来。 「姜道源,莫再负隅顽抗了!」 殷麓手中拐杖法宝狠狠一拄,拐杖顶端迅速凝结出一枚紫色雷球,轰向姜道源面门。 姜道源脸色微变,他体内元婴之力耗尽,正要闪身避开,却在这时,一道熟悉的身影遁出,挥袖扫开雷球,满脸笑容:「姜门主今日可真是狼狈啊。」 姜道源看清来人,脸色难看,「你竟也……你不去帮我,反倒在这里看笑话?!」 离问笑眯眯地看着姜道源,「帮你?凭什么?」 「离问!」 方才踏足此地的姜易面色阴沉,「你也要与地阴界同流合污?」 离问扫了一眼双方对峙的人数,仍旧是笑眯眯的:「姜谷主别怪我,更别拿我跟姜道源比,他做着靠地阴界称霸天下,修为盖世的美梦,我可没有。」 「那又为何站在我等对立面?」 姜易皱紧眉头,他想不明白,千星殿主此人他虽然了解不多,但从魏乐生口中听过。 此人素来城府深沉,做事冷情,却也皆为千星殿大局考虑,从不会为一己之私而做出短视之事。 「本座原也不想。」 离问微微一叹,「奈何我千星殿星辰尽失,已无前路,我身为殿主,如何能不为以后考虑?」 「星辰尽失?」 姜易心底一惊,《星辰诀》乃千星殿镇派心法,续以星辰之力辅助修炼,离问却说千星殿星辰尽失,岂非是断了前路? 「所以离殿主就设法通过魔殿,用香火与地阴界交易心法?」 向苼缓步走出来,目光冷淡地看着离问,「离殿主这么晚才现身,想来与地阴界谈好交易,趁火打劫拿到心法了?」 看到向苼,离问脸上笑容顿时敛去不少,「司太上终于不装了?我千星殿中香火,果真是你偷走的。」 向苼微微一叹,「本以为此法能让殿主回心转意,不曾想,离殿主终究还是选择投身黑暗。」 「黑暗?何谓黑暗?」 离问哈哈大笑一声,旋即收敛笑声,冷声道:「于我千星殿而言,失去星辰才是真正的黑暗。本座所作所为,是为千星殿寻找新的光明!」 他蓦地一招手,上千道星辰之光瞬间从其背后亮起,闪耀刺人。 殷麓早就在防备这一手,得见此情形,立刻松开手中捏好的印诀。 一轮偌大的白玉花瓣眨眼盛开! 轰!轰!轰!…… 星辰猛烈的轰击震得地下空间一阵摇晃,簌簌作响。 钟忆山面色冷肃,忽地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离问当即面色一凝,未卜先知般,反手封挡出一面光盾。 下一瞬,钟忆山蓦地从阴影中现身,极端阴狠的元婴之力裹挟着雪亮的刀光劈在光盾上。 光盾急速几个闪烁,剧烈颤动,但终究是没能轰破,稳定下来。 钟忆山面无表情,后退一步,身形再次消失。 趁机恢复不少的姜道源再次加入战场,殷麓也撤去花瓣法宝,四位宗主都是老对手,战作一团,谁也插不进手。 第202章 怒火 趁此机会,姜易迅速带领两宗人马压过对方,冲入地底洞府腹地。 得亏千星殿主只一人过来,否则四宗人马相对,他决计不会冲得如此轻松。 甫一踏入腹地,姜易迎面就看到一条狰狞的蜘蛛腿在眼前迅速放大。 他瞳孔骤缩,却不退让,双手捏诀,飞霜镜轮转间迎风涨大,锋利的边缘干脆地切断蜘蛛腿,扫飞老远。 挡下这一招,对面顿时传出娇笑声。 「姜谷主转世归来,这运用飞霜镜的本事,可真是不减当年呢。」 莫蛛身姿摇曳,从暗中现身,红唇含笑,一双眸眼柔情似水,仿佛在看心爱之人。 可若是细看其眼底,便会发现她眼中的阴冷恶毒,浓郁得令人发寒。 在其身后,一只高有数丈的黑红色蜘蛛妖宠正用复眼森冷地打量着来人,口中不时发出「嘶嘶」声,方才断掉的那只腿笼罩在浓重的妖气当中,片刻便已长得完好。 姜易心下暗凛,表面确是微笑:「莫蛛,本谷主修为是不如前世,可你入我界之中,修为亦受到压制,你我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话谁。」 「姜谷主还是这么有自信。」 莫蛛掩嘴轻笑,「可惜啊,你前世不是卫道者,转世之后……就更不配了。」 说着,她转头对着暗中一个方向,笑着问道:「陆教主,你说是不是?」 此话一出,姜易脸色骤然一沉,紧紧盯着莫蛛说话的方向。 不多时,随着脚步声响起,一袭白衣的陆玉山,缓步从黑暗中现身。 向苼站在众人当中,微微眯眼。看着那张与百年前相比,没有丝毫变化的脸,往日种种记忆从心底涌出,清晰得仿佛发生在昨日。 「陆教主。」 姜易眉头皱起,「你自百年间就摆明态度,深居简出,切与我约定不插手此事,难道是想返回?」 「姜谷主误会了。」 陆玉山温和一笑,耐心解释:「本教主只是受这位莫宫主盛情相邀,过来看看罢了。」 此话一出,姜易神色顿缓,莫蛛却是大皱眉头,暗中传音道:「陆教主,这可跟你我说好的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陆玉山笑容不减,直接说出声:「本教主何时答应过什么?莫宫主可不要多想。」 莫蛛脸色立刻变了,变得异常难看,「陆玉山,你敢黑我魔天宫的宝物?」 「本教主早就说过,你们东洲的这些破事,我教不会掺和。」 陆玉山眯着双眼,「莫宫主这个时候翻脸,莫非是想让我站在东洲这边?」 「……你!」 莫蛛差点被陆玉山这招反客为主气炸了肺。 这天衍教主,居然打秋风打到她的头上了,简直岂有此理! 但一想到今日局势,她硬是深吸一口气,敛去怒容,和颜悦色地说道:「妾身岂敢?既然陆教主不愿意掺和我两界争斗,不如早些离开?」 「陆教主。」 姜易听到这里,忽然出声:「在下明白,贵教不愿意招惹是非。可今日之事,只要你天衍教在东洲一日,就无法置身事外。」 陆玉山摇头微微一笑,「姜谷主不必再劝了。」 他本就是外来者,再休养一段时日,他就会带着整个天衍教离开这里,东洲地界命运如何,与他何干? 他今日来此,只因魔天宫正好有他需要的一件东西,顺势敲一笔罢了。 当然,这些话他没必要跟任何人解释。 拒绝姜易后,他径直转身,挥袖打开一条方寸集通道,踏入其中消失不见。 陆玉山前脚刚消失,两界双方不再有任何废话,不约而同立刻再次动手。 莫蛛面容冰冷,抬袖一甩,身后庞大的蜘蛛立即嘶吼着迈动八节腿向众人撞来,与之一同攻杀而来的,还有地阴界高奴与风月门姜文真带领的大量修士。 姜易轻哼一声,手中飞霜镜幽蓝之光升腾,惊人的寒意爆发,接连冻结蜘蛛大妖的八肢,限制其动作,群攻能力大大降低。 与此同时,还有十五名百花谷长老结阵围攻,令其无法脱身。 人数差距摆在这里,高奴与姜文真亦是遭到围攻,落入下风,有苦难言。 而处于劣势一方的结丹期修士们则更为凄惨,片刻之间便在围攻中死去大半,血流成河。 噗! 一道银光从最后一名地阴界结丹修士脖间穿过,落回向苼手中。 清空面前敌人,向苼视线迅速环绕一圈,却见莫蛛早已失去踪影。 「司道友,莫蛛定是去了地心!这蜘蛛大妖实力惊人,必须以飞霜镜镇压,我暂时脱不开身。且劳烦你和老妖王带一批人进去阻止!」 听到姜易的传音,向苼二话不说以最快地速度冲出混战缺口,顺着地底道路疾驰而去。 归沐谷的部分人马亦在同时收到命令,跟随向苼深入。 追赶深入不多时,向苼一行人便发现了莫蛛的踪影。 她赫然已达核心之地,在其身侧,有一颗足有磨盘大小的的白色光球,那极端炙热又无比厚重的气息,令人无法忽视。 「地心?!」 「那就是地心!」 归沐谷有人认出光球,顿时大惊失色,欲要冲上前去,却是一头猛.撞在一面透明墙壁上,头晕目眩,踉跄后退。 「让开。」 向苼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有过灵舟上立威之鉴,归沐谷众人无敢不从,立刻齐齐分开一条道路来。 向苼神色平静,上前伸手轻轻抚过墙壁,心中呼唤:「村长前辈……」 「此乃魔天之幕,六品顶尖封禁结界。」 老妖王的声音自耳边响起,「无需忧心,老朽可轻易破之。」 向苼轻轻颔首,语气幽幽:「前辈,您所说的时机,还未到吗?」 自打与姜易汇合后,老妖王便自封在妖王谷秘境当中,重新化为一颗圆珠,说要养精蓄锐,等待出手时机的到来。 再结合之前老妖王话里的意思,很容易就能推测出,老妖王在等王拓。 王拓也会出现在这地底? 向苼微微眯眼,她也想寻根究底,奈何老妖王不说。 「司太上,现在我们该如何?」 有归沐谷长老谦逊发问,向苼看了他一眼,声音平淡:「静观其变。」 「万剑门太上?」 莫蛛的视线忽然从白色光球上移开,狭长的眸眼打量着向苼,红唇微勾:「姜谷主自己不来,让你来闯这最后一关,还真是看得起你。 可惜啊……我宗门六品传承阵法,岂是你一个见识浅薄的散修能打破的?」 「我也觉得可惜。」 向苼隔着阵法,素淡的面容勾勒出一丝笑意,「莫宫主不知在侵染地心上花费了多少心力,可惜最后一批尸体,已被早早毁了。」 莫蛛被戳到痛处,脸上笑容失了一半,眯眼冷笑:「那又如何?区区小辈,你等该不会以为本宫行至此处,只会准备一道计划吧?」 「当然不会。」 向苼眼尾上挑,语气揶揄:「只是一想到莫宫主为此多付出一些代价,小女子便觉得开心呢。」 莫蛛眼 神瞬间变了,变得冷厉可怖:「你的剑道若能有你嘴皮子一半锋利,就不至于在阵外干看着!」 这时,她忽地感应到什么,脸上复现笑容,「万剑小辈,本宫能继续计划,说来还要多谢你。 若不是那魔殿魔殿恨你入骨,本宫又怎会在如此快的速度找到容器的替代品? 也罢,就让你亲眼看看,本宫是如何将你东洲变作我地阴界的后花园的。」 她抬掌轻轻一拍。一条琉璃通道立刻发生变化,迅速延伸到莫蛛面前打开。 随后,两矮一高三道身影从琉璃通道中走出。 宫商与苦笛落地,视线扫过现场,立刻弄清状况,带着蓬头垢面地野奴走到莫蛛面前行礼。 「魔殿第二(三)护法,拜见宫主!」 莫蛛在看到野奴的那一刻,双眸便立刻亮了,连连称赞到:「好……很好!贵殿主果真是信人,这容器确实极好。」 向苼隔着一段距离,看不清野奴的脸,可就在此人现身的那一瞬间,躺在她怀中安安静静地妖王谷秘境忽地剧烈颤动起来。 她立刻意识到什么,心也跟着收紧,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那野奴的背影。 这道背影高大而瘦弱,与王拓一点都不像,可向苼却是越看越眼熟。 「万剑门太上,看到了吗?」 莫蛛忽然让开挡住野奴的身影,笑容里带着得意,「这就是魔殿殿主赠予本宫的容器,条件真正说来,其实只有一个。」 向苼根本不知道莫蛛在说什么,在看到野奴那张脸的瞬间,她便什么都听不见了。 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瘦得脱了相,眼眶深陷,颧骨高高凸起,苍白得吓人。 他好像谁也不认得,只是好奇地打量着周围,发出阵阵「不明意义」的傻笑。 向苼怔怔地看着那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庞,耳边依稀又响起了当年王拓爽朗的笑声。 「棺材板兄弟!」 「你可别误会,我王拓这辈子只有一个爷爷,那是我亲爷爷,可不是你!」 「……」 「兄弟,咱们俩虽然相识不久,你不顾危险赶来救我一命,我心里早就拿你当兄弟了。 「……」 「向苼!你醒醒!你可千万别死啊!不然老子这四年的苦白吃了!」 「我王拓,今日与向苼结为异姓兄妹,从今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苼妹,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到时候可别忘了来这里看我。」 「……」 向苼的眼瞬间红了,怒意滔天,杀机狂炽。 「莫蛛,你找死!!!」 第203章 一波 向苼双眸冷冽如刀,右手一晃,两枚清心玉佩夹在指间,正欲动手,耳边又响起老妖王的声音。 「稍安勿躁,拓儿还有救。」 向苼身形微震,眼神立刻恢复清澈之色,「前辈,要我怎么做?」 「老朽有一秘法,需在拓儿完全被阴气侵蚀之前施展,且必须接近其十丈之内!」 老妖王喘息一声,「老朽只有一击之力!这一击,只能用来破开六品禁阵,之后老朽会积蓄所有力量,用在拓儿身上,不可再次出手。 剩下的距离,老朽知道,定是步步艰难,但还请姑娘看在往日与拓儿的情分上,尽力一试!」 「十丈……」 向苼盯着远在百丈外的「野奴」王拓,双眼渐渐眯起,轻轻吐气,「村长前辈,一息之后动手。」 老朽心神一震,浑浊的老眼亮起光芒,他是有把握让向苼帮忙,但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干脆。 这停顿的一息,向苼用来传音通知归沐谷众长老。众人听到传音,眼神立刻变了。 下一瞬,妖王谷秘境珠幻化而出,闪电一般,撞在透明墙壁上。 这一撞之下,只听得银瓶炸破的崩裂之音响彻耳边,密集的碎裂之纹自透明壁障上显现,在莫蛛惊怒的眼中,彻底崩溃开来。 而就在六品禁阵崩溃的刹那,早就有所准备的归沐谷众长老立刻划到一道道利箭,齐齐弹射而出,直奔王拓而去! 莫蛛面色冷寒,毫不慌张,更不退避,她双手掐出一到印诀,身后立刻显现出一道黑色扭曲门户。 门户开启,无数阴气从其中宣泄而出,随后出现无数黑芒,疯狂挤动门框,迫不及待地涌出。 一点黑芒落地,竟在瞬间幻化为一只魔人,嘶吼着冲向最近的一名归沐谷长老。 这长老与魔人刚一交手,脸色便变了,不敌后退,一边大声提醒道:「小心!这些魔人混乱本源浓郁,个个都有接近元婴期的实力!」 「结阵!」 一名年岁颇高的长老果断下令,众人二话不说结成防御阵,将向苼护在后面,硬是以三十人之力抗住上百只魔人的疯狂进攻。 可也就仅限于防御而已,眼下别说接近王拓的位置,就是维持不后退都十分艰难。 局势再次倒向地阴界一方,情势危急。 「万剑太上,我们现在又该如何?」有人焦急传音。 向苼横瞥那人一眼,回了一个字,「等。」 「等?」 那人愕然,眼下所有人手都被困住,他们还能等什么?等奇迹发生吗? 其人却不知,就在向苼开口的同时,远在外界的万剑门山门当中,蓦地传出一声震天巨响! 「轰!!」 一道惊人的剑意刺破炼器殿穹顶,化作一道血光划破天际远去,眨眼不见踪影,与其一同消失的,还有天空滚滚的雷云。 听到动静赶来的应长风等人看到这一幕,皆是目瞪口呆。 「那是什么?」 「我万剑门的老祖宗,什么时候在炼器殿留了如此厉害的剑道宝贝?」 「像是一把血色飞剑?」 向剑绝听到「飞剑」二字,顿时心头一震,第一个冲进炼器殿,看到殿中炼器炉空空荡荡的最底层,整个人都僵了原地。 他抬头看到林海等人,喃喃问道:「大师兄,这炉中最底层的飞剑,不是炼给苼姬的吗?」 林海面色大变,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炼器炉前,顿时浑身剧震。 「老祖宗,这是怎么回事?苼姬的飞剑去哪儿了?」 应长风头脑混乱, 一时间转不过头绪来。 妖神慢悠悠地从炉子上冒出来,高深莫测地笑道:「主人相召,这飞剑自然飞到它该去的地方了。」 此时此刻,地底空间,归沐谷众人仍在被魔人压着打。 「老妖王,怎么不继续动手了?」 莫蛛悠然自若地立在地心旁,锋利的指尖抚过王拓侧脸,刺破一道血口子,送入一颗阴石,一边说道:「妾身可是听说,这可你妖王谷的杰出后辈。」 老妖王浑浊的眸眼透过秘境,看到王拓感到疼痛地表情,心也跟着揪了一下。 「拓儿……」 杀意在心中滚动,老妖王深深吸气,不发一言,将所有的怒与恨,都化作力量灌入最后一击中。 「老妖王,怎么不说话了?」 「难道就因为这小妖痴了傻了,您老人家意思一下,不想救了?」 「这可不像您,当年您可是为了大义,与我地阴界大战数千年,怎么如今变得这般薄情寡义了?」 「……」 莫蛛不论怎么冷嘲热讽,妖王谷秘境珠都没有半点反应,她不禁觉得无趣,随手挥来一团引起灌入魔人群体,魔人的攻击愈发疯狂。 归沐谷众人被轰接连后退,心中憋屈,方才发问的归沐谷长老正要再开口追问,却见向苼忽地目光一凝,传音下令:「退!」 众人心中茫然,皆不知向苼适合用意,动作却丝毫不慢,纷纷撤身暴退。 而就在众人退出场中的那一瞬,一抹血光忽然出现在众人的感应当中。 此血光之凌厉,超乎想象,几乎是在出现的刹那,就穿破地底重重阻碍,刺破圣阳宝珠的防护,轰入在地阴魔人群中! 方才还在得意嚣张的莫蛛,脸色立刻就变了。立刻捏诀欲要收拢地阴魔人。z.br> 然而此刻,已经晚了。 只听「轰」地一声惊天炸响,震破耳膜,天地失色! 猛烈的呼啸席卷开来,离得最近的十几只魔人直接被震成湮粉。 远离轰鸣中心的归沐谷众人看着如此爆炸性的一幕,皆是一阵心惊肉跳。 更有人忍不住去看向苼的侧脸,这是她准备的后手? 「动手!」 向苼寒声下令,归沐谷众长老一个激灵,纷纷暴掠而出,无敢不从。 「万剑太上!!」 莫蛛挥袖扫去灰尘,气得嗓音几乎都变了调,她的损失太大了。 对方这一剑威力奇大,令她豢养多年的魔人瞬间死去六成! 然而心中再怒,莫蛛也没有失去理智,反而带着正在吸收引起的王拓急速后退,一边传音宫商与苦笛二人。 「你们殿主早就逃离此地,抛弃你们而去。 此番若是助本宫拖延时间,赢得战机,你等也可与魔殿殿主一般,获得六品传承心法!我魔天宫定会优待你等!」 宫商闻言,眼眸瞬间亮起,二话不说挥袖抛下一只只丹瓶,丹瓶个个在空中爆开,化作一团团五色毒雾,阻隔来人。 苦笛却是二话不说捏碎一枚天青阁的方寸集的开启信物,转头踏入漩涡消失不见。 宫商回头恰巧看到这一幕,脸色微变,「她哪儿来的信物?」 她隐隐有些后悔,要是方才不急着表态,和苦笛一起离开,说不定更好,可现在她已经没了回头路。 归沐谷众人被毒雾阻隔,正踌躇不前,忽见向苼随手一挥,插在魔人中间的血光一闪,竟有一道紫色雷霆自虚空闪现,将方才弥漫开来的毒雾横扫一空。 宫商见到这一幕,立刻花容失色,「天劫?!」 她话音刚落,便听到上空传来隐隐雷声,登时吓得身子一颤,转身逃入琉璃通道中。 「轰咔!」 天劫受到挑衅,却是不依不饶,干脆降下一道雷霆,眨眼追上宫商的后背。 「啊!!」 宫商惨叫一声,眨眼被雷霆轰成粉碎,尸骨无存。 这一幕落在莫蛛眼中,看得她眼皮直跳,心中暗恨。 这万剑门太上从哪儿弄来的天劫? 东洲天劫极其克制她地阴界修士,眼下即便她亲自动手,即便能抗住,怕也会重伤。 更何况她这一身修为要留给侵染地心时动用,绝不可在其他麻烦上损耗半分。 莫蛛死死盯着向苼。 此人区区一个结丹散修,她本不看在眼里,可今日种种,却令她恨不得将之千刀万剐! 他们地阴界修士在此地修为受到极大的压制,即便有圣阳宝珠护佑,境界也会被生生压低一层,能用的人不多,可有豢养多年的魔人充抵,拖延时间也够了。 要不是此人频频招出异数,她今日绝对不需要拼到这个地步。 这时,莫蛛身边正在傻笑的王拓忽地捂住嘴,呕出一口黑血来,丝丝阴冷的气息从血液中逸散而出。 莫蛛见状心中一喜,将最后一枚阴石从虚空通道引渡,塞进其王拓体内。 「还需要一炷香的时间,就可功成!」 莫蛛深深吸气,感应着王拓体内阴气浓度,眼珠子急转,可她已无人可用。 情急之下,她忽地脑海中灵光一闪,眸光大亮。 「段殿主!」 正混在姜易身边看戏的赤泽耳边响起莫蛛的声音,他的双眼立时眯成一条线,却未回应。 「段殿主,不必再装了,本宫知道是你。」 莫蛛传音中带着凿凿确定,「你虽尽力撇清关系,甚至故意留给本宫一个贪生怕死的印象,可却有一处极为明显的破绽。 你分明对杀子之仇留有执念,却只与本宫达成约定,便即刻离去,就不怕本宫出尔反尔么? 唯一的解释,那就是你段殿主从一开始就没离开,而是在暗中看戏。 本宫思来想去,也只有这赤泽最有可能是你的化身。」 赤泽听到这里,终于笑了,心底回应道:「莫宫主好眼力。」 莫蛛目光紧紧盯着即将突破魔人防线的向苼众人,语气沉沉:「段殿主,再帮本宫一个忙如何?若是你能做到,本宫愿意以招魂幡相赠!」 第204章 疯狂 听到「招魂幡」三字,原本一脸漫不经心的「赤泽」立时内心一震,瞳孔骤缩。 「莫宫主所言,是传说中……那张能召唤亡魂归来的招魂幡?」 「不错!」 莫蛛语速极快,「此鬼道遗宝,乃是我魔天宫秘藏!只要段殿主答应出手拖延时间,本宫现在就命人将此宝送来。」 「赤泽」听着,面庞逐渐紧绷,眼底浮现挣扎之色。 「刀儿……」 若是能得到招魂幡,刀儿便能有一丝可能复活归来。 可若是这个时候贸然出手,不在他计划之中,极有可能遭遇变数,陷入凶险。 「段殿主,给你犹豫的时间可不多了。」 莫蛛再次传音,言语里透着急迫,「本宫正值关键时刻,予你趁火打劫的机会,你可别不知道珍稀!」 「赤泽」蓦地抬头,双目爆出精芒,「莫宫主,口说无凭,在下信不过你。」 砰!砰!砰! 地心下层,莫蛛挥袖释放出最后一群豢养的魔人,脸色阴沉,抓着野奴一退再退,始终与向苼等人保持一段极长的距离。 向苼神色冰冷,与归沐谷众长老屠杀魔人,穷追不舍,一边全力调动血色飞剑。 可惜血色飞剑插入地底后,就被天劫压制在原地,化为一片雷池。不论她如何调动,都无法动弹半分。 否则她御剑带着雷池屠杀,早就将莫蛛一方灭的干干净净,哪里还会容他们挣扎到现在。 莫蛛被逼得四处乱窜,心中暗恨,听到「赤泽」的传音,她目光一寒,果断回应道: 「段殿主,只要你来,本宫愿将一颗本命魂珠予你作信物! 失去这枚魂珠,本宫即便不死也会重伤,且会因此断绝修行之路。 此行不论胜败,只要你尽力而为!事后本宫自会以招魂幡换回魂珠,你大可放心动手。」 「赤泽」听到想要的答案,心神一定,二话不说停下攻杀地阴界修士的手段,抽身暴退,暴退的同时,其右手向前虚空一点。 「轰!」 巨大黑色骷髅头从虚空遁出,张开锋利的血嘴,一口咬碎了一名百花谷长老的半边脑袋。 如此惊变,不仅令地阴界修士们愣了一下,百花谷众多长老更是脸色剧变。 「四宫长老!」 冷媪听到动静,转头看到长老尸体,浑浊的双眼咧燃起怒火,「赤泽小儿,你找死!」 见冷媪提杖杀来,「赤泽」长笑一声,「老家伙,本座现在没空杀你。」 他毫不纠缠,身形飞速退入地阴界修士当中。 高奴等人显然已收到莫蛛的命令,立刻封锁队伍,拦住冷媪去向。 姜易看到这一幕,脸色微变,方才踏出两步,压在蛛妖身上的飞霜镜便震颤起来。 他只得停下脚步,速速传音正在围追堵截莫蛛的向苼,「司道友小心,赤泽反水!我看不透他的修为……」 传音还未听完,向苼便感到身后一道恐怖劲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而来。 她瞳孔一缩,来不及使用任何法宝,干脆反手抓住道器长剑,剑柄出鞘半截! 「哧!!!」 一抹白光宣泄,划过虚空,整齐地将黑色骷髅头斩成两半。 操控骷髅头的「赤泽」双手亦是同时浮现出一道贯穿手掌的血痕,鲜血淋漓。 「赤泽」却仿佛早有预料,身形没有丝毫停顿,闪电一般穿过黑色骷髅中间的缝隙,抬手一掌印在向苼胸口,口中轻吐:「爆!」 轰!! 一道刺眼白光从其掌 心亮起,极度凝聚的元婴之力轰然爆。 向苼身子一震,眨眼被轰飞出去,鲜血洒落长空。 轰退了向苼,「赤泽」看也不看,向右走出一步,身后又多出两颗硕大的黑色骷髅头,张开血盆大口咬向归沐谷众长老。 另一边长老骇然不已,仓促之下结印防御,却不是黑色骷髅头一合之敌,半边身子被咬碎,甩落一边。 「不可力敌!」 「此人修为高深,至少在元婴巅峰!」 「退!」 「结阵!」 剩余众人混乱一阵,又被「赤泽」杀了熟人,勉强结出一道防御阵法。 做到这一步,「赤泽」神情淡淡,没有丝毫得意,他也不继续进攻,而是挥袖收回黑色骷髅,身形一闪,来到莫蛛面前,淡淡开口: 「莫宫主,不知在下做到这一步,贵宫可满意?」 他说着,轻飘飘地瞥过一眼野奴:「宫主若是反悔,现在对容器动手的可就不是他们,而是在下了。」 听到这赤裸裸的威胁,莫蛛却不生气,反而嫣然一笑,取出一枚魂珠主动递上,一边惊叹着赞道:「段殿主藏得可真深呢……如此实力,便是来我魔天宫当供奉都够了,何必费心地与本宫交易呢?」 「赤泽」接过魂珠,也不作答,只淡淡一笑,说道:「还请莫宫主尽快将招魂幡送来。」 言罢,他转身就走。 莫蛛看他离开的方向,正是万剑门太上飞出去的方向,不禁冷笑。 「魔道修士竟也重情?真是可笑。」 「咳咳……」 向苼捂住胸口缓缓爬起来,看到正在缓步接近的「赤泽」,耳边响起姜易焦急的传音。 「司道友,你怎么样了?!伤势如何?」 「那赤泽忽然爆发出元婴巅峰的气息,实力惊人!你可要小心应对。」 「方才归沐谷长老来报,这赤泽竟是魔殿殿主所化,司道友,你与魔殿殿主有大仇!莫要去管地心之事了,赶紧逃吧!」 向苼默默听着,仰头喝了一口元泉,胸口血洞迅速消失。 她抬头,眼神一扫往日冷静,反而带着丝丝力戾气与不耐烦。 视野中「赤泽」那双充斥着恨意的眼逐渐清晰,向苼微微弯唇,勾勒出一丝阴冷的弧度。 「姜易,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啰嗦。」 正在努力压制蛛妖的姜易身形微震,露出愕然之色,「……司道友?」 「我不是他的对手。」 向苼眼中红光渐盛,脸上笑容扩散开来,「姜易,你与我说过不要乱来。可我都要死了,这算不算事不可为?」 姜易眼中精芒一闪,「你还有办法反击?」 他虽然在压制蛛妖,可对战局的把握很清晰,方才那一招飞剑天劫他看得清楚,那应该就是「司无月」的底牌,可现在听她语气,竟然还有别的反制手段? 「不要犹豫了!」 姜易察觉到「司无月」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可也顾不得许多,立即传音道:「你尽管动手,不论后果如何,都有我来承担!」 「你承担?」 向苼指间出现两枚清心玉佩,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轻声说道:「这可是你说的,不过在此之前,你可要先在我手里活下来。」 姜易闻言脸色骤变,立刻明白了什么,「你就是……」 轰!!! 血色的气浪蓦然从向苼体表爆发,被她压制许久的魔胎气息,此时此刻,终于恢复自由,尽情宣泄开来! 「哈哈哈哈!」 向苼疯狂大 笑,「魔殿殿主,你想杀我?」 向苼一手握住道器飞剑,妖冶的双瞳仿佛浸透了鲜血,殷红潋滟。 魔殿殿主脸色微变,「这股气息……」 「你儿子死在我的手里,真是对不住。」 向苼满脸兴奋,看不出丝毫歉疚,「作为赔礼,我就送你去地下见他吧!」 魔殿殿主脸色阴沉,立刻谨慎后退,面对传说中的「魔胎」,再怎么谨慎也不为过。 向苼大笑着,却未拔剑动手,而是先捏碎了指间的清心玉佩。 哗啦!! 两枚玉佩同时破碎,化为一股清气融入向苼眉心,令她灵台魔气一空,双眸出现片刻的清明。 「就是现在!」 向苼心念一动,周身魔胎之力疯狂消耗,涌入道器长剑,令整个道器长剑眨眼变成了血色。 魔气积蓄到极限,整个剑身倏然一震,向苼眼底的清明也将消失。 她目露果断,双手握住剑柄,猛地拔出! 这一拔,拔出一扇足有数十丈的血色光刃,大量狂暴魔气狂猛地宣泄而出,直冲天际! 魔殿殿主露出惊怖之色,闪避之际,却发现这一剑劈向的方向竟不是他,而是上空。 「居然劈错了?」 他心中刚生出这般念头,却见原本镇定看戏的莫蛛竟忽然惊怒尖叫,「快阻止她!!!」 这一声方才落下,下一瞬,整片地底洞府上空就被血色刀光彻底淹没。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清脆的「咔嚓」! 所有地阴界修士不约而同抬起头,看到那血色刀光中,淡金色的琉璃壁障,渐渐有裂纹蔓延,一股难以形容的惊恐,几乎是同时出现在他们脸上。 「不好!」 「琉璃层要碎了!」 所有地阴界修士立刻顾不得决战,拔腿就逃,逃向莫蛛所在的方位。 然而还没走出几步,琉璃色的天空就轰然一声,彻底碎裂。 阴气外泄,地底的白雾何等浓郁,遭到地阴界刺激,立刻融合出大片大片的混乱本源。 「啊啊!!」 尚未逃走的地阴界修士们更是顷刻间遭到侵蚀,眨眼就陷入疯狂,变成一个个魔人,乱叫着冲入地底岩浆中融化。 地阴界修士顷刻全灭,姜易一方却也不好受,大量灼热气息混合着岩浆倒灌,瞬间就有数个结丹期修士被生生烧死。 姜易顾不得压制蜘蛛妖,立马调动飞霜镜护住众人。 「哈哈哈哈!圣阳宝珠,是我的了!」 混乱动荡中,上空传来一声熟悉的大笑。 姜易一抬头,便看到往日气质温和的司道友满眼猩红,一脸疯狂地从岩浆中拽出一枚金白色珠子,连同岩浆一口吞入腹中! 第205章 劫生 「咔嚓!」 向苼齿尖狠狠一咬,圣阳宝珠破碎,化作一股暖流,流入四肢百骸,与体内***的魔胎之力形成对冲之势。 原本被岩浆烧得漆黑的双臂,在这股暖流作用之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白皙,气势节节攀升,几乎瞬间便冲破了筑基期的瓶颈,一股突破气息自头顶凝结。 姜易与莫蛛双方修士感应到这一气息,皆是心神剧震,露出不敢置信之色。 「这是在结丹?!」 「万剑门太上原来竟只有筑基期?」 「怎么可能?!」 「万剑门太上连结丹期魔修都能轻易灭杀,怎么可能会是筑基期?」 「……」 「是魔胎!」 姜易盯着上空气息肆意狂卷的纤瘦背影,目中精芒闪烁, 「她定是早早达到瓶颈,奈何被魔胎所阻,又不愿结魔丹,是以一直拖延至今。」 殷麓闻言一脸不可思议,「即便是剑修,此人筑基修为摆在这里,真元强度极其有限。 若真如师叔祖您所说,这司无月岂不是单以剑道就能力敌结丹?」 此话一出,百花谷众人皆是惊得瞪大双眼,这种绝世人物,怕是连古籍里也找不出几个来,而今竟然能亲眼见到。 「再退远一些!」 钟忆山忽然出声,「她此刻突破结丹,再辅以剑道境界,实力暴涨之多,绝非一加一那么简单。且魔胎之潜力,不能以常理度之! 数年前魔殿据点数千人遭到屠杀,无一人逃脱,恐怕便是与此女魔胎发作有关。」 姜易似也想到这一层,闻言只是面色微沉,即刻操控飞霜镜,令己方众人飞速远离战场。 圣阳宝珠是能够中和魔胎之中的魔性,可也需要时间。 光是看「司无月」那双仍然浸透血色的眼,他就知道其人理智暂时还未恢复。 若是这个时候因为距离过近,而遭到她的针对,那真是哭都没地方哭。 向苼此刻仍然沉浸在突破当中,她看着体内血火二色结合的真元化作道道气旋,迅速压缩成一枚气息狂乱的二纹虚丹,脸上露出迷醉之色。 「真美……」 圣阳宝珠与魔胎气息时不时爆发冲突,令得虚丹时而凝实,时而涣散,所爆发出的波动更是令人心惊肉跳。 金丹极为不稳,若是向苼此刻尚有一丝理智,丁会操控圣阳宝珠之力,加快中和魔胎之中的魔性。 可惜她眼下心神沉溺在魔念之中,非但没有丝毫阻止的意思,反而一脸享受,任由那一丝魔性存留下来,逐渐凝结成一枚浑圆的血色实丹。 忽地,向苼双眸一冷,一口吞下还未完全凝实的金丹,身子一晃,消失在原地。 嗤拉—— 姗姗来迟的东景焕循着动静,刚刚撕开最后一层岩浆,还未来得及看清场中情景,便有一道血色剑光在眼前迅速放大! 他脸色骤变,双手迅速结印,掀起火浪幻化成一面火墙抵挡,却被血色剑光瞬间穿透,轰中胸口。 「噗!」 东景焕被轰得胸膛凹陷,仰头喷出一口鲜血,在血色剑光的力道带动下,眨眼被轰入岩浆深处,不见踪影。 姜易目睹这一幕,面皮忍不住抽动一下。 这东景焕,未免太倒霉了些…… 咻—— 血色飞剑在岩浆中绕过一圈穿出,回到向苼身边,灵性十足地发出一声轻吟,似在欢呼雀跃。 向苼指尖捏过剑柄,眼神温柔,轻声开口:「你感召而来,斩魔人、渡天劫,随我新生,今后,便叫劫生。」 「吟!」 飞剑再发出一声轻吟,似在回应,喜不自胜。 向苼此刻心中前所未有地畅快,眼底的血色也因为心境通透而褪去一分,恢复一丝理智。 这一丝理智甫一回归,便就令她回忆起一件极为重要之事。 她猛地回头,冰冷的视线瞬间锁定还在地心附近的莫蛛,瞬间化作一道虹光穿过岩浆,逼入莫蛛十丈范围内。 莫蛛脸色难看,抓紧王拓,挥袖布下重重黑色天幕,她不能再退了! 容器阴气满溢就在顷刻之间,只要再给她半个呼吸的时间,就能将容器投入地心,达成大计,她绝不会在此刻放弃。 可就在她布下天幕的瞬间,一直安静躺在向苼怀里的妖王谷秘境珠蓦地爆发出比岩浆火光还要刺眼的耀光! 一头足有数十丈高的白虎脱离秘境珠而出,仰天咆哮! 「白虎妖王?」 莫蛛满脸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你疯了?!」 这老妖怪活了数万年,寿元早已超天限,为天地不容,即便修为再高,也只能躲在小秘境中苟活,一旦出来,那就是神魂俱灭的下场! 而今居然为了一个修为低微的妖族后辈,舍弃自身,舍弃了整个妖王谷的未来? 「老朽清醒得很!」 老妖王声如洪钟,震动虚空,一双虎目冷厉如刀,抬掌一爪划破虚空,地底空间直接被撕裂出条条缝隙,百重天幕在这裂隙之中,瞬间薄纸一般破碎! 莫蛛目眦欲裂,抓着王拓疯狂后退,「想要夺走本宫的容器,休想!」 老妖王冷哼一声,白色虎爪伸出,插入虚空,瞬间就跨越了无数空间,生生抓碎莫蛛右臂,一把将浑浑噩噩的王拓带入虚空之中。 「白虎王!」 莫蛛怒不可遏,发出尖叫,疯狂地冲来,却被老妖王一巴掌拍飞老远,随后抓着王拓的右爪从虚空回缩,王拓便到了跟前。 老妖王小心翼翼地放下王拓,看着他瘦骨嶙峋的身躯,虎目禁不住颤抖,「拓儿,我的孙儿……」 王拓当即傻笑,跟着学腔道:「拓儿,拓儿……嘿嘿,我的孙儿,嘿嘿……」, 「轰咔!」 一声惊雷穿破地底,便是在地心空间也能听得清楚,震得百花谷与归沐谷众人齐齐抬头,眼里俱都是惊惧。 「这是什么雷声?」 「好生恐怖的天劫……」 众人谈论中,唯有姜易静静盯着远处那道数十丈高的白色巨影,目光复杂:「老妖王……」 他认出了雷声。 那不是天劫,而是不死不休的天罚! 老妖王似乎早有所料,只抬头看了一眼上空,目光便又回到王拓身上,硕大的虎目里尽是温柔。 他伸出巨爪,轻轻捏住王拓干瘦的身躯,海量妖气猛地爆发,化作根根钢针,钻入王拓全身毛孔。 王拓的身躯瞬间绷紧,痴傻的脸色立刻因为极致痛苦而变得扭曲。 「啊啊啊!!!」 凄惨的叫声回荡在地底空间,无数阴气从王拓毛孔中释放开来,生出大量混乱本源。 老妖王双目含泪,庞大的身形都在微微发颤,可他抓住王拓的手却没有丝毫颤抖,反而越发用力。 「拓儿别怕,忍一忍,痛过之后,一切都会好的。」 「拓儿,是爷爷对不住你……」 在一声声满含愧疚的呼唤中,在极短刺激的痛苦之下,王拓眼中的痴傻竟在迅速褪去,恢复灵动之色。 「我……是……王拓?」 他身陷巨爪,无力挣 扎,眼睛却能转动,很快理清了思绪。 可紧接着,这百年来的记忆从脑海中翻涌上来。 他看到了。 百年之前,他发疯被段成通带走,之后就被带到了魔殿,段成通对他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改造,令他改修魔体。 而改造的方式,居然是……吃人!这百年来,他吃了无数的人! 「呕!!」 王拓想起了那一张张被他吃下的人脸,立刻剧烈呕吐起来,心中更是泛出难以言喻的痛苦,这般苦痛直击心灵,甚至盖过了针刺全身释放引起的剧痛。 「我……我是野奴!哈哈哈,我不是王拓!」 剧烈刺激下,王拓眼里的神智迅速泯灭,胡言乱语起来。 老妖王大惊失色,立刻大声呼唤:「拓儿,你就是王拓!莫要怀疑自身,你是妖王谷王族一脉,你是我唯一的孙儿。」 可不论老妖王如何焦急呼唤,王拓神智泯灭的速度都没有减低半分。 他不愿意面对这百年内发生的一切,甚至甘愿继续当野奴,磨灭自身存在。 眼看王拓眼底的光就要完全黯淡,一道红色倩影飘然而至,出现在他身侧。 「大哥……」 这一声轻唤,立时令王拓浑身一震,眼底黯淡的光明亮一分。 他瞳孔逐渐有了焦距,看清了来人的面孔,眼露疑惑:「你……」 向苼微微一笑,抹去脸上焦黑的灰迹,「大哥再看看。」 这次王拓看清了,这般绝世的容颜,这般清浅的笑容,记忆中只有一个人拥有。 「苼妹……」 王拓眼眶湿润,嘴唇止不住的发颤,一脸无地自容,「我……我这些年……」 向苼摇了摇头,一指点在王拓眉心,接触到一部分王拓混乱的记忆。 王拓立刻慌了,可还未开口,就被向苼挡住唇。 「你所做之事皆非出自你的本意,何必摒弃自身,令亲者痛,仇者快?」 向苼眼底红光一闪,戾气滋生:「若还有半分骨气,就振作起来,杀了段成通,为自己和那些丧生的亡魂们报仇。」 王拓听得心房直颤,喉咙滚动,声音哽咽。 「……好!」 第206章 别离 受到向苼的激励,王拓心中重新燃起希望,然而在体内阴气散尽的那一刻,他内观己身,看到在阴气腐蚀下,完全干枯凋敝的血脉,方才刚刚亮起的眸光,再次黯淡。 如今的他修为尽失,又失去妖族血脉,连重修都做不到,谈何报仇? 「拓儿。」 王拓耳边蓦地响起爷爷的呼唤,语气之轻柔,以前从未听过。 他下意识抬起头,顿见一点白光在眼前迅速放大,随后没入自己眉心,一枚金色「王」字迅速显现。 金字带来滚烫之感,随着「王」字没入眉心,传入身体各处,阴寒的经脉在这股滚烫之下,渐渐泛起异样的温暖。 「这是……」 王拓怔忡片刻,忽地想到什么,脸色剧变,极力仰头看向老妖王的脸,这一看,顿时令他脸色难看之极。 只见老妖王那庞大头颅之上,眉心中央赫然多出一颗血洞,原本代表血脉,泛着金光的「王」字族印,已经消失不见。 王拓眼里浮现出不敢置信之色,立刻剧烈挣扎起来,可老妖王的巨爪就如铁箍一般,根本挣脱不开。 王拓气疯了,忍不住破口大骂:「老家伙,你在发什么疯?你以为你把血脉让给我,我就会原谅你? 你做梦!小爷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要活着给我赎罪,赎罪千万年!你……」 「拓儿。」 老妖王笑呵呵地打断了王拓,爪间轻轻揉过孙子的发丝,「你不是总喜欢说,爷爷是个缩头乌龟吗?爷爷在秘境躲了数万年,也累了,是该歇一歇。」 王拓面容一颤,干瘦的双手紧紧攥住虎爪,语气一下子软了下来,「爷爷,我都是乱说的,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喊您缩头乌龟了,我……」 「轰!!」 惊天震响,乌云密布的天空降下一道红色雷霆,瞬息穿透地底十万里,劈向老妖王头顶。 老妖王笑容瞬敛,虎目浮现凝重之色,他单手托天,磅礴的妖气从掌间喷发,顷刻间凝聚出一张厚达数尺的伞状结界。 然而在这红色雷霆之下,竟只支撑不到半息,便轰然破碎。 眼见雷霆就要劈实,老妖王目光精芒大盛,体表浮现出一层金色流光,再次支撑数息时间。 经过两层消耗,第一道天罚雷霆威力迅速削弱九成,只有最后一成击实,可还是劈得老妖王闷哼一声,一身纯白的虎毛焦黑大半。 目睹全程的王拓整个仿佛灵魂出窍,呆在了原地。 他终于明白爷爷为何身为东洲第一高手,却始终躲在小秘境里从不出来。 原来,是天不容他。 老妖王顺利扛过第一道天罚,看着孙儿一脸震惊失神的模样,却是再次露出笑容,甚至炫耀道: 「如何?遥想当年,你爷爷我也能在傀宗那位手中走过几招的传说级人物,如今宝刀未老,仍能力扛天罚,厉害吧?」 王拓眼眶通红,「爷爷……」 「别再哭了,你可是爷爷亲自选定的下一代妖王谷谷主,怎能这般软弱?」 老妖王笑了笑,声音温和:「当年种种,或许真的是爷爷错了,日后妖王谷要如何前行,都由你来做决定,不管未来如何,你只需坚定去做,不必后悔。」 老妖王说着,手中动作却未有丝毫停顿。 他先是将秘境珠三成秘钥也与自身剥离,强行封入王拓体内,随后巨爪猛地用力,狠狠捏碎王拓肉身。 漫天的血肉散开,却未被高温焚化,而是被老妖王强行聚拢在一起。 随后,老妖王利爪对准自己,狠狠剖开妖心,带着一丝金芒的妖王之血如海浪翻涌 ,尽数融入王拓血肉当中。 随着血液流逝,老妖王的气息迅速萎靡,可他非但不悲,反而看着王拓的血肉,满眼都是欣慰。 「拓儿,你肉身王血十不存一,光是凭爷爷的族印,无法令你全然恢复。」 「今日爷爷,必死无疑!与其便宜这贼老天,不如耗此无用之身,为你重塑妖身,激发妖祖血脉!」 「这是爷爷能给你的……最后一场造化!」 随着老妖王最后一字落下,地心空间力量瞬间被其调动,化作一座巨大的天地熔炉,烧尽王拓血肉中的杂质,令其迅速凝出白虎原形。 而在老妖王血脉的刺激之下,王拓一身洁白的虎毛竟开始向黑色转变,不过眨眼间,便尽皆化为雪亮的黑色。 「哈哈哈哈,竟是墨祖血脉,天不亡我妖王谷!」 老妖王的哈哈大笑声中,熊熊烈火中,一双金色虎目蓦然睁开。 王拓重塑妖身,被打回原形,口不能言,只能迫切地转动头颅,只看到老妖王在一脸欣慰中灰飞烟灭。 「吼!」 一行血泪顿时从他眼中滑落,充满悲意的虎啸充斥整个地心空间。 王拓想要发泄,可重塑之后的妖身极为虚弱,只是吼叫片刻,他便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虎身即将掉落岩浆。 关键时刻,向苼及时接近,一把拽住王拓的尾巴。 黑虎王拓失去了力量,身形迅速缩小,眨眼便缩至小猫般大,体重轻飘飘的,像是一张薄纸。 「呜呜……」 他呜咽着,眼里满是悲怒,说不出人话来,可向苼却听懂了。 「大哥,你先睡一觉。」 向苼轻声开口,「你报不了的仇,就让小妹代劳吧。」 此话一出,王拓眼里的悲愤立刻变了,变作担忧与急切之色。 「大哥放心。」 向苼甜甜一笑,「小妹好不容易转世归来,这条命最是珍贵,怎么也不会乱来的。」 言罢,她也不等王拓是何反应,直接召出妖王谷秘境珠,将王拓送入其中。 收起秘境珠,向苼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压制在眼底的血光再次爆发。 有圣阳宝珠的力量相融,她是能压制魔胎中的魔性,可现在……她需要发泄! 「段成通!」 她一声冷喝,双手张开,无穷无尽的血色剑意猛然自周身爆发,血色骇浪融入岩浆之中,登时搅得地底岩浆天翻地覆。 「不好!快退!」 姜易立刻操控岩浆一退再退,然而他们退得哪里有浪潮翻涌得快,很快便被第一轮岩浆潮淹没,飞霜镜就如一叶孤舟,在炙热的岩浆中风雨飘摇,艰难求生。 有飞霜镜庇佑的两宗之人尚且如此,在岩浆中各自求生的风月门长老们更是凄惨。 他们好不容易支撑起来的防护法盾,在岩浆浪涌之下,坚持不到一个呼吸就被烫得千疮百孔。 岩浆涌入,一瞬间的功夫,就有六七民的长老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生生烧成焦炭,随后化入岩浆,尸骨无存。 惊涛骇浪持续不到十息,向苼忽地动作一顿,身形瞬间消失。 下一瞬,一道血光幻化出一座山岳,对准一团黑影藏匿的岩浆重重压下—— 轰!!! 猛烈的冲击波在岩浆中爆开一团足有数百丈方圆的巨大空洞,波及范围内的几名幸存修士被狂乱的剑意削去一身血肉,只剩具具白骨坠入岩浆。 向苼看也不看,一双血红的眼杀机满布,只盯着眼前挡住飞剑的赤发男子,眯眼露出笑容: 「找到你 了。」 段成通脸色阴沉:「向道友,你别太过分!在下伤了你朋友,可你也杀了我儿,你我之间恩怨两清,何必揪着不放?」 「你认得我?」 向苼微感诧异,上下打量一眼段成通。 「是,在下早就认出了向道友。」 段成通立刻接过话头,「道友与在下并非旧识,只是苼姬之名,普天之下谁人不知? 你我实力相仿,何必生死相搏,若是两败俱伤,难免被人捡去便宜。」 向苼听着,沉吟少许,煞有其事地点头道:「你之所言,是有几分道理。」.五 段成通神情微松,正要再开口,却见向苼低低地笑起来。 「可是这些,与我想要杀你有什么关系?」 轰! 话音未落,另一道飞剑化为血色山岳镇压而下。 《飞剑诀》第二式,重山! 段成通脸色瞬变,双手迅速结印,头顶浮现一座金色宝塔,宝塔散出金光,将其周身尽皆笼罩。 轰!! 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方才回落的岩浆空圈再次扩大至百丈方圆。 段成通浑身血迹斑斑,冲出重山范围,双脚横踏岩浆表层,满脸阴沉怒意,高声怒喝。 「阁下真要鱼死网破?」 回答他的只有两道肉眼难以捕捉的剑影! 向苼悬立半空,一心二心操控两柄飞剑疯狂攻杀,血色剑意缭绕,锐气惊人,即便是以元婴巅峰之力凝结的护盾,也难以完全防住剑气冲击。 段成通被狂风骤雨般的攻杀压得喘不过气来,伤势逐渐加重,不消片刻,一身宝衣皆被血水浸染。 段成通眼中血丝满布,怒火在胸膛燃烧。 自得到巫道传承以来,他算无遗策,每每只有他压着别人杀。 他已经太久他,太久没有被人逼到这个份上了。久到他都差点忘了,从前不曾发迹的他,也是个喜欢搏命的疯子! 「向苼,你真当本座无力杀你?」 段成通目中狠色一闪,神识一阵剧烈波动,整个人忽然一分为三,三道人影,都是元婴后期巅峰! 第207章 逃走 这两具分身一出现,在段成通的操控之下一步跨出,迅速越过两道飞剑封挡,直奔向苼而去。 向苼在看到段成通分身出现的瞬间,就立刻明白对方想要做什么,二话不说舍弃部分操控飞剑的心力,左手单手迅速掐诀。 哗—— 成千上万道四极禁符文从指间遁出,如同片片金色雪花,化作一层金色薄纱。 恰是四极禁笼罩而下的那一刹那,向苼左右两边光芒一闪,段成通两道分身同时出现,齐齐一拍胸口,吐出两口污浊的黑雾。 紧接着,这两口黑雾各自变作两颗数丈高的黑色骷髅头,从四面包围向苼,张开腥气十足的血口,一同咬下! 砰!砰!砰!砰! 连续四道重击,令得向苼体表金色薄纱剧烈震荡,立刻生出层层裂纹,顷刻间就要碎裂开来。 两道飞剑却还被段成通本尊强行缠住,无法回防。 生死危机临身,向苼猩红的眼里却未有丝毫慌乱,反而透出一股极致的冷静与果断。 她反手紧紧握住腰间的道器长剑,养剑术的剑气虽已在劈碎圣阳宝珠那一击用完,可这把剑还能用。 《飞剑诀》,无影! 道器长剑剑身闪烁,带着向苼瞬间消失在原地,令得四大黑骷髅第二口落空。 段成通此刻已将向苼当做人生头等大敌,亦是反应极快,立刻放弃操控分身,召回黑骷髅护体,同时眼中黑雾涌动,右手一探,便取出一枚黑色虫蛹。 就在这时,向苼忽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其身后,两道剑光顺势一搅,无限剑意扩散开来,眨眼将黑骷髅削杀殆尽,局势瞬间逆转。 眼看两道飞剑就要穿透段成通头颅,留下两个血洞,段成通脸上狰狞之色闪过,竟只是微微偏头,躲过命门,任由飞剑削去两边耳朵。 与此同时,他返身大手一拍,将掌心的黑色虫蛹狠狠拍向向苼。 向苼看到那黑色虫蛹,虽不认识,心中却升起一阵悚然之感,她避之不及,二话不说升起层层叠叠的四极禁,却都被那黑色虫蛹轻易穿透,钻入右臂血肉当中。 虫蛹触血即化,而后忽然从向苼指尖炸开一个血洞,化作一条扭曲的黑线迅速向上蔓延。 向苼眼中红光一闪,当机立断,左手一剑斩下整条右臂! 她脸色微微一白,看也不看那条被虫蛹飞速吞噬干净的右臂,心念极力催动,两道飞过的剑光猛地这番,刺入段成通后心。 轰!! 血火神意即刻爆发,段成通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体内五脏六腑便被绞成一团碎肉,死得不能再死。 然而这一击落实,向苼非但没能放松,心中反而警兆狂生,她来不及思索,立刻抽身暴退。 这一退,却令她体内气血仿佛不受控制一般,疯狂地从右臂断口中涌出,落入下方岩浆中。 向苼脸色更白了一层,她脸色苍白,体内禁制之力一转,封印住右臂断口不再流血,可体内气血却仍是不受控制地在躁动,仿佛下一刻就要立体而去。 是「赤泽」之前施展过的控血秘法,还有他那双眼睛能辨别自己方位,多半是某种目术神通…… 向苼脸色阴沉,抬头盯着上空失去双耳的段成通本尊,感到此人的难缠。 这厮竟在方才不知用何种办法调换了位置,她杀死的那一道,只是分身。 「咳咳……」 段成通咳嗽一声,抹去嘴边溢出的血迹,脸色同样阴沉,分身损毁令他受到反噬,伤势不轻。 这个向苼,分明才刚刚突破至结丹期,实力却离谱得不像话,放在元婴期当中都可算作顶尖,若 非自己也曾有过机缘,恐怕连此女的一剑都扛不住。 段成通死死盯着向苼,嫉恨在心底疯狂生长。 天道何等不公! 他历经数百年,千辛万苦才走到今天这一步,而这小丫头今年甚至不到五十岁,居然就能跟他打生打死,甚至自己还落在下风。 而且,方才他祭出巫毒虫蛹别说杀一个结丹,便是化神修士稍有不慎,都有可能吃大亏。但凡向苼犹豫一刻,都足以让巫毒传遍全身。 可此女居然眼睛都没眨一下,就砍下了自己一条手臂,甚至立刻反攻。 她对自己都如此果断狠辣,对仇敌又该如何? 段成通心底发寒,眼中退意加重。此女今日难逃一死,他何必与之死斗? 如此想着,段成通表面却未有丝毫显现,反而面露狠色,驱动分身与本尊一同冲向向苼。 向苼心下微凛,身形却是不退反进,两道飞剑裹挟岩浆极速射出,留下两条长长的空腔。 段成通眼底黑雾再次升腾,在飞剑临身之际,他伸手猛地一拍眉心,元婴顿时从头顶冒出,发出一声尖叫。 在这尖叫声下,原本飞向分身的那一道法器飞剑竟受到影响,倏地转向对准元婴,剑身凝滞在半空,迟迟不前。 向苼脸色微沉,立刻强行操控飞剑改变方向,却发现法器已经失控。 这一耽搁,便令段成通分身得了空档,转瞬间到了向苼面前。 段成通艰难挡住道器飞剑,眼里疯狂之意一闪,「爆!」 此话一出,其人分身立刻飞速膨胀起来,一股恐怖波动传出。 向苼脸色终于变了,二话不说挥袖抛出秘境珠钻入其中,下一刻—— 轰!!! 元婴后期修士被杀与自爆的威力,完全是两码事。 如山崩海啸般的元婴之力爆炸,瞬间席卷整个地心空间,直接炸出一个数千丈方圆的巨大空腔。 秘境珠仿佛被飓风卷挟,抛入岩浆倒飞出数百里。等到向苼钻出秘境珠,顶着狂风重新返回地心,哪里还能看到段成通的半个人影。 居然逃了? 向苼眼中戾气四溢,神识即刻散开,肆无忌惮地扫过周围。 忽地,她目光一凝,腰间剑身一个闪烁,身形便从上空直入地底岩浆,不多时便从中拽出一个烧得面目全非的老者,辨认不出身份。 老者垂死之间脱离岩浆,顿时大口喘气,他抬头看清了向苼的面孔,觉得有些面熟,却一时间想不起是谁。 命在旦夕,老者此刻也顾不得其他,立刻出声求饶道:「前辈救我!我是风月门大长老姜文真,前辈若肯施以援手,风月门定有重谢!」 「姜文真?」 向苼眼底血光一闪,露出笑容:「求援求到我头上?姜大长老运气可真不好。」 姜文真心神一震,再仔细看了两眼向苼,忽地脸色大变,「你是吕氏妖……」 咔嚓! 向苼懒得再听废话,干脆地捏碎其喉咙,顺手抛入火海。 坠入过程中,姜文真看着向苼离去的背影,惨笑一声。 果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可惜他到死之前才真正明白这句话的道理。 万事皆休,悔之晚矣。 向苼在岩浆中横冲直撞,没能找到段成通,反倒是遭遇姜易与四宗宗主等人所在的飞霜镜。 在这段时间里,千星殿主离问见事不可为,与殷麓早就罢手,直接脱身逃走,只留下姜道源以一敌二,负隅顽抗。 此刻忽然看到向苼闯进来,殷麓与钟忆山立刻面露警惕,不约而同停手。 姜易抬头认出向苼,却是身形一震,瞬间想通了许多。 他一直都在奇怪,司无月为何那么了解他的秉性?为何对东洲地界的许多秘辛都知晓甚多?为何剑道境界那么厉害,却无人知晓其来历? 而此时此刻,一切的疑问都得到了解答。 他早该想到,此等千年难得一见的绝世人物怎么可能连着出? 「向道友!」 姜易忽然面露笑容,高喊出声,「故人当面,何不入镜一叙?」 此话一出,殷麓与钟忆山皆是脸色微变,齐齐抬头打量悬立半空的那道倩影。 「她那把剑分明是司无月的佩剑,师叔祖为何称其为向道友?」 「魔胎真名姓向,与姜易相识的向姓女修……」 钟忆山眼中念头急闪,目光震动:「吕氏妖女,向苼!」 向苼垂眸眼中倒映出姜易的笑脸,瞳孔血色淡去一些,飘身落在飞霜镜上。 这一落地,却令她脚下一软,差点一个趔趄直接跌倒。 姜易连忙闪身就要相扶,却被向苼抬手拍开。中文網 「姜谷主,你我很熟吗?」 向苼眼底涌出丝丝缕缕的猩红,冷然一笑:「玄阴宗见死不救之情,我可是记得很清楚。」 姜易面容一滞,默默收回了手。 殷麓却是露出怒容,但还未开口,就被姜易传音制止,「她魔性尚在,不必计较。」 殷麓神情这才缓和,冷哼一声,继续盯着正在借机喘息的姜道源。 向苼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脑袋,就地盘坐下来,低头打量着意外新长出的右臂,不曾想魔胎还有断肢重生的作用。 「你伤势很重。」 姜易皱眉打量着向苼那张惨白的脸,目中蓝光闪烁,「你一身血液几乎流空,还强行在岩浆中穿行,肆意使用神识,不要命了?」 向苼充耳不闻,视线从手臂上移开,抬眸看着不远处浑身染血的姜道源。 她看了片刻,忽地舔了舔嘴唇,露出一个嗜血的微笑。 「姜门主,方才有个叫姜文真的老人家,对着我喊救命呢。我不忍心,好心送他去了西天。要不……我也送你一程?」 第208章 输赢 姜道源这些年专心修炼,宗门上下一应事务皆由姜文真包揽,是以他并不认识向苼。 但这般嚣张跋扈的态度,令他瞬间就从那张陌生的面孔后窥出一道熟悉的影子。 「万剑太上……」 一想起数月前被此人摆了一道,姜道源忍不住咬牙切齿,心中升起一股屈辱感。 今日他大势已去,被百花谷主与归沐谷主联手围困也就罢了,这司无月区区一个结丹小辈,竟也敢爬到他头上拉屎撒尿,当真欺人太甚!.. 「向道友稍安勿躁。」 百花谷主殷麓忽然上前一步,拦在向苼面前,眼中带着一丝戒备。 她远远见过向苼在地心空间搅动岩浆,与段成通激战的惊人画面,自然不会与姜道源一样小觑她。 只是鉴于向苼之前出言不逊,殷麓很难摆出一副好脸色,当下语气不咸不淡地说道: 「向道友,你与风月门之间的恩怨,老身也算略知一二,根源并非在姜道源,而在那真传弟子万凌莫身上。 今日之局,还望向道友莫要插手,在一边看着就是。」 向苼转过头,一双猩红的瞳孔戾气缭绕,淡淡地看着殷麓。 殷麓被看得一阵心惊肉跳。正要开口再补充两句,却见向苼忽然咧嘴,笑得露出一口白牙,语气轻松道:「好啊!」 说着,向苼还起身向后退了两步,看戏的意思不言而喻。 殷麓心中极为看不惯向苼的态度,同时却也松了口气,目光一转,视线重新落在姜道源身上。 「姜门主。」 殷麓树皮般的老手抓紧龙头拐杖,面露冷笑:「今日一役,你门中长老陨落九成,连姜文真大长老都死了。老身若是你,早就负罪自戕,哪里还有脸面继续苟活于世?」 「成王败寇!」 姜道源冷哼一声,「今日本座认栽,可只要本座活着,风月门就不算亡!你二人联手想要杀我,可还差了点。」 说着,姜道源视线越过殷麓,望向姜易,森冷一笑:「姜谷主不愧是上古修士,靠着一面镜子竟能保两宗周全,不过支撑了如此长的时间,你也该到极限了吧?」 姜易闻言面不改色,淡淡开口:「不劳门主关心,在下修为虽未完全恢复,却也足以支撑到门主你身死之后。」 「大言不惭!」 姜道源大手一挥,拂袖扫过储物戒,一截血红的断指显现,「本座倒要看看,在血指之下,你这飞霜镜能有多结实!」 看到那一截血红断指,殷麓脸色微变,却不惊讶,而后二话不说祭出一截同样血红的断指,「血指可不止你一家有!」 钟忆山略一眯眼,却未祭出归沐谷所属的血指,而是将身形隐入虚空。 姜道源大笑一声,根本不在意钟忆山的动作。 他伸手一拍下腹,元婴立刻从丹田处浮现,张口吐出一团血球没入血指当中,紧接着操控血指与殷麓那枚对撞。 血指共五枚,乃是五大宗门昔年从一只血色断掌上瓜分而来,其中蕴含的威能,远超元婴修士全力一击。 如今两枚血指相撞,爆发出的威力必定惊人,只消能炸开飞霜镜一条缝隙,他就能脱离困境,逃出生天! 到时回到风月门开启宗门大阵,谁能奈何得了他? 姜道源心中刚升起这般念头,却见自己祭出的那枚血指还未触碰到百花谷的那一枚,便忽然消散,化为虚无。 别说威能炸开飞霜镜,就是连一点震荡波纹都没能产生。 「怎……怎么回事?」 姜道源愣住了,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而就在他愣神的那一瞬间,钟忆山忽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冰冷的刀光一闪,狠狠刺入姜道源后脑与背心两处命门,直没刀柄。 冰凉的触感顺着刀身传遍全身。 姜道源低头看到刺出的刀尖闪烁,满眼的茫然,「为何……」 他仍是不明白,血指为何没有爆发半点威能就消散了? 若是两指相撞,爆发出的冲击波足以让任何人远离他,钟忆山根本不会有杀他的机会。 钟忆山早就知道? 姜道源忽然想明白了什么,两眼豁然瞪大。 「看来你是想起来了。」 钟忆山言语冰冷,仿佛从九幽吹来,「你风月门的血指,早在当年你偷袭杀我父亲之时,就被掉了包,真正的血指,在我手里。」 钟忆山说到这里,抽出刀刃,又猛地刺在姜道源的丹田,「还记得吗?你就是这样,先反水偷袭,废了我父亲的丹田。」 钟忆山又抽出刺在后脑的一刀,平插入喉咙,平静地述说:「再入后颈,削去了我父亲的头颅,捏碎了他的元婴。」 「可有一点,你怎么也不会想到。我父亲,他修有第二元婴,且极擅藏匿。」 钟忆山伸手扯出姜道源的元婴,看着元婴满眼惊恐与求饶,脸上露出笑容:「姜道源,在下还要多谢你,若非你投靠地阴界,我还不知要忍耐多久,才能带着你的头颅去我父亲坟前拜祭。」 姜道源脸色惨白,死死盯着钟忆山,口中「嗬嗬」想要说什么,但钟忆山似乎不想听了,手中微一用力,元婴破碎。 姜道源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脖子一歪,气绝身死。 风月门最后一代门主,就此消亡。 而今日之后,失去所有高层的风月门,势必也会随着姜道源的身陨,一同成为历史。 钟忆山一刀割下姜道源的头颅,收入截戒指中。 钟永长怔怔地看着这一幕,神情复杂得无以复加。 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那位死去多年的爷爷,居然是被姜道源所杀。 这么多年来,父亲藏着秘密,独自忍耐,心中该有多苦? 父亲一直想要将谷主的位置穿给自己,是否也是怕自己死在复仇路上,以至归沐谷群龙无首,陷入混乱? 钟忆山感应到儿子的目光,回头看着钟永长,慢慢露出笑容。 此时此刻,真是他两百年来,最开心的时候。 父子眼神交流的同时,飞霜镜中其余修士看着地上的无头尸体,亦是升起一股不真切之感。 「结束了……」 「东洲第一宗门,真就这么消亡了。」 「痛快,风月门做派比魔道还魔道,老夫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 「……」 有人感慨,有人畅快,有人兔死狐悲。 然而这些,都跟向苼没什么关系。 她只是默默看着钟忆山,想通了一件旧事。 原来当初此人在玄阴宗现身援手,是怕姜道源被逼用出血指,以至露馅儿,错失杀他的良机。 果真如他当初所言,他出手归出手,却与自己没多少关系。 向苼淡淡一笑,正欲飞身离去,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道白光迎面射来。 她面容一冷,反手抓住那道白光,待得白光散去,却见是一枚清心玉佩静静躺在手心。 清凉的气息透过掌心传入心田,向苼眼里淡淡的红光立刻被压制小半,目光更清澈一分。 她看着清心玉佩,柳眉微皱,抬头便见姜易一脸无奈地走来,叹道:「向道友,这已经是第四块玉佩了,你该不 会还要继续骂吧?」 向苼看着他,又垂眸看了眼玉佩,旋即轻笑起来:「姜道友不说,我倒是差点忘了,道友早就赔过礼了,真是对不住。」 这话听着是在道歉,可姜易却没从其中听到半分歉意。 他眉头微拧,沉声道:「看来圣阳宝珠没能完全中和魔胎对你的影响,道友可感知到自身变化?」 他印象中的向苼性情沉静,从来不说废话。行事更是缜密果断,谋定而后动; 再看现在的向苼,不仅言语嚣张,时常得罪人,行事更是鲁莽,带着一点疯,完全不顾自身伤势,就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 这种变化,向苼自然早就察觉到了。 失控的感觉很不好,可那一丝魔性已经随着金丹融入自身,短时间内她无力改变,只能尽力压制那一丝魔念,少做点糟心事。 念及此处,向苼捏了捏手里的玉佩,忽然开口:「道友既然看出来了,不如再多送我点玉佩?」 姜易闻言怔了怔,转头望天,假装没听到。 以前的向苼,绝对不会有这么厚的脸皮。 姜易最终还是再次掏出三块清心玉佩交到向苼手里,一脸肉疼地说道:「这已占到百花谷的一半库存了,你要省着点用。」 「这是当然。」 向苼收起玉佩,抱拳笑道:「还要多谢姜道友慷慨解囊,解我燃眉之急。」 这一次的谢声里,倒是多了一分真诚。 姜易无奈地摇了摇头,正要开口,却在这时,整个飞霜镜一阵剧烈颤动。 境中众人皆是脸色一变,未及开口,便听到一声惊天彻地的裂石之音传遍整个地心空间。 霎那间,天地倒转! 炙白色的地底岩浆忽然一瞬间失去所有色彩,化作黑白之色,一股难以形容的绝望压抑之感,自所有人心底生出。 「岩浆怎么变黑了?」 「这股怨气……是地心出了问题!」 「地阴界通道不是已经毁了吗?谁还会对地心不利?」 「莫蛛受老妖王一掌,难道还活着?!」 「……」 两宗人心惶惶,姜易脸色难看,二话不说掏出大量极品灵石抛入阵法,操控飞霜镜疾速穿过岩浆,接近地心。 刚进入地心千丈范围,所有人便就听到一道熟悉而疯狂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 「今日一役,终究还是本宫赢了!」 第209章 生怨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道扭曲的身影,立于地心之上。 此人,正是莫蛛。 此时此刻的她头发披散,半身焦黑,眸眼内黑红二色交错,混乱本源缭绕周身,已然处在半疯之态。 而在她脚下的东洲地心,竟被其不知用何种方法劈成了两半,成千上万具阴森干尸体顺着一道香火纽带,强行挤入其中一半地心,不到眨眼的功夫,就将之彻底染成漆黑之色。 黑白色的岩浆如同黑夜流淌开来,将整片地底天空割裂开来,一半黑白,一半火红。 这一刻,所有人都仿佛忘记了呼吸。 「地心,裂开了……」 殷麓喃喃自语,沟壑纵横老脸上满是骇然。 地心乃是东洲大陆稳固之本,但凡有丝毫的震动,反应到地表,都会变成地震、海啸等人力所不能及的天灾,修士遭遇亦会死伤惨重。 而今被莫蛛生生分成两半,那此刻的地表所面临的灾难,又该是何种级别?修真界、世俗界的亿万生灵,又该会死去多少? 此念头稍一联想,殷麓便觉得未来满是灰暗,心生绝望。 「还有一半地心!」 姜易忽然轻喝一声,语气凌厉地如同一把刀,刺破死寂而绝望的气氛。 「莫蛛手中阴气不足以侵染整个地心,才会出此下下之策。 剩余半颗地心仍可以继续庇佑东洲,我等若是现在放弃,那东洲才是真的完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身子一震,眼里亮起微光。 「是了,还有一半地心。」 「那莫蛛没能污染整个地心,我等拼命并非没有回报!」 「快!快过去阻止莫蛛!」 「杀了她!」 群情激愤中,姜易神色紧绷,操控飞霜镜迅速朝莫蛛飞去,其神色尽管还算镇定,但在众人看不见的背后,却是已然湿透。 现在的东洲众修士,不能失去希望。 向苼受魔胎影响,无法继续出谋划策,他只能独自支撑。 念及向苼,姜易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骤然变化。 「香火……不好!」 他立刻回头看去,却见向苼此刻脸色惨白,正死死盯着那半颗污染的黑色地心。 忽地,她闷哼一声,捂住胸口,一股锥心之痛莫名自心底产生,且以一种令她无法理解的速度蔓延开来,席卷全身。 一层冷汗,顿时从她额头浮现。 在这股突如其来的剧痛之下,她几乎站立不住,眼前幻象丛生,瞬息间划过无数生灵凄惨死去的画面。 而这些生灵临死之前,无一不在念叨着「苼姬娘娘」的名字,哀求声、怨恨声、怒骂声…… 千百种声音糅杂在一起,汇聚成一团魔音,尽数灌入耳中,仅仅是片刻,便令向苼觉得神魂混乱,头痛欲裂。 「我分明没有接受香火……」 向苼唇边咬出血迹,猛地恢复一分清醒,竭力提剑挥出。 这一剑,看似斩在空处,实则却是以剑意斩断了虚无中传递而来的声音与幻象。 幻象与杂音同时消失,向苼顿觉心神一松,恢复几分思考能力。 虽然片刻之间,她弄不清来龙去脉,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身体上的变化,必定与莫蛛引动香火有关。 轰!轰!轰!轰! 思索之余,耳边蓦然传来一连串的轰鸣。 向苼抬头便见飞霜镜在众修士合力之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八道巨大光柱。 这八道光柱交汇,顷刻间便形成一座牢笼,将半疯的莫蛛连同地 心一同囚困在其中。 同一时间,殷麓与钟忆山二人齐齐遁出飞霜镜,手中各自浮现一截血指,点在另一半地心断截面。 两道澎湃的血光瞬间亮起,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之下,化作两股推力,将一半完好的地心推离原地,与牢笼拉开距离。.z.br> 飞霜镜中的众多修士看到这一幕,神情纷纷轻松起来,有人甚至露出笑容。 不管今日之后,东洲将要承受多少苦难,他们都已经尽力做到了极致,问心无愧矣。 而在这一张张笑脸中,却有一人怎么也笑不出来,而是看着向苼,面色阴沉如水。 剧痛在幻想嘶吼中缓缓加重,在这股剧痛之下,向苼反而能维持往日的清醒与敏锐。 她沉默少许,不急不缓地说道:「姜道友若是知晓缘由,不妨直接告知。」 「向道友……」 姜易张了张嘴,却仿佛被什么堵了喉咙,半晌没说出一个字来。 向苼目光平静,看着他片刻,忽地笑了:「我听人说过,是你推荐我作为香火殿造神的对象,是也不是?」 姜易身子顿时一颤,脸上的愧疚更加明显。 他深吸一口气,终是低声说起来:「是我……是香火,地阴界用你的香火作为媒介,将阴气引渡入地心。 如此一来,地心遭到侵染,无数生灵都将就此葬送。香火无主便罢了,可若是有主,亿万生灵消亡的怨气,便全会算在香火主人的头上,也就是……你。」 姜易说到这里,语气越发艰涩,声音透出一股深深的愧疚于无力,「地神生怨,这是滔天的罪孽!我……救不了你。」 「你错了。」 向苼听完,微微一笑,「害我的不是你。」 姜易神情错愕,看着向苼线条柔和的侧脸,他没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更不明白她到现在这般境地,为何还能如此平和? 向苼没有再开口,只是看着远远在牢笼中发狂的莫蛛,眼中光芒微闪,回想起了许多以前不曾想通的细节。 她那句话,并非是在安慰姜易,而是看清了一事。 天青阁,盯上了她。 当年鬼涧一战后,她故作假死逃过所有人的视线,却仍没能逃不过天青阁的算计。 天青阁与地阴界合作,明知香火在莫蛛的运用下,会令香火之主遭受怨气缠身,却故意引导五大宗门,借姜易之手,将香火之主定成她。 从那时起,她就已落入了天青阁的算计。 天青阁无法确定她是否转世,就以此法为她定好结局,她注定会在今日再次陨落。 念及此处,向苼轻轻一叹。 这位素未谋面的天青阁主,不见面便可杀她两次,真是……好深的算计。 而此时此刻,外界某处未知之地,段成通停下来,抬头看着乌沉沉的天空,立刻看出什么,苍白的脸上浮现冷笑。 「向苼啊向苼,任你天资纵横、霸绝一代又如何?天青阁要你死,你只会死得比任何人都要凄惨!」 「你此刻操控香火炸毁地心也好,收回香火也罢,死去的生灵不会复活,怨气便不会减少。」 「怨气会啃噬你身上每一块血肉,喝光你最后一滴血,最后将你的神魂也寸寸撕碎,让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刀儿,你的仇为父虽不能亲手报之,可见你仇人死得如此憋屈痛苦,你在天之灵若能知晓,定也痛快!哈哈哈……」 「……」 「咳咳咳!」 向苼猛地剧烈咳嗽起来,鲜血随着咳嗽顺着嘴角溢出,脏腑剧痛刺激得她眼前阵阵发黑,几 欲跌倒。 她拿出元泉葫芦,和着腥甜喝下一大口,浓郁的生机流散开来,暂时压下怨气***,眼神勉强恢复几分清明。 她抬起头,看到一张张面带复杂的沉默的脸,便是连一直看她不太顺眼的殷麓,此刻老脸上也带着几分唏嘘。 殷麓老谷主扪心自问,若是换做是她落到如此绝望的境地,决计是无法做到如此坦然面对死亡。 如此心性,当是人杰。 向苼被一群人盯着,脸上露出一丝厌烦,转身踏出了飞霜镜。 这一次,姜易没有拦她。 她身形一闪,双脚踩在囚笼之上,脸上的厌烦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冷笑。 转世之后,她一直将风月门当做头等大敌,再后来变成了地阴界莫蛛,最后又变成了魔殿殿主段成通。 却不曾想,敌人一直都没有变过,她却是兜兜转转,直到最后才看清。 「天青阁主……」 她呢喃一声,抹去嘴角的血迹,眼里泛出淡淡嘲弄。 人人都觉得她必死无疑,连见多识广的转世古修姜易也不例外,想来现在的天青阁主,应该正是得意的时候。 可惜了…… 若是她所面对的生死但凡少了一次,这位素未谋面的敌人目的说不定就此成了。 可偏偏这次不多不少,恰好是第五次生死命关! 向苼唇角勾起一丝弧度,双手缓缓掐出一道古怪的印诀,掌间的金色印记立刻亮起。 且随着第五层《祖印》法诀运转,印记越来越亮,纹路越来越复杂,散发出一股厚重感。 但这种变化,只覆盖到一半印记,便忽然停滞不前,一股无法操控的危险感立时萦绕心头。 向苼眼里闪过一丝了然。 她所面对的生死危机,已非常人所能承受,可《祖印》第五层是一道坎,这种程度的命关果然不够。 若想继续修炼,要么接受《祖印》的折磨,要么则需要立刻从外界寻找更为猛烈的危险,抵消代价。 而这个代价,向苼早已提前选好。 她微微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紧挨地心陷入痴狂的莫蛛,目中露出果断之色: 「爆!」 第210章 地神 这一声爆字落下,阴气充斥的黑色地心立刻剧烈颤动起来,一股毁天灭地般的波动传出。 操控光柱囚笼的姜易感应到这股波动,脸色顿时大变,二话不说放弃控制囚笼,御使飞霜镜飞速暴退! 镜内两宗修士反应不及,一阵东倒西歪,同时耳边响起一声极为清脆的裂金之音。 「这是……」 殷麓豁然抬头,望向远处囚笼,看到那光柱笼罩之下的半颗黑色地心上飞快蔓延的重重裂纹,顿时心头大震。 未及开口,她便见黑色地心猛然炸开,堪比烈阳般的白光瞬间淹没一切。 靠得最近的莫蛛首当其冲,在天威般的***下,她甚至连一息都没能支撑下来,便在白光中消融干净,尸骨无存。 向苼与莫蛛隔着一层囚笼,也正是因为这一层囚笼,给她争取到最后一线生机! 时间紧迫,向苼心无杂念,全力推动《祖印》第五层,修炼阻碍已在地心毁灭的危机下消失,修炼起来异常轻松。 不过一息半的功夫,一枚崭新的命关印记便自掌间浮现而出,熠熠生辉。 而就在这枚印记堪堪凝实的瞬间,光柱囚笼轰然破碎,猛烈的爆炸迎面而来! 生死当面,向苼眼中浮现决然,张口吐出血火金丹,右手握住金丹猛地捏碎。 这一碎,碎的是向苼辛辛苦苦再次凝聚的道基,她体内传出砰砰之音,口喷鲜血,气息更为萎靡。 与此同时,金丹碎裂后的所有能量,也尽皆融入掌心印记之中。 哗! 五道命关光晕自掌心扩散而出,将向苼整个人都护在光晕之内,抵挡汹涌的爆炸之力侵袭。 勉强保住半条命,向苼体内已是空空如也,半点力量不存。 她稍微调整一下姿势,任由自己被冲击波轰飞。 这一轮冲击之下,便令外三层命关光晕直接散去,更是震得向苼肉身崩裂,浑身剩下都被鲜血染红。 仅剩两层光晕薄得可怜,仅能吊住向苼一线生机不散。 「苼姬!」 「苼姬娘娘救命!」 「我不想死!」 「我不甘心,啊啊啊……」 浓郁的怨气再次涌上来,撕咬吞噬着向苼体内的最后一丝生机。 向苼感受着体内的痛苦,双眼紧紧看着眼前迅速方法的白色地心。 胜败在此一举! 地心万邪不侵,唯独不抗拒亿万生灵凝聚的香火,此刻作为香火主人的向苼,毫无意外被地心接纳。 一进入地心,向苼便感觉到体内怨气受到了压制,安静许多。 她无暇打量地心内的光景,迅速收回第五层命关光晕,将其重新化为一枚印记,张嘴吞入口中,同时心神也虽印记一同沉入。 许多年前,司无栎就说过,《祖印》第五层是一道天堑,古往今来,他的无数族人都是死在这一关。 此关突破之艰难,令人闻风丧胆,可若真能突破,带来的回报亦是令人难以想象的丰厚。 回报中,最值得称道的,便是神通——《通灵》! 这是一门可与天地万物生灵交流的神通,当年的司无栎也正是因为掌握这一神通,才被族中赐下神树,并与之建立起一丝联系,受益无穷。 今时今日,向苼也掌握了这一神通。 而此刻,她选择沟通的生灵赫然是——地神! 第五层命关印记光芒闪烁间,向苼仿佛穿越了一段无法用言语描述的距离,来到一处淡青色的混沌空间。 在这里,她「看」到了一团不规则的清气,眼中升起 一丝明悟。 这就是地神。 不知是因为地心碎裂,还是原本就是如此,东洲地神,虽有神却无智,只是一团依照本能行动的意念罢了。 这样的意念,沟通起来,异常简单。z.br> 向苼心念一动,心神便飘到清气面前,深吸一口气,一缕清气顿时被其吸摄而入,融入心神之内。 无智之念,根本不需要炼化,只一个念头,向苼便将这缕清气同化为自身神魂,一股难以言喻的厚重之感,传遍全身。 地心中,向苼蓦然睁开双眼,体表白光一闪,残破的肉身瞬息恢复完好。 她脚下一步踏出,便从原地消失,真身来到地神面前,张口轻轻一吸,地神清气便被尽数吞入腹中,并迅速同化为神魂。 盏茶时间后,最后一缕地神清气也被向苼同化。 这一刻,向苼识海内轰然作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被魔性沾染,带着丝丝缕缕血光的意念,此刻在清气洗刷之下,血光尽去,恢复原本的淡灰色,而后又迅速壮大,泛出一缕淡金之色。 这一缕淡金之色出现的瞬间,识海内湖水般大小的神识,立刻开始扩张,眨眼间便扩成一片无边无际的神识海。 一股掌控之感,油然而生。 向苼轻轻抬头,心念一动,神识便自地心延伸开去,瞬间辐射至整个东洲大陆。 片刻之后,她目光一凝,身形一闪,直接消失在地底空间。 与此同时,天青阁总阁内。 阁主鹿玄机着一身紫衣华袍,正面含淡笑,低头篆刻述职玉简。 「余鹿玄机,驻守东洲分殿3422年,兢兢业业,猎杀天骄者众,除去五大宗门165位真传外,更以推衍之法,掐灭超品灵根三人,使之胎死腹中。 125年前,「吕氏妖女」向苼凭空出世,乃万年不出之妖孽异数,命格空白,不在五行推衍之中,其命数之硬,更是余生平仅见! 此女修行之快,比之西洲神子亦不遑多让,其人十四岁入炽焰宗……(此处省略五千字) 余多加算计,今日此女终死于怨气反噬之下。特以之恭领三品功劳,求调入总殿任……」 「职」字还未刻完,鹿玄机忽地感应到一股极端强横的陌生神识扫过自身。 他脸色微变,尚未来得及多想,抬头便见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掌撕开空间缝隙,向自己抓来。 鹿玄机冷哼一声,立刻调动方寸集封锁之力向手掌涌去,可数千年来无往不利的封锁之力,此刻撞在手掌上,却如同鸡蛋碰石头一般,纷纷消散开来。 「怎会如此?!」 鹿玄机眼中露出不敢置信之色,立刻调动十成方寸集之力,疯狂地不断攻击那手掌。 如此大量抽调力量,立时让整个方寸集内灵气大减,轰然之音不断传出,震耳欲聋,令得此刻正在坊市内交易的众多修士抬头观望。 「怎么回事?」 「谁敢在方寸集里动手?」 「定是生了变故,快走!」 「……」 外界变化,鹿玄机已是顾不上了。 元婴后期的修为虽不算高,可在方寸集中,他连化神期后期大能都能轻易压制。 此刻全力施为,却连减低那手掌伸来的速度都做不到。 难道是……出窍期大能?! 念及此处,鹿玄机立刻没了脾气,乖乖被那手掌抓住,一边高声喊道:「前辈,我天青阁向来和气生财,从不招惹是非。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前辈? 这其中定有误会,前辈不妨坐下来说 清原委,就算是死,小可也要死个明白!」 此话落下,鹿玄机终于看到一人从空间裂缝中踏出。 女子发丝凌乱,衣衫褴褛,狼狈不堪,可鹿玄机却不敢有丝毫小觑的心思,仔细打量女子的面容。 这一看,顿时令鹿玄机脸色剧变,失声惊叫:「是你!」 向苼轻叹一声:「我这般模样,鹿阁主都能认出来,阁主果真是对我青睐有加呢。」 「怎么可能是你?」 鹿玄机盯着向苼,喉咙发干,眼里生出惊惧之色。 他分明在之前已经看到一半地心遭到阴气侵蚀,向苼是香火之主,应该早就被怨气吞噬而亡才对! 可现在向苼不仅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一身修为竟还变得无比恐怖,恐怖到一只手就能碾死他。 简直……荒谬! 鹿玄机兀自还在胡思乱想,向苼却已经走到书桌旁,随意扫了一眼,视线便落在一枚质地特殊的玉简上。 她一挥袖,玉简立刻自行飞来,落入手中。鹿玄机看到,脸色又是一变,可他现在已沦为阶下囚,根本无法阻止向苼。 向苼神识一扫,看到玉简中内容,双眼立时眯起。 姜易曾与她说过,天青阁第一任阁主是傀宗宗主,一只都是商会。如今在这鹿玄机手里,却成了专门猎杀东洲天骄的组织。 再看鹿玄机玉简所称「殿」字,足以推测出,天青阁被另一个神秘势力鸠占鹊巢,且这神秘势力的源头,在所谓的「西洲」。 一颗修真星球上不止一片大陆,这一点向苼并不意外。 她只是奇怪,这「西洲」的名讳,自己居然是第一次看到。 此前不论是在五大宗门的典籍内,还是各宗门修士,甚至是如老妖王和姜易的古修,都不曾对「西洲」有半分提及,这是为何? 是他们都不知道,还是另有原因? 这神秘势力又为何要一直猎杀天骄,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思忖片刻,向苼抬眸看向鹿玄机,微微一笑,轻声道:「鹿阁主,你想活吗?」 鹿玄机闻言先是一愣,旋即眼里立刻绽出精芒。 「你想知道什么?」 第211章 平息 「鹿阁主果真是聪明人。」 向苼目光一闪,直接问道:「你所在的组织,为何要暗中猎杀天骄?」 鹿玄机脸上忍不住泛出一丝苦涩,叹息道:「在下若是有资格知晓此等隐秘,就不会受人排挤,发配到东洲这片不毛之地了。」 向苼眉头微蹙,沉吟少许,又问:「那我再问你,西洲在何处?如何才能离开东洲,前往西洲?」 「这个在下知晓。」 鹿玄机精神微振,立刻说道:「西洲就在诡雾海对面。」 「禁地诡雾海?」 向苼目光一寒,缓缓出声:「鹿阁主,单是几句戏言,可换不回你的性命。」 「在下不是说笑。」 鹿玄机额头隐现一层汗迹,迅速接着说:「禁地「诡雾海」虽不如「鬼涧」出名,但论危险性,比之鬼涧亦不遑多让。 那是一片终年笼罩在雾中的大海,雾气能阻隔神识探查,进入其中极易迷失方向,且有海妖横行,即便是化神修士进去,都是九死一生。 也正是因为如此,东洲数万年来几乎无人能跨过诡雾海前往西洲,你若是想去,只能另想办法,在下也不是很清楚。」 说到此处,鹿玄机讪讪一笑,「至于在下能过来东洲,不过是靠组织之力跨洲传送,眼下我尚未得到调任令,亦无法回返西洲。」 向苼听着,一边把玩着手里的述职玉简,眼里掠过一抹深思。 鹿玄机说东洲是一片不毛之地,下意识便透露出一个情报——西洲的修真界实力,远在东洲之上。 能横跨诡雾海,将人平安送来东洲的神秘势力有多强,向苼无法想象,不过可以确认一点,她肯定不是这神秘势力的对手。 不说鹿玄机现在无法跨洲传送,即便可以,她也不敢用,谁知道传送对面有多少敌人虎视眈眈?找死也不是这个找法。 思忖至此,向苼眯了眯眼,忽地勾唇笑道:「鹿阁主,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只要你能答出来,我即刻放你自由。」 鹿玄机听到此言,两眼立时一凝,紧紧盯着向苼。 「鹿阁主不必紧张,这一题十分简单,您定然知晓。」 向苼说着,笑盈盈地看着鹿玄机:「不知阁主所在的势力,是何名号?」 此话一出,鹿玄机神态立刻轻松下来,甚至哈哈一笑道:「向道友,你怕是想岔了。我们可不是阴沟里的老鼠,而是西洲修真界首屈一指的大势力。 在下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其名叫做万……」 「万」字刚开口,鹿玄机的头颅内蓦然生出一阵禁制波动,紧接着「砰」的一声,如同西瓜般炸开,红白四溅。 向苼当即后退两步,挥袖扫去飞来的血滴,看着缓缓软倒下去的无头尸体,双眼微微眯起。 她所问的最后一个问题,其实并非真心,而只是一种试探。 鹿玄机为了活命,或许所言都是真心而发,但真心之言,未必就都是真的。 这神秘势力扼杀天骄的计划,不知在暗中实行了多久。拜其所赐,如今的东洲东洲修真传承凋零,的确是名副其实的「不毛之地」。 可这也恰恰说明,东洲的不简单。 否则,这神秘势力也不需要如此费心费力地压制东洲修真界,任其自生自灭,不是更好? 又或者,干脆派来大队人马,将东洲整个修真界都灭得干干净净,令修行传承全数断绝,令此地化为一片蛮夷之地? 如此猜测一出,向苼立刻便与数万年前的「上古浩劫」对上了号。 或许,这神秘势力很久以前就已经实行过这一计划,如今留下一两人来 ,不过是用来收尾。 老妖王曾说过,关乎上古浩劫的一切都已被天道抹除,任何人提及任何相关之事,都会被降下天罚抹除。 于是,她就想试试。 若是鹿玄机能说出势力名讳而不死,就说明此势力并未牵扯到上古浩劫。 若是真有天罚降临,那她心中的疑团,立刻就能解开大半。 可惜,这鹿玄机既没有活下来,也没有死于天罚,而是死在了禁制上。 常听司无栎说,一些行事作风霸道狠绝的大势力,都会在暗中在门下修士识海内种下禁制。 若是此人被捉去审问,提及关键字眼,禁制立刻就会引爆识海,杀人灭口……不对! 向苼忽地目光一凝。 鹿玄机说过,这势力名讳在西洲人尽皆知,若是将其设为禁止触发的用词,门下修士一个不小心就会触发自爆,岂非儿戏? 鹿玄机出身西洲,对于此等禁制应该更为熟悉,多少对禁忌有几分了解,看其最后神态轻松,说明连他都觉得这势力名讳说出来,一定不会触发禁制。 如此说来……不是禁制触发,而是有人故意以此法做掩饰,杀鹿玄机灭口! 向苼眼里寒光浮现,神识立刻再一次铺天盖地地蔓延开去。 东洲地界上至高空万丈,下至地底十万里,任何空间波动都逃不过她的眼。 只可惜,时间似乎耽搁太久,向苼神识反复扫荡数遍,什么都没发现。 人已经走了,再继续探查也无济于事,向苼索性收回神识,挥袖收起已是无主状态的方寸集核心,脚下一步迈出,身形瞬间穿梭虚空,消失无影。 而与此同时,在地阴界一处未知之地,一名与鹿玄机长相有九分相似的青年正负手遥望虚空,看到向苼离去的那一幕,他微微一笑,转身道:「走吧。」 一只黑乌鸦顿时从屋檐上飞下来,发出嘶哑尖细的叫声:「就这么回去了?总殿真不会怪罪?」 「怪罪?」 青年思索片刻,微微一笑,「功过相抵,应是无事。」 乌鸦一歪头,「这向苼当真能抵消你弄丢方寸集的罪过?」 「她不是天青转世,亦非那禁忌其他残念幻化而生,却能避开我的算计,屡次不死。」 青年轻轻叹息,「眼下更是莫名其妙地成了东洲地神,你说可不可怕?」 乌鸦听着,眼里也眼里生出一丝后怕,「幸亏你跑得足够果断,还舍弃一道红尘化身拖延时间,不然后果可难料。」 「所谓福祸相依。」 青年勾唇淡淡一笑,「能将此等妖孽,永远囚禁在东洲禁地当个地神,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乌鸦「嘎嘎」冷笑一声,「殿内其他人可没尝过此女的厉害,你回去之后,少不得受编排。」 「那就由他们去说。」 青年轻笑一声,「我还巴不得他们争强好胜,最好亲自过来东洲瞧瞧。」 乌鸦听出这话外之音,顿时两眼瞪大,「你不准备将此女成为地神的事情上报?」 「我只知她忽然变得极其厉害,且会在述职玉简中极尽言明。」 青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只余其他的,我可一概不知。」 乌鸦拍打了一下翅膀,兴奋起来:「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回去!」 段成通手掌一枚白色奇异罗盘,在一片龟裂的土地上疾驰。 早在动手之前,他就想好了去路,此中因为念头作祟,导致一些意外,没能拿到莫蛛的招魂幡,算盘落空,但好在保住了性命。 眼下只要寻到归处,便能开启一段新的旅 程。 他如此想着,忽地看到远处虚空扭曲了一下,多出一道人影来。 什么人? 段成通心头一凛,二话不说转向让开,却见那身影一闪,又出现在正对面,且距离一下子缩短甚多。 段成通瞳孔骤缩,立刻祭出黑骷髅,可骷髅方才成形,便忽然受到空间压制,无端散去。 段成通心头大骇,不做犹豫,一指点在眉心,再次将神魂一分为三,化为三道气息更为弱小的分身,而后三化九,分头窜逃。 然而还未逃出一丈距离,一阵风扫过,八道分身便齐齐爆成一团血雾,仅剩一个本尊,满脸惊惧。. 太强了!他根本不是对手。如此恐怖的修真大能,他从未的罪过,究竟是谁? 他竭力遏制剧烈到极点的反噬,睁大眼睛向前看去,终于看清了那张脸。 这一看,差点令他两只眼珠子都瞪得凸出来,眼里尽是不敢置信。 「不可能!……咳咳……怎么可能是你?!」 向苼神色冷清,随着她临近,段成通周身的空间仿佛活过来,将段成通四肢将牢牢锁住。 段成通挣脱不开,看着近在咫尺的向苼,脸色愈发狰狞,嘶吼起来: 「假的,都是假的!你不是向苼!你一定不是真的向苼,她已经死了,天青阁的算计不会出错!」 向苼连一句都不想与段成通多说,身形似慢实快,伸手一指点在段成通眉心,狠狠一扯,扯出一团透明神魂。 段成通立刻发出一声惨叫,一颗指甲大小的元婴从其丹田遁出,惊恐尖叫起来,在虚空作跪拜状。 但还未完全跪下,就被向苼抓在掌心,连同神魂扔进血戒内。 血戒的消磨之力何等之强,段成通的神魂元婴甫一进入其中,立刻齐齐发出凄惨的嚎叫,迅速变得奄奄一息。 可向苼哪里舍得让他就这么死去,又往里面灌入整整一方元泉。 段成通神魂元婴迅速恢复壮大,随后又在血戒的消磨之下受尽痛苦。如此周而复始,他终于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啊啊啊啊!」 「……」 「向苼……求求你……杀了我!」 仅仅是片刻,段成通就被摧毁了心防,哀求出声。 然而向苼只是淡漠地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覆在血戒上的神识。 就这点折磨,远不及王拓内心痛楚之万一。 老妖王的仇、王拓自己的仇该如何报,该要等王拓醒来后,自己说了算。 第212章 示好 阳光洒在万丈高空厚重的云层之上,如鎏金晕染,璀璨夺目。 向苼手持白色奇异罗盘,走在云层之中,线条清晰的侧脸也被镀上一条金边,仿若仙神。 片刻之后,罗盘中跳动的指针忽地消散。 向苼立刻停下,环目一扫,入眼所见皆是金灿灿的云层,空旷寂寥,并无古怪之处。 「如此高明的隐匿之法……」 向苼略作思忖,忽地握掌捏碎手中罗盘。 在罗盘碎裂的那一瞬间,与之对应某处存在顿时无法避免地泛起一丝空间波动。 向苼立刻捕捉到这一波动,身子一闪来到波动前,随手一扯。 嗤拉! 覆在空间表面的伪装仿佛布片般被撕碎,显露出一扇足有两人高的石青色门户。 门户大门此刻已然打开,向苼没有急着踏入其中,挥手挟来一缕门户对面的气息,稍加感应,目光顿时一凝。 地阴界的气息。 段成通给自己准备的后路,就是逃往地阴界?他有办法应付地阴界内无处不在的阴气? 她念头转动间,再三感应,顿时发现这一缕气息里除了地阴界,还掺杂着另外三股气息。 第一股气息,与鹿玄机似有几分相似,多半就是那逃走的天青阁幕后黑手。 第二股气息,带着一缕星辰的冷意,应是千星殿主,离问。 第三股……嗯? 向苼神识微动,忽地抬头,目光仿佛穿透半开的石青色大门,看到藏在门后后的人影。 她微微眯眼,沉默片刻,终是开口:「临别之际,陆师兄连最后一面也不愿见一见么?」 清越的声音回荡在高空,打破了寂静。 随着一声轻叹,陆玉山从门后走出,显露身形。 他嘴角噙着淡笑,面容温和,一如当年初见,只是压在眼里的情绪,比之当年,少了一分戏谑,多出一丝难掩的复杂。 他暂留此地,本只想见一见新晋东洲地神的真面目,却不曾想,来的竟是故人。 「向师妹。」 陆玉山轻叹,「师兄不是不愿见你,而是……不敢见你。如你这般女修,当真为我生平仅见。」 「生平仅见?」 向苼眼里露出一丝嘲讽,「西洲妖孽何其多?师兄如此高赞,我可担当不起。」 忽地被道破身份来历,陆玉山瞳孔一缩,旋即很快恢复平静。到了如今这般地步,向苼猜不出他是西洲修士,才是不正常。 「师妹何必妄自菲薄?」 陆玉山语里显出几分真诚,「西洲或许也有妖孽能百年成婴,但靠的是祖辈余荫、宗门底蕴。 如此师妹这般单打独斗,还能屡次在万神殿算计下逃生,反败为胜的,师兄我当真从未见过。 若是有一日,师妹能脱去地神这层束缚,离开禁地,前往西洲修真界,我便是说师妹为天下第一妖孽,也不会有人反驳。」 向苼闻言神情不变,心下却起波澜。 陆玉山这一番话,透露出太多消息。 万神殿……这个鹿玄机没能说出的势力,被陆玉山轻易说了出来,且直接告知于她。 由此可见,陆玉山并非万神殿之人,甚至其原属宗门与万神殿处在敌对关系。 他很可能早就看清天青阁的伪装,对东洲发生的一切都心知肚明,只因忌惮万神殿,而选择袖手旁观。 又因想要趁火打劫,想要从莫蛛手中得到魔天宫的某件东西,才会留到现在才离开。 再说到东洲,鹿玄机之前称此地为「不毛之地」,而到了陆 玉山嘴里却成了「禁地」,二者出入甚大。 不仅如此,陆玉山还一眼看破她「地神」身份,此等眼力见识……他在西洲的身份怕也是不简单。 至于其口中的束缚,她并没有感觉到。 这些念头说来时间漫长,实际上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向苼便理清了思绪,二话不说身子一闪,就欲进入石青色门户。 可就在她双脚即将踏入门户当中的那一刹那,背后蓦地生出千万道厚重的牵扯之力。 向苼没有反抗,顺势后退,在她退出石青色门槛的那一瞬,背后的牵扯力顿时消散,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果真有束缚存在。 向苼心下微沉,表面却是嫣然一笑,「陆师兄故意透露出这么多消息,难不成是又想到什么捉弄我的法子?」 「师妹何出此言?」 陆玉山的态度显得温和又从容:「你我之间的恩恩怨怨,早在四极城时就已两消。今日这一番话,不过是想和师妹结一个善缘,他日也好想见。」 「善缘?」 向苼轻笑一声,语气不明:「师兄方才也算见识过这束缚的厉害,便是万神殿的那位,也是认定我会困死在此地,信心满满地离去,师兄却认定我会挣脱这牢笼,可真是对我有信心。」 「我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 陆玉山淡淡一笑,「向师妹,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想来师妹也已心里有数,言尽于此,后会有期。」 言罢,他抱了抱拳,旋即转身跨入空间通道,眨眼失去踪影。 向苼看着空荡荡的通道,沉默片刻,挥袖在石青色大门表面留下一道灵魂印记,待得通道之门自行关闭隐去,这才转身离去。 而在向苼杀人追凶的同时,姜易一行人也已成功逃出地底,与匆忙赶来的千星殿队伍撞个正着。 得见姜易等人,队伍为首的长珩长老顿时眼前一亮,立刻从空中落下身形,一边说道:「姜谷主恕罪!我等皆被离问以大阵封禁在殿中,方才破开出来,不知事态如何了?」 姜易心情沉重,不愿开口,只看了一眼殷麓。 殷麓顿时心领神会,站出来说道:「长珩道兄不必着急,入侵东洲的地阴界修士已尽数伏诛。」 「打赢了?」 长珩长老一愣,若是打了胜仗,怎么两宗修士脸上没有半点喜悦,反都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殷谷主,晚辈多嘴问一句。」 洛轻芸忽然从千星殿队伍中站出来,神情紧绷,「怎么不见万剑门的那位司前辈?」 此话一出,两宗修士脸色皆是微微一变,气氛更为沉默。 见众人如此反应,洛轻芸心口顿时一缩,脸色发白,「司前辈她……怎么了?」 殷麓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一想起向苼在地底的所作所为,她竟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咳咳……诸位既然都不想开口,不如由在下来说如何?」 一名白衣青年在青衣女子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到了双方面前。 青年的相貌与百年前并无二致,洛轻芸一眼就认了出来,诧异道:「东景焕?」 「正是在下。」 东景焕微微点头,「此番在下受姜谷主之邀,是为助拳而来,方才赶至,却被那司无月一剑暗算,差点死在地底,特此过来讨个说法。」 此话方一道出,两宗修士立刻齐刷刷地看向东景焕,皆是面露怒色,更有性子急躁的,直接骂起来。 「司太上是何等绝世人物,怎会故意暗算?你少给自己脸上贴金!」 「竟敢污蔑司太 上,我归沐谷刘州通第一个不答应!」 「呸……小人!」 「就你也配!」 东景焕被骂得有些懵了,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蹙眉问道:「姜谷主,那位司太上……现在何处?」 姜易瞥过一眼脸色已是异常苍白的洛轻芸,终是幽幽一叹,将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香火反噬,她必死无疑。最后一刻,她选择引爆那半颗阴气污染的地心,为我东洲扫除了最后的祸端。」 东景焕越听,脸色便越是精彩。 若真如姜易所言,今日决战之所以能胜,全赖那司无月一人之功,难怪两宗修士听他之言后,会如此仇视自己。 「可是……姜谷主,你说的不对吧?」 耳边忽然传来话声,东景焕偏头一看,便看到林北岚的脸色不知何时已变得惨白。 「姜谷主你说的……香火反噬。」 林北岚两眼紧紧盯着姜易,声音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可香火的主人,明明不是那位司太上,又怎么会有反噬存在?」 姜易现在最害怕的,就是听到这句问话,然而终究还是有人问了出来。 他沉沉一叹,正待公布向苼的第二次死讯,眼角余光却忽然瞥见不远处,走来一道熟悉之极的倩影。 他震惊失神,顿时忘了回答问题,只紧紧盯着走来的人影。 殷麓等人很快察觉到姜易神情变化,立刻也跟着回头望去,这一看,顿时个个惊愕当场,失去言语能力。唯独洛轻芸看着,只是眼眶微红,脸上露出了笑容。 林北岚若有所觉,从东景焕震惊的面孔上,似乎猜到了什么,却不敢回头去看。 她紧紧捏着手里那从未震动过的传讯符,生怕自己的猜测,又是一场空。 好在这一次,没等她挣扎完,身后就响起一声熟悉的轻笑。 「因为司无月的真名,叫向苼。」 林北岚心房狠狠一颤,蓦地回头,便见记忆中的少女走到了面前,对着她露出温柔的淡笑。 「林师姐,好久不见。」 第213章 现身 林北岚怔怔地看着向苼,下意识掐了自己一把,指尖生疼。 这一切不是梦。 她瞬间红了眼眶,上前紧紧抓住向苼的手,「师妹,真的是你?」 「是我。」 向苼眉眼含笑,轻轻点头。 林北岚昔年维护她,虽是因为误会,可在知晓自己真实身份后,她仍是毫不犹豫地选择站在自己这边。 此等情谊,她一直心中感念,不曾忘却。 「你这丫头,既然早就没事了,为何一直不联系我?」 林北岚缓过神,顿时忍不住责怪起来,「我给你的传讯符难道是假的吗?这么多年不联系,我还以为你……」 「师姐莫怪。」 向苼面露愧然,「此前尚有强敌未除,且有诸多顾虑,是以一直不敢传讯。」 林北岚听着,顿时脸色一板:「原来师妹是觉得师姐我修为太低了,帮不上忙? 这百年来我苦修不辍,离结婴也就差临门一脚,便是在那莫蛛手里也能过上两招。 再者说,即便我真不行,不还有你东师兄在吗?旧时同门同峰的情谊,还能是假?」 「师姐所言极是,小妹知错了,还望师姐恕罪。」 向苼顺着林北岚的意思说着,却是一眼也没看东景焕。 东景焕看着向苼的侧脸,神色很是平静。 他知道向苼是看在林北岚的面子上,没有找他算当年的旧账,不过…… 他悄悄按了按还在发痛的胸口,无声地咧了咧嘴。 这一剑,还真狠啊。 洛轻芸看着向苼只顾与林北岚叙旧,却是忍不住了,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来,拉着向苼就是一阵检查。 「洛师姐,你这是……」 林北岚正一脸不明所以,便听向苼无奈道:「娘放心,我无碍。」 「娘?!」 林北岚杏眸微瞪,出离地震惊了,「洛师姐,向苼是你的……」 「说来话长。」 洛轻芸笑了笑,说话改为传音:「此事宗门高层虽不算什么隐秘,我还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其实苼儿是转世……」 洛轻芸简短地说了一遍百年前鬼涧之事,林北岚听得心中震撼,又忍不住心疼起来。 虽是借助元胚主动转世,可这不还是死了一回?向师妹这些年……究竟吃了多少苦? 她忍不住拉着洛轻芸追问起来,想要知道更多。 向苼看着这一幕,笑了笑,视线越过两人,落在姜易脸上。 姜易感应到目光注视,心下一沉,但还是干脆地上前来,问道:「道友,我一共给过你多少枚清心玉佩?」 向苼哑然,「你这是不愿我能活着回来?」 「不是不愿。」 姜易目光复杂地看着向苼,「只是以你当时的处境,我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你活下来。」 「世事无绝对。」 向苼微微一笑,「算上我之前入魔时差点忘记了那两枚,一共是三十七枚清心玉佩,对吗?」 「对!」 姜易松了口气。 向苼被地神怨气缠身,谁也不会想不开去夺舍她吧?只要记忆不出错,那就是本人无疑了。 好友无事,他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接着说道:「此间事了,你接下来有何打算?继续回万剑门?」 「不了。」 向苼摇了摇头,「我早已宣告天下,与万剑门脱离关系,何必再去扰他们安宁。」 「你若是暂时没什么急事,不妨与我们一起找个地方坐 坐。」 姜易笑着提议,「此次决战你可是绝对的主力,让你旁听,众人不会有意见。听一听各宗日后的打算,对你也没坏处。」 向苼思忖片刻,点了点头:「也好。」 片刻之后,附近一处千星殿分殿议事大厅内。 姜易拂袖坐在长桌主位,目光扫过在座三宗众人,又轻瞥一眼长桌右侧旁听客席的向苼、东景焕等人,这才出声:「今日汇聚一堂是为何,相信诸位宗主、长老们都心知肚明。」 此话一出,在座众人皆是面色微沉。 地心碎裂、损毁的那一瞬间,东洲无数生灵暴毙而亡,死伤惨重。 可这样的损伤,才地心损毁最直接的影响,灾难,远不止如此。 位于右首位的殷麓老谷主轻叹一声:「如今最麻烦的不是别的,而是我等不知这地心损毁的后续影响到底是以何种方式爆发出来。 地震?洪涝?还是瘟疫之流?又或是造出一个魔头灭世?」 「殷谷主说的不错。」 长衍真人赞同地点头,「世间劫难何其之多,我等总不能每一个都能做出预案。」 「依我之见,灾难并非当务之急。」 钟忆山肃声开口:「向小友炸毁那半颗地心,是好事。可如此一来,剩余半颗地心势必无法承载整片东洲大陆!」 此言一道出,在场众人都是心神一震,便是连姜易脸色都变了变。 唯独向苼默默听着,神色没有丝毫改变。 东景焕瞥了向苼一眼,心中古怪。 这一分古怪,不仅仅是因为向苼此刻的镇定,更是因为之前姜易对他说的话。 按照姜易所言,东洲死伤无数,向苼应受亿万怨气缠身,的确是必死无疑。 可现在她却一脸平静地坐在这里,一点也不像在遭受怨气困扰。 她到底是用什么办法活下来的? 东景焕好奇得紧,他相信不仅是他,在场有许多人心中都极为好奇,只是与他一样,不敢出言询问罢了。 大厅内的商议还在继续。 「老夫也以为,钟道友所言才是当务之急。」.z.br> 长衍真人脸色凝重,「东洲大陆将有半数地区沉入海底,此事一个处理不好,又将死去无数生灵。依老夫看,不如请陆玉山出手?」 话到此处,长衍真人语气顿了顿,看了一眼东景焕与林北岚,见二人神色都没什么变化,这才继续道: 「如方寸集这等可承载数十万修士走动的空间领域法宝,一次性挪移上千万凡人都不是问题。 若是有他策应,足以在地面下沉的一瞬间,就将凡人尽数救下,移送至安全之处。」 这一提议道出,长衍真人立刻就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 「长衍大长老不愧是前辈,主意就是多!」 「陆教主虽然与我们不同路,可也没站在地阴界那边。」 「他在东洲开派立宗,总不至于任由东洲生灵伤亡,这点忙不会不愿意帮吧?」 姜易沉吟片刻,亦是点了点头,「的确是可行之策,我这便传讯于天衍教黑珏护法,询问一二。」 他方才拿起传讯玉简,却听到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顿时目光一凝。 众人亦是循声望去,顿见魏乐生、钟永长、白妙音三人快步跨入大殿。 「各位前辈,出大事了!」 魏乐生脸色凝重:「方才我等前去查阅宗门各方探子传来的印信,这才知晓,约莫一个时辰前,天青阁和天衍教的方寸集,先后都消失了!」 「消失? !」 林北岚俏容微变,忍不住出声询问:「什么意思?」 魏乐生没有回应,伸手一抹储物戒,取出一张银色面具和一团黑屑放在桌前。 长衍真人拿起面具,略作感应后,脸色微微一沉:「果真无法再感应到方寸集入口。」 「天衍教那边方寸集早早便闭了市。」 殷麓脸色亦是不太好看,「老身原以为陆玉山是为了避免麻烦,现在看来,他早就打定主意离开了。」 「离开?」 长衍长老哂然冷笑,「东洲之外诡雾海,他能去哪儿?这厮胆小如鼠,定是躲起来了。」 「姜道友也是同样看法吗?」 一直沉默旁观的向苼忽然开口,立时吸引了场中所有视线。 姜易怔了怔,思忖片刻,摇头道:「向道友,陆玉山此人性情诡异莫测,他的去向,在下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向苼看着他的反应不似作伪,微微蹙眉。 老妖王身死、剑疯子前辈也失踪……她本以为姜易多少知晓一点西洲的情报,没想到他居然完全不知。 看来老妖王所言不差,姜易转世时,多半真被天道抹除了关于西洲的记忆。 如此说来,西洲果真与上古浩劫有关? 那地神呢? 眼下她稀里糊涂成了地神,看似强大无敌,实则却处在一个极其危险的境地。 这个危险,来源于未知。 她不知地神本质,不知约束由何而来,更不知其是否有破绽。 即便她相信姜易不会害自己,可事关自身安危,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思索片刻,向苼忽地心下微定,起身离席。 殿内此刻已是争吵起来。 「天青阁这边的信物成了一堆废屑,看情况似乎要比天衍教严重得多……」 「我看到部分印信中提及,当时方寸集内天地变色,似乎有人在深处动手。」 「怎么可能?!」 「外面还好说,谁能在方寸集里面动手?那是别人的地方,便是姜谷主祭出飞霜镜冲进去,也只有被压制的份。」 「那又要如何解释这信物?」 「这……」 姜易坐在争论中间,头疼地直揉眉心,东洲地心之事还未商量出个定论,又添了两桩麻烦事,真是…… 他不经意间一瞥,正巧看到向苼起身离开的背影,索性也丢下众人,跟着出去。 第214章 离去 姜易出了大殿,见向苼并未走远,当下快走两步追上她。 向苼见他果然跟了出来,偏头微微一笑:「姜道友也是觉得烦了,出来透口气?」 「是有些烦躁。」 姜易轻轻一叹,「不过在下烦的不是他们,而是东洲的未来。」 话到此处,姜易眸光一转,目光含笑地看着向苼:「向道友屡次救东洲于水火,想必也与在下一样,内心忧虑吧?」 「姜道友竟是这般看我?」 向苼面露诧异,旋即嘴角扯动,缓缓说道:「那可真是天大的误会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他人死活,与我何干?」 姜易面露惊愕,浑然没想到向苼会给给出这样的答案。 百年前在鬼涧,向苼尚可以说是为了转世求活而竭尽全力,可这次……她主动炸毁地心,怎么也说不上是为了她自己吧? 可炸毁之后,向苼的确是活了下来……炸毁地心与求生,二者能有什么联系? 姜易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暂且抛开心思,接着说道:「我本想邀你入百花谷,列长老一席。可听你这么说,大概是没希望了。」 「是我闲散惯了,受不得管束。」 向苼负手遥望星空,轻叹一声:「而且,我也累了。」 姜易怔了怔,旋即回想起这百年间向苼的经历,不禁生出赞同之感。 自古妖孽多灾劫。 不过,向苼的灾难未免也太多了些,连正常修炼似乎都成了一种奢侈,若换做常人,怕是早就被重重磨难折磨得疯了,向苼仅仅是累,那再正常不过。 「你是该歇一歇。」 他打消了继续劝说的心思,笑问道:「是准备寻一处清净之地独居?还是大隐于市?」 「还没决定。」 向苼微微一笑,故作平淡道:「不过在走之前,我心中尚有几点疑问,不知姜道友能否解惑?」 姜易精神微振,「道友但说无妨。」 「方才旁听时,你们提及地神生怨,以至于东洲未来必将遭遇灾难。」 向苼目光一闪,终于开始旁敲侧击,「这推测从何而来?」 「地神与天道为同一类存在,运行自有规则约束。」 姜易只当是向苼真的不懂,认真作答:「地神为大地之母,一旦地心遭到破坏,地神会本能地生出怨气,继而导致凡人陨灭。 凡人枉死后又生怨气,如此循环往复,怨气就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来越浓,最终超出地神承受范围,爆发灾难。」 话到此处,姜易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怨气侵蚀的可怕,你应该最清楚不过。」 向苼轻嗯一声,佯作思忖片刻,又追问道:「既然明知会走到那一步,地神难道就不能提前干预,主动消去怨气?」 「怎么消?」 姜易面露无奈,「地神的本质与天道类似,本就是一团无意识的存在。 天地不仁,生灭于祂们而言本就毫无意义,又怎会生出主动干预之心?」 铺垫到这里,向苼心知到了火候,抿了抿唇,终于问道:「地神既是一团无意识的存在……若是有人能找到地神,加以炼化控制,从本质上消除隐患,不是更好?」 「不可能!」 姜易眼里浮现震惊,上下打量一眼向苼,「人神殊途,你居然会有如此大胆的想法?」 「不过是突发奇想罢了。」 向苼淡淡一笑:「无知者无畏,如我这般野路子,若是再与你们宗门修士一样循规蹈矩,怕是活不长久。」 姜易张了张嘴,他很想说向苼也是出身宗 门,但一想到其在炽焰宗的处境甚至不如散修,终究什么也没说。 深吸一口气,姜易回到正题上,「地神无形无相,想要从地心内找到它,难如登天。即便真能寻到蛛丝马迹,炼化也是大问题,我等修士逆天而行,虽已超凡脱俗,但距离神,距离天道……太远太远。别说现在,便是上古年间的大能也无法做到。」 向苼听到这里,目光微凝,敏锐地问道:「你说得如此详细,难不成上古年间有人试过?」 「看出来了?」 姜易轻笑一声:「你说的没错,上古年间是有人尝试过,且正是我的那位好友,傀宗宗主,天青。她耗费上千年去追寻地神踪迹,最终探查到一丝痕迹,却发现无法炼化,遂放弃。」 向苼目露思忖,继续问:「你可知那位寻找地神目的为何?」 「不知。」 姜易摇了摇头,「我只知她在地阴界入侵之前,就在寻找地神所在,至于具体原因……我记不清。」 姜易面露苦涩:「我的转世没有你来得完全,中间缺失一段记忆,如今时过境迁,也无法再去追溯缺失的原因,只能当一笔糊涂账。」 向苼沉默片刻,出声安慰:「姜道友,你今日能活着站在这里,已比当年陨落在浩劫中的那些上古修士,强上一万倍了。」 姜易怔了怔,旋即展颜露出一丝释怀:「你说得对。」 「此间事了,我也该走了。」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向苼不欲多留,「离别徒增伤感,还请姜道友代为转告林师姐与我那干娘一声。此番离开并非避世,若有紧要之事,道友仍可传讯于我。」 姜易点头应下,旋即迟疑片刻,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向苼,恕我唐突一句,你究竟是……如何解决那些怨气纠缠的?」 「谁说我解决了?」 向苼摇头哂然一笑:「我可没本事解决它们,怨气,一直都在。」 姜易惊愣当场,还未来得及追问,向苼便已化作一道剑光冲上夜空,转瞬间消失在视线内。 「一直都在……」 姜易眉头蹙紧,喃喃自语,「什么意思?」 …… 万丈高空,向苼周身剑光褪去,脚下一步跨出,瞬间便跨越数千丈空间,来到万剑门山门外。 她静静望着山中星星点点的灯芒,没有去见任何人,身子再一闪,便出现在炼器殿之中。 妖神察觉到动静,飘出一颗虚幻的野兽头颅,看到来人是向苼后,它眼里顿时浮现出一丝喜色。 然而还未开口,他似是感应到什么,眼神忽然变了,二话不说躲进炼器炉内,一层层护法屏障瞬间开启,映照得向苼脸上一片金光。 向苼目光平静,就这么看着妖神惊慌失措地布防,直到最后一层屏障稳定,她才不慌不忙地开口:「你在害怕什么?」 「……」没有回应。 向苼摇了摇头,随手一挥,上百层金光屏障顿时应声破碎。 藏在炼器炉内的妖神残魂狠狠一颤,眼里浮现骇然之色。 金光屏障乃是他百年积累所制,足以抵御住元婴后期大能全力一击,她居然随手一挥就破开了!这是何等实力? 这个人,绝对不是向苼! 他正不知该如何应对,却见向苼抬手一道血光划过半空,落入炼器炉中,血光散去,显露出原形,正是妖神辛苦炼制的道器飞剑——劫生。 「它成功渡劫,剑身略有损伤,暂且放在此地继续温养。」 向苼淡淡说完,眸子一转,目光顿时穿透炼器炉,锁定藏匿在其深处的妖神,「出来吧,我若想杀你,你活不过一息 。」 妖神心里泛苦,只得硬着头皮飘出来,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真是向苼?」 向苼轻轻颔首,「你方才看出了什么?」 「倒也并非看出什么。」 妖神一脸复杂,「只是在见到你的那一瞬间,我竟有种大难临头之感,心中惊惧难当,下意识就躲了起来。」 话到此处,妖神顿时觉得有些丢妖,又厚着脸皮解释道:「不过如我这般灵体存在,本就对危机感知极为敏锐,大抵只因你如今实力太过强横,灵体自然而然便生出了敬畏之感。」 「原来如此。」 向苼嘴角扯出一丝微妙的弧度,「妖神,你还跟从前一样……谎话连篇呢。」 妖神瞳孔骤缩,二话不说就要操控炼器炉自爆,可却惊骇地发现自己竟无法动弹。 向苼再一招手。 妖神眼前霎时一花,再出现竟已到了向苼掌心,当真是玩弄于股掌之中。 如此神法,如此实力,只有……向苼最终还是…… 妖神眼里露出颓败之色,四蹄屈下,哀声求饶道:「这位万神殿大人,小妖认输了!」 向苼面色立时古怪起来,这老妖怪原来不是认出她的地神身份,而是将她错认万神殿的人? 妖神此刻心中惶惶,却未察觉到向苼的异常,滔滔不绝地说着:「大人明鉴!小妖与向苼的关系并不亲厚。. 您手眼通天,定然知道小妖是被迫认她为主的。今日您替天行道,小妖得以恢复自由,真是高兴极了,还要多谢大人搭救之恩!」 「小妖苟活九万年不易,对您构不成任何威胁,您就行行好,绕了小妖这条残命吧!」 妖神说得口干舌燥,终于抬起头来,眼巴巴地望着「万神殿大人」。 向苼沉默片刻,忽地一笑:「妖神大人,看来你我之间的信任,还是差了些。」 妖神听到这个称呼,心里立刻咯噔一声。 ……不会吧?难道这也是试探?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声音却在微微发抖道:「万神殿大人,您就别再戏弄小妖了,小妖禁不住吓啊。」 「妖神大人如此喜欢万神殿的人,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向苼轻叹着,从方寸集丢出一具无头尸体,「早知道,我就该留这位鹿大人一个全尸,也好让您见见最后一面不是?」 妖神直愣愣地看着向苼手中的方寸集,再低头看到地上血迹新鲜的尸体,终于两眼一黑,吓晕了过去。 完了! 第215章 去处 妖神很想就这么一直晕下去,然而灵体醒神,令它盏茶时间就清醒过来。 看到向苼就盘坐在不远处,它踌躇片刻,暗自一咬牙,小心翼翼地飘过去。 向苼正在摆弄手里的方寸集,感应到妖神接近,抬眸揶揄道:「妖神大人醒了?」 妖神魂体一颤,几乎要哭出声来:「主人您别这样,老奴害怕。」 「老奴?」 向苼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妖神大人何以自贱身份?」 「这哪里是自贱?」」 妖神找到发挥的机会,立刻大声说道:「能成为主人的奴仆,是老奴九万年修来的福分!是老奴的无上荣光!……」 妖神拼命说起漂亮话来,而它此刻内心,其实真的这么想。 万神殿是何等庞然大物?! 自它有记忆以来,东洲任何人族天才被它盯上,最终只会落得身死道消的下场,便是连那位冠绝一代的傀宗宗主天青也不例外,甚至下场比任何其他妖孽都惨,连存在痕迹都被天道抹除了大半。 向苼放在如今的修真界,的确是盖压同辈的大妖孽,可之前在妖神眼里,远远无法与天青相比。 而且她是一个散修,万神殿若是将矛头对准她,下场可想而知。 所以它从向苼身上感应到一股无法言喻的大恐怖后,立刻就联想到万神殿夺舍。 可它万万想不到,连天青都奈何不得的万神殿,居然折了! 而且,折得如此干脆彻底,不仅人死了,压箱底的宝贝都到了向苼手里。 万神殿维持数万年的无敌姿态,就这么破了,还破在一个年龄不过一百岁出头的小娃娃手里,这说出去谁会信? 妖神看着向苼,两眼放光。如此命硬的妖孽……不能再摇摆不定了! 日后就算是有再强大的敌人,他也要坚定得站在向苼这边。 向苼不知妖神在这短短片刻间掠过多少想法,也不在乎,眼见敲打得差不多了,她也不再废话,淡淡出声:「说说吧,你知道多少。」 妖神听她恢复原来的语气,顿时大松了口气,说道:「老奴也知道的不多,只知道东洲自古以来人族天骄夭折,都与万神殿脱不开关系。」 「只针对人族天骄?」 向苼捕捉到关键字眼,诧异挑眉:「那你们妖族是如何灭族的?」 「说来话长。」 妖神神情有些尴尬,「妖神谷出现之前,妖族之间互相倾轧,再正常不过。后来人族强大起来,妖族才建立妖神谷抱团自保。 本来两族之间实力相差不大,结果傀宗那位横空出世,老奴被迫签了血契,只能遵守约定,举全族之力抵挡地阴界。中文網 数万年的征伐下来,妖族相继战死,妖神谷便就此没落了。只留下那白虎族的后辈,重建妖王谷,还将寻得老奴和麾下战将的部分残魂,都汇聚于一处供奉,以保残灵不失。」 向苼眼里浮现一分诧异,想起老妖王说过的一个名字,「原来你就是妖神谷第一代妖神,腾蛇髅祸?」 「正是老奴。」 妖神神情复杂,「这名讳,真是许久未有人叫了。」 向苼看着妖神髅祸,心中微感奇异。 九万年的岁月,多么漫长。 这髅祸也真是能活,从一个站在上古修真界金字塔的大妖,沦落到窝在一个不入流的宗门夺舍器灵苟且偷生,居然还不放弃。 髅祸活得长了,当真不知脸皮为何物,借着往事拉进一层关系,立刻表态:「主人,老奴当年被迫认您为主,可这次……老奴是真心的!只要主人一声令下,老奴便是上刀山, 下火海,也绝无二话!」 向苼面色平静,对髅祸的投诚并不意外。 修真界实力为尊,髅祸感应到她的强大,俯首称臣,这很正常。 而她过来万剑门的目的,也正是如此。 「你想要跟随我,可以。」 向苼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只有一个条件。」 说着,她直接将方寸集丢在髅祸面前,「将此物破解,为我所用。」 「啊?」髅祸嘴巴微张,直接愣在了原地。 让他破解方寸集? 开什么玩笑! 这可是万神殿的法宝,器灵烙印又岂是它区区一个残魂能撼动的?主人未免也太看得起他了吧? 该不会……主人根本不愿意接纳它,所以故意出了个难题吧? 髅祸脸色渐渐发白,连魂体也有些闪烁不稳。 向苼也知此事艰难,当下语气放软,安慰道:「若有想法,也可先说出来,你我一同想办法。」 髅祸怔了怔,随后迅速领会了其中意思,两眼放亮。 是了! 它炼制了道器飞剑,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主人心胸宽广,又怎会因他错几句错话就真的抛弃它? 这么说来,破解方寸集其实并非条件,而是又一件功劳? 主人若能执掌方寸集,实力必会更上一层楼。这本就是它应该做的,又岂能因为一点困难就放弃? 念及此处,髅祸心神大定,「主人放心!老奴一定不负主人重托,在最短时间内破解方寸集!」 向苼挑了挑眉,「那再好不过。」 这老妖怪的态度变化未免也太快了些,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髅祸就是一根墙头草,九万年间也不知左右摇摆过多少次,她自然没什么信任可言。 可破解方寸集,需要极为高深的炼器道行,向苼暂时不想暴露「地神」身份,就无法对任何人提及此事。 这差事,只能找妖神来干。 事情谈妥后,妖神爽快得很,留下一缕分识继续维持炼器殿原状,便直接钻回老家妖王谷秘境。 向苼收好秘境珠,踏出炼器殿,目光遥望湖中岛。 看到盘膝在那里,不知等待了多久的向剑绝,她眼里难得浮现一丝犹豫。 然而这丝犹豫只维持不到一息,便迅速褪去,化作淡然。 她能教给向剑绝的,只有那本剑诀,便是见面,又能说什么? 向苼身子一闪,瞬息远去。 高空云海。 向苼姿态随意地坐在一片云朵下,慢悠悠地滑行。 办完髅祸的事离开后,她就来到这万丈高空,俯瞰着整个东洲大陆,只需一个念头,她就能去到这东洲的任何一处。 她曾与姜易说,想要清净一阵,可真走到了这一步,却发现这偌大的东洲,她居然连一个想去的地方都没有。 一时间想不到去处,向苼只能漫无目的地在天空飘着,直到两天后,她感应到一丝不寻常的波动。 「吼!!」 滂沱大雨下的河水高涨,瞬间淹没了整个码头,数十个尚未来得及逃跑的船工瞬间被扯入浪潮撕碎。 剩余残存的几名船工却没想着逃跑,反而朝着高达数丈的巨浪跪下来,双手合十,满脸惊恐地念念有词。 「河神息怒!」 「河神息怒啊!」 「今年的祭品我们已经交了!」 「河神饶命!」 「救…救命!!」 求饶得再多,浪潮也没有任何停顿,一眨眼便将 剩余几人卷走。 血水染红了小片河水,很快又在风浪中变得清澈。 「吼!!」 河浪中再次传出一声嘶吼,浪缝分出一条三丈宽的缝隙,露出一颗残忍嗜杀的鱼眼。 杀光了码头上的人,鱼眼在码头上转过一圈,而后将目光头向了远处的度水城。 藏在码头背面石下的陈铁匠死死抵住石面,屏住呼吸,眼里血丝满布。 他不能死! 凤凤一个人在家,他要回去带着女儿一起逃! 可是……逃得掉吗? 在河妖面前,他那引以为傲的凡俗剑术又算得了什么?怕是只要一露头,立刻步那些船工后尘,被卷入浪潮中撕碎。 「吼!!」 又是一声厉吼,陈铁匠耳孔被震出血水,顺着风雨流入河中。 「不好!」 陈铁匠脸色骤变,二话不说放开支撑地双手,缩头向前一滚。 下一刻,一条硕大的鱼尾从水中拍上岸,碎石飞溅,力道惊人。 但凡陈铁匠逃得再慢一些,瞬间就会被射成筛子。 侥幸逃命,陈铁匠脸上却没有任何喜悦,反而露出绝望之色,他分明看到,浪潮中的巨大妖眼已经锁定了他。 哗—— 鱼妖没有任何犹豫,鱼尾一甩,遮天蔽日般的浪潮瞬间拍来。 凡人如何对抗妖怪? 陈铁匠苦涩的闭上眼,「凤凤……」 啪! 浪潮拍中额头,陈铁匠直接昏死过去,却未卷他入浪潮,反而拍飞老远,陷入河边一块污泥当中。 鱼妖甩了甩鱼尾,猩红的眼里满是疑惑。 它的血食呢? 这一念头还没理清,鱼妖那一双泛白的眼里忽然露出惊悸之色,扑腾着河水就要逃走。 「定。」 虚空中一声落,一股冰寒气息凭空而生,瞬息席卷鱼妖周身,眨眼便将其冻成一个栩栩如生的冰雕。 下一刻,一道身影出现在冰雕身侧,伸手轻轻一点,冰雕轰然炸成漫天血屑,落入河中染红了一大片。 「鱼妖发疯吃人,难不成是受怨气影响?」 向苼心中念头闪过,挥袖散去空中云雨。 河水没了妖力支撑,渐渐恢复平息,露出码头原本的面貌。 向苼思忖之余,不经意间瞥了一眼,顿时怔住。 这里是…… 免费阅读. 第216章 临别 天空阴云忽然褪去,放出光明。 守在度水城中的三名修士看到这一幕,都不约而同地愣了愣。 「怎么回事?」 「雨停了,那河妖自己退了?」 为首的度水城主面露喜色。 度水河中有大妖,千百年来一直与度水城相安无事,然而今日却忽然发疯,大有吞吃整个度水城凡人的架势。 他赵家世世代代都在度水城繁衍生息,亲族都在城中,当然不可能抛下城池独自脱逃。 他修为低微,本打算等到大妖来攻,再借助城中阵法殊死一搏,没想到还没开打,一切就结束了。 「快!快去码头。」 「鱼妖发疯,绝不会退,一定是出了什么变故。」 暴雨初歇,主街道两旁的店铺一家接着一家打开大门,路上行人也多了起来,安静的度水城渐渐恢复热闹。 「今日的风雨可真大!」 「以为要下一天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停了。」 「愣着作甚?亏了半天生意,赶紧开门!」 「都让让,捞尸队来了!」 「听说码头那边淹死不少人,晦气……」 板车轱辘转得飞快,嘎吱一声压过路边水洼,飞溅的雨水泼来,向苼从容右退一步,恰巧让开所有污水,继续向前。 片刻之后,向苼踏进一家酒楼。 酒楼雨后方才开张,客人少得可怜,向苼独自上了最的楼层,依窗落座。 这个视角,刚好能够看到城外码头的景象。 「客官,您要的酒菜齐了!」 小二满脸热情地端来招牌菜与酒水,正要端起酒壶斟酒,见向苼抬手拒绝,立马自觉退下。 楼顶重新恢复安静,向苼并指一勾,澄澈的酒水便自行从酒壶飞出,落入酒杯中。 杯中荡漾着,酒面渐渐映出一张脸,却不是向苼,而是停留在记忆中的一名少年。 向苼怔怔看了许久,紧抿的唇松开,端起酒杯浇在桌前,轻声道:。 「小弟,一百多年未去看你,是姐姐的不是。这是你我初见之地,我就在此地住下,先陪一陪初见时的你,如何?」 隐居的地方定下,向苼放下一件心事,伸了几筷子,意外发现酒楼的口味不错,多吃了几口。 在她吃喝的同时,捞尸队也已去到码头。 赵城住灵识一闪,立刻找到半边身子埋在远处污泥里的陈铁匠,弄醒他后,终于得知鱼妖作乱的过程。 只是向苼到来之前,陈铁匠就晕死过去,赵城主最后只能猜测,是一名实力强横的修士路过,顺手料理那大妖,救下了陈铁匠。 用完膳后,向苼不作停留,离了酒楼,径直往城东行去。 城东街头虽比不过主干道热闹,行人却也不少。 向苼沿着街道没走多远,便一眼看到街尾一家老旧的铁匠铺,铺外随风飘扬的旗帜上,绣着一个大大的「陈」字。 「度水城东,陈记铁匠铺……」 向苼喃喃自语,脑海中浮现出一段悠远的记忆。 「姑娘若是觉得心里亏欠,日后不妨去度水城东陈记铁匠铺看看,世道艰难,姑娘若能照拂一二,自是更好……」 那是在还未覆灭的炽焰宗,她为求脱离向鸿羽掌控,决意练剑。 那本无名剑诀,便是偶然得自山下一名铁匠之手。赠册之后,铁匠留下此言,便径直离宗了。 以向苼如今的境界,记忆力极好,自然不会忘记这个约定,只是诸事缠身,无暇顾及。如今来到度水城,立刻便想起了这件事。 与之一同想起的,还有琴机和十三。 自打她从向家矿上地底出来,就与他们失去了联系,如今距离那时,已经过去太久了。 他们……还在吗? 向苼很想展开神识搜寻,只要这两人还活着,以她如今的能力,轻而易举就能找到。 可念及此处,她心中竟莫名生出一丝怯意。她在……害怕什么? 向苼甚至不愿去想,直接展开神识扫过陈记铁匠铺。 这一扫,却见铺子内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 她微微蹙眉,神识顺着铺子后面的小道延伸至后院,终于见到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童,正站在灶台前一块板凳上,熟练地盛汤。 女童的动作很麻利,盛完满满一碗汤,便掐着碗边举起来放在地上的食盒里,随后盖上木盖,吃力地提起来,往隔壁院子走去。 铁匠铺没关门,这小丫头的父辈应该身体健全,她这是在给谁送饭? 带着一丝疑惑,向苼目光落入隔壁院中,神识又是一扫。 这一扫之下,却令她心神一震,呼吸瞬间凝滞。 「十三爷爷,凤凤来啦!」 清脆悦耳地童声传入耳中,卧床在侧、形容枯槁的十三缓缓睁开眼,看到小丫头吃力地提着食盒过来,眼里浮现出一丝慈爱。 「怎么又来了?你爹没拦着你?」 十三太老了,早已没了少年时的活泼生气,枯瘦的脸上沟壑纵横,如同树皮,嗓音亦是嘶哑难听,令人听之生怖。 羊角辫丫头却没有丝毫害怕,双眼澄澈发亮,仿佛一碧如洗的天空。 「爹爹早上就去码头取石料了。」 凤凤吐了吐舌头,笑得露出一双小虎牙:「上午下了好大的雨,爹爹一定在外面躲雨,没那么快回来。」 凤凤说着,端起热汤伏到床前,舀起一勺递到十三嘴边,「爷爷快尝尝,这可是凤凤亲手熬的。」 「好好好……」 十三欣慰地抿了一口,「凤凤,听你爹的,不要再来了,万一再跟上次一样……」 「我不!」 凤凤擦了擦手上留下的烧伤,倔强道:「我这次很小心了,灶膛里的火都熄了,不会有事的。邻居婶子对你一点都不好,我要是不来送送点好的,爷爷你一定会饿死的。」 凤凤说着,小手握住十三苍老的右手,双眼闪闪发亮,「十三爷爷,你再讲讲苼姬娘娘的故事,好不好?」 十三哑然失笑,「你都听了多少遍了,还听不腻?」 「怎么会腻?」 凤凤立刻直起背,大声道:「那可是神仙呀!爹爹说你说的都是假的,可凤凤觉得都是真的!」 十三看着凤凤大呼小叫,眼神温和,温和得有些失神,仿佛看到了少年时不知轻重的自己。 年纪大了,总是容易回忆过去。 死期将至,从前在炽焰宗历经的曾经,反而在脑海中不断闪回,记忆中那张本该模糊的脸,异常清晰。 「凤凤。」 十三喃喃一声,「你觉得爷爷……还能等到她吗?」 「一定可以!」 凤凤信心满满,「那可是神仙,怎么会死呢?等苼姬娘娘回来,一定回来找十三爷爷的。」 十三听着孩童盲目的话语,嘴角泛出一丝苦涩。 他其实都知道,向苼在110多年前就死了。 只是人老了,虚无缥缈的梦变成了他不愿离世的执念。 这一丝执念,支撑着他,硬是以凡人之躯活了一百四十一岁,接近炼气修士的极限。 枯竭的 生机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他,他熬不过今年的冬天。 可就这么死去,他好不甘心。 小丫头逗留了有一个时辰,眼见爹爹还未回来,稚嫩眉眼间多了一丝忧色,抱着食盒匆匆离去。 十三缓缓合上双眼,屋内恢复死寂。 可这样的死寂没有持续多久,就又被一道推门声打破。 十三听到了,却没睁眼,只当是收留他的妇人进来洒扫。 王寡妇嘴上从没一句好话,却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并非亏待他,只是凤凤年纪小,看不明白。 然而十三等了半天,都没等到王寡妇口头那句「老东西」。 他有些疑惑地睁开眼,却未见床前有人,侧头只看到地面上有一道拉长的倩影。 十三脑海中轰然震动,嘴唇止不住颤动起来。 是她吗? 是她吗?! 他激动得浑身发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翻身就要下床,却听到耳边一声轻叹。 十三动作凝滞,缓缓抬头,看到眼前出现的女子一如当年初见,没有丝毫变化。 他怔怔看着,两行眼泪,不自觉从他眼角流下。 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还未伸出半寸,就被向苼猛地握住。 不是幻觉! 十三欣喜若狂,旋即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慌忙抽出手捂住自己的脸,低头不敢再看向苼。新 「哈哈哈……」 他一边笑着,一边流着泪,「我现在是不是又老又丑,向苼,你一定被吓到了吧?」 向苼抿紧嘴唇,竭力维持语气平稳:「没有。」 「好,你说没有,那就是没有。」 十三干脆放开手,抬起头,浑浊的老眼浮现出少年时才有的光辉,语气里多出一丝质问:「这一百多年,你都去哪儿了?」 「我……」 向苼方才开口,就又被十三抢去话头,「我知道,你肯定是有难言的苦衷,对不对?」 十三拿出枕边一尊苼姬像,「这一点也不像你,可我也只能看着它,想象你这些年的处境。」 向苼接过石像,心乱如麻。 「你来得太晚了。」 十三微微一叹,旋即又露出灿烂的笑容,「可也不算晚。至少,我能把你还活着的消息带下去,告诉琴机姐。」 紧急通知:启用新地址-,请重新收藏书签! 免费阅读. 第217章 了结 向苼心神轰然一震,黯然出声,「……什么时候的事?」 「六年前。」 十三看着向苼,面带微笑,语气异常平和:「自向家一别后,我与琴机姐就一直守在这度水城,想着有朝一日,能再见你一面。 琴机姐修为略高于我,一百五十岁,寿终正寝,走得很安详。」 说着,十三在枕边摸索一阵,拿出一支红玉钗,递了出去:「这支钗,是她生前最珍重的,如今也算物归原主了。」 向苼怔怔地看着十三手中的玉钗,记忆一下子拉回百年前三人一起逛山下集市的下午。 当时她买此钗赠予琴机,不过是为了与之打好关系,更易打听到向鸿羽那边的关系。 这件并非出自真心的礼物,却被琴机一生珍藏,时至百年后的今日,仍然熠熠生辉。 向苼沉默着,接过玉钗捏在手中。 一开始,她并不喜欢琴机,甚至对其多加防备,只是将她当做对付向鸿羽的工具。 就因为自己给了一点光明,她便毅然决然地舍弃原本安稳的生活,蹚入浑水中。 「你不必自责。」 十三轻声安慰,「世上能有几人能和琴机姐与我一般,活到这个岁数?这一世走来,于我等资质愚钝的凡人而言,已是足够精彩,死而无憾矣。」 十三说着说着,眼神愈发黯淡,执念消去,他体内的生机散去的速度顿时加快了。 向苼瞳孔微缩,立时取出一瓶元泉就要倒入十三嘴里,却被十三一把按住手腕,微微摇头。 「苼小姐,我已经……活够了。」 十三眼里盛满释然的笑,又说回初见时的古旧称呼:「我已经让琴机姐等了我六年,是该去见她了。」 向苼捏紧玉瓶,滞在了半空,眼眶发红,哑声道:「就不能再多陪我说几句话?」 「苼小姐,您还有更广阔的天地。」 十三语气愈发轻了:「可琴机姐,只有我了。 这一世,我十三能遇到您和琴机姐姐,真是莫大的幸运。 可我……还是贪心……苼小姐……能否再帮我一个忙?」 十三脸上泛出一样的红光,已然是回光返照之态。 他紧紧抓住向苼的手,两眼瞠目:「琴机姐定然……投胎,我想……」 后面的话,十三已无力再说了。 向苼眼里浮现悲意,轻言一语,散入风中。 「我答应你。」 十三顿时松开向苼的手,微笑闭眸,溘然长逝。 翌日,陈铁匠满心焦灼地回到铺子,拖着一瘸一拐地腿快步来到后院。 凤凤听到动静,顿时眼前一亮,快步从屋里出来,一边欢快叫道:「爹爹!」 「凤凤!」 陈铁匠大叫一声,立刻三步并作两步,紧紧抱住女儿小小的身躯,痛哭流涕。 「凤凤,爹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凤凤……」 男人的哭声犹如风声呜咽,听着揪心,凤凤也跟着哽咽起来,轻轻抱住爹爹的后颈,像个大人一般安慰:「爹爹,没事了,凤凤在,凤凤在……」 陈铁匠在女儿怀里大哭一场,终于将两日来所受的惊吓都倾泻而出,迅速振作。 死里逃生,他高高兴兴地做了一桌子菜,连性子都比从前开朗许多。 「爹爹,你好像变了。」 凤凤抱着饭碗,有什么便说什么。 「是啊哈哈……」 陈铁匠朗声一笑,宠溺地摸了摸女儿的小脑瓜,「爹爹只是想通了一些事,人生苦短, 日日后凤凤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爹爹不会拦着了。」 「真的?!」 凤凤两眼发亮,「那你答应我学剑了?」 「学!凤凤想学什么,爹爹都教给你。」 陈铁匠从前还恪守着祖训,剑技传男不传女,现在……去他的祖训! 他只想在活着的时候,倾尽一切满足女儿的愿望。 「还有,你想去看隔壁的十三爷爷,爹爹也不拦着你了。」 陈铁匠说起此事,脸色微板,「不过仍然不准碰灶台,想做什么菜送去就告诉爹,爹来做。」 陈铁匠主动提出此事,本以为女儿会更加高兴,谁知凤凤嘴巴下抿,小脸恹恹的,差点哭出声来。 陈铁匠顿时觉得不对劲,起身来到门外观望,果然看到隔壁院子门前已经挂上了白绫。 「十三叔……」 陈铁匠心中发沉,以十三的年龄,其实他叫一声爷爷也不为过,只是少年时的称呼,没那么容易更改。 据父亲说,十三叔在爷爷那辈就在城东定居,对他们铁匠铺颇为照拂。 父亲常说,百年浮沉,若是没有十三叔和琴机婶屡次相救,他们一家早就断了传承。 只是到了他这一辈,十三叔年事已高,倒是他照顾十三叔更多一些,久而久之,也厌烦了。 如今他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心境大不相同,见到白绫挂出,心中立时悔意翻涌。 他回头一把将凤凤抱起来,「走,我们去祭拜你十三爷爷。」 凤凤眼角挂着泪,抽噎一声,点头说好。 铁匠铺的邻居王寡妇是个屠户,家中亲眷并不多,更何况十三只是王寡妇收留的老人,眼下虽然挂出了白灯笼,门庭却是冷清。 王寡妇正在门前洒扫,看到陈铁匠抱着女儿过来,一张脸立刻拉下来:「陈老四,你还有脸过来吊唁?!」 陈铁匠放下凤凤,满脸羞愧,「王姐,当年的事,都是我的错。十三叔过世,我总要上一炷香的。」 王寡妇闻言露出愕然之色,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是陈老四能说出来的话? 凤凤听着两个大人对话,挠了挠头。 王家奶奶一直不喜欢爹爹,难道是因为十三爷爷? 她如此想着,眼角余光忽然蓦地瞥见一名白衣女子走来。 待得看清那女子的面容,凤凤惊得小嘴微张。 好漂亮地姐姐,跟仙子一样! 王寡妇此刻也看到白衣女子,顿时将陈铁匠撇在一边,皱眉打量来人。 女子穿着素雅,年轻的面容透出一股出尘之气,一看便知并非市井出身。 大家闺秀?还是名门明珠? 这等出身高贵的女子,来此处作甚? 王寡妇思忖的同时,白衣女子也已到了她面前,微微福了一礼,微笑出声:「小女名向苼,方在此地落脚生根,开了一间字坊。」 王寡妇顺着她背后看去,果然看到对街一间空置的门户已经换了门楣,上面写了两个大字,她一个也不认得。 陈铁匠倒是还认得几个字,古怪地读出声来:「竹阁?」 这小娘子舞文弄墨的,不该将这劳什子地字坊开到主街闹市么,来这犄角旮旯,嫌钱烧得慌? 他一脸疑惑,却见向苼又温文尔雅地一笑:「今晨得见贵门前挂出白绫,作为邻居,特来吊唁一番。」 客人上门,王寡妇当然没有拦着的道理,连忙拉着凤凤,将向苼请进门。 陈铁匠被晾在一边,也不恼,厚着脸皮跟进来。 十三就安详地躺在大堂棺材内,盖子 未封。 向苼神情肃穆,取出一支香线点燃,神识却已飞出老远,看到了远在千万里之外的一户大户人家。 随着一声啼哭,婴儿呱呱坠地。 酷似琴机的女童欢呼雀跃,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爹爹,我有弟弟啦!」 向苼收回神识,将香线插入香炉,怔怔望着灵堂那大大的「奠」字。 十三这一走,也带走了过去最后的羁绊,一股孤独之感,自心底而生。 他说的没错,修真本就是一条孤寂的路,情感羁绊……太奢侈了。 平静地对王寡妇说了一声节哀,向苼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 转世后的琴机与十三皆有灵根,可她至多予他们一份机缘,并不准备再去接触。 她身上的因果,太重。 任何人与她接触多了,都不是好事。 王寡妇看着向苼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暗自摇头。 这小姑娘,当真古怪。 向苼回到字坊后,天空就飘起了小雪,而后很快就变成了鹅毛大雪。 天地间染上了一层白,万籁俱寂。 向苼孤身立在门边,仰头静静看着雪花飘落,忽然想起了司无栎。 他说要出关来寻她,可如今,百年时间早已过去…… 向苼却不知,早在五十年前,司无栎就循着红线一丝联系,寻到了向苼所在。 可到了之后,司无栎立在星空之中,看着那横亘在黯淡星空中的庞然大物,脸色却是前所未有的苍白起来。 「这里是……」 司无栎心中骇然,杂念丛生,但仅是瞬间,他便将无数杂念尽皆镇压。 他反手五指齐张,猛然一握,来时锚定的方位顷刻尽毁。 做到这一步还不够,司无栎拂袖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枚古朴令牌。 这是族内赐予他的身份令牌,同时亦是监视他一举一动的秘宝。 他一直故作不知,且以秘法掩盖,令之传回的讯息,皆是虚假。 然而此刻,他却是二话不说,挥袖一道碧绿玄光轰出,令古朴令牌瞬间湮灭成虚无。 他不允许此地方位有任何暴露的可能。 做完此事,司无栎静静看着虚空中的庞然大物,伫立良久,终是黯然一叹,化虹而去。 第218章 黑猫 翌日清晨,度水城。 向苼像是凡人一般双手搬开门板,望着门外满街的雪白,呼出一口白气。 店铺的上一个主人留下不少器具,向苼从里面找来一把扫帚,来到门前开始扫雪。 扫了不多时,临街各个店铺也相继开门,看到外面早早起来扫雪的向苼,不约而同露出惊讶之色,随后也拾起扫帚加入进来。 天空的雪还在飘,向苼踩在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她扫开一片又一片积雪,仿佛将心头的阴霾也扫去一些,眉间轻轻舒展。 她与姜易所言,并非是假。 穿越以来,为了活下去,她就像是一根被拉紧的弦,整日勾心斗角,你死我活,从未真正放松过,怎能不累? 此番隐居虽只为躲开修真界的注视,解决地神隐患,但又何尝不是她心之所向。 若有朝一日,算清因果,她定会寻一处安宁之地,平静度日。 半个时辰后,街道上的积雪清得七七八八。 向苼收起扫帚正要回屋,却见王寡妇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走来,一边笑道: 「向家妹子,来尝尝婶子做的腊八粥,暖暖身子。」 向苼下意识就要拒绝,但转念一想,她现在隐入俗世,是以凡人的身份与他们接触,能沾染的因果少之又少。 且她还要在此地停留很长一段时间,与邻里打好关系,并非坏事。 如此念头生出,向苼顿时不再拒绝,面上绽出笑容,接过王寡妇手里的粥碗,「多谢婶子。」 「一碗粥罢了。」 王寡妇摆了摆手,旋即打量一眼向苼单薄的穿着,皱眉道:「妹子,这外头不比屋里,你可得多穿点,若是风寒入体可就不妙了。」 「好,都听婶子的。」 向苼点了点头,仰头喝完手里的腊八粥,将空碗还给王寡妇,夸赞道:「您做的腊八粥真好喝。」 「那可不是。」 王寡妇叉腰轻哼一声,「这东街的腊八粥,就我家做的最好!每年都被预定一空,若非你是新来的邻居,还不一定能喝到呢。」 「婶子说的极是。」 向苼温温地笑着附和,王寡妇见状却是眉头微蹙,左右看着邻里都散的差不多了,拉着向苼回到竹阁前,压着嗓子说道: 「向家妹子,不是婶子说你。婶子不知这寒冬腊月的,你为何会独自一人跑到这儿来落脚。可女子出门在外,性子太随和,是会吃亏的。」 王寡妇说话语速极快,向苼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又被一句话堵回去,「还有,你这脸生得好看,太过招摇,容易招祸。」 向苼摸了摸自己的脸。 上一次被人这么说,还是当年初入炽焰宗当随侍的时候,就因一点美貌,被有心人传得谣言满天飞。 如今她修为提升上来,在众多宗门面前都以真面目示人,却无人敢对她的容貌有半分编排。 美貌并非原罪,弱小才是。 「向家妹子?」 王婶子伸手在向苼面前晃了晃。 向苼回过神来,微微一笑:「婶子莫担心,我自有分寸。」 王寡妇满脸怀疑,这丫头看着刚到及笄的年纪,能有什么分寸? 理虽如此,王寡妇这次没多说,转头打量一眼屋内挂满墙壁的字画,她看不懂,摇了摇头便自离开。 向苼回到屋里,心念一动,法衣瞬间变成棉衣的款式。随后并指随手一点炭盆,冷透的木炭顿时重燃,生出暖意。 拂袖在长桌前坐下,向苼重新铺出一张新纸,方才提笔,忽然感应到挂在胸口 的秘境珠一阵震动,紧接着一股熟悉的嗓音传出: 「腊八粥也不知道给哥哥我留点儿。」 向苼眼里生出惊喜,「大哥?」 秘境珠表面玄光一闪,一抹黑光顿时从中遁出,轻巧地落在桌面上。 这是一只猫咪大小的黑虎,全身毛发如同绸缎一般,黑得发亮。 他睁开眼,一双金瞳煌煌,透出王族血脉的威严。 向苼看着眼前的「王拓」,眼底惊愕,「大哥……」 「是我。」 黑虎口吐人言,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脚掌,「我堪堪苏醒,妖力还不足以维持人身。」 向苼立刻一抹储物戒,拿出诸多灵丹妙药,连元泉也摆了出来。 王拓见状却是摆了摆爪子,「我用不着这些,妖族修血脉而非灵力。我才初步接纳老爷子留下的血脉,需要漫长的时间消化。」 「原来如此。」 向苼恍然,挥袖收起桌上的瓶瓶罐罐,温声笑道:「也好,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王拓怔了一怔,忽然道:「苼妹,你似乎变了。」 「人都是会变的。」向苼提笔作画,头也不抬地笑道:「谁也不能免俗。」 王拓沉默片刻,苦叹一声:「你说的对。」 事过境迁,他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可以没心没肺偷跑出来,游历红尘的少年郎了。 「大哥看看,我画得像不像?」 向苼一语将王拓从回忆中拉出来。 他抬头看到纸上栩栩如生的自己,顿时两眼一瞪,「都说画虎不成反类犬,你怎么画成猫了?!」 「猫吗?」 向苼打量一眼自己的新作,满意地将之挂到墙上,「也挺好看。」 「不好!」 王拓伸出爪子就要把画抓下来,却被向苼一把抓住后颈,摸了摸柔软的皮毛。 王拓立刻炸了毛。 「苼妹,你胆儿肥了?我可是你大哥!」 「我与大哥亲近,难道也有错?」 「……错是没错,但就是不行!」 王拓的反抗显然是无效的,但后来发觉向苼摸着挺舒服,也就懒得再抵抗,趴下来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这冰天雪地的,看着让人想喝酒,苼妹,有没有好酒?」 「没有。」 「……我不管,我要喝酒!」 「……」 有了王拓闹腾,向苼的字坊里多了一丝人气,总算没那么冷清。 城东酒楼饭菜一般,好在两人都不是挑剔的性子,向苼随便买了些回来,一人一虎就围着炉子吃喝起来。 王拓这段时间虽然一直陷入沉睡,对外界发生的事却不是一无所知,两三杯酒下肚,直接问道:「你成地神了?」 向苼筷子一顿,讶然抬头看了一眼王拓,旋即轻笑:「大哥好眼力。」 「不是眼力好,是老爷子的传承记忆。」 王拓点了点眉心的一撮白毛,「托他老人家的福,我现在的见识可比以前厉害多了。」 说着,王拓人性化地敲了个二郎腿,爪子摸着下巴,啧啧出声道:「你这一身怨气,不得了。」 向苼摊开手心,顿时有一掌宽红雾浮现,在掌间疯狂逃窜,却始终逃不出掌心控制。 「我以地神之身镇压,暂时没有太大问题。不过……」 向苼眉头微拧,「怨气数量一直在缓慢增长,我一时间还未想到解决的办法。」 王拓小心卷来一丝怨气查验,但爪子只碰到怨气表面就仿佛被烫到似的, 飞快放开,任由那一丝怨气回归向苼手心。 「消解怨气本不难,你若非神道修士,因果不重,轻松就能解决。」 王拓说到此处,语气微沉,「可你现在成了半个地神,路数比神道还要神道,又与香火纠缠过深,麻烦了。」 「我也只后路难寻。」 向苼轻轻一叹,「可我当时走投无路,若不这么做,大哥现在怕是连我的尸骨也找不着了。」 「我可没有怪你的意思。」 王拓嘿嘿一笑,「我传承记忆中,炼化地心成就地神的存在有不少,但论人族,你还是头一个!」 「当真?」 向苼来了兴趣,「此前我也跟人打听过,上古年间除了那位傀宗宗主,似乎再无其他存在尝试过炼化地神。」 「我还骗你不成?」 王拓两只爪子抱着酒杯,仰靠在椅上,「妖族传承记忆久远,且无视空间地域。 我口中那些炼化地神的家伙,可不是东洲的,而是一个叫做天妖国的地方。 那里的妖族个个都掺有一丝古妖血脉,古与天地通,靠着这一丝联系,才有炼化地神的可能。」 「天妖国?」 向苼接着问,「可知具体方位?」 王拓连连摇头,「传承记忆极为精简,哪里会记那些没用的信息。」 他抿了口劣酒,接着说:「关于神道的记载,我传承记忆中有不少,你脑子好使,我花点时间抄录出来给你,你自己研究就是。」 「多谢大哥。」 向苼提杯,王拓哈哈一笑,一口喝干,「你我之间说什么谢?」 向苼也跟着笑了笑,随意地瞥了一眼桌上的菜品,眸间若有所思。 肉菜,他一口都没吃。 酒足饭饱后,王拓就抱着纸笔一头闷进里屋,妖力操控毛笔写得飞快,只一个下午的时间,就捣鼓出了一本册子。 向苼拿来研究了三五日后,终于有了一些收获。 修士与天争命,不再神道算计之中。 可凡人若枉死,强烈的不甘便会突破七窍,化为一丝阴戾之气。 这便是怨气。 地心震动破裂的那一刻,世俗界枉死无数,成千上万的怨气涌入地心。 她以地神之身承载镇压,但也是有极限的,若是怨气继续增长,以至有朝一日,突破了地神清气的承受极限,地心毁灭,东洲生灵灭绝,作为地神的她是什么下场,不用想也知道。 「所以当务之急,是避免产生更多怨气。」 向苼放下手中的册子,看着门外风雪交加,眼里浮现出一丝明悟。 不能再死人了。 第219章 雪灾 第八日,十四下葬,难得天晴。 向苼明知十四已投胎至琴机身边,还是跟着去了。 十四在东街是出了名的长寿,寿终正寝,发的是喜丧,前来送葬的邻居有不少,就连抬棺挖土也有人帮衬,不用另外花钱去请。 从清晨忙到中午,城外白雪皑皑的山中多了一块小土丘。 王寡妇拿着笔墨,凑到向苼跟前,指着空白墓碑,有些不好意思:「向家妹子,你看……」 向苼心领神会,自然不会推辞,接过毛笔来到墓碑前,问道:「写什么?」 「先义父向十三之墓。」 王寡妇显然早就想好了,回得很快,「落款义孙女王淑莲。」 话到此处,王寡妇顿了一下,又道:「还有义孙陈武。」 向苼微感诧异,回头看了一眼陈铁匠,见他一脸震惊羞愧,顿时明白了什么。 她依言写完碑文,最后附上时辰,什么也没说,提笔起身。 待得字迹晾干,王寡妇拿起刻刀走到陈铁匠面前,直接塞到他手里,哼声道:「还不快去?」 陈铁匠重重嗯了一声,立马快步地跑去刻碑。 凤凤一脸疑惑,抬头看到王家婶子露出欣慰的笑,好似懂了什么,又好似什么都没懂。 刻碑这一步耗时太长,送葬的邻居还要回家照看生意,三三两两的走了,一边走一边小声谈论。 「王寡妇这心胸,不是我说,比一般男人还要大度。」 「谁说不是呢?」 「若是换成我,才不会让陈老四刻碑,也不看看他从前干的那些糟心事儿,气死老爹,轰走十四老爷子,寡待女儿……随便拉一件出来都能遭雷劈!」 「不过这几天陈老四也不知怎的,跟吃错药了似的,听说在十四老爷子的灵堂跪了整整三天三夜呢。」 「这事我也听说了,还记得八日前那场倾盆大雨吗?码头死了不少人,陈老四也在那,而且是唯一一个活着回来的。」 「死里逃生,难怪……」 向苼听到这里,终于想起当初在度水城码头,随手救下之人。 她当时心神皆在鱼妖上,并未在意那人面目,而今才知自己无意之间,圆了一桩因果。 十四临别之际,只字未提陈铁匠,死后神魂放心不下的,也只有王寡妇与凤凤。 向苼静静看着陈铁匠刻碑的背影。 人常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可犯下的过错却不会因此而消失。 码头救下陈铁匠一命,她与陈老铁匠的账算是两清,十四的事应该另算。 若他真心悔过,用后半生来赎罪,自然一切都好。若其人依然如邻里说的那样薄情寡义,她也不会心慈手软。 墓碑刻完立起,已是傍晚时分。 王寡妇怔怔看着墓碑,直到太阳落山,才收了收眼底的泪意,打道回府。 她一回头,发现向苼居然还在山头等着,不禁暗自诧异,但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对向苼的观感更好了一分。 凤凤已经睡着了,陈铁匠小心翼翼地将女儿抱在怀里,一行四人迎着零星的雪花回到城中。 向苼搬开字坊大门,就看到王拓窝在炭盆旁边的软椅上,舒服地眯着眼,细长的尾巴垂到椅子下面,晃来晃去。 看到向苼回来,他略微睁开一丝缝隙,「带酒回来没有?」 「方才送葬回来,明日再给你买。」 向苼随口应付一声,坐回桌前继续琢磨神道。 王拓歪着头撇了撇嘴,「浊酒涩牙,就不能买点好酒?」.z.br> 向苼笑得 眉眼弯了弯,「等我字画卖一副出去,就给你买。」 王拓翻了个白眼,「那我这辈子都喝不到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默契地谁都没有提及修真手段破坏气氛,倒也是别有一番趣味。 夜深了,小雪又渐渐下成了大雪,冰花混在呼啸的北风中,砸在门板上,发出细密的声响。 向苼并未在意,埋头研究神道。 东洲地域何等广阔,每时每刻都有凡人死去,更何况地心变动后,灾难频发,死的凡人比之前更多。 只她一人四处救火,势必分身乏术,此事,须得借助整个修真界的力量。 这与姜易他们的打算,也是不谋而合。但她此刻已暂时退出修真界,若再贸然站出来掺和,前后矛盾,于理不合。 念及此处,向苼目光一栓,顿时有了新的想法。 这时,王拓耳朵忽然动了动,睁开眼看向门外,「有人来了。」 向苼神识展开,顿时透过门板看到一中年男子顶着风雪来到门前。 下一刻,门外响起「笃笃」二声。 向苼开口,明知故问:「谁?」 「向姑娘,鄙人是隔壁布行的老板,名叫卢旺生,咱们白天一起送葬的时候,还碰过面呢。」 男子声音传进来,带着一丝尴尬,「深夜来访,实在冒犯,只是家中存放木炭的地方糟了贼,一时没了炭火取暖。 我看其他街坊都睡下了,看姑娘你这边还亮着灯,就过来想着换些炭,不知姑娘可否行个方便?」 卢旺生飞快地说完,生怕向苼没听完就要赶他走。 他也是没了办法,这外头大风大雪,声音传不远。之前他去了好几家,喊得嗓子都哑了,也没见喊出一个人来。 于是只能来这亮着灯的字坊碰碰运气。 本以为深更半夜的,里面人怎么着也会犹豫两下,谁知话音刚落,门就开了。 「卢老板。」 向苼让开身位,指着后屋墙角的箩筐:「需要多少,你自己拿便是。」 卢旺生愣了愣,连道一声多谢,走到后屋捡过二十几块炭,丢进布袋装好,随后摸出十枚铜钱放在桌案上。 木炭市价一斤两文,他深夜叨扰,特意多给了一些。 向苼看着也不多说什么,只淡淡说道:「夜深雪重,卢老板慢走。」 卢旺生抱了抱拳,心中暗道,此女看着性子冷淡,不好接触,不想却是个软心肠。 如此想着,卢旺生走到门边,步子又顿住,回头道:「向姑娘,恕在下多嘴一句。 虽说陈老四跟周围街坊们打过招呼,没人会找你麻烦。可他那三脚猫的功夫,也就在我们这些人面前逞逞威风,真要遇到好手,定是扛不住。 这世道不太平,姑娘孤身行走,千万小心。」 向苼微微点头,算是赢了卢旺生的话。 卢旺生见此不再多言,迎着风雪没入夜色中。 向苼却未急着关门,两步来到门边,望着门外呼啸的大雪,眉头微蹙。 趴在椅子上的王拓也跳下来,走到向苼脚边,金眸光芒一闪,「你也察觉到了?」 「嗯。」 向苼轻嗯一声,「是地心变动造成的雪灾。」 王拓啧了一声,「你现在不是地神吗?就不能强行停雪?」 向苼摇了摇头,「这是地心的自然反馈,我若强行阻止,只会引来更大的灾祸。 不过也无碍,只要我在这里,度水城就不会有事。」 王拓坐下来舔了舔爪子,「那其他地方,你想到办法了没有?」 「有一想法,或可一试。」 向苼说着,翻手掌间光芒一闪,多出一面镜子。 「监天镜?」 王拓见识不比从前,一眼认出镜子来历,诧异道:「这镜子不是千星殿的吗?怎么会在你这。」 「说来话长。」 向苼手掌抚过镜面,「此镜有监天之能,我将之物归原主,便可通过千星殿传讯与东洲各宗。」 「这方法好。」 王拓两眼微亮,「通过监天镜暗中传讯,千星殿之人看到,也只会以为是监天镜的预兆,不会有人联想到你身上。」 「不,姜易定会有所怀疑。」 向苼眯了眯眼,「不过,就他一个破绽,尚能忍受。」 当夜,向苼就走了一趟千星殿,将监天镜无声无息地放回原位。 长衍真人看见监天镜上,顿时大吃一惊,随后看到镜上显现而出的水涝、旱灾、地震、瘟疫…… 「如此多的灾难预兆,连地点都清晰得标注出来……」 长衍真人又惊又喜,这监天镜失踪一趟,回来竟是更具灵性了。 他正愁不知该怎么应对地心变动的后续影响,这下瞌睡来了送枕头,自是喜不自胜,连忙传讯姜易商议。 后来之事,自是水到渠成。 姜易看到监天镜后,有没有多想,向苼不知,她并未受到任何传讯。 接下来数日,度水城的风雪果真就没再停过,街道上积雪太多,结出一层厚厚的冰,无人在外走动。 城中各户人家本就有囤食过冬的习惯,干脆不出来走动,至于城中街头零星的乞丐,早就被向苼直接挪去了苼城,保他们不被冻死。 王寡妇却是不放心向苼,时不时上门看看,顺便送些吃食,却不知这一城的生死,都在向苼的掌控之中。 日子一天天过去,向苼也逐渐摸索出一些消除怨气的想法,时常前往地心试验,但往往收效甚微。 不过,也不是全无收获。 几番试验下来,她对地神之力的掌握更上一层楼,也借此寻到遗落在地底岩浆当中的《欺天》阵盘碎片,拼凑出第二个阵角。 第220章 杀天 天空灰蒙蒙的,依然飘着风雪,令人分不清到底是清晨,还是傍晚。 字坊内。 向苼将两块阵盘一角放在灯下,仔细观详。 《欺天》阵盘碎片特殊,无法用神识寻找,借助地神之力对地底岩浆的掌控,她将遗落在岩浆中的所有异物都排斥出来。 能在极端高温保持原样的东西不多,除了阵盘的碎片,还有一些黑色碎屑,应是莫蛛储物戒毁灭后所留。 挑出所有阵盘碎片后,向苼再将段成通身上的拿出来,碎片当即自动融合在一起,化作一面与向苼手中一般无二的阵盘角。 只是,当向苼将两只阵角放在桌上,二者却未继续再融合。 一面完整的阵盘足有八个阵角,或许这两个阵角,并非是相邻的部分…… 向苼心中思忖,忽见眼角黑影一闪,王拓跳上桌来,凑近细看一眼阵盘,顿时两眼圆瞪,倒吸一口冷气:「《杀天》阵盘?!」 「杀天?」 向苼目露惊异,她将阵盘拿出来细观,本就有意让王拓知晓阵盘的存在,却不想对方的吐出的竟是另一个名字。 「你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也敢带回来?」 王拓头疼地挠了挠头,「此物阻隔神识探查,你是从哪找来的?」 「岩浆地底。」 向苼声音有些低沉。 这一刻她意识到,这两个阵角无法相融,或许不是因为位置不相邻,而是根本就是两个不同的阵盘! 《杀天》、《欺天》。 这两个阵盘,一听便知是出自一人之手。 可王拓传承记忆中有《杀天》,却无《欺天》,否则刚才不会说得那么干脆。 《欺天》的来历,或许比她想象中,更加惊人。 王拓见向苼神情不对,还以为是自己把话说重了,连忙放缓语气,道: 「你也不必太过忧心,我传承记忆中警示的是完整的杀天阵盘,你手里就两个残缺不全的摆设,出不了事。」 向苼轻嗯一声,目光微闪,追问道:「此物因何而受警示?」 「我也不知。」 王拓面露苦恼,「传承记忆只告诉我此物极为危险,并未说明原因。」 向苼点点头,收起两块阵盘,不再多问。 杀天,欺天,倾天…… 倾天前辈所留的一切,似乎都与「天」有关,这里的天是代指天道?还是某个人? 若是天道,倾天又为何要与天道作对?姜易分明说过,天道只是一团无意识的规则,只依靠本能…… 不对! 向苼嘴唇抿紧,忽然联想起被掩盖的上古浩劫,想起老妖王口中所说的天罚。 天道……也可以被炼化么? 向苼抬头望向天空,微微眯眼,她已成地神,若有人炼化了天道,必定会生出感应。 东洲天道,仍处在无主状态。 万神殿应是用某种方法利用天道规则,降下天罚灭了傀宗。 如此说来,傀宗宗主当年所行之事,多半是冒犯了天道,似乎与倾天前辈目的相同。 倾天前辈,难道真是傀宗天青? 想到这里,向苼深吸一口气,拉回有些飘远的思绪。 猜测毕竟是猜测,不能与事实混为一谈。 倾天前辈与天青之间似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她总觉得,二者并非同一个人。 接下来一段时日,向苼没有急着去研究《杀天》阵盘,每日大半心思都用查探东洲灾祸、传讯监天镜上,只分出一丝心神留在城中。 时 间一转眼,便过去十日之久。 这十天,度水城的大雪一直未停过,积雪已然高达十数丈,几乎淹没了城中所有民房。 咔嚓!咔嚓—— 陈铁匠背着凤凤,气喘吁吁地地铲出通往医馆的最后一条雪道,上前焦急地敲门,「林叔快开门,人命关天呐!」 门板敲得震天响,里边的人自然是听到了,二话不说开了门,让陈铁匠进了屋。 林大夫年逾古稀,一手岐黄之术极为精湛,是城东出了名的医师。 此刻他左手摸过凤凤滚烫的额头,另一只手按在腕脉,听诊片刻,顿时皱起眉头。 「这小娃娃身子骨太弱了。」 林大夫对陈铁匠没什么好脸色,直接骂出来,「陈老四,你怎么当爹的?!」 陈铁匠早就慌了神,一听这话,二话不说直接扑通一声跪下来,声音哽咽,满是懊悔:「是我没照顾好凤凤,都是我的错!林叔,求你救救她!只要她能好起来,日后我一定……」 林大夫抬手制止陈铁匠记下说下去,摇头叹了口气,道:「你不说,老朽也会救她。只是这小丫头虚不受补,须得以百年人参温补调养,我医坊里没有啊。」 陈铁匠一听顿时傻了眼,「百年人参?!」 他一咬牙,站起来道:「还请林叔代为照顾凤凤,我这就进山。」 「站住!」 林大夫老脸更黑了,「你这猪脑子,现在进山与送死有何区别?凤凤没了爹还怎么活?」 说着,林大夫拉开抽屉,取出一袋银两放在桌上推到陈铁匠面前,「老朽尚有些积蓄,你拿着去城西贵仁坊买些回来就是。」 陈铁匠眼眶一下子红了,立刻跪下来磕了一个响头,「林叔,以前是我混蛋!今日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日后若有用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林大夫抽了一口烟枪,面上欣慰之色闪过,斜着眼笑骂:「赶紧滚。」 陈铁匠抹了把眼泪起身,抓过钱袋,拿起门边的雪铲,「那林叔,我去去便回。」 言罢,陈铁匠头也不回地冲进风雪中。 躺在病榻上的凤凤烧红了脸,呢喃叫了声:「爹爹……」 「生死果真磨人性子。」 王拓看着陈铁匠在雪中艰难前行的模样,啧啧称奇:「这小子跟街坊邻里口中的,完全不同了。」 说着,王拓尾巴戳了戳还在探查东洲各地的向苼,「这小子既然真心悔过,你也不给点便利?」 「本是他该吃的苦。」 向苼眼也不睁,淡淡回应:「苦过之后,才知一切得之不易。」 「那凤凤呢?」 「无碍,我已为其暗中调养。」 「啧,你这三言两语的,倒是让哥哥我想起了你化名朱律那会儿,脾气够呛,差点闷坏我。」 向苼睁开眼,唇角微勾:「大哥是觉得寂寞了,要不我再给你抱只母猫来?」 王拓两眼瞪直了,「苼妹,要不你先听听自己在说什么?老子是妖王!」 他晃着尾巴跳下桌去,躺进摇椅上向苼亲自缝制的猫窝里,金黄的眸底闪过一道微光。 他察觉到向苼在故意岔开话题。 朱律这个名字与向苼半点不搭,果真是她在意的人。提都不能提,此人多半…… 王拓眯眼打了个呵欠,不再多想。 向苼的心思很深,藏了许多秘密,他知道自己其实一点都不了解她。 不过他也不在乎,作为结拜大哥,对小妹自应包容理解,而非为了一己私欲,打破砂锅问到底。 陈铁匠从城西买到人 参回来,花了足足一天一夜的功夫。 林大夫拿到人参,立马熬制成汤药给凤凤服下。 汤药灌下去没多久,凤凤的烧便退了,陷入熟睡。 陈铁匠顿时喜极而泣,这才觉得倦意上涌,直接累昏过去。 大雪下了足足十八日,地心带来的灾难逐渐走入尾声。 第十九日,雪终于停了。 天刚放晴,城主府内便传出命令,全城铲雪。 向苼也拿起铲子走出家门。 这大半月内,坊市木炭紧俏,曾有不少炭商蓄意囤积,欲要卖出高价。 城主赵琼经营度水城多年,早有预料。 炭商们前脚才收购完市面上大部分木炭,后脚就被他下令抓走,木炭全部充公,连同吃食、布衾分发给城里遭灾的穷人。 赵琼资质一般,修炼一百五十余年,不过筑基初期,实打实的修真界底层。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从父亲手中接过城主重任后,他从未想过离开,只想守着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安稳度日。 三十年前,他意外发现城中一名资质不错的孩童,并将之荐入归沐谷修炼,由此获得上宗大量赏赐,成功筑基延寿。 也正是因为如此,令他极为更看重自己管辖下的凡人,自然看不得他们受冻而亡,倒也省去向苼一番功夫。 然而整个修真界中,像赵琼这样的城主,少之又少,更多的只会冷眼旁观,甚至趁着凡人遭劫,修炼一些惨绝人寰的魔道手段。中文網 此般情形,随着姜易带领三大宗门插手,屠杀一大片趁势而起的魔修后,逐渐好转。 经过这般干涉,大量凡人得以存活下来,怨气增幅的速度大大减小,向苼若不仔细感应,几乎感受不到怨气的增长。 翌日,积雪清理干净,度水东城的街道又恢复往日光景,各家店铺也迫不及待地重新开门做生意。 在家中憋了将近二十日的人们纷纷走出家门,街头往来的行人比平常多了不少,就连向苼的字坊也偶尔有人上门光顾。 然而真要买画的,一个都没有。 又目送走了一位客人,王拓耷拉着耳朵,趴在猫窝里晃了晃尾巴,一脸忧愁。 「照这个趋势,什么时候才能喝上一口好酒哇……」 第221章 加满 王拓原以为生意会一直这么惨淡下去,谁知两日后,来字坊的客人忽然多了起来,乌泱泱的挤满了整个屋子,手里个个提着一副空白对联。 挤在最前面的不是别人,正是卢旺生。 此刻他装作一副不认识向苼的模样,笑问道:「向老板,我们都听王寡妇说了,你这边写一副对联比其他家都要便宜,只要八文钱。」 说着,卢旺生取出空白对联,一边递出铜钱:「我就图个新年好彩头,给你十八文,你可要帮我写得漂亮点!」 向苼听完,顿时哭笑不得。 她道今日怎么回事,原来是王寡妇在四处给她拉生意,卢旺生大抵是念着那夜开门换炭的情谊,主动当托来了。 眼下东洲各地的灾祸均已告一段落,向苼左右无事,也不推辞,铺开卢旺生带来的红纸,笔走龙蛇,写下两行字。 福禄同春至祯祥共岁来 「好!」 卢旺生忍不住喊了一声,满脸高兴。 他一个开布行的,没读过几年书,这墙上挂的草书他看不明白,但对联上这幅正楷写得端端是好看,不比兰院那些文人墨客写得差。 要知道,兰院若承笔写一副对联,那可是一两银子起步。 这么一想,卢旺生忽然觉得自己这次当托,不仅没亏,反而大赚了一笔。 「向老板,你这字真是绝了!」 卢旺生连声夸赞,随后小心吹干墨迹,立刻故意拉着横幅转过身来,让屋里后面的人都能看到。 这一看,众人顿时哗然。 「俺不识字,可这字写得真好看!」 「才八文钱,太便宜了,向老板,我要一副!」 「我先来的,你后边去!」 「我出十文!」 「我出二十文,谁跟我抢?!」 「向老板……」 王寡妇招呼来的都是些市井小民,普遍不识字,但却也识得美丑。 难得遇到这么规整漂亮的对联,个个都像是得了大便宜一样,争先哄抢,差点打起来。 陈铁匠听到动静,及时过来镇住场子,几个混在人群中的地痞流氓,立刻像是老鼠遇了猫,灰溜溜地跑了。 「皮三?」 陈铁匠认出地痞的身份,微微皱眉,他不是混到城西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屋内,向苼正在专心写对联,并未在意门口发生一点插曲。 她写得速度很快,且每副对联都不重样,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所有客人便都抱着自己的对联,欢天喜地的离去。 守在门口的陈铁匠见状,正要回去,却被向苼开口叫住,「陈铁匠,还请留步。」 向苼摸出十枚铜钱递出,「今日多亏你帮衬,才未生乱,小小谢礼,还望收下。」 陈铁匠没怎么跟读书人打过交道,此刻听着向苼文绉绉的话,心中有些艳羡。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推回铜钱,老实巴交地坦白道:「这个我不收,王姐让我多加照应你,我就是听她的话而已。你要是想谢,就谢她吧。」 向苼微微一怔,旋即轻笑:「也好。」 「向姑娘,我……还有一事相求。」 陈铁匠面上有些发烫,但还是厚着脸皮道:「不知姑娘能否收留凤凤两日?」 他生怕向苼拒绝,立马接着补充道:「年关码头活儿多,我去卸两日货就回来,绝不是要抛下凤凤不管。 王姐这两日是最忙的时候,城中不少富户都要杀猪,没时间照顾凤凤,我思来想去,也只有向姑娘你这里了。」 说到这里,陈铁匠 从怀里搜罗出一些零星的铜钱,递出来,嗫嚅道:「我身上……就剩这些。」 向苼瞥了一眼陈铁匠掌心黢黑的铜板,淡淡出声:「钱拿回去,等你回来再算报酬也不迟。」z.br> 陈铁匠听到前半句脸色一暗,但听完后半句,立刻露出惊色,「向姑娘,你答应了?!」 向苼微微颔首,陈铁匠大喜,二话不说就奔回家去,不多时便领着凤凤过来,「凤凤,快叫姨。」 凤凤这是第二回见到向苼,听到爹爹的花,立刻乖乖叫了一声:「姨姨。」 向苼面色柔和地应了一声,揽过小丫头,抬头看向陈铁匠,神情又恢复平淡,「陈铁匠还有何事?」 「没,没事了。」 陈铁匠连忙摆了摆手,随后蹲下身来,握着凤凤的小手,细声叮嘱:「凤凤在这里要听话,爹爹大年三十就回来。」 「嗯!」 凤凤乖巧应了一声,眼里却又舍不得,「爹爹,你一定要如约回来,莫要跟上次那样。」 陈铁匠鼻头有些发酸,赶在眼泪掉下来之前,逃也似地出了门。 「爹爹……」 凤凤依着门框,嘴巴一抿,眼泪就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良久之后,她才擦了擦眼,回头小脸挂上惯会讨好的笑容:「姨姨,凤凤很乖的,不会给您添麻烦。」 凤凤说完,见向苼在埋头写着什么,没什么动静,脚趾忍不住抠了抠地。 但这点难事,显然难不住她。 凤凤眼珠圆溜溜一转,立刻生了新主意。她抬头看了一眼外面天色,随后佯作惊讶道:「怎么都快晌午了?凤凤去给您做饭吧。」 啪!一声轻响。 向苼放下手中毛笔,抬头见凤凤一脸惊惧地模样,眉头微蹙。 她揭过纸张,拍了拍睡在旁边的王拓,「起来。」 王拓睁开眼,看到向苼递过来的纸张,顿时惊得目瞪口呆,暗中传音: 「你让我去酒楼买菜?!」 「我去也可以。」 向苼指了指门边凤凤,「你来照顾她。」 王拓脑海中立刻浮现被凤凤撸毛扯尾巴的情形,二话不说一拍纸张,叼起桌边的钱袋子飞快地跑了。 凤凤震惊地看着这一幕,直到王拓从脚边溜走,才后知后觉地慌张道:「姨姨,你看到没有,那只猫偷钱溜走了!」 王拓还没走远,听到这话差点一个趔趄跌进沟里。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他一点都不生气! 「我让他去酒楼买些吃的回来。」 向苼温和一笑,对着凤凤招了招手,「门边冷,坐到里边来。」 凤凤呆了呆,乖巧地往里挪到桌边,却不敢坐,只是挨不住心中好奇,睁大眼睛再问道:「猫也能买菜?」 「等他回来,你不就知道了?」 向苼随手点过一张矮凳移到凤凤脚边,「跟姨姨说说,为何这般怕?」 凤凤惊奇地看了一眼矮凳,依言坐下来,耷拉着脑袋小声道:「此前爹爹出去,都是把我寄在陆婶子家,陆婶子……可凶了。」 向苼眸光微凝,「为何不让王婶照顾你?」 「爹爹说,王婶比陆婶更凶。」 凤凤憋着嘴巴,小孩子藏不住话,见向苼和颜悦色的,立马就跟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往年受的委屈全部说了出来。 「陆婶子让我烧饭,凤凤不会,藤条打在身上好疼……」 「陆婶子还不准我吃东西,可是我真的好饿,偷了窝窝头吃,又被打。」 「爹爹被陆婶子骗了,还说是我惹了陆婶子生气。」 「爹爹待我很好的,我煮汤给十三爷爷喝,烧伤了手,爹爹生了好大的气,后来就不准我烧饭了。」 「不过后来听别人说,是爹爹怕我以后嫁不出去了,拿不到彩礼钱。」 「一定是假的,爹爹明明很疼凤凤,这次为了给凤凤治病,吃了好多苦……」 「爹爹,变好了。」 「……」 凤凤越说,眼泪越多,最后埋在向苼怀里嘤嘤地哭起来。 她小小年纪,心智却在磨难中提早成熟。她不是不懂爹爹是什么样的人,只是不愿懂。 一场大雨后,爹爹回来像是换了个人,不仅脾气变好了,连家务活也不让她干了。 这大半个月,就像是活在梦里,幸福得不真实。然而今天,她又被爹爹送了出来。 梦,一下子就碎了。 她习惯地表露出乖巧听话的一面,想要少挨些打,却发现向苼姨姨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野萃居是城东有名的酒坊,年关将至,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 田掌柜埋在账目里算得头昏眼花,忽然察觉到眼前光线一暗。 他一抬头,顿时傻了眼。 只见一只品相极好的金瞳黑猫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它背着一只不知从哪儿顺来的酒葫芦,爪子狠戳几下桌上酒牌,意思不言而喻。 若是王拓愿意开口,此刻说出来的话,定然是: 「招牌精酿,给我加满!」 盏茶时间后,田掌柜和一众小厮傻愣愣地看着黑猫背着酒葫芦走了不多远,忽地又拐进一家酒楼大门里。 这一天,关于猫妖买酒的谣言,像是长了翅膀般,在城中飞速扩散开来。 半个时辰后,王拓回到字坊,进门就看到凤凤趴在向苼膝间追找了,眼角还挂着一颗晶莹的泪珠。 关系这么好了? 王拓诧异,明明他走时,这小丫头还挺怕向苼的。 「你买酒了?」 向苼一眼就看到王拓背上那只硕大的酒葫芦,再看他嘴里的钱袋子,已经瘪了下去,没剩下几个铜板。 王拓丝毫不觉得心虚,嘿嘿一笑,灵巧地跳上饭桌:「你今天写了那么多对联,也算是开张了,我买一点好酒回来庆祝,不过分吧?」 向苼:「……」 这厮不当人后,脸皮厚了好多。 第222章 闲游 向苼将王拓买来的饭菜摆好,这才过去叫醒躺在软椅上熟睡的凤凤。 「凤凤,起来用饭了。」 凤凤揉了揉眼睁开,坐起来就看到桌上丰盛的饭菜,两只眼顿时瞪得滚圆。 好多好吃的! 「愣着作甚,快过来,再不吃饭菜要凉了。」 向苼又唤了一声,凤凤回过神来,立马跑到桌边爬上椅子跪起来。 她拾起筷子,却还有些不敢伸筷,忍不住再次确认道:「姨姨,这些我真的可以吃吗?」 向苼夹起一整个鸡腿放进小丫头碗里,温和一笑:「吃吧。」 凤凤两眼放光,终于放下最后一丝疑虑,抓着鸡腿啃起来。 太好吃了! 她从小到大,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向苼抿过一口酒水,看着凤凤吃得满嘴流油的模样,眼里蕴着淡淡笑意。 王拓坐在向苼旁边,舌头舔了一口面前杯中酒,顿时露出陶醉的表情。 这酒才够味! 两刻钟后,凤凤扒拉完碗里的最后一粒白米饭,终于忍不住打了个饱嗝,满足地仰躺在椅子上。 好撑。 她抬头看到向苼正一脸温和的看着,顿时露出羞赧之色,爬起来直起腰,重新坐好。 这一坐直了,终于让她看到坐在向苼旁边的王拓。 凤凤一下子认出来,惊讶问道:「姨姨,这只猫是你养的?」 王拓脸色一黑,不高兴地跳下桌去。 凤凤顿时愣住,「它怎么了?」 「他不喜欢别人叫他猫。」 向苼笑着解释一句,「你以后叫他王叔便是。」 「王叔?」 凤凤有些懵懂地挠了挠头,这名字真奇怪,怎么跟人一样。 过了中午,竹阁字坊又有不少人闻讯赶来求春联。 「你自去玩吧,别跑太远。」 向苼叮嘱一声凤凤,便随她去了。 玩? 凤凤听着歪了歪头,自打记事以来,她一直都在干活,还没怎么玩耍过。 好在玩是孩童的天性,凤凤出门很快就找到一群小伙伴,捧着积雪玩开了。 王拓就立在不远处的房檐上看着,时不时喝口酒,看着凤凤红扑扑的小脸上满是开心,眼里也泛出一丝笑意。 …… 向苼应付完了最后一批来客,终于闲下来,翻开神道册子继续研读,寻找消除体内怨气的方法。 时间流逝,一晃眼,天色入夜。. 王拓背着熟睡的凤凤回到字坊,一脸无奈,「小丫头玩疯了,回来的路上就困得打摆子。」 向苼哑然失笑,抱起凤凤放回里屋床上盖好棉被,一边笑道:「你不是挺不喜欢她吗?」 「我是不喜欢。」王拓仰头哼了一声。 可谁让她叫自己王叔呢? 向苼懒得理会嘴硬的大哥,起身回到外屋,拿起册子正要继续,忽地手中动作一顿。 「有几只老鼠。」 王拓跳上桌面,爪子洗了洗脸,「你来还是我来?」 向苼微微一笑,「劳烦大哥辛苦一趟。」 王拓啧了一声,化作一道黑影窜出门外。 与此同时,竹阁字坊对面的暗巷中,白天过来踩点的皮三等人正在低声商量。 「陈老四去码头当搬工了,明天就回来,今夜就是最好的时机。」 「都听好了,等会儿分两人守住后门,其他人都直接撞门进去!」 「赵家的公子说了 ,千万不能弄伤了她,要是毁了皮相,赏钱减半!听懂没有?」 「老大,这小娘皮美得跟天仙似的,别说赵公子说了,就是没说,咱们也舍不得弄疼她呀,嘿嘿嘿……」 「闭嘴!她以后可是赵公子的第九房夫人,也是你能编排的?」 「老大,这小娘皮整夜不熄灯,应该也有不少钱财,要不咱们……」 「……赵公子要的急,正事要紧,先将人掳了去,回头再来搜。」 「我搜你大爷!」 忽然一道陌生的话***来,皮三愣了一下,旋即脸色骤变:「谁?!」 他话音刚落,忽地听到身后传来几声短促的惨叫。 「啊!」 皮三惊恐回头,见自己小弟横七竖八躺了一地,顿时吓得两腿发软,扑通一声跪下来:「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再也不……」 砰! 黑暗中一只爪子拍在后脑勺,皮三两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 翌日清晨。 皮三冻得一哆嗦,终于醒了。 他按着后脑勺爬起来,一脸惊惧难当,掳掠向苼的心思早就抛到九霄云外。 这大冬天的在外头躺了一夜,按理来说早该冻死了,可自己居然还活得好好的,怎么回事? 皮三一头雾水,试着叫了叫还躺在地上的小弟们,果真叫醒了众人。 一个人都没冻死?! 皮三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心头发慌,拉着小弟们二话不说落荒而逃。 「要我说,这几人死不足惜。」 王拓仰躺在猫窝里,怀里抱着酒葫芦,「欺男霸女,作女干犯科,杀了也是替天行道。」 「不过是为了省点麻烦。」 向苼揭开桌边温煮的药粥看了看,随意道:「这度水城姓赵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不留着他们,难道还要我以神识一个个探查不成?」 王拓听到这个,两眼一下子亮了,直着坐起来,「顺藤摸瓜,原来如此。」 他原还以为向苼隐居之后,性子也变得柔软,不愿再造杀孽。看来是自己相差了,苼妹这般心智坚定之人,怎么可能会轻易改变。 如此想着,王拓起身伸了个懒腰,「我去叫凤凤那丫头起来喝粥。」 向苼看他离去的背影,摇头一笑,挥袖熄了炉子上的火。 「主人,老奴想到一个破解方寸集的办法,不过还需您出手相助。」 秘境珠微微震动,忽然传出一道声音。 王拓步子顿时一滞,回头眯起虎眼,「这声音……」 「是你们妖族的老祖宗。」 向苼回了王拓一句,又对妖神髅祸说道:「我眼下尚有要事,晚些时候细说。」 「老奴遵命。」妖神应了一声。顿时沉寂下去。 「老祖宗?」 王拓晃了晃脑袋,心中疑惑,却也没急着追问,向苼既然说了晚些时候细说,那到时候再问也一样。 …… 凤凤在两只爪子的疯狂挠动下,终于醒了。 她一睁开眼,就看到王拓那双金晃晃的明亮双瞳,不由露出笑容,伸出两只胳膊抱住王拓的脖子,甜甜地叫道:「王叔~~~」 王拓脸皮抽搐一下,两眼望天。 看在这一声「王叔」的份上,就破例一次,让你这小丫头抱一抱好了。 凤凤没什么起床气,醒了之后立马下床洗漱,随后来到字坊内。 坊内的炭火永远都是那么足,凤凤昨夜睡觉没脱衣服,现在出了被窝也不感觉寒冷。 她一溜烟跑到向苼桌边,抬头张望着桌面,只看到一摞摞册子,一个字也看不懂。 向苼轻轻抚过凤凤略黄的发丝,拿过一碗药粥推到凤凤面前,「用完膳就出去玩吧,让王叔陪你一起。」 凤凤自己舀着勺子小小吃了一口,温度正好,厚实的粥里带着一丝甜。 听到向苼这么说,她顿时抬起头,含糊道:「姨姨不一起吗?今天是大年三十,外面可热闹了!」 向苼顿时一怔。 凤凤见状立马更加起劲了,「姨姨,你来城里还没好好逛过吧?凤凤带你去好不好?」 王拓也跳上桌来,一爪子盖在自己写的神道册子上,「凤凤这么一说,我倒也是想起来。苼妹,你不是想着隐居歇一歇么,怎么又钻进去了?」 「姨姨——」凤凤摇着向苼胳膊继续撒娇。 向苼眉头舒展,脸上露出无奈,「真是拿你们没办法。」 不多时,向苼就在两人的撺掇下出了门。 除旧迎新之日,家家户户都在洒扫,富庶的门户前挂了红灯笼,显得喜气洋洋,年味十足。 三人一路走过去,到了东城早市,此刻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叫卖声络绎不绝。 「糕点,新鲜的糕点,糖味十足!」 「糖葫芦,买糖葫芦咯,两文一串,三文两串……」 「糖人,卖糖人……」 「客官过年,可要制一身新衣呀?」 「福来酒楼新出年夜饭包场,位置有限,各位贵客下手请早啊!」 「……」 向苼戴着面纱,牵着凤凤的小手走在人流中。 王拓则是趴在向苼肩头,无聊地打呵欠。 凤凤说是带着向苼来逛逛,实则长这么大,自己也没逛过闹市,一下子就挑花了眼,奈何囊中羞涩,什么都想要,什么也买不起。 向苼见状,摸了一袋银钱塞进凤凤手里。 凤凤先是两眼一亮,旋即又把钱袋还回来,乖巧地推辞道:「姨姨请我吃好吃的,花了好多银子,凤凤不能再花了。」 「那都是你王叔花的,姨姨还没花过呢。」 向苼温柔一笑,随后买过一串糖葫芦塞进小丫头手里。 凤凤眼睛晶亮晶亮地,小嘴咬了一口山楂。 真甜! 一行三人接着逛,凤凤看到什么喜欢的,向苼就直接买下来,看得王拓都急了。 「苼妹,你别光顾着给小丫头买啊,我那葫芦酒都快喝完了。」 王拓一个纵跃,干脆跳到向苼的头顶上,抬爪指着远处的野萃居。 「现在,立刻出发!」 第223章 暴毙 与此同时,皮三带着一众小弟来到城中一家高门大户的后门前。 后门的家丁显然认得皮三,直接放人进去。 皮三穿过后院一段小路,到了一间厢房前,立刻挂上一副谄媚的笑脸,弯着身子凑在门边喊道: 「赵公子,是我,皮三呐。」 屋内顿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多时便传出一声不耐烦的喝骂:「大早上扰人清梦,自己滚进来!」 皮三缩了缩脖子,连忙推开房门进去,屋内炭火烧得十足,浓郁的胭脂水粉气混在其中,直呛鼻子。 他强忍住打喷嚏的欲望,两眼一扫,顿时看到一只赤着上身的青年正坐在桌边喝茶。 「赵公子……」 皮三连忙凑过去,苦着一张脸,「你交代给小的办的事……」 赵公子一听这语气,冷眼立刻横过来,「怎么?你皮三不是号称街头霸王,无人能敌吗?连一个小小美人都抓不到?」 「公子,小的昨夜就去了。」 皮三忙不迭地解释道:「可就在要动手的时候,被人给打晕过去,我们连人影都没看清,太邪门儿了!」 「哦?」 赵公子顿时来了兴趣,「可是你说的那陈铁匠动了手?」 皮三顿时摇头,「小的特意趁陈铁匠不在家的时间过去,偷袭我们的,绝对不是他。」 「有点意思。」 赵公子脸上露出阴恻恻的笑容。 此前皮三为他搜罗美人,回回都能得手,时间久了,倒也腻烦。 「也罢,此事你们无需再管。本公子倒要看看,这东城字坊的老板究竟是何等的美若天仙,竟还引得护花使者暗中相助。」 赵公子打定主意,起身指了指门帘后的里屋,「把里面的人扔去春香院。」 言罢,赵公子披上棉衣就欲出门,然而还未等他跨出门槛,忽地感到心口一阵剧痛。 而后两眼瞪圆,没等一口气喘上来,就这么直愣愣地倒了下去。 皮三回头看到,立时大惊,「赵公子!」 他一个箭步上去,摸了摸赵公子的侧颈,立马吓得脸色一白,闪电般地收回了手。 死……死了?! 皮三脸色难堪,这色胚早该死在女人肚皮上,非要等他过来暴毙,不是害人吗? 赵家权势通天,此事若查到自己头上,定然难逃一死,该如何是好? 皮三脸色变幻一阵,忽然爬起来,将赵公子的尸体拖回门里,小心翼翼地合上门。 随后,他换上一副笑脸,若无其事地向院外走去。 皮三的小弟们还在院子外等着,看到老大安然无恙地出来,立刻迎上去。 「无事无事。」 皮三摆了摆手,「此事不成,赵公子未怪罪,又吩咐了新的活计,我们快走。」 小弟们闻言个个放松下来,跟着皮三一路有说有笑地往门外走。 其中一个小弟却是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忍不住问道:「老大,你头上怎的这么多汗?」 皮三听得身子一颤,立刻骂道:「就你话多,赶紧走!」 小弟缩了缩头,当下不敢再问,一行人速速离去。 一盏茶后,随着一声惊恐欲绝的尖叫,赵公子的死讯立刻通过下人传到家主耳中。 「你说什么?!我儿死了?」 赵家主正在与城主赵琼喝茶,听闻此讯,惊怒难当,立刻起身离开,连一声招呼都没打。 站在赵琼身边的心腹见状,脸上微露不忿,忍不住道:「主人,这赵江如今是越来越狂妄了,连您 都不放在眼里。」 赵琼微微一笑:「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想不狂妄都难。」 「可是这样一来,他若是有朝一日想当这个城主……」 心腹面露忧愁,「您又该如何自处?」 「那就让给他,伏低做小。」 赵琼哈哈一笑:「我赵氏家族绵延上千年,此等情形不知经历过多少,岂是他一个刚刚崛起五十年的暴发户所能相比的?」 话至此处,赵琼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慢悠悠地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且看吧,他们蹦跶不了多久。」 …… 「赵家主,贵公子的遗蜕我已查验过,并无修士插手的迹象。」 中年文士落于客座,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犹豫。 家主赵江面色铁青,「四下无人,罗供奉有话不妨直说,老夫还担得住。」 中年文士听得此话,终是叹了口气,道:「在下观贵公子阳气有损,乃是纵欲过度之相,此番怕是元阳过耗,乃至暴……」 「罗供奉!」 赵江脸上怒容难掩,言语里已然失了礼数,带着一分戾气:「我儿定是被人谋害至死!还请罗供奉代为追查此事。」 中年文士面露难色:「这……」 赵江冷哼一声,「只要罗供奉将此事办好,老夫定会传讯于次子,到时罗供奉入归沐谷当职也非难事。」 此话一出,中年文士面上难色立刻一扫而空,起身抱拳道:「在下定会为赵公子讨一个公道!」 家主赵江神色微缓,「辛苦罗供奉了。」 「不辛苦!」 中年文士连连摆手。 他罗海乃是一介散修,来赵家当供奉,等的就是进入归沐谷的机会,如今机会来了,怎能不紧紧抓住。 这一刻,罗海表现得比家主赵江还要急切一分,当即起身道:「事不宜迟,在下立刻就去追查此案。」 言罢,罗海也不等赵江说什么,身形几个闪烁就消失在大门外。 通过赵家家丁之口,罗海很快得知赵大公子死前见过皮三。 他借由院内皮三留下的一缕气息追查过去,一直飞到城外一间破庙。 罗海一步踏进去,看到庙里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瞳孔微微一缩。 追踪的一缕气息没入其中一具尸体,罗海上前定睛一看,正是皮三。 他面色凝重,立刻俯身查验。 原先他只想找个替死鬼平息赵江怒火,迅速了结此事前往归沐谷,可现在看来,此事不简单。 这皮三前脚才出了赵家门,后脚就死在了破庙里,怎么看都像是杀人灭口。 赵家主的气话竟是歪打正着了? 「能瞒过我的查验,将赵大公子伪装成暴毙,此人……」 罗海话到一半,蓦地顿住,两眼死死盯着眼前的尸体,只觉得头皮发麻,一股凉气直冲头顶。 「这……这怎么回事?!」 罗海震惊片刻,很快压下心头纷乱的思绪,挥袖卷起所有尸体收入储物戒中,转身离开。 半刻钟后,皮三等人的尸体一字排开,整整齐齐地摆在赵家院内。 赵江眼里有惊惧之色闪过,表面确实露出怒色,沉声道:「罗供奉,你难道以为寻几个替死鬼来,老夫就会揭过此事?」 「赵家主误会了。」 罗海语气有些低沉,「这些人并非我所杀,一个时辰前,他们过来见过贵公子,可待我寻到时,竟全都已身亡!」 赵江当即身形一震,「你说什么?!」 他直到自己儿子是个什 么德行,死在女人肚皮上一点都不奇怪,只是心中不甘,才让罗海去查,没想到居然还真的查出一丝猫腻来。 「赵家主,此事不简单。」 罗海语气凝重,「这些人,早在昨夜就死了!」 此话一出,在墙边候命的两名家丁瞬间脸色惨白如纸。 皮三昨夜死了,那今晨他们见到的「皮三」又是谁? 下人们惊恐交加,一股难言的恐慌在这小小院落内蔓延开来。 「鬼!一定是鬼!」 「大公子害死那么多人,一定是他们算账来了……」 「……」 「闭嘴!」 赵江眼里也有慌张,此刻强作镇定,厉声叱骂:「丢人现眼的东西,都给我滚!」 下人们早就吓破了胆子,一听这话,个个如逢大赦,眨眼跑了个精光。 「赵家主,听我一句劝。」 罗海脸色不太好看,「此人手段诡谲,修为说不定在我之上,他只对贵公子动手,说明并未迁怒其他人。 若是贸然再查,激怒于他,只怕会引来更不好的后果。」 「你要我息事宁人?」 赵江额头青筋微露,咬牙切齿:「我儿死了,你却要我息事宁人?罗供奉,你到底是不是我赵家供奉?」 罗海敷衍地抱了抱拳,语气也冷淡下来:「若是赵家主一意孤行,今日在下便不再是供奉了。」 「什么?!」 赵江满脸愕然,「罗供奉,你不想入归沐谷了?」 「自然是想。」 罗海面露讥讽,「可再好的宗门,也得有命进才是。在下可不想平白丢了性命,就此告辞!」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无转圜余地。 罗海二话不说一挥袖,脚下多出一面拂尘,瞬息踏空离去,留待赵江一人满脸呆滞,不知所措。 罗海离了赵家,却没急着离开度水城。 他修真三十余年,能活到现在,靠的就是谨小慎微,步步为营。 赵家的事,他自然不准备再查了。 最近城东谣言四起,说野萃居有灵猫上门买酒,附近也有许多人见到,描述得绘声绘色。 他眼下左右想不到其他办法获取修炼资源,不如去守株待兔,说不定还能抓到那只灵猫,送去坊市卖个好价钱。 如此想着,罗海脚下拂尘一折,立时调转方向,前往东城闹市。 第224章 过年 这些时日,灵猫买酒的传言散播开来,城中不少闲人都跑来野萃居蹲点。 于是,当向苼头顶王拓,牵着凤凤的小手进来时,立刻就有许多人围了上来观察。 「蹲守多日,可算见到了一只猫。」 「看着似乎不太像……」 「快把掌柜的喊过来!」 「……」 凤凤害怕地往向苼身后躲,「姨姨……」 向苼捏了捏凤凤小手,微微一笑以示安慰。 王拓趴在向苼头顶,无聊地打了个呵欠,看也不看围过来的人群一眼。 不多时,人群让开一条路,掌柜快步过来抬头一看,顿时面色微喜,问道:「姑娘,鄙人甚是喜欢这只玄猫,不知可否割爱?」 此话一出,王拓的眼睛瞬间睁开,不等他动怒,周围的人却比他先一步骂开了。 「掌柜的你不守信用!」 「我是第一个来的,应该我来买!」 「我出十两银子!」 「小爷出一百两,谁跟我抢?!」 「……」 凤凤在旁听得小嘴微张,眼里全是惊叹。 王叔……好值钱。 听着周围人各种出价,王拓瞪圆虎眼,「苼妹,你就眼睁睁看着自己大哥被欺负?」 向苼掩嘴轻笑,「这可是你自己要来的。」 王拓脸色一黑,「你分明早就料到今日有这一幕,故意看我笑话是不是?」 「怎会?」 向苼一本正经地传音道:「小妹又不能未卜先知,大哥可莫要冤枉我。」 传音完,向苼唇角勾了勾,又忍不住笑起来。 王拓的脸色顿时更黑了。 「好了,诸位请听小女子一言。」 向苼熄了继续打趣的心思,抬手压了压馆内的嘈杂,将王拓摘下来抱在怀里,朗声道: 「他是我的家人,家人无价,我不会弃他而去,各位请回吧。」 此话一出,顿时有不少人失望离开,但仍有十几人留下来,不怀好意地盯着向苼,显然在打别的主意。 向苼只当作没看见,转头看向掌柜,淡淡一笑,道:「掌柜的这几日辛苦,应该赚了不少吧?」z.br> 掌柜的闻言脸色微变,「姑娘在说什么?鄙人听不明白。」 「掌柜不需要明白。」 向苼随手从血戒中摸出一只葫芦法宝,递到掌柜手里,「装满这一葫芦酒,就算是给他赔罪了。」 掌柜的接过葫芦,顿时松了口气,讪讪一笑道:「姑娘大度,鄙人这就去装酒。」 言罢,他连忙捧着酒葫芦带人亲自去装酒。 向苼拉着凤凤在馆内随意找了一处位置坐下,耐心等待。 留在馆内的十几人相视一眼,立刻悄悄靠拢上来,眼看着就要出手抢夺,却见门前光线一暗,又有一人踏进门来。 来人正是罗海。 罗海进门目光一扫,立即锁定向苼怀里的黑猫,但看其眉间一撮王字白毛,心下又惊又喜。 这哪里是什么猫妖,分明是一头尚在幼年的虎妖! 虎妖可比猫妖金贵太多,若能将之专卖,接下来百年的修炼资源怕都是不用愁了。 如此想着,罗海却未立刻上前,反倒是走到柜台边佯作挑酒,一边暗中观察向苼。 但不论怎么感应,他都看不出向苼有任何修炼过的痕迹。 虎妖的主人,竟是一介凡俗? 罗海心中古怪,思忖片刻,直接走到向苼面前,沉声道:「姑娘, 可否割爱……」 「不可。」 向苼直接打断罗海的话,身后几人立刻笑起来。 「兄台,别多费力气了。」 「这黑猫可是姑娘的宝贝家人,方才有人出银百两,都被她拒绝呢。」 「看你一身寒酸样,也不像是个有钱的,赶紧走吧。」 「……」 罗海眉头微拧,却不是因为凡人调笑,而是他拿不准向苼的身份。 此女看着异常年轻,可这般泰然自若的神态,实非一般人所能拥有。 难道是因为虎妖护着她? 罗海思忖片刻,接着试探道:「姑娘,此乃妖物,你常年与之为伍,恐有损寿命。不若趁此妖年幼,影响不深,交由在下处置。」 向苼眼皮一掀,似笑非笑地看着罗海,「我若不交,你又当如何?」 罗海神色微怒,这小丫头态度嚣张,简直油盐不进。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他终于克制不住心中贪念,懒得再继续试探,直接闪电般出手抓向黑猫。 这一抓还未抓实,罗海便见黑猫忽然睁开眼,一双金瞳煌煌,仿若天威。 无形的涟漪逸散开去,向苼身后几人遭受冲击,直接两眼一番,接连晕死过去。唯独凤凤安然无恙,一脸茫然地看着罗海,又看看向苼,不明白两人在做什么。 这不是幼年虎妖! 罗海骇然失色,立刻就想抽身逃走,却发现自己身体竟然不听使唤,始终维持着伸手的姿态,动弹不得,连嘴巴都张不开。 就不该起贪念,这等妖物若真的弱小,怕是早就被人抢走了,又岂会轮得到他? 罗海清醒过来,心中懊悔,立马疯狂传音求饶: 「前辈,小人知错了,还请看在小人一心为贵主人着想的份上,饶小人命!」 王拓冷冷一笑,传音回应:「危言耸听,你以那几句故作试探之言,我妹妹听不出来?她不过是懒得揭穿你。」 「妹妹?」 罗海震惊地看向笑而不语的向苼,「您也是妖族?」 王拓神色顿时更冷,「怎么?人与妖就不能以兄妹相称?」 「不不不……」 罗海心知又说错了话,吓得冷汗直流,再也不敢为自己开脱:「是小人见识短浅,自知冒犯前辈,罪无可恕,但请看在小人,小人……」 罗海绞尽脑汁求饶,情急之下,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之前的传言,立马改口: 「前辈,小人颇擅酿酒,所酿灵酒比这野萃居的好上十倍不止!小人愿为前辈酿百年好酒,以求得活命。」 「哦?」 王拓眉头一挑,这小子虽有觊觎之心,但手段温和,罪不至死,他本就无意杀人。 眼下听其会酿灵酒,他顿时来了兴趣,不由回头望了一眼向苼。 向苼笑了笑,「此人既是为你而来,你自行处置便是。」 王拓闻言当即一个纵跃,闪到酒居库房,从掌柜的手里抢过装满的酒葫芦,随后发出一声细微的呼啸。 后院众人顿时如遭雷击,纷纷软倒,脑海中关于灵猫的记忆也在听到呼啸的这一刻,迅速被抹去。 处理完琐事,王拓带着酒葫芦回到向苼肩上,终于放开罗海的控制。 罗海身子一松,差点脚下一软,直接跪下来。 见向苼和王拓看也不看他,直接转身出了大门,他眼底泛出苦意。 一失足成千古恨,这次怕是彻底栽了。 他丝毫升不起逃跑的念头,乖乖跟在后面离去。 不多时,一行四人回到字坊 。 罗海直接被王拓喊去后院酿酒,看样子不酿出好酒,一时半会是出不来了。 凤凤在一旁歪着头打量着罗海的背影,不明白这位叔叔为何会跟着回来,不过她小小年纪,却难是得的懂事,自觉地没有多问。 一下午的时间,凤凤都倚在门前,安安静静地等待爹爹归来。 她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看到姨姨就在桌前专心地看书,心中的焦躁莫名就会被抚平一些。 至少这次,爹爹就算不回来,姨姨也会带着她过个好年。 凤凤看着天边夕阳落下,有些失落地想着。 忽然,她眼前的光被一道身影挡去,咸重的鱼腥味扑面而来。 陈铁匠出现在字坊门前,看到凤凤的小脸,眼里的疲倦立刻被笑意掩盖,「凤凤!」 「爹爹!」 凤凤大叫一声,立刻冲过去直接扑在陈铁匠身上。 陈铁匠手里提满了东西,推不开女儿,只能说道:「爹爹身上脏,别抱了。」 「不,就抱!」 陈铁匠满脸无奈,脸上的笑容却是怎么也止不住,他抬头看到向苼过来,笑容里立刻多出了一分局促,「这两日,多谢向姑娘悉心照料凤凤。」 「这是我从渡口集市买的,新鲜得很。」 他送出手里提的一半年货,随后又从怀里掏出仅剩的二十文铜钱,神情有些尴尬,「向姑娘,这些钱不知够不够?」 「够了。」 向苼收了铜钱和年货,而后返身取了一副春联递给陈铁匠。 陈铁匠看着春联,沉默片刻,低低出声,嗓音分明带着一丝哽咽:「多……多谢。」 向苼淡淡一笑,「凤凤等了很久,早些回去和她过年吧。」 陈铁匠嗯了一声,带着凤凤走向冷清的铁匠铺。 凤凤走在一边,蹦蹦跳跳,嘴里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爹爹,姨姨对凤凤可好了!」 「姨姨还有一只猫,叫王叔!」 「今天姨姨还带凤凤去逛早市了,买了好多好吃的好玩的……」 陈铁匠听着,脸色更加复杂。 他不是瞎子,自然看得清楚这两天凤凤过得很好,性子也比之前开朗许多。 再看她发间多出的珠玉点缀,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向苼在凤凤身上花了不少钱。 「前两日皮三盯上了字坊,也不知有没有上门找麻烦……」 他心中琢磨着要怎么还人情,抬头便见王寡妇也披星戴月地赶回来,手里拎着一堆宰猪的工具。 陈铁匠挠了挠头,道:「姐,不如来我家吃年夜饭吧。」 王寡妇怔了怔,旋即笑骂:「拐弯抹角的,想尝尝姐的手艺就直说!」 向苼远远看着两人,唇角微勾,合上最后一块门板。 穿越修真界百余年,这是她第一次过年。 感觉,还不赖。 第225章 灵酒 后半夜,城中逐渐陷入安静,只剩下零星的爆竹声偶尔在夜空回荡。 向苼神识一扫,看过老老实实呆在后院修炼的罗海,顿时收回目光,挥袖布下一道结界,取出秘境珠放在桌上。 王拓看到她的动作,立刻跳到桌前凑上来,一爪子拍在秘境珠上。 下一刻,秘境珠泛出一圈迷蒙的微光,门户打开。 髅祸残魂顿时从中钻出,凝成一段细长的本体,背上双翅合拢抱拳,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主人」。 向苼还未出声,王拓就先跳到髅祸面前。 「老爷子曾说上古妖族已经死绝,妖神遗迹也只剩下一些无意识妖魄。」 王拓面色古怪,语气全无敬畏之意:「没想到你这个第一代妖神居然还活着?」 话至此处,王拓忽然想起唯一能与向苼关联的妖神雕像,眸光陡然变冷。 这老东西一直藏在妖神雕像里? 百年前,他为了向苼能在鬼涧里尽快找到元胚,便提议以妖神雕像为指引。 为此,他还特意与老爷子做了交易,代价便是进入妖神谷。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妖神可不是什么好东西,甚至可以说,个个都是阴险狡诈、心狠手辣之辈。 当时的向苼可远远没有现在来得强大,且被魔道真元侵蚀,正是最虚弱的时候。这老东西不动歪心思才怪。 现在看髅祸如此服服帖帖,大抵当初被向苼收拾得够惨。 不过一想到当年自己甘入妖神谷吃苦,换来的不是助力,反倒是给向苼添了一分危险…… 王拓看向髅祸的眼神顿时不善起来。 髅祸亦是对王拓的态度极为不满。 他与王拓同族,却是实打实的妖族前辈,王拓理应尊称他一声「老祖宗」才是。 但即便心中再不满,在向苼面前,他也不敢表露出来,索性就当没听见王拓的话,转头说起正事。 他虚幻的身子一晃,托起巴掌大小的袖珍山印,「主人,这段时间老奴夜以继日地研究此宝,终于不负所托,想出一个办法。」 向苼单手撑面颊,眉眼半开,语气随意:「说来听听。」 「主人请看。」 髅祸神魂触及山印一处,一阵光华过后,翠青色的山印竟然缓缓变得透明,可见其内一团意识在四方空间内不断冲撞,却始终无法突破壁障。 「此乃方寸集之灵,若要重新炼化方寸集,必须重新得到此灵认同。」 髅祸神色凝重:「可老奴观察数日,发现此灵早就被万神殿以某种手段控制,上一任主人死后,此灵意念自毁,已陷入疯狂,再无一丝炼化的可能。」 向苼听着眸眼微眯,「那你的意思是……先灭旧灵,再造新灵?」 「主人英明!」 髅祸轻赞一声,「老奴正是如此想法。此灵与方寸集结合极为紧密,寻常手段无法剥离,好在主人有血戒。以血戒消杀之能,无需多日就可将旧灵消杀干净。」 「而后你再取而代之,入主方寸集,自为新灵?」 一直在旁观望的王拓听到这里,忽然冷笑出声,「腾蛇无足而飞,我虽不知你传承天赋具体为何,但必与空间有关。 此刻你是残魂之态,想要发动天赋也难,可若被你掌控空间系法宝,有了寄托之物,怕是立刻就要穿梭虚空,逃离而去吧?」 髅祸突然被掀了老底,顿时又惊又怒:「虎族小辈,你懂什么?老奴对主人的忠诚之心,天地可鉴,从未想过逃!」 「天地可鉴?」 王拓嗤笑,「那怎么不见你奉出奴契?」 「奴契!」 髅祸眼珠子一瞪,差点破口大骂。同为妖族,有这么坑你老祖宗的吗? 「大哥,奴契是何种契约?」 向苼适时插话进来,好奇道:「比之天道契约又如何?」 「自是不同。」 王拓摇了摇头,娓娓道来:「妖族最为看重血脉,契约乃是以血脉作赌,若是违背契约,就会触动妖祖定下的规则,被剥去全身血脉,神魂陨灭! 奴契则要更加狠绝,乃是将身心魂魄俱都交由主人掌控,主人一念之间就可断奴仆生死,若奴仆敢生出丝毫违逆主人之心,亦会触动妖祖规则,神形俱灭!」 髅祸在一旁听着,神魂都变得不稳定起来,时而闪烁,时而散乱开。 奴契,那是上古年间妖族约束妖奴的手段,若签下奴契,就必须时时刻刻摒弃杂念,连一丝私心都不能有。 但凡有一丝歪念头,都会触发奴契,顷刻身死当场。 此等手段,即便是对同族感情淡薄的妖族而言也太过阴狠,因此上古年间的妖族也没用多久,就被彻底废除,如今却被王拓提了出来。 髅祸神情变幻,隐隐透出一股决然之态。 他是决定要跟着向苼一路走到黑,但若真要被如此苛刻的契约折磨,还不如干脆死了算了。 向苼若有所思地看了髅祸一眼,沉吟片刻,道:「除了,可还有其他约束之契?」 此话一出,髅祸豁然抬头,眼里生出光亮。 王拓却是怔了怔,皱眉传音道:「妖神活了太久,城府极深,心思诡谲,只以寻常手段约束,怕是不妥。」 「无妨。」 向苼淡淡一笑,「大哥放心,我自有分寸。」 王拓拗不过向苼,只得再道,「罢了,还有一契为属契,契力相似,只是少了心神约束。」 说着,王拓蓦然转头看向髅祸,正要开口,却见髅祸迫不及待地展开双翅,一道契约符印从双翅间浮现,飘至向苼面前。 「真是属契……」 王拓暗自诧异,他本以为还要再多威胁两句,没想到这老东西如此干脆。 向苼伸手抓过符印,一掌按入眉心,待得符印融入识海,她立刻对髅祸生出一种掌控之感。 签下属契后,髅祸对向苼的态度更为恭敬,且言语似也坦诚许多,主动提及天赋一事。 「主人,老奴本体为腾蛇,天赋的确是穿梭虚空一流,这与方寸集极为契合。 但主人明鉴,老奴从未有过逃走的想法,由老奴代主人掌控方寸集,必能令方寸集发挥出更大的威能,便是将空间延伸出诡雾海,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向苼听到这里,眸光一动,轻轻一笑:「你倒是通透,能猜中我的心思。」 髅祸讪讪一笑,「老奴这九万年,也不能白活吧,您说是不是?」 「行了,你先回去。」 向苼将方寸集扔进血戒,淡声吩咐:「待得方寸集之灵消磨干净,我自会叫你。」 「老奴遵命!」 髅祸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随后立刻化作一抹神光,投入秘境珠消失不见。 髅祸一走,王拓终于不用再忍,直接开口问道:「苼妹,你到底怎么想的?这老东西肯定不老实,你完全没必要心软。」 「心软?」 向苼哑然失笑:「你何时看出来我心软了?髅祸不老实,我一直都知道,也从未将之当成自己人。 但凡事过犹不及,如奴契这般连心神都要掌控约束的手段,太过狠毒,容易激起它的逆反心理,不如稍退一步,收买人心。 而且 ,我也不需要髅祸完全忠诚,之所以将之留在身边,只是因为有用罢了。」 王拓听到这里,顿时恍然大悟,眉间舒展开来。 倒是他多虑了。z.br> 也是,向苼即便面临绝境都能维持绝对的清醒理智,更何况是现在? 区区一个残魂妖神,在她手里能翻天才有鬼了。 三天后,方寸集内的灵已在血戒的运转下消磨干净。 向苼将方寸集取出来,直接丢给髅祸。 方寸集已是无灵宝物,可髅祸想要彻底与之融合,也非一时半刻就能做到的,至少也得十天半个月。 于是,向苼再次陷入无事可做的境地,只能继续研究王拓那本神道册子。 王拓却是一改平日慵懒的模样,跑到后院酒缸前上蹿下跳的。 当天夜晚,一股清甜的酒味从酒缸里逸散出来。 罗海的梅子灵酒,终于酿成了。 「虎前辈,酒酿成了。」 罗海舀起一勺灵酒,脸上浮现出与平日全然不同的欣喜与复杂。 自从少年离家后,他已有二十八年不曾碰过酿酒的物什,此刻旧技重拾,酿出一坛好酒,心中自是五味杂陈,无法与他人述说。 「虎前辈?」 罗海回过神来,喊了两声,听身后还没动静,顿时疑惑回头。 这两日虎前辈经常跑来问他酿酒进度,分明很着急的。 他这回头一看,却见王拓就在自己身后一尺处,顿时吓得手里一抖,酒水直接泼在了地上。 酒香散开来……更熟悉了。 王拓眸光深沉,默默看着酒水一点点渗入砖缝内。 压抑的气息渐渐从他身上传出,罗海顿觉窒息难当,心中骇然,连忙地躲到一边,不敢发出半点身影。 」这酒……「 王拓眼里生出一丝抗拒,可爪子却是不听使唤,颤抖着沾了一点酒水,放在嘴里。 下一刻,王拓脑海里「轰」的一声,压在心底无数狂乱的回忆被勾动,一齐涌了上来。 他想起来了。 那一天,他喝了很多这种酒,吃了……很多人。 第226章 探路 呼—— 小院内,树叶哗哗作响,一股黑色妖风凭空生出,如刀子一般,刮得罗海面颊生疼,窒息难当。 「虎…前……辈……」 他艰难出声,声音却被妖风卷走,丝毫传不进的王拓耳里。 王拓双目失神,体形在妖风中暴涨,眼看就要挤断院中桃树,就在这时,前屋里传来一声清晰的呼唤。 「大哥。」 这一声之下,小院内的妖风仿佛受到了压制,瞬间消弭。 王拓周身的妖气也在片刻之间褪得干干净净,眼中恢复清明。 王拓清醒过来,感应到自身妖气皆被一股霸道的力量封锁,暂时无法施展,顿时陷入沉默。 若非苼妹可以轻易镇压他,这一次失控,他又要害死多少人? 罗海劫后余生,看到不远处已经恢复成猫咪大小的王拓,满脸都是后怕。 那一股妖风实在可怕,便是他从前远远观望结丹期修士斗法的波动,也远远不及今日所见。 若任由妖气扩张开来,他定是死得不能再死。 好在那女子能唤醒虎前辈的神智,否则…… 罗海艰难地咽了口口水,眼中惧意更甚,同时看向前屋,心中也升起一丝明悟。 此女子不简单,能与如此危险的妖怪为伍,活到现在,绝非一般凡俗。 罗海暗自猜测,此女要么是有某种特殊天赋,极为亲和妖族;要么……就是一个修为境界远高于他,甚至高于虎前辈的隐世大能! 不过罗海内心,还是更倾向于第一个猜测。 这女子长得貌若天仙,气质出尘,光论容貌,的确不似凡夫俗子。 不过看她这几日与邻里街坊打交道,那熟稔亲近的做派极为自然,作不得假。 若为大能修士,心境定早已超凡脱俗,怎会与这些短命凡人为伍? 且看其性子也是过于温和,被那对门凶巴巴的妇人说道两句,竟还是笑盈盈的,从不脸红。 也得亏是有虎前辈庇佑,依此女柔和的性子,别说修真界,便是放在世俗界过活,怕也是举步维艰吧? 王拓却不知在这短短片刻,罗海心里能生出如此多离谱的想法。 他跳到酒缸前,拨开脚边的碎片,往里头观望。 妖风肆虐,酒缸也未能幸免,碎了半边,缸内只剩下底面一层浅浅的酒水。 罗海凑过来,小心翼翼道:「前辈,我可以再酿……」 「不必了。」 王拓转过身来,抬头定定看着罗海,沉声问道:「你这酿酒之法,跟谁学的?」 罗海被看的心里发毛,乖乖作答:「是小人家传的技法。」 王拓瞳孔微微一缩,「家传?」 提及往事,罗海语气有些唏嘘,「其实小人并非出生就是散修,曾也一度是修真家族的少主。 我罗氏山庄虽不是历史悠久的修真家族,但在酿灵酒一途上颇有传承,家中不愁修炼资源,偏安一隅,很是安稳,直至二十八年前。」 罗海苦叹一声,「那时我还小,正是懵懂无知的年纪,只知一夜之间我身边就剩下一老仆,再无亲人。 后来我自行修炼,踏入修真界,多番探查后,才知我罗氏山庄是被魔殿给灭了,连尸体也全都被带走,不知去向。」 王拓怔怔地看着罗海,脑海中混乱的记忆又翻腾起来。 他捂着头,紧咬牙关,有些艰难地在记忆中寻找着,自自己是否与罗海相似的脸。 但想要在无数碎片中找到那唯一一枚对应的,谈何容易。 王拓痛得面孔 都扭曲开来,吓得罗海又连连后退。 「大哥,何必执念于此。」 一声轻叹,在王拓耳边响起,「你分明清楚,结下因果的并非是你,而是魔殿。」 王拓垂下爪子,神情落寞。 道理他自然懂,可百年混沌记忆中的罪恶,却不是睡一觉就能洗刷干净的。 「你叫什么?」 王拓忽然口吐人言。 罗海一个激灵,连忙答道:「小人姓罗,单名一个海字。」 「罗海……」 王拓念叨一声,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丹瓶,扔给罗海。 「酒很好,你走吧。」 罗海下意识接过丹瓶,旋即领回过来对方的意思,顿时两眼一呆,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前辈,你说什么?」 王拓眉头一皱:「怎么?老子放你走,你难道还舍不得了?」 「不不不……」 罗海连忙摆手,「前辈宽宏大量,晚辈告辞!」 罗海当真是一刻也不想多待,说完立马召出法宝,化作一道乌光,眨眼投入高空失去踪影。 王拓看着满院的杂乱,挥爪扫出一道妖风,将落叶拾掇干净,随后掏出一只酒葫芦,将缸底仅剩的一点酒水装起来,小心收好。 向苼不知何时来到后院,倚在后门前看着,心下暗叹一声。 心事成结。 她帮不了太多忙,这一关,只能靠王拓自己度过去。 却说罗海逃出生天,飞出度水城老远后,才想起来临走前王拓还给了他一瓶丹药。 「不知是何种丹药……」 罗海停在半空,伸手一抹储物戒,丹瓶现于手心。 那般厉害的妖族,即便是随手赏赐之物,应也不会太差,至少也是入了品级的灵丹吧? 如此想着,罗海拨开瓶塞,一股浓郁的药香霎时升腾而起。 罗海只是轻嗅一口,竟然感应到自身修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了一丝。 「这是……极品灵丹?!」 罗海震惊地倒吸一口冷气,脑子里霎时一片空白。 修真界灵丹分三品,中上品丹药药力太过狂猛,筑基修士多用下品灵丹修炼吐纳。 而在这三品之上,还有一品,是为极品。 不同于中上品灵丹,极品灵丹药力磅礴,却十分温和,适合所有境界修士修炼。 因其原料珍贵,便是大型宗门存货也不多,一般只用来给门中天才弟子打基础用。 罗海一介散修,身家贫乏,连下品灵丹都吃不起,常常都是去坊市捡便宜,买些不入品的劣质灵丹。 那等灵丹虽也有修炼之效,但也就比纯粹吐纳灵气好上那么一丝,且还有不少丹毒需要缓慢祛除,效率极低。 罗海修真二十八年,做的最多的梦,就是有数不完的下品灵丹吃。 极品灵丹这等传说之物,他连梦都没梦到过。 可现在,那位虎前辈居然随手就送给了自己一整瓶?! 以虎前辈的见识,不可能不清楚此物珍贵。难道是看自己顺眼? 罗海一阵胡思乱想,鼻间又嗅到药香味,这才惊觉丹瓶一直没合上。 他手忙脚乱地重新塞上瓶塞,四下望过无人的荒野,微松了口气,心弦却不可避免地紧绷起来。 重宝在身,想不紧张都难,这可是连元婴修士都极为眼热的宝贝! 这瓶中至少有十枚极品灵丹,足够他修炼好几年,根本不用再出去闯荡,当务之急是找个地方躲起来修炼! 可躲到 什么地方才最安全? 罗海苦思冥想,忽然目光一亮,二话不说掉头飞回度水城去。 十三天后,元宵节当天。 陈铁匠与王寡妇带着凤凤一起上门,邀向苼同去逛灯街。盛情难却之下,向苼只得带着王拓出门同游,直至夜半歇市,才打道回府。 览过一遍人间烟火,阴郁小半个月的王拓也恢复几分生气,也算不虚此行。 而就在当夜,妖神谷秘境珠内,青色方寸山印倏然一震,青光大放。 这一刻,髅祸终于完全融入方寸集中,正式化为新器灵。 有其里应外合,向苼炼化起来得心应手,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青山印炼入掌心,化为一枚山形印记。 「主人,上一代器灵消磨后,这方寸集内原先划好的空间也被毁得差不多了,可要老奴花些时间重新修好?」 髅祸传音询问。 「不必了。」 向苼摇了摇头,她炼化方寸集可不是用来开市集的,要那么大空间作甚? 「你且试试,依托于方寸集穿梭虚空,能将空间延伸至多远?」 髅祸心头一凛,肃声道:「主人小心,老奴凭此宝穿梭虚空,耗的是您的灵力,若消耗过甚,主人定要及时断开联系,否则恐有伤主人贵体。」 「无妨。」 向苼垂眸,眼里划过一抹精芒,「你尽管施为,不必多想。」 「老奴尊令!」 髅祸应下后,只见向苼掌心青光一闪,方寸集仿佛鱼儿一般,跳入虚空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向苼感应到体内灵力疯狂消耗,然而在地心庞大清气的支撑下,这一丝消耗连九牛一毛都称不上。 向苼早有所料,不慌不忙地展开神识延伸开去,瞬息便锁定了已至诡雾海边缘的方寸集。 「主人,老奴心有感应,这诡雾海内危机重重,怕是不乏精通空间手段的老怪,若是贸然探入……」 向苼眯了眯眼,沉吟片刻,传音吩咐:「将方寸集之界凝成一线,再行探入,你既有感应,尽量避开危机所在。」 「是!」 髅祸遵令行事,化作一缕薄薄的丝线飘入诡雾海,再加以虚空掩盖拨动,果真没引起任何反应。 不知飘了多久,髅祸仍然感到后力十足,方寸集丝毫未显出疲态,不由暗自心惊。 如此遥远的距离,消耗的灵力定已呈几何倍数递增,主人竟还不唤他回返? 主人的修为,到底有多深? 再次向前探了小半日,忐忑不安的髅祸终于等到了向苼的命令,然而命令的内容,却与他所想的完全相反。 「你便留在诡雾海中继续探查,若有发现,即刻通过方寸集回禀于我。」 髅祸:「……」 第227章 变化 诡雾海常年被隔绝神识探查的白雾笼罩,修士进入其中无法分辨方向。 方寸集牵引虚空在其中行走,始终与向苼存留一丝感应,倒是不担心回不去。只是能否探到对岸的西洲,谁也不知道。 向苼未抱太大希望,只当是走了一步闲棋,不准备投注多少精力。 左右以地心清气的恢复速度,方寸集那点消耗足可忽略不计,即便髅祸在海上漂个千百年,也不可能对她造成什么负担。 「苼妹。」 沉默寡言小半个月的王拓忽然出声,「段成通的残魂,交给我吧。」 向苼怔了怔,旋即露出一丝笑容,「大哥这是想好怎么处置了?」 她指尖抹过血戒,将段成通的残魂扯出。 在血戒中煎熬多日,段成通早已痛苦到麻木,此刻忽然被放出来,心神却还沉浸在折磨中无法自拔。 仇人见面,王拓眼底的恨意瞬间涌出来,二话不说伸头一咬残魂,将段成通直接吞了下去! 神魂入腹,王拓眼露妖光,某种秘法当即运转开来。 没过多久,丝丝缕缕的妖气从他齿间溢出,又重新在空中凝成段成通的模样。 「我这是……」 段成通恢复神智,惊愕地打量自己的魂体,还未等想明白,就被王拓一爪子拍下来,揉搓成球,放在嘴里胡乱撕咬。 「啊啊啊!……住手!」 段成通惨叫连连,神魂撕裂的痛苦仿佛被某种手段放大百倍,竟比在血戒中还要痛苦。 叫着叫着,段成通脸上竟隐约露出一丝欣喜之意。 没有那古怪的灵水恢复神魂,这样下去,他很快就能神魂尽散,就此解脱了! 撕拉声中,段成通没过多久,就变成了一地残魂碎片,没了声息。 王拓见状张嘴一吸,地上的残魂碎片立刻化为缕缕妖气,融入己身。 数十息后,段成通又「醒」了。 他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神魂之躯,心中既悲戚又绝望。 神魂都被撕碎了,自己怎么还没死? 不等想明白这个道理,段成通又被王拓搓成球胡乱扯得支离破碎。 向苼在旁看了两遍,顿时看出了一点头绪。 大哥这是将段成通变成了自己的伥鬼? 伥鬼之身乃是妖气所化,不论段成通死多少次,只要大哥不想让他死,他就只能永生永世被缚在大哥身边,忍受无穷无尽的折磨。 且看大哥这一番动作行云流水,大抵早就想好了,只是一直在逃避现实,并未付诸行动。 罗海的出现,倒算是推了他一把,并非坏事。 向苼理清思绪的同时,王拓已将段成通撕碎了七八遍,随后终于停了下来,将段成通收入体内,长长地呼了口气,好似要将百年来的愤懑都倾吐干净。 如此发泄一通后,王拓脸色明显好看许多,爪子一摸挂在脖子上指甲大小的翠玉葫芦法宝,那葫芦表面顿时灵光一闪,恢复至原来大小。 王拓仰头喝了一大口野萃居精酿,哈哈大笑:「痛快!」 向苼见此情景,浅浅一笑。这一道心关,大哥算是度过去了。 正如此想着,向苼蓦地有所感应,抬头望向门外,眼里浮现出一丝诧异。 下一刻,罗海从门边探出一个脑袋来,正好撞上向苼诧异的眼神,不禁面露尴尬。 他小心翼翼地挪了一步,跨进了门槛,见王拓就在桌旁的窝里喝酒,顿时头皮一麻,连忙说道:「虎前辈,小子给您送酒来了。」 说着,他将手里提的酒坛放在门边,一边说 :「这酒跟上次的不一样,您先尝尝,若觉得喜欢,我再多送些来。」 王拓眼皮微抬,一双金瞳摄人心魄,看得罗海心头一跳,下意识就想逃跑。 但一想到自身安危,他还是指着右手边,硬着头皮道:「前辈,小子开了一间小酒坊,就在您隔壁,若是前辈想喝酒了,尽管去取。」 说完,罗海再也扛不住压力,转身撒腿就溜,跑得比兔子还快。 向苼看着不由失笑,「大哥,这小子是赖上你了。」 王拓撇了撇嘴,「还不算笨,知道回来躲着。」 向苼听他的语气,心知他因为过去的关系,没有赶人的打算。 只要罗海不胡来,她也懒得多管。 罗海从未与凡人打过交道,但在散修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自然懂得人情世故。 酒坊开业的第一天,他就拎着一坛坛好酒,挨家挨户给街坊邻里送了个遍,特别是陈铁匠家,罗海特地酿了度数极地的果酒,滋味甜甜的,凤凤喝了一口,立马就喜欢上了。 这邻里之间走动开来,罗海也终于从他们口中听到了字坊主人的名讳,向苼。 居然与百年前死在鬼涧的那位天骄前辈同名。 「向家妹子那书法可是一绝!」 王寡妇说起向苼,顿时滔滔不绝:「这丫头心善,性子也柔和,从没跟人红过脸。长得更是不用说,美名都在城东传开了……」 王寡妇说着说着,目光古怪起来,她上下打量一眼罗海,忽然问道:「罗老板,看你样貌也不年轻了,敢问是否婚配?」 「啊?」 罗海懵了一下,下意识答道:「还没有。」 像他这么穷困潦倒的散修,整天都想着搜罗资源,哪里有心思寻道侣。 谁知他这么一答话,王寡妇立刻与他拉开了一段距离,看着罗海那张脸,犹豫片刻,还是说道: 「罗老板,你可别嫌我话难听。虽说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就你这条件……」 罗海听到一半,吓得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立马打断王寡妇:「王姐!我可从来没有那种心思,我就是过来开个酒坊,只求安稳度日,这话您以后可千万别再说了。」 王寡妇没想到罗海的反应这么大,亦是被吓了一跳,随后看他一副被吓坏的模样,顿时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好好好,我日后不说便是。」 这罗老板看着老成,没想到脸皮这么薄…… 王寡妇心中对罗海生出一丝不错的观感,殊不知罗海不是害臊,而是差点吓得魂飞天外。 待得王寡妇离开,罗海长长松了口气,颇为忐忑地看了一眼隔壁,也不知虎前辈有没有听到刚才那段话。 他等了片刻,见隔壁没什么动静,顿时心中稍安,接着去后院打坐修炼。 字坊内。 王拓竖着的耳朵抖了抖,嘿嘿直笑:「苼妹,你猜我方才听到了什么?」 向苼提笔写字,头也不抬,随口问道:「什么?」 「王家大姐对你的终身大事,那可是十分上心啊。」 王拓没直说,向苼一听便领会出其中意思,面露无奈。 这两日王寡妇闲得很,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心思,在城里东奔西走,不断给她物色青年才俊,每每过来都要说上一通。 好在每当她拒绝,王寡妇也不强求,只遗憾两句便不再提,过了正月后忙起来,更不用说。 向苼在度水城清闲度日的同时,东洲各地地表终于开始不断陷落。 好在姜易已整合三宗之力,在东洲各地布下更为精密的「人网」,行走 各方,借由监天镜示警,提前讲陷落之地的凡人们带出。 而后经三宗深思熟虑后,一致决定在苼城附近建立六座大城,以容纳无家可归世俗凡人。 这一决定做出,倒不是因为向苼在地底表现出的实力,而是因为香火。 各地灾难多发,苼城的香火比从前更盛,俨然已有神道庇佑之神益,因而苼城周围的地面,陷落的可能性极小。 将新城建立在此处,便能一劳永逸,少去二次迁徙凡人的麻烦。 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但姜易在商议时并未明说,他也只是心中猜测罢了。 因为这一猜测,他无法像从前一样随意联系向苼,生怕一联系,他会忍不住直接问出来。 如此这般,数月时间,转瞬即逝。 这几个月内,陈铁匠常去渡口干活,凤凤时而寄养在王寡妇家,时而在字坊。 王寡妇嘴上不说,对凤凤自然也是极好。 这两边凤凤都很喜欢,当然,她更喜欢待在字坊里,因为时常能吃到酒楼的饭菜和糕点,隔壁的罗叔也会特地送来一小瓶果酿,别提多开心了。 六月,陈铁匠终于挣出第一笔本钱,补回了上次在渡口损失铁器原料的亏损,重新开起了铁匠铺。 凤凤立马什么也不吃了,一路小跑回去帮爹爹拉火箱。 等到一批明晃晃的刀枪剑戟挂上铺子,消息顺着原来的路子递出去,铁匠铺的生意没过多久就恢复原样。 陈家铁匠铺是家传的手艺,传说早年还出过剑修,自然能引得江湖中人过来买武器。 习武之人脾性暴躁,偶尔发生争执,但陈铁匠一身剑法也不是吃素的,轻松就能摆平。 每每有人得见字坊主人美貌,心生觊觎,还未有所动作,就被陈铁匠三下五除二教训一番,屁滚尿流地跑了。 别家受欺,陈铁匠也会立刻赶过去主持公道。 久而久之,陈铁匠的名声变得很不错,鲜少再有人提及从前的陈老四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228章 真名 七月流火,正是度水城一年间最热的月份。 向苼负手立在字坊窗前,看着对门铁匠铺生意红火,眸底掠过温和之意。 但这一丝温和,很快就被沉静所替代。 「大哥,我要出去一趟。」向苼忽然出声。 抱着酒葫芦呼呼大睡的王拓耳朵一动,立刻睁开眼坐起来,「想到消除怨气的办法了?」 向苼摇了摇头,「不曾,所以想去造访一位前辈。」 「前辈?」 王拓眼里露出惊讶,他想不到这整个东洲,还有谁有资格被向苼称为前辈。 不过既然她这么说了,他也不多问,当即闪身跳到向苼肩头:「那就走吧。」 向苼却未动身,只是轻笑,「我们若是一起走了,这间字坊怎么办?」 王拓顿时怔住,「苼妹,你……」 向苼轻抿唇瓣:「我想一个人去。大哥你留下来看家,可好?」 王拓跳下肩头,立在桌上看着向苼,微微皱眉:「可以是可以,但你得告诉我,你要去哪?」 向苼沉默片刻,朱唇轻启。 「悬望城。」 向苼走得无声无息,不曾跟度水城中任何一人告别,直到王寡妇见字坊一天不开门找上门来,才从门缝间发现向苼留下的书信。 「归期不定。」 王寡妇识得些字,看完信上内容,面上不由浮现出一丝失落,喃喃自语:「怎么走得这般突然……」 相比于王寡妇,罗海今日则是被吓得不轻。 向苼走后,王拓一个人守着字坊也没意思,干脆住到酒坊,一喝就是一整天。 罗海小心翼翼打听两句,才知道向苼离开已经离开。 「前辈,您就这么让她一个人走了?就不怕她遇到危险?」 罗海有些不可思议,而今东洲各地遭灾,虽有大宗修士奔走镇压,可外头世道有多混乱,虎前辈难道不知道? 「她不想带我去,我有什么办法?」 王拓又灌了口酒,一边唉声叹气,一边喝得醉醺醺:「不过论危险,她能有什么危险?罢了,我留在这等她便是……」 说着说着,王拓睡了过去。 酒不醉人人自醉,虎前辈这是伤心了,借酒逃避罢了。 罗海看出端倪,心里头还在琢磨王拓的话。 虎前辈不担心那小丫头的安危,应是在她身上留了保命的手段。 他有些艳羡地想着,小心收拾一番王拓身边残羹剩菜,便悄悄退去。 …… 前往悬望城,向苼并未动用任何修真手段,而是同当年一样,从度水城渡口乘船出发,再到小城雇一个商队,慢悠悠地进入吕国地界。 在走过当年与吕竹所有同行的路后,向苼站在明云楼修真坊市,倒闭的天青阁前,抬脚一步跨出。 这一跨,便就在瞬间跨越无数距离,来到一片雪地。 雪地前的不远处,是一条被透明冰晶覆盖,延伸向上的崎岖山道,一直延伸直山顶。 冰封百年的冷寒,没那么容易化开。 向苼望着山顶的雪城,神情平静,拾阶而上。 从度水城走到这里,她一共用了九天。 从七月初一,走到七月初九。一百二十五年前的那一天,亦是七月初九。 往事历历在目,犹在昨日。 片刻之后,向苼走至山顶。 悬望城一如百年前离去般残破,城门上挂满冰棱,化作一道冰墙挡住去路。 向苼拂袖一扫,坚冷的冰墙瞬息破开,炸成漫 天冰屑,仿佛重新下起了雪。 冰屑飞舞中,向苼踏入城中。 如今的悬望城,到处都被一层厚厚的冰壳覆盖,一眼望去尽是冰蓝。 向苼身子一闪,来到昔日土楼房内,一眼便看到地上覆在冰层之下的两块宫廷样式的毛毯。 她并未破坏冰层取出吕竹的遗物,而是一挥袖布下一层禁制,加固此处冰层,将一切保持原样,这才转身离开。 城北一如从前般残破不堪,向苼走在街头,循着记忆,找到当年吕竹消散的地方,坐下来。 她指尖一抹储物戒,摸出连翠灵匕放在对面,随后取出一壶酒倒满两杯,一杯置在灵匕前,一手握住另一杯,仰头喝得干干净净。 酒水下肚,在向苼眼里氤氲出一丝醉意。 她什么也没说,就这么一杯接一杯的喝着,从白天喝到黑夜,又从黑夜喝到天边微曦。 蓦然一声轻叹,自身后响起。 地面上显现出一圈阵法纹路,光芒过后,走出一道模糊的白影,来到向苼身边。 「逝者已矣,你何必如此?」 向苼头也未回,只是轻笑:「只是许久年未曾过来看他,多陪他一会儿罢了。」 白影当即陷入沉默,不再出声。 向苼又接着喝了大半日,直至夕阳西下,才震散了一身酒气,眼神恢复清醒。 「阵灵前辈,魂飞魄散之人,可还有一丝希望入轮回么?」 「求真之道,我未走至终点,尚不明其中真谛,给不了你答案。」 冰天雪地里,白影在向苼旁边坐下,模糊的面孔好似在笑:「还有,我并非阵灵,你可叫我一声……师姐。」 听到这话,向苼的目光终于从灵匕上移开,转头打量着身边的白影。 这是一团浑浊不堪的残魂,依稀能看出是已女子,既有人魂的味道,也有阵法的波动。 向苼微微眯眼,「百年前与我交流的,也是前辈?」 「不,那的确是阵灵。」 白影摇头,「我一直在阵心沉睡,得益于这百年冰封,我才有机会与阵灵融合,恢复一分神智,苏醒过来。」 说着,白影又笑了笑,「小师妹,你连一声师姐都不愿叫么?你手上的血戒,可是我师尊的宝物,更是我傀宗宗主的信物。」 向苼闻言目光一闪,「前辈可认得剑疯子?」.五 「剑疯子……」 白影一怔,接着神情复杂起来:「大师兄他……疯了……他是该疯了……」 白影喃喃自语,很快回过神来,「他在什么地方?」 「百年前,我曾在妖王谷见过剑疯子前辈,得授养剑术。」 向苼不作隐瞒,直言道:「后来故地重游,我未在妖王谷见到他,不知其去向。」 白影听到此言明显有些失落,然而很快就振作起来,道:「向苼,我知你心里有许多未解之惑,更不知自身使命,今日我现身,便是为此而来。」 使命? 向苼微微皱眉,她不喜欢这个字眼,却也并未急着反驳什么,接着听白影叙说。 「我名温忆,乃傀宗宗主座下二弟子,也曾是这悬望城的城主。」 白影的声音里带着追忆,娓娓道来,「师尊生前曾收过四个弟子,除了我,还有大师兄剑风、三师弟萧畏、四师弟方烨。」 话到此处,白影顿了一下,语气多了一分亲近:「现在,又多了一个你,五师妹。」 向苼听到这里,脸色没有丝毫变化,「温前辈莫不是误会了什么?晚辈只是机缘巧合之下得到这枚血戒,留下戒指之人只潦草数言 ,并未提及任何有关傀宗之事。」 「原来你是在意这个?」 白影摇头失笑,「血戒,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炼化的。 师尊在世时曾说,血戒为傀宗信物,她在血戒之中留下了一场炼心考验,谁能通过那道考验,令血戒认主,谁就是傀宗第二代宗主。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能确定,你向苼是师尊隔世认下的五弟子,而非鸡鸣狗盗之辈。」 向苼默默听着,心中生出一股无法忽视的割裂感。 当年在坠入山崖,她的确经历过一场考验。 可那场考验针对的是《欺天》阵盘一角,血戒在倾天眼里,不过是一件不错的法宝,从未说过其是傀宗信物。 而看这位温忆前辈言辞凿凿,再联想过往剑疯子前辈的表现,亦是作不得假。 两边都未有虚假,那只能是其中存在某种误会。至于这误会具体是什么……线索太少,她推算不了。 然而即便明知这其中有些错漏,向苼也没办法解释,她不可能为了澄清这一点,就暴露《欺天》的存在。 倒不如将错就错,借着这一层关系,弄清更多真相。 念及此处,向苼目光一闪,出声道:「小妹向苼,见过师姐。」 白影温忆听到这个称呼,眸光瞬间亮了许多,言语愈发柔和:「五师妹,你现在是宗主,按规矩不必行此谦称。」 向苼微微点头,「我到现在还不知师尊名讳,实在有失礼数,不知师姐可否告知?」 「自然是该告诉你。」 白影嫣然一笑,「师尊真名被天道抹去,几乎无人记得,即便还有人记得,也不敢提及,生怕遭受天罚。 不过悬望城大阵有掩盖天机之效,我又与其融为一体,与你说说也无妨。」 说到这里,白影面上渐渐有肃容浮现:「师尊曾化名傀冶、天青在修真界走动,她以傀冶之名建上古第一大宗,傀宗;又以天青之名,创上古第一商会,天青阁。 师尊门徒千万,论修为、论才学、论计谋心智,皆乃上古修真界第一霸主,无人可出其右。 她的名讳在当时人尽皆知,便是连世俗界的凡人都能说个一二三来。 然而万年后的今日,师尊却已被后世彻底遗忘。」 温忆幽幽一叹,:「五师妹,你可要记好了,师尊的真名,叫做鹿璇玑!」 第229章 凶手 鹿璇玑? 向苼细长的柳眉微微一蹙,想起半年前死在她手下的鹿玄机。 那是万神殿留下来拖延时间的傀儡,幕后操控之人将其取名的鹿玄机,同样的读法,只二字之差……到底是恶趣味,还是另有目的? 「五师妹?」温忆唤了一声。 向苼回过神来,正要开口回应,蓦地她眼神一冷,看向温忆身后。 温忆察觉有异,亦是跟着回头望去。 只见一道身形虚幻的老者,就立在后方不远处,待得看清那人面孔,温忆大吃一惊。 「三师弟?!」 老者好似完全听不到温忆的话,一双眼只盯着向苼,眼底尽是森森冷意:「小辈,你居然还敢出现在老夫面前?」 向苼闻言毫不动气,只微微一笑,萧前辈又想说些杀光亲朋,修太上忘情的胡话?」 温忆看着二人针锋相对,眉头直皱:「小畏,你难道听不出我的声音,我是你二师……」 「那是至高无上之法!」 老者打断温忆的话,眼里闪过一丝恼意:「小辈,你年幼无知,不知太上忘情的好处。上次之事,老夫不与你计较。」 温忆听到这里,哪里还看不出来,三师弟根本看不见她,也听不见她说话。 她回头看着向苼,眼里满是问询之意,「五师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师姐,他并非残魂之身。」 向苼平静作答:「剑疯子前辈说过,他只是一道执念所化。」 温忆娇俏一颤,如遭雷击,失神地喃喃自语:「竟是执念……」 「小辈,你一个人都在嘀咕些什么,究竟有没有听到老夫的话?」 老者面色阴沉,「百年前,老夫准备不够充分,被你侥幸脱逃。今日,老夫倒要看看你还能怎么逃!」 言罢,老者二话不说大袖一张,五彩斑斓的幻境瞬息重叠千百层,笼罩天地。 「天罗幻境?」 温忆一眼认出师弟压箱底的手段,脸色霎时一变,二话不说一掌拍出。 大片阵法之力登时凝结而来,在虚空幻化出一道巨掌悍然压下! 然而等到镇压之力降临到萧畏头顶,却像是压在了空处,径直穿了过去。 执念之身竟是如此特殊? 温忆暗自叫糟,连忙传音向苼,「五师妹快逃,我阻止不了他!」 向苼听到温忆传音,笑容微露,非但不退,反而向前跨出一步,抬手轻点。 这一指之下,空间仿佛定格,陷入绝对的寂静。 下一刻,气势汹汹而来的千百重幻境就像是被戳破的气泡,接连炸开! 轰!轰!轰!! 梦幻泡影扭曲碎裂,幻象倾泻而出,一时间将整片昏暗的天空都映染成五彩之色。 温忆抬头呆呆地看着漫天的璀璨,脑海中一片空白。 这是五师妹的手笔? 阵灵记忆中,向苼分明只有炼气期,怎么才过去百年,师妹就变得这般厉害了? 难道是阵法记忆出错,时间并非过去百年,而是千年……万年? 不等理清思绪,温忆忽觉眼前一花,向苼从原地消失,再出现,竟已一把掐住萧畏喉咙,掌心清气稍吐,一股无形之力瞬息便将萧畏虚幻的身体扭成一团麻花。 「萧前辈,有句话,你说的很对。」 向苼平静的目光下,语中寒意渐浓:「百年前你我之间的仇怨,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谁给你的勇气出现在我面前?」 萧畏被扭曲得支离破碎,龟裂的面孔上满是惊骇,他无法 理解昔日任他蹂躏的蝼蚁,为何会忽然变成自己无法企及的高山。 然而即便如此凄惨,那一丝执念仍旧支撑着他挣扎着,断断续续地传出声音:「傀宗……宗主……要修……太上……忘情……一定要修…太上忘情!」 向苼双眼眯起,「为何执意要我修炼太上忘情?」 此话一出,老者蓦地身形一颤,停下了挣扎。 「为何?」. 他脸上浮现出茫然之色,随后皱紧眉头,「我想不起来……」 他想要傀宗宗主修太上忘情,可是为何要修?为何非要是傀宗宗主呢? 他努力回想,随着这一念头兴起,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在脑海蔓延开来。 「为何!」 他双手捂头,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双手身形闪烁起来,几乎要彻底消散。 向苼松开手,皱眉望着萧畏。 来古城之前,她就料想过会再次见到此人,自然早早想过对策。 执念,一切自念而生。 只消对症下药,触及对方本心,压制起来不难。她原想借此尝试从萧畏口中挖出一些线索,却不想直接令他陷入自我毁灭的疯狂之中。 温忆白影一晃,来到萧畏面前,眼里浸满了哀伤与无力,泣不成声:「三师弟,你到底是怎么了?这些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她无法责怪向苼下手太重,可看着昔年朝夕相处,性情最为温润的三师弟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她如何能不心疼? 「五师妹。」 温忆轻声呼唤,言语近乎哀求,「我知你二人之间有过极深的旧怨,可至少……莫要让他承受这般痛苦,你帮帮他好不好?」 向苼默然无言。 且不说她愿不愿,她对执念的存在亦是一知半解,又能有什么办法? 念及此处,向苼蓦地灵光一闪,想到其中关键。 她眸子倏地亮起,再次开口:「萧畏,你告诉我,你是想让你师尊鹿璇玑修炼太上忘情吗?」 这一声落下,仿佛一道光照进混乱的黑暗,一瞬间清空了所有思而不得的痛苦。 萧畏停下动作,缓缓抬起头,面孔一阵模糊,仿佛时光倒流般,再清晰时,竟换上一副极为年轻的面容。 他怔怔看着神情冷淡的向苼,自他眼里倒映出的,却是另一张面含淡笑的脸庞。 「师尊。」 他喉咙哽咽一声,双膝一软,直直跪下,两行热泪,就这么流下来。 「三师弟……」 温忆震惊于师弟的转变,久久不能言。 向苼的反应却是极快,趁热打铁问道:「为师为何要修太上忘情?」 萧畏痴痴地看着向苼,声音嘶哑:「师尊,您若是修炼太上忘情,就不会心软,若不心软,就不会死……」 「死」字一出,萧畏陡然清醒过来。 师尊早在数万年前便去了,眼前的师尊又是从何而来? 念头一变,他眼中的师尊影响立刻随之褪去,显露出向苼的面貌。 「是你!」 萧畏咬牙切齿,怒火丛生,正要有所动作,忽地余光瞥见向苼身侧一道白影,瞳孔蓦然一震。 「师姐?」 听到萧畏的称呼,温忆豁然睁大双眼,「三师弟,你能看到我了?」 「嗯。」 萧畏点头微笑,「我仍有一丝残念留在执念深处,此时清醒过来,自然就能看到了。」 「原来是这样……」 温忆恍然之余,瞳眸一瞬不瞬地看着萧畏,眼里有感慨,有欣喜,更 多的,却是悲戚。 彼时天之骄子的二人,时隔数万年再相见,落得一残魂一残念,她如何不悲? 「师姐伤心做什么?」 萧畏好似看透了温忆的心思,温声安慰:「浩劫何其惨烈?我做梦也没想到,还能与师姐有再见之日,我们应该高兴才是。」 温忆顿觉好受许多,亦也露出一丝淡笑,「三师弟所言极是,是师姐狭隘了。」 「向师妹。」 萧畏转头看向向苼,眼里浮现愧疚,「当年之事,实为执念行事极端,不清醒所致,还望师妹海涵。」 两人说话的当口,向苼一直都在观察萧畏,此刻见他出言道歉,直接问道:「我观你不似无情之人,为何执着于太上忘情之法?你方才所言,又是何道理?」 萧畏见向苼另心发问,心知是对方心中仍有芥蒂。 当年自身执念所做作为的确是过分,他也不奢望对方能原谅。此刻听得这一连串的提问,他眼里立刻浮现出极为清晰的恨意,「向师妹所问,正是我接下来欲要交代的。」 萧畏深吸一口气,竭力维持语气平稳:「当年我身死道消,只留下一丝强烈的不甘化为残念苟活至今,为的就是告诉后来人,杀害师尊的真正凶手,以期报仇雪恨!」 「凶手?」 温忆面露惑色,「师弟,师尊难道不是为抵抗地阴界入侵,以身化界门触发天罚而亡吗?」 「当然不是!」 萧畏冷笑一声,「地阴界的确是仇人,可害死师尊的凶手另有其人,他杀了不慎闯入殿中的四师弟,以为瞒过了所有人,却想不到当年我也在现场。」 「向师妹!」 萧畏蓦地转过身,眼神殷切:「你执掌血戒,又得只师尊一人练成的敛息术,傀宗第二代宗主之位,非你莫属! 我等皆已身残,无力为师尊报仇,唯有你可以!以师妹你方才所表现出的那般恐怖修为,定能手刃叛徒,为我傀宗清理门户!」 温忆听到这里,心中立刻升起一丝极其不妙的预感。 向苼面色沉凝,「叛徒是谁?」 「还能是谁?」 萧畏眼中迸发出实质般的恨意,「大师兄,剑风!」 第230章 释然 「不可能!」 温忆一脸不敢置信,「大师兄天分最高,师尊最为器重他,甚至已默认他继任宗主之位,他毫无理由背叛师尊啊!」 「的确毫无理由。」 萧畏咬牙,眼底恨意蔓延,「可我亲眼看他一剑刺穿师尊命门,还能有假?向师妹,你继承师尊道统,定要为她报仇!」 向苼听着眉心微拧,并未急着答话。 萧畏残念苟活至今,为的就是传递这一消息,他亲眼所见,作不得假。 可剑风若真是当年发动浩劫的始作俑者,是万神殿的帮凶,应该早已得了天大的好处,而不是沦为一个在妖王谷内四处流浪,无家可归的疯子。 再退一万步讲,即便剑风当年真是凶手,后又与万神殿闹掰,只能寄居在妖王谷内。那百年前她入妖王谷,他既猜测自己与傀宗之间的联系,就应直接杀人灭口才是。 可他非但没动手,反而助自己掌握四极禁、授养剑术,最后还拉下脸来,向老妖王求取一把上好飞剑,就为了让自己在鬼涧内增加一些胜算。 种种行径,都与其「凶手」身份极为矛盾,根本说不通。 念及此处,向苼摇了摇头,说道:「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 「早?!」 萧畏顿时急了,「还早什么,我亲眼所见……」 「亲眼所见,就一定是真相么?」 萧畏被噎了一句,顿时怒得脸色涨红:「亲眼所见不是真相是什么?你简直不可理喻!」 向苼听着对方喝骂,也不动怒,「你我各执一词,争论无休止。是与不是,不如当面问他。」 此话一出,萧畏立刻止住骂声,身形控制不住颤抖起来,「你……你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兀自还在胡思乱想的温忆亦是娇躯一震,脱口问道:「五师妹,你方才明明与我说不知道……」 「我原先的确不知其行踪。」 向苼抬起头,深深看了一眼昏暗的天空,「而今听萧前辈一言,倒是隐约猜到一些。」 她收回视线,目光重新投注在萧畏身上,「前辈还能支撑多久?」 萧畏怔了一怔,旋即眼底露出苦涩之意,低声回应:「一刻钟。」 执念执念,执着千万年,只为寄托一念。 一旦清醒,便也离彻底消散不远了。 短短一刻钟内,他真的能再见到大师兄,当面问清吗? 「够了。」 向苼素手轻挥,传出一股吸力,径直将萧畏拢入袖内,旋即抬眼道:「温前辈,时间紧迫,晚辈先行一步。」 言罢,向苼直接撕开一道空间裂缝踏入其中消失不见。 温忆看着空间裂隙缓缓愈合,神情有些恍惚。她慢慢蹲下身来,在风雪中缩成一团不起眼的白影。 一声哀叹,淹没在风中。 「三师弟,我还没跟你好好告别呢……」 鬼涧,碎石滩。 黑潮汹涌,还未到退去之时。 向苼带着萧畏行走在黑潮之中,所行之处,曾经被她视为洪水猛兽的黑潮皆被清气自行隔开,无法伤她分毫。 她一路畅行无阻,不到十息的功夫,便已来到当年亲手凝聚的金***门前。 剑疯子,就在门下,他披头散发,魔怔一般地趴在界门上,口中念念有词。 向苼飞身落到他的身后,挥袖放出了萧畏。 萧畏视野方才恢复,看到眼前的一幕,顿时震惊地僵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师尊,师尊…徒儿错了!徒儿大错特错……」 距离近了,向苼听清剑疯子的念叨,无声轻叹,指尖凝聚出一团清气,点在剑疯子眉心,提前唤醒了他。 剑风目光恢复清明,抬头看到来人,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原来是你。」 「剑!风!」 不等向苼开口,另一道蕴着无穷恨意的声音忽然响起。 剑风怔了怔,转过头去,看到那已在消散边缘的透明面孔,登时身子一颤:「三师弟?!」 他起身就要靠近萧畏,却被向苼伸手拦住。 剑风眉头微皱:「向姑娘,你这是……」 「萧前辈太过虚弱。」 向苼饶有深意地打量一眼剑风,解释道:「你身上的气息,会令他提前消散。」 剑风脸色微变,不等想清楚话外之音,便听到萧畏再次开口。 「剑风,我只问一句!」 萧畏面色阴沉,冷声质问:「师尊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三师弟,你怎么……」 剑风面露愕然,旋即像是想通了一些事,恍然苦笑,「原来那时你也在,我一直以为,你离宗而去了,心中还庆幸……」 萧畏没听完整段话,两眼立刻瞪得滚圆,「你承认了?」 剑风沉默片刻,点头道:「的确是我害了师尊,不过实际情形并非如你所想……罢了,你自己看吧。」 解释起来太慢,剑风怕萧畏等不了,他干脆伸手点过眉心,直接扯出一团记忆,将当年所发生的一切以极快的速度演化出来。 向苼凝神细看。 只见画面之中,一名容颜绝美的白衣女子悬立于高空之上,其双眸紧闭,胸口一道殷红剑伤,在白衣衬托之下显得尤为刺眼。 其周身黑色雷光闪烁,雷声惊怖,似有翻天覆地之伟力,却似乎受到某种影响,迟迟没有动作。 而在其对面,一道白色剑光直冲天际,在剑光之中,则有另一青年双手艰难握着一把满是裂痕的长剑,正是剑风。 他抬起头,泪流满面,眼里充斥着绝望与挣扎,可手脚却是不听使唤,再次化作一道白光刺去。 「师父!!!」 绝望的嘶吼中,一道血花绽放。 女子终于睁开眼,望着近在咫尺的大徒弟,她温柔一笑,抬手擦过剑风脸上的泪水,语气平静。 「风儿别哭,你不过是糟了算计,是师父有所疏漏,没能提前发现异样。 我去之后,你莫要寻短见,那只会便宜万神殿,借你剑身控制天道,那整个东洲都将陷入其掌控之中,再无破局之法。」 女子说到此处,终是幽幽一叹,「我尚存留一分气力,稍后会前往地阴界入口闹出动静,为你拖延时间。 风儿,你要躲起来,躲到万神殿无法触及之地,无论再如何艰难,都要背负一切,活下去!」 画面至此,消散开来。 剑风看着消散的幻影,神色罕见的平和。 这是他最为痛苦的一段记忆,亦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动力。 漫长的岁月中,他不断回想加深记忆,师尊临别之际所做的每一个动作,所说的每一个字,早已如同烙印一般,深深铭刻进灵魂里。 这一次,他没有让师尊失望。 他真的做到了。 不论内心如何痛苦折磨,如何度日如年,他都没有放弃,一直躲躲藏藏,坚持到现在。 萧畏看到当年的来龙去脉,心中翻滚万年的怨恨早已伴着剑风那一声嘶吼烟消云散。 紧随而来的,便是愧疚。原来他亲眼看到的,真的不是真相。 「大师兄……」 他喉咙滚动一下,忽然上前紧紧抱住剑风,激发出道道白色剑光,令他以更快速度开始消散。 剑风一惊,立刻就要让开,却被萧畏强行按住。 「大师兄,你不知道。」 萧畏脸上带着一丝不好意思,:「少年时,我总是躲着你,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心里太崇拜,总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你。」 剑风心神一颤,「三师弟……」 「当年看到那一幕,这些年我恨极了师兄你,但我心中,亦存着一丝希冀。」 说到这里,萧畏看了一眼向苼,释然一笑:「多亏向师妹帮忙,今日,我又能带着对大师兄你的崇拜,安心离开了。」 剑风握紧双拳,「就没有办法……」 萧畏抿唇一笑,「小弟不过非鬼非魂,不过一执念,而今心结已了,自有归处,倒是二师姐。」 萧畏叹息一声,身躯缓缓消失,「大师兄若有时间,就去悬望城看看吧,她一人在那里,太寂寞……」 最后一句落下的瞬间,萧畏终于化作一团散乱的星点,消散于天地间。 「阿畏!」 剑风下意识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没有抓住。 一股无力之感,自心底升起。 他以为自己早已习惯生死离别,甚至一度麻木。 可今时今日再面对,他才知道,原来根本没有习惯一说。 他沉默了不止多久,当耳边再次响起黑潮汹涌的声音,他才缓缓回神,看着向苼,低低出声。 「多谢。」 「剑风前辈客气。」 向苼轻轻吐了口气,「我本就欲查清上古浩劫真相,此番前来,不过是顺手尽一份心意。」 说到此处,向苼目光忽地一转:「晚辈尚有疑团未解,不知前辈能否解惑?」 剑风没有急着回答向苼,而是打量后者片刻后,忽然反问道:「你灭了万神殿?」 向苼眸光一凝,旋即轻笑:「前辈好眼力,不过万神殿那等庞然大物,岂是晚辈一人就能灭的?我不过只是杀了他们在东洲布下的棋子,算不得什么。 倒是前辈以天剑术演化天道,掩盖天机,在万神殿的眼皮子底下藏了这么多年,当真是令人敬佩。」 剑风听出向苼话中的试探之意,顿时哑然,语气放缓:「你我境况颇为相似,倒也不必继续言语交锋。万神殿既亡,我也不用再躲躲藏藏,不如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聊一聊,如何?」 向苼嫣然一笑,「晚辈求之不得。」 第231章 双全 片刻之后,鬼涧边陲,一座世俗小城内。 「小二,上两壶酒,一桌招牌菜。」 「好嘞,客官!」 向苼在二楼小窗边的雅座施施然落座,一句打发走了小二,回头笑看剑风,「前辈,这地方可还喜欢?」 剑风盯着外面行人来往的街道,眼里有些恍惚,听到问话,下意识点了点头。 他躲了数万年,再一次见到这再寻常不过的人世间烟火气,心中五味杂陈,个中滋味如何,只有他自己知道。 「酒菜来了!」 片刻之后,小二一声吆喝,唤得剑风回神。 他轻轻吸了口气,视线从街道上收回来,出声问道:「向姑娘很喜欢世俗凡人繁华?」 「谈不上喜欢。」 向苼提起酒壶,为剑风斟满一杯酒,语气有些随意:「我等本是凡人,何来喜恶之说呢?」 剑风愣了一下,旋即颔首道:「确如你所言,我辈修士一日不成仙,终为凡俗,倒也不必自命不凡。」 向苼手中酒杯微顿,她话中本意并非如此,但剑风既然这么理解,便也随他,懒得纠正。 酒过三巡后,剑风姿态亦是随意了许多。 他望过窗外,看着街道上混迹在行人中的一名青年,眼中惊讶稍显:「这等逼仄小城也有宗门弟子现身,真是稀奇。」 向苼余光瞥过街道,解释道:「姜易集三宗之力,结「人网」渡东洲地心之劫,此人是在巡逻,防凡人横死生怨。」 话到此处,向苼语气顿了一下,半开玩笑道:「天道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剑风前辈应该早已了解这些才对。」 「没你说的那么玄乎。」 剑风摇头:「我不过是借天剑术,偷来一小部分天道权柄遮掩自身,光是免去天罚就已是极限,哪里还能顾及上其他?」 向苼目光微闪:「天剑术,到底是何种剑法?」 剑风沉默下来,又喝了好几杯酒,才幽幽开口:「天剑,顾名思义,是为天道之剑,主刑罚。我本就是剑修,昔年,我自奇遇中得此剑法,欣喜若狂,遂习练之。 然直至修炼至高深处,我才恍然醒悟,原来所谓的奇遇,不过是万神殿提前埋下的算计。」 说起这段往事,剑风面上难掩阴沉之色,「万神殿在天剑术中动了手脚,我不慎中招,被其以秘法操控,身不由己,化为天道化身。 那时,师尊已练成黑煞之雷,只差最后一步就能逆伐天道,然而在看到天道真身显露竟然是我后,道心动摇。」 剑风捏紧酒杯,「师尊生出一丝裂隙,便给了万神殿,他们趁虚而入,投入魔头污染师尊心神,令其动弹不得,再操控我,借天道之力……一剑斩之!」 「此番算计,环环相扣,天衣无缝。」 剑风深深叹息,「万神殿认准师尊软肋,自算计暴露的那一刻,师尊就知道一切难以挽回,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后人。 得幸于师尊拖延时间,我借天道之身,看破天剑术中破绽,弥补之后,趁机夺走部分权柄掩去自身存在,躲入妖王谷。 这一躲,就是两万年。」 剑风眼里露出一抹唏嘘:「这两万年内,我一开始还存有一丝希望。 我暗中培养修真界中出挑的天才,给予机缘,以期借他们之手,反攻万神殿。但很快我就发现,这一招根本行不通。 强如师尊那般东洲霸主,都没能逃过万神殿的算计,那些还未成长起来的天骄又算什么?」 「眼看那些天骄们,在万神殿的阴影下如土鸡瓦狗般夭折无数,我最终放弃了那些无谓的挣扎,整整一万多年,看 不见希望的岁月,太过煎熬……我疯了。」 「正当我以为接下来无数岁月,都将在这般绝望的黑暗中度过时,你来了。」 剑风骤然抬头,眼里出现一抹神采,「你与傀宗的关联,让我寻到一丝寄托,但前车之鉴太多,我并不敢抱有太多希望,只能尽力帮你。」 向苼听到这里,眼眸微眯,反问道:「前辈何不在那时就告知万神殿的存在,也好让我有所防备。」 「说不得。」 剑风摇头苦笑:「天剑术掩盖天机之效只能作用于我自身。昔年我贸然提醒过的几人,都被万神殿提前盯上,惨死当场。」 向苼听到此处,微微点头,心中疑惑已解开大半。 「老妖王说过,你与我师尊一样,都是天生异数。」 剑风看着向苼,接着诉说:「师尊当年无敌之姿,成功不难,只是败在我这一步,败在太心软。 在如今这传承断绝的时代,想要除去万神殿这颗毒瘤,比之上古年间难了何止千百倍?可你还是成了,这一点,你比我师尊厉害。」 向苼听着微微摇头,「我没有你师尊的天资,不过是比她运气好一些罢了。」 剑风哑然失笑,「你已成地神之身,这可是师尊当年尝试过也未成之事,何须自谦?」 向苼抿唇一笑,没再多言。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并非自谦,而是真的运气好。 若非《祖印》刚好练至第五层,她早已在地底随着地心毁灭化为灰烬了,哪里还能坐在这里跟剑风谈天说地? 两人慢悠悠地喝着酒,也不急着在须臾片刻就把话说尽,随意扯些闲话。 酒楼内人来人往,从天明喧嚣至夜深人静,桌边的两人好似透明一般,不在周围人的眼中,谁也不会来打扰。 桌上的酒壶早已空了,向苼从储物戒取出罗海酿的灵酒,两人继续喝。 夜半时分,剑风喝完最后一口灵酒,哈哈一笑,震散了浑身酒意,也震去了数万年来的苦楚,眉宇间多了一分洒脱。 向苼心知到了时机,放下酒杯,勾唇轻笑:「剑风前辈,不知可有兴趣做个交易?」 剑风自是聪明人,一点就透,问道:「许是与怨气有关?」 向苼轻轻点头,「怨气为虚无,剑意应可消杀,只是地神怨气太过精纯,晚辈的剑不够锋利,还望前辈施以援手。」 剑风沉吟片刻,道:「散出一点怨气来,我且尝试一番。」 向苼闻言心念一动,指尖当即离散出一丝黑絮。其中扭曲怨恨的力量,竟在瞬间将虚空撕出一条裂缝。 她琢磨大半年,也就只能勉强操控这一缕怨气,将其离体半寸,且一旦放开控制,怨气就会自行缩回体内,无法脱离。 剑风见到怨气,眼里登时浮现慎重之色,他并指如剑,点在黑絮之上,立时有无数白色锋芒自指尖杀出,与黑絮缠成一团。 足足一个时辰过后,白色剑光终与黑絮一同消散。 剑风轻轻吐了口气,感叹不已,「难怪你毫无办法,此等怨气之凶,就连天剑之力杀灭起来也异常艰难。不过好在尚能解决,至多耗费一些时间。」 向苼在看到黑絮消散的那一刻,心神便是一轻,「前辈愿意帮忙再好不过,我也不会让前辈吃亏。」 「不必。」 剑风大手一摆,道:「你为师尊报仇雪恨,我正愁没法报答,这点举手之劳算得了什么?」 话到这里,剑风忽然想起了什么,追问道:「对了,此种地心怨气,你体内还有多少?我也好估算闭关时间。」 向苼神情变得有些微妙,沉默片刻后, 还是实话实说道:「若前辈按方才的速度,不眠不休消杀,大抵需要……30万年。」 剑风吓得眼角狠狠一颤,倒吸一口冷气。 30万年?! 还是不眠不休,确定不是多说了一个万字? 他虽夺了部分天道权柄,寿命也是有极限的,能不能活到三十万年后还是两说。方才大包大揽的话,是不是说早了? 向苼适时开口,给了对方一个台阶下:「晚辈有一个提议,前辈可愿一听?」 剑风苦笑,「你若是有缩短时间的办法,尽管说来就是。」 向苼微微一笑:「前辈方才不是说,只抢夺到部分天道权柄么?晚辈可助前辈更进一步。」 剑风听得此言,眼神顿时有了变化,「你是说……」 「天地为万物之母,本就有所勾连,天道之身,同样能承载地心清气。」 向苼眼里闪过一抹精光,「晚辈可以将怨气凝练成珠,以清气包裹,一同转交于前辈。 前辈以天剑术铸就天道之身,怨气入您体内消,无需多费心力,自行就会消磨。 与此同时,前辈也可借清气之力弥补自身不足,夺取更多天道权柄,化身为完整天道。 此为两全其美之法,不知前辈意下如何?」 剑风听到最后,顿时哈哈一笑,「你都说到这个份上,我岂有不应之理?只是有一句话你说错了,这东洲天道可不是完整的。」 向苼眼底一惊:「不完整?」 「嗯。」 剑风轻轻点头:「师尊早就说过,这天道残缺,我原先一直不信,直到抢来部分权柄才发现,这天道威能残缺不全,规则也多有缺损。 就比如寻常修士修炼至结丹期,该有一道天劫降下才是。地心清气则是不同,其存在无形无相,一直都是完整的。」 说到此处,剑风话锋一转,笑道:「两相对比,你这位地神可比我一个半吊子天道化身厉害得多,便是称作东洲之主也不为过。」 . 第232章 来客 东洲之主? 向苼听到这称呼,谦虚一笑:「前辈可莫要折煞晚辈,若论东洲之主,贵师尊才是名副其实。以她当年无敌之态,万神殿根本不能拿她怎么样,若非逆伐天道失败,说不定现在都还活得好好的。」 话到此处,向苼语气微转:「恕晚辈多问一句,贵师尊到底为何要逆伐天道?」 剑风听到「贵师尊」三字,便她没有接受自己傀宗第二代宗主的身份,也不强求,只摇头叹息: 「具体缘由我也不甚清楚,不过师尊常说,这是她的使命,若不能打破牢笼,灭杀宿敌,她的存在便无意义可言。」 向苼若有所思。使命,宿敌……这两个字眼都是与生俱来,未免太过沉重。 「贵师尊可有师承?」她接着追问。 剑风却是摇头,「师尊乃是自创修真心法,自学成才,短短千年便无敌于上古修真界,哪里需要师承。」 向苼眉头微蹙。没有师承,那鹿璇玑的使命又是从何而来?或者说……谁给她定下的使命? 下意识地,向苼就联想到倾天身上。 然而推测到这一步,她却无法再直接问出口。 倾天前辈信中只叮嘱她不要暴露《欺天》阵盘一角的存在,她那时刚刚步入仙途,只当是为了财不露白。 然而在历经世事,进一步了解到《欺天》的诡异后,她的想法早就变了。 司无栎曾提过,若为大能者,被人口中呼唤名讳,立刻就会生出感应,注视到开口之人,横生灾祸。 倾天前辈多半陨落,可谁知道将其名讳道出后,会出现何种变故? 所以不仅是《欺天》阵盘,「倾天」这个名字也同样被她列为禁忌,不欲与任何人说起。 此般种种念头说来漫长,实则外界只过了一瞬间,向苼便回过神来,从血戒中取出《杀天》阵盘,「此物,剑风前辈可认得?」 剑风得见阵角,顿时眼前一亮,「自然认得,这是师尊的成名法宝,《杀天》阵盘!黑煞雷便是由此宝炼出,我再熟悉不过。」 向苼闻言目中微光一闪,「那除了《杀天》,鹿前辈可还有别的阵盘法宝?」 「自然没有。」 剑风古怪地看了向苼一眼,「《杀天》完整时,是师尊手中威能第一的法宝,此种至宝,能得一件都是大幸,哪里还会有第二件?」 向苼收起《杀天》一角,笑了笑,道:「晚辈只是随口一问。」 剑风哑然,「你没见过《杀天》完整时的厉害,有此一问也属正常。」 「那可真是人生一大遗憾。」 向苼顺着感慨一句,旋即话锋一转,说回正事,「剑风前辈,晚辈尚需去一趟地心凝练怨气,才可将之交托于前辈之手。」 剑风点点头,沉吟片刻,道:「怨气凶煞难以约束,即便以清气包容也难免出现意外,你最好将之凝练成珠,以保万无一失。」 「怨气成珠?」 向苼微皱眉头,「此前我多番尝试,早就尝试过凝练怨气,至多将其凝练成水,实难继续。」 「这个简单。」 剑风摸出一枚空白玉简,神识记下一段秘法,递给向苼,「此为我琢磨出来的独门凝炼之法,本用于凝练剑气,提升威力。你既能控制体内怨气,凝练起来也是一样,至多费些时间。」 「多谢前辈。」 向苼欣然接下,出言约定:「十年之后,前辈可来度水城寻我。」 「十年?你倒是对我那凝练之法有信心。」 剑风哈哈一笑,拂袖一荡,「也好,十年之后你我度水城再见。」 言罢,他不再多言,双脚一踏地面,霎时化作一道白色剑光破空而去。 其离去的方向,赫然是悬望城所在。 向苼莞尔一笑,摸出一枚金叶子丢在桌边,随后撕开一道空间裂缝,穿入其中消失不见。 数息之后,地底十万里。 岩浆世界内微光一闪,向苼凭空出现。 她目光扫过这片寂静的空间,不作停留,闪身没入白色地心之中。 在进入地心的一刹那,她体内清气立刻受到牵引,循着牵引之力,向苼轻而易举便回到清气诞生的淡青色混沌空间。 甫一穿透壁障,映入眼帘的不是清气,而是一片一望无垠的黑海。 向苼看到这片海,眼中毫无意外,飘身落在水面上。平静的海面立时微滞,随后无数黑色鬼爪从海面探出,疯狂抓来。 但等碰到向苼周身那一层清气,立刻像是触了电一般,纷纷缩回去,海面迅速平息,仿佛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无视这点微末动静,向苼踏波而行,往黑海深处而去。 此海并非黑潮,而是她由怨气凝练而来。 度水城隐居的那段时日,她曾数番回到这里试验怨气消除之法,偶然间发现这片空间特殊,只要留下少许清气,便可视作分身,用来承载怨气。 虽说这点发现对消除怨气没什么作用,但多少能减轻肉身负担,且此处空间极为坚固,试验起来也极为方便,向苼便将九成九的怨气都释放开来,封存于此。 而后七个月,她不断尝试剥离之法,怨气非但没有减少,反倒是令其极度凝练,化为一片怨气海。 她一时间想不出更好的办法,眼看吕竹祭日将近,索性暂且放下心思,出门一趟,顺便请教悬望城阵灵。 她未抱太大希望,却不想意外见到温忆的残魂,而后顺藤摸瓜,不仅借此弄清上古浩劫的真相,连怨气也一道有了解决之法。 念及此处,向苼眸光流转,心中生出一丝奇异之感。 这一饮一啄,莫非前定?若非她为祭拜吕竹出门,一切都不会发生,至少,不会来得这般早。 向苼任由思绪飘飞,直至怨气海最深处。 她停下脚步,眼中杂念尽敛,伸手五指抓过虚空,一团漆黑如墨的海水立刻被其吸入掌心,一股极其怨毒的气息从中缓缓逸散。 向苼面不改色,以清气包容海水,将之纳入体内,却发现融入速度要比她预估的慢上数十倍不止。 「怨气成水,竟如此沉重?」 向苼眉心微拧,当初她将这些怨气从体内释放出来,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而今怨气化水,清气在经脉中搬运容纳的效率远不如从前,想要将这一片海全部纳入体内带走,即便往少了算,恐怕也需两年之久。 向苼眼里闪过一丝无奈,两年便两年罢。 怨气凝练至此,本就是她一手造成,她也不可能再去花费时间将这片海重新打回原样,那只会耽搁更久。 她展开神识,告知王拓一声,随后不再犹豫,脚尖轻点水面,震出一道空腔,整个人迅速沉入怨气海。 下一刻,她心念一动,无数清气从她丹田爆发,霎那间遍布整个怨气海!海水在清气压制之下,变得异常乖巧,源源不断地涌入体内…… 修真无岁月。 向苼难得闭关一次,三年就如弹指一挥间。 三年时间,比原先预计多花了一年,并非是因为计算出现差错,而是因为在她闭关的第二年中,髅祸忽然传音过来。 「主人,老奴有要事上禀!有一人族修士现身传音,似来自西洲。」 听到「西洲」二字,平滑如镜的怨气海立时生出一丝波澜,海底之下,向苼双眸陡然睁开,眼底戾气一闪而逝。 她轻吐了口气,眼中寒意渐消。 她虽有清气护体,长时间炼入怨气,滋味不好受,这一点影响再所难免。 略微调整一番心境,向苼神识循着与方寸集的那一丝联系延伸而出。 片刻之后,方寸集空间内,向苼意念轰然降临。 髅祸感应到那一丝意念内残留的阴寒之意,登时吓得神魂一抖,跪伏在地:「老奴拜见主人。」 「起来吧。」 向苼随手幻化出一张太师椅,屈身落座。 兴许是不眠不休炼化怨气,有些疲惫,她单手撑着侧脸,声音带着几分平日难得一见的慵懒,「那人来意为何?具体说说。」 髅祸却不敢有半分随意,连忙恭声回应道:「回禀主人,那西洲修士自称李长亭,说是为架设东西二洲通道而来。」 「架设通道?」 向苼双眼蓦地一眯,「他还说了什么?」 「没了。」 髅祸小心摇头:「老奴生怕被他套话,不敢与之多言。不过老奴观察半日,看出他行走诡雾海,用的同样是将方寸集凝成一线的办法。 只不过对面方寸集器灵灵智不高,无法如主人您这般放任老奴自行探索,而是派遣修士入内,操控法宝调整方向,那李长亭便是操控之人。」 向苼听到这里,也不说话,只看着髅祸,似笑非笑。 活了九万年的老家伙,会怕被人套话?简直荒谬。 髅祸也知自己临时编的借口太过拙劣,不禁讪讪一笑,「主人明鉴,老奴只是怕说多错多。那李长亭其人,此刻就在方寸集外,主人一个念头,就能放他进来问个清楚。」 「哦?」 向苼柳眉轻挑,「此人倒是胆大,那便让他进来。」 第233章 谈判 向苼一声令下,髅祸立刻操控方寸集与听之在外的西洲方寸集初步接触。 轰隆隆—— 虚空震动中,两方空间渐渐融合在一起,动静平息后,一道身形颀长的人影从翻腾的灰雾中走出。随着灰雾淡去,面孔逐渐清晰。 来人是一青年修士,着一身黑衣,面容瘦削如刀刻,一双剑眉邪插入天,眉下双目炯炯有神,似有锋锐之意显露。其背后负有一把三尺青锋,更表明其身份。 向苼微微挑眉,首先开口:「剑修?」 「正是。」 青年不卑不亢,沉声作答:「在下李长亭,为架设两洲通道而来。」 话至此处,他抬头看着向苼,语气微冷:「在下只身入此地,足以表明诚意,尊驾却连真面目都不愿显露,未免太令人寒心。」 「李道友莫要误会。」 向苼撩动一下遮掩在两人之间的云雾,轻声回应:「本座临时来见你,周身尚有怨气纠缠,若双目相触,恐怨气沾染,会给你带去不少麻烦。」 「原来如此。」 李长亭闻言神情微缓,傲然一笑道:「那看来尊驾对我等剑修还不够了解,剑修剑意纯粹,可轻松除灭怨气,尊驾直接放开遮掩便是。」 李长亭说完,便看到恭身立在一边的髅祸忽然抬头看向他,眼里竟带着一丝怜悯。 他顿觉不妙,立刻想要改口,却见一缕黑气绕过云雾飞速飘来,眨眼就到了近前。 他眼神一凛,背后青锋瞬间出鞘,劈出一道青色剑气。 然而一直无往不利的剑气,这次竟直接穿透过去,未能对怨气造成半点伤害。 李长亭心下大惊,猝不及防被怨气撞入面门,霎时间无数凄厉的惨叫声在他耳边响起,眼前更是尸山血海,幻象丛生。 好在仅仅持续片刻,怨气便被抽离,幻象立刻如潮水般褪去。 李长亭眼里恢复清明,看着那一缕黑气飞回云雾内,心有余悸。 此种怨气到底是何物?竟连剑意也无法灭除。 「这下你该明白了?」 云雾后传来一声轻叹,「仅仅只是一缕怨气,你都受不住。若本座放开云雾,你只会沾染更多,延误修行。」 李长亭闻言深深吸气,拱手抱拳,恭敬出声:「前辈所言极是,是晚辈不知好歹,误会前辈好意。之前若有言语不周之处,万望前辈勿怪。」 向苼听出他语气变化,唇角微勾。 怨气自有清气约束,怎会控制不住令旁人沾染?此番不过是她故意为之,就是为了敲打这位西洲来客。 「些许小事,本座自不会怪罪。」 向苼言语故作冷淡,「说正事吧。」 李长亭暗自松了口气,一时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进来就被对方压了一头,他提前想好的对策尽数被打乱,只能临时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沉默少顷,他组织好措辞,娓娓道来:「前辈或许不知,西洲修真界一直都在关注东洲禁地,只是因为万神殿横加阻挠,一直未能与东洲建立联系。 约莫三年前,西洲有传言流出,万神殿在东洲驻扎的修士忽然从地阴界仓惶逃回,还弄丢了一尊上品方寸集,致使万神殿上下震动。 在下宗门多番验证,无法确认传言真伪,最终掌教力排众议,当机立断,集宗门之力,以方寸集再探诡雾海。 说到此处,李长亭面露感慨:「晚辈三探诡雾海,前两次都是无功而返,唯有这次得见前辈,也算是对宗门师长有个交代了。」 向苼听着这里,眼底掠过一抹思索之意。 也不知这李长亭究竟是莽撞,还 是有所依仗,一上来竟就表明立场。 其宗门连万神殿消息真伪都探听不到,二者必是敌对关系,且两方交锋时多半处在下风。 而且此人宗门能支撑得起三次探索诡雾海的消耗,定也是家大业大,绝非一般宗门。 李长亭此人能被委以重任操控方寸集,在宗门地位自然不低,知道的东西应该不少。 念及此处,向苼忽然揶揄轻笑一声:「既是传言,你贸然进来,就不怕这方寸集是万神殿故意抛在诡雾海的饵?」 李长亭闻言脸色猛地一白,而后竟很快恢复镇定,沉声道:「前辈实力高绝,若真为万神殿之人,早该一招杀了我,哪里会与我聊到现在?」 他表面如此说着,实则暗中神识已悄然覆在眉心符印上,只待对方稍有异动,立刻就会触发符印逃离此地。 这些宗门给予的保命符印,才是他今日敢站在这里的真正底气所在。 向苼稍一试探,看他反应,便知他必有保命手段傍身,当即莞尔一笑:「看你紧张的,本座不过开个玩笑。」 此话一出,李长亭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这才发觉后背竟不知何时已被冷汗湿透。 他苦笑一声,忍不住道:「前辈,这样的玩笑可开不得。」 「倒是本座的不是了?」 向苼轻笑一声,「也罢,作为补偿,本座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万神殿在东洲的分殿确实已被剿灭,除了那位逃走的分殿主,其余孽已被各宗门联手屠灭一空。」 骤听此言,李长亭心底轰然一震,眼神大亮,「前辈可知是何人所为?不知能否引荐?」 问出这句话的同时,他心中实则已经有七成把握认定眼前这位女修前辈,就是毁灭万神殿的主导者! 要知道,唯有方寸集才能压制方寸集。 他不知东洲有多少方寸集主,但能做到眼前之人这般能随意探索诡雾海的,绝对屈指可数。 若要剿灭东洲万神殿,就得先压制其方寸集,而以万神殿的灵石储备量,想要压制,谈何容易? 眼前这位即便没有直接出手,定然也是从旁策应,与主导者相识。 「你想见她?」 向苼似笑非笑,「她的身份,告诉你也无妨,不过你得拿消息来换。」 李长亭精神一振,「前辈但问无妨。」 向苼沉吟片刻,道:「我且问你,万神殿何以执着于扼杀东洲修真天才?」 李长亭知道的果然不少,立刻便答道:「前辈,万神殿针对的可不仅仅是东洲,西洲也不例外。任何天资不错的年轻修士都会被他们盯上,稍有不慎就会中了算计,身死道消。 万神殿来历极为神秘,其具体动机,至今无人知晓,修真界因此流传出不少猜测。 有人说是因万神殿主可化天才气运为己用,灭而杀之,反哺自身; 也有人说,万神殿高层皆非人族,乃是打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想法,不断扼杀天骄,防止人族出现领袖。 更有人说,万神殿是天道降下的考验,若能在其算计下活下来,必能飞升成仙……总之众说纷纭,尚无定论。」 向苼听到此处,柳眉轻挑:「既然你等早知万神殿是敌非友,何不联合整个西洲修真界,群起而攻之?」 「我等又何尝不想?」 李长亭摇头苦叹,「可万神殿行事虽猖狂,行踪却极为诡异,我等查不出其跟脚所在,又谈何攻之呢?」 向苼凝神听着,心中总算对西洲局势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 一个令整个西洲修真界都奈何不得的万神殿……如此强敌,当 真需慎重对待。 李长亭见云雾后没了声音,心中忐忑,生怕对方失了兴趣,就这么走了,连忙又道:「前辈可知,万神殿对待东洲的态度,其实极为特殊。」 此话一出,向苼果真被挑起几分兴趣,反声问道:「怎么个特殊法?」 再次听到向苼的声音,李长亭暗松了口气,接着解释道:「西洲古籍记载,东西二洲看似相隔遥远,实则暗含某种神奇关联。 这一关联,不仅仅提现在两洲都连通地阴界,更体现在人上。」 「人?」 向苼目露诧异,「你我同样是人族,能有什么差别?」 「这就不得不提及一件往事了。」 李长亭从容回应,「长久以来,西洲地阴界通往东洲的通道,都被万神殿以封天锁地之法藏匿,无人可寻,但也有例外。 约莫三千年前,有两名东洲妖族突破万神殿在地阴界的封锁,来到西洲。 万神殿对待妖族的态度远没有人族恶劣,是以后续也未追击,任由他们离开,却不知这两妖怀有洞天法宝,各自都带着不少人族修士。 这些东洲人族修士一到西洲,立刻便接连突破,后来被我等西洲各宗接纳后,才发现他们的灵根竟都凭空提升一截! 便是连不慎卷入其中的凡人也不例外,从原来一身凡骨,变作下品灵根。」 说到这里,李长亭面露感慨,「此事在当年掀起轩然大波,西洲各宗也是到那时才知晓,万神殿一直封锁东洲去路是何原因。 若是让东洲人大规模迁入西洲,修真天才必呈井喷之势,万神殿怕是杀都杀不过来,一旦无法阻挡人族修士崛起,他们离灭亡也就不远了。」 李长亭深吸一口气,伸手抱拳,终于说出了心中最想道出的一句话: 「恳请前辈助我,今日若能另设空间通道,打破万神殿垄断,令东西二洲互通,万神殿倾轧之局,顷刻可破!」 第234章 碰壁 向苼定定地看了一眼下方恭立不动的身影,收回目光,眼里掠过一抹思索之意。 提升灵根的办法,除去那些传说中的天材地宝,她知道的,只有司无栎的《祖印》。 天材地宝难寻,《祖印》修炼也需渡命关,每一层都是千难万难。 而像东洲修士这般,只要前往西洲,灵根就会自行提升的现象,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听上去更像是荒谬。 可李长亭完全没必要编造出如此离谱的谎言来欺骗他。 向苼眯了眯眼,这一刻,忽然想起陆玉山在离去时说的话。 「若有朝一日,师妹能脱去地神束缚,前往西洲修真界,我便是说师妹为天下第一妖孽,也不会有人反驳……」 这句话在她当时听来,只当是溢美之词。 如今再看,其中似乎早就暗含她前往西洲后,灵根会再次提升的提示。 万神殿是她头等大敌,两洲设立通道打破垄断,对她而言的确是利大于弊…… 向苼思忖良久,终是抬眸,淡然出声:「设立通道,可以。」 此话一出,李长亭顿时大喜,但还未等他开口,向苼便又说了第二句。 「不过,这东洲未来的命运,不该由本座一人说了算。 本座会放你入东洲,你自去游说,若能说服东洲大多数修士,本座自会立刻与贵宗架设通道。」 李长亭听到这里,面上喜色早就化作焦急,立马出声反驳:「前辈,此事不妥! 兵贵神速,此事拖得越久,万神殿就越容易察觉,到那时再架设通道,恐夜长梦多啊!」 「无妨。」 向苼语气仍旧淡然,没有一丝变化,「你只需说去,还是不去?」 李长亭脸色难看,「万神殿渗透手段防不胜防,若前辈疏忽大意,定会吃大亏!」 「这不是你该担心的。」 向苼语气越发平淡,「去,还是不去?」 李长亭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胸口起伏,显然被气得不轻。 他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此人竟还非要拉长战线,简直不可理喻! 这一刻,他甚至想要转身就走,直接撂挑子不干了。 然而已经走到这里,就差最后一步,就能彻底挫败万神殿的阴谋,他怎么舍得放弃? 念及此处,李长亭深吸一口气,愣是压下心中种种憋屈,坚定出声:「一言为定,前辈可莫要反悔。」 「那是自然。」 向苼一声轻笑,拂袖一挥,云雾立刻散去。 李长亭心中一惊,下意识就捂住双眼,却见云雾后只剩一张虚幻的太师椅,再无其他人影。 「你所说的消息,分量还不足以令本座向那位引荐你。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他姓姜,你大可自行去寻,可别说本座欺骗于你。 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此一言散去,方寸集内彻底安静下来。 「姓姜……」 李长亭喃喃自语间,抬头看到髅祸走来。 髅祸随手打开一个通往东洲的空间漩涡,虚手一引,道:「李小哥,请吧?」 李长亭看着空间漩涡,二话不说就要踏进去,只是在临走之前,似乎又想起什么,回头问道:「髅前辈,还未请教贵主人名讳?」 髅祸面色古怪,「主人自己都不说,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李长亭被戳破心思,也不觉得尴尬,厚着脸皮笑道:「总得有个称呼才是,不然若是见到那位姓姜的前辈,我又该如何说?」 髅祸闻言面色犯难,好在很快 它就收到向苼传音,轻松道:「主人有言交代,若是见到那位姜前辈,你就说是清心引荐便可。」 「清心前辈?」 李长亭低声重复一遍,不再耽搁,转头一步踏入空间漩涡消失不见。 数息之后,李长亭双脚落在东洲大地上,眼神微定。 这两年他长久地飘荡在诡雾海上,时时刻刻都要小心海中诡兽偷袭,心神无时无刻都在紧绷状态,着实疲惫。 此刻脚踏实地,虽是异乡,竟也生出一丝轻松之感。 不过一想起之前在方寸集,与清心前辈言语交锋,李长亭又忍不住叹了口气,那可比在诡雾海与凶兽搏命还要累的多! 只希望那位姜前辈,比清心前辈好说话一些。 秉着这一心思,李长亭打量一眼四方无人的荒原,随意选了一个方向,遁离而去。 小半个时辰后,他神识中出现一座凡人小城,其中九成九都是凡人,唯有城主府内有几名修士,修为尚停留在炼气期,见识多半有限。 李长亭略感失望,正欲离去,忽地目光一凝,锁定一名行走在街道行人中的年轻修士。 年纪轻轻便有筑基中期的修为,且气息精纯,双目神光凝而不散,定有上好灵丹供给,出身宗门。 他直接身形一闪,出现在那人面前。 青衣修士见到面前陡然出现一人来,吓得连退三步,还未来得及动手,李长亭便就笑道: 「小友莫慌,在下贸然现身并无恶意,乃有一事相询。」 年轻修士神情微松,却未放松戒备,只出声道:「阁下有何要问,直说便是。」 「道友知这修真界中,可有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姓姜?」 「姜?」 年轻修士眉头皱起,「修真界内姓姜的修士多了去了,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也有不少,你指的哪一个?」 李长亭理所当然道:「自然是修为最高的那个。」.br> 「你是说姜道源前辈?」 年轻修士呵呵一笑:「你自去风月门拜访便是,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你可不一定能见得到他。」 李长亭神情微振,「阁下只需指明方向,剩下的在下自行打算便是。」 年轻修士也不多言,直接指向正南方。 「多谢道友!」 李长亭抱了抱拳,二话不说飞身离去。 他却不知,在他离开之后,年轻修士脸上笑容立刻变作肃然之色。 他掏出一枚传讯符,迅速传音。 「千星殿人网葵二十五上禀,遭遇一青年修士,背负一把长剑,疑似剑修,四处打探姜姓修士,似要求见姜师兄。 我以风月门略微试探,其人毫不知晓风月门灭宗一事,极有可能为地阴界余孽! 我已将其引向正南方,唐师姐小心!」 传音完毕,年轻修士二话不说驾驭法宝向北方逃离,眨眼没了踪影。 半个时辰后,荒原之上。 「来者止步!」 唐茵冷喝一声,身后二十多名弟子应声结印,阵法之光冲天而起,化为一面结界,封锁前路。 李长亭停在半空,眉头微皱。 这般粗劣的阵法结界,他随手就可破,可对方身份不明,若正好是那位姜前辈门下弟子,一旦强行闯关失了和气,反倒不美。 想到这里,他只能按下心中那丝急迫,从空中落下,一边问道:「这位仙子,你我素不相识,为何拦住在下去路?」 唐茵冷哼一声:「这句话该是我问阁下才是,阁下连风月门早已覆灭都不知晓,绝非我 东洲人士!今日阁下若不能说清,休怪我千星殿痛下杀手!」 此话一出,其身后众多弟子立时齐齐祭出法宝,气氛紧绷。 李长亭听到这番话,顿时目瞪口呆。 风月门…… 他居然被一个筑基小修士给骗了?! 这话要是传回宗门去,还不得被师弟妹们笑掉大牙? 他心中憋屈,可看对方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又发作不得,只得又叹了口气,耐着性子解释道: 「这位仙子,在下的确并非东洲人士,可也并非是尔等敌人。在下是从西洲渡诡雾海而来,经清心前辈指点后,欲来拜见姜前辈他老人家。」 唐茵听到这番话,不禁也是一呆。 西洲?诡雾海?清心前辈又是谁? 老人家……姜师兄,有那么老吗? 种种念头闪过,唐茵看向李长亭的目光变得有些古怪。 她知道东洲之外,的确有个诡雾海;姜师兄亦是为如今东洲修真界领军人物。 此人所说的似乎都能对上,可听着怎么就那么不对劲呢…… 李长亭被盯得莫名其妙,忍不住也打量自己一眼:「这位仙子,在下…可是有什么不对之处?」 唐茵回过神来,轻咳一声:「你且等等,我需上禀师姐,若你真是什么西洲来客,姜师……姜前辈定会见你。」 李长亭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点头道:「仙子劳驾,在下便就在此处等着。」 唐茵下令撤去阵法,见李长亭没有趁机离开的迹象,这才带着众多弟子走到一边。 「师姐,你真要帮他传讯?」 一名弟子忍不住出声,「我看他不像是好人,其中定有阴谋!」 此话一出,另一名女弟子立马站出来反驳道:「师弟,人不可貌相。且看那人面孔,也不似女干邪之辈。」 「可是……」 「好了,你们少说两句。」 唐茵传好讯息,抬头笑道:「看他是剑修的份上,我就帮他一把。问一问,总不会有错。」 千星殿中,洛轻芸收到唐茵传讯,神识一扫,沉吟少许,直接通过传讯玉简,将消息转交给远在百花谷的姜易。 「西洲来客找我,清心引荐?」 姜易看到玉简中内容,先是眉头一皱,随后似乎是想到什么,眉间立时舒展开来,甚至发出一声不明意义的轻笑。 他终于不再犹豫,心神沉入传讯玉简,触动那一枚许久都未有人触碰的神魂印记,传去一声笑骂。 「向苼,你当真是不厚道!」 第235章 可怜 地心怨气海。 向苼感应到玉简震动,眸眼开阖,心神沉入玉简听到姜易的声音,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传音回应。 「姜道友终于舍得联系我了?」 姜易闻言顿时又气又笑:「你还想倒打一耙?分明是你讳莫如深,令我心有顾忌,不敢相询。」 向苼语气放缓:「当年我不说,并非不信你。」 「我明白,你那时横遭算计,方才死里逃生,自然满心戒备,谁也不愿信。」 姜易轻叹一声,旋即迟疑了一下,终于问道:「天青阁覆灭,是你的手笔?」 「是我。」 向苼坦然承认。现在她对神道有了足够了解,地心怨气也已有解决之法,没必要再藏着掖着。 「果然是你。」 姜易深深吸气,旋即笑道:「地神大人强闯方寸集,碾压一切,想必那位躲在幕后的天青阁主吓得不轻吧?」 向苼摇了摇头,「对方反应很快,抛下方寸集逃入地阴界,我未能见到他真面目,倒是你……」 向苼清浅一笑,「姜道友是何时看出我地神之身的?」 「何必明知故问?」 姜易语露无奈,「你暗中将监天镜送回千星殿,还特意将东洲各地发生灾祸的画面都传入监天镜,用意太过明显。 再加上你离开之前,曾言语试探过炼化地神之法,我若是再猜不出来,岂非愚蠢?」 向苼勾了勾唇,「我知你定能猜出来,只是没想到你能忍到现在才联系我。」 「我不找你,一是因心中有所顾忌,更多的,却是因为自己。」 姜易说到这里,沉默片刻,才继续道:「东洲地神,一洲之主,掌天下生灵命运,向苼,你能否助我恢复记忆?」 向苼略一蹙眉,道:「当年抹除你记忆的是天道,我做不到。」 姜易眼露失望,还未开口,便听向苼又道:「但有一人可以。」 姜易怔了一下,旋即目中浮现光亮,立刻反问道:「是谁?」 「待你恢复记忆,自会想起他是谁。」 向苼平静回应,「不过他尚需时间进步,眼下还做不到为你恢复记忆,具体需要多少时间,我也说不准。 八年之后,你可去度水城亲自找他尝试。」 姜易眼神微凝,没有追问为何向苼要将见面时间安排在八年之后,只应了一声「好」。 左右不过八年时间,他等得起。 「那李长亭此人,又是怎么回事?」 心中猜测得到证实,姜易没有在「地神」的话题上过分纠缠,转而提起正事。 「方寸集落于我手,我将其空间凝成一线,用来探索诡雾海,李长亭便是收获。」 向苼将李长亭来意与西洲万神殿的情况大致说清,末了补充一句,「此番话仅是李长亭一家之言,个中真伪,还需你自己分辨。」 姜易听得心中震撼,久久不言。 良久,他回过神来,缓缓吐了口气,郑重道:「人是你放进来的,你是何看法?」 「设立通道,利大于弊。」 向苼早有打算,直接回应道:「大战之后东洲地心损失过半,我以清气感应,此地灵气正在缓缓减少,时间久了,恐无力支撑修行。 李长亭修为有法宝掩盖,我看不透,但怎么也不会低于元婴期。他在门中为杰出弟子,而非长辈。 由此便可看出,西洲修真传承要比东洲完整的多。 就算不为万神殿,只为这一点,东洲修士西迁也是必行之势,但我们时间充足,也无需急着答应。」 姜易轻轻颔首,赞同道:「有你在,东洲已立于不败之地,主动权在手,后事可细细考量,不用操之过急。」 说到这里,姜易眉头微皱,「可那李长亭又要如何处置?」 向苼轻声一笑,「不必理会。」 「不必理会?」姜易微露愕然,这是何道理? 「管中可窥一豹。」 向苼语气从容:「这李长亭既能被派来与东洲商谈,他的言行举止,多少能代表其背后宗门的行事风格。 不过他初来乍到,总归带着几分警惕与伪装,我等眼下所见,未必就是真实。不如任由他在东洲游历,日久方见人心。」 姜易听到这里,顿时领会其中意思,语气古怪不由起来:「法子是不错,可这样一来……会不会太得罪人了?」 「这就要看姜道友的手段了。」 向苼唇间扬起一丝微妙的弧度,「一切决定,都是你这位修真界领袖做下的,与我何干?」 此话一出,姜易心神一震,差点从玉简里退出去。 「向苼,你…你简直……」 他简直了半天,也没简直个所以然来。 他道是向苼隐居数年,这性子似也变得随和不少,一联系便与他说了如此多的秘辛。 不曾想,原来是专门给他挖坑来的!魔胎的影响,居然如此深远? 还是说,这才是她的真面目? 念及此处,姜易深深叹气,「这口锅让我来背,向苼,你可真是看得起我。」 「能者多劳。」 向苼轻笑:「再者说,你也可趁此时机闭关修行,东洲地劫已过,莫要在琐事上浪费太多时间。」 姜易闻言微微一怔,他原先倒是没有发觉,向苼这一提醒,他立刻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很久都未曾专心修炼了。 「罢了。」 姜易面露无奈,「你连退路都替我想好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向苼抿唇一笑,「此事,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好啊。」 姜易爽快答应,也是笑道:「那八年后的度水城,你给我准备的接风宴,可不能差了。」 向苼挑眉,「一个人情就换一场酒宴?」 姜易长笑一声,「能与地神举杯共饮,我可不亏。」 向苼莞尔,「那便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话毕,姜易切断了玉简联系,脸上笑容仍然不减。 人情之说,本就是开玩笑。 若真算起来,他姜易欠的人情更多,光是地底那一战,没有向苼,他不可能活着回来。 和救命之恩比起来,背黑锅算得了什么?且向苼事先告知,也非算计,而是商量,再坦荡不过。 千星殿南部疆域,荒原。 李长亭耐着性子等了小半日,总算看到唐茵带人走来。 看到她脸上带着一丝无奈,他心里顿时咯噔一声,生出一丝不妙之感。 「李道友,真是不巧。」 唐茵走过来站定,叹了口气:「姜前辈恰逢闭关,不便见你,你若有什么想说的,我可帮忙带到。」 「闭关……」 李长亭面色微哂,此话一听便是借口。这位姜前辈戒备未免太过,竟连见也不愿见他。 在来东洲之前,他也曾设想过今日这般局面,对策也简单,便是强闯! 对方犹豫不决,他大可帮忙做决定。 可在见识那位「清心」前辈的可怕后,他那点强闯的想法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叹了口气 ,指尖一抹储物戒,取出一枚新近刻好的玉简,「劳烦仙子将这枚玉简代为转交,还望姜前辈早日出关,共商两洲大事。」 言罢,他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唐茵看着他落寞离开的背影,忽然觉得他有些可怜,忍不住传讯给洛轻芸。 「大师姐,真的不管他了?」 「姜易亲口所言,不必理会,他自有考量,你照办就是。」 唐茵只得轻叹一声,对众人道:「散了吧。」 却说李长亭离开后,没多久就停在了半路。 望着东洲这天大地大,他眼里露出茫然之色,一时间竟不知该去何处。 沉默片刻,他忽然抬头,对着虚空喊道:「清心前辈,你在吗?」 荒原寂寂无声,没有回应。 李长亭苦笑一声,摇头继续往前走。浑然不知方才那一嗓子,差点吓得暗中监视的髅祸魂飞天外。 李长亭不知该去何处,也不知该做什么。 但若是什么都不做,他真怕自己憋出病来,索性便沿着有人烟的地方一直走,权当自己是在西洲游历。 他四处漂泊,遇到宗门败类为非作歹时,他一开始时还有所顾虑,但动手后发现,千星殿的人并不会过来警告他,久而久之,也就放了心。 转眼间,一年时间转瞬即逝。 这一年,李长亭走了许多地方,杀了不少修士,也救了不少人。 同时,也从救下之人口中,打听到百花谷姜易之名,但那位「清心」前辈的名讳,几番打听之下,却都无人知晓,多是一位隐世强者。 这一日,李长亭随手解决一伙修为不入流的山匪,正欲直接离开,被劫商队的领头管事却是忽然跪下来,苦着脸哀求道:qs 「上仙,小人商队镖师已全军覆没,这一路山上都不太平,不知上仙可否护送我等前往苼城?」 苼城? 李长亭目光微凝,旋即笑道:「你胆子不小,运气也不错,我还未去过苼城,便同你去一遭。」 领头管事顿时大喜,连连磕头道:「多谢上仙!多谢上仙! 小人并非是胆大,而是如上仙您这般出手救我等凡人的,大多为人网修士,大伙儿们都说,人网修士不会对凡人出手。」 姜前辈布下的人网,连凡人都知晓,不愧为东洲领袖。 李长亭心有感慨,也不多作解释,「走吧。」 「哎!」 「快快快,启程启程!」 第236章 纠缠 有李长亭护送,这一路自然是走得极为顺当。 半个月后,商队来到苼城附近一座卫星城前接受查验。 李长亭眼看还要耽搁不少时间,便与商队分道扬镳,径直前往苼城。 凡人迁徙计划实行两年,苼城附近已有九座卫星城池,可谓众星拱月。 作为中心的苼城比从前还要繁华数倍不止,街道到处可见慕名而来的香客,行人摩肩接踵,香火味浓郁得化不开。 李长亭入了城门,一眼扫过行人,便看到不少修士混迹在人群中,脸上虽无凡人那般虔诚,却也个个带着恭敬崇拜之色。 李长亭见状并不觉得意外,他对苼姬的来历也略有耳闻,其人舍身立地阴界门,于东洲修真界有大恩,修士崇敬是应该的。 苼城上空禁止飞行,李长亭远远看到主干道尽头那高大庙宇,也不着急,不慌不忙地随着人流向前涌动,时而左看右看,兴致颇高。 这般神道盛景,在西洲是万万不可能有的。 小半日后,李长亭走到庙宇台阶下,手里捧着一把热心香客塞的香线,脸色有些懵。 他不过是顺着人流随意逛逛,怎么莫名其妙就被拱到这里祭拜了? 且不说这苼姬陨落时,不过是个小小筑基修士,便真是一位修为深不可测的前辈,跟他西洲修士有什么关系? 「怎么不走了?」 「快走啊,拿着香不进去是什么道理?」 「不想进去就赶紧让开,别挡着路!」 「……」 听到后面一群人催促,李长亭面露无奈。 罢了,就当是入乡随俗。 他点燃香线,提步跨入门槛。 方一跨入庙宇,李长亭耳边一下子安静许多。 他抬眸一扫,只见殿内寥寥两三人,正在苼姬像前恭拜,与门外的拥挤全然两样。 「好生浓郁的香火之力!」 李长亭暗自惊叹,过去将香线插入香炉,正欲直接转身离开,忽地目光一凝,注意到跪在蒲团上,一名面容极为年轻的黑衣青年。 李长亭目光犀利,一眼便瞧出此人并非驻颜有术,其骨龄与其样貌对应,至多二十岁出头。 如此年轻,修为却在筑基后期,且周身隐有一股锋锐剑气环绕。 天才! 还是极为罕见的剑道天才,甚至极有可能领悟了剑意! 这样的天骄,若是再接受一次西洲洗礼,定为妖孽! 李长亭见猎心喜,若是能将其收入门下,何愁宗门不兴? 他如此想着,却未急着过去打扰,而是双手合十装模作样,一边侧耳倾听。 果不其然,黑衣青年拜了三拜后,轻声开口:「师尊,徒儿不负期望,终于在一年前领悟剑意,大师兄和宗主都已不是我的对手。」 李长亭偷听到这里,心下微喜,他是苼姬的徒弟? 此想法刚刚升起,他便听黑衣青年再次开口,语气有些埋怨:「师尊,您隐居便也罢了,为何连地方都不告诉徒儿。 这三年,徒儿寻遍整个修真界,也未查到您的任何踪迹,我该去哪才能再次见到您?」 李长亭嘴角一扯。 坏了,这小子师父没死。而且看模样感情挺深厚,怕是挖不动墙角。 他不由感到可惜。 浪费啊。 如此剑道天才,若是入他宗门,必定会受到最上乘的培养。 这位师父倒好,收下璞玉却不雕琢,三年不管不顾,徒弟连面都见不着,得亏是这小子争气,自己领悟出剑意,不然岂不是废了? 左右无事,不如指点他一番。 他如此想着,耐心等黑衣青年拜完,正要上前,却见黑衣青年起身后,脸上的孺慕之色立刻收敛,冷冷开口。 「阁下进庙不拜,难道只为偷听而来?」 李长亭被当场戳穿,竟也不觉得害臊,在东洲游历一年,各种吃亏碰壁不受待见,他的脸皮已经有了长足的增长。 他微微一笑,「此处肃穆,不如换个地方再聊?」 黑衣青年冷哼一声,「正有此意!」 言罢,黑衣青年径直转身离开,李长亭立刻跟上。 这一走,两人直接出了苼城,在一处人烟稀少的中间地带停下。 黑衣青年刚到此地,二话不说拔剑就欲教训一番李长亭,他不容许任何人对师父不敬! 李长亭见剑飞来,哈哈一笑,不见其有何动作,身形一闪,竟就以两指捏住剑尖。 黑衣青年心中一惊,此人看着不修边幅,一副散修模样,修为竟在他之上? 他心念急转,手中剑势霎时一变,剑意涌出。 然而就在这时,李长亭指尖一松,轻弹剑尖。 「当!!」 只听清脆一声,一股难以理解的力量顺着剑身,瞬间将黑衣青年剑势冲散,残余的力道轰在胸口,令他蹬蹬连退十几步,才堪堪停下。 黑衣青年捂住有些发闷地胸口,抬头看着不远处仍是笑意盈盈的李长亭,面色微沉:「剑修……你是李长亭?」 这话一出,李长亭笑意顿敛,微露讶色:「你知道我?」 「人网之中,谁不知李前辈名讳?」 黑衣青年冷笑一声,话中全无对「前辈」的敬意,「今日一见,前辈小人之态,倒是与传闻大相庭径。」 李长亭听得有些头疼,「是为我上香未拜之事?」 「拜与不拜,自不强求。」 黑衣青年冷哼,「可公然在我师尊像前偷听,难道还不能称一声小人?」 李长亭神情微窘,干咳一声,道:「这话说来,是我不占理。我见你一身剑骨,剑道天分奇高,一时冲动忘了分寸,我跟你赔罪就是。」 此话一出,黑衣青年也是微愣,似是没想到李长亭竟这般好说话。 他神色微缓,语气称不上友好:「在下冲动拔剑,亦有过错。只是阁下对我师尊不敬,身为弟子,自然难忍,还望前辈体量。」 李长亭爽朗一笑:「无妨无妨,都是小事,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还未知小友名讳?」 「我姓向,名剑绝。」 黑衣青年直言:「飞剑的剑,绝世的绝。」 「向剑绝,好名字!」 李长亭轻赞一声,又道:「你方才说我对你师尊不敬,这是何意?」 「李前辈方才不是偷听得很清楚吗?」 向剑绝冷淡回应,「苼姬娘娘,便是我师尊。」 李长亭讪然,「可她不是……」 「李前辈的问题,是否太多了?」 向剑绝冷声打断问话,收剑入鞘,转身就欲离开。 李长亭立刻跟上去,一边笑道:「向小友,急着走作甚?不如再多聊两句。」 向剑绝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心中郁闷,此人莫非是属狗皮膏药的,怎么还粘着他不放了? 可李长亭的修为远在他之上,若真要粘着自己,自己似乎也拿他没办法。 想到这里,向剑绝脸色更臭,「前辈意欲何为?」 李长亭哑然一笑:「向小友,在下只是觉得你我有缘,并无恶意,何必动怒呢?」 向剑绝闻言丝毫不为所动,语气冷硬:「前辈是无恶意,可晚辈尚有要事在身,恕不能奉陪了,还请前辈莫要纠缠。」 言罢,向剑绝身形一闪,便就化作一道剑光遁离而去。 数息之后,苼城外一座卫星城巷道中白光闪过,向剑绝从中走出。 他等了片刻,见并未有第二道剑光更过来,这才神情微松,走出巷道。 可还没等高兴片刻,一道熟悉的笑声便从巷道外的正前方传过来。, 「向小友,在下还有话没说完呢,你怎么就跑了?」 看着李长亭大步从前方走来,向剑绝的脸色终于完全冷了下来,「你无缘无故跟着我,到底想干什么?」 李长亭听出对方话中怒意,仍是温和道:「向小友,你所谓的要事,可是要继续找你师尊?」 向剑绝冷冷一笑,「与你何干?」 「是与在下没什么关系。」 李长亭咧嘴一笑,「不过在下可以帮你,以你筑基后期的修为,连神识都未产生,在这修真界找你师父,就如大海捞针,太难太难。 若是在下帮你,那可就全然不同了。以我神识扫荡,完全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扫遍修真界与世俗界各个角落。 就算你师父故意躲起来,不想与你相见,神识反复扫荡之下,总不至于无迹可寻。」 向剑绝闻言微怔,继而眉头轻皱。 无事献殷勤,非女干即盗,这李长亭在打什么鬼主意? 他念头方生,李长亭便接着说道:「当然,向小友,这并非无私相帮。你想找你师父,在下也有一人想寻。」 李长亭语气微顿,「此人,名为清心,应为东洲第一强者。」 「东洲第一强者,清心?」 向剑绝听得眉头连皱,「我不知你是从何处打听来的消息,清心之名,我从未听说过。而且……」 向剑绝傲然微露,「并非我吹嘘,若这东洲修士真要论个强弱,最强之名,我师尊当仁不让!」 李长亭听得此言,心中失笑。 这小子对其师尊,未免也太过推崇。 一个百年前还是筑基期的女修,短短百年间,就算修为再怎么突飞猛进,也不可能直接登临绝巅,超过那位执掌方寸集的清心前辈吧? 不过向剑绝年纪轻轻,见识不多,盲目崇拜师尊,也情有可原。 如此想着,李长亭表面却是顺着向剑绝的意思笑道:「那不是正好?说不定你我要找的,真就是同一人呢。」 第237章 回家 向剑绝听出李长亭话中的玩笑之意,当即冷哼一声:「不信便罢了,不必敷衍客套。你的交易我可以答应,不过,我可无法保证能找到那位清心前辈。」 「无妨无妨。」 李长亭咧嘴一笑,「若是寻不到人,能与向小友结伴同游,想来也是一场不错的旅程。」 向剑绝闻言眼角微微一抽,这般肉麻的话,不该是说与女子听么? 这李长亭莫不是有什么…… 联想到不对劲的地方,向剑绝心中一阵恶寒,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诶向小友,等等我啊。」 李长亭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忙不迭地追上去,却见向剑绝吓得提剑就飞。 「离我远点!!」 「……」 度水城,又是一年七月。 晌午的阳光分外毒辣,东城街道鲜少有人走动,街旁的店家各自清闲,安安静静,唯有陈家铁匠铺内仍然传来风箱拉动的声音。 不多时,一名客人上门,扯着脖子吆喝:「掌柜的,出来做生意了!」 「来了!」 后院传来一声清脆悦耳的女声,紧接着风箱的声音停下来,一名穿着火浣衣的少女掀开门帘快步走出来。 少女被烟气熏得小脸黢黑,一双黑白分明的眸眼显得分外明亮。 「客人,您需要哪种武器?我们陈家铁匠铺三代家传,最擅长打制剑器……」 少女熟稔地介绍铺子内各式各样的器具,片刻之后,交易达成,客人抱着木制剑匣满意离去。 少女目送客人离开后,正要再回去后院帮忙,却听一声粗犷的男声先传出来。 「不用过来,时间差不多了,快去换身衣服。」 「知道了爹爹。」 少女应了一声,忙跑去后院井边洗掉脸上的黑灰,一张带着几分稚气的秀容,显露而出。: 此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凤凤。 洗好脸,凤凤又理了一遍微乱的发丝,又着急忙慌地跑进屋中,片刻之后,穿着一身杏黄色长裙出来,手里还拎着一个书箱。 邻居王寡妇抱着衣篓路过后院,瞥见凤凤,立刻眉头一皱,放下衣篓疾步过来,一边催道: 「午时都快过了,你怎么还在家里?赶紧走,去晚了,夫子又该骂你了。」 凤凤吐了吐舌头,「我就是想多帮爹爹一会儿。」 「那也不能误了读书识字。」 王寡妇忍不住骂骂咧咧,「你爹也不知道多找一个帮工,整日里就知道打铁,把脑子打坏了?」 凤凤听着念叨,笑得眉眼弯弯。 这些话,她小时候听着刺耳,拿王婶当坏人,长大一些才明白王婶有多好。 王寡妇一直送到门口,又多念叨几声,才放开凤凤的手,转身一头钻进铁匠铺,没过多久,就听到劈头盖脸的骂声。 凤凤习以为常,背上书箱,转头望了一眼对面字坊紧闭的大门,这才快步跑开。 三年了,也不知苼姨还会不会回来。 「整整三年了。」 罗海坐在酒坊柜台后,从老黄历上划去「七月初九」的字眼,看着趴在柜台上眯眼打瞌睡的黑虎,忍不住叹了口气,「您真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 王拓爪子捂嘴打了一声呵欠,慢悠悠地说道:「说好两年就回来,平白无故多了一年,我不找她算账都算好的。」 罗海无言以对,心下感慨,妖族的心可真大啊。 「掌柜的,买酒。」 「来了!」 罗 海起身抬头,目光却是倏地越过进来的客人,落在从门外经过的白衣女子身上。 那背影,好生熟悉! 「虎前辈!」 罗海下意识喊了一声,低头却见柜台上空空荡荡,哪里还有王拓的身影。 与此同时,向苼来到字坊门前,肩上黑光一闪,便多出一只小黑虎。 「怎么去了这么久?」 王拓歪着头,眼里充斥着问询,「即便怨气略有增长,也不至于多出一半吧?」 「有事耽搁了。」 向苼随口回了一句,搬开字坊紧闭三年的门板,一股子霉味顿时扑面而来。 她抬头看着满墙的霉斑,挂着的字画也已潮湿腐烂,随着外面的风吹进来,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向苼脸色一黑,「大哥,你就是这么看家的?」 王拓面露尴尬,嘿嘿一笑:「这不是喝酒喝忘了。」 他爪子一挥,掀起一阵妖风,满墙的霉斑立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作原来雪白的墙面,布满灰尘蜘蛛网的家具亦在瞬间焕然一新。 随后妖风一卷,地上发霉发烂的字画统统化作飞灰,顺着妖风吹出天空,消散一空。 向苼走进屋中,挥袖引来屋外一缕太阳之力,驱散了最后一丝潮湿之意。 她坐下来,重新取出一沓崭新的宣纸铺在桌上,正要提笔写几幅字重新挂上去,却被王拓一下子按住手背。 王拓朝着原来挂着黑猫画的地方努了努嘴,「苼妹你看,画都没了,要不再给我画一副?」 向苼笔下微顿,旋即眼尾上挑,勾唇轻笑:「我道是奇怪,以大哥的记性,再怎么喝酒,也不可能忘了照看字坊才是,原来是故意的。」 王拓心虚地干咳一声,「那个……何事能让你耽搁这么久?」 向苼提笔写了一个「王」字,一边说道:「你可还记得剑疯子?」 「记得!当然记得,你看到他了?」 王拓面露惊奇,「剑疯子爷爷是我与爷爷一个时代的人物,按理来说,应该无法离开秘境珠才对,也不知是怎么跑出去的。」 「我去了一趟鬼涧,他就在界门。」 向苼说起上古过往,并未对王拓有丝毫隐瞒。 王拓听得惊心动魄,神情变幻片刻,竟生出一丝同病相怜之感。 同样是被人利用,身不由己,剑疯子爷爷亲手杀了师尊,此般遭遇,论诛心更甚于他。 他唏嘘一声,旋即眼中杀机一闪,「万神殿,当真该死!只恨我无法杀去西洲。」 「磨刀不误砍柴工。」 向苼微微一笑,「不必急在这一时片刻。」 王拓吐了口气,「我知道,就是气不过。」 两人说到这里,王拓耳朵忽地微动,立马闭嘴跳下桌子,缩回窝里。 紧跟着门外就传来一道女声,话里带着惊喜。 「向家妹子,你回来了?」 王寡妇提着篮子走进来,向苼连忙起身迎接,笑盈盈地应道:「婶子,是我,今日刚回来。」 「哎呀!你回来之前怎么也不来信说一声,我也好提前帮你洒扫洒扫。」 王寡妇说着,打量一眼字坊,顿时面露惊色:「你这屋子……」 「回来时,路上正好遇见罗老板的远方亲戚。」 向苼温和一笑,「他脚程快,就让他先行给罗老板带了句口信儿,提前帮我刷一遍墙。想着已经找人操办,就不多麻烦婶子你们了。」 王寡妇恍然,旋即板着脸道:「向家妹子,你这就说的不对了,多一人多一份力不是?」 王寡妇打量一眼屋内,又话风一转:「不过你这屋子,收拾得是挺干净,罗老板用心了。 罗老板刚来那会儿,我还觉得他对你有想法。不过看你离开三年,他一直呆在这里开酒坊,性子也挺老实,是个好人……」 向苼静静听着,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意思,偶尔笑着插一两句话。 王寡妇聊着天,暗地里却在打量向苼。 这外头不比城里,三年风雨吹打,再娇的美人,都会变成一朵糙花。 这姑娘走了三年,小脸还是跟从前一样白白嫩嫩,吹弹可破的,多半只是回了一趟老家。 这大户人家,保养的就是好啊,也不知向家妹子今年芳龄几何。 她心中好奇,却没问出口。 大户人家多得是狗屁倒灶的烂事儿,她之前上门宰猪杀羊,见得多了,自然知道哪些话该问,哪些话不该问。 又闲聊片刻,王寡妇便离开了。临走时还不忘给向苼塞一篮子刚刚切好的猪肉。 字坊内清静下来,向苼坐回桌前,提笔细细在王字周围点着毛发,不多时,一颗栩栩如生的虎头跃然纸上。 王拓在旁边看着,满意地连连点头,立刻滔滔不绝地称赞起来。 「苼妹,三年不见,画技见长啊!」 「苼妹,不是我说,你这画技当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啊。」 「要我说,当世第一也不为过!」 「诶,你这一笔是不是画歪了?」 「苼妹,这宣纸挺大的,你干嘛画这么小一只虎?要不我化为原形,你再重新画?」 「这…这这,猫窝?!」 「苼妹,你太过分了!」 「说了多少遍,老子不是猫!」 「……」 罗海提着酒坛站在门边,听着屋里头逐渐气急败坏的声音,进去不是,不进去也不是。 他听着听着,眼里掠过一抹思索。 这三年他偶尔出门,顺便也打探了一下「向苼」这个名字,发现那位大名鼎鼎苼姬娘娘,原名竟就是向苼。 能得虎前辈垂青,这位向姑娘,多半就是苼姬娘娘转世了。 虎前辈必定与苼姬娘娘生前关系极为亲近,只有这样,才能解释虎前辈为何如此厚待一名凡人。 罗海想着,忍不住叹气。 虎前辈虽然在他那边呆了三年,可跟他说过的所有话加起来,还没这一时半会儿说的多呢。 第238章 修行 「外面可是罗老板?怎么不进来坐坐?」 屋内向苼的声音传来。 罗海立时精神一振,忙不迭地往门里走。 甫一踏进门槛,只见向苼正一手按在黑虎脸上,任由后者爪子在空中乱挠。 罗海看到这一幕,吓得立马移开视线,抬头望天。 不小心看到虎前辈的窘样,不会被杀人灭口吧? 向苼看着有趣,「罗老板这是何意?」 罗海干笑一声,「没…没什么,就是脖子有点累了,抬头看看。」 王拓掰开按在脸上的手,转头看着罗海,脸色有些不好看:「你看到什么了?」 「我什么也没看到!」 罗海矢口否认,旋即放下酒坛,二话不说拔腿就跑,眨眼没了踪影。 王拓看着不由失笑,「这怂货,也不知他哪儿来的胆子出门杀魔修。」 向苼略一挑眉:「杀魔修?」 「嗯。」 王拓轻轻点头:「这小子突破筑基后期后,就以散修身份加入了人网,常驻度水城,偶尔接到协助诛杀令,便出一趟远门。」 「筑基后期?」 向苼似笑非笑,「三年连破两个小境界,你给了他多少极品灵丹?」 王拓干咳一声,「就一开始给的那些,后来都是他自己……」 话说半句,王拓忽然止声,抬头望向门外,却见罗海去而复返,一脸严肃。 「虎前辈,方才我接到人网线报,在水烟城附近发现一名厉害魔修的踪影,修为深不可测。 两个月前,归沐谷下辖第九城被此人屠了城主府!」 归沐谷下辖九大城主,修为最低的也有结丹初期。 王拓爪子摩挲着下巴,若是在今日之前听到此话,他说不定还会稍微慎重一下,可现在…… 他摆了摆爪子,语气随意,「知道了。」 罗海看王拓那胸有成竹的模样,顿时松了口气,安心离开。 却不知他一走,王拓立马就抬头道,「苼妹,听到了吧?」 「我耳朵不聋,倒是大哥你……」 向苼轻笑,上下打量一眼王拓,「三年时间,你修为恢复多少?妖丹可曾重新凝聚?总不至于连一个魔修都对不了吧?」 「你大哥何等天赋?妖丹自然早就凝了。」 王拓咧了咧嘴,「按照你们人族的说法,我现在差不多在结丹后期,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人网清缴三年,那魔修才冒出来,必非易与之辈,你出手最为保险。」 向苼眸光一闪,旋即轻笑:「大哥,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王拓轻啧一声,「人会变,妖也不例外。」 「我不是在意这个……」 向苼语气微缓:「妖丹已成,大哥,你为何还不化形?」 王拓神情微滞,而后又恢复笑容:「我本是妖,还是本体形态最为舒服,何必执着于人形呢?」 向苼深深看了一眼王拓,没再多言。 不愿吃肉,不愿化形…… 她明白,百年疯狂的记忆仍然存留于王拓识海深处,影响没那么容易祛除,再多的言语安慰都是无用功。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黑猫趴窝的画作很快出炉,向苼吸取教训,拂袖蒸干墨迹,随后从储物戒摸出一点材料,将其装裱起来,才挂上墙。 王拓张牙舞爪地抓了两下画框,疼得龇牙咧嘴:「用地心岩做画框,真亏你想得出来!」 「都是大哥教得好。」 向苼言罢,抬眸便见一个亭亭玉立的 姑娘站在门口,眼眶红红的。 她欣慰一笑:「凤凤,三年不见,你都是大姑娘了。」 「姨姨……」 凤凤嘴巴一瘪,还是沿用了儿时的称呼,二话不说跑过来抱住向苼,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在她的认知中,一切,都是从苼姨到来开始的。 苼姨来了之后,爹爹就变好了,她也不用再去陆婶家,不用洗衣做饭,还吃到很多很多以前没吃过的好东西。 寄养在字坊的那段日子,是她幼年最快乐的时光。 苼姨的意义,对她而言,非比寻常。 「都是大姑娘了,哭着多难看。」向苼轻声安慰,语调柔和似水。 若让经历过地阴界决战的修士们看到这一幕,怕是都不会相信,在地底大杀四方,满手血腥的狠人,会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凤凤很快擦干眼泪,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姨姨,我就是太高兴了,你一走就是三年,杳无音信,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呢。」 「只是有些事情耽搁了。」 向苼说着,看了一眼王拓,「你王叔还在这里,我怎会不回呢?」 凤凤这才看到王拓就躺在后面猫窝里,顿时惊喜出声:「王叔!」 她张开双手跑过去,吓得王拓立马跳走。 凤凤见状一脸失望,「姨姨,王叔也太认生了。你走后它就躲到酒馆里,时常见不到它。 罗叔也说一次都没摸到过王叔,老伤心了。」 此话一出,坐在隔壁柜台后的罗海顿时两脚一软,差点摔个大马趴。 他慢吞吞爬起来,神情有些悲愤。 傻丫头,平日里也没少给你零嘴吃,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他等了片刻,见隔壁没什么动静,这才松了口气,对着空气恭敬抱拳:「虎前辈宽宏大量,晚辈倍感钦佩。」 王拓跳到房梁上,弹了弹耳朵,权当做没听到罗海的话,眯眼睡觉,下方的谈话还在继续。 「姨姨,爹爹送我去上私塾了……」 「我现在也认得不少字,以后可以给姨姨帮忙。」 「今天爹爹又被王婶骂了,可是上私塾要花不少钱,爹爹也没余钱请帮工……」 「爹爹欠医馆爷爷的钱还没还清……」 少女叽叽喳喳地说着,直到陈铁匠找来,才惊觉天色已晚,连忙跟着离开。 陈铁匠见向苼回来,自然也很高兴,立马就想拿钱还清向苼三年前照顾凤凤的旧账。 但一想到他现在满身火铁的气味,又脏又臭,与字坊内的书墨味实在不搭,旋即作罢,领着凤凤回去,准备过两日再上门。 夜幕落下,东街恢复安宁。 向苼挂上最后一幅字,起身来到里屋,挥袖布下一道结界,面上温和之意尽消,化作清冷之色。 她双手掐诀,经脉中流淌的清气立刻随之而动,剑意滋生,传出一股连绵不绝的震颤压迫之意。 而在震颤压迫之下,被裹挟在体内的海量怨气顿时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变得更为紧密,偶有反弹溢出,也会立刻被清气拦截在体内,不会有丝毫外泄。 这震颤压迫之法,正是剑风传授的淬炼之法。 她在地底多耽搁一年,一半是因为李长亭,而另一半,便是花在调整淬炼之法上。 剑风淬炼之法虽好,却不完全适用于怨气。剑气自体内而生,若凝练不当,有剑气反伤自身的风险,可其风险程度,远远不能于怨气相比。 半年前,她将怨气海收入体内,第一次尝试淬炼就吃了大亏。 怨气外来,只能以清 气驱赶,且造反频率极高,连番涌来,她猝不及防,以至怨气突破清气封锁,污及内脏。 那滋味……当真比在地底决战时还要酸爽百倍。 再清气与元泉的支持下,她迅速调整淬炼之法,很快就摸索出封锁怨气的办法。 否则别说半年,再给她三年,她也不敢回度水城。z.br> 怨气外泄,她有清气护法,至多受些痛苦,死不了。可若是换成王拓沾染,非死即重伤,更别说度水城中的大量凡人。 竹阁老板回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附近,带来的影响也仅仅是字坊多了几个写信的委托,并未掀起什么水花。 向苼除了偶尔生意上门忙活,每日修行不辍,淬炼怨气的同时,对剑意的把控也在稳步增长,不出半月,剑道境界便有了精进,达到三成剑意中期。 这个速度,不可谓不快。 四年前,她的剑意还卡在二成巅峰的瓶颈,单以剑意对人,不论修为,就可结丹修士中称雄。 而后地底一战,剑意突破至三成,威能大涨,与元婴修士亦能一战。 炼化地神清气后,向苼一门心思都在怨气上,并未刻意修炼。 不过清气本身便有种种神异之处,令向苼悟性增长,心境通透,即便没有刻意修炼剑道,剑意亦在缓慢增长。 淬炼之法练成后,令剑道突破一个小瓶颈,也在意料之中。 至于本身修为…… 里屋内,向苼从入定中醒来,眸眼开阖,一抹精芒从眼底闪过。 自炼化地神清气后,她体内那点金丹之力,早就被清气同化,境界模糊,无法界定。 东洲灵气退化,对她没有丝毫影响。 等到剑风借地神清气掌控天道,她若就此定居东洲,偏安一隅,可称天下无敌!即便万神殿倾巢出动,也不会是她的对手。 可万神殿没那么愚蠢,至多再来两拨人,之后必定会引起警惕。 而且…… 向苼眼皮微抬,视线透过房顶,望向高空,眼神沉静而坚定。 她好不容易再活一世,怎会甘心被困于此? 即便这颗修真星外,没有司无栎,她也要走出这里,好好见识这偌大的修真世界! 第239章 旧案 八月,度水城炎热不减,烤得东街青石地面滚烫。 罗海为了讨好王拓,特地研制出一种冰酒,喝下去透心冰凉,通体舒泰。 却不想,王拓嫌弃冰酒度数太低。罗海酿的太多,只能试着在城里推销,结果意外大受欢迎,前来买酒的客人几乎要踏破门槛,便是连翠微居酒坊的生意都受到了影响。ap. 罗海却不满意,只觉得烦闷,他要这些凡人的喜欢有何用? 他埋头继续研究半个月,终于研制出度数极高的冰酒,顾不得时辰已晚,拎着酒坛就去隔壁敲门。 笃笃—— 「咳咳……进来。」 罗海听到这一声略微嘶哑的声音,顿时一愣。 他搬开门板走进去,顿时看到向苼脸色苍白地躺在软椅上,虎前辈正围在她旁边转悠,一张脸拉得老长。 「向老板这是……感染风寒了?」 向苼眼眸开阖,清浅一笑:「是有些大意了,怕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罗海微微点头,「这大热天的,风寒的确麻烦,虎前辈不方便,我去给你买药。」 罗海又将酒坛放在桌上,嘿嘿一笑:「虎前辈,这是新制的冰酒,保管您满意。」 说完,罗海转头就往医馆方向离去。 其人一走,向苼伸手抚过胸口,轻轻叹了口气。 「让你莫要操之过急,你就是不听。」 王拓板着脸,语气不见好,「这下好了,怨气伤了心肺,想快也快不了了。」 「大哥莫急,我无事。」 向苼温和一笑,「倒也不是伤了,怨气并未突破清气封锁。」 王拓眉头皱起,「那又是怎么回事?」 「咳咳……」 向苼右手抵着唇间咳嗽两声,神情略显尴尬,「是压着了。」 「压着?」 王拓面色也古怪起来,「怨气缩紧,密度变大,该下沉才是,怎会压到心肺?」 「是我自己驱赶所致。」 向苼面色透出一丝无奈,「当初为了纳入整个怨气海,丹田空间不够,我便将大部分清气都转移至心肺经脉,只留浅浅一层承载怨气海底部。 如今的怨气海,比两个月前缩小百倍,极度凝练厚重,那一层清气承受不住,调动心肺清气已是来不及,只能暂时将怨气海移入心肺。」 王拓听得不由咋舌,「……一片怨气海压在肺上,你不难受才是有鬼了。」 「修真怎会是一片坦途,这点小差错,再所难免。」 向苼微微一笑,「待我增调丹田清气,温养两个月,再将怨气海送回去,便无碍了。」 「你自己有分寸就好。」 王拓放了心,摆了摆爪子,跳上桌拨开酒坛泥封,深深吸了口气后,顿时两眼放光:「好酒!」 他喝了没两口,罗海便拎着一副药急匆匆赶回来,见王拓喜欢新酒,自是心中高兴。 他将要放在桌上,而后叮嘱道:「向老板,这药每日煎服三顿,一副药能管七天……」 向苼静静听完,点头称谢。 罗海连道不用,离开时不免心中感慨。 苼姬转世又如何?凡人就是凡人,生老病死,当真脆弱。 他空手回到酒坊,伸手一抹储物戒,取出一枚传讯符,与人网联络片刻,神情稍显疑惑。 这都快两个月了,那魔修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一点消息都没有,难道是已经离开这片区域了? 他今日本欲趁着送酒再向虎前辈请教一番,不想向老板风寒,虎前辈定是没心思多管。 「罢了。」 他轻叹一声,天塌下来也有虎前辈顶着,真出了事,他及时通风报信就是。 天色入夜,度水城又在平安中过去。 翌日清晨,城西。 沉寂数年的赵家忽然再一次高调起来,府邸大门张灯结彩,摆满花卉,一条红毯几乎从门口延伸到城门口,引来无数百姓围观,逼得城主赵琼不得不派人维持秩序。 赵家主一身华服,就在府邸大门站着,两眼巴巴地望着街道尽头,望眼欲穿。 半空中,赵卓看着下方夸张的排场,脸色铁青,眼皮狂跳,尴尬地想要找条地缝钻进去。 在其身后的紫衣青年却是哈哈一笑,道:「赵师弟,你父亲是凡人,有些世俗再所难免,他如此排场迎接你,说明他看重你这个儿子。」 赵卓听到师兄安慰,却是冷笑一声:「师兄,这你可说错了,在赵家主眼里,我从来不是他的儿子。」 紫衣青年似也对赵卓的身世有所了解,闻言轻叹一声:「血脉因果斩不断,下去吧。」 赵卓嗯了一声,脚下玉尺一闪,回到手中,飘身落到后院。 在后院的侧夫人看到有人从天上下来,先是一惊,而后看到儿子年轻的面孔,顿时惊喜地跑来,一边大喊:「卓儿!」 赵卓冷容稍霁,身形一闪,便就到了测夫人面前,「母亲。」 侧夫人这一听顿时急了,「卓儿,你疯了?你怎么能叫我母亲?要是让大夫人知道……」 「母亲,你莫不是忘了?」 赵卓笑着打断娘亲的话,「您儿子是仙人,谁敢欺负我们?」 侧夫人顿时愣住,低声喃喃:「仙人……我儿子真是仙人了……!」 母亲的思维一时片刻没转过来,赵卓也不在意。 他目光一转,落到旁边的一名小厮身上,冷冷出声:「去前院告诉赵成祥,一炷香内撤走所有排场,否则我现在就走!」 小厮吓得直哆嗦,勉强行了一礼,随后连滚带爬跑出了后院。 赵卓扶着母亲坐下,等了不到半炷香,便就看到一个穿着华服的中年人气喘吁吁地跑来,正是赵家家主,赵成祥。 赵成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但看到院里头站得笔直的赵卓,无端又生出一分力气,大声喊道:「卓儿,你终于舍得回来了!爹爹盼你盼得眼都快瞎了!」 说着,赵成祥跑上去就想抱住儿子。 赵卓却是一皱眉头,偏身让开,任由自己父亲摔了个狗吃屎。 赵成祥摔得有些懵,愣了片刻才爬起来,看到赵卓后面还站着一人,脸色有些难堪:「你现在翅膀硬了,连亲爹都不认了?」 赵卓冷哼一声,心中厌恶至极,他真是一句话都不想说。 紫衣青年看着气氛不对,顿时站出来,笑呵呵地说道:「赵家主勿怪,师弟上山时年纪还小,十五年里,除了三年前,你从未去过信,关系难免生疏了些。」 这话听着是在打圆场,话外之音却是犀利得很,就差指着赵成祥的鼻子说,别装了。 赵成祥脸上有些挂不住,但紫衣青年不比自家儿子,他也不敢造次,只能强颜欢笑,连连点头道:「仙长说的极是。」 紫衣青年神情微哂,摊上这么个亲爹,赵师弟可真是倒霉。 好在凡人命短,用不了多少年,师弟也就解脱了。 两人这么一打岔,气氛缓和不少。 赵成祥懒得继续再绕圈子,大声哭诉道:「卓儿,爹爹等了整整三年啊,终于把你盼回来了!」 赵卓讥讽一笑,「盼着我给大哥报仇?」 「你大 哥绝对是被仙人杀的!」 赵成祥激动起来,「供奉被吓跑了,爹没办法,只能等你回来,给你哥报仇雪恨!」 赵卓听着无声冷笑,他对大哥的记忆,只有小时候无止尽的欺凌。 大哥长大后是什么样,母亲也在信中有提及,只能说死有余辜,他很不想管。 可师兄也说了,血脉纠缠的因果,斩不断,弃血亲于不顾,有悖人伦,不利于修行。 他深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中怒火,沉声问道:「大哥的事情,你查了多少?」 赵成祥一听,顿时大喜,连说道:「那供奉跑了之后,我不敢大张旗鼓,只能暗中探查,查到了东城一间字坊! 那字坊叫做竹阁,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所开,你大哥看上人家,就想……总之,此事未竟,你大哥就死了! 后来没到半年,那女子忽然离开了,一走就是三年,直到前两个月才回来。」 赵成祥面露狰狞,「一看就是避风头,你大哥的死定于那竹阁有关!」 赵卓听着,脸色愈发难看。 这等欺男霸女的丑事,明着说也就罢了,还想继续加害差点被大哥祸害的女子? 师兄们都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他爹怎么还不被雷劈死? 紫衣青年在旁倒是听得津津有味,不等赵卓开口,便笑答道:「既然如此,我便与师弟去竹阁字坊走一遭。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无证据表面贵公子真是她所杀,我们不会动手。」 赵成祥听着前半句还高兴,听到后半句,顿时急了,「凶手就是她!仙长,你可不能放任那***继续害人呐!」 「到底是谁在害人?」 赵卓冷哼一声,「此事你无需再管了,师兄,我们走。」 言罢,赵卓抓过母亲肩膀,身形一闪便就消失在院中。 紫衣青年虚虚一抱拳,亦是眨眼失去踪影,独留赵成祥失魂落魄地站在院内,一脸不敢置信。 「卓儿,那可是你大哥啊,是我赵家的嫡长子……我们赵家,断后了……」 赵成祥念叨片刻,神情忽然狰狞起来,恨声骂道: 「狼心狗肺的东西,就知道你们靠不住。既然如此,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第240章 寻死 「师兄,我们真要去查那字坊?」 赵家府邸外,赵卓扶着母亲,蹙眉发问。 「自然不去,方才不过是敷衍之词。」 紫衣青年笑了笑:「你大哥死在自己房中,即便真是被人所杀,一个弱女子又怎能闯过府邸重重围墙,杀人之后再悄无声息地离去?」 赵卓赞同地点头:「师兄所言极是,赵成祥信中提过皮三此人,想来幕后之人是通过皮三杀人,再杀人灭口。 至于皮三死状的种种诡异之处,多半只是赵成祥为了引我回来,胡编乱造的。」 话到此处,赵卓语气微顿,「师兄,我真要去追查真凶,才能平息血脉因果?」 紫衣青年听出师弟的言外之意,思忖片刻,轻声一笑:「若是放在从前,你不想查也得查。可今时不同往日,东洲方才经历一场大劫,姜师兄的命令大过一切。 师弟,你莫不是忘了……姜师兄严禁修士滥杀凡人。」 此话一出,赵卓双眼立刻一亮,「我明白了!」 他当然知道姜易立下这一铁律,是为约束三宗弟子漠视凡人性命,减少杀戮。 若事关己身,情有可原,动手并无不可。 他虽是情有可原,却完全可以利用这一点,最大程度减轻血脉纠缠的影响。 想到这里,赵卓语气轻松起来:「师兄,我们下山主要是为追查那魔修,正事要紧,至于其他的,容后再谈吧。」 紫衣青年听着,满意点头,正要开口,忽地笑容微敛,又回头看去。 赵卓循着视线一回头,顿见赵成祥一路像个狗皮膏药一样黏上来。 赵卓眉头立刻皱起,冷声发问:「赵成祥,我已经答应追查凶手,你还想干什么?」 赵成祥喘息两声,看了一眼侧夫人,语气有些委屈:「卓儿,你追查凶手,怎么把你娘也带走了?」 赵卓冷嗤一声:「我母亲在你赵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不知道?」 「卓儿,这你可冤枉爹了。」 赵成祥大声喊冤,「你去归沐谷后,我可从未亏待过你娘,吃穿用度那都是府里最好的,和你嫡母分毫不差啊!」 赵卓懒得多言,直接拉下脸来:「总之今日我欲接母亲入谷养老,你要拦着?」 「不不不,我不拦着。」 赵成祥连连摆手,叹息不已:「你嫡母的脾气,你也知道,我管不住,你母亲能去归沐谷颐养天年,再好不过了。」 赵卓听得此言不禁一愣,没想到这老家伙还会说一句人话。 「卓儿,我追过来不是为了别的。」 赵成祥又哀叹起来,随后一脸肉疼地从怀里掏出一只白瓷瓶,「这是我专门从仙市搜罗来的神药,给你修炼用。」 赵卓怔怔看着对方递出的白瓷瓶,眼底泛出一丝不敢置信。 赵成祥居然会送他东西,而且还是专门为他准备的修行丹药?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人死不能复生。」 赵成祥眼角含泪:「卓儿,我就剩下你一个儿子了,你以后就是我赵家的嫡长子,我自然要对你好。」 他急切地将白瓷瓶塞到赵卓手里,「这是爹爹倾家荡产买来的神丹!修行之人只要吃下一颗,就能飞升成仙!」 紫衣青年在旁听得失笑,「赵家主,你莫不是被骗了?这世上若真有神丹,岂不是仙人遍地走了。」 「不可能!」 赵成祥眼里血丝满布,厉声道:「这是我用家里九成家产换来的神丹,绝不会有假。」 九成家产…… 赵卓沉默地看着赵成祥,心 中说不出来的难受。 「赵家主,灵石尚且换不来神丹,你这些世俗黄白之物又算得了什么?」 紫衣青年摇头,随手拿过赵卓手中的白瓷瓶,「罢了,我便帮你分辨分辨,也好让你死心。」 说着,紫衣青年随手拨开瓶塞,却在这时,异变陡生! 只见两道黑光蓦地从瓶口飞出,直奔青年眉心。 紫衣青年骤然色变,可距离实在太近,他猝不及防,瞬间中招,两眼一闭,直直躺倒。 「师兄!」 赵卓大惊失色,心神震惊之下亦是没来得及反应,同样被黑光击中眉心,当场昏迷。 「卓儿!」 侧夫人惊呼一声,扑在赵卓身上,声音慌乱,「卓儿,你怎么了?」 她呼唤两声,猛地又回过头来,咬牙切齿:「赵成祥,你连儿子都杀?!」 「庶子忤逆,怎么杀不得?」 赵成祥拂袖冷哼一声,脸上委屈的神情早就收敛干净,甚至还带着一丝得意的笑。 你们这些修士个个拿鼻孔看人,还不是被我一个凡人算计了? 「做的不错。」 一道声音蓦然从虚空中传来,赵成祥顿时一个激灵收起小心思,躬身拱手:「仙长,都是丹药的功劳,小人不敢居功。」 嗡! 虚空略微波动,一名黑袍人凭空出现,挥袖一卷,便将地上两具尸体卷入储物戒中,只剩下侧夫人两眼呆呆地看着空地。 「怎么还有人?」 黑袍人语气微冷,赵成祥脸色一变,还未来得及说话,便看到黑袍人随手一掌拍出。 轰! 侧夫人瞬间爆成一团血雾,连一声惨叫都未发出。 赵成祥吓得瞳孔骤缩,双膝一软,直接扑通一声跪下来,「是…是…小人的错,小人失…失误,仙长…仙长…饶命!饶命啊!」 黑袍人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聒噪。」 赵成祥立马捂住嘴。 黑袍人得了清静,这才开口:「你助本座得两具上等肉身,本座自不会杀你。 接下来,还有一事要你去做,此城城主与你是远亲?」 赵成祥心中一寒,不敢隐瞒:「小人与城主的确为远亲,只是那赵琼从来都瞧不起小人,怕是没那么容易中招。」 黑袍人眯了眯眼,再次递出一只丹瓶,「你很聪明,连归沐谷的真传你都能成功算计,区区一个筑基期小城主,还不是手到擒来?」 赵成祥颤颤巍巍地接过,声音艰涩:「仙长,小人……」 「只要你答应,竹阁字坊的那凡人女子,本座现在就可以帮你解决。」 此话一出,赵成祥立马将原本想说的话咽下去,睁大眼睛反问道:「仙长,此言当真?」 黑袍人冷哼一声,「区区凡人……」 话音未落,赵成祥便觉眼前一花,黑袍人已经消失在眼前。.. 他愣了一下,旋即似是想到了什么,猛地转身望向城东,眼里流露出浓浓的喜色。 「儿子,爹就快成功了!你再等等,爹这就将你最后一个女人送下去陪你!」 「……」 与此同时,东街。 罗海着急忙慌地跑进字坊,看到伏在桌案上的王拓,立马说道:「虎前辈,大事不好了,那赵家要来找麻烦!」 王拓眼皮微抬,懒洋洋地说道:「什么赵家?」 「就是东城的赵家,原先我在那里做供奉,留下不少眼线……」 罗海将自己所知和盘托出,说到最后,语气加重:「虎前辈,您 千万别不把赵家当回事,赵家主庶子入归沐谷十五年,已是内门弟子。 您虽然厉害,可双拳难敌四手,归沐谷人多势众,也不是吃素的,万一对方蛮不讲理,硬要冤枉向姑娘杀了赵家大公子……」 「我想起来了。」 王拓直起头来,恍然道:「原来你说的是那个赵家。」 罗海一愣,不等发问,便又听王拓道:「那个赵大公子,的确是我所杀。」 「什么?!」罗海直接傻眼。 「那小子居然敢打苼妹的主意,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王拓轻哼一声,「让他直接暴毙,都是便宜他。」 罗海听着,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 他敢肯定赵成祥找向苼的麻烦,绝对不是为了报仇,最多只是发泄。 却不想,居然歪打正着? 想到这里,罗海心中又生出一丝后怕。 要知道三年前,他可是赵家的供奉,要不是自己不愿趟浑水,直接与赵成祥分道扬镳,恐怕现在坟头草都有一丈高了。 「此事用不着你来操心。」王拓摆了摆爪子,「回……」 「去」字未出,王拓忽地目光一凝,望向门外。 罗海看到王拓神情变化,亦是心神一震,跟着回头看去,归沐谷的人这么快就来了? 这一念头方才生出,他抬头便看到天色骤黑,狂风肆卷,吹得屋内书画哗哗作响。 黑袍人从风中现身,看到此处竟有一名筑基散修,颇感意外。 可他既然来了,就万没有直接退去的道理。 他眼中杀机一闪,没有丝毫废话,伸手抓向罗海头顶。 罗海心中大骇,欲要闪身避开,却发现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生死间,忽然有一只黑爪挡在罗海面前。 「在老子面前杀人,你好大的狗胆!」 砰!! 二者相撞,发出一声金铁交鸣之音。 黑袍人连退数步,看着面前的黑猫,目露震惊。 结丹期的妖修?这字坊不对劲! 他死死盯着王拓,忽地余光瞥见一旁软椅上似乎躺着一道人影,不由分出一丝神识细看。 这一看,顿见一名气质温和的年轻女子。 女子面容带给黑袍人一丝熟悉之感,可他却一时间却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似乎是被注视地久了,向苼眉心微拧,双眸陡然睁开。 这一双淡漠的眸眼,留下的记忆太过深刻。几乎是瞬间,就令黑袍人回想起面前女子的身份。 恐惧如潮水一般涌来,黑袍人窒息难当,二话不说,撒腿就逃! 第241章 见徒 乌云黑风眨眼消失无影,罗海呆呆看着屋外晴空万里,有些恍惚,仿佛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他回头视线转了一圈,没看到黑虎的踪影,心知虎前辈是追出去了。 他心下稍安,看到向苼醒来,脸色仍然透着一分苍白,不由温声安慰道:「放宽心,那黑袍人吓得逃跑,定不是你大哥的对手。」 向苼仍是看着门外,眉头微皱,暗自诧异。 这俩人怎么搅和到一起了? 罗海只当是向苼忧心过甚,也不知该如何继续安慰,只能坐在一边陪着,等虎前辈回来。 与此同时,度水城外。 两道黑风呼啸,一前一后卷过荒原,黑袍人修为与王拓持平,飞行速度却始终快上一线。 王拓在后面追着,恨得牙痒痒,要是被这厮给逃了,回去后他脸往哪儿搁? 此念头方生,天边蓦地一道惊雷炸响! 王拓极目远眺,顿时金眸一缩,那哪里是什么惊雷,分明是一道剑光破空音爆,极速接近。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剑光便就到了近前,瞬息穿透护身法盾,扫过黑袍人身躯。 黑袍人身形停滞,两眼茫然,「我……」 他一句话未完,肉身忽地自头顶裂开,整齐而迅速地一分为二,随着喷射而出的鲜血掉落高空。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 黑袍人好歹也是结丹后期修士,竟没能维持片刻防御,就被远来的剑光分尸。 「不可力敌!」 王拓心头发紧,二话不说掉头就逃。 苼妹最近忙着处理怨气海,虽说自己出来追弟,她神识多半会跟着过来,但万一呢? 万一神识没跟来,那后果……一想到这里,王拓逃得更快。 剑光杀了黑袍人,倒是没有再追王拓,而是折返回去,化作一柄金色飞剑落在李长亭手中。 「人杀了。」 李长亭笑道:「剑绝,过去看看吧。」 向剑绝怀疑地看了一眼李长亭,没说什么,御剑过去。 没过多久,他就在荒原一处草丛里发生被分尸的黑袍人,不禁面露惊异。 「千里飞剑,当真有此术法?」 紧随而来的李长亭哈哈一笑:「我还会骗你不成?拜入我宗门下,以你的天资,立刻就能学到这一术法。」 向剑绝闻言,也不答话。 一年。 这老小子纠缠他整整一年了,居然还没放弃。好在这厮除了口头拉拢,倒也未强迫他做决定。 轻叹一声,他径直俯下身,拿出一枚感应玉简放在尸体上,玉简立刻泛出一团血光。 验明身份,向剑绝精神微振,先将消息上禀人网,随后轻车熟路地检查尸体,从其手指以及胸口摸出两枚储物戒,一枚墨黑,一枚翠绿。 修士死后,储物戒皆化为无主之物,不过魔修手段阴损,防不胜防,谨慎起见,向剑绝还是将戒指交由修为更高的李长亭查验。 「这里面装的都是些瓶瓶罐罐,没什么特别的。」 李长亭神识扫过黑色储物戒,说着,随手摸过另一枚翠绿储物戒,脸色忽地一沉。 向剑绝发觉异样,顿时发问:「怎么了?」 李长亭吐了口气,「你自己看。」 他指尖抹过戒指表面,绿光山说下,立时便有一具具尸体喷出,眨眼便有二十具之多。 向剑绝惊得后退一步,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尸傀……这么多?」 这与情报中所说的完全不同,难怪前来围剿的数波人网修士尽皆丧命,最 后把任务交到他这里。 这时,李长亭似是又发现了什么,轻咦一声,闪身来到尸堆前,挥袖收起大部分尸体,只留下两具。 向剑看到地上躺着的两个肤色正常的尸体,又是一惊:「归沐谷弟子?」 「此二人身中尸毒,还留有一口气。」 李长亭皱眉:「现在去找擅长解毒的修士过来,怕是来不及了。」 向剑绝掏出两枚上品解毒丹,正要给两人喂下,却被李长亭拦住。 「尸毒特殊,你胡乱喂药,只会提前要了这两人性命。」 向剑绝脸色微沉:「那要如何是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吗?」 李长亭叹息,「我也没什么法子。」 向剑绝盯着李长亭,抿紧嘴唇:「如果师尊在这里,一定能救他们!」 李长亭面露无奈,两手一摊:「没办法就是没办法,你拿这个激我也……」 说到一半,李长亭鼻子嗅了嗅,忽地话风一转:「或许,还有一法可试。」 向剑绝目光古怪起来。 李长亭轻咳一声,「别这么看我,我也是刚刚想到,此地周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妖气,且尸阴老祖之前正在逃跑。」 「是那妖族在追杀他?」 向剑绝皱眉,「妖族能治尸毒?我怎么从未听过。」 「不。」 李长亭摇头,「那妖兽修为稀松寻常,与尸阴老鬼差不多,能令他逃走的必定另有其人。那妖兽,多半便是其妖宠。」 向剑绝听到这里,目光微亮,立刻收起地上尸体,背起赵卓,「那高人在何处?」 李长亭也不废话,带上紫衣青年,循着那一缕妖气感应追去,向剑绝紧随其后。 …… 却说王拓逃回字坊,还未来得及松口气,便看到罗海正一脸恭敬地看着他。 「咳咳咳……」 王拓干咳好几声,好歹将窘态掩饰过去,随后板起一张脸,哼声道:「你怎么还在这?」 「虎前辈,我不放心,就在这陪着向老板。」罗海答完,随后小心翼翼地问道:「那魔修……」 王拓眉眼一掀,「自然是死了。」 罗海顿时大喜,连声称赞:「虎前辈神功盖世,晚辈钦佩!」 王拓听得面热,连连摆手,「赶紧回去,老子没空招待你。」 「是是是……」 罗海欢天喜地地走了,王拓这才将憋在心里的那口气呼出来,「苼妹,方才在城外,有一道剑光十分厉害……」 「我看到了。」 向苼无奈地指着门外:「不仅如此,你还领着他们上门了。」 「什么?!」 王拓立刻向门外看去,正巧与刚到门口的李长亭撞上视线。 两人面面相觑,谁也没好意思先开口。 「李长亭,你飞那么快作甚?我差点跟丢了!」 诡异的寂静,忽然被一道恼怒声打破。 王拓移开视线,便就看到一名黑衣青年御剑落在门口。 向剑绝追得一肚子火气,落地正欲接着埋怨,看到屋内向苼,整个人瞬间如遭雷击,傻傻愣在了原地。 李长亭不明所以,忍不住问道::「剑绝,你认识……」 他话音未落,忽见向剑绝放下赵卓。 这一年都没给他好脸色的傻小子,此刻竟是直接对着屋内的女子跪下磕头,声音哽咽。 「师尊,徒儿终于找到您了!」 李长亭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郁闷之极。 他娘的, 还真帮他找着师尊了? 罗海听到隔壁声响,实在忍不住好奇探头过来,看到屋内一幕,顿时两眼放光。 好家伙,苼姬前辈前世的徒弟找来了?看着架势,不比虎前辈差啊! 「你是苼妹收的徒弟?」 王拓惊奇出声,金眸仔细打量一眼向剑绝,发现对方只有筑基修为,立马松了口气。 要是那一剑是苼妹徒弟劈的,他这张脸真不知道往哪儿搁。 向剑绝不认得王拓,听到他对师尊的称呼,立刻自觉带上称呼:「回禀师伯,小子向剑绝,是师尊的二弟子。」. 「居然是二弟子?」 王拓又惊了,偏头看着向苼,「苼妹,你到底收了几个徒弟?」 「就两个。」 向苼回应一句,揉了揉眉心,叹道:「都进来再说,剑绝,你也起来,把门关上。」 得亏现在是晌午,街上无人,否则照这两人大摇大摆地找过来,清净日子是没法过了。 片刻之后,字坊内,众人围着地上两人站定。 向苼俯身,伸手拂过赵卓面门,抽出一缕尸毒,稍加感应,便道:「能治。」 向剑绝闻言毫不意外,顿时乐道:「我就知道师尊你肯定可以。」 李长亭却是诧异:「向…向道友,你真的能治?」 向苼轻嗯一声,「尸毒喜人气,我以香火为引,三日可除。」 李长亭:「……」 他只知尸毒麻烦,对神道可没什么研究。不过这苼姬本就走香火之道,这一遭倒是让她瞎猫碰了死耗子。 剑绝这傻小子定是对他这便宜师父更加信服了…… 李长亭心中念头转动,越想越不是滋味。 这向苼自己走香火道,偏生要收一个剑修为徒,这不是误人子弟是什么? 理虽如此,李长亭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要真说出来,傻小子铁定跟他翻脸,墙角更加没得挖了。 向苼引来部分香火渡进二人体内,便将两人送入后院安顿下来。 向剑绝一直跟在后头,见师父得了空,这才小心开口问道:「师尊,你不继续躲着我了?」 「躲着你?」 向苼回头看着向剑绝,语气诧异:「你为何会有如此想法?若想见为师,传讯便是。」 向剑绝闻言先是一怔,继而面露委屈,低声道:「师尊,徒儿给您传讯过不知多少次,您一次都未回应过。」 第242章 吃瘪 「没有回应?」 向苼眉头微皱,神识扫过血戒空间,果真没在里面找到向剑绝的传讯符。 她略作回忆,想起传讯符的去处,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她习惯用一枚普通储物戒戴在手上作为血戒的遮掩,当初在地底决战,那用作遮掩的储物戒早就随着地心爆炸,毁得渣都不剩了。 好巧不巧,向剑绝的传讯符正巧就在那储物戒内,而她直到徒弟找到面前,才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 「此事,的确是为师疏忽。」 向苼歉然一叹,取出一枚新的传讯符递给向剑绝,「你那枚传讯符,不慎遗失了。」 「遗失了?」 向剑绝惊讶之余,小心接过传讯符,又高兴起来,「原来只是意外,师尊不必介怀,只要不是故意躲着徒儿就好。」 向苼抿唇一笑,正要开口,忽地拧眉,压着喉咙低咳一声。 向剑绝方还沉浸在与师父重逢的喜悦,听到这一声咳嗽,顿时脸色微变,这才发觉师父的脸色隐隐透出一股苍白。 「师尊,你……」 「无妨。」 向苼摆了摆手,「你且去看着后院两人,若有异动,就去里屋门前叫我。」 「徒儿遵命。」 向剑绝下意识应下,随后神色微微变幻,又鼓起勇气问道:「师尊,徒儿想要留在这里陪您,行吗?」 此话道出时,向苼已走入里屋,只有一道温和声音传出。 「你自己决定便是。」 师父答应了! 向剑绝面露喜色,立马转头进了后院。 而与此同时,前屋字坊。 李长亭杵在原地,看着趴在猫窝里的王拓,一人一虎,大眼瞪小眼,又回到刚刚见面时的状态。 李长亭被盯得浑身不自在,眼神时不时飘向后院。 向剑绝怎么还不出来?他该不会是准备赖着不走了吧? 「你就是李长亭?」 王拓忽然口吐人言,李长亭眼皮一跳,「你怎么知道?」 「剑绝那小子进门就喊了。」 王拓啧了一声,「我听说过你,西洲修士。」 李长亭微微颔首:「这位妖族同道,有何指教?」 「指教可不敢当。」 王拓咧了咧嘴,「你那天外一剑,厉害,是剑修吧?巧了,剑绝那小子也是剑修。」 李长亭听出王拓的言外之意,不由微笑:「东洲剑道传承凋零,我只是不忍明珠蒙尘,好心劝说,并非强迫。」 王拓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拉倒吧你,挖墙脚挖到正主面前,你还要不要脸?」 一层纸忽然被捅破,李长亭脸色微红,脚趾抓地。 这破地方真是没法儿呆了! 他恨不得立刻转头就走,可一想到向剑绝,又舍不得放弃。想了想,还是继续杵在原地,眼观鼻鼻观心,干脆将王拓当空气。 王拓:? 西洲修士的脸皮都这么厚么? 令人窒息的尴尬在沉默中继续蔓延,好在没有持续多久,就有一颗头小心翼翼地从门外探进来。 「这位……李前辈?」 罗海一脸热情地邀请道:「前辈与此在这干等着,不如先去隔壁喝两杯?」 此话一出,李长亭与王拓两人陡然睁眼,几乎是同时开口。 「好啊!」 「不行!」 罗海瞬间懵了。 坏了,这两位不对付,虎前辈生气了! 他反应过来,可还 没来得及改口,就被李长亭不由分说地强行拉走。 「正憋得慌,你小子来得正好,走走走!」 「罗海,你敢给他喝老子的灵酒,明天老子就把你酒坊砸了!」 「……」 片刻之后,酒坊内。 罗海一脸灰败地坐在桌前,看着李长亭大口吃喝,只觉得未来一片黑暗。 「放心吧,那头虎脾气差了点,可本性不错,他只是嘴上说说,不会真的拿你怎么样。」 李长亭呵呵一笑,「你回头再给他送酒,他照样喝。」 罗海悠悠叹气:「希望如此吧。」 两人酒过三巡,关系熟络不少,李长亭心下念头一转,装作随意地问道:「罗老板,你对隔壁那位了解多少?」 罗海一愣,「虎前辈?」 李长亭摇头,吐出两个字,「向苼。」 「苼姬娘娘?」 罗海挠了挠头,「苼姬娘娘有什么好说的,她不是已经转世成凡人了吗?你和那位剑绝小哥过来时,我还以为你们都是她前世的徒弟呢。」 「凡人?」 李长亭略一眯眼,那一手调动香火给归沐谷弟子疗伤的手段,可不是凡俗能动用的。 「就是凡人。」 罗海生怕李长亭不信,又补充道:「她半个月前还染上风寒了,时常咳嗽,我去抓的药。」 李长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话锋一转,又道:「那只虎,你又了解多少?」 「您说虎前辈?」 罗海脸上显露几分认真之色,「虎前辈待人极好,虽然嘴上没什么好话,可就跟您说的那样,性情比某些修士还要善良得多。」 怎么还夸起来了? 李长亭心中无奈,「我是问你,他的具体身份。」 罗海脑海中闪过王拓把玩秘境珠的画面,表面却是一脸茫然:「我也不知道啊,虎前辈那么厉害,我只负责酿酒,哪里敢问东问西。」 李长亭:「……」 难怪那只虎只口头骂了两声,也不拦着,原来这罗海什么都不知道。 「李前辈,我再敬你一杯。」 罗海忝着笑脸,继续敬酒,李长亭嗯了一声,一口喝干杯中酒,也不再问了。 罗海见状,心下暗暗松了口气。 他独自在修真界闯荡多年,又怎会看不出来李长亭过来是为了打听消息,即便没有虎前辈的提醒,他也不会乱说。 他前两句回答,的确是他的真心话,可细究便会发觉,这两点都没什么实际意义,这三年他看到的,猜到的,全都压在了心底,一句也说。 两人各怀心思,从白天喝到华灯初上。 向剑绝不出来,李长亭也不打算走,就在酒坊住下,晚上睡不着,索性反复琢磨罗海那两句话。 罗海误会这向苼是凡人,说明此女隐居于此,从来不用修真手段。 李长亭喃喃自语,他想到白天向苼那张微显苍白的脸,心中恍然。 重伤吗? 这向苼一直隐居躲着不与徒弟见面,原来是为了疗伤,怕徒弟担心? 傻小子追过来,要是知道此事,岂不是更加不愿意走了? 「唉……」 李长亭双手枕着后脑勺,长叹一声,这东洲难道是跟他八字犯冲?怎么就没一件事是顺心的。 翌日一早,字坊。 向剑绝方才搬开门板,看到李长亭就站在门口冲他笑,顿时脸色一黑,「你怎么还在?」 「傻小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李长亭摆 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我帮你找到师父,你还没帮我找到人呢,就想赶我走了?做人怎么能言而无信。」 「你说清心前辈?」 向剑绝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他只顾着找师尊,差点忘了有这回事。 「师尊最近身体不适,过两天再说吧。」 李长亭一听顿时挑起眉头:「傻小子,你到底哪儿来的自信,真就以为你师父就是清心前辈?」 向剑绝轻哼:「就算不是,我师尊也肯定认得。不过师尊可没义务帮你,我只负责通传此事,剩下的,看你的造化吧。」 言罢,向剑绝懒得继续与李长亭多说,转头又进了后院继续看着归沐谷两人。 李长亭抬步正要混进去,眼前却是黑光一闪,多出一只拦路虎。 王拓龇牙,露出两颗缝隙的虎牙,「李道友,后院重地,闲人免入。」 李长亭皱眉:「我还有两句话没和傻小子说清。」 王拓嘿嘿一笑:「剑绝要照看那两名归沐谷弟子,忙着呢。左右你在东洲也无所事事,多等两日不也一样?」 李长亭眼角抽搐一下,忍无可忍:「不就是上次那一剑吓到你了,至于这么记仇吗?」 此话一出,王拓立刻炸了毛:「什么飞剑,小爷我早就忘了!」 李长亭嘴角一哂:「罢了,我就再多等两日。」 他转身就要去隔壁酒坊,却听到罗海哭着传音过来:「前辈,虎前辈这次来真的。您大人有大量,就绕过小人一回吧!」 李长亭脚下一滞,回头便就看到王拓正对他嚣张地露出一口森白的牙。 「敢挖我苼妹的墙角,小爷今天就让你睡大街!」 王拓冷冷一笑,正欲接着说,蓦地语气一滞,接着瞬间敛去神色,缩进猫窝闭眼假寐起来。 李长亭正不明所以,忽地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叫喊:「向老板?」 陈铁匠一手揣着大包小包,一手拉着凤凤,站在门口,小心打量着李长亭:「这位小哥,向老板今日不在吗?」 身上背着一把剑,这人是个江湖剑客? 陈铁匠在打量李长亭,李长亭同样也在打量突然到来的父女二人。 凡人? 他暗自诧异,这头虎妖对自己如此嚣张,在凡人面前却伪装成一只玄猫,是因为向苼的吩咐,不让他们在凡人面前暴露? 李长亭理清这一点,看着陈铁匠的目光立刻变得热切起来。 他忽然上前抓住陈铁匠的手,一脸热情地开口:「铁匠,是我啊,你不记得我了?」 第243章 看刀 陈铁匠一脸茫然地看着李长亭,面生得很。铁匠铺天天人来人往,这些年他接待过不知多少剑客,早就不记得具体面容。 不过,就这么直接说不记得了,未免太不合礼数。 陈铁匠想到这里,挠了挠头,恍然道:「你是……上次买剑的那位?」 「对对对!」 李长亭笑容愈盛,「难为铁匠你还记得我,我姓李。」 陈铁匠心虚地一笑,「李兄。」 「向老板偶感风寒,不便出来。」 李长亭摘过陈铁匠手里的东西,放在门边,一边向后院吆喝道:「剑绝,有人送礼,先把东西拿进去。」 向剑绝一脸疑惑走出来,看到门口情形,有些摸不着头脑。 凤凤看到向剑绝,双眼顿时晶亮。 这位哥哥生得好俊俏! 陈铁匠看到又来一个新面孔,眼里立时流露出一丝警惕,声音也沉下来:「向老板她人呢?」 向剑绝骤听此言,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师尊隐居于此,似乎和这些凡人相处得很不错,自己定然不能暴露师徒关系。 可除了「师尊」,他还能用什么称呼师父,才能不失礼数? 向剑绝面露难色,放在陈铁匠眼里却是愈发可疑。 他脸色变冷,拉着凤凤后撤,「二位……」 「陈老板。」 忽然一道声音从里屋传来,打断陈铁匠的话,「剑绝是我弟弟,从老家过来的,咳咳……他性子内向,待人接物还不熟练,万望勿怪。」 此话一出,陈铁匠脸色顿时好转,又变得高兴起来:「原来你是向老板的弟弟,怎的之前不说,差点闹出一场误会,真是对不住。」 向剑绝被师父那一声「弟弟」炸得脑子嗡嗡作响,下意识回了一句「无妨」。 陈铁匠看他那副呆愣愣的模样,只当真是不适应,也不在意,转头看着李长亭,又问道:「李兄,你和剑绝小哥,又是怎么结识的?」 李长亭还未来得及回答,便听一道清脆少女声忽然响起:「我知道了,李叔你就是罗叔的那个远方亲戚吧?」 什么亲戚? 李长亭懵了一下,便看到陈铁匠也笑起来:「是你啊,我听王姐提起过,你这是过来看看字坊修葺的效果吧?」 李长亭目光微闪。 这铁匠显然是误会了什么,不过这样也好,「远房亲戚」比他杜撰出来的身份更近一些,不如将错就错。 念及此处,他立刻笑起来点头道:「是啊。」 「没想到李兄不仅擅长修葺房屋,还是一名行走江湖的剑客。」 陈铁匠夸赞起来,两眼却是微微泛光,仿佛猜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李长亭自然看出陈铁匠目光有异,但也懒得计较,顺水推舟道:「说到剑,我正有一事请教,不知能否叨扰两日?」 「住我家?」 陈铁匠面露疑惑,罗海就在隔壁,这姓李的怎么不去住亲戚家? 疑惑归疑惑,陈铁匠还是没好意思问出口,直接点头应道:「李兄若是不嫌弃,随便住就是。」 「多谢铁匠兄。」 李长亭喜不自胜,兴高采烈地跟着陈铁匠走了,临走前还不忘挑衅地看一眼猫窝。 众人走后,王拓立刻从猫窝蹦到向剑绝肩上,破口大骂:「剑绝,这李长亭一看就是个卑鄙无耻厚脸皮的泼皮,你要是敢跟他跑了,师伯我立刻跟你绝交!」 向剑绝哑然失笑,「师尊对我恩重如山,我又岂会背信弃义?」 「这还差不多。」 王拓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又道:「不过这厮要是真教你剑术,你也别拒绝,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向剑绝忍俊不禁,「明白了师伯。」 却说李长亭跟着陈铁匠回到家中,凤凤手脚麻利,很快清理出一间客房。 客房简陋,但胜在干净,李长亭颇为满意,就此住下,不忘付给陈铁匠银钱。 陈铁匠自然是不收,转头拉着凤凤去前头铁匠铺忙活。 「爹爹,你为何要收留他?」 凤凤一手拉着风箱,忍不住抬头说道:「我看剑绝哥哥不太喜欢他。」 陈铁匠顿时笑了:「那小子不愧是你苼姨的弟弟,的确是省得一副好皮囊。」 凤凤立刻小脸微红,嗔怪道:「爹爹!」 「哈哈哈,爹不说了。」 陈铁匠笑声一敛,正色道:「我收留他,还是看在你苼姨的份上。 此人目光炯炯有神,身形孔武有力,又专程一路护送你苼姨弟弟过来,不是镖师,就是家仆。」 「镖师?」 凤凤眨了眨眼,「镖师连房子修葺都管吗?」 「说不好。」 陈铁匠摩挲一把胡须,「我估摸着他是向家护卫,隔壁罗海在这里守着空屋三年,多半也是家仆。」 凤凤恍然大悟,「原来是家仆啊,难怪王婶 当时说罗叔对苼姨有意思,罗叔吓成那样呢。」 陈铁匠没想到这一茬,经过凤凤这一说,更觉得心中猜测就是真相,不由赞道:「咱们家凤凤就是聪慧!」 「爹爹也是。」 李长亭躺在客房,听到这里,一张脸早就黑成了锅底。 不是他刻意偷听,这前后院距离本就不远,修士听觉敏锐,他想听不到都难。 家仆?护卫? 这离谱的身份不说与向苼比较,就连在向剑绝面前都矮了一头。 照这个趋势,他还怎么在向剑绝面前表现,令他改变心意? 不行! 李长亭眼中燃起斗志。 他要让向剑绝知道,即便是一场微不足道的凡人游戏,他的表现也不会比她师父差。 「首先得扭转印象……」 李长亭喃喃自语,心思活络开来。 转眼到了中午,凤凤上学未归,王寡妇听说有客,过来帮忙做饭。 李长亭一脸热心地进了铁匠铺,见陈铁匠在忙,也过去帮忙拉风箱。 陈铁匠推辞两句,见李长亭执意如此,也不再多说,脸上笑容却是多了不少。 「对了,还未请教铁匠兄名讳。」 「我姓陈,你叫我陈老四就是。」 「陈兄。」 李长亭一抱拳,旋即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一路跟着剑绝,甘为向家护卫,就是想要收他为徒,可他不愿,如今到了他姐这,就更难劝说了。」 「收徒?」 陈铁匠哑然失笑:「你也不看看剑绝公子的出身,怎会拜你为师?」 「陈兄,你可别看不起我。」 李长亭微微一笑,取下背上剑鞘插在地上,「试试?」 陈铁匠见状嘿嘿一笑:「李兄,不是我自夸,我打铁多年,也学得一身剑术,就你这把细剑……」 说着,陈铁匠随手抓住剑柄一用力,竟是没能拔动。 他脸上笑容顿时微滞,旋即干咳一声:「方才是我大意了,再来!」 他双手握住剑柄,猛地吸气用力,「起!」 这一拔,怎么也有三百斤之力,然而别说拔 剑,插在地上的剑鞘就是连半分都没移动。 陈铁匠憋得脸色涨红,实在绷不住了,只能放手,大口喘息起来。 李长亭单手轻松拔起剑,重新将其放回背上,笑得有些心虚。 他堂堂一个化神期修士,如今却苟在这里欺骗一个凡人,当真是丢脸。 然而这般心虚的笑容,此刻落在陈铁匠眼里,却变得异常高深莫测。 「李兄,原来你真是高手!」 陈铁匠惊叹不已,「你想要收剑绝公子,那不是挺简单,只要像今日一样露一手,不就行了?」 「陈兄,我已经露过好几手了。」 李长亭哀叹:「可他就是不愿意,只想过来找她姐,还说她姐比我厉害,你说这可能吗?」 「向老板弱不禁风的,自然不是你的对手。」 陈铁匠老实巴交地说道:「不过他们出身大家,剑绝公子见多识广,兴许真的见识过比你更厉害的,自然就不会答应你了。」 「陈兄,不是我说,这整个修……天下,剑术能超过我的,屈指可数!」 李长亭一脸哀愁:「剑绝那小子天赋超群,假以时日,在此道成就定不会弱于我。若是不能将他哄到手,我心难安啊!」 陈铁匠也跟着皱起眉头,「我帮你想想……」 两人聊得热火朝天,殊不知王寡妇做好午饭过来喊两人,正好听到李长亭后半句,那话里的意思,立刻就变了味。 「若是不能将她哄到手,我心难安呐!」 「我帮你想想。」 「你要不去跟向老板打听打听,说不定有人知道。」 「不行,向老板应是看出来我的意思,一直避而不见。」 「试试总没错,你多说点好话。这姐弟俩年纪都不大,说不定一心软就答应了。」 「……」 王寡妇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听到后面,心里的火腾地一下就烧了起来。 她看了眼手里的锅铲,二话不说跑回后院厨房,换了一把刀就冲过来。 片刻之后,铁匠铺大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陈铁匠屁滚尿流地爬出来,后面跟着一脸懵逼的李长亭,引得周围街坊邻居争相探头观望。 「姐,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废话少说!陈老四,老娘真以为你这几年学好了,居然是装的,还想打向家妹子的主意,看我不砍死你!」 「误会,都是误会!」 「李长亭是吧,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看刀!」 第244章 解脱 与此同时,字坊后院客房。 紫衣青年躺了两日,终于悠悠醒转。 他看着简陋的屋顶,记忆还停留在被赵成祥暗算那一刻,神情有些恍惚。 「道友醒了?」 突然一道声音传来,紫衣青年立刻惊醒,猛地坐起身,看到坐在床边的向剑绝。 「道友不必惊慌,那尸阴老祖已然死了。」 向剑绝声音平缓,带着一丝安慰:「我乃万剑门弟子,同为人网修士,追杀尸阴老祖而来。」 紫衣青年闻言神情松缓下来,抱拳郑重出声:「在下归沐谷方千元,多谢道友救命之恩!」 向剑绝抬手回礼,「方师兄言重了,我修为低微,其实未能帮得上忙,是李长亭前辈杀了杀尸阴老祖,发现你们还有一口气,得以及时救治。」 「李长亭……是那位从西洲来的前辈?」 方千元捂着胸口,面露感慨:「李前辈连如此麻烦的尸毒都能轻易解开,我们师兄弟能遇到,当真幸运。」 「方师兄,这你可就说错了。」 向剑绝笑容微露,隐有傲然之意:「李前辈杀伐手段是了得,可同样对尸毒束手无策,若非正巧在此地遇见我师尊,二位可没那么容易活下来。」 方千元面露诧异,反应却不慢,立马改口道:「原来是万剑门前辈出手相救。」 向剑绝见他又生了误会,心下无奈,不再纠正,转头说起正事:「我观师兄气息晦涩,应与那尸阴老祖同在结丹期,怎会轻易遭了毒手?」 提及此事,方千元看了一眼身边还在昏睡中的找师弟,长叹一声:「说来话长……」 方千元将来龙去脉说清,向剑绝听完,神情也不禁露出一丝复杂,「竟是如此。」 「人心难测。」 方千元面露苦涩:「谁能想到,赵成祥会与那尸阴老祖勾结,对自己亲子痛下杀手,我一时大意,遭了暗算,赵师弟的母亲怕是……我对不起他。」 「师兄,不是你的错。」 突然一道声音***来。 方千元一愣,立刻低头,顿时看到赵卓不知何时已经醒了。 他坐起身,语气显得异常平静:「师兄,我先走一步,待了结旧怨,再回来好生言谢。」 言罢,赵卓跳下床,身形一个闪烁便就消失在后院门口。 「师弟!」 方千元急喊了一声,立马追出去。 向剑绝正欲跟着过去,却被王拓拦了下来,「人家师兄弟去了结因果,你跟着过去作甚?」 向剑绝沉默了一下,道:「弑父是大因果,赵卓极有可能走火入魔。」 「杀子杀妻,同样是大因果。」 王拓微微一笑,「放心吧,此事须尾,你师伯早就料理干净了。」 向剑绝怔了怔,旋即神色微松,也跟着露出一丝笑容。 原来师伯和李前辈一样,玩世不恭的外表下,都藏着一颗细腻的心。 他如此想着,忽觉眼前一花,李长亭便已窜进门口躲在他身后。 「剑绝!你赶紧去跟王家娘子解释清楚,我只是想要收你入师门,可从来没有打过你的师父的主意啊!」 王拓一看到李长亭,面对晚辈的沉稳之色立刻抛到了九霄云外,跳上向剑绝肩膀骂起来:「***,说漏嘴了吧?还说不是挖墙脚?!」 「良禽择木而栖,剑绝是一块璞玉,我不能看着他误入歧途!」 「剑绝跟着苼妹怎么就是误入歧途了?我看跟着你才是!」 「简直岂有此理……」 向剑绝在旁看着两 人对骂,脸上笑容渐渐显露。 不知怎的,他一点都不反感眼前的画面,反而……挺喜欢? 时隔三年,赵家府邸前又挂上了白灯笼。 赵卓抬头看着府邸门匾,眼中杀机一闪,正要进去,却被忽然出现的方千元拦住去路。 「赵师弟,三思啊。」 方千元急急开口:「你可知这样做的后果……」 「我想得很清楚,师兄你不要再拦了。」 赵卓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点笑容:「这些年在谷中,多谢师兄照拂。」 「师弟!」 方千元正要再劝,忽然看到两个专事白事的老人从身边走过,一边走,一边还在交谈。 「这次封棺,定要封紧些。」 「你也听说了?」 「怎么不是,都说这赵成祥做了亏心事,害死了家中侧夫人,这才遭了雷劈!」 「报应啊!」 「我是亲眼看到了,那雷霆是黑色的,比水桶还粗呢。」 「当真……」 两人渐行渐远,赵卓神情错愕地看着两人离去,身形定在了原地。 过了良久,他抬头看向方千元,露出一双通红的眼,嘶哑出声:「师兄,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 方千元紧绷的心神松缓下来,叹了一声:「应是那位向师弟的师尊出手,免去你入魔之劫。」 赵卓闻言二话不说返身回去。 片刻之后,两人重回字坊门前,却见门户大开,屋内空空如也,不见人影。 「前辈……」 赵卓不敢贸然进去,喃喃一声,不经意间抬头瞥见字坊牌匾,顿时心神一震,「师兄,你看!」 方千元跟着抬头,看到牌匾上的「竹阁」二字,登时瞳孔一缩。 这不就是赵成祥口中的字坊吗?! 他很快想通了什么,面露复杂,拍了拍赵卓的肩膀:「你大哥,死得不冤。」 「他不是我大哥。」 赵卓言罢,忽地双膝跪地,对着门口磕了三个响头,「多谢前辈助我解脱,此恩此情,我林卓铭记在心,永世不忘。」 方千元在后边看着,眼里浮现出一丝欣慰。 随了母姓……红尘这一劫,师弟是度过去了。 「师兄,此间事了,我们回谷吧。」 「好,不过有一事,你连这位前辈的名讳都不知,怎么记恩?」 「向剑绝的师尊,记得此事便好。」 「我看你不如去附近打听打听,这位前辈隐居于此,多半是用的化名,但也总比没名讳的好。」 「那听师兄的。」 片刻后,师兄弟二人轻而易举就从附近酒馆老板口中得到向苼的名讳,一时间,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师兄,这位前辈,是我想的那位吗?」 「地底决战早就传遍了修真界,谁敢冒用那位的名讳?」 「唉……剑绝师弟的运气,可真是令人艳羡。」 「……」 「剑绝公子,真是对不住啊。」 铁匠铺内,王寡妇难得神情扭捏地道歉:「我是半路听岔了,还以为李兄弟……」 说到一半,王寡妇忽地眼光一横,狠狠捏了一把旁边鼻青脸肿的陈铁匠。 「老四,你哑巴了?说话!」 陈铁匠被捏得龇牙咧嘴,苦着脸道:「剑绝公子,王姐真不是故意的,都是误会。」 向剑绝温然一笑:「王婶、陈叔,都是小事,此事就这么揭过去吧。」 「好好好。」 陈铁匠立马高兴点头,却被王寡妇猛地一拍后脑勺,「好什么好,剑绝公子不怪罪,赔罪酒还是要喝的,我今晚就去酒楼订一桌酒菜。」 「王婶不必破费了,真的无碍。」 向剑绝连忙推辞,后又道:「还有王婶,您直接叫我一声剑绝就是了,不必公子公子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啊,剑绝。」 王寡妇眉开眼笑,又说道起来:「要我说,你们大户人家取名就是奇怪,剑绝剑绝,一剑命绝,怪吓人的。」 向剑绝尴尬地笑笑,「王婶说的是。」 这名字是他儿时崇拜师尊时自取的,本来不觉得有多奇怪,如今听王寡妇这么一说,竟也觉得有些……幼稚。 不过儿时与师尊的缘分,全系于此名,也算是个念想,他并不想更改。 王寡妇自是不知向剑绝心里的弯弯绕绕,又是笑道:「你和你姐姐还真是一个样,性子随和得很。」 话至此处,王寡妇视线一转,落在李长亭身上:「李兄弟,今晚酒楼我做东,早点来啊。」 被冷落许久的李长亭精神一振,小心瞥了一眼向剑绝,见他没什么反应,这才笑道:「王娘子盛情,在下岂有不应之理。」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王寡妇说着,又拍了拍向剑绝:「你们姐弟二人也一起来,难得我们对门邻居一起聚聚。」 「好说。」 向剑绝欣然应下,起身告辞。 李长亭尝试跟着离开,见向剑绝竟没有推拒,顿时心头一喜,一起进了字坊门。 王拓抬起眼皮睨了一眼李长亭,又闭眼养神去了,难得没有起来开骂,看得李长亭又是一阵稀奇。 难不成是今日被王寡妇砍了大半条街,这小子心软了,改变心意了? 看来脸没白丢啊! 李长亭心中窃喜,还没高兴太久,就见向剑绝在里屋门前停下,回头对他道:「师尊要见你。」ap. 李长亭神情顿时一僵,扯了扯嘴角,叹道:「难怪我跟着你小子回来,你都没说话,那只黑虎也安生了。」 「不然呢?」 向剑绝古怪地看了一眼李长亭,这老小子又脑补什么了? 他也不多纠结,抬手一引,道:「进去吧,师尊已恭候多时了。」 李长亭当即挺直背,双手理了理衣襟,大步跨入门内。 第245章 交锋 里屋地方不大,对门有一道窗正对北面,外面的光透进来,显得屋内并不阴暗。 窗子下方的木榻上摆着一张四方茶几,上布有一面残局棋盘,棋盘一边放着茶壶,茶香袅袅,萦绕鼻间。 李长亭进来时,便就看到向苼坐在棋盘一侧,手中捻着一枚白色棋子,神情颇为专注。 似乎是察觉到来人,向苼抬起头,微微一笑:「李道友,坐。」 李长亭也不推辞,直接走过去在向苼对面坐下。 方一落座,便又听向苼问道:「李道友会下棋吗?」 李长亭扫了一眼棋局,神情微凛。 这是一局险棋,于双方而言,皆是行差一步,满盘皆输之局。 这向苼摆出如此棋面,是在暗示他什么,还是他多想了? 他心下思绪翻腾,表面却是微微一笑,道:「在下棋艺不精,只是略懂。」 「那就随便下下。」 向苼递出一枚黑子,笑容随意,「说起来,对于剑道,我也是略懂。」 「哦?」 李长亭下了黑子,单眉一挑,「向道友的信徒遍布整个东洲,在神道一途已走出甚远,怎会去研究剑道?」 「李道友这可说错了。」 向苼垂眸一观棋局,一边回应:「神道一途,不过是阴差阳错,并非刻意为之。若道友在外传闻听得再多些,就应知晓,转世之前,我便已是剑修。」 言罢,向苼抬手落下一枚白子。 李长亭微露恍然:「原来如此,不过向道友,你今世走神道一途,受生灵香火,剑心不纯,剑道停滞不前,总有一天会被剑绝超过。」 话到此处,李长亭语气微沉,「真到那时,你拿什么指点他?」 向苼听着,眸眼微眯。 神道会影响剑道修行?于寻常修士而言,或许如此。 神道修士受生灵香火,因果缠身,耳边时常会有凡人祝祷呓语,唯有前去了结因果,才可获得安宁。 可她不同,她有地心清气护佑,连怨气海中的怨魂嘶吼都能尽数屏蔽,更何况区区神道因果? 念及此处,向苼微微一笑:「李道友,该你落子了。」 李长亭见她避而不答,也不着急,低头思忖片刻,下了一枚黑子,便接着说道:「向道友,剑绝这些年独自修行,已有剑意雏形显现,只差临门一脚。 若是有名师再推他一把,不出十年,必能领悟剑意,成为一名真正的剑修!」 「李道友的意思,我明白。」 向苼轻叹一声:「剑绝的剑道天资,的确极高。 我当年未有收徒打算,奈何剑绝虽有宗门庇佑,却也是小门小户,剑道一途,他只能自行摸索,并无人教授。 而后偶然相遇,他执意拜我,这才有了宗门外的师徒之缘。」 说到此处,向苼坦然一笑:「为人师尊,自要为弟子考虑。我散修出身,见识浅薄。论教授徒弟,自然比不得宗门,剑绝若愿随你去,我不会拦着。不过……」 向苼话锋一转,面色转冷:「李道友,对于你背后的宗门,我尚一无所知。若是道友无法表明诚意,此事,绝无可能。」 李长亭听到前半段,尚未来得及欣喜,在听到后半句话后,眉宇间顿时露出一丝显而易见的纠结。 他未表明来历,这向苼作为师尊,不放心徒弟跟他离开,自是情理之中。 可于他而言,现在贸然告知宗门来历,风险极大! 若是这一遭最终没能搭建空间通道,反而经由东洲之口,将自身宗门暴露出去,万神殿必定会对他宗门展开一系列 针对性的报复。 虽不至于伤筋动骨,可伤亡在所难免。 可向剑绝若能经由他招揽,进入他们一脉修炼,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就能让他们这一脉再次振兴。 向苼见对方模样,便知他正在天人交战之中,也不催促,举过杯盏轻抿一口茶水。 向剑绝非优柔寡断之辈,仅是纠结片刻,便忽地抬头,坚定道:「向道友,你考虑合情合理,我自要告知本门来历,令你心安。 但此事亦关乎我宗门弟子安危,今日我所说,还望道友莫要告诉任何人,便是你们东洲领袖问起来,也决不能透露半个字!」 「那是自然。」 向苼提起茶壶,为李长亭添了一杯茶水,「你我之言,出了这道门,便当做没说过。」 李长亭神情微松。 向苼能参与到对万神殿的反攻中不惜重伤,便足以说明她的立场。 是以他喝了杯茶润润喉,便直接开口:「我宗名为万脉剑宗,乃西洲正道三大宗门之一!」 向苼听着,眸间微光一闪。 果真来头不小。 「三大宗中,唯有我万脉剑宗是剑修宗门,向剑绝入我宗门,定然能受到最好的指引。」 李长亭一边说,一边观察向苼反应,见她只是偶尔颔首,面色平淡,便知说得还不够,当即再道: 「万脉剑宗,顾名思义,便是万脉剑修同属一宗。自太古时期,宗门祖师便发下宏愿,广纳天下各路剑修,历经数十代宗主的不懈努力,才有今日光景。 如今门中弟子过二十万,剑修法门虽不至有万脉,但也有二百零八脉之多。 剑绝入门后可博览百脉典籍,定能寻到最合适的修炼法门。」 向苼听得津津有味地听着。 不得不说,这万脉剑宗的底蕴的确深厚,便是连她都有些心动。 自己这一路走来,修炼典籍看了不少,但都零碎得很,不成体系。新 剑修一道,除了万剑门的《神意》孤本,和吕竹的《飞剑诀》,其余典籍皆不入品。 《飞剑诀》侧重心法,三招剑式她皆已领悟,进无可进。 《神意》薄薄一本,则大半都是闲话,只有小半粗略讲述剑意分类与修炼心得,甚至称不上是一本修炼典籍。 可以说,在这传承本就凋零的东洲,她修炼至今,全靠自己摸索。 若能去西洲大宗待上一段时间,补足修行体系方面的缺陷,自身修炼进境,势必迎来一次暴涨。 念及此处,向苼思绪稍敛,勾唇轻笑:「李道友所处的剑脉,想必在门中,并非大脉。」 李长亭心中一惊,「向道友何出此言?」 「修行资源,从来有限。」 向苼自顾自地添了一杯茶水,头也不抬,「数十万人体量的大宗门,又岂会没有竞争? 如此,不难推断,你口中所说的二百零八脉,定分大小,其中或许还牵扯到修行资源的划分。」 话到此处,向苼放下茶壶,抬起头,眼眸深邃:「我等非圣人,皆有私心。你如此殷切地盼着剑绝入门,除了为他修行考虑,更多的,恐怕是为了你那一脉的地位,是也不是?」 这一番话,腔调平和,无悲无喜。 可落在李长亭耳中,却不吝于惊雷,且是雷声连绵,一声比一声更大,重重敲在他的胸口,令他浑身僵硬,甚至有种窒息之感。 此时此刻,他盯着棋盘对面,眉眼含笑的妙龄女子,再无半分小觑之意。 他仅仅说了宗门一个大概,她便在这盏茶须臾,推断出如此多的细节。此等心思,当 真恐怖。 此般被人瞬间看穿的窒息感,除了门中三位殿主,他只在那位清心前辈面前体会过。 好在李长亭毕竟是剑修,心性非寻常修士能比。即便心神震动,也仅仅是片刻之间,便恢复镇定,沉声道: 「向道友所言不差,我们这一脉曾是八大主脉之一,但因在三千年前,一位长辈遭到万神殿追杀失踪后,便从主脉的位置上跌落,沦为从脉。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门中二百从脉之中,我们仍在前二十之列。 剑绝过去后,以他的天赋定会受到看重,待遇不会比主脉弟子差,向道友大可放心。」 「如此便好。」 向苼嫣然轻笑:「不过去或不去,还要看他自己的心思,他若不愿,此事便作罢。」 向苼一笑,李长亭也跟着笑起来,点头道:「这是自然。剑修寻一个念头通达,强行扭他去,于修行无益。我虽带有一分私心,也不会毁他前途。」 正事聊完,气氛轻松不少。 李长亭低头看了一眼棋局,见向苼不知何时已经落了子,也来了兴致,仔细研究。 这一观后,却是微微心惊。 几步棋后,双方棋局归于和平,可细看之下,却有种暗流汹涌之感。 他暗自咋舌,自从见识过向苼的厉害,他的心思早不在这棋上。 跟这种人下棋,不是自讨苦吃是什么? 「李道友。」 正在这时,向苼忽然开口,语气有些随意:「方才你说的那位被万神殿追杀的剑修前辈,我心有好奇,不知能否说上一二?」 李长亭听完,略微提起的心神立刻放下来,点头笑道:「此事说来在三千年前,闹出的动静可不小,道友想听,我便说上一说。 那位长辈论关系,我须得尊称其一声师叔。他名陈澜之,乃我万脉剑宗建宗以来最为年轻的脉主。 师叔修为只在出窍初期,比其他所有脉主要小一个大境界,可论实力,他以岁月剑意入化神,铸岁月剑魂,为门中第一!」 第246章 缘分 岁月剑意? 向苼听到这四个字眼,瞳眸霎时一凝。 她记得《神意》孤本有载,著者所明悟的,正是岁月剑意。 念及此处,向苼不动声色地问道:「岁月剑意,领悟的人多吗?」 李长亭闻言,心中暗笑,这向苼果真是散修出身,居然连神意的品级划分都不甚清晰。 他却不知,不清楚这些的可不仅仅是向苼。 整个东洲修真界内,关于突破化神境界的心法、心得,早就在两万年前那场浩劫中,被万神殿毁得一干二净。 这才导致东洲近万年来,无人能突破至化神期。 笑归笑,李长亭表面却是丝毫不露异色,当即便说道:「神意分五品,寻常修士能以三品神意入化神,便是佼佼者。 若能以二品神意入化神,那便是修士中的顶尖人物,实力超出寻常化神甚多,足可以一敌百,称霸一方。 而剑意品级,还要在寻常神意之上! 换言之,二品剑意便相当于以一品神意。整个西洲能领悟的,皆是凤毛麟角一般的存在,而领悟岁月剑意的,唯有陈师叔一人。」 向苼心知李长亭是在卖好,故意多透露些修真常识,也不打断,静静听着,眼里划过一抹思索之意。 岁月剑意如此稀有,那《神意》残本的主人多半就是陈澜之。 三千年前这个时间节点,正是李长亭在方寸集时,所说的妖族逃去西洲的时间。 那时地阴界曾经发生过混乱,陈澜之逃到东洲来,不是没有可能。 而且万剑门和万脉剑宗,此二者名字极为相似,亦可佐证猜想。 应长风也说过,从前万剑门也曾辉煌过一段时间,后来才沦落为小门派,多半是陈澜之遭到万神殿清算,以至于无人庇护宗门。 《神意》在他们手中,只说是门中前辈留下来,而非祖师爷,应是陈澜之为了保护万剑门,故意撇清关系。 甚至陈澜之在万剑门,很可能从未向后辈透露过真正名讳。 西洲化神第一人,最终只留下一段模糊不清的记忆,便自暗中消亡了吗? 念及此处,向苼忽然想到万剑门后山禁地,那里,或许还留有陈澜之存在的痕迹。 「向道友这是想到了什么,如此出神?」 李长亭一句疑问,拉回了向苼的思绪。 她抬眸看向李长亭,目光有些微妙。 她心中已有八成把握,确定陈澜之就是万剑门祖师。如此说来,剑绝本就是万脉剑宗流落在外的弟子? 李长亭被向苼盯得心里一阵发毛,忍不住问道:「向道友为何这么看着我?」 向苼眸光微敛,清浅一笑:「没什么,只是忽然觉得,这天地万事万物,人来人往,逃不过一个缘字。」 李长亭听得云里雾里,这厮之前不是说话挺爽快的,怎么这会儿忽然打起哑谜来了? 不等他琢磨明白话中含义,向苼捻棋又落下一子,笑道:「李道友,你赢了。」 李长亭闻言一怔,旋即低头向棋局看去。 这一看,顿时令他唇间一扯。 哪里是他赢了,分明是对方故意输了。 不过话说回来,向苼答应他带向剑绝走,的确可以说是他赢了。 他咧嘴一笑,当即起身抱拳:「此间事了,我便不多耽搁道友疗伤了,不过剑绝那小子性子执拗,若是道友肯相帮,说道两句,在下定会感激在心。」 向苼轻轻颔首。 李长亭再不多言,转身离去。 在他离开之后,早在外头等了许久的向剑绝立 刻快步进来,素来冷峻的面孔,此刻却是眼眶微红,眼里透出一丝苦涩。 向苼看他这般模样,不禁轻笑:「偷听了?」 向剑绝沉默片刻,闷闷地应了一句:「徒儿知错了。」 向苼哑然,无奈道:「你过来,我与你说些话。」 向剑绝心里别扭,可身体却很听话,不由自主地走到向苼面前,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一炷香后。 向剑绝从里屋出来,脸上分明挂着天底下最灿烂的笑容,哪里还有半分委屈。 他目光扫过前屋,便就看到杵在门外,正向里头观望的李长亭,当即大步过去。 李长亭看到向剑绝那张笑脸,心中大感惊奇。 这小子素来不苟言笑,在他师尊面前笑得跟朵花儿似的也就算了。 他离开时,分明看到这傻小子一脸怨怼,怎么就一会儿功夫,就雨过天晴了? 向苼跟他说了什么? 不等他想明白,向剑绝已经走到他面前,开门见山道:「李前辈,我想跟你学剑。」 此话一出,李长亭立刻什么杂念都没了,双眼微瞠,「你说真的?」 向剑绝眉头一皱,「前辈不愿,那便算了。」 说着,向剑绝转身就要走。 「哎!谁说我不愿了?」 李长亭急忙闪身拦住向剑绝,却见后者正一脸笑容地看着他,顿时明白了什么,当即笑骂:「你小子居然耍我?」 「只是与前辈开个玩笑。」 向剑绝言罢,忽地又道:「前辈,你多大了?我入你们那一脉后,是叫你师兄,还是师叔?」 李长亭听着瞠目结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向苼究竟给这小子灌什么迷魂汤了?! 一番胡闹后,天色渐暗,王寡妇带着陈铁匠妇女,如约过来字坊,七人一虎同往酒楼而去。 晚上的酒楼生意十分热闹,王寡妇桌子订在大堂,六人落座没多久,小二便招呼着轮番上菜。 罗海带来新酿的几坛酒,挨着给众人倒满,却在王拓的暗中示意下,愣是一滴也没给倒。 王寡妇看着暗中发笑,难怪李兄弟跑到老四家去睡,这亲戚俩果然不对付。 她可没忘记这一场酒席是为了给李长亭赔罪,当下就起身拿过身边酒壶,给李长亭添上。 「李兄弟,今日令你受惊了,我敬你一杯!」 陈铁匠一看,顿时大笑:「李兄弟,王姐可是很少向人敬酒的,你可得给个面子。」 「给,怎么不给?」 李长亭今天心情大好,畅快一笑,举起酒杯,仰头一口何干。 「好!」 「爽快!」 觥筹交错间,凤凤专心对付碗里的美食,吃得不亦乐乎。 不经意抬头,视线穿过交错的手臂,望见坐在热闹中的苼姨。 她脸上挂着一分恬静出尘的笑,眼底潋滟,杯中酒水荡漾,水光也潋滟。 这一幕,好美。 凤凤不由看呆了,而同时看呆的,还有向剑绝。 今日所见的师尊,与从前大不相同。 她似乎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司无月,也不是受万众香火的苼姬,而只是一个身在凡俗,安宁度日的寻常女子。 大战过后,师尊完全可以借机登临绝巅,站在姜师兄的那个位置上。 可师尊没有,她隐于世俗,归于平和,就如同喧嚣中一抹极致的静,既在红尘,又超然之外。 向剑绝心神震动,眼里竟渐渐生出一丝明悟,冥冥之中的剑意,似乎 在这一刻,更加清晰了一些。 李长亭敏锐地察觉到这一变化,惊诧地看过去,心说这傻小子吃酒也能吃出感悟来? 这一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就又被陈铁匠拉着喝酒,罗海喝得多了,也在一旁起兴,浑然忘了王拓的嘱托。 王拓老神地伏在向苼身边的凳子上,看着桌上拼命胡闹的几人,手里拿着酒葫芦,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眼里闪过一丝羡慕。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般。 谷内的叔叔伯伯们,也不知何时能苏醒,还有玥儿他们,哪怕醒来一个,陪陪我也好啊…… 正如此想着,王拓忽然感到一只素手覆来,抚过他的头顶。 王拓眼里落寞瞬间消解,仰头埋怨:「苼妹,你又拿我当猫撸!」 向苼轻笑,「你的手感可比猫儿好多了。」 王拓无奈地喝了口酒,任由向苼抚摸。 自己唯一的结拜妹妹,还能怎么办,宠着呗。 这一场酒席一直吃到酒楼打烊,掌柜的过来催促,看到递来一枚金叶子,立马欢天喜地地走了。 王寡妇和陈铁匠都喝醉了,凤凤小脸通红,两眼迷离,怕也偷喝了不少酒。 剩下的三名修士,一个背一个,沿着空无一人的东街打道回府。 「剑绝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小丫头在背上不老实,还在喃喃自语。 背着她的向剑绝听得耳朵发热,李长亭立马起哄道:「嘿嘿,凤凤丫头说的不错。你这皮相,就跟你师父一样祸水,等到了西洲,不知有多少女修要追着当你道侣呢……」 向剑绝喝过酒的脸愈发红了,「李师兄,你喝多了。」 「我喝多?」 李长亭哈哈一笑,「我怎么会喝多?不过你们东洲人酿的灵酒,的确挺不错,有我西洲人一半水准了。」 罗海在一旁默默背着王寡妇往前走,听到这话嘴角一哂。 都说酒壮怂人胆,李前辈初来几日唯唯诺诺,今日倒是口无遮拦,一句话把人都得罪干净了。 向苼走在向剑绝身侧,听着两人笑闹,眼里蕴着一丝笑意,也不多话。 便在这时,她忽然感到神识一阵触动。 她蓦地抬头,望向高空,眼底温和渐渐收敛。 不速之客,终于来了。 第247章 雨夜 万丈高空,通往地阴界的门户内蓦然传出一阵波动,前后跳出四道人影。 月光洒落在四人身上,照出四张神情淡漠的脸。 为首的中年修士,相貌颇具威严,他最后从门户中走出,回头看着空间通道,眉头微皱。 「殿主,鹿玄机果真胆小如鼠。」 一边的玄衣青年嘲笑出声:「居然被东洲蛮夷吓破了胆,连门户也忘了遮掩,待我等在此处重建分殿,将消息传回,上面对他的量罚定能加重。」 中年修士冷眼一横,「先办正事。」 玄衣青年脖子瑟缩一下,立刻收起笑脸,翻手取出一件香炉状的法宝。 此宝一经取出,立刻飘出一跳细长的香火线,自高空延伸至极远。 四人见状皆无二话,立刻闪身跟上,直往度水城方向飞去。 时至四更天,夜色正浓。 天空忽然阴沉下来,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且渐渐有加大的趋势,好在向苼一行人也已到了家门口。 「都交给我吧。」 李长亭背着陈铁匠,左右手各自抓过凤凤和王寡妇,便径直踢开铁匠铺院门,进去安顿喝醉的三人。 罗海打了一声招呼,也自回去酒坊。 向剑绝跟着师父回到字坊,正要回去后院打坐,忽然听到师尊叫住他。 他疑惑回头,便就看到师尊挥袖一卷,收起所有字画,又移来里屋的那一套茶几座椅,放在屋内正中央。 向苼垂袖落座,语调淡然:「煮茶,今夜有客到。」 向剑绝怔了怔,旋即感到一丝不同寻常,神情微凛。 趴在向苼肩头的王拓晃动一下尾巴,「傻小子,愣着作甚?你师尊让你干嘛,照做就是。」 向剑绝当即不再多想,去一边煮茶。 不多时,一壶新茶煮好。 向剑绝捧着茶壶过来,恭身立在向苼身侧,看着师尊摆弄棋子。 片刻之间,棋局大变。 向剑绝只扫了一眼,便觉心惊肉跳,不敢再看。 绝杀之局。 今夜,师尊要杀人! 轰咔! 天空雷蛇闪过,滂沱大雨终于倾盆而下,掩去世间万物之音,只余雨声噼啪,敲击在屋顶瓦片上。 大雨中,一道披着蓑衣的人影穿过雨帘,踏进门槛。 来人却非中年修士,而是之前在高空大放厥词的玄衣青年。 他看到屋内情形,毫无意外之色,脱下蓑衣放到一边,便大剌剌地在向苼对面坐下。 向苼手捻棋子,头也不抬:「徒儿,奉茶。」 向剑绝立刻抓紧茶壶,上前倒茶。 玄衣青年看也不看向剑绝,眯眼盯了向苼片刻,忽然笑道:「不愧为东洲香火神,到了这时,还能维持镇定,便是放在我殿历来肃清的天骄当中,也是不多见呢。」 此话一出,向剑绝脸色骤变,豁然抬头,死死盯着玄衣青年。 李长亭同他说过,万神殿迟早会卷土重来。却不想来得这么快,而且居然能一下子找到师父这里。 危险! 师尊分明提前感应,为何不逃? 虽然他经常在李长亭面前嘴硬,可心里却很清楚。东洲修真界远不如西洲,而且师尊在地底大战后,伤势还没好,怎么动手? 他心中焦急,立刻暗中传讯李长亭。可讯息传过去,却被一层看不见的屏障阻隔,什么也传不出去。 向剑绝脸色难看,忽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向门外雨幕。 是雨! 向剑绝心中冷寒 ,这雨不是正常所下,而是万神殿隔绝外界的手段。 「你这小徒弟,还真是敏锐。」 玄衣青年瞥了向剑绝一眼,「这么快就发现异常,可惜了,他活不过今夜。」 向苼手中棋子一顿,缓缓抬头,目光平静,淡淡出声:「万神殿的人,都是如阁下这般不通礼数?」 玄衣青年笑容微滞,旋即皱眉打量面前女子,心头生出一丝荒谬之感。 修真一千年来,他杀的天骄不知凡几,还是第一次有人死局当面,说他不懂礼数的。 他挑了挑眉,脸上笑容愈发多了:「有意思,小辈,那你倒是说说,我究竟哪里不通礼数了?」 「擅自感应香火,不请自来;满口废话,浪费时间。」 向苼唇角勾出一抹弧度,「这些够么?不够,我可以再添。」 「够了。」 玄衣青年眼里恼怒一闪而过,语气微沉,「看你如此上道的份上,本想让你多活一会儿,既然你急着找死,那我便遂了你的心愿。 交出参与覆灭此处万神殿分殿的所有修士名单,我可以做主,给你一个痛快。」 向苼闻言,非但没有半点惊慌,反而轻声一笑:「我道是奇怪,阁下过来,为何不动手?原来是打着逼问的心思。」 话到此处,向苼微微抿唇:「左右都是一个死,我不说又如何?」 「不说?」 玄衣青年晃了晃杯中茶水,咧嘴冷笑:「那你肩上的这只病虎,会被我抽筋扒皮,拆骨入腹。 你这位好徒儿,会受我万神殿三百六十种刑罚,在你面前魂飞魄散。」 「谁敢!」 向苼尚未来得及开口,门外忽地平地一声惊雷,一道金色剑芒竟是将门外雨幕刺出一条缝隙,一道人影顺着缝隙跳进字坊中。 这道人影,正是李长亭! 向剑绝看到李长亭,顿时大喜:「李师兄,你收到我传讯了?」 李长亭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玄衣青年,听到向剑绝的画,当即一笑:「这大雨是万神殿成名的封锁禁制,化雨禁。我可没收到你的传讯,不过,我认得这雨。」 说到这里,李长亭朝着玄衣青年裂了咧嘴,「你说是吧,赤渊护法?」 「李长亭,万脉剑宗派出的人,居然是你。。」 玄衣青年缓缓起身,「上次侥幸被你逃脱,殿内针对你的计划已暂时搁置,不曾想,居然在这里碰到你,还真是……地狱无门你自来投啊。」 玄衣青年话音未落,忽地挥出一圈火盾,将向苼二人困在原地,身上火行意境蒸腾,一股化神后期的恐怖气息,逸散而出。 锵! 李长亭背后长剑出鞘,一抹蓝光自剑身闪过,深蓝色的水龙凭空而生,每一滴都蕴含着极为厚重的剑意。 赤渊一看,顿时笑出声:「半步化神,二成五的重水剑意?李长亭,你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真不知杀你带回去,还能不能领到肃清天骄的赏赐。」 他嘴上嘲笑,手中动作却丝毫不慢,身后火焰飞速凝成一只火狼,咆哮一声,向李长亭冲去。 「李师兄!」 向剑绝惊呼一声,却见李长亭大笑,「傻小子,你可别眨眼,看我怎么宰了这只冒火的畜生!」 他眼中闪过一缕从未显露过的金色剑意,混入水龙之中。 刹那之间,深蓝水龙便化作一条金色剑龙。 「庚金剑意?!」 玄衣青年脸上剧变,仓促之下却已来不及变招,只能在面前祭出香炉硬挡。 轰! 二者相撞,字坊一瞬间化 为湮粉,雨幕亦在这股波动之下,倏然膨胀,将隔壁酒坊也纳进了禁制之中。 哗啦—— 墙壁倒塌,罗海隔着透明雨幕,浑身僵硬地看着眼前灭世般的一幕,目瞪口呆。 而在另一边,禁锢向苼二人的火盾倏然碎裂。 向剑绝猝不及防,被余波冲击到,顿时面色一白,张口喷出一道鲜血。 他正要强行运转心法,挡在向苼面前,却见眼前素手轻描淡写地一挥,迎面而来的毁灭波动,便在瞬间消弭于无形。 而后,又有一道掌拍在他后心,下一刻,一股清凉气息涌入体内,在经脉内流转一圈,方才收到的伤势竟在瞬间好转。 向剑绝震惊地看着向苼,「师尊,你……」 向苼微微一笑,指向场中:「你这便宜师兄平日里逆来顺受,动起手来,倒是毫不含糊。」 一直趴在向苼肩上的王拓亦是啧了一声,道:「勉强能看。」 向剑绝被两人岔过心思,只得按下心中震动,顺着指向向废墟里看去。.br> 只见李长亭长身而立,白衣纤尘不染,背后长剑归鞘,手里抓着像死狗一般的玄衣青年,正朝这边走来。 他看到向剑绝正傻愣愣的模样,心中受用极了,顿时嘿嘿一笑:「傻小子,说两句好话来听听。」 向剑绝下意识看了一眼师父,随后滚动一下喉咙,磕磕绊绊地道:「师兄……真厉害?」 李长亭懵了一下,怎么还在疑问的?算了,不能对这傻小子要求太高。 他将赤渊扔在两人面前,「区区万神殿护法,也敢来我面前晃悠,真是获得不耐烦了。」 此话刚说出口,李长亭就听到身后雨幕里传来一阵掌声。 「李天骄好气魄。」 中年修士缓步从雨幕中走出,身上点滴雨水不沾,「半步化神之境,斩化身后期,李天骄藏得可真够深呢。不知本座这位分殿殿主,能否入得李天骄的眼呢?」 李长亭在看到中年修士走出,脸上笑容便已瞬间收起,闪身挡在向苼二人面前。 「原来是黑天殿主当面,失敬失敬。」 李长亭面无表情地客套这,心中却是叹息。 他就知道,万神殿来东洲,怎么可能只派一个护法。 眼下只能尽量拖延时间,盼着那位清心前辈早点察觉到异象,赶过来,不然自己这条小命,算是交代了。 第248章 连杀 中年修士被叫破身份,长眸眯成一条线:「李天骄竟认得本座?」 李长亭哈哈一笑,「万神殿十大殿主之名如雷贯耳,便是街边的三岁小儿都能说个一二,我又岂会不知?」 他表面恭维,暗地里却是迅速传音:「剑绝,此人乃是出窍期大能,我绝不是对手。三息后,我会全力劈开你右后方的雨幕,带着你师父快逃!」 向剑绝骤听传音,心头一震,「那你怎么办?」 「我当然也要活!」 李长亭传音里骂起来,「傻小子,你出去后立刻传音给姜易,让他找清心前辈来救我,十万火急,听清楚没有?」 向剑绝眸底微亮,「听清了!」 两人暗中交流,时间极短,然而黑天殿主还是察觉到一丝异常。 李长亭向来话不多,这是在拖延时间? 东洲难道真的如鹿玄机所说,出现了一个修为深不可测的强敌? 念及此处,黑天殿主立刻改了主意,先杀李长亭,再抓走香火神,换个地方审问。 他眼中杀机一闪,二话不说直接出掌! 雨幕内霎时黑风卷动,化为一只漆黑如墨的巨掌,朝李长亭横推而去。 李长亭脸色微变,浑然没想到对方如此果断。 境界差距太大,他气机被对方锁定,眼看这一掌避无可避,他咬紧牙关,干脆不躲,正要出剑劈向后方。 蓦地,一只纤纤素手轻轻搭他的肩上,耳边传来一道女声:「接下来,交给我。」 李长亭闻言一怔,立刻失了出剑的时机。 巨掌临身,他瞳孔收缩,却见向苼莲步轻迈,走到他的身前,素袖一挥,漫天的黑色巨掌便在瞬间烟消云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李长亭一脸震惊地看着恢复正常的天空,脑子里一片空白。 出窍期大能的必杀一击,就这么被破了?如此可怕的实力…… 他呆呆转过头,看着向剑绝:「傻小子,你师父真是清心前辈?」 向剑绝却是充耳未闻,一双眼紧紧盯着身前不远处那道纤瘦的背影,眼中似有火光燃烧。 那就是师尊的真正实力? 好强!简直强得超乎他的想象! 李长亭二人只是震惊,黑天殿主的反应则要比他们还要剧烈。 这个香火神就是强攻方寸集的罪魁祸首? 鹿玄机是故意提议从这个香火神开始调查,分明是要害人! 黑天殿主想通了其中根结,脸色骤变,二话不说转身就逃,谁知却是一头撞在雨幕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 黑天殿主额头剧痛,惊愕抬头,这才发现原本雾蒙蒙的雨幕,此刻内里不知何时又多出一层金色屏障。 禁制?! 禁制不是我万神殿独有的吗?此人从哪里学的? 黑天殿主大惊,却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咳嗽。 「咳咳……李道友,你说这黑天殿主是万神殿十大殿主之一,不知排名如何?」 黑天殿主骤然转身,迎上向苼那双眼,心头顿时一阵发冷。 那眼里带着笑意,眼底却是淡漠,看他,就像是在看待一只待宰的羔羊。 李长亭听到问话,心中一阵敬畏,立马恭敬回应:「前辈,此人在十大殿主中排行最末。」 向苼长眉一挑,「只是最末?」 她苦苦等待,居然只等来一个吊车尾的? 李长亭听出向苼话中的失望,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干笑道:「就算只是最末,那也是十大殿主,万神殿折损一名,定会心疼很久的。」 黑天殿主听着两人谈话,脸色变幻片刻,忽地目露果断,说中捏出古怪法诀,而后低喝一声,祭出一双宝锏。 此锏一出,立刻有一股惊人的震动威能自虚空传递而来,震得四方禁制都出现扭曲。 李长亭体内气血震荡不止,面色微变,这是什么宝物? 向苼眼中生出一丝兴趣,伸手一指点出,一线红光须臾穿越虚空,还未打在宝锏上,竟就被那股震动之力直接震散。. 黑天殿主身子摇晃一下,他脸色苍白,仿佛全身血液都被抽干。 可他动作却不敢有丝毫停滞,张口咬破舌尖,再喷出大量精血。 在精血刺激之下,宝锏震动威能立刻呈十倍提升,竟在这一刻,堪堪提升到渡劫期才有的威力。 黑天殿主双眼猩红,抓住双锏,挥出一道猛烈的震动之风,而后果断转身,狠狠砸向金色屏障! 生死危机之下,他的思路异常清晰,光凭自己这点修为催动黑天锏,根本杀不了向苼,不如用来逃跑。 这一锏威能,定能破开禁制,助他血遁逃回西洲。 然而就这点算计,哪里能瞒得过向苼。 震动之风迎面,向苼双眸一眯,随手挥下百层禁制挡在向剑绝两人面前,而后一步踏出,身子便诡异地消散开来。 再出现时,竟已到了黑天殿主身后。 黑天殿主后背一寒,尚未来得及闪身避开,便感到双肩被一双手捏住。 但听两声咔嚓,黑天殿主双臂齐肩而碎,直接在震动之下中化为血沫。 黑天殿主面露恐惧,顾不得悬浮在半空的黑天锏,回身暴退开去。 向苼看也不看,随手扔出一口透明的禁制碗,将黑天殿主倒扣在地,而后伸手握住黑天锏。 甫一入手,向苼便感觉到一股极强的反震之力透过手臂传递而来。 只是片刻,便令她手臂渗出一层血珠。 向苼眼里闪过一丝惊异,这古怪法宝,竟能伤到她以清气淬炼过的肉身。 被困在禁制下的黑天殿主,看到这一幕,却是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眼中恐惧更甚。 没有认主就去徒手抓黑天锏,居然没有被其震杀而亡?此等肉身,简直闻所未闻。 此女,到底是什么人? 向苼没有打量黑天锏太久,便就将其收入血戒当中,身子一闪,消失在原地。 「剑绝,看好此人,为师去去就来。」 向剑绝听到师尊命令,下意识说了一声是,而后看着被压在禁制下动弹不得的黑天殿主,一时无言。 雨势已然小了许多。 身在雨幕之外的万神殿二人,早在看到黑天殿主受俘时,便各自激发精血,化作两道血光飞速逃往高空。 在潜力激发之下,二人逃走的速度比起来时愣是快了三倍不止。 眼看门户在望,二人眼中方才浮现喜色,便看到门户前虚空一阵扭曲后,走出一道青色倩影。 二人如同见了鬼一般,齐齐变色,不需要任何交流,立刻分头逃往不同的方向。 向苼神情淡漠,莲步轻轻向前一踏,身形瞬如幻影般消失,再出现,右手边已掐在其中一名修士脖子上。 修士瞳孔骤缩,「饶……」 「饶」字刚说出口,向苼手中稍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修士喉咙尽碎。 一团凝实与真人无疑的元神立马从修士体内飘出,满脸惊恐,正要求饶,就被向苼探掌抓住,极尽压缩,化作一枚元神珠。 透明的珠子表面光芒一闪,倒映出一张满含绝望的脸。 随手毁去此人 肉身,向苼收起储物戒,右手并指如剑,随意一挥,一道深红色剑光划过虚空,瞬息追上已经逃到千里之外的另一人。 只见红光一闪,那万神殿修士肉身瞬间拦腰而断,随着血雨坠落虚空。 其人元神遁出,却只仓惶飞出一小段距离,便直接爆开,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 向苼屈指一引,第二枚储物戒,顺利到手。 被压成元神珠的万神殿修士看到同伴惨烈的死状,脸上的绝望忽然就少了许多。 甚至心中,多出了几分庆幸,庆幸向苼先追的是自己,否则现在魂飞魄散的,就该是他了。 「知道我为何不杀你么?」 向苼忽然出声,语气平静,仿佛方才杀的不是人,而是一只鸡。 修士元神恐惧抬头,声音发颤:「知道,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向苼唇角微微一勾,「那便说说,你知道什么。」 修士元神一愣,旋即不敢有半分耽搁,立马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向苼没有具体问问题,他只能把知道的全部吐出来,不敢有半分隐瞒。 然而只吐露到一半,修士元神仿佛是碰到了某种禁忌,元神珠豁然膨胀,随后「嘭」地一声炸开。 又是禁制。 向苼眉头微皱,却不意外。 「万神殿控制人的手段还真是厉害。」 趴在肩头的王拓看完全程,轻叹一声:「这两人修为,应与那赤渊护法相差无几,皆是化神后期。 如此修为,放在从前的东洲,都能当霸王了,在万神殿居然只是一个小小护法,地位也不高,知道的也不多,尽都是李长亭说过的一些情报。」 「无妨,还有一人可以慢慢审。」 向苼淡然一笑,挥袖散去一身血腥味,转身一步跨出,瞬间便跨越无数距离,回到字坊前。 方一落地,她便眉头微蹙,掩嘴轻咳。 「师尊!」 守在字坊里的向剑绝看到,立马紧张地迎上来,「师尊,您受伤了?」 「不曾。」 向苼停下咳嗽,展颜微笑:「只是修行出了岔子,再过些时日便好了。这几个卒子,可伤不到为师。」 第249章 探底 卒子? 李长亭站在一旁,听到向苼师徒二人对话,神情恍惚。 若是堂堂万神殿第十殿主,出窍期大能也只算是卒子,那他算什么?蝼蚁? 向剑绝倒是没想那么多,听到师父的话,顿时安心下来,旋即想起李长亭的嘱托,问道:「师尊,李师兄在找一位名叫清心的前辈,不知您可认识?」 向苼闻言瞥了一眼李长亭,轻笑颔首:「那是为师的化名。」 「清心前辈真是师尊您?」 向剑绝又惊又喜,不曾想,李长亭当年与他说的玩笑话,居然成了真。 李长亭听到,却是浑身僵硬,脸都绿了。 真神当面,有眼无珠,也就罢了。 他还不知死活地挖这位大能的墙角,更离谱的是,居然挖成功了! 清心前辈安排弟子入他宗门,究竟意欲何为? 李长亭不得不多想,可念头转来转去,却是毫无头绪。 「时候也不早了。」 向苼转眸,淡淡一笑:「李道友若是无事的话,便先回去歇着吧。」 李长亭回过神来,顿时受宠若惊,连忙拱手道:「前辈莫要折煞晚辈,叫我一声长亭便是,时辰的确不早了,晚辈告辞。」 言罢,李长亭转身就跑,颇有一种落荒而逃的意思。 向剑绝看着他背影,差点笑出声来。 都说剑修性子纯粹,如李师兄这般滑不溜秋的,偏生还能领悟出两种杀伐剑意,真是异类。 念及此处,向剑绝又想起自家师父那深邃如海一般的心思。 嗯……师尊才是最特殊的。 向苼打发走了李长亭,回头看了眼还在独自出神的向剑绝,也不管他,右手随意一挥,清气洒落。 轰隆隆…… 地面微微震动,一间与之前一模一样的字坊迅速拔地而起,碎裂的地面亦是自行平整。 向苼再伸手一抹储物戒,十几张字画飘出,重新挂上墙壁,家具亦是回到原位。 做完这些,向苼才抓起黑天殿主与赤渊,来到后院,向剑绝连忙跟上。 隔壁酒坊,罗海两眼呆滞地看着眼前墙壁自行填补,恢复完整。 不知过了多久,他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疼得龇牙咧嘴,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 砰—— 赤渊砸在禁制碗前,发出一道沉闷的响声,便没了动静。 李长亭那一剑着实厉害,赤渊俨然只剩下一口气,眼看就要魂归西天了。 黑天殿主看着面前的玄衣青年,心中戚戚,升起一丝兔死狐悲之感。 他修真两千余年,事事谨小慎微,不论殿内命令如何简单,他都带着十足的警惕。 靠着这一份小心,他花了足足一千年,爬到殿主之位。 成为殿主后,他越发小心,这一次前来东洲,他亦是带着一击不中,远遁千里的打算。 却没想到,东洲敌人竟会强横至此,竟连逃跑的机会都没给他。 正胡思乱想着,黑天殿主忽然感到压制在身上的禁制消散开来。 他尝试动弹了一下,见向苼没有阻止的意思,这才直起身,活动一下身躯。 暂且恢复行动,黑天殿主却没有丝毫逃跑的意思,反而上前一步,低声下气地行礼道:「万神殿黑天,拜见向前辈。」 「是个识时务的。」 向苼语气平淡,「知道我为何留你一命?」 「知道。」 黑天殿主面露苦涩,「我等殿主,识海中并无禁制,前辈可随意发 问,黑天必定知无不言,还请前辈留我一条性命。」 向苼听着神情微动。 万神殿殿主级修士没有禁制限制?倒是个意外之喜。 沉吟片刻,她缓缓出声:「我且问你,之前驻守在东洲的分殿主,叫做什么?」 「是鹿玄机!」 黑天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语气带着几分咬牙切齿。 此时此刻,他已经确定,鹿玄机分明是故意隐瞒东洲具体情况,借此来铲除异己! 「鹿玄机?」 向苼冷笑一声,「我耐心有限,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 黑天心头一跳,立马解释道:「前辈,您有所不知,那厮的确就叫鹿玄机,且这是他第八十九个名讳。 在此之前,他所用八十八个名讳,皆是殿内截杀的天才旧名,对外言称沾沾天才的运气。」 向苼闻言目光一闪。 一直沿用死人的名字沾染运气?晦气还差不多。 此人多半是有些非常手段,可借天才旧名获得某种利好,且不被人发觉。 别说不说,就说他当年逃离东洲的替身手段,就非比寻常。 念及此处,向苼再问:「你可知他最初的名讳?」 黑天连连摇头,「此人一向独来独往,在殿内并不招人待见,对其从前过往,也是知之甚少。」 向苼轻轻点头,只能暂且将鹿玄机的事搁置一旁,转回正题:「万神殿十大殿主,各自实力如何?」 黑天面色一苦,又是摇头:「前辈,万神殿十大殿从来都是各自为伍,不会互相交好,甚至互相警惕,他们九人又岂会将修为透露于我? 我只知道一人,第六殿主,他最近闹出一些动静,似乎即将破入合体期,不过我也是道听途说,做不得准。」 说完这些,黑天殿主生怕向苼不喜,又补充道:「前辈,我所说的皆为真心之言,并无半句遮掩,万神殿真实情况就是如此,若是情报互通有无,早就被西洲三大宗摸透了。」 向苼听完还未开口,伏卧在一边的王拓却是忍不住了,「这也不知,那也不止,那还留你何用?苼妹,干脆把他给宰了,好歹收点利息。」 黑天一听顿时吓得冷汗直流,「前辈,我有用的!只要留我一条性命,让***什么都成!」 向苼闻言一言不发,只是看着黑天,直令黑天心神紧绷,慌乱不已。 「前…前辈!还请指一条明路啊,小人修真两千余年,出窍中期修士,且擅封禁之法。小人愿意跟随前辈,为奴为仆……」 黑天说到一半,见向苼抬手,立刻吓得闭嘴。 耳边清净下来,向苼眸光平淡,总算再次出声:「那我便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万神殿总殿在何处?」 黑天想也不想,立刻答道:「前辈,万神殿总殿,乃是在一件洞天法宝内!这件法宝时常移动,谁也不知其确切地点。」 「洞天法宝……」 向苼喃喃一声,与王拓相视一眼,俱都看到对方眼里的恍然。 洞天法宝,可不仅仅是能容纳活人进出,其内空间须得滋生灵气,供给修炼,才可称作洞天。 妖王谷秘境珠,就是一件洞天法宝。 方寸集虽也能容纳进出,且在某种程度上,比秘境珠更方便,可其内无灵气滋生,只能称作空间类法宝。 秘境珠之流,体量越大,移动起来消耗便愈甚。 万神殿总殿为躲避三大宗探查,时常移动,若是体量极大,所消耗的灵石必是一个天文数字,再大的势力,都经不起这般奢侈折腾。 由此看来,这所谓的总殿 ,平时多半无人走动,甚至极有可能是个空壳。 如此想着,向苼直接问道:「总殿之中,有多少修士?」 「神使常年驻扎在总殿,具体数量不知。」 黑天又吐出一个新的称呼,「身为排在前十的殿主,我等每十年都会前往总殿述职,每次只有一名灭仙神使接待。」 向苼目光微凝,「那些神使,地位还在你等殿主之上?」 「若论地位,自然是我等殿主更高。」 黑天殿主叹了口气,「可他们是总殿圣主亲卫,便是在殿中地位偏低,谁又敢真正小看他们呢?」 护法、殿主、神使,总殿主。 经过黑天毫无保留的透露,向苼总算大致摸清了万神殿的修士配置。 黑天实力最低,也有出窍前期。第六殿主疑似合体期,那排在第一的殿主,极有可能修为再跨一个大境界,达到渡劫期。 神使一流,能跟随总殿主,修为必定也不差,怎么说也要超过半数殿主。 那位总殿主,要能压得住麾下如此多的精兵强将…… 向苼眼底寒光闪过。 是渡劫后大乘期?还是……仙? 念及此处,向苼忽然想到更远。 东洲天道残缺,不存在天劫,那西洲可有? 若无天劫,修至渡劫期又该如何渡劫?兵解散仙? 上次与剑风会面匆忙,倒是忘了询问他的具体修为。 稍稍出神,向苼轻吸口气,思绪回笼。 不管对方具体修为如何,万神殿那些人都是她目前无法企及的强敌。 这笔账,只能慢慢算。 她垂下眼眸,视线再次落到黑天身上。 黑天身子顿时身子一僵,提心吊胆地盯着向苼。 「有一事,需要你来做。」 向苼轻启朱唇,语气异常平静:「若是做得好了,我可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此话一出,站在身后一直恭听的向剑绝顿时眉头一紧。 这可是万神殿的人,师尊居然要放他活命,师尊……心软了? 伏卧在一边的王拓却是丝毫不觉得失望,反而兴致勃勃地等着下文。 黑天没心思注意着两人反应,此刻他听到向苼的话,就如同听到天籁,大喜过望:「此言当真?」 向苼微微一笑,「自然,本座岂会骗你?」 「是是是……」 黑天喜不自胜,「前辈尽管提,只要能活命,小人必定全力以赴,绝不懈怠!」 「你要做的,很简单。」 向苼声音放轻:「传讯万神殿,具体说法你自己编。总之,再骗一位殿主过来。 排名,越高越好。」 第250章 见面 向苼此话一出,黑天与向剑绝同时傻眼,唯有王拓低声笑起来。z.br> 他料想到向苼让黑天做的,多半不是什么好事,却不曾想会如此阴损。 此事只要黑天做了,不管成与不成,都绝了后路,要么死,要么从此以后,只能跟在苼妹身边为奴为仆,永世难以翻身。 黑天不傻,显然也很快想到这一层,脸色惨白。背叛万神殿的下场是何等凄惨,他身为殿主,比普通弟子更为清楚。 即便身在东洲,亦绝无幸免之可能。 念及此处,黑天殿主咬咬牙,索性冷笑一声:「前辈不如直接动手杀了我!何必假惺惺地施恩?」 「别急着拒绝。」 向苼看着黑天反应激烈,语气依然平缓:「黑天,你在我眼中,本就是死罪。若要活命,代价自然不会轻松。 我给你一天时间好生考虑,明日这个时辰,你若还是这般说,我便遂了你地愿。」 言罢,向苼转头看向王拓,「大哥,将段成通放出来。」 王拓顿时心领神会,张口吐出伥鬼段成通,随后便与向苼离开,向剑绝亦是跟上。 眨眼间,后院内只剩下一人一鬼。 段成通绕着黑天转了一圈,眼中不乏怜悯,沉沉叹息道:「道友,你跟谁作对不好,非要招惹煞星,当真不知死活。」 段成通这话说出,若是被从前魔殿地麾下们听到,必会大感震惊。 这还是从前那个野心勃勃,霸绝一代的魔道之主了吗? 黑天殿主面无表情地看着段成通,冷哼一声:「小小伥鬼,岂知我难处?」 「怎么不知?」 段成通笑了笑,「你我同病相怜,唯一地区别,不过是一死一活,若你再执迷不悟,说不定很快比我还惨,连鬼都做不成。」 黑天殿主神情一黯,「死便死了,入万神殿后,我就没想过善终。」 「想死?没那么容易。」 段成通木然冷笑,「你不肯答应,无非是惧怕万神殿那些令人生不如死地刑罚手段,。 可我告诉你,这向苼看着面善,实则就是一个披着人皮地恶魔!她心硬如铁,手段,狠绝折磨人的法子,层出不穷。」 说到这里,段成通眼里甚至有泪光闪现,「你能想象神魂被生生扯出肉身,被塞进一处暗无天日之地,身上一寸寸神魂,都被削下的滋味吗? 黑暗中,痛苦仿佛被无限放大,每一刻,都在极致割裂的剧痛中,恨不得立刻死去。 可偏偏死不成!」 黑天殿主脸皮剧烈一抖,被段成通这番话吓得向后挪了一寸。 段成通竟又贴上来,继续道:「每当你的神魂被削得只剩薄薄一层,便有一股水源冲刷而来,神魂便在水中飞速膨胀,恢复的原样。而后,接着下一轮折磨……」 段成通语调似哭似笑,更似哽咽:「我在那种地方,足足呆了大半年!真当我以为那妖女良心发现,终于放我解脱,却又落入那头虎妖的魔爪,沦为一只伥鬼,永世不得超生……」 黑天殿主听到这里,脸色已然难看之极。 他将伥鬼所言与万神殿的手段两相一对比,一时间竟然分不出上下。 正当这时,黑天殿主忽然所有感应,低头看去。 却见赤渊头颅一歪,咽了最后一口气,一缕残魂从天灵中飘出,散入轮回,消失不见。 赤渊死了。 黑天殿主怔怔看着这一幕,忽然心生艳羡,羡慕他死得这么轻松。 段成通在旁看到黑天殿主神情转变,心知他已打开一道心防,神情亦是微松。 这厮若能改变心意,王拓心情好,折磨他的时候,下手也会轻点。 时至今日,他心气已被折尽,每日也就只剩下这么一点指望了。 一夜无话。 翌日天色微亮,李长亭便出现在字坊门前,他站在门口左右徘徊,愣是没敢进去。 这时,罗海探出一颗头来,小心翼翼地说道:「李前辈,字坊还要一个时辰才会开门,你要不先来我这坐坐。」 「也好。」 李长亭一拍脑瓜,直接转身拉着罗海走进酒坊。 罗海一夜未睡,此刻神情仍然带着几分懵,将李长亭请到屋里,立刻迫不及待地问起昨夜的事来。 李长亭嘴角一扯:「知道万神殿吗?」 罗海连连摇头,像只拨浪鼓。 罗海顿时笑了:「你小子,修为低得很,运气倒是不错。」 罗海听得一头雾水,正要发问,李长亭却是一拍其肩膀:「听我的,知道多了对你没好处。日后等你修为上去,有些东西,自然而然便知道了。」 罗海神情微滞,几番欲言又止,终是忍住了内心好奇,不再问了。 罗海看着,暗暗点头。 这小子修为低归低,心性却是不错,若能前往西洲提升资质,说不定能在修真一途走挺远。 两人各怀心思,接下来都没说话。 一个时辰后,隔壁果然传来门板搬动的声音。 李长亭立马闪身来到门外,见开门的是向剑绝,正要开口,向剑绝却抢在他前头说道:「李师兄,跟我来,师尊要见你。」 李长亭神色一紧,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他过来本就是为了见向苼,此刻容不得多想,连连点头,随后跟着向剑绝踏进门槛,往后院走。 哗啦—— 向剑绝掀开门帘,跟在后头的李长亭一眼就看到那道纤瘦的背影,心神不可避免地紧绷起来,连忙上去见礼。 「向前辈。」 向苼回眸看到李长亭,淡然道:「不必多礼,今日,你跟我出一趟门。」 李长亭连忙点头,旋即迟疑地看了一眼就坐在一边的黑天殿主。 此刻,黑天殿主双臂已经复原,正坐在院内石桌前,埋头刻着空白玉简,在其脚下,刻废的玉简已然堆积成山。 「不必忧心。」 向苼看出李长亭的疑虑,淡淡出声,「在我这里,他逃不了。」 黑天殿主闻言抬头,露出一抹苦笑:「我既已做出选择,就不会更改,前辈大可放心。」 李长亭听得雨里雾里,什么选择? 他不及细想,倏然看到向苼右手随意一挥,便划开一条一人高的空间裂缝,不禁头皮发麻。 这就是向苼前辈所说的出门? 穿梭虚空,他们万脉剑宗的宗主也能做到,可带人穿梭虚空,他可真是闻所未闻。 这可不是空间通道,而是真正的混乱虚空。其内种种骇人乱流,毁灭性惊人,以他的实力踏入其中,稍有不慎,便是身死道消的下场。 向苼踏在裂缝边缘,回头看到李长亭一脸踌躇地钉在原地,不由轻笑:「怎么,怕了?」 李长亭闻言,十分干脆地点头,坦然道:「怕!」 向苼哑然失笑,「进来吧,有我护着,你自会无事。」 「晚辈明白。」 李长亭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旋即一咬牙,跟着踏入裂缝中。 甫一进入,他便感觉到一团惊悚寒意迎面而来,心中「咯噔」一声,立刻慌声大喊:「前……」 「辈」 字未出,李长亭便觉肩头一紧,旋即眼前一花,眼前竟又出现一道白光裂缝。 他下意识闭眼,周围混乱的气息,便在其闭眼的一瞬间,尽数消失。 「我们到了。」 耳边传来淡淡话语。 这就到了?! 李长亭心神一震,小心睁眼,顿时被眼前所见惊得呼吸停滞。 入眼所见,是一大片花海,而在花海尽头,依稀能看到一座笼罩在云雾中的白色宫殿。 此处灵气浓度颇高,是在某处宗门之内? 只是一瞬间,向苼前辈就带他穿梭虚空,至他人宗门腹地? 拥有此等修为与手段,难怪前辈敢与万神殿正面硬刚。 不过话说回来,万神殿强得可不仅仅是实力,阴谋诡计才是他们的强项。 向苼前辈有信心是好事,可若就此轻视大意,容易阴沟里翻船。 此事,须得特地提醒一下前辈才好。 李长亭心中念头转动着,不知不觉,就已跟着向苼来到白色宫殿前。 两人方到来,宫殿大门便无声无息地自行打开。 向苼不做犹豫,踏入殿中,李长亭略带警惕地跟上。 两人跨入殿门后,漆黑的宫殿的内部霎时亮如白昼,映出殿中素雅的布置。 「向道友,这位就是西洲李道友吧?」 人未至,声先到。 李长亭循声望去,便就看到一名蓝袍青年修士,自后殿走出,大步而来。 不多时,蓝袍青年来到二人身前。 向苼勾唇微笑:「长亭,这位就是东洲三宗领袖,姜易,姜道友。」 李长亭心中早有预感,闻言连忙抱拳:「姜前辈。」 「前辈可不敢当」 姜易连连摆手笑道:「唤我一声道友就是。」 姜易客套话说完,又暗中朝向苼使了一下眼色。 向苼心领神会,抿唇微笑,道:「长亭,姜道友昨日恰巧出关。」 姜易立刻干笑一声,跟着附和道:「当初实是不巧,耽搁李道友多日,还望道友勿要怪罪。」 李长亭眼角抽搐一下,这俩人当着他的面使眼色,真当他是瞎子? 如此想着,李长亭脸上却是不敢露出丝毫布满,反而笑道:「不妨事,不妨事。这些年我在贵地四处游览,见识颇多,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第251章 谈判 李长亭说着,尽量让自己笑得更加真诚,这笑容里含着多少委屈,只有他自己知道。 然而一想到自己守得云开见月明,即将打开东西两洲隔阂,获得宗门海量赏赐,李长亭又觉得,这点委屈根本算不得什么。 毕竟这东洲地界有向苼前辈坐镇,他所面对的危险,甚至不如在诡雾海探索的时候。 如此自我安慰片刻,李长亭脸上神情果然真实了许多。 片刻之后,三人落座。 姜易一拂袖,桌上光华一闪,多出各式各样地点心。 他一指酒壶,谦逊一笑:「这是我谷中特制地百花酿,李道友请。」 李长亭不敢怠慢,连忙端起酒杯,小小抿了一口,随后眸光微亮,点头道:「清甜回甘,内有百花香气,便是称一声仙酿也不为过。」 姜易听出其话中的恭维之意,轻声一笑:「李道友喜欢就好,此酒不醉人,不妨多喝些。」 说着,姜易取出一整坛未开封地百花酿。 这么多?! 李长亭立马就要起身推辞,谁知姜易却看也没看他,直接将酒坛推到向苼面前,说道: 「听说王道友迷上了喝酒,向道友不如带一坛回去,给他尝尝。」 李长亭闻言顿时傻眼,屁股停在半空,尴尬得脚趾抠地,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 合着是他误会了,这姜易刚才说地「多喝」,真就只是一句客套话? 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姜易忽然送酒,向苼也颇为意外。 不过看李长亭地反应,她稍一思索,便明白姜易用意,当下也不客气,直接挥袖卷走酒坛。 姜易见向苼收了,神情微松,旋即像是刚刚才看到李长亭的动作一样,转头疑惑道:「李道友这是要去哪里?」 「没有没有。」 李长亭轻咳一声,神色如常,道:「只是这凳子坐着不舒服,挪一挪罢了。」 姜易心中暗笑,表面却是不显,配合李长亭道:「原来如此,那我立刻命人去换。」 李长亭连忙拒绝:「无妨,些许小事,不必麻烦了。」 姜易顺势作罢,看着李长亭脸上几乎掩饰不住的尴尬,心中却是别有一番心思。 他刻意以言语令李长亭误会,而后令其难堪,看似欺负人,实则为无奈之举。 向苼带李长亭来到这里,便就说明她已经认可李长亭以及背后宗门,只要自己这边点头,东西两洲通道,立刻就能打通。 可东洲修真传承凋零,整体实力远远不如西洲。 修真界中,弱肉强食,大鱼吃小鱼,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他们这些人一旦西迁,多半逃不开被大宗瓜分的命运。 这几年他闭关修炼,也感应到东洲灵气的确如向苼所说,一年比一年低,西迁是大势所趋。 姜易不求宗门完整,只求在西迁的过程中,东洲修士能有一定自由,而非如物品般,被西洲宗门分来分去。 如此一来,谈判主导权就显得异常重要。 昨夜万神殿来袭一事,他已通过向苼的传讯玉简知晓。 他苦修三年,修为恢复至元婴期,可在能一剑斩杀化神后期的李长亭面前,显然还不够看。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借势。 借向苼的势,与李长亭平等对话。 他知道这点小把戏,瞒不过向苼的眼,他也没想瞒着。 至于李长亭能不能看出来,他并不在意,向苼的态度已经摆明,接下来的谈判,自会顺畅不少。 接下来,姜易与李长亭闲聊起来,三言两语便将殿 内尴尬的气氛扫空。 酒过三巡后,姜易放下酒杯,微微一笑,忽然说回正事:「论酒如人,李道友谈吐谦恭,想必贵宗长辈亦是君子之流,东西二洲打通一事,在下同意。」 这一句来得太过突然,李长亭骤然听到,脸上立刻掩饰不住惊喜:「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 姜易笑容微敛,「不过我东洲修真界的情况,想必李道友这几年也已了解大概,我想听听道友的具体看法。」 李长亭目光微凝,反问道:「姜道友是怕我西洲宗门强行吞并东洲宗门?」 反问的同时,李长亭看了一眼向苼,见她一副袖手旁观的模样,心下拿不定主意。 有一点,姜易此人看得很准。 宗门高层交给他的西迁计划,的确是打着救世主的幌子,行抢夺吞并之实。 然而自打在诡雾海上见到向苼之后,他心里就明白,那西迁计划铁定是废了。 于修士而言,有没有靠山,完全是两回事。 向苼前辈是散修,似不想插手宗门之事,可与姜易似乎关系不浅,而且她是东洲人,有些事若是做得狠了,难免会令她心里不舒服。 为了一些还没成长起来的种子,而与一位修为在合体期,甚至更高的修士,实属不智。 念及此处,李长亭心中有了定计,点头道:「姜道友的担心不无道理,西洲三宗并非铁板一块,有些事,非是我一个小小弟子所能决定。」 姜易听着眉头微蹙,「那李道友的意思是……」 「传讯!」 李长亭语气微肃:「若向苼前辈应允,我可通过诡雾海上的方寸集向门中传讯,说明东洲情况,令门中再派一位长辈来,敲定西迁细节。」 此话道出,姜易立刻转头看向苼,丝毫不做掩饰。 见向苼微微颔首,他这才回过头来,点头笑道:「就按李道友所言。」 李长亭心下大定,只要将讯息传回,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接下来的一切事由,都将是门中长辈过来主导。 只是这位姜道友,对向苼前辈的信心还真是足啊,就不怕门中直接派一位渡劫期殿主过来镇压一切吗? 他如此想着,就见向苼挥袖一招,殿内半空顿时飘出一团虚影来,正是当年在方寸集见过的髅祸。 髅祸现身,也不看其他人,直接飘到向苼身边,低眉顺眼地叫道:「主人。」 向苼轻嗯一声,指过李长亭:「你带他,回返诡雾海。」 髅祸恭声应是,随后飘到李长亭面前:「李高足,请。」 李长亭也无二话,当即起身抱拳道:「向前辈,姜道友,在下去去就来。」 言罢,髅祸直接抓过李长亭,钻入空间漩涡。 两人一走,姜易神情顿敛,对向苼道:「有你在,西洲不管来谁我都不担心。可来人必定久居高位,若主动出手震慑,恐怕会起反效果。」 「无妨。」 向苼从容一笑,「此事,我已有安排,你无需忧心。」 姜易顿时面露惊异:「已经安排好了?你早就料到李长亭会唤人过来?」 向苼下颔轻点,语气淡然:「他做不了主,自会让能做主的来,撇清责任,见好就收,这是聪明人的做法。 我与他接触颇多,推测起来不难。」 姜易哂然:「也只有你会说的这么轻巧。」 「小事尔,不提这些。」 向苼摆了摆手,道:「西洲的消息,是时候散布出去了。」 姜易神情顿时一凛,重重点头。 西迁虽为大势,可其中一个操作不好,就有可能被万神殿趁虚而入,特别是东洲修士刚入西洲的时候。 有些消息,就需要提前告知东洲修士,令他们提高防范。 但若是渲染太过,底层修士心生惧怕,极有可能倒戈万神殿。 这里面的度,需要姜易好好把握。 向苼闲散惯了,懒得管其中细节,再与姜易多说两句万神殿的大致情报,便直接离去。 回到字坊,还未过辰时。 向苼随手将酒坛扔给王拓,来到后院。 黑天蹲坐在院内角落里,怀抱一枚刻好的玉简,怔怔地望着天。 看到向苼蓦然现身,他立刻惊醒,露出敬畏之色,「前辈,小人已刻好玉简。」 说着,黑天将怀中玉简双手奉上,一边说道:「此玉简传回之后,殿内多半会推衍虚实,不知前辈可有蒙蔽天机之法?」 向苼闻言也不答话,神识扫过玉简,看清其中内容后,才缓缓出声:「蒙蔽天机之事,我自会处理,你无需多虑。 按你所想,若将此讯传回万神殿,多久会有增援到来?」 黑天思忖片刻,答道:「事关东洲,殿中必定颇为重视,小人推测,最迟一个月。」 一个月。 看来得提前去见剑风前辈一面了。 向苼心中念头转动,正欲离去,却听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喊声。 「前辈!」 黑天「扑通」一声跪下,神情悲戚,哀声道:「此事过后,还请前辈饶小人一命,晚辈愿自废修为,沦为凡人,留在东洲了却残生!」 向苼脚步一顿,回眸看着黑天,似笑非笑。 黑天久久不见回应,小心抬头,看到向苼的脸,心中顿时「咯噔」一声。 被看穿了? 不可能!他分明什么都没说。 此事过后,万神殿定会杀他,以儆效尤! 他自废修为,是怕万神殿此前在心法中留下后手,害他陨落,而非真的表明决心。 他还准备将舍弃万神殿赐给他的所有宝物,献给向苼,如此既能躲过万神殿算计,又能在向苼心中留下好感,可谓一举两得。 但现在看向苼的反应,他手中捏着储物戒,却不敢再递出去。 第252章 待兔 「黑天,你可知我平生最厌恶什么?」 向苼忽然出声,令得黑天一怔。 不等他追问,就听向苼轻声道:「我生平最厌恶的,便是算计。」 此话既出,黑天顿时身形一震,冷汗狂冒。 真的被看穿了! 「前辈!」 他跪直了身子,慌忙补救,「小人不知天高地厚……」 「不必多言。」 向苼深深看了一眼黑天,「你好自为之。」 言罢,向苼掀开门帘离去。 黑天听着逐渐远去地脚步声,紧绷地心神一松,瘫坐下来,这才发觉后背不知何时已然湿透。 被道破心思的那一刻,他真怕向苼含怒动手,好在对方只说了一句不疼不痒地话,便径直离开了。 他默默咀嚼着向苼说地那两句话,隐约间意识到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 「唉……」 黑天低低叹了口气,错一步,毁玉棋,现在再去琢磨,又有何用? 半个时辰后,李长亭被髅祸送回字坊。 方一落地,他便立刻去见了向苼,言明宗门长辈已经出发,沿着方寸集架设地空间通道,至多半月,就能降临东洲。 向苼点头表示知道后,李长亭彻底卸了担子,浑身气息都透着轻松。 与此同时,关于东西二洲即将打通的传闻,也在姜易的刻意安排下,散播开来。 消息甫一传开,便在修士之中掀起轩然大波,一时间不论是宗门内,还是散修之间,谈论的尽皆是西洲通道之事。 这一日,对所有修士而言,都显得意义非凡。 然而世俗界,却是一如既往的平和安静。 陈铁匠父女和王寡妇昨夜喝得酩酊大醉,蒙头睡到晌午才起来。 略微收拾一番后,三人简单吃了一顿,陈铁匠火急火燎地送凤凤去私塾,回来按着发痛的额头,扫了一圈,不禁奇怪。 李兄弟哪儿去了? 他遥遥望了一眼字坊,见里边没人,就沿着东街往外找,不多时,便在一圈院落后的空地上,看到李长亭与向剑绝二人。 李长亭手中拿着一根树枝,虚空比划,向剑绝在旁时不时地点头。 李兄弟这是把徒弟骗到手了? 陈铁匠脸上露出笑容,忽然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微亮,走上前去。 李长亭自然早就感应到有人接近,见是陈铁匠,他收起架势,迎上去笑道:「陈老哥这是酒醒了?」 「惭愧,这年纪一大,酒量也大不如从前了。」 陈铁匠憨憨一笑,「昨夜真是辛苦你们了。」 「不妨事。」 李长亭摆了摆手,爽朗一笑:「陈老哥,你有话不如直说。」 「你看出来了?」 陈铁匠面露尴尬,「李兄弟,你剑法之高超,乃我生平仅见。方才我看你在指点向小兄弟,不知能否随便传授我一点把式?」 话到此处,陈铁匠又觉得不妥,连忙补充道:「若是贵门不传之秘,不方便传说,你就当我今日没说过这话。」 李长亭闻言哈哈一笑,「有何不方便?陈老哥若是想学,直接过来便是。」 陈铁匠大喜,连声道谢,随后便在李长亭的指点下练起剑来,直至夕阳西下,凤凤下学回来,才匆匆离去。 向剑绝收剑而立,轻吐一口气,道:「师兄对待凡人的态度,还真是与寻常修士不同。」 「都是跟你师父学的。」 李长亭笑了笑:「从前在宗门与凡人接触不多,在这度水城住了两日, 倒是觉得,凡人也并非宗门所说的那么一无是处。」 向剑绝点头赞同,道:「师尊说过,修士不过是稍微厉害一点的凡人,在有些方面甚至不如凡人,当以平常心看待。」 李长亭怔了一下,「你师父这话,你可理解其中深意?」 向剑绝缓缓摇头:「修士飞天遁地,寿命悠长,凡人蹉跎百年岁月,如何能比?我并不明白师尊话中含义,不知师兄可有高见?」 李长亭嘴角一扯:「我要是有高见,还问你?」 向剑绝一脸古怪地看着李长亭,这便宜师兄与他相处久了,练装一下都懒得装了吗? 「不过也别在意。」 李长亭摩挲了一下下巴,道:「道心皆是独一无二,你师尊所理解的道,未必就是你的道。 你只需按照心中所想修行,自生明悟而无惑也。」 李长亭将师尊从前的教导搬出来,本以为向剑绝会大为受教,谁知他只是点点头,笑道:「师尊也说过同样的话。」 李长亭:「……」 这傻小子真是三句不离师尊。去万脉剑宗后,该不会倒在拜师这一步吧? 李长亭头疼起来。 东洲修士西迁,自会涉及到师门问题,在他过来之前,门中对此也早有讨论。 只要向剑绝自己不说原来有师尊,门中一众长辈看上他后,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收他入门墙,作正式弟子。 可按这傻小子的榆木脑袋,当真会甘愿向除了向苼之外的师尊磕头吗? 罢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李长亭揉了揉眉心,再这么替向剑绝愁下去,他剑心都要崩坏了。 半月时间,转瞬即逝。 这半个月内,李长亭一直在指点向剑绝修炼,打发时间。 陈铁匠对剑法颇为痴迷,只要一得空就过来求教,他连剑法粗通境都没跨过去,被李长亭稍一指点,顿时大为精进。 凤凤下学过来,见向剑绝舞剑姿态飘然出尘,羡慕极了,便也缠着李长亭学剑。 李长亭来者不拒,可惜凤凤在剑道资质稀松寻常,不如其父,也无灵根,只能学点花架子。 凤凤也不气馁,跟在后头磕磕绊绊地学,乐在其中。 向苼看在眼里,嫣然一笑。 这李长亭,还真是个妙人。 她关好窗户,回到屋中,袖袍一挥,面前凭空变出一面水镜,倒映出剑风的脸。 剑风有天机遮掩,向苼以神识扫荡东洲,短时间也难以寻到其踪迹。 不过二人之间,还有一道联系。 在与姜易见面的当天,她便走了一趟悬望城,留下讯息。 不出一夜,剑风便通过水镜之法联系上她,一听是为万神殿之事,立刻不说二话,帮忙掩盖天机。 这次水镜传讯,却是剑风主动显现。 此刻,剑风神情严肃,低沉出声:「向姑娘,老夫有所感应,天道异动,恐是万神殿的手段,千万小心。」 向苼闻言眸光微冷,却不意外,「万神殿果然在东洲天道内做了手脚。」 「那群老鼠不过是借势。」 剑风冷哼一声:「姑娘半月前所渡的那一缕地神清气,老夫已经炼化大半,不出三日,便定接管部分天道,到时必定给他们迎面痛击!」 「前辈无需心急。」 向苼微微一笑,「清气虽柔和,天地相合却非小事,还需谨慎一些才是。」 剑风神情微缓,呵呵笑道:「姑娘放心,老夫理会的。」 两人短暂交流片刻,向苼拂袖散去水镜,眸光微 闪。 万神殿不蠢。 黑天殿主夜袭后,手下三人在万神殿内的命简必定破碎,他传讯求援,并无破绽。 真正的破绽,是遮掩天机。 若是不遮掩天机,万神殿立刻就能掐算出黑天传讯是陷阱,可若是遮掩,亦会令万神殿心生警惕。 这一点,向苼自知绕不开。 依照万神殿一贯的行事风格,心怀警惕之下,怎么也不会蠢到直接再派殿主过来。 借天道试探,是最有可能的应对之法。 剑风说过,东洲天道残缺,即便万神殿掌控全部,也不会是她的对手,更何况只是撬动部分威能。 不过,若只是以地神之力逼退对方,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一引蛇出洞的好机会? 向苼抬头望天,眼中冷意渐浓,一直被动防守,可不是她的风格。新 一切准备就绪,只待猎物入笼! 李长亭传讯西洲的第十六天,诡雾海上方寸集终于出现一丝震动,一名身着粗布麻衣的中年修士,在髅祸的引导下,踏空而来。 千星大殿前,提前收到消息的姜易带领三宗修士严阵以待。 即便有向苼提醒,姜易知道此番西洲来人,定是修为极高之辈,但在看到中年修士的那一刻,他仍是脸色剧变。 来人分明是人,可他恍惚间仿佛看到一座厚重剑山迎面碾压而来。 不可挡!不可避!不可力敌! 混元一体,魂肉相融,合体期大能,还是剑修? 好生猛烈的下马威。 姜易深吸一口气,勉强维持镇定,上前不卑不亢地拱手抱拳:「东洲百花谷,姜易。」 其身后,三人亦是上前顶着压力开口。 「东洲百花谷,殷麓!」 「东洲千星殿,长衍!」 「东洲归沐谷,钟永长!」 中年修士目光扫过姜易身后瘫倒一众修士,眉头微皱。 东洲修士居然如此不堪,也就这领头四人心境尚可,区区元婴修为,在他剑势冲击之下,还能站着。 这可跟李长亭传讯所说的,完全不同。 中年修士心中思忖,表面却是神情不显,淡淡开口:「我乃西洲万脉剑宗,玉殿剑主,李玉。 我见长亭师侄传讯中屡屡提及一位名为向苼的道友,不知能否现身一见?」 李玉开口,便是向苼,俨然没将姜易等人放在眼里。 第253章 条件 此话一出,三宗众人皆是心头不喜,表面却是沉肃,俱都没有表现出来。 姜易早有所料,亦是不恼,笑答道:「向道友喜欢清静,这等热闹场面自然不会来。她如今正在四极古城清修,李殿主若要见他,在下可代为引路。」 李玉闻言嘴唇抿动,言简意赅:「有劳。」 什么喜欢清静,都是说辞罢了。对方要看的,不过是自己主动去见他。 东洲第一强者,合该有此傲气。若是也跟面前这群人在此地等着他,他反而心生轻视。 姜易见他答应,眼尾扬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挥袖抛下一艘灵舟,「李殿主,请。」 李玉也不客气,径直上了灵舟。 姜易带着殷麓三人紧随其后,其余人等则留下来,既然说了向苼喜欢清净,自然要做戏做全套。 荒原距离四极城本就不远,不过小半个时辰,灵舟便就停在了城门口。 李玉飘身落地,抬头扫过古老地门墙,眼神微凛,闪过一丝警惕之色。 「李殿主无需紧张。」 姜易收起灵舟走到他身侧,「这古城早在万年前就已损毁,年久失修,如今只剩下一座空壳。」 李玉瞥了姜易一眼,这话听着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意,不过他艺高人胆大,也不在意,当即举步踏入城门。 中心石广场,百年前地血腥屠戮,早已被岁月洗刷,唯有在石缝中隐约还可窥见一丝深褐色。 向苼凝立在四极秘境入口前,仰头望着那两块巨大的石碑,默然不语。 李长亭与黑天在一旁站着,时不时也看一眼石碑,也不知向苼具体在看什么。 不多时,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向苼回头,一眼便望见那一身粗布麻衣地中年修士。 李长亭连忙上前见礼:「弟子李长亭,拜见玉师叔。」 李玉微微颔首,语气淡然:「起来吧。」 光从言语就能看出,这两人关系并不亲近。 向苼眸底微光一闪,轻笑出声:「李殿主大驾光临,真是令我东洲这等苦寒之地,蓬荜生辉呢。」 「向道友谬赞。」 李玉客套一句,暗中打量一圈向苼,心下顿时一凛。 凡人女子?不对,应是某种遮掩气息地秘法,以他地修为竟然看不穿。 他下意识收起一分冷淡,缓缓道:「早就听李师侄提及道友是女修,却不曾想,道友竟如此年轻。」 虽然看不穿修为,但岁月的气息,却不是秘法就能掩盖的,这向苼眼神轻盈灵动,隐有一股锐意,并未有沧桑之感。 以此便可看出,此女年龄绝对不超过五百岁。 单走神道,不到五百岁就能达到合体期…… 妖孽! 李玉眼里划过一抹可惜。如此天赋,竟修炼最没有前途的神道之法,东洲禁地这些年,究竟埋没了多少天骄妖孽? 「李殿主这是怎么了?」 向苼清浅一笑,「莫非是还没想好西迁之事?」 李玉被回过神来,摇摇头道:「西迁之事,我宗自然早就定好计策,只待与向道友详谈。」 「李殿主应该知道,我乃散修。」 向苼指过姜易,「宗门之间的谈判事宜,我不擅长。李殿主不若与姜谷主商谈,我旁听便是。」 言罢,向苼拂袖一挥,石碑下便多出一套简单桌椅。 李玉却未落座,而是偏头看向姜易,口中问道:「这位姜谷主所言,向道友无有异议?」 向苼微微一笑,「他的话,便是我的话。」 「好!」 李玉顿时不再犹豫,袖袍一摆,干脆坐下。 姜易四人紧跟着落座,神情皆显凝重之色,今日谈判,关乎东洲利益,势必是一场不见血的交锋。 剑修果断,李玉亦是如此,见众人落座,便直接开门见山:「尔等诉求,我宗已从长亭师侄传讯中知晓。 我宗宗主明言,东洲修士前往西洲,出口会设在三宗交界之地,到时西洲正道各宗齐至,举办入宗大典,尔等可自行挑选心仪宗门。 若是不想入宗为弟子,也无人强行阻挠,尽可自由离开。」 话到此处,李玉语气微沉:「不过离开之后,尔等安危如何,我宗可管不了许多。」 此话一出,在姜易身后地殷麓三人神色皆缓和不少,他们最怕的,就是入了西洲之后,成为任人摆布的棋子。 姜易却是神情不变,沉吟片刻后,问道:「若有修士从入宗大典跟踪我等离开,又该如何?」 「这一点,尔等尽可放心。」 李玉对答如流,「我宗会在大典准备一套传送阵,你等可从传送阵离开,无人可追踪去处。」 姜易点头,神情却不见轻松,反而愈发严肃:「贵宗的诚意,我等已看到,接下来可以谈谈贵宗的条件了?」 天底下没有免费的筵席。 万脉剑宗安排如此优厚,他可不信没有半点代价。 李玉听到姜易所言,倒是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他罕见地露出一丝笑容,点头道:「诚然,我宗光邀西洲宗门举办大典,所耗费的人力物力,亦是不匪,此乃惠及东洲之事,尔等自然也需付出报酬。 不过我宗宗主念及尔等遭万神殿侵害已久,底蕴有限,所以可用其他东西代替报酬。 第一,东洲灵石开采权,自两洲通道开启之后,尽皆归于我万脉剑宗所有!」 此话既出,殷麓三人皆是脸色微变,灵石来源是一宗之根基,这万脉剑宗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姜易沉默片刻,却是点头道:「可以。」 「师叔祖!」 殷麓顿时急了,还未开口,就被姜易抬手挡了回去,「无妨,我心中有数。」 殷麓咬牙暗恨,灵石矿都没了,还能有什么数? 她恨不得立马站出来指着李玉骂,然而一想到对方的修为,还是沉默下来。 师叔祖是铁了心要入西洲,连宗门也不顾了。 她虽然知道西洲修真传承完整,师叔祖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但一想到百花谷就此分崩离析,还是忍不住心中叹息。 殷麓却是不知,真正令姜易轻而易举答应的原因,并非是西洲的完整传承。 向苼早就告诉过他,东洲损失半块地心后,灵气浓度一直都在下降,灵石矿也因此受到极大影响。 用不了多久,东洲灵石矿都会在灵气变动中自然消失,所能开采的,少之又少。 知道这一点,姜易心中没有任何负担,轻松就能答应李玉,方才的沉默,不过是装装样子。 李玉自然不知东洲境况,见姜易答应,心中甚为高兴。 拿到灵石矿开采权,这是釜底抽薪,断了东洲宗门的后路。 他本以为这是最难谈的一点,便将之放在最前面,甚至打了退一步的心思,却没想到对方答应得这般果断。 看来这次谈判,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能达成一致,开启通道了。 他趁热打铁,继续说道:「诸位奉出灵石矿,实为明智之举。不仅免去一场争斗,日后若入我万脉剑宗,灵石月俸会比他人多出一成。」 姜易听着强笑一声 ,「多谢贵宗慷慨,李殿主还是接着说第二个条件吧。」 「接下来的条件,皆无关紧要。」 李玉语气轻松:「首先是黑天殿主。」 他冷眼瞥过站在一旁,脸色苍白的黑天,「此人留在向道友手中,也是无用,不如交由我宗拷问,榨取更多万神殿的消息。」 向苼听着,唇角微勾,慢悠悠地回了一句:「此事容后再谈,道友可接着说其他条件。」 李玉长眉微扬,搞不清向苼态度。 不过眼下不是细想的时候,他只能顺着向苼的话,继续道:「东洲禁地之说由来已久,我宗欲探东洲之秘。 尔等各宗可将所有关于禁地、古城的记载交出,换取各类修炼资源,丹药、法宝应有尽有。 另外,尔等离去之后,我宗会派遣一批弟子过来居住,维持秩序。日后东洲,名义上将是万脉剑宗的附属地。」 李玉微微一笑:「这也是对东洲的保护,相信尔等能理解。」 姜易听着,这次是真的沉默了。 这些条件实话说,并不苛刻,如果没有向苼在,他说不定真能理解。 可若是算是向苼……这李玉所言,简直是在虎口拔牙! 好在今日谈判,本就是向苼计划中的一环,这些条件听听就得了,他不需要真的考虑其中得失。 念及此处,姜易微微吸气,「李殿主,这些条件,依在下看来并不苛刻,不过东洲非我一言之堂,须得商议几日,不知殿主……」 还要商议? 李殿主微微皱眉,看了一眼向苼,见她淡笑不语,只能点头道:「那我便多留两日。」 在他看来,今天谈判实在顺利,就算这四人之中有分歧,只要向苼不提出反对,异议很快就能压下。 李玉估摸着,至多两日,谈判就可见分晓。 他如此想着,就在四极城中随意挑了一间屋子住下。 这一等,就是七天。 这七天内,李玉每过两天都会让李长亭前去询问结果,可李长亭带回来的消息,不是东洲宗门争论不休,就是大打出手。 李玉听得头疼不已,「那向苼道友,就不管管?」 李长亭也是无奈叹息:「向苼前辈不是早就说了?她是散修,不掺和。」 第254章 钓鱼 李玉耐着性子又等了三日,听到李长亭传回的消息,仍然是千篇一律的争吵后,终于回过味来。 东洲这群人,分明是在刻意拖延时间。 这是想要反悔?还是说,他们一开始就没准备答应他地条件? 李长亭亦是不得其解。 明明谈判十分顺利,东洲那群人硬拖着不下定论,真当玉师叔地脾气是泥捏的? 更何况,泥人尚有三分火气,他已经感到玉师叔有些怒了,激怒一名合体期大能,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向苼,还要等多久?」 广场附近另一间石屋内,姜易眉头紧蹙,「我看那位玉殿主,快要忍不住动手了。」 向苼双手环抱,靠在墙边闭目养神。闻言也不睁眼,慢悠悠地回道:「再等等。」 姜易无奈,这句「再等等」,他已经听过不下十遍了。 向苼到底在等什么? 他正欲转身离开,却在这时,一道传音自虚空而来,没入向苼耳中 向苼蓦然睁开双眸,面生笑容:「去请玉殿主,就说我要亲自出面,与他重新谈判。」 姜易闻言先是一怔,旋即二话不说转身前去传话。 屋内殷麓三人看到这一幕,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终于不用再演了。 虽说就这般争吵,以他们地修为,就算吵个一整年,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一想到他们所作所为,是在刻意激怒一名修为远超他们地修真大能,心神便无时无刻处在压力之下,当真是心累得很。 姜易走到李玉门前,脚步微顿。 他想了想,还是没敢进去,直接在门前朗声道:「玉殿主,鉴于我东洲三宗意见不合,向道友欲要与阁下重新谈判,还请前往石广场一见。」 李玉眼皮微抬,看到门外快速离去地姜易,面露讥讽:「好一个意见不合!」 他抬手上翻,掌心白光一闪,一柄袖珍飞剑便现于手中。 李长亭看得眼皮直跳,连忙上前劝道:「玉师叔息怒,此中兴许是有误会……」 「误会?」 李玉邪睨一眼李长亭,冷哼一声:「是有误会,是你表现得太过软弱,令那群东洲修士误会我西洲尽是可欺之辈!」 李长亭面色发苦,「玉师叔……」 李玉却是懒得再听李长亭废话,将飞剑捏在掌心,便气势汹汹地向石广场走去。 李长亭心中叫糟,连忙追上去。 石碑之下的老地方。 李玉一过来,便就看到向苼正坐在长桌前,不慌不忙地喝着茶,眼神不由更冷。 向苼抿过一口茶水,这才抬眸笑盈盈地看着李玉,朱唇轻启:「玉殿剑主这是怎么了?好大的火气。」 李玉一扯嘴角,话声冷硬:「向道友何必明知故问? 两洲谈判非是儿戏,向道友这般出尔反尔,可曾想过后果?」 「李道友当真是误会了。」 向苼勾了勾唇角,「我见东洲三宗久久意见不合,实在看不过去,这才想着重启谈判,也省得道友继续苦等,不是么?」 李玉冷笑:「如此说来,向道友是为我考虑,倒显得我不识好人心了? 也罢,向道友不妨说说,你想要如何重新谈判。」 「谈判若以我为主,自要按我的意思来。」 向苼指尖点过桌面,「首先这第一点,灵石矿开采权,待得东洲三宗前往西洲后,便独属我一人。 你们万脉剑宗若想要,可以,拿东西来换。丹药法宝,我来者不拒,若是有心 法秘法,自然更好。」 此话一出,不仅是李长亭,就连姜易四人亦是瞠目结舌。 这条件,都已经不能说是狮子大开口了,该说是异想天开,更为合适。 李玉气极反笑,「向道友提出的条件,简直荒谬!只此一条……」 「当然不止这一条。」 向苼好似完全没有听出李玉言语中的怒火,接着说道:「黑天殿主,乃是我的战利品,自然不能交给你。 还有这东洲之地,本就为我所属,为何要打上你万脉剑宗的名号? 东洲几处禁地、古城亦为我向苼所有,岂能容你西洲染手?」 这几句话道出,整个石广场已是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姜易四人见机不妙,识相地飞速后退。李长亭看到,却是留在了原地,仍然想找机会劝说双方。 然而,现实并未给他这个机会。 李玉面无表情地缓缓起身,「向道友,你可知,何谓井底之蛙?」 向苼笑容微敛,「李道友此话之意,是我不配当东洲之主?」 「资格,可不是靠嘴说出来的。」 李玉掌心剑光闪烁,「向道友胆敢如此大放厥词,就让在下来试试,道友究竟有几分斤两!」 话音未落,一道剑意玄光自其掌心飞出,骤然刺向向苼面门。 向苼面色微凛,拂袖撒下一片扭曲的金色纹路,纹路在虚空之中瞬间结成一张网。 二者甫一相撞,但听「轰」的一声巨响,处在正中的桌椅瞬间湮灭成灰,广场地面金纹荡漾,一条巨大的裂纹,自石碑之下,延伸至广场各处。 冲击波横扫而来,李长亭吓得怪叫一声,二话不说抽身暴退。 广场外观战的殷麓,看着场中毁天灭地般的动静,面上难掩震撼之色:「这就是合体期大能?」 长衍长老抬袖擦过额头冷汗,「向小友竟能与之一战,简直……简直是……」 长衍长老语塞,一时间,他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去形容向苼。 钟永长神情冷肃,一如既往地沉默,可见他瞳孔震动,可见他心中亦是山崩海啸,大为震撼。 姜易的表现,则要比三人要平静许多。 他只是轻轻呼了口气,心中庆幸,庆幸在他转世后的这个时代,有向苼为神,可抵万军! 四人各生念头的同时,广场中心呼啸的狂风忽然倒卷,化归平静。 场中二人,仍然各自立在原地,分毫未退,李玉神情从容,挥袖间一道玄光飞回掌心。反观向苼,却是面色稍有难看,掌间金光黯淡。 「原来向道友称霸东洲,靠的是这古城禁制?难怪要将见面地点设在此处。」 李玉瞥过地面还未褪去的金色纹路,眼里露出嘲弄之意,「可惜,若是换做旁人也就罢了,我辈剑修可斩万物,恰是禁制克星。」 「废话少说!」 向苼似有些恼羞成怒,厉叱一声,双手捏诀,整个石广场地面顿时一震,裂纹之中的无数碎片瞬间浮起,化作漫天金光,朝李玉激射而去! 「雕虫小技!」 李玉冷笑,身形一荡,便自原地消失,再出现,竟已至向苼身后。 他一抬手,掌心飞剑化作一团钝光,击中向苼后辈。: 他打定主意要给对方一个教训,这一剑力道并不重。可谁知向苼往前踉跄几步,竟是闷哼一声,当场吐出一口血来。 再远处观战的姜易等人顿时脸色剧变,李长亭更是懵了。 怎么会? 李玉止住身形,面露错愕。 此女好歹也是 一招慑服黑天殿主的存在,怎会如此不堪一击? 「咳咳……李道友好手段。」 向苼抹过嘴角血戒,回头冷冷盯着李玉,语气渐寒:「明知我乃重伤之身,阁下却下如此重手。」 李玉脸色难看。他分明下手很轻,可看对方气息不稳,分明是真的牵动到伤势。 「向道友……」 李玉方才道出三个字,却见向苼倏然展开双臂。 刹那间,海量金色符文自虚空涌现,化为一道金色光柱,直通天地,一股惊人的气息自光柱爆发开来。 向苼眼底金光湛然,「来而不往非礼也,李道友,也请尝尝我这一招!」 他手中印诀一变,所有金色符文瞬间锁定李玉。 李玉脸色骤变,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弥漫心头,正要施法防御,却在这时,异变陡生! 只见一道快到几乎无法捕捉的黑光,眨眼自石屋跨过石广场大半距离,出现在向苼背后。 在其手中,有一道诡异森芒显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刺向苼后脑! 这一变化来得太快,快到李玉根本来不及做什么。 就当他以为向苼顷刻就要死在自己面前,却听得「叮」的一声脆音,响彻古城。 李玉瞳孔微缩,惊悸过后,这才看清,向苼后脑不知何时多出一层透明屏障。 就是这一层薄如蝉翼的屏障,挡住了连他都感到心寒的刺杀?! 既然如此,方才向苼又为何在他手里受伤? 李玉思绪转不过弯来,一时间呆在了原地。 黑影一击未能奏功,立刻察觉到不对,欲要抽身暴退,四面八方却都出现在一层金色禁制,将他困在了原地。 向苼转过身,好整以暇地打量黑影片刻,蓦然轻笑:「万神殿的客人,都是这么喜欢偷袭么?」 此话一出,被困在禁制中的黑影顿时一滞,随后黑光散去,显露出面孔,竟是黑天。 「陷阱……你早就知道我会来?」 黑天神情阴郁,低低开口,声音嘶哑难听,与原来截然不同。 李玉听到这一嗓音,立时惊醒,豁然色变。 「是你!!!」 第255章 湮灭 黑天闻言眼珠一转,看到面色铁青的李玉,顿时阴恻恻地笑了,「难为玉殿剑主还记得本座的声音。」 话音落下地同时,黑天面部忽然融化,血肉蠕动,化为一张面白无须地阴柔青年面孔。 李玉看到这张脸,眼皮剧烈一抖,杀机大盛,二话不说双手捏出剑诀,飞剑轻吟一声,眨眼穿透禁制,刺向阴柔青年眉心。 阴柔青年见状非但不躲,反而主动抬头迎上,任由飞剑穿额而过。 砰! 这一剑之威,令得黑天肉身直接炸成血雾,伴随着炸响的,还有一声嘶哑地大笑。 「哈哈哈……多谢玉殿剑主解围!」 李玉听到此声,顿时清醒过来。他一时怒极,心神失守,竟又让这老鬼利用了一把,被他逃了! 他心中恨意高涨,愧疚自责,道心竟隐隐有崩裂地迹象。 便在这时,一声清越沉静之音在耳畔响起,莫名抚平了他心中地燥怒。 「李道友,稍安勿躁。」 李玉从情绪中脱离,抬头看到向苼,见她没有丝毫怪罪之意,不禁羞愧。 他非愚钝之辈,此时此刻已领会过来,向苼之前并非针对他,而是故意设局,引诱万神殿出手。 而自己那冲动一剑,却是让对方苦苦准备的计划,功亏一篑。 念及此处,李玉脸色愈发愧疚,苦声叹道:「向道友,真是对不住。」 「李道友不必自责,即便你不出手,相信那位也有手段逃离封禁。」 向苼抬头望天,语气平静:「道友若是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不如说说那人的身份。」 李玉闻言眼里闪过一抹浓重的恨意,沉声道:「他是万神殿第三殿主,千面老鬼。此人极擅伪装潜伏,这些年死在他手中的西洲天骄不计其数!」 话到此处,李玉沉默了一下,喑声道:「在下道侣与一双儿女,皆丧于此人之手。」 向苼听到这句,不由多看李玉一眼,心中了然。 难怪一见到那千面殿主,他会一反常态,如此沉不住气,原来是有血海深仇。 李玉仍沉浸在后悔的情绪当中,越想越是不甘,忍不住叹息:「千面老鬼此人,极为难杀。道友今日设计伏杀,本是极好的机会,都是因为在下……」 他话至一半,蓦地心有所感,猛地抬头望天。 只见云层卷动,勾勒出一张人脸,那张脸并非是之前的阴柔青年,而是一副老者面孔。 然而极为了解血仇的李玉还是一眼认出来,此人正是千面老鬼! 万神殿修士行事皆极其谨慎,千面老鬼更是其中佼佼者,从来都只以算计杀人,一旦偷袭受阻,则会立刻退去,怎么这次改了性子,还折返回来? 他没有疑惑多久,便听千面老鬼阴沉开口:「阁下当真要鱼死网破?」 此话一出,李玉登时怔住,旋即猛地转头看着向苼。 他立刻回想起来,自从前面老鬼逃走后,向苼一直都在望天。 这也是她的手笔?不是千面老鬼不愿离去,而是被她以某种手段困住了? 这向苼,竟将万神殿的动作算得分毫不差? 一股前所未有的奇异之感,自李玉心头升起。 面对万神殿,他心中时常会有一股无力之感。盖因长久以来,都只有万神殿算计他们的份,他们想要反过来设计万神殿,却是屡屡失败,被其逃脱。 到了向苼这里,这一不成文的铁律,似乎就这么破了? 向苼自是不知李玉在这片刻之间,会产生如此多的想法。 面对千面老鬼的威胁,她唇角勾起 一抹讥讽的弧度:「鱼死网破,你也配?」 天地瞬间安静。 千面老鬼双眼冰冷地盯着地面那道纤瘦的倩影,出离的沉默了。 他自担任第三殿主以来,遭遇的斗法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还从未见过如此嚣张的敌人。 千面老鬼心中也郁闷。 镇压东洲禁地的各项事宜,一直以来都是由第三殿主负责。 在前几任手中,东洲一直都安安静静,没出什么差错,怎么到了他手里就直接失控了? 他直接给黑天传讯,令他前往东洲快刀斩乱麻,火速掐灭失控源头,却不想没过两日,就收到黑天的求援传讯。 他演算不出天机,立刻便知其中有猫腻,再继续派人,多半又会有去无回。 谨慎起见,他直接动用底牌,神魂出窍,自万神殿早早打通的东洲天道缺口,悄然降临东洲。 如黑天这等从万神殿底层爬上来的殿主,神魂之中,早被万神殿种下手段,即便自废修为,仍是被他轻易夺舍。 方才掌控黑天肉身,他便看到向苼与李玉斗法的一幕,见向苼重伤,又在全力攻杀李玉,如此千载难逢的良机,他哪里舍得错过,来不及多想便直接出手。 这一出手,便立刻落入了对方算计之中。 他暗觉不妙,立刻打起了退堂鼓。 好在李玉此人重情太过,他将面孔换成其儿子的模样,立刻就激得他暴怒动手,斩开了禁制,令他逃回天道规则之中。 原就想直接回去,将东洲变故上禀殿主,却不想,原来畅通无阻的那道缺口,竟不知何时被何人悄然抹去。 回去的路……没了。 千面老鬼眯起眼,冷笑出声:「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洲小辈,以为能影响部分天道,就能把老夫留下来?」.. 他神魂化作一双无形大手,拨弄天道规则。 下一刻,四极城上空瞬间乌云密布,雷声隐隐,一条条红色雷霆自云层穿梭,时隐时现。 李玉见到那红色雷蛇,顿时露出凝重之色,翻手取出一支木签,递给向苼,一边急急传音道:「向道友小心,此乃万神殿的惯用手段,天罚!唯有天道赦签可应对。」 向苼看了一眼天道赦签,却未接过。 「小辈,这东洲不比西洲,天道残破,更易掌控,就算你有天道赦签傍身,也无用!」 千面老鬼冷笑一声,挥袖一引,天空雷霆炸响,手臂粗的红色雷霆倏然落下。 李玉脸色微变,二话不说掷出天道赦签。 轰!轰!轰! 一连三道雷霆精准地落在木签之上,眨眼便将赦签轰成湮粉。 李玉又惊又怒。 这老鬼没骗人。一枚天道赦签,在西洲足可抵挡数十道天罚,在这东洲居然如此不堪一击。 他立刻翻出第二根天道赦签,挡在向苼面前,面色冰冷地盯着上空,眼神凝重。 失策。 早知如此,就该从师兄那里多薅几根来。 千面老鬼看了一眼天道赦签,却没有再降下雷霆,而是低头看着向苼,沉声道: 「小辈,操控天罚虽有负担,但以本座的修为,杀你不成问题。 不如你我各退一步,本座这次便留你一条性命,你打开天道中的缺口,放本座回去,如何?」 李玉闻言顿时松了口气。 虽然他恨不得立刻杀了这千面老鬼,可眼下事不可为,若能相安无事,再好不过。 就在他以为向苼会点头妥协时,向苼却是不置可否,反而转过头来看着他,微微一笑,道:「李道友, 还请退开一些。」 李玉顿时懵了,旋即头皮一麻,急声劝道:「向道友,那可是天罚,人怎可胜天……」 「既然李道友不退,那可要小心了。」 向苼打断李玉,抬头间,笑容瞬间化作冷寒之色,「我苦心谋划多日,就是为了关门打狗,岂能放你这条老狗离开?」 千面老鬼气急而笑,「好,很好!你既然找死,本座便成全你!」 轰咔! 一声雷霆响彻四方,乌云几乎被红光印染成一片血色,压在头顶,令人喘不过气来。 李玉眼皮狂跳,顾不得继续劝说向苼,闪身抓过李长亭疯狂后撤。 疯了! 这向苼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千面老鬼已是合体期后期,灵肉一体,正是神魂不能长期离体的时候。 他被困在东洲回不去,不出三日就会陨灭,到时候,这老鬼临死疯狂,天罚灭世! 不仅是向苼和他们,东洲的所有修士、凡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要死! 李玉念及此处,天空雷云忽然一阵闪烁,无数水桶粗的红色雷霆倾斜而下。 李玉与李长亭仰头望见,脸色瞬间惨白,心中俱是一个念头。 我命休矣! 而就在这时,一声冷哼,蓦地自两人耳边响起。 李玉下意识回头看去。 这一看,顿时令他双目圆瞪,浑身剧震。 只见那一层即将淹没地面的红色雷霆之下,向苼双脚一点地面,竟如离弦之箭,直接冲入雷霆之中。 下一刻,一股沛然清气骤然自其体内爆发! 千面老鬼惊骇欲绝,失声惊叫:「地神?!你竟是地神之身!」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向苼的底气从何而来。 千面老鬼面色惨然,若是早知其身份,他就算拼着神魂重伤,也会选择冲破天道缺口逃跑。 可惜现在反悔,已经来不及了。 「地神?」 李玉听到千面老鬼的呼喊,亦是震惊失神。 然而没等他震惊多久,就被李长亭吼得回神,「师叔,别愣了,快逃啊!」 李玉一个激灵,看到远处清气与血色雷霆相撞,仿若天雷勾动地火,二者分界之处,渐渐绽出毁灭性的白芒,顿时脸色大变。 「不好!」 他仓促间,只来得及祭出一面黑色符牌法宝,挡在两人面前。 随后,只听一声惊天巨响! 毁天灭地般的波动,瞬间淹没一切。 第256章 痛苦 冲击波持续了足足半日,才渐渐消解。 姜易四人乖乖站在清气护佑之中,除了被白光刺得眼珠子生疼,毫发无伤。 反观李玉二人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地面上两个人形坑洞。 不多时,李玉灰头土脸地从坑洞里爬出来,口角咳出一丝血迹,眼里残留着一丝惊悸之色。 那黑色符牌乃是他压箱底的防御重宝,可在这天地碰撞之下,竟连一息都没能坚持住。 若非关键时刻,有一道清气凭空出现,挡去最猛烈的第一波冲击,他和李长亭现在恐怕早已尸骨无存。 地神……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复心中震动,抬头目光逡巡片刻,顿时锁定悬立在半空中的两道人影,一人是向苼,而另一位老者却是面生得很。 千面老鬼? 李玉神情微凛,凝目仔细打量那老者,却见那老者蓦地翻手拿出一枚神魂珠,嘿嘿笑道: 「这厮神魂重伤,还想躲进天道规则深处,被老夫逮个正着。」 此话一出,李玉瞳孔骤缩。 天道规则深处……此人能在天道里自由行走?是他在天道里动了手脚,困住了千面老鬼? 先是地神,现在又蹦出来一个天道化身,天地尽在掌控,这两人联手,在东洲,分明已是无敌之姿。 难怪万神分殿会忽然覆灭,难怪面对天罚都丝毫不怵。 念及此处,李玉忽然脸色微变。 以向苼地神之身,若是出手,恐怕翻手间就能镇压他。 可她没有,反而处处隐藏,在谈判时刻意拖延时间,激怒他,恐怕不仅仅是为了引万神殿出手,还有一层更深的意思。 敲打! 此女借他之手,引出千面老鬼,又以千面老鬼的下场,暗中震慑他,从而改变谈判结果。 这一震慑来得太过自然,他到现在才想明白。 李玉心中念头百转,最终垂下眼眸,叹息一声。 原来他自从踏入这东洲,就落入了向苼的算计。 果真,不愧为东洲之主。 半空中,向苼接过千面老鬼的残魂,温和出声:「辛苦剑风前辈。」 剑风方才炼化一丝清气,就强行撬动天道规则,负担怕是不会小。 剑风闻言却是摆了摆手,笑道:「这算什么?只要能报复万神殿,别说这点负担,就是要了老夫的半条命,老夫也无二话。」 剑风也的确是累了,与向苼再闲聊两句,身形便凭空飘散,消失无影。 向苼低头望了一眼地面,见众人皆无碍,闪身进入土屋内,袖袍一挥,四极禁自四面八方涌来,将千面老鬼的神魂牢牢固定在半空。 这时,土屋门口剑光一闪,多出一道人影,正是李玉。 见向苼偏头看来,李玉面色顿时紧绷,脚下却未退半步,咬牙出声道:「前辈,我知这不合礼数……还请允我旁观。」 向苼不置可否,便自收回目光。 李玉心知对方是同意了,顿时松了口气,面露感激。 向苼一指点在神魂珠上,后者立时大放光芒,化作一道残破的虚幻人身。 千面老鬼感应一番自身,沉默片刻,竟是咧嘴笑了,笑得有些癫狂。 「向苼,本座承认,你的出现,的确超出我殿的预料之外。不过你以为抓住本座,就能问出我殿底细,未免太过天真。 你可知,这世上最极致的痛苦是什么?是我殿三十六层刑罚!每一位万神殿殿主,都会在刑殿留下一点灵光。 只要犯了错,即便魂飞魄散,也会被刑殿强行凝聚 出一缕残魂,受刑殿折磨,永世不得解脱!」 李玉在一旁听到这里,即便以他的心境,也不禁生出一丝悚然。 如此残忍的刑罚,他还是第一次听到。难怪从前西洲正道宗门抓到的殿主之流,宁死也不多说一句。 向苼又该如何应对? 他转头看过向苼,却见对方嘴角咧出一丝弧度,缓缓开口:「你在说谎。」 千面老鬼心头一震,表面却是露出恼怒之色,正待反驳,却听向苼又道: 「这所谓的灵光刑罚,若真的存在,黑天又岂会向我投诚?」 千面老鬼脸色微变,「那是因为……」 「这是第一个破绽。」 向苼打断千面老鬼,语调悠然:「其二,一道残魂,即便掩饰得再好,受制于人时,多少应会有一些情绪波动流出。 可你非但没有,反而态度异常坚定,甚至迫不及待地表明心迹,试图激怒我。 看来,你是想让我尽快杀了你?」 向苼眼里露出一丝嘲讽,「如此拙劣的演技,也想在我面前蒙混过关,你们万神殿修士,都是这般天真?」 千面老鬼脸色铁青,他真有那么多破绽? 不! 千面老鬼看了一眼震惊失神的李玉,不是他演技拙劣,是这个向苼,洞察太过敏锐。 骗杀不成,难道真要动用禁法才能回去? 千面老鬼心中犹豫。 而就在他犹豫的空档,向苼忽然上前,伸手一指点在他的神魂眉心。 下一瞬,一股近乎实质化的黑气顺着指尖没入其眉心,化作无数怨魂疯狂地冲击神魂之体! 「啊啊啊!!!」 千面老鬼顿时爆发出极其凄厉的嘶吼声,整个神魂都被污染成漆黑之色,虚幻的双手死死捂住自己头颅,极度狂乱的怨念几乎要将他的神智撕碎。 向苼看着,唇角勾出冷漠的弧度:「不知这怨气,与阁下口中所说的极致痛苦相比,孰强孰弱呢?」 千面老鬼死死盯着向苼,几乎维持不住体形,喉咙颤抖着想要说什么,可被怨魂所扰,竟是说不出来。 李玉看着这一幕,心中又是惊惧,又是畅快。惊惧是为向苼手段之酷烈,竟令千面老鬼这等境界的修士痛苦如斯; 而畅快自也不用多说,他恨不得这老鬼死得越痛苦越好。 就在这时,千面老鬼体表忽地闪过一片红芒,而后轰然炸开,混乱的神魂波动霎时席卷开来。 李玉顿时一惊,还未有所动作,却见向苼似乎早有所料,提前挥袖卷走将要逸散的怨气,随后袖袍一荡,神魂毁灭的余波立时消弭于无形。 看着掌心不断乱窜的怨气,向苼眼底掠过一抹思索之意。 这老鬼果然有突破禁制,自毁神魂的秘法。之前不用,非要等到现在,只怕代价不小。 念及此处,向苼抬头瞥了一眼李玉,张口泼出一盆冷水。 「莫要高兴过早,千面老鬼应该没死。」 李玉脸上笑容顿时一滞,旋即皱眉道:「这老鬼分明不堪折磨,自毁神魂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向苼柳眉微挑:「他受俘之后,一心求死,你看不出来?」 一心求死,又能说明什么? 李玉心中茫然,见向苼看他的目光变得有些古怪,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怀疑。 难道他来东洲后,变笨了? 李玉有些难堪,可心中实在好奇,还是硬着头皮抱拳道:「晚辈实在不明白,还请地神前辈解惑。」 向苼微叹一声,说道:「自古何人不怕死?可你见千 面老鬼,自始至终,怕过吗?」 此话一出,李玉立刻领悟其中意思,震惊道:「前辈,您是说……」 向苼轻轻颔首:「要么是万神殿的某种特殊手段,可在千面老鬼魂散之后再复活;又或者,这千面老鬼具分身之法。」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不确定千面老鬼回去后是否还有东洲记忆。 所以审问之时,她只用了地神之身附带的怨气,血戒与元泉皆未动用,免去暴露的可能。 「今次之后,万神殿短时间怕是不会再来了。」 向苼语气有些遗憾,旋即抬过头,对李玉说道:「此间事了,西迁谈判一事,我不欲多管,李道友与姜易继续商谈便是。」 言罢,向苼也不管李玉是何反应,直接撕裂空间,踏入其中消失不见。 李玉怔怔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知道空间裂缝完全愈合,才稍稍回神,眼里露出无奈之色。 这位镇压东洲,已是无敌的存在。她说不管,自己就真能不顾忌她的态度,肆意妄为吗? 「师叔!」 这时,李长亭一瘸一拐地走进来,往屋里头观望一眼,顿时问道:「向苼前辈呢?」 「走了。」 李玉随口回应一句,随后像是想起什么,转头问道:「长亭师侄,你说那千面老鬼被俘后,悍不畏死,甚至想要激怒向苼前辈杀他,这是为何??」 李长亭愣了一下,旋即面露古怪:「师叔,你连这点都想不明白?」 李玉眼角抽搐了一下,平静出声:「你再说一遍?」 李长亭立刻缩了缩脖子,笑道:「师叔,我是开玩笑的,这一听就知道是师叔您在考我。」 李玉神情微缓:「既然知道,还不快说。」 李长亭当即昂起头,理所当然道:「向苼前辈手段莫测,这老鬼自然怕折磨,想要死得干脆一些。师叔,我说的对不对?」 李玉闻言,脸上顿时浮现一抹笑容。 果真不是他的问题,而是那向苼心思太过妖孽! 「错了。」 他当即搬出向苼那套言论,李长亭听完,立刻大为震撼。 「竟是这般?师叔明察秋毫,果真厉害!小子受教了。」 李玉听着师侄大力夸赞,即便以他的心境,也不禁有些面上发热,勉强嗯了一声,转身快步离开。 第257章 七年 而就在千面老鬼自毁神魂后不久,西洲某处偌大的溶洞下,平静无波的血池内蓦然翻涌。 只听「哗啦」一声,一具血尸猛然起身,步伐僵硬地走上岸。 随着血色褪去,尸体瞬间恢复呼吸,而后面孔一阵蠕动,化为千面老鬼的模样。 无形之中,一团散乱的神魂汇聚于神庭处,化作一抹光亮钻入眉心。 下一刻,千面老鬼两眼回神,脚下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起来。 他虽已通过天赋秘法顺利复生回归,可怨气缠魂的痛苦却仍残留在记忆当中,不仅令他回归的神魂时时处在惊悸之中,更有一股污浊之念混杂在其中,无法祛除。 「向!苼!」 千面老鬼咬牙切齿,眼中恨意几乎凝成了实质。 他堂堂天族后裔,竟败在一个低贱的人族女修手中,如此奇耻大辱,非碎尸万段不能解恨! 千面老鬼深吸一口气,眼中露出决然之意,随手套上血池旁的长袍,快步离开。 不多时,他来到一处高台,径直在台中跪下,恭敬喊道:「父亲大人。」 下一刻,高台上顿时有一道高大的虚幻人影凭空出现,低头望来。 感应到那一缕淡漠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千面老鬼面色微紧,立马说道:「关于东洲,孩儿有事禀报!」 千面老鬼迅速将东洲的来龙去脉说清,最后道:「那向苼已成地神之躯,还有一名可愚弄天道的高手相助,孩儿已无应对之法,还请父亲大人指点迷津!」 这一段说完,虚幻人影却未有回应。 寂静中,千面老鬼额头浮出一层虚汗,好在没有等待太久,那虚幻人影终于缓缓出声。中文網 「东洲,暂且放弃。」 千面老鬼闻言心中一震,立刻抬头急声道:「父亲大人,那向苼……」 「住口。」 虚幻人影冷声打断,「不过一时失利,就令你失了分寸?」 千面老鬼顿时一个激灵,连道:「孩儿没有。」 「此事说来,是你疏忽所致,东洲天地化身既出,暂时已无机会渗透。」 虚幻人影说到这里,语调微缓,「不过,传承塔一日不出,东洲隐秘就不会显现,倒也无需着急。」 千面老鬼听得心中憋屈,表面却不敢有丝毫显露,只能顺着意思点头:「父亲大人所言极是。」 「我等天族寿命悠长,最不该缺的,就是耐心,莫要执着于眼前得失。」 虚幻人影说到这里,伸出虚幻一指,点在千面老鬼眉心,一股无形封禁之力立时侵入识海,将怨气缠魂的记忆尽数封锁。 千面老鬼长出了一口气,「多谢父亲大人解围。」 「东洲失控,两洲连通已成既定之势,尽快恢复修为,协助你兄长应对冲击,将功赎罪,否则我也救不了你。」 「孩儿谨记!」 千面老鬼抬头,见虚幻人影不知何时已经消散,不由面色阴沉。 他能明显感觉到,父亲对他的态度比从前冷淡许多。 都是因为那向苼……此事,决不能就这么算了! 两日后,东洲重启两洲谈判。 这次谈判变得异常顺利。李玉在所有附加条件前都加了一个「与地神五五分润」的前提。 而作为交换,地神也要在万脉剑宗弟子进入东洲时,保证他们的安全。 这对向苼而言不过举手之劳,自然通过姜易之口,直接应下。 两洲方寸集相融,在短短一日内,便形成一个稳定的通道,然而双方都需要时间组织和准备。 西迁开拔之日,定在半个月后。 而后,整个东洲修真界,沸腾了! 别的不说,光是进入西洲可提升灵根的诱惑,就没有任何一个修士能够抵抗得住。 然而不论修真界如何热闹,都与度水城这个世俗小城无关。凡人们即便听到「西迁」、「提升灵根」的一些闲言碎语,大多都是一笑置之。 凡人无法修炼的观念,早已根深蒂固。 向苼在四极城一战后就回了字坊,身边少了李长亭与向剑绝。 凤凤发现字坊开门,立刻过来询问,没看到李长亭二人,失落地叹了口气,随后便继续上学读书。 陈铁匠和王寡妇更是问也没多问,各自为生计奔波。 字坊似乎恢复了往日安静,然而向苼的传讯符,自回来后,却是一刻也未停止过震动。 太多的传讯涌进来。林北岚、向剑绝、唐茵、洛轻芸……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姜易在向苼的授意下,并未隐瞒地神之事。 所有人这才知晓,当年地心一战能反败为胜的真相。 地神以无敌之姿,力挽狂澜,保住东洲,却也为地心所缚,只能永远留在东洲。 无数东洲修士唏嘘,而林北岚等人却是震惊又心痛,立刻传讯询问,唐茵更是哭着喊着要来见师父。 捱不住太多人传讯,本不打算再离开度水城的向苼,最终还是腾出一日时间,去见了众人一面。 能否脱离地神之身,向苼尚未有把握,谨慎起见,自然也未多言,只是轻声告别。 林北岚与洛轻芸当即就红了眼眶,唐茵更是哭出声来,抱着向苼死死不松开。 「两洲互通,你们随时都能回来见我。」 向苼这句话,似乎给了众人莫大的安慰,令告别少了许多伤感。 「师尊,弟子此去万脉剑宗,定悟剑意之道。」 「师父,等我去西洲找到脱离地缚的办法,就回来帮您!」 「师尊,师姐所言,我也会去做。」 「师弟,你抢我的话作甚?」 「……」 在两位弟子的争相承诺中,向苼笑着回了度水城。 半个月后,罗海也走了,临行前,他给王拓酿了十年也喝不完的酒。 与罗海一同走的,还有城主赵琼,接管城主府的,是赵琼的一名凡人子嗣,为荣华富贵,甘愿留在了世俗界。 这一日,屋外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向苼孤身立于窗前,望着外界雨丝如雾,指间捏着恢复安静的传讯符,神识顺着雨夜扩散开去,扫过整个东洲地界,所得修士,不过百数。 至此,东洲修真界,几近消亡。 向苼无声轻叹,转身正欲回屋,肩上忽地黑影一闪,多出一只黑虎。 「叹什么气?不还有大哥陪着你嘛?」 王拓歪头嘿嘿一笑,「看你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把我那画再重新描一描?」 向苼哑然失笑,随后转步来到桌前坐下,铺平一直画卷,随后拈过毛笔,勾勒起来…… 岁月悠悠,转眼间便是七年。 短短七年,向苼的容貌自不会变,但在她刻意操弄之下,在眼尾添了几分岁月的痕迹。 她依然开着字坊,凝练怨气之余,涂涂画画。偶尔遇到麻烦,有陈铁匠热心出面,就足可应付。 陈铁匠的剑术,似乎进步不小,便是有江湖成名的恶人进城作乱,也会被其迅速摆平。 久而久之,他的名声传到了城西,然后城主府的人也找来,邀请他去做教习,报酬丰厚。 得益于城主府看重,陈铁匠的家底一下子丰了不少,再也不用起早贪黑打铁,给凤凤挣学费,还将铁匠铺和隔壁王寡妇家一同修缮了一遍。 凤凤及笄后,提亲的人络绎不绝,几乎踏破了铁匠铺的门槛。 王寡妇看在眼里,欣慰在心。然而凤凤读书开悟,却不急着寻一个好郎君嫁了,相夫教子,反而迷上了刀术。 陈铁匠自然急得不行,每每为此事与凤凤争执,凤凤更觉心中委屈,每次都拿向苼说事。 陈铁匠拿凤凤没办法,只能听之任之。 第七年时,凤凤二十岁,提亲的人几乎已经见不着了。 陈铁匠认了命,干脆给凤凤寻来一位刀道师父,学成刀术,待他日后不在了也好自保。 没成想,凤凤在剑术上毫无天赋,学起刀术来却是一日千里,没过多久就能与陈铁匠过上两招了。 陈铁匠这下可高兴坏了,立马又以自身在江湖上的人脉,寻来更多刀谱供凤凤修习。 这一切,向苼都看在眼里,并未干涉。 「苼姨,你不知道,最近几年外面是越来越不太平了。」 凤凤在字坊里磕着瓜子,哼声道:「我爹最近都改了口呢,说我学武才是对的,嫁人可保不了命。 我爹还说,等再有几年他老了,就由我来保护你。」 向苼听着,不禁感慨:「凤凤真是长大了。」 「那当然!」 凤凤一拍胸脯,脸上洋溢着儿时不曾有的自信,随后她视线一转,落到向苼笔下的画,脸色顿时古怪起来。 「姨,你怎么又在画王叔呢?」 说着,凤凤不忘抬头看墙上挂的一溜猫画,每张都不重样,憨态可掬。 向苼面露无奈,「谁让你王叔总是不满意?」 凤凤瞪了一眼谁在猫窝里的王拓,正要开口,忽然神情微凝,蓦地抓起手边唐刀就要出门,却被向苼抬手拦住。 下一刻,脚步声传来,一名头发灰白的老者踏进门槛,哈哈笑道:「老夫来得不算晚吧?」 向苼看着剑风,抿唇微笑:「刚刚好。」 时隔七年,竹阁字坊总算又迎来一位故人。 「抱歉(。?_?。),因为现实因素,情绪一度跌倒谷底,导致断更了这么久,接下来努力调整,努力加更,不断更了。」 第258章 感悟 凤凤见两人对话,顿时放下刀,好奇地打量老者,忍不住好奇问道:「您是苼姨长辈?」 剑风呵呵一笑,「我是你苼姨的忘年交,你若愿意,可叫我一声风爷爷。」 剑风对于凤凤而言实在陌生,她嗫嚅了一下,没好意思叫出声。 剑风也不在意,进到屋里看到猫窝,顿时眼前一亮,快步过去,二话不说捏着王拓的脖子拎起来。 「你小子,看到长辈也不打声招呼?」 王拓张牙舞爪地比划两下空气,奈何不是剑风的对手,只能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传音道: 「剑疯子爷爷,我错了还不成吗?凤凤还在这呢,赶紧放我下来!」 剑风这才笑呵呵地放开,王拓重获自由,立马窜得没了影儿。 凤凤看到这一幕,立刻没了方才的扭捏,惊讶道:「风爷爷,王叔居然不躲你。」 「那是自然,你王叔可是我看着长大的。」 剑风笑着说,语气却有些复杂,他想起了老妖王。 凤凤少不更事,自然听不出其话中太多情绪,只是羡慕。 十年过去,王叔都变成一只老猫了,她还是一次都没摸到过,真想知道王叔摸起来是什么手感。 向苼在旁,见一老一少聊得开心,也不插话,转身取过新茶叶,丢入烧开的茶壶中。 「凤凤,你是学刀的?」 剑风坐下来,瞥了一眼桌边的刀,随后和声问道:「看你年纪尚轻,没想过去西洲修真么?」 「修真?」 凤凤挠了挠头,顿时想起来什么,反问道:「风爷爷说的是前些年,那个去西洲当仙人的传闻?」. 剑风顿时诧异,「怎么,你苼姨没跟你说过?」 「说过呀。」 凤凤点点头:「苼姨还说,那个传闻是真的。可是修真有什么好的?我只想陪在爹爹身边,不想去那么远的地方。」 此话一出,剑风当即怔然,旋即苦笑:「你说得对,却是没什么好的。」 修真修真,如他这般修到最后一场空,只剩下漫长的痛苦与孤寂。 凡人苦短,但若能与亲人和平安宁地过完一生,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二人又闲聊两句,凤凤看了眼外面天色,随后抓过唐刀,灿烂一笑:「风爷爷,我要去练刀了。您可要在城里多住两日,我还想让您帮我抓王叔呢。」 「好好……」 剑风连声答应,目送凤凤离开后,一杯煮好的茶也推到了面前。 「世俗粗茶,也不知合不合前辈口味。」 剑风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向苼,端起杯盏抿了一口,而后赞道:「平平淡淡,正合我意。」 「如此便好。」 向苼微微一笑,也无二话,翻手间一枚漆黑如墨的珠子现与掌心。 一缕阴寒气息自珠体表面逸散,霎时令整个字坊墙壁都结了一层冰霜,随后便被一层无形禁制阻隔,无法眼神至屋外。 剑风盯着珠子,神情慎重:「怨气珠,短短十年,你果真如约凝练出了。」 向苼收起怨气珠,清浅一笑:「还要多谢前辈的凝练之法。」 剑风微微摇头:「你我不过互惠互利,何须称谢?七年前你所给的那一缕清气,我已炼入天道之中,容纳怨气的把握也大了许多,随时都能开始。」 向苼轻轻颔首,沉吟片刻,道:「那就定在明日正午,阳气最浓之时,怨气***更易压制。」 「好!」 剑风一口应下,两人间严肃的气氛也自消解,变得轻松许多。 剑风 喝了口茶,又道:「你整日呆在这世俗小城,可知修士走后,这东洲乱了不少?」 向苼不慌不忙地倒茶,头也不抬地回道:「前辈是说,散修作乱一事?」 凝练怨气珠虽占用了她大部分精力,可还不至于两耳不闻窗外事。 虽说九成九的都修士无法抗拒提升灵根的诱惑,可修士数量多了,总有几个安于现状,只想留在东洲作威作福的。 姜易那群人一走,底层修士失去威慑,随着时间推移,逐渐放开姿态,颇有些无法无天的意味。 剑风一听向苼竟然知晓此事,顿时惊讶:「你既知晓,为何不应对?若枉死太多凡人,只怕地心怨气又要迅速滋生。」 向苼抿唇一笑,不答反问:「看来前辈是动过手了?效果如何?」 「还能如何?」 剑风苦笑一声:「若是立竿见影,老夫还能问你?」 他这几年,只要看到修士作乱,一律杀之了事。可却是治标不治本,过段时间,总有不怕死的冒出来。 而且世俗界凡人国度之间,亦是在修士暗中操纵下出现诸多战乱,凡人大量死去,他想管都管不过来。 「五年。」 向苼垂眸抿茶,缓缓道:「这本是我与李玉约定之期,五年之内,万脉剑宗会派弟子过来专门维持东洲秩序。」 此话一出,剑风顿时脸色微沉。 眼下距离西迁,都已经过去七年了,他可是一个万脉剑宗弟子都没看到。 「此事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那万脉剑宗过河拆桥,要么……就是出了变故。」 剑风眉头紧锁,分析道:「以你地神之身,万脉剑宗只要还想来东洲活动,就不可能平白无故得罪你,定是出了某种变故。」 向苼亦是倾向于第二种猜测。 不过她留在林北岚等人身上的神念,并未消失,自然不急。 「西洲之事,暂且不提。」 向苼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若想重立东洲秩序,单凭杀人可不行。」 「看来你早就有了想法。」 剑风脸上重新露出笑容,「那老夫就省得操这份心了,若是哪里需要用到老夫,尽管开口。」 向苼摇头轻笑:「此小事尔,我一人便可应付,前辈专心炼化怨气就是。」 剑风听向苼这么一说,彻底放下心来。 翌日正午,向苼怨气珠裹在清气内,渡入剑风体内,怨气珠极度凝练,再加以清气镇压,整个过程无惊无险,无需赘述。 剑风却是低估了怨气珠的沉重,完整接纳后,立刻就有些承受不住,只能立即飞入高空,化身天道承载,闭关适应。 如此一来,倒是令他违了「多留几日」的约定,害得凤凤哭丧着脸好几天。 王拓实在看不过去,只能叹了口气,故意跳上凤凤肩头,挠乱小丫头的头发。 凤凤又惊又喜,立刻把什么都忘了,追着王拓跑出去。 「王叔别跑,再让我摸一摸!」 「王叔!!!」 向苼听着屋外凤凤的笑声,眼里也掠过一抹温和之意。 她转身来到桌前坐下,提笔勾勒。 怨气如枷锁一般,压在她身上十数年之久,如今一朝解脱,竟令她有种新生之感。下笔作画,似也与之前有所不同,种种感悟在心间跳动。 笔画顺畅之极,向苼随心而动,沉浸其中,片刻之后,一张栩栩如生的人脸便跃然纸上。 这张脸不是别人,正是向苼自己。 只不过,画的是前世在地球的面容。 感悟状态下的心 间自然映射,竟是这个? 向苼心中感慨,打量着画纸上的自己,忽地目光微凝。 不对。 画上之人是她,可为何看上去,与前世记忆中的脸有些偏差? 「古怪……」 向苼指尖描过画上之人的轮廓,观察片刻,终于看出这种偏差感从何而来。 是时间。 她所画的脸,要比前世躺在病床上时,还要老迈一分。 「老迈。」向苼喃喃自语,眉头微蹙。 这张画像上的脸,她并未画上皱纹,可给她的感觉,就是老迈,就好似一张年轻的面容之下,藏着一个百岁灵魂。 百岁?! 向苼瞳孔蓦然收缩。 若论她记忆所经历的时间,的确已有一百多年,这种岁月感,竟在画中表现出来。 她的画技,何时变得这么厉害了?或许不是画技,而是别的东西? 向苼沉思片刻,再抬头,眼里已恢复清明。 她回忆方才沉浸其中的感觉,再次落笔。 这一次,她画的依然是自己,但非前世,而是穿越至修真界后的面容。 第一张,豆蔻年华,眉眼之间带着几分青涩,正是初入炽焰宗的时候。 画完一张,向苼没有多看,继续画第二张。 这一张,是二十余岁的青年模样,与向苼此刻故意捏造的面容,有八九分相似。 画完这张,向苼怔了怔,隐约间感应到画上一股韵味扑面而来。 她任由这股韵味落在身上,顿觉面孔轻微变化。 她立刻挥袖划出一面水镜,看到镜面中倒映出的人脸,眼中震惊得无以复加。 自己这张脸,竟是变得与画中一模一样! 「到底怎么回事……」 向苼继续拈笔作画,越来越多的自己自纸上浮现,少年、中年、老年,没一张都栩栩如生。 她甚至不用思考,只需一个念头,脑海中就会倒映出对应年龄的模样。 她的面孔亦是不断在少年、老年之间切换,最终回到画中青年的模样。 看着桌上数十个自己,一股更为清晰的明悟,自心底浮现而出。 向苼眼神变化。 十年枷锁,一朝脱困,灵光乍现间,似乎令她领悟到某种了不得的东西。 「晚了一丢丢,但问题不大,这个月全勤早就木有了。呜呜┭┮﹏┭┮」 第259章 分魂 「岁月……」 向苼找出《神意》剑册翻开,找到关于「岁月剑意」的描述,细细研读。 片刻之后,她抬起头,眸间掠过一丝微光。 她所领悟的意境,很显然与岁月相关,但与书中所说的岁月剑意,却又有所不同。 陈澜之的「岁月剑意」,是从敌人身上斩去一段岁月,令其陷入衰老。 而她只能从过去或是未来,捞取出一个年龄状态,附加在自己身上,且这一状态只能影响五感,无法影响现实。 目前来看,十分鸡肋。 向苼却无失望之感。 若说她的剑意,已长成一棵树,这岁月意境,还只是一株刚刚抽芽的嫩苗,作用微弱,实属正常。 等她领悟得再深一些,意境自然会逐渐成长,发挥出更强大的威力。 梳理完新生的感悟,向苼毁去满桌的画像,目露思索。 当年她决心前往鬼涧搏命,杀意在等待中逐渐凝聚,心态却是异常平静。 绝境之中的心境,催生出无限剑意。 而在度水城隐居的这些年,她的心境亦是前所未有的平和安宁,方才脱去最后一层枷锁,岁月便自萌生而出。 意境领悟,似与心境相关。 极尽戾气也好,淡如湖泊也罢,只要足够纯粹,令心境在平静之中达到某个顶点,就能有所突破。 此类心境说来轻巧,若想模仿感悟,却是万分艰难。 自己也不过是因缘际会,恰好有怨气压制心境,而后剑风取走怨气后,以至于心境猛地反弹,瞬息破至顶峰,领悟意境。 至于为何是岁月意境,而不是其他……她也不明白。 念及此,向苼无声轻叹。 若是司无栎在这里,说不定能为她解答一二,她的修行阅历,还是太浅。 而且,除开剑修感悟,她眼前还有一条十分明显的难题。 修真心法。 《飞剑诀》为八品心法,最高只可修至元婴期。储物戒内虽然有一本名为《天魔功》的六品心法,可走的魔道路数,并不适合她。 要想改修品级更高的心法,去往西洲后,怕是要先找个宗门呆上一段时间。 至于如何脱离地神之身,前往西洲…… 想到这里,向苼伸手一抹血戒,取出一本古朴的薄册,置于桌面。 这册子不知以何种兽皮制成,页面质地坚韧,且有一股淡淡的香味,黑色封皮上的字迹有些斑驳,但依稀能从印痕中认出「巫典」二字。 向苼熟练地翻到册中某页,一篇名为「分魂」的巫道秘法映入眼帘。 这秘法,正是她摆脱缚地的底气所在。 当年段成通一人分饰三角,在东洲与地阴界两头捞好处,靠得就是这分魂秘法。 以此秘法,可切割神魂,孕育分身。 说是分身,实则以巫道手段凝练的分身,并无本尊与分身的差别。 可以说,二者皆为本尊,不论折损其中哪个,另一个都能继续修炼,可谓是绝强的保命手段。 此法唯一的缺陷,在于神魂。切割后的神魂,强度只有原来二分之一。 神魂变弱,悟性降低,势必会影响到修炼。 段成通也是在修为达到元婴期后,才着手分魂为三,设局谋划《天魔功》。 且在《天魔功》到手后,他便将分魂尽数召回,融合为一体,恢复原来悟性,准备改修心法。 若非一念之差,导致阴沟里翻船,现在的段成通,应早就跑去西洲躲起来修炼了。 秘法的内容,向苼其 实早就倒背如流,但谨慎起见,她还是再次温研习一遍,确定没有遗漏后,这才收起册子,来到内室。 分魂秘法第一步,为孕胎。 此胎乃分身之胎,需以自身心血为引,以地母之气浇灌九九八十一年,方可与神魂达到最完美的契合度,与本尊无异。 但若给出的心血足够,也可缩短时间。 向苼盘坐于榻,并指如剑,自胸口转了一圈,顿时有一个血洞浮现。 她并掌探入胸腔,直接扯出一整颗心脏丢出。 心血全失,向苼面色顿时苍白不少,但其神色却是如常,拿过身边的葫芦喝了一大口元泉,闭目调息。 一个时辰后,向苼睁开双眼,在元泉的刺激下,气血滋生,胸腔内一颗心脏已然重新长出。 她再次划开血洞,掏出一颗心脏…… 如此反复九次后,向苼眼窝深陷,身形消瘦不少,元泉催生心脏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元泉有滋养生机之效,但也有极限,超过这个极限,恢复伤势,消耗的就是向苼自身的气血。 九颗心脏的心头血,已将这具肉身的气血耗空,再继续,伤的就是根基了。 「差不多了……」 向苼喃喃一声,挥袖间,九颗心脏尽皆浮于半空。.五 她双手翻飞如蝶,掐出一个古怪的印诀,指尖虚空连点,九颗心脏瞬间炸开,化作九团殷红的血水融为一体。 向苼手中印诀再变,口中念念有词,一枚枚晦暗的符印凝聚而成,飞入半空中的血团。 血团立时泛出一片毫光,在蠕动中不断收缩,凝练,最终化为一枚巴掌大的血胎。 向苼见状,立刻挥袖抛出大片的地心清气,将血胎包裹。 地母之气,乃是地底十万里,最接近地心的灵气。以她的身份,唾手可得,但没必要。 用地心之气孕育分身,更快更好。 血胎受到地心清气滋养,状态迅速稳定,进入孕育阶段。 向苼见状,微松了口气。 段成通第一次孕育分身,失败了三次,她一次便成,看来自己在巫道的天赋很不错。 留下足够多的地心清气,向苼挥袖布下一道禁制,隐去血胎存在,这才回头看向门边发愣的王拓。 「看多久了?」 王拓回过神来,用爪子挠了下耳朵,道:「也就两三个时辰吧。」 他跳到向苼弱不禁风的肩上,直摇头道:「你这是何苦,分魂慢就慢点,着急作甚?万神殿在西洲又不会长腿跑了。」 「也非是为了万神殿。」 向苼揉了揉仍有些发痛地心口,淡淡一笑:「既然能快些,为何要慢点呢?」 王拓领会过其中意思,爪子摸索了一下下巴,「你要把魔胎留在东洲,用新肉身去西洲?」 向苼微微颔首,「魔胎承地神之身,有足够的时间休养,受点小伤也无妨。」 王拓眼珠子一瞪:「你这都快把气血榨干了,也叫小伤?」 向苼唇角微勾:「有区别么?」 王拓愣了愣,旋即无奈点头,「是没区别。」 地神伤得再重,那也是无敌!没什么好怕的。 「不过话说回来,你损耗如此多的心头血,缩短了多少孕育时间?」 王拓好奇问道。 向苼闭目略微感应片刻,展颜轻笑:「一年。」 「就一年?」 王拓先是愕然,旋即很快反应过来,震惊道:「一年就能孕育出来?」 向苼轻轻点头。 王拓顿时无言 以对,这一通操作,直接将孕育时间缩短了八十倍,不愧是苼妹。 一年后。 字坊内室,向苼立在血胎前。 清气滋养下的血胎,已经褪去表面血色,变得透明,肉眼就能看清其内沉睡的婴儿。 经过一年孕育,肉身已然长成,只待向苼主动破胎。 可此时此刻,她却发现地心清气仍然在源源不断地融入血胎,淬炼着其中的小小肉身。 这一方才孕育完全的肉身,正在以一种难以理解的速度提升强度,布满经络的灵根,亦在随之发生变化。 向苼有些看不懂了。 以巫道手段孕育的分身,结合地心清气,竟会发生如此惊人的变化。 「这是完美肉身!」 王拓跑来看到,顿时震惊出声。 「我传承记忆之中有载,星界内底蕴深厚的古老修真世家,都会用无数天才地宝,为族中天骄洗练肉身,直至完美境界。 此等肉身强横,足可媲美我们妖族,再附以人族绝强的悟性,便可培养出惊天绝地的修真巨擘,延续世家在星界中的地位。」 「你这具肉身孕育好了,就是完美肉身!」 王拓惊叹艳羡,又觉惊奇:「东洲的地心清气竟堪比无数天材地宝,有淬炼肉身的功效,真是闻所未闻。」 向苼默默听到这里,终于出声:「你传承记忆中,就没有地心清气淬炼肉身的例子?」 她没有问「星界」是什么地方,就跟上次那个「天妖国」一样,王拓多半也不知星界具体在哪,问了也白问。 「没有。」 王拓挠了挠头,「之前我跟你说的那个天妖国,地神很多,但他们的地心清气,只能用来对敌,从来不存在淬炼肉身的功效。 而且东洲人前往西洲后,就能提升灵根的现象,我传承记忆中也无记载。」 向苼听着,目中思索之意渐浓。 王拓的传承记忆,显然超脱于这颗修真星之外,囊括外界宇宙的许多地方。 如此广博的记忆中,却无一处与东洲相似,足以说明问题。 这东洲,不是一般的特殊。 可惜的是,自己即便成就地神之身,却仍无法探究到其中隐秘。 这一刻,向苼忽然想到很多年前,她掉入山崖后遭遇的天然山洞。 难道这一切,都与倾天前辈有关? 第260章 离去 倾天带来的种种谜团,一直都在向苼心间盘桓。 然而猜测终究是猜测,且无从印证,多思也无益。 向苼很快敛去思绪,挥袖重新布下禁制,掩去血胎存在。 巫道手段孕育的肉身,灵根不会太弱,最低也在中品,她以自身九颗心脏孕育,地心清气浇灌,除了加快孕育速度,也存有尽可能提升新肉身体质的心思。 如今既然能淬炼出完美肉身,她自然求之不得,不介意再多等一些时日。 向苼的生活,再次平静下来。 每日辰时,她打开字坊门,随后便在桌前提笔作画,偶尔有客上门,做些闲散生意。晌午后养神片刻后,接着作画,直至夜幕降临,熄灯而眠。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这是她在一年间摸索出的法门,越是贴合凡人的心境,岁月感悟便越是清晰。 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向苼的心,越发平和,几乎和多年前在修真界闯荡时的狠辣模样,判若两人。 岁月,落在她的肩头,萦绕不散,越来越浓。 在如此特别的关照下,向苼不需要再刻意更改,面容也在随着时间衰老,甚至比寻常人都要老得快一些。 王寡妇瞧着不对劲,拉着向苼去过好几次医馆。 林大夫自是诊不出什么,只能给向苼多开些药,补补身子。 「大娘别担心,我身子无碍。」向苼笑着安慰王寡妇。 王寡妇却是放不下心,此后经常带着陈铁匠打来的一些山中野味送过来。 一段时间后,见向苼真的无碍,这才略微放下心。 向苼感悟岁月的第三年,罗海留下的酒,喝光了。 王拓又跑了一趟翠微居,喝下一口从前觉得不错的精酿,却感觉索然无味。 苼妹整个人沉浸在感悟之中,一个月都不见得会与他说上一两句话。继续待在外面,似乎没有必要了…… 王拓回到猫窝,爪子扒拉出秘境珠,正要进去,忽地动作停在半空。 他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跑了出去,找到凤凤,陪她玩了一整天。 第二天,他回到妖王谷祭坛,掀开一具石棺,与他数百位同族躺在一起。 「这一觉睡醒,我的修为应该能超过苼妹吧……」 嘀咕了一声,王拓缓缓闭上双眼。 老妖王渡给他的妖力,吸收起来极为缓慢。沉睡,能够加快吸收速度。 他却迟迟没有选择沉睡,而是浪里浪荡地陪在向苼身边,整整十四年。 到底是怕向苼孤身一人太寂寞,还是害怕沉睡,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凤凤直到第三天,才发现向苼身边没了王拓的踪影。 「苼姨,王叔怎么不见了?」 向苼停下笔,抬眸温和地看着凤凤,说道:「他睡着了。」 「睡着?」 凤凤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猫窝,「苼姨,你是不是说错了,王叔没在窝里啊。」 向苼摇摇头,不再多言。 凤凤立刻联想到什么,眼里蒙上一层水雾,哽咽着问道:「王叔……埋在什么地方?」 向苼轻叹,「你问清后,也只是徒增伤感,何必呢?」 王拓这一沉睡,不知需要多久,对凤凤而言,与死了也没两样。 「不,我要问!」 凤凤咬紧下唇,强忍着不掉眼泪,「苼姨,你把地方告诉我好不好,我想去……送送它。」 向苼沉默片刻,起身领着凤凤来到后院一个小小的土丘前。 这是王 拓沉睡之前,给自己立的墓。 凤凤看到墓碑,心中的悲意再也绷不住,大哭着跑了出去。 这是凤凤经历的第一场生死离别,她回到家后,哭了整整三天,直到第四天才肿着一双眼,继续练刀。 所有的情绪,通过练刀发泄而出,似也令她刀术发生了一丝变化。 只是这点微末变化,谁也没有发觉。 光阴荏苒,时光飞逝。 一晃眼,又是六年。 这六年里,向苼的面容衰老得更快,她双目变得浑浊,身形佝偻,发丝花白,脸上皱纹甚至比王寡妇还要多些。 岁月的沧桑之感,自她周身逸散而出。凤凤虽然目睹了整个衰老过程,可每次看到,还是不愿相信当年貌美如花的苼姨,会在短短十九年里,变成这般模样。 林大夫曾诊断说,苼姨是早衰,会死得比爹爹还早。 每每念及此处,凤凤都忍不住心生悲意。 十九年的朝夕相处,她早就将苼姨当作亲人,如何舍得。 这一日,恰好是向苼淬炼分身第九年整。 度水城又下起了大雪,一如多年前初至时的冬日。 向苼拄着拐杖来到内室,看着悬浮在半空的血胎,一股浑然天成之感,自心底油然而生。 她浑浊的眼里划过一抹精光。 就在刚刚,她感应到血胎淬炼终于达到某个极限,再也无法提升了。 这就是完美肉身? 九颗心脏、淬炼九年…… 偏偏是九之极,这一切,似乎冥冥中早有了定数。 念及此处,向苼终于伸出一指,点破胎衣。 下一刻,屋内血光乍现! 一具无暇肉身自脱离而出,稳稳落在地面,而后幼小的身体迅速生长,眨眼便跳过幼年,长成向苼少女时的模样。 肉身鲜活,双目却是无神,只是一具空壳。 向苼检查一遍分身,确定没有异常,二话不说双手掐诀,一点眉心。 一股撕裂般的剧痛,立刻自神魂内传出。 神魂层面的剧痛,对任何修士来说都极难忍受,极有可能因为剧痛昏厥,而导致秘法失败。 向苼却是面不改色,甚至连分离神魂的速度都没有丝毫变化。 就这点疼痛,哪里能和怨气缠身相比?以她的意志,轻松就能承受。 不多时,一团隐隐泛着彩光的透明神魂便被剥离出大半,仅剩一点尾巴仍然藕断丝连,似乎只要再用一分力,就能轻松扯断。 向苼却是目光微凝。 她从这一丝勾连中,感应到一股地心才有的波动。 地神之身,果然没那么容易分离。 她毫无意外之色,果断翻手取出一角阵盘,正是《欺天》! 她心念一动,《欺天》阵盘一角立刻运转,迅速凝聚出一股诡异气息,钻入地心波动之中。 刹那间,一股欺骗之念扩散开来。 这股念,很快影响到地心波动,令其以为分割而出的一半神魂,不属于向苼。 只听「嘣」的一声轻响,地心勾连,终于断开。 分离的一半神魂,迅速没入分身眉心,消失不见。 分身少女那一双无神的眸子,立刻有了光。而后,一股相通之感,自心底传递到本尊。 「向苼。」 「向苼。」 分身少女与本尊同步开口,一个悦耳动听,一个沧桑嘶哑。 共用一个想法的感觉,还真是奇妙。 向苼感慨之余,发现分身刚刚降生, 肉身强度竟就堪比元婴期,不禁咋舌。 这完美肉身,比她想象中还要厉害一些。 分身尚无修为,无法飞行。 向苼直接操控方寸集,将分身送到万丈高空的地阴界入口。 分身不作犹豫,直接一步跨进通道,并未受到任何阻碍。 虽然早在切断勾连的那一刻,向苼就预感到这一幕,可当真正做到后,她脸上还是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微笑。 片刻之后,分身回到字坊。 早在等待的本尊立刻迎上来,将血戒交给分身,随后又将飞剑与《祖印》印记,转移到分身身上。 做完这一步,向苼本尊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掌心,没有意外。 她的本尊与分身感悟想通,如《祖印》、《移形换影》这类秘法却不行,需要重新修炼。 《移形换影》好说,感悟都在,分身重新修到第二重不过是小菜一碟。 《祖印》却是难了。 本尊失去印记,若想重新修出,就得再渡命关。 可本尊地神之身,只要东洲还在,便是不死的存在,哪里会有生死危机?怕是用上《祖印》内的自渡之法,也不管用。 不过,分魂本就是权宜之计。 等到灭了万神殿,她会彻底舍弃地神之身,将分身与本尊重新相融,《祖印》自然也不需要第二个。 「该离开了……」 向苼喃喃一声,分身立刻起身,暂时融入本尊体内。 哐当一声。 向苼扔了手边的拐杖,转身走向前屋。中文網 几步之间,她脸上的皱纹迅速消失,回归年轻模样,体内砰砰作响,香火限制放开,迅速融入四肢百骸。 下一刻,一头枯槁的发丝无风自动,眨眼间化作香灰绸缎般的银白,瞳眸却是赤红如血。 向苼划过一面水镜,打量自身,看到自己那一双殷红如血的瞳孔,颇为意外。 接管神道后,香火沾染,她本该化为白发白眸,而今却是血眸……应是魔胎本质的外显。 没有过多在意外貌变化,向苼走出字坊,回头深深地望了一眼屋内的布置,最终轻轻合上门。 大雪中的街头,分外安静。 向苼背过身,看着对接的铁匠铺,眼里划过一丝留恋,但很快,这一丝留恋就被她斩去,头也不回地走入大雪之中。 白发在飘雪中模糊,渐行渐远,渐无踪。 「一章能卡一天,=(′「*)))唉。」 第261章 凤凤 城主府,演武场。 「喝!」 「哈!」 「手抬高,出招要快!」 「……」 陈铁匠坐在武场一边的石墩上,看着凤凤带着新收的徒弟们练刀,欣慰之余,眼里却有一股忧色挥之不去。 十九年过去,他和寡妇王姐都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体力大不如前。 武怕少壮。 他已不是女儿的对手,近两年城主府新收进来的护卫,都是凤凤在训练。 好在威望犹存,靠着这一分威望,他厚着脸皮替王姐在后厨谋了份轻松差事,方便照应。 亲人在侧,凤凤接班,青出于蓝,按理来说,他该高兴才是。 陈铁匠轻叹一声。 忽然,一阵略显凌乱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 陈铁匠立刻敛去神情,起身回头望去。 见一长衫中年人,步伐匆匆而来,陈铁匠赶忙抱拳行礼:「城主。」 「老教习,那邪修又来了!」 长衫中年人神色凝重,语气透着一股焦急:「他们此刻,就在城门口!」 「什么?」 陈铁匠脸色微变,「不是还有两天吗?」 「爹,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炼气修士?」 凤凤听到动静,收刀过来,朝长衫中年抱了抱拳,道:「赵叔。」 「侄女不必客气。」 城主摆了摆手,道:「你说的没错,就是之前那个大言不惭的修士。」 「城主,此事须得慎重。」 陈铁匠忧心忡忡地开口:「老夫总是觉得,此人与之前那些修士不太一样。」 城主闻言微叹一声:「这些年修士上门找麻烦,哪次不是慎重对待?」 凤凤在一旁听着,眉头微蹙。 她也知道,度水城时常都有修士入城作乱,好在都是一些尚未筑基的练气期修士。 此等境界之人,虽有灵力傍身,体力之悠长远超凡人,手段却是稀松平常。 爹爹这些年依靠高超的剑术,杀过的炼气修士,没有五十,也有三十个。 今日爹爹却说出「慎重」二字,到底是什么样的对手? 她紧了紧手中兵刃,眼中杀意一闪,正要开口,却被陈铁匠抢先道: 「凤凤,这次还是爹爹出手,你在暗中盯着。」 陈铁匠语气严肃:「没有爹的允许,你不准动刀。若见机不妙,就立刻散开逃走,听到没有?」 凤凤咬紧下唇:「爹,我现在可比你……」 「你现在是比我强上一丝,可若是遇到正儿八经的修士,这一丝又算得了什么?」 陈铁匠拍了拍凤凤的肩,笑道:「别担心,或许只是爹多想了。」 「凤凤,听你爹的。」 城主笑了笑,语气无奈:「万一真的运气不好,我们这些年纪大的死了便死了,你们年轻人总得逃出去。」 凤凤脸色一苦,「赵叔,你就不能说点吉利的?」 「不说了,不说了。」 城主呵呵一笑,旋即神情微正:「总之老规矩,先诈他一诈,实在不行再动手。」 片刻之后。 陈铁匠与城主带着大队人马来到城门口。 凤凤混在后边的队伍中,视线越过前面众人,看到门外空地正中央停着一辆玉辇。 玉辇两边,各站有两名气息精悍的汉子,双目皆是炯炯有神。 凤凤略一眯眼,看到他们高高鼓起的太阳穴,心头微凛。 这四个抬辇 的,都是高手! 她视线上移,落在那辇上正在闭目养神的阴柔青年身上,正要观察一番,却见阴柔青年双眼蓦然睁开,朝她这边看来。 凤凤心头一跳,立刻低头移开视线,一股莫名的寒意,自脚底升起。 她终于知道爹爹的「慎重」从何而来,此人的眼神,好生可怕。 「赵城主,考虑好了么?」 阴柔青年缓缓开口:「只要你交出赵琼留下的法宝,本座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城主面色冷沉:「阁下分明说过,给我们三天时间考虑,这才过去一天。」 「才一天?」 阴柔青年揉了揉眉心,笑了:「也怪你们命不好,本座睡一觉的时间,恰好是三天。偏偏这次,提前醒了。」 「姓赵的,你别给脸不要脸!」 抬辇的光头汉子冷笑一声,「我家主人可从来没这么好说话过,这次是看在你家祖宗的份上。 识相的就赶紧把宝物交出来,否则,你这一城的人,都得给你陪葬!」 城主攥了攥拳,压下怒火,平声道:「阁下,我赵家先祖离去时,只留下一套大阵护度水城平安,并无法宝。 此话,阁下便是再问一百遍,答案也是一样。」 「阵法?」 阴柔青年眼里笑意更甚:「阵法也算法宝,赵城主若是将阵旗交出,本座的承诺,仍然有效。」 此话一出,城主终于忍不住冷下脸:「阁下莫要欺人太甚!我赵家祖传的护城大阵可不是吃素的。」 阴柔青年一听,却是哈哈大笑。 城主直皱眉头,「你笑什么?」 阴柔青年似未听见,笑声不停。 城主额头青筋暴出,正要继续放狠话,青年忽然笑声一敛:「辇奴,杀了他们!」 辇侧四人二话不说冲了过来,度水城众人脸色骤变。 「城主退后,其他人跟我上!」 陈铁匠厉喝一声,提剑迎上对方四人,双方瞬间陷入激战。 四位辇奴身手极为霸道,度水城一方节节败退,很快出现伤亡。 陈铁匠虽有一手精妙剑术屡屡化解对方出招,可也支撑不了多久。 城主看着,一颗心止不住往下沉。 「你那位老手下,似乎快撑不住了,怎么不用护城大阵呢?」 阴柔青年的调笑声,忽然自耳边响起,「本座的四位奴仆,可都是凡人。再弱的护城大阵,都能轻松镇压吧?」 城主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盯着阴柔青年,道:「阁下既然不信,何不进城亲自一试?」 他说话的同时,别在背后的右手却在疯狂打手势。 走! 快走! 凤凤看到,眼里瞬间红了一片。 阴柔青年盯着城主,一时间顿时拿不定主意。 他知道赵家从前那位城主,不过区区筑基修士,断不可能造出什么护城大阵来。 可小心使得万年船,是以他派出四位辇奴试探,自己却未踏入城中一步。 如今对方死得死,伤得伤,他心中已然肯定对方是在诈自己。 可看城主这厮一副强硬姿态…… 阴柔青年思忖片刻,忽地露出笑容,再开口道:「辇一,先别管那老剑客,给我好好招待城主。」 「是!」 被唤作「辇一」的光头汉子瓮声瓮气地应声,撤身退出站圈,陈铁匠欲要追赶,却被剩下三人封住去路。 城主心下慌乱,立刻反手祭出一张符篆,「别过来,否则这张五绝符……」 「老子管你什么四绝五绝!」辇一抽刀就砍。 「城主快躲!」 陈铁匠焦急之下,手中招式微乱,顿时出现破绽。 不好! 陈铁匠欲变招补救,辇奴哪里肯给他这个机会,一斧一枪打在剑身上,震得陈铁匠虎口崩裂,长剑当即脱手。 剩下一人面色狰狞,直拳轰向陈铁匠心脏—— 陈铁匠避无可避,神情绝望地看着飞速接近的一拳。 这就要死了? 此念方出,忽有一抹血量的刀光自眼前闪现,瞬间削去出拳之人的半边头颅。 「凤凤……」 陈铁匠愕然望着突然现身的女儿,眼里立刻生出比绝望还要猛烈的情绪,愤声骂道:「不是让你走吗?!」 凤凤没搭理父亲,一刀得势不饶人,趁敌人发愣的瞬间,刀身一闪,又捅得一人透心凉。 剩下一人终于回神,吓得抽身暴退。 凤凤没有去追,折身正要去帮城主解围,看到背后情景,却是脚下一滞,再也迈不过去。 城主面色惨白地跪在地上,一条血迹斑斑的手臂,就在他身前不远处。 光头汉子手里捏着一张空白符篆,哈哈大笑:「主人,您说得没错,这老小子说的全都是假话!」 晚了一步。 凤凤脸色苍白,可当时那种情形,她根本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就选择了救爹爹。 「没有护城大阵,也没有符篆法宝。」 阴柔青年飘身落在地面,缓缓走入城门,语调越发轻柔:「区区一个凡人,也敢浪费本座如此多时间?赵城主,你想好怎么死了么?」 城主惨笑一声:「老天有眼!你们这些滥杀无辜的魔修,终究会遭报应的!」ap. 「报应?」 阴柔青年面露嘲弄,「那不过是……」 此话音未落,陈铁匠父女二人忽然不约而同,齐齐动了! 一刀一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各自刺向阴柔青年两处命门。 事已至此,他们只能放手一搏! 阴柔青年目睹二人刺杀,却是不闪不避,任由刀剑临身。 而后只听「叮当」两声脆响,刀剑刺在阴柔青年肉山上,竟爆出一连串的火星子。 凤凤心中寒意大盛,二话不说推开父亲,自己却被一只冰冷的手掌,扼住喉咙。 「卑贱凡人,敢对本座主动出手,真是勇气可嘉。」 「凤凤!」 陈铁匠疯狂地冲上来,阴柔青年袖袍一荡,直接将人轰飞老远。 阴柔青年手掌渐渐用力,「真是可惜,若是你不出这一刀,说不定还能成为本座侍女。」 「呸!」 凤凤一口水吐在青年脸上,双目倔强如刀,「我…就算是…死!也不可能……为奴为婢!」 阴柔青年面无表情地抹过脸,低头看清掌心的口水,眼中笑意终于消失,化为暴怒。 「贱婢!竟敢污了本座的脸!」 阴柔青年手中陡然用力,而后只听清脆的「咔嚓」一声。 「凤凤!!!」 第262章 显灵 陈铁匠趴在地上,不断呕血,他疯狂地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未竟工。 「凤凤……」 他喉咙里传出颤抖的哀鸣,双眼死死盯着女儿的背影,心间熟悉的绝望感,令他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许多年前大雨滂沱中,被鱼妖追杀的码头。 此时此刻,他多么希望,这次也能和当年一样直接昏睡过去,再醒过来时,一切便都转危为安。 可是,一切都已来不及了。 凤凤已经…… 陈铁匠念及此处,忽然看到凤凤挣脱开阴柔青年的手,灵活退去。 陈铁匠顿时懵了,未及问话,便见阴柔青年那伸直的一条手臂软软地垂下来。 原来刚才发出「咔嚓」声响的,不是凤凤,而是这修士的手腕? 陈铁匠心中生出这一念头,更觉茫然。 怎么回事? 凤凤揉了揉被卡得通红的脖子,惊魂甫定地看着阴柔青年,微微喘息。 她也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只是忽然感到心口一烫,对方的手便立刻松开。 她下意识摸了摸心口,拽出了一枚玉坠。 这是……爹爹送给我的苼姬像? 凤凤错愕不已,心中不由冒出一个连她自己都感到荒谬的念头。. 苼姬,显灵了? 「何方宵小,胆敢坏本座好事,何不现身一见?」 阴柔青年忽然一声暴喝,其言语之间,怎么听都有一股色厉内荏的味道。 沉思中的凤凤却是被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后退两步。 这一退,却是有一只温暖的手掌,伴随着丝丝白发,轻轻落在她的肩头。 「凤凤,别怕。」 温柔而清越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凤凤听着有些熟悉,一时间却想不起在什么地方听过。 她回头看去,却见是一名白发赤瞳的陌生女子。 她微微一惊,而后越看女子,越是觉得熟悉。 蓦地,她想起儿时初见向苼时的情景,两眼豁然瞪大。 眼前此人,除了发丝与瞳眸,面容几乎与她一模一样! 还有嗓音…… 「苼姨?」凤凤语气艰涩。 向苼抿唇:「是我。」 凤凤眼里露出不敢置信之色,「您是仙人?!」 向苼轻轻点头。 凤凤彻底愣住,她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苼姨,心绪翻涌,一股无所适从之感,油然而生。 十九年来朝夕相处的回忆中,苼姨的一颦一笑,是那么的真切。 她怎么也无法将那么亲近随和的苼姨,与高高在上的仙人,联系到一起。 可除了苼姨,她想不到别的理由,能让仙人出手救她。 苼姬显灵,不过是……不,不对! 苼姨的名字……向苼! 苼姨就是苼姬?! 凤凤想通这一点,立刻陷入更大的震惊之中。 小丫头短时间内回不来神,向苼也不急着唤醒她,挥袖扫过陈铁匠。 陈铁匠断开的双腿瞬间接续长好,他麻利地爬起来,小心走到向苼面前,满脸敬畏。 「多谢仙长出手相救。」 仙凡有别。 向苼对陈铁匠的变化早有所料,然而当真正看到,仍是轻叹:「无妨。」 她再一挥袖,城主右臂也自动接上,场中其余人的伤势亦是瞬间好转,纷纷跪下来千恩万谢。 向苼微微皱眉,她不喜欢这种场面。 但如今留在东洲的本尊既成香火神,受 朝拜就如家常便饭一般,便也坦然受之。 「前辈,此人扬言夺宝不成,就要屠灭我度水城数万民众!」 城主凑过来,指着自向苼出现后,就被定在原地的阴柔青年道:「还请前辈为我等作主哇!」 向苼眸光一转,落在阴柔青年身上。 阴柔青年顿觉浑身一松,恢复动弹。 方才那一阵禁锢,已经令他充分认识到二者的修为察觉。 他丝毫提不起逃跑的念头,干脆双膝一屈,跪下来大声哭喊:「前辈!小人冤枉啊,小人过来不过是想要谋夺城主手里的法宝,可从未起过屠城的念头!」 向苼目光淡漠,平静出声:「修真之身,涉世俗因果,当罚。」 阴柔青年脸色一僵,「前辈此话何意?凡人不过低贱草虫!为这些个草虫,罚同道晚辈,您糊涂啊!」 「你说他们是草虫?」 向苼哂然轻笑:「在本神眼里,你才是。」 此话一出,阴柔青年立刻慌了,「前辈!笑容愿将功……」 话音未落,向苼袖袍轻挥,无数香火涌出,钻入阴柔青年七窍,漫入五脏六腑。 窒息的痛苦,瞬间席卷而来,阴柔青年浑身抽搐,嘴里发出「嗬嗬」的惨哼声,没过多久就失了声息。 其人一死,城主长长地松了口气,感激涕零道:「多谢前辈仗义相助。」 「无妨。」 向苼眸眼微抬,「本神既纳香火,此后自会护佑世俗一界,不为修士所扰。」 城主闻言怔了怔,本神? 不是修士……是神? 「铁匠陈武。」 向苼转眸轻唤,「昔年你陈家父辈,用一本剑谱,换来本神承诺,护你家族后人。 二十年前,本神救你一命,剑谱一诺,已然两清,你可认?」 陈铁匠听得早就傻了眼。二十年前自己在鱼妖口中生还,原来并非巧合? 原来当年爷爷赠予剑谱的对象,并非那李长亭,而是向……苼姬娘娘! 爷爷用一本剑谱,居然换来一尊神祗在他们身边隐居二十年?! 「铁匠陈武,你可认?」 听到再一次问话,陈铁匠回过神来,顿时连连点头。 他想起了许多从前的事,包括凤凤重病忽然好转,王姐有次进山杀猪遇险,化险为夷…… 这其中,怕都是苼姬娘娘在暗中化解,恩情早就大过承诺许多,他还有什么不认的。 凤凤听着父亲与苼姨谈话,却无半分父亲的惊喜慎重,她默默看着向苼,眼里布满复杂。 向苼感应到目光注视,转眸看到满脸失落的凤凤,不由微微一笑,抬手揉了揉小丫头头顶。 凤凤眼眶一热,憋着嘴道:「苼姨,你要走了吗?」 向苼轻轻颔首,平静出声:「修真之道,我已停留太久,是该继续出发了。」 凤凤紧紧攥住向苼的手,「那苼姨以后,还会记得我吗?」 向苼嫣然一笑,「自然。」 「那好。」 凤凤爽快地松开向苼的手,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向苼,认真道:「苼姨,一路顺风。」 向苼略显诧异,旋即似乎想到了什么,指尖点过凤凤眉心,留下一缕神念,而后转身间,身形瞬间化作漫天星光,消失不见。 凤凤怔怔地看着散开的星星点点,泪水终于还是溢出眼眶。 陈铁匠看着,轻叹一声,「凤凤,仙凡有隔。苼姬娘娘能在与我等结缘,已是天大的幸事,万不可再多求了。」 凤凤擦干眼泪,正要再说什 么,忽然感到地面一阵震动。 城门口修整的众人立刻惊慌起来。 「怎么回事?」 「又有魔修来了?」 「都给我冷静!」 城主一声轻喝,压下嘈杂之音,再集中精神感应片刻,忽地目光一亮,道:「源头在城北,是苼姬庙。一定是苼姬娘娘做了什么,我们块去看看!」 凤凤闻言,二话不说提刀就往城北赶。 而与此同时,东洲各地世俗人烟汇聚之地,都在上演着同样的情景。 「庙宇震动,苼姬显灵了!」 「快去拜一拜!」 四处涌动的香火之力,自庙宇上空汇聚,沿着条条虚幻的香火线,凝聚出一尊占据整个天空视野的巨大法相。 法相庄严,眸眼低垂,挥手间香火结成千万道符印四散开来,循着香火因果之线,精准地落在所有犯下杀孽的修士头顶,令其动弹不得,只能惊恐求饶。 「修行恶及世俗凡人,天道有损,今日本神,斩修士千万,以正视听。 自此后,东洲世俗,修士不得侵扰,若有违者,魂飞魄散!」 煌煌之音落下的刹那,无数魔修瞬间尸首分离,血溅当空。 二十年间滋生的怨气,亦是为之一空。 法相淡去,天朗气清。 自此之后,直面神祗的惊惧感,刻进了每一个东洲修士心中,再也无人敢踏足世俗界。 世俗界很快恢复往日和平,虽仍有战争发生,但比起之前来,已经算不得什么。 「以香火为引,造出神迹作新秩序。」 剑风的感慨回荡在向苼二测,「向道友此法甚妙,老夫自愧不如啊!」 「前辈谬赞。」 向苼走在山间,轻笑回应:「不过合理利用一番资源,地心频繁滋生怨气,于我也是困扰。」 「呵呵,向道友不必谦虚了。」 剑风笑了一声:「话说回来,向道友分身练出,在东洲之事已然了结,不知准备何时前往西洲?」 「还有一事未了。」 向苼脚下步伐略微加快。「此事,正是我强行唤醒前辈的原因所在。」 「哦?」 剑风精神微振,「何事能让你如此上心,老夫倒要好好看看。」 不多时,向苼停在一处山崖边,微微眯眼,向下望去。 此处,正是百余年前,她自炽焰宗逃出后的坠落之地。 「还请前辈调动部分天道,随我仔细感应。」 向苼言罢,二话不说迈出山崖,直直坠落山中。 第263章 猜想 人影坠落,山间「哗啦啦」惊起一群飞鸟。 向苼双脚落地,却是无声。 她四下观望片刻,很快循着记忆,走到当年凭空多出的一面山壁前。 「前辈,这面山壁可有特殊?」向苼传音询问。 天空云层略微滚动,片刻之后,剑风古怪的声音才在向苼耳边响起:「这就是一面普通山壁。」 向苼听到回答,眉头微蹙。 当年她在这里进入天然山洞,被困密室,历经考验得到《欺天》阵盘一角,都是真真切切发生的。 这面山壁,必是某种障眼法。可如今她和剑风前辈联手观察,竟也看不出破绽。 思忖片刻,向苼眸底忽然微光一闪,道:「前辈,可否降下一道天罚?」 剑风二话不说凝聚出一道红色雷霆,甩手劈在山壁上。 轰! 雷声过后,剑风定睛一看,顿时吃惊,「老夫看走眼了。 若是寻常山体,别说天罚,便一道普通雷霆劈下,多少会留下一点痕迹。 可眼前这面山壁吃了一道天罚,别说痕迹,便是碎屑都没掉落半分,当真古怪。」 剑风不信邪,又凝出一道剑光自天空劈落,撞在山壁上,直接碎裂成点点白光,比天罚还不如。 「向道友,老夫没辙了。」 剑风传音叹气,「此地显然与鬼涧一般,乃是东洲又一隐秘之地,便是你我掌天规地心,也奈何不得。」 向苼以清气试了两招,亦无法撼动这面山壁。 她微微一笑,道:「无妨,我也只是好奇,既然无法探查,那便罢了。还要多谢前辈特地出关帮我。」 「哈哈,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此间事了,我也该走了。」 「那老夫就祝你一路顺风。」 二人话罢,向苼挥出一道方寸集漩涡,直接抬步跨入其中消失不见。 剑风亦是收回神识,回归天道炼化怨气海,地面的事,自有向苼本尊去管。 他却不知,片刻之后,崖底山壁前又有一道漩涡出现,向苼从中踏出,竟又去而复返。 此地事关倾天,她又怎会轻易放弃?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虽知道剑风已经重新闭关,可还是挥袖布下数道隔离结界,将整座山都笼罩在内。 做完这一步,向苼微露慎重,抬手掌间光芒一闪,出现一枚三角石盘,正是《欺天》阵盘一角。 她指尖轻轻拨弄石盘,一缕缕奇异之力登时从中飘出,缠绕在指间,逐渐浓郁。 十几息后,这股奇异之力凝聚到某种极限,再也无法增多。 向苼目露果断,当即抬指一点石壁! 这一指落下,就如石头落入镜湖,荡起一圈涟漪。 朴实厚重的石壁,竟在荡漾之间,变得透明,映照出崖壁内的情景。 只见重峦叠嶂间,太阳金光照在一座六角古塔上,古塔高高耸立,直入云霄,透出岁月的古老韵味。 叮铃——叮铃—— 清风徐来,挂在塔尖的铃铛悠扬作响,云间飞禽环绕,偶尔发出一声鸣叫。 所见所闻,根本不似山壁内的情形,而是另一片天地! 这山壁是入口,而非障眼法?! 向苼心底震动,正要再细看两眼,指间萦绕的奇异之力却在这时消耗一空,山壁影像瞬间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向苼再次拨弄三角石盘,凝聚奇异之力,令画面重新显现。 如此反复数次后,她停下来,盯着空白一片的山壁,陷入沉思。 第一次看,只是震撼;次数多了,思考便也随之而来。 山壁所显,到底是真实存在的天地,还是一片幻象? 幻象无有逻辑,而山壁倒映出的画面真实生动,且在时时变化,不似幻象。 若为真实……那片天地必然与倾天前辈有关。 甚至,当年她被困的石室,很可能就在那石塔之中。 可惜,《欺天》只能影响这面石壁,而非钥匙。映照出的画面,就如同水中捞月,可望而不可即。 如何才能打开石壁? 向苼细细思索,一时间却没什么头绪。关于倾天,她知道的还是太少,无从推断出开启石壁的条件。 「罢了。」 多思无益,向苼收起阵盘,知道古塔天地的存在,此行也不算毫无收获。 倾天虽是死在东洲,但其来历谁也不知,等去到西洲再行打听,说不定能得到更多线索。 念及此处,她不作犹豫,转身再次投入方寸集漩涡中。 这一次,是真的走了。 一年后,诡雾海。 一缕凝成线的方寸集,正顺着东西两洲搭建的通道悄然向西洲延伸。 线形头部空间狭小,其内一片虚无,向苼就盘膝坐在虚无之中。 东西两洲通道,一半由她的方寸集构成,而接续西洲的另一半通道,属于万脉剑宗。 通道出口,定是耳目众多,其中难免有万神殿的探子。 若是不慎暴露,以她与万神殿只见的恩怨,说什么也不可能放过她。 因此,她选择沿着两方通道,单独开辟出一条通路前往西洲。 如此虽会多耗去不少时间,却能极大保证进入西洲后的隐蔽性。 「主人,老奴已探到通道尽头,再有两日,就能到了。」 髅祸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向苼缓缓睁开双眼,平静出声:「知道了。」 她伸手透过方寸集,拘来一捧海水,漆黑的水面倒映出一张白皙清秀的少女面容。 这一年,她并未修炼,分身保持在凡人状态。 虽是凡人,肉身强度却堪比结丹,神魂不受影响,再加上三成九的剑意境界支撑,便是元婴修士当面,也不过就是一招的事。 孤身漂在海上,左右无事,她有九成九时间都在静心感悟岁月境界,偶尔被髅祸唤醒,便随手研究一番这诡雾海的海水。 不曾想,还有了一丝意外发现。 这诡雾海水与鬼涧黑潮竟有着极为相似的特性,且论杀伤力,论诡异性,黑潮都远不如诡雾海。 换言之,黑潮某种程度上,像是弱化的诡雾海。 黑潮中从未孕育出什么可怕难缠的诡兽,而诡雾海内却有某种诡异的生机,其中诞生的一些诡兽,便是向苼远远看到,也会生出心惊肉跳之感。 幸亏那些诡兽都有自己领地,不会轻易乱跑,否则两洲建立通道也非易事。 姜易曾经提过,鬼涧黑潮是傀宗宗主鹿璇玑鲜血所化,那么……这诡雾海呢? 想到这里,向苼心中蓦然间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她眼神变化,立刻开口:「髅祸!」 髅祸连忙现身,露出谄媚的一张脸:「老奴在。」 「将这一年方寸集前行的路线画出来。」 听到向苼吩咐,髅祸不敢问缘由,立马在虚空划出一条的曲线。 向苼目光一扫,直接抹去髅祸探索出的那部分,只看万脉剑宗所走的路线。 除去偶尔的歪歪扭扭,竟是一条颇为平滑的曲线。 「主人,老奴这些年一直呆在诡雾海,发现这诡雾海是有边界的,且边界天地封闭,无有外物。」 髅祸呵呵笑道:「万脉剑宗的这群人也不蠢,沿着边界走,能安全不少。」 「边界……」 向苼喃喃自语,盯着曲线片刻,忽地又抬手,在曲线一旁画了一条与前者对称的曲线,再在曲线凹陷出打上边界的阴翳 髅祸一看,脸色就变了,「这好像……」 向苼眯了眯眼,「像什么?」 髅祸迟疑片刻,试探着答道:「像……人腰?」 向苼不置可否,只道:「两日后再看。」 髅祸闻言微怔,两日后西洲都到了,还看什么? 向苼不再开口,闭目养神。 两日时间,倏忽而过。 方寸集也穿行到髅祸口中的西洲岸边,可临到近侧,髅祸才看清,方寸集所到的根本不是西洲,而是一处边界。 「这里怎么会有边界?!」 髅祸震惊之余,立刻想到了什么,在半空的曲线最上面,又加了一条横线。 「万脉剑宗能从这里穿行,说明边界有破口,且破口极小,否则老奴绝不会撞在边界上。」 髅祸说着,在横线中间擦去部分,留出一个细小的空洞。 画完这些,他再退后一看,顿时头皮发麻,失声惊叫:「这不是腰,这是咽喉?!」 髅祸猛地回头,却见主人只是脸色微沉,远没有自己来得震惊,仿佛早有所料。 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主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向苼看着髅祸,缓缓出声:「好歹也是活了十万年的老妖怪,一点推测,就令你如此慌张?」 髅祸豁然惊醒,嘴唇蠕动片刻,终究堆起一张笑脸,讪讪道:「主人勿怪,是老奴着相了。」 向苼深深望了他一眼,便转开视线。 「赶路吧。」 髅祸暗松了口气,连道遵命,随后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向苼,一边迅速隐去身形。 自始至终,向苼神情都很平静,没有半分波澜。 髅祸对她有所隐瞒,她早就知晓。 她不着急。 只要时机合适,不怕敲不开这老妖怪的嘴。 时光匆匆,向苼又在诡雾海上飘行了整整一年,这具肉身的骨龄,也来到十一岁。 也是在这一年九月,髅祸终于看到真正的西洲。 第264章 打探 这一日正午,西洲一段偏僻的诡雾海岸,蓦然凭空出现一道白影。 这道白影,正是向苼。 甫一登陆,向苼体内便传出一声轰鸣,灵根迅速发生变化。好在髅祸挑选的这一处登陆地点极为刁钻,无人听见动静。 略微压制体内变化,向苼疾步离开,直至一处荒山顶峰,才盘膝坐下,放开限制。 这一放开,丝丝缕缕的奇异气息立时疯狂自毛孔涌入,筋骨齐鸣,声如雷霆,引得山中砍柴的樵夫忍不住抬头观望。 「这天看着好端端的,怎么打雷了?」 樵夫嘀咕一声,顾不得继续砍柴,赶忙收拾一番往家赶,若是被雨水淋湿了柴火,可就不妙了。 向苼立在山崖,静静感悟体内变化,目光却是遥遥望向数十里外的光华汇聚之地。 那里隐约传来淡淡的空间波动,不出意外,就是万脉剑宗所设的空间通道出口。 如此重要之地,必定有修为极高的万脉剑宗修士坐镇,说不定这个修士,就是李玉。 念及此处,向苼收回目光,眼底掠过一抹深思。 到达西洲后该做什么,她早在两年前就已做好打算。 第一步谋划,必然是心法。 但眼下她对西洲还是一无所知,须得先行打探消息,才能有的放矢。 一天一夜后,向苼体内轰鸣终于平息。内视己身,便可观见全身经脉晶莹如玉,完美无暇。 完美肉身的灵根本就不低,淬炼至极限后,便达到上品圆满,再有五重《祖印》加成,早就过超品。 如今经过西洲一番洗练,似也达到某种极限,无法继续提升。 至于具体应是什么灵根,向苼却是不知。 司无栎是古族,修行天资只看血脉深浅,而非灵根划分。 她从东洲典籍中看到的灵根天赋最高者,也不过就是超品灵根,再往上,谁知道叫什么。 向苼没有过多纠结,待得体内动静彻底平息,便迅速离去。 两日后,向苼来到一座颇为繁华的中等城池。 西洲人着装与东洲相差不大,不过细看,还是有些差别,好在世俗所用钱财仍是黄金白银一类。 丢下一块碎银,向苼自成衣铺出来,已是改头换面,变作一名面容平平无奇的青年。 拉了拉斗笠檐,向苼低头混入街道人流,不慌不忙地逛起来。 一个时辰后,向苼坐在一处酒楼内,自饮自酌,时不时望一眼窗外街道。 这座小城里两洲通道已有不少的距离,且靠近诡雾海,乃是实打实的边陲。 如此荒僻之地,行人中,十人便至少有一人身怀修为,偶尔还可见一两名结丹修士匆匆自半空飞过。 西洲修真文明之昌盛,由此可见一斑。 「听说万脉剑宗弟子已经提前到剑楼了,来的是一名守剑弟子,叫厉万盛。」 「真的?」 「有人亲眼见到,应该不假。」 后侧桌忽然传来交谈声,向苼手中酒杯微顿,凝神倾听。 「距离上次万脉剑宗广开山门,招收弟子,才过了八年而已。」 「这些年万脉剑宗被万神殿频繁针对,折损的弟子怕是比外界传的还要多些,急着补充新血。」 「若真如你所说,这次万脉剑宗招收弟子的门槛会降低不少,好机会啊!」 「这是当然,再怎么被万神殿针对,那也是万脉剑宗!城里的几个修真家族早就在做准备了。」z.br> 「若是能攀上万脉剑宗的高枝,立马就能称霸一方,哪个家主不心动 ?」 「吴家家主的孙子,听说剑道天赋极为不错……」 几人接着聊起各大家族的天才子弟,向苼默默听了一会儿,便丢了一块碎银在桌上,起身离去。 片刻之后,剑楼。 厉万盛正在桌前整理城中各大修真家族,陆陆续续送上来的名单,眉间却有一股烦躁挥之不去。 不为其他,只为这些个家族送来的候选名单,资质都太差了! 名单共三十六人,年龄八岁到十六岁不等,只一人为上品灵根,其余皆为中品。 若非宗门正值非常时期,这三十六个人中,大概只有唯一的上品灵根可入门墙。 如今收徒门槛虽然有所放松,但条件也不会太低,除了灵根,还会考较剑道悟性、心性、体质等等。 厉万盛估摸着,这三十六人,能有十人能通过宗门考核,他就得烧高香了。 「唉……」 厉万盛放下名单,叹了口气。 真是倒霉! 此城地处荒僻,其他师兄弟的情况应该好很多,这次招收弟子的例行排名,他多半要垫底了。 排名垫底,招收出色弟子的宗门赏赐自然也没他的份,而他还要在这里一直待到宗门考核。 眼下方才九月初,而宗门考核,在十一月底,足足两个月的时间…… 想到此处,厉万盛不由更加苦闷,外界灵气淡薄,修炼效率比起宗门内可要低太多了。 念及此处,厉万盛忽然感到一阵微风拂面。 窗门紧闭,哪儿来的风? 厉万盛心头一寒,头也不抬,立刻就要捏诀召出飞剑,却发现浑身不知何时被金色符文缠绕,动弹不得。 「禁制?!」 他大惊失色,抬头的刹那,两眼却是蓦然撞进一双幽深的眼瞳,瞬间被摄去了神智,神情变得呆滞。 向苼收回目光,随手解开了禁制。 她所施之法,只是简单的摄魂术,但筑基期的神魂,何其弱小,轻而易举便落入控制。 挥袖召来一张椅子,向苼施施然落座,随意问道:「你叫什么?在宗门地位如何?」 「厉万盛,为剑侍弟子。」厉万盛僵硬作答。 向苼柳眉微挑,「剑侍在你门中为几代弟子?」 「为记名弟子。」 记名弟子。 向苼微微眯眼,这厉万盛筑基巅峰的修为,放在以前的东洲,可入内门,而在万脉剑宗,只是一个记名弟子? 这里面,差了足足三个位阶。 「万脉剑宗,为五品宗门?」 向苼问出此句,果真见厉万盛点了点头。 五品宗门! 向苼目光一闪,「万脉剑宗的镇派心法,叫什么?」 「我宗镇派心法共有四门,为四大剑典!」 厉万盛面色呆滞,答得却很快,「我只知其中一门叫做《五行剑典》,其余四门,皆不知其名。」 向苼神情微诧,居然足足有四门镇派心法,如此底蕴,不愧为西洲三大霸主宗门之一。 她接着询问,「你宗弟子,如何才有资格修习四大剑典?」 修习镇派心法,乃是每一位宗门弟子的梦想。 厉万盛显然也没少想过此事,立刻就说道:「我等若要修习剑典,需破丹成婴,为真传弟子,且需领悟至少一种剑意雏形,方可择一剑典修行。」 向苼听得眉头微皱,却不意外。 既为镇派心法,修行门槛自然不可能低,只是这样一来,她即便捏造身份混入万脉剑宗,短时间内也不可 能接触到剑典。 而若是在极短时间内将这具肉身修为推至元婴期,再暴露剑意,只怕等来的不是剑典,而是万脉剑宗的调查。 万脉剑宗如此,其他两宗多半也是同样。 此路不通。 沉吟片刻,向苼缓缓道:「若是在元婴期之前便领悟剑意呢?对待剑道天才,你宗难道也是如此规矩?」 「自然不是。」 厉万盛仿佛想起什么,语气本能地带上了一分艳羡,「若在结婴之前便领悟剑意雏形,不仅可择一剑典修炼,还可任选一位内门长老拜师,接受指点!」 向苼眸光微亮,「若是天生的剑道天才,刚入门墙边领悟剑意雏形,又该如何?」 「袁素师姐!」 厉万盛脱口喊出一个名字,「袁素师姐超品灵根,宗门考核领悟剑意雏形,是为天纵奇才!宗门直接赐予剑典修炼!」 「很好。」 向苼露出满意的表情,「厉万盛,你是累极了,伏案休息片刻吧。」 「是……」 厉万盛乖乖依言坐下,伏案闭上双眼,不多时便传出一阵鼾声。 向苼微微一笑,挥袖将椅子放回原位,再拨弄《欺天》阵盘,抹去一切来过的痕迹,这才转身消失不见。 在她离去一个时辰后,厉万盛终于悠悠转醒。 他茫然地挠了挠头,竟是不记得有微风吹过,只记得自己忽然很累,便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察觉到一丝古怪。 自己好歹也是筑基修士,这几天也没跟人动过手,怎么莫名其妙就累了? 「难道是中了万神殿的算计?」 厉万盛警惕起来,立刻一抹储物戒,拿出一枚泛着淡淡荧光的白色符篆。 他将符篆抛至空中,口中念念有词片刻,猛地一戳符篆。 符篆立时「轰」地一声,无火自燃。 一缕青烟升腾而出,绕过厉万盛一圈,很快自行熄去,符篆亦是化为灰烬,飘散落地。 什么也没发生。 厉万盛松了口气,觅气符没有反应,证明在他睡着的这段时间,屋内没有其他人来过。 也是。 厉万盛苦笑一声,自己一个小小剑侍,哪里有资格让万神殿针对? 这段时间操心招收弟子,大概是真的累了。 第265章 沈襄 是夜,城中沈家。 家主沈帆坐在桌案前,放下手中刚刚送来的案册,眉头微皱。 「家族所有子弟名册,都在这里了?」 管家连连点头道,「都在这里,连下面镇子的几个分支案册都拿来了!」 「可还有流落在外的?」沈帆接着追问。 管家面露无奈,「自然是有,可老爷您也是知道的,这一时半会儿,寻不到人啊。」 砰! 沈帆猛地一拍桌子,脸色沉下来:「找不到就不找了?!距离剑楼开启还有足足两个月的时间,难道就这么坐以待毙?」 管家吓得一个激灵,「老奴这就去安排!」 打发走了管家,沈帆重新坐下来,脸色却不见好转。 他们沈家,在此处扎根三百多年,已然发展成一个大家族。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三百年前一位老祖入万脉剑宗门墙,虽只是外门的一个小小管事,亦能位家族带来极大的便利。 三年前,那位老祖寿终正寝,在宗门坐化,消息隐瞒不住,已然传开。 这三百年来,沈家虽再无子弟得入万脉剑宗,却也有不少人进入其余宗门修炼,最出息的一人,已经坐到一小宗门长老的位置,可保家族无虞。 可就在最近,沈帆听到一个极其不妙的消息。 城中另一家族,吴家的幺孙,竟被测出上品灵根,剑道天赋亦十分不错。 换言之,这个幺孙通关考核进入万脉剑宗的可能,八九不离十! 沈帆一开始听闻此事,自然不信。若吴家真有如此天才,不应这么早就暴露出来,否则引来万神殿的暗杀,岂不是功亏一篑? 后来他托关系打探一番,才知吴家这个幺孙,早就得厉万盛青眼,提前送入万脉剑宗一处灵池洗练肉身。 可以说,这个幺孙进入万脉剑宗,已是板上钉钉。且其人已不在城中,消息传开自然也没什么。 甚至于,这个消息就是吴家主动传开,为的就是给自己施加压力。 沈帆的确感到极大压力,烦躁地一连数日都不曾合眼歇息。 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他当然懂。 眼下他沈家掌控城中七成铺子,仍占据绝对上风,可一旦吴家那小儿入万脉剑宗的确切消息传回来,城中局势顷刻就会大变。 背靠大树好乘凉,吴家就算再弱,可一旦表现出想要侵吞的意思,他若不想被灭,就只能将城中产业拱手让人。 吴家祖坟冒青烟了?怎么就生出那么个小怪物! 沈帆恨得直咬牙,再看桌前一排排的案册中,愣是找不出一个优秀的,更是苦闷。 万脉剑宗此次放低收入门槛,可最低也得是中品灵根,且只收测灵珠青光满溢,离上品灵根只差一线的苗子。 主家虽有中品灵根,可无一例外,都无青光满溢之象,苗子送去,尽数被刷。 无奈之下,沈帆只能寄希望于分支与下辖镇子,可一看今日送来的名册,他不禁大失所望。 居然连一个中品灵根都没有。 他虽然打发管家去寻找流落在外的家族子弟,可也知道希望渺茫。 那些都是因为犯错,而被逐出家族的子嗣后代。关系早已疏远不说,还都是一些无灵根、杂灵根的废材,生出的后代大多都是凡人,即使偶尔运气好,生出一个下品灵根又有何用? 而且这些罪嗣,大多都已失去行踪,短短两个月内,能寻到十个八个都算是不错的。 指望这十个八个里,出一个青光满溢的天才,未免太过异想天开。 沈帆攥紧手中案册,他不 是没想过举族迁离此城。可野外不比城内,有万脉剑宗维持安定。 若是不慎遭遇魔修,动辄就有被灭全族的风险,他哪里敢去赌。 沈帆闭上眼,哀叹一声。 实在不行,他只能选择伏地作小,主动将地盘让给吴家,希望吴家不要赶尽杀绝才好。 …… 一个半月后。 管家将一百三十九个战战兢兢的少年少女,带到沈帆面前。 「老爷,这是最后一批。」管家开口,声音透着一丝疲惫。 沈帆微微点头,视线扫过场中乌泱泱一片的半大孩子,听到一片抽泣声。 短短半个月,寻找流落在外的子嗣后代,效率太低。 所以他改了主意,干脆让管家将方圆百里内,所有年龄合适的凡人孩子,全都带回测灵根。 只要能测出一个可入万脉剑宗的苗子,他们沈家就还有希望。 如此粗暴不要脸的手段,自然让城中其他修真家族看了笑话,但沈帆不在乎。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可惜前面领过来的五批孩子,无一例外,都不合格。凡人后代出修真天才的概率,太低太低。 「最后一批……」 沈帆压下心头烦乱的思绪,取出中品测灵珠丢给管家,「开始吧。」 管家忙不迭地点头,捧着测灵珠站到一众孩童面前,朗声喝道:「都给我乖乖排好队,一个个过来,将手放在珠子上。 只要你们做好此事,事后自会送你们回到父母身边。」 此话一出,少年们渐渐都止住哭声,沈家管事的约束下,排成一列开始测灵根。 「无光,无灵根,送走!」 「无光……」 「无光……」 「灰光,杂灵根,送走!」 「……」 队伍行进得很快,大多数少年都是无灵根或是杂灵根,测灵根本不费时间。 家主沈帆坐在一旁看着,心也随着场中孩子数量减少,一点点下沉。 没希望了…… 他闭上眼,不忍再看。 连续测完一百个孩子后,管家也有些麻木,机械地接着喊道:「下一个!」 一名虎头虎脑的少年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闷头不敢去看管家,伸出小手覆在测灵珠上。 霎时间,测灵珠生出一蓬淡青色光泽。 看惯了灰白无光的管家立刻一惊,连忙叫道:「老爷!」 沈帆登时睁开双眼,看到那一抹青色,立刻坐直了身子,一瞬不瞬地盯着测灵珠,心脏怦怦狂跳。 少年被盯得有些害怕,但似乎也知道自己是遇到了天大的机缘,没有拿开手掌,两只眼也等着散发出青光的珠子,眼里浮现出一丝期待。 可惜,青光只涨到一半,便就停了下来,再无寸进。 沈帆怔怔看着那半珠青光,沉默许久,终是长叹一声。 凡人子嗣里能出这么一个中品灵根,已是奇迹,然而还是差了一半。 沈家的气数,终究是尽了。 「不用再测了。」 到了这一步,沈帆反而平静下来,缓缓道:「剩下的三十八人直接送回去,你去询问此子父母,若是他们愿意,就将他送去霜华宗培养,若是不愿,便也随他。」 「是。」 管家神情悲戚,应了一声,见家主直接起身回屋,他正要收起测灵珠。 却在这时,人群中忽然有一乞丐少女走出,三两步便走到近前,一掌覆在测灵珠上。 「你… …」 管家愕然之下,正要阻止,却见手中测灵珠忽然爆出一阵刺眼的青光,随后——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测灵珠竟然直接爆裂开来。 管家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彻底呆住了。 「怎么回事?」 沈帆听到动静,皱着眉头出现在屋门前,看到那一地测灵珠碎片,顿时面色微沉,说道: 「一百灵石,从你月俸里扣。」 管家闻言立刻回过神来,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家主,测灵珠不是我摔碎的,是上品灵根!」 沈帆瞳孔骤缩,「你说什么?!」 他身形一闪,直接到了管家身侧,视线落在对面身形瘦弱的少女身上。 乞丐少女顿时吓得脸色发白。 沈帆神情立刻缓和下来,重新取出一枚下品测灵珠,放在少女面前,道:「别害怕,重新把手放上去试试。」 乞丐少女抿了抿唇,低声道:「若是再弄碎了……怎么办?」 沈帆面露柔和,「若是再碎了,你就是我沈家的大恩人,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真的?」 乞丐少女杏眸微亮,二话不说把手放在下品测灵珠上。 下一刻,刺目的青光在三人面前迅速放大,随后再次「砰」的一声爆裂! 沈帆亲眼见到过程,心中阴霾霎时一扫而空,哈哈大笑:「天不亡我沈家!」 管家亦是激动得不能自已,连连道喜:「恭喜老爷,贺喜老爷!」 笑过之后,沈帆很快恢复冷静,沉声道:「***,这小丫头的存在,在剑楼开启前,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特别是吴家。」 「老奴领会的。」 管家连连点头,正要下去安排,又被沈帆叫住。 「对了,这丫头是什么来历?」 管家回头看着衣衫褴褛的少女,顿时古怪道:「老爷,她在边陲小镇街上行乞,老奴也不知是何来历。」 沈帆闻言回头看着乞丐少女,神情更为和蔼:「小丫头,你家在何处?」 少女面露失落,低声道:「大人,我自小在街上行乞,没有家。」 「那你现在有家了!」 沈帆嘴角的笑容几乎抑制不住,「从此之后,你就姓沈,叫沈冉可好?」 少女却是摇头,沈帆眉头微皱,正要反问,却听少女委屈道:「不好听。」 沈帆愣了一下,旋即失笑,无不宠溺地说道,「好好好,只要姓沈,名字随你自己取,如何?」 少女闻言,顿时眉开眼笑,笑得露出一双尖尖的虎牙。 「那我以后,就叫沈襄。」 向苼,沈襄! 第266章 编织 西洲的九月,正是炎热的时候,沈家一处守卫森严的后院,却有水系大阵环绕,透着丝丝清凉。 向苼着一身青色绸裙,坐在院中树下,小口吃着桌上刚刚送来的瓜果。丫鬟在旁轻轻扇着蒲扇,眼里难掩艳羡之意。 听说这襄小姐,原来只是一个在街上流浪的小乞丐,后来被管家捡回来,摇身一变就成了沈襄,可真是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啊! 丫鬟心思外露,自然瞒不过向苼,也不在意。 眼下距离测灵根那天,已过去两日。这两天,她被安排进此处院落,就再也没出去过。 沈帆似乎生怕她觉得委屈,派了许多丫鬟过来陪她,每天还会亲自过来安慰,言说忍耐半个月,半个月后就带她去一个地方。 她当然知道,那个地方,就是剑楼。 造成今日局面,本就是她刻意为之。 从厉万盛那里打听到获取剑典的办法后,她就一直在附近各城转悠,物色合适的家族,以方便捏造身份。 她本欲计划一出认亲戏码。 可来到这座小城,听说沈家的笑话后,就立刻改了主意。 全盘造假,与顺水推舟,哪个破绽更少,显而易见。 她故意在沈管家面前晃了两眼,就被顺手带了回来。 接下来的事,自不用多说。 这两天她除了应付沈帆,其余时间,都在提炼《欺天》阵元。 有沈家这一层身份遮掩,应付寻常修士是够了,可在万脉剑宗面前,还远远不够。 万神殿前车之鉴在前,她很清楚,自己的来历,经不起推算。 事关《剑典》,万脉剑宗势必慎重,到时只需稍加推衍她的命数,立刻就察觉到不对。 这一破绽,向苼自从解决千面老鬼后,就一直在思索弥补之法。 《欺天》之力,可欺天地,区区推衍之术,自然也能欺骗。 可惜,这其中有一个极为致命的缺陷。 她无法一直维持《欺天》运转,只能在施术之人推衍的同时,激发阵盘骗过对方。 可若是对方推衍之术高过她的感知,她不知有人窥探,又要如何防备? 这一问题,困扰向苼许久。 好在东洲的日子过得安宁,她有足够时间用来思考,倒真摸索出一个法子。 那就是秘法,《移形换影》! 早年她在四极城秘境,利用第一关的海量感悟推演法诀,也没能练成第三层。 如今的她已今非昔比,早就吃透《移形换影》第三层真谛。 若能练成第三层,便可捏造虚假命数,瞒过天机,极其不简单。 而当年之所以练不成第三层,是因为此秘法欠缺的不是感悟,而是某种与伪装、幻境相关的意境。 若能领悟一丝与之相关的意境,《移形换影》第三层,顷刻间就能练成。 可惜,她如今领悟的意境,不论是无限剑意,还是岁月意境,都与伪装没有半点干系。 于是向苼另辟蹊径,想到了《欺天》之力。 欺骗、伪装,有异曲同工之妙。 若是以《欺天》之力注入秘法,向苼有八成把握能练成第三层。 剩下两成不确定,则在能量多寡上。 当年修炼秘法失败的景象,犹然在目,她心知想要练成这最后一层,需要极为庞大的力量支撑。 是以自从想到此法后,她便一直在提炼《欺天》阵元,存入识海与「元」同源的敛息珠内。 时至今日,已有七年之久。 只可惜,《阵盘》每日能提炼的 阵元极为有限,到今日,敛息珠内存入的阵元才堪堪达到三分之二。 眼下距离剑楼开启,还有十三天。 不能再拖了。 向苼眼底划过一抹果断之色,当即起身道:「我欲小睡片刻,你不必跟来。」 丫鬟连声应是,乖乖立在原地。 回到房内,向苼合上房门,伸手一抹血戒,取出一片巴掌大小的薄纸人。 她掐破指尖,挤出一滴殷红的鲜血抹在纸人上,随后抛出。 纸人在半空血光一闪,迅速充盈放大,眨眼变成另一个「向苼」。 向苼再伸手点过纸人眉心,纸人眨了眨眼,立刻变得灵动,转身走至床榻躺下。 障纸之术。 这是《巫术》所载的一门小秘术,层次不高,但用来欺骗沈帆那群人的耳目,足够了。 确定没什么遗漏之处,向苼再布下一道结界,踏入其中盘膝坐下,开始专心修炼《移形换影》。 一连十日过去。 随着剑楼开启临近,附近不少中小宗门都派人过来,城中变得愈发热闹。 这十天,沈帆就是再忙,也会抽出时间去院子看望向苼,一天都不曾落下。 「向苼」没了一开始的活泼,变得有些沉默寡言,他只当是她被关久了,闷闷不乐,安慰之余,又寻来许多新奇玩意儿,供「向苼」玩耍。 殊不知,真正的向苼修炼已至关键之处。 这一日,深夜。 院内结界,《欺天》之力弥漫。 向苼盘膝在地,紧闭双目,青色绸裙上血迹斑斑。 其眉心,正有一枚幽冷银色印记,正在缓缓成型。 印记似在改造着识海某处未知之地,每变得完整一分,都会让向苼剧痛难当,口吐吐血。 这是强行以外力修炼秘法的代价。 若非完美肉身恢复能力极强,她这十天里光是吐出的血,就足以令寻常修士败血而亡了。 好在过程虽然痛苦,向苼终究是坚持下来。 约莫两个时辰后,天边泛出第一缕晨曦。 向苼眉心的银色印记,也终于闪过一片幽光,变得完美无缺。 全身痛感如潮水般退去,向苼睁开双眼,眼底疲惫之余,更多的是欣喜。 《移形换影》第三层,终于练成了! 她摸了摸眉心,印记隐入识海,带去一丝温暖的感应。 「这就过去了十日……」 向苼掐算一下时间,薄唇微抿。 比她预料的时间多出一日,好在她预留的时间足够,眼下尚有两日,正好可以用来细细编织命数。 她拂袖洗去一身血迹,抬手一点眉心,隐去的印记顿现。 向苼并指一扯,印记幽光闪动,立时在虚空投射出一片空白的画卷。 看着画卷,她沉吟片刻,而后挥袖一扫。 空白的画卷立刻出现女婴呱呱坠地之象,随后画面一转,又出现女婴被弃之景…… 一幕幕虚假的记忆,在向苼的编织下,不断显化。 十一年的时间不算长,但若要将之细化到任何人都看不出破绽,却是一件极为耗费心神的麻烦活儿。 整整两天两夜,向苼不眠不休,总算是完成了编织,赶在前往剑楼之前出关。 一大清早,管家就匆匆带人进了院子,在门前喊道:「襄小姐,今日便是前往剑楼的日子,前几日老奴跟您说过,你可别是忘了?」 向苼方才收起纸人,听到管家的话,直接过去拉开门。 「襄小姐……」 管家见门打开,正要弯身行礼,看到向苼一脸苍白,顿时大惊失色:「襄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他猛地回头,恶狠狠地盯着屋外十几个丫鬟,「一群废物,怎么照顾人的?!」 众丫鬟顿时吓得哗啦啦跪下大一片。 「奴婢不知啊!」 「襄小姐昨日还好好的。」 「是啊是啊……」 「管家爷爷,不关她们的事。」 向苼浅浅一笑:「我只是昨夜没歇好。」 「哎哟,我的小祖宗啊!怎么偏偏就昨夜没歇好呢?」 管家急得直拍大腿,这要是被家主看见,还不得骂死他?! 「快!给襄小姐涂点胭脂遮一遮。」 管家急中生智,招呼着丫鬟们上手,一边又对向苼道:「襄小姐,您可别告诉家主,不然我们这群做下人的,可真要倒大霉了。」 向苼轻轻点头,她也不想多生事端。 与此同时。 前往剑楼的沈家队伍已在门口等候。 「怎么还不来?」 「家中还有其他子弟前往剑楼?」 「没有了吧?」 「家主怎么还不让出发,都快误时辰了……」 众人小声埋怨起来,队伍最前方的沈帆微微皱眉,正要下马进去查看,终于见到管家带着向苼来到大门前。 队伍里众人看到向苼那张陌生的面孔,皆是面面相觑,只有少数几人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她是谁?」 「不知。」 「没见过。」 「难道是家主的私生女……」 「噤声!别乱说。」 沈帆见到向苼,蹙起的眉头立刻舒展开来,却未去与向苼接触,而是直接朗声道:「出发!」 管家见状松了口气,将向苼送进队伍里一辆专门乘坐孩童的马车理,抹了抹一头细汗,转头就走。 马车里尚有三个孩童,都是十一二岁的女娃,此刻见到又有人进来,都不由好奇望来。 向苼扫了一眼车中女娃,见他们容貌,竟都与自己有些相似之处。 替身? 她眯了眯眼,没有说话,寻了一个空处刚刚坐下,耳边便响起沈帆的传音。 「襄儿,非是我不重视你,而是这外面耳目众多,管家出面不引人注意,方能保你安全到剑楼。 该说的,这几日我都与你说了。不入剑楼,万事成空,你定要全力以赴啊!」 第267章 超品 两个时辰后,沈家队伍一路无惊无险地到达剑楼前,沈帆准备的三个替身并未用上。 辰时将至,各地大大小小的修真家族送来的仙苗也陆续到达,在剑楼前的空地前排起长长的队伍。 而在空地两侧,剑楼门口则是站着各宗前来招收弟子的长老,每当有弟子没能通过考核,被赶出剑楼大门,便立刻齐齐簇拥上去招揽。 能入剑楼考核的苗子,最不济也是中品灵根,万脉剑宗看不上,在他们眼里却是香饽饽。 「又出来一个!」 「让开!」 「你们双华宗太过分了!一口气抢了两个……」 「放屁!」 「……」 沈帆看了一眼剑楼门口争得面红耳赤的众宗长老,回头吩咐道:「凡是中品以上灵根的,都去排队。」 沈家众弟子应诺,向苼和另外三个女童也下了马车,乖乖排在队伍末尾。 沈帆深深看了一眼向苼,视线却未敢在她身上停留太久,正欲带众人退至一旁等待,一回头却看到吴家家主正在不远处笑眯眯地看着他。 「笑话闹了两月,这老东西还真不将我放在眼里了?」 沈帆心中暗自冷笑,表面却未显露半分,反而面孔满布阴沉之色,一副谁也别来触霉头的模样。 吴家家主见状,脸上笑意不禁更盛。 身边心腹搭话,「家主,这沈帆病急乱投医,现在脸色这般臭,看来是没效果。」 吴家家主嘴角一哂,「从凡人里头找一个上品灵根出来,无异于平步登天,这沈帆……平日里看他难缠,现在看来,也就那样。」 「家主英明!」 「……」 剑楼开启,附近小城前来测验灵根的超过三百之数,但其中水分颇大,真正能入剑楼青眼的,只有十分之一。 九成的苗子,都是为了借剑楼之势,进入其他宗门,因而队伍前进速度极快。 不过小半刻钟,就轮到了沈家众人。 吴家家主嘴上不在意,但等真正看到,还是提了精神,凝目看去。 沈帆亦是目光灼灼地盯着剑楼门口,拳头暗自捏紧。 虽然知道以沈襄的灵根,通关剑楼考核没难度,可他还是紧张。 送弟子入万脉剑宗,他也是第一次。 沈家前来参加剑楼考核的,一共三十七人,陆续进入剑楼。 「不合格,下一个!」 「不合格,下一个!」 「不合格!」 「……」 前面三十六个,无一例外都是快进快出,而后被门外中小宗门选上。 吴家家主看到这一幕,心里乐开了花。 「下一个!」 剑楼内传出喝声,声音里透出一丝不耐烦。 虽说为了疆域发展,万脉剑宗默许各修真家族借剑楼,将弟子送往其他宗门,可对过来厉万盛来说,无疑是浪费时间。 合格的仙苗名单,早在前两个月就送到他面前。那三十六个仙苗,也已被他提前送入灵池洗练肉身,现在不过是走走过场,为其他宗门开一个方便之门。 偶尔也会有不在名单中的上品仙苗被测出来,但那种几率太低太低,剑楼开启十次,都不见得能碰到一个。 厉万盛被分配到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来,可不觉得自己运气有多好,自然也没什么指望。 因而向苼跨进剑楼门槛,抬头便看到厉万盛一张臭脸,指着一旁测灵珠,冷声道:「过去。」 向苼转眸略微扫了一眼楼内布置,发现与上次过来时几 乎没有变化。 偌大的一楼,只有一套简单桌椅,唯一的不同,只有放在不远处空地上的测灵珠。 真正的考核,不在此处? 「发什么愣?!」 厉万盛冷脸呵斥,「你家长辈难道没有教你怎么用测灵珠?」 向苼也不说话,敛去眸光,快步走到测灵珠前,覆上手掌。 下一瞬,测灵珠爆出一团紫光,差点闪瞎厉万盛的眼。 而后只听「砰」的一声,这枚价值数万灵石的中品测灵珠,炸成了一堆碎片。 厉万盛呆呆地看着一脸无辜的向苼,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眼里满是震撼。 中品测灵珠爆了……超品灵根? 这边陲小城,居然出了一个超品灵根?! 师兄昨天还在跟他说,这批仙苗质量普遍偏低,连超品灵根也只有一个云云…… 他这边这个,是第二个? 发达了! 厉万盛激动起来,冷脸立刻消失,如春风化雨,柔和得不能再柔和。 「小师妹。」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向苼面前,柔声问道:「你叫什么?」 「沈襄。」向苼乖乖应答。 厉万盛当即将名字刻录进玉简,而后在向苼面前晃了晃,「可是这两字。」 向苼摇摇头,道:「我不识字。」 「什么?」 厉万盛眼神微瞪,修真家族培养的仙苗,三岁就该上私塾了,怎么还有不识字的? 「你是哪家的?」他接着问。 「沈家。」 厉万盛点点头,挥袖荡开一团漩涡,「小师妹,我先送你去一个安全之地。 你进去后先在原地等候,待得此间事情忙完,我亲自带你去参加宗门考核。」 向苼看到漩涡,心中了然。 原来考核在方寸集内。 她没再说话,抬脚跨入漩涡消失不见。 送走向苼,厉万盛脸上笑容顿时敛去,转身向门外走去。 此刻剑楼外,已多出不少窃窃私语之声。 「沈家最后一个女娃进去,怎么迟迟不出来?」 「怎么回事?」 「难不成被看上了?」 「……」 吴家家主站在人群中,看着迟迟没有人影出现的剑楼门口,脸色逐渐难看。 心腹见状,连忙道:「家主,您先别多想。或许是那沈家子弟不懂规矩,得罪了厉师兄呢?」 此话一出,吴家家主脸色顿时好看不少,可再看沈帆此刻脸上多出几分笑容,心中又觉不妙。 他迟疑着,正要过去探探对方的底,却见厉万盛从剑楼里出来,朗声道:「沈家家主可在?过来一谈。」 吴家家主一个激灵,连忙去看沈帆,果真见沈帆一脸兴奋地挤出人群过去了。 再看那厉万盛,见到沈帆出面,脸上竟多出几分笑意。 「这就是你说的得罪?」 吴家家主冷冷瞥了眼心腹,后者顿时冷汗狂冒:「家…家主……」 「尽快查清那女娃身份,查不明白,你提头来见!」 撂下一句话,吴家家主袖袍一甩,含怒离开。 与此同时,沈帆已被厉万盛请到剑楼内。 未见到向苼,沈帆也不意外,朝着厉万盛抱了抱拳,便主动开口道:「襄儿是我沈家收养的孤女,半个月前,管家见她在街边乞讨,心中不忍,便带了回来。」 「怪不得她不识字。」 厉万盛恍然,他 这段时日在剑楼闭门修炼,沈家之事,他并不知晓。 但半个月……时间如此短暂,他不是第一次招收弟子,多少能猜出沈家用了什么手段,也并不在意。 只要沈襄不是强行从家人身边抢来的,一切都好说。 念及此处,厉万盛拿出刻好的玉牌,示于沈帆面前,「可是这二字?」 沈帆定睛一看,连连点头,「正是。」 厉万盛嗯了一声,收起玉牌,又问道:「你收她做了义女?」 「不敢!只是改姓沈氏。」 沈帆立马摇头道:「以襄儿的资质,入贵宗定会一飞冲天,小人说句实在话,我沈家与她的情分并不多,只消沾点缘分,便是心满意足了,哪敢再强添因果?」 厉万盛闻言露出满意之色,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超品仙苗是何等天纵之才?别说是你沈家,便是我也需高攀,你这么做,倒是真正将这一份机缘把握住了。」 此话一出,原先还是一副恭敬聆听模样的沈帆顿时傻眼,「什么超品?」 厉万盛面露古怪,「沈襄是超品灵根,你不知道?」 超品灵根?! 沈帆倒吸一口冷气,这四个大字,就像是一张天大的馅饼从天上掉下来,砸得他晕乎乎的。 厉万盛见他这副发懵的神情,不由失笑,「看来你真不知道。」 沈帆回过神来,面露尴尬:「厉师兄,您有所不知。我沈家业小,哪里购置得起中品测灵珠,襄儿碎了一枚下品测灵珠,我便当她是上品灵根……」 「无妨无妨。」 厉万盛笑着摆摆手:「事情了解得差不多了,我也该继续叫人测验。待得小师妹入门,到时我亲自前去贵府送上一份大礼。」 沈帆喜不自胜,忙道:「那小人便不打扰厉师兄办正事了。」 厉万盛轻轻颔首,目送沈帆离去后,才心情极好地继续叫喊。 「下一个!」 却说向苼跨入漩涡后不多时,便现身于一处山顶平台之上。.br> 平台足有百丈方圆,向苼落在一处边缘,双目粗略一扫台中,便看到不下千人。 其中大多都为少年少女,仅有少数幼童。 除了参加宗门考核的仙苗之外,平台中尚有不少如「厉万盛」之流的招收弟子,守在自己挑选来的仙苗周围,面色皆平静无波,令人看不出虚实。 向苼在观察的平台的同时,附近也有不少人注意到向苼。 见她一人孤零零到来,心中都有些古怪。 今年收徒门槛放低了不少,就算是再偏的地方,怎么也不至于只有一人合格吧? 也不知是哪位师弟师妹这般倒霉…… 众人想归想,倒也无人过来询问。 向苼乐得清净,留在原地再等了小半个时辰,总算见到厉万盛带着一群仙苗匆匆过来,像一只老母鸡般,将向苼护在身侧。 第268章 核验 「小师妹,久等了吧?」 厉万盛微露歉意:「方才师兄去了一趟灵池,多耽搁了片刻,这段时间没人过来欺负你吧?」 向苼摇了摇头,厉万盛顿时松口气。 他也是没办法。 超品仙苗何等稀少,若是泄露消息,万神殿第一时间就会杀来,他自当慎重。 所以在测出「沈襄」的灵根后,他第一时间就将人送进方寸集,确保安全。 即便这段时间,真有其他仙苗过来打闹,那也没什么,至多受些皮肉伤,不会有性命之忧。 厉万盛对向苼说着话,其身后一群少年少女们听着,却是面露惊异,他们何时见厉万盛如此和颜悦色说过话? 众人如此念头,随后不约而同地看向站在队伍正中间的华服少年身上。 这位华服少年,正是队伍天赋最高者,吴家幺孙,吴陵成。 吴陵成年少藏不住心思,此刻脸色已是十分难看。 他们三十六人,早在两个月前就进了方寸集泡灵池,厉师兄时常过来看他们,神情冷冰冰的,淡漠得很。唯有在面对自己时,神色会缓和一些。 可跟现在比起来,简直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他两眼盯着向苼侧脸,心中恼怒。 他都已是上品仙苗了,一个女流之辈,难道天赋还能比他高? 不可能! 一定是因为她有什么深厚背景,厉师兄才会如此待她。 厉万盛自然不知吴陵成小小年纪,心思如此重,他手指掐算一下时辰,当即直起身,肃声道: 「考核再有一刻钟,便会正式开启。第一轮考核,为骨龄。」 说到此处,厉万盛目光变得严厉,扫过众人一圈,才接着道: 「你们之中,若有实际骨龄超过十六岁者,又或是弄虚之辈者,最好现在站出来,由我送你离开。 否则,等到考核时被长老揪出来,倒霉的可不仅仅是你自己,还有你背后的家族!」 此话道出,众仙苗面色如常,无一人站出来。 厉万盛扫了一眼,微微点头,这批仙苗质量虽然一般,好在没有弄虚作假之辈。 他又特意看了一眼「沈襄」,眼里划过一抹期待。 沈家主说这丫头是孤女,想来也不知骨龄,不过看样貌,这丫头瘦瘦小小的,绝对不会超过十六岁。 即便真的超了,他也会去跟长老打一声招呼。 超品仙苗,骨龄大一点也无妨。 厉万盛在警告仙苗的同时,石台其他招收弟子亦在做同样的事。 一刻钟后,石台忽地嗡然震动起来。 震动之中,石台八方各自延伸出一条向上的石梯。 向苼抬头一看,便见石梯尽头是一面面积稍小的石台,其上一团彩光氤氲,令人目眩神迷。 「入宗考核,即刻开始!」 威严之音自虚空传下,石台霎时安静。 「遵令!」 招收弟子齐齐应一声,随后立刻各自带着手底下仙苗踏上石梯。 向苼等人所在位置,就在边缘,奈何与石梯尚有一段距离,等赶到石梯前,已是排到了中后段。 彩光似有遮掩神魂之能,向苼若不动用手段,亦看不真切,传来的声音却很清晰。 「十三岁,中品满溢,尚可……」 「十六岁,中品满溢,可……」 「十二岁,上品,不错……」 「……」 「十五岁,中品有瑕,带出去。」 「长老……长老! 弟子分明是满溢之姿,怎会有瑕?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本座不欲与你多言,你倒是得寸进尺了,真当本长老看不出来? 你灵根本就不满,乃是以某种阴狠手段提升,灵根中尚有一丝血腥气未散。 敢以魔道手段行天损之术,来人,带下去暂行看押,事后查清!」 「长老我错了,饶命!」 「饶命啊……」 凄惨的求饶声回荡在虚空,令得等待中的仙苗都脸色都白了一分。 厉万盛手底下,更有一少年大汗淋漓,声音颤抖着说道:「厉…厉师兄,我不想考核了,还请您送我出去!」 「现在想走,晚了!」 厉万盛看着少年,面露冷笑:「演技倒是不错,我此前开口警告,竟未能看出来你心中有鬼。」 「厉师兄……」 「闭嘴!」 厉万盛冷喝一声:「上得悬梯,便已入了长老法眼,哪里还有退路?若你还想活命,就乖乖听候发落。」 少年当即绝望,双眼无神地瘫软下来,口中还在喃喃自语:「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如此情形,在石台各处并非个例,但与前来参与考核的数万仙苗比起来,终究是极少数,考核进程并未受到影响。 向苼默默听着上面传下来的声音,心中也对西洲修真界,增多了一分了解。 这群前来参与宗门考核的弟子,在外就已经过一轮筛选。 除却弄虚作假之辈,八年时间内,光是万脉剑宗这一个疆域内,中品满溢的仙苗便不下三万。 这个数量,远超东洲。 且依之前在城中听到的闲言碎语,这是万脉剑宗缩短招收年限后所得的弟子。 也就是说,此前所招收的弟子质量,还要在此之上,个个都是上品,人中龙凤。 万脉剑宗如此强盛,与之并且的其余二宗应也不遑多让。 这三宗联手,竟只能与万神殿分庭抗礼…… 向苼思索的同时,八个石台之上,一个个骨龄过关的仙苗被挑选出来。 没能过关的仙苗,要么是痛哭流涕,乖乖被洗去此间记忆,送出方寸集。 要么则要挣扎一番,或是献宝贿赂、或是被愤怒冲昏头脑,大肆喧哗,种种啼笑皆非上演。 招收弟子们见怪不怪,面不改色地将人收押或是强行送出方寸集…… 厉万盛一边带着仙苗顺着石梯队伍前行,一边通过传讯符与众师兄弟们交流。 「这一次招收的仙苗,果真质量不佳。核验一万仙苗中,骨龄不过关的、弄虚作假的,竟占到接近一成。」 「上品仙苗也少了许多,核验到现在不足三百之数,我们一百三十六个,烈脉一百四十五个。」 厉万盛默默听着,没急着插嘴。 这次负责下去招收弟子的剑脉,总共就两脉。 一个是烈脉,另一个就是他们养脉。 因为剑术理念不合,他们和烈脉向来不对付。 「今年就一个超品仙苗,还被烈脉挖了墙角,烈脉欺人太甚!」 「烈脉和童家本就交好,我们又能如何?」 厉万盛听到这里,攥了攥拳。 挖墙脚的事,他也听说了。 仙苗名单中那唯一的超品,乃是出自一个传承千年的大型修真家族,名叫童秋霜。 这童秋霜乃是以婢女所生,在家族地位极低,无意中被祝英祝师姐挖掘,入万脉剑宗本已是板上钉钉之事。 却不想烈脉一名长老与童家颇有渊源,从中横插一脚,愣是 将童秋霜转到烈脉招收弟子手下。 天大的功劳被抢,养脉弟子怎能不气? 「唉,事情都已发生,思之何益?」 「超品仙苗一事,门中自有定论,倒是我们这次招收的上品仙苗数量,要是没能超过他们,同样丢脸。」 「谁收的仙苗质量最低?」 「应该是厉师弟。」 「我知道,厉师弟去的边陲,那地方荒僻,怪不得他。」 「边陲又如何?脉中长老可不管这个。」 「厉师弟,别担心,到时候我们都帮你跟长老多解释两句。」 厉万盛听着心头微暖,连忙传音回应:「多谢师兄们,剑楼开启时,我又收到一个好苗子。」: 「真的?」 「那就好!」 「收到两个上品仙苗的师兄不在少数,长老总不至于全都罚了。」 同出一脉的师兄弟们纷纷恭喜。 厉万盛看了一眼向苼,按捺不住心中澎湃,正要解释,忽见侧面一石台,一道五彩之光直冲上空。 「超品!」 「超品灵根出现了!」 「是那童秋霜!」 所有人立刻熄了传音,齐齐望去,尚在排队的仙苗们亦是抬头观望,目露艳羡。 「十二岁,超品冰灵根!好好好……」 长老惊喜的笑声传遍石台,「烈脉此番,做得不错!」 此话一出,烈脉众弟子无一不是露出喜色。反观养脉弟子则是怒容难掩。 「功劳分明是我养脉的!」 「卑鄙小人,欺负我养脉脉主不在,我跟他们拼了!」 「冷静,碍于仙苗在场,你们现在动手,不管多有理都是错。」 「是非公道,自有定论。」 「待得脉主回来,自会帮我们讨回公道!」 「……」 大师兄几番劝诫,养脉众人终于冷静下来,只是脸色个个都极为难看。 向苼抬眸瞥了一眼厉万盛,看他神情变幻,微微挑眉。 李长亭说过,这万脉剑宗脉数众多,竞争自然难免。 童秋霜横空出世,烈脉得长老夸赞。 看厉万盛这一副憋屈恼怒的模样,不难猜出其中猫腻,无非是被人耍手段抢了功劳。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斗争,更何况修真界本就是弱肉强食的地方,她还不至于就因为这点小事,看低了万脉剑宗。 甚至觉得,就这点小小争斗,比起东洲来,温和了太多。 向苼思索不多久,便见排在前面的最后一名仙苗踏上了核验台,身前空了一片。 十数息后,长老传唤:「下一个,养脉厉万盛。」 「是!」 厉万盛应了一声,按下心中激动,十分干脆地将向苼第一个推了上去。 第269章 破绽 向苼踏上台阶,身形穿过薄薄一层氤氲彩光,视线顿时亮堂不少。 石梯上的平台陈设简单,除了坐在一旁太师椅上的白眉长老,只有一根木制圆台立在石台正中央。 白眉长老神情寡淡,看到有人进来,挥袖见一点灵光激射而出,飞至向苼面前停下,灵光散去,是一把匕首。 向苼伸手拿过匕首,白眉长老之音也在同时淡淡响起。 「割破指尖,血入木轮。」 向苼闻言立刻以匕首刺破指尖,将一滴鲜血滴入木制圆台。 如此做法,与她之前所营造的人设颇为不符。 但若继续装作害怕,惹得这白眉长老亲自动手,她的肉身极有可能暴露。 两者相权如何选,自然不用多说。 白眉长老见向苼干脆,眼里却是多出一份欣赏之意。 核验的仙苗多了,他最是厌烦那些个哭哭啼啼拖延时间的,难得见到一个心性不错的女娃娃,自是另眼相看。 白眉长老欣赏的同时,一滴鲜血落入木制圆台,也出现变化。 只见一圈圈清晰的年轮,逐渐自平整的木台上显现,十几息后停下,年轮不多不少,正好是与向苼肉身骨龄相合十一圈的。 十一岁,在万脉剑宗招收范围。 向苼瞳眸微转,却见白眉长老看着木台,眉头微蹙。 她的心立时稍稍提起,神识探入血戒,摸到《欺天》阵盘一角,蓄势待发。 「古怪……」 白眉长老喃喃一声,看着面前一脸茫然的向苼,沉吟片刻,说道:「厉万盛,过来见我。」 尚在外等着五彩光柱冲天的厉万盛,听到里面传话,登时脸色微变,忙不迭地快步上去。 「怎么回事?」 等在台阶口的仙苗们面面相觑。 「难不成那个叫沈襄的,也有问题?」 「一定有问题!」 吴陵成冷冷一笑:「我爷爷说过,这一地一域的气运皆有限度,此番既有我出世,又岂会再有其他上品灵根?」 「吴师兄所言极是!」 「那沈襄定也是弄虚作假,被长老抓住了把柄!」 仙苗们小小年纪,城府却是个个不浅,立马附和着拍起马屁来。 吴陵成听得极为受用,阴沉了一路的小脸总算露出几分笑容。 另一边,厉万盛抹了抹头上细汗,穿过氤氲彩色屏障,看到白眉长老,顿时心头一惊。 竟是殷洮,殷长老。 剑宗外门长老不下百数,这位殷长老却是其中数一数二的,总摄招徒之责。 这是石台核验,竟有他亲自下场。 他不敢再多想,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殷洮前,恭声道:「弟子厉万盛,见过殷长老。」 「嗯。」 殷长老轻嗯一声,指了指向苼,问道:「这小丫头,出身如何?」 厉万盛小心偷看了一眼那过分干净的年轮,立刻明白了什么,心下松了口气,迅速作答: 「回长老,这沈襄乃是一孤女,两个月前意外被一修真家族收留,至今未曾接触过修真。」 殷洮长老轻轻颔首,心下恍然。 难怪年轮干净无瑕,没有半点修炼痕迹。 别看这木制圆台普普通通,实则却是万脉剑宗的独门重宝,不仅可以查探肉身骨龄,更可探清一人神魂与肉身是否契合,有无修炼痕迹。 换言之,夺舍重修之辈,在这木制圆台查验之下,皆无所遁形。 之前过来核验的两千仙苗,年轮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修炼 痕迹,但只要修炼年限,不超过年轮本身,白眉长老便不会计较。 可向苼的年轮,实在太干净了。 过度即为反常,由不得殷洮不慎重,然而在听到厉万盛的解释,他心中疑虑已然放下了一半。 至于另一半…… 殷长老拿出一枚传讯符,神识勾勒片刻,屈指一弹,传讯符立刻光芒一闪,窜入虚空消失不见。 他不能听信厉万盛一面之词,事实如何,还需传信验证一番。 这是正常流程,厉万盛心中无鬼,自然不虚,当即主动出声询问道:「传讯尚需时间,不如弟子继续唤人上来核验?」 「倒是个机灵的。」 殷长老多看了厉万盛一眼,旋即挥袖散出一团灵光,隔绝向苼五感,方才点头道:「继续吧。」 厉万盛二话不说下去带人。 不多时,一个神情忐忑的少年被送到圆台面前,割破指尖核验。 「中品满溢,十六岁,刚刚好……」 殷长老扫了一眼神色有几分尴尬的少年,摆了摆手,「暂且算你过关,不过能否真入宗门,还要看你在第二关的表现。」 少年大喜,立刻躬身拜首:「多谢长老!多谢长老!!」 「进去吧。」 殷长老指向前往第二关的漩涡,少年不敢耽搁,立马投入其中。 其人离开后,殷洮长老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向苼。 这小丫头被剥了五感,神情虽有几分慌乱害怕,却仍能保持安静,此等心性,真是难得。 能送到他面前的,至少也是中品满溢的灵根,真元修炼自无碍,若能再有一分剑道天赋,说不定这丫头,会是这一批仙苗中的佼佼者。 这般念头说来漫长,实则只是一瞬,殷洮便收回了目光,接着核验下一个仙苗。 一个个少年少女通过核验,进入漩涡,直至核验到之前心虚瘫软在地的仙苗,木制圆台上一圈圈年轮显现,与之同现的,还有一团莫大的黑色光晕。 年轮晦暗,灵肉不合,这是夺舍之象。 殷洮长老目光转冷,二话不说扔出一条法宝绳索,将少年捆缚得动弹不得。 随后,漩涡里走出两名执法弟子,将少年带走。 处理完问题仙苗,殷洮面色恢复寡淡。 「下一个。」 哗啦—— 彩色屏障光芒一闪,吴陵成走入核验台,一眼便看到站在木制圆台不远处的向苼。 她居然没被收押,一直留在此处? 吴陵成心中疑惑,表面却不敢露出半点异状,乖乖走到圆台先滴入鲜血。 血滴没入圆台,一圈圈年轮立刻显现,直至十三圈停下。 殷洮长老扫了一眼年轮,随后取出一枚上品测灵珠。 吴陵成连忙上前,伸手覆在灵珠表面,一抹微弱的紫光顿现。 「十三岁,堪堪上品之姿,尚可。」 殷洮长老收起测灵珠,淡淡道:「前去下一关吧。」 「是。」 吴陵成偷看一眼向苼,不敢多行耽搁,匆匆步入漩涡消失不见。 就在其离开后不久,一道传讯符破空而来,悬停在殷洮长老面前。 殷洮长老抬手接过,神识一扫,顿时看清其中内容。 「沈襄此女,实为沈家仙苗青黄不接,遍寻凡人子嗣所得,确为街边乞讨之孤女,周遭凡人皆有印象。 此女入沈家,碎下品测灵珠,被沈家家主误为上品灵根,而后在剑楼碎中品测灵珠,疑似超品!」 传讯极为详细,将事情来龙去 脉说了个清楚。 殷洮长老看到最后,两眼立时泛光,二话不说拂袖撤去向苼五感上的禁锢。 向苼佯作不习惯地眯了眯眼,转头一看,便见素殷洮长老脸上挂着菊花般的笑容,正一脸温和地看着她。 这白眉长老的禁锢手段并不高明,她动一动神魂就能轻易破解,不过她并未那么做,而是任由五感被禁锢,陷入黑暗,等待事情发展。 乞讨孤女这个身份,唯一的破绽,只有街边凡人的记忆。 她行事素来谨慎,又怎么会漏过如此明显的破绽? 早在去街边乞讨前,她就以《移形换影》秘法,提前捏造出一份虚假的记忆,填进了那些人的记忆中。 万脉剑宗若是派人去查,只会坐实她的身份。 眼下看来,她算是蒙混过关了。 「沈家小丫头,愣着作甚,过来。」 殷洮长老招了招手,一边温声安慰:「可是方才陷入那黑漆漆的境地,有些害怕? 不必害怕,那不过是寻常的修真手段,待你入门之后,自会习得此术。」 向苼乖乖走至殷洮身前,抿紧嘴唇,点了点头。 殷洮长老看出她紧张,心思不由一软。 这小丫头虽因出身磨练心性,但毕竟还是个十一岁的世俗孩童,倒也不能过分苛刻了。 如此想着,殷洮长老摸出上品测灵珠,语气更为温柔,几乎是哄着向苼去测灵根。 厉万盛在石梯边听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万万没想到铁面如殷长老,居然会有如此温和的一面。 超品灵根的魅力,果真非同寻常啊。 他暗叹着,抬头看向上空。 下一刻,果真有一道五彩光柱直通虚空,惊爆众人眼球。 「超品?!」 「又来一个超品?」 「不是说这批仙苗里只有一个超品吗?」 「哪一脉收的仙苗?」 「是养脉的厉万盛!」 「居然不是我们烈脉?」 「……」 「厉师弟,你立大功了!」 「厉师弟,你藏得好深呐,害我们白担心一场。」 厉万盛笑得合不拢嘴,「师兄莫怪,我这不是拿不准吗?长老核验后才算作数呢。」 「回头领了宗门赏赐,可别忘了请我喝酒。」 「好说好说!」 厉万盛应付一遍同脉师兄们,感受到周围传递而来的各种羡慕嫉妒的目光,只觉得心潮澎湃。 这辈子,他从未如此风光过。 第270章 算计 外界热议暂且不论。 核验台上,殷洮长老笑得满脸皱纹都聚到一起,起身亲自将向苼送到第二关漩涡前。 这令向苼心中有些奇怪。 超品灵根虽然稀少,但依万脉剑宗的体量,每次招收门徒,应都能收到几个,门内超品仙苗多半不在少数。 而且,仙苗毕竟只是仙苗,何至于令白眉长老如此热情? 她心中疑惑,表面却是不动神色,手心微光一闪收起《欺天》阵盘,便踏入漩涡之中。 视线黑暗片刻,向苼双脚落地,眼前场景大变。 只见一面广阔无比的石台上密密麻麻放满了蒲团,粗略一数,不下十万之数。 而在蒲团前,有一面十数丈高的石壁天堑横亘,其上一行行硕大的字迹金光闪闪,即便是凡人孩童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竟是一片兼具炼体法门的简单剑诀。」中文網 向苼一眼看出石壁字诀真义,顿时明白第二关考验,多半就是出自这篇剑诀。 她不再多看,随意选了一处蒲团盘膝坐下。 石台十万蒲团,如今坐上人的不过十分之一,且大多都聚在靠近石壁的部分。如向苼这般单独坐在后方一片空旷无人之地的,倒是颇为惹眼,引得不少人频频看来。 随着时间推移,第一关核验接近尾声,石台上的仙苗也愈发多了起来。 向苼附近亦开始有人零零散散地坐下,多是一些性格孤僻的,位置互相都隔得很远。 向苼正乐得清静,忽地眉尖微挑,转头便见右边相邻的蒲团坐下一个华服少年。 「我叫吴陵成。」 吴陵成自报家门,而后反问道:「你叫什么?出自哪个家族?」 向苼沉默以对,她实在没有与小娃娃交谈的兴致。 吴陵成吃了闭门羹,却未有丝毫恼怒的迹象,反而笑道:「我向厉师兄打听过了,你叫沈襄对不对?而且还是被沈家临时收养的孤女。」 向苼依然不应。 吴陵成终归是少年心性,一连吃了两次闭门羹,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冷声道:「沈襄,你我同为上品仙苗,即便没有剑修天赋,也能入宗为同门,何必互相树敌?」 此话一出,向苼终于有了反应,转眸看来,「我是上品仙苗,也是厉师兄告诉你的?」 吴陵成见向苼终于搭理他,脸色立刻好看许多,傲然一笑道:「当然不是,不过看厉师兄态度,我也能推测一二。」 向苼又不应声了。 吴陵成这次没生气,反而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叹道:「你一个凡人孤女,验出上品灵根,一步登天,是该骄傲。 可惜啊,这里是万脉剑宗,最不缺的就是天才。你可知以往剑宗入宗的门槛,最低就是上品灵根? 我们放在其他宗门算是佼佼者,可在这里,不过是芸芸弟子中的普通一员。」 话到此处,吴陵成指了指石壁前的某处,轻嗤一声:「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才是真正的天之娇女。」 向苼顺着吴陵成的指向看去,便见一名神情冷傲的少女如众星拱月一般被众多仙苗围住。 仙苗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她却一言不发地看着石壁,其他人却不敢有丝毫不满,反而笑得愈加灿烂。 「她就是这次招徒大典唯一的超品仙苗,童秋霜!」 吴陵成无不骄傲地说道,仿佛超品说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向苼粗略打量一眼童秋霜,便径自收回了目光。 的确是个不错的苗子。 但也仅仅是灵根不错,剑道天赋还要另说。 吴陵成见她偏头不再去看,还以为是自己的话起了效果,立刻趁热打铁,继续说道: 「而且,论家世。童秋霜亦是我们这批仙苗之中的最为顶尖的。 千年修真世家童家,那可是出过化神大能的,底蕴何等深厚? 童秋霜从前在家族虽不受重视,但也是饱读各类修真典籍,不像你我……」 话到此处,吴陵成仿佛刚刚才想起来什么,故作惊讶地大声道:「沈襄,你还不识字吧?」 这一声实在是大了些,而且「不识字」三个字,实在稀奇,立刻引得周围所有人都看过来,议论纷纷。 「这年头还有不识字的仙苗?」 「不识字,连石壁上的剑诀都看不懂吧?还怎么参加第二轮考核?」 「看她穿着也不差,怎会不识字?」 「多半是懒惰怠学。」 「哼,这等惫懒之辈,我辈羞于与之为伍。即便真能入了宗门,也是丢人现眼。」 「我看她第二轮还没开始,就会被刷下去,等着瞧吧!」 「……」 吴陵成听着周围传来的谈论,暗自冷笑。 他之前所说的「同为上品」「不树敌」等等,不过是为了降低这沈襄的心防,骗骗人罢了。 他一开始就不是和平相处的念头,而是尽其所能,打击沈襄! 无数视线投注而来,无形之中生出的压力,足以令常人心神失守,更遑论孩童? 别看这沈襄现在还是面无表情,心中怕早就羞愧得无地自容,只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最好是这样。 吴陵成嘴角抑制不住勾起一丝弧度。 如此,即使这沈襄真有点剑修天赋,杂念丛生之下,势必影响接下来考核,最后沦落去外门打杂。 而他吴陵成,早就尝试修炼过剑道典籍,天赋还算不错,进入内门,那是板上钉钉! 向苼面无波澜,抬头静静望着石壁。耳边纷杂的议论于她而言,就如清风拂山岗,在她心间掀不起半点涟漪。 若是她所料不错,第二关考核,已经悄然开始了。场中的聪明人,早就在研究石壁上的剑诀。 吴陵成却还未意识到这一点,满心都是算计他人,打压异己。 这手段不算错,错的是他看不准时机,看不清自我。 如此心性,注定在修真路上难以走远,她犯不着计较。 吴陵成对向苼的想法,自然一无所知 他还在说。 「你可知这石壁上刻的是什么?」 「《剑策》!」 「这是万脉剑宗专为考核仙苗在剑道上的天赋,而创下的剑诀。」 「可惜你不识字,《剑策》怕是读都读不明白,谈何修炼?」 「考核长老可不会大发慈悲,专门为你一人准备识字玉简。」 「你到时若是主动上去索要,只会闹出更大的笑话!」 「……」 吴陵成说得口干舌燥,见向苼始终盯着石壁,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对。 没等他想清楚,忽然听见一声轻咳声从虚空传来。 石台霎时一静,众仙苗齐齐抬头,便见一仙风道骨的老者踏空而来。 正是外门招徒长老,殷洮。 「哇……」 「凌空踏足,是结丹真人!」 「我何时才能修到如此光景?」 「……」 在一众艳羡的目光中,殷洮拂袖落在石壁前,威严之音传遍全场。 「考核第二关,是为 《剑策》!」 「《剑策》九重,凡在三日内领悟入门者,即可入外门,余者皆淘汰。」 「九日内领悟三重,即可入内门。」 「二十一日内领悟六重,即为核心弟子待遇,赐七品修真心法。」 「三十六日内领悟七重,即为核心弟子待遇,赐六品修真心法。」 「四十九日内领悟八重,即为核心弟子待遇,赐五品修真心法。」 「七十二日内领悟九重,即为真传弟子待遇,赐镇派《剑典》!」 殷洮说到此处,目光扫过场中激动不已的数万仙苗,淡淡开口:「能否攫取一丝仙缘,留入门楣,只看尔等三日造化。」 言罢,殷洮拂袖一展,石台轰然作响,聚灵阵开启。 下一刻,盘坐于石壁前侧的一名少女周身气势升腾,竟是直接突破《剑策》第一重! 「是童秋霜!」 「这么快?」 「该死!她早就在感悟剑诀了,我等慢了一步……」 「超品灵根果真厉害!」 「……」 噗!噗!噗! 接连三声突破声响起,正是之前就在静静盯着石壁的几个上品仙苗。 其余上品仙苗脸色都变了,不敢耽搁,立马进入修炼状态。 殷洮立于石壁前并未离开,他视线扫过童秋霜等几个已经突破一重的仙苗,眼里掠过赞赏之意。 随后忽地目光一转,落在没什么动静的向苼身上。 「倒是忘了,这丫头不识字!」 殷洮一拍脑袋,立马捏起一枚空白玉简,将修真常用字符都灌输进去,随后拂袖甩出。 玉简瞬间化作一点灵光激射出去,直到向苼面前停下。 「丫头,这是用来识字的玉简,将其贴在眉心,你就能看懂剑诀了。」 耳边传来殷洮长老贴心的话语,向苼依言,乖乖将玉简贴在眉心。 而后抬头看了石壁片刻,脸上立刻浮现出一股明悟之意,进入入定状态。 这么快就领悟了? 殷洮长老又惊又喜,面露欣慰。 吴陵成正专心盯着石壁领悟剑诀,并未看到这一幕。 而后,他忽然感到身侧一股气势升腾而起,隐有剑鸣之音。 这距离太近,以至于吴陵成身形一颤,直接从入定状态退出来,转头看到向苼周身剑光点点,气势未收,一张脸瞬间绿了。 第271章 七重 突破了? 吴陵成看着向苼,一脸不敢置信。 怎么可能?! 这沈襄分明大字不识一个,她怎么修炼《剑策》? 此念头方生出,吴陵成这才看到向苼眉心那枚玉简,几欲吐血。 万脉剑宗明令仙苗不得带任何修真物品入方寸集,这识字玉简从哪儿来的? 他也没听到沈襄向长老求要玉简啊,难不成是长老主动给予,沈襄有那么大的面子?! 吴陵成脑子一片混乱,忽地又感应到石壁前一阵更为浩大的气势升腾而起。 他震惊地看过去。 只见一群上品仙苗大打出手,只为抢到童秋霜周围的一个蒲团位置,吸收剑道余韵,加快领悟速度。 童秋霜,她这么快就突破第二层了?他还没入门呢! 吴陵成有些发懵,连忙拍了拍脑袋,稳住心神就要继续修炼。 谁知下一刻,他身侧一道与童秋霜突破同样浩大的声势爆发而出。 向苼头顶金光一闪,一柄小剑幻象浮现而出。 吴陵成一脸惊恐地看着向苼,脑子彻底成了浆糊。 童秋霜是超频仙苗,天之骄女,突破如喝水吃饭,你沈襄一个街边乞讨的孤女,凭什么也能这么快? 「是剑道余韵!」 「快去抢位置!」 「这么快突破,她也是超品灵根!」 「……」 超品灵根! 吴陵成身子哆嗦了一下,面如土色,不等他有所反应,一大群上品仙苗蜂拥而至,无数拳脚打过来。 「啊啊啊……打人别打脸啊!」 「都给我滚开,余韵是我的!」 「……」 众人争得头破血流,却无人敢触碰向苼,生怕扰了对方修炼。 吴陵成鼻青脸肿地从人堆里爬出来,捂嘴咳出一点血丝。 他恨恨地看了一眼向苼周围逐渐坐满的蒲团,缩到石台一角,继续修炼。 可他双眼看的分明是石壁,眼前晃过的却全都是向苼那张始终平静的面容。 原来那不是被吓到失神,而是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 吴陵成神情变幻,时而悔恨,时而愤恨。 过了片刻,他咬牙清空杂念,竭力专心领悟《剑策》。 可他的心思太乱太乱,竟连入定也无法做到…… 三日后。 悠扬的钟声回荡在石壁天堑前。 无数正在努力入门的仙苗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盘膝坐在石壁顶端的殷洮眸眼微睁,唇边轻启。 「时辰已至。」 「《剑策》入门者,三千一百九十八人!余者尽弃之。」 言罢,他拂袖一扫,石台上空虚空立时扭曲了一下,一团硕大的漩涡凭空出现,无数未能领悟入门的仙苗惨嚎着被吸入其中。 半晌过后,天堑前的石台重新安静下来,蒲团上的仙苗直接少了九成以上,变得空旷无比。 不少中品仙苗脸上露出轻松之色。 他们的目标就是进入万脉剑宗外门,至于后面几天的考核,那是留给剑道天才的,跟他们无关。 而上品仙苗们,悟性都不低,大多还在专注修炼。 唯独有一人,失魂落魄地坐在蒲团上发愣。 吴陵成呆呆地看着石壁上的金光大字,只觉得满心苦涩,无法与外人说。 这三天内,他杂念纷呈,虽有不错的剑修天赋傍身,却堪堪只领悟《剑策》第一重。 一步慢, 步步慢。 他没能抢到超品仙苗突破时的余韵,接下来六天突破只会更慢,突破至第三重希望渺茫。 九日内无法突破第三重,他只能去外门…… 好好的内门弟子身份被自己错过,吴陵成心中悔恨难当。 谁能想到他当初算计沈襄的后果,会尽数应验到自己身上? 「沈襄……」 吴陵成看着向苼所在的蒲团,咬牙切齿,暗恨之余,心中却是一阵无力。 那可是高高在上的超品仙苗,注定走在同辈所有人前面,他根本奈何不了对方。 他正胡思乱想,忽地又感应到一阵磅礴气势升腾而起。 他抬头望去,便见童秋霜头顶四柄剑影幻化而出,短短三天,她就突破第四重了?! 围坐在童秋霜周围的上品仙苗们欣喜若狂,争先恐后地吸收余韵,反观向苼周围的仙苗们则是脸色微变。 吴陵成看到这一幕,忽然觉得内心好受很多。 至少,还有人能替她压沈襄一头。 片刻之后,童秋霜周身气势微敛,睁开了眼。 她未曾看向苼一眼,而是抓紧时间,一门心思扑在《剑策》第五重感悟上。 她出生在童家,奈何母亲身份卑贱,自小到大都只有受人欺凌的份儿。 自从半年前验出超品灵根,她的处境立刻就变了,身边再无坏人,目之所及,都是笑脸。 这半年来的遭遇,太不真实。 以至于童秋霜一开始生怕自己在做梦,一场梦醒后,什么都不剩下。 如今她虽已调整好心态,却愈加珍惜修炼机会,不敢浪费一分一秒。 她年纪虽小,却明白眼下得到的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自己的修真天赋上。 只有自己表现得足够好,才不至于被打回原形。 距离二十一日,还有十九天! 童秋霜目光闪动,领悟六重,核心弟子,就是她的目标。 第四天,向苼毫无意外地突破第四重,令周围上品仙苗恢复笑脸。 已经放弃修炼《剑策》的中品仙苗们,看着热闹,不免议论。 「沈襄师姐突破的速度虽然晚了些,可我看她的天赋,丝毫不下于秋霜师姐。」 「沈师姐突破世间足足晚了一天,怎么能跟童师姐比?」 「你们可别忘了,童师姐出身童家,那可是千年修真大族!」 「就是,童师姐自小饱读修真典籍,沈师姐却连字也不识,能这么快突破,全靠悟性!」 「沈师姐不识字,简直荒谬!谁说的?」 「……」 众人谈论至此,不约而同看向在一边独坐的吴陵成。 交错的视线倾轧而来,吴陵成脸色微白,抿嘴不言。 有人见他这般反应,顿时笑出了声。 「听说这位吴师兄还是上品仙苗呢。」 「当时嘲讽沈襄师姐不识字,声音可大了,不少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原来是个跳梁小丑。」 「哈哈……」 讥讽嘲弄的言语涌入耳中,吴陵成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心中竟也生出一股自嘲。 辱人者,人恒辱之。 他今日算是彻底领会了这句话的意思。 第三十五天,午时。 随着一声轻微的突破声,童秋霜在一众震惊艳羡的目光下睁开了眼。 她一反常态地没有再继续,而是起身活动一下身子, 三十五天,《剑策》七重! 这个速度, 不可谓不快。 连她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竟能在短短一个多月内走到这一步。 虽然和突破《剑策》六重一样,都是核心弟子待遇,但她起步就是六品心法,俨然超出同辈一大截。 至于第八重…… 童秋霜回想一遍那异常艰深晦涩的法诀,暗自摇头。 太难了。 第八重《剑策》,比第七重难了不止一筹。中文網 她十六天领悟前六重,单单第七重,便花去足足二十日,若要修成第八重,只怕四十日都不够。 而眼下距离四十九日之期,只有短短十三天。 第七重,便是她的极限了。 念及此处,童秋霜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入定当中的向苼,眼神清澈,隐有一股傲然之意。 同为超品灵根,这沈襄的突破速度比她还慢一筹,能否赶在期至之前突破第七重还未可知,第八重更是不用想。 换言之,这一届招徒大殿,她为魁首! 童秋霜停下修炼,周围上品仙苗们吸收完余韵,也陆续从入定中醒来。 不少人都面露敬畏。 「七重《剑策》,这在万脉剑宗历代招收的仙苗当中,足能排到前列了吧?」 「太厉害了,简直是妖孽!」 「这《剑策》从第四重开始,修炼时浑身又痛又痒,童师姐居然一声不吭地忍了下来,光是这份意志,就足以令我等望而生畏啊。」 「沈师姐不也同样面不改色?」 「童师姐突破七重,沈师姐止步六重,孰高孰低还需要讨论?」 「可沈师姐不识字啊……」 「又是这论调,剑道天赋跟识不识字有关系吗?」 「……」 上品仙苗们一开始还在惊叹,到了后面却演变成争论,双方各成拥趸,吵得不可开交。 直至两个时辰后,一声突破响起,众人顿如一盆冷水浇头,鸦雀无声。 为向苼吵架的上品仙苗们又惊又喜,立刻回到蒲团坐下,贪婪地感悟吸收突破余韵。 拥护童秋霜的上品仙苗们面露古怪。 「酉时未到,沈师姐突破就比童师姐晚两个时辰……」 「我记得第四重时,沈师姐还要比童师姐迟上一天才突破呢,怎么越往后,感悟反而越快了?」 「不会沈师姐的天赋,真比童师姐高吧?」 有人生出怀疑,忍不住去看童秋霜,却见后者面色平静,仿佛早就料到竞争对手会突破。 「童师姐好心性……」有人悄声赞叹。 然而被众人称赞心性的童秋霜,在第二轮考核来到第四十七天的时候,还是禁不住变了脸色。 第272章 壁画 吟! 石台灵气如海,尽皆汇聚与向苼身周,随着一声清越的剑鸣响起,一股独特的剑道气势,升腾而起。 「《剑策》,第八重……」 不知是哪个仙苗艰涩地说出口,寂静的石台立刻炸开了锅。 「十三天就突破第八重,谁还敢说沈师姐不如童师姐?!」 「沈师姐才是真正的妖孽。」 「不识字怎么了,沈师姐一样突破。」 「哈哈,有句话你们说得对,识不识字确实跟剑道天赋无关啊!」 「……」 喧嚣中,童秋霜安静地坐在蒲团上,目光灼灼地看着同样安静的向苼,眼里仍然清澈。 经过最初的震惊后,她已经迅速放平心态。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她十分清楚,就算十三天前自己没放弃,想要突破《剑策》第八重,也是断然不可能的。 这沈襄的天赋,的确要在她之上。 但那又有何妨?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已经向万脉剑宗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待遇不会差。 抱着这一份平常心,童秋霜又转头研究起了《剑策》 沈襄十三天突破第八重,第九重也不是没有可能,与其在浪费时间白白等待,不如多研究研究法诀。 童秋霜很快沉浸入感悟中,而上品仙苗们,却还在讨论向苼。 不出意外,吴陵成再一次被拉出来鞭尸。 「之前是谁说沈师姐不识字?」 「简直不知所谓。」 「他哪里来的勇气编排沈师姐?」 「……」 吴陵成缩在石台一个角落,脸上难掩惊惧之色。 他看沈襄突破第六重时,便隐隐感觉不妙,现在却已是陷入一种难明的恐惧与慌张中。 一想到那天他故意大声编排沈襄不识字的场面,他就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沈襄是没将他放在眼里,可以她妖孽之姿,在宗门内势必拥趸多多,到时候只怕不用开口,都会有人特意去外门刁难他。 他已经能预见到自己入宗后,被人肆意欺凌的场景。 「要么,这万脉剑宗,我就不去了?」 吴陵成暗自咬牙,可一想到爷爷那一脸为他骄傲的笑容,退缩的念头立刻就被压了下去。 罢了,无非是自食恶果,他忍就是。 第六十九天,向苼突破《剑策》第九重,比宗门限制之期提前了足足三天。 当然,这是向苼刻意为之。 以她在剑道上的造诣,这一篇启蒙级的法诀只需瞬间就能练成。 刻意拖延六十九天,是为将自己的天赋框在正常妖孽的范畴,若是天赋太过,吸引来的就不是惊叹,而该是怀疑了。 但即便如此,石台一众仙苗们还是被震惊到麻木。 万脉剑宗历代练成《剑策》九重的弟子不是没有,可他们也没亲眼见过。 一个摆在面前、活生生的妖孽,所带来的震撼,可比道听途说刺激多了。 「哈哈哈……」 随着向苼突破完成,殷洮长老一声长笑,从石壁顶端飘身落下。 方一落地,他身子一闪,便就到了向苼近前,看着向苼的目光,就像是在打量一件稀世珍宝。 「赤子之心,剑念无瑕。」 殷洮温声轻赞,「《剑策》功成,证明你感悟已至剑意雏形,入内门后,可择一良师,潜心悟剑。以你之姿,不出十年,便可悟出真正的剑意。」 向苼连连点头,脸上却分 明挂着几分茫然之色。 「没听懂?」 殷洮哈哈一笑,「老夫一时高兴,倒是忘了,你尚无修真常识,是该听不懂。无妨无妨,入内门后修习两日,自然便懂了。」 与向苼说完,殷洮又飘至童秋霜面前一阵勉励,而后带着众多仙苗来到石壁前,双臂一展开,一声断喝。 「开!」 轰隆声中,法诀石壁竟缓缓向后转动,露出一条甬道入口。 殷洮不作迟疑,带着众仙苗进入甬道,向苼与童秋霜各自领头,走在殷洮左右。 甬道内分外阴凉,光线却是充足,可见左右两面墙上刻着壁画。 只一眼,向苼就被第一幅壁画吸引,驻足观之。 其上画的是一少年,在一八卦石台正中修炼的情景。 在其面前,有一副金色画卷悬浮,身周则有密密麻麻不下百数金光环绕,细看之下,每一点金光竟都是一柄小剑。 在壁画之下,尚有题字。 ——秦天缺! 这是画壁上少年的名讳? 「这是我万脉剑宗如今的宗主。」 殷洮也不急着走,笑呵呵地解释给众人听:「宗主当年可是我西洲修真界万古以来的第一妖孽,这上面画的,就是当年他入门时的情景。 如今宗主修为深不可测,有这样的宗主撑腰,是我万脉剑宗之福!」 此话一出,众仙苗眼神顿时变了,纷纷打量画壁上的少年,就连向苼也不由多看一眼。 童秋霜却是看了一眼向苼,而后脆生生地问道:「长老,您说宗主是第一妖孽,那当年他老人家修《剑策》到几重呢?」 这话一说出口,其余仙苗们立刻齐刷刷地看向殷洮。 殷洮摇头一笑,慢悠悠地说道:「宗主与沈襄一样出身凡俗,在入宗考核时亦与沈襄一样大放异彩,只是这异彩可要比沈襄厉害得多。 宗主不仅在短短三天内就修成《剑策》九重,且还直接悟出剑意!」 言罢,殷洮指了指环绕在少年身边的数百金色金光,「这便是宗主当年悟出的剑意,万重光!」 「哇……」 「直接悟出剑意。」 「宗主太厉害了!」 仙苗们齐齐惊叹出声,童秋霜又看了一眼向苼。 向苼配合地露出惊色,心下却也生出几分波澜。 三日剑意成,天生剑胚。 如此天赋,万古第一妖孽……六十九天悟《剑策》,放在妖孽里还算平庸了? 倒是小看了天下英雄。 向苼暗自琢磨,那一副沉思的模样落在殷洮眼里,顿时令后者愈发欣慰。 天才最忌自傲,这条甬道设计之初,便是为了敲打仙苗,令其戒骄戒躁,虚怀若谷,刻苦修行。 眼下看来,目的算是达到了。z.br> 怀着这般想法,殷洮接着带领众仙苗往里走,挨个儿介绍壁画上的天骄人物。 「周正,刑殿剑主,入宗悟《剑策》达十六重,殁于十三万年前。」 「长老,《剑策》不是只有九重吗?」 「你等连前九重都修不明白,何谈后续七重呢?当然,若是沈襄在十日之内悟透《剑策》,石壁自会显现后续法诀。」 殷洮解释一句,接着往下介绍。 「张万生,明殿剑主,入宗悟《剑策》达十六重,殁于十三万年前。」 「陈水珏……」 一连数个壁画看下来,殷洮介绍的天骄无一不是殿主级大能,且都是死在同一个时间点。 李 玉为玉殿剑主,修为在渡劫期。这些壁画上的先贤,想必也不差。 十三万年前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万脉剑宗损失如此多的渡劫期大能? 向苼略微出神,忽地听见殷洮喊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陈澜之,元脉脉主,入宗悟《剑策》达十六重,三千年前失踪,魂灯灭于两千七百年前。」 向苼立刻收敛心思,投目看向壁画上意气风发的少年,却只见其身形,不见具体面容。 她皱了皱眉,难得出声问道:「长老,这位前辈为何不画脸?」 「陈脉主尚有血亲在世。」 殷洮和蔼一笑,「若是其血脉断绝,壁画自会变成之前那般,露出真容。」 向苼微微点头,这长老的话明显有所保留。 不过不用他多言,自己也能猜出来,这多半是在防备某种咒法手段,牵连至血亲。 向苼思索间,殷洮又带着众仙苗走到下一幅壁画前,向苼抬眸一看,又是一个熟悉的名字。 「袁素,清脉脉主,入宗悟《剑策》达十六重,殁于一千年前。」 这是厉万盛提过的一个名字,竟已陨落了。 众人看到这里,都变得有些沉默。 终于,有一名上品仙苗按捺不住好奇,鼓起勇气问道:「长老,这壁画上的名字,除了排在首位的宗主,似乎都已经……」 「看来你们都察觉到了。」 殷洮敛去笑容,视线扫过众人,眼神变得深邃:「如尔等所见,壁画上的所有天骄人杰,除了宗主,无一例外都已陨落。 你等可知,这是为何?」 此话一出,仙苗们面面相觑片刻,立刻有人出声答道。 「是为了让我们记住他们。」 「不对,宗门目的不可能如此浅显。」 「是为了激励我等?」 「更不对。」 童秋霜目光一闪,小声回道:「是为了不让我等忘记仇恨?」 殷洮赞赏地看了童秋霜一眼,随后望向向苼,见后者始终沉默,便不再等,沉声开口。 「活人,是上不了壁画的。」 「宗主深不可测,不惧万神殿算计,是唯一的例外。」 「刻此壁画上,是要让你们知道,宗门长辈们有多少天赋远超你等的天骄妖孽,死在万神殿的算计之下。 修真界何其艰险,你等须牢记,入门当谨小慎微,万不可轻易暴露自身修炼进展,可听明白?」 「谨遵长老教诲!」 众仙苗齐齐应声。 殷洮神情微松,不再多言,继续领着众人往前走。 此刻众人到出口,只剩下一副壁画的距离。 壁画刻蚀的痕迹还很新,殷洮似乎并不打算继续介绍了,且步子还快了几分,隐约有逃避之意。 向苼有些好奇,跟着快走几步,抬眸望去。 这一眼,却令她心神剧震。 第273章 少年 「李玉,玉殿剑主,入宗悟《剑策》十六重,殁于二十年前。」 向苼怔怔望着石壁上的字眼。 这一情形,很快引起其他人注意,不少仙苗也跟着看去。 「二十年前?」有人低声惊呼。 之前壁画上刻着的几位门中长辈,动辄死了千年万年,太过遥远,实在难有真实之感。 这幅壁画一下子将时间拉到两位数,顿时引起不少震动。 殷洮听到身后的议论声,也停下脚步,望着壁画上的背影,眼底泛红。 「师尊……」 他虽然只是师尊名下一个毫不起眼的记名弟子,可师尊对他态度亲和,与其他正式弟子并无太多差别。 一晃眼过去二十年,他每每想起与师尊坐而笑谈的情景,他仍觉得心中锥痛,窒息难当。 他这些年不眠不休追查万神殿在外布下的棋子,一旦得到确切消息,便立刻过去。 然而杀再多万神殿的人,他都无法再见师尊一面了。 他心中愤恨、委屈,悲伤……终只是化作一声叹息。 殷洮平复了一下心境,而后淡淡出声道:「走吧,你等该去外宗大殿拜见宗主及百脉脉主了。 近日宗主恰逢不在宗内,由风殿剑主代之,你等入殿后,要尊称一声风师祖,明白吗?」 「是。」 众仙苗齐齐应声,跟着殷洮走入甬道尽头的漩涡。 下一刻,一道方寸集漩涡自外宗大殿凭空生出,一众仙苗鱼贯而出,浓郁的灵气霎时扑面而来。 向苼抬眸遥望,终于得见万脉剑宗山门的真正模样。 外宗大殿坐落于一峰山顶,眼下他们处在红漆殿门前,可见群山环伺,云雾缭绕在葱郁碧绿间,空中有仙鹤飞腾,悠扬的鹤鸣回荡与山间。 仙家美景在前,仙苗们一时看呆了,向苼却无心观望。 她仍在想李玉。 十九年前,李玉未能履约派人前往东洲维持秩序,那时她便猜测西洲出了变故,可却从未想过李玉会死。 渡劫期修士再进一步,便是大乘期,可飞升仙界。 走到这一境界,修真界中已鲜有敌手,更遑论李玉还是实力比寻常修士更胜一筹的剑修。 是谁杀了李玉? 当年东西二洲互通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时,大殿两扇朱门缓缓打开,一名面容冷肃的中年长老走出。 「新晋仙苗,入殿觐见!」 众仙苗不敢耽搁,立马跨入门槛,殷洮只在门口遥遥望着,眼含欣慰。 轰—— 殿门重重关上,走在最后的仙苗吓了一跳,回头看到冷肃中年长老关上门走过来,立马低下头来不敢多看。 乌泱泱的仙苗们涌入,空旷的殿内立刻变得颇为拥挤。 向苼走在队伍最前,片刻间,便见到殿内落座的众多剑宗修士,粗略一数不下百人。 落于上首座位的,却是一蓝袍女修,秀容清冷,不苟言笑。 向苼眸底微光一闪,她就是风殿剑主? 「见礼!」 身后肃容长老一声落下,尚有些无措的仙苗们立刻心头一紧,跪下齐声高喊。 「拜见风师祖!」 「起来吧。」 风殿剑主淡淡一声,言语简练:「你等今日入我剑宗门墙,当谨记宗门戒律,不可轻犯;勤于修炼,不可懈怠。」 「谨记风师祖训诫!」 见仙苗乖乖应答,风殿剑主也不欲多言,抬手轻招。 方才开门的中年 长老立刻上前,伸手抹过储物戒,而后挥袖撒出千道灵光,悬于众多只将《剑策》修炼入门的仙苗前。 「三日内入门《剑策》,你等可入外门为剑侍,赐中品灵丹,以资鼓励。」.z.br> 中年长老沉声开口:「虽是外门,若进步斐然,仍有机会进入内门,望你等好生修炼,切莫懈怠。」 「是!」 仙苗们齐声应是,吴陵成亦是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随后被一旁的年轻弟子带出去,直接前往外门。 这群仙苗们一走,殿内立刻空了大半,只剩下二百余仙苗恭候殿中。 「王全志、李末连、单望进……」 中年长老一连喊出十个人的名字,「你等出列,各自演练从《剑策》中感悟的剑法。」 言罢,中年长老丢出十柄木制长剑。 被喊到名字的仙苗们不敢迟疑,纷纷上前捡起木剑,在上百道宗门长辈的注视下,演练其感悟出的最厉害的一招。 一时间大殿中,只有仙苗们青涩的呼喝声回荡。 能走到这一步的仙苗,皆已是同辈之中的佼佼者,然而天赋尚可,心性却仍不可测。 这被喊出的十人里,当即就有一人紧张过头,演练的剑招都因此变形,令得在座不少剑脉脉主暗自摇头。 三五招后,中年长老叫停,回头看向众脉脉主。十个仙苗立刻更加紧张,连呼吸都不禁放慢。 好在片刻之后,终于有一名脉主出声,指了指站在十人中间的仙苗。 「李末连,可入我清剑脉。」 有人开头,其余几脉也不再矜持,紧跟着开口。 「单望进,可入我冷剑脉。」 「桃向晚……」 「……」 十个仙苗很快被瓜分完毕,中年长老接着喊下一批仙苗演练。 一连十几轮过去,各脉脉主也各自招收了一二位弟子,只剩下几个主脉还未收人。 借着这一机会,向苼迅速熟悉各脉脉主的样貌与来历,而后视线很快落到坐在末尾的,一名修为只有筑基期的清秀少年身上。 坐在一群修为至少也有出窍期的脉主当中,这少年实在扎眼,向苼早早便注意到他。 今天这殿中座次,明显只有脉主才有资格坐下,这少年也难不成也代表某一个弱脉? 可若是弱脉,方才有好几个心性偏差的仙苗,各脉都不愿意接收,导致殿中沉默许久,最后还是风殿剑主开口,才有脉主捏着鼻子收下。 风殿剑主为何不让这少年收下? 而且,她看这少年面孔陌生,可心头却有一股熟悉之感萦绕不去。 她头一次来到西洲,定不可能是从前见过这少年。 那熟悉之感,又是从何而来? 向苼心中疑窦丛生,思索之余,场中演练又过去四轮。 第五轮,只剩下七人,且皆领悟六重《剑策》的好苗子,虽不是在二十一天内完成,但也足以证明他们天赋。 难得的是,这七人心性也稳当,丝毫不惧场。 向苼瞄了一眼,发现这七人里有五个都是蹲在她周围等余韵的小弟,剩余二人则是童秋霜那边的。 擅长抓住机会,本身便可说明心性。 「纪学真,剑势光明正大,可入我煌剑脉!」 坐在风殿剑主右手的一威严中年修士忽然出声,其余各脉顿时转头看去。 八大主脉,终于出声了。 纪学真似也知道煌剑脉就是八大主脉之一,闻言先是一愣,继而大喜,也不等其他脉主出声,立马跪下来磕头,大声道: 「弟子愿拜入煌剑脉!」 「性子干脆,不错。」 威严中年修士微露笑容,挥袖抛出一只丹瓶和一本册子。 「你入内门,本只可从基础心法修起,但本座见你心性灵动,愿意给你一次机会。 你若能通关本座的考验,本座便赐你一本七品心法,如何?」 纪学真狠狠捏了一下大腿,强行忍住激动,再次大声道:「弟子愿一试。」 「好了,王师兄。」 左首座红衣女修掩嘴轻笑:「这好苗子还有六个,我们可都等着呢。」 威严中年哈哈一笑,「这收得好苗子,难免多言两句,为此耽搁时间,是师兄的不是了。」 「师兄言重了。」 红衣女修客气一句,也不再废话,葱白的指尖一点剩下六人里唯一的女仙苗,笑问道:「金薇,你可愿入我水剑脉,条件和煌剑脉一样,入门若能通过考验,便得七品心法,否则便从基础心法修起。」 金薇喜不自胜,连忙磕头拜谢:「弟子愿意!」 接下来五人,皆是被主脉收入,赏赐亦是相差无几。 这一轮演练完,中年长老再次站出来,看着场中唯二的两名少女,冷肃的面孔上罕见地流露出一丝笑意。 「童秋霜,你且上前来。」 不等童秋霜开始演练剑法,方才收下金薇的红衣女修忽然出声:「你可愿入我水剑脉?」 童秋霜还未回答,右二座的一名青年修士立时笑了:「温师妹方才已经收了一个苗子,我们悬剑脉可还没进账呢。」 说到这里,青年修士看向童秋霜,目光灼灼,「童秋霜,你若入我悬剑脉,本座可为你亲自挑选一本六品心法,且准你入灵塔修炼半年,上品灵池淬炼三个月。」 「莫师弟可是太急切了些?」 左二座的和善老者笑呵呵地捋了把胡须,也许诺:「童家小娃娃,我诡剑脉与悬剑脉同样,且在其基础之上,本座亲自指导你修行。」 「周师兄你也太不厚道了,跟小弟抢什么……」 两人争论不休,其余剑脉亦是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 所有人心神都被争论吸引的这一刻,向苼指尖悄然微动,撬动识海一丝《欺天》之力,覆在双眼之上,向末座的清秀少年看去。 第274章 故人 《欺天》面前,一切虚假的力量瞬间退避。 向苼眼里的清秀少年,面容变幻片刻,忽地褪去一层虚幻的禁制,显露出另一副面容。 向苼瞳孔骤缩。 怎么会是他?! 「各位师兄,莫要再争了。」 红衣女修嫣然一笑:「我水剑脉敢第一个招揽童师妹,自然是有把握。」 「师妹,你是想靠血亲关系走后门?」 右二座青年修士微微皱眉,「童家老祖宗虽在你水剑脉,这与童秋霜的去留可无关。」 「师兄此言差矣。」 红衣女修也不多与师兄争辩,美眸一转,落在童秋霜脸上:「你老祖宗耗费多年积攒的功绩,为你换来一本五品心法,虽不是镇派剑典,却要比六品心法厉害甚多。 其余一应条件,亦可破格提升五成。」 此言一出,其余七大主脉脉主皆是面露无奈。 为了避免百脉陷入无休止的竞争,玄殿主早就对招徒条件做了限制。 如童秋霜这等天才,招揽的最高条件便是六品心法和不超过一年的灵塔和灵池修炼时间。 这一限制,却不包括血亲长辈赐予。 他们也知道争过温师妹的几率很小,但还是想碰碰运气,童秋霜在童家并不受宠,说不定那童家老祖宗不管这事呢? 「童秋霜,你可愿入我水剑脉。」 「我愿。」 童秋霜干脆地应声,随后乖巧地走到红衣女修身边。 「唉……」 主剑脉脉主们见状叹了口气,目光很快从童秋霜身上移开,转而盯着向苼。 然而还未等他们开口,便见向苼忽然抬手一指末座少年,主动开口:「我要入他一脉!」 此话一出,场中立时陷入一片寂静。 随后众脉主齐刷刷看向末座的清秀少年,目光古怪。 清秀少年忽然被如此多双眼睛盯着,心慌之余,更多的却是懵逼。 师兄让他来充数走个过场,眼下这种情形,又该如何处理? 他们这一脉,连个名字都没有,怎么还有人主动入他们这一脉?而且这个人,还是本次招徒大典魁首。 头疼!难怪师兄不喜欢这种场合。 清秀少年捂着脸,正要拒绝向苼,却听方才收下纪学真的煌剑脉脉主忽然说道:「小六,你们一脉人丁稀少,就收了她吧。」 「是啊小六。」 诡剑脉老者笑得胡子一颤一颤的,「弟子满七人,就可以给你们剑脉取名了。而且你那五个师兄师姐都不管事,说不定这名字还能让你取。」 清秀少年原本还在苦恼,一听到此话,顿时抬头两眼发亮,「真……真的?」 「自然是真的。」 幻剑脉脉主是个老妪,此刻也笑得异常「慈祥」。 「而且小六啊,你收了她,你可就不是你们一脉辈分最低的了。」 八大主脉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清秀少年狠狠地心动了。 他看向立于场中的向苼,嘴里小声念叨,「沈师妹……小师妹……七师妹……」 我也能叫人师妹了。 清秀少年满脸振奋,展露笑颜,「好,你以后就是我这一脉的第七位弟子!」 「好什么好?!」 无名小峰山顶,一间木屋内响起一声怒吼,「师兄让你去看热闹,你怎么还真带人回来了?还带的魁首!你你……你这是要害死师兄我啊!」 清秀少年委屈地抱着头,「三师兄,我们这一脉怎么就不能招徒了?我不就是二师兄 带回来的吗?」 「你不一样。」 被唤作三师兄的青年长长叹息,拎着清秀少年就往外走,「赶紧和我一起把人送主脉去,千万别告诉你那几个师姐,特别是你五师姐,她那嘴……」 话到此处,青年看到站在门外蹲在向苼旁边的少女,语气瞬间一滞。 「我嘴怎么了?」 少女一身水蓝色长裙,活泼灵动,她气得嘴巴鼓鼓,起身娇哼一声:「三师兄在背后说人坏话,我要去告诉四师姐!」 言罢,少女转身就走。 「别别别!」 青年立马丢下六师弟,闪身拦住少女,「我这哪里算坏话?你也知道你那四师姐的脾气,再把房子拆了,二师兄可饶不了你。」 提起这事,蓝裙少女眼里立时闪过一抹迟疑。 青年赶紧趁热打铁,转移话题:「六师弟顽皮,把这次招徒魁首的仙苗给带回来了,你和她一同将人送去八大主脉,我们和煌剑脉关系最亲,就从他们开……」 「不要。」 蓝裙少女双手抱胸,偏头翻了个白眼,「明明是师兄你闯的祸,为何要我去,我才不去。」 「我……」 青年脸色发黑。 他才被二师兄下了惩戒禁制,两个月内不得下山,五师妹明明知道。 让六师弟代替他前往招徒大典,二师兄也知道,可小六少不更事。 这招了新徒的黑锅,肯定又要落在他的头上。 一想到惩戒禁制很可能又要往上加,青年神情悲戚。 「五师妹,我都大半年没出过门了,你就可怜可怜师兄……」 「谁让你跟四师姐打架的?略略略~活该!」 蓝裙少女扮了个鬼脸,「我可是四师姐那头的。」 说完,蓝裙少女转身就跑,留下青年连连叹息。 向苼默默站在一边目送蓝裙少女远去,自始至终,这位看似活泼的五师姐,一句话都没跟她说。 还有这位三师兄,三句不离送他走。 向苼深深看了一眼清秀少年。 这无名剑脉的弟子,难道都跟他一样特殊,所以才不愿留她? 「六师弟,听话,带她下山。」 三师兄又在劝小六了,可平素乖巧听话的六师弟,这次却是叛逆起来。 「我不!」 「而且八大脉的师兄们也说了,我收了她,就能给剑脉取名。」 「我还能有个师妹,有什么不好?」 三师兄越听,脸色越差。 他倒是老六怎么忽然带人回来,原来是被那几个老家伙撺掇的。 罢了…… 青年微叹一声,来到向苼面前蹲下,温声问道:「我听人说,你是主动要求加入我们一脉,这是为何?」 其人一靠近,向苼顿时感到体内岁月意境有所触动。 她立刻低头掩去眼神变化,小心收敛岁月意境的悸动。 青年见她这般反应,只当是向苼怕了,语气不得不更加柔和:「你若能告诉我,我暂时便不赶你走,如何?」 向苼借坡下驴,立马抬头反问:「真的?」 青年语气无奈,「我等剑修,怎会骗人?」 「我看他,很亲切。」 向苼看了一眼清秀少年,脸色微红,小声嗫嚅:「像哥哥。」 原来是思念家人…… 青年恍然,心血来潮,又忍不住多问一句:「那我呢?」 向苼煞有其事地打量一眼青年,点点头道:「也像。」 六师兄像哥哥,那是她随口乱绉,眼下这句,却有几分真心。 这便宜三师兄长的,的确与向鸿羽有那么一二分相似。 青年闻言,却是一阵无言。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女娃年纪太小,怕是看谁都会来一句像哥哥,能看上小六,多半是因为他们看上去年龄相仿。 这也算是缘分了。 就是不知二师兄会不会答应…… 青年心中担忧,他对七师妹的到来,其实没有任何意见,只是二师兄曾有明确嘱托。 他们这一脉,性质特别,只有大师兄和二师兄能带人回来。 至于特别在什么地方,他也知道。 青年叹了口气,转头对清秀少年道:「你先带小丫头下去歇着,等二师兄晚上回来,再行定夺。」 清秀少年连连点头,随后带着向苼来到一侧间木屋内。 清秀少年拿起扣在桌上的玉碗,擦了擦,倒上一杯热茶。 「喝点水吧……小师妹。」 说到最后「小师妹」三字,清秀少年脸颊红了红,语气却又异常坚定,「你放心吧,等二师兄回来,我一定会求他让你留下的。」 这般模样,令人很难与他前世严肃的面孔联系在一起。 向苼沉默片刻,点点头,算是回应了清秀少年的话,随后主动问道:「你叫什么?」 「我叫李小六。」 少年笑得灿烂,「我是二师兄带回来的,从小就生活在这里,名字也是二师兄随便取的,很简单。 他说我的名字,要等我以后突破金丹期后,自己取。」 向苼闻言轻轻颔首,眼底掠过一抹思索之意。 金丹期后,前世记忆就该恢复了。 如此说来,这所谓的二师兄知道李小六是转世之身,甚至就是他亲自出去,主动寻找这尊转世之身带回来。 短短十九年里就能转世,并且被找到。这里面,定是有人主动干涉。 念及此处,她又想起覆在李小六脸上的禁制。 那薄薄一层,伪装能力却是绝巅,若非自己有《欺天》阵盘一角,亦绝难看出破绽。 万脉剑宗中,不仅有人精通禁制,还有人能沾染轮回…… 甬道内的无脸壁画 一时间,向苼生出许多猜测,她端起茶杯,轻轻抿了口气,再看坐在对面,一脸热忱地看着他的李小六,不禁微微一笑。 真是没想到,我来到西洲见到的第一个故人,居然是你。 李玉。 第275章 暂留 「我乃西洲万脉剑宗,玉殿剑主,李玉。」 向苼仍清晰地记得当年在东洲,与李玉初见时的情形。 虽然她当时并未现身,只是在暗处看着。 转世后的李玉,少了前世的冷峻从容,神态尽显少年率性天真。 向苼与他坐着喝茶片刻,没怎么主动询问,便从他口中弄清无名峰上师兄师姐们的名讳。 大师兄秦天衍,亦是脉主,听闻是宗主秦天缺的亲弟弟。 似乎是因为这一层关系,万脉剑宗内允许这古怪任性的一脉存在。 向苼听着却觉得不对。 若真是因为脉主与宗主的关系,门中高层睁只眼闭只眼,招徒大典上,八大脉主合力将她硬塞给这一脉,又是为何? 从之前收徒大典的情形看,那几个脉主分明都是惜才之人,就不怕她入这一脉耽误修行? 向苼想不通,微微蹙眉,李玉却未发觉,仍然在说。 「大师兄收人也很古怪,只认师弟师妹,不收弟子。」 李玉吃着点心,一边口齿不清地说:「所以我们这一脉上的弟子辈分都很高,见到脉主们也只需以师兄师姐相称,至于下面的真传弟子,唉……」 李玉连声苦叹,「他们个个不是元婴期,就是化神期,修为远超我,看到我还需叫我一声师叔。 每每遇到那种场合,我就躁得慌,三师兄还老是带我去,真是讨厌!」 向苼笑盈盈地听着,没说话,便听李玉接着说。 「二师兄名叫姚玄甲,平时大师兄不在,都是他在打理山上的事。他为人严肃,但待我们是极好的。」 「三师兄叫姚子逸。」 向苼听到这名讳,眸眼微眯。 方才她可是清晰地感应到那位身上传来的岁月波动,虽然对方压制得很好,可同为岁月意境拥有者,感知共鸣更为敏锐。 若非她有敛息术隔绝体内一切气息,怕也难逃对方感应。 这位,难道不该姓陈吗? 念及此处,向苼故作诧异地反问道:「三师兄姓氏与二师兄一样?」 李玉点头,「三师兄也是被二师兄捡回来的,也是跟二师兄时间最长的,所以就跟了他的姓。 后来山上人多了,二师兄觉得都跟他姓不好,便给我们后来的三个各自取了姓。」 向苼轻轻点头。 听到这里,她算是明白了,李玉什么都不知道。 还是叫他李小六罢。 「四师姐苏青青性子火爆,五师姐水月窈活泼,都是很好的人,你要是能留下来,肯定会喜欢这里的。 到时候我带你去后山采灵药,还能带你去灵塔、灵池修炼……」 李小六兀自还在畅想日后带着小师妹到处游玩的欢乐未来,殊不知此时此刻,八大脉主齐聚玄殿之中,正在为向苼入无名峰一事肃声交谈。 「玄师伯,您不是说过,第七到来,是为圆满,可定脉名吗?」 煌剑脉主眉头直皱:「为何现在又不能了?」 「是啊脉主。」 「早日定名,直取万神殿吧!再等下去,我藏剑一脉怕真是要废了。」 脉主们纷纷附和,盘坐于高坐的玄殿主尾巴一甩,昂头睁开一双锋利的眼。 「都给我闭嘴。」 这淡淡一句,却带着一股倾轧天地的沉重威压,压得众人语气一滞,瞬间安静。 玄殿主这才接着开口:「你等以为老朽久在殿中,就不知那小娃娃是你们故意塞进无名峰的?」 此话一出,众人讪然。 悬剑脉主嘿嘿一笑,「师伯此言差矣,当日分明是那小女娃看玉剑主亲切,主动要求加入无名峰,我们也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玄殿主沉默片刻,终是轻叹一声,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拿出一面龟甲,起卦卜算。 只须臾间,向苼捏造出短暂身世,便化作一行行黑色小字,显现在龟甲面上。 「孤女无家,磨难重重,天生完美,囿等仙缘。」 玄殿主眼中掠过一幕幕向苼幼年流浪,被屡屡欺凌,艰难求活的情形,顿时沉默下来。 他活了太多岁月,人世间苦难看得多了,早就无甚感觉。 这番沉默,当然不是因为怜悯,而是因为龟甲上的一句卦字,此前从未出现过。 天生完美,囿等仙缘。 仙苗生于凡俗,囿于一方等待仙缘,实属寻常,可天生完美……这四个字,太重了。 何谓完美? 人无完人,便是宗主秦无缺修为冠绝一世,也难当完美之词。 一个十岁出头的凡俗孩童,又岂能当得? 而且卦言如此厚重,孩童竟能受住,并未遭受万神殿迫害夭折? 难道,真是天机…… 玄殿主目光变幻不定,沉思良久,才抬起头,严肃的话声回荡在殿中。 「沈襄,暂留无名峰。」 「沈襄,暂留无名峰。」 无名峰中,一名长相憨厚老实的青年说出这句话,李小六立马高兴地跳起来,上去抱住老实青年。 「太好了!」 「我就知道二师兄你不会赶小师妹走的。」 「我有师妹了!」 姚玄甲扯开李小六,皱着眉头道:「搂搂抱抱,成何体统?赶紧去修炼。我还要带你师妹去挑选修炼典籍,别在这耽搁时间。」 李小六闻言连忙放开,对着站在一边的向苼笑了一下,快步跑了出去。 屋内就剩下姚玄甲和向苼两人。 姚玄甲看着向苼,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却见对方吓得后退两步,顿时沉默。 带孩子,他是有经验的。 但他之前带的都是转世重修的孩童,普通孩童,眼前这个沈襄还是头一个。 「二师兄……不是坏人。」 半晌,姚玄甲憋出一句,见向苼又退了两步,顿时笑容一垮,闷声道:「我带你去藏经阁。」 向苼点点头,跟在姚玄甲身后一丈远往外走。 「短短一丈,总不至于走丢了……」 姚玄甲嘀咕一声,也不强求,走在前面带路,明知身后的向苼在悄悄打量他,也忍着不回头。 向苼大概清楚姚玄甲的想法,「悄悄打量」的姿态不加掩饰,却有几分光明正大的意思。 她目光游曳,看着姚玄甲有些厚重的背影,心中波澜汹涌。 好可怕的气势,好可怕的人! 她被吓得后退,自然是演戏,但借此拉开距离,却是真的。 在她神魂感应中,眼前的这位二师兄,看似憨厚老实的外表下,藏有一股前所未有的肃杀气势。 就如同掀起万丈高的骇浪,压抑、沉重、光是离得近了,都会产生窒息之感。 神魂感应尚且如此,若是催动欺天之力,又该如何? 「姚玄甲……」 向苼在心中轻念,如此可怕的人物,绝不可能是弟子。 所有转世重修的弟子,都是他接回来的,难道他就是那个沾染轮回之人? 他活了多久? 在他之上的那位神秘大师兄,又该是如何恐 怖的人物,令姚玄甲甘居次位? 「小师妹,藏经阁到了。」 忽然一声响起,向苼立刻敛去心思,抬头跟随姚玄甲的指向,看向面前的塔状建筑。 这一看,却又令她心神轰然一震,差点维持不住表情,在姚玄甲面前露出破绽。 这藏经阁的模样,竟与她在东洲石壁内见到那座石塔,一模一样! 「二师兄,这座塔真好看,是宗主他老人家建的吗?」 向苼忽然开口。 姚玄甲愣了一下,虽然觉得这问题有些奇怪,但一想到对方的年纪,还是很快回道:「不是,是我宗的开宗祖师。」 提及祖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姚玄甲难得自然地笑了笑,「走吧,祖师的画像就挂在藏经阁一楼,我带你去看。」 向苼点点头,亦步亦趋地跟在姚玄甲后头。 姚玄甲略感惊讶,这就不怕他了? 分明是流浪多年的孤女,却未失去对人的信任,这般心性,端的是修真的料…… 他心中思索的同时,两人也来到石塔前。 守在大门两边的守剑弟子立刻过来,齐齐恭敬行礼道:「见过姚师叔。」 姚玄甲轻嗯一声,递出无名峰身份令牌,「我来帮沈襄取招徒大典魁首的赏赐。」 「姚师叔稍等。」 一名守剑弟子捧着信物连忙进去石塔,不多时便出来,递回令牌,一边说道: 「可以进去了,不过照规矩,只有沈襄师叔一人可入顶层挑选剑典,期限为三天。三天之内,必须选定剑典,否则视为放弃。」 「这是自然。」 姚玄甲收好身份令牌,低头对向苼说道:「走吧,我带你先去拜见祖师。」 两名守剑弟子闻言连忙让开,推开石塔大门一道缝隙。 向苼跟着姚玄甲进入其中,缝隙便迅速合拢,不见光线。 忽—— 昏暗中,遍布石塔边缘的灵石灯齐齐亮起,照得一楼亮如白昼。 「第一层除了挂祖师画像,还是存放杂书的地方。 可别觉得杂书便是闲书,你出身凡俗,眼界太窄,修炼之余,该常来此,弥补修真见识不足。否则日后在外行走,多有不便。」 姚玄甲一边领着向苼往里走,一边不吝教导,句句良言。 向苼听着,深有同感。 见识不足的短板,终于能补上了。 第276章 剑典 片刻之后,姚玄甲带着向苼来到设置在书架中央的小祠堂内。 祠堂陈设简单,只一张供桌与蒲团,供桌前的墙壁上,挂着一张丹青画卷,其上是一单手执剑的中年修士。 分明只是一张画像,上面的人却好似还活着,一双锋利的眸眼从画中投视而来,向苼竟有种被看穿的错觉。 「这是某种意境在作用……」 岁月意境同样有此效果,她很快平复心境,在姚玄甲欣慰的目光下燃香祭拜。 画像有震慑之效,用以在弟子当中维持祖师威严。 寻常弟子初次过来,大多都会被吓得面无人色,更甚者痛哭流涕也不在少数。 这沈襄小小年纪,却能如此快调整过来,心性上乘,端的是练剑的好苗子。 向苼自然不知姚玄甲的诸多想法,她拜完,将香线插入香炉,后退两步,又抬头深深看了一眼画像上的人脸。 这张脸,总令她想起一个人。 不过若说祖师与那人相似,倒也不至于,至多有一分神似。 而且对方不过是万神殿被发配去东洲的一个分殿主,与万脉剑宗的祖师之间的关系,八竿子都打不着。 大概只是自己多想了…… 晃去莫名而来的思绪,像是转身跟着姚玄甲离开祠堂。 姚玄甲带路到石梯前便停下,回头蹲下身来,接着细细叮嘱道: 「我万脉剑宗共有四大剑典,都放置在第七层,三天时间有限,你莫要在其他楼层停留,径直上去。 去得第七层后,无需犹豫,任意择一剑典修炼便可,四大剑典结丹期之前的法诀真义,相差不大。 结丹之后,再思考具体修行哪一门剑典。」 向苼微微点头,随后又问道:「我以后也能像今天一样,直接来参悟剑典吗?」 「自然不行。」 姚玄甲哭笑不得地回答道,「这次参悟之后,日后你想再来,只能用功绩兑换。所以你可要好好珍惜这三天时间,尽全力参悟剑典,明白吗?」 向苼连连颔首。 姚玄甲不再多说,轻轻推了一把向苼后背,「去吧,三日后我来接你回去。」 向苼不作迟疑,立刻大步跨上石梯,很快消失在姚玄甲视野内。 上到第二层,向苼视线扫过空无一人的偌大空间,眸眼微眯。 第一层时,她也没看到其他人。 万脉剑宗弟子众多,不该没人过来查阅典籍,多半是藏经阁已经闭塔。 这个时候放她进来,到底是招徒大典魁首的优待,还是无名峰弟子的特权? 「你就是沈襄?」 忽然一道声音响起,向苼登时敛去思绪,抬头望见一名老者大步而来。 「四门剑典阵法皆已放开,你自己进去。」 老者面无表情地开口:「三日之后出来,不得向任何人提及剑典法诀内容,否则宗规处置!」 向苼连忙应声,「谨遵长老法旨。」 见向苼乖巧,老者神情微缓,接着道:「你入门时,招徒长老想必已经提醒过你,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你的修行进度,即便是你最亲近的人问起来,也不能说! 你年纪尚小,若是不明白,只需听话,待得日后修炼有成,自会领会其中深意。」 老者多言两句,又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进去吧,我会封锁阵法,三日后你才可出来。」 向苼点头,依言踏上最后一阶石梯,转身便见老者大袖一挥,楼梯口瞬间连同老者一同掩去,变作一片平地。 向苼收回视线,她四下一望,便见这第七 层宽阔的石道两侧,各有两间石室,门楣上分别刻有两字—— 五行、杀戮、岁月、虚空。 万脉剑宗四大剑典的名字,不言而喻。 那封锁阵法的老者虽已离开,向苼却无法确定暗处是否有人窥伺,是以她并未急着去岁月剑典存放的石室,而是来到五行剑典石室内。 方一踏入门中,向苼只见整整八座石碑一字排开,矗立在石室中央,且唯有第一块石碑上刻有碑文,其余七座石碑皆是空白。 她走到第一块石碑前,视线在碑文上停留片刻,顿时心中了然。 这是《五行剑典》练气篇的法诀,此后八座石碑,正好对应筑基、结丹、元婴、出窍、化神、合体、渡劫、大乘这八个大境界。 练气篇的法诀自然难不倒向苼,一遍既成。 而在向苼炼成练气篇的法诀的一刹那,石碑亦生出感应,其上字迹金光一闪,竟是自行脱离第一块石碑,化作一团金光落在第二块石碑上。 眨眼间,筑基篇法诀显现而出。 向苼目露惊异,上前轻轻抚过石碑上的字迹。 这些字,竟都是禁制所化,之前她居然没看出其本质。 制作石碑之人的禁制造诣,远远在她之上。 万脉剑宗有此等精通禁制的修士,会化解不了万神殿的化雨禁? 向苼目光闪烁。 虽只短短入宗一天,她却已发现此宗门隐藏颇深,与外界传言的「损失惨重」、「青黄不接」的情形全然两样。 如此隐忍不发,必定所图甚大。 向苼眯了眯眼,很快撇去这些纷乱的思绪。 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 此地非东洲,她可不是那个高个子,专心修炼恢复修为,才是当务之急。 念及此处,她起身装模作样地逛了一圈,而后径直进入岁月剑典的石室,盘膝坐下参悟碑文。 姚玄甲说四大剑典前两篇法诀相差不大,那是对还未感悟具体剑意的弟子而言。 若是领悟剑意后,面对四大剑典,则会有契合高低的问题。 契合高了,真元凝练自然会更快。 向苼的岁月意境虽还未融入剑中,可毕竟已在横渡诡雾海那两年里领悟完整,此刻修炼岁月剑典,自然感到无比契合,进境飞快。 禁制碑文如同耀动的精灵,不断在石碑上跳跃。 不过半日光景,碑文直接从练气篇跳到元婴篇。 而到这一篇,向苼明显感觉到阻碍,她参悟一日不得,只得放弃。 若将岁月意境圆满划分为十成,这岁月剑典元婴篇想要入门,至少需一成意境领悟。 而她的岁月意境领悟时间太短,距离一成领悟,尚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罢了,此番前来是为获得剑典,而非是真的就地感悟,倒也不必过分强求。」 念及此处,向苼眸光稍敛,周身气势蓦地变化,无穷无尽的纯粹剑意喷薄而出,令得石碑表面都染上一层锋锐之意。 无限剑意。 这门剑意,向苼锤炼多年,时至今日,感悟已然高达三成九! 而在这股剑意嗡然震动之下,禁制碑文亦是生出变化,径直跳到下一个石碑,生出窍篇法诀。 向苼一眼记下法诀内容,正要继续催发剑意,令碑文跳到下一个石碑,忽然感到手心祖印微微发烫。 她眼神一凝,二话不说敛去剑意波动,随后指尖一点眉心,欺天之力瞬息撬动,化为一幕幕捏造出的修炼假象没入禁制碑文。 出窍篇碑文立刻被抹去,金色符文在虚空跳动,一连往回跳 了四个石碑才停下来,显露出筑基篇法诀。 做到这一步,掌心灼热感已然褪去,向苼暗松了口气,悄然收拢欺天之力,盘膝闭眼,装作参悟的模样。 如此情景,倒映在一双沧桑的老眼中,竟令这双老眼的主人生出几分疑惑。 「只领悟到筑基篇,为何参天碑会震动?」 「奇怪……」 老眼盯着向苼的背影片刻,一无所获,只得退去,殊不知这片刻凝视,却已令后者后背湿透。 向苼垂下的眸眼微微睁开,眼底银光湛然。 那窥伺眼神中传递而来的沉重之感……是姚玄甲? 不对! 姚玄甲给她的感觉虽然沉重,却无苍老之感。方才那双眼里尽是沧桑,定是一个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怪物。 向苼轻轻吐了口气,略微收紧心神。 这万脉剑宗的底蕴之深厚,远超她预料之外。今后行事,怕是得愈加小心才是。 三日后夜半子时,第七层阵法准时打开,向苼佯作依依不舍地离去。 而就在其离开之后数息,一位佝偻的老者,凭空出现在七层楼梯口。 守塔长老见到佝偻老者,顿时大惊,连忙现身行礼:「弟子守拙,拜见玄师伯!」 这位满头白发的佝偻老者,赫然是此前为向苼卜算天机的玄殿主。 「起来吧。」 玄殿主声音低沉,「你可曾前去石室观看?」 守塔长老登时心头一惊,立马摇头道:「不敢!门中有明令不得窥伺他人修行进度,弟子又岂会知法犯法?」 玄殿主轻轻颔首,「且退下,我自去看看。」 「是。」 守塔长老松了口气,不敢多言,连忙隐入阵法中。 其人退下后,玄殿主径直迈步,来到岁月剑典石室内,一眼便望见停留在筑基篇石碑上碑文,与方才他窥视的场景一般无二。 检查一遍石碑后,玄殿主也未发现其余不对之处,不禁眉头微蹙。 「筑基篇,这般悟性放在人族妖孽之中,只能算作普通……」 「参天碑震动,是因为天生完美的卦言么……可那小娃娃,到底完美在何处?」 第277章 新屋 向苼出了石塔大门,却未看到姚玄甲如约过来接她,等了片刻,才见那道熟悉厚重的身影自夜色中缓缓走来。 「二师兄。」 向苼叫了一声。 姚玄甲轻轻颔首,什么都没问,便领着向苼坐上来时的仙鹤,一起飞离石塔峰。 片刻之后,仙鹤落在无名峰下,正巧天边泛出鱼肚白,晨曦灿烂。 向苼沿着山路一阵小跑,遥遥见到原来只有六间木屋的山顶,竟多出新的一角屋檐,顿时怔了怔。 「上去看看喜不喜欢。」 厚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些许温馨。 向苼抬头望见青年略微黝黑的面容,薄唇微抿,「是二师兄造的?」 「这山上的屋子,都是我造的。」 姚玄甲笑容微露,有些憨傻:「不过你屋里布衾软塌与他人不同,是你四师姐主动请缨,亲自布置的。」 向苼点点头,快步上山。 姚玄甲落在后头,看着向苼的背影,脸上笑容渐渐敛去,最后竟是变得有些心事重重。 吱呀一声。 向苼推开崭新的木门,扑面而来的是淡淡木味清香。 木屋分了里外二间,皆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外间桌椅成套,似乎是直接从什么地方搬来,带着一缕不属于这里的药香。 至于里屋,除了一个豪华得过分的软塌,向苼竟还发现地下布置了一座结构精巧的上品聚灵阵。 她走到蒲团边,拿起放在边案香炉旁的一支香线。qs 虽不知是何种香线,但从其香味也能辨别,这是用作辅助修炼、清心醒神的好东西。 摸着软塌边柔软的绒毛,向苼坐下来。 她去过李小六的屋子,里面陈设本来算不上差,可与眼前所见的一比…… 向苼唇角微勾。 四师姐苏青青,还真是一位热心人。 而在这时,姚玄甲也已到了向苼屋子门前,看到屋内的一应布置,顿时陷入沉默。 他抬步跨入门槛,地毯下的清尘阵立刻触动,灵光一转,脚底的泥泞便被瞬间除干净。 「苏青青……」 姚玄甲脸色发黑,快步走进里屋,将一个包袱放在向苼面前,语速极快地说道:「里面是你的弟子服饰和宗门手册,务必熟记。」 言罢,姚玄甲转身就走,怎么看都有几分匆忙。 向苼莞尔一笑,伸手解开包袱结,里面东西不多,除了两套折叠整齐黑色弟子服,就只剩一本宗门手册和一枚储物戒。 不急着换上弟子服,向苼首先拿起宗门手册翻开,第一页便是宗门戒律。 戒律与剑修一贯风格一样简练,条例不多,除了「同门弟子不得相残」外,大多都与万神殿有关。 如「发现万神殿勾结者,可先斩后奏,清理门户」、「发现万神殿踪迹知情不报者,等同叛宗」等等…… 向苼扫过一遍记下后,翻到下一页,登时目光微凝。 从这一页开始,赫然是宗门内架构的简略介绍。 万脉剑宗不设长老堂,宗门决策由宗主与设殿剑主一同商议。 如今的万脉剑宗,宗主之下,共有两大殿,分别为玄殿与风殿。 风殿主风盈袖,向苼在外宗大殿时便已见过,是一性格清冷的女修。 而玄殿主,竟是神兽玄龟。 照这手册所述,这只玄龟乃是万脉剑宗护宗神兽,且还曾是开宗祖师的坐骑,活了不知多少万年。 「玄殿主……」 向苼眼眸深邃,窥伺她参悟碑文的那位古老存 在,多半就是这位玄殿主。 可他为何要窥伺自己? 是因为自己入了无名峰,还是因为他发现了自己的某个破绽? 若是破绽,这个破绽应该不太明显,否则自己的处境不会这么平静。 诸般念头闪过,向苼很快恢复冷静,接着往下看,却见书册下页被撕去了一张。 这页原来应是李玉的介绍。 她目光顿了顿,视线转到再下一页。 殿主之下,则是百脉脉主,向苼在外宗大殿都见过,此刻对应介绍,很快对应上。 对于修为,手册上也略有提及。 两位殿主在化神期。 八大主脉脉主,修为皆在出窍期。而其余各副脉脉主,则都至少是元婴后期修为。 向苼看到这里,顿时没了继续往下看的兴致 太假了。 她那天在外宗大殿看到的剑脉脉主,无一例外修为都在化神期。 若真有傻子信了这手册上的信息,针对门中高层,只能说他命中该绝。 念及此处,向苼跳过其他剑脉的介绍,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却只看到短短一行字。 秦天衍,乃宗主秦天缺之胞弟,无名峰脉主,天赋寻常,修为止步结丹期。 向苼眼角抽搐了一下,直接扔了册子。 也不知这本手册是何人所著,若是对方还活在世上,真想好好认识一番。 「小师妹!」 李小六的声音忽然自门外响起,「今天是灵塔开放的日子,你我同去修炼吧,记得换上弟子服。」 向苼立刻应声,「六师兄稍待。」 「六师兄,嘿嘿……」 李小六站在门外听到,心里美滋滋的,受用无穷。当了十九年的老幺,他终于也有师妹的人了。 不多时,木门打开。 向苼穿着一身黑色弟子服走出来,李小六立刻精神一振,「小师妹!」 这一声叫出,他眼角余光望见向苼身后屋内的情景,顿时愣住,随后忍不住酸溜溜地问道: 「小师妹,你这屋子难道不是二师兄布置的吗?怎么跟我不一样。」 向苼嫣然一笑,「是四师姐。」 「是她呀……」 李小六恍然之余,叹了口气,没再多问。 「走吧,二师兄晚上才回来,我带你去跟三师兄说一声,然后一起坐仙鹤。」 向苼点点头,边走边问道:「二师兄每天都出门吗?」 「差不多,只有下雨的时候基本不出去。」 向苼好奇反问:「为何只有下雨的时候不出去?」 「下雨天木头都湿了,怎么砍?」 李小六理所当然地应了一声,随后又笑道:「倒是忘了与你说,二师兄十分喜欢砍树、用砍来的木头做木雕。 当然,大部分都用来修葺房屋了。」 向苼越听越是奇怪,「山上就七间屋子,哪里用得了那么多木头?」 李小六神秘一笑,「容师兄卖个关子,以后你就知道了。」 向苼只得作罢。 不多时,两人来到三师兄姚子逸门前,李小六上前敲门,一边大喊道:「三师兄,我和小师妹去灵塔了,一个月后回来。」 无人回应。 李小六却未再喊第二声,直接朝向苼道:「好了,我们出发吧。」 「这就好了?」 向苼古怪地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门扉。 李小六一脸习以为常,道:「无妨,三师兄一定又在炼丹,他门上有留 声阵法,出关后就能听见。」 「原来如此。」 向苼也无二话,跟着李小六下山,走到山路口,却见一身着的白纱的女子立在一颗巨石之上,背对着他们。 李小六看到她,连忙上前见礼:「四师姐。」 是苏青青? 向苼心中念头闪过,亦是上前行礼道:「见过四师姐,多谢四师姐布置房屋,师妹很喜欢。」 白纱女子侧头,视线余光瞥过二人,喉咙里轻嗯一声,便忽地身形一闪,自巨石上消失不见。 这就走了? 向苼转头看向李小六。 李小六正要开口,却见向苼身后石壁死角忽然探出一双警告的眼神。 他吓得一个哆嗦,立马改口道:「咱们快去坐仙鹤,再耽搁就来不及了。」 向苼感应到一缕神念悄然落在肩头,心中一动,神色却是如常,点头道:「好。」 二人下山后,躲在石头后面的苏青青又闪身跳到巨石向下观望。 看见那山路上跟在李小六身后的小小身影,苏青青脸颊泛红,眼里尽是喜爱。 「小师妹真可爱!」 「哪里可爱了?」 头顶上蓦地传来一声不合时宜的冷哼。 苏青青抬头一看,便看到穿着一身红纱衣的五师妹水月窈坐在枝头晃着腿,一脸的不高兴。 「小师妹哪里都可爱!」 苏青青反驳一句,而后诧异地盯了水月窈片刻,忽地轻笑:「月窈,你是嫉妒了?」 「笑话!」 水月窈立刻像是被猜中尾巴的猫,蹬直了腿大声反驳:「她区区一个人族小娃娃,也配本座嫉妒?倒是你……」 水月窈双手抱胸,哼哼一声:「二师兄赏了你不少爆栗吧?让你厚此薄彼,活该!」 「二师兄可不是吃醋,只是觉得小师妹年纪太小,须得多加历练,不能让她过得太舒服。」 苏青青揉了揉头顶,脸上泛出迷人的笑容:「可我不这么觉得,小师妹幼年乞讨为生,现在否极泰来,就该过得好点,她值得。」 「你没救了。」 水月窈单手扶额,一脸无奈,「我也是你师妹,当年我上山,怎么不见你这般体贴?」 「不一样!」 苏青青眼中精芒一闪,口中轻念:「她是真的小师妹,和我们所有人……都不一样。」 水月窈怔了怔,旋即偏过头嘴角轻轻一撇,嘴里气呼呼的嘀咕。 「什么我们,我才不是人。」 第278章 重修 「我跟你说,小师妹,我们峰上就没一个正常人。当然,除了我和你。」 李小六在仙鹤上就迫不及待地吐槽起来,「别的不说,就说刚才遇到的四师姐,脾气古怪得很。 我上山接近二十年,她和我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还三天两头跟三师兄打架,说自己才是老三。 总之就是个怪人……」 「还有三师兄也是古怪,一个剑修天天研究炼丹,也不怕耽误剑道修行。」 「二师兄沉醉于木雕,可要我说,他真不是学木雕的料,雕出来的东西好丑……」 「五师姐成天拿鼻孔看我,我看她最不爽了!」 李小六一张嘴就像竹筒倒豆子般,将上头五位师兄师姐得罪了个遍。 看来是憋得太久了。 向苼默默看了一眼沾染在肩头的一缕神念,目光逐渐微妙。 她无法告诉李小六,神念的存在。 不过这次结束灵塔修行回山后,李小六想必能看到一群截然不同的师兄师姐们,就连四师姐苏青青,恐怕也会与李小六好好说话。 念及此处,向苼唇角微勾。 「唳!!!」 仙鹤的鸣叫回荡在山崖间,就如向苼此刻的心态一样悠远宁静。 她本以为万脉剑宗这等大宗门,就如炽焰宗一样令人厌恶,是以一开始,她只想拿到镇派剑典,就直接离开。 现在,却有些犹豫了。 古今妖孽第一的宗主秦天缺、无名峰上的转世重修的秘密、神秘脉主秦天衍、剑宗高层的刻意藏拙…… 这一切的一切,都令她心中在意,想要留下来继续深挖。 「不如,就再多留一段时间……」 向苼心中浮现这一想法,顿觉念头通达,连带着剑境也有一丝提升。 「那便留下!」 向苼眼底精芒一闪。 话虽如此,她不可能真的留在这万脉剑宗数年,甚至数十年专心修炼。 必须提前融入无名峰,才能从他们口中探听到更多消息,至于如何才能融入…… 向苼微微眯眼。 无名峰弟子个个都有秘密,想要融入他们,势必需要主动暴露一点特殊的东西。 如此,之前布下的闲棋,倒是能利用一番。 向苼沉思之余,仙鹤也已飞临灵塔峰,在空中盘旋片刻,落在峰外一平台上。 此刻已经过了辰时,平台上的仙鹤不在少数,许多穿着灰衣的少年正拎着灵草在其中穿梭,时不时抓出一把灵草扔进仙鹤嘴里。 「小师妹,快下来。」 李小六跳下仙鹤喊了一声,「杂役就要来喂仙鹤了。」 向苼心思回拢,转身双脚落地,膝盖微屈,便站直了身子。 她目光遥遥一望,便见这石台还与一条悬空的山路衔接,一直延伸到对面的一座山崖。 山崖之上,一座石塔遥遥可见。 「那是藏经峰。」 李小六循着向苼的目光看到石塔,顿时说道:「灵塔内灵气充裕,我等初踏修真门,每日能吸纳的灵气却有极限,过犹不及。 因而若是感到自身经脉胀痛,便会暂且停下修行,顺着这条路前去藏经阁参悟典籍。 小师妹你暂时没功绩兑换参悟次数,在一楼看看杂书也是好的。」 向苼笑着颔首,「多谢师兄点拨。」 李小六挠头嘿嘿一笑,「没什么,我是你师兄,合该如此。而且无名峰就咱们两个正常人,自然要团结一些……小师妹,你笑什么?」 「没什么 ,师兄,我们快进去吧。」 「哦好。」 「……」 「李小六!等他回来,看老娘不把他揍得下不来床!」 「都会在背后说坏话了,三师兄就喜欢这样,我看,都是三师兄教坏的。」 「姚子逸,又是他!」 「四师姐,我听说三师兄又去水剑脉偷看女弟子洗澡了。」 砰! 姚玄甲兀自还在山间砍树,蓦地听山顶一声爆响。 「又来……」 他无奈轻叹,抬头便看到山顶剑光一闪,漫天木屑。 「阿嚏!」 李小六有些懵逼地摸了摸鼻子。 他一个筑基修士,风寒早就与他无缘了,怎么忽然打起了喷嚏? 谁在骂他? 「师兄,你是怎么了?」 耳边传来软糯的关切话语,李小六立马回神笑道:「没事。」 他将令牌递给守在门前的白衣长老。 长老神识扫过,单手划去令牌中的功绩,便将之归还,同时肃声说道: 「你的功绩只够在灵塔呆二十九天,记得提前一日出来。」 李小六露出贫穷的苦笑,讪讪点头。 向苼接着递出令牌,白衣长老神识一扫,神情顿时缓和,温声道:「你为本次招徒魁首,宗门赐你三年灵塔、灵池修行时间,须得好好珍惜,不可浪费。」 说到这里,白衣长老横了一眼向苼旁边的李小六,语气加重,「严禁外借给他人!」 「守心长老,您也太小看我了。」 李小六郁闷不已,「灵塔修行,对小师妹这等初入修行之人尤为重要,我又怎会阻她修行? 而且,我可是师兄,就算真去坑蒙拐骗,也不可能骗师妹的啊。」 「所以你就骗我?」 白衣长老恼怒地骂了一句,「你小子上次拿了我三瓶上品灵丹,到底什么时候还?」 「守心长老,这话可不能乱说。」 李小六一脸震惊茫然,「我什么时候拿你的灵丹了?」 说着,他也不等白衣长老继续开口,拉着向苼就往灵塔里跑,一边回头喊道。 「时辰来不及了,守心长老我就先进去了,有什么话下次再说。」 白衣长老顿时气得面红耳赤,扯着脖子大喊。 「李小六,你给老夫等着!」 「无名峰的都不什么好东西!」 「沈襄,你要想清楚,赶紧换个正经剑脉!」 「……」 入得灵塔大门,周遭灵气浓度立刻上升了一个层次,且有一股燥热之意混杂在灵气之中,挥之不去。 「呼,终于进来了……」 李小六松了口气,转头看到向苼正一脸古怪地看着他,顿时解释道:「别误会,守心长老就是喜欢跟我开玩笑罢了,我们关系挺亲近的。」 「原来如此。」 向苼似笑非笑地看着李小六,「那六师兄,你真的欠守心长老三瓶丹药吗?」 「咳咳!」 李小六立马干咳一声,移开视线,指着灵塔深处说道:「我要去二层修炼,你现在刚刚练气入门,就在这第一层即可,进入静室后,记得挂上令牌封闭阵法。」 说完,李小六拔腿就跑,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向苼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哑然失笑。 倒是没想到,李玉前世严肃今生纯良的外表下,竟然藏着一颗混世魔王的心,倒是看走眼了。 敛去些许杂念,向苼走在 廊道上,却未急着修炼,而是径直走到廊道尽头,便见一条悬梯垂直向下延伸,深不见底。 所谓的二层,原来是指地下二层。 向苼眼里升起一丝明悟,难怪方才在灵塔门外,只见大门,不见灵塔,原来这灵塔是倒扣在地下的,第一层就是最上面的一层。 弄清此事,向苼往回走了一段距离,随便选了一间静室走进去。 她头也不回地单手一挥,令牌飞出挂在门户上,但听「咔哒」一声脆响,阵法符文最后一行由令牌衔接上,彻底封闭。 静室内只有一个蒲团,向苼走过去,拿出李小六给的一瓶辟谷丹放在面前地上。 这一瓶内有十枚辟谷丹,一枚可抵三日饥饿,正好是三十日。 向苼取出一枚吃下,随后指尖摸过右手无名指处,血戒悄然浮现。 光芒一闪之下,原本空荡荡的静室,瞬间被堆积成山的灵识填得满满当当。 抚过掌心祖印,向苼目光倏然变得凌厉。 祖印未有发烫,趁着那位玄殿主没有窥伺于她,她要在最短时间内,将修为恢复至巅峰状态! 完美肉身,无有瓶颈,她有预感,这个时间甚至不需要三十天。 念及此处,向苼伸手五指虚张,微微一震,面前一座灵石山瞬息粉碎,化为一股极为纯粹的灵气涌入体内。 轰隆隆—— 经脉丹田震荡,却极具韧性,将狂暴如海的灵气尽数接纳,向苼停留在炼气期的修为,开始飞速提升…… 修行无岁月。 向苼日夜不休的提升修为,一晃眼便已经过去二十日。 这二十日的修行,几乎将向苼之前积累的所有资源都消耗一空,然而修为提升,却远没有她自己想象的多。 这一日,向苼皱着眉头睁开眼,内视己身。 只见体内经脉如运河般宽阔,其内真元只浅浅一层,距离满溢不到十分之一。 而在其眉心百会穴内,则有一晶莹剔透的修真小人神情肃穆的盘坐于当中,吐纳呼吸,面容与向苼一模一样。 元婴初期。 消耗了九成九的灵石资源,她的修为竟只提升到元婴初期。 这与她所设想的出窍前期,差了足足一个大境界。换言之,将近有八成的资源,都未转化为修为。 是因为这肉身…… 向苼目光一闪,旋即二话不说祭出一柄法器飞剑,劈在手臂上。 只听「当」的一声,金铁交鸣之音响起,这一剑下去,竟未破皮,只在她皮肤上留下一道白痕。 且在不到半个呼吸的时间内,白痕便直接隐去,毫发无伤。 向苼轻轻吸了口气,压下心中震动。 这完美肉身,果真不愧「完美」二字! 第279章 无暇 收起堆满静室的灵石渣,向苼神识仔细扫过室内每一寸角落,确定无有遗漏后,才重新盘坐下来。 这一次,她没有入定,心念一动,便摄来一缕灵气纳入体内,而后神识仅仅跟着这缕灵气,内视己身。 灵气顺着经脉向丹田漂流,向苼清晰地看到这个过程中,约莫有七成灵气都被身体吸收,用来淬炼肉身强度,只余三成进入丹田周天,壮大元婴之力。 「看来是修为提升,令肉身又有了淬炼空间……」 向苼轻叹一声。 在东洲时,她以地心清气淬炼肉身,都足足等了九年。 眼下她的修为连跳四个的大境界,想要以灵气再淬炼至圆满,又要多久? 肉身淬炼吞噬六成资源,她若要提升修为,资源消耗是别人的两倍多。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她怕是都要为修行资源奔波了。 不过,肉身强横总归不是一件坏事,防御力暴增的同时,想必力道也增长不少。 看来得找个时间测试一番,免得对自身实力估摸不清。 不过万脉剑宗内人多眼杂,无名峰上又有诸多古怪,此事倒是急不得。 想到这里,向苼念头微敛,识海敛息珠运转,将修为气息限制在筑基境圆满,而后起身打开阵法,出门离去。 灵塔入门有人拦下,出门却无人问询。 向苼直接大摇大摆地从正门离开,沿着山顶月台朝藏经峰的方向走去。 而在她离开后不久,便有一白衣长老从暗处现身,正是之前李小六的债主,守心长老。 此刻他盯着向苼的背影,眼珠子瞪得滚圆。 「筑……筑基了?!」 「这才大半个月,就算是超品灵根,速度也不该如此快啊!」 「而且大半个月一直吸收灵气,肉身受得住吗?李小六那小子,也不知道好好照顾师妹……」 守心长老思绪混乱,一边疾步往灵塔内赶,一直找到向苼修炼的静室进去,检查一番,没发现血迹后,才略微放心。 若是这等苗子,因为修炼过甚重伤而耽误修炼的黄金期,他可就要受罚了。 「这李小六,尽给我惹麻烦……」 守心长老一边往回走,一边气得骂骂咧咧。 像「沈襄」这等灵根超品,剑道悟性又强的好苗子,若是放在八大主脉,怕是脉主们恨不得碰到掌心,时时盯着。 这无名峰倒好,不管不顾,把苗子丢给最小的带来灵塔,就直接让她一个人呆在第一层不管了。 不行! 此事需得告知玄殿主,大半个月修炼到筑基期,如此妖孽,千万不能被无名峰给养废了! 守心长老眼中闪过坚定之色,随后二话不说大袖一挥,起身飞往主峰。 向苼却是不知自己离开后,守心长老的反应。 她此刻已经到了藏经阁石塔前。 守塔弟子换了一批人,并未认出向苼是无名峰的人,但见令牌上写了内门二字,便直接推门放人进去。 甫一踏入门中,便有一股檀香味扑面而来。 向苼站在门口高出台阶,顺着香味看到祖师祠堂内的燃香,祠堂外偌大空间内,一行行书架两侧站着不少门中弟子,手不释卷。 粗略一数,不下千人。 偶尔可听到低声谈论,不显嘈杂,反而衬得石塔内更为安静。 向苼没有多看,很快走下台阶来到第一列书架前,架子上摆放的都是一些西洲修真界的地理通志、游文记载、传说志异。 这些看似无用的杂书,却正是向苼需要的。 她走到架子前,拿起一本闲置的《西洲宗门大全》便直接看起来。 这本书内只是粗略记载如今修真界各宗门的情况,行文颇为枯燥,难怪会被闲置。. 向苼却是看得津津有味。 此前她一直知道西洲有三大宗与万神殿抗衡,却不知除了万脉剑宗外,还有哪两宗,如今却从这般枯燥的闲书上得到答案。 无极仙宗,此宗与万脉剑宗不同,乃是一包容性极强的宗门,门内修士所修驳杂,三教九流,尽皆有之。若论体量,当为西洲第一大宗。 飘雪殿,乃是一只收女修的宗门,且其门下弟子多练太上无情道,在三宗之中排行最末。 「太上无情道……」 向苼轻声念叨,脑海中浮现出一道逝去已久的身影。 这时,她耳边忽地传来另一人的声音,「师妹也知道太上无情道?」 向苼抬眸,望见一张神态憨厚的少年笑脸,少年脸色黝黑,应是常年风吹日晒所致,此刻在书架边灵石灯的映衬下,黑得有些发亮。 向苼抿唇一笑,「我不知道,还请师兄解惑。」 「我也知之甚少,只是听门中师兄们说,飘雪殿的女修们可凶了,而且行事极为霸道。师妹若是以后遇到,可要多加小心。」 「多谢师兄。」 「无妨无妨,小事尔。」 二人简短交谈片刻,便又各自静下来专心看书,连名讳也不曾交换。 向苼一连扫了数本书,对西洲修真界总算有了一个大致的印象。 眼见天色渐晚,闭塔时间将近,向苼不再多留,提前离去。 翌日藏经阁刚开,向苼便准时过来看书。 时辰尚早,一楼人不多,书架上的册子满满当当,且都是崭新的,没有丝毫破损。 向苼先去祠堂上了一炷香,而后来到中间一排书架前,拿下一本极厚的《剑意境》,翻开细观。 西洲的大致情形,她昨日已了解得差不多,再继续看下去,也无太多收获。 倒是剑修一道,自己的常识欠缺太多太多,得好好补补。 「剑修所领悟之剑意,五花八门,不可一一道明。 剑道昌盛,万万年不息,传承至今,剑意已明确分为四品。 寻常剑修,皆修五行之道,为四品剑意,而若能以五行相克相生法,熔炼相生两门剑意,则可升为三品; 三品剑意,威力更甚。领悟四品剑意者,唯有将剑意感悟推至五成,方可与三品剑意入门者抗衡。 二品剑意,乃是传说!修真界万年难出一人。 如我宗宗主秦天缺,少年时期便领悟二品剑意万重光,同辈无一敌手! 如元脉脉主陈澜之,出窍期以岁月剑意逆伐化神期。 一品剑意,更是传说中的传说,传闻我万脉剑宗开宗祖师领悟的便是一品剑意,但因年代久远,真假已不可考……」 序言之后,这本《剑意境》正文则按照剑意品级,划分为四个部分,极为详实地记载了历来剑修明悟的各类剑意。 向苼大开眼界之余,也从中获得一门元婴突破出窍期的特殊法门。 四品剑意领悟超七成、三品剑意领悟超三成者,可以剑意震荡元神,破元婴封锁,踏入出窍之境。 向苼通篇法诀看下来,只觉得这种方法颇为粗糙,且有震碎元婴的风险,远没有剑典所载来得安稳,怕是只有那些无人指点修行的散修才会出此下策。 不过,若是积累深厚,对剑道的掌控足够高,有绝对把握突破,此法倒也不失为快速破镜的一种捷径。 念 及此处,向苼目光一闪,直接跳过四品剑意,从三品剑意开始搜寻无限剑意的踪影。 「无限剑意」之说,出自当年魔宗断刀之口,是否真叫这个名字,向苼无法确定,只能将所有剑意的描述看得仔细些…… 时间缓缓流逝,两个时辰过后,向苼翻页的指尖蓦地一顿,视线定格在其中一页上。 「无暇剑意,二品!非道心异常坚定纯粹者不可领悟。 此剑意论纯粹,为二品中第一! 以之对敌,损耗心神虽少于其他二品剑意,却因其意磅礴,接近无限,而使之极难掌控。 非心神强大者不可运用,否则动辄有心神过耗,危及性命之险!」 向苼看完,心下轻叹。 可怜她领悟到三成九之境,才得知这门剑意的真正名字。 她对剑道的领悟,真的太少了。 种种念头自心间闪过,向苼很快重新投入书中,一日时间转瞬即逝。 第三天辰时,向苼准时离开灵塔,前往藏金峰,完全无视暗中观察的几道视线。 「守心师兄,沈襄已经连续三天没修炼了。」 「我眼睛不瞎!」 「唉,玄殿主怎么就刚好有事出门了,师兄你去求见主脉脉主了没有?」 「一说到这个我就来气!那些个脉主们,一听说我是为无名峰而来,竟未有一人愿意见我,还说此事要交给玄殿主定夺,分明就是胆小怕事,不想招惹无名峰。」 「无名峰脉主毕竟是宗主的亲弟弟,二位殿主都默许了此事,师兄你就少生点气吧。」 「气煞我也!待得玄殿主回来,我一定再去上禀,决不能让无名峰埋没了好苗子。」 藏经阁。 向苼又来到专门存放剑意杂书的架子前。 这一次,她专门寻找关于「无暇剑意」的心得描述,以及各种用剑诀窍。 她的剑意已经卡在三成九很久,如今正需一条新思路,前人心得不一定对,但总能借鉴尝试一二,比她一人闭门造车好得多。 心神沉浸在书中,时间不觉流逝,一晃眼便到了晌午,一楼又来了一批弟子。 不多时,一道颇为意外的声音,在向苼耳边响起。 「师妹,又是你?」 第280章 害人 向苼回头,便就又看到那面容黝黑发亮的少年。 他见向苼看来,挠了挠头,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我叫赵勤生,外门弟子。」 说着,赵勤生翻开袖口给向苼看。 向苼不明所以,干脆问道:「赵师兄,我方入门不久,你这是何意?」 赵勤生愣了一下,旋即连忙解释道:「师妹勿怪,我每日只得两个时辰空闲过来看书,门中弟子我也认不全,未能认出师妹是新晋弟子。 师妹刚刚入门,想必还未看完宗门手册,不知这袖口玄机,也属正常。」 赵勤生笑着解释:「你这两日过来藏经阁,定也看到,门中所有弟子皆着黑衣,唯一的不同,就是这袖口内的绣纹。」 向苼听着,眼里划过一抹微芒。 炽焰宗弟子服以各***分地位,万脉剑宗却将弟子服如此设计,怕也是万神殿带来的影响。 门中上下弟子皆着黑衣,只要不主动显露绣纹,谁也不知对方在门中到底是什么身份,万神殿便很难针对。 「师妹,如你所见,我们外门弟子无绣纹。」 赵勤生指了指自己袖口的空白之处,语露艳羡,「内门弟子则因所属剑脉不同,而拥有各自的绣纹。我入外门已有二十年,真是做梦都想拥有一个绣纹。」 向苼眉头微挑,「那师兄何以觉得我也是外门弟子?」 赵勤生闻言顿时一笑,「这才不到一个月,这届入宗的内门弟子都忙着领悟心法呢,哪里有空来看闲书。师妹,我说得对也不对?」 向苼翻开空白的袖口,赵勤生没看到绣纹,顿时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向苼理好袖口,沉默片刻,忽然问道:「师兄听说过无名峰吗?」 「当然听过。这无名峰脉主是宗主的亲弟弟,名声不太好,脉内也只有六位弟子。 不过,我听说这届招徒大典的魁首竟入了无名峰,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 说到此处,赵勤生看着向苼,眼皮子蓦地跳得厉害。 他忽然想起来,无名峰,这一脉连名字都没有,袖口也没有绣纹。 「师妹,你该不会就是那个……沈襄吧?」 向苼摇头一笑,「当然不是。」 「那就好。」 赵勤生松了口气,旋即又傻憨憨地笑起来,「我瞧着你也不像,不然方才我那么说无名峰,你早就该生气了。」 「师兄,无名峰的名声怎么就不太好了?」 向苼一脸好奇地追问。 赵勤生小心地左右看看,随后将声音压得更低,道:「这无名峰上的弟子,脾气个个古怪,而且除了原来排行最末的那小六师兄,其他全都不务正业。 就我道听途说知道的,无名峰二师兄沉迷木雕,从来不练剑。三师兄老是去偷看女弟子……咳咳,在水剑脉的名声都臭了。 四师姐不太清楚,那位五师姐却是个喜欢捉弄人的,内门不少师兄师姐都吃过亏,至今没一个人能找回场子。」 向苼听得津津有味,紧跟着反问:「为何?五师姐实力很强?」 「当然不是!五师姐极擅逃跑,捉弄完人就跑回无名峰封锁大阵,谁也上不去!」 向苼忍俊不禁,且不论这些传言是真是假,听着确实有趣。 好在她肩头的神念,早在进入灵塔时就自行消散了,不然这些话被苏青青听去,这位赵师兄,怕是要倒大霉。 两人说说笑笑,赵勤生自感与向苼熟悉不少,正欲问及对方名讳,蓦地感到周围一静。 他立刻闭嘴,抬头看向一楼入口。 向苼心 有所感,神情微凝,亦是抬头望去。 下一刻,只见一道身形瘦削的青年映入眼帘。 青年一身黑衣,神情冷漠,看也不看众多投来视线的弟子,快步穿过楼梯口核验修为的法阵,直入二楼。 其人走后,一楼内众人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他还有脸来藏经阁?」 「哼!忘恩负义之徒,我辈羞于与之为伍。」 「东洲修士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噤声!宗门严令不得编排东洲修士,小心长老罚你。」 向苼仍旧看着青年消失的楼梯口,种种谈论声入耳,眉间不自觉拧起。 「师妹,你可知东洲?」 这时,赵勤生小声开口询问。 向苼眉头松开,点点头问道:「前两天正好读过地理通志,那位师兄怎么了?」 「师妹,你有所不知。」 赵勤生答道:「那师兄名叫向剑绝,正是东洲过来的修士,如今是内门元脉弟子。」 向苼薄唇微抿,轻声道:「方才,我听到有人说他,是忘恩负义之徒。」 「哎!师妹,这话可不能乱说。」 赵勤生急急看了一眼周围,见无人注意到,这才松了口气,接着说道: 「此事,我也略知一二。 当年东西二洲互通,万神殿突袭掀起大战,连玉殿剑主都战死,可见战况之激烈。 东洲修士亦是死了不少人,向剑绝命在旦夕之时,元脉脉主拼命救下了他。元脉脉主也因此重伤,至今未愈。 如此救命之恩,向剑绝入宗之后,却连拜元脉脉主为师都不愿,还说自己已有师承,不愿背弃师尊。」 赵勤生叹了口气,「事情传开之后,向师兄自然不会落下一个好名声,门中多的是厌恶他自命清高的弟子。」 这次向苼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那元脉脉主,对此事又怎么说?」 「脉主并未怪罪向师兄,且曾下严令,令门中弟子不得讨论此事。可门中弟子何止万千,且事情早就传开,哪能真堵得住?」 「而且我还听说,因为此事,导致门中不少东洲修士遭到排挤,向师兄在东洲那边也不受待见,处境艰难。」 说到这里,赵勤生感慨一声:「我倒是有些佩服向师兄,拜元脉脉主为师,那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好事?他却坚持不换师承,也不知他原来的那位师尊,到底有何魅力?」 向苼愈加沉默。 赵勤生却未察觉到她的反应,还在继续说,「门中也有谣言说,向剑绝的师尊,就是那位掌控东洲的地神。 听说东洲地神的天资,比我们宗主还要厉害,大有取代我们宗主,成为古今第一妖孽的架势! 若向师兄真是东洲地神的弟子,何必舍近求远,过来西洲修炼,跟着师尊继续修炼不好吗?」 赵勤生说到这里,语气分明多出了一分掩饰不住的愤慨与讥讽。 「东洲地神,古今妖孽第一……」 向苼忽然打断赵勤生,语气竟有一丝凝重:「这些传言,师兄你都是从什么地方听来的?」 赵勤生愣了一下,随后沉思片刻,终是摇头道:「外界都在传,师兄们也在说,谁知道是从哪个开始说的?」 向苼微微眯眼。 有人在借此生事,挑拨东西二洲修士之间的关系,她都能看出来。万脉剑宗的高层也不可能是瞎子。 不过看出来容易,她也明白,万脉剑宗想要遏制这一传言,极难极难。 修炼资源有限,东洲修士西迁,本就挤占了西洲修士的生存空间。 这一矛盾客观存在,而非虚假捏造,万神殿只需借此造势,继续扩大东西二洲修士间的裂痕,就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甚至,向苼有理由相信,在这一挑拨过程中,会有不少修士受到蛊惑,选择暗中加入万神殿的阵营。 一切,都是从东西二洲互通那场大战开始的。李玉一死,万脉剑宗弟子对东洲修士的怨气就不可能少。 能在此等连番打击下,将万脉剑宗仍然经营得如此平稳,只有门下弟子间有些小矛盾,可见宗门底蕴。 炽焰宗,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不过此形势若是任由其发展恶化下去,早晚有一天,会酿成滔天大祸。 万脉剑宗的高层们不可能看不出来,又要如何应对? 「我若是秦天缺,当另造势……」 向苼下意识思索解局之法,无意间瞥见赵勤生正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不禁哂然。 「师兄见笑,方才我忽然想到一个修炼上的问题,一时间出神了。」 赵勤生顿时恍然,呵呵点头道:「无妨无妨,我等外门弟子,本就该如此专注,方能早日入内门。」 话到此处,赵勤生顿了一下,终于忍不住问道:「师妹,与你聊了这么多,还不知你名讳……」 「沈襄!」 一名白衣长老忽然闪身出现在两人面前,正是守心。 见到向苼,他肃容微缓,温声道:「玄殿主要见你,跟我走吧。」 沈襄? 赵勤生一个激灵,立马回头观望,沈襄就在附近,他说的话该不会都被她听到了吧? 这一念头方生出,赵勤生便听到身边的「外门小师妹」出声了。 「玄殿主要见我?」 向苼心中早有预料,表面却是一副迷惑的模样,「为何要见我?」 守心长老脸上生出一丝笑意,「自然不是坏事,快些走吧,别让他老人家等急了。」 向苼轻嗯一声,跟着守心长老快步离开,只余一脸震惊的赵勤生僵在原地。 良久良久,赵勤生回过神来,面露悲愤。 这么小的师妹,去了无名峰才几天,居然都学会骗人了? 「无名峰害人不浅呐!」 第281章 亲爹 片刻之后,守心将向苼带到一座山顶天池边放下,而后对着天池行了一礼,便恭身退下。 在他退下后不久,平静的天池水面「咕嘟咕嘟」冒起了水泡,一面涵盖整座天池的龟甲缓缓上浮,露出一双足有铜铃般大小、遍布纹路的沧桑老眼。 一股无比古老的岁月韵味扑面而来,浓郁到几乎令向苼窒息。 这是多少年才能积累出的岁月韵味? 万年?十万年?! 难道这玄殿主真的如宗门手册所说,是万脉剑宗祖师坐骑?活了数十万年不死的老怪物? 玄殿主见向苼一副震惊失神的模样,呵呵一笑,摇身一变,便幻化成一身形佝偻的白衣老者,踏水而来,落在向苼面前。 向苼深吸一口气,连忙行礼:「弟子沈襄,拜见玄殿主。」 玄殿主笑得慈祥:「起来吧,陪老头子我去一边坐坐。」 向苼自然答应,跟着玄殿主来到天池一边老树下的石桌旁坐下。 玄殿主一拂袖,空空如也的石桌上光芒一闪,便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糕点灵食。 向苼小心维持着人设,拿起糕点小小咬了一口,便听到玄殿主开口道:「你初来乍到,可还适应?」 向苼点点头,乖巧回道:「师兄师姐们都对我很好,二师兄给我造了房子,四师姐将我房间布置得很好看……」 在做孩童这方面,向苼有着十足的经验,即便是玄殿主仔细听完,也没能发现有任何破绽。 「年轮无异样,言语神态亦是纯粹天真,面对我时虽有惊吓,尊卑之分却还模糊……」 玄殿主心中思忖,这一切都能说明,眼前的沈襄真就是一个凡人孩童,对修真界的种种,了解极其有限。 可就是这样一个初窥仙门的小娃娃,偏生在短短不到一个月内,直接跳过炼气期的积累,将《岁月剑典》修炼到筑基圆满。 它甚至有种预感,若非这小丫头《剑典》只领悟到筑基期,一口气迈入结丹期,怕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此诡异的情况,玄殿主活了无数年,还是头一次看见。 想到这里,他眯了眯眼,继续问道:「修炼上可有疑惑?」 向苼立刻点头,忙不迭地放下糕点擦了擦嘴,拱手道:「玄殿主……」 「日后叫我一声玄师伯便可。」 玄殿主打断,向苼毫不客气,立马改口道:「玄师伯,近日六师兄带我去灵塔修行,可我修行二十余日,便再无存进,只得去藏经阁找书看……」 玄殿主闻言目光一闪,「你修炼中途,难道就没有感觉?」 向苼一脸懵懂:「什么感觉?」 「你领悟《剑典》,合该知晓突破有瓶颈。」 玄殿主耐心解释:「就如同平地起高楼,得先有地基,日后高楼才会稳固,练气至筑基,便是打地基,你就没有感到丝毫难度?」 「玄师伯,我丹田之中的确有一基台模样的东西,可那垒筑起来不是简单吗?」 向苼一脸疑惑:「我只感觉睡了一觉,丹田里的基台,便自行垒筑而成了。」 「什么?」 玄殿主老眼瞪大,即便是古老如他,此刻心神也为向苼的这番话而感到震动。 有剑意雏形相助,《岁月剑典》只领悟到筑基期,这丫头的悟性在妖孽中只能算寻常。 修炼起来却没有瓶颈,且速度极快,难道所有的不寻常,是出在这肉身上? 念及此处,玄殿主蓦地想到什么,眼中精光大盛,反手摸出一枚晶莹玉润的黑色珠子。 向苼看到这黑珠,心下一跳,表面却是一副好奇 模样,「玄师伯,这是什么?」 「这叫极灵珠,专测灵根之用。」 玄殿主毫不藏私,笑呵呵地解释道:「极之一字,可谓绝巅。如今这修真界内拥有极灵珠的,不超过五指之数。」 「这小小珠子,竟如此珍贵?」 向苼表面惊奇,暗中却已撬动一丝欺天之力,将体内灵根掩去大半。 去往藏经阁的第一日,她就已看过灵根方面的书籍。 她记得书中记载,测灵珠共分下、中、上三品,而上品测灵珠能测出的极限,便是超品灵根。 超品灵根之上,还有一种更为妖孽的灵根,谓之「极灵根」。 可这一灵根极难鉴别,也不会再炸毁上品测灵珠,唯有特殊宝物才能与之呼应。 今日看到玄殿主拿出珠子,她才知道,这所谓的特殊宝物,原来叫极灵珠。 可自己的灵根,真就只是极灵根吗? 此前在东洲分魂,刚刚凝出这具分身,她便有感灵根过强,已然超出超品之列。 如今完美肉身再经淬炼,她能清晰地感应到灵根亦在随之提升,再与《祖印》结合之下,她的灵根之强,早就超脱常理。 若是被这极灵珠测出什么来,暴露过头,那后果,怕远不是现在的自己所能承担的…… 如此想着,向苼将灵根掩盖至刚刚凝聚分身时的水平,才停下来,伸手抓住玄殿主手心的珠子。.br> 就在她抓起珠子的那一瞬,一缕微光蓦然自珠子内部亮起。 玄殿主则是在那微光出现的一瞬间,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 极灵根,真是极灵根! 极灵根者,万年难出一人。 他翻过这沈襄的入门宗册,是在剑楼炸了中品测灵珠后,才被一个叫厉万盛的内门弟子发现。 中品测灵珠爆发,所有人都下意识以为她就是超品灵根,谁能想到这小丫头竟是极灵根?! 极灵根可反哺肉身,拥有此灵根者,多为完美肉身。 如此说来,这小丫头能孤身一人在外乞讨而不死,靠的便是肉身强大。 「天生完美,天生完美……」 玄殿主嘴里念叨,眼里目光越来越亮,「原来卦言示意,是在这里!」 真正的仙苗在前,玄殿主古井无波的内心难得兴奋起来,浑然没发觉站在面前的向苼暗自松了口气。 这下,应该是彻底蒙混过关了。 完美肉身强横,即便不修炼,防御力依然堪比灵器。 然而这般强横的肉身,对进入万脉剑宗的「沈襄」来说,却是一个极大的破绽,且这一破绽,无法隐藏。 若是在第一轮核验台,殷洮亲自动手为向苼放血,立刻就能发觉她的皮肤之坚韧,根本不是凡人能有的。 当初她苦思冥想许久,索性决定不藏,无法隐藏的破绽,若是强求弥补,只会更容易被人看出不对劲。 随后,她展开《移形换影》捏造出的命格画卷,稍加修改,将「完美」二字明晃晃地添了进去。 殷洮长老当时并未发现,这一步准备便成了闲棋。 如今,她故意显露骇人听闻的修炼速度,再由眼前的玄殿主自然而然地挖掘出「完美肉身」,只会让他们相信,她沈襄就是「天生完美」的妖孽! 这一步谋划既成,距离她下山应该也不远了…… 向苼心中浮现这一念头,又留在天池边多吃了会儿点心,这才在守心长老的陪伴下离开。 向苼离开之后,玄殿主二话不说翻出一枚刻有「秦」字的传讯 符,神识刻录一番后,掌心一震,传讯符立刻化作一道灵光,钻入虚空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某处阴云密布之地。 轰咔! 天地一声惊雷,瓢泼大雨终于落下。 尘埃混合着密集的雨点,打在残垣断壁间的尸体上,渐渐聚成一条血红的水流,积出一滩滩殷红的水洼。 一片白色的衣袂从水洼倒影中飘过,纤尘不染。 白衣人未有打伞,雨点却自行与其周身隔开一寸,令其走在濛濛之中,发丝不沾半点湿润。 「玉剑那小子又不是真的死了,你也该杀够了。」 一道不合时宜的嗓音从虚空传来,打破了这难得的雨中寂静。 白衣人没有理会那道声音,抬手间虚空光芒一闪,一枚「秦」字符篆凭空出现在指间。 「招徒大典现极灵根者,名为沈襄。自行加入无名峰,身份无异常。卦言释天生完美,意为完美肉身……」 白衣人神识扫过,淡漠的神情总算温和一分,随后刻录一番,将传讯符重新扔回虚空。 「是玄龟传来的消息?说了什么?」 「你那小破地方又出什么事了?」 虚空声音再次响起,白衣人充耳不闻,转身离开。 虚空内沉默良久,最终也未追上去,只是深深叹了口气。 「好歹我也是你亲爹,说句话怎么了?」 「不是亲爹,那亲哥、亲妈、亲爷爷,亲祖宗,你选一个也行啊……」 另一边,玄殿主很快收到传讯符,神识迅速扫过后,眉头却是皱起。 「下山,这么早就下山?」 他眼里划过一丝担忧,可也知道对方所说,才是沈襄该走的路。 如此年纪修行进度飞快,若是心境跟不上,沾染心魔,那后果不堪设想。是该让她下山,多去红尘中走走,历练历练。 「罢了,大不了多赐一些宝物……」 玄殿主嘀咕着,「扑通」一声跳入天池,不多时便攥着一面金光闪闪的袖珍龟甲,从中飞出,径直往无名峰而去。 第282章 赐宝 向苼回到藏经峰又看了几天书,李小六修炼二十九天,终于出关。 「终于到筑基巅峰了。」 李小六一脸欢喜地往外走。 他还记得三师兄说只要自己突破至结丹期,就会带自己下山游历,以他的天资,结丹自不是难事,如今缺的不过是一个突破契机。 「先去看看小师妹……」 李小六思绪微敛,来到地表一层,灵识遍寻一圈,却未见到向苼的身份令牌。 「清晨正是修炼的好时辰,师妹怎的不在?」 李小六眉头皱起,立刻加快脚步往外走,却见守心长老挡在大门前,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守心长老……」 李小六面露尴尬,正要开口,守心长老却是笑呵呵地抢先道:「快快回山吧,沈襄就在灵兽台处等你。」 「小师妹提前出关了?!」 李小六面露惊愕,「为何?她明明有三年灵塔修炼时间,难道是因为我……」 「你小子可别自作多情。」 守心长老啧了一声,旋即神秘一笑:「等你回山,自会知晓。」 「咦?」 李小六一脸惊奇,「长老,您今日不追着我还灵丹了?」 守心长老哼哼一声,「今日老夫心情好,便再宽限你几日,赶紧走吧。」 「多谢长老!」 李小六露出一张灿烂笑脸,道谢之后二话不说跑出了灵塔大门。 守心长老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沉默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是幸灾乐祸地笑出声来。 清晨山间尚有薄雾,灵兽台上空荡荡的,除了几个偶尔落脚歇息的仙鹤,只有向苼一人。 李小六过来时,便就看到小师妹孤身站在石台边缘,望着山崖下金色晨曦印染的云海。 「小师妹……」 李小六望着远处那道身影,一时间有些恍惚,竟是分不清这迎面而来的孤寂感,究竟是因为景,还是因为人。 未及细想,李小六忽然看到山崖边的小师妹回过头望着他,甜甜地叫了一声:「六师兄!」 李小六瞬间什么想法都没了,立刻跳到灵兽台上跑过去。 可随着距离接近,他忽然一个趔趄停下来,盯着面前不远处的向苼,两只眼瞪得滚圆。 「小师妹,你的修为……」 李小六一脸震惊,他分明清晰地感应到一股筑基期修士的气息从小师妹周身散发出来。 一个月?筑基? 不可能! 他都上山二十年了,才堪堪修炼到筑基巅峰,小师妹她怎么…… 李小六脑子里乱哄哄一片,连怎么和向苼上的仙鹤都没注意,再回过神来,就已经到了无名峰的山脚下。 他苦恼地揉了揉额头,忍不住问道:「小师妹,你这身修为是怎么回事?」 此话落下,李小六还未等到向苼开口,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笑:「六师弟,不得向同门询问修炼进度,这门规你是忘了?」 李小六吓得身子一抖,猛地回头,看到苏青青正笑眯眯地向他走来,顿时跟见了鬼一样。 「四师姐……」 李小六下意识后退两步,两眼发懵。 怎么回事? 二十年没怎么跟他说过话的四师姐,怎么今日忽然变得如此热情? 事出反常必有妖! 难道我是在做梦,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念及此处,李小六狠狠掐了一把大腿,顿时疼得直吸冷气。 不是梦,那是怎么回事? 「六师弟,今日你犯门规,师姐本该通传给执法堂,不过看在同门的份上,通传便算了。师姐就代执法堂,稍稍让你长点记性……」 苏青青这番话说出来,李小六吓得脸都白了,二话不说往山上逃,一边逃一边大喊: 「小师妹,快去找三师兄救我!此人一定不是四师姐,一定是女干细假冒的!」 苏青青闻言眼角抽搐了一下,却仍面带微笑,身形一闪便抓住李小六的后颈,化作一抹轻烟向山上飘去,只余声音在山间回荡。 「看来是姚子逸平日里对你太过宽纵,今日师姐便好好教你,何谓尊师重道!」 「三师兄,三师兄快来救我!四师姐她疯了!」 「哎!哎!四师姐我错了,打人别打脸啊……」 「五师姐,你怎么也打我……」 「小师妹,二师兄正在堂屋等你,你且慢行上山,不必着急。」 向苼听到最后一句传音,微微一笑,在李小六的鬼哭狼嚎中,不慌不忙地拾梯而上。 很快,山中安静下来,向苼也到了山顶,径直来到堂屋门前,一眼便看到跪在里头,鼻青脸肿的李小六。 而在李小六旁边,苏青青和水月窈也跪着,一副乖乖认错的模样。 「好了,多的也不用我说。」 姚玄甲盯着李小六,「今日教训,你当铭记在心。」 李小六哭丧着脸,「二师兄,日后我再也不会乱说话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姚玄甲安慰一句,旋即目光一转,落在旁边两个人身上,立刻变得严厉:「小六有错,你们做师姐的难道就对了? 老四,你以神念窥探小师妹,若非在灵塔前自行散去神念,今日跪的可就不是这里,而是执法堂!」 「二师兄,我从未想过窥探小师妹。」 苏青青紧张地回头看了一眼向苼,立刻解释道:「只是看六师弟临行前欲言又止,就心生好奇,想听听他说了什么。」 姚玄甲深深看了一眼苏青青,「那为何神念不落在小六身上?」 这一句,是传音。 苏青青面色一窒,张了张嘴,终究没再继续辩解。 「二师兄,我错了。」 向苼没听到这句传音,但从两人眼神交流,也能看出一丝端倪。 她眼底掠过一抹思忖,四师姐对她的态度,的确有些特殊,也不知为何。 水月窈在旁跪着,见李小六和苏青青都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禁不住笑得露出两颗虎牙。 人族内斗,真是太好玩了。 「月窈,你在笑什么,不如说出来,让二师兄也高兴高兴?」 蓦然一道声音传来,水月窈心头一跳,立刻收敛笑容,乖乖认错道:「二师兄,我没笑。」 「姑且就当你没笑。」 姚玄甲冷哼一声,「一月之前,你又撺掇老三和老四打架了,是也不是?」 「二师兄,我……」 水月窈还想狡辩,可抬头一看到姚玄甲严厉的眼神,顿时吓得缩了缩脖子,低声道:「我错了。」 「都给我回去面壁!」 一声重喝下,跪着的三人立马作鸟兽散,眨眼跑了个干净。 姚玄甲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抬头望见倚在门框边的向苼,目光顿时变得温和。 幸好,老七是个乖巧的。 「小师妹,过来。」 他招了招手,向苼走到屋里,便见姚玄甲翻手摸出一片龟甲递来,「这是玄殿主赐给你的护道宝物,滴血认主吧。」 向苼 接过龟甲打量一眼,眸底霎时闪过一丝隐晦的惊诧。. 这竟是一件可扰乱天机的重宝。 姚玄甲见她迟迟不认主,只当她嫌弃,不由温声解释道:「别看此物其貌不扬,却是由玄殿主蜕甲祭炼而成,遇险时会激发出一面护盾,足可抵挡出窍后期全力一击。 不过即便如此,宝物毕竟是死物,只可挡一时灾难,能否令你转危为安,还是两说。 日后你下山在外行走,定要小心谨慎,莫要因为有宝物傍身,便粗心大意,可听明白?」 姚玄甲说完,见向苼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不禁哑然。 倒是心急了…… 这小丫头方才接触修真一月许,即使在修炼上表现得再逆天,人生阅历又不可能凭空变来。 说来说去,还是要她亲身经历一番,才会懂得其中真义。 向苼低头咬破指尖,一颗血珠顺着指腹滚落,滴落在龟甲上。 她目光平静地看着龟甲吸收那一滴鲜血,心神逐渐与龟甲建立起一丝联系。 姚玄甲所言,与司无栎当年所言颇为相似,左右绕不开「谨小慎微」四字。 修真界,她已非初来乍到,从微末走到今天这一步,对此四字的感受自是异常深刻,无需他人多言。 她此刻所想,是另一件事。 玄殿主赐宝,在她意料之中,只是这宝物未免太珍贵了些,珍贵到令她心生警惕。 此物分明有遮掩天机之能,姚玄甲却只说了其最基本的抵御之用,对其他作用只字未提。 到底是觉得她年幼无知,无法理解,还是另有目的? 且这龟甲乃是玄殿主所蜕,若是在外激发,那位玄殿主恐怖会立刻生出感应,赶来救援。 这一点,姚玄甲为何也不说? 是怕自己知道太多,从而影响历练? 这面龟甲赐下,看来他们是准备让自己立刻下山历练? 这比她预料的时间,要快上不少。 向苼隐隐察觉到万脉剑宗的急迫,然而这一股急迫感究竟从何而来,却是不得而知。 带着重重疑问,向苼怀抱龟甲离开,屋内只剩姚玄甲一人。 他却没有离去的意思,只是抬头望天,眸中时不时闪过厉芒,不知在想什么。 不多时,姚子逸带着一脸炭黑登门。 「二师兄,你找我。」 姚玄甲低头看到姚子逸那满脸的锅炉灰,微微摇头,却也没多责备,直接说道:「你准备一下,带沈襄下山,去风清门祝寿。」 此话一出,姚子逸那一双眼,瞬间亮了。 「四月份卡文过于焦虑了,导致大姨妈没来,然后这个月给我来了双倍,痛到昏厥差点进医院,熬过去后又卡文了……恶性循环啊苍天!(好不容易保持日更,全勤又飞了,哭死)」 第283章 失控 「这是风清门的记录玉简。」 姚玄甲递出一枚墨绿色玉简,一边继续叮嘱:「此番下山,你要以保护小师妹历练为主,风清门一事只需从旁策应,可听明白?」 「明白明白。」 姚子逸笑着满口答应,「不就是让师妹多增加一些阅历吗?这事儿我在行。」 姚玄甲微微颔首,「那便如此,风清门寿宴定在五日后,你们尽早下山。」 说完,姚玄甲也不再废话,起身离开。 姚子逸却是坐下来,神识扫过墨绿色玉简,好生研究其中内容。 与此同时,水月窈屋中。 「什么?三师兄要带小师妹下山?!」 正在上药的李小六满脸震惊,「腾」的一下坐直了身子,「五师姐,你可别骗我,我上山二十年都没下山过,小师妹才上山一个月。」 「六师弟,你就这么不信你师姐?」 水月窈笑眯眯地勾起唇,「我亲耳偷听的,还能有假?」 「真的?」 李小六喃喃自语,神情低落,「二师兄他们,不是从来都不以天资高低区别对待么,怎么……」 「倒非区别对待,而是小师妹修为进境太快,需要红尘历练。」 坐在一边的苏青青忽然出声:「她入宗前虽在俗世流浪多年,心性受到磨炼,却少了在修真界行走的阅历,为免日后修炼走火入魔,自然是要多多下山。」 「那我呢?」 李小六瞪大双眼,眼里尽是不解,「我自有记忆起,就呆在宗门内,对外界几乎一无所知,难道就不该也下山历练?」 苏青青看六师弟那一脸委屈的模样,眼皮直跳,活了几千年的玉殿剑主,哪里需要历练? 不过这话在李玉恢复记忆前,却不能明说。 她只能微叹一声,道:「等你结丹之后,自会明白。」 「结丹,又是结丹……」 李小六咬牙,沉默片刻,忽然起身闷头跑了出去。 水月窈收起放在床边的瓶瓶罐罐,一边笑道:「要我说,让小六下山也没什么,左右三师兄下山是去带孩子,带一个和带两个,区别不大。」 「连你也觉得我不如陈澜之?」 冷不丁一声质问传来,水月窈脸色微变,立刻回头,便就看到苏青青那一双素来清冷的眸眼,此刻浸满了猩红。 「怎么又发作了?」 水月窈暗暗叫糟,二话不说张开双手,瞬间化为一双遮天蔽日的火红羽翅,将二人所处空间紧紧包裹。 苏青青得见此幕,脸色微沉:「竟是妖兽所化,你是谁?为何要潜入我万脉剑宗,难道你是万神殿的叛徒……」 说到此处,苏青青眼中蓦然杀机大炽,「万神殿之人,都该死!」 她手中剑光一闪,涌动的剑意瞬间化作滔天血浪。 水月窈叹息一声,拂袖挥出一面火墙,将血浪抵挡在外,但在二者相撞之下,房屋却无法幸免,眨眼化为湮粉。 「二师兄又得造新房了……」 向苼察觉到外界动静,推开窗户,便就看到不远处,水月窈与苏青青隔绝在一道朱红结界之中,其内疯狂涌动的杀意几乎要满溢而出。 这般疯狂不清的意念,竟与扰她多年的魔胎魔念有些相似。 「小师妹,吓到了吧?」 三师兄姚子逸忽然闪身出现在窗边,看着不远处结界中的二人。 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瓜子,递给向苼,笑呵呵地说道:「你四师姐杀念过重,神魂不堪重负,偶尔会出现失魂之症,再过片刻便能恢复正常。」 向苼捧着瓜子,在窗沿坐下来,一边问道:「四师姐待人体贴温和,为何会有如此重的杀念?」 「体贴温和?」 姚子逸古怪地看了一眼向苼,顺便瞥见屋内豪华的布置,不由恍然一笑。 「杀意由心生,自然不是凭空而来。个中缘由,我这个做师兄的不好多说,你也莫要去问她。 她对你如此特殊,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自会告诉你。. 不过老四这病发得突然,平日你莫要单独与她呆在一起。」 「知道了。」 姚子逸笑了笑,也不再多言,转头说起正事,「明日你和我一起下山,前往风清门祝寿。」 「下山祝寿?」向苼故作惊讶地反问。 「不错。」 姚子逸将墨绿色玉简递来,「且先记下玉简所载,具体事宜,师兄路上再与你细说。」 向苼点头收好玉简,旋即又问道:「那其他师兄师姐呢?」 「当然不去,此行只有我们二人。」 姚子逸温和一笑,「师妹放心,这下山经验,我可是多得很,定能照顾好你。 好了,我还有一炉丹药未炼,这便走了。你且好生记下玉简内容,明日我来查验。」 姚子逸话音刚落,不远处朱红色结界内蓦地传出一声轰然巨响,烟尘滚滚。 向苼微露吃惊,「三师兄,这……」 姚子逸哈哈一笑,「且宽心,这般动静实属正常,日后见多了,你就习惯了。」 结界逸散出的那一丝波动,足以杀了普通出窍期修士,这也算正常? 向苼望着姚子逸离去的背影,眸色微深。 看来这群便宜师兄师姐们的修为,还要在她预料之上。 姚子逸走后,朱红结界内又传出几声爆响,但最核心的激斗,始终被限制在结界之内。 向苼听的次数多了,果然很快习惯,甚至觉得有些吵闹,索性合上窗户。 屋内有苏青青特地设立的阵法阻隔,窗户一闭,安静不少。 向苼走回屋内盘膝坐下,拿出之前收好的墨绿色玉简,神识一扫,其中所有内容瞬间浮现在识海。 「风清门,林风清,出窍后期修为。 曾为万脉剑宗养脉核心弟子,后自感剑道天赋有限,自离宗开宗立派,距今已有一千五百余年。 四日后,乃是林风清两千寿筵。 风清门今有弟子四百二十四名,六名长老,其中出窍期者一人,元婴期……」 消化完玉简内容,向苼眸眼微睁,瞳孔精芒隐现。 这玉简当中的情报异常详实,不仅标注了风清门中每一个门人的相貌、出身、修为,甚至连日常修炼习惯、最近遭遇过什么都有。 姚子逸让她熟记玉简内容,看着不像是去祝寿,反倒是去寻仇的。 向苼指尖摩挲着玉简表面,双眸微眯。 西洲并无类似天青阁的组织,这些事无巨细的情报,又是从何而来? 向苼兀自还在推敲其中细节,而与此同时,无名峰后山单独营造出的丹房内。 姚子逸挥袖扫来一把灵药,投入丹炉内,双手掐火诀,炉底火焰霎时大涨,映得脸庞分外莹白。 丹炉内灵药在火力炙烤下,发出「噼啪」的声响,渐渐融化成一团异常艳丽的混合药团,一股毁灭性的波动自药团内部产生,迅速传递至表面,随后—— 砰! 一声巨响下,滚烫的炉盖直接破开屋顶,不知去向。 「咳咳咳……」 姚子逸挥袖荡起一阵 狂风,待得吹散屋内滚滚黑烟,才微喘口气,坐下来抹了把乌漆抹黑的脸,无奈转头,看着同样一脸黑灰的李小六。 「你在这,我炼丹都不顺遂。」 李小六瞪着姚子逸,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师兄炼丹何时顺遂过?」 姚子逸脸色一黑,「少跟老五学舌,她骂完人能跑,你能吗?」 李小六嘴巴瘪了瘪,「师兄,你真不带我下山?」 姚子逸唉声叹气,「你找我有何用?该去问二师兄。」 「四师姐拆了五师姐的房子,二师兄又去砍树了。而且就算二师兄在,我也不敢去找他。」 李小六说得理直气壮,姚子逸听得一阵牙疼,「所以你就来为难我?」 「三师兄,我也缺乏历练,你能带小师妹下山,为什么就不能带我?」 姚子逸揉了揉眉心,无奈道:「等你突破结丹期后,自会明白其中缘由。」 「又是这句话。」 李小六深深叹了口气,「罢了,既然如此,我也不为难三师兄。 只是师弟囊中羞涩,又欠了守心长老三瓶灵丹,难以归还,听说水剑脉的师姐们正在悬赏师兄平日里常去水剑灵池的几条路线……」 姚子逸听到此处,一张脸瞬间绿了,二话不说扑上去一把捂住李小六的嘴。 「唔!唔……」 李小六死命挣扎,但哪里是师兄的对手,只能瞪圆两眼,无声抗议。 姚子逸神识扫荡片刻,没见有人杀来无名峰,这才抹了把头上细汗,黑着脸小声骂道: 「这话都敢说,你不要命了?师兄我还想多活两年。」 李小六依然瞪着姚子逸。 姚子逸与他对视片刻,终是败下阵来,松开手哀声叹道:「罢了,师兄带你去便是,大不了回来再多关几年禁闭。」 李小六一听立刻来了精神,一把扒拉开姚子逸的手,连声反问:「师兄你说真的?」 「师兄一诺千金,还能有假?」 姚子逸咧嘴微微一笑。 风清门一事,二师兄也说他只是从旁策应,不用多管。 既然主要任务是为七师妹护道,再多带一个小六,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第284章 喝酒 翌日清晨,李小六便带着向苼一同坐仙鹤,前往灵舟云台。 向苼本以为李小六只是过来送送她,谁知直到姚子逸过来,灵舟驶离山门,李小六都一直坐在自己面前,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小师妹,昨天我可没骗你。」 不等向苼发问,操控灵舟阵法的姚子逸直接解释道:「是你六师兄死缠着不放,昨晚我才答应带他出来。」 「三师兄,你这话可不能乱说。」 李小六一脸无辜,「分明是师姐们都不带我玩,你舍不得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才带我一起下山的。」 姚子逸眼角抽搐了一下,没有回应。 玉师叔那般不苟言笑的人,怎么转世后变得如此混不吝,到底是本性如此,还是被某个泼皮无赖夺舍了? 「小师妹,三师兄脸皮薄,我这么说他肯定不好意思回应我。」 李小六笑得异常诚恳,「咱们师兄师姐里,就属三师兄的性子最温和了,心肠也软……」 向苼听着对面滔滔不绝的溢美之词,眼里也流露出一丝笑意。 六师兄,着实有趣。 …… 林风清虽自立门户,与万脉剑宗的情分却未断绝,宗门就设在剑宗疆域内,灵舟全速飞行,一日便可达。 姚子逸却未立刻登门,而是在风清门山下一座千丹城落地。 千丹城不小,城内街道足有数十丈宽,车如流水马如龙,李小六一下子就看花了眼,反观向苼神态虽有惊叹之意,却还算沉稳。 姚子逸打量片刻,暗自点头,小师妹心性当真是不错。 「小师妹,我考考你。」 他忽然出声,向苼当即敛去惊色,抬头道:「师兄且问。」 「这千丹城,因何得名?」 姚子逸话刚说完,李小六顿时忍不住看过来,疑惑道:「三师兄,此般渊源连我都不甚清楚,小师妹能知道?」 向苼佯作回忆片刻,直接答道:「三师兄,风清门专司炼丹之能,时常与外宗或是散修交易,地点就在此城,千丹城之名便由此而来。」 此话一出,李小六登时愣住,「小师妹,你真知道?」 向苼掩嘴轻笑,「是三师兄昨天提前给了玉简。」 「原来如此。」 李小六恍然,旋即伸出手来,「小师妹,既然你都已经记住了,不如让我也看看。」 向苼抬头看向姚子逸,却见他不置可否。 这是要自己拿主意? 向苼二话不说取出墨绿玉简交给李小六。 李小六见到玉简的颜色,脸色立刻变了,「这是风师叔的玉简?」 向苼看他反应,眸底微光一闪,表面却是好奇道:「风师叔……是风殿主?」 「除了她还有谁?」 李小六哭丧着脸,「三师兄,你怎么不早说是出来办正事的?我现在还能回宗么?」 「这可是你求着下山的,为兄怎么忍心拒绝师弟的恳求呢?」 姚子逸笑眯眯的,活像只狐狸,「放心,一点小事而已,师兄出手还不是小菜一碟。 要是真办事不利,不还有你和师兄一起关禁闭吗?」 李小六闻言顿时「哇」的一声哭出来,「三师兄,你欺负人!」 这一道哭声委实大了些,引得周遭路人频频看来,指指点点。 姚子逸虽然脸皮厚,但也不想被人当猴子,干脆一拍李小六后脑勺,小声骂道:「丢人!换个地方说话。」 骂完,他抬头又立刻换了一张温和笑脸,「小师妹,你跟紧些,别跟丢了。 」 向苼下意识后退两步,姚子逸笑脸霎时一僵。 这是被嫌弃了? 向苼倒不是嫌弃,只是不喜欢暴露在太多人目光下,至于丢人这一点……至多只占一成因素。 大抵是这两人在山上玩闹惯了,还未分清场合。 向苼如此想着,而后很快就发现,是自己多想了。 「三师兄……」 李小六站在大门前,抬头看着门匾上那金晃晃的「妙缘楼」三个大字,脸色发烫,一边忍不住偷偷瞥向旁边的向苼。 虽然他没下过山,可从师门杂书典籍里,没少看过这种地方的记载。 「咱们真要进去?小师妹还在呢,咱们回去后,真的不会被四师姐打死吗?」 姚子逸听到李小六的传音,干咳一声,正色道:「小师妹,我们是过来打探消息,喝酒只是顺便。」 师兄高明! 李小六忍不住伸出一个大拇指,旋即笑道:「那我们快进去吧?」 姚子逸见他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暗自摇头,也不知玉师叔记忆恢复后,回想起这段记忆,会作何想法? 念及此处,姚子逸不知想到了什么,轻笑一声,拾步踏上台阶,李小六忙不迭地跟上。 落在最后的向苼看着两人开心离去的背影,不由陷入了沉默。 此时此刻,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主动暴露天赋,提前下山的决定到底对不对。 片刻之后,她终是掩面叹息,跟了上去。 三人方一踏入楼阁大门,便被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妙龄女子拦住。 那妙龄女子瞥了一眼走在最后的向苼,顿时笑盈盈地开口道:「哎哟,二位客官,我们这可不接待女客。」 这嗓音实在酥媚,听得李小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再看三师兄一脸神色如常,他不由暗自敬佩。 不愧是常去水剑脉的三师兄,这份定力,他远不及之。 姚子逸闻言也无二话,直接扔出一个沉甸甸的袋子。 妙龄女子打开看到里面满满当当的灵石,立刻笑得真情实意,「三位客官,里面请!姑娘们,都出来接客了……」 妙龄女子一声吆喝,大堂左右立刻涌出来一群莺莺燕燕的女子。 向苼目光一扫,竟发现这些女子皆有修为傍身,且修为不低,足有筑基期。 「三位豪客,你们可真是来对地方了,咱们妙缘楼的姑娘,都是千丹城一等一的美人,且都非俗物,便是修为最低的,也有练气六层……」 妙龄女子在一边喋喋不休,一边招呼姑娘们拥簇着三人上楼。 李小六被脂粉味摧残得直打喷嚏,已是没了一开始的兴奋劲儿,反而觉得哪哪儿都不自在。 他一边将向苼护在前面,一边传音姚子逸道:「三师兄,你哪儿来那么多灵石?」 「自然是月俸,那一袋我攒了三百多年。」 「不对啊,三师兄你不是说无名峰弟子没月俸吗?」 「我说过吗?没有吧。」 「你说过,我记得很清楚!三师兄你不是克扣我月俸了?」 「怎么可能?师兄我再怎么坑蒙拐骗,也不可能骗师弟你的东西啊……」 李小六:「……这话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姚子逸干咳一声:「先办正事,其他事回宗再说,你也不想被关禁闭吧?风师叔可不是二师兄。」 李小六听到此言,面露无奈,只能暂且按下此事。 不多时,姚子逸选在一间宽敞的上房落坐,且挑了四名女子留下陪酒。 「来和我下棋,一 局十枚下品灵石。」 姚子逸摸出一面棋盘,摆在一脸茫然的女子面前,「你赢了,就拿灵石,输了喝一杯酒,如何?」 女子听到前半句,脸色本已拉下来,但听到后半句,立刻两眼放光。 赢了有灵石拿,输了只需要喝酒,天底下还有这等好事? 她二话不说抓起一枚棋子,「公子请!」 她虽不精通,但赢上个一两局,总归没问题吧? 二人愉快地下起了棋。 而与此同时,另一边,李小六一脸局促地坐着,刚端起酒杯,陪酒女子便靠了过来,顿时吓得李小六大叫。 「你别过来!」 陪酒女子动作一滞,看了看两人中间相隔的一丈距离,满脸疑惑。 「小尊客,你年纪太小,可不能喝烈酒,姐姐给你倒点桃花仙酿吧。」 「不,桃花仙酿酒味也重了些,不如就喝灵泉茶,清心清神,于修炼有益。」 「我看是你想喝灵泉茶,那可不便宜,给小尊客省点灵石吧。」 「……」 向苼单手撑着脸颊,看着面前两名女子为自己喝酒还是喝茶而争论不休,再看两位师兄那边的情况,心下暗叹。 罢了,不能指望他们。 「二位姐姐。」 向苼忽然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我喝茶,灵泉茶对师兄而言不算贵,也能帮姐姐们增进修炼。」 此话一出,两名女子皆露出惊喜之色,「多谢小尊客。」 向苼腼腆一笑:「我是第一次下山,什么都不懂,还要请教二位姐姐。」 「小尊客尽管问,但凡有我们姐妹知道的,都告诉你。」 「其实这次我跟着师兄下山,是去风清门祝寿,不过我对风清门尚一无所知,不知两位姐姐能否说道说道。」 正在下棋的姚子逸诧异抬头,看着向苼应付两名风尘女子游刃有余,再看李小六那边兵荒马乱的情况,不禁嘴角一扯。 小师妹能一人在俗世流浪活下来,不是没有理由的。要是让玉师叔独自一人沦落俗世…… 姚子逸暗自摇头,捻着棋子快速落下一子。 「我又赢了。」 坐在对面的女子杏眸圆瞪,咬着唇气呼呼地喝了杯酒。 「再来!!」 第285章 窃听 两个时辰后,陪酒女子坐在棋盘前,眼圈泛红,干脆抓了一把棋子撒在棋盘上,起身就走。 「不玩了?」 姚子逸连忙出声:「再来一把,这次我肯定让着你。」 陪酒女子闻言气急,这句话她之前已听到不下十次了。 可这两个时辰,她愣是一把都没赢,天底下怎会有如此吝啬之人?! 陪酒女子深吸口气,声音软下来:「尊客还是饶了奴家吧,奴家实在不擅棋道。」 「也罢。」 姚子逸无奈叹气,摆了摆手,对众人道:「你们都下去吧。」 陪着下棋的女子立刻逃也似的走了,紧跟着李小六身边的女子也起身快步离开。 陪在向苼身边的两名女子,反倒是有些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走得极慢。 四名女子离开后,屋内安静片刻,李小六忽然笑出声:「三师兄,你就不能大方点?那位姐姐的脸都被你给气红了。」 「我平生字典里,可没有退让二字。」 姚子逸洒脱一笑,旋即点过李小六桌边纹丝未动的酒水,调侃道:「倒是你,让你过来喝喝酒,你愣是一杯也没敢喝,怎么?怕被下毒?」 「我…我…我……」 李小六「我」了半天,随后偏头冷哼一声,梗着脖子嘴硬道:「我辈修士本就该如此,心清静,不为酒色所动,方为上乘之境。」 姚子逸笑眯眯地看着李小六狡辩,一言不发。 李小六被盯得久了,不由恼羞成怒,忽然起身扑到姚子逸头上。 「都是三师兄,没事带我们来青楼作甚?回去后我一定要告诉二师兄!」 「你这死小子,怎么动不动就要告状?赶紧给我下来。」 「我不!」 向苼在旁看戏,一边喝茶,见两人闹得差不多了,才不慌不忙地说道:「二位师兄,别打了。」 李小六动作顿时一僵。他一时激愤,倒是忘了小师妹还在这里。 姚子逸趁势推开李小六,笑道:「你看,小师妹都看不下去了,到底是做师兄的,如此胡闹,成何体统?」 李小六脸色一黑,「若论不成体统,三师兄你可是胜我万分也不止。」 姚子逸单眉一挑,「小六,你当真以为师兄带你们过来,是为了喝花酒?」 李小六嘴角一撇,「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 姚子逸摇头轻笑,朝向苼招了招手,「小师妹,过来坐。」 向苼依言起身过来,坐在两人中间的空处。 姚子逸面上笑容微敛,长袖一挥,在三人身周布下一道隔音结界,随后双手掐诀,指尖点过杯中满溢的酒水。 酒面涟漪荡漾片刻,竟是浮现出一段画面。 画面当中,一名身着便衣的陌生青年修士大步跨入门槛,看其周围布置,赫然便是这妙缘楼! 「观月秘术?」 李小六认出师兄所用的术法,不禁面露惊奇:「若是我没记错,这门术法须得提前捕捉到对方的一缕神魂气息才可施展。三师兄,你怎么会有他的神魂气息?」 姚子逸微微勾唇,再一拂袖,画面中的青年面孔顿时一阵扭曲,随后变成了另外一张脸。 李小六看到这张脸,立刻小声惊呼起来:「养脉核心弟子,闫真?!」 养脉? 向苼听到这里,心中一动。那墨绿玉简中所载,风清门门主林风清,正是出自万脉剑宗养脉。 「不错。」 姚子逸微微颔首:「风清门主出自养脉,养脉自然要派弟子过来 祝寿,而且人数不少,共有十七人。 昨夜我略施手段,在十七人身上都留了一道神念,唯有此人行动诡谲,且在临行前,天音螺窃取到两枚传讯符的内容。」 说到此处,姚子逸摸出一枚螺状宝物,手掌抚过螺面,螺面微光一闪,两行袖珍小字登时浮现而出。 「明日酉时三刻,千丹城妙缘阁,上品甲字房,过时不候。」 「在下定然赴约。」 「酉时三刻,那不就是现在?咱们是提前过来蹲守?」 李小六一脸震惊地看着姚子逸,仿佛第一次认识他。 「三师兄,你之前所言,竟然都是真的?」 「小六,你何时连师兄的话都不信了?」 姚子逸深深叹了口气,「你看小师妹,从头到尾未曾怀疑过一句,再看看你,真是令师兄心寒呐。」 李小六听得此言,顿时面露愧疚,连声说道:「三师兄,我错了还不成,以后我一定什么都听师兄的。」 「那就给我少说点废话,专心看。」 姚子逸拍了拍李小六的脑瓜,回头见向苼始终盯着酒盏中的情景,并未分神,不禁目露欣慰。 小师妹,真是一个修真的好苗子。 两人这么一耽搁,水画中的人已经上楼,走在廊道间。 向苼适时抬头,看到闫真从门前经过,眸光微闪。 上品甲字房……若是她没记错,姚子逸花了大价钱要下的这间房,是上品乙字房。 如此说来,闫真与那传音神秘人,此刻就在他们隔壁? 向苼低头继续看,姚子逸却在闫真即将推门而入的那一瞬,蓦地拂袖抹去了杯中画面。 李小六看到关键处忽然被打断,颇为难受地抬头道:「三师兄,为何不接着看了?」 「我等尚不知里面之人修为,观月秘术非万全之术,若是被对方看出端倪,岂非打草惊蛇?」 姚子逸说到这里,转头看向向苼,温然笑道:「小师妹,可否借玄甲一用?」 向苼怔了怔,随后从怀里掏出袖珍龟甲,「师兄说的是此物吗?」 「正是。」 姚子逸接过龟甲,「二师兄的为人我清楚,关于此宝的诸多作用,定不会与你多言,而是要你自己去发掘,以此来锻炼你的观察力。 不过事有轻重缓急,你这玄甲除了有护盾之功,还有遮掩天机,防人窥伺之效。 若以此为基,施展观月秘术,除非对方修为超过玄殿主,极难被人发觉。」 李小六听得津津有味,向苼听着,却是陷入了沉默。 姚子逸句句看似是在啰嗦地解释,实则却在地教授她使用玄甲的法门。 为人师兄,于情于理,本该如此。 可从未被这般照顾的她,一时间竟有些无所适从。 向苼出神的片刻,姚子逸已用酒水打湿了龟甲表面,而后双手掐诀,五指虚空一张,便从门前闫真走过之处,捕捉来一缕气息投入龟甲。 随着他一指落下,龟甲表面水纹荡漾,顿时显现出隔壁的画面。 向苼登时敛去杂念,视线投去龟甲画面。 这一看,却令她目光骤冷,杀意上涌。 「闫道友来得可真是准时,我等可恭候多时了。」 闫真方一推开房门,便就听到这句话。 他双目微沉,抬眸看去,屋内只有两人,皆坐在桌边,一为身着灰袍的中年修士,另一个却是个男生女相的阴柔青年。 说话之人,便是那灰袍中年修士。 见到对方只有两人,闫真神情微松,挥袖 关上房门,大步走到桌前坐下,语态沉稳随和:「对不住二位,师姐看管严密,我也是费了番功夫才能脱身过来,为此耽搁片刻,还望二位海涵。」 「闫道友客气,万脉剑宗高徒能纡尊降贵,与我二人会面,与我等而已,已是幸事。」 灰袍中年人与闫真闲聊,一边转动手中念珠,而在其身侧的阴柔青年则是默默听二人攀谈,微笑不语。 酒过三巡后,灰袍中年人瞥过一眼手中念珠,见其始终未有示警,顿时眉头一挑,笑道:「对了,倒是忘了与道友通报自家名讳。我名广鹤,他是我同母异父的亲弟弟,叫做鹿玄机,我们二人,都是散修。」 闫真连忙拱手:「广道友,鹿道友。」 鹿玄机配合地拱了拱手,仍旧笑而不言。 「闫道友能来赴约,想必也是被东洲蛮夷逼得无路可走吧?」 广鹤沉沉叹气,「如你这般大宗高徒尚且如此,我们这些散修的日子,当真是没法儿过了,不得不出此下策。」 「广道友,我虽为万脉剑宗核心弟子,可也只栖身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剑脉,日子虽比你们散修好过些,但也好不到哪儿去。」 闫真话到此处,面色一冷,「尤其是东洲蛮夷入宗之后,我月俸虽未有变化,可接取的宗门任务却是少了许多。」 「该死的东洲蛮夷!」 广鹤恨恨地骂了一句,「我们西洲修真界的资源,就应该都由我们西洲修士支配,凭什么分给他们?」 这句骂,几乎骂进了闫真心坎里。 他眼里的恨意更重,「宗门长辈执意如此,我们这些师门晚辈便是想要阻止,也阻止不了。」 说到这里,闫真沉默片刻,目光忽然变得凌厉起来,语气低沉道:「听闻二位道友接,有幸触到万神殿?」 「道友噤声!」 广鹤似乎是被吓到,连忙阻止闫真继续往下说。 闫真见状却是笑道:「道友不必忧心,来之前我就已在门外布下隔音结界。」 「闫道友果真心思细腻。」 广鹤松了口气,索性放开了说道:「我们的确是接触了到了万神殿的探子,此事与风清门祝寿有些关联。」 话到一半,广鹤似乎想到了什么,蓦地压低声音:「我还听说,此事若是办好了,万神殿会赏赐万年朱果!」 「当真?!」 闫真目中精芒大盛,「还请细说。」 第286章 玄机 「闫道友,在下一介散修,与你所言也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 广鹤摇头叹道,「具体情形,我也不甚清楚。」 闫真听得此言,脸色微冷,「广道友今日所言,可跟你前两日传讯时大不一样。」 「闫道友稍安勿躁,我与你说有要事详谈,自然不会无的放矢。」 广鹤笑了笑,翻手摸出一枚拇指大小的精巧玉符,开门见山道:「今日唤道友前来,其实主要是为此物,这是万神殿特制的传讯玉符。」 此话一出,闫真目光顿时一凝,「传说中的天符?」 「当然不是。」 广鹤自嘲一笑,「万神殿天符可上通殿主,何其珍贵?我等散修岂有资格拥有,此物听说是万神殿为风清门一役专门下发的传讯符。」 说到此处,广鹤将玉符放在桌面上,伸手推到闫真面前。 闫真微微一愣,「广道友,你这是……」 「在下知道闫道友行动不便,此符便赠予给道友了。」 广鹤露出谦卑的笑容:「回头我们兄弟二人,再去联络那万神殿探子,要一枚就是。」 闫真拿起桌上的玉简打量片刻,脸上却不见笑容,反而冷声问道:「你们就不怕我是万脉剑宗故意派来的女干细?」 广鹤脸色微微变了变,而后很快恢复笑容,「道友说笑了,在下虽愚钝,却也能看出道友如我等一般,厌恶东洲修士之心甚重,又岂会助纣为虐? 再退一万步说,道友若真是剑宗派来的细作,又与我们散修何干? 我们也不过只是接触到万神殿的探子,听了三言两语,拿到一枚传讯符,至于其他的,可还什么都没做呢。 你们万脉剑宗若是连我们这等人都杀,那岂不是要杀尽天下散修?」 闫真看着广鹤不停为自己开脱的模样,神情微缓,「道友不必紧张,我也只是疑惑,这万神殿真就不怕走漏风声?」 「这话道友可是问错人了。」 广鹤神情也轻松起来,笑着摇头道:「闫道友若真想知道,我可代为向那万神殿探子询问,不过能否得到答案,我可不能保证。」 「不必了。」 闫真拿起玉符收入储物戒,起身微一抱拳:「多谢二位赠符,在下这便告辞。」 广鹤也连忙跟着起身回礼,「万神殿若真在风清门动手,到时还请闫道友照拂一二。」 「这是自然。」 闫真瞥了一眼还坐在桌边笑盈盈的鹿玄机,「不过事发之前,你们兄弟二人若与我在风清门遇见……」 「闫道友放心,我等定会装作不认识你。」 广鹤急忙抢着回应:「这点忌讳,我等自然领会的。」 闫真见状不再多言,略微一拱手,转身离去。 隔壁向苼三人前,玄甲上的画面也就此离开房内。 李小六脸色难堪,「这闫真是出了名的谦谦君子,没想到暗地里居然是这幅模样。」 「知人知面不知心,东洲修士西迁后,人心浮动,再正常不过。」 姚子逸难得严肃出声,拂袖抹去玄甲上的画面,「不必继续看了,接下来这小子必定是暗中回归养脉弟子队伍。」 向苼看着玄甲,沉默片刻,忽然出声:「」三师兄,可有办法继续听到隔壁房间二人对话?」 「嗯?」 姚子逸转头看着向苼,旋即轻笑一声:「你是怀疑那两人散修身份有异?极有可能是万神殿弟子假扮的?」 向苼重重点头。 鹿玄机就在眼前,她当然不是怀疑,而是肯定,只是这话说出来,不好与 姚子逸解释。 「师兄我也怀疑。」. 姚子逸叹了口气,「只可惜万神殿有特别手段,我若去截获他们的气息,极有可能被发觉。 为免打草惊蛇,还是算了。左右他们是为风清门而来,我们暗中跟去便是。」 「暗中?」 李小六惊讶出声:「三师兄,咱们顶着万脉剑宗的名头,还怎么暗中跟去啊?」 「谁跟你说我们要光明正大地去了?」 姚子逸指尖抚过储物戒,拎出三枚「山宗」令牌,笑眯眯地介绍道:「咱们三个,是九品宗门山总派来祝寿的内门弟子。」 「假扮身份?」 李小六兴奋地拿过令牌翻到自己的,看到上面明晃晃地刻着「李小六」三个字,小脸立刻垮下来:「三师兄,你就不能给我改个好听点的名吗?」 「改什么,你从未下山过,天下谁人识君?」 姚子逸说着,一边将刻着「沈小七」二字的令牌交给向苼,「小师妹是这次招徒魁首,且正巧是养脉弟子所招,也得改名。」 最后,他晃了晃自己的令牌,上面刻着「陈姚」二字。 「师兄我在外虽名声不显,但也走动过,以防万一,还是换个名讳。」 向苼抬头看到那「陈」字,眼底霎时闪过一抹隐晦的光。 偏偏是「陈」字,这是随意为之,还是前世执念所想,三师兄姚子逸……真是陈澜之? 「三师兄,你欺负人!连小师妹都能改名,凭什么就我一人不改?」 「小六,你现在可是师兄,是长辈,这点都要计较,丢不丢脸?」 「不改也行,咱们再去成衣铺换一套装束,以免被养脉弟子认出来,这套装束我来选。」 「那便走吧,不过小师妹的衣服由她自己选,你可不能做主。」 「哼哼,我算是看出来了,三师兄你就是偏心!」 「……」 三人笑谈间渐行渐远,很快消失在妙缘阁 大门外。 而与此同时,妙缘阁内。 广鹤跨出房门,看着倚在楼道栏杆边的背影,眼神冷淡,「鹿玄机,你不去风清门提前布置,在留在这里看什么?」 鹿玄机回头,脸上带着一成不变的微笑,「殿主不觉得这俗世繁华,别有一番风趣么?」 「风趣?」 广鹤眼里掠过一丝轻蔑:「一群随手可杀的蝼蚁,何来趣味?」 鹿玄机两肩一耸,也不反驳。 广鹤见他这幅模样,脸色登时阴沉下来:「鹿玄机,你摆出这副惫懒的态度给谁看?莫不是忘了,本座才是这次计划的主导者!」 「殿主何处此言?」 鹿玄机面露诧异,「您授命第十殿主时,属下就在旁边,又怎会忘?」 说到这里,鹿玄机又笑起来,「属下本性如此,就算您要我立刻改,也需时间啊。」 「我看你是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广鹤眼中泛出杀意:「方才与闫真见面,我让你少说话,你便一句不说,本座哪里看不出来你这是心中不服? 风清门一役,于本座意义非常,与其让你坏事,不如……」 「殿主是想杀了我?」 鹿玄机后退两步,脸上笑容不减反增:「广殿主,您不如先想想黑天殿主,您能当上这第十殿主,也有我一份功劳不是?」 广鹤闻言脸色变了变。 作为自己的前任,黑天的事,他当然打听了不少。 当初黑天扬言要杀了鹿玄机,没过两天就死在了东洲。 鹿玄机这话听着像是在邀功求饶,实则却是赤裸裸的威胁。可若是真要计较起来,他却也抓不到对方的把柄。 这厮果然与传闻中一样滑不溜秋,恶心之极。 广鹤脸上浮现出毫不掩饰的厌恶之意,眼中杀意却是缓缓敛去,冷声下令:「速去风清门传讯布置,若办事不利,本座唯你是问!」 鹿玄机笑盈盈地一抱拳,「谨遵殿主令。」 广鹤看着鹿玄机转身离去的背影,拳头攥紧片刻,终是松开。 都说这鹿玄机是丧门星,与他同僚之人常遭厄运,也不知上面为何要留着这害人精一直活到现在…… 鹿玄机出了妙缘阁,转头便将广鹤的交代抛在了脑后,走进城中闹市闲逛起来。 行走之间,其肩头乌光一闪,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凭空出现。 「气死了!气死了!」 乌鸦气得嘎嘎乱叫,「你就不气吗?立刻杀了他!」 「跟一个破烂残魂置气,何必呢?」 鹿玄机微微一笑,目光深沉:「不急,他还有用。」 乌鸦听到这话怒容顿敛,血红的眼珠子里反而流露出一丝担忧:「你真要杀?此前第二殿主那次,已经过了。这次广鹤再死,不论人是否为你所杀,第二殿主一定会借题发挥,咱们恐怕都难逃罪责。」 「无妨,罪不至死,至多受些刑罚。」 鹿玄机唇角微勾,「相比起这些……我方才发现了一件极其有趣之事。」 「有趣?」 乌鸦露出好奇之色,「何事能让你生趣?快说。」 「此事尚需验证,暂时可说不好。」 鹿玄机眼中光芒流转,罕见地流露出一丝认真:「而且亲自验证,太过危险,容我再捋捋……」 「危险?」 乌鸦看着鹿玄机,两只血红的眼里浮现出大大的疑惑。 它跟着鹿玄机这么久,唯一一次遇到危险,便是东洲那次。远离东洲后,它实在想不到还有谁会对鹿玄机产生威胁。 「总之先去风清门,免得又听那广鹤啰嗦。」 鹿玄机按了按眉心,面露无奈:「蝇虫虽弱,却也聒噪得很呢。」 第287章 迷雾 这一日,风清门一大早便广开山门,众多弟子守在山门处,迎接各宗门修士从四面八方赶来上山祝寿。 「千月宗,送雾海长明珠一对,贺门主大寿之喜!」 「万松派,送上品灵石千方……」 「陵城阁,送……」 「……」 「山宗,送……送灵石千枚?」 纳礼的弟子念完,抬头扫过面前三人,眼神要有多古怪,就有多古怪。 送寿礼只送一千枚灵石,还是下品,这山宗到底是有多穷啊? 「咳咳……」 姚子逸此刻是一副中年文士扮相,脸色蜡黄,神情讪讪,「敝宗小门小户,实在是只能拿出这点薄礼,还请诸位海涵呐。」 「山宗道友言重了。」 纳礼弟子敛去古怪之色,客气笑道:「今日师父寿宴,三位远道而来祝寿,已是尽了心意,还请上山吧。」 姚子逸闻言顿时面露喜色,连连拱手道谢,随后带着李小六与向苼快步上山。 三人走后,纳礼弟子的脸上笑容立刻消失,一脸嫌弃地将装着灵石的盒子扔在一边。 旁边师弟看到,忍不住问道:「师兄,你怎么不将这三人直接赶出去?我可听师姐说,今日寿宴用的都是上等食材,花销不菲啊。」 「你懂什么?」 纳礼弟子瞪了师弟一眼,「师尊早有交代,今日喜庆,见不得吵闹冲撞,别说是穷鬼,就是乞丐来了也得堆着笑脸往里放,听明白没有?」 「明白明白。」 师弟连连点头,不经意瞥过山门下的一行人,立刻惊喜地叫出声:「师兄快看,那可是万脉剑宗的弟子服?」 「是陈梦,陈师伯!」 纳礼弟子两眼放光,立刻放下手中一切迎了上去…… 而与此同时,向苼一行三人已经走到了半山腰。 风清门背靠万脉剑宗,勉强占了一座灵山当宗门,山路两边张灯结彩,灵树草木郁郁葱葱,风景还算秀美。 向苼四下观赏,偶尔可见一些刻意修剪过的痕迹,可见风清门对此次寿宴的重视。 如此重要的寿宴,守在山门处的弟子却丝毫没有确认令牌查验身份,反而只关注礼单。 且即便三师兄送礼极少,纳礼弟子依然笑脸相迎…… 有些古怪。 向苼侧头瞥了一眼姚子逸,见他眉头微皱,想必也在为此事沉思。 「小师妹,你看那!」李小六忽然出声。 向苼循声望去,顿时眸光一凝。 只见半山腰一处平台上摆满了宴席,不少弟子正端着一道道异常精致的菜品在其中穿梭。 「紫玉石竹、沧海蚌、灵茶乳……」 李小六越看越是吃惊,「咱们万脉剑宗摆宴,档次也就这样,这风清门小门小户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师兄可别忘了,风清门是靠炼丹起家的。」向苼笑着说了一句。 「炼丹当真如此赚钱?」 李小六轻吸一口气,眼神止不住飘向姚子逸。 姚子逸尴尬地轻咳一声,「若是炼得好,自然能赚得盆满钵满。」 言下之意,若是炼得不好…… 李小六想起无名峰后山动不动就炸炉的炼丹房,嘴角不禁一撇。 三师兄一看就是个只会亏钱的料。 倒是这风清门,如此擅长炼丹,不如趁着人多眼杂,去他们炼丹房转转,说不定还能给三师兄捞几本炼丹心得…… 「你可别打什么歪主意。」 李小六耳边忽然响起 姚子逸的传音,吓得他一个激灵:「三师兄,你吓我作甚?」 姚子逸微笑:「我还不知道你?你眼珠子一转,师兄就知道你想干坏事。.五 你偷了守心长老三瓶灵丹,守心长老也是心善,说偷为借,可却瞒不过我。 玄殿主赐你法宝,可不是让你用来偷鸡摸狗的,听到没有?」 姚子逸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也和从前无甚差别。可李小六今日竟从中看出几分威严,吓人得很。 他不由得耷拉下脑袋,乖乖应道:「听到了,我不乱跑就是。」 向苼跟随在侧,默默看到这里,别过视线。以她的心智,自然能看出这两人在暗中传音。 虽然听不见,但从李小六的反应,多少能猜出是被姚子逸暗中训了,而不是故意瞒着她什么。 李玉转世后,性子的确跳脱了些,是该管教。 至于姚子逸,向苼一路观察下来,发现此人看似玩世不恭,实则心思缜密,诸事安排滴水不漏,也难怪二师兄放心让他带着自己下山历练。 向苼在观察姚子逸,姚子逸一路上自然也没少观察向苼。 不过有玄殿主亲自查验身份,先入为主在前,他并未怀疑向苼,只觉得这新来的小师妹平日里沉默寡言,但遇事处置却颇为沉稳。 小小年纪,却能有大将之风,从前一人在外,定是吃了许多的苦吧…… 想到这里,姚子逸眼底划过一抹温和。 之后一段山路,来往的风清门弟子渐多,三人步子加快,皆未再开口。 不多时,三人攀至山顶。 向苼抬头远眺,一眼便穿过宽阔大道,望见远处那摆满宴席的宗门主殿广场。 此刻尚未开席,广场席间的宾客已经坐下大半。 姚子逸目光略略一扫,便认出了不少熟人,而这些熟人所属宗门,无一例外,都是七品以上。 守在广场入口两边迎客的风清门弟子对着礼单看了看,两眼瞬间瞪直。 九品宗门的怎么也敢跑来主殿宴席?!就不怕随便得罪一个吃不了兜着走? 莫非是走错路了? 那弟子如此想着,正要上前阻拦,却见姚子逸忽然迈开大步,直接在广场中一处席位坐下,极为熟络地与邻席一名紫衣修士交谈起来。 「原来是有熟人……」 迎客弟子面露恍然,连忙收回僵在半空的手,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而与此同时,席间。 「道友,真没想能在此处遇到你。」姚子逸一脸惊喜地打招呼。 紫衣闻言顿时眉头一蹙,冷声否认:「阁下面生得很,在下若是记性没有出错,我等并未见过。」 「那道友的记性可真是不好。」 姚子逸意味深长地一笑,谈话改为传音:「道友不记得在下,在下可是记得与万神殿探子秘见时,见过道友呢。」 此话一出,紫衣修士脸色骤变,二话不说就要动手,却被姚子逸先一步按住了手背。 「道友,稍安勿躁。」 姚子逸递去一个安心的眼神,「这席间有多少是因为万神殿而来,不用在下多说吧?你若是现在动手,岂不是主动暴露了?」 紫衣修士脸色发青,「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道友,东张西望可不是个好习惯。」 姚子逸笑眯眯地传音,「你修为不高,缺乏俗世历练,一看便是宗门偷跑出来。再加上那一副心绪不宁,四处寻人的模样,在下便是想要看不出来也难呐。」 紫衣修士听得不自觉咬紧嘴唇,此人句句语气温和,可入他耳中,却 不吝于惊雷,惊得他六神无主。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紫衣修士压着声音,嗓音止不住发颤。 「道友莫急,我等是同道中人。」 姚子逸黯然一叹,「虽不知道友你出自何宗,东洲修士西迁后,我们这些小宗门修士日子越发不好过了。」 说到这里,姚子逸看了一眼正在大口吃喝的李小六,话中之意,不言而喻。 紫衣修士见状,顿时陷入了沉默,过了片刻,才继续道:「阁下这是……带着师弟师妹过来蹭吃蹭喝?」 姚子逸面露无奈,轻轻点头。 「道友竟是这般……」 紫衣修士一脸震撼,随后沉默片刻,忽地摸出一枚传讯符,交到姚子逸手中。 姚子逸看到传讯符,难得愣了一下,不等他发问,紫衣修士便叹息着传音道: 「在下一时糊涂,今日见道友,方觉执念过深。这枚传讯符,便赠予道友。」 说到这里,紫衣修士犹豫了一下,接着道:「若道友真为生存而加入万神殿,在下不会告发道友,作为交换,还请道友莫要将今日之事告知其他人。」 言罢,紫衣修士迅速起身,掩面匆匆离去。 姚子逸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再低头看看手里的传讯符,颇有些哭笑不得。 他看出此人心性不佳,本只想试探一番,不曾想才聊过两句,对方就全招了。 「三师兄,平时日倒是看不出来,你还有三言两语劝人回头的本事。」 李小六忍不住调侃,被姚子逸瞪了一眼,立刻收敛笑声,正襟危坐。 「三师兄,此人是否真的回头,还有待商榷。」向苼忽然出声。 「哦?」 此话一出,姚子逸登时眉头一挑,微露异色:「小师妹,你是看出什么了?」 向苼摇了摇头:「没看出什么,此人表现自然,无可挑剔。我只是觉得心中不安,这万神殿传讯符,似乎来得太容易了。」 李小六听得此言,不禁脸色微变,「三师兄,小师妹说的有道理,方才那人,该不会是万神殿之人假冒得吧?」 姚子逸不置可否,只是微笑,「小师妹观察入微,有这份心思,想必日后独自行走修真界,也不会吃大亏。 小六,你可要多跟小师妹学学,别只光顾着吃喝。」 「三师兄你又冤枉人,方才明明是你暗中传音让我吃给那人看的!」 姚子逸听着李小六狡辩,笑意微露,视线却不自觉瞥向紫衣修士离去的方向。 正如小师妹所言,那紫衣修士反应极为自然,他也无从分辨真假。 可若真是万神殿之人假冒…… 此人的演技与城府,未免太过可怕。 第288章 会面 紫衣修士走后,左右邻桌很快迎来两名修士坐满。 姚子逸已经拿到传讯符,此刻也无与交谈试探之意,再静坐片刻后,终于到了辰时。 「哈哈哈哈……」 伴随着一道传遍四方的朗笑声,主峰大殿下的主宴前光芒一闪,凭空出现一名鹤发童颜,满面笑容的老者。 此老者,正是本次寿宴的主角,风清门主,林风清。 「多谢诸位修真同道前来捧场,敝宗已是许久未曾有这般热闹了。 今日前来宾客不论修为高低,敝宗皆会赠予一瓶灵丹,聊表谢意。」 此番话一出,原本安静下来的宴场立刻热闹起来。 「林门主大气!」 「林前辈真是太客气了。」 「风清门的灵丹,那可都是上品,林前辈果真豪爽!」 「……」 林风清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溢美之词,笑得满面红光,端起杯中灵酒,高声道:「老夫敬诸位一杯!」 「好!」 「喝酒!」 「干!」 「……」 林风清在宴席上呆了片刻,便随一名万脉剑宗女修离去,宴场却未因此而受到影响,反而随着觥筹交错而越发热闹。 而在这热闹之下,却有一股无人察觉的暗流,无声涌动。 一枚枚传讯符,顺着有心之人的手,迅速扩散开去。 向苼靠在席边,视线游曳,时而从人群热闹处滑过,时而收敛回头,看看姚子逸。 若是有心细之人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向苼每次望向人群的地方,与姚子逸所看的,是同一个方向。 可惜李小六只顾低头吃喝,并未发觉。 「小师妹,尝尝这个,这个也好吃。」 见李小六笑着递来一枚灵果,向苼接过,浅尝一口,眼底微露思忖。 初来时,这宴场颇为安静,她能看出的东西不多。 可现在宴场热闹起来,她一眼便瞧出这看似热闹的宴场中间,有一条泾渭分明的无形之线,将宴场分成东西两半。 这两边宴席都很热闹,却始终不会热闹到一块儿去。 这场面鱼龙混杂,暗地里不知有多少人盯着。向苼自然不会释放神识,只是以肉眼观察。 仅仅片刻之间,她便从几人口型之中得到答案。 那东边的一半宴席,坐的竟大多都是东洲修士。 向苼甚至还看到有些人分明穿的是同一个宗门弟子服,却仍然因东西之别,分席而坐。 还有这寿宴,毕竟是西洲宗门主场,过来祝寿的东洲修士,怎会来了这么多? 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又有谁能控制到每一个宗门,令他们刚好派来人数相差无几的东洲修士? 太多的疑惑从心底升起,向苼本能地感觉到危险。 她深吸一口气,按下心中诸多思绪,回头望了一眼同样眉头紧皱的姚子逸。 「小师妹,你怎么老是偷看三师兄?」 李小六这次终于看到了,偷偷传音道:「我是不如师兄厉害,可师兄我也不差的,这次下山,我一定保护好你。」 向苼抿唇微笑,「多谢六师兄。」 姚子逸无心在意两位师弟师妹的悄悄话,此刻,他只觉得内心沉重。 东西二洲矛盾,竟已演化到如此激烈的地步…… 他心下暗叹,若是有朝一日,东西二洲矛盾激化,连通东西二洲的万脉剑宗必定首当其冲,万神殿能操作的空间就更大了。 也不知 掌门师伯与玄师伯能否想出万全之法,化解此难。 姚子逸揉了揉眉心,正待继续观察,耳边蓦然响起一声传音。 「师兄,借一步说话。」 姚子逸目光微凝,表面却是面不改色,起身说道:「我暂且离席,去去就来。小六,席间水深,但留在席面上,不会有危险。你且照顾好小师妹,千万别乱跑。」 李小六神色一正,立马点头:「师兄放心。」 姚子逸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李小六目送三师兄离开后,回头看了一眼向苼,轻叹一声,乖乖呆在席上。 若是他独自一人也就罢了,眼下还带着小师妹,他自是不敢乱来。 却说一个时辰前,林风清随同万脉剑宗女修来到后殿,二话不说便挥出一道隔音结界,而后干脆「扑通」一声跪下,哭诉道: 「陈师姐,这次你可要救救师弟啊!」 陈梦冷眉微横,「好歹也你曾是我剑宗核心弟子,怎可如此软弱?起来说话。」 林风清不敢违逆,连忙起身。 陈梦这才面色微缓,接着道:「你的传信早早就到了师父那,此番我前来,正是为了解决此事。」 林风清一听,顿时面色大喜,「太好了!」 他赶忙拿出一枚玉符递给陈梦,「陈师姐,万神殿交给我的,就是此物。」 陈梦接过玉符打量片刻,缓缓开口:「你接着说。」 「师姐,师父那日回信,让我暂且听万神殿安排,我便按照他们的吩咐,邀请到东西洲修士各半,且不设门槛,任由各路散修上山。」 说到这里,林风清苦笑一声:「今日之风清门,已然成了筛子。要不是我早早将丹房里的丹药全都收了起来,这会儿早就被偷空了。」 「些许丹药,哪里有命重要?」 陈梦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林风清一眼,接着问道:「这玉符作用,你可打听出来?」 「师弟我正要说。」 林风清抹了把额头细汗,「师姐你也知道,我门内藏着一个远古药园秘境入口。 此等秘境虚空异常坚固,寻常传讯符用不得,这玉符却能在里面互相传讯,帮助万神殿那伙儿人迅速汇合。不过……」 林风清挠了挠头,嗓音略微压低:「师姐,这接下来的话,只是师弟的猜测,你就姑且一听,信与不信,还要看师姐你自己的判断。 我这两日打听下来,发现万神殿送出去不少玉符,此物用作传讯恐怕只是一方面,更多的,是用来区分敌我。」 说到此处,林风清面露担忧:「接下来,万神殿那边要我以药园秘境朱果成熟为由,引众人进入秘境,万神殿必定会动手,师姐你可要千万小心。」 「师姐又不是第一次跟万神殿打交道,你尽管放心。」 陈梦安慰一句,随后抓起玉符在林风清面前晃了晃:「这枚玉符我便先收下,你在万神殿那边可能应付?」 「师姐尽管拿去,我已通过门下弟子操作,另外拿到一枚。」 「那就好。」 陈梦收起玉符,「你继续按照万神殿指示行事,若有异常,及时传讯。」 林风清立马点头:「师姐放心,入药园之前,万神殿那边若有任何异动,我一定立刻传讯。」 「倒也不必过分紧张,免得被万神殿那边看出破绽。」 陈梦神情微缓,「不论你现在是何身份,你终究出自我万脉剑宗,天塌下来,自有师门顶着,定能保你无虞。」 「师姐……」林风清神情动容。 陈梦拍了拍他的肩,没再多言,转身离开。 林风清怔怔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浑身僵硬,久久不言…… 陈梦从偏殿密道出来,沿着山路没走多远,便见到设在半山腰处的宴场。 「是万脉剑宗弟子!」有人认出万脉剑宗的弟子服,小声惊呼。 「我听风清门弟子唤她陈师伯,定是万脉剑宗某位真传。」 「当真是真传?」 在宴场边透气的一名脸色蜡黄的中年修士听到周围的交谈声,顿时露出意动之色,犹豫片刻,忽地一咬牙上去拦在陈梦面前。 「陈前辈,小人陈姚,是九品山宗弟子。敝宗近日发掘到两个上品仙苗,不知能否借一步说话?」 此番话一经出口,后方席间立时哗然一片。 「当面向剑宗真传推介仙苗?这厮真是胆大包天!」 「小小九品宗门弟子,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万脉剑宗门槛何其之高,也是他能攀附的?」 「我倒是觉得此人勇气可嘉……」 一时间,宴间说什么的都有。 陈梦却是微微一笑,「今日本座心情尚可,你便说来听听罢。」 她表面如此说着,暗地里却在同时传音埋怨,「三师兄,你整这一出也不知道提前通知我!」 「多谢陈前辈!」 姚子逸又惊又喜的脸,立马介绍起所谓的两名仙苗,暗地里却是传音笑道。 「师妹啊,你顶着这身衣服,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人盯着,咱们暗中见面,倒不如光明正大来得安稳。」 「二师兄从前说你机灵,我还不信,没想到三师兄你出来后,还真有两把刷子。」 陈梦玩笑一句,也不多耽搁时间,迅速将自己从林风清那得到的消息说了一遍。 「用来分辨身份的玉简?」 姚子逸眼底闪过一抹隐晦之色,「万神殿果然又要挑起东西二洲纷争。你传讯林风清,让他拖延一天时间,明日再入药园。今晚我去找你。」 他如此传音完,表面却是一脸谄媚,「陈前辈,不知您意下如何?」 陈梦思忖片刻,淡淡嗯了一声,「仙苗尚可,不过想要入我剑宗,还是差了些,你若愿意,我可为你引荐,将他们送入风清门。」 「风清门?」 姚子逸脸上掩饰不住失望,嘴上却还是说道:「那陈前辈,我何时带仙苗去找你?」 「今晚尚有闲暇,你早些过来。」 第289章 神通 二人暗中交谈看似漫长,实则不过半刻钟,便各自分开,留下一群席间修士暗暗叹息。 「早知这位陈真传性子如此随和,我也带几个仙苗过来……」 「就算陈真传看不上,在她面前混个脸熟,也是极好啊!」 「……」 姚子逸回到山顶宴场,见向苼和李小六都在,心下暗松,旋即一脸兴奋地上前,一边迫不及待地说道:「小六小七,你知师兄我在外头碰见谁了?万脉剑宗陈真传!」 向苼二人皆非愚钝之辈,听到这句立刻反应过来,齐齐配合地露出惊喜之色。 「真的?!」 李小六两眼放光,「听说陈真传是一名女修,师兄,她长得漂亮吗?」 姚子逸眼角微微抽搐,「好不好看?我看你小子是欠抽!」 「师兄,这可在人家宴会上,你可别动手啊!」 「师兄别气,六师兄顽皮,您多担待。」 「还是小七懂事,哼……总之,今晚都随我去见那位陈真传,莫要再这般口无遮拦,听到没有?」 「听到了……」 酒席中一名不起眼的灰衣修士听到这里,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藏在袖袍中的手却在暗中悄然捏碎了一枚玉符。 这枚玉符破碎的同时,坐在山腰以下一处末席的鹿玄机手中杯盏微顿,旋即转头笑道:「那名叫陈姚的修士的确带着两名仙苗,言行并无异样。」 广鹤听着鹿玄机在耳边言语,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放下手中杯盏,淡淡道:「玉符之事,安排得怎么样了?」 鹿玄机微微一笑,「殿主放心,万无一失。若有疏漏,殿主尽管拿我开刀。」 此话道出,广鹤表面仍是一副无喜无悲的模样,心中却是极为受用。 不过是稍加恐吓,便如此听话。 这鹿玄机果真是浪得虚名,哪里有他人说得那么邪门。 宴过午后,接近尾声,过来蹭吃蹭喝的散修陆陆续续走了一成,却有接近八成的修士纹丝未动。 此等诡异迹象,很快在暗中传开。于是没过多久,那离席的一成修士竟又去而复返,在原来席位坐下。 宴场愈发地安静了。 在这般安静之中,时间缓缓流逝。直至天入夜色,华灯初上,林风清终于姗姗来迟。 「让各位道友久等了。」 林风清看到满场宾客,脸色没有丝毫阴沉,朗声笑道:「看来诸位同道,已有不少得知敝宗药园秘境的消息。 老夫实话实说,敝宗在秘境内,的确探查到一颗朱果灵树的位置,且是一颗灵果孕育超过十万年的古灵树!」 此话如平地惊雷,在寂静的宴场上轰然炸响,席间修士齐齐变色。 「十万年的朱果?!」 「孕育时间如此之长,堪称奇宝,若能得一枚,老夫说不定能破去瓶颈,再进一步!」 「此等稀世奇珍,风清门居然舍得拿出来,定有猫腻!」 「管他有没有猫腻,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老子拼了命也要抢一颗!」 「……」 林风清看着异常嘈杂的宴场,目光平静,待得场中稍稍安静,才接着说道: 「凡有异宝,必有凶兽守护,此朱果灵树旁,有一道行极深的蛇妖看守,极为难缠。 老夫举全宗之力,也奈何不得它,是以只能借寿宴之机,广邀各位同道助拳。 那朱果灵树所结果实,足有千枚,我风清门作为东道主,只拿一成,其余九成,皆由各位道友自行分配,诸位以为如何?」 「一成?这未免太低。 」 席间一名青年冷声开口:「药园秘境毕竟是你风清门的主场,你林风清莫不是打着将我们一网打尽的心思,想要独吞吧?」 林风清被一番质问,也不动怒,呵呵一笑道:「道友此言差矣,敝宗财力,诸位吃过宴席,想必也已心中清楚,我风清门不缺修炼资源,弟子也少。 一百枚朱果,足够全宗人受益,再行贪多,恐有大祸。」 说到这里,林风清苦笑一声:「老夫有自知之明,破财消灾,有何不可?」 「林门主,你这话不对吧?」 席间另一修士冷笑:「你风清门背靠万脉剑宗,有什么凶兽是拿不下的?真有此困难,求助你原宗师门长辈,不比现在召集我等可靠?」 此话一出,场中霎时安静,一双双目光,不约而同投到坐在右首席的陈梦身上。 陈梦眼眸微抬,视线扫过一眼宴场,淡淡出声:「区区十万年朱果,还不至于令我剑宗兴师动众,本座只是念及师门情谊,过来助拳,至于朱果,除却风清门那一成,各位自取便是。: 不过,本座丑话说在前头,若是谁敢不顾约定,对风清门弟子动手,休怪我心狠手辣!」 「陈真传言重了。」 方才那冷声质问的青年此刻堆出一张笑脸,抱拳道:「既然有陈真传作保,我等自然相信,亦会遵守约定。」 「陈真传发话,自然一诺千金!我等让出一成给风清门,其余朱果,各位自凭本事!」 「是极是极!」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皆是露出笑脸,宴场重新热闹起来,仿佛方才的冷场,根本不存在。 林风清体内真元运转,悄然蒸干额头上的冷汗,才接着说道: 「药园秘境本该在今日下午开放,奈何入口阵法忽然不稳,老夫前去调整,耽搁了时间,只能将开放之期延迟到明日上午。 敝宗房屋有限,只够七品以上宗门弟子居住,其余道友,恕敝宗照顾不周,还请担待。」 「无妨无妨,不过一夜功夫,便是歇在这广场上都行。」 「林门主不必挂心,我等修士出门外在,一切从简。」 「明日药园开启的具体时辰,林门主可否告知?」 「……」 众人一阵讨论后,将药园开启时间定在明日辰时,便各自散去。 「天都黑透了,快快,随我去见陈真传!」 姚子逸拉着向苼二人刚刚走到宴场外,便有一风清门弟子靠过来,「可是山宗道友,陈师伯特命我过来带路。」 姚子逸忙点头,「有劳。」 这一幕,被不远处两名万神殿探子看在眼中,其中一人忍不住传音讥笑。 「这位陈真传真是有趣,死到临头,竟还有闲心帮风清门招收弟子。」 「万脉剑宗真传,也非是个个人中龙凤。这陈梦不过是剑宗一个小脉的真传,修为完全是靠时间积累,实力与头脑都一般,我万神殿的算计,又岂是她能躲开的?」 「看来是小弟从前将这些高门弟子看得太高了,哈哈……」 风清门弟子将姚子逸三人带到一间幽静小院前,便自行离去。 姚子逸直接上前推开院门。 向苼看到那院门表面一闪而逝的符文,心中微动。 禁制,而且还是极为高明的隔音禁制。 「小六,你和小七就在门口等着,我先进去拜见。」 姚子逸交代一声,转身踏入院门。向苼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 看来姚子逸不打算将她和李小六 牵扯进风清门事端中,而是准备另外安排历练。 如此说来,风清门之事应有不小的风险,且这风险,连姚子逸也无法把握。 「万神殿么……」 向苼目光定定地看着院门,这禁制符文简练,布下禁制之人的境界还在她之上,若要窃听,恐怕得动用《欺天》。 这风清门内猫腻重重,万神殿的探子说不定现在就在暗中盯着,而且身边还有李玉碍事…… 念及此处,向苼缓缓收回视线。 这风清门命运如何,与她何干?倒是那孕育十万年的朱果树…… 她故意暴露部分天赋,令玄殿主放她下山历练,除了不想被长久地困在剑宗山门,更多的,是为获取修炼资源。 此番她一连突破三个大境界,肉身不复圆满,又可继续淬炼,所需资源就如无底洞一般。 这次历练回宗后,玄殿主应会赐下一些资源,培养她这具完美肉身。 可在玄殿主眼中,她不过是筑基期的完美肉身,再重视,赐下的资源怕是还不够塞牙缝的。 为了不影响修行,她必须在回宗之前弄到足够多的资源。 念及此处,向苼薄唇微抿,眼底闪过隐晦之色。 「十万年朱果树」此等资源,但凡修士,没有人不会动心,她自然也不例外。 可此事牵扯到万神殿,这朱果树到底是真的,还是谁抛出来的幌子,还不清楚。 需慎重才是。 却说姚子逸踏入院中,便看到陈梦站在不远处树下,背对着他。 听到脚步声,陈梦回头看来,展颜露出笑颜:「三师兄,你可让我一阵好等。」 姚子逸却无闲心谈笑,大步走过来,一边道:「少说废话,咱们时间不多,小六和襄儿还在外面等着。」 陈梦闻言,不由摇头叹息,「三师兄,你这么有趣的人,怎么下山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人族,果真是无趣。」 她说着伸手一抹储物戒,一枚玉符顿时飞出,飘到姚子逸面前。 姚子逸抛出自己所得的那枚玉符,目光扫过悬浮在半空中的两枚玉符,见陈梦已退至一边,他面色微沉,蓦地双手迅速掐诀。 一缕缕岁月光晕流转间,悬浮在半空的两枚玉符,忽地生出重重幻影,且那些幻影在片刻之间,迅速凝实。 眨眼间,数百枚玉符凭空自虚空落下,堆成一座小山。 陈梦在旁看着,噘嘴轻哼一声。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岁月神通嘛,再给我一……两万年,我也能学会!」 第290章 真火 姚子逸听到陈梦的嘀咕,丝毫不恼,反而笑道:「师妹神通也不差,何必羡慕师兄这点小本事。」 岁月神通也能叫小本事? 陈梦懒得与姚子逸多言,伸手一招,地上成堆的伪造玉符顿时有一枚自行飞来,落入手中。 这玉符虽是伪造,却是姚子逸以真玉符过去截影凝实而成,与真玉符无甚差别。 唯一的区别,只在时间。 「这两百枚假玉符,一日后便会自行消失。」 姚子逸提醒一句,陈梦闻言,不由蹙起柳眉,「只有短短一日?」 「知足吧。」 姚子逸将真玉符交到陈梦手中,「这还是因为你这枚制作时日颇为长久,能截取的时光流韵比我这枚多得多,否则假玉符的时间,还要更短。」 「也罢,我抓紧时间便是。」 陈梦不再纠结,转而翻手摸出一枚火红的羽毛,笑着交给姚子逸:「还要劳烦师兄今夜辛苦一番,将玉符散播出去。」 姚子逸点点头,接过羽毛收入储物戒中。 陈梦见他收好羽毛,当即取出一枚符文石盘,袖袍轻轻一挥,隔音禁制开始消散。 而就在禁制彻底消散的那一刻,姚子逸脸上已是堆出一张笑脸:「在下这就将仙苗带来。」 陈梦轻嗯一声,同时传音,唤醒屋内正在修炼的养脉众弟子,安静小院顿时多了几分嘈杂。 「师姐似乎要为风清门推介仙苗,咱们要不去看看?」 「不看,懒得去。」 「一个月前招徒大典看得还不够多吗?」 「师兄快别提了,那几个月我都快看吐了!」「 「风清门的仙苗有什么好看的?」 「师姐难得不管我们修炼,不如出去逛逛?」 「……」 众人闲聊的同时,姚子逸已将向苼二人带入院内,自然又是一阵吹嘘。 暗中监视的两个探子看得直打呵欠。 「这陈梦还真是小心,那禁制石盘一看便是极为稀罕的宝物。」 「此等大宗最忌宗门传承外泄,弟子修行时,自然要防着他人窥伺。」 「哈哈哈,等他们进了药园秘境,抓两个过来拷问一番,说不定咱们也能学到一点剑修法门。」 「此事得瞒着上面,不然咱们擅自行动,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放心,你我二人不说,谁会知道?」 二人传音闲聊,忽然其中一人目光微凝,看看到姚子逸离去的身影:「那山宗修士走了,两个仙苗还真被陈梦留了下来。」 另一人摇头唏嘘:「这个时候加入风清门,自取死路啊……」 「……」 「这两个探子怎么净说些无用的。」 姚子逸走在山道间,微微摇头,转身进了一条小道。 他走了片刻,确定暗中无人窥伺后,立时收起天音螺,拿出方才从陈梦那里得到的羽毛。 微弱的火光闪过后,姚子逸顶着另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容从小道中走出,迅速朝山下修士歇息的聚集点掠去。 姚子逸却不知,在他离开后不久,安静的山道旁虚空蓦地浮现一道漩涡,一名面容冷淡的青年修士从中走出。 他盯着姚子逸变幻面容的地点,沉思片刻,直往万脉剑宗的小院行去。 陈梦将向苼二人安排在小院西侧的空厢房后,也未多言,转头便召集养脉众人聚于堂屋。 待得人来齐后,陈梦扫了一圈养脉众弟子,朗声开口:「明日药园一行,鱼龙混杂,保险起见,核心弟子与我同往,其余皆留 在风清门,待我出来后一同回宗。」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哀嚎一片。 「师姐,就不能放宽至内门弟子吗?」 「大师姐,修行不易,我等也需朱果啊!」 「明日咱们只是去帮林师兄镇场子,又无需动手,为何不能去?」 闫真听着众人哀嚎,暗暗松了口气。 幸亏他来之前将所有资源都用了,勉强突破到元婴期,拿到核心弟子令牌,不然此番与万神殿汇合,还得另费周折。 「我意已决,话不用多说,就这么办。」 陈梦一锤定音,而后瞳眸一转,忽地落在站在人群最后的一人身上,「厉万盛,你负责看顾好门中年龄颇小的弟子,还有西厢房那两名山宗弟子,莫要让他们乱跑。」 厉万盛忽然被点名,顿时一个激灵,点头道:「是!」 他应声完,抬头看陈梦已经走了,心中有些受宠若惊。 大师姐平日里对他这等小弟子一向不假辞色,怎么今日忽然点他姓名? 难道是因为这次招徒大典表现良好,大师姐记住了他? 厉万盛如此想着,心中振奋。 这次能过来风清门祝寿,本就是招徒大典带来的机会,他一定要好好把握,不令师姐失望! 夜色渐渐深了。 陈梦回到自己房中,正欲休憩一番,朝着床榻没走两步,却是忽地目光一寒。 她猛地转过身,目光定定地看着书架,冷声道:「不请自来,可不是为客之道。」 此话音落下,书架后顿时有一名青年修士缓缓走出,朝着陈梦恭敬地一抱拳,谦逊出声: 「陈道友恕罪,在下看院外有探子监视,实在不方便光明正大地过来拜见,思来想去,只能出此下策。」 陈梦见他如此态度,语气微缓,「阁下所谓何来?」 青年微笑不语,只信手一抓,竟自虚空抓出一缕火焰来。 陈梦看到那火焰,登时脸色微变,二话不说拿出石盘,挥袖布下一道禁制,将整个房间都封锁在内。 青年看着,却是笑道:「陈道友且安心,在下在进来之前,已在那两个探子周围略施了一点手段,不会看到方才那一幕。」 陈梦收起石盘,面色微沉:「你到底是什么人?」 青年再一拱手,不慌不忙地答道:「在下东洲散修,东景焕。」 陈梦微微一怔,倒是没想到对方会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在下前来赴宴,本是为朱果而来。」 东景焕接着开口:「今日宴后,却觉处处古怪,不欲蹚这趟浑水,奈何临行之际,却感应到道友逸散而出的这缕火焰。」 东景焕面露无奈,「真火之焰,正是在下亟需之物,不知能否与陈道友做个交易?」 陈梦听到这里,脸上终于露出几分笑容,「原来是为求宝而来。」 她走到桌边坐下,挥手翻开两杯茶盏,亲自倒上了两杯茶。 东景焕很是自觉地在对面坐下,谦声问询:「不知陈道友能否割爱?」 「东道友也知,宝物向来是能者居之。」 陈梦转动着手中茶盏,唇角微翘,「这真火之焰,于我而言却无大用,可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赠人的。」 东景焕听到此话,非但没有失望,反而跟着笑了:「陈道友的意思,在下明白。」 「明白?」 陈梦双眼上下打量一眼东景焕,「那东道友倒是说说看,你有何价值,能令我以宝相赠?」 东景焕沉默片刻,忽然道:「陈梦,并非是道友真名吧?」 陈梦心头微震,表面却是不动神色:「何以见得?」 「万神殿作乱,万脉剑宗若单只派养脉弟子前来祝寿,而不作其他准备,如何能在西洲屹立万万年不倒?」 东景焕语气沉着,「养脉在万脉剑宗,毕竟是小脉,陈梦此人虽有修为,却是以时间堆砌上去,实力与头脑皆是平平。 她在养脉担任大师姐确实足够,但想要与万神殿争锋,未免太强人所难。」 东景焕说到这里,见「陈梦」面上笑容微敛,心知是猜对了,语气略微轻松,接着说道: 「万神殿眼线无孔不入,每每动手计划周密,但凡察觉到半点不对,都有可能直接撤去。 万脉剑宗若想反攻,势必需想个不引人注目的法子,如此一来……」 东景焕看着「陈梦」,笑意微露:「道友替代陈梦,前来破坏万神殿的计划,便显得顺理成章了。方才那位携带一缕真火气息离去的山宗道友,想必也是出自万脉剑宗吧?」 这一番话说完,屋内顿时陷入寂静。 「陈梦」盯着东景焕,沉默许久,才重新开口:「东道友在东洲时,想必不是无名之辈吧?」 东景焕怔了怔,轻叹一声:「有名如何,无名又如何?在她面前,终究只是米粒之光,谁敢与之争锋?」 「她?」 「陈梦」轻声重复一句,旋即很快反应过来,东景焕口中的「她」是谁。 敢与东洲地神作比,这东景焕果真非易与之辈。 「陈梦」目光闪了闪,忽又问道:「东道友修为不低,手段更是不差,何不在西洲择一宗门加入?散修的日子可不好过。」 「道友这是想要招揽在下?」 东景焕哑然失笑,「人各有志,在下闲散惯了。」 「我也只是随口一提,既然道友不愿,那便算了。」 「陈梦」指尖一抚储物戒,手中火光一闪,便有一根火红的羽毛凭空浮现。 「此羽之中真火之焰稀少,不足以祭炼成法宝,不过若是用来参悟火行真意,倒是足够了。」 陈梦将羽毛推到东景焕面前,粲然一笑:「此物便赠予道友,就当是我与道友,结个善缘。」 东景焕看着面前的火红羽毛,唇角微抿,眼神竟有些复杂。 「还未请教,道友真名?」 「师兄给我取名姓水,水月窈。」 「明天就是六月了!六月一定保住全勤!!!」 第291章 算计 「水月窈……」 东景焕低声念叨一句,旋即抬手一抱拳,「水道友高义,在下厚颜受之,日后若有相帮之处,尽管开口,在下必定尽力而为。」 「东道友倒也不必如此上心。」 水月窈抿唇微笑,「这羽毛算不上有多珍贵,至多难寻一些,道友恰逢其会,便说明与此物有缘,我不过是顺应天意,将此物送出去罢了。」 东景焕沉默片刻,喟然一叹,「那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明日药园一行,尚不知万神殿有何诡计,道友千万小心。」 「此事我自理会,倒是东道友……」 水月窈眸光一闪,「十万年朱果,可令修为大进,道友就不心动?」 东景焕淡淡一笑,「在下行这一遭,已是得到急需之物,何必再为一个不知真假的朱果冒险?」 话至此处,东景焕起身略一拱手:「夜已深了,在下便不再叨扰,就此告辞。」 言罢,东景焕二话不说打开一道空间漩涡,转身踏入其中,消失不见。 「方寸集?」 水月窈看到那空间漩涡,略作惊讶,心中恍然。 有空间类法宝在手,难怪对方能避开她神识,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屋里。 不过看那漩涡呈灰褐之色,此方寸集应该只有下品,也就能瞒过她,若是放在二师兄面前,怕是立刻就会被看出破绽。 些许杂念自心头闪过,水月窈很快收敛心思,返身歇下。 明天还有一场硬仗,她得好好养精蓄锐才是。.br> 东景焕离开小院,却未立刻离开风清门,而是在小院附近一处隐蔽虚空蛰伏下来。 看着方寸集透明屏障外的安静小院,他大袖一挥,盘膝坐下。 「便守到她从药园回来……」 他喃喃自语,垂眸看看落在掌间真火缭绕的羽毛上,眼中渐渐升起一丝明悟…… 翌日,天朗气清。 天色还未彻底大亮,前往药园秘境的修士队伍便已在水月窈的催促下迅速集结,随着一排排灵舟飞入高空,风清门一下子变得空荡荡,冷清不少。 与此同时,风清门后山一处秘殿。 鹿玄机站在殿檐下,盯着灵舟逐渐远去,笑盈盈地转过头,看着身侧广鹤,恭声说道:「殿主,陈梦离开了。」 「做得不错。」 广鹤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秘境那里可安排妥当?」 鹿玄机轻笑,「这是自然。」 「立刻传讯林风清。」 广鹤目光凌厉起来,「让他亲自动手!」 「殿主放心,林风清若是真心加入万神殿,定会自绝后路,以证忠心。」 鹿玄机语气顿了顿,接着又问道:「只是那万脉剑宗院中,若真有我们要找的人,林风清恐怕不是对手……」 「怎么,你还想救他?」 广鹤面露讥讽,「倒是没看出来,你呆在殿中这么多年,竟还存有一颗善心?」 「殿主何出此言?」 鹿玄机一脸冤枉,言语甚至有些委屈:「一个叛徒,死便死了。属下只是觉得,林风清还有些利用价值,就这么用一下扔了,有点可惜。」 广鹤冷笑一声:「那你倒是说说,他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鹿玄机沉吟片刻,忽地眸光一亮,说道:「殿主,我们不如将万脉剑宗院中可能藏有高手之事,直接告诉他,再让他故意投降,将那人引去药园秘境。」 此话一出,广鹤立时皱起眉头,还未等他开口,鹿玄机便接着说道: 「殿主,此番我 等虽在暗处,可那伙神秘人屡屡破坏我殿计划,实力定然极强,不是我看不起殿主您,只是为安全着想……」 鹿玄机笑得有些心虚,讪讪道:「小心驶得万年船,若是那人入了药园秘境,我们便也轻松了。殿主,您说是也不是?」 广鹤闻言,罕见地沉默下来,他目光定定地看着鹿玄机片刻,忽然露出笑容,语调泛冷:「鹿玄机,你是可是有事瞒着本座?」 「没有!」 鹿玄机立刻否认,可眼里一闪而过的慌乱,还是被广鹤捕捉到。 「鹿玄机,你知道本座为人,最不喜欺骗。」 广鹤紧盯着鹿玄机,步步逼近,话声渐寒:「若是计划因你隐瞒而功败垂成,你知道下场!」 鹿玄机一个激灵,二话不说跪下来,苦涩道:「殿主,并未是属下刻意隐瞒,而是这事来得凑巧,属下未能查清,不敢随意上禀啊!」 广鹤听得此言,脸色立刻阴沉下来:「蠢货!你真有事瞒着?」 「是玉符之事。」 鹿玄机抹了把头上细汗,战战兢兢地开口:「属下今晨核实玉符,竟发现感应当中的玉符比实际散播出去的多出好几倍。 属下原想这是好事啊,还能令药园秘境更为混乱,就未上禀,只是命人去查来源。 属下也是方才刚刚接到回禀,昨夜散播玉符之人相貌无人识得,应是捏造,不过其散播的时间点,正好就在那山宗修士面见陈梦之后。 那山宗修士,有问题!」 此话音刚落,广鹤二话不说,抬腿狠狠一脚,巨力之下,鹿玄机被踢飞老远,直接撞在阵法稳固的栏杆上,仰头喷出一口鲜血。 「是谁昨日与本座言说,保证那山宗修士无有异常?」 广鹤大步走到栏杆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咳血不止的鹿玄机,眼中杀机重现。 「殿主,有道是福祸相依。」 鹿玄机竭力咬着齿间,忍住咳嗽说道:「属下心中惶恐,一时糊涂选择隐瞒,不过此事对计划并无影响,甚至是一大发现! 那山宗修士,说不定就是我们要找的神秘人。林清风若能引他前去药园秘境,活捉其人,定是大功劳一件。 而且殿主别忘了,那山宗修士还带着两个小的。只要能将那山宗修士引开,即便抓不到,捉那两个小的,也能保证功劳,不受殿中惩处。」 鹿玄机一句句辩解之言说出来,不无道理。 广鹤听在耳中,怒容稍敛,拂袖冷哼一声:「废物!若非你这计划听上去还有点作用,本座今日就废了你。 你即刻传音林风清,告诉他,只要办好此事,便是药园秘境失败,也能入我万神殿,得赐寿元秘药。」 鹿玄机扶着栏杆勉强站起来,连连颔首道:「属下这就去办。」 「还有,抓捕那两个小仙苗一事,本座亲自出手。」 广鹤目露警告,「你处理好林风清,就去药园秘境帮忙,不得再插手山门之事。」 鹿玄机面露苦涩,「属下……明白。」 「既然明白,还不快滚?」 广鹤袖袍一甩,吓得鹿玄机转身就走。 广鹤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冰冷的脸上渐渐现出一丝喜色。 他好不容易从残魂殿被放出,神魂尚未完整,若想完全恢复,坐稳第十殿主的位置,只能从功劳赏赐上想办法。 近百年来,他们暗中残害天骄、妖孽的计划屡屡被一伙神秘人破坏,殿中几番抓捕不得,反被算计,损失不小。 因此,早有悬赏明令。只要能上呈任何与神秘人有关的线索,皆为重赏!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从一开始就在暗中大肆散播朱果流言,吸引神秘人入局。 如今看来,这份计谋是成功了。 对方不仅被吸引过来,还自大地带着两个小辈放在身边历练,如今只需调虎离山…… 广鹤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贪婪之色。 这份板上钉钉的大功劳,他可舍不得分给鹿玄机。 鹿玄机慢悠悠地走在山门小道上,面色从容自若,哪里还有刚刚面对广鹤时的半点惶恐。 他抬手抹去嘴边血迹,看着满手殷红,随手擦在肩头乌鸦的羽毛上。 乌鸦立刻尖叫地跳起来,嫌弃得在左右肩头来回扑腾。 「嘎嘎!我的羽毛!」 鹿玄机看得笑起来,「我的血,常人想要都拿不到,你还嫌弃?」 乌鸦轻啄了一下鹿玄机嘴角,又呸呸地吐出来。 「假血,脏!」 鹿玄机哈哈一笑,「自然是假血,那广鹤哪里能令我吐血受伤?」 乌鸦乌黑的羽毛表面光芒一闪,褪去血珠,终于消停下来,重新站稳,哑着嗓问道: 「咱们真去秘境,不管这边了?」 「不然呢?」 鹿玄机面露无奈,「该做的都做了,接下来是福是祸,都看广鹤的造化。咱们还是早早远离这是非之地,免得惹祸上身。」 「抽身看戏?」 乌鸦兴奋地扑腾一下翅膀,「是该如此,咱们这就走。」 「不急。」 鹿玄机随手翻出一枚木制面具,意味深长地一笑:「再添一把火。」 厉万盛一早起来推开门,便看到院中树下有一中年修士正靠着树根呼呼大睡。 看到中年修士那张蜡黄的脸,厉万盛不由微愣。 此人不是昨日过来推介仙苗的山宗修士么,他怎么又回来了? 「道友……」 他话刚开口,忽见中年修士直起身来打了声呵欠,懒懒道:「原来是厉师弟,我这劳累一夜,累得够呛,可有茶喝?」 「有。」 厉万盛下意识回了一声,而后脸色一黑,「这位道友……」 砰! 小院大门忽然被人一脚踢开,厉万盛转头看到大步走进来的林清风,又惊又疑。 林师兄怎么没去药园秘境? 他震惊之余,耳边蓦地传来一声轻笑。 「看来这茶,一时半会是喝不成了。」 第292章 调虎 林风清带着大批修士气势汹汹而来,立刻惊动屋内修炼的众多弟子出门查看,见得来人,人群中顿时哗然一片。 「林师兄?」 「林师兄,你这是去而复返了? 「可是药园秘境那边出了事?大师姐呢?」 「……」 面对众多询问,林风清神情冷漠,面上渐渐浮现出冰冷之色,随后大手一挥,寒声下令:「杀,不留活口!」 此话一出,万脉剑宗众人脸色狂变。 林风清身后众人纷纷露出狞笑,二话不说闪身冲杀上去。 「结阵迎敌!」 厉万盛勉强恢复镇定,一声暴喝,陷入慌乱的众多弟子迅速清醒,双手结印。 可林风清哪里会让他如意。 只见其冷笑一声,身形一晃,瞬间拉出无数道残影,来到厉万盛面前。 厉万盛只觉面前光线一暗,抬头见到林风清,立时神色大恐,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林风清便一掌拍向他的头顶。 看着那手掌在眼前不断放大,厉万盛两眼瞪直,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命休矣! 就在这时,姚子逸眼眸微睁,五指探出,随手一抓,竟直接林风清的手腕捏在半空,动弹不得。 姚子逸左手再一挥袖,一股岁月道韵流转,冲向养脉众弟子的万神殿修士眼神齐齐一暗,识海中神魂瞬息腐朽溃散,倒地气绝。 林风清见得这一幕,顿时吓得骇然失色。 杀人于无形,这是何种手段? 「林风清,当着在下的面杀滥杀无辜,你未免也太不将在下放在眼里。」 是那古怪的山宗修士的声音。 厉万盛恍惚回神,顿时发现院内出奇地安静。 糟了!师弟他们难道…… 他心中咯噔一声,僵硬地转过头,却见师弟师妹们好端端地站在一边,反观林风清带来的人,已经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这也是那山宗修士干的? 仅仅是一瞬间,这些修为最低也在结丹期的修士,居然全死了? 他何时动的手,自己为何没有半点察觉? 厉万盛脑子里乱哄哄一片,再回头看到姚子逸那张睡眼惺忪的邋遢脸,一时间竟有种不真实之感。 自己,不会是在做梦吧? 厉万盛只是震惊恍惚,林风清这里,却是实打实的惊恐。 那鹿玄机说院内有暗子埋伏,可没说这暗子实力。 自己出窍后期的修为,即便只是用丹药堆上去的,论真元强度,那也是货真价实的出窍期啊。 可在此人威势面前,他竟然提不起丝毫反抗的念头。 化神期大能?! 林风清惊惧难当,心中暗骂,这哪里是让他演戏,分明是要让他拼命! 可事已至此,他已经没了回头路,只能按照鹿玄机的吩咐,硬着头皮演下去。 「道友饶命!」 林风清挤出一张笑脸,「今日之事,只是我风清门的私事,你虽杀我手下十数人,可只要你现在退出,袖手旁观,老夫便可当做此事没发生过。」 「袖手旁观?」 姚子逸上下打量一眼林风清,又打了一声呵欠,手中用力,随后只听「咔嚓」一声。 厉万盛呆呆地看着林风清耷拉下来的手掌,这可是出窍后期的肉身,坚硬异常,山宗修士居然徒手将之捏断了?! 林风清疼得冷汗狂冒,硬是忍住嚎叫,只是闷哼一声,慌忙改口: 「道友息怒!老夫失言,不知道友所谓何求?只要道友 能放老夫一条性命,任何事,老夫都答应!」 「真是任何事?」 这一句反问,却不是出自姚子逸,而是自侧厢房传来。 厉万盛下意识抬头望去,顿见一少年与一少女结伴走来。 厉万盛看那少年,只是觉得面熟,但当看到少年身后的少女面容后,登时浑身一震。 沈……沈襄? 他狠狠捏了一把大腿,剧痛却令愈发糊涂了。 今日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厉万盛看到向苼的同时,向苼自然也见到了他,却未多看他,只是默默跟着李小六来到林风清面前。 「这位小道友,老夫所言自然是真。但凡道友所问,老夫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啊!」 林风清对着李小六点头哈腰,神情谄媚,要不是一只手被姚子逸捏着,他怕是已经直接跪下。 李小六见他这般模样,眼里浮现出毫不掩饰的厌恶,「分明胆小如鼠,也不知你哪来的胆子,敢与万神殿串通。」 此话一出,院内众多养脉弟子立时齐齐看来。 「林风清,你居然是万神殿叛徒?!」 有人怒声质问,「亏我等千里迢迢,专程过来为你祝寿?」 「你是准备拿我等性命,打开进入万神殿的大门?」 「好!好一个林师兄,今日我算是见识到了。」 「叛徒,非死不足以平恨!」 「……」 群情激奋,骂得唾沫横飞,更有甚至直接往林风清身上吐口水。 李小六连忙带着向苼让开一些,省得被口水波及。 林风清脸色铁青,但此刻他受制于人,即便心中恼怒,也只能受着。 姚子逸挥袖朝自己飞来的唾沫星子,瞪了李小六一眼,才回头盯着林风清,缓缓问道:「我且问你,万神殿在药园秘境作了何种手段?目的又是为何?」 「具体情形,老夫也不甚清楚。」 林风清讪讪一笑,「不过老夫猜测,万神殿的计划与那传讯玉符关系极大。」 「这点还用你说?」 李小六冷哼一声:「你要是再不说点有用的,这条命可就保不住了。」 「小道友,你误会老夫了。」 林风清急忙补充道:「几位手段神通广大,定然知道万神殿在暗中散播玉符,可老夫要说的不是这个。 万神殿那边曾郑重其事地交代,要我将一枚玉符亲自交到陈梦师姐手中!」 此话方一出口,姚子逸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李小六看到姚子逸脸色变化,心里也是咯噔一声,立刻追问:「那枚玉符作用为何?」 「老夫也不知啊。」 林风清一脸苦涩,「我只是听令行事,以万神殿的作风,怎会令我知晓过多?不过……」 姚子逸眼神一冷,手中猛地用力,林风清右手霎时被捏成一团血糊,「你再吞吞吐吐,费得可就不是这一只手了。」 林风清脸色煞白,颤声挤出最后一句话:「是我偷听的,不知真假。那玉符死于药园秘境有关联,会影响到携带之人神智。 他们极有可能要控制陈梦师姐,杀了所有前去药园的修士,再嫁祸给万脉剑宗!」 李小六脸色骤变,「师兄你快去秘境救人。」 姚子逸面色紧绷,「不行,你们二人留在此地更危险。」 「三师兄你就放心去吧。」 李小六取出一把巴掌大小的火红羽扇子,在姚子逸面前晃了晃,「我带着小师妹躲起来就是。」 说到这里 ,他又一指厉万盛,「还有他们。」 姚子逸神情微缓,「我去去就回,你去老地方等我。」 言罢,姚子逸伸手一抓林风清,脚下狂风一卷,瞬息飞上高空,眨眼化作光点消失不见。 厉万盛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心中苦涩难言:「大师姐……」 此时此刻,他除了在心中祈祷,什么也做不了。 师姐交代他要看顾好门下弟子,可他非但办不到,甚至还需要外人保护。 「厉道友,你愣着作甚?还不赶紧召集弟子,我们一同离开,抓紧时间。」 李小六出声唤醒厉万盛,一边祭炼手中宝扇。 羽扇在祭炼之下,迎风暴涨,化作一面巨扇,表面真元光芒流转,。 李小六脸色微显苍白,迅速取出数枚火红玉石投入扇面卡槽中。 羽扇霎时「轰」地一声,燃起火焰,渐由原来深蓝化作火红之色,一缕缕扭曲的气息自扇面逸散开来。 向苼在旁看着,不置一言。 李小六有此等法宝护道,她毫不意外,只是这羽扇当中蕴含的幻境之力好生惊人,是这羽毛在其中作用? 可惜王拓已经陷入沉睡,不然定能告诉她这羽毛是何种妖兽所出。 些许杂念滑过心头,向苼双脚轻点,飞到扇面上坐下,同时左手储物戒光芒一闪,玄甲落于掌心。 看着陆续飞上扇面的养脉弟子,她双眸微眯,细细回想自林风清闯进小院,到姚子逸带人离去的一幕幕。 她总觉得有些古怪,可若要具体说是哪里古怪,却又无从说起。 若林风清真是冒险调虎离山,便说明万神殿已经提前察觉到姚子逸的存在。 昨夜姚子逸将他们放在陈梦这里,夜间定是做了什么,是因此事而被察觉? 可若事实如她推测,万神殿对他和李小六动手又是什么目的? 万脉剑宗弟子千千万,只为杀他们这点弟子,毫无意义。除非那些人……知道无名峰的特殊! 念及此处,向苼蓦地心有所感,倏然抬头望向高空。 下一刻,轰隆—— 万里无云的天空蓦地传来阵阵雷声。 李小六脸色微变,猛地抬头,便见豆大的雨滴洒落而下,万籁俱寂。 「是化雨禁!」 有弟子惊慌尖叫,「万神殿来了!」 李小六缓缓起身,挡在向苼身前,望着高空雨幕下渐渐拉进的人影,竟是笑了。 「原来真是调虎离山,这么说来,三师兄那里危险不大。」 李小六说着,低头迅速取出几枚灵丹吞入喉间,而后回头,对着向苼扬眉一笑。 「小师妹放心,三师兄不在,六师兄一定护你周全,区区万神殿宵小,师兄翻手灭之!」 第293章 仇人 「翻手灭之?小小筑基,好大的口气!」 李小六话音刚落,虚空蓦地传来一声冷笑,雷霆闪过,一道人影如同鬼魅般,凭空出现在前方半空。 李小六目光瞬凝,看清来人面孔,不由惊叹:「原来是你。」 「你见过我?」 广鹤神情微诧,旋即竟是哈哈一笑,拍掌称赞道:「本座方从魂殿复苏,竟也能小友认出来?不愧是能屡屡破坏我殿计划的神秘团伙,好!很好!」 「魂殿?」 李小六听到此二字,心下猛地一沉,表面却是无喜无悲,语气平淡:「殿主级人物不去药园秘境主持大局,反而守在此处,只为抓我们这几个歪瓜裂枣,是否太过本末倒置了?」 「不不不。」 广鹤摆了摆手,笑容不减:「小友临危不乱,面不改色,光是这份心智,就值得本座亲自出手!」 「手」字刚落,广鹤脸色笑容瞬间变冷,双手猛然张开,无形屏障立时从四面八方凭空飞来。 砰!砰!砰!砰! 随着四声巨响,四面屏障瞬间合拢,将羽扇封锁在屏障内。 广鹤飘身落在屏障之上,视线透过下方惊恐交加的一张张面孔,脸上笑容渐渐扩大,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回殿后得赐巨赏,前往血池内完全复生的情景。 然而还未等他脸上笑意完全浮现,封闭的四方屏障内倏然爆射出一道赤色光束。 广鹤脸色微微一变,即刻闪身飞离屏障,随后便见屏障如同薄纸一般,眨眼就被赤色光束射出一块巨大的空洞。 扭曲的红色雾气,随着赤色光束迅速弥漫,连漫天的禁制雨水,竟也未能阻挡半分! 「这是什么?」 广鹤看着下方红雾遮眼,脸色阴沉。 本以为他亲自出手,抓这两个小辈,定是手到擒来,却不曾想,那小子手段如此诡谲。 「当真是不能小看天下人……」 他冷笑一声,脚下生风,身形迅速远离红雾范围,与此同时口中念念有词,双手在半空迅速结印。 雨水随着印诀流转,在上空汇聚,瞬息间汇聚成一条波涛汹涌的禁制河流。 在下方操控羽扇的李小六看到那河流,神情顿变。 论捏造幻境的能力,他的火幻雾在天材地宝中能排到前三,他自信能让对方近不了身,可若对方以杀伐手段远攻,他却无可奈何。 化雨禁成河冲刷而来,他定然挡不住,到时,化雨禁涌入经脉,所有人都被会禁制封锁修为,任人宰割。 果真不愧是残魂复生的殿主级人物,一眼就瞧出他最致命的破绽。 李小六暗自咬牙,念及身后的小师妹,他眼中闪过一抹狠色。蓦地抬起手,就要狠狠拍向自己胸口。 却在这时,一枚玄甲虚影在眼前升腾而起,化作一只硕大透明龟甲,将所有人都护在当中。 李小六错愕回头,「小师妹……」 「六师兄莫不是忘了?」 向苼露出一副干劲十足的模样,「论修为,我现在可一点都不比六师兄差呢!」 哗啦—— 禁制河流冲刷而来,洗过龟甲表面,连一点痕迹都未留下。 李小六看着头顶稳稳当当的龟甲纹路,满眼惊叹。 小师妹虽说修为赶上了她,可也只是真元修为,激发法宝的修真手段,又是怎么学会的?自学成才? 小师妹……太厉害了! 李小六兀自感慨,而在二人庇佑下的厉万盛等人,却皆已震惊得无以复加,久久不能回神。 「这两件法宝,居然能挡住 万神殿殿主的攻伐?」 「厉师兄,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也不知啊。」. 「连师弟师妹的手段都这么厉害,方才带林风清走的那神秘修士岂不是更加恐怖?」 「难怪万神殿殿主都得调虎离山,原来是不敢正面应对。」 「……」 这些谈论虽是传音,可以广鹤的修为,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一群蝼蚁,竟也敢藐视本座?」 广鹤恼羞成怒,眼中杀机大炽,果断抽出一把惨绿色的玉尺,五指虚张,在尺面连点数次,而后咬破舌尖,张口喷出一团精血。 尺面染血,其上绿意立时更盛,种种妖冶之意。一股难以形容的尸臭,顿时从尺中逸散而出,。 「是阴尸门的宝物。」 李小六再咽下含在口中的数十枚灵丹,苍白的脸孔勉强恢复一分红润,语速极快地说道: 「小师妹,我这宝扇专克阴邪,击溃那邪尺不难,你且开一道缝隙放我出去,而后立刻带着所有人离开这里。 三师兄所说的老地方,就是我们一起喝酒的青楼,你如此聪慧,一定早就想到了。」 说到这里,李小六掩去眼底的苦涩与不舍,催促道:「时间紧迫,快快打开玄甲。」 向苼却是充耳不闻,只是定定地看着李小六,迟迟没有动作。 她素来淡然的双眸,罕见地浮现出一丝温和。 李玉前世身陨,是否也是如今日这般,舍身取义,只为守住与自己的承诺,保全西迁的东洲修士呢? 如今转世成了李小六,还是这般不老实。 「小师妹!」 李小六面露焦急:「听师兄的话,再耽搁下去,师兄真元耗空,所有人都会有危险!」 「六师兄,我不走。」 向苼心思微敛,面上佯作害怕,紧紧抓住李小六的手,声音微微发颤:「玄殿主神通广大,给的法宝很厉害,一定能保护我们。」 「小师妹……」 李小六面露无奈。法宝是厉害,可咱们修为太低啊。 此念头方一生出,李小六忽地一愣。 不对! 且不论他们无名峰上的师兄师姐们个个都是人精,正如小师妹所言,像玄殿主那般神通广大的前辈,赐予法宝之时,怎么可能没考虑过他和小师妹修为低微的问题? 如此说来,一定还留有某种保护他们的底牌,只是因为怕影响历练,并未明确告知。 念及此处,李小六双手霎时一亮,转头看向向苼,「小师妹,相不相信师兄?!」 还真是一点就透。 向苼心中暗笑,羽扇放大后,她立刻就发觉扇内蕴有一股恐怖气息,应是玄殿主留下的后手。 她的玄甲里应该也有,只是玄甲品级似乎在羽扇之上,其内玄机,她数番以神识扫荡,也未能发现。 她如此想着,表面却是郑重其事地点头道:「我相信师兄!」 「好!」 李小六大手一挥,脚下羽扇立刻迅速缩小,落入手中,回头咧嘴一笑:「小师妹,放开玄甲,我这就出去杀了他!」 向苼闻言佯作犹豫了一下,终是指尖轻点玄甲,令上空龟甲裂开一道缝隙。 李小六抬头目露果断,二话不说甩袖直冲而上。 还在激发玉尺的广鹤见到李小六,先是错愕,继而冷笑。 这是真元即将耗尽,准备拼命了? 他起身抓住激发过半的玉尺,「小辈,我劝你三思而后行,被本座抓去殿中作客,说不定非但不用死,还 是上宾待遇。 可若你继续执迷不悟,本座稍一失手,你可就真的死了。」 「废话少说!」 李小六一声暴喝,双手握住扇柄,举起羽扇,径直朝广鹤砸去。 广鹤看着李小六冲来,眼神冷漠: 「冥顽不灵!」 他握紧玉尺,并指在尺面上滑过。一团惨绿气雾迅速升腾,幻化成一具足有十数丈高的干尸。 干尸猩红双眼睁开,立刻嚎叫一声,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将冲来的李小六咬成两半。 就在那锋利的牙齿即将触及李小六身体的那一瞬,被李小六高举在手中的羽扇忽然光芒大放! 一缕凝聚到极限的红光,自虚空一闪而逝,干尸的嚎叫声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凝滞的,还有广鹤脸上的杀意。 「怎么……回事?」 他愣愣地看着眨眼消散的干尸,眼角抽搐一下,缓缓抬起手,摸向自己脖颈。 一道清晰的血痕,自脖间迅速显现。 广鹤两眼浮现惊恐,张嘴欲言,可就在他张嘴的那一瞬间,仿佛触动到脖间的血痕。 噗! 鲜血洒落虚空,一颗头颅被高高顶起。 「不可能!不可能!!」 广鹤终于张嘴尖叫,声音逐渐扭曲,「我怎么可能会死在你们手中!?一群蝼蚁,一群蝼蚁……」 肉身毁损,残缺的神魂失去容器,飘荡升空,无火自燃,满是怨恨的尖叫声却没有停下的意思。 「我不能死!」 「我要复生,我……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 「啊!!」 「……」 尖叫声持续了许久,直到残缺的神魂烧成一片灰烟,飘散成虚无,方才停下。 李小六一个激灵回过神,低头仔细摸了摸宝扇,爱不释手。 这法宝里居然真的有保命底牌,赌对了。 「小师妹,师兄成功了!」 他一脸开心地回头,却见眼前白光一闪,随后两眼翻白,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一名白衣青年修士面无表情地从漩涡中踏出,捞过李小六,扛在了肩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实在太快,快到向苼根本来不及阻止,一切就已结束。 而在看到那白衣青年的面容,她的脸色立时更为阴沉,眼中生出怒意。 然而还未等她开口,一声比她更为愤怒的暴喝,蓦然从后方虚空传来。 「陆玉山!!!」 褐色漩涡流转,东景焕满面杀机,缓步走出。 第294章 激战 陆玉山忽然被人叫破姓名,面色微冷,定睛一看来人面孔,立刻像是想起了什么,神情微诧:「竟然是你。」 「难为陆教主,还能想起在下。」 东景焕冷笑一声,「在下可是一分一秒,都不敢忘记陆教主。」 「都已是陈年旧事。」 陆玉山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心下却是感到事情棘手。 当年,他率天衍教部众在四极城屠灭炽焰宗,炽焰宗能有部分弟子幸存,全赖向苼所出的那六枚四极城弟子令牌。 唯独东景焕此人,却是依靠自己的手段,得到一枚弟子令牌。 可见其手段与心计,俱是上乘。 被如此人物一直盯着,他自然不放心,在东洲时,他曾屡屡寻找机会杀了东景焕。 可此人就像是个滑不溜秋的泥鳅,没令有半点可乘之机。 如今西洲当面再见,他竟然发现,对方修为已达到出窍中期,只比他稍弱一筹。 终究是成了祸患…… 陆玉山心下轻叹,没有试图将李小六收入方寸集,而是将其从肩头放下,扔在一边,随后双手掐诀,一圈禁制符文立刻涌现,将李小六禁锢在半空。 他虽不知东景焕的方寸集从何而来,但这明显是为了针对他收集的手段。 若是他将李小六收入方寸集,恐怕立刻就会遭到对方的方寸集撞击。 到时方寸集空间不稳,导致李小六跌入空间裂隙失踪,又或是直接身死,都不是他想看到的 。 东景焕看着对方动作,神情冰冷,没有丝毫废话,袖袍一甩,虚空顿时发出「噼啪」一声爆响。 一条火红色的长鞭现于东景焕手中,蜿蜒如龙蛇,张开火意缭绕的大口,吐出无数条火舌,向陆玉山飞速绞杀而去! 陆玉山不敢怠慢,抽身暴退,时而闪烁避开火舌围剿,与此同时右手探入虚空,猛地一拉! 轰咔! 一只浑身充斥着雷蛇的湛蓝色小兽自雨幕中降生,冲着火舌咆哮一声,张嘴直接将火舌吞入腹中。 「雷兽?」 东景焕眼神一暗,伸手抚过手中火色长鞭,留下一抹血迹,再挥手朝陆玉山一甩。 大片的火舌,自长鞭末尾喷涌而出,在虚空中凝结一只虚幻的火麒麟。 火麒麟气息狂暴,立时踏火而上,与雷兽陷入激斗。 轰!轰!轰!轰! 雷火眨眼间相撞数百次,震耳欲聋的巨响连成一片,震得万脉剑宗众人口干舌燥,心惊胆战。 厉万盛有理由相信,若不是头顶有龟甲当着,光是这两人斗法的余波,都能将他们直接震杀! 向苼操控玄甲远离战场,视线却未离开战场中心半分。 蓦地,她眉头微拧。 火麒麟要败了。 雷神意本就比火神意品级更高,而东景焕相比于陆玉山,不论是真元修为,还是神意领悟境界,都差了一筹。 如此二者相加,东景焕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 向苼转眸看向陆玉山,目光一闪。 他的脸色,很不好看,甚至隐隐有些烦躁。 时间,拖得太久了。 陆玉山看了一眼远处禁制中的李小六,这小子激发宝扇中的底牌,杀了广鹤,留下这面底牌的主人,势必有所感应。 甚至,这会儿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他在这里停留得越久,就越是危险,必须得想办离开。 陆玉山心思电转,忽然眼神一定,收回部分涌入雷兽中的真元,伸手 一拍储物戒,一枚古朴符篆顿时从中飞出。 「雷灵符?!」 东景焕看到那符篆,目露惊悚,二话不说抽身暴退。 陆玉山却是比他退得更快,同时挥袖召出方寸集漩涡,遥遥一抓李小六,闪电般遁入漩涡。 而就在遁入漩涡的那一瞬间,陆玉山蓦然心中警兆大作。 「不好!」 他果断退出漩涡,右手成掌,挡在侧颈。 下一瞬,一抹森冷的刀锋刺在掌心,竟是发出金铁交鸣之音,爆出大片火星。 东景焕一击未能奏功,面露遗憾,动作却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抽身远遁。 陆玉山这才看清,方才自己带上的人,根本不是李小六,而是东景焕! 真正的李小六,竟已经回到玄甲之中。 「幻境?」 陆玉山喃喃自语,后背生寒,「到底是什么时候……」 他眼睁睁东景焕裹挟住向苼一行人,没入方寸集漩涡消失不见,脸色阴沉。 东景焕为何要救万脉剑宗的人? 而且此人出现的时机,也有古怪。 难道他从一开始就不是为复仇而来,而是为了找机会带所有人逃走? 他被耍了?! 陆玉山眼中怒意一闪而过,隐藏在虚空中的方寸集瞬息化作游龙,追向东景焕的方寸集。 「本座要抓的人,谁也不能带走!」 …… 「前辈,那陆玉山追上来了!」方寸集中,厉万盛惊叫一声。 东景焕收起光泽暗淡的火羽,面色凝重:「这方寸集品级稍低,速度不如他。」 「那该如何是好?」 「前辈好不容易带我们逃出来。」 「怎么办?!」 一群人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唯独向苼摆弄着手中的玄甲,沉默不言。 东景焕多看了一眼向苼,却未多想,只当她性情如此。 他沉吟片刻,很快开口:「为今之计,只能冒险,我会舍弃部分方寸集空间,放你们离开,我去吸引对方注意,你等是生是死,只能看造化。」 「前辈此举虽然冒险,却不失为一个办法。」 厉万盛也是干脆,咬牙抱拳道:「今日大恩,我等没齿难忘,若能活下来,他日定报前辈救命之恩!」 东景焕微微颔首,也不多做解释,取出方寸集本体,抬指一划。 只听得轰隆隆一阵响动,方寸集在剧震中,迅速分割。 但还未等方寸集完全分离,东景焕忽然面色一变,伸手一挥,将厉万盛众人重新拉到身边。 厉万盛等人正不明所以,蓦地—— 轰! 虚空剧震,方才被东景焕分离而出的小部分空间,被一条空间游龙瞬间撞成粉碎。 厉万盛口干舌燥地看着这一幕,吓得差点心跳骤停。 方才若不是东景焕前辈捞了他们一把,这会儿他们是不是都已经…… 「东景焕,将那两人交给我,否则,你们谁也别想离开。」 身后传来威胁之音。 东景焕回头看到另一条空间游龙缓缓而来,陆玉山便就在那游龙的龙头位置,正神情冷漠地看着他。 陆玉山分明有机会杀了他们所有人,为何要放他们走? 他在忌惮什么? 东景焕心中急速思索,欲要拖延时间。 可陆玉山根本不给他拖延时间的机会,直接大手一挥,两条游龙一前一后,立刻向东景焕撞去! 东景焕神情变幻 ,立刻收敛方寸集空间,凝聚空间之力。 可他心中也明白,自己这方寸集,本是用来自毁撞开东景焕方寸集之用。若二者相撞,他根本没有胜算。 眼见空间游龙越来越近,东景焕额头青筋暴露,双眼死死盯着陆玉山。 他不想妥协! 可大仇未复,他还不能死。即便再屈辱,他都要活下去。 水道友,对不住了。 东景焕深吸一口气,正欲开口,便在这时,他身前忽有一片龟甲迅速放大。 龟甲上花纹密布,且随着放着,隐隐有一股玄奥之意升腾,在这玄奥之意的激发下,甲面竟是突破方寸集来到外出,将破损的方寸集包裹在其中。 「这是……传说中的玄龟之甲?!」 东景焕愕然望着这一幕,罕见地露出震惊之色。. 下一刻,两条空间游龙与玄甲轰然对撞! 哗啦—— 游龙首不敌龟甲,轰然破碎。陆玉山的脸色,终于变了。 噗! 向苼仰头喷出一口鲜血,昏倒在方寸集裂口边缘,大发神威的龟甲亦是随之黯淡下去,坠落虚空。 东景焕立刻操控方寸集,去追赶玄甲,陆玉山却比他更快。 「此等宝物,决不能落入他手中,否则我复仇无望!」 东景焕目露果断,浑身血光一闪,竟是直接动用禁法血遁,硬是赶在陆玉山前面抢到玄甲。 可还未等他露出喜色,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叫。 「前辈不好了,那小姑娘被陆玉山抓走了!」 「中计了。」 东景焕脸色顿变,飞回方寸集中,看到裂口边缘空空如也,不见向苼踪影,他双拳紧握,怒火上涌,禁不住喷出一口鲜血。 「前辈!」 厉万盛大惊失色,赶忙来扶。 东景焕却是一把推开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回过神盯着虚无的远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陆玉山,新仇旧恨,有朝一日,我必定十倍百倍,奉相还之!」 …… 一片寂静中,向苼悠悠醒转,缓缓坐起来,打量四周。 这片小空间分外幽寂,隐隐可见空间道韵流转,应是方寸集的某处核心之地。 她扫了一圈周围,没见到陆玉山,干脆盘膝疗伤,一边复盘方才自身表现。 从施法激发玄甲,到故意自损心脉,丢弃玄甲,昏迷在方寸集边缘,方便陆玉山抓走…… 确定无有破绽后,向苼心思回拢,渐渐入定,恢复伤势。 「晚了一丢丢,全勤君死了o(╥﹏╥)o」 第295章 激将 完美肉身自愈能力极强,即便向苼自损经脉,仅仅疗伤半日,伤势便也恢复得七七八八。 她从入定中醒来,眼眸微抬,顿时瞧见静坐在不远处的陆玉山。 察觉到目光凝视,陆玉山偏头看来,神情温和:「醒了?」 向苼唇间微抿,轻嗯一声。 陆玉山见她神情,微微一笑,挥袖扫过虚空,幽暗的方寸集壁障顿时变得透明,映出外界万丈高空。 「你不必感到害怕,我并非万神殿修士,请你过来,只是为了问几句话。」 温厚的嗓音,在空间内回荡。 向苼双眸定定看着陆玉山,这一刻,她好似又回到炽焰宗水照亭,与陆玉山初见之时。 那时的陆玉山,还是炽焰宗荡尘峰一名体弱多病的弟子,一言一行,也是如今日这般温柔。 可惜,不论是当年,还是今日,对方所表现出的温柔,都只是假象罢了。 陆玉山见她始终沉默,也不恼,反而轻笑一声,说道:「曾几何时,我也如你一般,在师兄的带领下,为了阻止万神殿恶行,四处奔走。」 向苼闻言心中微动,表面却是一副我不信的模样。 「不信吗?」 陆玉山哂然,神情有些惆怅:「你是该不信,若将你换作是我,我也不信。 可当年的我,也是如你一般的单纯。 我曾经有个师兄,是剑修。 师兄待我极好,所以对师兄的话,我从来都是言听计从。 可后来有一日,我忽然发现,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陆玉山说到此处,脸上笑意不自觉敛去,似乎陷入了某种情绪之中,再不言语。 向苼看着陆玉山,若有所思。 所以陆玉山转世重生,是因为前世被自己最信任的师兄害死? 而也正因为那师兄是剑修,当年在炽焰宗时,他遇见自己,才会无端生出恶意?屡屡想要害她? 曾经横亘于心的疑团解开,向苼看向陆玉山的目光,多出一分怜悯,但也仅仅只是一分。 爱之深,恨之切。 看来他即便转世重生数百年,依旧被执念,困在过去。 如此说来,陆玉山此人覆灭炽焰宗,创立天衍教,也是为了他师兄?那天衍之名,岂不是…… 「我那位师兄,曾化名天衍。」 向苼不及多想,便听陆玉山再次开口,「师兄太过神秘,我对他的身份来历,一无所知。唯一的线索,便是他曾经表露出的剑修手段。 小丫头,你那师兄修为高深,连广鹤都忌惮,想必你在万脉剑宗也不是无名之辈,可曾听过,秦天衍之名?」 秦天衍! 向苼心头微震。 无名峰峰主,竟然真的是他。 陆玉山曾经也是无名峰的一份子?是秦天衍所收的师弟。 不对……若真是如此,陆玉山不该不知无名峰之名。 秦天衍与陆玉山相识,还在无名峰建立之前? 无名峰主不收弟子,只收师弟师妹,会不会就是因为陆玉山…… 向苼心中一连升起许多猜测,表面却是不动神色,视线飘向外界,岔开话题道:「我们要去何处?」 陆玉山微微蹙眉,但为了安抚小丫头情绪,还是耐着性子回答道:「药园秘境。」 向苼眸光瞬凝,「陆师兄,那十万年朱果树,是真的吗?」 「你叫我什么?」 陆玉山神情错愕,盯着向苼,仿佛在重新认识她。 「师兄啊。」 向苼歪头看着陆玉山,一脸理所当然:「你比我年长,不叫师兄叫什么?师兄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陆玉山怔怔地看着向苼,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从未想过被他掳来的小丫头,非但丝毫不怕,大胆地称自己为师兄,甚至还有空关心朱果树之事。 当真,当真是…… 陆玉山心中满是荒谬之感,脸上却不自觉露出一丝笑容,温声说道:「药园机缘是假,那十万年朱果是却是真的。」 说到这里,陆玉山伸手一抹储物戒,巴掌大小的果子立刻落入手中,清香之味弥漫。 「这便是十万年朱果,师兄送你一枚。」 陆玉山递出朱果,向苼伸手接过,二话不说用袖子一擦,张嘴咬了一口。 霎时间,果香四溢。 浓郁的药力顺着喉咙涌入四肢百骸,向苼只觉得浑身微暖,肉身淬炼进度,肉眼可见地向前推进一分。 好东西! 向苼心下轻赞,表面却是抬头看着陆玉山,冷哼一声,道:「陆师兄,你连朱果都有,还说自己不是万神殿修士。」 陆玉山轻轻一笑,「我虽非万神殿之人,却也未站在你万脉剑宗这边,些许合作,为何不可? 有人赠我朱果,又告知我你和那小子在万脉剑宗身份特殊,可抓来询问。 我虽知他是在利用我试探你们,不过只要能得到我想要的,却也无妨。」 陆玉山是受人指使而来? 向苼眼神微微变幻,「陆师兄,给你朱果之人叫什么?」 陆玉山哑然一笑:「怎么?你也想去要点朱果?」 「倒也不是。」 向苼低低回了一句,低头躲过陆玉山的注视,眼神微暗。 广鹤死后,陆玉山立刻现身,时间掐得恰到好处,足以证明陆玉山一直走在暗中看着。 她本以为广鹤是受到陆玉山利用,如今听到陆玉山这番话,顿时明白自己猜测有误。 不是陆玉山,那就是…… 向苼脑海中闪过在妙缘阁窥探到的画面,心生波澜。 是他,鹿玄机。 与闫真会面时,广鹤明显是主导,鹿玄机坐在一边一言不发。他在万神殿的身份地位,应该在广鹤之下。 广鹤攻来时,却未见他身边带着鹿玄机,只孤身一人,大抵是想抓住她和李小六,独占功劳。 可惜,他却不知自己早就陷入鹿玄机的算计,成了一颗投石问路的棋子。 陆玉山亦是棋子,只不过他比广鹤要清醒许多,聪明许多。 若非东景焕这个变数,他怕是早就抓到李小六离开,不会耽搁半点时间。 不过即便东景焕没有出现,她也会设法将李小六换成她自己,脱离万脉剑宗视线。 这种种猜测说来漫长,实则向苼只是在低头的一瞬间,就完成了推测,只留下一点疑团,令她心中在意。 鹿玄机早知他们身份特殊,那三师兄姚子逸被调虎离山,多半不是广鹤的手笔,而是他在幕后操控。 广鹤是试探,是用来消耗李小六底牌的工具,陆玉山被他叫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是否就如陆玉山所说,是来试探?可她和李小六,又有什么好试探的? 除非,她能看破自己的伪装。 可连玄殿主都不能识破自己,他鹿玄机凭什么? 向苼眼神微冷。 这种熟悉的迷惑感,令她不由地回想起在东洲,她差点被鹿玄机用香火算计致死的陈年往事。 虽不知鹿玄机是否真的看穿她的身份,可同样 的错误,她不会再犯。 来而不往非礼也。 鹿玄机令她如此费神,若是让对方过得太舒服,岂非失了礼数? 向苼最近划过一抹森冷的弧度,思绪收敛,扯过陆玉山袖袍,抬头一双眸眼直直盯着陆玉山,祈求道: 「陆师兄,那朱果树在哪?你带我去摘朱果可好?」 陆玉山被这般叫着,心神微有恍惚,竟有种自己真是对方亲师兄的错觉。 他面露无奈,笑容温和,隐约透着一丝宠溺:「那地方可去不得,师兄可以再给你找点别的灵果,助你修炼。」 「我不!我就要去。」 向苼撒开手,偏头哼了一声:「陆师兄,你若不带我去,我就不告诉你秦天衍的下落。」 此话一出,陆玉山脸上笑容瞬间消失,猛地起身抓住向苼双肩,双眼凌厉地盯着她。 「你知道?」 向苼毫不客气地回瞪回去,「你不带我去药园秘境,我半个字也不会说的,死也不说!」 陆玉山听出她语气中的坚定,双手下意识松开,神情一阵变幻。 沉默片刻,他恢复冷静,沉声问道:「为何非要去药园秘境?若是你想救你师兄,那大可不必,以你师兄的手段,万神殿绝对奈何不了他。」 「陆师兄,你错了。三师兄吉人自有天相,我一点不担心。」 向苼笑容微露:「我想要的……是那一整棵朱果树!」 「不可能。」 陆玉山脸色发青,「那朱果树并非出自药园秘境,而是万神殿特意移栽而来,拿了那棵树,你我都要被万神殿追杀。」 「那不让他们知道是我们拿的,不就好了?而且,那万神殿的家伙不仅算计我们,也算计师兄你了,你心里就没有半点不舒服?」 向苼看着陆玉山,一脸失望道:「陆师兄,你不会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吧?」 陆玉山顿时一阵气结,说不出话来。 他看着面前的小丫头,分明是同样的面孔,此刻在他眼中,却变得有些可恶。 小小年纪,如此胆大妄为,丝毫不惧万神殿,甚至还想报复回去,该说她不愧是万脉剑宗重点培养的弟子吗? 如此想着,陆玉山细细咀嚼向苼所言,竟诡异地觉得有些道理。鹿玄机此人着实恶劣,若是真能让他吃瘪,倒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同时他还能得到小丫头认同,得知秦天衍的下落,一箭双雕。 种种念头自心中萦绕而过,陆玉山表面却是迅速恢复漠然,缓缓道:「激将法对我无用,万神殿若是有那么好糊弄,岂非浪得虚名?」 向苼听到这句,心知他是动心了,不禁暗笑。 她悄然撬动欺天之力,伸手在储物戒上一抹,拿出一面普通灵龟甲。可在欺天之力的运转下,落在他人眼中的,却是玄甲法宝。 陆玉山看到此物,脸色瞬间变了。 「今天更新比昨天早一点点。」 第296章 入园 「玄龟甲?!」 陆玉山脸色阴沉,紧紧盯着向苼手中的龟甲,「我分明见你扔了……」 「那是一枚假的。」 向苼收回龟甲,抬头笑得露出两颗明晃晃的白牙:「不过陆师兄放心,我是不会激发它,吸引门中长辈过来的。」 陆玉山闻言,脸色隐隐有些难看,「你是故意的?」 「没错。」 向苼笑盈盈地看着陆玉山:「跟在三师兄身边实在苦闷,哪有现在有意思?」 此话一出,陆玉山气极反笑,「你就不怕我对你不利?」 向苼歪头打量一眼陆玉山,继而笑着回答:「陆师兄平易近人,为何要怕? 再者,即便退一万步说,陆师兄真藏有杀心,我亦有玄龟甲护体,只需激发自保,等待宗门长辈到来即可。.br> 陆师兄你说,是也不是?」 陆玉山看着小丫头笑得一脸得意,竟无言以对。 他万万也没想过,自己修行至今,居然会被一个刚刚踏入修真道的小丫头算计成功。 若是被前世熟识之人知晓此事,自己这张脸往哪儿搁? 陆玉山哭笑不得,但要说真的有多生气,却却也不至于。 这小丫头算计他,不过是因为年幼贪玩,对他并无伤害之意。 念及此处,陆玉山心绪稍敛,语气也自放缓:「到时忘了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沈襄。」 「沈襄……」 陆玉山低低念叨一声,问道:「沈小师妹,你准备如何偷取朱果树?」 向苼双手一叉腰,哼声道:「玄甲有遮掩天机之能,我们悄悄进去,偷还不简单?到时候你只需听我号令,必能成功。」 陆玉山哑然:「你这是让我当你的打手?」 「我分你朱果还不行吗?」 向苼说得理直气壮:「等以后朱果成熟了,我分你一半都成,只要能偷到,朱果吃都吃不完呢!」 朱果千年一结,还有吃不完一说? 陆玉山心中暗笑,可看小丫头那两眼放光的模样,不知为何,不愿给她泼冷水。 「倒是绑来一个祖宗……」 陆玉山摇头微叹,五指张开,在虚空一阵连点。 方寸集立刻加快速度,朝药园秘境方向飞去。 小半日后,方寸集落入一座高山中。 山中草木茂盛,光线暗淡,但对修士而言,目力所及仍然十分清晰。 向苼透过屏障,远远就看到峡谷内有一座青石门户洞开,其内隐约透出空间波动。 一名脸色蜡黄的中年修士,正抓着林风清站在门户前,神情颇为凝重。 「是三师兄。」 向苼杏眸微诧:「他怎么不进去?」 陆玉山看着姚子逸,眼里划过一抹忌惮,缓缓开口:「药园秘境入口已经封闭,万神殿为保完全,必定还设了其他手段,他就算修为高深,想强行破开空间进去,也是极难。」 「连三师兄都进不去,我们怎么进去?」 向苼嘀咕一声,忽地抬头看着陆玉山,「陆师兄之前就想来秘境,难道是有别的门路?」 「遇事当要准备完全。」 陆玉山翻出一枚白色石头,轻声笑道:「这一点,我可比你三师兄强。」 说话的同时,陆玉山挥袖一扫,方寸集立刻调转方向,落在山中另一处较为偏僻的空间节点。 哗啦一声,方寸集漩涡浮现,陆玉山带着向苼从走出,将白石抛入空间节点。 稳定的空间 立时嗡然一震,打开一道一人高的门户。 见到入口,陆玉山不作犹豫,立刻带着向苼进入门户消失不见。 而在两人进入门户的同时,姚子逸立刻感知到空间波动赶来,可依旧是慢了一步。 看着已经缩小至米粒大小的门户光点,姚子逸迅速伸手抚过,时光韵味流转,可那门户光点,却没有丝毫回溯扩大的意思。 几番尝试不得,姚子逸缓缓收回手,面沉如水。 这药园秘境空间异常稳固,无法暴力破坏门户,时光也回溯不得。 对方好似十分了解他,将他所有的手段都防得滴水不漏。 他在剑宗内名声不显,在外又有玄殿主帮忙掩盖天机,万神殿何以对他如此了解? 姚子逸心头升起一丝寒意,忧虑重重。 「老五,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短暂的空间传送后,向苼双脚落地,抬眼望见一片荒芜的药园,鼻间隐约有一丝残存的药香缭绕而过。 「你我能传送至一处,运气不错。」 不远处的陆玉山目光一闪,缓缓出声:「阵法还在运转,此处却是寸草不生,应是万神殿搜刮的手笔。」 向苼点头表示赞同,脑海中却在回想姚子逸所给玉简当中的内容。 那玉简内包含一切与风清门有关的情报,自然也包括这药园秘境。 据那枚玉简所述,这片药园秘境不大,来历却不小,乃是从上古时期流传下来,风清门所掌握的,只是进入其中的门户。 林风清打着万脉剑宗的旗号,将门户占领后,曾屡屡在此地闭关,尝试寻找秘境中枢认主,想要将之彻底掌握在手中。奈何寻了千年,他仍旧一无所获,最终只能放弃。 鹿玄机此刻应就在这秘境之中。 她心下念头百转,表面却是扬眉朗声问道:「陆师兄,你可知朱果树具体方位?」 「此处我也是第一次来,又怎会知?」 陆玉山话音刚落,忽然目光一凝,转头看向药园阵法外。 就找他投去视线的同时,一名黑袍修士恰巧从药园阵法大门走进来。 蓦然看到药园内还有两人,黑袍修士先是一愣,继而神色大变,二话不说转身就逃。 陆玉山眼神一寒,闪身瞬间消失在原地,再出现已挡在黑袍修士面前。 黑袍修士神色大恐,「饶……」 「饶」字刚出口,陆玉山一只大掌就已覆在他头顶之上,施展搜魂之术。 「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在虚空回荡,没过多久,黑袍修士一阵剧颤,头颅「咔嚓」一声,裂成两半。 陆玉山神情漠然,甩去掌间黏腻,回头看到向苼走来,脸上复又浮现微笑:「现在,师兄知道在哪了。」 这小丫头无法无天,这一番震慑,怎么也能令她收敛一些才是。 向苼来到黑袍修士近前,皱了皱眉,道:「陆师兄,你只问了朱果树在哪?」 此话一出,陆玉山顿时一怔,「你不怕?」 「怕什么?」 向苼偏头哼了一声:「万神殿修士,人人得而诛之!就这么死了,都算是便宜他。陆师兄,你还没回答我呢,可别想着岔开话题。」 陆玉山:「……」 罢了,他算是看出来,这小丫头性子清奇,根本不能以常理看待。 他轻咳一声,掩去尴尬,说道:「此人识海内被人设了禁制,我勉强绕开一些,搜到的记忆虽不完整,倒也占了七成。」 说到这里,陆玉山一边带着向苼往朱果树的方向赶,一边将风清门一众人进 入药园秘境后发生之事,说了个大概。 宴会上,陆玉山曾言进入药园秘境,会被随机传送至不同地点。 然而当众人真正通过门户进入后,却发现所有人都被传送到一个地点,所有人都被林风清骗了。 可当他们察觉到不对时,一切已为时已晚。 万神殿口中所谓的「秘境传讯符」,实际作用,却是乱神符。 且此符特殊,众多携带玉符的修士,在外丝毫无有异样,但等到进入此地后,瞬间爆发出狂乱气息。 携带玉符的修士们猝不及防,立刻中招,红着眼杀向其他人。 短短片刻,进来的一行修士便伤亡三分之一,几乎所有携带玉符的修士都没能幸免,被其余修士反杀而亡。 除了万脉剑宗的陈梦。 陈梦虽然携带乱神符,却硬是抵着乱神气息,逃离现场。 「那修士记忆只到此处,之后,他识海中的禁制便被触动,无法再得到更多消息。」 陆玉山语气平稳地述说完毕,专心赶路,不再言语。 向苼抬头看了一眼他的侧脸,眸光微闪。 陆玉山肯定有所保留,且他所说的话,自己也不能全信。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陈梦定是逃了。否则鹿玄机不会把姚子逸拦在外头,而是会直接放进来瓮中捉鳖。 「陈梦……」 向苼心下暗自念叨,眼眸微眯,按照林风清所说,陈梦的那枚玉符,是万神殿专门为她准备。 以万神殿的行事作风,必定有十分把握能扰乱陈梦心智。 可现在,事情却出了意外。 要么,是这陈梦扮猪吃虎,隐藏极深。要么……她根本就不是陈梦! 想到这里,向苼脑海中立刻闪过姚子逸几度变脸的场景。 她与姚子逸接触时日不长,却也能看出来,此人性情淡薄,能令他在乎之事,极少。 难道……那陈梦也是无名峰上的人? 向苼眼底精芒一闪。若事实真如此,那一切就能说通了。 她想到这里,忽地心中一动,抬头便见远处一名修士正朝他们飞来。 陆玉山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修士,淡淡出声:「沈小师妹,你那玄甲可有在作用?」 向苼嫣然一笑,「陆师兄尽管放心动手,不论你用何种手段,万神殿也算不到你头上。」 此话刚落,陆玉山当即抬手一招,一道紫色雷霆霎时从天而降。 但听轰然一声,远处修士瞬间炸开,鲜血洒落虚空。 第297章 欺骗 杀完一人,陆玉山身形丝毫不停,只凌空一抓,顿时有一枚储物戒从尸体上飞出,落于手中。 向苼看了一眼储物戒,很快移开视线,催促道:「陆师兄再快点,要是朱果树被万神殿收走,可就糟了。」 陆玉山略微点头,袖袍一荡,身形立刻拉高,飞速远去。 路途上时有修士阻拦,陆玉山不管对方身份,一律杀之,搜刮的储物戒越来越多。 向苼碍于身份,只能旁观,却也不是无事可做。 每当陆玉山出手杀人之时,她便会趁机激发掌心《祖印》,可一连数次下来,《祖印》内空空如也,竟未能感应到秘境之灵的存在。 「古怪……」 向苼心中疑惑。 《祖印》第五层神异,堪比神通,连地心之灵都能寻到,却找不到区区一个药园的秘境之灵,这不合常理。 除非,这药园的秘境之灵根本不存在。 可一个无主秘境,若无秘境之灵管理,如何能独立存在而不自毁? 想到这里,向苼蓦地自祖印中感应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目光霎时一凝。 「陆师兄,快停下!」 陆玉山身形顿住,转头看着向苼,微微皱眉:「怎么了?」 向苼不做解释,只低声道:「掉头回去。」 陆玉山深深看了一眼向苼,也不多问,干脆回返。 片刻之后,陆玉山身形落在一堆发白的碎尸块前,面色微沉。 尸体碎成这般,周围应是血迹斑斑,可看现在其周围非但没有半点血迹,连尸块也变得毫无血色。 陆玉山拣起一块打量,眼里流露出一丝思索。 有人在施展血祭之术。施展此等阴邪之术,大多都是用来应对强敌。 鹿玄机设计如此多人死在这里,施展血祭之术的,应该就是他。 可陈梦已经中了乱神符,只要找到她的下落,鹿玄机杀她易如反掌,哪里需要血祭? 目标不是陈梦,也不是被拒之门外的沈襄三师兄,更不可能是偷偷溜进来的他们。 那唯一有价值的存在,只有秘境本身了。 「陆师兄,追过去吧。」向苼忽然出声。 陆玉山转眸看了一眼向苼,眼底掠过一丝怀疑,语气却无变化,「你看出什么了?」 连他都要几番思索,才能推测出鹿玄机的目的,这小丫头竟也能跟上他的思维? 「要看出什么?」 向苼一脸莫名:「这事不是明摆着吗?血不是我们弄走的,那就只能是万神殿了。 陆师兄,你放点血出来,肯定也会被他们吸走,到时候你循着自己的血迹感应,我们就能追过去。」 说到这里,向苼嘻嘻一笑:「这事看着就很有意思,一定比抢朱果树还有趣。」 原来不是跟他想到一处,而是根本没想。 陆玉山心中疑虑解开,不禁笑道:「你就不怕追到最后遇到的敌人,连我都对付不了?」 「不怕,打不过就逃嘛。」 向苼踮起脚拍了拍陆玉山肩膀,笑得一脸灿烂,没心没肺:「富贵险中求,不试试怎么知道?陆师兄难道怕了?」 这般拙劣的激将法,陆玉山听在耳中,脸上笑意反而更盛了些,「不要朱果树了?」 「怎么不要?」 向苼双手叉腰,「咱们去看完热闹,再回来抢不行嘛?」 「世事哪能尽皆如你所愿?」 陆玉山轻笑一声,「不过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们就先去看热闹,若是因此误了时机,没抢到朱果树,你可不 许反悔。」 「放心吧陆师兄。」 向苼笑靥如花,「看在师兄这么照顾我的份上,此间事了后,我一定把我知道的,所有关于秦天衍的消息都告诉你。」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二人话罢,陆玉山不做犹豫,当即掐破指尖,甩出一地鲜血悬浮在半空。 随后他双手掐诀,凝聚一道追踪禁制投入血珠当中。 做完此事,陆玉山撤去自身真元,任由血滴落下。 血珠与地面接触,并无异样,缓缓洇入泥土中,直到完全消失在视野中,才悄然自地底窜行远去。 陆玉山立刻带上向苼,循着感应紧随其后。 他不确定沈襄的保证是否可信,但鹿玄机所作所为,本就令他颇为在意。即便小丫头不说,他也想去一探究竟的心思,至于天衍师兄…… 他已追查整整二十年,且还有足够多的耐心继续追查下去,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 「嗯?没人继续死了?」 鹿玄机低头看着手中停止转动的血色雾团,眼露笑意:「看来水月窈找到一个不错的藏身之处。」 「水月窈,什么破名字?」 肩头的乌鸦双翅扑腾,红宝石般的眼珠尽是恼怒:「火气都被压了!」 「这你就不懂了。」 鹿玄机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神兽真火之力,何等厉害?若不化解火气,她如何以人身在修真界走动?」 话到此处,鹿玄机语锋一转:「不过能单以姓氏完全压制真火本源,令其丝毫不外泄,手段当真高明。 能施展此法的,整个万脉剑宗,也就只有那老不死的缩头乌龟了。」 「杀了它!!」 乌鸦大声叫骂:「我们鸟族神兽,何时轮得到他们龟族来管了?」 「你就不能小点声?」 鹿玄机一脸嫌弃地掏了掏耳朵,「自从回了西洲,你这脾气是越发差了。」 乌鸦闻言,神智略微清醒,暂且息声,而后叹道:「咱们什么时候再回东洲?西洲真不适合休养。」 「老朋友见的次数多了,我也厌烦得很。等那东洲地神死了,咱们立刻回去。」 鹿玄机说到这里,微微一叹:「少说也需三五千年。」 「那向苼就不能早点死?」 乌鸦哀嚎一声,脑袋耷拉下去。 鹿玄机摸了摸乌鸦头,安慰片刻,眸光一转,又落在滞留半空的血色雾团上。 看来是真没人继续死了。 「真是麻烦……」 他面露无奈,眼底红光一闪。 同一时刻,在药园秘境内搜寻水月窈的万神殿修士中,立刻有三人惨叫一声,爆体而亡。 十数息后,三团精血从地底遁出,没入血色雾团中。 停滞下来的雾团血色浓重一分,立刻有了动力,重新向前推进。 「快了……」 鹿玄机盯着色泽逐渐变淡的血色雾团,喃喃一声,眼里闪过满意之色。 万神殿的灭魂禁可真是好用,再来三五十团精血,就该找到秘境中枢了。 …… 「不能再往前了。」 陆玉山停下身形,伸手一挥,掐灭在地底窜行的血滴,沉声开口:「再往前,难保不会被万神殿发现。」 鹿玄机此人邪性得很,他虽与之有过合作,但心中始终保持着十足警惕。 且随着距离拉近,冥冥之中的灵觉也在示警,说明前方危险不小。 向 苼松开抱着陆玉山胳膊的双手,抬眸遥望血引所指的方向,眉间微拧。 这个距离,可抢占不了先机。 鹿玄机若是找到秘境中枢,陆玉山与他关系暧昧,尚且好说。自己若是被发现,只怕会偷鸡不成蚀把米,无端陷入危险中。 她虽不能肯定鹿玄机利用陆玉山,试探的是她,可事关分身安危,她不能赌。 若是能抢到秘境中枢,那一切便都不同了…… 想到这里,向苼心思一定,从怀里掏出那枚普通龟甲,双手迅速掐诀,令龟甲迅速放大,将她和陆玉山笼罩在内。 而在龟甲下拢的同时,向苼识海内敛息珠悄然转动,一缕缕欺天之力逸散开来,围绕在两人周围。 陆玉山灵觉敏锐,顿时有些心惊肉跳。 那玄龟,不愧是万脉剑宗的开宗护法神兽,仅是一片蜕甲散发出的威能,就能令他如芒在背。 「陆师兄,现在可以了。」 向苼仰头露出笑容:「有这面龟甲在,万神殿的人绝对看不到咱们。」 陆玉山不置可否,静静感应一番,可灵觉在玄甲笼罩之下,却已失笑。 警示所指,尽皆是这枚龟甲,而非其他。 他有些无奈,同时对「玄龟甲」的信心也多了一分,再次制作一枚血引,带着向苼继续赶路。 两个时辰后,鹿玄机来到一片荒芜的药园前。 药园内大阵早已损坏,其内杂草笔直如针,足有数丈高,无数杂草汇聚在一起,远远望去,如同一棵碧绿的巨大树根。 「这里就是秘境中枢所在?」 鹿玄机伸手抓过血色雾团收起,仰头大量着那片奇高无比的杂草,眼露奇异。 往生草,一年方长一寸。 此处的往生草足有数丈高,可看命数,生长时日却远远少于百年。 「看来是找对地方了……」 鹿玄机低声呢喃一句,拨开一道缝隙,闪身没入其中。 在他进入后不多时,陆玉山与向苼迅速赶来,两人相视一眼,谁也没犹豫,相继进入药园。 向苼走在陆玉山后头,方一踏入药园内,便嗅到一股腐朽枯败之气。 此地分明生机勃勃,杂草旺盛胜似迷宫,为何会有这种味道? 向苼皱了皱鼻,小心试探向前,陆玉山亦是不敢走快,有玄龟甲在,对他而言,也是一道保障。 二人互相照应,小心前行,不知过了多久……向苼忽地脸色微变。 她快步向前走了几步,看到地上陆玉山残留地脚步印,眉头微锁。. 上一息还在走在她前面的陆玉山,竟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周围,死一般寂静。 第298章 预感 向苼在寂静中继续向前,不知走了多久,周围遮掩视线的杂草忽然消失了。 寂静中渐渐有了喧嚣声,向苼屏息倾听,隐约听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且随着时间推移,笑声越来越近,仿佛自己与之,只隔了一扇门。 她心头刚升起这一丝念头,便有一扇把手生锈的木门,在面前凭空出现。 向苼瞳孔霎时一缩。 这是……孤儿院的门? 幻境! 向苼立刻就要抽身后退,身体却忽然失去控制,上前推开了那扇门。 刺眼的白光闪过,向苼重新睁开眼,抬头看到身上穿的破旧连衣裙,若有所思。 她没有感受到任何阵法气息,却被不知不觉拉入这幻境中。 是那些杂草…… 「向苼!」 思索间,向苼忽然听到有人在叫她,身体立刻不由自主地跑起来,一直跑到孤儿院门外。 映入眼帘的,是一辆漆黑锃亮的加长版汽车,汽车边上站着一对夫妻,男人西装革履,女人淡妆相宜,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 向苼细细一打量,发现这两人眉宇间竟与自己有几分相似。 孤儿院长脸上挂着平时不曾有的笑容,三两步拉着像是来到这对夫妻面前,热情地介绍道: 「这就是向苼。」 根本不用院长多说,女人看到向苼,一下子就哭出声来,蹲下身紧紧抱住了她。 「苼苼,你受苦了!是妈妈,妈妈对不起你,把你弄丢了,妈妈来接你了……」 男人不苟言笑,看到这一幕,悄悄偏过头去,擦了擦眼角的泪。 向苼下巴被卡在女人肩膀上,恰好看到这一幕,心如止水,毫无波澜。 这的确是她前世心里,最初的愿望。 前世年幼的她,总是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的亲生父母能找到她,接她回去,让她拥有一个家。 那些杂草自然衍生的幻境,似乎便是利用愿望迷惑她,想要将她永远沉溺在幻境之中。 而此后幻境所演化的一切,也正如她所猜测,美好的不像话。 父母宠爱,什么都顺着她,任何东西只要她想要,父母都会想办法弄过来。qs 长大之后遇到姻缘,结婚嫁人,丈夫的脸,甚至是司无栎的模样。 简直可笑。 「哈哈!」 向苼笑出声来。无形的禁锢,也在这一声笑中,崩碎消散。 礼堂中,她扯下头花扔到一边,抬头看父母与「司无栎」疑惑的面孔,讥讽一笑。 她早已不靠愿望过活了。 锵! 一声剑吟,飞剑瞬间幻化而出,自上而下猛然斩落。 婚礼画面瞬间凝滞,而后轰然破碎! 向苼悬立在碎片之中,目光平静,波澜不惊。 前世她普普通通,只能被命运随意摆布,要生就生,要死就死。 而如今,她走上修行之路,即便再艰难,她想要的东西,也能靠自己争取获得,无需再祈求任何人。 碎裂的画面逐渐消散,向苼眼眸微闭片刻,随后猛地睁开。 映入眼中的,是一片稀薄的杂草,透过缝隙,隐约可见一间茅草屋。 向苼眼神微凝,拨开杂草踏出去。 这里原本应是照顾药园的修士住所,如今此处杂草参天,草屋被掩盖在此,竟有种别有洞天之感。 她左右四下一望,并未看到其他人。 鹿玄机有何过去,她不知道,不过没有剑意斩断虚无,怕是没那么快出来。 至于陆玉山,此人心结很重,再幻境中耗费的时间怕是比鹿玄机还要长。 念及此处,向苼心下微定,挥袖招出体内飞剑旋绕与身周,同时取出数十枚防护符篆全部捏碎。 几十层光圈瞬间笼罩而下,向苼唇角微抿,缓步接近茅草屋。 此地怪异,连杂草都能致人幻境,容不得她不小心。 茅草屋没有阵法维持,年久失修,已是塌了一半,屋外的石桌上积满一层厚厚的灰尘。 向苼看了一眼,没有清理,转身弯腰钻进屋里。 相比于屋外,屋内更显破落,到处结满蜘蛛网,散架的桌椅随处可见。 向苼小心地一一避开,连脚印也未留下,一直走到里屋门前,脚步蓦地一顿。 只见屋内漆黑的床榻上,竟躺有一具干尸。而在那干尸额头之上,一枚珠子纤尘不染,熠熠生辉。 是秘境珠! 向苼目光一闪,却未立刻冲进里屋,而是先从脚边捡起一枚碎石子扔了进去。 只听啪嗒一声,石子滚落到床边,无有异状。 向苼皱了皱眉,仍有些不放心,可妖王谷秘境珠在这里无法打开,她翻遍血戒,也没找到其他活物…… 时间不等人。 向苼一咬银牙,举步踏上里屋门槛。 下一刻,一层无形屏障蓦地光芒大放,猛烈的反震之力弹出,瞬间轰碎数十层防护盾,击中挡在向苼胸口的飞剑。 向苼脸色一白,硬是咽下喉咙上涌的一口逆血,飞身后退卸力,轻巧落地,溅起一层极浅的灰尘。 这时,茅草屋外杂草忽地动了一下。 向苼瞳孔微缩,顾不得胸口闷痛,立刻起身抹去脚印,翻身钻进草屋内一处倒塌的角落,敛息术运转开来。 就在她藏匿起来的下一刻,屋外两处杂草几乎同时被拨动。 鹿玄机与陆玉山,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鹿玄机看到陆玉山,先是微微一怔,继而轻笑道:「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碰到陆师弟,真巧啊。」 陆玉山神色冰冷:「鹿玄机,我还要与你说多少次?少跟我套近乎。」 鹿玄机仿佛根本没听到这句话,笑得两眼眯成一条线:「陆师弟最在意的,不是你那位师兄吗?怎么跑这来,该不会也对药园秘境有兴趣吧?」 「宝物当赠有缘人。」 鹿玄机油盐不进,陆玉山懒得再纠正他的称呼,冷声说道:「我既然有幸碰上,自然要过来看看。」 鹿玄机摩挲着下巴,「唔……陆师弟所言,也有些道理,那就一起进入如何?」 陆玉山没想到鹿玄机这么好说话,略微一怔,但很快神情便恢复冷色,闷头走进屋里。 鹿玄机看着他的背影,笑得有些无奈,起步跟了上去。 进得屋里,陆玉山没有像向苼一样四处走动寻找,而是目光略微一扫,立刻就锁定里屋方向。 这股气息……好熟悉,可却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闻过。 以他的记忆力,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 除非,这股气息出现的时间,是在他前世陨落时。 他只记得前世的自己,是被师兄害死,但具体是怎么死的…… 唯独这个,他记不起来。 陆玉山心思微沉,表面却是不动声色,故意往反方向走。 鹿玄机果然跟了过来,朝着倒塌的橱柜就是一通乱翻,一边闷头说道: 「陆师弟,你是不是走错了?这里什么也没有。」 陆玉山懒得理会他,暗中尝试调动方寸集,果然没有回应。 同类相冲,方寸集与秘境本质而言,都是空间类法宝,特别是这药园秘境,存在时间太长,空间壁障坚固,方寸集无法穿透。 鹿玄机的方寸集在东洲失落,现在应该落在向苼手里。 他若能抢到那秘境珠立刻捏碎白石信物出去,躲进方寸集,鹿玄机没有方寸集,应该追不上他。 至于沈襄那小丫头,此刻应还陷在那杂草幻境之中。 等自己抢到秘境珠离开,鹿玄机势必会跟着追出去。 到时候这药园秘境的封锁解开,小丫头的三师兄应能找来,将她救出去。 至于一个初踏修真路的小姑娘长久陷入幻境,能否醒来……陆玉山没想那么多。 小丫头有趣,但也就仅仅是有趣罢了,给她一个被救走的机会,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 不过他虽占有先机,这计划中,却有一个极为明显的破绽。 陆玉山眉头微拧。 鹿玄机性情莫测,城府极深,且从未亲自动过手,他对此人的实力,一无所知。 若是此人修为超过自己太多,那他方才的计划,极有可能失败。 得找点事做,让他分心。 「鹿玄机,你可知那些杂草是何物?」 陆玉山方一开口,鹿玄机立刻来了兴致,答道:「陆师弟的见识还有待提高啊,连往生草都不识得?那是能令人沉沦在美好假象中的毒草……」 陆玉山却不知,他自进入屋中的所有反应与动作,都被向苼看在眼里。 「陆玉山明显察觉到里屋有异,却向另一边走,他在拖延时间。」 向苼眼底微光一闪,虽不知陆玉山的想法,但他所做之事,正好能帮到她。 她眸光一转,视线落在床榻的干尸上。 她此刻距离干尸头上的秘境珠,只有一个手臂的距离。 可因为那道无形屏障,这一点距离却如天堑一般,难以跨越。 这道屏障……像极了她在东洲山崖下看到的那面石壁。 唯一不同的,是那石壁并无反震之力,也非透明,但气息却与之有七成相似。 欺天之力,能欺骗那面石壁,令她看到另一片世界。 眼前这面石壁,薄如蝉翼,或许…… 向苼念及此处,眼里闪过一抹果断。 她心念一动,再次运转敛息珠,一缕缕欺天之力从中逸散,贴着向苼皮肤表面,包裹在手臂之上。 随后,缓缓向石壁探去。 就在这时,天边忽然传来一声唳叫! 一片绚烂的真火从天空倾泻而下,长满药园的杂草,瞬息烧成灰烬。 陆玉山心中一紧,抬头望去,却见灰烬纷纷扬扬,并无焦尸轮廓。 沈襄呢? 陆玉山脸色微变,忽然有种极其不妙的预感。 第299章 掌控 鹿玄机心神被屋外的大火吸引,并未注意到陆玉山的神情变化。 他看着在大火上空盘旋,不断喷吐火焰的飞鸟。 说是鸟,实则观其形貌更似鹤,不过与鹤不同的是,此鸟羽毛为青色,其间有赤红斑纹点缀。 「原来你的本体,是神兽毕方……」 鹿玄机轻声自语,当日水月窈化身本体飞走时,他只捕捉到一缕神兽气息,并未看清具体形貌。 原以为是朱雀、凤凰一流,不曾想,会是已经绝迹数十万年的毕方。 「毕方,木之精也,水行木盛。陆师弟,你说她该不会是那头老乌龟亲自养大的吧?」 鹿玄机说到这里,回头却不见陆玉山的踪影。. 看着空荡荡的堂屋,他非但不恼,脸上笑容反而愈发繁盛。 陆玉山趁着鹿玄机分神,闪身来到里屋门前。 看到那干尸与其眉心处的秘境珠,他目光一亮,正要进去,却见面前人影一闪,鹿玄机已挡在了身前。 「陆师弟,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鹿玄机说着,四下目光扫视一遍,「此处空空如也,有什么可看的?」 陆玉山闻言霎时心头一震,鹿玄机看不到干尸? 鹿玄机看了陆玉山片刻,忽然指着里屋门口问道:「陆师弟,你一直盯着这面墙,难不成有问题?」 陆玉山心头一跳,这厮好生敏锐的洞察力,他不过稍一分神,就被他看出了几分端倪。 他连忙收敛心神,淡淡道:「我只是不想被外面那头扁毛畜生误伤,进来躲躲罢了。」 「原来如此……」 鹿玄机似笑非笑地看着陆玉山,沉默片刻,忽然再次开口:「陆师弟,只要你肯将此地诡异之处说出来,我便告诉你秦天衍的真正身份,如何?」 陆玉山听得此言,脸色立时冷了下来:「鹿玄机,你别欺人太甚!」 「陆师弟,我可是说真的。」 鹿玄机哀叹一声,「果然是坏事做多了,说真话都没人信。罢了……陆师弟,只要你肯说出看到了什么,我就放你离开,如何?」 「鹿玄机,你就别在这里装神弄鬼了,我什么都没看到。」 陆玉山面露讥讽:「而且我到此地,完全是机缘巧合,我若不来,你难道就找不到了?」 「方法,自然还是有。」 鹿玄机面露无奈,「就是麻烦一些,既然不愿意帮忙,那便算了,你走吧。」 「走?宝物有缘者得之,我为何要走?」 陆玉山冷冷一笑,「再者说,我也想看看你鹿玄机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让万神殿修士也对你如此厌恶。」 鹿玄机脸上笑容微敛,「那可不太好看,你又何必留在这里,自讨苦吃呢?」 「唳!」 一声暴躁的鸟鸣,忽然自屋外响起,陆玉山一回头,便看到毕方自门槛外跳进来,单足而立,青翅生烟。 轰—— 热浪之下,草屋内的破烂摆设瞬间燃起野火,烟尘滚滚。 毕方纯白的鸟喙啄了啄翅膀上的羽毛,血红的双眼扫过屋内,看到鹿玄机二人,立刻嘶鸣一声,展开双翅扑杀而来! 「送上门的功劳?」 鹿玄机轻笑,伸手向前虚空一抓,冲来的毕方立时受到无形束缚,双翅后折。 「呖!」 翅骨剧痛,毕方暴怒,张嘴喷出一道炽白的火焰,将秘境空间烧出一路黑色痕迹。 恐怖而扭曲的热浪扑面,陆玉山脸色顿变,二话不说转身就要逃,却被鹿玄机单手扼住后颈。 「我还没让你走,你这是要去哪儿?」 陆玉山动弹不得,心头剧震。这鹿玄机的实力竟然…… 鹿玄机制住陆玉山,没有多管,轻描淡写地一挥袖,迎面而来的炽白焰火瞬间消弭于无形。 他再抬手虚压,毕方瞬间如同被一座大山压中,单足逐渐弯曲陷入地面,脊背却仍挺得笔直,死死盯着鹿玄机。 「还是个倔脾气。」 鹿玄机脸上笑容不减,挥手一巴掌甩在毕方脸上。 砰! 一声爆裂之音响起,毕方闭目,眼里沁出鲜血,哀鸣不已。 「这下舒服多了。」 鹿玄机笑着松开陆玉山,语气一如既往地随意,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陆玉山退开两步,再看鹿玄机那张笑脸,心头发寒。 他早就看出鹿玄机的不简单,可没想到对方隐藏的,远比他想象中要深得多。 抬手镇压神兽毕方,自己出窍后期的修为,在他面前连逃跑都做不到…… 拥有如此恐怖的修为,在万神殿却连个殿主都不是。他到底是什么人?! 藏在暗中的向苼目睹这一幕,同样心神震动,不过很快便恢复冷静。 她这一路走来遇到的强敌,哪一个不是境界远超于她,多一个鹿玄机又何妨? 且早在东洲时,她与鹿玄机之间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即便鹿玄机实力绝巅,她的杀心也不会有丝毫动摇! 念及此处,向苼眼中冷芒一闪,不再耽搁,手掌果断探入透明墙壁当中。 二者甫一接触,颇为平静,并未像上次那般传出反震之力。 但在这平静之下,包裹在手掌表面的欺天之力立刻开始疯狂消耗。 照这个消耗速度,她来不及够到秘境珠,敛息珠中储存的欺天之力就会提前耗尽。 向苼眉心微蹙,悄然收回手,心下念头急转。 而在她思索的同时,场中又生出变化。 「陆师弟,我劝你还是说吧。」 鹿玄机笑眯眯地开口:「你不说,我只能逼出这扁毛畜生的本命真火,烧毁整个秘境。到时候,这秘境为自保,自会显现特殊之处。」 陆玉山瞥了一眼被压趴在地的青色神鸟,竟也笑了,冷笑:「鹿玄机,你的实力是不错,可你看人的眼光,未免太差了些。 我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你威胁我救她,还不如直接威胁我性命来得实在。」 「可我不会杀你。」 鹿玄机深深叹了口气:「杀你,可比杀这头畜生麻烦多了。」 陆玉山眉头顿时皱起,「什么意思?」 「这可不能告诉你。」 鹿玄机伸手虚空一抓,毕方立时飞身而起,喉咙落入他手中,「其实说起来,你与这畜生也是同病相怜,可惜了……」 陆玉山脸色阴沉,「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从未与任何神兽有过关联!」 鹿玄机戏谑一笑,却不再多言,手中正要用力。 却在这时,他的脸色蓦然一变。 陆玉山头一次看到鹿玄机露出这种表情,亦是跟着一怔。 随后还未等他有所反应,鹿玄机果断捏碎一颗白石召唤秘境出口,闪身遁入其中消失不见。 陆玉山心头发紧,虽不明白鹿玄机为何忽然逃走,手中动作却丝毫不慢,同样拿出一枚白石捏碎。 连鹿玄机都选择果断逃走,他还有什么理由继续逗留? 然而这一枚白石碎裂后,却未有任何秘境出口出现。 陆玉山脸色立刻变得无比难看。他就比鹿 玄机慢了半息,竟就出不去了?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他起身欲走,却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是那具干尸?! 陆玉山头皮发麻,想要回头看清来人,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不知何时已经失去控制,别说回头,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前辈恕罪!」 「晚辈无意打扰前辈安息,还请前辈放开禁锢,晚辈立刻离开!」 「……」 脚步声在身后戛然而止。 随后,一只冰凉的手,从他胸口里伸了进去。 陆玉山浑身汗毛瞬间竖起,还不等他继续说什么,他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阵叮当声响。 是储物戒互相碰撞的声音。 那些是他进秘境杀人后,夺走的储物戒? 陆玉山眼里露出愕然之色,还未想清楚头绪,便又感觉到那只手摸到他的无名指,把他自己的储物戒也脱了下来。 「陆师兄,你自己解开神魂印记吧,省得我麻烦。」 熟悉的嗓音从背后传来。 陆玉山眼皮狂跳,脱口道:「沈襄?!」 嗯?他能说话了? 「是我,陆师兄。」 向苼走到陆玉山面前,脸色有些苍白,脸上却挂着灿烂的笑容:「陆师兄修行多年,积累应该不少吧?」 陆玉山看到向苼,心思先是一缓。随后,一阵刺骨寒意,立刻从心底升起。 沈襄修为低浅,现在却能将他完全禁锢,甚至吓走鹿玄机。 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已经拿到秘境珠,并且成功认主! 鹿玄机看不到的干尸,她也能看到? 她是怎么脱离往生草幻境,第一个出来的?这不该是孩童该有的心性。 「你到底是谁?」 陆玉山盯着向苼,语气艰涩,这是他今天第二次产生这种想法。 不论是鹿玄机,还是眼前的沈襄,都藏得太深了。 他夹在这两人中间,就如一个蠢货一般,被耍的团团转。 为何重活一世,他还是免不得遭受欺骗的命运? 陆玉山心中怒极,眼中的恨意几乎掩饰不住。 「陆师兄稍安勿躁。」 向苼语调清冷,全无之前的天真浪漫,「此事说来话长,陆师兄不过是恰逢其会,捎带了我一程。至于储物戒中的修炼资源,陆师兄就当是还债,如何?」 「还债?」 陆玉山思绪混乱,一时间没听出话中之意。他眼眶微涩,声音低沉:「我只问你一句话。沈襄这个人,真的存在吗?」 第300章 了结 「沈襄?」 向苼诧异地看着陆玉山,随后笑容微露,轻言讥讽:「陆师兄的演技不错,这般伤情的模样,竟带着几分情真意切。 若陆师兄在往生草被烧时,下意识冲出去救我,而非寻找我的尸身,说不定师妹我,真的会信呢。」 此话一出,陆玉山的脸上的愤恨、激动迅速褪去,转而露出阴沉之色, 「就算我冲出去又如何?神兽真火何等猛烈,我根本来不及救你。 仅凭这点,你就认定我不是真心?」 「当然不止如此。」 向苼摇头轻笑,却未多作解释。 往事如烟,可有些事刻在记忆中的痕迹太深,注定不会被遗忘。一如她当年在炽焰宗中,受制于向鸿羽的种种憋屈,至今为止,仍是记忆犹新。 炽焰宗对她而言,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 但对当年的陆玉山来说,炽焰宗对他却有实打实的养育、教诲之恩。 可等到时机成熟之后,陆玉山一夜间改天换日,灭炽焰宗,屠杀全宗上下弟子,连自己叫了几百年的师尊都不放过。 这样一个薄情冷血之人,若在相处的短短半日就对她生出几分真心,未免太过荒谬。 这便是陆玉山最大的破绽。 他根本不在乎「沈襄」的死活,刻意提及这个名字,露出一副伤神之色,不过是想要勾起自己的一点回忆,求得生机罢了。 不过这次,他本就不打算杀陆玉山。 自踏入草屋,鹿玄机与陆玉山二人的互动,一直都被她看在眼里。 纵观全程,鹿玄机算计广鹤至死,为血祭寻找秘境中枢所在,杀人无数,神兽毕方亦是随手可杀。 这样一个心狠手辣之人,唯独对陆玉山,自始至终没有半点杀念。 可见陆玉山之特殊。 再加上「秦天衍」师兄之说,在此事未调查清楚之前,若就这么草率地杀了陆玉山,恐怕不仅没办法继续呆在万脉剑宗,还会给自己招惹杀身之祸。 这等蠢事,她当然不会干。 念及此处,向苼抬手露出储物戒,在陆玉山面前晃了晃,嫣然一笑道:「陆师兄,你我之间何必算计来算计去呢?只需将这枚储物戒的灵魂印记解开,我即刻放师兄你出去,如何?」 陆玉山心中一万个不信,可事已至此,他没得选。 沉默片刻,他探出神念,抹去自身的灵魂印记。 储物戒化作无主之物,向苼当即认主,神识探入储物戒中,双眸顿时一亮,二话不说想所有修炼资源都转移到血戒当中。 陆玉山看着这一幕,目光微闪,适时开口道:「我修炼多年,积累可不止这一枚戒指,师妹若是觉得不够,大可言说。我即刻命人送……」 「不必。」 向苼说着,将空荡荡的储物戒还给陆玉山,笑眯眯地回绝道:「陆师兄所赠已是颇丰,师妹可不是什么贪心之人。」 陆玉山眼角微微抽搐,「我可以走了?」 向苼挥袖放开禁锢,抬手在虚空一点,一扇虚幻的门户迅速凝实。 「师兄请便。」 看到门户打开,陆玉山面露怔然。 沈襄居然真的放她走。 她真的……只为求财? 念及此处,陆玉山忽然又想到向苼那句「还债」。 自己欠她什么了? 陆玉山见向苼正在专心清点收获,几番欲言又止,终究是没敢询问,暗叹一声,转身踏入漩涡,消失无踪。 其人一走,向苼手中清点的动作立刻停了下来,脸上喜滋滋的笑 容亦是瞬息褪去,恢复清冷之色。 她转身走到里屋前,看着躺在床榻上的干尸,眸色微深。 秘境珠,仍然在干尸眉心处。 欺天之力不足,无法支撑她拿到那枚秘境珠。 她几番尝试不得,最终另辟蹊径,以欺天之力包裹《祖印》第五层符印,隔空印在那秘境珠上,堪堪赶在鹿玄机接触那面墙之前成功认主。 但凡慢了一步,鹿玄机便有可能发现这面墙壁的特殊之处,不可谓不惊险。 向苼眸眼微眯,细细打量眼前的透明屏障。 这屏障与东洲崖底石壁有七成相似,极有可能与倾天相关联,她本能地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特别是鹿玄机,他明显就是为此而来。 不过令她疑惑的是,她和陆玉山都能透过石壁看到干尸,鹿玄机的修为分明远高于他们,为何会看不见? 向苼沉思间,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微弱的嘶吼。她眸子一转,视线落在地上的神兽毕方身上。 她俯身稍一查探,眉头顿时皱起。 双瞳被毁、双翅尽断、单足扭曲,羽毛血迹粘连,血中火色湛然,分明是伤到了本源。 且听它呓语嘶吼,隐有疯意。再联系之前这毕方在屋外行事疯癫,到处放火,可见其神智混乱。 是乱神符? 她目光微凝,蹲下身摸索一番,果真从羽毛间摸出一枚玉符。 她立马地弃在一边,目露思索。 陆玉山之前搜魂所得,进来秘境手握乱神符的修士早就被杀了个精光,唯有一人逃了出去。 神兽毕方,就是陈梦? 乱神符一经离体,毕方似也恢复几分神智,立刻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惜伤势过重,无法成功。 尝试数次之后,它暴躁地厉叫一声,终于冷静下来。 它回忆起翅膀被人摸索的触感,立刻意识到身边还有人在,翅膀微微扑腾一下。 向苼看着毕方动作,唇角微抿。 她还不确定这神兽的身份,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对方出自万脉剑宗,且同为神兽,必定跟玄殿主有关联。 所以谨慎起见,方才与陆玉山对话,她特意设了隔音结界,以免被认出来。 毕方虽然双目失明,却仍能感受到目光注视。 她之前虽神智混乱,可记忆并未丢失,也知对方不是万神殿之人,而是她的救命恩人。 她向来厌恶人族,除了无名峰的几位师兄师姐,其他人,她看都懒得看一眼。 不曾想有朝一日,她居然会被一个人族救了。 毕方一时间心中有些复杂,沉默片刻,终是口吐人言道:「敢问恩人……尊姓大名?」 听到这一声熟悉的嗓音,向苼眼里闪过一抹了然。 原来是你,五师姐。 且说鹿玄机心生感应,赶在秘境珠认主前逃到外界后,立刻感知到药园秘境被某种力量完全封锁。 「果真有人成功认主……」 鹿玄机眼里划过一丝后怕,拍了拍肩头的乌鸦,「真是惊险。」 乌鸦扑腾一下翅膀,撇开鹿玄机的手,一脸嫌弃地看着鹿玄机,恼声道:「真是没用!这里又不是东洲,怎么又被赶出来了?」 鹿玄机闻言丝毫不恼,反而神秘一笑,道:「此地虽非东洲,却与东洲有异曲同工之妙。」 乌鸦血红的眼珠子一瞪,「你是说,向……」 「嘘。」 鹿玄机食指笔过唇间,轻笑一声:「虽未与她谋面,虽只是猜测,能让我吃瘪之人,除了异数,还能是什么?」 「这才多少年?」 乌鸦一脸晦气:「你不是说她会被困在东洲,永远都出不来吗?」 「按理来说,的确如此。」 鹿玄机面露无奈,「不过异数之所以为异数,正因其命运轨迹无从推衍,任何不可能之事,在他们身上都会变作可能。」 说到这里,鹿玄机深深叹了口气:「真是可怕,两个可怕的东西凑到一起……以后我还是离万脉剑宗远点吧。」 「就这么回去?」 乌鸦跟着叹息:「咱们带来的人,又死得差不多了,广鹤和朱果树也没了。而且还没有立下半点功劳抵消过错,回去之后怎么交代啊?」 「倒是难办了些。」 鹿玄机思索片刻,很快露出笑容,轻松道:「好歹风清门集结到不少修士。 那位地神可不会平白无故杀人,多半会把他们从秘境里全赶出来。 将那些人全杀了***,再栽赃到万脉剑宗头上,多少算个小功劳,就这么办吧。」 秘境被完全封锁,变化不小,守在门户前的姚子逸与林风清,自然也收到了感应。. 「这是有人认主秘境了?」 林风清失声惊叫,剧烈挣扎起来,「怎会如此?!我的秘境……」 姚子逸立在一边,看也不看林风清,只面无表情的盯着门户,眼中冷意甚重。 他手里捏着一枚光泽暗淡的火色羽毛。 仅仅是光泽暗淡,还未完全褪色,说明五师妹只是重伤,命至少还在。 秘境被人认主,他如今更加不可能进得去,只能在心中祈祷,得到秘境珠的不是万神殿修士。否则…… 姚子逸眼中杀机一闪,光是一个林风清,可不能令他泄愤。 这时,姚子逸忽然感应到上百道时光流韵出现在感应当中。 他猛地抬头看向虚空一处,二话不说拂袖冲入高空,飞向感应所在。 可还未来得及赶到地点所在,那感应所在倏地爆发出一连串的惨叫。 随后,一场庞大的血雨,瓢泼而下。 姚子逸停下身形,悬立在半空,信手一捞,便从坠落的血雨中捞出一枚假玉符。 玉符闪烁了一下,自行破碎,化作点点时光流韵,归于虚无。 时间到了,人也死绝了。 姚子逸心中泛寒,抬头遥遥望见云端站着一道人影,似乎看到那人的嘴角隐约上翘。 他低头看了一眼仍旧光泽暗淡,没有褪色的羽毛,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有动弹,任由那道人影离开。 第301章 反应 云端的人影很快消失在视野中。 姚子逸仔细感应一番,确定对方确实已经离开,当即抬手将手中羽毛抛入空中,同时双手掐诀,指尖凝出一点火光,点在羽毛之上。 原本暗淡的羽毛,在这火光刺激之下,霎时恢复鲜艳之色,化作一根利剑刺向秘境门户。 但还未触碰到门户,羽毛便又重归暗淡,无力地飘落下来。 姚子逸伸手接住羽毛,神色微缓。 他所料不错,五师妹果然还在秘境中,并未被那万神殿修士带走。否则方才羽毛不可能没有半点反应。 虽不知那暗中认主秘境之人是谁,但从其赶走万神殿的行径看来,是敌人的可能性极小。 又或是,认主药园秘境的就是五师妹,只是因其伤势过重,干脆把自己封锁在里面疗伤? 若是如此,也该提前跟他说一声,好让他放心啊…… 姚子逸轻叹一声,决定继续在秘境外面等,一直等到水月窈出来。 不过在此之前,得先去妙缘阁露个面,免得两个小的等急了。 念及此处,他伸手抓过一边的林风清,双脚轻点地面,瞬息升入高空远去。 与此同时,药园秘境内。 向苼目光透过秘境,看到姚子逸离去的背影,回头看着水月窈,平静出声:「他走了。」 「那就好。」 水月窈松了口气,说话间,浑身羽毛更为暗淡,喙边流出一滩血,火焰升腾。 她的伤势,更重了。 向苼微微蹙眉,「为何不回去?」 「我能去回哪儿?」 水月窈眼里流出血泪,哀声叹息:「毕方一族,早已没了归途。我伤及本源,那群人族,治不好我的。」 向苼沉默片刻,复又问道:「玄龟也不行?」 「水火不容。水利万物而不争,玄师叔的水精之术可救化万物,唯独救不了我。」 水月窈声音哽咽:「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了。早知宿命如此,我就该留在家乡,随父辈们一同陨灭……」 向苼没有继续听水月窈念叨,转身来到透明屏障前。 妖王谷秘境珠能随身携带,全赖老妖王以通天之能,将秘境空间浓缩至米粒大。 她没有老妖王的手段,因为透明壁障的存在,她甚至连秘境珠都拿不到。 缩小秘境带走,自然是无从谈起,至多将其隐入空间内层深处,令人无法察觉到它的存在。 不过在隐藏之前,她还有些首尾需要处置。 想到这里,向苼挥袖招来一方土石,在透明屏障前筑成墙壁,将干尸所在的里屋彻底遮掩。 一阵猛烈的风扫过,带走草屋所有灰尘,倒塌的半间房屋亦如时光倒流一般重建,崭然若新。 做完这些,向苼走到屋前焦黑的空地上,神识扫过手中一串储物戒,从中找出一口巨大药鼎落地,抓起水月窈直接丢了进去。 砰! 断裂的羽翅撞在鼎壁,水月窈一阵吃痛,不等开口,就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 这是要煮了她? 她脸色微变,立刻什么想法也没了,慌忙抓向药鼎四壁,可她实在太过虚弱,竟是连翻出药鼎的力气也没有。 哗—哗—哗—— 一桶桶水浇下来,药鼎内水位逐渐升高,水月窈整个身子都淹没在水里,只留头部勉强伸出水面,呛咳两声,竭力问道:「恩人,你这是作甚?」 「你不是求死吗?」 向苼语气平淡:「我成全你。」 水月窈这一听,顿时更为慌乱地在水中 扑腾。 她虽心存死志,可真要死在别人嘴里,那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向苼见她这般活泼,眼里泛出一层浅笑。 看来自己这便宜五师姐,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她这么做,当然不是想要水月窈的性命。 鼎中之水,皆为元泉。 只是元泉虽有疗愈之效,却不确定其对神兽本源损伤是否也有效果,姑且尝试一番,若是不行,再另想办法。 念及此处,向苼抬手一挥,药鼎四周顿时有秘境之力涌来,化作四面禁锢屏障,将水月窈牢牢限制在药鼎之内。 随后,她神识展开,迅速扫过整片秘境,而后身形一个闪烁,瞬息消失在原地。 半息后,秘境某处的朱果树下,虹光乍现。 待得虹光渐散,一道略显孤寂的窈窕身影,从中走出。 「这便是朱果古树……」 向苼轻声自语,抬头打量。 只见老树根部如虬,主干粗壮,足高数十丈。繁茂的叶片间,可见尚有数千个青涩果实挂在枝头,随着清风微微摇晃。 成熟的果子,都被采光了。 向苼翻了翻手里的数十个储物戒,朱果加起来不足五百,其中大头是广鹤的储物戒,足有四百枚之多。 「剩下的,多半在鹿玄机那里。」 向苼面露可惜。 这朱果虽有淬炼之效,但吃得多了,药性必会下降,也不知四百枚下去,能否将肉身淬炼至圆满。若是能将鹿玄机留下来…… 罢了,空思无益。 向苼摇头敛去思绪,抬脚轻点地面,周围立时嗡然一震,泥土迅速自行瓦解。 朱果古树的根部逐渐***完整。 向苼五指虚张,凌空一摄,整个朱果古树登时腾空而起,随她一同脱离药园秘境。 来到秘境之外,妖王谷秘境珠门户顿时松动。 向苼挥袖打开一道缝隙,朱果古树顿时化作一道光点没入其中。 将古树安置在妖王谷一处空地后,向苼收起秘境珠,又投入药园秘境当中。 姚子逸匆匆回到妙缘阁,看到李小六就在门外茶摊坐着,周围不见向苼的身影,心下立时「咯噔」一声,脸色罕见地有几分难看。 小师妹也出事了? 「三师兄!」 李小六看到姚子逸,立马跑来,坐在一边的东景焕也跟着起身过来。 姚子逸看到东景焕的动作,眼神立刻一冷,二话不说就要动手。 李小六见机不对,连忙闪身拉住姚子逸:「三师兄,你误会了!要不是这位东师兄出手相助,我早就被那贼人抓走了。」 此话一出,姚子逸神情顿缓,随后拱手叹道:「在下一时情急,心神失守,道友莫怪。大恩不言谢,今日道友助拳救下我师弟,来日……」 「道友不必多言。」 东景焕出声打断姚子逸的话:「在下承了水道友的情,无从报答。此番出手,未能尽数保全两位师弟师妹,岂能厚颜领谢?」 说到这里,东景焕左右观望一眼,眉头微皱:「怎么不见水道友?」 「水道友?」 李小六在一旁听得迷糊,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抬头惊喜地看着姚子逸:「五师姐也来了?」 东景焕在旁听到此话,眼底微光一闪。原来他们都是一门所出,自己救人,倒是救对了。 姚子逸闻言却是沉默片刻,才出声道:「她还在药园秘境,我本欲接应你和小师妹一同过去……」 他话说到一半,忽地目光一转,落到东景焕身上 。 东景焕心领神会,当即抬手抱拳道:「此间事了,在下就此告辞。若是见到水道友,还望二人帮我代传一句话。 赠羽之情,不敢忘之。今日助拳不作数,来日在下修炼有成,必再报答。」 言罢,东景焕也不等二人开口,转身就走,背影很快消失在街道尽头。 姚子逸目送他离开后,低头看向李小六,语气微沉:「怎么回事?」 李小六神情黯然,将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小师妹救了我们。」 李小六拿出玄甲:「她脱力昏倒,玄甲从方寸集边缘掉了下去,那贼人假意去抢,东师兄便中了计,被其引走,之后,小师妹就被那贼人抓走了。」 说到这里,李小六眼泪直掉,呜声哽咽:「都是我不好,我修为太低,护不住小师妹,呜呜……」 姚子逸拿过李小六手中的玄龟,脸色凝重。 事情变得棘手了。 宗主还未回归,玄师叔镇守宗门,轻易不得离宗。 离宗时,玄师叔为了小师妹的安危,曾特意叮嘱过他,并教授他一篇秘法。 只要小师妹玄甲不离身,他就能通过秘法寻到其下落。 可现在,玄甲不慎遗落。想要在这茫茫修真界中找到小师妹,无异于大海捞针。 「小六激发了火幻扇中的手段,玄师叔定有所感应。若万神殿就是想借此引玄师叔离宗……」 姚子逸眼底闪过一抹自责。 是他大意了。 此前数十年,他们屡屡破坏万神殿的计划,从无失手。 这次他与老五行事依旧谨慎,可内心却存有一丝轻视。 五师妹重伤,小师妹被掳失踪……这就是轻视的代价。 姚子逸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戾意,缓声开口:「我先送你回宗。」 「回去?」 李小六错愕,「就这么回……」 他话到一半,目光迎上三师兄那双冷静过分的眼,似是忽然明白了什么。 三师兄不是退缩了,他是想要以最稳妥的方式报复回来。 自己这点微末修为,继续待在外头,只会给师兄添堵。 想到这里,李小六眼神微黯,点头的动作却分外果断。 「好!师兄,咱们快走。」 第302章 玄机 向苼回到秘境草屋,被困在药鼎内的水月窈已不再折腾,而是老老实实地盘坐在水中,专心吸收元泉疗伤。 向苼并未刻意隐藏过来的动静,水月窈有所感应,顿时停下来,抬头眼睛勉强睁开一丝缝隙,望见不远处模糊的倩影,不由露出笑容,问道:「恩人,你的事办完了?」 向苼轻嗯一声,目光扫过水月窈略微恢复一分神采的龟裂瞳孔,淡淡出声:「看来你运气不错。」 「全凭恩人妙手回春。」 水月窈敛翅奉承一句,态度竟有几分恭敬。 她虽不知自己泡的水是何种宝物,但单凭其能补充本源这一点,就足够骇人听闻。 此等宝物,世所罕见。 寻常修士便是寻得一小壶,怕都要高兴半天。 面前这位与他素昧平生的恩人,却大方地用来给她泡澡疗伤,可见对方积累有多深厚。 难怪那鹿玄机也不是此人的对手,被抢先一步夺了秘境中枢,只能仓惶逃走。 如此厉害的外宗女修,她之前竟从未听说过。 或许……对方不是女修,她所听到的,只是对方刻意隐瞒身份所捏造的假声。 可若是男修,她记忆之中似也没有一号人能与之对上。 想到这里,水月窈已经将向苼想象成多年不在外行走的修真老怪,态度不由更加恭敬。 向苼察觉其态度变化,一眼便看出其内心想法,也不说破,挥袖移来一套石桌坐下,拿出一颗朱果扔进口中。 朱果清甜,方一入喉,立时化作一股暖流涌入四肢百骸。 完美肉身就如同一个大烘炉般自行运作起来,飞速吸收朱果药力。 两个时辰后,朱果药力消失殆尽。 向苼闭目感应片刻,而后双眸睁开,眼底划过一抹满意之色。 淬炼进度虽不足百分之一,但胜在朱果量多,即便后面吃得多了,药力有所衰减,应也能将肉身淬炼至圆满。 这一番费心费力,总算没有白忙活。 吸收药力淬炼,乃是完美肉身的本能,无需分心操控。 向苼吃着朱果,思绪难得放空,倍感轻松。 水月窈见向苼不说话了,也不敢打扰,小心翼翼地泡在水中疗伤,尽量不发出声响。 这般安静持续了有半日之久,直至夜明星稀,向苼忽然睁开眼,问道:「你对鹿玄机,知道多少?」 水月窈伤重,本就无法入定太深,顿时被这一声惊醒。 「鹿玄机?」 水月窈念叨一声,苦声道:「前辈,我原本连那人的名字都不清楚,还是在风清门和三师兄碰头时得知。」 话到此处,水月窈脸上闪过一丝后怕,叹息道:「若是知道那人修为如此高深,我也不会托大,孤身一人进来秘境。」 向苼听到水月窈这么说,毫不意外,她本就是随口一问,没抱什么希望。 沉默片刻,她又开口:「你与东景焕是何关系?」 水月窈听得此言,立时露出讶色:「前辈,你连东道友都知道?」 向苼不置可否。 水月窈顿时知道自己多嘴了,连忙解释起两人之间的关系。 向苼听着,心下暗道果然。 东景焕的出现不是巧合,他是为了报答水月窈,特地守在那里。好巧不巧的,与陆玉山碰上。 陆玉山,却是鹿玄机特地安排。 若是这么说来,此二人相遇到底是不是巧合,还是两说。 她来西洲之前,虽有报复鹿玄机的打算,可此人在她心中的威胁程度,远远不及万神 殿本身。 现在看来,倒是想错了。 此人行径诡异,反复无常,不能以常理度之。在他眼中,似乎任何人都可以是敌人,东洲天骄被他贻害殆尽,万神殿的殿主,他害起来也毫不手软。 「鹿玄机……」 向苼低声呢喃,眼底掠过一丝忌惮。 …… 「鹿玄机?」 万脉剑宗天池旁,玄殿主听到这个名字,目光霎时一凝,凛声道:「你确定那人叫鹿玄机?」 「弟子亲耳所听,不会有错。」 姚子逸恭声回应:「照六师弟所言,广鹤死后化为灰烬,应是万神殿某个刚刚回归的残魂。 那广鹤多半是心急立功,听信鹿玄机的谗言后,死在六师弟宝扇下。」 话到此处,姚子逸目光微闪:「玄师叔,您知道鹿玄机?」 玄殿主面色微沉:「你莫要去惹他。」 「您知道他?!」 姚子逸脸色骤然一冷,周身剑势暴涌:「他害得五师妹重伤,小师妹下落不明,您竟要我罢手?」 玄殿主看到姚子逸身后那虚幻的时光剑道,神情顿变,大手一挥,两条冰寒水龙一左一右冲出,压得姚子逸双肩一沉。 姚子逸周身剑势瞬间消去大半,双目恢复清明。 他回想起方才所做作为,沉默片刻,轻叹一声:「玄师叔,对不住。」 玄殿主收回水龙,脸色比方才听到鹿玄机的名字还要难看一分。 「几成了?」 姚子逸听到这没头没尾的一句问话,顿时心虚地一笑:「也不多……」 玄殿主懒得听他废话,直接动手查验。这一查,顿时令他脸色铁青。 只见姚子逸神魂之中,一条接续神魂与肉身联系的禁制桥梁,竟有九成都已毁损。 砰! 玄殿主重重一拍桌,怒声低吼:「我有没有跟你说过,禁制断裂五成,必须立刻告知于我,你这简直胡闹!」 姚子逸叹息一声:「玄师叔,您都缝缝补补多少回了,应该明白,我的时间不多了。 每提前补充禁制,我的时间便会缩水一分。我还想看到大师兄所说的传承塔出世呢,可不想过早离开。」 「你……」 玄殿主指着姚子逸半晌,终究没忍心再骂,转而沉沉一叹,抬手间无数禁制符文如雪花飘落,凝成一枚虚幻符印,没入姚子逸体内。 姚子逸活动了一下身体,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笑了笑,道:「玄师叔,接着说正事吧。」 玄殿主抿唇片刻,沉声道:「有些事,知道太多对你们没有好处,师叔不会害你。 鹿玄机之事,我会知会一声宗主,你不必担心。 月窈命羽色泽微复,证明其伤势正在好转,此刻应是躲在某地疗伤,亦无需多虑。 只剩下沈襄那丫头……你可还有其他线索?」 姚子逸沉吟片刻,答道:「我只知掳走小师妹那人名讳,听六师弟说,叫陆玉山。」 陆玉山? 是那小子?他真的转世了?! 玄殿主心神微震,表面却未露异色,只沉声道:「我知道了,那丫头不会有事,不日即会平安回返,你先回去稳住肉身桥。」 什么叫不会有事? 难道这陆玉山,玄师叔也认得? 是了,陆玉山与鹿玄机明显有关联,玄师叔认得也不奇怪。 姚子逸想到这里,略微放心,恭身行礼后,转身离去。 在其离去之后,玄殿主脸上罕见地流露出一丝复杂之色。 难怪他一直不愿放弃「天衍」这个身份,到底是缘分未尽。 可究竟是良缘,还是孽缘,却是不好说了。 …… 「陆师弟,怎么又遇到了,我们可真是有缘啊!」 凡人酒楼中,陆玉山看到忽然凭空坐在自己对面的鹿玄机,眼神霎时一寒。 「你跟踪我?」 鹿玄机听到冷声质问,丝毫不怒,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浊酒,一边笑道:「陆师弟这话就不对了,你可是有方寸集的,师兄我靠这双腿怎么追得上?」 陆玉山当然不信这鬼话,他抢过鹿玄机手中的酒壶,重重放在桌上,「鹿道友所谓何来?不如直说。」 「陆师弟果真是痛快人。」 鹿玄机举杯一饮而尽,笑得两眼眯起:「我只是奇怪,陆师弟是怎么从药园秘境活着出来的?」 陆玉山冷笑一声:「怎么,鹿道友能活得,在下就活不得?」 「师兄不是这个意思……」 鹿玄机念叨一声,摇头叹道:「罢了,不说这个。我再问一句,你之前在那草屋里看的那面墙,可是有何特殊之处?」 「你就是为此而来?」 陆玉山心思紧绷,表面却是露出讥讽之色:「我是觉得那面墙有些不对,后来你走后,我才发现那夺走秘境珠的神秘人就躲在墙里。这个答案,你满意了?」 「原来如此……」 鹿玄机若有所思地嘀咕一声:「以她的手段,的确能做到。」 「她?」 陆玉山目光一凝:「你知道暗中之人是谁?」 鹿玄机回过神来,哈哈一笑:「看来你还不知道。」 陆玉山眉头微皱:「什么意思?」 「人生难得糊涂一场,问那么多作甚?」 鹿玄机匆匆倒完壶中酒喝尽,起身一拍陆玉山肩头:「今日就到此,师兄我还有要事处理,这便走了。」 话音未落,陆玉山只见眼前光影一闪,鹿玄机已消失不见。 其人一走,陆玉山心神顿松,这才惊觉背后不知何时已经湿了一大片。 他仔细检查一番肩头,却没找到对方留下什么追踪手段。 不过以对方的手段,即便真的留下什么,自己恐怕也发现不了吧? 念及此处,他摇了摇头,自嘲一笑。 「小二,再上一壶酒。」 「好嘞!」 第303章 强攻 两个月后,水月窈外伤痊愈,已经不影响行动。 本源损伤亦是恢复得七七八八,即便不再吸收元泉,也能自行痊愈。唯独那双眼中,仍旧龟裂灰暗。 视线受阻,水月窈也不在意,本源恢复大半后,她妖识也跟着恢复,不用眼睛照样能活动自如。 可惜,恩人似乎是有意操控秘境干扰,令她始终看不到对方的面孔。 这两个月来,他们虽在同一处,却鲜少交谈。即便自己主动挑起话题,也不见对方应答。以至于她到现在对恩人的身份,都一无所知。 「你走吧。」 这一日,向苼忽然开口。 水月窈顿时从入定中惊醒,「恩人……」 自伤势大好后,她已经预见到离别,可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快赶她走。 「时间再久,贵宗长辈该心急了。」 向苼言罢一挥袖,手边空间震动,显露出一扇门户。 水月窈看着那逐渐凝实的门户,犹豫了一下,终是忍不住开口道:「晚辈知道前辈超然物外,不欲沾染因果。 可前辈于我,恩同再造!不知能否告知名讳,晚辈定会铭记在心,不会告知任何人。」 向苼闻言微微一笑,并不回答。 她抬手轻轻一挥,水月窈立刻不受控制地飘起来,眨眼没入门户中消失不见。 外界,水月窈一个踉跄,出现在荒山脚下。 她看着周围静谧又茂盛的草木,一脸无奈。 这是被直接赶出来了?前辈果真孤僻,连名字都不愿告知。 「罢了……」 水月窈微微摇头,展翅化作一道火色虹光冲入高空,眨眼消失在天际,徒留一声叹息,在原地久久不散。 秘境内。 向苼打发走了水月窈,终于不用再隐藏气息。 她起身解开敛息诀,一股爆裂的气息立刻从她体内升腾,化作一柄利剑虚影,直冲云霄。 丝丝琥珀般的流光,自皮肤表面流转,玉润圆满,坚不可摧。 待得流光敛去,隐入皮肤里层,向苼微一握拳,竟有一声轻微的音爆响起。 「秘境空间稳固,尚且如此,若是在外界……」 向苼目露思索。 肉身再一次淬炼圆满,她能感觉到自身力量与肉身强度均有大幅度提升。 此般进境,超出真元实力甚多,虽不知能与哪一层次的修士交手而不落下风,单凭肉身强度,恐怕与妖兽之身相比,也是不遑多让。 实力骤然增长甚多,向苼欣喜之余,心中亦生出一丝困惑。 现在的自己,与其说是法修,倒不如说是体修更为贴切。 可她不过是将遵循完美肉身的本能,将之淬炼圆满而已。按照王拓所言,每一个他传承记忆中的世家弟子都能淬炼到这一步。 那些人却不会出现肉身实力远超真元的情况。 司无栎曾有言,修行之路若想走得长远,当内外平衡,无有短板。 自己如今的修行境况,明显已经失衡。 造成今日这般情况的原因,倒也不难推测。 要么是《祖印》提升了她的天赋,令她的完美肉身王拓传承记忆中的更强;要么,就是她所修习的心***质量,远远不及完美肉身。ap. 又或者,两者都有? 向苼皱了皱眉。 万脉剑宗的剑典,已是她目前所能触及的,品级最高的心法。 即便她猜出问题所在,想要对症下药解决此事,也不是一朝一夕间就能完成的,须得从长计议。 还是先顾及眼前之事,再谈其他。 念及此处,向苼眉头微松,转身走进草屋,拂袖扫去之前堆砌的高墙,透明屏障立时显露而出。 向苼眼底光芒一闪,周身玉色瞬间流转开来,化作一层透明盔甲覆盖全身。 与此同时,她双手掐诀,片片禁制符文如雪花般浮现,凝聚成防护禁制,紧贴在透明盔甲之外。 这一步后,还不算完。 向苼再次撬动敛息珠,将两个月来积攒的欺天之力倾泻而出。 待得欺天之力尽数涌出,向苼目露果断,周身剑势爆发,召出飞剑,射向透明屏障! 二者甫一接触,透明屏障瞬间扭曲,凹陷进一大块。 剑尖位置的欺天之力嗤嗤作响,飞速消耗。 向苼却无丝毫退却之意,眼中闪过凌厉之色,剑势再增! 剑尖再次向前一寸,几乎碰到床榻干尸的鼻尖。 然而就是这前进的一寸距离,似是触发到某种恐怖禁忌,剑尖足有数寸厚的欺天之力,忽然疯狂消耗,眨眼只剩下一寸不到! 向苼瞳孔骤缩,二话不说召回飞剑,然而还未等飞剑完全退去,欺天之力便已消耗干净。 一股难以形容的反震之力,自剑尖传递至剑身。 劫生飞剑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直接被弹飞入天际。 向苼脸色一白,来不及召回失控的飞剑,抽身暴退。 下一瞬,反震余波轰然爆发,所过之处,一切瞬间化为虚无。 轰隆隆—— 烟尘滚滚,秘境震荡。 向苼竭力逃到百里之外,终是被余波扫中。 只听咔嚓一声。 禁制表面裂纹如蜘蛛网一般,迅速爬满整个护盾! 危急当头,向苼眼中却无慌乱,反而露出狠色,伸手扯住一道禁制裂纹,整个人闪出护盾之外,口中轻喝。 「爆!」 轰! 自爆禁制的冲击下,向苼仰头喷出一口逆血,身形却借此再次脱离余波范围,飞速逃离…… 反震余波毁了大半药园秘境后,速度终于慢下来,最后留下一个方圆千里的巨大空洞,彻底消弭。 向苼脸色苍白地站在边缘,心有余悸。 她早知那透明屏障不凡,却不想竟是如此恐怖,差点令她阴沟里翻船,死在自己手里。 「大意了……」 向苼抬手抹去嘴边血迹,眼里异常清醒。 她分明猜到那透明壁障与倾天有关,却还是不知天高地去尝试穿越,现在想来,当真是自找苦吃。 看来是实力提升过快,心境有所膨胀所致。 若非自己素来行事谨慎,做好了完全的自保手段,这具分身今日怕是就直接交代了。 向苼深深吸一口气,闭目感应一番,随手伸手一招。 数息之后,天边顿时有一道亮光飞来,落入她手中。 正是劫生飞剑。 向苼检查一番,见飞剑只是剑尖毁损,并未伤及飞剑本源,顿时松了口气,将之化为剑丸,收入丹田温养。 收好飞剑,向苼再看自身伤势,不禁暗叹。 方才凝聚的透明盔甲,是她近两日肉身圆满后,自然而然领悟出的自保手段,亦是她目前所掌握的,最强防护法门。 说是法门,她其实觉得这更似是完美肉身所激发的某种天赋,她不知其名,便将之取名为「玉面甲」。 而如今,这玉面甲已经不能称之为「甲」了,更似一块块破布挂在身上,破损之处血迹斑斑,深处可见骨,经脉毁了六成 以上。 外伤如此,再看内伤,飞剑损坏反噬,伤及心脉,神魂有损,血涌入穴,处处是淤。 这等伤势,便是以完美肉身的恢复能力,再加以元泉助力,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痊愈的。 「如此也好,连回宗的伤势也不用刻意造了……」 向苼自嘲一句,取出一壶元泉喝了一口,随后脚下步子一闪,身形凭空消失。 下一刻,她再次出现在透明壁障前。 此刻壁障已经恢复平静,透过屏障,仍能看到那里屋内的摆设,床榻上的干尸与秘境珠,一切都无变化。 唯一不同的是,在壁障这边已经没有草屋存在,只有一片偌大的空洞虚无。 向苼悬立空洞之上,眼神一凝,立时有一股意念传入秘境珠内。 下一刻,秘境天地内传出轰然之音,开始自行缩小。 这药园秘境本就不大,如今因为虚无空洞消去了大片土地,缩小起来极为容易。 仅仅是数息后,药园秘境便缩小至原来百分之一大小,虚无空洞同时也被土地填充,化为一片平地。 之后,向苼又耗费数日,操控秘境再加以凝练,将药园秘境缩小至她目前能做到的极限。然后将其隐入空间极深处,抹去外界进入秘境的所有信物和入口。 做完这些,向苼离开药园秘境,在空间夹层内仔细感应一番,确定没留下任何痕迹后,这才略微安心,钻入妖王谷秘境珠内,启程返回万脉剑宗。 荒山彻底恢复安静,但安静了没过两日,药园秘境原来的入口前,竟又出现一道人影。 「陆玉山那小子,居然没骗我?」 鹿玄机看着面前空空荡荡的空间,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诧异。 他探出神识仔细寻找一番,却未寻到任何蛛丝马迹。 看来这药园秘境已经被向苼凝聚成秘境珠收走了。 能被收走,那就不是他想要找的那个秘境。 鹿玄机眼神微松,轻笑一声:「陆师弟还真是单纯,看来短时间内,用不着与那位地神打交道了。」 此话说出,他肩头黑光一闪,乌鸦现身,「接下来去哪?」 「还能去哪?」 鹿玄机笑得两眼眯起:「当然是回去领罚,说不定运气好,还能被罚去刑牢逛一圈,吃些点心。」 第304章 回宗 水月窈拖着一身伤,花了足足五日才回到万脉剑宗山下。 玄殿主感应到神兽气息,二话不说亲自现身,将水月窈接回无名峰。 无名峰众人立刻被惊动。 姚玄甲第一个赶来,看到趴在床边眼瞳灰暗、气息萎靡的毕方,憨厚的面孔瞬间阴沉下来。 山中存有水月窈的命羽,他知道老五受了重伤,可没想到情况如此凄惨,连双眼都废了。 他嘴唇抿紧,眼中杀意一闪,转身就要离开。正在这时,坐在床边的玄殿主忽然一挥袖。 霎时狂风起,迎面吹得姚玄甲一个踉跄,退回了原地。 「天衍不在,你是二师兄,该为表率,遇事须得冷静。」 玄殿主为水月窈验好伤势,抬头看着姚玄甲,语气微冷:「这点事就令你昏了头脑,想要下山报仇?你让师弟师妹们如何自处?我平日里,就是这么教你的?」 姚玄甲闻言,顿时面露羞愧:「孩儿一时糊涂。」 水月窈亦是开口道:「玄叔,您别怪二师兄了,他也是关心则乱。」 玄殿主神色微缓,眼见屋外几人快步而来,也不再训斥姚玄甲,继续为水月窈查看伤势。 「五师妹!」 苏青青风风火火地跑进来,看到床榻上病恹恹的毕方,一双眼珠子瞬间通红。 然而还未等她失控,就被玄殿主一巴掌拍晕,李小六眼疾手快,连忙扶住。 姚子逸来到床前,面露关切:「玄师叔,师妹伤势如何?」 「双目被毁,本源有损。」 玄殿主缓缓出声:「可谓伤势极重,好在本源损伤未超过三成,休养一段时间就能自行恢复,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屋中三人闻言,神情顿缓。 水月窈却是轻叹一声,道:「玄叔,这您可就说错了。那鹿玄机下手极狠,令我本源毁损超过六成。 若非那秘境主人出手相救,以重宝弥补本源损伤,我怕是回不来了。」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瞬变。 玄殿主脸色沉凝:「入秘境之后到底发生了何事?你从头说来。」 「是,玄叔。」 水月窈略作沉吟,而后将自身在秘境中的经历娓娓道来。 说到最后,水月窈面露无奈,「可惜那恩人不愿告知名讳,我也未能看到她的面容,以后便是有缘当面碰到,怕也不识。」 玄殿主面无表情地听完,心湖却是波澜起伏,并不平静。 如鹿玄机那等存在,也能被人抢了秘境珠,吓得落荒而逃?这话怎么听着那么不真实? 除了宗主,谁还能压鹿玄机一头? 「她是女修?」玄殿主忽然发问。 「对,听声音的确是女子。」 水月窈点过头,随后又面露苦恼:「不过也有可能是那位刻意伪装,混淆视听。」 「确有可能。」 玄殿主微微颔首:「既然对方不愿入世,我们也不便深究,救命之恩,你心中记着就是。日后若是有缘,说不定还有再会之机。」 说到这里,玄殿主话锋一转,又叮嘱道:「你本体受损,这些时日就呆在山上,以本体养伤,恢复能更快一些。待得痊愈之后,我再助你恢复人身。」 「多谢玄叔。」 水月窈道了一声谢,随后似是忽然想起来什么,妖识扫过屋内,疑惑道:「怎么不见小师妹?」 此话一出,屋内瞬间安静。 水月窈脸色微变,「难道……」 她话刚开口,忽见天外一道剑虹急急飞来,轰然一声,落在无名 峰阵法外,砸出一个大坑。 「天衍峰主可在?!人命关天,还望速速出来一见!」 一声满含怒火的高喝传遍山中,玄殿主眼神一沉,身形瞬间消失。 阵法外,殷洮神情焦灼,手中抱着浑身血迹斑斑的向苼。 这可是她亲自挖掘出的超品仙苗,如今却变成这般凄惨的模样,被人丢在山门外,他怎么能不急?不怒? 这小丫头入了无名峰后,到底遭遇了什么,为何会流落在外,重伤将死? 秦天衍这个废物,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他念头闪过,忽觉眼前一花,便见一名身形佝偻的老者出现在面前。 殷洮面露错愕,「玄师祖?您怎么在这……」 「是我。」 玄殿主打断殷洮说话,手中挥出一道水流卷起向苼,「先给小丫头疗伤,你先回去,其他事容后再禀。」 殷洮连忙点头,转身离开。 玄师祖医术为宗门第一,沈襄交到他手中,他再放心不过。 玄殿主直接将向苼带回天池,召出一团水之精粹,将向苼整个包裹进去。 在精粹的滋养下,向苼身上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顿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补起来,惨白的小脸亦是生出一分红晕。 玄殿主看到这一幕,提起的心这才略微放下,随后为向苼查验伤势。 这一查,却是令他面露惊色。 「心脉神魂皆有损,应是玄甲反噬所致。可这肉身与修为……」 玄殿主妖识探查之下,竟看到向苼丹田中,有一枚金丹正随着真元旋转,且金丹之力浑厚,已至结丹后期。 再看肉身桥呈五彩之色,璀璨若琉璃,分明已至圆满。 「怎么回事?」 玄殿主盯着水团中双眼紧闭的向苼,眉头皱起,掐指拈算一番。 「并无异样,这丫头未被夺舍,难道是误服了某个天材地宝……」 念及此处,玄殿主伸手一招,自水团中凝出一滴血,仔细感应一番后,顿时捕捉到一丝极其轻微的朱果药力。 「果真是如此。」 玄殿主喃喃低语,眼中一丝异色浮现。 万神殿惯常以真饵钓鱼,药园秘境里的十万年朱果是真的,他不奇怪。 奇怪的是,这小丫头是从哪得到的朱果? 而且看这丫头修为连跳一个大境界,肉身淬炼圆满,吃下的朱果恐怕不是一个小数目。 姚子逸说她被陆玉山掳了去,那小子……难道加入了万神殿? 玄殿主神色变幻,抬眸看了一眼扔在水团中沉睡的向苼,微叹一声。 罢了,等着丫头清醒过来,一问便知。 水之精粹滋养下,仅仅半日时光,向苼体表伤势便完全复原,被玄殿主送回无名峰。 峰上的五个师弟师妹立刻围了过来,连水月窈也不例外,点着单足,跳到床前。 「小师妹毫发无损,伤势比我可好多了。」 水月窈故作玩笑,回头妖识扫过,却没看到一个笑脸。 姚玄甲与姚子逸皆是一脸沉默,李小六更是已经红了眼眶,眼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 苏青青揉着后脑勺,说道:「都别围着了,玄师叔不是说小师妹神魂有损,需要静养些日子才能醒来,今日我留下来照看,你们都回去。」 「明天我来。」 水月窈丢下一句话,扑棱着翅膀第一个飞走。 「老三,你跟我过来。」 姚玄甲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姚子逸若有所思地看 了一眼二师兄背影,立刻跟上。 李小六却是没像往常一样跟着姚子逸同去,而是留下来守着,一直到夜晚才被苏青青赶走。 翌日,水月窈过来轮换,却被苏青青一口回绝。 「也不知四师姐是心疼我,还是太喜欢小师妹。」 水月窈轻叹一声,「好歹这次小师妹受伤,我也有一份责任,怎么连个补偿机会都不给我?」 「五师姐,跟你没关系。」 李小六垂头丧气,满脸自责,「若不是我跟三师兄打包票,三师兄定会想个更稳妥的法子安顿我们,再去找你,小师妹也就不会被掳走,都是我不好……」 「认错你也要抢?」 水月窈没好气地摁了一下李小六额头:「咱们都有错行了吧?」. 「你们两个在这嘀咕什么呢?」 姚子逸顶着一脸炉灰现身,递来一只丹瓶,道:「我刚炼了一炉补神丹,赶快给小师妹送去。」 「好。」 李小六接过丹瓶正要离开,蓦地想到什么,复又回头看着姚子逸,半信半疑地问道:「三师兄,你炼的丹,能吃吗?」 姚子逸脸色一黑,吓得李小六转身就跑。 水月窈在旁看着,不禁笑出了声。 小六跟着三师兄这么久,居然还不知三师兄在炼丹一道上的造诣。 不过她也知道,玄师叔早有吩咐,小六需自行修炼至结丹,恢复前世记忆,不得借助外力,因此从未吃过三师兄炼的丹药。 再加上天天看炼丹房炸炉,将三师兄当成三流炼丹师,再正常不过。 姚子逸打发走了李小六,听到笑声,转过头来看着水月窈,犹豫片刻,终是说道:「老五,炼丹一事,你莫要告诉玄师叔。」 水月窈闻言立时双翅收拢,拧起眉头:「三师兄你的肉身桥,又出差错了?」 「无碍。」 姚子逸出声安慰:「玄师叔已经帮我重新加固,只需温养一段时日便可。」 水月窈一听顿时怒了,「肉身桥不稳,你也去炼丹?三师兄,你太乱来了! 小师妹就算没有丹药,也能好全,你又何必冒这个险?」 「无妨,我自有分寸。」 姚子笑了笑,「此事说来,本就是我的责任。若补神丹能让小师妹早些醒来,我心神也会跟着踏实,肉身桥温养起来亦会容易许多,你说是不是?」 第305章 愧意 「三师兄巧言善辩,没理也能说成有理的,我可说不过你。」 水月窈没好气地扑棱一下翅膀,「你要是死得太早,我可不给你去上香!」 言罢,她干脆展翅飞走,眼不见心不烦。 姚子逸看着她飞离的方向,无奈摇头,转身离开。 …… 向苼一直都醒着,只是以欺天之力覆于识海神魂之外,令人看不出破绽。 自回宗后,天池玄殿主为她疗伤,到无名峰众人的表现,她透过欺天之力,都看得一清二楚。 也令她心中罕见地升起一丝愧意。 自入修真界,她所遇之人不乏良善之辈,但更多的,是为一己私欲,损人利己的小人。 偌大一个炽焰宗,如同泥沼,令她深陷其中,无可自拔。 她是随侍,是任人摆布的炉鼎,是随手可扔的弃子,唯独不是什么人爱护的弟子、师妹。 后来她修行略有所成,姜易在四极城对她稍加援手,也不过是因为她表现出的实力足够强,令他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真正以赤诚之心待她的,整个东西二洲加起来,只有王拓一人而已。 虽说当年在四极城,她先救了王拓一命,才有妖王谷之行,可后来王拓为救她所付出的代价,早已超出了一条性命。 这一步步走来,直至今日,她早已成长到不需要任何爱护的地步。 来西洲这一遭,她本不欲结下任何因果,只想在了结与万神殿仇怨后,带着王拓离开此界,前去寻找无故失约的司无栎。 然而偏偏在这个时候,当年求而不得的爱护,一下子多出来六个。 虽然不知这些爱护究竟从何而来,但向苼看得出来,不管是玄殿主,还是无名峰上的五位师兄师姐,皆是真心待她,而非有所觊觎。 带着这一丝愧意,向苼躺了三天,在水月窈硬是要拖着一身伤病换下苏青青,过来照顾她时,终于装不下去了,悠悠醒转。 「醒了醒了!」 「小师妹醒了!」 水月窈惊喜地叫唤一声,下一刻,床边光芒一闪,立马多出三人。 姚子逸与李小六皆是面露喜色,唯独姚玄甲眉头紧皱。 「父亲大人明明说小师妹至少需一个月才能清醒,怎么才三天……」 他眉头微皱,上前一把抓住向苼腕脉,细细查探,一边问道:「小师妹,你感觉如何?可觉得有哪里不舒服?」 向苼明眸看着姚玄甲,乖乖作答:「除了胸口微感疼痛,其他尚可。」 「识海呢?」 姚玄甲神色认真:「可有识海薄弱,晕眩之感?」 向苼摇头。 「二师兄,你就放心好了。小师妹是吃了三师兄的补神丹,才好得这般快,并非伤情恶化所致。」 水月窈昂着高贵的头颅笑着说完,姚子逸的脸色瞬间变了。 「哈哈……二师兄,你别听老五瞎说。」 姚子逸干笑一声,见二师兄脸色越来越黑,顿觉不妙,二话不说脚下步子一滑,直接遁走。 姚玄甲见状丝毫不急,从怀中摸出一座山形木雕,随手扔了出去。 随后只听屋外传来「砰」的一声,好似有什么东西被压到了地下。 不多时,一道哀求声从地底传进屋内:「二师兄,我知道错了,你就大发慈悲,放我一马吧。」 屋内三人听到,皆是充耳未闻,李小六更是低头眼观鼻,鼻观心,心虚得不敢多看二师兄一眼。 水月窈看他这副模样,顿时又笑道:「二师兄,小六也知道此事。」 李小六眼珠子一瞪,梗着脖子道:「五师姐,你可别冤枉人!再说,我就算知道又怎么了?三师兄炼丹有错吗?」 水月窈不禁语塞,她一时高兴,倒是忘了,六师弟还不知道三师兄肉身桥的事。 「月窈,你这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何时能改改?」 姚玄甲皱着眉头训斥一句,随后袖袍一卷,将水月窈直接扔回她自己的屋中,假意封禁:「此事你也有错,好生面壁思过三日。」 「二师兄……」 「再敢多言,就关到你三师兄从地底出来!」 对面瞬间没了声音。 一连管教了两个师弟师妹,姚玄甲目光一转,视线又落在苏青青身上。 苏青青顿时吓得呼吸一窒,将最近自己的所作所为全部回想一遍。 该不会被二师兄发现是我偷了木雕吧? 还是挖洞的事? 要么就是前两日偷去水剑脉…… 她正胡思乱想,却见二师兄开口吩咐道:「小师妹内伤颇重,仍需静养,这几日还是由你照料。」 苏青青心下大松了口气,连忙点头笑道:「二师兄,这还用你说?我肯定将小师妹照顾稳妥。」 姚玄甲微微颔首,随后坐到床边看着向苼,神情立马变得柔和,温声细语地问道:「小师妹,你且跟二师兄说说,被那陆玉山带走后,都去了何处?」 终究还是要继续欺瞒。 向苼心下叹息一声,表面却是露出一副茫然之色,摇摇头道:「我也不知,我昏睡了许久,醒来后便在一处四面都黑黝黝的空间中。」 姚玄甲听着若有所思,四面虚无的空间……应是小六口中的方寸集。 「后来呢?」他接着询问。 向苼抿了抿唇,小声道:「后来那个人就问我,认不认识一个叫秦天衍的人。秦天衍……不是大师兄吗?」 姚玄甲心头一震,语调微凛:「你怎么回答他的?」 向苼摇摇头,道:「我没说,他也未强求逼问,而是带我去了一个地方,我还看到远远看到三师兄了,然后就又被他打昏了过去。 再醒来,就看到一片长得很高的草。然后就又晕了过去,迷迷糊糊地好像吃了很多果子,最后清醒过来,便是现在了。」 姚玄甲听完,不动神色地点了点头:「你且好生养伤,重伤之仇,自有师兄们为你出气。」 向苼薄唇微抿,轻轻嗯了一声。 姚玄甲挤出一个难看又宠溺的笑,摸了摸向苼脑袋,便起身离开。 苏青青听得一脸迷糊,坐到床边来:「小师妹,你再给我说说,你出去都遇到什么了……」 姚玄甲来到屋外山崖边,负手望着山边云海,沉默片刻,忽然出声:「老三,你怎么看?」 「此事不难推测,小师妹被陆玉山带去了药园秘境。」 声音从地底传来,简练而沉静,无平日玩笑之意:「那陆玉山与鹿玄机沆瀣一气,去药园秘境不稀奇。 之后鹿玄机被那神秘女修抢去了秘境珠,他随鹿玄机一起仓惶逃走,丢下了小师妹。」 姚玄甲眯了眯眼,反问道:「陆玉山此人分明有方寸集在手,为何不将小师妹收在方寸集内,再独自一人进入药园秘境?」 「这……」 姚子逸盘膝坐在地底,眉头微皱:「此事,小师妹年幼,说得模糊,实难推测。」 姚玄甲沉吟不语。 他还记得父亲大人与他说过,小师妹曾吸收过海量的朱果药力,直接一口气将完美肉身淬炼至圆满之境,修为也大有长进。 此事,断不可 能是那陆玉山做的。 即便他真的跟大师兄有渊源,如此行径,多半也是仇怨,而非善缘。 如此排除之下,唯一的可能,便只剩下老五口中的那神秘女修了。 万神殿修士多是自私自利之人,鹿玄机自己跑都来不及,不可能好心带上陆玉山。 那陆玉山,莫不是被那神秘女修抓住了?而后故意以小师妹吸引对方视线,逃出生天。 小师妹被那神秘女修救下,并喂了海量朱果以助修行,而后再被那神秘女修送到山门脚下……此事便能勉强说通了。 可那神秘女修救治老五,为何不将小师妹身上的伤势也治一治? 还是说,那位觉得小师妹伤势一时要不了命,回宗定能得到医治,便懒得出手? 千百般念头涌出,姚玄甲想得有些心法,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他真不是运筹帷幄的那块料,这事还是留下父亲大人思量吧,他如实禀报就是。 时间点滴流逝,转眼间,又是三日过去。 向苼伤势未愈,却已能下床行走,无需再让苏青青照顾。 她回到自己屋中,内视己身,见除了心脉尚有几分未长好,其他均已无大碍。 她原本以为这身伤,若是不用元泉,起码也需疗养半年,却不想回来后不到七日,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是那天池内的水之精粹,还有三师兄炼制的补神丹的功劳……」 向苼眸间掠过一抹诧色。 天天炸炉的三师兄,居然还有这分本事。她可从未在《神意》那本书里见他提过此事。 是转世之后的才领悟的炼药术,还是一直都擅长? 又或者是,三师兄其实并非他所想的陈澜之转世,而是另有其人? 「小师妹,快快出来。」 向苼正思索着,忽然听到门外苏青青叫喊。 她连忙收敛心思,起身开门,竟见李小六和水月窈都在,再看不远处,连三师兄都被提前放了出来。 二师兄真大发慈悲了? 她心中方才闪过这般念头,便听到苏青青一脸高兴地说道:「快随我去堂屋,大师兄回来了!」 第306章 赠宝 大师兄秦天衍?! 向苼心头微震,表面却未露异色,跟着众人一同前往堂屋。 路上,苏青青见向苼有些沉默,还当她第一次见大师兄,有些紧张,不由出声安慰: 「小师妹,大师兄待人温和,从不拘泥于礼数,性子比二师兄还要好,你就放一万个心,他定不会为难于你。」 「是啊小师妹。」 李小六跟着附和道:「我上次见大师兄,还是幼年刚刚上山的时候,大师兄待人可好了,我那宝扇就是他送的。 这些年大师兄一直跟着宗主在外走动,这次回来肯定是因为你。」 向苼听着轻嗯一声,心神却是略微收紧。 这秦天衍,绝非万脉剑宗弟子口中所说的低能关系户。 她能瞒天过海,令玄殿主看不出破绽,但能否秦天衍的眼,还是两说。 而且此人回来得太过突然,她虽说不是完全没有准备,但把握总归是少去一成。 思索之间,向苼不知不觉已跟着众人来到堂屋门前。 她当即撇去杂念,微吸一口气,踏入门槛。 甫一进屋,向苼便感觉有一道温和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心下微凛,表面却是一副懵懂纯真之态,循着目光看去。 一张淡笑如玉的青年面孔,登时映入眼帘。 青年着一身白衣,面孔说不上有多俊逸,浑身却散发着一种既深邃,又平和的矛盾气质。 除此之外,她竟看不出此人有半点修炼过的迹象,就好似面前站着的,是一个凡人。 向苼眼底闪过一丝隐晦的忌惮,不敢观察太久,很快收回视线,跟着众人低头见礼。 「拜见大师兄。」 「都起来吧,不必拘礼。」 秦天衍目光从向苼身上收回,缓缓出声:「风清门一事,我在回来途中已听说了。」 姚子逸面露羞愧:「大师兄,我……」 秦天衍笑了笑,温声安慰:「老三,你不必自责,此事说来,是我考虑不够周全,让小师妹凭白陷入险地。 鹿玄机非易与之辈,你便是与之当面,也非是他对手,日后若再遇到,当避免与之正面冲撞。」 「大师兄,玄师叔也说过类似的话。」 姚子逸面露不甘:「可他一连伤了两位师妹,老五更是差点没能回来,此事便就这么算了?」 「自然不会。」 秦天衍目光微凝,语气稍显认真:「此事,我会亲自出手。」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大师兄,你亲自出马?」 姚玄甲闻言,脸色有些古怪,「那鹿玄机当得起如此待遇?」 「当得。」 秦天衍轻笑,「我峰师兄弟加起来才七人,他一口气伤了两个,为何当不得?」 「大师兄说得对!」 水月窈冷哼一声:「大师兄,你可要多折磨一会儿再杀了他。若不是恩人出手,我可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秦天衍眸色微沉:「自当尽力。」 「大师兄,怎么多年不见,你变得愈发谦虚了?」 苏青青面露不屑:「区区一个万神殿修士,即便狡猾了些,还能是你的对手?」 「此言差矣。」 秦天衍面露无奈,语气仍旧不急不缓:「师兄又不是地神天道之流,如何能打包票?若是他一直躲着不现身,我也拿他没办法。」 「我看那鹿玄机不是缩头乌龟的性子,说不定下回就能碰见……」 向苼在旁看着众人交谈,眼底掠 过一抹深思。 鹿玄机能碾压化为本体的水月窈,其实力定然不下于化神期,甚至渡劫期。 这一点,水月窈是亲身经历,不可能不清楚。 可她依然对秦天衍信心十足,好似只要秦天衍与鹿玄机碰到,定能将其斩于剑下。 姚子逸的反应都摆在了脸上。 姚玄甲表现则更为夸张,好似死在秦天衍剑下,对鹿玄机来说不是惩罚,反倒是他的荣幸。 这般自信,堪称盲目。 而支撑起这份信心的秦天衍,实力又有多强? 此等实力,若是常在外走动,威名应早就传遍整个西洲修真界,为何到现在他仍是寂寂无名?甚至陆玉山还需要抓人打听他的消息。 念及此处,向苼心下微叹一声。 秦天衍未露面之前,她便已生出诸多疑惑。没想到在见到其人之后,她内心的疑团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多了。 当真是谜团一般的人物。 「好了,鹿玄机之事,就说到这里。」 秦天衍伸手一抹储物戒,取出数样东西放在桌边,温和一笑:「这次我跟着兄长去了不少宗门,顺便也给你们带了些小玩意儿,老二。」 姚玄甲立马上前一步,秦天衍拣起桌边一枚龙形木雕直接丢去,「碰巧又收集到一门古刻化灵之法,你且看看。」 姚玄甲接过木雕打量一眼,顿时又惊又喜:「龙形化灵,当真是稀奇,大师兄,你从何处寻来的?」 秦天衍微微一笑,也不回答,袖袍拂过桌边,一枚八角阵盘顿时飞出,悬于姚子逸面前。 姚子逸伸手接过阵盘,略作感应,顿时面露惊色。 此物竟是专门用来稳固肉身桥的体修至宝,八门镇灵柱。 「此物存世不多,寻来不易,你好生运用,切莫浪费。」 秦天衍提醒一句,旋即又笑道:「但也无需太过宝贝,宝物本就是给人用的。」 姚子逸深吸一口气,神情振奋,郑重点头:「我知道了。」 「老四。」 秦天衍接着唤人,满脸期待的苏青青立刻站出来,眼巴巴地看着大师兄。 秦天衍摇头失笑,也不怪罪,摸出一枚紫意深邃的珠子,递给苏青青。 苏青青瞳眸霎时一亮,「上品定魂珠?大师兄你太好了!」 「上品定魂珠?!」 李小六看着倒吸一口冷气,忍不住小声嘀咕道:「大师兄果真是大手笔,这等宝物,说送就送。也不知道会送我什么……」 向苼在旁看着,沉默不言。 她见过两枚定魂珠。 第一次,是在东洲向家灵石矿地底,当年东景焕四人为了一枚下品定魂珠大打出手,甚至不惜摒弃前嫌,共谋此宝。 第二次,是在司无栎的冷竹海,萤照圣女入她梦,以中品定魂珠诱她背叛司无栎,谋夺祖血。 可见不论在哪一界,定魂珠皆为不可多得的宝物。 念及此处,向苼眸色微深。 古族萤照圣女拿出来的定魂珠,也不过中品。秦天衍却能拿出一枚上品定魂珠送人…… 「此物仅可用来稳住你神魂,镇压神意,不可借此修炼。」 秦天衍送出重宝,语气仍是轻描淡写,温和如风:「你当知自身状况,若修为增长过快,失了神智,再想恢复清醒就难了。」 「大师兄你放心好了,这点分寸我岂能没有?」 苏青青喜滋滋地应承下来。 姚玄甲见状,不禁面露欣慰。 四师妹若稳住神魂,想必不会再与老三胡 乱动手,总算不用三天两头修缮房屋了。 姚子逸看得此景,却是眉头微皱。 除了二师兄之外,就是他跟着大师兄的时日最久。 这三千年来,大师兄只要外出回来,都会带些稀奇宝物或是法宝赠予他们,可没有哪次像今日这般大手笔。 古刻化灵之法,他不知有多珍贵。可自己的八门镇灵柱,与老四的上品定魂珠,堪称无价之宝! 「得此二宝,我与老四都可肆无忌惮地与人动手,不必再顾忌自身缺陷。」 念及此处,姚子逸忽然想到什么,瞳孔骤缩:「难道时机已至?!」 「老五。」 秦天衍似乎未发现姚子逸异状,接着点到水月窈,「你伤势来得急,我听闻此事时,已回到宗门疆域,未能跑一趟裂魔谷,求取万炼珠。 不过此事不急,裂魔谷与我宗还有一桩交易尚未谈妥。到时师兄自为你取来宝物,恢复双目。」 「我这双眼还能恢复?」 水月窈惊喜雀跃:「那神秘恩人都做不到,果然还是大师兄你最厉害!」 秦天衍听到「神秘恩人」四字,似乎毫不在意,只笑了笑,而后忽地转过头来,看向向苼。 「小七。」 向苼心神猛地一跳,连忙低头恭敬出声:「大师兄。」 「别太拘着。」 面对向苼,秦天衍态度似乎更为柔和一分,语气极软:「你初见大师兄,大师兄为你准备了一份见面礼,也不知你满不满意。」 说着,秦天衍取过桌边最后一件袖珍小船,递到向苼面前。 「此物是我新近炼制,我给它取名为隐灵梭。你若是觉得不好听,也可自己改个名字。」 向苼看着眼前小巧精致的梭船,薄唇微抿,「玄师叔已经送我一件宝物……」 「玄殿主是玄殿主,大师兄是大师兄。」 秦天衍淡淡一笑:「怎么,小师妹连师兄的见面礼都不收,莫非是不喜欢大师兄?」 「怎么会?」 向苼连忙否认,双手小心接过隐灵梭,低低道:「多谢……大师兄。」 秦天衍闻言脸上笑意愈盛:「谢什么?长辈送小辈东西,那是天经地义,日后莫要再称谢了。」 「是,大师兄。」 向苼乖声应下,心下轻叹。这下欠的是越来越多了…… 「大师兄,我呢?」 僵在旁边的李小六忽然出声,一脸委屈,就差哭出声来。 怎么大师兄给每个人都送了宝物,就他没有? 第307章 宗主 「小六,你的修为太低了。」 秦天衍无奈轻叹:「小七在外虽吃了不少苦,却也是因祸得福,修为臻至结丹期,足以催动隐灵梭。 你尚未结丹,驱使火幻扇已是勉强,师兄便是赐再多的宝物,也是摆设。」 李小六心知是这个道理,可听大师兄这么说,一张脸还是止不住垮下来,委屈巴巴地说道: 「那等我结丹之后,大师兄你可别忘了把礼物补回来。」 「放心,忘不了。」 秦天衍饶有深意地一笑,「待你结丹之后,师兄定会送一份大礼,如何?」 李小六一听顿时眉开眼笑,「大师兄真真是天底下第一好的师兄。」 「油嘴滑舌,还不去修炼?」 秦天衍训斥一句,语气却不见严厉,「尽快结丹,免得让小七笑话你。」 说到这里,秦天衍目光一转,「老三,你拿些丹药给小六,再送他去灵塔。」 姚子逸顿时脸色微变,「大师兄……」 「沉淀二十年,足够了。」 秦天衍温声打断姚子逸,微微一笑,「去吧。」 姚子逸面色微沉,终是没再说什么,带着李小六离去。 姚玄甲看着两人背影,此刻终于也回过味来。 大师兄这一回来,先是给他们三人各自增强实力,又解除禁令,让小六服用丹药加速结丹…… 这是要动手了? 他神情变幻,正要私底下传音询问,秦天衍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小七,你随我去后山走走。 秦天衍丢下一句话,转身走出了屋门。 「小师妹,快跟上去。大师兄这是要指点你修行了。」 苏青青小声提醒一句。 向苼目光一闪,而后立刻在苏青青略显艳羡的目光下快步跟了上去。 无名峰后山除了一间炼丹房,还有一座崖边木亭。 秦天衍领着向苼来到木亭坐下,挥袖扫去石桌上的灰尘,摆上一套茶具。 不多时,沁人心脾的茶香便从壶中飘出。 「此处木亭,是你二师兄亲手搭建的。」 秦天衍一边话着家常,倒满一杯茶递出,向苼双手拘谨地接过。 秦天衍见状不禁一笑,语气稍显认真,温声嘱咐:「这世上人千万,各有不同,修行路自然也有差别。 有前人指点,是好事,也是坏事。若后辈顽固守旧,指点反倒成了禁锢。 今日师兄有言在先,我的话,你只能当作参考,万不可奉为圭臬。 修行之路若想长远,须得有自己的思量,明白吗?」 向苼听得有些发怔。 此人唤她过来,竟是真的单纯地指点自己,对其他之事,一概不提。 秦天衍见她神游物外,不由一笑,缓声问道,「小七可是有烦心之事,不如说来给大师兄听听,说不定大师兄有办法解决。」 向苼抿了抿唇,沉默片刻,终于开口:「大师兄……为何对我这么好?」 秦天衍哑然一笑,「这是哪里的话?师兄对师妹好,那是天经地义,何须理由?」 「可自古人心难测。」 向苼抬眸看着秦天衍,「大师兄就不怕真心错付吗?」 「不怕。」 秦天衍轻轻摇头,目光柔和地看着向苼:「你们年纪轻轻,总会有犯浑的时候,走些弯路未必是坏事。 只要不是犯下滔天大错,大师兄都担得起。」 「可若是真有叛徒呢?」向苼盯着秦天衍追问,一副打破砂 锅问到底的架势。 「真有叛徒?」 秦天衍面露思索,半晌过后,才认真答道:「那也得看是什么叛徒。若真有作女干犯科、欺师灭祖的败类,大师兄清理门户就是。」 话到这里,秦天衍又是一笑,「你小小年纪,倒是学会为大师兄较真了,这一点,你可比其他五个强。」 「哪有,我可比其他师兄师姐们差远了。」 向苼略显羞涩,垂眸抿了一口茶水,眼底却是掠过一抹隐晦的凝重。 这一番试探,她什么也没试探出来。秦天衍此人的想法,似乎全无掩饰,坦坦荡荡,真心拿她当师妹对待。 「你想问的都问了,下面总该说说修行之事了。」 秦天衍又倒满一杯茶,放在向苼面前:「你突然拥有如此高的修为,肉身亦是圆满,便如婴孩手抱巨锤,能发挥出的实力怕是不足一二。 我等剑修当以实战为根基,你若想迅速适应这一身修为,不如去闯一闯剑塔。」 「剑塔?」 向苼面露疑惑:「我只知宗门内有灵塔、灵池,还从未听说过剑塔。」 「你这丫头入宗才多久?」 秦天衍摇头轻笑:「再者说,那剑塔也不在宗门内,而在剑城。我万脉剑宗开宗祖师心怀广阔,欲要将天下剑修流派聚拢至一处。 可剑修一辈,喜独行者众多,若强行将其归于一宗,受约束,未免强人所难。 是以祖师便另外再创剑城圣地,留下剑塔吸引修真界各地剑修前往试炼。 你若前往,必能在短时间内摸清自身实力,有所精进。」 向苼听得此言,立刻便心动了。 虽说她自身状况与秦天衍所言并不相符,可她久未与人动手,此番肉身淬炼后实力暴涨,的确也摸不清现在自身实力究竟处于哪一层面。 剑城,的确是极好的去处。 念及此处,向苼当即点头:「大师兄所言极是,我立刻就去收拾东西,即刻前往剑城。」 言罢,她起身欲走,却被秦天衍抬手拦下。 「倒也不必那般着急。」 秦天衍手掌一翻,又取出一卷卷宗,放在向苼面前,「此物你且收好,好生钻研。待得领悟个七七八八,再去剑塔也不迟。」 向苼有些疑惑地接过卷宗,打开第一眼便看到首卷刻着两个古朴大字—— 脉轮。 「脉轮,乃是古修之法。」 秦天衍的声音适时响起,「你入宗两个月,可在藏经阁读过《肉身秘藏》这本书?」 向苼放下卷宗,轻点下巴:「粗略看过。」 「看过就好。」 秦天衍用手指点点茶水,在石桌上画了一座桥:「修行流派众多,其中法修、体修与鬼修皆为大派。 法修,修真元;体修,修肉身;鬼修,修神魂。 这三者修行各有侧重,却有一处共通之处,亦受三大流派修行皆十分重视,你可知是什么?」 向苼皱眉回忆片刻,目光一凝:「大师兄是说……肉身桥?」 「不错,就是肉身桥。」 秦天衍面露赞赏,「肉身桥由背部十六枚窍穴相连而成,承载着肉身与神魂之间联系。 修士结丹之后,只需稍加洗练这十六枚窍穴,便可打开肉身桥。」 「大师兄,我都知道。」 向苼面露不解:「您说这些作甚?」 秦天衍慢悠悠地喝了口茶,笑道:「不急,且听我慢慢道来。 方才我所说的三大流派,虽说都对肉身桥十分重视,但最为重视 肉身桥的,还是体修。 肉身虽说可通过后天修炼增强体质,可一个普通体修,不论如何修炼,也不可能胜得过同等境界的妖族。 这便是极限,是天赋。 肉身桥亦是如此,若肉身天赋够高,凝练出的肉身桥便能足够坚硬,修行的上限,便能足够高。」 说到这里,秦天衍轻叹一声:「你三师兄就是最好的例子。他修行天资过人,奈何肉身孱弱,凝练出的肉身桥极为脆弱,令其修为止步在元婴期,注定无法突破。 他心有不甘,兵行险招,强行突破,导致肉身桥时时崩溃,需以禁制稳固,才不至于令肉身与神魂分离,当场陨灭。 我今日赐给他的一门法宝,便是专门稳固肉身桥之用。」 向苼听到这里,脸色顿时一沉,「三师兄他……」 「无妨,有我在,他暂时不会有事。」 秦天衍温声安慰一句,「我之所以与你说这么多,是想让你更直观地了解自身天赋。 唯有完美肉身,才可承载脉轮。」 向苼听到一半时,已有所猜测,可听到秦天衍真这么说,心神仍旧难免震动。 「大师兄,你说这是古修之法,难道古修人人都是完美肉身?」 「师兄也不知。」 秦天衍语气有些复杂:「年代太过久远,或许古时的修行之法,的确要比现在高明也说不定。」 向苼见状眸光微闪,她敏锐地察觉到秦天衍情绪流露出一丝异样,但仅仅是眨眼间,对方便恢复平和之色。 「不说那些虚无缥缈的。」 秦天衍笑了笑,「你是天生的完美肉身,修炼此法正合适。 我虽未修炼此法,却也研读过不下百遍,这段时日,你便在山中好生参悟,若有不懂之处,就来问我。 待得有所悟后,再去剑塔,验证所学。」 向苼点了点头,收起卷宗,沉默片刻,终于开口: 「大师兄,你人真好。」 说完,她也不等秦天衍有所回应,起身快步离开。 秦天衍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禁莞尔。 「小七的性子,真是可爱。玄魁,你说是不是?」 此话音刚落,秦天衍身侧一道水流凭空卷起,化作一道老态龙钟的人影,正是玄殿主。 他老眼瞥过向苼离去的方向,笑呵呵地点头。 「宗主所言极是。」 第308章 温馨 「坐下说话。」 秦天衍……不,应该说是秦天缺抬手新换了一盏茶,摆在对座。 玄殿主从善如流,屈身落座,端起杯盏品了一口,而后轻叹:「二十年没尝到这般滋味,倒是令老朽好生怀念。」ap. 秦天缺闻言笑了笑,问道:「小七是殷洮在山门口捡到的?」 「不错。」 提及正事,玄殿主神色微肃,「殷洮已禀明事情来龙去脉,当日他下山欲要处理一件琐事,却在山门附近闻到一股血腥味,他循着血迹找到沈襄,顿时大惊失色,立马抱着沈襄过来无名峰。」 话到此处,玄殿主面色微沉,「这事,当日被不少人看见,宗门内隐约有传言流散,说是有东洲修士嫉妒西洲超品仙苗频出,按下毒手。」 「这是万神殿的惯用手段,不稀奇。」 秦天缺浅浅一句带过,而后话锋一转,语气微冷:「鹿玄机对小五动手,此事我会亲自去讨账,你无需多管。」 「明白。」 玄殿主应了一声,两眼盯着低头摆弄茶盏的秦天缺,犹豫良久,终究没敢开口询问陆玉山之事。 陆玉山出现的消息,他早在姚子逸通禀之时,就立刻传了讯。 时至今日,宗主应已思量许久,此刻面对他,却仍只字不提,怕是还未过心里那道坎。 罢了,多年前的伤痛,宗主既然不愿提,那便不提。 玄殿主心下轻叹,而后主动转移话题道:「裂魔谷遥妖王产子,宗主可想好前去助拳的人选?」 秦天缺手中动作微顿,双眸微抬,露出一抹思忖之意,「那两位妖王又都是妖中皇族,生下的幼子必定引人觊觎,万神殿恐借机生乱。 且裂魔谷地域特殊,牵扯到地阴界,极方便万神殿行事,与我等不利。 此差事该由谁去,我还没有一个确切人选……」 玄殿主闻言沉默了一下,忽然道:「但凡修士汇聚之处,万神殿必会大做文章。 那两妖王命运如何,我等本可不管,可现在月窈那双眼还需万炼珠……不如就让玄甲去?」 秦天缺长眉顿时一挑:「他可是你孕育万年才生出的独子,你拿木雕诓着他,不就是不想让他出去冒险吗?怎么这次改了性子?」 「时局变化莫测,我不知道还能保他多久?」 玄殿主沉声一叹:「连宗主您都在做准备,我又岂能什么都不做?」 「你看出来了?」 秦天缺反问一句,旋即又是一笑:「也是,连老三那小子都看得出来,你怎么会看不出来?」 玄殿主听到这话,脸上却不见笑容,反而愈发凝重:「宗主,小七她真是命定之人?为何我除了完美肉身,什么也没算出来。」 「现在还不好说,且再耐心等待一些时日吧。」 秦天缺微微一笑,「虽说万神殿步步紧逼,时局不稳,但这点时间,我们还是等得起的。」 玄殿主闻言一叹,「也只能如此了。」 向苼回到无名峰,老远就看到一座屋顶自山上轰然炸开,漫天木屑溅射得到处都是。 她连忙加快速度,掠至山顶边缘,飞在空中看热闹的水月窈立马收敛翅膀,落到她身边笑嘻嘻地说道: 「小师妹,现在可别过去,小心被误伤。」 「知道了。」 向苼应了一声,抬头观望。 只见一个时辰前还好好的堂屋,这会儿已经变成一片废墟,一青一红两道人影,正在废墟里打得不可开交,灰尘漫天。 见两人一时半刻也分不出胜负,向苼看了一会儿,便收回目 光,出声问道: 「三师兄和四师姐怎么又打起来了?怎么不见二师兄出来阻止?」 水月窈轻轻啄了一下翅膀上发痒的伤口,一边幸灾乐祸地说道:「这两人向来八字不合,打起来哪里需要理由? 二师兄下山去研究新得的木刻,这会儿听到动静,估计正在往回赶呢。」 「那咱们就这么看着?」 向苼面露忧色,「这么打下去,三师兄的肉身桥不会出问题吗?」 「大师兄和你说了?」 水月窈语气诧异,三师兄的事,小六都不知道。大师兄居然会和小七说,就不怕她小小年纪承受不住? 心中虽有疑惑,水月窈也没多想,很快恢复笑容,答道:「四师姐哪里是三师兄的对手,就这点动静,怎么可能伤到三师兄肉身桥? 咱们就安心看着吧,二师兄很快就回来……」 水月窈话音刚落,向苼便看到两座小山般的木雕从远处飞来,速度极快。 只一个眨眼的功夫,还在激斗中的两人就被山形木雕各自镇压,动弹不得。 姚玄甲黑着脸落到向苼身边,「我才离开多久?」 「大师兄,不关我的事。青青忽然就打了过来,我不得不应战。」 姚子逸连声叫屈,气得苏青青两眼瞪得滚圆,「谁说与你无关?! 桌上的点心是我亲手做的,还没给小师妹尝呢,你居然偷偷全吃了,简直欺人太甚!」 「点心?哪来的点心?」 姚子逸一脸郁闷,「我什么也没吃啊。」 黑着脸的姚玄甲听到这句,步子顿时一僵,而后轻咳一声,挥袖撤去木雕,缓声道: 「都多大的人了,还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拆家,山下的树林都快被你俩祸害完了。」 苏青青揉了揉被压得发痛的肩膀,满脸委屈,「那可是我废了好久功夫才做出来的点心……」 「点心没了,再去做就是,正巧小师妹也回来了。」 姚玄甲回头一指向苼,苏青青顿时眼眸一亮,快步走去:「小师妹,快随我去小厨房,我给你做好吃的。」 「四师姐,你真是越来越偏心了。」 水月窈翅膀一扇,闪身隔在两人中间,「我也要吃,吃双份的!」 「好,那咱们三个一起去。」 苏青青一手拉住向苼,一手抱住水月窈翅膀,不忘回头狠狠瞪了眼姚子逸,这才转身离开。 「真是无妄之灾……」 姚子逸轻叹一声,按着后腰站起来,而后看着姚玄甲片刻,忽然笑起来:「大师兄,点心是你吃的吧?」 姚玄甲眼皮子一抖,立刻矢口否认:「胡说八道!我怎会偷吃师妹的东西?」 「反正这次我是替师兄你背了黑锅了。」 姚子逸抬手勾在姚玄甲肩上,呵呵一笑:「一只木雕,换师兄一世英名,这个交易值吧?」 姚玄甲脸色一黑,「敲诈敲到师兄头上,真是…真是……」 姚玄甲真是了半天,也没说个所以然来,最后沉默片刻,转身往自己屋子走去,一边叹息。 「过来挑吧……」 「二师兄,点心还真是你吃的?」 「再多说一句,一只木雕也没有。」 「哎别!怪我多嘴,二师兄你等等我……」 「……」 苏青青做的点心,甜而不腻,且有一股独特的清新味道蕴含其中,令人陶醉。 向苼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味道,一阵猛夸。 苏青青被夸得面泛红光,天天换着 花样给向苼做点心,就为了每天听向苼一句夸赞,乐此不疲。 姚子逸偶尔在炸丹房的间隙过来送丹药,不免又被苏青青找茬,而后又打得木屑横飞。 每每这会儿,水月窈笑得最是开心。 姚先生不得已,又过上整日砍树修缮房屋的老日子,天天自向苼窗前进过,总会挤出一丝不太习惯的憨厚笑脸,跟小师妹打声招呼。 这般三天两头鸡飞狗跳的日子下,向苼研习脉轮之法,却丝毫不觉得吵闹,反而有一股异样的温馨,在心中荡漾。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令她新奇,更令她有一丝惶恐不安,患得患失。 但在看到秦天衍过来问询参悟进度,指点迷津时,心中竟又会神奇地恢复安稳。 她不喜欢依赖任何人,但若偶尔能栖身在屋檐之下,喘息片刻,倒也未尝不可。 在这般温馨之中,时光过得似乎也快了些,一晃眼,便是一个月过去。 「小师妹!」 这一日,姚玄甲下山归来,看到又被拆得七零八落的堂屋,脸色却没像平时一样拉下来,仍是带着笑容。 「二师兄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向苼放下书卷,抬头笑问一句,神色间已无往日拘谨。 「自然是有好事。」 姚玄甲满脸喜色,兴致勃勃地说道:「大师兄给的那龙形木刻,我已然领悟通透,古刻之法大有进境!」 向苼闻言亦是露出欣喜之色,「恭喜二师兄。」 姚玄甲哈哈一笑,从怀里掏出几件袖珍木雕,放在向苼窗前。 「我突破后一时心血来潮,就给你做了些小玩意儿,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说着,姚玄甲轻轻在其中一只兔形木雕上一点。 下一刻,兔形木雕表面一阵金光闪光,竟是幻化成一只活灵活现的兔子,在窗边来回蹦蹦跳跳。 点活一只木雕,姚玄甲如法炮制,又将其他几只木雕一一唤醒。 一时间,向苼窗前多出十几只巴掌大小,神态各异的木刻灵物。 灵物们上蹿下跳,幼稚得令人发指,向苼却笑不出来。 她抬头怔怔地看着姚玄甲,「二师兄……」 「修行当劳逸结合,小师妹。」 姚玄甲脸色一板:「看你这一个月来,整日心弦紧绷,研读书卷,这可不行。 偶尔停下来,歇一歇,放松玩乐片刻,不会有人怪你。」 第309章 帮忙 「不会怪我么……」 向苼喃喃一声,伸手拿起一只兔子木雕,放在手心。 她静静看了片刻,眸底掠过一抹柔和之色,继而收起书卷,难得俏皮一笑。 「二师兄可要说话算话,我现在就去找四师姐玩。」 姚玄甲哑然失笑,「去吧。」 「小师妹!」 一声呼唤忽然从远处传来,向苼眸光一转,便见李小六自山崖边掠来,几个起落就到了近前。 「六师兄?」 向苼面色微露诧异,「灵塔一月之期不是还没到么,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李小六嘿嘿一笑,「师兄可不是偷懒,而是修行到了瓶颈,只差一个契机就能突破,继续留在灵塔也无用,不如回来找三师兄破镜丹。」 姚玄甲一听眉头顿时皱起来:「小六,你莫不是忘了门规,修行进境怎能随意暴露?」 「哎呀,无妨。」 李小六摆了摆手,「咱们峰才多点人,不必其他峰上人多口杂,就算你们全知道了,难道还能害我不成?」 「话虽如此,你也不能……」 姚玄甲话还未说完,李小六却是等不及了,转身往后山跑去,一边喊道:「我知道了二师兄,下次一定注意!」 姚玄甲看着李小六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一抹无奈。 这小子呆在山上二十年,还是这般毛毛躁躁,没有半点长进。 「筑基圆满……」 他喃喃一声,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逐渐由无奈转为沉重,没再开口说话,提起地上一捆木材离开。 向苼若有所思地看着姚玄甲。 小六快要苏醒前世记忆,本该是一件好事,二师兄怎么看着不高兴呢? 「砰!」 「三师兄!」 炼丹房大门忽然被撞开,紧跟着是李小六一声大喊。 正在专心炼丹的姚子逸眼皮子一跳,随后二话不说闪身卷过李小六,遁出炼丹房。 就在两人出去后的一瞬间,身后传出一声轰然巨响。 一座偌大的屋顶直接被掀飞,落入云海中消失不见。 随着「当」的一声闷响,滚烫的炼丹炉落回地面,漆黑的丹灰撒得满地都是。 姚子逸气得脸色发黑,转头就赏了李小六一个爆栗,「这炉丹药损失算你头上。」 李小六「哎哟」一声,委屈巴巴地抱住头:「三师兄,这怎么能怪我?我在门外就闻到焦味了,你这炉丹药迟早都要炸,我就是让它炸得早点罢了。」 此话一出,姚子逸脸色更黑了,「你不在灵塔好好修炼,跑我这里来干什么,存心气我?」 「那自然不是。」 李小六脸色忽然谄媚起来,嘿嘿一笑:「三师兄,你炼制的灵丹真是厉害,我以后再也不说你是三流炼丹师了。就是这破镜丹……」 「破镜丹?」 姚子逸眉头一挑:「你筑基圆满了?」 「那是!」 李小六昂起胸口,傲然道:「你还不知道师弟我,天资本就不差,再加上有师兄你的丹药辅助,筑基圆满还不是手到擒来。」 「所以就来要破镜丹了?」 姚子逸没好气地说着,抬手又赏了李小六一个爆栗,「刚刚筑基圆满,还未好生沉淀,夯实基础,就过来想要用丹药冲破瓶颈? 你是准备一辈子呆在结丹期,老死在我们前面?」 说完,姚子逸作势欲要继续打,李小六吓得连忙抱头鼠窜,一边说道: 「三师兄你听我解释,我没准备立刻用啊 。 以师兄你那不足一成成丹率,我若不提前说,说不定等我自然结丹了,你那破镜丹还没炼成呢!」 姚子逸眼角抽搐一下,「我看你就是皮痒了,过来找揍!」 「哎!三师兄打人别打脸啊……」 「三师兄你再打,我可去找四师姐了!」 「三师兄我错了还不成吗?您老高抬贵手。」 「……」 闹了片刻后,李小六抱着满头包蹲在炼丹房台阶前,闷闷不乐地说道:「三师兄,你下手怎么比平日重了些?」 姚子逸照着李小六,画完一幅画,方才起身收起文房四宝,坐到李小六身边叹息一声,道: 「三师兄是怕,以后再没这样的机会了。」 李小六一听这话,顿时抬起头,诧异道:「三师兄你要去哪里?」 姚子逸笑了笑,没有回应,而是话锋一转,道:「你不是想要破镜丹吗?师兄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李小六闻言目光顿时一亮,「三师兄,你说真的?」 「还能有假。」 姚子逸摸了摸储物戒,「不过有个前提,你得再帮我一个忙。」 「帮忙?」 李小六念叨一句,而后很快想到了什么,小脸垮下来,「不是吧,三师兄,你又想去……」 「噤声!」 姚子逸打住李小六后半句话,微微一笑:「你就说这忙,你帮不帮?」 李小六咬了咬牙,终是点头。 「帮!」 「……」 向苼来到苏青青住处,便就看到她正在后边小厨房里忙活。 苏青青光是听脚步声,便知道来人是谁,头也不回地问道:「小师妹今日怎么不看书,有空过来师姐这儿?」 「这不是想念师姐做的点心吗?」 向苼笑着靠过来,「今日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今天是你最喜欢的金凤琉璃糕,金凤蜜和琉璃花都是一早上新采的,定是比上次做的还要好吃些。」 苏青青说到这里,切下一小块半成品,递给向苼:「你先尝尝。」 向苼伸手接过,还未来得及吃,便觉眼前一花,手里的点心已被一张白喙叼了去。 一阵轻风扫过,水月窈现身,单足点在灶台上,一身羽毛青芒流转。 她仰头吞了嘴里的点心,轻哼一声,道:「四师姐,你如今真是事事都想着小师妹,做了金凤琉璃糕,都不舍得告诉我?」 「我有吗?」 苏青青一脸无辜,随手又切下一块补给向苼。 「你就有!」 水月窈单足一屈,坐在灶台边上,「今日我就看在这里,师姐你看着办吧,小师妹吃多少,我就要吃多少。」 「你这无赖性子,都是跟谁学的?」 苏青青无奈一笑:「做师姐的,哪里有跟师妹抢吃的份?也不知羞。」 「师姐谬赞,都三师兄教得好。」 水月窈嘻嘻一笑,「反正今日我是赖定了。」 向苼在旁静静看着两人拌嘴,不由抿嘴微笑。 水月窈神识瞥见,立马炸毛地跳起来:「小七,你也笑话我?」 向苼见她这般反应,眼里笑意更盛,「怎会?只是觉得今日这般,很热闹,很开心。」 水月窈闻言怔了一下,旋即想起小师妹的身世,神情顿时柔和一些,嘴上却仍是不饶人,哼声道:「这就算热闹了?小师妹,你可真没见识,等到年关宗门祭祖时,师姐定带你去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热闹。」 「 那就说定了,师姐到时可不能反悔。」 「笑话!我堂堂神兽毕方,一字千金,怎会骗人?」 「想当年,我在家乡时,论血脉亦是同辈最高贵,为一族少主……」 「……」 苏青青听着水月窈在向苼面前,昂着头大吹特吹,眼里的笑意止 不住,不多时,点心也做得七七八八了。 她方将点心装盘,正要端出去院里,神识却在这时忽地被触动。 苏青青脚步立时一滞,蓦地回头问道:「小师妹,你那隐灵梭炼化得怎么样了?」 这一句问话来得突然。 向苼不明所以,不过还是答道:「已能初步操控,师姐问这个作甚?」 「当然是去看热闹。」 苏青青双手抱拳「咯嘣」一声,冷哼一声:「今日师姐,就带你们去悄悄姚子逸的真面目!」 水月窈一听立刻来了劲,「那还等什么,小师妹,赶紧放出隐灵梭,咱们现在就走。」 向苼连忙应了一声,伸手一抹储物戒,而后只见一艘巴掌大小的隐灵梭飞出,迎风暴涨至百倍大小。 苏青青二话不说拉上向苼一头钻了进去,「我来指引路引,你小心操控,别碰到山中阵法。」 「等等我呀!」 水月窈叫唤一声,不忘叼上灶边一整盘金凤琉璃糕,飞身化作一只蓝色小鸟钻进隐灵梭中。 下一刻,隐灵梭门户关闭,「嗖」地一声传入虚空消失不见。 叮! 姚玄甲木刻一锤子砸在刻刀上,忽地心有所感,抬头扫了一眼空荡荡,了无人影的山中,眼里流露出一丝古怪。 「人呢?」 与此同时,水剑脉玄清池外。 李小六抱着火幻扇,一脸难色,「三师兄,这样不好吧?往日只见你在外头观望,这次真要进去,被人发现可咋办?」 「乌鸦嘴!」 姚子逸一拍李小六后脑勺,低声说道:「以师兄我的道行,谁能发现?你就在这里望风,若看到有人接近,及时传音,听到没有?」 李小六哀叹一声,苦着脸点头。 姚子逸见状,不禁一笑:「只要这次能成,回去我就把破镜丹给你。」 说完,他也不等李小六有所回应,转头钻进玄清池,同时摸出一枚火幻羽。 片刻之后,他化作一块不起眼的山石,伏在水池一侧,安静等待起来。 第310章 成全 「三师兄果然又来了玄清池,师姐你真是神机妙算。」 玄清池上空,隐灵梭中,水月窈笑得乐不可支。 苏青青冷哼一声:「你还叫他三师兄?水剑脉女弟子最多,如此色中恶鬼,除了玄清池,他还能去别的地方?」 「哎呀师姐,话也不能这么说。」 水月窈随手拿起一枚糕点,递到向苼嘴边,「三师兄毕竟是男子,若是不喜欢女子,那乐子可就大了。」 向苼看着眼前的糕点,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嘴吃了。 水月窈感到手里一轻,不由回头轻笑:「小师妹,你刚刚结丹不久,操控法宝消耗颇大,若是坚持不住,可要提前说。」 向苼舔过嘴角,腼腆一笑:「五师姐放心,大师兄为此梭专门添了一灵石阵以供消耗,操控起来还算轻松。」 「大师兄还是那般体贴人。」 水月窈幽幽一叹,「也不知大师兄最近一个月都在忙些什么,成天不见人影。」 「会不会是找那鹿玄机算账去了?」 苏青青笑着说,「在护短这方面,大师兄性子与宗主可谓是如出……」 话到一半,苏青青忽地目光一凝,盯着玄清池台阶处出现的一道倩影。 「来人了。」 向苼定睛一看,顿时看清来人面孔,是一名面容英气的女修。 「是谁来了?」 水月窈低声急急问道,「师姐你认不认得?」 这种时候,水月窈自是不方便将妖识探出去打草惊蛇,她又双目失明,当真是纯凑热闹,什么也看不见。 「我认得,是水剑脉一位真传,姓周,叫做周盈。」 苏青青柳眉微皱,「上次被我撞破此事,姚子逸那厮好似也是在偷看这周盈,莫不是……」 「莫不是三师兄喜欢她?」 水月窈越发兴奋,一脸八卦地追问道:「我上山一千多年,还从未见三师兄喜欢过哪位女修,他这是铁树开花了?」 「铁树开花?」 苏青青冷哼一声:「我看他是见色起意!」 二人说话间,周盈已经踏入玄清池内,双脚落在水面,却未陷下去,而是如履平地一般,一只走在玄清池中央,盘膝坐下,闭目静修。 「原来这玄清池不是用来洗澡的?」 水月窈面露古怪,转头看向苏青青:「师姐,咱们是不是误会三师兄了?」 「怎会?」 苏青青亦是面露诧异:「我分明记得玄清池以前就是沐浴之地……」 「以前?」 一直没说话的向苼适时问道,「四师姐以前也是水剑脉弟子?」 「倒也不是。」 苏青青看着小师妹一脸纯真的模样,几番欲言又止,终是没舍得骗她,叹息一声,说道:「此事说来话长,总之我对水剑脉了解颇多。 这玄清池中的水引自天池,用来泡澡可增强体质,于修炼却无太多增益。」 话到这里,苏青青面露不解:「这周盈入宗至少有两千多年,怎会不知其中好差,奇怪……」 「师姐快看,三师兄动了。」 向苼忽然出声提醒,苏青青立马定睛看去。 只见姚子逸从储物戒里拿出一只白玉瓶,而后拨开瓶塞,将之轻轻放在入水口处。 玉瓶中的水当即流出来,顺着水流一同流入玄清池中。 「姚子逸这是在助她修炼?」 苏青青面露错愕,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厮平日里连灵丹都不舍得给自己用,今日一整瓶灵水说倒就倒,他何 时这般大方了?」. 「什么?灵水?!」 水月窈惊呼一声,旋即气得牙痒痒,「我昨日方才问过他,他说没有灵水,今日就有了,还是一整瓶?」 「四师姐,什么是灵水?」 向苼适时询问,「丹道的书,我在藏经阁也看过一些,怎么没见什么书提过?」 「小师妹有所不知。」 苏青青回头温柔一笑,解释道:「这灵水乃是你三师兄独创,与灵丹作用大同小异,不过药力比灵丹更为温和,且丹毒更少,适合在疗伤时作修炼之用。 不过相对的,炼制起来也更难,你三师兄炼十炉,都不一定能成功一次。」 「这周盈气息圆润无缺,浑身上下没有半点伤势,哪里需要用灵水修炼?!」 水月窈气得浑身羽毛都竖了起来,而后忽然想到什么,复又嘻嘻一笑,道:「师姐,三师兄既然这么喜欢周盈,我们成全他可好?」 苏青青闻言立刻知道水月窈想干什么,她非但不阻止,反而目光一亮:「再好也不过!月窈,你赶紧动手。」 水月窈勾唇一笑:「小师妹,三息之后,立刻操控隐灵梭离开,免得咱们被关在水剑脉大阵里。」 向苼心下轻叹一声,点头飞快。 水月窈当即不再多言,双翅合拢,一点火光在翅间凝聚而出,而后只听她一声轻喝:「收!」 下一瞬,一枚羽毛凭空出现在火光内。 与此同时,玄清池边,姚子逸手中羽毛「唰」地一下凭空消失,身形立刻掩饰不住,显露而出。 姚子逸的脸,瞬间绿了。 轰隆隆—— 玄清池阵法感应到陌生气息,立时大震,周盈惊醒,抬眸便看到一道仓皇而逃的背影。 「什么人?!」 山上立刻有弟子被惊动,飞身过来查看。 「怎么回事?」 在玄清池外放风的李小六听到里头动静,心中不由咯噔一声:「这么大动静,不会是三师兄被发现了吧?」 这一念头方才升起,李小六便看到玄清池边缘一道道封锁阵法接连升起。 「完了,真被发现了!」 李小六脸色一苦,二话不说撒腿就跑,一边摸向储物戒。 「三师兄,小弟可救不了你,你就自求多福吧!」 他摸了半天,忽然脸色一变。 倒是忘了,大师兄把他的火幻扇拿去调整了,他回山之后还没来得及去拿呢! 「这要是被锁在水剑脉大阵里,躲都没地方躲……」 李小六吓得面如土色,立马跑得更快了,恨不得再多生两条腿来。 就在这时,他背后忽然传来一声轰然巨响。 李小六下意识回头,只见玄清池大阵边缘被人一掌轰开裂口,一道气息极度收敛的人影自头顶一闪而逝。 「三师兄……」 李小六喃喃一声,旋即一个激灵,立刻跳起来大喊:「三师兄,我还在这呢!你不能丢下我不管啊!」 姚子逸头也不回地飞走了,只匆匆留一句传音在李小六耳边回荡。 「小六,回头等你被水剑脉放出来,师兄一定给你破镜丹!」 李小六呆呆地看着姚子逸飞走的背影,再看背后飞速追来的众多水剑脉弟子,欲哭无泪。 「是无名峰的六弟子。」 「我就知道又是那姚子逸。」 「抓回去!」 「今日之事,定要无名峰给个交代!」 「……」 「二师兄,我闯祸了。 」 姚子逸一回来,就匆匆跑来找姚玄甲,谁知苏青青三人就在这里等着他。 看到一脸幸灾乐祸的水月窈,姚子逸的脸,瞬间黑成了锅底。 「你别怪老五,今日之事,本就是你的不对。」 姚玄甲一脸无奈:「我同你说过多少次了,别再去水剑脉,你就是不听。这下把事情闹大了,我看你怎么收场。」 姚子逸面色艰难,「二师兄,帮我……」 「我可帮不了你。」 姚玄甲扔出一枚传讯符,「水剑脉脉主已经把消息传到大师兄那里,要你亲自上门道歉,并且要周盈师妹松口,此事才算揭过去。」 姚子逸沉默片刻,轻叹一声:「我去不了,就让小六在那边呆一段时间吧。」 「怎么,偷看的时候不丢人,这个时候嫌丢人了?」 苏青青冷笑一声:「小六是你带去的,你不亲自将他带回来,还……」 她话到一半,忽地瞥见姚玄甲脸色阴沉得厉害,不由撇了撇嘴,没再继续。 「还有你们两个。」 姚玄甲盯着苏青青和水月窈,「明知师兄犯错,不阻止他也就罢了,还故意收走幻羽,暴露你们师兄。 此次事发,难道丢的就是你们师兄一个人的脸?无名峰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说到这里,姚玄甲语气加重:「更过分的是,还带着你们小师妹一起犯错! 小师妹才多大,长期以往学坏了,你们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苏青青听着前半句话还不觉得有什么,可听到后半句,她的脸色立刻变了变,而后偏头看了一眼向苼,叹道: 「二师兄所言极是,此事却为不妥。」 水月窈神色讪讪,「二师兄我保证,下次再有此事,我绝对不会带着小师妹一起了。」 姚玄甲一听,眉头立刻竖起:「还有下次?!」 「二师兄我不是这个意思。」 水月窈干笑一声,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下次。」 「今日之事,我本该罚你们,可小六还被扣在水剑脉。」 姚玄甲目光扫过场中众人,最后落在姚子逸身上,「先去水剑脉道歉,把小六带回来,其他事容后再谈。」 姚子逸闭了闭眼,又是叹息:「师兄,我真的去不了。」 此话一出,姚玄甲脸上登时多了一分恼意:「子逸,你……」 「二师兄,不如我去吧。」 向苼忽然出声,场中立时安静。 第311章 拜访 「你去?」 姚玄甲惊讶地看着向苼,完全没想到小师妹会主动请缨。 惊讶过后,他稍一思量,却是觉得小师妹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这丫头年纪小,性子乖巧,又生得好看,水剑脉的人见到,便是心中有气,也不会朝她撒。 由她去探探那边的口风,定会容易许多。 念及此处,姚玄甲露出笑容,点头道:「好,那便由你去试试。 不过说起来,你六师兄这次吃苦头,也是他咎由自取。 你能带他回来当然最好,不能就弄清水剑脉的态度,自己回来,千万别逞强,知道吗?」 「嗯。」向苼应声:「那我现在就去。」 姚玄甲轻轻颔首,「路上慢点。」 「知道了。」 姚玄甲目送向苼离开后,视线再回到屋内众人,笑容立刻消失不见,一张脸重新拉下来。 「看看小师妹,小小年纪就善解人意,知道为师兄们分忧,再看看你们,一个个成天就知道闯祸捣乱,知不知羞?」 水月窈听得撇了撇嘴,「二师兄,我最多三天闯一次祸,也没成天捣乱呀……」 「这么说来,你还挺骄傲?」 姚玄甲冷笑一声,水月窈立马闭嘴,仰头望天,装作什么也没说过。 「二师兄说的不错,小师妹是极好的。」 苏青青面露柔和,深深叹气:「真想把天底下所有好吃的点心,都做一遍给她吃,也不知道时间够不够。」 姚玄甲听得眼皮直跳,正要发怒,姚子逸连忙劝道:「师兄切莫动怒,他们心里定是知道错了,只是面皮薄,不愿坦言罢了。」 此话一出,水月窈顿时诧异道:「三师兄,你不气我?」 姚子逸转过头来,微微一笑:「老五,我知道你顽皮,些许小打小闹,师兄又怎会放在心上?」 水月窈浑身立马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三师兄每每露出这般笑容,便是有人要倒霉了! 她连忙干笑一声,道:「二位师兄,若是没有其他事,小妹先行回去疗伤了。」 说完,水月窈转身双翅一展,眨眼飞得没影。 苏青青亦是有些发虚,不过表面却未露怯,还是昂着头,冷哼一声道: 「二师兄,我先回去做点心,等小师妹回来吃。」 两人先后离开,屋内安静下来。 姚子逸脸上的笑容也随着二人离开,渐渐收敛。 姚玄甲皱眉看着他片刻,终是开口问道:「当真不去?」 姚子逸缓缓摇头,语气异常平静:「不过徒增伤感罢了。」 姚玄甲面露无奈,「你不见她,又怎知只有伤感?还是说……你到现在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这一句,似乎戳中了痛点。 姚子逸面色沉了沉,没再回应,拱手转身快步离去。 姚玄甲神情微诧,继而摇头叹息一声,返身回屋继续刻木雕。 片刻之后,水剑脉峰下。 「烦请通报一声,无名峰沈襄,前来拜会水剑脉周盈师姐。」 脆生生的嗓音回荡在山间。 守峰弟子闻声现身,看清来人后先是一愣,继而立刻露出恼怒之色。 无名峰居然派最小的师妹过来挡枪,真是卑鄙! 可是怒归怒,这气若是洒在小师妹头上,倒是显得他们水剑脉不够大气。 她深吸一口气,硬是压下怒火,温声细语地问道:「沈师妹,你伤势可好些?」 向苼闻言微怔,「师姐你也 知道我受伤了?」 「自然是知道的,你的事,宗门上下都传遍了。」 守峰弟子秀手一挥,脚下多出一柄足有一丈宽的飞剑,笑道:「走吧,我先带你上山。」 向苼眉心微拧,没有多问,迈步踏上剑刃。 守峰弟子手中一捏诀,飞剑立时原地拔升,飞入云端。 不多时,守峰弟子带着向苼来到一间清幽的院落前,「这便是周盈师姐的住处,师姐早有吩咐,你自去后院寻她。」 说到这里,守峰弟子似还不放心,又温声道:「周盈师姐虽是真传,可性子极好,定不会为难你。」 向苼听着腼腆一笑,软声说道:「多谢师姐提点。」 说完,向苼低头行了一礼,便就转身踏入院中。 守峰弟子看着她进去,眼里露出可惜之色,「这么好的小丫头,怎么就去了无名峰啊……」 周盈贵为水剑脉真传弟子,院落不小,且院中花草多样,山石林立,布置得错落有致。 向苼顺着小道一路赏景,直至踏入后院小门后,眼前景致,顿时被院中一圈金色阵法破坏。 李小六被困在阵法,看到向苼,立刻露出喜色,急声叫起来:「小师妹!小师妹我在这里,三师兄也来了?」 与此同时,房内也传出一道温婉之音,「沈襄小师妹,进来说话吧。」 向苼看了一眼李小六,见他没受伤,也不多言,直接踏入房中。 「小师妹你倒是说句话啊!」 李小六急得面红耳赤,眼见屋里没了动静,他只能眼巴巴地继续看着院门。 可等了老半天,也没看到姚子逸的身影。 屋内。 向苼一进门,便看到许多书架,架上的书摆的满满当当,皆是颇为老旧,透着一股腐朽的气味。 周盈就坐在书架中间的长桌前,伏案提笔,不知在写什么。 向苼走到桌前,恭声行礼:「沈襄拜见周师姐。」 「不必多礼。」 周盈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声,语气很是柔和:「过来我这边坐。」 向苼从善如流,走到周盈旁边的椅子前坐下,目光一瞥,便见周盈笔下所写,正是「姚子逸」三个字。 「你三师兄,是个什么样的人?」 周盈忽然抬头发问,一双澄澈如水眸眼,泛着认真。 她似乎对三师兄,很是在意。 向苼眸底微光一闪,乖声答道:「回禀师姐,我方入门不久,对三师兄也不甚了解。 不过若以这段时间相处所得,我觉得三师兄待人温和,爱护师弟师妹,是个顶好的人。」 周盈一听,顿时笑了:「无名峰把你扔在外头,你还帮他们说好话?」 向苼嘴唇微抿,「周师姐,我能否问问,宗门内关于我的传言,都是怎么说的?」 「你不知道?」 周盈神情微诧,旋即沉吟片刻,道:「宗门流言颇多,且有数个说法。 有人说是你贪玩,无名峰又对你多加忽视,致使你偷偷下山也无人知晓,而后被东洲散修所伤,幸亏殷洮长老路过,捡回一条命。 也有人说,是你们峰主想收一名东洲弟子,以支持兄长立场,你却是西洲出身,是以引得天衍师兄不喜,故意将你扔出去,自生自灭。」 说到这里,周盈笑了笑:「还有不少说法,更是夸张,不堪入耳,我便不说了。 看你养伤养得这般好,便知那些个传言都是空穴来风,做不得真。」 向苼眉头微蹙,「周师姐,这些传言句句不离东西二洲,恐怕是有人在 暗中故意捣鬼,挑起两洲争端。」 周盈听到此话,更是诧异,不吝赞叹道:「你小小年纪,竟能看到这一层?真是难得。」 周盈心中升起爱才之意,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道:「 无名峰虽说也不差,可苏青青、水月窈两位师妹,性子都野,另外三位又都是师兄,教导你修行,怕是不方便。 你可曾想过换一处山峰,来我水剑脉修行?」 「多谢周师姐抬爱。」 向苼羞涩一笑,「四师姐和五师姐的性子的确跳脱了些,可待我极好,小妹不能辜负他们。」 「我辈修士,当以修行为重。我这也不是让你另投师门……」 周盈劝到一半,见向苼仍是一脸坚定,不由叹息:「罢了,你年纪还小,等你再长大一些,再谈此事也不迟。」 「多谢师姐。」 向苼谢过一声,转头看向屋内书架,又道:「师姐,你这里的书好多,我能看看吗?」 「自然可以。」 周盈微笑点头:「不过都是些古旧的杂书,年代久远,虽然经我修复过,依然脆弱,你切记要轻拿轻放。」 「好。」 向苼应了一声,起身来到书架前,随意抽了一本《裂魔游记》便看起来。 「果真是杂书……」 向苼速度极快地扫了一遍,合上书册,正要换下一本,不经意间瞥过作者名讳,双目顿时一凝。 ——陈澜之著。 「沈师妹,你可否再与我说说,你三师兄的事?」 这时,周盈的问话再次传来,「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三师兄并非好色之徒,他每次过来,都会往池子里倾倒某种灵力充沛之物,助我修行。 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沈师妹,你可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 向苼放下手中第五本书,略微沉默片刻,不答反问道:「周师姐,这些书的作者,怎么都是同一个人? 陈澜之,这个名字,我好似在入宗石壁上见过。」 「是他,他是元剑脉的前脉主,也是我剑宗最为年轻的一位脉主,论天资之高,仅在宗主之下。」 周盈语气透出一丝骄傲,而后犹豫了一下,轻声道: 「小师妹,有一个秘密,我从未与他人说过。 陈澜之,是我的外祖父。」 第312章故事 在看到书架上,满满当当,都是陈澜之所著的书后,向苼心中便对周盈的身份有所猜测。 但没想到,周盈会直接告诉她。 向苼放下手中书册,回到桌前,沉默了一下,说道:「师姐保守秘密这么多年,为何今日独独说与我听?」 周盈微微摇头,「我也不知,或许是因你年纪小,或许……我还存有一分希冀吧。」 说到这里,周盈笑了笑,「你也莫有负担,权当做听听故事,如何?」 向苼略微抿唇,「师妹洗耳恭听。」 「那都已是三千年的事了。」 周盈言语轻缓,带着一丝感慨:「这故事其实说来也简单,并无太多波澜。 外祖母是世俗界一富商家的嫡长女,她与外祖父之间的故事,我知道的不多,只看外祖母每每提及那段时光,脸上总是露出笑容。 可惜后来,外祖父很快离开了,走得匆忙,甚至没来得及多看刚刚出生的母亲一眼。 此后,外祖母等了他一辈子。 世俗界消息闭塞,对修真界发生之事一概不知,外祖母到死也未能探到外祖父的消息,抱憾而终。 母亲没有灵根,在外祖母的操持下,早早便嫁了人,之后便有了我。 我父亲死的早,外祖母就把我和母亲接回来养,我从小耳闻目染,看多了外祖父留下来的游记杂书,对修真也生出向往之心。」 向苼听到这里,不由地看了一眼周围书架。 原来这些书,都是陈澜之留给妻儿的遗物。 「我的命到底是比母亲好些,继承了外祖父的修真天赋。」 周盈笑了笑,接着道:「当年母亲心中大抵有怨,不愿让我去参加招徒大典,我却硬是要来这里。 我就是想来看看,外祖父曾经生活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 母亲拗不过我,便随我一同来了,此后才听说了许多关于外祖父的事情,神情虽有哀怨,却不再恨了。 可惜,凡人命短,我为母亲延年益寿,终究活不过天命,百年之后很快离我而去。」 兴许是时间太过久远,周盈这番话说来,语气自始至终都很平静,便是说起母亲寿终正寝,亦无波澜。 可是很快,她的语气变了,「后来没过多久,姚子逸便出现了。」 「他从未现身过。」 周盈幽幽一叹:「一开始,我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总在暗中襄助于我,却不知究竟是谁。 直至九百年前,你四师姐苏青青,叫破了他的名讳。 小师妹,你可否帮我问问他,究竟为何要这么做?」 「我明白了。」 向苼点了点头,伸出手来,说道:「你今日所言,我都会如实告诉三师兄的。 还请师姐赐一枚传讯符,我好及时告知师姐,三师兄是何反应。」 周盈闻言顿时眸光一亮,二话不说掏出一枚传讯符放在向苼手里,一边说道: 「那就拜托沈师妹了。」 「师姐放心。」 向苼收起传讯符,起身正欲离开,却又被周盈叫住。 「等等。」 周盈说着,伸手一点屋外,一道金光顿时从屋外飞来,化作一只金钵落在她手中。 「今日与师妹一谈,心结竟是解了大半。」 周盈神情透着高兴:「小六师弟,你带回去吧。」 向苼面露迟疑:「那脉主温师叔那边……」 「无妨,师尊早已言明,此事由我全权做主。」 周盈温柔一笑,「去吧。」 向苼闻言这才点头,转身踏出房门,不多时,李小六的声音便在屋外响起来。 「小师妹,你是怎么说动周师姐的?」 「师妹你真厉害!」 「三师兄太过分了,我这就回去找他算账!」 「……」 周盈听得笑容微露,起身正要去整理书架,却见一身着红衣的女子,就在她背后站着,笑盈盈地看着她。 「师尊?」 她面露惊色,连忙上前见礼:「您什么时候来的?」 「方来不久。」 红衣女子微微一笑,拂袖落座。 水剑脉真传,皆为脉主弟子。能被周盈称作师尊,红衣女子自然不是别人,正是水剑脉主,温翎。 「你如此轻易就放了李小六,就不怕那姚子逸听了小沈襄的话后,仍然不现身?」 听到师尊这般说,周盈轻叹:「师尊,此事强求不得。他若不愿现身,强逼着他,又有什么意思?」 「就得强求,若不强求,你还准备再拖上两千年?」 温翎冷斥一声,见周盈一脸难过,终究不忍再训斥,语气放缓道: 「你心结深重,早已影响到修行。如今正逢多事之秋,当早做决断,免得日后后悔。」 周盈沉默许久,忽然开口问道:「师尊,您早就知道他身份,是不是?他……是外祖父吗?」 温翎闻言,淡淡一笑:「是与不是,你心中其实早就有答案了,不是吗?」 「三师兄,我回来啦!」 李小六一回峰,立刻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大呼小叫起来。 山上众人接连现身,看到李小六,纷纷露出惊讶之色。 向苼目光扫了一圈,眉头暗皱。二师兄、四师姐和五师姐都在,怎么唯独不见三师兄? 「小师妹,你真把六师弟带回来了?」 姚玄甲走过来,一脸惊诧,苏青青更是直接,三两步上前就抱住了向苼。 「我们家小师妹怎么这么厉害!师姐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夸你。」 「今天做了八花饼,看时辰差不多快熟了,我带你去尝尝!」 苏青青不由分说,揽着向苼就走了,水月窈单足一跳跳地跟在后面。 李小六看着三人离开,一脸受伤,抱着姚玄甲的胳膊哭丧着脸道: 「二师兄,师姐她们欺负人,明明受苦的是我,怎么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你本就有错,还有脸要安慰?」 姚玄甲嘴上训斥,却没甩开胳膊,任由李小六抱着。 「冤有头,债有主。你若真觉得委屈,就去找你三师兄吧。」 李小六听到这话,立刻想起什么,松开手四处搜寻姚子逸的身影,愤愤开口: 「三师兄这是躲起来了?临阵脱逃,丢下我不管,这笔账要是不算清楚,我就不是李小六!」 说完,李小六身形一闪,立马向后山炼丹房杀去。 姚玄甲看着,摇头一笑。 小六这般闹,老三见了,心情大抵能好上不少。 与此同时,苏青青小院内,忽然响起一声惊呼。 「什么?三师兄两千多年前就在偷看周盈师姐了?!」 水月窈一脸震惊,「那岂不是比我上山的时间还早。」 苏青青却是眉头微蹙,「除了让你询问姚子逸,那周盈还说了什么?」 「还说了一个故事。」 向苼面露犹豫,「不过,那是周师姐保守许久的秘密,我若是说了,岂非辜负了她?」 「秘密?」 苏青青若有所思,看着低头去拿糕点的向苼,忽然问道:「可是与陈澜之有关?」 向苼伸出的右手当即一滞,抬头一脸惊讶地看着苏青青:「师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 苏青青应了一声,而后与水月窈相视一眼,两人竟是诡异地沉默下来。 「陈澜之不就是三师兄吗?」水月窈暗中传音。 苏青青有些头疼,传音回道:「我知道,看来是我误会了他。」 「三师兄在石壁上不露脸,是有血亲在世,倒是没想到血亲居然就在宗门内,而且还是真传弟子。」 「周盈足有两千多岁,算算时间,距离三师兄前世失踪身陨,相隔不到百年。她该不会是三师兄的女儿吧?」 「那应该姓陈,怎么姓周?」 「随母姓?」 「……」 「这事,能告诉小师妹吗?大师兄连肉身桥的事情都说了,轮回这点小事说出来,应该也没什么。」 「不不不!绝对不行! 我这一世活了一千年,已经很老了,要是让小师妹知道,我算上前世,是个活了快四千岁的老怪物,小师妹会怎么看我?」 「这有什么,区区四千岁,我算上还是神兽蛋的时候,都超过万年了……」 「破壳才算出生,你也就一千岁出头……」 「不,我毕方一族的年龄,要从蛋中孕育时期开始算!」 「……」 向苼看两人模样,便知是在暗中传音,她默默吃着点心,也不打扰。 以她的心智,若想保守周盈的秘密,自然不是苏青青能轻易试探出来的,方才只是她故意为之。 周盈说是她保存许久的秘密,却又故意透露给一个心性浅薄的小师妹,明显就是想让她将消息带到无名峰。 她便顺水推舟,借机试探。 如今看来,不管是五师姐还是四师姐,都知道姚子逸的前世是谁。 陈澜之这个身份,算是坐实了。 因为前世身陨,在世俗界留下的遗憾,三师兄如今不知该怎么面对外孙女。 「懦夫行径!」 苏青青忽然骂出了声,而后见向苼一脸惊愕,声音立刻温和下来: 「师姐不是说你。」. 向苼面上惊色褪去,见苏青青一脸气愤,心中了然。 看来四师姐已经想到周盈是故意让她传话。 暗暗关注两千年,如今竟要靠外孙女主动才能拉近关系,三师兄的确不该。 她念及此处,忽见苏青青起身二话不说向外飞去。 水月窈扶额,掩面叹息:「二师兄又要修房子了……」 第313章 醒悟 轰!!! 后山,炼丹房屋顶毫无意外地被掀飞了,与之一同被轰出来的,还有姚子逸。 「老四,你又发什么疯?」 姚子逸一边后退,一边无奈发问:「我何时又得罪你了?」 「少说废话!」 苏青青根本不听姚子逸多言,抬手就打。 在炼丹房外头,不得其门而入的李小六,看到这忽如其来的一幕,先是一呆,而后二话不说往前山跑,一边跑,一边大喊: 「二师兄不好了!」 「三师兄和四师姐又打起来了!」 李小六没喊几声,忽然看到姚玄甲就坐在不远处的山头上,丝毫没有去劝架的意思,不禁傻眼。 平时只要三师兄和四师姐打起来,二师兄只要在山上,必定会现身阻止。 怎么这次看起来热闹来了? 他挠了挠头,快步走过去,忍不住问道:「二师兄,你不去劝架吗?」 姚玄甲缓缓摇头,「老三该打。」 原来二师兄是在帮我出气啊。 李小六一脸感动,正要再开口,却见姚玄甲叹了口气,又道:「也不知这一架,能否令他幡然醒悟。」 此话一出,李小六脸上笑容顿时僵住,「什么幡然醒悟?二师兄,你说的不是水剑脉的事吗?」 「是你三师兄的一些私事。」 姚玄甲模糊应了一句,旋即目光转到李小六身上,露出问询之色:「你方才想说什么?」 「没什么。」 李小六哭丧着脸道:「我就是问……这炼丹房也是二师兄你建的,四师姐一掌就把房顶拆了,你不生气吗?」 「无妨。」 姚玄甲露出轻松的笑容:「这房顶本就是给老三炼丹时,释放冲击所用,未曾加固阵法,同样的房顶,我储物戒里还有一千多个。 只要他们不拆其他……」. 此话音未落,苏青青忽地掌间血光爆涌,直接将炼丹房南北两道墙轰出一人高的窟窿。 姚玄甲的脸,瞬间黑了。 「老四,你来真的?」 姚子逸躲开那一掌,刹住身形,气息微喘,「我究竟做错什么了?」 「做错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苏青青一击未中,打出了火气,抬手凝聚出一团血色光球。 姚子逸脸色顿变,二话不说飞身掠出山崖,隐入云海。 苏青青正要追出去,却见眼前一花,姚玄甲黑着脸现身。 苏青青手中血色光球瞬间熄灭,面露慌张,急急解释道:「二师兄,这次真不是我冲动……」 「你可知这炼丹房的阵法有多贵?」 姚玄甲恼声怒骂一句,随后伸手一抓,直接将藏在云海里的姚子逸抓了回来,扔出两座山形木雕。 「就算老四不清楚,老三你能不知?」 「都给我下去好好反思!」 水月窈背着向苼慢悠悠地飞过来,听到「砰砰」两声闷响,顿时笑道:「看来是结束了。」 她翅膀一拢,落在李小六身边。 李小六看到向苼从水月窈背上下来,两眼顿时瞪直了。 五师姐素来高傲,他别说上背了,就是碰一下师姐背上的软毛,都要被拎着耳朵说半天。 再看小师妹…… 「这待遇也差太多了吧?」 李小六嘀咕一声,立马就被水月窈扫了一翅膀。 李小六被扫得一个踉跄,回头露出一张苦瓜脸:「五师姐,你怎么也跟三师兄一样,动不动就找机会 打我?」 水月窈昂头一哼,「师姐喜欢,怎么,你有异议?」 李小六:「……」 姚玄甲看着两人打闹片刻,转身离开,去头疼炼丹房修缮一事。 向苼独自走下山头,来到左边木雕前。 「小师妹,你走错了,右边才是我。」 苏青青的话声从地底传来。 向苼闻言笑了一声,道:「没错,四师姐,我有几句话,想对三师兄说。」 「小师妹,还未谢你帮我将小六带回来。」 姚子逸的声音适时响起,「可是有哪里不舒服,还是缺了丹药?尽管说来。」 「三师兄误会了,我真的只有几句话要说。」 向苼在木雕蹲下,声音放轻:「师兄,我从前有一个玩伴,叫吕竹。 他脾气不好,也很会算计。我为了一点东西,就听他安排,对他自然也无好话,态度很差。」 姚子逸听得唇间微抿,沉默了一下,问道:「后来呢?」 「后来,他死了。」 向苼语气平静,甚至没多少伤感。 姚子逸听见,心头却是莫名一疼。 「我分明见了他最后一面,也替他报了仇。 可如今每每想起,总是后悔,后悔为何不对他再多几分真心,再好一些……」 向苼说到这里,顿了顿,声音微沉:「三师兄,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并不多。 我虽不知师兄你心中想法,可有些话,现在不说,等到哪一天再想说,说不定便晚了。」 地底之下,姚子逸神色动容,呼吸凝滞。 此前二师兄说他,老四打他,他下意识回避 另一座木雕下的苏青青亦是想起什么,眼中流露出几分伤感。 「陈澜之,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她暗中传音,语气嘲弄:「连小师妹都懂得珍惜眼前人,你却躲了你女儿足足两千年,真是残忍。」 姚子逸脸色一黑:「她是我外孙女!」 「原来是亲孙女儿啊。」 苏青青眼眸一亮,「难怪我看她眉眼之间,与你前世有几分相像。」 姚子逸:「……她像她外祖母,不像我。」 「些许旁枝末节,你在意那么多作甚?」 苏青青轻哼一声:「血亲离你这般近,你还躲躲藏藏?当真不知你那岁月剑心是怎么修成的。」 姚子逸叹息一声,没再跟苏青青搭话,抬头目光穿过地面,温柔地看着向苼。 「小师妹一语惊醒梦中人,三师兄真不知该怎么谢你。」 「大师兄曾说,师兄妹之间不必言谢,三师兄莫不是忘了?」 向苼弯眸一笑,「三师兄若还想谢我,便多炼制些灵水给五师姐吧。」 姚子逸面露尴尬:「这是自然。」 苏青青听到这里,却是轻哼一声:「小师妹帮了你这么大忙,你还真就准备敷衍了事?」 姚子逸面露无奈,暗地里传音道:「当然不会,只是以小师妹的性子,多半不会收,待我备好后由你来送,可好?」 「这还差不多。」 苏青青回了一句,总算不再继续找茬,扬声说道: 「小师妹,二师兄片刻就会过来修缮炼丹房,必定吵闹。你伤势未愈,又走了一趟水剑脉,大概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好。」 向苼乖乖应了一声,转身回去。 此后数日,无名峰上除了后山偶尔传来阵法波动,其余时间皆颇为 安静。 向苼又坐在窗前,每日研读《脉轮秘法》,只是手边没了苏青青做的点心,总觉得有些不习惯。 「这才一个月……」 向苼放下手里册子,单手撑着半边面颊,遥望窗外秀美山川,柳眉微蹙。 她来西洲后,分明只过去不到半年,可在东洲过往中的那些惊险,似乎已经离她很远,很远了。 她甚至还有闲情逸致,管三师兄的闲事,念叨五师姐的点心好不好吃…… 到底是这无名峰日子过得太安生,心神有所松懈,性子也惫懒了些。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向苼深吸一口气,眼神稍冷,继续捧起《脉轮秘法》参悟…… 七日后,苏青青和姚子逸总算解了禁闭,从地底放出来。 姚子逸在禁闭期间,早就想通。可还未来得及前往水剑脉,大师兄忽然找来,脸上罕见的没什么笑容。 「你们两个,都随我来。」 姚子逸与苏青青相视一眼,皆是看到对方眼中的严肃,二话不说跟了上去。 半日之后,苏青青回到前山,立刻马不停蹄地直奔厨房做。 水月窈闻着香味飞了过来,妖识一扫,看到灶台上堆到房顶的食材,惊得鸟喙微张: 「师姐,七天不见,你这是成饿死鬼啦?」 「你这嘴什么时候能不气人?」 苏青青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随后喜滋滋地说道:「我要和小师妹一起下山去剑城,这糕点自然是要多做点。」 「剑城?我也要去!」水月窈立刻叫起来。 苏青青上下打量一眼水月窈,笑道:「玄殿主还没给你恢复人身呢,你过去招摇过市,给万神殿当靶子?」 水月窈一听,浑身羽毛顿时耷拉下来,直叹气:「你和小师妹都走了,我留在山上多无聊啊?」 「不是还有小六吗?你就陪她玩玩。要不干脆就去灵塔闭关。」 苏青青说着,拉着水月窈就往门外推:「好了,别在这碍手碍脚的,我赶时间。」 「四师姐!」 这时,屋外又传来一声叫喊。 苏青青抬头一看,便见李小六跑了过来,兴冲冲地说道:「大师兄和我说,这次跟你们一起去剑城修炼,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他话说完,才看到站在门边的水月窈,不禁轻咦一声:「四师姐也在,也跟我们一起去吗?」 水月窈嘴巴一瘪,满脸委屈。 这下好了,小六也没了。 第314章 出发 当天夜里,水月窈跑去求玄殿主。 可神兽本体并非一两日就能幻化成人,且毁损的神目也难以用寻常手段遮掩。 种种原因下来,水月窈只能听从玄殿主吩咐,留下来一个人看家。 翌日清晨,苏青青便带着向苼二人下山,来到外门月台。 「师姐,灵舟什么时候会来?」 李小六趴在栏杆上,两眼巴巴地望着白雾翻腾的云海:「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时辰还早。」 苏青青应了一句,而后走到月台一侧的石亭内坐下,笑着对向苼招手道:「小师妹,过来等吧,顺便吃些点心。」 「点心?」 李小六两眼放光,二话不说身形一闪,赶在向苼前头跑进亭内落座。 苏青青瞪了他一眼,待得向苼也进来坐下,拂袖一挥,石桌上光芒闪过,瞬间摆满各式各样的糕点。 她拿起一枚八花饼,递到李小六面前。 居然先给他吃? 李小六虎躯一震,脱口就道:「师姐,你不会在饼里下毒了吧?」 苏青青的脸色瞬间黑了一半。 李小六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慌忙夺过苏青青手里的花饼,一把塞进嘴里,随后竖起一个大拇指,大声称赞: 「真好吃!四师姐做的点心,是这世上最好吃的东西,咳咳……」 「就不怕我毒死你?」 「不不不,师姐说的哪里话?我就是奇怪,这第一个饼,你居然没给小师妹。」 「让你尝尝甜淡。」 「哦……」 向苼坐在旁边看着两人斗嘴,抿唇轻笑。 这时,月台外走来一群外门弟子。 「有人比我们先到了?」 为首的几名弟子议论一声,定睛望去。 这一看,却是吓得他们脸色瞬变,不约而同拉着师弟们向后退。 「师兄,他们是……」有人忍不住小声传音询问。 「那是无名峰的弟子。」 被唤作「师兄」的青年不知想起了什么,眼里隐隐透着一丝恐惧,「千万别去招惹,得罪他们的后果,比得罪真传弟子还可怕。」 「无名峰那么厉害?」 「厉害什么?就是一群废柴!」 「要不是有秦天衍在背后撑腰,他们哪能这般快活?早就被人欺了八百遍了。」 「师兄,你看。那不是今次招徒大典魁首,沈襄吗?」 「她才入门不过两三个月吧?去剑城凑什么热闹?」 「就算是超品仙苗,修行三月,至多练气十层,飞剑怕是还没摸熟呢,过剑塔第一层都够呛。」 「招徒大典时,这沈襄压了童秋霜一头,眼下三个月过去,沈襄怕是连童秋霜一招都接不住吧?」 「好了,都少说两句,无名峰教导弟子,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 外门弟子的修为,到底是低了些,在修为高深之人面前传音交谈,与开口说话无异。 向苼没有刻意去听,竟也听得七七八八,一笑置之,接着思索《脉轮秘法》中的几处难点。 苏青青却是面色不虞。 一群坐井观天之辈,哪里知道她小师妹有多妖孽。 虽说是诸多原因造就而成,可十二岁的结丹后期,就算和宗主年轻时比起来,也是不遑多让。 有这个修为和肉身底子,再去剑塔历练一番,碾压所有内门守剑弟子都不是问题! 她心中这般想着,表面却未多言,生怕小 师妹知道别人暗地里编排她,扰了心境。. 至于李小六,修为太低,根本听不到传音交谈,一直都在埋头专心对付点心。 时间流逝,很快接近辰时。 内门弟子也接连赶来,月台渐渐变得有几分拥挤。 李小六粗略一数,竟不下八百之数,不由惊叹:「好多人啊……」 苏青青看着,神色微凝。 东西二洲互通之前,每月前去剑塔历练的,远没有如今这般多。 竞争如此激烈,难怪东西二洲修士的关系,经不起万神殿挑拨。 她正思索间,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李小六听到动静,抬头观望,看到人群中让开一条颇为宽阔的过道,他立刻拍了拍向苼肩膀。 「师妹快看,应该是主剑脉的弟子到了!」 向苼突然被打断思路,也不恼,抬头顺着李小六的指向望去。 不多时,一名神情冷傲的高瘦青年大步当先而来。 过道两侧有人认出青年,立刻出声道:「拜见梁师兄。」 「梁师兄安好。」 「梁师兄……」 高瘦青年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拜见声,看也不看两边弟子一眼,脚步更没有丝毫停顿,一路走到月台最前面。 人群中立马有几名弟子凑过去拉关系。 高瘦青年反应冷淡,不过从他略微扬起的眼尾也能看出,此人分明极为享受这般吹捧。 「他叫梁浩明,是元剑脉的核心弟子,且是明悟剑意的掌剑弟子。」 李小六凑在旁边暗中传音,「别看他现在一副超然物外的模样,实则心胸狭窄,欺软怕硬,不是什么好东西。」 向苼听到「元剑脉」三字,心中一动,表面却是不动声色,「六师兄,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李小六顿时嘿嘿一笑:「此人行事颇为高调,五师姐看他不爽,暗中揍过。」 两人闲聊间,过道内又有两道人影走来。 向苼抬头看清来人,目光顿时变得深邃,随后立刻察觉不妥,偏头移开视线。 走在过道后面的冷面青年有所感应,脚步顿时一顿,望向一侧人群。 走在前面的师兄见状,不禁问道:「怎么了?」 冷面青年眉头微皱:「师兄,好似有人在看我。」 师兄哑然失笑:「这月台挤得满满当当,看你的人多了去了。」 「并非寻常眼神,是……」 冷面青年话临到嘴边,却发现解释不清,索性摇头道:「是我多心了。」 「……」 「小师妹,这两人的大名,你肯定听过。」 石桌边,李小六又十分热心地传音介绍起来: 「走在前面的,是元剑脉的真传弟子,李长亭。 他孤身前往东洲,成功架设空间通道,连通东西二洲,立下大功,在宗门里的名声不错。 不过此人实力极其一般。 听说二十年前,东洲通道大战时,他连一个万神殿的出窍期修士都打不过,要不是玉殿剑主关键时刻捞了他一把,他早就身陨了。」 向苼听到这里,目光古怪地看了李小六一眼,苏青青亦是眼皮轻跳。 李小六说在兴头上,毫无察觉,接着介绍:「 在他身后那个,叫向剑绝,是李长亭在东洲挖掘的剑修苗子。 听说他还是东洲地神的弟子,也不知李长亭是怎么挖到墙角,还不被东洲地神打死的。」 此话刚落,李小六就被苏青青抬手赏了一个爆栗。 「东洲地神也是你能编排的?小心祸从口出。」 「四师姐,你怎么偷听我传音啊?」 李小六捂着脑袋,满脸委屈,「东洲地神离咱们十万八千里远呢,我说两句,祂还能跑到西洲来教训我不成?」 「就你这点微末修为,传音四处漏风,我还用得着偷听?」 苏青青轻哼一声:「你这话,我听见也就罢了,若是被他人听去,能不招惹事端?」 李小六小脸一垮,道:「我以后不说就是了,师姐你能不能不要动手动脚的?」 苏青青唇角一勾,正要开口,却见月台外云海忽然翻腾起来。 随后,一艘高有数十丈的巨大灵舟,从云海中缓缓浮现,停靠在月台边缘。 「剑城灵舟到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所有弟子立刻向灵舟入口靠过去,却未敢靠得太近。 直至元剑脉李长亭三人进去之后,剩下来的弟子们才敢上前依次入内。 苏青青带着向苼二人,不慌不忙地缀在后头,最后一个才上得灵舟。 时辰临近出发,三人进来时,灵舟甲板上已没什么人。 剑城距离万脉剑宗不远,灵舟前往只需半日。 苏青青也懒得去舟舱寻房间,索性在甲板上寻了一处空地盘膝坐下,闭目养神。 向苼站在苏青青身边,目光扫过留在甲板上的其余人,眼神微凝。 这些同门,除了个别刚刚突破,无法很好控制气息不外露的外门弟子外,其他个个都是气息隐晦,若不动用神识,很难从表面看出他们是何种境界。 再加上剑宗弟子服统一,袖内纹路不外显,别说外人,就是人脉不多的门内弟子,怕也分辨不出身份。 宗主秦天缺,用这一方法干扰万神殿视线,不得不说,极好。 「轰隆隆——」 向苼思忖之余,灵舟底部蓦然一震,而后灵舟门户开始缓缓合拢。 「总算是出发了……」 李小六感慨一句,话音未落,忽见灵舟外一道剑虹闪来,堪堪赶在入口完全合拢前,进了灵舟。 待得虹光散去,一名面容冷峻的断眉青年显露身形。 李小六看清来人面孔,正要给向苼传音,却被苏青青一个眼神制止。 断眉青年修士匆匆扫了一眼甲板,视线并未在任何一人身上多留,很快转身进了灵舟舱。 其人一走,李小六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师姐,见她不再阻止,立马给向苼传音道: 「小师妹,你有所不知,刚才进来的那人,可是大有来头。」 第315章 事迹 「此人名叫庄腾,是万剑脉主事长老之子,自小在万剑脉长大。 他天资也算上乘,庄长老各种天材地宝砸进去,令其结丹期就领悟出金行剑意,被提为核心弟子,得赐掌剑袖印。 十年前,他突破出窍期,如今是万剑一脉最年轻的真传弟子。」 向苼听完李小六述说,神情再次变得微妙,「六师兄,你怎么……又知道得这般清楚?」 「师兄我知道的多着呢!」 李小六单手一揽发梢,「这小子平日里目空一切,狂傲得很,被五师姐暗中揍过好多次。 最近一次是一年前,别看他现在走得利索,估计腿上的伤还没好全呢。」 向苼听到这里,不禁低低笑出声来。 见小师妹笑的开心,李小六不知怎的,也跟着嘿嘿一笑,而后很快板起脸,哼哼道: 「小师妹,你这便笑了?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我此前听三师兄说,五师姐刚上山的时候野性难驯,在门中走动时,凡是遇到她看着不顺眼的,过去就是一阵暴揍,打不过就跑。 反正以她的速度,门内除了少数几个,没人能追得上她。」 向苼止住笑声,「后来呢?」 「哪里有什么后来?」 李小六双手一摊,「根本没人看到五师姐的面孔,他们就算想报仇,也无从找起啊。」 「五师姐可真厉害。」 向苼夸了一句,旋即又奇怪道:「既然无人知道是五师姐干的,为何我们无名峰的人缘那般差? 方才在月台时,竟无一人过来同我们搭话。」 李小六顿时不说话了,眼神直飘向苏青青。 苏青青眼眸开阖,淡声道:「看我作甚?你想说就说。」 苏青青表面这般说着,暗地里却在同时传音警告:「你小子给我捡点好听的说,不然师姐把你屁股揍开花!」 李小六脸色一苦,接着说道:「 小师妹,你有所不知。四师姐当年性子火爆,行事疯……嫉恶如仇!最是看不得宗门败类。 有一天师姐正好撞到一名弟子在欺压师弟,气性上来,索性有一个算一个,把门内所有行事恶劣的弟子全都杀…呃……废了!」 向苼面露惊色,「就无人出来阻止?」 「自然是有的。」 李小六嘴角一撇:「可四师姐偷了二师兄的木雕,过来阻止的长老,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压进地底了。 最后连八大脉主都被惹了出来,玄殿主亲自出手,关了四师姐三百年紧闭,不得下山。 此事过后,就有人说大师兄仗着宗主兄长的关系,胡乱赐下法宝,放任门下弟子残害同门,还包庇护短。看書菈 咱们无名峰的名声就这么臭了。」 说到这里,李小六叹了口气,旋即看到苏青青那双危险的眼神,立刻一个激灵,又补充道: 「四师姐当年行事虽然偏激了些,却令高修为的弟子,再也不敢欺压弱小,宗门内气氛也因此和谐许多。 甚至还有不少当年受过欺压的弟子,打心眼里感激四师姐。 咱们无名峰的名声,最近几年已经好转许多了。」 向苼轻轻点头,表示明白。 苏青青看她反应这般平淡,神情顿时有几分忐忑,犹豫片刻,终是忍不住问道:「小师妹,你可否觉得,师姐……太过狠毒了?」 「狠毒?」 向苼抬眸看着苏青青,眼露诧然:「师姐何处此言?」 苏青青略微抿唇,轻声道:「师姐,杀过那么多人,你不害怕吗?」 向苼微微一笑,「师姐当年所行,的确有失偏颇,不过那般杀戮,并非出自师姐本心吧?」 苏青青顿时怔住:「小师妹……」 「虽不是本意,造下的罪孽,却无法抹去。」 向苼轻轻握住苏青青的手,「师姐这些年,心里定也不好受。」 听得此言,苏青青眼神顿时一颤。 这些年,不是没人安慰过她。可从未有一人像小师妹这样,一句话说进了她的心坎里。 就好像,她所经历之事,小师妹也同样经历过一样。 她却不知,向苼何止是经历过。 地心怨气,虽已转移至化身天道的剑风身上,可每每午夜梦回,向苼仍然能记起,地心毁灭的那一瞬间,耳边响起的无数哀嚎。 若苏青青这点杀孽,就能被称为恶毒。那她曾经所犯,岂非罊竹难书? 向苼微吸一口气,眼底幽光散去,抬头一笑:「师姐,我倒是觉得,此事错不在你。害你神智失常,造下杀孽的那人,才是罪魁祸首。」 大师兄? 苏青青脑海中浮现秦天衍那张温和的笑脸,旋即又摇头晃去。 虽说这一切,是大师兄帮她转世重活出了岔子,留下缺陷所致,可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万神殿! 若非万神殿害她,她根本无需转世,更不会疯疯癫癫,胡乱杀人。 念及此处,苏青青心中对万神殿的恨意,再深一分,可往日压在心头的重担却是轻了些。 她脸上却露出笑容:「小师妹,你说得对。不过你这丫头,小小年纪,都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些道理? 世俗界真有这般历练人?」 苏青青说到这里,偏头看向李小六:「要不六师弟,你也去试试?」 「我可不行!」 李小六立马摇头,他修行顺风顺水的,去世俗界吃哪门子苦? 不过这话可不能直接说出来。 他念头一转,立刻说道:「小师妹天赋异禀,聪明灵慧,我比小师妹还是差了些。」 「说的也是。」 「四师姐,我都这么贬低自己了,你就不能安慰我两声?」 「这哪里是贬低,分明是事实……」 「……」 两人斗嘴斗地不亦乐乎,向苼在旁瞧着,笑而不语。 转眼。小半日时间过去。 向苼起身向外远眺,只见云雾缭绕间,一座剑形高塔已赫然在望。 「剑城到了。」 苏青青也起身,望向高塔,说道:「这里是剑修圣地,城中往来修士九成九都是修剑,前辈在城中各处遗留的心得,数不胜数。 小师妹,你悟性超绝,且去好生感受一番,说不定这一趟走完,你那方才有一丝雏形的剑意,便能彻底领悟出来呢。」 向苼闻言腼腆一笑,「借师姐吉言。」 一刻钟后,灵舟从空中落下,停在剑城大阵外。 待得门户打开,苏青青直接带着向苼二人下去。 方从灵舟舱里出来的梁浩明看到三人背影,脸色虽未有变化,目光却是阴沉许多,出声问道:「是谁先走了?」 呆在甲板上的弟子面面相觑,谁也没敢开口。 梁师兄不好得罪,但无名峰的人,也不是好惹的呀。 梁浩明见无人答话,脸色有些不好看,却未发难。 他身形一闪,直接来到灵舟阵法操控室前,恭声问道: 「燕师叔,方才不知是哪几位师弟师妹下了舟,师侄着实好奇,不知可否告知?」 正在屋内闭目养神的燕长飞眼皮一掀,淡笑道:「告诉你也无妨,是无名峰的弟子。 怎么,你想去结交?师叔近日闲来无事,倒是可以帮你牵线。」 梁浩明听到「无名峰」三个字,脸色立刻就变了,再听到后半句,神情更是多出一丝惊慌,连忙拱手拒绝: 「不……不用了!多谢师叔好意,我只是一时好奇,多谢师叔解答,弟子这便走。」 燕长飞看着梁浩明落荒而逃的背影,微微摇头。 元剑脉果真是没落了,这般心性浮躁的弟子,也够资格当真传? 如此想着,他目光穿透阵法,落在还未下舟的李长亭身边的向剑绝身上。 他方从裂魔谷回宗,此番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向剑绝。 「长亭师侄二十年前不惜伤到根基,也要保全的弟子就是他?」 「性格沉稳,不卑不亢,倒是个好苗子,可惜心里还念着东洲师尊,连拜师都不肯。」 「林师兄将剑脉复兴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未免太过冒险……」 燕长飞修为高深,又隔着一道阵法窥视,向剑绝自然一无所觉,他此刻还在跟李长亭暗中交谈。 「师兄,剑城已经到了,现在能说了吗?」 「傻小子,真不是师兄有意瞒你,我也不知其中缘由。 风清门刚出事,万神殿削尖了脑袋想要挑拨东西两洲的关系,现在你呆在宗门里静修是最稳妥的。 可昨天我接到师尊传音,让你来剑城历练,且不容我拒绝。我问师尊原因,他确实言辞闪烁,只说他自有用意。」 向剑绝听着眉头微拧,但很快就舒展开来,传音回道:「林叔救我于危难,定不会害我。我便当是专门过来闯剑塔就是。」 「这就对了,师尊他们自有计较,我们想那么多作甚?」 李长亭勾住向剑绝肩膀,嘿嘿一笑:「我可是答应你师尊,要好好照顾你,天塌下来,师兄帮你顶着。」 向剑绝点头嗯了一声,旋即神情有些惆怅。 二十年前东洲通道大战,西洲入口现在还封印着,只能出不能进,也不知何时才能回去看望师尊…… 而与此同时,向剑绝心心念念的师尊,此刻已经到了剑塔下。 第316章 入塔 却说苏青青进城后,先带着向苼二人到一处偏僻之地,换了一身便装,而后直往剑塔方向行去。 街道上热闹非凡,随处可见修士摆摊,所卖之物皆与剑修有关。 「大师兄应该与你们说了。」 苏青青一边带路,一边说道:「剑塔是祖师爷专为教导门下弟子,所炼制的洞天至宝。 祖师坐化前,以此塔筑城,吸引天下剑修到来,数十万年来,我剑宗起起伏伏,剑城却一直维持昌盛。 剑修星火不熄,我万脉剑宗才能长存。」 李小六听着,当即竖起一个大拇指:「祖师爷他老人家,当真是有大气魄!」 向苼亦是心有同感,点头表示赞同。 三人交谈不多时,便来到一处六方形广场前。 向苼抬头,远远便看到剑塔矗立广场中央,如同一柄利剑直插云霄。 剑塔塔底高出地面数丈高,因而即便在外面,依然能看到剑塔六面皆有入口,一道道透明的阵法壁障,自塔前延伸开来,将广场分隔成六个泾渭分明的阵法区域。 阵法壁障透明可见,向苼站在外面,看到其中五个都是人满为患,唯独一面区域里仅有寥寥数人,且皆穿着万脉剑宗弟子服,不由眉头微蹙。 这一面区域入口,很明显是专门留给剑宗弟子使用,可人数这般少,进去之后,暗中不知会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想到这里,她摸了摸身上的便服,眉间顿时舒展开来。 看来四师姐早有所料。 她等了片刻,果真见苏青青没有选择剑宗弟子通道,而是走到一处修士爆满的阵法区域前,摸出三枚下品灵石投入凹槽。 下一刻,阵法壁障荡漾开来,显化出三道入口。 「快快进来。」 苏青青唤了一声,向苼立刻跟上,李小六亦是毫不迟疑,钻进阵法中。 甫一入内,耳边却无想象之中的嘈杂,反而颇为安静。 向苼目光略微一扫,顿时发现此处的空间,比在实际宽敞许多,因而里面修士虽多,却没外面看上去那般拥挤。 李小六亦是一脸惊奇。 「此处广场依托剑塔而建,也运用到洞天之法。」 苏青青看出两人的惊诧,贴心地传音解释道:「阵法空间里,要比实际大上百倍,可同时容纳数十万人在此修行。」 「数十万?」 李小六咋舌:「祖师那个年代的修真界,剑修有那么多?」 「恰恰相反,上古时期的修真界,流行流派众多,剑修极少。」 苏青青轻叹一声,「不过祖师爷的眼光自不会局限于当下,他造剑城,为的便是将剑道发扬光大,自然希望剑修越来越多,多到这剑塔也容不下才好。」 向苼听着,轻声称赞:「祖师大公无私,为一脉之崛起,遗泽万代,的确令人崇敬。」 相比之下,自己这一路修行,所思所想,皆为自己,境界是低了些。 不过话说回来,她终究只是个意外踏入修真路的普通人,步步为营修行至今,已是殊为不易,哪里还有心思考虑其他。 念及此处,向苼敛去思绪,跟着苏青青继续往里走。 这一走动,顿时有不少修士注意到他们进来,纷纷投来打量的视线。但看到向苼三人面生,身上又穿着再普通不过的散修装束,又纷纷移开目光,不再多看。 向苼感应到几缕隐晦的神识环绕周围,也不在意,径直往里走。 不多时,一条极为规整的长队映入眼帘。 向苼放眼望去,只见队伍足有千米之远,一直延伸至剑塔入口, 而在队伍两侧,则是各有一条过道,过道尽头聚集着不少修士,略有谈论之声传来,不知在看什么热闹。 苏青青掐指算了一下时辰,说道:「剑塔每日午时开启,现在还差一刻钟,咱们不急着进去,先去前面看看。」 向苼与李小六顿时点头,跟着苏青青走到走到剑塔近前,视线越过人群,便看到一座一人高的金字石碑立在剑塔台阶旁。 在石碑最上面,一行金色大字熠熠生辉,颇为扎眼。 「一剑万生,三百五十三岁,四阶七层。」 「这是……排行榜?」 向苼有些惊讶,抬头望向苏青青。 「不错。」 苏青青微微一笑,说道:「此乃剑塔百强榜,一日一换。今日剑塔还未开,这名唤作‘一剑万生的,应是昨日剑修榜魁首,可得剑塔赏赐。」 向苼微微颔首,随后又问道:「四阶十层,又是什么?」 「四阶,是剑塔难度,对应元婴期。」 苏青青分析道:「能通过四阶七层,便说明此人可力敌元婴后期修士,三百多岁能修炼到此般境界,应该天资不错,且还是宗门弟子,不缺修行资源。」 「原来如此。」 李小六听完露出恍然之色,而后忽地皱起眉头:「师姐,此人就不怕被万神殿盯上吗?」 「你没看到‘一剑万生四字?」 苏青青单眉一挑,道:「这不是真名,剑塔每日来往修士众多,只要修士本人不透露,谁知道此人是谁?」 「就算如此,若真有人仔细观察,定也能将范围缩小。」 李小六不依不饶,伸手指向石碑第十一名,「而且师姐你看,这下面不是有个真名吗?」 「真名又如何?就他这个成绩,还入不了万神殿法眼。」 苏青青摇头:「即便是一剑万生,也仅仅是够到天才的门槛,还远远达不到令万神殿专门派人灭杀他的程度。 而且你可知,此地除了有万神殿,还有不少宗门招徒长老专门盯着,若是能在榜上留名,说不定就能加入宗门。 多少散修无从投门,这剑城就是一处门路。利害相权,若换做是你会怎么选?」 李小六顿时没了话说。 这时,向苼忽然问道:「师姐,只要成绩足够,这榜单便会自行记录吗?」 「当然不是,这剑塔有灵,修士本人若不愿意,剑塔之灵不会强求。」 「剑塔有灵……」 向苼神情一凝:「祖师早已不在了,这剑塔一直都是无主之物?」 「这是自然。」 苏青青傲然一笑,「剑塔之灵陪伴祖师闯荡一生,忠心不二,哪里还会认主其他人?」 苏青青说到这里,忽见人群中骚动起来。 向苼转头看向隔壁,果然看到万脉剑宗众人入场。 「倒是忘了,今日是剑宗弟子过来之期。」有人小声谈论。 「万脉剑宗弟子服如此统一,实难分辨哪个厉害。」 「我倒是认得几人,走在最前面那人名叫梁浩明,是元剑脉真传,听说其一手剑修手段颇为厉害。」 「还有他身边的那位,名叫庄腾,听说是主剑脉最年轻的一名真传弟子。」 「这么厉害?那今日剑榜魁首岂不是没希望了?」 「尽管放心,剑宗真传弟子一般只为修行而来。他们不缺修炼资源,且要忌惮万神殿眼线,因此鲜少在剑榜露名。咱们至多跟剑宗的一些普通弟子争争。」 「那就好……」 向苼听到这里,午时钟声忽然响起。 两名交谈的修士立刻停下,纷纷靠向剑塔。 她转头望去,果然看到剑塔大门已打开,修士鱼贯而入,队伍长龙顿时肉眼可见地缩短。 「师姐,我这边进去了?」李小六一脸跃跃欲试地问道。 苏青青正要点头,却见剑塔门前一震,一名灰衣年轻人直接被轰出来,倒地喷出一口鲜血。 周围修士看到,顿时有人面露嘲弄。 「哪里来的土包子,剑塔规矩没摸清就想进去?」 「我倒是好奇,此人资质到底有多差,居然能被剑塔直接轰出来……」 灰衣年轻人听着周遭议论,气得脸色涨红,竟是又吐了口血,才起身掩面飞速离去。 李小六目睹这一幕,不禁抬头问道:「师姐,方才那人年纪轻轻修炼到筑基期,资质也不算差吧?」 「是不算差,可剑塔毕竟是为剑修所设。」 苏青青面露无奈:「若无修剑的天赋,即便资质再高,都会被被轰出来。」 李小六恍然,「原来如此。」 「好了,别问那么多了。你们二人初次来此,且进去尝试一番。特别是你,小师妹。」 苏青青语气微肃,「你这一身修为凭空得来,想要将其转化成实力,还需循序渐进。进去之后,就从一品难度开始适应,明白吗?」 「明白。」 向苼乖乖应了一声。 苏青青又看向李小六:「小师妹性子稳妥,我最是放心。倒是小六你,可切勿为寻突破契机,去选二品难度。剑塔里虽然死不了人,可若是重伤出来,只会耽搁更多修行时间。」 李小六闻言顿时嘿嘿一笑:「放心吧师姐,我自有分寸。」 「如此便好。」 苏青青神色微缓,「我也不多交代,你们二人这便去吧。」 向苼二人当即点头,转身前去排队。 剑塔一次可容纳千人闯关,不少新来的散修进去得快,出来得也快,且个个都脸色苍白,伤势不轻。 如此快速更迭之下,很快就轮到向苼二人。 第317章 试炼 「小师妹,走!咱们一起进去。」 李小六招呼一声,向苼当即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剑塔大门,很快消失在苏青青视线中。 甫一入塔,光线顿暗,向苼微微眯眼,很快适应,看清周围景象。 只见她孤身站在一间四面封闭的石室内,周围摆设极为简单,除了地面中间放着一个蒲团,再无其他。 「此处乃是临时休憩之所。」 耳边忽然响起一道悦耳的女声,语速缓慢:「道友初来剑塔,可有疑问?」 向苼沉默片刻,忽然开口:「你是塔灵?」 「是,也不是。」 女声很快回应:「塔灵大人常年沉睡,我是它分离而出的万千神念中的一缕,专用作指引前来历练的修士。 道友若是愿意,可叫我庚七。」 「庚七。」 向苼目光一闪:「我在此历练,修为可会暴露?」 「不会。塔灵大人遵从主人之意,若你不愿,除了主人,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你的修为进境。」 「主人?」 向苼眼眸轻眯:「你口中的主人,是万脉剑宗祖师?」 「是。」 「他叫什么?」 向苼这句话问出,女声顿时沉默,过了片刻,才回道:「主人名讳尊贵,万不是我区区一缕神念所能知道的。」 向苼得到这个回答,丝毫不意外。 兴许是害怕冒犯,她从未听师兄师姐们提过祖师名讳。 此番多问一句,本就是心血来潮,没抱太多希望。 「既然如此,我无惑了。」 向苼这一声落下,石室内顿时出现变化,一面墙壁悄然隐去,一条漆黑无光的通道,摆在面前。 「剑塔共分六阶,对应筑基、结丹、元婴、出窍、化神、合体、渡劫七大境界,每一阶分十层。 道友年纪轻轻,修行尚浅,可否要开启一阶一层试炼?」 女声说着,通道上方光轮同时转动,很快转到「壹壹」二字。 剑塔空间可看穿骨龄,眼前这位小道友,方才十二岁,它还从未指引过这般年幼的修士。 如此年龄,若能通过一阶一层,就足以登上剑榜了。 它方才生出这般念头,却见向苼摇头道:「不用。」 「不用?」 女声诧异:「道友,莫要好高骛远。」 向苼微微一笑,敛息诀停止运转,一身元婴中期修为显露无疑。 「就从三阶七层开始吧。」 女声顿时不说话了,过了许久,光轮才缓缓转动至「三柒」二字。 向苼二话不说踏入通道,身形很快淹没在黑暗中。 片刻之后,向苼穿过通道,来到一处四方上下,皆是虚无的空间。 一道面孔模糊的人影,悬立在虚无之中,双目紧闭,似在沉睡。 感应到有人到来,人影双眸陡然睁开,看到向苼,没有任何废话,起手便是一道真元匹练爆轰而来。 向苼面色微冷,稍一偏头,便避开匹练攻击,同时脚下剑光一闪,瞬息闪至人影面前。 人影面孔顿时有浮现片刻惊慌,随后双手飞快掐诀,凝练出一枚符印镇压而来。 但还未飞出一丈远,就被向苼一掌拍碎。 人影脸色剧变,正要再施展其他手段,向苼并指如剑,抬手一道剑光劈出,直接削去其半边脑袋,连同元婴一起切碎。 轰! 人影炸开,散成漫天光点,虚无空间内安静下来。 向苼看着四处飘散的光点,微微皱眉:「庚七,你在吗?」 「我在。」 女声立刻回应,语气比起之前隐约多出一丝恭敬,「道友可是觉得,这三阶七层的对手,太弱了?」 「不错。」 向苼轻轻点头,对方修为高出她一个小境界,可论真元强度,却比差了不止一筹,简直不堪一击。 「此事,是庚七的不是。」 女声微露歉意:「庚七错估道友实力,因此方才未曾说明,剑塔历练的对手,若无特别要求,皆为普通法修。 道友剑元极度凝练,远超元婴境界,普通法修自然不是对手。 道友可将之设为剑修、体修、鬼修、魔修、妖兽等等。具体流派境界,亦能随意加减,如此方可达到历炼效果。 道友是否立刻修改?」 「暂且不必。」 向苼目光一闪:「继续下一层。」 「庚七明白。」 女声落下瞬间,虚无空间立刻有三团光芒凭空出现,迅速凝聚出三道模糊人影,每一道人影修为,皆在元婴后期圆满。 三道人影苏醒过来,立刻闪身散开,呈三才阵型将向苼围在中间,同时手掌一翻,各自祭出一面阵旗。 向苼面无表情,身形一闪,瞬间从原地消失,再出现便已到了其中一人身前。 人影反应不慢,立刻抛出一面灵盾法宝挡在身前,与此同时,另外两道人影各自祭出法宝远攻。 向苼避也不避,伸手一指点在盾面,指尖恐怖剑光闪过,灵盾瞬间破碎。 模糊人影脸色大变,猝不及防之下,被向苼点中眉心,当场身亡,化作点点光芒散去。 而在这时,身后两道法宝也已打在向苼背后。 但听「嗤拉」一声,布帛撕裂,一面白皙光洁的后背***而出,竟是没有半点伤痕。 向苼返身抓住两道法宝,稍一用力,法宝咔嚓一声,直接报废。 两道模糊人影当即受到反噬,纷纷吐血倒退。 「还是太弱……」 向苼微微摇头,并指如剑,向前一挥,一缕剑意丝瞬息扫过两道人影,整齐地将两人分割成四段,化作光点消亡。 这一过程,说来漫长,实则从开始到结束,不过数息时间。 虚无空间再次回归平静。 向苼立在半空,看着悬浮在半空的血滴缓缓消散,沉思片刻,开口道:「庚七,这些人影都是真人?」 「道友这么快就发现了?」 女声笑道:「如道友所言,这些人影虽是模拟而出,但无一例外,都是真实存在过的修士。 塔灵大人收集了古往今来众多修士投影,普通修士、天骄妖孽,应有尽有。 道友闯关与真人斗法无异,可达到最佳历练效果。」 此话一出,向苼顿时笑了,笑容却有些冷:「如此说来,我在此斗法,也会被塔灵记录?」 「庚七疏忽,此事未与道友提前告知。」 庚七语气立刻变得有些惶恐,「不过道友放心,剑塔自有规则运转!在您身陨之前,绝不会把您制作成投影供人历练。」 「是吗?」 向苼环视一眼四下虚无,忽然问道:「庚七,你似乎很怕我?如你这般存在,应当无需在意的我的态度才是。」 「道友有所不知。」 庚七苦笑一声:「我等虽是塔灵大人散出的神念,但曾也是活生生的人。 塔灵大人曾有过承诺,若我等能好生指引,培养出一代强者,便可得恩赐转为鬼修。 反之,若指引不当,令历练修士不满,便会被抹除神智,再无重修机会。」 话说到这里,庚七语气变得有些谄媚:「道友小小年纪,如此修为,当为转世重修之人,能遇到您也是庚七之幸。 日后道友若有不满之处,尽管提出,庚七定竭尽所能,助道友修行。」 「原来你是上古时代的修士?」 向苼神情微诧。「不知阁下在上古时期,是何身份?」 「我也不知自己是谁。」 庚七语气透着一股迷茫,哀叹道:「神念虚弱,连虚无之体也无法凝聚,记忆更是短暂,仅有数十年罢了。 或许有朝一日,待我转为鬼修后,便能记起过往吧。」 向苼听着,有些沉默。 剑塔自上古时期留存至今,必然藏有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庚七这等存在,或许只是冰山一角。眼下她修为尚弱,不必探究太多。 如此想着,向苼敛去心思,问道:「方才那三人修为,可有详细记载?」 「道友稍等。」 说回正事,庚七语气顿时精神了些,随后操控虚无空间,缕缕白烟飘来,很快在向苼面前凝聚出一行白字。 向苼目光一扫,心中了然。 这三人为一母同胞的三兄弟,虽是元婴圆满,却为散修出身,难怪真元强度、对敌手段、身法速度皆是一般。 方才她故意硬接的两道法宝,只是上品灵器,连宝器都不是,难怪砸在身上,不痛不痒,连她的防都破不了。 看来单以真元计算,她的实力也已远超一般元婴圆满,再继续在三阶历练,也不会有太大效果。看書菈 想到此处,向苼挥袖荡去白烟,「庚七,去四阶。」 庚七二话不说操控光轮运转。它此刻已然看出来,这次指引的历练修士极其不简单,修行本为私事,他还是少置喙为妙。 片刻之后,光轮转至「肆壹」二字,显露出一扇门户,一行悬梯自门户中延伸而出,直指上层。 向苼不作犹豫,拾梯而上,身形很快没入门户消失不见。 第四阶历练空间,仍是一片虚无,不过相较于第三阶,空间更大了一些。 向苼打量一眼,方才身形落定,面前虚无之中顿时有紫光浮现,一名面孔模糊的女修从紫光中走出。 女修一双冷目如电,瞬间锁定向苼气机,周身蓝色真元如浪潮一般涌动,威压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第318章 激战 向苼被对方锁定气机,顿觉周身一沉,连经脉都受到影响,真元运转变得滞涩。 不等她挣脱气机,女修双手掐诀凌空一点,口中轻喝:「去!」 一股百丈高的真元巨浪霎时从她身后升起,飞速朝向苼拍去。 向苼神色冷静,抽身后退,同时身形微震,迅速挣脱气机锁定,挥袖在面前布下真元盾。 轰! 巨浪撞击在真元盾上,真元盾立刻剧烈抖动起来,只坚持不到一息,便轰然碎裂。 向苼眉头微蹙。 她的剑元以剑风之法淬炼数次,可终究还是元婴期的真元,比起出窍期来,定是差了些。 就是没想到,差距会这般大。 此番念头闪过的同时,真元巨浪已然临身。 向苼心念一动,周身玉色流转,玉面甲显现,任由浪潮淹没。 哗—— 蓝色真元冲刷在玉面甲上,就如同海水冲刷礁石,别说损伤,就连一丝痕迹也未能留下。 女修脸色顿变,双臂一展,数百重浪潮同时升起,一重高过一重,再次倾轧而来。 四品神意,叠浪! 向苼认出对方手段,目光微闪,单手一掐剑诀,但听一声清越剑鸣响起,一道银光乍现,瞬息绕过百重巨浪,直刺女修面门。 「飞剑?」 女修冷哼一声,面前升起水色屏障,拂袖一挥,屏障中立时飞出无数水团,砸向飞剑。 便在这时,向苼手中剑诀蓦然一变。 飞临半空的飞剑瞬间「唰」的一下,消失在原地。 女修脸色再变,右手迅速一甩,浪潮迅速回拢,化为一道高速旋转的漩涡,将女修整个人护在其中。 噗! 飞剑刺入漩涡,未及一半,便在转力的带动之下,摇摇晃晃起来。 向苼微微摇头,伸手一招,法器飞剑立时后撤,化作一道银光回到手中。 看来单以真元迎敌,极限便是如此,不用再试了。 念及此处,向苼右手一挥,飞剑立刻化作一道长虹再次冲出,眨眼消失在半空。 「又是这一招?」 漩涡之中的女修见状冷冷一笑,「再来结果也是一样!」 此话音未落,只见一道银光乍现,瞬息洞穿漩涡,毫无阻碍地刺入女修眉心,用力一绞,将识海连同元婴搅成一滩烂泥。. 女修双眸瞬间黯淡,坠落虚空,化为光点散去。 在一旁观战的庚七看到这一幕,不由心神震动。 前来剑塔历练之人,皆是剑修。此女掌握一门剑意,她并不奇怪,可没想到剑意一出,对手竟被直接秒杀了! 飞剑凝光一寸,说明此女剑意领悟堪堪达到一成,可却能弥补一个大境界和一个小境界的差距,越阶碾压。 这意味着,此女所领悟的剑意品级,极高! 「她在浪潮下仅靠一层薄薄护甲就能轻松抵挡,难道是传说中可增强肉身之力的二品浑元剑意?」 庚七暗自猜测,心神激荡,难以自制。 领悟二品剑意的剑修,又是转世重修,修行进境必定极快。 有此女作为功绩,她岂不是很快就能转为鬼修,重获自由? 「庚七,下一层。」 向苼声音忽然传来,庚七一个激灵回神,连声应是,语气更为恭敬。 光轮转至「肆贰」,三名出窍前期修士飞速凝聚而出。 方一苏醒,三人二话不说齐齐朝向苼杀来。 向苼眼中战意闪过,抬手捏出无影剑诀。 唰! 法器飞剑霎时遁出,凭空消失。 三人见状身形丝毫不退,反而更快的,同时齐齐向高空抛出一面三角轮盘。 真元涌入,轮盘降下金光笼罩而下。 叮! 但听一声清脆嗡鸣,法器飞剑刺在金色光幕上,光幕生出裂纹,却未立刻破碎。 而这时,三人距离向苼已不到三丈距离,袖袍齐齐一挥,各自射出一面阵幡。 向苼神色冷静,果断闪身后退,同时左手在虚空连点,片片禁制符文如金色雪花飘落,瞬息凝结成一面金色墙壁,将阵幡抵挡在外。 借着这一空隙,向苼右手掐诀一变,化为重山印。 金色光幕上的飞剑立刻回撤升空,迎风暴涨成一柄巨剑,带着如山岳的厚重,向三角阵盘狠狠砸落! 轰! 结合成一体的三角阵盘瞬间四分五裂,金幕破开。 三名出窍修士脸色微变,分散避开。 眼见三人落单,向苼唇角微勾,一步迈出,瞬息出现在一人身后,并指如剑,果断一划。 噗! 一颗头颅高高飞起,元婴小人尖叫着从识海遁出,朝向苼飞来,迅速膨胀。 向苼眼中剑光一闪,丝丝缕缕的剑意自周身逸散而出,眨眼织成一张网,迎上元婴。 出窍期修士元婴尚未转变为元神,何其脆弱,眨眼就被剑意切割成无数碎片,化为光点纷纷而落。 一人被杀,三角阵盘被破,剩下来便简单许多。向苼挥袖收拢剑网,干脆杀向第二人…… 数十息后,虚无空间重归安静。 向苼收剑而立,轻吐浊气。 这剑塔,果真是个好地方。 这一场,她仍然只用一成剑意对敌,刻意拉长战局,好尽情施展剑道手段。 如此一番激战,她明显感觉剑意运用变得更为纯熟一分,有诸多感悟隐隐自心中萌生。 不过若想将感悟完全激发,快速进步,光是这点压力还不够。 向苼眼中战意高涨,「庚七!」 庚七心领神会,立刻将光轮转至「肆三」。 下一刻,虚无空间内白光闪过,一连九个出窍前期修士凝聚而出。 向苼神色微凛,这九人与之前四人大不相同,不但气息圆润无缺,且同出一源。 庚七见是这九人,亦是一惊,连忙出声提醒:「道友小心,此九人虽只是一般法修,却通晓合击之术,即便是出窍中期修士应对,也颇为头疼。 道友尝试一番,若觉不妥,可随时唤我停下。」 庚七提醒一声,见向苼点头,这才散去白光。 九道人影立刻苏醒,面露杀机,九股气势冲天而起,凝成一股朝向苼压来! 轰! 向苼仿佛被一座大山压中,面色当即一白,别说真元运转,就是呼吸也几乎凝滞。 到底是安稳太久了,竟有些不习惯…… 她深吸一口气,眼里泛出自嘲,更多的,却是兴奋。 这种感觉,当真令人怀念。 她抬指一点虚空,法器飞剑迅速飞出,剑意凝在剑刃,斩断威压。 向苼周身封锁一松,二话不说闪身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九道匹练轰击在原地,虚空炸响! 「负隅顽抗!」 一击未中,为首之人冷哼一声,双手捏出一段奇异印诀。 其余八人见状亦是立刻如法炮制。 然而还未等掐诀完毕,一道剑光蓦然凭空出现,刺向最左侧一人命门。 飞剑临身,那人丝毫不乱,反而面露讥嘲,直接伸手。 其右侧八人立刻同时伸手,真元通过一层看不见的联系,集中到左侧修士身上。 左侧修士气息骤然暴涨,其手臂更是诡异地瞬间伸张数十丈,拍中剑身。 嗡!! 剑身剧震。 向苼裹挟在剑光之中,闷哼一声,口角溢血,动作却未有丝毫停顿,左手凌空一点,上千枚禁制符文瞬间凝成一个大大的「封」字,飞向对面。 「古禁封印?」 修士脸色微变,顿时顾不得乘胜追击,飞身暴退,然而终究是慢了一步,沾染到一丝封禁,与周围八人断开联系,气息骤降。 就是现在! 向苼眼中精光爆闪,双手捏诀,飞剑霎时隐入虚空。 受到封印的修士亦是反应极快,立马抽身后退。 与此同时另外八人立刻发动合击之术,杀向向苼。 这是要围魏救赵? 向苼神情冷漠,周身玉色流转,脚下剑光一闪,险而又险地避开一道真元匹练,同时右手一挥,法器飞剑立刻显现,杀向八人。 躲向后方的那人看到飞剑,神色顿时一松。 可就在他松懈的那一瞬间,一道更为森冷的剑光乍然出现,瞬息洞穿他的眉心。 「还有…飞剑?」 修士满脸错愕,目光黯淡之前,分明看到,那是一柄没有剑尖的道器飞剑…… 「老八?!」 骤然折损一人,八人惊怒,纷纷咬破舌尖血,喷洒在法宝之上。法宝威能暴涨,各方攻势如狂风暴雨一般袭来! 向苼一时间节节败退,左支右绌之下,不慎被抽中后背,拉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她脸色却未有丝毫变化,双手掐诀变幻,竭力抵挡,一边飞速后退。 随着时间推移,她身上的血痕越来越多,可挥使飞剑,却越发随心所欲,内心感悟渐浓,如同火山一般,即将喷薄而出…… 庚七看到这里,心中着实焦急。 他只有指引历练之能,无法干涉修士,只能在一边干看着。 贵人方才元婴中期,应对九名出窍前期,还是太勉强了。 再这么打下去,迟早重伤,虽不致死,可也耽搁修行啊。贵人心性沉稳,当及时止损才是,怎么还不喊停?! 他正着急,忽然感应到虚空内温度骤降。 他怔了一怔,抬头看去,竟看到虚无之中,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 第319章 领悟 虚无空间没有四季变化,雪花必是神意所化。 贵人除了剑意,还领悟有冰雪神意? 庚七心下暗皱,修行最忌多而不精,特别是剑修,最为纯粹,鲜少会有人再去钻研其他神意。 贵人既然是转世重生,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难道是自己想岔了? 她精神微振,用意念隔空接过其中一片雪花,感应片刻后,心神剧震。 这不是雪! 战场中,向苼双手挡下八人合击,脚下踉跄,一连后退数十步,方才站稳。. 她抬眸看着乘胜追击的八人,抹去嘴边血迹,脸上竟是泛出一丝奇异的笑容。 八人看到她的笑容,不禁身形微顿,意识略有分散,这才发觉整片天地不知何时已经被雪花充斥,变得白茫茫一片。 「这雪……」 其中一人惊疑不定,伸出手,触碰到一枚雪花。 雪花边缘冷光一闪,其人指尖竟被割出一道血口子。 八人脸色瞬间变了,这哪里是什么雪花,分明是剑意所化。 一片尚且如此,这虚无之中的鹅毛大雪若何止千万? 「退!」 为首一人高喝一声,八人立刻结阵飞速后退。 「现在想逃?晚了!」 向苼冷冷一笑,挥袖极速一挥,漫天雪花顿时被卷入风中,掀起一场暴风雪。 每一片雪花,都带着无暇剑意的锋锐杀机。 八人被卷入雪中,共同撑起的灵盾只撑了半息,便被无数雪花切碎。 「啊!」 「啊!」 雪花涌入,割在肉身,如若凌迟之刑,八人惨叫连连。, 八人在这一场暴风雪中,很快被削去肉身,身魂俱灭,化作光点消散。 漫天的风雪,也在同时停下。 四阶三层,通过! 庚七在旁看着,早已震惊失神。 她在塔中指引修士,已有两千多年,可还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战绩。 一招,跨一个大境界,瞬杀八人,何其荒唐? 要不是亲眼所见,怕是别人说给她听,她都不会相信吧? 贵人前世,到底是谁? 纵观两千年来,世间第一妖孽,唯有宗主秦天缺,可秦天缺是男修,而且还活着,怎么也不可能是他。 难道是飘雪殿太上?也不对,那位太上前世并非剑修…… 庚七苦思冥想,没个答案。 另一边,向苼抬手召回两柄飞剑,落地微微喘息一声,道:「庚七,送我去休憩之所。」 庚七回过神来,连忙应了一声,打开一道门户让向苼进去,一边问道: 「道友,你受了一身伤,为何继续留在塔内休憩,难道还要继续闯关?」 向苼摇头:「不,待我伤势痊愈,便送我出塔。」 「伤势痊愈?」 庚七面色古怪,那得要多久? 她方才生出这般年头,便见向苼手臂上一处伤口冒出白烟,而后以肉眼可见地速度结痂脱落,恢复白皙。 「这肉身?!」庚七心神震动不已。 这短短一日间,她所受到的震撼,当真是比前面两千年加起来都多。 向苼没有在意庚七,她此刻正在检查伤势。 这一身大大小小的血口,皮肉外卷,看着恐怖,实则只是皮外伤,以完美肉身的恢复力,看来不需要元泉相助,也能在半个时辰内痊愈。 向苼估算着时间,回到休憩之所,身上伤口就已消失小 半。只是衣服却是破破烂烂,不能要了。 她盘膝坐下,闭目养神。 这个时候,庚七终于回神,出声问道:「道友,这是今日的剑榜。」 她话音刚落,一面剑榜虚影出现在向苼身前。 向苼眼眸微睁,看到排在第一之人,名叫路运城,闯过关卡不过三阶六层,比昨日的「一剑万生」还差些。 「今日剑榜魁首奖励,为上品火灵珠一枚,道友可有兴趣?」 向苼面无波澜,淡淡出声:「我不会上榜,日后无需再问。」 庚七连忙应声:「明白。」 她其实心里也清楚,如贵人这般存在,定不会为一点蝇头小利暴露自身,如此询问,不过是按照剑塔流程,例行询问。 一炷香后,向苼身上伤口尽数消失,她睁开眼,从戒指中取出一套新的换上,又对着水镜,理好稍微凌乱的发丝,检查一番,确定没什么血污残留,这才知会庚七一声,起身走出剑塔。 「出来了!小师妹出来了!」 甫一出塔,视线未复,向苼便听到耳边传来李小六的声音。 她微微眯眼,适应视线,顿时看到一张鼻青脸肿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向苼忍俊不禁,「六师兄,你这脸是怎么回事?」 李小六小脸一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让你不听我的话,活该被揍。」 苏青青走过来笑骂一句,随后看向向苼,目光顿时变得温和:「还是小师妹乖巧,打到第几层了?」 向苼腼腆一笑,「三层。」 「第一次就能打到三层,很不错!」 苏青青夸赞一声,李小六顿时不高兴了,双手抱胸,哼声道: 「四师姐,你还能再偏心点吗?小师妹打过三层你就夸?我才筑基期,越级过了二阶一层,怎么也值两句好话吧。」 苏青青听着,还未开口,便听到向苼笑着夸道:「六师兄真厉害,能越阶而战,比我可厉害多了。」 李小六分明是求夸的,可真被向苼这般直白的夸赞,脸色却是「腾」地一下通红,口中呐呐,说不出话来。 「哈哈!」 苏青青笑得花枝乱颤,「都是当师兄的人了,还要跟师妹争个夸赞?这下知道难堪了?」 李小六挠了挠头,语气仍然倔强:「我哪里是争,四师姐你连我一起夸不就完了?」 说完这句,他又嘿嘿一笑,凑到向苼跟前关切道:「小师妹,你累了吧?咱们回剑宗别院歇息可好?」 向苼微微点点,「正巧我也略有感悟,想尽快回去消化。」 「这便有收获了?」 苏青青目光一亮:「好事!我们这就回去,不过不是宗门别院,我给你们另外寻了个好地方。」 「什么好地方?能比宗门别院还好?」 李小六一脸惊奇:「我可是听说这里的宗门别院里有五品聚灵阵,比咱们峰上的还要高一品呢。」 苏青青摇头:「那地方人多眼杂,万神殿最喜欢盯着,除了那座大阵勉强算得上是好处,其他全是坏处。」 李小六一听万神殿,立马对别院失去了兴趣。 风清门的惨痛遭遇仍历历在目,犹在昨日发生,他才不想再被万神殿暗算。 打定主意,一行三人很快离开广场,前往苏青青所说的地点。 而在他们三人离去后不久,剑宗阵法区域,大门前光芒闪过,向剑绝的身影缓缓从门中出现。 他视线扫过塔外零星的几名弟子,没看到李长亭。 「师兄还没出来……」 向剑绝心中念叨一声,走在一边盘膝坐下,垂眸等待。 其他弟子见他面色极冷,皆是不远靠近,只在远处私下传音谈论。 向剑绝早已习惯如此,毫不在意,一心修炼。 只是一想起如今的修为进境,他眉宇间却浮现出一股烦躁之意,挥之不去。 踏入西洲地界后,他灵根蜕变,修为亦是在此蜕变之中暴涨。 短短二十年,他便从结丹期修炼至元婴后期,亦悟出一门四品水行剑意,不再是雏形。 可最近几年,他明显感觉到修为进境放缓,且修炼《五行剑典》时,常有滞涩之感。 修为进境放缓,是因灵根爆发期接近结束,他尚能接受,可《剑典》修行有碍,却令他心中生出一丝落差感。 从前在东洲时,他为万剑门中天赋第一。师兄李长亭也说他悟性惊人,来西洲有必定大有所为。 可如今,他却被《剑典》绊住,剑意迟迟卡在一成的门槛上,进步缓慢。 他心中有惑,不是没去请教脉主和师兄,可每每这般,得到的回答,都是不要操之过急。 或许在他们看来,自己这般飞速进步,而后遭遇阻碍,定是心性浮躁所致,需要一段时间沉淀。 可向剑绝知道,自己不是。 他修炼时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参悟剑典亦是颇为艰难,如今随着时间推移,这种艰难的感觉,越发明显。 若是师尊在这里…… 向剑绝不可避免地响起向苼,眼神微暗。 就算师尊在这里又能如何? 师尊是强,但却强在地神之道上,没有五品宗门底蕴作支撑,师尊在剑修一道的研究又能有多深? 他也已经掌握剑意,接下来的路,是该要自己走才是。 「傻小子,愁眉苦脸的干什么呢?」 耳边传来爽朗的笑声,向剑绝一抬头,便就看到李长亭那张傻兮兮的面容,不禁无奈。 「不是说好了,别在外头叫我傻小子。」 李长亭闻言哈哈一笑,「这不是忘了吗?今日师兄心情好,带你去个好地方喝酒,去不去?」 向剑绝沉默片刻,也不问李长亭因何事而高兴,点头应允。 「哟?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李长亭一脸稀奇:「往日叫你去喝酒,你总是一个闷着,这是改性子了?」 向剑绝脸色微黑:「你再说,我就不去了。」 李长亭立马摆了摆手,改口道:「不说了,咱们走。」 第320章 突破 「素梦别院?」 一处行人稀少的偏巷中,李小六照着紧闭院门牌匾上的字念出了声,旋即一脸疑惑地回头问道: 「四师姐,此处分明是一处私宅,咱们进得去吗?」 苏青青难得没有回怼李小六,她看着院门,眼底微露伤感之色,但仅是片刻,神色便恢复如常,摸出一枚阵钥,插入院门凹槽中。 咔咔咔—— 随着机括转动之音响起,封锁阵法立刻散去,大门自行向两边打开。 这处私宅就是四师姐的?! 李小六惊得张大嘴巴。 剑城被剑修尊为圣城,私宅价格可不低,他可是听说最小的一间都要百万上品灵石,更何况这一座私宅看着并不小。 四师姐,居然如此富有? 李小六震惊的同时,向苼已经跟着苏青青踏入院门。 这院子显然久未住人,向苼一进来,体内还在萌芽中的岁月神意便有所触动,感应到封锁在阵中的古老时光韵味,正随着阵法开启迅速流逝。 至少一千年…… 向苼目光微闪,换言之,四师姐前世至少也是一千年前的人物。 两人行走间,都未开口说话。 苏青青走在前面,向苼看不到她的表情,但灵觉却有一丝感应,四师姐此刻的心情,很是低落。 片刻之后,苏青青领着向苼来到一间房前,神色不见低落,笑盈盈地说道: 「小师妹,你就住在这里吧,进去看看喜不喜欢?」 向苼点点头,伸手推开房门。 屋内陈设颇为精致、书桌、藏册、软榻、香案、蒲团一应俱全,在阵法维持下,皆是一尘不染。 「此处房间后面有一个小灵池,用来静修消化感悟,最好不过。」 苏青青补充一句,又指着屋外的楼梯道:「房间上面还有个小阁楼,能看到别院外,风景很是不错,若是修行久了,觉得烦闷,便可上去歇歇。」 向苼听到这里,忽然开口道:「四师姐,这里本是你的房间吧?」 「看出来了?」 苏青青展颜一笑:「不错,从前我在剑城修行时,都是住在这里,不过以我如今的修为,也用不到小灵池了,你便安心住下。」 「小师妹是安心了?那我呢?」 李小六不知何时倚在门边,嘴巴撅的老高,一脸不高兴。 苏青青单眉一挑,上去拎起李小六的耳朵就往外走。 「这别院房间多的是,师姐带你好好挑挑。」 「疼!疼!疼!师姐你挑就挑,别拎我耳朵啊……」 「让你欺负小师妹!」 「我…我就开个玩笑,我一个做师兄的,哪里会跟小师妹争啊?」 「……」 目送两人远去后,向苼复才轻笑一声,转身来到屋后小灵池。 池水清澈,灵气云雾蒸腾,向苼脱去外衣,步入其中。 冰凉的触感顺着皮肤蔓延至全身,令得向苼心神也随之变得冰静,感悟纷纷浮上心头。 剑意化雪…… 向苼眸色微深,暴风雪灭杀八人的回忆在识海中逐渐清晰。 这不是她第一次施展剑意化雪。 上一次,是在东洲万剑门隐居时期,魔教作乱,她潜入魔教据点,魔胎第一次失控,以至于暴雪屠城。 时隔多年,她再次施展出这一招,同样的威力,却有本质上的不同。 魔胎至阴至寒,上一次她是以魔胎之力冰冻虚空,令得雪花狂卷,再加之神智失控,剑意暴乱,巧合之下融入雪花 ,才创出那般战果。 而这一次,她是以剑意斩断虚无之中的火意。火意不存,水化成冰,再经剑意粉碎成雪,经风一卷,便成杀招…… 向苼逐渐理清其中原理,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弧度。 此招由巧合而生,如今被她自创而出,是该有个名字,就叫剑雪。 想到这里,向苼忽觉真元周天骤然加快运转,灵气漩涡搅动池水,发出哗啦的声响。 要突破了? 她眼神一凝,立刻摒弃杂念入定,谁知真元在经脉中方转过两圈,便冲破瓶颈,体内响起一阵轻微的突破之音。 元婴后期,竟就这么轻松突破了。 向苼睁开双眼,略微感应一番自身丹田,只见真元稳固,并无虚浮之感。 这突破速度,未免太快了些。 向苼略作惊讶,随后思忖一番,却又觉得连番突破,又在情理之中。 她服用了那么多的朱果,体内定海潜藏了不少药力。 如今一经战斗,药力立刻被激发出来,此番又遭感悟,内心通达,便有了突破的契机。 「元婴后期。再下一步,便是出窍期了……」 向苼身形后仰,重新靠在池边,面上掠过一抹沉思。 她如今已非昔日吴下阿蒙,对修真各大境界都有所了解。 元婴到出窍期,突破的关键便在于元婴锁窍。 破开眉心窍,元婴便可离开识海自由行动,而后与神魂相融,向元神转变。 而元神,乃是突破化神期的关键之一。 不过眉心窍,乃是识海死穴之一,一个不好,便有可能将窍穴连通元婴一齐毁灭,断送修行路。 破眉心窍的法门,宗门记载颇多,不过剑修的法门大同小异,都是以剑意撕裂眉心,随后经过几番扩展,开辟出一条可令元婴自由出入的通道。 想要做到这一步,对剑意的操控至少需达到入微,否则剑意稍加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向苼细细思忖间,时间不知不觉过去……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向苼结束修行从灵池出来,换上一套新衣,方打开房门,便就看到李小六就坐在门口台阶处。 李小六看到向苼,立马站起来,跑过来问道:「小师妹,时辰尚早,剑塔未开,咱们去外边逛逛如何?」 向苼不置可否,视线越过李小六,扫了一眼他身后,问道:「四师姐呢?」 「四师姐昨天就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呢。」 李小六一指别院后面的街道,「那里开了一家新酒馆,地方偏僻,客人却不少,定是酒水不错。四师姐最喜好酒,大概就在那里?」 向苼眉头微皱,「一夜未归?」 「小师妹,你就放心好了,以四师姐的修为,这剑城里能为难她的,屈指可数。」 李小六笑着安慰,眼里却无笑意,反而流露出一丝担忧。 向苼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后沉默片刻,说道:「昨日,我见四师姐有些不对劲,或许是故地重游,想起了一些伤心事。」 此话一出,李小六两眼顿时一亮:「原来你也发现了?咱们快去找她!」 向苼点点头:「找到师姐后,切莫多言。」 「知道。」李小六点点头。 向苼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李小六愣了一下,立刻追上去。 「不对啊小师妹,我才是师兄,你这话应该由我来说才对……」 酒馆和素梦别院只隔着一条街道,向苼二人走了两步便到了门前。 「罗记酒馆。这 酒馆主人莫不是姓罗?」 李小六念叨一声,踏进店门。 向苼视线在牌匾上停留片刻,很快收回目光,跟着进去。 剑塔未开,酒馆内正是热闹的时候,两层楼坐满了人,颇为嘈杂。 此地人多,放出神识搜索多为冒犯。 向苼和李小六只能分头,以肉眼寻找。 片刻之后,向苼在二楼窗边寻到苏青青的背影。但在看到与她拼桌的二人后,目光顿时古怪起来。 「小师妹来啦?」 苏青青有所感应,醉眼朦胧地看过来,脸上顿时露出笑容,招了招手道: 「快过来,我给你介绍两位师兄。」 向苼不及开口,就被苏青青拉到一边坐下。 苏青青指着对面笑呵呵的青年道:「这位是元剑脉真传,李长亭,元剑脉你知道吧?就是三……呃,总之是个不错的副剑脉。」 向苼默默听着,目光扫过苏青青桌边的酒瓶,不过两三瓶。 就这点酒,便令师姐醉得这么厉害? 只怕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苏青青还在说,她指着一边的向剑绝道:「这位来头更是了得……」 「四师姐,你醉了。」 向苼出声打断,苏青青立马不说向剑绝了,昂着头道:「师姐没醉!快叫师兄,不可失了礼数。」 向苼抬头看着一脸笑容地李长亭,再看一边神色寡淡的向剑绝,心下轻叹一声,正要开口,李小六却在这时赶了过来。 「小师妹,你找到人了,怎么也不知会我一声?」 李小六走到桌边,这才看清桌边两人面貌,他认了出来,当即抱拳道:「李小六,见过李师兄,向师兄。」 「李师弟不必客气,咱们还是本家呢,坐坐坐。」 李长亭随手翻出一个酒杯放在李小六面前,随后看了看向苼,犹豫了一下,又拿出一个来放在向苼面前,两个都斟满。 「这里的酒是我一位东洲故交所酿,很是不错。」 「东洲的酒?」 李小六目光一亮,端起来尝了一口,旋即连连点头道:「果真别有一番风味,难怪师姐喝了一晚上没回去。」 「什么?都一晚上了?」 苏青青略微睁大双眼,「我怎么觉着才过去一会儿,我还得回去给小师妹做吃的呢……」 向苼听得一脸无奈,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嗯,还是熟悉的滋味。 向苼嘴角微不可察地一勾,罗海酿酒的本事,近年倒是越发精湛了。 可惜大哥还在沉睡,无缘尝到。 第321章 坦白 李长亭看着苏青青与师妹互动,着实惊讶,不由说道:「都说你们峰的弟子,个个脾性古怪,不好招惹。 往年不曾接触,今日一见,却觉得诸位与传言中大不相同,都是真性情。」 「李师兄这话真是说到我心坎里了!」 李小六被夸得喜笑颜开,「门内那些都是谣传罢了。」. 李长亭露出赞同之色,点点头道:「便就跟我这位师弟一般,在外恶名大多都是捏造。 你们别看他这幅冷眼冷脸的模样,其实待人至诚至真,当为赤子。」 向剑绝听到这里,立马端起酒杯,给李长亭猛灌了几口。 这厮怎么看到谁都想让他结交一番,往年的教训还不够多吗? 而且每次都是这幅肉麻说辞,听得他浑身发毛,好生不自在。 向苼看着向剑绝这般窘迫的模样,抿唇暗笑。 李长亭没有失言,果真有在好好照顾他。除了些许谣言,这小子在元剑脉的处境,应该不错。 「听说了吗?昨天剑榜魁首是东洲修士。」 邻桌忽然传来交谈声,声音颇大,引起周围不少人注意。 邻桌修士恍若未觉,接着聊天。 「东洲修士夺魁,这不是近年常有的事,算什么稀奇?」 「嘶……我跟你说,这次不一样。那陆云城是个散修,他拿着排名接连拜访了好几个宗门招徒长老,皆被拒之门外。」 「竟有此事?」 「也是他倒霉,去拜访的几位招徒长老,皆是排挤厌恶东洲修士之人。」 「那陆云城是何反应?」 「自然是怒了,在剑塔下公然放话说,今天他还要夺魁首,只要有他一日在,西洲修士别想拿剑榜魁首赏赐!」 此话一出,二楼内顿时有人冷笑出声,「「大言不惭!区区一个东洲修士,也想强压我等所有西洲修士?真当我们西洲无人?」 「就是,远的不说,咱们就说昨日入城的剑宗弟子们。 到时候,他们真要看到陆云城猖狂之态,真传弟子或许懒得计较,可下面的核心弟子,总要站出来几个,为我们西洲修士争一口气的。」 「剑宗?」 座位中,一名紫衣修士讥笑一声,「在下倒是觉得,剑宗弟子指望不上。」 此人话一刚出口,立刻引起周围众人不满。 「道友,这剑塔本就是剑宗所有,如今放在剑城,供我等外宗修士历练,乃大气魄! 你过来借剑塔历练,竟还说剑宗的不是?」 「道友误会了。」 紫衣修士连忙赔笑,而后叹道:「在下怎会编排剑宗的不是,只是听说这次剑宗过来的弟子里,向剑绝也在。」 此话一出,整个酒馆二楼霎时安静。 骤然被提及姓名,向剑绝手中杯盏一顿,目光微冷,抬头看向那紫衣修士。 李长亭本是听个热闹,听到这里,脸上笑意瞬间褪了一半。 苏青青眼中的醉意亦是眨眼消去,眉头微拧。 李小六修为最低,几杯灵酒下肚,已是有些醉意,浑然没在意周围谈话。 此刻桌上气氛忽然冷寂下来,他愣了愣,不明所以,正要暗中询问小师妹,却见向苼一个眼神递过来,微微摇头。 连小师妹都察觉到不对劲,这是要出大事啊! 李小六的酒,立刻醒了。 而在这时,紫衣修士再次开口: 「听说向剑绝此人,性格高傲,虽说已拜入剑宗,却还惦念着东洲的地神师尊,迟迟不愿另拜师尊。」 「此事,我也有所耳闻。」 座位之中的一名中年修士冷哼一声: 「不过一虚伪小人耳,他若真在乎东洲地神师尊,为何还要西迁转投剑宗门下?索性留在东洲,常伴师尊左右,不是更好?」 「要我看,那东洲地神和向剑绝一样,都是沽名钓誉之辈,什么灭万神分殿,夺地心,那都是东洲修士自己传出来的,谁知真假?」 「一介女修,也敢与秦天缺齐名,号称东洲第一妖孽,当真不知天高地厚!」 谣言难听,向剑绝本是听惯了,可听到这群人连师尊也一起编排,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李长亭见机不对,立马按住他的手,神情严肃地微微摇头,暗自传音道: 「他们这是在激你现身,千万别入套。」 向剑绝微吸一口气,脸色恢复平静,可眼中怒意却未少半分,反而更甚。 紫衣修士见气氛如此热烈,心知到了火候,趁热打铁地叹道: 「咱们且不论这些,就说现在。 向剑绝此人如此维护东洲,若那陆云城败在我们西洲修士手下,多半会站出来。 此人不论品性,可天资确实奇高,可称天骄,若他霸占剑榜魁首之位,咱们又该如何应对?」 砰! 此话说出,立刻就有性子颇急的修士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含怒骂道。 「一个不知真假的地神弟子,还真把自己当东洲领袖了?真要如此,咱们就去求剑宗真传!」 「不错!梁浩明与庄腾两位真传师兄,皆为西洲修士,定会为我等主持公道!」 「不如咱们现在就去剑宗别院拜访?」 紫衣修士招呼一声,立刻引得不少修士起身跟随。 不过眨眼功夫,酒馆二楼就空了大半,只剩下少数几个有心人仍然在座,面露沉思。 「走吧,这酒也没心情喝了。」 李长亭一撂酒杯,随后对苏青青道:「苏师妹,咱们今日就到这里,日后再约如何?」 苏青青轻轻颔首,随后说道:「今日之事,恐有所针对,还请务必小心应对。若有什么能帮忙之处,可去那处别院寻我。」 苏青青说到这里,伸手指过别院方向。 「别院私宅?」 李长亭顺着指引看去,目露诧异,旋即笑道:「贵峰果然富有。」 苏青青闻言笑了笑,也不辩解。 李长亭也不再多言,略一抱拳,便与向剑绝一同离去。 送走二人,苏青青面上笑容微敛,沉声道:「我们也回去。」 不多时,三人回到素梦别院。 憋了一路的李小六立刻忍不住了,开口道:「四师姐,此事明显就是在针对向师兄,牵扯到东洲,恐怕麻烦不小,咱们真要帮忙?」 「为何不帮?」 苏青青冷哼一声:「此事背后,定有万神殿在操控,我定会插手。你若是怕了,现在就住到剑宗别院去。」 「四师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小六挠了挠头,坐下来叹道:「此事不好解决啊,剑榜魁首之争,不管赢的事东洲修士,还是西洲,都会加剧东西两洲的裂痕,再加上万神殿在旁煽风点火,我们怎么阻止?」 「你竟能想到这一层?」 苏青青神情微诧,随后轻赞:「倒是难得。」 话到这里,她视线一转,又落到始终一言不发的向苼身上:「小师妹,你怎么看?」 向苼沉默了一下,缓缓开口:「静观其变。」 苏青青顿时更为惊讶,「此话何解?」 「师姐也知道,光是今日这般程度的逼迫,向剑绝不会站出来。」 向苼目光微闪,「万神殿势必还有其他手段,我们不如再等等。」 「小师妹,你这话是不错,可眼下两洲矛盾显而易见。」 李小六两手一摊,「咱们就算再怎么等,最后上剑榜魁首的,不还是只有一人吗? 咱们总不能跑去跟剑塔之灵商量,让它将东洲和西洲修士共同列为榜首吧?」 「此法行不通。」 苏青青摇头,「剑塔乃是祖师所留,塔灵大公无私,决计不会为这点小事打破剑榜的公平。」 「我早就说了,此事难办。」 李小六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师姐你应承得倒是快,等到李师兄上门求助,咱们就该坐蜡了。」 「慌什么?」 苏青青看着向苼,「就按照小师妹说的,静观其变。 我方才已在那紫衣修士身上留下一道神念,若对方有异动,我即刻就能知晓。」 「也只能如此了。」 李小六轻叹一声,随后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立马站起来说道:「剑塔快开了,我去打坐消消酒意,片刻就来。」 李小六离开后,庭院就只剩下向苼和苏青青二人。 苏青青看了向苼片刻,忽然想起什么,笑起来道:「真巧,你坐的这个位置,正是当年我从前那位小师妹,最喜欢的。」 「师姐从前的小师妹?」 向苼眼神微凝:「那她现在……」 「早已仙去了。」 苏青青低头,玉指抚过石桌表面,语调放轻:「因为我的自大,她们都死在了万神殿的手里。」 「她们?」向苼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 「是她们。」 苏青青坦然一笑,笑里带着苦涩,「我们师姐妹共九人,我为大师姐。」 四师姐是不准备隐瞒转世之事了? 向苼眼神微有变幻,而后果真见苏青青叹息一声,低低开口道: 「小师妹,我为转世重修之人。不仅是我,你三师兄和六师兄也是。 你二师兄和五师姐,皆为神兽。二师兄为玄殿主之子,玄龟之体;你五师姐自不必多说,乃是毕方一族遗腹子。 这无名峰上,其实就你一个是正常人。」 第322章 办法 苏青青说出这番话,本以为小师妹定会震惊一番,谁知她只是沉默了一下,便追问道:「那大师兄呢?」 「大师兄?」 苏青青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无奈答道:「大师兄的来历,我也不甚清楚,只知道他与宗主是同胞兄弟,且多年以来,一直都在暗中协助宗主对付万神殿。」 「宗主是何时入宗的?」 向苼借着追问,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苏青青哑然失笑:「你这丫头,为何对宗主身份那么好奇? 在师姐我前世入门时,秦天缺便已坐在宗主这个位置不知多少年了。 他的过往,岂是我们做弟子的能知道的?」 向苼没有得到答案,也不意外,笑了笑道:「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且不说这些有的没的。」 苏青青微微一笑:「你的反应,真是大出我的意料之外。 大师兄让我找个机会将此事告知你,我觉得宜早不宜迟,你从小历经世事,心性沉稳,应能受得住。 但没想到,你能如此镇定。」 向苼腼腆一笑,并不言语。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然镇定。 若要她装作震惊失神,她能做到令苏青青没有半分察觉。 可面对事事都以诚相待的四师姐,她冷硬多年的心,早已被捂热,如何忍心继续欺骗? 只是自己的身份,若是真的暴露,四师姐又会是何反应? 「小师妹,你怎么了?」 苏青青察觉到向苼的不对劲,连忙出声关切:「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可是修行遇到了阻碍?」看書菈 向苼抬头看着苏青青脸,心中挣扎片刻,终是轻叹一声,道:「四师姐,剑塔之事,我有一个办法,可解难局。」 「你有办法?」 苏青青面露惊讶,「说来听听。」 向苼摇头,「现在还不能说,到时候,师姐自会知晓。」 「还跟师姐卖关子?」 苏青青拂过袖袍:「也罢,你就告诉师姐,有无危险?」 向苼微微颔首,神情认真,道:「风险,大抵会有一些。不过应在可控范围之内。」 「那我就等师妹的好消息。」 苏青青勾唇一笑,也不多问。只当是小师妹年轻,想要借机表现一番。 左右不管这丫头最后能闯出多大的祸来,只要不招惹化神期以上的修士,她都能担下。 二人话罢没多久,李小六便消去酒意回来,一同出发。 片刻之后,三人来到剑塔之下,还未进入阵法区域,便听到周围同来的修士在谈论「剑榜争锋」之事。 「陆云城昨日放下狠话,也不知今日还敢不敢来。」 「听说早上有不少修士前去万脉剑宗别院,请庄腾庄真传出面处理此事,也不知其人会不会答应。」 「若是答应,今日剑塔之下,怕是有热闹看了……」 苏青青听着周遭谈论,神情不变,暗自凝神感应一番,随后带着向苼两人,来到万脉剑宗阵法区域左侧的散修区域。 向苼跟着苏青青通过阵法,抬头视线越过诸多面孔,一眼就锁定了躲在人群中,毫不起眼的灰衣修士。 她略略扫过,视线并未停留,目色却深了一分。 那灰衣修士,便是上午在酒馆里带头谈论的紫衣修士,此刻不仅衣服换了,连面孔也换了一副。 若非自己在其身上也和四师姐一样,留下一道欺天之力包裹的隐晦神念,恐怕此刻也认不出来。 向苼在看紫衣修士的同时,苏青青亦在暗中观察,但也只是轻飘飘一眼,就移开视线。 此刻万脉剑宗的队伍还未过来,剑塔下的氛围虽然古怪,却也还算平静。 现在动手,只会打草惊蛇。 她心中掠过这般念头,带着向苼二人来到紫衣修士附近停下,闭目养神。 一炷香后,钟声悠然响起。 午时已到,万脉剑宗众人却仍然未至。 众人皆不再等,纷纷进入剑塔。 比起看热闹,自然还是修行更重要。 「你们两个也进去。」苏青青吩咐一声。 「四师姐……」 李小六略作犹豫,却见小师妹二话不说就去排队。 他挠了挠头,也不再多说,立马跟着过去。 苏青青看着向苼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小师妹走得这般干脆,莫非她的办法,就在剑塔里? 今日因为剑榜争端,排队的人比起昨日略少一些,向苼等了不到盏茶时间,便得以进入剑塔大门。 熟悉的黑暗过后,向苼再睁开眼时,便已经到了休憩之所。 「恭喜道友修为突破!」耳边响起庚七的道喜声。 向苼淡淡一笑,没有多言,直接让庚七开启四阶一层。 哗—— 白光凝聚,出窍前期现身,立刻杀来! 向苼面色沉凝,没有动用剑意,而是单以真元对敌,与对方周旋起来。 砰!砰!砰!…… 连续数轮真元激烈对撞中,向苼迅速适应突破新进暴涨的真元,仅仅一个时辰,便能如挥臂使。 没必要再浪费时间了。 向苼双目一冷,并指猛地向前一划! 噗! 剑光闪出,出窍前世修士直接被向苼削去头颅,化作点点白光散去。 庚七看得意犹未尽,当即开口问道:「四阶二层?」 向苼却是摇头,道:「四阶四层。」 「什么?」 庚七顿时吃惊,忙劝道:「道友,您虽然突破,可也只是一个小境界。四层,那可是出窍中期修士坐镇,真元雄浑胜过你百倍啊!」 「不必多言,我自有分寸。」 向苼淡声回绝,庚七心下无奈,只能将光论转至「肆肆」。 唰! 白光凝聚,一名出窍中期修士从中走出,看到向苼,目露杀机正要动手,可就在这时—— 吟! 一道飞剑忽然凭空出现,速度极快。 修士瞳孔骤缩,立刻双手一翻,撑起一面钟形护盾,真元涌出间,护盾厚度霎时暴涨,眨眼便有足足一丈之厚。 撑出法宝护体,修士脸上方才露出一点笑容,便见一点银光洞穿护盾,那一面足有一丈厚的屏障,竟没能阻碍半分。 修士惊愕之下,猝不及防,眉心被穿出一个血洞,当场陨灭,化作点点光芒消散开来…… 向苼抬手一挥,召回飞剑,语气仍旧平淡:「庚七,四阶五层。」 「这…这……」 庚七在旁看到这一幕,震惊得无以复加。 刚才那是什么?! 明明昨天还是一成剑意的飞剑,怎么今天就变成三成九了? 二品剑意三成九,这等境界,便是突破化神期都足够了。 贵人前世,至少是化神期大能!难怪昨天以一敌九,神色始终从容。 不过话说回来,贵人昨日明显在特意压制剑意,有所企图,怎么今日却反其道而行,忽然爆 发全力,原因为何? 向苼本来觉得,时间充足,她可利用剑塔磨练剑意,争取能否将剑道境界提升至四成。 脉轮秘法,可徐徐图之。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她的时间一下子变得不够用,只能暂且压下剑意计划,转而以最快速度,完成剑塔之行。 片刻之后,三道出窍中期修士凝聚而出。 但三成九境界的剑意何其霸道,向苼分心操控两道飞剑,三人在剑下根本没有坚持多久,便纷纷陨落。 「四阶六层!」 庚七惊叹之余,二话不说旋转光论。 她驻守剑塔多年,剑修的诸多修炼常识,她最是清楚。 寻常剑修,剑意三品,达到三成五的境界,便可入元神完成蜕变,跨入化神期。 贵人二品剑意达到三成九境界,已是超出化神期甚多。 虽说贵人如今只有元婴中期的修为,但在剑意的弥补之下,战力远超修为。再加上贵人那堪称变态的肉身,再多的出窍中期也不是对手。 果然,九名出窍中期修士登场,向苼直接发动剑雪,斗法持续了不到三息,便直接结束。 向苼挥散白光,神情冷漠,「四阶七层!」 光轮转动之中,出窍后期修士终于登场。 其人方一现身,向苼立刻感到压迫,真元直接被压制到冻结,无法在经脉中流动。 她挥剑斩断气势锁定,全身真元恢复流动,却也只恢复一半。 「出窍后期的元婴,已是半元神状态。这压迫无处不在,剑意斩不干净……」 向苼眼里升起一丝明悟,尝试游走,可却发现对方身法比她灵活太多,根本无法靠游走取胜。 处处被压,向苼干脆不躲了。凭着肉身强横,硬是以伤换伤,强行击杀。 略微休息一番,向苼等到伤势恢复大半,便立刻挑战第八层。 这一次,胜得愈发艰难。 三名出窍后期,在神识、身法、真元俱都成碾压之势,向苼只能被动挨打,空有一身剑意,却斩不到对方。 眼看自身伤势愈加严重,向苼心下轻叹,伸手一抹储物戒。 嗡! 一面巨大的龟甲,立刻升空,将向苼完全护佑在内。 向苼压力大大减小,眼中厉芒一闪,抛出隐灵梭,身形窜入其中。 但听一声的轻微破空之音,袖珍小船在虚空画出一段优美的弧线,冲破三人封锁,划过一人喉咙。 噗! 剑光璀璨,一剑枭首! 第323章 冲突 杀去一人,剩下便好办很多。 向苼如法炮制,借隐灵梭不断游走,很快解决剩下两人。 四阶八层通过,庚七看到向苼伤势比第七层还要少些,高兴之余,却见后者神情有几分不对。 她顿时误会了什么,连忙安慰道:“道友,修士斗法,法宝本就是一大助力,你能借法宝通过第八层,亦可收到剑塔承认,何必沮丧?” “使用法宝,也可受到剑塔承认?” 向苼单眉一挑,“那剑榜呢?” 庚七立刻应答:“塔灵大人曾言,法宝乃是一人气运之展现,不论这法宝是杀人所得,还是长辈赐予,皆为气运。 气运,亦是实力的一部分。 所以剑榜名次,只考量年龄与实力两大因素,其余一概不论。” 向苼听完,眉头微蹙。 她的计划,本就与剑塔有关,如今多出法宝这一变数,倒是始料未及。 至于庚七所说的动用法宝过关而沮丧,她岂会因为这点小事而心生芥蒂。 她所想的,是大师兄,秦天衍。 隐灵梭,恰好弥补了她身法不够灵活的缺陷,大师兄所赠的法宝,未免太过合适了…… 向苼眼里闪过一抹深思,但没过多久,便压下诸多念头,开口道:“庚七,四阶九层。” “是!” 庚七连忙应声,转动光轮。 九名出窍后期,当即现身。 这一次,向苼借助隐灵梭鏖战接近两个时辰,终究还是败了。 她拖着一身伤势回到休憩之所,眼里泛出一丝疲惫。 今日连番激战,心神损耗过甚,她的确是累了。 不过也借此摸清了自身战力极限,如今她全力爆发,最多只能应付出窍后期层面的斗法,且败面居多。 不过方才那场斗法,她尚有几处应对有瑕。 “对方双人袭杀,我不该躲,若是强杀,说不定还有机会翻身……” “时间拖得太差,我算计变慢,反应不及,也是败退原因之一……” 向苼一边消化斗法所得,一边取出灵泉喝下。 在灵泉和完美肉身的双重加持下,她身上那些惨不忍睹的外伤,开始以肉眼可见地速度好转,不过半刻钟,便恢复过半。 而与此同时,今日斗法所得,也被向苼消化得七七八八。 眼看时间尚早,伤势完全恢复,也还需要一段时间,她伸手摸过储物戒,取出《脉轮秘法》翻开。 凝聚脉轮的法门并不艰深,她参悟一月,早已完全领悟,只差实践。 肉身桥若想承载脉轮,须得先行凝聚肉身之“势”。 剑道有剑势,而肉身之道若走得足够远,亦能培养出“势”。 这种“势”,取自肉身本身,肉身越强,势便越重。 而凝聚势的关键,便在于“战”,战得越多,便越能激发肉身潜力,再以心为引,聚势于肉身桥,一切便可水到渠成。 她今日一番连续斗法,的确感觉肉身隐隐有了凝聚势的苗头。 不过此刻她翻开秘法,却不是为了温习凝势法诀,而是另有想法。 她不是出窍后期修士的对手,最大的原因,便是对方半步元神带来的压迫,令她无法发挥全部战力。 这一种压迫,也可被当做成一种无处不在势。 若她凝聚肉身之势后,再与剑势叠加,是否抵消元神压迫带来的势呢? 等她凝聚肉身之势后,或可一试! 念及此处,向苼身上伤势依然恢复九成。 “时辰差不多了……” 她喃喃一声,挥袖撕去挂在身上的血衣,而后捏出清尘术拂去身上血腥味,换上一套一模一样的衣服,走出剑塔。 方一出塔,向苼便就察觉到广场气氛分外死寂。 她瞥眼看过剑榜,果真看到剑榜第一又是“陆云城”。 “小师妹,快过来。” 李小六适时传音,向苼抬眸一扫,顿时看到他和苏青青正在一处阵法边缘,在那里,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剑宗区域。 她走到李小六身边,这才向剑宗区域看去。 只见场中三方人马,正在对峙,其中一方,正是向剑绝与李长亭两人。 “向师弟,今晨众多道友前来求我的场面,你也看到了。 庄腾一脸义正言辞,语调肃杀:“今日之事,你就算不愿给个说法,那也得说。只要你答应不掺和陆运城之事,师兄便不与你为难。” 向剑绝神情冷淡,不发一言。 “庄师弟。” 李长亭依然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和气开口道:“今日之事,定是有所误会。师弟他一心修炼,从不理会外事,你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大师兄,你这人可真有意思。” 站在一边的梁浩明顿时笑了,“庄师兄问的向师弟,你怎么老是帮他开口,他是哑巴吗?” “……” 场中争论不休的同时,李小六也在暗中传音。 “小师妹,你今日怎么出来得这么晚?剑宗那边都僵持个把时辰了。” 向苼微微抿唇,传音回应:“多闯了一层,耽搁了些时间。 六师兄,此番又是什么情况?师姐今晨不是说,让他们多加小心吗?怎么不暂且退避?” “李师兄他们本不欲来此。” 李小六传音轻啧一声:“似乎是被人算计了,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 向苼当即抬头看向苏青青。 苏青青有些无奈,传音回应,“且看着,回去再与你细说。” 向苼轻轻点头。 三人暗中交流的当口,剑宗区域内的气氛已然降至冰点。 “李长亭,这剑城之中,我身份最高,理应管教本门弟子,平息事端,你屡屡阻拦,是何居心?!” 庄腾翻脸,李长亭脸色却无丝毫变化,仍然在笑。 “庄师弟,好歹我也是你师兄,你直呼我名讳,不合规矩吧?” “大师兄!” 梁浩明语出急躁:“庄师兄看在我的面子上,才跟你说了这么久,不然早就动手了,你怎么油盐不进? 此事本就与你无关,你就别在这里胡搅蛮缠了!” “梁师弟,向师弟的事,怎么会与我无关呢?” 李长亭偏头看着梁浩明,笑容满面,语气却是放缓:“你可还记得,自己是元剑脉弟子?” 梁浩明脸色微变,“师兄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出于好心提醒,在你眼里怎么就成了吃里扒外了?” “够了!” 庄腾满脸不耐烦,“你们师兄弟还要啰嗦到什么时候?” “庄腾,我也不与你卖关子。” 李长亭面上笑容微敛,“我元剑脉的弟子,还轮不到你来管。” 此话一出,庄腾顿时气炸了肺。 他从小在万剑脉养尊处优,还从来没师兄与他这么说过话。 他气极反笑,“李长亭,你管不好自己的师弟,便由我来代劳!” 此话落下,庄腾冷目一闪,正要动手,却忽然感到被一股莫名森冷的气势锁定。 “这是……” 他神色顿窒,心中悚然,正要开口,便听李长亭又笑了起来。 “庄师弟,你贵为主剑脉真传,亲自动手,未免失了身份。 今日之事,就聊到这里吧,回去别院,我们再慢慢商议。” 李长亭言罢,也懒得做足礼数,带着向剑绝转身便走。 梁浩明见状,顿时急了,“庄师兄……” “闭嘴!” 庄腾深吸一口气,抬头上下打量一眼梁浩明。 这厮天天与他说,李长亭就是个人尽可欺的废物真传,可方才那是什么? 连李长亭都是废物,那他岂不是连废物都不配? “蠢货!” 庄腾骂了一句,袖袍一摆,大步离开。 梁浩明被骂得莫名其妙,一脸怔仲地愣在原地。 怎么回事? 庄师兄方才分明就快要发难了,怎么忽然改变主意了? 而且离开时,怎么还突然骂他两声? “我整日说他好话,还得罪他了?” 梁浩明脸色难看,也无意多留,快步离开。 这一幕落在紫衣修士眼中,顿时令他脸色微沉。 “都说这庄腾蠢笨,如今看来,脑子里倒也不是完全都是稻草。” “大人,如今该要如何?” 紫衣修士冷冷一笑,“既然不上钩,那就再下猛药。等到时候,火烧起来,他们就算是反应过来,这个火能不能灭,可不是他们说了算了。” 剑宗众人离去之后,其余外宗修士、散修见无热闹可看,也先后散去。 向苼三人回到别院坐下,苏青青便就说起此次冲突的来龙去脉。 “此事说来也简单。向剑绝与李长亭虽同住别院,可住处并不在一起。 有人借法宝假冒他们的身份,互相给对方传音,说是被围堵在剑塔之下,二人一前一后,便都被骗了过来。” “原来如此。” 李小六轻啧一声:“我算是明白师姐你为何不住剑宗别院了,那地方就是个靶子啊,谁能都在暗中算计两下。 不如让李师兄和向师兄他们,过来咱们这住吧?” 苏青青闻言,却是摇头:“之前或许可以,现在却是不行了。向剑绝现在被所有东洲修士盯着,若是藏起来,他的名声便彻底臭了。” “臭便臭了。” 李小六哼哼一声:“名声有什么好的?而且早上我看酒馆里那群人开骂,向师兄也没太大反应。” “他的确不在乎自己的名声。” 苏青青轻叹:“可一旦说到他的师尊,你可注意到,他是什么反应?” 第324章 寻人 “什么反应?……” 李小六追问,他当时喝酒喝得迷迷糊糊,还真没注意向剑绝的脸色。 苏青青只能接着说道:“向师弟此人,的确如李长亭所说,至诚至真,他对他那地神师尊极为尊重。 听到有人恶语污蔑地神,他的脸色,当时就变了,要不是李长亭暗中阻止,他怕是当场就与那紫衣修士翻脸。” 向苼在旁听着,面色不变,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剑绝性格与她颇为相似,遇事都能冷静处理,唯独牵扯到她时,常犯糊涂。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总之,今日万神殿没能彻底挑起争端,必定还有后手。” 苏青青做出结论,“我若出手太早,只会打草惊蛇,反而会对形势不利。” 李小六听得一脸苦恼:“那该如何是好?” “就按照小师妹所说,继续暗中观察。” 苏青青微微一笑:“你们两个不用多管,专心修炼便是。” “好吧,那我去修炼。” 李小六无奈应声。他年纪尚轻,修为又低微,的确帮不上什么忙。 李小六起身走后,向苼行了一礼,也返身回房。 苏青青看着两人离去,这才发觉,今日小师妹从剑塔回来后,似乎沉默许多,都没怎么说过话。 难道是修行遇到阻碍了? 还是早上大包大揽,说要化解城中局势,如今束手无策,心情低落? 苏青青笑了笑,只当是小丫头面皮薄,脸上挂不住,贴心地没有追问。 …… 此后数日,李长亭与向剑绝没再去过剑塔,但也不曾出城,只是一直呆在剑宗别院,闭门不出。 陆云城仍是天天夺得剑榜魁首,其本人却是行踪莫定,整日不见踪影。 西洲修士心有不服,纷纷去挑战更高层,却无一人能超过他的战绩。 找不到陆云城,又夺不下魁首,他们心中怒气无处发泄,很快将矛头对准了其他东洲修士。 剑城内各处冲突爆发的次数立刻直线上升,每每起因皆是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矛盾,却能引得东西两洲修士大打出手。 庄腾身为在剑城剑宗弟子中,身份最高的一人,不得不派师弟师妹们前去城中维持秩序。 为此,剑宗众人修炼时间大大缩短,难免心中有怨,剑宗别院的气氛越发不对劲。 “庚七,你能看到外面,是也不是?” 剑塔休憩之所,向苼眼眸开阖,忽然发问。 庚七愣了一下,方才回道:“外界阵法乃是由剑塔延伸而出,小人的确能看到,不过塔灵大人有令,禁止我等干涉外界。” 向苼目光一闪:“那帮我盯着一人,算不算坏规矩?” 庚七语气艰难:“道友,闯塔之人的身份与行踪,小人亦不能透露。” “我让你盯着的人,不会来闯塔。” 向苼拂袖一挥,在虚空凝聚出苏青青的面孔。 庚七见到苏青青,顿时惊讶出声:“道友,她不是你的师姐吗?” 向苼微微颔首:“她若离开阵法区域,及时告知我。” “明白!” 庚七一口答应下来,却又听向苼说道:“还有那陆云城,每日登顶魁首的时辰,也一同帮我留意。” 登顶时辰?贵人要这个作甚?难道还想大海捞针,把这个陆云城给找出来不成? 庚七心里犯嘀咕,不过这两件事都不算犯了规矩,他全部应下。 一晃眼,又是两日过去。城中形势,在万神殿暗中操控之下,愈演愈烈,不知何时就会彻底炸开。 隔日,剑塔中。 向苼方才打上一场,便听到庚七在耳边说道:“道友,你那位师姐方才离开了。” 向苼双眸霎时一凝,当即运转移形换影秘法,化作一名容貌平平的青年,离开剑塔。 她来到阵法区域外,闪身隐入一处视野不错的高处,收敛气息,耐心等待起来。 这些天,她除了让庚七留意,也曾暗中窃听散修谈论,发现陆云城此人,行踪诡谲,从不在人前现身。 此人大概心里也清楚自身处境,他在剑城闹出这么大的风波,若是贸然现身,定会遭遇危险。 若是有人超过他,他或许还能借着台阶下,直接离开剑城避难。不过现在迟迟没人超过他,反倒令他骑虎难下。 若是自行毁约,他怕是会成为东西二洲修士眼里,共同的笑柄。 是以,为了尽量减少风险,陆云城此人,多半只会在剑塔停留片刻,夺得魁首后便立刻继续躲起来。 向苼眼里微光一闪,她让庚七留意陆云城登顶魁首的时间,果真验证了这一点猜测, 陆云城登顶的时间,每日都很固定,皆为未时一刻左右。 上剑榜需征得修士同意,是以未时一刻,此人必定就在剑塔之中。 眼下时辰尚早,方才午时五刻。 闯一层剑塔的时间,不会超过半个时辰。 换言之,现在这个时候,陆云城极有可能还没过来。 抱着这一心思,向苼将接下来前来剑塔历练的修士,全部在其身上留下一道隐晦的神念。 前后半个时辰,散出的神念足有四十二道。 未时一刻,距离剑塔关闭时辰尚早,离开阵法区域的修士虽有,但极少。 向苼从未时一刻,等到未时三刻,总共不过二十三人,其中被神念标记的修士,只有四人。 保险起见,向苼再多等了一刻钟,标记修士达到六人后,这才动身前去第一个标记修士离开的方向。 片刻之后,她便直接放弃,转而追踪下一个。 陆云城的面貌,流传甚广,她自然也见过。现在的陆云城躲躲藏藏,应该早就改头换面,但从外表难以辨别。 不过万神殿的人一直都在忙活此事,应该早就在暗中监视才对。 而方才她追踪之人,周围却无半点神识窥视,自然不可能是陆云城。 接下来几人,向苼一一看过,皆被排除在外。 等到第五人,向苼循着神念来到城中一家小客栈门前。 还未踏进客栈大门,便感应到暗中有至少有四道隐晦的神识从她身上扫过。 她心下一动,表面却是不动声色,踏入客栈大门。 “这位尊客,可是要住店?”一个小二一脸堆笑地走来问道。 向苼微微颔首,丢过去一袋灵石,淡声道:“无需上房,房间干净即可。” “尊客请跟我来。” 小二收好灵石,领着向苼到一间普通房间门前,问道:“尊客你看,这间如何?” 向苼摇头:“太小。” 小二挠了挠头,立马带着向苼前往下一间:“那这间呢?” 向苼面露嫌弃:“有些脏。” 小二脸色微僵,继续带着向苼往里走“……这间怎么样?” “布局怎的这般奇怪?” “……” 这般挑剔,怎么不去住上房? 穷鬼! 小二心中暗骂,但看在灵石里有不少能自己扣下的份上,他还是耐着性子,继续换房。 这一换,就换了六间。 直到陆云城隔壁的房间前,向苼才勉强点头道:“罢了,左右看着都一般,就这间吧。” 小二早就不耐烦了,听到这句话,顿时松了口气,转身退下。 向苼推开房门,直接便在房中床榻前坐下,假意入定修炼。 这一幕,落在暗中监视的万神殿修士眼中,顿时引起议论。 “此人看着面生,应是最近才入城的散修。” “修为只在筑基,穿着普通,想必囊中羞涩,住在此处,合情合理。” “多半不是为陆云城而来。” “区区一个筑基,翻不起什么风浪。” “不可大意,再多观察一段时间,大人计划若出了岔子,谁也担不起责任。” “……” 暗中之人商量的同时,确未发现,向苼掌心微光一闪,出现一张纸人。 纸人表面血色浸染,眨眼便化作血肉之躯,代替向苼继续盘坐在床榻前修炼。 而向苼自己,则是藏入隐灵梭中,穿入虚空,来到陆云城房内。 窥伺感,更重了…… 向苼眯了眯眼,看了一眼在屋内打坐的中年修士一眼,伸手指尖一点虚空,欺天之力霎时涌出,将整个房间包裹在内。 暗中监视的万神殿探子仍在谈论隔壁修士,浑然不知在他们监视之中的陆云城房间,已被欺天之力幻化的假象所覆盖。 向苼在暗中等了片刻,确定窥伺感完全消失,这才现身。 陆云城这两日过得战战兢兢,心烦意乱,虽在打坐,却并未入定,此刻看到房间内忽然多出一人来,顿时惊得汗毛炸起,二话不说就要遁走。 可还未来得及捏诀,便被一缕锋锐之意环住脖间,动弹不得。 一道清越之音,在耳边响起。 “陆道友,在下修为远超于你,我若想杀你,岂会等到现在?” 此话音落下,脖间的锋锐也在同时散去。 这一紧一松,顿时令陆云城冷静下来。 他抹了把头上细汗,苦笑一声,道:“我近日已经足够小心了,不知道友是如何认出我的?” “这个简单。” 向苼悠然一笑:“我顺着万神殿的探子一路搜来,这边万神殿探子最多,除了陆道友,我想不到还有什么人,能被万神殿如此关注。” 此话一出,陆云城脸色瞬间变了。 第325章 密会 “万神殿早就盯上我了?” 陆云城神情略显慌张,但很快就强作镇定,道:“道友既然敢现身,想来今日你我见面,不会落在万神殿探子眼中。” 向苼面露轻赞,“这是自然,陆道友果真是神思过人。” “道友谬赞。” 陆云城客套一句,暗自松了口气,坐下来。 他定了定神,总算恢复几分思考,沉默片刻,缓缓问道:“不知道友突然造访,所谓何来?” 向苼微微一笑,“自然是为了帮道友。” “帮我?” 陆云城面露嘲弄,修真界人心素来冷漠,他可不信对方是好心好意专程过来提醒他。 他微吸一口气,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道友神通广大,连万神殿的眼线都能欺瞒,光是这份手段,在下便远远不及。真不知我有什么地方,值得道友相帮的。” “陆道友对在下有疑虑,实乃常事。” 向苼安抚一句,手掌翻开,一枚巴掌大的玉像顿时映入陆云城眼帘。 “这是……苼姬像?” 陆云城打量着向苼手中的玉像,面露喜色:“道友竟是东洲人士?” 向苼轻轻颔首:“此事说来,是为帮你,实则也是为我自己。若眼睁睁看着万神殿挑拨离间,加剧两洲矛盾。 恐怕用不了多久,这西洲便无我等容身之地,我岂能袖手旁观? 一枚苼姬像,虽不能完全确认我的身份,但总比……” “道友不必再说了,我相信你。” 陆云城打断向苼,长叹一声:“想来除了东洲同道,也不会有别人在意我的生死。” 向苼语气微顿,很快接着说道:“既然道友相信在下,在下尚有几件事不甚清楚,还望陆道友如实告知。” 陆云城精神微振:“道友尽管问,在下必定知无不言。” 向苼目光一闪:“陆道友真去找过那几名招徒长老?” “确有此事。” 陆云城脸色微沉:“不过此事还有内情,我去找那几位长老,都是经人指点的。 我在西洲修行已有二十年,岂能不知西洲宗门对东洲修士的态度大相庭径? 是以这次过来剑城,我便提前找人打听,哪几位长老愿意接纳东洲修士,谁知……” 陆云卿面露恼色,竟有些说不下去。 “谁知却被人被骗了?” 向苼语调平稳,顺着往下说,“那人推荐给你长老,非但不接纳东洲修士,反而对东洲极度排斥。 你屡屡吃瘪,不堪受辱,便放出那般狠话?” “道友所言,一字不差。” 陆云城哀叹一声,“当日冲动过后,我立刻就反应过来,定是万神殿在背后推波助澜,可惜现在我已是骑虎难下,不知该如何是好啊。” 向苼听到这里,挥袖划出一面水镜,镜面荡漾片刻,呈现出紫衣修士的面孔。 “推荐你招徒长老的,可是此人?” 陆云城摇头,向苼再换。 这几日紫衣修士,以及他身边几人的面孔,日日都不同,她早在暗中将所有面孔都记下。 她耐着性子换到第二十三副,陆云城当即瞳孔骤缩:“就是他!” “那便没错了。” 向苼挥袖抹去水镜,“万神殿恐怕从一开始就盯上了你,连东洲地神都躲不过他们的算计,你不想中招也难,倒也不必为此自责。” “道友……” 陆云城面色动容。 他虽然口头说相信对方,可心里的确还有一丝怀疑,怀疑对方是万神殿派来连环算计他的棋子。 可听到这句话,他心里的那点怀疑,瞬间烟消云散。 他在修真界孤身闯荡这么多年,还从未有人这般安慰过他。 且不说对方是万神殿修士的可能性极小,即便真是,他也认了。 向苼还在梳理来龙去脉,完全没注意到陆云城的反应。 如今剑城局势,乱象初现,但想要让城中完全乱起来,让东西二洲彻底对立,还需要一个引子。 处在风口浪尖的陆云城,便是最好的,也是最容易掌控的人选。 若不干涉,万神殿必定会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用陆云城的死,引爆乱局。 救下陆云城,万神殿大概也不会轻易放弃,多半想其他办法。不过这样一来,他们势必会多花上一些时间。 而自己如今最欠缺的,就是时间。 向苼眼底冷芒闪过。 每多出一日,她计划成功的把握便能大上一分,这个时间,非拖不可。 念及此处,向苼取出两枚早早准备好的玉符,递给陆云城。 “今日之后,你继续照常行事,定要装作没发现万神殿探子在暗中监视。” 陆云城连连点头,随后又问道:“那这玉符……” “自然是用来救你性命。” 向苼面露思忖:“你修为只在元婴,以万神殿的行事风格,第一次派过来杀你的,应是出窍期。 你若遭遇,立刻对准来人捏碎剑形玉符,杀了他之后,即刻捏碎另一枚逃走,之后再如此这般……方可助你平安脱身。” 陆云城听得双目微瞪。 这小小的一枚剑符,就能杀出窍期?出窍后期也不例外? 化神期大能凝练的玉符? 对方竟是殿主级人物?! 修炼如此之快,难道是从前东洲四大天骄之一…… 他心中震撼,忙不迭点头,对向苼的嘱咐深信不疑。 万神殿是厉害,可怎么也不可能为了骗他,就直接派一名殿主级人物过来吧? 自己有那么大脸面? 话说回来,自己还是第一次与化神期大能如此近距离接触呢…… 如此想着,陆云城忍不住多看向苼两眼,害得向苼差点以为《移形换影》秘法失效了。 处理完陆云城之事,日晷已转到申时三刻。 向苼当即不再多留,悄然离开,返回剑塔广场。 此刻苏青青已经从外面回来,李小六也已从剑塔出来,嘴里正嘀咕着。 “小师妹今日怎么又这么晚……” 向苼虽然不是原本面貌,却还是有些心虚,绕过两人进入剑塔。在里面静修片刻后,才恢复原貌出塔。 “小师妹!” 李小六立刻一脸欢喜地迎过来,“今日广场无事发生,师姐说回去做了不少点心,咱们快回去尝尝。” 原来是回去做点心了…… 向苼唇角微抿,乖乖地应了一声“好”。 片刻之后,三人回到素梦别院。 吃了几个糕点,便回到小灵池继续修炼。 “小师妹修炼,当真是刻苦……” 李小六一边感慨,一边往嘴里塞点心,随后忽然想起什么,含含糊糊地问道: “四师姐,往常见你总是督促我修行。这次下山,你怎么一点都不催我了?” 苏青青单眉一挑,“怎么?你想尝尝被催的滋味?” “不不不!” 李小六立马摇头,埋头继续吃,不敢多看苏青青一眼。 苏青青看着李小六这般反应,忍俊不禁,眼里却浮现出几分不舍。 玉师叔苏醒后……小六还在吗? …… 小灵池。 向苼褪去外衣,莲步轻迈,步入池水,盘膝坐下。 剑塔斗法时暂且压下的种种感悟,浮上心头,一缕缕厚重的气息,从她周身逸散而出,搅动池水,发出轻微的声响。 随着时间推移,气息凝聚成一团不规则的幻影,扭曲片刻,终是未能成型,渐渐散去。 向苼睫毛微颤,双眸缓缓睁开,眼底滑过一点银光。 “还是差一点,不过快了,至多三日,势必成。” 向苼略微感应一番,得出结论。 算算时间,从她尝试凝练到现在,只过去七日而已。 如此短的时间就快功成,向苼对此却并不意外。 她本就是完美肉身,条件极好,肉身之势凝聚本就是水到渠成之事,并不艰难。 难的是,如何将肉身之势,与剑势叠加起来。 三成九剑意催发而出的剑势,太强。而肉身之势刚刚凝聚,定处于下风。 两种势同时出现,肉身之势立刻就会被剑势冲散,叠加便无从谈起。 好在这两日经过这些天在剑塔中不断战斗,对于势的叠加,她也摸索出一个权宜之法。 出现这种状况,说到底是她战斗经验不足,对剑势的掌控还不够,若能将剑势完全收敛,在斗法时爆发。 那一瞬间的叠加,或许能创造战机,化不可能为可能…… 向苼继续沉浸在修炼之中,而剑城的形势,也在万神殿的刻意操控下,愈演愈烈。 借由紫衣修士的动向,苏青青捕捉到更多万神殿修士的痕迹,但仍旧按兵不动。 她每日两点一线,午时送师弟师妹去剑塔,酉时回返,呆在别院闭门不出,连酒馆都不去了。 如此过去三日,紫衣修士那边,终于有了动作。 彼时正值深夜,苏青青感应到神念触动,立刻从入定中惊醒,前往神念指引所在。 然而还未出门,便发觉神念标记的众多修士忽然分开,分别飞向三个不同的地点。 其中最近的一处,竟就在别院后面的罗记酒馆,另外两处,尚不清晰。 苏青青神色微冷,二话不说掠向最近的罗记酒馆。 她却不知,就在自己离去后不久,向苼便从素梦别院遁出,眨眼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326章 反杀 深夜,本该是酒馆最为热闹的时候,罗记酒馆虽是灯火通明,却显得分外安静。 “有些古怪。” 一人在街道拐角现身,远远看着酒馆,神色沉凝。 其身后几道人影落下,其中一人闻言,当即冷声传音:“管那么多了作甚?我们八人联手,向剑绝必死无疑!” 为首之人目光一闪:“ 李长亭此人的实力,放在万脉剑宗真传中极弱,可比起我们,还是强了太多。 情报中有明言,向剑绝就住在酒馆后院东厢房。 进去之后,别管李长亭,以最快速度去东厢房找到向剑绝,我们八人一起动手杀了他,之后立刻撤离,方能保全自身。” “好!” “就这么办。” 众人达成一致,当即有两人摸出四枚禁制符盘,抛在罗记酒馆四个角落,随后八人齐齐动身,掠入酒馆后院的向剑绝住处。 可等八人到了地方,却见东厢房前的庭院中,李长亭就坐在向剑绝身边,喝着酒。 看到来人,李长亭酒杯微顿,脸上露出笑容:“诸位万神殿杂碎怎么来得如此迟?在下可是恭候多时了。” “不好!是陷阱,对方早有准备!” 为首之人脸色瞬变,二话不说转身就要逃走。 “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呢?” 李长亭冷笑一声,手中杯盏抛出,酒水洒落,霎时化作一条水色剑龙冲向后者。 剑势狂卷之下,修士后退步伐顿时一滞,不及闪避被扫中后背,护身法盾瞬间如同纸一般破碎。 他仰头喷出一口鲜血,神色骇然,头也不回地继续逃,心中却在暗骂情报害人。 他虽是散修出身,可再不济也是出窍后期。 同为出窍后期,他居然接不住李长亭一剑,这叫真传最弱? 开什么玩笑?! 其余七人见带头人吐血败退,脸色俱都狂变。 “不好!” “李长亭藏得太深了!” “快逃!” 七人哪里还有其他想法,作鸟兽散。 李长亭眼中金光一闪,庚金剑意透体而出,化作三柄小剑,射穿其中三人眉心。 其余四人吓得亡魂皆冒,立马使出压箱底的手段,化作道道血光,分散遁逃而去。 李长亭神色微冷,当即双脚一点,身形拔地而起,左手迅速一甩,金蓝二色剑光从自丹田飞出,化作迷蒙剑影,几个闪烁间各自穿透两人,血雨洒落虚空。 短短不过三息,八人已死其七。 向剑绝四平八稳地坐着,看着师兄大发神威,轻叹一声,低头继续喝酒。 他也想动手帮忙。 奈何他才元婴后期,如何能插手出窍后期之间的战斗?还是不给师兄添乱了。 李长亭看着四道尸体坠落在地,脸色却不见好转。 终究还是跑了一人,这身修为怕是隐瞒不住了。 他方才生出这般想法,便听到高空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李师弟,好修为、好手段。” 苏青青提着一人尸体缓缓走来,面含淡笑:“再进一步,李师弟便可踏足化神了。” 李长亭看到苏青青手中的尸体,先是心中一喜,随后听到后面半句话,脸色不禁微变。 他方才并未动用全力,可却被苏青青一眼看穿了。苏师姐的修为……居然在他之上? ……化神期? 他记得苏师姐在无名峰,只是排行老四,那前面三个…… 李长亭额头见汗,似是忽然接触到了什么了不得门内秘辛。 无名峰上的名声,一直都很差,峰上弟子劣迹斑斑,其中最恶劣的,莫过于眼前这位。 当年之事,他未窥全貌,不予置评。不过传言都说,苏师姐是靠着峰主赐予的法宝,才能压得门内众多长老抬不起头,如今看来,怕是另有内情。 今日被他窥见冰山一角,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李长亭心下念头急转,表面却是丝毫不显,反而露出感激之色,抱拳道:“多谢师姐前来助拳。” “你是该谢我,不然你这身实力暴露出来,万神殿定要专门给你安排一份大礼。” 苏青青笑了笑,上下打量一眼李长亭,又道:“而且我观你气息短促,二十年前受的伤还没好吧?否则那逃走的第八人,怎么也轮不到我出手。” 此话一出,李长亭禁不住面露惊色,“师姐……好眼力!” “你夸我眼力好?那我倒想多嘴两句。” 苏青青似笑非笑:“我们无名峰除了小师妹,可都是一群只知道仗法宝行凶的平庸之才。 你见我杀了一个出窍后期,我怎么看你一点都不奇怪?” 李长亭当即冷汗就下来了,“师姐说笑了,今日师弟什么也没看见,所有来犯修士,皆为我一人所杀。” “聪明。” 苏青青笑着夸赞一声,“师弟也不必为此过分忧心,左右你也不会是万神殿修士,知道此事也无妨。” 李长亭暗松了口气,“师姐放心,我与剑绝都会谨守秘密,不会对任何人提起。” “剑绝?” 苏青青抬眸看了眼一脸茫然的向剑绝,轻笑一声:“看来你这位师弟,两耳不闻窗外事,倒也不用多费口舌。” 向剑绝闻言,脸色稍显尴尬,他入宗二十年的时间都用来修炼了,的确对门内之事知之甚少。 “这酒馆四角还有化雨禁符盘,记得收起来,带回宗门。此间事了,我走了。” 苏青青话罢,袖袍一挥,眨眼身形便升入高空消失不见。 向剑绝抬头看着苏青青离去的背影,沉默片刻,忽然道:“苏师姐行事,倒是干脆。” 李长亭单眉一挑,笑道:“怎么,像你师尊?” 向剑绝抿了抿唇,没有吱声。 …… 小客栈中,深夜的陆云城正在闭目养神,两枚玉符各自捏在手中,片刻不离身。 这两日他忧心忡忡,无法入定,修炼便也无从谈起。不过按照那东洲道友所言,万神殿东洲若要动手,就在这几天。 他索性不去想修炼的事情,只调息养神,集中精力应对眼下乱局。 今夜,格外漫长。 “什么时辰了?” 陆云城隐隐感觉有哪里不对劲,正要掐算一番时间,却见周围气息蓦地阴寒下来。 哗啦啦…… 外面下起了雨。 化雨禁! 陆云城一个激灵,二话不说就飞身离开房间。屋内空间狭小,若是遭到围攻,对他十分不利。 他提振真元,飞出窗外,身形落到外面街道上,目之所及,空无一人。 雨还在…… 陆云城心知自己已陷入对方的禁制之中,手中紧捏着玉符,表面佯作一副慌乱模样,心中却是莫名安稳。 那位东洲道人料事如神,万神殿果然要杀他! 他祭出一面古鼎法宝,方才护住周身。便感知到出窍期特有的威压,铺天盖地一般压来。 空间凝滞了一瞬,下一刻,一缕寒光打在古鼎上,但听“咔嚓”一声,古鼎法宝四分五裂。 卑鄙! 陆云城心中暗骂。对方修为超他一个大境界,居然还玩偷袭这一套。 顾不得心疼法宝,他辨清寒光射来的方向,想也不想,对准那个方向捏碎玉符。 嗡! 空间震荡,一抹剑光如雷霆般闪过,将漫天的雨幕劈出一道缺口。 暗中偷袭的修士兀自还在冷笑,这一抹剑光闪过,他的冷笑立刻僵在脸上,一缕血线,从他脖间浮现。 他下意识摸了摸脖间凉意,眼里逐渐由愕然化为惊恐。 “怎么可能……” 他被分派过来杀陆云城,而不是向剑绝,本以为幸运躲过一劫,轻轻松松就能完成任务,可不曾想,结局竟是如此。 刚刚那是什么?化神期的剑意?! 陆云城不过初通剑道,他哪来的剑修手段? 修士满眼不甘,张嘴想要说什么,可在剑意的撕裂之下,他口中“嗬嗬”片刻,竟是一句话也没能说出,便眼神一暗,神魂俱灭。 同伴忽然被一剑灭杀,其余万神殿修士皆是一愣。 趁着这一怔愣的空隙,陆云城从缺口中飞速逃离,一边往暗处钻,一边捏碎另一道玉符。 这一玉符碎裂,立刻凝聚出一枚符印,钻入陆云城体内! “啊!” 突如其来的剧痛,令陆云城忍不住惨叫一声,差点跌翻在地,但很快,他就感应出差别。 他摸了摸脸,惊喜地发现自己居然迅速如同成另一张面孔,连气息都完全变了。 “天底下竟有如此神奇的隐匿术法?” “那位道友,究竟是什么人?” 他心中浮想联翩,一边麻利地脱去衣服,换上一套最为常见的散修长衫,渐行渐远…… 与此同时,袭杀陆云城的剩余七人回过神来,发现陆云城逃脱,立刻追来。 “快!” “分头搜!” “今夜陆云城不死,死的就是我们!” 七人找了一圈,一无所获,又汇合到一处,个个脸色极度阴沉。 “幸亏我这里还有一根追魂香。” 一名三角眼修士从怀中取出一支香线,其余六人皆是面色一喜。 “快点上!” “现在可不是宝贝的时候。” 三角眼修士心中也是感慨,追魂香价值不菲,他弄来一根本是作保险之用,没想到居然真的用上了。 如此想着,三角眼修士捏过一点火光,点燃追魂香,却见白烟环绕在香烟周围,迟迟不指引方向。 三角眼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 第327章 引爆 “追魂香失效了!” 三角眼修士惊叫一声,其他人顿时面色阴沉:“我们六人停下来等你,你却搞这么一出?” “拿假香故意糊弄我们?” 三角眼修士急了:“这可是从殿里兑换的宝物,不可能是假的!” “难不成就这会儿功夫,陆云城就直接逃出追魂香的追踪范围?” “还真有可能,老王死得也是蹊跷……” “不可能,谁能瞬间穿梭万里之遥?就是化神期大能都做不到,陆云城一定还在城里!” “……” 众人谈论片刻,其中一人不经意间扫过地面,顿时面露悚然。 他们不是死了一个吗?怎么除了他自己,还有七双脚? 他头皮发麻,不敢出声提醒,身子不自觉缓缓后退。 就在这时,一道陌生的轻笑,忽然响起。 那人脸色瞬变,脚下猛地一跺地面升空,飞快逃离,可他再快,如何能快得过无影剑光。 但见一点银光闪过,那人头颅连同元婴,整齐地被分成两半,化作一具无头尸身,坠落在地。 随着“砰”的一声闷响,其余六人方才如梦初醒,一脸惊惧地看着站在他们中间的青年修士,竟无一人敢动手。 气氛僵持片刻,其中一人忽然“扑通”一声跪下磕头,一边喊道: “前辈饶命!只要不杀我,我就把知道的全部告诉前辈,不敢有半点隐瞒!” 那人话音刚落,肉身蓦地膨胀起来,随后轰然炸成一片血雨。 “禁制?” 青年修士拂袖扫去血雨,目光微闪:“看来这些人都是底层,即便问出什么,也有可能是误导。” 他右手一挥,只听风声呼啸,剑雪从他袖袍间迅速涌出。 六人惊恐交加,尚未来得及逃开,就被风雪淹没,连一句遗言都未能留下。 片刻之后,青年修士挥袖敛去剑雪,看到地上只余六滩血迹,尸骨无存,神色仍然淡漠,没有丝毫变化。 这青年不是别人,正是向苼伪装而成。 她早就想好,过来杀人灭口。 此番若不亲自来一趟,她的一些手段暴露给万神殿,难免被他们推测出什么。 而且只有人全死了,万神殿摸不透陆云城这边的虚实,方能为她争取到最多的修炼时间。 念及此处,她再一挥袖,欺天之力涌出扰乱天机。而后再将街道上的血迹抹去,搜走化雨禁符盘。 确定没有遗漏后,她才飘然离去。 却说苏青青追踪第二道神念指引,来到剑宗别院附近,顿见别院内弟子正在收拾一地刺客尸体。 已经结束了? 她略微靠近一些,弟子之间的谈话立时传入耳中。 “庄师兄真是厉害!” “这些东洲修士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来刺杀庄师兄!” “方才庄师兄的手段,你看清了吗?好快。” “没看清,不过庄师兄能成为主剑脉最年轻的真传弟子,自然是有两把刷子的。” “哼哼,庄师兄在外斗法,动静这般大,李师兄和那向剑绝,居然无动于衷,丝毫不知道出来帮忙。” “向剑绝狼心狗肺,便也罢了,怎么李师兄也变成那般?” “我看李师兄就是被向剑绝蛊惑了!” “……” 后面的编排,苏青青没有再听。 “李师弟他们躲在罗记酒馆,连同门弟子都瞒了过去,却瞒不过万神殿的眼线……” 她心头掠过诸般念头,接着马不停蹄地赶往第三道神念指引所在。 可方才追到半途,神念指引,忽然断开了。 苏青青脸色微沉,继续赶路。 片刻之后,她循着原来感应的方向,来到一条异常干净的街道上。 苏青青来回找了一圈,一无所获。 没有血迹、没有斗法痕迹、没有气息残留,什么都没有。 她伸出指尖一点虚空,周围的水汽立刻迅速凝聚成一滴水珠,悬浮在半空。 水汽充沛。 今夜无雨,水汽充沛的原因,只能是化雨禁。 “陆云城,多半是死了。” 苏青青脸色凝重,追踪到剑宗别院时,她就已经想到,第三道神念指引的地点,必定是陆云城的住处。 第一波人马刺杀向剑绝是假,真正目的,恐怕是刺探李长亭的实力。 第二波人马,则完全就是个幌子,庄腾有其母赐予的法宝护身,岂会好杀? 想通了这一点,她即刻赶来此处,终究是晚了一步。 陆云城死了,城中东洲修士必定会认为是西洲在剑榜不敌陆云城,从而使阴招。 万神殿再稍微添一把火…… 苏青青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 万神殿计划得逞,恐怕正得意呢,明日定有大事发生,她得好好想想,如何应对。 …… 与此同时,万神殿据点,紫衣修士坐在太师椅上,脸上非但没有苏青青所想的得意,反而脸色阴沉地快要滴出水来。 他猛地一掌拍在椅边,起身怒吼:“一群废物!” “陆云城才多点修为,为何会让他跑了?八个出窍后期,不是一个元婴后期的对手?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都去找!明日日出之前,你们找不到陆云城,后果如何,你们心里清楚!” “滚!” “都给我滚!” 众人噤若寒蝉,屁滚尿流地离开。 紫衣修士胸口剧烈起伏,过了许久,脸色才回复平静。 他转身来到内堂,翻手取出一根长箫,放在香炉前。 长箫发出轻微的“呜呜”声,白烟被吸进笛子,凝聚出一道虚幻的人影,语气寡淡。 “何事?” 紫衣修士当即跪下,低头愧声道:“属下有负主人所托,事情出了差错,陆云城没死,而且藏匿手段了得,属下尝试了各种办法,都无法追踪。” “愚蠢。” 虚幻人影语气平淡,“万事万物,皆有变化,岂会完全按照计划发展?就因为这点小事,你便慌了?” 紫衣修士怔了怔,“主人……” “陆云城杀不杀,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东洲修士怎么想。” 此话一出,紫衣修士眼眸瞬间亮了:“属下明白了,多谢主人提点!” “明白就好。” 白烟散去,只留余音,“办好此事,别再令本座失望。” 紫衣修士眼神一颤,明明看到白烟完全散去,却还是大声道:“属下定不负主人期望!” 片刻之后,紫衣修士神色恢复平静,来到前堂。 “来人!” 一名万神殿修士立刻闪身出现,半跪在紫衣修士面前,“属下在。” 紫衣修士眼里冷光闪烁:“去,传讯所有人,物色一个体形与陆云城有八成相似的修士,即刻送来!” …… 一夜无话。 翌日,陆云城躲在城中一家客栈里,没去剑塔。经历过这一波刺杀,他哪里还敢再去招摇过市。 他已经没有保命手段,万一再被万神殿盯上,必死无疑。 原先被他视作比命还重要的名誉,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被东洲千万同道唾骂鄙夷,也总比丢了性命强。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今日,他还是出现在了剑塔广场。 与此同时,苏青青送向苼二人进入剑塔后,便守在阵法区域,等待万神殿发难。 谁知直到接近酉时闭塔,剑塔广场仍是一片和谐,无事发生。 等到众多修士,逐渐从剑塔出来,阵法外忽然冲出一群修士,慌声喊道:“不好了,陆道友死了!”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哪个陆道友?” “陆云城?!” “今日剑榜没看到陆云城的名字吗?我还觉得奇怪,原来是被杀了?” “当真死了!” “尸体就在城东客栈!” 东洲修士们听到这话,纷纷就要前往东城客栈查看,却不想,后面又来了一群人,直接将陆云城的尸体抬了过来。 当日陆云城在剑塔下放狠话,不少人都见过他的脸,尸体一来,顿时有人认出。 “是他!” “谁干的?” “不过是占了两天剑榜,你们西洲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 一时间,群情激奋。 苏青青看着,暗中叹息,事情果然如她推测一般发展。 向苼此刻业已出塔,看着平躺在场中的尸体,眉头暗皱。 她很清楚,陆云城没死,这具尸体多半是万神殿临时伪造。 不过想要证明这一点,必须要让陆云城现身才是。 不!现身也不行。 向苼眸色微深,万神殿既然作假,必定已经想好后手。 这后手也不难操作,只需要鼓动西洲修士,在双方争吵之中,万神殿直接动手明杀陆云城。 到时候,陆云城假死便真死,只会让局面更加恶劣。 没能争取到时间,这一轮交锋,是自己输了…… 向苼心头一连闪过数个念头,同时场中争吵,也变得愈发激烈。 紫衣修士面露悲愤,“我等散修来到西洲之后,本就处处受到排挤、嫌弃。 陆道友连夺剑榜魁首,当真令我等扬眉吐气,可如今这算什么?” 紫衣修士说到这里,站在人群中的内应立刻怒吼道:“你们这群西洲残废,斗不过陆道友,就使阴招吗? 此事,必须给我们东洲修士一个说法!” 这一声说出,立刻激起西洲修士谩骂,局面更为紧张。 第328章 混乱 “我们西洲修士众多,天骄无数,比你们东洲大了百倍不止,哪里需要靠这等腌臜手段取得胜利?” “天骄无数?真是笑话,我怎么没看见?” “我只看见这剑榜魁首,之前日日可都是由我们东洲修士夺得,你们西洲努力了这么多天,不还是毫无建树?” “欺人太甚!” “剑榜魁首被你们东洲夺得,那是因为我剑宗弟子不屑参与,否则哪能轮得到陆云城?”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蛮夷,真不知天高地厚!” “我们东洲有地神,你们西洲有吗?到底是谁没见过世面?” “……你!” “要不是有阵法相隔,你在我手里走不过一招!” “……” 数千名修士隔空怒骂的场面,当真是比菜市场还要热闹。 自认为是剑宗领袖的庄腾,眼看局面越发失控,不得不站出来,运足真元怒喝:“肃静!” 场中嘈杂顿时为之一静。 庄腾见状,脸色刚刚好看一些,忽然听到人群中有人阴阳怪气地开口: “庄真传真是威风,西洲做出如此卑鄙之事,我们东洲修士连说都不能说了?莫非此事,就是你在背后主导?” 庄腾一张脸立刻拉下来,神识扫过传出声音的人群,却无从分辨具体来源。 这时,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又从另一个方向飘来。 “怎么?庄真传急着找我,莫非是被我说中了,想要杀人灭口?” 庄腾脸色一沉,立刻反驳:“阁下休要空口污蔑! 在下作为剑宗真传,为弟子表率,行事向来堂堂正正,陆云城之事,我从未插手。” 此话一出,向苼暗自摇头。 庄腾一开口就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沦为自证清白的一方,这哪里是主持大局的料。 紫衣修士听到这里,心中也是暗笑,表面却是一脸悲愤,站出来哭诉道: “庄真传,您贵为剑宗弟子,出身又是极好,自然不屑于做那等事。 可您一人,如何能代表所有西洲修士? 这日日积累的剑榜魁首赏赐,也不是个小数目,你能西洲修士不会眼红?” 庄腾被说得哑口无言,憋了半天,只憋出来一句:“胡搅蛮缠!” “庄真传,你说我是胡搅蛮缠?” 紫衣修士面色错愕,旋即怒声道:“在下所言,字字在理。我看你分明就是有心偏帮西洲,不将我等放在眼里!” 此话一出,东洲众人立刻纷纷附和。 “就是!” “庄真传不行,我看李长亭,李真传就不错,他前两日护着向剑绝,我可都看在眼里。” “叫李长亭来主持大局,别在这里占着茅坑不拉屎!” “什么剑宗最年轻的真传天骄,我看就是个草包!” 种种污秽之言入耳,庄腾气得脸色铁青。 他从小养尊处优,耳边听的尽都是好话,何时被如此多人当众骂过? 若非公然违背门规,母亲都保不住他,他真想直接动手杀人。 “庄师兄,今日情形来得凶猛,恐怕内有蹊跷,还是先走吧!” 梁浩明连忙在暗中传音提醒。 连他都看出来事情不对劲了,可庄腾在气头上,根本不管这一出。 “走?” 他眼中盛怒,回头刺了梁浩明一眼,“你是嫌今日他们骂我,骂得还不够难听?” 梁浩明脸色也难看起来,“庄师兄,我是为你着想,你怎能如此看我?” “为我着想?” 庄腾眼里露出讥讽,“到底是元剑脉弟子,养不熟。我看你是巴不得我声誉扫地,让你那位李师兄过来主持大局吧?” “……你!” 梁浩明面露怒意,这庄腾平日里高傲起来没边儿也就算了,怎么今日发起火来,跟个疯狗似的,见人就咬? 向剑绝入元剑脉后,他在剑脉的地位一落千丈。 他本想借机讨好这庄腾,看看能否有机会加入万剑脉。 可现在,他内心的热情瞬间被浇灭了一大半。 有庄腾在,万剑脉未必是个好去处。 “四师姐,这庄腾太蠢了!” 一侧阵法区域内,李小六气得牙痒痒:“完全被万神殿牵着鼻子走,我去处理,都能比他好一万倍。” 苏青青微微摇头,“别添乱。” 李小六看着师姐神色如常,顿时无奈,“师姐,你就一点都不着急吗?” “急有何用?”苏青青轻叹一声。 她昨天苦思冥想一整夜,都没想到什么太好的应对之法。 大师兄的计划,显然要比剑城乱局更为重要,她不可能明着出面拨乱反正,只能在暗中动手。 如此,她能做的,只有暗杀。 灭了此次主导乱局的万神殿修士,局势便可缓和。 可想要做到这一点也不容易,她得先知道万神殿的据点所在。 万神殿最擅长隐匿行踪,前几日她多次跟踪紫衣修士,却是屡屡跟丢,没能寻到跟脚。 想到这里,苏青青眼里闪过不解。 大师兄向来消息灵通,万神殿每每有什么动作,他总能提前知晓。 可这次,大师兄派她带着小师妹过来历练,却对剑城乱局只字不提,到底是何用意? 苏青青思索的同时,场中氛围又有了变化。 庄腾硬是顶着众人谩骂,丝毫没有将李长亭叫出来的意思。 紫衣修士见状非但不急,心中反而笑得更加厉害。 这庄腾,处处反应都合他心意,当真是再完美不过的棋子。 他继续装出一副怒气冲天的模样,大声喝骂:“庄腾!你把李长亭和向剑绝藏到哪去了?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与陆云城之死无关,我看就是你在背后操控。 陆云城一死,你再将向剑绝藏起来,这剑城便再无修士能为我们东洲说话。 庄腾,你当真是无耻小人,令人作呕!” 前面连番的谩骂,庄腾尚且还能承受,紫衣修士这一口大锅扣下来,立刻令他脸色骤变,激声反驳: “胡说八道!那两位同门行动自由,我怎知晓具体行踪?” 他猛地一扯梁浩明袖子,“还不快去将你那两位同门叫过来?是要等我亲自去请吗?” 梁浩明心中鄙夷,表面却是装出为难之色:“师兄,如今局面,若是向剑绝现身,恐怕只会让局面更加失控……” 他话到一半,便见庄腾冷眼瞪过来:“你到底去不去?” 梁浩明心知对方这话说出来,责任定不会落在自己头上,二话不说往外走。 却不想他这一动弹,立刻有呼啦啦一大群东洲修士跟上。 “我们要第一时间看到向剑绝!” “向剑绝定是受了你等欺负,受伤才导致这么多天不现身……” 梁浩明听得一阵窝火,却不好发作,只能强忍下来,冷哼道: “我们剑宗有没有亏待向剑绝,你们跟来不就知道了?” 片刻之后,梁浩明带着一群东洲修士前往剑宗别院,来到向剑绝的住处,却见其中空空如也。 梁浩明当即傻眼。 人呢? 他一个激灵,忽然想起昨天有人刺杀庄腾,师兄和向剑绝都没现身。 该不会早就逃了吧? 要不然昨天晚上那么大动静,师兄和向剑绝怎么都该出来瞧两眼才是。 人走了,那他怎么解释? 他正苦思冥想,忽听身后一阵喧哗,回头便见紫衣修士带着一群东洲修士直接闯了进来。 梁浩明的脸都绿了:“此地乃宗门重地,你等怎能擅闯?” “不得入内?我看你是心虚!” 紫衣修士冷笑一声,一把推开梁浩明,进入院子。 梁浩明被推得一个踉跄,脸色顿变。 他结识过不少散修,这紫衣修士虽说是东洲人士,之前也曾略微接触过。 此人不过是个元婴修士,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就把自己一个出窍修士推开? 这紫衣修士是万神殿的人假冒的! 梁浩明恨不得立刻向东洲修士们说明此事,可他也知道空口无凭,就这么说出来,只会让东洲修士误会更深。 紫衣修士带着众多东洲修士逛了一圈空空如也的庭院,出来便冷声怒骂: “向剑绝果真被你们藏起来了! 我就知道,你们万脉剑宗口口声声说要接纳我们东洲修士,都是满口谎话!” “堂堂剑修大宗,也能如此出尔反尔。” “明着让我等来剑城历练,处处不作限制,实则处处打压。” “天道不公!” “……” 一群人张开嘴跟着紫衣修士谩骂,梁浩明看着,只觉得心中悲凉。 他的确有些自己的小算计,私心过重,不算光明磊落之辈。 可东西两洲互通,元剑脉出力最多,通道架设成功时,他也曾真心为之高兴过。 如今看着元剑脉努力放进来的东洲修士,被万神殿的人骗得团团转,跟着敌人一起倒逼局势,他心中如何不悲? 都说众生愚昧,他从前只觉得这四个字,说的都是世俗界的凡人。 而今看来,修士何尝不是如此? 他自己为了攀附权贵,不顾师兄弟情谊,转而去投奔庄腾那个蠢货,又何尝不是另一个蠢货? 梁浩明醒悟了,场面却没有因此变好。 庄腾带领一群西洲修士们过来,正好听到东洲修士跟着紫衣修士漫天喝骂。 此刻没了阵法壁障阻隔,西洲修士们哪里还能忍得住,纷纷就要直接动手。 眼看数千修士就要陷入混战,人群背后,终是传来一声冷喝: “住手!!” 第329章 考较 这一道声音传来,众人停下,齐齐向后望去。 只见向剑绝当先走来,李长亭则是一脸无奈的跟在其身后。 “是向剑绝!” 有人高喊一句,东洲修士们立刻眼前一亮,齐齐围了上去。 为首的紫衣修士眼底划过阴沉之色,但很快就恢复如常,挤到最前面哭诉道:“向道友,你可要为我们东洲修士做主啊!” “做主?” 向剑绝语气平淡:“我的修为比你们大多数还要低,如何为你们做主?” “向道友,你这是明知故问!” 人群中有人义愤填膺,“你师尊她老人家可是东洲地神,是我们东洲修士的天,我们一直把您当做少主。 如今我等蒙受打压,连陆道友都死了,您不出手?我们东洲修士难道要任人宰割?” “我师尊是你们的天?” 向剑绝面露冷嘲:“我怎么不知道?师尊她从未受过你们这群人的恩惠,如今她成地神了,凭什么就要护着你们?” 此话一出,众多东洲修士脸色都变了。 有人忍不住反驳:“我们过来西洲,便是你师尊在暗中授意,如今我们过来,她又不管,这算什么?” “笑话。” 向剑绝面露讥讽:“西迁全看个人意愿,师尊从不干涉,你们为提升灵根而来,跟我师尊又什么关系? 我与师兄来剑城是为修炼,本不欲多管此事,可既然你们处处逼迫,我便现身一说,你们这群人,未免太蠢! 什么与秦宗主并列的第一妖孽,东洲修士领袖……我师尊从不会这么说自己,明眼人一看就能知道,这是万神殿的手笔。 再看今日,也是一样。你等被万神殿当枪使,挑起两洲争端,竟还不自知,不是笑话是什么?” 这一番话挑明根源,一语惊醒梦中人,场面顿时冷静不少。 “万神殿?” “陆云城勉强算是天才,他连续占了好几天魁首,还真有可能是万神殿杀的。” 紫衣修士听到众人谈论,眼底更为阴沉,当即传音混在东洲修士里的托。 那人立刻出声:“向道友,你既说是万神殿所为,可有证据?” 向剑绝偏头扫了一眼声音来源之处,眼里讥讽之意,毫不掩饰: “怎么?还有人想着为万神殿说句公道话?阁下……当真是东洲修士吗?” 此话一出,紫衣修士心下狠狠一拧。东洲修士的反应更大,立刻哗啦啦各自散开,警惕地盯着周围修士。 庄腾身后众人亦是各自戒备,既然东洲修士里有鬼,他们这边未必没有。 万神殿的托被如此多双眼睛盯着,哪里敢再开口,场面陷入沉寂。 向剑绝一看,顿时笑了:“道友不说话,看来是心虚了?” 紫衣修士暗自皱眉。此前倒是不曾发现,这向剑绝居然能说会辩,头脑也清醒,比庄腾难对付多了。 李长亭站在后头,亦是咋舌。 傻小子平日就是个闷葫芦,一整天下来都不一定说一句话,今日居然在这舌战群儒? 乖乖! 他就知道,这小子最近听到他师尊的坏话,无动于衷,定是都在心里憋着呢。 这次现身一口气说出来,虽然有些冒险,可念头通达了,倒也值得。 李长亭在看,向苼也在看,看着弟子独当一面,展露锋芒,她眼里浮现出欣慰。 连她这个师尊,都没想到剑绝会站出来,说出这番话,万神殿更不可能想到。 局面已经被剑绝初步控制,看来她的布置,不一定能用上了。 “如此说来,今日之事,全然是个误会。” “不是误会,向道友就差明说了,这分明是万神殿的阴谋。” “向道友天赋卓绝,又是地神弟子,最为熟悉万神殿的手段,他的话肯定没错。” “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唉……万神殿离我们这些普通修士,终究还是太远。” 东洲修士们暗中传音,形势迅速逆转。 紫衣修士听在耳里,眼里阴霾渐重。 他苦心点火多日,这火刚有点烧起来的苗头,居然被向剑绝一句话就给浇灭了。 再想彻底激化两洲矛盾,已经不太可能了。即便他杀了向剑绝,东西两洲修士也只会将账直接算到他的头上。 不过好在,眼下风向尚未完全变化,他还有破绽可寻。 紫衣修士视线隐晦地扫过庄腾,看着他比自己还要阴沉三分的脸色,唇角微翘,暗中传音手下几句。 …… 庄腾修为颇高,自然也能听到修士们互相传音,越听,脸色便越是阴沉。 “我本该高兴才对……” 他竭力抑制着心里的不舒服,可忽然间,耳边又有一段传音传来。 “向师兄心里,终归还是有我们剑宗的。” “是啊,不然他不会冒险站出来,平息乱局。” “门中谣言,当真不可信。” “向师兄这次真是帮了庄师兄大忙了。” “向师兄这般风采,不愧是地神弟子。” “都说向师兄天赋极为厉害,不知比起庄师兄如何?” “这可说不好,二人修为不同,不好作比。” “我觉得,还是向师兄更厉害。” “庄师兄不如向师兄?不可能吧,他可是我剑宗最年轻的真传弟子。” “庄师兄真传的身份,是靠什么得来的,你难道不懂?” “而且你也看到了,庄师兄方才努力那么久,都没能平息乱局,向师兄一出来,立马就解决了!” “修行也要看悟性的,向师兄明显比庄师兄更聪慧。” “……” 庄腾听得眼皮子直跳,外宗修士不懂也就算了,怎么连同门都在说他不如向剑绝? 简直岂有此理! 他从小刻苦修炼,五百岁成为真传弟子,那是因为修为足够,何时是因母亲包庇了? 向剑绝这一个从东洲过来的蛮夷小辈,居然也配跟他比? 他怒意上涌,竟是站出来,高声喊道:“向师弟!” 众人齐齐向他看去。 向剑绝一脸莫名,“庄师兄这是……” 庄腾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这里,心里才好受一些。 他神色微缓,语气却是冰冷:“向师弟,门中都说,如今论天赋,你才是我剑宗年轻一代第一。 师兄有心考较一二,你我不如去剑塔分个高下?” 这一番话道出,场中几乎所有人都露出意外之色,连紫衣修士都不例外。 他只是派人稍微激了庄腾两句,还没施展后手,这厮就忍不住了? 当真愚蠢。 紫衣修士心中暗笑。 紫衣修士尚且如此,剑宗众人就更不谈,个个脸色古怪地看着庄腾。 梁浩明更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暗骂一声白痴,随后连忙暗中传音向剑绝: “向师弟,莫要跟他一般计较,这庄腾定是看不惯你,想要杀一杀你的威风。 为了这种人暴露实力,不值得!” 向剑绝惊异地看了一眼梁浩明。 此人平日里似也与庄腾一样,处处看不惯我,怎么今日反而站在他这边说话了? 真是稀奇。 “庄师弟,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李长亭站出来,挡在向剑绝身前,语气罕见地冷肃,“门规有言,不得刺探同门修炼进境,师弟难道忘了?” “这怎么能算刺探?” 庄腾双手一摊,无辜道:“若考较师弟修炼,便算触犯门规,门中做师兄的,有一个算一个的岂不是都要受罚?” 话到这里,他目光扫过两洲修士,又笑道:“自东洲西迁二十年来,东西二洲天赋孰高的争论就没平息过。 我看不如就来分个高下,你来代表东洲修士,我代表西洲。明日谁能夺得剑塔魁首,便代表那一洲更强,从此不用再争论。 诸位东西洲同道,难道就不想知道结果?” 此话一出,李长亭和苏青青的脸色瞬间变了。 紫衣修士几乎要笑出声来,立马跟着附和道:“庄真传所言极是!向道友,跟他比!” “向道友,我等信你!定能为我等东洲修士夺回魁首!” “庄腾年岁比你大了,即便能多闯几层,天赋也必然不如你。” “……” 东洲众人立刻喊了起来。西洲修士不服输,立马也跟着反驳,场中再次吵成一锅粥。 向剑绝面沉如水,“庄师兄,有时候我真的不知,你到底是剑宗真传,还是万神殿细作?” “我的出身谁人不知?向师弟可莫要信口雌黄。” 庄腾眼里流露出一丝嘲讽:“倒是向师弟,迟迟不答应师兄,莫非是怕了?怕万神殿眼线探出你的实力,丢了小命? 向师弟尽管放心,师兄的天赋在你之上,就算万神殿真要动手,也只会先针对我。 我如此舍命陪师弟,师弟却连应邀都不敢,当真令人耻笑。” “庄腾!” 李长亭脸色发青,“今日事态本已平息,你非要再挑起波澜,可曾想过后果? 就此惹出祸端,庄长老也保不住你!” “此事与庄长老何干?” 庄腾听到母亲的名讳,脸色更差:“李长亭,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想要我让一让你那宝贝师弟吗? 去了一趟东洲,便搞不清自己是哪里人了?” 第330章 赌局 「庄师弟,你竟是这么想?」 李长亭面露愕然,旋即失望摇头。 简直愚不可及,他再多言,与对牛弹琴何异? 庄腾看到他这幅表情,更是不爽,冷嘲出声:「李长亭,我称你一声师兄,是客气。你一个副脉真传,还真以为有资格教训我?」 李长亭眉头皱起,「大庭广众之下,庄师弟当真要出丑给外人看?」 「出丑?笑话!」 庄腾眼神冷傲:「我分明是在维护主剑脉之威严,何来出丑一说?」 话到此处,庄腾视线一转,看着向剑绝,继续讥讽:「向师弟,你为剑城站出来说话,我还当你是果敢之辈。 没想到如此胆小怕事,我看你不如下山去当个散修,也好过一直躲在师兄背后强。」 此话一出,李长亭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庄师弟还请慎言。」 「慎言?」 庄腾冷笑一声:「李师兄莫非忘了,八大主脉有监管分脉之责,若是向师弟继续逃避,恐怕倒霉的,可就是你们元剑脉了。」 「拿主剑脉权势压人?」 李长亭一脸震惊,「庄腾,你真是疯了!」 「李师兄,我也不想的。」 庄腾眼神执着的可怕,「只要向师弟应战,我便可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 否则……我有的是办法刁难元剑脉弟子,到时候你师弟师妹们不得安宁,可别怪到我头上。」 「庄腾,你尽管去刁难!」 李长亭眼神泛寒,语气强硬:「主剑脉是强,可我元剑脉也不是吃素的。」 「天真……」 庄腾面露嘲讽,正要继续反驳,一直沉默的向剑绝忽然开口: 「不用再说了,我应你就是。」 「傻小子……」 李长亭立刻急了,向剑绝微微一笑,道:「师兄,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不能拖累你们。」 庄腾听到当即笑了,「向师弟果真还有几分担当。」 「担当,我有。」 向剑绝转过头看着庄腾,眼神冰冷:「可庄腾你没有,剑塔除了分个高低,我们不如再赌一把。」 「哦?」 庄腾眉毛一挑,「师弟还有这等兴致?」 向剑绝向前一步,眼神毫不退让,「不赌明日输赢,就赌庄师兄你回宗之后,是否受罚。 若是没有,我自行离宗,你不得欺压元剑脉任何一名弟子。」 李长亭脸色顿变,急忙劝道:「傻小子,你真傻了?不可意气用事!」 「师兄,不必再劝了。」 向剑绝眼神坚定:「我相信剑宗长老公正严明,若是庄腾真未受罚,我继续呆着也没意思。」 「好!」 庄腾鼓掌大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倒是有些敬佩你。 我也不占你便宜,若是我回宗真的受罚,我便也自请离宗,绝不食言。」 「师兄可要说话算话。」 「一言为定!」 「……」 二人约定既然,各自分开,再无多言。围观的众多散修,也相继离去。 闹到这个地步,剑宗众弟子个个心里都不好受,可碍于庄腾身份,又不敢明说。 反倒是梁浩明,极为爽快地跟着李长亭走了。 庄腾看着梁浩明离去的背影,暗自冷笑。 「蠢货,这个时候不讨好我,日后你别想进我万剑脉。」 他也不看其余弟子,孤身进入别院住处,坐下来闭目养神。 他其实心里也清楚,今日之事,他的所作所为极为不妥,不少师弟们已经对他心生不满。 但母亲处处嫌弃他,唯独对他「年轻一代第一天才」的身份,最为满意。 这个头衔,他绝对不能丢了。 为此,即便付出一些代价,也尚可忍受。. 而且如今宗主不在,数十万剑宗弟子由八大主剑脉分管,元剑脉正好在万剑脉管辖之下。 换言之,今日一切事由,皆由她母亲主持大局。 母亲只有他一个子嗣,最是疼爱他,又怎么舍得罚他? 想到这里,庄腾嘴角微微勾起。 向剑绝…… 这小子年纪轻轻,还是太天真了。 「气死我了!」 李小六回到素梦别院,立刻憋不住骂起来:「那庄腾就是个十足的蠢货,四师姐,你当初怎么不把他也给宰了?」 苏青青眼里亦有薄怒,声音却很冷静:「就算没有他,万神殿也会盯上别人。」 什么意思? 李小六呆了呆,下意识转头向苼:「小师妹,你听懂了吗?」 向苼轻轻点头,「庄师兄心胸狭隘,见不得向剑绝盖住他的威风,心中不舒服,但并未发作。 万神殿应是用某种办法激他,令他主动站出来与向剑绝比试。 如此一来,便可继续割裂东西二洲的关系,顺便还能试探二人真实修为。」 李小六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所以师姐才那么说。 没有庄腾,万神殿还会找其他心胸狭隘的人跟向师兄作对?真是卑鄙!」 苏青青听得二人谈话,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向苼,眼里异彩连连。 她早知小师妹聪慧过人,不曾想,她连剑城局面也看得如此清晰,片刻之间就推测出事情全貌。 「我有个办法!」 李小六忽然眼眸一亮,开口道:「他们要以剑榜作赌,可若魁首不是他们任何一方呢?师姐,你去闯塔吧!」 苏青青神色顿时有些沉默。 剑塔公正,即便是转世之身,也会视作个人机缘,正常记录成绩。 可有一点,极为致命。 年龄。 剑榜所载年龄,可不是骨龄,而是以神魂在时空存留的痕迹测算。 换言之,她若闯塔上榜,剑榜所显示的年龄,不是一千岁,而是三千五百岁。 一千岁的化神期,还能称一声妖孽。三千五百岁的化神期,却是平庸得不能再平庸。她如何上榜? 小六二十岁,可惜修为过低,不是登顶的料,小师妹……小师妹方才十一岁,就已是结丹期,只要稍微能发挥,还真有可能夺得魁首。 想到这里,苏青青忽然一怔。 她蓦然想起前几天,小师妹与她说的那些话。莫非小师妹,早就设想到今日这一幕了? 可这怎么可能? 这局中变数不少,谁能想到如此长远? 一定是巧合。 「四师姐,我本欲再拖延几日,奈何出现变数,大师兄给我的秘法,我没有练成。」 向苼忽然开口:「明日是否能成,只能看运气。」 苏青青心神微震,她强忍着没有去看向苼,沉默了许久,才轻声回应: 「无妨,尽力而为便好。」 向苼抿唇轻嗯一声,「今夜还有时间,可再尝试一二,师妹先行告退。」 说完,她起身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待得她走远,苏青青方才转回视线,盯着向苼背影,神情微露复杂。 李小六一脸莫名其妙。 四师姐和小师妹之间地气氛,怎么有点怪怪的? 是夜,小灵池。 向苼盘坐其中,继续尝试凝练肉身之势,可不论如何调整法门,距离彻底凝势,总是差了那么一丝。 数个时辰后,天边泛出鱼肚白。 向苼缓缓睁开双眸,轻叹一声,终究是缺了一点运气。这一夜,她仍未能凝练肉身之势。 一夜苦练不得,她索性不再练了,起身回到房间,蓄养心神。 时间流逝,眨眼接近午时。 苏青青带着向苼和李小六过来剑塔广场,只见到处熙熙攘攘,修士们前所未有的多。 「这些人九成都是来看热闹。不过闯塔的人也不会少。 今日赌局,剑榜最受瞩目,无名修士若想出名,剑榜留名便是个极好的机会。」 苏青青低声提醒,语气如常。 向苼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却见苏青青很快回看过来,柔声道:「小师妹为何这般看我?」 向苼别过视线,「没什么。」 苏青青笑了笑,没有在此事上过多纠结,带着两人来到一处人数相对较少的阵法区域。 进到里面,苏青青看到队伍已经很长,连忙推了一把向苼,「快去排队。」 向苼依言快步过去,排了不多时,便看到人群躁动起来,不少修士直接离开阵法区域跑出去看热闹。 剑宗众人,到了。 庄腾与向剑绝走在最前面,方一现身,便立刻吸引了全场修士的注意。 场面沉寂了一瞬,忽然有人大喊道:「向道友,庄真传卑鄙小人,迫你入局,定会自讨苦吃!」 「庄腾一定不是你的对手!」 「向道友可要为我东洲争一口气啊!」 「……」 这一句句呐喊,向剑绝听着毫无感觉,或谩骂,或捧杀,这些人从不是出自真心,他早就习以为常。 庄腾脸色却是阴沉下来,他最是听不惯这些。 「庄真传,还请尽全力!」 「庄真传,让天下修士看看,谁才是剑宗第一天骄!」 人群中接着有西洲修士喊话,庄腾脸色这才好看一些,来到剑塔门前等待。 「当当当!」 不多时,午时钟声响起。 庄腾冷冷看了向剑绝一眼,干脆踏入剑塔大门消失不见。 向剑绝神色一如既往地平静,紧随其后。 两人进塔后,修士们不约而同围到剑塔前等待。 片刻之后,对面阵法区域队伍终于轮到向苼。 李小六看到向苼进去,立马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漫天神佛保佑,小师妹必能力压二人,夺魁破局!」 第331章 凝势 剑塔。 向苼出现在剑塔之中,便就看到一道巴掌大小的袖珍女子飘到面前,对自己拱手笑道: “道友安好。” 向苼面露惊讶:“你是……庚七?” “正是。” 庚七神色露出高兴,“塔灵大人赐了我一副灵体,再蕴养一段时间,便可踏入鬼修之道了。” 向苼闻言不禁微笑:“那可真是恭喜了。” “这还是托了道友的福。” 庚七露出感激之色,随后单手滑动光轮,“今日道友想从哪一层?” 向苼沉吟片刻,答道:“四阶九层。” 通过连日鏖战,她已经逐步适应在四阶九层的高压下斗法。 且在前天,她已经借助成功打通过一次四阶九层,不过通过得极为勉强,每次都落下一身不轻的伤势。 后来她还尝试过五阶一层,可惜化神期的威压实在太过沉重,她不是一合之敌,要不是及时叫停,她怕是已经被直接轰出剑塔,被苏青青看见。 庚七将光轮转至“肆玖”,九名出窍后期很快现身…… 一场酣畅淋漓的斗法后,向苼进入感悟状态,直接叫停回到休憩之所,也不等伤势完好,尝试凝练肉身之势。 “道友这是想凝练命势?”庚七在旁看到,忽然惊讶出声。 向苼顿时睁眼,看向庚七:“命势?” 庚七点点头:“体修之道,逆命而行,所凝练之势,便称作命势。” 庚七回答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喃喃道:“我似乎对此……颇为熟悉。” 向苼眼神微亮:“那我这凝练之法,可有疏漏?” 庚七压下些许杂念,“你再凝练一遍我看看。” 向苼当即依言施展。 庚七看过后,立刻有了发现,说道:“道友,命势并非外物,而是存于根本,你一直想要将其凝聚在体外,便是最大的谬误。” 向苼听得此言,眸光微凝,手中印诀当即一变,于体内凝聚气息。 “最好的位置,在命门。以命门作源泉,方能令命势爆发出最强实力。” 庚七继续提醒道:“不过如此一来,命势爆发损耗的根基,也会多一些。 命门乃是体修最为薄弱之处,不过道友肉身极为强悍,命门想来能够承受,想来这点损耗,片刻之间就能补回。” 向苼听着庚七提醒,手中印诀变幻间,修行渐入佳境。 当命势的气息接近命门穴附近,竟是很快互相吸引,很快融为一体,随后化为漏斗状,吸纳这些时日向苼凝练命数,偶尔留在体内游散的命势气息。 一时间,命势迅速壮大,不过数息时间,便化作一把血红色的虚幻之锁,落入命门穴中。 庚七见到那血锁,当即瞳孔一缩,“命锁?!” “什么命锁?” 向苼睁开双眼反问,周身气势缓缓收敛。 命势已成!她此刻感觉十分不错。 庚七沉吟片刻,应道:“剑势蕴剑意,风格因人而异,有轻灵、厚重之分。 命势关乎人体奥秘,更为神奇。每个人幻化而出的都不相同。” 话到这里,庚七语气微顿,随后苦笑:我记忆不全,已经不记得这命锁是什么作用,不过能令我印象如此之深,直接脱口而出,定然不是什么普通命势。 其中具体作用,道友只能自己摸索了。” “也好,自己发掘,想来更为有趣。” 向苼笑了笑,随后目光一闪,“现在剑榜如何了?” 庚七当即一拂袖,显现出剑榜。 向苼定睛看去,只见现在排在第一的,赫然是庄腾。 “庄腾,五百三十二岁,五阶一层。” “五阶。” 向苼面色微沉,四阶是出窍期,五阶便是那是化神期。 剑宗主剑脉不比副脉,真传弟子的最低门槛,是出窍后期。 照六师兄所言,庄腾方才成为真传不久,应是刚刚突破出窍后期,剑意多半没有达到化神门槛。 这样的庄腾,却能越一个大境界灭杀化神期,多半是靠了法宝。 “此般成绩,剑绝怕是难以超越……” 向苼在看剑榜的同时,向剑绝方才结束一场斗法,也让灵念显现出剑榜名词。 “五阶一层?” 看到庄腾的成绩,眉头微皱。 师兄跟他说过,这庄腾身上法宝惊人,多半能越阶杀灭化神修士,果然被他说中了。 自己方才元婴,就算能越级打过五阶一层,成绩也不可能超过庄腾。 不过好在,他昨夜就跟师兄商量好,不与庄腾争。 “道友,你真的不争了?” 灵念“任九”忍不住问道。 向剑绝微微颔首,语气平淡:“既然我没有超越对方的可能性,再暴露自身真实实力,除了平添一分危险,不会有任何好处,不如继续隐藏实力。” “话虽如此……” 任九叹息一声,“只是道友出去之后,在东洲修士中的名声,恐怕又要一落千丈了。”看书溂 向剑绝闻言,脸上却是露出淡笑:“虚名罢了,公布战绩吧。” 任九无奈,只能照办。 片刻之后,剑榜第二名出现变化,向剑绝上榜。 “向剑绝,三十九岁,三阶九层。” 外界,李长亭看到向剑绝的成绩,先是一怔,旋即有些气恼。 向剑绝能应对九名元婴后期围攻了?这傻小子,不是让他隐藏修为吗?怎么不听话?名声有那么重要吗? “不,不对……傻小子不是那么爱慕虚荣的人……” 向剑绝转念一想,暗地嘀咕,“难道这个成绩,傻小子已经是隐藏实力后的了?” 李长亭思索的同时,场中众多修士看到二人成绩,截是发出一声惊叹。 “庄真传真是厉害!” “以出窍后期修为逆伐化神期,当真是妖孽一般的人物。” “昨日我见庄腾此人极为狂傲,心中极为不喜,今日一看,此人的确是有狂傲的资本。” “向剑绝居然才三十九岁!” “三十九次就能达到元婴巅峰战力,绝对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可惜了,比起庄腾来还是差了一筹。” 另一边,李小六看到肩膀,脸色拉得老长,“四师姐,这庄腾杀伐手段平平无奇,定是用了灭神杵!” “庄长老居然把至宝都给他护身,当真是……” 苏青青摇头轻叹,“小师妹恐怕不是她的对手。” 李小六神情失落,一边目光还在剑榜上不断搜寻,怎么小师妹排名迟迟不出来? 以小师妹的天资,怎么也不可能落榜啊? 与此同时,休憩之所。 向苼气势回落,渐渐收敛气息,起身目光一闪,道:“开始挑战吧。” 庚七小心翼翼地发问:“五阶?” 向苼眸光一闪,“依你之见,我通关四阶九层的战绩,能否超过庄腾?” 庚七提高到这话,心里顿时咯噔一声:“道友,你的意思是?你想要……” “先回答我。” 庚七语气顿了顿,沉默片刻,终是回答道:“还差了点,庄腾跨越一个大境界战胜化神期,加分太多。 道友你虽然已经越了一个大境界,加上四个小境界,可加起来还是不如出窍到化神的差距大。” 向苼眼里冷光一闪,“既然如此,那就五阶。” 庚七脸色微变:“道友,我能看得出来,你转世重修到现在,还未暴露身份,便是连您最亲近的师兄师姐都不知道。 道友为何忽然做出如此决定?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是没有任何好处。” 向苼眼里闪过一丝无奈,“可身为师尊,如何能不替弟子出头?” “师尊?” 庚七心神微震。 外界之事,他通过观察阵法区域的谈论,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 此番被针对的,是一个叫做向剑绝的剑宗弟子。而她的师尊,却非剑宗之人,而是…… 庚七的眼神顿时变了,失声惊道:“你是地神大人?!” “什么地神?” 向苼无奈一笑,“当年我不过被万神殿逼迫,才做出了那般无奈之举。” 无奈之下,成了地神……怎么她无奈之下就成了孤魂野鬼了? 这人跟人,还真是不能比啊。 庚七苦笑一声,将光轮转到“伍壹”二字,正要开启,却见向苼忽然道:“不急,先送我去四阶九层。” 方才不是还说去五阶吗? 庚七不明所以,不过还是照办。 片刻之后,九道出窍后期修士出现,向苼却没有拿出隐灵梭的意思。 她周身剑势爆发,硬是抗住了九人气势压迫,单凭剑步在九人之间游走,如同一叶孤舟,飘荡在无穷无尽的围攻之下。 庚七在旁看到向苼伤势逐渐加重,不由心惊胆战,贵人这是在作甚? 不用法宝,不用命势,单以剑势对抗九名出窍后期,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庚七初时还疑惑,但观察了片刻后,很快眼神变化,她赫然看到,在这股强压之下,向苼竭力操控剑意对敌,剑势变得越来越内敛…… 转眼半天过去。 外界剑榜上的魁首,仍是庄腾,其人已经闯过五阶二层,惊爆众人眼球。 向剑绝仍是停留在四阶九层。 “庄腾太强了!” “唉,没想到这庄腾天赋如此惊人,罢了罢了。” 东洲修士们叹息,西洲修士则是满脸欢喜。 这场比试,怎么看,都是大局已定。 「剑塔层数:筑基(一)、结丹(二)、元婴(三)、出窍(四)、化神(五)、渡劫(六)。这章层数写错,已经修改。」 第332章 上榜 另一边,紫衣修士看到剑榜排名,当即传音给手下。 「去,将向剑绝的修为传回殿内,命伏部将他暂且调到首位,尽快灭杀,以免夜长梦多。」 手下闻言连连点头,旋即又疑惑传音反问:「护法,那庄腾呢?」 「庄腾?」 紫衣修士面露讥讽,「不过庸才一个,若没有他母亲赐予的灭神杵,他不可能力压向剑绝。 再者说,这么好用的棋子,我哪里舍得杀了?」 紫衣修士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至于灭神杵,那是他母亲暂借给他的法宝,我们夺来用不了,还会平白招惹一个***烦,得不偿失。」 手下恍然,连忙行了一礼,下去办事。 而与此同时,剑塔内。 「停!」 向苼开口叫停,围攻她的九道人影瞬间散去。 向苼伸手召回飞剑,浑身血迹斑斑,脸色苍白,但一身剑势却已在强压之下收敛到极致。 一天时间太短。 她没有时间去慢慢收敛剑势,只能靠这种取巧之法速成。 「道友。」 庚七一脸担忧地飘过来,「你伤势不轻,可要先去休憩之所歇息片刻?」 「不了。」 她摇摇头道:「直接开启五阶一层。」 庚七见向苼神色坚定,张了张嘴,终究是没说什么,转动光轮。 她抬头看着向苼悬立半空,静待对手凝聚,心中忽然羡慕起向剑绝来。 能有这样一个师长护着,当真是人生幸事。 哗! 白光凝聚出一道模糊人影,恐怖气息瞬息笼罩整个虚无空间,向苼气息顿时暴跌,真元滞涩,干扰严重。 人影见状,身形一闪,便就从向苼视野中消失。 向苼瞳孔一缩,心神却是极度冷静,果断钻入隐灵梭隐入虚空,同时抛出玄龟甲。 玄龟甲迎风暴涨,眨眼将整个隐灵梭都护佑在内。 模糊人影见状,冷笑一声,双手蓦然展开。 轰! 淡灰的虚无空间,瞬间化为一片火焰之地。隐灵梭立刻被火色映出,再次被锁定气机。 模糊修士身子鬼魅般的一闪,便就到了隐灵梭面前,抬手就是一掌! 向苼神色紧绷,却不慌乱,手掌一翻,一把道器长剑落入手中。 砰! 巨大的透明护盾几道裂纹显现,但竟然是未完全裂开。 模糊人影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一个元婴修士,能抗住他一击。 就是现在! 向苼目露果断,立刻收起道器长剑,鼓动命门穴,命势瞬间爆发!同时,收敛到极致的剑势,亦是一同释放而出。 轰!轰! 这一瞬间,两种截然不同的势自向苼背后升腾而起,竟是短暂融合在了一起。 她收起隐灵梭,抬眸看向模糊人影,眼孔中掠过一抹腥红之色。 这一刻,她的势竟是扛过了化神期元神的威压,与之齐平。 化神期修士面露愕然,正要有所动作,却见向苼竟然朝他主动攻杀而来。 「找死!」 他怒极,双手迅速掐诀,凝聚出三色道环互相重叠,化为一轮极为耀眼的圆轮,如同太阳一般撞向玄龟甲。 这太阳一动,整个火焰天地仿佛与其融为一体,朝向苼碾压而去。 向苼目露悚然,这一刻,她竟有种在与整个天地作对的错觉。 挡不住。 玄龟甲挡不住。 她心中瞬间有了判断,二话不说将背后两股势撞在一起! 轰! 这一次,初步融合的双势,顿时融合得更加彻底。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间,却在天火领域中开辟出一个只有半丈方圆的小型领域,脱离气机锁定。 向苼脚下剑光一闪,眨眼消失无影。 「怎么可能?」 模糊人影错愕失神,一股极其狂暴的威压,蓦地自头顶压下,竟在片刻之间,将他压得元神停滞。 「不好!」 模糊人影脸色骤变,然而现在再想挽救,已然来不及了。 唰!唰! 两道飞剑自虚空划过,一前一后,分别穿透了他的眉心与元神,绞杀成渣。 「我竟然,会死在一个元婴手里……」 模糊人影喃喃一声,化作光点消失。 「结束了……」 向苼心神一松,身形落地,再也抑制不住命势与剑势的双重反噬,张嘴一口鲜血喷出,仰躺在地。 但她的脸上,却是露出了笑容。 这一番辛苦,总算没有白费。 「双势融合……」 庚七在旁边看着,早就震惊失神。 她虽然之前见贵人极力收敛剑势,已经有了模糊的猜测,但没想到,贵人能做到这种地步。 以元婴修为,连越两个大境界,强 杀化神大能。 此前别说见过,便是听也没听过。如今却真真切切地发生在眼前。 原先她还觉得,外面那些修士将地神和秦宗主共列第一妖孽,是名不副实。 可现在看到如此战绩,便是宗主秦天缺年轻时候,也不一定会有这么妖孽,就更不提那个靠法宝胜出的庄腾了。 不过强行融合,必遭双重反噬,贵人的伤势恐怕极重…… 庚七想到这里,又想起向苼那堪比妖兽的强悍肉身,顿时无奈。 这办法也就只有贵人一个人能用,换成另外一个人,早就被自己给玩死了。 「庚七……咳咳……现在是什么时辰?」 听到向苼声音,庚七连忙飘过去,一边施法将向苼送回修葺之所,一边说道:「回道友的话,现在申时刚过,道友可要即刻上榜?」 向苼摇摇头,「再等等。」 现在距离酉时闭塔还有足足一个时辰,战绩发布得早了,容易出现变数,她可不会留给万神殿反应的时间。 念头至此,她又道:「如今剑榜排名如何?」 庚七当即一拂袖,剑榜显现在向苼面前,排在第一位的,依然是庄腾,可战绩,却变成了五阶四层。 向苼面露诧异。 庚七见状,当即笑道:「道友,有些话碍于剑塔规矩,我不能透露。不过贵师姐与贵师兄谈话,我听了一耳朵,倒是可以告诉你。 这庄腾手中有一件其母赐予的至宝,名为灭神杵。此杵对神魂极为克制。 我料想,这庄腾多半是将对手改为纯神魂之体的鬼修,如此方可一路连胜,达到如此成绩。」 「原来如此。」 向苼微微颔首:「那依你之见,我现在的成绩可否超过他,夺得魁首?」 「道友说笑了。且不说庄腾打到五阶四层,就已是极限,就算打到五阶九层,也只能屈居在道友之下。」 庚七笑着凭空变化出一支金色毛笔,「道友还是想想,自己的名讳该如何写吧?」 向苼眼神微眯,「剑榜名讳,可限制字数?」 庚七面露古怪,不过还是回答道:「并不限制 ,道友名讳想叫多长都可以。」 「那就好。」向苼招招手,「笔给我。」 「啊?」 庚七面露惊愕。这好像不合规矩,剑榜向来都是由他们这些神念之体填写。 不过庚七细细一想,发现塔灵也没说不让修士自己写名讳。 挠了挠头,庚七还是把笔递给了向苼。 向苼手中捻动笔杆,闭目疗伤,没有急着填写。 待得时辰来到申时七刻,她的伤势也已好转六成,表面看上去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并无大碍。. 「道友,时辰差不多了。」 庚七提醒一句。 向苼睁开眼,在剑榜卷轴上迅速写下一行字,随后便将笔还给庚七。 「今日之后,我大概不会再来剑榜。还要多亏了你从旁协助。」 庚七听到向苼的话,顿时笑了:「道友说要上榜时,我便已有所预料。 道友有所不知,我等转为鬼修之后,在剑塔之中的记忆便会被抹除,唯独会留下助我等转修功劳最大一人的记忆,作为鬼修心核存在。 是以待我出塔之后,便会前去剑宗追随道友,还望道友将我收下。」 向苼听到这话,沉默片刻,道:「若是如此,道友一辈子只能待在我身边,不会觉得委屈吗?」 「道友怎会这般想?」 庚七诧异,旋即笑道:「能够跟随道友回归修真界,比终日困在这剑塔之中,好了不止多少倍。 我知道友身份敏感,他日跟随道友必定危险重重,不过若能再活一世,即便时间短暂,我也觉得值了。还望道友成全!」 向苼听着唇角轻抿,说了一个「好」字。 「……」 外界,在向苼落笔的同事,剑榜呆在榜首的庄腾,立刻被挤到了第二名。 已经出塔的庄腾脸色霎时剧变,再看就站在他不远处的向剑绝,眼里满是不解。 除了向剑绝能稍微与他争一争,整个剑城还有谁的天赋在他之上? 「有其他人夺得剑榜魁首了?!」 众人也哗然起来,纷纷挤在剑榜面前。谁都没有想到,事情竟会有如此发展。 紫衣修士的脸色,早已变得无比难看。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此事竟会在最后关头出现疏漏。 距离剑塔关闭只剩下一刻钟,且不说他这边都没人能超过庄腾,此人在庄腾之上,更加不知道如何处理? 到底是哪个妖孽搅局? 将此人找出来禀报上去,说不定能将功赎罪。 紫衣修士如此想着,死死盯着剑塔榜首片刻,终于看到榜首显现出一行名讳。 看到这行名讳,紫衣修士脸色瞬间变得无比精彩。 第333章 破局 “什么东洲西洲,都是臭鱼烂虾,唯我万神殿独尊! 一百八十五岁,五阶一层。” 这一段奇长无比的排名显现出来,霎时令全场陷入前所未有的死寂。 “万神殿?”有人震惊呢喃。 “是那个常年躲在暗处,扼杀天才修士的万神殿?” “万神殿竟有如此妖孽?!” “不到两百岁,就能灭化神期大能?这剑塔莫不是出毛病了?!” 有人不敢置信,趁着还有最后一点时间,硬是闯进去开了一个高层。 但前后不过一息,此人就倒飞出来,一边吐血一边道:“没问题,是真的……” 说完这话,他就晕了过去,可谁也没心思笑话他。 “师兄。” 向剑绝转头看向李长亭,眼里有惊喜:“此人是师兄你请的帮手?” 李长亭嘴角略一抽搐:“师兄哪有那么大能耐?如此妖孽,此前我别说见过,就是听也没听说过。 师兄还想问你呢,这个年纪就能打杀化神期的,我能想到的,只有你师尊。” 向剑绝心头微震,旋即很快摇头道:“不可能,且不说师尊被困东洲出不来,就算能出来,年龄也对不上。 师尊生平我知道得很清楚,算上魔胎转世前,魂龄为一百六十岁。” 他却不知,向苼穿越之前,还有过二十五年的短暂人生。若是算上这个,恰好与剑榜上的“一百八十五岁”吻合。 “一百六十岁?” 李长亭不禁咋舌:“你师尊居然如此年轻……罢了,既然不是你师尊,我们也不用多猜。 总之,此人是友非敌,不仅破了万神殿的局,还顺道帮你解了围,日后遇见,定要谢上两句。” “师兄所言极是。” 相比于向剑绝二人的惊喜,紫衣修士则是另一个极端。 他气得脸色铁青,几欲吐血。 此人手段,太狠毒了! 这一手,若仅仅是破了他苦心营造多日的局面也就罢了,大不了再想其他办法。 可不到两百岁,堪比化神期的妖孽,何止惊人? 他相信用不了多久,此人就会带着万神殿一起出名。 今日之后,西洲修真界上下,不管是天骄,还是普通修士,都会牢牢记住“万神殿”这个名字。 明眼人当然一眼就能看出,此人非但不是万神殿之人,还是万神殿的最痛恨的敌人。 可那又如何?此人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经此一事,日后东西二洲修士再有什么矛盾,所有人都会立刻怀疑是万神殿在背后捣鬼。 东西二洲的隔阂,甚至极有可能因此被打破,初步融合在一起。 一想到这里,紫衣修士便觉得眼前一片灰暗。 事情办到这种地步,他还怎么跟主人交代啊! …… “一百多岁的化神期,乖乖!这是哪里来的妖孽?” 阵法区域,李小六看着剑榜,两眼瞪得发直。 正惊叹着,他忽然看到小师妹从剑塔里走出来,顿时迎了上去,见到向苼那略显苍白的脸色,不禁脸色微变: “师妹,你受伤了?” 向苼摇摇头:“没事,一点小伤。” 李小六松了口气,“我看你没上榜,就知道你出了岔子,人没事就好。” 苏青青站在两人身后,看着向苼,目光有些恍惚。 昨夜她已猜到,小师妹不像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但没想到,能不简单到这个程度。 难怪大师兄会在这个节骨眼,要她带小师妹过来…… 她想通了一些事,深吸一口气,勉强恢复镇定,走到两人身边,暗中传音。 “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向苼立刻心领神会,点头跟上。 李小六听得一脸茫然,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跟了上去。 苏青青连素梦别院都没回,直接带着向苼二人出城。 李小六顿时更懵了,连声发问:“师姐,咱们这就要走了?” 苏青青从储物戒取出一艘精巧灵舟抛出,听到李小六的问话,顿时哼声道:“这剑榜冒出来这么大一个天骄,万神殿必定会派大能过来探查,此刻不走,更待何时?” 李小六立刻恍然,“那咱们这就回宗?” 苏青青不置可否,飞身进了灵舟,“先离开此地。” 向苼二人当即飞入灵舟,护舟大阵关闭后,随着“嗡”的一声轻响,灵舟瞬息窜入高空消失不见。 云雾之中,灵舟飞行很快进入平稳状态。 苏青青在阵法中填进足够多的灵石,这才过来坐下,开口道:“咱们才出来今日,不急着回去。” 李小六闻言双眸瞬间一亮,“太好了!那咱们去哪儿玩?” 苏青青沉吟片刻,便道:“裂魔谷吧!大师兄虽然说过有办法从妖族手里交易到万炼珠,但我们若能提前拿到,便算帮了大师兄一个大忙。 如此一来,就算在外界多留几日,我们也不用担心被责罚。” “甚好甚好!” 李小六高兴地直拍手,“除了五师姐他们,我还没见过其他妖族呢,就去裂魔谷!” 苏青青看着李小六兴奋的模样,视线瞥过在旁安静疗伤的向苼,眼里闪过无奈。 小六却是丝毫不知,他们如今的处境,十分危险。 小师妹暴露太过,万神殿若追杀过来,定会派来数位化身大能,她怕是不是对手。 可他们出宗之前,大师兄曾明言交代过,要她短时间内带着小师妹待在外面,不得回宗。 苏青青多少猜得出来,大师兄恐怕是要有一些大动作,现在回去,他们恐会遭受报复。 可大师兄多半也没想到,小师妹能做到如此惊世骇俗的地步吧? 剑城待不下去,她思来想去,觉得能去的地方,也就只有裂魔谷了。 一来,裂魔谷靠近地阴界,潮汐暗礁众多,万神殿若真的追杀过来,他们也好借助地形逃跑,赢得一线生机。 二来,大师兄与裂魔谷之间,似乎存在不少合作,若能得到妖族帮助,藏匿在妖族领地,安全性便大大提升。 等到大师兄过来再与他们汇合,一切便可无虞。 理清思路,苏青青暂且放下隐隐不安的心思,瞳眸一转,落在一边安静疗伤的向苼身上…… 原来即便算上前世,小师妹的年龄,依然是这般小,与她所想的老妖怪一点都不沾边。 她的脸上渐渐生出笑容,一百八十五岁,这年龄,还没有她的零头多。 小师妹,还是小师妹。这小脸苍白的模样,真是惹人怜爱。 一路上,苏青青又恢复了往日宠溺姿态,整日追在向苼后头嘘寒问暖,势头甚至比往日更甚。 向苼伤势分明已经好了八成,可还是挨不住热情,被迫吃了不少上乘疗养的丹药。 李小六得不到四师姐的宠爱,心中不服,干脆换个方向,和四师姐争着宠溺小师妹,每天换着花样逗向苼开心。 每每如此,苏青青便有种小师妹被人抢走的感觉,总要与李小六吵闹一场。 这令向苼相当无奈。 六师兄也就罢了,四师姐分明已经知道她身份有异,怎么还是这幅做派。 连续数日赶路下来,灵舟上相当热闹。不知不觉,一行人便赶到裂魔谷外围。 嗖! 灵舟停在半空,李小六好奇地向外观望。 只见前方天地被一片暗蓝色水雾笼罩的,光线阴暗,不见天日。 “这里就是书上所说的裂魔海?” 他回头好奇发问。 “不错。” 苏青青带着向苼走到他身边,看着外界暗蓝色,神情略显凝重:“ 穿过这片裂魔海,我们才能到裂魔谷。 这片水雾区域看着平静,实则暗藏杀机! 有无数潮汐眼掩盖在水雾之下,吸摄之力极大,若是不及时挣脱,便会陷入其中,顺着连同的潮汐眼滑去未知之地。 因此普通的灵舟不能再用了。” 苏青青说到这里,转眸看向向苼。 向苼立刻领会她的意思,伸手一抹储物戒,将隐灵梭抛出,一边说道: “师姐,你对此地颇为熟悉,还是你来操控灵梭阵法吧。” 苏青青点头应下。 三人上得隐灵梭,灵梭表面幽光一闪,瞬息没入虚空消失不见。 接下来几日,苏青青小心翼翼地操控隐灵梭深入裂魔海,速度十分缓慢。 这几日,潮汐眼一共出现过三次,每次都是毫无预兆,苏青青全力操控躲避,每次都是惊险万分。 向苼与李小六亦是没有闲着,分头在左右监视裂魔海动静,谁都没了说话的兴致。 这一日,一道深邃如眼的蓝紫色漩涡在前方凭空出现。 苏青青操控隐灵梭已是轻车熟路,当即调转方向,险而又险地躲过潮汐眼的吸摄范围。 她心神还未放松,便听李小六忽然惊叫出声:“师姐你快看,那是什么东西?!” 此话一出,向苼与苏青青同时向李小六所在的方向望去。 只见暗蓝色水雾之中,一座通体漆黑,造型诡异的巨大楼阁,正在快速向他们行进。 期间数道蓝紫色漩涡凭空出现,撞在楼阁之上,楼阁竟只是速度略微减缓,便迅速脱离吸摄之力,继续前行。 苏青青看到那楼阁,脸色立刻变得无比难看,二话不说操控隐灵梭迅速远遁,连潮汐眼的危险也顾不得了。 第334章 失散 那楼阁似乎没想到苏青青会逃得如此果断,稍稍一顿了一下,才重新追了过来。 与此同时,一道彬彬有礼的声音,透过虚空高高响起。 「在下迷失在这裂魔海中,只是想要问个路,道友不必惊慌。」 李小六听到这话,神情顿缓,「师姐,你听到了吗?对面只想问路。」 苏青青却是冷笑一声:「你可知这黑色楼阁,是谁人座驾?」 不等李小六反问,苏青青便接着道:「它是万神殿第五殿主的行宫,定是从剑城追来的!」 此话一出,李小六当即色变,向苼亦是神色微凛。 万神殿殿主级人物,排名还如此靠前,修为至少在化神后期! 此念方生,向苼便听苏青青道:「此人修为在化神巅峰,我不是他的对手。」 「那该如何是好?」 李小六急得直冒汗,「不对啊!大师兄不是说这隐灵梭能隐匿在虚空不被发现吗?他们是怎么发现我们的?」 「大师兄的法宝的确不错。」 向苼忽然开口,语气沉静:「不过此地特殊,潮汐眼出现时,虚空便会有一瞬间出现破绽,虚空不稳,隐灵梭便难以隐藏。 四师姐,对方所处的位置,明显比我们还要深入。这第五殿主不是从剑城追来的,而是一开始就在这里。」 向苼这一番话有理有据,说得李小六与苏青青皆是一愣。 「一开始就在这?」苏青青皱眉,眼里流露出一抹深思。 李小六却是脸色难看:「小师妹,你的意思是正巧撞到他们了?咱们不会这么倒霉吧?」 李小六话音刚落,身后虚空又传来声音,这一次,语气变得阴冷。 「道友,在下已经表明诚意,道友却不作任何应答,未免也太不将在下放在眼里了。」 苏青青面色微沉,正要开口应对,向苼却是先她一步,朗声道: 「道友勿怪,在下一介散修,出门在外自需小心行事。 且道友行宫如此巍峨,在下见之心中敬畏,是以不敢接近。」 黑色楼阁行宫内,一名面容年轻的金衣修士姿态随意地坐在太师椅上,听到这话,面露轻笑。 其身后,一名老者恭声问道:「上尊,对方一介散修,便是撞见我们也不会认得,为何非要追上去杀了他?」 「散修?」 金衣修士意味深长地看了老者一眼,语气微冷:「蠢货,妖王产子的消息,我们还未散播出去,这个时间来裂魔谷的,怎么可能会是散修呢?」 老者脸色变了变,「上尊,您是说……」 「多半是万脉剑宗弟子。」 金衣修士语气淡漠,「裂魔谷与万脉剑宗交往甚密,杀了他,免得走漏风声。」 说到这里,金衣修士目光转向外界,语气又变得热情起来, 「道友何处此言?我辈同道出门在外,理应互相帮助才是。而且我这行宫乃上品道器,可挣脱潮汐眼吸摄。 道友若上来,便可不用担惊受怕,说不定睡上一觉,就能到裂魔谷了呢。」 隐灵梭沉寂下来,埋头逃遁,迟迟未有回应。 金衣修士见状,也不在意,笑了笑,命老者继续追。 双方距离,正在以肉眼可见地速度缩短。 而此刻隐灵梭内,操控灵梭前行的,俨然已不是苏青青,而是向苼自己。 「四师姐,六师弟,快帮我找找,哪里潮汐眼最为密集。」 苏青青脸色难看:「你想干什么?」 「时间不多了。」 向苼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语气坚定:「师姐,我保证,这样做,我们所有人都能活下来。」. 苏青青挣扎片刻,终是帮忙寻找潮汐眼密集之地。 李小六完全不知道这两人在说什么,不过眼下也不是计较那么多的时候,他也连忙跟着一起找。 眼看黑色楼阁的阴影,已经笼罩过来。苏青青双眸忽然一亮,「找到了,去那!」 向苼二话不说调转方向,直至行入苏青青所说的地点,立刻开口道: 「道友,在下思来想去,觉得你之所言甚是有理,在下孤身一人,路上无人说话,的确也寂寞了些。 若是道友不介意,在下这便收回灵舟,还望道友接应一番。」 楼阁上的金衣修士一听,当即笑道,「好说好说,道友尽管施为。」 隐灵梭顿时慢了下来。 老者见状,不由笑了:「上尊,这次恐怕是您料错了,万脉剑宗弟子岂会如此轻信他人,此人怕还真是凑巧过来此地的一名散修。」 金衣修士面无表情,「是与不是,等她上来之后,自会清楚。」 另一边,苏青青听到这番话,眼眶瞬间红了:「小师妹,你到底要……」 「四师姐,你听我说。」 向苼打断苏青青,「我听说裂魔谷里有一个地方叫万蝶坪,十分漂亮,最迟一个月,我们在那里汇合。」 向苼说完此话,也不等苏青青有所反应,直接飞出隐灵梭防护层。 老者远远见到,不由惊讶:「这女修……竟是如此年轻。」 青年亦是略有诧异,眼见向苼主动飞来,他心神也下意识略微放松。 而就在他放松的那一瞬间,向苼手中蓦然出现一把道器长剑。 青年修士面露讥讽:「不自量力……」 他话音未落,便看到向苼一剑绽放出绝强的光华,斩在隐灵梭表面上。 轰! 玄龟甲大方光芒,这一剑之下,隐灵梭瞬息被击飞老远,眨眼消失在水雾之中。 「化神之力?!」 青年修士的脸色微变,可还未动手,便见周围水雾涌动。 唰唰唰!! 不过眨眼功夫,周围数百个潮汐眼一同显现,密密麻麻的一片,看着老者头皮发麻。 「退!快退!」 青年修士脸色冷沉,当机立断,发号施令。 如此多的潮汐眼一起爆发,即便是以他的行宫,恐怕也扛不住。 居然被一个女修算计了…… 青年修士脸色沉凝,一双眸子不断扫过众多潮汐眼,始终未见向苼身影 「尊上,她定是被潮汐眼吸走了。」 老者在旁说道:「这潮汐眼吸摄之力极大,非是修士所能抵抗,若是有灵舟护体,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那女修虽是化神,可肉身依然脆弱,此刻脱离灵舟,怕是早就被吸进潮汐眼里撕碎了。」 青年冷眼一横,「你都明白的道理,本座能不知道?」 老者脸色一白,「属下多嘴。」 青年修士冷哼一声。 这女修倒是个狠角色,算计她之后便就寻死,连报复回去的机会都不给他。 「那灵舟上定然还有人在,发动裂魔谷探子搜查,决不能让他们接近妖王领地,听到没有?」 「明白!」 另一边,隐灵梭已在一剑之下,飞出老远。 李小六呆呆地看着外界片刻,眼里忽然流出泪水,「小师妹……」 「哭什么哭?!」 苏 青青语气严厉,「这玄龟甲和隐灵梭都是小师妹的,还是有主之物,小师妹还没死呢?你再哭,看我怎么教训你!」 李小六反应过来,眨了眨眼,泪水顿时收干。 他回头看着苏青青,沉默片刻,道:「四师姐,小师妹那一剑,比你都厉害。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什么?」 苏青青摇摇头,「我也是在剑城时才知道,当时急着逃走,哪里有心思跟你说这些,等到了裂魔谷,再与你细说。」 李小六嗯了一声,旋即又叹了口气。 算上这次,他都欠小师妹两条命了,这得还到什么时候去…… 潮汐眼中。 向苼被巨大吸摄吸引,身形不断向下,她撑起玉骨甲,冷静地打量四周。 这潮汐眼四方上下,往来无序,此刻到底是在向下飞,还是在往其他地方,向苼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这潮汐眼里到底有多深……」 向苼看着前方雾沉沉的一片,默念时间。 一日、两日…… 渐渐地,时间流逝变得有些模糊。 向苼蓦然惊醒,不是时间在模糊,是她的意识在模糊。 这潮汐眼中的水雾不仅遮掩视线,还能麻痹神魂。 发现得太晚了! 向苼暗中叫糟,艰难地支撑玉骨甲,再为自己施法布下几层禁制,最终还是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不知过去多久…… 黑暗中,向苼的指尖蓦地一动,随后睫毛微颤,幽幽醒转。 一股混杂着血腥味的恶臭,涌入鼻腔,隐隐还能听到「噼啪」的声响,与惨叫声。 向苼皱了皱鼻子,没有急着坐起来,借着昏暗的光线,打量四周。 却见自己正躺在一间阴暗潮湿的牢房中。 牢房内除了自己,还有几个面黄肌瘦的女子靠坐在栅栏边,皆是眼神麻木,黯淡无光。 而在隔壁几座牢房,依稀可见男女老少。 不多时,一名牛头人身妖族走来,狞笑着将一名浑身是血的男子扔进牢房中,操着一口古怪的腔调道: 「看到没有,这就是逃跑的下场!」 那牛头妖族走后,一名鼠人妖族探出头来,说道:「放弃吧,若是不想沦为肉食,最好乖乖听话。你们若是能被大人物买去,日子未必过不下去。」 牢房内安安静静,谁都没有说话。 这是专门关人族奴隶的监狱? 向苼略微明白其中意思,却没有急着逃走。 她眼下伤势颇重,特别是那暗蓝色水雾造成麻痹之感,还未完全褪去。 此地,未尝不是一个疗伤的好地方。 第335章 善缘 鼠妖离开后,牢狱内寂静片刻,很快有人低声交谈起来,隐隐还能听到压抑的啜泣声。 向苼掩盖在发丝下的瞳眸睁开一丝缝隙,远远望着被丢在对面牢房内的男子,眼看有气进没气出了,同一座牢房内的其他人,却无一人前去查看。 就像自己一样,无人问津。 向苼看了片刻,很快收回心神。 她现在神魂麻痹,无法动用神识探查自身伤势,也不知骨头究竟断了几根,浑身软绵绵的无法动弹,只能继续躺着,静待麻痹之感完全褪去后,再做打算。 翌日,男子死透了。 牛妖一脸晦气地带了两名手下过来,很快将男子尸身搬出牢房。 其中一名手下看到躺在对门里的向苼,立刻就要过去。 牛妖看到,立刻叫住他,「干什么?」 手下指着向苼,道:「老大,那边不是还有一具尸体吗,不如咱们一起搬走?」 话音未落,手下就被牛妖甩了一个大耳瓜子。 「不长眼的玩意儿,没看到还有一口气吗? 那人是地淼大人捡回来的,只要还没断气,就不能扔了,否则回头地淼大人问起来,你替我顶罪去?」 那手下听到「地淼」二字,脸色瞬间煞白,「属下知错!」 他连忙搬着尸体往外走。 牛妖冷哼一声,跟在后面。 「地淼大人是个手段狠辣的主儿,须得处处小心,才不至于丢了性命。」 「老大,我听说地淼大人这次当值,成绩排名最低,若是不能抓到一两个纯血人族卖,多半要被除名……」 「闭嘴!那是大人物之间的事,少说两句,想死别带上老子……」 狱卒远去。 向苼眼眸蓦地睁开,眼底闪过一抹思索之意。 这些狱卒口中的「地淼」,应是此地主事妖族,而且似乎……处境不太妙。 此妖为何会捡她回来? 难道与这些妖族口中的「纯血人族」有关? 向苼思索片刻,很快暗叹一声,重新闭上双眼。 眼下线索太少,分析也是无用,还不如睡一觉养养神。 一晃眼,三天过去。 这三天,牢房里每日都有新人被关进来,同时也有不少人被拉走,不知送去了什么地方。 向苼始终躺在牢房角落的干草上,一动不动,狱卒偶尔过来,见她还有气息起伏,惊奇地嘀咕两句,便又离开了。 翌日一早,向苼被一阵锁链碰撞的声音吵醒。 她眼眸微微开阖,便看到鼠妖又带着一群神色惊惶的女子关进来。 「饶命!」 「放我出去!」 「……」 「吵什么?」 「大清早就扰人清梦!」 嘈杂声中,向苼暗中打量新进来的众多女子,眸底微光闪过。 这两天暗中观察,她也看出来,这些被关进奴隶牢狱的女子,其实并非人族,而是半妖。 她们身上或是手足,或是尾巴……多多少少都带着一点妖族的特征。 裂魔谷是妖族的地盘,妖族又以血统为尊,这些混血半妖的地位可想而知。 不过在从这几日观察来看,这些半妖的妖族特征越少,在牢狱的待遇反而会更好。 再联想牛妖所说的「纯血人族」,不难看出,在这半妖奴隶遍地的裂魔谷内,拥有数量更为稀少的人族奴隶,似乎成为了一种地位的象征。 若是无法拥有纯血人族奴隶,那么便会退而求其次,追求妖族特征稀 少的半妖奴隶。 而今日到的这一批奴隶,似乎比起前两日质量好上不少,仅仅是耳朵、额角等不起眼的地方,有些妖族特征。 看来那位「地淼大人」,有在为自身成绩好好努力啊…… 向苼心中掠过些许念头,左右无事,很快又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新进来的一批女子当中,有一名身着绿色衫裙的猫耳女子,眼中虽有惊慌,面色却勉强存有一分镇定。 在其身侧,一名黄衣女子的表现却是大不如她,说话声音都在发颤,「秀秀姐,这是鼠王的地盘,我们回不去了!」 被唤作「秀秀」的女子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诸多不安,轻声安慰:「稍安勿躁,我们且先装作听话,等到被发卖的时候,再找机会逃走。」 「怎么逃?」 黄衣女子双眼盛满绝望,「此地距离双王城太远了,以我们这点微末道行,哪里能逃得过鼠王的追捕啊?」 绿衣猫耳女子张了张嘴,终是沉沉叹了口气,没能说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她心中亦是茫然又无助,不过,若是就这么坐以待毙,她又不甘心。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打量一眼四周,很快注意到躺在对面墙角的一具胸口塌陷的尸体。 她怔了一下,眼神微凝。 不,不是尸体,胸口还有起伏,那个人还活着。 她犹豫了一下,开始向旁边的人打听。 牢狱内关押的人不在少数,特别是最近两日新进来不少半妖,还有说话的兴致。 绿衣猫耳女子这一问,立刻有人议论起来。 「听说是妖族大人从外面捡回来的,就剩一个口气了。」 「我看体型,像是纯血人族,那位妖族大人估计也是想碰碰运气。」 「若能白捡一个纯血人族奴隶,那妖族大人的确能赚不少。」 「不过我看,那位大人的愿望怕是要落空了,此人胸口也塌了大半,内脏分明都碎了,哪里还能活?」 「再有两日,怕就会被扔去喂妖奴吧……」 绿衣猫耳女子听着众人,看着向苼,神情有些恍惚间。 这一刻,她仿佛看到了幼年的自己。 同样的身陷牢狱,垂死挣扎,绝望无助。 当年她最终还是活了下来,只是过程之痛苦,却令她至今也不敢回想。 她曾不止一次地想,若是那个时候,能有人帮自己一把…… 绿衣猫耳女子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正要过去,却被黄衣女子忽然扯住袖子。 黄衣女子神情紧张:「秀秀姐,你可不要犯傻,你这个时候过去,若是对方死了,这罪过说不定会怪到你身上。」 绿衣猫耳女子闻言神色挣扎片刻,很快又恢复坚定,挣脱开黄衣女子的手,在后者错愕的注视下,走了过去。 距离近了,绿衣猫耳女子这才发现,对方的伤势比她想象的还要可怕许多。 那塌陷下去的胸口,浸没在凝固的紫黑色血浆之中,令人望之生怖。 难怪他们都说,此人必死无疑…… 绿衣猫耳女子看了一眼,便觉得鼻头泛酸,这该有多痛? 她微微吸了口气,取出一条绢帕,沾了沾墙边渗进来的一滩积水。 向苼兀自还在入定,忽然感到一股冰凉之意,落在脸上。 她立时从入定中回神,眼眸略微睁开一丝缝隙,便看到那绿衣女子正在用沾着水的娟帕,轻轻擦拭她的脸,神情颇为认真。 向苼心中暗自诧异。 这女子显然是个裂魔谷本土的半妖,与她素昧平 生,为何要帮她? 来不及过多思考,见女子伸手就要掀开她遮住眉眼的发丝,她只能重新闭上眼。 绿衣女子撩开凌乱的发丝,沾着牢房顶漏下来的雨水,一点点擦拭面前沾满血污的小脸。 待得擦拭大半,一张清秀的少女面庞,显露于眼前。 她霎时怔在了原地。她只当躺在这的是个身材瘦弱的少年,浑然没想到,竟是个女子,还是一个容貌如此姣好的少女。 绿衣女子皱了皱眉,重新撩动发丝,盖住了向苼的脸,随后起身正要回到黄衣女子身边,却见后者立刻向后躲闪。 绿衣女子愣了一下,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沉默片刻,索性重新坐在向苼旁边,不回去了。 自己这么做,是冲动了。可她不后悔,左右逃出生天的希望渺茫,不如顺应心意,弥补幼年遗憾。 半日后,鼠妖拎着木桶过来。 「放食了!」 绿衣女子连忙过去抢了一碗米粥,吹凉了,一点点喂到向苼嘴里。 黄衣女子远远看着,气极反笑。 他们被关在这,一天只有一顿米粥,活人都吃不饱了,秀秀居然还把粥分给一个死人,真是可笑。 她原想着,她们两个人互相照应,逃出去的机会虽然渺茫,但不是没有,可现在对方闹这么一出,她还怎么逃? 这一念头生出,黄衣女子心中怨怼更甚,看向绿衣女子的目光中,已然多出一分恨意。 而与此同时,另一边。 向苼感觉到一勺勺粥喂进嘴里,心中也是无奈。 她早就辟谷多年,当然不需要靠一碗粥来续命。不过眼下她全身无法动弹,也只能任由绿衣女子施为。 此后数日,绿衣女子天天都把自己的粥喂给向苼,身形消瘦不少,可每每看到向苼还在起伏的胸口,她便觉得振奋。 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 如此这般,过去四日,向苼识海微微一震,麻痹之感终于完全褪去。 神识恢复自由,她立刻内视己身,探查伤势。 这一探,却令她心下暗凛。 只见体内五脏六腑皆碎,各处经脉断了六成有余,全身骨骼粉碎八成,丹田、窍穴干枯,真元损失殆尽。 可谓是前所未有的重伤。 要不是完美肉身根基深厚,自愈能力极强,换成普通修士,怕早就死了一万次了。 「家人们我又活了,这一节卡了我五天,五天!明明剧情不难,但就是卡……总算可以睡觉了。八月我跟编辑大大说要双更,虽然是个手速渣渣,但也想爆发一波,这大半年我也知道更新太少了,让读者宝宝们等得难受。 我知道我欠的太多了,八月希望能略作补偿一二。(捂脸orz」 第336章 兰秀 念及此处,向苼心中又生出一丝疑惑。 要知道,完美肉身的自愈能力十分强大,之前她在剑塔内受再重的伤,一日内至少能痊愈五成。 可现在,除去她昏迷那段时间,苏醒之后的她,已在此处躺了接近七日,伤势却未有丝毫好转。 莫非也是那暗蓝色薄雾在作用? 带着猜测,向苼神识深入肉身仔细探查,果真在血肉之间发现丝丝缕缕的暗蓝之意夹杂在其中。每每血肉蠕动,想要修复伤势,皆会被蓝意释放出的阴冷气息压制。 「这段时日,到底是太过安逸了。」 向苼心中泛起一丝警醒。 她身上还有妖王谷秘境珠,当时那种情况,她完全可以躲进秘境珠内,让秘境珠代她承受风险,而非托大,直接以肉身遁入潮汐眼。 虽说这样一来,极有可能令秘境珠毁损,可有什么能比得上自身性命重要? 此时此刻,向苼再次回想起司无栎在梦中说过的话。 常有修为大能者身陨,往往不是败在强敌,而是败在一时轻敌大意,阴沟里翻船。 修真之路,当真是如履薄冰,半点也大意不得。稍有不慎,万劫不复。 如今她既已落入险地,当要更加谨小慎微才是。 念及此处,向苼心神回归平静,缓缓睁开双眼。 蓝衣女子舀出一勺粥,递到向苼嘴边,却发现前两日轻易就能撬开的嘴角紧闭,怎么打不开。看書菈 怎么回事? 她略有疑惑,视线上移,这才看到那凌乱发丝间,正有一双明亮的双眼定定地看着她。 蓝衣女子先是一怔,继而流露出惊喜之色,还未开口,就听向苼轻声道:「别出声。」 蓝衣女子立刻心领神会,将话咽进嘴里。 她可是知道这小姑娘是纯血人族,若是被狱卒知道她醒了,定会惊动那位地淼大人,把人带走。 如此想着,蓝衣女子小心翼翼扫了一眼周围,见无人注意这里,这才低头小声道:「小丫头,你总算是醒了,可还有哪里发痛?姐姐虽然不通医术,但……」 「还未请教,姐姐名讳?」 向苼出声打断,嗓音很是轻柔, 蓝衣女子听在耳中,仿若柳絮扫过心间。她愣了一下,方才答道:「我叫兰秀。」 「兰秀……」 向苼轻声念叨一句,旋即反问:「兰姐姐,你我素昧平生,为何要对我这般好?」 这语气,太过冷静。 冷静到兰秀心中生出一丝异样,这小丫头明明看上去比她还要小,落到如此境地,竟未有丝毫慌乱。 这小丫头的身份,恐怕不一般。 裂魔谷中不乏地位颇高的人族,她很快联想到一些人,但这些都与向苼的问题无关。 她沉默片刻,终是小声回应:「此事说来,并非是对你,不过是我自己想要弥补一些遗憾,你不必有什么负担。」 兰秀语言模糊,向苼却是听懂了。 她没再多问,轻声道:「不管如何,多谢你这几日照顾。我不喜粥食,你自己吃就好。」 兰秀闻言却是微微摇头,「你伤得这么重,不多吃点怎么恢复?我饿几天也无妨。」 向苼看她一脸坚决,心知劝不动,便也不劝了,直接转口问道:「兰姐姐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兰秀哀声轻叹:「这里是鼠王的地盘。」 「鼠王?」 向苼目光一闪。 她对裂魔谷了解极少,万碟坪这个地方,还是在藏经阁一本游记里偶然看到。 如今她只知道裂魔谷妖王与大师兄有交易,但这裂魔谷里势力如何划分,具体有几个妖王,与大师兄交易的妖王又是哪个,她全然不知。 这些基础的常识,却是不好再问兰秀,以免露出破绽。 此番念头自心头划过,向苼只能佯作惊恐,「竟是鼠王领地?」 兰秀见向苼似是被吓到,心中暗叹。 到底是个半大孩童,听到「鼠王」二字吓成这样,方才的冷静怕都是装出来的。 她连忙低声安慰:「不怕,我听说管理此处奴隶牙行的,是个新晋管事,应是刚刚凝结妖丹不久。他必定急于做成几笔奴隶交易,只要我们被发卖,路上就还有机会逃出去。」 向苼听到兰秀这番话,心思立刻活络开来。 兰秀所说的新晋管事,应该就是那些狱卒口中的「地淼大人」。 她对裂魔谷里知之甚少,但对妖族的修炼境界划分,却有几分了解。 妖族肉身强悍,智力低下。 若想踏上妖修之路,须得先行开智,再炼化喉咙横骨,方可口吐人言,这两大境界,对应人族修士的炼气、筑基二境。 再进一步,便是凝结妖丹,对应人族结丹期。 换言之,那叫地淼的妖族,修为应在妖丹初期。 妖族因肉身优势以及自身天赋,实际实力要比人族强上一筹,也就是说,这个地淼的实力,只相当于人族结丹中期…… 念头翻转间,向苼心中渐渐有了对策,表面却是不动声色,继续与兰秀小声交谈。 兰秀也在交谈中,得知了向苼的假名讳,沈襄。 接下来两日,向苼没再与兰秀交谈,专心逼退血肉之中的蓝意。 兰秀只当向苼伤势重,昏睡过去,小心在旁照看。 向苼虽然经脉破损,无有真元,剑意却不受影响,随心而生。蓝意在剑意驱赶之下,渐渐汇聚至中脉,而后一路向上,直至逼迫到喉咙,向苼猛地睁开双眼,转头「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带着丝丝蓝意的黑色血块。 这一动静,立刻引起牢房内其他半妖注意。 兰秀大惊失色,立马抱起向苼,不停地呼唤。 「月儿!」 「月儿你怎么了?」 「……」 向苼兀自还在专心驱赶体内残毒,自然无暇顾及兰秀呼唤,反倒是又被晃出一口血来。 兰秀顿时被吓到,小心放下向苼。 「蓝色血块,这是不慎被卷入潮汐眼了?」 「此人中了雾毒,居然撑了这么多天还未死?」 「不过看眼下这幅光景,也快了……」 「最多明日,狱卒就得来收尸了。」 周围响起小声谈论。 兰秀听到这些话,眼中顿时浮现泪光。 原来不是自己的照顾起了作用,而是无月回光返照…… 她心中悲戚,忍不住低低哽咽起来。 向苼听到耳边哭声,睁开双眼,声音低沉:「别哭了,我不会有事。」 她体内余毒未清,明日才能恢复行动,眼下无力自保,有些话,暂时还不能说,只能简单安慰兰秀两句。 兰秀听到这句话,却是哭得更凶了。 向苼心下长叹,只能任由她哭。 过了好一阵子,兰秀安静下来,她红着眼,默默抓来干草擦掉地上的血污,又抱着放在另一边较为干净的干草上,一动不动地守着。 当天夜里,向苼体内余毒终于化尽,完美肉身的恢复能力开始显现,体内各处伤势顿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好转。 短短一夜间,向苼体内血肉滋生,五脏六腑重新长出,体表伤口亦是迅速痊愈,只是有沾满血污的衣服掩盖,表面看不出来。 翌日放食,兰秀照常给向苼喂粥,忽然听见牢房外的铁门被一脚踢开,牛妖大步进来。 牢房内所有人立刻被吓得放下粥碗,紧张地盯着牛妖,大气都不敢喘。 晌午放食都是鼠妖,牛妖过来作甚? 拎着食桶的鼠妖似乎也有心疑惑,上去还未发问,便听牛妖冷哼一声。 「地淼大人心情阴郁。」 鼠妖顿时心领神会,大人心情阴郁,又派牛妖过来,自然是需要折腾奴隶出气。 它立刻放下食桶,在牢房前转悠起来。 兰秀顿时紧张起来,尽量所在角落不引人注意。奈何她在向苼身边,周围空旷,再加上姿色极为出挑,是以一眼就被牛妖锁定。 「就她了!」 看到牛妖指向自己,兰秀眼眸立刻瞪大,浮现出惊恐之意。 她如今沦为奴隶,早就做好委身的打算,可这些个鼠王地盘上的妖族,最喜欢生食半妖…… 「站起来!」 牛妖沉声厉喝,兰秀浑身僵硬地站起来,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被妖族啃食惨死的画面。 「磨磨蹭蹭的,磨叽什么?」 牛妖眼里闪过不耐烦,大步踏进牢房,蒲扇大的手掌伸过来,正要抓着兰秀离开。 却在这时,它视线一转,竟看到原本躺在干草上的「尸体」忽然坐了起来。 「什么东西?!」 它吓得一个激灵,后退两步。 「咳咳……」 向苼嘴角咳出一点血丝,撑着地面缓缓站起来,掩盖在面上的发丝垂落,露出一张清秀可人的小脸。 周围所有人看到这一幕,俱都不约而同地露出震惊之色。 前两天不是还有人说,这小东西快死了吗? 怎么非但没死,反而活生生地站起来了? 不仅如此,这小东西居然是个人族少女,还生得这般标致! 「你是那个纯血人族?!」 牛妖大喜过望,二话不说拎起向苼大步离开,在一边的兰秀早就被它抛在脑后。 砰! 铁门重重关上,兰秀方才一个激灵回神,她低头看着空荡荡的草席,情绪汹涌,覆上心头。 「月儿,你怎地这般傻……」 第337章 控魂 向苼被牛妖拎着一直向上走,穿过几道厚重大门后,总算来到地面。 刺目的白光照来,向苼眼眸微眯,方才看清镶嵌在巢穴顶端密密麻麻的白色光珠,照得偌大一片空间亮如白昼。 向苼不动声色,四下打量。 这处巢穴不是一般的大,放眼望去,尽都是弯弯扭扭的巨型坑道,短短片刻,近处就有数只硕大的老鼠从坑道里爬过,吱吱叫着,似在交流什么。 除了鼠妖,巢穴中如牛妖这等部分化形的妖族,也不在少数,本体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光是牛妖途中遇到的,就有数条蛇妖,以及一只蜘蛛妖,且看牛妖的眼神,都带着一分轻蔑与幸灾乐祸。 更有一条蜈蚣妖扭着长长的身躯凑上来,直接开口问道:「牛莽,听说地淼大人今晨被大王训斥了?是不是真的?」 牛妖眼里闪过一丝怒意,却未发作,拎着向苼快步离开。 不多时,牛妖来到一处装饰颇为精致的拱形巢穴门前,还未开口禀报,门内忽然涌出一团黑雾,黑雾内伸出来一只手来,将牛妖连同向苼一起抓了进去。 「让你去挑个血食,去那么久?」 阴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牛妖神色惊惧,到了巢穴里,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下。 「主人,属下耽搁时间,实是有要事。」 说完这句,牛妖连忙将一脸惊慌失措的向苼推到前面,「主人且看。」 黑雾散去,一名神情阴郁的黄袍青年从中走出,此妖正是狱卒口中谈论的「地淼」。 他上下打量一眼向苼,眼中阴郁瞬间一扫而空,面露惊喜:「纯种人族?」 「正是!此女便是主人您九日前从外面捡回来的重伤之人,她伤势好转,今日才刚刚苏醒。」 「原来是你……好,很好!」 地淼大笑一声,一手拽过向苼胳膊,拉到跟前。 牛妖立刻识相地退了出去。 「不仅是纯血人族,还生得这般美貌。」 地淼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向苼。 他新掌奴狱,前任留给他一堆烂摊子,奴隶质量奇差不说,奴狱里竟连一个纯种人族都没有。 今日父王招待贵客,命他送两名纯种人族前去侍奉,他硬着头皮送去两只断尾的狐狸半妖,结果被那贵客识破,害他被父王训得狗血淋头。 若是这丫头能早醒来片刻,他何至于被父王当着众人的面责罚? 现在罚都罚了,再把纯血人族送过去,只会令父王误会他藏私…… 地淼舔了舔嘴唇,眼里蠢蠢欲动。 他还没尝过纯血人族的滋味。 他克制着食欲,强行将视线从向苼喉咙移开,向下看去。 纯血人族奴隶是身份的象征,金贵得很。 将她卖出去,换回的灵石业绩足够令他在父王众多子嗣中排在首位,他怎么舍得弄死? 不过,咬一口大腿尝尝,总不至于要了这小东西性命…… 他打定主意,露出满嘴尖利的獠牙,正要下口,蓦地听到一生轻唤,在耳边响起。 「地淼大人。」 这一声,分外轻柔,地淼被叫得心头一荡,下意识抬头,却迎上一双清冷幽瞳。 那瞳眸中似有漩涡,地淼只是看了一眼,便有种神智将要被吸进去的错觉。 不好! 地淼神色剧变,立刻就要避开目光,双眼却是不听使唤,像是黏在了向苼视线上,怎么也移不开。 他抽身欲退,却发现身体不知何时被一层金色符文困住,动弹不得,心中更是恐慌。 「来人!」 「快来人!」 他大喊几声,外面却无任何回应,好似自身所在,已与外界隔绝。 所有的后路,竟都被封死了。 地淼绝望,心中顿时生出一丝间隙,被幽光乘虚而入。 很快,地淼眼中的惊惧如潮水般褪去,转而化为一脸恭敬与狂热。 他连忙松开掐住向苼喉咙的手,干脆跪下。 「主人!」 听到这句,向苼这才松开封住地淼肉身的禁制,本就苍白的脸色更白一分,身形不稳地踉跄后退两步,直至挨到桌边停下。 她伸手抵唇,咳出些许血丝,眼神却是沉静如水。 伤势方才恢复一成,便过来与地淼见面,的确是勉强了。 不过机会难得,即便有些冒险,也值得。 略微恢复几分气力,向苼席地而坐。 地淼见到,连忙跪着向前爬了几步,来到向苼面前,满脸愧疚:「属下冒犯主人,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 向苼看着面前不断自责的地淼,眼底却无欢喜之意,反而掠过一抹忌惮。 这忌惮的对象当然不是地淼,而是巫术。 她今日所用术法,并非从前搜集情报惯用的摄魂巫术,而是更为高深的控魂巫术。 摄魂巫术,只能短暂迷惑心智,令受术者言听计从。 而控魂巫术,却是从从神魂根本改变对方想法,令之将施法者当做真正的主人,却不会影响到其原本性格。 虽说施展此法条件极为苛刻,需要以远超对方的神魂压制,再制造恐慌,令对方心生间隙,方可趁虚而入。若非这鼠妖刚刚凝聚妖丹,灵智底下,她也不敢轻易动用。 但看到眼前的敌人,片刻间便成了肯为她肝脑涂地的忠仆,向苼真切地感受到巫术的诡异与可怕。 听段成通的说法,这巫术秘册是他偶然从一处遗迹得来。 巫族早已经灭亡,到如今,只有古籍之中的只言片语,证明其存在过。拥有如此多诡异的术法,这个种族实力应是不弱,又是如何灭亡的呢? 些许杂念掠过心头,又很快被向苼压下,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念及此处,她沉声开口:「我听说这里是鼠王领地,你对妖王了解多少?」 地淼闻言顿时精神一振,道:「主人,这你可算问对人了。我正是鼠王子嗣,对父王之事再熟悉不过。」 向苼眼神霎时一凝,「你竟是鼠王子嗣?」 「主人,我们妖族与你们人族可不同。」 地淼苦笑一声:「尤其是我们鼠妖,繁衍速度快得惊人。 这巢穴中的鼠妖八成都是出自父王,我不过是其中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并不受重视,否则也不会来管理区区一个奴狱。 所以主人大可放心,您施展的手段,断不会被父王察觉到。」 向苼微微颔首,眼底却有一抹微光闪过。 这地淼分明是清醒的,还记得之前发生的所有事,却完全摒弃了自身立场,完全站在了她这边。 控魂巫术,当真厉害。 她接着询问:「你可知你父王实力如何?」 地淼皱起眉头,道:「一百多年前,父王曾与双王打过一场,败退而归,当时他在凝魄后期,此后再没动过手,他如今修为几何,我也无从得知。」 凝魄后期,换成人族的说法,就是化神后期。 向苼目光一闪,「他可曾受伤?」 地淼回忆片刻,点头道:「的确有些伤势,不过不重,闭关数年便痊愈了。」 弄清鼠王实力,向苼话锋一转,又道:「你口中所说的双王,又是何方神圣?」 「主人,你连双王都不知?莫非是从外界而来?」 地淼面露惊异,但在控魂巫术的影响下,他丝毫不觉得不妥,反而立马给向苼介绍起裂魔谷的情形来。 向苼听完,总算对裂魔谷势力划分,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裂魔谷妖族聚集,弱者依附强者,逐渐形成三大势力。 分别是鼠王的万毒巢、天狐王的青丘山、以及双王的双王城。 这其中,又以双王城势力最为强盛,只因其有两大凝魄后期妖王坐镇,鼠王与天狐王联手才可与之对敌。 可天狐王与鼠王属天敌,关系本就极差,自然不会联手同心对敌,只能屈居二三之位,任由双王城占据最好的位置。 一个裂魔谷,三大妖王势力,与大师兄有合作的会是哪个? 「万蝶坪的位置,正好在三大妖王势力的交界处。」 地淼贴心地拿出一张兽皮地图,圈出万蝶坪的位置。 「此地鱼龙混杂,主人若想去,我可以想办法打着父王的旗号去,可免去许多麻烦。」 向苼盯着地图,不置可否。 她已从地淼口中弄清时间,从她脱离潮汐眼被地淼捡到,到现在堪堪过去九天。 距离与四师姐约定之期,还有二十一天,时间充足。她尚未弄清这鼠王是否为大师兄合作的对象,并不急着离开。 「地淼,你可见过你父王接待过人族修士?」 向苼忽然发问,她不知大师兄与妖王的合作是在暗中,还是正大光明,不过问一问总是没错。 「人族修士?」 地淼愣了一下,旋即立刻反应过来,脱口便道:「主人,这真是巧了。我父王此刻正在接待人族修士呢!」 「嗯?」 向苼眸光瞬凝,「你可见过那位人族修士?」 「见是见过。」 地淼神色讪讪:「不过对方修为太过高深,每次过来都以手段遮掩,我不记得那人相貌。只知道父王称他为贵客,每次接待,父王姿态都放得极低。」 贵客,会是大师兄吗? 向苼心中微动,却未急着去验证,而是继续询问:「除了这些,可还有其他特征?」 第338章 猜测 「其他特征?」 地淼怔了怔,皱眉沉思片刻,说道:「今晨,父王要我送纯血人族奴隶过去作陪,奴狱里没有,我便以两只断尾狐族半妖充数,谁知那位贵客一眼认出,前一息还在笑,后一息便拧断了两只半妖的脖子,父王也因此臭骂了我一顿。」 「今晨?」 向苼眼神瞬凝,「他此刻就在这里?」 地淼点头,「对,主人若想了解,我可再去试探一番。」 「不急。」 向苼否决了地淼的提议,目露沉思。 喜怒无常,动辄杀人,这跟大师兄的性子完全不同。而且偏偏是这个时间点,在裂魔谷逗留…… 「主人,大王派人过来传话,说是让您再去一趟宴会。」 外面忽然响起牛妖的声音,打断了向苼思索。 「再去宴会?」 地淼面露诧异,方才他还在提议去试探,没想到主人没同意,宴会那边反倒传来话来。 他看了一眼向苼,随后问道:「父王可还说了其他没有?」 「并无。」 地淼皱了皱眉,「知道了,我马上就去。」 应付完牛妖,地淼立马回头恭声道:「主人,你且现在此处呆着,我去去就回。」 「不,你先送我回奴狱。」 向苼摇头拒绝,她一人在这里太过扎眼,以防万一,还是回去为妙。 奴狱又脏又臭,地淼自然是不愿向苼再回去,但主人命令,他不敢不从,只得低声应了一声「是」。 「另外,你父王传唤你之事……」 向苼沉吟片刻,蓦地双手捏诀,施展移形换影,随后伸手一抹面孔,容貌立刻发生细微的变化,同时发丝鼓动,多出两只不太起眼的黑色兽耳。 地淼目睹这一变化,不由大惊,「主人,您这是……」 「不该问的别问。」 向苼伸手一点地淼眉心,渡入一缕神念,「这一缕神念内含有我的后手,若是被问及相关话题,便会触动,你切记照着神念提示回答,不可能出半点差错。」 「是!」 地淼郑重应下,随后平复心神,这才闪身出了巢穴。 方一出门,地淼满脸的恭敬立刻消失,转而变得怒气冲冲,冷声训斥道:「将里面那只那半妖送回去,回头我再找你算账!」 牛妖一听,顿时呆了呆。 半妖? 不及细问,牛妖看到主人已经飞身离开,只能自己进巢穴查看。 看到向苼那一双黑色绒耳,它顿时明白原委。 原来此女不是纯血人族,而是妖化特征不太明显的半妖,怪不得主人会发那么大的火…… 这关他什么事?半妖是主人自己带回来的。 牛妖叹了口气,只觉得心里委屈,也不多言,拎着向苼直接离开。 片刻之后。 但听「砰」的一声重响,奴狱铁门重新打开。 缩在角落,双手抱膝的兰秀神情恍惚,听到声音下意识抬头,顿时看到牛妖带着向苼出现在牢房外。 她双眼立刻睁大,「月儿?!」 牛妖无视了兰秀的呼喊,打开牢房门,如同扔一块破布般,将向苼扔了进来,随后看也不看一眼,径直离开。 兰秀连忙爬过来检查一番,见向苼身上没有被啃噬的痕迹,心下微松,却还是语气紧张地问道:「那地淼可对你做了什么?」 向苼摇摇头,「地淼大人要的是纯血人族奴隶,发现我不是后,他发了一通火,正要动手,就被传召走了,我有幸逃过一劫。」 此话一出,兰秀方才注意到向苼头顶那两只小巧的黑色耳朵,心中不禁疑惑。 她这几日悉心照顾这丫头,并非发现其发间异常,这双兽耳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难道是因为颜色相近,没注意到? 两人交谈间,周围竖起耳朵偷听的半妖却是露出失望之色。 「还以为难得见到纯血人族,原来还是半妖。」 「我早就猜到了,人族肉身孱弱,若她是人族,伤得那么重,哪里还能活下来?」 「我们半妖的自愈能力,是比人族厉害……」 兰秀听到周围议论,心中疑惑顿解。 是了,这丫头伤势有多重,她再清楚不过了,若是人族早就死得不能再死,唯有半妖才能活下来。 这双耳朵与发丝颜色相近,又分外小巧,大抵真的是自己看漏了。 念及此处,兰秀忽地又想到什么,轻叹一声,道:「月儿,你这次能活着回来,怕不仅仅是运气好。 鼠王地盘上的妖族大多喜食血肉,那地淼没吃了你,多半看你耳朵窄小,藏在发丝里能当做纯血人族卖个高价。」 「原来如此。」 向苼佯作恍然,心下颇感轻松,兰秀能自圆其说,倒也省去了一番解释。 「月儿,你跟我坐过来。」 兰秀忽然又开口,拉着向苼坐到牢房一角,用身体挡住其他人的视线,飞快地从发间摘下一只发簪,递给向苼。 「月儿,你救我一命,我无以为报,唯有以此物相赠。」 向苼立刻摇头拒绝:「兰姐姐,当时我恰好醒来,说来也是无心之举,并非刻意相救,此物我受之有愧。」 她主动站出来,完全是为了控制地淼打探消息,与兰秀并无半点关系。 即便当时牛妖选的不是兰秀,她也会刻意醒来吸引注意。 兰秀听得此话,只当是向苼故意安慰她,想要让她心中好受些。 这令她更为感动,不依不饶地将发簪硬塞到向苼手里,郑重道:「即便是无心,你救我一命也是事实,这件信物你必须收下。」 「信物?」向苼神情微诧。 「不错。」 兰秀将声音压得更低:「我本是双王城思楼的一名侍女,这发簪是主人赏赐给我的。看書菈 双王城对半妖并不苛待,思楼内多为女妖,待遇极好。 若是有机会逃跑,情况混乱,我们不一定能同行。到时你就拿着它找过去,若是主人顾念旧情,你或可凭此物在思楼当个侍女,这日子便能过下去了。」 兰秀唠唠叨叨地为「司无月」安排后路。 向苼看着,抿了抿唇,轻声开口:「兰姐姐既是双王城的人,怎会落得今日这般境地?」 兰秀闻言顿时神色一滞,旋即苦笑:「事已至此,不提也罢。」 向苼见她不愿多说,也不再问,她拿起发簪,正要收起,不经意间瞥过发簪尾端花纹,眸光霎时一凝。 这花纹…… 兰秀顿时察觉到她的异常,不禁问道:‘怎么了? 向苼按下心中震动,指着发簪花纹,随意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花纹很好看。」 兰秀被她这番动作吓了一跳,连忙拍开她的手,「这就是双王城独有的印记,快簪起来,别让其他人看见。」 向苼依言将发簪插入发间,心神却在同时落入挂在胸口的秘境珠内,扫过后山祭坛。 繁复的古老祭纹顿时映入眼帘。 这祭纹颇为复杂,可若是稍作简化,便与双王印记有七成相似。 巧合吗? 向苼眸光闪烁,她还记得当年在妖王谷,她从祭坛前往鬼涧之前,老妖王曾经提过,三千年前,大哥的父母进入地阴界后便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三千年前,三师兄前世横穿地阴界来到东洲,那大哥王拓的父母,会不会也有可能穿过地阴界,来到这西洲? 念及此处,向苼心神难得泛起一起波澜。 自老妖王陨落后,大哥虽然明面上表现得开朗,可她知道,他仍然被困在过去,否则又怎会连化形为人都不愿意。 若她猜测属实,大哥的心结,说不定能迎刃而解。 此事必须调查清楚。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有一个猜测需要验证,也唯有等地淼回来,将此事验证,她才能决定下一步行动。 打定主意,向苼不再多想,闭目疗伤。 与此同时,地淼已来到宴场外。 「进来。」 听到父王传话,他本能地紧张起来,立刻低头快步走进门内,纳头便拜。 「孩儿拜见父王,拜见贵客!」 坐于上首的矮胖老者眯着三角眼,淡声回应:「起来吧。」 地淼恭声应是,爬起来,神情忐忑地看着父王。 鼠王却未再多看地淼,而是转头看向右手边席位,脸上笑容绽放开来:「贵客,犬子已经到了,您尽管发问便是。」 右边宴席上,一名面容模糊不清的青衣修士闻言放下酒杯,淡淡一笑,直接问道:「地淼小友,我听闻你前几日从外面,捡回来一个纯血人族?」 此话一出,地淼立刻感应到识海中神念被触动。 果真被主人说中了! 他心头一跳,表面却是不动声色,连连点头道:「确有此事,不过捡回来的不是纯血人族,而是一只误入潮汐眼的流民半妖。」 「半妖?」 青年修士面上笑容不减,语气却是淡了一分,「你确定?」 「自然确定,小人亲自查验过。」 地淼叹了口气:「若非如此,我早就将纯血人族送过来,侍奉贵客了。又怎会藏着掖着,被父王责骂一顿。」 「那你可还记得当时情形,周围可有灵舟碎片?」 地淼一脸茫然,「灵舟碎片,那是什么?我当时捡那半妖时,周围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这句话并不在神念提示当中,他是真的不知道。 第339章 巧合 鼠王看着二人对话,不由笑眯眯地插嘴道: 「贵客,这裂魔谷内半妖流民不知凡几,每年死在潮汐眼里的,数都数不过来,吾儿捡一只回来,不足为奇。 贵客要找的人族修士定非凡俗,若出现在这里,本王岂会一无所知? 而且贵客也知道,因为百年前双王进犯,本王休养生息,现在领地里可是连一个纯血人族奴隶都没有。」 青年修士闻言淡淡一笑,「鼠道友不必解释,我也只是心血来潮,随口一问罢了。」 地淼听到这里,立刻接腔道:「父王,孩儿新掌奴狱,日后定尽心竭力,补充纯血人族奴隶,供父王享用。」 这句话说得鼠王心里舒坦,不禁哈哈一笑,「你有这份心很好,下去忙吧。」 地淼当即行礼,「孩儿告退。」 青年修士微笑不言,慢慢喝着酒,任由地淼离开。 待得地淼消失在宴场外,他方才放下酒杯,不紧不慢地开口:「鼠道友,闲话便聊到这里。不知我之前的提议,你考虑得如何了?」 此话一出,鼠王顿时面露难色。 「贵客,你也知道,本王远不是双王的对手,若非双王不喜争端,我和天狐王早就被他们给灭了。」 「今时不同往日。」 青年修士神秘一笑,「鼠道友有所不知,那双王之中的雌王已怀孕近百年,最迟三个月后便会产子,到时必定实力大降。」 「双王产子?!」 鼠王脸色骤变,「此前我竟未听到半点风声,李贵客又是从何得知?」 「我自然有我的渠道。」 青年修士面露笑意,「你我联手杀了双王,我只要双王幼子,双王的地盘便由你接手,我分毫不占。」 鼠王一双小眼瞬间大亮,「当真?」 「自然是真。」 青年修士双手一摊,「这裂魔谷中妖气纵横,我留在此处也对修炼无异,捉到双王幼子,我即刻便要回去培养妖宠,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鼠王顿时喜笑颜开,正要直接答应,但话到嘴边,却又露出犹豫之色。 青年修士见状也不着急,慢悠悠地喝着酒,任由他考虑。 一炷香后,眼神变幻的鼠王忽地一咬牙,终于开口道:「贵客诚意如此,本王哪有不应之理,不过双王底牌众多,光是你我联手恐怕还不够保险。」 青年修士似乎对鼠王的回答早有所料,不禁轻笑一声,「鼠道友的意思是……天狐王?」 「正是。」 鼠王连连点头,「我与天狐王关系一般,却也没外界传言的那么针锋相对。贵客许重利在前,天狐王必定动心,想必对方不会不答应。 我这便传讯于她,顺道也能帮贵客问问,那边是否有可疑修士出没,还请贵客在此多留几日。」 青年修士听着,唇角微勾。 鼠王贪得无厌,哪里会舍得跟天狐王瓜分地盘,此番动作,不过是害怕计划失败,想要与天狐王共担风险。 双王城灭后,鼠王怕是立刻就会与天狐王翻脸,打得你死我活。 青年修士心中门清,却未戳破。 他惯喜捉弄人心,不过这次与鼠王说的,却是实话。 他只想抓到妖王幼子回去交差,裂魔谷这片荒芜诡域,他还真是没有一点兴趣。 就在青年修士答应住下的同时,地淼也已回到自身住处,装模作样地歇下,直到晚上都没人过来询问,方才避过手下耳目,悄声前往奴狱。 夜间的奴狱十分安静。 兰秀白天担惊受怕,晚上一到便开始打起了瞌 睡,浑然没发觉自己靠着的「司无月」,已经换成了纸人化身。 「主人!」 奴狱外一处偏僻角落,地淼看到向苼,直接跪下行礼,随后将宴会上发生的事和盘托出。 向苼面无表情地听着,心中却是暗自松了口气。 地淼口中的「贵客」,多半是万神殿第五殿主。对方明显在找她,又或者,是想确认她的死讯。 他问及灵舟碎片,说明四师姐和六师弟成功逃离,并未落入他们之手。 鼠王与万神殿合作,定非大师兄的合作对象,此处多留无益,不如早日去万蝶坪等四师姐他们。 打定主意,向苼直接吩咐地淼,「等你父王的贵客一走,你便以奴隶交易做幌子,送我去万蝶坪。」 「是!」 地淼立刻答应,控魂巫术操控之下,便是主人让他去死,他也不会有半分犹豫。 一晃眼,数日过去。 这几日,地淼受控魂巫术影响,屡屡想要过来奴狱寻向苼,都被直接传音打发了回去。 第五殿主还在鼠王领地,地淼与她接触频繁,便有被发现的风险。 这数日内,向苼伤势也已在稳步恢复,脸色已没有一开始那么苍白,只是受到那暗蓝色雾气影响,肉身自愈速度大降。 直至地淼传来消息,告诉她第五殿主已经离开,伤势也才恢复到三成不到。 距离一月之期,已经耽搁过半,向苼自然不会再等,直接吩咐地淼实行计划。 地淼立刻叫来牛妖,递去一张名单,其中兰秀被向苼专门吩咐过,赫然在名单之内。 「安排一下,这些奴隶全部装车。」 牛妖接过名单,顿时面露喜色:「主人,这些都是质量上乘的半妖,咱们接到大买卖了?」 「你以为本尊这段时日都在忙什么?」 地淼傲然冷哼一声:「对方要的急,速速下去安排,尽快启程。」 牛妖喜不自胜,立刻应声下去。 片刻之后,牛妖带着一群手下,浩浩荡荡地来到奴狱内,一间间牢房全部打开。 兰秀抬头看到这副情形,便知道又有奴隶要被发卖出去了。 牛妖走到牢房前,拿着手中名单开始点名。 「三号、六号、四十五号……八十五号、一百七十八号,全部出来!」 兰秀的编号正是一百七十八号,此刻听到,不由身子一颤。 她才关进来几天,这就要跟月儿分开了? 她心中刚刚升起这般念头,便看到向苼也跟着站了起来。 「兰姐姐,我是把十五号。」 兰秀听到这话,眼眸顿时微亮。她正担心这小丫头没人照顾呢,这下好了,路上只要能制造一些混乱,她们完全可以一起逃走。 如此想着,兰秀没有半分抗拒,拉着向苼的手一同出了牢房。 清脆的锁链声,拖在地上,哗啦作响。 向苼等人带着手铐脚镣来到奴狱外面,便就看到一辆大型囚车正停在空地前,囚门敞开,正等着奴隶们进去。 地淼在旁看着,神色冷漠,心中却是难受极了。 给主人锁镣铐,此乃大不敬!即便是主人强硬吩咐要他这么做的,他仍然感到心中难安。 直到所有奴隶进入囚车后,结界打开,地淼看不到主人,心里方才好受些,高声吩咐下去。 「出发!」 两头尚未开智的青牛妖立刻拉动囚车,顺着坑道缓缓向巢穴外行去。 一路上妖族见到奴隶囚车,纷纷让开。 鼠王领地奴狱众多 ,每日都有奴隶被拉着出去交易,这样的囚车往来,再正常不过。 很快有妖族看到带队的是地淼,更加不敢造次。 若是放在之前,说不定鼠王的其他子嗣还会过来找麻烦,但地淼近日方才受到鼠王夸赞,荣宠正盛,自然不会有不开眼的,选在这个时候刁难。 囚车一路顺利前行,眼看就要离开鼠王巢穴。 却在这时,一阵阴风自外面刮来。 囚车中,向苼双眼蓦地睁开,抬头看向巢穴外,目光微寒,立刻传音地淼。 「小心应对,不管对方要做什么,立刻答应,不得又半分迟疑。」 地淼听到向苼吩咐,正觉得奇怪,忽觉眼前一花,身前多出一道青色人影。 「地淼小友,又见面了,咱们可真是有缘呢。」 是他,万神殿第五殿主! 向苼认出这道声音,心下一紧,表面却未有丝毫变化,同时将《移形换影》秘法,运转到极致。 地淼看到面色模糊的青衣修士迎面走来,心中也是震惊。 此人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他不敢有半点迟疑,连忙上前见礼:「小妖见过贵客。」 第五殿主含笑点头,眸光平淡地扫过其身后囚车,淡笑一声,「小友这是要出门做生意?」 地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些许半妖奴隶需要交易,上不得台面,让贵客见笑了。」 「地淼小友真是谦虚了。」 第五殿主袖袍一挥,饶有兴致看着囚车,道:「能让地淼小友亲自押送的奴隶,想必质量不错,不知小友可否打开囚牢,让在下一观呢?」 地淼暗道不妙,却还是谨记向苼吩咐,立马让牛妖打开囚牢结界。 第五殿主见状,略微挑眉。 他前脚刚走,这地淼就急着出门卖奴隶,他本觉得有些古怪,不过看他如此听话,似乎又是自己多想了。 「贵客,这囚车内的奴隶虽是半妖,却都是一等一的好货色,若是贵客喜欢,我可做主送贵客两个。」 听到地淼在耳旁谄媚,第五殿主思绪回拢,看着地淼片刻,忽地轻笑一声。 「若是我所料不错,你从潮汐眼捡回来的半妖,就在这囚车之中吧?」 此话一出,地淼脸色骤变。 第340章 蝶城 向苼在囚车中看到这一幕,心下微沉,却不慌乱。 这地淼平日演技尚可,可毕竟只是一个妖丹初期,在第五殿主压迫下,根本经不住试探,三两下便露了破绽。 看来还得自己来。 念及此处,她眼中幽光一闪,藏在地淼识海深处的一缕神念立刻占据识海,悄无声息的接过了操控权。 第五殿主看到地淼反应,眼神立刻变得犀利,正要继续逼问,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朗笑。 「贵客久久不来,本王正奇怪呢,原来是在这里。」 第五殿主眼中锋锐微敛,回头微微一笑,温文尔雅道:「正巧碰上地淼小友,颇觉有缘,便多聊了两句。」 第五殿主话音刚落,不等鼠王开口,「地淼」便抢先一步,上前恭声道:「父王,你来得正好,孩儿有一事想要上禀。」 「哦?」 鼠王看了一眼第五殿主,淡淡出声:「但说无妨。」 「地淼」面露难色,「贵客似乎对孩儿从潮汐眼捡回来的半妖十分心动,欲要求取。 可那只半妖模样生得好看,妖化部位也少,是这批奴隶里成色最好的,至少能卖两千灵石,若是没有她,孩儿这个月的业绩恐怕就要垫底了……」 「这有什么?」 鼠王哑然失笑,「本王早就说了,贵客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满足就是。至于你的业绩,这个月不管多少,本王都当你是第一,赐你嘉奖,如何?」 「地淼」闻言顿时面露喜色,二话不说跪下磕头:「多谢父王!多谢父王!……快,快去把那只半妖抓出来!」 兰秀听到这句,立刻紧紧抓住向苼的手。 第五殿主眼神却是彻底淡了下来,原来这个地淼变脸,不是因为心虚,而是怕自己抢了他的业绩?当真是…… 话虽如此,他还是没开口制止,任由牛妖打开囚车结界。 嗡—— 结界散去,一股混杂着半妖气息的酸臭味迎面而来。 第五殿主神识扫过囚车上的奴隶,眼神更淡。 且不说人族气息混杂在半妖中,就如黑夜里的灯火一样扎眼。这一车半妖皆是气息外露,妖气浓重,根本没有一个收敛气息的。 除非对方掌握《天衣秘法》,改换自身气息,将人族气息彻底抹去,伪造成妖气。 可《天衣秘法》早就失传,连他们万神殿都没有,外界怎会有人掌握? 念及此处,第五殿主笑道:「不必了,此前在宴会,在下失手杀了两个狐狸半妖,心中正愧疚呢,怎好再打扰鼠道友做生意?」 第五殿主这番话一出,「地淼」立刻急了,顾不得尊卑,上前便道:「贵客,你不如先看看,那半妖生得当真标致……」 这等废话,第五殿主自然懒得听,转身一拂袖,身形迅速远去。 「贵客!」 「地淼」大喊一声,正要追上去,就被鼠王叫住,训斥道:「贵客不愿,你怎可强求?」 「地淼」面露失落,「可是……」 鼠王心知他在失落什么,冷哼一声:「既然贵客不要你的奴隶,便好好做买卖,业绩第一,本王一样赏你。」 话罢,鼠王也不等「地淼」回应,身形一闪便朝第五殿主的方向追了过去。 「地淼」怔怔看了片刻,终是叹了口气,吩咐道:「快点重新装车!别误了交易时辰。」 众妖立刻忙活起来。 「看来,真是我多疑了。」 远处,第五殿主喃喃一声,这才收回落在「地淼」身上的神念,不再留意。 没有第五殿主阻挠,奴 隶车队顺利离开鼠王巢穴,踏入荒漠。 一个日夜后,车队驶入荒漠深处,四方尽是黄沙,已经看不见鼠王的巢穴。 向苼这才放开操控,暗自松了口气。 「月儿,你的脸色怎么又变得这般苍白了?」 兰秀很快察觉到向苼的不对劲,紧张起来,「哪里不舒服?」 向苼抬头嫣然一笑,道:「我没事,就是感觉这荒漠炎热,略有些不适应,现在已经好多了。」 兰秀半信半疑,「真的,你可别骗我?」 「真的。」 向苼一脸真诚,「我何时骗过兰姐姐?」 兰秀这才露出一点笑容,「那就好。」 向苼当然不是没事。 同时运转《移形换影》和控魂秘法,对她神魂负担极大,再加上这一个日夜维持操控,她心神损耗已然见底,难免牵扯到伤势。. 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 若是现在就暴露,对上第五殿主,她真没把握活下来。能付出一点代价就将他糊弄过去,已是万幸。 鼠王巢穴距离万蝶坪尚有一段距离,路途多匪盗,好在地淼打着鼠王的旗号,外面散妖也不敢得罪,一路走得顺风顺水,短短五天便到了万蝶坪外围区域。 这五天里,向苼肉身自愈能力逐渐脱离潮汐眼毒雾的影响,伤势飞快好转,经脉重新长出,真元滋生。 自始至终,她都未用拿出「元泉」辅助疗伤,以免在兰秀面前暴露修士身份,影响双王城之行。 万蝶坪是三不管地带,鼠王的招牌没了用处,头一天进入,车队就遇到了三波匪盗偷袭,死伤不少。 到了第二天,更是直接碰上一群妖丹期大盗,向苼暗中以剑意杀了对方领头,才免去全军覆没之危。 车队众妖只当是地淼大发神威,战毕修整时立刻兴高采烈地谈论起来。 「没想到大人剑术这么厉害,一剑就把对方首领给杀了。」 「大人方才凝妖丹,而那匪盗首领已是妖丹后期。跨两个小境界碾杀,大人天资可想而知!」 「此番回去,王尊知晓此事后,定会倾力培养大人,到时候我们……」 众妖约谈越是高兴,仿佛已经看到鼠王退位后,地淼上台,他们这些随从地位个个水涨船高,手掌大权的光景。 如此畅想一番,两日来同伴死伤带来的恐慌,似也消散了不少…… 地淼单独坐在一边,听到手下们的谈话,只觉得面上发热。 他哪里是那妖丹后期的对手,全靠主人在暗中相助,一想到往后的路,遇上匪盗,恐怕都要主人亲自出手才能摆平,他便心中羞愧。 囚车里,向苼亦是在思索此事。 这批进犯的匪盗,实力层次已经到了结丹巅峰,越是深入,匪盗实力就越高。 退一万步说,即使她能够在暗中摆平所有阻碍,可频繁出手,好不容易恢复几分的伤势定然又要倒退。 奴隶车队不仅不能用来赶路疗伤,反倒是成了累赘…… 向苼心念转圜之间,很快有了计较,传音地淼。 地淼立刻「腾」地一下站起来,高声传令道:「安排下去,将我们领地印记全部抹去,换成万蝶客栈的标记。」 众妖一听,皆是面露震惊。 主人疯了?! 牛妖深吸一口气,快步过来,小心翼翼道:「主人,此事不妥吧?」 在万蝶王的地盘上,打着万蝶客栈的旗号耀武扬威,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地淼冷哼一声,「若非如此,我们如何能深入万蝶坪,前往蝶城?」 「蝶城?!」 牛妖吓得脸色发白,「主人,那可是万蝶坪的核心区域,就我们这些……」 「废话少说。」 地淼打断牛妖,「我与对方约好,在万福客栈见面。」 「万福客栈……」 牛妖喃喃一声,只觉得心中恐慌,难以自持。 他可不是心神被控制,无所畏惧的地淼。 蝶城,有一名凝魄期妖王坐镇,在它的地盘,自然没人敢放肆。 其城中客栈最出名的,就是万蝶王亲自开的万蝶客栈。 这万蝶客栈住价奇高,且有辅助妖族修炼之法,一般妖族根本住不起。 而万福客栈毗邻万蝶客栈,相传是万蝶王妹妹所开,住价便宜,的确是奴行大商最常去的一处交易地点。 可万福客栈是安全,路上的匪患,却远不是他们这群修为低微的半妖能应付的。 主人心里分明也明白,若不打着万蝶的旗号,他们连这条路都很难活着走过去。 可到了蝶城之后呢? 「富贵险中求,你懂什么?」 地淼冷哼一声,「我们做完交易,在万蝶王收到消息之前离开,定然无事。事成之后,你们个个都能分到至少上百灵石。」 灵石上百?! 牛妖一听,两眼立刻红了。 它在领地一年的俸禄只有一枚灵石,这一趟若能走下来,分润便可抵百年,修为必定暴涨,在领地职位也会水涨船高,俸禄更多…… 牛妖心脏砰砰直跳,二话不说转头去张贴「万蝶客栈」标记。 片刻之后,车队重新出发。 标上万蝶坪的标记后,一路走过,暗中遭遇的匪盗个个惊疑不定。 「这万蝶标记是真是假?」 「不管真假都别去,不过一车半妖奴隶,值不了多少钱。」 「若是真的标记,我们过去抢了万蝶王的东西,定是死路一条。」 「但若是假的呢?」 「哼,你以为蝶城是吃干饭的?若是假借万蝶王威名,他们自有取死之处!」 匪盗们打着这份心思,尽皆退避。 牛妖们见一路畅通无阻,在起初的忐忑过后,便只剩下兴奋与期待,恨不得飞到蝶城完成交易,立刻拿到那上百灵石的分润。 第341章 失约 车队众妖却不知道,他们假冒万蝶客栈的消息,短短三日便传到了蝶城,引起争论。 「敢假冒王尊印记行事,真是胆大包天。」 「一群连化形期都不到的蠢货,怎会有如此胆量?」 「此事处处透着诡异,且先按兵不动,等他们入城再行试探。」 「是!」 「……」 三日后,地淼车队终于停在花海中的一座小城前。 「这就是传说中的蝶城?」 车队众妖看着小城门上的牌匾,个个两眼放光,心潮澎湃,它们一直在鼠王领地内活动,还从未出过这么远的门。 地淼命人抹掉印记,随后进城,城中往来的妖族立刻齐刷刷地看过来。 这一道道目光,极具压迫,地淼众妖被看得脸色煞白,修为过低的甚至直接吐血晕了过去。 好在这种情形没有维持多久,城中妖族很快移开目光,不再看他们。 牛妖顿感压力一轻,心中庆幸,这些妖族修为远高于他们,却未动手,蝶城果然和外界传言一样太平。 它按照地淼的吩咐,驱使车队前往万福客栈,然而还没走出十丈距离,前方街道忽然飞出大量色彩斑斓的蝶妖。 地淼脸色微变,正待回头,却见后方也被一群蝶妖团团围住,一名身形高大的化形蝶妖扇动翅膀,来到众妖前,神色冰冷,厉声呵斥: 「一群小妖,假冒王尊印记在外招摇不说,还敢来我蝶城放肆,当真不知天高地厚!」 面对如此大的阵仗,地淼心下立刻恐慌起来,下意识就要求助向苼,可就在这时,他识海中的神念忽然再次覆盖。 地淼脸色一阵抽搐,而后忽然大笑起来,疯狂地冲向众多蝶妖,身体迅速膨胀,口中高喊: 「魔海黑阁,六尊青使!坎精作乱,王将永存!」 「哈哈哈哈!」 砰! 地淼肉身炸开,在干净宽敞的街道上,染出一朵殷红的花。 人形蝶妖脸色难看,挥袖一卷,便将地淼自爆的余波尽数消弭,区区妖丹前期(结丹)自爆,还伤不了它。 可在这大庭广众下被此妖自爆作秀成功,污了城池街道,这无疑是在打他的脸,打王尊的脸! 此事一个处理不好,他难逃责罚。 想到这里,他大袖一挥,沉声冷喝:「全部抓起来,押入大牢严加审问!」 此令发出,蝶妖立刻一拥而上。 车队众妖早就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没有丝毫反抗,被蝶妖们全部抓走。 奴隶囚车在众多蝶妖的驱使下,压过地上血迹,缓缓驶离街口。 向苼坐在囚车内,看着地上延伸出来的两条血色车辙,眼里一片平静。 这裂魔谷周围处处都是潮汐眼,在鼠王领地时,她曾尝试过向四师姐他们传讯,结果传讯符刚刚窜入虚空,就被一股吸摄之力扯得粉碎。 联系不上,她便需要在万蝶坪闹出一些动静,让他们主动来寻自己。 一路上,她都在思索这个问题。后来在万蝶坪外围,车队遭遇匪盗,她想到万蝶王标记,一切便顺理成章…….z. 换言之,从地淼在车队标上「万蝶」标记开始,她就已经想好地淼的死法。 地淼这段时间,的确听话。 但若是撇开控魂巫术,它本质上不过是一只吃人鼠妖,死不足惜。 不过她杀地淼,也并非是因为它从前犯下的罪过。只是恰好需要地淼去死,闹出一些动静,仅此而已。 片刻之后,囚车里的奴隶统统被关进了蝶城大牢中 ,车队妖族们则是被拉去刑房,很快响起惨绝人寰的叫声。 兰秀听得心神俱颤,却还是勉强维持镇定,轻声道: 「没事的月儿,他们只会审问车队那些牛妖、鼠妖,我们是奴隶,对那地淼所作所为一无所知,他们不会把我们怎么样。 就算是审问,定也是口头询问,不会用刑……」 向苼听着兰秀说着,更像是在安慰自己的话,轻轻握住她的手,认真地说道:「兰姐姐,我们一定会没事的。」 兰秀眼眶微红,重重「嗯」了一声。 半个时辰后,惨叫声停了。 一纸审问卷宗连同四句箴言,被化形蝶妖呈到一名容貌艳丽的宫装女子面前。 「殿下,属下已拷问完所有车队随行妖族,当街自爆的妖族,名叫地淼,乃是鼠王子嗣。 至于那四句箴言,他们此前从未听那地淼说过。」 「鼠王子嗣?」 宫装女子秀美蹙了蹙,拿起一边的四句箴言。 六尊青使,偏偏在这个时候,提及「六」字……难道是姐姐与那位的合作暴露了? 派鼠妖过来自爆高喝,传播留言,是鼠王在挑衅,还是另有目的? 化形蝶妖见宫装女子眉头皱到一起,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忍不住道:「殿下,属下再去提审那群奴隶,说不定还能有所收获。」 「不了。」 宫装女子摇摇头,道:「连随行妖族都对此一无所知,一群被贩卖的奴隶又能知道什么?」 说到这里,宫装女子沉吟片刻,又道:「姐姐不日便会出关,我等只需做好该做的,局势不明,便多去收集情报。 这样,你去挑些合适的人选,各自送去青丘山、万毒鼠巢,以及双王城,特别是双王城……」 宫装女子眼中精芒一闪,「那位所给的消息,我们总不能什么都信,总得验证一番。」 化形蝶妖男子当即行礼,「属下这就去办!」 「……」 数日后,地淼自爆带来的影响逐渐消弭,大牢防备松懈许多。 当夜,向苼留下一具纸人分身,悄然离开大牢。 在敛息诀的遮掩下,她绕着蝶城迅速转了一圈,最后运转《移形换影》,变化为一只蝶城内最常见的蝶妖,走进一家颇为热闹的酒楼。 叫了一桌花蜜,向苼在窗边坐下,听着周遭谈论大多都与四句箴言有关,眉头不禁微微皱起。 一月之期将至,她所散播的那四句暗语,也通过口口相传,闹得满城皆知,若四师姐和六师兄在这里,不可能没有半点动静。 眼下这等情形,只剩下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现在根本不在万蝶坪。 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还是……出了意外? 这时,两只人形蝶妖忽然从大门走进来,大剌剌地坐在向苼不远处。 向苼目光一凝,立刻认了出来,这两只蝶妖在地淼自爆当日,就站在那为首蝶妖的左右两侧首,地位应该不低。 她慢悠悠地喝着花蜜,凝神倾听,很快,两妖低低交谈声便传入耳中。 「今日跑了几家奴行?」 「别提了,都是那四句箴言害的,我跑了五家,就没一个合适人选,眼睛都快挑花了。」 「我也跑了三家,殿下的要求太高了,唉……」 「谁说不是?思楼那可是双王寝殿之一,光是入楼的门槛便极高,殿下还要求不引人怀疑,那就得找与双王城出身的半妖。」 「咱们这奴行众多,从双王城抓来的奴隶也不少,可想要一个能混进思楼的,太难了……」 「再多挑两日,实在不行,就从把原来的名单送上去,让殿下亲自定夺。 「也只能如此了……」 接下来两妖又聊起其他闲话,向苼继续听了片刻,直至两妖专心吃喝,才丢下两块灵石,起身离开。 悄无声息地回到牢房,向苼收起纸人分身,躺在兰秀身边,闭目睡去。 翌日午时,狱卒准时来放饭,牢房内奴隶们立刻一哄而上。 兰秀正要跟往常一样起身去拿,却被向苼拦下。 「兰姐姐,这次我去吧。」 向苼说完,不等兰秀开口,便先跑了过去。 「给我!」 「先给我!」 「再给我来一勺花蜜!」 牢房门前挤成一团,吵嚷不堪。 向苼「千辛万苦」地挤到最前面,随后故作不慎,被另一个奴隶撞得趔趄一下,头上的发簪顿时掉在草里。 向苼连忙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擦了擦尾端。 狱卒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继续放饭。 向苼也不指望一次就能成,拿到饭菜便直接回去,与兰秀分享。 接下来几日,向苼故技重施,狱卒总算在第四天看到发簪尾端的双王城印记,当即脸色微变,立刻上禀。 没过多久,便有两名狱卒过来打开房门,直接带走了向苼。 「月儿!」 兰秀立刻慌了,跑到栅栏前大喊,「你们要带她去哪?」 她喊了半天,也没见两个狱卒回头看一眼。再看周围奴隶,一个个都像是看到瘟神一样,离得远远的。 片刻之后,向苼被两名狱卒带到一间房内,看到两面墙上挂满了刑具,小脸瞬间煞白。 踏踏踏—— 一名身材高大的人形蝶妖男子从门外走进来,看到向苼的反应,心中轻松一分。 这小妖心志不坚,看来很容易动摇。 他挥手一招,向苼头顶的簪子立刻自行飞出,落到蝶妖男子手中。 蝶妖男子打量一番,眼里立时流露出一丝惊喜。 果然是思楼印记。 没想到自己苦寻多日,最合适的人选,竟就在地淼贩卖的那车奴隶中。 殿下交代的任务,总算有眉头了。 想到这里,蝶妖男子神色微缓,语气也跟着轻快一分:「我且问你,此物从何而来?」 第342章 设局 向苼骤然被抢走发簪,身形一颤,听到问话后,神色更显慌乱,吞吞吐吐地说道:「这是我……是我从外面捡的。」 「嗯?」 蝶妖男子神色一冷,右掌抓来一阵狂风,扫得满墙刑具哗哗作响。 向苼顿时吓得花容失色,立刻改口道:「是我娘临终前给我的!她说拿着这个,可以去双王城过好日子,可我还没到双王城,就被…就被……」 说到这里,向苼似乎是说不下去了,忍不住低声哽咽起来。 蝶妖男子得到想要的答案,脸上露出一丝喜色。这半妖年龄极小,果真是不经吓,稍微震慑一番,便全都说了。 他吩咐一声狱卒看好向苼,匆匆离开, 不多时,蝶妖男子去而复返,拎着向苼穿过几条密道,来到一间香气逼人的书房中。 一名身着彩衣的宫装女子,正坐于桌前,手中拿着一张薄纸,透过纸背隐隐能看到是四句箴言。 看到蝶妖男子进来,彩衣女子收起薄纸,垂眸看向坐在地上,神色畏缩的向苼,眼里彩光一闪,眉头顿时微蹙。 骨龄只有十二岁,这年龄未免过小了些,还是个幼年半妖,也不知能否胜任。 念及此处,彩衣女子出声询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语调婉转动听,不似其余蝶妖嘶哑,可向苼似乎是被吓得心神恍惚了,浑然未曾听到。 蝶妖男子见状正要训斥,却见彩衣女子抬手制止,随后柔声道: 「小丫头,不必害怕。本宫是这蝶城的半个主人,你可唤我一声万福殿下。 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你若是好好作答,我不仅可以放了你,还能送你去双王城。」 此话一出,向苼立刻有了反应,瞳孔逐渐聚焦,抬眸看着宫装女子,小心翼翼地问道:「真的?」 彩衣女子单眉一挑,「本宫有必要骗你?」 向苼默然片刻,磕磕绊绊的说道:「奴……奴婢叫无月。」 奴婢? 彩衣女子轻笑,这称呼多半是奴行教的,倒是不用她多费心思调教了。 「那我问你,你在刑房中所言,是否属实?」 向苼立刻点头,「千真万确!」 「很好。」 彩衣女子杏眸微弯,「无月小丫头,这天底下从来没有白来的便宜,本宫是可以送你去双王城,却有代价。」 向苼闻言先是一怔,随后沉默片刻,低声道:「奴婢需要做什么?」 彩衣女子神情微诧,这只半妖虽然年龄过小,心智却早慧,竟是一点就透。 她素手拈过发簪,飞袖一掷,发簪立时飞出,重新插在向苼发间。 「你这枚发簪,可让你进去双王城思楼。我要你做的,就是混进这思楼之中,将所见所闻,尽数传回。」 此话一出,向苼神色大恐,战战兢兢地推辞道:「奴婢……奴婢从来没干过这样的事,要是被发现了……」 「被发现了,你难逃一死。」 彩衣女子语气仍然柔和,「此事,本宫并不强求。你若不愿,我就让蝶卫为你寻个地方,好生安葬。」 向苼猛地揪紧衣角,立刻迅速说道:「奴婢愿往!」 「很好。」 宫装女子眼尾染上笑意,眼神示意一边蝶妖男子。 蝶妖男子立刻心领神会,走到向苼面前,取出一枚充满异香的白色丹药,放在向苼面前。 「吃了它。」 向苼脸色苍白地看着丹药片刻,终是咬了咬牙,拣起丹药闭着眼吞了下去。 宫装女子更为满意,缓缓 开口:「想来你也清楚,自己吞下的是什么。 此丹乃是我万蝶坪独有的毒丹,双王城无人可解。 若吃下,丹毒每隔一月发作一次,若无解药相抵,浑身便会在剧痛中缓缓腐蚀,直至彻底死去。 我先给你一个月的解药,给你时间入思楼取得信任。之后,你每月只需传回一个有用的消息,就能得到一枚解药。」 向苼苦涩地点了点头,「奴婢明白。」 「你也莫要觉得委屈,这是我万蝶坪的控制眼线的正常做法。」 彩衣女子随手一指蝶妖男子,「他曾经也和你一样,如今已是我蝶城城卫司统领,位高权重。 若你能立下功劳,我万蝶坪自不会亏待自己人,不仅会为你解除此毒,还会赐你妖修心法、法宝。 若你能修炼有成,未尝不能成为第二个统领。」 这番话一经说出,向苼黯淡的脸色立刻恢复几分明亮,「奴婢一定尽心竭力,为殿下分忧。」 「真是个好丫头。」 彩衣女子轻赞一声,「你且先回去,莫要暴露,我会让人去将与你同车的奴隶全部审问一遍,打消你的嫌疑。 明日,会有一奴商过来,带你前往双王城。」 向苼点点头的,旋即迟疑了一下,又道:「殿下,如此安排,奴婢颇觉不妥。」 此话一出,蝶妖男子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放肆!你一个小小奴仆,也敢置喙主人安排?」 「无妨。」 彩衣女子打断蝶妖男子,饶有兴致地看着向苼,「你说说看,有何处不妥?」 向苼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蝶妖男子,见他不再开口,这才底气不足地说道: 「奴婢只是觉得……奴商只带走奴婢一人,太过扎眼。 双王城若是追查奴婢身份来历,容易露出破绽。 不如让奴商装作正常交易,将整个车队奴隶全部买走,卖往双王城,也好混淆视听。」 彩衣女子听着,更觉诧异。没想到这半妖小小年纪,还能有这份细心。 她思索片刻,很快猜出了向苼的想法,眼里笑意更甚。 这丫头看似是替她考虑,安排周全。实则只是怕死罢了,毕竟此事破绽越多,她的处境就越危险。 虽是因她逼迫,为了求生才做到这个地步,却也说明这无月潜力很高,的确是个当眼线的好苗子。 姐姐从那位那里,得到不少双王的情报,或许可借机尝试一番…… 念及此处,宫装女子勾唇轻笑,「你能想到这点,很好。此事我应下了,会替你安排。另外,你的名字,也需要改改。」 向苼怔了怔,旋即问道:「那奴婢应该叫什么?」 宫装女子朱唇轻启,吐出两个字。 「王拓!」 向苼心底霎时一震,表面却未有任何异色,立刻应声。 「谨遵殿下吩咐。」 事情谈妥,向苼很快被人带走,送回牢房。 蝶妖男子等她一走,立刻忍不住出声道:「殿下,此行是否太过冒险了?」 彩衣女子翻开卷宗,头也不抬地回道:「你是说王拓这个名字?」 蝶妖男子点头,「此事一个不好,极有可能引起双王警惕,这个暗子到时恐怕……」 「死了便死了,再寻一个就是。」 彩衣语气平淡,「可若是这小丫头成功了,我们的收获,远比在双王城外围安排十个暗子还要大,值得冒险。」 蝶妖男子听完这番话,顿时露出崇拜之色。 「殿下英明!」 与 此同时,蝶城大牢。 向苼被狱卒送回原来的牢房,兰秀看到,脸上立时露出喜色,起身来到向苼身前,还未发问,便见那狱卒又带走了一个奴隶。 「兰姐姐,我没事。」 向苼脸上残留一分惊悸,却还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那些妖族把我抓去只是问话,发现我什么都不知道,便将我送了回来。」 「原来是这样。」 兰秀松了口气,「应该是地淼自爆那件事,蝶城还没查出什么,就想审问我们碰碰运气。」 她拉着向苼到墙角坐下,等了片刻,果然看到之前被带走的奴隶又被毫发无伤地送了回来,所说之言也与向苼大差不差。 兰秀顿时放下心,低头看到向苼一脸疲惫,不由将她揽入怀里,温声道:「看你这模样,吓得不轻吧?靠着我,睡会儿就好了。」 「嗯。」 向苼轻嗯一声,靠在兰秀肩上,闭上双眼。 今日之局面,全是她一手造成,自然谈不上什么惊吓。 她内视己身,看到方才入口的那颗毒丹,已在丹田中被剑意磨灭得只剩下一缕,再有片刻,便会完全消失。 这毒丹用来对付一般半妖,绰绰有余。甚至剂量再多一些,足够当场将修为低微的半妖毒死。 可用来对付她,显然没有丝毫用处。 虽说如此,向苼还是没有大意,又细细查探一番体内,清查余毒,再回想一遍方才表现,确定没有疏漏,心神方才回落。 没有四师姐和六师兄的消息,她本欲制造一些混乱,再带着兰秀一起离开,可在酒楼偶然听见的谈话,却令她想到一个更轻松的办法。 只要成为万蝶王的眼线,她完全可以在不暴露修为的情况下,带着兰秀一起离开。 甚至因为眼线这一层身份,万蝶王的人还会一路护送她们,直到双王城思楼前,可谓一举两得。 计划进行到这里,离开万蝶坪已经没有什么难度。 不过有一点,还是令她十分在意。 王拓。 此地不与外界想通,蝶城之中也几乎看不到人族修士,大哥的名讳,他们又是从何得知的? 第343章 入楼 妖王谷长久以来隐居,别说这西洲裂魔谷,就是东洲修士当中,也鲜少有人知道其存在。 当年地底大战,老妖王出手救大哥,被许多人看见,但那场大战自始至终,都未提过大哥的名讳。 王拓这个名字,仅有姜易等极少部分人知晓,这些人向万蝶王泄密的可能性,极小。 反倒是万神殿那边…… 向苼眼眸略微开阖,眼底冷芒闪过。 鹿玄机在东洲将万神殿伪装成天青阁,专司情报,大哥的事,他必定知道得一清二楚。 与万蝶王合作的,要么是他,要么就是他故意透露消息给万神殿中的某人。 而这个人,不可能是第五殿主。 否则早在她利用地淼在蝶城当街闹出动静的时候,第五殿主立刻就能知道自己上了当。 她已在这蝶城逗留数日,第五殿主未曾现身,显然还未得到消息。 捋清了这一点思绪,向苼心思微沉。 这万福蝶妖给她改名为王拓,送她去双王城思楼当眼线,事实已显而易见。 双王城那两名妖王,就是王拓父母! 她还记得,李长亭当年在东洲时曾经说过,三千年前,有两名东洲妖族身怀小秘境,将众多东洲修士带到西洲,因而发现东洲修士西迁,灵根天赋会提升的古怪现象。 看来这两个东洲妖族就是指的王拓父母,他们无从回去,便在这裂魔谷扎根,建立双王城。 他们在此处休养生息,已有三千年,如今万神殿忽然现身,暗中操控局面,隐隐针对双王城,必然有所图。 大哥父母的处境,似乎不太妙啊…… 蝶妖装模作样的审问,一共维持了两天。 这两天里,向苼夜间都会去外面逛一圈,仍然没有探到苏青青和李小六的半点消息,只能暂且压下寻找的心思。 第三天一早,蝶妖男子带着一华袍老者走进大牢。 华袍老者佯作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向苼所在的牢房前,道:「这些奴隶质量不错,我全要了。」 说着,华袍老者将一枚储物戒递给蝶妖男子。 蝶妖男子检查一番储物戒,收下后立刻下令:「打开牢门。」 兰秀看着这一幕,心中暗暗叹息。 又被卖了。 她早有所料,这两日审问没有结果,蝶城继续留着他们也没用,不如卖了他们,还能换点灵石。 一个时辰后,向苼等人踏入囚车,重新驶入茫茫荒漠。 在万蝶坪暗中刻护送之下,车队一路无惊无险,仅仅花了三日,便到达领地交界处的关隘。 兰秀看到那关隘城墙上的双王城标记,心中立刻激动起来。 双王领地! 她一路兜兜转转,没想到居然又被卖回来了。 双王领地内,还有不少小城有奴行驻扎,但奴行最多的地方,还是在双王城中。 「妖神保佑,这个车队,千万是要去双王城的……」 她心中不断祈祷,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外面。 车队前,华袍老者拿着奴行信物交到关隘守军手中。 他虽是万蝶王的人,明面上却是一个颇为出名的奴行大商,因此很快便被放行。 奴行车队通过关隘,绕过几座小城假意卖去几名奴隶后,便直往双王城进发。 兰秀看着前方越来越熟悉的路途,眼中热泪盈眶,「妖神保佑,妖神保佑……」 向苼在旁看着,眼神温和。 再有一日后,车队驶入妖王城西奴行据点中。 华袍老者命 人打开囚车,视线扫过一圈,在向苼身上略作停顿,随后很快移开。 其身边一黄鼠狼妖顿时上前,笑着说道道:「东家,这留下来的,容貌都算上乘,可以卖个好价钱。」 华袍老者点点头,「将她们都送去梳洗一番,臭烘烘的,还怎么卖钱。」 众妖立刻应诺,将奴隶们分批送入澡堂。 向苼有意与兰秀分开,沐浴更衣后,换上一套简单的粗布麻衣,跟着小厮来到外面一座凉亭。 华袍老者就坐在凉亭中,看到向苼过来,当即笑道:「拓姑娘。这一路走来生怕暴露,老夫并未与你传音交谈,还望担待。」 「大人言重了。」 向苼走过去,直接在桌边坐下来,语气不卑不亢:「殿下还未交代如何传信回去,想来此事便是由大人来安排。」 此话一出,华袍老者脸上笑容微滞,顿时收起小觑的心思。 这小丫头能被殿下看上,委以重任,果然不是易与之辈。 他翻手取出一对淡蓝色石符,放在向苼面前:「此乃子母惰石符,可抵抗魔海吸摄之力,互相传讯,不过距离有限。 两枚石符之间的距离,不得超过百里,否则便会中断感应,甚至损坏。」 说着,华袍老者取走其中一枚,道:「母符我放在据点里,此处距离思楼,正好九十里,思楼内西南角十里范围内,可用来传讯,你可听明白?」 向苼微微颔首,收起惰石符放好,随后问道:「接下来大人如何安排?」 老者闻言呵呵一笑,「自然是故意放跑你。」 「只放我一个?」 向苼皱了皱眉,「此事不妥。」 「哦?」 老者眉头一挑,「那拓姑娘意欲何为?」 「大人也知道,我混入思楼后,要尽快取得信任,来历越自然越好。」 向苼佯作思索片刻,而后道:「大人可制造混乱,故意多放走一些奴隶,这其中操作的空间,可就大了。 至于如何制造混乱,大人也需安排好前因后果,不能无缘无故生出混乱。 大人生意的做的这么大,想必生意上的仇家也不少,可以从这方面着手。」 华袍老者不动声色地听着,越听越是心惊。 此女小小年纪,却有这般缜密的心思,难怪会被殿下亲自赐名。 若她此番能在思楼立功,未来不可限量啊…… 他如此想着,态度越发和善,点头道:「拓姑娘所言,老夫明白了。 只是行商仇家也不是那么好刺激的,老夫还需准备几日,还请姑娘耐心等待。」 向苼微微点头,表示明白。 接下来数日,老者略施手段,很快惹恼对手。 隔日夜间,兰秀被一声爆炸惊醒,随后便听到外面有人大喊: 「敌袭!敌袭!全部过去支援!」 眼看看守们离开,兰秀立刻知道机会来了。 她快步走到牢房门前,沉下心来运转其体内那一缕微弱的妖力,「砰」地一声,一掌拍断锁扣,随后拉起半梦半醒的向苼,拔腿就跑! 两人走后,牢房内剩余奴隶看到打开的房门,亦是二话不说跟着逃了出去。 出了奴狱,夜间的喊杀声入耳,兰秀心脏砰砰直跳,干脆背起向苼跑得更快。 她巧妙利用死角,避开数个妖族耳目,越走越是僻静,直到后门附近,看着笼罩院墙上的阵法壁障,顿时皱起眉头。 这阵法一看便知不是凡品,她怕是轰不开。 却在这时,一道妖力匹练横空而来,但听轰然一声 巨响,阵法壁障瞬间碎裂! 与之同时响起的,还有远远一声怒喝,「祟魇,你欺人太甚!」 兰秀大喜,立刻推开后门,趁着夜色逃入城中街道,很快消失不见。 华袍老者立于高楼之上,远远看着,在其身边一名黄鼠狼妖小声道: 「主人,他们走远了。」 老者眼神一眯,「再等片刻收网。」 狼妖面露迟疑,「那与拓姑娘一起逃走的……」 「不用去追。」 老者摇摇头,「只要拓姑娘不暴露,多放一人也无妨,至于其他的,都抓回来。」 「是。」 双王城西的奴行,一家连着一家。 兰秀背着向苼拼命地逃,片刻也不敢停,直到穿过一条长长的小道,离开城西,方才狠狠松了口气。 她看着天边微明,满脸疲惫不堪,双眸却透出一股轻松。 「天亮了。」 兰秀深吸一口气,回头对向苼笑道:「最难的日子过去了,月儿,我带你去思楼。」 向苼轻嗯一声,任由兰秀拉着走。 片刻之后,两人进入东城区。 向苼明显感觉到不同,这东城区的守备要比西城区森严得多,处处可见身着妖甲的城卫军在巡逻。 向苼两人一身狼狈,很快被一队妖王军叫住盘问。 「你们二人,报上名来,到此为何事?」 兰秀神色从容,取下向苼头上的发簪递出,「我乃月皎公主的贴身侍女,兰秀。此前遭遇祸事失散,今日方才逃回。」 「是一月前的偷袭?」 妖王军脸色当即变了,查过发簪上后,连忙拱手行礼:「兰姑娘受惊了,我这就护送你们去思楼。」 「有劳了。」 兰秀应下,低头望见向苼一脸惊讶,不由笑了,「这一路上都不方便与你多言,回头我再与你细说。」 片刻之后,妖王军带着兰秀和向苼来到一座几乎占据半个东城大小的庄园,在一处后门,将兰秀的事情禀报上去。 没过多久,便有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 「兰秀!」 听到这一声熟悉的叫喊,兰秀身子一颤,看到一身白衣的月皎公主竟然亲自过来,她的眼眶瞬间红了。 「殿下!」 第344章 往事 月皎公主舍了身边的侍女们,几乎一个箭步冲到兰秀面前,紧紧抓住她双手,喜极而泣,「兰秀,这段时日你都去哪儿了?我怎么也找不到你,还以为你……」 兰秀鼻头泛酸,「奴婢这一路上都在念着殿下,好在妖神保佑,让我还能回来继续侍奉您……」 向苼在旁看着,若有所思。 看到兰秀回来,这月皎公主表现未免太过激动,与其说是主仆情深,倒不如说像是看到了救星。 月皎二人自然没有发觉向苼的异样,简短叙旧两句,月皎公主便道:「别说这么多了,我们先进去。」 话到这里,她方才注意到兰秀身边的向苼,不禁疑惑:「这小丫头是……」 「她是月儿。」 兰秀一脸恳切地看着月皎公主,「殿下,奴婢这一路上若非有她相伴,不一定能坚持到回来。 可否看在奴婢的面子上,将她收留,在思楼当一个小侍女?」 「这个简单。」 月皎面露笑容,「她就先从三等侍女做起,跟在你身边打打下手,如何?」 兰秀喜不自胜,「多谢殿下。」 「好了,进去再说。」 兰秀和月皎显然还有很多话要聊。 向苼跟着众人进了门,很快便与她们两人分开,被另一名婢女带走沐浴更衣。 因为兰秀的关系,她虽是刚刚入思楼,侍女们却不敢给她脸色,反是奉承居多。 向苼也借此,打探清楚这思楼里的大致情况,同时终于明白,万蝶坪为何要煞费苦心地送她进入这里。 原来这思楼,不仅是月皎公主的住所,还是双王当中的雌王,雪素妖王最常居住的寝殿。 她靠在浴池一边,眼底掠过一抹微光。 虽说她猜测这双王有九成可能,就是大哥王拓的父母,可总得亲自接触,试探一番,才能完全确认。 而且,先不说那一成的不确定,即便完全确定,她也不能直接过去表明身份。 第五殿主目的不明,万蝶王背后的那位却是冲着双王来的。 眼下这思楼内,有多少是那位的眼线,她还不清楚。若是现在就把自身放到明面,只会打草惊蛇。.z. 如何接触雪素妖王,又不引人注目,她得好好想想…… 而在向苼静心思索的同时,月皎病退左右,带着兰秀一同进入寝殿后,原本红润的脸,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嘴角溢出一点血丝来。 兰秀大惊,「殿下,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 月皎摇摇头,紧紧攥住兰秀的手,直攥的指节泛白,喉咙哽咽, 「我只是,太害怕了。 你不在的这一个月,我谁也不敢相信,亦不敢暴露伤势,只能硬撑着。」 兰秀看的心疼,「殿下,这里是思楼,您的家,这里不会有人害你的。」 「不。」 月皎擦了擦嘴边的血,深吸一口气,「若没有内女干,上次我们出去的行踪,又怎会暴露?」 此话一出,兰秀瞳孔骤缩,「殿下,您是说……一直残害众殿下的凶手,是自己人?」 「十五年了。」 月皎面露苦涩,「我眼睁睁看着兄长们、姐姐们一个个意外身亡,到如今,终究是轮到了我。 我有预感。」 月皎面色紧绷,「对方不会放弃的,他们失手一次,很快就会再来杀我。」 「殿下不怕。」 兰秀握住月皎双手,「我立刻着手排查下人,来路不明的一路清退。 上 次遭袭,奴婢为您培养的侍女都死得差不多了,但还有一个青儿可用,她去取药丹,我便留在殿下您身边照顾。 思楼内处处都是禁制,只要我们不出去,想来那暗中敌手也寻不到机会。」 在兰秀安抚下,月皎公主连日来紧绷的心神,顿时松快许多,很快感到疲惫,沉沉睡去。 兰秀守在月皎身边,直到她睡熟了,方才悄然离开,安排殿中诸多琐事。 这一忙,便直接忙到了天黑。 兰秀回到皎月侧殿的住处,看到隔壁屋内,正在桌前灯下认真背诵楼规的向苼,不由露出笑容,柔声唤道:「月儿。」 向苼早就听到兰秀回来的动静,不过此刻还是佯作惊喜地抬头,迅速起身迎接,「兰姐姐,你总算回来了。」 兰秀笑了笑,拉着向苼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我今日琐事颇多,没能顾得上你,此处住得可还习惯?」 向苼立刻点头道:「这里吃的穿的,住的,可都比奴狱好太多了!」 「好是好,可我们做侍从的,可不能忘了本分。」 兰秀说着,从书架上拿来一张地图放在向苼面前,「这是思楼的地形图,接下来这两日,你除了背熟楼规,还要将地图记下来,以免在楼中迷失,冲撞了主人,明白吗?」 「知道了。」 向苼应了一声,视线扫过地图,顿时发现地图上有接近一半区域,都被浸染成红色。 月皎公主的住处,在西南角,这红***域都在东北角,难道…… 她心下微动,直接指着红***域问道:「这里是什么?」 「我正要和你说呢。」 兰秀面色严肃,叮嘱道:「这红***域,你千万不能过去,否则恐有性命之危。」 向苼配合地露出惊讶之色,「性命之忧?」 「不错。」 兰秀语气放缓:「此事涉及王尊,在思楼内算不上秘密,不过多少是忌讳,你知道之后,切莫在任何人面前提起。」 「兰姐姐放心,我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得到向苼的保证,兰秀眉间略微舒展,轻叹一声,方才娓娓道来。 「十五年前,王尊忽然染上一种古怪的病症,心神失控,威压也跟着***。 妖王威压何等惊人,这思楼内的侍女仆从,瞬间就死了一大半,连在王尊身边侍奉多年的大侍女也不例外。 王尊向来宅心仁厚,清醒之后,伤神许久,几度伤到了神魂根基,疗养至今,这病症也未好全,每日午时和夜间子时前后,王尊威压便会失控,散播开来,维持时间长短不定。 这地图上的红***域,便是王尊威压外散的区域,我们这些修为低微的侍从,触之轻者昏迷,重者身死。 你千万要记住,在记清地形之前,不要乱跑,否则恐有性命之忧。」 向苼连连点头表示明白,随后又皱眉道:「兰姐姐,你说王尊生了如此怪病,岂不是无人能近身侍奉? 这十五年来,王尊难道就孤身一人呆在这片区域吗?」 「谁说没有?」 兰秀抿唇轻笑:「那件事之后,文申大殿下有幸买到一个五感封闭的贴身侍女,供王尊驱使。 五感封闭的妖族,天生不能修炼。 不过,却能完美抵御住妖王的威压的冲击,此等妖族极为稀少,听闻文申大殿下足足在奴行里找了一整年,才物色到一个。」 向苼恍然颔首,又一脸好奇地问道:「文申大殿下又是谁?」 「是王尊的长子。」 兰秀语气一顿,又道:「说是长子,其实文申大殿下不过 与咱们殿下一样,都是王尊收养的义子义女。 文申殿下第王尊收养的第一个儿子,所以得到大殿下的称呼,也有称他为少王的。 此等往事,你知道就好了,同样不能在外多言。」 「明白。」 兰秀把话说开,接着又说起月皎公主遇袭的一系列往事,直到时辰太晚了,方才回到隔壁歇下。 向苼熄了灵石灯,坐在黑暗当中,眸光却是分外明亮。 兰秀的坦言,替她省去了不少打探消息的功夫。 那月皎本体为一只白色猞猁,并非虎族,在看到月皎的第一眼,她就知道其是妖王义女,并非亲生。 却不曾想,雪素妖王收养的义子义女,不止月皎一个,而是足足有十六个。 不过到如今,死的只剩下月皎与文申两个。 雪素妖王生怪病,与她收养的义子义女接连遭到暗杀,都是从十五年前开始的。 这不可能是巧合,其中必然存在某种关联。 眼下信息不全,具体是什么关联,她也无从推测。 不过如今当务之急,是弄清那位雪素王尊是否出自妖王谷,其他都可暂且搁置。 「月皎受惊过度,只信任兰秀与一个叫青儿的侍女,且这个青儿,每过七日,就要去丹房替月皎取药……」 「丹房与月皎寝殿之间,有一段距离,距离标红区域,有多处擦边……」 念头接连闪过,向苼心中渐渐浮现出一个完整的计划。 翌日,向苼便按照兰秀的吩咐,在思楼内闲逛起来。 以她的能力,不管是地图还是楼规,一眼便能记下。此刻出来逛,当然不是为了熟悉地形。 她走到一处较为偏僻的红***域边缘,确定无人窥伺后,往里走进一分,未感应到有半点威压。 午时已经到了,向苼也不着急,继续耐心等待。 再有一炷香后,一股威压骤然自东北方向爆发,随后猛然扩散开来,迎面撞上向苼,就如同撞在了铜墙铁壁上一般,分流散开。 向苼并指截下一缕威压,略作感应。 凝魄后期…… 她眼神微眯,往后一步,退出威压范围。 凝魄后期的妖王,与人族化神后期相当,她即便动用双势相抵,也绝不是对手。 不过若只是威压,她站在威压爆发的核心位置,至多也只是真元受到压制,肉身行动却不会受到影响。 确定这一点,计划便算是成功一半了。 想到此处,向苼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第345章 见面 接下来几天,向苼假借熟悉路况,逐渐摸清的威压爆发的规律。 这威压爆发的时间,的确如兰秀所说,每天子时与午时各一次,白天温和短暂,夜间猛烈漫长。 想来是那雪素妖王为了不影响楼内侍从,刻意压制,只在夜间楼内侍从走动较少时,尽情宣泄。 不过,她这一天天观察下来,还另有发现。 夜间威压爆发的时间,正在一个极其缓慢的速度增加,白天威压亦是如此,而且并不稳定。 虽说白天威压爆发时,雪素妖王大部分时间都将之压制在温和程度,偶尔却有失控,那威压爆发的范围,便会短暂超过红***域。 如此一来,想必会有不少侍从偶尔被威压震慑,以至昏迷。 带着这份心思,向苼在侍女中随意打探一番,果然听到不少侍从昏迷的例子。 傍晚,她回到偏殿住所,远远望着皎月寝殿,眼底微光闪过。 月皎苦撑伤势一月有余,兰秀回来必定着急,想来她入楼的第一天,那青儿就去丹房取过药。 她已在此处呆了六日。 明天,便是第七日。 翌日辰时,青儿匆匆离开月皎园,向苼立刻暗中跟上。 从月皎园到丹房,虽有一段距离,青儿往来却也绝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换言之,青儿拿到丹药后,巳时之前就能回到月皎园,远远到不了午时。 好在这一点,向苼早有预料。 她暗中跟了青儿一路,直到青儿经过一处与红***域的临界点,方才一挥袖,将前两日截留的温和威压,扫在青儿身上。 威压陡然临身,青儿修为低微,哪里扛得住,当即两眼一翻,干脆地昏了过去。 向苼闪身抓走青儿,先行藏到一边等待,直至巳时六刻,东北角威压爆发,方才将她带出,放在方才威压擦边的路上。 与此同时,皎月寝殿内。 兰秀皱着眉头,在寝殿门前来回走动,眼里掩饰不住焦灼。 青儿去取药,走了接近两个时辰还没回来,她怎能不急? 好在很快,便有一名侍女从外面回返,带回消息。 「青儿经过后园时,不慎被威压扫中昏迷,方才送去诊治,医师说并无大碍,过两日就会苏醒。」 说完,侍女呈上一只丹瓶,「这是青儿取来的丹药。」 「人没事就好。」 兰秀接过丹瓶松了口气,不疑有他。 王尊威压爆发范围时有不定,这些年常有倒霉的,被震昏过去,她已是见怪不怪。 不过青儿辰时就出去了,完全可以赶在王尊威压爆发之前回来,是什么事,让她在路上耽搁了至少半个时辰之久? 眼下青儿昏迷,兰秀也无从问起,只得暂时压下心思,拿着丹瓶走进殿中。 「殿下,丹药来了。」 月皎公主坐在床榻上,神色凝重:「外面的话,我都听到了,这丹药不能吃。」 兰秀立刻意识到什么,脸色微变,立刻打开丹瓶检查一番,而后神色一松:「殿下,这丹药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也不能用。」 月皎摇头,「青儿昏迷的时间太巧了,这丹药中途不知经过多少人之手,或许下了某种手段,我们检查不出呢?」 兰秀一听也觉得有理,干脆将丹瓶扔在一边,道:「殿下,我这就亲自去拿药。」 「不!」 月皎伸手抓住兰秀的手,「青儿昏迷,我身边只剩下你了,若对方欲要调虎离山,你再一走,我们岂非中计?」 「殿下 ……」 兰秀听得直皱眉头,只觉得殿下遇袭之后,太过敏感,此事说来,不过是青儿倒霉,哪里能跟遇袭扯上关系? 不过既然主子这么说了,她只能顺从地留下来。 青儿昏迷事小,殿下的伤势,却是耽搁不得。 兰秀盘算片刻,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命人去喊向苼。 向苼早在偏殿住处等候,闻讯立刻跟着侍从来到寝殿门外。 兰秀正在门口等候,见到她过来,立刻迎上来拉到一边,语速颇快地问道:「你进楼也有六七日了,可有将楼内地形记熟?」 向苼立刻点头,「记熟了。」 「那好。」 兰秀取出一枚玉牌,递给向苼,「你带着信物去丹房,再取一瓶护心丹过来,记得避开威压爆发的区域。」 「我去?」 向苼佯作疑惑,「不是青儿姐姐去吗?」 兰秀面露无奈,「青儿是取了一瓶丹药,不过殿下不愿用。 丹房每七日只能炼制一瓶上品护心丹,那边应该是没有无暇药丹了,质量稍次的应该还有不少,你去凑一瓶。 记得避开威压区域,尽快回来。」 「知道了。」 向苼点头应下,转身快步离开。 她一路走得飞快,只花了小半时辰,便到丹房凑出一瓶丹药,径直离开。 返程时,她同样速度极快,却故意走错一条早先选好的十分容易走岔的小路,直接偏离原本方向,往东北角行去。 此刻正值威压爆发期,威压笼罩的区域空空荡荡,连个鬼影都看不到。. 向苼一路畅行无阻,直接来到东北尽头的一处面积广阔的花园内,远远看到一只通体雪白的巨大虎妖,盘卧在花园之中。 看到白虎的第一眼,向苼立刻就已确定,她就是大哥王拓的母亲。 太像了,大哥若还是白虎,简直就是跟她母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而且看大哥母亲以原形示人,肚子圆滚,分明是怀孕许久,即将临盆,在生下幼子之前,无法幻化人形。 什么怪病伤神,都是假的,这每日两次威压***,分明就是因为胎动产生的。 万神殿之人,难道就是为妖王幼子而来? 可万神殿不是一向对妖族不甚在意吗?怎么这次偏偏上心? 她心下念头急转,正欲上前与雪素妖王直言相告,忽然感到一股隐晦的窥伺之感自周身扫过。 想必在暗中窥伺她的,就是兰秀口中的那位五感封闭的侍女。 不是说,五感封闭的妖族,无法修行吗? 她怎么感应到,这股窥伺之意中,隐隐藏着一股妖元的气息? 她心下微凛,立刻熄了坦言的心思,佯作纯真无害的模样,一脸茫然地走进花园中。 感应到有人接近,雪素妖王双目猛然睁开,看到进来的只是一个豆芽大的小丫头,眼里怒色顿时微滞。 向苼脸上带着一丝害怕,但更多的还是好奇,她走到白虎面前,脆生生地问道: 「你是殿下豢养的妖宠吗?我还从没见过像你这么漂亮的大猫。」 听到这话,雪素妖王哑然失笑。 这是哪里误闯进来的小丫头,连她都不认识? 哑然之后,雪素妖王方才想起,自己的威压还没收起来。 她怔了怔,不答反问道:「你接近我,不觉得难受?」 「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向苼轻哼一声,自在地甩了甩手,「我娘说我身体好得很,莫名其妙的难受什么?」 此话一出,雪素妖王更是诧异。 这小丫头竟和点翠一样,是五感封闭的妖族? 难道是又是文申寻来的? 不,应该不是。否则这小丫头不至于将她误认成妖宠。 她如此想着,竟觉得轻松一分,温和地问道:「你叫名字?」 「我是月皎公主身边新来的侍女,叫无月。」 向苼两手叉腰,「不能跟你说了,我还要去给公主殿下送药呢,大猫,你能不能给我指个方向,我走错路了。」 「送药?」 雪素妖王微微一怔,「送什么药?」 「你不知道?」 向苼面露诧异,旋即似乎想起了什么,警惕地左右看看,方才凑到大猫耳朵边,小声道: 「兰姐姐说这个不能说,我告诉你,你可不能告诉别人。」 雪素妖王心底暗笑,分外觉得这丫头有趣,顺着向苼的意应声道:「我知道了,你快说。」 向苼当即将月皎的情况,全盘托出,最后叹了口气:「我之前还羡慕殿下养尊处优呢,听兰姐姐一说,便觉得殿下这日子过得也是提心吊胆,没什么好的。」 她一边念叨着,见雪素妖王眉头皱起,心知达到目的,也不再多言,接着催促道:「大猫,你发什么愣?这出去的路到底怎么走啊?」 雪素妖王回过神来,抬掌指向一侧小道:「从那里出去,一直顺着小道往南,就能出去了。」 向苼当即露出喜色,「大猫你真好,我先走啦,明日有空再来看你。」 说完,向苼也不等雪素妖王回话,一路小跑离开。 白虎看着向苼离去的背影,心中不知为何,竟有些不舍。 但很快,她便将这一丝不舍收起,淡淡出声:「点翠,这丫头的话,你都听到了?」 此话一出,花园一侧草木内,立刻有一蛇族半妖扭动着身子滑来,到雪素妖王前盘起蛇尾跪下,俯身拜首: 「王尊,奴婢失察,并不清楚月皎殿下有伤在身。」 「你的确失察。」 雪素妖王语气微冷,「你留在本尊身边已有十五年,还没学会怎么当一个大侍女吗?」 点翠深吸一口气,「奴婢这就派最好的医师,前去为月皎殿下疗伤。」 「不必了。」 雪素妖王张口吐出一枚绿珠,飞到点翠面前,「将此物送过去,告诉那丫头,本尊既然把她接到思楼来住,就没人能动得了她。」 第346章 故事 「奴婢遵命。」 点翠收好绿珠,随后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王尊,今日误闯进来的那丫头,可要处理?」 「处理什么?」 雪素妖王露出笑容,「那小丫头不仅是五感封闭,还比你有趣多了。 我有意将她收作义女,你且派人在暗中相护,若是她出了意外,本尊唯你是问。」 王尊又要收义女了? 点翠心中无奈,只得应声道:「奴婢定护新殿下周全!」 离开花园后,点翠立刻按照妖王吩咐,派去一队暗卫,暗中保护向苼。 等到暗卫离开,其身边侍女心腹方才问道:「此事可要告知大殿下?」 点翠考虑片刻,摇摇头道:「王尊十五年前伤神后,胎气不稳,大殿下正在外四处寻找安神之物,这点小事就不用让他费心了。 让你去调查今日那小丫头的来历,可探清楚?」 侍女心腹立刻呈上一份卷宗,「都在这里。」 点翠翻阅过后,当即放下心来。 裂魔谷半妖弃儿遍地都是,这小丫头倒是运气好,小小年纪便遇到月皎殿下的贴身侍女脱离苦海,又被王尊看上。 她将卷宗扔给心腹侍女,淡淡道:一个幼年半妖而已,掀不起什么风浪。 就当是为王尊添个乐子,说不定还能助王尊稳定心神。」 向苼在雪素妖王处,逗留的时间极短,因而带药回来也未误了时辰。 兰秀见向苼第一次办事便这么漂亮,心中也是暗自为她高兴。 月皎服下丹药,脸色好看许多,直接从头上摘下一支玉簪,赐给向苼以作嘉奖。 向苼千恩万谢地退下。 回到住处,她将玉簪放到一边,便躺下假寐,心中却在复盘今日所行。 这次计划当中,唯一的不足,便是青儿昏迷与威压爆发时间不符,她已在青儿识海中植入一段虚假记忆,掩去了这个破绽。 不过若是有修为超过她之人,仔细探查青儿识海,还是会发现端倪。 向苼倒也不担心,在她还未表露异常之前,青儿受震慑昏迷这等小事,根本不会引人注目。 倒是今日从雪素妖王那里回来之后,她身边就多了几个尾巴,也不知是妖王的手笔,还是那点翠的安排。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向苼抬眸,顿时看到一名蛇人女子率领一队黑衣好手进入寝殿。 她心知是自己在雪素妖王面前所说的话起了作用,也不多看,回屋思索接下来的打算。 另一边,月皎方才服下伤药,正觉得困倦,看到点翠领着大批人马过来,顿时被吓得清醒过来。 兰秀心中警惕,表面却是颇为镇定,赶在点翠靠近之前拦住去路,行礼道:「兰秀见过大侍女,不知大侍女贸然前来,所谓何事?」 点翠停住身形,看到月皎脸色,顿时弯身请罪道:「王尊之令下得及,点翠一时失了分寸,未曾通报便闯进寝宫,还请殿下恕罪。」 月皎脸色顿缓,「无妨,起来说话,不知母亲有何交代?」 点翠当即双手奉上绿珠,「王尊得知殿下受伤,特命奴婢送来百炼珠疗伤。 另命奴婢亲自点来一批暗卫好手,驻扎在寝殿附近,以护殿下周全。」 此番话一出,月皎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她怔怔地看着点翠手中绿莹莹的珠子,泪水逐渐溢满眼眶。 「母亲还是在意我的……」 点翠一听,顿时笑了:「殿下这是说的什么话?王尊若是不在意殿下,又怎会下令让殿下搬 来思楼住?」 「是,是我说错了。」 月皎连忙擦干眼泪,脸上露出久违的真切笑容,「不知母亲禁令可曾撤销?」 点翠摇头,「不曾,不过殿下莫要担心。王尊病情已有所好转,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解除禁令,随意拜见了。」 「这样……」 月皎面露失望,但很快就收起,重新笑道:「那等母亲撤了禁令,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奴婢遵命。」 点翠答应一声,随后笑道:「时候也不早了,奴婢这便告辞了。」 说着,点翠将绿珠递到兰秀手上,便留下一众暗卫,独自离开。 点翠走后,暗卫拜见一番,也相继出了寝殿,各自在暗处潜伏起来。 兰秀在外看着暗卫们各自沉寂,脸上掩饰不住喜色,回头跑进寝殿来,坐到月皎身边,「太好了殿下,有王尊出面,这下不用担心再被人偷袭了。」 「嗯!」 月皎脸上已不见往日恐慌,她笑着摸了***口,惊叹不已: 「母亲的百炼珠真是厉害,我刚服下,伤势就已经好了大半,接下来都不用再服丹药了。」 「王尊心里有您,等王尊禁令撤销,殿下可要第一时间去拜见。」 「那是自然……」 这一夜,月皎终于睡了个安稳觉。 翌日,青儿还未醒来。 向苼被兰秀唤来唤去,琐事颇多,并未有时间前往东北角。 不过,她今日本就没打算去见雪素妖王,接近需得循序渐进。 若是日日都去见,便显得刻意,雪素妖王她不担心,可那点翠定会生出警惕之心,节外生枝。 再有一日后,青儿醒了。 月皎将她唤到跟前问话,青儿被一段虚假记忆填补了空白,随意用「走岔道绕远路」搪塞了过去。 若是放在之前,月皎心中恐慌,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可现在她心里有了底气,对青儿之事自然也就没那么在意,问了两句便放她离开。 青儿忙活起来,向苼便清闲不少,晌午后得了空,便往东北角花园跑。 雪素妖王正在池边沉思,感应到向苼过来,顿时睁开眼,转头看去。 看到那飞速奔来小小身影,雪素妖王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有些失神。 向苼察觉到她的异样,心下微动,表面却未在意,直接走到白虎身边坐下,炫耀似地拿出一只玉簪。.. 「昨天我替殿下取了药,公主很高兴,赏赐给我这个,好看吧?」 雪素妖王听到这句回过神来,会心一笑,「是很好看。」 向苼嘿嘿一笑,收起玉簪,「昨天太忙了,兰姐姐性子温和,可使唤起我来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雪素妖王听着向苼絮絮叨叨,思绪又滑去了别处…… 便在这时,向苼忽然出声:「大猫,你有心事?」 向苼面露疑惑,「我看你马上就能生小虎妖了,不应该开心吗?」 此话一出,在暗中的点翠脸色顿变,正要现身,却被雪素妖王暗中传音制止。 雪素妖王瞥了一眼自己设了障眼法的腹部,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向苼翻了个白眼,「我又不瞎,你肚子又白又大,里面肯定有小虎妖。」 说着,向苼竟是直接起身,跑到雪素妖王肚子面前,直接上手摸了摸,嘀咕道:「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 点翠被向苼这一连番的动作惊呆了。 怀孕期间的王尊脾气有多喜怒无常,她是知道的,而且对肚中子嗣 特别紧张,无月这般放肆,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她正以为王尊会因此暴怒,直接动手杀了无月,可等了半天,却见王尊非但不怒,看向无月的眼里,反而流露出一丝亲近之意。 「怎么回事?」 点翠彻底茫然了。 「大猫,你给他取名了吗?」 向苼转头看着雪素妖王,眼里带着真切的期待:「他还有多久才能出来?」 「快了。」 雪素妖王回答一句,不知怎的,声音有些哑,「你过来。」 向苼依言回到雪素耳朵边,摸了摸她的额头,「大猫,我怎么感觉你更加不高兴了?」 雪素妖王没有回答,只是轻笑,「月儿,我可比你大许多岁,你以后叫我雪婶可好?你答应,我就给你讲一个故事。」 「雪婶婶。」 向苼二话不说就叫了,她是王拓的结拜妹妹,便是叫眼前这位一声「干娘」也不为过。 雪素妖王听着,明显高兴一分。 眼神不会骗人。 虽然不知道这小丫头为何能看穿障眼法,但她能看得出来,这小丫头是真心期待她的孩儿降生。 「雪婶婶,雪婶婶,我都叫几遍了,你怎么还不讲故事?」 向苼催促着,雪素妖王当即笑起来,「你可知,对妖族而言,血脉越是高贵,便越难孕育子嗣。」 向苼连连点头:「当然知道。」 雪素妖王眼里浮现出追忆,缓缓开口: 「从前,便有一个血脉高贵的妖族。她与夫君缔结妖契后千年,方才诞下第一个孩子,夫君给他取名为‘拓。 可惜,那是她经验不足,怀孕时给孩子的供养太少,令拓出生时,远远无法承受高贵血脉。 是以拓一出生,便被老妖王封入妖棺中沉睡孕养。 随后没过多久,战事爆发,妖族夫妇双双投入战场,却在战场中迷失,再也没能找到回家的路。」 向苼嘴唇微抿,追问道:「后来呢?」 雪素妖王摇头,「哪有那么多后来,这个故事,到此便结束了。」 「雪婶婶,你讲故事真没天分。」 向苼一脸嫌弃,「要我说,这故事还有后续,那个叫拓的妖族长大后,定是立刻投入战场,最后历尽艰辛找到父母。 这样,故事才算完整嘛。」 第347章 封赏 雪素妖王闻言一怔,旋即眼里流露出一丝痛苦。 这番话,可谓是直接说进了她的心里,她无时无刻不在期盼着,有朝一日能与拓儿重聚。 可她等了三千年,好不容易等到东西二洲互通,却听到东洲修士带来的噩耗…… 雪素妖王闭上眼,过了良久,方才平复内心,轻声叹道: 「小月儿,你的确比我会说故事,这个结局……很好,我很喜欢。」 向苼看着雪素妖王,眉头暗皱。 她方才那番话,当然不是随便说说,而是故意试探。 雪素妖王果然是得到了一些消息,否则此刻应是憧憬,而非哀伤。 只是不清楚,雪素妖王现在对妖王谷的变故了解多少? 这话,却是不好再问了。 雪素妖王亦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转口说道:「对了,我听说外界最近流传一段神秘箴言,无人知晓其意,你也看看。」 向苼听到此话,心中立时泛出一丝古怪。 箴言,不会是…… 不等向苼开口,雪素妖王抬爪扫过花园一侧的池水,水汽迅速浮空,凝聚出四行字来,正是向苼编造的那四句密语。 「这四句箴言是从万蝶坪传来的。」 雪素妖王收回右爪,一双虎目落在向苼身上,语气随意:「我听点翠说,你就是从万蝶坪而来?之前可有听过类似的箴言?」 这是在试探?还是随口询问? 向苼心思微动,表面却是不假思索地点头道:「听过,而且我当时就在现场。」 雪素妖王本只是随口问问,没想到向苼竟真的知道。 她眸光瞬凝,当即反问:「什么意思?」 「雪婶婶,你有所不知啊。」 向苼苦叹一声,「说出这段箴言的,就是我们奴隶车队的领头。 他带着我们去了蝶城,当街说完这四句话便自爆了,当时的场面可吓人了,我现在睡着都会梦到呢。」 雪素妖王听得眸眼微眯。 去往蝶城的奴隶车队,点翠说小月儿来自鼠王领地。 换言之,说出四句箴言的,是鼠王的部下。 如此说来,这箴言最后一句中的「王」,指的是鼠王? 念及此处,她皱了皱眉,追问道:「后来如何?」 向苼两手一摊,「还能如何?我们都被押入大牢审问了。不过我们这些做奴隶的,哪里知道其中缘由。蝶城问不出什么,就把我们全卖了。」 雪素妖王听完,沉默片刻,方才缓缓开口:「小月儿,我见你双眸颇为特殊,似能堪破障眼法?」 「雪婶婶,你看出来啦?」 向苼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天生就是这样。」 雪素妖王继续追问:「那你当时在蝶城,可曾发现什么特异之处?」 向苼摇头,旋即似像是想起什么,蓦地目光一亮,道: 「雪婶婶,我虽然没在蝶城发现什么,不过在鼠王领地时,我曾经看到一个奇怪的人族修士。」 「人族修士?!」 雪素妖王心中立刻生出一分警惕。 鼠王向来不喜与人族修士接触,怎会忽然改了性子? 「你说那人族修士奇怪?」 雪素妖王神情透出一丝认真,「奇怪在何处?」 向苼立刻滔滔不绝地说起来:「雪婶婶,你也知道,人族在咱们裂魔谷地位一向不高。可鼠王对那人族修士,却是极尽讨好。 我听奴狱的奴狱说,那人族在宴会上杀了两只狐族奴隶,鼠王一点都不 生气,反而怪罪属下送错了奴隶呢。」 向苼说到这里,见雪素妖王陷入沉思,也不再多言。 雪素妖王既然拿出四句箴言,她便顺水推舟,故意点出第五殿主的存在。 虽然还不知第五殿主与鼠王具体合作内容,但双王城这边多知道一些消息,总没有坏处。 眼下目的已经达到,自然也不用多留了。 她再说了几句闲话,见雪素妖王心不在焉地回应两句,便装作一脸失望,直接离去。 等她离开后,雪素妖王沉思许久,方才回神,缓缓出声:「点翠,你觉得这丫头说的话,可信吗?」 点翠自一侧现身,恭声回应:「奴婢也不确定,不过新殿下所言,的确与其过往经历相符,并无不妥之处。 不过此番话,也只是新殿下一面之词。新殿下眼界不高,所见所闻未必是真,也有可能是遭人利用。」 雪素妖王眼里冷光闪过。 鼠王偏偏在这个时候接触人族修士,难道是想趁机作乱,如此说来,她怀孕的消息已经暴露了? 不可能。 她如今正虚弱,若真的暴露,裂魔谷内怎会如此平静? 又或者说,鼠王在等待时机,等到自己临盆,陷入最虚弱时,趁机一网打尽? 雪素妖王越想,脸色便越冷寒。 「立刻传信给文申,命他设法打探清楚鼠王那边的情况,特别是那人族修士的身份,一定要弄清楚。」 「奴婢遵命。」 向苼今日在花园待得时间颇久,回到西南角的月皎园,天色很快便暗了下来。 兰秀还未回来,向苼坐在床榻上,忽然感应到腰间惰石符微微震动。 暗中尚有不少妖识监视,她也不拿出懒石符,直接熄了灵石灯躺下歇息。 待得窥伺之感退去,方才神识微动,扫过惰石符表面,便见一行简短兽文字迹,映入眼帘。 「入楼半月,可有收获?」 万蝶王那边终于是坐不住了吗? 向苼唇角微勾,不作迟疑,直接以指尖在惰石符表面刻字。 ——已潜入雌王身边,以姓名取得信任。 这一条传讯发出去不久,向苼腰间便再次震动起来,而后一行颇显缭乱的自己,显现而出。 「很好,近日雌王将会出门,你设法与之同往,继续增进信任。 做好此事,本宫会一次性赐你三枚解毒丹与一本妖修心法,切莫懈怠!」 向苼看完,眼里划过一抹思索之意。 万蝶坪与双王城相距遥远,这两句交代,应是提早就送到了双王城据点,就等她回应之后送达。 交代简短,透露的消息却不少。 首先一点,便是这交代之中,半句都未提雪素妖王怀孕之事。 如此说来,万蝶王已经知道此事,否则她接到的第一个命令,就是试探雪素妖王是否怀孕。 第二点,万蝶王那边辛苦将她送进思楼潜伏,接近雪素妖王,证明在这思楼内,万蝶王尚无其他眼线。 可其却知道,雪素妖王近日就要出门的消息。 问题不在思楼,那便是在出门这件事上。也就是说,雪素妖王这次出门,是中了对方的算计。 这是万蝶王的计策,还是万蝶王身后那位? 接下来几日,向苼便就在思索中度过,她尚未理清思绪,都未再去见雪素妖王。 雪素妖王却时时想念向苼,却又怕贸然行动,伤到思楼其他人,索性让点翠带着赐封的令牌,浩浩荡荡地前往月皎园。 月皎早已伤势痊愈, 听到点翠过来的消息,立刻出门迎接。 点翠看到月皎,顿时行礼道:「奴婢参见月皎殿下。」 「快快起来。」 月皎面露信息,「点翠,你今日过来,可是母亲又有传话?」 点翠笑着摇头:「殿下误会了,奴婢今日过来,是找无月殿下。」 「无月……殿下?」 月皎一脸错愕,下意识转头看向兰秀,却见后者亦是一脸震惊茫然。 「王尊十分喜爱无月殿下。奴婢这次过来,就是赐封的。」 点翠说完,福了一礼,径直带人离开,走往侧殿。 待得众妖离开,月皎立刻忍不住问道:「兰秀,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 兰秀眼里划过一抹忐忑,「殿下,不如我们跟过去看看吧?」 月皎点点头,立马快步跟了过去。 点翠察觉到身后动静,也不在意,直接来到向苼房门前,恭声开口:「烦请无月殿下现身一见,奴婢有事相告。」 话音刚落,房门便打开,探出一张茫然的脸来。 「无月殿下?你是在叫我?」 点翠顿时笑了:「正是,无月殿下,王尊有意收您为义女,还请上前听封吧。」 「我?义女?」 向苼双眸睁大,旋即便有些慌乱。 她视线一扫,看到站在后面的月皎和兰秀,立刻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飞快地避开点翠跑过去,躲到兰秀身后,方才说道。 「这位姐姐,我是月皎殿下的侍女,也未见过王尊,你肯定是弄错了。」 兰秀见向苼如此害怕,当即上前一步,将向苼护在身后。 月皎见状,当即上前问道:「点翠,这其中可是有什么误会? 无月一直在月皎园当职,可从未去过母亲寝园。」 「不会有错。」 点翠微微一笑,「无月殿下替殿下拿药那日,迷路误入王尊寝园,且不受威压影响,乃是与我一般的五感封闭之体。 王尊前两日与无月殿下相谈甚欢,这两日未见无月殿下过去,颇为思念,于是便赐下封赏令牌,以示厚爱。」 此番话一出,月皎与兰秀皆是露出震惊之色。 这世间竟有如此巧合,偶然捡回来的小丫头,居然是万里挑一的五感封闭之体?! 向苼亦是面露惊讶,明知故问:「你是说……雪婶婶就是王尊?」 第348章 拒绝 「殿下猜得不错,正是王尊。」 点翠出声承认,随后取出金色令牌,「时辰不早了,殿下受封吧。」 点翠说完,本以为向苼会惊喜交加,立刻接过令牌受封,谁知后者非但没从兰秀身后出来,反而摇头道: 「我不要,你跟雪婶婶去说,我不想当什么殿下。」 此话一出,在场众妖皆是面露惊奇。 王尊赐封,何等荣宠? 只要无月点头,立刻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从仆人变成主子。 她竟然不要? 点翠无奈,「殿下,你可知你拒绝的是什么?」 「我当然知道。」 向苼抬头看了一眼月皎,问道:「是不是我答应了,就能变得跟月皎殿下一样?」 当然不一样。 点翠心知无月受封后,只会比月皎更加受宠,但这话自是不能当着月皎的面说出来。 她直接点头:「确实如此。」 「那我就更不能答应了。」 向苼直摇头:「我看月皎殿下整日提心吊胆的,过得一点也不开心,我才不像她那样。」 此话一出,众妖脸色瞬变。 「月儿,你在说什么胡话?还不快向殿下道……」 兰秀小声训斥,训斥到一半,忽然意识到无月也快是地位尊贵的殿下了,顿时语塞,半晌没挤出后半句话来。 月皎僵在原地,讷讷不言,不知在想些什么。 点翠眉头微皱,正不知该如何处理,蓦地听到耳边传来雪素妖王的声音。 「罢了,这丫头年纪小,不通世事。受封暂且放到一边,你先带她过来。」 点翠攥住令牌,暗自心惊。 今日王尊不是急着出门吗,怎么还要见无月殿下? 她不及细想,连忙传话道:「无月殿下,王尊要见您。」 向苼点点头,随后转头对兰秀道:「兰姐姐,我跟雪婶婶解释清楚,很快就回来。」 说完,她便在点翠的催促下,快步离开。 众妖离去,月皎园安静下来。 兰秀看着月皎,犹豫片刻,终是咬牙道:「殿下恕罪,此事怪不得月儿,是我吩咐她去拿药,她才会走错路,以至于……」 「不用说了。」 月皎勉强笑了笑,「我本就没有怪她的意思,此事分明是母亲做主的。我只是在想,无月那句话,或许说得不错。」 兰秀听到这话顿时吓了一跳,「殿下,您千万别这么想。无月才多大,口无遮拦的没有分寸……」 「可她说得很有道理,不是吗?」 月皎轻声叹息,「我若是同大兄一般天资纵横,该有多好? 这些年过来,我也算是看清了,没有道行傍身,王尊义女的身份不过是禁锢罢了,令我心中惧怕,连半步都不敢踏出这月皎园,远不如月儿自在。 或许,我真该……」 话到这里,月皎脸色忽地一白,身形踉跄。 兰秀大惊,连忙扶住月皎,「殿下,您这是怎么了?伤势还没好?」 月皎稳住身形,晃了晃头,语气恢复平静:「没事,扶我回去歇息吧。」 「好。」 兰秀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扶着月皎回殿,服侍她睡下。 她看着月皎安静的睡颜,心中却是莫名生出一丝怪异之感。 殿下前一刻,分明有自请废去身份之意,怎么晕了一下,而后就闭口不谈了? 向苼在点翠的带领下,再次来到花园。 雪素妖王一如 寻常,盘卧在池边。 察觉到动静,她抬头看到向苼走来,落寞的双眼顿时变得温和,柔声道:「吓到了吧?」 向苼轻哼一声,看也不看雪素妖王,呼呼地坐在一边,「今日婶婶不说个清楚,月儿就不理你了。」 雪素妖王哑然失笑,「知道我是王尊,还敢这么跟我说话?你个小丫头,真是好大的胆子。」 「王尊这个称呼,听起来就有好多规矩。」 向苼叹了口气,「雪婶婶,我不在乎什么王尊不王尊的,也不想要什么殿下尊位,你就当我婶婶不好吗?」 雪素妖王被向苼这番话说得怔怔,过了片刻,方才重新露出笑容,语气更为温和: 「好啊,在你面前,我就只是雪婶婶。」 点翠在旁看着,暗自吃惊。 王尊看似和善,可行事作风向来果断,对待义子义女亦是如此,怎么偏偏无月殿下就是例外? 看王尊这幅表情,似乎无月殿下说什么,做什么,都能被宽恕。 从前王尊膝下义子义女中,也有年龄幼小的,她也不曾听说王尊如此毫无底线的纵容过。 难道是因为怀有身孕,性情变化…… 「点翠。」 点翠心中正暗自猜测,忽然听见雪素妖王叫她,顿时吓得心头一跳,连忙上前:「奴婢在。」 雪素妖王笑容微敛,「去准备一下,我带着月儿一起出行。」 「什么?」 点翠面露错愕。 且不说无月入楼时日尚短,底细还未完全确认,就算她身份真的清白,她也不想让王尊过分亲近无月殿下,否则大殿下那边,她无法交代。 她心下念头急转,很快想到一个理由,故作迟疑道:「王尊,今日恐有风险,无月殿下身无修为,若是有个万一……」 点翠话里话外,都是为向苼安危着想。 雪素妖王果然听了进去,皱眉沉思片刻,说道:「那便将见面的地点改到繁楼,你速去传信。」 点翠神情顿时一滞,心下生出无奈之感。 王尊宁愿临时更改地点,也要带无月殿下过去,她哪里还有其他办法阻止,只能应喏一声,转身离开。 向苼在旁看着,眸底微光一闪。 昨天接到万蝶王那边的传信后,对雪素妖王今日出门,她本就有些不放心,正想着暗中跟去。 没想到雪素妖王竟主动带上了她,倒是省去她一番心思。 如此想着,向苼表面却是一副好奇的表情,脆生生地问道:「雪婶婶,繁楼是什么地方?」 「是我双王城一处待客之所。」 雪素妖王温柔一笑,「那里有不少好吃的,我带你去尝尝。」 「真的?」 向苼眼眸一亮,旋即又面露忧色:「雪婶婶,你身子不方便,若是出去的时候,正好动了胎气可如何是好?」 「无妨。」 雪素妖王垂眸,手掌温柔地抚过腹部:「繁楼内有阵法,可助我消弭威压。此处去往繁楼,用不了多久,我略作压制即可。」 二人说到这里,点翠驾驶一座玉辇而来,声音从空中传递而下:「王尊,飞辇已经备好。」 雪素妖王闻言起身,狂风顿起,白色妖气随风而来,将她整个虎躯都笼罩进去。 向苼被风吹得睁不开眼,连连后退,直到十丈远方才站定。 点翠在上面看着,心中轻松一分。 无月殿下肉身这般孱弱,看来真是货真价实的五感封闭之体。 封闭之体无法修炼,寿命注定无法长久。如此说来, 无月殿下即便再受宠,也威胁不到大殿下的地位…… 片刻之后,风声消弭。 白色妖气缓缓散去,一名白衣素裳、容貌大气的***从中走出。 向苼看着,心中不由感慨,原来大哥长得像她母亲。 「月儿,愣着作甚?过来,我们出发了。」 雪素妖王轻唤一声,向苼略微回神,立刻跑过去,由衷地赞叹道:「雪婶婶,你真好看。」 「你这小丫头,就知道嘴甜哄我开心。」. 雪素妖王笑骂一句,心里却是极为受用。 她伸手一揽住向苼,飞身落在悬在思楼外半空的玉辇上。 点翠伸手拨弄灵石,玉辇立时微微一震,瞬息升入高空,向城南飞去。 一刻钟后,玉辇在城中一座六角高楼前落地。 街道上众多妖族远远看到玉辇,纷纷露出敬畏之色。 「是雪素王尊的座驾!」 「拜见雪素王尊!」 在众多妖族的跪拜中,向苼走出玉辇,方一落地,立刻感应到脚底传来的阵阵波动。 好雄浑的阵法潮汐。 她瞳孔一转,顺着感应向外看去,分明看到无数条阵法之力自繁楼中飘出,延伸向四面八方,将整个双王城都笼在其中。 这是双王城的护城大阵,繁楼就是阵法核心所在。 向苼心中升起一丝明悟,旋即眉头微皱。 这股阵法核心力量若是爆发,足可瞬间击杀一名合体期修士,但若是阵法力量损耗过甚,护城大阵就因此出现破绽,极易被人攻破。 而且,若是被精通阵法之辈潜入这繁楼之中,找到阵眼毁了,双王城大阵顷刻间就会破去。 雪素妖王选在这个地方见面,确实安全,可同样也担了极大风险。 若是鼠王和万蝶王率众攻来,没有阵法抵挡,双王必定损失惨重。 万蝶王的目的,莫非就是阵法核心? 短短片刻间,向苼心中生出许多猜测,表面却未有丝毫显露,乖乖跟着雪素妖王拾阶而上,进入楼中。 此刻繁楼会客厅内,正有三名男子落座,其中两人都是青年模样,剩下一人,则是须发皆白的老者。 三人等待已有一段时间,此刻看到雪素妖王进来,立刻齐齐起身相迎。 走在雪素妖王身边的向苼,看到三人面孔,立时瞳孔骤缩。 第349章 揭发 三人来到雪素妖王近前,为首的青年修士当即拱手,不卑不亢地开口:「无极仙宗姜易,拜见雪素妖王。」 另外两人亦是跟着开口,「无极仙宗长衍(魏乐生),拜见雪素妖王。」 雪素妖王含笑点头,「三位远道而来,敝城有失远迎,还请上座。」 「妖王阁下客气了……」 向苼在旁看着三人客套,眼底冷意渐浓。 虽说她这具分身所用面貌,乃是前世华国最原本的面容,而非修真界的原主「向苼」,姜易不认得她并不奇怪。 可她所认识的姜易,为人正派,绝不可能为了一点利益,就与万蝶王合作谋害他人。 念至此处,向苼识海敛息珠瞬间运转,欺天之力逸散开来,覆在双眼之上。 再看眼中的「姜易」三人,赫然变成了另一副面孔。 果然是假! 向苼心中冷笑。 这遮掩手段倒是高明,若非欺天之力可对同类伪装欺骗的气息进行压制,去伪存真,她还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如此精湛的伪装秘法,万蝶王身为妖族,多半拿不出来。 也就是说,这三人极有可能是万蝶王身后那位万神殿修士派来的。 她迅速捋清思绪,并未急着揭破三人身份,而是跟着雪素妖王来到上座,乖巧地与点翠站在一边,默不作声。 「姜易」三人一番客套后,各自回到位置坐下,虽然看到向苼,谁也没在意,只当是妖王身边跟着的两名侍女。 方一落座,「姜易」直接开门见山道:「听闻妖王一直都在打探东洲消息,可是为了妖王谷?」 「姜道友真是快人快语。」 雪素妖王笑容微敛,「不过在回答姜道友之前,我还有一事不明。」 「姜易」神色一正,「妖王阁下但说无妨。」 雪素妖王微微颔首:「姜道友在东洲,乃是三宗领袖,来到西洲后又入了三大霸主宗门之一的无极仙宗,定然不缺修炼资源。 我承诺的那点悬赏宝物,想必还不至于吸引姜道友大费周章地亲自过来吧?」 「妖王阁下是在怀疑在下身份?」 「姜易」神色严肃,「阁下悬赏的确不多,我们三人并非为悬赏而来,而是为了报答妖王谷的恩情。」 话到此处,「姜易」好似回想起往事,深吸一口气,方才继续道: 「当年我东洲与地阴界在地底决一死战,本已露败象,是老妖王率众妖挺身而出,方才稳住战局。 我近日收到消息,得知妖王阁下便是出自东洲妖王谷,便立刻马不停蹄地赶来。 妖王阁下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就是。」 「姜易」这番话言辞恳切,真情流露,雪素妖王当即就信了一半。 她立刻紧张起来,沉默许久,方才开口:「不知姜道友,对妖王谷了解多少?」 「在下了解并不多。」 「姜易」轻声一叹,「地底战场瞬息万变,我疲于应对,并未与妖王谷众妖有过交流。 我虽是三宗领袖,参与大战的主角,却并非在下,而是向苼!」 「向苼……我听过这位地神的名讳。」 雪素妖王抿唇,「你是说,东洲地神与妖王谷之间,有关联?」 「不错。」 「姜易」轻轻点头,「当时在战场之中,我曾亲耳听到地神称呼妖王谷少主为‘大哥。」 向苼在旁听到这里,心下顿时生出一丝凝重。 谈话到此,对方说的全都是真话,连战场上的细节都说 得十分详实。 万神殿中知道这些的,只有一个人…… 雪素妖王听到「妖王谷少主」,眼神顿时一颤,「你可知那妖王谷少主名讳?」 「妖王阁下是说王拓?」 姜易面露感慨,「说起这王拓,也是可怜,他早年外出游历,结识了地神向苼。后来却被魔殿殿主抓住,炼去了神智,成了一个只知道杀人吃人的疯子。 最后一战中,老妖王不惜离开秘境珠遭受天劫自陨,亲手了结了他的性命!」 此话一出,雪素妖王瞬间花容失色,「你说什么?!」 十五年前,她收到妖王谷灭亡的噩耗,便一直都在探查真相。 却不曾想,真相竟是如此残酷。 嗡! 一股绝强的威压,猛然从她身上爆发开来。 点翠首当其冲,差点维持不住「五感封闭」的假象,露出破绽。 她转头看到向苼一脸神色如常,毫无反应,心中不由生出感慨。 不愧是「五感封闭」之体,虽说无法修炼,可隔绝威压这份天赋,着实厉害。 威压触及楼中阵法,迅速被镇压,来得快去得也快,尚未波及「姜易」三人。 雪素妖王深吸一口气,「本王失礼了,还请三位暂去旁殿歇息,稍后再谈。」 三人面面相觑片刻,随后拱手跟着侍从离开。 三人一走,雪素妖王再也忍不住,张嘴一口鲜血喷出。 「王尊!」 点翠大惊,立刻取出一枚丹药放到雪素妖王嘴边。 雪素妖王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丹药,泪水从眼角滑落。 拓儿死在父亲手中,死得那般痛苦…… 她等了三千年,竟只等到了这般苦果。 这时,一只冰凉的小手忽然摸到她的脸上,替她擦去眼泪,「雪婶婶,你别哭,他们说的不一定是真的。」 此话一出,雪素妖王顿时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猛地抬头看向向苼「你说什么?」 向苼指了指自己眼睛,「雪婶婶,你不是知道的吗?我这双眼睛奇异,能看穿伪装,方才我看那三人的真实面貌,与他们表面的样子根本不一样。 连面容都是假的,他们说的话能信吗?」 这一句如同甘霖,迅速滋润了雪素妖王四分五裂的内心,连带着锥心刺骨的痛楚也在顷刻消弭。 她伸手抹去嘴边血迹,眼里浮现思索之意。 她此前一直渴望得到妖王谷的具体消息,被欲望蒙蔽了心神,此番大起大落后,她清醒过来,立刻察觉到许多破绽。 十五年前忽然传来的噩耗。 十五年来义子义女不断被害身亡。 再加上这次,对方派人假冒「姜易」,过来讲述所谓的真相…… 这一步步,分明是在逐步加重她的心神负担的,目的就是想让她心境失衡,胎气不稳,丧失子嗣! 好周密的计划,她之前竟未有半点察觉,若非月儿天赋异禀,恰巧能看穿伪装,此番她已是心神崩碎,着了道了。 雪素妖王如此想着,忽地感到腹部一痛。 她皱起眉头,连忙接过点翠的丹药咽下,可腹部的疼痛竟没有好转,反而还在加剧。 这是……要生了? 雪素妖王立刻便有些慌乱。 百年之期未到,麟儿还未长全,此刻出生便是先天不足,极有可能夭折。 拓儿当年有妖棺封印相救,妖王城里可没有这等宝物。 点翠看出主人不对,脸色微变,「我这就去接医师过来!」 说完,点翠飞速离开。 雪素妖王按着小腹,心中懊悔,她早该认清阴谋,是自己害了独中麟儿。 这时,雪素妖王忽然看到一只葫芦递到嘴边。 她抬头迎上一双明亮眼眸,「雪婶婶,喝水,喝了就不疼了。」 雪素妖王一点也不渴,可看着向苼那双闪着希冀的眼,竟是兴不起拒绝的心思,张开嘴喝了一口。.z. 水入口中甘甜,顺着喉咙滑下。 也不知是否是心念作祟,雪素竟然真的感觉疼痛减轻了一分。 不! 不是心念错觉,是真的。 雪素妖王按着腹部的手缓缓松开,她直起身,看着向苼,眼里透出一丝错愕。 顶级的养胎丹药都压不住胎气,月儿这一口水,竟然轻松就压住了? 「雪婶婶,再喝一口。」向苼再催促一句。 雪素妖王感到腹部仍有一丝隐隐作痛,也不纠结,拿起葫芦仰头喝了一大口。 最后一丝疼痛消失,雪素妖王脸上露出笑容,低头却见向苼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手里的葫芦,眼里全是肉疼。 雪素妖王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将葫芦还给向苼,「月儿,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这可是我从裂魔海捡到的宝贝。」 向苼藏好葫芦,轻哼一声:「也就是雪婶婶你了,要是换成旁人,我才不舍得用呢,你可不能告诉其他人。」 向苼此话刚落,便看到点翠带着医师匆匆进来,「王尊,医师……」 点翠话到一半,看到雪素妖王好端端地坐着,顿时愣住,「王尊,您这是……」 「没事了。」 雪素妖王敛去笑容,抹掉嘴边血迹,平静出声:「你先带着医师和月儿去侧殿歇息,随后将那三位贵客请来。」 说到「贵客」二字,雪素妖王语气明显加重一分。 点翠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应诺一声,连忙带着向苼和医师离开。 片刻之后,向苼在侧殿落座,拿起桌边点心尝了一口。 味道不错,可比起四师姐做的,还是差了些。 她丝毫不担心雪素妖王。 元泉对神魂伤势无效,可肉身疗伤效果向来极强,用来弥补怀孕损耗过甚的身体,再好不过。 那两口元泉下去,足可保证雪素妖王胎儿安稳降生,即便动手也影响不大。 而且那三人修为也不过出窍期,雪素妖王稍微动用阵法,就能灭了他们,根本不用亲自动手。 「三更开始啦~」 第350章 托付 点翠命人将医师送了回去,回来看到向苼吃得津津有味,犹豫了一下,忍不住问道:「殿下,你可看到王尊方才是如何好转的?」 向苼眉眼一抬,「点翠姐姐问这个作甚?」 「姐姐二字,奴婢不敢当。」 点翠面露惶恐,「殿下直接唤我点翠就好,奴婢心中委实好奇,王尊方才情况,分明颇为严重……」.z. 「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向苼直接摇头,「雪婶婶忽然直起身来,就好了。」 「原来如此。」 点翠恍然,心中却是无奈。 无月殿下年纪幼小,眼力低,看不出什么也是正常。倒是多问了这一嘴,回头殿下若是在王尊面前提起来…… 想到这里,点翠连忙道:「奴婢一时好奇,探听王尊消息,实属不该。若是被王尊知晓,恐怕难逃罪罚,还望殿下怜悯,帮忙隐瞒一番。」 「雪婶婶有那么多规矩吗?」 向苼佯作惊讶,旋即笑道:「你别担心,我不说就是。」 点翠顿时松了口气。 向苼低头没再看点翠,小口小口地吃着点心。 方才雪素妖王威压爆发,极为猛烈,不同于平时在思楼压制那般温和,她站在点翠身边,立刻便感应到后者体内那一丝隐晦的妖元流转开来。 之前的猜测,立刻得到验证。 点翠并非五感封闭,只是和她一样,修为足够抵御威压罢了。 不过除了隐瞒修为,她并未看出点翠有何不忠之处。看到雪素妖王动了胎气,她那股紧张心急的模样分明出自真心,并非假装。 因此,她也不急着动她,继续静观其变就是。 没过多久,雪素妖王走来,面含淡笑,似乎心情很是不错。 她一身素衣白裳,不染血迹,可点翠靠得近了,分明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王尊,您身上……」 她话说一半,眼神示意向苼。 雪素妖王顿时心领神会,拂袖扫来一股妖风,待得周身血腥味散得差不多来,方才过来拉过向苼的手,回头吩咐道:「你单独进去收拾一番,我带着月儿在附近逛逛。」 说完,雪素妖王带着向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繁楼。 「雪婶婶,我们去哪儿玩?」 「……」 点翠远远听了几句,见向苼真的没有提及她,顿时松了口气,转身匆匆来到会客厅。 此刻会客厅内,满地都是血迹,点翠毫不意外,开始打扫收拾…… 另一边,雪素妖王以妖法遮掩面容,带着向苼走在街头。 她看着走在前面,灵动活泼的小丫头,眼神愈发宠溺。 今日若不是这丫头,她怕是已流产重伤,祸及双王城。 可以说,这丫头就是她的救命恩人,是整个双王城的恩人。 「婶婶你看,这个好不好看?」 「婶婶那里真热闹,我们快过去!」 向苼一路笑闹着,这双王城妖族汇聚,街道市集五花八门,确实别有一番乐趣。 借着如今的身份,倒是可以好好畅玩一番。 可惜大哥还在沉睡,不能陪她一起。 这段时间,她曾屡次试图唤醒王拓,都未成功,不过最后一次,好歹得到了回应。 「大哥正在蜕变关键时刻,看来用不了多久,就能苏醒了,也不知能不能赶上他弟弟妹妹出生……」 心中划过这般念头,向苼又看到一个新奇物什,连忙拉着雪素妖王过去。 雪素妖王任由向苼拉 着一路看热闹,内心越发平静。 那处在暗中的敌手,十五年前就开始针对她。 也就是说,她即将产子的消息,早在十五年前就已经暴露了。 如今她已快要临盆,更猛烈的攻势只怕已在路上,也不知夫君那边的准备,能否扛得住…… 雪素妖王一路思索,直至一处僻静之地,她忽然叫住向苼,摸出一枚圆形罗盘递给了她。 「月儿,这是我双王城的命脉所在。」 雪素神色认真,「它是婶婶我压箱底的宝贝,从今日开始,它就由你保管。」 「我?」 向苼神色微怔,低头看着手中的罗盘,瞳孔紧缩。 她能感应到,这城中大阵的千万条丝线,都汇聚到这面小小阵盘之上。 这就是设在繁楼中的阵眼,雪素妖王取出来给她了? 她抬头望了一眼远处繁楼,仍旧看到有无数阵法线路汇聚。 原来那些外露的痕迹,都是假的。 真正的核心,就是这枚阵盘。 雪素妖王居然将如此重要的东西托付给她,是预感到事情棘手? 「婶婶也知道,此事对你来说,十分艰难。」 雪素妖王神色认真:「可我若是临盆,状态不稳,根本无暇顾及此物。 若真有敌人来袭,只会以为此物在我和点翠身上,你带着此物躲起来,不要被任何人发现。」 向苼小心翼翼收好罗盘,贴身放好,抬头看着雪素妖王,语气分外坚定。 「雪婶婶放心,我一定保护好你。」 雪素妖王心中一暖,这小丫头不能修炼,竟还想着保护她,真是傻的可爱。 她如此想着,嘴上却是顺着附和道:「好好好,到时候你就是我双王城第一大功臣。」 「真的吗?」 「真的,等婶婶的孩子降生,我让他认你当干姐姐……」 小半个时辰后,收拾完毕的点翠找了过来,雪素妖王直接带着向苼回到思楼。 「雪婶婶,我这就回去了?」 向苼下了飞辇,起身告别。 雪素妖王点点头,「去吧。」 虽说已经稳住了胎气,可今日情绪起伏太大,她心神损伤还在,也需歇息一番。 向苼回到月皎园,看到兰秀正在自己房门前等着,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 兰秀有心事? 她心下微动,开口唤了一声:「兰姐姐?」 兰秀抬头看到向苼,立刻目光一亮,随后又像是想到什么,快步走来就要行礼。 向苼连忙上前拦住,「兰姐姐,你这是作甚?我可没接受王尊的赐封。」 兰秀见向苼态度还是跟以前一样亲昵,心里顿时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温声道: 「你虽然没有接受,可王尊对你的喜爱却不会有丝毫变化。你既是五感封闭之体,以后少不了去王尊身边侍奉,事事都需小心,走吧,我与你回去说说……」 向苼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兰姐姐,时辰尚早呢,你不用服侍月皎殿下吗?」 「殿下身子弱,今日又病倒了,此刻正睡着。」 两人一路闲聊,回到偏殿住处。 向苼拿出一包点心,「兰姐姐,这是我从繁楼带回来的,你快尝尝。」 兰秀见向苼还记得给她带东西,心中大为感动,接过尝了一口,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止不住:「真好吃!」 向苼又接着说起今日趣事。 兰秀听王尊居然带着小月儿在街头闲逛,心中震惊不已。 王尊向来深居简出,今日竟为了小月儿,舍得外出,看来是当真十分喜欢月儿。 她看着手中的点心,忽然又觉得不那么震惊了。 月儿待人纯粹真诚,事事上心,试问谁能不喜欢呢? 她又想起在鼠王奴狱时,月儿挺身而出的场景。 这丫头总说是恰巧醒来,可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巧合?她一直都明白,那时候月儿就是在保护她。 想到此处,兰秀心思顿时有些动摇起来。 月皎殿下有些古怪,这等事情,她身为贴身侍女,本该听从殿下命令保密才对。 可她思来想去,总觉得很不对劲。 到底要不要跟月儿说? 「兰姐姐,你是有心事吗?」 向苼忽然出声,同时撬动欺天之力,不动声色地掩去屋内真实情景。 兰秀被忽如其来的问话,吓得心脏漏跳一拍,下意识就要否认,可抬头望见向苼一脸关切,她犹豫片刻,终究还是说道: 「月儿,我觉得殿下,今日似乎有些不对劲。」 向苼目光微凝:「哪里不对劲?」 兰秀摇摇头:「我也说不太上来,今晨你离开后,殿下似有自请废去身份的心思,可话未说完,便晕了一下,随后便再也不提此事。 后来我服侍殿下用膳,总觉得殿下言行举止,有些说不出的怪异,好像……是在刻意模仿自己。」 模仿? 向苼心中立刻提起一分警惕,道:「兰姐姐,此事除了我,你可还告诉过其他人?」 兰秀摇头,「殿下命我不要将今日晕倒之事告诉任何人,我思来想去不太放心,只告诉了你一人。」 「那就好。」 向苼神色透出一丝认真,「兰姐姐,明日我就将此事告诉雪婶婶。在此之前,你千万不要在月皎殿下面前露出破绽。」 兰秀听到这话,心里顿时踏实下来,「有王尊做主,再好不过了,我听你的就是。」 这一夜,东北角花园未曾有威压弥漫开来,引得不少晚睡的仆从暗自惊奇。 翌日,向苼早早前去花园寻雪素妖王,却扑了个空。 一名守在花园外的暗卫看到向苼,立刻现身,单膝跪下说道:「无月殿下,大王率妖王军回归,王尊早早出门迎接了。 王尊命我在此等候殿下,殿下若想去,我可送您一程。」 第351章 撞见 向苼闻言心中一动:「你口中的大王,莫非就是雪婶婶的夫君,火胤妖王?」 「正是。」 「那好,你带我过去。」 暗卫立刻起身引路,「殿下这边请。」 向苼轻嗯一声,跟着暗卫离开思楼,顺着主街道直往城主府走去。 此刻路边街道的妖族方才去看过妖王军回城的场面,个个都在兴奋谈论。 「妖王军太威风了!」 「城门打开,王尊亲自相迎,我要是也能加入妖王军该多好?」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妖王军入营的最低门槛都是化形期,咱们这辈子都别想了。」 「我怎么看到妖王军里除了半妖,还有人族修士?」 「那有什么?大王和王尊理念一致,从不在乎种族之分,只要能齐心合力击退地阴界敌军,照样封赏不误。」 地阴界? 向苼从议论中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字眼,顿时发问道:「地阴界是什么地方?」 暗卫闻言,顿时后退一步,与向苼平齐,边走边回答道:「殿下,那是一处开放裂口,王尊将其取名为地阴界。 此界内时常有神智混乱的怪异人族涌出,数量十分庞大,大王因此组建妖王军,每过一段时间就要前去镇压。」 向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怪异人族,魔人……这地阴界与东洲地阴界,应该是同一个地方。 三千年前双王从东洲进入地阴界镇压魔人,莫非就是从裂魔谷这个出口来到西洲? 他们到了此等境地,居然还未忘记当初与傀宗宗主的约定,仍然尽力抵抗地阴界侵袭。 向苼心中油然生出一丝钦佩,脚步加快几分。 片刻之后,向苼来到城主府,府中侍卫早就得了命令,看到向苼纷纷放行。 向苼一路来到会客厅,便就听到里面传来阵阵爽朗的笑声。 向苼眉头一挑,没有急着进去。 这嗓音怎么听着,有些熟悉? 此时此刻,会客厅内。 火胤妖王与雪素妖王端坐于上首,皆是面带笑容,看着堂下两名人族青年。 虽是一番谈笑,雪素妖王眼里却有几分不善。 她看着右首座青年修士彬彬有礼的模样,本能地联想到昨日的「姜易」。 可惜,月儿不在这里,不然定能一眼看出此二人真假。 念及此处,她暗中传音夫君:「这两人身份,你可有验证?」 火胤传音立刻明白妻子的意思,传音回应:「你怀疑他们身份有异?这姚子逸的实力,我见面时试探过,是货真价实的化神期。」 雪素妖王心下一惊,这青年看着温和无害,修为竟与他们相当? 这样一来,倒是不好再出手。 她心中思索片刻,有了定计,缓缓开口道:「姚道友,我只知万脉剑宗有八大主剑脉,上百副剑脉,不知无名峰属于哪一脉?」 姚子逸微微一笑,「不敢欺瞒王尊,我无名峰人在剑脉之中排行最末。」 雪素妖王面露诧异,「姚道友莫非是在说笑?有你和无名峰主二人坐镇,无名峰还能排在最末?」 「王尊误会了。」 姚子逸淡然作答:「并非是因修为境界,我无名峰人丁稀少,远不如其他脉弟子昌盛,是以排在末端。 不过二位也请放心,大师兄已与八大主剑脉之一的水剑脉说好,水剑脉大弟子率众已在路上,不日就将到达,驰援双王城。」 此话说出,雪素妖王眼中冷意顿时少了许多。 这姚 子逸,原来是无名峰主的师弟,无名峰的二把手,难怪修为如此高深。 「果真是英雄出少年。」 火胤妖王哈哈一笑:「我看姚道友年纪轻轻,绝对不超过千岁,却有如此修为,贵宗底蕴,当真令我等惊叹。」 「王尊谬赞了。」 姚子逸拱了拱手,「大师兄与二位有言在先,此番我等自会尽心竭力,帮助两位渡过难关,还望事后二位遵守承诺。」 「那是自然。」 雪素妖王接过话头,「万炼珠凝练不易,我们夫妻合力凝练三千年,也就只有三枚而已。 贵宗若能保我麟儿平安降生,便是三枚都拿去,我们夫妻也绝无二话。」 「王尊言重了。」 姚子逸轻叹一声:「实不相瞒,我无名峰求取万炼珠,也是为救治五师妹,若是一枚无法痊愈,恐怕还真得厚颜再行求取。」 「原来是为疗伤。」 雪素妖王恍然,旋即眉头轻皱:「不过这万炼珠只对妖族伤势有效,人族拿去只能增进修为。」 「在下五师妹正是妖族。」 姚子逸此话一出,雪素二妖皆是露出惊讶之色。 此前他们与无名峰主接触,便觉得那位性情宽和,不似其他人族一般歧视妖族,是个可交之人。 没想到,这无名峰主居然连妖族都收。 雪素妖王顿时对姚子逸观感再好一分,语气也柔和下来:「此事好说,若是三枚不够痊愈,待得我产子之后修为恢复,可继续凝练,赠予贵峰五师妹。」 这句话,不可谓不真诚。 姚子逸闻言,当即起身郑重道谢,会客厅内气氛也随之融洽许多。 话聊到这里,雪素妖王方才注意到坐在左侧,一直不曾出声的憨厚青年,「姚道友,这位又是……」 「啊,一时聊得兴起,倒是忘了。」 姚子逸连忙起身走到憨厚青年旁,说道:「这位是我二师兄,姚玄甲,他不善言辞,还往二位担待。」 「二师兄?」 雪素妖王看着姚玄甲,心中暗惊。 原来这位才是无名峰的二把手? 火胤妖王略微打量一眼姚玄甲,亦是心中暗凛此人一身气息收敛,他竟是看不出深浅来。 这时,姚子逸又道:「大师兄安排我在外接应水剑脉众师妹,二师兄便留在此地坐镇。 说到这里,姚子逸微微一笑:「二师兄可比我厉害多了,有他留守双王城,二位大可放心应对局面。」 比姚子逸厉害许多? 雪素妖王与火胤妖王相视一眼,立刻上前齐声道:「还请姚道友多多费心。」 姚玄甲立马局促地站起来,「不必如此,不必如此,既是约定,坐镇此城便是我分内之事。」 雪素妖王看着姚玄甲如此不适应,心中莫名安稳。 万脉剑宗作为西洲三大宗,她自是如雷贯耳,但对其宗内的实力划分,去不清楚。 可即便如此,化神期的修士放到三大宗,至少也是长老级的人物,无名峰主提前了两个过来,可见合作诚意十足。 念及此处,雪素妖王又问道:「不知无名峰主,现在何处?」 姚子逸微微一笑,「大师兄掌控全局。」 此话一出,雪素妖王终于彻底放了心。 再多闲聊几句,姚子逸起身告辞。水剑脉弟子还在路上,他有些不放心,早日过去接应为妙。 双王自是欣然答应,一路送到城主府门口,方才分开。 姚子逸收回视线,走出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两眼。 他怎么感觉有人在暗中窥伺?而且……目光有些似曾相识。 难道是大师兄暗中还有安排? 他摇了摇头,不再多想,快步离去。 姚子逸一走,剩下三人回到会客厅内,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姚玄甲被两个妖王盯着,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他想学老三一样随意说点什么,缓和气氛,可一堆话从脑子里过了一遍,却是半晌没嘣出一个字来。 丢人。 姚玄甲暗自羞愧,在宗门里时,他也不是这样啊。 他又尝试将两个妖王当做万脉剑宗弟子,想要自在一些,可对方终究不是万脉剑宗的人,甚至连人都不是。 这难度也太大了。 罢了,看来日后真要多多出来历练,否则每次都要老三出面,回宗后老三犯错,自己还怎么下手惩戒? 姚玄甲心中叹息,正想找个借口独自呆着。 却在这时,雪素妖王忽然走了出去,随后外面便传来一段对话。 「月儿,你早就来了?怎么不进来。」 「哈哈……雪婶婶,我看你在忙正事。」 「什么正事不正事,早知道你过来了,我……算了,事情已经忙完了,你跟我进去。」 「不了吧?」 「怕什么?你火叔叔从来不吃人……」 姚玄甲听着脸色有些发黑,这声音,怎么越听越耳熟。 向苼终究没能拗得过雪素妖王,硬着头皮进了会客厅。 姚玄甲一眼就认出了向苼,眼皮子直抽搐。 老七不是应该在剑城历练吗,怎么在这? 而且看样子,雪素妖王对她十分亲近,这其中发生了什么? 老四和老六又去哪儿了? 姚玄甲脑子里一时间全是问号。 而在另一边,雪素妖王正指着姚玄甲,暗中传音道:「月儿,你看他样貌与本体一致吗?」 向苼额头冒汗,连忙摇头,「没问题。」 雪素妖王这才放下心来。 火胤妖王这时也迎面走来,神情透着一丝感激:「她就是你说的月儿?」 雪素妖王连忙将向苼护在身后,「你可不要吓着她。」 火胤妖王摸了把胡子,尴尬地笑了笑。 自己虽然化形了,可这相貌的确是粗犷了些。 姚玄甲远远看着门口的「一家三口」,整个人都是懵的。 难不成……这不是小师妹?而是一个与小师妹长得一模一样的妖族? 第352章 汇合 姚玄甲没有疑惑太久,便看到火胤、雪素两位妖王带着向苼走过来。 「玄甲道友。」 火胤妖王声音爽朗:「道友既然坐镇双王城,就驻守在妖王军军营怎么样? 我会安排一个清净之地,供道友休息。」 姚玄甲自无不可,点头应下。 火胤妖王见姚玄甲答应,顿时笑道:「如此,道友这就与本王去军营熟悉一番吧?」 说着,火胤妖王虚手做请,却见姚玄甲不为所动。 他正疑惑,忽然听姚玄甲破天荒地指着向苼开口问道:「她是……」 火胤妖王面露惊奇,顺着姚玄甲指向,回头看到躲在妻子背后,只露出半张脸的向苼,不由笑着介绍道: 「这小丫头是我们的收的义女,名叫无月。她年龄尚幼,不懂规矩,让玄甲道友见笑了。」 「无月……」 姚玄甲喃喃一声,看到向苼额头有两根黑色的角,思绪有些混乱。 老七是人族,这个叫无月的分明是半妖,难道……真的是自己误会了? 雪素妖王看着姚玄甲,心中也是有些奇怪。 这姚玄甲寡言少语,从进来到现在一字未说,看到小无月居然开了金口,莫非是看出小无月五感封闭的特殊体质? 「玄甲道友,请?」 她催促一声,姚玄甲顿时回过神来,没有再看向苼,跟着火胤妖王离开会客厅。 在雪素妖王产子之前,他都会守在双王城。 无月与小师妹之间是否有联系,接下来他有的是时间弄清楚,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看到姚玄甲走了,向苼暗自松了口气,总算是糊弄过去。 她正准备回思楼,却听到雪素妖王说道:「月儿,我们也过去。」 向苼脸色微僵,「不是回思楼吗?」 雪素妖王温柔地理过向苼额边发丝,「妖王军可是威风得很,你就不想去点将台上看看?」 向苼立马摇头。 二师兄性格憨厚直率,再站到一起,她真怕二师兄一个不注意,直接一声「小师妹」喊出来,让她当场暴露。 雪素妖王看她这副反应,只当她还有些不习惯大场面。 月儿虽然不能修炼,可半妖单以寿命也有几百年,趁着她还小,得多多锻炼才是…… 如此想着,雪素妖王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道: 「小月儿,这妖王军里也有不少人族修士,说不定就有女干细混杂在其中。 你就当帮婶婶一个忙,过去辨认一番吧。」 向苼一眼就看出雪素妖王是假装的,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她一时间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见雪素妖王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向苼只能叹了口气,点头答应下来。 与此同时,城南军营内一处营帐众。 李小六掀起门帘,匆匆忙忙地走进来,拿着攥着一张薄纸。 「师姐,你快看这个。」 苏青青正在桌前研究地图,闻言抬头,看到那薄纸上的「魔海黑阁」四字,眼神顿时一凝,接过纸张,同时问道: 「这纸上内容,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就在营内。」 李小六坐下来,一脸兴奋道:「我听到有人在谈论,就打听了一下,这四句箴言是从万蝶坪传来的。」 说到这里,他手指用力戳了戳第两行,「这第二句六尊青使,又是六又是青的,指的不就是师姐你和我吗?」 「这箴言多半是小师妹在万蝶坪弄出的动静,她没事。」 苏青青眼 里浮现欢喜之色,旋即想到什么,又眉头微皱:「裂魔谷中无法传讯,箴言传到这里来,恐怕已经好几天前的事。」 李小六有些苦恼,「咱们被困在这里,过不去啊。」 「过不去,也得去。」 苏青青眼神坚定,「总不能让小师妹一直等着,想办法逃离此地……」 苏青青说到这里,忽然听到外面传来集结号角声。 两人只能终止话题,迅速前往点将台。 火胤妖王治军严明,号角声下,军队集结速度极快,不过十几息,点将台下上万妖族便尽数到齐。 人族修士在其中占极少数,被单独分到临近点将台的一侧。 是以苏青青两人过来,一眼就看到点将台上的姚玄甲和向苼。 姚玄甲与向苼,亦是在同一时刻,看到了苏青青和李小六。 四人八目相对,有三双眼里都是震惊与匪夷所思。 苏青青思绪微乱,但很快就理清了根结。 二师兄在这里,那岂不是说与大师兄交易的妖王,就是双王城? 他和小六歪打正着了? 可小师妹不是在万蝶坪吗?怎么又混到妖王身边去了?而且看着装,似乎还是个侍女? 她一头雾水,李小六亦是好不到哪儿去。 相比之下,姚玄甲看到苏青青二人,心中的疑惑一下子就少了许多,脸色更是瞬间黑了一半。 连老四都在这,在他旁边站着的「无月」真实身份,还用得着怀疑吗? 他直接传音开骂: 「好你个老四!让你带小师妹去剑城历练,增进修为。 你倒好,拐着两个小的跑到这裂魔谷来玩命?等回去之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苏青青被骂得委屈极了:「二师兄,这次可不是我的错。是小师妹闹出的动静太大,剑城呆不下去了,我无奈之下才冒险来这里找你们。」 姚玄甲一听,顿时更气了,「你这个做师姐的,还把错误归咎在小师妹身上?」 他刚传音完毕,耳边忽然***向苼的声音:「二师兄,你再传音就要露馅了。」 姚玄甲眼中怒色一滞,立刻收摄心神,转头见火胤正一脸古怪地看着他,不由尴尬一笑,颇为生疏地撒谎道: 「惭愧,在下刚刚想到一些事,走神了。」 火胤妖王不疑有他,重新介绍道:「姚道友且看,我妖王军妖丹期以上者一千四百六十三名,以下者六千七百四十四名,其中化形期前期五十五名,后期8名,另有人族修士若干。」 说到此处,火胤妖王取出一枚军令,递给姚玄甲,郑重道:「若到时真有战事爆发,整个妖王军,道友皆可随意调遣。」 值此特殊时期,他深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 既然选择相信无名峰主,那就要彻彻底底的相信,否则到了关键时刻,容易出乱子。 姚玄甲看着眼前递过来的军令,也有些震惊与火胤妖王的魄力。 他沉默片刻,接过军令,肃声道:「既蒙阁下看重,在下必定全力以赴。」 「好,姚道友真是爽快!」 火胤妖王哈哈一笑,「走吧,我们接着去看城中布防……」 雪素妖王正要跟上去,忽然被向苼扯住袖子。 「雪婶婶,我去军营里面逛逛。」 雪素妖王看着向苼一脸认真,顿时失笑:「傻丫头,这军营士兵数万,你还真要一个个看过去? 不过布防图确实也没什么好看的,我派一个亲卫跟着你,你就在军营里随意逛逛,之后再随我回思楼。」 向苼乖巧地说了一声「好」。 雪素妖王面色更是温和,对着旁边一名亲卫招了招手。 那亲卫立马上前,单膝跪地:「属下定护殿下周全。」 雪素妖王微微点头,转身离开。 其人一走,向苼立马转身走下点将台,亲卫紧随其后。 集结令毕,妖王军已经解散,各自回到军营之中。向苼走进来,顿时受到注目。 不少妖族认出她是点将台上,站在妖王身边的小半妖,皆是心中敬畏,不敢上前打扰。 向苼早就锁定了苏青青两人的位置,却没有急着过去。 她逛了两圈,假意与其他人族修士交谈,方才来到苏青青二人帐前。 「二位可否方面,我奉妖王之令,前来问话。」 帘帐内静默片刻,方才传出一声淡漠的回应,「进来吧,不过我不喜被太多人打扰。」 此话一出,亲卫立刻皱起眉头,「殿下,不如换一个人?」 向苼摆了摆手,「无妨,在这军营里,难道还真有人想害我不成?你就在外面守着,我片刻即出。」 说完,向苼也不等亲卫反驳,直接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亲卫无奈,只能守在外边。 向苼一进门帘,立刻挥手布下一道欺天之力,覆于营帐内表。 亲卫在外看到的,听到的,只会是欺天之力营造而出的虚假内容。 苏青青看到向苼施展手段,虽不知具体法门,却也看出是做遮掩之用,当即散去手中的结界印诀,上前抱着向苼双肩,就是一阵打量。 「让我看看,怎么感觉又瘦了些?」 苏青青眼里泛出一丝心疼,「潮汐眼没那么好闯,你可有受伤?」 向苼抿唇一笑:「是受了些小伤,不过已无大碍。」 「那就好。」 苏青青松了口气,拉着向苼到一边坐下。 李小六在旁看着向苼,又是高兴,又是失落。 高兴是为小师妹安然无恙,与他们重聚。 失落……却是因为裂魔谷的遭遇,让他明白,小师妹的身份也不简单,而且修为远在他之上。 错了。 都错了。 李小六恨不得仰天长叹。 原来整个无名峰上,就他一个正常人啊。 第353章 文申 李小六兀自在一边自怨自艾。 苏青青已经拿着薄纸,放到向苼面前,「这四句箴言,可是你发出来的?」 「不错。」 向苼直接点头承认,「我去万蝶坪后,发现传讯符失笑,便想到这个办法惊动你们,没想到等了几天,你们都未现身。 而后我又探听到万蝶王对双王城态度暧昧,便想着过来看看。至于现在我的身份……」 向苼顿了顿,叹道:「说来话长,我时间不多,还是说说你们吧。」 苏青青面露无奈,叹了口气,「我们倒是想去万蝶坪,可惜运气太差,从裂魔海出来后,直接掉进妖王军的大本营里。 若只我一人,说不定还能强行闯出去,可小六还在。」 此话一出,李小六立刻抬起头,一脸哀怨地看着苏青青道:「四师姐,你嫌弃我?」 苏青青眼皮子跳了一下,「小六,你又皮痒了。」 此话一出,李小六立马恢复正常,乖乖回到桌前坐定,一脸正经地道: 「小师妹,我和四师姐虽然是被困在妖王军里,可在行军途中也发现了不少奇怪之处。」 「奇怪之处?」 向苼目光一闪,「我听城内的妖族说,妖王军是在扫荡地阴界的魔人?」 「不错。」 李小六点头:「那地方确实有不少魔人,妖王军对付起来,并不轻松。」 向苼赞同地点了点头,「地阴界的阴气可致人疯狂,的确颇为棘手。」 「小师妹,你这话可就说错了。」.z. 李小六嘿嘿一笑:「妖王军所在的地方,乃是两界缓冲之地,那里既没有阴气,也没有灵气,除了恢复真元比较麻烦之外,并无特别危险之处。 妖王军之所以战损,单纯是因为深入缓冲地带,要对付的魔人太多了。」 「这也正是我们所说的奇怪之处。」 苏青青接过话头,伸手一抹储物戒,从中取出一纸空白画卷,在上面迅速刻画起来,三两下便还原出一副地图。 「你看,这里是双王城,从双王城往北出去到这里,就是地阴界入口。 进入之后,往这里走……这一块区域,便是我们之前扫荡的地方。」 苏青青画了一个圈,「妖王军始终在这一处反复扫荡,回来途中,我们还遇到不少魔人,火胤却没有清理的意思,让我们全部避开。」 「反复扫荡一处……」 向苼喃喃一声,盯着地图,眼神逐渐眯起。 魔人众多,妖王军无法全部清理,只集中到一片,确实是合理做法。 可按照这个思路,妖王军应该优先清理入口处的魔人才对, 可看地图上的这个区域,分明深入缓冲地带,离地阴界入口极远。 这片区域,难道有什么特殊之处? 线索太少,向苼一时无法分析出什么来。 眼看逗留时间颇长,她敛去心思,起身说道:「四师姐,这双王城中局势我还未完全弄清,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万神殿定在暗中搅动风雨。 我会继续留在雪素妖王身边,你帮我跟二师兄说一声。」 苏青青点点头:「我懂你的意思,你我继续留在暗中,的确更好,二师兄那边我会解释清楚的。 不过,雪素妖王身边是最安全的地方,同时也是最危险的地方,你千万小心。」 向苼点头应下,起身离开。 守在门外的亲卫见向苼进去聊得有些久了,本来还有些担心,但见向苼安然无恙地出来,顿时松了口气,上前问道: 「殿下这次聊得这般长久,可是看出异样?」 向苼摇摇头,「没有,就是觉得裂魔谷外面的世界,也挺精彩的。」 说完,向苼便自顾自地继续闲逛。 「精彩?」 亲卫愣了片刻,旋即很快反应过来,原来殿下是听人族修士讲故事,听入迷了。 「无月殿下,还是个孩子啊……」 他无奈地笑了笑,继续跟了上去。 大半个时辰后,雪素妖王从主营帐出来,带着向苼一起回到了思楼。 见雪素妖王一脸疲惫,向苼犹豫了一下,没有提及月皎公主。 月皎不同于假扮「姜易」的那三人,她毕竟雪素妖王义女。 若是贸然提及此事,又查不出什么,兰秀怕是要遭殃,不如自己先去探查一番,再做打算。 打定主意,向苼回到月皎园,假借探望之意,进入寝殿内。 月皎正在床榻上安睡,向苼悄然走到床前,暗中以欺天之力覆盖双眼。 这一看,竟是没有任何异样。 便在这时,月皎双眸卷翘的睫毛忽地颤了颤,随后睁开眼。 她看到向苼,秀容微诧,旋即撑起身子坐起来,柔声问道:「我听兰秀说,你跟母亲一起出去玩了?」 向苼点了点头,没有作声。 月皎神色怅然,轻叹一声:「你五感封闭,可以长久地留在母亲身边侍奉,我真的很羡慕你。」 向苼嘴唇微抿,「等到雪婶婶病好了,殿下一样可以在她身边侍奉的。」 「等?」 月皎苦笑一声:「等到什么时候?罢了,我这些自怨自艾的话,你也少听,省得不开心,让母亲知道也不好。」 「我不会告诉雪婶婶的。」 月皎听到这句,神色似乎好转几分,她犹豫了一下,终是压低声音道:「小月儿,兰秀想必与你说过我一个月前遇袭之事。 你虽然没有答应母亲,可在他人眼里,已是一名殿下。在外行走,定要多加小心。」 向苼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向苼离开寝殿,回到住处后不久,兰秀便就找来,开口便问道:「王尊怎么说?」 向苼摇摇头,「月皎殿下并无异样,兰姐姐,或许只是你多想了。」 「那太好了。」 兰秀只当是王尊派人前来暗中查探过,神情变得轻松起来,没有停留多久,便继续出去忙活。 向苼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里却无半分轻松。 单以眼力观察,她是没能看出异样,月月皎交谈,亦是没什么不对付的地方。 可这并不代表月皎无碍,还有另一种可能。 若那夺舍月皎的意识可收放自如,平日潜藏在月皎识海深处,非表面伪装,即便动用欺天之力,也断然看不出什么来。 除非,她以神识探查月皎识海。 可如此一来,若月皎真有异常,她自身也会随之一起暴露。 而且若是因此惊动对方,令其变动原计划,接下来的事情,将更不可控。 索性不如按兵不动,留着月皎暗中监视,以策万全。 她心中念头转动,忽然感应到腰间的惰石符再次震动起来。 她拿出目光扫过其上文字,眼神顿冷。 「你得妖王信任,本宫甚为欣慰。 你昨日所去繁楼,乃是双王城护城大阵核心所在。尽快寻到核心罗盘所在,加以毁之。 做完此事,你便可趁乱回到万蝶坪,蝶城圣女之位,非你莫属。」 向苼随手回了「遵命」 二字,便将惰石符丢在一边。 万蝶王的目的果然是要攻打双王城,与她预料的一致。 核心罗盘就在她手里,她当然不会毁了,不过这繁楼,却是可以去一去,说不定还能碰见同僚。 打定主意,向苼第二天便叫上一名暗卫随同,直接跑出了思楼。 雪素妖王收到这个消息,只是笑笑,随后便吩咐点翠,「小丫头贪玩,多派点人暗中跟着她,但莫要现身,扰她兴致。」 「是。」 点翠应下,心中暗叹。王尊对无月殿下,真是越发宠溺无度了。 向苼来到繁楼,轻车熟路地逛了一圈,没见到其他人。 她也不着急,随手在门口留下一道印记,便直接离开繁楼,在外头闲逛起来。 小半日后,向苼终于感知到印记被触动,立刻往回走。 而与此同时,繁楼内堂密室。 一名面容霸气的金发青年,正将一瓶无色无味的药水,小心翼翼浇在密室中央的金色盒子上。 那无色药水触及金色盒子,立刻将盒子表面的示警阵法腐蚀开一个大洞。 「这方法果然有效!」 金发青年心中一喜,立马从中掏出盒子打开,却见里面空空如也。 金发青年脸色剧变,再抬头看到周围密集的阵法纹路,很快冷静下来,脸色化为阴沉。 是被人捷足先登了?还是…… 他一边思索,快步从密室走出,抬头却见一名穿着侍女服的半妖少女,就坐在内堂茶几旁,一脸惊奇地看着他。 金发青年心神微震,表面却是立刻露出警惕之色,厉声质问:「此乃重地,你是何人?竟敢擅闯?」 「我擅闯?」 向苼一脸古怪,「我看你才是小偷呢,你刚刚是从哪里出来的?」 金发青年眼神一冷,正要发作,却在这时,一名暗卫匆匆进来,跪下道: 「大殿下息怒,无月殿下是王尊新收的义女,的确拥有自由出入繁楼的权利。」 大殿下? 向苼打量青年一眼,单眉一挑。 这头狮子就是除了月皎之外,雪素妖王收的另一个义子,文申? 「义女无月?」 文申上下打量一眼向苼,眉头微皱。 怎么又冒出来一个义女?点翠竟也不传信告知他。 第354章 驰援 文申心中烦闷,但听暗卫说母亲容这无月自由出入繁楼,便猜出母亲定是极为喜爱这位新义女。 他脸色顿时神色缓和,和善出声:「原来是五月妹妹,今日偶遇倒是有些不合时宜。我正要去拜见母亲,五月妹妹不如同去?」 向苼却是摇头,「婶婶近日越发疲惫,还是不打扰的好。大殿下就送我回思楼吧。」 婶婶?什么奇怪的称呼? 文申心中疑惑,却未多问,带着向苼一起离开。 片刻之后,两人回到思楼。 向苼直接跑回了月皎园。 文申在门口等了片刻,很快看到点翠着急忙慌地滑行过来,俯身行礼: 「大殿下,您回来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文申本就极度不悦,听到这句话,一张脸立刻拉下来,「我的行踪,难道还要向你通报不成?」 点翠脸色一白,「奴婢不敢。」 「无月之事,回头再跟你算!」 文申一甩袖,径直向东北方向走去,点翠连忙跟上。 不多时,文申来到东北角花园前,立刻换上一副笑脸走了进去,「母亲大人,孩儿回来了。」 雪素正俯卧在池边小睡,听到声音,缓缓睁开眼,含笑点头道:「是文申啊。」 对于这位大义子,雪素妖王的感官极好。 十五年前她伤及心神后,文申就一直在外奔波,为她寻来各种珍贵的养胎丹药。甚至因为此事耽搁了修行,其真心可见一斑。 「是孩儿。」 文申来到雪素妖王身边坐下,一脸关切,「母亲的胎气似乎稳了一些。」 「还要多亏你连年奔波。」 雪素妖王笑了笑:「我近日越发感到疲惫,百年之期将至,你很快就能见到你弟弟,或是妹妹了。」 「孩儿真是快等不及了。」 文申一脸感慨,「这百年时间,真是太难熬了。」 雪素妖王听到这话,心中亦是感慨万千。 「母亲,我今日方从外面回来,便遇到了无月妹妹。」 文申忽然话题一转,语气微沉:「那丫头的底细,母亲可摸得清楚?」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雪素妖王笑了笑,「不过你放心,无月那丫头,心思单纯,绝不会害我。」 文申顿时皱起眉头,那无月竟如此讨得母亲欢心,令母亲半点不设防? 他心中更为火大,表面却是没有表露半分,只是无奈地叹气: 「母亲,有些话我知道不该说,可我今日分明看见,那无月去了繁楼内室,那里可是阵法要地。 那无月若真的是女干细,设法偷走阵法核心,我双王城就危险了!」 「文申,你真的多虑了。」 雪素妖王眉心拧动,「我还没有老糊涂,难道连好坏都分不清?」 这罗盘就在小月儿手里,若是小月儿要害她,早就毁了罗盘,哪里还会等到现在? 只是罗盘所在,乃是城中绝密,连火胤她都瞒着,她又岂会告诉文申。 文申听到这话,便知母亲是有些不高兴了,只能转口聊起别的。 直到雪舞妖王疲惫睡去,他才与点翠一同退下,来到花园外一处隐蔽角落。 文申拂袖布下一道隔音结界,目光冰冷的看着点翠:「说吧,那无月到底怎么回事?」 点翠不敢隐瞒,连忙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告诉文申,随后补充道: 「殿下,您完全没必要担心,那无月殿下我试探过,的确是五感封闭之体,寿命至多几百年,根 本威胁不到您。」 「五感封闭?」 文申听到这话,眼中冷意稍褪,「万里挑一的体质,母亲也能遇上一个,语气可真好……」 他此刻言语之中,虽然还称呼雪素妖王未母亲,但语气哪里还有半点恭敬。 「你当真试探清楚了?」 点翠连忙点头:「王尊之前在繁楼爆发出绝强的威压,我以石灵抵御都差点扛不住,那无月却是半点感觉都没有。」 听到这话,文申脸色方才彻底缓和。 点翠的本事他是知道的,石灵秘法修炼到高深处,比起真正的五感封闭体质,也就差了一筹。 那小丫头他见过,年岁不足十五,也无修炼痕迹,的确没有任何威胁。 不过讨人欢心的本事,却是不错。 想到,文申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冷哼一声,「此事我不与你多计较,看好母亲,别在最后出岔子。」 点翠连忙低头,「明白。」 向苼回到住处,第一件事便是用惰石符,将文申前去繁楼的消息传递过去。 随后只过了一个时辰,对面便有了回应。 「设法弄清文申是否得到罗盘,若是没有,必须抢在他前面得手。」 向苼看着惰石符上显现的文字,眼神微眯。 文申与万蝶王没有联系,那他身后站着的,十有八九,便是第五殿主了。 雪素妖王提起过,文申这些年给她找了不少养胎秘方,一直心心念念盼着幼子到来。 如此说来,是第五殿主想要这幼子,命令文申一直看着。 而万蝶王身后那位屡屡刺杀义子义女,又派人假扮姜易等人传递假消息,动摇雪素妖王心神,则是想要让雪素妖王流产?从而让第五殿主无法交差? 「有趣。」 向苼收起惰石符,眼里光芒流转。 看来这万神殿也不是铁板一块,如今呆在裂魔海的两位,不仅不是一路人,还是死对头。 鼠王、万蝶王、文申、月皎…… 向苼脑海中闪过一道道人影,思绪逐渐清晰。 她的推测,在未验证之前,终究只是推测。 不过这些人背后不管站着谁,她都不急着动他们。 雪素妖王临近生产,现在最缺的,不是帮她挑明局势的帮手,而是时间。 如何能争取到最多时间,令胎儿平安降生,才是她现在考虑的第一要素。 与此同时,双王城外一处荒漠之中。 水剑脉真传弟子周盈,正带着数百名弟子御剑前行,赶往双王城。 忽然间,漫天风沙狂卷而来。 周盈神色沉凝,毫不慌乱,立即轻叱:「结阵!」 众弟子瞬间响应,结成防御阵型。。 待得距离近了,周盈看到黄沙中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鼠潮,脸色顿时变得凝重,「水封换阵!」 此话音落下,水剑脉众弟子手中印记齐齐一边,水色如浪潮汇聚在人前,化为一把把细密的水剑,射入鼠潮之中。 噗!噗!噗! 只听入肉之音连成一片,眨眼间无数鼠妖被水剑射杀,双方交战之处,赫然变成了绞肉机,一股浓重血腥味混杂着鼠妖臭味逸散开来。 可鼠妖仿佛无穷无尽一般,不断地从黄沙中窜出,悍不畏死地冲冲杀过来。 局面胶着不下,周盈主持大阵,只感觉真元疯狂消耗,很快就有修为偏低的弟子真元不济,口角溢血。 「师姐,此地干燥,与等我不利啊!」 「师姐,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鼠妖太多了!」 「……」 周盈心中焦灼,念头急转,忽然灵光一闪,传音众师妹,「退!退到之前经过的沙湖,借水之利,再行反击!」 众弟子闻言,顿时精神大振,立刻维持阵型不散,飞速后撤。 眼看就要到达沙湖位置,鼠潮之中忽然传来一声怪笑。 周盈脸色瞬变。 这股压抑如山的气息,是凝魄期妖王! 她当机立断,「散!」 散字一出,众弟子阵型直接乱开,瞬间就有好几名低阶弟子被鼠潮淹没。 而后只见一只遮天蔽日的鼠爪猛然拍下,在水剑脉众弟子原先的位置,压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坑洞。 周盈抽身后撤,看着眼前脚下的坑,一颗心止不住往下沉。 这鼠王虽是野路子道行,可毕竟是凝魄期,自己与之相差一个大境界,便相当于隔着一条天堑,她抵挡不了多久。.. 「分散逃开!能逃几个是几个!」她果断传音给众多师妹。 「想走?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鼠王桀桀一笑,庞大妖身腾空而起,妖爪上猩红之光闪烁,径直抓向周盈。 周盈心神高度集中,立刻调动起所有真元,凝聚成一面深蓝色剑盾。 砰地一声! 猩红妖爪拍在,剑盾上,周盈倒飞出去,脸色煞白,侧头喷出一口鲜血。 鼠王见状暗惊不已。 这女子好深厚的底蕴,受他一爪居然只是重伤,若是换做寻常出窍期,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万脉剑宗,果真厉害。 不行,必须全都杀了,否则事后被万脉剑宗知晓,它难逃一死! 如此想着,鼠王心中杀意更浓,二话不说又一爪子拍向周盈。 周盈脸色惨白,眼看就要死在妖爪之下。 便在这时,一道白光蓦地自远处飞来,斩向鼠王妖爪。 鼠王脸色微变,正要收回手臂,一股浓郁的岁月意味忽然自白光中爆发。 鼠王惊恐地看到,自己回撤的手臂,竟如时光倒流一般,又伸了出去,任由飞剑斩过。 噗嗤! 一只断掌掉落在地。 强敌!他不是对手! 鼠王扶着断手,吓得亡魂大冒,二话不说就要逃走。 可还未得及下令,他召集而来的鼠王,忽然开始大片大片地到下,死亡,就如同瘟疫一般,迅速蔓延开去。 不过眨眼片刻,周盈身边的鼠妖们,就死了个精光。 还在逃跑的水剑脉众弟子,也停了下来。 周盈若有所感,抬头看去。 一道略显单薄的颀长身影,自黄沙烟尘中走来。 第355章 交代 鼠王满脸惊惧,看到那人影的瞬间,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左手再次抓向瘫坐在地的周盈。 敌人气息隐晦,不在他之下,又掌握了那么诡异的意境。 他没有了鼠潮掩护,此刻别说继续杀人,能不能逃走都是一个问题。 抓一个人质保命,才是要紧之事。 可就在他妖爪即将触及周盈之时,刚刚分明已经无法动弹的周盈,蓦地右手一挥,一颗水蓝色光球迅速飞出,在二者中间轰然自爆开,化作漫天冰蓝色剑光,射向鼠王。 这些冰剑之中,带着一股惊人的冰寒之力,穿梭之下,竟是隐隐将周遭虚空冻结。 鼠王寒毛乍立,二话不说张口吐出一团黑雾,黑雾飞速凝聚出三道庞大黑影,冲向冰剑。 冰剑穿入黑雾,立刻遭到黑雾阻碍腐蚀,发出嗤嗤之音,但经过这一息短暂交锋,周盈已拍地腾空而起,与鼠王拉开距离。 「贱婢,居然藏了一手杀招!」 鼠王心中狂骂,却也知道自己失了先机,立马遁入地面,亡命奔逃。 然而还未逃出数丈距离,方才还在极远处的人影几个闪烁间,竟已到了他的直上房。 那股古怪的意境,再次渗透进来。 鼠王神色惊恐,似乎已经意识到什么,疯狂刨土向下钻。 可他的身子非但没有继续深入地下,反而在这股意境的影响下,飞速上升,最后「噗」的一声,脱离地面,摔在一袭青衣脚下,一阵龇牙咧嘴。 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人族修士? 不提本身修为,光是这份远超化神期的意境,就足以碾压自己。 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走。 鼠王心里提不起丝毫战意,干脆一骨碌爬起来,化去本体,变作一个贼眉鼠眼的老者,乖乖跪好,大声哭诉道: 「前辈饶命,前辈饶命!小妖也是迫不得已啊……」 姚子逸懒得理会鼠王,身形一个闪烁间来到周盈面前,紧张地抓住周盈腕脉探查一番。 「伤势虽重,却未伤及根本。」 姚子逸松了口气,连忙一手抹过储物戒,取出一枚莹绿色丹药,递给周盈,「快吃了。」 周盈却没有丝毫接过丹药的意思,只是怔怔地看着姚子逸。 她不会看错,刚才姚子逸施展的,就是外祖父才有的岁月剑意。 姚子逸被忍不住摸了摸脸,问道:「我脸上难道有什么东西?」 周盈见他一脸不自在,与之前大发神威判若两人,想笑却又不敢,只能抿了抿嘴,眼里带着几分期待,问道:「您……不躲着我了?」 「不了,以后都不会了。」 姚子逸眼里浮现愧意,「都是祖父的不是,我明明从一开始就认出了你,却不敢去见你。」 「您是错了。」 周盈幽幽一叹,「三千年,往事随烟而去,你还在将所有的责任,都归咎在您自己身上。 我入剑宗之后,便明白了什么叫做祸福难料。您能活着出现在我面前,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姚子逸听完这番话,心中除了感动再无其他。 他以为走出这一步,还需要很久很久,原来不过是一念之间。 小师妹说得对,他是该珍惜当下。 这时,周盈脸上却是流露出一丝纠结,犹豫片刻,才有些结巴地问道: 「我…我现在……应该叫您什么?」 姚子逸温和一笑,「我的身份在宗内还是隐秘,你在外边就称我一声师兄,私下里,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 周盈脸色微红,轻轻应了一 声。 此刻,周围的水剑脉女弟子也已收敛好同门尸体,聚拢而来。 只是看姚子逸与周盈谈话未完,都在不远处站着,并未接近。 姚子逸看到那几具尸体,神色如常。 因为万神殿,万脉剑宗这些年折损了不知多少弟子,连他自己也是其中一员,他早已习惯。.z. 不过这次水剑脉弟子折损,实属不该。 「你们这次带队的,是王碧昭吧?」他忽然问道。 「正是碧昭师姐。」 周盈点点头,「师姐中途查探到天狐王行踪的消息,留给我一道冰剑印,就直接追了过去。」 姚子逸暗道一声果然。 王碧昭这个莽女,还是一点都靠不住。他就是怕王碧昭擅自行动,这才急急赶来。 让周盈受了这么重的伤,这笔账,等到回宗之后,他怎么也要跟王碧昭算一算。 想到这里,他拿出一只丹瓶递给周盈。 周盈顿时心领神会,给众多受伤的师妹们分发下去,随后自己也吞下丹药,到一边盘膝坐下,吐纳疗伤。 姚子逸放下心来,这才转头看着跪在地上的鼠王,语调转冷:「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小妖不敢隐瞒,定尽数相告。」 鼠王神情紧张,「不过说完之后,前辈要放我活着离开,否则小妖一个字也不会吐露。」 「好。」 姚子逸爽快点头:「天地为证,我姚子逸在此起誓,若你坦言想告,我定不会杀你。否则就让我肉身桥碎裂,修行前路断绝,你可满意?」 这誓言关乎修行,不可谓不重。 鼠王心头一喜,连道满意,随后迅速打开话匣,「前辈有所不知,十九年前,万神殿第五殿主殷不奉忽然找来,说要助我成就霸业,一统裂魔谷。 我自然不信,可碍于万神殿威名,不敢不从,他给我不少修炼资源,十年前,我突破凝魄中期后,便命我前去试探双王城。 我拿人手短,只能硬着头皮上。我以一敌二,自然不是对手,大败逃了回来。 殷不奉也未怪我,继续给我资源疗伤,也就是大约一个月前,他忽然告诉我,双王中的雌王即将产子。 我才知道十年前他让我去试探双王,就是想确定雌王怀孕的消息。 殷不奉想要那幼子,我也是私心作祟,想要双王城,于是便答应与他合作。」 说到这里,鼠王脸色发苦,「前辈明鉴,我只想要双王城,殷不奉让我来截杀贵宗弟子时,我害怕极了,断然拒绝。 可殷不奉那里有那么好说话,我若是不来,他回头定会杀我,前辈,我真是迫不得已啊……」 姚子逸语气缓和,「我明白你的苦衷,此事错不在你,你知道殷不奉现在何处?」 鼠王立马摇头,「万神殿的人神出鬼没的,我哪里知道? 不过我听他说,雌王幼子需孕育百年才可降生,百年之期圆满就在这几日,他应该已经到了双王城了吧?」 鼠王话音刚落,便见一道白光凭空显现,瞬息穿透他的胸口。 轰! 浓郁的岁月剑意爆发,鼠王立时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衰老,气息暴跌。 「卑鄙小人!你说过不杀我!」 鼠王破口大骂,一脸不敢置信,此人公然违背天地誓言,就不怕肉身桥当场崩碎?! 姚子逸懒得与他多言,抬手再一剑,轰碎了妖魄,鼠王当即死的不能再死。 轰隆隆—— 雷声隐隐,天地间迅速有乌云汇聚,但不过短短片刻,便直接散 去。 姚子逸收起剑丸,神色平静。 他的肉身桥本就是碎的,如今不过是靠八门镇灵柱勉强拼凑在一起,誓言自然约束不到他。 双王城里有二师兄坐镇,殷不奉即便赶去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不过以万神殿的行事作风,对付双王城的手段定然不仅仅停留在表面。 等到周盈疗伤完毕,他得尽快赶回去帮忙。 鼠王死在姚子逸手中,除了水剑脉弟子,无人见证,是以消息并未传开。 双王城中仍是一片太平景象,不过城中巡逻的妖王军,在两日内,便增加了数倍之多。 城中的普通妖族即便再蠢,看到此等情形,也嗅到一丝风雨欲来的意味,纷纷在家闭门不出,街道上迅速变得寂静、空旷。 便在这满城肃杀之中,向苼忽然被叫道了雪素妖王跟前。 雪素妖王的脸色,比起前两日来,更加疲惫,她对着向苼招了招手,柔声道:「过来说话。」 向苼看着雪素妖王这般模样,心中隐隐有种不妙之感。 她依言走到雪素妖王身边坐下,直接问道:「雪婶婶,你是不是快生了?」 雪素妖王闻言明显怔了一下,旋即轻笑:「月儿真是聪慧,再有十一天,百年之期圆满,我便强行令我儿降生,而不伤他先天根本。」 十一天…… 向苼心中一沉,万蝶王已经要她动手破坏核心罗盘,想必攻城大军已经在路上,哪里还有十一天时间? 「月儿,你听好。」 雪素妖王语气变得郑重:「双王城不日将会陷入混乱,我会留下一名亲卫,送你去妖王军主营躲着。」 「若是妖王军战败,你就毁了罗盘趁乱逃走。若是胜了,你便将罗盘交给你火胤叔叔,听明白了吗?」 后半句话,雪素妖王改为传音。点翠虽在一旁看着,却未发觉这一丝异样。 向苼听到这番话,心中那一丝不妙之感顿时应验,「婶婶,你要去哪儿?」 「这你就不用管了。」 雪素妖王微微一笑,「你只需要保护好你自己。」 第356章 办法 向苼听着眉心皱成一团:「雪婶婶,我就不能跟着您吗?」 雪素妖王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直接喊来点翠,「送她去妖王营。」 「雪婶婶……」 向苼还想再劝,雪素妖王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转过头去,不再看她。 点翠看着向苼,恭声提醒:「殿下,奴婢送你。」 向苼沉默片刻,只能离开。 直到向苼走出花园,雪素妖王方才回过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暗叹一声。 她产子前后最是虚弱,这丫头毫无修为,跟在她身边太过凶险,不如留在城中。有罗盘守护,至少这丫头在城破之前,性命无忧。 向苼走后,文申很快赶来。 他一脸担忧地看着雪素妖王,「母亲,已经准备好了。你这般疲倦,不如改日再动身?」 雪素妖王摇了摇头,「迟则生变,我们现在就走。」 文申闻言心中顿时泛出一丝激动。总算是等到了这一天! 他表面却是丝毫不显,连连点头,随后又道:「对了母亲,封天锁地持阵旗的另外两个人选,也已确定,是月皎妹妹和她身边的兰秀。」 此话一出,雪素妖王顿时眉头皱起,还未反驳,就听文申郑重道: 「母亲,现在可不是心软的时候。阵旗事关重大,唯有握在信任之人手中,才不会出差错啊。 月皎妹妹是我看着长大的,兰秀也是她身边的老人,由她们二人持旗,变数才能降到最低。 若真有变故,我定会竭力护住月皎妹妹,母亲尽可放心。」 雪素妖王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反对的话,只是叹了口气,「罢了,你下去安排就是。」 文申当即点头,转身离开时,嘴角止不住勾起一丝弧度。 他选择月皎与兰秀,当然不是因为之前所说的那些理由。 他身为双王义长子,地位尊崇,可双王城大权,终究还是掌握在义父义母手中。身边跟随的亲卫,也都是义父义母一手安排,真正能称得上心腹的,只有点翠一个。 若是让两个修为颇高的亲卫执阵旗,他到时候处理起来,怕是需要浪费一些时间。 而月皎和兰秀两个女眷,修为足够低,他顷刻间就能杀了她们,破阵抢子! 片刻之后,月皎和兰秀便被带到雪素妖王面前。 雪素妖王看到月皎,心中愧疚,「月皎,此行将有极大危险,你真的愿意跟在我身边?」 月皎坚定点头,「孩儿愿为母亲分忧。」 兰秀亦是在一边行礼,「兰秀亦愿往。」 「好。」 雪素妖王欣慰不已,「都是好孩子。」 随后,点翠拿来五套妖王军甲。 雪素妖王有些艰难地起身,丝丝妖力透体而出,幻化成人形,随后套上军甲。 其余四个亦是装扮成妖王军,一同混在换上妖王军甲的暗卫中离开思楼。 兰秀跟在队伍最后,穿过几条街道,很快来到一处密道入口。 这是要去哪儿? 兰秀打量着四周,心中好奇,可惜她只是一个侍女,没有资格多问。 片刻之后,向苼就被送到了妖王军主营。 火胤妖王显然早就知道妻子的安排,直接大手一挥,将向苼送到提前安排好的一间营帐内,并派了两名亲卫守在她身边。 向苼坐在营帐内,看着周围精致的摆设,疲惫地按了按眉心。 时局混乱,她只顾着对付万神殿,却是忽略了雪素妖王这边的想法。 雪素妖王将核心罗盘 教给她,应该是从一开始就计划好要离开双王城。 如此一来,若是双王城不慎被破,还能争取到更多时间生产。 至于生产的秘密地点…… 念及此处,向苼立刻联想到之前和苏青青两人的谈话。 她眸光一亮,迅速从血戒中取出苏青青之前所画的简略地形图。 她看着缓冲地带深处那片被妖王军反复扫荡的空白区域,脑海中所有的线索,瞬间连在一起! 难怪火胤妖王在雪素妖王临产时,还要抛下双王城,独自带兵镇压地阴界魔人。 原来不是为了为了遵守上古年间妖王谷与傀宗的约定,而是提前为雪素妖王准备生产之地。 缓冲地带魔人肆虐,挡在地阴界入口,就是拖延时间的最好屏障。 想通此事,向苼直接起身离开,快步来到主营帐前,吩咐跟在身后的亲卫道:「进去通报,我要见火胤叔叔。」 亲卫连忙点头,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向苼在外等着,眼神分外冷静。 雪素妖王的计划,的确不错,可却有一处致命的破绽。 点翠身为雪素妖王的贴身侍女,雪素妖王不管带多少人一起前往那处秘地,身边必定是侍奉生产。 她是文申找来的人,文申暗中投靠第五殿主,怕是孩子降生,立刻就会动手抢夺。 但这也说明,在雪素妖王未曾生产之前,不会有性命之忧。 她还有十一天时间应对。 很快,主营帐内传出火胤妖王的声音,「月儿,进来吧。」 向苼当即掀开门帘走了进去,却见帐内长桌前,除了火胤妖王外,二师兄姚玄甲也在。 她来不及与二师兄多作交流,直接开口问道:「火胤叔叔,我知道雪婶婶是为我好,我这次过来,不是为别的。只想知道一件事,雪婶婶身边可有人照顾?」 火胤妖王面露无奈:「你这丫头拐弯抹角地问来问去,还不是想要跟过去? 我倒是可以答应你,可你婶婶不同意,而他们这个时候,多半已经走了。」 「已经走了?」 向苼两眼睁大,旋即委屈地咬紧嘴唇,「我不信,雪婶婶不会丢下我的,我要回思楼!」 火胤妖王顿时头疼起来,正要开口,坐在一边的姚玄甲忽然开口道: 「妖王阁下,你事务繁忙,在下整日呆在这军营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陪这小丫头跑一趟?」 此话一出,火胤妖王惊奇地看着姚玄甲。 此前他就察觉这姚玄甲对小月儿态度不一般,现在又主动出口帮忙,难道真是看上了这丫头了? 「妖王阁下?」 姚玄甲又唤了一声,表情有些疑惑。 火胤妖王轻咳一声,连忙收起那些奇怪的念头,道:「姚道友帮忙,那再好不过。」 姚玄甲当即起身,「那好,我带着小……小丫头,去去就回。」 说完,姚玄甲直接揽过向苼离开营帐,双脚一点地面,「唰」地一声,瞬息飞入高空。 高空凛冽的寒风拂面,吹得向苼越发清醒。 她缓缓吐了口气,道:「二师兄,这次多亏有你,不然我还要跟火胤妖王扯皮好一阵。」 姚玄甲闻言温和一笑,「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打算,我这个做师兄的,自然是要无条件帮你。」 向苼心中一暖,旋即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姚玄甲似乎看出什么,呵呵一笑,主动说道:「老四已经跟我说了剑城之事,你不必有太大负担,先着手眼前之事。 等到此 间事了,我们回宗后,再慢慢聊。」 向苼沉默片刻,轻轻嗯了一声。 十数息后,向苼回到思楼,刚刚进门就被守在门口的一名侍女拦住去路。 「无月殿下!」 向苼脚步一顿,立刻认出侍女,「青儿?」 「是奴婢。」 青儿神色慌乱地点了点头,「月皎殿下和兰秀姐姐失踪了!我在思楼找了几圈,都没找到她们。」 向苼眼神一凝,二话不说前往月皎园转了一圈,果然没看到月皎和兰秀的身影。 她转头又去了一趟东北角花园,同样空空如也。 她站在原地,眉头紧拧。 看来雪素妖王不仅带着点翠,还把月皎也带了过去…… 这不应该。 雪素妖王极重感情,心中亦对月皎颇为关心,又怎会故意带上月皎令她涉险? 这其中定有内情。 「无月殿下。」 这时,青儿跑了过来,她看到向苼后,似乎有了主心骨,语气没有刚才那般慌乱: 「奴婢方才去打听了一下,有人看到文申殿下去过月皎园,后来月皎殿下和兰秀姐姐就消失了。」 果然是文申。 向苼眉头略微舒展,「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此事我会处理。」 青儿不由松了口气,福了一礼转身离开。 她走之后,在一旁的姚玄甲方才出声:「那月皎和兰秀有问题?」 「是有些古怪。」 向苼点头,微微一笑,「不过,却不是坏事。」 「不是坏事?」 姚玄甲不太明白,但也不寻根究底,接着问道:「你接下来是何打算?真要回去妖王营。」 「当然要回去。」 向苼目光一闪,转头看向姚玄甲:「二师兄,我有一可法让火胤妖王主动送我去雪素妖王身边,不过需要你帮忙。」 姚玄甲神色一正,「尽管说来。」 片刻之后,姚玄甲手握一枚惰石符,神色匆匆地来到主营帐,见到火胤妖王。 「妖王阁下,在下师弟传信给我。」 火胤妖王不疑有他,立刻接过惰石符。 这一看,顿时脸色剧变。 「探查到万神殿踪迹,鼠王、火狐、万蝶王大军已在双王城外不足百里!」 第357章 利用 「三大妖王联手,还真是看得起我。」 火胤妖王冷笑一声,一颗心却是止不住往下沉。 现在城中只有他和姚玄甲两个凝魄期(化神期),对方却有三位。 而且万神殿还在其中插了一脚,暗中定然还有后手,姚子逸就算能赶回来,高端战力仍然缺失。 只要敌方多出一个凝魄期,双王城被破,只是时间问题。 十一天。 火胤妖王攥紧双拳,感到压力深重。 双王城的阵法,能在凝魄期猛攻下坚持十一天吗? 他不知道,但只能尽力一试。 火胤妖王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忽然想起刚才还在这里闹着要走的无月。 素素应该还未走远。 他立刻下令道:「来人,将无月身边的两名亲卫喊来。」 局势急转直下,他无暇顾及太多,那小丫头留在双王城里小命难保,不如送到妻子身边去。 向苼让二师兄帮忙传递假情报后,回到营帐内等待火胤妖王反应的同时,也没有闲着,而是拿出惰石符,在上面迅速刻画一番。 妖王军营设在城南,离奴行据点更近。几乎是瞬间,守在据点惰石符前的华袍老者便收到了消息。 他看到惰石符上内容,顿时大喜,连忙复刻内容到另一枚上品惰石符上。 远在城外五千里的奴行车队中,立刻有一名妖族如法炮制,将消息传递给五千里外的另一名妖族。 前后不过半个时辰,向苼的消息,到了万蝶坪彩衣女子手中。 彩衣女子展开蝶妖男子奉上的信笺,脸色顿变,二话不说来到后府一扇紧闭的密室门前,呼唤道: 「姐姐,有重要讯息传回。」.. 此话音刚落,石门立刻发出轰隆声响,缓缓打开一道可容一人进入的缝隙。 彩衣女子立刻闪身进入。 石室内光线昏暗,氤氲的彩色雾气之中,可见一只巨大的蝶妖,正趴在一颗迷幻的五彩晶石上尽情地吸收能量。 彩衣女子看到那晶石,眼里闪过一丝艳羡,而后恭声道: 「无月方才传来讯息,雪素妖王有流产迹象。 无月偷听到文申大殿下命心腹传讯天狐王,说是天狐王到了,胎儿就能稳住。 另外,无月已经找到核心罗盘所在,只是她不曾修炼过,想要毁灭那罗盘,还需另外带人进去。」 万蝶王听到这里,停下吸食动作,嗓音不见往日慵懒,透着几分严肃:「福儿,你确定这无月没有问题?」 彩衣女子当即一笑,「她中了蝶毒,就算再得雪素妖王宠幸,也得想办法活命不是?」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 万蝶王吩咐一声,彩衣女子顿时低头行礼退下。 轰隆隆—— 石门重新关闭,万蝶王双翅一展,顿时从晶石上飞起,凌空化作一名美艳的花衣女子,飘身落地。 她挥袖扫去室中雾气,翻手取出一枚黑色符石,向内灌入一成妖力,随后向空中一抛。 但听「轰」地一声,黑石炸开,化作一团黑雾,随后那黑雾竟是如同活物一般扭曲起来,最后凝聚成一张双眸紧闭的人脸。 若是第五殿主在这里,定能认出来,这紫衣青年不是别人,正是排名仅在他之下的一位的第六殿主,都鹤。 黑雾弥漫之中,都鹤很快睁开双眼,面露微笑地看着万蝶王: 「万道友舍得动用我的秘石,看来是有了不错的收获?」 「都大人,我这边的确有你想要的消息……」 万蝶王将彩衣女子所言重复一遍,语气显得不卑不亢,远不如鼠王对待第五殿主那般热情。 「这个消息,可值一枚幻灵晶?」 都鹤听完,眉头轻挑:「你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万蝶王勾唇一笑:「都大人在双王城中的眼线,想必应该听说过,如今风头正盛的无月殿下?」 「雪素妖王新收的义女。」 都鹤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诧异,「她竟是你的人。」 「无月,是我亲自挑选出的探子,她受我控制,送回的情报不会有假。」 都鹤听到这话,脸上终于流露出一分认真。 他敏锐地察觉到,这是一个机会。 万神殿前五名殿主,与后五名殿主所享受的资源,完全是天差地别。 他只差一位就能进入前五,如何甘心? 殷不奉已经压制他太久了,这些年来,他一直都在暗中阻挠殷不奉完成殿内任务,却屡屡未能成功。 这次,他看到了希望。 十五年前,他派人故意送去妖王谷灭亡的消息,使得雪素妖王胎气***。 这些年殷不奉一直都在为保住雪素妖王胎儿疲于奔命,看得他心中别提多畅快。 几日前他又故技重施,那三人虽然没有回来,但终究是对雪素妖王产生影响了吗? 想到这里,他当即开口:「速去拦截天狐王军队,务必拖延时间,令他无法将稳胎宝物送到雪素妖王手中。 每拖延一日,我便给你一方幻晶石。」 万蝶王目光瞬间亮起,「成交!」 一日后,火胤妖王站在城头,看着城外漫天黄沙,空空荡荡,神色透着说不出的茫然。 说好的三王大军呢? 他扭过僵硬的脖子,看向就在一侧站着的姚玄甲,却见他同样一脸惊疑不定。 「师弟传信没错啊,难道是出了什么变故?」 姚玄甲喃喃自语,神情疑惑得恰到好处。 站在后方守卫中的李小六看着,不禁啧啧称奇。 他还记得二师兄一开始进营时,同火胤妖王说话都常常打结巴。 现在说起慌来,居然能面不改色,可真是进步神速! 不过话说回来,只要见识过小师妹那炉火纯青的演技,想不进步都难。 火胤妖王对姚玄甲的印象,还停留在最初,自然不会想到所谓的三王攻城,是他故意传的假消息。 虽说没能等到敌军,火胤妖王也不敢放松戒备,仍然待在城头,一边派斥候去城外刺探。 半日后,火胤妖王终于收到外面传回的消息。 他急忙打开,看到其中内容,顿时两眼瞪大,神色更加茫然。 天狐王与万蝶王,在荒漠中打起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火胤妖王喃喃自语,彻底懵了。 同样发懵的,还有王碧昭。 她此刻就在天狐王军周围,本想找机会偷袭天狐王,没想到机会没等到,反而等来了蝶妖大军。 万蝶王更是二话不说直接与天狐王战到了一起。她隔着老远,都能听到天狐王气急败坏的骂声。 王碧昭神情有些可惜,此等情形,她倒是不方便现身了。 否则引起两王警惕停手,合起伙来对付她,她可吃不消。 「不管如何,这是好事。」 火胤妖王坐回营帐中,长呼了口气。 万蝶王与天狐王的大战,虽说来得莫名其妙,可如此一来,双王城的压力骤降,留给雪素生产的时间便充足许多。 姚玄甲看着火胤妖王一脸轻松,若有所思。 虽然没有证据,直觉告诉他,这场忽如其来的两王对战,多半是小师妹的手笔。 如此费心地为雪素妖王拖延时间,小师妹与这双王城,难道还有什么关联? 他心中着实有些好奇,可惜小师妹昨日就已出城,现在想问也问不到了。 与此同时,荒漠之中。 雪素妖王一行五人,已经临近地阴界入口。 就在这时,雪素妖王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隐约的呼唤声。 「雪婶婶!雪婶婶!」 是无月? 她立刻回头远眺,果然看到风沙中,一个小小的身影在亲卫的护送下迅速飞来。 雪素妖王又惊又喜,迎上前去,「月儿,你怎么过来了?」 向苼摇了摇头,「我也不知,是火胤叔叔派人送我来的。」 此话刚落,其中一名亲卫顿时说道:「王尊,大王有感城中局势不稳,特命我等将无月殿下送来。」 雪素妖王心中一沉,「怎么回事?」 亲卫却是摇头:「属下不知,不过大王让属下转告您,让你不要担心,一切有他在。」 雪素妖王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你们回去吧。」 两名亲卫当即行礼,转身离开。 待得亲卫走远,雪素妖王收回视线,低头看着向苼,神情严肃:「月儿,我给你的东西呢?」 向苼眨了眨眼,「婶婶放心。」 她只回了四个字,雪素妖王却是听懂了,当即不再多问。 文申在旁听着,眼里顿时闪过一丝阴沉。 母亲现在还在关心的「东西」,除了核心罗盘,还能是什么? 母亲居然如此信任这个小丫头,将罗盘一直放在她的身上,难怪自己扑了个空。 不过事到如今,也无所谓了。 等到母亲产子,他得手之后,再回双王城。有万神殿第五殿主相助,攻破区区一个妖城大阵,还不是轻而易举? 小插曲过后,一行人没有耽搁,很快继续上路,没过多久便通过地阴界入口,进入缓冲地带。 妖王军回归没有几天,缓冲地带中尚且留有一条安全线路,顺着这条路走,基本遇不到魔人。 是以一行人没费多少功夫,便深入缓冲地带,来到之前妖王军扫荡的可空白区域。 第358章 惊疑 这片空白区域,是一处颇为隐蔽的山谷。 缓冲地带处于两界夹层,鲜少有光透进来,山谷内更是昏暗、杂草不生,到处都透着荒芜的气息。 空气里弥漫着魔人特有的腥臭味,向苼皱了皱鼻子,环视四周,淡薄的雾气里,隐约还可见地上还有妖王军扫荡过的血迹残留。 「吼——吼——」 极远处,传来魔人的吼声。 月皎有些害怕,瑟缩了一下身子,下意识靠在雪素妖王身边,压着嗓音道: 「母亲,这山谷看着一点也不安全,也没一个可以歇脚的地方,您真要在此处生产?」 雪素妖王苍白的脸上生出一丝笑意,也不言语,抬手一点虚空,平静地虚空立刻生出波纹,荡漾开来。 没过多久,一道空间门户,显现而出。 「秘境?」月皎惊呼一声,面露惊喜。 向苼在旁,同样露出喜色,但其心中却是没有丝毫意外。 李长亭在东洲时就跟她提过,双王当年身上携带着一个小秘境,将东洲的许多修士带到西洲来,这才发现东洲修士西迁后灵根提升的神奇景象。 秘境可隔绝气息探查,双王只要不傻,就一定会利用起来。 思索之余,雪素妖王等人已经进入门户,向苼连忙跟上。 门户之后,是一个方圆只有十里左右的狭窄空间,空间内陈设极为简单,除了正中央盛满灵液的巨大水池,其他地方,皆是一片虚无。 向苼便就站在虚无之中,眉头微皱。 她敏锐得感知到,这处小秘境壁障极其脆弱,雪素妖王生产时的威压若是完全爆发开来,极有可能会令秘境崩碎。 想到这里,她看了一眼文申四人,心中顿时有了猜测。 雪素妖王进来秘境后,神色放松许多。 她恢复本体,踏入灵液中,俯卧下来。 文申见状,立刻取出大量灵石,放置在灵池四角,随后拿出四面黑色阵旗,交到点翠、兰秀和月皎手中: 「此乃封天锁地大阵,我们分别持一阵旗,以妖元激发,守在灵池四角,便可封锁威压***在灵池内。至于无月妹妹……」 说到这里,文申看向向苼,和善一笑:「你为五感封闭之体,不会被威压伤到,就陪在母亲身边吧。」 「嗯!」 向苼乖巧地应了一声,踏入灵池中,坐在雪素妖王身边。 她看着雪素妖王侧脸,眼神平静,心中默念。 还有十天。 天狐王与万蝶王在荒漠中足足打了三天。 双方大军互有损伤,但都极为克制,伤亡只在两位数。 王碧昭藏身在暗中,想要等一个机会,可见它们三天来翻来覆去都是那么几招,根本没有动真格,她越发不解。 这两个妖王到底在搞什么鬼? 白白浪费三天时间,她等得没了脾气,索性暗中离开,先行赶往双王城。 而就在她离去后半日,双方战场之外,忽然掀起滚滚烟尘。 天狐王与万蝶王察觉到异样,立刻同时停手,警惕地看向烟尘滚动的方向。 没过多久,两妖便看清一只化形后期(出窍期)鼠妖率领鼠妖大军而来。 在其身边,还有一名面带微笑的青年修士,好似十分和善。 万蝶王看到那青年面孔,却是心中一凛,立刻就要撤离。 然而还未等她传令下去,便听那青年修士笑声传来:「万蝶道友何必急着走呢?不如多聊两句。」 此话一出,万蝶王立刻看向青年修士,俏脸含煞:「同为 凝魄后期,本王想走,你拦不住。」 青年修士听她语气不善,也不恼怒,仍是含笑点头:「万蝶道友说的不错,你若想走,我拦不住你,可是……你的这些妖子妖孙呢?」 万蝶王顿时心神一震,神色更冷:「你想怎么样?」 「万蝶道友何必明知故问?」 青年修士悠然一笑,「你分明认得在下,否则也不会急着离开。既然选择站在都鹤那一边,就早该想到会有今日才是。」 万蝶王俏脸微沉,但很快就恢复正常,冷哼一声道:「殷殿主,我与都殿主之间,只是交易关系。你们万神殿内部的矛盾,本王可掺和不起。」 「交易?」 青年修士轻笑一声,却是不信,「是什么样的交易,能让你出动整个蝶城大军,在这里纠缠天狐王三天有余?」 「一天两方幻晶石。」 万蝶王脸上露出笑容:「殷殿主,你若是能出更高的价,本王临阵倒戈,也不是不可以。」 「好啊,我给你双倍。」 殷不奉笑得两眼眯起,「你也不用去对付都鹤,只需要替我讲都鹤,引来此处,我便给你四方幻晶石。」 此话一出,万蝶王眼里瞬间爆出精芒,「殷殿主此话当真?」 殷不奉也无二话,直接丢出一枚储物戒。 在一边看着的天狐王,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殷不奉看了他一眼,淡淡传音道:「放心,这万蝶王反骨太重,等她价值耗尽,本座便会杀了她,裂魔谷仍是你的。」 天狐王脸色瞬间好转。 万蝶王检查储物戒,确认幻晶石为真后,脸上顿时掩饰不住喜色,抬头笑道: 「殷殿主真是爽快人。本王这便将都鹤引来,日后再有这等好事,殷殿主可千万不要忘了本王。」 言罢,万蝶王眼神示意彩衣女子。 彩衣女子当即取出一枚惰石符,刻画一番。 半个时辰后,第六殿主都鹤从空中极速掠来。 在看到地面三王大军汇合,他身形瞬间滞在半空,随后以更快速度落下地面。 「五哥,我可算是找到了你了!」 他满脸惊喜地走向殷不奉,「听说你在此地计划进展不顺,我便过来想要帮你,可惜你行踪不定,一直没能碰见。」 「倒是让六弟苦恼了,是五哥的不是。」 殷不奉面露歉然,旋即挥袖抛出一座巨大的黑色楼阁,热情道:「来来来,与我去行宫喝一杯。」 都鹤神色顿时一僵:「五哥,你事务繁重,小弟可不敢耽搁你时间。」 「六弟说的哪里话?」 殷不奉强行抓住都鹤的手,神色更为热情:「你亲自过来帮忙,我自然要以水酒略作谢意。 六弟不接受哥哥的谢意,难不成这次过来相帮,不是真心的?」 都鹤眼皮子剧烈一跳,「既然五哥盛情相邀,那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一番拉扯,任谁看了,都觉得这两人关系莫逆,比亲兄弟还亲。 然而天狐王与万蝶王看着这一幕,只觉得不寒而栗。与人族相比,他们妖族之间的关系,还是太单纯了。 黑楼内。 都鹤坐在桌前,感应到楼内各处隐隐传来的杀机,脸色略显难看。 该死的万蝶王,竟然临时反水出卖他! 这暗中的针对摆在了明面上,对他极为不利。若是殷不奉带万蝶王回去告状,他必将受重罚。 好在方才他落地一番试探,殷不奉不与他撕破脸皮,便就说明事情还有转圜余地。 念及此处,都鹤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怒火,沉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自然是联手对付双王城。」 殷不奉淡淡一句顿时令都鹤生出疑惑:「万脉剑宗如今已式微,还那么难对付?」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殷不奉轻声感慨,「我让鼠王截杀水剑脉弟子,结果竟是死了,死得极为干脆。 我前去探查一番,感应到那里残余一丝冰剑气息,应是水剑脉大弟子王碧昭的手笔。」 「王碧昭?」 都鹤眉毛一挑:「此女在殿中卷宗内,只评到乙等,其真实实力至多在化神中期,与鼠王相当,怎么可能瞬杀鼠王?」 「殿内卷宗不准,又不是第一回了。」 殷不奉摇了摇头,「万脉剑宗二十年前虽说在二殿主手里吃了大亏,可底蕴还在,这次忽然插手裂魔谷一事,定然不止派来王碧昭,暗中多半还有后手。」 都鹤闻言沉默片刻,道:「我来拖住王碧昭。」 「就只是一个王碧昭?」 殷不奉眉头一挑,笑道,「我急得大殿主曾经赐给你一件宝……」 此话一出,都鹤脸色立刻变了,「殷不奉,你别太过分!」 「我过分?」 殷不奉笑意微敛,「这些年,你故意给雪素妖王传递妖王谷灭门的消息,又杀他义子义女……」 「等等!」 都鹤忽然开口打断,语气阴沉:「殷不奉,今日被你抓到把柄,我认栽,可你也不能什么黑锅都往我头上盖。 传递假消息刺激雪素妖王,确实是我所为,可那些义子义女的死,与我何干? 难道不是你帮那文申剪出异己,暗中所为吗?」 此话一出,殷不奉脸色骤变。 都鹤见他这副反应,脸色顿时跟着变了,「不是你干的?」 殷不奉冷笑一声,「雪素妖王对那些义子义女,虽有感情,却也不多。即便全死了,也不如一个王拓的死讯,我何必费那个功夫?」 都鹤听着,脸色越发惊疑不定。 既然不是他们两人所为,那岂不是说,暗中打雪素妖王幼子主意的,除了他们,还有第三个人? 「今天剧情很卡,宝宝们早点睡觉吧,后面两章要晚点了。」 . 第359章 惊变 殷不奉脸上的从容消失了。 他原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控,只需要带领三王大军装模作样地攻打双王城,刻意制造出战况胶着的效果。 等到雪素妖王顺利生产,潜伏在她身边的文申自会出手杀了雪素,将胎儿带到他面前。 火胤见到妻子的尸体与胎儿,必将心神大乱,杀起来也不难。 可没想到暗中作梗的,除了都鹤,还有一个未知的第三人。 完美无缺的计划,忽然出现一个致命的疏漏,殷不奉哪里还坐得住,立刻吩咐都鹤带领三王大军全速赶赴双王城。 他自己则是脱离队伍,飞速朝地阴界入口方向赶去。 化神后期修为,速度何等之快。 仅是不到一个时辰,殷不奉便跨越万里之遥,到达地阴界入口附近。 他正要直接穿过入口,就在这时,入口周围的空间一阵荡漾,一只足有百人的妖王军精锐蓦地出现,挡在殷不奉面前。 其为首一名化形后期(出窍)将领,神色凝重,手中灵枪直指殷不奉。 殷不奉眼中杀意涌现,「找死!」 同一时刻,双王城主营帐,斥候来报。 「大王!城外传来急报,三大妖王率领十万大军,已进入五千里警戒范围!」 火胤听到这话,面色一沉,却不慌乱。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他目光扫过坐在营帐中的姚玄甲、姚子逸和王碧昭,心中分外安稳。 姚子逸在接应途中杀了鼠王,对面天狐王、万蝶王和那万神殿幕后黑手加起来,也不过三人。 而如今城内加上他自己,双王城中足有四名凝魄期坐镇。 再加上城中阵法相护,一万妖王军精锐进可攻,退可守,足可以一当十,将战局拖入胶着局面。 而如果对方真的只有三名凝魄期战力,己方这边多出一的人,完全可以冲入地方大军中肆意屠戮。 如此一来,他们说不定非但不用拖延时间,还能迅速击溃对方,逆转局势! 想到这里,火胤妖王心潮澎湃,对无名峰主更为感激。 「诸位剑宗道友……」 他话刚开口,忽然感应到腰间惰石符震动起来。 是地阴界入口的守军! 火胤妖王心中咯噔一声,立刻拿出惰石符,这一看,顿时令他脸色骤变。 「不好!地阴界入口遭袭!」 他猛然站起来,脸色极为难看。 对方直奔地阴界入口,显然是知道素素藏身之处。 可这一计划的所有知情者,现在应该都已经在小秘境中,谁也无法传递消息出来。 是谁走漏了风声? 顺着这一念头,火胤妖王立刻怀疑到「无月」身上。 大战之前,也只有她急着要追去素素身边,还有那数日前三王大军压境的假消息…… 是她! 火胤妖王眼中怒火高燃,心中悔恨不已,自己居然亲手将女干细送到了素素身边。 「诸位道友,事情有变。」 他语速极快地说道:「我要立刻出城!双王城就交给各位了。」 言罢,他直接起身向外飞去,同时抛出一枚金红色石像。 那石像在半空的轰然炸开,化作一个通往地阴界的黑洞。 火胤妖王正要进去,忽见地面飞来一道白光,他下意识伸手接住,却见是一只龙型木雕。 「以妖力灌注,方可成一大助力。」 姚玄甲的声音同时传来,「双王城有我等看护,定保无虞,阁下尽 管放心驰援。」 火胤妖王闻言感激地看了一眼地面上的姚玄甲,再不耽搁,身形一闪,没入黑洞中消失不见。 姚子逸看着空中黑洞散去,神色有些惊讶,「二师兄,那是你最近的得意之作,你居然舍得给他用?」 姚玄甲摇了摇头:「双王似与小师妹有些渊源,自然是要多尽一份力。」 「小师妹?」 姚子逸神色有些呆滞。 小师妹才多大,怎么忽然跟双王扯上关系了? 他两日前回到双王城,发现战局不紧张,便又出去将周盈等人一路护送到城中,对向苼也在城中之时,一无所知。 王碧昭坐在一边听着,已经震惊到麻木,浑然没听清楚两人在说什么。 她一心修炼,本就对无名峰了解不多,对其印象只停留在「只靠法宝修为不济的废物」之上。 可半日前赶到双王城后,她看到坐在营帐里的,传闻中喜欢砍柴的二弟子,和整日游手好闲的三弟子,修为居然都在她之上,她整个人都陷入了茫然。 她是水剑脉大弟子! 整个水剑脉,除了脉主师尊之外,再也没有人修为比她更高。 可这无名峰的两人,修为俱都在他之上,可以说,随便去哪一个主剑脉,都足够担任大弟子一职。 难道说,之前那些谣言,是无名峰主想要藏拙,故意为之? 等到回宗之后,定要弄清此事。 她想到这里,忽然见姚子逸看过来,淡淡开口: 「王碧昭,你擅离职守,弃门下弟子于不顾,差点令她们尽数丧命于鼠王之手。 此事我会告诉温脉主,让她好生定夺。」 王碧昭听到这话,脸色顿时一变。 糟了! 她完全忘了这件事。 自己这次可不是往常一样独自行动,还带着那么多师妹呢! 「她们可有出事?」她急急问道。 姚子逸懒得与之多言,「她们此刻就在城中,你自己问去。」 王碧昭一听,立马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姚玄甲看着王碧昭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 这王碧昭资质不错,可性格急躁,并不适合当大师姐。 「温师姐应该明白。」 姚子逸神情放缓,语气有些无奈:「只是二十年前,水剑脉战损太多,除了王碧昭,其他人实力都不够。」 姚玄甲闻言,也是轻叹一声。 这些年,剑宗折损的天骄弟子,太多太多了。 殷不奉灭了妖王军,一路疾驰不久,蓦然看到前方迷蒙的雾气中,走出一名面容粗犷的壮汉。 「火胤。」 殷不奉脸色微沉,「还真是阴魂不散。」 火胤妖王看着殷不奉,眼神冰冷,「有我在,你休想再前进一步。」 殷不奉听到这话,却是冷笑,「火胤妖王,奉劝你一句,别傻乎乎地站在这里拦我。 你那小秘境里,此刻说不定已经翻了天了。」 火胤妖王根本不为所动,直接仰头长啸一声,化作本体,冲向殷不奉。 殷不奉神色不变,右手迅速一甩,一根漆黑的锁链穿破虚空,向四面八方延伸而去,眨眼便形成一个牢笼。 他根本不想与火胤妖王浪费时间,直接动用一张底牌。 火胤妖王眉心金纹一闪,道道金色雷霆从天而降,将牢笼轰出一个破口。 可还未等它出去,又有数十条锁链飞来,竟眨眼便将破口弥补。 哗哗—— 飞来的锁链越来越多,仿佛无穷无尽,在牢笼外包裹了一层又一层。 火胤妖王暴怒,牢笼内金色雷霆闪的令人真不开眼,锁链层层爆裂,但始终无法突破出来。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心中焦急,透过锁链缝隙,看到殷不奉已经收手快要离开,立刻就要燃烧妖魄拼命。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想到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只龙形木雕,果断灌入妖元。 木雕在妖元浸润之下,立刻爆发出璀璨金芒,迅速膨胀。 「吟!」 一声龙吟从木雕中传出,随后膨胀的木雕轰然炸裂,一条金龙幻影从中飞出,张口喷出一团火焰,锁链瞬间被烧出一个大洞。 殷不奉脚步一滞,回头看到金龙环绕的火胤再次杀来,脸色阴沉得无以复加。 「你想死,本座成全你!」 两日后,三王十万大军终于兵临双王城下。 都鹤站在大军前方,脸色阴沉。 第三人的出现,不仅打乱了殷不奉的布置,连他心神也难安宁。 因为殷不奉任务若是失败,回殿之中必定会拉他下水,将一部分罪责归咎在他身上。 他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尽力帮殷不奉拖住双王城,助他成事。 若能攻破双王城,尽数歼灭敌方,赶赴地阴界援助,自然更好。 想到这里,都鹤眼里杀机一闪:「万蝶王,让无月动手,破去大阵。」 他要速战速决! 万蝶王自无二话,命彩衣女子刻录惰石符传递信息。 奴行据点的华袍老者看到,顿时精神一振,正要复制内容到向苼的母符上。 忽然,他看到自己双手居然以肉眼可见地速度开始老化、腐朽。 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的浮现心头。 「怎么回事?」 他面露惊恐,慌忙起身,可还未走出两步,整个人便断了气息,仰头倒下,化为一只老死的蝶妖干尸。 姚子逸跨入屋中,看也不看地上干尸,拿起坐在华袍老者原来的位置上,目光一扫惰石符,脸上露出微笑。 「小师妹还真是面面俱到,把什么都考虑到了。」 不多时,城外大军,彩衣女子惰石符震动。 彩衣女子看完,顿时露出喜色:「无月已经暗中带人前往核心罗盘所在,最多半日,即可毁去罗盘破阵。」 「好!」 都鹤眼露精芒,当即下令:「原地驻扎半日,待得阵破,即刻破城!」 第360章 混战 半日之后。 荒漠炙热的风,吹过十万大军。 双王城上空,大阵光芒非但没有黯淡破碎之象,反而越发明亮。 万蝶王脸色阴沉,「万福,再传讯!」 彩衣女子神色已经有些慌乱,闻言连忙拿出惰石符,正要传讯,却见惰石符先行震动起来,随后一行字显露而出。 「事情有变,再等半日。」 都鹤听到这极其敷衍的八个字,顿时气急而笑,「万蝶王,你干的好事!」 到了此刻,他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被耍了。 万蝶王亦是脸色难看,难道是两日内,无月正巧暴露了? 念及此处,她忽然想起一事,看向天狐王:「你之前可有收到文申传讯?」 「文申?双王城少主?」 天狐王一脸莫名其妙,「他传讯给本王作甚?」 此话一出,万蝶王脸色骤然一寒,转头看向彩衣女子。 彩衣女子神色慌乱,「姐姐……」 万蝶王心中怒火充斥,根本不想听她辩解,直接抬手一掌,将彩衣女子拍成一滩血泥。 「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何用?」 杀了彩衣女子,万蝶王怒容收敛,高声大喝:「万蝶坪所属听令,全军进发,攻打双王城!」 都鹤看着万蝶王带军冲锋,弥补过失,冷笑一声,眼神示意天狐王与新鼠王。 两妖自无二话,跟在蝶妖大军后面,一起冲向双王城。 「杀!」 双王城大阵中涌出妖王军精锐,双方大军接触,大战瞬间爆发! 都鹤脚下一跺,身形飞入高空,手掌一翻,一根血色长矛出现在手中。 这柄血魂咒矛,是圣主赐给他的唯一一件法宝,他一直舍不得用。 如今居然要为了殷不奉,消耗掉它。 他满心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当即手掌一震,将长矛抛出高空,双手迅速掐诀,口中念念有词。 长矛在咒语之下,迅速涨大,其上血芒更是如同耀眼,将下方战场都衬托成一片血色。 一股惊悸之感,立刻弥漫在所有双王城妖族心头。 「那是什么?!」 城门上,副将两眼死死盯着半空的血矛,「挡不住!这血矛气息太惊人了,大阵要破了!」 此话一出,城门众将皆是面色难看,却无一人提出投降,而是迅速商议起对策。 「剑宗几位前辈已经出城迎战,我们必须守住城池!」 「合力加固罗盘!」 「核心罗盘在什么地方?」 「罗盘由王尊安排,谁也不知道在哪啊!」 「……」 众妖还未商量出什么,城外上空的血矛就已积蓄完成,化作一道血色长虹,刺向双王城大阵! 当!!! 一声震天巨响,响彻天地。 都鹤看着那刺在龟纹屏障上,丝毫不得寸进的血色长矛,满脸的不甘瞬间变作震惊。 怎么可能? 圣主赐予的法宝,怎么可能连区区的一个妖城大阵都破不了?! 都鹤震惊,城门上一众妖族将领,则更是呆滞。 他们在阵中看得很清楚,那长矛根本没刺在大阵上,而是被大阵外另一面屏障给挡了下来。 众妖正愣神见,忽见姚玄甲缓步而来,「吝青,我要出城应战,接下来你留在此处,守住这两件东西。」 姚玄甲直接掏出两个东西丢了过去。 副将吝青接过一看,顿时一惊,「核心罗盘 !还有这面龟甲……」 他再抬头看着大阵外那龟纹屏障,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脸上立刻露出激动之色。 「小妖定以性命护之!」 姚玄甲略一颔首,脚下踏过城墙,身形瞬间飞入高空,落在都鹤对面。 都鹤这时早已恢复冷静,见穿着粗布麻衣的姚玄甲挡在面前,顿时冷笑一声:「找死!」 他话声轻蔑,心中却未有丝毫小觑,身形飘空后退,同时双手结鬼印,口中迅速念出一串咒语,而后抛出大把黑沙。 那黑沙甫一出现,咒语立刻附着在其上,迅速凝聚成一座十数丈高的黑色鬼将,杀向姚玄甲。 姚玄甲不急不缓,从怀里掏出一只神人木雕,随手扔出。 木雕破碎,一名金甲巨人从中走出,与黑色鬼将战到一处。 而在战场另一边,万蝶王早与姚子逸交手,可对方意境诡异,似乎能操控时间流动,她防不胜防,短短片刻便落入下风,十分憋屈。 都鹤对上的粗布男子深不可测,自己面前看似单薄的青年,修为也不在化神后期之下…… 这场战局,难道要输? 她惊疑不定,看到远处第三处天狐王所在的战场,心神方才安稳一些。 等到天狐王空出手来,未必没有胜算。 噗! 王碧昭一剑刺入天狐王体内,天狐王霎时化作幻影散开。 她眼神一凛,脚下冰蓝色闪过,身形立刻偏离原地五丈。 下一刻,一条硕大的尾巴扫过她原来所在之处,猛烈的飓风吹得王碧昭衣角猎猎作响。 王碧昭伸手一招,飞剑立时回拢,化作数百柄冰蓝色小剑,环绕身周。 她冷眸打量着面前四个一模一样的天狐王,眼中寒意渐重,连眉毛都染上一层白霜。 这天狐王不仅修为比她高出一个小境界,达到凝魄后期,肉身极强,还有这等难辨真假的分身天赋。 自己恐怕不是对手,只能尽量拖延时间,等火胤妖王回来。 上方六人暂时难分胜负,下方战场亦是陷入胶着。 三王联合大军虽有十万之众,精锐却只有三万。 妖王军精锐更少,只有一万,却可依托于大阵,进可攻,退可守,一时间与十万大军打得有来有回,毫不露怯。 水剑脉众弟子平均修为高出一截,对上三王精锐更是一场屠杀。 但很快,她们就被老对手万神殿修士缠上,陷入激斗。 李小六修为偏低,只能混在妖王军人族修士中杀些炼骨期(筑基期)妖族,一边视线不断在周围逡巡。 四师姐刚刚开战时还在,怎么忽然不见踪影了? 三日后,缓冲地带小秘境内。 封天锁地大阵早已开启,雪素妖王伏卧在灵液池内,不断低低喘息着。 往日纯白如绸缎般的毛发变得干枯毛糙,连眉心王字族印,也黯淡许多,威压不存。 向苼从灵液中捞出一团脱落的毛发,扔在池边,神色凝重。 十日已去其九,明日便到百年之期。 雪素妖王显然怕重蹈当年覆辙,出现意外,这八天来,她不断将本源灌输进腹部,使得自身越发虚弱。 「本源损耗过甚,孩子出生后,雪素妖王恐怕需要上千年休养……」 向苼心念一闪,目光扫过站在灵池后方两侧的文申与月皎,手掌再次浸如灵液之中,假装捞取掉落的毛发。 实则一枚枚禁制符文,正顺着她单手结印,悄然潜入灵液池底。 这一过程极为隐晦,同样已经持续九天。 寂静之中,某一刻,月皎忽然皱眉说道:「我好像听到,外面似乎有打斗的声音。」 点翠与兰秀听到,心神下意识集中到外界。 而就在两人走神的刹那,月皎忽然撒开阵旗,召出三根黑雾弥漫的尖锥,刺向雪素妖王小腹! 文申心神一直都在雪素妖王身上,不为外物所动。 看到月皎动手,他瞬间反应过来,抬手一张金光盾牌飞出,险而又险地挡开三根尖锥。.. 一击不成,月皎柳眉轻皱,飘空后撤。这具肉身太弱了,她施法威力竟不足一成。 文申惊出一身冷汗,旋即看向月皎,眼里已呈暴怒之势,「你找死!」 他二话不说杀向月皎,同时暗中传音点翠,「贴身看好雪素妖王,无月与兰秀若有不对,直接杀了!」 点翠收到传音,立刻踏入灵池,护在雪素妖王千面,紧张地看着战局。 兰秀手里紧紧握着阵旗,看着月皎在文申强攻之下落入下风,却处处透着一股从容,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这不是殿下! 殿下天资有限,修炼至今不过炼骨期(筑基),化为人形还是靠王尊赐下的一枚上品化形丹。 怎么可能忽然能与化形后期(出窍)的大殿下打得有来有回? 无月不是说殿下没有问题吗?难道以王尊的手段,也没查出什么来? 灵液池中,雪素妖王眼眸勉强抬起一分,看着已被文申逼退到远处的月皎,眼里闪过一丝痛心。 此刻此刻,她哪里会看不出来,月皎早已被人夺舍。 一个多月前的那场偷袭,月皎终究还是没能幸免啊…… 她心神波动,顿时喘息得更加厉害。 向苼连忙安抚,「雪婶婶,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专心生产,莫要受到干扰。」 向苼话音清澈,如同碧涧流泉,抚平了雪素妖王心中那一分躁动。 她重新闭上眼,不再多看。 不远处,文申压着月皎打,久攻不下,越打越是烦躁。 月皎似也不急,身形似柳飘空,屡屡避过爪击,间隙不忘甚至还笑盈盈地说到: 「大哥,你可知万神殿中,殷不奉的话最是不可信?」 「他许诺给你什么?让你如此拼命,别到头来被他骗得什么也不剩下。」 此话一出,文申脸色微变,旋即冷笑:「你夺舍妹妹偷袭不成,还想妖言耸听干扰母亲生产?母亲才不会信你的话。」 第361章 暴露 月皎闻言微微一笑,转头看向雪素妖王,「妖王阁下,我之所言,句句是真。万神殿第五殿主殷不奉,意图谋划你肚子里的幼子,文申早就投靠了他。 这些年,文申看似辛苦为你奔波,实则是想要等你孩子出生,再出手抢夺。 你再仔细想想,文申在短短二十年立,修为就从化形初期突破到化形后期,速度何等迅猛? 他靠的,可都是殷不奉赐予的修炼资源。」 雪素妖王双眸紧闭,毫无回应。 可从她发颤的睫毛也能看出来,对于月皎的话,她并不是无动于衷。 点翠心中更是心虚,立刻急声替主子辩解,「王尊,大殿下对您忠心耿耿,这些年他的辛苦,您都是看到的。」 「点翠,不要说了。」 向苼打断点翠,伸手不断安抚雪素妖王,「雪婶婶生产最为重要。」 点翠顿时闭嘴。 两人说话的同时,远处斗法局势忽然发生变化。 只见文申双眼通红,喉咙中发出一声低沉的狮吼,大量妖力透体而出,化作重重金光将其完全包裹。 待得金光散去,一只巨大狮妖从中走出,眼里已然恢复清明,血光不存。 月皎见状,脸上划过一丝诧异,这文申居然破了她的迷心咒。 文申与月皎对峙,眼里已无之前恼怒,反而带着浓浓的戒备。 此女手段诡异,竟能不知不觉影响他的心智,若非他血脉天赋可清除神智影响,此刻怕已经着了道,成为此女手中的傀儡。 不过此女手段再厉害,月皎本身修为不高,肉身孱弱,只要打碎她的肉身,魂念无所寄托,便不足为惧! 打定主意,文申低吼一声,再次冲杀上去,所用妖法皆是势大力沉,范围极广。 月皎闪避不开,肉身震荡之下,逐渐出现崩裂,血迹洒落虚空。 她落入这般困境,神色却依然淡漠如水,仿佛处在下风的不是她,而是文申。 双方激战中,时间缓缓流逝…… 九个时辰后,灵液池边的滴漏耗尽最后一滴水。 雪素妖王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 百年之期,到了! 她立刻鼓动腹部蓄势许久的妖力,在这股妖力震荡之下,安睡在腹部的肉团立刻迅速向下蠕动,前后不过数息,便脱离母体出生,滑入灵液池中。 这小小生命气息出现的一刹那,月皎与文申几乎同时转向杀来! 「点翠,抢子!」 点翠收到传音,神色挣扎了一下,但眨眼就化作坚定,周身妖力爆发,飞速抓向灵液池中的幼子。 雪素妖王感应到妖力,哪里还不明白月皎所言是真。 孽障! 她心中怒意沸腾,眼神决绝。 生产幼子时间虽短,可却已耗尽她最后一分力气,令她无法动弹。 她已经辜负拓儿太多,无法弥补,又岂会再让麟儿受难? 如此想着,她正要燃烧妖魄拼命,蓦然间,一道倩影如浮光般掠过眼前,月白色的剑气扫出。 点翠脸色大变,猝然激发石灵抵挡,可仍是瞬间被一剑斩成两段,当场身陨。 同一时刻,灵液池水激荡,无数禁制符文从灵液中升起,化作禁制结界,将雪素妖王牢牢守护在其中。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化,出乎在场所有人意料之外。 「月皎」与文申赶至,同时全力轰在禁制结界上,结界竟只是略微动荡,便迅速平息。 「月皎」看着那密密麻麻的禁制符文,眉头轻皱,「这是古禁……」 文申看着已经抱起幼子的向苼,脸色更是难看,「原来隐藏最深的,是你!」 向苼置若罔闻,抱着幼虎回到了她的身边。 「嗷~~」 幼虎四肢伸展,睁开水汪汪的眼睛,发出一声奶气的啸叫。 「原来是个妹妹。」 向苼温柔一笑,逗弄一下粉嫩的小虎爪,便将幼虎送入雪素妖王怀中。 「无月……」 雪素妖王怔怔地看着向苼,眼里震惊、疑惑、欣喜……种种情绪糅杂在一起,令她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方才月皎和文申接连翻脸,她的心一下子寒了大半,甚至怀疑无月也是万神殿刻意安***来的探子。 不曾想,无月的确是有所隐瞒,可却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向苼见她不说话,只当她心中仍有芥蒂,不由轻叹:「雪婶婶,我并非刻意隐瞒,只是……」 「不用多言,我都明白。」 雪素妖王出声打断,看着向苼的眼里带着一分疑惑,「只是我不明白,我们素昧平生,你……为何要这般费尽心思帮我?」 向苼听到这里,顿时神秘一笑,「雪婶,这个问题的答案,由我来回答可不合适。」 雪素妖王一怔。 什么意思? 便在这时,禁制结界外的月皎忽然开口:「傀宗古禁,如今修真界只有一人掌握,你是东洲地神,向苼!」 此话一出,文申脸色狂变,心中立刻生出退意。 人的名,树的影。 二十年前东洲修士西迁后,东洲地神的名讳,早就传遍整个西洲修真界,与万脉剑宗秦天缺齐名。 他一个小小狮妖,哪里是对手? 「东洲地神?」 兰秀杵在禁制结界内一角,看着向苼纤弱的背影,神色恍惚。 这些时日跟在她身边,一口一个「兰姐姐」叫她的月儿,居然是传说中的地神? 她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文申和兰秀只是震惊,雪素妖王听到这四个字,却是立马想到之前那假冒姜易之人,所说的话。 「东洲地神向苼,称妖王谷少主为大哥!」 虽说此人所言真实性存疑,可一想到向苼主动叫她为婶婶,她的心口便止不住砰砰直跳! 向苼被叫破身份,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她看着「月皎」,淡然出声:「不知是万神殿哪位殿主分识?夺舍一个小小猞猁,还真是委屈你。」 「月皎」闻言不惊反笑,轻轻拍掌道:「不愧是地神阁下,一眼就看穿本座身份。」 「这不难猜。」 向苼神色平淡,「我还知道,你的排名,在第六殿主之后。如此小心翼翼隐藏自身,看来你的修为,远不如那位第六殿主。」 「月皎」眼皮子一跳,随后很快恢复正常,哀声叹息: 「连二殿主都能在阁下手中吃大亏,我这等排名末尾的殿主,自然不是地神阁下的对手。不过……」 「月皎」语锋一转,「地神阁下似乎忘了一件事,这里,可不是东洲呢。」 此话一出,心生退意的文申立刻反应过来。.z. 是啊! 这里不是东洲,东洲地神根本无法动用地心清气,其本身修为最多不过元婴期,他怕什么? 杀了东洲地神,一样能完成计划! 他念头方生,却见向苼忽地脚下一踏,飞出禁制结界,扬手一道剑光射向月皎。 文申大喜,眼眶泛红,毫不犹豫地张开血盆大口,咬向向苼。 向 苼看也不看,抬手一巴掌甩在文申脸上。 但听「砰」地一声爆响,文申整张狮脸竟是被拍得凹陷下去,庞大身躯狠狠砸落地面。 雪素妖王看着,满是震撼,「这幅肉身……」 「月皎」触及小秘境边缘,听到动静回头一看,顿时脸色微变,暗骂一声文申废物。 她哪里敢小看向苼,方才那番话不过是说给文申,引他出手,为她争取逃跑时间的。 可没想到,向苼居然一眼就看穿她的意图,文申更是连半点时间都拖延不住。 她不敢再耽搁时间,双手迅速掐诀,一抹血色幽芒浮现指尖。 这法诀显然超出肉身承担上限,幽芒甫一出现,「月皎」体内便传出内脏碎裂之音,便是脸上都崩裂出密密麻麻血痕。 可她脸色却无半点变化,果断伸手点在秘境屏障上。 但听一声轻响,幽芒瞬间穿透小秘境,透点四周的裂纹,立刻如蜘蛛网一般延伸开去。 轰! 小秘境炸开,瞬间将「月皎」身躯炸成粉碎,一缕黑烟从秘境碎片中飘出,极速赶往地阴界入口。 只要这一缕分识能回归本体,将东洲地神出现在西洲的消息上报,她必将得到大量赏赐。 只要修为上来,何愁排名无法上升? 然而还未等她逃出十丈距离,一抹惊人剑光陡然自秘境碎片中刺出,化作一张天地剑网,瞬息将方圆百里封锁。 剑意成网?! 「月皎」心中惊悚,回头看到向苼从碎片中走出,神色依旧淡然,没有丝毫变化。 在其身后,禁制结界中的灵池安稳落地,雪素妖王与兰秀,均是毫发无伤。 「月皎」藏匿在灰雾之中,暗自咬牙。 鹿玄机不是说东洲地神走的香火道吗?怎么一手剑道如此厉害? 这肯定不是她本身手段,而是某种法宝。 这等意境法宝,持续时间不长,只要藏匿好,熬过这段时间,她同样能够逃走。 「月皎」打定主意,却见向苼抬手召回飞剑,一股沛然剑势,蓦地爆发! 天地间飓风骤起,雪花裹挟着剑意,将百里内每一寸虚空,瞬间绞杀粉碎。 「不可能!」 「月皎」发出一声尖叫,终究是带着满心不甘,被无数雪花削碎,散于天地间。 第362章 记忆 双王城前,大战已经持续了三天三夜,战况极为惨烈。 城外荒漠早已被血液浸染成一片暗红之色,尸横遍野。 上方高空,天狐王看着对面遍体鳞伤,却仍然没有倒下的王碧昭,脸色阴沉。 同阶之中,人族修士不如妖族,可对方比他差低一个小境界,却硬是靠着那古怪龟纹屏障,与他耗了整整三天三夜。 这对他而言,简直是耻辱! 好在这龟纹屏障经过三天的不断摧残,已有碎裂之势。 等到这屏障毁去,此女必将死在他手中! 王碧昭周身鲜血浸染,连周身冰剑护盾都有些维持不稳,眼里透出深深的疲惫,却仍旧保持着十足的冷静。 姚玄甲除了对付第六殿主,还要分心维持这面龟纹护盾。 天狐王的实力还要在天狐王之上,虽然被姚子逸略微压制,但也是势均力敌之势,没有人能帮自己。 若是连这一分冷静也失去,自己很快就会因为失误,死在天狐王手下。 就在这时,她耳边蓦然响起一道传音,「卖他一个破绽!」 王碧昭心神一震,下意识就要看向四周,却硬生生忍住,眼里露出果断之色。 龟纹屏障已经撑不了太久,倒不如冒险一试。 她当即提起丹田内最后一丝真元,冲出龟纹屏障,再次杀向天狐王的一道幻影。 天狐王立刻就要有所应对,可忽然,王碧昭似是真元运转不济,周身细小冰剑一阵颤动,体外环绕的冰盾竟是瞬间崩溃开来。 「机会!」 天狐王立刻目光大亮,三具幻影瞬间回归本体,化作三条尾巴,如同利剑一般刺向王碧昭。 而就在他散去幻影的一刹那,其侧后方蓦地暴出一道血光,冲天的血煞之气升空而起,闪电般斩向狐尾! 天狐王浑身毛发立起,一股生死危机感萦绕心头。 他毫不犹豫地疯狂后撤,然而这一道血光速度太快,快到他只来得及收回一条尾巴,那道血色剑光便轰然降下。 噗!噗! 浓郁的血色一闪而过,两条血色断尾,掉落虚空。 「不!!」 天狐王发出凄惨的嚎叫,尾巴是他一身修为所在,这一剑几乎斩了去他六成道行,令他气息迅速跌落,眨眼就要跌破化神期。 他眼里流露出浓郁的恨意,却不敢有丝毫停留,化为本体,抛下一切向战场外遁逃。 可他逃得快,那道血光追得更快,几乎是瞬间便跳跃虚空,贴入它的身后,一剑横出! 噗嗤! 一颗狐狸头颅高高飞起,妖魄在尖叫声中飞出头颅,又被一剑轰碎。 自始至终,他都没弄明白,他们妖族一向引以为傲的防御,为何在这血光之下,脆弱得如同豆腐一般。 可惜,他再也没机会知道答案了…… 这一过程,说来缓慢,实则从天狐王遭到偷袭,到天狐王被杀只在极短的一瞬间。 万蝶王反应过来,二话不说化为本体彩蝶,双翅一震,在虚空拉出数条彩色弧线,正欲逃离。 可就在这时,一道沉重如山岳的威压,陡然自远处爆发,其威势竟比虎王之威更强。 这一股威压,集中压在万蝶王身上,来自血脉上的剧烈震慑,顿时她动弹不得。 就在她陷入僵直的这一瞬间,血光到来,剑光如血瀑,斩碎双翅。 万蝶王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叫,坠落虚空,血光紧随其后,来回穿梭三次,万蝶王残躯当场被分尸八块,连同妖魄也一起被斩碎。 万蝶王连一句遗言 都未能落下,当场身陨。 另一侧战场中的都鹤,早就吓得脸色发白,口中迅速念出一段咒语,脚下闪过奇异符文,化作一道黑虹遁走。 他刚才都看到了什么? 与他对阵的粗布神秘男子,居然爆发出神兽玄龟之威! 还有那道连杀两名化神后期的血光,分明是千年前,一度令万神殿众多修士闻之色变的杀戮剑意! 可是领悟此剑意的清剑脉脉主袁素,不是早在千年前就死在殷不奉手里了吗? 还有那位压制万蝶王的年轻修士,他离得太远看不出太多,但能压制凝魄后期妖王的,又岂是无名之辈? 可他竟真的不认得。 今日所遭遇的这群人,除了王碧昭,他一个都没在万神殿卷宗里见过。 万脉剑宗藏得如此之深,必定有所图! 若能将此消息报上去,他或许非但不用受到殷不奉牵连,还能得到嘉奖! 想到此处,都鹤一咬牙,立刻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雾,随后迅速念出一段古怪咒语。 那咒语融入血雾,顿时发出一声诡异的咆哮,随后竟是融入都鹤自身。 刹那间,都鹤身体崩裂,血液飘洒,可同时也在顷刻间爆发出百倍速度,眨眼飞入天际。 血色剑光还要继续追,王碧昭从震惊中惊醒,立刻飞速追过去拦下,「袁师姐……」 她方才叫出名字,就被血光劈得吐血倒飞,砸在战场之中,压死大片妖族。 「袁师姐?!」 王碧昭顾不得重伤,正欲再飞身拦截,却见一缕迷蒙白光笼罩而来。 随后那道血色剑光,便如倒带一般,眨眼退到原来击杀万蝶王的位置。 一座山形木雕从天而降,瞬间将血色剑光压入地底。 「这是……岁月剑意?」 王碧昭此前疲于应对天狐王,根本无心关注其他两处战场的具体情形,此刻看到姚子逸施展手段,浑身都止不住颤抖起来。 若只是杀戮剑意出现,她还不会多想,现在连岁月剑意也出现了,她立刻就联想到早已经逝去的两名师兄师姐身上。 三千年来,万脉剑宗经历过三个至暗时刻。 第一次,是三千年前元剑脉脉主陈澜之师兄,遭到万神殿围杀失踪,魂灯泯灭。 第二次,是一千年前清剑脉脉主袁素师姐,遭万神殿偷袭,当场身死灯灭。 第三次,则是二十年前,玉殿剑主李玉师叔为保东西二洲通道不毁,身陨当场。 因为这三件事,门中上下弟子,一度沉浸在哀伤之中,无可自拔。 可现在,她看到了什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碧昭喃喃自语,甚至连周围的妖族敌人也忘了应付。 就在她将要被妖族淹没的刹那,其身边默然出现一道虚空黑洞,一只手忽然从中伸出,将她扯了进去。 下一刻,王碧昭出现在龟纹屏障内。 「王师姐,你发什么呆啊?」 李小六累得直喘气,「你知不知道你有多重?」 王碧昭呆呆地看着李小六,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方才那黑洞,是玉师叔的虚空剑意。 她想起二十年前李玉死战不退的情形,眼眶忽然就泛了红,小心翼翼地叫道:「玉师叔?」 李小六一听立刻跳了起来,「王师姐,你叫什么?我可还不想折寿。」 王碧昭一脸错愕,「可你刚才……」 「刚才我那招厉害吧?」 李小六嘿嘿一笑,「我也是 临时领悟的,而且我还突破结丹期了!王师姐,我这次救了你,你们水剑脉可不能再欺负我了啊……」 王碧昭怔怔地看着李小六。 玉师叔,不记得从前了? 这时,她忽然感觉眼前光线一暗,抬头便见姚子逸皱着眉头走进来。 她立刻局促地起身,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叫什么。 姚子逸一眼看出她的想法,说道:「今日之事,回宗之后不要对任何说起。 还有你这莽撞的性子,虽说自小如此,但为了门下的师妹们,也得改改。」 王碧昭脸色一红,连连点头,「碧昭一定谨记师兄教诲。」 两人说话间,姚玄甲和苏青青也走了过来。 苏青青脸色有些苍白,看到王碧昭,不由露出歉色:「方才我杀性太重,伤你非我本意,你伤势可要紧?」 王碧昭连忙摆手,「袁师姐快别这么说,是碧昭不自量力了。」 苏青青听到这个称呼,怔了怔,旋即轻笑,「倒是好久都没人这么叫我了。」 李小六看着眼前三人,一脸莫名其妙,「什么袁师姐?你们又在打什么哑谜?」 姚子逸闻言眉心微凝,「小六,你突破结丹期了?就没想起什么?」 「想起什么?」 李小六嘀咕一声,旋即忽然露出惊喜之色,「三师兄,你这么说……难道我也跟小师妹一样来历不凡?」 此话一出,姚玄甲和苏青青不约而同变了脸色。 王碧昭却是若有所思。 是啊,无名峰还有个七弟子,沈襄。 她又是哪位师姐转世? 与此同时,外面战场中,唯一剩下的新鼠王见大势已去,心中慌乱,竟是主动大喊起来: 「万蝶、天狐已死!我等以双王为尊!」 「投降不杀!」 新鼠王带头一喊,场中妖族反应过来,抬头呆愣愣地看着空荡荡的天空。 他们三王联合,居然败了? 首领尽皆身死,继续负隅顽抗,只会白白送命。 妖族想通这一点,纷纷放弃抵抗。 守在城中的吝青众妖看到这一幕,神色激动得无以复加。 本以为能守住城门就不错,谁知万脉剑宗的大人们,竟能瞬间扭转战局,反败为胜! 大王和王尊回来看到,一定会很高兴。 「吼!!!」 却在这时,地阴界方向蓦然传来一声惊天彻地的虎啸。 姚玄甲心生感应,立刻转头望去,眼里透出一丝凝重。 这种感觉,莫非是…… 第363章 神兽 地阴界缓冲地带,剑网消散。 向苼收剑而立,正欲转身,蓦地眸光一凝,右手飞速一甩。 剑光如电,穿破烟尘,刺在黑色锁链上,发出一声脆响。 借着剑光,向苼看清来人面孔,目光顿时一沉,缓缓后退。 「本座一路都在想,到底是谁一直藏在暗中,坏我坏事。」 殷不奉从暗中走出,面带冷笑:「却不想堂堂东洲地神,居然先后两次靠坑蒙拐骗,从我眼皮子底下溜走。 这要是让拥护你的那些东洲修士们知道,岂不是要丢尽脸面?」 向苼退到禁制结界边缘,面露淡笑:「虽说我一直都想灭了万神殿,不过这次,殷道友倒是误会了。 我来裂魔谷满打满算,不过一个月出头,如何能坏了殷道友筹谋多年的好事? 幸亏我来双王城后发现,还有两位万神殿殿主帮我,贵殿同僚之团结,可真是令我大开眼界啊。」 她表面说出这番话的同时,暗中却在迅速传音给兰秀与雪素妖王:「不要反抗!」 殷不奉听到有两个万神殿殿主从中作梗,先是一惊,随后看到向苼的位置,立刻反应过来对方在故意拖延时间,二话不说抬手一掷。 哗啦啦—— 十数条锁链化作道道黑光缠绕而来,向苼眼孔微缩,只得暂时放弃动用秘境珠收走灵液池,脚下剑光一闪避开。 砰!砰!砰! 锁链撞击在禁制结界上,结界一阵剧烈波动,却未破开。 殷不奉眉头一皱,正要再攻,却见两道飞剑一左一右,携剑意撕裂虚空,穿杀而来! 殷不奉挥动两条锁链轻松格挡开,眼里先是诧异,继而惊喜。 这东洲地神,怎么变得这么弱?这一手剑光威力,至多只有出窍后期。 难道是在潮汐眼受的伤还未好? 他被火胤拦在路上,耽搁了太久。 都鹤没有解决双王城过来与他汇合,多半是出了变故,说不定解决鼠王的那名万脉剑宗弟子已在路上。 本以为遇到向苼,势必要纠缠一番,没想到…… 念及此处,殷不奉眼里杀机大炽。 不见他有任何动作,化神后期威压陡然爆发,无数条锁链从背后飞出,化作密闭牢笼封锁四周,令天地都陷入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在这股威压冲刷之下,向苼眉心元婴一震,险些溃散。 她闷哼一声,口角溢出鲜血,立刻抽身后退,一直退到禁制结界内,方才稳住元婴。 差距太大了。 面对化身前期,她双势融合,尚且只有一成胜算。殷不奉身为万神殿第五殿主,放在化身后期修士当中,也是佼佼者,她如何能是对手? 雪素妖王见向苼吐血,顿时急了,「他的目标是我和麟儿,你远不是他对手,带着兰秀快走!」 向苼抹去嘴边血迹,双手迅速掐诀,竭力稳固禁制结界,口中却是轻笑: 「雪婶,我的确不是殷不奉的对手。不过不能打,不代表不能逃啊。」 她一句话落,伸手抓住脖间秘境珠,正要将雪素妖王和兰秀收进去。 却在这时,秘境珠蓦然金光大放,一道门户自行扩张而出! 一只通体漆黑的老虎从中的跃出,仰头发出一声咆哮。 这一声虎啸下,天地间风云变幻。 一道金芒从天际落下,瞬息穿透地阴界屏障,将锁链领域轰开一个大洞,落在黑虎身上。 黑虎表面的毛发在金芒照耀之下,顿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身形暴涨,眨眼便成了足有数十丈 高的白虎。 殷不奉顾不得领域反噬,震惊地看着眼前一幕,「这是……神兽降世?!」 雪素妖王在黑虎出现的那一瞬间,便心中便立刻升起一股心血相连之感。 她看着蜕变中的虎影,目中满是不敢置信,眼角不自觉流下两行清泪,声音喑哑: 「你是……拓儿?」 白虎身形微震,却未回头,仰头咆哮一声,四足生出金色雷霆,唰地一下从原地消失。 好快! 殷不奉脸色骤变,仓促之下只来得及布下一层锁链抵挡,下一刻—— 砰! 金色虎爪重重拍在黑色锁链上,庚金之气涌入,锁链顿时寸寸碎裂。 本命法宝受损,殷不奉再次吐出一口血,却也趁机抽身后撤,伸手一摸储物戒,五指间多出三枚菱形黑石片,射向白虎! 那菱形黑石片飞至半空,化作三团黑雾,一股极强的摄魂之力从中传出。 白虎感到妖魄震动,却未有半步退去, 他眼中金纹闪烁,仰头发出一声穿金裂石般的咆哮,一道扇形音波向前扫荡而去。 三团黑雾在音波之下,瞬间湮灭。 殷不奉却也趁此间隙,撤出百丈之外。 白虎见到,冷笑一声,口吐人言:「想逃?」 他四足雷光一闪,身形再次消失在原地,再出现竟已到了殷不奉背后。 殷不奉后背生寒,想也不想,返身锁链结网抵挡。 虎爪切入锁链,就如同切入豆腐一般,毫无阻碍地穿透锁链网,重重印在殷不奉胸口 殷不奉胸口瞬间凹陷下去,口中鲜血像是不要钱一般向外吐。 生死危机之下,他厉声高喊:「你不能杀我!我死了,火胤也会死!」 此话一出,白虎爪下力道立刻放轻,与殷不奉一起坠落,轰然砸落地表。 殷不奉被砸得一阵龇牙咧嘴,脸上却是露出笑容,大笑起来:「哈哈哈……王拓,你杀不了我。你父亲被我压在黑阁之下,只有我能解救他。 如果我死了,黑阁内最后一重阵法立刻就会激活,不出三息,你父亲就会被生生压成一叹烂泥!」 王拓虎目阴沉,「你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 殷不奉抹了抹满嘴的血迹,语气仍然冷静:「放我走,咱们一命换一命,很公平。」 王拓眼神阴晴不定,正拿不定主意,听到身后传来向苼的声音,顿时心头一松。 「殷道友,你这空口无凭,我们怎知你说的是真的?」 向苼缓缓走来,语气不缓不急:「想要活命,总得拿出诚意来。」 殷不奉冷哼一声,「黑阁离此地七百里左右,你若不信,大可前去验证。」 向苼眼神示意王拓,随后立刻飞身前往黑阁所在。 殷不奉目送向苼离开,冷冷一笑:「黑阁乃圣主所赐,此地并非东洲,向苼想要破开,绝无可能。 你若是想让你父亲少受一点苦,最好早点放我走。」 王拓翻了个白眼,理都不理。 这群阴沟里的老鼠,哪里知道苼妹的厉害? 场面安静下来,雪素妖王看着远处白虎压制殷不奉的背影,张了张嘴,却没敢再开口。 方才初见,她下意识呼唤,还未多想。 此刻一想起,这三千年来,王拓独自长大,黎浓浓的愧疚之感立刻在心底蔓延开来。 这些年,拓儿定是在怨他们吧? 向苼感到黑阁前,看到被压在黑阁下方,苦苦支撑的火胤,心下顿时一沉 。 殷不奉居然说的是真的。 火胤看到向苼,脸色也是难看一分,俨然将向苼当成与殷不奉一伙儿的。 向苼也不在意火胤的态度,伸手一抹血戒,取出道器长剑,毫不犹豫激发养剑术! 霎时间,一股惊天剑芒冲破虚空,斩在黑阁上。 黑阁表面的纹路,立刻如同黑水般沸腾起来,重重波纹荡漾开,甚至有黑色碎石崩出,但其中阵法,竟然未有丝毫动摇。 向苼收起道器长剑,牵动伤势,轻咳两声,眉头继续打量黑阁。 来西洲后,她不方便蕴养剑术,但这一剑至少也蕴养了有十年之久,论威力不比化神后期差。 若非殷不奉身法灵活,又有意境相阻,她早就用了。 可没想到,眼前这黑阁行宫,竟是如此坚硬。 火胤看到这一剑,立刻明白过来,向苼是想救他,并未与殷不奉一路。 他立刻开口道:「道友,这黑阁材质古怪,且能吸收能量为己用。 若欲破之,需同一材质之物击毁核心之处。」 「同一材质?」 向苼念叨一声,从地上捡起一枚黑阁碎片,一边在血戒中寻找相似之物。 除了火胤妖王所说,她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欺天。 欺天阵盘品级极高,很可能在这黑阁阵法之上,若用之镇压黑阁阵法,即刻就能释放火胤妖王。 王拓大哥的父母,她必然要救。 若实在找不到别的办法,她也只能冒着暴露《欺天》的风险,试上一试了。 抱着这一想法,向苼翻着血戒中海量的资源,忽然神识一定,从中取出一把通体漆黑的长锏。 这是……黑天锏? 向苼想起此物来历,乃是前往东洲袭杀她的 万神殿第十殿主所有。 她将之于黑阁碎片略微比对一下,发现材质相同,顿时不再犹豫,灌注剑元,飞速掷出! 但听「哗啦」一声脆响,黑阁阵法核心被黑天锏洞穿,黑阁阵法瞬间碎裂。 火胤妖王目光一亮,立刻大吼一声,起身将压在身上的黑阁甩飞出去。 同一时刻,殷不奉遭到反噬,仰头一口鲜血喷出,满脸骇然。 「不可能!!」 王拓看到这一幕,哪里还不明白向苼已经解救父亲,手中顿时不再留力。 庚金之气涌出,一爪拍出,将殷不奉连同其元神在内轰杀成渣。 第364章 赠珠 杀了殷不奉,王拓长出一口气,直起身看到向苼带着一身是伤的火胤走来,顿时咧嘴露出一口锋利的白牙。 「我就知道,什么都难不倒苼妹你。」 向苼微微一笑,「还要多亏了火胤妖王指点,不然我还真没那么快破阵。」 说着,向苼让开身位。 火胤妖王早已是呆住了,两眼直愣愣地看着王拓,不由自主地走过去。 王拓笑容微敛,看到火胤妖王快速接近,他非但没有相迎,反而向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顿时令火胤妖王僵在了原地。 他面露苦涩,长叹一声:「你……都长这么大了。」 「拓儿。」 雪素妖王自背后走来,双眸泛红,「娘知道,你心有怨恨,可三千年了,娘无时无刻不在念着你。 你就不能给娘一个机会,让娘好好看看你,好好……弥补你吗?」 王拓眼里闪过动摇之意,但很快就被坚冷覆盖,他摇了摇头,「苼妹,把秘境珠给我。」 向苼从兰秀手里抱过幼虎,听到这话,眉头顿蹙,但还是扯下脖间的秘境珠,抛给了王拓。 王拓抓住秘境珠,翻手递给火胤妖王,言语疏远:「谷内叔叔婶婶们都被爷爷封在妖棺内,我从前修为不够,无力唤醒。 现在东西物归原主,想来用不了多久,妖王谷就能恢复往日热闹。」 火胤妖王听到这句,身形剧颤,「你爷爷他真的……陨落了?这些年,妖王谷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们想知道,那我就说给你们听。当年……」 王拓说起往事,语气异常平静,平静得如同自己只是一个局外人。 「是我害了他。」 王拓低头看着自己一双虎爪,面露嘲弄:「我甚至吸收了他的族印,蜕变成了神兽,何其讽刺?」 「傻孩子,不是你害了他。」 雪素妖王已是泪流满面,她上前紧紧抓住王拓的胳膊,「你怎能将错完全归咎在自己身上?血浓于水,你爷爷救你,是天经地义! 若真有错,那也应该是我们。若我们能回到东洲,为妖王谷添一分战力,你爷爷他何至于此……」 火胤妖王双目通红,「拓儿,你受苦了。」 他说不出太动人的话,可就是这般朴素的言语,更显真挚。 王拓本以为自己能抗下一切,交代完前因后果,交还秘境珠,就能潇洒离开。 可听着父母的话,他强作冷硬的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挂满泪水。 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比失而复得更令人欣慰的了。 他满心的欢喜,怎么藏得住? 他脸上表情逐渐柔和,身形缩小,化为人形,反手轻轻抱住雪素妖王,低沉的声线难掩颤抖。 「孩儿……好想你们。」 雪素妖王听到这句话,再也抑制不住眼泪。 火胤妖王大步上前,与母子紧紧相拥。 兰秀在旁看着这温馨一幕,感动得直抹眼泪。 向苼却是笑得温和。不枉她苦心谋划,大哥与父母团聚,心结总算是解开了。 「嗷~」 怀里的幼虎发出一声嚎叫,笑得眯起眼,仿佛也在为哥哥开心。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回到双王城。 双王携幼子平安归来,让本就大获全胜的妖王军士气爆棚,一时无两。 城中妖族居民听到消息,纷纷出门上街瞻仰幼子新容,更有甚者,自觉地张灯结彩,贺新主降生。 当日,城主府大摆宴席。 火胤 妖王坐于上首,端起酒杯起身,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诸位,大恩不言谢!本王先干了!」 雪素妖王亦是一脸笑容,「日后无名峰主但凡有任何用得上双王城的地方,尽管说来。」 姚子逸连忙起身回礼,端起酒杯笑道:「二位妖王阁下言重了,我等不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雪素妖王闻言手掌一翻,顿时有一金红玉盒出现在手中。 她拂袖一挥,金红玉盒立刻飞起,落到姚玄甲面前,自行打开,三枚金珠顿时显于众人面前。 「这是早先说好的,三枚万炼珠,还请姚道友收好。」 姚玄甲也不客气,直接挥袖收走玉盒。 雪素妖王见状笑了笑,又起身离座,亲自来到末席。 向苼连忙站起来,「雪婶,您这是……」 雪素妖王取出一枚储物戒,直接塞到向苼手里。 向苼神识扫过储物戒内的东西,顿时一惊,正要推拒,却听雪素妖王抢先开口道:「莫要拒绝,这点心意远远比不上你这段时间为我们夫妇做的。 若不是有你暗中扰乱敌方布置,麟儿没那么容易顺利出生,更何况……」 说到这里,雪素妖王看了一眼旁席正在和李小六品酒的王拓,语气更加柔和:「你能将他带来,便是我夫妇最大的恩人。」 「苼妹,你就收下吧。」 王拓抬头咧嘴一笑:「咱俩谁跟谁啊,我的不就是你的? 再说了,你现在修为也太低了,再不快点修炼,怎么继续跟着大哥宰万神殿的老鼠?」 这话一出,李小六顿时不干了,嚷嚷起来:「拓哥,你是小师妹大哥,我是小师妹师兄,那咱俩身份一样大啊,凭什么我叫你哥?」 王拓直翻白眼,「小毛孩,你才多大,二十岁出头,叫我一声祖宗也不为过。」 李小六脸色顿时黑了,「呸,不要脸!小师妹,你怎么找个无赖当大哥?」 「少说废话,喝酒!谁先醉谁就是小弟!」 「喝!」 看着两人胡闹,向苼摇头失笑,也不再推辞,收起储物戒。 雪素妖王这才满意地回到座位。 一场宴会吃得宾主尽欢,等到上了茶水,众人方才谈起正事。 「子逸道友,你说万神殿第六殿主逃了。」 火胤妖王眉头微拧,「我看诸位名声不显,想必是故意藏拙,为的就是暗中针对万神殿。 可那都鹤回殿之后,诸位的消息怕是藏不住了。」 「妖王阁下不必忧心。」 姚子逸从容一笑,「后续首尾,自有大师兄安排。」 此话一出,火胤妖王这才想起来,无名峰主自始至终都还没出现过。 他自觉地没有多问,只是抱拳道:「秦道友思虑周全,那本王就放心了。大战方歇,诸位或多或少都有伤势在生,不如在城中多留两日,休整一番再行回返?」 姚子逸闻言正要拒绝,却在这时,一直没出声的姚玄甲忽然开口道:「那就叨扰妖王阁下了。」 火胤妖王哈哈一笑,「姚道友说的哪里话,你们能多留两日,本王高兴都来不及呢。 来人,速去布置客房!」 姚玄甲开了口,姚子逸自然不会跟他唱反调,只是心中古怪。 二师兄来之前,不是一直都想速战速决,早点回去吗? 现在好不容易事情尘埃落定,怎么还赖着不想回宗了? 还有小师妹的修为,以及那忽然冒出来的少城主王拓…… 他一路上都没找到机会询问,现在真是一头雾水 。 众人身上还有伤,宴会没有持续太久,火胤便主动散场,放无名峰众人各自回房疗伤。 向苼却被王拓叫住留了下来,直接跟着雪素妖王来到后院主寝殿。 幼虎正在寝殿内跑得十分欢快,短短半日内,她已经完全适应外界环境, 雪素妖王抱起幼虎,回头看着向苼,温和一笑:「你既是拓儿的结拜妹妹,我便叫你一声苼儿可好?」 向苼含笑点头:「雪婶想叫什么,都可。」 见向苼答应,雪素妖王眼中笑意更浓了一分,说道: 「苼儿,我叫你来也没有其他事,就是想让你给她取个名字。」 向苼看雪素妖王指着怀里的幼虎,顿时一怔,「我来取?」 雪素妖王点头,「我和你火胤叔叔都商量过了,她是靠你来到这个世上,你来取这个名字,最合适不过。」 王拓也笑起来,「苼妹,不必有什么负担,咱们妖族的名讳没有人族那么多规矩,随便取。 你看我名字就一个拓字,王姓还是我后来自己加的。」 此话一出,雪素妖王立马瞪了一眼王拓,「好歹是你亲妹妹,名字总要好听些,太随意了可不行。」 王拓正要辩解两句,便听向苼出声道:「雪婶觉得,乐宁如何?」 「乐宁,喜乐安宁?」 雪素妖王念叨一句,旋即欣喜点头:「好好好,就叫这个。」 「雪婶喜欢就好。」 向苼笑了笑,拿出储物戒,「这礼物太过贵重,而且我是人族也用不上,还是收回去吧。」 她方才在宴会上查验过,这储物戒里居然有整整两百枚万炼珠。 雪素妖王却不接过储物戒,只是笑道:「在地阴界时,你一掌将文申拍成重伤,那一掌,完全是靠的肉身吧? 能以人族之身,碾压妖族,除了传说中的完美肉身,我想不到别的。」 向苼沉默了一下,点头承认:「我的确是完美肉身。」 「那便对了。」 雪素妖王重新将储物戒塞回向苼手里,「万炼珠能量狂暴,寻常人族肉身孱弱用不了,你却不同。 完美肉身能够轻松承受万炼珠的药力。而且万炼珠,对肉身淬炼也有奇效,要比灵石好用千百倍。 我观你所掌剑意精深,远超修为境界,想必就是被完美肉身拖累,所需修行能量过大,以至于修为跟不上意境领悟的速度。 有万炼珠相助,你真元修行必将突飞猛进。 而且话说回来,这两百枚万炼珠,是我从妖王谷祭坛里找来的,若不是你带着秘境珠找来,我们也不会有。 它们本就属于你。」 第365章 回宗 两日后,向苼与无名峰众人一起离开了双王城。 她立于灵舟之上,目光平静地望着逐渐被云雾掩盖的城池。 大哥方与父母重聚,妹妹也刚出生,自是留在城中,帮忙收拾残局。 万神殿这次一口气死了两个殿主,难保不会回来报复。 不过有妖王谷秘境珠在,大哥若是见机不妙,完全可以带着家人逃进裂魔海躲起来,她也不是特别担心。 大哥也与她约好,等妖王谷重建之后,便前去万脉剑宗寻她一同继续找万神殿的麻烦。 不过她也知道,妖王谷重建的时间,短不了。 当年东洲与地阴界大战,妖王谷被天青阁囚困在方寸集外围虚无空间,老妖王为脱困,自行崩碎秘境内七成区域,只留下核心祭坛位置。 想要恢复原来大小,并非一蹴而就之事。 想到这里,向苼收回目光,转身步入舱内。 大哥已经蜕变为神兽白虎。 与二师兄不同,白虎神兽主杀伐,大哥以凝魄初期修为便可碾压化神后期的殷不奉,战力极为强横。 而且,老妖王的祖印,大哥只消化了一半。接下来一段时间,大哥的实力必将还会有一个大飞跃。 她也该静下心来,好好提升一番,否则诸年后重聚,自己实力落后太多,可不太好。 …… 同一时刻,裂魔外围。 一道黑影从裂魔海雾中脱出,落到外界半空,黑光散去,显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从双王城逃走的万神殿第六殿主,都鹤。 他一路疾驰,花了两日终于横渡裂魔海,回归外界。 他回头望着遮天蔽日的暗蓝色雾气,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正要离开,忽然间,天地一暗! 都鹤下意识抬头,只看到一张数十丈宽的血盆大口在眼中快速放大。 他脸色骤变,二话不说再喷出一口舌尖血,念动咒语发动遁术。 可咒语还未念完,那血盆大口陡然加速,一口便将都鹤吞了下去。 吞了都鹤,血盆大口立刻缩小,最后化为一只乌鸦飞回高空,稳稳地停在一人肩头,立刻扑棱着翅膀“呸呸呸”起来。 “嘎嘎!难吃!不仅难吃,气运也少得可怜,还不如东洲随便一个天才来得有滋味。” 鹿玄机抚过乌鸦黑亮的羽毛,无奈轻叹,“今时不同往日,暂且将就吧。” 说着,他脚下一晃,身形竟是瞬间跨越整片裂魔海,来到地阴界缓冲地带,殷不奉的身死之地。 看着殷不奉的半碎的尸体,鹿玄机伸手五指一抓,四散开去的残魂立刻重新凝聚,化为成一枚珠子。 他随手往乌鸦嘴边一丢。 乌鸦立刻张开嘴,咯嘣一声将珠子咬碎,砸了咂嘴道:“这个味道不错,应该有一次血池复生的机会。 不过咱们吃了残魂,殷不奉无法再从血池中复生,万神殿里的那群天族,怕是要猜到咱们头上了。” “所以说,亏大了。” 鹿玄机哀叹一声,“早知道逆子会追着四处撵我,我就不伤那只扁毛小鸟……罢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 鹿玄机摇了摇头,随意一挥袖,一股无形之气瞬间从他周身四散而去。 随后他脚下一步迈出,身形便消散于虚无,仿佛从未出现过。 在其消失之后没多久,无形之气扫过双王城。 正在收拾战场的妖王军们愣了一下,随后竟是发现,自己连日来的战场记忆迅速模糊,很快便完全不记得了。 这一现象,很快传到火胤妖王耳里。 “这是无名峰主的手段?” 他心中凛然。 一瞬间抹去城中数万妖族的记忆……这无名峰主,似乎比他想象中还要深不可测。 …… 十三天后,一艘不起眼的灵舟穿过万脉剑宗大阵,平稳地落在月台之上。 李小六当先从灵舟上跳下来,深吸一口气,陶醉道:“还是门内灵气舒服啊!” “你小子从前不是天天盼着下山吗?” 姚子逸从灵舟落下,脸上噙着淡淡笑容:“不觉得山上腻了?” “我何时觉得山上腻味了?” 李小六两手叉腰,立刻反驳:“三师兄,你可别冤枉我。” 此话刚落,便听苏青青一声冷哼传来,“你们俩想斗嘴,回到峰里再说,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李小六看着飘身飞来的四师姐,撇了撇嘴,四下扫过一眼,脸上顿时多出一抹疑惑。 “怎么月台上一人也没有?” 姚玄甲下了灵舟,看到空荡荡的月台,亦是目光微凝,却未多言。 这时,王碧昭带着水剑脉众弟子从灵舟下来,来到姚玄甲面前拱手道: “诸位师兄师姐,时辰不早,我这便回剑脉复命了。” 其身侧周盈亦是拱手,目光却全然落在姚玄甲后面的姚子逸身上。 姚子逸笑了笑,“去吧,我得空便去看你。” 周盈心满意足,跟着王碧昭离开。 等到向苼最后从灵舟出来,姚玄甲不再耽搁,带领众人回到无名峰。 方才上山,向苼便看到一道火红的焰火自山间飞来,眨眼便就到了近前。 焰火散去,显露出一双足有六丈宽的纹路的青红双翅。 水月窈拢去双翅,两眼无神,神色却是兴奋,一头撞进苏青青怀里,语气委屈极了: “你们可算是知道回来了,这两个月我呆在山上都快无聊死了。” “刚回来就听你埋怨,也不知道咱们这么辛苦,都是为了谁,唉……” 姚子逸连连叹息,“师兄心寒,心寒呐。” 此话一出,水月窈立刻面露喜色,身形迅速变幻,化为人形,三两步拽到姚子逸的袖子,娇滴滴地撒娇道: “三师兄,我错了还不成嘛,你别生气。” 姚子逸被这一拽,笑得眼尾上扬:“师兄哪里会生气?就是这一趟不容易,你总该拿点东西,孝敬师兄……” 姚子逸话还没说完,水月窈立刻炸了毛,回头扯住苏青青的袖子,嚷嚷道: “师姐,你快看他!有他这么当师兄的吗?我这身火羽都快被他薅光了!” 水月窈话刚说完,忽地轻咦一声,望向李小六,她正要开口,却被一声打断。 “老五。” 姚玄甲手掌一翻,将万炼珠的盒子递给了水月窈,“别急着用,稍后师兄为你护法。” 水月窈被这么一岔,顿时忘了继续询问李小六,欢喜地接过盒子,随后像是想起什么,说道: “对了,你们这段时间在外,怕是还不知道门内发生了一件大事吧?” 李小六立刻想起那空无一人的月台,连忙追问道:“发生什么了?” “大师兄不让我离开无名峰,具体情形,我也不是很清楚。 水月窈压低声音:“不过我看到,后山几座师叔祖的灵山都被打崩了! 还听说万剑脉死了不少人,掉出八大主剑脉,如今门内只剩下七大主脉了。” 此话一出,姚玄甲等人脸色皆是微变,唯有李小六直接瞪大双眼: “最近也无大事发生啊,怎么忽然就少了一个主剑脉?” 向苼一直默不作声的跟在后面,看到众人反应,眼里微光一闪。 除了六师兄,二师兄、三师兄、四师姐的反应都不是很大。 他们应是早就知道宗门内有变故,只是没想到,动静会这么大。 一个月前,自己在剑城闹出动静,四师姐没带她回宗,反而去裂魔谷。 她原以为是四师姐关禁闭闷坏了,想要多在外面逛逛,现在想来,怕就是为了避开宗门变故。 念头至此,向苼蓦地心有所感,抬头望去。 只见白衣飘动,秦天衍缓步而来,温和一笑:“都回来了?” “大师兄。” “大师兄!” 众人连忙行礼。 秦天衍微微颔首,目光扫过苏青青,眉心顿时一拧,“妄动剑意,神魂不稳。老四,我给你定魂珠时,是怎么跟你说的?” 苏青青面露赧然,“一时失控。” “大师兄,此事也不能全怪老四,是我托大,分出大部分精力维持玄龟甲,以至于没能拿下都鹤。” 姚玄甲站出来说道:“当时局面胶着,若非老四出动剑意,连杀两名妖王,妖王城没那么容易保下来。” “大师兄,此事怪不得二师兄。” 姚子逸也跟着开口:“两妖王死后,都鹤逃离,老四被剑意反控心神,是二师兄及时出手镇压,救下老四,二……” “好了好了,你们都少说两句。” 秦天衍目光扫过两人,脸上泛出无奈:“我有说要怪谁吗?” 姚子逸顿时闭嘴。 秦天衍目光回到苏青青身上:“回去温养神魂,其余之事容后再谈。” 苏青青连忙点头,转身就走。 她之走后,秦天衍又翻出一纸书页,递给姚玄甲:“老二,你带老五下去疗伤,这是运用万炼珠的法门。” “是。” 姚玄甲应声,接过纸页立马带着水月窈离开。 三人一走,场中除了秦天衍,只剩下姚子逸、李小六和向苼三人。 秦天衍看了一眼李小六,神色微诧,旋即很快移开目光,落在向苼身上。 “小七,你跟我来。” 第366章 摊牌 向苼跟着秦天衍,再次来到崖边木亭。 这两个月里,秦天衍大概没少在这里摆弄茶道,空气中仍留有一分茶香。 向苼坐在上次的位置,看着秦天缺熟练地提起茶壶,引水煮茶,心情与上次截然不同。 秦天衍见她神色平静,不发一言,笑了笑,也不急着开口。 二人相对静坐,只有茶壶中的「咕噜」声萦绕在耳边。 不多时,温热的茶香逸散而出。 秦天衍提起茶壶,倒满一杯,放在向苼面前,首先打破寂静,缓缓开口: 「我以为你会急着发问,没想到你这么耐得住性子。」 「那师兄可真是高看我了。」 向苼轻抿唇角:「我只是在想,师兄是从什么时候看穿我的。」 「哦?」 秦天衍长眉一挑,「那想到答案了吗?」 「若是我所料不错,大师兄第一次见我,便已经知道我身份了吧?」 向苼晃了晃杯中茶水,微微一笑:「师兄故意派剑绝去剑城当靶子,不就是为了借我之手,摆平万神殿的阴谋吗?」 说到这里,她轻叹一声:「我这具分身才元婴期,大师兄就不怕我搞砸了?」 「怎么会?」 秦天衍一脸无辜,「你可是与宗主齐名的第一妖孽,鼎鼎大名的东洲地神,大师兄自然对你有信心。」 说到这里,他又叹了口气,「不过,我也没料到,庄岚会将灭神锥赠给她儿子用,倒是让小师妹你多费了些力气。 作为补偿,师兄便赠给你一次机会,不管你问什么,师兄都会如实相告,如何?」 「大师兄言重了,你引我去救下大哥父母,本就是最好的补偿,不过……」 向苼眼里微光一闪,「当真是什么问题都可以?」 秦天衍看到向苼这般反应,颇觉不妙,不过话已说出口,他自然也无反悔的道理,当即点头,「自然。」 向苼勾唇顿时勾起一丝弧度:「那师妹想要请教,大师兄创立无名峰,复活三师兄他们,目的为何?」 秦天衍虽说早有预感,可听到这话,脸上还是浮现出一丝无奈:「我还以为,你会好奇我的身份。」 「大师兄的身份,何须要问?」 向苼淡然一笑:「我虽不如大师兄火眼金睛,一眼看破我的身份。 可这些时日,大师兄先是让元剑脉主放剑绝那小子下山前往剑城,后又派水剑脉弟子掺和裂魔海。 除了宗主秦天缺,我想不到还有谁能做到。」 此话一出,秦天衍……不,秦天缺更为无奈,「罢了,我就不该多嘴问你。」 言罢,秦天缺又笑了起来。 这一轮言语间的交锋,竟是他略处下风了,倒是难得的体验。 他很快说回正题,「我创立无名峰,的确有其目的所在,不过并非三言两语就能说清……」 说到这里,他沉吟片刻,忽然问道:「你可知道传承塔?」 向苼立刻回想起,在东洲山谷石壁中,看到的那座石塔。 不过那石塔究竟是不是秦天缺口中的传承塔,尚不得而知,她只能摇头。 秦天缺见她不知,也不意外,语气罕见地低沉下来: 「传承塔的存在,修真界鲜少有人知晓,不过它却是这片天地的希望所在。 唯有打开它,我们才能脱离牢笼,飞升上界!」 向苼听得此言,目光顿凝,「大师兄的意思……难道现在的修士即便渡劫成功,也无法飞升了?」 「你还想渡劫?」 秦天缺摇头失笑:「天道不全,哪里来的天劫给你渡?化神之后的合体期,便是这片天地下,修真一途的极限了。」 「竟是这般……」 向苼心中震动不已,秦天缺还在继续说: 「传说有言,传承塔乃是这片天地中的第一古修所留。 那古修所在时期,天遗族还未到来,他成功飞升上界,留下一座传承之地,以待有缘人。 因此传承塔中,极有可能留有打破天地封锁的办法。 只可惜,那传承塔长久处于沉寂状态,唯有等到这片天地之中的天才足够多,才会自行激发。」 向苼听到这里,顿时抬头:「万神殿不断截杀东西两洲天才,就是为了不让传承塔激发?」 「不错。」 秦天缺点头,眼神微冷:「似乎让我们困死于这片天地,就是他们天遗族的使命。」 向苼皱起眉头:「万神殿以天机演算仙苗,扼杀天才的速度,远比天地产生的快,如此一来,那传承塔永远无法开启?」 「自然不是。」 秦天缺摇了摇头:「激发传承塔的办法,不止一个。若有极灵根者,以精血融入塔界石壁,传承塔同样会开启。」 「极灵根?」 向苼眯了眯眼,追问道:「超品之上,便是极灵根?」 「没错。」 看到秦天缺点头,向苼眉头暗皱。ap. 所谓的塔界石壁,应就是她当年在东洲山谷崖底见到的那面。 她当时探查石壁,是精血试过,传承塔并无激发的迹象。 难道是当时她肉身初成,灵根还未达到极灵根的门槛? 还是说,秦天缺所言,不是真的? 她沉默片刻,接着问道「大师兄,你是古往今来第一妖孽,灵根……」 「我的灵根资质,自然是够的。」 秦天缺笑了笑,语气带着几分遗憾:「早在很多年前,我就试过,可惜被天遗族发现。 那时的我太过年轻,自视甚高,自以为天遗族拿我没有办法。 谁知他们有一门禁术,可斩断天运六感,使我无法看到那塔界,更无法触及。」 看不到塔界? 向苼眼眸眯了眯,她想起了鹿玄机。 在风清门药园秘境,鹿玄机也是如此,明明壁障在前,他却像是个瞎子,什么也看不见。 鹿玄机不是万神殿的人吗? 怎么也中了禁术? 她心中念头转动,却没有问出口,反而提起另外一人:「后来,大师兄你就遇到了陆玉山?」 「玉山师弟……」 秦天缺笑容微敛,「他的灵根,纯净无暇,在极灵根之中也算上乘。 我害怕他被万神殿发现,便化名天衍,与他一同浪迹修真界。 自我与万神殿一战后,塔界便发生了偏移,我带着他一边寻找塔界,一边悉心培养他。 直至石壁前,他听了我的话,满心期待地将精血覆在了石壁之上……」 秦天缺闭上眼,叹息里多出之前不曾有过的苦涩, 「是我思虑不周,有我前车之鉴,万神殿又岂会没有准备? 塔界石壁上,多了一层禁术覆盖,反震之力极强,他当场身陨,是我害了他……」 向苼默默听着。 她此刻算是明白过来,陆玉山能轮回转世,怕是秦天缺心中有愧,做出了补偿。 陆玉山创立天衍教,四处找秦天缺,到底是因为恨,还是其他,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不过她也是意外,秦天缺居然愿意与她说起这些,坦诚得过分。 秦天缺到底是一宗之主,心境很快便调整过来。 他手掌一翻,掌心出现一枚暗紫色的眼瞳。 向苼只看了一眼,竟有种心惊肉跳之感,连忙移开视线。 「此物,便是轮回之眼。」 秦天缺收起眼瞳,「我借此宝施展轮回之法,强行凝聚你三师兄他们的残魂,借转世复生。 此法违背天道,受术复生之人自也已脱离天道锁定,行事无法被天机推算。 靠着这一便利,你三师兄他们出其不意,救下了你五师姐。」 向苼听到这里,目光一闪:「看来大师兄想到的新办法,与神兽有关。」 「确实如此。」 秦天衍领教过向苼的厉害,也不意外她能猜到,「天遗族禁术的本质,与天道脱不开关系。 而神兽游离在天机之外,乃是天生异数。 若能以四种不同的神兽精血,合炼出的法宝,便可抵消石壁上的禁术反震,激发传承塔。 如今我们已有毕方、玄龟,白虎,三大神兽,只差最后一个,便可实行计划。」 说到这里,秦天缺神色微冷:「天遗族的那群老家伙,多半是猜到了这一点。 神兽出世,天机有所变化。万神殿无法从神兽本身推算,很容易便联想到裂魔谷的妖族身上。 雪素妖王正巧有孕在身,万神殿便以为双王城幼子,就是即将出世的神兽,于是想要加以抢夺利用。 殊不知,真正的神兽,在你身边。」 向苼听到这里,心中疑团已是解开大半。 她清浅一笑,「大师兄与我说了这么多,想必不单单只是为了解惑吧?」 「师妹是聪明人,想必已经猜到了。」 秦天缺取出一枚早就准备好的令牌,放到向苼面前: 「万神殿早已视你我为眼中钉,何不一同破局,打开这座天地牢笼,得获逍遥?」 「玄玉令牌?」 向苼瞥了一眼令牌,摇头失笑:「大师兄,你可真是看得起我。 我这点微末修为,哪里能胜任殿主之位。」 「眼下或许不行,但我相信小师妹的潜力,拿起这面令牌的时间不会太久。」 秦天缺微微一笑,「再者说,向剑绝那小子入宗后一直不肯拜师,你这个师尊总得为他做点什么吧?」 第367章 见徒 听到秦天缺提及向剑绝,向苼柳眉一挑,「大师兄可真是替我考虑周到。」 「做师兄的,自然要为师妹多考虑一些。」 秦天缺听出向苼话中的不高兴,神情无奈,「大师兄绝无害你之意。你我此前互相有所隐瞒,也算是扯平了,此后事事开诚布公,师兄保证绝不会再算计你,定会与你商量。 而且你接下殿主之位,剑宗宝库所有资源,便可名正言顺地向你开放,四大镇派剑典,你皆可随意参悟。 若是宗门宝库无法满足,你想要什么,还可以下派宗门任务,让门中数十万弟子替你奔走,可省去……」 向苼听着秦天缺絮絮叨叨,沉默片刻,终是拾起桌上的玄玉令牌,面泛淡笑: 「大师兄为一宗之主,日理万机,却肯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苦口婆心地劝我,真是令我受宠若惊。 此事确如师兄所言,于我百利而无一害,我应下就是。」 此话一出,秦天缺眼眸顿时一亮,「小师妹,这话我听得真切,你以后可不准反悔。」 「只要大师兄不言而无信,我自然不会反悔。」 向苼目光一闪,「不过有一事,我不明白,还请大师兄解惑。 撇去东洲地神这一层身份不谈,我在西洲至多只能算个天赋不错的年轻修士,实力与师兄你,与玄殿主他们相比,更是天差地远。 而且我与万神殿之间的仇怨,人尽皆知,大师兄你就算不拿出玄玉令牌,我也不会走到对立面。 大师兄,何至于付出如此多的代价拉拢我?」 秦天缺一听此言,便笑了,「小师妹,你未免太过低看自己。 我看重的从来不是什么东洲地神,而是师妹你。 你在裂魔谷中的谋划,师兄都看在眼里。便是师兄自己去做,也不一定能比你做得更好。 你天资顶尖,心智更是妖孽,假以时日,必将成为修真界一方巨擘。 师兄这般安排,不过是想要将这个时间,提前一点罢了。」 「大师兄谬赞了。」 向苼淡然一笑,「我可没有师兄说得那般好,不过既然承了师兄的情,我自当尽力寻到第四神兽,开启传承塔。」 秦天缺听得此言,却是摆了摆手,道:「第四神兽尚无迹可寻,此事也不急在一事。 我看你剑道境界远超真元,不如闭关一番。宗门宝库淬炼肉身的宝物也不在少数,你尽可取用。」 向苼点头,「我正有闭关之意。」 「那正好。」 秦天缺哈哈一笑,抬手招了招,顿时有一道鬼影从远处飘来。 鬼影来到近前,显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女子面容。 向苼看到一眼就认了出来,神情微诧,「庚七?」 「是。」 庚七眼里掩饰不住激动,连忙躬身行礼:「庚七拜见主人。」 向苼微微颔首,转眸看向秦天缺,便听他笑道:「我给你备了一座殿主宫殿,方便你召见门下弟子。 你身为殿主,总不能事事亲力亲为,庚七的来历,你再清楚不过,可以信任。 眼下她方从剑塔脱出,修为尚低,但留在你身边跑跑腿,总没问题。」 向苼无奈,「大师兄,你算得这般彻底,连宫殿都备好了,还说不算计我?」 秦天缺温然一笑,「这都是师兄早先的安排,可不算在承诺里。」 向苼摇了摇头,起身叹道:「罢了,我说不过师兄,走还不成吗?」 秦天缺手中茶杯一顿,「去哪儿?」 向苼一拂袖,脚下剑光闪过, 身形瞬息落入云海消失,只留一句,余音不绝。 「自然是要去看看大师兄为我准备的宫殿。」 秦天缺哑然失笑,示意庚七跟上去,便又低头自顾自地喝起茶来。 他看中向苼,方才坦言是真,但还有一点,并未说出来。 轮回眼可看前世今生,只要能承受得住轮回反噬,任何人的过往都能查得到。 仅仅是看,不去干扰轮回复活已死之人,这种反噬并不强烈,对他而言几乎是微乎其微。 他原本以为如此,奈何在向苼身上,却破了例。 看到向苼第一眼,他便看出向苼有过两次转世的痕迹。 第二次转世前后的过往,他尚能通过轮回眼看清。 可想要看第一次转世前后的情形,以他的修为,竟承受不住反噬的代价。 从那时起他便意识到,向苼,或许就是破局的关键。 「这些话没说出来,至多算有所隐瞒,还不算是算计吧?」 秦天缺鬼使神差地冒出这个点头,旋即摇头一笑,继续喝茶。 元剑脉峰。 向剑绝孤身一人盘膝坐在瀑布前,手掌轻轻抚过膝间一把法器长剑。 这是师尊教他的养剑术,他离东洲时,还学得磕磕绊绊,现在已经有模有样。 每每修炼不得寸进,心烦之时,他便会来到此处坐下来养剑,感应到剑中积累在温养中逐渐增加,他的心也会跟着静下来。 「这次宗门戒严已经两月,何时才能开放山门?」 「我贡献见底,都快换不起资源修炼了。」 「嘘,小点声!向师兄在那静修呢……」 瀑底一侧山亭中,远远传来交谈声,养剑无需入定,向剑绝听得分明。 自剑城一行后,他与脉中同门的关系大为缓和,已经不会再跟从前一样,走到哪儿都是指指点点。 只可惜这分缓和,没有给他带来任何修行上的增益。 他仍是卡在剑意一成的门槛上,进步甚微。 按《五行剑典》综述,他所领悟的四品水行剑意品级不高,若想修炼出窍篇,至少需二成剑意。 可如果按照眼下这个速度继续修行下去,他怕是熬到寿命耗尽,也无法达到修炼出窍篇的门槛。 长亭师兄弄不明白,多次带他去请教元剑脉主,此前脉主只当他是修炼时日尚短,需要沉淀,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妥。 不过这次从剑城回来后,脉主看他剑道境界仍然停滞不前,总算察觉到不对,可却看不出具体哪里有问题。 「剑绝,你初来时剑道进境极快,天赋绝对没问题,如今不过是出了点岔子。 可惜老夫的眼界终究是差了些,没能看出什么错漏,不过你放心,老夫这就求见风殿主。 只要她肯出面,定能指点你修炼回归正途。」 那日脉主之言犹在耳侧,句句真诚,向剑绝轻声叹息。 眼下半个月过去了,他没收到任何殿主召见的消息。 他知道,脉主是真的尽力了。 可元剑脉是副脉,在万剑脉管辖之下,脉主若想见风殿主,只能通过万剑脉通报上去。 可他听说,最近万剑脉中出了大乱子,宗门戒严就是因为这个乱子。 甚至还有人说,万剑脉连主剑脉之名都丢了。 如此混乱之下,万剑脉哪里还有心思传递元剑脉的通报。 风殿主恐怕到现在,都不知道元剑脉通报这回事。 就算知道,也会暂且搁置一边,毕竟与万剑脉的事相比,他的这点麻烦简直微不足道。 风殿主定要先处理万剑脉,之后空出心思,才有可能过来指点他。 但也只是有可能罢了。 毕竟这偌大宗门内弟子众多,每日想要得到殿主指点的何止千万? 他也不过是其中一个,即便因为师尊弟子名头,稍微特殊一些,在风殿主眼里,大概与其他弟子也无甚区别。 甚至还有可能因为自己不愿拜脉主为师,对他心存芥蒂,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指点他。 想到这里,向剑绝低头抚过剑身,眼里满是苦恼。 「师尊啊师尊,我究竟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山亭里忽然传来阵阵惊呼。 「那是什么?!」 「没有脚,她是鬼魅?」 「她去向师兄那里了!」 向剑绝心头微跳,正要循声看去,忽觉眼前一花,一名面容普通的女子映入眼帘。 女子一身淡青色衫裙,显然并非弟子,而是仆从一类。 向剑绝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果然没看到脚。 「少主人莫要再看了,奴婢初涉鬼修,鬼体还未修全。」 庚七无奈出声。 向剑绝脸色一红,「抱歉。」 他道完歉,忽地抬头,惊疑不定地看着庚七,「你刚才叫我什么?」 庚七笑了笑,没有回答,直接抬手出示令牌:「主人要见你,随我走吧。」 向剑绝看到令牌,瞳孔顿时一缩:「这是……玄玉令牌?!」 他虽然没见过玄玉令牌的实体,可宗门手册中对令牌有过详细记载。 这种黑赤色质地的玉牌,是殿主级的身份象征。 是脉主通报奏效了?风殿主要亲自指点他? 他心中一喜,旋即心中又有些疑惑。 风殿主身边的仆从,为何要称呼他为少主人? 难道风殿主有意收他为徒? 一念及此,向剑绝心中的喜悦瞬间消失于无,转而感到一股沉重的压力。 若是殿主亲开金口,他要如何拒绝,才能不惹祸上身? 「少主人,主人临近闭关,抽出时间来见你,莫要让主人等得太久了。」 庚七提醒一声。 向剑绝回过神来,心下已恢复冷静。 罢了,多思无益。风殿主那等人物,心胸广阔,想来即便自己拒绝了,也不会与他多作计较。 他不再犹豫,当即双脚一点地面,身形拔地而起,飞入山间云海,跟在庚七身后迅速远去。 「抱歉,最近又自闭了。 妈妈摔了一跤,我心态也一直很差,但凡出点事就会陷入严重的焦虑情绪,逃避现实拖延更新,然后更焦虑,恶性循环。 挣扎两天总算又有点清醒了,真的对不起读者宝宝们,对不起编辑大大的推荐。 啥也不说了努力调整状态,努力更新!努力补更!」 第368章 执拗 片刻之后,向剑绝跟着庚七,在一座山顶侧边平台落定。 从平台远眺,可见一座巍峨精美的宫殿,坐落于灵木灵草之间,虚空之中的灵气浓度更是比元剑脉高出一倍不止。 这就是殿主所居之所? 向剑绝轻吐了口气,跟着庚七跳下平台,满怀敬畏地步行前往宫殿。 结果这一路走下来,他除了庚七,居然一个仆从都没见到,安静得令人发慌。 庚七似是看出他的想法,轻笑一声:「少主人莫要奇怪,宫殿乃是新近落成,奴婢尚未来得及去杂务房招揽仆从,因此清冷一些。」 「新进落成?」 向剑绝心中疑惑,风殿主好端端地换什么宫殿?难道是因为万剑脉? 他思索之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宫殿门前。 庚七回头道:「主人早有吩咐,少主人直接进去便是。」 向剑绝也不犹豫,轻吸一口气,直接推开宫殿大门走了进去。 甫一入殿,向剑绝便看到殿内两旁的灵石灯都亮着,照得殿内十分亮堂,没有想象中的昏暗。 他心中的忐忑,也被这份光亮驱散一分,步伐沉着地来到殿中央,低头语气不卑不亢道:「向剑绝,拜见风殿主。」 「风殿主?剑绝,你且抬头看看我是谁。」 听到这一声满含笑意的熟悉嗓音,向剑绝身形霎时一震,立刻抬头望去。 看到那坐在王座上,面含淡笑的熟悉面孔,向剑绝眼眶瞬间红了。 「师尊!」 压抑二十年的思念,在这一刻,瞬间填满了整个心扉。 他又惊又喜,正想与师尊好好叙旧,忽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这里是万脉剑宗,师尊怎么会在这里? 师尊早先就说过,她所炼化的地心既是权柄,也是禁锢,禁锢着她的肉身,无法离开东洲,又怎么能跑到西洲来,还变成万脉剑宗的一名殿主? 想到这里,他心里顿时有一股怒火上涌,当即后退一步,冷声道:「师尊是天,不可亵渎! 还请风殿主莫要再以此戏耍弟子。」 向苼看到向剑绝这般反应,先是一怔,旋即失笑。 这小子居然当她是风殿主假冒的。 她摇了摇头,挥手两道剑光飞出,悬于向剑绝面前,「为师的两把飞剑,你总认得吧?」 向剑绝看到飞剑,眼神动摇了一下,旋即脸上怒容竟是更浓郁一分: 「我师尊早先与我说过,她不可能出现在此处! 风殿主,你为一宗大能者,不该行如此羞辱之事,令人不齿!」 向苼:「……」 为了能让剑绝一眼认出自己,她还特地用《移形换影》变为在东洲度水城时的样貌。 不曾想,这小子思路如此清奇。 她的确有跟这小子提过地神束缚的弊端,没想到这小子记得这么牢,性子还是这般执拗,当真是一点没变。 现在他认定自己是假的,恐怕不管自己拿出什么来,他都会认为是风殿主刻意伪装。 罢了。 向苼揉了揉眉心,为了这点小事,她不可能去麻烦风殿主特地过来验证一趟。 误会就误会吧,等时间长了,这小子脑子转过弯来,自然会想明白。 想到这里,向苼伸手一招,两道剑光瞬息飞回没入体内,「你且演练一遍自身剑道。」 向剑绝说出那番话,心知定是得罪风殿主狠了,早就做好被赶出去,又或是被惩罚的准备。 没想到,对方居然丝毫不计较,反而继续指点自己。 这份心胸,当真宽广。 他神色微松,看到风殿主还顶着自己师尊的脸,却也不好意思再多说,老老实实地召出飞剑,演练水行剑道。 飞剑既出,水浪随之凭空而来,翻腾间打在殿内阵法上,丝毫不能撼动。 向苼看着,眼里闪过一抹了然。 早在剑城时,她就察觉到剑绝的气息有些别扭,只是当时事态复杂,她身份也不方便,没办法细究。 如今一看,这小子果然走了弯路。 早先在东洲度水城时,这小子的剑意雏形尚不完全,但她自身剑道境界足够高,仍然能感应得到,他的剑意应是虚空一道的某个分支。 来到西洲后,这小子应是被激发出了水灵根,领悟出水行剑意,原来的剑意雏形便受到压制。 元剑脉见他一过来就领悟剑意,自然惊喜,估计向他身上倾斜了不少修炼资源,让他在这条歧路上越走越远,以至于到现在,无路可走。 不过好在,这小子在水行剑意上的天赋十分一般,至今还在一成门槛上,若是再深入,想要纠正过来,她准备的那点东西,恐怕就不够了。 想到这里,她出声叫停,「好了。」 向剑绝立马收敛剑势,原地站定,抬头看到「风殿主」皱起眉头,心下顿时咯噔一声。 难道风殿主也没办法? 他心中方才冒出这个念头,便见「风殿主」拂袖一挥,一青一白两只单瓶顿时飞出,落入向剑绝手中。 「相信你也有所察觉,水行剑意一道,你已经走不下去了。」 向剑绝眼神一震,立刻点头:「弟子确有此感。」 向苼微微一笑:「《五行剑典》本就不是适合你,水行剑意也不必再参悟了,最好散去。」 向剑绝一听,顿时脸色微变,「殿主是觉得,弟子剑道天赋不够?想要让弟子散功,转修剑侍之法?」 「你想到哪儿去了?」 向苼一脸无奈,「《五行剑典》不适合你,我要你转修《虚空剑典》。」 向剑绝更懵了:「虚空一道,弟子之前从未接触过。」 他已经修炼《五行剑典》二十余年,方才参悟到元婴篇,如今若是转修《虚空剑典》,需要大量时间参悟不说,转修剑元也是十分麻烦的一件事。 换言之,若是听这位「风殿主」的话,他至少要在转修上浪费百年时间,修为停滞不前。 向苼看出向剑绝的摇摆不定,微微摇头,又道: 「你手中的两只丹瓶,左边一瓶可助你参悟《虚空剑典》,右边可助你转化剑元,能为你节省不少时间。 水行一道,你已走到尽头,何不信我试上一试? 言尽于此,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言罢,向苼示意庚七送向剑绝离开,随后起身脚下一晃,瞬间消失在殿中。 向剑绝一脸魂不守舍地回到元剑脉,便看到李长亭就在自己住处门前等着。 李长亭看到向剑绝那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立刻上前问道:「殿主怎么说?」 「师兄,你来得正好。」 向剑绝叹了口气,「我拿不定主意,咱们进屋说吧。」 李长亭点头。 片刻后,两人在屋里坐定。 向剑绝取出那两瓶丹药,放在桌前,直接说道:「风殿主让我放弃水行剑道,散去水行剑意,改修《虚空剑典》。」 「什么?!」 李长亭两眼瞪大,「剑意来之不易,怎可轻易就放弃?且不说剑元转化需要浪费百年,若是到时候你参悟《虚空剑典》也不顺利,岂 不是废了?」 向剑绝听得眼皮子抽搐一下,「师兄,我明白其中厉害关系,你大可不必说得这般直白。」 「师兄一向心直口快,你又不是不知道。」 李长亭尴尬一笑,旋即神色微肃,道:「你小子是怎么想的。」 向剑绝沉默片刻,目露坚定:「我想试一试,宁可转修失败,我也不想再继续耗着。 而且,风殿主还赐了我两瓶丹药,她说能助我省去不少时间。殿主金口玉言,想来她口中的时间,怎么能也能有五十年吧?」 「就是这两瓶?」 李长亭低头看一眼丹瓶,轻叹一声:「宗门内的确有相应的丹药可加速转化剑元,名为神纹丹气。 你小子入宗时间尚短,风殿主向来公正,至多赐给你一瓶中品。 至于这另一瓶,应该是能清心明神、略微提升悟性的冰清丹。 这两个加起来,能节省你五年功夫就不错,还五十年?」 向剑绝听得脸色发黑,「师兄,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当然是给你参谋来的,你小子还不信?师兄这就给你掌掌眼。」 李长亭说着,直接拿过青色丹瓶,拨开瓶塞,霎时间,一股浓郁的莲花清香,涌入两人鼻尖。 向剑绝光是闻了一口,便觉得混沌的思绪一下子清晰了许多。 李长亭更是惊疑不定:「这股味道……好像不是丹气,也不是冰清丹啊。」 他倒出一枚丹药,谁知滚出来的不是丹药,竟是一枚绿色的莲子。 「莲子,悟性……」 李长亭念叨着,而后忽然想到什么,猛地腾地一下蹦起来怪叫:「这是锻心莲!」 「什么锻心莲?」 向剑绝听着有些耳熟,似乎在哪本书里见过,却想不起来。 李长亭顾不得回答向剑绝,立马塞进瓶塞,而后拿起另一只白色丹瓶打开,一缕掺杂着金色纹路的白雾升腾而出。 「他娘的,极品神纹丹气!」 李长亭忍不住爆了粗口,砰的一声放下丹瓶,两眼发红地盯着的向剑绝, 「傻小子,师兄有话问你,你必须从实招来!」 第369章 太阴 「你真不是风殿主的私生子?」 向剑绝脸色瞬间黑了一半。. 他就知道,这个时候从师兄嘴里吐出来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他懒得跟师兄掰扯,直接无视了这个问题,一手揽过桌上的丹瓶,反问道:「师兄,看你这反应,这两瓶丹药很珍贵?」 「废话!何止是珍贵?」 李长亭重新坐下来,「光是兑换这一瓶极品神纹丹气,就足以让一个内门弟子直接破产。 锻心莲子更是有价无市,能在短时间内极大提升悟性,即便内门长老们都极为需要。 有了这两件东西,你不出十年,就能完美转修《虚空剑典》,自身修为也不会因为剑元转化而缩水。」 李长亭说到这里,咬牙切齿:「你还说不是风殿主的私生子?」 向剑绝听到一半,心神剧震,二话不说起身就走。 「师兄,我有急事,回来再聊!」 李长亭一脸惊讶地看着向剑绝离去的背影。 师弟向来沉稳,即便山崩于前,也能面不改色,是什么能让这小子如此失态? 片刻后,向剑绝急急来到之前宫殿所在的山峰,却被大阵阻挡,无法上山。 他正要传音通报,便见庚七从山上飘下,到他近前行了一礼,温声道: 「少主人,主人早有明言,您若是再来,便让奴婢转告您。 待她出关之时,定会检验您的修为进境,您可不要让她失望才好。」 向剑绝眼神微亮,「庚七,她真是……师尊?」 庚七掩嘴轻笑,「少主人,主人从未隐瞒,只是您不信,不是吗?」 向剑绝顿时懊悔不已,「师尊她何时出关?」 「奴婢不知。」 庚七摇摇头,「不过想来,以主人的天赋,时间不会太久。少主人还是好好回去修炼吧,莫要辜负主人的期望。」 「你说得对。」 向剑绝点过头,二话不说转身离去。 如今同在一宗,等待师尊出关他总能再见,若是到时候,自己连转修都没完成,岂不是要让师尊师尊? 「回去就闭关!」 向剑绝眼神坚定,确定师尊身份后,他对转修一事,再无摇摆之意。 无名峰上。 向苼跟着秦天缺离开后,姚子逸便拉着李小六到一边山石坐下,「小六,你跟师兄好好说说,小师妹她是何人转世?」 李小六闻言也不回答,直接伸手摊开,脸上露出笑容: 「三师兄,你给了四师姐和五师姐那么多修炼丹药,接下来怎么也该轮到我了吧?」 姚子逸脸色发黑,「你小子皮又痒了?」 李小六昂头轻哼,罕见地十分硬气道:「三师兄,你想打就打,不过小师妹的事,我可就只能说不知道了。」 「好小子,原来在这等着我。」 姚子逸笑骂一声,「真以为你不说,师兄就找不到人问了?」 言罢,姚子逸脚下一跨,直接来到苏青青房前,手里多出一瓶灵水,语气温和地说道:「老四,你伤势好些没有?我给你送药来。」 他说完,正要推门进去,这一推之下,门扉却是纹丝不动。 与此同时,苏青青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别白费力气了,你不就是想要知道小师妹的身份吗? 我也不知道,除非你把老三的位置让给我,师姐我也许还能想起什么来。」 姚子逸:「……」 怪不得他走时,小六半点挽留的意思都没有,原来早就跟老四串通好了。 老五一直呆在山上,肯定不知道小师妹的事情。 姚子逸身形一闪,来到姚玄甲房里。 姚玄甲正在刻木雕,听到动静,头也不抬地问道:「怎么了?」 姚子逸凑到木雕跟前,笑呵呵开口:「没什么,就是有点事想问问师兄。」 「小师妹的事?」 姚玄甲眼眸一抬,看着姚子逸,面上笑容微露,「你上次在水剑脉闯祸,禁闭的时间还没关足吧?」 姚子逸脸色顿时一变,旋即委屈巴巴地叹息道:「二师兄,那几个小的目无兄长也就罢了,你也跟他们合伙一起欺负我?这不好吧?」 「谁欺负你了?小师妹是什么身份,我也不是特别清楚。」 姚玄甲笑了笑,旋即指向门外,「你不如自己问她?」 姚子逸闻声回头,便就看到向苼正站在门前,笑盈盈地看着他。 被当面抓个正着,姚子逸神情顿时有些尴尬,「小师妹,你回来了?」 「嗯。」 向苼淡淡一笑,「三师兄,我要闭关一段时间。在此之前,我有件东西要还给你。」 说着,向苼从储物戒拿出一本古旧的书册,递给姚子逸。 姚子逸看到书册上的《神意》二字,立刻回忆起前世在东洲最后一段记忆。 他神色震动,豁然抬头,「这是……」 「看师兄反应,应该是记得曾经在东洲创建了一个小宗门,叫做万剑门。」 向苼清浅一笑,「向剑绝,便是万剑门弟子,我让他归入元剑脉,也算是认祖归宗了。」 「向剑绝……」 姚子逸念叨一声,看着向苼,眼神逐渐变化,变得。 向剑绝入宗不肯拜师,性格之执拗,万脉剑宗上下人尽皆知。 让他听话的,除了他的师尊,东洲地神向苼,还能有谁? 「三师兄为何要拿这种看老古董的眼神看我?」 向苼无奈轻叹,「撇去身份不谈,我才不到两百岁呢。」 「不到两百岁?!」 不等姚子逸开口,门外忽地传来一声惊呼。 李小六指着向苼,两眼瞪大:「小师妹,那个假冒万神殿修士的剑榜第一,真的是你啊?」 苏青青更是直接身形一闪,直接抱住向苼,又惊又喜:「小师妹,你是地神,那我岂不是成了地神的师姐了?哈哈哈哈!」 「什么地神?」 大笑声中,水月窈一脸迷糊地跟着出来,两只灵动的眼里透出清澈的茫然,「小师妹是地神?」 姚子逸看着众人反应,回头又见二师兄同样一脸震惊的模样,脸色黑成锅底。 「合着你们是真的不知道?」 「我不是说了我不知道吗?是三师兄你自己不信。」 「姚子逸,这次就算了。等我伤势好转,我们再打一场,你要是输了,就把老三的位置让给我!」 「你们都在说什么呀!去外面玩不带我就算了,说都不说清楚!」 众人各说各话,场面变得极为混乱,震惊的情绪很快荡然无存。 向苼站在吵闹之中,神情渐渐轻松,忐忑的内心也重新变得安稳下来。 穿越修真界这么多年,她头一次,有了家的感觉。 姚玄甲禁不住烦,见一群师弟师妹们越来越吵,立刻使出杀手锏,禁闭大法。 众人一听关禁闭,立马一哄而散,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向苼与众人道别后,便回到自己屋中,封锁阵法。 大师兄准备的宫殿虽好,但太过冷 清,她还是更喜欢在这里闭关。 她盘膝坐在静室蒲团,取出两百枚万炼珠与从宗门宝库取来的灵石放在一起,眼里闪过一抹期待。 有万炼珠淬炼肉身,她不必再担心完美肉身拖累真元修行进度。 她也很想知道,把眼前这些资源全部消耗完,实力能达到什么境界。 一念及此,她再不多想,迅速清空杂念,吐纳灵气,逐渐入定…… 万神殿。 某处血腥气浓厚的山谷中,平滑如镜的血池蓦然翻腾起来。 站在池边的千面老鬼看到这一幕,立刻想起一些往事,脸色略显阴沉。 很快,一个浑身赤裸的男子从血池中走出。 看到此人,千面老鬼神情一冷,立刻训斥道:「殷不奉,愣着作甚?还不快上来!」 男子恍若未闻,仍然站在池水中,一动不动。 千面老鬼察觉到不对,身形立刻闪入血池,手掌覆在殷不奉的眉心,脸色立刻变得无比难看。 没有识海! 这复活的殷不奉只是一具行尸走肉,没有任何自主意识。 「父亲大人的复活之术,怎会失败?」 千面老鬼正惊疑不定,蓦地察觉到身后有气息接近。 他回头,看到一浑身被青色经络覆盖血发男子走来,顿时面露惊色,「大哥,你怎么来了?」 血发男子言语极淡,「父亲大人,命我出山。」 「出山?」 千面老鬼面露急色:「难道小弟此番办事不利,父亲大人生气了?」 「你?」 血发男子眼里露出嘲弄:「你有什么地方,值得父亲大人生气?」 千面老鬼听到这话,非但不怒,反而松了口气,「不是我就好。」 「父亲大人有令,命你搜寻第四神兽的下落,裂魔谷的那头白虎,你不必再管。」 千面老鬼听到此话,也不敢问原因,连声应是,转身退下。 其人走后,血发男子目光落在池中的殷不奉身上,随手一挥。 砰! 殷不奉瞬间爆成一团血雾,重新落入血池。 「抽魂断命,天机也无法干涉。父亲说的果然没错,这是太阴的手段。」 血法男子眼底掠过一抹凝重。 若是太阴复生,便也罢了,趁他刚刚复活处于虚弱状态,再灭一次就是。 可若是假死…… 自上古大战至今,这么多年,太阴都在何处,做什么? 他们,一无所知。 第370章 后悔 万神殿,惩戒司门口。 一身血迹斑斑的鹿玄机,慢吞吞地跨出大门。 他叹了口气,正要离开,忽地目光一转,落到大门一侧的鬼面侍女身上,脸上立刻泛出标志性的讨好笑容:「这不是淑儿姑娘吗?」 「你还真是命硬。」 鬼面侍女面露厌恶,冷哼一声:「看你这一身血点,被罚进了碧蛇井吧?」 「淑儿姑娘好眼力。」 鹿玄机夸赞一声,走到鬼面侍女面前:「倒不是我命硬,这不是被罚的次数够多,罚出经验来了,总能保住半条命不是?」 「臭死了,离我远点!」 鬼面侍女后退一步,方才冷声道:「主人要见你,随我走吧。」 鹿玄机点头微笑。 片刻之后,鹿玄机跟着鬼面侍女,来到一座怪石宫殿前。 宫殿门匾很新,像是刚刚挂上去不久,上书「魇心」二字。 鹿玄机扫了一眼牌匾,进入殿中,看到慵懒地斜靠在王座上的艳妆女子,二话不说跪下,恭敬地大声喊道: 「拜见第五殿主,魇心大人!」 魇心听到这个称呼,立刻高兴地笑起来:「鹿玄机,你让本座夺舍月皎,令本座损失了一道分识,却也让本座如愿以偿,得到第五殿主之位。 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只要不太过分,本座都可以答应你。」 鹿玄机抬起头,笑得谦逊,「大人过誉了,属下不过就是提了一个点子,不算什么,大人随便赏赐点什么,属下就心满意足了。」 「哦?」 魇心细长的眉毛一挑,脸上笑容愈发浓郁,「都说你鹿玄机是个扫把星,走到哪,同僚便死到哪。于本座而言,你倒是个福将。」 说着,她思考一番,丢出一枚储物戒,「这里面的资源,足够让你修炼到出窍后期。」 鹿玄机面露喜色,连忙接住戒指,「谢殿主!」 「嗯。」 魇心拂袖一挥,换了个姿势,不紧不慢地说道:「二殿主命本座继续追查第四个神兽的下落,你有何看法?」 鹿玄机神色微紧,「属下觉得,裂魔谷为前车之鉴,大人万不可尽心掺和此事。」 魇心美眸顿时眯起,「你也是这么觉得?」 鹿玄机脸上浮现出一丝惧色,语气诚恳:「属下听说,裂魔谷一役似与第三神兽有关。 殷不奉和都鹤都折在了那里,至今没查出是什么人动的手,实在可怕。」 魇心眼神微沉,身为殿主,她比鹿玄机知道得更多。 殷不奉一千多年前杀过一名万脉剑宗妖孽,立下大功,被圣主赐下血池法门,即便在外身死,也可通过血池复活。 可如今事情过去这么多天了,殷不奉居然没有复活的迹象。 这背后透出的信息,委实骇人。因而第二殿主命她追查第四神兽下落,她心里早就打起了退堂鼓。 如今见鹿玄机也这么说,她心中更是确信,不能深陷进去,否则,自己恐怕会和殷不奉和都鹤一样,死得很惨。 念及于此,魇心勾起朱唇:「既然如此,此事便交给你去办。 这一趟走下来,你多半又要落个办事不力的罪名,可多杀些万脉剑宗的天才,将功赎罪。」 鹿玄机听到这话,笑脸顿时僵住,「大人,属下方才从惩戒司出来,实力不足全盛时半成,恐无法率众前往。」 此话一出,魇心脸上的笑容,瞬间化作一片冰冷,「你敢抗命?」 「属下不敢。」 鹿玄机面露惶恐,「属下听说,最近万脉剑宗封闭山 门,鲜少有弟子在外走动。 属下虽想为大人分忧,可也无法冲进剑宗山门内去杀人啊。 所以属下决定前往无极仙宗疆域,完成大人的嘱托。 说到这里,鹿玄机讪讪一笑:「顺便也能趁赶路的时候疗伤,大人以为如何?」 魇心闻言,神色顿时缓和不少:「你这算盘倒是打得不错,本座允了,即刻启程吧。」看書菈 「属下遵命!」 从魇心殿出来,鹿玄机抬头望着秘境内黯淡的天空,又叹了口气。 他现在就是后悔,非常的后悔。 呼—— 他肩头黑光凝聚,乌鸦身形迅速浮现而出,睁开血红的眼,同样垂头丧气。 「咱们是不是要饿肚子了?」 鹿玄机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知道就好。要不是你嘴馋,我至于去动那只毕方闯下大祸吗?」 乌鸦一听顿时急得炸了毛,「明明是你自己想吃!」 「哎,这些都不重要。」 鹿玄机摆了摆手,「赶紧走吧,天遗族第一个要查的地方肯定是裂魔谷。 咱们早点赶去无极仙宗那边,先找点命格填填肚子。」 乌鸦一脸黯然,「也只能如此了。」 此时此刻,它真是无比怀念在东洲的日子。 天青阁猎杀的天骄们,九成九都进了它的肚子,个个都是美味珍馐。 特别是那位傀宗宗主,鹿璇玑。 她的命格可真是太好吃了,令它到现在,都难以忘怀。 向剑绝回到元剑脉,与李长亭说了一声,便马不停蹄地前往主殿拜见脉主。 在殿前得到准允后,他快步入殿,却见殿内除了脉主方擎苍外,还有一名中年道袍女修在座。 方擎苍捋过白糟糟的胡须,朗声笑道:「剑绝,这是清剑脉的脉主,连芳,还不快拜见。」 向剑绝闻言连忙拱手行礼:「拜见连脉主。」 连芳微笑颔首,算是回应。 「剑绝,想必你也听说了。」 方擎苍接着开口:「这段时间,万剑脉封山,情况不明。你的事,多半还没到风殿主的耳里。 清剑脉上峰乃是水剑脉,连脉主愿意帮你联系水剑脉主。 水剑脉主与风殿主曾是同脉师姐妹,有她出面,想必风殿主定会召见你指点一番。」 向剑绝听得此番话,顿时怔住。 他没想到,脉主居然还在为他的事奔走。 而且清剑脉与元剑脉地位相当,虽说两脉有情分在内,但连芳身为脉主,当为自己剑脉着想,不可能白白帮忙。 脉主怕是又付出了不少东西…… 想到此处,向剑绝连忙道:「脉主,弟子来此正是为此事,殿主已经召见过弟子,言明解决之法。」 此话一出,方擎苍立刻露出惊喜之色:「当真?」 「千真万确。」 向剑绝连连点头:「李师兄可以作证。弟子这次过来除了禀明此事,还有一事。」 说到这里,向剑绝面色有些窘迫,「弟子宗门贡献,不足以完成改修,还望脉主允许弟子向李师兄暂借一部分。 待得弟子改修完成,定会下山尽快赚取贡献还给李师兄。」 「原来就这点小事。」 方擎苍大笑一声,「虽说门规有令,禁止弟子之间流转贡献,不过你情况特殊,当特事特办。 你尽管跟你李师兄借,若是还不够,再来我这边拿。」 向剑绝顿时松了口气,「多谢脉主,弟子告退。」 「去吧。」 等到向剑绝退出宫殿,坐在旁边一直沉默的连芳方才开口道:「师兄,你也是心大,怎么不多问两句改修之法的细节?」 方擎苍摇头一笑:「殿主的见识崇高,问了也不一定明白。再说了,这随意窥探弟子修行,也是犯了门规啊。」 连芳失笑,「师兄,你这门规可真是灵活。」 虽说门规限制,令门中弟子不得随意窥探同门修行进度,但对师徒之间却无此限制。 否则,师父还怎么教徒弟修炼? 不过这向剑绝一直没拜师,师兄向来严律于几,恪守门规倒也正常。 如此想着,连芳忽地又记起一事,皱眉道:「师兄,半个月前我曾见过温师妹。 她说风师姐近来都忙于万剑脉一事,无暇分心,连其余七大主剑脉的事务都无心顾及了。 又怎么会空出时间来,单独召见向剑绝?」 方擎苍一听眉头立刻皱起来,「你是说剑绝他说谎了?不可能!那小子性格我了解,不可能犯下这般糊涂。」 「师兄,你可莫要太过自信。」 连芳摇头,「向剑绝这小子的性情,我也略有耳闻,重情重义。 他不曾拜你为师,你为他付出如此之多,他心中当然有压力。 你说,他会不会是不想再欠你人情,故意这么说的?」 方擎苍的脸色顿时变了,「来人,去喊长亭过来!」 似乎是话说得急了,方擎苍忽然脸色泛红,猛地咳嗽起来。 连芳脸色瞬凝,「师兄,你的伤还没好?」 她连忙取出一枚丹药递过去,却被方擎苍摆手拒绝。 「没事。」 连芳皱起眉头:「你这伤是二十年前通道大战留下的吧?损了剑心,怎么能说没事? 宗门宝库里不是没有补心丸,你怎么不去换?」 「换什么换?你也是当家的,一枚上品补心丸的价值,都够培养十个内门娃娃了!」 方擎苍眼珠子一瞪,「师兄我寿命都不足三百年了,下山动手的机会也不多,用那么好的丹药作甚?」 连芳脸色立刻拉下脸来,「什么三百年,师兄你还有机会突破……」 「师尊,连师叔,你们俩别吵了。」 李长亭快步走进殿中,咧嘴一笑,「我带了一位贵客过来。」 第371章 出关 「贵客?」 方擎苍听到这句,顿时抬头,视线越过李长亭,向他身后看去。 只见一名面容极为陌生的青衫女子,飘入殿中。 刚入鬼道的鬼修? 方擎苍看破对方真身,一下子便联想到剑塔。 能在宗门内自由行走的鬼修,也就只有从剑塔脱离的那些残念了。 一念及此,方擎苍更加疑惑,这鬼修修为如此低下,其主人实力多半也高不到哪里去,怎么就是贵客了? 他目带询问,看向李长亭。 李长亭还未开口解答,便听青衫女子直接开口,道明来意: 「奴婢庚七,拜见元剑脉主。此番前来,是受我家主人之命,特来为脉主送丹。」 说着,庚七从怀着取出一只玉匣,挥袖一拂,玉匣立刻飞出,飞到方擎苍面前停下。 方擎苍打开玉匣,一股浓郁的异香逸散开来。 方擎苍只吸了一口气,便觉得胸闷之感纾解甚多,他面露惊色,未及开口,其身侧的连芳便惊呼起来。 「这是天王润心丹!」 「天王润心丹?」 李长亭在旁听到,眼睛立刻瞪直了。 他在一本古书中见过这种丹药,听说主药为上古人参精怪,极为难炼,放在古修时期也是极为稀有。 其药效更是惊人,不仅可以弥补肉身亏损,还能延寿一千年! 那位先是送给傻小子两件重宝,现在又送出此等上古奇丹,莫不是真的是…… 李长亭兀自还在胡思乱想,方擎苍捏紧玉匣,脸上非但没有喜色,反而皱起眉头,沉声道: 「这丹药,太过贵重。好意我心领了,替我谢谢你家主人。」 「师兄!」 连芳一听顿时急了。 她也知道对方拿出此等宝物相赠,师兄必定要付出一些代价,可什么代价能比寿命重要? 先收了丹药,再谈条件也不迟啊。 方擎苍明白连芳的意思,却还是摇了摇头,盖上玉匣指尖一弹。 看到玉匣重新飞回面前,庚七笑了笑。 主人所料,果真丝毫不差。 她再次将玉匣递出,「脉主的顾虑,奴婢明白。不过主人也说了,这枚丹药是为答谢脉主救命之恩,脉主安心收下便是。」 一边的李长亭听到这句,心头狂震。 果然是那位! 方擎苍却是越听越迷糊,他怎么不记得自己有救过这么一个身价丰厚之人? 他犹豫片刻,终于忍不住问道:「敢问贵主人是……」 庚七微微一笑,拿出玄玉令牌,「主人身份,奴婢不敢妄言。待得主人出关之后,脉主可来冷竹峰拜见。 此间事了,奴婢告退。」 言罢,庚七身形一飘,瞬息远去,留下殿中三人震惊失言。 片刻之后,连芳先是回过神来,「师兄,我没看错吧?那是玄玉令牌?」 「不错。」 方擎苍点头,「冷竹峰,我在宗门修炼至今七千多年,从未听过这峰名,应该是新近落成的。」 「师兄你是说……」 连芳有些惊喜,「新殿主?」 「连师叔,是新殿主没错。」 李长亭忍不住插嘴道:「指点向师弟的就是那位新殿主。」 「原来如此。」 连芳恍然,旋即笑道:「风殿主没空,这位新殿主却是有空的,看来是我误会了,向剑绝没说谎。」 「是啊。」 方擎苍面色轻 松不少:「倒是让你白跑一趟。」 「小事。」 连芳摆了摆手,「我先回去了。」 「好。」 方擎苍目送师妹离开后,也不管还在一边呆着的李长亭,脑子里还在回忆这些年救过的一些散修。 新殿主来得突然,多半是宗主招揽的某个散修,只是修炼这么多年,他救过的散修太多,想要从中猜测新殿主的身份,还真不是容易的事。 李长亭看到师尊神情,便知道他在想什么,可嘴唇动了动,终究是没敢多言。 那位的手段,他当年在东洲可是瞧得一清二楚。 如今忽然成了殿主,谁知道和宗主之间是什么关系。 若是自己贸然暴露那位的身份,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还是不说了。 师尊他老人家宽宏大量,应该不会怪罪。 岁月流转,如白驹过隙。 转眼间,四十年过去。 这四十年里,向剑绝散功转修,往来与藏经阁与灵塔之间,一度掀起轩然大波。 不少弟子都觉得向剑绝疯了,他们苦悟剑意而不得,向剑绝却放着好好的剑意不练,非要好高骛远,去追求虚无缥缈的另一门剑意,简直是自毁长城。 有人嘲笑,有人惋惜,更有幸灾乐祸的。 向剑绝通通无视,一门心思放在转修上,不染外物。 短短一年后,向剑绝便领悟出另一门剑意,惊爆所有人的眼球。 这下,所有人都闭了嘴。持续一年的争议,也就此变成了惊叹、敬佩。 还有不少人在讨论,向剑绝被殿主收为弟子、指点迷津的传言,是真是假。 这种讨论,随着十一年后向剑绝出关,依旧在元剑脉修炼,独来独往而逐渐消弭。 这一日,天朗气清。 无名峰,久未开启的木门吱呀一声,向内打开,一名年轻女子从中缓缓走出。 女子一身莹白纱衣,面容清冷,看上去约莫二十岁上下,一头青丝如黑瀑,直及地面。 四十年的闭关,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岁月痕迹。 此人,自然便是刚刚出关的向苼了。 她随手并指一划,长发顿时拦腰而断,坠落地面的半截瞬息化作碎屑,飘然散去。 「四十年……」 向苼望着散去的碎发,眼露感慨。 修行至今,她从未闭关过,没想到此番闭关炼化万炼珠,居然会花去这么多时间。 当真是修行无岁月。 不过想起这次闭关的收获,向苼却又觉得,这四十年时间还算短的。 如此想着,向苼目光扫过空荡冷清的峰上,柳眉微蹙。 怎么人都不在? 她正要下山去寻,却在这时,空中一道水流席卷而来,落在面前。 水流散去,一名身形佝偻的老者从中走出。 向苼神色顿缓,上前恭声道:「玄师伯。」 「你是殿主了,叫什么师伯?应该叫师兄。」 玄殿主呵呵一笑:「有无名峰在,这辈分是有点乱。不过也无妨,咱们各论各的。」 向苼从善如流,「玄师兄。」 玄殿主欣然一笑:「没想到你短短四十年就出关了。 除了小六在灵塔闭关,你其余师兄师姐都在外面,一时间倒是没人给你庆祝了。」 「都在外面?」 向苼目光顿时一凝,「有第四神兽的消息了?」 「是,也不是。」 玄殿主摇摇头,「你闭关 后没过几年,修真界各处都有神兽线索传出,不过大多都是万神殿故意放出,混淆视听的。 但若是不差,万一就真的混在其中,岂非错失良机? 于是宗主就让你师兄师姐们分头行动。」 向苼眉头皱起,「分头行动,太危险了。」 「不危险。」 玄殿主呵呵一笑:「现在万神殿的心思,其实不在神兽上,他们放出假消息,其实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好去解决另一桩事。」 另一桩事? 向苼目光微闪。 玄殿主语焉不详,多半是不想细说,她也不追问,直接道:「玄师兄特地在此等我出关,想必不是为了单单与我说这些。」 玄殿主闻言,直接神兽递出一枚红色结晶,「师妹且看,这是什么。」 向苼拣起红色结晶,端详片刻,道:「这似乎是某种妖兽血肉凝结之物。」 「师妹好眼力。」 玄殿主轻赞一声,「此物是你三师兄带回来的,乃是一蛇妖死后析出之物。 那蛇妖生前已有化形前期(元婴期),却无神智凝聚,似乎是一个空有道行的蛇兽,十分古怪。 你三师兄本想顺藤摸瓜,奈何又有其他神兽消息传来。 此事说来古怪,却不大可能与神有关,于是便被你三师兄暂且搁置下来。」 向苼微微颔首,「玄师兄是想让我继续追查此事?」 「不。」 玄殿主摇头:「这件事只是顺便,真正要追查的,是另一件事。」 说着,玄殿主递出一枚玉简。 向苼接过神识一扫,双眸立刻眯起。 这玉简上所载,赫然是一份与她有关的情报。 「这是十四年前,无极仙宗疆域,西田城传来的消息。」 玄殿主神情严肃:「此人扬言十五年后会集结同道,前往天龙大帝墓穴所在,寻求飞升之法。」 向苼眼神微冷。 东洲地神、飞升之法,这两个词不论哪个拎出来,都能吸引整个西洲修真界的视线,更何况是两个词放在一起。 不管是真是假,一年之后,恐怕会有不少人去凑热闹。 而且,东洲众多与她关系亲近之人,多半会忍不住过去查验真伪。 「西田城距离太远,此事是否为万神殿故意针对你的陷阱,我们不得而知。」 玄殿主语气微沉:「你过去之后,万事小心。」 他根本无需询问,向苼去不去。 从向剑绝改修一事,他就能看出来,向苼此女对外淡漠绝情,对自己人却是极好。 这浑水,向苼定是要去趟的。 第372章 失踪 「多谢玄师兄提醒。」 向苼扬了扬手中的结晶,淡然一笑:「师兄让我顺便追查蛇妖,想来地点就在无极仙宗疆域吧?」 「不错。」 玄殿主颔首,「距离十五年之约,还有一年许,你可顺道去查探一番,具体方位都记在这枚玉简上。」 玄殿主再递出一枚玉简,「另外,此事还被你三师兄挂在了宗门任务殿里。 三个月前,悬剑脉的五名真传弟子接了任务,如今在那边大概已经查到了不少线索。 你接近他们十万里之内后,便能用玄玉令牌感应到他们的位置,与他们汇合。」 「嗯。」 向苼应了一声,收下玉简,也不多作耽搁,直接转身下山。 目送她离开后,玄殿主回头呵呵一笑:「盈袖,出来吧,人都走远了。」 呼—— 四散的微风蓦然卷动,一名面容冷淡的女子从风中凝聚,缓步走来。 「师兄,你可看出她的修为进境?」 唤玄殿主为师兄,此女的身份自也不用多说,便是风殿主,风盈袖。 玄殿主听到风盈袖这么说,顿时摇头:「她气息隐晦,我也不曾探查,宗主早有嘱咐,要将她当做自己人看待,我不能引起她的反感。」 风盈袖一听,神色更是不喜:「宗主这次,实在太过乱来。 东洲地神的分量是不轻,可其本尊无法脱离东洲,区区一个元婴中期的分身,宗主居然给她殿主级的待遇? 之前送出去的法宝便不说了,现在又给她开放宗门宝库,真以为宗门万年积累,都是大风刮来的?」 玄殿主见她越说越气,连忙劝道:「她闭关之前是元婴中期,现在定然是不止了。」 「不止又如何?」 风盈袖冷哼一声:「闭关短短四十年,她能突破到哪里去?至多也就出窍前期,连门中真传都不如,不堪大用。」 这一番说出来,玄殿主顿时无言以对。 他虽然是站在宗主这边,可风师妹的话也不无道理。 向苼本尊是地神,走的香火之道,即便她这尊分身剑修资质极高,入宗时已领悟剑意雏形,闭关四十年,至多将剑意悟出,推到一成境界。 一成剑意,是参悟剑典出窍篇的门槛,且剑意品级不能太低。 而若想参悟化神篇,对剑意的掌握至少要达到三成五。 想要在四十年里,完成这两重突破,别说向苼,就是宗主也做不到。 所以他交给向苼的任务,也很简单,只需要探查情报,不必正面对敌。 想到这里,玄殿主微叹一声,「宗主兴许有别的计较,风师妹,且再看看吧。」 「宗主心思如海,我是猜不透。」 风盈袖面无波澜,「不过宗门宝库,一直都是我在管,我必须为宗门负责。 他给向苼的宝物,已经够多了。 我会暂时收回宗门宝库权限,什么时候,向苼能够担当得起殿主的责任,我自会亲自交还给她。」 玄殿主闻言苦笑一声:「此事真要说起来,的确是宗主坏了规矩,你这么做也没错。」 此话一出,风盈袖神色微缓,「那便如此,我还要回去继续监视万剑脉,不多留了。」 「还要监视?」 玄殿主眉头顿皱:「四十年过去,离心丹的影响早该消退了才对。」 风盈袖摇头:「我也不明白,是宗主师兄的安排。兴许万神殿这次研制的离心丹,药效更长,再多监视一段时间,总不会有错。」看書菈 言罢,风盈袖也 不再耽搁,拂袖一卷,踏风而去。 向苼还记得与向剑绝的约定,下了无名峰,正要前去元剑脉山下,庚七却在这时找了过来。 「主人,您这就出关了?」 庚七略微惊讶,旋即想到什么,立刻说道:「少主人两年前突破出窍前期,成为真传弟子,按照宗门惯例下山历练去了,还未回来。」 「已经是真传弟子了?」 向苼面露欣慰,「看来他这些年修炼还算顺当。」 庚七连连点头,「少主人资质与虚空一脉极为契合,奴婢遥遥感应过,他所领悟的剑意,乃是虚空分支,唤作极点剑意。」 「极点……」 向苼目光一闪,她知道此门剑意,乃是纯粹的杀伐剑意,虽为三品,单论剑意威力,却能与二品相媲美。 剑走极端,一往无前,倒是符合她这位弟子素来冷僻的心性。 不过,过刚易折,并非好事。 若能领悟到剑中柔意,极点剑意便可能蜕变成二品洞真剑意。 到那时,她这位弟子才算是真正走出了自己的道,有机会成就化神。 不过剑绝到底不是她,年轻,经历少。现在跟他说这些,多半是听不懂的。 万脉剑宗送他下山入红尘历练,倒是一次极好的安排。 念及此处,向苼敛去心思,说道:「我下山处理要事,你便留在门中修炼,留意剑绝的魂灯,若有变化,即刻传讯。」 庚七连声应是。 向苼当即不在多留,脚下剑光一闪,身形瞬息升入高空,穿过护宗大阵,消失在天际。 西洲面积要比东洲大上三倍不止,从万脉剑宗前往无极仙宗疆域,便相当于横跨一整个东洲,路途十分遥远。 好在向苼自裂魔谷得到的黑石行宫,本体材料有破空之效。 秦天缺将之拿去融入隐灵梭中,令隐灵梭可在虚空跃行,速度提升数倍,与一般化神后期相当。 如此,向苼控制隐灵梭在虚空跃行十日后,玄玉令牌终于有了感应。 她立刻调整方向,朝感应之地飞去…… 三日后,无极仙宗疆域,一座颇为热闹的凡人城镇中。 向苼拢了拢白纱斗笠,踏入一家客栈中。 眼下正值饭点,客栈内食客不少,亦有不少劲装打扮的江湖豪客混在其中,因而向苼的扮相,也不怎么扎眼。 店小二见到向苼,立刻一脸热情地迎了上来:「这位女侠快快请进,敢问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上一桌酒菜。」 「好嘞!」 向苼直接在大堂内寻了一张空桌坐定,片刻之后酒菜上齐。 向苼拾起筷子,不慌不忙地吃喝起来,一边留意周围食客的谈话声。 玄玉令牌所感应到的方位,就是这座小城镇。 她昨夜便到了这里,却未发现任何万脉剑宗弟子的踪迹。 玄玉令牌感应起具***置,亦是十分模糊,好似隔着一层纱,看不真切。 令牌感应联系还在,说明悬剑脉的那五名真传弟子们还活着,只是似乎被什么东西困住了。 悬剑脉是主剑脉,其真传弟子修为最低也有出窍中期,且个个领悟剑意,实力毋庸置疑。 什么样的地方,能同时困住他们,让他们连传讯求援都做不到。 向苼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但看玄玉令牌所感,五人气息都还算稳定,便也不着急。 她随便对付一晚,直到天亮镇子上的行人多起来,才乔装一番,来到客栈打探消息。 客栈大堂几乎满座, 十分嘈杂,食客们谈论的都是一些街坊间鸡毛蒜皮的小事,仅有两名筑基修士所谈与修真界有关,却与此镇没有关联。 能让五名出窍期修士无故失踪的城镇,居然一点异常都没有? 古怪。 她眉头微蹙,放下筷子正要离开,却在这时,两名书生青年匆匆走过来,坐在邻桌。 其中一名书生端起茶杯,猛喝了一大口,似乎才缓过气来,对同伴说道: 「张兄,我跟你说,那树下枯井真的有鬼!」 同伴一听,脸色立刻古怪下来,「这太阳还没落山呢,你就讲鬼故事?」 「谁跟你讲故事了,我都说是真的。」 书生说着,左右看了一眼,见无人注意,方才凑到同伴耳边,低声道: 「我也不知是不是鬼,井口附近不是住着个小乞丐吗? 两天前,我看他趴在井边跟里面的东西说话,然后就拿到了一个东西跑了! 当时我被吓懵了,只想着逃跑。现在我回头想想,那小乞丐多半是捡了个宝贝。」 「宝贝!」 同伴眼前一亮,「咱们立马过去找他!」 「不吃饭了?我还饿着呢。」 「还吃什么吃,万一那小子跑了,咱们不是白高兴一场?等宝贝到手,我请你一顿大的。」 「好好好。」 两人一合计,起身离开。 而与此同时,坐在另一侧角落的两名筑基修士对视一眼,二话不说跟了出去。 向苼丢下一块碎银,亦是跟着离开。 她没有掩饰行踪,走在前面的两名筑基修士立刻察觉到后面有人跟随,但看到是一名江湖凡女,也不在意,任由向苼跟着。 不多时,两名书生就来到小镇南边的枯井附近。 那目睹枯井说话的书生显然心有余悸,带着同伴避开枯井,绕了一大圈,方才来到一座年久失修的破庙里。 庙宇虽破,却有一名心善的老药师久居于此,常常免费为人看病。 于是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一处在乞丐中颇为出名的药堂。 书生俩人一进来,便看到正在跟老药师打下手的小乞丐,当即心中一喜,齐齐凑了过去。 第373章 诡异 小乞丐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头看到两个书生,小脸顿时一愣。 来破庙看病的,大多都是穷苦人家,他鲜少能看到衣着光鲜之人。 两个书生对小乞丐的反应毫不在意,走到近前来,其中一人直接问道:「小乞丐,听说你前两天在井口捡到了宝贝?」 此话一出,小乞丐眼里立刻闪过一丝慌乱,连下意识后退两步:「没有!我什么都没捡到。」 「没有?没有你退什么?」 书生全然没了面对井口时的害怕,冷笑一声,「赶紧拿出来!」 说着,书生就要上前直接动手抢。 在一边的老药师终于看不下去了,伸手将小乞丐揽到了身后,露出谦和的笑容:「二位秀才老爷,何必为难一个娃娃?有事好商量。」 看到老药师插手,两个书生脸色都不太好看。但碍于对方在镇上行医积累的声望,其中一人还是放缓语气,说道: 「既然你老人家开口,我就卖你个面子。 小乞丐,我出十两银子买下你的宝贝,你最好识相,否则我立马就把这个消息散出去! 到时候过来抢宝贝的人多了,你非但什么也得不到,说不定还会被人打死,你可要好好想清楚。」 书生话中的威胁不加掩饰,老药师听得脸色变了变,连忙示意小乞丐把东西交出去。 小乞丐脸都白了,但还是攥紧衣襟,倔强摇头:「我说了,我没有宝贝。」 「小***,给脸不要脸!」 两个书生大怒,一人直接推开老药师,另一人正要抓住小乞丐,却在这时—— 两道灵气迅速凝聚成巴掌,呼啸而来,各自「啪啪」扇在二人脸上。 「啊!」 「啊!」 这巴掌力道不小,二人不约而同地惨叫一声,吐血倒飞开去,砰砰两声摔在地上,半晌爬不起来。 一副散修打扮的灰袍青年走进破庙,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人,冷哼一声:「欺凌弱小,该打!」 其身后,另一名长眉青年一脸无奈地跟进来,「师弟,你这急公好义的性子,早晚惹出祸端来。」 小乞丐呆呆地看着两名青年,忽地目光一亮:「仙人?你们也是仙人?」 「也是?」 灰袍青年捕捉到关键字眼,顾不得与师兄多言,上前询问:「小兄弟,听你这话的意思,难道不久前你还见过其他仙人?」 小乞丐捂着胸口,脸色犹豫片刻,很快变得坚定,咬牙道:「二位仙人愿意出手救我,一定跟前几天碰到的仙人们一样,都是好人,我就与你们说了。」 说着,小乞丐从怀中取出玉牌,递给灰袍青年,「这是前几天的仙人们给我的。 他们好像掉进了那口井里出不来,就丢给我这枚令牌,让我去大城里找人万什么宗的求救。」 说到这里,小乞丐面露羞愧,「声音太小了,我没听清具体地点,就一直没去找。」 「被困在井里了?」 灰袍青年神情微凛,接过玉牌看了片刻,也没认出来历,只能将其丢给长眉青年,「师兄,你看看。」 「有些眼熟。」 长眉青年皱起眉头,「这玉牌上有剑形标记,万什么宗……难道是万脉剑宗?」 「三大霸主宗之一的万脉剑宗?」 灰袍青年面露惊色,「不可能吧?这里是无极仙宗的地盘,万脉剑宗的人大老远跑来作甚?」 「这些个霸主宗门之间的猫腻,离咱们太远了,我也只是猜测。」 长眉青年摇了摇头,旋即转头看向破庙外,不卑不亢地出声 道:「不知另一位道友,有何看法?」 「另一位道友?」 灰袍青年面露惊讶,看向从门外走进来的清冷女子,眼里闪过一抹惊艳,「师兄,她也是修士?」. 长眉青年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能不能动动脑子?看到你出手都不跑,怎么可能是凡人?」 灰袍青年挠了挠头,有些委屈,「师兄,你别总说我笨,我就是一时没想明白。」 长眉青年懒得理会师弟狡辩,上前一步,拱手含笑:「在下盛阳宗燕飞鹏,这位是我同门师弟,林奇。」 「原来是燕道友与林道友。」 向苼淡然一笑,「在下沈襄,一介散修,游历至此。」 「道友竟是散修?」 林奇面露诧异,旋即笑道:「我跟师兄出门至今遇到不少散修,但女散修,道友还是头一个呢。」 燕飞鹏立马瞪了一眼林奇,旋即苦笑道:「我师弟少不经事,口无遮拦,还望道友海涵。」 「无妨。」 向苼笑了笑,道:「能否将玉牌与我一观?」 「这……」 燕飞鹏回头看了一眼小乞丐,见他没什么意见,这才将玉牌递出,一边说道: 「此物应是某位宗门弟子的身份令牌,可惜我们师兄弟二人出身不高,看不出来历。 道友既为散修,见多识广,说不定能认出来。」 向苼轻轻点头,接过玉牌,感受到玉牌表面传递而来的凉意,眼眸眯了眯。 万脉剑宗真传弟子所持身份令牌,乃是剑宗独有的寒玉,作不得假。 这枚令牌是真的,可为何,它与自己的玄玉令牌之间,没有感应联系? 若是小乞丐口中的枯井,切断了玉牌与玄玉令牌的联系? 还是说…… 她心中一连闪过数个念头,表面却是不动声色,将玉牌还给燕飞鹏,看向小乞丐,道:「人命关天,小兄弟能否将前两天的事情,说得详细些?我们也好出手相助。」 此话一出,林奇好似找到了同道,两眼立刻明亮起来,「沈道友,你也打算救人?」 向苼点点头,「既然遇到了,总不能袖手旁观。」 「师兄,你快听听!」 林奇兴奋地一拍向苼肩头,回头看着燕飞鹏:「我就知道,这修真界肯定还有人跟我想法一样,只是以前没遇到罢了。」 「师弟,不得无礼!」 燕飞鹏连忙把林奇的手扒拉下来,面带歉意地朝向苼笑了笑,心中却是警惕起来。 他可没有师弟那么天真。 一个散修,若真是抱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想法,早就死了不止百遍了。 更何况,这散修还是一个貌若天仙的女修。 这沈襄如此说,心中定是有了其他算计,而非真是为了救人。 他心中想着,表面却没有露出半点异色,转头看向小乞丐。 小乞丐似是感知到三人的善意,老老实实地说起来: 「我……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 大概一个月前,那五个仙人路过镇上,凑巧碰到我被人欺负,其中一个仙人帮了我一把,便离开了。 前两天夜里,我在庙里睡觉,忽然听到有人在喊我,我循着声音走到井边,就捡到了这枚玉牌,听到那位仙人跟我说话,说的内容,我之前已经说过了。」 「离开一个月的修士,声音又回到了井里?」 燕飞鹏听着,心下凝重,暗中传音林奇:「师弟,此事处处透着诡异,若真是万脉剑宗弟子被困,以我们两人的 修为,出手也是白白送死,不如将消息送去附近的万脉剑宗据点。」 林奇虽然热心,却也非莽撞之人,微微点头回应:「师兄所言,不无道理。不过还是先听听沈道友怎么说吧。 沈道友气息隐晦,修为说不定还在师兄你之上呢,有她相帮,我们到时候就算不敌,也能一起逃走。」 燕飞鹏脸色一黑,无话可说。 这次要是能活着回宗,他一定要让师尊好好改改师弟的天真性子。 两人灵识交流,过程看来漫长,实则只是一瞬间便已结束。 燕飞鹏轻咳一声,「此事,沈道友有何看法?」 向苼目光扫过两人面孔,神色平淡 燕飞鹏被盯得一阵发毛,正要随便说两句缓和气氛,却见向苼目光忽地一转,落在不远处许久都没动静的两个书生身上。 「那两个人昏过去了?」 林奇神色有些尴尬,「我下手重了些。」 说着,他就要过去唤醒两人,却被向苼忽然伸手拦住,「不必,左右只是昏过去,又不是死了。」 燕飞鹏心头一跳,沈道友这话,怎么听着话里有话。 不等他想清楚,向苼又看向小乞丐,语气柔和下来:「小兄弟,你一直都住在这破庙里?老药师似乎对你很好。」 这个问题,与玉牌毫不相干。 小乞丐愣了一下,才点头道:「对,我无父无母,自小在这里乞讨,药师爷爷很照顾我。」 林奇见状,心中感慨。 沈道友对凡人都能如此热心,他果然是没看错人。 林奇兀自还在感慨,燕飞鹏听到这话,瞳孔却是猛地一缩,目光落到还倒在一边,没起来的老药师身上。 不对劲! 小乞丐能在那两个书生面前坚持不交出玉牌,分明是个知恩图报的重情之人。 老药师被书生推倒在地,按常理来说,这小乞丐不应该第一时间去关心查看吗? 怎么过了这么久,小乞丐都没有半点反应,任由老药师躺在地上?! 想到这里,燕飞鹏抬头再看小乞丐那一脸的忐忑单纯,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第374章 幻境 小乞丐似乎察觉到燕飞鹏那一丝异样的情绪波动,正要转头看去。 却在这时,向苼忽然再次开口:「小兄弟,可否带我们去古井那边查看一番?」 此话一出,小乞丐的视线立刻重回向苼身上,连连点头:「我这就带你们过去!」 说着,小乞丐当先跑出了破庙。 向苼回头扫过林、燕二人,微微一笑:「二位不如一起去看看?」 「好啊。」 林奇不觉有异,欣然应允,正要跟上向苼,却见一旁的师兄脸色苍白,额头冷汗涔涔,仿佛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物。 林奇神情微变,「师兄,你……」 「我没事!」 燕飞鹏飞快打断师弟的话,勉强恢复一分镇定,「我们赶紧跟上去。」 言罢,燕飞鹏也不由师弟分说,抓起林奇的手快步离开破庙,一直赶到向苼身后,方才放缓步伐。 林奇在旁看得一头雾水,师兄这是怎么了? 燕飞鹏此刻脑子里,也是一团乱麻。 这位沈道友拦着林奇不让他去接触书生,又以言语点破小乞丐的异样,明显早在之前就发现了危险,并暗中提醒他。 可既然察觉到危险,沈道友为何不直接和他们一起离开这里,反而还要去小乞丐口中刻意提及的古井? 燕飞鹏想不明白,可多年在外游历培养出的直觉告诉他,跟在沈道友身边,或许比他带着师弟直接离开,更安全。 小乞丐一路小跑,一行人很快来到古井所在的街道。 似乎是因为古井闹鬼的传言,街道上空荡荡的,冷清得很。 林奇左右看看,只看到一棵槐树扎根在街口,不由奇怪出声:「小兄弟,你说的枯井在哪啊?」 「就在树下。」 小乞丐指着那棵槐树。 槐树很老,足足有八条主枝干从树根延伸开去,最长的枝条都已经垂落到地面,笼罩出一片巨大的阴影。 林奇定睛一看,这才从阴影里找到一口不起眼的枯井。 不对啊。 有这么大的一棵树遮掩视线,即便夜里有月亮,光线也是昏暗得很,那书生是怎么看清小乞丐在井边的动作的? 林奇心中忽然冒出这个念头,眼皮子狠狠一跳,正要传音提醒师兄,却见向苼已经跟着小乞丐,快要走到树下。 老槐树枝叶摇动,微微抬高一分,就仿佛一张血盆大口,欲要择人而噬。 「不好!师兄,我们快去救她!」 林奇来不及多说,匆忙传音一句,立刻追了上去。 燕飞鹏脸色骤变,「师弟等等!」 后方闹出来动静,那暗中窥伺的视线,顿时从向苼身上离开,落到燕、林二人身上,连带着小乞丐也回头看去。 而就在小乞丐回头的那一瞬间,一声清越剑吟蓦然自耳边响起。 危险! 小乞丐脸色剧变,立刻就要抽身暴退,与向苼拉开距离。 然而他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便见一道白色剑光在眼前迅速放大。 噗! 剑光瞬息自眉心穿透,带出一片鲜血。小乞丐眼神迅速黯淡,倒地身亡。 这一变化来得太快,快到林奇还没看清过程,地上就多了一具尸体。 他看着小乞丐的尸体,整个人都懵了。 向苼神色淡漠,抬手再点,剑光立刻调转方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井口刺去! 哗!! 周围静立不动的枝条瞬间活了过来,电射向剑光,欲要将其死死缠绕。 还未靠近剑光范围,就被剑意绞杀成漫天木屑。 随后但听「噗」地一声,剑光没入井口,却像是刺在了血肉之躯上。 干枯的井口,立刻有大量鲜血,向外涌出。 「尔敢!」 树根浮现出一张满含愤怒的人脸,赫然就是之前的老药师。 他猛然摇动八大主枝干。 轰隆隆! 大地震动,无数条树根破地而出,化作根根利剑刺向向苼。 林奇仓促间闪身躲过几条树根,不慎被其中一条擦中,顿时如遭重击,吐血滚落一旁。 燕飞鹏眼疾手快,接住师弟向后退去。 林奇抹掉嘴边血迹,骇然望着大发神威的槐树妖。 这老树妖到底是什么修为? 他连一条树根都接不住,沈道友面对成千上万根,能挡得住吗? 面对铺天盖地般侵袭而来的树根,向苼神色依旧平静,脚下剑光连闪,从容地走在缝隙间,缓缓靠近树根。 与此同时,继续控制飞剑在枯井中大肆破坏。 鲜血沸腾,盈满井口。 「啊!!」 树根上的人脸发出痛苦的嚎叫,眼里浮现红光,猛地摇动一条金光闪闪的主枝干,抽向向苼。 向苼目光一凝,竟是不退反进,伸手欲要抓住主枝干。 槐树妖见状不惊反喜。 这条枝干可是它全身上下最坚硬的部分,别说肉身孱弱的人族,就是同境界的妖族也讨不到好处。 这人族的剑委实厉害,它正愁不知该如何对付,却不想此人如此托大,竟仍然不召回飞剑,妄图以肉身抗衡它的主枝干,简直找死! 如此想着,它立刻操控主枝干,以更快速度抽向向苼。 下一刻。 砰!!! 金色主枝干与玉白的手掌甫一接触,狂风肆虐,环形余波瞬间扩散开。 向苼单手稳稳抓住主枝干,身后青丝随风舞动,抬眸淡淡看了一眼惊恐难当的槐树妖,猛地向后一扯! 撕拉!! 「不可能!啊!!!」 惨叫声中,金色主枝干应声而断,与之一同碎裂的,还有整片天地。 轰鸣之中,天空无数碎片倒卷,逐渐显露出真实的天地。 林奇呆呆地望着天地,两只眼里只剩下孑然立于漫天飞屑中的窈窕背影。 「沈…沈道友……好厉害!」 燕飞鹏亦是惊得直吞口水。 沈前辈看上去分明那么纤瘦,竟能爆发出比妖兽还要恐怖的力量,太可怕了! 距离幻境彻底破碎,还有一段时间。向苼也没有闲着,干脆身形一闪,跳到槐树妖头顶,三下五除二,将剩下的七条主枝干拔去六条。 槐树妖连连惨叫,疼得树根人脸都变得模糊,立刻出声求饶:「前辈饶命!饶命啊!小妖也是迫不得已,听令行事,并非有意害人。」 向苼没有理会,她本就没打算杀了槐树妖。 她将第七根拔出来的主枝干扔在一边,便在最后一根主枝干上坐下,静静等待幻境完全破碎。 数十息后,四处倒卷的幻境碎片彻底消失,白天瞬间化为黑夜,热闹的凡人城镇也随之消失,变作一处杂草丛生,阴气森森的山谷。 槐树妖,就扎根在这山谷正中心,在其四周,尸骨遍地,大量五彩斑斓的人面蛇妖环绕,粗略一数,不下千条。 「这都是些什么妖怪?!」 林奇哪里见过如此恐怖的情景,吓得浑身发抖,「师兄,咱们快去沈道 友那边吧! 燕飞鹏随便感应一条人面蛇妖的气息,竟都不在自己之下,反应也不比师弟好到哪儿去,连忙点头,小心翼翼地绕开妖蛇多的地方,朝向苼靠过去。 向苼坐在光秃秃的主枝干上,目光扫过周围蛇妖,很快看到一条人面蛇尸。 那蛇尸上的脸,赫然就是小乞丐。 在其周围的蛇妖脸上,还能看到两个书生,以及之前在城镇活动的凡人面孔,个个都是神情麻木,不复幻境中灵动。 「这些人面蛇身诡异不说,大多为妖丹期,小半为化形期,却没有一个能化为人形,果真如三师兄所言,有些古怪。」 念及此处,她伸手五指凌空一抓,落在小乞丐蛇尸旁边的令牌顿时飞起,落入手中。 这面令牌在幻境中看着是寒玉所制,此刻消去伪装,竟只是一块烂木牌。 方才那幻境,未免太过真实了些,若非槐树妖和人面蛇妖的演技有太多破绽,她不一定能反应过来。 剑修之剑意,可斩断一切虚妄,为何她方才施展对幻境没有效果? 向苼心中疑窦丛生,但此刻显然不是寻根究底的时候。 她敛去心思,屈指一弹,令牌飞出悬于树根人脸前。 「想要活命,就从实招来。」 槐树妖看到令牌,立刻明白了向苼的来意,连忙坦白道: 「前辈,那五个人就被封在山谷深处的琥珀灵玉内。」 槐树妖晃动枝丫,指出一个方向。 向苼留下一道飞剑,指着最后一条主枝干,随后身形一闪,飘入谷内。 山谷内光线昏暗,一座数十丈高的祭坛,矗立在其中。 祭坛周围,设有数个大小不等的祭坑,周遭土地受血液浸染,泛出一股暗红之色。 裴石就躺在其中一个祭坑中,受琥珀灵玉所封,体不能动,口不能言,只剩眼珠子还能转动。 四十九天了…… 今天,就是那槐树妖口中所说的「大人」进食之日。 裴石心中止不住绝望。 被封在这琥珀之中,他无法传讯回宗求救。宗门长辈,估计还不知道他们五人遇险。 这次,怕是真要栽了。也不知师父得到消息后,会伤心成什么样…… 他如此想着,忽然看到祭坑边缘出现一道模糊人影。 裴石心头一震,眼中掩饰不住惊惧之色。 进食之人,来了? 第375章 暴揍 坑边人影五指虚张,凌空一抓。 裴石顿时感到琥珀玉石一震,旋即飞向人影方向。 这短短数息中,他脑海中如同走马灯一般,闪过无数画面。 有父母离世时,脸上的欣慰,有师尊教授时,慈祥的面孔,有认真向他求教修炼的师弟师妹…… 太多的留恋,横亘在心中。 然而修行路多艰,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这一次,他是真的逃不掉了。 琥珀飞出坑底,「砰」的一声砸在模糊人影的脚下。 裴石也在这时,看清了模糊人影的面孔,不由怔住。 来人竟是一名身着散修白袍的女子。 女子看上去,约莫双十年华,面若白玉,眉目如画,深邃的眼瞳里倒映出清冷之意。 当真是谪仙一般的女子…… 裴石眼里浮现惊艳之感,这样的女子,会是妖魔一流? 他心中方才浮现这般念头,便见女子并指如剑,虚空一划。 嗡! 一抹银白剑光斩过琥珀,却只在表面留下一道浅浅的剑痕。 女子眉头微皱,裴石眼眸却是倏然瞪大。 剑意! 虽然隔着一层琥珀,他却模糊地感知到了,方才女子那一招,分明有剑意涌动。 此女并非过来进食的妖魔,而是过来救他的剑宗同门? 宗门已经知道他们遇险了? 不,不对。 他为悬剑脉真传弟子,一身修为臻至出窍后期,距离化神期只差一步。 若是宗门得知他们遇险,过来救援的,至少也是化神期的长老才对。 而此女方才爆发的气息,与他相当,只在出窍后期。眼下连琥珀玉石都破不开,谈何救援? 而且此女容貌如此出众,若是门中真传,他必定印象深刻,又怎会觉得面生。 念头至此,裴石已经有了结论,此女并非同门,多半是恰巧误入此地。 偏偏是在妖魔进食的这一天…… 他内心焦急起来,连忙眼神示意女子离开此地,一边竭力调动神识传音。 「你我修为相当,你破不开的,快走!妖魔……」 传音透过琥珀玉石,极其微弱,向苼只听到一半,声音便已随风而散。 「修为不够,剑元威力果真是差了些。」 向苼轻叹了口气。 裴石听得分明,眼睛顿时一亮。 她听到了! 他正要继续调动神识,让对方帮忙将消息传回宗门,却见对方没有丝毫离开的意思,反而走到琥珀玉石近前,俯身一掌印在玉石表面。 裴石顿时急了,可还未有所动作,忽觉胸口猛地一沉。看書菈 紧接着,只听「咔嚓」一声脆响。 坚不可摧的琥珀玉石,竟在这一掌之下,四分五裂。 裴石一脸茫然地从碎玉中坐起来。 他抬头看着向苼,却见对方神情未有丝毫欣喜,反而有几分郁闷。 这一丝郁闷,随着裴石目光投来,很快敛去,化归平淡,好似方才裴石看到的,只是一场幻觉。 「你感觉如何?」向苼询问一句。 裴石还在揉眼,闻声立马回过神,蹭的一下站起来,拱手恭声道:「多谢这位前……道友相救!在下并无不适之感。」 他本想唤一声前辈,可见对方眉宇间无有沧桑之感,年龄不大,这一声前辈怕是把人叫老了,连忙换成道友。 「没事就好。」 向苼也不急 着表明身份,「你去将其他四人找过来,我一同解救,尽快离开这里。」 裴石连忙点头,转身正要去寻,忽地身形一震,反应过来。 她怎么知道他们一共是五人被困的? 他转身正欲多问一句,却见向苼背后,一条一人粗壮的蛇尾凭空出现,横扫而来! 裴石脸色骤变,尚未来得及示警,那尾尖就已经打在了向苼背后。 砰! 向苼如同出膛炮弹,倒射入山石之中,发出一声巨响,无数碎石从山上滚落,轰然之音不绝。 裴石在向苼旁边,被尾尖的风扫过,像是撞在了风山之上,顷刻重伤吐血,倒飞砸落地面,划出一长条血痕。 里里外外无处不在剧痛,他一阵龇牙咧嘴,想要起身,却感觉肉身软绵绵的,无法动弹,浑身骨头,不知道断了多少。 「道友……」 裴石紧咬牙关,转头望着碎石滚落的方向,双目微红。 他仅仅是被尾风扫过,便落得如此下场,道友被正面扫中,怕是…… 裴石不忍想象那副惨状,忽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自耳边响起。 他回头抬眸,便对上一双灯笼大的森然蛇瞳,脸色瞬间苍白。 这股压迫力,是凝魄期妖王! 巨蛇通体赤红,头角峥嵘,有化蛟之象。 它拖着长长的蛇躯,缓缓碾过碎石满布地面,来到裴石面前,二话不说张开血盆大口。 腥臭的风扑面而来,裴石神色惨然。 一番挣扎,结局却还是一样,看来此番是他命中该绝。 可怜道友为救他丧命,粉身碎骨。这份恩情,他只能来世再报了…… 他正要闭目等死,蓦地,远处碎石堆一声爆响! 裴石还未闻声转头,便觉眼前一花,身前被一道身影挡住。 「道友?!」 裴石满脸不可思议。 向苼发髻散开,虽有些狼狈,可气息稳定,真元充沛,分明没有太大伤势。 这怎么可能?! 裴石兀自还在震惊,巨蛇见眼前多出一人,下嘴的去势却不减,反而更快,欲要一口气将两人都吞下去。 电光火石间,向苼忽然伸手抓住上下两颗蛇牙,肩上微沉。 蛇口向下的趋势戛然而止,蛇瞳倏然收缩,还未有所应对,向苼手中猛地用力一甩。 刹那间,天地倒转! 那庞大如山的蛇躯,竟在向苼这一甩之下,摔飞出去,随之掉落的,还有两颗断裂的蛇牙。 裴石目瞪口呆。 他看到向苼将巨蛇甩出去,就像是看到蚂蚁将大象举起来甩出去一样荒唐。 人族肉身,什么时候能压制妖族了? 还是说,他这会儿是在做梦?实际上他还躺在祭坑里没出来? 可身体上实实在在的剧痛,都在告诉他,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摔飞巨蛇,向苼眼中冷意稍霁,随手扔了两颗蛇牙。 她回头看到裴石惨状,眉头稍皱,随后双手迅速掐诀,片片禁制符文如雪花一般自指间浮现,隐隐凝成一枚护字。 这时,林奇与燕飞鹏二人忽然从外面飞了进来,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喊: 「道友救命!外面的蛇妖都疯了!」 向苼眼眸一眯,看到林奇身后涌来的蛇潮,手中符文顿时变化,「护」字消散,转而凝成一枚虚幻的「壁」字,飚射而出! 嗡! 「壁」字飞至林奇身后,霎时化作一面与山谷齐高的金色屏障,将蛇潮抵挡在外。 零星冲进来的几条蛇,也被剑光瞬间斩成几段。 林奇没察觉到身后变化,一口气跑到向苼旁边,方才瘫坐下来直喘气。 燕飞鹏回头看到那面挡住蛇潮的金色屏障,艰难地咽了口口水。 今日所遭遇的一切,已经完全超乎他的想象,若非恰巧碰到沈道友这条大腿,他们早就死了一万遍了吧? 救下林、燕二人,向苼回头一看,却见摔飞出去的巨蛇,不知何时消失了。 这份隐匿手段,当真厉害,连她的感应都能轻松瞒过。 不过同样的手段再来一次,她又岂会继续吃亏? 她右手迅速一抛,玄龟甲脱手飞出,迎风暴涨,将裴石三人护住。随后召出隐灵梭,飞手一掷,闭目感应。 隐灵梭没入虚空,毫无规律地四下穿梭,划出大片涟漪。 那无形的虚空波动传递开去,遇到赤红的蛇鳞片便凝滞下来,渐渐勾勒出一道透明的巨大轮廓。 向苼双眼陡然睁开,二话不说闪身一拳轰在轮廓正中心。 这一拳之下,虚空震响,巨蛇腹部蛇鳞瞬间化为湮粉,露出一大块血洞,蛇血如雨点般砸落地面。 「嘶!!!!」 巨蛇痛得直接显露出完整身形,仰头发出气急败坏的嘶吼,张口喷出一道腥臭的黑线。 向苼脚下剑光一闪,瞬息避开,落到巨蛇头顶,攥起拳头就砸! 砰! 巨蛇被锤得头昏脑涨,却又被剧痛刺激得无比清醒,径直在空地上疯狂打滚,企图甩脱向苼。 向苼身形在其周身不断闪烁、起落,偶尔被砸到也没有丝毫感觉,寻到机会就是狠狠一拳。 一拳又一拳,蛇鳞混合着蛇血飙射,渐渐地,地面上的蛇鳞越来越多,鲜血几乎将地面染红,巨蛇的嘶吼也渐渐从气急败坏,变作哀求…… 林奇和燕飞鹏哪里见过这等离谱的场面,两个人都陷入了呆滞。 裴石面无表情,早已经麻木了,甚至诡异的,有种赚到的感觉。 毕竟人族暴揍凝魄期妖王的画面,以前别说见过,就是听也没听说过啊。 一刻钟后,巨蛇浑身上下已是没有一块好肉,头顶多出一个血窟窿,彻底没了动静。 向苼浑身染血,衣衫也已破成碎布。 确定巨蛇气息消失,她从蛇头跳下,裴石立马在林、燕二人的搀扶下凑了过来,关切道: 「前辈,您没事吧?」 向苼摆了摆破破烂烂的袖子,「无妨,都是蛇血。」 裴石三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正要再开口。 却在这时,向苼身后,本已紧闭的一双赤红蛇瞳猛地睁开。 天地霎时化为一片血色! 第376章 师叔 黯淡的血月,照出一座凡人小镇的轮廓。 街道空旷,向苼站在小镇牌坊下,目光扫过带着血色边缘的一间间房屋。 这显然是那条巨蛇制造出的幻境,却与槐树妖的一模一样。 她原本以为,幻境是槐树妖的本命天赋,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前辈,这幻境古怪得很。」 裴石在旁出声提醒道:「寻常幻境,以剑意破之轻轻松松。可这些妖魔制造出的幻境,真实异常,我们五人之前全力施展剑意,也无法影响幻境半分。」 林奇听到裴石一口一个剑意,忍不住问道:「道友,此前我们在幻境中看到万脉剑宗的令牌,你莫非真是……」 裴石不知林奇与向苼是何关系,听到这话,不敢怠慢,连忙回道:「道友所言不差,在下的确出自万脉剑宗,为悬剑脉真传弟子,名裴石。」 此话一出,林奇两眼都瞪圆了,「真的啊?!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活的三大宗弟子呢!」 「师弟,不得无礼!」 燕飞鹏深吸一口气,旋即抱拳拱手:「小弟初涉修真界,不通礼数,还请裴真传多多包涵。」 裴石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在意,眼见向苼迈步往镇中走去,他连忙一瘸一拐地跟上,语气略显焦急: 「前辈,我还有四位师弟师妹在祭坑里,那条蛇妖说不定就要吞噬他们恢复伤势。 还请前辈尽快破开幻境救他们,日后我万脉剑宗必有重谢!」 「重谢就不必了。」 向苼回头看着裴石,淡声吩咐:「你带着林奇二人尽量躲远,握好玄龟甲,保全自身。」 这一句话说来平淡,裴石闻言却是心头一凛,连忙点头带着林奇二人远遁,一直走到幻境镇外的边缘,才停下来,目带期盼的看着镇内。 前辈肉身强悍,应是化神期体修,却又有一股不弱的剑意傍身,甚至还擅长极为深奥的禁制之法。 修真界何时出现过这样一个人物?他此前竟从未听说过。.. 真不知前辈会用什么办法,破开这难缠的幻境。 向苼走在城镇中,却并不着急破开幻境。 这幻境论真实程度,与槐树妖所设的别无二致,却有一个致命的缺陷。 她循着记忆,来到一条偏道前。 映入眼帘的,是一群密密麻麻的凡人,正在疯狂地撕咬一面看不见的禁制屏障。 向苼走到屏障前,伸手一点表面,无数禁制符文从她指尖扩散开去。 原本有些摇晃的禁制屏障,有了新的符文融入,立刻重新变得稳固,向苼的神识也在随着符文扩散,很快延伸到幻境之外。 这一看,却令她眉头皱起。 巨蛇,又消失了。 隐灵梭还在虚空穿梭,若巨蛇妖躲入空间夹层,她依然能感知到,可现在,空间夹层之中,竟无半点蛇妖半点气息存在。 通往谷外的入口,已被她用禁制屏障挡住,巨蛇妖是怎么逃走的? 咔嚓! 禁制嵌入的幻境边缘,忽然崩开一条裂缝,露出外界景象。 向苼眼眸眯了眯。 看来那条巨蛇,是真的逃了。 失去巨蛇操控,这幻境俨然成了无源之水,就算不干涉,至多等待一个时辰,也会自行崩碎。 这一个时辰,向苼自然不会等。 她伸手覆在裂缝处,肉身桥上,脉轮缓缓转动,眼底立刻闪过一道金色锁影,一股霸道命势瞬间爆发,横扫天地! 幻境边缘。 裴石正盯着手中的玄龟甲发愣,忽然感到胸 口一闷,仿佛一块巨石从天而降,压在了心口,压得他身形一个踉跄,玄龟甲差点脱手飞出。 林奇与燕飞鹏二人更是不堪,被震得七窍流血,齐齐两眼一翻,昏倒在地。 裴石连忙俯身检查二人一番,见他们只是昏了过去,这才微松口气,抬头望向向苼的方向,眼露震撼。 「这是……元神威压?」 他清楚化神期的元神之威,对低阶修士的压迫极为厉害。 可他是出窍后期,距离元神完全蜕变也只差一步,即便近距离正面硬抗元神威压,也不该如此不堪。 更何况,他此刻距离向苼极远,中间还隔着一面玄龟甲。 若是没有这面玄龟甲…… 裴石低头扫过林奇二人,深深吸了口气,眼里浮现出深深的敬畏,内心不敢再生出任何探究对方修为的心思。 光是这一股霸道绝伦的元神威压,就足以让他将对方当成殿主级人物看待。 在门中,他们这些真传可没有资格直接见到殿主,如今陷入此等险境,却能得殿主级大能亲自出手相救。 「此番,当真是走了大运。」 裴石心中感慨,耳边忽然传来一连串的「咔嚓」声。 他抬头一看,便看到在他眼中坚不可摧的幻境天空,已经碎成了一张蜘蛛网。 哗啦—— 幻境轰然破碎,显露出原本的山谷。 碎片倒卷之间,向苼缓步而来,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 「走吧,去救你那四位同门。」 裴石伤势虽重,行动却已经不受影响,自然不好意思麻烦向苼亲自搬运琥珀玉石。 片刻之后,四个琥珀玉石被他搬到向苼面前。 向苼拂袖一挥,力道隔空打出,四具琥珀玉石齐齐碎裂,两男两女立刻从中跳出,一抬头就看到裴石那副凄惨模样。 四人脸色瞬变,立刻凑上前去。 「师兄!」 「师兄你重伤了?」 「我没事,回宗休养一段时日便可。」 五人谈话间,其中一名青年修士,很快注意到坐在一边,发丝凌乱的纤弱女子。 他略微打量一番,不由问道:「师兄,她也是你从祭坑里救出来的?」 裴石大惊,连声训斥:「小风,快向恩人道歉! 要不是前辈出手,我们早就被那条凝魄期蛇妖吃了!」 此话一出,被唤作「小风」的青年修士神色顿变,立刻拱手道歉,「小子无意冒犯,还望恩人恕罪。」 「无妨。」 向苼摆了摆手,语调平淡:「这一声恩人,倒也不必叫。」 向苼这一句道出,裴石面露苦色,前辈这是生气了? 「前辈,您……」 他正要继续道歉,却见向苼素来冷淡的面容,现出一抹极淡的笑: 「你们,便唤我一声师叔吧。」 此话一出,裴石五人齐齐傻眼。 裴石脑海中一阵轰鸣,顿时回想起之前,这位前辈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一行共有五人。 莫非真是同门长辈? 可他为何看着如此面生,难道…… 裴石忽地想到什么,眼神微亮:「师……师叔,万剑脉封山四十年余,我听说宗主有意请禁地长老出山,主持大局,莫非您就是万剑脉的新脉主?」 「怎么扯到了万剑脉?」 向苼摇头轻笑:「我并非脉主,只是四十年前,你们宗主丢给我一座宫殿,我应了他而已。」 裴石一听,顿时更为震惊。 眼前这位前辈,竟是新晋殿主?! 「殿主?不可能!」 裴石身侧,一名青衣女子语气愤然道:「前辈,你虽救我等于为难,可有些话,不能乱说! 我万脉剑宗的殿主修为高绝,地位仅在宗主之下,受宗门上下数十万弟子敬仰,何等重要? 若真有殿主新立,宗门当鸣罄通告宗门上下。我等身为宗门真传,岂会全然不知?」 青衣女子的话,着实不客气。 裴石听得额头冒汗,连忙补充道:「前辈,仇师妹她并非有意冒犯,只是殿主之位,在我等弟子心目中,圣神不可侵犯,师妹情急之下,方才语出不善。」 「你不必紧张。」 向苼微微一笑:「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啊?」 裴石面露古怪,「前辈,你当真是逗我们的?」 向苼摇头,直接抛出一块令牌。 「这些年我一直在闭关,封殿大典一事,我不清楚。 你们不认得我,心生怀疑实属正常,不过这枚令牌你们总该认得。」 「玄玉令牌?」 裴石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接过令牌,感应到令牌与自己身份令牌的那一缕联系,立刻什么疑虑都没了。 真是殿主师叔! 此番得救,原来不是巧合,是殿主师叔亲自过来救了他们! 他又惊又喜,随后想到什么,立马转头瞪了一眼四位师弟师妹,暗中传音训斥。 「都愣着作甚?还不快拜见!」 四人如梦初醒,纷纷与裴石一同跪下,齐齐开口。 「拜见师叔!」 四人之中的吴风与仇潇潇更是面露羞愧,「弟子有眼无珠,质疑师叔,还请师叔恕罪。」 「都起来吧。」 向苼目光扫过赔罪二人,语调温然: 「我无意怪罪,不过你们两人若是觉得心里不舒坦,不如替我把外面那些蛇妖清了,顺便看看,它们体内有无此物。」 话到此处,向苼屈指一弹。 一枚结晶顿时飞出,仇潇潇伸手抓过,定睛看了一眼结晶,旋即拱手:「师叔稍待,潇潇去去就来!」 言罢,仇潇潇径直闪身杀向蛇妖群,吴风紧随其后。 剩下两人看到,亦是过去帮忙。唯独重伤的裴石留了下来。 他坐在向苼旁边,犹豫片刻,忍不住问道: 「师叔,您继承了玉殿?」 第377章 阵法 「玉殿?」 向苼脑海中闪过李小六那不着调的模样,挑了挑眉,「为何这么问?」 裴石挠了挠头:「玉师叔在门中弟子心中恩威甚重,即便逝去已有六十余年,前去陵墓祭拜的弟子,至今仍然络绎不绝。 师叔您继承玉殿,定会引起弟子们反感。除了这个,我想不到别的原因,会令宗主不为您举行封殿大典。」 「你想得倒是挺多。」 向苼摇头一笑,「放心,你们玉师叔的宫殿,宗主会一直留着。」 「那师叔您新设的宫殿,唤作何名?」 裴石眼巴巴地看着,讪讪道:「我们总不能一直单单叫您师叔吧?」 「名字么……」 向苼喃喃自语,沉吟片刻,轻声开口:「便取一个离字吧。」 司无栎迟迟未赴约,她心中时有挂碍。 若秦天缺所言是真,若传承塔中真有离开这片天地的办法,她迟早会离开这里,前去那颗荒芜的修真星,确认司无栎的安全。 换言之,她与万脉剑宗之间的这段缘分,不会持续太久。 至于超脱于宗门之外的无名峰等人,在她心中,自是另算。 裴石自然不知明白向苼的想法,也不会多想,连忙重新拜见:「离师叔。」 向苼轻嗯一声,揭过话题。 谷中人面妖蛇虽多,但在四名擅长杀伐的出窍期剑修面前,显然是小菜一碟。 仅仅片刻之后,仇潇潇四人便已屠灭谷中蛇潮回返。 「离师叔,所有人面妖蛇的体内结晶,都在这里。」 仇潇潇将一袋五颜六色的结晶双手奉上,语气恭敬:「谷内还有不少槐树妖,弟子也一并解决了,只留下您飞剑所指的那棵。」ap. 向苼收下布袋,淡淡出声:「你们来此地后,所遇之事,且细细说来。」 「离师叔,我先说吧。」 兴许是向苼态度和善,众人紧绷的心神皆已缓和,方才言语有所冒犯的吴风自告奋勇地说起来。 「三个月前,我跟着师兄接下此任务……」 吴风所言,与向苼此前所经历的大致相似,皆是不知不觉便陷入幻境之中,随后中招,被困入琥珀玉石之中。 好在这些个真传弟子以灵舟赶路,速度十分有限,虽三月前就接下此任务下山,光是赶到此处,就花了一月有余。 否则还真不一定能等到向苼救他们。 听完吴风叙述,向苼没有急着总结,又让其余四人各自叙述一遍,结果大同小异。 「好了,便说到这里。」 向苼揉了揉眉心,伸手一指还躺在地上的林奇二人,「我尚有要事处理,你们先行回宗,顺便将此二人带出去,莫要与他们透露我的身份。」 她抬眸扫过场中五人,忽地目光一凝,落在站在最外侧一直沉默不言的蓝袍青年脸上。 感受到目光注视,余磊身形微震,随后一咬牙,上前说道: 「离师叔,我是有一个发现,可无法确定其真伪。」 向苼柳眉一挑,「先说来听听。」 余磊立刻将藏在身后的一具蛇尸扔在众人面前。 另一面女弟子卓秀上前打量一眼,顿时古怪道:「余师弟,这不就是一个开智期的人面蛇妖吗?」 「师姐,你就不觉得这蛇妖上的人脸有些面熟?」 余磊脸色微白,「你还记得,之前我们陷入幻境枯井前,被我震杀的引路人样貌吗?」 卓秀瞳孔骤缩,惊声道:「你是说……」 余磊抿紧嘴唇,转头看向 面色没有丝毫变化的向苼,沉声道: 「离师叔,这条人面蛇妖是我方才所杀。 可它长出的人脸,与我一个多月前在井边杀的引路人,一模一样!」 此话一出,裴石五人霎时变色,心中泛起一片寒意。 向苼打量着地上的蛇神,微微眯眼。 一样的凡人城镇幻境,反复出现的人脸…… 这不可能是巧合。 她心中闪过种种念头,但很快,这些念头便被她尽数收敛,化归平静。 「我知道了,此地事宜,我自会调查清楚,你等不必再管,都回去吧。」 裴石五人闻言相视一眼,纷纷拱手行礼,齐声道。 「弟子告辞。」 向苼摆了摆手,五人顿时不再多留,带上林奇与燕飞鹏,御风而去。 山谷内安静下来。 向苼提着布袋起身,来到祭坛前,伸手一招,还在虚空中穿梭的隐灵梭顿时破开空间,飞回手中。 她看着祭坛地面的繁复纹路,眼底掠过一丝精芒。 巨蛇妖有隐匿虚空之能,在祭坑边,她一时不查被偷袭,未能看清其从何而来。 可其发动幻境逃离之时,她所设下的禁制屏障,并未遭到破坏。 隐灵梭激发的虚空涟漪,也未碰到空间夹层内有实体藏匿。 除了这个祭坛上类似阵法的花纹,她想不到还有别的地方,能让那么大一条蛇妖,凭空消失。 「这阵法纹路,与平时所见似有很大不同,倒是与禁制有些相似之处……」 向苼观察片刻,对应从前所学,渐渐有些头绪。 但阵法与禁制毕竟还有区别,为免破坏传送阵,她也不好贸然尝试。 想了想,她返身回到山谷外围槐树下。 槐树妖早就被吴风四人屠杀的场面吓破了胆,看到向苼过来,立刻求饶道: 「上仙饶命啊,小妖一时鬼迷心窍,再也不敢了!」 向苼召回飞剑,言语淡漠,「我留你一命,可不是听你说这些废话的。」 槐树妖听得枝干一颤,「小妖明白!」 接下来,槐树妖不敢隐瞒,将自身所知和盘托出。 「小妖自有神智起,便在山谷之中。此处荒僻,灵气也不多,少有生灵过来。 可自从百年前的一场地震后,一切都变了。」 回想起那一日,树根老脸上显出几分惊惧。 「祭坛,就是那个地震后出现的。 小妖当时以为是某种机缘,便过去查探,却看到祭坛上光芒一闪,那条巨蛇妖凭空出现。 小妖不是蛇妖的对手,只能俯首称臣,那蛇妖便赏给小妖一枚灵晶。 小妖服下之后,竟激发了幻境天赋。那蛇妖似早有所料,小妖被逼无奈,只能一直维持幻境,猎取经过此地上空的修士,为其提供血食。 结丹期以下的,直接喂给谷内蛇妖子嗣们。 结丹期以上,则以琥珀玉石封存起来,留给那条蛇妖亲自享用。 这百年来,我等从未失手,直到遇到了您。」 话到此处,槐树妖一脸忐忑,「小妖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槐树妖这一番话,透露了不少消息。 向苼思索片刻,缓缓发问:「蛇妖给你的那枚灵晶,你可还有?」 槐树妖连忙晃动枝丫摇头,「没了。那蛇妖对灵晶似也颇为珍惜,小妖当时只得一枚指甲盖大小的炼化。 小妖还记得,那灵晶呈五彩之色,晶莹剔透,十分漂亮。」 向苼 闻言,伸手取出布袋中一枚淡红色结晶,细细打量。 这些结晶与玄殿主给她的结晶一样,都透着一丝莫名古怪的气味。 槐树妖口中的五彩晶石,会不会就是气味源头? 想到这里,她目光一闪,又问道:「那蛇妖每日多久会过来进食?」 「四十九天!」 槐树妖连忙答道:「那蛇妖每次进食完毕,就从那祭坛上消失了,从不多留。」 原来是有周期? 向苼目光瞬凝,立刻起身掠入谷内。 槐树妖忙不迭地挪动树根追上,一边哀叹道: 「上仙,小妖开智期就被那条蛇妖盯上,迫不得已造下诸多杀孽。 上仙深明大义,还请看在我并非本心如此的份上,饶我一命吧!」 向苼在祭坛前停下,转头看着追来的槐树妖,似笑非笑, 「百年时间,你就从开智期修炼到化形后期,天赋不错。我若真杀了你,倒是可惜了。」 槐树妖听得此言,枝干顿时抖得厉害,「上仙明鉴,小妖修炼如此之快,是因那五彩晶石,绝非吞噬修士之故!」 向苼见槐树妖反应这般不堪,也不再多吓它,淡淡道:「你从前所作所为,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有一个前提。」 她伸手指向祭坛,「这百年里,你应该没少看蛇妖从此处传送离开的场景。 将这传送前后,祭坛上的纹路变化,丝毫不差地说出来!」 槐树妖两眼放光,「小妖遵命!」 接下来数日,槐树妖便在向苼的监视下,绞尽脑汁地拿着空白玉简刻画纹路。 向苼在一旁,看着槐树妖抱着玉简死磕,眼中思绪流转。 这槐树妖是这山谷之中,唯一一个能口吐人言的妖族。 其他不管是成千上万人面蛇妖,还是那条巨蛇,都是徒有道行的诡妖罢了。 槐树妖是在开智期炼化的那枚晶石,此后便无法正常化形,只保留了口吐人言的能力。 如此说来,从这祭坛中传送而来的凝魄期巨蛇,也是从一降生就受到了彩色晶石的影响? 这座传送阵对面,会是另一个蛇窟吗? 那繁育出巨蛇的存在,又该是何种道行?又或者说,巨蛇便是源头…… 思索间,时间缓缓流逝。 九日后,槐树妖总算直起主枝干,言语里透出一丝喜色。 「上仙,小妖刻好了。」 第378章 探索 槐树妖挪动树根,来到向苼面前,奉上两枚玉简。 向苼拿过其中一枚,神识扫过,顿时发现其中刻画的纹路,与此刻祭坛上的,有些细微差别。 「上仙,您手中这枚所刻,乃是阵法激发之前的。」 槐树妖将自己手中的另一枚往前送了送,讪讪道:「这一枚则是阵法激发之后的变化,变化实在复杂,小妖只记得一部分。」 向苼接下玉简,面无波澜,淡淡出声:「出去,守着谷口,没有我的命令,不得进来。」 槐树妖闻言,心知自己这条小命是保住了,顿时欢天喜地的离开。 谷内重新安静。 向苼来到祭坛边缘盘膝坐下,随手摸出一枚空白玉简,对照祭坛纹路与槐树妖所画,迅速描出一个轮廓。 这是槐树妖两枚玉简与祭坛一致的部分,占了整个阵法的三分之一。 剩下三分之二,则需要好好斟酌。 眼下距离前往西田城之约,尚有十一个月之久。 向苼也不着急,静下心来,按照自身对禁制的理解,逐步推衍。 一晃眼,二十多日过去。 向苼仍坐在祭坛一边,周围的废弃玉简,堆成了一座小山。 啪! 又一枚玉简刻废。 向苼随手扔在一边,揉了揉眉心,没再继续。 这些天她对照槐树妖提供的纹路变化,与所学禁制互相印证,将这座大阵已经理解得七七八八。 剩下得两三分,超出了她的禁制范畴,再多研究,也是浪费时间。 依她推衍,祭坛纹路会在四十九天内吸收外散的灵力,不断变化,直至蓄满灵力,纹路完全被光路覆盖,便可供人传送。 然而在她等待的这二十余日内,眼前的祭坛纹路,没有丝毫变化。 要么,是这阵纹有所毁损。 要么……就是蓄积灵力的那一部分阵纹,需要手动开启。 祭坛阵纹虽有错乱,但并未有断裂之处。因此,这两个猜测,她更倾向于后者。 巨蛇妖徒有修为,智力低下,开启阵纹的法门,应当不难。而这祭坛上的阵法,能够称得上简单的改动,只有一处。 念及此处,向苼不作犹豫,当即抬手五指虚张,指尖连点。 禁制符文迅速在空中凝聚,化作灵光点点,落入祭坛阵纹。 部分纹路顿时亮起,受到拨动,转过一个直角,与另外两条纹路相连。 这两条纹路刚一连通,整个传送阵立时嗡然一震,传出一股微弱的吸力。 虚空之中流散的灵气,在这股吸力之下,逐渐汇聚而来,为祭坛覆上一层薄薄白光。 槐树妖守在外头,感应到虚空之中的灵气开始流向祭坛,面露惊容。 它此前觊觎巨蛇妖的机缘,一直都在偷偷研究传送阵,否则也不可能在短短九日内就刻出祭坛阵纹的变化。 祭坛阵纹何等复杂,它花了百年时间,只勉强记了大概。 上仙在此逗留不过一个月,居然就直接破解了? 「那条蛇死在她手中,不冤……」 它喃喃自语,心中敬畏,立马熄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老老实实看守山谷。 向苼自然不知槐树妖还有想法,即便知道,也不会在意。 她伸手一抹储物戒,取出四方上品灵石,置于阵法四角,随手拂袖一挥。 但听轰然一声,四方灵石应声炸开,化为湮粉。 浓郁的灵气自粉末中流入阵法,一条条阵纹迅速亮起,直接跳过四十九天的积累,达到圆满状态。 一股极为隐晦的空间波动,逸散开来。 向苼看着已经激活的传送阵,眼眸微眯,未着急踏进去,翻手取出一张纸人。 她伸手一点纸人眉心,将一缕神念覆在其上,随后飞袖甩出。 咻—— 纸人飞入半空,迅速充盈,化为与向苼一般无二的活人,落在阵法中央。 传送阵光纹瞬间熄灭一半,纸人消失。 而在同时,向苼双眸紧闭,感应到自身与那纸人的联系瞬间拉开一段极远的距离。 位置,就在正下方地底! 向苼双眸陡然睁开,眼中精芒闪过。 她立刻联想到槐树妖之前所说的地震。 传送阵对面所处的地底位置,距离地面少说也有万里,断不是区区一个地震,就能震出来的。 眼前的这座传送祭坛,在古时很可能是门户,即便被岁月掩盖,也在距离地表很近的土层之中,因而轻易就被震出。 种种念头自心中掠过,向苼凝神仔细感应,见纸人气息始终稳定,她再不犹豫,运转敛息术,向前踏出一步。 剩余一半的传送阵光纹瞬间熄灭,向苼的身影,也自没入传送阵,消失不见。 短暂的黑暗过后,向苼视野恢复。 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极为宽敞的玉石甬道,一盏盏灵石灯嵌在甬道两侧,灵焰幽绿如鬼火,不知亮了多少年。 在灵焰的映照下,地面一条丈许宽的血痕清晰可见,一直延伸至甬道深处。 那条巨蛇妖被她伤成那样,竟还未死? 向苼眼神微冷,走到心念一动,停滞在甬道口的纸人立刻向甬道深处掠去。 向苼远远坠在后头,沿着血痕一连穿过垂直相交的两条甬道后,视线豁然开朗。 只见偌大一个地下溶洞中,满身血迹的巨蛇妖正伏在一潭碧绿池水中,低低喘息着。 丝丝缕缕的绿烟,自池水表面升腾而出,巨蛇蛇身原先血肉翻卷伤口已经好了大半。 巨蛇妖根本没想过向苼能追到这里,此刻敌人已经到了面前,它没有丝毫察觉,仍然在专心疗伤。 向苼神色平淡,右手一甩,两道白色剑光如水银泻地,沿着蛇身伤口割开,瞬息将巨蛇妖切成三段。 「嘶!!!」 巨蛇妖双目圆瞪,在剧痛刺激下,仰头发出一声惨嚎,在池水中垂死挣扎。 大量的鲜血洒落,将池水染成血红,照得整个溶洞血红一片。 向苼在入口处静静等着,直到蛇身完全没了动静,方才纵身一跃,跳到蛇头上,二话不说一拳轰碎巨蛇眉心,掏出一枚拳头大小的晶石。 失去晶石,巨蛇妖庞大的身躯迅速变得干瘪。 向苼以神识寸寸探查,发现这条蛇尸已是一副空壳,并未妖魄之类的东西存在。 她抬手瞥过手中的三彩晶石。 这个东西,才是巨蛇妖的命核? 失去了命核,看来这次它是真的死了。 念头至此,向苼直接在蛇头上坐下来,仔细打量手中晶石。 晶石呈三彩之色,比谷中那些人面蛇妖的晶石要纯净许多,气味却如出一辙,都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古怪异香。 向苼一时寻不到源头,也不纠结,跃身而下,落在水池边。 池中碧水被巨蛇妖那一番搅和,本已经变得浑浊血红,但只静置片刻,便又恢复原来一分透亮,甚至比之前还隐隐多出一丝生机。 向苼指尖探入其中感应片刻,单眉蓦地一挑。 这水池虽有疗愈之能,能量却极为狂暴,并不适合人 族吸收,其中性质,竟与万炼珠有几分相似。 火胤妖王夫妇炼制一枚万炼珠,需千年之久,此地放着偌大一个针对妖族疗伤的水池,足可抵千枚万炼珠,怎么看,都不像是自然形成的。 这地下空间,莫非是某个上古妖族的老巢? 不! 不对。 那传送阵处的甬道齐整非常,壁上灵石灯与现在修真界所用的相差不大,显然是人族的手笔。 而且那古传送阵繁复晦涩,也不像是妖族能领悟出来的东西。 唯有人族。 她在万脉剑宗专门查过与传送阵有关的记载,传送阵即便放在上古修真界,也非一般的修士能用得起的,多为大族所掌握。 若是这一族,在上古时期足够昌盛,说不定不止掌握了这种跨越地域的传送阵,还有可能存有星空传送阵的线索! 她闭关前,秦天缺说此处天地封锁,唯有打开传承塔,才有可能离开这颗修真星。 她只信了一半,剩下一半,还需自己验证…… 向苼心中念头翻转,手中动作却不停,将整个水池连同巨蛇尸一起收入血戒之中。 她闭关四十年,炼化两百万炼珠,肉身圆满,真元修为也已臻至出窍后期巅峰。 无暇剑意虽未特意修炼,但在参悟岁月剑意时,也有所触动,领悟至四成九,随时都能以剑意破境,突破至化神期。 一旦突破,她的肉身便可继续淬炼,这一池碧水到时便有了用处。 只是如今她的真元修为,差肉身太多,即便有剑意补足缺陷,杀伤力仍与肉身力道相差甚远。 修真之道,最忌失衡。 她有预感,若是如此极端的情况下贸然突破,日后自身修行,恐将出现极大隐患。 这一问题,可不是闭关就能解决的。 想到此处,向苼无声轻叹,敛去思绪,注意力重新回到溶洞中。 她探查片刻,很快发现溶洞除了来时的甬道,还有一条颇为隐蔽的小道。 小道漆黑,没有灵石灯点缀。入口呈现不规则的圆形,应是巨蛇妖平时通行之用。 向苼故技重施,操控纸人在前行走,自己远远坠在后头,逐渐没入黑暗之中。 「谢谢读者宝宝们关心!这段时间没更新是因为精神状态太差,出门散心去了,现在回来啦,恢复更新。宝宝们国庆快乐!」 第379章 壁画 蛇形小道崎岖错乱,却有一缕阴冷的风声存在。 循着这一缕风声,向苼不到半个时辰,便寻到了出口。 出口之外一片漆黑,向苼的视觉却不受影响,仍能看出前方是一个方形悬崖,悬崖上光秃秃一片,不见生机。 她行至悬崖边,看着下方漆黑如墨,被一片云雾笼罩,视线与神识均无法穿透,眼神顿凛。 这悬崖边缘规整如一条直线,不像是自然形成,倒似由某种利器劈开所致。 然想要劈出如此巨大的深渊,怕是渡劫期大能也无法做到…… 就在这时,一股莫大的悸动蓦然笼罩心间。 她脸色微变,不及细想,二话不说抽身暴退,同时祭出玄龟甲悬于头顶,笼罩自身。 下一瞬,悬崖下方陡然爆发出一股极为可怕的吸力! 向苼当机立断,肩膀一沉,双脚直接扎入异常坚硬的石面,直至膝盖。 然而在这股恐怖吸力之下,所有手段仿佛都失去了作用。她仍在缓缓被吸向悬崖边,在地面犁出两条深深的沟壑。 虽不知悬崖下有什么,她冥冥之中却有一股警示浮现心头。 绝对不能下去! 危机之下,向苼心思电转,越发冷静。 眼看自己重回悬崖边,就要被吸下悬崖。 她忽地双脚一跺,身形飞出,竟是主动跃入悬崖。 靠着这一丝主动赢得的时间差,向苼身形得以滞在半空一瞬。 就在这一瞬之内,她迅速调整,返身折向山岩,双手五指成爪,猛然插入了岩壁。 双脚脚尖,亦是如法炮制,插入岩壁内。 有四点支撑,向苼虽然还在下滑,速度却是大为减缓。 她暗松了口气,蹙起的眉头却未松开。 这股吸力来得突然,也不知何时会消失,又或者……不将她吸进深渊,永远都不会消失。 她自然不会去赌其中一个可能性,眼下如此只是权宜之计,若要脱困,还得另想办法。 念及此处,她腾出一只手挥袖引一阵风来,崖间浓郁的云雾顿时被吹散开些,但很快便受到一股未知力量的牵引,聚回原处。 向苼眼神微亮。 虽只有一瞬间,她还是看到了对面也有一处悬崖,且距离不远。 最重要的是,对面崖壁下方有一处山洞。 这便是生机所在! 山洞离她很近,她如今只能下,不能上,若是被吸力扯山洞下方,便再无可能进入其中。 机会稍纵即逝。 向苼目露果断,没有丝毫迟疑,松开双手,脚下猛地一蹬,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跃向对面。 然只到半途,她身上的冲势就被吸力抵消,直直向下坠去。 向苼早有所料,手掌一挥,下方瞬间被密密麻麻的爆火符覆盖,粗略一数,不下千数。 「爆!」 她一声轻喝,数千张符篆齐齐炸开,山崖半空瞬间化作一片火海。 符篆爆燃,反冲之力抵消了大半吸力,也让向苼看清了对面山洞所在。 她眼中剑势升腾,周身一震,挣脱最后一丝吸力,身形如电,射向山洞。 然而就在这时,崖底浓重的雾霭忽然翻腾起来。 「嘶!!」 一声穿金裂石的嘶吼,从崖底传来。 这一声入耳,向苼仿佛被人打了一闷棍,耳孔更是溢出鲜血。 她神魂尚未蜕变化神,这一声针对神魂的音攻,正打在了薄弱处。 好在她曾吸收过一枚神树叶,虽然 没有护佑神魂的法门,她的神魂强度也非一般修士可比。 这一声令她头疼欲裂,却影响不了她的行动,反而令她更为清醒,反应更快。 她不敢有丝毫迟疑,将敛息术运转到极致,同时抹去耳边血迹,拿出一张纸人抹在其眉心,而后远远一抛。 纸人落到远处,化作向苼,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云雾中陡然浮现出一张獠牙细密的血盆大口,将纸人囫囵吞下! 与此同时,向苼双脚稳稳落入山洞,看着那占据了整个眼眶的庞然大物,心中一阵发寒。 那是一头体形比巨蛇妖还要大上十倍的蛇妖。 不,说蛇妖已经不合适,那条畜生分明已经化蛟。 妖族血脉进化如此,她本不该惊讶,可她方才看到,那头蛟喉咙之中,分明有一道模糊的人影!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向苼按下心中不适,想起山谷中的人面蛇妖,又想起那剑宗弟子余磊临别前的提醒。 莫非那些重复长出的人脸……不仅仅是人脸? 此念头一出,向苼心头立刻浮现出一个极为可怕的想法。 但很快,这个念头就被她强行压下。 现在脱身才是当务之急,不管此地藏有什么秘密,一切等她脱离危险后,再思考也不迟。 「嘶!」 「嘶嘶!」看書菈 山洞外,蛟似已发现自己上了当,不断发出恼怒地嘶吼声。 这一声本该影响神魂,然而穿过山洞入口后,却失去了伤人的作用。 能够嵌在如此诡异之地的山洞,又怎会不特殊? 向苼早就发现,山洞入口处有一道十分复杂的古阵,她只看出一半纹路与禁制规律相通,有隔绝探查之效。 另外一半纹路,底层规律与禁制完全不同,她完全看不懂,但想来就是用来削减神魂伤害的。 将这一半纹路用玉简记录下来,向苼不在门口多留,转身向里走去。 复行数十步,前方光线大亮,出现了与传送阵入口一模一样的甬道,便是连甬道壁上的灵石灯间距,也没有分毫差别。 向苼略微打量一眼甬道与山洞土石相接的切口,没有逗留,径直往甬道里走去。 这一路走下来,安安静静,没有碰到一个机关。随着她不断往里行进,甬道变得更为宽敞。 直至最后,一座金碧辉煌的地下宫殿,映入眼帘。 宫殿殿门大开,其内亮如白昼,即便向苼站在外面的石广场上,也能看到里面陈设。 她没有急着进去,视线扫过立在广场两边的雕像上。 这些雕像皆是半人半蛇,手执法宝,作望天状。 她仔细辨认雕像的人脸,与人面蛇妖上的人脸并不相同。 将所有雕像辨认完后,向苼身形一闪,踏入殿中。 殿门处的铜铃似乎受到一缕牵引,发出细微的声响,在这一片死寂中显得分外刺耳。 向苼听到铃声,顿觉神魂之中的隐痛缓和许多。 她回头看着铜铃,眯了眯眼,没有过去,直接步入殿中。 这座宫殿显然是类似于祖祠的存在,殿内除了照明用的灵石灯,还设有许多命魂灯,一眼望去,密密麻麻。 向苼只看到零星几盏还亮着,也不知其中有没有外面那头蛟的。 她没多在意,转步来到一座供桌旁。 供桌上的贡品,早已随岁月湮灭,只剩下一个黑漆漆的香炉,里面隐约散发着古怪的香味,与她得到的结晶味道有些相似。 供桌前的蒲团上,有一具半人半蛇的金色骨 骼,看其骨骼摆布,生前婴作跪伏状。 在其旁边,还有几个破碎阵盘,阵盘上的纹路模糊不堪,无法辨认。 想来,这位就是在洞口设置阵法的半妖。 生生跪到身死道消,他是在赎罪? 心中闪过这般念头,向苼神识一扫周围,没有发现储物法宝。 她微叹一声,起身望向供桌后的许多蛇形牌位。 牌位上的古文字如蛇虫扭曲,她一个也不认得。 「也不知大师兄认不认得……」 她心中闪过这般念头,却未去动牌位,而是拿出玉简,依葫芦画瓢,将文字刻录下来,而后来到大殿入口处。 她从进殿一开始,就看到墙壁上刻有不少壁画,只是那供桌前的尸骨,更吸引她。 如今没在尸骨上发现什么,她的心神重新回到壁画上。 此殿不知在地下存留了多少岁月,但墙壁上阵法还在运转,壁画没有丝毫损毁,其上画面栩栩如生。 第一幅所刻,壁画通体呈现出血色,分天地,天上地下皆刻着密密麻麻的人影、妖影。 壁画刻得太过真实,向苼甚至能看出当时战况极为惨烈,血流成河。 「上古大战……」 她轻声呢喃,眉间拧起。 关于上古大战,修真界鲜少有人知晓,万脉剑宗中也只有只言片语。 这幅壁画所示,俨然揭开了秘辛一角。 向苼的见识早已今非昔比,这一观之下,顿时将大战之中的参与种族认出了大半,有些如今早已灭亡,只在古籍中有记载。 这其中,便有五师姐一族,神兽毕方。剩下不认识的小半,皆是长得奇模怪样,殿外的半人半蛇的雕像,便是其中之一。 不过,最令向苼在意的,还是壁画上方,立于云端的血发人族。 这些人族,浑身皮肤被血络覆盖,俯视大地,眼神轻蔑又高傲,好似大地万族,皆不在其眼中。 向苼深深看了一眼血发人族,记在心中,转步走到第二幅壁画前。 这一副,仍在上古大战,然而情形却与第一幅有了极大不同。 云端之中,高高在上的血发人族已经没有一开始的胜券在握,而是满脸惊惧,盯着与之对峙的黑白二气。 这黑白二气,虽只有两道,却与成千上万的血发人族分庭抗礼,不相上下! 「才看到有人打赏,谢谢宝~(状态恢复中,先争取日更orz)」 第380章 渊蛇 第二幅壁画没有透露更多信息。 向苼转步来到第三幅,却见一道血色雷霆从天而降,大地化为血色雷池,无数生灵湮灭。 黑白二气,也在这血色雷霆之下溃散开来,充斥于天地间,将整幅壁画分割成黑白二色。 到了第四幅壁画,仍是被黑白二色分割,唯一不同的是,天地似也在被黑白二色分割成两个部分,好似两界雏形。 向苼盯着这一副画,心中蓦然浮现一个猜测,心下微动,继续往下看。 第五幅,天地已被黑白二气完全分割成两界,两界中生灵各自繁衍生息,唯独两界交界处的生灵,化为疯魔,自相残杀! 向苼看到这里,哪里还不知道,这黑气所化,就是地阴界,而白气所化,应就是东西二洲。 猜测成真,她深吸一口气,思绪翻腾。 原来,此两界本为一界,是因上古大战分裂所致。 血色雷霆,应为天罚,这血发人族能驱使天罚灭杀黑白二气,多半便是秦天缺口中的「万神殿天遗族」了。 整理完思绪,向苼接着往下看。 第六幅所刻,不再是大战场面,而是这祖祠所属蛇人一族祭祀的场景,地点,就在这祖祠内外。 只见祖祠外的广场上,密密麻麻站都是蛇人,着装统一呈赤色,皆向祖祠大门方向跪拜。 而在祖祠内,只有两名蛇人,一名身着三彩长袍,另一名着五彩华衣,应是大祭司与族长。 大祭司手中执一阵盘,作托天状,族长则跪在一面五彩晶壁前,神情狂热。 向苼对照壁画所示,来到祖祠正门蒲团前,只看到那具跪伏在蒲团上的尸骨,不见五彩晶壁的踪影。 手执罗盘的大祭司…… 她深深看了一眼尸骨,来到供桌后,看到供桌与牌位之间的间隙,足有三丈宽,眼中闪过一抹了然。 那五彩晶壁,应是蛇人一族的圣物,原来就放在这里,只是不知何故遗失。 蛇人族的大祭司跪在此处赎罪至死,就是因为弄丢了五彩晶壁? 念及此处,向苼目光微闪。 上古年代之事,缺失了太多细节,逻辑上,她的推测似乎合乎情理,可推测毕竟只是推测。.. 历史已被时间掩埋,谁也不知真相为何。 想到这里,向苼敛去思绪,回到墙壁前。 壁画,还剩下最后两幅。其中所刻,却非与之前六幅一般的叙事画,而是类似两团错综复杂的纹路。 向苼观察片刻,没能从中看出规律,只能以玉简刻录下来,留着慢慢研究。 看完壁画,向苼又逛了一圈祖祠大殿,确定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地方后,直接转身离开,来到殿外广场东侧一角。 看第六幅壁画时,她发现这里画有与祭坛传送阵相似的符文记号,只是真走到这里,却见周围空空如也,不存在任何痕迹。 向苼也不着急,按照壁画所指方位,寸寸探查过去。 没过多久,她便发现左边一座蛇人雕像的朝向与壁画中不符。 向苼不作迟疑,上前按住蛇人雕像石基,稍一用力。 咔咔咔—— 只听一阵机括转动之音响起,平整的广场石板悄无声息地向两边分开,一座比外界庞大十倍不止的传送祭坛从石板下升起,散发出阵阵空间波动。 一张虚幻的节点图,自祭坛上空迅速凝聚,逐渐清晰。 向苼看过一眼,便立刻将其与第七幅壁画联系到一起。 她取出玉简,对照节点图,将节点点入的线图中。 错乱如麻的线条,顿时 变得清晰分明。 直至点入最后一个节点,向苼目光大亮,眼中罕见地浮现出一丝惊叹。 这乱线图,分明是西洲地图,其上的每一个节点,都是古传送阵所在。 而自己眼前的这座祭坛,便是汇聚所有节点的总阵! 能建造如此多的传送阵遍布西洲,这蛇人一族,到底是什么来头? 向苼眼眸微眯,走上祭坛,神识触碰节点图。 虚幻的节点图受到神识滋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不断缩小,最后直接钻入向苼识海当中,化作一张蓝色图谱,停留在灵台敛息珠一侧。 「星图……」 接收到图谱传递而来的信息,向苼瞳眸微亮。 这虚幻的节点图,原来是一件法宝,唤作星图。 此物不仅可以作为传送指引,传送至任何与之关联的子传送阵,还具备稳定传送虚空之功效,可降低建造传送阵的难度。 接收完这段信息,向苼眼里掠过一抹无奈。 如今这世间,已经无人知道如何设立传送阵,这星图也就只能给她指指路了。 念及此处,她不再多想,神识一动,星图上数百个的节点中顿时有三个亮起,熠熠生辉。 向苼也不觉得意外。 到底是岁月最无情,这些古传送阵存留至今,能剩下三个能用的,都算是多的。 她略一感应三个节点所处位置,选择离诡雾海最近的一处,随后一步踏入阵中。 霎时间,她整个人都被传送阵吞噬,消失不见。 片刻之后,诡雾海边一座郁郁葱葱的高山中,一抹雪亮剑光闪过。 饱经沧桑的山石瞬息被平整地切出一道门户,向苼缓缓从中走出。 不远处上山打猎的凡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直到向苼御虚离去,方才一个激灵回神,跪地拜了三拜,随后飞快往家跑去。 「神仙,我看到神仙了!」 诡雾海常年笼罩在一片薄薄的雾霭中,海中诡兽吃人的传说数不胜数,连修士都不敢贸然靠近。 然而即便如此,仍有凡人冒险下海,捞一个温饱,捞一个富贵前程。 向苼行至海边,瞥过海边那零星的几个凡人,转身行至偏僻之地,神识扫过周围,确定无人窥视,方才淡淡出声。 「髅祸,出来见我。」 此一话落,虚空立时泛起淡淡涟漪,一道空间漩涡,凭空出现。 向苼当即踏入其中,回到阔别已久的方寸集中。 髅祸就在漩涡入口处等着,看到向苼进来,满是褶子的老脸上立刻露出恭敬之色。 「主人。」 「嗯。」 向苼随意应了一声,看也未看髅祸,径直走至王座前坐下。 髅祸见状,心头一慌。 主人莫非是发现他这些年没有去探查诡雾海,一直在睡懒觉,专门过来问罪的? 如此想着,髅祸表面却是不动声色,低头跟着向苼来到座旁,小心问道:「主人忽然回返,可是有何事要吩咐老奴去做?」 向苼抬眸,面无表情地盯着髅祸,却不回话。 髅祸被盯得浑身发毛,额头冷汗直冒。 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唉声叹气道: 「主人,这些年老奴的确是懈怠了,可诡雾海实在没什么好探查的,您也知道,老奴年纪大了,总是犯困……」 「好了。」 向苼挥手打断髅祸继续说下去,「我回来可不是为了听你这些废话的,而是有事要问你。」 此话一出,髅祸 顿时大松了口气,「主人但问无妨。」 向苼伸手一抹储物戒,取出一枚刻满蛇虫文的玉简,递给髅祸。 「这玉简上的文字,你可认得?」 髅祸接过一看,登时面露惊色,「主人,这些文字您是从何处得来的?」 「不答反问?」 向苼勾唇轻笑,指尖敲了敲座面,揶揄道:「看来我们的妖神大人,果真是认得这些文字?」 髅祸听得身子一抖,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下,惶恐道:「主人恕罪!老奴一时激动,唐突了。」 向苼见他飞速滑跪,微微摇头。 「……你好歹也曾是个妖神,动不动就跪,我一个连仙都不是散修可受不起。」 「受得起,主人受得起。」 髅祸一脸谄媚地奉承,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跪着直接说道: 「这玉简上的文字……老奴若是没有看错,应是渊蛇一族所留。 主人您抄录的,皆为渊蛇一族族长牌位。老奴斗胆猜测,您是刚去过渊蛇一族的祖妖祠吧?」 髅祸这句话,半是解答,半是试探,仍旧不老实。 向苼也不点破,微微一笑,继续问道:「对于此族,你知道多少?」 髅祸见她不透露半点消息,心中暗自叫苦。 要怎么答才好? 若是主人去过祖妖祠,有些话即便是说了,因果也不会落在它头上。 可若是主人没去过,自己说多了…… 髅祸一时间难以把握回答的分寸,但又不敢让向苼等太久,只能咬牙开口: 「渊蛇一族乃半妖,老奴乃是神兽腾蛇一族,与之关系不算亲近,是以对那一族知道得也不多……」 髅祸铺垫半天,见向苼始终不说话,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 「主人若是去过渊蛇一族的祖妖祠,想必见过其镇族之宝,血炼晶壁。 相传,这晶壁有留存时光之功效,其中还封印着某种禁忌,但那禁忌具体是什么,老奴却是不得而知。」 它说完这段,继续忐忑地看着向苼。 却见向苼单眉一挑,缓缓开口:「我分明看到上古大战时,腾蛇一族与渊蛇一族处在同一片战场,甚至……你腾蛇一族,就是向渊蛇一族发号施令的上位种族。 她唇间勾出一抹讥讽的弧度, 「你可是腾蛇一族的老祖宗,与渊蛇一族,不熟?」 第381章 坦白 髅祸骤听此言,脸色瞬变,继而等待片刻,见外头没有动静,顿时又惊又喜,又是苦笑,道: 「主人,非是老奴不愿透露,委实是因……上古大战的记载,早就被天遗族抹得干干净净。 若是贸然从口中道出,便有犯天罚之险,老奴只能一直憋着。」 「还有这种说法?」 向苼眯了眯眼,接着问,「天遗族,可是一种浑身为血色纹络所覆的血发人族?」 「正是。」 念及旧事,髅祸老脸上难得流露出一丝复杂,「当年参战的何止万族,可惜……终究抵不过天威。」 「天威么……」 向苼眸光一闪,「你既说有犯天罚,为何此刻你我谈论,外界并无动静?」 髅祸讪讪一笑,「这个……老奴也不知,不过老奴斗胆猜测,兴许是主人掌地心清气,即便是分身,也不受天道管辖吧。」 向苼轻轻颔首,也不在此事上过多纠结,淡淡道:「我是去过渊蛇一族的祖妖祠,颇觉有趣,此族来历,你详细说来。」 「是!」 兴许是没有天罚威胁,髅祸应得极为爽快,当即就娓娓道来: 「老奴方才对主人虽有所隐瞒,但有句话没说错。 这渊蛇一族更是常居于地底,虽说地位在老奴腾蛇一族之下,却不受老奴管辖,而是直接受命于古神太阴,专司守卫、建造传送阵之职。」 听到「古神太阴」四字,向苼心中一动,脑海中闪过壁画上那占据半壁江山的黑气,却未打断髅祸,听他继续说。 「上古大战,我等败于天遗族之手,各族死伤殆尽,不过如渊蛇这般地底妖族,只消躲入地下,便可靠地心清气抵挡天罚雷霆,存活下来并不难。 再加上当时,太阳、太阴两位神祇受天罚陨落,天地剧变,古神太阳化为东西二洲与空中日月,古神太阴则化出地阴界与诡雾海。 如此剧变,天遗族当年似也未曾想到,自是无暇他顾,渊蛇一族趁机躲入地底,实力应当保存得十分完整。」 髅祸畅所欲言地说完,抬头便见向苼正一脸深意地看着它。 它心头一慌,「主人,这次老奴真的全说了,不曾有半点保留。」 「我知道。」 向苼笑得云淡风轻,「只是从前怎么没觉得,你这件老古董如此有用呢? 我这些年遍寻古籍,探查古时辛秘,倒是舍近求远了。」 髅祸听着,只能干笑。 这话没法儿接。 好在向苼也只是感叹一句,便轻轻揭过,「你所说的两位古神,又是什么来历?」 髅祸闻言面露尴尬,「那二位高高在上,神通广大,老奴所知实在不多。 不过相传,那两位乃是天生地养的神祇,为天地阴阳二气所化,非人也。」 向苼点点头,接着问:「渊蛇一族特征如何?是半蛇半人,还是除了人脸,其余皆为蛇态?」 「自然是半蛇半人。」 髅祸一脸古怪,「老奴从未见过只长一张人脸的蛇人。」 「果真没见过?」 「老奴不敢欺瞒主人,别说老奴自身见闻,便是传承记忆之中也不曾有记载。」 向苼目光闪烁了一下,取出一枚色泽浑浊的晶石。 「此物,你可认得?」 髅祸接过查看一番,顿时有些惊疑不定地开口道:「此物似是而非,像是蛇妖内丹,老奴看着,心中莫名有种诡异之感。」 这便是不认得了。 向苼从一开始就觉得那山谷处处透着诡异,而且髅 祸方才口中所说的「远渊蛇一族实力保存完好」,与祖妖祠中的泯灭九成的命魂灯也对不上。 因此见髅祸也不知,她也不觉得失望。兴许,渊蛇一族的变故,就与那些诡异之处有关…… 向苼念头略微发散,很快便自己收回来。 问到这里,她想知道的,都知道得差不多了,不过末了又想起一件事,便多问一句。 「关于传承塔,你知道多少?」 髅祸心头一震。 主人年纪轻轻,怎么连传承塔这等隐秘都知道了? 有过前车之鉴,他生怕向苼又是试探,也不敢隐瞒,直说道: 「传承塔,自古以来就存在。那两位神祇掀起上古大战,似乎就是为了打开传承塔,却不知原因为何。 后来我们战败,传承塔自然也未能打开。 事实上……若非主人您提及,老奴都快忘了那座塔了。」 髅祸说到这里,唏嘘不已。 十万年的沧桑,当真掩去了太多记忆。 向苼看着髅祸,指节敲了敲扶手面,若有所思。 连上古神祇都没能打开的传承塔,大师兄秦天缺区区人族,却为此一直谋划坚持。 他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能斗过天遗族,从天罚底下活下来? 还是说,天遗族在上古时期降下的天罚,也不似表面那般轻松,如今已是大不如从前了? 这个猜测,似乎说得通。 否则万神殿明知有一伙人在打传承塔的主意,岂会迟迟不弄死? 念及此处,向苼又想起了一件事。 不管是那号称千面老鬼的第二殿主,还是在裂魔谷遭遇的第五殿主,他们……都没有天遗族的特征。 这些个殿主级人物,看似为万神殿中坚,实际却只是一群叛出人族的卒子罢了。 想到这里,向苼深吸一口气,眼底透出凝重。 她犹记得,千面老鬼是合体后期。 合体期都只是马前卒。正主,又该是什么修为? 她原想着灭了万神殿,算完旧账,便离开此界,去寻司无栎。 现在看来,计划怕是得改一改了。 她心下闪过诸般念头,看似耗去不少时间,实则只过了两息,她便再次开口道: 「我会留在此地两个月,你将自身所掌古文字、古时见闻、还有古阵法的理解,都整理成玉简交给我。」 髅祸听到这声吩咐不觉得意外,但一听只有两个月时间,不由犯难:「主人,这时间是否太短了?」 阵法理解和古文字都好说,它直接往玉简灌输记忆就是。 可十万年的经历见闻,哪里是短短六十日就能整理出来的? 向苼闻言脸色却无变化,只淡淡道,「你只管挑重点记。」 髅祸一看向苼反应,便知此事没得商量,当即乖乖下去制作玉简。 髅祸走后,向苼心神更为沉静。 此时此刻,她对于此界形势,已经有了一个颇为清晰的认知。 从前,她得知天道被天遗族掌握在手。 没有天劫洗练,修士无法成仙,渡劫期似乎就成了此界生灵的极限。 可如今看来,未必是极限。 不说天遗族,就是那些从上古活到现在的妖族,定然不是一般的强大。 还有人族…… 人族命短,渡劫期八千寿载,按理来说,不可能有人能从上古时期活到现在。 但若是轮回转世呢? 向苼双眸骤然睁开,脑海中掠过秦天缺那张素来温和的笑脸 。 秦天缺手中的法宝轮回之眼,帮人轮回,皆有缺陷,难保寿命。 秦天缺天资妖孽,并无缺陷,而且年岁不详,自宗门有记载起,秦天缺至少六千岁。 「不是轮回,难道是兵解……」 向苼轻声呢喃。 若为兵解散仙,或可延长一段寿命,但要在千年之内渡过第一道散仙劫,方可保住肉身。 可秦天缺肉身生机充沛,也非鬼仙一流…… 念头变得有些纷乱。 向苼揉了揉眉心,晃去杂念。 罢了,多思无益。 秦天缺与上古有关联也好,没有也罢,总归与她一样,都是要对万神殿下手。 至于秦天缺说,传承塔里有离开这颗修真星的传送阵…… 她不全信。 万事做两手准备,总不会出错。 念及此处,向苼不再多想,取出在祖妖祠拓印好的玉简,默默参悟其中阵理。 一月时间,转瞬即逝。 髅祸提前一天,将数十枚记忆玉简交到向苼手中。 向苼神识扫过一眼,也不多言,径直离去。 髅祸看着虚空中,渐行渐远的隐灵梭,只觉得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轻松。 总算,又能继续过上睡懒觉的神仙日子了! 向苼分出一缕神识来操控隐灵梭,而后便拿出髅祸制作的古文字玉简,一一吸收。 不多时,上古各族的文字她便掌握大半。 她接着拿出阵理玉简吸收。 腾蛇一族不擅阵法,但髅祸好歹活的时间够长,各道都有所涉猎。 它所理解的古阵不算精通,甚至称得上粗浅,但对此刻的向苼来说,却是正好。 万丈高楼平地起。 她所欠缺的,正是古阵的基础逻辑,若能悟透,结合所学古禁,便能举一反三了。 吸收完阵法理解玉简,向苼也不记得消化,继续拿起见闻玉简…… 如此,时间便就在吸收玉简中悄然流逝。 转眼,便是半月之后。 比起万脉剑宗,诡雾海边距离无极仙宗疆域还是远了些。 向苼花了十六天,方才赶至地图上所指的西田城附近。 可此处到底不是剑宗疆域,宗门地图中记载的西田城位置只是一个大概,向苼在附近千里范围飞了一圈,居然没看到城池轮廓。 她滞在半空,四下望去,一时间竟有种茫然不知何从之感。 第382章 路遇 正在这时,向苼神识一动,向身后看去。 只见一条灵舟自远处飞来,灵舟虽为下品,装点却是颇为精致。 灵舟内气息杂乱,修为最高者不过结丹期。 感应至此,向苼直接朝灵舟飞去。 灵舟上众人见有人拦路,本就警惕,此刻又见向苼径直朝他们飞来,立刻引起更大的戒备。 不等向苼飞临舟下,便有一道厉声传出,「来者止步!此等乃西田城袁家林灵舟,若敢侵犯,我袁家定不轻饶!」 西田城的修真家族?倒是赶巧。 向苼柳眉微掀,依言止住身形,朗声开口:「诸位道友莫惊,在下一介散修,正欲前往西田城,只是人生地不熟,迷途至此。 不知能否容我在灵舟后跟着?一到西田城,我即刻离开,绝不叨扰。」 灵舟上领头的中年修士听到此话,眉头立刻皱了起来,随后转身匆匆来到舟舱最上层的房间前。 他还未敲门进去,便见一名头戴帷帽法宝的鹅黄衫裙女子走了出来,边走边道: 「外面的话,我都听到了,凌叔,你怎么看?」 「不能答应!」 被唤作「凌叔」的中年修士语气坚决,「大小姐,那件东西事关重大,我等虽是隐秘行事,但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万一外面那女修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某方探子,我们让她跟着,风险太大了。」 黄衫女子微微颔首,没有说话,走到甲板边,一双凌厉的眸眼,透过帷帽向下望去。 灵舟外,向苼察觉到一道隐晦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立刻循着目光回望过去。 黄衫女子一惊,连忙收回视线。 不过是个结丹初期的散修,感知竟如此敏锐…… 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觉得对方的气息十分亲切,令她忍不住想要亲近。 她摸了摸眼尾,沉吟片刻,回头道:「凌叔,邀她上船。」 「好,我这就赶她离……」 中年修士话到一半,忽然瞪大双眼,「大小姐,你说什么?」 片刻之后,中年修士沉着一张脸,将向苼带到灵舟会客厅,随后杵在一边,死死盯着向苼。 他分明已经将利害关系说清, 大小姐却仍要邀人上船,实在莽撞。 他作为下属,只能把人带上船来。 但若是对方有任何异动,他会毫不犹豫地违抗命令动手,即便事后受到责罚,也在所不惜。 向苼听不到中年修士心中所想,但从他那张阴沉的脸,也能看出一二来。 她心中也是惊讶。 修士行走在外,杀人夺宝之事时有发生,互相戒备再正常不过。 她本意只想吊在灵舟后跟随,不曾想,此舟主人直接邀她入舟,当真不怕引狼入室? 她心中念头转动,不多时,黄衫女子自后屋屏风走出,头上帷帽却是消失不见,露出一张如花似玉的小脸。 这张脸生得乖巧,奈何一双竖立的金色瞳孔嵌在眼眶,硬是将乖巧变作妖冶,清纯又妖媚。 中年修士大惊失色,「大小姐,你怎么把帷帽下了?!」 黄衫女子没有搭理中年修士,反而朝向苼道:「小女袁菁,忝为西田城袁家独女,不知道友贵姓?」 向苼看着黄衫女子片刻,忽地弯唇一笑,「免贵姓离。」 中年修士一听这四个字,顿时大怒,「你这散修,好生无礼!我家小姐已经将全名告知,你竟只通报一个姓,你……」 「凌叔。」 袁菁淡淡一声打断中年修 士。 中年修士见自家小姐这幅表情,心知是生气了,立马闭嘴不言。 袁菁这才恢复笑容,歉声道:「离道友,这位是我教习,唤为凌山。 凌叔自小教我修行,虽为家中下属,与我而言,却与亲人无异。 他也是关心则乱,道友莫怪。」 向苼摇头轻笑,「些许小事,我自不会放在心上,袁小姐也莫较真才是。」 这一番话道出,凌山铁青的脸顿时缓和许多,同时心中愈发觉得古怪。 大小姐待人和善,骨子里却是骄傲的,为何对一个素昧平生的女散修如此礼遇? 他兀自百思不得其解,袁菁又笑起来:「离道友果真是心胸宽广。灵舟此去西田城,尚需一日。 灵舟上皆男修,仅我一人为女子,旅途枯燥,道友不若就此歇下,我也好有个人作伴聊天的。」 向苼眼底微芒一闪,表面却是含从善如流:「袁小姐盛情,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袁菁一听,顿时笑得更加开心,「凌叔,快去给离道友安排房间,就住我隔壁。」 凌山点点头,旋即走到向苼旁边,冷哼一声:「跟我走吧。」 向苼微微一笑,「烦请带路。」 袁菁作为灵舟主人,房间自是最好的,隔壁也差不到哪儿去,屋内摆设颇为精致,处处透露出家族底蕴。 向苼粗略粗打量一番,便收回目光,在软塌上落座。 想起袁菁那再明显不过的试探,她不禁一笑。 到底是年轻,经历不多。 她原先还疑心对方故作莽撞,另有算计,但看到那双蛇瞳,立刻便明白了原委。 她从祖妖祠出来,又带走了星图,身上多少残余了些渊蛇一族的气味。 这股气味,寻常修士无法察觉,但同族之间兴许会有触动。 袁菁显然是有所感应,才会对她态度迥异。 这等试探,她本不必理会。拒绝袁菁后,她若隐匿气息,远远吊在这艘灵舟后面,同样可以到达西田城。 不过看到那双蛇瞳,她却是起了探究的心思。左右距离西田城之邀还早,她索性顺水推舟留下来。 习惯性地摩挲了一下血戒位置,向苼眸眼微眯。 以她的眼力,自是能看出来袁菁修行气息纯正,绝对是十成十的人族修士,而非半妖。 那双蛇瞳奇异,且能受渊蛇一族气息触动,莫非…… 向苼心中掠过诸般念头,但很快就被她尽数压下,随后取出一枚空白玉简,刻画起来。 一整个下午,灵舟众人各司其职,袁菁仿佛也忘记了向苼,没有过去打扰。 凌山主持灵舟阵法,警惕前路四周,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向苼房间,心中戒备已然放下了一半。 灵舟素有阻隔探查之阵,这女散修若是匪盗探子,想要传出消息,就必须对阵法动些手脚。 可看对方连屋子都不出,显然对阵法没想法。 探子一说,自然也是无从说起。 如此想着,凌山庆幸之余,又觉得有些可惜。 庆幸的是,这趟大小姐第一次主导的交易,到底是没出乱子。 可惜的是,没能让大小姐长长教训。 小姐这般心善,放在寻常人家自是好的,可放在修真界,便是祸事了。 这次是运气好,那下次呢? 若是不幸碰到个修为高强的邪修,恐有性命之危啊。 想到这里,凌山深深叹了口气。 转眼入夜,舟内灵石灯一盏接一盏亮起。 憋了 一下午的袁菁,终于耐不住性子,敲响向苼房门。 向苼一打开门,便见袁菁笑盈盈地说道: 「离道友,我此番行商,新得了不少新奇灵果,正不知该与何人分享,道友可有兴趣,与我一同品尝?」 「袁小姐客气了。」 向苼笑得不卑不亢:「我一介散修,能与袁小姐同品灵果,是我之幸。」 「李道友当真是谦虚。」 袁菁掩嘴轻笑,正欲再客气两句,视线不经意瞥过屋内书桌,顿时被桌上的古文玉简吸引。 「离道友,敢问这是……」 她忍不住出声,佯作好奇。 向苼温然一笑,随手拿过桌上玉简递给袁菁,「不过是随手刻的小玩意儿,袁小姐若是喜欢,便拿去吧。」 袁菁见她浑然不在意的模样,神态也跟着放松些,低头灵识一扫,顿时心头一跳。 这玉简上的古字五花八门,她一个都不认得。 但其中却有一种文字,与家中天书所载,有三分相似! 爷爷说,他们袁家从前可是极为辉煌的大家族,只是因为文字断了传承,才没落下去。 若是离道友认得…… 想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向苼,两眼发亮。 「离道友,你一口一个袁小姐的,太过生分,我初见你便觉得十分投缘,离道友若不嫌弃,不如姐妹相称吧? 我今年六十七岁,离道友是姐姐,还是妹妹?」 向苼看着袁菁那一脸掩饰不住的热情笑容,不禁哑然。 小丫头这一笑,却是将之前故作试探的几分精明都笑没了,显出几分傻气来。 「我比你大。」 「那我便叫你离姐姐!」 袁菁亲昵地一手挽住向苼胳膊,「离姐姐,我带你去尝尝霜灵果,冰冰凉凉的可好吃了!」 凌山操控阵法,习惯性地回头看了一眼向苼房间,正巧看到袁菁挽住向苼走出来,一路有说有笑地去了会客厅,一双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他忍不住揉了揉双眼,还未来得及再去看一眼,便听到耳边传来袁菁的传音。 「凌叔,我记得你那边还存了不少其他灵果,每样都送一份过来。」 凌山眼角忍不住抽搐一下。 大小姐这是到底怎么了?区区一介散修,还真成他袁家座上宾了? 第383章 遇险 会客厅内。 袁菁与向苼一同尝过几枚灵果,闲聊片刻后,终于谈到正题。 她拿出方才得到的那枚古文玉简,「说来离姐姐莫笑,这玉简上的文字我是一个都不认得,姐姐当真是见多识广。」 向苼清浅一笑,「不过是兴趣使然,比起修真一途来,倒是显得有些不务正业了,当不得称赞。」 袁菁却是摇头反驳道:「离姐姐此言差矣,比起上古修真界,如今我等所学不过微末,姐姐若能从古文典籍中学成一两门神通,必有大造化!」 这番话显然另有所指。 向苼心下了然,表面却是摇头轻叹,「话虽如此,我游历各域,所学的古文字零碎得很。 而且上古修真典籍何等稀少?皆被各大宗门奉为珍藏,我一介散修,又如何接触得到?」 这番话听得袁菁眸眼微亮,却未多言,只是顺着话头安慰向苼两句,随后便继续尝其灵果来,一边故作随意地问道: 「离姐姐此来西田城,可有要事?」 「并无。」 向苼微微摇头,「不过是听闻天龙大帝墓的消息,过来凑凑热闹罢了。」 此话一出,袁菁眼眸更亮了,「那姐姐可有落脚点?」 「随便找一间客栈就是。」 「那怎么行?」 袁菁脸色一板,旋即笑道:「我与姐姐你一见如故,不如这段时间姐姐就住在我家吧?」 向苼顿时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连忙推拒,「那如何使得?」 「怎么使不得?」袁菁瞪着杏眸。 「我不过是个散修……」 「姐姐何必妄自菲薄?我爹爹最喜结交如姐姐你这般见多识广的散修,若是能我能将你邀到家里,他定会十分高兴。」 「还是算了。」 袁菁见她还是不答应,咬了咬牙,干脆使出撒娇大法,扯着向苼的胳膊实使劲晃。 「离姐姐,我与你一见如故,你就答应我嘛!」 她这般亲昵的动作,着实出乎向苼意料之外。 到底是这丫头本就不谙世事,还是受到渊蛇气息影响,尚且不得而知。 不过向苼也看得出来,这袁菁心思不深,她并不反感。 如此想着,向苼总算不再假意推拒,含笑应承: 「……罢了,既然袁小姐如此盛情,我便却之不恭了。」 「太好了!」 袁菁欢呼一声,松开向苼胳膊,这才后知后觉,自己似乎对这位萍水相逢的姐姐过分亲近了。 怎么回事?除了爹娘,她可从未对其他人这样过。 她摸了摸脸,有些发烫,而后小脸顿时更红了。 「姐……姐姐你先吃着,我去找凌叔,他怎么还没把灵果送来……」 嘀咕一声,袁菁转身就跑。 向苼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眼里划过淡淡笑意。 出了会客厅,外头冷风一吹,袁菁脸上的热意立刻消去三分。 太丢人了! 她心中暗恼,呼了口气,拍了拍脸,正准备去找凌山,却见凌山捧着洗好的果盘迎面走来。 「大小姐,你怎么在外头?」 凌山一脸疑惑,旋即定睛一看,脸色更加古怪,「大小姐,你的脸怎的这般红?」 「有些热罢了,出来透透气。」 袁菁摆了摆手糊弄过去,随后拿过凌山手里的果盘就要转身进去。 凌山本来还在犹豫,看到自家小姐这般心急,立刻顾不得太多,出声提醒:「大小姐,那女散修来历不明, 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袁菁知道凌山这话没错,可听着心里却有些不舒服。 她皱了皱眉,说道:「凌叔,我此番行事,自有我的道理。等回到家中,我自会将此事禀明父亲,你就不必操心了。」 此话一出,凌山脸色顿变,「大小姐,你还要将人带到家里去?」 「凌叔!」 袁菁神色也冷了下来,语气凌厉,「此人关乎家中未来,其中缘由,需要我现在就跟你一字一句,亲自解释清楚吗?」 凌山听得眼神一颤,连忙低头,「是属下逾矩了。」 「是我言重了。」 袁菁轻吐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凌叔,你是看着我长大的,我已非当年幼童,你该对我多一分信任才是。」 「是,大小姐。」 凌山忍着心中委屈,点头应是。 袁菁端着果盘进来会客厅,重新坐下来,与向苼边吃边聊,兴致却没之前高。与凌山争论的不高兴,全都摆在脸上。 向苼一眼就看了出来,干脆起身告辞回屋,随手摸出一枚髅祸制的玉简,依在软塌上看起来。 凌山便在对面一间窗前坐着,遥遥盯着向苼的房门。 大小姐年轻气盛,白天所言的确令他心里难受。 但难受归难受,却也不妨碍他继续守护主人,万一那女散修白天都是伪装,夜间有所行动,就不妙了。 凌山这一盯,就是一晚上。 这一晚,什么都没发生。 看到大小姐从屋里出来,直接去敲向苼的门,凌山方才揉了揉眼,将心神集中到灵舟阵法上。 「离姐姐,还有半日就到西田城了。」 向苼一打开门,便听到袁菁念叨开了,「西田城有一家灵食店味道不错,还有一家特别好喝的灵酒肆,我们到时候一起……」 向苼本是笑盈盈地听着,忽地心有所感,向外看去。 袁菁见状,忍不住回头看去,却见一条黄色浊流自半空飞速飘来。 与此同时,凌山也生出感应,抬头望去。 看到那黄色浊流,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当即厉声高喊: 「敌袭!加固阵法!」 灵舟上的袁家子弟反应不可谓不迅速,短短一息不到,便各自在阵法节点站定,炼化灵石中的灵力投入阵法之中。 灵舟盾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厚。 黄色浊流却未因此而加速,仍是不慌不忙地飘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尸臭味。 凌山闻到这股臭味,脸色瞬白,一颗心止不住往下沉。 「黄泉老道!」 「是黄泉老魔头!」 「完了,我们完了……」 灵舟上很快有其他人认出来人身份,惊叫起来。 一时间,人心惶惶。 「都给我闭嘴!」 一声娇斥,打断了惊叫,众人回头看到脸色沉着的袁菁,纷纷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安静下来。 向苼跟在袁菁身边,看到这一幕,不由挑了挑眉。 袁菁看着娇憨,没想到在袁家子弟中,威严不轻。 袁菁走到甲板前缘,看着黄色浊流已经飘到灵舟近前,心中远没有脸上表现出的那么沉静。 不过作为灵舟主事人,她必须沉得住气,否则万事皆休。 这时,凌山走到近前,眉宇间已然透出几分决然。 他暗中迅速传音,「大小姐,这邪道元婴修为,我们挡不住! 待得灵舟盾被破,我会上去拖延时间, 你一定要抓紧时间逃跑! 只要逃入西田城,就安全了。」 袁菁听着凌山传音,难受极了,还未回应,便听到灵舟外传来一声阴恻恻的笑声。 「你们当着老道的面传音说悄悄话?未免也太不把老道放在眼里了。」 哗哗—— 黄色浊流激荡,卷入虚空,一名身如枯木的黄袍老者自浊流中现身。 一股沉重的威压倾轧而来,虽有灵舟盾阻隔,袁菁还是感到一阵气血沸腾。 她脸色变了变,勉强压住气血,「前辈……」 她刚说出两个字,黄袍老者忽地一挥袖,浊流凭空自虚空涌现,狠狠撞击在灵舟盾上。 哗啦!!! 但听一声爆鸣,厚达数寸的灵舟盾直接被轰成无数碎片。 「啊!」 「啊!」 「……」 操控阵法的袁家子弟立刻受到阵法反噬,吐血倒飞。 凌山亦是闷哼一声,口角溢血,但看到黄袍老者身形一闪,一只脚踏上灵舟甲板,他硬是撑着一口气,护在袁菁身前。 黄泉老道上下打量一眼凌山,脸上露出僵硬的笑容,好似僵尸。 「倒是个忠心护主的,若是做成尸傀,应该不错。」 袁菁心中正惊惧,听到这话,心中立刻有一股怒火上窜。 她不知哪来的勇气,上前一步,语落铿锵:「黄泉前辈,你所来不过是为了宝物,我给你一枚空界石。 莫要伤我袁家之人,否则你不仅得不到空界石,我爹爹袁之平也不会放过你!」 「哦?你爹是袁家家主?」 黄泉老道面露诧异,眼底却又一抹戏谑掠过,旋即佯作为难,「倒是难办……」 袁菁见黄泉老道陷入沉思,心神微松。 能有谈判余地就好,若是这邪道一言不合直接动手,他们真是毫无还手之力。 凌山却没有袁菁那么乐观,他虽未看到黄泉老道眼里的那抹戏谑,却察觉到这邪道反应有些不对劲。 具体是哪里不对劲,他一时半会儿却想不明白。 「罢了,既是袁之平的子嗣,今日我老道便大发善心,绕过尔等。」 黄泉老道说完,伸手一摊,意思不言而喻。 袁菁心下大松,连忙取出一直贴身存放的玉盒。 却在这时,黄泉老道忽地大笑一声,直接向袁菁抓来。 「桀桀桀,原来东西就在你这丫头身上!」 袁菁大惊失色,一时间竟是慌了神,愣在原地没了反应。 「大小姐,撒手!」 耳边传来凌山一声怒吼,袁菁下意识松手。 啪! 凌山一掌拍在玉盒侧面,玉盒竟是飞了出去,正巧落在一边看戏的向苼脚边。 第384章 搜魂 「大小姐,快逃!」 凌山暗中传音一声狂吼,同时伸手抓向向苼脚边的玉盒。 「好胆!」 黄泉老道怒极而笑,抬手遥遥一招。 那玉盒顿时从地上飘起,可方向却未迎向他,而是直直向上,被向苼一把抓在手中。 凌山扑空,猛地抬头看向向苼,怒眉竖起,「你们果然是一伙儿的!」 他话音刚落,却听身后一声比他更怒。 「找死!」 黄泉老道挥袖一道浊流轰出,向苼收起玉盒,负手跳开,轻描淡写地躲过这一击,随后身形一飘,直入高空,化作一道虹光消失在天际。 他堂堂元婴大能,居然被一个小小结丹截了胡?! 黄泉老道脸色铁青,二话不说变作浊流追了出去,眨眼没了踪影。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凌山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连忙招呼袁家众人。 「快!重新启动阵法!」 「以最快速度赶路!」 众人手忙脚乱地忙活起来,在生死危机的刺激下,被浊流轰得七零八落的灵舟,愣是在众人的操纵下快速飞行起来。 没了灵舟盾护佑,刺骨寒风迎面刮来,犹如刀子,却无一人喊苦。 灵舟平稳后,凌山抹了一把嘴角血迹,心有余悸地回到袁菁身边,却见自家小姐眼眶红红的。 他沉默了一下,叹道:「大小姐,你也不必太伤心了。那女散修虽然骗了你,但好歹替我们挡了灾。 她敢截黄泉老道的胡,必死无疑,等她死后,黄泉老道定然回返,我们要抓紧……」 「你给我闭嘴!」 这一声训斥,语气比昨日还要冷厉。 凌山整个人都愣住了。 袁菁抹掉眼角泪水,语气平静下来,「凌叔,离姐姐是故意引走黄泉老道,好让我们逃出生天,离姐姐救了我们所有人,你竟在背后这般说她。」 凌山愕然,「我……」 「这次你舍命救我,等回家后,我会向爹爹替你请赏,之后你就去父亲那边听令吧。」 袁菁说完,转身就走,徒留凌山一人僵在原地。 袁菁回到屋中,怔怔坐在桌边,看着桌上的霜灵果,想起昨日与向苼谈笑的情景,眼泪又止不住往下掉。 她也不知为何,明明才与离姐姐相识一日,却仿佛认识了许多年一般,令她忍不住亲近。 这次眼睁睁看着离姐姐,冒险引走强敌,更令她感动到无以复加。 她郁郁良久,直到屋外传来禀告声,才知道灵舟已经回到西田城了。 她擦了擦红得跟兔子似的眼睛,起身抬头,视线透过窗棂,望着灵舟外一碧如洗的天空。 「我在身法一道造诣不低,此番引走黄泉老道,尚有生机。 你不必等我,趁机速速离开。我若能安全回返,定会去袁家寻你。」 耳边仿佛又回响起向苼离开时的传音。 袁菁闭了闭眼,轻叹一声。 离姐姐,你可要说话算话啊。 却说黄泉老道操控浊流全速追击,不消盏茶时间,浊流便越过虹光,拦在前面。 他狞笑着,伸手抓向虹光中的人影。 「贱婢!敢抢老夫的东西,老夫要将你千刀万剐,炼成尸妾!」 他话音刚落,虹光中忽然伸出一条条黑色禁制锁链,如同细蛇一般缠上手腕,整个手臂立刻失去了感应。 「不好!」 黄泉老道大惊失色,反应却是极快,二话不说 左手捏诀,招出滔天浊流化作长刀向自己右肩砍去。 然而就在这时,虹光中蓦然伸出一只手。 纤纤玉指看似吹弹可破,却轻易捏碎了浊流长刀,令后者化作水点,消散一空。 而与此同时,虹光也终于散去,显露出一道纤瘦身影。 「小小元婴,也敢妄称黄泉?」 向苼面含淡笑,笑容却是冰冷,她拂袖一挥,霎时间,无数禁制锁链涌出,将黄泉老道捆了个结实。 黄泉老道失去了对肉身的感应,神色大恐,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追的根本不是什么结丹修士,而是修为远在自己之上的大能! 「前辈!」 他急急出声,欲要求饶。 向苼懒得听,直接伸手覆在了他头顶,搜魂之术,顷刻发动。 「啊啊啊!!!」 黄泉老道的识海,瞬间被蛮横的力量搅成一锅粥。 深入神魂的痛苦,令得黄泉老道脸色扭曲,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 「杀了我!求求你……」 「啊啊啊啊,杀了我!」 「……」 向苼丝毫不受惨叫影响,手掌稳稳定在黄泉老道头顶,闭眸接收记忆。 这黄泉老道活了一千多年,大半时间都在无极仙宗疆域杀人夺宝,对无极仙宗疆域十分熟悉。 接收了这段记忆,向苼总算不用再担心迷路。 她还在记忆中得知,这次黄泉老道劫道袁家灵舟,并非偶尔,而是与西田城中另一个修真家族做了一场交易。 本是十拿九稳,奈何不幸踢到铁板,交易不成,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盏茶时间后,惨叫声逐渐消弭。 向苼睁开双眸,眼底掠过一抹光亮。 她收回手,黄泉老道神魂不堪折磨,直接消散,只留下一副躯壳。 向苼再一挥袖,躯壳也化为湮粉,随风而去,只留下一枚储物戒。 收起储物戒,向苼再不逗留,脚下剑光一闪,径直朝西田城方向飞去。 半个时辰后,一座庞大巍峨的城池赫然在望。 向苼身形从高空落下,缴过一枚下品灵石入城费,步行入城。 方一入城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派热闹景象。 足可容纳八匹车辇并行的宽敞主街上,行人往来,川流不息,无一不是修士。 而在街道两旁的摊位上,则是摆满了琳琅满目的修行之物,叫卖声不绝于耳。 「下品金光符,上好的下品金光符,一张只需三枚下品灵石!」 「道友们,都来看看,无极兵阁新出的护身法宝!」 「新鲜炼制的中品阵盘,可抵御结丹后期修士全力一击!」 「……」 向苼饶有兴致地边走边逛。 这西田城,不愧为万里之内独一座的修行大城,街边摊位所卖之物,五花八门。 法宝、丹药、阵盘、灵膳、古籍,甚至是炼制好的邪道尸傀,当真是什么都有。 向苼随意淘了两本古籍,又买了几份新奇灵膳,便随意走进一家客栈。 小二是一名练气初期的青年,见到有客上门,连忙上前抱拳,讪讪道: 「这位道友,受龙窟之约影响,近日住店修士暴增,房间基本都住满了,只剩下一间天字三号房,要价五百下品灵石一日,您看……」 向苼直接扔出一枚储物戒,「先住两日。」 小二接过储物戒,看到里面垒得整整齐齐的一千下品灵石,顿时喜笑颜开,侧身虚手一引,「贵客,这边上楼!」 向苼依言上楼,一边开口:「小二道友,不知最近前来西田城的修士,都有哪些?」 小二听到这一声「道友」,不由受宠若惊,连同脸上笑容都真切一分: 「贵客,掌柜早有吩咐,天字号客人皆会获赠一份我们客栈收集的情报。 还请贵客入屋稍待,回头小人便会将玉简送来。」 向苼闻言轻轻颔首,不再言语。 不多时,小二在一间独栋庭院前停下,「贵客,天字三号房到了。」 小二说着,拿出一枚白玉钥,插入庭院大门旁边的锁槽内。 封锁庭院的大阵壁障顿时生出荡漾,形成一道门户。 小二这才将白玉钥拿出来,双手奉给向苼。 向苼接过,随手炼化踏入庭院,身后壁障上的门户立刻消失不见。 庭院内灵气氤氲,向苼沿着蜿蜒的小路一直向里行进。 这天字房不愧五百灵石高价,与其说是房间,更像是一处精致而清幽的小宅邸。 石路两旁,屋中摆设,处处可见名贵花草、赏玩,地底更是有一中品聚灵阵在日夜不停的运转,可谓极尽奢侈。 这些个外物,自是不能撼动向苼心神。 她神识扫过各处角落,确定没有窥伺手段暗藏,便回到静室蒲团前坐下,伸手一抹血戒。 但见灵光一闪,一只玉盒凭空出现在她手中。 这只玉盒,显然便是袁菁口中所说的空界石。 空界石,乃是制作方寸集的主材料,可谓稀世珍宝。 若是换成修炼资源,足够让一个就在瓶颈的元婴修士突破至出窍期,难怪黄泉老道会动心。 她已有方寸集,真元修行缺的也不是资源,而是比万脉剑宗镇派剑典还要品级更高的修真心法。 那般心法,寻遍整个修真界也不一定能找到,不是区区一个空界石能换来的。 是以,她对空界石毫无心思,反而对这个装着空界石的玉盒,有些兴趣。 她指尖抚过玉盒表面的纹路,眼眸微眯。 这上面的纹路,与蛇虫文至少有六成相似,若是没有弄错释义,应是「骨灰」二字。 渊蛇一族的老巢,处处透着疑点。 这袁家疑似渊蛇一族后人,她是一定要去的。 只是算算时间,她从解决黄泉老道到现在,所耗不过一个时辰,袁菁的灵舟还在赶回西田城的路上。 她也不着急,先探明城中情况,再去袁家也不迟。 第385章 情报 「贵客,小人送情报玉简来了。」 约莫隔了盏茶时间,小二的声音,透过传音阵法送进庭院来。 向苼正在品尝带回来的灵膳,听到声音,袖袍一卷白玉钥,信手甩出。 下一刻,白玉钥化作一道流光飞出,越过庭院稳稳插入院门凹槽中。 嗡—— 阵法壁障轻微震动,露出一方巴掌大的小口子。 在门外的小二见状,顿时心领神会,将玉简丢入缺口,而后遥遥行了一礼,径直离去。 向苼再伸手一招,两道流光立刻自屋外飞来,轻轻落于桌面,正是白玉钥与玉简。 她拣起玉简,神识一扫,其上内容瞬间映入识海。 玉简上先是简述了十四年前天龙居士现身西田城的情景。 据闻,此人忽然出现在西田城十年一度的拍卖会上,扬言已将东洲地神炼制成奴,直接抛出奴印拍卖,引起轩然大波。 有万神殿第二殿主千面老鬼这颗垫脚石,东洲地神的威名早就传遍整个西洲,拍卖会上众修士自然不信。 那天龙居士却说,千面老鬼根本没死,传言都是假的,且拿出一段留影石佐证。 留影石上,正是东洲地神与前面老鬼大战的情形。 其中画面,东洲地神与千面老鬼各自承受天罚与地心清气一击,两败俱伤。 天龙居士洋洋得意,言说自己乘虚而入,花费三十余年才将东洲地神完全控制。 之后,天龙居士直接撤销拍卖,并提及天龙大帝墓穴所在,内有飞升之法,约定十五年后将天龙大帝墓穴与东洲地神奴印一并拍卖,价高者得。 丢下这番话,天龙居士直接离开,不少修士跟了上去,可天龙居士没走出多远,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凭空消失了,无一人看出其中端倪。 之后,天龙居士之名,通过悠悠之口传遍四方。 值得一提的是,天龙居士此名,并非真名,这名字乃是修真界众人自「天龙大帝墓穴」,取的绰号。 看到这里,向苼心中了然。 这玉简上所述要比之前她从玄殿主口中听到的详实不少,不过从中得出的结论倒是一致。 这所谓的「天龙居士」,打着她的幌子,就是为了吸引修真界各方前来,好达到某种目的。 这个目的,多半便是天龙大帝墓。 上古大战后,修真界传承几近断绝,关于「天龙大帝」的记载极少。 与之有关的情报,玉简上只有一句话——或为妖仙。 这短短四个字,想必花费了客栈主人不少心思,特地在玉简中加重印记,生怕别人看不到。 「天龙……」 向苼轻声自语,眼里流露出一丝沉思之意。 后人所记,对前人多有美化。 这所谓的天龙若是妖仙,其真身究竟为妖龙,还是其他什么东西,可说不好。 念头至此,向苼心念一转,落到玉简最后一段内容。 这一部分,才是主菜,其中录有近期进入西田城所有修为在元婴期以上的修士,连散修都不放过。 向苼神识扫过一遍,立刻就看到不少熟悉的名字。 「飘雪殿地处遥远,于三月前抵达,城主亲自出面接待。 带队之人为东洲修士,名为洛轻芸,相传此女与东洲地神有旧,其修为有法宝掩盖,不易查探。 随同前来的弟子分别为林北岚、唐茵、白妙音、殷麓、李莫水……多为东洲出身。」 向苼的视线从洛轻芸等人的名字上一一划过,目光变得柔和。 西洲有三大宗 ,飘雪殿便是其一。 论弟子,无极仙宗最为驳杂,万脉剑宗侧重剑修,飘雪殿地处寒域,只收女修,是个出世清静之地。 六十年前,东西两洲通道大战,飘雪殿众多长老参战。 之后,便带着洛轻芸等人回了极北寒域,此后除了对付万神殿,飘雪殿弟子鲜少在外走动。 此番天龙居士作乱,倒是扰了干娘师姐他们清修了…… 向苼心下轻叹,目光掠过接下来一大串名单,将近六成都是东洲出身,且大部分为原东洲千星殿、百花谷、归沐谷三宗弟子。 剩下四成,则是散修占据多数。 三大宗来人出去飘雪殿,无极仙宗因距离最近,尚未有弟子现身;万脉剑宗,情报记载中只有一名中年男子,但此人修为极高,具体是谁,客栈主人并未查清。 将所有修士身份记下,向苼目光行至最后一行,视线蓦然微凝。 「吕月,疑似神秘势力天衍教圣女,元婴后期,于两个月前抵达城中,住于仙尘客栈天字六号房。」 仙尘客栈,便是她现在所住的这间客栈。 方才上楼时,她便看清这间客栈乃是以一座高山为主体,客栈房间与庭院皆是布置于山石之间。 其中,与她所住的庭院大小相差无几的,只有六座,按高度依次排序。 换言之,天字六号房排在末尾,吕月此刻就住在她下方第三座庭院内。 而二者中间的两座庭院,情报玉简也有提及,乃是被两个六品宗门包下,分别唤作神鹰阁与青阳宗。 此间客栈主人也是有趣,想来关于她的情报,此刻已经变成玉简,呈到上面天字一二号庭院贵客的面前了吧? 念及此处,向苼微微一笑,神识有落到吕月二字之上。 五百灵石一日的房间,吕月一住就是三个月,看来陆玉山上次被她抢劫后,家底恢复了不少。 说起来,吕月与她已是有百年未见了。上一次相见,还是在两百年前,她去鬼涧寻找元胎时偶遇。 那个时候,吕月因吕国覆灭,还不敢透露真名,只能自称龚玥,加入天衍教求存。 到如今,当年那个一点也藏不住脾气的小姑娘,已然成就元婴,有了在修真界行走的底气,得以恢复吕姓,挺好。 向苼欣慰着,脸上却没了笑容。 她心念一动,一柄碧绿灵匕自血戒飞出,落在掌心。 她垂眸,怔怔看着。 两百年。 距离她与吕竹相识,竟已过去那么久了…… 与此同时,西田城城东。 袁菁一回到家中,立刻撇下众人,单独找到家主父亲,将黄泉老道拦路,与「离姐姐」引走强敌救人之事告知。 「爹爹,离姐姐虽说有把握逃生,可即便能从黄泉老道手中逃出来,定然受伤不轻,你一定要尽快派人去接应她!」 「菁儿,稍安勿躁。」 袁之平语气沉稳:「此事已经发生,你再着急也无用。离道友救了你们,我自然不会不管。 不过当务之急,乃是空界石。」 此话一出,袁菁脸色顿变。 她心里也清楚,父亲所言是对的。 运送空界石,并非是他们袁家的交易,而是城主暗中交托给他们的任务。 不过若是他父亲亲自护送,势必会引起城中其他势力窥伺,动静太大。 所以几番商量下来,最终袁家决定由她借外出游历,暗中护送空界石回来。 这个主意,也得到了城主的首肯。 本来她一路都是顺风顺水,没想到临 到家门口,竟生出这档子事。 城主知晓后,若是降下怒火,他们袁家怕是要遭难。 袁志平一看女儿脸色,便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当即笑了笑,安慰道: 「此番非你之过,若是空界石真被黄泉老道抢去,他想要出手也没那么容易。 只要你爹我立刻去与城主言明,定能夺回空界石,灾事自消。」 袁菁心知父亲是在估计往好了说,也不揭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行礼退下。 目送女儿离开后,袁之平却未急着去找西田城城主,而是传音给凌山。 不多时,凌山来到书房,脸色极差,但还是恭恭敬敬地唤了一声「家主。」 「路上所生之事,菁儿都与我说了。」 袁之平语气平静,听不出其中喜怒,「关于那离姓女修,你事无巨细,再说一遍。」 凌山听得此言,顿时精神微震,将路遇向苼的过程述说耳边,而后犹豫了一下,忍不住道: 「家主,非是我挑拨离间。大小姐的性子您也知道,从不会与外人多亲近。 可遇到那离姓女修,就像是着了魔一般,对她极好不说,举止还十分亲昵,就好似亲姐妹一般,实在太古怪了。」 袁之平听到这句,眉头微皱。 引人亲近,难不成媚术?可凌山他们并未受到影响。 而且,一个修为只在结丹前期的散修,居然能在元婴后期的黄泉老道眼皮子底下抢东西逃跑,未免太不符合常理。 凌山有所怀疑,再正常不过。 他沉默片刻,终是轻叹一声。 「不管如何,她救了你等性命,乃是事实。黄泉老道手下从无活口,若非她挺身而出,你等焉有命在?」 「家主所言极是。」 凌山连连点头,随后面露苦涩,「其实被小姐训斥一顿后,属下也清醒了。 那离姓女修虽然透着古怪,却无害人之心,我屡屡出言诋毁,确非丈夫所为。」 「如此便好。」 袁之平微微颔首,「出城寻找此女的任务,就交给你去办,尽快出发。你若是能把人找到带回来,菁儿自会原谅你。」 凌山闻言大喜,立马一扫颓丧之态,拱手抱拳:「属下领命!」 第386章 上门 凌山走后,袁之平神情顿时不复从容,转而化为凝重。 他没有跟女儿说实话。 城主在打什么主意,他略微能猜到几分。 空界石丢了这件事,绝对不能被城主知道,否则,他袁家顷刻间便有倾覆之危。 不过他心里也清楚,纸包不住火,此事用不了多久就会暴露。 眼下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立刻收拾东西,举家分散逃离西田城,能活多少是多少。 而另一条路…… 他坐在桌前,神情变幻良久,终是伸手摸过储物戒,拿出一枚传讯符。 「城主大人,空界石已到手,封于祖盒之中,尚需几日时间解封。」 神识烙印下这段讯息,袁之平深吸一口气,直接激发传讯符。 嗖—— 传讯符顿时化作一抹流光跃入虚空,消失不见。 接下来,便是煎熬的等待。 一刻钟,两刻钟……一个时辰过去了。 袁之平两眼紧紧盯着始终平静的虚空,掌心逐渐泌出冷汗。 城主难道已经知道了? 不可能,婧儿分明说当时灵舟上除了她和凌山,所有人都昏了过去,五人知晓空界石之事。 不对,还有那个女修! 袁之平脸色微变,正要有所动作,却在这时,一枚刻有城主府标记的传讯符,终于飞来。 袁之平眼神一亮,二话不说伸手接过贴在眉心。 「且好生解封,待得飘雪殿弟子离开,再将东西送来。」 看完回讯内容,袁之平不由长呼了口气,神色肉眼可见的轻松几分。 西洲修真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 方寸集,只可由六品及以上的顶级宗门掌握,六品以下宗门若是敢染指,便会遭到所有顶级宗门针对。 当然,还有一些修为强大的散修,手中掌握方寸集,难缠又难杀。 再加上这群人光脚不怕穿鞋的,顶级宗门也不愿招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在各地建立大大小小的野集坊市。 西田城城主,依附于无极仙宗,显然不是一个光脚的,又非无极仙宗正式弟子。 这便犯了忌讳。 若是被飘雪殿的人知道,西田城城主在打方寸集的主意,定会生出事端。 现在飘雪殿弟子就住在城主府中,若是城主足够谨慎,绝不会让他在这个时候把空界石交上去。 此间的弯弯绕绕,他之前便有所猜测。 不过猜测终究是猜测,令他心中难安。 如今收到回讯,猜测得到证实,他着实松了口气。 不出意外,飘雪殿弟子会在城主府一直住到七个月后,参加拍卖会。 若是能在这七个月内,追回黄泉老道手中的空界石,此劫可消!. 一晃眼,半个月的时间过去。 西田城中愈发热闹,城中大大小小的客栈尽皆满客。 修士一多,纷争自然也是变多了,更有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直接当街斗法,十分热闹。 好在他们心里都知道,这西田城是无极仙宗的附属城,除了死仇相杀,其余人动手都还算克制,并未闹出太大的乱子。 外面的热闹,向苼一概不知。 她这半个月,除了看看客栈每日送来的情报玉简,其他时间都花在了玉盒上。 确切来说,是被玉盒上的封印所吸引。 这门封印的本质,与现下修真界所用截然不同,乃是由九枚蛇虫文符印,相互勾连而成。 其作用,向苼对照蛇虫文,也能猜出一二,应是限制空间波动。 这种隔绝波动的法门,算不得多高明,但其运行逻辑却与祖妖祠传送阵上看不懂的部分,有共通之处。 她自然来了兴趣,本想着留出一个月的时间研究通透。 可惜设下封印之人修为太低,符文薄弱禁不住反复折腾,短短半月便消磨干净。 半月时间虽短,却也让她确定,这些蛇虫符文正是她需要的。 若能借此还原出传送阵构造,兴许用不着等到传承塔开,她自己就能建造传送阵离开这片天地。 想到这里,向苼将玉盒塞入怀里,直接下山与小二结清房费,正欲离开。 却在这时,门外迎面踏进来一对主仆,皆是女修。 走在前面的女主人,方一入内,径直踏上楼梯,显然是此间住客,其俏容掩入雾中,令人看不真切。 走在后面的丫鬟,修为足有结丹期,略微落后一步,正巧与向苼对视一眼。 向苼看到丫鬟面容,神情微诧,旋即轻笑一声,错开身形离去。 丫鬟被那一声笑吸引,下意识循着向苼向后看去。 这一看,却是令她身子一颤,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那背影…… 「小桃,你在看什么?」 楼梯上传来问话。 小桃顿时回神,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女子身边,当面传音道:「月姐,我刚刚看到那女修,走路的背影很像……」 小桃话没有说全,女子却是立刻明白了什么,脸色微变。 「回屋再说。」 与此同时,城东袁家。 袁之平这半个月,一边暗中转移修炼资源,一边隐秘联系各个野集打听空界石的消息。 今日,他亦是如往常一般,正忙得焦头烂额,忽然听到有人过来通报,门外有一位离姓女修求见。 袁之平当即心头一震。 那女修居然真的从黄泉老道手底下,活着回来了? 「快快将人请去前堂!」袁之平吩咐一声。 待得人离开,他立刻屈指画出一面水镜,照着理了理颇为凌乱的衣襟与发丝,确定叫人看不出憔悴之相,这才一脸从容地往前堂行去。 不多时,袁之平踏入前堂门槛,见一名气质清冷的女子正低头品茶,正要打招呼,忽地从她身上感应到一阵空间波动。 空界石?! 他心下大震,眼中的惊色,几乎压不住。 这时,女子似乎有所觉,抬头望来,微微一笑道:「阁下便是袁家家主,袁之平前辈吧?」 「前辈不敢当,唤一声道友便可。」 袁之平勉强压下心中震动,走到主座落座,面露淡笑:「路途遭遇,小女归家后,已与言明,还要多亏离道友出手相助。」 「袁前辈客气了,说起这黄泉老道,也是晚辈走运。」 向苼一脸感慨后怕,「晚辈久在修真界行走,练就一身不俗的逃命本事。本以为能甩脱追杀,不曾想,那老道身法也不差。 我亡命奔逃,差点被追上,若非那老道不知为何忽然不追了,此番怕是生死难料。」 这番话,向苼说得情真意切,不似作伪。 袁之平正半信半疑,忽地见对方取出玉盒,放在茶几上往前一推,笑道: 「此物,当日被晚辈情急之下带走,如今也当物归原主了。」 袁之平看到关乎身家性命的玉盒,顿时激动不已,顾不上许多,直接伸手一招,拿来玉盒打开。 看到一颗空界石完完整整地躺在里头,他 心下大定,再抬头看向苼,眼神里顿时多了几分亲近与复杂。 「离道友可知,此物为何?」 向苼轻轻点头,「自然知晓,空界石,须弥芥子奇宝,可用来制作方寸集。」 袁之平一听,神色不由更加复杂,感叹道:「道友既知晓此物价值,竟还愿意归还,当真是品性高洁,我辈不及也。」 听得这般溢美之词,向苼摇头轻笑:「袁前辈,倒也不必将我晚辈想得那般好,不过是我不需要罢了。」 「离道友不必谦虚?」 袁之平一挥袖,「财侣法地,修真修真,这财字排在第一位。 此物若是换成修炼资源,足够填满整个袁家府邸,只要是修士,就没有不眼红的,何来不需要之说?」 说到这里,袁之平眼里流露出感激之色,「离道友,实不相瞒。弄丢了空界石,在下全家都要遭大难。 此番道友义举,与在下而言,无异于救命之恩,道友可有难处?若是能用得到我袁家的,尽管开口!」 向苼闻言,意味深长地看了袁之平一眼,笑了笑,道:「我一介散修,四处游历,随性而为,亦非挟恩图报之辈,袁前辈不必如此。」 此话一出,袁之平立刻明白,自己那番小心思试探,被看破了,神情顿时透出几分尴尬与羞愧。 修真界尔虞我诈,他司空见惯,如离道友这般品性高洁,无欲无求之人,却是从未见过。 念及此处,袁之平低叹一声,伸手作揖:「让道友见笑了,只是道友若真是别无所求,在下这心里也难安呐。」 「袁前辈若真过意不去,不如收留晚辈一段时日,如今这西田城里的客栈可不太好找。」 袁之平精神立振,「这时自然!小女也提过此事,早早便吩咐人收拾好了客院,就等着离道友上门了。」 向苼当即起身,微露笑颜:「那晚辈便叨扰了。」 「哈哈,这哪里是叨扰?我袁家高兴还来不及。」 说着,袁之平站起来,「我与道友同去客院,也好闲聊一番。」 「有劳。」 「哈哈,我正巧今日无事。说起来,小女近日修行勤勉不少,等她出关见到道友,定然十分高兴……」 「……」 第387章 算计 将向苼送到客院,袁之平没有逗留太久,很快离去。 他当然不是真的无事可做。 如今空界石找了回来,此前他下令撤离西田城的命令,都需要不留痕迹地撤销,以免城主误会他袁家有携宝出逃之嫌。 袁家客院是个两进的院落,论布置,自然不如仙尘客栈那般奢靡,却也闲适幽静,五脏俱全。 向苼略微打量一番,正欲转身踏入修炼静室,忽地感应到一道熟悉气息在快速接近。 她笑了笑,走出房檐,抬头便看到袁菁一脸欢天喜地的从半空落下来。 「太好了离姐姐,你真的没事!」 袁菁一落地,就上前紧紧抓住向苼的手,神情激动, 「我刚修炼完就听到你的消息,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爹爹说你还把空界石带回来了,如此恩情,我真是不知该怎么谢你才好。」 向苼微微一笑,「可别忙着谢,接下来一日时日,我可就要在贵府赖着不走了。」 「这算什么?姐姐你尽管住。」 袁菁挽着向苼往里走,「离姐姐,你是不知道,这空界石对我家来说有多重要。 若是寻常交易也就罢了,这可是文城主特意交代下来的办的差事。一个不好,我全家都要遭殃。」 「文城主?」 向苼眼里闪过一丝异色,「是哪个城主?」 「还能是哪个?就是咱们西田城城主啊。」 袁菁理所当然地回了一句,旋即叹气了口气,「在西田城,城主就是天,我们袁家扎根在这里,自然是要听话的。 若是换成别的城主,那么危险的差事,我爹哪里会应?」 向苼微微颔首,「你方才说,城主姓文?哪个文?」 「就是文武双全的文。」 向苼目光一闪,接着问:「那城中的文家,跟那文城主是什么关系?」 「离姐姐你还知道文家?」 袁菁面露惊讶,随后答道:「文城主名叫文子真,那文家与文子真的确是同一家,不过并非一脉。 确切来说,文子真本是的文家旁系庶出子弟,城中文家是嫡系本家。 不过等到文子真坐上城主之位,双方关系自然对调,如今整个文家,唯文子真马首是瞻。」 说到这里,袁菁语气白嫩的郑重,「文家有城主做靠山,行事嚣张得很。 姐姐你若在这城中走动,看到文家字样,最好绕着走,免得惹一身麻烦。」 「好,我记下了。」 袁菁见向苼答应,这才重新露出笑颜,接着说起城中趣事。 向苼笑盈盈地听着,心中却是另一番想法。 她从黄泉老道记忆中得知,与那老道做交易的,正是文家。 这文家仰仗城主鼻息过活,断然不可能砸自己饭碗。 换言之,让黄泉老道半途劫道抢夺空界石,在背后操控一切的,正是那位给袁家下达差事的文城主,文子真? 她与袁家接触时间虽短,却也发现这家人老实本分,并非偷鸡耍滑之辈。 文城主明明只要在家中等着,就能安稳地拿到空界石,为何又要派人过去抢? 她抬眸看了一眼还在一旁叽叽喳喳,说着城中趣事的袁菁,唇角微勾。 这位城主,可真有点意思。 转眼入夜,城主府书房。 一名紫袍中年修士,正负手立在窗前,半张脸掩在暗处,令人看不真切。 不多时,仆从来禀,「主人,飘雪殿的弟子都回到客院了。」 紫袍中年 修士挥了挥袖,仆从立刻行礼退下。 随后没过多久,一名黑衣修士从门外闪入房中,单膝跪地。 紫袍中年修士方才转过身来,露出一张过分阴冷瘦削的脸庞。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城主文子真。 那黑衣修士见文子真转过身,连忙低下头,恭声道:「启禀主人,袁家近日风平浪静,并无异样。 不过袁家灵舟在到达后不久,袁家大小姐身边的教习很快带着一批人马离去,不知去向。 再有就是今日,一名女散修上门结交,听闻是袁家大小姐在路上结识的好友,过来小住。」 文子真面无表情地听完,冷笑一声,「你觉得这些情报有用?」 黑衣修士身子一颤,头埋得更低了,「主人饶命!」 「滚!」 黑衣修士如逢大赦,立马屁滚尿流地离开。 房内再次安静下来。 文子真拂袖坐下来,眉宇间的烦躁比夜色还要浓郁三分。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袁之平修为与黄泉老道持平,皆在元婴后期。 他为了让黄泉老道得手,特地将袁之平留在城中,让其女儿带队前去取空界石。 袁菁那队人马出发时,他远远观望过,修为最高的就是那个叫凌山的,不过结丹后期,怎么可能挡得住黄泉老道? 这前后计划,他设计得天衣无缝,本该万无一失才对。 为何现在袁菁平安回到了家中,反而是黄泉老道失踪没了消息? 谁能杀得了黄泉老道? 还是说,是黄泉老道拿了他的东西,直接甩手不干,跑了? 文子真百思不得其解,她抬头看了一眼客院方向,眼里闪过三分不喜,七分忌惮。 那位大人说了,定不能将事情闹大。 若不是飘雪殿的人来得太早,他有一百种办法能让袁家乖乖就范。 如今在飘雪殿眼皮子底下行事,必须找个正当理由,真是麻烦。 他接着沉思片刻,忽地想到什么,神识一动,传音下去。 「去查查,袁家将空界石放在什么地方。」 「是!」 「离姐姐你看,这是最近城中时下流行的玲珑花,有七七四十九种变化,我好不容易才买来一朵。」 客院一颗桃花树下,花开得正盛。 袁菁拿着一只塔状的变色花,在向苼面前晃悠。 向苼目光淡淡地看着,含笑不语。 她已在袁府住了一月有余。 这一个月下来,袁菁来得每隔几日都要过来,要么是拿些新奇物什与她一起赏玩,要么就是喊她出去一同吃喝玩乐,. 于她而言,倒是难得轻松,一只为修行紧绷的心神,也松缓不少。 袁之平看到女儿如此堕落,不思修行,放在平时,定是早就训斥开了。 可这次非但没有骂,反而乐见其成,支援了袁菁不少灵石,让她带着向苼玩得尽心。 而杵在树下一边像个柱子的凌山,看到面前和谐的一幕,脸上也是露出憨厚的笑容。 半个月,他外面接到传讯,全速赶回,便就看到袁之平对这位离氏女修的态度,与袁菁如出一辙。 袁之平身为是家主,心思远不是大小姐能比的。 连家主都这样,凌山还有什么好怀疑对方身份的,他心思也简单,十分干脆地负荆请罪。 向苼自不会与之多计较,轻轻揭过。 凌山大为感动,心中的怨气瞬间消散,只剩下浓浓的感激。 他 不知该如何报答,索性得空就过来客院,听向苼调遣,俨然成了一个忠仆。 袁菁又玩了一阵玲珑花,便就放下,神情扭捏地坐下来,几番欲言又止,最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离姐姐,我想请你帮个忙。」 「哦?」 向苼佯作诧异,随后笑了笑,说道:「我修为低微,倒不知能有什么帮得上你的,说来听听。」 「离姐姐,像你这么学识丰富,善良温柔之人,我怎么可能让你帮我去打打杀杀呢?」 袁菁卖力夸赞一番,随后掏出一本蛇虫文兽皮册,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向苼面前,神情忐忑的问道: 「不知姐姐,可认得这册子上的文字?」 看到册子,向苼唇角微不可察地一勾,随手翻过两页,便合上。 袁菁见状顿时小脸垮下来,这么快就不看了,这是不认得? 她心中刚升起这般念头,便听向苼缓缓说道: 「上古修真界,有一妖族,唤为渊蛇。」 此话一出,袁菁双眸瞬间晶亮,「离姐姐,你是说……」 向苼轻轻颔首,「这的确是渊蛇一族的文字,只是年代久远,我认识的也不多,想要破解其中内容,需要花费不少时间。而且……」 话到这里,向苼语锋一转,有些迟疑:「此物,该是你家中珍藏,就这么给我看了……」 「无妨无妨。」 袁菁连连摆手,「我拿东西过来之前就跟爹爹说过了,离姐姐你尽管看。 再说了,这册子留在家里不知多少年了,没人看得懂,不给姐姐你看,还能给谁看?」 「那好。」 向苼笑容微露,「待我看完,便将其中内容制成译本,给你送去。」 「好!」 袁菁兴奋地握了握秀拳,随后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离姐姐,你见过我的眼睛,想必也猜到了,这本册子是祖传的。 我爷爷还在世的时候,也说过我这双眼是返祖之象。 可惜,我至今未能发掘出这双眼有何益处,最多就是比他人看得远些。 这本册子上说不定就有关于我眼睛的记载,姐姐你能破解,真是再好也没有了。我这就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爹爹。」 「我与你同去吧。」 向苼站起来,淡淡一笑:「正好,我也有一事,要与你爹聊聊。」 第388章 天遗 袁之平听女儿说今日就要拿册子给离道友看,便一直留在家中等消息。 没想到没过多久,女儿和离道友都来了。 眼见女儿一脸喜色,他心中有了数,连忙起身相迎,笑道:「看来我袁家祖传术法,总算能重见天日了。」 「袁家主谬赞。」 向苼谦虚一笑,「我只是认得字,能否破解其中释义,还是两说。」 袁之平哈哈一笑,「离道友莫要有太大负担,即便真的破解不了,道友能将册子上的蛇虫文换成人族文字,我们袁家上下已是感激不尽了。」 向苼点了点头,「今日过来,除了此事,还有一件要事,要向家主说明。」 说着,向苼看了一眼房门。 袁之平怔了一下,随后立刻伸手按下桌边的凹槽。 唰! 一道隔音结界霎时自房间四个角落升起,将书房封闭。 袁菁看这阵势,就知道接下来两人说的,恐怕不是小事,连忙在旁找个位置坐下倾听。 袁之平看了一眼女儿,没有多管,转头看着向苼,正色道: 「离道友但说无妨。」 向苼微微颔首,淡声道:「也是偶然,前日我夜间修炼烦闷,便出门在院中散心,不曾想,恰巧看到半空有一道模糊黑影划过,看方向,目标正是此间书房。」 此话一出,袁家父女二人皆是色变。 「道友,此言当真?」 袁之平脸色有些难看,这段时间他为了守好空界石,一直加强防备,示警结界布满了袁家各个角落。 如此周密的防护下,有人潜入进来,他们居然没有半点察觉? 「我没有骗袁家主的必要。」 向苼摇摇头,「当时夜色昏暗,我修为有限,没有看清那人的面孔。 此事乃贵府私事,我本不该多管。可我等了两日,见贵府始终没有示警,这才过来知会一声。」 袁之平抹了把头上冷汗,「离道友,你提醒得正是时候,来人定然与那黄泉老道是一伙儿的,隐匿功夫十分了得。 若非道友凑巧看见,我们所有人都还被蒙在鼓里。要是被他偷走了空界石,后果不堪设想。」 袁菁也是松了口气,眼里满是感激,「离姐姐,你又救了我们一次。」 向苼笑了笑,接着问袁之平:「不知家主,对此事有何想法?」 袁家府邸就那么大,空界石的藏匿之处迟早会被查出来。 袁之平正在觉得棘手,听得向苼此话,顿时抬眸,「听道友的意思,是有法子应对了?」 「只是一个想法。」 向苼说着,转过视线看向袁菁,「菁妹,你可还记得前段时日拿到我面前赏玩的空灵珠?」 袁菁霎时目光一亮,「爹爹,你等我一下!」 说着,她转头跑了出去。 不多时,袁菁捧着一只木盒回到书房,将木盒打开,推到父亲面前。 「爹爹你看,此物唤为空灵珠,乃是以空界石的伴生石料制成,其散发出的波动,与空界石至少有七成相似。」 袁之平听到这番话,立刻就明白了向苼的用意,当即起身郑重地一抱拳:「道友此法甚妙!我这就去安排。」 袁之平急匆匆地一走,向苼也不在书房逗留,和袁菁回到客院,继续赏花。 整个袁家风平浪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当夜子时过半,一缕黑烟穿过袁家防护罩,悄无声息地潜入进来。 而在他潜入进来的那一瞬间,客院静室内向苼倏然睁眼,随手丢下一张纸人分身维持 气息,自身则是运转敛息术,追了过去。 这样的情形,在此之前半个月内,其实已经上演过三次。 每一次,相隔两日,向苼都在黑影背后暗中观察。 最后一次,就是前日。 她看那黑烟分明已经确定空界石的位置,却因为快要维持不住隐匿之法,不得不离去。 若是她所料不错,下一次,也就是今夜,便是黑影真正偷盗空界石之时。 所以,她选择掐在今天告诉袁之平,将空界石掉包。 如此,待得文子真看到空灵石时…… 念头至此,向苼唇角微勾,身形一闪,悄然飘至黑影后上方,看着那道黑烟钻入密室缝隙,裹着蛇虫文玉盒飞速离开,不慌不忙地缀在后头。 黑影很快遁出袁家防护大阵,落地一个踉跄,显然真元损耗过甚,连飞行也无法维持。 夜间的西田城,仍有不少修士在街道走动,黑影不敢多作停留,将玉盒藏入怀中,沿街一路疾行。 不多时,黑影来到城主府后门一处隐匿的阵门前,右手甩出一面符牌。 那符牌贴在阵法壁障,眨眼消融,化作一道可容一人同行的门户。 黑影当即闪身进入门户,却未发现,在其进来的那一瞬间,一道幽然倩影藏在他的影子中,一起跟了进来。 黑影轻车熟路地来到书房外,深吸一口气,传音道:「主人,文四求见。」 城主文子真早在此等候,听到传言,当即挥袖打开房门。 文四深吸一口气,踏入房中,连忙取出玉盒上前,双手奉上。 文子真看到玉盒,顿时大喜,「好好好!」 他大笑一声,一把抓起玉盒打开,看到里面的空灵石,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文四脸色剧变,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下,「主人明察,属下昨日分明探查清楚了,这里面装的就是空……」 他话未说完,文子真忽地将玉盒狠狠砸来。 砰——哗啦! 玉盒落地粉碎,空灵石抛落而出,骨碌碌滚出老远。.. 文四额头血流如注,却不敢有半分擦拭的动作,继续求饶:「主人饶命,属下愿意将功赎罪,再去袁家。」 「蠢货!那袁家已然有所防备,你再去一万次也是枉然! 空界石无法收入储物戒,你拿到手时就不能检查一番? 我怎么会有你这般愚蠢的手下? 滚!给我滚!」 向苼身形停留夜色之中,透过窗子,看着文子真破口大骂,无声地勾了勾唇角。 从文四极度恐惧的反应来看,这文子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然而偷到赝品,文子真怒极,却未杀文四,显然有些不合常理。 想到这里,她抬头遥遥望了一眼客院的方向。 「是在顾忌飘雪殿察觉到什么吗……」 思索间,向苼忽地心中一动,继续往书房里看去。 文四走后,文子真很快有了新动作。 他伸手抹过储物戒,取出一直血色香线点燃,丝丝缕缕的红雾,从香线中飘出,却未散开,而是被一股无形之力,限制在书房之中。 片刻间,整个书房皆被红雾笼罩在内,视野与神识,皆被阻隔。 向苼见状,正欲伸手引来一丝红雾探查,掌心祖印却在这时忽然发烫示警。 她心下暗凛,立刻停止动作,向后飘飞拉开距离,同时撬动欺天之力,覆于双瞳。 可她没想到,一直无往不利的欺天之力,竟未能完全穿透红雾,仅是薄薄消去一层,让她能勉强看清 屋中情形。 她心头一惊,愈发警惕,凝神细观。 而此刻屋中,飘散的红雾中,一道身影在迅速凝实。 文子真看到那血色身影,脸上顿时露出狂热之色,二话不说双膝一弯,五体投地。 「恭迎上神!」 那血色身影,在这一声落下的同事,终于完全凝实。 向苼看清那来人形貌,瞳孔骤缩,立马移开视线,不敢再看第二眼。 来人血发血眸,血络布满全身,那分明是天遗族的特征! 按照她自髅祸那里得到的信息,天遗族才是万神殿真正的主导者,论地位,论修为,皆远在殿主级之上。 这样的存在,怎会出现在西田城?为何会对袁家感兴趣? 向苼心念急转间,屋中对话,也在同时展开。 天遗族人垂眸瞥过地上的空灵石,漠然出声:「看来你失败了。」 「上神恕罪!」 文子真慌忙为自己开脱,「实在是手下愚笨,被袁家耍了一道。 不过此事说来也怪,小人的那个手下亦有返祖之象,且已觉醒神通,整个袁家应该无人能察觉到他才对。 可那袁家竟是弄了一个赝品,放在密室中,显然是在防备什么,我怀疑……」 「聒噪!」 天遗族人语气冰冷,「你解释再多,失败也是事实,再有一次,下场如何,你自己清楚。」 此话一出,文子真脸色顿时白了几分,连连点头:「小人……小人明白。」 天遗族人也不在此事上多作纠结,接着问道:「飘雪殿那边,可有异样?」 「没有。」 文子真干脆摇头,「我已按照您的吩咐,在客院周围布下手段,如今过去三个月,没有任何触动迹象。」 「继续观察。」 「是,上神您放心,若东洲地神真的来西洲了,祂听到消息,一定忍不住过来与故人相见。 只要她触动您留下来的手段,显露踪迹,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东洲地神的心思,岂是你能揣测的?莫要掉以轻心。」 「是是是。」 「还有袁家之物……」 「小人定在半年之内得手,不令三大宗有任何察觉!」 第389章 尝试 聊完东洲地神,天遗族人不再与文子真废话,伸手五指一抓虚空。 唰—— 满屋弥漫的红雾瞬间收缩成一团,随其一同陷入空间裂缝中消失不见。 文子真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长松了口气。 隐匿在外的向苼看到这里,飘然离去。 一盏茶后,她回到了袁家客院。 静室中打坐的纸人见主人回来,自行消散。 向苼盘膝坐下,不慌不忙地双手捏诀,拂袖一挥。 整个静室霎时被一片禁制符文悄然笼罩,没有引起袁家任何人察觉。 做到这一步,向苼还不满足。取出欺天阵盘,撬动其中力量,在静室内部又覆上一层。 而后,她收起欺天阵盘,也不入定,只是打坐静心。 这一坐,直到天色微明。 外界始终没有异动。 到此刻,向苼才真正确定,自己没有被那天遗族发现,心绪微松。 但紧跟着,更多的思绪涌上来。 万神殿是个极为棘手的仇敌,她从一开始就清楚。 所以即便分身前来西洲,她也一直很小心隐藏自己,洛轻芸她们传讯,她也从来不回应。 不过,裂魔海那次,她虽尽量抹除自身存在的痕迹,却有一点破绽无法避免。 大哥王拓晋级神兽的动静太大,万神殿事后只要查到王拓,自然而然就会联想到她。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心中一直有所防备,此番出关之后,来到西田城,她没有打算跟任何东洲故人见面。 如今得知万神殿果然注意到了她,向苼竟有种轻松之感。 放在明面上的算计,总比未知要好得多。 只不过,听那天遗族与文子真的对话…… 万神殿对付她的手段,似乎没有在东洲时那么高明。 又或者说,万神殿现在并不着急,找自己只是顺便,真正的目标还是袁家? 念及此处,向苼抬眸看了一眼袁之平寝所。 袁家修为最高者,便是袁之平,不过元婴后期。 万神殿想要从他手里得到什么,随便派个人过来都能办成。 可对方非但派出天遗族,还特地绕了一个弯子,借城主之手暗中行事。 仅仅是不想惊动三大宗? 万神殿往日行事,对三大宗的态度可没那么忌惮。 念及此处,向苼眼眸微微一眯,立刻联想到祖妖祠那副壁画。 能让那群天遗族忌惮的,似乎只有那两位古神了…… 这一夜,向苼想了许多。 但到了天色彻底明朗,她便将念头尽数放下。 如今万神殿在明,她在暗,甚至就在算计漩涡中的袁家。 万神殿想做什么,她且等着就是,倒也不必浪费心力在无端的猜测上。 袁之平一早从修炼中醒来,第一时间就去了密室,发现玉盒不翼而飞,登时惊出一身冷汗。 随后,便有一股浓浓的后怕与感激浮上心头。 真被离道友说中了!那贼人果真是要对空界石下手。 好在,离道友棋高一着,令他袁家再度转危为安。 他想着,正要前去客院当面感谢,却在这时,凌山匆匆赶来,道: 「家主,离姑娘让我过来传话,自今日起,她要闭关专心研究古籍,不便再陪大小姐游玩了。」 说着,凌山递上两枚传讯符,「这是离姑娘给的,一枚给您,一枚给大小姐。她说若遇紧急之事,可以此传讯,虽说不一定帮得上忙,多个商 量的人也好。」 袁之平心知凌山口中所说的「紧急之事」,多半与空界石有关。 暗中那人显然已经盯上他们,一次不成,想来还会有第二次。 袁之平叹了口气,「离道友不愧是能在西洲四处游历之人,心思就是通透。 东西我收下了,你以后就在客院候着,离道友若有任何需要,你直接想法子办到,无需过来通禀。」 「属下尊令!」 凌山离开后,袁之平就去找了女儿,将另一枚传讯符给了她。 袁菁听到向苼闭关的消息,有些失落,不过更多的却是期待。 期待从那本古籍里,有幸得到一门有关她双瞳的记载。 袁菁的确是运气不错。 古籍里记载了一些渊蛇族的血脉神通,其中一个,正好便是目术神通。 神通名为望脉,乃是罕见的辅助神通。 修成之后,便可观地脉走势,寻灵山宝地,以供修炼。 而若是修炼至高深处,甚至可改变地脉走向,令灵气枯竭之地,重新换发活力,可谓有改天换地之伟力。 「血脉神通……」 向苼捧着古籍,轻声呢喃。 她犹记得,大哥王拓的神通,叫做天赋神通,乃是先天存在,而非后天修炼而成。 观这血脉神通,需另行激发,显然不如天赋神通。 而且渊蛇一族在上古时期专司布置传送阵,很难不令人联想。 这门神通怕是上古大能者专门赐予给渊蛇一族,为的就是辅助布置传送阵之用。 「是那位太阴古神的手笔吗……」 向苼心中划过猜测,但未深思,心神很快继续投入到蛇虫文当中。 这本古籍乃是一本随记,内容颇为杂乱,前半部记载了一些血脉神通,后半部则是布置传送阵的心得。 她的蛇虫文,是髅祸所出。古籍上文字浅显易懂,自然无需破译。 闭关破译直说,只是她为了让自己身份更加合理的托词。 同时也可借此便宜行事。 否则白天一直被袁菁绊住,只能夜间行事,太不方便。 一晃眼,半个月时间过去。 西田城越发热闹,袁家倒是颇为太平。 文子真似乎一时半会儿,想不出要怎么给袁家继续挖坑。 向苼自是乐得清静,接着研究古籍后半部阵法心得,同时寻了个时间唤来袁菁,将望脉神通的法门交给她。 袁菁没想到向苼这么快就有了收获,拿到译本后,她高兴地一蹦三尺高,急忙让人传信给老爹,随后便迫不及待地闭关琢磨神通去了。 时间缓缓流逝,眨眼数月既消。 这几个月,文子真暗中又给袁家使过绊子,但都被向苼轻描淡写地化解。 袁之平即便是再迟钝,也逐渐意识到,此事的不正常。 被人偷走假空界石后,他即刻传讯给文子真,言说要将东西提前送去城主府。 文子真却以飘雪殿在府中不便为由,拒绝了他。 传讯符上文字之间,看不到半点紧张。 空界石差点就丢了,文子真居然一点都不在乎? 再加上最近几个月,针对他们袁家的手段越来越急躁、明目张胆,丝毫不怕被城主府发现。 上个月,他差点就没抵挡得住。 他心中,已然生出一个可怕的猜测,可他不敢往那方面去想。 若真是那般,他们袁家此刻,就是一只笼中鸟。 再怎么垂死挣扎,结局似乎都注定了。 袁之平的想法,向苼自是不知。 一个月前,她便已完全进入忘我之境。 古籍后半部所载,虽只是布置传送阵的一点微末心得,却能与蛇虫文部分的符文相互印证。 且越到后面,她越是发现蛇虫文禁制逻辑与古禁不同,运用却有相通之处。 因此越学越快,短短两个月内,她便尽数掌握蛇虫文禁制。 随之而来的,便是汹涌如潮的感悟。 蛇虫文禁制与古禁,她原先看着完全不同。 如今看来,二者究其根本,皆是符文手段罢了。 修真一道,手段从来都不止一种。 真元修行,难道就只能指望改换心法不成? 若是不拘泥于心法…… 向苼心中渐渐升起一股明悟,眼神逐渐发亮。 是了。 从前在东洲时,剑风就曾教过她一种淬炼剑元之法,被她用来凝练怨气海。 此等法门,同样可以提升真元强度。 她明明曾经尝试过,来到西洲后,却被万脉剑宗镇派剑典所吸引,忽略了这一点。 如今她修为比之当初高了不少,淬炼剑元的法门能用,但效率不会很高。 不过除了淬炼法门,她现在还有一法可尝试,而且是现成的。 念及此处,她心神沉入肉身桥,定定的看着桥上那如一轮圆月的脉轮。 肉身桥所在,本就是真元流通之枢纽。 脉轮悬于肉身桥上,真元自下方流过,便有略微凝练之象。 但若是将脉轮沉入肉身桥中呢? 一念至此,向苼取出元泉放在一边,也不犹豫,直接操控脉轮下沉。 这一步,自然有风险,而且风险极大。 若是常人,一个不好,要么脉轮陨灭,顷刻遭到反噬重伤;要么肉身桥被毁,命丧当场。 可她肉身强悍,恢复力惊人,更有元泉傍身,左右不过是吃点苦头,远远到不了重伤身死那一步。 尝试起来,自然也就不需要犹豫。 脉轮本悬于肉身桥上方三寸之地,此刻陡然下沉,肉身桥立刻剧烈震颤起来。 一股锥心剧痛,刺激而生。 向苼脸色猛地一白,神情却无丝毫变化,继续操控脉轮强行下沉。 哗!!! 在这番刺激之下,肉身桥上真元如激浪奔涌,流动速度立刻加快不少。 忽然间,一缕真元在激荡之下,飞跃半空穿过脉轮。 刹那间,整片丹田嗡然一震! 穿过脉轮的那一缕真元,竟是化作重重剑影,发生了惊人的蜕变。 向苼见状,还未来得及欣喜,便又听到一声清脆的咔嚓之音。 肉身桥,裂了。 第390章 化神 静室内,向苼闷哼一声,口角溢血。 一丝气机泄露,化为一道无形冲击波横扫四方。 轰—— 只一刹那,整个静室内的摆设在冲击之下化为湮粉。 好在有禁制结界与欺天之力双重守护,静室内的动静,并未向外传出分毫。 向苼睁开眼,抹去嘴边血迹,飞快地灌下一大口元泉,继续闭目内观,操控脉轮上升。 然而上升的速度,比起下降来,太过缓慢。 向苼方才上移一分,肉身桥忽然发出一连串的崩裂之音。 咔!咔!咔!咔! 裂纹如同蜘蛛网一般,迅速蔓延。 好在这时,元泉之力总算涌现,包裹住整个肉身桥,令其没有马上崩塌。 向苼趁机连忙继续操控脉轮上浮。 但很快,她就发现元泉弥合肉身桥的速度,比崩裂慢了一分。 她心中一沉。 这样下去,用不了一个时辰,肉身桥就会彻底崩碎。 虽说不至于身死,但会陷入长期重伤,天龙居士约定在即,她没有太多时间疗伤。 不如暂时自行崩毁脉轮。 脉轮之法,对完美肉身修行有助益,但对实力影响不大。 眼下崩毁算作权宜之计,日后完全可以重新凝聚。 念及此处,向苼目露果断,正要控制脉轮自行湮灭。 却在这时,她周身默然一震,命势自行激发。 一枚锁扣虚影,自背后命势中显现,飞速穿入肉身,来到肉身桥上。 此锁甫一显现,肉身桥竟是立刻停止崩塌,其上裂纹飞速弥合,眨眼间便恢复完好。 向苼心中震动不已。 这是怎么回事? 这枚锁扣,是命势凝聚而生出的异象,庚七认出其是「命锁」,却因记忆缺损,不知其作用。 原来这命锁,竟可以帮助稳固肉身桥。 她如此想着,忽地感应到肉身桥中命锁的存在。 「这命锁原只是意象,如今在体内,竟是化虚为实了……」 向苼心中惊奇,尝试操控命锁。 肉身桥上的锁扣在意念牵引下,果真动了一下。 向苼倍感新奇,接着尝试打开锁扣。 但听啪嗒一声,锁扣轻松打开。 而后她便见,原本已经自行上升不少距离的脉轮,猛然下沉,被锁扣牢牢扣住,紧靠在肉身桥面上。 嗡! 肉身桥剧震,随之而来的,便是排山倒海般的剧痛。 这股痛,无法形容。 好似血肉之躯,忽然与一整面通红的烙铁紧紧相贴,且烙铁还在不断深入,仿佛要融入到骨血里。 向苼眼前发黑,她已经很久没这么痛过了,此时此刻,她甚至有种肉身四分五裂的错觉。 好在这股剧痛,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过一息时间,剧痛便如潮水般退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向苼长纾了口气,神识重新回到肉身桥。 脉轮已紧紧贴在肉身桥上,真元自桥面脉轮穿行而过,激发出重重剑影,其凝练程度,竟在瞬间上升了一成有余。 要知道,这只是真元自发运行一个周天,若是打坐吐纳,真元运行速度还会加快。 如此这般,无需多久,真元强度就会与肉身一样,远超寻常出窍期! 向苼目光发亮。 体修秘笈常有言,肉身如寰宇,其内无穷奥秘,探索不尽,她今日方才感同身受。 自 从拥有完美肉身,真元修行总是差肉身一大截。这个问题,已经困扰她许久。 没想到研究蛇虫文禁制,偶然感悟,竟是令她磕磕碰碰摸索出一条可行之道。 修行有所突破,此番,算是欠下袁家一桩因果。 向苼看着手边的古籍,眸光沉沉。 与她产生因果纠缠,可不是什么好事。 接下来几日,真元几经脉轮淬炼,精炼了不止一倍,在经脉中流势愈发猛烈,逐渐超出掌控。 面对此等情形,向苼没有着手控制,只是稍作引导,令真元汇聚如滔天巨浪,朝瓶颈冲去! 真元修行的难点既已解决,她也不必继续留在出窍期。 今日,便是她突破化神之时! 砰! 极度凝练的剑元如汞,化神瓶颈在其冲击之下,脆弱如纸张一般,仅仅一次冲击,平静便破开一个大口子。 随后,再一次冲击! 但听向苼体内传出一声清脆的破裂声,化神瓶颈瞬间破碎,剑元冲入关卡,此后便是一片坦途。 轰隆隆—— 一股气息自关卡流入体内,丹田在轰鸣之中不断扩大,眨眼便超出原来三倍不止。 向苼受突破气机牵引,浑然忘我,一枚晶莹剔透的元婴自眉心遁出,缓缓升入半空。 无数灰色气流自虚空而来,化作养料投入元婴之中。 元婴立刻以肉眼可见地速度长大,短短数息仿佛跨过了百年岁月,自婴儿状态,长成与向苼一模一样的少女,且随着灰色气流持续投入,逐渐凝成实体,与肉身无异。 这一过程,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灰色气流方才消失。 向苼睁开眼,便就看到下方盘膝闭目的肉身。 她感应一番自身,只觉得天地尽在掌握,一个念头,就能撬动天地之力,为自己作用。 这便是元神之体? 这便是……化神期? 种种亢奋情绪自心间流过,向苼强忍住以元神之体出去看看的念头,飞身融入肉身中。 片刻之后,坐在下方的向苼缓缓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她回想起方才心中那股冲动,不禁皱眉。 如今西田城中鱼龙混杂,贸然以元神之体出去,还不知会遇到什么危险。 她怎么会生出,出去看看的念头? 「心魔么……」 向苼目光一闪,修士逆天而行,每逢突破,心魔乱神乃是常例。 而且此界无天劫,本就不正常。若是换做外界突破,这心魔应是早已化作心魔劫了。 若能度过,天道多半会反哺滋养神魂。如此说来,此界修士比起外界,恐怕要弱上一筹…… 察觉到念头飘过,向苼微微摇头,晃去杂念,心神重新回到丹田之中。 出窍至化神,隔着一道天堑,修真界不知有多少人可在这一步,不得存进,直至命绝。 跨过天堑,所得到的提升,自然也非从前可比。 光是丹田,在向苼感应之中,就比之前扩张了百倍不止。 此前是丹田真元成湖,而今当真是真元成海了,再加上神魂掌握天地之力,随时都可调用天地弥补自身。 向苼估计,现在的她即便与人不停斗法三百年,真元也不会枯竭。 当然,如今她刚刚突破,真元又经脉轮与境界突破,双重蜕变,本就缩水不少。 所有真元汇积在丹田底部,只有浅浅一滩。 她倒是可以调动天地之力迅速补充真元,只是那样一来,动静极大,势必会惊动城中修士,得不 偿失。 如此想着,向苼取出不少上品灵石出来吸收,一边尝试凝聚真元。 青色真元短短数日几经蜕变,若说从前只是一根手指粗的麻绳,如今就是一匹脱缰的野马,势大力沉,极难操控。 起初,真元沉在丹田底部,向苼根本无法调动。 后来,随着新的灵力涌入,稀释了一部分真元,她这才勉强在掌间凝聚出一缕头发丝细的真元。 向苼也有些无奈。 不曾想脉轮对真元淬炼的效果如此惊人,再加上境界突破,真元一下子凝练太多,她掌控进度落后太多了。 好在有了开头,接下来就简单多了,不过是水磨功夫。 接下来数日,向苼日夜不停地操控真元,几乎是一天一个变化。 到了第十天,真元在她手中,已然如挥臂使,再无脱离掌控之感。 同时,血戒中的灵石也消耗了个七七八八,丹田真元勉强填了一小半,且还在随着脉轮凝练,不断缩水。 好在她如今的真元质量,已远超从前,脉轮凝练提升幅度变小,缩水得不厉害。 修炼总算告一段落,向苼收敛心神,抬头视线扫过静室。 半个月前她那次气机泄露,毁去了所有,如今这静室内,地面下沉至少一尺,到处坑坑洼洼,只剩她座下蒲团所在的地面,还算完好。 眼下有结界遮掩,此间变化,外人无从得知。 不过一旦她撤去结界,难保不被人看出什么,但若是长时间不撤结界,同样令人觉得古怪。 如此想着,向苼忽然又生出感悟,一股对岁月的理解,应运而生。 达到化神期后,她领悟起意境来,似乎要比之从前容易许多。 不过眨眼间,她对于岁月意境的领悟,就超过了一成门槛,自然而然地领悟出一种手段。 「这是……」 向苼面色古怪,拂袖一滑,岁月流韵顿时从袖袍间滑过,凝聚出一幕幕正在迅速倒流的静室虚影。 不过片刻,静室虚影就回到被摧毁之前。 向苼福至心灵,轻声开口:「定!」 这一声落下,静室虚影立刻放大,与现实重合,只一瞬间,静室恢复原样,好似从未被毁灭过。 向苼起身摸了摸静室内的布置,确定都是真实存在,心神震动不已。 三师兄运用岁月剑意的手段,她见过。 他可以从过去的时光中肆意切割时间,复制符篆赝品,令人看不出真假。 自己的这个岁月意境,居然可以直接将过去存在的东西拉回到现实。 第391章 出关 达到化神期后,她领悟起意境来,似要比从前容易许多。 不过眨眼间,岁月意境的领悟,就超过了一成门槛,自然而然地领悟出一种手段。 「这是……」 向苼忽地面露古怪,拂袖一滑。 唰—— 岁月流韵迅速从袖袍间滑过,凝聚出一幕幕正在迅速倒流的静室虚影。 不过片刻,静室虚影就倒推一个月的时间,回到被摧毁之前。 向苼福至心灵,指尖轻触虚影,猛地向后一扯。 这一扯之下,静室虚影立刻放大,与现实重合。 只一瞬间,静室恢复原样,好似从未被毁灭过。 向苼起身摸了摸静室内的布置,确定都是真实存在,眼神震动。 三师兄运用岁月剑意的手段,她见过。 他可以从过去的时光中肆意切割时间,复制符篆赝品,令人看不出真假。 自己的这个岁月意境,居然可以直接将过去存在的东西拉回到现实! 思绪起伏片刻,向苼很快恢复平时冷静。 在万脉剑宗时,她查阅剑意典籍时,常常会看到书者对时空一类的剑意十分推崇。 她原来的岁月意境只是雏形,至多用来画几幅画,三师兄除了那次假造符篆,也未显露太多岁月剑意的手段。 对时空意境的强大,她一直没什么真情实感。 直到现在,她方才体会到岁月意境的神异之处。 不过有三师兄这个前车之鉴,要说向苼有多惊奇,倒也不至于。 只是从前掌握的无暇剑意太过纯粹,无甚奇妙之处,此刻感受十分新奇罢了。 她重新坐下,右手轻推虚空,再一滑动。 呼—— 岁月虚影重新出现,在掌间飞快倒流,不消片刻,她便冥冥中感觉到,自身推动的岁月达到了极限—— 半年。 堪堪达到一成境界的岁月意境,至多只能反推到半年前的时空。 半年对修士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 半年前的客院静室,自是空无一人。 向苼看着虚影中空荡荡的静室,伸手一抓,摆放在虚影静室中的香炉,立刻从过去的时空中飞到她手中。 与此同时,屋内刚刚自过去恢复,檀香袅袅的香炉,瞬间凭空消失。 向苼看了一眼只剩下香炉灰印的香案,再低头看着手中冰凉的香炉,若有所思。 三师兄那种复制过去时空的手段,不影响现实,她却不能。 「只要从过去牵扯出一件东西,那件东西就会从现在消失么……」 接下来,向苼不断从过去虚影中取出静室中的摆设,验证心中想法。 她牵扯岁月的手段,也在这一过程中越来越熟练,取出物什所消耗的时间,越来越短。 直到她想要将坐下蒲团从过去取出时,动作忽然一滞。 现实中座下轻飘飘的蒲团,到了过去的虚影中,竟比山岳还要沉重,她无法撼动。 随手挥散时光虚影,向苼起身打量一眼蒲团,很快看出端倪。 这蒲团原来是一件凡物,只因在她突破化神时,受到大量灵气冲刷,有蜕变为低级法宝的征兆,如今勉强算半件法宝。 「看来,这种回溯时光的手段,暂时只能用在没有灵气附着的死物上……」 心中有了结论,向苼也不再浪费时间多做试验。 她取出一部分自渊蛇老巢得到的碧水,纳入体内淬炼肉身,随后敛息术运转,掩去自身突破波动。 做完 这些,向苼挥袖散开结界,直接起身向外走去。 与此同时,袁家会客厅内,一片死寂。 袁之平盯着在客座不慌不忙喝茶的黑衣男子,脸色异常阴沉。 「袁家主,你这又是何必呢?」 黑衣男子放下盏茶,忽地轻笑一声:「主人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可不要做冥顽不灵。」 「冥顽不灵?」 袁之平面露冷嘲,怒色难掩:「修真界弱肉强食的道理,在下不是不懂。 城主大人想要从我手中拿走什么都可以,即便是祖传的宝物,我袁之平也认了。」 说到这里,他整个人颤抖起来,「可你要我女儿的双眼,我怎么可能答应?!」 「又不是要你女儿性命。」 黑衣修士脸上笑容变冷:「 若不是看在你袁家多年为城主府办事,兢兢业业的份上,你全家上下早就下了黄泉! 一双眼睛,换你袁家上下安好,已经是主人格外开恩。袁之平,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 袁之平气急,一双眼里血丝密布,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这小半年来,针对他袁家的手段随着时间推移,变本加厉。 他也逐渐察觉到城主的心思,心中愤怒之余,更多的是无奈。 文子真是一城之主,既然决定针对他,早就把他的后路堵死。 除了妥协,没有其他路可走。 为了减少家中子弟伤亡,他只能与城主打开天窗说亮话。 本以为文子真要的,就是家中那几本看不懂的古籍,没想到,那厮竟要挖他女儿的双眼! 怎么办? 不将菁儿的眼睛交出去,文子真势必要他杀他全家。 可若是答应文子真…… 袁之平一想到女儿那双漂亮的眼睛,即将变成两个血洞,心中就是一阵刺痛。 他心中清楚,其实自己自始至终,只有一条路可走。 可越是清楚,他心中就越恨! 他恨文子真,更恨自己。 恨自己为何如此没用,护不住唯一的女儿。 「袁家主,你到底还要考虑多久?」 黑衣男子的声音,犹如毒蛇般阴冷入耳,「过了今日,你袁家陈尸满宅,可莫要怪我没提醒过你。」 袁之平浑身一颤,蓦然攥紧双拳,随后他整个人都颓丧下来,眼底浸出湿润:「我,我答……」 「袁家主且慢!」 一声传音蓦然自耳边响起,打断了他的回答。 袁之平愣了一下,听出是向苼的声音,紧跟着又听到对方传音道: 「此事未必没有转机,若是家主信我,姑且试试,如何?」 袁之平听到这里,连忙传音回应,「信!离道友,我自然信你!」 他已被逼到了绝路,别说此刻传音的,是屡次挽救袁家的离道友,就是一个陌生人提议,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尝试一番。 「那好,你这般说……」 袁之平绷紧心神,仔细听着向苼交代。 黑衣男子见他说到一半卡住,神情更加不耐。 「袁家主,你到底……」 「文水昌!」 袁之平忽地出声打断,冷声发问:「我心中一直有一事不明。你若能解惑,我立刻给你答案交差。」 黑衣男子,也就是文家家主文水昌,见袁之平改变态度,顿时一怔。 他看着对方忽然坚定起来的眼神,心中不妙,表面却未露半分,仍是 面无表情道:「你想问什么?」 「我想知道,城主大人为何要我女儿的双眼。」 听到袁之平问出这句,文水昌登时冷笑,「城主的事你也敢打听?我看你是活的不……」 「文水昌,那是我女儿的眼!」 袁之平再次打断文水昌,语气比后者更为阴冷,「你是不想回答?还是也不知道?那我来猜猜如何? 我袁家祖上乃是妖族,我女儿那双眼乃是返祖之态,可用来修炼瞳术。 我猜城主是想借我女儿的眼,找什么东西吧? 你们逼得这么紧,目的不言而喻,是想去天龙大帝墓?」 此话一出,文水昌脸色瞬间变了。 袁之平看到他反应,心知是被自己说中了。 离道友猜对了! 他们袁家有救了! 绝处逢生的惊喜,令他眼眶泛红,可他也知道,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 他沉住气,继续趁热打铁,「文家主,有一事你还不知道。 我女儿天资聪慧,又得老祖垂怜,近日已觉醒血脉神通。 这双眼与我女儿血脉相连,若是被生生挖去,便是彻底废了,谁也无法借之修炼!」 「什么?神通?!」 文水昌大惊,一时竟有些无措。 他不知道文子真要袁家女儿的双眼是何用处,但他最近接到城主府的命令,都是跟天龙大帝墓有关。. 要是事实真如袁之平所言,这双眼挖出来,只会坏事。 到时候,文子真恼怒之下,恐会迁怒于他。 一想到这里,文水昌顿时坐不住了,二话不说起身就走。 其人走后,袁之平紧绷的心神一松,压在眼底的泪意便立刻控制不住了。 向苼踏进门槛,便就看到袁之平泪流满面的模样,她笑了笑,退了出去。 盏茶时间后,屋内传来声音。 「离道友,还请进来说话。」 向苼停下淬炼肉身,转身踏入前堂。 袁之平脸色已经恢复正常,此刻看到向苼进来,不由地讪讪一笑:「让道友见笑了。」 「无妨。」 向苼微微一笑,「此事,我在闭关之前大体猜到一二。 家主独自承受举家倾覆之危,心神骤紧骤松,难免心绪激荡,不过人之常情罢了。」 「也是我这个做家主的,无能。」 袁之平长叹一声,「若非道友及时传音,只怕我……」 说到这里,袁之平顿住,没有再往下说,转而又叹了口气: 「离道友心思通透,一眼看出症结所在。只是我们这一番戏耍对方,不过缓兵之计。 在下愚钝,接下来该如何应对,还请道友指点。」 第392章 对策 向苼早在踏入前堂时,心中就有了全盘算计。 她早料到袁之平有此一问,表面却是故作沉吟片刻,方才出声道: 「家主,血脉神通与袁菁双眼密不可分这件事,虽是我杜撰,文子真却不敢不信。」 袁之平思绪并不迟钝,听到这话,立刻明白了其中意思:「你是说……他会忌惮我鱼死网破?」 「不错。」 向苼面露淡笑,「此前文子真自以为隐藏得很好,你只能被他牵着鼻子走,他行事自然过分。 如今被你道破目的,他害怕你毁去菁菁的眼,破坏计划,心中必定忌惮,有所收敛。 若是我所料不差,再过片刻,文子真就会传讯过来,欲要与你择日谈判。」 「当真?」 袁之平正半信半疑,忽见一个下人匆匆进来通报。 「家主,城主府派人过来传话,言说明日,要在仙尘酒楼邀您一叙。」 袁之平惊愣当场,过了片刻才回神,挥袖让下人退下。 他转头看向向苼,脸上已布满惊叹。 「离道友,你这……当真是神了!老哥佩服!」 向苼淡淡一笑,「袁家主谬赞,不过是些许揣度人心的本事,上不得台面。」 袁之平听到对方仍叫他「袁家主」,心知她是不想拉近关系,心中遗憾。 很快,他调整好心境,接着笑道:「离道友此言差矣,我若是能有你这一半本事,晚上做梦恐怕都要笑醒了。」 他不轻不重地奉承一句。 向苼面上笑容淡淡,不作回应。 袁之平见状不禁心中苦笑。 当真是如菊一般淡然的奇女子,真不知这天底下,能有什么让她动容的。 他收拾好心思,总算不再胡思乱想,面色微正,道: 「离道友,照你这么说。明日谈判,文子真岂不是要菁儿与他一同前往天龙大帝墓?」 向苼轻轻颔首,「我研究贵府古籍,发现天龙大帝墓,其实与你袁家祖上极有可能存在渊源。」 「什么?!」 袁之平骤听此言,大吃一惊,「离道友,你真研究清楚了。」 向苼一脸肯定,「自然是真,事关重大,我怎会骗你?」 这话,当然是她随口杜撰的。 天龙大帝墓是否存在,尚且要打一个问号,与袁家有关,更是无稽之谈。 她之所以这么说,只是想让袁之平安心。总归有她同往,袁菁性命无忧。 袁之平早就对向苼深信不疑。 此刻听到这番话,他震惊片刻,紧跟着就兴奋起来。 「这么说来,菁儿跟着文子真去,未必是坏事,甚至……会有一场机缘?」 「确如家主所言。」 向苼微笑点头,「不仅如此,文子真需要袁菁作引路人,还会一路保她周全。唯一棘手之处,只有脱身。」 袁之平闻言,兴奋的情绪顿时冷却下来,沉声道:「道友所言甚是。文子真找到想要的宝物之后,肯定会灭口。菁儿必须在那之前脱身,不知道友可有办法?」 这一次,向苼直接摇头,「谁也不知天龙大帝墓里是什么情况,现在说脱身还是太早了。不过……」 说到这里,向苼面上闪过一丝迟疑。 袁之平看到,直接发问:「离道友,你莫要有什么疑虑,不管你说的办法是否可行,听一听总无大碍。」 向苼犹豫片刻,终是叹了口气,「罢了,我也不怕袁家主误会,便直说吧。 家主也知道,我在身法一道颇有研究, 且擅隐匿阵法,若是由我与袁菁同去,脱身的把握便可大大提升。」 此话一出,袁之平顿时瞪大双眼,「离道友,你……」 向苼不等袁之平把话说完,便又接着道:「我也清楚,这话说出来,恐让家主疑我觊觎天龙大帝墓,故意为之。 只是眼下事态紧急,我也不好多绕弯子。」 「离道友,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袁之平立刻急了,「若是没有道友你,我袁家早就被文子真吃干抹净,哪里还能走到谈判这一步。 我你对我袁家的恩情,我袁之平记在心里,片刻不敢忘,又怎会怀疑你有异心?」 向苼看着袁之平发怒,丝毫不恼,只是意味深长地一笑。 「我为何要待袁菁,待你袁家这般好?袁家主心里,当真没有一点疑惑?」 此话一出,袁之平怒容瞬间凝滞。 沉默的氛围持续片刻,袁之平忽地面色一松,主动打破寂静,诚声开口: 「不敢欺瞒道友,在下的确心中有惑。但常言道,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 或许道友你真的别有目的,但你救我袁家上下于水火,也是事实。 菁儿若能与你同去天龙大帝墓,那是她的福分。」 这番话前半句还好说,最后一句话中之意,分明是在表面,他看出了向苼不简单。 向苼自然听了出来,无奈地笑了笑,「看来我是在贵府住得太舒服了。」 袁之平闻言当即心头一震。 他之前只是有所猜测,如今听离道友这话,是承认了? 那黄泉老道,还有城主几次出手,果然都是离道友暗中出手化解? 袁之平的心思一时间有些乱,更有一丝欣喜在心底浮现。 能与黄泉老道周旋不落下风,离道友的实力不在他之下,有她保护菁儿,那是再好也不过了。 「袁家主,明日谈判,你把袁菁也一起带去。」 向苼转回正题。 袁之平听得一愣,旋即不解道:「这个时候让菁儿出面,不是更加危险?」 「我知家主爱女心切。」 向苼视线穿过宅院,看了一眼被关在后院静室内,满脸焦灼的袁菁,而后转过头来,微微一笑: 「袁菁不露面,文子真不会安心。 而且,我若要陪袁菁同去天龙大帝墓,又不令文子真起疑心,也需袁菁帮忙。」 袁之平越听越迷糊,「离道友,你说的我也明白。 可你这么一个大活人,修为也没有文子真高,总不可能躲过神识探查,菁儿她能帮上什么忙?」 「这就不用家主多管了。」 向苼神秘一笑,「家主只需明日将袁菁带去仙尘酒楼,后面一切,我自有安排。 在此之前,莫要告诉袁菁,我与她同去天龙大帝墓,否则于明日计划有碍。」 「好,我记下了。」 袁之平爽快点头,既然选择相信向苼,他就不会再有半点迟疑。 两人谈话告一段落。 向苼闲来无事,回去客院,继续淬炼肉身。 袁之平立刻跑去见女儿。 袁菁被放出来,对着父亲就是一阵埋怨。 「女儿并非贪生怕死之人,爹爹你怎么能把我关起来?你知不知道女儿有多担心?」 「哈哈,我当然知道,菁儿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 袁之平笑声爽朗,「我限制住你行动,只是怕你年轻冲动。」 袁菁见父亲面无阴郁,神情也是微松:「爹爹你脸色不错, 可是事情有转机了?」 袁之平本想说「都是离道友的功劳」,但想起向苼的嘱咐,立马改口道: 「文水昌刚走,明日你和我一同去仙尘酒楼,与文子真谈判。 不论结果如何,你我父女二人,共同面对!」 袁菁当即郑重点头。 当夜,向苼又来到城主府。 文子真正书房内,与心腹幕僚商谈明日之事。 向苼立于窗外半空之中,看着那幕僚,伸手一点眉心。 一缕分识登时从眉心飘出,在欺天之力的包裹下,悄无声息地飞入书房,没入幕僚识海中。 幕僚修为方才结丹期出头,神魂孱弱,哪里能是分识的对手,顷刻湮灭。 坐在对面的文子真,浑然没发现他的幕僚,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夺舍了。 他冷哼一声,「那袁之平到底是误打误撞,还是从哪里听到了风声?你们真的打探清楚了?」 向苼刚刚吸收完幕僚记忆,听到这话,摇头道:「大人,您何必在此事上纠结,明日谈判才是最要紧的。」 「你倒是惯会给自己消罪。」 文子真冷笑,「那你便说说明日谈判,若是不说个一二三来,下场如何,你自己清楚。」 「幕僚」身子一抖,迅速开口:「大人,我们若要利用那神通寻物,只能让袁菁心甘情愿,不可逼迫。 若我是那袁菁小女,定会开出条件,让大人您放袁家离开西田城。」 「呵,她想得倒美!」 文子真眼中寒芒一闪,「区区一个结丹,我有的是法子操控它。」 「大人的摄魂秘法虽然厉害,可小人曾在杂书中看过只言片语,似袁菁这等血脉返祖之人,天生神魂强大,恐怕不是那么好控制的。」 「幕僚」补充一句,文子真的脸色立马阴沉下来,「还有这种说法?」 「幕僚」讪讪:「小人也是道听途说,但事关重大,大人最好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文子真听到这里,总算正眼瞧着自己幕僚,「听你这么说,是还有其他法子?」 「幕僚」谄媚地笑道:「大人,小人觉得,您尽可放袁家离去。 袁菁此女年轻冲动,且极重情义,最不愿牵连无辜。 小人听说,袁家府上住着一个女散修,正是袁菁在路途上结交的知己好友。」 文子真听到这里,立刻明白了什么,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 「说得不错,有赏!」 第393章 谈判 翌日,仙尘酒楼。 此刻正值晌午,酒楼大堂内宾客满座,喧嚣无比,楼上雅间内却是静得落针可闻。 随着吱呀一声,两道人影从门外走进来。 文子真坐在桌前,偏头看到袁之平带着女儿一起赴约,眸底掠过一丝惊诧,旋即晃了晃手中酒杯,冷冷一笑: 「多日不见,袁之平,你胆子倒是大了不少。」 文子真修为高袁之平整整一个大境界,处在出窍后期。 袁之平以往直面文子真,每每都是一副软骨头的没有。 可这次,他硬是抗住了压力,拱手抱拳,绷紧嗓音,不卑不亢: 「城主大人,我与小女带着诚意而来,只盼有一个好结果。」 听得此言,文子真直接笑出了声,「诚意?你在本城主面前,也配谈诚意二字?」 「文城主!」 一直在旁沉默的袁菁蓦然出声,言语之间毫无敬意:「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城主想必不会不懂。」 此话一出,文子真眼睛立刻眯起来,「小丫头,你敢威胁我?」 随着话声落下,铺天盖地的威压朝袁菁倾轧而来。 袁菁闷哼一声,脸色泛白,身躯却挺得笔直,没有后退半步。 文子真不怒反笑,「好一个意志坚定的小丫头,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到什么程度。」 言罢,他双手迅速捏诀。 袁之平大惊,二话不说祭出一双蛇匕法宝,抬手射向文子真。 文子真却是看也不看他,指尖凝聚出一团迷蒙血光,右手飞速一甩。 不等袁菁反应过来,那团血光就没入其眉心消失不见。 袁之平目眦欲裂,双蛇灵匕速度更快三分,然而就在灵匕即将刺破衣襟的一刹那,文子真随手一挥袖。 轰! 一股匹练轰击而出,双蛇灵匕如遭重击,倒飞而去。 袁之平遭到反噬,当即浑身一震,口角溢血,气息萎靡下来。 「爹爹!」 袁菁惊呼一声,连忙扶住袁之平,转头恨恨地盯着文子真。 文子真见袁菁丝毫没有神魂被控的迹象,心中微沉。 居然被幕僚说中了,这袁菁血脉特殊,连上神亲自赐予的摄魂秘术,对她也没效果。 如此想着,文子真面上冷容退去,显露几分笑意:「 袁姑娘,你父亲情绪未免太过激动了些,一不小心把自己伤成这样,看来是没办法继续谈判了。 总归我想要的,是你的目术神通,不如你亲自与本城主谈?」 袁菁直起身,语气冰冷:「没什么好谈的。我只有一个条件,放袁家离开西田城! 否则,就算是死,我也会跟你们进天龙帝墓。」 「小丫头,你天赋异禀,前途远大,何必如此决绝?」 文子真面上笑容不减:「不就是放你一家离开吗?本城主答应你就是。」 袁菁闻言当即一愣,没想到文子真答应得如此爽快。 难道其中有诈? 她心中警惕,接着补充道:「光是离开西田城还不行! 眼下距离拍卖会,还有半个多月。 这半个月内,我要城主大人请动一方野集主人出手,用方寸集将我袁家送出无极仙宗疆域。 若是城主能做到,我必定尽心竭力,替城主大人寻到宝物。」 听得此番话,文子真笑容微淡,沉默片刻,方才轻笑一声,道: 「此事虽麻烦,本座可以答应你。不过相对的,本座也有一个条件。」. . 袁菁见他答应,心下微松,但听到还有条件,心思又提起来,警惕道:「什么条件?」 「这个条件,本座暂时还没想好。」 文子真意味深长地一笑,「不过你放心,此事与你袁家无关。」 袁菁一听到跟家中无关,心神顿时松了大半。 「好,我答应就是。」 只要不牵连家中,只是关乎自己,她什么都可以答应。 「菁儿!」 袁之平焦急出声。 他心中尚在斟酌文子真口中的条件,是否与离道友有关。 正迟疑着,没想到袁菁答应得这么快,他没来得及阻止。 文子真却是不想给袁之平说话的机会,哈哈一笑,道: 「袁姑娘既然应下,本座断无再为难袁家的道理。今日回去,你袁家就可以收拾东西。 三日之内,就会有足够的野集信物送上门。」 「好!」 袁菁神色缓和,「那我就等城主大人的好消息,大人什么时候把信物送来,我便什么时候去城主府小住,大人以为如何?」 文子真抚掌大笑,「甚好,甚好! 此事便就此说定了,袁姑娘可要留下来一起用膳?这仙尘酒楼的灵肴可是美味的很。」 袁菁哪里愿与文子真同坐一席,十分干脆地回绝,直接扶着袁之平离开。 两人离开后,文子真笑容顿敛,「事情办妥了?」 珠帘内黑影一闪,文四从中走出,单膝跪地:「离氏女修已在府中做客。」 「看着她,不要让她被客院那边察觉。」 「是。」 吩咐完琐事,文子真脸上露出一丝轻松,随手全心全意享用起美食来。 袁菁修炼六十余年,一直都活在父亲的庇佑下。 今天是她头一次反过来庇佑父亲,虽然前路未卜,她心中还是高兴。 然而待得她回家,听到向苼被的城主府带走的消息后,那一丝高兴瞬间化为乌有。 她慌里慌张地跑到凌山住处,直接推开门闯了进去。 凌山正在给自己上药,突然看到大小姐闯进来,立马手忙脚乱地套上衣服。 「凌叔你受伤了?」 袁菁脸色难看:「离姐姐当真被文子真的人抓走了?」 凌山闻言面露羞愧,「是文水昌,我不是他的对手,离道友怕我被他打死,自愿跟他走了。」 袁菁小脸瞬间失去血色,无力地坐下来:「怎会如此……」 这一刻,她总算明白文子真为何答应得那么爽快。 「是我害了离姐姐。」 袁菁喃喃自语,眼中溢出泪水。如果不是她执意要离姐姐过来做客…… 而与此同时,站在凌山房间门口,听到这个消息的袁之平,亦是震惊无比。 离道友所说的安排,就是这个? 她怎么算到文子真会拿她当做袁菁的软肋? 如此一来,整件事都是文子真在主动,谁会怀疑离道友才是幕后操控一切之人? 这种手段……太高明了! 高明到他现在都不确定,眼下这等情形是离道友的算计,还是巧合。 此时此刻,袁之平明知「离道友」修为在他之下,心中还是不免升起一丝敬畏。 这种算计太深了,文子真恐怕到现在都没察觉到分毫。 他忍不住去想,如果被这样盯上的人是自己…… 袁之平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再想到「离道友」走之前的嘱咐,立马收敛心思, 不敢对自己女儿透露半分。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第三天,城主府果然派人送来大量方寸野集信物。 信物是三百四十三只纸船,对应出去袁菁之外的袁家三百四十三口人。 袁之平看到纸船信物,心中也是松了口气。 这种纸船他之前便见过,乃是一名散修大能所掌的野集信物。 这位大能为人正派,不喜造杀孽,野集内的交易,也是出了名的公正。 从这位大能野集借道,遭遇意外的可能会小上许多。 看来文子真手里有了离道友,是真的不在乎他们的去留了。 也不知等离道友带菁儿一起逃走后,文子真脸上是何种表情? 袁之平想到这里,心中暗笑,表面却是一副沉重模样,对着面前野集管事拱手道: 「劳烦前辈,我等欲借道前往万脉剑宗疆域,剑城!」 野集管事听到这个地点,有些诧异,转念一想,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他点了点头,「剑城是万脉剑宗下辖城,野集不得接近。 我会将你们送到城外百里处,剩下的路,你们要自己走。」 袁之平连忙再抱拳,「有劳前辈。」 野集管事也不再多言,挥袖打开一道漩涡门户。 袁之平一声令下,袁家众人不敢迟疑,纷纷进入门户消失不见。 前往剑城,自然也是离道友的提议。 她说,万脉剑宗疆域不似无极仙宗这般混乱。 剑城受万脉剑宗直接管辖,更是公正。 若是放在以前,剑城满员时,袁家当然没资格入城常驻。 可近年剑城大乱过,城中死过不少人,而今虽是恢复安宁,却还未从大乱的阴影中走出。 现在剑城正是缺少有生力量的时候,万脉剑宗定会接纳他们。 他们此番举家搬迁过去,虽是从头开始,日子却要比在西田城好过得多。 「剑城……」 袁之平看着家族子弟们进入方寸集,眼底闪烁着淡淡的期待。 离道友对那剑城近年之事如数家珍,莫非就是剑城人士? 又或者,她其实并非散修,而是万脉剑宗弟子? 袁之平念头闪过,而后察觉到自己想法,眼角抽搐了一下。 离道友算计手段再厉害,真元修为摆在那里,怕是连万脉剑宗的门槛也够不着。 他怎么会生出如此荒谬的念头? 摇了摇头,他晃去脑中杂念,心里却是打定主意。等袁家在剑城站稳脚跟后,必定多派人在城中打探一番。 「若能打探到离道友的一些过往事迹,便再好不过了。」 第394章 入府 袁菁送走袁家众人后,隔日在城主找到另一家野集,花了一百下品灵石,寄去了一封以蛇虫文禁制封印的书信。 剑城距离西田城,何止万里之遥,普通传讯符,飞不了那么远。 她只能用这种办法,确认父亲等人的安全。 好在等了小半日,她便从野集驻点收到一封以同样手段封印的书信。 她心中安稳大半,撕开书信,看到信中言及袁家已被剑城接纳,再无任何疑虑,前往城主府。 文子真这两日一直派人盯着袁菁。 袁菁得知朋友被抓后的恼怒。愧疚、事后派人打听消息时的焦急、这两日的心不在焉…… 一切的一切,都被他看在眼里,也让他彻底熄了对袁之平暗中动手脚的念头。 虽说袁菁重情义,可一名刚认识没多久的女散修,在她心中分量又能有多重? 他本来想做二手准备,现在看来,完全没必要。 袁菁俨然将那个女散修当成了人生知己,十分在意。 文子真想起那女散修被抓来时惶恐不安,一副听话求饶的模样,不禁低笑一声。 到底是年轻,识人不明。 不过这样也好,那女修是个软柿子,好拿捏,袁菁为了知己,自会乖乖听他命令行事。ap. 这时,幕僚「文一」匆匆进来,「主人,袁菁到了。」 文子真眼皮微掀,淡声吩咐:「不必带过来,直接带她去见那女修。 你在暗中盯着,若有异常,即刻回禀。」 「文一」恭身,「小人这就去。」 袁菁跟着「文一」来到距离客院极远的一处被困阵笼罩的偏院。 刚踏进院门,她便看到向苼正坐在院中,慢悠悠地品着茶,仿佛自身所在的不是一个牢笼,而是隐居清幽之地。 袁菁僵在院门前,愧意如潮水一般涌上心田,一时间竟不敢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向苼杯中的茶空了。 她抬头望向院门,看着两眼红得跟兔子似的袁菁,清浅一笑: 「怎么不进来?」 袁菁嘴唇微抿,默默走到桌边一言不发。 向苼也不管她,随手取了桌上一只倒扣的新杯,擦了擦,放在袁菁面前,倒满茶水。 袁菁看到她无名指上空空荡荡,神色一怔:「你的储物戒……」 「无妨。」 向苼一脸云淡风轻:「我一个散修,戒指里也没什么要紧的东西,他们拿去就拿去。」 袁菁越发愧疚,「离姐姐,是我对不起你……」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向苼抬眸,语气温和,「我本就想去天龙帝墓凑热闹,如今有城主府带着,省去许多功夫,倒也不算祸事。」 袁菁眼眶更红了,紧紧攥着向苼衣袖,咬牙道: 「离姐姐,你骂我吧!你这样……我心里难受极了。」 「好了,事已至此,你说再多的愧言,有何意义?」 向苼挣开袁菁的手:「人心险恶,你这般情绪外露,只会让人有机可乘。」 听得此话,袁菁这才反应过来,猛地回头看去。 看到站在院门前的「文一」,她神色顿时一慌。 向苼似笑非笑,「现在才察觉到有人盯着,不觉得太晚了?」 袁菁见她毫不慌张,有些发懵,指着文一:「他……」 「不用管他。」 向苼垂下眼眸,继续摆弄茶具,「我们之间的对话,不会传到文子真耳中。」 袁菁更懵了。 这文一她认得,是文子真的头号心腹,怎么可能背叛主人? 「菁妹,有时候亲眼所见的,也不一定是真。」 向苼眼中含笑,轻描淡写地点拨一句:「你就不觉得,你爹爹这次带人走得太爽快了么?好似全然不担心你的安危?」 袁菁神色怔然。 被向苼这么一提醒,她这才察觉到,爹爹确实走得太果断了,若是换作从前,他肯定不会让自己一个人冒险。 她又想起父亲的仅有的几次交代,都是让她听李姐姐的话…… 想到这里,袁菁恍然大悟,「姐姐你和爹爹早就串通好了?姐姐你是故意留下来照应我的?!」 向苼含笑点头。 「原来是这样。」 袁菁立马转悲为喜,旋即又气得噘嘴,「你和爹爹太过分了,居然瞒着我。」 向苼摇头,「不瞒着你,照你这气性,一眼就要被文子真看穿。」 「谁说的?」 袁菁正想反驳几句,但一想到自己这几天情绪外露,顿时心虚地小声嘀咕道:「等我以后多遇上两次,我也可以演得很好的……」 她念叨着,忽然又想起什么,疑惑道:「不对啊离姐姐,你怎么知道文子真一定会抓你,而不是用我爹爹威胁我呢?」 向苼微微一笑,「我自然不知,所以动了些手脚。」 言罢,向苼眼神示意院门。 袁菁回头看到文一,顿时明白其中猫腻,旋即心跳微微加快。 她一直觉得离姐姐性子,过于随和了,随和到她忍不住为之担忧,忧其独自闯荡修真界时,能否护住自己。 可现在看来,事实与她所想,差太远了。 文子真是什么人? 他是统御一方,心机深沉的城主,是窍穴圆满,只差半步化神的强者! 这样一个从前她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却被离姐姐略施手段耍得团团转,至今还蒙在鼓里,丝毫未有察觉。 离姐姐真厉害! 袁菁两眼发亮,情不自禁地坐直身子,「那离姐姐,咱们下一步如何打算?」 「自然是文子真安排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向苼失笑,「难不成还想指望我跟文子真光明正大的斗一场?」 袁菁神色微窘,「小妹思虑不周,离姐姐莫怪。」 「并非怪你。」 向苼放下茶盏,「提前告诉你,是怕你这两日忧心伤神,惹出事端。 距离拍卖会没几天了,你要好好收敛性子,免得被文子真看出端倪,否则你倒是无事,我可就要性命不保了。」 袁菁当即神色一凛,郑重点头。 向苼接着问,「你那血脉神通,练得如何了?」 「已经炼成了。」 说到神通,袁菁脸色轻松不少,「那神通与我天生契合,只是看了一眼就入门了,如今已经到了融会贯通的地步,施法只需半息。」 向苼轻嗯一声,「文子真定会检验你神通效果,记得给自己留些余地。」 袁菁一怔,旋即立马点头。 当晚,文子真就将袁菁叫去,检验神通效果。 袁菁将向苼的话听了进去,特地放慢施法速度,将时间延长到五息,方才「吃力」地点明地脉所在。 即便如此,文子真仍是面露喜色,匆匆吩咐文一将人送回偏院,便急匆匆地走了。 与此同时,城主府客院内,隔音禁制明晃晃地罩着。 洛轻芸等人正围坐一堂,商议要事。 「可打探清楚了,无极仙宗的人还没到? 」 问出这话的女子,一身白衣素裙,坐于首位,俨然是此次飘雪殿弟子领头之人。 此女,却非外间情报中所写的洛轻芸,面生得很。 洛轻芸坐在右首,听到女子问话,当即开口:「此事我亲自盯着,绝不会有错。」 白衣女子眯了眯眼,嗓音清冷:「看来他们还是老样子,打算在拍卖会当天现身……」 位于左下首的林北岚,闻言柳眉微蹙,「这是何道理?为何不早些来与我们通一声气?」 「无极仙宗之人,向来高傲。」 白衣女子冷笑一声,「这么多年过去,他们还是没改掉拿鼻孔看人的臭脾气。」 洛轻芸皱眉,「姜易他们不是那样的人。」 白衣女子摇头,「天龙大帝墓事关飞升之法,无极仙宗至少也会与我们一样,派一名化神过来探一探虚实。 你那些故交或许与你们一样,担心东洲地神的安危,可无极仙宗的规矩,他们越不过去。」 洛轻芸听得这番话,心下怅然。 东洲的上限太低了,曾经的宗主长老,到了西洲都成了听命行事的弟子。 这六十多年来,她在飘雪殿努力修行,至今堪堪出窍中期。 姜易乃是转世重修之人,修为怎么也不可能比她低。 也不知他现在是否已经跨过天堑,成就化神…… 白衣女子见洛轻芸怔怔出神,语气微软,「我知你担心向苼,不过多思无益。 此事尚且需印证,再有两日便是拍卖会,是真是假,到时一问便知。」 洛轻芸思绪回拢,轻轻点头表示明白。 接下来,众人各自说起自城中打探出的情报,辨别真假。 一个时辰后,讨论接近尾声。 座中忽然有人谈论起忽然举家搬离西田城的袁家。 「此事,弟子略知一二。」 坐在末位的唐茵忽然出声:「那袁家有一独女,生得漂亮,被城主看上,接来当侍妾,现在就住在西边一处偏院。 我还特地去看过,走到一半就被人拦了下来,远远可见偏院被一座困阵笼罩,想来那袁家独女不是自愿入府的。」 此话一出,白衣女子脸色顿沉,「竟有此事?」 飘雪殿立殿宗旨之一,就是为了维护天下女修,不受男修欺辱。 文子真敢在她们眼皮子底下,干出这档子事,与公然挑衅有何区别? 第395章 开场 白衣女子还不打算现在就暴露,于是让洛轻芸出面处理此事。 洛轻芸传讯给文子真,没过多久,正主儿就来了。 「误会,天大的误会啊!」 文子真一进来就喊冤:「洛仙子,此事另有隐情,绝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文城主稍安勿躁。」 洛轻芸伸手一引,邀文子真坐下,「今日城主既然来了,不如坐下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下正有此意。」 文子真坐下来,这才叹道:「说起来也是丢人,那袁家与在下颇为亲近。 府中偶尔事务颇多的时候,我就将一些不太要紧之事,交给下面的家族去办,其中自然包括袁家。 在下最近一直都在忙着准备拍卖会,无暇他顾,就让袁家替我走一趟野集交易。」 说到这里,文子真面露怒色,「没想到这个袁家,胆大包天,竟敢私吞! 他们归家之后,先是以宝物封印未解为由,拖延时间。 我对他们一直都很放心,就应了下来,也没怎么关注袁家动向。 不曾想……昨日他们竟买通一名野集管事,直接举家逃了!」 洛轻芸听得眉头稍松。若事实如文子真所言,他抓袁家独女应是为了要回宝物,并无过错。 她如此想着,果真见文子真叹了口气,道:「我慢了一步,只抓到那袁家家主之女,欲要与袁家谈判,让他们交出宝物。 只可惜那袁之平是个心狠手辣之人,从前对家女的深情都是装的,直接举家逃到万脉剑宗疆域,音讯全无。 拍卖会在即,我暂时腾不出手寻袁家踪迹,只能暂时将那女子关起来,等到天龙帝墓事了,再行处理。」 洛轻芸听到这里,脸色彻底缓和,「是我等错怪城主了。」 「不妨事。」 文子真摆了摆手,「也是我冲动上头,行事莽撞了些,外界流言颇多。仙子误会也是正常。」 洛轻芸面露微笑,「还要多谢文城主抽出时间,专门过来解释一番。 既然误会解除,我也不多留城主了,待得忙完拍卖会,我再宴请城主,算是赔罪。」 「洛仙子客气。」 文子真略一抱拳,「在下还有要事去办,就不叨扰了,告辞。」 「慢走。」 文子真一走,洛轻芸脸上笑容立刻淡了。 林北岚等人从内堂走出。 唐茵年轻,最是耐不住,第一个开口道:「师姐,他的话可信吗?」 洛轻芸摇头,「不好说,你在外听到的是一面之词,他口中所言亦是一面之词,孰是孰非,尚需验证。」 「我倒是觉得,这文子真答起来,未免太顺畅了。」 素来寡言少语的白妙音忽然出声,「好似早早就准备好,就等着我们来问了。」 此话一出,众女脸色皆是一沉。 洛轻芸思索片刻,说道:「文子真修为不低,我们不好派人盯着。 不过他早晚都要去天龙帝墓,其人一走,府中守备空虚,我们有的是时间接触那位袁家独女。」 「我和茵儿留下来吧。」 殷麓主动站出来。 她来西洲前已是高龄,来西洲修为虽有所突破,但到底是年纪大了,潜力不足,化神已然无望,对天龙帝墓自然没兴趣。 若非事关向苼,她根本不会过来凑热闹。 唐茵自知修为最低,刚刚结成元婴,境界还不稳,不适合去天龙帝墓,当即欣然接受殷麓的提议。 「那此事就这么定了。」 洛轻芸一锤定英,「殷师姐,你和茵儿多探一探,若事实与文子真所言不同,你们也不用等我们从墓里出来,直接带着那袁家独女回宗。 想来那文子真神智再不清醒,也不至于为了一己之欲,得罪我们飘雪殿。」 殷麓笑着点头,「此事我和茵儿一定查个水落石出,你放心就是。」 城中其余琐事,暂且不谈。 时光如白驹过隙,倏忽而过。 转眼,就到了天龙居士约定的这一日,拍卖会终于在万众瞩目下开启。 城中修士数万,个个都想进入拍卖会,一睹天龙居士阵容。 文子真早就料到有此一幕,以重金邀仙尘客栈主人出手。 仙尘客栈主人来历十分神秘,谁也不知其具体身份,但其手下有人在土行一道走出极远,颇为出名。 短短一个月,那人就在北城门外建出一座宽有三百丈,高达八十丈的石楼。 今晨,土楼一经开放,各路修士闻风而至。 「入会费三百枚下品灵石!」 土楼守卫高声喊出,土楼前拥挤的人群先是一静,而后群情激奋。 「什么?三百灵石!你怎么不去抢?!」 「欺人太甚!」 「女干商,妄称修道之人!」 众人破口大骂,可骂的人多,交灵石入场的人更多。 土楼的确建得很大,可谁知道文子真会不会放所有人进去,还是早入场,早安心。 于是只一个入场,文子真就赚得盆满钵满,眉开眼笑。 「城主好手段。」 拍卖会场,天字四号雅间内,一名身材高瘦的黑衣中年修士笑呵呵地开口: 「这片刻间,城主府入账灵石千万,可比我们仙尘客栈还会赚钱了。」 听着对方的称赞,文子真心里极为受用,表面却是谦虚道: 「黑道友谬赞了,我这也是借东风捞一笔,一锤子买卖罢了,可比不得仙尘客栈细水长流。」 「文城主何必谦虚?」 黑衣中年修士呵呵一笑,「城主这般揽财手段,连我家主人都亲口称赞过呢。」 「当真?」 文子真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能得仙尘前辈一声称赞,在下死也值了。」 此话一出,黑衣中年修士眼角抽搐一下,暗中抹去手面上的鸡皮疙瘩。 这文子真还真是如传闻中那样没脸没皮,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也不嫌肉麻。 听闻此人能从一介微末,成为如今的西田城主,靠的就是一路跪舔抱大腿。 只要是对方地位、修为在他之上,他阿谀奉承的手段,可谓无所不用其极。.z. 两面三刀,背主求荣更是家常便饭。 若非主人吩咐,他才不想与之扯上关系。 恶心。 想到这里,黑衣中年修士轻咳一声,视线越过文子真,落到坐在后面的袁菁身上。 「这二位是?」 他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文子真一听,顿时不再继续奉承,笑道: 「仙尘客栈可是以贩卖情报出名,本我可不信,黑道友不知道她的身份。」 黑衣中年修士摇头一笑:「我近日方才赶回西田城,城主所言,我还真不知道。」 「原来如此。」 文子真恍然,旋即笑道:「此事说来话长,这个小姑娘,现在在府中做事。拍卖会热闹,我带她来见见世面。」 他带袁菁来,当然不是为了让她见世面,只是不放心飘雪殿,才将人带在身边。 黑衣中年修士一听就知道对方在敷衍,于是笑了笑,不再多问。 至于站在袁菁身侧,一副随侍打扮的向苼,太不起眼,无人在意。 向苼时隔多年,又当了一回随侍,她安静地站在袁菁身边,目光放在下方会场,心中却是诧异。 黑衣中年修士在雅间中,并未遮掩面容,她恰好认得。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陆玉山的心腹,天衍教护法,黑珏。 黑珏一直追随在陆玉山身边,即便陆玉山转世重修,也没有背叛,现在更不可能背主。 如此说来,仙尘客栈的主人,就是陆玉山? 难怪他当时在药园秘境,被自己抢了储物戒,虽然恼怒,反应却未有多大,原来有仙尘客栈做底气。 不过袁菁曾提过,仙尘客栈建造已久,陆玉山方才回西洲六十余年…… 想到这里,向苼的思绪忽然被黑珏一声惊咦打断。 文子真亦是好奇,「黑道友可是发现了什么?」 黑珏点头,伸手指了指刚从入门进来的一名身着灰袍,步态潦倒的中年修士。 向苼看到那人,细长的柳眉微不可察地一挑。 「此人,文城主可认得?」黑珏发问。 文子真朝那灰袍中年看了又看,终是摇头,「面生得很,此人看打扮似是散修,莫非有什么奇特之处,令黑道友在意?」 「此人哪里是散修?」 黑珏摇头,语气凝重:「若是我没看错,他是万脉剑宗八大主脉之一,万剑脉的脉主,王楚霄!」 「什么?!」 文子真大惊失色,立马就要下去亲自迎接,却被黑珏拦住。 「文城主,你看王脉主那副打扮,像是要高调行事吗?」 文子真顿时冷静下来,连连点头道:「是了,他孤身前来,又是这副面貌,多半不愿被人打扰。」 说到这里,他沉吟片刻,吩咐道:「文一,你亲自邀他去天字二号雅间,若是对方拒绝,即刻回来,莫要扰他。」 「文一」恭声应是,匆匆离开。 打发走了文一,文子真坐下来,方才对黑珏道谢。 黑珏摆了摆手,示意对方不必在意。 另一边,向苼操控着「文一」快步下楼,向王楚霄的位置行去。 她闭关四十载,出关后又匆匆离宗,只知万剑脉出了事,一脉上下弟子皆被封在山中,不得而出。 其中缘由,她一概不知。 如今遇上王楚霄,说不定能从他身上看出一二来。 第396章 见面 王楚霄入场后,选在一处偏僻的角落坐下。 听着周遭涌入耳中的各种兴奋与期待,他垂下一双灰败的眼眸,异常沉默。 没过多久,向苼就顶着「文一」来到王楚霄身侧,直接开门见山: 「大人,城主邀您入天字二号房。」 西田城是无极仙宗的地盘,天字一号房只能是东道主无极仙宗的,飘雪殿向来不争,甘为三大宗之末。 这里的天字二号房,只能由万脉剑宗来坐。 只一句,王楚霄就知道自己暴露了。 他沉默片刻,哂然一笑,「没想到我如今这幅模样,走到这里还能被人认出来。」 言语之间,他身周气息微泄,但很快就被他重新掩盖下去。 「你告诉你家主人,我此番前来只为私事,不方便顶着万脉剑宗的名头行事,便不上楼了。」 「小人遵命。」 向苼恭声应了一句,不做二话,转身离开。 回程路上,她眉头渐皱。 方才王楚霄气息外泄,虽然很快掩盖下去,她却清晰地察觉到,那一股气息飘忽得很,忽高忽低。 这是剑心不稳的迹象。 修士首重道心,剑修则是剑心。 像王楚霄这样的一脉之主,历尽沧桑,剑心应是极为稳固,怎会如此? 是万剑脉当年发生之事,令他那般大受打击?还是另有原因? 思索不得,向苼只得暂时按下念头,回到天字四号房告知文子真结果。 王楚霄的拒绝,在文子真意料之中。 他摆了摆手就让「文一」下去,继续与黑珏闲聊,打发时间。 不多时,楼下会场的修士坐满满当当,距离拍卖会正式开始,只剩下不到半个时辰。 飘雪殿一众白衣女修,终于在洛轻芸的带领下,踏入石楼大门。 原本嘈杂的会场,顿时为之一静。 洛轻芸目光淡淡,粗略扫过一眼会场,很快移开目光,转身上楼,身后众女紧随其后。 待得她们消失在楼梯口,寂静的会场方才掀起更为激烈的谈论。 「那些就是飘雪殿弟子?真是个个风姿绰约,冷然若仙啊。」 「飘雪殿鲜少在外走动,此番过来凑热闹,能一览仙子真容,也算不虚此行。」 「不知飘雪殿可禁止门下弟子寻道侣?」 「哈哈哈……那可是飘雪殿的仙子,也是你能肖想的,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哼,敢当众编排飘雪殿仙子,我看你们都活得不耐烦了!」 「……」 楼下的喧嚣,皆被设在楼梯口的隔音阵法隔绝在外,洛轻芸等人一句也没听到。 她们一上楼,就看到文子真带着一位幕僚迎面走来,抱拳赔笑道: 「在下忙着布置会场,有失远迎,还请众位仙子恕罪。」 洛轻芸瞥了一眼门户紧闭的天字四号房,客气地笑了笑,道: 「文城主言重,我等在贵府借住数月,城主日理万机,我们可都是看在眼里。」 文子真听出洛轻芸话里有话,表面却是装作不懂,哈哈一笑:「洛仙子不怪罪就好,拍卖马上就要开场了,还请移步雅间。」 洛轻芸轻点下颔,「有劳。」 文子真亲自将飘雪殿众人送到天字三号房,回来便看到黑珏就在门前等着他。 看到文子真回来,黑珏略一拱手:「文城主,石楼建造事了,我也该回去向主人复命,就不多留了。」 文子真心知对方不想跟无极仙宗的人打照面, 也不点破,直接点头道: 「我还要等上宗弟子前来,不好远送,黑道友慢走。」 黑珏再一抱拳,转身就走。 与此同时,天字三号房里。 洛轻芸等人刚落座,年龄最小的唐茵顿时忍不住哼道: 「卑鄙小人,居然把袁家的独女带在身边,连一面都不让我们见,我看他就是心中有鬼!」 「无妨。」 洛轻芸神色平淡,丝毫不恼,「他能敷衍我们,是因为背后有无极仙宗撑腰,我们管不到他。」 正说着,楼下会场大门又有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进来。 洛轻芸看到,面上立时现出一抹笑意。 屋中众多出身东洲的女修,亦是眼眸一亮。 唐茵更是惊喜道:「我看到姜师兄了!」 这一行人的身份毋庸置疑,正是此地东道主,无极仙宗的弟子队伍。 姜易、魏乐生等东洲故旧,皆在其中。 洛轻芸干脆起身,「走,我倒要看看,那文子真面对上峰主宗弟子时,是不是还能同样敷衍。」 无极仙宗弟子进场,会场中的寂静又重新上演,且即便是无极仙宗弟子们都上了楼,也无一人敢编排。 这里可是无极仙宗的主场。 光是此刻的拍卖会场,就不知有多少眼线混在里面,谁敢胡言乱语? 文子真同样守在楼梯口等候,看到无极仙宗众人上楼,他立刻上前,脸上堆出比之前谄媚十分的笑容: 「小人文子真,见过陆真传!」 带头的陆慕风神情微诧,「你认得我?」 文子真呵呵一笑,「小人八十年前曾有幸去看过宗门大比,陆真传的风采,深深印在小人心中,不敢忘怀。」 陆慕风听得一声轻笑「八十年前的宗门大比,我记得……我就上去随便糊弄了一场,真是难为你,还能看出风采来。」 此话一出,文子真脸色微变。 他与无极仙宗弟子素来无恩怨,这陆慕风怎么一见面夹枪带棒地刺他,吃错药了? 他心中暗恼,表面却是不显,笑呵呵地正要自请带路,与之同行拉拉关系。 可还不等他有所动作,陆慕风忽地眼前一亮,直接越过文子真,大步走向过来的洛轻芸等人。 这一番被无视得彻底,文子真脸色立刻有一瞬间的阴沉,好歹才维持住笑容,狗腿子般跟了上去。 这一切,都被弟子队伍中的姜易看在眼里。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天字四号房,旋即眼神示意无极仙宗众人。 众人立刻随他向陆慕风靠过去。 若是文子真这时回头看一眼,定能看出来,无极仙宗这群人根本不是以陆慕风为首,而是姜易。 可惜,他没有回头。 陆慕风已经走到洛轻芸等人跟前,文质彬彬地行了一礼,言语谦逊,丝毫没有之前的高傲。 「在下无极仙宗真传弟子,陆慕风,拜见诸位飘雪殿仙子。」 洛轻芸视线从后方的姜易身上收回,对着陆慕风嫣然一笑: 「早听闻陆真传不仅修为高强,更是一个性情温厚的翩翩君子,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陆慕风被夸得老脸一红,连忙谦虚两句。 却在这时,他耳边忽然响起姜易的传音。 「天字四号房里,应就是袁家独女,你且试探一二。」 骤然听到传音,陆慕风表面没有丝毫反应,暗中却是立马传音反问: 「怎么试探?」 「就用你最擅长的法子。 」姜易的传音带着一丝揶揄笑意。 陆慕风立刻明白了话中意思,眼皮子一跳,传音大骂: 「当着飘雪殿仙子的面?姜易,你这是在故意败坏我名声!」 「那赌约作废?」 「不用。」 陆慕风传言哼了一声,「我可不是言而无信之人,丢脸就丢脸吧,回头我再跟仙子们解释。」 他暗中回了一句,表面似是不经意间瞥过天字四号房,旋即轻咦一声:「文子真,你这雅间里还有人?」 此话一出,在一边赔着笑脸的文子真脸色微变,雅间有阵法阻隔,居然被陆慕风一眼看穿了? 他来不及细想,连忙解释道:「就是两个仆从,生得丑陋,怕污了您的眼,就没让他们出来。」 「丑陋?」 陆慕风眉头一挑,「那我倒要看看,那两个能有多丑!」 言罢,他二话不说上前一脚踢开雅间大门。 但听「砰」的一声巨响,坐在屋中的袁菁吓了一大跳,慌忙起身向门外看去。 在看到门外两拨人皆是气息高绝,其中一拨人还穿着无极仙宗弟子服后,从来没见过什么大场面的她,顿时不可抑制的恐慌起来。 这时,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扶住了她的臂弯。 「一切有我。」 听到这一声传音,袁菁明知「离姐姐」修为与她相当,心中还是感到一阵安稳,身子不再发颤。 陆慕风看清了屋内两人,回头看着文子真,似笑非笑:「这就是你所说的丑陋仆从? 带着帷帽不说,这身边还有随侍伺候,如此仆从,本真传还是第一次见,倒显得我孤陋寡闻了。」 文子真完全没想到陆慕风会忽然发难,此刻脸色异常难看。 他一边暗中传音警告袁菁不要露馅,一边小心凑到陆慕风跟前,讪讪道:「此事说来话长,此女名叫袁菁,是自愿留在我身边的,方入府没多久,我带她出来见见世面。」 陆慕风恍然,「原来是文城主宠爱的一位侍妾。不过你金屋藏娇也就罢了,怎么人在屋里也要带着遮掩容貌的法宝? 难道真是美貌绝伦?令城主不忍为外人分享?」 文子真脸色发僵:「这丫头貌若无盐,实在难入您的眼。」 「入不入眼,可不是你说了算?」 陆慕风轻哼一声,不顾文子真阻拦,直接吩咐袁菁,「你,摘下帷帽,让本真传看看。」 袁菁迟疑了一下,终究伸手缓缓摸向帷帽。 这一刻,姜易目光凝聚,心跳如鼓。 向苼,是你吗? 第397章 揭过 袁菁摘下白纱帷帽,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那双奇异蛇瞳,显露于众人面前。 「小女袁菁,拜见仙宗真传。」 陆慕风看到袁菁双瞳,登时面露惊色,脱口道:「半妖?」 袁菁摇了摇头,「小女并非半妖,这双瞳孔只是返祖之象。」 文子真亦是在旁插嘴道:「陆真传,此事我能作证。 袁菁姑娘双眼天生如此,他们袁家还掌握一种祖传的蛇虫文禁制,与时下主流禁制全然不同。」 姜易站在队伍里,听着三人谈话,眼底流露出一丝掩饰不住的失落。 既是返祖之象,说明这个袁菁祖上与蛇妖有关。 而且此女来历清晰,骨龄也只有七十年,不可能是向苼。 不过即便不是,他也没有传音叫陆慕风停下试探。 这文子真藏着掖着,定然有鬼,多试探一番,总归没错。 他如此想着,又暗中传音催促一番。 陆慕风心中骂娘,表面却是眼珠子一转,笑道:「文子真,你这侍妾的确特殊,我看着喜欢得紧,不如将她送给我,如何?」 文子真一听,脸都绿了。 「君子不夺人所好,路真传你这……不厚道啊!」 「我怎么不厚道了?」 陆慕风歪眼打量一眼文子真,轻嗤:「我辈修士,当以修行为重。区区一个侍妾,能换得本真传在背后支持,你还不乐意?」 袁菁听着两人当着自己的面,把自己当个货物一样要来要去,讨价还价,气得脸都红了。 可这两人,她一个都得罪不起,只能忍。 她忍了下来,飘雪殿众女却是忍不住了。 唐茵原来还觉得陆慕风文质彬彬,礼数周到,是个不错的人,没想到转头就去跟文子真抢侍妾。 她差点气炸了肺,正要站出来,却被洛轻芸一把拦住。 「大师姐?你拦我作甚!」 唐茵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洛轻芸,连称呼都叫成从前东洲时的。 洛轻芸拧紧眉心,微微摇头,私底下传音:「有陆慕风出面,我们正好省去试探这一步。 而且,这陆慕风到底是本性如此,还是故作试探,也说不好。 若他是后者,我们出面阻拦,岂非坏事?且再看看。」 唐茵这才安静下来。 另一边,陆慕风好说歹说,文子真就是不松口。 「陆真传,您也别笑话小人。小人修行到了这一步,化神无望,进无可进。 如今就好点女色,还望路真传成全。」 「陆真传,您前途远大,待得日后成就化神,还不是要什么就有什么?何必夺人所爱呢?」 「小人千年来兢兢业业,守着西田城从未出差错,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陆真传你今日所为,若是传出去,这名声可不好听,还请三思啊!」 陆慕风好似被戳到了痛处,脸色一僵,旋即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我也只是一时兴起,既然你如此不舍得,此事便算了。」 文子真顿时大松了口,还未开口道谢,便又听陆慕风话锋一转。 「不过你这侍妾身边的随侍,长得也挺不错,区区一个随侍,送给我总行吧?」 此话一出,文子真还未开口,袁菁却是脸色瞬变,抢先一步出声: 「不行!」 陆慕风顿时来了兴趣。 这袁菁方才不为自己求一句情,这会儿反倒是为随侍开金口了? 向苼站在袁菁身边,颇有种灯下黑的意思, 不论是飘雪殿弟子,还是无极仙宗众人,眼里都只有袁菁,没有她。 可随着陆慕风这一句道出,众人的视线立刻从袁菁转到她身上来。 向苼佯作慌乱地后退一步,撤去维持在身周的一缕欺天之力,眉头暗皱。 这个陆慕风,莫非是看出了什么?还是单纯想要找回面子? 场面一时间陷入僵滞。 陆慕风也不急着开口,反是暗中洋洋得意地传音道: 「老姜,这次是你眼拙了吧?我看着袁菁身边的随侍修为,居然与袁家一样,也是结丹前期。 谁家主人和奴仆的修为能混到一个境界去? 这么大的破绽,你居然没看见?」 「嗯,这次是你赢了。」 姜易随口敷衍一句,双眼盯着向苼,目光闪动。 这话其实也不算敷衍,他是真的没察觉到什么不对。 又或者说,袁菁身边的这个随侍,存在感十分微弱,总是令人下意识忽略。 是体质天生如此?还是以某种手段故意欺骗感知? 这个问题,他暂时找不到答案。 好在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正好被陆慕风那天生敏锐的五感所克制。 若非陆慕风点明,恐怕在场有一个算一个,都不会注意到这个随侍。 想到这里,他传音陆慕风,让他接着试探随侍。 这时,文子真终究打破寂静,赔笑道:「陆真传,区区一个随侍怎么能配得上您的身份?而且这个随侍,与袁菁姑娘感情极好,两女不好分开啊。」 「什么不好分开?话都给你说完了,我不会自己问?」 陆慕风劈头盖脸训了文子真一番,随后转头看着向苼,温声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向苼局促地抬头看了一眼陆慕风,旋即又迅速低头,乖声答道:「奴……奴婢没有名讳,只有一个单名,唤为离。」 「原来是离姑娘。」 陆慕风点头,旋即语气忽然转冷,道:「你这身修为,从何而来?」 向苼好似被吓了一跳,不假思索地开口道:「我本是散修,后被城……」 「陆真传!」 文子真忽地高声打断向苼,笑呵呵地看着陆慕风: 「拍卖会的时辰早就到了,再等下去,大堂里的修士们要闹事不说,恐怕还会影响正事,您看……」 文子真这一番动作,几乎是承认两女身上有猫腻。 可他的话,也不无道理。 姜易站在后面队伍中,嘴唇紧抿。 他其实早就带人到了西田城,一直在暗中打探向苼的消息。 为此,他查遍了西田城大大小小所有异常之事,事无大小,皆不放过。 袁家变故,自然也就入了他的眼。 而后才有今日试探。 可惜,结果仍是不如人意。 结丹期修为太低,这两女的骨龄,他一眼就能看到底,一个六十有余,一个七十左右。 都不可能是向苼。 即便是靠元胎转世,骨龄重新计算,如今向苼也该接近百岁了。 没找到人,他只能等天龙居士主动现身,拍卖会就显得尤为重要。 文子真就是藏着天大的秘密,他眼下也无心探究了。 「走吧,他说的没错,正事要紧。至于这两女,拍卖会后再救出来也不迟。」 他传音一句。 陆慕风神色顿松,但脸色还是不好看,冷哼一声:「行了,我不过是好奇多问两句,你当本真传真稀 罕你身边的女人?」 言罢,陆慕风一摆手,转身就走,到半路还不忘跟洛轻芸等人使眼色。 洛轻芸心领神会,也不多言,直接回去天字三号雅间。 待得人走了个干净,文子真长舒了口气,这才发觉后背已经湿透,风一吹,凉得很。 他体内真元一转,蒸干冷汗,回头眼神冰冷地看着向苼。 差点就被这贱婢坏了事! 他还未有所动作,袁菁忽地上前一步,挡在向苼身前,意思不言而喻。 文子真眼神顿敛,笑了笑道:「你今日表现不错,放心,我不会把她怎么样,回去待着吧。」 袁菁神色一松,立马拉着向苼快步进屋。 文子真却未进来,只是吩咐下面的人修门,而后独自离开。 看到他没进来,袁菁不由地放松下来,正要开口说话,却见向苼眼神示意外面。 她神色微紧,立刻换成传音,「离姐姐,你为何不让我跟飘雪殿求救? 我听说飘雪殿最是见不得女修受欺负,若是说出真相,说不定我们就能得救了。」 向苼传音轻笑:「你确定是得救?而不是换一批更厉害的人逼你去天龙帝墓?」 袁菁一张脸顿时垮下来:「姐姐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们还是留在城主这里吧,好歹逃起来能容易些。」 向苼轻轻拍了拍袁菁的手,笑了笑,没再多言。 这时,大堂内拍卖已经开始,主持拍卖的,正是文城主的狗腿子,文家家主,文水昌。 他先是抛出一段客气话,炒热气氛,随后也不多浪费时间,直接拿出第一件宝物开拍。 「此宝名为垂虹法衣,乃是……」 袁菁被拍卖吸引,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向苼立在一旁,目光淡淡看着场下,心思却全然不在拍卖上。 飘雪殿与无极仙宗这次来人,大多为故人。 她让袁菁留在文子真身边,当然不是怕换一批人逼迫袁菁,而是怕天遗族动手。 髅祸曾跟她说过,有天道做靠山,天遗族可维持永生不死。 文子真背后那个天遗族,气息古老而艰涩,定是个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怪物,她远远见一眼,便觉得心惊肉跳。 她绝不是对手。 若是让袁菁与飘雪殿走到一起,天遗族势必会针对洛轻芸她们,袁菁的处境也会更加危险。 到时她就算不顾暴露出手,也无法带着所有人逃。索性不如留在文子真身边,静观其变。 而且,只一个袁菁在身边,她行事也方便。 即便那天遗族找到东西后,想要灭口,她也有把握带着袁菁从容脱险。 第398章 心蛊 天字一号雅间。 无极仙宗众人落座,谁也没有出声。 待得姜易抛出飞霜镜,将整个雅间笼罩进去,众人神情方才微松。 陆慕风直接往太师椅上一摊,叹了口气道:「姜易,今天我算是出大丑了,等回山后师妹们肯定要笑话我。 你可要记得帮我向飘雪殿仙子们解释清楚,我陆慕风可不是欺男霸女的好色之人。」 此话一出,坐在后面的几个年轻弟子解释眼角一抽。 整个望仙峰上下,谁不知道陆慕风最喜女色,与峰中女弟子交往甚密。 好在其人正派,倒也没做出什么出格之事。 姜易闻言只是一笑,「放心,我一定跟洛师妹好好说,欺男霸女这个词,对你而言是重了些。」 「还是姜兄最了解我。」 陆慕风哈哈一笑,旋即回过味来,脸色一黑:「那好色呢?好色这词就不重了?」 姜易笑而不答。 陆慕风的脸色立马更黑了。 「好了陆师兄。」 坐在旁边的魏乐生一脸无奈:「拍卖会都拍出好几轮了,你可别忘了赌约。」 「放心!」 陆慕风大手一挥,「我就是什么都忘了,都不会忘了赌约。」 陆慕风和姜易之间的赌约,说来话长。 无极仙宗内派系林立,斗争极为激烈,死伤常有,比之当年炽焰宗有过之而无不及。 其宗中有两大峰,峰主修为强横,凌驾于所有派系之上。 其中一峰,便是望仙峰。 望仙峰主胸有沟壑,海纳百川,不似另一峰那般排外。 因而姜易等人入无极仙宗,便成了望仙峰弟子。 陆慕风乃是望仙峰主座下第四真传弟子,也是最小的一个,颇受宠爱。 一开始,他看不惯姜易等人占了修炼资源,屡屡针对。 可他心性直白,城府极浅,哪里是姜易的对手,总是针对不成吃大亏。 这亏吃得多了,陆慕风麻木之余,渐渐对姜易生出一丝佩服,后来干脆主动带酒上门赔罪。 也正是因为陆慕风这个活宝捣腾,姜易等人才能迅速消除身份隔阂,完全融入无极仙宗。 十四年前,天龙居士现身,无极仙宗自是第一个收到消息,门中讨论者甚多。 彼时,姜易还未成就化神,在门中只是以普通真传弟子,并无话语权,想来西田城都来不了。 思来想去,他只能找上陆慕风。 陆慕风本来不想掺和,但一听姜易说,向苼是个世间仅有的大美人,立刻就来了兴趣。 姜易说,他只要见上向苼一面,立刻就会为之着迷,从此眼中再无其他女修。 他自然一万个不信,姜易就与他打赌,若是赌输了,就把教他一门已经失传的双修古法。 陆慕风一听,当夜就亲自找了师尊,言说要亲自带人下山前去西田城,会一会天龙居士。 望仙峰主何等人物,一眼就看这小子是被姜易算计了,但却没有什么不高兴,反而十分乐意地答应下来。 他这个四弟子天资妖孽,且有一颗赤子之心,就是人过于惫懒,以致修为进境缓慢。 此番陆慕风肯主动下山历练,他求之不得,直接去了一趟主峰,将西田城的事定下来。 姜易这才放心闭关。 他本就是转世重修,修炼起来轻车熟路,仅用了十一年,就从出窍后期,直接跨过天堑,成就化神。 同时,也成为了无极仙宗最年轻的内门长老,望仙峰一度为之轰动。 待得雪花飘来的贺帖送到望仙峰时,姜易早就带着陆慕风和魏乐生等人直接下山,直奔西田城。 接下来,姜易等人改头换面,一直在西田城及其附近野集打探情报。 到如今,整整三年,一无所获。 回想起这三年的经历,陆慕风啧了一声。 「姜易,说句老实话,原先我对那什么东洲地神,真没啥感觉。 一个女修罢了,再厉害也是借了地势,自己能厉害到哪去? 可看你这三年一刻不放松,再看飘雪殿的东洲女修们,也个个不远万里,前来营救。 我现在真是的好奇,那向苼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们所有人,都欠她不止一条命。」 姜易面上笑容顿敛,神情肃然。 他想告诉陆慕风,向苼是如何的不一般,可临到嘴边,却发现想说的实在太多,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 怔了半晌,他终是叹了口气,「等你见到,自然就清楚了。」 陆慕风听得直撇嘴,「一说到她,你就卖关子。」 说着,他握拳轻哼一声,「白白浪费小爷我三年时间,等找到她,这笔账,小爷我定要讨回来!」 两人谈话间,楼下的拍卖会又过去好几轮拍品。 这次西田城拍卖会,可谓万众瞩目。文子真为了撑场面,搜罗了不少稀奇之物,古籍残本、古阵盘、法宝丹药,应有尽有。 甚至还有一本传承近乎完整的正统修真心法,遭到众多散修以及小宗门哄抢,拍出百万中品灵石的天价。 拍出之后,场中热烈气氛,紧跟着几个普通宝物也拍出了不错的价格。 陆慕风视线回到场中时,文水昌将一只颜色古朴的青釉色丹瓶放在盘中央,朗声道: 「此丹,名为雪清神丹!乃是飘雪殿带来的解毒宝丹。 飘雪殿仙子曾言,此丹以北地至宝雪清花炼制而成,可解天下万毒,清肉身垢藏,当为修炼圣品!」 文水昌介绍完毕,场中立刻交头接耳,掀起讨论。 「可解天下万毒?还能清肉身垢藏?这么厉害?」 「天下万毒还好说,哪个解毒丹不是这么吹的?清肉身垢藏可就厉害了。 化神期以下修炼瓶颈难以突破,不都是因为经脉垢藏太多,以致拥堵。」 「如此说来,此丹可助突破?」 「正是!」 眼看场子热得差不多了,文水昌正要放出底价。 却在这时,一道沧桑之音,蓦然自会场的四面八方响起。 「你说此丹可解天下万毒,那……离心蛊呢?」 此话一出,会场霎时安静。 八成修士听到「离心蛊」三个字,皆是面露茫然。 剩下两成修士则是脸色剧变。 天字一号雅间内,陆慕风闻言,脸色罕见地凝重起来:「离心蛊?!现在这鬼玩意儿居然还有活的?」 姜易见他脸色,眉心微沉,「离心蛊是何物?宗门典籍之中,似乎并无记载。」 陆慕风沉默片刻,叹道:「因为离心蛊,我们三大宗都在万神殿手里吃了大亏。谁会专门把此事记下来?不嫌丢脸?」 台上,文水昌亦是一脸茫然。 他拱手看向会场四周,恭声发问:「前辈,小人修为低微,不知离心蛊为何物。」 「离心蛊,为万神殿炼制的一种毒蛊。」 沧桑之音再次响起,语气分外平静。 场中数万修士听到「万神殿」三个字,却平静不下来。 「万神殿?是那个在剑城暗中杀天骄,独占剑榜的万神殿?」 「听说万脉剑宗被万神殿害死了一名殿主。」 「……」 王楚霄坐在修士中间,听着周遭传来的谈论,颓丧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淡笑。 此前,万神殿一直低调行事,普通修士知道的不多。 自从剑城那次后,万神殿可谓名声大噪,一臭千里。修为再低的修士,听到万神殿三个字,都要吐口唾沫再走。 此事,无名峰干得漂亮。 念及此处,他又想起当初这事,还有他们这一脉真传弟子庄腾,在里面掺和,给无名峰添乱帮倒忙,不禁叹息。 心绪略微波动下,他蓦地心口一痛,脸色发白,额头渗出汗迹。 他攥住胸口,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而后接着嘴唇嗡动。 下一刻,沧桑之音,继续在场中回荡。 「此蛊阴毒,一经入体便与道心融为一体,如跗骨之蛆,难以驱逐。」 光是听到这一句,场中众多修士便觉得头皮发麻。 文水昌脸色发白。 道心乃修士之根本,道心被钻进去一个异物,那还怎么修炼? 王楚霄的声音,还在继续。 「离心离心,顾名思义,此蛊虫钻入道心后,则开始日复一日,蚕食道心,直至修士道消身死。 这一过程,视中蛊之人修为而论,可持续十年、百年,甚至千年…… 每每毒发,便如万虫噬心,生不如死。」 说到此处,王楚霄的声音,已是有些颤抖,「敢问飘雪殿众仙子,雪清神丹可解此毒?」 天字三号雅间,洛轻芸神色动容。 她回头看向身后的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轻叹一声,微微摇头,「你且这么问她……」 洛轻芸听完,当即运足真元,将声音传出雅间。 「恐要让前辈失望了,雪清神丹解不了此毒。 不过据我所知,离心蛊分子母二蛊,若母蛊死,子蛊必亡。 敢问这位同道,你身上所中,是子是母?」 王楚霄听得此言,目光瞬间黯淡下去,言语之间,满是苦涩。 「我若是知道母蛊所在,便不会有此一问了。」 宗主说过,他体内的,是子蛊。 他若是母蛊,不用宗主明说,他也会立刻自戕,拯救万剑脉中千万正在遭受离心蛊之毒,深陷苦难的弟子们。 第399章 现身 「离姐姐,这离心蛊好生可怖!」 天字四号雅间内,袁菁惊得杏眸圆瞪,「按照这位前辈所言,若是中了此毒,岂非生不如死?」 向苼脑海中闪过王楚霄竭力抑制情绪波动的模样,朱唇微抿,「的确是生不如死。」 「万虫噬心啊。」 袁菁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嘀咕道:「前辈真是可怜……」 她同情地念叨两句,但若说有多害怕,倒也不至于。 毕竟此等无解毒蛊堪称一声至宝,拥有此蛊之人即便是下毒,也轮不到她一个小小结丹修士。 因而比起离心蛊,她现在更在意另一件事。 文子真离开了那么久,怎么还没回来? 袁菁的想法,向苼自然不知。 她此刻目光正落在坐在下方大堂中的王楚霄身上。 她肉身完美,五感本就敏锐,突破化神之后,灵觉更上一层楼。 因此,即使王楚霄传音手段十分高明,却逃不过她的感应。 当然,即便感应不出源头所在,在听到那番话后,再结合之前在王楚霄身上看到的异常,她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难怪王楚霄道心不稳,气息飘忽,原来是离心蛊从中作祟。 万剑脉封山至今未曾解除……看来中离心蛊的不只是王楚霄,而是整个万剑脉! 眼下距离封山,已经过去四十余年。 那些个脉中弟子,修为远不如脉主王楚霄,在蛊毒的摧残下,坚持时间不会很长。 有些修为偏低的,恐怕已经在无尽痛苦中死去…… 想到这里,向苼忍不住去思考,若是中毒之人换做是她,自己又会如何应对? 剑心与剑意为一体,离心蛊与剑心相融,剑意便没了作用。 「离姐姐,你在想什么呢?这般入神?」 袁菁察觉到向苼心不在焉,忍不住问道。 向苼回过神来,笑了笑,道:「我只是在想,什么样的法子,能在不伤道心的前提下,灭了那蛊虫。」 袁菁杏眸微睁,诧异道:「姐姐,刚刚你没听外面说吗?这种蛊毒连极擅医道的飘雪殿都没办法解呢。 咱们这些连宗门都没入过的修士哪里有本事解那么厉害的毒啊?」 向苼莞尔:「我不过是随便想想,你还当真了?」 袁菁立马嘴硬摇头:「我才没有!」 「好了,继续看拍卖吧。」 时间在一轮轮拍卖中逐渐流逝,一转眼日落西沉,已至酉时。 拍卖会接近尾声,天龙居士却还没有现身。 为此,堂下众多修士已有几分不耐,甚至有少数修士觉得天龙居士不会再来,直接提前离开了。 「师兄,再有两轮拍卖,拍卖会就结束了。你说那天龙居士还会来吗?」 大堂偏后的一处座位,吴奇偏头凑在师兄燕飞鹏耳边问道。 「这我哪里知道?」 燕飞鹏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只知,今日你我再不回去,师尊又要拿我开涮了。」 吴奇听得讪讪一笑,「师兄,上次是意外。再说咱们不也运气挺好,被那位女前辈救了吗?」 吴奇还想接着说,见燕飞鹏一双瞪来,立马话锋一转,直起身一拍胸脯,正色道: 「师兄,我保证看完这场拍卖会,就跟你一起去采买物资,而后立刻跟你回宗。」 燕飞鹏轻哼一声,「你小子最好说话算话,否则这次师兄可不会再帮你遮掩了。」 「一定一定。」吴奇连连应承。 两 人话说间,外界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文水昌命人将楼中各处灵石灯点上。 呼!呼!呼! 一盏盏明亮的灵焰跳出,逐渐驱散黑暗,雅间内更是被照得亮如白昼。 袁菁抬头打量一圈四周结构精美的灯罩,回头一看,见向苼双眼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拍卖台,脸上罕见地流露出凝重之色,甚至隐约间还有一丝她从未见过的阴沉。 她心头一跳,立马沿着向苼的视线望去。 这一望,顿时令她大为震惊,失声惊叫:「天龙居士?!」 这一声从雅间传出,嘈杂不已的拍卖会场霎时死寂一片。 所有人不约而同看向四周,随后视线纷纷定格在拍卖台上,目光大亮。 文水昌忽然被数万道视线盯上,先是一懵,随后才发现众人看的不是他,而是他身后! 他心下悚然,脚下立马像是着了火一般跳开,回头看去。 只见虚空如水面,变得透明荡漾如湖面一般,渐渐映出一张人脸。 如此诡异的现身方式,令得场中众多修士心头发凉,但还有不少人激动地喊起来。 「是天龙居士!」 「天龙居士出现了!」 「……」 「他就是天龙居士?」 吴奇两眼直愣愣的看着,只觉得一股寒气,自脚底直冲头顶。 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脸色惨白地拉了拉燕飞鹏,小声道:「师兄,你觉不觉得那张脸有些……」 「噤声!」 燕飞鹏此刻的脸色也不比师弟好到哪儿去。 他额头冷汗狂冒,暗中迅速传音,「不去采买了,拍卖会后我们直接走,立刻回宗!」 与此同时,天字四号雅间内。 向苼收回视线,转头看着袁菁,语气沉凝,「你见过天龙居士?」 「见过。」 袁菁回过神来,连忙点头,「十四年前那场拍卖会,我正好在场。」 向苼眉头渐拧,「确定就是那张脸?」 袁菁不明白向苼为何有此一问,不过还是接着点头道:「自然,我记得很清楚。离姐姐,你难道在别的地方见过他?」 向苼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袁菁更加疑惑,不过见向苼一副皱眉沉思的模样,贴心的没有追问。 两人交谈间,天龙居士整个人已从虚空中脱离,站在拍卖台前。 向苼调动一丝欺天之力,眯起双眼再次看去。 台前的那张脸,仍然没有半点变化。 跟在幻境中一样,欺天之力都看不出差别…… 她眼底涌出一片寒意。 她不会看错,这张脸,居然和在幻境山谷中老槐树妖显现的人脸,一模一样! 她还记得,当时在山谷中,幻境里的孩童也与山谷一条人面蛇样貌相同。 老槐树妖长出人脸,是因为接受巨蛇妖的晶石后,炼化所致。 莫非,老槐树妖炼化的晶石,就是这天龙居士所出? 又或者,此二者炼化了相同的晶石,才会长出相同的人脸。 可这天龙居士,分明是人…… 若是长出新的脸,他原来的脸呢? 种种诡异纷乱的猜测,一起涌上心头,令向苼脸色愈发晦暗。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恢复平静。 不管是哪种猜测,天龙帝墓必然与渊蛇一族脱不开关系。 只要入了天龙帝墓后,所有疑问,迟早都会有一个答案。 只是当初她搪塞 袁之平,随口编造的一句谎言,居然成真了…… 天龙居士并未发现向苼的注视。 又或者说,现在注视他的人太多了,向苼的视线混杂在其中,一点都不起眼。 他不慌不忙地取了一张椅子,放在拍卖台上,拂袖坐下,和善地一笑,道: 「不曾想,老朽十四年前一句妄言,能引来如此多修真同道,老朽当真是内心甚慰啊。」 此话一出,在场顿时有人变了脸,其中一名年轻人直接站起来骂道:「妄言?老东西,你耍我们?」 「呵呵,这位小友稍安勿躁。」 天龙居士丝毫不恼,耐心解释道:「此妄言,非彼妄言。天龙帝墓的地图,老朽已经带来了。 可惜那东洲地神,不慎困在帝墓里,倒是无法如约带出来给诸位瞧瞧。」 说着,天龙居士取出一枚储物戒,放在手边的台面上。 他呵呵一笑,「此物主人是谁,想必不用老朽多言。老朽便用此物抛砖引玉,诸位以为如何?」 这话语气仍然和善,可话中的内容,却令堂中众多东洲修士面露激愤,破口大骂。 「地神娘娘于我等东洲修士有救命之恩,岂容你天龙居士如此欺辱?!」 「欺人太甚!」 「这肯定不是地神娘娘的储物戒!」 「什么地神娘娘,若真是神灵,岂会被天龙居士抓住炼成傀儡?」 「哈哈哈哈,你们这些东洲修士,真是笑死人了……」 「闭嘴,再多言一句,老子杀了你!」 「区区东洲蛮夷……」 「……」 大堂一片混乱,而在天字一二号两个雅间内,不论是姜易,还是洛轻芸等人,皆是面若寒霜,目露杀机。 天字四号房,袁菁一脸惊叹。 「离姐姐,你快看,好多东洲修士啊!」 向苼看着下方群情激奋的东洲修士们,沉默片刻,最终只是轻嗯一声。 袁菁正在兴奋头上,并未发觉向苼的沉默,接着感慨: 「这么多修士聚在一起,都是为了救回那个东洲地神,有机会,真想一睹地神风采。」 「风采?」 向苼轻笑一声,「这天龙居士不都将地神炼成傀儡了,还谈什么风采?」 袁菁立刻反驳道:「这天龙居士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他的话哪里能信?」 说着,她朝天字一二号雅间努了努嘴,「离姐姐,你就等着吧。我听说这次飘雪殿和无极仙宗来的弟子大部分都是东洲出身,他们肯定会拍下储物戒一辨真假的。」 袁菁话音刚落,天字一号雅间内,便有一道冰冷话声传出。 「一千万灵石!」 第400章 通道 「一千万灵石?!」 大堂哗然一片,齐齐望向天字一号雅间。 「那里坐着的,是无极仙宗弟子吧?」 「一枚东洲地神的储物戒,开价一千万,莫不是冤大头?」 「嘘!你不要命了?」 「我这是传音。」 「传音怎么了,修为高的一样能截听,万一被哪个小心眼的……听见,你就等死吧!」 那人瞬间不出声了。 台上,天龙居士听到这个出价,也是神情微诧,旋即笑眯眯地拱手抱拳道: 「多谢无极仙宗真传捧场,一千万灵石,可还有更高价?」 他此话道出,天字一号雅间里却是传出一声冷哼。 「小爷我出一千万,是因为东洲地神的戒指值一千万,可不是为了捧场。天龙居士,你可莫要自作多情。」 天龙居士闻言,脸上笑容不减,仍然重复之前的话,「一千万灵石,可还要更高价。」 自然是没有的。 一千万下品灵石,换算成上品灵石也有10万之巨,足够建立一个小型宗门,在场众修士,除了无极仙宗,没人拥有如此财力。 即便是有,谁又敢在对方地盘上下面子? 天龙居士喊了三声,无人回应。 他毫不意外地笑了笑,捏起台上戒指,屈指一弹。 那储物戒顿时化作一道流光,飞向天字一号雅间。 陆慕风抬袖一挥,笼罩在雅间外的阵法当即出现一道口子,容储物戒飞入。 姜易面沉如水,伸手五指一抓,储物戒立时被他吸入掌心。 陆慕风凑过来神识一扫,「这戒指无主,那天龙居士莫非真的控制了东洲地神,连让她自动放弃储物戒认主也能做到?」 姜易不言,往储物戒中投入一道神识,迅速炼化。 与此同时,天字三号房的林北岚等人也赶了过来。 唯独洛轻芸需要坐镇天字三号房,留在屋里等消息。 整个会场,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在等,等无极仙宗验证戒指真假,传出消息。 不多时,储物戒表面华光一闪,认主完成。 姜易迫不及待地打开储物戒。 只见戒中仅有些下品灵石,其余瓶瓶罐罐看起来也是寻常修真丹药。 若是抛开场合,这戒指更像是从一个落魄散修手里抢来的废品。 「里面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证明,这是向苼的储物戒。」 姜易神情微松,正要抽离神识,找天龙居士算账。 却在这时,灵石当中一点微黄的光,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种光泽……」 姜易心头一紧,神识扫开堆积在一起的下品灵石。 看到掩盖在灵石下的东西,姜易脸色骤变。 林北岚看到姜易神情变化,心里咯噔一声,「姜师兄,你看到什么了?」 姜易抿紧嘴唇,手中戒指光芒一闪,一枚质地温润,微微泛黄的玉佩出现在他掌中。 「这是清心玉佩!」魏乐生面露惊色。 「姜师兄独有的清心玉佩?」 林北岚秀容紧绷,「难道向师妹真的……」 「不一定。」 素来寡言的钟永长沉声开口:「大哥,就算这戒指里有清心玉佩,也不一定就是向苼的。 大哥你还是风月门真传的时候,我记得赏赐过两枚出去。」 听着众人发言,姜易只是摇头,袖袍拂过储物戒。 哗啦—— 数十枚玉佩从储物戒中掉出来,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林北岚看到如此多的清心玉佩,脸一下子白了。 她记得向师妹当年为魔胎所困,姜易给了她不少清心玉佩镇压魔性。 「我一共送给她三十七枚。」 姜易看着地面上的三十七枚清心玉佩,神色平静的没有丝毫波澜。 可即便是与姜易关系还不太近的陆慕风,此刻也看出这般平静下,隐藏的滔天怒焰。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阵法,看着天龙居士,冰冷的声音传遍整个会场。 「天龙帝墓在哪?」 此话中含义,不言而喻。 会场登时掀起轩然大波。 「东洲地神真的被抓了?」 「还被炼制成傀儡困在天龙帝墓里?」 「天龙居士竟敢如此,真不怕东洲修士群起而攻之?」 「东洲修士们要疯了!」 「……」 向苼自听到姜易那句问话,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她神识扫过血戒中的众多法宝。 清心玉佩、道器长剑……这些能证明她身份的东西,她并未丢失。 姜易在那储物戒中看到了什么?为何一下子就信了天龙居士的鬼话? 这天龙居士显然想把所有人都引到天龙帝墓中去,其中必有圈套等着姜易他们。 必须提醒他们。 向苼目光微动,不着痕迹地扫了一遍屋内。 文子真离开后,应是去见那个天遗族。 但去的时间,未免太长了一些,一整场都未现身。 那个天遗族的目标,是袁菁,此刻说不定就在暗中盯着此处,她不能随意向姜易他们传音。 但提醒的办法,可不止神识传音这一项。 念及此处,向苼操控守在门口的文一,取来一盘灵果,来到天字三号房前,叩响门扉。 不多时,里面传出洛轻芸的声音,「进来。」 文一推门而入,双手捧着果盘放在洛轻芸身边,随后看了一眼屋内另外一名正在闭目养神的白衣女子,轻声道: 「洛仙子,请慢用。」 洛轻芸听到姜易的问话,正在心焦地等林北岚等人回来,闻言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让文一出去。 文一却未移步,仍静静立在屋中。 洛轻芸顿时察觉到不对,回头看去。 而就在她转过头的那一瞬间,文一脸上竟有金字浮现。 「天龙陷阱,事关天遗,凶险莫去!」 洛轻芸心神剧震,还未开口询问,便看到文一脸上字迹飞速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文一面色恭敬地行了一礼,转身就走。 洛轻芸呆愣在座位上。 幻觉? 不! 不是幻觉! 她猛地回头看向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神色隐约可见一丝浓重。 她没有开口,暗中却在传音:「此人被某种极为高明的手段所控,表面上,我也看不出端倪。 不过那暗中之人明知此事有万神殿掺和,还冒险过来提醒你们,即便不是那个向苼,也与向苼脱不开关系。」 洛轻芸眼眸晶亮,心跳如鼓。 她何尝想不到这些? 能遣人过来传话,说明苼儿没事,至少神智未失。 这些年她不知朝向苼传讯过多少次,皆是泥牛入海,毫无回应。 此刻终于接探听到向苼的一 丝消息,她心中何止欢喜,恨不得立马告诉所有人。 可很快,她就压下这股冲动。 如今她身为飘雪殿弟子,自然清楚天遗族的可怕。 虽不知向苼如今处境如何,她要是胡乱传递消息,被那天遗族察觉,说不定就会害得向苼落入更危险的境地。 如此想着,洛轻芸向白衣女子投去问询的目光。 白衣女子没有立即回应洛轻芸,陷入了沉思。 而此刻,楼下会场中已逐渐恢复安静。 天龙居士听到姜易的问话,没有急着回答,反而笑呵呵地卖个关子: 「这位无极仙宗真传可知,老朽为何要将地点设在十四年后的西田城?」 姜易目中冷光一闪,立刻想到什么,「天龙帝墓?」 「哈哈哈哈,不愧是无极仙宗高徒,立刻就猜到了一二。」 天龙居士大笑,「如天龙大帝这等升仙之人的洞府,自非凡俗可比。 古修极擅筑小秘境,天龙帝墓也是如此。且这天龙帝墓秘境,并非固定在一处,而是以某种规律,在空间夹层中飘行。 老夫算到,十四年后的今日,正是天龙帝墓经过西田城之时!」 话到此处,天龙居士蓦地伸出枯枝一般的右掌,重重一拍身后虚空。 轰隆隆—— 这一掌之下,虚空如水面一般荡漾开来。 虚空纹路看似柔和如水,石楼墙面与之接触之下,却纷纷化为湮粉。 这一幕落入眼中,场中众修士无不悚然。 「空间意境,此人是化神期大能!」 「空间之道最为灵活,怪不得当年无人能寻到他去处。」 「……」 石楼震动,天龙居士背后的一整面墙,迅速坍塌,一条宽敞的空间通道,逐渐打通,向空间深处延伸开去。 「古怪。」 向苼盯着那在不断扩张延伸的空间通道,心下微凛。 自天龙居士那一掌震动虚空后,她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再仔细感应,却又看不出破绽。 「一定有哪里出了问题,只是手段太高明,我一时间看不穿……」 向苼心念急转,正要操控文一去楼下转一转。 却在这时,她耳边忽然响起一声问话:「你在看什么?」 向苼心脏骤缩,转眸一看。 却见文子真不知何时已经回来,正坐在他原来的位置,一脸兴味地看着自己。 此人是怎么回来的?她竟没有丝毫察觉?! 她心中震动,表面却是一副吓傻的模样,迟迟不作回答。 袁菁亦是吓得花容失色,不知所措。 文子真看着两人反应,似乎觉得无趣,很快收回目光,伸出双手来,来回打量着。 向苼看到这一幕,心下顿沉。 这不是文子真,而是那个天遗族! 第401章 地图 天遗族打量了一会儿文子真的肉身,视线很快回到楼下会场。 这片刻之间,天龙居士背后的空间通道已经趋于稳定。 天龙居士笑呵呵地看着台下满含期待的数万修士,拿出一叠兽皮纸,放在拍卖台之上。 「通往天龙帝墓的入口,老夫已经打开了,谁都可以进去。不过……」 说到这里,天龙居士拿起一张兽皮纸:「在此之前,老夫还想拍卖一件东西。」 他展开一部分兽皮纸,纸上复杂的路线映入众人眼中。 「这地图,乃是老夫从帝墓外围偶然所得。只可惜老夫愚钝,研究了十几年,仍看不出图上所画指向何方。 因此便将之拓印一千份,拿出来拍卖,不知诸位可有兴趣?」 天龙居士慢吞吞的说完,台下立刻有人等不及了,纷纷喊道: 「天龙前辈,此物谁不感兴趣?您快快拍卖吧。」 「早些拍完,我们也好入天龙帝墓开开眼界啊。」 「……」 众人催促下,天龙居士卷起兽皮纸,笑眯眯地开口: 「既如此,未免诸位等得太久,地图十张一卖,底价一万灵石,即刻开卖!」 此话一出,台下霎时安静,随后立刻闹哄哄一片。 「十张一卖,那岂不是只有一百组?」 「这会场里坐着数万人,怎么抢?」 「老东西女干诈!」 「天龙前辈今日当真是赚得盆满钵满。」 「……」 「五万灵石!」 「我出十万灵石!」 骂声很快被此起彼伏的喊价声取代。 第一组十张地图在短短数息内,价格就翻了二十几倍,最终被陆慕风以三十万灵石拍下。 第二组,则是由飘雪殿以三十五万灵石拍下。 第三组,「文子真」出价三十八万拍下。 之后场中则陷入哄抢,好不热闹。 相比之下,天子四号雅间显得异常安静。 向苼低头站在袁菁身侧,一副恭敬模样。 听到无极仙宗和飘雪殿都各自拍下一组地图,她表面没有丝毫反应,心中却是一沉。 就算知道有天遗族在暗中捣鬼,他们还是要蹚这趟浑水吗…… 「此事闹得整个西洲修真界人尽皆知,万神殿没理由不掺和一脚。」 天字一号雅间里,洛轻芸坐在姜易对面,沉声发话。 姜易眉头微皱,看着洛轻芸异常认真的神色,心中念头急转。 他们来到此地,皆是为了寻找向苼。 洛轻芸忽然过来说起万神殿,很不正常,难道是她发现了什么? 想到这里,姜易目光一闪,道:「洛师妹此话的意思,是不想去天龙帝墓了?」 「不,天龙帝墓自然要去。」 洛轻芸摇头,「保险起见,我们一起走,姜师兄以为如何?」 姜易点头一笑,「有师妹们作伴,我等自然求之不得。」 陆慕风听着这话,顿时乐坏了,立马热情地凑上去吹嘘:「洛师妹,有我们在,你就放心好了,万神殿绝对不敢现身……」 洛轻芸笑着应付陆慕风,眼里隐隐流露出一丝焦灼。 天遗族此刻恐怕就在暗中盯着他们。 疑似向苼的神秘提醒,她自然不好明说,天遗族这三个字更是不常见,说了,那过来提醒的文一恐怕就有暴露之危。 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只笼统地说万神殿,总归是死对头,她防范提醒两句实属正常。 就在这时,姜易忽然开口:「洛师妹,我近日修炼出了些岔子,飘雪殿医道最是厉害,不知能否为我诊治一番?」 他说出这话的同时,右手袖袍一甩。 唰! 冰蓝色飞霜镜立刻飞出,稳稳贴在雅间墙壁上,随后沿着墙壁迅速蔓延,眨眼就将整个雅间包裹进去。 窥伺被打断,四号雅间内的「文子真」面容微滞,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罢了。 一群小辈,他随手就能灭了。任何的谋划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无用功。 而且,天遗族已有数万年不曾出世,这群三大宗弟子至多防一防千面老鬼,又哪里会想到出手的会是他呢? 「我方才接到一个神秘提醒,此事有天遗族插手!」 天字一号雅间里,洛轻芸看到姜易出手,心下大定,立刻说出了实情。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皆是微变。 陆慕风面露惊悚,「居然有天遗族现身?!洛师妹,你这消息可靠吗?」 姜易下颔绷紧,「是谁给你传的消息?」 洛轻芸视线扫过神情隐有期待的众人,她深吸一口气,肃声道: 「我不确定,不过能在这个时候传消息给我们的,除了她,我想不到别人。」 「师父真的在这里!」 唐茵面露兴奋,但很快就焦急起来,「师父不现身见我们,只传信,难道真的和那个天龙老头说的一样,她被困在天龙帝墓里,而且旁边还有个天遗族?」 「多思无益,不如去亲眼见一见。」 姜易缓缓吐了口气,肃声道:「 天遗族活的时间太长,底蕴深厚,我们定然不是对手。不过万神殿扼杀天骄的任务,一般都是那些殿主们负责。 那天遗族的目的,多半不是我们,不用太过担心。可向苼若是真的落在他手中……」 说到这里,姜易看向陆慕风。 「你看我作甚?」 陆慕风瞪了姜易一眼,正要装傻拒绝,却见洛轻芸等一众飘雪殿女修也正看着他。 他下意识摸了摸脖间玉坠,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咬牙点头道: 「包在我身上!不过姜易,要是真用了我的东西,你可欠我一个大人情。」 姜易抿唇,「若能化险为夷,回宗之后,悉听尊便。」 此话一出,陆慕风眼睛都瞪直了:「乖乖!姜兄,平日你可是一点便宜都没让我占啊,尽让我吃亏了。你今日这话说的……还是姜兄你吗?」 言罢,他嘿嘿一笑,「我现在对那位东洲地神,可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几人谈话间,兽皮地图已然送到了雅间门前。 姜易适时撤去飞霜镜,让人将地图送进来。 地图一组十张,足够众人分着看。陆慕风随手扯开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这都什么鬼画符?」 与此同时,另一组兽皮也已送到天字四号雅间。 这屋里算上文一也才不过四个人,十张地图送进来,自是人手一张。 「文子真」随意扫了一眼地图,就将兽皮放在一边,转眸看向袁菁,问道:「可有发现?」 袁菁心知他问的是什么,摇了摇头,实话实说:「我看不懂,这上面的线条太乱,毫无规律可言,与蛇虫文看不出任何关联。」 「文子真」轻声一笑,「若是这么容易就能看出端倪,天龙居士又岂会拿出来?」 袁菁赞同地微微点头,而后道:「那我再多看看。」 「不用。」 文 子真从她手中抽走地图,淡淡出声:「我们的目标,不在这张图上。」 袁菁怔了一下,下意识反问:「那是何处?」 「进去之后,你自会知晓。」 文子真说完这句,便回过头,不再搭理袁菁。 袁菁看着气闷不已,这种任人摆布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两人的对话,向苼并未在意,她的心神,此刻全在落在桌边铺展开的淡棕色兽皮地图上。 又或者说,这根本称不上地图,更像是被一团杂乱线条勾勒的黑色正圆形。 若非天龙居士口口声声说这是地图,只怕会被人当做孩童涂鸦,随意丢弃。 「若天龙居士所言不假,这地图也是出自渊蛇一族……」 「当初在祖妖祠里,我也得到过类似的杂乱线条壁画,不过是长矩形……」 向苼心中念头转动,下意识就将两张地图联系到一起。 她在识海中不断将这两张地图模拟组合,但两张形状完全不同的地图,如何能组合到一起? 试了几次,皆是无功而返。 方法不对。.z. 向苼闭了闭眼,思索片刻,又调动神识,将识海中两张模拟地图重合到一起。 这一下,立刻有几根走向一致的线条,显现而出。 向苼眸底微光一凝,不断在识海中调整两张地图的重合位置。 渐渐的,一条完美闭合的线条,自杂乱的线团中脱颖而出。 「这条线,就是隐藏在地图中的秘密?」 向苼心中思索。 她现在对天龙帝墓的构造一无所知,暂时看不出什么。 待得进去之后,想必会出现更多提示。 时间在拍卖中飞快流逝,不知不觉间,一百轮拍卖已经走到最后一轮。 一群散修联盟,以四十八万灵石的高价,拿下最后十张地图。 天龙居士怀揣四千万灵石,不给任何人发难的机会,直接转身投入空间通道中,只留一句笑声传遍会场。 「通道可维持一昼夜,能否寻得仙缘,得道升天,全在诸位自己,老夫去也!」 会场众修士面面相觑,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当中。 而后沉寂了不到十息,天字一号雅间忽然打开。 姜易与洛轻芸一众人等神情冷峻,不作二话,齐齐凌空飞起,进入空间通道消失不见。 而后,场中数万修士立刻闻风而动,争先恐后地祭出法宝飞向空间通道。 「文子真」目睹这一幕,唇角勾勒出一丝弧度。 他起身随意地拍了拍衣袖。 「走吧,我们也该上路了。」 第402章 幻境 会场内,数万修士汇聚成人流,浩浩荡荡地涌入空间通道,唯独剩下零星几人还坐在原位上,无动于衷。 其中就有吴奇与燕飞鹏师兄弟二人。 「师弟,你还在愣着作甚?快走!」 燕飞鹏低低催促一声,却见吴奇没有回头,反而拉了拉他的袖子,「师兄,你快看。」 燕飞鹏下意识抬头看去,顿时看到城主文子真从楼上雅间飞下来,身后跟着两名女子。 其中一名女子的侧脸,怎么看着那么眼熟? 向苼五感何其敏锐,立刻感应到有人在看她,当即低头回看过去。 燕飞鹏看到正脸,顿时一喜。 原来是沈前辈! 他还未来得及出声打招呼,便见对方眼神陡然凛冽,神情顿时一滞。 随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低下头,同时还不忘按着师弟的脑袋,与他一起转开视线。 向苼这一番动作,自然瞒不过「文子真」。 他目光冷淡地轻瞥一眼,看到燕飞鹏与吴奇二人,很快收回目光,权当作没看见。 两个结丹蝼蚁,当是身后那女散修的故交。 放在平时,他随手就杀了。眼下便宜行事,为免旁生枝节,还是要低调一些。 如此想着,他袖袍卷过身后袁菁与向苼二人,身形加快,瞬息飞入空间通道消失不见。 三人离开后片刻,燕飞鹏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到头顶已无向苼等人的踪影,顿时松了口气,松开按在师弟脑袋上的手。 吴奇揉了揉被压得发痛的后脑,轻嘶了一声:「师兄,你不用下手这么狠吧,我看到沈前辈穿着随侍的衣服,就知道她肯定不想暴露身份。」 「那你还盯着一直看?」 燕飞鹏瞪了师弟一眼,四下扫了一眼已经变得空荡荡的拍卖会场,神色微微放松。 「好了,这天龙帝墓断不是我们能掺和的,赶紧离开。」 吴奇连连点头应了一声,跟在燕飞鹏屁股后面走出了拍卖石楼。 与此同时,天字一号雅间内,还剩下一些修为偏低的无极仙宗与飘雪殿弟子。 双方各自留下一位长辈照看,分别是殷麓和长衍。 眼看会场中人走得差不多了,殷麓拄着拐杖起身,目光扫过唐茵等人,沉声道:「咱们回去等着。」 言罢,她又转头看向长衍,问道:「不知长衍师兄之前住在何处?」 长衍听到这一声师兄,忍俊不禁。 此前在东洲,殷麓为百花谷谷主,他只是千星殿看管监天镜的长老,二人地位相差甚远。 到了西洲后,他和殷麓各自都成了三大宗内一名普通弟子,身份无差,称呼便只能以年龄来算了。 而他的年纪,偏偏就大了殷麓一个月。 这一声师兄,殷麓怕也是觉得无奈得很。 殷麓见长衍神情,便知他在想什么,不禁冷哼一声:「师兄何故发笑?」 长衍连忙敛去笑意,「殷师妹勿怪,我只是想起一些往事。 此前我与姜易他们一直住在仙尘客栈天字一号房,山顶宅院宽敞,空房极多。殷师妹不如和我们同住,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此话道出,殷麓神色微缓,也不与之多计较,点点头道:「我正有此意。」 俩人话罢,众人下楼。 唐茵跟在长衍身边,一眼便认出站在一楼梯口的文一,她之前接近袁菁小院时,被此人拦过几次。 「此人不是文子真心腹么……」 唐茵盯着「文一」分外阴沉的脸色,心中奇怪。 这次拍卖会,城主府赚得盆满钵满,此人为何不高兴? 她疑惑归疑惑,却也没有探究的心思,很快收回视线,跟着众人就要踏出石楼大门。 却在这时,有两人忽然自门外快步进来,与两宗弟子迎面撞上,一个脸色惨白、六神无主,另一个面无人色,抖若筛糠。 「文一」察觉到动静,抬头一看,眼底登时掠过一抹诧异。 此两人,正是燕飞鹏与吴奇。 长衍等人自然看出不对劲,立马上前询问:「二位小友,何事如此慌张?」 林奇却听不进长衍的话,口中不断念叨「完了、完了……」 燕飞鹏到底是师兄,心性沉稳一些,很快恢复冷静。 他抬头扫过长衍等人的打扮,当即一惊,连忙抱拳道:「可是无极仙宗与飘雪殿两宗前辈?」.. 林奇听到这话,顿时浑身一震,「两大宗的?」 但很快,他又慌张起来:「没用的!要不是沈前辈出手,之前万脉剑宗那五个真传不也同样死路一条?」 「师弟!」 燕飞鹏连忙出声制止,但显然晚了一步。 这一番话,不仅令长衍等人震惊色变,就连一直坐在位置上发愣的王楚霄也瞬间回神,投来视线。 长衍眉头紧皱,「你遇到万脉剑宗弟子了?」 林奇骤然被如此多修为高他数倍的视线盯着,顿觉头皮发麻,嘴唇不听使唤,呐呐答不上来。 他下意识抓住燕飞鹏的胳膊。 燕飞鹏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挡在师弟前面,抱拳道: 「前辈,此事说来话长。在说明之前,我只想问一声前辈,可否觉得此处有哪里不对?」 此话一出,长衍眉头皱得更紧,他并未察觉到哪里有古怪。 在其身边的殷麓听到这里,面露不耐,哼声道:「小子,你有话就直说,何必遮遮掩掩?」 听到这句,燕飞鹏不禁苦叹一声,道:「前辈,我等早已陷入幻境之中了。」 「什么?!」 「幻境?」 「怎么可能?」 众人惊呼,立刻各自祭出神识,探查四周。 可不论怎么看,都没有感应到周围有半分幻境带来的虚浮之感。 殷麓面沉如水,「小子,你可知在我等面前胡言乱语的后果?」 燕飞鹏摇头一叹,「前辈,你若不信,随我出来一观就是。」 言罢,燕飞鹏转身就向外走,林奇连忙跟上。 殷麓与长衍相视一眼,亦是紧随其后。 王楚霄此刻已经走出席位,他转眸看了「文一」一眼,没有出声,随后立在原地犹豫片刻,最终也跟着走了出去。 这群人一走,躲在旁边偷听的文水昌立马跳出来,神情惊惧难当:「我儿,我看你方才也出去看过了,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向苼微怔,没想到这具肉身居然是文水昌的儿子。 见「文一」迟迟不作答,文水昌心中的恐惧立马化为了愤怒,「问你话呢!耳朵聋了?」 向苼目光微凉,摇了摇头道:「石楼外十里有一层透明壁障,坚固异常,不管是不是幻境,我们都出不去了。」 「蠢货!你才多点修为?当然破不开壁障。无极仙宗和飘雪殿都有弟子留下,他们定能破开!」 文水昌骂骂咧咧,胡乱收拾一下衣襟,快步跑了出去。 不多时,他便见到长衍等人停在外面不远处。 他立马停住脚步,不敢上前,只能远远看着。 砰!砰!砰!…… 长衍与殷麓两方加起来十九人一齐出手,轰击在透明壁障同一点上。 光华过后,透明壁障纹丝不动,别说破开,就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殷麓收起法宝,脸色阴沉:「如此坚固的壁障,我只在困人法宝上见过,怎会是幻境?」 长衍亦是脸色难看,「石楼是文子真所建,老夫这三年奔波途中,也见过部分建造进程,不可能是假的。」 「虚实相生的幻境……」 站在一边的王楚霄喃喃一声,也是感到棘手。 他没有尝试轰击壁障,此刻他道心不稳,即便全力以赴,威力也只比长衍众人合力高上那么一成,面对如此坚不可摧的壁障,出手没有意义。 林奇此刻已经缓过来,看到众人尝试无果,不由长叹一声:「我就知道,你们要是能破开,之前万脉剑宗那几个真传能陷入死境?」 王楚霄听他又提及剑宗真传,目光微动,忍不住问道:「你确定是剑宗真传弟子?不是他人假扮?」 林奇莫名其妙看了王楚霄一眼,旋即哼了一声:「你怀疑我说大话?还真不是!」 「师弟!」 燕飞鹏再度出声制止,可看到长衍等人脸上同样有质疑之色,只能叹息一声,任由林奇继续。 「那五位剑宗真传的名讳我知道得不全,但为首一人名叫裴石。你若不信,查查便是。」 王楚霄听得眉心一沉,他对门中弟子了解甚多,自然不用查。 裴石是悬剑脉主的亲传三弟子,在外声名不显,这林奇修为低微,又是无极仙宗疆域的修士,不可能听说过。 「前辈?」 长衍忽地出声,问询一句。 王楚霄看到他眼中的恭敬,心知自己身份多半被他们猜到一二。 他沉默片刻,终是轻叹一声:「他之所言,恐为真。」 此话一出,场中霎时一片寂静。 长衍与殷麓相视一眼,俱是看到对方眼中的阴霾。 剑宗真传,修为至少有出窍期,与他们两人持平。 且剑修最擅杀伐,即便修为比他们低一些,论实际出手,恐怕还是那五名剑宗真传更加厉害。 连他们都陷入死境,自己这群人还能有活路? 长衍想到这里,忍不住望向王楚霄,「前辈……」 第403章 入境 「我尚且自身难保,又怎么能帮你们?」 没等他把话说全,王楚霄便用另一种声线打断了他。 「这声音……」 长衍念叨几声,忽地脸色瞬变,「离心蛊?!」 此话一出,众人齐齐色变,不约而同后退数步。 长衍站稳脚跟,方才反应过来自己都做了什么,顿时面色讪讪:「前辈……」 「无妨。」 王楚霄摆了摆手,「人之常情罢了。」 见对方没有怪罪的意思,长衍微松口气,而后看向林奇: 「小友,你刚刚说是被一姓沈的前辈所救,敢问他是如何破除此境的?」 林奇闻言脸色一苦,「我不知道。」 燕飞鹏跟着叹了口气,解释道:「长衍前辈,当时情况颇为复杂。 我们先后两次陷入幻境,第一次是沈前辈忽然动手杀了幻境中一人,幻境自行破开。 第二次,沈前辈为我们安危着想,就让我们站在壁障边缘等她,她独自深入幻境,幻境具体是如何破开的,我们并未看见。」 众人听完,神色各异。 杀人就能破开幻境? 长衍人老成精,目光扫过众人一眼,便知他们在想什么,当即道: 「那位沈前辈,杀的应是幻境中类似核心的存在,非是随便杀杀,幻境就能破开的。 而且,我们陷入的这幻境有多大,谁也不清楚。那天龙居士开启的天龙帝墓,是否也包括在其中? 若是包括,这幻境中便足有数万修士,想要找到核心人物灭杀,无异于大海捞针。」 分析到这里,长衍越发觉得棘手,忍不住又将视线投向王楚霄。 此人身中离心蛊,还能如常人一般,足以说明其修为远在他们之上。 即便因为蛊毒无法动手,那见识也不是他们能比的。 王楚霄看出长衍的意思,摇头轻叹:「此等虚实相生的诡异幻境,我此前从未见过。」 长衍登时面露失望。 王楚霄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什么,又看向林奇,沉声问:「小友,你所说那位沈前辈,现在何处?」 「我刚刚看到她进天龙帝墓了!」 林奇脱口就答,燕飞鹏想拦都来不及。 此话一出,长衍与殷麓二人目光顿亮,唐茵等人亦是面露喜色。 长衍组织了一下措辞,方才重新开口:「前辈,按二位小友所言,这幻境当是凶险。 与其在此处等着凶险上门,不如进天龙帝墓碰碰运气,若能遇到那位沈前辈,一切困难自然迎刃而解。 不知前辈意下如何?」 王楚霄听着不免诧异,旋即自嘲地轻笑一声:「我如今修为十不存一,你们确定要与我同行?」 「多一个人,多一份照应。」 长衍神情坚定:「我等留守西田城,修为稀松寻常,难堪大任,见识亦浅薄,还望前辈莫要嫌弃才是。」 殷麓亦是跟着表态:「我们飘雪殿,亦是诚心邀前辈同往。」 王楚霄怔怔看着两人片刻,颓唐的脸上渐有微笑,「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长衍闻言大喜,「那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就走!」 林奇见三人一来二去就把事情定下来,连忙出声打断。 「诶诶诶……等等!」 长衍转头看着林奇一笑,「怎么?小友是不愿同行?」 「怎么会?我和师兄修为低微,能与诸位前辈同行,高兴还来不及,就是……」 林奇眼巴巴地看着长衍:「咱 们有地图指引吗?」 此话一出,三人脸上的微笑瞬间僵住。 他们根本没想过要进天龙帝墓,身上怎么会有地图? 「早知道就让师姐给我们留一份了!」 唐茵满脸懊悔,「没有地图,我们进去还怎么找人?」 「地图,我有。」 这时,蓦然有一道清脆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唐茵抬头,一名戴着白纱斗笠法宝的女子顿时映入眼帘,其身侧跟着一名其貌不扬的女子,看着有些面熟。 疑惑间,斗笠女子已经走到众人近前。 文水昌为了表现自己,主动上前一步将人拦了下来,冷声道:「阁下不显真容,可不像是带着诚意前来。」 此话道出,斗笠下传出一声轻笑。 随后女子主动揭下斗笠,露出一张清秀姣好的瓜子脸,她笑了笑,柔声道:「唐茵妹妹,可还记得我?」 唐茵看到这张脸,眼中立刻浮现出惊喜:「龚玥姐姐?!」 她快步上前,一把推开满脸尴尬的文水昌,握住吕月双手,上下打量一番,眼眸晶亮。 「龚玥姐姐,真的是你?」 吕月微笑点头:「我其实叫吕月,当年为了避祸改名。」 突然提到「吕」字,东洲众人皆是一怔,记忆被拉远。 向苼成为地神之前,可都是以「吕月妖女」的名讳在东洲修真界广为流传。 这个女子也姓「吕」…… 殷麓当年还曾试图招揽过「吕氏妖女」,印象深刻,此时回忆起往事,顿时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才是真正的吕国后人?唯一幸存的吕国公主?」 谈及往事,吕月神色稍暗,摇了摇头:「我母亲是吕国公主,早年远嫁,与吕国接触不多。 逃出皇宫的皇子是我八叔,名叫吕竹,他……死在了悬望城。 向苼姐姐也是看在八叔的份上,才会帮我在天衍教站稳脚跟,让我活下来。」 吕月这番话,令得往事迷雾尽散,众人唏嘘不已。 「原来当年师父的成名战,是为了帮吕竹叔报仇……」 唐茵低声喃喃。 在师父的心目中,自己的分量,怕是不及吕竹叔半分。 真算起来,她不过是师父在路边随手收的弟子,且这一声「师父」,也只是她单方面的想法,师父从未承认过…… 唐茵想到这里,心中越发酸涩。死者已矣,她知道自己不应该跟吕竹叔作比较,奈何情绪难忍。 她已经太久太久没见过师父了。 这一次在天龙帝墓,能如愿吗? 唐茵的想法,并未外露。 众人唏嘘片刻,很快回到正题上。 吕月这番话,赢得了长衍的信任,他接过吕月手中的地图,看了又看,忍不住道: 「吕姑娘,你既拍下地图,为何没有急着进去,反而耽搁到现在?」 吕月闻言微叹,「长衍前辈也知道,我天衍教在东洲的名声。 如今救出向苼姐姐才是当务之急,我怕被炽焰宗的旧敌碰上,耽误正事,所以一直留在最后才出来。没想到……」 吕月说到这里,看了一眼众人身后的透明壁障,意思不言而喻。 长衍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随后视线扫过在场众人,拱手沉声道: 「旁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前路未卜,我等同行,当守望相助。」 众人抱拳回礼,而后再不多言,一齐踏入空间通道。 途中,「文一」也被文水昌拉进队伍,与之一同加入的 ,还有十多个散修。 一行人走后,石楼中空空荡荡,再无一人。 天龙居士口中「可维持一昼夜」的空间通道突然开始飞速缩小,不过眨眼功夫,就已消失无影,仿佛从未出现过。 透明壁障也随之消失不见。 石楼外,还逗留着不少被拦在门外的修士,此刻看到楼中的变化,顿时哗然一片。 「怎么回事?」 「石楼空了?!」 「人呢?」 「进去的修士都去哪了?」 「不对劲……」 不少人脸色变了变,二话不说退开一段距离,随后转身就走,生怕被卷入这场诡异的是非中。.. 石楼拍卖会修士全部失踪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西田城,引来更多人前来探查。 可惜,谁也没能查出个所以然来。 外界如何,暂且不表。 此刻,向苼两人跟在「文子真」身后,正在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寂静古林中缓缓前行。 自从空间通道出来,他们就落入这片古林之中。 这古林灵气比外界厚重了三倍不止。 如此灵气压在三人身上,「文子真」仍是身姿轻盈,步履无声。 袁菁却是做不到,脚踩在柔软的枯叶层上,发出声响,在寂静的氛围中显得尤为刺耳。 每一步,她都走得心惊肉跳,再看身边的向苼,神色虽与她一样惊惶不安,眼神却很沉静。 袁菁莫名感到安稳,也不问多久才能走出古林,继续默不作声地跟着。 这时,向苼识海中忽地多出一丝联系。 这一丝联系,极为遥远,却很清晰。 是她的分魂「文一」进来了? 向苼心神微凛。 她前脚让「文一」留在外面策应,后脚「文一」就违背命令进了帝墓。 若非外面出了变故,分魂不可能有此举动。 可惜,那一缕分魂太弱,与她距离相隔太远,无法传递消息。 不过倒也侧面说明,天龙帝墓秘境的庞大。 光是她此刻感应的距离,就要比上回进去的药园秘境,庞大十倍不止。 「秘境如此庞大,且能维持数万年不朽,此秘境主人又该是何等的深不可测? 这样的存在,不该是无名之辈。可天龙大帝的名讳,我并未从髅祸记忆玉简中见过。 天龙大帝,多半是捏造的假名……」 向苼心念转动间,忽见走在前方的人影一顿。 她跟着停下脚步,抬头便见「文子真」回过头来,目光冷淡地看着袁菁。 「你在磨蹭什么?」 第404章 雪尸 袁菁闻言,心思瞬间绷紧。 她早就看出来,自己等人看似在林中向前行走,实则一直被困在同一个地方,周围的景色循环反复,都不带变的。 她上前一步,忐忑道:「我的目术神通,只能看到地脉,不一定破除困境……」 「聒噪。」 「文子真」眉头拧起,语气不耐,「你只管施展神通。」 袁菁顿时不敢再说,双手起势,故意打了几个不相干的印诀拖延十息,随后才正儿八经地打出神通,并指在双眼一抹。 这一抹之下,袁菁灰褐色的蛇瞳瞬间金光大方。 三条深埋地底的粗壮地脉,顿时自她眼中显现,延伸至极远。 袁菁穷尽目力,也没看到尽头,只能撤去神通,揉了揉酸涩双眼。 她拿出一枚玉简,将地脉走势刻画出来,交给文子真,一边道: 「我们面前有三条地脉,一条正前方,一条正左方,还有一条斜右方,都延伸到极远之处,望不见终点,我们该走哪一条?」 「文子真」接过玉简一看,眉头立马皱起来。 但很快,他就恢复淡漠之色,「既无差别,你随意选一条走就是,我自会保你无虞。」 袁菁正为难,忽地听到向苼暗中传音,「走右斜方。」 她心下微震,不作他想,直接指向右边,「那就走这边好了。」 「文子真」二话不说直接上路。 袁菁抱紧向苼的胳膊,跟在后面,心跳得极快。 「离姐姐怎么知道选哪一条路?」 她很想问清楚,又不敢和向苼一样,在「文子真」眼皮子底下传音,只能把疑问憋在心里。 袁菁的想法,向苼自然不知。 她此刻跟在文子真后面,眼底掠过一抹冷色。 袁菁画出的地脉,与她之前重合两张地图得到线路,惊人的相似。 二者再次重合之下,得出的正确线路,是正左方。 这条右斜路,是她故意选的一条错路。 髅祸描述中的天遗族,除了永生不死,再无其他。 这一族所有的秘密,好似都被岁月掩埋,无人知晓。 如今有了近距离观察试探天遗族的机会,她怎么会肯错过? 为此,即便是冒一些风险,也是值得的。 接下来,三人沿着袁菁所指的地脉前行,终于没有再回到原地。 然而随着不断深入古林,空气中逐渐弥漫出一股阴寒之力,脚下的枯黄的树叶渐渐变得霜白,踩下去脆响一片。 这股阴寒之力,无孔不入,结丹期的护身法盾根本挡不住。 「太,太冷了!」 袁菁冻得嘴唇发青,直打哆嗦,脚步都迈不开,恨不得缩进向苼怀里。 向苼同样冻得面色冷白,叫苦连天。 「文子真」听得厌烦,随手丢去一碗状法宝,将两人全部罩住,将阴寒之力隔绝在外。 袁菁这才感觉活了过来,她勉强恢复一下被冻得发麻的四肢,扶着向苼跟上「文子真」,继续深入。 三人又行过半里路,茂密高大的古木,忽然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密密麻麻雪色柱子。这些柱子约莫六丈高,林立整齐,粗略一数,不下百数。 「咱们走出密林了?」 袁菁看到雪柱,面露喜色,忍不住出声。 离姐姐指的路果然是对的。 「文子真」神色微松,正要让袁菁继续施展神通,指引前路。 蓦地! 一阵窸 窸窣窣的声音,传入耳中。 他眼神瞬凝,猛地看向声音源头。 是那些雪柱。 其中一个,方才有雪块掉落,露出里面的坑洞。 他们离雪柱还有一段距离,其上的雪怎么会掉下来? 他眯了眯眼,没有后退,反而抬步走向雪柱。 袁菁看到「文子真」的动作,脸上的喜色立刻转为惊惧。 「离姐姐……」 向苼目光一凛,示意袁菁噤声,不动声色地扯着她向后退。 「文子真」发现向苼的小动作,心中嗤笑。 人族当真愚蠢,此时此地,居然还敢打着逃跑的心思? 他心念一动,向苼立刻头顶碗状法宝降下一层禁锢之力。 这股禁锢之力并不强,她稍稍用力就能破开,但用来禁锢结丹期却是绰绰有余。 向苼本就没打算现在就跑,此刻稍加抵抗,就被乖乖困住。 袁菁陡然无法动弹,心中的恐慌,顿时达到了顶峰。 也就在这一瞬间,雪柱蓦然一震,其上尽数落下,显露出一具完整的雪尸。. 其脸上模糊的面容,仿佛受到某种力量滋养,飞快勾勒。 待得完全勾勒清晰,雪尸双眼陡然睁开,发出一声癫狂的咆哮,冲向「文子真」。 目睹雪尸变化全程,「文子真」脸色没有丝毫变化,掌间血络显现,随意一拍。 轰! 飞至半途的雪尸瞬间被拍散,化作漫天雪花,纷纷而落。 这一声动静太大,震得数百根雪柱摇摇晃晃,立刻都有苏醒的迹象。 「文子真」见状冷笑一声,掌心纹络延伸至手腕,拂袖一挥。 但听「砰砰」之音连成一串,数百根雪柱,接连炸开。 阴寒之力,在这一瞬间浓郁数百倍不止,林中凭空下起了鹅毛大雪。 袁菁再次感到寒冷,但远远比不过她此刻心中涌现的寒意。 「离姐姐,你看清楚了吗?」 袁菁传音在发颤。 向苼掩去眼中惊色,微微点头。 她看清了,刚才那具雪尸长出的脸,居然是黄泉老道。 「难怪那老道没有回西田城找我们算账,原来死在这了……」 袁菁继续传音。 向苼只能沉默。 黄泉老道不回西田城算账,当然是因为他早已死得不能再死了,骨灰都被她扬了。 刚刚诈尸的那具雪尸,绝不可能是黄泉老道。 那张脸又是从何而来?总不能是凭空出现。 幻象? 还是这雪尸能折射他人内心所想? 念及此处,向苼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瞳孔骤缩。 折射他人所想……幻境?! 这种凭空捏造他人所想的感觉,怎么有些似曾相识? 她眯了眯眼,暗中传音袁菁:「菁妹,你刚才在想什么?」 袁菁被问得一脸茫然:「什么?」 她很快反应过来,羞愧道:「我刚刚只顾着害怕了,没想什么。」 向苼接着问,「可曾想过黄泉老道?」 袁菁听到此话,眼眸顿时睁大:「离姐姐,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方才那般危险,我下意识就想到上次被黄泉老道劫道那回……」 向苼闻言暗道一声果然,冷眸扫过四周雪景。 一年前,她在山谷幻境,也遇到过同样的情形。 只不过上次是捏造出一枚无法分辨真假的令牌,这次则是雪尸长出 新脸。情况稍有不同。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又在不知不觉中陷入幻境了。 「究竟是什么时候……」 向苼心思转动,很快想起通道开启时,她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当时她只当是通道开启所产生的异动。如今看来,在那通道扩张的同时,幻境就已同步降临…… 「不!不对……」 向苼瞳孔骤然收紧。 在那座山谷中,人脸寄生的无一不是妖族,裴石五人被困在祭坑里那么久,也未有异变。 唯有在幻境之中,人脸才会长在人族身上。 「天龙居士不是人!从他出现那一刻起,幻境就已经影响到拍卖会了……」 这一念起,向苼立刻就想通对方是用什么手段,骗得姜易他们团团转。 恐怕那枚储物戒中,只放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灵石,真正能证明她被困在天龙帝墓的东西,都是姜易自己幻想而出的。 「为何偏偏盯上东洲修士?帝墓主人与东洲莫非还有渊源?」 诸般念头自向苼心头飘过,看似漫长,实际只过去数息时间。「文子真」业已解决所有雪柱往回走。 向苼看到,顿时垂下眼眸敛去思绪,同时传音告诫袁菁,不要将黄泉老祖之事告知「文子真」。 袁菁连忙应下,心中却有些不安。 她从前就与文子真打过不少交道,对其人神态举止还算熟悉。 之前在石楼,她一门心思放在拍卖会上,还没看出什么。 进入天龙帝墓后,她跟着文子真一路,立刻察觉到他的言行举止十分陌生,好似换了一个人。 再看到方才「文子真」大发神威,碾压般解决了数百具雪尸暴乱…… 她哪里还不明白,这文子真多半被人夺舍了,而且夺舍之人修为极高! 若对方是手段通天的大能者,离姐姐还能带着她逃出去吗? 袁菁心中忧虑不已,但见「文子真」走了回来,她只能按住传音询问的心思。 这时,她忽然感觉到眼前光线一暗。 她立马抬头,登时撞进「文子真」那双冰冷无情的眼中,「你确定这条路是与地脉相合?」 袁菁脸色一白,「我…我自然是不确定的,要不……我们再换一条?」 文子真脸色阴沉了一瞬,摇头,「继续走。」 方才他灭杀雪尸,看似快刀斩乱麻,实则并不轻松。 为了节省时间,他直接动用了血脉之力。 与其再换一条路重来,又遇到相同的境地,还不如一条道走到底。 总归区区一个大乘期妖修,他还不放在眼里。 第405章 出手 「文子真」的决定,袁菁与向苼两人当然没有反对的资格。 三人很快继续上路,不到半个时辰,就又遇到一群雪尸,且数量比上次更多。 「文子真」眼神阴鸷,二话不说欺身而上,杀得漫天雪屑飘飞。 向苼带着袁菁缩在后头,故意在心中反复回想几张面孔。 在她强烈的念头驱动下,远处数十个雪柱立刻剧烈颤动起来,气息迅速攀升,直接跳过合体期,朝渡劫期进发。 「文子真」脸色微变,果断放弃面前的雪柱,掌心纹络如血,凌空拍向那数十根雪柱。 正当他以为这次也能跟前一回一样,一掌灭去所有雪柱时—— 唰唰唰! 前面十根雪柱竟瞬间向前平移数丈,生生挡住凌空而来的轰击,保住后方。 趁着这一空隙,后方二十多根雪柱迅速清空积雪,平滑的脸上一阵蠕动,长出五官。 向苼目光一扫,就看到不少熟悉面孔。 万凌莫、向鸿羽、莫蛛、段成通、鹿玄机……无一不是方才她暗中所念之人。 且这些雪尸气息隐晦,极为灵活,身子一晃,就轻而易举就避开了「文子真」再度挥来的一掌,杀向敌人。 砰!砰!砰! 场中人影交错,瞬间陷入激战。 「文子真」猝然遭到二十具渡劫期雪尸围攻,一时间竟落入下风。.z. 他脸色愈加阴沉,口中轻喝一声,掌心血络自指尖延伸而出,化作五道血线,如同钢针一般瞬息没入一具雪尸当中。 下一刻,无数血丝爬满雪尸全身,而后红光大方,将雪尸炸成虚无。 向苼带着袁菁躲在远处默默观察,眸中精芒流转。 由她念头而生的人脸雪尸,明显比袁菁的要强,且修为高低不一。 看来这些幻境雪尸的实力,不仅与受术者实力正相关,与个人念头强弱有很大关联。 譬如几个雪尸当中的「鹿玄机」,明显就要比其他雪尸强出一大截。 砰! 「文子真」右手成拳,狠狠隔空拍在雪尸头顶,雪尸瞬间四分五裂,化作无数碎冰,激射开来。 杀完这一具,「文子真」微微喘息,目光冰冷地看向最后一个敌人。 鹿玄机。 向苼看着场中双方对峙,微微眯眼。 潜意识中,她确实觉得鹿玄机是这几个人中最强之人,且实力深不可测。 不过鹿玄机此人滑不溜秋,每次与她碰面都溜得极快,无法令她生出太多忌惮之感。 便导致他的雪尸虽比其他雪尸强出不少,却也强得有限,恐怕无法对「文子真」造成太多困扰。 念及此处,向苼目中寒光一闪。 鹿玄机不行,但若是换成那条畜生呢…… 风雪在这一刻,忽然更大了。 袁菁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身子,抬头望见天空乌云滚滚,一股压抑之感,自心中弥漫开来。 这天,怎的好似要塌了? 与此同时,场中。 雪尸鹿玄机身形飘忽,勉强躲过两次血线射杀,却见「文子真」捏诀一变,笔直的血线忽地化作绕指柔,如同活物一般缠上雪身,眨眼就将后者裹成一个粽子,随后猛然收紧。 砰! 雪尸鹿玄机如同破布娃娃般炸开,无数雪花飘散。 林中重归安静。 「文子真」伸手一招,在外飘荡的血线飞速缩回其掌心。 此一战毕,他身上血肉被血线至少吞噬三成,身形高瘦如竹,面容更是苍白,脸颊 两面凹陷下去,仿佛一个病入膏肓的凡人。 他神色如常,低头打量一眼干枯如爪的双手,正要转身—— 空中飘散的无数雪花忽然在这一刻齐齐倒卷,化作铺天盖地的雪色蝙蝠,嘶叫着扑过来,每一只,都是合体期的气息! 「文子真」的脸色终于彻底变了。 渊蛇一族,从前不过是专门看管传送阵的一个半妖小族,怎么可能会有如此诡异的手段?! 此地出了变故,还是他……他真的藏身如此?而且已经察觉到自己的存在,直接出手了? 想到这里,他冷哼一声,掌心翻转。 但见黑芒一闪,一柄足有六丈长的黑伞落入他手中。 「文子真」双手攥住伞撑,浑身血肉一阵蠕动,又少去三成。 黑伞吞噬完血肉,立刻像是活了过来,自行撑开,将所有雪蝠隔绝在外。 雪蝠攻击「文子真」不成,立刻转移目标,飞向向苼二人。 然而它们快,「文子真」比他们更快,身形一个闪烁,便瞬移至袁菁身侧,将两人护在其中。 短短片刻几番变故,又转危为安,袁菁惊色未退,人却是松了口气,连忙道谢:「多谢前辈。」 「谢我?」 「文子真」看着袁菁,目光极冷:「你可知本座是谁?」 袁菁心神微紧,实话实说道:「前辈恕罪,我只知道,您并非文城主。」 「文子真」冷笑一声:「我乃万神殿第一殿主,祟炼!」 此话一出,袁菁心神俱颤,失声惊叫:「万神殿……传说中的那个万神殿?!」 「不错!」 祟炼目光如刀,盯着袁菁:「袁菁,你与我万神殿合作,早已没了退路。 事后本座只需稍作手段,不仅是你,还有你那已经躲去剑城的一大家子,都难逃一死!」 说到这里,他目光转动,看着一旁满脸恐惧的向苼,缓缓道: 「你可要想清楚,你们一家,和你这位知己好友,哪个重要?」 袁菁脸色惨白,咬紧下唇,「你到底想说什么?」 「当真是愚蠢,本座说到这个份上,你竟还不明白?」 祟炼抚过手臂上松松垮垮的皮肤,声音冷淡:「这具肉身已经快废了,本座需要……」 「不可能!」 祟炼话未说完,就被袁菁厉声打断。 她竭力抑制住恐惧的念头,拼尽全身力气,从牙齿缝里挤出话来: 「文子真是你的手下吧?他答应我不伤害离姐姐,我才愿意跟你进来,你不能出尔反尔!」 离姐姐救过她一命,此番又为她苦心设局,救下她全家人性命,还陪她进入这方天地,一同涉险。 此恩此情重于山,她怎么可能忘恩负义? 此后若东窗事发,即便家族真的有倾覆之危,爹爹想必也不会怪她。 她猛地抓紧向苼的手,抬头倔强地看着祟炼,咬牙道:「你若是夺舍她,我就是死,也不会再帮你指路!」 「蠢货!」 祟炼气急而笑,「世上怎会有你这般愚蠢之人?」 「这不是愚蠢。」 袁菁干脆豁出去了,硬着脖子骂道:「这是我辈道义!像你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小人,永远不会明白!」 祟炼脸色发青,「好好好,本座活了十数万年,敢当面辱骂本座的,你还是第一个!」 袁菁听到这话,脸色剧变。 十数万年?! 面前这人居然是个从上古年间活到现在的老怪物? 祟炼看到她脸色变化,心中又生一计,当即收敛怒气,缓声道:「袁菁,你若肯改变主意,助本座得手,立下大功,亦有长生不老的机会。 甚至你袁家,也会因为你的存在,永盛不衰,这样的机会……」 「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 袁菁毫不犹豫地打断祟炼,「在我心中,整个万神殿都比不上离姐姐一根毫毛,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敬酒不吃吃罚酒!」 祟炼眼神彻底冷下来,「文子真控制不了你,你当真以为本座也不能? 之前本座宽容,随你任性。如今事态有变,可由不得你说不!」 他猛地伸手抓向袁菁。 黑伞下空间狭窄,袁菁避无可避,索性不躲。 反正爹爹说过,她有血脉护佑神魂,任何控魂之术都对她无效,她也不怕。 「唉……」 蓦地,她耳边响起一声无奈的叹息声。 一只素白的手,闪电般从旁伸出,牢牢扼住祟炼枯瘦的手腕。 「傻姑娘,你还真以为自己不怕控魂?那是我骗你爹的。」 「什么?!」 袁菁惊呆了。 祟炼亦是愣了一瞬,转头对上向苼平静的面孔。 她的脸上哪里还有半分恐惧。 被耍了! 祟炼脸色难看,二话不说左手捏诀,射出五道血线。 向苼早有防备,稍一偏头,就躲去第一根血线,同时抓住还在发呆的袁菁,避开剩下四根血线,向后飘飞远遁。 「想跑?!」 祟炼的眼神如同淬了冰,双手施法,无数条血线从他双手飞出。 然而无往不利的血线,这次只飞到一半,就被一面禁制屏障挡下。 欲要穿透,起码需耽搁一息时间。 祟炼冷哼一声,身形一跃而出,抬掌将禁制屏障拍成粉碎。 血线恢复行动,继续追向向苼二人,然而向前飞了不到两丈距离,就又被一面禁制屏障拦下。 祟炼怒容难掩,猛地一挥袖,暴风呼啸而来,吹散满地的落雪。密密麻麻的禁制符文,登时映入眼帘。 这个女散修,一路都在他眼皮子底下布置禁制,他之前竟未有半分察觉。 他咬牙切齿,「阁下到底何人?」 向苼默不作声,飞到三十丈外放下袁菁,俯身一掌印在地面。 霎时间,数百道禁制屏障升空而起,挡在了双方中间。 做完这一步,向苼起身抬头,看着祟炼,平静的面庞上浮现一丝淡笑。 「我不过是个无名散修,不值一提。 倒是阁下,永生不死的天遗族,果真是名不虚传呢。」 第406章 灰海 祟炼被一口叫破身份,瞳孔微缩,脸上却是露出讥讽,阴声道: “这么快就急着跳出来阻挠本座,看来你主子是急了。” 主子? 祟炼此行目的,就是他? 向苼心思电转,旋即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慌乱,又迅速恢复镇定,冷笑不已:“我此行只为救袁菁而来,什么主子?不知所谓!” 祟炼出言本就是试探,自然捕捉到向苼眼里的那一丝慌乱。 “呵……” 他讥笑一声,“连你这般愚蠢的贱婢也留在身边,看来古神大人才刚刚苏醒,麾下空虚啊……” 向苼闻言,神色没有半分变化,心中却是掀起了滔天骇浪。 原来天遗族现身,是为追杀古神? 有一位古神复活了?而且就藏在天龙帝墓里? 这位古神是太阴?还是太阳? 一时间,无数念头从她心中掠过。 就在这时,祟炼忽然抬手一掷! 五颗积蓄许久的血珠爆射而出,其上诡异红光闪烁,一连穿透上百道禁制,而后血光大放。 轰!!! 禁制屏障尽数粉碎。 祟炼步子向前一踏,身形拉出残影,眨眼穿过胡乱飘飞的禁制符文,隔空探手,一只透明巨掌迅速凝实,抓向向苼。 袁菁已经不重要了。 只要抓住这贱婢,不愁找不到太阴。 就在透明巨掌即将触碰到向苼的一刹那,向苼蓦然抬头,神色竟无半分慌乱。 祟炼对上她那一双平静双瞳,心中咯噔一声,手掌不由一顿。 这一顿之下,向苼非但未退,反而欺身迎上,伸手再次抓住祟炼手腕。 头顶乌云,也随着向苼这一迎,瞬间下压数百丈,几乎盖在两人头顶之上。 这贱婢能控制帝墓?! 祟炼脸色微变,看着漆黑如墨一般的天空,心中的不安,立刻强烈千百倍。 他右手用力挣脱,可对方的手如同铁箍一般,力道奇大,根本挣脱不开。 时间紧迫,容不得多想。 他面露狠色,右手迅速一抖,手骨砰的一声,齐腕而碎,化作五团模糊血字印向向苼面门,逼她退去,同时飞速向后远遁。 也就在这时,天空中寂静不动的乌云,忽地翻滚起来。 就是现在! 向苼目光一寒,不退反进,出手如电,再次抓住祟炼左手,猛然运力朝天空一甩! 嗖—— 骨瘦如柴的祟炼身不由己,如同离弦之箭,射向天空。 与此同时,向苼也被五团血字命中面门,砰的一声倒飞开去。 “离姐姐!” 袁菁如梦初醒,惊呼一声正要追过去,却在这时,漆黑的天空,蓦然一亮。 她下意识抬头,顿见一条通体莹白的蛟妖自乌云中脱出,张开血盆大口,将祟炼一口吞了下去。 袁菁何时见过如此可怖的情景,她吓得身子一软,正要跌倒,腰际忽然被向苼抓住,扔进隐灵梭中。 随后隐灵梭轻巧地一跃,如同鱼儿跃入水中,穿入虚空消失不见。 耳边陡然安静下来。 袁菁惊魂甫定,方才有心思打量隐灵梭内部空间。 这里光线虽暗,但比起外界来,还要明亮一些。 她目光四下一转,便看到向苼戴着一张龟纹面具,就坐在自己不远处,面具下的衣襟,沾染了一大片血迹。 袁菁心下一紧,虽然手脚发软,她还是连滚带爬地靠了过去,声音发颤:“离…离姐姐,你的伤……” “我没事,一点小伤。” 向苼摘下玄龟甲,露出一张平静的脸。 她伸手抹去唇边血迹,看着龟甲表面四分五裂的痕迹,眼神微凛。 若非有玄龟甲挡住正面轰击,这一击之下,她不至于身死,但重伤是跑不掉的。 祟炼夺舍文子真,实力缩水不少,一击之威仍有这般程度,其本体全盛状态的实力,又当如何? 她看着龟甲上残留的几根头发丝细的血线,微微眯眼。 天遗族浑身被血络覆盖,血线应该就是他们独有的对敌手段。 文子真本体修为才元婴后期,而血线吸收其血肉后,爆发出的威力,远超合体期。 这种血线,到底是什么东西…… 袁菁看着沉思中的向苼,见她真的没有受伤太重,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也是极乱。 这短短片刻间的所见所闻,早就超出了她的承受能力。 什么万神殿殿主、天遗族、古神……每一个字眼,都是她心神无法承受之重。 离姐姐却能平淡应对,甚至能反杀那个活了不知道多久的天遗族,带着自己逃走。 离姐姐,又该是什么样的存在? 念及此处,袁菁身子忽然看向向苼,心神激荡。 难道离姐姐就是古神?! 向苼察觉到目光注视,抬头看到袁菁那明显想歪了的神情,也不多作解释,拿出一葫芦元泉灌了一口,淡淡道: “我知道,你心中有许多疑问,但现在我们还未脱离险境,可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我们还没脱险?” 袁菁回过神来,连忙追问:“那个祟炼不是已经死了吗,姐姐您是说这个帝墓……” 向苼摇头,“天遗族若是这么容易死,那还能是天遗族吗? 方才那巨蛟,不过是我利用幻境之能,捏造的幻象,就跟黄泉老道一样。” “都是幻象?!” 袁菁惊呼一声,也不知是不是震惊的次数太多了,她已然有些麻木,很快就将心态调整过来,问道:“我要怎么做?” “你要做的很简单。” 向苼摸出一枚空白玉简,丢给袁菁,“祟炼被蛟妖绊住,一时片刻应该追不过来。趁这段时间,尽量完善地脉分布,我有大用。” “好!” 袁菁攥紧玉简,连连点头,随后又追问:“那我们现在去哪?” 向苼闭目感应一番分魂所在,随后睁开眼,缓缓出声:“你只需跟着我,其他不用多管,我自会保你平安。” 袁菁顿时不再多问,重重点头嗯了一声。 …… 却说长珩一行人通过空间通道进入天龙帝墓,便直接坠入一片一望无际的灰白色大海中。 灰白色的海水,怎么看都觉得古怪。 王楚霄心生警惕,顾不得离心蛊毒,运转真元,欲要将身形稳在半空。 谁知不运转真元还好,一运转真元,身子立马重了千百倍,坠得更快。 王楚霄脸色微变,立刻出声提醒:“小心!莫要动用真元!” 长珩等人反应极快,闻言立马止住心思,任由身子下落。 缀在队伍后面的几个散修却是晚了一步,惨叫一声直直砸落,砰地一声摔在海面上,肉身四分五裂。 哗啦啦—— 海水受到刺激,立刻沸腾起来,钻入几人体内,浇熄神魂之火,眨眼间,这几个散修死得不能再死。 与此同时,长珩等人也“扑通”一声,坠入海中。 看着漂浮在不远处的几具尸体,长珩抹了把脸上的水,心头发冷,语气却还算冷静: “此海禁锢真元,遇血而沸。为今之计,只能靠肉身游出去,期间千万不能受伤,否则难逃一死。” 殷麓撩开湿发,眉头微皱,“话是这么说没错,可这片海四方上下,无有区别,我们该朝哪个方向游?” 长珩下意识看向王楚霄。 王楚霄看出他的意思,摇头道:“我擅剑道,不擅卜算之道,而且此地无法动用真元,即便真有卜算法宝,也用不了。” “前辈所言极是。” 长衍叹了口气,伸手一抹储物戒,拿出监天镜,“不过晚辈还是想勉力一试。” 操控文一的向苼分魂看到监天镜,眼里顿时闪过一抹异色,同时不动声色地看了浮在旁边,神色稍有异动的红衣青年一眼。 她惊讶,是因为这监天镜曾被她暗中下了一道烙印,用以装作天道示警,指引姜易去东洲四处拯救深陷地灾中的凡人。 如今,这一道烙印,仍旧留在监天镜中,并未祛除。 这红衣青年,又在惊讶什么?他也认得监天镜,曾经是千星殿弟子? 可看长衍等人的反应,不像是认得此人。 向苼暗中留下一个心眼,抬头看到长衍已经准备运转真元,连忙高声道: “前辈,晚辈方才舍命试过了,这海水限制真元之力,对神魂却无影响。” 她一直都是靠分魂驱动文一的肉身,若是在此地激发神魂就会遇险,这具分身早就死了无数遍了。 长珩骤然听到有人发话,动作不仅一顿,旋即尝试神魂驱动,竟真的畅通无阻,海水也没有变化。 他心中一喜,二话不说以神魂之力激发监天镜。 镜面上的天象,立刻转动起来。 “果真天无绝人之路,哈哈……” 长珩哈哈一笑,抬头赞赏地看着向苼,“我记得,你是文城池身边的长随。” 向苼连忙低头,“小人文一。” “好!文一,你很不错,游到我宗队伍中来,只要不遇到大的危险,我可保你无虞。” “多谢前辈!” 向苼再拜一下,二话不说朝唐茵的方向游去。 文水昌见状脸色微变,立刻传音:“我儿,此等好机会,你应该让给为父才是。” “你久不在为父面前尽孝,这次就是极好的机会。” “文一,为父再跟你说话,你到底听没听见?!” “不孝子,你快给我停下!” “孽障!你个自私自利的孽障!连老爹的性命都不顾了?” 忽略耳边越发气急败坏的传音,向苼面带恭敬地游到唐茵身边,抬头看向近处的监天镜,目光一凝。 镜中天象霎时一滞,显出画面来。 第407章 破境 长衍定睛一看,只见镜中星象汇聚,隐约凝聚出三个字。 “三横一竖,这是一个王字?后面两个字,又是什么?” 长衍喃喃自语,旋即想到了什么,视线落到队伍后面几个幸存的散修身上,“你们可有哪位姓王?” 散修面面相觑,皆是摇头。 王楚霄看着监天镜,神情微诧,这镜上的字迹虽然模糊,他还是一眼认出来,就是自己的名字。 不等长衍继续思索,他直接说道:“若是没有看错,这镜上所指,正是在下。” 长衍闻言先是一惊,随后很快想通,迅速解释道: “是了!这海中难分南北,只能以人代替方位,监天镜的意思,是让我们自监天镜的位置沿着王前辈的方向游。” 言罢,他带头游到王楚霄身边,朗声道:“事不宜迟,我们抓紧时间,早点出去!” 众人无不应是,纷纷紧随其后。 …… 与此同时,古林内。 袁菁按照向苼的吩咐,每过五里地左右,就施展一次目术神通,完善地脉分布。 地脉岔路极多,刻录在玉简上,就像是一张毫无规则,又复杂无比的的网。 向苼却每次都能精准地找到最安全的那条通道,一路走来,她们居然连一只雪尸都没遇到。 这般神奇的手段,令袁菁不止一次惊叹,心中对向苼更加信服,对向苼的命令,更是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恐怕现在除了去死,向苼让她去做任何事,她都会照办。 二人通力合作,进度极快,不过小半日光景,就跳出了古林范围,来到一面黑色崖壁前。 崖壁光滑如镜,高耸入云,左右延伸开去,皆是看不到尽头。 向苼停在古林边缘,右手捏诀,扔出一张纸人走到崖壁前,见无任何危险,方才带着袁菁靠近。 谁知二人甫一接近,黑色崖壁上忽然花光一闪,显出三扇门来。 袁菁面露惊喜:“离姐姐,看来这里就是出口了。” 向苼收起纸人,听到袁菁的话,脸上却无半分高兴,只是开口:“再施展一次神通。” 袁菁不久前在林中刚刚施展过神通,不过听到向苼吩咐,还是二话不说照办。 她熟练地捏诀抹眼,再睁开去看崖壁下的地面。 这一看,顿时令她脸色剧变,惊呼道:“离姐姐,地脉消失了!我在林中分明看到这里有地脉的,怎么不见了?” 向苼闻言,面色丝毫不变,伸手一抹储物戒,拿出一枚空白玉简递给袁菁:“画出来。” 袁菁听懂了向苼的意思,连忙接过玉简刻起来。 她先将最后看到的一段地脉复刻到这枚玉简上,而后在三分之一的部分划上一横,交给向苼。 “姐姐你看,我现在看到的,只有这三分之一的地脉。剩下的地脉,好似都被这黑崖阻断了。” 向苼微微点头,收起玉简,看着面前的三扇门,沉思片刻,忽然道:“菁菁,你觉得这三扇门,那一扇是真?” 袁菁听得一愣,旋即挠了挠头,走到三扇门前,仔细打量一番。 过了片刻,她忽然一喜,朝着向苼招手道:“离姐姐你快过来看,这扇一定是真的。” 向苼依言靠近,顺着袁菁所指,看到这中间的一扇门边,有一块极其不起眼的印记。 若是以蛇虫文翻译,似乎是一个“生”字。 生……生路? 向苼眉间微拧。 这与她心中猜测不符。 之前祟炼与古林雪尸激战时,她就看到那些雪尸身上都有蛇虫文禁制,应本来就是天龙帝墓中的产物。 即便没有幻境影响,常人遇上,定也凶险。 如此险地,生路当真有这么简单? 袁菁见向苼久久不言,只当她没认出印记,忍不住补充道:“这印记很像蛇虫文禁制里的一部分。” “禁制符文?” 向苼迅速回神,再次看向门上印记,而后又走到另外两扇门前观察一番,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原来是这样。 她对蛇虫文,与蛇虫文禁制都十分熟悉,看到那印记,下意识就想到字迹,而非符文。 但袁菁不一样,她会的蛇虫文很少,自小学的都是禁制符文,因此看到印记,第一时间想到是禁制,而非文字。 这一点先后,差点让她错失了一条重要线索。 如此一来,所有的猜测都能连上了。 袁菁在旁,看着向苼在另一扇门上摸索,不禁一头雾水,忍不住追问道:“离姐姐,我难道说错了吗?真门是你那扇?” “不是。” 向苼一边摸索,头也不抬地道:古有灵脉养人之说,地脉,常表生机,在这座帝墓中,更代表生路。 我们一路走来,没遇到危险,就是最好的证明。 你刚才却说看不到前路有地脉,这意味着什么?” 袁菁听懂了,顿觉头皮发麻,“姐姐你是说……这三扇门都是假的?!” 此话音刚落,向苼那边忽然传来一声闷响。 袁菁定睛一看,才发现向苼不知从门上哪里扒下一团黑乎乎的泥巴。 那泥巴离开门面,立刻像是活了一般,飞快地从向苼指缝内漏下,凝聚成一只虫豸,就要爬走。 向苼见状神色不变,飞快地一捞泥巴,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将泥巴一巴掌拍在袁菁面前的门上。 那泥巴附着在门面上,顿时老实下来,缓缓游动到“生”字下方,稍加变化后,固定不动。 向苼甩去掌心符文碎屑,转头看着一脸震惊的袁菁,微微一笑,“是不是更像你看到的禁制符文了?” 袁菁回过神来,脱口就道:“这是九大母符之一的“蕤符”!” 言罢,不用向苼多言,她立马跑去另一扇门前,很快也找到附着在门上一团黑泥巴,将之扒下来快步送到中间门前拍上。 最后一个“艹”字部分补齐,完整的蕤字符文顿时从门上脱离,缓缓升空,光芒大放。 在这股光芒照耀之下,袁菁顿觉气血不稳,好似浑身血液都要沸腾起来,脱离肉身,跟随蕤字符文一起升空。 她心中慌乱,正不知如何是好,耳边便就传来向苼沉静如水般的传音。 “蛇虫文禁制八大母符,相生相克,此时当以何符解局?” 这一声清冽如泉的声音入耳,袁菁的心也跟着迅速冷静下来,双手结印,在指间凝成一个“镇”字。 “镇”字一出,与“蕤”抵消,气血立刻回落,那股沸腾似烧之感也随之消失无影。 袁菁松了口气,转头见向苼正用一副赞赏的目光看着她,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旋即又生出疑惑,不禁问道:“离姐姐,你怎么不受影响?” 向苼微微一笑,“我时常锻炼,气血比寻常修士稳固一些。” “哦……” 袁菁应了一声,暗地里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离姐姐这话,放在修真界,三岁小孩都不一定信。 什么样的锻炼,能让肉身气血稳固到连禁制都失效? 若真有这种锻炼方法,禁制早就被淘汰了,哪里还能成为人人都想学的崇高法门? 只是修士在外遮掩自身底牌,本就是人之常情,她不傻,自然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不过话说回来,离姐姐什么时候对他们家的禁制这么熟悉了? 难道翻译完那本古籍,离姐姐顺便把蛇虫文禁制也学会了? 袁菁胡思乱想之余,她凝聚的“镇”字已经迅速升空,与“蕤”字融合到一起,化作一团白光,没入门中。 随后,但听一阵轻微的咔咔之音,门户竟是自行打开,露出一条幽深通道。 袁菁看到通道,也顾不得乱想了,又惊又喜道:“这次我们是真的能出去了!” 向苼微微一笑,却未移步,而是再次祭出一张纸人,送入通道中。 待得片刻后,纸人毫发无伤的回来,她才拉着袁菁一同进入通道中。 通道内视线黯淡,看似幽深,实则极短。 袁菁修为太低,进了通道后就成了睁眼瞎,什么都看不见。 她储物戒中照明之物有不少,不过谨慎起见,她一剑都没拿出来。 反正离姐姐好像不用照明也能看得到路,自己跟着就是了。 俩人同行数十步,向苼忽然停下。 袁菁吓得立马抓紧向苼衣袖,传音问道:“离姐姐,怎么不走了?” “稍安勿躁。” 向苼传音安慰,同时心念一动,飞剑立时从体内飞出,化作一道白光射向石壁。 预料之中的金铁之音却未传来。 向苼只觉得飞剑仿佛插进了一块豆腐,轻松直没剑柄。 她柳眉轻挑,并指操控飞剑,随意一划,顿时有大量石粉簌簌而落,显露出一点晶莹之光。 是一枚晶石? 向苼伸手虚虚一抓,那镶嵌在石壁中的晶石立刻脱出,落入她手中。 袁菁立刻看清了,盯着向苼掌心发出一声惊叹:“好漂亮的晶石!” 向苼沉默不语,细细打量手中晶石。 晶石呈五彩之色,其内有一缕极淡的血纹,衬得晶石有几分妖异之感。 五彩的东西可不多见,向苼眯了眯眼,下意识就想到了一件宝物。 第408章 记忆 向苼记得很清楚,祖妖祠中的其中一幅壁画,画的就是渊蛇族族长与大祭司,向一面五彩晶壁跪拜的场景。 后来髅祸也提到,渊蛇族有一至宝,名为血炼晶壁。 这块晶石五彩生光,内有血纹,莫非就是血炼晶壁的一块碎片?.. 曾经的渊蛇族至宝,早就碎裂崩毁,所以她才没能在祖妖祠内看到? 不过,渊蛇是上古存留至今的妖族,修为远超如今修真界中的任何门派,而且一直藏匿与地底,不曾现身。 那壁画中,上古大战在前,全族祭祀在后,说明血炼晶壁并未在大战中毁损,一直完好。 晶壁破碎,应该是后来出现的变故。谁能越过他们,打碎血炼晶壁? 是同为上古遗留的其他妖族?还是……祟炼口中复活的古神? 无数疑问涌上心头。 向苼低头打量着掌心晶石,微微眯眼。 此般上古至宝,即使成了碎片,多少会残留一些威能,若能激发,说不定能从中得到一些线索。 如此想着,她微微握紧晶石,向其中灌注真元。 可不论灌进去多少,晶石都如同泥牛入海,毫无反应。 向苼又尝试用元神之力、剑意甚至命势激发,皆无作用。 「看来猜测有误。」 向苼松开手掌,也不觉得失望。 猜测毕竟只是猜测,验证成真的,只有少数,尝试之后无所获,才是常事。 她正欲收起晶石,继续操控飞剑深挖石壁,识海中敛息珠忽然一阵颤动。 她神色微凝,尚不及应对,一缕欺天之力突然自行溢出,钻入晶石中。 下一刻,晶石光芒大放! 一团五彩之光自晶石电射而出,飞速没入向苼眉心,消失不见。 向苼顿时身子一软,直直倒了下去。 「离姐姐!」 袁菁大惊,连忙扶住向苼,一边不断呼唤。 可她无论怎么叫喊,都无法唤醒向苼。 向苼只觉得眼前一黑,再清醒时,意识就飘到了一间陌生的书房上空。 她感应一番自身,发现元神被一股未知力量的压得无法动弹,虽然能听到袁菁在外面喊她,却无法回应。 她看着下方空旷又雅致的书房,心中升起一丝明悟。 这里是她的识海。 这画面,是晶石中的记忆片段。 因为这股记忆过于庞大,猛然冲刷之下,导致元神受到了压制。 接下来,她只需消化一部分记忆,令元神从压制中脱离,就能立刻苏醒。 弄清了自身处境,向苼心下稍安,全心投入到记忆片段中。 随着向苼心境转变,记忆片段似也受到影响,开始加速。 不多时,两名人首蛇身的半妖扭动身躯,进入书房。 渊蛇族! 向苼凝眸一看,顿时认出走在前面的老者,正是祖妖祠壁画上的大祭司。 其身后的年轻渊蛇族,却面生得很,与壁画上的任何一张脸都对不上。 向苼思索的同时,画面还在继续。 大祭司带着年轻渊蛇走到一座盆景前,缓缓开口: 「你且猜猜,这是何物?」 那年轻渊蛇盯着盆栽片刻,忽然笑道,「爷爷,这是八大母符考核关之一的葳蕤关,我猜得没错吧?」 大祭司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又指向旁边一座鱼缸,「那这里呢?」 年轻渊蛇挠了挠头,「爷爷,你也太难为我了,母符中与水有关的可不止一个, 莫非是镇关?」 大祭司摇头,「错,再猜。」 年轻渊蛇面露苦恼,「那……禁关?」 大祭司哈哈一笑,「对了!我孙儿果真聪慧。」 年轻渊蛇无奈,「爷爷你就别取笑我了,母符与水有关的一共就三个,我猜到第二个才对,不过是运气好。」 大祭司听得板起老脸,哼声道:「你小子,我看你就是故意猜错,不想接任祭司一职,你爹是这样,你也是这样!」 年轻渊蛇更加无奈,「爷爷……」 「废话少说,接着猜,这是何物?」 大祭司接下来将书房内的砚台、镇纸、香炉、假山石、画轴……等六件摆设一一指了个遍。 年轻渊蛇越答越是顺畅。 向苼看着,心神震动不已,目光下移,落在孤零零放在屋内一角的盆景上。 葳蕤关。 原来她们被困的古林,只是书房里的一座盆栽。 此物竟是个类似妖神谷秘境珠的小秘境至宝。 而且这样的小秘境,书房里足足有八个! 看上去,应是渊蛇族专为考验年轻一辈禁制进境的历练关卡。 上古妖族,果真财大气粗。 向苼心中念头转动,记忆画面再变。 却是十年一度的考核大比开启了,成千上万的渊蛇族进入八大考核关。 而大祭司和那年轻渊蛇,则是坐镇书房,对接受考核的族人们,评价高低。 大量的渊蛇破解考核关的画面传来…… 向苼看到了在古林中接受考核的众多年轻渊蛇族。 看到他们施展目术神通寻找生路,看到各种木石所制的傀儡妖物拦路,与众多年轻渊蛇族们陷入激战…… 自始至终,她都未见到林中任何一处飘过大雪,更没有那诡异的人脸雪尸。 向苼一边吸收其余七关考核的破解记忆,思绪逐渐活络开来。 八大考核法宝,乃是渊蛇一族传承之根本,不可能随意丢弃。 而且她还能感应到分身存在,说明分身如今陷在另一个考核关中,且这个考核关,离盆景葳蕤关不会太远。 否则她就不是感应模糊,而是根本感知不到才对。 换言之,这八件秘境宝物,极有可能还放在一起,甚至此地外界,就是那个书房。 这里也根本不是什么帝墓,而是渊蛇一族的栖息地。 若是此猜测为真,有些古时旧事,就不难还原了。 在上古大战之后,渊蛇一族应在此处休养生息。 长久的岁月中,忽有一日,族中不知哪里出了变故,被那幻境所害,以至于灭族,令祖妖祠中命火凋零,千不存一。 如今这片小世界,应该只被幻境侵蚀了一部分,处于半真半假的境地。 考核关虽受到影响,变得凶险异常,但其本质并未被改变,只要以蛇虫文禁制破关,就能脱离。 如此说来,之前她破解蕤字母符,倒是误打误撞,走了正道。 想到这里,向苼顿觉豁然开朗,同时元神也感压力一轻,原来记忆碎片已经消化过半。 她不再耽搁时间,意识立刻回归,睁开双眼。 这一睁眼,向苼就看到袁菁那双红得跟兔子似的眼睛,不禁勾唇轻笑:「这是怎么了?」 袁菁哭到一半,忽然听到向苼声音,吓得打了个嗝,脸上泪痕未去,又露喜色: 「离姐姐,你终于醒了!你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可急死我了。」 「一天一夜?」 向苼面色笑容 顿敛。 在记忆片段中,她感觉只呆了半个时辰不到,外界居然已经过去了一昼夜。 祟炼应该早就脱困,不能再耽搁了。 她揉了揉还在刺痛的眉心,起身拉着袁菁后退数步,同时伸手一招,召回飞剑,双手结印。 一枚「破」字蛇虫禁制符文,在双手间飞速成型。 袁菁看着禁制符文,两眼瞪得滚圆。 离姐姐居然真的靠一本古籍,就自己琢磨会了蛇虫文禁制?! 而且这禁制符文,看上去比自己凝练的精致多了。 不等她感慨完,向苼掌间「破」字符文猛然暴涨数倍,化作一道黑光冲破石壁,留下一条随时都要被石粉淹没的通道。 向苼二话不说抓住袁菁冲入通道,紧紧跟在「破」字符文后面。 袁菁被石粉呛得睁不开眼,一路无知无觉地被向苼拉着疾驰。 不知过了多久,她耳边传来一声轰鸣,随后只觉浑身一轻,一股浓郁的硫磺烟火味涌入鼻腔。 她连忙抹掉眼睛周围堆积的黑灰,睁开眼,看清周围景象。 只见四下一片都是灰蒙蒙的岩石,偶尔一缕烟气从石缝中升腾而起,热度惊人。 「这是……火山?」她惊奇出声。 向苼没有理会袁菁。 她看着葳蕤关的出口,沉思片刻,双手结印,又在「蕤」字符文上添了几道与之相生的杀伐禁制。 而后在外又添上一道环环相扣的困禁,这才收手,抬头打量新秘境。 灰石成山,且有山火。 这里应该是香炉,对应「元」字符文。 她心中有了定计,出声道:「跟我来。」 袁菁也不多问,紧随其后。 不多时,两人登上火山口。 袁菁自上而下望去,可见山口中浓烟滚滚,岩浆缓缓流动,时不时发出一声爆裂之音。 袁菁看得心神惊惧,不由问道:「我们到这里来作甚?」 向苼目光平静地看着岩浆,「凝练元字符文,跳下去!」 「什么?!」 袁菁倒吸一口冷气,再看下面滚滚流淌的岩浆,只觉得自己下一息就要被烫死。 「祟炼不日就要追来,我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向苼说完,手中符文也已凝聚而出,她二话不说纵身一跃,扑通一声坠入岩浆。 「离姐姐,你等等我!」 袁菁大急,干脆把心一横,也学着向苼迅速捏诀,抱守「元」字符文,咬牙闭眼跳了下去。 第409章 香炉 扑通! 想象之中的灼热痛感,并未袭来。 如果忽略周围噼里啪啦的爆裂声,袁菁感觉更像是坠入了温泉中。 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却见眼前漂着一具尸体,脸色异常狰狞,好似生前遭受过极大的痛苦。 「啊!」 她吓得惊叫一声,差点维持不住「元」字符文,慌忙划动岩浆后撤,刚撤了没两丈,后背就又碰上一具冰冷的尸体。 袁菁浑身立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敢再退。 她僵硬地抬头,这才看到周围岩浆上密密麻麻漂着无数具尸体,粗略一数,不下千数。 「嘶……」 袁菁倒吸一口冷气,脸色发白,但并未失措。 这一路走来,她心性已有了长足的增长。此般场景虽然恐怖,却还比不上祟炼被蛟妖一口吞下时,给她带来的震撼。 她迅速扫视一圈周围,看到向苼就在左前方不远处低头翻动着什么,连忙拨开挡在前面的尸体,靠了过去。 距离近了,袁菁才看清向苼面前堆积的不是她想的火山石,而是一个尸堆。 她咬咬牙,从岩浆中爬出来,走到向苼身边,不经意瞥过旁边一具尸体,顿时脸色微变,「孙景文?」 向苼动作一顿,目光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你认得?」 袁菁咬着嘴唇,轻轻点头,「孙家是西田城中的一个小型修真家族,声名不显,我只是在以前城主宴上见过两面。」 向苼微微点头,沉默着继续翻动尸堆。 岩浆中尸体何其之多,她一一查探后,看到了许多熟悉,却叫不上名字的面孔。 从西田城进来的东洲修士,在这里,至少死了两千之数。 这两千多人中,有多少是为了天龙帝墓的传承?又有多少是为了救她而来? 她不得而知,也不想知道。 她不欠东洲什么,害死这些人的也不是她,而是操控天龙帝墓的幕后黑手。 只是,这股被人利用,强行背上一份因果的感觉,实在憋屈。 是那个复苏的古神在背后搞鬼? 他吸引数万修士进入此地,就是为了杀戮?还是……谋取这些人身上的某种有益之物? 可这些尸体气血完好,神魂也是自然泯灭,没有失去任何东西。 心中的谜团,又多了一个。 向苼愈发沉默,翻动尸体的速度也加快不少。 袁菁察觉到向苼脸色有些不对,心中也不禁升起一丝兔死狐悲之感。 离姐姐虽然有许多秘密,但心性纯善,看到这么多人死在这里,肯定是在为他们伤心。 她想到这里,再看眼前这些尸体,也不觉得害怕了,起身凑上前去。 「离姐姐,我来帮你。」 将所有尸体查探完,已经是两个时辰后的事。 向苼在一片漂浮在熔岩上火山石坐下,伸手一点胸前的「元」字符文。 稍显黯淡的「元」字,立刻重新明亮起来。 袁菁如法炮制,靠着向苼坐下。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向苼一眼,见她紧绷的神色有所松缓,这才开口问道:「离姐姐,你翻动这些尸体做什么?」 向苼沉默片刻,轻声道:「我在确认这些尸体中可有故人。若是有,我就替他们收尸。」 袁菁神色动容,愧疚道:「是我冒昧了……」 向苼摇了摇头,「我没有找到。」 袁菁一怔,旋即想起来,之前离姐姐确实一具尸体都没收走。 姜易等人不在这里。 向苼尸体翻到一半的时候,她心中其实就有了答案。 这里死的,修为全在出窍期之下,而且都是同一个死法。 神魂崩灭,肉身完好。 向苼抬头看着漂浮在岩浆上的尸体,目光闪烁。 记忆片段中的元字考核关,是八大考核关中最简单的一关。 接受考核的渊蛇族人落入此地,若是不能及时赶到火山口,激发「元」字符文,就会被火山喷发的岩浆淹没。 岩浆乃是香炉中的香灰所化,看似灼热能毁坏肉身,实则温度不高,只是能影响神魂五感,锻炼闯关族人的心智。 然而被幻境侵蚀之后,这种香灰带来的灼烧感,变得无比真实,真实到连神魂都无法承受,锤炼心知的宝物,就成了杀人利器。 这两千多人修为低,神魂本就孱弱。恐怕在岩浆淹过来的一瞬间,就被碾碎了神魂,顷刻身死。 推理出了前因后果,向苼目光更沉一分。 西洲各处赶来西田城参加拍卖会的,虽说有六成都是元婴修士,但出窍期也不在少数。 若是出窍期修士落入此地,不说脱困,以他们处在蜕变中的元神,至少能岩浆中抗上三日。 然而死在这里的两千余人,偏偏一个出窍期都没有。 巧合吗? 还是说……在背后操控一切之人,有某种手段,可以影响到考核关的分配。 但这种影响,不会很多。 否则,死在这里的就不是两千人,而是进入此地,所有出窍期以下的修士! 「他杀人,究竟是为了什么?」 向苼眉头紧锁。 不搞清这一点,她就永远无法预料到对方会如何行动。 这种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她最不喜欢。 袁菁坐在向苼旁边,见她蹙眉沉思,只能乖乖在一边坐着,不敢出声打扰。 轰隆隆—— 忽然间,远处传来一阵轰鸣声。 袁菁倏然抬头,脸色微变。 那是她们过来的方向。 祟炼追过来了?! 袁菁心中一急,正要出声提醒,却见向苼拍了拍衣袖,起身不慌不忙地说道:「走吧。」 袁菁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错愕道:「离姐姐,你…你这是在故意等祟炼?咱们为什么要等他?」 向苼饶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袁菁:「只是在验证一个猜测。」 猜测? 袁菁怔了怔,旋即似是领会到了什么,脸色立刻变得无比难看。 是了! 祟炼又没有目术神通寻找生路,即便能一力破万法,怎么能这么快就找了过来?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在自己身上下了某种追踪的手段。 轰! 又是一声刺耳的轰鸣传来。 袁菁听得心神一颤,看向向苼的眼神里,却多了一分犹豫。 向苼见状,微微一笑:「莫急,我验证此事,可不是要丢下你,跟我走就是。」 袁菁心里立刻松了口气,连忙点头跟上。 二人维持「元」字符文,脚尖一连点过数十具浮尸,飞到岩浆深处。 两人甫一接近,一面烈火中熊熊燃烧的石门,立刻从岩浆中浮现而出。 这次不用向苼提醒,袁菁直接打出一半「元」字符文,落在石门上。 烈火触碰到符文,瞬间熄灭了五分之一,再被向苼凝聚出的一枚完整元字符文覆盖,剩余五分之四也迅速消弭,恢复一片青黑之色。 随着一阵 咔咔之音响起,青黑石门也是同葳蕤关一样,自动打开。 向苼飘身落到石门前,上下打量一番,目光忽地定格,伸手从石门一角,抠出第二颗五彩晶石。 不等识海敛息珠震动,她就把晶石直接塞进血戒中。 上一颗晶石记忆还没吸收完,这一颗要是再被激发,她怕是又要昏迷好一阵子。 袁菁看到向苼动作,也没有心思多问,她现在只能快点离开这里,离祟炼越远越好。 向苼看出袁菁的急切,也不多言,直接带她进入通道。 这次两人没有遇到黑色石壁,短暂的黑暗过后,就走出了通道,来到一方新天地。 但见白云悠悠,群山环绕,风景如画。 远远可见山脚下有一间木屋,炊烟袅袅,飘入云端,仿若人间仙境。 放在之前,袁菁肯定又要感慨一番,然而此刻,她却没一点心思欣赏,一双眼只落在向苼身上。 向苼淡淡扫了一眼远处景象,便收回视线,重新落在出口上。 在葳蕤关,她结合「蕤」字下了一门蛇虫文杀禁,其外再布困禁,似乎是奈何不得祟炼。 那就再添一点变化。 正巧,这两关闯下来,她对「蕤」「元」二字符文有了新的领悟,祟炼不失为一个极好的磨刀石。 她沉吟少许,双手结印,片片黑色雪花垂落,凝成一个「杀」字。 却是正统古禁中的杀禁! 「杀」禁在指尖环绕一圈,向苼单指一点虚空,那禁制符文立刻脱手,飞入通道悬在半空。 向苼再凝蛇虫文「蕤」字符文,令其融入杀禁之中。 古禁与蛇虫文禁制,逻辑不同,却有相通可结合之处,她早就想这么试试了。 「杀」字符文被蛇虫文禁制侵入,当即一颤,旋即颜色迅速加深,很快从淡黑蜕变为深黑,甚至隐隐透出一丝红意。 向苼看到这一缕红意,竟生出一种心惊肉跳之感。 她心中奇异,动作却不停,接着凝练出八个「蕤」字杀禁,再相互勾连,令九大杀禁结为一个整体。 如此杀禁,她本能做到四十九禁相连成一阵。 可受「蕤」字符文影响,杀禁似乎产生了某种连她都看不太懂的变化,九禁相连,已是她现在能做到的极限。 布置好杀禁,向苼再凝「隐」字古禁,掩去禁制波动,最后再加上一层「元」字符文。 「元」有护佑、遏制之效。 放在这里,却是用来压缩空间,提升杀禁爆发力。 布置好全部禁制,向苼后退一步,看着沉寂下来的通道口,眼里闪过淡淡的期待。 若非时机不对,她真想亲眼看看那禁制中莫名其妙出现的红意,能爆发出多大的威力。 第410章 故人 念头至此,向苼敛了敛心绪,凝神细细感应片刻,顿时感受到一股时间流韵,环绕而来。 虽然关内景象稍有变化,她还是认了出来,这里是八大关之一的固关,对应书房里那卷挂在墙上的画轴。 画轴内,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里面过去三日,外界仅过去一个时辰。 若能以「固」字符文加持自身,便以之稳固自身,不受时间流速影响。 若是在维持自身的同时,将这一关出口时间流速恢复正常,便能破关而出。 但在幻境的侵蚀下,这里的时间流速,显然已经不是原来的36倍,而是足足36万倍。 换言之,外界一个时辰,这里会过去820余年! 这般可怕的时间流速,虽只是幻境捏造出的假象,影响不到肉身,却能消磨神魂。 一旦在这里所待时间超过寿命上限,就会耗尽神魂而亡。 一名寿三千的出窍修士,在这里至多只能撑上三个时辰。 而她们自进入帝墓,一路走到这里,用时早就超过了四个时辰。 进入此地的人,恐怕已与上一关的修士们落得一个下场,全死了。 想到这里,向苼轻叹一声,看向袁菁。 袁菁结丹期,寿只五百载,虽只是在此地耽搁了片刻,面容已有几分老象,只是她自己还未察觉。 她平静出声:「菁菁,运转固字符文。」 袁菁顿时面露羞愧,道:「离姐姐,这枚符文,我还没学会。」 「不会么……」 向苼点点头,也不觉得意外。 「固」字符涉及时空之道,本就八大符文中最难领悟的一个。同时,也是设立传送阵最常用的一个。 她双手捏诀,一枚「固」字符文迅速凝聚,落在袁菁身上,绕行三圈。 袁菁面容瞬间恢复年轻。 向苼仔细感应一番,目光微沉。 袁菁身上的时间流速,仅仅从一个时辰820年,变成了82年。 她沉吟少许,再凝出一枚「蕤」字符文,融入「固」字当中。 「固」字符文表面光芒一闪,袁菁周身时间流速再改,缩减至一个时辰三十五年。 这就是极限了。 向苼看着袁菁,感到事情棘手。 她修行蛇虫文禁制,时间太短,还未学会怎么联结两枚相同符文增效。 且此法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学会的。 想要破关出去,只能另想办法。 袁菁似也看出向苼苦恼,忍不住小声问道:「离姐姐,我能帮你什么?」 向苼思绪微敛,随手给自己上了「固」字符文,淡声问:「此地地脉如何?」 袁菁神情一亮,二话不说拿出一枚空白玉简,运转目术神通,将前路地脉迅速复刻到玉简上,递给向苼。 向苼接过玉简,视线一扫,便与脑海中的乱线图对应起来。 这地脉所指道路,赫然就是远处山下的那座木屋。 收起玉简,向苼也不迟疑,直接道:「去木屋。」 袁菁自无不可,紧随其后。 两人踏上山道,很快就碰到堆积在山道两边的尸体。 袁菁扫了一眼,发现自己居然已经能和离姐姐一样从容对待了。 她心潮澎湃,看着在前方行走的倩影,眼里的崇敬又浓了几分。 离姐姐从前的经历,一定很精彩! 她若能多多经历险境,是不是也能跟离姐姐一样优秀? 向苼没有理会背后那双愈发烫人的目光,快步行进。 不多时,两人来到木屋前。 屋内压抑如破风箱的喘息声,顿时传入两人耳中。 还有人活着? 向苼冷眸微眯,转头眼神示意袁菁。 袁菁顿时心领神会,紧张地后退到一边。 向苼单手捏诀,抛出一张纸人。 纸人落地血肉膨胀,化作第二个向苼,快步上前推开木门。 但听吱呀一声,门内外两人同时抬头,见到彼此,皆是一怔。 木屋内陈设简单,只有一桌一榻。 一名身着青衣,满脸皱纹的老者,正盘膝坐在床榻上,头顶一枚青红羽毛。 向苼一开始没认出老者是谁,但却一眼认出,此人头顶的青红羽毛,是五师姐水月窈的幻羽。 她再细细打量老者面容,若是褪去其脸上皱纹……这不是东景焕吗? 东景焕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看到沈襄。 他震惊之下,头顶黯淡的青红羽毛也被其心绪所扰,晃动了一下。 他连忙稳固心神,恢复镇定,同时迅速思考起来。 这小丫头是万脉剑宗的一个小弟子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他记得四十多年前,此女还在风清门被陆玉山掳走了。 莫非后来,她被其师兄救回来了,如今修炼有成出来历练了? 可他分明记得水月窈跟他提过一嘴,万脉剑宗弟子至少要修炼到出窍期,才会独自出来历练。 这小丫头就算天赋再妖孽,也不可能在短短四十年里,从练气期修炼到出窍期吧? 等等!她体表那符文又是什么? 她不受此地时间流速影响?! 东景焕目光大亮,顾不得多想,正要传音求救,向苼却是先一步打出「固」字符文,落到他身上。 符文一出,东景焕顿觉神魂压力大减,幻境影响也消去许多,面容如同时光倒流一般,迅速恢复原本面貌。 他长松了口气,揭下头顶羽毛,起身走到向苼面前,郑重地行了一礼:「在下东景焕,不知沈小师妹可还认得?此番多谢师妹搭救。」 「我当然认得你,否则也不会出手相救。」 向苼淡淡出声:「你怎么会有我五师姐的东西?」 东景焕滞了一下,方坦白道:「早年在风清门,我与你师姐相识后,常有来往。」 向苼深深看了一眼青羽,「这可不是边角料的废羽,看来五师姐很在意你。」 东景焕脸色罕见地一红:「我……我也是用过之后,方知此羽非同寻常,你师姐……」 「师姐的私事,我自不会多管。」 向苼言语冷淡一分:「倒是你自己……你怎么也来趟浑水? 你与东洲地神的关系,从前不见得有多好吧?」 「我……」 东景焕正要回答,话到嘴边,忽然反应过来。 沈襄怎么知道他和向苼从前关系不好? 「怎么?这个问题,对你而言,很难回答?」 向苼单眉一挑。 这般姿态,陌生又强势,与上次在风清门见时全然不同。 东景焕恍惚间,仿佛在她身上看到向苼的影子。 不对! 他忽然瞪大双眼,心神剧震。 沈襄二字过来,不就是向苼吗? 他忽然反应过来,沈襄认得自己,不是因为在风清门,而是因为……她是向苼?! 可是……三大宗不是说东洲地神无法离开东洲吗? 她四十年前就过来了 ,比他们也就晚了二十年。 她是怎么过来的? 难道说四十年前她被陆玉山掳走后,就被关在了这天龙帝墓里? 在背后捣鬼的,一直都是陆玉山? 「你……」 他满心疑问,刚想开口,便被向苼一个冷眼堵了回去。 东景焕滞了滞,视线一偏,看到正在好奇打量他们两人的袁菁,心中的念头瞬间散了大半。 向苼身份敏感,这里还有其他人在,他确实不该多问。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开口:「我不会为自己辩解什么。 早年我行事……偏激,的确与东洲地神生怨。 地神宽宏,地底一战后,与我恩怨一笔勾销,不再计较。我心中有愧,却不敢真的放下。 此番地神有难,我怎能不来?」 东景焕口口声声,都是地神,眼睛却直视向苼,半寸都不离。 袁菁看着更加觉得古怪,心中忍不住泛嘀咕。 这个叫东景焕的前辈,方才说起离姐姐师姐时还脸红呢,怎么现在又一脸深情地看着离姐姐? 她脸色忽地一变。 此人该不会是想脚踏两条船吧? 想到这里,她立马上前一步,挤两人中间,一双蛇瞳狠狠瞪着东景焕。 东景焕忽然被一双妖瞳注视,心中微凛,但更多是莫名其妙。 「敢问这位……」 他迟疑着措辞,不等说完,袁菁冷哼一声,道:「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离姐姐可不会看上你这种三心二意的男修!」 东景焕闻言先是茫然,随后反应过来,一张脸瞬间绿了。 「这位道友……你误会了!我对她……对你离姐姐,没有那种心思。」 袁菁一听,顿时更恼,「你什么意思?!离姐姐救了你,你不感恩戴德就算了,敢居然还瞧不起她?」 东景焕脸黑如锅底,「我没有。」 袁菁当然知道他没有,但她就是看不惯东景焕。 让离姐姐不高兴的人,都别想安生! 向苼看到这里,终于出声: 「好了。」 袁菁本来想继续上去胡搅蛮缠,闻言瞬间安静,乖巧地退回向苼身边。 东景焕看着,眼角抽搐一下,掩去了眼底的酸涩。 从前,他是对向苼动过心思,一开始,只是对弱小女子的怜爱。 那份怜爱,在定魂珠面前,在通天的修仙机缘面前,不值一提。 所以当年在向家矿洞,他毫不犹豫舍弃了向苼,选择了定魂珠。 后来,向苼奇迹一般的,以强者的姿态,现身四极城,与陆玉山平等谈判,为炽焰宗留下最后一点香火。 对于从前的所作所为,他心中无悔,却有愧疚,更有倾慕。 只是这份愧疚,随着向苼越来越强大,而变得无法弥补。 倾慕,更是无从诉说。 再后来,向苼成了地神,成了连他都要仰望的存在。 差距太大,那一丝倾慕,便也无疾而终了。 此刻再面对向苼,他已是连想都不敢再想。 卑劣如他,怎么配得上她? 第411章 争吵 向苼自是不知东景焕的想法。 她越过两人来到屋内,刚接近床榻周围五丈边界处,立刻感到时间流速放缓,且放缓的力度,随着靠近床榻不断增强。 向苼一直走到床榻核心位置,自身时间流速已然降低至一时辰十年。 「与我一同进入此地的,大约有四千余人。」 东景焕不知何时走到向苼身边,嗓音低沉:「此地时间流速极为可怖,没过多久,那四千人就老死了大半,尸体却诡异地没有腐朽,而是完整留下。 若非我意外激发这床榻法宝,又与火幻羽叠加,大为延缓时间流速,下场恐怕也跟那些人一样。」 向苼沉默片刻,指着自身道:「试试火幻羽。」 火幻羽中神力存余不多,东景焕听到却未有丝毫犹豫,挥袖抛出火幻羽,打出一道真元灌注其中。 哗—— 火幻羽重新激发,虚幻的力量霎时涌现,笼罩而下。 向苼凝神仔细感应一番,发现多重手段叠加下,火幻羽缩减时间流速的作用已是微乎其微,仅仅将一时辰十年,缩短至九年。 向苼眉头微蹙,却不是为火幻羽效果轻微失望,而是疑惑。 五师姐的火幻羽,有幻化之能,并未涉及到时间一道。 换言之,此物能减缓时间流速,影响的不是时间,而是侵蚀这里的幻境。 可此般幻境诡异得很,她之前在山谷时就试过,连欺天之力都无法影响其分毫,现在五师姐的一根宝羽却有奇效。 这是为何? 虽说五师姐是神兽,可这根羽毛,毕竟只是她身上千万根羽毛中的一根。 论神异程度,远不如欺天阵盘一角。 为何在这里,欺天阵盘一角的表现,反而不如火幻羽了? 这不合常理。 除非…… 向苼眼眸倏地眯起,心中忽然冒出一个连她自己都不敢多想的猜测。 但很快,她就将眼底那一抹惊色压下,恢复如常,朝东景焕道:「收起火幻羽,随我来。」 东景焕只当向苼是在思索对策,并未注意到她神情有异,闻言立刻收起火幻羽,跟着离开木屋,袁菁连忙也跟上。. 木屋外,有一道瀑布从高山砸落,宛若一条白练,挂在山间。 向苼带着两人来到瀑布前,打出一道「固」字符文飞出。 那符文没入水中,瀑布流速瞬间减缓甚多,且有一道隐约的冰门轮廓,自瀑布中缓缓浮现,将出不出。 「这道瀑布,便是此间秘境破局关键所在。」 向苼语气平静,「若能将这道瀑布所在的时间流速恢复正常,出口就会完全显化,供我等离开。」 说完这句,向苼又打出一道「蕤」字符文,「固」字符文光芒一闪,霎时威能大涨! 但听一阵咔咔之音,缓慢流淌的瀑布竟有小半结出了薄冰,推得水中冰门再向前一步。 东景焕也不问向苼为何知道得这么多,再次抛出火幻羽配合。 火幻羽飞入瀑布,瀑布深处的冰层立刻再厚一分,只是距离完全显现,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 他看得眉头紧皱,「差得如此之多,就算把屋中床榻搬过来,恐怕也无济于事,我们被困死了。」 「什么?困死了?!」 袁菁闻言脸色一变,下意识看向向苼,「离姐姐,他说是真的吗?」 东景焕也看向向苼。 他不擅时间一道。而且他记得,向苼在成为地神之前,走的是剑修一道。 就算这些年,向苼没有荒废剑道,领悟 境界在他之上,又如何奈何得了虚无缥缈的时间? 但见向苼侧脸沉静,毫不慌张,他心中又有些拿不准。 难道面对此般绝境,她还能有办法解决? 向苼没有回答袁菁。 她平静地看着瀑布片刻,忽然抬手一划。 四散在周围的时间流韵,霎时汇聚而来,凝聚成一连串岁月截影,浮于身前。 东景焕见此情形,一双眼瞬间瞪得滚圆。 这是……岁月之力! 是了! 他只知道向苼领悟了剑意,却不知其具体领悟的是何种剑意。 如今看来,向苼所领悟的,和万脉剑宗陨落的那位绝世妖孽陈澜之一样,正是万中无一的岁月剑意! 东景焕震惊之余,心神轻松不少。 岁月剑意完美克制此关,看来他们用不了多久就能脱困而出了。 向苼没有东景焕那么乐观。 她盯着岁月截影,捕捉到十八年前的瀑布虚影,而后二哈不说伸手探入虚影,猛然一扯! 这一扯之下,瀑布没有丝毫撼动,反而是岁月截影直接溃散开来。 向苼目光微沉,却不意外。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她所领悟的岁月意境,虽然无法控制时间流速,但若将过去的状态牵引而出,叠加到现在互相抵消,应该能达到延缓时间的效果。 可惜,她在这一道领悟程度太低,无法将过去的瀑布,从岁月截影中牵扯出来。 想要解决这一问题,唯有尽可能地提升意境感悟。 意境一道,玄之又玄。 按常理来说,此等意境提升,需要长久积累,非一日之功。 然而此地特殊,岁月流韵外显,是个极为合适的参悟之地,而且…… 她垂下眼眸,手掌一翻,一枚五彩晶石落入手中。 她方才被石中记忆冲刷,刚刚突破一成没多久的岁月意境,竟肉眼可见的又向前精进了一步。 此般种种助力结合到一起,岁月意境便有一丝快速突破的可能,只是需要冒一点风险…… 想到这里,向苼思绪顿敛,出声道:「菁菁,那屋中床榻,是一件极好的修炼法宝,也是此地破局关键。 他人炼化移动不得,你有渊蛇族血脉,却可尝试。」 袁菁一听立马点头道:「我这就去炼化那床榻,将它搬到瀑布边上来。」 说完,袁菁转身就往木屋跑去。 向苼又转头看向东景焕,淡声说:「你去为她护法。」 东景焕眉头微皱,心知她是为了支走自己,好施展手段,甚至那床榻法宝,也不一定有她说的那么重要。 不过他也不点破,默默应下此事,跟着袁菁离开。 两人一走,向苼再不耽搁时间,直接盘膝坐下,伸手一按胸口。 啪! 环绕在周身的「固」字符文瞬间炸开,原本因被符文隔开的岁月流韵,立刻清晰地进入感知。 若说在外界,她参悟时间之道,犹如雾里看花,不甚清晰。 此时此刻,这片特殊之地,就像是将雾中花摘了出来,送到面前,供她仔细观详。 还未使用晶石,向苼的岁月之道就有了一丝触动。 但与此同时,她周围的时间流速,也恢复到一时辰820年…… 向苼深吸一口气,眼底闪过一抹凛色。 化神期有五千年寿命。 换言之,她只有四个时辰来消化晶石记忆,提升岁月意境。 若是不成,恐有神魂 崩灭之危。 但若是一直被困在这里,同样逃不开一个死字。 想到此处,向苼目露果断,撬动敛息珠,欺天之力涌入晶石。 轰! 无数记忆化作洪流涌入识海。 向苼眼前一黑,再恢复意识时,就听到面前传来一声声怒斥。 「叛徒!」 「走狗!」 「滚!给我滚!别让我再见到你!」 「……」 向苼抬手摸到脸上的口水,愣了一下,视线余光瞥见血络满布的手背,更是一怔。 她的意识,进入记忆画面中了? 这具身体是天遗族? 天遗族……是叛徒? 不等弄清楚状况,她便不由自主地冷笑一声:「谁是叛徒?我看你们才是糊涂! 你们难道看不出来,这方天地已成绝地囚笼,若不求变,我们迟早都要全部陨落。唯有与天道相合,方能求得一线生机!」 此话向苼听着,似乎有些道理。 可没想到此话一出,她面前众人更为愤怒。 「薛九姝!你难道忘了你爹是怎么死的?」 「你爹死前难道没跟你说过,他们缘何寂灭?」 「是天道,都是天道作祟!」 「我看你是疯了!」 薛九姝看着众人指责,冷笑一声,声音尖利:「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在天道眼中,我们哪里有正邪之分,不可能无缘无故降下天罚。 父辈们死在天罚中,不过是凌万程的一面之词,我们从未亲眼见过。这其中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我不信你们没有怀疑过。」 「薛九姝,你休要胡言乱语!」 站在人群后面的凌万程听到这里,立刻忍不住跳出来,怒声反驳,「父辈们被天道所害,是我亲眼所见,我骗你有什么好处?」 薛九姝根本不接凌万程的话茬,目光冷冷地盯着众人,继续道: 「此地天机被锁,我等寿命受到限制,用不了多少年,就会寿终而亡。 若是连性命都无法留住,谈什么复仇?若能将命格融入天道,与天同寿,我就能拥有无限的时间,去追查真凶! 你们这群无胆鼠辈,就继续留在这里等死吧!」 言罢,薛九真转身就走,毫不留恋。 本来群情激奋的众人,顿时陷入诡异的沉默,甚至还有几人默不作声地脱离队伍,朝薛九姝的方向追了过去。 凌万程怒不可遏,真元灌注,大吼一声:「薛九姝,你迟早有一天,会后悔的!」 「最近几天都在北京参加分享会,学到许多实用的技巧,也跟编辑大大聊了许多,收获很大,等我回去就不断更啦。(22号回,最迟23号恢复更新)」 第412章 不灭 薛九姝仿佛没有听到凌万程的话,右手一摆袖袍,头也不回地升入高空,眨眼消失在天际。 向苼也在这一刻,从薛九姝的视角脱离,意识骤然坠落进一片黑暗中。 与上次被晶石记忆冲击不同,这一次,她十分清醒。 短暂的适应后,她开始打量四周。 四下皆是一片漆黑,她感应不到手脚的存在,只能听到耳边隐隐传来阵阵均匀的呼吸声。 她尝试将感知延伸出去,然而不管延伸多远,看到的都是黑暗。 收回感知,向苼心底念头一闪,有了结论。 这是进入了另一个记忆主人的视角,而且此人陷入了沉睡,所以画面漆黑,没有任何信息传递。 虽说如此,这些漆黑的记忆却同样蕴含极为丰富的岁月流韵,是岁月意境的极好养料,须得沉下心来好生参悟 至于方才看到记忆画面,她虽有所触动,但此刻显然不是研究的好时机。 左右那些记忆已经深深印刻在她识海中,等到脱困之后,再思考也不迟。 打定主意,她不再多想,只留下一缕心神留意时间变化,其余心神皆是沉入岁月流韵之中…… 时间飞速流逝,留在外的心神始终没有产生元神崩灭的危机感。 向苼即便沉浸在感悟之中,随着时间流逝,竟也生出一丝漫长之感。 六个时辰,有如此漫长吗? 还是说,那侵蚀的幻境作用于元神,所以元神感知的不是六个时辰,而是五千年? 她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但这一丝不对劲,很快就被浓郁的感悟掩盖过去,令她无暇在意。 不知过了多久,岁月意境的领悟似乎达到了某种极限,即便周围还有许多记忆养料,向苼却无法再吸收一分。 她岁月意境的根基本就薄弱,吸收了如此多的岁月流韵,一时间竟有种「吃撑」的感觉。 然而漫长的黑暗,却不会因为她「吃撑」而结束。 她从感悟中脱离,「看」着周遭的黑暗,心中一片清明,总算想起来哪里不对劲。 按理来说,若她一直处在加速幻境中,元神会随着时间不断衰弱,一旦六个时辰,就会和之前死在这里的人一样,神魂腐朽崩灭而亡。 可她吸收晶石记忆这么久,连岁月意境都「吃撑」了,她的元神居然没有半点衰弱的迹象。 难道吸收晶石记忆的时间,是静止的? 可她之前吸收记忆,昏过去足足一天一夜,时间不仅没有静止,反而比她感知得更快。 「到底怎么回事……」 向苼心下微沉,尝试脱离这片记忆。 可元神仍然被庞杂的海量记忆压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且看元神被压制的程度,接收记忆还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 「看来,暂时是出不去了……」 向苼心中喃喃,却不慌乱。 她的元神没有衰弱的迹象,再多时间也能耗得起。 袁菁他们二人靠着那件床榻法宝,再加上火幻羽,时间流速要比她这里慢上许多。 退一万步说,若是她在这里耗个上万年,袁菁那边也就过去一百多年,完全能撑住。 而且,一万年的时间放在外界,只十二个时辰罢了。祟炼此刻还在第一关出口,第二关出口隐匿,再加上她的禁制阻拦,耗他几日不成问题。 左右无事,向苼索性继续沉入岁月意境中,只不过这次不是吸收岁月流韵,而是消化之前填鸭式塞进来的感悟。 记忆中的岁月流韵,充足得过分,她每消化一点感悟,无需特意吸收 ,都会有新的感悟填塞进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就在这样的一步步消化,一点点吸收中,时间又不知过去了多久。 直至某一刻,向苼心神忽然一阵悸动。 但听一声噼啪脆响,如瓶颈破裂。 向苼立刻感知到不同。 若说之前她的岁月感知是一颗种子,此刻就如种子长出了新芽,破开泥土看到了新世界。 一切的一切,都变得更为清晰,纤毫毕现,晶石记忆在她眼中也不再是单纯的画面,而是一张张叠加的剪影。 看着那些剪影,她甚至有种可以任意拨弄时间的错觉。 「或许不是错觉?」 向苼心念一动,试探性地放出一丝心神,尝试拨动剪影。 这一拨之下,缓慢流动的记忆画面立刻加快数倍不止。 真的可以随她操控! 向苼精神一振,二话不说全力加速。 积存的岁月记忆,顿时以肉眼可见地速度减少。 一点白光,在黑暗尽头飞速放大。 没过多久,就没过了向苼,将整个视野染成一片刺目的白。 白光过后,向苼眼睛还未睁开,耳边就被一阵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占据。 「杀!」 「天遗族今日必亡!」 「百族必胜!」 「杀!」 「……」 乌云密布的高空中,向苼陡然睁开眼。 只见下方苍茫大地,尸骨遍野,血流成河,无数气息惊人的人族、妖族踏过同伴与敌人尸体,与成千上万的天遗族火拼。 双方交锋面,俨然成了一个巨大的绞肉机,每一息都有生灵陨落。 「这里是……上古大战?!」 向苼心神震动,再抬头,果然看到有一轮遮天蔽日的血色磨盘,横亘在上空。 磨盘之上,有一浑身血络密布的女子端坐,她那唯一没有被血络覆盖的秀容,此刻盛满扭曲的怒火。 只一眼,向苼就认了出来。 她就是之前在记忆画面中见过的薛九姝。 「为何要逼我?!」 薛九姝怒视前方,死死盯着向苼前方的一名白色人影。 「我没有错!」 薛九姝咬牙切齿,「若你们没有降生,这场大战不会发生!我也不会被迫杀了他们,都是你们的错!你们……都该死!」 「我们?」 向苼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身着漆黑长袍,与前方那道白色人影截然相反。 「我附身在古神太阴身上?」 她立刻反应过来,再抬头看向前方的白色人影,那是古神太阳? 怎么看着……有些熟悉? 她念头方生,便听到古神太阳低低叹息一声,「错了。薛九姝,你从一开始,就错了。」 此话一出,薛九姝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与之一同脸色骤变的,还有向苼。 「……这声音?!」 她心神剧震,立刻就要上前去确认心中所想。 然而只迈出一步,记忆画面仿佛承受不住这般变化,倏然破碎开来。 砰! 瀑布下忽然炸开一朵水花,结界应声破碎。 「大哥快看,是离姐姐出来了!」 「别过去!」 「结界都碎了,还不能过去?!」 「……去看看。」 向苼从水中跃身上岸,甫一落地,便就看到快步过来的袁菁与东景焕 。 她看到东景焕还没什么,但等看到袁菁脸面上已生老态,却是怔了一怔。 「离姐姐,你总算是出来了,我都担心死了!」 袁菁一脸欢喜地抱住向苼胳膊,旋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很难看?」 向苼蹙眉,直接问道:「你们等了我多久?」 袁菁听到这话,顿时委屈起来:「离姐姐,你可真是让我们一阵好等,我天天数着日子过,这都过去三百二十四年了。 你再不出来,东大哥还能撑得住,我怕是都要老死了。」 向苼闻言瞳孔骤缩,「三百二十四年?当真?!」 袁菁一听,更委屈了,指着自己满是皱纹的脸,道:「我都这样了,还能有假?要不是大哥一直说你不能被打扰,我早就进结界去找你了。」 此话说完,向苼眉头顿时皱得更紧。 袁菁的三百二十四年,换算成她吸收晶石记忆的时间,足有三万年! 她居然在那漆黑的记忆中,待了那么久。 这凭空跨过的三万年岁月,虽然只是幻境捏造的假象,却能以假乱真。 自己的神魂,为何没有半点变化? 她心中惊疑不定,闭眼感应一番,再睁开眼时,眼底闪过一抹浓郁的岁月流韵。 难怪她感觉岁月意境,有了极大的突破。原来是在那漫长的时光中,直接从领悟一成皮毛,跳到了掌控三成的境界。 东景焕见向苼久不作声,犹豫了一下,终究是忍不住问道:「这三百多年……」 他问到一半,忽然看到向苼身周空空荡荡,没有「固」字符文环绕,整个人瞬间愣住。 向苼察觉到东景焕的视线,随手捏诀,重新出凝聚一枚「固」字符文环绕身周,而后道:「水下寒潭,有化解符文之效。」 东景焕恍然,想要继续往下问,可张了张嘴,那句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我对岁月的感悟,不足以解此地困局。」 向苼说着,抬手扫动袁菁过去的岁月截影,轻松扯出三百年前的袁菁虚影,融入到袁菁体内。 袁菁的面容,立刻以肉眼可见地速度恢复成原来面貌。 袁菁惊喜地摸了摸脸上光滑的肌肤,旋即抬头两眼崇拜地看着向苼:「所以离姐姐你就在这里闭关,直接突破了?」 向苼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离姐姐,你真是太厉害了!」 东景焕听着袁菁清脆的夸赞声,脸上也是露出一丝笑容,暗中却是存疑。 短短三百余年…… 万古难出的岁月剑意,当真是那么好突破的吗? 第413章 毁灭 向苼清楚,自己刚才临时找的借口十分拙劣。 但凡东景焕跳进瀑布里验证一番,立刻就会发现,瀑下寒潭根本不会对符文产生任何影响。 不过东景焕好歹修炼多年,即便真的心中有惑,也不至于当面点破。 而事实的确如此,东景焕什么都没问。 接下来的事,就显得顺理成章。 袁菁早在三百年前,就凭借血脉炼化了床榻法宝。 她将其搬到瀑布下,随后和东景焕退到一边。 瀑布中的符文已经黯淡下去。 向苼行至床榻法宝面前,双手捏诀,重新凝聚出「固」、「蕤」两枚字符,屈指一弹。琇書蛧 咻!咻! 两枚符文飞入水中,瀑布流速顿缓,隐有结冰的征兆。 向苼再伸手一划虚空,无数的过去岁月,化为片片截影,浮现于身前。 这一次,她甚至不需要火幻羽辅助,只轻轻一勾,便轻而易举地将二十年前的瀑布虚影拉出,融入到瀑布之中。 这一融之下,瀑布流速骤然停滞。 紧接着伴随一连串的「咔咔」之音,大片飞流凝结成冰,将藏在瀑布中的冰门一寸寸推出,直至破开水幕,重建天日。 冰门失去水幕支撑,自行滑落,「砰」的一声坠入瀑布下方,溅起大片水花。 向苼神色自若,挥袖挡去溅射而来的水滴。 她抬头,看到冰门后的洞口,眸中精芒一闪,二话不说抓住袁菁右肩,双脚一点地面,化作一道离弦之箭,射向洞口。 东景焕反应极快,立刻紧紧跟上。 三人堪堪进入洞口,猝然听到身后一声爆响。 东景焕惊得回头,便就看到原本沉入水中的冰门,忽然如时光倒流一般,自行升起,再次撞在洞口上。 「怎……」 他话刚出一个字,余光却见向苼抓着袁菁,继续向通道深处极速掠行。 他立刻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微变,顾不得多言,跟着向苼向深处狂奔。 就在两人离去后没多久,凝固成冰的瀑布骤然尽数融化,水幕再次涌出,将冰门压入瀑布深处。 奔行中的东景焕有所感应,回头一看,只见方才延伸出的通道,竟不知何时凭空消失了。 亲眼目睹这一变化,他忍不住心中泛寒。 如果刚才没有跟着向苼,这通道消失后,他又将去到哪里?还是……直接被抹去? 向苼又是怎么知道通道会消失的?是因为岁月剑意?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纷乱的念头,心中已然打定主意。 接下来的路途,他一定寸步不离地跟着向苼,以防再次遇到类似情形。 向苼没有回头,对后面发生的变故却是比谁都清楚。 她的岁月意境,无法改变时间流速。她只是取巧将过去的时间状态,叠加到现在,以短暂恢复瀑布的正常流速。 这个状态,只能维持三息。 三息过后,一切都会恢复原状。 袁菁亦是如此。 不过通道中的时间流速已经恢复正常,也不曾受幻境影响,因此袁菁的面貌,并未重新变老。 至于袁菁自己,则是完全没想法。 她一路都被向苼懵懵懂懂地带着走,等到反应过来,人已经到了通道尽头。 通道尽头,同样有一扇冰门阻拦,其内隐约有一股随时都要爆裂的气息,在不断乱窜。 向苼右手一甩,一道「固」字符文飞出,融入冰门,抵消了其中的不稳气息。 冰门霎时 融化,一道五彩光团从中飞出。 向苼伸手抓实,摊开手掌一看。琇書網 不出所料,又一枚记忆晶石到手。 也不知其中,有没有她想看的画面。 向苼心中念头闪过,察觉到东景焕投来一丝探究的目光,直接收起晶石,抬头淡淡出声: 「继续走吧。」 与此同时,祟炼正赤着上身站在火山岩浆河底,其面容陌生,已不是文子真的面貌,且其肉身表面的血色纹络,赫然黯淡四成有余。 他看着不远处那扇打开的青石门,脸色异常难看。 他怎么没有想到,自己在这火山秘境中,会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早在进入古林之前,他就在袁菁身上留下了一道追踪印记。 袁菁逃走后,他借着印记留下的痕迹,轻而易举就找到了古林秘境的出口。 设在出口处的蛇虫文禁制,虽然精妙,在他眼中,就跟纸糊的没两样。 仅仅两击,他就破开了两道禁制,来到火山秘境。 正当他欲要继续循着印记寻找出口时,他竟忽然感应不到袁菁的存在了。 好似那道追踪印记,被什么东西迅速消磨,在他未能设法补救之前,就消耗一空。 没有印记指引方向,他只能独自摸索。 然而还没等他找到出口,平静的火山,毫无征兆地爆发了! 灼热的岩浆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瞬间将他淹没,肉身焚烧的痛觉,直达神魂深处,连他都无法忍受。 他立刻更换肉身,试图以此抵消灼烧感。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那些尸体泡在岩浆中太久。不管他怎么更换,神魂中的灼烧感,非但没有半点消退,反而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旺盛。 不得已之下,祟炼只能再次动用血线,抵消灼热之感。 岩浆潮,足足持续了三天三夜。 待得岩浆潮退去,岩浆底部的出口也随着显现而出。 而他周身的血线,竟是少去了足足三成之多! 要知道,他在古林里那般大肆杀戮,也就消耗了一成不到血线而已。 待得抓到那女修,他一定要将之扒皮抽骨,将其神魂扔进魂殿,日日以火煎熬,以消心头之恨! 祟炼眼露恨意,飞身穿越通道,很快来到通道尽头。 方一接近通道出口,他便感知到一股极为隐蔽的禁制气息。 「又是同样的把戏。」 祟炼冷笑一声,双手捏诀,幻化出一只巨大血掌,拍向前方空处。 这一掌落下,虚空嗡然一震。 「隐」禁霎时被破,九大杀禁浮现,向祟炼围杀而来。 「只是古禁?不是蛇虫文?」 看到黑色符文,祟炼先是诧异,旋即讥笑出声。 那女散修,居然连他们天遗族天生克制古禁也不知道。 看来太阴古神,真是无人可用了。 他不再耽搁时间,直接欺身穿过去。正当他以为围来的黑色符文,会因为碰到他周身环绕的血线,而自动崩溃时,一抹异样的红光,忽然自杀禁中爆发! 这抹红光出现的同时,祟炼周身血线竟忽然尽数黯淡,气息瞬间萎靡下去。 「不好!」 祟炼脸色狂变,当机立断,就要舍弃这道肉身,抽离神魂逃走。 可一直为他所用的血线,黯淡之后竟成了牢笼,将他的神魂牢牢圈禁在肉身中,无法逃走。 「到底是怎么回事?」 祟炼神色大恐,只来得及传出最后一段记忆,神魂便在九大杀 禁轰击之下,湮灭成粉。 同一时刻,无边灰海中。 长珩一行人还在循着监天镜的指引,向前游动。 落在队伍后面的红衣青年,忽地身形微震,随后体表红衣的颜色,蓦然鲜活起来,仿佛有了生命一般。 红衣青年心神微紧,表面却是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四周,见无人察觉到他的异样,这才放下心来,暗中传音。 「大人,您醒了?」 祟炼还沉浸在分魂被灭的震惊当中,听到红衣青年传音,他立刻掩去那一丝心神波动,沉声问道:「你也被困住了?」 「此海诡异非常……」 红衣青年当即将长珩等人探索出的规律告诉祟炼。 祟炼心不在焉地听着,暗中回味分魂死前传输过来的最后一段记忆。 记忆不甚清晰,他只能看到大片的恐怖红光将分魂淹没,碾碎。 他们天遗族引以为傲的天道纹络,在那道红光面前,不堪一击! 那红光究竟是什么东西?居然能克制住天道纹络,难道太阴古神复活后,找到了克制他们一族的办法? 祟炼心中惊惧难当。 自他有意识以来,天遗族永生不灭,是铁律,此界任何生灵,都无法真正杀了他们。 他们天遗族不死不灭,才是万神殿能长盛不衰的根本。 可现在,突然出现一种东西,居然能违抗天道意志,彻底毁灭他的神魂。 他怎么能不惊恐? 此时此刻,他早就不再想着去杀太阴古神,而是想要尽快逃出去! 一定要弄清那股红光的来历,否则他们天遗族,恐有倾覆之危! 不过就这么逃了,未免显得太过狼狈…… 祟炼略微回神,冷声传音:「你说此地只限制真元,不限制神魂?」 红衣青年目光一闪,恭声回应:「大人,我修行法门特殊,实力亦不受影响。大人若有需要,尽管吩咐。」 「很好。」 祟炼冷笑一声,「我记得你是东洲出身,这些人中,可有东洲地神亲近之人?」 「有!」 红衣青年立刻作答,「队伍前方第三名女子,叫做唐茵,在成为千星殿弟子之前,曾拜东洲地神为师!」 「千星殿弟子?」 祟炼语气略显诧异,「若是本座没记错,你就是千星殿殿主吧?」 红衣青年轻叹一声,「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在下,不过是一名想要加入万神殿的丧家之犬,还望大人给我一个机会。 若是大人答应,别说一个唐茵,就是杀了眼前所有人,在下也断无二话!」 第414章 激战 祟炼听得轻笑一声,「本座时间有限,倒也不必全杀了。 你杀了唐茵,再设法尽快脱离此境,本座便做主,让你去补了万神殿第十殿主的空缺,如何?」 此话一出,红衣青年目中精光大盛,「大人此言当真?」 「本座何至于骗你一个小小出窍?」 「一言为定!」 红衣青年应下此事,却没有急着动手,而是若无其事地继续跟着队伍向前游动。 他视线似是随意地扫过前面几人,最后定格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文水昌身上。.. 文水昌常年疏于修炼,肉身本就是最弱。而今在灰海中游了这么久,此刻已然累得气喘如牛,逐渐跟不上队伍。 之前他还能传音骂一骂白眼狼儿子,现在,他是连骂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正累得头晕眼花,忽见前面不远处的红衣青年回头抛出一根短绳,温声道: 「我体力尚有结余,道友若是不嫌弃,可离我近些,我拉着你游。」 「多谢道友!」 文水昌大喜,连忙游到红衣青年身边,攥住那根短绳。 见红衣青年果真拦着他往前游,他气力恢复些许,又忍不住传音编排起文一来。 「道友你有所不知,那游在前面,被唐茵小仙子带着的,是我儿子! 我从前待他是不够亲厚,可再怎么说,我也是他的爹! 落入此险境,他竟只顾着自己,连正眼都没瞧过我一眼。」 红衣青年听着,心中不耐,表面神色如此,传音安慰:「道友不必忧心,想来是令子年轻,尚不懂事。 待得从此间出去,你再教训就是。」 文水昌神色戚戚,「咱们……还能出去吗?」 「只要在下还活着,定保你平安出去。」 文水昌闻言一喜,攥了攥短绳,真心实意地感激道:「让道友费心了。」 「无妨。」 两人暗中交流,却未发现队伍前方的「文一」,状似无意地回头扫了他们一眼。 文水昌和红衣青年,怎么凑到一块儿去了? 向苼垂下眼眸,目光闪烁。 这段时日,她一直都在暗中防备那红衣青年。此刻那人忽然有了动作,容不得她不警惕。 这时,唐茵似乎耐不住烦躁,出声道:「长衍师伯,咱们都游了三天三夜了,怎么还是看不到尽头?」 游在最前方的长珩与殷麓二人,亦是感到十分疲惫,却不敢放松戒备。 忽然听到唐茵的声音,心神下意识就散了一分。 也就在这一刻,队伍后方的红衣青年周身星力运转,猛地一拍水面,暴起杀向唐茵! 「不好!」 长珩与殷麓同时色变,二话不说齐齐凝聚神魂,化为冲击波,轰向红衣青年。 红衣青年眼露冷意,反手抓住身下神情呆滞的文水昌,向前一抛,挡在两团神魂冲击波前面。 文水昌修为不过元婴期,骤受到出窍期神魂冲击,瞬间被轰得神魂尽碎,坠入海中,连一声惨叫也未能发出。 长珩也在这时,终于感应到对方周身逸散开来的星力,浑身剧颤,「这是星力……你是离问?!」 红衣青年听到「离问」二字,神色更冷,一掌闪电般劈向水中的唐茵。 长衍与殷麓耗尽魂力,一时间竟想不到办法施救。 唐茵怔怔看着在眼前不断放大的一掌,脸色苍白,眼中绝望,更有一丝遗憾流露而出。 她还没见到师父,这就要死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 ,她身侧蓦然涌现出密密麻麻的黑色符文,眨眼化作一面黑色圆球屏障,将她整个人包裹进去。 砰! 离问一掌劈在屏障表面,圆球屏障霎时被飞出老远,其上「咔咔」生出几道裂纹,却未破开。 唐茵随着屏障滚去数圈,堪堪稳住身形,立刻抬头,望向远处的灰袍青年。 那是城主文子真的幕僚,文一?! 刚才只有他在自己旁边,是他出手救了自己? 长衍等人亦吃惊回头,望向「文一」。 此人修为不过结丹初期,所布下的禁制屏障,居然能硬抗出窍期修士全力一掌? 向苼强行打出禁制,便觉肉身上下无处不在剧痛。 她紧闭双眸,察觉到众人投来视线,也不睁眼,直接冷声呵斥:「看我作甚,救人!」 长衍等人立时惊醒,然而这一愣,已然浪费了不少时间。 相比之下,离问就要果断得多。 一击未能奏功,他神情不变,二话不说调转方向,继续追杀唐茵。 方才祟炼虽然掩饰得很好,他还是察觉到其言语中隐藏的一丝急迫。 且这厮不敢露面,只借他之手杀人,不难推测,此地定有连天遗族也惧怕的大凶险,若是不慎自己碰上,不死都难。 眼下唯有速战速决,杀了唐茵立刻脱身,方才上策。 如此想着,他脚下星力一闪,速度再快一分。 长珩追之不及,心中焦急,只能传音王楚霄。 「前辈,还请助我一臂之力!」 王楚霄闻言,面露犹豫。 那红衣青年只有出窍期,放在往日,他随手就能灭杀。 可如今他道心不稳,能发挥的实力极其有限,贸然出手,很有可能救人不成,反倒会把自己搭进去。 他正拿不定主意,一旁依旧双目紧闭的「文一」,忽然再次开口:「王道友,你且拖延一刻钟。事后,我必助你解离心蛊毒。」 此话一出,王楚霄脸上的犹豫瞬间化作坚决,二话不说伸手一拍眉心。 嗖! 一柄布满黑色斑纹的碧绿飞剑,瞬间自眉心飚射而出,刺向离问后背。 离问五感疯狂示警,脸色微变,立马回头,双手交叉布下一面星力屏障。 砰!!! 青黑飞剑撞在屏障上,火星四溅,星力屏障立刻如蜘蛛网一般,迅速龟裂开来。 离问脸色再变,左手迅速捏诀,再凝出一层薄薄的星力屏障,随后抽身暴退,口中厉喝:「爆!」 轰! 星力屏障轰然炸开,飞剑遭到重击倒飞出去,剑身上最后一点碧泽也闪烁起来,黑色斑纹的面积再次扩张。 王楚霄遭到反噬,当即闷哼一声,脸上泛出异样的红晕,僵在水中许久,才强行将涌上喉咙的血吞了下去。 被冲击波轰飞出去的离问亦是不好受,但状态要比王楚霄好上很多,且随着这一爆,他离唐茵更近了。 目标就在眼前,他顾不得疗伤,伸手一点眉心,三颗炼化后的微缩星辰瞬息飞出,猛然砸向唐茵。 唐茵竭力闪避,可她气机已被微缩星辰牢牢锁定,无论怎么闪躲,都无法脱离星辰笼罩的范围。 轰! 三颗微缩星辰终是化作流星砸落,唐茵瞳孔骤缩。 而就在星辰即将触碰到禁制屏障的一刹那,「文一」忽然抬手,猛然一握! 砰!! 「文一」右臂瞬间炸成一团血雾。 而与此同时,笼罩在唐茵上方的禁制屏障,忽然如银瓶一般 炸开! 爆裂的冲击波,立刻使得星辰下落速度为之一缓,同时轰在唐茵胸口。 「啊!」 唐茵当即惨叫一声,吐血倒飞开去,扑通一声落入远处海水中。 鲜血沿着她胸前伤口,散入海中,周遭海水立刻沸腾起来。 唐茵勉强捡回一条命,方才恢复一丝清醒,眼见海水沸腾,欲要将她淹没,心中不禁苦涩。 看来今日,是怎么也逃不过一个「死」字了。 也不知那「文一」,为何要舍命救她…… 却在这时,一枚「解」字符文自碎裂的屏障中凝聚而出,没入她体内,沸腾的海水瞬间平息下去。 唐茵顿时愣住。 离问的脸色,却已是有些难看。 此女怎的如此难杀?刚才那是什么符文?居然能克制海水沸腾? 他倏然回头看向「文一」,目光阴寒。 刚才一切,都是此人在捣鬼。 先杀他,再杀唐茵! 打定主意,他再次抬手,微缩星辰急速升空。 「竖子,休要猖狂!」 王楚霄不知何时已经恢复飞剑掌控,冷喝一声,正要再次祭出飞剑,抵挡星辰。 这时,一直紧闭双眸的「文一」终于睁开眼。 在其睁开的一刹那,他苍白的面孔竟凭空裂开数道血口子,血流如注。 而与此同时,平静的灰海蓦然「哗啦」一声,涌出数百丈的巨浪。 一只庞大的青色海兽,自海浪中显露身形。 离问只觉得背后忽然一暗,尚未来得及回头,海兽就已张开血盆大口,将三颗微缩星辰吞了下去。 三颗星辰骤然失去联系,离问当即遭到反噬,口吐鲜血,鲜血落到波浪中,立刻沸腾,朝他席卷而来。 「哪里来的海兽?!」 离问惊怒不已,手掌一翻,一枚远古传送符落入手中。 他正要激发,耳边忽地响起祟炼的声音:「进海兽体内!」 离问顾不得多想,立马收起远古传送符,闪身逃入海兽再次张开的血盆大口,消失不见。 海兽吞下离问,瞬间消散一空,仿佛从未出现过。 大片的海水落下,汹涌的波涛顿时将众人冲得七零八落。 王楚霄随着水流漂远,视线却一直停留在海兽消散的高空。 这只海兽,怎么和他当年在诡雾海遭遇的那只,一模一样? 第415章 相认 离问一落入海兽喉咙,就被一股强大的吸力摄住,动弹不得。 他身不由己地顺着海兽食管中的海水向里滚动,最后「扑通」一声,落入一片广阔的惨绿色湖泊。 耳边传来嗤嗤作响的腐蚀音,皮肤灼烧的刺痛感,立刻让摔得七荤八素的离问清醒过来。 他当即挥手在体表布下一面星力屏障,小心戒备周围。 这里,应该是那海兽的胃袋。 他正要传音询问祟炼如何出去,忽然发现身上红衣的颜色比之前鲜艳了一分。 他心中一冷,表面却是叹息一声,道:「大人,并非在下不尽力,委实是那灰袍青年能力太过诡异。 我观他修为低弱,光是施展禁制,肉身就有承受不住将要崩溃之象。 此人,恐怕早就被某个未知存在夺舍了。」 祟炼听到这番话,夺舍离问的动作顿时一滞。 离问见红衣颜色黯淡一分,心下稍定,立刻趁热打铁: 「大人,不如在下出去后,再试探对方一番?」 红衣艳色彻底黯淡下来。 祟炼收回侵蚀离问识海的血线,若有所思。 离问说的这些,他何尝不知? 那文一不过是文子真身边一个出谋划策的小幕僚,哪里会禁制那等高深法门? 文一应当是被古神太阴某个手下夺舍了。 他不让离问动用远古传送符,就是想夺舍离问后,再出去试探一下对方。 但经离问这一提醒,他忽然生出另一个念头。 若是夺舍文一,不是古神太阴的手下,而就是古神太阴呢? 他夺舍离问再出去,岂不是会与古神太阴的分身碰个正着? 念及此处,祟炼又想起分魂死前看到的诡异红光。 他心中一寒,立刻打消了夺舍离问的念头,传音回应: 「也好,就按你说的办。 此海兽并非真实存在,应该那夺舍文一之人施展的幻象。 此人肉身即将崩溃,海兽幻象维持不了多久,我们只需等上片刻,就能出去。」 说到这里,红衣表面华光一闪,一把黑冰锥状法宝凭空出现,落入离问手中。 「此法宝专门针对神魂,你且简单炼化一番。出去之后,不用管唐茵,全力施展此宝轰杀文一!」 离问抬手打量一遍手中法宝,眼底冷光一闪,轻轻点头。 唐茵被波浪打出老远,伤势更重一分,内息紊乱,四肢无力,几乎要淹死在海中。 沉溺之中,她忽然感到自己被一道温和的力量包裹住,随后缓缓浮出海面。 「咳咳……」 唐茵咳出海水,大口呼吸几下,总算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再抬头,一张惨白如碎瓷般的脸庞,骤然映入眼帘。 唐茵被吓得身子一抖,差点又一头栽进海里。 惊吓过后,便是愧疚。 她看着「文一」浑身上下布满狰狞的血口子,一身血液几乎流空。 他是为了救自己,才变成如此凄惨的模样,自己却因此而害怕,实在不该。 向苼见她反应,笑了笑,温声道:「有符文护佑,你可随意动用真元,服药疗伤吧。」 唐茵点点头,乖乖从储物戒取出一颗丹药,正要服下,忽然想到什么,连忙将丹药递给「文一」。 「这是飘雪殿的疗伤圣药,雪愈神丹!不管多重的伤势,都…都能……」 说到一半,唐茵看着「文一」那几乎已成空壳的肉身,忽然说不下去了。 他这 样的伤势,真的还能恢复吗? 向苼看着她递来的丹药,微微一笑,伸手接过。 唐茵见他接受,心下一喜,正要再说什么,却见「文一」忽地屈指一弹,将丹药射进她的喉咙里。 「不用管我,你且安心疗伤便是。」 唐茵猝不及防,本能地咽下了去,雪愈神丹进入经脉,立刻化作浓郁的药力,散入四肢百骸。 她的伤痛顿时减轻不少,可她心中生不出任何欣喜之意。 安心疗伤? 「我怎么可能安心?」 她脸上泛出怒色:「你知不知道,雪愈神丹我只有一枚!你……」 「我这具分身,已经废了。」 向苼难得有耐心地多解释一句,「即便损毁,本尊也无碍。」 唐茵怒容顿时一滞,旋即松了口气。 原来只是分身…… 她心中愧疚稍减,看着「文一」的目光中,复杂却不见半分。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问道:「你我素昧平生,你……为何如此费心救我?」 向苼哑然失笑,「这世上怎会有师父不救徒儿的道理?」. 此话一出,唐茵立刻瞪大双眼。 师…师父?!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文一」,呆了半晌,终于回过味来。 「文一」是师父的分身? 原来师父一直都记得她,甚至暗中跟在她身边保护她? 原来她所念的师徒之情,从来不是一厢情愿? 唐茵眼里泛出光亮,毫不犹豫地上前抱住向苼,喜极而泣:「师父,徒儿好想你!」 向苼伸手轻轻拍了拍唐茵后背,低笑一声:「傻丫头,我这么一说,你便就信了?」 「我信!」 唐茵又抱紧了些,言语间不自觉带上了一丝撒娇的意味,「除了师父,没有人会这样待我。」 向苼面上笑意更甚:「你这话若是被洛轻芸和林北岚听见,回头她们二人指不定要怎么说我。」 唐茵顿时面露尴尬,松开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徒儿这是见到您太高兴了,一时失言,洛师姐和林师姐待我都很好。」 「为师知道。」 向苼含笑轻应,余光瞥见身后不远处漂来的一道人影,面上笑意顿敛,轻轻推开唐茵。 唐茵这才发觉有人接近,连忙擦干眼泪。 师父身份有多敏感,她是知道的,万不能因她暴露了去。 王楚霄早就看到了唐茵和「文一」,只是看到两人忽然抱在了一起,他识趣地没有过来。 此刻见他们两人分开,他才游到两人近前,轻咳一声,朝「文一」,问道:「这位道友,不知如何称呼?」 显然他已经看出来,这位「文一」内里换了人。 「王道友可唤我一个离字。」 向苼言语温和:「此前,还要多谢道友鼎力相助。」 「离道友言重了。」 王楚霄轻叹一声:「方才在下,并未完成约定,之前道友所说的,便作罢吧。」 方才与那离问交手,仅仅一个回合,他便败退下来。拖住的时间撑死了只有三息。 救人的功劳,怎么也不能算在他身上。 而且离心蛊无解,修真界人尽皆知。此人方才怕是救人心切,故意说谎激他出手。 他已时日无多,也不想当面揭破此事,那对他而言,毫无意义。 此番出手,就当是为下辈子积德吧。 向苼没想到王楚霄会出言拒绝。 她诧异地打量一眼王楚霄,见他眼底黯淡无光,毫无希冀之色,方知他这是不信她。 她点了点头,也不多费口舌劝说。 之前与离问斗法时,她清晰地感应到了本尊存在,思维也与本尊同步,得知九大关卡的存在。 本尊已走到第四关,镇字关,对应书房中的镇纸。 下一关便是砚台,也就是他们此刻所在的灰海。 王楚霄此人一时半会还死不了,等到本尊到来,直接替他解了毒就是。 三人在原地等待片刻,长衍等人终于汇合过来,人数却是缩水小半。 方才双方大战,长衍已竭力用监天镜护住众人,然而监天镜并非护身法宝,庇佑有限。 但凡有人受伤流血,不论修为高低,只要血液流入海中,顷刻间就被沸腾的海水颠覆,身死道消。 幸存下来的众人重新聚到一起,也是唏嘘。此番能活下来,当真是全凭运气。 再看唐茵受伤流血后,其周身环绕的解字符文光芒闪烁,不断化解海水异样,众人心中无不艳羡,恨不得「文一」也给他们凝聚一枚符文。 但看「文一」模样凄惨,别说再凝聚符文,恐怕离死也不远了,因而谁也没有厚着脸皮开口索要。 只是心中难免嘀咕,这唐茵有什么特殊的,值得「文一」舍命相救? 长衍看到唐茵好生生地活着,心中也是感慨,当即靠近过来,抬手抱拳:「道友如此舍命救下在下师侄,在下当真不知该如何道谢才好。」 「现在谢我,怕是太早了。」 向苼目光平淡地扫过众人:「那青色海兽,是我借势召出的幻象。 我这一缕分魂受肉身所限,幻象维持不了多久。」 「什么?!」 此话,长衍大惊,其他人亦是勃然色变。 离问若是卷土重来,又无「文一」帮忙抵挡,他们该如何应对? 王楚霄看着慌乱的众人,沉默片刻,忽然主动出声:「离道友,你可否能再凝聚出一枚解字符文? 我剑心受阻,纯粹以剑意对敌,威力有限。若能动用真元,我杀离问,应该不难。」 向苼断然摇头拒绝,「我的确留有最后一丝余力,但不能用在你身上。 而且,你也杀不了他。」 王楚霄错愕不已,「为何?」 他再怎么说也是合体期大能,怎么就杀不掉一个出窍期了? 他话音刚落,背后平静的海面忽然掀起轩然大波,隐隐有一道人影从海浪中走出。 长衍脸色顿变,大吼一声:「散开!」 第416章 暴怒 长衍话音未落,众人就已抢先一步散开,拼了命地向四面八方逃去。 离问从海浪中现身,面上杀机凛然,看也不看其他人一眼,二话不说锁定「文一」气机。琇書網 向苼单眉一挑。 这是放弃唐茵,直接冲她来了? 她眼中冷芒闪过,一掌拍开护在身后的唐茵,而后不退反进,直接纵身跃出海面。 一股浩然剑意,自她身周浮现,凝成百丈剑光横扫而去! 王楚霄在下方看到那百丈剑光,一双眼瞬间瞪得滚圆。 剑光浩大,这是二品无暇剑意! 此人不仅将禁制使得出神入化,竟还是一名剑修?! 能以分身之躯强凝百丈剑光,此人剑道境界,不在他之下! 此人到底是谁?之前他怎么从未听说修真界有这号人物? 是多年不出世的老怪物?还是近年刚出世的妖孽? 他心中震撼,而后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门中近年受万神殿针对,中青一代陨落不少,如今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 而且待他毒发身陨后,八大脉主去其一,宗门实力再弱一分,万神殿少不得又要趁火打劫。 若是将此人招揽入宗,担任万剑脉脉主,或是以无暇剑意直接另开一大主剑脉,说不定能止住门中颓势,令万神殿有所忌惮。 如此,虽不能赎清他身上的罪孽,但在九泉之下,师尊多少也愿见他了才是。 王楚霄越想到此处,再抬头看向「文一」的目光,已然带上了一丝火热。 上空的斗法,自不会因王楚霄的想法而停滞。 咔嚓—— 百丈剑光看似厉害,实则剑意散乱,劈在星力屏障上,只留下一道裂纹。 离问立刻意识到对方是在虚张声势,脸色一沉,正要反守为攻,向苼却已趁到了星力屏障近前。 她伸手一揽,散乱的百丈剑光瞬间收缩,落入她手中,凝聚成一把虚幻的飞剑,狠狠刺入星力屏障。 噗! 飞剑犹如刺入了豆腐,直没刀柄。 离问脸色剧变,二话不说咬破舌尖,喷出一口淡蓝色血雾。 血雾融入星力屏障,屏障上的立刻迅速弥合,不断挤压虚幻飞剑。 一时间,双方呈现出僵持之势,谁也奈何不得谁。 向苼隔着星力屏障,看着近在咫尺的离问片刻,蓦地勾唇一笑:「离问,你可知上一个与天遗族合作的文子真,是何下场?」 「天遗族」三字一出,下方泡在灰海中的众人无不色变。 他们都是无极仙宗与飘雪殿的精锐弟子,哪能不知道天遗族的可怕。 虽然之前在拍卖会时,他们听洛轻芸说起此事,可天遗族神秘异常,千年,甚至万年都难出现一次。 潜意识中,他们仍然觉得天遗族离他们十分遥远,没想到刚一进来就碰上了。 而独自漂在另一侧的长衍,此刻看着离问,眼中除了惊怒,还有一丝悲凉。 他们千星殿的前任殿主,现在居然在替天遗族办事? 他忽然激动起来,厉声质问:「离问!上次地底大战,你临阵倒戈是为了得到星力修炼的突破法门,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你的眼里,除了修炼,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离问听到长衍的话,神情冷淡,丝毫不为所动。 同时暗中恭敬传音:「大人,此人所说的文子真……」 「不过一个异想天开的废物,比起你来差远了。」 祟炼冷哼一声:「虽说如此,我还不至于 杀了他,文子真是被古神走狗所杀! 此人亦是古神走狗,阴险狡诈,最擅妖言惑众。」 离问听到这里,眼底闪过一丝异色,表面却是传音承诺:「大人放心,属下定不会受其干扰。」 他传音完毕,脸上立刻浮现冷笑:「天遗族又如何?只要杀了你,我就是万神殿第十殿主!」 言罢,他手掌一翻,黑冰锥凭空出现,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息逸散开来。 向苼神色一凛,正欲抽身后退,却见离问骤然反手握住黑冰锥,狠狠刺在自身血衣上! 伴随着一声闷哼,血衣剧颤,紧缚在离问体表的的力道顿时弱了一分。 离问立刻趁机脱离血衣,扔下黑冰锥,二话不说激发早就准备好的远古传送符,化作一道玄光钻入虚空消失不见。 他竟是临阵反水,直接撇下祟炼逃了! 这突入起来的变故,别说长衍等人惊呆,便是连向苼,也禁不住愣了一下。 好在只是一瞬间,她就回过神,果断伸手抓住下坠的黑冰锥,直接扔向王楚霄,语速极快地传音: 「设法镇压,然后立刻远离此地!」 王楚霄下意识接住,黑冰锥上阴冷的气息,刺得他一个激灵,随后他二话不说一点眉心,剑意涌出,化作一缕缕丝线结成一张网将黑冰锥包裹进去。 做完这一步,王楚霄抬头,看到悬浮在上空的血衣已经膨胀出半具血色人形轮廓,登时瞳孔骤缩,转身就逃! 长衍等人自是不用多提,早在离问逃走后没多久,就各自再次飞速远离战场。 眨眼间,只剩下向苼一人,面色凝重地留在血衣面前,仅剩的一臂负在背后,攥得极紧。 十息后,血衣终于恢复成人,正是祟炼本体。 他看着离问逃走的虚空,两眼猩红,盛怒难当。 他活了数十万年,被他算计至死的天骄妖孽,数不胜数,甚至当年古神陨灭,也有他的功劳。 可如今,居然被一个出窍期蝼蚁算计了,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此时此刻,祟炼对离问的恨意,甚至盖过了向苼。 然而离问已经不知去向,他想杀也没得杀。 想到这里,祟炼心中更觉憋屈,他骤然回头,右掌含怒拍向「文一」。 既然已经显露本体,再行躲藏也无意义,不如杀光面前所有人,狠狠出一口气! 向苼早有防备,飘身后退,同时单手结出奇异法印,此法印一出,其体表裂纹迅速增多。 一团诡谲薄雾,凭空而成,将她包裹进去。.Ь. 此雾一出,祟炼竟发现自己无法再用气机锁定她。 巫道术法? 他认出向苼手段,心知一时片刻杀不了对方,眼中怒色更甚,干脆转身一掌拍向远处众人。 砰!砰!砰! 这一掌之下,离得最近的三名无极仙宗弟子直接炸成血雾,连惨叫都没能发出。 海水浸染成红色,沸腾如狂,瞬间掀起滔天巨浪,淹没了临近的飘雪殿四人。 「哇!」 长衍仅是被扫中一点掌风,便重伤吐出一大口血。 幸亏唐茵就在不远处,连忙拉了一把长衍,用自身解字符文,为其化解沸腾的海水,这才免去一死。 然而还没等长衍松了口气,祟炼又是一掌拍下。 这一次,正对他与唐茵。 长衍神色大恐,唐茵却是紧紧抓住长衍,神色坚定,不见惧意。 也就在这一刻,灰雾中的向苼动了! 她身形如电,眨眼出现在掌印之下,周 身浮现一枚偌大的「元」「蕤」两枚蛇虫文禁制,化作一只倒扣的碗,将长衍两人笼罩下去。 砰!砰! 这一番动弹,向苼身上又多出两道巨大的裂口,肉身几乎散开。 她没有丝毫停顿,朝祟炼飞去,心中轻喝。 「爆!」 砰! 文一肉身终于炸开,一枚「杀」字符文在血雾中飞速凝聚,射向祟炼。 祟炼看到那「杀」字符文,顿时感知到一股极为熟悉的气息。 是分魂死前感应到的气息?!琇書網 他一个激灵,二话不说暴退躲开。 却见那黑色符文在离自己一丈远之处,就自行崩溃。 祟炼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 分魂死在看到的是红光,而这枚古禁符文是纯粹的黑色,二者截然不同。 他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 他方才,居然成了惊弓之鸟? 向苼分身自爆后,分魂迅速脱离远遁,将祟炼的反应看得一清二楚。 看到禁制符文自行崩溃,也是心中一惊。 古禁居然对天遗族无效,可祟炼为何如此怕「杀」字禁?他活了那么多年,应该早就知道古禁对自己无效才对。 莫非…… 向苼忽然想到了什么,眸光骤亮。 这时,祟炼终于从情绪中脱离,抬头见「文一」已经死得渣都不剩,还剩一缕分魂。 他心中怒火,早就爆棚。当即狞笑一声,伸手五指张开。 霎时间,无数道血线自他掌心飞出,向分魂缠绕而去。 向苼如芒在背,心中一沉。 看来这道分魂是保不住了。 她心中方才生出这般念头,蓦然有一道剑光闯入感知。 一柄染满青黑色斑纹的飞剑,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向苼分魂后方,代替向苼分魂,冲进了血线之中。 向苼惊愕低头,便见王楚霄掩去不舍,决然高喝:「爆!」 嗡!!! 青黑飞剑剑身一颤,发出一声哀鸣,随后「砰」的一声,轰然炸开! 合体期大能蕴养的飞剑,底蕴何等深厚。 这一爆,灰海上空几乎多出了一个小太阳。 索命的血线亦为之一滞。 王楚霄面色惨白如金纸,眼里却有快慰。 他狠狠咬着齿间的血,竭尽全力传音: 「我王楚霄一生行事光明磊落,今日难得挟恩图报一次。 还望道友看在这一剑的份上,日后帮我万脉剑宗,度过一次难关!」 第417章 吓退 祟炼低头看了一眼王楚霄,眼露轻蔑,「不自量力!」 他虚手一抬,散乱开的血线,轻易就从飞剑自爆中脱离,凝成一只血手,抓向分魂。 正当他即将得手之时,分魂忽然加速向另一个方向飞去,最终落在一只白皙纤长的手掌中。 祟炼抬头,一张再熟悉不过的清冷面容,登时映入眼帘。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阴沉,「是你!」 他想起古林中的狼狈、分魂被杀时的惊惧、又想起被离问欺骗的荒谬…… 这一件件,一桩桩丑事堆积的怒火,终于在见到向苼这一看,达到了顶峰! 他双手猛然张开,身后掀起一道遮天蔽日的血幕,一股惊天动地的杀机,自血幕中爆发而出。 向苼首当其冲,面色竟无丝毫惊惧,反而状似缅怀的叹息一声:「薛九姝她……还好吗?」 祟炼怒容顿时一滞。 薛九姝? 这个名字怎么有些熟悉。 他想了片刻,忽地面露悚然。 薛九姝……九姝老祖?! 连他都不知道老祖的姓氏,此女怎么会知道? 不等他想清楚,向苼忽地摇头再叹一声:「罢了,问你一个小辈有何用。」 言罢,她随手一挥袖,将暗中结合「杀」「蕤」二禁衍生而出的红色禁制全力抛出。 异样的红光,霎时临空。 血幕在红光照耀之下,瞬间黯淡一分。 祟炼体表***的血线,更是「砰砰」直接崩开数条。 二者变化,皆未能动摇祟炼根本。 可祟炼却已吓得肝胆俱裂。 认识九姝老祖……这女散修,就是复活归来的太阴古神,祂还掌握了克制天遗族的方法! 惊惧之下,他心中杀意全无,二话不说抬手一拍胸口,张口吐出大团血线,化作血色牢笼将他包裹进去。 随后血色牢笼表面红光一闪,强行钻入空间裂缝,消失不见。 灰海之上,终于恢复平静。 向苼挥袖散去红色禁制,若有所思。 论实力,她远不是祟炼的对手。 她原本打算过来救下唐茵等人,再依靠对秘境的了解,摆脱祟炼。 不曾想,祟炼看到杀禁反应那般异常。 她立刻就意识到,祟炼的分魂极有可能大意死在了她所布的陷进中,红色禁制对天遗族有克制之效。 她便将计就计,误导祟炼,令他以为自己是太阴古神,为救人争取时间。 没想到,祟炼比她想的还要胆小,居然直接吓得逃走了。 不过这样一来也好。 她低头看着下方怔愣的众人,一挥袖,数十枚「解」字符文同时凝聚飞出,环绕众人身边。 随后她再一点海面,「固」「解」两道符文当即显现,融入到灰色海水中。 沸腾的海水迅速平息,凝固出一片冰面。 用不着她多作提醒,在海水中泡了许久的众人,立刻飞身跃出海面,落在冰面上,神色皆有几分呆滞。 他们这群老弱病残,遇到了传说的天遗族,居然活下来了? 他们忍不住抬头,看着飞身接近冰面的向苼,眼神敬畏,又带着一丝好奇。 能把天遗族吓成那样,这位前辈……究竟是什么人? 他们好奇归好奇,却无人赶上去搭话。 不多时,唐茵扶着长衍跃到冰面上。 她看着师父,心里别提多满足,只是碍于周围视线,不好上去亲近。 长衍双脚落地,目光扫过众人,没有看到殷麓的身影,神色悲然。 他看到了。 殷麓被那天遗族,一掌拍成了血雾,只是不敢相信她就这么死了,忍不住再确认一番。 「唉……」 他闭上眼,深深叹了口气。 几经磨难,殷师姐最终还是不得善终么…… 也是……他们修真者,又有几个是活到寿终正寝的? 自打踏上这条路,就早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的。 向苼看到了长衍的悲伤,只有沉默。 她提前示警,洛轻芸也算听劝,将殷麓他们一行修为较低的人留在了外面。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那诡异的幻境早就将拍卖会侵蚀,所有人早就身在局中,谁也逃不出去。 人有力穷时。此番光是护住唐茵,她就已经竭尽全力,其他人只能顺带,能不能活全看运气。 死者已矣。 她所能做的,唯有在殷麓身后事上,上一炷香罢了。 哗啦—— 又一道人影从水中跃出,狼狈地爬上冰面。 向苼转眸看清来人,立刻移步过去。 王楚霄爬上来刚刚喘息一声,抬头看到向苼,顿时愣住。 这面容,怎么和无名峰的七弟子沈襄有九成相似? 难道此女,是那沈襄的至亲? 无名峰其他六位弟子都是什么身份,他作为八大脉主之一,自然心中门儿清。 有这一层关系在,万脉剑宗若是遭难,此女不可能袖手旁观。 那他之前自爆飞剑,欲让其领情,岂不是多此一举?! 王楚霄想到这里,脸色立刻浮现出深深的痛惜,不等开口说话,他身子猛地一僵,张嘴吐出一大口鲜血。 他眼前发黑,恍惚间,他似乎听到剑心破碎的声音。 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吗…… 他心中苦涩,不等再多感慨两下,忽觉被一团浓郁而清冷的力量包裹。 这股力量……是岁月? 他强行从晕眩中清醒过来,瞪大眼睛,便看到眼前女子伸手一划虚空,再探手一抓,一枚黑色的蛹虫便凭空出现在她手中。 他心中的那股剧痛,顿时消失了。 向苼打量一眼手中的黑色蛹虫,而后直接将其捏碎,扔在一边,淡淡出声: 「蛊虫我已帮你取出,你剑心伤势太重,我无法扭转太多,还需你自行疗养。」 王楚霄神色呆滞,看着向苼,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他低头看着冰面上已经化为一堆黑色碎屑的离心蛊。 这就是离心蛊虫? 折磨他这么多年的离心蛊,就这么轻轻松松被取出来了? 三十多年前,姚子逸尝试为他解毒。 可几番尝试,只能延缓毒发,并不能取出蛊虫。 他还记得姚子逸说,岁月意境也分许多种。 姚子逸领悟的岁月剑意主杀伐毁灭,无法帮他,只有找到一位专擅牵扯过往岁月的大能,方能解救他。当时听到这话,他只觉得自己必死无疑。 岁月意境,万年难出一人。姚子逸能为他延缓毒发,已是极其难得,哪里还能奢望更多? 可现在,他居然真的遇到了姚子逸所说的岁月大能。 他……不用死了! 母蛊已死,万剑脉的弟子,此刻亦已解毒了吧? 想着这里,王楚霄脸上终于浮现出笑容。 他起身走到向苼面前,二话不说就要跪下,却被向 苼伸手抬住。 「不必如此,此番不过是为完成约定。再者说,我与万脉剑宗也算有几分渊源,救你一命,算不得什么。」 此话一出,王楚霄立刻认定她就是沈襄的长辈。 他后退一步,挣脱开向苼的手,再次抱拳: 「沈前辈,此事对你而言或许不值一提,但于我而言,却是天大的恩情! 此毒一解,不仅是我,还有千千万万个剑宗弟子重获新生! 如此大恩,晚辈非死不足以报,前辈当受一礼。」 王楚霄说完,俯身便拜。 这次,向苼没有再拦。 对方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也只好成全他。 王楚霄郑重其事地五体投地,拜了三拜,再起身,眉宇间的阴郁已是消散一空,眼中满满都是对向苼的感激。 此番大难不死,令他对剑道有了新的感悟。 待得从此间出去,回宗伤愈,他剑道必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而这一切,都是拜沈前辈所赐!他如何能不感激? 他已经打定主意,若能平安回到宗门,他必定多加照拂沈襄,不让那小丫头在宗门内受半分委屈。.Ь. 王楚霄拜完后,幸存之人也差不多来齐了。 长衍目光扫过,略微一数。 来时五十多人的队伍,如今不过寥寥十余人。 他暗叹一声,走到向苼面前,拱手恭敬道:「晚辈无极仙宗内门弟子长衍,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其他人亦是一一上前称谢。 向苼神情冷淡,只微微颔首以作回应,并未多言。 这些人中,或许真有一腔赤诚者为救她而来。 但在经历过如此多的生死险境后,他们仍能保持初心吗? 除了他们自己,谁也不知。 这世上最难测的,便是人心。 待得日后她身份暴露,这些人不怨她,便算难得。 「前辈,咱们接下来该如何?」 长衍小心措辞询问。 向苼心思一敛,道:「我先带你们出去,其他容后再谈。」 说完,她伸手抛出隐灵梭。 隐灵梭一经出现,迅速迎风暴涨,表面显出一道门户。 众人早就在此地呆够了,此刻听到向苼能带他们出去,立刻大喜,争先恐后地钻进隐灵梭中。 王楚霄与长衍还算从容,朝向苼再一抱拳,才不慌不忙地走了进去。 最后轮到唐茵时,她依依不舍地看了向苼好几眼,才踏进门户。 隐灵梭并未秘境类宝物,之前容纳东景焕与袁菁两人,尚能随身携带。 现在一下子装进去十几人,顿时将灵梭内的空间填满,无法再缩小。 向苼索性将之以一根绳索作为牵引,系在腰间,带着一船人化虹而去。 第418章 发烫 凭借晶石记忆中的经验,向苼很快找到出口并破解,从灰海脱离。 此后三关,亦是有惊无险地度过。 三日后,向苼带着隐灵梭从最后一关门户中走出,来到一间异常宽敞的书房中,视线一扫周围,当即看到好几件眼熟的摆设。 盆栽、画轴、砚台……这里是晶石记忆中的那间书房。 她目光一闪,沉吟少许,忽地双手掐诀,八枚「元」字符文飞速凝聚,落到在八大传承秘境宝物上。 随后,她挥袖一扫背后隐灵梭。 隐灵梭顿时打开一道门户,在里面憋了许久的上百人立刻「唰唰唰」地闪身出来,空荡荡的书房眨眼就被填得满满当当。琇書網 这上百人中,除却长衍十余人,剩下的都是向苼顺手从后面三关带出来的幸存者。 初临陌生之地,他们四下打量,神色戒备,谁也没开口说话。 直到向苼收起隐灵梭,欲要转身离开时,终于有一黄袍中年修士忍不住开口:「前辈留步!」 向苼脚下一顿,回头看向那黄袍中年修士。 猝然撞上一双清冷的眸眼,黄袍中年修士被冻得瑟缩了一下,硬着头皮道:「敢问前辈,我…我等……可是安全了?」 「安全?」 向苼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唇角缓缓勾出一抹哂笑:「你是怪本座,没有送佛送到西?」 「前辈误会了!」 黄袍中年修士惶恐不已,「晚辈没有那个意思,晚辈只是……」 「你等已出秘境,但此地是否安全,谁也不知。」 向苼打断黄袍中年,目带笑容地扫过众人,笑意却不达眼底:「本座带你们出来,不过顺手结一份善缘。你等若是得寸进尺,这缘分是善是孽,可就不好说了。」 言罢,她也不等众人有所回应,转身就走。 唐茵二话不说追了上去。 「这小丫头,什么时候跟离前辈这么亲了?」 长衍紧随其后,疑惑地嘀咕一声。 王楚霄行大礼时对这位前辈的称呼,他都听到了,这位前辈真名应姓沈。 不过此前前辈自称为「离」,他也不好揭破此事,还是沿用之前的称呼。 东景焕听到长衍的嘀咕,目中闪过一丝异色。 除了唐茵,这些人似乎还不知道救了他们的就是向苼。 也是。 今时不同往日。 向苼此刻表现出的种种手段,每一个都与之前地神身份毫无关联。若非之前在木屋中,向苼问他的那句话意思太明显,他也认不出来。 而且向苼被万神殿视为重敌,身在暗处,的确要比身在明处更方便行事。 不过划水回来,她为何要将身份,透露给自己? 明明在当时那种情形下,她什么都不说,自己为了活下去,也会全力配合。 还是说…… 东景焕不知想到了什么,耳朵有些发烫,旋即轻轻叹了口气,快走几步跟上长衍。 他肯定是想多了。 距离书房大门最近的二十几人,见长衍等人跟上,向苼没有制止的意思,顿时有样学样,紧步跟去。 见向苼果真没有回头算账的意思,皆是心里一喜,步子再快几分。 剩下五十多人,却是没有再跟上的意思。 有人方踏出半步,就被同伴拉住。 「拦我作甚?那前辈分明对此地极为熟悉,我们跟着她绝对没错。」 「呵……那等大能者,修为高绝,你当真以为她救我们没有目的?」 「此话怎讲?」 「她方才那番话,未必没有欲擒故纵的意思,我们若是跟上去,多半要当探路石。」 此话一出,被拦住的人脸色微变,顿时熄了跟上去的心思。 「而且你看看那挂在墙壁上的镜子!」 同伴说完,又补充一句,「暗中观察,莫要被其他人发觉。」 那人依言装作随意地扫过那面镜子,眼底登时闪过一抹激动之色。 这……这镜子中的画面,不就是困住他的那个秘境吗? 秘境类至宝?! 他深吸一口气,又传音:「那镜上有一层古怪的扭曲禁制,应是古人手段。」 「天龙大帝都死去多少年了,那禁制定是中看不中用。」 同伴传音大笑:「你我伤势最轻,修为又最高,联手定能破开。且等其他人疗伤入定,我们立刻动手!xь. 「好!」 那人应的果断,满心满眼都是贪婪,全然忘了此前在秘境中,活得如何艰难。 书房内如何,向苼自然不知。 她此刻正走在一条昏暗的甬道中,袁菁走在最前面带路,时不时停下来施展目术神通。 王楚霄皱眉跟在后面,犹豫再三,终是忍不住上前一步,道:「沈前辈,我看那书房里的摆设,有好几件气息飘渺,恐怕都是秘境宝物!」 此话一出,最后跟上来的二十多人,顿时脸色一变,纷纷露出懊悔之色。 不等他们有所反应,便听队伍前面传来一声平淡的回应:「我知道。」 王楚霄闻言顿时神色一缓,「是在下多嘴了。」 也是,连他都能看出书房中那几件摆设的不凡,如沈前辈这般人,怎么可能看不出呢? 前辈如此作为,定是另有深意。 队伍后方众人亦是醒神。 恩人前辈知道那几件宝物,却没有取走…… 他们面面相觑,俱是看到对方眼中的惊惧,刚刚兴起的那点贪婪之念,瞬间散得一干二净。 唐茵黏在向苼身边,回头一脸莫名地看了一眼王楚霄。 此人和师父在打什么哑谜?她没听懂。 不过没关系。 她回头继续看着师父沉静的侧脸,眼里星光闪闪,满是崇拜。 她已经找到此行最想找到的人,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忽略身边那道热切得发烫的目光,向苼继续往前走,神色异常平静。 她没有取走那八件宝物,当然不是因为那些是渊蛇族的东西。 且不说渊蛇族早就灭亡,那八件秘境宝物已成无主之物,就算有主,只要对她有用,她就会毫不犹豫地取走。 「原则」二字,早在初临修真界吃尽苦头时,就被她毫不犹豫地丢了。 如今修为上来,又入了无名峰,她行事风格不比从前偏激,但也柔和不到哪儿去。 那书房是渊蛇一族的传承重地,八件宝物看似随意摆放,实则内有玄机,陷阱重重。 若是没有干扰,她以蛇虫文禁制,费些心思,或可解之。 可从第八个秘境出来后,她掌心的《祖印》印记就变得异常灼热。 每每祖印示警,皆是生死危机! 且看渊蛇族重地只有陷阱,并无凶险,那危机的源头也就不难猜。 幻境! 从八大考核关出来后,他们定是离那古怪的幻境核心更近了。 念及当年在幻境中经历的种种诡异,她哪里还有心思取走秘境法宝,只想尽快远离此地。 宝物再好,也没有性命重要 。 至于在秘境宝物上覆上一层「元」字符文,只是防止留在书房里的那群人给她添乱。 只要不触动秘境宝物,动摇根本,那书房中即便有其他杀人陷阱,应于大局无碍。 只要不影响大局,幻境便不会有大变,逃离此地的把握,便能大上一分。 至于最终是否能逃出去,她又能带出去多少人…… 一切都是未知数,唯有尽力而为! 念及此处,走在最前面的袁菁忽地停下来,惊喜道:「离姐姐,看到出口了!」 向苼瞳孔一凝,当即快走几步,来到袁菁身边。 其他人亦是跟上来,看到不远处那扇泛着白光的圆拱形门户,皆是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终于要出去了。」 「这鬼地方便是有天大的宝物传承,也不想来了!」 「道友,你不是为救东洲地神而来?」.Ь. 「咳咳……我是西洲修士。」 「那就奇怪了,我怎么看你有些眼熟?」 「呃……」 众人交谈间,气氛轻松不少。 王楚霄听着众人谈话,莞尔一笑,回头却见向苼盯着那扇门户,平静侧脸罕见地浮现出一丝凝重。 他心中咯噔一声,「沈前辈……」 向苼眼神示意王楚霄不要多问,沉声提醒:「前路未知,多加小心。」 此话一出,王楚霄和长衍的脸色同时变了。 场中更是瞬息安静,落针可闻。 东景焕紧蹙眉头,盯着出口,仿佛想要看穿那门户背后有什么。 唐茵脸色苍白,似乎想要开口询问,但犹豫再三,最终没有出声。 向苼闭了闭眼,再睁开,面上凝重已经退去,化归平静,「多说无益,走吧。」 她话说完,转头看向还在发呆的袁菁,眼里带上一丝愧疚。 还未等她开口,袁菁抢先一步笑道:「离姐姐,你可千万别说什么‘食言了之类的话,这一路上要是没有你护着我,我早就死了不知多少次了。」 话到此处,她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道:「此前都是姐姐在前面护着我,这次……」我来! 她忽地转身,踏入拱形门中消失不见。 向苼神色动容,立刻伸手想要抓住袁菁的衣袖,却是慢了一步,而后身形也被门户中的白光迅速淹没。 唐茵惊呼一声,立刻跟着跳了进去…… 短暂的白光后,耳边隐约传来市井的喧闹声。 向苼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条热闹的街口。 她四下扫过一眼,望见四周熟悉的建筑,瞳孔骤然收缩。 这里竟是…… 「新年快乐!元旦快乐!新的一年,又可以画饼了(bushi) e鉴于之前的画的饼太多(自己都吃撑了!),这次就不画了,给大家拜个早年吧orz。 祝大家2024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第419章 女娃 向苼很快掩去惊色,顺着街市上的人流走动起来,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街道两边的商铺。 此刻正值晌午,商铺里的客人却不少,小厮们在客人间走动,不断推销,脸上笑容活灵活现。 分明是热闹红火的场面,向苼看在眼里,心中却有一股寒意弥漫开来。 她紧抿着唇,快步穿过人流,来到小镇南边,还未走到街口位置,远远就看到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槐树。 树下有一口井,却非枯井,时有妇人过来打水回屋做饭。 越过枯井,向苼很快看到一座破庙。 一名小乞丐正在破庙门口煎药。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前来,他回头看来,见到向苼,登时面露惊色,慌忙起身向庙里跑去。 「药师爷爷,外面来了个个姐姐,仙女儿似的……」 不多时,一名穿着简朴的老药师在小乞丐的搀扶下匆匆来到破庙门口。 老药师一看向苼穿着不凡,神色微凛,上前小心翼翼地拱手道: 「女侠看着面生,来此地……可是受伤了,需要包扎?」 向苼看着面前的「天龙居士」,心中泛寒,表面却是摇头浅笑: 「老丈误会了,小女子初临贵地,四处闲逛罢了。」 老药师恍然,旋即不好意思道:「这药堂里都是来看病的破落人家,又脏又破,倒是不好招待姑娘。」 「老丈言重了,是小女子贸然上门,扰了老丈清静才对。」 向苼面露歉然,旋即又道:「在下姓沈,单名一个襄字,不知老丈名讳?」 老药师呵呵一笑,「老朽姓薛,名薛垚。」 「原来是薛老。」 向苼拱手,语出敬佩:「薛老设此善堂,解黎民病痛,真是菩萨心肠。」 老药师被夸得有些脸红,连连摆手:「老朽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可当不得姑娘如此盛赞。」 向苼微微一笑,「小女子还要去别的地方逛逛,就不继续叨扰了。」xь. 说完,向苼转身离开。 薛垚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沧桑的眼里难得现出一丝疑惑,嘀咕道:「还真是过来闲聊的……」 「药师爷爷,那姐姐长得真漂亮。」小乞丐脸色有些泛红。 薛垚莞尔,起了逗弄的心思:「那爷爷问你,是她漂亮?还是你九姝姐姐漂亮?」 小乞丐立马睁大双眼,义正言辞地违心道:「当然是九姝姐姐更好看!」 薛垚顿时哈哈大笑,领着小乞丐回了破庙。 向苼分明没有走出多远,却未听到身后薛垚与小乞丐的谈话。 她绕着小镇走了一圈,来到一间熟悉的客栈。 客栈小二一脸热情地迎上来,「这位女侠快快请进,敢问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向苼抿了抿唇,「来一桌酒菜。」 「好嘞!」 片刻之后,酒菜上齐。 她坐在同一个位置,慢吞吞地喝着酒水,耐心等待。 不多时,有两名眼熟的书生过来,在邻桌坐下。 谈论的内容,与上次完全不同,全是「读书艰难」、「功名难挣」之类的苦水。 向苼听了片刻,失了耐性,丢下一粒碎银离开。 她回到街道上,目光扫过从眼前经过的一张张面孔。 这是她第三次陷入此般幻境。 第一次是在前来路上,不知不觉陷入其中,脱困之后就进入了那片神秘山谷。 第二次,是被那巨蛇妖强行拉入。 三次幻境,这里的一 屋一舍,一砖一瓦都别无二致。 唯一不同的,是人。 这街道上走动的行人,十有八九她都在之前的幻境见过。 不过这里的人,更像活人。 便是在拍卖会现身的「天龙居士」,言行举止间,亦有股不易察觉的僵硬,远不如「老药师薛垚」来得鲜活。 好似真正活过一般。 也正是幻境过于真实,没有丝毫破绽,她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破局。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 向苼微微摇头,晃去杂念,又顺着大街小巷走了两圈,将小镇布局记在心中,最后街边一处「程记」茶摊停下。 开茶摊的是一个长相朴实的妇人,向苼莫名想到度水城的王寡妇,眉间不自觉多了一分柔和。 茶摊冷清,妇人见她衣着光鲜,立马擦了擦手,热情地拎着一个青花茶壶过来:「我程记独家新制的浓茶,三百文一壶,客人要不要尝一尝?」 向苼自无不可,点了点头。 那妇人顿时喜笑颜开,热情地过来给向苼斟上。 茶色偏褐,向苼端起茶杯尝了一口,微微拧眉。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喝过如此难喝的茶。 难怪这茶摊上一个人都没有。 放下茶杯,向苼抬头就看到那妇人一脸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她默了默,终是摸出一粒碎银子,递了过去。 「不必找了。」 此话一出,妇人两眼放光,立刻接过碎银。 「哎哟!姑娘,您可真是个大善人!」 「姑娘你生得真好,一看就是大富大贵的命……」 妇人说了一堆的吉祥话,直到向苼又递出一枚碎银,才欢天喜地地离开。 打发走了妇人,向苼低头看着茶水中打着旋的茶叶,目露沉思。 死在八大秘境中的修士,约莫万数,与进入此地的修士人数完全对不上。 那些尸体,她一个不落地查验过去,没有看到姜易一行人。 书房外地下迷宫甬道,也没有任何打斗,或是有人走过的痕迹。 种种线索集中到一起,方才让她得出结论,渊蛇族老巢除了八大秘境,另有险境。 其他修士,还有姜易他们说不定就被困在其中。 可没想到,门后的险境,会是这个幻境。 她刚才一番行走,没有见到此行修士中的任何一人。 整个幻境,除了幻境本身衍生出的人,只有她一个活人。 其他人现在恐怕也和她一样,单独陷入了小镇幻境中,无法自拔…… 思索间,时间飞速流逝。 直到妇人过来收走冷掉的茶水,向苼方才回神,抬头见夕阳西下,华灯初上。 她居然在这里坐了整整一个时辰。 妇人似是怕向苼要回银子,收走了茶碗,片刻功夫间就不知道躲到哪儿去了。 向苼扫了一眼,没看到人,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明明只是幻境…… 她摇了摇头,敛去杂念,起身向主街走去。 今日似有灯会,夜晚的主街比白天更热闹,熙熙攘攘的到处都是人,吆喝叫卖声、孩童欢笑声、喝彩声不绝于耳。 向苼从巷子里走出,一眼便看不远处一对正在猜灯谜的年轻夫妻。 女子秀容娇羞,捂嘴轻笑,其身边男子眉眼温和,满是倾慕。 再看不远处,糖人铺子上,手艺人三两下就捏出一只兔子,铺子前的小丫头两眼晶亮,指着糖人不停地摇着娘亲手臂…… 走着 走着,向苼竟是有些恍惚了。 方才压下的念头,再一次浮上心头。 她竟有一种,眼前这一幕幕曾经真发生过的错觉。 「幻境再真实,那也是幻境……」 深吸一口气,向苼眼中恢复清明,又多走两步,忽地在此起彼伏的笑声中,隐约听到一道稚嫩的哭声。 她心中微动,循声穿过人群。 不多时,一个穿着亮红锦袄女娃映入眼帘。 女娃生得白净又精致,身周绕着一层朦胧的玉光。 她水汪汪的眼里满是无助与委屈,在灯火中边走边哭: 「娘…娘……」 「娘,你不要小宝了吗,呜呜……」 「娘,你去哪儿了,娘……」 向苼看了一眼四周行人,眉心微拧。 除了她,似乎没人能看到这个女童。 修士手段? 她攥了攥手掌。 掌心的《祖印》印记更烫了。 这个女童很危险? 还是说……这女娃是司无栎的同族,古族? 可是这颗修真星极为荒僻,离司无栎的冷竹海隔了不知多少距离,更不提古族大本营,怎么会有古族存在…… 种种念头自心头掠过,她终是走上前去,停在女娃面前。 女娃眼角挂泪,见有人停在自己面前,顿时睁大眼睛看着向苼,脆生生地问道:「大姐姐,你能看到我?」 向苼微微颔首,温声问道:「你找不到家了?」琇書網 女娃连连点头,祈求地看着向苼:「我家在琼巷癸九街,我娘把我丢了,我…我找不到回去的路。 我…我想找人询问,可不管我怎么问,他们都不理我。大姐姐,你能不能帮帮我……」 说到这里,女娃委屈得眼泪直流。 向苼看着女娃,沉默片刻,轻轻叹了口气。 罢了,左右也不知该怎么脱困,不如借这女娃的关系,打探一番。 「别哭了,我带你回家。」 她擦干女娃眼角的泪,抱起女童就朝琼巷走去。 琼巷离主街没有多远,但其中巷道蜿蜒,对孩童而言,还是难找了些。 片刻之后,向苼抱着女娃在琼巷癸九街站定。 女娃回到熟悉的地方,立刻来了精神,拉着向苼很快找到自家门前,砰砰敲响门扉。 不多时,里面响起一阵脚步声。 随着「吱呀」一声轻响,院门自里面拉开。 一名身形颀长,相貌却普通的青衣男子从中走出。 第420章 幻真 向苼见到是男子,怔了一下,女童却是兴奋起来,「爹爹!」 青衣男子看到向苼,亦是微微一怔,旋即低头看到向苼身边的女娃,顿时笑了:「小宝,你娘又弄丢你了?」 女娃闻言小脸顿时一垮,气哼哼地拽着爹爹的袖子:「娘……娘不要我了,爹爹你还笑……」 「哈哈哈……」 青年哈哈大笑,单手抱过女娃,这才转头朝向苼道:「多谢姑娘送我家小子回来,不知姑娘贵姓?」 此话一出,向苼顿时愣了一下。 小子? 她转头看向女娃,那「女娃」与她对过一眼,小脸顿时一红,背过身去趴在爹爹肩上。 似乎是看出了向苼的疑惑,男子笑着解释道:「吾儿肖母,拙荆又喜女儿,便将这小子打扮得秀气了些,让姑娘见笑了。」 「原来如此。」 向苼恍然,旋即微一拱手:「小女子常年行走江湖,今日初临宝地,当真是见了一番热闹。」 男子闻言轻笑,「姑娘倒是赶巧,今日正好是此地一年一度的祭月节,最是热闹了。」 「那小女子的运气,还真是不错……」 她与青衣男子闲聊着,目光随意扫了孩童一眼。 这孩子体表附着的一层玉光,不知何时消失了,她方才竟未察觉到变化。 是这青衣男子暗中所为? 此人是修士,且修为还要在她之上? 这里凡人居多,唯独此人表露出几分修真手段,莫非破局的关键,就在他身上? 心念转动间,她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青衣男子闻声抬头,眸眼立刻亮了一分:「夫人,你可算是回来了。」 向苼顺着青衣男子视线望去,便见一窈窕女子,莲步走来。 女子同样身着青衣,姿容清丽,发间一根碧玉簪,衬得整个人气质脱俗,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她眉眼含笑,走到近前,轻柔出声:「夫君,你怎么站在门前与客人聊天,这可失了礼数。」 「哎呀!一时闲聊,倒是忘了。」 青衣男子面露歉然,连忙虚手一引,朝向苼道:「姑娘若是不嫌弃,不妨到屋内一坐?」 向苼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青衣男子。 此人当真不知待客之道?只怕是怕妻子误会,不好邀她进院吧? 向苼也不揭破此事,欣然应下。 不多时,三人在小院中坐定。 「寒舍没有什么好招待。」 男子将儿子放在一边宽凳上,给向苼倒茶,「这是在下炒制的粗茶。」 向苼品了一口,茶水入口微涩,回甘悠长。 她当即笑道:「可比我在外面茶摊上喝得好太多了。」 女子一听,顿时笑了:「夫君制的茶,还未有人说过好喝呢,姑娘莫非之前去过程记?」 向苼诧异,「夫人怎么知道?」 女子又笑,「姑娘是外地人?镇上的人,谁不知道程记的茶最是难喝,谁也不愿去。」 「我的确是初来乍到。」 向苼无奈地笑了笑,旋即放下茶杯,拱手大大方方地说道:「小女子姓沈,名襄,江湖一散客尔。 今日途径贵宝地,得品夫人茶水,实为缘分,不知能否有幸知晓夫人名讳?」 「沈姑娘原是一位行走江湖的侠女?难怪我看着有股江湖气。」 女子惊讶出声,随后嫣然一笑,「我本名拗口,随了夫君后便改名青穹,姑娘看着年岁比我小,不如唤我一声姐姐?」 「青穹姐姐。」 向苼从善如流,又将目光投到青衣男子身上。 青衣男子本不欲通报姓名,见向苼和夫人同时看来,只得开口。 「在下,倾天。」 男子这一声平淡,落在向苼耳中,却不吝于平地惊雷! 「倾天?」 她强行遏制住内心震动,故作惊奇地问道:「哪个倾天?」 她已在极力掩饰,然而骤然听到这个名讳,多少还是露出一丝破绽。 倾天察觉到她的异样,眼里顿时多出几分探究:「沈姑娘难不成听说过在下?」 「只是想起一位对我有恩的前辈。」 向苼迅速平复心境,抬头看着倾天,面露歉然:「我与那位前辈,只有一信之交,未见过面。 且倾天这个名字,实在少见,我骤然听到同名之人,心下震惊。为此惊扰二位,实在是小女子的不是。」. 「一信之交,对你有恩?」 倾天眼露兴味:「莫非姑娘所言,是像话本里写的那般江湖奇遇?」 此话音刚落,倾天就被妻子瞪了一眼。 「夫君这话问的,着实无礼了些。」 倾天当即轻咳一声,拱了拱手:「在下失言,沈姑娘莫怪。」 「无妨。」 向苼淡笑一声,揭过此事,心下却是别有一番思绪。 她话中的试探已经足够明显,此人毫无反应,要么是故作镇定,要么真的只是同名。 可倾天此名,有倾覆天地之意,实乃大逆不道,本就极为少见,又偏偏出现在如此特殊的幻境中。 此二者相加,若说是巧合,未免太过牵强。 但……倾天前辈当年那封绝笔信,字句内敛而萧条,了无生趣。 再看眼前的倾天,妻儿俱在,隐居于此,幸福安乐,甚至性子还带有几分跳脱,实在不像是同一人。 念及此处,向苼脑海中忽地灵光一闪,豁然开朗。 不对! 若是此间种种不是幻境,而是从过去的岁月中截留下来的一段记忆影像呢? 因为是过去发生之事,这小镇中的人,才会那么活灵活现。 也正是因为时间点在过去,坐在她面前倾天年纪尚轻,还未留下绝笔信,才会对她话中的试探,毫无反应? 这一切,似乎都能说通了! 向苼豁然开朗,随后联想到更多。 她这些年行走修真界,《欺天》阵盘一角对她助益良多。 一角碎片尚且如此,完整的阵盘更不作他想,倾天前辈的实力,可见一斑。 如此厉害的倾天前辈,最终却被逼到绝路,他的敌人又该是何等存在? 倾天前辈前后判若两人,这当中,又发生过什么变故? 「姑娘在想什么?怎的还出神了?」 耳边响起青穹温柔的询问,向苼顿时回神,佯作伤怀:「想起一些往事。」 青穹见状,只当她想起了伤心事,不禁轻声安慰:「人生苦短,往事已矣,向前看吧。」 「青穹姐姐说得对。」 向苼略微振作,旋即犹豫了一下,脸色微红地开口:「青穹姐姐,小妹囊中羞涩,不知……可否在贵地借住几日?」 「自然可以。」 青穹笑着直接应下,「院子宽敞,空房也多,你若不嫌弃,想住多久都行。」 倾天见妻子二话不说答应下来,皱了皱眉,终是没有开口阻拦。 「看你来得匆忙,怕是还没吃饭吧?不如和我们一起用饭。」青穹又道。 向苼闻言连忙起身推拒,「不不不,怎好再让姐姐破费,我去外面随便对付一顿就是。」 「今日天色已晚,又逢祭月节,外面的酒楼早就订满了,你去外面能吃什么?」 青穹脸色一板,强拉着向苼就往屋里走。 「你来得正好。夫君买多了菜,小宝吃得又少,若是让我们夫妻二人吃,怕是三天都吃不完……」 盛情难却,向苼只能应下。 今日过节,倾天家中饭菜很是丰盛,向苼却吃得食不知味。 自打上了桌,坐在正对面的倾天,视线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 每每青穹客气地给她夹菜,对面的目光立刻就会变得无比幽怨,好似她抢走了什么珍贵宝物一般。 青穹笑眯眯看着两人交锋,无声地对倾天说了一句话。 「幼稚。」 倾天权当做没看见,继续盯着向苼。 而坐在娘亲身边的小宝,是真的没看见,闷头一心对付碗里的饭菜。 甚至觉得今天这顿饭,吃的是真舒心啊,不用再听爹爹那又长又密,又腻歪的话。 沈襄姐姐真是个大好人! 一刻钟后,向苼实在受不住倾天眼里的怨气,随便寻了个借口,落荒而逃。 正好小宝也吃的差不多了,揉了揉眼,自觉跑去里屋睡觉。 两人一走,倾天立刻起身坐到妻子身边,把碗送到妻子面前。 青穹没好气地瞪了夫君一眼,夹了一块肉放在碗里。 倾天顿时喜笑颜开,扒拉两口饭,道:「夫人,你是怎么想的?」 他的夫人,是天底下一等一的聪慧。 他可不信夫人看不出来,今日来的那女子很不正常。 青穹拣过两个饭粒,送入口中,缓缓出声: 「此女举止是有些怪异,不过她喝了程婶的茶,却无异样,应非敌族。 不管她来此是何目的,放在眼前盯着,总比放在外面好。」 倾天听到这里,展颜轻笑:「还是夫人思虑周到,我这点浅薄之见,不敌夫人万一啊。」 青穹白了倾天一眼,「吃的你饭。」 此处宅院是个二进的,向苼在外院客房住下。 她心知今日露了破绽,倾天定然在暗中盯着自己,也就熄了出去查探的心思,直接歇下。 然而这番老实,却未给她带来一个好下场。 翌日,天还未亮。 她忽然被一道惊怒而绝望的吼声惊醒。 第421章 循环 这声音……是倾天! 向苼豁然睁眼,闪身出屋,还未来得及去后院一探究竟,忽觉皮肤刺痛,一股生死危机倏然降临。 她心下惊悚,顾不得隐藏修为,猛地一蹬地面,升入高空。 就在她飞出小院的一刹那,又一声厉啸自后院疯狂传出! 轰! 音波横扫而来,整个院落瞬间夷为平地。 轰隆隆…… 地面剧烈震动,一道道巨大裂痕,如蜘蛛网一般,迅速向四周蔓延。 一时间,小镇房屋倒塌无数,惊恐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向苼身在半空,看着下方惨状,只觉得口干舌燥,心跳如雷。 她透过烟尘,凝神细看。 只见倾天悬浮在裂口之上,双手怀抱妻儿,神色癫狂,素日平和的双眼,此刻已是猩红满布。 再看他怀中,昨日笑靥如花的青穹,竟成了一具浑身长满黑斑的尸体。 小宝身上虽无尸斑,却也是小脸青白,气息冰冷,死去多时。 一夜之间,妻儿暴毙。 这就是倾天前辈性情大变的原因? 向苼想到这里,脸色忽然一变,二话不说就要抽身远离。 却在这时,四散开的烟尘蓦然凝实,化为一只无形之手,将她整个人猛然攥紧! 但听一连串骨骼断裂声,向苼引以为傲的完美肉身,瞬间残破不堪。 她脸色瞬白,张口喷出一道鲜血,浑身上下如潮水般涌来的剧痛,几乎要将她的神智淹没。 「是你。」 一道异常平静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向苼勉强恢复一分清醒,抬头撞进一双死寂的瞳孔中,呼吸顿滞。 眼前的倾天,面色苍白如纸,一头血发狂舞,好似孤魂野鬼一般,浑身散发着万物寂灭的气息。 她仅是看了一下,双眼竟承受不住,流下血泪。 双目遭受重创,向苼再吐一口血,艰难的回话:「不……不是。」 「哈哈……」 倾天竟是笑了,「穹儿,我可真是愚蠢,到现在这个时候,我居然还想寻一个是与不是,哈哈哈哈……」 他放声大笑,笑到最后,又变成极致的平静。 「穹儿,你看到了吗?这次是你错了,所有人都在逼我们。」 「即便躲起来,他们仍然穷追不舍。」 「既然如此,我要他们所有人,为你们陪葬!」 这一声落下,他手掌猛然攥紧。 向苼整个人瞬间被捏爆,炸成一片血雾。 「包子,刚出锅的包子!三文钱一笼。」 「糖葫芦,卖糖葫芦咯!」 「走一走看一看啊,本店新出一批青玉首饰……」 「……」 向苼骤然睁开眼,脸色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额头冷汗狂冒。 她艰难地喘息着,惊魂甫定地打量着周围,眼里残留着一丝临死前的惊悸。 「这位姑娘,你是怎么了?」 一名老妪察觉到向苼的不对劲,上来挽住她冰凉的手臂。 向苼却像是触电一般,迅速挣脱开,飞快窜入人群消失不见,徒留老妪一脸莫名其妙。 片刻之后,破庙一间斋房中。 「姑娘这是受惊神伤了,并无大碍。」 老药师薛垚收回搭在向苼腕脉上的手,道:「老夫去给你开一副安神的方子,姑娘且在此地安心歇息。」 向苼面露感激:「多谢薛老。」 薛垚 笑了笑,带着小乞丐离开。 两人一走,向苼紧绷的身子微松。 她揉了揉还在剧痛的眉心,垂下眼眸,看着掌心的《祖印》印记,眼里流露出一抹深思。 这处幻境,应该是倾天最痛苦的一段回忆。 只要妻儿一死,他立刻就会杀了这里的所有人,而后幻境回到,重新开始。 如此循环往复,只要一日找不到破局之法,她就会一直被困在这里,反复受尽死亡之苦,直到寿命用尽。 这就是「天龙居士」的目的? 他又能从中得到什么? 向苼皱着眉头,静下心来细细查探体内。 这一查探,顿时令她目露悚然。 她的记忆,居然凭空少去了一段!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她此刻识海中的记忆,自晶石中吸收的片段占了九成。 被夺走的,只是那晶石中漫长黑暗时光的一小截。 即便如此,向苼眼里还是浮现出一丝后怕。 若非恰好吸收过晶石记忆,此刻她岂不是会永久遗忘一些人和事? 又或者……她已经丢失了一些本身的记忆,却因为遗忘而无知无觉? 向苼眼里覆上一层阴霾。 死过一次,尚且如此。 若是死的次数多了,记忆逐渐丢失,最后岂不是会变成一具记忆空白的行尸走肉? 必须要在晶石记忆用光之前破局! 向苼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再睁开,眼里已然恢复绝对冷静,不见半点阴沉忧虑。 时间紧迫,容不得她半点胡思乱想。 她手掌一翻,掌心出现七枚五彩晶石。 见到晶石,识海中的欺天之力却没有丝毫动静,不曾像上回一样主动吞噬晶石记忆。 「在这幻境内后,欺天之力似乎变得异常安分……」 识海中晶石记忆还有不少剩余,暂时不需要补充。 向苼收起晶石,眯了眯眼,心念迅速转动。 记忆循环的关键,就在青穹与小宝的死上,只要阻止他们母子身死,此局便可破。 可青穹母子又是怎么死的? 昨天夜里,倾天就在妻儿身边,谁也不可能逃过他的感知下手。 而且时候,倾天立刻怀疑到自己身上,青穹母子应是遭了暗算。 昨天小宝傍晚走失,被自己送回院子,青穹才现身。 他们母子白天又在何处? 念及此处,她不再耽搁时间,直接起身离开。 片刻之后,小乞丐端着药碗过来,看着空荡荡的屋子,顿时一愣,而后立马仰头喊道: 「药师爷爷,那位姐姐不见了!」 薛垚循声过来,扫了眼空屋,不禁摇头:「这群江湖人,脾气真怪,一言不合就走了。」 说着,他低头看着小乞丐碗里的药,沉吟片刻,道:「这药不能浪费了,去打听打听,看看附近可有人夜间难眠。」 小乞丐顿时眼睛一亮,道:「祟奶奶昨日还说睡不好呢,我这就把这药装好送去。」 「路上别洒了。」 「知道!」 「……」 向苼出了破庙,直接来到琼巷癸九街,还未走到倾天所在的小院前,一条金色绳索蓦地破空而来,眨眼将她捆了个结实。 向苼心下一沉,运足力气挣脱,绳索非但没有松开,反而越捆越紧。 唰! 她面前的空间波动,一名神色冰冷的中年男子凭空现身。 他居高临下打量向苼一眼 ,随后直接拎起她,跃入倾天院中。 向苼虽不能动,视线却不受阻,落入院中后,她飞快地扫了一眼周围。 青穹母子不在? 她按住思绪,目光回到面前。 同样的小院石桌旁,她再一次看到倾天。 只不过这次,倾天看她的眼里,再无友善,只有淡漠的打量。 半晌,倾天微微蹙眉:「你是何人?」 向苼闻言身子一颤,眼里适时流露出几分恐惧,「小…小女子姓沈,是来探亲的。」 「探亲?」 倾天目光微冷:「你亲人何在?姓甚名谁?住在哪里?」 「我不知道。」 向苼眼露茫然:「我只知道,他叫倾天,是我师父。」 此话一出,站在倾天身边的冷面中年忍不住看了一眼主上。 主上收过弟子?他怎么从未听说过? 倾天闻言面不改色,心中冷笑。 他何时收过弟子? 那群老家伙派探子过来,编出如此荒谬的理由,当真是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做了? 如此想着,他脸上却是微微一笑:「有何凭证?」 向苼挣扎了一下,旋即抬眼看着冷面中年。 倾天自然看懂了,当即道:「给她解开。」 冷面中年抬手一招,收回金色绳索,旋即警惕地看着向苼。 在主上面前,此女定是翻不起风浪。 但此等小事,如何能让主子亲自动手?他得防着点儿。 倾天的厉害,向苼早就见识过了,自然不会想着作妖。 她心念一动,将浮出血肉的血戒自无名指脱下,双手奉上。 「前辈请看,此物便是师父给我的信物。」 血戒特殊,非一般储物戒可比,很可能就是倾天常年随身佩戴的。 看到此戒,他或许不会跟上次听到绝笔信一样,毫无反应。 然而倾天目光扫了向苼掌心一样,神色非但没有缓和,反而冷笑:「你在戏弄本座?」 向苼一怔,不明所以。 冷面中年看不过去,冷哼一声:「你手中空无一物,这般做派,糊弄给谁看?」 向苼脸色微变,他们看不到血戒? 危机之下,她念头极快,脑海中竟是灵光一闪,立刻联想到岁月意境。 同一时空,血戒只会存在一件。 若这个幻境本身就有血戒,她身上这枚便可能变成虚无,除了她自己,谁也看不见。 她下意识看向倾天的手。 倾天却是失了耐性,摆了摆手,示意中年男子处理向苼。 向苼心下一紧,立刻出声:「等等!」 不等中年男子上前,她一抹血戒,从中取出一件东西。 「此物可为凭证,还请前辈细观!」 第422章 提前 倾天垂下眼眸,只见向苼掌心放着一张薄薄的金纸,其上文字错乱,似为密文。 且看密文排布规律,似为他独有的禁制手段。 此女所言,竟是真的? 他眼里,伸手一招,将金纸收走,沉吟少许,道:「将她关起来,你亲自看守。」 中年男子立刻点头,将向苼带走。 向苼看到倾天的反应,也不反抗,任由中年男子封禁修为,关进柴房。 柴房脏乱,向苼也不嫌弃,随地坐下,看着手中剩余的另一张金纸,目露沉思。 她方才呈上去的金纸其实并非一张,而是两张。 这两张金纸上刻有敛息术的修炼方法,皆得自两百年前的悬望城,一真一假。 真的那张,是傀宗宗主,天青座下三弟子萧畏死后执念所赠。 假的那张,则是吕竹…… 向苼眼眸暗了一瞬,但很快就恢复如常,指节滑过纸面。 她刚才将两张金纸重叠在一起,倾天招手的那一瞬间,两张一齐飞出。 然而到了倾天手中,真的那张却是自行崩溃开来,再回到她手中重新凝聚。 「又是时空唯一么……」 向苼目中微光一闪。 若是放在进入天龙帝墓前,她看到此等清醒,或许会疑惑茫然。 可现在,在经历过那漫长的记忆洗礼后,她的岁月意境大有长进,思绪极为清晰。 敛息术密文金纸,出自倾天之手! 只是在这个时间节点,他还没有创造出此物,是以真品密文金纸,才会在他手中一触即溃。 而此时的倾天,应该已经掌握金纸上的禁制手段。 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倾天看到金纸,反应极其陌生,却能看出其中端倪,留她一条性命。 不过这样一来,一切的猜测,似乎又回到了。 东洲相传敛息术,为傀宗宗主,天青所创。 而在两百年前,她就发现金纸内暗藏的「倾天」二字。 在此之前,她一直都以为「天青」与「倾天」是同一人。 可按姜易所说,「天青」是女修。 而此刻明晃晃出现在她面前的倾天,却是男子。 倾天与青穹也只有一个儿子,且妻儿早已陨落,倾天为其痴狂,却不可能续弦。 天青,不可能是倾天的后代。 可倾天,青穹……此二者各取「天」与「青」字,便是」天青。 天青此人,绝对与倾天夫妇脱不开关系。 推断又陷入死结,向苼按了按眉心,抬头看向守在门口,面无表情的中年男子,无声地叹了口气。 莽撞了。 上一轮死前,她分明听得清楚。 倾天夫妇并非闲云野鹤,隐居于此,而是被一股势力逼迫,暗藏于此。 此等情形下,他们怕是日日都在警惕外界。 自己贸然前来,又说不清来意,落得被俘的下场,实属正常。 此番难逃一死,只能等下一次重新来过。 不过眼下距离明早还有一段时间,她不能什么都不做,干坐在这里等死。 你想到这里,她起身来到柴房窗户前,一脸八卦地说道:「大哥,你我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聊上两句?」 中年男子柱子一般杵在原地,头也不回,仿佛没听到向苼的话。 向苼也不气馁,接着贼兮兮地问道:「大哥,我听说师父十分惧内?是真是假?」 中年男子身子一僵,忍不住回头看来,言语似有不忿 :「你听谁说的?」 「当然是师父自己。」 向苼一本正经地胡编乱造,「我得到金纸的地方,留下了许多师父的痕迹,我还看到师父写给师母的情书,那里面说……」 中年男子听到这里,一个眼疾手快,捂住向苼的嘴,「休得胡言乱语!」 他语出严厉,额头却是见了汗。 主上这小徒弟是缺心眼儿还是怎么的?主上的私事,也能随便往外说的? 他一个做奴仆的,更是半个字都不敢听啊! 「我放开手,您可不能再乱说了。」 中年男子语气放软,眼里已然带上一分恭敬。 主上方才看到那金纸,反应就不对,再听到方才那般……只怕此女跟主上真有几分渊源,他可不能得罪狠了。 向苼看到中年男子的反应,便知此人城府颇浅,当即微微点头。 中年男子松开手,见向苼果真不再多言,顿时松了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完全喘出来,他便听向苼又道:「怎么不见师母和小宝儿?」xь. 中年男子是真怕自己不搭理向苼,向苼再说出什么惊世之言,而且主母的行踪,也不算秘密。 是以他沉默片刻,终究还是开口道:「今日祭月节,主母和少主出门游玩了。」 「啊?」 向苼一脸遗憾,「早知道我就该早点来,师父当真是个心狠的,若是师母在,一定会拦着,再揪着师父的耳朵好一通教训!」 中年男子忍俊不禁,但很快就压下勾起的嘴角,道:「你来得再早也无用,昨日主母歇在别家。」 向苼心头微震,表面却是惊诧:「师母夜不归宿?那师父不得急疯了?」 中年男子脸色一黑,「主母只是去隔街帮……」 「帮个忙而已。」 一名书生打扮的白衣青年缓步而来,打断中年男子,淡淡出声:「重石,你的话是不是太多了?」 重石见到来人,顿时一惊,连忙上前见礼:「祟……」 「随随便便就与外人透露那么多消息,若是主上知道,你性命难保。」 白衣青年一句话,就让重石清醒过来,他猛地回头看了一眼向苼,旋即面露羞愤:「重石愚钝……」 「行了,你下去,此女我亲自看守。」 白衣打发走了重石,挥袖在柴房门前扔出一张桌子,摆出酒水,自顾自地喝起来。 向苼看着,眉头微皱。 此人城府,明显不是重石能比的,他一来就掐断了重石的后半句话。 而且重石刚刚明显是想叫此人名字,却被此人再次出声打断。 连名字都不愿透露,想来自己再开口,只会自讨无趣。 不过能从重石口中得到那么多消息,此番就是立刻死去,她也不亏,倒不如试试…… 念及此处,向苼眼神倏然一变,变得冰冷而锋利。 白衣男子手中酒杯一顿,回头看着向苼,双眼缓缓眯起:「果然有鬼。」 「我是人是鬼,不重要。」 向苼收起眼中的锋锐,微微一笑:「重要的是,你家主上的妻儿,马上就要死了。」 「笑话!」 白衣青年面色微沉:「就你这点微末修为,还想害我主母与少主?」 「并非是我。」 向苼靠着柴火躺下来,慢悠悠地说道:「你若不信,明日一早,且拭目以待吧。」 白衣青年脸色再沉一分,他虽然不信向苼的话,可事关重大,若是主母与少主真的出事,主上他…… 想 到这里,他面上再不复沉稳,起身匆匆离去。 不多时,倾天地来到柴房前。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向苼,眼中寒意渐重。 向苼亦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倾天,即便浑身骨骼都在对方的威压下咯咯作响,口中溢出血迹,仍是不吭一声。 半晌,倾天眼中寒意稍敛,将金纸扔在向苼脚边,缓缓吐出一个字:「说。」 向苼抬手抹去唇边血迹,缓缓开口,「我不知道。」 此话一处,白衣青年与重石脸色皆是微变。 「冥顽不灵。」 倾天冷笑一声,正欲再施手段,向苼忽然又道: 「倾天前辈,晚辈并非欺瞒,只是从未来窥见一角,特地前来提醒。」 「提醒?」 倾天眼里流露出一丝讥诮,「本座何时与岁月神宫的人有了交情?」 「晚辈并非岁月神宫之人,也不知岁月神宫是什么地方。」 向苼语气真诚,掷地有声:「前辈于晚辈有恩,晚辈感念此恩,不忍见前辈妻儿身亡发狂。 明日卯时一刻,前辈妻儿便会暴毙而亡! 虽是新死,青穹身上却长满了尸斑,而小宝尸身虽完好,却也铁青冰冷,似已死去多时。 至于原因……」 向苼「艰难」地闭眼,暗中截断眼部经脉,留下血泪,苦涩开口:「恕晚辈……修为浅薄,未能……看清……」 话音未落,向苼忽然口喷鲜血,倒地「昏死」过去。 倾天看到这里,神色无比难看,转身就走,同时吩咐白衣青年。 「衍书,治好她!待我回来,我要知道她所言是真是假。」 「遵主上令!」 白衣青年恭声应下,旋即打开房门,俯身验伤。 这一验,白衣青年的眉头立刻皱得更紧。 一刻钟后,向苼住进了上回的客房。 倾天站在房门前,面沉如水。 「主人,此女双目经脉俱毁,并非作伪。但到底是遭受岁月反噬,还是自残,在下无从分辨。」 白衣青年在旁禀告,语气凝重:「且看此女神识,似受到一股未知记忆压制,恐还需至少半个时辰,才可清醒。那股未知记忆,似乎……」 话到此处,白衣青年说不下去了。 「岁月截留的影像?」 倾天眼里闪过一丝戾气,「布阵!我倒要看看,谁能在欺天阵下害我妻儿!」 床上,向苼听到「倾天」二字,心神微动,却没有醒来的意思。 该说的,她都已经说给倾天听了,再醒来,只会接受倾天一遍遍毫无意义的盘问。 所以她准备一直睡到明早。 倾天有了心理准备,说不定能维持一分理性,探查原因所在。 到时候即便再次身死,她也能再下一轮迅速掌握关键。 然而她没想到的,刚刚天黑,她就听到后院,又传来一声绝望而愤怒的吼声。 向苼陡然睁眼,惊疑不定。 时间……提前了? 第423章 惊现 「包子,刚出笼的包子!三文钱一笼。」 「糖葫芦,卖糖葫芦咯!」 「走一走看一看啊,本店新出一批青玉首饰……」. 「……」 熟悉的吆喝声传入耳中,僵立在街头的向苼,散乱的瞳孔中忽然有了焦距。 粉身碎骨的幻痛还未褪去,短暂的惊悸后,她迅速恢复镇定,打量四周一眼,旋即一瘸一拐地离开。 片刻后,程记茶摊。 向苼过来直接坐下,「程大娘,来一壶粗茶。」 正在烧水的妇人见向苼面生,神色一喜,正要提起手边的青花瓷茶壶,听到那一声「程大娘」,脸上的笑容瞬间没了大半。 她不情不愿地提起另一只灰扑扑的茶壶来到桌边,「姑娘,粗茶不好喝,咱们程记最近新出了……」 「程大娘,您这茶铺可是出了名的难喝。」 向苼似笑非笑地看着妇人,「您可不能把我当冤大头啊。」 妇人讪讪一笑,将茶壶放在桌上,「姑娘明知我这边的茶水难喝,怎么还……」 向苼笑了笑,取出十枚铜钱放在桌边:「我近日心神烦躁,您这边的苦茶,正好可以醒醒神。」 妇人脸色一黑,「你这丫头看着性子和顺,怎么嘴上如此不饶人。」 她一副被气狠了的模样,收起钱就走了。 向苼乐得清静,低头自顾自地倒了杯茶,端起来浅尝一口,神智瞬间为之一清。 不愧是最便宜的程氏粗茶,涩口异常,简直苦透了心,连带着再一次身亡带来的剧痛,似乎都消减许多。 她放下茶杯,看着杯中茶水倒映出的自己,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底浮现思索之意。 青穹母子身亡的时间,提前了。 青穹母子一死,后果自不用说,倾天悲愤入魔,根本没有再盘问她的打算,仅是含怒爆发而出的威压,就将她连同周遭的房屋一起碾碎,瞬间化为湮粉…… 向苼揉了揉眉心,将第二次身死时的画面驱逐出脑海,眼神重归冷静。 青穹母子第一次身死,是在第二天早上卯时。 而第二次,在前一天傍晚酉时,足足提前了六个时辰。 这是为何? 难不成每一次循环,青穹母子身死的时间都会提前六个时辰? 那也不对。 她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偏西的日头,再提前六个时辰,就是第一天早上卯时。 眼下正值午时,若是按照她这般推测,青穹母子现在已死去接近三个时辰,倾天早该在发狂中毁灭一切了。 但现在镇上行人来往,热闹非凡,一副安宁祥和的情形,显然猜测不对。 向苼眉头渐渐皱起。 既然提前的时间并非固定,那只剩下一种有可能。 有一变数,能影响到青穹母子的身死时间,而且她在无意之中,曾经影响过这个变数。 可她在上一轮循环中,分明直接被倾天抓到关了起来,除了向重石打听到一点消息,什么都没做成。 这样也能影响到青穹母子? 又或者说,是她第一次在无意中做了什么,延缓了青穹母子的身死时间。 青穹母子原本就应该死在当天酉时? 念及此处,向苼目光倏然一凝。 想要解开这一谜题,不难。 她放下杯盏,直接起身离去,丝毫没有察觉,身后有一道打量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 「古怪……」 程落梅将抹布扔在台面上,两手叉腰,眼中满是疑惑。 这丫头,她从未在镇子上见过,怎会知道她烧的茶难喝? 她不是个能动脑子的,想了片刻,便晃了晃头,懒得再深思。 左右喝了她的茶没事,应非古妖一族,若真有异常,自有其他人来操心。 向苼故地重游,又来到了破庙。 「老药师,小女子行走江湖,囊中羞涩,可否在此地借助一晚?收留之恩,小女子必定铭记在心。」 说完,向苼郑重地抱拳行礼。 老药师薛垚连忙上前阻止,「姑娘言重了,这破庙本就是无主之地,被老朽改作药堂罢了,姑娘若不嫌弃,随意便是。」 向苼微微一笑:「江湖儿女,出门在外,能有一处遮雨之地已是万幸,又怎会嫌弃?小女子叨扰了。」 「姑娘客气了。」 破庙里病人不少,皆是穷苦百姓,薛垚与向苼聊完,又忙活开了。 向苼在庙里随便找了一处空地,靠墙坐下,神色平静如水。 这一次,她打算什么都不做。 且看看,在她不作出任何干扰的情况下,青穹母子又会在何时身亡。 时间缓缓流逝,一转眼,夕阳落下。 向苼望着天边晚霞,眼中疑色加深。 青穹母子的死,竟真是因她的干涉而提前了。 可她上一次,分明什么都没做成。 到底怎么回事? 她百思不得其解。 而在另一边的薛垚,望见外面街道上亮点灯光,立刻放下手边的活计,交代小乞丐两声,急匆匆地离去。 小乞丐煎完剩下的药,再给所有人服下后,已是深夜。 看着外面已经陷入一片黑暗中的街道,他失落地低下头,回到药炉子边摸出两个温热的窝窝头,正要下口,忽地又想起什么,拿着窝窝头来到向苼面前。 「大姐姐,你饿了吧?这是药师爷爷留给我的口粮,分你一个。」 向苼看到递过来的窝窝头,怔了怔,旋即摇头,轻声道:「我不饿。」 小乞丐却是不听,直接把窝窝头塞到向苼手里,笑道:「大姐姐,你说谎。我半日不吃都饿得慌,你一个大人怎么可能不饿?」 说着,小乞丐在向苼身边坐下来,拍了拍肚子昂着头道: 「大姐姐你就放心好了!药师爷爷对我可好了,我明日再多吃点就是,不会饿肚子的。」 向苼看到小乞丐眼中的忐忑,沉默了一下,接过窝窝头。 「多谢。」.qgν. 小乞丐听到这一声谢,双眸瞬间明亮:「姐姐不嫌弃就好。」 向苼嘴唇微抿:「不嫌弃。」 以她现在的境界,无法理解倾天记忆幻境中的这些人,为何能维持活人本性,又为何能因她而做出反应。 但无论如何,这般纯粹发自内心的善意总是珍贵,她都不会嫌弃。 只可惜,时空相隔千万,她注定无法对小乞丐的善意,做出回应了。 唯一能做的,只有破开此幻境! 让小乞丐,让这小镇上的孤魂野鬼,不必再随着倾天的不甘心,一遍遍地在生死中轮回。 她咬了一口窝窝头,目光已然恢复平静,温声问道:「老药师大晚上的出门,是去看灯会了?」 「姐姐刚来,也听说今日是祭月节了?」 小乞丐讶异了一下,旋即摇头道:「不过姐姐你说错了,这里不是药师爷爷的家。 药师爷爷悬壶济世,时常住在这里不归家。不过近日药师爷爷的孙女儿生了大病,好不容易捡回一条性命,药师爷爷自是要 夜夜回去照看的。」.qgν. 「老药师回去照看?」 向苼柳眉轻挑:「他家中无人了?」 小乞丐点点头,道:「听说药师爷爷的一双儿女,都死在了战乱中,只剩下九姝姐姐与他相依为命。」 此话一出,向苼瞳孔骤缩,「九姝?薛九姝?!」 小乞丐闻言惊讶不已:「姐姐,你也认识九姝姐姐?」 向苼压下心中震动,点头,又问道:「你可听过凌万程这个名字?」 「姐姐,你还认识万程哥哥?」 小乞丐顿时更惊讶了:「程大娘总说万程哥哥是状元命,不让我们跟他来往,不过万程哥哥总是偷偷跟我们玩……」 向苼听到这番话,眼神愈冷,「程大娘……莫非是程氏茶摊?」 小乞丐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不过还是点头道:「程大娘家的茶出了名的,姐姐你不知道?」 向苼低头掩去眼中的冷色,语气仍然温和:「我知道,只是没想到那是凌万程家的。」 「万程哥哥随了父姓,姐姐你不知道也正常……」 「凌万程的父亲又是何人?」 「我也不知,万程哥哥自幼丧父,程大娘也从来不提她夫君是谁。」 「祟炼这个名字,你可听说过?」 「没有,不过镇上有个祟家,明日我帮你去打听打听。」 「薛九姝妹妹,今年多大了?我好去备礼上门拜访。」 「九姝姐姐今年八岁,就比我大三个月。」 「……」 这一夜,向苼问了许多。 小乞丐心无城府,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逐渐勾勒出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 她在晶石记忆中,看到薛九姝与同辈故交产生分歧,分道扬镳,后来又化身天遗族,言及背叛。 而在这个幻境中的时间线,明显还在之前。 不管是薛九姝,还是她的同辈,曾经都是修士。而他们的父辈,被天道残害,定也非凡人。 这些修士隐居在同一个镇子,倾天岂能不知? 如此,倾天却能安心放妻儿出去,丝毫没有想过,妻儿会被这些人所害。 也就是说,倾天从未怀疑到这些人身上。 凡此种种,只有一个猜测可以解释。 老药师薛垚、茶摊程大娘,祟家……还有隐藏在这镇子中的许许多多个天遗族,曾经都是倾天的手下! 第424章 故人 此天地间第一个诞生的天遗族,是薛九姝。 向苼想起之前看到的晶石记忆。 倾天妻儿死后,似乎发生与某个未知存在或势力,发生过一场大战,薛垚等人不敌,最终死于天罚之下。 而薛九姝这一代,除了凌万程亲眼目睹父辈死状,其他人皆不知,最终因意见不合,分道扬镳。 无数岁月后,上古大战爆发。 薛九姝不知悔改,完全站在了天道这一方,对太阳、太阴两位古神痛下杀手,镇压万族。 太阳古神说薛九姝“从一开始就错了”,应是知晓过往。 如此说来,太阳、太阴二神,与倾天存在某种关联,是同一个阵营…… 推测到这里,被岁月掩埋的远古秘辛,似已被她掀开一角。 只可惜,对她脱此困局,似乎没什么帮助。 轻叹一声,向苼抚平思绪,抬头却见天边泛出的鱼肚白。 天亮了? 她心中一惊,豁然起身,惊醒了睡在一边的小乞丐。 小乞丐揉了揉双眼,见天色大亮,立刻脸色微变,蹦起来就往药炉那边跑。 “这都快辰时了,哎呀!” “昨天和姐姐你聊得太晚,可害惨我了。” “药师爷爷过来要是看到炉子都没生火,定是要生我的气……” “……” 小乞丐一边嘀咕,一边手忙脚乱地生火。 向苼杵在原地,看着破庙外渐有行人的街道,思绪微乱。 错了! 不管是第一次循环,还是第二次,她都没有延缓青穹母子身死,反而不知触动到什么,加速了两人的死亡! “怎会如此?” 向苼眉心拧紧,细细回想前面两次循环中,自己的做所作为。 第一次尚且还好说,她至少与青穹母子有过接触。 第二次,她连青穹母子的面都没见到,怎么能让他们身死的时间提前那么多? 此时此刻,她很想再去癸九巷见一眼青穹母子,也很想去老药师家中见一见薛九姝,但硬是扼住了这股冲动,继续坐下等待。 另一边,小乞丐生完火,抬头看了眼破庙外,却是奇怪,忍不住嘀咕道:“药师爷爷今日是怎么了,还不来?” 他年纪幼小,医术尚浅。 薛垚不来,他也不敢上手治病,给老病号们喂了一轮药,就又回到向苼身边,摸着干瘪的肚子坐下。 一直等到未时出头,老药师方才提着一个油纸包,出现在破庙门口,笑呵呵道:“小豆子,饿狠了吧,看爷爷给你带了什么?” 小豆子闻着肉香,三两步冲到薛垚面前,接过油包打开,看到里面的大肉包,顿时两眼放光。 还未等他吃上一口,一声惊天彻地的厉啸倏然响起。 “是主上?!” 薛垚脸色骤变,二话不说一摆袖袍,化虹飙入高空,电射而去。 小豆子震惊地看着天空,手中肉包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呆滞片刻,他忽然激动起来,“仙人!药师爷爷是仙人!姐姐你看……” 他转头,却见向苼神色没有丝毫意外,只是平静地吐出四个字:“未时一刻。” “什么?” 小豆子一脸茫然,还未来得及追问,视野中的一切瞬间被撕成碎片…… …… “包子,刚出笼的包子!三文钱一笼。” “糖葫芦,卖糖葫芦咯!” “走一走看一看啊,本店新出一批青玉首饰……” “……” 街道中央,向苼缓缓睁开眼,神色间已不复丝毫惊悸,只余平静。 她习惯性地左右看看,视线蓦地在街边的包子铺定住。 沉默片刻,她轻叹一声,走到包子铺前。 “来一笼肉包。” 片刻后,破庙前。 小豆子捧着油纸包,一脸茫然地看着向苼离去的背影,不明白对方的善意从何而来。 但很快,他就将疑问抛在脑后,大口吃了起来。 “嘶…好烫!” “真好吃!” …… 向苼回到街口,往人多的闹市快步走去,老药师善名远扬,打听一番应该不难。 然而在经过一座酒馆窗前时,一道熟悉身影猝然映入眼帘。 她目光瞬间一凝,立刻转身进了酒馆。 姜易端坐在桌前,看似悠然自得,眼底却有一股化解不开的痛苦与悔意。 他初成化神,自信心空前**,不曾想入此局后,再难脱身。 此地之凶险,之诡异,比起鬼涧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早知如此,他就该独身前来,不该连累那么多人,随他一同赴黄泉。 “罢了…… 想那么多作甚,再多死两回,他差不多该全忘了。 他满心苦涩,仰头一口焖下酒水,再低头,却见桌对面多了一名面容姣好的陌生女子。 他瞬间清醒过来,脑海中迅速回忆一遍镇上凡人,竟无一人与此女面貌相符。 和他一样的外来者? 他心神微震,表面却是不动声色,四下望了一眼,明知故问:“周围尚有空桌,姑娘为何……” “死几回了?” 不等他把话说完,向苼直接开口。 姜易脸色顿变,旋即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正欲传音,却听向苼又道:“比起传音,你直接说,更不容易引起他们察觉。” 姜易动作微滞,随后压低嗓音,冷声问道:“你是何人?” 向苼取出一块清心玉佩,放在桌上,“可还记得此物?” 姜易看见玉佩,眼神变幻了一下,却未立刻出声回应。 向苼见状,轻笑一声:“看来还记得,你在拍卖会上,从天龙居士手中买到的储物戒中,看到的也是此物吧?” 此话一出,姜易眼中惊疑再浓一分,“你怎么知道?” “天龙居士现身的那一刹那,土楼就已被其拉入幻境中。” 向苼语气平静,“你之所见,不过是你内心所想折射而出的幻象罢了。 甚至后来那空间通道恐也是虚假,实际上,不过是一道通往渊蛇族考核秘境的传送阵。” 姜易听得此话,顿觉遮在眼前的迷雾散去一大半,前因后果都变得清晰明了起来。 再看面前女子,那般沉静分析的模样,何等眼熟,仿佛一下子将他拉回到东洲,与向苼并肩作战之时。 他再也压制不住心中汹涌,眼中染上一丝激动:“向苼,真的是你!你真的一直被困在这里?你的记忆……” “天龙居士所言,尽是虚假,我是为你们而来。” 向苼话到此处,指节轻敲桌面,“此间种种,说来话长,现在可不是叙旧的时候。且说说,你们一行人进入此地后,都遇到了什么?” 姜易心智亦非寻常修士可比,听到向苼的话,他深吸一口气,迅速恢复冷静。 “你方才说,那空间通道为假?实际上可能是一个通往秘境的传送阵?” 姜易目光微闪:“我的飞霜镜,勉强可算半个秘境类宝物。当时在进入空间通道时,我操控飞霜镜护住所有人,以防不测。 大抵因此被秘境排斥,我没有进入你所说的考核秘境,而是直接到了这里。” 说到这里,姜易面露苦笑:“我已经死过五回了,若非以前世记忆抵销了惩罚,我现在怕是已经认不出你了。” 向苼微微颔首,接着问:“每一次循环,你能活几天?” “到第二日早上未时一刻。” 谈及前五次身死,姜易眼里浮现出一丝惧意: “每一次,我都是先听到癸巷那边传来一声怒吼,随后便是毁天灭地的冲击波,不管我如何如何防御,都抵挡不了分毫。 第一次身死后,我立刻就去癸巷附近打探消息,然而没走过两步,就被一名面无表情的中年修士一掌拍死。 此后我就学了乖,远离癸巷打探消息,却没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更有两次死得莫名其妙,甚至不知道是谁杀的我。” 向苼听着,沉默片刻,道:“前世记忆,你还记得多少?” 姜易皱眉。 向苼眸色微沉,再问:“可还记得鹿璇玑,或是别名……天青?” “鹿……璇玑?” 姜易身子一颤,眼里流露出深深的迷惘,“我似乎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她是谁?” 向苼暗叹一声。 姜易不记得鹿璇玑,那让他验证倾天与鹿璇玑的样貌是否相似,便也无从说起。 眼下的突破口,唯有薛九姝。 想到这里,向苼抬头再问:“你可知道住在破庙的那个老药师,薛垚?” 这次姜易连忙点头:“知道,前面有两次,我无处可去,都在破庙里歇脚。” 向苼目光微凝:“那薛垚家在何处?” 姜易听得此话,也不问缘由,直接起身道:“我带你去。” 向苼二话不说跟上。 片刻之后,两人来到癸八巷口站定。 姜易指着左边第二户人家,“那里就是薛老药师的住所,他家中还有一个病重的孙女儿,白天都是一名年轻女子在照顾。 我上次跟着薛老药师回来,与之有过一面之缘,听两人谈话,应是邻居。” 向苼微微颔首,正要过去,却见左边第三户大门忽然打开,一名白衣青年面带微笑地从中走出。 她立刻就认出来,那人正是之前在柴房前训斥重石的男子。 她眼底精芒一闪,正要上前试探一番,却被身后的姜易猛地抓住袖子。 “别去!” 第425章 哄骗 向苼身子顿了顿,终究是没出去。 待得白衣男子消失在街角,姜易才松开手,低声道:“此人名为祟衍书,性情多疑,心思深沉。 我第四次复生后,曾经试探过此人几句,他当面热情,甚至还邀我到他家中做客。 后来,我死得突然。现在想来,应就是此人下的手。” 果真姓祟么…… 向苼闻言目光一闪,追问:“这祟家可有子嗣?” 姜易怔了怔,不明白向苼问这个作甚,不过还是答道:“其妻体态圆润,应是身怀六甲。” 向苼微微颔首,沉吟少许,忽地伸手一指点在姜易眉心。 姜易不明所以,正要询问,忽觉眉心剧痛,一股黑暗又庞大记忆涌入,眨眼间将他的识海填满大半。 他一下子失了话语,只得竭力接受记忆。 向苼专心渡去记忆,直至姜易承受不住,闷哼一声,方才收回手。 姜易晃了晃沉重数倍的脑袋,“这些记忆……” “一时半会说不清。” 向苼收起掌心的晶石,“走吧,去探一探薛家的底。” 姜易见状也不多问,提步跟上。 不多时,两人来到门前。 姜易看了向苼一眼,主动上前扣响门扉。 向苼手掌一翻,掌心多出一只药盒,随着敲门声高喊道: “可是薛老药师家宅?故人到访,还请开门一叙。” 姜易闻言,回头惊愕地看着向苼。 这次复生循环刚刚开始,他们还没跟着镇子上的任何一家攀上交情,算哪门子故人? 不过既然向苼这么说了,他也不好露出破绽,亦是跟着向苼附和一遍。 不多时,门内一阵脚步声传来。 向苼神色倏然一凝,这步子未免太轻…… 不等她思索清楚,门扉拉开一道缝隙,从中探出一张冷白精致的小脸。 看到那张熟悉的小脸,向苼呼吸一窒,心神剧震。 小宝?! 小宝怎么会在这里? 不等她理清思绪,院门缝隙被拉得更开一些,另一张熟悉的面孔,也出现在面前。 青穹左右打量一眼向苼二人,杏眸染上一丝疑惑,“二位……” “是小女子敲错了门!惊扰夫人,实在抱歉!” 向苼低头歉然一声,拉起不明所以的姜易转身就走。 她步子极快,眨眼就消失在巷子尽头。 青穹若有所思地看着空荡荡的巷道,沉吟少许,道:“去查查此二人的底细。” …… 向苼带着姜易回到闹市街口,步子才慢下来,心跳如鼓。 此前不曾被她注意的种种细节,立刻浮上心头。 若真如她所想,她或许知道自己是如何加速青穹母子死亡的了! “姜易,你说薛垚家中有一年轻女子照顾其孙女,可就是我们刚刚看到的那名女子?” 姜易骤然听到向苼传音,心中一凛。 方才向苼还说,直接开口比传音更加不引人注意,现在改成传音……他们被人盯上了? 他心中闪过这般念头,迅速回应:“不错,不过我上次去薛垚家中时正值夜晚,并未见到那男童。” 向苼闻言目光微亮。 对上了。 她虽不知道青穹为何要将小宝丢在灯会上,但那正好与自己第一次捡到小宝的时间相符。 青穹应是回去薛家,继续照顾薛九姝了。 若是自己不干涉,青穹母子会何时回家? 姜易在旁跟着向苼,见她眼里时不时闪过一丝光亮,便知其是有了收获。 眼下被人盯着,他也不好细问,只是道:“我们现在去哪?” 向苼敛了思绪,笑了笑,道:“自然是去寻恩人,薛老药师。 我听人说,薛老药师家中只有一个孙女,方才我们定是找错了门户。 本想给老药师一个惊喜,罢了,去药堂吧。” 姜易听她第一句话,便知她是在演戏给暗中之人看,当即也配合地露出几分遗憾,快步往破庙行去。 片刻之后,破庙前。 “薛老大恩大德,晚辈不敢忘,今日得返家乡,还请受晚辈一拜!” 薛垚一脸茫然地看着面前对他行大礼的一男一女,眉毛皱成一团。 面前这两人,他怎么瞧着都面生得很? 莫非是跟着主上隐居,他神魂也退化入凡,记性变差了? 还是说…… 薛垚目光微冷,却在这时,呆在门口药炉边上的小豆子忽然叫道:“药师爷爷,早上给我肉包的就是那位姐姐!” 薛垚摸了摸小豆子的脑袋,小声骂道:“小兔崽子,你倒是胆子大,什么人给的东西都敢吃。” 说话间,他真元在小豆子经脉中走了一遍,并未发现不妥之处,神色这才缓和些许,道: “恕老夫眼拙,不知二位是……” “薛老,您真不记得?我娘可是说我这张脸,与她有八分相似咧!” 向苼一脸失落,“早年家中蒙难,我娘生了重病,还是您给看好的。 后来我娘出嫁了,生了我和哥哥,时常感念薛老您的大恩。 我娘还说,要不是您老神医圣手,她这辈子怕是早就去见了黄泉,哪里能得个儿女俱全的好福气。” 薛垚恍然,原来只是病人的一双儿女找来,难怪他不认得。 这些年经他手痊愈的穷苦百姓,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一时还真对不上号。 他脸上多了一分笑意,却未放松警惕,接着问道:“你们娘叫什么?” 姜易听得心里一咯噔。却见向苼毫不迟疑,兴冲冲地答道:“我娘姓王,叫王大丫,薛老您还记得吗?” 薛垚脸色一黑。 王是大姓,他行医三十余年,光是经手里叫“王大丫”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而且凡人命短,他哪里会真的用心记忆每个人的特征样貌。 只是看这小丫头满脸希冀的模样,他也不忍冷了对方的心意,只得佯作恍然道: “原来是那个小丫头的儿女啊!外头风大,快快进来避避。” “不怕!我和大哥都是跑江湖的,哪里能惧这点风。” 向苼笑答,脚下步子却是不慢,跟着薛垚进了破庙,还不忘拉了一把还在发愣的姜易。 三人在破庙唯一一间斋房落了座,小豆子倒上三杯薄茶,便接着出去照顾病患了。 姜易低头看着茶水,一句不言。 他可没有向苼那般张口撒个弥天大谎的本事,眼下只能保持沉默,不给向苼添乱。 “大哥娘胎里带病,脑子不太灵光,薛老莫要见笑。” 向苼开口就是赔罪,顺带踢了一脚姜易。 姜易眼皮子一跳,心下无奈,配合地抬头露出一个傻笑。 “先天之症啊,……” 薛老捋着胡子,上下打量一眼姜易,“这可不好办。” 他下意识将向苼二人当做来求医的,心中的怀疑又少一分。 “是不好治。” 向苼神色失落,“我带着大哥走南闯北,找了许多老医师,愣是一个都没看好大哥。 若是薛老也没办法,我们兄妹二人,便真不知该去何处求医了。” “无妨无妨,且让我来诊脉一番。” 薛老笑呵呵地伸手摸向姜易腕脉。 姜易眼神一紧,正不知该如何应对,耳边响起向苼语速极快的传音。 “此乃幻境,心中所想,可化为现实!” 姜易立刻明白该如何做,内心暗示自己,为先天不足痴傻之人。 薛垚表面摸腕脉,实则观神魂,见姜易三魂七魄少去一魄,对向苼所言立刻信了九成。 失魄之人难寻,在他眼中也无从作假。 这两兄妹,当真是为求医而来。 或许也根本没什么“王大丫”的娘,只是这小丫头刻意套近乎,随口编的由头罢了。 小小年纪,心眼倒是不少。 不过一想到,这小丫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治好他的亲哥哥,他倒也生不出什么厌恶的心思来。 收回手,薛垚笑了笑:“你哥哥这病,不难治。” 向苼顿时大喜,“薛老此言当真?” 薛垚故意脸色一板,“老夫行医三十余年,还能自家砸了招牌不成?” “不不不,小女子并未怀疑薛老医术。” 向苼脸色一慌,“小女子是太高兴了,情难自制,还望薛老大人不记小人过。” 说完这里,向苼起身就要跪下。 薛垚连忙扶住,无奈道:“你这丫头,真是不经吓,老夫可不曾怪罪与你。” 向苼大松了口气,眼眶红红地站起来:“多谢薛老,薛老您真是个大好人。自从爹娘去了后,还从未有人待我们这般好过,小女子真不知该怎么报答您老人家……” 话到这里,向苼似是忽然反应过来什么,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小脸更红了。 薛垚看着,却是笑出了声。 果真是个小丫头,藏不住话,自己还没怎么试探呢,就自己说漏嘴了。 “这小丫头,也是父母双亡……” 薛垚想到了自家孙女,眼神不禁柔软一分,道:“你大哥就留在这里治病,至于你…… 你若真想报答一二,我家中孙女大病初愈,身边正缺一个照看的,不知姑娘可愿意……” “愿意愿意!” 向苼顾不得脸红,立马又跪下磕头:“从前在家中,便是小女子照顾病重的娘亲。 薛老为我大哥治病,小女子无以为报,若能以此报答一二,便是再好不过了。” “好孩子。” 薛老欣慰一笑,将向苼扶起:“今日老夫请了邻里娘子照顾,你便在这里帮忙,等到天黑,你再随我回去。” 向苼眉开眼笑,“都听薛老的。” 姜易愣愣地看着气氛和睦的两人,神色茫然,真真是显出几分傻气来。 向苼,这就成功混进薛家了? 第426章 错误 整个下午,向苼都在破庙打下手,没有丝毫不耐。 薛垚瞧她干活的那副爽利劲儿,便知是个勤快的。 再有一夜,孙女体内的先天之毒就该彻底清除了,之后便是凡人照看也无妨。 他怎好再让主母操劳,本想着去牙行买个丫鬟回来专门照顾孙女,今日碰到这丫头,倒是省了麻烦。 姜易在旁看着向苼忙活,也帮不上忙,只能尽力扮好一个傻子,不露出破绽。 一晃眼,日落西沉。 薛垚收拾一番,喊上向苼就往家中赶。 两人回到家宅前,是青穹开的门。 小宝从娘亲身后探出头来,声音清脆地叫了一声:“薛爷爷!” “哎!” 薛垚连忙应了一声,笑得见眉不见眼。 青穹看到薛垚身边的向苼,也不多问,只微微一笑,道:“九姝刚睡着,我且带宝儿去灯会转转,片刻再来。” 薛垚连忙低头拱手,恭声道:“夫人慢走。” 小宝看到向苼,本来还想多问一句,但见娘亲都快走得没影儿了,立马熄了询问的心思,撒腿追了上去。 “娘,等等孩儿!” …… 两人走后,薛垚带向苼在堂屋坐下。 “我孙女儿是个乖巧的,平日也无需你多做什么,只需做好一日三餐,再陪她解解闷就是。 她大病初愈,定是耐不住想出来玩,可要看好了,切莫让她遛出来玩。 还有我孙女儿喜食藕,还有酸菜鱼……” 薛垚将照顾事宜一一吩咐清楚,向苼边听边点头,表示记下。 薛垚又让向苼先做一桌晚饭,考较厨艺。 这自是难不住向苼,很快拾掇出一桌简单的家常饭菜,满室生香。 “不错。” 薛垚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起身去了后院。 不多时,他牵着一个穿着粉色缎面袄衣的女童走来。 女童生得白净,唇红齿白,一双大眼睛不染杂质,如同黑宝石一般,水汪汪地看着向苼片刻,随后笑得露出一口豁牙,甜甜地叫道: “沈姐姐!” 向苼顿时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连声应下,“小小姐好,我……奴婢除了娘亲,还没伺候过别人,若是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还望小小姐……” “沈姑娘,莫要紧张。” 向苼说到这里,薛垚终于听不下去,连忙抬手打断:“我薛家只是个寻常人家,并非朱门大户,没那么多规矩。 沈姑娘你过来暂时帮个忙,又不是我薛家的奴仆,不必自称奴婢,还有你也不用称九姝小姐,就叫一声妹妹就好。” 沈襄面露迟疑:“这……薛老,您毕竟是恩人……” 这次没等薛垚开口,薛九姝就撒着脚丫子跑过来,拉住向苼的手,撅起嘴撒娇道: “沈姐姐,我爷爷都这么说了,你就答应吧,我也想要一个姐姐陪我玩。” 向苼面露感动,“承蒙九姝妹妹不嫌弃,我应下就是。” 薛垚看着两人熟络起来,不禁笑骂:“你这丫头,还是这般自来熟,也不怕遇到坏人。” “沈姐姐一看就是好人。” 薛九姝哼了一声:“再说了,就算我遇到坏人,爷爷肯定会保护我的,我才不怕。” 说完,薛九姝做了个鬼脸。 薛垚摇头失笑,“沈姑娘,这丫头被我宠坏了,调皮得很,接下来几日,你多担待。” “薛老言重了。” “爷爷,沈姐姐,你们就少说两句吧,我都快饿得肚子咕咕叫啦!” “哈哈,那就听九姝的,沈姑娘,一起用饭把。” “多谢薛老。” 接下来一顿饭,桌上三人都吃得十分开心。 至少表面上如此。 向苼一边与薛垚天南地北地聊,一边暗中观察薛九姝,却未看出什么不对来。 她也不觉得奇怪,若是能轻易看出异常,薛垚作为亲爷爷,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不过青穹的修为和眼力,应该比她高出甚多,且最近亲自照看薛九姝,竟也未发现什么异常? 向苼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继续收拾碗筷。 薛九姝似乎许久都未出房门走动,兴奋得很,本想跟着向苼进厨房“帮忙”,奈何被薛垚抓住,直接拎着回了后院。 而后没过多久,青穹独自一人回来,跟薛垚打了个招呼,便又去了后院。 “沈姑娘,你收拾完自去歇着吧,从明早开始照顾九姝就是。” 薛垚走来厨房说了一声。 向苼连忙应是,旋即佯作好奇道:“那位夫人的儿子怎么不见了?是回家了?” 薛垚听到这话,不知想到了什么,呵呵笑得脸上皱纹多出几条来。 “倾夫人哪里会送他回家,估摸着这会儿,那小子又不知在哪儿哭着呢。” 青穹把小宝丢在灯会上,居然是为了锻炼胆量? 向苼不解,“可那孩子尚年幼,恐怕还不到锻炼胆量的年纪吧?” “年幼?” 薛垚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又低低笑了两声,旋即摆了摆手,“邻里家事,老夫我听个耳朵就罢了,没有多打听,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向苼听他这口吻,便知其中有内情,只是薛垚不想与她多言,便也不再多问。 她加快速度打扫完厨房,自行去了外院的耳房收拾出一个床榻来歇下。 另一边,薛垚来到后院,掀开内寝门帘,便见薛九姝已睡熟,青穹正坐在床边,一掌覆盖在薛九姝额头。 在这一掌之下,丝丝缕缕的黑线,自薛九姝额头渗出,随风而散。 薛垚也不出生打扰,在旁站着,足足等了两个时辰,见青穹收回手,方才上前,恭恭敬敬地唤了一声“主母”。 青穹拂去额头细汗,微微一笑,“再有一个周天,九姝便无碍了。” 薛垚虽然早就听青穹说过,但此刻闻言仍然是眼眶一热,二话不说跪下磕头。 “主母大恩,薛垚无以为报!” 青穹微微摇头,挥出一道匹练,拖着薛垚起身: “这孩子的父母,本就是为我夫妇战死,若是连他们的孩儿都留不下,我们于心也难安。” 薛垚神色动容:“主母……” “好了。” 青穹打断薛垚,转开话题,“今日你领回来的那丫头……” “她叫沈襄,是来求医的凡人。” 薛垚笑呵呵地将药堂发生的事,跟青穹说了一遍。 青穹点了点头,心中却觉得有些怪异。 她心感敏锐,今日见到沈襄,倒未发觉那小丫头心怀恶意。 只是白天那丫头找上门来,看自己的目光,好似认得自己? 难不成,这丫头所识的凡人中,有人相貌与她化形后的面容十分相似? “罢了,左右是个凡人。” 青穹心神疲惫,也懒得多想,歇息片刻,便继续为薛九姝清除残毒…… 向苼在耳房自然没有真的睡下,她只等青穹离去后,就找机会试探薛九姝。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青穹除了半夜将小宝从外面接回来,一直不曾离开。 直至清晨辰时末,她在厨房忙活早膳时,方才听到青穹离去的脚步声。 这个世界,距离青穹母子二人身死,只剩下一刻钟! 照青穹那不急不缓的步子,从这里回到癸九巷家中,亦在一刻钟左右。 也就是说,在不受任何干扰的情况下,青穹母子回去,恰好会死在倾天面前? 向苼目光冷沉。 幕后之人将时间控制得如此精细,分明就是想要借青穹母子的死,逼疯倾天。 如此一来,从前那位算计倾天的存在,又会得到什么? 向苼下意识思考,但很快意识到时间紧迫,强行敛去思绪。 她往锅膛里塞了一把柴火,随后擦了擦手,神色如常地喊薛垚起身:“薛老,起来用早膳了。” 薛老温声从房间走出,还穿着昨日的衣服,似是一夜未眠,可看起精神,却比昨日要抖擞数倍不止。 “今日去药堂已是误了时辰,便不在家中吃了,你照顾好九姝。” 薛老匆匆交代一声,便快步出门。 目送薛垚走后,向苼面上笑容不减,丢下抹布,来到薛九姝房前敲门: “九姝妹妹,该起来用早膳了。” 屋里静默了会儿,方才传出一声困倦的回应:“沈姐姐,让我再睡会儿。” “吃了再睡。” 向苼推门进去,一眼就看到薛九姝小小一只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一个后脑勺。 看她一副打定主意赖床的模样,向苼心下叹息,根本无法将她与日后毁天灭地的天遗族始祖联系起来。 如此想着,向苼手中动作却未有任何犹豫,双手各自掐诀,一心二用,古禁与蛇虫禁符文在手中飞速凝结,而后融合成一体。 一缕红光,自两团禁制中衍生而出。 这血色禁制,她虽不知是什么,但祟炼的反应,已能说明此禁极其克制天遗族,且令那古怪的血线黯淡泯灭。 薛九姝即便隐藏得再深,猝然迎上此禁制,势必会露出一丝破绽。 薛九姝头闷在被子里,见外面迟迟没了动静,不由好奇地探出头来。 却见向苼手中红光湛然,她眼眸一亮,立刻从被窝里钻出来,凑近了看,一边问道: “真漂亮!沈姐姐,这是什么戏法?你教教我。” 向苼心头一震,目光迅速扫过薛九姝单薄的里衣。 没有。 薛九姝浑身上下,没有任何血线浮现! 不是薛九姝在捣鬼? 还是说,这个时候的薛九姝作为天遗族始祖,血脉不同于其他天遗族,血色禁制对她无用? “沈襄,你在干什么?” 蓦然间,一道阴沉至极的声音自她背后响起。 「还有一章,估计要写到0点后去了,宝宝们可以早上看。」 第427章 转机 向苼一回头,便看到薛垚不知何时已经回来,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神色冰冷地看着她。 “薛老……” 她心中发紧,正欲解释两句,蓦然看到薛垚脖间游走而过的一条血线! 她瞳孔骤缩,二话不说一把将一脸懵懂的薛九姝捞在怀中,扼住喉咙。 薛九姝脖间刺痛,立刻反应过来,面露惊恐:“爷爷救我!” 薛垚见薛九姝受制,脸色微沉,随后不等向苼暗松口气,他竟忽然露出狞笑,伸手猛地一拍! 轰!! 沛然之力如山压下,只一瞬间,向苼连同薛九姝在内,一起被拍成了肉酱。 …… “包子,刚出笼的包子!三文钱一笼。” “糖葫芦,卖糖葫芦咯!” “走一走看一看啊,本店新出一批青玉首饰……” 向苼踉踉跄跄走到街边一处青石阶坐下。 待得浑身上下残留的剧痛消减几分,她手掌一翻,一枚五彩晶石凭空出现。 丝丝缕缕的记忆,化作烟雾,乖巧地涌入空荡荡的识海。 她望着街道上如流水一般的行人车马,神情透出一抹凝重。 这一次循环,她被夺走的记忆,是之前三次加起来三倍之多,识海内的晶石记忆,只剩下薄薄一层。 如此看来,就算有晶石填补,她也坚持不了多久。 必须速战速决! 她缓缓闭眼,抛去那些无用的杂念,再睁开,眼中已是一片沉静。 她回想起“薛垚”那一抹狰狞的笑容,双眼微微眯起。 那不是薛垚。 又或者,那个薛垚已经失了本性,变成天遗族的傀儡。 否则他不会不受自己要挟,对薛九姝痛下杀手,甚至没有一丝犹豫。 之前的推测,都错了。 薛九姝不是天地间第一个天遗族,甚至薛垚也不是,凶手另有其人…… 她正思索间,忽然有一片白色衣袂飘到面前停下。 向苼抬头,便见一名面容颇为熟悉的白衣女子站在身前,正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向苼略一回忆,很快想起当时在拍卖会,她借“文一”的身份去给洛轻芸送消息时,这白衣女子就坐在不远处,且看洛轻芸的态度,对此女颇为恭敬。 她当即起身,首先开口:“寻个地方聊聊?” 女子诧异,旋即很快恢复如常,点头回应:“正有此意。” 片刻之后,两人姜易之前所在的酒馆坐定。 向苼替白衣女子斟了一杯浊酒,“前辈才是此行飘雪殿真正的领头人吧。” 白衣女子被叫破身份,也不觉惊讶,反而面露赞叹:“不愧是东洲地神,眼力果真厉害。” 这番话一出,向苼便知对方是个聪明人,当即轻笑:“晚辈向苼,不知前辈名讳?” 白衣女子见向苼如此谦逊,稍作惊讶,旋即很快摇头笑道: “前辈可不敢当,你我同辈论交便可。 我名段雪,为飘雪殿内殿第三长老。还未谢过向道友拍卖会示警之情,只可惜……世事难料。” “前辈何必忧心过甚。” 向苼举杯相邀:“此时此境,你我当合力破局,其他之事,大可到容后再谈。” 段雪神色一正,“那若是无法破局呢?” 向苼洒然一笑,“若是无法破局,自然万事皆休。” 段雪怔了一下,旋即也跟着笑起来,“好一个万事皆休!” 她举杯与向苼碰了一下,很快进说起自身经历。 “我有门中至宝护体,虽历经六次轮回,记忆所剩尚多。 此前六轮循环,我先查到癸九巷一户人家母子身死,其丈夫倾天发狂,致使全镇覆灭,幻境覆灭重新来过。 后经法宝指引,追查至癸八巷薛家,薛垚此人,似为始作俑者。 然在上一轮幻境,我将此事告知倾天,却不能取信于他,无法改变结局。” 话到此处,段雪眼中杀机浮现,“如今有向道友相帮,再借至宝之力,我们或许可以合力击杀薛垚,破此困局。” 此话音刚落,向苼便直接摇头否决:“不妥。” 段雪神色微沉,不解道:“为何不妥?向道友有所不知,那老药师在我法宝之下,明显有异! 只是我上次打草惊蛇,令他有所防备,在倾天面前伪装得极好。这次……” “这次就算能杀了薛垚,青穹母子……能活下来吗?” 向苼此言一出,段雪神色顿时凝滞,眉头蹙起。 是了。 她观倾天妻儿死状,似为中毒。 若是此毒提前就布下,杀了薛垚又有何用?青穹母子一死,她们照样陪葬。 想到这里,她轻叹一声:“是我思虑不周了,那向道友以为,我们该当如何?” 向苼眉心微拧。 薛垚这条线索断了,她一时间亦无想法。 不过,段雪的法宝竟能遏制记忆流失,倒是神奇。 要知道,在这幻境中,连《欺天》一角都失去了作用。 念及此处,她抬头道:“不知段道友所说的至宝,能否借我一观?” “有何不可?” 段雪二话不说伸手一抹储物戒,掏出一个茶壶,推至向苼面前。 茶壶表面灰扑扑的,似有一层锈迹覆盖,令人看不清原本颜色,亦看不出是什么材质。 向苼打量几眼,却越看越眼熟,眼底流露出几分惊疑。 “此壶为我飘雪殿镇殿法宝之一,唤作‘苦灵壶’。” 段雪娓娓道来:“此壶中茶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可解万毒,亦可为至毒,抑或是其他作用,全凭主人心意变化。 且入险境,自饮一杯,便能从茶水苦涩程度,得知前路是否凶险。 我便是靠自饮寻到薛垚身上,他便是此幻境中最大的凶险。” 向苼听到这里,终于出声:“带上此壶,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段雪面露诧色:“此幻境中除了我们,还有别人?” 向苼摇头,“你去了自会清楚。我也无甚把握,且去尝试一番吧。” 段雪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点头应下。 不多时,向苼带着段雪来到程氏茶摊前。 段雪此前六次循环,一心扑在薛垚身上,一次都没从这条偏僻的街道经过。 此刻过来,她一眼就瞧见了查探上那只灰扑扑的茶壶,脸色微变。 程乌桃看到两名陌生女子结伴而来,提起青花茶壶就要过去。 段雪却是抢先一步来到她面前,将一只灰扑扑的茶壶双手奉上: “前辈,你可认得此物?” 程乌桃看到段雪手中的破旧茶壶,明显愣了一下,下意识回头,却见自己的那只,好生生地在灶台上放着。 她脸色变了变,直接伸手夺过茶壶,往嘴里到了一口。 苦! 尝到这极致又熟悉的苦味,程乌桃终于脸色大变。 天妖壶! 这是真的天妖壶,不是她随手炼制的仿品。 可古妖一族的至宝,怎么可能在这里?难道…… 程乌桃不知想到了什么,再抬头看向段雪时,眼里已是充满警惕。 不等她出声询问,向苼就已走上前来,笑着开口: “程大娘放心,我们二人并非敌人,否则又怎会将至宝赠予大娘呢?” 程乌桃闻言,神色顿时松快一分,不过语气还是不见好:“你们所为何来?” “我们二人来此,只是想求一个答案。” 向苼话到此处,饶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灶台上的茶壶,而后轻笑:“程大娘的茶壶,与至宝如此相似,想来卖的也不是什么普通茶水,是也不是?” 程乌桃紧了紧手中天妖壶,“壶中茶水,可令古妖化为原形,分清敌我,对你们人族并无害处。” “原来如此。” 向苼恍然,旋即神色微正:“那大娘对医毒一道,应是有所研究了。大娘可否为晚辈辨一毒?” 程乌桃闻言,脸上不自觉露出几分傲然之色:“旁的不说,这毒之一道,就没有我程乌桃不知道的,你尽管问!” 向苼没想到程乌桃如此好说话,怔了怔,方才开口:“我不知该如何形容,便以一名女子打个比方。 假若这名女子,此前受邻里之邀,帮忙照顾孙女一段时日。待得有一日,邻居孙女痊愈,女子归家,却在见到其丈夫的那一刻,忽然暴毙而亡。不知此女,身中何毒?” 程乌桃在听到向苼第一句,便立刻想到了主母青穹,在听到“暴毙”二字时,脸色更是一白。 她嘴唇颤了颤,道:“你之所言,太过笼统,光是我能想到的毒,便有上百种。” 向苼看她脸色,便知她已明白自己暗示,当即接着说:“此女毒发之前,毫无异状,且若是提前离开邻居家中,与丈夫相见,并不会立刻身死。 不过身死时间,却会提前。其死状可怖,浑身布满尸斑,分明是新亡,却好似死去许多年。其儿子……” 向苼话到这里,程乌桃脸色又是一白,“少主怎么了?!” 少主? 段雪听得这一称呼,心中诧异,看了一眼向苼,却见她脸上并无异色,似乎早就知道。 没有法宝傍身,却能查得比自己还深,这位地神的名头,还真不是虚的。 向苼自是不知段雪心中所想,她轻叹一声: “少主自然也是死了,不过死状要比其母好上许多。兴许是与他夜晚独自外出,与邻居接触时间较短有关。” “不,不是,是因为少主体内古妖血脉不纯,是半妖!” 程乌桃脸色惨白,“大事不妙!大事不妙!” epzww3366xs80wxxsxs yjxs3jwx8pzwxiaohongshu kanshubahmxswtbiquhe 第428章 至毒 程乌桃慌乱之下,顾不得多言,身形如浮光掠影,越过向苼二人,瞬息远去。 且看其离去的方向,正是癸九巷。 ?? 向苼与段雪相视一眼,立即跟上。 不多时,两人来到倾天家宅前,便见重石守在门外,神色凝重。 看到向苼二人,他立刻上前,道:“主上有令,二位可直接进去。” 向苼轻轻颔首,转步踏入院中,便就听到程乌桃的声音。 “若那两名女子所言是真,主人同少主,恐怕身中古妖至毒,芜!” 此话一出,倾天眼神骤冷。 小院瞬间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死寂当中,连风声都消弭于无。 “程乌桃!” 祟衍书面露怒色,上前一步:“这么多年过去,我看你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他人一面之词,就让你方寸大乱,胡言乱语?! 你从前便是古妖一族专门看管丹殿的掌使,难道不知芜毒已失传?” “我知道。” 程乌桃面露苦涩:“芜毒需以天纪为引,自从姑爷打碎天纪,得证大道,古妖一族的确已制不出芜毒。 可姑爷,您有没有想过,天纪本为天道纲常之母,天道之下,生灵不灭,迟早会衍生出新的天纪!” 倾天面无表情听到这里,手边的石桌一角瞬间化为湮粉。 他眼神冷厉,盯着向苼二人,声音喑哑:“无端猜测,我要更加确切的凭证!” 段雪被那双眼里的冷意,迫得下意识后退一步。 向苼却是不进反退,不卑不亢道:“劳烦前辈将薛垚抓来,晚辈自有办法验证。” 段雪闻言心中一惊,急忙传音:“你这样亦是打草惊蛇,薛垚定会藏好尾巴,令苦灵壶查不出来。” 向苼没有多言,只是递去一个眼神,示意对方安心。 段雪怔了一下,旋即柳眉微皱,流露出几分忧虑。 她承认这位东洲地神,是有几分聪明才智。 可连他们飘雪殿镇殿至宝都拿薛垚没辙,此地也并非东洲,向苼无法动用地神手段,还能有什么手段令薛垚原形毕露? 可莫要坏事才好。 片刻之后,薛垚来到院中。 他扫了向苼二人一眼,旋即恭声问道:“主上,可是有事吩咐?” “是有。” 倾天平静出声,蓦地伸手五指一张,天空瞬间被切割成一张网,化作一张牢笼,将薛垚困在其中。 薛垚看着牢笼,满脸愕然:“主上,您这是作甚?” “验证一个猜测。” 倾天闭目轻叹,“你若是无碍,我事后再向你赔罪。” 此话一出,薛垚顿时平静下来,语出坚定:“属下问心无愧!主上尽管出手。” 倾天见薛垚如此言之凿凿,内心似是生出一丝希冀,神色微缓,再望向向苼时,眼里已是一片寒意。 “若是查探不出一二,你该知道后果。” 向苼深吸一口气,也不多言,双手迅速捏诀,两枚形状完全不同的禁制,在手中飞速成形。 看到那两枚形状迥异的禁制符文,场中除了倾天,无不面露惊色。 “这是古禁和……天妖禁?” 程乌桃惊疑不定,再仔细打量一眼,顿时发觉出那“天妖禁”符文的不同。 不是天妖禁,而是一门与天妖禁颇为相似的妖禁? 可人族,如何能习得妖禁? 程乌桃转头与祟衍书对视一眼,俱是看到对方眼中的不解。 倾天亦是眸色微深,只是现在他没有心思多问。 然而再看到向苼双手合同,将两种禁制融合时,他终于动容。 其余人更是面露惊悚,仿佛看到了某个无法理解的事物。 向苼看众人的反应,便知自己无意捣鼓出来的禁制,似乎极其不一般。 她脑海中念头闪过,手中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待得双禁制完全融合,化为红光,她双手向前一推,口中轻喝。 “去!” “薛垚”早在看到双禁融合的那一刹那,脸色就变了,变得极其震惊。 待得红光笼罩而下,他整个身子一颤,随后竟是发出一连串的“咔咔”之音,体表生出无数裂纹。 丝丝缕缕的红线,如同触手一般,自他背后延伸开来,闪电般穿过牢笼,刺向向苼二人。 向苼早有防备,就地一滚,闪身暴退至倾天身后。 段雪却是慢了一步,瞬间被红线射了个对穿,当场身死。 唰! 三道锋冷白光闪过,红线齐根断裂,连同牢笼化为黑色粉末飘散开去。 倾天面无表情,脚下步子迈出,身形一闪,瞬息来到“薛垚”面前,扼住他的喉咙,眼中寒意仿佛万年寒冰,浓郁得化不开。 “为什么?” 听到这一声嘶哑的质问,“薛垚”仿佛听到了什么稀奇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为什么? 倾天,从你打碎天纪的那一刻起,你我便成了宿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居然问我为什么? 你不会真的天真到以为,我会信你一时承诺,任你逍遥自在吧?” 倾天目眦欲裂,手中力道加重。 “咳咳咳……” “薛垚”口中溢出鲜血,可他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猖狂: “我在薛九姝那个小丫头体内的先天之毒里,下了点料。 那点东西,远远要不了古妖圣女的性命,真正将其催化成“芜”的,是你自己! 倾天,九万年前,你打碎天纪时,有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新的天纪?亲手害死自己妻儿的感觉如何? 你真灵不在五行,不死不灭,我杀不了你。但你身边的所有人,一个都别想活,哈哈哈哈哈……” “薛垚”大笑声中,体内红光大方。 倾天猛地伸手一握,将其拘在一方新的牢笼内,却无法阻止自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薛垚”爆成一团血雾。 倾天沉默地看着地上一摊血迹,久久不言。 不知过了多久,他拣起地上薛垚的衣服碎片,抬头却见程、祟二人已经离开。 青穹莲步款款,走到他面前,笑容清浅。 “夫君。” 倾天脸色瞬间苍白,转身就要逃离,青穹却是身形一闪,再次拦在了倾天面前。 “夫君,我们母子时日无多,你当真要躲着我们?” 倾天双目通红,声音发颤:“都是……我的错。” “夫君何错之有?” 青穹轻轻牵住夫君的手,温柔一笑:“能与夫君度过这九万年岁月,已是穹儿之福。只是……” 她低头,轻轻抚过小宝乖巧的脸蛋,眼里终是流露出一丝恨意:“宝儿还小,夫君,你定要替我们报仇!” 倾天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紧紧抱住妻儿。 向苼守在一边,静静等待,待得院中压抑褪去几分,方才上前,平声道: “倾天前辈难道就不好奇,我们为何能提前知晓阴谋?” 此话道出,倾天顿时回头。 向苼也不等他发问,直言道:“倾天前辈,此地并非真实,而只是由前辈您一段记忆编织而成的幻境。 青穹前辈与小宝死后,幻境中的一切又将重来。” 向苼抿唇,“不知前辈,可有破局之法?” 此话一出,倾天与青穹两人皆是怔然。 倾天沉默片刻,哑声追问:“那你可知,后来如何?” 向苼摇头:“古时秘辛,实难追寻,晚辈不知。不过晚辈曾有幸,得过前辈留下的一封绝笔信。” “绝笔信,绝笔……” 倾天喃喃一声,旋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目光竟是微微一亮,振作几分,道: “你要破开此处幻境,其实不该问我们。 我们夫妇二人不过是一缕真灵,且与幻境为一体,帮不了你什么。 幻境再真,也为虚幻,你的心境,若能达到大罗之境,自可突破幻境极限,破此困局。” 大罗之境? 向苼听到这一陌生词句,沉默了一下,“不知化神期,距离大罗之境有多远?” 倾天听到这话,明显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无奈摇头。 “看来这条路,你行不通。不如去找找困住的幻境源头为何,若能知晓幻境本质为何,或能对症下药,逃出生天。” “源头……” 向苼重复一声,沉思片刻,忽地抬头道:“倾天前辈可知渊蛇族的镇族之宝,血炼晶壁?” 倾天下意识看向青穹。 青穹细想片刻,亦是摇头:“我古妖一族附属千万,并无一族叫做渊蛇族,亦未听过血炼晶壁这个法宝。” 向苼闻言,也不觉得失望,接着问:“那前辈可知太阴、太阳二位古神?” 倾天皱了皱眉:“天道之下,谁敢以神名自居?” 向苼一听便知其不知,那太阴太阳二位古神,应在倾天消亡之后才开始活动。 她心下念头闪过,随后深吸一口气,终于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倾天前辈此刻手中,可有欺天阵盘?” “欺天阵盘?这名字倒是大胆。” 倾天面露淡笑:“听你的意思,日后我手中会有一个叫做欺天阵盘的法宝?” 向苼听到这句,终是忍不住叹息一声。 看来倾天此刻存在的时间节点,距离现在太过久远,她从他身上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若想破此死局,只能靠她自己。 「这一章算12号的,大改了一下,超时了。明天白天再更一章。」 epzww3366xs80wxxsxs yjxs3jwx8pzwxiaohongshu kanshubahmxswtbiquhe 第429章 见面 「包子,刚出笼的包子!三文钱一笼。」新 「糖葫芦,卖糖葫芦咯!」 「走一走看一看啊,本店新出一批青玉首饰……」 向苼走到闹市中的一处生意红火的食肆坐下,跟周遭食客一样,要了一碗羊杂汤。 她一边慢吞吞地喝着,一边看着周围食客互相攀谈,心中前所未有的平静。 自进入这片幻境,禁法挣扎到现在,已到了第六轮循环。 上一轮,倾天妻儿死后,并未失控发疯,毁灭凡人小镇。 然而一切就像倾天所言,他是幻境中的一部分,不管他如何选择,都不会对这片幻境产生影响。 她只多活了一刻钟,意识就被拉入黑暗,再清醒时,便又回到了原点。 「幻境的本质……」 向苼眼底浮现一抹深思,她不是第一次陷入幻境,自然明白欲要打破这幻境,就必须完全扭曲幻境中的一切。 但青穹母子早就身中至毒,即使她能在幻境第一时间就杀了「薛垚」,也无济于事。 青穹母子必死的结局无法改变,幻境记忆就谈不上完全扭曲。 向苼喝下最后一口羊汤,丢下一枚碎银起身离去。 这条路走不通,她只能再去镇上寻找其他线索。 然而半个时辰走下来,向苼线索没找到,却又遇到一位故人。 「姑娘,你当真是我的……妹妹?」 林北岚坐在破庙里一面竹席上,看着向苼,眼里有着深深的茫然。 薛垚收回把脉的手,摇了摇头,叹道:「姑娘,你姐姐身子无碍,看症状似是中了失魂症。 而且看模样,你姐姐病情颇重,老夫也没把握救她。可惜了,这大好年华……」 薛垚替林北岚可惜着,浑然不知自己也已是被夺舍的可怜人。 向苼看着面前两人,微叹一声:「劳烦老药师照顾我姐姐两日,待得我在镇上找到落脚的地方,就来接她。」 这话,自然是托辞。 她还要继续寻找线索,不能将完全失忆的林北岚带在身边。 离开破庙后,向苼接着往程氏查探所在的偏街行去,那里她还没仔细探查过,兴许有遗漏。 然而一连三个循环查下来,向苼也没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看来除了倾天所在的癸字街,其他地方都是陪衬。」 第九轮循环,向苼站在桥边,望着河道中往来的小船,眉间难掩烦躁。 随着循环次数递增,被夺走的记忆越来越多,直至次轮循环,被夺走的记忆加起来足有四十万年之巨! 若非有晶石记忆作为支撑,她早就和林北岚一样,完全失忆。 然而这九轮下来,晶石记忆也已用得七七八八了。 这一轮循环一过,她必定失去所有记忆。 向苼深吸一口气,沿街缓步向破庙行去。 这三轮循环,她除了寻找线索,心中亦在思考。 一个想法,逐渐在她心中成形。 这个想法,极有可能成为她脱困的最后最后一根稻草。可惜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想到该去如何执行。 只希望在这次循环中,能碰到他,否则…… 念及此处,向苼目露果断,不再多想,加快脚步。 不多时,她跟前两轮一般,来到破庙前。 不知是不是因她循环次数太多,自第七轮开始,大量失忆修士出现在她的幻境中。 第七、第八两轮加起来,足有上百,且大部分都被薛垚收留,集中在破庙里。 这一 轮,向苼来到破庙,果不其然,再次见到大量失忆修士,薛垚忙得不可开交。 向苼不动声色地过去帮忙,趁机找人。 这批进入幻境的修士,修为最高者不过化神,寿八千载,自然扛不住数十万年的记忆掠夺。 但有一人是例外! 向苼时间紧迫,迅速找了一圈,却没找到想见之人,一颗心止不住往下沉。 她也不管薛垚反应如何,径直起身离开破庙。 然而待得她从庙口出来,还没走上两步,忽地目光大亮。 只见祟炼就在街道行人中,如行尸走肉一般走着。 察觉到目光注视,祟炼抬头看到向苼,竟也只是愣了一下,旋即就像是没看到一样,继续走。 不记得她了? 向苼心念一闪,旋即快走几步接近。 祟炼见她过来,眼里登时浮出一抹厌烦,怒声喝道: 「滚!本座现在懒得管你们太阴古神和万神殿的破事!」 向苼一惊,祟炼竟无半点失忆之象?! 她心思电转,很快脸上出现一抹笑容,「见过祟衍书了?」 祟炼怒容顿滞,沉默半晌,方才微微摇头,低沉地回应: 「他……看不见我,这幻境里的所有人,都看不见我。」 此话一出,向苼顿时眯起双眼。 看不见,便就说明这幻境中,还有另一个祟炼。 真正的祟炼。 祟炼见向苼不说话,喉咙滚动一下,涩声道:「你……你能不能帮我向他问两句话?」 向苼深深看了一眼祟炼那张与祟衍书至少有六分相似的面孔,沉吟少许,道:「直接去见他,不太容易,我先带你去见一个人。」 祟炼听到这话,瞬间愣住,错愕不已:「你肯帮我?」 向苼轻轻点头,饶有深意地开口:「帮你,也是帮我自己。」 言罢,她转身示意祟炼跟上。 祟炼自然听出对方话中有话,但他没有犹豫,二话不说跟上了向苼的脚步。 片刻之后,向苼带着祟炼来到癸九巷。 这次重石没来得及出手,就被向苼掌心的秘纹吓退。 那是主上和他们这些心腹才知道的秘纹,绝不可能泄露。 再次见到倾天,向苼难免又要重复一遍来龙去脉。 倾天闻言冷笑,他宁愿相信是秘纹泄露,也不愿相信妻儿将死。 向苼见状轻叹一声:「前辈当真了解自己。」 倾天脸上笑容瞬间消失,「‘我"还跟你说了什么?」.. 向苼看了一眼重石,嘴唇微动,却是传音。 「您和青穹前辈的定情信物,被您藏在天妖国九重塔,是也不是?」 此话一出,倾天心神剧震。 这个秘密只有他自己知道,连青穹都不知,如今却被眼前这个小丫头说了出来…… 向苼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取信倾天后,她就跟着祟衍书马不停蹄地来到其人家中,祟炼就跟在两人后面。 祟衍书一路上回头数次,他总感觉有什么人在身后盯着他,但回头一看,又一无所觉。 莫非是此女的手段? 祟衍书看着走在前面的向苼,眼底划过一抹戒备之色。 他与此人从未见过,此人为何忽然要拜访他家? 虽说主上信任此人,但小心总无大错。 一行三人在静默中走过巷道,很快来到癸八巷一家小院前。 开门的是一名老妇人,看到祟衍书,顿时露出笑容: 「今日怎么回得这般早?」 祟衍书看了一眼向苼,语气平淡:「有客到访。」 客? 老妇人上下打量一眼向苼,倒是个漂亮人儿,心说莫不是孙儿弄回来一个妾室? 可看孙儿的语气,又不太像。 她心下嘀咕,表面却是不显,连忙热情地将向苼迎进来。 不多时,一行三人在大堂坐定。 向苼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神情恍惚的祟炼,拱手清声道: 「祟道友,小女子贸然到访,还请担待,今日前来,确有一件要紧事。 听闻道友内人身怀六甲,不知道那麟儿可曾取名?」 「道友来此,就是为此事?」 祟衍书愕然,旋即心中更加戒备:「道友为何有此一问?」 向苼默了默,道:「此事……说来复杂。我便直接问了,道友麟儿可是叫祟炼?」 祟衍书顿时沉默。 他知妻子腹中是个儿子,可还没想好名字。 但若按照他祟家族谱来排,他的儿子,的确是炼字辈。 如此想着,祟衍书越发觉得向苼不同寻常,当即反问:「我儿,的确叫祟炼,不知道友……因何知晓?」 此话一出,祟衍书立刻感到面前飘来一阵冷风,竟令他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他脸色瞬变,「何方鬼魅,还不现身!」 他二话不说双手掐诀,就要开启防护大阵,却被向苼闪身按下。 「祟道友,稍安勿躁。」 向苼平静出声:「小女子在道友主上面前说的话,道友应该听得十分清楚。」 祟衍书自然听清了,只是他不信,但看主上的反应,又不得不信。 当年主上为救主母,不惜打碎天纪,与星界万族为敌,若明日主母与少主身死,又该做出何等逆天之事…… 祟衍书想到这里,回头看了一眼,目光仿佛穿透房屋,看到了正在后院养胎的妻子。 他眼神温和下来,回头看着向苼:「道友既是来自后世,可知我那未出世的孩儿,平安长大了吗?」 祟炼此前九轮循环,一直都呆在祟府,陪着娘亲。 他以为自己已经可以控制情绪,然而在听到爹爹这一句再平淡不过的话语,仍是泪流满面。 他「扑通」一声跪下,「爹,孩儿在这里!」.b. 又一阵湿润的清风吹来。 祟衍书这次没有反应过度,只是疑惑。 他摸了摸脸上的一点水迹,想着此番忽然来访的向苼,想着路上的种种古怪,忽然瞳孔剧震。 第430章 晶壁 「炼儿,是你吗?」 祟衍书竭力维持平静,但向苼还是从他嗓音中听出了一丝颤抖。 祟炼听到这一声「炼儿」,更是激动,起身上前欲要抱住父亲,扑了个空后,顿时清醒过来,祈求地看着向苼。 祟衍书没有得到回应,亦是同时朝向苼看来。 唯独老妇人一脸茫然地看着祟衍书,还未理清状况。 「祟道友,祟炼的确就在你面前。只是你看不到他,除了我,所有人都看不到他。 「原因为何,想必不用小女子解释,道友也明白。」 向苼平静的语气之下,隐约有一丝喟叹。 祟衍书闻言,目光在空荡荡的前方逡巡片刻,沉默片刻,方才又问道: 「我儿……过得好不好?」 祟炼身形一震,下意识低头看着满身的血色纹络。 从前引以为傲的天道纹,如今落入眼中,竟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他在院中听到了,倾天打碎了天纪,与天道一脉结下死仇。 父亲是那倾天的心腹,正是被天道一脉所杀! 那他舍弃自身血脉,身融天道…… 想到这里,祟炼便觉一股锥心之痛,自心底蔓延全身。 他止不住的颤抖,哑声道:「告诉他,我过得很好。只是从小父母不在身边,时常想念。」 向苼照原话转达。 祟衍书闻言,又是欣慰,又是愧疚。 他轻叹一声,「我儿……受苦了。我们这一辈的选择,终究是害了你们。」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向苼,「不知道友能否帮忙,让在下夫人与老母亲也与孩儿说两句话。」 向苼自然应允。 老妇人听到这里,总算猜出个大概,一双浑浊的老眼逐渐湿润…… 一个时辰后,向苼带着祟炼,从祟家走出。 「我欠你一个人情。」 祟炼看着天边夕阳,轻声开口:「我们应该在渊蛇一族的镇族之宝,血炼晶壁中。」 说完这句,祟炼看了一眼向苼,见她只是轻轻点头,没有意外,也不奇怪。 若是连这点都不清楚,此女如何能在太阴古神麾下任职。 他接着说,「我的天道纹,可抵御晶壁记忆掠夺。但也仅仅是抵御,无法破坏幻境,从晶壁脱离。」 「除了天道纹呢?」向苼终于开口。 祟炼听到这里,终于确定她帮忙传话,就是为了寻求破局之法。 古怪。 这血炼晶壁如今应在太阴手中,太阴为何要将自己手下困住? 他心中不解,表面却是不露异常,坦言道:「有两个办法。其一,扭转幻境记忆。」 此话一出,向苼神色顿冷:「你明知这不可能。」 祟炼无奈,「其二亦无希望,否则我又怎会还在此处?」 话虽如此,祟炼还是接着将第二个办法说清: 「血炼晶壁以幻境困人,在循环往复中掠夺被困者记忆,以弥补消耗。 循环的次数越多,消耗便越大,是以掠夺的记忆愈多。 若能让晶壁的消耗入不敷出,且受术之人能始终留有记忆,维持清醒,令循环继续。 如此假以时日,晶壁能量耗尽,再启循环,幻境就如薄纸一般,举手可破!」 说到这里,祟炼轻叹一声: 「在下这番话说来,道友或许觉得,在下就是最合适的破局之人,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天道纹能护住在下不失记忆,却也令在下与幻境分隔开。 换言 之,此处若无道友,在下所处的幻境中的一切,都处在停滞状态,血炼晶亦无消耗。 破局之说,便无从谈起。」 向苼眉头微皱:「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祟炼摇头。 向苼沉默片刻,朝祟炼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祟炼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转身进了祟家大门。 天黑之后,他要和父母一起去逛灯会。 就算当个只能听不能说得透明人,只要能在父母身边停留片刻,他已十分满足。 日落西沉,红霞遍天。 热闹的祭月节庆典终于开始。 向苼坐在一家商会屋顶上,目光平静地看着下方车水马龙,喧嚣声却仿佛被天边的月色隔开,遥远得很。 随意喝了两口酒,她抬手轻扫虚空,八枚五彩晶石一字排开,悬于面前,其中有七玫都已光泽暗淡,记忆不存。 看着那唯一光彩盎然的晶石,向苼眉心几乎拧成一个「川」字。 祟炼的第二个办法,是让她跟血炼晶壁对耗。 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如何耗得起?这仅剩的一枚晶石,极有可能连这一轮都撑不住。 而且祟炼的意思,是要让每次循环晶壁吸收的记忆,远远小于损耗,如此才能损及晶壁的根本。 可只有在她识海记忆不够之时,此等情形才会上演。 且一轮循环后,她记忆全空,循环自会停下,如何能继续? 除非,她能自由操控识海记忆,每次都只留下一丝供循环继续。 但这又怎么可能呢? 且不提她如何能在完全失忆的情形下,记得操控识海。 她根本无法抵抗幻境记忆剥夺,如何留住记忆与血炼晶壁打持久战? 想到此处,向苼蓦地一怔。 等等! 留住记忆? 她忽然抬头,盯着面前的八枚晶石,目光闪烁。 这八枚晶石镶嵌在那八大秘境法宝中,极有可能是幕后之人操控秘境的媒介,而且这些晶石,与血炼晶壁一样,能容纳记忆。 是以她心中早有怀疑,这些晶石就是血炼晶壁的碎片! 那些远古记忆,晶石能容纳,那她自己的呢? 若是将她自身记忆藏于晶石之中,血炼晶壁本体会将其夺走吗? 念及此处,向苼二话不说操控识海,尝试将一缕自身记忆,灌输到一枚光泽黯淡的晶石中。 晶石登时闪烁了一下,毫无阻碍地接纳了记忆。 向苼看到这一幕,目光瞬亮,心下念头急转。 虽然一切只是她的推测,但此法并非完全没有希望,值得一试。 唯一的一点瑕疵,便是循环后她完全失忆,如何记得从晶石中继续提取记忆。 循环过后,一切都会恢复原样,包括她自己。她无法再任何地方做标记提醒。 沉思片刻,向苼收起晶石,从屋顶跳下。 「炼儿,凡俗界的美食,不知你有没有尝过。为娘最喜欢的就是这莲花酥,还有桂花糕……」 「炼儿,喜不喜欢这个猴子灯笼?」 「炼儿……」 祟炼跟在爹娘身后,听着爹娘唠叨,眉眼带着从未有过的欢喜。 他正要跟着爹娘再去下一个摊位,肩膀忽地被人轻拍了一下。 祟炼回头,毫无意外地看到了向苼,他微微蹙眉,还未开口,便听向苼先说道: 「本无心扰你,奈何有件事,还需你帮忙。 你若答应,接下来我可当你的 传话筒,让你与爹娘游览尽兴。」 此话一出,祟炼眉间顿时舒展,反问道:「如何帮你?」 向苼语气微沉:「需借你天道纹一用。」 此话道出,她本以为祟炼多少犹豫几分,没想到对方竟是毫不犹豫手掌一握,激发出一团血线,抬头道:「如何用?」 向苼微微一怔,旋即很快恢复如常,伸出一段白皙的手臂。 「劳烦在此处刻字。」 祟炼闻言,立刻操控血线,组成一枚枚文字,按照向苼口述,嵌入手臂血肉中。 不消片刻,三枚血色文字成型——启晶石。 一旦启动晶石恢复记忆,向苼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血炼看到这三个字,心下念头微转,看来这晶石就是对方脱困的底牌。 若是从前的自己,多半已是生出抢夺之念了吧? 祟炼心中哂然,表面却是不显,只淡淡一声道:「走吧。」 若是可以,他宁愿永远留在这里陪爹娘。 可惜,若是没有其他人存在,他连循环都进不去。 向苼陪着祟家一行人一直逛到了深夜,才与祟炼分开。 之后,她便回到了房顶上独自喝酒,耐心等待。 直到巳时一刻将近,她果断取出晶石,将自身记忆吸摄一空,只留下一缕晶石记忆。 而后巳时二刻,天地冻结。 「包子,刚出笼的包子!三文钱一笼。」 「糖葫芦,卖糖葫芦咯!」 「走一走看一看啊,本店新出一批青玉首饰……」 向苼睁开眼,望着四周热闹的街市,眼里浮现出深深的茫然。 这是哪里? 我为何会在这里? 我……是谁? 心中的疑问一个个冒出来,不等她再多深思,右臂间蓦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虽然很痛,可潜意识中,向苼却觉得这点疼痛,似乎算不得什么。 她只是皱了皱眉,抬手看去,「启晶石」三个字,登时映入眼帘。 「晶石……」 她喃喃一声,摸了摸腰间,果然摸到一枚硬块。 她本能地生出一丝警惕,转步离开闹市,待得找到一处四下无人之地,方才摸出晶石。 她习惯性地吸收,一股记忆,登时从晶石中涌出。 随着记忆逐渐恢复,向苼眼中的茫然迅速褪去,而后再次回到原先的房顶,耐心等待起来…… 而与此同时,地底迷宫尽头,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中央,立着一面闪烁着五彩光华的透明晶壁前。 丝丝缕缕的雾气,从晶壁中透出。 一道浑身笼罩在黑袍中的人影,正立于晶壁前,贪婪地吸收着每一缕雾气,浑然不知背后有好几道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方寸集中,陆玉山浑身被一道黑色锁链束缚,动弹不得,只能目光阴沉地看着坐在身前不远处的背影。 「第九轮已过,血炼晶壁中的人早已神智全失,你还不动手,到底想干什么?」 鹿玄机转过身,微微一笑:「陆师弟,非是师兄不动手,师兄只是在思考一件事。 师弟你觉得……那东洲地神,在不在晶壁里?」 此话一出,陆玉山身边同样被束缚的吕月等人神色瞬变。 第431章 炸裂 「传说中的东洲地神?」 吴奇一脸震惊又兴奋,不忘朝旁边的师兄挤眉弄眼。 乖乖! 这次不慎被卷入天龙帝墓,咱们师兄弟真是见了大世面哩,不虚此行啊! 燕飞鹏看到师弟那没出息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心中一阵无力。 这小子到底在兴奋个什么劲儿? 难道不清楚他们现在已经成了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罢了。 燕飞鹏闭上眼哀叹一声,左右接下来是死是活,他也无力改变,还不如和师弟一样放开些。 听天由命吧。 相较于燕飞鹏师弟两人,吕月与小桃主仆二人的心态却是截然不同。 小桃看了一眼吕月,眼里有着显而易见的焦灼。 她在仙尘客栈时,遇到过一名女子,那女子朝她笑,背影还与苼小姐极为相似。 苼小姐极有可能如鹿玄机所说,就被困在那晶壁法宝之中! 吕月轻轻吐气,眼神示意小桃莫慌。 「向苼前辈是何许人也,岂会被区区一个血炼晶壁困住?」 「且看着吧,前辈一定能脱困而出!」 小桃听到这段传音,心思顿时安稳许多,却未发觉吕月眼底的那一抹深沉的忧色。. 众人因鹿玄机一句问话,神色各异。 陆玉山却只是冷笑,「东洲地神?她在不在里面,与我何干?」 「唉,陆师弟重活一世,当真是绝情多了。」 鹿玄机摇头叹息一声:「那东洲地神,好歹也算你半个师妹,你一点都不在意,岂不是寒了她的心?」 陆玉山神色更冷:「炽焰宗灭门多年,我与向苼早已成陌路,何来的师兄妹情谊?」 「陆师弟怕是想岔了。」 鹿玄机似笑非笑地看着陆玉山,「我所说的师兄妹,可不是炽焰宗里的那点关系。」 此话一出,陆玉山心头微震,表面却是丝毫不露:「胡说八道!我前世师门你再清楚不过,师兄是西洲人,向苼出自东洲,二者何来的关联?」 鹿玄机两手一摊,一脸无所谓,「你若不信,那便算了,权当做我真是在胡说八道吧。」 陆玉山眼皮狠狠一跳。 他知鹿玄机这番胡乱编排,是在故意戏耍他,可事关师兄,他如何能不在意? 鹿玄机此人,当真可恨! 鹿玄机看到他这般反应,便知他在想什么,顿时笑起来,笑得异常开心。 好一阵子,他才敛去笑容,看着宫殿中的一人一玉璧,叹道: 「九次轮回,血炼晶壁合共掠夺一百九十五万年记忆,除了天遗族,谁也逃不过。 看来向师妹是真的折进去了,可惜啊……」 陆玉山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既觉可惜,何不救她?」 「我倒是想。」 鹿玄机无奈叹息:「我不是那晶壁主人的对手。不过陆师弟你放心,若是有机会为向师妹报仇,我定不会犹豫。」 陆玉山听着,眼露讥嘲。 鹿玄机所言,他一个字都不相信。 且不提此人出自万神殿,在东洲时就屡屡欲害向苼性命。 回西洲后,鹿玄机行事愈发诡谲,令人捉摸不透,敌我难辨。 但那股随心所欲、滥杀无辜的恶劣性子,却未有丝毫改变。 自己也好,向苼也罢,在鹿玄机眼中,恐怕都是供他取乐的棋子。 态度之亲近,皆是流于表面,又怎么可能真的为棋子冒险。 他甚至怀疑,鹿玄机此刻按兵不动,就是在等向苼破璧而出,与那晶壁主人争个两败俱伤,好渔翁得利。 眼下九天已过,鹿玄机没有等到向苼破局,所以才觉得可惜。 哗—— 蓦然间,晶壁彩光如潮汐一般黯淡,再恢复至最为明亮的一刻。 晶壁前的黑袍人明显被这一次变化吓到,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鹿玄机瞬间坐直了身子,眼中浮现一丝惊愕与不解。 这是……第十轮?! 谁能拥有两百万年记忆,开启第十轮? 祟炼? 不,不可能。 祟炼满打满算也就活了四十万年,其身上的天道纹完全可以隔绝晶壁影响,令之不入循环。 除了祟炼,那就只有…… 「是向苼。」 陆玉山忽然开口,他看到鹿玄机脸上惊色未退,心中只觉畅快,不禁轻笑: 「有向师妹在的地方,死地也能被她蹚出一条生路来,鹿师兄,你应该高兴才是。」.. 鹿玄机看着陆玉山脸上的笑容,心下暗恼,表面却是丝毫不显,反而笑道: 「是啊,我该高兴,这次向师妹,可真是帮了我大忙。」 此话一出,陆玉山脸上的笑,瞬间消退,转为阴沉。 是了。 不管向苼能否破璧而出,做黄雀的始终都是鹿玄机,他高兴什么? 鹿玄机没有再看陆玉山,一双眼盯着五彩玉璧,缓缓眯起。 他来此目的,当然不是如陆玉山所想,为宝物而来。 更没有寄希望于向苼破璧而出,与黑袍人斗个两败俱伤,再坐收渔翁之利。 向苼此女,修为不高,可每每见之,他心中总有一股莫名的忌惮,好似对方掌握某种克制他的可怕手段。 而且,她还入了那个人的眼,令他十分难办。 是以,他从不与之正面为敌,只顺水推舟,设局戕害。 如此一来,即便最后向苼真的死了,那个人也怪不到他的头上。 这「天龙帝墓」,显然是一个极好的死局。 他暗中改动秘境法宝,令向苼走遍八大秘境,历尽凶险。 不曾想,向苼居然掌握了蛇虫文禁制,考核秘境不仅没有丝毫用处,反而成了她领悟禁制的极好助力。 此后向苼进入血炼晶壁,他也曾想过,若是向苼能破璧而出,自己收起尾来,也能轻松些。 但也只是那么一想,血炼晶壁是何等宝物,便是放在上古时期,也足以排到前十,岂是向苼区区一个化神初期,就能破坏的? 九轮过时,他更是开怀,只觉得心中大患,终于除去。 然而现在…… 鹿玄机看着血炼晶壁上涌动的一轮轮的彩光,眼中阴霾渐重。 向苼啊向苼,四十年不见,你的种种行径,还是那么令人心惊肉跳啊…… 殿中,黑袍人看着晶壁,神色一阵变幻后,很快化为果断。 血炼晶壁是他的唯一的对敌手段,更是他的立身之本,他绝不容许出任何问题。 必须杀了在晶壁中捣乱的虫子! 他主动停下吸食实质化的记忆命格,双手按在晶壁表面。 霎时间,海量记忆涌入晶壁,爆发出七彩之光。 藏在玉璧里的那只虫子,显然有某种办法藏匿自身记忆,令玉璧消耗加大。 想要靠这种方式破玉璧而出,痴心妄想! 黑袍人目露狠色,顾不得心疼,再伸手一拍玉璧。 轰隆隆— — 晶壁彩光潮汐***,一连闪烁三次,笼罩在晶壁周围的迷蒙雾倏然散开,晶壁瞬间黯淡无光。 黑袍人倾尽底蕴,脸色发白,手掌却未移开,他要加速循环运转,直达十三轮! 九轮循环后,掠过的可不仅仅是记忆,还有真实寿命! 此界修士,寿命最高者不过八千。而十到十二轮所掠夺的寿命,已然高达万数,他就不信那只虫子还能抗住! 幻境中,天地变色。 向苼蹙眉望天,玉璧主人明显发现了她,要动用其他手段除她而后快。 只可惜信息不对等,她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更无法推测对方会用什么手段,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唰! 巳时二刻,天地冻结。 向苼再睁开眼,启用晶石恢复记忆后,明显感觉到不同。 她看向周围走动的行人,个个神态僵硬,热闹的吆喝声也若有似无,仿佛在天边响起。 再抬头望天,飘散的白云仿佛印在一张薄纸上,透出阵阵彩光。 堪堪十一轮,这血炼晶壁就要破了? 如此脆弱,也能被称作镇族之宝? 她心中古怪,再次细细查探一番自身,发现并无任何不适,这才展步前往癸九巷。 然而只一步踏出,一声清脆的碎裂之音,突然充斥耳鼓。 咔嚓!. 向苼闻声抬头,望见天空中崩裂的一条缝隙,立刻加快脚步。 而与此同时,外界。 黑袍人看着血炼晶壁表面倏然断开的裂口,神色早已惊恐得无以复加。 他用力过猛,令血炼晶壁一口气转到第十四轮循环,可即便如此,玉璧里的虫子仍然未死! 这意味着,那只虫子至少有十万年寿命! 古修! 此人一定是上古留存至今的老妖怪,若等他破璧而出,看到自己…… 这一瞬间,黑袍人脑海中掠过无数被灭杀的画面,眼中恐惧愈盛。 他一咬牙,干脆一点眉心,将自身与血炼晶壁的联系斩断,而后直接化作一抹黑光逃出宫殿。 鹿玄机目睹全程,低笑一声「蠢材」,立刻丢下陆玉山等人,独自追了过去。 鹿玄机一走,陆玉山等人身上束缚的黑色绳索,立刻消失。 重新得掌方寸集,陆玉山微松了口气,抬头望向鹿玄机离去的方向,目光闪烁。 此人目标竟是那黑袍人,而非宫殿中的晶壁法宝。 「教主,我们接下来该当如何?」 吕月脱困后,上来询问,眼里隐约带着一分希冀。 陆玉山正想操控方寸集进入宫殿,收走血炼晶壁。 却在这时,一股大祸临头之感,忽然笼罩全身。 他心惊肉跳,顾不得多言,二话不说操控方寸集远遁而去。 就在他离去的下一瞬,布满裂纹的血炼晶壁,一点白光微泄,而后轰然炸开! 「最近就像是中了降头术,一天能睡十五个小时,乱七八糟的作息太难受了,努力尽快调整恢复正常orz」 第432章 拜师 血炼晶壁炸开的一刹那,幻境中天地粉碎,尽皆化为茫茫虚无。 向苼在迷雾之中走了许久,未见出口,却见一座熟悉的宅院,孤零零地矗立在虚无之中。 她走到院前,轻轻推开门扉,树下一道孤寂背影,登时映入眼帘。 是倾天。 向苼认出了背影的主人,环视一眼,没有看到青穹和小宝。 「过来坐。」 倾天摆弄着茶具,头也不抬地开口。.c0 只一句,向苼就听出了不同。 若是将幻境中的那个倾天,比作中天骄阳,眼前的这位就如黄昏中的残阳,暮气沉沉。 念头在心中转了一圈,向苼依言来到倾天面前坐下。 倾天没有抬头看她,只是斟了一杯茶,便道:「你叫什么?」 向苼唇角微抿,实话实说,「晚辈姓向,单名一个苼,草字生。」 「向苼吗……」 倾天喃喃一句,终于抬头,露出一张仍然年轻的面庞,只是眼中,尽是沧桑。 这一刻,向苼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被看透,藏不住丝毫秘密。 而事实也是如此。 只一眼,向苼短短数百年的修真界经历,便被倾天尽收眼底。 他眼里顿时多了几分赞赏。 短短两百年,对他而言自是算不得什么,可若是将他自己放在同样的困境之中,他不一定能比向苼做得更好。 向苼。 向死而生,又如野草般坚韧。 难怪……难怪能承受住他留下的因果,历尽劫难而不死。 如此天骄,若是不与他牵扯,日后必能在星界闯出一片天地,何必在他这棵树上吊死…… 倾天心中摇摆不定,但转瞬间,这一缕犹豫就化作坦然。 他抬眸直视向苼,道:「你可知,你所在的这一界,是我留下的一座牢笼。」 向苼目光微闪,颔首回应:「晚辈有一师兄曾言,若想打破天地牢笼,必须找到您留下的传承塔。」 倾天轻笑直言:「你不必试探,传承塔,的确是我所留。」 向苼神色微讪,「晚辈冒犯了。」 「无妨,这些事你不问,我也会说。」 倾天敛去笑容,「不过在此之前,尚有一事,需让你知晓。」 向苼心思微紧:「事关《欺天》?」 倾天看着向苼,目光深沉:「《欺天》与我因果极深,已成天地禁忌,背后是你无法想象的巨大凶险。 以你的天赋与心性,即便没有《欺天》,日后前往星界,前途依旧不可限量。」 向苼柳眉轻挑,「那前辈的意思是,让我交还《欺天》?」 「只是给你一个选择。」 倾天摇头,自嘲一笑:「我这一道,注定艰难。你若是不走,说不定修行之路,还能走得更轻松些。」 「那前辈的仇呢?」向苼看着倾天,目光灼灼,「大仇未报,难道就这么算了?」 「仇?」 倾天喃喃自语,眼里流露出一丝苦涩,但这一丝苦涩,很快就被他掩去,并未被向苼察觉。 他洒然一笑,「你以为接受传承的条件,是为我报仇?笑话!我倾天的仇怨,岂需他人助力?所有的仇敌,早就被我挫骨扬灰,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向苼身形一震,「那前辈何以……」 「何以落得身死的下场吗?」 倾天摇头轻笑:「我对不起妻儿,自要为他们赎罪。」 向苼心神震动不已。 原来倾天前辈,是自戕而亡。 她沉默片刻,终于出声:「前辈,您所说的凶险,晚辈现在不懂。晚辈自诩冷情,但绝非忘恩负义之人。 若是没有《欺天》,晚辈或许早就死在两百年前的山崖下,哪里还会有今日? 再者说,修真本是逆天而行,如何能畏惧艰险而另择他路?若晚辈真的退缩,剑心蒙尘,前路便已黯淡,谈何前途无量?」 向苼笑容微露:「是以,前辈所说的选择,在晚辈看来,根本没有选择。晚辈与前辈,早已是因果深种,当继承前辈遗志,重走修真路!」 说到此处,向苼起身举杯:「倾天前辈,晚辈敬您!」 倾天以为对方会犹豫后交出《欺天》碎片,抑或坚定地选择继承自己衣钵,从未想过,她会反驳自己,说出这番通透之言。 他看着向苼那双明亮的眼,腐朽的内心仿佛被烫了一下,也变得滚烫起来。.c0 「哈哈哈哈……」 他忽然哈哈大笑,笑声过后,阴郁的眉间多出一分明朗,笑盈盈地说道:「小丫头,你这杯茶,可不该站着给啊。」 向苼眼神一亮,顿时心领神会,二话不说举杯侧身跪下,「师父在上,请喝茶!」 倾天看着面前恭恭敬敬跪着的向苼,眼露欣慰,接过茶盏,喝了一口,方才道:「你应当知道,我早已身死,坐实师徒之名,对你没有半分好处。」 向苼直起身,轻轻一笑:「因果深重,再加一个师徒之名,又有何妨?」 倾天哑然失笑,抬手扶起向苼,捏着一枚三角石盘,放在了她的掌心。 向苼看到三角石盘,瞳孔一缩,「师父,这……」 「这第二块《欺天》阵盘碎片,就嵌在血炼晶壁中。」 倾天收回手,示意向苼坐下,「这枚碎片,本嵌在地底一枚顽石中,埋在地底岁月长了,顽石成玉。 潜移默化之下,玉石继承了这片碎片的部分威能,而后才成了渊蛇一族的镇族之宝。 今日你碎了玉璧,《欺天》阵盘碎片,本就是你的战利品,拿着吧。」 向苼捏紧碎片,点了点头。 倾天接着道:「我这缕真灵,再有片刻就要散了。无法在修行上指点你太多,不过你有两枚《欺天》碎片后,应能轻松感应传承塔所在。新 以你的悟性,待得继承塔中一切后,自然能摸索出修行前路。」 向苼听到此处,微微蹙眉:「传承塔独处一界,被天遗族封锁,石壁上覆有一层极强的反震之力,不知师父可有破解之法?」 此话音刚落,向苼便见面前的倾天形体迅速涣散开来。 「师父!」 她神色一变,倾天虚幻的面孔上,却是多出一丝微笑: 「前路险阻,为师相信你可自行解决。 你我之间师徒情分不多,不过为人父,我不得不厚颜多求一句。 若有一日,你前往星界,能否打听一番你师母与小宝的下落?你师母乃是古妖圣女应灵,小宝名唤司…无…栎!」 向苼心头狂震,「司无栎?!哪个司无栎?」 她正想再问,倾天那一缕真灵却已耗尽了最后一丝,化作星光点点,消散开去。 第433章 合作 「司无栎……」 向苼望着随倾天一起消散的宅院,往日被她忽略的细节,接连浮上心头。 幻境中见到小宝的第一面,祖印就在发烫。 当时她只当是祖印示警,如今想来,分明就是在提示她。 而且程乌桃说,小宝是半妖。 司无栎也是半妖。 昔年元胚转世期间,她的转世魂被命叶带去冷竹海,圣女萤照欲谋夺祖血,入她梦中时就说过,司无栎是古族与古妖联姻的产物。 后来古族与古妖两族翻脸,司无栎过得一直十分艰难,直到炼化祖血,处境才有所好转。 「幻境中的小宝死了,司无栎却活了下来。」 向苼回想起师父倾天说出「赎罪」时的轻笑,暗叹一声。 原来所谓的赎罪,是以命换命么…… 可司无栎,似乎不记得这一切。 不管是曾经在梦中,还是冷竹海的那段短暂停留,她都不曾听司无栎提及过他的父亲。 罢了,多思无益,日后再见他时,当面问一问便是。 司无栎的处境,她一清二楚,也不知师母如今处境如何…… 她思索间,天地间的白雾终于完全散去。 一座透着古朴气息的寂静宫殿,现于眼前。 一缕熟悉的气息,自殿内飘出,向苼目光一闪,伸手推开宫殿大门。 入眼是一片密密麻麻的木棺群,杂乱的气息中混杂着浓浓的腐朽味。 殿中棺木不下三万数,正好与进入此地的修士人数对上,丝毫不差。 祟炼就坐在棺木群中一副棺材板上,看到向苼到来,他起身一跃,身形瞬息横跨百丈距离,来到向苼面前。xь. 「我已帮你看过,幸亏你破局及时,你的那些亲朋好友,并未被太阴吞去命格,性命无忧,只是暂且失忆,在封魂棺中沉睡。」 向苼闻言柳眉微挑,「亲朋好友?」 祟炼咧嘴一哂:「你毁了太阴的血炼晶壁,若是到这个时候,我还当你是太阴走狗,岂非太蠢?」 而一旦将这个想法撇除在外,眼前女子的是何身份,再明显不过。 东洲地神,向苼! 向苼没有理会祟炼,走到一具棺材前翻开,却见里面只有一堆黑色骨屑。 这就是命格被吞的下场? 向苼微微眯眼,蓦地拂袖挥出一道匹练。匹练甫一凌空,分化万千,打在棺盖上。 霎时间,数万具棺木齐齐掀盖,轰然一片。 向苼目光扫过一圈,只见外围棺木尽余骨屑,仅有中心一圈数千棺木中的修士肉身完好,尚有呼吸,姜易等人亦在其中。 确定祟炼所言是真,向苼方才回过头来看着祟炼,语气平静:「在背后操控一切的是太阴古神?祂的目的,就是为了吞食命格?」 「不错。」 祟炼沉声回应,「太阴,乃天地间最阴暗之邪祟。其一身力量,皆系于命格,如今苏醒自然需要命格来恢复力量。 你们东洲修士的命格,质量要比西洲上乘,且又有你这么一个绝好的借口吸引东洲修士前来,太阴将主意打到这上面来,也是意料之中。」 向苼闻言淡淡一笑:「你说太阴邪祟阴暗,比之你们万神殿又如何?」 祟炼顿时怔住。 若是放在从前,他当自诩为正义一方。 九姝老祖时常教导,他们的所作所为看似阴狠毒辣,实则步步皆有深意,为苍生着想,非是修真界那群酒囊饭袋所能理解。 可在见过幻境中的真相后,他心中的信仰 一夕崩塌。再回头看他曾经的作为,万神殿分明是在以一己之力,打压这片天地! 他们将天骄扼杀在摇篮,毁灭古修传承,挑起宗门内斗…… 此般种种行径,如今看来,万神殿好似生怕这片天地,孕育出某个惊才绝艳之人,将天遗族碾入尘土里。 想到这里,祟炼抬起手,看着手背上若隐若现的血线,眼神愈发冰冷。 幻境中,他与薛九姝辈分分明相差不大,可如今的记忆中,他却将薛九姝当做老祖一般的存在。 薛九姝,早就不是原来的薛九姝。 他的记忆,似乎也是假的。 他自降生起,这数十万年来,都一直都活在虚假之中吗? 天道…… 他压下心中翻腾的恨意,深吸一口气,再抬头看着向苼,眼里已无苦痛,只有冷静。 「向苼,薛九姝不容许任何人挑战她的权威,总有一天她会对你下手,地心清气也保不住你。」 向苼闻言丝毫不慌,只是轻笑:「听你的意思,是想合作?」 祟炼见她反应如此平淡,不禁皱眉,接着说道:「我知你不信,不过我并非危言耸听……」 「祟道友不必解释。」 向苼淡声打断祟炼,「我信也好,不信也罢。都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合作,毕竟我打从一开始,就没想放过万神殿。」 此话一出,祟炼顿时露出惊色。 此女居然一直都打着这般心思? 若是换做旁人,他定然觉得可笑,可这话被向苼说出来,他竟莫名生出一丝想要相信的荒谬念头。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一丝念头撇出脑海,沉声道:「你知不知薛九姝如今有多么可怕? 你掌握的那种特殊禁制,的确能克制天道问,可你的修为,太低。在薛九姝面前,你只有取死之道!」 「修行,非一朝一夕之事。」 面对祟炼的警告,向苼仍旧淡然,「我当然不会蠢到现在去找死。 倒是你,若是你一直这般急躁,回去之后怕是立刻就会被看出破绽,下场如何,想必不用我多言。」 「我明白。」 祟炼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语气平缓些许:「只是天道之下,我伪装得再好,回去之后,也难保不被薛九姝察觉。 你能从血炼晶壁脱困,想必身边就有吸纳记忆的法宝。」 向苼听出祟炼话外之意,眉头微蹙:「你要将这段记忆留在我这里?」 祟炼咧嘴,露出一点笑容。 「不仅如此,你还需捏造一段虚假记忆,将此间所生之事,都推到太阴头上。 如此,方可填补我的记忆空白,若连我自己也察觉不到破绽,薛九姝又怎会怀疑? 如此,你才能有足够时间壮大自身。」 「最近作息又乱了,白天萎靡不振,晚上睡不着觉,整个人都很焦躁,经常有种濒死感,为了保命多花了点时间调整作息,对不起读者宝宝们,又白画饼了。 这次不画,没几天过年啦,给宝宝们拜个早年!orz」 第434章 坦诚 祟炼这般要求,等于是将身家性命交给向苼,以换得合作,更是以此换得向苼信任。 向苼自然明白他的用意,沉默片刻,轻声发问:“当真舍得?” 祟炼咧嘴一笑,“若是片刻糊涂,能换得日后大仇得报,又有什么舍不得?” 向苼闻言,脸上却无笑容。 她转头望着殿内密密麻麻的棺木,缓缓出声: “祟炼,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天劫不存,修真一道至多走到合体期圆满。 你再怎么帮我争取时间,也无法突破这一极限,又如何能是薛九姝的对手?” 祟炼似乎早就料到,向苼会有此一问,面上笑容不减,反而更多。 “向苼,我既决定复仇,就会不遗余力地帮你。你不必再多加试探,天遗族的一切,我都会告诉你。 你以为天遗族身融天道,与天地同寿,实力就能无止境地增长下去?” 见祟炼如此坦诚,向苼也不再绕圈子,转头正视祟炼,淡淡出声: “听你所言,看来不是。 不过据我所知,西洲三大宗修士,谈及天遗族,无不色变。 他们恐惧的来源,正是因为你们活得足够长久,修为强横,且掌握诸多古修法门。” “呵……那不过是薛九姝刻意营造的假象。” 祟炼眼露冷意:“任何好处都需要付出代价,若天遗族真如你所说那般强横,早就将东西二洲平推,覆灭万灵,哪里还需要徐徐图之?” 此一话出,向苼心下迷雾顿散。 是了。 未知才是最大的恐惧。 天遗族存留的岁月太长,且行事诡秘,令人下意识便会心生忌惮。 若非祟炼这个“自己人”一言点破,她恐怕也会在三大宗口口相传中,不断加深“天遗族无敌”的印象,进而处处忌惮万神殿行事,不敢妄动。 想到这里,向苼抬眸反问:“照你所言,薛九姝真实修为其实一般?” “我不清楚。” 祟炼摇头,“不过同为天遗族,我们的肉身承受不住天威,每隔千年便需沉睡百年恢复。 每当沉睡苏醒时,修为会跌至最低谷。此后修为缓慢增长,至千年之期达到巅峰,而后继续沉睡。 如此循环往复,规律无比。修为亦因天道残缺,限制在某个极限,无法突破。 以我自身而言,刚刚苏醒之时,若是不动用天道血线,修为只相当于合体初期。 而若是等到千年之期最巅峰时,单论修为,可达大乘初期!” 话到此处,祟炼语气变冷, “薛九姝执掌天道轮盘,修为当在我之上,但因天道限制,我们之间的差距,不会太大。 若能在她实力低谷时动手,便可覆而灭之!” 向苼听着,沉吟片刻,道:“你之所言,确有可行之处。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极难。 不说别的,沉睡规律,定是薛九姝最大的秘密,不为外人道也,你如何得知?” 祟炼面露难色:“这……” 此事说来,他自己就是绝佳的探子,但若是舍弃在幻境中的记忆,他又会变成从前的祟炼,怎么可能会去特地探查此事。 “诸事不易,尚需从长计议。” 话到此处,向苼语锋一转,道:“你该走了。” 祟炼也知耽搁越久,破绽越多,当即不做迟疑,伸手一点眉心,扯出一团记忆。 向苼看着那团记忆,思索片刻,心神沉入《欺天》碎片,迅速捏造出一团同样大小的虚假记忆。 随后二人心照不宣,沿着地宫通道离开,直到地面,方才完成记忆交换。 向苼拿到记忆,二话不说,直接离开。 祟炼在原地吸收完虚假记忆,神色重归冷厉,立刻朝记忆中太阴逃走的方向追去。 与此同时,向苼回到地宫,却未急着去棺殿,而是来到之前存放试炼秘境法宝的书房中。 此前留在书房中的修士,如今已成了一一具具尸体。 且看尸体上的痕迹,多为自相残杀而亡,仅有少数是触动书房中的禁制而被灭杀。 向苼扫了一眼,便不再多看,挥袖消去覆在八大秘境法宝表面的“元”字禁制,而后着手解除屋中禁制陷阱。 幸而她所消化的晶石记忆中,恰好就有解禁之法,前后不过一刻钟,八大秘境法宝,便尽数落入她手中。 秘境类法宝无法收入储物戒中,血戒却是例外。 向苼一股脑儿将八件法宝全部收起来,又马不停蹄地回到棺殿中。 她越过外围空棺,走到棺群中心位置,盘膝坐下,手掌摊开。 只见微光一闪,第二块《欺天》阵盘碎片出现在掌心。 血炼晶壁碎后,躺在棺木中所有人的记忆,皆被这枚碎片收入其中。 沉吟片刻,向苼指尖轻触阵盘表面,丝丝缕缕的记忆,登时飘出,各归其主。 看着漫天的记忆烟雾,向苼瞳色微深。 祟炼寻求合作的态度极为诚恳,她并不怀疑,但不代表对方所言就全然是真。 他本就活在欺骗之中,平日所见所闻,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不过用作参考,倒是无妨。 如此想着,向苼伸手一抹《欺天》碎片,祟炼的记忆光团,登时浮现。 这段记忆中,不仅有幻境里的真相,还有另外一段复制而来的记忆,里面存有祟炼这次苏醒后,所经历的所有事件。 趁着众人尚未苏醒,向苼仔细翻动记忆光团片刻,忽地目光一凝。 祟炼苏醒时间不长,至今堪堪百余年,实力处在合体中期。 这百余年间,一直都在为古神太阴的下落奔波。 裂魔谷一役后,三师兄他们这四十年来一直都在寻找神兽的下落。 万神殿眼线遍布西洲,自然早就察觉到,祟炼身为第一殿主,亦是过问过此事。 可薛九姝身边的神使却传话,让他专心对付太阴,神兽血之事自有其余九大殿主应对。 万神殿的九大殿主,名头看着好听,实则不过是随用随弃的废棋。 神兽血事关传承塔,论重要程度,比之太阴古神也不遑多让。 薛九姝为何会让一群废棋来负责?就不怕他们把事情办砸? 第435章 餍足 薛九姝是何想法,向苼自然不知。 这一疑点,也只能搁置一旁,留待日后寻求答案。 而就在向苼翻动祟炼记忆的同时,地阴界某处。 一缕烟雾自地底飞速窜行而过,直至某处寒潭方才停下,凝聚成一道虚幻人形。 看到寒潭,虚幻人形似是放松下来,轻舒口气,正要跃入寒潭,一声轻笑骤然在耳边极近处响起。 “原来你还记得这里。” 虚幻人形浑身一震,眼神惊惧,动作却未停,反而以更快速度跳入寒潭。 然而就在他虚幻的身躯即将触及寒潭水面的一刹那,水波荡漾的潭面竟在瞬息间凝成一面光滑的坚冰,将其推拒在外。 虚幻人形见状,眼神恐惧更甚,仰头尖叫一声,浑身炸成烟雾,四散逃去。 可还未逃出寒潭距离,四散的烟雾就被一只乌鸦利爪按下,重新凝聚成一道不断挣扎的虚幻人形。 “你遇见我,应该高兴才是,为何要逃?” 伴随着一声轻叹,鹿玄机从黑暗中走出。 寒潭冰层化开,泛出粼粼微光,照亮他半张笑脸。 虚幻人形被利爪压制,已是说不出话来,只能不断传递出求饶的意念。 鹿玄机走到虚幻人形面前,伸手一点人脸,模糊的人脸立刻变得清晰。 若是此刻有人在,定会震惊地发现,虚幻人形的面孔,竟与鹿玄机一模一样。 看着这张脸,鹿玄机目光温柔: “你消失多年,久无踪迹,我只当你长进了,还想看看你在外面学了哪些本事。 不曾想,只是靠着一件残缺法宝,当起缩头乌龟来。” 话到此处,鹿玄机不禁悲叹,“无趣,我的残念怎会如此无趣?” 他一言一行,极为温柔,可落在虚幻人形眼中,却是比魔鬼还要可怕一万倍。 在听到最后一句时,虚幻人形更是疯狂挣扎起来,哀求之意几欲溢出眼眶。 可惜它越是这般,鹿玄机便越觉得它不值一文。 他起身轻一挥袖,乌鸦登时张嘴血盆大口,化作黑洞将虚幻人形吞下。 乌鸦脖间凸起一道人形印痕,依旧在疯狂挣扎,然而不过十数息后,印痕便渐渐消去,恢复平整。 随后,乌鸦睁开血红的双眼,打了个饱嗝。 鹿玄机同时睁开双眼,眼里流露出一丝餍足,气息愈发浑圆内敛。 乌鸦看着他,血目中显露出深深的渴望:“最后一丝缺陷补全,你现在比你大哥更强!不如……” “强弱与否,可不是嘴上说说就能算数的。” 鹿玄机打断乌鸦,微微一笑,笑容充满深意:“我与他,还不到翻脸的时候。而且接下来的西洲,应该很热闹,可不能错过。” 乌鸦闻言立刻“嘎嘎”地笑起来。 “看热闹!看热闹!……” 鹿玄机扬袖一卷,身形连同乌鸦消失无影。 只余嘶哑难听的笑声,回荡在地底,久久不绝。 …… 棺殿。 向苼收起《欺天》碎片,静坐等待片刻,眼神微动,向左侧一具木棺看去。 段雪按着眉心直坐起来,记忆还停留在幻境中被杀的那一刻。 这是何处?她从幻境里出来了? 她四下打量宫殿,很快对上向苼望来的视线,瞳孔一缩,记忆瞬间回拢。 “是你!你破了幻境?” 这一声惊呼,回荡在寂静的宫殿中,分外刺耳,顿时将周围更多人唤醒。 宫殿中渐渐热闹起来,不少人苏醒后愣神片刻,直接喜极而泣,甚至直接跑到向苼面前来,跪下磕头。 向苼面无表情地守在两句棺木中间。不作任何回应。 此起彼伏的激动谈论中,段雪神色脸色难看极了。 向苼身份何等敏感,一旦被万神殿发现她现身西洲,凶险必将接踵而至! 此番她冒险前来暗中营救,显山不露水,本是极好,却被她一句话捅到了明处。 万神殿只消追查一二,必定寻到向苼跟脚。 这可如何是好? 怀抱着满心愧疚与忧虑,她走到向苼身边:“对不住……” “无妨。” 向苼淡淡一笑:“若是我愿意,从一开始就不会给你开口的机会。” 段雪闻言,顿时一怔,旋即皱眉。 向苼是故意的? 她要借自己之口表明自身存在? 这是为何? 她难道就不怕万神殿往死里针对她? “段师叔祖?” 一声呢喃,蓦地打断了她的思考。 段雪回过神来,低头一看,正巧撞上唐茵投来的视线。 “茵师侄?你怎么会在这里?”段雪诧异不已。 “师叔祖,是这样……”唐茵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段雪听完,沉默片刻,终是低叹一声:“此番是我托大,害了殿中弟子。” “师叔祖,这怎么能怪你?” 唐茵连忙出声安慰:“师尊常说天道无常,我辈修士本就是在与天争命,身死道消,都是命数。” 向苼在旁听着,微微挑眉。 她有说过这种话吗? 唐茵说完,这才后知后觉,吓得捂住嘴,小心翼翼地去看向苼。 虽说她一直都把向苼当作师尊,但此事从未得到过承认。 她入飘雪殿时,心中虽有纠结,但在师姐们的劝说下,还是另拜了一位师尊。 师尊不会因此不认她了吧? 她满心懊悔,却见向苼只是温和地朝她笑了笑。 师尊不怪她。 唐茵心神顿安,暗暗大松了口气。 段雪目睹这一幕,怔了片刻,这才想起早年在飘雪殿流传过的一道传言。 那时东洲修士刚刚融入西洲,飘雪殿接纳了一批。 当时她就听说,那批弟子里有东洲地神的弟子。 她只当是谣言,不曾想,竟是真的。 “不知段道友是否介意?” 向苼忽然出声,“若是介意,我会将她带走。” 这话语意模糊,但指的是谁,双方都一清二楚。 段雪看了一眼神色忐忑的唐茵,笑容微露:“只要弟子德行不亏,我们飘雪殿只看前程,不问来路。 茵儿有你这么一位长辈护着,是她的福气,我们飘雪殿又岂会介意?” 说到这里,段雪转过视线,看着刚从棺中坐起来的林北岚与洛轻芸二人,饶有深意地一笑: “同为女修,便是有缘。 道友日后得了空闲,不妨去寒域游览一二,也好让我飘雪殿尽一尽地主之谊。” 第436章 悬丝 洛轻芸苏醒的第一时间,便看到了不远处与向苼相谈甚欢的段雪。 她晃了晃还有些晕眩的头颅,翻出棺材,三两步来到段雪身边,“段师叔,你没事吧?” 段雪摇头,“没事,我去看看其他人,你看着点茵儿。” 说完,她径直转身离开。 “茵儿?” 洛轻芸喃喃一声,心中不解。 段师叔平日行踪莫定,她们难见一面,何以对唐茵用上如此亲昵的称呼? “洛师姐。” 正思索间,一声呼唤,将她拉回现实。 洛轻芸闻声抬头,望见一张陌生面庞,可那双带着淡淡笑意的眸眼,对她来说,再熟悉不过。 她心神猛地一跳,眼眶泛红,却又在瞬间极力按下心中激动,不敢多言,唯恐暴露向苼身份,给向苼带去麻烦。 她深吸一口气,思来想去,只问了一句话:“你,近来可好?” 见她这般小心翼翼,向苼心中微暖,温声道: “师姐,你别怕。我既敢唤你,便有把握不被他人发觉。” 此话一出,洛轻芸顿时不再压抑自己,一把拉住向苼的手: “苼儿,真的是你?你什么时候过来西洲的?怎么也不传讯告诉我一声? 不对,你还是不传讯的好,免得被万神殿截了胡,平白陷入危险……” 她不自觉拿出了早年当娘的做派,唠唠叨叨。 向苼听着,目光越发柔和。这一刻,仿佛所有的烦恼都离她而去,只剩温情。 唐茵在旁,盯着搭在面前的两双手,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将自己的手也放上去,随后笑得见牙不见眼。 如此亲密一幕,落在他人眼中,却变成三人不冷不热交谈的模样。 林北岚见到了,按了按眉心,正要起身过去看看,忽觉眼前一暗,多出一道人影。 她抬头定睛一看,顿时惊呼:“东景焕?” 东景焕挑眉:“见到我,有那么惊讶?” 林北岚别过视线,微微抿唇“我以为你,不会来。” “前尘以往,一笔勾销。她与我有大恩,我怎么可能不来?” 东景焕说到这里,低声苦笑:“只可惜,恩情未还,反倒又欠了个大的。” 林北岚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东景焕笑了笑,也不细说,指着向苼的方向道:“恩人就在那里,去道谢吧。” “不用你说我也会去。” 林北岚冷哼一声,转身欲走,却见东景焕还留在原地,没有动弹。 “你不去?”她反问一声。 东景焕掩去眼中几分落寞,哂然一笑:“我就不去碍眼了。” 说完,他也不等林北岚继续发问,转身走远。 “莫名其妙……” 林北岚嘀咕一声,也不管东景焕,凑到向苼跟前。 这一凑,自是好大的惊喜。三人免不得叙旧一番。 段雪在旁听得津津有味,还未尽兴,便听向苼忽然话锋一转,朝她道:“段道友,不知苦灵壶可还苦涩?” 段雪微微一愣,随后转头四下一望,这才发现棺木中所有人都已经苏醒,且皆逗留在殿中没有妄动,且时不时朝她们看一眼。 段雪自然不是愚钝之辈,看到这一幕,立刻明白向苼话中含义,取出天妖壶倒了一杯茶。 她浅尝一口,脸色顿时微变。 一股无比苦涩的味道,在口腔中发散开来。 看到段雪神色变化,向苼就已知道结果如何,当即追问:“凶险如何?” 段雪细品苦涩,沉吟片刻,悚然道:“危如悬丝!不可行差踏错一步。” “悬丝……” 向苼目光一闪,心中了然。 祟炼按找她所给的记忆追查太阴,很快就会发现一无所获。 到时候,他必定故地重游,回到这里细查蛛丝马迹。 若是跟她们碰上,的确是凶险之局。 但眼下他们苏醒耽搁时间尚短,祟炼没那么快回来。 真正的凶险,怕是等在地宫外的几只黄雀。 西田城拍卖会闹得极大,再加上石楼拍卖会的幻境奇观,再吸引来一些大能过来,不足为奇。 她料想如此,却没想到,来的几只黄雀太大,大到能让凶险达至“悬丝”之象。 如此一来,原来的计划便不能用了。须得动用非常手段,以雷霆之势,杀鸡儆猴,速战速决。 否则时间拖到祟炼回来,又将生变。 但今日杀鸡的刽子手,决不能是她,否则会与她灌输给祟炼的记忆冲突,打草惊蛇…… 几番念头自心中掠过,向苼眉头紧蹙,目光在人群中游曳片刻,忽地在不远处王楚霄身上定格。 她眉眼舒展开来,温声道:“洛师姐、林师姐,接下来说话,可就要小心了。” 洛轻芸与林北岚闻言心领神会,二话不说齐齐退开,神情冷淡下来,唐茵亦是与向苼拉开距离。 向苼挥袖散去假象,当即朗声道:“段道友,劳烦你带诸位同道先沿着地宫通道离开,我来断后,一切按计划行事,可保无虞。” 此话一出,殿中霎时一静,随后不约而同将视线投到段雪身上。 段雪心知向苼这番话,就是故意说给所有人听的。 她虽不知道向苼口中的“计划”是什么,但也清楚对方有了脱险的把握,当即不作迟疑,跟着高声道: “本座飘雪殿内殿第三长老,段雪。闲话不多说,诸位听令行事,可保从天龙帝墓脱困,平安离开。” 言罢,段雪直接朝宫殿出口走去,同时示意洛轻芸三人跟上。 洛轻芸三人虽然心中不舍,但表面皆不露异色,紧跟着段雪离去。 姜易已与无极仙宗陆慕风等人汇合,仅与向苼眼神交流一息,便跟在飘雪殿众人后面出了大殿。 “飘雪殿和无极仙宗的人都出去了,快跟上。” 有人认出了两宗弟子身份,暗中提醒同伴一声,随后自己也跟了上去。 有人带头,殿中修士立刻呼啦啦跟风而去,眨眼跑了个干净。 向苼最后一个从殿中出来。 她深深看了一眼前方队伍,却未跟上,而是循着记忆指引,转身穿过另一条隐蔽地道,来到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前。 第437章 对峙 殿门大开,在外就能看到其内满地五彩晶石碎片。 向苼步入殿中,目光扫过地面,随意伸手,几枚较大的晶石碎片登时自行飞来落入她手中。 略作感应片刻,向苼眼中划过一抹了然之意。 果真不出她所料,这里就是放置血炼晶壁的宫殿。 太阴原来就在这殿中,后见机不妙,便逃了。 只是大名鼎鼎的太阴古神,即便刚刚复苏,也不应当只有血炼晶壁这一件底牌才对。 而且将天龙帝墓搞得人尽皆知,复生后的太阴古神,心智似也颇为蠢笨。 又或者说,太阴古神本就如此愚蠢? 向苼心下略有不解,但也没有太过纠结。 太阴身上的疑团,她日后有的是时间去查,如今还是先顾好眼前之事。 她伸手一抹血戒,挥袖将地上的血炼晶壁碎片全部收走,仅在掌心留下一枚极不起眼的细小碎片。 随后,她调动记忆,向其中灌输一小段画面后,直接甩手一掷。 噗! 但听一声短促的闷响,碎片径直没入大殿门口一座蛇人石像中,留下一道极浅的痕迹。 做完这一步,向苼转步来到殿外,心念一动间,数十页岁月截影浮现于身前。 截影中回放的,正是此殿中前几个时辰发生之事。 向苼看到画面中笼罩在黑袍下略显虚幻的太阴,略一眯眼,却无意外之色。 随后,她双手探入截影,猛地一搅。 在这一搅之下,截影瞬间碎裂,此地过去时空乱成一团,再也无法被任何手段追溯。 确认手段达到目的,向苼再原路返回,故技重施,将整座地宫时空都搅乱,方才加快脚步,赶上大部队。 段雪见向苼迟迟不来,心下不安,一路都在刻意放慢速度,直到向苼现身,方才暗松了口气,加快速度。 渊蛇族地宫在地底极深之处,但若是只靠个人手段,想要回到地面,需要耗费不少时间。 好在地宫通道尽头,布有一座大型传送阵,虽已不知道多少年没用过,但还能维持正常运转。 向苼上去,对照星图略一感应,便发觉这阵法不久之前被人动过手脚,传送阵对面,正是西田城。 若是她所料不差,从这里出去后,应就是西田城外的拍卖石楼。 她也不点破此事,转过身来,朗声道:“此乃大型传送阵,最多可容上百渊蛇族同时传送。 但且因渊蛇一族体形庞大,换做我们人族,两百人也能挤得下。” 段雪也不管向苼是从何处了解传送阵,略作沉吟,便道:“我等尚有不到四千人幸存,但分作二十批,如何安排?” 向苼扫了一眼甬道众人,道:“甬道狭小,时间紧迫,就按照站位前后分队,尽快出去,仍旧是我来断后,诸位以为如何?” “前辈所言自然是好!” “就按前辈所说。” 众人归心似箭,纷纷应是。 段雪见状也不多言,带头走进传送阵中,甬道中人立刻跟上补齐两百人。 唰! 随着传送阵白光满溢,阵中众人瞬间消失在原地,第二批人马立刻迫不及待地走进阵法…… 阵法速度极快,前后不到半刻钟,便到了第二十批人马传送。 向苼最后一个踏入阵中,挥出一道玄光,激发阵法。 短暂的白光过后,向苼双脚刚落地,耳边蓦然响起一声突兀的大喊。 “前辈,就是她!” 此话音落下的一刹那,数道合体期威压凭空出现,如排山倒海一般朝向苼镇压而来。 向苼视野未复,似是猝不及防,骤然直面威压,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她闷哼一声,口角溢出血丝,踉跄后退。 “沈道友!” 段雪众人惊怒不已,还未来得及上前扶住向苼,就见向苼忽然稳住脚跟,扬手一挥。 唰! 飞剑如电,划过虚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整齐地将那发话出卖她的散修大卸八块,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 这一番变故说来漫长,实则只是短短两息间发生之事。 谁也没想到,那个合体期大能联手暗算重伤的女修,居然还有余力反击震慑。 一时间,满堂寂静。 只剩浓郁的血腥味,在寂静中缓缓弥漫开来。 向苼伸手召回飞剑,视野中已恢复明亮。 这短短片刻间,段雪已经带人过来,将向苼护在中间。 洛轻芸、姜易等人不免心中焦急,但也自知帮不上,唯一能做的就是克制情绪外露,以防被人察觉,令向苼暴露身份。 “沈道友,你伤势如何?”段雪递出一枚雪清神丹。 “死不了。” 向苼摇头抹去嘴边血迹,接过丹药咽下,实则却是将其扔进了血戒中。 她明知传送阵对面有凶险,又岂会不加防范? 而且以她的肉身强度,光是合体期威压,又怎会受伤。 这一切,不过是她为计划,刻意为之。 如此想着,她冷目扫过周围。 只见偌大的石楼拍卖大厅周围挤满了修士,人数比起当初举行拍卖时只多不少。 己方四千余人,皆在拍卖台一侧,被外面的修士堵在石楼里,双方呈对峙之势。 而在双方对峙的空白地带,有一名须发皆白、身形佝偻的暗袍老者,正笑眯眯地盯着向苼。 “小辈,识时务者为俊杰。帝墓至宝,可不是你能肖想的。 你若识相,将宝物交予本座,本座心善,或可放你一条生路。” “笑话!” 不等向苼回应,心里憋着一口气的段雪径直站出来,冷声嘲笑: “且不提这天龙帝墓根本就是邪修布下的吃人陷阱,并无任何宝物。 就算是有,也该由我三大宗与沈道友商议分配,何时轮得到你一个散修来置喙?” 王楚霄亦是冷哼一声,站出来道:“沈道友乃我万脉剑宗故交,你若再动手,可要想想后果。” 王楚霄说完,姜易正要上前一步,接着警告,却被身边一人拉住。 他回头一看,见陆慕风神色竟有几分难看,朝他微微摇头。 他心中一沉,顿觉不妙。 这暗袍老者背后,是无极仙宗? 第438章 瞬杀 果然,暗袍老者面对两大宗的威胁,脸上竟无丝毫害怕,反而笑意加深: “飘雪殿与万脉剑宗,的确底蕴深厚,我们不是对手。 不过俗话说得好,光脚不怕穿鞋的。今日若是不得好,那贵宗日后弟子在外历练,能否顺利回去,可就不好说了。” “你!” 段雪惊怒,不知该如何作答,更心惊于对方口中的“我们”。 向苼重伤,无法再战。王楚霄身为万剑脉脉主,应有合体期修为,可毒伤刚好,修为未复。 而她自己,不过是内殿一名年轻长老,修为堪堪化神后期。 靠着天妖壶,她有把握拖住这合体期散修,可听此人的意思,对方不止一个合体期! 这该如何是好? 段雪一颗心止不住往下沉,王楚霄亦是面色冷沉,心无定计。 他为剑修,杀伐手段非寻常修士可比。 若是没有毒伤,眼前这几个散修合体期,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可现在…… “王脉主,那天遗族恐将回返,须得速战速决,震慑敌众后,迅速退走!” 向苼的传音,骤然在耳边响起。 王楚霄听得心口一紧,额头现出一层冷汗。 他竟是忘了,还有天遗族这一个更加要命的威胁。 若是再耽搁下去,腹背受敌,他们恐将陷入十死无生之局。 “我尚可助你一臂之力,道友当慎重,力求一击即中。” 又一道传音送来,其声平淡,落在王楚霄耳中,却不吝于天籁。 他心神微震,传音反问:“沈前辈可有把握?” “如今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事不宜迟,不妨倾力一试。” 听到这般回答,王楚霄眼中最后一丝犹豫登时抹去,转而化作坚定之色。 他强忍着剑心震动的剧痛,迅速凝聚剑意,表面却是不动声色,丝毫不露破绽。 暗袍老者看着段雪与王楚霄满面怒色,却不好发作的模样,心中得意之极。 他一个散修,何曾被三大宗的人看在眼里过? 今日他以一己之力,力压两大宗,令他们吃个大亏,敢怒不敢言,心中别提多畅快了。 而且今日之事,可不仅仅是他个人所为,还有身后人示意。 在他未得手前,无极仙宗绝不会跳出来找麻烦。 得手之后,只要他不离开无极仙宗疆域,安危自也无虞。 更何况,天龙帝墓中有飞升之法,极有可能就在这姓沈的女修身上! 想到这里,暗袍老者眼底划过一抹贪婪之色,声音泛冷: “怎么?老夫的话已经说得足够明白,你们这群小辈,难道还想负隅顽抗不成?” 段雪攥紧双拳,正不知该如何应对,蓦然,身后一道叹息声响起。 “前辈,你想要宝物,我给你就是。” 向苼脸色苍白,仿佛在忍受着某种剧痛,缓缓走到段雪身前,语气冷沉:“只是,我有一个条件,放他们所有人走。” 此话一出,段雪立刻明白向苼的打算,立刻急了。 “你明明……” “是我瞒了你们。” 向苼打断段雪,抬头目光扫过洛轻芸等人,神色认真:“我的确得到了天龙帝墓的法宝。” 段雪顿时怔住,一时间分不清向苼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洛轻芸却未怔住,她紧咬银牙,不敢流露出半分异色。 心中的恨意,却几欲将他淹没。 她恨极了自己,恨自己无能。 明明该她护着向苼的,可每逢最后时刻,都要靠向苼站出来,力挽狂澜。 其余人的反应,亦与洛轻芸大同小异,唯独王楚霄精神绷紧,神色颇为不自然。 这一丝不自然,暗袍老者若是多留几个心眼,说不定会注意到。 可惜他现在太高兴了,一副心神全挂在向苼身上,丝毫没有察觉。 向苼与众人说完话,仿佛伤势加重,脸色更白一分。 她转过头,视线回到暗袍老者身上,语气冷寒: “我说话算话,放他们走,法宝即刻交给你!” 暗袍老者闻言嘿嘿一笑,“可以,不过空口无凭,你连法宝都不祭出来,令老夫观上一观,可是太没诚意了?” 向苼沉默了一下,伸手摸到临时套在无名指的储物戒上。 明里暗里的神识,立刻齐齐汇聚于向苼无名指。 也就在这一刻,不需要向苼提醒,王楚霄毫无征兆地动了! 他蓦地一挥袖,斩出一道虚幻血剑! 暗袍老者心中警兆大生,却不慌乱,冷笑一声正要闪身躲开。 却在这时,他脑海竟是空白了一瞬,再回过神来,血剑竟已临身! 暗袍老者脸色狂变,正要祭出压箱底的护身法宝,却手脚竟是不听使唤,生生顿在储物戒上,死活取不出法宝。 他心中大恐,然而却已做不出任何应对手段,生生被血剑从头顶劈成两段,元神泯灭,血洒长空! 轰! 血剑去势不减,轰破石楼阵法,将石楼东墙轰出一个大窟窿。 轰然之后,一片死寂。 场中众人看着地上那具布满灰尘的残尸,目瞪口呆,久久无法回神。 就连王楚霄自己,也愣住了。 他这一剑虽是全力,但剑速过于缓慢。 他料想暗袍老者多半会躲开,至多受点轻伤,却不想,对方居然就乖乖站在原地让他直接杀了,连元神都没逃出来。 这就是沈前辈所说的一臂之力? 王楚霄想到这里,只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但还没等他深想,就听向苼开口提醒:“走!” 他立刻反应过来,二话不说御剑飞出石楼,向苼目光一闪,紧随其后。 段雪动作亦是不慢,抛出天妖壶,将飘雪殿众人直接收走,穿过窟窿,升入高空消失不见。 不过眨眼间,此番冲突的主角,就走得干干净净。 藏在暗中的几名合体期散修,相视一眼,俱是看到对方眼中的胆寒与忌惮。 他们任由向苼等人离开,谁也没提议追上去。 无极仙宗队伍中,陆慕风幸灾乐祸地看了眼地上残尸,拍了拍姜易的肩。 “这就完事了?可惜啊,没看到你说的那个东洲地神大美人。” 姜易怔愣至此,似乎是看懂了什么。 他攥紧的拳头,微微松开,面上笑容微露。 “是挺可惜。” 第439章 发现 却说飘雪殿一行人飞离西田城后数个时辰,段雪再尝一口苦灵茶,立马朝前面传音道: 「二位前辈,茶水甘甜无涩,身后并无人追来,我们安全了。」 此话一出,王楚霄心神顿松,身形放慢。 向苼见状随之停下,挥袖抛出隐灵梭打开。 袁菁修为太低,此刻刚醒来没多久。 她一脸茫然地从中探出头来,看到外界一碧如洗的天空,顿时大喜。 「离姐姐,我们出来了?!」 向苼含笑点头。 这时,段雪也跟了上来,郑重其事地朝王楚霄地行礼:「王前辈挺身而出,助我等脱困,晚辈感怀于心。 待晚辈回返飘雪殿禀明此事,必携重礼拜访万脉剑宗,聊表谢意。」 王楚霄听得心中一惊,连忙就要出声否认,却被向苼笑着打断道: 「王脉主何必推辞?此番我等能全身而退,的确是你的功劳。」.. 话到此处,向苼又看向段雪:「段道友,不知你方才给我的那疗伤丹药可还有没有?我看王脉主脸色泛白,伤势不轻。」 段雪闻言面露歉色:「沈前辈您吃下的就是最后一颗,不如我现在传信给师尊,让她再送……」 「不必了。」 王楚霄连忙摆手,「我这点伤势,回宗疗养时间便好,怎好劳殿宗前辈大驾。 西田城那群人虽暂时被震慑主,但难保他们不会卷土重来,你们还是尽快回殿,以防不测。」 段雪心知对方此言有理,但还是担忧:「可您二人的伤势……」 王楚霄闻言,哈哈一笑:「放心,我好歹也是一脉之主,岂会没有保命手段。」 段雪听到这话,这才松开眉头,随后与向苼二人交换了传讯符,方才激发天妖壶,钻入虚空消失不见。 其人一走,王楚霄脸上笑容顿时散了大半,脸皮一阵抽动。 他在石楼强行出手,又全力赶路,体内伤势又重一分,极不好受。 要不是怕在小辈面前丢脸,他早就疼得喊出来了。 「这一路回去,怕是难熬啊……」 他正暗自叫苦,忽见眼前多出一只手来,将一枚散发着浓郁药香的雪色丹药送到他面前。 「雪清神丹?!」 王楚霄愕然抬头,看着向苼。 沈前辈怎么会有雪清神丹? 「吃了吧。」 向苼淡淡一声,抛出丹药。 王楚霄手忙脚乱地接过,再抬头看向苼脸上的苍白之色,竟在片刻间消得七七八八。 他脑海中顿如霹雳闪过,回过味来。 这枚雪清神丹,就是段雪在石楼给沈前辈的那一颗! 沈前辈根本没有被那群合体期散修伤到,这一切,都是沈前辈在故意做戏。 怪不得他之前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原来是因那合体期散修死得太爽快了。 沈前辈有如此束缚敌人的手段,凭自己就能轻而易举解局,完全不需要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沈前辈定是不想暴露太多,所以借他之手,杀了那合体期散修,震慑全场后再脱身。 这一刻,王楚霄恍然大悟。 虽是被利用了一把,他却没有丝毫不适,反而笑道:「沈前辈此番,倒是让我捡了一个大恩情,晚辈受之有愧啊。」 向苼诧异挑眉:「你不怨我?」 「沈前辈说的哪里话。」 王楚霄嘿嘿一笑:「您解了我身上的离心蛊,又将我从那等险境中救出来,我感激您还来不及,怎会生怨? 而且您毕竟是散修,风头太过,的确不好。我背靠万脉剑宗,却没那么多顾忌。」 向苼看着王楚霄脸上狗腿子一般的笑容,心知他是起了招揽的心思,故意说好话。 这样的王楚霄,与她在入宗弟子大选时看到的严肃面孔,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如此剑修,倒也有趣。 她微微勾唇,道:「我要送这丫头去剑城,王脉主不如同行?」 王楚霄虽然吞下了雪清神丹,但伤势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的。 听到这话,他哪有不应之理,连声应下,跟着向苼一同钻入隐灵梭,穿空而去。 与此同时,祟炼带着第五 ..殿主魇心,重新回到渊蛇族地宫中。 他按虚假记忆追太阴出去,自是一无所获。 直觉告诉他,有哪里不对劲,可细细一想,却又觉得处处正常。 「一定有遗漏。」 祟炼面沉如水,「给我搜!掘地三尺,不得放过任何线索!」 「奴家遵令。」 其身侧,魇心娇滴滴地应了一声,立刻带人四散开去。 在万神殿众人的竭力搜查下,试炼书房、棺殿、金殿很快被通报上来。 祟炼先去了试炼书房与棺殿,心念一动,身后立刻有数道血线凝成血手,隔空一抓。 魇心不知何时来到祟炼身后,看到那道道如臂挥使的血线,眼里顿时浮现出深深的野望。 天遗圣族,永生不死,天下无敌! 也不知她何时才能立下大功,得到这般恩赐,换血重生。 这时,祟炼眉头忽然蹙起,低头看着血手抓来的一团扭曲混乱的影像。 天道线有回溯重演过去之效,用来追查线索,无往不利。 可这次,却遇到了阻碍。 此地时空,明显被某种手段搅乱,令他无法追溯。 该说不愧是古神么? 祟炼眼神泛冷,转到再去棺殿与金色大殿施展同样手段,果真一无所获。 魇心跟在祟炼身边,见他一脸不愉,便知事情进展必定不顺利。 她看着空空荡荡、干净无比的金色大殿,心中忍不住幻想。 若是她能有所发现,在祟炼面前刷刷脸面,这殿主的位置,是不是能再往前挪挪?.. 只是,连祟炼都找不出任何线索,自己又如何能发现其他蛛丝马迹呢? 她心中叹息一声,转身正欲踏出大殿。蓦地,她目光一凝,锁定殿外一座蛇人石像。 那蛇人后脑,赫然有一道极其不起眼的坑洞,而且看上去,痕迹极新。 她目光瞬亮,按下心中激动,上前一掌拍碎石像。 但听哗啦一声脆响。 祟炼闻声而动,身形一闪来到殿外,目光落在石像上散落的碎石,一眼就锁定碎石中的那一点晶莹。 第440章 闲棋 魇心修为不低,亦是察觉到碎石中的异物。 她按下心中喜悦,伸手抓住下落的那一点晶莹,恭恭敬敬地呈到祟炼面前。 「大人请看。」 祟炼低头,便见一枚薄如蝉翼的细小晶石碎片,安静地躺在掌心。 是血炼晶壁的碎片。 他一眼认出碎片来历,眯眼沉思片刻,两指夹过碎片,贴在眉心。 一段残缺的画面,立刻在他识海中浮现。 只见一名全身笼罩在黑袍下的背影,站在一面半人高的五彩晶壁前,正一脸迷醉地吸食着晶壁透出的丝丝薄雾。 吸食命格?画面中的黑袍人就是复活后的太阴? 祟炼目泛精光,正欲接着往下看,忽觉眉心一痛。 一股阴寒的目光,无视虚空,骤然降临。 这一刹那,祟炼仿佛被某个古老而可怕的存在盯上,浑身僵硬,丝毫提不起反抗的念头。 好在这股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仅仅不到一息,一切便都恢复正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大人,您怎么流了这么多汗?」魇心察觉到祟炼异常,忍不住出声关切。 祟炼散乱的瞳孔重新凝聚,拿开贴在眉心的碎片,却见指间只剩下一堆粉末。 看着晶石粉末,祟炼狠狠吐了口气,似要将方才生出的惊惧之念,尽皆排出。 「这就是古神的威压么……」 他低声自语,脸上恐惧小区,渐渐显露出一丝兴奋。 父亲大人说的没错。 古神太阴,果然没死! 而与此同时,地阴界某处。 鹿玄机收回目光,摩挲片刻下巴,忽然笑出声来。 「有趣。」 乌鸦歪头不解,「怎么了?」.. 「没什么。」 鹿玄机笑容微敛,深深地望了一眼剑城方向。 「难得被人阴了一把,这种感觉,真是新奇。」 隐灵梭刚出西田城下辖范围,向苼就感知到血戒内的血炼晶壁碎片传来一丝异动。 她习惯性地抚过无名指血戒的位置,漆眸微眯。 看来在渊蛇族地宫留下的后手,被发现了。 这本是一步闲棋。 祟炼的记忆,她更改得不多。 只是将晶石破裂的原因,归结于血炼晶壁本就破损不堪。 在祟炼眼中,她依旧是古神太阴的一名属下,而且是一枚被太阴抛弃,丢入血炼晶壁的棋子。 而这枚棋子早就留了一手,为求自保,以某种手段加快血炼晶壁毁损,进而被人误会成「救世主」。. 如此一来,这「天龙帝墓」里的主角,就不再是她,而是祟炼与太阴。 只是这般更改,虽说天衣无缝,却有一个不是破绽的破绽。 那就是,祟炼自始至终没有见过太阴。 捏造的记忆浮于表面,很可能被祟炼怀疑真假。 那留下那枚碎片,就是为了证实太阴的存在。 可这枚碎片,不能给的太明显,否则只会令祟炼怀疑加重。 所以她将那碎片藏得隐蔽,当做闲棋,祟炼能发现最好,若是发现不了,那也只能随他去。 如今看来,她的运气还不错。 只是……这枚碎片在瞬间被毁,手段似有些不同寻常。 血炼晶壁碎片质地坚硬,以祟炼的手段,想要如此干脆的毁灭碎片,恐怕不容易。 不是祟炼,那就是太阴? 向苼挑了挑眉,忽然记起从前在梦中,司 无栎说过的话。 「修炼高深者,比肩仙神。即便相隔万里,若是有人直呼其名,祂仍能生出感应。 更有甚者,垂眸降下目光,便能穿越无数虚空,看到呼唤之人。」 太阴乃古神,拥有这般神通,也不奇怪。 祟炼通过她留下的影像,直视太阴古神。 太阴古神生出感应,垂眸窥伺,晶石碎片承受不住这般沉重的窥伺,瞬间毁去。 如此推测下来,似乎一切都能说得通,可向苼心中觉得更加别扭。 若太阴古神真有如此可怕,血炼晶壁碎裂的时候,祂为何要逃? 在祂眼中,他们这些修士不该如蝼蚁一般,随手就能碾死吗? 古神太阴,到底是强是弱? 向苼思索数日不得,终是敛去思绪,眉间舒展开。 罢了,线索太少,多思无益。 左右只要她继续查下去,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何必自扰。 半个月后,袁之平接到女儿的传讯后,一大早就赶到剑城外守着,望眼欲穿。 将近两个时辰后,他总算在官道尽头看到了女儿的身影。 「爹爹!」 听到女儿的叫声,袁之平眼眶一热,立刻迎了上去,紧紧抱住袁菁。 「快让爹爹看看,你受伤了没有?」 「没有,离姐姐把我护得可好了,我一点苦头都没吃。」 「傻丫头,你都瘦了……」 王楚霄跟在向苼旁边,看着父女重逢的温馨一幕,脸上不自觉露出些许笑容,心中更是敬佩。 渊蛇族地宫何等凶险,沈前辈居然能护住一个结丹期的小丫头,平安出来。 光是这份本事,他就自愧不如了。 袁家父女激动过后,袁之平这才看向女儿身边的向苼。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抱拳,深深行了一礼:「离前辈于我袁家恩同再造,我袁家无以为报!只能日日供奉微薄香火,祝愿前辈早日修炼成仙。」 向苼抬手扶起袁之平,微微一笑:「香火便不必了,我辈修心,无需信力。 你若真想报答一二,不如替我在剑城多多留意万神殿的动向,上报万脉剑宗就是。」 袁之平闻言精神一振,「好!我袁家上下必定全力以赴,不负前辈所托。」 王楚霄在旁听着,感慨不已。 如此大恩不求回报,只让着袁家留意修真界公敌的动向。 沈前辈,当真是高风亮节啊。 「人已送到,我尚有要事,便不多留了。」. 「前辈慢走。」袁之平连忙再次拱手。 「离姐姐,一路顺风。」 袁菁一脸不舍,却未出言挽留。 她知离姐姐修为高绝,是做大事的人,她可不想再继续拖后腿,当静下心来好好修炼。 待她日后修炼有成,若是能帮上离姐姐一点小忙,便再好不过了。 一番告别后,王楚霄直接御剑离开。 他本以为自己会死在外头,这辈子都回不去宗门了,没想到还能在绝境中碰上一条生路。 如此想着,他愈发怀念剑宗中的一切,正欲加快飞行速度,却见向苼仍然在他身侧不远处。 他愣了一下,旋即感动不已,道:「沈前辈一路护送,晚辈感激不尽。不过送君千里,终需一别。 前辈,此地距离山门已不足千里,我们就此别过吧。」 第441章 回宗 “就此别过?” 兴许是因为顺利解决西田城之事。又兴许是因为快要回去无名峰,看到那群有趣的师兄师姐们,向苼此刻心情十分不错。 她看着王楚霄一本正经的模样,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 “王脉主,我何时说过要护送你?你我不过是同路罢了。” “啊?” 王楚霄闻言一呆,继而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他强忍着尴尬,干笑一声,“原来是晚辈误会了,哈哈……” 笑完之后,王楚霄脚下剑光一闪,立刻埋头加速,恨不能瞬间消失在向苼面前。 向苼见状不由勾了勾唇角,不紧不慢地缀在后面。 一刻钟后,王楚霄感应到身后气息消散,脸上热意顿时褪去。 “总算不同路了……” 他长松了口气,习惯性地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却见向苼仍在他背后跟着,悄无声息,如同鬼魅一般, 王楚霄吓得身子一颤,真元凝滞,差点从半空掉下去。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他擦了擦额头细汗,问道:“沈前辈,你怎么还在?!” “我为何不能在?” 向苼挑眉,“这附近难道只有万脉剑宗住人吗?” “当然不是。” 王楚霄连连摆手,“是晚辈多嘴了。” 他如此说着,心中却是惊讶。 沈前辈的住处居然就在万脉剑宗附近。 难道是不放心沈襄那个小丫头,特意为之? 他自以为猜到了真相,心中暗喜。 看来沈前辈对那个小丫头十分在意,若以此为由将前辈招揽进宗门,兴许会容易许多。 不过这事,不能让他来做,他的身份不够高。 待他禀明上面,由殿主级或是宗主亲自去请,才能彰显出剑宗诚意。 想到这里,王楚霄不由问道:“不知道沈前辈隐居何处?可方便晚辈前去拜访?” 向苼听到这话,就知道他又在打招揽的主意,不禁轻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王楚霄眉头微皱。 沈前辈不愿意透露住处,这就难办了。 接下来,他打着闲聊的主意,不停地旁敲侧击,然而向苼的回答总是模棱两可。 不知不觉,半日过去。 王楚霄还在为没问出住处而叹息,忽地听到向苼忽然开口:“到了。” 什么到了? 他愣了一下,抬头一看,便见到一扇再熟悉不过的山门,矗立在不远处。 原来是回宗了。 他心下恍然,而后忽地神色一滞,猛地转头看着还在身边的女子。 他都到山门了,沈前辈还跟他同路?! 还不等他捋清思路,山门忽有一青一黄两道气息升腾而起,眨眼越过山崖,落到山门前,化作两道人影。 王楚霄看清来人,顿时大喜:“玄师伯,风师姐!” 他感动不已,立马将疑惑抛在脑后,飘身迎了上去。 “劳烦二位长辈亲自现身迎……” “我”字还没出口,他便看到玄、风二人与他错身而过,飞向沈前辈,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王楚霄懵了,“风师叔,你们……” 风盈袖闻声回头,瞪了他一眼,“如此莽撞,若非你师姐出手,你焉有命在?回头再跟你算账!” “什么?师姐救了我?” 王楚霄彻底懵了:“我何时又多了个师姐?” “榆木脑袋!” 风盈袖看他一副呆傻模样,嫌弃地一扯他袖袍,“还不过来,见过你离师姐。” 王楚霄被扯得一个踉跄,一抬头,便见向苼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玄殿主见状呵呵一笑,适时说道:“楚霄,沈襄是我宗新晋剑主,号称离,你可不能怠慢。” 此话一出,王楚霄顿时如遭雷劈,浑身僵硬,脸色更是唰地一下,通红通红。 沈前辈居然早就加入剑宗,还是新晋剑主! 他这一路殷勤招揽,心思定然早就被看穿,前辈居然一字不提,默默看他笑话。 太过分了! 他低着头,视线不断在地面上游曳,头一次恨山门修缮得太好。 这地上真就一条地缝都没有吗? 不对! 王楚霄忽然又抬起头,两眼震惊地看着向苼。 玄师伯说前辈叫沈襄? 沈襄不是四十年前阴差阳错加入无名的小丫头吗? 难道不是误会?她也是剑宗曾经陨落的天骄英灵? 风盈袖与王楚霄乃是同一师尊所出,看师弟这般一惊一乍没出息的模样,嫌弃得没眼看。 她干脆转头不看,目光落在向苼身上,神色立刻变得柔和: “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回去再聊。” 向苼欣然应允。 片刻之后,向苼与玄、风二人在内门议事大殿坐定。 王楚霄则是急不可耐地回万剑脉峰看脉下弟子去了。 “沈襄师妹,此前是我目光短浅,小看了你。” 风盈袖首先开口,便是郑重道歉。 “王师弟能平安归来,多亏有你不计前嫌,鼎力相助。我风盈袖,感激不尽!” 说完,风盈袖深吸一口气,起身朝向苼深深拜了一拜。 向苼坦然受之:“风师姐与师弟之间的情谊,当真令人艳羡。” 风盈袖之前的态度,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修真界实力为尊,在风盈袖眼中,自己之前的修为的确难当剑主大任,而且一个不好,就会败了万脉剑宗的脸面。 风盈袖心系宗门,有那般反应,也在情理之中,她并不在意。 她救王楚霄,也不是因为风盈袖,而是看在无名峰那群人的面子上。 现在她与风盈袖之间虽以师姐妹相称,但更多的是同门之间的客套。 真要说起来,她与风盈袖的关系,比起素昧平生之人也好不到哪儿去。 风盈袖这一拜,既有感激,也有道歉。 只有她坦然接下,此事才能算揭过。 风盈袖心中的确是如此想法,甚至对方若是避开这一拜,她就打算把话摊开了讲。 不过现在看来是不需要了。 这位大师兄亲口指定的新晋剑主,不仅修真手段高深莫测,心智亦是顶尖聪慧。 也不知道大师兄是从哪儿找来这般厉害的人物。 其妖孽程度,简直与大师兄本人相比,也不遑多让了。 第442章 约见 念头在脑海中转了一圈。 风盈袖思绪很快回落,感叹道: “我不曾结道侣,到了这般年数,早就没了血脉相连的亲人。 关系最亲近的,只剩下师弟。本以为这次师弟中了离心蛊,在劫难逃。 不曾想,沈师妹横空出世,手段如此厉害。” 说到这里,风盈袖不免有些好奇,“离心蛊毒向来无解,不知师妹是以何种手段解毒的?” 向苼淡淡一笑:“也是因缘际会,不值一提。” 风盈袖心领神会,眼里露出一丝喜色,不再多问。 沈师妹语焉不详,解毒手段应是她的某个底牌了,而非西田城“天龙帝墓”里有某种解毒的宝物。 又或者说,西田城里的“解毒宝物”,现在已经是深师妹的底牌了。 这两种猜测,不论是哪个,都是极好。 只要有沈师妹在,他们万脉剑宗的修士,此后都不必再害怕离心蛊毒的威胁了。 如此想着,风盈袖忍不住再问:“沈师妹觉得,此事能否以万脉剑宗的名头昭告天下,反制万神殿?” 向苼沉吟少许,摇头:“不妥。这一棒子打在万神殿身上,不疼不痒。还容易打草惊蛇。” “沈丫头所言,有理。” 一直乐呵呵看着两女谈话的玄殿主,终于出声:“万神殿的麻烦之处,从不在离心蛊,此事公布,只会令宗门更受万神殿针对。” 风盈袖闻言,忍不住蹙起柳眉:“单我一宗,不是万神殿的对手。若是其他两宗之人再中离心蛊,我们难道袖手旁观?” 玄殿主没有说话,看向向苼。 向苼眯了眯眼,想起在石楼被合体期散修堵住,陆慕风脸色异常难看的那一幕。 她笑容微淡,“飘雪殿可以帮,至于无极仙宗,我只帮望仙峰。 风师姐也不必特意安排什么,若是他们之中有人中毒,自会找来。” 风盈袖听到这番话,目光微冷:“可是升仙峰对师妹做了什么?” 升仙峰,便是无极仙宗两大峰中的另一峰。 向苼闻言摇头:“没有证据,只是推测,算了。” 风盈袖点点头,此事确实不好追究。 不过升仙峰行事向来猖狂,得罪沈师妹也不奇怪。 琐事交代完,风盈袖神色微正,终于说到正事:“沈师妹此行,有何收获?” 向苼闻言却未回答,反而抬头看着玄殿主,问道:“玄伯,大师兄可在门中?” 此话一出,玄殿主脸色立刻有了变化。 沈襄这话的意思……是查出了什么了不得东西,要跟主人单独谈? 风盈袖皱眉。 沈师妹查到了什么,连她也不能知道? 玄殿主似在犯难,沉默许久,都未给出一个答复。 向苼见状,又道:“玄伯,此事不急。您先问一问大师兄,再答复我也不迟。” 玄殿主这次仅犹豫片刻,就应承下来。 风盈袖见状却是笑了:“玄师伯,您与前任宗主关系不合,不太亲近也就算了。 大师兄可是您看着长大的,怎么大师兄当了宗主后,你就待大师兄这般生分了?连传讯都小心翼翼的。 大师兄要是知道,可是要伤心的。” 玄殿主呵呵一笑:“天缺都是当宗主的人了,须得微震宗门上下。老朽自是要避嫌的。” 他说着话,余光却落在向苼身上,好似在观察什么。 向苼似是一无所觉,起身道:“若无其他要事,我便先回殿了。” “哎沈师妹,别急着走。” 风盈袖连忙出声挽留,“你的剑主大典还没办呢。” 向苼笑了笑道:“剑主大殿,我另有安排,也等大师兄回来再说吧。” 说完,向苼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风盈袖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愣了半晌,才坐回去,忧愁道:“玄师伯,您说沈师妹心里是不是还有疙瘩?” 玄殿主收回目光,笑着微微摇头:“那丫头不是心胸狭隘之人,怕是真有什么安排。 你若是还觉得亏欠,就把万剑脉放在她麾下,供她驱使吧。” 风盈袖闻言眸光顿亮,“这办法好!左右万剑脉上下弟子都是沈师妹救的。 还有元剑脉,我听说沈师妹离宗之前就收向剑绝为徒了,也不知师妹是怎么让那个倔小子答应拜师的……” “都是小事,你自己安排。” 玄殿主起身,“虽说沈襄那丫头会跟天缺详说西田城之事,你也不能掉以轻心,该派的探子还是要派。 免得到时候出现变故,措手不及。” 风盈袖闻言展颜一笑:“玄师伯,您还当我是两千年前刚登殿的小丫头呢?探子我早就派出去了。” “那就好。” 玄殿主呵呵一笑,化作玄黄虹光,腾空离开大殿,在山间云雾转过一圈,回到天池顶,化作一只巨龟缓缓沉入天池中。 “主人……” 随着一声隐约的呼唤,龟纹表面金光一闪,天池灵液立刻沸腾起来,化作一道深蓝色水箭,直入地底。 地底某处,一双眼睛陡然睁开。 就在这双眼睁开的同时,沸腾的天池瞬间平息。 水珠连成线,在水面迅速勾勒出一道面无表情的人影。 秦天缺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平静出声:“玄魁,我有没有说过,无有大事不得扰我。” 玄殿主低下头颅,恭声道:“主人,是沈襄,她说要亲自见你。” “哦?” 秦天缺神情微诧,旋即目光一凝,立刻想到什么,反问道: “唤醒我,是你的意思,还是她的意思?” 玄魁不明所以,不过还是答道:“她说此事不急,让我先问一问主人您,再答复。” 秦天缺一听这话,便就笑了。 “你可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我交代过你,在那小丫头面前轻易放松不得。 你倒好,小丫头随便挖个坑,你就跳进去了?” 玄魁怔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了,随后更加不解。 “主人,老奴并未露出破绽,沈襄也只是随意一问,何时试探老奴了?您定是多虑了。 而且您的身份除了老奴,修真界早就无人知晓,她不可能知道。” “说你两句,你顶我十句。” 秦天缺无奈地摆了摆手,“罢了,是与不是,一见便知。” 玄魁还是不服,一脸委屈:“一定是您弄错了!” 第443章 回山 秦天缺主仆争论,暂且不提。 却说向苼离开议事大殿后,刚刚飞到无名峰山脚下,忽地听到山顶传来一阵爆炸声,而后天空一暗。 她头也不抬,身形一晃,游刃有余地避开坠落的巨大黑影。 随后,一座崭新屋顶,擦着她身子砸落山脚,掀起一大片尘土。 看到那座异常熟悉的屋顶,向苼眼尾微扬,脚下剑光一闪,化作一条直线攀上峰顶。 刚到山顶路口,向苼身形还未落稳,便又有一座房顶掀飞出去。 “老四,你又怎么了?我这房顶刚安上没两天,二师兄造房顶也是要时间的。” “姚子逸,你少恶人先告状!一大早就炸丹房,你还让不让人修炼了?!” “而且你要修炼,去灵塔就是,干嘛非得呆在山上。” “废话少数,今日不揍你一顿,我就不叫苏青青!” 紧跟着便是一阵灵气卷动,木屋前,一青一白两道人影上下交叠,打得木屑纷飞。 屋子一旁,水月窈看热闹不嫌事大,大声吆喝: “四师姐加油!三师兄,你躲什么,还手呀!” 李小六打了个呵欠,懒懒道:“四师姐,你快点打完啊。说好要做金凤琉璃糕的,我都等了一个月了。” “做什么做!” 苏青青一边暴打姚子逸,一边怒骂:“今日心情全被你师兄毁了,明天再做!” “啊?” 李小六闻言,一张脸顿时拉得老长:“三师兄,你就让让四师姐吧。好歹让我吃上一口,再继续折腾啊。” 姚子逸单手应付苏青青,闻言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小白眼狼,我辛辛苦苦炼丹还不是为了你和小师妹。” “三师兄炼了什么好东西?” 忽然一道声音插进来,屋前的打斗立刻停了。 众人齐齐惊喜回头,便见向苼正笑盈盈站在山口前。 “小师妹,你回来了?” 姚子逸刚一出声,便见眼前一道青色人影“嗖”的一下窜了过去。 苏青青在向苼面前停下,二话不说拉过向苼双手,上下打量:“此去如何?有没有哪里受伤?” 向苼眼里溢出笑意:“师姐放心,此行有惊无险,并未受伤。” “那就好。” 苏青青松了口气,旋即笑起来,翻手从储物戒摸出一盘冒着热气的金凤琉璃糕。 “你这一走就是一年,我估摸着你也该回来了,一直备着糕点,快尝尝,看看师姐的手艺可有进步。” 李小六看到向苼回来,本是又惊又喜,但看到那盘琉璃糕,立刻两眼瞪大,哀嚎起来: “我等了一个月都没吃上琉璃糕,小师妹一回来就有。四师姐,你真是偏心得没边儿了!” 苏青青闻言回头瞪了一眼李小六:“你这一年吃得还少吗?再敢告黑状,以后十年的糕点全部取消。” 李小六立刻不嚎了,变脸似的换了个笑脸凑上来:“小师妹,你这次出去都干嘛了?好不好玩?” 向苼吃了一口琉璃糕,甜的眉眼弯弯,“可好玩了。六师兄,你可要好好修炼,早日一起下山去玩。” “你师兄我还不够刻苦吗?” 李小六苦着一张脸,“你们不在山上,五师姐也懒得搭理我。我天天在灵塔闭关修炼,人都瘦了一圈。” “小六,你可别冤枉人。” 水月窈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你师姐我忙着疗伤,哪里有空陪你胡乱折腾?” 李小六闻言暗自翻了个白眼。 大骗子! 这一年,五师姐没少下山揍人,光是他遇到的就不止十次。 “好了,你们几个都少说两句。” 姚子逸把脸上黑灰擦干净,终于走了过来:“小师妹,你刚刚回宗,定是劳累,先去歇着吧,明日再聊也不迟。” 向苼欣然点头,旋即看了一眼众人身后,疑惑道:“怎么不见二师兄?” 姚子逸闻言,无奈地看了一眼苏青青,答道:“下山砍树去了。” 苏青青双手抱胸,轻哼一声:“我掀飞的屋顶可没你炸的多。” 姚子逸懒得跟苏青青继续掰扯,让众人散了,各自忙活。 向苼来到自家木屋前,解开封锁大阵,推门入内。 其内一应阵法皆在正常运转,与一年前离开时没什么两样。 将大门阵法合拢,她来到软塌前躺下。 回到这里,她再不需要考虑外界的尔虞我诈,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这一放松,在外行走积攒的疲惫顿时一齐涌上心头。 向苼也不抵抗,任由疲惫淹没心神,沉沉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是翌日黄昏。 向苼起身推开窗,澄净的眼瞳中倒映出红遍半边天的晚霞,思绪在这一刻,无比空灵。 种种念头浮于心中,往常推演不开的谜团,在这一刻,竟是有了更加清晰的思路。 “修行当有张弛,方为王道。” 昔年梦中清朗的嗓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向苼微微勾唇,眼中尽是惬意。 “小师妹醒了?” 姚玄甲扛着一根巨木,笑呵呵地走到窗边。 他伸手一挥,窗沿下便多出一排憨态可掬的猫熊木雕。 “这是师兄新雕的,喜不喜欢?” 向苼眸子亮了亮,拣起其中一只把玩片刻,不吝赞叹。 “师兄的手艺,果真是越发精湛了,我自是喜欢。” 姚玄甲憨厚一笑,“喜欢就好。” 他不是话多的性子,笑完便扛着巨木走开。屋顶存量已经被老三老四祸害得差不多了,他得赶紧补充。 向苼眉眼温和,目送他离开后,挥袖捞过一排木雕,移送博古架,与之前姚玄甲送的几批放在一起。 姚玄甲走后,苏青青又过来送了一盘黄澄澄的新式糕点,让向苼帮忙取个名字。 向苼尝了一口,竟尝出几分前世凤梨的味道,且无涩刺之感,遂取名为金凤梨糕。 “这名不错,正好跟金凤琉璃凑个对儿。” 苏青青得了新糕点名,欢天喜地的走了。 向苼估摸着今日无事,降下窗棂,正要回去打坐梳理此行所得,姚子逸却在这时忽然找来。 “小师妹,大师兄回来了。” 此话一出,向苼目光瞬凝,再无之前散漫。 第444章 太阳 后山。 向苼缓缓自后山小路走到压顶,便见那道温润如玉一般的白衣身影,一如前两次一样,坐在亭中低头摆弄茶具。 唯一不同的,是心境。 向苼目光沉静,举步走到白衣青年对面坐下。 白衣青年并未抬头,依旧在摆弄茶具。 向苼耐心看了片刻,笑容微露:“大师兄安好?” 秦天缺动作微顿,抬头略作打量,旋即温和一笑: “承蒙小七惦记,师兄一切都好。倒是小师妹,这次出去,长进了不少。” 向苼抿唇微笑:“我能有今日成就,还要多谢大师兄赐古修之法。” “那是小七的运道。” 秦天缺笑得谦逊,“即便没有我推一把,师妹同样可以走到这一步,不过是时间问题。” 向苼柳眉微挑:“大师兄只是推了一把么?” 这一句,显然话里有话。 秦天缺似乎没有听出其中意思,脸上没有丝毫变化,只是追问:“小七到底想问什么?” 他此话音刚落,亭中的气氛立刻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藏在暗中的玄魁耳朵立刻竖起来,心中却仍然认定,沈襄怀疑的,绝对不是主人的身份。 向苼见秦天缺反应如此平淡,便知她试探玄殿主一事,已被他看穿。 她微微一笑,不再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剑城中的剑塔,是大师兄的吧?” 此话一出,玄魁心神剧震,不慎泄出一丝气机。 向苼立刻有所察觉,深深看了一眼玄魁所在的角落,唇角勾起一丝弧度。 她原来只有七成把握,现在已有九成。 秦天缺脸色微黑,他按了按眉心,暗中传音。 “丢人现眼,出去!” 玄魁早就羞愧难当,听到主人发话,忙不迭的跑了。 有它这么一打岔,亭中的气氛又恢复几分轻松。 秦天缺无奈地笑了笑,“你是如何猜出来的?” 听到这变相承认的一句话,向苼心神微震,表面却是不动声色,不卑不亢地说道: “不难。 若是先得知结果,再往前倒推,大师兄暗中所做的一些安排,便无所遁形了。 大师兄当年故意引我去剑城,剑塔却是一个无法掌控的异数。 依大师兄您的性子,怎会容许预谋中出现太多变数,因此我一直心中存疑。 不过现在,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话到这里,向苼顿了一下,盯着秦天缺,缓缓出声: “若大师兄是剑塔的主人,是万脉剑宗的祖师爷,是曾力压天遗族老祖的古神太阳! 神祗,身具惊天伟力,天下万事尽萦于怀,又有多少事会超出掌控之外呢?” 向苼这一番话,放到外界,定会在修真界掀起惊涛骇浪。 秦天缺听着她口中吐出那一个个惊天动地的名讳,却只是淡淡一笑:“看来你这次出去,收获不小。” “我只是看到了一段真相。” 向苼轻叹一声:“那是上古大战,我看到师兄您与薛九姝争论,仅此而已。” “薛九姝啊……” 秦天缺眼中流露出几分缅怀,“许久未有人提过这个名字,我都快要忘了。” 怎么可能会忘。 那是天遗族老祖,一切阻碍的源头。秦天缺怕是无时无刻不想打败她。 向苼知道他没有说实话,秦天缺亦明白向苼保留颇多,二人心照不宣,谁也没有点破。 秦天缺提起茶壶,亲自为向苼添了杯茶。 “尝尝,这是太阴从前送的茶叶。” 向苼刚要端起茶杯,听到这话,动作微顿,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思索之意。 秦天缺主动提及太阴,是想坦白他们之间的关系? 如此想着,她干脆顺着话头道:“我在西田城曾听说太阴古神已复生,不知大师兄可知晓此事?” 秦天缺闻言,抬眸笑看一眼向苼,道:“那不过是太阴的一点残灵。我与太阴为一体,我活着,他自然也未死,何来复生之说?” 说到这里,秦天缺抿了口茶水,又话锋一转:“虽说如此,我与太阴并非一路人。 他与我意见不合,早在上古大战后就与我闹掰了。” 向苼闻言微微颔首,心思却是活络开来。 太阴果然没死。 不过祟炼用她所留的碎片,居然追溯到太阴本体身上,是否说明,那一丝太阴残灵,被太阴本体回收了? 这般只在暗中搅浑水,滑不溜秋的行事作风…… 她想到了一个人,正欲发问,秦天缺似是看出她要问什么,忽然笑道:“我听玄魁说,你要用剑主大典算计一些人?” 玄魁?是玄殿主? 向苼目光一闪,歇了继续发问的心思。 秦天缺这般生硬地转移话题,显然是不想聊太阴之事。 她也不多作纠缠,点头道:“不错,有些安排,兴许会对万脉剑宗的声誉造成些许影响,不知大师兄能否应允?” 秦天缺闻言,直接笑道:“你如今身为剑主,这点小事自己安排就是,我不会多作干涉。 不过你这般处心积虑,是要对付谁?” 向苼微微一笑,道:“升仙峰。” 又是托词。 秦天缺心中暗叹,表面却是恍然,不再多问。 聊到这里,向苼此行目的已经达到,也不多留,起身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秦天缺却没有急着离开,他收起向苼用过的茶碗,翻手取出一只新的,放在对面,又不慌不忙地煮起茶来,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一壶茶沸,香气飘出。 秦天缺倒上一杯新茶,刚刚放下茶壶,石桌对面蓦地红光一闪,出现一只乌鸦。 那乌鸦叼起茶杯,仰头喝光沸腾的茶水,嘴里发出的却不是乌鸦的叫声,而是幸灾乐祸的笑声。 “为父的好大儿,身份这么快就被看穿了?” 此话音刚落,乌鸦就被破了一杯冷茶。 秦天缺面色冷淡,“改口。” 乌鸦也不在意,扑棱一下翅膀,将茶水甩甩干净,啧声道。 “大哥,你养着这个祸患,到底意欲何为?” “与你无关。” 秦天缺轻抿茶水,“西田城之事,我已知晓,你欠她一个人情。” 乌鸦一听顿时瞪大双眼,“什么意思?我还要还她人情?” 第445章 猜测 乌鸦自知在东洲时,没少算计向苼。他们之间除了仇怨,再无其他。 此刻听秦天缺说起“人情”二字,他只想笑,不过转念一想,他心中又好奇,顺着话头追问: “大哥想让我怎么还人情?” 秦天缺放下茶盏,“她送你一缕残灵,你就送她地阴精魄,如何?” 听到“地阴精魄”四字,乌鸦眼中的笑意瞬间消失,亭间的风也在这一刻陡然停滞,陷入一片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微风重新吹动。 乌鸦血瞳盯着秦天缺,嘴角缓缓裂开一丝弧度,道: “大哥不怕养虎为患,小弟岂有不成全之理?不过小弟有个条件。” 此话音未落,秦天缺眸光骤冷。 乌鸦只觉得被一道恐怖威压摄住,随后一阵天旋地转,就被一掌拍在茶桌上,变成一张薄纸,动弹不得。 秦天缺轻轻将茶壶放在薄纸上,再抿一口清茶,慢悠悠地开口。 “你还不够完整。” 薄纸上乌鸦眼珠缓缓转动,随后越转越快,最后尖叫一声,炸散成无数细小乌鸦,遁入虚空消失不见。 同一时刻,地阴界。 盘膝坐在寒潭边的鹿玄机倏然睁眼,眸底微恼。 哗啦—— 乌鸦在他身边重新出现,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鹿玄机一把抓住,按入心口,化作一道印记。 下一刻,一股至阴至寒的气息,自他体内爆发,极速攀升。 但就在这股气息逐渐趋于完美之时,忽然一顿,开始回落,眨眼就恢复原状,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鹿玄机心口印记一亮,乌鸦重新出现,垂头丧气:“嘎嘎……还是打不过大哥。” 鹿玄机深吸一口气,将眼底恼怒压下去,面上重新浮现笑容。 “看来我忙着恢复真身的时候,大哥也没闲着。 一个不完整的我,的确不配与他谈条件,不过他的逼迫,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鹿玄机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舔下唇,低低笑了起来。 …… 向苼与秦天缺通过气后,风盈袖立刻开始筹办剑主大典。 此等大典,千年难得一见,需召回在外历练的所有弟子回宗跪拜,且要广邀同道前来见礼。 不过在向苼的安排下,最后一步却是省了去,只让风盈袖传讯各宗,昭告天下,并未邀请任何外宗之人前来见礼。 风盈袖虽觉不妥,但秦天缺发话,她也只能照办。 如此诡异的安排,自然引起各方注意。 在剑主大典的消息传遍整个西洲修真界时,各门各派已在议论万脉剑宗此举是何用意,无极仙宗亦不例外。 此时此刻,无极仙宗升仙峰议事殿。 峰主章闻道放下传讯玉简,冷声嗤笑:“万脉剑宗当真是没落了,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当剑主,也不怕东窗事发,被人耻笑。” 其身侧亲传大弟子闻言一惊,“师尊,您的意思……这新晋剑主是假的?” 章闻道眼露讥嘲,“那不过是古神太阴的一个走狗,见不得光。 万脉剑宗屡遭万神殿打压,实力大不如从前。 如此大典,本是万脉剑宗彰显实力,震慑外敌的好时机,如今不敢让外宗任何前去见礼,就是怕人看出破绽。” 此番话一出,亲传大弟子恍然大悟。 几天过去,“天龙帝墓”中发生之事,早就传开了。 那地宫里根本没什么天龙大帝,而是古神太阴藏匿之处。 古神太阴喜食命格,恰逢复活虚弱,便设此陷阱引人入瓮。 进入地宫的修士八成就进了太阴的肚子。 若非太阴麾下的那名女修为了自保,毁去了太阴的一件法宝,剩下两成也活不下来。 按理来说,那女修违逆主人之令,应该早就被太阴杀了才是。 可却莫名其妙地活着出来了,而且与其主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并未破裂。 否则,单凭一个身受重伤的王楚霄,又岂能秒杀那合体期散修? 能以如此雷霆手段灭杀一名合体期的,也只有古神太阴。 只是祂似乎不想太过高调,且与万脉剑宗达成了某种合作,才借王楚霄之手灭敌脱身。 如此种种猜测,是无极仙宗收集所有“天龙帝墓”情报后,共同得出的结论。 “万脉剑宗想要靠那女修攀附古神太阴,未免异想天开。” 章闻道冷笑:“太阴何其贪婪冷血,定会狮子大开口,让万脉剑宗寻找天骄命格吞噬。 剑修向来自诩正义一方,若是照办,” 亲传弟子闻言不禁忧虑,“师尊,若是万脉剑宗照办,岂不是平添一大无敌战力?我们哪里是古神的对手,到时候这西洲第一宗之位……” “慌什么?” 章闻道眼底闪过一抹隐晦的轻蔑,道:“古神才刚刚复生,实力尚弱,不足为惧。而且天塌下来,也有师尊顶着,你慌什么?” 亲传大弟子连忙低头,“弟子惭愧。” 章闻道摆了摆手,“随便拟一份贺礼送去,顺便将消息传开,让整个西洲修士都知道,万脉剑宗与太阴有合作。” 亲传弟子闻言神色一亮,“弟子立刻去办!” 升仙峰峰主在算计,望仙峰内却是另一幅光景。 “秦天缺怎的如此糊涂?” 殿内,林望尘面色冷沉,“且不是太阴秉性如何,古神的名号又岂是那么好借的? 若是万神殿因此变本加厉地针对,万脉剑宗必将损失惨重!” 其座下一名女子却是感慨:“师兄,这些年万脉剑宗处境艰难,或许真到了不得不冒险走这一步的时候。 可惜秦天缺年轻气盛,与我们关系也不亲近,没办法出言劝说,若是他师尊天衍……” 话到这里,女子立刻意识到什么,连忙停下不再多说。 林望尘被这句话,勾起当年与好友游历修真界的那段时光,神色黯淡一分,摇头道: “往事已矣,多说无益。让慕风那小子带东洲那群人去祝贺。 听闻那剑修天才向剑绝在万脉剑宗处境不错,已至真传之位。兴许看在东洲地神的面子上,他们能被放进去见礼。” 第446章 流言 “听说了吗?万脉剑宗新剑主是个冒牌货!” “怎么可能?那可是三大宗之一,如何能干出如此荒唐之事。” “到处都传开了,太阴古神复活,万脉剑宗被万神殿打怕了,就想抱太阴的大腿。” “当真?” “还能有假?那个新剑主是太阴古神的狗腿子,剑主大典就是用来给太阴做脸面的。” “啧啧,都说剑修孤傲,超凡脱俗,原来也是这般阿谀奉承之辈。” “谁说不是……” “……” 客栈内聊得热火朝天,谁也没发现堂中一角客桌上的两人黑了脸。 这两人皆是散修打扮,一身灰衣风尘仆仆,眼里止不住疲惫,一看就是赶路许久了。 其中一名圆脸青年气不过,正要起身,对面喝酒的黑衣青年抬眸一个冷眼。 圆脸青年登时身子一僵,重新坐下来,仰头喝了口闷酒。 “向师兄,你就不气吗?” 圆脸青年愤愤不平,黑衣青年还未出声,便见坐在旁边的另一名师兄摇头道: “这一路听来听去,千篇一律,我耳朵都生茧子了,听着只想笑,你还气着呢?” 圆脸青年无奈,“梁师兄,我心性要是有你一半好,也就不会卡在出窍初期,迟迟突破不了了。” 两人正聊着,忽地听邻桌修士又道: “说起来,我最近还听到一个新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 “说来听听。” “东洲地神的弟子如今在万脉剑宗,你们都知道吧?” 此话一出,圆脸青年与梁姓师兄立刻齐齐望过去。 这一望却不显得突兀。 因为此时此刻,大堂内的所有修士听到这话,都看了过来。 唯独黑衣青年不为所动,仍在低头喝酒。 那修士男的如此受人瞩目,心中极为受用,也不卖关子,接着说道: “听说东洲地神这位弟子,虽然因为某种原因来了西洲,却对师尊念念不忘,在万脉剑宗中未拜在任何大能门下。” “此事,我也有所耳闻。” 另一名散修接过话头,“此人名叫向剑绝,当初都说他虚伪,不过后来其人在剑城不计前嫌,冒险站出来为剑修众人正名,不失为个心性至纯之人。” “道友此言差异。” 一开始发话的修士嘿嘿一笑:“我可是听说,那地神弟子已拜在万脉剑宗新晋剑主门下!” “什么?!” 众人哗然不已。 圆脸青年与梁姓师兄亦是愕然,忍不住回头看向黑衣青年。 还不等圆脸青年发问,那修士便又啧啧出声道:“依我看,向剑绝可不是对原来的师尊念念不忘,而是看不上剑宗里的任何人给他当新师尊! 想想也是,地神掌控东洲,无敌之姿,寻常修士如何能强过祂? 但太阴古神,乃是真正的神只。良禽择木而栖,向剑绝另投在太阴门下,也是人之常情。” 众人听到这里,无不觉得十分有理。 “竟是如此……” “向剑绝如此小人行径,真不怕东洲地神脱困后清理门户?” “一身剑修天赋落在此人身上,当真是浪费!” “……” 众人或是讥讽,或是不屑,气得圆脸青年火冒三丈。 他不知真相如何,但这些年他跟着向师兄一起历练,若非向师兄屡次相救,他坟头草都有几丈高了。 向师兄,绝非背信弃义之人! 他眼里喷火,正要起身跟人辩论,却又被黑衣青年一个眼神按下去。 黑衣青年,正是向剑绝。 他无视圆脸青年眼中的不忿,淡淡开口:“看来你还不累,一刻钟后继续赶路。” 圆脸青年顿时傻眼,“啊?” “师弟,再多歇一个时辰吧,我是真的吃不消啊。” 梁浩明忍不住哀嚎起来,“半年之期才过了一个月呢,咱们有必要那么着急吗?” 他们收到宗门传讯,剑主大典半年之后才开启,足够让历练在外的所有弟子赶回去。 他本想再多留两日,向剑绝却是一刻也不耽搁,带着他们往宗门疯狂赶路。 他梁浩明堂堂一个出窍期剑修,日夜不停地赶路一个月,竟生生赶出要断气的感觉。 原先他还不觉得有什么,只当是向师弟性格使然。 如今听到这般传言,不由地眨了眨眼。 向师弟这么着急,莫不是真的拜在新剑主门下,赶着回去见新师尊吧? 他心中有所猜测,表面却是不动声色,丝毫没有询问的意思。 向剑绝低头喝着辛辣的灵酒,一杯接着一杯。 好似这般,才能将他心中的焦灼压下去。 四十多年没见过师尊了,他怎么能不急? 他只想闷头赶路,早日回宗,外界的这些流言蜚语,他从来没放在心上过。 只是他与师尊之间的关系,极为隐秘,剑宗中鲜少有人得知,现在却连外面的散修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若说这背后没有人推波助澜,他是不信的。 不过师尊从不会将自身无端置于险境,任由流言散播,定有深意在内,他不干涉就是。 向剑绝猜测没错,的确有人在背后故意散播他的流言。 可他却不知,在这背后散播流言的,正是他心心念念的师尊,向苼。 “主人,少主的消息都已传播开去。如今万脉剑宗疆域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连另外两大宗疆域,也有少许流传。” 殿内,庚七恭声通禀。 向苼离开的这一年,她留在门中潜心修炼,修为突飞猛进,已至鬼修元婴之境。 向苼闻言轻轻颔首,见庚七还不下去,淡声问道,“还有何事?” 庚七连忙呈上手中四枚玉简,“风殿主命人送来了花名玉简,还有一事拿不定主意,说由您做主。” 向苼伸手一招,四枚玉简便自行飞起,落入她掌心。 这四枚玉简,颜色不一,其上分别刻有“悬”、“万”、“元”、“清”四字。 前两日,风盈袖与她说过,日后悬剑、万剑两大主剑脉,以及元、清两大副剑脉归入她麾下,受她调遣。 这四脉正式弟子加起来,两万有余,不可谓不多。 向苼本以为调转辖制需要一段时日,没想到两天,风盈袖就把花名玉简送了过来。 看来她这些年一人独管八大主脉,累得够呛…… 如此想着,向苼笑问:“何事拿不定主意?” 第447章 梳理 庚七当即答道:「无极仙宗望仙峰递了拜帖,欲要前来观礼,风殿主不知该不该放人进来。」 「望仙峰?」 向苼眸光一闪,「都来了哪些人?」 「领头之人为望仙峰主座下排行最末的弟子,陆慕风。其余九人有七人都是出自东洲。」 向苼一听这话,便知姜易也来了,而且极有可能是从地宫里出来的原班人马。 以姜易的性子,不至于将她的真实身份告诉望仙峰主。 望仙峰主如此安排,多半是想让陆慕风过来确认万脉剑宗与「太阴」之间是否真的达成合作。 想通了这一症结,向苼眯了眯眼,道:「晾着他们,既不拒绝,也不点头。 若是两个月后他们还没走,就邀他们入宗,圈在元剑脉内。」 「是。」 庚七领命离开,殿内安静下来。 接下来除了等待剑主大典开启,再没什么重要之事需要处理。 向苼收起手边的书册,起身化作一道剑光,飞向无名峰。 她让太阴背「天龙帝墓」的黑锅,但不能真的让万神殿感觉到威胁。 最好造成万脉剑宗与太阴有联系,但沟通不畅的假象。 如此一来,外界定会认定太阴十分虚弱,暂时造不成威胁。 她原计划在剑主大典上实行此事,再通过流言传播开去。 不过现在望仙峰的人送上门来,这么好的棋子,不用白不用。 通过他们之口传出去的消息,更加可信。 她也不怕得罪太阴,左右早就得罪死了。 而且秦天缺就在宗门里坐镇,太阴即便气不过,来剑主大典闹事,也会被秦天缺压制,闹不出太大水花儿来。 接下来一段时日,向苼就在无名峰定下心来,梳理外出所得。 这一趟「天龙帝墓」之行,不过短短一年多,她的收获却比之前四十年闭关还要多得多。 不仅暂时解决了肉身与真元强度失衡的问题,顺利突破到化神期;岁月意境更是吃了大补药一般突飞猛进,迎头赶上无暇剑意的领 ..悟进度。 当然,最大的收获,自是第二枚《欺天》阵盘碎片。 两枚碎片合二为一,便可对剩余流落在外的碎片生出感应,再也不用像从前那样碰运气。 不过现在第二枚碎片内尚有不少记忆留存,需要时间消化。 其中岁月流韵虽不至于再让突破三成后的岁月意境一日千里,但也能作为养料,让境界再往前推进一分。 最近向苼也不准备下山,融合两枚碎片之事倒不用急在一时。 除却这些…… 向苼蓦地双手各自掐诀,凝聚出两枚截然不同的符文禁制,而后将二者融合。 下一刻,一抹异样的红光,自掌间缓缓出现。 看着掌心的红色禁制,向苼目中精芒一闪。 这枚灵光一闪被她创造出来的新禁制,对天道血线展现出惊人的压制能力,其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甚至可以将之看作与《欺天》同等重要的手段。 看着掌心的红光,比血还要浓郁几分,隐隐发黑,几乎浓郁到极致。 向苼想了想,便取「极」字,为新禁制定下名字。 极禁。 禁制红光蓦然微亮,似乎在与新名字相呼应,仿佛有了生命一般。 向苼心中惊诧。 如此粗创,便有了灵性。 她似乎一个不小心,创造出了一个了不得的东西。 不过她也清 楚,现在的极禁暂时还没任何用处。 不仅仅是她自身修为限制,还有极禁本身的激发手段,太过缓慢而粗糙了。. 与人斗法,生死之间,战局瞬息变幻。 极禁却要先以古禁与蛇虫文禁融合,才能缓缓蜕变而出。 若是面对薛九姝,这其中浪费的时间,足够她死上百次不止。 算算时间,她刚刚突破化神不久,真元尚需经过命轮提炼沉淀,岁月意境也已「吃」撑了。 于是接下来的五个月,向苼两耳不闻窗外事,除了偶尔心血来潮,出去练剑,就窝在无名峰的木屋中,利用晶石记忆和八大秘境法宝,潜心钻研蛇虫文禁。 禁制一道,有入门、粗通、精通、圆满四境之说。 若是一修士参悟禁制符文三年,一无所得,便证明其人与禁制一道无缘。 一旦入门,便可如袁菁一般识得禁制来路作用,且多试几次,也能凝练出基础符文来。 粗通境,则能像袁菁之父袁之平一般,熟练运用基础禁制符文,且能依葫芦画瓢,照着册籍所载禁制,加以套用。 至精通境后,对禁制一道的理解已可算作深刻,甚至可对禁制符文稍加更改调整,达成自己所需效果,组合勾连不同禁制亦不在话下。 而若能达到圆满之境,则无需再伸手掐诀,禁制真谛已映于心,一念即成,神鬼莫测。 向苼她多年运用参悟古禁,早已至精通境,然而蛇虫文尚且只入门,能融合的禁制,暂时也只有「杀」「葳蕤」二字。.. 若蛇虫文禁制也至精通境,说不定她现在的烦恼,顷刻就能消了。 就在这般钻研中,半年时间须臾而过。 直到姚子逸某日清晨过来叫醒向苼,向苼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剑主大典,今天就要开始了。 这一日,卯时不到,万脉剑宗上上下下便动了起来。 十万正式弟子,皆着统一的黑衣弟子服,齐齐向主峰广场汇聚而去。 远远望去,犹如黑色洪流,气势逼人。 而外门一下的杂役弟子,则是穿戴整齐,聚到与主峰相对应的另一座山顶的观礼台,远远跪拜。 陆慕风等人亦在观礼台专门供给外宗来客的高台落座。 见此壮观情形,陆慕风见状不不禁感叹:「不愧是万脉剑宗,个个弟子身上皆有剑韵,这汇聚而成的剑气冲霄,直插天际啊……」 姜易没有说话,目光紧紧盯着对面广场的最高处的宝座。 卯时三刻,弟子终于到齐。 各剑脉脉主协同长老及真传弟子入场落座,广场中气氛愈发肃穆。 场中静默到辰时,执礼长老终于现身,高喝声传遍广场。 「吉时已到,恭迎离殿剑主!」 第448章 大典 「吉时已到,恭迎离殿剑主!」 此一声落下,场中肃立的十万名正式弟子,齐齐双膝跪地,高喊: 「恭迎离殿剑主!」 「恭迎离殿剑主!」 「……」 同一时刻,观礼台杂役弟子亦是五体投地,喊声震天。 「恭迎离殿剑主!」 「……」 「当当当……」 八道厚重的钟声响彻山间,混杂在喊声中,令唯一观礼的陆慕风等人,都不敢再开***谈,唯恐惊扰了这一幕。 喊声过后,广场最高处宝座上人影一闪,多出一道白衣倩影。 这道倩影笼罩在迷雾之中,令人看不真切,只留一双阴冷的眸眼,俯视全场。 只是一眼,陆慕风便仿佛被某种极其可怕的存在盯上,遍体生寒,动弹不得。 他僵硬了一瞬,而后连忙低下头,狠狠为自己捏了把汗。 太阴! 那一定是太阴! 虽然坐在高台上的女子,看着就是破开幻境救他们出来的那个女修,但那副眼神,绝对不是那个女修的。 姜易亦是如同陆慕风一般,偏开头去,只是动作要比陆慕风从容许多。 向苼是什么性子,他再熟悉不过,怎么可能屈居他人之下。 只是不知道,这次向苼弄这般把戏,又想算计谁。 想到这里,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自己好像,总是什么忙也帮不上。 与此同时,主峰广场。 场中十万余正式弟子年龄不高,看到宝座上剑主现身,并未觉得有哪里不对。 广场两边各脉曾参加过风剑主大典的核心弟子,却是齐齐一怔。 风殿主当年稳坐高台,光明正大,可没有遮掩面容这一说。 难道外界流传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他们不及细想,各大脉主就已纷纷起身,除了八大主脉站着行礼外,其余百脉脉主皆是如正式弟子一般跪伏在地,高声道: 「参见离殿剑主!」 「……」 各脉长辈都无意见,核心弟子自然不敢放肆,连忙纷纷跟着跪下。 「参见离殿剑主!」 「参见离殿剑主!」 ..「……」 这一声声浩大之音,震得天边云散,万里晴空。 金芒洒在宝座上,仿若披上一层金衣。 待得喊声消弭,静坐在宝座之上的模糊身影终于出声: 「不错,都起来吧。」.. 这一声,似带着笑,却又令人感觉莫名阴冷,仿若裹着寒风的刀子刮过耳侧,令得不少修为偏低的正式弟子打了个哆嗦。 更有少数几个城府较浅的核心弟子脸色微变,似有不忿之色。 这时,执礼长老上前一步,似在询问什么。 模糊倩影只是摆了摆手,如同赶苍蝇一般。 执礼长老脸色有些不好看,但仅是瞬间就恢复如常,上前一步,高声道: 「剑主赏。 杂役弟子,上品灵石一枚。 外门弟子,上品灵石一百。 内门弟子,上品灵石五百。 核心弟子,上品灵石三千。 真传弟子,上品灵石十方。 望诸位勤修不辍,不坠青云之志,得踏真道!」 此话一出,众弟子齐齐再跪伏谢恩。 「弟子跪谢剑主师叔激赏!」 「弟子跪谢剑主师叔祖激赏! 」 「……」 在一声声跪谢中,剑主大典落下帷幕,宝座上的模糊人影亦在执礼长老「礼成」的那一句后,瞬间消失无影。 一众核心弟子见状,心中愈发不满。 不满的地方太多,他们甚至不知道该从何怒起。 剑主大典例行赏赐本就有限制,离师叔所赏的份额,并不算低。 但赏赐之后的勉励之言,该由离师叔亲自开口才是,怎好由执礼长老代劳? 再者,他们剑修弟子,不管内门外门,都分为普通弟子和剑修弟子,赏赐如何能一概而论? 上次风师叔晋升殿主时,赏赐就分得极细,哪像今日这般粗糙。 而且赏赐之后,新晋剑主应该在李真传以及核心弟子中,跳出两三名来亲自教导。 这一步,也是自剑主大典讯息传开后,他们最期待的。 没想到,离师叔居然直接把这一步取消了! 简直丝毫没有把「剑主」身份放在心上。 然而他们再怎么不满,也改变不了事实,只能憋着口气,循序退场。 元剑脉观礼席上,方擎苍抬头看着高处那个已经空荡荡的宝座,眉头紧皱,眼里有疑惑,甚至还有些许迷茫。.. 一年多前,他就接触过这位新晋剑主,还送了他一枚极为珍贵的疗伤丹药。 他自是对其印象极好,可看今日其做派,又想起最近外面传得满城风雨的流言……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在不远处安静坐着的向剑绝。 这孩子,难道那时候就知道祂是太阴了? 他忍不住去想,可在他印象中,这孩子不该是如此卑劣。 还是说……向剑绝隐藏得太深了,连他都没看出来? 种种念头自脑海中闪过。 方擎苍暗叹一声,流言害人呐。 他目光一转,看到向剑绝身边的李长亭。 看他仍然乐呵呵地在跟向剑绝小声交谈,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模样,眉心不由跳了跳。 这小兔崽子,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没心没肺的? 「长亭!」 忽然听到这一声满含怒意的叫声,李长亭眼皮一跳,立马敛去笑容,起身正色道: 「师尊,有何吩咐?」 方擎苍看了看向剑绝,默了默,终是忍下了那股怒火,沉声道:「带人回山!」 李长亭连忙应声,招呼弟子们离席。 向剑绝亦是跟着起身,只是在离去之前,他还是没忍住,再回头看了一眼高台宝座。 眼中的失落,几乎掩饰不住。 而与此同时,悬剑脉观礼席内。 裴石与其他一同曾经被困幻境山谷内的师弟师妹们交换了一个眼神,俱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困惑。 他们被向苼救下,是最不相信外界流言,可今日种种,怎么看都在坐实外界流言。 「离师叔,莫不是被太阴害了?」 裴石心中沉重,忍不住朝坏的方向去想。 他抬头看向坐在最前面的那道颀长的身影。 师尊也知道山谷幻境的事,心中难道就没有疑惑? 可惜眼下场合不合适,只能回去再问师尊了。 第449章 见面 悬剑脉几人疑惑暂且不表。 却说李长亭带着元剑脉一众核心弟子离开主峰,刚行至禁飞区域之外,忽有一名宫装女子凭空出现,拦住去路。 李长亭一眼认出女子身份,隐晦地朝向剑绝递去一个「这不就来了」的眼神,而后立马上前一步,笑眯眯问道: 「庚七娘子,好久不见,不知今日有何要事?」 庚七知他明知故问,暗暗翻了个白眼,而后目光柔柔地看着向剑绝,道:「我家主人请少主至殿前一叙。」 向剑绝看到庚七,便隐隐猜出她来意,而当真正听到这句邀请,心中仍然生出尘埃落定之感。 他眼神霎时明亮几分,却还不忘目光询问李长亭。 李长亭哑然失笑,「去吧。」 徒儿见师尊,天经地义的事,这小子请示他作甚。 向剑绝眼里的雀跃掩饰不住,重重嗯了一声,快步跟着庚七御空而去。 李长亭目送二人飞走,回头扫了一眼,将脉中弟子各个反应纳入眼底,目光微淡。 傻小子被新晋剑主看上,早在四十年前就在元剑脉离流传开来。 只是那个时候,离殿剑主身份不明,脉中弟子大多只是羡慕。 如今「新晋剑主是太阴古神」谣言在外闹得沸沸扬扬,说什么都有。 傻小子若在剑主大典上,光明正大凑到师尊身边去,只怕会被人当场戳着脊梁骨骂。 是以东洲那位没有在剑主大典上召见向剑绝,在他意料之中。 而且今日的剑主大典,处处都透着古怪。 他在东洲呆过一段不短的时日,以他对那位的了解,这里面定有猫腻。 恐怕眼下外界局面变得如此混乱,那位也没少在背后推波助澜。 甚至傻小子的流言,多半也是那位的手笔,为的就是让二人师徒关系过个明路,日后见面不用再小心翼翼。 只是这一盆盆脏水泼身上,傻小子日后的名声恐怕又要跟初入宗门时一样臭不可闻了,也不知那位还有没有后手。 念及此处,李长亭想起师尊方擎苍在席上忽如其来的怒火,不禁有些头疼。 师尊不知那位身份,年纪又大了,耳根子软,定是被谣言带偏了。 只是没有那位的暗示,他也不敢告知师尊太多。只能盼着日后师尊知道后,少罚他两日禁闭了。 向苼今晨放下蛇虫文禁制出关后,就一直感觉自己忘了什么,却想不起来具体忘的是什么。 直到她坐上剑主大典宝座,感应到下方元剑脉观礼席上传来一道不可忽视的幽怨目光,这才想起来。 她忘记召见徒儿向剑绝了! 于是连忙让庚七去请,自己则是回到剑主殿中褪去大典礼服,换上一身黑色常服。 不多时,殿外响起两道破空声。 向剑绝一路飞得极快,脑子里却是乱糟糟的,一个念头接着一个念头冒出来。 他两个月前回宗,拜见完方擎苍后立刻就到这里来拜见师尊,却吃了个闭门羹。 庚七当时说,师尊又闭关了。 他自是不好再打扰,回到元剑脉耐心地等,心里想着,剑主大典开启前,师尊总要出关的,到时候定会召见他。 他没心思修炼,就这么一天天等过去,却始终等不到师尊的召见。 而后,剑主大典开始了。 他当时望着坐在高台宝座上的身影,只觉得他与师尊之间的距离,无比遥远。 他想,师尊是不是……不待见他了? 都说生灵万物之间的情感,都需要维系。 上次师尊召他相见,他竟然以为那是风殿主戏耍他,以至于怒而离去,就这么错过了师徒叙旧的机会。 而这一错过,就是四十年。再加上离开东洲后的二十年,便是六十年。 六十年,对寻常修士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但不论对他还是对师尊,都是一段堪称漫长的时间。 是他太蠢,师尊不喜欢他,也是他自作自受。 「少主,到了,主人早有吩咐,您直接进去就是。」 庚七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向剑绝惊醒,抬头望见熟悉的门楣,眼中浮现出一丝抗拒。 此时此刻,他竟有些不敢去见师尊。 然而他想法如此,身体却不听话,不由自主地踏进门槛,眼前视线霎时一暗。 向剑绝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与往日在外历练时的冷静果断判若两人。 他正不知进退,忽觉眼前一花,视线中多出一道熟悉的清冷容颜。 「怎么愣着?」 向苼眉眼含笑,语气罕见的柔和:「进来陪为师说说话。」 向剑绝紧抿着唇,轻嗯一声,跟着进殿。 向苼见他如此反应,自觉理亏,语气更加缓和:「为师回宗之后便又闭了关,今晨才出关。」 此话一出,向剑绝立刻抬起头,眼中的委屈已然散去了七分,「真的?」 向苼哑然失笑:「为师自不会骗你。 外界流言四起,我知你心中定不舒坦,本想着在大典之前,与你说清,奈何一时入神……师尊给你赔个不是。」. 向剑绝听到师尊的解释,只觉得心里的空处一下子就被填满了。 他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下,「外界流言传的再多,也不是师尊的错,徒儿也不在乎。 师尊是天底下顶好的师尊,是徒儿有错! 徒儿……徒儿在四十年前,不该误会师尊,徒儿心中有愧,还当师尊不喜欢徒儿了。」 向苼顿时怔住。 她没想到四十年前那场误会,能让向剑绝耿耿于怀。 这傻小子,四十年来大抵没少胡思乱想吧? 也是她这个当师尊的事情太多,对向剑绝的关照,太少了。 念及此处,向苼竟忽然理解了师父倾天在幻境中的犹豫。 她分明得了《欺天》,得了天大的好处。师父倾天却在犹豫,生怕给自己带去危险。 如此善良的师父,最终落得那般下场…… 向苼一时间,心中有些酸涩,看着仍乖乖跪在面前的向剑绝,她笑了笑,轻声道: 「《虚空剑典》练得如何了,让为师看看。」 向剑绝愣了一下,抬头望见师尊温柔中带着歉疚目光,他眼眶一热。 「还请师尊赐教!」 第450章 新年快乐~ 向剑绝转修四十余年,已然初步掌握奇点剑意,领悟达一成之境。 这般境界,放在老牌真传弟子中也已处在尚有。 但在师尊面前,还是不够看。 向剑绝甚至没看懂自己是什么败的,只觉得锋锐无比的奇点剑意,在师尊面前变成了小绵羊,怎么都伤不到人。 于是他尽了全力。 一番酣畅淋漓的交手后,向剑绝喘着粗气瘫坐下来,飞剑丢在一边。 「不打了师尊,徒儿力竭了。」 他语气有些赖皮,仰头看着自家师尊,眼里满是崇拜,再无之前的委屈。 师尊真是太厉害了!没有地神清气,一样碾压他。 向苼笑着摇了摇头,袖袍一挥,落在地上的飞剑登时飞入向剑绝怀中。 「你是剑修,当以剑为重,如何能随意将飞剑丢在一边?」 向剑绝抱着剑,乖乖认错道:「徒儿知错了。」 他修真已有多年,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今日太开心了,有些得意忘形。 向苼知道自家徒弟大了,也只是随口提了一句便放下。 她一掀衣袂,在向剑绝身边坐下,道:「徒儿,你之前有句话,说的不对。」 向剑绝一愣:「什么话?」 向苼微微勾唇,「外界流言传得多,还真是为师的错。」 向剑绝面色古怪起来,「徒儿背信弃义,转投太阴门下的那些传言?真是您传出去的?」 向苼柳眉微挑:「我徒儿真是聪慧过人,竟是猜到了?」 向剑绝被夸得脸色微红,低声道:「只是觉得奇怪。 我与师尊您的关系,也仅有元剑脉弟子知晓。 元剑脉弟子不多,能下山的弟子里面,也都没有乱嚼舌根的习惯。 而且这流言起来得太快,着实有些刻意了。」 「刻意也无妨,左右暗中编排的可不止你师尊我一个。」 向苼笑了笑,接着问:「既然徒儿能猜到这些,不妨再猜猜,为师为何要如此?」 向剑绝此刻解了心结,念头通达,转念一想,便就想到了答案,脸颊更红了。 「师尊,是想让弟子过明路,不必再遮遮掩掩地过来。」 「为师的徒儿,就是聪明!」 向苼展颜轻笑,不吝夸赞。 向剑绝被夸的次数多了,脸色红得都快滴出血来,只觉得今日仿佛身在梦中,整个人都有些不真实之感。 好在这个时候,师尊的声音又递了进来,将他拉回现实。 「接下来一段时间,门中流言不会少,且大多负面。」 向苼眼底闪过一抹冷芒,「不过这个时间,不会太久。 你近日就在门中修炼,莫要下山,有一件事要你亲自去办。」 向剑绝闻言双眼霎时一亮,「徒儿遵命!」 向剑绝无视一路打量的目光,脚步轻快地回到元剑脉住所,还未进门,就听到背后传来笑声。 「哟哟哟,这是谁啊?出去一趟回来满面的笑容,走路都在飘。」 李长亭踱着步子走来,大呼小叫道:「这还是我那常日面无表情的剑绝师弟吗?师弟,你要是被夺舍了,就眨眨眼!」 向剑绝脸色一黑,「师兄,你估计看笑话来了?」 「那哪儿能啊?」 李长亭嘿嘿一笑,笑得有些幸灾乐祸:「脉主找你,你去还是不去?」 向剑绝怔了一怔,旋即很快点头:「去!」 师尊身份敏感,不能暴露。 他不怕脉主 误会,只要师尊在,他什么都不怕。 李长亭看他这幅表情,啧了一声,「就知道你小子回去,不过不必了。」 向剑绝顿时皱眉:「师兄,你说什么了?」 李长亭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哪儿敢说什么? 脉主回来听说你去找那位,气得狠了,刚要我找你去问话呢,庚七娘子就来了。」.. 后面发生了什么,不用说也知道。 李长亭酸溜溜地开口:「你师尊一回来就为你安排那么多,还真当你是个宝贝。」 向剑绝心中感动,表面却是不显。 他挑了挑眉,目光有些危险:「所以你就是单纯来看我笑话的?」 李长亭笑容立刻虚了不少:「师弟啊,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一件要事要办,这就走了,不必多送。」 说完,李长亭转身就跑。 向剑绝看着他落荒而逃,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脉主年纪大了,师兄继任已是板上钉钉之事。 真难想象师兄成为脉主后,元剑脉会是什么光景。 剑主大典过后,外界流言虽不减,万脉剑宗门内却似乎不受影响,一切如常。 向苼没有回去无名峰,就呆在离殿中钻研蛇虫文禁制。. 但这次,她不再跟之前那般将全幅心神投入,除了日常修炼,她分出三成时间来吸收《欺天》碎片中的记忆。 每隔两日庚七都会过来,按照向苼吩咐将下辖四脉近日所生之事,事无巨细地呈上来。 每每这时,向剑绝就会跟着庚七过来见师尊一面,再心满意足的离开。 他这般三天两头朝离殿跑,自然瞒不过有些人。 门中表面上摄于离殿剑主的身份,没人敢谈论,但暗地里的传言却是更加厉害了。 向剑绝走在路上,投来或是嫉妒、或是鄙夷目光越来越多。 他毫不在意,仍然我行我素。令得门中有部分弟子,甚至佩服起他的厚脸皮来。 就这么安静修行了四个月之久,谣言非但没有消弭,反而如烈火烹油,愈演愈烈。 风盈袖担心,特地过来离殿看了一眼。 玄魁亦是有些担忧,但出丑在前,倒是有些没脸见向苼,一直未曾露面。 这一日,庚七按老规矩呈来四脉大小事宜,身边没有向剑绝。 实是因为最近向剑绝在离殿晃悠的次数太多了,修行落下些许。 向苼训斥一番,罚他去灵塔闭关一月,定定性子。 庚七顿觉耳朵清净不少。不过算算日子,少主也快出关了。 她如此想着,忽然看到主人翻动卷轴的动作微微一顿。 主人有收获了? 不等她想清楚,便看到向苼放下卷轴,起身吩咐道:「随我换一身衣服,出去一趟。」 「读者宝们新年快乐!」 第451章 争端 庚七换上一身外门弟子常服,又变幻了一下面容,这才跟着向苼出门。 不多时,二人来到悬剑脉峰,沿着山路缓步上山。 万脉剑宗外门弟子远多余正式弟子,足有二十万之众。 是以沿途碰见的悬剑脉弟子虽觉向苼二人面生,却也没有阻拦,左右这座峰头住的大多都是普通内门弟子,无有机密可谈。 向苼走了没多久,在半山腰的崖口停下来,从此处往下看,恰好能看到一座颇为精致的独门小院。 庚七四下扫了一眼,不明所以:「主人,我们来这作甚?」 向苼挥袖布下一道隐匿结界,勾唇轻笑:「看戏。」 庚七闻言更加茫然,这附近有人的地方,也只有山下那个内门弟子居住的小院子,能有什么好戏看? 小院暂时没什么动静,向苼也不着急,拂袖坐下,一抹血戒,手中多了一壶苏青青酿的灵酒。 苏青青上次在剑城,尝过罗海酒馆的灵酒,便一直念念不忘,自己捣鼓了几年还真做了出来,比之罗海所酿,别有一番风味。 比起罗海酿的烈酒,向苼更喜欢苏青青这般平淡中带着甘甜的滋味。 庚七见主人连酒都喝上了,也盘膝坐下来,两眼认真地盯着下方的精致小院。 这几个月来离殿下辖四脉的大小事宜,俱是经她之手,呈递给主人。 四脉的变化,自然也瞒不过她的眼。 万脉剑宗虽是西洲霸主级宗门,但也不可能让门内所有弟子,都不缺资源。 正式弟子的基础月俸仅能维持修为不跌落境界,想要有所精进,就必须接取宗门任务,以宗门贡献换取修炼所需。 而功德殿中的宗门任务,除了门中高层发布外,还有相当一部分由门中弟子发出,算作交易。 如此一来,摩擦就少不了。 剑主大典后不久,四脉弟子或多或少,皆因宗门任务起了些小争端。 这本事再正常不过的小事,四脉高层却似因摸不清新晋剑主的脾性,不约而同选择暂时压下事端,求一个表面和平。 甚至还有人听说,消息压得最狠的悬剑脉,因此得了离殿剑主的夸赞,赏赐了不少十分珍贵的天材地宝。 此消息出来后,一开始还有不少人质疑真假。 但等到后来几个胆大的冒险尝试一番后,发现脉中执法长老真的不论对错一通和稀泥后,事态便一发不可收拾。 时至今日,小半年过去。 四剑脉表面一片和谐,实则弟子关系已变得十分紧张,特别是东西二洲弟子之间,说是「势同水火」也不为过。 庚七知道如今这般局面,是主人故意造成的,却不知其用意何在。 今日主人忽然外出守在这里,是终于要收网了? 想到这里,庚七精神一振,盯得更加起劲。 就在这般等待中,时间缓缓流逝。 一个日夜后,庚七终于看到小院门前石路尽头出现两道人影。 二人皆着内门弟子服,左边一人看着年龄大些,气质稳重,喜怒不显于色。 另一人身形高瘦,面色难掩阴沉。 庚七定睛一看,顿时认出二人身份,面露诧异。 这二位不是少主在东洲师门时的故人吗?而且闲聊时她曾听少主说,这二位与主人交集也不算少。 她忍不住去看主人的反应,却见主人没有丝毫意外,唇角隐有淡笑。 主人放任四脉胡闹了这么久,就是在等这两人出事? 庚七心中升起一丝明悟,隐隐感觉抓住了关键,但还是猜不出全貌。 她兴致勃勃地继续往下看。 来人正是曾经的东洲万剑门门主应长风及其师弟,林海。 两人走到小院门前,应长风看了一眼林海,沉声道:「静心。」 林海闻言深吸一口气,硬是将眼里的阴沉压了下去。虽说看着仍是面无表情,但好在看不出兴师问罪的意思了。 「记住我之前说的话。」应长风又提醒一声。 林海有些不耐烦,但还是点头回应:「知道,我忍着就是。」 应长风这才上前敲响门扉。 不多时,一名灰衣剑侍从门内走出, ..看到应长风二人,眼底顿时流露出一丝轻蔑,脸上却带笑: 「这不是东洲地神弟子的两位师兄吗?我家主人这小门小院的,也能得二位师兄亲自拜访,真是令人受宠若惊啊!」 这一番冷嘲热讽入耳,林海额头青筋直跳,恨不得直接撕烂灰衣剑侍的臭嘴,但碍于师兄的提醒,终究是忍下来,一声没吭。 应长风仿佛没听出剑势言语中嘲讽,面露淡笑,不卑不亢地问道:「不知王峰师兄可在?」 剑侍看他丝毫不受影响,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脸色阴沉一分,冷声道: 「我家主人正在闭关,不便见客!二位不请自来,有何贵干,与我直说便是,待得主人出关,我自会禀明。」 应长风脸上笑容不减,「你一个灰衣剑侍,若无王峰的看重,不过区区杂役。 我与你主人同为内门弟子,身份相当,谁给你的胆子,用这般嚣张的口吻与我说话?」 此话一出,灰衣剑侍当场变脸,怒极发笑: 「笑话!我家主人已入剑道,乃内门守剑弟子,你们两个普通内门,如何能与我家主人相提并论?」 「即便不如,那也是内门弟子。」 应长风盯着灰衣剑侍,目光平静:「你一个杂役,在得意什么?」 灰衣剑侍神色一滞,旋即更怒,正待喝骂,却听应长风又道: 「你家主人欠债不还,当起了缩头乌龟,现在让你出来,摆明是让我泄愤。 你说,我现在直接杀你,你主人会救你吗?」 灰衣剑侍脸色一白,立刻骂不出来了,声音有些发颤:「你这是残杀同门,触犯门规!」 「一个杂役,命有多值钱?」 应长风神色淡漠,挥袖召出飞剑,步步逼近:「至多关两天禁闭,也就算了。」 话到此处,应长风眼中杀机暴增,飞剑霎时化作一道弧光,飙射而出。 灰衣剑侍亡魂大冒,屁滚尿流的就地一滚,堪堪躲过致命一击,飞剑擦着胳膊留下两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主人救我!」 第452章 讨债 灰衣剑侍大喊一声,声音在山间回荡,小院内却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无人在内。 灰衣剑侍见状心中咯噔一声,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就要往院里躲。 杀杂役罪小,擅闯内门弟子寝院却是实打实的大罪,应长风二人担不起。.. 只要能进小院门,他就安全了! 然而他一个炼气期杂役,哪里能在结丹期手下逃脱。 他只觉眼前剑光一闪,去路就被封得死死的,没有生机可言。 眼看小命就要没了,灰衣剑侍哪里还顾得上忠心,连忙大喊一声:「等等!别杀我,我有主人把柄在手!他……」 「他」字刚出,一道冷光骤然从小院中射出,「噗」的一声穿透灰衣剑侍眉心,自脑后带出一蓬鲜血。 灰衣剑侍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从门内走出的主人,张了张嘴,终是什么也没说得出口,轰然倒地,声息全无。 王峰缓缓走出院门,盯着应长风,眼神阴冷,如毒蛇一般刺人。 「应师弟看着性子温吞,没想到咄咄逼人的本事如此厉害,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呢。」 应长风看着地上死不瞑目的灰衣剑侍,心中泛起一片寒意,表面却是丝毫不露,姿态放低,道: 「师兄谬赞了,我也是迫不得已,出此下策。」 「逼不得已?」 王峰冷笑:「我当真是不知得罪你什么了?你亲自过来,逼死在我身边侍奉多年的侍从还不够?难不成还想要我的命?」 庚七看到这里,柳眉微蹙。 这话说的,好似杀了剑侍的不是他,而是应长风一样。 这个叫王峰的弟子好生不讲理。 应长风心知对方在故意激怒自己,丝毫不受影响,心平气和地说道: 「师兄三年前在功德殿发布的宗门任务,白纸黑字写明只需找到师兄所需的裂金试剑石,不论品质高低,只需品相完整,皆可得两千贡献值。 我们师兄弟带人历经千辛万苦,花费两年才找到一枚品相完整的。 师兄临时变卦,只给五百贡献值,可是太过分了?」 王峰听得此言,不怒反笑:「应师弟这话可真是有趣。 师弟入宗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一贡献值的购力,堪比一枚上品灵石? 一枚裂金试剑石,五百上品灵石已是天价! 作为同门,师兄劝你一句,做人莫要太贪婪。」 说到这里,王峰扫了一眼应长风身后怒容满面的林海,眼中笑意加深,饶有深意地道:「你们得到的,已经足够多了,该知足了。」 「王峰!你敢挑起东西两洲弟子对立?!」 林海终是没忍住开了口。 王峰后退一步,一脸惊吓地拍了拍胸口:「林师弟何出此言?我何时挑拨离间了?这一口大黑锅,我可背不动。」 「……你!」 「林海!」 应长风一声沉喝,打断林海,「退下!」 林海憋屈得浑身微微发颤,但他也知道自己性子冲动,定说不过王峰。 他狠狠瞪了一眼王峰,方才按下心中怒火,退居一侧。 「王师兄。」 应长风盯着王峰,语气诚恳:「您是守剑弟子,前途无量,何必因为一枚试剑石而败坏了自己的名声? 我知师兄攒下修行资源也不容易,不过五百贡献值,真的太少。 若是为此任务奔波的只我兄弟二人,便也算了。 可除了我们之下,还有三名内门同僚,八名外门弟子,五百贡献值怎么够分?.z. 不若你我各退一步,一千五百贡献值,此事便作罢,师兄以为如何?」 「不如何。」 王峰神色冷漠,言语里已有一丝不耐烦:「应长风,你是脑子被驴踢了?还是到现在都没搞清状况? 上面那位接下剑脉后,根本不管这些小事,你照规矩往下克扣不就行了? 那三名内门不过与你师弟一般初入结丹,丢他们十个八个贡献值,他们高兴都来不及。 至于外门的那些废物,更好打发,随意给些下品灵石就得了。」 说到这里,王峰想到这里,忽然面露稀奇,揶揄道:「应师弟,你不会还想着秉公办事,平均分配吧?」 应长风面沉如水,沉默不言。 王峰见状,顿觉更加有趣,忍不住大笑起来。 「哈哈哈……真是有意思!应师弟,你想做好事,我不拦着你。可别想让我也跟你一起干蠢事,我丢不起那个人。」 「王峰。」 应长风语气低沉下来,终于不再以师兄称呼对方,「你克扣修行资源,长此以往,门中普通弟子必将大量流失,你这是在动摇宗门根基! 宗门高层或许因为新晋剑主,暂时腾不出精力拨乱反正,但总有一天会处理此事,你就不怕被清算?」 王峰听得脸色变幻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冷笑不已: 「少在这里危言耸听!你装得这般大义凛然,还不是为了自己那点修行资源? 趁我最近心情不错,滚吧! 若不是看在你们与向剑绝有些渊源的份上,我才懒得与你们掰扯。」 言罢,王峰袖袍一甩,就要返身回院。 应长风攥紧拳头,心中愤怒又失望。 他不明白,往日门风清正无比的宗门,怎么会在短短数月间变得如此……腐朽不堪! 那古神太阴究竟做了什么?玄殿主和风殿主就不管吗? 林海却没想那么多。 他一看师兄失败,王峰要回去,终于不忍了,脱口就骂道: 「姓王的,你少得意!剑绝一定会帮我们讨个公道!」 王峰脚下步子一顿,回头看着林海,好似看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笑得乱颤。 「哈哈哈……应长风,你这个师弟眼睛也不瞎啊。 向剑绝现在天天往离殿跑,那巴结劲儿,恨不得跑断两条腿。 他连他的宝贝地神师尊都不要了,还能为你们这些歪瓜裂枣的故交主持公道?别做梦了!」 林海听得咬牙切齿,正要反驳,却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响起。 「王峰师侄似乎很了解我,不妨再猜一猜,我今日会如何罚你?」 「继续新年快乐~~」 第453章 出面 这一声道出,应长风与林海二人皆是身形一震,立刻回头。 在看到那张熟悉的冷峻面孔后,二人不约而同露出惊喜之色。 反观王峰,脸色一下子变得无比难看,眼中隐有慌乱之意闪过。 他上前一步,强行挤出一丝笑容,拱手行礼道:“弟子王峰见过向师兄。” 来人不用多说,正是早早收到师尊传讯,掐准时机入场的向剑绝。 他看也不看王峰一眼,看着地上尸身渐冷的剑侍,淡淡开口:“背,门规第十条。” 此话一出,王峰更加难看,却不敢有丝毫犹豫,颤声答道: “回……回向师兄的话,门规第十条,严禁同门相残,欺凌弱小。违规者,轻则禁闭思过,重则…重则……” 说到这里,王峰身子发软,几乎说不下去。 向剑绝却无任何放过他的意思,冷着脸继续逼问:“重则什么?” 王峰大汗淋漓,仿佛从水里捞出来,艰涩地挤出最后一句话:“重则……废除修为,逐出师门!” “原来王师弟记得。” 向剑绝轻笑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我还当王师弟贵人多忘事,将门规忘得一干二净了呢。” 王峰听到这里,终于坚持不住,面露崩溃,扑通一声跪下来,痛哭流涕:“向师兄,我错了!我不该克扣应师弟的功劳。” 他颤抖着取出令牌,双手举过头顶:“这牌中贡献值有上万,便算作赔礼,给二位师弟压惊。 只要向师兄放我一马,日后我必感激涕零,鞍前马后,绝无二话!” 林海见王峰这般狼狈模样,顿觉扬眉吐气,恨不得放声大笑。 应长风心中的郁气亦是散去不少,随后犹豫了一下,暗中传音道:“剑绝,见好就收吧,此事闹大了对你没好处。” 虽说王峰所犯下的过错,足够令他被逐出师门,可王峰毕竟是悬剑脉弟子。 向剑绝如今身份尴尬,若是越俎代庖,惩戒此人,处境恐会更加艰难。 向剑绝递给应长风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后上前接过令牌。 应长风面色顿松。 林海虽然不想就这么轻易放过王峰,但也知道向剑绝为他们做到这一步,已经极其不容易。 然而还不等两人松口气,就见向剑绝右手随意一甩。 啪嗒。 令牌落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场中三人脸色瞬变,唯独向剑绝面露冷笑: “公然贿赂执法真传,王峰,你真当我剑宗门规是摆设?!” 这几个月,师尊所管四脉的变化,他看在眼里,也曾着急地去找师尊说过。 但那时师尊说,不用管。 当时他就反应过来,师尊在做局。 此番应、林师兄受了欺负,若是他独自行动,为了不影响师尊计划,他说不定还真会放王峰一马。 可师尊昨日传讯时,言明要将此事闹大! 显然,这就是师尊一直在等的契机,他怎么可能息事宁人。 他垂眸看着面前几乎跪不住瘫软在地的王峰,语出冷厉: “今有悬剑脉弟子王峰,克扣宗门任务贡献,欺压内门弟子五人,外门弟子八人,残杀杂役弟子一人! 按规,当废除修为,逐出师门!今日真传弟子向剑绝,代行执法之权,以示公道!” 向剑绝说完,并指如剑,剑意飞速凝聚。 王峰被剑意惊得一个激灵,忽然从惶惶中清醒,脸色狰狞地大喊: “慢着,这不合规矩! 我可是主剑脉守剑弟子! 向剑绝,你不过是个副剑脉真传,根本没资格惩治我!” 向剑绝听得此言,似乎真的心怀忌惮,剑势微微一顿。 王峰在生死危机的刺激下,反应极快,见机立刻飞袖一甩。 一道剑光脱手而出,击中小院警示结界。 下一刻,刺耳的警示之音响遍整个悬剑脉峰。 向剑绝似乎没想到事情会出意外,收起剑势,皱眉不语。 王峰见他放弃继续动手,提到嗓子眼儿的一颗心顿时落了回去,跌坐在地,毫无形象地大口喘息。 应长风焦急传音:“剑绝,你冲动了!” 他传音刚落,峰顶便有数道剑影飞出,眨眼落在小院前。 剑虹散去,几道人影从中走出。 王峰见到来人,顿时大喜,“裴师兄!” 他一骨碌爬起来,凑过去哭诉道:“裴师兄,您可要为我做主啊!向师兄他……他要杀我!” 来人正是与向苼有过一段渊源的裴石。 向剑绝在剑宗名声极大,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裴石自然也认得,只是此前从未有过交集。 此刻听王峰所言,他微微皱眉,上前一步,拱手道:“我乃悬剑脉脉主座下三弟子,名裴石。 不知王峰师弟如何得罪了向师弟?可否告知一二。” 此话一出,向剑绝还未开口,王峰就急了:“裴师兄,你问他作甚?我来说就……” “师弟稍安勿躁。” 裴石语气沉稳,打断王峰:“孰是孰非,师兄我自有判断,绝不冤枉你。” 此话说完,他见王峰反应更为激烈,心中已是有了答案。 他暗叹一声。 这几个月,剑脉里真是太乱了。他好几次想要拨乱反正,都被师尊打发去灵塔修炼。 真不知道师尊他们在谋划什么。 不过这次过来,师尊倒是并未阻拦他,只是交代一句,让他秉公处置,莫要跟向剑绝起冲突。 如此想着,裴石表面却是不动声色,看向对面三人,“向师弟可以说了。” “裴师兄,此事我最清楚来龙去脉,还是我来说吧。” 不等向剑绝开口,应长风忽然站出来,主动道:“弟子乃元剑脉内门弟子,应长风。 三年前……” 应长风将双方纠纷娓娓道来。 王峰眼睁睁看着裴石脸色一点点阴沉下去,一颗心也止不住往下落。 他忍不住颤抖起来。 不! 不可能的,师兄一定是因为他受了向剑绝欺负,脸色才这么阴沉。 这半年来,克扣下面弟子贡献已成常例,比他更过分的大有人在。 裴师兄他们不可能没有察觉,不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这次遭难,不过是因为踢到了“向剑绝”这块铁板,真正犯错反倒是其次。 裴师兄是脉主亲传弟子,地位尊贵,比之离殿剑主弟子也相差不大。 看在师兄的面子上,向剑绝一定会改变主意,网开一面的! 第454章 闹大 裴石知道最近剑脉里乱得很,但他连着被师尊撵去灵塔修炼,在山上走动的时间极少。 最厉害的一次,也不过看到有内门弟子仗着身份,欺负与之有私怨的外门弟子。 不曾想,短短半年时间,脉中弟子居然能猖狂到如此无法无天的地步! 王峰犯下如此大错,居然还敢触动警示结界,向他求救,足可说明他的所作所为,在他自己眼中算不得什么。 换言之,如王峰这样的人,悬剑脉中还有不少。 往日门规森严,他瞧着脉中弟子个个都是好的。 如今稍一松懈,当真是什么牛鬼蛇神都跑出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怒火,豁然转头:“王峰!” 王峰身子一颤,“弟子在。” 他话音未落,忽觉腹部一阵剧痛,真元倾泻而出。 他低头瞧见一片殷红,目眦欲裂,死死捂住腹部,可真元还是透过指缝不断流逝。 眼看真元一点点流失,王峰慌了:“我的修为!别跑!” 亲自废了师弟,裴石眼神沉痛,语气却无丝毫动摇: “内门弟子王峰,克扣门中弟子贡献,动摇宗门根基。今日由我亲自废除丹田,即刻逐出宗门!” 向剑绝闻言神色不变,拱手道:“多谢裴师兄主持公道。” 应长风二人本以为裴石现身,是为王峰撑腰来地。 不想裴石非但没有包庇王峰,反而亲自动手清理门户,不由惊得怔愣当场。 此刻听到向剑绝发话,二人方才如梦初醒,纷纷上前道谢。 王峰眼睁睁地看着真元流失殆尽,心中绝望之极。 他满面怨毒地盯着面前双方互相客气,沉寂片刻,竟是笑了起来。 一开始,他还只是低笑。 但到后面,王峰的笑声越来越大,响彻山间。 悬剑脉上下弟子问声,不约而同放下手中事务,侧耳倾听。 “裴石,你个无胆鼠辈! 向剑绝上门找茬,你竟怕成这样,宁愿废我修为,也不愿得罪他。 往日你们常将剑心通达,不畏万物挂在嘴边,原来不过是说着玩玩。 可怜我竟真信了……” 话至最后,王峰声音呜咽,好似真受了天大的委屈。 裴石额头青筋暴跳:“休要颠倒黑白,你触犯门规,理应受罚!” “我没错!” 王峰眼里满布血丝,死死盯着裴石,好似要择人而噬: “错的是你,裴石,你处事不公! 脉中与我同样犯下此错之人,比比皆是!你凭什么只罚我一个?” 裴石被说得神色一滞,竟无法反驳。 这么多双耳朵听着,他岂能将师尊的吩咐说出,那会坏了大事。 王峰见他反应,立刻笑得更加癫狂:“被我说中,心虚了?裴石,你果真是个欺世盗名之辈!” 向苼看到这里,心知到了火候,放下酒壶,朱唇轻启。 “徒儿,既然王峰不甘心一个人下山,你再多找些人陪他就是。” 向剑绝收到传音,心中一动,立刻反问:“找多少?” “能找多少,就找多少。” 此话一出,向剑绝心神登时一震。 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师尊口中所说的“闹大”,是什么意思。 他来不及多想,直接开口:“裴师兄,王峰所言也不是全无道理。 宗门铁律不可侵犯,师弟欲要肃清门中龌龊,荡涤门风,不知师兄意下如何?” 这一声道出,整个悬剑脉上下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便是连王峰也惊愣当场,呆呆看着向剑绝,神情恍惚起来。 裴石愕然,“向师弟,你……” 向剑绝垂眸打断对方:“我身为离殿剑主亲传弟子,本就有代行各脉执法之权。 四脉混乱半年之久,是该还弟子们一个朗朗乾坤了。 若有任何后果,我一力承担!” 说到这里,向剑绝目光环视山间,“今日我在此放话,绝非虚言!诸位同门师弟师妹,若遭任何不公,皆可来元剑脉寻我。 只要消息属实,我必定还你一个公道!” 这一声出,悬剑脉上下更加安静了。但弟子暗中之间的传音,却瞬间沸腾起来。 向剑绝等了片刻,见无人上前,便朝裴石拱了拱手,径直离开。 林海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师兄,剑绝他到底想干什么?” 应长风目光复杂,摇头轻叹一声。 “别去打听,知道了又能如何?我们帮不了他,回去修炼吧。” 林海顿时沉默下来,跟着应长风离开,徒留裴石等人依旧震惊地僵在原地。 “主人,少主这话说的漂亮。” 山崖上,庚七目睹完全程,笑赞一声。 向苼脸上却无笑容,反而眉头微蹙。 她是有意以抛饵钓鱼,肃清四脉。但这件事,她原本不打算让剑绝来做。 今日之事,本来闹到王峰被废,就可以收场了。 然而世事无常,即便她计算得再好,也无法全然掌控,总会出现一些变数。 她没算到王峰如此不甘,公然颠倒黑白,往裴石身上泼脏水。 也没算到向剑绝这小子大约猜到了她的部分计划,故意行事激烈,执意要当肃清四脉的领头之人。 如此一来,剑绝接下来的处境,怕是相当凶险。 不过万事万物,福祸相依,如此进展倒也并非全都是坏处。 剑绝若能做成此事,声誉应能恢复得七七八八,不用她另做弥补。 想到这里,向苼伸手一抹储物戒,取出玄龟甲,抛给庚七。 “交给剑绝。” “是!” 庚七应声,随后身形一晃,瞬息化作一团鬼影,朝向剑绝离去的方向追去。 …… 因而向剑绝放下的狠话,短短半日就经由悬剑脉弟子之口,传遍整个万脉剑宗。 然而向剑绝收下庚七送来的玄龟甲后,在元剑脉等了三日,都无一人上门找他。 他心中有些焦灼,但还是耐住性子,继续等。 也因为三日来没有动静,宗门中人只当向剑绝只是嘴上说说。 不少摇摆不定的弟子,皆是失望不已,暗中大骂向剑绝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好在这样的情形,持续七日后,几乎坐不住的向剑绝,终于等到了第一位来客。 第455章 求助 这一日,门庭冷清的向剑绝庄院前,缓缓出现一道人影。 来人顶着一副二十上下的年轻面孔,脸色苍白,穿着一身破烂不堪的弟子服,衣襟间隐有血迹。 他步伐凌乱,似被一身伤势所牵累,走得跌跌撞撞,速度并不快,时不时紧张地朝后看一眼,好似生怕被什么人追上。 若是放在平时,路上遇到之人见他这副衣衫不整的模样,多半将他送去执法堂,治他一个「败坏宗门面貌」的罪名。 但见其人目标是向剑绝居所后,谁也没出声阻拦,反而有不少人暗中跟随上去。 白脸弟子丝毫没有发现后面多了好几个小尾巴。 他走到庄院门前,朝后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来路,暗自松了口气。 再抬头看着独属于真传弟子的高大门扉,他眼中浮现出一抹忐忑,但很快,这一丝忐忑就被坚定所取代。 左右这样下去难逃一死,不如豪赌一把! 想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上前敲响门扉。 砰砰! 沉闷的敲击声回荡开来,白脸弟子本能地紧张几分,见里面没什么动静,正要再敲,门扉忽地朝内拉开。 白脸弟子没想到这么快门就开了,愣了一下,抬头便看到如今剑宗上下无人不知的那张脸。 只不过传闻中素来冷若寒冰的面孔,今日竟带着几分堪称和煦的笑容。 「进来说话。」向剑绝轻声说完,转身就往里走。 白脸弟子受宠若惊,向师叔……好似跟传闻中不太一样。 他有些恍惚地跟着进了门,庄院大门自行关闭。 暗中观望的弟子非但没有一人离去,反而更多了。 同一时刻,白脸弟子跟在向剑绝身后,亦步亦趋地走过院内过道。 真传院落极为宽敞,占据了整个小山头。 他头一次得入真传寝院,忍不住东张西望,意外地发现向师兄的寝院内空空荡荡,杂草丛生,连个修缮庭院的仆役都没有。 要知道,他往日见过的内门弟子们,至少有一个剑侍处理琐事。 至于真传弟子,除了向师叔这里,他没去过别的。但也见过真传弟子手下的成群结队剑侍随从,行走在外威风得很。 向师叔这是怎么回事? 若向师叔真如传言中那般趋炎附势,贪恋享受,极好面子,怎会连自己的寝院都不打理? 想到这里,白脸弟子精神微振,心中莫名生出一丝希望。 向师叔与传言中不符,那他说的话,会不会是真的? 他的胡思乱想没有持续多久,就被向剑绝声音中断。 「进来坐。」 白脸弟子回过神来,抬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间厢房门前。 看着房内过分朴素的桌椅,他心中的紧张已少去许多,乖乖迈进屋中,却未坐下。 向剑绝见他不坐,也无所谓,直接问道:「说吧,你这身伤是何人所致?」 白脸弟子没想到他这么爽快,眼圈瞬间红了。 他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下,低沉出声: 「弟子为烈剑脉外门弟子,名余畏。 弟子资质一般,但在豢养灵兽一道上,有些许造诣,以此赚取贡献修行。 三个月前,弟子自功德殿接下任务,为清剑脉内门弟子柳曼豢养一只灵猴。 那柳曼言明灵猴已被驯服,只需日常饲养即可。可弟子接下任务后,却发现那灵猴野性难驯,并未认主! 弟子碍于柳曼身份,不敢造次,只能硬着头皮喂养那只野灵猴。 本来弟子小心喂养,相安无事,眼看那灵猴越来越温顺,将要认主。 谁知那柳曼似是看不得弟子与灵猴关系日渐好转,一个月前忽然将那灵猴抱走,再送回来时,灵猴伤痕累累。」 余畏攥紧拳头,言语中止不住怒意:「我与灵猴相处两月,已有感情,见不得那灵猴一身伤,恹恹不进食,便冒险入笼喂食。 灵猴已有灵智,分得清好坏,并未伤我。 可没想到我刚喂到一半,柳曼便来了,将我也锁进了笼子一通鞭笞!」 说到这里,余畏眼中怒意消散,哽咽起来:「灵猴……为护我而亡。 柳曼却以我虐杀灵猴为由,将我打成重伤,扔进杂物房禁闭山洞,任我自生自灭。」 余畏忽然猛磕了几个响头,磕得额头一片通红: 「弟子私自逃出禁闭山洞,柳曼定是已经发现了,回去之后,必死无疑。 还请师叔为弟子,主持公道!」 他话音刚落,便感觉眼前光线一暗。 他抬头一看,便见方才还坐着的向剑绝已经走到近前,淡淡出声:「那便走吧。」 余畏顿时愣住了。 片刻之后,余畏跟着向剑绝来到清剑脉山下,神色愈发恍惚。 向师叔,真的就这么轻松地答应他了? 清剑脉显然提前得了消息,没过多久就有一名女子下山。 向剑绝认出来人,当即微微拱手:「见过袁师姐。」琇書蛧 「向师弟客气了。」 真传弟子袁晚吟微微一笑:「我已知你来意,师弟这便带人过去吧。」 向剑绝闻言长眉微挑,这是让他自便的意思? 他与清剑脉没什么联系,对方如此客气,多半又是师尊的安排。 想清其中缘由,向剑绝眉间微展,点头示意后,继续带着余畏上山。 他这一路脚踏实地地走来,身后跟着的尾巴已上百。 有些胆大的,甚至明目张胆地跟着。见到袁晚吟后,也只是略微迟疑片刻,便上去见礼。 见袁晚吟没有拦路的意思,他们胆子更大了一分,纷纷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在余畏的带路下,向剑绝很快找到柳曼的小院。 看到那张熟悉的门扉,余畏眼里浮现恨意,刚要上去敲门,小院门就自行打开一条缝隙。 一只娇嫩玉足,从门缝中踏出,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娇滴滴的「向师叔。」 柳曼着一身艳红色宫装长裙,裙摆高腰,一直岔到大腿根,随着腰肢扭动,胸前雪白若隐若现。 没走几步,柳曼就在向剑绝面前站定,媚眼如丝,嗓音甜得发腻: 「不知向师叔大驾光临,奴家有失远迎,还请恕罪呢。」 第456章 死罪 余畏看到柳曼那般暴露的打扮,脸色「唰」的一下白了。 修真界女剑修,本就是极少数,是不少男修中的理想道侣。 而像柳曼这般美貌,又放得开,更是万中无一。 据他所知,平日里就有不少剑脉弟子与柳曼走得极近,献殷勤者更是多达百数。 就是那死去的灵猴,也是其中一名爱慕者,送给柳曼的。 向师叔常年独自修行,恐是从未见过如此惊艳大胆的女修。 若是一不小心看上这个柳曼,加以包庇,他该如何是好? 余畏心中发慌,正不知所措,向剑绝忽然开口,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 「清剑脉内门守剑弟子柳曼,你可知错?」 柳曼闻言心下一沉,表面却是丝毫不显,反而撩过耳边发丝,一脸无辜,柔声道: 「向师叔在说什么?奴家不明白。」 向剑绝面无表情,「余畏这一身伤势,可是你所为?」 「您说他呀。」.Ь. 柳曼面露恍然,旋即露出委屈之色:「向师叔,您可不能偏听一面之词。 这个余畏不是什么好东西,奴家雇他豢养灵兽,他偷女干耍滑不说,还暗中虐待灵兽,以致灵兽身死。 奴家只是略作惩戒,罚他去面壁,已是网开一面。 没想到,他竟然跑去扰您清净。」 柳曼一脸失望地看着余畏:「余师弟,师姐还想过两日就把你放出来,消去你的罪责。你竟恩将仇报,真是令师姐好生伤心啊。」 说到这里,柳曼挤出两滴眼泪,擦了擦了,怯怯地说道: 「向师叔,此事扰了您修行,奴家也有错,改日奴家必定奉上厚礼,上门道歉。 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余畏虚报假案,虽有错,但罪不至死。 还望向师叔饶他一命,放他下山吧。」 柳曼说完,殷切地看着向剑绝,好似真的希望他放过余畏一回。 暗中旁观的弟子们看到这里,也迷糊起来。 「此事难评啊……」 「看柳曼那般委屈,难道真的是余畏倒打一耙?」 「我看不见得,余畏区区一个外门弟子,哪里有胆子得罪内门。」 「哼!这个柳曼穿着如此暴露,摆明了是想勾引你们男修,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看她心里就是有鬼!」 「师妹也不能这么说,我看柳曼没错,怕是那余畏由爱生恨,出此下策,向师叔被利用了。」 「我看你就是看上柳曼了!」 「师妹……」 「臭师兄!」 「……」 暗中的谈论,余畏一个字也听不见。 他震惊地看着柳曼那张嘴开开合合,颠倒黑白,只觉眼前阵阵发黑。 他所言字字属实,可眼下,他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柳曼所言是假。 真相不明。 向师叔就是想帮他讨回公道,恐怕也办不到吧? 「噗!」 他忽然气得吐出一口血,目眦欲裂:「柳曼,你……无耻!」 柳曼脸色微变,但竟是瞬间,就捂着胸口,故作惊吓,委屈地哽咽道: 「余师弟,我知你心悦于我,但万事不能强求。你即便心有不甘,也不能陷害……」 「够了。」 向剑绝终于出声,制止了这场闹剧:「柳曼,你可知错?」 柳曼娇躯一颤,不敢置信地看着向剑绝:「向师叔,您不信我?」 向剑绝当然不信柳曼,他只信师尊。 就在刚刚,师尊已经传音与他。 他面色泛冷:「柳曼,你心性残忍暴虐,屡次虐杀同门杂役、外门弟子。 此番虐杀外门弟子余畏未遂,拒不认罪。按宗门律例,当自裁谢罪!」 此话一出,柳曼懵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 向剑绝要杀她?! 她死死攥住裙摆,嘴唇泛白,嗓音因为过分紧张,已是失了娇媚,只剩尖厉:「不可能!向师叔,弟子冤枉!」 向剑绝神色冷漠,丝毫不为所动,「你自己动手?还是我帮你?」 柳曼瞳孔收缩,下意识后退。 她想不明白,从前屡试不爽的美人计,怎么会失效? 她还不够美吗? 「再退,就死。」 向剑绝再次出声。 柳曼骇得停下脚步,心中恐慌无比,表面竟还维持着委屈又倔强的神色,声如杜鹃鸣泣: 「向师叔,你无凭无据就要打杀弟子,弟子不服!」 话说着,柳曼身子一阵摇晃,跌坐下来,肩上宫衣滑落,露出大片雪白。 暗中不少弟子动容不已,隐约还有几人暗吞口水。 「向师兄!」 一名弟子忽然跳出来,拱手不卑不亢道: 「弟子悬剑脉内门弟子吴枢,今日见师兄为门中弱小主持公道,着实令弟子敬佩。 但今日之事,明显证据不全。师兄何以妄下论断? 若是因此误杀无辜,师兄又该如何自处?」 向剑绝回眸淡淡看了吴枢一眼。 吴枢被看得浑身一僵,正懊悔自己头脑一热站出来,为了一个女人得罪真传弟子时,就听对方又道。 「你要证据,可以。」 吴枢愕然抬头,便见向剑绝忽地伸手一甩。 噗! 一道剑光飞出,准确无比地切下柳慢左手无名指。 柳曼痛哼一声,看到地上那截断指上的储物戒,面色剧变,二话不说扑向断指,却扑了个空。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截断指飞向向剑绝,脸色肉眼可见地惨白下来。 众人看到柳曼神情变化,哪里还不知她有猫腻,原先还在为柳曼说话的几人,立刻露出嫌恶之色。 吴枢更觉面上发热,没脸再继续往下看,灰溜溜地跑了。 储物戒到手,向剑绝神识一闪,强行抹去其上认主印记。 柳曼遭到反噬,仰头喷出一口血,看着向剑绝从里面拿出一具具鞭痕满布的尸体,脸上已是一片死灰。 暗中几个清剑脉弟子立刻认了出来,惊呼不已。 「那是半年前失踪的赵师弟!居然死在了柳曼手里……」.Ь. 「还有孙师弟,听说他们都是柳曼的入幕之宾啊,居然落得如此下场。」 「那个杂役,我记得是赵师弟身边的……」 「居然将尸身都放在储物戒内,随身携带,胆大包天!」 「人不可貌相啊……」 众人唏嘘不已,看向柳曼的眼神再无任何温情,只余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厌恶。 向剑绝视线从尸体上移开,神色愈发冰冷。 「铁证如山,柳曼,你罪该万死。」 噗! 一道剑光如电闪过柳曼脖颈,一颗大好头颅高高飞起,血喷丈余。 余畏满心后怕,抬头望着向剑绝淡漠的侧脸,仿佛看到了此生中的光。 第457章 推测 向剑绝干脆处死柳曼的消息,很快传到清剑脉脉主耳里。 「师尊,这向剑绝未免太过嚣张了!」 有真传弟子面露不愉,冷哼一声:「柳曼犯下的过错再大,也是我们清剑脉弟子,该由我们亲自动手清理门户才是,怎好由他代劳?」 连芳坐在主位,听着弟子埋怨,沉默不言。 向剑绝入宗以来,一直低调行事,即使前些年因他一意孤行不拜师,受人抨击,也无任何反应。 四十年前,向剑绝修行受阻。 元剑脉脉主方擎苍师兄找到她,让她为向剑绝牵线搭桥,寻风师姐指点。 但还未谈妥,困难便因一名鬼修造访迎刃而解。 后来她稍作打听,自然也清楚了那名鬼修,正是离殿剑主身边的侍从。 之后,向剑绝修行突飞猛进,很快突破出窍期,领悟剑意,跻身真传弟子之列。 此后向剑绝便一直在外历练,直到宗门大典回归,行事风格一改低调,大有哗众取宠之意。 念及此处,连芳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如此不难推测出,向剑绝在四十年前就与那古神太阴有过接触,如今行事猖狂,悖逆本性,多半也是那太阴暗中示意。 放任四脉弟子胡乱形式,再让向剑绝出来立威。 古神太阴这是要利用向剑绝,在四脉中竖立威信? 玄师伯和风师姐直到此时还不出面,明显是默许了对方如此行动。 这就是那太阴古神,为万剑脉上下弟子解毒开出的的条件? 连芳不由地生出此般推测。 如今小半年过去,西田城发生之事,早已传开。 万剑脉脉主,王楚霄王师兄当年中毒之后,心生死志,一声不吭地离宗出走。 他们都以为他再也回不来了。 没想到王楚霄去西田城逛了一圈,活蹦乱跳地回来了,一身离心蛊已然被解。 她也去特地拜访过王师兄,询问此中具体发生过什么,师兄却是三缄其口,不透露任何消息。 再加上忽然冒出的「古神剑主」,很难不令人联想到,王楚霄毒解与太阴有关。 只是太阴古神那般传说中的神祇,从来高高在上。 万物生灵的生灭,祂恐怕从不会放在眼中。 而且据西田城那边传来的消息,太阴古神性情残忍,以人族命格为食。 宗主师兄他们与太阴古神联手,就不怕合作不成反被暗算? 连芳止不住忧心,但也知道她一个副脉脉主,左右不了宗门高层的决策。 心下暗叹一声,她抬头看着自家亲传弟子,嗓音平静: 「枪打出头鸟。向剑绝此举无疑将自身陷入危险,我们不必掺和。」 那真传弟子一听,顿时急了:「可是如此一来,那向剑绝在四脉中的微信,岂不是要越过师尊您……」 「烟儿,修真界以实力为尊。」 连芳沉声打断弟子,「向剑绝如今有个好师尊,论表面地位,的确要比为师尊贵。 可他若是因此沉湎于名利,耽误修行……」 话到此处,连芳语气深沉一分:「来日方长,我们且看着就是。」 被唤作「烟儿」的女修闻言,眼神顿时清澈不少,「师尊,弟子明白了,弟子这就回去修炼!」 言罢,她低头行了一礼,转身就走。 师尊说得对,实力才是一切的根本 如今门中弟子关系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 若向剑绝真要照他自己说的那般,肃清门风,明里暗里不 知要得罪多少人。 眼下他有新师尊护着,安危无虞,可那位离殿剑主看着也不像是靠谱的。 若有一日离去,向剑绝失了靠山,是何下场,自不用多提。 烟儿离去后不久,袁晚吟匆匆踏入殿中。 连芳看到自己膝下辈分最小的弟子,面上现出一抹柔和:「那向剑绝可是离开了?」 「徒儿过此事。」 袁晚吟面露尴尬:「处置了柳曼后,向师弟本要走了,半路却被脉中另一个内门弟子拦下来,请去了执法堂。 而且此事,还与弟子有些关联。」 连芳眸光微凝,很快想到了什么,「是你那个内门表妹?」 袁晚吟闻言神色更加尴尬,微微点头:「是。」 连芳沉吟少许,「向剑绝为恢复名声,定会如处置柳曼一般,拿出证据,秉公办事。 不过若是对方心急,也难保手段激烈一些。 你亲自出面在旁盯着,想必对方会有所收敛。」 话到此处,连芳语气变得凌厉:「不过你那表妹若真犯下大错,你切不可包庇,可明白?」 袁晚吟连忙低头行礼:「明白,弟子这便去了。」 言罢,袁晚吟捏出一道剑诀,瞬息化虹而去。 …… 「向师叔,你怎可听信林霜一面之词,就冤枉弟子?」 执法堂中,周袅袅眼眶泛红,眼神委屈得无以复加: 「弟子与林霜的确关系冷淡,可弟子从未想过害人。 林霜两次错过宗门大比,晋升核心弟子,是她自己运道不好,如何能迁怒于弟子?呜呜……」 看着周袅袅哭得梨花带雨,向剑绝神色冷淡,没有丝毫反应。 师尊还未给出指示,目前这两人的话,他一个都不信。 他转头看向站在另一侧的林霜:「周袅袅两次暗算于你,是你亲眼所见?」 林霜攥了攥袖子,看着向剑绝不为周袅袅示弱而动容,似是生出无穷勇气,咬牙道: 「向师叔仁善,为弟子出头,弟子却不能因此欺瞒师叔。 周袅袅有一同族表姐,乃是此脉真传,且还是脉主最为宠爱的亲传弟子。 若是弟子拿出证据,师叔……保得住吗?」 此话一出,周袅袅神色顿变。。 向剑绝看了一眼周袅袅,心中有了计较。 难怪师尊没有传音给出指示。原来这林霜早有准备,只是缺一个人为她撑腰。 这般隐忍又果断的性子,倒是与他师尊有一成相似。 如此念着,向剑绝眉间下意识柔和三分:「尽管拿出来,若证据确凿,谁也不能再让你受委屈。」 林霜隐忍多年,早已养成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惯。 然而在听到向剑绝这句承诺,眼里还是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喜色。 苦忍二十年,她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第458章 解气 周袅袅见向剑绝与林霜聊得顺畅,脸色已是有些难看。 就在这时,一道黑色倩影自门外走来。 周袅袅正对门外,看到来人,顿时目光一亮,抬起头来娇声道: “向师叔,弟子知您自东洲过来,独自修炼到,拥有今日这般地位,极其不易。又何必为了一个小小内门得罪我们周家? 我们周家乃修真大族,族人在门中分布甚广。您若是得罪狠了,日后在门中可有的苦头吃呢。 而且……这里到底是清剑脉的地盘,若弟子是否有错,也是清剑脉真传师叔师伯们说了算才对。 向师叔有这个心思管闲事,不如早些回去,别耽误了修行。” 此番话说出,场中一片死寂。 向剑绝神色淡淡,脚步丝毫未动。 林霜同样正对执法堂大门,自然也已经看到袁晚吟快步接近的身影,一颗心止不住往下落。 再看向剑绝竟一言九鼎,真要为他正面硬刚袁晚吟,心中又愧又恨。 愧令向师叔卷入不该卷的争端,恨自己没用。 要不,还是算了?向师叔这么好,她不该为他添麻烦。 可“证据”一词她已说出口,真要放弃,那证据必然也留不下来。 到时候助长周袅袅嚣张气焰,她的处境会更差…… 她心中动摇,还未想清楚,便看到袁晚吟盯着一张温和笑颜走进来: “向师弟,我在外面也听了两句,此事不难办。” 说着,她目光柔柔地看着林霜:“林师侄,你将证据拿出来,若周袅袅真暗中算计,令你错失晋升核心弟子,我必不轻饶她!” 此话一出,周袅袅神色骤变,“表姐……” “你还知道我是你表姐?” 袁晚吟转头看着周袅袅,神色泛冷:“你最好没有犯下大错,否则柳曼就是你的下场!” 周袅袅吓得浑身一颤,脑海中一片空白。 袁晚吟没有再看,回头看向林霜。 感应到视线投来,林霜立刻从呆滞中惊醒,忙不迭地从储物戒中取出一颗巴掌大小的透明石头。 “留影石?” 袁晚吟面露惊讶,“你竟有此等宝物。” “是弟子偶然所得。” 林霜小心解释一句,将留影石放在地上,摩挲片刻,立刻有一片影像在虚空中投出。 画面之中,正是周袅袅。 她似在某个秘境前,将一名负责操控秘境的普通长老拉到无人之处,问道:“准备得怎么样了?” 那普通长老连忙点头:“都照你安排,我所负责的考核区域,正是林霜所在。 她要对付的傀儡,境界要比其他人高上两重。” “很好。” 影像中的周袅袅露出得意之色:“还是老规矩,别让她在考核上有说话的机会。等她醒后,我自会暗中警告她。” “好说。” 普通长老应下之后,犹豫了一下,道:“那你之前说的……” “事都没成,就想着报酬了?” 周袅袅面露不耐,“放心,等到事成之后,时机成熟。我自会向表姐引荐你,将你调去油水多的职位。” 影像到这里并未结束,后面还有很长一段空白。 但对场中双方来说,到这里已经足够了。 袁晚吟脸色铁青,挥袖扫去影像,目光如刀子一般投向周袅袅。 周袅袅脸色煞白,浑身抖若筛糠:“表姐,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 袁晚吟冷笑:“我倒是不知,你演技如此厉害。 一边在我面前装得乖巧懂事,一边拿着我的名头在外坏事做尽。 周袅袅,你好大的胆子!” 周袅袅双腿一软,跪伏在地,随后飞快地爬过来,抱住袁晚吟大腿。 “表姐,我知道错了!您饶我一回,我再也不会这样了!” 袁晚吟神色厌恶,狠狠一脚踢开周袅袅,直接将后者踢得昏死过去。 她修行至今,行事光明磊落,最恨阴险小人! 周袅袅靠着她的名头在外算计他人,与直接往她身上泼粪有何区别? 简直令人恶心! 她懒得再看周袅袅,回头看向林霜,神色变得柔和: “林师侄,周袅袅虽未伤你性命,但她耽误你二十年修行,罪责不浅。 我便罚她去寒雨谷苦修二十年,你可满意?” 林霜听得眸光瞬亮。 寒雨谷那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剑宗内大名鼎鼎的刑罚苦地,其内不仅无法修行,还要时时遭受寒雨侵袭。 内门弟子呆在那里二十年,足够要去半条性命。 她对这个惩罚十分满意,但还是没急着答应,反而将视线投向向剑绝。 向剑绝淡淡一笑:“袁师姐公正,倒是显得我没了用处。” “向师弟说笑了。” 袁晚吟笑得有些勉强:“今日若不是你,我不知还要多久才能发现周袅袅的真面目,是我该谢你才对。” “袁师姐谬赞,是师弟逾越了。” 向剑绝也不管对方所言是真心,还是客套,谦虚一声,便拱手告辞。 “向师叔,我送您!” 林霜主动跟上去,身形雀跃。二人出了执法堂门口,身后又多一人。 正是那外门弟子余畏,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袁晚吟看着三人离开的背影,面露苦笑。 那一声谢,她说的真心实意。 方才林霜下意识的反应,她自然看在了眼里。 林霜本该受她庇佑,到头来却因她而遭欺凌,投状无门,耽误二十年修行,而离殿剑主才上任半年…… 此事到底是她失察了,怪不到任何人头上。 念及此处,袁晚吟忽然觉得,向剑绝这么一闹,或许并不算坏事。 万脉剑宗向来门风严谨,表面看似无有错路,实则有些龌龊,就如周袅袅一般隐藏极深,不易发觉。 离殿剑主这般放任半年,那些躲在暗中的玩意儿浮躁不少,倒是有不少不公因此浮出水面。 向师弟只要一直这么坚持下去,会有更多受害弟子鼓起勇气站出来,为自己讨回公道。 只是这样一来,向师弟的处境,怕不是一般的危险啊…… 她还听说,向师弟近半年天天去拜见他那位新师尊,却没几次能见到面。 离殿剑主,真的会保护向剑绝的安全吗? “不行!” 念及此处,袁晚吟眼中生出几分焦灼:“那离殿剑主多半靠不住!此事得跟师尊好好说说。” 第459章 忧虑 袁晚吟的想法不无道理,连芳听了之后,左思右想,还是准备走一趟元剑脉。 而与此同时,方擎苍已经得知向剑绝在清剑脉的所作所为,一时间震惊难当,立刻召见向剑绝。 向剑绝此时已回到元剑脉。 派去喊人的弟子没去多久,就带着向剑绝回到殿中。 看到方擎苍,向剑绝往日冷肃的面孔温缓不少,不卑不亢地恭声道: “弟子向剑绝,拜见脉主。” 方擎苍心中焦灼,看到向剑绝,直接问道:“剑绝,事关重大,我也不绕圈子,你今日所为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 后半句话,方擎苍没有言明,但谁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向剑绝沉默少顷,回道:“脉主不必忧心,此事不会拖累剑脉。” 师尊没特意吩咐要隐瞒方擎苍,但他觉得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可在方擎苍这位曾经救过他性命的长辈面前,他也不忍说谎,只能说一句模棱两可的话以作回应。 方擎苍听到这话却不这么想,只当向剑绝真是自己做主,想要一力担下责任,不连累其他人。 一时间,他又是愧疚又是心疼。 这傻小子,当真以为自己有了离殿剑主弟子这层身份,别人就不敢动他? 最近半年,向剑绝跑得勤快,却屡屡在离殿那吃闭门羹,甚至惹了那位厌烦,被打发去了灵塔修行的消息,他也听说了。 剑主大典时,他也曾以为向剑绝失了本心,为之失望。 但如今渐渐回过味来,向剑绝跑得这么勤,莫不是看到四脉弟子处境艰难,想在离殿那里领一份“肃清门风”的差事。 可惜,离殿那位并未答应,向剑绝才被打发去了灵塔。 之后,应长风与林海受欺负,正逢向剑绝从灵塔出关。 向剑绝这小子有多重情义,他是知道的,被此事一激,干脆不忍,先斩后奏! 方擎苍越想,越觉得事情就是如他猜测的那般。 向剑绝拜那位为师,多半也另有隐情。 离殿离的那位活得太久,心思难以捉摸,除了四十年前那场指点,祂对向剑绝并不怎么上心。 若因此事惹恼了祂,祂绝不会管向剑绝的死活。 念及此处,方擎苍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道:“剑绝,听老夫一句,明日不管有多少人来找你,都不要开门,等老夫回来再说。” 向剑绝哪里知道方擎苍会在这短短片刻间脑补那么多,听到这话,顿时眉头蹙起。 闭门不出?那会坏了师尊计划,绝不可行。 他也不好跟方擎苍多作解释,只是拱手道:“弟子心中有数,若是没有其他要事,弟子这便告辞了。” 方擎苍看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不禁气急,正要再说。 却在这时,门外传来李长亭的声音:“师尊,庚七娘子来了。” 方擎苍精神立振,面露惊喜。 这是离殿那位要出面护下向剑绝了? “剑绝快去!”他催促一声。 向剑绝正愁没法子脱身,闻言再一拱手,转身快步踏出大殿。 甫一出大门,他便看到庚七在殿外白玉广场一侧静静看着池中流水,更远处还有不少元剑脉弟子时不时投去目光。 向剑绝原以为是李长亭帮他脱身,假传消息。没想到庚七真的来了,连忙走下大殿台阶靠过去。 还未接近,向剑绝便迎上庚七那双充斥着冷意的眸子,“向剑绝,你可知错?!” 此话一出,广场中的嘈杂之音,瞬间被压了下去,一时间安静异常,落针可闻。 向剑绝着实被这一声训斥惊住,不等他回神,便听耳边又传来一声满是歉意的传音。 “少主,主人说做戏便要做全套。方才训斥,并非奴婢真心,还请少主勿怪。” 向剑绝心思何等敏锐,立刻反应过来,垂下眼眸,闷声道: “弟子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四脉未来,为师尊好,并无任何私心,还请师尊明鉴。” “好一个无私心。” 庚七冷笑一声,“主人说了,既然你喜欢当英雄,便随你去。到时候遇了难处,可不要哭着鼻子再去离殿添堵。” “少主莫怪,少主莫怪。主人让奴婢自行发挥,奴婢也不好拿捏分寸,只能往严重了说。少主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向剑绝听庚七一边表面怒斥,一边暗中疯狂道歉,心中发笑,表面却是丝毫不显,反而眉心一沉,道: “还请庚七姐姐代为传话,师尊放心,弟子便是死,也绝不会求去离殿!” 庚七冷哼一声:“最好如此。” 言罢,她身形散开,化作一团鬼影飞走,眨眼消失在众人视线。 其人一走,向剑绝也打道回府。 两人离开之后,寂静一片的白玉广场立刻嘈杂起来。 不出一刻钟,向剑绝为门中弟子强出头,惹怒离殿剑主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元剑脉。 连芳一过来就听到了,心中发沉。 还真被袁晚吟那丫头说中了。 她跟方擎苍关系亲近,也不用他人通报,直接进了脉主大殿。 此刻殿内没有其他人,连芳进来一眼就看见方擎苍满面愁容地坐着发愣。 “师兄,坐着发呆可解决不了此事。” 勉强挤出一点笑颜,她走了过去。 “连师妹。” 看到连芳,方擎苍神色也松快一分,“剑绝那小子在你那胡作非为,实在不妥,我这就唤他过来请罪。” “不用。” 连芳摆了摆手,坐在左首座,将周袅袅一事尽数告知。 “真要说来,向师侄替我清剑脉解决一道隐患,我该褒奖他才对。 不过现在当务之急,得保住那小子的性命。” 说到这里,连芳语气沉凝下来:“我思索再三,倒是想出一个办法。” 方擎苍眼光瞬亮:“说来听听!” “所谓法不责众。” 连芳眼中智光闪烁:“此事不宜惊动玄师伯与风师姐,他们看在离殿那位的份上,不好出面。 不过向师侄此举,自然而然掀动四脉风潮,受大批弟子追随,为他办事,那其中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第460章 势起 方擎苍听得师妹所言,大为吃惊。 连师妹这是要让清剑脉所有弟子都掺和进来? “太危险了!” 他肃起脸:“连师妹,此事说来是我元剑脉弟子的事,你又何必趟浑水?” “方师兄,你错了。” 连芳摇头轻笑一声:“此事看似只是向剑绝义气上头,一时冲动。实则乃关乎你我二脉弟子未来,干系甚大!” 方擎苍到底是年纪大了,念头没了年轻时灵活,听得此言,一时间愣住。 连芳见状,接着问道:“不提封山的万剑脉,师兄以为,元剑脉中可有隐患?” “自然是有。” 方擎苍沉声作答:“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剑宗门规森严,可也耐不住门下弟子千百年的钻营,定有漏洞。” 连芳赞同:“师兄所言甚是,脉中沉疴难去,需下狠药,在师妹看来,向师侄就是那个狠药。” 方擎苍老眼睁大,“师妹的意思是……” 连芳面容微肃,颔首道:“我正是要借机荡涤脉中沉疴,之后不论结果如何,只要清剑脉不散,好处总要大于坏处。 是以师兄可莫要觉得欠了我人情。” 方擎苍听完这番话,神色动容,感慨不已:“师妹为剑脉发展,思虑竟是如此深远,看来我真是老了……” 他轻叹一声,复又面露犹豫:“可若是因此惹怒了离殿那位……” “师兄,凡事皆有代价,岂能一点风险都不冒?” 连芳眼中笑意深了一分,转为传音道:“再者说,离殿那位若真是那位,恐尚需长时间休养恢复。 有着合作的前提,玄师伯与风殿主也未插手,祂即便心中不满,也不会立刻发作。 至于日后如何,谁又能说得清吗?” 宗主心智如妖,算无差错,当真会与太阴古神精诚合作,毫无防备吗? 连芳觉得,这其中必定另有隐情,倒也不必对太阴太过忌惮。 不过这般想法,听着过于狂妄自大,还是不要说出来吓唬方师兄了。 方擎苍听师妹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干净。 二人夜间谈妥,翌日一早就有大批弟子前往向剑绝住所。 随后消息便传到了向苼这儿。 “主人,元、清二剑脉脉主密谈之后,今晨调遣来一批自愿为少主打下手的弟子。 元剑脉那边领头的是李长亭,清剑脉则是袁晚吟。 两边加起来有十九人,其中六名外门,十名内门,三名真传。 少主不知该不该接收他们,特发来传讯询问。” 向苼放下书册,沉思片刻,问道:“除了李长亭和袁晚吟,还有一名真传是何人?” 庚七连忙回答:“是元剑脉另一位真传,梁浩明。” 梁浩明,听着有些耳熟。 向苼眯了眯眼,很快想起年当年在剑城时见过此人。 当年此人虽为元剑脉真传,却依附于庄腾,言语间尽是对向剑绝的编排。 之后,庄腾被万神殿当枪使,出了大丑。 回宗后,他就被王楚霄含怒罚入烈火秘境,日日承受烈火灼烧之痛,到今天都没出来。 靠山一倒,梁浩明似乎幡然醒悟,转头与剑绝亲近起来。 剑绝这些年出去历练,梁浩明也一直死皮赖脸地跟着,不过早年恩怨哪里有那么容易消除,剑绝一直都未真正接纳他。 如今剑绝“落难”,梁浩明未另投他处,反而行雪中送炭之举,也是难得。 这般念头在脑海中转了一圈,说来漫长,实则只是一瞬间,向苼便出声道: “有清剑脉二事标榜,今日找上门的弟子怕是如雪花一般多,又岂能事事亲为?让他放手施为,不必顾虑太多。” “是!” 向剑绝收到庚七的回音后,也放心下来,将李长亭等人请入院中。 众人简单商议后,便各司其职,忙活起来。 接下来几天,向剑绝快刀斩乱麻,一口气解决了足足五十多件不公之事。 这其中大多都与克扣贡献有关,事情也好查,只需核对一番功德殿的任务录册,便能辨清是非。 之后便是论过形罚。 犯错者八成都是内门弟子,少数有些许宗族靠山,可见向剑绝这边声势壮大,哪里有胆子反抗。 而且如王峰那般克扣得厉害又嚣张的,终究是少数。 大部分都只克扣一二成贡献,而且总量不超过一百之数,按宗门戒律,只需罚去充杂役一两年。 这些人看到向剑绝那边来人,也不反抗,反而一脸轻松地跟着去受罚了。 有王峰那么一个血淋淋的例子在前,只要留着他们的性命和修为,什么都好说。 当然,出去贡献纠纷,其他争端也有不少,五花八门。 这类犯下过错的弟子一开始多是死不承认,然而在向剑绝拿出铁证后,一个比一个滑跪得快。 甚至开始有传言说,向剑绝早就想拿他们这些刺头开刀,足足准备了半年收集全证据,一经发难,谁都跑不了! 如此谣言一出,剩下还没被找上门的弟子们心慌不已,有些意志不坚定地,甚至主动上门认错。 是以短短数日,向剑绝锄强扶弱的美名传遍整个万脉剑宗。 队伍亦是如滚雪球一般壮大起来,从原来的二十人,眨眼暴涨至百余人。 “差不多了。” 殿中,向苼挥袖散去观察向剑绝行动的水镜,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若是任由向剑绝这般继续下去,万神殿损失的眼线,可不是一个两个。 藏在暗中的那只老鼠,也该忍不住了吧? 向苼所料不差,的确有人忍不住了,却不是万神殿之人。 这一日,充满药香的屋中走进来一名中年妇人。 妇人神情阴郁,毫不掩饰眼中杀意:“何时杀了那小畜生?” “莫急,莫急。” 屋中声音清越,隐有笑意:“不过一点小差错,影响不到你我的前程。 你这般急躁,只会坏了好事。” 妇人闻言闭了闭眼,再睁开,眼中杀意已消去:“你什么都不说,我又岂会放心?” 屋中之人再轻笑一声:“放心,不出三日,向剑绝,必定身死道消。” 第461章 大鱼 转眼又是两日过去。 因着队伍壮大,向剑绝等人效率提高十倍不止,这两天处理的事情比起前面几日加起来还多。 队伍再次扩大,直逼三百之数,且又有不少弟子嗅到机会的味道,主动过来帮忙。 向剑绝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精力监督众人,以免有人心怀不轨,趁机从中捞好处。 好在几天下来,向剑绝公正严明,明察秋毫的名声不是盖的,敢趁机捞好处的终究是少数。 抓了几个胆大包天的,送去寒雨谷后,这股不正之风迅速消弭。 翌日一早,李长亭拎着一名青年来到空旷的庭院内,随手一甩,将人扔在向剑绝面前。 向剑绝上前一步,略作打量。 只见青年着一身黑色弟子服,双眼紧闭,神情灰败,其腰间令牌上,可见其上书“张盛”,下刻一个“悬”字。 “悬剑脉内门,张盛。” 向剑绝念叨一声,抬头看向李长亭:“这就是师兄你前两天说的大鱼?” 李长亭笑眯眯地看着地上的青年,点头道: “从这小子手中走过的贡献,比之王峰多出百倍不止,足够死上十回。 大抵是察觉到危险,自打你处置了王峰后,他就计划逃下山去,临到山门被我蹲个正着。 被抓后,这小子出奇的嘴硬,非要见到你才肯说实话,我就把人带来了。” 说到这里,李长亭上前毫不客气地踢了两脚。 张盛闷哼一声,睁开眼看到向剑绝,愣了片刻,随后神色一慌,二话不说爬起来跪好,迅速开口: “向师叔饶命!弟子那么做也是被逼无奈,若是不听那位师叔的话,弟子性命难保啊!” 师叔? 向剑绝眼神一冷,却不意外。 李师兄说此人克扣的贡献,超过十五万。 如此庞大的数目,远不是区区一个内门弟子所能承担的起的。 此人背后必定有真传弟子撑腰,而且这个真传弟子定然也有不小的背景。 思忖片刻,向剑绝冷声道:“张盛,你应该清楚,你犯下如此大错,死罪本是板上钉钉。” 张盛身形一颤,“弟子知道,弟子愿意交代所有,望师叔看在弟子将功赎罪的份上,饶弟子一命!” 向剑绝不置可否,接着发问:你口中的师叔,是何人?暗中克扣贡献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张盛听到这两句,瞳孔下意识缩了一下,生出惧意。 但很快,他的求生意志便胜过了恐惧,坦白道:“他…他是万剑脉真传弟弟子,庄腾!” 此话一出,向剑绝与李长亭互相看了一眼,俱是看到对方眼中的诧异。 没想到还是个熟人。 张盛无心留意二人反应,接着述说:“百余年前,弟子还在外门。 弟子灵根天赋一般,放在当时的外门弟子中,只在中下游水平。 弟子心中不甘,便生了歪念。也就在那时,庄师叔找到了弟子。 庄师叔当时亦非真传,而是一内门守剑弟子,不过因其母亲长老身份,其所享受的修真资源,远非一般内门弟子可比。 不过庄师叔,还是不满足。 他说庄长老对他期望甚高,十成的资源,非要让他修炼出十二成的效果,他根本办不到。 若要获得母亲的嘉奖,他就必须另外找一条生财路子。 他还说,依靠庄长老的关系,他买通了功德殿一名录册长老,能轻易更改任务记录,不留下任何把柄。 弟子与他一拍即合,这百余年来兢兢业业为庄师叔搜刮贡献,直至四十多年前,庄师叔被罚去烈火秘境,才消停下来。” 说到这里,张盛面露悔恨:“弟子虽依靠这条路子,成功晋升内门,但心中一直不安稳。 特别是这四十年来,弟子日日提心吊胆,几乎无法入定修炼。 如今东窗事发,弟子……也算是解脱了。” 说到最后,张盛竟是双手捂脸,泣不成声。 向剑绝与李长亭对视一眼,二人不约而同移步来到内间。 “师兄,你怎么看?”向剑绝直接发问。 李长亭摩挲了一下下巴,“功德殿录册长老最近二百年都没换过人,到时由张盛指认,抓人倒是不难。 难的是如何补偿那些被克扣贡献的弟子。 五万贡献可不是小数目,庄腾这些年修炼速度奇快无比,想必贡献没剩下多少。 而且庄腾现在被关在烈火秘境,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 “倒也无妨。” 向剑绝语气沉着:“所谓子债母偿,庄长老身为内门长老,也不差五万贡献。” 李长亭闻言,眼皮子忍不住抽了一下,“傻小子,你真当内门长老没脾气的? 咱们两个带人上门讨债,债务事小,下了庄长老面子是真。 庄长老修为少说也有化神中期,到时候要是恼羞成怒……你师兄我还想多活两年。” “师兄,你胆子何时变得这么小了?” 向剑绝一脸失望:“我还记得当年度水城,师兄大发神威,一剑格杀了万神殿护法,多么威风!然后……” 李长亭前半句听得咧嘴直笑,后半句两字一处,他立刻一个箭步上前捂住向剑绝的嘴。 “然后就不必说了!” 向剑绝挣脱开李长亭的手,摇头道:“师兄,距离那会儿都已经过去六十年了,你该不会连一个化神中期都打不过吧?” 李长亭脸色发黑,“打不过怎么了?庄长老比我多活一千多年,我打不过也不丢人。” 向剑绝还想再说,李长亭这次直接捂嘴,“闭嘴吧你小子,我去还不成吗? 不过万剑脉封山四十余年,能不能进去还是两说。 我们先递个帖子,顺带知会师尊一声,免得他老人家吓出个好歹来。” 向剑绝欣然应允。 一刻钟后,方擎苍就收到李长亭递来的消息。 兴许是震惊的次数太多了,他居然没有丝毫意外,反而生出一种“这像是向剑绝会干出来的”感觉。 他也没打算阻拦,一是按向剑绝那倔驴般的性子来说,拦也拦不住。 二是,王楚霄回宗后一面也没露,他也挺好奇万剑脉现状如何,若能借机一观,再好不过。 第462章 庄母 午时正当头,向剑绝一行九名真传,在万剑脉外门弟子的指引下,徒步上山。 甫一进入剑脉阵法范围,众人脸色微变,皆觉寒气扑面,真元凝滞,运行速度下降三倍不止。 在前面领路的外门弟子适时开口解释:“诸位师叔勿怪,此为五绝寒禁,为宗主亲自出手所设,可压制离心蛊活动。” 向剑绝轻轻点头表示理解,随后追问:“不知万剑脉诸位师兄,现今情况如何?” 外门弟子苦笑一声:“离心蛊毒的厉害,修真界皆知。脉中诸位长辈们皆在苦苦煎熬,也不知何时才能……” 说到这里,外门弟子哽了一下,再不多言。 向剑绝也不再多问,默默跟着上山。 门中关于“古神太阴”与宗主合作的说法,五花八门。 其中最为主流的一种,便是古神太阴可解离心蛊毒,因为万剑脉脉主去了一趟西田城后,身上离心蛊就消失了。 因此,宗主才请祂过来施救。 不过向剑绝知道,坐在离殿里的那位从来不是什么太阴古神,而是他师尊,向苼! 师尊能解开离心蛊吗? 向剑绝不知道。 但直觉告诉他,他离答案应该不远了。 外门弟子很快带众人来到庄腾之母,庄丽芷的宫殿。 作为万剑脉内门长老,庄丽芷的宫殿独占一个小山头,处处雕栏画栋,不可谓不恢宏。 然而众人来此略作打量后,却是不约而同看了向剑绝一眼。 “这般萧条冷寂,倒是与向师弟那个杂草丛生的破院子差不多了。” 袁晚吟心下嘀咕一声,便见守在殿外的几个外门侍从走了过来。 为首一人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诸位师叔,长老已在殿内恭候多时了。” 向剑绝没想到庄丽芷居然会提前等他们,微怔了一下,方才点头,率先踏入殿中。 大殿内只上了寥寥几盏灵石灯,昏暗异常,但此番过来九人修为不弱,皆是一眼看清坐在殿中宝座上的中年女子。 女子头发花白,骨瘦如柴,几乎撑不住一身月白色的长老服。其面色更是青黑一片,眼眶凹陷,眉宇间隐隐弥漫着一股死气。 众人骤然见她这幅惨样,皆是震惊失色,手足发凉。 印象中的庄师叔,分明与水剑脉脉主温师叔差不多年轻,短短四十年不见,竟变成如此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这就是离心蛊毒?! “我如今的模样,吓着你们了吧?” 庄丽芷摸了摸自己的脸,面露无奈,语气却是温和,“你们的来意,我已知晓。此事说来错在我,若非我当年对庄腾期望太过,那孩子便不会误入歧途,犯下如此大错。” 向剑绝看着庄丽芷温和的眉眼,微微蹙眉。 眼前这个庄长老,言语温和,毫无脾性。与长亭师兄口中性情强势的庄长老,几乎判若两人。难道是因为离心蛊毒,命不久矣,性子也变了? 李长亭也觉得古怪,不过眼下显然不是停下来思考的时候。 向剑绝亦知分寸,很快回过神来,拱手道:“弟子元剑脉真传,向剑绝。师叔既知我等来意,想必也知我等所求。” 庄丽芷微微颔首,语气平淡:“我知道。不过你们来晚了,我身上并无贡献。” 此话一出,众人面色顿沉。 向剑绝神情不变,不紧不慢地开口:“庄师叔,我们现在过来索要贡献,确实不太讲究。 不过,事情一码归一码。被庄腾克扣贡献的弟子大多处境艰难,亟需资源修行。 以庄师叔的身份,五万贡献不过是个小数目,何必推脱呢?” “向师侄,你误会了。” 庄丽芷说话有些吃力,慢吞吞地解释道:“为救门中弟子,我的所有贡献都已换成药丹,供炼丹房研制解药。 不仅是我,其他长老亦是如此。 你们若是不嫌弃,可以去万剑脉的炼丹房取些灵丹抵了这五万贡献。” 说到这里,庄丽芷皱了皱眉,道:“我倒是忘了,这些年来丹房专心研究离心蛊,灵丹储量恐怕不多。 罢了,我与你们同去看看。” 言罢,庄丽芷起身,脚下剑光一闪,便就到了众人身后的殿门前。 离得最近的裴石心头一惊,下意识后退两步。 庄丽芷见状,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别怕,我身上的蛊虫,要等我死后才会出来,传不到你们身上。” 裴石听得心头一酸:“师叔,我并非有意……” 庄丽芷笑了笑,没有说话,转身出去。 众人相顾无言,皆是看到对方眼中的愧意。 向剑绝沉默片刻,轻轻吐了口气:“跟上去。”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炼丹房外,远远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药香。 万剑脉的炼丹长老名为吴肖,原是个鹤发童颜,颇有洁癖的老者。 不过现在的他,发丝凌乱,月白色的丹袍不知穿了多少日,染上一层黑灰,脸上也称不上干净。 他看到庄丽芷带人过来,顿时大惊失色,“庄长老,你怎么能出来走动?赶紧回去!” 庄丽芷微微一笑:“左右都是等死,少活一日也没什么不同。” 吴肖嘴唇抖了抖,终是没说什么,摆了摆袖袍:“都进来吧。” 万剑脉为主剑脉,炼丹房自然十分宽敞。 向剑绝等人走进去,便看到不少外门弟子在丹炉边打下手。 而在丹炉两侧的床榻上,躺满了面色青黑的弟子们,身上各自留有施救手段,或是灵灸、或是药石,五花八门。 庄丽芷扫了一眼,轻声问:“进展如何?” 吴肖沉默片刻,叹了口气,摇头。 庄丽芷便不再问了,道:“我儿早年又闯了些祸,需填上五万贡献空缺,不知现在丹房里可还有足够灵丹?” 吴肖点点头:“现在弟子们也没法子修炼,灵丹不少。”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向剑绝等人:“我去取丹,你们随我进来等吧,外屋的味道可不好闻。” 可不仅仅是味道,那么多中了离心蛊的弟子躺着,众人看着心里也不舒坦,闻言皆是跟着向剑绝走进了丹房。 而就在队伍最后一人也踏入丹房大门的那一刹那,异变陡生! 第463章 败亡 哗—— 门外蓦然响起雨声,距离极近。 走在最后的袁晚吟猛地回头,看到背后拿到近在咫尺的雨幕,隔绝在自己与长老吴肖之后,目光瞬变。 化雨禁?不好! “敌袭!结阵!” 她厉喝一声发出提醒,在场九人皆是真传弟子,反应极快,同时掐诀,欲要组成防御大阵。 站在雨幕外的吴肖却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抬手一挥。 庄丽芷二话不说钻入雨幕,双手上抬。 吟!吟!吟! 数道细小飞剑从背后凝聚,化作金色剑雨,朝向剑绝倾泻而出! 向剑绝受五绝寒禁影响,真元本就受到压制,如今陡然被化神期修士锁定气机,更觉真元凝滞如汞,连动手都做不到。 他脸色微变,却不慌乱,方才调动剑意,却有一道身影比他更快出手。 李长亭眼中金光一闪,右手飞速甩出一金一蓝两道飞剑。 金色飞剑一经飞出,立刻半空分化出数百道小剑,击退三分之一细小飞剑。 蓝色飞剑则是在顷刻间化作涛涛重水,又将三分之一细小飞剑卷入水中。 剩下最后三分之一飞剑,梁浩明抛出一座剑山,将之化解。 向剑绝没能动手,心下微沉。 比起李师兄他们,他的实力还是太弱了。 庄丽芷没想到对方只出两人,就化解了自身全力一击,面露惊色。 这李长亭…… “庄师叔,你拿万剑脉的绝招对付自己人,这不合适吧?” 李长亭笑眯眯地开口,手中动作却是不停,与另外八人成功组成防御大阵。 一击不成,庄丽芷已然撕开温和的伪装,听到李长亭的讽刺,冷冷一笑:“万脉剑宗的不仁,我便不义,有何不合适?” “庄师叔此言差矣。” 向剑绝顶着庄丽芷,目光沉沉:“万脉剑宗何时对不住师叔了? 若是因为庄腾在剑城犯下大错,被罚去烈火秘境,就心生怨气,庄师叔的心胸未免太过狭隘。” “放肆!” 庄丽芷似是被戳到痛处,面上戾气愈显:“黄口小儿,你懂什么?!” 向剑绝闻言丝毫不怒。 他借着李长亭挡在前面,左手悄然落入袖中,表面不动声色的说道:“我是不懂。不过庄师叔,庄腾可还在烈火秘境关着,你助纣为虐,就没想过他的下场?” 庄丽芷听得此言,非但没有动摇,反而露出厌弃之色:“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死不足惜!” 话到这里,庄丽芷脸上蓦然浮现出一个诡异笑容,毫无征兆地身形暴退。 “不好!” 众人脸色骤变,齐齐动手。 将手中尚未凝聚完全的剑气通过阵法合于一处,化作一把剑气纵横的尖刀刺向庄丽芷。 然而他们失了先机,终究是慢了一步,让庄丽芷退到了雨幕之外。 “小辈们,我知道你们在拖延时间。我又何尝不是?” “咯咯咯……” 庄丽芷猖狂的笑声,透过雨幕传进来,“一群蠢货,还想跟我斗。殿主,动手吧。” 站在其身侧吴肖微微一笑,轻轻拨动手中阵盘。 下一瞬,一股沛然杀机冲破丹房地面,化作无数道恐怖剑气杀向向剑绝九人。 “万剑脉灭剑大阵!” 裴石惊惧交加,“快退!不可力敌!” 袁晚吟花容失色:“这是护山大阵,我们混元阵只有区区九剑防不住!” 向剑绝脸色黑沉,“不要分散!” 轰! 第一轮剑气轰至,白色剑气撕裂虚空,留下道道白痕。 九人大阵勉强抵御成功,还未来得及歇一口气,第二轮剑气便紧随而至! 砰! 只一击,防御大阵四分五裂,九人齐齐吐血倒飞。 第三轮剑气接踵而来,九人已无防御大阵防御,只一瞬间,便被肆虐的剑气轰杀成一片血雾,尸骨无存。 庄丽芷看到这里,兴奋不已,恨不得放声大笑,“这就成了?!” 吴肖唇间勾起一抹弧度,“本座说过以三日为限,自然不会食言。” “一口气杀了九名真传,其中还有向剑绝,这功劳……” 庄丽芷数个功劳,话至一半,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伴随着破空声的怒吼。 “庄!丽!芷!” 庄丽芷柳眉一挑,也不回头,双手迅速掐诀,伸手凭空出现上千道剑光,首尾衔接,凝聚成一轮剑盾。 砰! 但听一声金铁交鸣之音响起,方擎苍含怒一剑,无功而返。 庄丽芷这才回头,看着方擎苍和他身边脸色铁青的两人,故作诧异道:“庄师兄,还有连师姐和莫师兄,你们居然都来了?可惜……” 庄丽芷回头看了一眼丹房内还未散去的血雾,丝毫不掩饰眼中的得意:“你们来得太迟了。” “庄丽芷!” 方擎苍目眦欲裂,眼中有不敢置信,更有痛恨:“你怎么敢?剑宗待你不薄……” “不薄?” 庄丽芷冷笑:“方脉主,话可不能乱说。剑宗若真待我不薄,我何至于现在还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内门长老?” “师兄,别说了。” 连芳神色冰冷地看着庄丽芷,眼中只余仇恨:“她早已投靠万神殿,连亲生儿子都抛弃,跟这种背信弃义,无情冷血之人还有什么好谈的?” 悬剑脉脉主莫千里反应更是简单,语气冰寒地吐出一个字。 “杀!” 此话一出,三人身形几个闪烁,携剑光杀来。 庄丽芷神色微慌,立刻后退至吴肖身后。 她可不是三名脉主的对手。 吴肖见庄丽芷后退,也不在意,手捏阵盘轻轻拨动。 万剑脉护山大阵再次激活,可还未凝聚成剑气,莫千里忽然掏出一枚白色令牌丢入山中,阵法瞬间陷入死寂。 庄丽芷脸色微变,“解阵符!” 她今日太过高兴,一时间竟是忘了,主脉脉主可是能完全操控八大主剑脉任意大阵的。 她和吴肖最大的倚仗就是万剑脉护山大阵,如今一个解符丢下来,谁也用不了。 他们两人又如何是对方三人的对手? 第464章 陷阱 庄丽芷心中发慌,战局却不给她思考的机会。 只一瞬间,对方三人就到了面前。 “杀了他们。”一直微笑不言的吴肖忽然开口。 吴肖还有后手?! 庄丽芷心中急念一闪,选择相信吴肖,咬牙纵身而上。 就在她与空中三人即将对碰的那一刹那,吴肖动了。 与他同时动的,还在躺在炼丹房外侧床榻上的两名“内门弟子”。 此刻气息一经显露,竟是两个合体初期! 吴肖一个出窍期的炼丹长老,更是爆发出合体圆满的气息! 再加上庄丽芷,双方战局瞬息倒转。 这突然的变化,着实令庄丽芷吃惊,而后很快她就大笑一声,双手托天,凝聚一身真元化作漫天剑光,朝方擎苍一人倾斜而去。 而吴肖三人的目标,亦是方擎苍! 这一变化来得太快,快到连芳和莫千里还未来得及回援,方擎苍就被四人一招重伤,吐血倒飞开去。 “师兄!” 连芳脸色剧变,立刻就要飞去接住方擎苍 ,却被吴肖死死纠缠住。 莫千里同时对付两个合体期,亦是无法脱身。 庄丽芷心脏狂跳,挥袖一招,虚空中剩余的剑光立刻调转方向,飞速射向方擎苍。 方擎苍神色浑浑噩噩,根本意识不到躲开。一轮剑光下去,除了头颅外,其他肉身已成了一摊肉泥,坠落虚空。 “师兄!!” 连芳声如泣血,愈加发狠地攻向吴肖,甚至不惜两败俱伤,也要在吴肖身上留下痕迹。 庄丽芷身形一闪,来到碎肉边,伸手捞过方擎苍人头,心中兴奋的无以复加。 原以为那九个真传,就是她这次叛逃所能带走的最大收获,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她舔了舔嘴唇,忍不住抬头,看向半空中还在纠缠的五人,眼中满是贪婪之色。 万神殿许诺,只要她与吴肖里应外合,给万剑脉上下弟子下离心蛊毒,毁去剑宗一大主脉后,去万神殿立刻就能坐上第十殿主之位。 杀了九个真传,殿主的位置怎么也能往前挪挪。 若是还能将三个脉主的人头带回去,说不定,连天遗圣族的老祖都能对她另眼相看,为她降下赐福! “永生……” 庄丽芷眼神火热,咽下两枚丹药恢复真元,飞到连芳所在的战局,伺机偷袭。 连芳本就不是吴肖的对手,再多一人在旁窥伺,顿觉压力大增,左支右绌之下,不慎露出破绽。 庄丽芷立刻抓住机会,一剑捅穿连芳丹田,鲜血洒落虚空。 连芳眼神黯淡下去,满脸不甘,还未开口,就被吴肖补了一刀,彻底消亡。 “哈哈!” 庄丽芷兴奋大笑,状若癫狂,迫不及待地割下连芳透露,马不停蹄地支援另外两人。 兴许是激动太过,她丝毫没有察觉到异常。 吴肖抬头看着不远处以一敌三,丝毫不落下风的莫千里,脸上的笑容,不知何时消失了。 他微微蹙眉,自向剑绝九人落入圈套,到三名脉主激战的过程,从他心中迅速流过。 他的计划,没有破绽。 可为何他还是隐约觉得有些违和? 他潜伏在万剑脉四十余年,本欲毁去这一大主剑脉,就回去邀功。 不曾想,半途收到圣使的命令,要他试探太阴古神是否真的在万脉剑宗。 若是无从试探,就杀了向剑绝! 如今剑宗年轻一辈中,不论是剑道天赋还是灵根,向剑绝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不论其他,若能杀了他,本身就是天大的功劳。 而且,如今东洲地神被困,护不着向剑绝。 秦天缺让他来当剑宗与古神太阴之间的桥梁,多是打着为他再寻一道庇护的心思。 如今太阴刚刚复生,虚弱得很,若是护佑不利,让向剑绝遭难,万脉剑宗与古神之间兴许还会继续合作,但暗中必生嫌隙。 再者,现下万脉剑宗内东西两洲矛盾不显,都是因为向剑绝从中化解,如今又添上肃清门风的美名。 可以说,此子一死,剑宗必乱。 如此算来,可谓一举三得。 离心蛊只能从口入,这种手段用了一次就没法用了。 所以要杀向剑绝,只能引君入瓮。 他特地等了七八日,才让暗线抛出诱饵,将向剑绝等人引来万剑脉。 再利用庄丽芷,将九人送进丹房陷阱,同时祭出大哥赏赐的天道线,封锁天地一切感知。 便是向剑绝九人身死,他们在剑宗留下的魂灯都不会灭。 只要不来万剑脉,剑宗内任何人,包括秦天缺都不可能发现其中异常。 想到这里,吴肖忽地瞳孔一缩。 既无人发觉异常,方擎苍三人又为何会联袂而来? 三大脉主一齐过来万剑脉,动静不可能小,玄、风二人又怎会无动于衷?! 他心神剧颤,二话不说摸出一枚远古传送符捏碎,却见面前空间除了泛出一丝涟漪,再无任何反应。 而这时,庄丽芷乐滋滋地拎着三颗人头飞来。 吴肖眼皮一跳,立刻与庄丽芷拉开距离,身形化作一道血光,远遁逃走。 然而还未飞出万剑脉范围,就撞在一面坚不可摧的透明墙壁上。 而在他这般全力一撞之下,上空也多出了一丝裂纹,显露出外界原本的天空。 吴肖抬头看着那到裂痕,仿佛明白了什么,表情也随之龟裂开来。 庄丽芷跟随吴肖的目光,看到天空中的裂隙,眼中露出茫然之色。 “这是……什么?” 兴奋的情绪迅速退去,她的理智回归些许,还没想明白,布满裂痕的天空便彻底碎去。 庄丽芷眯了眯眼,看清周围景象。 他们还是在炼丹房,只不过原先完好的炼丹房,不知何时已经毁去。 她视线稍转,忽地定格在炼丹房旁边不远处,处在玄龟盾下的九道年轻身影。 而在玄龟盾外,还站着分外眼熟的三人。 庄丽芷眼神呆滞,无法置信。 她的功劳,居然一个都没死。 那刚刚她杀的都是什么?幻觉? 什么样的幻觉,能连合体期的五感都骗过去? 吴肖早先察觉到异常,比起庄丽芷来镇定许多。 幻境碎裂后,他没有多看,二话不说伸手五指一抓虚空。 嗡! 一条血红色的天道线凭空出现,然而还未飞到吴肖手中,就被一只纤纤素手,稳稳抓住。 第465章 投降 天道血线的厉害,向苼早就见识过。 甫一入手,血线瞬间穿透预留的防护禁制,刺穿手掌,鲜血淋漓。 吴肖看到这一幕,惊色顿消,转为冷笑。 他费尽心思才从大哥那里求来这么一小条血线,作为他从万脉剑宗脱困的最大倚仗。 天道血线何等神异,岂是寻常修士徒手就能握住的东西? 只消片刻,这忽然出现的莽撞女修,就会被血线融化,尸骨无存。 此念方生,吴肖便看到向苼云淡风轻地一挥手,那天道血线竟然就此凭空消失,与他断了感应。 吴肖脸色剧变,「这怎么可能?!」 那可是天遗族对敌的至强手段! 即便宗主秦天缺应对,也断不可能做到如此轻松写意。 此女到底是何人? 还是说……大哥赐给他的血线,是假的?! 吴肖眼神震动,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中。 另一边,向苼表面无比轻松,实则暗中将天道血线收入血戒中早已准备好的极禁牢笼中。 而后她抬手打量两眼血肉模糊的手掌,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这一幕落入眼中,一个念头,立刻如闪电般划过吴肖脑海。 那真假难辨的可怕幻境、化解天道血线的未知手段、丝毫不在乎伤到肉身…… 吴肖头皮猛地一麻,神色惊恐地看着向苼,一股寒意难以抑制地自心头升起,遍布全身。 她就是古神太阴的化身! 吴肖浑身僵硬,冷汗涔涔,丝毫提不起再逃跑的念头。 从前对「古神太阴」有多轻蔑,此刻就有多恐慌。 向苼见他吓破了胆,只笑盈盈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等了片刻,方擎苍三人各自拎着一人过来炼丹房前。 吴肖逃遁的那一刻,庄丽芷三人大惊失色,他们也不是傻子,立刻意识到事态恶化,不约而同分散逃离。 但此刻的万剑脉,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山外更有殿主玄魁亲自坐镇。 他们哪里逃得掉,仅是一个照面,就被玄魁废了丹田,封去五感,被方擎苍三人送了回来。 砰! 三人将庄丽芷等人扔在地上,随后齐齐朝向苼拱手行礼。 站在最前面的悬剑脉脉主莫千里恭敬出声:「离师姐,人已带到。」 向苼微微颔首。 莫千里当即领着身后两人退开。 方擎苍与连芳二人实打实地在幻境里死了一次,到现在脑子还在嗡嗡作响。 不过显而易见的是,万神殿这次动手不仅没成功,还被离殿那位算计得十分彻底。 「果真……姜还是老的辣啊。」 方擎苍心中感慨,转头看到玄龟甲中,李长亭正与向剑绝有声有笑,脸色顿时一黑。 这兔崽子,肯定早就知道具体计划,偏生一句都没透露给他亲师尊! 向剑绝他是不敢管,不过李长亭…… 这次回去,不关这小子十年八年禁闭,他就不叫方擎苍! 炼丹房前,吴肖看到地上三人,混乱的思绪竟是为之一清。 此时此刻,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逃不掉了。 他功劳积攒多年,只换得一次死后复生的机会,且在六十年前的东洲就用了。 若是这次再死,兴许父亲大人会为万脉剑宗里的消息,再复活他一回。 可这种事情,如何能赌? 若是能活着离开,他绝不求死。 念及此处,他想到针对 万脉剑宗所犯下的杀孽,他暗自吸了口气。 自己的身份,绝不能暴露! 他干脆俯身跪下,低头恭敬出声:「小人万神殿第三殿主,名段灿。琇書網 小人为万神殿卖命多年,所立功劳不在少数,却未能换得复生之机,心中常有不甘。但因天遗族所摄,不敢叛逃。 如今得见古神威容,小人心折不已,愿投入您门下,为奴为婢! 对万神殿,小人知之甚多! 小人知主人与万神殿有旧怨,从今往后,小人必定倾尽全力,帮主人报仇!」 这一番长篇大论,场中众人听在耳中,神色各异。 「万神殿以魂殿威慑下属,恐怕下面早有诸多不满,只是无法反抗。」 袁晚吟轻声开口:「这吴肖落在太……」 「太」字一出,袁晚吟立刻察觉到自身失言,小心看了一眼向剑绝,迅速改口道: 「落到离师叔手上,大抵是看到了脱离万神殿的希望,这才跪得如此爽快。」 裴石听得此言,神色沉沉,闷声道:「我初入宗门时,曾受过吴长老恩惠。没想到他竟是万神殿的人。」 「裴师弟此言差矣。」 李长亭笑得两眼眯成一条线,「你怎知眼前的吴长老,还是当初帮你的那个? 修真界里最不缺的就是手段,向师弟,你说是不是?」 此话一出,向剑绝反应平平,裴石却是脸色骤变:「师兄你是说……这个叫段灿的夺舍了吴肖长老?!」 他眼眶一红,就要冲出玄龟甲,却被莫千里一个冷眼制止。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裴石抿紧嘴唇,「师尊……」 「便是夺舍又如何?」 莫千里言语泛冷,不乏训斥:「你现在冲上去,除了给你离师叔添乱,还有何用?」 裴石听得怒容一滞,眼中的冲动立刻消了大半,「那段灿……」 「怎么,你还想在你离师叔面前指手画脚一番?」 莫千里气得发笑,他以前怎么不觉得自己这个三弟子如此蠢笨,一旦怒火上涌,好似脑子就不会转了。 裴石听得这句重话,终于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连忙低头认错:「弟子失言。」 莫千里懒得再看,袖袍一甩。 「滚回去抄写经!什么时候心静了,再来见我。」 裴石缩了缩脖子,连忙行了一礼,带着两个依依不舍的师弟离开万剑脉。 「晚吟,你也去吧。」 连芳忽然出声,她虽不知离殿那位要如何处置「段灿」等人,接下来的事,还是少些人知道为好。 袁晚吟难得亲眼目睹「太阴」出手,自然不舍,却也不敢违逆师令,乖乖应了一声,一步三回头地下山了。 方擎苍看了一眼向剑绝三人,默了默,道:「浩明,你也下山。」 向剑绝,他现在没资格管。 长亭再有两年就要继任他的位置,多知道一些是好事。 唯独梁浩明不适合继续留着。 第466章 卑微 梁浩明自然也明白其中道理,虽然委屈,走得却十分干脆。 但他很快就不委屈了。 「方师兄,连师姐,你们也下山吧。」 莫千里看着两人赶完弟子后,方才不慌不忙地歉声道:「宗主早有明令,今日之事,唯有主剑脉脉主以上才可参与。」 此话一出,方擎苍与连芳齐齐一呆。 方擎苍的脸更是瞬间黑如锅底:「早有明令,你小子不早说?」 莫千里一拍脑袋,笑道:「哎呀,一时忘了。二位师兄师姐勿怪,你们都知道的,我这记性一向都不太好。」 连芳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罢了,不用多说,我们避嫌就是。」 莫师弟记性好不好,她不知道。 但莫师弟少时调皮捣蛋,面白心黑,她可一直都印象深刻。 方擎苍一生行事光明磊落,同代弟子中最不待见的就是小师弟莫千里。 要是放在以前,被这么不轻不重地捉弄两下, 他还能仗着师兄的身份,揍这小子出出气。 如今这小子年岁不大,修为却已爬到他们头上,地位也非比从前,自然不好再动手。 此刻听到连芳表态,他也不说话,轻哼一声,转头喊道:「长亭,下山!」 李长亭直觉师尊此刻心情极差,回去之后定要拿他出气,不禁无奈。 莫师叔也真是的,每次见面都这样,老人家经不起逗,他就不能收敛收敛吗? 「李师侄脸色不太好,可是修行出了岔子?」 莫千里忽然出声,神态认真,好似真的在关切。 此话一出,方擎苍投来的目光瞬间冷了百倍不止。 李长亭心中暗骂一声,表面强颜欢笑:「多谢师叔关心,侄儿并无大碍,侄儿这便下山了。」 言罢,李长亭二话不说拔腿就跑。再让莫师叔说下去,他回去能被罚一层皮。 方擎苍黑着脸跟上去。 连芳目睹全程,摇头轻笑,随方擎苍离开。 转眼间,莫千里面前就只剩下向剑绝一人。 向剑绝认真思索片刻,朝向苼的方向行了一礼:「师父,徒儿告退。」 既然莫师叔说脉主之上才可参与此事,他也该走,省得给师尊添麻烦。 向苼没有急着处置「段灿」,传音回应:「去殿里等我,为师随后就来。」 向剑绝目光亮了亮,再朝莫千里行了一礼,干脆转身快步离去。 莫千里若有所思地看着向剑绝离去的背影片刻,好似猜到了什么,目光忽地一凝。 再回头,他看到「段灿」四人已被带进炼丹房废墟内,立时步子一迈,身形跨越二十丈距离,进入半塌的炼丹房。 内丹房经过剑气大阵轰炸,早已灰飞烟灭,外间的炼丹室却还算完整。 丹炉旁的几个杂役和床榻上毒入膏肓的弟子也已早早被移走。 向苼随意选了一面丹炉旁的蒲团坐下,看着跪在面前,提心吊胆的「」段灿」,微微勾唇: 「段灿,你应该知道,本神想要什么。」 「段灿」身子微僵,却没有多少犹豫,直接摘下腰间锦囊,取出一只金色蛊虫,颤颤巍巍地双手奉上。 「主人,这就是离心蛊的母蛊!」 向苼看着那金色蛊虫,没有动手,只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莫千里。 莫千里心领神会,二话不说飞指弹出一道剑风。 咔嚓! 母蛊脆弱异常,应声而碎,在「段灿」掌心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段 灿」吃痛,却不敢流露出任何不满,默默跪着,等待对方验证母蛊真假。 不多时,一道人影由远及近,迅速飞来炼丹房,喜不自胜道:「离师姐!万剑脉上下弟子,毒已全解了!」 「很好。」琇書網 向苼唇角微勾,视线落到「段灿」身上:「本神再问你,万神殿明知万脉剑宗在四处追查神兽血下落,为何敷衍应对?」 「这……」 「段灿」面露迟疑,随后小心翼翼地反问道:「主人,神兽血一事道出,小人便是彻底背弃了万神殿。主人……当真肯留我一条活路?」 「事到如今,你还有其他选择?」 向苼轻嗤一声,见他还是犹豫,懒洋洋地抬手起誓:「我以古神之名起誓,收段灿作奴仆,不害性命。若违此誓,天道难容!」 发完誓,向苼垂眸看着仍然不坦白的「段灿」,眼里已有不满:「你还不满意?」 「段灿」眼皮子抽搐一下,古神太阴的存在,本就为天道所不容,这番发誓跟废话有什么区别? 但他也明白,太阴是神,肯如此纡尊降贵起誓,对祂而言已算是极大的诚意。 他不敢再奢求太多,老老实实地答道:「神兽血……小人听命行事,所知不多。 上面让我等追查的,并不是神兽血本身,而是万脉剑宗暗中探查神兽血所在的那几个神秘人身份。」 说到这里,「段灿」看了一眼莫千里,见他毫无反应,方才接着说道: 「那几人不在天道眼中,因而一直都是上面的眼中钉。若非他们行踪莫测,万神殿恐怕早就派出圣使灭了他们。」 莫千里袖袍下的指尖紧了紧。 向苼脸上却生出笑容:「神秘人?似乎挺有趣,还有什么更有意思的?说来听听。」 「段灿」见向苼没有动手的意思,暗松了口气,随后露出谄媚的笑脸:「主人,小人呆在万神殿多年,若论有趣之事,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哦?」 向苼摆出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转眸看到地上躺着的三人,微露嫌弃:「莫师弟,这三人就交给你了。」.Ь. 她脸上的嫌弃不加掩饰,莫千里一下子就听出了话中之意。 这是嫌他碍眼,要打发他走了? 他也不恼,轻轻点头,拎着三人直接离开。 「段灿」看到这一幕,心知自己是活了下来,一颗悬着的心终是落回肚子里。 转念一想,又觉得能在太阴身边服侍,未必是坏事。 待他日后取得太阴信任后,再伺机逃回万神殿,凭着一手太阴古神的情报,足够将功抵过,甚至更进一步。 他如此想着,抬头便看到向苼笑着直起身,道:「来,随本神回殿。」 「段灿」连忙低头哈腰地凑过去,还未说上两句好话,忽觉眉心一凉。 第467章 吞命 这一丝凉意毫无杀伤力,却刺激的“段灿”汗毛竖起,眼孔骤缩,然而还未等他做出反应,惊惧的记忆便迅速离他而去。 他的眼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茫然。 十数息后,向苼抬起覆在“段灿”眉心的手掌。 “段灿”一脸痴傻地看着向苼,呆呆出声:“你是谁?” 向苼神情寡淡,不作理会,随手挥出一道剑气,击破“段灿”丹田。 “段灿”只觉得腹部一痛,随后肉身就像是漏了气的气球,迅速干瘪下去。 他低头看着腹部的伤口,眼里浮现出深深的茫然。 此刻他记忆全无,已不明白这道伤口意味着什么。 待得真元耗尽,“段灿”的面容一阵变幻,露出真容,再也找不出吴肖的影子。 即便一脸树皮般的皱纹,向苼还是一眼认出他的身份。 万神殿第二殿主,千面老鬼。 “段灿”之说,不过是他的伪装。 毕竟比起“千面老鬼”,“段灿”名声不显,死在其手中的万脉剑宗弟子也远少于前者,更容易活下来。 “师妹似乎并不意外?” 秦天缺不知何时到来,手里还有刚刚莫千里带走的另外两名万神殿走狗。 向苼将千面老鬼的记忆复制一份,纳入一颗血炼晶壁碎片中,丢给秦天缺,微微一笑:“师兄何尝不是?” 自千面老鬼自称“段灿”时,她就察觉到对方身份不对劲。 再厉害的夺舍之法,元神与肉身都会有不契合之处。 “段灿”气息圆润,灵肉合一,并非夺舍之象,且他的实力远超原主吴肖肉身承受能力。 凡此种种,足可推测出“段灿”并非夺舍之身。 但修真界中,能够完美掩盖自身气息,改换面容的修士,少之又少。 她自己算一个。万神殿那边,只有千面老鬼。 当然,或许也有可能是“段灿”同样掌握此等手段,只是名声不显。 但“段灿”地位低于千面老鬼,只是第三。 从祟炼记忆中她得知,万神殿十大殿主,除了祟炼和千面老鬼,识海中都被下了手段,若敢胡乱泄密,顷刻即死。 控制这一手段的不是别人,正是第二殿主千面老鬼。 他与旁人不同,已被天遗族以某种手段洗脑,永远不会生出背叛之念。 方才千面老鬼吐露的秘密不在少数,虽都是些浮于表面的消息,但若换成“段灿”,早就触发禁制,死了不知多少遍。 秦天缺心中同样有类似的推断,听到向苼反问,只是轻笑,“师妹方才压制天道线的风姿,当真令师兄眼前一亮,不知是何种手段?” “师兄想知道?” 向苼唇间微勾,丢出一枚储物戒。 秦天缺接过看到戒指空间里的一堆碎石,便听向苼接着道:“师兄若是能将晶壁再修好一次,我便告诉师兄,如何?” 秦天缺从戒中取出一枚灰白的晶石,无奈摇头:“这法宝损毁过甚,其中力量已流失的七七八八,便是大罗神仙也修不好了。” 向苼叹息一声:“如此好用的法宝,毁在太阴手中,真是可惜。” 秦天缺:“……” 若不是他知道前因后果,损毁血炼晶壁的黑锅,还真就被向苼倒打一耙,扣在鹿玄机头上了。 被这么一岔,他也不再追问那收服天道线的手段,顺着话茬说道:“此番本是瓮中捉鳖之局,师妹完全不必动用为兄刚刚修好的血炼晶壁,留待后用,岂不更好?” “小心驶得万年船。” 向苼摇头:“师兄,虽然您说自己吞噬命格的本事不比太阴差,可到底许多年没用过了。 若是手段生疏,让千面老鬼带着消息回去,岂非害人?” 这当然只是托词。 她知道血炼晶壁失去《欺天》阵盘碎片这个核心,即使由秦天缺重新炼制修复,也只能再用一次。 她更知道秦天缺此人的温和,就如风平浪静的汪洋大海,浮于表面。 一个从上古年代活到现在的古神,怎么可能是一个毫无城府之人? 她所看到的秦天缺,不过是秦天缺故意显露出来的一面。 真正的太阳古神是何性情?除了太阴,恐怕谁都没有见过。 虽说到目前为止,秦天缺待得一直都是善意,甚至在刻意培养她,但日后如何,谁又能说得好呢? 所以,她不信他,便不能在他面前暴露太多手段。 若有一日他们敌我相见,她从一开始就会落入下风。 用一个报废八成的血炼晶壁,兵不血刃地结束此次交易,再好不过。 秦天缺自然不知道向苼的想法,听到她这番言论,只觉得无奈。 他知道向苼性子谨慎,没想到会谨慎到这个地步,兴许这就是她能从微末走到今天的原因吧。 “罢了,此事你作主导,师兄听你的就是。” 秦天缺说着,让开身位。 向苼走到剩下两人面前,看似是用血炼晶壁报废的碎片吸收两人记忆,暗地里却是动用《欺天》阵盘,再复制一份,交给秦天缺。 做完这些,她朝着秦天缺盈盈一拜:“此间事了,师妹这便回去了。” 秦天缺含笑点头:“这段时日辛苦师妹了,且好生歇息。待得师兄处理完琐碎,另有要事与师妹相商。” 向苼单眉轻挑:“何事?” 秦天缺笑而不语,显然不打算再透露消息。 向苼也不在意,剑下剑光一闪,身形瞬息远去。 就在她离开后没多久,秦天缺身侧黑光一闪,乌鸦凭空出现。 它看了一眼地上呆呆傻傻的三人,眼里流露出浓浓的嫌弃,随后抬头盯着秦天缺:“你昨日所言当真?” “骗你作甚?” 秦天缺神色平静:“若我再失败,修真界中的任何人,随你吞噬,我不会再拦你。 但在此之前,你不能动向苼,更要不遗余力地帮我。 否则,约定作罢。” 乌鸦闻言,猩红的双目闪过兴奋之色,二话不说张开血盆大口,将地上三人吞入腹中。 从前有大哥拦着,他只能利用万神殿的身份,拾些零嘴吃食。 如今总算是熬到头了! 第468章 救星 乌鸦吃了三人命格后,直接消散。 秦天缺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已成白骨的三具肉身,不知在想些什么,逗留许久,方才飞身离去。 王楚霄很快派人来收拾残局。 一名其貌不扬的杂役混在队伍中,踏入半塌的炼丹房,跟着众人一起拾掇三具尸骨。 完事之后,杂役跟着队伍离开,谁也没发觉队伍里多了一人,更没发现他走到一半就消失了。 杂役沿着山路走过一个岔口,再出来就已变成一名不起眼的外门弟子,前往内门,又变成一名核心弟子…… 如此反复,片刻之后,杂役没有惊动守在门前的庚七,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离殿。 在她踏入踏入宫殿的那一刹那,在殿内研习古册的“向苼”立刻化作一片纸人,落入她手中。 这名杂役的真实身份,自然也不用多说,正是折返观察现场的向苼。 她换回剑主常服落座,习惯性地摸索右手无名指血戒的位置,若有所思。 那三幅白骨气息的确属于千面老鬼三人,而且那股被吞噬命格的腐烂气味,与她在棺殿中的闻到的如出一辙。 秦天缺真的与太阴一样,同样拥有吞噬命格的天赋? 还是吞噬命格的,就是太阴本人? 这两个猜测,不管哪个是真,都不妨碍她对秦天缺生出防备之心。 秦天缺复活三师兄他们,刻意培养她,最好只是想要利用他们去对付万神殿,否则…… 念及此处,向苼眼底闪过一抹冷意,但只是瞬间,这抹冷意便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万剑脉的动静,秦天缺下令封锁,并未在剑宗中传开。 向剑绝接到师尊命令,继续在四脉中扫荡,将千面老鬼记忆中安插在剑宗的眼线尽数揪出。 其余各大小剑脉中的眼线,亦是难逃一死。 一场血腥清洗结束后,剑宗上下人心惶惶,生怕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八大脉主适时放出消息,众人得知被杀弟子大半都是万神殿眼线后,纷纷大松了口气,随后迅速恢复往日热闹。 这热闹中,除了弟子之间切磋修炼,谈论更是不少。 “不曾想,门中竟有如此多的万神殿暗探,如今想想,当真后怕。” “难怪我等往日袭杀,万神殿总能提前一步得到消息躲开。” “向师兄杀得人头滚滚,还我等一个安心修炼之地,当真令人钦佩。” “谁说不是?” “从前我竟还为此事骂过向师兄心狠手辣,当真不该!” “向师兄定是吃了许多苦……” “万神殿那些畜生,反扑起来不要命,听说向师兄还受了不少伤。” “可惜我等修为太低,帮不上师兄一点忙。” “离……离师叔祖,当真不管向师兄?” “噤声!那位也是你能编排的?不要命了?” “……” 不管外界传的如何沸沸扬扬,向苼这三个月过得十分舒坦。 徒弟忙得脚不着地,没空过来拜见。 她待在离殿左右无事,干脆回了无名峰。 每日吐纳修炼、悟剑、参悟蛇虫文禁,吸收《欺天》碎片中的记忆。 再有二师兄、四师姐时常关怀,三师兄偶尔炸炉,五师姐幸灾乐祸、六师兄厚脸皮耍宝…… 日子过得鸡飞狗跳,向苼却乐在其中,念头通达之下,连带着剑意感悟进展也比平日快些。 相较于她的闲适,万神殿那边却是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中。 这一日,复生血池。 祟炼看着血池中缓缓凝聚出的三具肉身,面沉如水。 自万脉剑宗中的那伙神秘人行动以来,他们折损的殿主人数直线上升。 此番更是一口气折损第二、三、四,三名殿主,连父亲大人都被惊动,亲自过问。 第三、第四殿主靠着多年积累,早已攒出一次复活机会。 千面老鬼机会虽已用尽,但对祟炼来说,他是个难得好用的奴仆,索性让三人一起复活。 血池负担不小,足足孕育了三个月,才将三人肉身复原而出。 此刻眼看三人即将苏醒,祟炼却有种不好的预感。 再片刻等待,血池中僵立的三人终于有了动静。 千面老鬼眼皮一颤,睁开了眼,一双瞳孔中透出十足的痴傻与呆滞。 命格果真被吞了。 祟炼预感成真,额头青筋一跳,猛地一拂袖,三具肉身仿佛被一股无形之风碾碎,瞬间化作血水重回血池。 转身出了复生殿,祟炼一脸怒容已尽数收敛。 他回到住处沐浴更衣,赤足踏入一座黑色宫殿,单膝跪在宝座下:“孩儿办事不利,还请父亲大人恕罪。” 这一声落下,宫殿寂静许久,方才有一声缥缈之音,自高处传来。 “事态我已知晓,此事怪不得你。” 说话之人语调温和,犹若清风:“太阴未死,再杀便是。上古之时,阴阳二神初生至强,尚非我等对手。现在只一个太阴,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此话一出,祟炼眼中阴沉尽消,眼神狂热:“父亲大人所言极是,我天遗圣族必能盛及千秋万代!” 宝座之上轻笑一声:“下去吧,太阴的事,你不必再管。挑选些合适人手补足殿主人数,查清万脉剑宗那几个神秘人,格杀勿论。” “祟炼遵令!” 祟炼如何补足万神殿人手,暂且不提。 向苼在无名峰潜修两年后,万剑脉终于解除封山,剑宗众人这才知道,万剑脉弟子的离心蛊已尽数解除了。 而这一切,都是离殿中那位的功劳。 “万剑脉中毒弟子不下千数,太……离师叔祖这两年来想必都在为他们解毒,一刻不停。” “如此说来,离师叔祖无法顾及向师兄,也是情有可原。” “小妹亦有同感……” “……” 两年下来,向剑绝在门中弟子眼里的形象已是极为稳固,如今开山消息一出,众人对离殿中那位的怨气也迅速消弭。 一时间,宗门上下一片和谐,呈现出欣欣向荣之象。 尚在养伤中王楚霄得见此景,不禁感慨。 虽说事实与他当初设想大相庭径,但有句话倒是被他说中了。 离师姐上任仅仅两年,剑宗就被她打造成铁桶一块,式微之局瞬间逆转。 当真是大救星啊! 第469章 浑元 与此同时,王楚霄口中的“大救星”已在崖顶山亭喝茶。 秦天缺斟满一杯,推到向苼面前,语调一如既往的温和: “万剑脉事了时,为兄就提过有要事与你相商,没想到一拖就是两年。” 向苼垂眸看了一眼清透的茶水,轻声开口:“看来师兄要说的事虽然重要,时间却不急。” 秦天缺闻言微微一笑,也不卖关子,直接开门见山:“师妹可知浑元秘境?” 向苼目光一闪,“略知一二,师兄所提之事,与这秘境有关?” 她这些年得到的记忆中,或多或少都对浑元秘境有过提及,只是记忆繁多,她并未细看。 “浑元秘境在地阴界内,开启时日不定。” 秦天缺接着说道:“此秘境最活跃时,一年能开启两次,而沉寂时,几千年也未必能开启一次,令不少修士抱憾终身。 师妹却是个有福气的。两年前,我便感知到浑元秘境有所异动,不出半年,必会开启。” 向苼柳眉轻掀,眼中露出一分探究之意:“师兄的意思是让我去,这不合适吧? 我虽对那浑元秘境所知不多,但也听说那秘境入口空间脆弱,唯有化神期以下方可入内。” “看来小师妹对浑元秘境的确不甚了解,且稍安勿躁,听师兄细说。” 秦天缺轻笑一声,娓娓道来: “浑元秘境内有无数地阴精魄游荡。 精魄非人非鬼,与游魂相似,其死后精魄自行异化,转为无主精元,或是无主元气。 无主精元为天然真元,无需炼化便可自行转化为真元纳入体内,与自身真元融为一体。 而无主元气质冷而粗粝,对经脉无害,亦无需炼化,就可洗去真元中的杂质,稳固根基。 此二者相辅相成,若是无限量供应,只要心境足够,顷刻间就能令一名炼气期修士青云直上,成就合体大能!” 如此逆天的机缘摆在面前,若是换做旁人,早已喜不自胜。 向苼听完,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是问道:“敢问师兄,此秘境上次开启,是什么时候?” 秦天缺也不觉意外,依言回应:“三千年,你三师兄和四师姐能年纪轻轻跨过化神门槛,担任脉主,浑元秘境的功劳不算小。” 向苼了然,目露思忖。 这些事很容易查证,她不觉得秦天缺是在夸大其词。 这两年呆在门中潜修,她明显感觉修为进境越来越慢。 一来是因为外出感悟和晶石记忆都消化得差不多了,剑意与岁月意境皆是进步龟速。 二来,她灵根天赋太高,化神之后丹田如汪洋大海,其中能容纳的真元对比出窍期何止多了百倍。 而原先自创的命轮洗练真元之法,每日只能容纳百丈真元自肉身桥上流过,对比她每日修炼增长的真元,无异于杯水车薪。 因而时至今日,两年过去,她虽已经补足丹田真元,其中淬炼过一遍的,却只占了十分之一不到。 真元强度一日不提升,她就一日不能淬炼肉身,更不能突破至化神中期。 为此,她已在设法凝聚第二命轮。 以她的肉身强度,凝聚第二命轮没有难度,只是需要时间。 然而“薛九姝”这把刀悬在头顶之上,更有太阴在暗中虎视眈眈,她最缺的就是时间。 秦天缺所说的“无主元气”,正是她急需之物。 念及此处,向苼眼尾上挑,勾勒出一抹淡笑:“大师兄每次都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就不怕我多想吗?” 秦天缺听到这句,心知她是变相地答应了,不禁摇头一笑,“所谓合则两利,师兄的确是在刻意为你铺路,甚至盼着你立刻超越为兄,成为这天地间的第一强者。” 说到这里,秦天缺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神晦暗一分,嗓音却透着真诚: “小七,师兄不会害你,除非传承塔……” 下半句话,秦天缺没有说出口。 向苼没有追问,只是深深看了他片刻,忽然笑道:“除了这个,师兄恐怕还打着让我为门中弟子保驾护航的心思吧?” 秦天缺从那股莫名的情绪中脱离出来,摇头笑道: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师妹。 能进入浑元秘境的,皆是各宗精英,万神殿必不可能错过这次机会。 不过万神殿掌握的那处入口,至多能送几个化神期进去,我剑宗弟子擅以弱胜强,此行算是以此极好的磨砺,也不用过于操劳。 其中分寸,师妹自己把握就是。” 向苼含笑点头:“那我就以沈襄的身份进去,师兄以为如何?” “师兄正有此意。” 秦天缺说着,掏出一枚玉简递给向苼:“这玉简中载有历年进入浑元秘境的弟子心得,师妹不妨一观。 无名峰人单力薄,你孤身一人行动太过扎眼,我会与水剑脉说一声,让你跟她们一起进去。” 向苼欣然接过,起身告辞。 这一次见面后,二人之间无形紧绷的关系似乎松缓了许多。但其中有多少是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离了山亭,向苼回到无名峰上的住处,就关闭阵法,拿出玉简,对照髅祸、祟炼,以及千面老鬼的记忆,细细观阅。 浑元秘境的由来,无人知晓。 便是三人中活得最久的祟炼,也对其来历知之甚少,只知这一秘境在上古之后的某一日,忽然就出现了。 因着秘境入口太过脆弱,又是捕猎天骄的绝好场地,一直都未被万神殿毁去。 秘境中的地阴精魄,以及地阴精魄死后转化的无主元气与精元,与秦天缺所说的一般无二。 只是秦天缺没说,地阴精魄实力不等,上至合体期,下至炼气期皆有,且因其似鬼特性,异常难杀。 剑修还好说,其他修士需得将精魄反复灭杀千百次,方才能令其死亡转化。 秘境维持开启的时间不等,短则一年,多则十年。 但那秘境毕竟处在地阴界中,即便服用最好的烈阳丹清除阴气,也只能在其中待八十一天。 若是以普通清阴丹药维持,则只能待四十九天,否则将有阴气入髓之危。 第470章 临行 “修士待满时日后,需立刻脱离秘境,耗时十余年散尽潜伏在体内深处的阴气。” 向苼看到此处,眼中流露出一丝思索之意。 如此说来,不管秘境开启十年,还是一年,对修士而言都是一样,区别只在进入先后。 毕竟地阴精魄数量有限,再难杀也扛不住人多。若是进去晚了,怕是连汤都喝不上一口。 些许念头自脑海中闪过,向苼目光移到玉简最后,那里刻有一张秘境地图。 地图外围分布十分清晰,标注出大大小小好几个精魄聚集点,且标明了精魄实力范围。 越往里,标注出的精魄聚集点就越少,且标明的实力范围远没有外围明确。 地图最远处则是一片虚无,显然暂时无人探索到那里。 除此之外,在地图一侧,还留有一行小字。 “精魄实力越强,体形便越庞大,五感大多十分迟钝,毫无神智,容易避开,但有一种罕见赤金色精魄例外! 笔者只得见一次,且是远观。此种精魄不仅速度极快,反应敏锐,且似有灵智。 若不幸遇见,需得慎之又慎,小心应对!” 向苼放下玉简,眼神一片清澈。 这浑元秘境内有赤金精魄拦路,外有万神殿暗杀,是大机缘,更是大凶险。 万脉剑宗此番进入的弟子定也会有死伤。 但修真哪有不死人的。 她只能尽力而为,剩下的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如此想着,她摸出一枚空白玉简,对照三人记忆中的浑元秘境,小心补充刻录起来。 翌日,浑元秘境即将开启的消息在剑宗内传开。 虽是三大宗之一,万脉剑宗也不可能将所有化神期以下的弟子都塞秘境去。 人数有限,就得择优,于是选拔大比紧锣密鼓地安排起来。 三日后,三千内门弟子、五百名核心弟子、以及六十名真传弟子自大比中脱颖而出。 当天下午,所有被选中的弟子除了得到清除阴气的丹药外,还都收到两枚玉简,一枚旧,一枚新。 与此同时,水剑脉内殿。 脉主温翎将新制玉简还给弟子周盈,看着殿前恭身而立的弟子们,肃声开口: “新制玉简中所载秘境地图,要比原来详细不少。此物关乎性命,你等当牢记,可听明白?” “弟子明白。” 殿前众弟子神色肃穆,齐声应是。 “如此甚好。” 温翎摆了摆手,“旁的话,本座便不多说了。机缘也好,性命也罢,都是你们自己的,量力而行便是,下去吧。 周盈,你留下。” 众弟子闻言纷纷行礼离开,只留下周盈一人。 周盈看着师尊,眨了眨眼,问道:“师尊可是不放心?” 温翎摇头:“你做事进退有据,比你碧昭师姐要妥善得多,为师有什么不放心的? 之所以留你,是要你走一趟无名峰。” 周盈听到“无名峰”二字,双眸瞬间一亮:“师父有何吩咐?” 自从师尊说外祖父需要隐瞒身份,不宜多接触,她已经很久没去无名峰了。 温翎看她这般反应,微微一笑,也不揭破,接着道:“这次无名峰也有两名弟子前去浑元秘境。 他们两人势单力孤,便和你们一起行动。你这就去将他们接过来,与内门的弟子们熟悉熟悉。” 说到这里,温翎顿了顿,语调柔和下来:“明日一早才出发,你多留片刻也无妨。” “是,师尊!” 周盈恭敬应是,抬头难掩雀跃之色。 温翎见状哑然失笑,挥了挥手:“去吧。” …… 周盈飞临无名峰,落地还未站稳,便就看到外祖父姚子逸正在不远处笑盈盈地看着她。 她大为惊喜,三两步跳到姚子逸面前,脱口便道:“外祖……” 话出两个字,周盈方才意识到什么,连忙捂住嘴。 姚子逸顿时笑了:“山上没有外人,你随便叫。” 周盈顿时放松下来,亲昵地挎助姚子逸胳膊:“外祖父近来可好?” “山中自是自在得很。” 姚子逸领着周盈往里走,一边道:“我先带你见小六小七,你之前在裂魔海时,也见过。” 周盈轻轻点头:“孙女记得。” 当年双王城下大混战,李小六也在不遗余力地杀敌,碧昭师姐还说李小六救了她一命。 至于最小的七弟子沈襄,她只在后来大战平定的城中见过一面,其印象远没有李小六来得深刻。 想到这里,周盈神色忽然变得尴尬,小声问道:“外…外祖父,此前我过来他们都不在,如今我该如何……称呼他们?” 虽然李小六和沈襄年龄修为都不如她,可她们毕竟是外祖父的师弟师妹,辈分摆在这…… 姚子逸听得此话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忍不住笑了起来。 周盈被笑得脸色发红,“您别光顾着笑啊,孙女到底该怎么称呼……” 她话音未落,不远处的木屋窗户忽然打开,探出一只圆溜溜的脑袋:“哟,这不是我那大侄孙女儿吗?” 撂下这句话,那脑袋很快缩了回去,随后木屋大门打开。 李小六嗖的一下从门内窜出来,闪至二人面前。 周盈下意识抬头看姚子逸。 姚子逸轻笑一声:“就叫他一声六师叔祖。” 周盈脸色更红了,但还是从善如流,恭声道:“六师叔祖好。” “好好好!” 李小六直拍手,笑得见牙不见眼。 以前看到周盈他得叫师姐,现在辈分一下子逆转,而且拉高了好几辈,他如何能不得意? “小六,我这孙女都叫你了,这见面礼呢?” 姚子逸忽然一句话递来,李小六的笑声戛然而止。 “还要见面礼?” 李小六挠了挠头,露出一个“囊中羞涩”的微笑:“三师兄,能不能先欠着?” 姚子逸笑眯眯地看着李小六:“六师弟以为呢?” 李小六一个哆嗦,“三师兄,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件法宝没带上。” 言罢,他二话不说拔腿就跑,与向苼错身而过。 周盈被姚子逸带得玩心大起,看到向苼过来,立马再次行礼道:“七师叔祖安好。” 向苼哑然失笑,抬头看向姚子逸:“三师兄,你逗逗六师兄也就罢了,连我也不放过?” “这可不是逗弄,是有事相求。” 姚子逸嘿嘿一笑,拉着周盈来到向苼面前站定,满脸的笑容忽然转为严肃: “盈儿,浑元秘境凶险,进去之后,万事都要听你七师叔祖的,万不可违逆,可听清楚?” 周盈:“啊?” 第471章 交换 周盈惊得小嘴微张,看了一眼自家外祖父,又看了看对面的「七师叔祖」,脑子一时间转不过弯来。 外祖父莫不是把话说反了?琇書網 「七师叔祖」满打满算修炼不过四十余年,透露出的气息也才筑基后期的样子。 她们一起进入浑元秘境,应是她照顾「七师叔祖」吧? 她正欲悄悄传音给外祖父纠正,却见面前的「七师叔祖」贝齿微露,轻轻点头:「三师兄放心。」 这句话听着平淡,却有大包大揽的意思在内。 周盈一时无言,只当外祖父是在哄小师妹开心,也不在此事上纠结,甚至配合地露出一个感激的笑脸:「多谢七师叔祖!」 此话一出,姚子逸顿时古怪地看了外孙女一眼。 这丫头没多问,多半是将他拜托小师妹的事当成了戏言。 不过无妨,等到这丫头进入浑元秘境后,才知道他今天为她求了一个多大的护身符。 小师妹的性子,他还算了解。 看在自己的份上,就算不说,她也会暗中护着周盈,眼下明着答应下来,自然更不会食言。 这个小插曲过后,时候尚早。 周盈就跟着外祖父去了炼丹房打下手。 看在外孙女的面子上,姚子逸今天难得没有炸炼丹房。 直至日落西山,周盈才带着向苼二人回到水剑脉。 水剑脉女弟子占绝大多数,但也不是全然没有男弟子。 李小六苦修四十年,修为已至元婴初期,一过来就被领去了将要同行的核心男弟子居所。 周盈看着自家正在东张西望的七师叔祖,想了想,将她安排进一座精致的竹楼里。 在水剑脉,女弟子的待遇总是比男弟子好上一层。 再加上水剑脉弟子们也知道,沈襄年纪最小,资质还是超品,因此这层特别关爱,并未有人多想。 向苼进到竹楼内,才发现住在里面的不止她一人,还有个看上去颇为面熟的少女。 她略一回忆,便就想起来,此女是与她同一年入门的童秋霜。 当年入门选拔,她为魁首,童秋霜第二。 因着童家老祖的关系,被水剑脉收入门下。 四十年不见,这小丫头竟已是结丹初期,不愧是超品资质。 念及此处,向苼忽地眉头一挑,想起六师兄。 四十年前六师兄就已经结丹,四十年后,六师兄所表露的修为气息,居然才堪堪元婴。 这里面若说没有水分,她是不信的。 童秋霜自然不知向苼在见她的片刻间,联想到那么多。 她看到向苼,先是一怔,继而抑制不住惊喜,快步上前来,一脸期盼地问道:「沈师妹,还记得我吗?」 向苼回过神来,朝童秋霜露出一抹淡笑:「自然记得,你是童秋霜,童师姐。」 明面上,无名峰只是一个再小不过的无名剑脉,水剑脉却是主剑脉。 同为内门弟子,照规矩,「沈襄」的确该叫童秋霜一声师姐。 童秋霜见她笑得这般平淡,微感失落,但见她还记得自己,又有些安慰。 她摸出新制的玉简,递给向苼:「沈师妹,我们脉主说,这新玉简里的地图更为精细,不知你们剑脉有没有发。 我已经将地图记熟,你若是没有,就拿我这个吧。」 向苼看着忽然递过来的玉简,怔了一下,旋即轻笑:「玉简我也有,童师姐,你是第一次下山吗?」 童秋霜被笑得面上发热,却还是老实点头,解释道:「师尊说,这些年我被 老祖宗保护得太好,修为虽然上去,心性却太过单纯。.Ь. 长此以往,修真之路必将难行。所以我参加了选拔大比。这次混元秘境之行,的确是我第一次下山。 老祖宗知道后气坏了,不过没阻止我,赐给我不少保命的宝物。」 童秋霜说到这里,伸手抹过储物戒,从中取出十几张符篆:「宝物很多,沈师妹,我分你几个吧。」 向苼目光扫过她手中的十几张符篆。 符篆品级不算低,即便以结丹修为激发,应也能爆发出元婴初期的实力。 童家那个老祖宗,怕是掏空了老底,才凑出这么多来给童秋霜保命。 要是让他知道,童秋霜转头就拿出这么多来送人,气都能气死。 想到这里,向苼笑了笑,从童秋霜手中抽走一张符篆,「我拿一张就够了,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送你一道护身法宝。」 说完,向苼从储物戒中摸出一枚空白玉牌,剑意悄无声息地涌入,眨眼在玉牌表面形成三道透明剑印。 玉牌看上去十分简朴,童秋霜却很喜欢,直接将玉牌穿线,小心翼翼地挂在胸口。 二人一番简单交流,夜色已深,便各自回去修炼。 一夜无话。 翌日一早,水剑脉众弟子便在周盈的带领下,来到月台前等待灵舟到来。 王碧昭跟在周盈身侧,懒懒地打了个呵欠。 论修为和资历,她都比周盈要大,但她也知道自己性子喜独行,而且一旦冲动起来,根本顾不了许多。 这次能把摊子甩给周盈,她别提多高兴。 接着打呵欠的功夫,王碧昭偷偷回头瞟了一眼队伍后方,正在跟周围几人插科打诨的李小六。 李小六似有所觉,蓦然抬头望来。 那一瞬间微冷的眼神,令王碧昭心头直跳,立马回头不敢再看,嘴角却是止不住微微翘起。 她目光微转,见到周盈眼中那一抹显而易见的紧张,当即抬手轻轻拍过她的肩,安慰道: 「放心,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 周盈侧头勉强挤出一点笑容,点点头:「我知道的,师姐。」 王师姐是个靠不住的,天要是真塌了,哪里还有高个子? 此时此刻,她当真羡慕王师姐那般没心没肺的性格。 王碧昭听师妹这话,就知道她在敷衍,暗暗翻了个白眼。 这丫头知道才有鬼咧。 只是玉师叔的事……玉师叔似乎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她头脑简单,弄不清其中缘由,唯一的能做只能帮他保守秘密了。 王碧昭想着,又不动声色地跟周盈闲聊起来,令她没工夫胡思乱想。.Ь. 就在这般交谈中,各剑脉弟子陆陆续续来齐。 第472章 到达 向苼在元剑脉的队伍中看到了自家徒儿的身影,带队的不出意外是李长亭。 以李长亭在重水、庚金两大剑意上的感悟,早就可以突破至化神期。 也不知道是不是怕方擎苍直接把他按在元剑脉脉主的位置上,失了自由。他一直压制自身修为,不曾突破。 如今浑元秘境开启,他这修为倒是卡得刚好可以进入其中,不得不说,运道极好。 至于其他剑脉,向苼眼熟的不多,粗略扫了一眼,没有多看。 不多时,一道青虹自上空穿过,落在月台最前面,虹光散去,显露出风盈袖的面容。 众弟子难得一见剑主阵容,皆是面露激动,齐齐行礼。 「弟子见过风师叔。」 「……」 「弟子见过风师祖。」 「……」 「起来吧。」 风盈袖淡声应了一句,挥袖抛出一条高达百丈的青色灵舟,入口自行打开。.Ь. 「速速入舟,不得有误!」 她一声令下,众弟子立刻动身,鱼贯而入。 向苼走在队伍最后,抬头与风盈袖对视一眼,二人俱是微微颔首,心照不宣。 浑元秘境入口,距离裂魔海不远,与双王城外地阴界入口同样处在空间薄弱地带。 万脉剑宗到达时,飘雪殿与无极仙宗的人马已在入口最近的两块地方驻扎下来。 黑白二色纠缠的空间漩涡,远远望去,就像是一颗巨大的瞳孔散乱的眼球。 待得「眼球」瞳孔凝聚的那一天,便是秘境开启之时。 风盈袖操控的灵舟甫一出现,飘雪、无极两宗以及西洲各大小宗门修士皆抬头看去。 万众瞩目下,风盈袖现身,神色淡漠,挥袖一卷灵舟。 下一刻,距离秘境入口最近的一块空白地面上,万脉剑宗弟子凭空出现。 「哈哈哈……久不见风师妹,这一手乾坤挪移,当真令人刮目相看呐。」 无极仙宗中,一名白袍老者笑呵呵地迎上来。 所说之话虽不吝称赞,却将自身放在高位,颇有指点江山之意。 风盈袖听出对方口中的贬低之意,丝毫不怒,反而笑道: 「原来是升仙峰章师兄,我还以为这次护送仙宗弟子的,会是林师兄,怎好劳您老大驾?」 飘雪殿分殿主一过来就听到这句话,不由地勾了勾唇,好不容易才按下扬起的嘴角。 这话听着一点脾气也无,实则是在暗中编排章闻道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 嗯……也不算暗中,章闻道肯定听懂了。 章闻道被戳到痛处,负在背后的手掌猛地攥紧,表面却是丝毫不显,笑呵呵地转移话题: 「听闻最近剑宗内风波不停,死了不少弟子,师兄我远在宗门里都略有耳闻,如今师妹当面,不知能否细说一二?」 「师兄所言,确有其事。」 风盈袖应声作答,但也仅答了这一句,便转头看向飘雪殿分殿主,面上笑容真诚几分: 「尹师妹,好久不见。」 尹阮是个安静的性子,言语极少,只轻轻点头。 风盈袖已与尹阮结识数千年,少年时还曾结伴同游,自然了解她的性子,二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章闻道就这么被二人晾在一边,脸上虽还带着笑,却已有几分僵硬,心中更已有怒火升腾。 小辈无礼,竟敢如此无视于他! 他眼神变幻一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怒意忽然消了下去,转身走开。 风盈 袖目光一转,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微微蹙眉。 「师姐可是觉得有些不对?」 尹阮暗中传音,说起正事,她话不少。 「师妹这两日,也颇觉古怪。 章文道此人寿命将尽,近年行事愈发猖狂不顾他人。 你未过来之前,他趾高气扬地过来指点,我也曾软软刺了他几句,他也未曾发怒。」 风盈袖眯了眯眼,「他不是隐忍的性子,这些年我给你递去的情报,已有不少证实为真。」 她一直都不曾与尹阮断过联络,所谓的「好久不见」,不过是用来麻痹章闻道的假话。xь. 尹阮听得此话,目光微凛:「为防万一,我已在弟子中留了不少后手,师姐可有准备?」 风盈袖想到向苼,心神安定不少,传音笑道:「那是自然。」 尹阮却还有些不放心,她也听说最近剑宗里的情形不妙。剑宗弟子质量更是一代比一代差,现在这一代,还真不一定比得过飘雪殿。琇書蛧 只是风师姐传讯中从来不说剑宗困境,若是强行相帮,定会遭她拒绝。 想了想,尹阮忽然有了主意,传音道:「秘境内地广人稀,不如我们交换求救传讯,也算是一重保障。」 「也好。」 风盈袖欣然应允,二人暗中交换求救传讯后,便立刻分开。 双方交流时间看似漫长,实则传音极快,章闻道并未发觉有何异常。 另一边,向苼和童秋霜的营帐已经搭建好。 童秋霜有些局促地坐在营帐前,时而拿出清阴丹药出来清点,时而仔细阅读玉简中的描述,时而抬头观察入口。 最后,她放下玉简,朝在旁一直闭目养神的向苼说道:「沈师妹,我看入口瞳聚七分,应该距离开启之日不远了。」 向苼没有睁眼,随口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了对方。 童秋霜见她这般淡定,不免有些艳羡,沈师妹年纪比她还小,性子却比她稳重多了。 她也听说过沈师妹被无名峰师兄私自带下山,以至于耽误修炼的传闻。 她本来还为沈师妹可惜。现在却觉得早点出去历练,也没什么不好。 童秋霜一阵胡思乱想,看着附近修为颇高的师姐们一本正经的商议着什么。 她自知实力低微,进去秘境后,也只能呆在外围长长见识,自觉地没有去掺和。 无聊之下,她又拿出玉简反复琢磨起来。 忽然,她轻咦一声,指尖摩挲了一下玉简侧边的一道透明剑形印记。 她小心地看了一眼向苼,偷偷摘下玉牌,和玉简放在一起。 二者一对比,她惊吓地睁大眼。 玉牌上的剑形印记,居然和玉简上的一模一样! 第473章 误会 童秋霜得到这一发现,顿时紧张得心脏咚咚直跳。 宗内剑修繁多,用剑形印记的更是数不胜数,但因个人真元特性不同,所凝聚出的剑印亦是各有特点。 一模一样的剑印,只会出自同一人之手。 也就是说,沈襄送给她的这枚玉牌,与下发给弟子们的新制玉简,是同一位长辈制作而出。 能为出行弟子统一刻制玉简的宗门长辈,应该比她老祖宗要厉害多吧? 童秋霜头一次对无名峰的走后门能力生出真切之感。 连这种玉牌都弄得到,沈师妹在无名峰真不是一般的受宠啊…… 想到这里,童秋霜忽然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临行前老祖宗时曾说过,那些高品符篆由她激发,能越阶爆发出元婴期的威力。 制作玉牌之人比老祖宗厉害,她激发之后至少也得有出窍期的威力吧? 如此贵重的宝物,她如何受得起? 一念及此,童秋霜立刻就想把玉牌还回去,但临到了又怕师妹生气。 想了想,她收起玉牌,说道:“沈师妹,我去随便逛逛。” 向苼眼睛都没睁一下,轻轻点头。 童秋霜悄悄松了口气,起身去营地里逛了一圈,很快目光一亮,快步走到一棵歪脖子树下,恭声询问:“王师叔可有空?师侄有事相询。” 王碧昭正低头擦拭飞剑,抬头看到是林秋霜,冷肃的瞳眸温润几分,朝她招了招手。 童秋霜心神顿安,凑过去靠着王碧昭坐下。 王碧昭难得语气温和,“近日修炼如何?” “尚有几处不懂,还请师叔解惑。” 童秋霜跟往常一般提出近日修炼的几处困惑,对王碧昭而言都不是难题,轻而易举便解决了。 “师侄懂了,多谢师叔。” 童秋霜谢过之后,犹豫了一下,方才说起过来的真正目的:“师叔,其实我这次过来找你,不是为了修炼上的事。” 王碧昭来了一丝兴趣,“那是为何?” 童秋霜取出玉牌和递给王碧昭:“师叔能否帮我看看,这玉牌如何?” 王碧昭接过玉牌,略作打量,“此物并未有何不妥。” “并非不妥。” 童秋霜心虚地看了一眼向苼所在的方向,低声解释道:“这是无名峰所赠的回礼,我怕太过贵重,就想师叔帮我掌掌眼。” “无名峰的回礼?” 王碧昭目光瞬亮:“是玉……咳,李小六给你的?” “师叔怎么会觉得是李小六?” 童秋霜面露古怪,“李小六是男子,在水剑脉的住处都和我不在一个地方。是沈襄,沈师妹凑巧与我同住一屋。 我赠了她一张保命符篆,她就拿出这枚玉牌回赠与我。” 说到这里,童秋霜再取出新制玉简,“我方才发现,玉牌上的剑印与这个新玉简的,一模一样,便有些不放心……” 王碧昭一听不是李小六,眼中光芒立刻暗了回去。 “剑印相同么……” 她拿着两件物什对比一番,果然发现剑印形制丝毫不差,隐约间流露出的气息也属同源。 她再仔细感应玉牌一番,却发现其中空空如也,除了那剑印上隐约有一点剑意的味道,其余什么都没有。 也就是说,这就是一个单纯有点好看的玉牌,并不算是法宝。 得出这一结论,王碧昭脸色有些发黑。 秋霜这傻丫头怕不是被骗了。拿一张高品符篆,换了一枚普通玉牌,当真是血亏。 当年在裂魔海双王城,她也曾远远见过那个叫沈襄的小丫头,分明挺乖巧懂事,怎么如今变得这般心黑? 不过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她回头想到无名峰那没脸没皮一般的行事风格,又觉得沈襄身上的变化实属正常。 玉师叔已经在无名峰呆了六十多年了,该不会也…… 她心中不免浮上一丝担忧,接着问道:“秋霜,交换保命法宝之事,是你主动提及?还是她……” 童秋霜立刻听懂了,小脸忍不住拉下来,哼声道:“师叔,沈师妹很好,你莫要说她坏话。 保命法宝根本没有交换之说,是我想要送她一张,也未想过要回礼。 沈师妹觉得来而不往非礼也,才回赠了我一枚玉牌。 古人云礼轻情意重,小师妹家底不丰,可能就没有太好的保命法宝,她总不能为了回礼,连自己性命都不顾了吧?” 王碧昭听得一阵惭愧,“原来如此,倒是我错怪她了。” 也是,那丫头年纪比秋霜还小,无名峰那群人除了玉师叔,性格都古怪得很,根本不懂得怎么教孩子。 沈襄没长歪,还知道回礼,已经很不容易了。 想到这里,王碧昭忽然觉得小丫头有些可怜。 她在储物戒里摸了摸,肉疼地掏出两张古朴的符篆,“来,拿着。一张给你,一张给沈襄,算是师叔的赔罪。” “这是随机传送符?!” 王碧昭惊喜出声,她老祖宗擅符篆,她耳濡目染之下对符篆也有颇多了解,因而一眼就认了出来。 “你倒是识得好货。” 王碧昭竭力不流露出肉疼地表情,笑着摆了摆手,让她快点回去,再晚点她就要藏不住了。 童秋霜喜不自胜,甜甜地写了一句师叔,欢天喜地地跑开了。 她一走,王碧昭立刻变成了苦瓜脸。 她总共就两张随机传送符,居然一时冲动就这么送人了。 这在晚辈面前故作大方的坏习惯怎么就改不掉呢?! 等等! 该不会是无名峰的死丫头算到这一点,故意让秋霜来打秋风的吧? 不,不能把一个才六十岁的小丫头想得这么坏…… 而且东西都给出去了,总不能再要回来,她可丢不起那个脸。 “没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说不定进去秘境后随便找到个遗迹,立马就能捡到二十张呢……” 王碧昭拍了拍脑袋,一遍遍地自我安慰后,总算觉得好受许多,继续靠着歪脖子树闭目养神。 这次不管谁再来找她指点迷津,她都不会再管了! 而与此同时,向苼看到出去一趟的童秋霜,回来就递过来一张随机传送符,神情罕见的有几分懵。 第474章 入境 “王师叔说你坏话,给你赔罪的,你就收下吧!” 童秋霜抻直了胳膊,将符篆往向苼脸上递了递,一副不收不行的模样。 向苼哭笑不得,“王…师叔说我什么了?” “总之不是什么好话,师叔也知道自己误会了。” 童秋霜贴心地给王碧昭留了一份脸面,没有详说,又将胳膊朝前递了递。 “快收下吧,我胳膊都酸了。” 向苼难得见到这般架势,唇间止不住勾了勾,不再多问,接下泛黄的符篆,略微打量一眼,笑道: “此物珍贵,王师叔应该挺心疼吧?” 传送符的制作方法早已失传,如今流通的皆为古物,用一张少一张。 童秋霜也知道这个理,但她回忆一遍王碧昭掏出符篆时的干脆,立马摇头道:“师叔大方着呢,一点都不心疼,肯定还有存货,你就心安理得地收了吧。” 向苼依言将符篆收入储物戒,眼中笑意又深了一分。 童秋霜说王碧昭不心疼,那现在在树底下捶胸顿足的人又是谁? 她也懒得深究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传送符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于他也有用处。 待得入秘境后,她对王碧昭多一分关照就是。 接下来两天,秘境入口前风平浪静,三大宗之间井水不犯河水,气氛异常和谐。 而在三大宗所在的区域外围,陆续到来的宗门队伍和散修越来越多了,为了争地盘没少发生摩擦,但双方都显得十分克制。 在进去秘境之前,谁都不想受伤,免得进去后影响修炼效率。 如此再过一日,秘境入口中心的黑色“瞳孔”终于完全凝聚。 轰隆隆—— 虚空剧震,地动山摇,首次来到这里的修士们立刻紧张起来。 好在这股震动来得快,去得也快。 仅是片刻,秘境入口中纠缠的白色就完全被黑色吞没,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吸扯之力。 入口终于开启了! 场中不少修士面露激动,便是三大宗不少弟子也不例外。 “静心!” 风盈袖目光凌厉,扫过万脉剑宗众人,“服用烈阳丹!” 众人齐齐拿出烈阳丹一口吞下。 “牢记续丹时间,定要赶在阴气入髓之前从中出来,切莫被贪欲迷了眼。 若是尔等有人堕化成魔人,本座会亲自清理门户!” 此话一出,万脉剑宗众人皆是一凛。 “弟子当谨记师叔(祖)教诲!” “……” 叮嘱完毕,风盈袖看到无极仙宗那边已经进去,再不多言,袖袍一挥。 下一刻,万脉剑宗众人齐齐飞入巨大的黑色漩涡中消失不见。 尹阮伸手一招,飘雪殿弟子紧随其后,没入漩涡。 三大宗进入后,等得心焦的众多六品宗门弟子们立刻一哄而上,随后是七品宗门弟子…… 越往后,同时进入秘境的修士就越多,贪念作祟下,谁也不愿让步,到最后掀起一场乱战,死伤无数。 …… 外界如何,向苼自然不知。 短暂的黑暗后,她再睁开眼,现身在一处植被茂密的原始森林中。 与她一同现身在此地的,还有一个面生的中年散修。 中年散修见到不远处少女模样的向苼,先是一喜,继而看到她身上穿着的万脉剑宗弟子服,一张脸唰地一下惨白,二话不说转身就逃。 向苼没有去追,随手扯去黑色弟子服,露出里面的月白色散修常服,面容也随之略微变得成熟,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这时,她头顶的一棵树上,缓缓飘来一团形似水母的透明妖物,暴露出的气息只在结丹初期。 看到活物,水母眼中浮现出嗜血之意,正要俯冲而下。 却在这时,向苼头也不抬一伸手,水母发出一声尖锐的嚎叫,直接“砰”的一声被捏碎。 碎裂成粉末的水母,却还未死,很快再度凝聚成一团,张开满是獠牙的嘴,一口咬在向苼虎口。 但听“当”的一声,水母自头部炸开,直接被肉身反震得粉碎,。 这一次,水母重新凝聚慢了许多。 “这就是地阴精魄?” 向苼眼里流露出一抹兴味,任由水母自行发挥,一边仔细观察。 几次攻击不错反自爆后,地阴精魄终于无法再凝聚,由透明水母转为一团白色气团。 向苼伸手覆在气团上,将其吸收,感应片刻,睁开双眼,眼里掠过一抹喜色。 真元的确有过淬炼的痕迹,不过淬炼的数量,与她丹田内的真元相比,不过是沧海一粟。 但这个地阴精魄毕竟只有结丹期,与她境界相差过大,且转化出的气团,也就是无主元气乃是白色,白色为下品。 若为淡绿色中品,或是品级更好的紫色、金色,效果定是截然不同。 确定地阴精魄有用,向苼也不急着去寻找更多精魄,反而原地坐下,挥袖布下一道结界。 同时识海中敛息珠转动,在结界表层再覆上一层欺天之力。 做完这一步,她在闭目放大感知,仔细感应片刻,方才睁开眼,从血戒中取出两枚《欺天》阵盘碎片。 第二枚阵盘碎片里的记忆,她已经吸收干净。 此前在万脉剑宗中,秦天缺在侧,谨慎起见,她没有取出过一次《欺天》碎片。 如今身在秘境,被窥伺的可能性更小。 她定了定神,将两枚碎片放在一起,按照倾天所说之法,以欺天之力勾连二者。 两块碎片很快有了反应,自行飞入空中,化作两团黑光融合在一起。 不过片刻后,黑光化作一块更大扇形石盘落入手中。 方一入手,向苼心有所感,瞳孔微缩。 此刻通过《欺天》,她赫然感应到另外两片《欺天》阵盘碎片所在之处。 其中一处感应异常模糊,两者间好似隔了千万层膜,无法感知具体位置。 而另一处。 向苼抬眸望向森林深处,眯了眯眼。 虽然感应同样不够清晰,但比起另一枚而言,距离已是极尽。 世上竟有如此巧合? 另一枚碎片,就在这秘境之中? 她皱了皱眉,收起玉简,顺着感应所致的方向飞去。 左右她还没弄清自己在地图上哪个位置,现在往哪儿飞都一样。 第475章 救人 向苼去向如何,暂且不提。 却说童秋霜进入秘境后,所见与向苼大不相同,放眼望去尽是一片沙漠。 悬挂在沙漠之上的太阳好似固定在头顶,永不西沉。 童秋霜观察着周围,暗自松了口气。 运气不错。 宗门玉简地图上虽标记了地阴精魄的聚集点,但谁也不能保证其他地方就没有。 若有人将玉简地图奉为圭臬,莽撞行事,到时候恐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此处沙漠地形广阔,远远就能看到飘荡的地阴精魄,只要不胡乱放出神识,规避起来还算容易,单独吸引一只过来击杀也颇为安全。 若是落到地势复杂之地,说不定一个转身就撞进精魄窝里去了。 想到这里,童秋霜绷紧的心神稍松,却没想到更大的幸运还在后头。 她谨慎行进三日后,竟是遇到了王碧昭。 “王师叔!” 她惊喜交加,立刻忘记戒备,加快速度靠过去。 王碧昭却没有任何高兴之色,反而神色微冷:“站住!” 童秋霜愣了一下,乖乖地站在了原地,不明所以。 王碧昭看着面前这丫头透出的那股独有的傻气,眉间松缓了一分。 这份天真,常人也学不来啊。 该不会真的如此巧合吧? 见童秋霜还干站着,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不禁无奈出声提升:“令牌。” 童秋霜方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取出令牌来,双手呈上。 王碧昭接过检查一番,确定令牌为真,却还不放心。 想了想,她又问道:“之前还未问你,我给的赔礼,接受了吗?” 童秋霜丝毫未听出其中的试探之一,连连点头道:“收到了,沈师妹还追问师叔您说她什么了,我没告诉她。” 此话音刚落,王碧昭忽地屈指弹出一道冷光。 童秋霜只觉得眉心剧痛了一下,忍不住按住痛处,“师叔,您为何打我?” “出门在外,小心为上。” 王碧昭没有感应到异样的神魂气息,神色彻底柔和下来,“你这般冒失地冲过来,就不怕我是其他人假扮的?” 童秋霜大惊,吓得连连后退。 王碧昭哑然失笑,“现在才反应过来,是不是太晚了些?” 童秋霜冷静少许,顿时领会其中意思,若眼前之人真是敌人,又怎会说出这番话来,恐怕在她靠过去的那一刻,就已经动手杀了她。 想到这里,童秋霜面露羞愧:“师叔,我……” “好了,不必多言。” 王碧昭笑着安慰一声:“你第一次下山,经验不足,情有可原。 我要前去内围,还能陪你走上一段。” 童秋霜一听目光顿亮,脆声道:“多谢师叔!” 王碧昭拍了拍她的肩:“走吧。” 二人一同上路,童秋霜憋不住话,又忍不住问道:“师叔,方才你打给我的那道指风,是何作用?” “方才那道指风,乃是散魂风。” 王碧昭温声解释:“若你被人夺舍,中了这道指风,定会神魂不稳,泄露气息。 这道指风只有试探之意,对你不会有影响。” 童秋霜恍然,心中却泛出一丝寒意。 从前只听老祖宗说修真界如何危险,她听在耳中,却无实际概念。 如今身在险地,看王师叔修为高她甚多,依旧如此小心,她对“凶险”二字,终于有了一丝真切的感受。 此后数日,王碧昭带着童秋霜找了好几只低阶精魄练手。 在她手把手的教导下,童秋霜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到现在已有一丝游刃有余之象,可谓进步飞快。 这一日,二人方才越过一座沙漠峰头,忽然二人腰间传讯符齐齐震动起来。 王碧昭神识一扫,目光瞬凛:“是求救传讯,离此地不远。秋霜,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童秋霜也知自己过去只能帮倒忙,连连点头,转身去寻一个较为稳妥的落脚点。 王碧昭见此,再不耽搁,脚下轻点地面,身子瞬间化作一道蓝色剑虹穿空而去。 十数息后,王碧昭赶至传讯源头所在,远远便见一名着散修常服的青年被一群地阴精魄团团围住。 看其人气息,修为约莫在结丹后期上下,他神色惊慌,左支右绌,身上已有不少地方挂了彩。 围攻他的地阴精魄虽然数量多,但气息最高的也不过一个结丹圆满。 王碧昭看此人面生,心中略感奇怪。 求救传讯只有他们剑宗和飘雪殿弟子知晓,飘雪殿没有男弟子,剑宗弟子她不可能不认识。 不过来都来了,左右举手之劳…… 念及此处,王碧昭并指如剑,随意挥出一片蓝汪汪的剑雨。 剑雨落下,如同一道道利刃穿破地阴精魄的透明身躯。 众人地阴精魄宛若遭受凌迟酷刑,再也顾不得围杀青年,挣扎着分散开来,在尖啸声中不断磨灭。 很快,就有一团团元气与真元水滴转化而出,悬浮在半空,供人采撷。 青年骤然获救,愣了一下,方才意识到什么,抬头看到飘身落下的王碧昭,激动得眼睛都红了,二话不说跪下磕头。 “无极仙宗望仙峰内门弟子庄辰,跪谢剑宗师姐救命之恩!” 王碧昭听到“无极仙宗”四字,柳眉顿蹙:“你是无极仙宗弟子?” “师姐不信?” 庄辰急了,忙不迭地掏出玉牌奉上:“这是晚辈的身份令牌,晚辈真是无极仙宗弟子。 晚辈听说每次浑元秘境开启,都有万神殿的混进来暗杀三宗弟子,所以才换上这身散修常服,掩人耳目。” 庄辰话音未落,便觉眉心一痛。 他吓得双手捂住,惊恐抬头。 王碧昭没感应到对方有被夺舍的迹象,皱了皱眉,将身份令牌丢还给他。 “你怎么会知道万脉剑宗的求救传讯?” 庄辰见王碧昭没有杀他的意思,大松了口气,乖乖回道: “师叔容禀,晚辈前两日曾遇到一名剑宗师兄,当时廖师兄出手助他杀了一只元婴后期地阴精魄。 他们二人不同路,临别前交换了求救传讯,晚辈也有幸得知。” 说到这里,庄辰面露惭愧:“廖师兄放我一人历练,离我不远。我遇险后十分慌张,便一不小心弄错了求救传讯。 幸亏师姐赶来,否则……” 庄辰讪讪一笑,“总是多谢师姐救命之恩!” 第476章 同行 王碧昭看着跪在地上的庄辰,微微挑眉。 若是放在遇到童秋霜之前,她必是一个字也不信,如今却是半信半疑。 能凑巧碰上与她关系最近的童秋霜,眼下再凑巧救个无极仙宗弟子,似乎也没什么? 她心中念头翻转,脸色却无丝毫变化,淡声道,“你说你还有个师兄在不远处?” 庄辰连忙点头,一边摸出传讯符:“是!晚辈这就唤师兄过来?” 王碧昭微微颔首,任由庄辰发出传讯。 不多时,一名蓝衣青年自远处遁来,几个闪烁前便到两人身前。 蓝衣青年看到王碧昭,目光微凝,立刻抱拳问道:“可是万脉剑宗水剑脉真传,王碧昭,王仙子?” 王碧昭被人一口道破身份,心中微惊,还未等她反问,就听蓝衣青年自报家门道: “在下无极仙宗望仙峰新晋真传,廖锦铭。” 王碧昭恍然:“原来是廖师弟,此前便听望仙峰出了一位天纵之才,年不过百便修成出窍。 只是我一直鲜少关注外界,一时没能认出师弟来,还望师弟见谅。” “师姐言重了。” 廖锦铭笑得露出几分年轻人的腼腆,“我底蕴尚浅,本也不该如此出名。” 说完,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庄辰,再拜谢道:“还要多谢王师姐,替我救下庄师弟。” 王碧昭摆了摆手,“小事一桩,廖师弟不必挂怀。” 廖锦铭却是摇头,“庄师弟昔年于我有恩,怎好敷衍了之。” 他说着从腰间布袋子里取出一只玉瓶,“这瓶中所装乃是一只出窍后期地阴精魄转化的无主真元,位及中品,还请师姐笑纳。” 王碧昭动容,连忙推拒:“此礼太重了。” 眼下他们还在秘境外围,出窍期的地阴精魄可不多见,这无主真元,想必就是廖锦铭之前与剑宗弟子合力击杀的那一只。 而且他应是主力,否则按他这般谦逊知礼,也不可能去抢剑宗后辈的东西。 而且廖锦铭方才突破出窍期没多久,地阴精魄虽然蠢笨,但想跨两个小境界磨死一只出窍后期的,应该相当不容易。 这种礼,她怎么好意思收? 廖锦铭送不出去谢礼,面露无奈:“师姐就收下吧,日后去到内围,有的是精魄杀,不差这一点。” 王碧昭不擅与人交际,面对此等场面,只觉得头疼。 正觉难办时,她眼角余光扫过庄辰,忽地脑海中灵光一闪。 “廖师弟。” 王碧昭笑起来:“秘境开启已有多日,你还留在这里,想必是为了多帮两把庄师弟。 正好,我也有一名师妹需教导一番,你我不如同行?替我多多照应师妹。 如此便算谢礼,廖师弟以为如何?” 廖锦铭长眉蹙起:“王师姐,照应是互相的,怎好算作谢礼?” “一人终究不方便,同行便算帮忙了,怎么不能算谢礼?” 王碧昭大手一挥,“就这么说定了!我给师妹传讯,让她过来。” 廖锦铭拗不过,只能点头应下。 庄辰听到要与王碧昭和一名师妹通往,显而易见地高兴起来。 三人在原地等了片刻,童秋霜很快找来。 队伍壮大成四人,效率又提升不少。 童秋霜和庄辰跟着,一边炼化无主真元和元气,遇到合适地阴精魄,也上去练练手。 如此,又过去三日。 王碧昭与廖锦铭收获不算好,遇到的大部分地阴精魄都是结丹期,偶尔才能遇到一只元婴期。 这也让王碧昭感慨,廖锦铭之前能遇到一只出窍后期的,真是走了大运。 不过廖锦铭似乎还记着王碧昭不收谢礼的事,每到分配元气和真元时,都故意少拿。 这令王碧昭头疼的同时,又对其观感好上不少。 这一日,沙漠中。 廖锦铭忽然停下,说道:“师姐,这附近有一个地阴精魄的聚集点,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王碧昭挑了挑眉,她的地图里,附近并没有聚集点。 不等她发问,廖锦铭便自觉递上自己的玉简,“师姐你看。” 王碧昭接过神识一扫,果然发现他的玉简地图中,西南方百里远处的确有一个小型聚集点。 三大宗玉简地图各有不同,无极仙宗多记载一个聚集点,实属正常。 念及最近收获平平,王碧昭顿时来了兴趣,“去看看!” 说完,她侧头看向童秋霜,“扫荡完这个聚集点,你身上的无主真元足够修炼到期满出去了。 到时候你就在外围入口附近,找一处相对安全之地躲起来修炼,但也别太靠近入口,明白吗?” 童秋霜连连点头表示明白。 师叔为她耽搁了这么多些天,她心里早就过意不去了,即便师叔不说,再有两天她也想催师叔走了。 庄辰听完两人对话,也笑起来:“廖师兄,我也差不多了。 扫荡完聚集点后,我们就分开吧。” 廖锦铭微笑点头,“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过去。” 余下三人皆无异议,立刻飞身前往聚集地所在。 百里须臾而过,片刻之后,王碧昭就看到廖锦铭所说的小型聚集点,扫过之后,目光当即一亮。 “百余精魄的聚集点,竟孕育出了一个出窍前期!” “师姐,我出手限制其余精魄,你专心击杀那个出窍前期!” 廖锦铭好似迫不及待,交代一句,便直接俯冲而下。 王碧昭不疑有他,立刻跟上。 庄辰和童秋霜速度慢,则还远远缀在后头。 众多地阴精魄察觉到有人入侵,立刻沸腾起来。 廖锦铭冷哼一声,右手甩出一条金色长绳,化为牢笼,将除了那只出窍的其余所有地阴精魄笼罩在内。 出窍期地阴精魄似是受到刺激,尖叫一声,体形飞速膨胀,眨眼变作一棵十丈高的巨型“蘑菇”,张开巨口咬向廖锦铭。 这一瞬间,王碧昭眼中剑意暴涨,挽剑掀起滔天巨浪,将巨口与廖锦铭分隔开来,同时身化剑光,直刺“蘑菇”面门。 噗! 这一剑刺出,“蘑菇”竟如被戳破的气球一般迅速干瘪,漏口吐出一股浓浓黑气。 方才吸了一口,王碧昭便觉头晕目眩,脸色剧变。 有毒! 这不是地阴精魄! 第477章 横扫 王碧昭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在意识到地阴精魄不对劲的第一时间,立刻抽身暴退。 然而对方有心算无心,她还是晚了一步。 廖锦铭手中印诀一变,绳索牢笼瞬间扩大范围,将她连同那只假的地阴精魄一起关了进去。 骤然直面上百只不知真假的地阴精魄,王碧昭心中危机大盛。 后悔已是无用,她目露果断,冷喝一声:“出!” 下一刻,六枚黑色符牌自储物戒中飞出,环绕在其周身,将围攻而来的地阴精魄尽数击飞。 与此同时,一道不容置疑的传音,在童秋霜耳边炸响。 “快逃!” 远处的动静封闭在金色牢笼之中,童秋霜并不知晓,忽然听到王碧昭的传音,她不免一愣。 就在她怔愣的一瞬间,庄辰骤然抛出一枚方印,朝她悍然砸来! 童秋霜骇然失色,然而她反应慢了一步,根本来不及闪躲。 她目光圆瞪,死死盯着方印在眼前不断放大,浑身冰冷,血液逆流。 她这就是要死了? 轰! 方印终于临身,童秋霜下意识闭了眼,想象中的疼痛却未出现。 她疑惑地睁开眼,却见原已临身的方印不知被什么东西劈成了两半,倒飞回去砸在庄辰身上。 上面一半方印砸碎了他的头颅,下面一半,砸飞了他的双腿,只剩下中间一段完好,好不凄惨。 随后一道虚弱的神魂,从碎裂的头颅里摇摇晃晃地飘出来,正要逃跑。 童秋霜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直接一个闪身上去抓住了那一道神魂。 神魂小人立刻尖叫起来:“饶……!” “绕”字刚出,童秋霜掌间剑气一闪,直接将小人劈散。 她松开手,看着掌心那一点残魂灰飞烟灭,只觉得口干舌燥。 她杀人了! 杀的还是差点要了她命的仇人。 此时此刻,她非但没有害怕不适,反而觉得头脑异常兴奋和清醒,一颗心脏滚烫,怦怦直跳。 她胡乱朝身上摸索一阵,很快摸到脖子上的玉牌。 摘下来一看,发现玉牌已经断裂三分之一,剩下部分还有两道剑印。 是玉牌救了她! 王师叔看走眼了,沈师妹送给她的这枚玉牌不仅是护身法宝,还极为厉害。 比老祖宗赐给她的那些符篆厉害太多了! 童秋霜从未感觉思维如此活跃,甚至真元也跟着活跃起来,隐隐有突破的迹象。 她忽然转头看向远处的金色牢笼,刚才的传音……王师叔定是出事了! 若是没发现玉牌的用处,她留下来也救不了人,只能立刻逃跑,但现在…… 童秋霜攥紧玉牌,眼神坚定,全力朝金色牢笼飞去。 远处的动静,廖锦铭早就听到了,但并不在意。 庄辰的单纯是装的,童秋霜却是真的天真,他不信庄辰会失手。 而且王碧昭手段层出不穷,他维持牢笼并不轻松,此刻也无暇顾及其他。 牢笼内六道符牌护主,地阴精魄近不得身,更有水蓝色剑气纵横。 水行剑意如浪潮一般一层叠过一层,威势渐大,不少地阴精魄卷入浪潮中,短短片刻就被磨灭干净,进入转化状态。 王碧昭处在浪潮中心,看似占据上风,实则已是强弩之末。 她死死咬住齿间的黑血,竭力不泄去最后一口气。 廖锦铭用牢笼圈住她,也圈住了无孔不入的毒雾,这短短片刻间,她已吸入太多,又不得不动用真元击退围杀而来的精魄,导致毒入筋脉,距离毒发已然不远。 即便她历经艰险,心智坚定,此刻也不由叹息。 这次怕是栽了。 眼下只能尽力拖延时间,让那个傻丫头逃远点,将廖锦铭和庄辰的消息传出去。 不对,这两人虽然拿出玉牌证明自身,但那玉牌到底是他们自己的,还是杀了原来主人所得,还是两说。 她怎能如此大意了! 王碧昭心中懊悔,同时又在暗自祈祷童秋霜千万要逃出去,否则她九泉之下如何安心? “师姐!” 正胡思乱想间,王碧昭忽然听到外界传来一声叫喊。 这声音……是童秋霜? 幻觉? 她愣了一下,而后又听到一声叫喊。 这一次,听得更加真切。 “师姐,让开中心位置!” 王碧昭不知道童秋霜为何回来送死,更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她还是下意识收拢浪潮,侧身偏离中心。 而就在她偏离开去的下一瞬,一道惊天剑气骤然扫来,摧枯拉朽一般破开金色牢笼,剑风险险擦着王碧昭鼻尖而过,犁出一条深达三尺的巨大剑痕。 所有地阴精魄,不论是真是假,皆在这一剑之下湮灭,半点不存。 王碧昭呆呆看着地面上的剑痕,后背登时渗出一层冷汗。 她刚才要是闪得慢一分,是不是直接被这道剑气劈成两半了? “廖锦铭”法宝被毁,反噬之下闷哼一声,口角溢血,却不敢有丝毫停留,二话不说转身就逃。 童秋霜杀意上头,干脆激发最后三分之一玉牌,锁定“廖锦铭”,将剩余三成真元全部灌注进去。 砰! 最后三分之一玉牌破碎,一道剑影遁出,迅捷如电一般穿过虚空,追至“廖锦铭”背后。 “廖锦铭”后背一寒,亡魂大冒,声嘶力竭地大喊:“饶命!” 他完整地喊了出来,然而剑影却听不懂人话,直接扫过他的身躯。 “廖锦铭”身形立时僵滞,而后眉心裂开,鲜血混杂着神魂碎屑,汩汩流下。 其肉身则是直接裂成八块整齐的血肉,坠落虚空。 童秋霜再杀一人,兴奋地直拍手,立马跑过去,没过多久跑回王碧昭面前,献宝似的将“廖锦铭”的储物戒送到她面前。 “师姐你快看看里面有没有好东西。” 王碧昭没有低头,只一脸震撼地看着童秋霜。一时间也不知自己是为了刚才童秋霜爆发出的剑气手段惊讶,还是她杀戮就兴奋起来的性子而震动。 “师叔,你怎么了?” 童秋霜见她久久不言,忍不住担心起来。 王碧昭刚想说一声没事,谁知张口便是一道黑血喷出。 童秋霜立刻慌了。 第478章 修行 “师叔!” 童秋霜慌忙掏出解毒丹药,递到王碧昭嘴边。 王碧昭吃了,抬袖抹掉嘴边血迹,露出笑容:“莫慌,师叔一时半会死不了,此地动静闹大了,咱们先换个地方。” 童秋霜心神不宁地点了点头。 二人离开后,过了小半日,一群修士到来。 这群人皆是散修装束,但队形整齐划一,显然并非散修,而是归属于某个势力。 沙漠风沙太多,小半日过去,地上的剑痕已被沙子掩埋。 为首之人鼻间轻嗅,脸色微沉:“有血腥味,挖!” 手底下众人立刻动作起来,不多时,就将埋在沙子里的两具残尸挖出。 “庄辰”头颅碎裂,看不出原本面貌,但“廖锦铭”拼拼凑凑,面容还算清晰。 为首之人认出两人身份,脸色更加难看:“竟然失手了。” 而且看“廖锦铭”死状绝望,定是遇到了极为可怕的敌人。 “师兄,你快过来!”另一人忽地惊呼出声。 为首之人循声望去,看到地面上清理出来的巨大剑痕,瞳孔骤缩。 “此人是剑宗真传弟子,而且定是动用了压箱底的保命手段,才会留下如此痕迹。” 那人眼中泛起光亮,“师兄,咱们要不要追?” 此话音刚落,他就被为首之人一脚踢飞老远。 “要送死,你一人去,别拖累我。” 为首之人冷笑一声,不再看那人,鼻间再轻嗅,分辨出王碧昭二人离去的方向,而后领着众人朝反方向远遁而去。 与此同时,王碧昭二人已在一处避风角歇下。 童秋霜用掉一张隐匿结界符篆,再出去,在来的远路上撒下乱尘粉打散残留的气息,这才回到结界中。 这期间,王碧昭已从“廖锦铭”储物戒中找到解药吞下,正在蒲团上打坐。 听到动静,她睁开眼,像从前那般朝童秋霜招了招手,只是姿态要亲昵许多。 童秋霜过去在其身边坐下,关切道:“师叔,你怎么样?” “没事了。” 王碧昭笑得轻松,“还要多亏你杀了廖锦铭,我在他储物戒中找到了解药,再有几日便可恢复。” 童秋霜松了口气:“那就好。” 王碧昭也不急着疗伤,好奇问道:“还没问你,那等厉害绝伦的剑气,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师叔你还说!” 童秋霜轻哼一声,直起身板:“师叔你看,我身上少了什么?” 王碧昭上下打量一眼,很快发现她脖间空空如也,面露讶然:“是那个玉牌?” “就是它!” 童秋霜拿出串玉牌的红线,幽幽叹气:“玉牌上三个剑印,就是三道剑气。 当时庄辰杀我,我反应不及,剑气自行激发护主,我才发现玉牌的不凡。 这下师叔你和我都欠沈师妹一个大人情,师叔你可不能再说她坏话了。” “自不会再说了。” 王碧昭感慨不已,“制作这玉牌的主人,没用动用真元,单以剑意灌注其中,难怪我之前察觉不到什么。 如此制作,所耗费的剑意不在少数,便是脉主出手,也需很长时间。 即便无名峰再宠爱沈襄,赐下类似这枚玉牌的保命手段,也不会超过两件。 这次你我的人情,的确是欠大了。” 童秋霜听师叔这么一说,才知晓玉牌有多珍贵,顿时心痛得无以复加。 这么难得的保命法宝,她居然一上头,一口气全用了! 童秋霜懊恼,王碧昭却是笑了:“不要觉得可惜,再好的法宝也不如命重要。 你这次出手果断,做得很好。而且……” 说到这里,王碧昭语气微顿,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 “修行本在个人,我不该指点你。 你资质、悟性都十分不错,在剑道上的修为却不如人意。 我当初说你积累不够,如今看来却是说错了。你像是和元剑脉的向剑绝一样,走错了路。” 童秋霜闻言眨了眨眼,不太明白师叔的意思。 她毕竟年轻,王碧昭也不指望她立刻明白,只是笑了笑:“等到回去宗门,我会将此事告知师尊,到时候一试便知。 现在别想那么多,安心修炼吧。” 童秋霜乖巧点头,坐到一边,从布袋中拿出无主真元,修炼起来…… …… 却说向苼循着感应飞行数日后,总算弄清自身位置,而感应所指的方向,正是秘境深处。 她本就要深入秘境猎杀高境界元气,因此一路直行。 森林地势复杂,像她这般横冲直撞,碰到的精魄不在少数,但境界太低,都扛不住一剑。 如此这般持续数日后,向苼好似进入内围区域,遭遇的精魄质量直线上升,杀之所需招数,也从一剑变成了两到三剑。 不管是无主元气还是无主真元,一旦脱离此界就会直接消散,因此不能收入储物戒内。 向苼试了一下收入血戒,同样不行,只能按照玉简所述,老老实实用玉瓶装好挂在腰间布袋里。 但她杀得太快太多,腰间布袋挂得满满当当,经常塞不下。 因而没过两日,她就要停下来休整,将元气和真元吸收一空,再继续赶路。 如此日夜不停地猎杀、修炼,向苼真元的淬炼进度直线上升。 短短十日,彻底淬炼的真元就从原来的不到十分之一,达到二成之数。 要知道,之前为了淬炼那不到十分之一的真元,她花了足足两年。 在这秘境内,只需再花上一个多月,就能将丹田真元尽数淬炼完毕,着手突破至化神中期。 化神初期淬炼后的真元,激发出的剑气,尚能越阶击破普通合体期防护,化神中期、后期,甚至圆满呢? 向苼眼中闪过一抹浓浓的期待。 虽然外力淬炼的真元所带来的实力无法持久,一旦用完,实力就会跌落。 但实力就是实力! 这般淬炼出来的真元异常沉重,寻常修士根本难以承受。 只有她,肉身完美强悍,能够轻松承受淬炼后的真元,且远远未到极限。 靠着这一先天优势,她说不定在化神圆满就能力敌渡劫修士。 日后再至合体,未必不能将薛九姝斩于剑下! 第479章 天明 “嗯?” 这一日,正在专心赶路的向苼忽然停下,侧头望向远方。 就在刚刚,她对送给童秋霜的那枚玉牌,失去了感应。 她留在玉牌中的三道剑气,相当于三次出窍后期剑修全力一击。 除非遇到像她一样作弊进来的特殊存在,不会有性命之忧。 可那三道剑气,竟在短短片刻间消耗一空了。 是童秋霜连连遇险,剑气护主,还是她主动激发? 她取出玄玉令牌,神识一扫。 入秘境时,令牌中三千五百六十个光点,此刻黯淡下去的竟已超过三十个。 向苼眉心微拧。 这个折损率,很不正常。 她下发的新制玉简可不仅仅是地图更为精细。 她仗着无暇剑意对心神的损耗极低,且剑意磅礴接近无限,在所有新制玉简中都留下一道堪比出窍后期全力一击的剑气。 六师兄则是在此基础上添了一缕虚空剑意,可助人短距离虚空穿梭。 有此二种手段相助,足令门下弟子在九成险境中逃生。 换言之,这次进入浑元秘境的剑宗弟子,可谓是处境最为安全的一届,只是他们自己不知道。 只要不任性妄为,他们定能活着出去。 然而现在才过去短短十日,竟已有三十多人身陨。 三千五百多名弟子都是精挑细选出来,修炼多年,怎会不知在外历练,需将自身性命放在首位。 即便真有莽撞倒霉之人,也绝不可能会有如此之多。 是万神殿在动手了? 此界地广人稀,他们若想在短时间内找到袭杀目标,不外乎两种办法。 要么投入了更多、修为更高的人手,要么安插了大量内鬼,里应外合,偷袭杀人。 又或者二者皆有。 除此之外,他们之间在秘境中应该还存有某种更为精细的传讯手段,而不像三大宗这边,只能传递一个简单的求救印记。 一念及此,向苼双眼忽地眯起。 虽然剑宗清洗一番后,奸细少了许多,这批弟子之中是否还有万神殿的眼线,谁也不敢保证。 求救印记简单,那就代表极其容易泄露。 万神殿这会儿想必已经拿到三大宗的所有传讯印记,若是在这个上面做文章…… 向苼眸中精光一闪,扫过玄玉令牌中距离她最近的一道光点,袖袍一甩,化虹而去。 一炷香后,向苼接近光点所在,看到一名散修装束的年轻男子。 其人周身剑意煌煌,正大光明,遥遥挥使的飞剑也比寻常大上两倍,不断切割、磨灭不远处濒死发狂的元婴后期精魄。 向苼并未现身,远远打量一眼,将其面容与之前记下的三千多张面孔一一对照,很快找到其人身份。 主剑脉,煌剑脉真传弟子,封玄。 修为所限,封玄没有察觉到向苼暗中打量的目光,专心致志操控飞剑。 小半个时辰后,精魄最后一缕生机磨灭,惨叫一声失去声息,逐渐朝水滴转化。 封玄见状神色微松,警惕地扫了一眼,确定没有可疑的动静,方才盘膝坐下,拿出专门存放低境界无主真元的玉瓶迅速补充真元。 秘境中危机无处不在,时时刻刻保证自身安全的念头,已经刻进了他的骨子里。 宁愿损耗一批无主真元,他也要将自身维持在巅峰状态。 向苼看到这里,直接飘身离去。 此人行事极为谨慎,一看便是个难啃的骨头。 若她是万神殿之人,定会先挑软柿子捏。 又一炷香后,向苼寻到离她第二近的光点所在,却是两名主剑脉真传弟子结伴同行。 一个是藏剑脉葛均,另一个则是诡剑脉的徐衡。 认出两人身份,向苼微微摇头,再次离去。 这两个主剑脉皆是剑走偏锋,行诡诈暗杀之道,论难缠程度还要在刚刚的封玄之上。 接下来,向苼循着光点一连见了七八个自家真传弟子,无疑不是行事果断、深藏不露之辈。 这般一脉相承的精明,令她颇觉省心的同时,又有些无奈。 不得已,她只能沿着众人行进的反方向往后找,终于在第二天寻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主剑脉,合剑脉真传弟子,许天明。 若是没记错,此人晋入真传没几年,而且合剑脉最厉害的是合击剑技,个人实力比起其他主剑脉来要稍弱一层。 万神殿若是设伏偷袭,胜算不小。 带着这般念头,向苼暗中跟随许天明一路深入。 森林地势复杂,即使前面的精魄已有不少人搜刮过,依然有遗漏的地方。 许天明专门沿着痕迹稀少的道路往里钻,但他的运气实在不好,选的路正好是向苼走过的。 向苼一路碾压,精魄死得干干净净,留下的痕迹却极少。 因此许天明一路走来,别说地阴精魄,就是个鬼影子都没看见。 小半日后,他停下来,摸了摸腰间还干瘪的布袋子,苦叹一声,掐指给自己算了算。 今日莫非是霉星高照,怎的半点收获也无? 他正琢磨着要不要换条路走,腰间传讯符忽然震动起来。 “求救传讯?” 他看过传讯符,神色微凛,二话不说改道朝传讯源头飞去。 向苼目中冷光一闪,默默跟上。 片刻之后,许天明循着传讯来到一座山谷内。远远便见一名灰袍青年陷入三只元婴前期精魄的围攻,神色惊慌难当,灰袍上血迹斑斑,显然受伤不轻。 山谷狭窄如一线天,是以灰袍青年一眼就看到许天明到来,立刻大声求救:“师兄求救!” 许天明摸不清对方身份,但看在宗门求救传讯上,也不好见死不救,当即伸手一挥。 唰!唰!唰! 三柄飞剑冲天而起,剑气冲霄。 许天明再双手掐诀,飞剑立刻相互勾连成剑阵,朝三只精魄笼罩而去。 精魄感应到危机到来,齐齐放弃灰袍青年,迎头对上剑阵。 许天明轻喝一声:“退!” 灰袍青年也是机灵,立马闪身退到一边。 下一刻,剑阵光芒一亮,无数道剑气浮现,将三只精魄网络其中,瞬间绞杀百遍! 三只精魄在不断粉碎与重组中尖叫,最终化为三团元气,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 第480章 套路 许天明闪身上前,一把抓过三团元气收入玉瓶,方才召回飞剑,萦绕周身。 总算是有收获了。 他轻轻吐了口气,侧头看向躲在一边的灰袍青年。 兴许是因为三团元气进账,他的神色不算冷淡,透着些许温和。 灰袍青年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凑到跟前,深深作揖拜谢: “无极仙宗望仙峰核心弟子庄辰,拜谢剑宗师兄救命之恩!” “无极仙宗?” 许天明脸色立刻转冷:“无极仙宗何以知晓我剑宗的求救印记?” “庄辰”讪讪:“小弟也是从同门师兄那里得来的,并不清楚具体来历。” 许天明一听,神色更冷,咄咄逼问:“你既有同门师兄结伴?为何还要传讯给剑宗弟子帮你,当我剑宗弟子好欺负?” “师兄,小弟绝无此意!” “庄辰”额头冒汗,急声说道:“且听小弟解释。 小弟同门师兄当时正在对付一只出窍期精魄。 小弟实力不及,只能干看着,而后无意间发现一只元婴期精魄,便贪念作祟,独自追着来到此处,谁知这里还有另外两只。 小弟以一敌三,不是对手,情急之下传讯同门师兄,又怕师兄腾不出手救我,就把三宗的求救印记全都发了一遍。” 说到这里,“庄辰”面露惭愧:“此事,是小弟做得不对,但为了自己小命,小弟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许天明听完这番解释,眉宇间的怒气散去一些,却未信他的话。 他与升仙峰旧怨不少,恨屋及乌,对无极仙宗弟子向来无感。 即便眼前之人是门风较好的望仙峰弟子,也是一样。 不过救都救了,他与望仙峰又无仇怨,总不好再动手给人杀了。 摆了摆手,许天明正要赶人离开,忽地感应到一道气息由远及近,飞速而来。 他回头看到一道飘逸人影,气息约莫在出窍前期,应就是庄辰口中的同门师兄了。 来人看到许天明,先是一愣,继而面露歉意,抱拳而来: “在下无极仙宗望仙峰新晋真传,廖锦铭。 可是我这位师弟胡乱传讯,给师兄您添了麻烦?真是对不住。” 许天明听说过廖锦铭天才之名,如今得见真名,微微挑眉。 同为新晋真传,还是天才,他本来以为此人是个性子高傲的。 没想到对方一过来就道歉,姿态放得极低。 他也不好再冷着脸,缓声道:“无妨,小事一桩。” “廖锦铭”神色也跟着一松,正欲再开口,面色却是忽地一白,闷声一声,口角溢出一丝殷红。 “庄辰”大惊失色,连忙跑来扶住“廖锦铭”:“师兄,你怎么了?是谁伤了你?” 许天明本来要走,廖锦铭忽然吐血泄露出的那一丝气机,却令他脚下一顿,眸色加深。 “廖师弟是中了封经闭脉之毒?” 他忽然出声,“廖锦铭”脸色微变,还未反驳,就听“庄辰”抢在前面大叫起来: “封经闭脉?那不是升仙峰的下三滥……” “住口!” “廖锦铭”喝止“庄辰”,朝许天明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家丑不可外扬,还请这位师兄,莫要外传。” 许天明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廖锦铭”感激地抱了抱拳,正要带“庄辰”离开,许天明却又忽然出声,叫住了他。 “廖师弟,此毒要解,至少三日不得动用真元。 我看这处山谷偏僻,就是个不错的疗伤之地,廖师弟若是相信在下,不如留下,我帮你护法。” “廖锦铭”似是没想到许天明会说出这番话,神色一时间有些复杂。 沉默片刻,他轻叹一声:“实不相瞒,我与升仙峰一名真传弟子结下不小的仇怨。此番中毒,也是被他暗算所致。 师兄能赶来援救庄师弟,乃是心善之人,我自是信的。只是如此一来,恐怕会拖累师兄啊。” 许天明闻言轻笑一声:“你怎么不问我,为何对封经闭脉之毒如此了解?” “廖锦铭”愣了一下,旋即神色微亮:“师兄,你也曾……” 许天明微微颔首,“我与升仙峰,本就有化解不开的仇怨,你不必多虑,安心解毒吧。” “廖锦铭”感激地连连抱拳,再不多言,专心打坐逼毒。 许天明则是走到山谷口,背靠大树闭目养神。 向苼在暗中从头看到尾,眼神愈冷。 说句实话,“廖锦铭”此二人演技不错,言行举止皆无破绽,甚至可以说十分自然。 从双方对话,不难看出许天明与升仙峰有旧怨,并因此厌恶无极仙宗弟子。 但在知道“廖锦铭”同样遭到升仙峰的迫害后,许天明的态度立刻反转,非但不走,还主动留下来帮人护法。 若是设身处地,换她是许天明,她大抵也会生出同病相怜之感。 但她从不会因情绪而埋没理智,在几次想走都被打断后,甚至生出主动留下的念头时,她就该生出警惕之念了。 许天明显然还做不到这一点,也方便她继续观察。 她耐着性子等了三天。 这三天无事发生,廖锦铭的确在老老实实化解身上的毒。 也正是因此如此,许天明对廖锦铭的信任,明显增加了不止半点。 第四日,廖锦铭毒解,许天明自感浪费太多时间,立刻提出告辞。 “许师兄且慢。” 廖锦铭神色认真,取出一枚明显刻画了没几日的玉简,递到许天明跟前: “这两日许师兄为我护法,费心了。我知师兄并非挟恩图报之辈,但我却不能不报。 这玉简中所载,乃是我几日前无意间发现的一处中型精魄聚集点,不在无极仙宗玉简地图中。 我不敢靠近,只远远看过,其中数量不下三百,且有不少出窍期精魄出没。 若是能够啃下这一个聚集点,必定收获颇丰,不知师兄可有兴趣?” 许天明这几日本就在为收获太少而忧心,如今一个聚集点送上门来,立刻来了兴趣。 他接过玉简一看,发现“廖锦铭”发现的地方,剑宗玉简里也同样没有,心下顿时一喜。 不在地图记载,意味着竞争者将大大减少。 他和廖锦铭若能成功扫荡这个聚集点,便是接下来再无其他收获,也算不虚此行了。 第481章 将计 二人商量妥当,不再耽搁时间,朝「廖锦铭」所说的聚集点进发。 路上,许天明想起一事,问道:「对了,廖师弟,你是从何处知晓我万脉剑宗求救印记的?」 「廖锦铭」神色自然,笑着解释道:「此事说来实属偶然,我在前两日在路上救下过一名贵宗核心弟子,名叫陆冬。 临别时,我将无极仙宗的求救印记给了他,他便将剑宗印记作为交换给了我。」 说到这里,「廖锦铭」看了一眼「庄辰」:「我没打算用,没想到庄师弟暗自记下乱用,惊扰师兄了。」 许天明恍然,「原来如此。」 这番解释合情合理,他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 而且这个时候,万神殿的探子肯定已进入秘境,或早或晚,三宗求救印记泄露,只要多加防范,不是大事。 他心中还有些好奇。 「庄辰」当时说自己为了保险,一口气将三大宗的求救传讯都发了一遍。 剑宗求救印记来历,他已知晓。 那飘雪殿的求救印记他们又是如何获得的? 莫不是望仙峰与飘雪殿之间早早就交换了印记? 许天明心中生出一些猜测,但这毕竟是两宗私下之事,他自然不好明着问出来。 接下来一路无话。 两个时辰后,三人来到一片林中沼泽前。 透过薄薄的瘴气,许天明远远便看到沼泽中有不少精魄游荡,其中几道气息精深,不在出窍期之下。 他目光顿亮。 廖锦铭所言不差,这里的确有出窍期精魄,而且周围没什么人。 不对,有一个人。 他视线骤然一凝,投向十丈外的一道身姿窈窕的背影。 是女修,而且看装束,还是个散修? 鉴于自己也穿着散修常服,许天明心中对其散修身份存疑,回头朝「廖锦铭」递去一个问询的眼神。 「廖锦铭」在看到那背影的那一刻,神色微不可察地变了一下,转瞬间又恢复如常。新 虽说他已经取得许天明的信任,接下来的计划十有八九能成。 但莫名其妙出现一个变数,总不是一件令人舒心之事。 可他还得维持「廖锦铭」这个正派弟子的身份,也不好提议杀人灭口。 想了想,他传音道:「许师兄,这里精魄多多,够我们二人修炼很久了。 而且,我看那人修为至多在元婴,吸收不了多少真元和元气。」 这话外之意,便是和平共处,互不干涉。 许天明听出这一层意思,笑了笑,道:「师弟虽是好意,但也要看那女修敢不敢留下才是。」 「廖锦铭」闻言适时流露出一丝歉然:「是师弟考虑不周了。」 许天明摇摇头:「小事,先去接触一二。」 言罢,他从半空飘下,落至女修身后不远处。 似是听到身后的动静,女修转过身,露出一张过分年轻的明艳面容。 许天明看到这张脸,怔了怔,只觉得好似在什么地方见过面前女子,不由多了两分打量。 这正是这两分打量,让他很快看到女子挂在腰间的那块玄玉色的令牌。 这令牌制式怎么看着很眼熟,像他们剑宗…… 念头至此,他脑子里忽地「嗡」的一声,两眼豁然睁大。 他记起来了! 当年他曾有幸近距离拜见风师叔,当时风师叔腰间挂着的令牌,就与此女此刻腰间挂着的,一模一样! 此物乃剑主随身之物,浑元秘境里怎么 会有? 他出现幻觉了?新 还是面前这个女散修胆大包天,仿造了一枚玄玉令牌? 他两眼直愣愣地看着面前女子,脑海中一团乱麻。 这般异状,「廖锦铭」自然有所察觉,但还未等他改变主意,就听那女修一脸惊喜地问道:「许师兄?!」 向苼步子轻快地来到许天明跟前,眼里有喜悦,更有忐忑:「我是沈离,许师兄不记得我了?」 「好好应对,莫要露出破绽。」 问话与传音同时在耳边响起。 许天明听到「离」字和传音,立刻明白对方身份,身形微震。 不是幻觉,也不是胆大包天。 面前女子,竟是那位神秘的离殿剑主。 原来离师叔真名叫做沈离…… 他心思电转,表面却是流露出几分不敢置信与激动:「真的是你?!沈师妹,我还以为你……」 向苼似是被他这半句勾起回忆,轻叹一声:「当年之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我死里逃生后便失去了师兄你的踪迹,还以为这辈子都无法再相见了。」 许天明眼眶泛红:「师妹……」 「不提当年之事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向苼不留痕迹地转移话题,视线转向一边的「廖锦铭」身上,「这位是……」 「看我一时激动,忘了!」 许天明一拍脑袋,转头朝「廖锦铭」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廖师弟,还未介绍,她叫沈离,是我早年历练时结交的一位……」 许天明说到这里,顿了半晌,方才硬着头皮说道:「一位知己。」 「原来如此。」 「廖锦铭」面露恍然,眼中的戒备立时褪去了一半,饶有深意地笑道:「没想到许师兄还是个有福之人。」 许天明配合地脸色微红,后背却是被这句话吓得湿透了。 罪过罪过! 离师叔恕罪! 当着师叔面这般胡乱编排,非他所愿。实在是方才他情绪外露,若只说友人,恐怕分量不够,会引起廖锦铭的怀疑。 身为剑宗真传,他自然并非愚钝之辈,反而十分聪敏。 如离师叔这等存在,陡然现身,纡尊降贵,亲自演戏,自然不可能是为了玩乐,肯定是哪里出现了变故。 这里人不多,变故指向谁,一眼就能清晰明了。 廖锦铭! 自己这是着了他的道了。 一念及此,许天明轻咳一声:「廖师弟,谈正事吧。新 还是按照之前的说好,先灭精魄,之后五五分成,沈师妹的那一份也算在我这五成里。」 廖锦铭自无异议,点点头道:「那小弟先去引来一批精魄,加以约束,磨灭精魄就交给师兄了。」 许天明微微一笑:「师弟放心,剑修手段最为克制精魄,保证在你真元耗尽之前尽数解决!」 第482章 就计 「我也去帮忙!」 向苼忽然出声,见所有人看来,小脸微红,语气却很坚决: 「许师兄,让我也出手吧! 我修为虽然不如你们,但也能出一分力,我保证绝不给你们添麻烦!」新 「廖锦铭」皱了皱眉:「许师兄,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安全起见,沈师妹还是在一边看着为好。」 许天明闻言暗自翻了个白眼。 他还指望着离师叔等会儿护着他呢,而且离师叔要跟着,也轮不到他来拒绝啊。 如此想着,他表面却是露出几分犹豫,最终轻轻叹了口气: 「无妨,沈师妹与我早年同行,已培养出了默契,不会影响战局。 而且有我在,她不会受伤。」 这句话平淡,「廖锦铭」却从中听出了不容拒绝的意思。 罢了,左右不过是多杀一人。 既然许天明要带着他的小道侣共赴黄泉,他不介意做一次好人。 想到这里,「廖锦铭」点点头:「那我这便去引敌,师兄做好准备。」 说完,「廖锦铭」再无二话,身形闪入沼泽,拉出几道残影。 一直旁观的「庄辰」见状立刻退至一边。 「吼!」 「廖锦铭」气息外露,在沼泽中逛了一圈,立刻惊动了数十只精魄围拢而来。 「廖锦铭」默默加快速度,直至跟在身后的精魄数量超过五十之数,立刻回转,右手飞速一甩。 嗡!! 一口青色大钟从他手中抛出,迎风暴涨至十丈方圆,将五十多个精魄尽数罩下,只留下一只青黑色骷髅状的出窍期精魄游荡在外。 「许师兄,就是现在!」他轻喝一声。 许天明带着向苼二话不说踏入沼泽,背后五道飞剑冲天而起,眨眼凝聚出一道剑阵杀向骷髅。 然而那剑阵方才压下,骷髅竟是一触即溃,飞速向四周弥漫。 好快! 许天明脸色微变,周身剑盾光芒一闪,瞬间增厚数寸。 下一刻,黑雾涌来,剑盾嗤嗤作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薄。 许天明瞳孔凝聚,看到黑雾中无数小虫,正在奋力啃噬剑盾。 再抬头,他看到自身所在,不知何时已被囊括进青色大钟之中,脸色立刻变得异常难看。 「廖锦铭,你身为无极仙宗弟子,竟敢害我?!就不怕我剑宗上门算账?」 「廖锦铭」女干计得逞,闻言不禁嗤笑:「许师兄是自不量力,死在地***魄围攻之下,与我无极仙宗有何干系?」 说着,「廖锦铭」双手掐诀,青色大钟立刻扩大无数倍,将整个聚集点的地***魄都囊括进去,再飞速缩小。 「吼!」「吼!」 三百多只精魄游荡范围受限,发出此起彼伏的怒吼,齐齐朝大钟内唯二的活物冲去。 这一刻,「廖锦铭」仿佛已经看到许天明真元耗尽,被精魄撕碎的下场,脸上流露出几分笑容。 也就在这一刻,许天明忽然抬头看来,脸上哪里有半分难看,反而笑得比他还灿烂一分。 「廖锦铭,我如此轻易落入圈套,你是不是很得意?」 「廖锦铭」脸上笑容微僵,直觉有哪里不对。 许天明已陷入死局,难不成他还有什么特殊底牌,能破开他的法宝? 不可能! 他手里这口青钟法宝,乃是临行前,他用尽贡献换来的一件异宝。 以他的修为激发,能扛住化神后期一刻钟而不碎。 许天明在合剑脉不 过是一个新晋真传弟子,从未受到脉主之流的宗门高层青睐,即便手里有保命手段,威力也不会超过化神期。 而且一击之力,转瞬即逝,杀不了青钟里密密麻麻的精魄,也破不了青钟。 他必死无疑!只是临死前逞强罢了。 想到这里,「廖锦铭」抬头便见密密麻麻的精魄杀至人前。 他眼中逞强的许天明,恭敬地侧开身,露出身后一张淡漠的脸。 只一眼,面前无数精魄便如同中了定身术一般,齐齐停滞在原地,动弹不得。 许天明只觉嗅到一股浓浓的岁月韵味,而后见向苼袖袍轻挥,挥出无数莹白色 ..的丝线,虚空结成一张巨大的网,将数百只精魄尽数吞了进去。 一股惊人剑意,自其中爆发,精魄气息飞速消失。 「这就是……剑主师叔的实力……」 许天明看得心潮澎湃,喃喃自语。 「廖锦铭」却是吓疯了。 在向苼以岁月意境定住所有精魄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大事不妙,立刻朝青色大钟内疯狂地灌注真元。 短短三息,他的真元耗去九成,青色大钟翠绿欲滴,已然催动到极限。 「如此,定能合体全力一击!」 「廖锦铭」心神发颤,却不敢再耽搁半点,再掏出一只黑色纸船,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鲜血,气息萎靡下去。 那纸船立刻由黑转红,飞速膨胀。 「廖锦铭」二话不说钻入其中,化作一道血光正欲远遁而去。 砰! 许天明一剑轰在青色大钟上,连一丝痕迹都未留下,顿时急了:「师叔,廖锦铭逃了!」 「不急,他逃不了。」 向苼收拢剑意,脚尖轻点地面,身形瞬间化作残影,在许天明不理解的目光中,撞向青色大钟。 但听一声轰鸣,坚不可摧的青色大钟直接破开一个大窟窿。 许天明看得目瞪口呆。 他全力催动飞剑都无法撼动一分的青色大钟,离师叔居然直接用肉身撞开了?! 如此强悍的肉身,离师叔莫非和玄师伯一样……不是人?! 却说「廖锦铭」躲在血色纸船中,心神方才安定,飞速穿行的纸船骤然停下。 「廖锦铭」虚弱不堪,身形不稳,直接从船上甩了出去,余光望见纸船尾巴被一名女子抓在手中,亡魂大冒。 然而还未等他另行施展逃生手段,便觉眼前一花,喉咙被一只手紧紧扼住,窒息不已。新 「廖锦铭」恐惧难当,「前辈饶命!」 此人到底是什么人?! 浑元秘境中不是只有化神期以下的修士吗? 如此可怕的敌人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向苼闻言笑了笑:「放心,我暂时不杀你。」 第483章 问话 向苼拎着“廖锦铭”回来的时候,许天明已收拾好残局。 转化后的无主元气、无主真元按境界和品质分门别类装进玉瓶,堆成了一座小山。 小山旁,“庄辰”被五花大绑扔在在地上,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只有一双眼睛胡乱转动,透出十足的恐惧。 许天明看到向苼回来,立马靠过去,正要开口喊师叔,却被向苼一个眼神制止。 许天明看了一眼神色仓惶的“廖锦铭”,顿时心领神会,客气道:“晚辈许天明,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向苼微微一笑:“谢就不必了,我还有事要你帮忙。” 许天明连忙点头:“但凭前辈吩咐。” “将庄辰的储物戒拿来。” 许天明立马跑去脱下庄辰的储物戒,双手捧着送到向苼面前。 向苼将“廖锦铭”扔在一边,手中也留下一枚储物戒。 接过许天明手中这枚,她指尖剑光闪过,轻轻一抹,两枚戒指上的神魂印记瞬间消散。 地上二人齐齐闷哼一声,庄辰修为偏低,更是不堪,直接吐了口血。 向苼看也没看二人一眼,从储物戒中取出两枚令牌扔给许天明。 许天明仔细查验一番,眉头微皱:“前辈,这两枚令牌是真的,上面的名字也相符。” 一直憋着没敢说话的“廖锦铭”,此刻听到这句,终于找到机会开口: “前辈,晚辈的确是无极仙宗弟子!一时糊涂欲要独占收获,所以才对许师兄痛下杀手! 晚辈知错了!还望前辈网开一面,待得离开秘境后,晚辈必定向许师兄奉上厚礼赔罪!” 向苼听完,神色愈发平淡:“看来你还不死心。” “廖锦铭”心中一慌。 许天明冷笑:“你这般仓促之下编出的来的理由,简直漏洞百出,连我都听出不对,前辈又怎会信你?” “廖锦铭”咬牙:“许师兄,我是有错。可我方才所言句句是真,你可不能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 许天明眼露讥讽:“那我问你,你既想要独占这块地方,为何还要特地透露此地,邀我同往?” “廖锦铭”脸色微变,“我……” “你若是想利用我,那也该等我将精魄杀得差不多了再杀人灭口,偏偏我一个精魄都没杀,你就迫不及待动手了。” 话到此处,许天明哂笑一声:“廖锦铭,你自己愚蠢,可别把其他人都当傻子。” 谎言被戳破,“廖锦铭”脸色发白,语气反而强硬起来: “许天明,我是无极仙宗真传弟子!你若想挑起两大宗斗争,那就尽管杀!” 三大宗之间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核心弟子以下互相争斗,只要没有修为更高之人插手,不管死伤如何,都不会明着寻仇。 暗地如何,自然另算。 但真传弟子乃是一宗未来之基石,决不可折在自己人手里。 是以三大宗真传弟子之间,绝不能互相残杀。 谁敢明知故犯,便是在打三大宗的脸,犯事之人一旦被查出来,所面临的处境可想而知。 “廖锦铭”不亲自动手,反而要利用地阴精魄来借刀杀人,也是同样忌惮这条规矩。 若是没有向苼在,许天明此时定会觉得憋屈,现在他只想笑。 廖锦铭这话用来威胁真传弟子,的确可以,但眼下师叔在这,离师叔是何等存在,又怎么可能会被区区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吓退? “廖锦铭”见许天明没有丝毫反应,反而转头看向向苼,顿时心中大恐。 “前辈!您一个散修何必趟浑水? 只要您肯放我一马,今日之事,无极仙宗绝不会与您计较。 若您今日犯下杀孽,仙宗震怒,与您百害而无一利啊!” 向苼没有理会“廖锦铭”,反手甩出一道掌风,拍开“庄辰”身上的禁制。 庄辰恢复自由,立刻爬起来。 “廖锦铭”来时见他躺在地上,气息全无,一直当“庄辰”被许天明杀了,才敢胡编乱造。 此刻见他忽然“活”了过来,顿时方寸大乱,当下顾不得什么,抢在“庄辰”前面开口,声音又尖又急: “前辈,我愿坦白!” “可我却不愿听了。” 向苼素手一挥,“廖锦铭”便直挺挺地倒下去,和刚才的庄辰一样,除了眼睛,哪里都动不了。 庄辰目睹全程,艰难地咽了口口水,一路跪着爬到向苼面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前辈,晚辈什么都愿说!绝无半点虚言!” 向苼神情淡淡:“你自然愿意,因为即便你不说,廖锦铭也会抢着说。 不过看在你一直无法开口的份上,我给你一个机会。” “庄辰”感激涕零,立刻像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实情托盘而出: “晚辈的确是无极仙宗弟子,却不是望仙峰的,而是升仙峰核心弟子汤元魁! 一年前,晚辈受升仙峰大弟子秘密召见,得赐庄辰令牌,并命我入秘境后,与人汇合,事事都听安排,不得违逆。 若办成此事活着回宗,便能以核心弟子身份,享真传弟子待遇。” 汤元魁面露羞愧:“我进入秘境后,遇到此人方才知晓,是要我配合设伏暗杀望尘峰、飘雪殿以及万脉剑宗真传弟子! 我为了修炼,所以……” 汤元魁有些难以启齿,梗了梗喉咙,陡然抬手指向地上之人,语气凌厉起来: “他不是廖锦铭! 那令牌还是我给他的,他具体是什么人我也不知,不过我怀疑他出自万神殿!” 许天明在旁听到这里,心神震动,兀自还有些不敢相信。 他曾经有个关系要好的师弟,因轻信升仙峰弟子误入险境,意外丢了性命。 他因规矩所限,无法明着找升仙峰算账,只能暗中去为师弟复仇。 结果复仇不成反被升仙峰算计,身中封经闭脉之毒,陷入绝境,若非师兄及时现身施救,他如今早已化为一抔黄土。 在此之前,他只当升仙峰行事猖狂,不留情面。 如今看来,升仙峰与万神殿早已是蛇鼠一窝!当年师弟遇到的意外,真的是意外吗? 第484章 子母 向苼听完汤元魁坦白,目露思忖。 从此人所言,不难猜出升仙峰为了欺骗各宗真传弟子,方便暗杀,提前伪造了一批真令牌。 不过,为何偏偏是廖锦铭与庄辰呢? 她如此想着,便直接问了出来。 汤元魁闻言一脸茫然:“这……晚辈不知,兴许是升仙峰中制作令牌之人,正好与此二人有仇?” 向苼挑眉:“此二人也进入秘境了?” 汤元魁连忙点头:“有。” 向苼若有所思,沉默片刻,再问:“秘境地广人稀,你是如何与此人汇合的?” 汤元魁立马从腰间取下一块木牌:“前辈请看。” 向苼接过神识一扫,目色微深。 这木牌上刻着一部分地图,且有一红点,红点旁还有文字标注,赫然写着“许天明”三个大字。 向苼收起木牌,伸手五指微张,虚空一摄,挂在“廖锦铭”腰间的木牌立刻脱落,飞入她手中。 向苼目光扫过,这块木牌上所显却非地图,而是一段文字,简略描述了许天明与升仙峰之间的旧怨。 “廖锦铭”便是借此旧怨笼络人心,引许天明入瓮。 “此物,也是升仙峰上面所赐?”向苼接着问。 汤元魁忙不迭地点头,道: “我进入秘境后,这木牌上便时时传来消息,指引与此人汇合,之后我便跟着此人一直深入。 直至四日前,许师兄的消息传来,此人安排我故意涉险,后来的事……前辈您都知道了。” 汤元魁说完不再言语,只默默跪着,神情忐忑地听候发落。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向苼始终没有发话。 寂静中,汤元魁只觉得一分一秒,都变得格外煎熬。 向苼有意晾着他,同时也在暗中翻动祟炼的记忆。 她已消化接收所有记忆,但祟炼活了太久,回忆也需时间。 盏茶时间后,她总算找到一种与木牌相符的传讯手段。 确切来说,不是手段,而是一种名叫子母传讯符的炼制手法。 想当年初入修真界,她在炽焰宗时,为了逃出宗门,曾诓骗长老袁仲,拿到下山令牌。 当时那袁仲就曾给过她一枚子母传讯符的子符。 不过那枚子符品质粗劣得很,只能捏碎示警,用完即废,远没有手中木牌来得精致实用。 而且她手中这两块木牌,显然都是子符。 同样的字符木牌,应该还有许多,而在这些人背后,还有一名掌握母符之人统筹全局,发号施令。 一念至此,向苼思绪为之一清,抬头笑道:“念你修行不易,我放你走。” 汤元魁等到现在,已觉自身难逃一死,面色惨白,摇摇欲坠,骤然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愣住了。 “您……您说什么?” 向苼柳眉轻挑:“怎么,你不愿?” 汤元魁一个激灵,如梦初醒,立马摇头道:“不不不,我愿!我愿!” 他神色大喜,立马“砰砰砰”又磕了三个响头:“晚辈拜谢前辈不杀之恩!” 许天明见状,眉心稍拧。 他不悦,倒不是因为离师叔没有问他,直接处置了汤元魁。 他这条命都是师叔救的,不管师叔如何处理,他都无异议。 只是离师叔就这么轻飘飘地放过汤元魁,心地未免太过善良了些。 善良,放在世俗凡人身上,自是不可多得的品质。 可若放在修真界,只会沦为被人算计的破绽。 门中都说离师叔乃是古神太阴所化。而传说中的太阴古神阴险狡诈,又喜食命格,贪得无厌。 他怎么看,都觉得眼前的离师叔与古神太阴没有半点相像。 离师叔呆在门中两年,竟也就任由门中弟子胡编乱造,性子当真太软。 此番回宗之后,他定要为师叔好生澄清一番! 许天明琢磨着怎么帮向苼澄清污名。 这边,向苼耐着性子等汤元魁拜完,方才淡声开口: “你与其谢我,不如多想想怎么活下去。” 汤元魁听得一怔,不明所以。 向苼轻笑一声:“你既知晓升仙峰与万神殿暗中勾结,又搞砸了此事。 你猜升仙峰主会如何处置于你?” 此话一出,汤元魁瞬间面无人色。 这时,向苼又轻飘飘地说道:“我若是你,便会想法子投靠望仙峰,能否活命,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汤元魁心神狠狠一震,深吸一口气,道:“多谢前辈指点迷津,晚辈知道怎么做了。” 说完,他起身再深深一拜,方才转身离去。 许天明目睹全程,不由得再次感慨一句。 离师叔居然还为汤元魁出谋划策,真的太善良了。 向苼自然不知许天明的离谱想法,她打发走了汤元魁,侧头看向“廖锦铭”,目光变冷。 “廖锦铭”感受到视线中的寒意,眼珠立刻疯狂转动起来,似乎有话要说。 向苼却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伸手招来“廖锦铭”肉身,右手掌心微光一闪,覆其头顶。 其识海中的记忆立刻从百会穴喷涌而出,纳入掌心《欺天》碎片中。 随着记忆消失,“廖锦铭”的眼神迅速变得茫然,眼珠也不再转动。 而后某一刻,“廖锦铭”忽地浑身剧烈一颤,七窍流血,短短数息间,生机便消散一空,魂灭而亡。 许天明却是看得心惊肉跳,“离师叔,这是……” “万神殿的老手段。” 向苼神色淡然地收回手,侧头瞥了一眼许天明:“你不应该不知道。” 许天明一经提醒,顿时反应过来。 “廖锦铭”不是死在师叔搜魂的手段上,而是死在万神殿在其识海留下的禁制上。 他神色讪讪,又忍不住问:“师叔,您如何确定他是万神殿之人?” 向苼正在翻动得到的部分记忆,闻言抬眸,语气淡淡:“不确定。怎么,你觉得我行事不妥?” 许天明一惊,连忙低头:“弟子不敢,弟子失言。” 许天明这句说出,等了许久,都无回应。 他小心翼翼地抬头偷看一眼,见向苼闭目沉思,不知在想什么,也只能干站着,继续等。 离师叔对外人那么好,怎么对自家弟子,态度反而那么冷淡? 第485章 棘手 「廖锦铭」真名马晋。 向苼从其记忆中得知,其人原只是一名散修,三年前杀了一名大宗弟子夺宝而逃,东窗事发后走投无路,选择加入万神殿。 因着加入时间过短,这马晋虽然修为尚可,在万神殿却连一个护法职位都没混上。 因此,他对浑元秘境伏杀计划,知之甚少,只知道发号施令之人,是万神殿的一名殿主,也不清楚具体是哪个。 不过幸运的是,那殿主此番进来,除了执行计划,还让手下所有人上缴三成收获,供他修炼。 虽说万神殿只看结果,不管过程,但此等中饱私囊之事终究不光彩,若是在明面上留下痕迹,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是以那位殿主舍弃了用子母传讯符联络的想法,暗中与手下之人约定了一个固定地点上缴收获。 换言之,那位殿主一直都在约定之地附近修炼,轻易不会更换位置。 向苼在其记忆中找到位置所在,正要离开,却见许天明还一脸乖巧的站在面前,看其神色,隐约间竟还有些……委屈? 向苼眼中闪过一丝不解,眸光微转,落到地上拾掇整齐的一堆玉瓶上。 她伸手一招,收走装着出窍期上品元气玉瓶,道:「剩下的,你自行处置。」 说完,向苼转身欲走。 许天明一急,脱口阻止:「等等!」 向苼脚下一顿,回头看着许天明,眼里流露出一丝问询。 许天明脸色迅速变红,憋了片刻,才鼓足勇气道:「师叔,我能不能跟着你?」 向苼挑眉,又看了一眼地上玉瓶堆起的小山。 许天明看出了她的意思,二话不说从储物戒里掏出两口麻袋,将玉瓶全部装进去,双手扛在两肩头。 拍了拍肩上鼓鼓囊囊的包裹,许天明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师叔,现在如何?」 向苼看他这幅面貌,哪里还像个剑修,活像扛着行囊走街串巷的货郎。 话说回来,自从来到西洲后,她已经很久没去世俗界看过了……. 向苼心中有所触动,目光柔和一分,轻声道:「随你。」 说完,向苼转身就走。 许天明心知她是答应了,笑容愈加灿烂,忙不迭地跟上去。 一个日夜后,向苼来到约定地点附近,体内忽然传出一阵「咔嚓」之声,身形凭空拔高一尺。 面容与气息亦随之变化,变得与马晋一模一样。 许天明目的这一变化,大惊,「师叔……」 不等他把话说完,向苼回头一掌覆在其面孔,再抬手时,已经变成第二个汤元魁。 许天明看不到自己的变化,心中好奇,伸手划出一面水镜,看到镜子中的自己,不由惊叹。 「师叔,您这手幻术真是出神入化!我看不出丝毫破绽。」 向苼微微一笑,开口也是马晋的声音:「待会儿过去莫要说话,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许天明虽然不明白向苼的用意,但也知道她定有大事要办,连忙敛去笑容,点了点头。 做好准备,向苼带着许天明来到约定地点,从马晋储物戒中掏出一根香线点燃,插入松软湿润的地面。 不多时,一道黑色人影悄无声息地遁来,看到香线前两个熟悉面孔,登时心下一松,轻咳一声,从树后走出。 向苼循声看去,见到来人一身黑袍,面容也笼罩在一团黑雾之中,看不真切,也不多看,低头恭敬行礼:「小人马晋拜见殿主大人。」 许天明身子微微一抖,马晋拜见的殿主,那岂不是万神殿的殿主? 他心 思电转,不敢坏事,连忙跟着低头行礼。 黑袍人没有发觉异常,一双眼落在许天明脚边两大包裹,目光亮了亮,声音嘶哑道:「你所获颇丰,看来是得手了?」 向苼直起身,脸上露出笑容:「还要多谢殿主鼎力相助,小人才能轻而易举引人入瓮。 小人心中感激,特携重礼过来道谢。」 黑袍人走到向苼面前,听到这句,上前怕了拍向苼肩头,嘶哑的声音里多了一分愉悦:「你有心了。」 「都是小人该做的。」 向苼谦虚一句,眼神示意许天明。 许天明心领神会,拎起脚下两麻袋双手递给黑袍人。 黑袍人打开麻袋,随手拣过一只玉瓶打开,看到里面满满当当的真元水滴,正喜不自胜,向苼又道: 「殿主大人,小人这次过来除了给您送这些,还想借您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黑袍人心思全在玉瓶上,头也不抬地问道:「除了那几件重宝,其他东西随便你挑。」 向苼笑了:「小人岂敢借重宝,小人要的,不过是殿主大人您的命罢了。」 黑袍人还未反应过来,哈哈一笑:「不要重宝,那……嗯?!」 黑袍人脸色骤变,立刻就要施展保命手段。 然而他与向苼靠得太近,心神分散又慢了一步,手刚抬起,就觉视野忽然抛向高空,继而坠落。 落下时,他看到了一具熟悉的无头尸身。 那是他的尸身! 他瞪大双眼,终于意识到自己肉身已死,神魂小人奋力从眉心钻出,正要飞剑,就被一只纤纤素手抓住。 吸走神魂中的记忆,向苼随手捏碎神魂,身形又是一阵变幻,变成黑袍人殿主的模样。 随后,她扒下无头尸身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又摘下尸身上的储物戒戴上,方才抬头看向呆在一边的许天明,吩咐道:「处理一下。」 许天明一个激灵回神,手忙脚乱地收走地上尸体,清理地上血迹,随后将尸体腰间布袋里的玉瓶,合并到麻袋中。 向苼就在一边老神地看着,面容逐渐也被黑雾遮掩,要不是许天明亲眼目睹这一变化,还以为黑袍人殿主又复活了。 离师叔可真厉害啊! 他一边收拾一边想,以离师叔的实力,完全可以在黑袍人现身的一刹那杀了他。 离师叔却未因实力高于对方,而简单粗暴的解决,而是选择最为稳妥,最不可能让对方传出任何消息的方式,杀了他。 师叔如此厉害,尚且如此小心,再看他自己往日处事,实在是粗糙。 许天明自觉学到了不少,眼里划过一抹期待。 师叔如此杀人,定还有后续计划。 如此想着,他手中收拾的速度又快了一分。 第486章 设局 向苼看了一眼许天明,见他收拾得还算妥当,便收回目光,心神沉入刚刚得到部分记忆中。 万神殿的识海禁制实在烦人,这次她索性先杀人,再收走记忆,得到的记忆内容虽然没多多少,但也聊胜于无。 看过记忆,她方才得知此人身份是万神殿第九殿主,名叫柳真清。 此人原是六品宗门王天门的一名长老,后因寿元所限无法突破,屠灭了门中一批真传弟子,换做投名状,投入万神殿的怀抱。 与马晋不同,此人加入万神殿已有六百年之久,早在百余年前,此人不论是功劳还是修为,都足够胜任殿主之位。 只不过那时候的万神殿还没跟向苼正式对上,折损率没那么高。 这六十年来,十大殿主除了祟炼,几乎死了个遍,这才轮到柳真清上位。可惜殿主位置还没坐热,就折了。 这些人记忆力关于万神殿的消息,怎么也不可能比祟炼更详细。 向苼只略略扫过一遍此人生平,便将记忆划到最后,细细查阅浑元秘境的大小事宜。 看完之后,向苼从柳真清储物戒中取出一块稍大的青色木牌,眯了眯眼。 柳真清的确是母符拥有者,但拥有母符之人,不止一个。 据此人记忆,与升仙峰一起策划此次浑元秘境暗杀之人,是一名叫做「魇心」的新晋第二殿主。 魇心精通傀儡之术,分外惜命,在外走动只会动用傀儡之身,本体则一直留在万神殿大本营中。 策划浑元秘境暗杀,她也贯彻了自己谨慎惜命的风格,明面以第九殿主为主,再派第十殿主暗中跟随。 若第九殿主出是,第十殿主立刻就会启用备用的母传讯符,与子符重新勾连。 念及此处,向苼指腹轻轻滑过青色木牌,感到一丝棘手。 三大宗真传之所以为沦为猎物,便是因为子母传讯符的存在。 若是毁了子母传讯符,万神殿与三大宗之间的斗法环境便还算公平,若是门下弟子再斗不过,只能说他们无能,向苼不准 .备多管。 她没想到这子母传讯符种的母符居然不唯一,还能有备用的存在。 计划打乱,她母传讯符非但不能毁去,还得好好保管。 至少在那第十殿主发现异状之前,不能弄坏。 另一边,许天明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 在反复确认周围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后,他拎起两个麻袋回到向苼身边,默默守着。 不知过了多久,向苼忽地抬眸,眼神冰冷。 第十殿主的方位,她一时片刻没有想法,但只要削弱万神殿这边人马,同样能达到目的!. 念及此处,她将青色木牌拿在手中,沉吟少许,再其上画出三颗骷髅印记,呈品字形排列。 同一时刻,分散在秘境中的万神殿众人腰间的木牌齐齐震动起来。 有人拿起木牌一看,脸色瞬变,二话不说放弃计划,朝约定地点飞去。 跟在他们身边的升仙峰弟子们俱都是一脸茫然,一时间不知该不该跟上去。 大部分挣扎过后,都是选择跟上,只要小部分咬咬牙,趁机逃了。 小半日后,约定地点附近。 一道灰影落在一棵树干上,小心放开神识扫了一遍,没有感应到任何气息,眉头顿时皱起来。 殿主不在? 难道是全套? 他念头方生,耳边蓦地响起熟悉的嘶哑声:「人未齐,先等着。」 灰影心中一惊,连忙收敛神识,小心蛰伏在树上等待起来。 接下来半 日,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众人得以碰面,私下交流。 「殿主紧急传讯,可是出大事了?」 「我也不清楚,且等等再说。」 「我最先来,殿主传音说人未齐,看来要等我们人来齐了,才会说。」 「这些跟来的升仙峰弟子怎么办?」 「我们操什么心?殿主自会处置。」 「……」 向苼和许天明就在约定地点正中心的灌木丛中,隔着一层欺天之力,谁也看不到他们。 许天明看着周围人越聚越多。 师叔把这么万神殿的人全都召集过来,想干什么? 他偷偷看了一眼依然靠在一边,闭目养神的向苼,心跳如雷,不敢再多想。 傍晚,残阳透着浓密的树影,照进一丝黯淡的光。 万神殿众人终于来的七七八八,分布在灌木丛周围各处,粗略一数,超过千数。 「都到了。」 在不少人耐心即将耗尽时,林中黑影一闪,落入众人视线中。 向苼,终于现身。 万神殿众人神色顿凛,不约而同汇聚到向苼跟前,齐齐开口:「拜见殿主!」 「殿主」二字一出,跟随而来的升仙峰众弟子皆是脸色微变,正犹豫要不要跟着见礼,便听向苼发话: 「升仙峰的,都站到一边。」 向苼指了指右边的一处空地,升仙峰众人哪敢不从,连忙过去乖乖站好。 等他们站定,向苼移开目光,回到万神殿众人身上,「还有多少人没来?」 此话一出,万神殿众人豁然抬头,脸色大变。 「你不是殿主!」有人惊声说破。 此行有多少参与计划,只有殿主知晓,他们根本不知道。 向苼没想到第一句话就漏馅,她只得到柳真清的部分记忆,有些差错再所难免。 不过也无所谓了。 她笑了笑,屈指弹出一道剑气,方才开口之人喉咙立刻出现一个血洞,仰头栽了,生机消散。 「剑气!他是万脉剑宗弟子!」 有人大喊:「一起上,杀了他!」 此话一出,六百人齐齐全力出手,五彩斑斓的真元凝聚成一团,爆发出恐怖的波动,朝向苼砸落而来。 波动之下,向苼面无表情,不进反退,伸手握拳,在众人震惊失神的目光下,狠狠一拳轰击在混合真元球上。 砰! 真元炸裂,倒飞而去,一路碾碎了不知多少具肉身,血肉横飞。 幽静的密林,瞬间化为人间炼狱。 「他不是弟子!」 「不可力敌!」 「快逃!」 众人肝胆欲裂,瞬间失了再出手的勇气,四散而逃。 然而还未逃出百丈远,逃得最快的一名万神殿修士就一头撞在了不知何时出现的禁制结界上,晕了过去。 第487章 屠杀 「禁制!」 「是禁制!」 「我们都被困住了!」 一群人在禁制边缘,如同无头苍蝇一般打转,死亡的阴霾,降临到每一人头上。 「啊!」 「啊!」 身后传来惨叫声,有人回头,看到两柄飞剑如同血色的穿花蝴蝶,在人群中不断穿梭,无情地收割一条又一条性命,鲜血四溅。 向苼神色淡漠,走在混乱的人群中,右手一招,离他最近的一名中年修士立刻不受控制地飞起来,喉咙落入她手中。 「饶命!前辈饶命,小人愿意奉上全部身家……」 中年修士神色大恐,疯狂传音。 向苼丝毫不为所动,手中稍一用力,后者自颈骨立刻爆开一连串的血洞,肉身软成一滩烂泥,死的不能再死。 「跟他拼了!」 一名灰袍老者受不住刺激,疯了一般毫无章法地冲上去。 向苼连一眼都没给他,随手一挥,柔软的袖袍在甩出的一刹那,仿佛变成世间最为沉重的山岳。 砰! 重击之下,灰袍老者肉身直接爆成一团血雾,带着绝望的嚎叫声永堕黄泉。 哗—— 天空蓦然金光大放。 有人扔出一张金光闪烁的大网,似乎想要困住向苼,争取时间破开禁制。 向苼目光一凝,周身剑气倏然爆散,金网如同薄纸一般,眨眼被撕得粉碎。 与之一起被撕碎的,还有离得近的十几个倒霉鬼。 杀完这些人,向苼的眼神没有在他们身上停留半分,操着操控飞剑,杀向下一群万神殿修士。 生死危机之下,万神殿修士底牌尽出,但在向苼面前,尽皆化作了无用功,越来越多的尸体倒下。 她就像是一块无法撼动的巨大石碾,蝼蚁挡在路上阻挡不了半分,只能任由石碾碾入尘土,七零八碎。 「徒劳无功!」 「都是徒劳无功,死定了!死定了!」 「哈哈哈哈!」 「今日就是我的死期!」 「……」 混乱中,有人装疯,有人真疯,有人干脆自戕。 向苼统统无视,见人就杀。 被叫到空地站好的升仙峰众弟子,看着林中炼狱一般的场面,早已吓傻,个个如同雕塑一般,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许天明还在隐匿结界中,反应也没好到哪儿去。.. 「离师叔……」 他死死盯着向苼背影,艰难地咽了口口水,脸色有些发白。 这就是……真正的离师叔? 在目睹离师叔用搜魂手段获取情报,又十分干脆地杀了黑袍人殿主后,他就觉得自己对离师叔的印象,有所偏颇。 如今看来,何止是偏颇,简直是大错特错! 他修行至今,死在他手中的修士,还没有离师叔今天一天杀的多。 虽然这些万神殿修士死不足惜,可杀戮过重……离师叔就不怕生出心魔吗? 还是说…… 念及此处,许天明忽地打了个哆嗦。 离师叔是古神太阴的说法,一直都在门中流传,但从未被门中长辈承认。 他这些天接触离师叔,已经断定传言有误,可如今却是不确定了。 修真界尔虞我诈,杀戮虽是家常便饭,但像离师叔这般二话不说屠杀数百人的,可不多见,一般只有邪修为了修行才会做。 他还记得传言中说古神太阴刚刚复活没多久,正是需要吞噬命格恢复的时候。 离师叔杀这些人,该不会就是为了吃他们的命格吧? 许天明手足发凉,一时间觉得自己猜中了事实,眼睛忍不住往升仙峰弟子那边飘。 师叔不杀这些人,是因为他们修为太低,命格吃了也没用? 那自己呢? 离师叔愿意让他留在身边,该不会将他当做口粮吧? 自己就这么眼巴巴地凑上来,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向苼自是不知许天明短短片刻间,能生出如此离谱的想法。 杀戮还在继续。 半个时辰后,随着最后一道惨叫声戛然而止,林中安静下来。 许天明粗略一扫,可见场中横尸遍地,灌木丛早就被踩平,与暗红色的地面融为一体。 淡淡的血雾弥漫在禁制中,血腥气之浓郁,令人作呕。 向苼好似没有闻到这股味道,神色依旧平淡,甚至连她身上衣服也是干干净净,没有沾染到半点血迹,跟杀人之前没什么两样。 她伸手召回飞剑,随手一甩,沾满鲜血的两把飞剑立刻恢复干净,化作两团剑气盈澈的剑丸,被她收入体内。 而后她抬手轻轻一挥,禁锢六百多人的禁制牢笼顿时散去。 呼呼—— 一阵风吹来,片刻间便带去了七成血腥气,血雾消散一空。 许天明见状,深深吸了口气,正要靠过去,却听向苼忽然道:「别过来。」 许天明心房一抖,离师叔准备进食了,他要去哪避嫌? 恐慌的念头刚刚升起,他便见向苼低头看了一眼脚底,语气有着显而易见的嫌弃: 「脏,换个地方说话。」 许天明:「……」 向苼身子一闪,来到右边的空地。 靠得最近的一名升仙峰弟子吓得面无人色,双腿一软,直接跪下。 他这一跪,顿时起了连锁反应,身后呼啦啦跪下了一大片。 「饶命!」 「晚辈是迫不得已,前辈饶命啊!」 「前辈大人有大量,饶小人一命吧!」 「……」 安静的林中嘈杂起来,哀嚎声连天。 许天明神色恍惚地走到向苼身边,看着跪在面前的一大片人,心中竟有些羡慕。 离师叔懒得吃这群修为低下的弟子,定也不会费力气再造杀戮,多半是直接放了。 想到这里,许天明暗暗为自己叹了口气。 他想走,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聒噪。」 向苼忽然出声。 这一声并不算大,却瞬间压下了所有嘈杂,林中重新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本座知道,你们被卷入万神殿的计划,也是迫不得已。」 向苼语气平和,甚至带着一分温柔:「所以本座不仅不会杀你们,还会放你们安然离去。」 此话一出,顿时有不少人惊喜抬头,「前辈,您说真的?」 向苼挑了挑眉,勾唇轻笑:「本座岂会骗你们一群小辈。 不过在放你们走之前,本座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们。 你们若是答得好,非但能安然离开,还能得到奖赏。」 第488章 审判 说到这里,向苼眼神示意许天明。 许天明不知师叔又要做什么,但也清楚她说的「奖赏」是何物,立马将放在隐匿结界中的两个麻袋搬来。 当他从麻袋中取出一只玉瓶打开,释放出浓浓的无主真元气息后,场中众弟子无不眼露炙热。 更有大胆者,主动说道:「敢问前辈所闻何事?晚辈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很好。」 向苼朝那开口之人递去一个赞赏的眼神,「知道主动把握机会,是可造之才,有赏。」 说完,她左手一挥,麻袋中立刻有一只玉瓶飞出,悬停于开口之人面前。 开口之人大喜,双手接过玉瓶,连磕三个响头:「多谢前辈厚赐!」 「既得了赏赐,可要好好作答。」 向苼面上笑容微露:「我且问你,在来此之前,你配合万神殿杀了多少真传弟子?」 此话一出,那开口之人脸色瞬变,「这……」 「怎么?不愿答?」 向苼笑容敛去,眼神变冷:「拿了本座的东西,竟敢不听话?」 开口之人头皮微麻,正想着要如何蒙混过去,忽见眼前一道白光闪过。 噗! 一颗人头落地,温热的血洒了后边之人一脸。 众人惊恐难当,齐齐额头触地,抖若筛糠,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许天明见她喜怒无常,举手投足间又杀一人,亦觉窒息难当。 他之前当真是瞎了眼,居然觉得离师叔心地善良,温柔可欺…… 沾了血的玉瓶慢悠悠地飞回来,围着莹白的指尖缓缓绕着圈儿。 向苼眼神淡漠,喉咙间发出一声轻笑: 「这么紧张作甚? 本座从无虚言,只要好生回答问题,谁都能活着出去。 甚至,你们杀的真传越多,本座的奖赏也会加倍。 当然,前提是说实话。若敢伪报功绩,后果如何,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场中一片静默,毫无回应。 正当许天明觉得不会有人敢站出来时,一名年轻女子忽然直起身,颤声道:「晚辈升仙峰内门弟子宋舒,愿为前辈分忧。」 「很好。」. 向苼笑容变得柔和,可落在宋舒眼中,无异于催命符。 她深吸一口气,道:「晚辈配合万神殿修士,曾暗杀万脉剑宗真传弟子袁晚吟,奈何被其以某种传送手段,以重伤之躯逃脱。 之后,晚辈吸取教训,成功暗杀飘雪殿真传弟子崔蝶儿!」 许天明听得袖袍拳头一紧,却听向苼赞叹一声:「很好!」 她袖袍一挥,将一只玉瓶送出,「你可以走了。」 宋舒大喜。 她看面前这位前辈行屠杀之事,喜怒无常动辄杀人,妥妥的魔道做派。 此等人物,绝不可能出自三大宗,甚至是某个跟三大宗和万神殿都有仇的大能散修。 只有这种身份,才有可能让他们凭杀人功绩领取赏赐。 她抱着这般想法,拿自己的命豪赌一把,没想到竟是赌对了! 她抱着玉瓶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欢天喜地地跑了。 剩下众人见向苼真的没有追究,反而赏赐,纷纷主动说出自己配合万神殿杀了哪些人。 也有人心怀侥幸,夸大其词,在看到他直接被向苼一巴掌扇死,剩下的人再也不敢说半句假话。 麻袋里的玉瓶越来越少。 许天明越听越是心惊,在听到剑宗也死了好几个真传弟子后,更有一股怒火自心底 窜出,难以自制。 离师叔……不!太阴根本没把和剑宗的合作当回事。 祂进入此地,非但没有护着剑宗弟子,反而还赏赐杀害剑宗真传的升仙峰弟子。 行事如此随心所欲,这个太阴,根本就在看乐子! 许天明心中无比愤怒,头脑却是异常清醒起来。 他不是太阴的对手,得寻个脱身之法,将消息传回宗门才是。 在此之前,不能被太阴察觉到异常。 打定主意后,许天明接下来异常听话,两麻袋的玉瓶赏赐完了,他还贴心地跑去尸堆里搜刮出大量玉瓶,供向苼接着赏赐。 小半日后,空地上只剩下零零散散一百多人,皆是垂头敛眸,谁也不敢说话。 向苼目光扫过,微微一笑:「你等无功绩,趁本座现在心情不错,便直接走吧。 不过你们回去之后,可千万别急着回升仙峰了。 毕竟你们若是死得太快,本座一番好心岂非白费?」 此话一出,百余人中有几个头脑灵活的脸色顿变。 其中一人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足勇气,问道:「依前辈之人,我等当如何自处?」 向苼笑得眯起双眼,「我若是你们,便在出秘境之前,将此事闹大,闹得越大,你们的处境就越是安全。 至于如何闹大,无极仙宗内部矛盾,你们应该比我一个外宗之人更清楚。」 听到这番话,那人目光顿时亮了:「多谢前辈指点!」 说完,那人郑重行了一礼,果断离去,剩下百余人立刻跟上。 场中眨眼走了个干净。 向苼缓缓吐了口气,脸上的笑容淡下来,沉声道:「去,将玉瓶全部收回来。」 许天明还沉浸在愤怒中,骤然听到这话,顿时一愣。 身边人没有动静,向苼抬眸,看到他眼中残余的些许怒意,不由地勾唇:「真当我赏赐那些人,放他们走了?」 许天明思绪翻涌起来,语气犹自带着几分迟疑:「您没有?」 向苼挑眉,毫不留情地斥道:「蠢材!不过是简单的套话局,你看不透?」 许天明被骂得心中乱糟糟的,脸上露出几分无措。 他……好似误会了? 向苼看他这副模样,懒得解释,丢出一枚追踪符让他跟着出去。 幸亏剑绝是个聪慧的,即便不知她计划如何,也能默契配合。 若是遇上这么个蠢徒弟,她迟早被气死。 许天明虽然迟钝了些,但还算听话,一头雾水地跟着追踪符出来。 不久后,他看到一具挂在树上,死不瞑目的半具女尸,沉默了。 女尸面孔极度狰狞,显然死前遭受了极大的痛苦。 若是他没有记错,此女就是第一个站出来说出杀人功绩的女子,宋舒。 第489章 解惑 半个时辰后,许天明背着三麻袋玉瓶,神色恍惚地回到了向苼身边。 送出去的玉瓶,一个不落,全被他捡了回来,而且都距离此地不远。 向苼背靠一面粗壮的树根,双目闭阖,似在沉思。 听到动静,她眼皮微抬,淡声吩咐:「将出窍期以上的元气,全部挑出来。」 「是。」 许天明乖乖应了一声,低头整理麻袋中杂乱的玉瓶,思绪却飘到之前收集玉瓶时,看到的各种死状凄惨的尸体上。 他小心检查过其中几具,那些人的丹田,无一例外都炸开了花。 肉身弱者,便如宋舒那般炸得东一块西一块;肉身偏强者,死状尚完整,但也扭成了麻花。琇書網 从结果往前推,不难猜出,这些人在离开时,丹田内就被悄无声息地种下了某种禁制。 一旦他们动用真元,触及丹田,禁制就会立刻爆开,散入四肢百骸,摧毁沿途的一切。 原来离师叔从一开始就不打算给他们留活路,此前种种作为,不过是为了迅速筛选出该死之人。 但师叔又如何肯定,那些升仙峰弟子会开口呢? 许天明顺着往下思考,很快联想到离师叔方才那如魔修一般,喜怒无常,随意杀人的邪恶做派。 再看现在的离师叔,虽然仍旧气质冰冷,看上去不好接近。但比起刚才那般邪魅的模样,已经好了太多。 念及此处,许天明恍然大悟。 是了,那群升仙峰弟子根本不知道他们是万脉剑宗之人。 离师叔是故意的,故意装成魔修做派,好令那些人误会,卸下心防开口。 这般暗示,应该是从离师叔屠杀万神殿修士就开始了。他竟还以为…… 回想起之前自己冒出的离谱想法,许天明面红耳赤,干脆「扑通」一声跪下来,「师叔,弟子愚钝,到现在才想明白。」 向苼拿起一瓶无主元气吸收,言语轻淡:「想明白什么了?」 许天明红着脸,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向苼换了一只玉瓶,轻笑一声:「能想到这一层,看来你还不是太蠢。」 这话实在称不上是赞赏,许天明却好似得了莫大的承认,眼神明亮几分。 他深吸一口气,小心道:「师叔,天明还有一事不解。」 吸收元气,无需耗费心神,向苼左右无事,便接了话茬。 「起来说。」 许天明听话地直起身,盘膝坐下,恭声问道:xь. 「师叔,您手里的那枚青色木牌,应该就是万神殿的传讯符,何不干脆毁去? 万神殿之人若是没了传讯符作提点,就翻不出太大风浪,师叔也无需亲自动手……」 向苼听完,似笑非笑:「你能想到的变故,万神殿会想不到? 若是毁去这一枚传讯符,就万事大吉,万神殿何至于存在到今日?」 许天明一听,脸色又红了红,低低道:「是弟子想简单了……」 「你心思是单纯,否则万神殿也不会挑中你下手。」 向苼语调温缓:「不过你毕竟年轻,经历太少。 凡事吃一堑,长一智。日后遇事多多思考,谋定而后动就是。」 许天明没想到向苼竟会说出这番话。 离师叔……这是在安慰他? 他脑海中回想起向苼面无表情屠杀敌人时的狠厉,看着向苼朱唇开阖间温软的语调,怔了片刻,脸上竟是火烧似的发烫起来。 离师叔对外狠辣无情,对自己人……似是极好的,便是斥责起来语气都不重 。 念及此处,他心中对这位新师叔的成见,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离师叔分明是极好极好的人,定不可能是太阴之流。 门主不澄清流言,多半有更深层次的打算,是他身份不够,没资格了解罢了。 就像在未遇到师叔之前,他不知化神期以上的大能,也能进入浑元秘境一样。 想清楚这一点,许天明心中生出野望。 离师叔说得没错,他还年轻,才八百岁出头。 他要努力修炼,变得更强,终有一日他也能和师叔一样,位及剑主,一览众山小! 按下心头热血,许天明深吸一口气,再不废话,请示向苼后,拿起一瓶无主真元吸收起来。 林中重归安静。 向苼任由元气在丹田中翻腾淬炼,看着掌心青色木牌上,半阖的眼底掠过一抹凉意。 许天明说的大致没错,她屠杀万神殿修士,是有意在那群升仙峰弟子面前留下一个残忍狠辣的形象,甚至刻意放慢屠杀速度,加深印象。 否则,以她如今的实力,面对区区六百余名出窍期修士,完全可以一剑横扫。 不过有一点,许天明说错了。 她如此作为,并非让那群弟子误以为她是魔道散修,而是要把身份往太阴这层身份上引。 或许此时此刻,升仙峰那群弟子都以为放他们离开的,是一名魔修。 但等到那群人将事情闹到,消息传开,许天明的身份定瞒不住。 而此事一旦跟万脉剑宗扯上关系,再加上那般肆意妄为的行事风格,修真界众人自然而然就会联想到太阴身上。 所谓债多不压身。 太阴与万神殿本就是死敌。 拔除剑宗离心蛊的黑锅,她让太阴背了,如今再背一个,也不妨碍万神殿继续追杀太阴。 而且有秦天缺作保,在未找到传承塔之前,太阴都不会出来阻挠她,这口锅她甩得毫无压力。 想到这里,向苼忽地眯了眯眼。 那个叫「魇心」的,常分魂夺舍,以傀儡之身在外行走,倒是让她想到曾经遇到的一人。 大哥王拓之母,雪素妖王收养的义女,月皎公主。 若是没有猜测,从前夺舍月皎的,与万神殿第五、第六殿主抢功劳的,就是这个「魇心」。 从祟炼记忆中的「魇心」,从前在十大殿主中,只排在第七位。 四十多年前,第五、第六殿主相继身陨,魇心顺理成章位列第五。 当年在裂魔谷,殷不奉死在了她手中,第六殿主却是逃了。 不过后来此二人没传出什么声音来,她当时猜测多半是被秦天缺暗中料理了,即使万神殿复活了他们,也不会有情报泄露。 否则秦天缺用轮回之眼,复活了那么多人的心血,岂非白费? 她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如今想来,却是生出一丝异样。 秦天缺,是用什么办法,让殷不奉二人闭嘴的呢? 第490章 核心 如此想着,向苼根据时间翻动祟炼留下的记忆,很快看到血池中的一幕。 画面中,千面老鬼站在血池边,看着血池中面容呆滞的殷不奉,正不知所措,祟炼自后方走来。 「大哥,你怎么来了?」 「父亲大人,命我出山。」 「难道小弟办事不利,父亲大人生气了。」 「……」 「……」 「抽魂断命,天机也无法干涉。父亲说的果然没错,这是太阴的手段。」 「……」 太阴! 向苼看着记忆画面一帧帧从眼前流过,眼神逐渐阴冷。 她如何看不出,血池中的殷不奉是被吞去了命格。 没了命格,再怎么复活也是一具空壳,自然再也开不了口。 秦天缺说,他与太阴本为一体,吞噬命格也是他的天赋。 若殷不奉命格是被他吞去,似乎也能说得通。 可祟炼言辞凿凿,似乎认定了是太阴所谓,从未想过古神太阳的存在。 这是为何? 是秦天缺自古以来,一直保守着自身天赋的秘密,连天遗族都不知道。 还是说……他骗了自己?吞噬这些人命格的,自始至终都是太阴?xь. 这两种猜测,向苼扪心自问,更倾向于后者。 但猜测,毕竟只是猜测。 且不说敌强我弱,有传承塔这一共同目标,她不会与秦天缺翻脸。 而且…… 向苼不知想到了什么,眼里多出一抹复杂,终是弃了最后一丝念头,不愿再多想。 同一时刻,浑元秘境的某个出口附近。 魇心看着掌心符牌上,突然少去的大半光点,心中咯噔一声。 其表面却是不动声色,冷声喝道:「鹿玄机!」 鹿玄机正靠在一块山石边打瞌睡,闻声立刻惊醒,爬起来凑到魇心跟前,露出谄媚的笑容: 「属下在。」 魇心看他那副没脸没皮的模样,心中只觉得有一股邪火往上窜,直接甩出符牌,砸在他脑袋上。 「看看你干的好事!」 魇心这一甩,用足了真元,鹿玄机额头砸出了一个血窟窿,汩汩向外流血。 鹿玄机脸上谄媚笑容丝毫未变,他抬袖擦了擦,弯身捡起地上符牌一看,顿时大惊。 「殿主,大事不好啊!咱们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恐怕是三大宗动用了某个敛息法宝作弊,送进来一个大能!」 魇心俏脸含煞:「少说废话!如何解决?」 鹿玄机面露难色:「此人能一口气灭了咱们那么多人,第十殿主恐怕已经栽了。 咱们不是对手……还是撤吧。」 魇心脸色难看,「一群废物!往哪儿撤?本座继任第二殿主,所有人都等着看本座的笑话,就这么回去?本座还丢不起这个脸!」 「殿主,脸面哪里有性命重要?」 鹿玄机哀叹一声:「您想想您是怎么从第七殿主走到今天的? 三大宗作弊,这是实力的差距,谁来都是一样失败。 而且如今殿内正是缺人的时候,你就算这么回去,刑罚也不会太重,也动摇不了您的地位,您怕什么呢?」 这番话劝说下来,魇心明显有所动摇,不过语气中仍有一丝不甘心:「真没办法了?」 鹿玄机苦笑:「办法只有一个,找到秘境之灵。」 魇心一听「秘境之灵」,顿时泄了气。 浑元秘境出现多少年了,从来 没有人能得到秘境之灵的承认。 就算是天遗族老祖宗们,也不例外。那可不是她能肖想的东西。 叹了口气,她摆摆手,有气无力道:「罢了,吩咐下去,全部撤离。」 「是。」 鹿玄机行了一礼,转过身的那一刻,面上的恭敬与谄媚瞬间敛去,眼里隐有一丝笑意闪过。 大哥啊大哥,你要浑元秘境,我让给你了,连万神殿的骚扰都帮你顺带清楚了。 若是向苼做不到,可不能怪我不仁义。 两边发生之事,进入秘境中的三大宗弟子一无所觉。 过了几日与同门弟子遭遇,交换情报后,方才发现万神殿的袭击,似乎在一夜之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升仙峰勾结万神殿以及神秘散修屠杀万神殿修士的流言,在修士之间不断传播。 这一切,向苼都不知道。 她花了一天时间吸收完所有出窍期以上的无主元气,直接丢下还在入定修炼的许天明,独自踏上寻找第三枚《欺天》碎片的旅程。 得益于万神殿来送死的修士足够多,送来的出窍期元气足有四百多道,且其中还有两道紫色上品元气。 在如此海量元气的淬炼下,向苼真元淬炼进度一下子从二成拉到五成。 是以这般蹲守杀人,非但没有耽搁修行,反倒给她省下接近一个月的时间。 数日后,向苼遇到飘雪殿几名真传弟子。 她并未现身,从她们交谈中得知万神殿修士失去了踪迹,可能撤离后,便不再多管,专心赶路。 一晃眼,又是六日。 向苼已从密林中走出,行走在一片雪原之上。 鹅毛大雪中,天地寂静,雪白的精魄藏在雪地中,令人防不胜防。 唰! 向苼背后,一道璀璨剑光亮起。 刚刚靠近的白色精魄一分为二,刚要合拢,便被扯入岁月意境,被岁月剪影中的剑意分成四瓣、八瓣,无数瓣…… 十数息后,白色精魄尖叫声淹没在雪中,转化为一滴化神初期的紫色水滴。 又是无主真元。 向苼无声地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这里,已是浑元秘境的核心区域,所遭遇的精魄最弱也有出窍后期。 对真传弟子们而言,已是难以踏足的禁地。因此向苼一路走来,一个人也没遇到。 但因高境界精魄也在少数的缘故,也很难遇到一只化神期的精魄。 这两天走下来,向苼好不容易遇到两只,还都是转化成无主真元,当真倒霉透顶。 将真元水滴收入瓶中放好,向苼顶着细密的雪花远眺,琢磨着要不要换条路线走。 忽然间,腰间传讯符发出一阵震动。 向苼取出一看,看到传讯符上两枚印记同时显现,眼底浮现讶然之意。 飘雪殿和万脉剑宗的求救讯号,居然一起来了? 第491章 门外 传讯符能收到求救讯号的范围极其有限。 向苼掏出玄玉令牌一看,便看到二十里外一处光点跃动,且光点数量不下十个。 能走到这里的,绝对这批弟子中的佼佼者。 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不可能再向其他人求救。 所以这求救印记,不是求救……而是召集的意思? 飘雪殿的精锐也在那里,那么多人聚集在一处,多半是发现了大型精魄聚集点。 向苼猜出传讯印记背后的信息,顿时来了一丝兴趣,收起玄玉令牌,面容一阵变化,变作一名容貌平平无奇的女子,遁入风雪中。.. 二十里距离太短。 仅是片刻,向苼就赶到光点所在,远远便望见一座隆起的山丘,山丘之下竟有一面青铜大门紧闭。 青铜门外显然经过清理,不见雪迹,可见人影幢幢,大多都是散修装扮,却泾渭分明地分成了四个阵营。 四阵营之三,便是三大宗。 无极仙宗人数最少,只有二十四人,且队伍内还以两大峰之别分成了两大派系,互相戒备。 两边的领头人皆是面生,望仙峰一脉弟子中也大多的陌生面孔,只有一名神情冷漠的青年修士,看着有些面熟。 向苼略一回忆,想起青年的身份,应是姜易从前在风月门的同门师弟,左敬。 早些年在万剑门隐居时,自己还曾出手救过他。 飘雪殿女修足有三十人,领头之人同样面生得很,向苼扫了一眼,认出了一个白妙音。 万脉剑宗来了三十三人,领头之人为封玄,李长亭、葛均、徐衡等人皆在其中,不见向剑绝。 且看李长亭气息隐晦,隐有融入天地之感,显然已借浑元秘境,成功突破至化神期。 最后则是散修一流,是人数最多,也是最为松散的一个阵营,自然也没什么领头之人。 向苼视线掠过,很快定格在人群中的一名瘦削青年身上。 青年顶着一张普通面孔,伪装手段不错,不过向苼还是一眼看出他的真实身份。 东景焕。 这才多久没见,他的修炼进度,居然赶上姜易,突破化神期了? 她心中诧异,视线却未在东景焕身上多留,飘然而起,稳稳落在散修人群的最后。 这一现身,场中立刻有不少视线投来,大多只是在向苼脸上轻轻扫过,就立刻收回目光,仅有一道直勾勾的视线肆无忌惮地打量许久。 向苼顺着目光回看,看到一名身着棕金长袍的老者。 老者留着八字胡,吊梢眉,面白无须,活像是刷了白漆的一块树皮。 见向苼看来,他非但没有避开视线,反而露出阴恻恻的笑容,轻舔白唇,好似看到了极为美味的食物。 向苼指尖蜷了蜷,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 那老者见她反应如此平淡,怔了片刻,旋即脸上笑容更盛一分。.. 有趣。 好久没遇到这么有趣的猎物了。 老者兴味大增,却没有当场发作的意思,反而移开视线,阴声笑道:「一日时间已过,诸位迟迟不入门中,该不会是怕了吧?」 此话一出,三大宗领头之人齐齐看来。 老者笑眯眯的与四人对视,毫不退却。 场中静了一瞬,封玄忽然轻笑:「散魂前辈看来已是成竹在胸了?不若先行一步,我万脉剑宗绝不阻挠。」 此话音未落,飘雪殿领头女修跟着笑道:「我们飘雪殿,亦不会动手。」 升仙峰领头之人乃一紫衫青年,闻言目光一闪,皮笑肉不笑地 称赞道:「散魂魔君前辈见多识广,今日如此心急,莫非对此地颇有了解?」 他一说话,望仙峰领头青年立刻看了他一眼,目光极冷。 「升仙峰小友此言差矣。」 散魂魔君笑眯眯地看着紫衫青年,语气丝毫不见生气:「所谓富贵险中求,浑元秘境核心地域,鲜少有人能踏足。 即便踏足,所留之期亦短,自古以来所探查清楚的地方,不过万一。 这其中有多少古代遗宝,谁也不清楚。 今日我等碰到一个,便是运道。若是畏首畏尾,不敢入内,岂非辜负了这般好运?」 散魂魔君一番话下来,众人表面不显,心中皆是冷笑。说得这般冠冕堂皇,还不是想鼓动几个替死鬼进去探路? 可惜能走到这里的都不傻,谁也没当出头鸟的心思。 场面一时僵持下来。 但没僵持多久,散修队伍当中忽然有一修士开口:「我知道此地来历。」 这一句道出,立刻吸引所有人看去,向苼亦不例外。 开口之人浑身缠满白色绷带,只有一双冷眼***在外。 见所有人看来,他适时鼓动气息,显露出化神期修为。 打量而来的目光立收回了一大半,剩下几道也温和下来,不再咄咄逼人。 散魂魔君笑眯眯的,第一个开口:「敢问小友名讳?」 冷眼修士暗自吐了口气,沉声应答:「在下姓龚。」 散魂魔君笑容不减, 「龚小友,你既然开了这个口……不知老夫付出什么,能换得此情报?」.. 散魂魔君一语道破龚姓修士的心思。 龚姓修士暗自攥了攥手掌,竭力维持声线平稳:「想要情报,就给我一瓶至少是元婴期的上品无主真元。」 此话一出,场中众人不约而同地皱起眉头。 要知道精魄转化的无主真元品质不定,而且还有可能转化成无主元气。 想要收集到一整瓶元婴期的上品无主真元,至少要杀上百只元婴期地***魄。 这其中耗费的功夫,不可谓不大。 龚姓修士见冷了场,一颗心止不住向下沉。 难道喊高了?要不……放宽条件?可若是直接放宽,会不会被人看出破绽? 她心中纠结,好在没等她纠结出个结果,终于有人开了口。 「龚道友。」 封玄语调平缓,不卑不亢: 「我等入此秘境,就是为了吸收足够多的无主真元增进修为,节省修炼时间,即便有多的,也只是些品质太低的鸡肋。 道友想要一整瓶元婴上品无主真元,我等拿不出来。不知可否换成无主元气?」 「龚道友,我们飘雪殿也是同样道理。」 飘雪殿领头女修附和出声:「真元没有多的,无主元气却是极多,即便道友将要求再提高一些也无妨。」 第492章 交易 如今的修真界,体修终归是少数。肉身不强,便无法承受太多元气淬炼。 是以不管是万脉剑宗,还是飘雪殿,剩下的无主元气都是极多。 龚姓修士沉默。 她不清楚西洲修真界的情形,不过看两宗领头之人言辞恳切,无主真元大概是要不到了。 那便退而求其次。 无主元气虽然不如无主真元效果好,过程也痛苦了些,但好歹同样能救命。 打定主意,龚姓修士沉声道:「可以,想要情报,就拿一整瓶至少为出窍期的上品无主元气换!」 此话音刚落,封玄二话不说扔来一整瓶,飘雪殿跟着扔来一瓶,无极仙宗扔来两瓶。 出窍期的无主元气,那可真是太多了。 这么高品质、高境界的无主元气,根本没人敢用,生怕真元淬炼太过,肉身承受不住直接裂开。 龚姓修士似是没想到他们这么干脆,后知后觉地猜测到,这种东西对他们来说,恐怕没用。. 她心中顿时有些后悔,自己为何不多要两瓶。 但看眼下情形,显然不好再出尔反尔。 她暗自叹了口气,摸出四枚玉简扔了过去。 三宗四人立刻仔细查阅起来。 「龚小友,老夫也要买一份。」 散魂魔君笑眯眯地递来一瓶淡紫色无主元气。 其中透露出的气息,堪堪只在半步出窍,而且瓶中的元气存量,只有三分之二。 龚姓修士眼神泛冷,没有接过玉瓶的意思,「前辈这般诚意,我自然也能给玉简,只怕这玉简拿了,前辈心里不放心,不敢信。」 此话一出,散魂魔君眼中的笑意立刻淡了一分,「小友,你在威胁老夫?」 龚姓修士哂笑:「晚辈不敢。」 散魂魔君定定地盯着龚姓修士,无形的威压倏然降临,直压得后者遍体生寒,绷带微微松开,竟有崩散的趋势。 也就在这一刻,向苼看到绷带缝内透出的一角,目光瞬凝。 稍作思忖,她忽然上前一步,挡在了龚姓修士身前。 龚姓修士压力骤减,望着忽然挺身而出,替自己解围的女子,眼中露出一抹愕然。 「龚道友,我也想买一份情报。」 向苼语出淡然,从腰间解下一只玉瓶,递给对方:「我没有元气剩余,不知这些能否换得玉简?」 龚姓修士下意识接过玉瓶,略一感应,顿时心下一惊,眼底浮现出一丝难以抑制的惊喜。 居然是出窍期的上品无主真元! 虽然只有半瓶,可看瓶中颜色紫中带黑,显然品质极高。 「换得!自然换得!」 她生怕被其他人察觉,应下之后连忙收起玉瓶。 稍一迟疑,她从储物戒中摸出一枚颜色陈旧的玉简,攥在掌心交给了向苼。 玉简一入手,向苼便感应到玉简散出一股子岁月古韵。 竟不是拓本。 向苼不动声色地接过,轻轻道了一声「多谢」。.. 龚姓修士微微摇头,「是在下要多谢道友相助。」 方才若不是这位姐姐好心援手,她怕是要直接露馅儿了。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向苼轻笑了一下,回头直视老者:「久闻散魂魔君大名,没想到竟是个偷女干耍滑,无信无义的小人。」 散魂魔君修炼有成多年,何时被人当面指着鼻子骂过,听到这番话,脸色极为难看。 「小辈,当心祸从口出!」 向苼勾唇:「不劳挂 念,前辈修为通天,晚辈惹不起,日后躲着就是。」 散魂魔君神色阴沉,心中愤恨,恨不得上去直接抓碎向苼那张脸。 但他不能。 此女显然对他身份有所了解,但他对此女却一无所知。 方才他以势压人,此女轻而易举承受住了,毫无压力。 光是这一点,他就不能轻易动手。 而且此女言语无状,有故意激怒他之嫌,多半是有底气支撑。 进入青铜门后,先避着此女走,待得看清其手中底牌,再动手也不迟。 打定主意,散魂魔君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罢了,就让这贱婢再多活两日! 两人之间的交锋无疾而终,也并非在散修当中掀起多大波澜。 三大宗弟子还在传阅玉简,散修们忍不住了,提议降价购买部分情报。 龚姓修士自然答应,将玉简中信息减去一部分,让三宗领头人查阅后,再与散修们交易。 东景焕也买了一份,装模作样地查阅,实际心神却落在龚姓修士身上,不知是发现了什么。 这一幕,向苼并未发觉,她此刻正沉浸在玉简当中。.. 这枚玉简中记载的,是类似起居注的长文。 概览全文下来,大体能推测出文中主人身份,是一名活在古修时期的魂修大能。 这名魂修大能,痴迷于魂修一道,因而常年居住在浑元秘境当中,意图弄清精魄的来历。 然而浑元秘境又岂是久留之地,这位魂修大能决意入秘境后,就失踪了。 直至第二次浑元秘境开启,魂修大能麾下仆从进入其中寻过其人踪迹,却一无所获。 看完玉简,向苼眼底露出一抹思索之意。 若是这枚玉简与眼前的青铜门有关,那青铜门后,应该就是玉简中记载的,魂修大能的行宫了。 祟炼记忆中存有浑元秘境的记载,从很久之前开始,浑元秘境里一直充斥着十足的阴气。 长期居住浑元秘境,这魂修大能要么是疯了进来找死,要么……他本身就能承受住庞大阴气灌注,不会堕化成魔人。 念及此处,向苼眉梢挑了挑,看了龚姓修士一眼。 不会堕化……那就说明这玉简上的魂修大能,是地阴界人。 此人又是从何处得到这个玉简的呢? 她知道地阴界中也有人族存在,而且处境艰难。 还有此人体外绷带断裂时,***出的部分符文…… 符文一道,她不精通。 但她好歹学了两门禁制,符文乃是禁制基础,自然也能看懂一些符文释义 若是她方才没有看错,那符文作用,便是用来维持肉身不死的。 换言之,这个姓龚的修士,肉身已处在极端危险的状态,稍有不慎,就会崩解而亡。 第493章 逼迫 龚姓修士不知道向苼仅凭玉简中的内容,就推测出她来自地阴界。 就算知道了也不慌。 如今所有人的心神都在行宫,就算有人猜出她的身份,现在也没有闲工夫腾出手来杀她。 她不打算进入青铜门里,等到这些人从行宫里出来,她早就回去地阴界了。 想到这里,她心中回去的心思愈发迫切,忍不住出声提醒: 「此地深埋秘境太久,玉简中所载的魂修大能,早已陨落,行宫多已成无主之物,开启不难。 我研究玉简内容多时,推测出一门开启青铜门的魂道法印。 只是我等修为定不如古修,一两枚法印恐难以驱动青铜门,只能以量取胜,不如一同试试?」 众人一听她有开启青铜门的方法,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纷纷欣然应下。 魂道法印不难,龚姓修士将印诀摊开来分享,不消片刻,所有人都学会,却无人打头尝试。 龚姓修士归乡心切,等了片刻,终于按耐不住,第一个朝青铜门打去法印。. 青色印诀没入门中,如水墨洇入纸张,没有掀起半点波澜。 众人见并未引起恶果,顿时没了顾忌,纷纷扬手抛出法印。 轰隆隆—— 数十道法印没入,青铜门顿时有了动静,在轰隆声中缓缓打开,但只打开一丝缝隙,便似失去了力量,又停了下来。 见此情形,众人自然无需体形,继续打出法印。 有了足够的力量支撑,轰鸣声不断,青铜门缓缓向两边打开…… 一刻钟后,青铜门缝隙终于打开到能容一人通行的程度。 也就在这时,散修队伍中忽有一人身化残影,如闪电般掠过人群,钻入缝隙消失不见。 「哈哈哈……宝物都是我的了!」 得意的大笑声在门前回荡。 散修队伍中立刻有几人红了眼,不管不顾地跟着冲了进去。 冲在最后的一人半边身子没入缝隙,忽然察觉到不对劲。 怎么身后如此安静? 他惊疑回头,望见身后一群人无动于衷,只冷冷看着人,有几人脸上甚至还带着一分幸灾乐祸。 冲动了! 他立刻清醒过来,却晚了一步,身子很快被缝隙吞没,消失不见。 场中冷寂下来,过了许久,也没听到里面有任何声音传出。 封玄不留痕迹地皱了皱眉。 里面没有动静,要么是进去的几人没有遭遇危险,要么……就是青铜门里有类似隔离结界的布置,无法传递出有用的信息。 「看来投石问路这招没用。」 散魂魔君忽然笑道,一张老脸笑得皱纹迭起,好似完全忘记了之前的不快。 升仙峰紫衫青年跟着笑道:「散魂前辈,封师弟,承君仙子,我们一起进去如何?」 散魂魔君呵呵一笑,「老夫正有此意,不过柴小友可是忘了一人?」 紫衫青年长眉上挑,很快领会其人意思,视线一转,落在龚姓修士身上,笑起来: 「散魂前辈说得对,我倒是忘了龚道友。 龚道友,请吧?」 龚姓修士在紫衫青年看来的那一刻,绷带下的脸已是煞白。 她走到这里,底牌已用得七七八八,再进青铜门,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她心头发慌,眼神却未露怯,反而流露出怒意,寒声开口: 「柴道友既不信玉简所述,又何必出资购买?」 「龚道友何必动怒。」 紫衫青年丝 毫不恼,依然笑道: 「道友能研究出开门法印,在下自然是信玉简所述的,不过我等接触玉简时间尚短,远不如龚道友。 若是龚道友愿做一路向导,我升仙峰愿付出四瓶出窍期上品无主元气作为报酬,且进去之后所得皆与道友平分,道友以为如何?」 紫衫青年话音刚落,便听望仙峰领头青年说道: 「龚道友,我飘雪殿愿付出六瓶出窍期上品无主元气,条件与升仙峰一样。」. 紫衫青年脸上的笑容顿时没了一半,还未开口,便又听飘雪殿「承君仙子」说道:「七瓶无主元气。」 封玄神色冷淡,口出狂言:「十瓶。」 论击杀精魄的效率,无极仙宗与飘雪殿两个加起来,也不如他们剑宗。 紫衫青年脸上的笑容已经彻底没了,语气也阴沉下来: 「龚道友,八瓶无主元气,这是我升仙峰的极限,除了平分收获,条件任你开。」 「望仙峰同样如此……」 散魂魔君笑眯眯地看热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仿佛挑起争端的不是他。 龚姓修士眼看三宗开出的条件一个比一个高,心里却无半分高兴,反而像被架在火上烤,分外煎熬。 她已经换到足够多的东西,一点也不想进去冒险。 可眼下情形,根本容不得她不答应。 「若是我没有拿出法印,再多点耐心等待,让他们自己解决青铜门,根本不会有这一出。」 龚姓修士后悔不已,然而这世上终究没有后悔药吃。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暗自咬牙,冷笑出道: 「想要我当向导,可以!不过丑话说在前头。 我对行宫的了解,也仅止步于玉简,里面是何情形,谁也不知。 你们若是死在里面,可怪不得我。」 话到此处,龚姓修士陡然转头看向散魂魔君,毫不掩饰眼中的敌意: 「你们三宗给出的条件相差无几,实难选择。 不过,此人算计于我,用心险恶。若有人能帮我杀了他,我定将自身所得倾囊相授!」 此话一出,三宗弟子立刻转头看向散魂魔君,却只是看着,无一人动手。 龚姓修士心中咯噔一声,不等她想明白其中缘由,紫衫青年出声了。 「龚道友心中恼怒,在下理解。不过这个条件,委实苛刻了些,还是换一个吧。」 望仙峰、承君仙子、封玄皆未出声,显然是认同了紫衫青年的说法。 玉简内容虽然重要,但还不值得他们与散魂魔君动手。 更何况,散魂魔君一身魂道手段奇诡难测,可不好杀。 龚姓修士沉默良久,语气放软:「我本不欲入青铜门争夺是非,你等既要我去,便要保证我的安全。」 她终究是露怯了。 第494章 入宫 新提出的条件委实简单,甚至称不上条件。 「龚道友放心,我升仙峰必定全力护道友安全。」 紫衫青年口头应下,随后掏出一沓保命符篆递出去,以示诚意。 望仙峰、飘雪殿、万脉剑宗亦是有样学样,送出各自的保命法宝。 龚姓修士认真看着四方人马给出的东西,眼底却有讥讽之意闪过。 她知道这些人在进去青铜门后随时都能毁约。 可她别无选择。 她底牌没剩几张,青铜门后不知有多少危险等着。她定无力自保,只能寻一方庇护。 只是选择哪一方庇护,又成了一个问题。 斟酌片刻,龚姓修士拿走了紫衫青年手里的符篆。 其他三方给的东西,她都不认得,只有符篆能带给她一丝亲切。 紫衫青年立刻露出笑容,爽快地扔出八只玉瓶。 其余三方虽然不喜,却也没有表现出来,各自收回保命法宝。 龚姓修士收好玉瓶,抬头说道:「入口狭窄,不妨扩大开口一同进去,以防不测。」 此话有理,众人自无异议,齐聚门前,打出法印。 青铜门移动的轰鸣声中,向苼双手捏诀,随意打出两道法印,余光瞥见东景焕不动声色地绕开一群散修,缀在升仙峰弟子队伍后面。 与他同样动作的,不在少数,其目的性不言而喻。 跟着一个熟知行宫主人的队伍,总比自己胡乱瞎跑好。 升仙峰弟子不瞎,自然看到了这般动静,却没有阻止的意思。 向苼想了想,也缀到升仙峰队伍后面,只是动身的时机晚了,位置极其靠后。 如此一来,散修队伍分崩离析,升仙峰队伍变得空前庞大。 而在这时,青铜门中的轰鸣声消退,已然完全打开。 紫衫青年意气风发,「所有弟子听令,结防御大阵,入行宫!」 他一声令下,升仙峰众人齐齐掐诀,脚下真元纹路显现,勾连成一体,冲入青铜大门中。 龚姓修士撕开一张防御符篆,化作一层透明防护盾笼罩周身,紧随其后。其余三方人马亦不落人后,从另一侧入内。 向苼随手布下一道真元盾,踏入青铜门内,耳边的脚步声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寂静。 向苼微微眯眼,一条四四方方的昏暗甬道,映入眼帘。 进来的人都在,且都停在原地,并未轻举妄动,发出声响。 趁着时间空档,她四下扫了一眼,只见甬道极为宽敞,可容百人并肩而行。 甬道两边石壁上镶满了各色光石,照出的光亮却只能到两侧一丈远处。 再往前,就好似被某种存在生生吞去了光线,便是运足目力,也看不清甬道中间情况如何。 没过多久,前方的队伍动了,却未发出任何声响,也没有任何人敢放出神识。 向苼落在队伍最后,脚下步履无声,飘到甬道右边一侧石壁,一边观察石壁上的光石分布,一边回忆玉简记载。. 玉简中关于行宫的记载不多,但从字里行间,不难推测出行宫大致地图。 他们此刻所在的这条甬道,应就是行宫的主道。 主道两侧应有小道相连,通往行宫各个要地。 若是估算不错,再往前十丈左右,前方队伍就能看到第一条侧道。 很快,十丈距离到了,前方队伍却没有丝毫停顿。 向苼眉间轻蹙。 那龚姓修士应该清楚行宫道路排布,为何不停? 她没有声张,默 默随着队伍前行,等到自身来到十丈处,却未看到任何侧道,只看到一堵墙。 向苼瞳色加深,脑海中涌现出无数念头。 是玉简有误?还是此地出了某种变故,以至侧道消失? 那龚姓修士聪明归聪明,城府却不深,否则在面对散魂魔君和三大宗威逼时,也不会那么快败下阵来,甚至露了底。 此人给的玉简应该没有问题,那就是行宫的问题? 试想那魂修大能被困此地,做出一些改变,也是情有可原。 古时的浑元秘境,应当比现在要危险。 念及此处,向苼立刻想到了剑宗玉简中所说的赤金色精魄。 虽说不一定是那赤金色精魄,古时的浑元秘境里未必没有其他类似的东西。 那魂修大能改变布置,最后可能便是为了御敌,那封闭各路侧道便显得顺理成章了。 防守如此,那进攻呢? 向苼眉心一跳,立刻在侧道原本的石壁向迅速摸索起来。 与此同时,龚姓修士沿着左侧石壁,走在队伍前方,表面沉静自若,心中却是极乱。 她研究玉简中的起居注多年,自然比向苼更加了解行宫中的布置,甚至对侧道通向什么地方,也略有猜测。 她本想带人直接去丹房,引起争夺,趁乱逃走,没想到正道两边的侧道,居然全部消失了。 她不敢怀疑玉简中的记载有差,更不敢怀疑是自己理解有误,否则这条路,她真不知道该怎么走下去。 「正道尽头,应有一个路口,通往行宫各处……」 她按下慌乱的思绪,脚下加快走到最前面,忽地踩到一块软黏黏的物什上。 龚姓修士登时僵在了原地,紫衫青年看出异状,立刻抬手让众人止步,自己则是拿着灵石灯蹲下身。 微弱的白光下,一张人脸陡然映入眼帘。 紫衫青衫瞳孔微缩,定睛细看,很快认出地上的人脸就是方才莽撞闯进门内的散修之一。 他脸色凝重,沿着人脸下巴移动灵石灯。 很快,一张完整的人脸清晰地映入所有人眼孔。 众人惊惧,连呼吸都放轻了一分。.. 此人明显死得极惨,好似被什么东西生生从体表碾压而过,才会变成如今这般贴在地面的薄薄一张人皮。 进来的散修不止一个,其他人呢? 不等众人捋清思绪,忽然间,人群中有一专修耳力的修士动了动耳朵,脸色微变:「什么声音?」 这一声极轻微,但落在寂静的甬道中,却显得有些刺耳。 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提起来,凝神倾听,果真听见一阵整齐的脚步声隐约传来。 也不知是不是被那人出声惊扰,那脚步的频率似乎比方才要快了一分,声音更加清晰了。 第495章 侧道 “退!” 在听到声音的一刹那,封玄立刻传音,万脉剑宗众人二话不说抽身狂退。 其余人反应亦是不慢,争先恐后地朝青铜门方向撤去。 龚姓修士却有种极其不妙的预感,硬是按下惊惧慢行一步,寻到左侧石壁本该是侧道的部分疯狂摸索。 踏!踏!踏!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群排列整齐的制式黑靴渐渐进入光石的照耀范围。 落在队伍后面的修士们似有所感,纷纷回头看了一眼,登时心头大震,使出吃奶的劲儿往前头钻。 忽然,前方传来一声轰隆巨响! 完全打开的青铜门,竟在这一瞬间猛然合拢。 李长亭僵在门前,鼻头沁出冷汗。 方才若不是身后一道吸摄之力拉了他一把,他此刻怕不是已卷入青铜门缝里,夹成了一块肉饼。 他深深吸了口气,迅速按下心中后怕,回头看到快步过来的封玄。“多谢。” 封玄听到这声传音,一脸莫名其妙,“谢什么?” 李长亭目露惊色:“你刚刚没有出手?” 封玄摇头,顾不得与李长亭多言,走到青铜门,迅速凝聚法印。 李长亭一脸惊疑不定,目光扫过身后一群都在凝聚法印的同门弟子身上。 他们没出手,那刚刚是谁救了他? “别愣着,快催动法印!” 有人催促一声,李长亭只得暂时按下心思,跟着凝聚法印。 生死危机的刺激下,众人凝聚法印的速度比在外时何止快了一筹。 眨眼间的功夫,无数法印如雪花般落在青铜门上,却未再像之前一样被吸收进去,反而被其表面一层迷蒙的青光尽数弹开。 “法印没用了!” 散修们脸色剧变,乱成一团。相比之下,三大宗弟子则要镇定得多,各自在领头弟子带领下,迅速退至甬道两边。 也就在这一刻,脚步声的源头,终于完整地走入众人视野中。 那是一批整齐划一、披坚执锐的古代军队,且都长着同一副面孔,除了双目无神,面色红润与活人无差。 沉重如天威般的气势,裹挟着浓郁的腥臭味扑面而来,几欲碾碎所有来人。 李长亭骇得倒吸一口冷气。 这些人都是什么东西?! 不可力敌! 几乎是同一时刻,封玄心中冒出这般念头,目光凝重,心中念头急闪,反复你寻找一丝生机。 李长亭却又鬼使神差地想到方才背后拉他的那一股力量,竟在这生死之间分了神。 踏!踏! 军队步步紧逼,慌乱中有人昏了头,一道真元匹练轰在青铜门上。 青铜门霎时青光大放,真元匹练非但没有被震散,反而壮大三倍,以更快的速度扫向人群。 离得最近的三名散修肉身当场被击飞,落在军队面前,不及闪避,当场被军队踩踏至脚下。 重若千钧的力量陡然降临,散修惨叫出声,头颅瞬间被压扁,却未爆开,血肉从七窍挤压而出,眨眼被踩成一张薄纸,任由后面的队伍从上碾压而过。 目睹如此诡异又恐怖的一幕,紫衫青年终于明白刚才捡到的人皮从何而来,心中大寒。 “龚道友!” 他急唤一声,回头却没见到龚姓修士的身影,心头立刻紧缩,目光极快地从散修队伍中刮过,仍旧未看到对方身影。 此人有诈? 紫衫青年正脸色难看,忽觉脚下一震,军队行来的方向传来一声短促的高呼:“快来!” 紫衫青年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龚姓修士居然还在甬道里,而且距离军队只有三两步距离。 在她身侧,赫然有一个不算宽敞的侧道。 紫衫青年精神大振,以生平最快的速度闪身过去。 “都进去!” 望仙峰领头弟子传音提醒,紧随其后。 左边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右侧众人。 封玄看到龚姓修士身边的侧道,心中立时生出一丝急切。 他们距离左侧石壁太远,恐怕走到一半,那侧道就会被军队挡住。 好在他尚未来得及做出抉择,就听李长亭厉声传音道:“快!右边也有侧道!” 封玄目光大亮,“走!” 承君仙子带领飘雪殿众女忙不迭地跟上。 三息后,军队挡住了侧道,而后很快响起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骼破碎声与惨叫声。 静谧的侧道口,封玄抹了一把额头冷汗,“这些古代军队只会直来直去,不会进入侧道,我们暂时安全了。” 说完,他拍了拍李长亭的肩,“这次多亏了你。” 李长亭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他能说刚才背后又有一股力量扯了他一把,他才发现右边也有个侧道的吗。 而且当时他转过头的那一瞬间,隐约看到了侧道口飘过一片衣角,只是视野太过昏暗,连具体是什么颜色都没看清。 有人在暗中帮他们,会是谁呢? 李长亭心中默默回想散修队伍中的面孔,却没有丝毫发现。 修整片刻,封玄站起来,语气间带着些许可惜:“军队堵门,我们无法再跟着那龚姓修士走了,往里走吧。” 承君仙子点头:“我们飘雪殿正有此意,不如同路?” 最后跟着进来的几个散修亦是提议同行。 这行宫凶险,有人结伴,封玄自然求之不得,点头答应下来。 左侧通道中,情况亦是大差不差。 唯一不同的是,升仙、望仙二峰以及一众活下来的散修对着龚姓修士好一顿感激。 龚姓修士面无表情地承下,心中却是茫然。 她方才极度慌乱,并未找到开启侧道的机关。 本以为自己就要死在军队脚下,没想到侧道忽然自己打开了。 莫非是自己无意间,触碰到了开关? 她一头雾水地带队继续往里探索。 而真正找到侧道机关的向苼,此刻已经走过四通八达的小道,来到一间幽暗内室中。 内室门上设了一道不算复杂的古禁。 这自然难不到向苼,只两息功夫,古禁便被化解。 向苼轻轻推开大门,顿时有一股奇臭无比的污浊毒气涌出。 向苼神色不变,袖袍一卷,带走了那股污浊毒气,踏入屋中。 第496章 烛龙 踏入屋中,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四丈见方的血池。 池中血水隐隐泛绿,清澈见底,显然是因时间太久,发生了某种变化。 向苼朝池底扫了一眼,可见不少骷髅沉在里面,生机泯灭。 屋内的清尘法阵还在运转,血池边上的长案纤尘不染,其上摆放的瓶瓶罐罐十分整齐。 向苼走过去,随意打开其中一瓶,顿时发现这玉瓶竟是类似储物戒的须弥芥子之物,而且…… 她从中挖出一点淡红色泥状物,放在指间捻了捻。 灵陶土,不仅质地湿润,还保留着一丝原有的生机。 看来这须弥玉瓶要比储物戒厉害些,应该能装活物。 向苼眯了眯眼,又打开五只玉瓶看了看,其中三只都是装满了灵陶土,而且存量极多。 其余两只玉瓶倒是普通,其中装的药粉,她认不出来。 挥袖将桌上所有玉瓶纳入血戒,向苼走到血池里面的角落堆积成山的箱子前,掀开其中一只,其内堆叠的铠甲顿时散落而出。 盖上箱子,向苼倚在角落,目光扫过室内全局。 血池、尸体、陶土、药粉,还有这一箱箱铠甲…… 此处应该就是外面那群军队的制造之地。 那魂道大能应是以尸体作根基,陶土作灵,再以魂道手段赋予二者联系,炼制出了这批傀儡大军,用来守护行宫。 不过那玉简起居注上分明有言,这位魂道大能奴仆千万,何至于用死人傀儡来守护行宫? 向苼目光下瞥,看着血池底部的骷髅。 还是说……曾经的奴仆,全都死了?他们,就是傀儡大军肉身的来源? 时隔太久,这屋里也无多少信息透露,向苼呆了片刻,便欲离开。 谁知刚走到门前,迎面就有一人踏门而入。 来人是一副散修装扮的长脸青年,看到屋里有人,明显愣了一下,旋即迅速扫了室内。 看到那张光洁如新的长案,以及角落堆积成山的宝箱,长脸青年眼里闪过贪念,表面却是笑道: “道友运道真是不错,在下逛了半晌,才寻到这一间开着门的内室。” 向苼神色冷淡:“让开。” 长脸青年身形丝毫未动,继续挡在门前笑道:“女修行走修真界,多为不易,不如在下带你,定护你一路平安。 至于资源分配,我也不欺你,所得宝物平分如何?你在这屋里都拿了什么?” 向苼难得在险地见到如此上赶着找死的草包,竟是笑了。 她这一笑,长脸青年好似受到鼓舞,眼中竟生欲念:“小娘子笑得甚得我……” 他话至一半,陡然被一只手扼住喉咙,满脸的势在必得瞬间被惊怒所代替。 “贱婢,你竟敢!” 他周身气势狂涨,竟爆发出化神之势,朝向苼碾压而来。 向苼丝毫不避,任由这股气势撞在身上。 哗啦—— 化神期的威压就好似鸡蛋磕在石头上,石头未有丝毫损伤,鸡蛋却是破开一个大洞,气势一泻千里。 长脸青年脸色剧变,心中哪里还有半点怒意,只剩浓浓惊恐。 “前辈,我……” 话未说完,向苼随手一甩,长脸青年便如断了线的风筝,直直落入血池之中。 平静的血池立刻沸腾起来,发出嗤嗤之音。 长脸青年浑身血肉迅速腐蚀,发出一阵惨绝人寰的叫声,在血池中疯狂扑腾,却无力挣脱而出。 向苼在旁看着,心中惊异。 此人虽是草包,但再怎么样也是个化神期,竟被血池所困,无法逃脱? 倒是差点错失了一件好宝物。 “前辈饶命!” “救我!前辈……救命!” “啊啊啊……” “我是升仙峰真传弟子!我是升仙峰大长老的嫡孙!” “你若杀我,升仙峰必定不会放过你!” “贱婢,你不得好死!” 长脸青年在血池中,从求饶到哀嚎,再到疯狂谩骂。 向苼充耳不闻,翻动从长脸青年手中脱下的储物戒。 不愧是大长老嫡孙,好东西的确不少,有几件压箱底的法宝若是及时动用,说不定能对她造成一丝威胁。 可惜,此人草包不说,血池似有一股诡异力量,能屏蔽生死感应,没有触发任何保命法宝。 盏茶时间后,惨叫声戛然而止。 长脸青年已成一具骷髅,缓缓沉入池底。 向苼走到血池边,小心沾染一滴溅出来的池水,顿觉指尖剧痛,但也只是剧痛,并未破皮。 这点水迹,还不足以伤到她。不过以她肉身之强,尚能感知到痛楚,更遑论其他人? 血池与行宫连成一体,无法撼动。 她取出一枚储物戒,准备吸收池水,然而方才吸收两三滴,储物戒就被腐蚀一空。 须弥芥子之物,虽然称不上宝贵,但涉及空间,一般不易损坏。这池水居然连空间都能腐蚀。 向苼心下吃惊,更觉惊喜。 想了想,她拿出刚才收起的储物玉瓶,将其中灵陶土转移出来,匀入其他储物瓶中。 再操控多出的玉瓶,吸收池水。 这次没再出意外。 向苼吸摄一空,将其收入血戒,转身走出屋门,沿着小道继续往里探。 片刻之后,她走过一个拐弯,一扇更为宽阔的殿门,顿时映入眼中。 向苼几步上前,目光扫过整扇大门。 门上的禁制有人试过的痕迹,但并未解开。 向苼尝试一番,果真发现有几分难度,但以她精通境的古禁道行,不难化解。 小半个时辰后,殿门禁制“噼啪”一声,符文从中断开。 向苼推门而入,抬眼一扫。 只见偌大的空间内放置一排排书架,其上书籍分门别类,数量极多。 “原是书房……” 此处不是慢慢看书的地方,向苼上前,正要将古籍全部收走,师兄忽然被挂在墙上的一卷书画吸引。 她快步上前细看,只见画卷中之一条通体赤红的龙。 龙身人面而无足,周身火焰腾空,书卷之下,还有一行小字。 “视为昼、眠为夜、吹为冬、嘘为夏、息为风。” 这个描述…… 向苼思索片刻,忽地目光变幻。 若是没有猜错,这图上所画,应是神兽——烛龙! 第497章 玉简 画卷下方的案几,放着三枚颜色泛黄的玉简,其上痕迹斑驳,此间主人大抵没少看。 向苼拣起第一枚,贴在眉心,一副地图顿时出现在识海中,地图中心位置有一红色标注,应该就是烛龙巢穴所在。 放下玉简,向苼略一凝神,眼中岁月意境流转开来。 玉简上的岁月流韵立刻产生了共鸣,好似林中常年不散的迷雾,荡开一层又一层。 如此浓郁的岁月流韵,玉简存留时间,少说也有三万年。 时隔太久,谁也不知烛龙还在不在那里。 而且这地图所画路线,无法与西洲任何一处地域相合。 结合之前的起居注玉简,不难猜出,这地图所指八成在地阴界。 那一界阴气太浓,她无法久留,又如何去找? 不过她没办法查证,不代表秦天缺也没有。 可她不信秦天缺,若是将玉简交给他,如何能保证自己得到的消息都是真的? 此地不是深思的地方,向苼思索片刻,便敛去心思,拿起第二枚玉简,神识扫过,数篇晦涩深奥的秘法映入眼底。 向苼粗略看过几篇秘法总纲,眼眸顿时深邃不少。 神兽共生之法、兵解秘法、补天残术…… 这些秘法施展起来五花八门,作用却是同一个,只为延长寿命。.. 神兽共生之法,不难理解。便是以某种秘法,令受术者与神兽共享寿命。 此界天道残缺,修士无法渡劫,寿命最多八千年。神兽寿命悠长,不管道行如何,活个数万年也不成问题,道行高深者更加不提。 若能寻得一神兽,与之共享寿命,便能长久地留存于世。 这魂修大能寻找烛龙,应该就是为了此术,只是不知为何中途放弃了,选择来到这里死磕《补天残术》。 按秘法所载,此残术正是以灵陶土为根基,炼精魄为命核重塑肉身,可延寿万载。 这一办法,自然比不得神兽共生。 那魂修大能多半在寻找神兽时,遇到了某种阻碍,才会选择退而求其次。 不过如今看来,其次也没求到。否则起居注上的记录就不该是失踪了。 至于兵解之法…… 向苼略作了解后,发现这就是一门纯粹找死的法门。 兵解之法,上古年间皆用在渡劫失败的修士身上。 古时天道完整,天劫仍在。 修士自合体破入渡劫期后,便需历经雷劫考验,方可突破至大乘期,此后顺风顺水,至大乘圆满便可飞升成仙。 雷劫作为成仙的最后一道关隘,自然凶险无比,能度过者凤毛麟角,度不过,身死道消。 然则天无绝人之路,天劫之下,天道仍留存了一丝生机,便是兵解。 若自知无法度过雷劫,便可提前兵解、自行斩灭肉身生机成散仙,以肉身反哺元神,增进实力,寿命亦可延三千载。 但若无法在千年之内再渡雷劫,恢复生机,修士元神便会随肉身溃散而亡! 她不知那魂修大能存在的时期,天劫是否还在,也不知魂修大能最终结局如何。 但如今的修真界,天道残缺无天劫,修士若是动用兵解之法,只能延寿千年,且千年后必死无疑。 便是冒险投入轮回,转世重修都比兵解好得多。 摇了摇头,向苼接着拿起第三枚玉简,神识扫过其中内容,目光立刻变得深邃。 这枚玉简中所载,竟是一门化解体内潜伏阴气的秘法。 按秘法所述,只消每隔十日运转一轮秘法,便可不受阴气侵袭。 若能长期坚持,还能祛除阴气在体内留下的暗伤。 向苼目光自前两枚玉简上流连而过。 与这两枚玉简放在一起,可见那魂修大能对此秘法的重视。 这位魂修前辈,莫非不是地阴界人,她猜错了? 还是说……地阴界土著,同样无法承受阴气长久的侵蚀? 想到这里,向苼脑海中闪过那满身符文的龚姓修士,眯了眯眼,而后伸手一抹血戒,将房中的古籍、画卷、玉简连同书架案几尽数收走,转身离开。 而就在她离开一个时辰后,东景焕带着万脉剑宗众人匆匆而来。 「就是此处!」 东景焕转过一个弯道,抬手看到打开的门户,脸色微变:「门怎么开了?」 封玄闪身来到门前,看着空空如也的屋内,面色微沉:「来晚一步。」 东景焕上前抓过门上断口整齐的禁制纹路,面沉如水:「此人在禁制一道造诣极深,我远远不如。」 李长亭凑过来看了一眼,啧声道:「禁制断裂不超过两个时辰,咱们要追吗?」 封玄思忖片刻,摇头:「此地四通八达,两个时辰已经足够对方走出很远,搜寻极难。 有这个时间,不如再去找找其他地方。」 葛均点头:「封师兄所言极是。」 言罢,他直接看向东景焕。 东景焕心领神会,闭目片刻,指向左边一条通路:「这边。」 众人二话不说跟上。 向苼自是不知身后东景焕与万脉剑宗弟子们走到一起,且似乎还有某种引路之法。 她在收起来的书架里翻到一张行宫地图,顺着小道七扭八拐,径直朝行宫后殿行去。 后殿的入口在左侧,想要过去,就必须经过正道。 好在耽搁这么些个时辰,正道里的陶土军队机关早就撤了回去。 向苼从容越过正道,顺着侧道一路疾行,方到后殿入口附近,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嘶吼声。 「这声音……」 向苼挑眉,脚下无声快步靠在转角处,侧头向里看去。 只见数十个衣衫褴褛之人,正挤在一扇殿门前嘶吼着,毫无章法地撞着门。 且看这些人面色青黑,身形干瘦如骷髅,分明都是死去多年的干尸。. 是被阴气侵蚀过度的魔人? 向苼目光微凝,扫过挂在魔人身上的衣物碎片。 看装束,这些人应是行宫中的仆从一流。他们堕化成魔人后,竟能从上古时期活到现在? 还是这其中,发生了一些她不理解的变化? 向苼心中诧异之余,不远处的殿门忽然传来一道裂响。 「差五秒钟,丢了全勤,伤心,颓废了一天,继续努力o(╥﹏╥)o。」 第498章 破脸 「咔嚓!」 朱红色的殿门凸起一块,裂纹如蜘蛛网一般散开。 被困在里面的两人脸色不约而同变了变。 「门快撑不住了。」 紫衫青年看向身侧,面色阴沉,「龚道友,在下护你一路,现下陷入如此险境,你也该出一份力了。」.. 此话一出,龚姓修士差点气笑。 若事情真如这紫衫青年所说,她用一张底牌出力脱困也没什么。 可事实却是,此人在得知丹房位置后,丝毫没有听她的意见,执意要她带路。 望仙峰的人倒是清醒得很,直接与他们分道扬镳。 她当时就想把无主元气还给柴定坤,转道和望仙峰一起走。 可这两峰之间明显龃龉颇多,且看望仙峰整体实力不如升仙峰,若是说破此事,结果必然不好。 她只能捏着鼻子继续给升仙峰众人指路。 后来,他们途中遇到一大群实力极强的魔人,直接被冲散。 唯有他们两人到了丹房,还未来得及搜刮丹房里的宝物,魔人追过来堵死了门。 这整件事,都是此人咎由自取,她被牵连至此,此人居然还有脸让她出底牌? 简直欺人太甚! 她按了按心中汹涌的怒意,不阴不阳地回道: 「柴道友说笑了,外面那群魔人力大无穷,肉身极强,在下可没有反制的法子。 在来之前,在下已经把丑话说在前头,此路凶险。 道友执意要陷进来,想来底气十足,怎还落魄到要在下出手?」 紫衫青年闻言「呵」地冷笑一声:「龚道友这是在怪我一意孤行?龚道友若是不愿来,我还能强迫不成?」 龚姓修士神色瞬冷:「柴定坤!当时你联合升仙峰一众弟子,明里暗里都在说你人多势众,强迫我点头。 双拳难敌四手,我只有答应。可现在只有我们二人,你当真以为我怕你?!」 此话道出,两人彻底撕破脸。 柴定坤神色骤冷,突然一掌拍来。 龚姓修士早有防备,正要抽身暴退,却见掌风擦身而过,但听一声脆响,身后殿门应声而碎。 龚姓修士眼神剧变。 「吼!」 魔人蜂拥而入,张牙舞爪,拍中龚姓修士后背,绷带断开。 龚姓修士脸色瞬白,当场喷出一口鲜血,却未失去理智,强行凝聚心神,踉跄着躲避抓来的魔爪。 柴定坤就躲在丹炉后面冷眼旁观,伺机逃离。丹炉后面,冷眼旁观,伺机逃离。 龚姓修士恨极,哪里会让他如意,咬牙从绷带破口撕下一张符篆。 「出!」 她一声轻喝,符篆夹在指间,无火自燃,化作离弦之箭射向柴定坤。 「想骗我惊动魔人?」 柴定坤冷笑,他没有从这张符篆上感应到任何危险,但保险起见,还是捏住了一枚保命法宝,蓄势待发。 符篆似乎真的没用,烧至柴定坤头顶便熄灭成灰,纷纷飘落。 柴定坤暗松了口气,看到龚姓修士被魔人围住,身上的白色绷带已是血迹斑斑,不禁幸灾乐祸,正要传音嘲讽两句,一股极为浓郁的血腥味,忽然自他头顶爆发! 魔人们立刻齐齐转头,死死盯着柴定坤。 柴定坤头皮发麻,心中惊怒,是那张符篆? 他伸手一抹头顶,摸到一把符篆黑灰,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正是从上面飘来。 「吼!」「吼!」「吼!」 在这股血腥味的刺激下, 瞬间有三分之二的魔人调转目标,冲向柴定坤。 龚姓修士当机立断,撕开一张压箱底的符篆,口中念念有词,最后一声断喝:「开!」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符篆霎时化作一道金色流光,将龚姓修士包裹,眨眼逃出丹房,无影无踪。 柴定坤眼睁睁看着对方逃走,怒极,却疲于应对魔人围攻,无法阻止。 他捏碎一只瓷瓶,其内登时飘出大团云雾护佑在他身周,而后立刻取出一张纸船,抓紧时间往里灌注真元。 魔人混乱的打在云雾上,就如同陷入了棉花一般,无法对柴定坤造成丝毫伤害。 但每有一爪子打上去,云雾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去一层,消耗极快。 不过眨眼的功夫,云雾只剩下薄薄一层。 柴定坤兀自还在专心灌注真元,忽然察觉到不对劲,抬头一看,顿时脸色大变。 砰! 再有一群魔爪袭来,云雾应声破开,直掏柴定坤胸口。 柴定坤真元凝滞,一时无法阻挡,被抓个正着,胸口仿佛被山石撞上,当场凹陷下去,血肉翻卷。 柴定坤瞬间面如金纸,口喷鲜血,染红了纸船。 他又惊又怒,顾不得再节省底牌,迅速掐出一段印诀。 此一印出,纸船立时燃起血色火焰,烧得魔人皮肤嗤嗤作响。 魔人吃痛,齐齐退避,让出一条通路。.. 柴定坤立刻从通路逃出丹房,甩出纸船留在门口,封住魔人去路,踉跄着消失在通道中。 其人走后,纸船很快燃烧殆尽,魔人嚎叫着从丹房冲出,沿着一路留下的血腥味追去。 走在最后的一只魔人似乎被纸船烧得狠了,反应慢了许多。 其他魔人都追去老远后,它才从丹房里慢吞吞地出来。 看到门外忽然多出的向苼,它愣了一下,随后立刻嘶吼着冲了过来。 砰! 向苼丝毫不躲,与魔人硬碰了一记,脚下一步未退。 魔人却仿佛撞在了铜墙铁壁上,踉跄着退开好几步才稳住身形,抬头愣愣地看着向苼。 仿佛在试图理解,自己眼中的猎物,为什么变得跟石墙通道一样硬。 但很快,他就抛弃了这一丝疑惑,重新冲了上去。 砰!砰!砰! 魔人一次又一次倒退,又锲而不舍地继续冲来。 空隙间,向苼垂眸看着掌心魔人留下的几道白痕。 这魔人单靠力量,简单的碰撞间,就能爆发出堪比化神期的威力。 而且肉身强度也不弱,能承受她一成肉身力量而不受伤。 初入化神的修士,怕是都破不了它们的防。难怪方才那两人应对如此狼狈。 心中有了评定,向苼也不再浪费时间,将力量加到两成。 第499章 内殿 「咔嚓!」 「咔嚓!」 「咔嚓!」 一连串的骨骼折断声后,魔人被折成了四四方方的肉饼,只剩下眼睛和嘴还在乱动。 砰! 向苼俯身上前,蓦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弹响,她视线下瞥,顿时看到漠然方才被她折断的大腿骨,竟已恢复原状。 她眸色微深,重新上手折断腿骨,随后一指点在魔人眉心。 淬炼后的剑元虽还没赶上她肉身纯粹的力量,但早已超过化神期范畴。 仅是轻轻一划,便如中败革一般,划拉出一条伤口。 伤口极深,却未有血液流入,可见泥丸宫内有一团金气翻涌。 而在向苼打开泥丸宫的那一刹那,其内留存的金气便立刻飘散了。 与之一同飘散的,还有魔人眼中的生机。 魔人肉眼可见地没了动静,肉身很快化为一堆黑灰,随风而散。 「原来他们能从上古年间活到现在,是因为那团金气……」 向苼直起身,目光闪动。 岁月最是无情。 上古年间多少惊艳绝才之辈,都抵不过岁月的摧残,未能在修真界留下丝毫痕迹。 可见这世间能无视岁月流逝的存在,少之又少。 天遗族算一个,但强行与天道融合,并不完美。 真正完美且不朽的,只有那两位天生地养的古神。 可眼下这团金气,不同于古神和天道线,却同样拥有不朽的特性,或许,那魂修大能…… 向苼望着幽深漆黑的通道,猜测浮上心头,一时间竟生出些心惊肉跳。 她进入此地,一来是际遇在眼前,自然没有错过的道理;二来则是顺便暗中护佑万脉剑宗那群弟子,尽一尽剑主之责。 可如今看来,这行宫恐怕比她想象中要凶险得多,她未必能护得住他们。 她拧了拧眉心,取出一枚自制玉简,化去其中剑印后捏碎。 嗡—— 虚空剑意喷薄而出,却并未出现传送漩涡,只在虚空留下点点涟漪。 向苼见状面色微沉,暗道一声果然。 这行宫里的空间要比外面坚固许多,六师兄在玉简里留下的后手无用。 青铜门已关,她就算找到李长亭他们,也无法带他们离开。 为今之计,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深入行宫,找到打开出口的法门。.qgν. 这条路,已有人去前头甘当探路石,倒也不急。 一念及此,向苼神色恢复平静,侧身踏入丹房。 龚姓修士与柴定坤都逃得匆忙。 丹房里除了靠近门口的摆设被魔人破坏了一通,放在外侧丹架上的玉瓶少了一小半外,陈设并无变化。 向苼入内细细搜刮了一通,除了丹架上的玉瓶外,还找到三处暗格,拿到两瓶瓶身毫无标注的丹药,以及一本手札。 她略微翻了翻手札,发现是一本炼丹心得,也无时间多看,一股脑都塞进血戒里,闪身出门,朝后殿方向一直深入。 过了没多久,向苼就遇到一群追丢目标的魔人。嗅到生人气息,魔人立刻掉头冲来,而后被向苼随手打发,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 小半个时辰后,前方通道变宽,尽头隐有白光闪烁。 处理完穷追不舍缠上来的几只魔人,向苼放慢速度接近出口,视线穿过白光,看到一条宽敞的十字路口。 路口正对面,有一正殿门户大开,其内亮如白昼,照得殿中众人一清二楚。 只见大殿内空空荡荡,后墙正 中嵌有一面纹路繁复的金色内门。 而在金门两边,望仙峰、飘雪殿、万脉剑宗、散修四大阵营各自分守两边,盘膝而坐。 而在众人左侧,柴定坤倚墙而坐,身边围坐着零星几个升仙峰弟子。 他胸口染血,脸色苍白,眼里带着不甘与怒意,死死盯着对面的绷带人。 而盘膝躲在对面众人后边的龚姓修士,亦是好不到哪儿,气息萎靡,几不可闻。 向苼暗中看着这一幕,心中惊讶。 柴定坤与龚姓修士也就罢了,万脉剑宗和飘雪殿的人,居然也走在她前面? 而且他们就这么一起盘膝打坐,目的何在?难不成一番混战受伤不轻,各自打坐调息? 她心下疑惑,但没有疑惑多久,就看到了答案。 但听「吱呀」一声轻响,居于正中的金门打开一丝缝隙,一团巴掌大小的淡绿色水团从缝隙中慢悠悠飘出,气息在元婴期初期。 四方人马看到水团,俱是神情一松,唯独散修领头的中年修士目光一亮,道:「按约定,此无主真元当归我等所有。」 承君仙子当即点头轻笑:「自然,封师兄与宁师兄觉得呢?」 封玄无声地点了点头,看向望仙峰领头的青年,宁斐然。 「约定使然,在下自无异议。」 宁斐然也是干脆,直接一甩袖袍,将无主真元水团拍到那散修面前。 散修大喜,立马将水团分割成数份,平均分配下去。 这一过程,自始至终都无人过问升仙峰众人的看法。显然人手不足,又身受重伤的柴定坤已经出局。 三十息后,金门再次打开。 这一次飘出来的,是一团淡紫色真元,气息在出窍中期。 在水团飘出的那一瞬间,宁斐然、封玄、承君仙子人几乎是同时出手,各自取得大小不一的无主真元,分配给门下弟子吸收。 宁斐然三人则是心照不宣地让出离金门最近的位置,换成其他人。 宁斐然这边换成了左敬; 承君仙子换成了白妙音; 封玄这边最是特殊,居然换成了东景焕。 三十息后,此三人争夺一团无主元气,东景焕取大头。 看到这里,向苼大体摸清了殿内状况。 这金门后每过三十息就会有无主真元或是元气飘出,混战谁也落不得好,这四方人马干脆约法三章,各取所需。 为表公平,每一轮抢夺都换人上,而若是飘出的东西品质过低,就抛给散修们喝汤。 东景焕不在散修队伍,还在万脉剑宗赢得出手的机会,想来他们能在如此短的时间赶到此处,他的功劳不少。.bμν. 向苼思索的空档,殿内抢夺很快转过一轮,又轮到封玄三人。 砰! 金门蓦然打开一条更大的裂隙。 一团刺目的金黄色的水滴飘出,化神气息显露无疑! 第500章 抢夺 这团水滴出现的一刹那,殿内所有人脸色瞬变。 承君仙子二话不说抛出一把碧色玉尺拦住其他二人去路,同时身形暴起冲向金色水团。 封玄哪能让她如意,双手飞速掐诀,闪电般朝前一指:「出!」 唰! 一柄煌煌巨剑飞出,迎风暴涨至门板大小,直接拍飞玉尺。 宁斐然趁二人斗法,身形如电窜出,直接伸手抓向金色水团。. 承君仙子与封玄立刻同时停手,齐齐朝宁斐然背后打去。 宁斐然脸色一变,只能返身与二人缠斗在一起,一时间谁也接近不了金色水团。 也就在这一刻,四方人马忽然一同起身朝金色水团冲去。 「金色神品真元!还是化神期!」 散修中年激动得浑身发颤,心跳如雷。 他意境悟性尚可,早已远超化神期的门槛,然而却因灵根品级太低,炼化真元太慢,迟迟无法突破瓶颈。 出窍期寿三千载,他已有两千八百余岁,本以为这辈子都无望化神,剩下一百多年只能等死。 没想到浑元秘境开启,他靠着无主真元,成功突破至化神期,平添两千年寿命。 他本应满足,短短两千年内,以他的资质,是断然无法修炼至合体期的。 可若是得到那一团神品真元,他立刻就能从化神前期,一口气突破到化神圆满! 突破合体期的希望就摆在面前,就算付出一切,他也要得到它! 「滚开!」 再次击退挡在身前的一人,散修中年冲到了最前面。 看着近在咫尺的金色水团,他两眼发红,毫不犹豫地伸手抓去。 也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后背一凉,还未来得及回头,五花八门的各宗门法宝便一齐轰中他背后。 哗啦! 护身真元盾应声破碎。 散修中年身子当场断成两截,砸落在神品真元下方,一条透明元神从他眉心升起,元神脸上已无贪念,只剩惊慌与后悔。 然而现在后悔,已是晚了一步。他距离神品真元太近,元神尚未来得及逃脱,就被四处飞来的法宝打得魂飞魄散。 到这一刻,殿内众人早已打出了真火。为了神品真元,谁也不愿退让。 被贪婪蒙蔽神智的散修们更是死得七七八八,仅剩两个清醒克制的远远躲着,保下了一条命。 轰! 混乱中,宁斐然周身气势蓦地节节攀升,很快突破化神初期的界限,无限接近化神中期。 砰! 承君仙子猝不及防,生生受了宁斐然一击,秀脸泛白,捂着胸口黯然退场。 她心知对方是留了手,再不退,可就不是受伤这么简单了。 逼退承君仙子,宁斐然转头看向封玄,一脸志在必得。 面对此情形,封玄非但不恼,严肃的面孔上反而浮现出一丝淡笑。 他抽身后退:「李师弟,藏拙了这么久,你也该发力了。」 李长亭闻言唇角一勾,二话不说甩开对手,朝宁斐然欺身而去,一身化神中期修为,猛然爆发! 宁斐然脸色瞬变,双手掐诀,厉喝一声:「断!」 此话一出,一面棋盘从天而降,挡在二人中间。 宁斐然立刻趁机朝神品真元抓去,然而刚伸手,棋盘上忽有几道金色剑光闪过,劈出数道贯穿裂痕,朝宁斐然双臂劈去! 宁斐然连忙收手避让。 「重水。」 李长亭语气平静,双眼却一改往日惫懒,呈现出罕见的水蓝色。 重水剑意自周身涌现,眨眼化作滔天之浪,凝聚成一条深蓝色长龙,长啸一声冲向四分五裂的棋盘。. 但听「哗啦」一声,棋盘应声破碎。 法宝被毁,宁斐然遭到反噬,闷哼一声口角溢血,沉默片刻,退至一边:「你赢了。」 此话一出,李长亭顿时笑得两眼眯起,语气却是谦逊得很: 「承让承让。」 他挥手操控重水剑龙,围绕无主真元盘亘在金门前,目光扫过全场。 余下众人脸色虽然心有不甘,可谁也不是李长亭的对手,只能低头。 李长亭满意地收回目光,从金色水团中分出两个小团,丢给承君仙子与宁斐然,二者皆是一怔。 李长亭呵呵一笑:「修士与天争命,争夺机缘再多难免。 不过我们三大宗与万神殿为敌,乃是同气连枝,总不好伤了情分。 这点心意,算是我万脉剑宗给予两宗的补偿,还望二位不要嫌少才好。」 这番话说出来,飘雪殿与望仙峰的弟子们脸上火气顿消。 承君仙子与宁斐然亦是神情转霁,又是一阵客套。 柴定坤在旁,看着李长亭意气风发的模样,只觉得胸口更疼了些。 若非那姓龚的害他重伤,无法参与争夺,神品真元他说不定也能分得一份! 李长亭自然察觉到柴定坤的注视,也不在意,随手将金色水团扔给封玄,笑道:「师兄,你来分配吧。」 封玄面露无奈,言语间却带着笑意:「你倒是惯会做人。」 李长亭嘿嘿一声:「东西是我出力抢了。这得罪人的差事总不能还是我来吧?」 封玄摇头失笑,将三分之一的金色水团留给李长亭,剩余三分之二平均分配,连东景焕也得了一份。 殿内重新陷入安静,三大宗弟子尽皆盘膝坐下,吸收真元。 李长亭刚刚突破化神中期没多久,丹田正空,轻轻一吸收,掌心的无主真元就少了一小半。 「看来吸收一半就够了,剩下的再让封师兄分分……」 他念头方生,忽觉眼前一花,身前凭空多出一道人影,抓住了他的手。 李长亭脸色骤变,来不及看清来人,直接激发剑意护体。 可剑意还未离体,就被对方身上突然爆发的一股势压得浑身僵硬,动弹不得,随后只觉腹部一痛,真元狂泄,气息萎靡下去。 丹田被破了?! 李长亭大惊失色,终于看清来人面孔。 是之前那个女散修!她竟藏得如此之深! 他心下惊骇,又生疑惑,不明白突然到来的强敌为何独独对他动手,封师兄他们为何毫无反应? 来人自是向苼。 她神色紧绷,神识霸道地扫过李长亭全身经脉,面容忽然更冷一分,伸手按在李长亭丹田伤口处。 第501章 现身 李长亭还未理清思绪,就被一股岁月韵味笼罩,随后上丹田处又被划拉出三道血口子。 噗!噗!噗! 三团血从伤口飙射而出,落在地上,其中竟有无数条透明的细小虫子在其中扭动。 李长亭低头一看,顿觉毛骨悚然,脱口道:「神品真元有诈?!」 说出这句话,李长亭方才发觉压在自己身上的势,不知何时消失了。 他连忙伸手摸了摸腹部,却发现丹田位置皮肤光滑,并无伤口,仿佛刚刚的痛感都是幻觉。 但地上的血团还在。 他知道,不是幻觉。是前辈破开他的丹田,泄去有问题的真元,又给他顺手补上了。 这等手段,何其厉害? 她是谁? 「没事了。」 向苼轻轻拍了拍李长亭,算作安慰,随后走向封玄等人。 封玄等人刚刚同样被向苼命势压得不能动弹,眼下恢复行动,早已没了一开始的敌意。 看到那血团中的虫子,自然明白向苼的来意,立刻乖乖站好。 他们分到的无主真元远没有李长亭多,但体内的虫子同样不少。 向苼如法炮制,三下五除二给众人除了个干净。 片刻后,地上多了一滩密密麻麻的血虫。 封玄看着头皮发麻,摸着空荡荡的丹田,心中忍不住去想。 若是没有前辈忽然现身出手,他们现在是何下场? 解决完万脉剑宗弟子,向苼指向承君仙子和宁斐然:「你,还有你,吸收过无主真元的都过来。」 承君仙子和宁斐然本来忐忑不已,听到这话顿时大喜,忙不迭地凑过来,自觉排队等向苼出手救治。 望仙峰和飘雪殿分到的无主真元就更少了,仅有七八人吸收过。 不过这一通忙活下来,消耗还是极大,向苼脸色不可避免地苍白一分。 封玄见状,深吸一口气,走到向苼面前,郑重其事地行了一礼:「晚辈万脉剑宗真传弟子封玄,多谢前辈不吝相助!」 东景焕、承君仙子与宁斐然亦是上前拜谢。 向苼坦然 .受之,并未言明身份。 浑元秘境入口脆弱,三大宗早有约定,只派遣化神期以下的弟子进来历练。 她靠秦天缺给的作弊手段进入此地,本就有些欺负人的意思。 若是在私底下,暴露身份倒也无妨。 但此间人多眼杂,三大宗人都在。 她若自报家门,便等同于公然打脸三宗盟约,万脉剑宗必将遭到口诛笔伐。 这等自找麻烦的蠢事,她当然不会做。 念及此,向苼侧头看向李长亭,声音冷淡:「难道你还想继续吸收?」 李长亭回过神来,这才发觉剩下的神品真元水团还被他抓在手中。 他面露恶寒,立刻像是被烫到了一半,甩手扔掉,随后松了口气,恭敬地走到向苼跟前。 「前辈大恩,晚辈铭记在心,若有任何需要,尽可吩咐晚辈去做。」 「那倒是巧了,我正好有一事,你们都能帮忙。」 向苼解下腰间的布袋,丢给李长亭:「我要你们所有人的无主元气。」 李长亭接过布袋,小心打开一看,双眼立刻瞪直了。 这布袋里居然装着几十瓶品质不等的出窍期无主真元,甚至还有两滴上品化神期的。 前辈是体修。 李长亭立刻有了猜测,二话不说将自身所有无主元气奉上。 其他人亦是有样学样,纷纷 献上自身所藏,便是没有吸收神品真元的其他人也不例外。 左右无主元气对他们而言没有丝毫用处,用这些换来一位实力通天彻地的前辈护佑,再值得不过。 柴定坤见状,亦是厚着脸皮凑上来,奉上所有无主元气。 向苼看了他一眼,没有收。 柴定坤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却不敢询问原因,只得讪讪退至一边。 龚姓修士本来也想拿出一部分无主元气来寻求向苼庇护,但看柴定坤被拒,顿时失了过来的勇气。 他人想法,向苼自然没有在意。 她收到海量无主元气,侧头瞥了一眼紧闭许久的金色内门,目光微冷,也不着急,直接盘膝坐下炼化。 李长亭欲要将无主真元还回来,却被她摆手拒绝。 李长亭犹豫了一下,直接把布袋丢给了封玄。 封玄当场就气笑了,却不敢笑出声,生怕打扰向苼修炼。 他扫了一眼周围,见所有人都避开他的目光,心知这袋无主真元无人敢用。 想了想,他走到龚姓修士面前:「龚道友,我们来做一个交易如何?」 龚姓修士本以为封玄要抢她的无主元气献给那女散修,没想到对方开口竟是交易,怔了片刻,方才接话:「你要换我的无主元气?」 封玄点头:「正是!」 龚姓修士岂有不换之理,二话不说将腰间的袋子解下,与封玄做了交换。 封玄拿到无主元气,再去献给向苼。 这次向苼没有拒绝。 元气越多,她淬炼真元的速度就越快。 待得真元淬炼至十成十,她的法修实力便能达到巅峰,勉强能赶上肉身,也能更好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向苼在修炼,殿内其他人也没闲着,抓紧时间盘膝坐下炼化灵丹,恢复亏空的丹田。 殿内一时间安静得厉害,私底下的讨论却少不了,万脉剑宗弟子见的讨论尤其厉害。 「这位前辈是何来头?方才那等化腐朽为神奇的手段,好似当年陈澜之,陈峰主的岁月剑意?」 「我不曾感应到剑意,应只是单纯的岁月意境,而且陈师叔的岁月剑意,我当年有幸见过,那剑意走的杀伐之道,可救不了人。」 「岁月意境深奥之极,掌握此等手段的,不该是无名之辈,为何此前我从未听说过修真界有这号人物?」 「这有什么,所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前辈兴许是世外高人,许久不在修真界行走,我们还年轻,不认得实属正常。」 「说的也是。」 「这次真是惊险,若非前辈出手,我一想到那些虫子根植在我体内,就觉得头皮发麻。」. 「前辈应在暗中看了许久,察觉到不对劲,才现身出手。」 「前辈真是热心肠……」 第502章 平衡 热心肠? 东景焕默默听着万脉剑宗众人的讨论,心中只想笑。 她从腥风血雨里走出来,从来不喜多管闲事,怎么可能是热心肠。 不过是为了这群万脉剑宗弟子,又不想暴露身份,才出手救下所有人。 向苼,果真就是离殿剑主。 早先的猜测得到了印证,东景焕轻舒了口气。 他上次在渊蛇族地宫被困画卷秘境中,早就见识过向苼的岁月意境,这次自然一眼就认了出来,只是自觉地没有声张。 时间在修炼与传音中点滴流逝…… 一个时辰后,向苼手里的无主元气和剩余的无主真元都消耗一空。 一身真元终于淬炼至圆满,溢满丹田,无可寸进。 肉身寰宇与丹田真元达到了理想中的平衡,一股圆润和谐之感,油然自心间升起。 向苼原本不知此二者平衡有什么用,只是依照本能行事。 但现在,她知道了。 此时此刻,她只觉得无比舒服,识海神识碰撞间,迸发出无数灵感。 剑道、禁制一道、命轮一道好似都破开了迷障,产生了新的感悟。 但现在显然不是吸收感悟的好时机。 她深吸一口气,按下心中诸多杂念,起身径直朝金色内门走去。琇書蛧 殿中正在打坐的众人顿时被惊动,不约而同停止炼化灵丹,跟着向苼来到门前。 东景焕适时上前说道:「 前辈,我等从外殿至此时,其余岔道皆是死路,唯有从此门走,才可到达行宫后门出口。 然而这道门,乃是由一整块上古堕灵铁所制,可吸收真元,我等试了许多手段,都对它无效。」 向苼挑了挑眉,稍作回忆,便从祟炼和髅祸的记忆中找到相关描述。 这种灵铁产量稀少,在上古年间也不多见,价值连城,留下的记载更是少之又少。 东景焕居然知道,看来际遇不凡。 她也不问他从何得知这些消息,转头看向封玄等人,道:「那剑意呢?」 封玄面露惭愧:「我等来时,就以剑意试过,虽能撼动此门,可此门中还设有修复法阵。 我等便是合力攻伐,也至少需三月之久。」 他们留在浑元秘境的时间,最长也不过八十一天,这个法子自然行不通。 至于肉身之力,更加不提。 他们虽然大多都曾引动剑意淬体过,肉身比寻常修士要强,但和真正的体修比起来,还是差得太远。 想到这里,封玄忍不住抬头多看一眼向苼。 好巧不巧,这位前辈,正是最为克制堕灵铁的体修。琇書網 向苼知道他在期待什么,没再多言,抬手按在金门表面。 嗡! 方用到五成力,金门立刻震颤起来,嗡嗡作响,中心间隙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 众人见状皆是一喜。 然而还未高兴太久,金门表面蓦地闪过一道华光,抵抗之力忽然增加,方才开到三指宽的缝隙大有闭合之象。 向苼目光微凝,将力道提道七成,方才止住闭合的趋势,继续往里推进。 这次只开到四指宽,金门又生变故,表面光芒大盛,回推的力道猛地增加三倍不止。 向苼眯了眯眼,直接收回手。 砰! 金门瞬间合拢,发出一声巨响。 众人面面相觑,脸色都有些凝重。 连前辈都打不开这门,他们岂不是被困死在这里了? 「不对劲。」 东景焕忽然开口:「按我得到的情报所述,这道门上应该只有一套修复法阵,并无反制之力。」 承君仙子秀眉微蹙:「若按东道友所言,刚才那股反推之力的确古怪,竟能随外界力道而灵活变化,就好似……」 「里面有人。」 向苼声音平淡,道出结论:「而且那个人,比我们所有人都了解这里。 又或者说,他进入浑元秘境,就是为了这处行宫。」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心头一震。 「不可能!」 柴定坤脸色阴沉:「前辈,这话说不通。浑元秘境向来神秘,对方又怎么知道这里恰好会有行宫出世?」 「恰好?」 向苼侧头看了一眼柴定坤,似笑非笑:「你怎知是恰好?而不是有人动用某种手段,让此处行宫现世?」 柴定坤顿时语塞,脸色更加难看。 「是散魂魔君。」 一直沉默的龚姓修士难得开了口,语调低沉:「此人实力强横,却很快失踪,显然是故意与我们走散。」 「原来是他。」 宁斐然恍然,而后脸色忽地一变:「刚才那些从门缝里飘出来的无主真元……」 「先以寻常无主真元放低我们的防备,再抛出神品诱饵暗算,无耻小人。」 李长亭冷笑一声:「看前辈出手暗算不成,这老小子就封死了这扇门,想要将我们困死在这里。」 讨论至此,事情脉络已然一清二楚,殿内忽然安静下来。 猜出对方的算计又如何,打不开这扇门,一切都是白搭。 「都退开。」 正当众人黯然之际,向苼缓缓开口,语调一如既往的淡然。 李长亭闻声抬头,看着她的侧脸,两眼忽然睁大,心脏大力跳动起来。 这般遇事始终沉着冷静的做派,难道…… 「退!都退!」 他声音有些变了调,推着封玄等人后退。 封玄古怪地看了李长亭一眼,却也无暇追究他这般变化,带剑宗众人退至大殿门外,一双眼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向苼背影。 「前辈当是要动真格了。」有人兴奋地低低说了一句。 话音未落,金门前那具看似瘦弱的身躯内,忽然爆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怖威压。 守在门前的封玄只觉得胸口一窒,浑身血液急速倒流,一颗心脏狂跳不已,疼得几乎要爆开。 其身后修为偏低的一些弟子更是不看,齐齐吐血倒退。 「好强!」 龚姓修士忍着双目刺痛,死死盯着威压中心的模糊背影,眼神狂热。 若是她能有这般强悍的肉身,何愁性命不保? 就在这时,殿内威压忽然更上一层楼。 「再退!」 封玄的嘶吼中,龚姓修士闷哼一声,双眼流下血泪,闭上眼不敢再看。 不过在闭眼之前,她好似隐约看到了一把锁。 威压中心,向苼唇角微勾,缓缓攥起拳头,眼中燃起烈焰。 双势融合,十二成力道! 她倒想看看,这道门究竟能扛住几分! 第503章 破门 与此同时,门内。 散魂魔君看着没了动静的金门,脸上惊色消退,露出讽笑。 这女散修果真深藏不露,他不一定是对手。 好在比起行宫主人留下的手段来,此女道行还是太浅。 如此想着,他再一挥袖,调动屋中剩余所有魂傀兵堵在门后,脸上笑容愈盛。 方才仓促之下,他只来得及调动一部分魂傀兵,外界尚无力破门而入。 「这次用上所有魂傀兵,定是万无一……」砰! 散魂魔君得意自语,话音未落,金门蓦地传出一声巨响! 他立刻抬头,便看到其中一扇门上,竟是清晰地凸出一道拳印,其上法阵开始剧烈闪烁起来。 「不好!」 散魂魔君脸色微变,全力催动门后数百魂傀兵加大反推力道。 呼! 这时,闪烁的法阵忽然熄灭,随后一声怦然巨响,拳印凸显的那扇门板直接脱飞而出,重重拍在魂傀兵身上! 这一拍之下,第一排魂傀兵瞬间变成一堆烂肉。 力道传到后面,后排魂傀兵顿时如炮弹一般倒射开去,撞在后墙上发出一连串的巨响。.. 散魂魔君不慎被其中一具魂傀兵扫中,左边身子碎了一半,口中连吐鲜血,却依旧咬牙定在原地,小心维持着面前的金线。 向苼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这金门后的空间不比外殿小,看摆设应是行宫主人平时修炼的静室。 静室中间设有一座方形石台,台上放着一盒巴掌大小的金色器皿,看着像是一具缩小数十倍的棺材。 金色器皿之上,飘有一颗金色圆球,周遭金气环绕,射出一根金线,与散魂魔君眉心相连。 向苼凝目一观,赫然看到散魂魔君眉心处,有一个古字浮现——奴。 东景焕进来看到,瞳孔顿时一缩,「奴印?你是魂真人奴仆后代!」 此话道出,散魂魔君顿时阴恻恻地笑了,「没想到现在还有人知道上古……」 他话到一半,向苼忽然伸手抓过一句魂傀尸体,朝散魂魔君砸去。这金色圆球极有可能是行宫控制中枢,她怎么可能放任散魂魔君拖延时间。 散魂魔君脸色一变,方闪身躲过,便看到向苼已经闪身欺来,近在咫尺。 他眼里立刻露出狠色,右手抛出一块黑色蜂巢,同时拿出一根长笛放在嘴边吹响。 圆球上的金气立刻被引动,没入黑色蜂巢中。 黑色蜂巢吸收金气后,在半空剧烈一颤,立刻飞出成片黑蜂杀去! 「小心!是魂真人豢养的灭魂蜂,口器锋利且有剧毒,连道器都能穿透,真元攻伐无效,剑意能克制!」 东景焕飞快地提醒一句,同时抽身后退让出身位。 封玄等人上前,二话不说齐齐释放剑意,编织成一张剑意网,朝那团黑云般的灭魂蜂绞杀而去。 「嗡嗡嗡……」 灭魂蜂被剑意网笼罩,黑色的蜂躯表面立刻有金光闪过,剑意竟无法造成任何伤害。 灭魂蜂飞行速度骤减,暴躁不已,直接伸出尾刺刺向剑意网,几快薄弱之处,立刻出现破洞。 封玄等人顿感消耗大增,脸色渐白。 这时,向苼丢开一只死蜂,终于开口:「收回剑意。」 封玄等人闻言迟疑了一瞬,李长亭却是二话不说就将剑意收了回去。 没有他的双重剑意支撑,剑意网窟窿顿时扩大数倍不止。.. 无数黑蜂从窟窿钻出,伸出尾刺朝向苼面门戳去。 随后,便是 一阵密密麻麻的叮叮声响。 东景焕口中连道器都能破坏的尾刺,居然无法戳破向苼皮肤,甚至连一道白痕,都没资格留下。 众人目瞪口呆,更有甚者,竟有些道心不稳起来。 体修这么厉害,他走法修一道,莫非是走错路了? 灭魂蜂有金气守护,向苼同样杀不死,索性直接无视,抬手隔空一拳轰出! 散魂魔君顿时从震惊中清醒,脸色惨白,慌忙扔出大把防护符篆,化作上百道护身法盾笼罩周身。 刚刚布好,拳风就已扫来,而后只听见一连串的爆裂之声。 可防住化神后期全力一击的高品符篆,在这一拳下仿佛全都成了废纸,一碰就碎。 眨眼间,百重护盾就碎了一半。 散魂魔君额头青筋狂跳,顾不得再隐瞒身份,祭出一块黑石板挡在面前,再引动金气投入黑石板。 黑石板立刻化作金色,拳风经过百层削弱,在黑石板上留下一块凹陷,终究没打到散魂魔君身上。 向苼看到那块黑石板,目光微诧。 这种特殊的黑色材质,她见过两次,都是在万神殿殿主手中。 莫非这个散魂魔君,就是此次留作后手之用的新任第十殿主? 她心中念头闪过,身形却未有丝毫停顿,拳头如雨点般砸在黑石板上。 散魂魔君被砸得连连吐血,看着自身与金球的联系愈来愈淡,惊怒欲狂。 他进入此秘境后,靠着奴印中的记忆,早早就达到了化神期圆满,距离合体只差一步之遥。 他想着此女再怎么厉害,自己总能扛住一段时间,炼化中枢不成问题。 可没想到,状态处在巅峰的他,居然不是此女一合之敌? 怎会如此之强?! 这般肉身强悍的体修,便是上古修真界都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怎么正好就被他碰上了? 散魂魔君恨得咬牙切齿,眼看自身小命不保,炼化中枢也无望,他的眼中蓦地露出疯狂之色。 向苼看他神色变化,立刻察觉到不对。 散魂魔君脸上露出狞笑,猛地伸手抓向金色器皿:「你等既逼迫至此,那就都别想活!」 向苼瞳孔微缩,闪电般出手,赶在散魂魔君碰到金色器皿之前,轰碎了他的右手。 金色器皿未动,散魂魔君却还是笑了起来,哈哈大笑。 向苼抬头,这才看到金色圆球染血后,竟失去了光泽,泛出深邃的黑色。 上当了! 散魂魔君是故意引他出手。 向苼嘴唇紧抿,果断抽身暴退。 然而还未推到门外,变成黑色的圆球蓦然传出一股恐怖的吸力。 散魂魔君离得最近,眨眼就被圆球吞没,笑声戛然而止。 第504章 脱困 砰! 向苼脚下刺入地表,单手抓住门框,看着那圆球颜色愈发幽深,目光沉静。 在其身后,封玄等人受吸力所扰,撑得极其吃力。 但只要抬头看到那挡在门口,如同定海神针一般的背影,众人心中便会立刻踏实不少。 仿佛只要她在,一切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向苼却无丝毫踏实之感,她感应到那圆球内似乎有某种东西正在苏醒,气息令她感到不安。 此地不能再待了。 不然不仅是她身后这群人,连她自己的安危,恐怕也难说。 「出口在何处?」 她忽然出声,没有指名道姓,众人却是不约而同看向东景焕。 东景焕拧眉:「这静室应该有另一个出口,通往药园,至于打开出口的机关,我也不知在哪。」.. 此话道出,向苼视线迅速扫过整个静室。 得亏黑色圆球将灭魂蜂也全吞了,她视野没有丝毫阻碍,很快找到几处可能是机关的地方,直接隔空数拳打过去。 砰!砰!砰! 几处摆设应声而碎,并未触动机关。 就在这时,黑色圆球表面忽然出现一道白色缝隙,其内有黑色小球滑动,好似瞳孔。 向苼脸色变了变。 这圆球,居然是一颗眼? 她念头方生,缝隙下的瞳孔忽然不动了,直勾勾地朝她看来。 这一刹那,向苼仿佛被某种远古恐怖存在盯上,浑身上下汗毛直立,心中悚然。 不能再耽搁了,必须立刻走! 她心念急转,继续尝试触发静室机关,可后门始终没有出现。 东景焕甚至怀疑起来自己曾经的见闻,这里莫非根本没有出口? 嘎吱—— 黑色眼珠睁开的缝隙又大了一分,吸力再次增强,门框不堪重负,嘎吱作响。 向苼感知那冥冥中的目光,彻底锁定了自己,心中反而平静下来。 她的视线在静室中扫荡数遍,忽然定格在金色圆球下方的金色器皿上,目中浮现精芒。 此物定然与出口有关! 散魂魔君死前刻意抓向此物,除了引她出手,更是为了在她心中留下警惕之念,令她不敢轻易触碰。 如此一来,就能让他们与其一同葬送在此处! 捋清思绪,向苼目露果断,反手将身后众人推远,同时爆发双势,闪身来到黑色圆球之下,一把抓住金色器皿。 金色器皿在圆球下纹丝不动,入手却是轻若无物,轻而易举就被向苼抓在了手中。 而就在此物离开石台的瞬间,殿外右边封死的侧道轰然作响,石墙上移,外界的白光照进来。 「是出口!」 众人大喜,李长亭和东景焕却无丝毫喜色,一左一右侧身把持门框,神情焦灼地盯着门内。 静室石台前,向苼一头青丝被吸得抻直,根根竖立,已有近半被吞入眼球中。 「前辈!」李长亭急声高喊,「我等可有什么帮得上忙的?」 「不用。」 向苼面色沉凝,平静地回了一句。 这眼球吸力方才骤然增大三倍不止,她爆发双势凭肉身之力,竟只能僵持在原地,动弹不得。 「出口在何处?」她问。 不等李长亭开口,东景焕立刻作答:「殿外右边,十丈远!」 向苼闻言,二话不说朝身后右侧墙壁全力轰出一拳。 咔嚓! 静室墙壁上的法阵,早就在吸力下不堪重负,此 刻再遭重击,立刻生出密密麻麻的裂痕。 李长亭与东景焕皆是聪颖之辈,立刻看出向苼打算,不约而同从右边出口撤离。 「快!前辈要把这里轰塌了,快撤!」 封玄等人没看到静室里的动静,听到这句,立刻打消了迟疑,纷纷爆发出最快速度,朝出口逃去。 轰! 就在他们尽数逃出去的同时,向苼又是一拳隔空轰出。 这一次,身后右侧方的墙壁直接被轰出一个大洞,出口出现在视野当中。 法阵破碎,整个静室开始剧烈晃动,眼看着就要坍塌。 向苼周身剑元狂涌而出,并指如剑,划过黑色眼球,眨眼留下千百道清晰的剑痕。 黑色眼球吃痛,吸力大增。向苼几乎站不住,手中动作却未有丝毫停顿,剑光肆虐。 一息,剑痕增加至三千道! 三息,九千九百道! 向苼双脚漂浮而起,眼中亮起惊人剑芒,「爆!」 轰! 接近一万道剑痕陡然炸裂,爆发出的力道,直接将向苼送出三丈之外。 眼球上血色坑洞密密麻麻,吸力更在这瞬间一瞬间骤减。 向苼双脚点地,身形如燕,轻松从窟窿后撤,没入出口白光中。 就在她撤离的下一刻,静室终于不堪重负,轰然倒塌。 等在出口外的众人,看到向苼平安撤离,皆是神情一松。 向苼却未有丝毫放松,那股如芒在背之感,并未随着静室倒塌而消失。 方才那一瞬间的爆发,她体内淬炼完好的真元,直接消耗七成,心神损耗过甚。 若是那眼球追出来,她恐无力应对。 轻吐了口气,她转头看向东景焕。 东景焕心领神会,立刻说道:「此地危机尚存,快随我离开行宫!」 众人自无异议,跟上东景焕。 众人通过药园一路疾行,除了几个难缠的魔人,倒是没再碰到其他危险。 不过盏茶时间,便就来到一扇紧闭的青铜门前。 封玄正要招呼众人合力打出印诀开门,东景焕直接掏出一枚火红色的玉符,嵌入青铜门左侧一处隐蔽的卡槽中。 下一刻,青铜门轰隆作响,直接向两边打开。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封玄面色有些复杂:「东道友,你……」 东景焕心知他们在想什么,无奈出声:「别这么看我,这火符的主人,是魂真人的道侣,火离真人所有。 这扇门就是留给火离真人用的,所以火符打不开前门,我也救不了那些被魂傀军碾死的同道。」 封玄神色顿松,正要再说什么,抬头却见向苼已经踏入青铜门中,身形快要消失不见。 他立马歇了说话的心思,快步跟上,其他人紧随其后。 东景焕落在后头,沉默片刻,笑了笑,笑容里说不出的苦涩。 第505章 误伤 封玄出了青铜门,只见外界荒原大雪飘飞,不见向苼踪影。 「前辈这就走了?」 承君仙子走到封玄身边,面露感慨:「前辈性情,当真率性又洒脱。」 宁斐然面露可惜:「本想邀前辈去我望仙峰坐一坐,谁知前辈走得这般快,连闲聊的机会都没留给我等。」 东景焕最后出来,听到众人谈话,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 向苼眼里即便没有他,也该有万脉剑宗众人才对,不该走得如此匆忙。 可现下人都走得没影了,他也不知往哪儿追,心里想想只能作罢。 「东道友。」 李长亭开口提议道:「距离出去秘境还有四十余日,我等各自负伤不浅,状态低迷,不如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东景焕自无不可,点头应下。 而与此同时,雪原上。 向苼全速掠行至百里之外,身前忽然被一道乌光拦下。 乌光落地散去,一道人影停在向苼面前,竟是之前的龚姓修士。 向苼目光一冷,「让开!」 龚姓修士被这股冰冷的目光盯上,顿觉呼吸不畅,却还是顶住压力,双膝「扑通」一声跪下,声音恳切: 「晚辈厚颜,恳请前辈教授体修一道!晚辈愿以任何条件作为交换。」 「任何条件?」 向苼似笑非笑:「那我要你的命,又如何?」 龚姓修士身形微颤,却没有犹豫,咬牙回答: 「晚辈愿!但求前辈让我将体修法门送回家乡,再来领死!」 向苼神色诧异,更多的却是不耐:「你倒是无私,可惜我现在没空和你……」 她话至一半,忽觉如芒在背,一股极度危险之感浮上心头。 不好! 她脸色微变,反应未及,一道金光就凭空出现在眼角余光中,直直从侧边撞入她的胸口。 眼看闪躲不了,向苼当机立断,双手交叉横与胸前,一身真元运转到极限,堪堪在双手间凝出一面薄盾,那金光就已轰中。 咔嚓! 薄盾如脆纸一般瞬间粉碎,金光撞在双臂交叉 ..的节点,骨骼断裂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耳中。 向苼双臂剧痛,神色却是极度冷静,借反震之力,身形如同离弦之剑逃入风雪中消失不见。 跪在一边的龚姓修士早被这般变故惊呆了。 她看清了那金光下的实体,竟是一只赤金色的毛球,毛球表面只有一只眼。 是行宫里的那只眼追过来了?! 龚姓修士浑身发冷,只觉得死到临头,那赤金色毛球却似乎全然没有看到她,发出一声懊恼的叫声后,直接朝向苼逃走的方向追去。 「前辈危险了……」 龚姓修士站起来,眼神变幻片刻,竟没有逃,而是朝赤金毛球追去。 另一边,向苼白衣融入雪色当中,贴地飞速遁行,一边运转剩余不多的真元,暂时连接双臂断裂的骨骼和经脉。 「呦!呦!」 身后蓦然传来短促的叫声,向苼眼神一凝。 那东西追上来了。 她当即放弃接续其中一条手臂,将所有真元灌注至右手,眨眼间的功夫,右手便恢复行动能力。 她伸手一抹血戒,两指间多出一张气息古朴的符篆。 上古传送符。 这本是王碧昭头脑一热送来的宝物,没想到真能派上用场。 身后追击的赤金毛球似是感应到这股气息,叫声更为急迫。.b. 向苼见状再不犹豫,真元灌入符篆当中。 符篆表面光华一闪,瞬间碎裂,一股虚无缥缈的气息立刻将她包裹进去,将要扯入虚空。 就在这时! 一颗黑色眼球忽然凭空出现,撞入传送符虚空节点,只听一声哗啦脆响,空间立刻破开一个大洞。 向苼面色骤变,但她离得太近,想要闪躲已是晚了一步,直接被空间乱流卷入虚空。 「呦!」 又是一道急促的叫声,一道金气自空间破口飞进虚空,环绕至向苼周围。 向苼顿时感觉周围撕扯力消去大半。 她稳住身形,目光透过空间破口,这才看到破口前居然有一赤金一黑两颗球。 其中那颗黑色眼球上,血点密布,分明就是她之前留下的剑痕所致。 赤金色毛球则要比黑色眼球大上许多,实力更强。黑色眼球在它的蹂躏下,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可赤金色毛球却无任何欣喜之相,反而焦急地盯着飞速缩小的空间破口,口中发出「呦呦」悲鸣。 向苼看到这里,心中恍然。 这赤金色毛球并非敌人,刚才那一撞,如今回来想起,不像是袭击,反倒像是因为太过欣喜,冲过来误伤了她。 只可惜她方才心神紧绷,时刻防备着黑色眼球突然袭击,忽略了这一点细节。 不过那赤金色毛球,为何对她如此上心? 若是没掉进空间乱流里,还能动用《祖印》尝试与那赤金色毛球沟通,询问一二。新 至于现在…… 向苼看到那空间破口已经完全合拢,再低头看着无力垂下的双臂,暗叹一声。 若是全盛状态,她还能尝试撕出一道空间裂口出去,现在只能随波逐流了。 左右以她的肉身,即使没有赤金毛球的金气守护,空间乱流也伤不到她分毫。 唯一麻烦的只有阴气,但也不是大问题。 向苼回想一遍之前在书房得到的除阴秘法,没什么难度。 她也不急着练。 这一趟行宫之行,收获多多,心神损耗也是极大,实在疲惫。 她从戒指中取出两枚烈阳丹咽下,直接闭上双眼,只留一丝心神在外示警。 先睡上一觉,睡醒之后再练除阴秘法也不迟。 龚姓修士追过来之时,正好看到向苼被扯入空间破口,破口外除了那赤金毛球,又多了一只黑色眼球。 她头皮发麻,直接转身逃出一段距离,而后撕下贴在心口的一张黑色符篆激发。 道道黑色线条顿时从符纸表面钻出,嵌入虚空,勾勒出一扇门来。 龚姓修士拉开门扉,虚空再次打开一道裂口,黑色线条立刻随之跳动,在空间乱流中凝聚出一座黑桥。 龚姓修士踏上黑桥,立刻左顾右盼,在两边空间乱流中不断寻找向苼的身影。 第506章 苏醒 一个时辰后。 咔嚓…… 黑桥发出一声轻响,接近破碎边缘,龚姓修士苦寻一番,一无所获。 「前辈……」 她喃喃自语,失落地收回目光,快步从桥上通过,打开尽头凝聚的黑色线门离去。 向苼还在沉睡,留下的心神只会在她遭遇生死危机时示警,她对这龚姓修士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 不过虚空却因黑桥停留太久,而发生了某种变化。 尽头黑门的一侧空间壁障,渐有裂口频繁显现,不过每次维持时间都很短,且口径窄小,无法容人通过。 而与此同时,某处绝崖瀑布下。 少年黑瘦,蹲在河边,一双淡棕色的眸子盯着瀑布,眼白血丝密布,也不知在这里蹲了多久。 忽然,瀑布中间凭空消失一段,雪白的水花中出现一条黑色裂口。 少年顿时目光大亮,二话不说拔腿就朝身后村落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喊。 「祭司爷爷,裂口出现了!」 「祭司爷爷!」 「……」 少年清脆的呼喊中,安静祥和的村子立刻躁动起来。 不多时,一名老者气喘吁吁地来到河流前,身后跟着几十名男女老少,无一例外都是面黄肌瘦,死气沉沉。 但他们看向瀑布裂口的眼神,却分外明亮,满含希望。.. 站在最前面的老者着一身白色异服,显然就是少年口中的祭祀爷爷。 他满是沧桑的眼中倒映出横亘在白色瀑布中的长条裂口,没有说话。 三十息后,空间裂口消失,瀑布恢复正常。 黑瘦少年忍不住转头看向祭司爷爷,后者仍然没开口,他只能继续耐着性子等。 一个时辰后,瀑布左上方又出现一块长条裂口,且直径比之前更大。 老者如释重负,长吐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道:「裂口频繁且不断扩大,的确是由空桥符造成。」 此话一出,众人大喜,欢呼声响彻山间。 「大祭司真的活着回来了?」 「太好了!」 「我们有活路了!」 「二柱家的幺儿有救了。」 众人在笑,黑瘦少年看着那经久不灭的空间裂口,眼里却有晶莹打转。 「姐姐。」 他咬紧嘴唇,心中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传说历代大祭司走这条路,皆是九死一生,姐姐定吃了许多苦…… 「长命哥儿。」老祭司忽然叫道。 黑瘦少年立刻抬手擦干眼泪,走到前面,「祭司爷爷,我在。」 老祭司看他眼眶红红,也不揭破,笑呵呵地吩咐道:「空桥符打开的出口不会离村子太远,至多三天,你姐姐就能回来了,不用担心。」 「嗯!」黑瘦少年重重点头。 「瀑布附近的裂口还会继续扩张,七日后才会消弭。」 老祭司看向身后众多村民: 「这两天尽快挑满水缸,之后就莫要再接近河流了,免得被裂口卷入失了性命。」 众人齐齐点头,之后便各自高兴散去。 黑瘦少年回到家中,先是去检查一遍挂在屋后的几条腊肉,又兴致勃勃地打开陶罐,数了数存下来的几十个鸡蛋和两斤粳米。 想象着姐姐回家后,看到这些露出惊喜的表情,他脸上忍不住低低笑出声。 挂着满脸笑容,他给自己煮了一碗糙米粥,就着野菜汤喝下,沉沉睡去。 很快,三天过去。 喜 气洋洋的村落重新笼罩在一片阴云当中。 黑瘦少年失魂落魄地坐在村口,脸上早已没了笑容。新 姐姐,为什么没回来? 老祭司路过,看到黑瘦少年又坐村口等,不禁暗叹一声,上前轻轻拍过少年的肩膀: 「别担心,兴许是传送距离有误,你姐姐说不定明天就回来了。」 黑瘦少年眼里泛出一丝微光:「真的吗?」 老祭司看到他眼中的希冀,不忍摇头,却也不敢点头。 翌日傍晚。 黑瘦少年望着空无一人的村口,眼神彻底黯淡。 「不会的。」 「姐姐一定是被什么事耽搁了。」 「只要再多等两日……」 他喃喃自语,站起来,浑浑噩噩地往回走,恍惚间竟是走错了路,又朝瀑布方向走去。 待得略微回过神来,他已走到河边。 一抬头,便有一块足有两扇门高的空间裂口映入眼帘。.o 裂口横在峭壁上,上游瀑布尽数没入其中,已然断流。 「姐姐,会不会还在里面……」 黑瘦少年蓦然生出这般念头,眼神幽暗。 明知那裂口极度危险,他还是鬼使神差地踏入河中,朝裂口游去。 他刚游到峭壁低端,正要向上爬,眼前忽有一白道自上而下掉落,溅起大片的水花。 黑瘦少年被激得满脸水,愣愣地看着沉入水中的白影片刻,忽然开始浑身发颤。 「姐姐?!」 他面露激动,立刻深吸一口气钻入水中,去捞那具沉在水中的人影。 然而不论他怎么拽那人衣袖,都拽不动水中人影分毫。 「好重!怎么会这么重?」 少年咬牙,心头蓦然闪过一个念头。 村里老人都说,只有死人在水中才会变得特别重…… 「不会的!」 少年心间发颤,两眼泛出泪花,撕开心口的符篆,体内力量瞬间充盈数倍。 靠这股力量,他终于能拖动白色人影,一路憋气上岸。 然而当他借着月光看清白衣人的面容后,顿时大感失望。 是女子,但不是姐姐。 他攥紧手中符篆,怔怔地跪在白衣女子身边,两眼无神地望着虚无,仿佛成了一根木头。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风吹来。 夜风寒冷,黑瘦少年一个哆嗦,恢复清醒。 他看着白衣人的侧脸,神色逐渐平静,咽下喉间甜腻血腥,上手扛起白衣女子,东倒西歪地朝自家走去。 翌日,向苼睁开眼,看到低矮的房梁上,挂着三串半腊肉。 她从虚空中出来了? 她直坐起身,看到双臂绑着绷带,透出一股药味。 再抬头,目光扫过屋内简单干净却过分贫瘠的陈设。 应该是被凡人救了,只是…… 她略一眯眼,看到几乎充斥整间屋子的庞大阴气,柳眉微挑。 阴气如此浓郁。 这里是地阴界? 第507章 交谈 「为了一个将死之人,居然把命都快搭上了。长命哥儿,你糊涂啊!」 屋外忽然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语气又急又怒,向苼在屋内不费力气,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老人话音刚落,少年声音响起。 「祭司爷爷,我撕开符篆只隔了一个时辰,就又贴上了,没事的。 屋里那个白衣姐姐,的确是从裂口里掉出来的,我没说谎。她……真的没救了?」 老人叹息一声:「你站在悬崖下方,又怎知她究竟是从裂口出来的,还是从峭壁上掉下,刚好避开裂口坠入水中呢? 而且她体内阴气遍布全身,脖间已有血丝显化,多半醒不过来了,再有两三日,就会异化成魔人。 她穿着不凡,想必略有修为在身,你要是不想给村子带来麻烦,就赶紧送走她!」 这一段话后,屋外陷入长久的沉默。 向苼以为那少年会答应,谁知沉默过后,少年语气变得更加坚定: 「祭司爷爷,我还存着几枚流云丹。若是给她服用,是不是能让她多活两日?」 老人倒吸一口冷气:「长命哥儿,你不吃流云丹便也罢了,居然还让给一个必死的外来人服用,你当真是疯了!」 「我没疯。」 少年嗓音变得低沉:「我只是在想,姐姐在外遇险,若是有人遇到她,能像我一样救她……就好了。」 此话道出,屋外再次陷入的沉默。 良久,老人叹息一声:「罢了,只要不威胁到村子安危,此事随你怎么办吧。」 「祭司爷爷放心,我存了不少口粮,不会加重村子负担。 如果她真的开始异化,我会立刻带她离开村子。」琇書網 老人再叹一声:「你也要保重自身,别再乱来了。」 少年笑起来:「我知道,我还要等姐姐回来,怎会轻易求死?」 老人拍了拍少年的肩:「明日村子出猎,你也跟着一起去。」 好歹屋里躺着一个大人,总不能真让长命这个半大小子,一人负担两张嘴。 「好!」 黑瘦少年点头答应下来,目送完老祭司后,转头钻进厨房,不一会儿端出来一碗腊肉粥。 他小心翼翼走到里屋房门,忽然感觉有些不对,一抬头便看到本该昏迷不醒的白衣女子正坐在床榻上,笑盈盈地看着他。 少年目瞪口呆,吓得手里一松,粥碗「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少年立刻清醒过来,一脸肉疼地蹲下身就要去捡碎碗,却见地上的陶碗碎片蓦地如同时光倒流一般,自行浮空重新粘合在一起。 掉进尘土里的腊肉粥,亦是重新回到碗里,而后从他眼前飞走,落到白衣女子手中。 如此神奇的一幕发生在眼前,少年受到极大的震撼,两眼瞪得滚圆,整个人如同雕塑一般待在原地,久久不言。 睡了三天,向苼双手已经稍微使力,舀起一勺粥尝了尝,微微一笑:「味道不错。」 女子嗓音如泉水叮咚,清澈悦耳。 黑瘦少年回过神来,三两步走到床前,稍微理了理混乱的思绪,方才结结巴巴地憋出一句话: 「刚才……那是什么?」 「你说这碗粥?」 向苼笑得眉眼弯弯:「这里面煮着的可不仅仅是腊肉,还有心意,就这么浪费了,岂不可惜?」xь. 黑瘦少年被说得脸色一红,不过好在皮肤太黑,红得并不明显。 「你……您是修行之人?」他直白地问道。 向苼点点头,笑着反问:「你可是姓龚?」 黑瘦少年大惊:「你怎么知道?」 他从昨夜到现在,可从未说过自己姓氏。 向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称赞:「龚长命,好名字。」 若是她猜得没错,那进入浑元秘境的龚姓绷带人,就是这小子失踪的姐姐。 她虽然见过且有接触,却不好多言,免得给这小子希望后,又让他失望。 龚长命没有在名字上多作纠结。 他对修行之人了解极少,只当自己的名字是被对方以某种神奇手段算出来的。 毕竟连时光倒流这种事都能发生,还有什么是不能理解的? 收拾好情绪,龚长命见向苼态度和善,胆子也大了些,伸手小心握住粥碗边缘,征询道:「你手上有伤,我……我喂你?」 向苼松开粥碗,轻笑:「我吃饱了,你吃吧。」 到她这个修为,自然早已辟谷,吃这两口只是为了尝味道,尝一尝少年的心意。 「这就饱了?」 龚长命看着碗里还有大半的粥,面露迟疑,心说修行之人的饭量都这么小的吗? 「吃吧,再不吃,粥该凉了。」向苼催促一声。 龚长命忙活了一整夜,心中阴郁,听到祭司爷爷说自己救了一个必死之人,更加没胃口。 此刻看到自己救的人醒过来,还是个手段厉害的修行之人,心情大好,顿觉饥饿难耐。 肉香味丝丝入鼻,他再听到这一声催促,立马没了迟疑,仰头一口焖了整碗粥。琇書網 啪! 放下粥碗,龚长命忽然听到一道清脆的咔嚓声。 他转头一看,就看到向苼右手掰断了左手臂骨,只觉得左手幻痛了一下。 察觉到视线看来,向苼抬头微笑,温声解释:「骨头长歪了,得掰正了重新长。」 龚长命恍然,旋即皱起眉头:「不疼吗?」 向苼怔了一下,眼中笑意浓郁:「不疼。」 她催动肉身之力加速恢复,很快左手就又能动了,再「咔嚓」一声掰断右手。 龚长命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倒没什么不适。 他跑出去飞快地洗了碗回来,回到床榻边,终于将盘亘在心中许久的想法说出来: 「祭司爷爷说,你体内阴气太多,醒不过来。」 他盯着向苼,一双黑白分明的眼里带着希冀:「我听说你们修行之人都有办法消除体内阴气,你醒了,是不是就没事了?」 向苼含笑点头:「你要不要试试?」 龚长命一愣:「试什么?」 他话音刚落,右手就被向苼抓住,随后他只觉掌心一烫,一股滚热的气息顺着掌心钻入皮下,走遍全身。 冰冷的四肢,渐渐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意。 第508章 救人 噗。 龚长命心头传出一声轻响。 他低头一看,只见昨夜贴回去的符篆竟自行脱落,飞到向苼手中。 符篆再次被揭,龚长命却没有像昨夜在水中一样掉进冰窟窿,只觉得周身微微一冷,就又被暖意包裹,没有任何不适。 向苼打量符篆片刻,轻声赞叹: 「此符刻双纹,有减缓生机运转、阻隔阴气之效,用在你身上再合适不过。 看来制作这张符篆之人,对你很是用心。」 此话一出,龚长命立刻从温暖中醒神,神情变得低落:「是我姐姐制的。」 他说到这里,忽地咬牙后退一步,「扑通」一声跪在了窗前: 「大姐姐前辈,我姐姐教过我施恩不该求回报,可是……我姐姐失踪了,您能不能帮我找到她?」 向苼垂眸看着窗前双眼通红的少年,话声轻柔:「你姐姐叫什么?」 龚长命立刻抬头:「她叫龚瑶!是我们村子的大祭司。」 「大祭司?」 向苼眸光一闪:「她也是修行之人?」 「嗯!」 龚长命点头,目露崇敬:「姐姐她…很厉害!是我们村子有史以来最厉害的大祭司。 村子里有一条古路,传说里面有宝物能克制阴气,还能帮其他人踏上修行之路,延长寿命。 这条路千百年难得开启一次,谁知就在我姐姐继任大祭司的第二天,就自己打开了。 姐姐觉得那是老天爷赐给我们的一条活路,明知九死一生,还是义无反顾地走了进去。 祭司爷爷说,只要河边瀑布那边出现裂口,就代表姐姐快回来了。.Ь. 所以姐姐走后,我天天去河边等。四天前,我等到了裂口,可姐姐……没有回来。」 无需多言,少年就将憋闷许久的苦涩倾诉而出。 向苼在旁默默听着,目光沉静。 四天前,与她掉入空间乱流是同一天。 龚瑶在她掉入空间乱流的同时,打开了一条回家的空间通道? 如此说来,她能来到这里并非偶然,而是受龚瑶的影响。 龚瑶就此失踪,难道是因为她在空间乱流里沉睡,干扰了她的传送? 念及此处,向苼开口:「带我去看看你说的那处空间裂口。」 龚长命虽然迫不及待,但还是迟疑地看了一眼向苼双臂。 向苼展颜轻笑:「这点小伤,无碍,救人要紧。」 龚长命眼眶一红,差点又落泪。 他深吸一口气:「我这就带你去!」 不多时,两人出门,迎头就遇到一位面色阴沉的村民。 龚长命正要解释,却见那村民直接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好似完全没看到他。 「走吧,不会有人打扰我们。」 向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龚长命顿时松了口气,快步朝瀑布跑去。 片刻之后,龚长命领着向苼来到河边,抬手指着悬崖上的黑色裂口:「那就是你掉出来的地方。」 向苼轻嗯一声,双脚轻点地面,身形如飞云一般飘起,朝裂口飞去。 龚长命看得两眼发直。 大姐姐前辈居然会飞!他以前可从来没看姐姐飞过。 向苼脚下勾在空间边缘,侧身探入裂口,周身岁月意境涌动,附近的岁月剪影立刻浮现,在眼前流转。 睡了三天三夜,她的心神已恢复得七七八八,施展岁月意境毫不费力。 只是空间乱流极其不稳定,她能看到过去的范围极小,只有方圆百里, 并未见到龚瑶的身影,只看到一条黑桥,从头顶越过到东边百里之外。 眯了眯眼,向苼敛去心神,脚下稍一用力,身形倒射而出,在半空留下一连串的残影,回到龚长命身边。琇書蛧 「大姐姐前辈……」 龚长命急声询问,便见到向苼微微一笑:「我姓向,以后就叫我向姐姐。」 她揉了揉少年枯黄的发丝:「回家等着,我去去就来。」 话音未落,龚长命眼前一花,视野里就没了向苼的踪影。 村子不大,向苼身形一个闪烁,就到了村东外的山林内。 回想着方才的岁月剪影,向苼来到黑桥延伸的大致位置,展开岁月意境。 不过数息,向苼就看到四天前左前方的树下,有个绷带人从一扇凭空出现的黑色线门内走出。 刚落地,那绷带人就吐出一口血,随后踉踉跄跄地朝村子方向赶去。 走了不久,绷带人忽然惊慌起来,她打开腰间贴满符文的布袋,拿出一只玉瓶拨开瓶塞。 看到里面无主真元水滴正在迅速蒸发,眨眼间,一整瓶真元水滴都蒸发干净。 绷带人不信邪,又打开一只玉瓶,看到里面空空如也,顿时气得又吐了口血。 「怎么没用?!」 「我明明按照祖先留下的秘法,画好了符篆,怎么没用?!」 绷带人绝望,眼里露出疯狂,拽出布袋,砸得满地都是玉瓶碎片。 过了许久,才平静下来,瘫坐下来,怔怔地看着一地碎片。 「都是我的错……」 「定是我学艺不精,没能保住真元。」 「都是我的错。」 绷带人喃喃自语,失魂落魄地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往前走。 这次走的方向,却是与村子相反。 向苼循着剪影往前走,很快看到一地碎瓷片和那只贴满符篆的布袋。.Ь. 她扫了一眼,拣起布袋继续往前,走了没到百丈距离,就看到一个绷带人斜斜靠在一棵大树下,浑身血迹斑斑,双目紧闭,气若游丝。 她头上绷带已经散开大半,露出一张苍白清秀的少女面容,看骨龄不过二三十岁。 在其周围,绷带上飘落的符篆散得到处都是。 符篆外圈,一头筑基期猪妖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少女,却忌惮着符篆不敢上前,口水流了满地。 看到有人接近,它没有感应到强者的气息,立刻发出一声咆哮。 向苼看也不看,屈指弹出一道剑气。 噗! 那妖兽眉心顿时出现一颗血洞,轰然倒下,死前眼中满是茫然。 仿佛不明白,一个分明没有威胁的人族,为何能在瞬间要了它性命。 收起猪妖尸体,向苼来到少女跟前,直接往她嘴里塞下一颗疗伤丹药,又给她灌了几口元泉。 确定她暂时性命无忧后,这才将她捆在背后往回走。 第509章 哀求 与此同时,龚长命心神不宁地走到家门前,就看到老祭司正守在屋檐下。 看到龚长命回来,老祭司脸上担忧顿消,语气却是发沉: 「你昨夜才撕了符篆,今天不好好歇着,还继续瞎跑,真不要命了?」 龚长命没有接话,直接反问:「祭司爷爷又过来作甚?」 老祭司气得头疼。 这傻小子当真油盐不进,跟他姐姐一个倔脾气。 摇了摇头,他掏出一块拇指大小的白色玉石递了出去:「爷爷来给你送这个。」 龚长命看到玉石,顿时动容:「元石?!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老祭司慈祥地笑了笑,将玉石强行塞到少年手里: 「收下吧,龚瑶回来后还得有人照顾,你可不能先她一步去了。」 龚长命看着手中的白色玉石,一时不知该如何拒绝。 镇命符撕一次,符篆之力便会弱三成,至多三次,就会完全失效 到时体内气血运转加快,阴气侵蚀入骨,可不仅仅会浑身发冷,还会折损本就不多的寿命。 这种元石,就是专门补充符篆能量之用,存余极少,都存放在村中祠堂里,只有在村子遭遇危机时才可动用。 老祭司手里这枚,应该是他卸任大祭司之位时,留下的唯一珍藏。 若是向姐姐没有醒来,他听到老祭司这番话,定会厚颜接受。 可现在,他一身阴气被向姐姐清除得七七八八,镇命符也已揭下,根本用不上元石。 在未得到向姐姐首肯前,他也不敢明说此事,只能保持沉默。 老祭司只当他心里过意不去,温声安慰道:「放心,这枚元石是爷爷私藏,想给谁就给谁,村里不会有人说闲话。」 龚长命一脸难色:「祭司爷爷,我……」 「好了长命哥儿,你要说的爷爷都知道。」 老祭司出声打断,直接推着龚长命进屋,「阴气每多一丝入体,你就多一分危险。 别再耽搁了,现在进炼化元石,爷爷亲自为你护法。」 他话说到这里,抬头看到屋内空荡荡的床榻,顿时怔了怔,随后面色复杂起来: 「你刚才是把人送走了?那女子已经……」 此话音未落,身后又传来推开门扉的吱呀声。 老祭司下意识回头,看到站在门口的向苼,顿时大惊:「你……你不是……」 这一句没能说完,龚长命就如同一阵风从他面前扑了过去。 「姐姐!」 发颤的嗓音传入耳里,老祭司这才看清躺在向苼背后的少女面容。 龚瑶?! 龚瑶怎么会在此女背上? 不对,此女都快堕化成魔人了,怎么忽然醒了? 她又是从哪儿找到的龚瑶? 老祭司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倒也不妨碍他上去帮忙。 片刻后,龚长命抱着姐姐,小心翼翼地放在床榻上。 老祭司赶紧上前摸脉。 这一摸,他脸色立刻变得无比难看。 气血亏尽,脉沸如水,这是十死无生的绝脉啊! 龚长命一看老祭司的表情,就知道不好,二话不说转头跪在向苼脚下: 「向姐姐,求您!」 说完,他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再抬头,额头已沁出血迹,一双眼里满是哀求。 「我知道您不顾伤体找回姐姐,已是还清了我那点恩情。 我不该再贪心,可姐姐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求您!求您再帮我一次! 只要您肯出手,不管结果如何,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接受!」 向苼看着跪在面前痛哭流涕的少年,微微摇头:「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救了?」 龚长命哭声戛然而止,立刻抬头,两眼睁大:「真的?」 他兀自还有些不敢相信。琇書網 姐姐曾带他进城见过世面,外面的修行之人个个心思险恶,可一点都不好说话。 他真有这番好运气,正好遇到一个心地善良的女修? 「前日因,今日果。」 向苼微微一笑,语气平淡,却也柔和:「你姐弟二人,算是与我有缘,我自不会袖手旁观。」 「太好了!」 龚长命终于破涕为笑,「向姐姐,您真是大好人!」 「好人?」 向苼怔了一下,失笑:「起来吧,难道还指望我扶你?」 龚长命眼前闪过向苼面无表情掰断双手的画面,立刻「蹭」的一下站起来。 「去准备一只空浴桶,若是没有,水缸也行。」 听到吩咐,龚长命二话不说跑出屋去。 向苼自己则是来到床边,伸手就要揭下龚瑶心口的镇命符。 「不可!」 老祭司惊呼一声,立刻上前阻止:「此符吊住了瑶儿最后一口气,一旦……」 向苼恍若未闻,赶在老祭司动作之前揭下镇命符。 「瑶儿!」 老祭司大怒,「你这是草菅人命!我不知长命哥儿为何信你……咦?」 他话到一半,忽然惊咦一声,凑到龚瑶跟前来小心探了探鼻息。 镇命符已揭下,瑶儿的气息居然依旧平稳,没有丝毫变化。 这是怎么回事? 老祭司面露茫然,随后很快想到了什么。 修行之人? 是了! 若非修行之人,体内充斥那般庞大的阴气,早就变成魔人了,哪里还能神色正常地坐在这里救治龚瑶。 他心中怒火瞬间消了个干净,面色敬畏地站起来,朝向苼深深作了一揖: 「前辈医术高明,是老夫眼拙了。」 「出去帮忙。」 向苼迅速揭下龚瑶身上其他符篆,头也不抬地开口:「另外,莫要将今日所见告诉村中任何人。」 这番话说得淡漠。 老祭司听着,心里却比之前还要踏实一些。 这才是修行之人,高高在上,颐指气使。 若是前辈对他,也跟对待长命哥儿一样态度温和,他怕是整夜都会睡不着觉。 念头闪过,他连忙再行了一礼,恭身退了出去。 村里大木桶没几个,但水缸多得是。 老祭司刚踏出房门,就看到龚长命脸不红气不喘地扛着一口缸快步跑来。 「这力气……」 老祭司吃惊地瞪大双眼,视线下移,一眼便看到少年跑动间***而出的胸口光洁,不见镇命符踪影。 老祭司顿时气急:「长命哥儿,你姐姐如今回来了,你怎么还如此不爱惜自己身体?!」 第510章 发现 龚长命闻声丝毫未停,扛着大缸一溜烟地从他眼前钻进了屋里。 没过多久,他两手空空地从屋里出来,小心合上房门,这才拉着老祭司往外走了段距离,低声解释道: 「祭司爷爷,您放心。 向姐姐替我梳理过身体,体内阴气少了大半,就算不用镇命符,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问题的。」 此话一出,老祭司不喜反惊,脸色骤变:「你说什么?」 龚长命直接伸出手:「爷爷若不信,一看便知。」 老祭司一把抓住龚长命的手腕,感应片刻,一脸呆滞地松开手。 腕脉轻灵有力,阴寒少去大半。 长命哥儿体内的阴气,竟是真的减少了。 「祭司爷爷何至于如此惊讶?」 姐姐有了活命的希望,龚长命说话眼里都带上了笑: 「向姐姐是修行之人,神通广大,比姐姐还厉害,会清除阴气的秘法,不是很正常吗?」 老祭司一脸复杂地看着龚长命。 正常? 正常个屁! 他活了一百二十年,见证了龚氏部落由盛而衰,去过魔天大城,也算是见多识广。 对付阴气的办法,他曾听部落长辈们交谈时说过,只有两种。 第一种,便是一本名为《凝阴》的秘法,此法能够压缩阴气,以减轻肉身损伤,唯有加入魔天宫立下大功才有资格习得。 第二种,则是魔天宫主手里的绝世宝物! 他不知宝物名字,只知此宝能将体内阴气吸走,令肉身免遭阴气损伤。 魔天宫主人能笼络大批修士为他卖命,都是此宝的功劳。 这些传说,原来不管是哪个都离如今挣扎在生死线上的龚家村太过遥远。 然而今天龚长命却告诉他,传说就在眼前,他如何能不震惊? 震惊之后,便是紧张。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按下心头震动,沉声道: 「长命哥儿,你身上阴气被清除之事,除了我,绝不能再告诉任何人。」 龚长命听话点头:「向姐姐的事我怎会乱说?就是告诉爷爷您秘法的事,我也是先请示过后才说的。」 「那就好。」 老祭司松了口气,冷静下来,看向龚长命的目光终于带上了欣慰。 难得好心有了好报啊。 若是长命哥儿没把前辈从水里捞出来,瑶儿恐怕也凶多吉少。 那位前辈连清除阴气的秘法都会,不可能是简单人物,这对姐弟的福气怕是还在后头呢。 「也好……如此一来,我龚氏部落,总不至于血脉断绝。」 老祭司想到这里,乐呵呵地走了。 龚长命一人守在屋前,时不时忐忑地往屋里张望,不敢出声打扰。 屋内。 向苼神识从龚瑶身上收获,眼中惊奇微露。 她方才龚瑶全身符篆后,此女修为竟迅速从出窍期跌落至结丹期。 她检查一番后,发现此女体内丹田也随之缩小,除了虚弱了些,竟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 之所以落得如今惨状,还是因她之前被行宫中的魔人重伤,又怒急攻心,阴气失控所致。 之前在行宫中,她就看出此女符道有几分不凡。 如今看来,岂止是不凡? 能让修为凭空提升的符道手段,堪称逆天!xь. 到底是这龚瑶天纵奇才,自行琢磨而出,还是另有传承? 她起了探究的心思,却未翻看对方记忆。 她虽然不算什么好人,但还不至于为了一点好奇心,就对无辜之人动手。 更何况这龚瑶,还是龚长命的姐姐。 敛去思绪,向苼取出元泉倒满水缸,双手掐诀,布下一道简单的封灵禁制。 随后她直接拎起龚瑶扔进水缸,再取出一枚烈阳丹捏碎了扔进元泉里。 烈阳之力融入元泉,瞬间迸发出璀璨白光,却又被封灵禁锁在水中,毫不外泄,顺着水流丝丝缕缕地渗入龚瑶体内。 「嗤嗤嗤……」 龚瑶体表立刻有白烟升腾,大量阴气被烈阳之力中和,逸散而出。 向苼神识扫过少女全身,确定她体内阴气进少出多,顿时不再多管,走到一边盘膝坐下,内视己身。只见体内经脉阴气遍布,丹田内空空荡荡,仅有薄薄一层真元剩余。 肉身之上脉轮亦是黯淡无光,脉轮转动之间,生出源源不断的血气,朝双臂断裂的骨隙涌去。 向苼心念一动间,血气顿时更为汹涌地朝骨隙间流去,丝丝麻麻的痒感,自骨缝间生出。 向苼伸手抚过手臂伤处,若有所思。 以她如今的肉身强度,便是硬抗寻常合体后期修士全力一击,至多也只会受些皮外伤,绝不会伤到筋骨。 那赤金毛球仅是兴奋地一撞,她两臂手臂竟就直接断了,而那毛球居然毫发无损。 如此强悍的肉身,莫非是某种神兽?可那毛球的长相,实在不像是神兽。 那毛球对她生出的亲近之念,又是从何而来? 难道是因为……欺天? 念及此处,向苼心中忽有所感,伸手一抹血戒,手中出现欺天阵盘。 阵盘甫一出现,一股冥冥中强烈的感应,立刻如太阳一般,自向苼心头升起。 她豁然抬头,顺着指引的方向,望向虚无。 刺目、耀眼,无法忽视。 第三块欺天阵盘,就在那里! 当时她在浑元秘境感应到的终点,居然不是秘境深处,而是地阴界。 深吸一口气,向苼掩去眼中的光,恢复平静。 感应如此清晰,找起来应该不难,倒也不用急着过去,当务之急是恢复实力。 她先取出一颗烈阳丹咽下,随后拿出玉简,开始专心参悟上面的清阴秘法。 真元恢复事小,虽然不及淬炼后的真元厉害,但胜在容易补充。 只要她放开天地之力吸收灵气,立刻就能填满丹田。 可随灵气而来的阴气……她体内阴气已经够多了,再吸收一批怕是顷刻就要变成魔人。 当务之急,该是参透清阴秘法。为自身真元恢复扫除障碍,也是为了救人。xь. 龚瑶有修为在身,且常年在地阴界修炼,体内阴气比她多出数倍。 她随便领悟的那点秘法皮毛,救得了龚长命,可救不了她。 第511章 龚瑶 一开始,龚瑶觉得好冷,仿佛连思绪都要被体内的冰寒冻住。 后来,她好似躺在了太阳中央,寒意丝丝缕缕地散去,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暖和,仿佛徜徉温暖的海洋中。 「原来人死后,是这种感觉……」 龚瑶胡思乱想着,睫毛颤了颤,终于睁开眼。 看到熟悉的房梁,她眼中的遗憾立刻被惊愕取代。 她…回来了? 她坐起身,看到床榻前已经空了的水缸,仍能从其中感应到一丝残留的暖意。 原来那种温暖的感觉,不是死后解脱,也不是梦,是真的有人救了她。 身体前所未有的轻松,龚瑶俏脸却不见喜悦,反而露出一丝凝重。 她不仅伤势尽复,体内积攒多年阴气,一下子消去了七成。 会是谁? 谁能有这般逆天手段? 此人还在他们龚家村吗? 她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却在这时,门前光线一暗,一名陌生女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到她坐在床上,女子微笑:「醒了?」 龚瑶本欲下床行礼,听到这一声熟悉的笑,顿时又愣在了原地。 这声音,怎么听上去…… 「姐姐!!」 不等她想明白,龚长命便越过向苼,欣喜若狂地冲到床前来,眼里又泛出泪花: 「姐姐,太好了,你没事了。」 龚瑶温柔地揉了揉少年头顶:「傻长命,都是十六岁的大人了,怎么还这么爱哭鼻子?」 龚长命闻言胡乱地擦了擦眼泪,破涕为笑:「姐姐说得对,我是大人了。只要姐姐没事,我以后都不哭了。」 龚瑶笑着摇头,旋即自然地将话题引到向苼身上:「这位姐姐是……」 龚长命一听,连忙起来说道:「 姐姐,她就是你的救命恩人,是我从绝崖河里捞回来的,姓向。 向姐姐,这位就是我姐姐,我给您正式介绍一下,她叫龚瑶。」 向苼微笑颔首:「比我想象中要年轻不少。」 龚瑶听得耳朵一麻。 这次她听清了,眼前女子面容虽有不同,但就是行宫里的那位体修前辈! 龚长命在旁听着,挠了挠头。 二十六岁还年轻? 在他们龚家村,二十六岁的女子早已嫁人生子,孩子都好几个了。 也就姐姐的祭司身份特殊,寿命比村里人要长,终生不会嫁人。 「长命,我与恩人单独聊聊,你先出去。」 龚瑶忽然出声。 「好。」 龚长命听话地点了点头,姐姐和向姐姐都是修行之人,肯定有许多他不懂的话题要聊。 他转身离开屋子,并且贴心地合上门。 其人一走,龚瑶立刻下床跪在向苼面前:「多谢前辈救我姐弟二人性命。」 「起来说话吧。」 向苼随手从储物戒取出一张椅子坐下,「没有你弟弟,我也不会出手,你要谢,就谢他。」 「前辈说笑了。」 龚瑶苦笑:「以您的实力,在空间乱流中都能毫发无损,即便没有长命,您也不会有事。 这点微末之情,如何能抵消您施下的恩?」 向苼闻言,挑眉轻笑:「你如何知晓我掉进了空间乱流?」 龚瑶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语气顿住,脸色发白。 她当时求人心切,头脑一热就追了上去,的确是奢望自己能帮上忙,与前辈结一个善缘。 可现在想来,前辈不会以为那赤金毛球是她的手笔,是她害得对方掉进空间乱流吧? 「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向苼看她神色变幻,语气淡淡:「区区结丹,也敢入浑元秘境。还妄图在那毛球手中救我,你倒是勇气可嘉。」 此话一出,龚瑶悬着的一颗心顿时落到了实处,讪讪道:「是晚辈不自量力了。」 「那条黑桥,就是你开启空间通道的手段?」向苼接着问。 「您看到了?」 龚瑶吃惊,旋即面露惭愧:「晚辈眼力不足,没能找到您。」 「无妨,若是没有你那张符篆,令空间裂口多发,我也没这么快出来。」 向苼说着,扔给龚瑶一件东西。 龚瑶伸手接过定睛一看,看清是之前她用来装无主真元的布袋,神色顿时失落许多。 「你做得没错。」 向苼手掌微抬,布袋上的符篆立刻飘起,悬于龚瑶面前。 「这些符篆气息特殊,与浑元秘境内的灵气有异曲同工之妙。 若非你停留在空间通道中时间过长,令这些符篆出现破口,那些无主真元不会有事。」 龚瑶闻言,终于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心中失落之余,愧感却少了许多。 至少这次失败,并非因她无能所致。 而且她失了无主真元,却得了前辈相助。 这一失一得之间,不仅没有亏,对她和弟弟而言,反而是大赚。 否则以她的身体状况,回来之后,至多两年就会被阴气彻底侵蚀,堕化为魔人。 弟弟体质特殊,吸收阴气比寻常孩子多上不少,也不会活过二十岁。 只是村里人没等到无主真元,怕是…… 念及此处,龚瑶心中难过,却未在向苼面前表现出来。 她抿了抿唇,恭声问道:「前辈初来敝地,不知晚辈可有什么帮得上忙的?」 向苼闻言,直接伸手指向屋子东墙的方向:「那里是什么地方?」 龚瑶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答道:「前辈所指的方向,近处有一座小城,远处则正是魔天大城所在。」 向苼眯眼,「魔天大城……魔天宫?」 龚瑶惊讶:「前辈也知道魔天宫?」 向苼颔首:「只是略知一二,说来听听。」 龚瑶秀脸微红:「前辈,我这些年在村中潜心修炼,从未出去过,对魔天宫亦是知之甚少。 不过老祭司早年游历颇多,想必知道不少,可要晚辈喊他过来?」 「不急。」 向苼看着龚瑶,眸光转动,缓缓开口:「你一直在村中修炼,这一身符道本事又是从何而来?」 龚瑶神色顿时一滞。 符道传承是村子里最大的秘密,如何能告诉外人。 但前辈修为通天,又是她的救命恩人…… 龚瑶心中摇摆不定,但看向苼眼神坦然清澈,并无贪念,终是咬牙道:「前辈请随我来。」 第512章 收徒 片刻之后,龚瑶带着向苼来到村后祠堂前。 「我龚家村原是一个大部落,修行之人多如牛毛,后在部落征伐中惨败,方才移居此地。」 龚瑶面露感慨,轻声述说着龚氏一族的光辉历史。 她伸手揭下封门符篆,让开身位,接着说道: 「祠堂本来只有历代大祭司才有资格进去,但前辈您是贵客,请。」 向苼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龚瑶一眼,信步而入。 龚瑶额头渗出一层冷汗。 方才前辈那一眼,好似看破了她的想法。 不过事已至此,她想后悔已然迟了,只能硬着头皮试一试。 她擦去头上薄汗,紧跟着入内。 祠堂常年封闭,却无晦暗之感,黄绸飘动间隐有檀香。 正中蒲团前长案上摆满了龚氏一族的祖宗牌位。 牌位下方香炉旁,摆有一枚泛黄的玉符,其上爬满黑色纹路,寻常人看一眼,便会有头晕目眩之感。. 龚瑶点燃三支香线,朝着祖宗们拜了拜,心中连道几声「子孙龚瑶不孝」。 随后她插好香线,深吸一口气,拿起黑色玉符,转身来到向苼面前,双膝跪下,双手呈上玉符: 「这枚玉符,便是符道传承所在。晚辈愿以此符,换得体修之法,还望前辈成全!」 向苼一听,便就笑了: 「你当着你们龚氏祖宗的面,将此物给我,就不怕祖宗怪罪?」 龚瑶摇头:「符道深奥,晚辈苦心钻研十六年,方才领悟一丝皮毛。 也正是这一丝皮毛,令晚辈知晓,符道救不了我龚氏一族。 在命符的镇压下,族人肉身孱弱,寿命短暂。只能不断生育,延续香火。」 龚瑶面露苦涩:「这样的龚氏一族,经不起一丝风浪。 若是我这个大祭司身陨,距离族灭也就不远了。 若以前辈体修之法相助,族人寿命必能有所延长,亦有些许自保之力。 我龚氏一族,便能还继续撑下去,恳请前辈成全!」 龚瑶一番话说完,双手再往上递了一递。 向苼瞥过黑玉符,仍然不为所动,淡声道: 「既然明知大祭司不能出事,你为何还要前去浑元秘境?守着一亩三分地,同样能保全你龚氏一族。」 龚瑶见她始终不接黑玉符,心中非但不失望,反而更加安稳。 若前辈是贪婪无信之徒,恐怕在她呈上玉符的那一刻便直接拿符走人了。 再狠一些,还有可能杀人灭口! 如今前辈迟迟不接受玉符,正说明前辈品行高洁,不轻易许诺。 这一步,她赌对了。 龚瑶心中庆幸,语气更加坚定:「晚辈修行多年,体内阴气积攒太多,即便不去,也活不了多久。 祖宗留下的典籍中,提过古路里遍地是宝。 无主真元可制作元石,补充符篆能量;无主元气亦可作,只是用起来要多些痛苦。 除此之外,无主真元还能替村中人平添一份修为,延年益寿。 若能满载而归,我龚氏一族便能再撑许久,冒险也是值得。」 此话道出,龚瑶忽觉手中一空。 她立刻惊喜抬头:「前辈,您答应了?」 少女杏眸闪着光亮,好似水晶般一尘不染。 向苼看着,微微勾唇:「你体内阴气已经被我清了大半,可不再是短命之相。 这玉简中的符道传承,可不简单,便是连我看着都觉得心惊。 你如今有足 够的时间参悟,境界提升上去后,更加不容易身陨。 有朝一日,你甚至能靠着符道灭了魔天宫主人,取代他成为地阴界的至强者。 如此机会就摆在面前,你当真就这么放弃了?」 龚瑶震惊得瞪圆杏眸,忍不住心神摇曳,但很快她就清醒过来,果断摇头道: 「即便前辈所言是真,我也不愿。我不愿孤身一人,活在这世上。」 向苼听得此言,罕见地怔住。 「孤身一人么……」 她喃喃一声,眼底渐渐有了笑意。 她原本只是想从龚瑶这里,得到足够多地阴界的情报,顺便捏造一个能正常行走在地阴界的身份。 不过现在,她改主意了。 「这玉符我收下了。不过体修之道,我不会传给你。」 龚瑶闻言脸色顿变,还未开口,便听向苼又道:「龚瑶,你可愿拜我为师?」 此话一出,龚瑶仿佛被雷劈中,整个人呆在了原地。 她……她刚才没听错吧? 前辈居然要收她为徒? 那些大城修士收徒,都只会挑五六岁的,她十岁去拜师都被拒在门外,只能自己琢磨。 如今她都已经二十六岁了…… 「怎么不说话,你不愿意?」 向苼说完,又恍然笑了笑,「也是,拜师须得谨慎,你连我名讳都不知呢。」 她伸手将龚瑶拉起来,「我姓向,单名一个苼字。 身份有些复杂,从前在东洲修真界行走,如今是西洲万脉剑宗的一名剑主,化名沈离。 我树敌颇多,你若拜我为师,凶险自然是有,但好处也有不少。 就比如你龚氏一族的困境,我自会为你解决。」 龚瑶在听到「向苼」二字时,就已经懵了。 东洲地神向苼! 这个名字,就跟「魔天宫」一样,在地阴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们地阴界人早就对魔天宫深恶痛绝。 百余年前的地底大战,魔天宫损失惨重,如何能不被人津津乐道? 她从小就在老祭司身边,听着东洲地神的传说长大。. 如今传说中的人物竟就站在她面前,还说要收她为徒…… 难道是在做梦? 龚瑶神情恍惚,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而后立刻痛得清醒过来,声音发涩: 「向苼…您……您是东洲地神?!」 向苼神情微诧:「你知道我?」 「晚辈当然知道!」 龚瑶激动地无以复加:「您的威名,早就传遍了整个地阴界!当年那场大战,城中大街小巷,至今都有人在谈论。」 向苼恍然,旋即轻笑:「那你可还愿拜我?」 龚瑶二话不说跪下来,声音清脆而坚定: 「烦请龚氏列祖列宗见证,不肖子孙龚瑶,今日拜师。 师尊,请受徒儿一拜!」 第513章 赠礼 砰!砰!砰! 在龚氏一族祖先的见证下,向苼坦然受了龚瑶三个响头,而后亲自伸手扶起她,温声道: “以后,你就是为师座下三弟子。 你在符篆一道天资奇高,莫要懈怠。 你大师姐和二师兄都在西洲,修行路漫长,日后总有机会相见。” 龚瑶听得眸光明亮,郑重点头:“弟子明白。” 向苼淡笑,扬了扬手中玉符:“这拜师礼我暂且收下,拓印一份后再还与你。” 龚瑶一听连忙道:“弟子用拓本就好,原物既是拜师礼,师尊怎好再还回来? 而且弟子拜您为师,已是得天之幸。列祖列宗们怕是高兴还来不及,断不会在意这点小事。” 向苼心知她刚刚拜师,心中不安,也不在此事上多作纠结,直接取出一枚空白玉简刻录出副本,递给龚瑶。 龚瑶顿时松了口气,欣然接下。 “说完拜师礼,该说见面礼了。” 向苼笑了笑,递出另一枚玉简:“ 为师走体修一道乃是机缘所致,功法特殊,连你都练不了,这村中凡人,更加不用说。 这上面所载的,是一门凡人可练的养身功法,名为长寿功。 此功简单,效用却不可小觑,只要持之以恒,就可增强体质,延年益寿。” 这些年,死在她手中之人不知凡几,储物戒都能按斤卖,功法秘法更是多如牛毛,不过里面凡人能练的却是极少。 她找出的这个《长养功》,便是里面功法最为完善的一本。 龚瑶听到师尊这番话,自是又惊又喜,师尊这件礼物,简直送到了她的心坎里。 她伸手恭恭敬敬地接过玉简,脸颊红红的,眼中满是感动:“多谢师尊,这件见面礼,弟子很喜欢。” 向苼见她这般情绪外露,不禁哑然。 到底是年轻。 她轻笑一声:“徒儿喜欢就好,不过这件礼物真正说来,与你无关。 至多算是为师看在你的面子上,送给龚氏一族的见面礼。” 龚瑶听迷糊了,迷茫地眨了眨眼,“师尊的意思是……” 向苼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取出一枚空白玉简再次刻录起来。 不多时,一枚崭新的玉简递到了龚瑶面前:“这道秘法,才是为师给你的见面礼,收下吧。” 龚瑶下意识接过玉简,低头扫过一眼,脸色瞬变。 玉简上记载了一门名为《紫光术》的秘法,她虽然修为浅薄,还是一眼看出此秘法的作用。 这,居然是一门可以清除体内阴气的逆天法门! 龚瑶身子颤抖起来,慌忙就要将玉简还给向苼:“师尊,这秘法太珍贵了,我不能……” 向苼按下龚瑶手腕,眉目含笑:“徒儿,你刚拜师,就不听话了?” 龚瑶手中递出的力道立刻小了一半:“弟子没有。” 她连续深吸好几口气,勉强平复心境,郑重出声:“师尊,您非地阴界出身,不知这秘法珍贵……” 接下来半个时辰里,龚瑶将《紫光术》的重要性,完完整整地述说了一遍。 向苼听完,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心思却是活络开来。 地阴界没有清除阴气的秘法,她并不意外。 若是有,当年地阴界就不会为了换个栖息之地,拼命地入侵东洲。 倒是魔天宫主手里那吸纳阴气的至宝,令她颇为在意。 当年地阴界入侵东洲,莫蛛当年就是靠手里那枚吸纳阴气的《杀天》碎片搅动风雨。 莫蛛是一只活了几万年的蜘蛛妖,在魔天宫地位崇高,但再高,也不可能高过魔天宫主。 《杀天》碎片在莫蛛手里,魔天宫主却不眼红,显然手里有更好的。 至于这件更好的宝物,是《杀天》阵盘的主体,还是她心中所念的第三块《欺天》阵盘碎片,又或是两者皆有…… 念及此处,向苼目光转冷。 想得再多,不如去亲眼看一看。 正好,她还有一笔搁置许久的旧账要算。 …… 翌日,龚瑶大摇大摆地从村口进村。 出来倒水的中年妇人看到,手里的瓷盆立刻“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大祭司回来了!” 随着妇人一声大喊,龚家村立刻沸腾起来。 家家户户推门而出,朝村口赶去。 跑得最快的两个汉子看到龚瑶,立刻开心地大笑起来。 “哈哈,是大祭司,大祭司真的回来了!” “我就知道大祭司吉人天相,一定没事。” “呜……我家幺儿有救了!” “二柱哥,你哭什么?” 龚长命笑得两眼弯弯:“还不快把你家幺儿抱过来。” “啊?” 二柱挠了挠头,“大祭司一路劳累,怎好现在就……” “我不累。” 龚瑶终于出声,声音温柔:“二柱,把孩子抱来祠堂吧。” 二柱眼眶一红,二话不说往家跑。 老祭司站在人群外,看着龚瑶一路被村民拥簇着前往祠堂,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 时隔一日,龚瑶在众目睽睽下再次回到祠堂,回想起昨日拜师的情景,眼里不禁浮现笑意,恭恭敬敬地燃香祭祖。 身后村民站在祠堂外,亦是跟着龚瑶跪拜。 祭祖完成后,龚瑶来到祠堂外间,先是轻车熟路地在二柱家幺儿心口放好镇命符,而后拿出了一叠《长养功》拓本,朗声道: “这本功法,是我在古路意外所得,凡人也可修炼,习练之后,可延长你们的寿命……” 她按照向苼的吩咐,解释好功法来路,便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将《长养功》分发下去。 “大祭司,你是说真的?我们真的能修炼这本功法?” “我何时骗过你们?尽管放心修炼。” “大牛,你怎么能怀疑大祭司?” “大祭司去古路冒险,不就是为了今天吗?” “太好了。” 二柱低头看着襁褓中沉睡的婴儿,眼中欢欣,流出泪水:“你倒是生在了好时候,可惜你娘……” “大祭司,我不识字也能练?” “我已经跟老祭司说好,日后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他老人家就是。” “好!” “怎么不见老祭司?” “祭司爷爷最会躲懒,定是又在哪里打瞌睡了。” “哈哈哈哈……” 村民的热情,直到晌午后才消下去,三三两两地散了。 龚瑶这一通忙活,直说得口干舌燥,心情却是极好。 送走了最后一位村民,她转过头来,与龚长命相视一笑。 “走吧,回去见师尊。” 「今日卡文严重,可能就一章,晚点看情况,读者宝宝们不要等哦。」 第514章 突破 与此同时,龚瑶姐弟二人家中。 向苼坐在屋顶上,抬头就能看到后山热闹的祠堂。 龚瑶心思纯净又乖巧,全然照她吩咐行事。 她只看了一眼便就收回视线,继续研究手里的金色器皿。 此物宽高约三寸,长约一尺,其上纹路繁复,上口形似棺盖,严丝合缝。 当时在行宫,她触发出口机关,这件东西就被她顺手塞进了血戒。 若非昨天替龚瑶刻录符道传承时,看到了类似的花纹,她到现在都不一定能想起来。 按照玉简中龚氏先祖心得所述,花纹的主体乃是古路中的一件圣器。 若是能得到这件圣器,可解阴气之难,再也不用入古路冒险。 她指尖抚过器皿表面的花纹。 花纹古朴而复杂,即便还有相同的纹路存在,应该也出自同一人之手。 也就是说,龚氏先祖极有可能在浑元秘境里见过这件器皿,或者见过魂修大能其他类似的宝物。 这两种猜测,不管哪个是真,都能说明这件器皿的不凡。 可惜,她方才将认主手段全部试了一遍,金色器皿没有任何反应。 向苼虽有些失望,却未太在意。 她心中的谜团太多,也不在乎多这一个。 她眼神略松,正要收起金色器皿,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赤金毛球的模样。 向苼的动作顿时一顿。 怎么会想到它? 她诧异低头,重新打量手中之物,蓦然有了想法。 赤金毛球在她坠入空间乱流时,曾渡给她一缕金气。 这一缕金气在空间乱流中并未被完全消耗,而是有一部分融入了她的体内。 她尝试调动那缕金气,顺着经脉来到右手掌心,再以右手轻覆在金色器皿表面。 二者甫一接触,掌心的金气立刻如同活了一般,争先恐后地钻入金色器皿中。 随后只听「咔哒」一声脆响,金色器皿宝盖自行向上翻开,溢满器皿的金色气团登时映入眼帘。 金色神品?!.. 向苼吃惊,指尖撩动一丝金气,令其脱离器皿飞出。 然而还没飞过一寸远,金气便受到某种影响,迅速蒸发干净。 「果真是神品元气……」 向苼轻轻吐了口气,视线穿过金色气团,看到器皿里别有洞天,大约有一间屋子大小。 在空间底部,还有浅浅一层金色水团,赫然是神品真元。 虽然二者量不多,但胜在质高,足够她淬炼、补充三次真元,当真是意外之喜。 这两天她为龚瑶疗伤,也将自身体内阴气除了个八九不离十,真元亦已重新充盈丹田。 如今神品元气摆在面前,她当即不作迟疑,直接伸手按入器皿,吸收元气纳入丹田。 神品元气入体,丹田内的真元海立刻掀起巨浪,不断翻腾淬炼间,阴气竟也在这一过程中被迅速祛除。 「神品元气居然还有这等效果,难道这就是龚氏一族所说的‘解阴气之难"?」 向苼心中念头转动,手中吸收速度丝毫不受影响。.. 神品元气不愧「神品」二字,淬炼效率极高,前后不过一个时辰,向苼便感觉自身真元重新凝练夯实,达到肉身真元平衡的和谐状态。 下一刻,轰! 识海轰鸣。 冥冥中的灵感,再一次自心底迸发。 这一次,向苼没有再抗拒,挥手布下一道隔绝禁制,便任由沉入顿悟中。 在她沉浸其 中的一刹那,其身后剑影、命轮虚影、岁月剑影齐齐出现,周身真元自行运转,且速度越来越快。 前后不过三十息,向苼体内忽然传出「啵」的一声轻响,气息瞬间拔高一层,达到化神中期。 突破气息的震荡之下,真元再一次小幅度蜕变,直接压过肉身一头,打破了平衡。 向苼顿时从顿悟中清醒过来,感应到体内扩大三成的丹田,不禁怔然。 这就突破了? 化神之后每个小境界的突破,都需要将意境领悟到一定程度。 欲要突破化神中期,即便是二品剑意,领悟也需达到五成,若是三品剑意,则需六成。 四十年闭关期间,她将无暇剑意推衍到四成九,出关之后,剑意就一直卡在这里不得寸进。 倒是岁月意境际遇多多,一路高歌猛进,自一成境界暴涨至三成五。 她出关时日尚短,不到十年。.. 无暇剑意品级太高,不可能那么快就又有突破。 是以这次浑元秘境之行,她只欲将真元淬炼至与肉身平衡,其他并未多想。 念及此处,她略微引动剑意,眼中登时了然。 看来是顿悟的功劳。 此刻她不仅无暇剑意突破到五成境界,岁月意境亦是有所增进,达到三成九。 境界达到门槛,修为突破至化神中期,自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难怪修真界中,人人都向往顿悟。」 向苼收敛气息,轻声自语。 若是没有这场顿悟,她至少还要停留在化神初期十数年,甚至更久。 要知道修士在达到化神期后,每一个小境界之间的实力跨度都变得极大,突破所需时间亦是成倍增长。 就比如在行宫时,宁斐然以某种秘法短暂提升修为,无限接近化神中期,却还不是李长亭的对手。 李长亭能一朝突破,就达到化神中期,也是积累多年的结果。 当然,这是天骄之间的比斗。 若是将一方天骄,换成以四五品意境破入化神期的普通大能修士,不管是宁斐然还是李长亭,都能轻易越阶杀敌。 毕竟天骄至少以三品意境入化神,寻常修士,只以四五品普通意境入化神。 二者从一开始就在根本上拉开了差距,而后随着意境感悟加深,差距会越来越大,犹如云泥之别。 不过话说回来,不管是天骄还是寻常修士,化神之后的修炼进境都会放缓,毕竟意境一道重在积累,顿悟可遇而不可求。 向苼本以为自己也会如此,可她满打满算,现在距离上次突破化神,才只过去三年。 虽说这次突破,与她剑意境界原本就很高脱不开关系。 顿悟维持时间极短,只能算是临门一脚。 可她若是再淬炼肉身,让真元肉身再次达到平衡之后。 顿悟……会不会再来? 免费阅读. 第515章 迁居 虽然想法很诱人,向苼并未淬炼肉身,印证推测。 一来,她刚突破根基未稳,短时间内不适合再进入顿悟状态;二来,她还有其他事要办,不能在地阴界耽搁太久。 「师尊!」 「师父,您在房顶上干什么?」 屋子下方,两道声音一同响起来。 向苼垂眸,便看到龚瑶姐弟二人正在屋前抬头看着她。 叫师尊的自然是龚瑶,龚长命的这一声「师父」,却是他自己跟随姐姐的脚步,厚着求来的。 龚长命的修行资质远不如姐姐,但好在天生几分神力,她便赠了一本体修法门,勉强收作半个弟子。 龚长命当即喜笑颜开,从昨夜开始就「师父」、「师父」的叫个不停。 要不是龚瑶压着,这小子得意地怕是要上天。 念及此处,向苼微微一笑,掠下房顶:「事情都办完了?」 「嗯!」 龚瑶点头:「都办妥了,祭司爷爷稍后就来。」 「那好,我们进去等。」 片刻后,向苼与龚瑶在屋内坐定,龚长命在旁自觉端茶倒水。 刚倒满第三杯,老祭司便佝偻着身子走进了屋中,三两步走到向苼前面,郑重道: 「老夫多谢向姑娘慷慨,救我龚家村于水火!」 说完,老祭司便要屈膝下拜。 向苼稍一抬手,言语温和:「老祭司不必多礼,我既收龚瑶……和龚长命为徒,自然不会对他们的困境坐视不管。」 老祭司只觉得自己双膝一股无形的力道阻隔,怎么也拜不下去,只能顺势坐下,道: 「老夫听瑶儿说,向姑娘尽快想要加入魔天宫?」 「不错。」 向苼目光一闪:「老祭司可有办法?」 昨夜她与龚瑶说起此事,只是龚瑶醉心于修炼,对魔天宫之事知道甚少。 她只知,魔天大城中有路子加入魔天宫,却不清楚具体是什么路子。 想要了解更多,还得问老祭司。 老祭司不知向苼为何要加入魔天宫,识趣地没有多问,沉吟片刻,说道: 「向姑娘若要加入魔天宫,身份倒是其次。 地阴界人离散混乱,魔天宫收人只看实力,不看来历。 只不过,那清除阴气的秘法却不能再用了。」琇書蛧 向苼柳眉微挑:「你的意思是……唯有走投无路之人,才会选择加入魔天宫?」 老祭司轻轻点头:「大多如此,魔天宫倒行逆施,坏事做尽,地阴界人早已对之深恶痛绝。 心性偏正的修行之人宁愿在城外建立部落,也不愿与之同流合污。 我龚家村原来就是一个部落。只可惜后来遭难,败落了。」 向苼颔首:「此事不难办。」 只要不用秘法,再广纳天地之力,她体内的阴气很快就能充盈起来。 老祭司心知她有了主意,也不多问,接着说: 「姑娘去到魔天大城后,去寻一处叫做圣阁的地方,那里便是魔天宫专门招揽散修之所。 其中考核内容,老夫并不知晓,只能靠姑娘自己摸索了。」 老祭司说到这里,又想到什么补充道:「对了,还有一事。 姑娘到了魔天大城后,可千万记得改称‘魔天宫"为‘圣天宫",不然轻则被赶出大城,重则丢命啊!」 「我记下了。」 向苼微笑抱拳:「多谢老祭司解惑。」 「向姑娘客气了。」 老祭司呵呵一笑,眼底却有一抹忧色闪过。 魔天宫虽不问修行之人出处,但若闹出事端,定会有人追查此女跟脚。 修行之人的探查手段,防不胜防,龚家村一旦因此被牵连进去,空有倾覆之危啊…… 只是这番忧虑,他只能放在心里,没脸道出。 毕竟这位向姑娘救了龚瑶,又赠了功法,对整个龚家村有再造之恩。 若是龚家村连这点风险都不愿承担,岂非成了忘恩负义之徒了? 他心下暗叹一声,敛去思绪,正要起身告辞,却听向苼忽然开口: 「老祭司,不知贵村可介意换个地方居住?」 此话一出,老祭司顿时目光一亮,明知故问道:「向姑娘……此话何解?」 向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也不戳破他的心思,应道: 「实不相瞒,此番前往魔天宫,我恐会闹出不小的动静。 虽说我除了这村子,没有去过别的地方。 但万事无绝对,难保不会有人查到这里。 到时不管是我这两个新收的徒儿,还是你们都会危险。 我一人力有未逮,恐无法护住你们所有人,搬离此地方为上策。」 老祭司没想到向苼居然能为他们考虑,神色动容,正要接话,龚瑶却抢在他前面说道: 「师尊,可以搬! 我龚氏一族自没落后,生存艰难,已迁居数次。 便是这处山谷,我们也才搬来二十年左右,并无故土难离之说。」 「姐姐说得对!」 龚长命附和道:「我听村里人说过,迁居十分辛苦,不过为了师父,我愿意吃这个苦!」 老祭司在旁听着,不禁苦笑。 这两个傻孩子,二十年前一个才六岁,一个还没出生,哪里明白迁居有多凶险。 不过龚瑶即便再年轻,她也是龚氏一族的大祭司,亦是族长。 族长发话,族人莫敢不从? 而且自龚瑶从古路回来,下发功法后,声望早已超越了自己。.Ь. 她说迁居,即使不给出任何理由,村民们一定也会照办。 木已成舟,老祭司暗叹一声,只能退而求其次,说道: 「向姑娘,时间紧迫,我们龚家村恐怕一时半会寻不到合适地界迁居,不知姑娘能否帮忙找找?」 「迁居之所,我的确有想法。」 向苼语气寻常:「不知老祭司,可知裂魔海?」 「西洲裂魔海?」老祭司大惊。 龚瑶姐弟二人却是好奇。 「裂魔海?」 「那是什么地方?」 向苼好似没看到老祭司脸上的惊色,笑着对两个徒弟解释道: 「裂魔海在西洲,接近地阴界一处常年存在的空间裂隙。 因是两界衔接之地,那里有相当一部分地域处于缓冲地带,阴气极少。」 龚瑶听到「阴气极少」四字,登时双眸发亮,还未开口答应,老祭司忽然站起来,沉声道: 「老夫知向姑娘是好意,但那地方凶险异常,实非宜居之所,还是算了。」 免费阅读. 第516章 离开 「我知老祭司在担忧什么,无非是怕魔人和裂魔海妖族军队袭扰。」 向苼丝毫不恼,温声道:「 不过老祭司还请放心,只要龚氏一族愿意去,这两件麻烦,我自会解决。」 老祭司听得愣住了。 他其实并不知裂魔海那里的凶险具体是什么。 只是从前听族中长辈提过,那里是极凶之地,绝不能去。 不过那所谓的「极凶」,到这位向姑娘口中,似乎算不得什么。 他犹豫了一下,小心问道:「向姑娘难道就是……裂魔海之人?」 向苼轻轻摇头,没有多言。 她和老祭司之间可没熟到能让她自报家门的程度。.Ь. 老祭司也知这话说出来,有些失礼了,只是为了氏族安危,他也顾不得许多,继续厚着脸皮问道: 「向姑娘当真……有把握?」 向苼耐心地点头:「我既收了小瑶和天命为徒,就不会害了他们。」 龚瑶的脸色却有些不好看,皱眉阻止老祭司: 「祭司爷爷,别说了,我相信师尊。」 「我也相信!」龚长命连忙跟着表态。 老祭司神色滞了滞,终是苦笑一声,起身抱拳: 「老夫年纪大了,胆子总比旁人小些,忧思过重,还望向姑娘担待。」 「老祭司事事皆为氏族着想,乃是人之常情。」 向苼出言安抚一句,「今日天色已晚,想必老祭司也乏了。」 老祭司的确心力交瘁,起身告罪一声,便出门离去。 待得其人走后,向苼挥袖合上门扉,转头看向龚瑶二人,道: 「我会在村中多留两日,指点你们二人修行。 长命自不用说,两日内踏入体修门槛不难。 小瑶,你要专心参悟《紫光术》,必须在为师离开之前修炼入门,可听明白?」 向苼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却多里一股为人师尊的威严。 龚瑶与龚长命二人听得皆是头皮一紧,连忙点头称是。 接下来两日,向苼没再动用《紫光术》,放任阴气随真元运转,丝丝缕缕地侵蚀进体内。 除此之外,便是在指点龚长命与龚瑶。 向苼给龚长命选取的,乃是一门上古体修功法,入门并非易事。 但若能成,肉身便能自行吸纳灵气淬炼五脏六腑,比寻常体修高了不止一层。 相对的,代价也是极高,需以数百种气血类天材地宝化生血气贯通百脉。 好在向苼最不缺的就是天材地宝,轻松凑齐百种气血灵材。 龚长命也是争气,生生咬牙熬过了通脉之痛。 龚瑶能自悟符道走上修行路,悟性更是惊人,在第一日夜中便成功领悟入门《紫光术》。 她一脸欣喜地跑去找师尊,随后满脸怅然地走了回来。 翌日一早,向苼离开了龚家村。 龚瑶和龚长命都挺争气,为她省下一日时间,她没理由再多留。 「你们师父……这就走了?」 老祭司听到这消息,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怎的如此突然?」 龚瑶与龚长命相视一眼,俱是看到对方眼里的后悔。 早知道他们练完,师父就要走,他们就不那么拼命了。 「唉……爷爷您别问了。」 龚瑶叹了口气,伸手抹过指间储物戒,取出一条袖珍小船扔到屋外的乡间主道上。 袖珍小船在半空迎风暴涨,落地时已然比村中房屋高出三四 层来。xь. 老祭司目瞪口呆,「这……这是何物?」 「这个东西叫灵舟。」 龚长命笑起来,无不炫耀地说道: 「师父临走前送给姐姐一枚戒指,里面装了许多宝物,灵舟只是其中之一。 有这个灵舟在,咱们迁居起来就容易多了。」 龚瑶也笑道:「祭司爷爷,师父走了,咱们也快些出发吧。 师尊留下宝物,就是为了护我们一路周全,这次迁居应是我们龚氏一族最轻松的一次。」 老祭司听完愣了许久,直到好奇前来观望的村民逐渐躲起来,方才拍了拍姐弟二人的肩,感慨道: 「世间师徒何其之多?但能做到如你们师父这般的,少之又少啊。 日后便是她……不再来了,你们也千万不能忘了她,更不能忘了今日恩情,知道吗?」 「那是当然!」龚长命连拍胸口保证。 龚瑶却是听出老祭司话外之音,笑起来: 「祭司爷爷,你放心好了。 师尊比你想象的还要厉害得多,去魔天宫一定能全身而退。」 她心潮澎湃。 一百多年前的东洲地神,尚能令魔天宫损失惨重; 一百年后的东洲地神,又岂会比一百年前差? 魔天宫要倒霉了! 只可惜,无人能与她分享这份喜悦。 她答应师尊不会将她的身份告诉任何人,连弟弟也不知道,老祭司就更加不知了。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心境。 师尊是做大事的人,能为她停留数日已是极为难得,她不能奢求太多。 她要好好修炼,争取早日将龚氏一族发展壮大,培养出新一代大祭司。.Ь. 到时,她就能卸下重担,去到师尊身边,和长命一起侍奉在师尊左右! 念及此处,龚瑶便觉斗志满满, 「长命,速速去帮族人收拾家当,两个时辰后准时出发!」 龚长命转了转指间的储物戒,嘿嘿一笑:「我这就去!」 半日后,魔天大城外。 向苼立在城门下,抬头遥望城池背后,笼罩在云雾中的山峰,眼神平静如水。 感应,从未如此强烈。 《欺天》第三枚碎片,就在那处山峰的山顶。 「姑娘,你也是来加入魔天宫的?」 身后忽然有人搭讪。 向苼回头,便就看到一名其貌不扬的青衣男子「呸呸」两声,重新说道: 「是圣天宫,在下一时口误,姑娘莫要见怪。」 向苼本不欲搭理此人,但转念一想,又改了主意,展颜轻笑: 「我自不会见怪。 不过入城在即,兄台可要多多注意,下次若再口误,怕就没有改正的机会了。」 青衣男子一听,顿时冷汗直冒,却不想在女修面前丢丑,强颜欢笑道: 「方才不过是想跟姑娘开个玩笑,倒是唐突了,是在下的不是。 在下名唤段明,与姑娘一样孤身来此投靠圣天宫。 在下听说圣阁考验十分凶险,若无人帮衬,极有可能在里面丧命。 不如你我结伴同去,也好有个照应?」 免费阅读. 第517章 入阁 向苼不置可否,只是笑问:「不知段兄对圣阁考验,了解多少?」 段明被问到了强项,心中一喜,表面却轻咳一声,故作谦虚地笑道: 「在下略知一二,呵呵……姑娘,你我不如先进城,边走边说?」 送上门的消息,不要白不要。 向苼欣然应下,浅浅一笑:「小女子姓沈,单名一个离。」 段明被这一笑晃了神,眼里不自觉地露出几分痴迷:「沈姑娘,好名字。」 向苼面上笑容不减:「段兄,还是说说圣阁考验吧。」 「好……好好。」 段明不假思索地点了头,待得神智回归几分,这才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不禁懊恼。 这女子其貌不扬,修为看上去也一般,是结为道侣的绝佳人选,不用担心被他人抢去。 他还想用圣阁的情报吊着对方,与之多培养一番感情,谁知一时晃神,竟就直接答应了下来。 若是他就这么说了,此女岂不是立刻就要离她而去? 他心中念头急转,总算想出一套说辞,摆出一副关切的模样,道: 「沈姑娘一路赶来,想必状态不佳,于圣阁考验不利。 不如先找个地方歇息一番,养足精气神,再去参加圣阁考验?」 「我不累。」 向苼语出干脆,旋即又笑眯眯地问:「段兄是累了?」 段明脸色发僵,怎么看向苼那笑容里,都带着几分嘲弄。 「哈哈。」 他干笑两声:「在下当然也不累,只是女修向来体弱……」 「既然不累,那便走吧。」向苼起步就走,一眨眼的功夫就走出数丈距离。 段明顾不得多想,连忙快步跟上。 幻觉! 刚才此女笑容里的嘲讽,一定是他胡思乱想,出现的幻觉! 此女看起来不通世事,性格又直率,礼数不周到,言语间有所冒犯也是正常…… 快走几步间,段明很快调整好心境,重新挂上谦谦君子的笑容: 「沈姑娘有所不知,这圣阁考验分三重。 第一重考验便是实力,每次考验的方式都不尽相同,死伤程度相差极大。 若是运气好,碰上闯木人巷,大多不会有性命之忧。 若是赶上圣卫统领心情不好,把人丢进乱兽坑里,那能活着出来的,当真是少之又少。」 段明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向苼。 圣阁考验,当然没他说的这般凶险。 他故意夸大,不过是为了恐吓此女,在她害怕时,多安慰几句表现一番。 可见向苼没有半点反应,他不禁有些泄气。 难道是他说得还不够凶险? 可再往凶险了说,就得胡编乱造了。 若是去到圣阁,谎言不慎被戳破,此女定会对他心生恶感。 想到这里,段明只能按照原来的想法,自顾自地安慰起来: 「不过沈姑娘也无需太过担心。 圣阁考验最多的就是木人巷,乱兽坑出现的概率极小,咱们不会遇到的。」 话到这里,向苼蓦然笑容微露:「那便承段兄吉言了。」 段明看到她笑,一颗心立刻落到实处。 原来此女不是不怕,而是没有表露出来。 他趁热打铁,接着说起第二、三重考验。 后两重考验内容,与第一重并无差别,都是实力,只是凶险程度要更上一层楼。 至于为何单只考验实力,还要分作三 重来进行,段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两人谈话间,不知不觉已到圣阁大门前。 两名青甲修士守在大门两侧,看到有人接近,立刻投来冰冷的视线。 段明被看得头皮微麻,为了在向苼面前表情,还是主动上前表明来意:「我等二人,为入圣天宫而来。」 话音未落,左边青甲修士忽地屈指一弹,射出两道流光。 段明脸色微变,下意识就闪躲开,任由流光落地。 向苼却是伸手抓过流光,摊开一看,流光散去,显出一枚木牌,上刻「丁九」二字。 段明的木牌掉在地上,亦是显出「丁九」二字。 青甲修士见状,轻嗤一声。 虽然他没有说一个字,段明却觉得他什么都说了,当即面红耳赤。 他没敢多看向苼一眼,捡起地上木牌,闷头快步走进大门中。 向苼似乎没看到段明方才的窘状,神色如常地踏入门内。 圣阁外看上去,只是一座简单的阁楼。 内里却别有乾坤,山崖高耸而崎岖,道路蜿蜒曲折,仿佛一座世外桃源小秘境。.Ь. 不过向苼略作感应,发现此地四处都透着死气沉沉之感,并无寻常秘境之生机。 想来,只是以须弥芥子手段,强行扩张出来的考验空间,只能容活物短暂停留。 些许念头闪过,向苼跟随沿途的指引牌,走了盏茶时分,终于达到终点。 只见路的尽头,有一间宽敞的石室。 石室当中灯火通明,可见上百名修士汇聚于此,男女皆有。 段明走得快,早就到了,此刻正在各自交谈。 看到向苼,他好似已经忘了之前的难堪,满脸笑容地走过来道: 「沈姑娘,在下已经打听清楚了。 圣阁此番考验,要凑齐百人,你我排在第九十七和九十八位,再有两人过来就能开始。」 说着,段明又拿出方才的木牌,「此物便是我等身份令牌,若是丢弃令牌,便视作弃权,姑娘可要好生保管。」 向苼嘴角牵出一丝淡笑:「多谢段兄提醒。」 再次看到她的笑容,段明顿时觉得自己猜对了。 向姑娘在大门前时,兴许并未察觉到他的难堪,定是自己又多想了。 他脸上笑容愈盛,殷勤地分析起来:「 这次一同考验之人如此之多,且分十人为一组,木人巷的可能性不大。 你我势单力孤,单独行动怕是会吃亏,我方才已经与丁九组的几名同伴提前打好招呼……」 段明说到这里,忽然听到石室下方传来一声妖兽独有的咆哮,脸色「唰」的一下变了。 考验跟妖兽有关,难道…… 轰! 他不及细想,石室大门骤然合拢。 与此同时,地面自中间缓缓裂开一条缝隙,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臭从中逸散而出。 段明透过缝隙定睛一看,看到那血红的深坑,顿时如同见了鬼一般,脸色惨白。 乱兽坑! 居然是乱兽坑! 他原来只是为了吓唬向苼,道出一句戏言。 不曾想,居然一语成谶! 免费阅读. 第518章 考验 看到乱兽坑,惊慌失措的当然不止一个段明,石室内百人早已乱成一团。 向苼适时后退两步,站在阴影中,目光穿透石室,看到站在幕后俯视全场的两人。 此二人,一老一少,装束相差极大。 年轻人一身金色华袍,腰挂玉牌,正一脸兴致勃勃地看着石室里的好戏。 在其身后,老者看装束,应就是段明口中的圣阁统领,他满脸无奈,朝青年恳求道: “圣子殿下,还请手下留情啊。若是人死的太多了,属下不好交代。” “放心。” 年轻人“啪”的一声打开折扇,笑眯眯地说道:“本殿心中有数,会给你留二十人交差的。” 圣阁统领顿时松了口气,弯腰抱拳道:“多谢殿下体谅,那属下便不打扰了,祝殿下玩得尽兴。” 年轻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圣阁统领立刻退走。 两人谈话的档口,石室内的地面裂口已扩张到八成,仅余两边还有一小片边缘可容人立足。 这点地方,自然是无法容纳百人。 于是方才还在讨论如何合作的众人,二话不说大打出手。 不想加入争斗的,则是远远飞离,或是凌空而立,或是抓住石室凸起处,攀附在墙壁上。 段明自觉实力不足,抢不过那丁点儿地方,早早便飞遁远离,悬空观战。 视线不经意间瞥过左侧墙壁时,却注意到向苼就在他不远处的墙壁上挂着,整个人笼罩在阴影中,看不清面容。 此时此刻,他已经无暇去想那点儿女私情,不过看到向苼,他还是下意识地朝那边靠。 也就在这时,坐在外面看戏的年轻人唇角勾起一丝弧度: “蠢人太多,开锁空阵。” 在其身侧侍卫立刻上前,按下阵法核心。 嗡! 石室内,段明只觉得周身忽然一沉,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下坠去。 他大惊失色,双手胡乱地抓向石壁,好在运气不错,抓到墙壁一处凸起,稳住了身形。 其他悬空的修士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他们距离墙壁极远,忽然失去滞空能力,只能惨叫着坠入乱兽坑中。 “救我!” “啊!!!” “放我出去,我不入魔天宫了!” “……” 混乱,很快随着修士们被妖兽们分食而平息。 石室内陷入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段明神情恍惚地看着下方血淋淋的巨坑,额头沁出一层冷汗。 若是他方才没有看到“沈离”,朝墙壁靠过来,他的下场是不是也会跟这些人一样? 他嘴唇哆嗦着,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到向苼。 她是不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幕?所以才选择挂在墙上,而非凌空。 他很想问,但张了张嘴,却愣是没敢说出一个字。 此时此刻,他再迟钝,也已反应过来。 这个沈离,没他想象中那么柔弱。 不过毕竟是女修,即便强,大概也不会强出他太多。 只是如此一来,他方才屡屡出丑的画面,此女怎么可能看不见? 她怕是不仅看到了,还看得十分清楚,只是没有揭破,暗暗看他笑话。 还有他之前那般献殷勤,在此女眼中,怕也是笑话一桩! 段明越想越觉得恼怒,正要出声质问,忽觉手中一片滑腻,几乎要抓不住凸起的石块。 他惊得回神,定睛一看,顿见整面石壁不知何时覆满一层厚厚的黑油。 他慌忙调动真元,正要施展术法清除黑油,却见向苼忽然主动松开手,直直往乱兽坑坠去。 段明手中动作顿时一滞,旋即一咬牙,也跟着松开手跳了下去。 而就在他松开手坠落的一刹那,他人真元与黑油擦出了一丝火花,头顶轰然化作一片火海! 头顶热浪袭过,燎得段明鼻间满是发丝烧焦的味道。 他惊恐抬头,看到火焰中灰飞烟灭的几道身影,心中怒火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后怕。 很快,他连后怕都没了。 “吼!” 饿到发狂的妖牛双目赤红,鼻间喷出一团白气,直直撞来。 段明亡魂大冒,二话不说闪身就逃。 狭窄的球形坑洞中,人与兽乱成一团,血肉啃噬声、惨叫声、嚎哭声混在一起,交割出一片人间地狱。 石室外,圣子拍掌大笑,“精彩!真是精彩!” 向苼目光透过石壁,深深看了一眼圣子,身形始终藏在阴影中,游离在战团之外。 “吼!” 一头妖狼忽然锁定了向苼,发出一声狼啸,张开满是獠牙的血盆大口咬向她的脖颈。 向苼略一偏头,徒手抓住妖狼上下两边利齿,轻轻一捏,牙齿尽碎。 “嗷呜!” 妖狼发出一声痛呼,凶性大发,正要发狂,向苼稍一拧眉,无形的势倾轧过去。 妖狼好似受到极大惊吓,全身毛发根根竖立,眼神迅速变得清澈,呜咽一声,夹着尾巴逃了。 向苼也不追,随手抓过一具尸体,继续遮掩自身。 蓦地,她心有所感,冷目如电,侧头望去。 不远处,看到全程的段明早已目瞪口呆。 这突如其来的一眼,刺得他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竟是脚下一软,跌坐在血水中。 不远处一头妖兽察觉到动静,立刻撒蹄冲来。 “不好!” 段明心中叫糟,还未来得及施展手段抵挡,那妖兽忽然止住身形,掉头就跑。 段明愣了一下,忽觉头顶投下一片阴影。 他下意识抬头,便就看到向苼淡漠的侧脸。 他浑身僵了僵,随后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多…多谢前辈援手。” 向苼垂眸看着段明,目光冰冷: “看在你那几条消息尚可的份上,姑且留你一命。今日之事,你若敢透出去半分……” 不等向苼说完,段明就跪在地上抢答道: “小人之前有眼不识泰山,冒犯前辈,前辈不计前嫌施以援手,小人感激不尽,必定守口如瓶!” “最好如此。” 此四字一出,段明如同听到天籁,大松了口气。 之前被看了笑话,他还恼火,现在……他只觉得高兴。 太好了! 前辈果真从一开始就没将他当回事,他这条小命总算是保住了。 第519章 通道 向苼警告完段明,又在他身上留下一道禁制,便不再管他。 一炷香后,圣子看得心满意足,拍拍屁股走人。 圣阁统领欲哭无泪,连忙打开乱兽坑将人放出来。 片刻之后,存活下来的十五人在圣阁统领面前站定,皆是浑身血迹,狼狈不堪。 向苼亦是故意让衣襟沾染大片血迹,衣襟微散,站在人群中并不扎眼。 段明偏头悄悄看了一眼,嘴角忍不住抽搐一下。 他不明白,此人如此厉害,为何还要隐藏自身? 他若是能有她一半实力,早就高调地表现出来,赢得圣阁统领青睐了。 圣阁统领没有察觉到段明的异样,他看着眼前的十五人,心中又气又怒,又是无奈。 说好给他留二十个人,现在就留了十五个,这要让他如何交差? 这些个圣子,当真可恶! 他心里暗自把人骂了八百遍,表面却仍是一脸威严,轻咳一声,缓缓开口: “你等运气不错,今日圣阁考核,乃是由一名圣子殿下全权安排。” 他一句话把自己摘了出来,顿了顿,接着道: “能在乱兽坑中坚持一炷香,说明你们十五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寻常差事自然配不上你们。” 说到这里,圣阁统领掏出一把木牌,一字排开扔在身边的桌上。 “这二十四块木牌,对应我圣天宫十二大圣子,每一名圣子身边,有两名亲卫空缺。 本座给你们两炷香的时间休整。 之后一炷香内,任由你等抢夺木牌。抢到哪位圣子的令牌,就能去哪位身边当差。 机会,本座给你们了。 能否跟得良主,一飞冲天,就要看你们的自身造化了。” 圣阁统领说完,也不管十五人是何反应,命人点燃香线,径直离开。 其人一走,站在场中的十五人立刻拉开距离,互相防备。 段明感应到四周虎视眈眈的目光,心虚得直冒汗。 他可不是什么精英,能在乱兽坑里撑一炷香,完全是后来呆在向苼附近,没有远离。 跟一群货真价实从乱兽坑里活下来的抢木牌,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他根本不打算参战,拿个排名最末的圣子令牌站在一边观战就是。 不过即便如此,也不代表不会有人找他麻烦。 说不定就有人在乱兽坑里憋屈狠了,想要找人撒气呢? 而且那圣阁统领,方才也未明言禁止他们互相残杀…… 段明越想越觉得害怕,抬头目光本能地搜寻向苼的身影。 却见向苼也在这时朝他看来,嘴唇微动。 “十二大圣子,你知道多少?” 听到这一声传音,段明大喜。 他无心探究前辈为何连这种常识都不清楚,立刻传音回应: “前辈我都知道! 十二大圣子中实力最强的是明光,此人背景强大,出自修炼世家。 若是得到他的赏识,清除体内阴气就是小菜一碟。” “最弱的是谁?”向苼又问。 段明顿时一愣,心中不解,但还是传音回道: “实力排在最末的,叫龚…龚墨言。 此人没有背景,听说是某个被灭族的部落遗孤,修为也一般,常年在外看守魔人输送通道,不受重视。” 向苼闻言目中微光一闪。 龚姓,还是部落遗孤。 巧合吗? 她本就有意选一个最弱的,好实施计划,现在更多了一分探究的心思。 心中打定主意,向苼不再多问,靠在一侧石壁上闭目养神。 寂静中,两炷香时间转瞬即逝。 待得第三根香线点燃,场中对峙的众人瞬间暴起,齐齐抓向明光圣子的亲卫令牌。 向苼亦是装模作样地加入混战,唯独段明从桌案边缘拿走龚墨言的亲卫令牌,紧张地迅速后退。 场中混战看似激烈,实则众人都十分克制,谁都没有下狠手。 至多硬拼一记,处在下风的一方自觉后退,去抢夺其他令牌。 能够从乱兽坑里活下来,他们都不傻。 因祸得福走到了这一步,他们其实都已是圣子亲卫。 圣子令牌是得抢,但完全没必要为此拼命。 众人怀着这般心思,不到一炷香时间,混战就已提前结束。 向苼适时抽身,从桌边自然地捞走龚墨言的令牌。 段明看到燃香未完,桌案上还有剩余的令牌,颇为眼热。 但一想到前辈也将去龚墨言手下任职,他硬是忍住了这股冲动。 等到香线燃尽,圣阁统领过来扫了一眼桌上剩余的木牌,目露稀奇。 他转头,目光很快锁定向苼与段明二人,直言问道:“你们那为何选择这枚令牌?” 向苼佯作不解:“统领大人,这枚令牌难道有问题?” 段明亦是装出一副羞愧的模样,说道:“统领大人,小人潜心修炼,对十二圣子不甚了解,是以……随手抓了一枚令牌。” 圣阁统领一听,差点忍不住笑了。 随手抓,就能抓到一个最弱的。而这样的倒霉蛋,居然有两个。 他当然不会好心地让两人重新选择。 圣子再弱,那也是圣子,他可得罪不起。 轻咳一声,他掩去嘴角的笑意,肃声道: “木牌当中留有圣子居所,职位既已选定,你等即刻出发前往,不得有误。” “是!” 众人齐声应诺,在圣阁仆从的指引下离开考验之地,分道扬镳。 龚墨言木牌上记载的居所地处偏远,是魔天宫一处魔人输送通道所在。 向苼也不在意,左右只要计划顺利,她很快就能再回来。 半日后,向苼到达输送通道外的圣子行宫附近,身后跟着几乎累成死狗的段明。 她站在高处,远远就能看到偌大的空间通道前,一条长长的队伍蜿蜒如蛇,正在朝通道中缓缓挪动。 队伍当中,老弱妇孺皆有,大多衣衫褴褛、神色麻木。行走间,手脚镣铐叮当作响。 偶尔逃跑之人,很快就被鞭子逼得重新退回去,又或者直接被施鞭之人拎起来,越过队伍,提前扔进通道里。 段明勉强恢复一分气力,直起身看到通道下的队伍,脸上亦是流露出一丝复杂。 “通道对面是何处?”向苼忽然出声。 此话一出,段明眼里的复杂立刻被震惊替代。 前辈不了解十二圣子,他还能当她潜心修炼,两耳不闻窗外事。 可连三岁小儿都知道的魔人输送通道,前辈都不清楚,他还怎么自圆其说? 段明心里止不住恐慌。 他不会被灭口吧? 第520章 见面 恐慌归恐慌,段明可不敢让向苼久等,迅速解释道: 「前辈,您也知我地阴界阴气极重。 寻常凡人如何承受得住,大多活不到三十岁,就会堕化成魔人。 蚁多咬死大象,魔人一多,便是修行之人也不敢小觑,遇到了都是绕道走,更不提凡人。 若是不加以遏制,人族恐怕很快就会灭亡,整个地阴界都会沦为魔人的乐园。 魔天宫虽说想来不做好事,却也知唇亡齿寒的道理。 便开辟出输送通道,专门用来处理即将堕化之人。 所以那通道对面……不通往任何地方,只有空间乱流。」 段明说到这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连他被卷入空间乱流,也只有死路一条,凡人是何下场,自然不用多说。 向苼面无表情地听到这里,收回视线,转身朝行宫走去。 段明没想到她的反应如此冷淡,愣了一下,方才跟上。 片刻之后,二人到了行宫前递上令牌,立刻就被带到内殿门前。 在门外等了盏茶时间,里面终于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进来。」 向苼依言踏门而入,看到殿中宝座上青年男子的第一眼,心中的猜测就化为了肯定。 这张脸的眉眼,与龚瑶至少有五分相似。 看来此人不仅出自龚氏部落,还与她的新徒们血缘关系极近。 她心下念头一转,很快收回目光,垂眸行礼:「属下新晋亲卫沈离,拜见殿下。」琇書蛧 段明亦是一同行礼。 龚墨言冷眼看着下方二人: 「本殿今晨才接到圣阁开启的传讯,只过了大半日,你们就到了,可是圣阁出了何事?」 段明暗中看了一眼向苼,见她不欲开口,立刻自觉上前一步,恭声道: 「殿下有所不知,今次圣阁考验乃是由另一名圣子大人全权负责。 一轮考验后只剩十五人,是以圣阁统领大人并未继续二三重考验,节省了不少时间。」 龚墨言一听便知是有人开了乱兽坑,心中冷笑,表面却是不显异常,转头吩咐身边的凡人少年: 「先带他们下去歇息,明日跟着你当值。」 凡人少年顿时点头,跑到向苼二人身边。 向苼浅浅行了一礼,转身就走。 凡人没想到向苼这么干脆,愣了一下才跟上。 段明本来还想恭声拜谢一番,见状立刻也快速行了一礼,快步退出了大殿。 三人走后,龚墨言身边黑光一闪,凭空出现一名黑衣老者,其人眼里杀机一闪,低声道: 「首领,这两人可要……」 龚墨言抬手打断:「不急。此二人从乱兽坑里活着出来,是敌是友还是两说,先观察两天。」 黑衣老者眼中杀意顿消,转头说起另一件事:.Ь. 「营地新来一批苗子,修为都很不错。」 龚墨言闻言眼底划过一抹光亮,「我晚点就过去。」 却说向苼二人跟着凡人少年,在行宫廊道间穿行。 凡人少年性子开朗,边走边说,清脆的声音在廊间回荡: 「我叫龚木,是主人身边的亲随。 主人不喜欢身边有人跟着,你们日后就跟着我做事,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 说到这里,龚木停在两间精致的厢房前:「男女有别,你们一人一间。」 段明扫了一眼屋内精致华丽的摆设,不禁咋舌:「这么好的房间,给我们住?」 龚木歪头不解:「你 是亲卫,难道还想住下人房?」 「不不不。」 段明连忙摆手笑道:「属下只是觉得,殿下对我们太好了。」 说着,他转头四下望了一眼:「怎么不见其他同僚?」 他本是随意一问,谁知龚木却听到这话,却笑了起来。 他兀自不解,便听龚木又道:「殿下身边的亲卫都死了,哪儿来的同僚?」 段明脸色瞬白:「什么?!」 龚木十分满意他的反应,接着道: 「你们初来乍到,还不知最近几年输送通道附近,出现了一股反叛军。 殿下出手镇压,遭反叛军仇视,屡遭暗杀,身边的亲卫都因暗杀死了个干净。 我一个凡人对他们造不成威胁,反倒活了下来。」 说到这里,龚木深深叹了口气:「行宫里实在冷清,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们二人可要小心,莫要死那么快才好。」 这番话说完,龚木看着段明吓得六神无主,还要强作镇定的模样,唇角微不可查地向上勾了勾。 再转眸看向向苼,他嘴角笑意顿敛,心中古怪。 这个叫沈离的女修,莫非是天生的面瘫,他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琇書網 不过今日目的已经达到,他也不欲深究,撂下一句「明日准时来点卯」,便拍拍屁股走人了。 其人一走,段明立刻不再强撑,脸色肉眼可见的焦灼起来。 「反叛军…居然有反叛军! 原以为跟着这位最省事,没想到摊上个***烦! 前辈,咱们该如何是好?」 向苼视线从廊道尽头收回,神色冷淡:「那龚木不过是在故意吓唬你。」 「啊?」 段明愣了一下,旋即不解地看向四周,喃喃道: 「可是这行宫里,确实没人啊。 龚木一个凡人随从,总不可能为了特意戏耍我们,调走行宫里的所有亲卫吧? 不对。 难不成此事,是殿下特意安排考验我们?」 如今的段明,实在聒噪。 向苼懒得听他继续废话,转身跨入房间,两边门扉「砰」的一声自行合上。 还想跟着进去继续说的段明吃了个闭门羹,摸了摸鼻子,暗叹一声。 罢了。 反叛军总不至于今晚就来。 「明日,明日再与前辈多分析两句吧……」 他念叨着,转身依依不舍地进了隔壁房间。 是夜。 漆黑的房间中,靠在榻上闭目养神的向苼忽然睁开眼。 她飞袖甩出一张纸人,幻化成她的模样继续睡在床榻上,同时敛去自身气息,闪身离屋,融入漆黑的夜色中。 而与此同时,龚墨言亦是从行宫后门离开,沿着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疾行而去,浑然不知身后多了一条尾巴。 免费阅读. 第521章 叛军 夜色浓重。 龚墨言着一身玄衣,在黑夜的掩护下来到一座平平无奇的荒山前。 自他靠近后,崎岖的山壁闪过阵法华光,凭空出现一道入口。 龚墨言没有急着进去,神识扫过周围百里,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后,方才弯身而入。 山洞里开辟出的通道不算整齐,但还算干净,越往里,光线越是明亮。 直至最后,一个人为掏空的宽敞山洞,映入眼帘。 山洞按前堂布置,中间上首设有一张宝座,其上无人。 宝座两侧站满修士,男女不一,皆是神情肃穆,白天现身过的黑衣老者就站在左首的位置。 而在宝座正下方,站着十几名男女,衣衫褴褛,形似乞丐,皆是神情忐忑。 龚墨言一现身,左右两侧的修士立刻齐齐看来,而后不约而同低头行礼:「拜见首领!」 背对通道的那十几名「乞丐」亦是慌忙转身跟着行礼。 但在看清来人面目的那一瞬间,他们却是个个震惊的目瞪口呆,忘了继续行礼。 「愣着作甚?还不快向首领行礼?」黑衣老者训斥一声。 有人惊醒回神,却未行礼,反而面露恨意:「我认得你,你是圣子龚墨言!我是来加入反叛军的,不是魔天宫!」 龚墨言面不改色,缓步走来:「如你所见,本座的确是圣子,但也不妨碍本座,当反叛军首领。」 「怎么可能?!」 那人看到龚墨言接近,忍不住后退,一脸不敢置信,「你怎么可能会是反叛军首领?」 龚墨言身形越过他,走到上首宝座前,拂袖落座,冷然一笑: 「魔天宫称霸地阴界多年,这个首领若非本座在当,你以为谁能保得住反叛军?」 此话一出,那质问之人还未做出反应,通道外忽然响起了鼓掌。 「说的不错。」向苼笑眯眯地从阴影中现身。 山洞中人看到脸色大变。 「敌袭!」 离向苼最近的一名憨厚青年,二话不说朝祭出一把灵刀砍来。 龚墨言登时面露急色:「石头,回来!」 憨厚青年头也不回,「快撤,我来断后!」 「后」字刚出口,他便忽然发觉手中灵刀好似被铁箍箍住,动不了了。 他一抬头,便看到向苼右手双指夹住刀刃,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顿时面露骇然。 旋即他一咬牙,正要燃烧丹田拼命,却被一股突入起来的威压摄住,动弹不得。 向苼轻轻取走憨厚青年手中的刀,抬头看向龚墨言,语气随和,略显无奈: 「龚圣子调教的手下,性子未免太急躁了些。」 龚墨言惊疑不定地看着向苼,心下念头急转。 他方才过来分明极为小心,但还是被此女跟了过来。 要么此女有某种屏蔽自身气息的绝佳法宝,要么修为还要在她之上。 不过对方肯主动现身,还对龚石手下留情,应该不是魔天宫的人。 念及此处,龚墨言冷声道:「阁下此话无理,是你不请自来,在下的兄弟们受到惊吓,行为有失也是在所难免。」 「倒是我的不是了?」 向苼笑了笑,收回镇压龚石的势,将灵刀丢在他面前。 龚石气息顿松,随后警惕地看了一眼向苼,拣起灵刀拔腿就往回跑。 龚墨言见她主动放了龚石,神色微缓,淡声道:「都退下吧,我与这位沈道友,单独聊聊。」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却无一人动身。 首领是他们扳倒魔天宫的唯一希望。就是他们全死了,首领都不能有事。 他们怎么能放心,让龚墨言独自面对一名明显有古怪的魔天宫亲卫? 「龚道友的反叛军同伴,对道友倒是真心爱戴。」 向苼面含淡笑: 「倒也不必单独交谈,龚道友想问的,无非是我来此目的为何。 此事无需保密,我过来这里,正是为了加入你们。」. 龚墨言没想到向苼这么干脆,怔了一瞬,忽地皱起眉头: 「反叛军的消息已经传到魔天大城了?」 「不曾。」 向苼吐出两个字,左右看看,笑道:「龚道友就准备这么与我长聊一夜?」 龚墨言连忙道了一声失礼,命人迅速收拾出一间待客的石室,同时让龚石先将过来投诚的十几人带下去。 片刻后石室内,向苼与龚墨言相对而坐。 黑衣老者亲自上好一桌酒菜,躬身退到门口,和大伙儿们一起侧耳偷听。 向苼吃着饭菜,一边微微点头,「没想到你们地阴界世俗凄苦,也能有如此不错的美食。」 此话一出,龚墨言脸色瞬间有了变化。 你们地阴界? 难道此女不是地阴界人? 疑问在心头转了一圈,龚墨言却未明问,沉声道:「阁下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向苼放下筷子,微微一笑,不答反问:「圣阁考验后,择选圣子亲卫时,我原本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你知我为何独独选了你?」 龚墨言蹙眉,不等他开口,就听向苼又道: 「是因为你排名最末,实力最弱,距离魔天宫最远。 如此,我过来之后便可轻易掌控一切,利用你覆灭魔天宫。」 说到这里,向苼侧头看了一眼门口震惊地众人,笑道: 「虽然来此之后,发现事实与传闻不符,不过也算是惊喜了。 如何?龚道友,要不要试试与我合作?」 龚墨言眉头微蹙:「阁下为何要覆灭魔天宫?」 「道友这话问得真有意思,欲要之,自是有仇。」 向苼挑眉:「这年头找魔天宫算账,难道是什么稀奇事吗?」 龚墨言眉心拧紧:「自然不稀奇,只是阁下并非……」 「并非你们地阴界人又如何?」 向苼轻笑:「难道并非一界人,就不能找魔天宫算账了?」 龚墨言见她如此坦诚,直接言明自身来历,顿时无言以对,沉默下来。 龚石在外听着向苼爽快又明朗的话,眼里的警惕已全然消失不见,只剩下浓浓的欢喜。 「这位姐姐跨界而来,实力肯定很强,我们的势力又壮大了!」.bμν. 此话一出,众人都朝他看来,年长的几人,目光都有些复杂。 此女所言真假,暂且不提。 这小子难道没看出来,被他们奉若神明的的首领大人,在此女面前完全失了从容,只能被牵着鼻子走吗? 时间,在沉默中缓缓流逝。 向苼也不急着催促龚墨言表态,拾起筷子继续吃菜。 待得她将几道好吃的菜都吃光后,龚墨言方才再次开口: 「并非是我不信道友,反叛军生存艰难。 道友若想加入,须得拿出诚意来。」 免费阅读. 第522章 交易 对于龚墨言的慎重,向苼并不意外,直接开口询问:「要我做什么?」 「若是计划不出意外,明日会有一位圣子过来找我麻烦。」. 龚墨言盯着向苼,眼神凛冽:「我要你,与我们一起杀了他!」 这话说出来,他原以为对方多少会迟疑片刻。 谁知向苼竟只是诧异了一下,便笑着称赞道: 「这么快就对圣子动手,看来你们准备很是充足。 如此一来,我的时间至少能节省一半,当真不错。」 龚墨言一时又没了话说,心中更是古怪。 对方这话说的,怎么好似当这个反叛军的首领不是自己,她才是? 他深吸一口气,连忙将奇怪的想法撇出脑外,接着说道: 「那便如此,明日不需要你动手,只需在最后补上一刀。 至于覆灭魔天宫的具体计划,待得道友真正加入,我们再议,如何?」 「可以。」 向苼爽快应下,起身道:「事情谈妥,我这便回行宫了,龚道友要不一起?」 龚墨言眼角抽搐了一下,「不了,我还有其他事要办。」 「那我便再多留一会儿。」 向苼重新坐下来,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门外,「省得道友这些拥趸们,担心我逃走泄露消息。」 龚墨言今日被向苼惊了太多次,一时间竟没想到这一茬。 见对方比他想得还要周全,他一时间竟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门口的黑衣老者看不下去了,主动进来解围: 「沈姑娘算是半个自家人了,首领接下来要办的也不是什么大事,一起过去看看也无妨?」 「是吗?」 向苼露出笑容:「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黑衣老者顿时哽住。 他总算体会到首领刚才是何感受。 正常人听到这话,不都应该婉拒吗?这个沈离怎的反其道行之,丝毫不知避嫌为何物? 他心中没了主意,只能看向首领。 龚墨言心下暗叹一声,道:「沈道友想看,便一起吧。」 正好,他也有事要借机询问她。 黑衣老者见首领真的答应下来,不由惊愕。 沈离可还不算自己人啊,接下来要做之事,关乎他们反叛军的根本,怎么能让她看见? 可一想到这祸是自己闯的,黑衣老者也无颜阻止,只得满心羞愧地下去安排。 龚墨言带向苼回到前堂一侧,看着还在忙碌的众人,正斟酌要怎么问出口,却听对方先行笑问道: 「听闻龚道友出自已经灭族的龚氏部落?不知是哪个龚氏?」 龚墨言瞳色微深:「自古以来大型部落里,姓龚的只有一家,道友问此作甚?」 向苼不答,接着问:「你们部落,可是擅长符道?」 此话一出,龚墨言心中大惊。 龚氏一族的过去,早就淹没在时间长河中。 如今除了他自己,应该无人知道龚氏部落的底细。 而他自打露面以来,也从未在人前显露过符道手段,此女如何知晓? 事态越发超出掌控,他心中不安,表面却未露出一丝异色,冷哼一声: 「阁下分明有备而来,却要说是机缘巧合选择在下,到底是何居心?」 向苼听他语气不善的,也不恼,轻声一笑: 「我之所言,句句属实。只能说,我与你们龚氏一族有缘,走到哪儿都能遇到。」 龚墨言脸色立刻有了变化, 眼里泛出一丝不敢置信,更有激动:「你…你是说……」 「首领,已经布置好了!」 龚石恰好跑来,打断两人对话。 向苼上下打量一眼龚石,笑问:「他也是你们龚氏部落的人?」 「是!」 不等龚墨言开口,龚石便咧嘴笑道:「首领当初捡我回来,就给我改姓龚,我是龚氏部落的新族人!」 龚墨言一脸无奈地看着龚石,这傻小子…… 沈离口中的「龚氏部落」,可不是他说的那个。 「石头,你先下去,我随后就来。」 打发走了龚石,龚墨言神色慎重许多,「沈道友……」 「我知道友想问什么,不过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向苼微微勾唇:「龚道友可想好,要拿什么东西来换了吗?」 龚墨言听到这里,终于明白。 此女恐怕从一开始就打算好了。 主动提及龚氏部落,就是为了用情报,从他这里换得某种东西。 知晓对方目的,他一颗心落到实处,沉声发问:「你想要什么?」 「不急。」 向苼视线从龚墨言身上移开,看着已经安静下来的前堂,不慌不忙地开口: 「天快亮了,龚道友还是先办正事吧,你我之间的交易,什么时候都能谈。」 龚墨言目光一闪,看出她是想故意吊住他的胃口,好在日后谈判中获得主动。. 不过眼下正事,的确亟待解决。 他轻轻吸气,按下心中纷乱的念头,说了一个「好」字,走上高台宝座,重新落座。 十几个「乞丐」已被重新请了出来,整齐地站在高台下。 他们意外撞见反叛军与向苼之间的冲突,也因此看到反叛军对抗魔天宫的决心。 是以,他们此刻面对龚墨言,非但没有打退堂鼓,反而不约而同地低头行礼,齐声开口: 「首领大人,我等愿为覆灭魔天宫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龚墨言不意外他们的投诚,他与他们一样,都是带着恨意支撑到了现在。 除了复仇,人生再无意义。 不过方才沈离口中的情报,倒是令他沉寂许久的内心,泛起了一丝涟漪。 不过也只是涟漪罢了。 若是抱有希望,再听到沈离说出坏消息,他怕他自己承受不住。 念及此处,龚墨言从怀中取出一枚拇指大小的石片,飞袖掷出。 那石片飞到下方十几人身边,立刻传出一股吸力,将每人身上的阴气都吸走接近两成,方才回到龚墨言手中。 跪立不动的十几人立刻感受到体内的变化,震惊抬头,正好看到石片飞回龚墨言手中的那一幕。 有人反应过来,顿时喜极而泣,猛地磕头,一边高喊:「属下多谢统领恩赏!」 其他人回过神来,立刻也跟着磕头,发泄心中喜悦。 是了,整个地阴界,唯有魔天宫存在吸纳阴气的手段。 首领忍辱负重加入魔天宫成为圣子,原来是为他们谋一条生路! 有如此首领带领,何愁大事不成? 免费阅读. 第523章 上门 龚墨言看着下方一群人激动,也不急着扫他们的兴,让黑衣老者带他们下去洗漱修整。 总归他们呆在这里,要不了多久就会知道,反叛军的处境可没他们现在想的那般好。 不过到时是去是留,可就由不得他们自己了。 新人走后,龚墨言等到黑衣老者,又动用石片统一替反叛军所有人清除一小部分阴气。 直至石片中阴气满溢,再也吸收不了,他才收手,同向苼一起离去。 此刻时辰正值黎明前,夜色最为浓重,两人并肩同行。 龚墨言忍了又忍,眼看行宫将到,终究没沉住气,首先开口: 「沈道友,现下可以说了?」 向苼侧头看了眼龚墨言,缓缓摇头:「时机未到。」 龚墨言眼中浮现薄怒:「阁下莫非是在耍我?」 「自然没有。」 向苼淡淡一笑:「天亮后,龚道友还要对付圣子,知道太多心绪不宁,可不利于杀人。」 龚墨言冷笑:「在下自会调整心境,用不着阁下多操心。 而且你不说,同样会扰我心境,不得安宁。」 向苼依旧摇头,脸上笑容不减反增: 「我若是真说了交易内容,只怕你会直接动手,不妥。 不过你说得也对,若是心中记挂着龚氏部落,患得患失,于你明日杀伐亦是不利。」 说到这里,向苼翻手递出一枚白石:「此物赠你。」 龚墨言看到白石,脸色瞬变,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这…这是元石?」 不等向苼回答,他立马抢过元石仔细感应一番。 「竟是新出的元石,制作时日不足七天……」 他喃喃自语,怔了半晌,竟是眼眶一红,流下两行热泪。 不用向苼多言,这新出的元石就足以说明一切。 龚氏一族传承未绝。他不是遗孤,他还有亲人在世!琇書網 他们如今都在何处?过得怎么样? 他心中激动,恨不得现在就赶去与族人们相认。 好在这些年他见多了大风大浪,心性老练,很快恢复理智,冷静下来。 收起元石,他苦笑一声,郑重地朝向苼行了一礼:「道友,在下失态了。」 向苼面上多了一分真诚,摇头道:「无妨,人之常情。」 龚墨言深吸一口气:「沈道友的诚意,在下已经看到了。 你我之间的交易,就定在明日圣子死后,道友以为如何?」 向苼自无不可,点头同意。 事情谈妥,接下来二人一路再无话,回到行宫各自歇下。 一个时辰后,天色大亮。 卯时正刻,向苼与段明换上亲卫服,跟着龚木来到行宫书房当职。 龚墨言看着向苼恭敬地朝他行礼,又退到一边随侍,顿时有种极不真实之感。 好似昨夜发生的一切,都是他做了一场美梦。如今回归现实,沈离仍然只是一名普通亲卫一样。 他下意识捏了捏掌心的元石,总算找回一丝真实之感,视线回到手边的书卷上,耐着性子等待猎物入网。 本以为对方至少要等一炷香烧完,才会现身。xь. 谁知半炷香刚过,书房外就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 而后向苼便见,一名面色盛怒的紫衣青年,领着一群亲卫直接闯了进来。 「龚墨言,令香死了,是不是你干的?!」 龚墨言看到来人,神色微诧,继而连忙起身放低姿态,委屈不解道: 「明哲师兄何处此言?小弟一直住在这偏远之地,哪里能把手伸到您的府邸里去?」 这话说出口,在一旁伺候的龚木仿佛「如梦初醒」,立刻跪拜:「小人拜见十圣子殿下!」 段明亦是连忙跟着行礼,心中却是暗暗叫苦。 当职第二天就碰上找茬的圣子,怎么什么倒霉事都让他遇上了? 明哲圣子轻蔑地瞥了一眼龚木三人,独独在向苼那里停顿片刻,方才重新看回龚墨言,冷笑: 「别以为我不知你与令香之间生过龃龉。 当初令香说的那些话,都是我的示意,你出身低微,没爹没娘没教养,不是事实么? 你不敢找我算账,就朝她下手?当真小人行径!」 龚墨言闻言丝毫不恼,非但不恼,他还笑着点头: 「师兄所言极是,不过令香之死的确与小弟无关,还望师兄明察。」 明哲见他这副软脚虾的模样,眼中轻蔑之意更甚,瞪眼呵斥:「我说是你,那便是你,还敢狡辩?!」 龚墨言连忙低头:「小弟不敢。」 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明哲,试探地问道: 「师兄,令香已死,您再伤心也无济于事。此地偏僻,但美人也不在少数,不如小弟给您张罗一番,您看……」 明哲等的就是这句话,顿时笑起来: 「我本来有此打算,你之前赔的那几个,虽说容貌不错,但修为太低,不经玩。 这次我看你也别忙活了,她就不错。」 说到这里,明哲直接抬手指向跪伏在一旁的向苼。 此话一出,屋中登时陷入一片死寂。 段明忍不住好奇,小心抬头看了一眼,看到明哲指向身边,差点惊得跳了起来。 明哲圣子,居然要前辈去侍奉他?! 龚墨言脸色微沉:「师兄,此女是我的亲卫,是魔天宫之人,我怎好随意送人? 若是应了师兄,日后他人会怎么看我?」 明哲听到这番话,顿时面露惊讶,旋即好似听到了极为好笑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 「今日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我怎么不知你龚墨言什么时候要过脸面?」 龚墨言立刻意识到此话不妥,面色放软: 「没有,师兄别误会,小弟只是奇怪,师兄何时换了口味?」 「怎么?我换不换口味,难道还要跟你提前说一声?」 明哲面露不耐:「废话少说,赶紧放人!我可不想在你这狗窝里过夜。」 龚墨言下颔紧绷,快速思索对策。 他本来欲要施计分散敌手,各个击破。 谁知明哲完全不按照常理出牌,可若是强攻,那死伤…… 思索到一半,龚墨言蓦然看到向苼自行站了起来,缓缓开口: 「这就是你的计划?我看,不用那么麻烦。」 xь. 免费阅读. 第524章 碾压 向苼此话一出,龚、明两人同时色变。 龚墨言暗恼向苼擅自行动,但眼下不是怪罪她的时候,只能传令埋伏在四周的反抗军发动! 「什么计划?」 明哲警惕地问出声,同时身子飞快后退,亲卫们亦是反应迅速,齐齐结印,欲要结出防御大阵。 也就在明哲将要退到阵法中的那一瞬间,向苼动了! 龚墨言只觉得眼前一花,向苼就到了明哲跟前。 「好快!」 明哲大骇,来不及施展任何对敌手段,干脆抓过旁边一名亲卫,朝向苼砸去。 亲卫脸色难看,咬牙祭出一把赤色长刀,携火系真元劈向向苼头顶! 向苼神色冰冷,偏头避开刀锋,伸手随意一抓一甩。 那赤色长刀顿时从亲卫手中脱飞,刺入桌后屏风,直没刀柄。 亲卫同样被她随手抓住甩出门外。 不过明哲也趁着这一空隙,成功退到亲卫的防护大阵中。 「退!快退!」 他一边发号施令,一边咬牙切齿:「好你个龚墨言!竟敢刺杀于我,待我回去找到大哥,定要将你大卸八块!」 「回去?」.b. 不等龚墨言开口,向苼轻笑一声,身形闪过一连串的虚影,无视阵法,再次出现在明哲面前。 这次明哲却未慌张,脸上反而现出狞笑,将手中石球激发,飞袖掷向向苼面门。 「给我死!」 轰!!! 石球炸开,堪比出窍巅峰全力一击的爆炸余波席卷开来,周围亲卫被轰个正着,齐齐爆成一团血雾。 明哲体表却有一层明黄色护盾包裹,令他毫发无伤,从容退去。 龚墨言见机不对,早就带着龚木远远推开,看着场中烟尘滚滚,脸色极为难看。 方才明哲祭出的底牌,至少有化神中期的威力。 沈离,就这么死了? 他念头方起,一道白影忽然自烟尘中闪出,眨眼间就到了明哲面前,直接伸手穿破明黄色护盾,掐向他的喉咙。 「啊!!」 明哲吓得怪叫一声,立刻就要激发另一张底牌,却发现自己刚刚调转起来的真元,忽然如时光倒流一般退了回去。 这一耽搁,他便觉喉咙一紧,抬头便撞进一双冰冷无情的眼中。 看到对方在爆炸中毫发无伤,连头发丝都没乱一分,明哲惊恐得无以复加。 此女到底是什么怪物?! 剩下存活的六名亲卫见主人被俘,大部分都是面露犹豫。 只有一人看向苼从头到尾都没下杀手,为表忠心,咬牙朝向苼冲去。 「放开殿下!」 向苼头也不回,挥袖随手一拍,那人肉身瞬间「砰」的一声爆成血雾,悠悠飘散。 其余五人吓得魂飞天外,立刻齐齐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姿态要有多乖巧,就有多乖巧。 战斗说来漫长,实则从向苼动手到结束,不过十息时间。 埋伏在四周的反叛军,早就看呆了。 「沈姐姐,怎么感觉比首领还要强……」.. 龚木低声喃喃自语,离他最近的黑衣老者听到,顿时脸色一黑。 傻孩子,瞎说什么大实话。 砰! 明哲砸在地上,一阵龇牙咧嘴,奈何修为、五感、肉身皆被封印,口不能言,体不能动,只能恨恨地看着向苼。 向苼看也不看明哲,只笑眯眯地盯着龚墨言: 「虽说此事,是我自作主张了,不过结果还是 一样,咱们一起杀了他?」 龚墨言看着眉目含笑的向苼,再低头看了一眼明哲,眼前闪过那亲卫爆成血雾的场景,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明哲是明家幼子,备受家中宠爱,虽只有元婴期,但保命底牌众多。 杀他很难,但想要活捉他,更难! 可沈离只用了十息,就办到了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沈离口中的「不用那么麻烦」是什么意思。 绝对的实力自可碾压一切,无需任何阴谋诡计。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内心震动,而后眼中杀机一闪,二话不说抽刀捅穿明哲眉心。 噗! 真元涌入,明哲识海搅成一团烂泥,死得不能再死。 杀完人,龚墨言好似了结了一件心事,长舒了口气。再抬头,他眼中已是多了一层敬畏之色。 「前辈,我们入内详谈?」 向苼欣然应允。 两人走后,躲在一边的黑衣老者立刻带人出来。 「速速收拾一番。」 「尸体拖走,扔进通道!」 「这屏风被前辈弄坏了,收起来摆到咱们那儿去吧?」 「好好好……」 「墙上的阵法震散了,得重新修复,龚木,你去安排一下,务必令任何人看不出修复的痕迹。」 龚木忽然被叫到名字,恍惚中回神,喃喃自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黑衣老者轻轻敲了一下脑壳,「快去办事! 还有,将沈前辈的住处换成行宫里最好的,莫要让首领多开一次口。」 黑衣老者说完,转头看向一旁同样呆愣愣的段明,眼神变冷。 段明一个激灵回神,立刻开口:「我和前辈是一起来的,我早就知道前辈的身份了!」 黑衣老者却是不信,冷笑一声:「什么身份?」 段明把心一横,直接说出心中猜测:「前辈不是地阴界人!」 此话一出,黑衣老者眼中的冷光立刻消退,笑呵呵地拍了拍段明的肩。 「原来真是自己人,你也来帮忙吧。」 「好好。」 段明连忙笑着答应,一转头立刻收了笑容,欲哭无泪。 他就是想加入魔天宫,给自己混出一条活路。怎么稀里糊涂就上了一条大贼船啊! 与此同时,向苼与龚墨言来到内殿。.c0 龚墨言虚手一引,指向中间的宝座:「还请前辈上座。」 「不必。」 向苼随意坐在一侧椅上。 龚墨言见状心下微松,跟着在邻座坐下,颇有些迫不及待地说道: 「还要多谢前辈出手,令我等反抗军兵不血刃,拿下圣子。 如今圣子已死,前辈可否说一说交易内容?」 「自然可以。」 向苼语气平淡:「不过在此之前,我尚有一事好奇。 明哲圣子的宠姬令香,是你的人?」 「临时出门还没回去,先手机传一章,第二章要晚点了。」 免费阅读. 第525章 首领 龚墨言听得一愣。 他不知对方是怎么听出来的,不过他也没想隐瞒,沉默片刻,便低沉地解释道: 「他原名赵玉松,令香是后来取的。 当年不仅是他,还有反抗军中好几个貌美男子同去参选,最终是他入选。」 向苼没想到「令香」是男子,龚墨言方才说明哲圣子「换了口味」,原来是这个意思。 「那其他几人呢?」她问。 「落选,都死了。」 说起同袍之死,龚墨言神色如常,眼里却覆盖一层厚重的底色。 「我送过去的人,其实远不止令香一批,每一批都下场凄惨。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要去。 我跟他们说,无需剑走偏锋,只要有足够多的时间,我也迟早能找到机会杀了明哲。 可他们心神不宁,他们说,我们最缺的不就是时间吗?」 龚墨言叹息一声:「其实我也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焦急什么。 无非是怕时间一长,我这个领袖出现变故,功亏一篑。xь. 我花了八十年成为圣子,又花了三十年打造出如今的反抗军,剩下的时间的确不多了。」 说到这里,龚墨言翻手取出石片,放在向苼面前。 又拿出今日新得的石片,放在第一枚旁边,道: 「这种石片,乃是魔天宫主所赐。用来吸纳圣子自身阴气。 因此能吸收的阴气,极其有限,至多可供一名出窍期护住肉身经脉,不受侵扰。」 向苼听到这里,拿起面前的石片,微微一笑: 「难怪我观你有石片,体内阴气却接近极限,原来都是将它拿去救你的反抗军,没顾上自己?」 龚墨言怔了一下,也跟着轻笑: 「真是什么都瞒不住前辈,不过现在我有了第二枚石片,便不用担心阴气要了我的命。 反抗军的规模,也可继续扩充。一枚石片可勉强护住千人不死,两枚……」 「太慢了。」 向苼打断龚墨言,摇头道:「我没有那么多时间耗在这里,魔天宫主是何修为?」 龚墨言皱眉劝说: 「前辈,魔天宫主乃是化神圆满之境,因早年纳入太多阴气,肉身受损,一直无法突破。 不过他在化神期浸yin多年,若全力出手,恐怕不比合体期大能差。 而且对方人多势众,我们须得从长计议才是。」 向苼闻言,心中毫无意外。 她就知道,龚墨言敢以出窍中期生出反抗之心,魔天宫主的修为不会太高。 她没有接话,轻笑一声,道: 「这种石片,乃是《杀天》阵盘的碎片,为上古时期东洲傀宗宗主,鹿璇玑所有。」 龚墨言听得没头没尾,不明白沈离为何忽地说起石片的来历。 心中正茫然,他便见对方伸手一抹储物戒,取出一枚同样材质,体积却要大上许多的石条,放在了茶几上。 龚墨言惊得瞠目:「这……」 「这是当年,莫蛛手中的那枚。」 向苼淡淡出声:「看来你们魔天宫,将《杀天》阵盘拆解成多份,专门用来吸纳阴气。 也不知合起来,能不能凑出一个完整的整盘。」 「莫蛛……百余年前的莫护法?!」 龚墨言低声自语,心神震动间,眸子越来越亮。 百余年前,地阴界入侵东洲,最终以失败告终。 莫蛛是被东洲地神所杀,她的石片却在沈离这里。 这意味着什么? 他抬头看着向苼,神色愈发恭敬:「您……您来自东洲?」 交谈到这里,向苼心知威慑已经足够,微微一笑,并未回答,转而说起正事: 「我们之间的交易很简单。 接下来你的反抗军,要为我所用,助我见到魔天宫主。 我的任何要求,你等都要照做,不得违背。 若是一切顺利,我不仅会让你们反抗军得偿所愿,还会带你去与龚氏一族相认,如何?」 龚墨言只是犹豫了一瞬,便果断起身,在向苼面前跪下,恭声道: 「墨言愿为前辈效劳,反抗军亦听前辈调遣!」 他没有去询问反抗军的意愿,直接答应下来。 因为他知道,只要能看到魔天宫覆灭的希望,便是让反抗军那群人去送死,他们怕也是心甘情愿。 他也一样。 龚墨言应得爽快,向苼脸上笑容多了一分,「如此,接下来还是按照你原来的计划,只是后面需要改一改……」 半个时辰后,龚墨言从内殿走出来,双目灼灼含笑,行走如风。 黑衣老者看到,立马凑了过来,目含希冀地问道:「首领,可是前辈愿意帮我们了?」 龚墨言摇头,黑衣老者刚生失落,便听前者道:「可不仅仅是帮我们。」 黑衣老者眼中失落顿时一扫而空,连忙追问:「首领此话何解?」 龚墨言轻声一笑:「日后反抗军多了一位大首领,你的称呼该改一改了。」 黑衣老者大喜,「我这就去告诉其他人!」 「去吧,将所有人都召集到营地。」 龚墨言目光极亮:「我有大事要宣布!」 一炷香后,龚墨言头一次在白天进入反抗军山中营地。 他立于高台,看着下方整齐排列、面容坚毅的上千反抗军将士,没有说话,直接抛出向苼给他的那枚《杀天》碎片。 这枚碎片的阴气容量,远不是他那小小石片可比,短短片刻,便收走了下方众人身上近半的阴气。 感受到体内惊人的变化,反抗军无不惊喜交加。 一时间,山洞哗然。 「我体内阴气降了五成!」 「我降了五成半!」 「哈哈哈,又能活一年,我要多杀几个魔天宫畜生!」 「首领万岁!」 「……」 龚墨言等了片刻,抬手虚虚一按,下方众人立刻安静,抬头看向首领。 只是比起方才,每个人眼中都多出了不止一丝光亮。 龚墨言见状笑了笑,罕见地温声开口: 「反抗凶险,若无信仰,恐无力坚持。 是以一直以来,本首领都以东洲地神的名义,在暗中召集你等。 便是连手中魔天宫赐下吸收阴气的法宝,也说成是东洲地神的恩赐。 我知你等心知肚明,只是为了复仇,宁愿相信这等谎言之说,跟随于我。」xь. 说到这里,龚墨言语调逐渐高昂: 「今日之后,谎言不再是谎言。我等追随东洲地神,势必踏平魔天宫!还我地阴界众生朗朗乾坤!」 免费阅读. 第526章 来客 「听说了吗?反抗军最近在大肆招人!」 通道附近,一处村落前的破茶摊上,一群地痞正凑在一起谈论近日流言。 「早就听说了,没看到附近几个村落最近少了许多人吗?都去了。」.. 「那你怎么不去?」 「……我自然是想再看看,谁知那反抗军是真是假?你呢?你怎么不去。」 「哈哈,我自然是不信!」 「我也不信。」 「听说只要加入反抗军,不仅能吃饱饭,还能清除体内阴气,延长寿命。」 「天底下哪有那等白食可吃,我看咱们过去,说不定死得比现在还早。」 「……」 一群人谈话间,忽觉头顶投下一片阴影。 众人甫一抬头,一名身着华袍、神色冰冷的中年男子登时映入眼帘。 众人大骇,立刻就要撒腿逃跑,中年男子身边,面目阴森的老者冷笑一声: 「再多跑一步,死!」 地痞们瞬间僵在原地,其中却有一人止不住身形,踉跄着多跨出一步。 这一步刚落下,阴森老者直接一掌拍出,将那人拍成一团血雾。 亲眼目睹同伴惨状,地痞们纷纷冷汗狂冒,瘫软在地。 阴森老者满意地收回手掌,声音冷寒:「我主人有话问你等,老实回答,或可放你们一条生路。」 话音刚落,地痞们就立马点起头来。 「我说!」 「我一定实话实说!」 「……」 「肃静!」阴森老者一声厉叱,场中瞬间安静。 中年男子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我问你们,反抗军在何处召集人马?」 此话一出,方才一起贬低的地痞们立刻争先恐后地说起来: 「大人,我知道!」 「我也知道!」 「大人,我去过那里,我可以给您带路!」 「带路就不必了。」 中年男子眼神示意阴森老者,老者立刻掏出一卷地图摊开,放在众人面前。 「将地点圈出来。」 地痞们爬到地图前,二话不说同时指向不同的地点,异口同声地说道: 「就是这里!」 说完之后,众人看到其他人的指向,俱是抬头看到对方眼中的愕然与怒火。 「我说的是真的!」 「放屁,我说的才是真的!」 「我亲自去参加过考核,谁能由我真?」 「……」 眼看着他们就要打起来,华袍中年男子眼中闪过不耐,「明奴。」 「老奴这就处理。」 阴森老者恭声应了一句,直接伸手抓来一名地痞,手掌按在头颅百会,激发搜魂之术。 「啊啊啊!!!」 霸道的神识涌入凡人脆弱的识海,那地痞立刻惨叫起来,深入灵魂的痛苦,令他面容扭曲如厉鬼。 很快,惨叫声戛然而止。 阴森老者松开手,接着走向下一个地痞…… 半炷香后,阴森老者回到中年男子身边,恭声道: 「主人,都查探清楚了。 此地确如龚圣子传讯所言,有反叛军存在。 此前反叛军一直消息隐秘,直到最近动作才开始频繁。 算算时间,恰好就是小公子过来的时候。 这群地痞,前两日都曾暗中去加入过反叛军,只是没能通过考核,被刷了下来。 因此回来之后, 便一直四处散播反叛军坏话。」 事态随着阴森老者的述说,逐渐明朗, 「这群地痞记忆中的考核地点,都不相同。 老奴推测这些地点当中,恐怕没有一处是叛军老巢。 叛军行事如此谨慎,恐怕非同一般。」 「若是一群乌合之众,岂能害我哲儿性命?」 中年男子语调冰冷,没有起伏,眼中却有悲怒之色闪过。 阴森老者看得分明,出声安慰:「主人,我等一定会为小公子报仇!」 「不急。」 中年男子抬手,眼神已然恢复淡漠: 「哲儿不仅是我明家人,还是魔天宫圣子。 先去行宫,探明情况。」 片刻之后,行宫外。 早早在门前等候的龚墨言,看到中年男子一行人到来,立刻带人上前见礼。 魔天宫圣子与护法,处在同一级别。 龚墨言却弯腰拱手举过头顶,姿态放得极低:「小子龚墨言,见过明护法。」 中年男子早听过龚墨言「软骨头」的名号,毫不意外他有此表现,表面却是故作诧异,轻笑一声: 「龚圣子的消息还真是灵通,本座前脚刚到,你就门前等着了。」 龚墨言闻言立刻抬头,神色紧张: 「明护法明鉴,小子并未派人探查护法的行踪。 只是自从传讯上报消息后,小子心中忧虑,夜不能寐。日日都在门前等着。」 「原来如此。」 中年男子挑眉:「倒是我错怪了龚圣子。」 「明护法言重了。」 龚墨言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问道:「咱们不如入内详谈?」 中年男子含笑颔首,表面丝毫看不出悲伤。 龚墨言见状,心神越发紧绷,小心应对。 不多时,两人入了内殿详谈,双方护卫一流皆留在了门外两侧。 阴森老者冷眼自对面三人身上扫过。 一个凡人随侍,两个亲卫。 这个龚圣子身边的侍从,还真是少得可怜。 他想起前几日的圣阁考核,忽然出声问道:「你们二人,是新来的?」 段明一愣,向苼却已开口回答:「是,刚来不久。」 阴森老者点点头,「跟我过来。」 向苼微低着头,直接跟上,段明反应过来,亦是紧随其后。 三人离远殿门,来到一处僻静的假山下,阴森老者蓦地回头盯着向苼二人,径直问道: 「你们二人,可曾见过明哲圣子?」 此话一出,段明吓得心脏差点直接跳出来,一时间竟是忘了言语。 向苼亦未立刻回答。 阴森老者眼神立刻变冷,正要有所动作,便听向苼面露惭愧,说道: 「大人,我二人阴差阳错至此,就是因为不熟悉十二圣子。.. 大人所说的明哲圣子,属下……不认得。」 阴森老者:「……」 他原本还在奇怪,这次通过圣阁考核之人极少,前几个圣子都不够分。 像龚墨言这等毫无前途的圣子,怎么还会有人特意跟随。 原来是两个无知蠢货。 免费阅读. 第527章 演戏 按下心中想法,阴森老者接着问:“那你最近可曾见过行宫有客上门?” 向苼摇头:“不曾。” 阴森老者眯了眯眼,“你们主人的亲卫应该远不止你们二人,其他人呢?” “听随侍说,其他亲卫都被反叛军暗杀干净了……” “近日可有反叛军袭击行宫?” “没有。” 阴森老者速度极快,一问接着一问,不给向苼任何思考的机会。 向苼却是对答如流,段明看着咋舌不已。 前辈就是前辈,连演技都要比他人高超许多。 很快,阴森老者问完,厉声警告道: “明家和龚圣子之间的分量孰重孰轻,你们应该知道。 今日问话,不得告诉你们主人,否则……” 段明正愁没机会表现,听到这话,不等对方说完,就立刻露出狗腿子般的谄媚笑容,抢答道: “大人放心!我们定会守口如瓶,不会透出半个字。” “最好如此。” 抛下四个字,阴森老者甩袖离开。 其人一走,段明正要松口气,向苼一个眼神看过来,他立刻心神一紧,明白了什么,随后装模作样地说道: “沈离,别说哥哥不帮你,那明家人可是厉害得很,比咱们殿下厉害多了,咱们可要识相点……” 暗中窥伺的阴森老者听到这话,这才满意离开。 他却不知,段明表面这般说着,暗地里却在传音: “前辈,真真是吓死我了! 您怎么也不提醒我一声,我也好做个准备。” 向苼眼神平淡,“多出几番周折,未必是坏事。” 段明听出话外之意,心中恍然,随后却是一阵发凉。 明哲圣子死得蹊跷,这明护法过来追查,显然是不信龚墨言,才会单独找他们谈话。 若是答得太顺,只会被他们怀疑是提前串通好的。 这番磕磕绊绊,有曲有折,反倒显得自然。 前辈居然连这一步都算到了。 真是可怕。 与此同时,殿内。 龚墨言恭恭敬敬地送中年男子上座,自己则是神情忐忑地站着下方。 他如此识趣,中年男子却不买账,语出冰冷: “龚圣子应该知道,本座只有两个儿子。” 龚墨言熟练地挤出一丝笑容,恭维起来: “知……知道。整个魔天宫上下,谁人不知明谦明护法您教子有方!” 砰! 明谦狠狠一拍手边,站起来,一身化神期威压直朝龚墨言倾轧而去: “教子有方?” 他冷笑:“我儿死了!你跟本座说教子有方?!” 龚墨言首当其冲,闷哼一声口角溢血,神色茫然又惊慌: “明哲圣子死了?! 怎么可能,我只知他失踪了,明哲圣子……” “闭嘴!” 明谦一声怒喝,“滚出去!” 龚墨言立刻闭口不言,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待他离开之后,明谦坐下来,面上怒容瞬间收敛,化归淡漠。 小儿身死虽说令他痛心,但还不至于令他这般失态。 方才那般,不过是为了试探龚墨言,故意为之。 若是龚墨言在传讯中说了谎,早知哲儿身死,在他威压逼迫,突然犯难之下,言语间多少应有破绽。 可惜方才龚墨言种种表现虽然不堪为圣子,反应却无比自然,应该没有说谎。 这时,阴森老者快步入殿,来到他身边。 “主人,已经查清。 行宫从魔天城新拨来两名亲卫,不是龚墨言的人。 老奴稍一恐吓,他们二人就说了实情。近日行宫确无人上门,小公子应该是在过来的路上……” 说到这里,阴森老者顿了顿,接着道:“老奴还打听到,这行宫中原来的亲卫,都死在了反叛军手中。 龚圣子处境可谓是朝不保夕,他应该比任何人都希望反叛军覆灭。” 明谦微微颔首:“你先下去,将龚墨言重新叫进来。” 阴森老者点头离开。 不多时,龚墨言一脸惶恐地回到殿中,垂眸不敢看上座。 明谦心中鄙夷,表面却是语气放缓:“龚圣子勿怪,方才本座失态,倒是迁怒你了。” 龚墨言这才抬头,见明谦神色缓和,脸色也稍稍放松,张口便道: “明护法明察,明哲圣子之死,真的与我无关。” “我知与你无关,是反叛军动的手。” 明谦此话一出,龚墨言眼睛立刻亮了,连连点头道: “对对对,一定是反叛军! 那群丧心病狂的反叛军,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他们……” “好了,废话少说。” 明谦看他不断为自己开脱的嘴脸,心中厌烦,打断他问道:“反叛军的行踪,你知道多少?” “知道不少。” 龚墨言连忙点头道: “这些年小子深受其害,便一直暗中打探反叛军的消息。 之前他们藏得太深,我一直无从下手。 最近那群人疯了一般到处召集人手,动作频频,这才被我抓到几处跟脚。” 说到这里,龚墨言犹豫了一下,还是坦白道: “我多番探查后,发现这股反叛军,似乎掌握某种可以消除阴气的秘法。” 此话一出,明谦脸色骤变,“腾”的一下站起来: “你说什么?!” 龚墨言“吓”得双膝一软,跪在地上:“明护法明鉴,小子亲眼所见,所言句句是真! 护法若是不信,大可派人过去查探一番。” 明谦轻吐了口气,重新坐下,面色恢复如常,心中念头却是活络开来。 他这次,是真的失态了。 明家基业历史不比魔天宫短,却一直都被魔天宫死死压制,就是因为明家没有一件类似《杀天》阵盘的法宝。 若龚墨言所言是真,那他明家便无需再受魔天宫钳制。 甚至有朝一日,取代魔天宫成为地阴界新霸主,也不是没有可能。 讨伐这股反叛军,决不能由魔天宫动手! 明谦心跳微微加快,但理智尚存。 他低头看向龚墨言,冷声道:“三日之内,抓一名学过秘法的反叛军回来。” 龚墨言大惊:“明护法,我做不……” 不等他把话说完,明谦就又道: “你若能做到,我便替你平了反叛军,并且将功劳算在你头上。 不仅如此,日后我明家还会大力扶持你,令你一年之内回归魔天城,坐上第二圣子之位。” 言及此,明谦冷冷一笑:“泼天的富贵,就在眼前,就看你能不能接得住了。” 第528章 入瓮 龚墨言早已满脸兴奋,绝口不提之前推拒,狠狠点头道: “明护法稍待,三日内,我必带人回来!” 两日后,龚墨言风尘仆仆地跨入内殿,一身血腥味萦绕不散,显然受伤不轻。 在其身后,段明单独押着黑衣老者进来,两人身上同样各有损伤。 龚墨言双眼布满血丝,眼神却是极度亢奋,大步走到殿前行礼: “明护法,幸不辱命! 反叛军对秘法管控极严,只有极少人学过,小子历经千辛万苦,总算抓到一名活口。” 他话音刚落,黑衣老者便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想要秘法,做梦! 东洲地神大人早已显灵,在我等识海中降下护佑之法。 你们若是搜魂,除了得到一个死人,什么也得不到。” 此话一出,阴森老者的脚步顿时停住,回头看向自家主人。 明谦眉头微蹙,没想到反叛军居然和东洲地神有关。 虽不知此人话中真假,但他不能赌。 若搜魂真的无用,承诺给龚墨言的好处事小,但想要在短时间内再找来一个活口验证秘法真伪,可就难了。 念及此处,明谦目光一转,落到龚墨言身上,语气泛冷: “若不能验证秘法真伪,本座的许诺可不会奏效。” 龚墨言一听,却是胸有成竹地笑了:“护法放心,小子早有准备。” 说完,他回头一招手:“带上来!” 下一刻,向苼带着满脸惊恐的龚石,踏入殿中。 黑衣老者回头一看,脸色瞬变:“石头!” 他挣扎着就要起来,却被龚墨言一手按在肩头伤口: “你加入反叛军,不就是想让你唯一的孙儿活下去吗? 今日只要你肯说出实情,我不仅让你孙儿活下去,还让他加入魔天宫,成为我身边的亲卫。 日后他会随我享尽荣华富贵,再也不用担惊受怕。” 黑衣老者脸色变幻,嘴唇颤抖:“圣……圣子此言当真?” 龚墨言面露不喜:“区区一个亲卫,魔天宫难道还养不起?” 黑衣老者闭上眼,眼皮不断抽动,好似内心在做着极大的挣扎。 明谦饶有兴致地看着下方两人拉扯,也不催促。 这龚墨言为了自己的前程,还真是煞费苦心了。 过了许久,黑衣老者平静下来,睁开眼,直接双手掐诀,捏出一道符印,朝阴森老者打去。 黑衣老者只有元婴期,阴森老者艺高人胆大,丝毫不避让,生生受了符印。 在感应到体内阴气在符印下消融少许,他脸色立刻有了变化,回头看向自家主人。 明谦看他脸色,便知答案,心中大定,和颜悦色的开口: “阁下既然已经出卖反叛军,何不出卖个彻底,在魔天宫谋一个好前程?” 黑衣老者脸色不变,眼神却微动,明显有所动摇。 明谦见状,趁热打铁: “倒是忘了,阁下还不知本座是谁。 本座为魔天宫第一护法,亦是明家护法,明谦。 阁下若愿加入我明家,日后前途想必不用我说,也能明白。 而且……” 明谦抬眸看了一眼门口神色紧张的龚石,意味深长地说道: “你孙儿回到魔天城当值,虽然没什么危险,但有靠山护着和没靠山,可是两回事啊。” 黑衣老者听到最后一句话,眼里的最后一丝挣扎也消失不见,沉默片刻,便点头道: “我可以带路,但……有些人加入反叛军,也是和我一样迫不得已,可否饶他们一命?” “哈哈哈……” 明谦朗笑出声:“此小事尔,除了首领,反叛军的事便由你做主。 你想让谁活,就让谁活;想让谁死,谁就必须死,如何?” 这番话,似乎再次触动了黑衣老者的内心。 他目光大亮,面上再无疑虑,言语竟比在场所有人都多了一分急切: “大人,反叛军看似神秘,实则实力极弱,人数不足千,平均修为也不足结丹。 首领实力也不过在出窍后期,而且此人行凶狭隘,对自己人十分吝啬。 若非他手中有秘法,谁愿跟随他? 不过此人性情狡诈,老巢有好几个,为免夜长梦多,我们最好现在就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明谦原本只想探一探虚实,再传讯给家中,派人过来攻打反叛军。 此刻一听反叛军势力如此之弱,心中立刻改了主意。 就那点乌合之众,别说他,就是他身边奴仆出手,都能轻易灭了。 念及此处,他大手一挥,果断下令:“既然如此,即刻出发!” 有黑衣老者带路,前后不过半个时辰,明谦一行人便来到一座山壁前。 黑衣老者上前熟练地解开障眼阵法,虚手一引:“大人,请!” 明谦没动,眼神示意阴森老者。 虽说此行把握极大,但身为修士,他的谨慎早已刻进了骨子里。 阴森老者心领神会,带人到附近查探一番。 龚墨言见状,背后却是渗出一层冷汗。 他当时建议随意选一处荒僻之地作为陷阱,前辈却非要将这处山洞暴露出去。 他原本还不解,到现在方才明白过来,前辈安排,当真处处都有深意。 阴森老者很快回来,传音给主人道: “这附近有不少人走动留下的痕迹,且痕迹陈旧,已有多年。” 明谦闻言心中再无疑虑,踏入洞中,身后众人紧随其后。 向苼缀在队伍最后,在所有人踏入洞口的那一瞬间,她唇间微微勾起一丝弧度,抬手指尖轻点石壁。 这一点,地面仿若湖面掀起一圈圈金色的禁制涟漪,眨眼间席卷整个山洞。 明谦修为最高,立刻察觉到不对。 他面色冷寒,二话不说祭出双锤法宝砸向身侧的石壁。 当! 但听一声巨响,甬道石壁表面一层金光闪过,竟是丝毫未损。 与此同时,龚墨言等人已趁势退至向苼身后,目光灼灼地盯着明谦等人,脸上哪里还有半分恭敬。 向苼笑盈盈地看着明谦:“明家主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呢?” 明谦脸色阴沉:“你就是反叛军首领。” 明谦表面说这话,暗地里却是立刻激发一张传讯符。 然而传讯符方才钻入虚空,下一刻便出现在向苼手里。 第529章 扭曲 明谦见状瞳孔骤缩。 虚空封锁大阵? 这般四处蔓延的金色符文,他没见过,却和魔天宫主曾经施展过的阵法一样,能够拦截传讯符。 反叛军首领,居然连此等稀奇手段都会。 他又想到黑衣老者说的话,他此前并未当真,如今脸色却是难看一分,,问道:「你是东洲地神的人?」 向苼含笑不答。 这般近乎默认的态度,令明谦一颗心止不住往下沉。 他暗中传音阴森老者准备破山锥,表面看向四周,故意拖延时间,问道:「我儿也是死在此处?」 「不,明哲圣子跟你不一样。他在我面前,可用不出传讯符。」 向苼话出的同时,脚下迈出一步,身形瞬间如同幻影闪烁至阴森老者面前。 阴森老者大惊,破山锥需自燃精血蓄力,他眼下根本无力应对向苼,只能大喊一声:「主人!」新 明谦早在阴森老者喊出声之前就动了。 只见他手掌一翻,一柄漆黑如墨的玉尺凭空出现。 明谦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雾。 玉尺吸收血雾,顿时有一股浓郁的黑光从顶端溢出,化作数十道实质化的鬼影朝向苼冲去。 龚墨言脸色微变,立刻出声提醒:「前辈小心,是鬼道手段,千万护住灵台。」 向苼闻言目光未动,连一个眼神都没给那些鬼影,只轻启朱唇:「劫生。」 吟! 一道清亮的剑吟骤然响起,随之而来剑势镇得鬼影齐齐一滞, 天敌般的气息,令它们面露惊恐,随后竟是不顾明谦命令,争先恐后地往玉尺里钻。 然而它们速度再快,又哪能比得过飞剑。 唰!唰!唰! 璀璨白光划过虚空,斩出数道剑光白痕。 鬼影身形瞬间凝滞,继而各自身形上都出现一道十字剑光,惨叫着灰飞烟灭。 而与此同时,向苼右手抓住阴森老者肩骨轻轻一扯,一条手臂连同手中的破山锥直接被撕下。 阴森老者惊恐交加,扶着断臂不断后退,口中大喊:「饶命!老奴愿……」 咔嚓! 声音戛然而止。 向苼轻描淡写地收回手,转身走向明谦。 身后,一缕剑意丝线轻飘飘扫来,将阴森老者眉心刚刚爬出来的弱小神魂,劈成两半。 剩下的明家亲卫,看到阴森老者的下场,早就吓得魂飞天外,二话不说跪下来大喊: 「投降!我们投降!」 「前辈明鉴,我加入明家也是迫不得已啊!」 「……」 明谦步步后退,很快被向苼逼到角落。 玉尺反噬,他脸色惨白,此刻又听到亲卫们倒戈,却还未失了身为明家家主的体面,沉声道: 「阁下如此大费周章,想必不单单是怕我走漏风声吧?」 此话一出,向苼停下脚步,微微一笑:「不错,那不妨再猜猜,我是为了什么?」 明谦心头顿松,立刻接着说道: 「阁下修为远超于我,却到现在只杀了我一名亲随,并未赶尽杀绝,想必我等另有用处。 其实话说回来,我们明家与你们反叛军之间,并无恩怨。 真正的仇敌,是魔天宫! 而我们明家在魔天宫的欺压下,亦是不得喘息。 阁下若是想利用我混入魔天宫核心,以图大事,那正合我意,我们完全可以合作。」.. 「合作,是要双方势均力敌。」 向苼看着明谦,目光渐寒:「你一个阶下囚,也想与本座谈合作?」 明谦当即抹了一把冷汗:「是……是在下说错了,我们明家愿为前辈效犬马之劳。」 他如此说着,心中却完全是另一番想法。 此女实力如此可怕,却害怕他将消息传回魔天宫。 想必要么实力有水分,要么就是魔天宫有什么她忌惮的存在。 魔天宫屹立地阴界万年不倒,这点反叛军就想扳倒,简直就是个笑话。 而且,他明家与魔天宫之间磨合数千年,只要魔天宫不倒,他明家的传承就会一直延续下去。 若是将魔天宫换成反叛军,谁知这群满身反骨的剑奴会不会过河拆桥? 他已然打定主意,等取得反叛军的信任,就立刻传消息给魔天宫主。 至于清除阴气的秘***不会又落入魔天宫手里,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的想法是很不错。 可惜,等他昏迷后再醒来时,已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怎么睡着了?」 明谦按着发痛的眉心坐起身,便看到龚墨言快步走来,递上一杯清茶: 「护法大人定是大战后劳累了,喝杯茶。」 怎么不见明奴? 明谦目光下意识找了一圈,恍惚中接过茶喝了一口,记忆逐渐回拢。 是了。 明奴已经死了,死在了与反叛军的大战中。 虽说有那黑衣老者带路,反叛军的实力却藏得很深,覆灭他们远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 不过最终赢的,还是他们。 这其中,龚墨言出了不少力。若非他及时暗算反叛军首领,自己就算能赢,恐怕也要受重伤。 想到这里,明谦看向龚墨言的目光,亲切了许多。 「还有多久到魔天城?」 龚墨言闻言连忙答道:「咱们带着反叛军首领的囚车,走得不快,不过您歇息时已经走了一日,约莫还有半日就能到了。」 「很好。」 明谦露出笑容:「我要闭关疗伤一番,你去看着反叛军首领,最后半日,莫要出差错。」 「是。」 龚墨言依言退出了房门,冷风一吹,方觉背后已湿透。 这一身冷汗,却不是因为明谦,而是向苼。 此等捏造虚假记忆,扭曲一人的手段,岂是简单「可怕」二字就能形容的。 龚墨言甚至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否也已在不知不觉中,被改变了记忆,才会心甘情愿地认前辈为大首领。新 他们对魔天宫的仇恨,到底是历代以来的积攒,还是前辈刻意灌输? 不! 前辈行事正派,他如何能以如此丑恶的想法揣测前辈? 他心中思绪剧烈翻腾,不知不觉间,就已来到拖在灵舟后面的囚车附近。 看到向苼正靠在一边闭目养神,他深吸一口气,面带敬畏地走了过去。 免费阅读. 第530章 入宫 龚墨言情绪外露,向苼睁眼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不曾对你用过那般手段。」她直接开口。 龚墨言心头一跳,连忙道:「晚辈知道,前辈心地善良,只会对敌人心狠手辣,晚辈只是一时庸人自扰。」 「善良?」 向苼轻嗤:「善良之人,可行走不了修真界。 我不对你们用手段,只不过是因为你们别无选择。 而明谦的选择太多,心思也太多。我这个人,不喜欢麻烦。」 龚墨言愣了一下,旋即苦笑,前辈暴露出来的手段越发奇诡,性子倒还是跟之前一样直白。 如此想着,他反而自在许多,恭声问道:「入城之后,可还要晚辈做什么?」 「不必。」 向苼重新阖上眼,「我会找个机会打开秘境入口,你进去呆着,顺便安抚反抗军,莫要给我添乱。」 龚墨言闻言,心中更觉惭愧。 计划开始的那一刻,他已经做好牺牲的准备。 可没想到前辈接手后,一人未损就走到了这一步。 前辈大恩大德,他们别说这辈子,下辈子怕也还不清。 可他方才居然还那般恶意揣测前辈,真是罪过啊…… 想到这里,龚墨言顺从地应了一声「是」。 他接下来能为前辈做的,也只有「不添乱」这一点了,可不能出差错。 半日后,灵舟达到魔天城。 段明站在灵舟船头,看着熟悉的魔天城口,不禁心潮澎湃。 他当初站在这里时,哪里会想到自己会在遇到前辈后,迅速完成从圣子亲卫到反叛军的转变。 而在那之后,他居然目睹了圣子被杀,大护法被困的稀奇场面。 这短短十天,当真比他过去三十年加起来都要惊险刺激。 也不知接下来前辈带他们混入魔天宫后,又会如何安排? 如此想着,他又忍不住生出一丝担忧。 忧心于自己的小命。 魔天宫内高手众多,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多时,灵舟在城门一侧停下。 明谦下来收起灵舟,亲自押解向苼的囚车前往魔天宫。 也就在他收起灵舟的空 新挡,向苼随手丢出一个隐秘的秘境入口,空间波动都被禁制掩盖了去。 「进秘境。」 龚墨言听到向苼传音,立刻寻一个借口,扯着段明假意向明谦拜别。 明谦此刻一门心思都在向苼身上,摆了摆手就放两人离开。 片刻之后,龚墨言二人通过秘境入口,出现在一处山间小路上。 黑衣老者等人都在这里,看到龚墨言进来,立刻围了上来,纷纷叫道: 「二统领!」 「二统领,大统领呢?」 「……」 龚墨言完全没有听见他们的声音,只两眼呆呆地看着周围,过了良久,才惊奇道:「这里没有阴气?」 黑衣老者闻言顿时笑了起来:「是没有,我们刚进来之时也愣了许久。」.. 段明听到两人谈话,方才回神,挠了挠头,道:「前辈接下来,用不着我们了?」 此话一出,场中瞬间安静。 攻打魔天宫本是他们反抗军的事。 如今他们这群反抗军却躲在这里享福,留前辈一人在外冒险,他们心里岂能好受? 只是谁也没说出口罢了。 最终,还是龚墨言开口打破了寂静:「前辈独自行动,更加方便,我们切 不可添乱。」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黑衣老者:「反抗军都驻扎在了什么地方?」 黑衣老者立刻回答:「都在山下瀑布草屋后的野草地里。 那草屋破落,不像是前辈经常居住地地方,不过老夫还是下令禁止接近。」 龚墨言点点头:「新军杂乱,让老人看住他们,莫要在此地生乱。」 龚石在旁听到这里,顿时笑起来道:「二哥你放心好了,进到这么个人间仙境,他们比任何人都要宝贝这里,乖着呢。」 龚木亦是深吸一口气,叹道:「若是可以,真想永远呆在这里。」 他话音刚落,就被黑衣老者敲了脑壳笑骂: 「前辈秘境宝地,给咱们暂住已是天大的恩赐,岂能容你久居?」 「哎哟,我就是说说,您别打脑袋,都被您打笨了。」 「……」 众人的调笑声中,龚墨言走到山路一边,低头看到乖乖坐在草地里的反抗军们。 他看着看着,眼中渐生笑意。 前辈说她,并非良善之辈。 在她眼中,人似乎只分为「有用」和「无用」两种。 可这次前辈主张新收的反抗军,足有数万。 魔人输送通道附近的村落,除了品性不端的恶人,只要还未魔化,都被收了进来。 这群人在前辈眼中,分明是无用的,甚至……是麻烦。 可前辈还是收了。 「前辈,还真是嘴硬心软。」 龚墨言喃喃一声,轻笑淹没在山风中。 向苼自然不是什么嘴硬心软之人。 她将凡人全部收走,不过是怕东洲旧事重演。 凡人枉死,因果太重。 虽说此行把握极大,但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变数,她向来喜欢多算一步。 若是因为她的作为,致使输送通道附近的凡人们被魔天宫屠灭,这份罪孽,起码有小半要算在她的头上。新 怨气反噬的极致痛苦,她可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两炷香后,明谦带着向苼,停在了魔天宫正殿门前。 一名冷面青年似乎早早在此等候,看到明谦,立刻上前来。 他先是行了一礼,随后抬头看向向苼,眼底闪过一丝隐晦的恨意,语气却是淡漠得很: 「爹,她就是反叛军首领?」 这一声「爹」,立刻让向苼认出青年便是魔天宫第一圣子,明光。 明谦淡淡点头:「宫主要见她。」 同时暗中冷声传音:「莫要冲动! 宫主近年为了延寿,已至疯狂之境。 此人要敬献延寿丹药,我们现在动手,只会给明家招祸。 不过我儿放心,待得此女献出丹药后,便无用了,为父自有办法为你弟弟报仇雪恨。」 明光丝毫不信。 若真有延寿丹药,父亲只会杀人灭口,岂会把人带到这里来? 在父亲眼中,子嗣远没有家族重要,否则又岂会让他…… 只要这反叛军首领还有用,父亲就一定不会让他死。 念及此处,明光垂下眼眸,传音道: 「宫主最近性子愈发喜怒无常了,孩儿跟您一起进去。」 免费阅读. 第531章 献丹 魔天宫主若能得以延寿,对明光也有好处。 是以儿子提出帮忙,明谦并未察觉有哪里不对,点头答应下来。 不多时,殿内传召,三人踏入门槛。 入眼只见殿内空荡,除了上手宝座上坐着一道阴影,再无其他。 向苼微微眯眼,看清了宝座上的面孔。 其人须发皆白,生得一张平平无奇的方脸,脸上满是皱纹却不失威严,淡漠的视线落到下方三人身上,好似在看三只蝼蚁。 一眼看去,的确像那么一回事。 可向苼稍一凝神,便见此人眉心魂光黯淡,尚未开始蜕变,分明连出窍期都未达到。 魔天宫主常年稳坐霸主之位,为何还要如此小心,见她都要先用替身试探? 还是说,并非试探,而是……迫不得已? 她念头转动的同时,三人已在殿中站定。 明谦当即行礼,恭声道:「宫主,反叛军首领已然带到。」.. 明谦说话的同时,明光亦在旁无声行礼,低头余光无意间瞥过身边二人,瞳孔忽地一缩。 他常年关注父亲,对父亲的言行习惯最是了解不过。 父亲自视甚高,向来不喜任何人站在他前面。 之前父亲押解这个反叛军首领,他还未觉得有什么异常。 现在站定后,他赫然发现反叛军首领站定之位,居然在父亲前面半个身位! 这是怎么回事? 父亲心胸狭隘,锱铢必较,怎么可能没有发现? 可若是父亲默许,那就说明这个反叛军首领,比父亲更强! 但如此一来就更加说不通了,此女若比父亲强,又是如何被捉住的? 难道…… 明光很快猜到了什么,心跳如雷,表面却不露丝毫异色。 便就是连从中作梗,让魔天宫主杀了向苼,破坏父亲计划的念头也打消了。 「反叛军首领,竟是一名女子,倒是令本座颇为惊讶。」 「魔天宫主」终于出声,直奔主题:「你说你有延寿丹?」 「是。」 向苼低头拱手,声音颤抖,透着丝丝忐忑:「小女子愿献上丹药,换得一份前程。」 说着,向苼摸出一枚丹药,双手奉上,举过头顶。 「魔天宫主」信不过明谦,眼神示意明光。 明光上前取过丹药,稍一打量,顿时目露古怪。 此女口中所谓的延寿丹,居然只是一枚普通的灵丹。 就算要行刺杀之事,丹药准备的也太过敷衍了吧? 他是帮忙掩饰一番,还是直接说实话? 明光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宫主,此丹看上去只是一枚普通灵丹。」 这破绽,太过明显。 他就算帮忙,也无法把一颗普通灵丹说出花儿来。 「魔天宫主」一听这话,神色瞬间冰冷,但还未开口,就听向苼慌忙解释道: 「宫主大人明鉴,此丹只是看着像灵丹,实则效用却与灵丹截然不同。 不仅可以消去阴气留下的诸多暗伤,还能延年益寿。 而且当初延寿丹炼制出炉时,呈众星拱月之象。 小女子奉上的这枚,并非处在「月」字位的主丹,而是「星」位副丹。 主丹亦在小女子手里,宫主大人大可尝试一番,验证真伪。」 向苼此番话说得详实又坦然。 别说「魔天宫主」,就连明光也忍不住动摇。 他没有再多想,直接走上高台, 将丹药交给「魔天宫主」。 作为替身,试药自也是他的本职,左右只是副丹,他吃了主人也不会怪罪。 而且向苼所说的功效,的确听得他心里痒痒。 是以「魔天宫主」接到丹药,二话不说张口吞了下去。 丹药甫一入口,瞬间化作一股热流,流过四肢百骸。 「魔天宫主」顿觉自己泡入了温泉中,浑身暖洋洋的,极为舒服。 早年阴气侵袭,经脉受损的隐痛,也在这股温暖中逐渐消退。 「魔天宫主」大喜。 这可不是灵丹能产生的功效,反叛军首领献的丹药是真的! 「你很不错。」 「魔天宫主」脸上露出笑容:「将主丹献上来,本座饶你一命!」看書菈 「多谢宫主大人!」 向苼一脸兴奋,不似作伪,旋即抬头看到「魔天宫主」脸上的笑容,眼中又生贪念。 她只犹豫了一息,便咬牙道: 「宫主大人,小女子的前程,您还未安排。」 「魔天宫主」脸上笑容顿消,心中暗恼。 他一时高兴,倒是忘了掩饰心中真实想法,令得此女得寸进尺了。 他只是一个替身,给此女安排职位之事,他可做不了主。 他正觉难办,站在他身侧的明光忽然传音道: 「不如直接带她去见宫主。」 替身闻言心中一惊,立刻传音拒绝:「不可!若是因此惹恼主人,你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明光眯了眯眼,又道:「只要此女手中的延寿丹是真的,你我不用担心会被宫主怪罪。」 替身念头微松:「那丹药的确有效,可是……」 「可是什么?」 明光语气变冷:「你难道想要染指主丹?」. 替身心头一慌:「我没有!」 「没有,就不要碰那枚丹药,让反叛军首领自己送到宫主手里。」 明光语气危险:「否则其中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你的小命,谁也保不住。」 替身登时惊出一身冷汗,好不容易才稳住面上表情不崩,起身道: 「你等,随本座来。」 明谦闻言,顿时诧异。 他自然知道面前的「宫主」是替身,宫主常年闭关,无有生死存亡之事,不得打扰,便是连他都有许久未见了。 不过这次为了延寿丹,宫主要见献丹之人,也是正常。 念及此处,明谦恭声应下,浑然不知这次去见宫主,是替身擅自做主。 向苼自是欣然跟上,同时深深地看了一眼前面明光的背影。 方才他与替身之间的交流虽然隐晦,却逃不过她的眼。 替身能这么快做出决定,带她去见魔天宫主真身,其中少不了此人从中撺掇。 只是,她想不明白。 明光作为魔天宫第一圣子,家世显赫,位高权重,前途更是一片光明。 他方才站在殿前看自己时,眼中的恨意也是真心实意,为何现在会选择帮她? 、 免费阅读. 第532章 疯狂 向苼的疑问,一时片刻得不到解答,她也无意追究答案。ap.. 左右只要能达到目的,中间细节不重要。 不多时,一行四人就穿过后殿密道,来到一座幽静的秘阁前。 替身看了一眼明光,鼓足勇气走到阁门前,摇响铃铛。 叮铃叮铃…… 清脆的铃声化作环状音波,一圈圈传开。 很快,秘阁内传出一道苍老的声音。 「何事?」 替身头皮一紧,连忙将延寿丹的事和盘托出。 「事关重大,小人不敢擅作定夺,便将人带来了。」 替身传音刚落,便听秘阁石门轰隆作响,向两边缓缓打开一道缝隙。 一名白发老者从中走出,面容与替身长相有九成相似,只是前者眼神,更为阴冷迫人。 「拜见宫主!」 替身与明家父子连忙行礼,而就在他们俯身的同时。 嗤! 向苼脚下蓦地剑光一闪,闪电般从他们眼前掠过,抬手攥拳,直朝魔天宫主面门轰去。 魔天宫主距向苼不足两丈,这个距离,根本来不及闪躲。 他脸色微变,继而感受到对方爆发出的气息只在化神中期,顿时冷笑: 「不自量力!」 他口中念念有词,双手一抬,削骨阴风凭空而生,钻入大袖,鼓荡如笼,而后飞速缩小。 「去!」 待得袖袍中的阴风压制到极限,魔天宫主一声断喝,双袖破开,对准向苼要害,迎面吹出两道黑色风旋。 眼看就要命中,向苼左手成掌随意一挥。 只听「撕啦」一声,袖袍粉碎,与之一同粉碎的还有那两道黑色风旋。 而袖袍布片下的手臂,却是莹白如玉,不见伤口。 魔天宫主见状,脸上冷笑立刻被惊恐取代,二话不说就欲抽身暴退至秘阁内。 硬接毫发无伤,这是何等肉身?! 他绝非对手! 然而方寸之内,他爆发的速度哪里有向苼快。 方才后退一步,他便被向苼捉住右手。 向苼手中稍一用力,魔天宫主立刻身不由己地朝她靠来,眼孔收缩,口中急念:「前辈饶……」 砰!!向苼一拳轰在面门,魔天宫主的脑袋如同西瓜一般炸开,求饶声戛然而止。 肉身被毁,魔天宫主神魂从眉心脱出,感受到向苼杀他的决心,果断燃烧部分魂力,亡命遁逃。 「想逃?」 向苼唇间浮过冷意,收拳化掌,拂去溅来的血点,周身无数岁月截影浮现。 她很快选中魔天宫主神魂脱出的那一幕,操控剑意丝线钻入岁月截影,瞬息将其神魂切割成千万缕。 已经逃出老远的魔天宫主忽然察觉到一股极致的虚弱自魂体内浮现,而后手脚开始迅速消失。 「怎么回事?」 「我的神魂怎么会散?!」 「明明无人追来!」 他满脸愤怒不甘,脸色变幻一阵,忽然咬牙往回飞去,然而飞到一半,魂体便彻底如雾般散了。 直至灰飞烟灭,他都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中的招。 而与此同时,秘阁前的三人,早已震惊失神。 明光最先反应过来,压抑地大口喘息几声,真元在体内流转一圈,眼眶立刻泛出兴奋的血丝。 死了! 他猛地抬头看向向苼的背影,眼神炙热如火,神情更因狂喜,而变得有几分扭曲。 他体内禁制已解 ,魔天宫主死了!连神魂都没逃过。 他原以为这位前辈多半要在延寿丹上动手脚。 没想到,魔天宫主一出来,这位前辈居然二话不说直接动手! 更没想到,这位前辈三息从动手到收场,居然只用了短短三息时间! 三息,摧枯拉朽般强杀地阴界的霸主,这是何等令人向往的实力?! 想着想着,明光忽然视线一转,落到自己身前的父亲身上,眼中浮现的不再是恨意,而是杀机。 明谦震惊失神,丝毫没有防备身后的儿子,待得感应到的杀意的那一刻,为时已晚。 噗!噗!噗! 明谦喉咙、心脏、眉心凭空多出三个血洞。 明谦愕然回头,看着儿子满脸的鲜血与笑容,眼中满是不解,口中嗬嗬:「光…光儿……」 「明谦,你在疑惑什么?」 明光语露讥嘲:「我变成如今这般模样,不正是你一手造成的么?」 他将三道冰刺,狠狠往明谦体内一送,看着父亲脸上露出痛苦之色,他哈哈大笑: 「痛苦吗?痛苦就对了! 这三十年来,每个日日夜夜,我都在这般折磨中度过。 而你明谦,只需要短暂体验片刻,就受不住了?」 明谦一脸茫然,他根本不知道儿子在说什么? 他让儿子加入魔天宫,成为第一圣子,究竟是做错了? 还是魔天宫…… 他急着挣脱肉身,欲要向儿子解释,更想要询问,然而这个家机会,明光也没有给他。 洞穿眉心的法宝淬了毒,他的神魂根本无法脱出肉身。 「我儿,好狠……」 他艰难地挤出最后一句,很快,连念头也不再转动,神魂消散而亡。.. 亲手杀了父亲,明光大笑:「痛快!」 然而在他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痛快,只有发泄仇恨后的空虚。 替身见他这般疯魔,心惊肉跳,慌忙逃跑。 然而还未逃出两丈,就被明光下意识一掌拍成了血雾。 陌生的血腥味,刺激得明光短暂清醒。 他抬头看到站在不远处,冷眼旁观的向苼,眼里闪过一丝畏惧,随后丢下父亲尸身,快步离去。 向苼没有去追,也没有必要追。 她伸手凭空一抓,地上三具尸体脖上的石条立刻飞出,落入她掌心。 这三枚石条大小不一,与莫蛛的那枚相差无几,都是《杀天》阵盘的碎片。 收起三枚石条,向苼飞身落在秘阁屋顶,盘膝坐下。 「啊啊!杀人了!」 「圣子殿下,是我啊!」 「明光圣子疯了!」 「……」 听着宫中各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向苼神色平静。 《欺天》不在魔天宫主手里,她从看到魔天宫主的第一眼时,就知道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选择在见面的第一时间,就以雷霆手段杀了他。 她垂眸望向地下,目光凝聚。 那里,属于《欺天》的感应,正在飞速攀升。 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免费阅读. 第533章 妖龙 “死!” “都给我去死!” 行宫中,明光满面杀机,四处行走,见人就杀。 然而杀的人再多,他内心也没有得到满足,反而越来越空虚。 可他也不敢停下来。 只要一停下,他就会看到明谦临死前那张茫然的脸。 父亲,他什么都不知道吗? 他是大护法,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都是骗子! 他露出那般表情,不过是不想放过自己,死后也要继续折磨他! “一定是这样!我没错,哈哈哈……” 明光脸上露出扭曲的笑容,眼泪却从眼角滑落,坠入脚边的一滩血中,无影无踪。 就在这时—— 轰! 地面蓦然掀起,明光猝不及防,连同石板一起掀飞。 一只遮天龙爪破土而出,抓住半空的肉身,轻轻一捏,明光躯干瞬间成了一团碎肉,只余头颅完好。 他低头看着从地下现身的庞大妖龙,眼中有震惊,但更多的却是解脱之色。 结束这般荒谬又痛苦的人生,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带着一丝笑意,永远地闭上了眼。 妖龙随手丢开明光尸身,转头一双暗黄色的竖瞳,瞬间锁定秘阁顶上盘膝而坐的倩影。 它看了片刻,眼里露出一丝兴味,声音沉闷如雷,震得虚空嗡嗡作响。 “你们人族向来自诩团结,怎么你的同伴死在本座手里,你却无动于衷?” 此话一出,向苼脸上顿时浮现微笑,语气更是温和: “看来阁下还没睡醒,不妨回头再看看,死的人是谁。” 妖龙立刻低头,看到明光身上破烂不堪的圣子常服,一张龙脸瞬间黑成锅底。 它一出来就看到明光在大肆屠杀宫中人,谁能想到他是自己人? 念及此处,它忽然想通,抬头冷冷一笑: “便是圣子又如何?残杀同门,祸乱宫中,死不足惜! 倒是你……他帮你那么多,却换来你冷眼旁观。 你们人族,果真是一群道貌岸然之辈!” “阁下莫非是在说笑话?” 向苼缓缓起身,面上微笑不减,“明光圣子所为,是为自身仇恨,与我何干? 究其原因,是贵宫自己造的孽,如何能将因果算在我头上?” 她唇角勾起一丝微妙的弧度, “倒是阁下,执着于抹黑我人族,莫非是在我人族前辈手中吃过大亏?” 此话一出,妖龙顿时被戳到痛处,恼羞成怒:“找死!” 他拍打双翅,整幅身体猛地从地面脱出,巨大的坑洞眨眼令魔天宫地表塌陷大半。 巨大的震动声,连山下魔天城都听得一清二楚,引得城中无数人抬头张望。 “怎么回事?地震了?” “那个方向是魔天宫?” “魔天宫出事了?” “……” 议论声中,妖龙腾空而起,身后双翅一收,化作一道利箭飞向向苼,张开血盆大口。 向苼心念一转,肉身桥脉轮转动,一轮圆月自眼中升起,周身命势陡然爆发,一拳轰向妖龙利齿! 砰! 二者一触即分,妖龙纹丝不动,反观向苼连退数百步,依然稳不住身形,倒射入宫殿群中,撞塌了大半建筑,掀起漫天尘土。 妖龙见状哈哈大笑:“小小人族,竟敢跟我比肉身,简直……” 简直到一半,妖龙忽然眼珠子瞪圆。 向苼身形如电,从尘土中闪身而出,身后留下一连串的残影。 她衣衫破损多处,裸露出的皮肤却是光滑如玉,毫发无伤。 “怎么可能?!” 妖龙面色铁青,甚至有些崩溃:“你一个人族的肉身,怎么能和我……” “废话少说!” 向苼出言打断,眼中战意灼灼,再次欺身而上! 难得遇到一个能让她完全释放肉身之力的对手,岂能将时间浪费在言语之争上。 砰!砰!砰! 半空一大一小两道影子不断纠缠,分开,再纠缠…… 向苼越打越畅快,浑身白气蒸腾,肉身在碰撞中不断锤炼,淬炼进度竟在肉眼可见的飞速上升。 妖龙却是越打越憋屈。 第一次碰撞,他还能将向苼撞飞五百丈远。 而刚刚那次,它分明也是全力,怎么对方只飞了五十丈远就又回来了?! 而且这个人族被撞飞了那么多次又冲上来,都不觉得累吗? 要不,还是算了? 打架真累啊,人族内斗跟它有何干? 不如回去接着睡大觉,左右天也塌不下来…… 激战中,它余光不经意间扫过魔天宫。 看到自己一砖一瓦盖起来的宫殿群不知何时已经倒塌了大半,它整条龙瞬间如同被雷劈中。 天塌了! “人族,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妖龙咬牙切齿,一只纵目蓦地自眉心睁开。 刚从废墟中飞出的向苼,立刻被一股极度危险的感知笼罩。 她抬头看到那只纵目,瞳孔瞬间收缩,二话不说抽身远遁。 也就在这时,纵目合拢,天地骤然陷入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但只是一瞬间,天地便重新恢复明亮,只是入眼所见,与之前截然不同。 向苼面无表情地扫过四周完好的宫殿群,心下念头急转。 幻境? 不,不是幻境。 此处更像是某种天赋神通激发出的领域。 眉心纵目、眸眼开阖间昼夜更替……这种天赋神通,怎么感觉似曾相识? 她尚未来得及回忆太多,距离最近的一座宫殿忽然如同活了一般,毫无征兆地将她撞飞。 向苼提起一口气,好不容易在半空稳住身形,结果一座宫殿凭空自背后出现,再次将她撞飞。 无数宫殿接连浮现,如同踢皮球一般,疯狂地撞击向苼,速度越来越快。 “哈哈哈哈,这般身不由己的滋味如何?” 妖龙的大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人族,你肉身是强,我伤不了你,但我将把你永远困在这里! 敢毁坏我辛辛苦苦建起来的魔天宫,这就是你的下场!” “什么下场?” 领域外,一道声音蓦然自妖龙背后响起。 妖龙浑身汗毛乍起,猛地回头,却发现只是一张纸人在开口说话。 “我毁了你的心血,你却连杀都杀不了我,只是把我困住,你就解气了?” 纸人接着开口,虽然面无表情,妖龙却仿佛从它空洞的眼中,看到了嘲讽。 第534章 激战 啪! 妖龙眼中冒火,张口直接将纸人咬得粉碎,还未按下心中怒意,背后又响起同样的声音。 “你分明无比憎恶人族,为何要将辛辛苦苦建造的宫殿,给人族住?自己却睡在破烂一般的地底洞穴里?” 啪! 妖龙一爪子拍碎纸人,双目愤恨地看着领域中不断在碰撞中乱飞的向苼。 它明明已经把人关进领域里,这些纸人到底是怎么来的? 而与此同时,向苼困在领域中,感应到纸人又碎了一张,心念微动。 下一刻,埋在废墟下的一道禁制悄然裂开,第三道纸人即刻释放,再次顺风飘到妖龙背后。 “让我想想,莫非是有人逼你让出魔天宫?你不是那人的对手,只能退居地……” 砰! 妖龙怒容扭曲,双爪合拢,反复揉碎爪间的纸人,仿佛在它手中挫骨扬灰的不是纸人,而是向苼。 第三张纸人碎裂,向苼立刻敏锐地察觉到,领域内宫殿出现的速度,慢了一瞬。 她眯了眯眼,继续装作躲不开宫殿撞击,在领域中乱飞,同时揭开第四、第五道纸人表面的禁制。 “你只能退居地底,干脆沉睡逃避,当真是胆……”啪! “当真是胆小如鼠,可怜……”啪! 第五张纸人应声碎裂,妖龙鼻间喘着粗气,两眼死死盯着虚空四周,目中瞳孔赫然已被猩红的怒火覆盖,几乎烧尽了他的理智。 其眉心纵目,亦是受到影响,微微打开一道缝隙,领域震动,出现不稳之象。 然而这一切变化,都被暴怒冲昏了头的妖龙抛在了脑后。 第六、第七、第八张纸人很快到来,如同苍蝇一般嗡嗡作响。 “你眉心纵目,内含神通,莫非是烛龙一脉子嗣?” 妖龙喷出一道炽白火焰,将纸人烧成灰烬。 “住口!” “偏生你背生双翅,与烛龙不符,难道是杂脉所生?” 轰! 又一道吐息吹过,将纸人冻成冰屑。 “我让你住口!” “你背负着烛龙血脉,却如此胆小,真是令你祖先蒙羞啊……” “啊啊啊啊!” 妖龙仰头长啸,眉心纵目忽然自行打开,留下一行血泪。 咔咔咔—— 领域表面裂纹丛生,宫殿瞬间消失,化作滔天血浪淹没一切。 向苼抽身轻松一剑劈开领域,回归现实。 她看着妖龙暴怒疯狂的模样,微微勾唇。 用兵之道,攻心为上,与人斗法也是一样。 这条妖龙虽然学得人族一口文绉绉,却只是学了个徒有其表,内里是半分也没学会,稍一激怒,便全然失了理智。 不过,也幸亏对方有这个破绽。 否则她想要从领域中脱困,可没这么轻松。 妖龙看到向苼出来,二话不说振翅冲来,出手毫无章法。 向苼稍一侧身便完美避开,目光锁定妖龙脖颈下的一处鳞片,命势与剑势瞬间爆发。 妖龙被势所震慑,眼中血丝稍退,恢复些许清明,下意识就要躲开。 然而一步慢,步步慢,它还未有所动作,就被向苼钻进下颔软肉前,一拳轰得鳞片四溅。 “嗷!!” 妖龙吃痛,双爪胡乱扫向下颔,欲要将始作俑者赶走。 向苼却是身形一闪,躲进鳞片的缝隙中,抬手一招。 吟! 飞剑劫生立时从体内飞出,斜斜插入一片紧贴皮肤的五彩鳞片之下。 向苼顺势欺身而上,伸手握住剑柄,丹田中汹涌的真元顿如滔滔江河,疯狂涌入飞剑。 飞剑震颤间,爆发出一道巨大的月白色剑光,掀翻五彩鳞片。 妖龙痛得仰头惨叫一声,直直自半空坠落,浑身鳞片紧缩。 五彩鳞片,立刻有重新合上的征兆。 向苼眼疾手快抬手撑住,左手攒足十二成力道再轰出一拳。 砰! 一声金铁交鸣,五彩鳞片终于被完全掀开,滚烫的龙血自鳞片缝隙汩汩而出,洒落虚空。 向苼收起飞剑,直接伸手插入妖龙血肉中,抓出一枚沾满血迹的三角石盘。 《欺天》终于到手,向苼再不与妖龙多做纠缠,脚下一点龙身,身形顿如离弦之箭倒飞而出,一拳轰开魔天宫大阵,扬长而去。 妖龙捂住逆鳞伤口,呆愣片刻,随后竟是不管伤势,火急火燎地朝向苼离去的方向追去。 它不知道向苼从它体内取走的石头是什么,也不知道那颗石头为何会深埋在自己的逆鳞之下。 只是,在向苼离去的那一刻,它冥冥中忽然有种预感,若是没有那颗石头,它一定会死! …… 向苼很快察觉到身后的尾巴,眉头微蹙。 这条龙肉身强度还要在她之上,为了撬开那片逆鳞拿到《欺天》,她已是手段尽出,想要杀它,基本没可能,而且…… 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不断拱起的地面。 这条龙在地底的行进速度,比她飞行还要略微快上一筹。 杀不掉,甩不开。 感应到自身所剩无几的真元,向苼目光闪烁片刻,很快有了定计,调整方向直行而去。 在后面追赶的妖龙很快察觉到异常,“这个方向……是浑元秘境入口?!” 它好似想起了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眼神变了变,但很快就重新化作坚定,继续追了过去。 回忆再可怕,也没有死亡来得可怕。 浑元秘境,在地阴界也有入口。 且还不是龚瑶以符篆开辟的不稳定桥梁,而是一条极其稳定又宽阔的通道。 向苼自明谦记忆中得知时,也曾小小惊讶一番,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二者前后一逃一追,不消片刻就来到传送通道前。 感应到通道对面传来熟悉的气息,向苼没有丝毫迟疑,直接闪身踏入其中。 妖龙从地底钻出,看着黑洞洞的传送通道,它深深吸气。 “没事的,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就算再怎么倒霉,也不可能一进去就碰上……” 它不断为自己打气,却仍然犹豫了许久,方才一咬牙钻了进去。 短暂的黑暗过后,妖龙视野刚刚恢复,迎面就看到一只独眼赤金圆球,正一脸兴致勃勃地看着它。 第535章 服软 赤金毛球看了妖龙一会儿,好似想起来什么,指着妖龙朝向苼咿呀两声,蹦蹦跳跳地靠近过去。 妖龙在见到赤金毛球的第一眼,就吓得僵住。 此刻见它靠过来,它脸上顿时露出惊恐之色,而后咬咬牙,干脆往地上一趴,双翅蒙头。 “咿?” 赤金毛球见状歪了歪头,眼里露出迷惑。 妖龙却是狠狠松了口气。 昔年浑元秘境开启时,它也曾好奇进来过,而后恰巧与赤金毛球碰上。 当年它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心里也好奇赤金毛球吃起来是什么味道,直接张嘴就咬了过去…… 后来发生的事,妖龙到现在也不愿回忆分毫。 赤金毛球方才显然是想起了它,不过好在他认输得够快,对方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向苼在旁看着这一幕,柳眉微挑,走到妖龙面前,淡声问道: “你为何跟来?” 妖龙闻言心中气急。 这个人族好不讲道理! 毁了他的宫殿,抢了他的东西,居然还有脸他问他为何跟来? 不过它心中再气,表面也不敢泄露半分,反而老老实实地作答道: “你……阁下抢……拿走的那个东西,很重要。” 向苼轻笑一声:“自然重要,否则我怎会抢?” 妖龙脸色微黑,“我的意思是,若是没有那个东西,我性命难保,是以就算……” 说到这里,妖龙飞快地瞥了一眼金色毛球,接着道:“就算再危险,我也得跟过来。” “性命难保?” 向苼目光打量着妖龙,似笑非笑:“我虽然撬开了你的逆鳞,但就那点伤势,还要不了你的命吧?” “阁下有所不知。” 妖龙轻吐了口气,说起往事:“我幼年生活在族群中,亲眼目睹族群被一名人族屠灭。 那人族偏偏放过了我,当时我只觉得自己运气好,可后来,我又在地底遇见过那人族几次。 每次,我都能死里逃生。 然后我便发现,原来不是我运气好,而是那人族看不见我的存在。 即便我不慎弄出声响,他也完全察觉不到。 我一直不知是何原因,如今看来……” 妖龙抬头看了一眼向苼的右手,又很快收回视线,苦声道: “我如今失了庇佑,若那人族再出现,我必死无疑啊。” 向苼听完,沉吟片刻,抬手挥出一团烟雾,凝聚出一张模糊的侧脸。 “你所说的人族,可是此人?” 妖龙定睛一看,立刻惊得点头:“就是他!” 虽然向苼凝聚的只是一张侧脸,但过往数次的生死危机,令它对此人的印象无比深刻。 别说一个侧脸,就是一个背影它都认出来! 赤金毛球在旁乖乖看着二人交流,然而在看到烟雾侧脸的那一瞬间,竟也跟着激动起来,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向苼挥手散去烟雾,眼底微光一闪。 她凝聚的面孔,自然是鹿玄机。 传说地阴界为太阴死后所化。 虽然传说有误,太阴未死,但依秦天缺所言,地阴界的确是太阴的地盘。 鹿玄机若是太阴,早年在地阴界横行无忌,妖龙见过实属正常。 只是赤金毛球为何也会如此激动?它与太阴之间,有发生过什么? 向苼心中思绪翻腾,眼中却是古井无波,语气一如之前淡然: “你的意思的是,我拿了你的东西,就要收留你?” 妖龙见向苼认得那四处杀妖的人族,看向后者的目光俨然多了一层敬畏,语气愈发恭敬起来: “阁下既与那位人族强者相识……小妖不敢奢求太多,只求阁下在那位面前美言一句,放小龙活命即可。” 向苼见它误会,也不纠正,微微一笑,反问:“我凭什么帮你?” “当然是因为……” 妖龙话到一半,忽然语塞。 是了,此女凭什么帮她? 魔天宫是她凭本事灭的,东西也是她凭本事抢的。 他技不如人,如何能拿此事当作要求对方的帮忙的理由? 想到这里,妖龙嘴里泛苦,难道就这么回去? 他兀自还在苦恼,面前忽然丢来一张地图,随后向苼的声音,便如天籁一般响起。 “带我找到地图所示,我可以考虑帮你一把。” 妖龙一喜,连忙捡起地图查看。可这一看,它的脸色立刻微变。 “这……这地方我去过!” 妖龙放下地图,叹息一声: “阁下在魔天宫时不是说,我是烛龙杂血后代么? 其实事实并非如此。 此事说来,正与这地图上的烛龙巢穴有关。” 向苼闻言拧眉,心中隐约升起一丝不妙的预感。 果然,妖龙下一刻便道: “此处居住的烛龙早就死了,约莫是万年前,死在了那位人族手里。 那时我族群刚刚被灭,便想着去投靠烛龙。 我虽只是一条地行龙,但同为龙族,烛龙大人或多或少都会照拂一番。 可没想到,我到了那边,就看到烛龙巢穴里架着一口青铜鼎,里边煮着烛龙大人的宝肉,香味飘得老远都能闻到。” 妖龙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那人族吃了一锅,便离去了。 我在暗处蛰伏了三天三夜,盯着鼎边剩余的烛龙大人的尸身,最终没忍住……” 说到这里,妖龙摸了摸自己眉心的纵目,露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向苼见它这般模样,不用想也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一条幼年地行龙,胆敢吞噬神兽肉身,当真是找死。 不过因为体内的《欺天》阵盘,它硬是撑了过来,拥有了一部分烛龙天赋。但想来其中过程,定然十分痛苦。 而且因为血脉不纯,动用烛龙天赋亦是力不从心。 如此也好解释,为何之前她分明感知到极度危险,最后却只是单纯被领域困住,毫发无伤了。 念及此处,向苼眼里难得浮现几分犹豫。 她杀不了妖龙,但以赤金毛球的实力,杀起来应该轻而易举。 《欺天》事关重大,此龙既然傻乎乎地跟来,她本不想留活口。 如今关系到神兽烛龙,却令她有些拿不定主意。 杀,还是不杀? 第536章 认主 妖龙似乎猜出向苼在犹豫什么,心头一慌,立马出声补充道: 「烛龙喜穴居地底,此处巢穴的烛龙虽死,但不代表其他地方也没有。 如今小妖身负烛龙血脉,只要进入一定距离,就能感应到对方存在。 阁下可是要寻烛龙的下落?小妖愿为阁下效劳!」 说完,妖龙一咬牙,竟是用爪子割破眉心,主动送出一团魂血。 向苼稍一触碰,眼底掠过惊色。 她不是第一次与神兽结契,自然认得这魂血当中蕴含的契约,竟是最为苛刻的奴契。 签下此契,为奴者不能有半分背叛主人的念头出现,否则顷刻身死当场。 当初髅祸献出的,便是此契。 向苼接过魂血,神识扫过一遍,确认魂血为真,便挥袖将魂血还了回去。 她不喜优柔寡断,其实早在妖龙说话之前,她就做出了决断。 只是这条龙的骨头之软,当真出乎了她的意料。 不是说妖族中以龙族最为高傲,向来看不起人族吗?怎么眼前这条,如此与众不同? 妖龙自小独自艰难求生,哪里有什么高傲可言,只要能活,他只会跪得比任何人都快。 见魂血没能送出去,它正觉惶恐,便听向苼缓声开口:「换成属契吧。」 妖龙先是一惊,继而心中狂喜,连忙重新送出属契魂血,喜滋滋地说道:「主人请!」 主人连上古属契都知道,定然来历不凡! 说不定它这次是因祸得福,给自己找了个大靠山呢! 向苼指尖轻点魂血,不消片刻便完全炼化收入体内。 感应到妖龙生死已在掌控之中,她当即开口:「你方才所言,是真是假?」 妖龙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主人指的是什么,慌忙点头: 「主人明鉴,小妖所言句句是真,小妖的确继承了血脉感应天赋!」 向苼摆了摆手:「我只是随口一问,你慌什么?即便是假的,也无妨。」.c0 妖龙顿时松了口气:「无妨,无妨就好。」 向苼唇角微勾:「嗯,至多拿你去炼成一滴烛龙精血罢了。」 「啊?!」 妖龙脸色瞬间苍白,「主人,我……」新 它话音未落,便见主人笑了: 「好了,不过是几句玩笑,自去歇着吧。」 妖龙后知后觉,方才察觉自己是被主人戏弄了一番,一脸委屈地疗伤去了。 打发走了妖龙,向苼视线回到乖巧坐在一边的赤金毛球身上。 即便坐着,赤金毛球也要比向苼高出一个头来。 此刻见向苼看来,它身体中间的独眼完成一个月牙,咿咿呀呀地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向苼看了它片刻,轻声一叹:「我听不懂。」 赤金毛球歪头思考片刻,忽然伸手抓来。 向苼身形微微绷紧,却未避开。 很快,赤金毛球抓起向苼的右手,小心翼翼,力道极轻,好似生怕再像上次一样,弄伤了向苼。 它翻开向苼的手掌,摊开,又轻轻拍了拍,独眼里闪着希冀。 向苼看懂了。她心念一动,掌心祖印浮现。 赤金毛球看到,立刻兴奋起来,指了指向苼掌心,又指了指自己。 向苼眸色深了一分。 赤金毛球果真认得祖印,而且还知道祖印第五重中的通神秘法。 她心下念头转动,伸手抹过掌心印记,凝聚出一道透明符印。 下一步本是融入自身神识 ,勾连未知存在,谁知赤金毛球直接张开嘴,又指了指自己。 向苼微怔,随后直接将符印丢进赤金毛球嘴里。 赤金毛球嚼了嚼咽下去,咿咿呀呀的声音立刻变成银铃般的笑声: 「太好了主人!我终于等到你啦!」 向苼神情微诧:「你叫我主人?」 赤金毛球理所当然:「是啊,你有这个,不就是我主人吗?」 向苼低头扫了一眼掌心的祖印,再问:「若是拥有这枚印记的,不止一个,你又当如何?」 赤金毛球认真地想了想,随后干脆摇头:「不知道!」 向苼:「……」 「我知道主人想问什么。」 赤金毛球独眼灵动,「可我睡了一觉后,以前的事都忘得差不多了,无法为主人解惑,不过主人放心。」 说着,赤金毛球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枚巴掌大小的透明圆球: 「只要主人能炼化此物,不管以后出现多少个拥有印记的人,我都认主人一个!」 向苼见到圆球,眼中当即浮现惊色:「秘境珠?」 秘境,乃是一方小世界,自有其核心所在,核心存在形式各有不同。 但若核心是以秘境珠的模样存在,便说明这片秘境必定非自然形成,而是某位修真大能,炼制出来的秘境类法宝! 此前,向苼也见过两枚秘境珠,一为妖神谷,另一个则是风清门的药园秘境。 但不管是妖神谷还是药园秘境,内里空间加起来都不如浑元秘境十分之一大! 念及此处,向苼语气微涩:「这片秘境,是人为炼制出的法宝?」 赤金毛球连连点头,一边将圆球塞到向苼手里,说道: 「主人快些炼化吧,此珠只有领悟祖印的族人,方可炼化,且祖印修习层数越高,炼化速度越快。」 向苼拿稳秘境珠,目光一闪:「你说族人?」 赤金毛球一呆,旋即茫然摇头道:「我也不知是什么族人,只是习惯使然。」 说到这里,它似乎隐约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 「我以前似乎,看到过许多掌心有印记之族人,但大多只修炼到一二重。 如主人这般年纪轻轻修炼到第五重的,少之又少。」 向苼没有再多问,心神侵入秘境珠中。 秘境珠处在无主状态,向苼《祖印》达到五重,炼化速度果真极快。 赤金毛球看着,眼里流露出一丝兴奋。 总算不用继续再困在这里,以后,它就可以跟随主人四处闯荡了! 向苼低头看着手中逐渐打上印记的秘境珠,眸眼微微眯起。 赤金毛球脱口而出的「族人」,不用想也能猜到,定是古族。 秘境珠无主,而此界中的古族,只有她师尊倾天一个。 换言之,这件秘境法宝,正是师尊的东西。 免费阅读. 第537章 取名 师尊从前,在古族是什么身份? 司无栎在古族处境艰难,是否跟师尊有关? 向苼不禁去想。 但秘境之灵记忆有损,这个问题,暂时无人能够为她解答。 定了定神,向苼问起赤金毛球另一件在意之事:“方才那条妖龙认出的人族,你也认得?” 赤金毛球听主人说起此事,立刻告起状来: “主人,我原本不长这样,都是那个人族! 当年那个人族没有祖印,却想要我认主于他,我岂能答应?直接将他踢出了秘境! 结果那人族不知哪来的本事,居然能操控外界空间反侵秘境入口,令我对入口失去了掌控。 之后他又潜入进入此地,暗算于我,欲要迷惑我神智,强行认主。 我将那股惑神之力都集中到左眼,果断舍弃,才维持住清醒,没让那人得逞。” 说到这里,赤金毛球想起当年的憋屈,恨得直磨牙,狠狠骂了几句,方才继续说: “后来我就躲了起来。 那人族虽然厉害,却还无法影响秘境核心,自然找不到我,而后便放弃离开了。 不过我还是不敢出来,一直躲着睡觉。 直到主人您触碰我遗失在外的小窝,令我感应到一缕祖印的气息,我才苏醒过来。” 想起和主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赤金毛球面露愧疚: “都怪我当时太着急太激动了,失了分寸,让主人受苦了。” 向苼轻笑一声,安慰道:“你并非有意,我不怪你。” 再者说,若是没有赤金毛球这一撞,她也不会这么快就得到第三枚《欺天》阵盘碎片。 赤金毛球闻言顿时高兴起来,抱着向苼的胳膊不撒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主人,您真是天底下最好的主人!” “以后我要一直跟着主人,永远不跟主人分离!” “对了主人,我忘记原来的名字了。您给我取个新名字吧?” 向苼本不想理会毛球唠叨,听到最后一句,方才开口: “你喜欢什么样的名字?” 妖龙原本还在一边乖乖疗伤,一听到名字,立刻屁颠屁颠地凑了过来,嘿嘿笑道: “主人,我自小就没名字,您顺手也给我取一个呗?” 他话刚开口,赤金毛球就炸毛了,“你和主人动过手,还想让主人赐名?我看你是又想挨揍了!” 她的话,唯独拥有祖印的向苼能听得清楚。 妖龙听在耳里,仍是咿咿呀呀的声音,不过光看样子也知道这毛球生气了。 他立刻缩了缩脖子,后退几步,以示让步。 毛球这才敛去怒气,继续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向苼: “只要是主人取的,我都喜欢!” 向苼闻言沉吟片刻,轻笑:“那便取一个涅字,唤作向涅儿,喜欢吗?” 赤金毛球一听高兴坏了:“喜欢喜欢!日后主人就唤我涅儿!” 涅取新生之意,它如今认了新主,再不用被困在这片天地,恢复自由,可谓重获新生。 这个名字好听,又意义深重,它再喜欢不过了。 妖龙在旁看着毛球欣喜的模样,竖瞳里委屈又艳羡。 他也好想让主人给他取个名字,可毛球在,他不敢再开口。 就在这时,他耳边响起向苼的传音: “至于你,你既出身魔天宫,日后便叫魔天吧。” 妖龙竖瞳一亮,但想起魔天宫的所作所为,又连忙传音解释道: “主人,我与魔天宫之间并无太多渊源。 当年我害怕那人族,一直躲在地底不敢出来,又实在无聊,便在山中建造宫殿群。 谁知被一个小乞丐发现,自行住了进去。 我无聊得紧,便将他当人宠养着玩玩,谁知日子长了,养出了感情,就教他修炼。 后来,他给自己改名叫魔天。” 妖龙神色有些黯然: “主人,我当年不知人心易变,只是睡了一觉,再醒来时,一切都变了样。 我恼怒之极,本想出手毁去魔天宫,可又在魔天宫中,看到了那个可怕人族。 我立刻吓得缩回地底,不敢冒头,亦不敢干涉魔天宫的任何事。” 向苼听到这里,似笑非笑:“你是想说,魔天宫的所作所为,与你无关?” 妖龙连连点头。 虽然魔天是它养出来的,但它可没教魔天任何为人处世的道理。 因为它自己也不懂。 那小子幼时分明乖巧可爱,连一只兔子都不忍杀,后来为何会变成一个滥杀无辜的大魔头? 在他睡觉的时候,那小子都遭遇过什么? 妖龙不知道。 他醒来后就看到鹿玄机在魔天宫中溜达,甚至与魔天交谈。 因此他一次也没去见魔天,连传音都不敢。 后来魔天寿终而亡,它就更加没机会知道原因了。 “可你既然如此害怕那个人族,又自诩与魔天宫无关。 为何今日我杀了魔天宫主,你就现身了?” 向苼淡声一问,拉回妖龙的思绪。 妖龙连忙接着解释: “那个可怕人族,已有百余年未在地阴界出现了,我胆子大抵因此大了些,而且…… 妖龙垂眸掩去黯然,沉沉叹息一声:“主人杀的那人,是魔天唯一存世的直系后代子嗣……是我冲动了。” 它与那小人宠之间的缘分,终究是尽了。 向苼看着妖龙气息低沉,不作言语。 一只龙居然对人宠动了感情,且人宠死了,这只龙居然还关心着人宠的后代。 事情虽听来荒唐,但多半是真的。 这条妖龙心思浅显又直白,还编不出如此天衣无缝又动听的故事来。 沉默片刻,向苼终于再次传音:“你这一身本事,皆受烛龙遗蜕之恩,日后,便唤做向烛。” 妖龙竖瞳亮了亮,双翅合拢,郑重跪伏在地: “向烛拜谢主人赐名!” 向苼摆了摆手,打发向烛去一边疗伤,自己则是沉下心来继续炼化秘境珠。 向涅儿就在一边乖乖守着,不再出声打扰。 许是太过安静,向苼专心炼化片刻,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涅儿方才说,鹿玄机操控外界空间,反侵浑元秘境,令它对入口失去了掌控。 也就是说,这浑元秘境开启时间,之前一直是鹿玄机说了算? 第538章 善后 向苼当然没忘记,这次浑元秘境之行,是秦天缺的安排。 秦天缺每次抛给她的助力,都恰到好处。 这次也是一样,她的实力到达瓶颈期,需要大量时间积累,淬炼真元,浑元秘境便正好开启,天底下哪有这般巧合之事。 她原先只当浑元秘境和上次剑塔一样,都是秦天缺的法宝。 如今看来是猜错了。 之前她还推测是鹿玄机帮秦天缺吞噬命格不同。 但推测毕竟只是推测,不能当真。 这次鹿玄机,却是实实在在地掺和了一脚。 这两位古神之间的关系,显然并非和秦天缺所说的那般互不相干。 而且非但没有互不相干,反而联系十分紧密。 那自己最近在地阴界的行动,是否也一直被鹿玄机看在眼中? 念及此处,向苼微微眯眼,眸眼闪过一丝冷意。 多半是看着,却未现身干涉。 在东洲时,鹿玄机机关算尽,屡屡欲置她于死地。 可到了西洲后,鹿玄机非但没有再继续针对他,反而每次碰见她都会立刻退走,甚至不愿与她打一个照面。 堂堂太阴古神如此作为,自然不能是怕了,只有可能是同为古神的太阳,以某种手段对他做出了约束。 鹿玄机在东洲,吞噬了那么多天骄命格,秦天缺丝毫没有约束的意思,偏偏到她这里做出了改变。 为何? 只是因为如他口中所说,自己是异数,能逃过天遗族窥探,帮他寻找最后一类神兽精血的下落?打开传承塔? 她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只是线索太少,她还看不透。 理清了思绪,向苼停下手中秘境珠的炼化。 花费小半日时间,她已经炼化九成秘境珠,只留下外圈一层没动,对应的秘境范围,正是鹿玄机控制的入口。 秘境里不比地阴界,鹿玄机应该窥探不到。 否则以此人的性子,若是知道他没能得到的宝贝落到自己手里,岂能无动于衷? 从当年水月窈重伤,足以看出鹿玄机对秦天缺并非言听计从。 若是在此刻完全炼化秘境珠,收起走人,恐怕下一息就会被鹿玄机拦在半路上。 她倒是不怕,秦天缺既然重视自己,那她完全可以利用他对付鹿玄机。 只是到时候两个古神闹翻脸,她怕是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办法离开万脉剑宗。 不过有了浑元秘境,接下来她只需专心闭关修炼,修为便可稳步提升,被鹿玄机堵门多久都无妨。 只是在此之前,她得将地阴界的琐事处置干净了才是。 龚墨言等人现在可都还在画卷秘境里,总不能将他们全都带回万脉剑宗。 念及此处,向苼往秘境珠里注入部分足以炼化剩余秘境的神识,以禁制裹住。 而后将其交向涅儿,并交代它自己躲起来。 向涅儿听话地点头离开,妖龙向烛也向跟着走,却被向苼叫住。 “你幻形成人,跟我回一趟魔天宫。” 向烛翘起的尾巴立刻耷拉下来,闷闷地称了一声“是”。 它不想再回去地阴界,也不喜欢幻形变成人,可主人有令,它不敢不听。 片刻之后,一人一龙回到了魔天宫。 此刻魔天宫中早已大乱,到处可见趁火打劫的修士进出倒塌的宫殿,横尸遍地。 妖龙看着,满面怅惘。 向苼神色却无丝毫变化,她抬手抛出一纸画卷。 画卷展开,表面华光一闪,龚墨言凭空出现。 龚墨言一出来就发现自己身在半空,连忙稳住身形,随后才有空观察四周。 可看到下方一片混乱的废墟后,他直接傻了眼。 这里是魔天宫?! 他在秘境里才呆了不到半天,魔天宫就变成这幅鬼样子了? 他抬起头,看向向苼:“前辈,这是……” “如你所见,魔天宫已灭。” 向苼语气淡然,好似做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之后地阴界如何,我不会再管。” 说完,她抛出一枚玉符:“这是龚氏一族大祭司的传讯符,你我之间的交易到此为止。” 龚墨言愣愣地听向苼说完,还有些回不过神来,直到向苼身边的妖龙瞪了他一眼,他才如梦初醒,连忙跪谢: “多谢前辈出手,拯救地阴界万民于水火。” “我可没有救他们。” 向苼寻了个空地,将反抗军的人都放了出来,头也不回地说道: “我将向烛留给你,护你与龚氏一族重逢,一月之后,他会离开。” 言罢,向苼再不多说,脚下剑光一闪,瞬息化作一抹剑光远去,眨眼消失在天际。 黑衣老者等人怔怔地看着天空,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齐齐跪下行大礼。 个中感怀与激动,尽在不言中。 妖龙在旁看着,撇了撇嘴。 他还是对人族喜欢不起来。 当然,主人是例外。 龚墨言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平复了心境,视线终于回到近前的妖龙身上。 向烛。 奴仆的名字,姓向,前辈果真是东洲地神么…… 之前只是猜测,如今得到了印证。龚墨言看着妖龙,眼里隐有些艳羡: “向烛前辈,可否容晚辈在此地逗留几日。” 妖龙向烛头一次被除了主人之外的人叫名字,眉毛高兴地乱飞,点头答应: “可以,反正我……咳咳,本龙呆一个月就走。” 这向烛居然是条龙?! 龚墨言心中微惊,表面却不露异色,带领反叛军平息祸乱,一边以《杀天》吸引人加入。 短短三日,反抗军势力扩张十倍不止。 龚墨言亦从新人口中,得知几日前魔天宫上空那场人龙大战,看妖龙向烛的目光里,多了一分古怪。 妖龙向烛却未察觉到,只是觉得龚墨言速度太慢,照这个打法,他不得呆满一个月,才能回到主人身边去? 不行! 他得帮忙加加速。 于是带着这个想法,向烛在反抗军对上明家集结的大军时,直接化为本体出手,吓得明家大军丢盔弃甲,反抗军不战而胜。 龚墨言大喜,紧接着就忙得脚不沾地,一天都不见得能跟向烛说上一句话。 又三日后,向烛终于不耐烦了,直接把龚墨言从商议大殿里拎出去。 “你到底什么时候走?” 第539章 相认 “很快!” 龚墨言敷衍一句,就要回到大殿继续商议,却又被向烛阴拦住。 “很快是几天,你说个准数。” 龚墨言头疼地按了按眉心:“时局不稳,我得先安抚世俗民心,这并非易事,还请向烛前辈再多等两日。” 他说完,本以为向烛会发火。 没想到向烛却笑了:“你倒是比魔天那小子,多了点良心。” 龚墨言听到“魔天”二字,脸色微变,又想起这些时日听到的传言。 他看着向烛的笑脸,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恕晚辈冒昧,前辈与前些时日魔天宫上空出现的那条妖龙,是何关系?” “那就是我。” 向烛咧嘴爽快承认,龚墨言当即变了脸色。 向烛见状又笑着安抚道:“不过本龙与魔天宫早已断了渊源,本龙与主人打的那场架,也非为了魔天宫,而是另有原因。” 龚墨言心下顿时一松,“是晚辈多想了,还未多谢前辈仗义相助,替我等解决了明家这个大患。” “小事,都是小事。” 向烛摆了摆手:“你自去忙吧,别在这耽搁时间了。” 龚墨言连忙拱手,转身回到商议大殿,投入忙碌中。 这一忙,就是十天。 这十天里,龚墨言经常看到向烛在他附近不耐烦地徘徊,却再未上来催促一次。 翌日,反抗军勉强掌控全局,剩下的事情皆非紧要。 龚墨言立刻踏上前往龚氏一族栖息地的灵舟。 小憩半日后, 他从灵舟船舱里出来,站在灵舟甲板上。 冷风拂面,好似带走了连日来的忙碌与疲惫,令他思绪为之清明一片。 妖龙向烛同样在甲板上,四仰八叉地躺在他不远处。 他扫了一眼收回目光,想起十天前两人之间的对话。 他加入魔天宫后,曾听人说起过一段野史。 听闻魔天宫第一代宫主魔天,是被一条妖龙养大的,后来才拜一名人族大能为师,建出了魔天宫。 他从未当过真,可向烛前辈那日所言,分明与那段野史颇为吻合。 若魔天第一代宫主,真是被向烛前辈养大,那句“你倒是比魔天那小子,多了点良心”所透露出的信息,可就太多了…… 念及此处,龚墨言忍不住又转头朝妖龙看去,眼里多了一丝复杂。 也就在这时,向烛忽然睁开眼,古怪道: “你小子那是什么眼神?” “没!没什么。” 龚墨言连忙偏头避开对视。 向烛撇了撇嘴,懒得与他计较,合上眼继续睡大觉。 两日后,灵舟到达龚氏一族所在的山谷前,从道路到远处村中房屋,处处可见崭新的痕迹。 龚墨言从灵舟上下来,目光从脚下延伸到山谷中的村落,便看到等在村口前的龚瑶等人。 他眼眶倏地一下红了,心中激动,却又生出一丝胆怯,脚下仿佛生了根一般,迟迟不动。 向烛看得不耐烦,踹了他一脚。 龚墨言踉跄了一下,脸上却浮现笑容,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龚瑶等人面前。 龚瑶和龚长命两人眼眶亦是红红的,看到那张与逝世母亲有六分相似的脸,两人齐齐唤了一声:“舅祖爷爷。” 龚墨言听得喉咙滚动一下,嗓音竟有些哽咽:“你……你们的外祖母是?” 龚瑶抹掉眼角的泪,展颜笑了:“自从接到传讯,我便连夜去翻了族谱,舅祖爷爷,我外祖母名唤龚叶晚,是您的亲妹妹。” 时隔百年,再次听到亲妹妹的名字,龚墨言眼里的泪水再也遏制不住,潸然而下。 老祭司在旁看着,也跟着陪了些泪水,欣慰地擦了擦眼,方才道:“都站在这算怎么一回事,回家说吧。” 听到“回家”二字,龚墨言不禁露出笑容,点头说了一声“好”。 虽然在此之前,龚墨言与龚瑶姐妹二人从未见过,到了家中后双方却未有半点生分,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家常来。 大多是龚长命在说,龚墨言在听。 龚瑶在旁安静地笑着,目光却时不时越过龚墨言,看向门外,好似在期待着什么。 龚墨言很快察觉到她的异样,不禁出声询问:“瑶儿,你在看什么?” 龚瑶垂眸看了一眼他手中的传讯符,抿唇轻声问:“舅祖爷爷,师尊她……没有跟您一起回来吗?” 龚长命正说得起劲,听姐姐一提醒,也立刻反应过来,跟着抬头望向门外:“是啊,舅祖爷爷,怎么不见师父和您一起回来?” “师尊?” 龚墨言愕然,“哪个师尊?” 他话出口,目光触及手中的传讯符,很快反应过来,惊声道:“你是说……这传讯符的主人,是你们的师尊?” 龚瑶点头,语气紧张起来:“师尊她……是不是出事了?” “当然没有。” 龚墨言连忙摇头:“那等存在,怎会轻易出事。” “那就好。” 龚瑶松了口气,旋即神色微微黯然。 师尊既然没事,为何不顺道来看他们?就算只看一眼…… 龚长命听着两人对话,却是一脸茫然:“什么存在?” 龚墨言好似被突如而来的惊喜砸蒙了,完全没听到龚长命的声音。 他看着一脸失落的龚瑶,兀自还有些不敢置信。 东洲地神,居然收了他外孙侄儿为徒了?还一连收了两个?! 原来地神前辈选择与他合作扳倒魔天宫,不是他运气好,而是看在两个徒儿的面子上? 想到这里,龚墨言脸上浮现笑容:“瑶儿,长命,你们能拜那等存在为师,是你们的造化。 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前辈日理万机,能抽出些许时间,为我们解决魔天宫已是极不容易,如何还能再贪求太多?” 此话一出,龚瑶姐弟二人双眼瞪得滚圆。 “舅祖爷,你说啥?” 龚长命倒吸一口冷气,“就那个称霸地阴界的魔天宫,被咱们师父给灭了?” 龚瑶亦是一脸恍惚。 她知道自家师尊很厉害,可自师尊离开,这才过去多久?屹立地阴界万年不朽的魔天宫就覆灭了? 龚墨言看着两个后辈震惊失神的模样,仿佛看到了之前的自己。 他含笑点头:“十天前,就灭了。” 第540章 告发 龚墨言又说起自己如今的身份,龚瑶姐弟二人又是好一阵震惊。 惊喜冲散了师尊没来的惆怅,龚瑶也不再纠结。 魔天宫的威胁不在,龚墨言如今又坐拥反抗军,一家独大,龚氏一族自然不用再害怕生存不下去。 老祭司便提议搬回去,龚瑶深思熟虑后,却拿出大祭司的身份拒绝了老祭司的提议。 “舅祖爷,师尊说过,她与裂魔海的双王城也有渊源,或许可以此为纽带,与双王城达成合作。” 说起正事,龚瑶目光极亮: “如今有师尊的秘法,我们不必再担心阴气侵扰,魔人作乱。 反抗军初建,百废待兴,重建尚需时日,我们何不将大本营建在此处?” 龚墨言闻言立刻动心了,不过却未急着答应: “你这提议不错,不过反抗军非我一家之言,此事尚需商议。” “好。” 两人商定后,龚墨言即刻回返魔天宫。 向烛本来将龚墨言送到龚家村后,就想回去浑元秘境,但在听到龚瑶姐弟是向苼徒弟后,又默默留下,极速护送龚墨言。 直至一月期满,龚家村外的平原上,新的城池已建造了大半。 向烛最后看了一眼挂在城门上的“苼城”二字,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然而刚刚飞入半空,它就被一只手抓进了空间裂缝。 “不好!” 向烛脸色微变,正欲化为本体,便就看到自己来到一间隐匿在虚空中灵梭中。 向苼就站在不远处,负手而立,透过虚空,不知在看什么。 向烛顿时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凑到主人身边:“主人,您可真是吓死我了。” 它说完,顺着向苼的视线,看到的正好是龚家村的方向,不禁诧异道: “主人,您一直都在这看着? 两位少主也十分想念师尊,您何不现身一见?” 向苼没有回答,只是侧头淡淡扫了一眼向烛。 向烛顿时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向烛多嘴。” 向苼收回目光,挥袖打出一道印诀。隐灵梭微微一震,瞬息穿行远去。 与此同时,浑元秘境西洲入口前,气氛紧绷异常。 秘境历练接近尾声,三宗弟子已经尽数脱离秘境,出来与同门汇合。 剩下还没出来的,大抵是永远留在了里面。 童秋霜一大早就在师兄师姐中穿行,找了又找,都没看到向苼的身影,不禁咬唇。 沈师妹有碧昭师姐的传送符,怎么可能会死在里面? 她正胡思乱想,无极仙宗营地里,忽然传来一声高喝。 “奉请万脉剑宗风前辈与飘雪殿尹前辈做个见证!” 无极仙宗营地,汤元魁脸色苍白,语出惊人,恨不得所有人都听见: “弟子汤元魁,今日要告发无极仙宗升仙峰峰主章闻道,暗中勾结万神殿,暗杀三宗天骄!” 这一声说出,万脉剑宗与飘雪殿弟子齐刷刷地看向章闻道,场中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章闻道脸色难看,视线扫过汤元魁身边的风盈袖与尹阮二人,沉声冷喝: “风师妹,尹师妹,此人明显是在胡说八道!你们女修耳根子太软,可莫要轻信谗言。” 风盈袖闻言便就笑了:“章师兄,若是此人所言是假,你为何要急着灭口呢? 若非我们二人及时现身,这位汤师弟,恐怕早已身死当场了吧?” “一派胡言!” 章闻道暗中散去掌中真元,面露怒容: “我何时要灭口了?只是想抓住此子审问,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污蔑老夫!” “章闻道,我等修为低微,落入你手中,性命任你摆布,岂还能继续说实话?” 汤元魁冷笑:“你指派你身边大弟子柴定坤,逼迫我等与万神殿之人合作,在浑元秘境中暗杀剑宗与飘雪殿弟子,证人可不止我一个!” 此话一出,章闻道脸色微变,立刻回头看向升仙峰众多内门弟子,暗中传音警告: “汤元魁必死无疑,若是乱说,小心你们的脑袋!” 风盈袖一眼便看到章闻道在暗中传音,当即温和一笑: “你等莫要害怕,若是肯说真话,我万脉剑宗自会护着你们,日后转投我剑宗门下,亦不会受苛待。” 尹阮也跟着表态:“我飘雪殿,虽不能收男弟子,但可赐予你等一笔丰厚的修炼资源。” 两位殿主级大能发话,原本打定主意不说的升仙峰弟子,立刻动摇起来。 汤元魁知道此事只有自己一人站出来,绝对不成。 他见众人神色松动,立刻趁热打铁,暗中传音道: “你们就算不说也没用! 我在浑元秘境里遇到一位极其厉害的散修前辈,亦是受她指点,才幡然醒悟。 一旦她出来指证章闻道,你们所有人都要跟着章闻道一起死!” 此话一出,升仙峰内门弟子当中立刻有小部分想起林中屠杀的血腥一幕,脸上血色褪了个干净。 “我!我也要告发!” 有一人神色惊惶地站出来:“是柴定坤吩咐弟子听万神殿号令行事的,弟子也是身不由己啊!” “还有我!” “我也是!” “都是柴定坤!” “我这里还有证据!” “我也有……” 这一小群人站出来后,立刻起了连锁反应,眨眼就有大半弟子站出来,纷纷拿出刻有“庄辰”二字的令牌,证实汤元魁所言是真。 无极仙宗真传弟子当中,柴定坤看着内门弟子一个个站到汤元魁身边,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变得更加苍白。 “不,不是我……” 他声音发颤,求助地看向自己师尊。 章闻道却没有给他一个眼神,他看着汤元魁身边乌泱泱的人,目光森然,缓缓开口: “你们当真,铁了心要污蔑师长?” “章师兄此言差矣。” 风盈袖笑眯眯地开口:“这一个人说,还能是污蔑。如今一百多个弟子,都说你勾结万神殿,还能有假?” 章闻道甩袖冷哼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而且我无极仙宗的私事,还轮不到你们两个外宗后辈插手。” 此话一出,尹阮秀容瞬冷,“事关万神殿,如何能称作是私事?” 风盈袖眼中绿芒闪烁,“我宗弟子不能白死。章闻道,今日你必须给我万脉剑宗一个交代!” 第541章 灭口 “怎么?” 章闻道冷然一笑:听两位师妹的意思,是想动手?” 风盈袖上前一步,眼露寒霜:“师兄不认,那我二人只能先抓师兄回宗,再邀三宗宗主前来一辩了!” 此话一出,场中气氛瞬间降至冰点,一触即发。 双方弟子脸色微变,皆是自觉后退,眨眼间秘境前就空旷起来。 章闻道冷目扫过已经退至万脉剑宗弟子当中的汤元魁等人,面露讥讽: “抓我?就凭你们二人,也配?” “两位师妹,是不足以将章师兄捉拿回宗,但若再加上我呢?” 双方正要动手,天外蓦然传来一声冷喝。 章闻道听出声音的主人,脸色瞬变,未及动作,场中乌光一闪,凭空多出一名面色冷肃的青衣中年。 宁斐然看到青衣中年,一颗提起的心立刻落了下去。 总算来了。 他连忙上前行礼:“师尊。”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与章闻道齐名的望仙峰峰主,林望尘! 看到他到来,章闻道压力大增,抢先厉声训斥: “师弟,你不在留在宗门坐镇,擅离职守,该当何罪?” “门中对错,何时轮到师兄一人说的算了?” 林望尘冷笑:“ 我此番过来,乃是受宗主之令,捉拿你回宗,听候发落! 若非斐然传讯,我还不知师兄竟胆大包天勾结万神殿,捅出天大的篓子!” 听到宗主发令,章闻道脸色骤变。 他行事向来缜密,这么多年与万神殿互通有无,从未出差错。 此次行事看似大胆,实则皆在掌控。万神殿不可能背叛他,暗杀亦很难留下证据。 他打定主意,待得万脉剑宗和飘雪殿发现弟子死的多了,质问起来,就将一切归咎到浑元秘境自身凶险上。 而后,他在出言再挑拨一二,不愁飘雪殿与万脉剑宗闹翻。 然而他千算万算,都没想到他自己升仙峰的弟子,居然会站出来反咬他一口! 这群小畜生,到底是哪来的胆子? 事态为何会演变到如此地步? “师尊,我们逃吧!” 柴定坤颤声传音,他不知师尊被抓回宗后是何下场,但若自己回去,必死无疑! 章闻道听到传音,眼里冷意一闪,回应却是十分温和: “徒儿且安心,为师在门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即便犯了错,依然能护得住你。” “真…真的吗?” “为师何时骗过你?你且跟在我身边,莫要离我太远。” “好,徒儿都听师尊的。” 柴定坤默默上前几步,跟在章闻道身后。 章闻道见状,方才沉声开口:“林师弟,我没有勾结万神殿。” 林望尘见他到现在还欲狡辩,也懒得与他多言, “有或没有,你留着亲自与宗主说去。现在,束手就擒吧。” 章闻道视线扫过面前三人,语气低沉:“好,清者自清,我跟你回去。” 此话道出,三人神色皆是一松。 也就在三人神情松动的这一刹那,章闻道蓦地全力一掌拍在柴定坤头顶! 真元涌入,将识海神魂搅成粉碎。 砰! 柴定坤面带错愕,头颅如同西瓜一般炸开,尸身软软倒下。 林望尘大惊,二话不说扬手挥出一掌。 章闻道扫袖卷过掌风,抬头露出一双阴森的老眼: “师弟这是作甚?我都答应随你回去了。” 林望尘怔怔地看着章闻道,只觉得眼前这个老者,无比陌生,再也找不到丝毫从前的影子。 他很早就知道师兄变了,变得贪婪无度,阴狠毒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但他还是没想到,师兄竟连自己从小养到大,如同亲子的亲传弟子都下得去手。 “虎毒尚不食子,师兄……”林望尘咬牙。 “我可没有这般吃里扒外的儿子。” 章闻道笑容愈发阴森: “我想不通自己到底因何与万神殿扯上了关系,思来想去,只可能是他背叛了我。 此等吃里扒外之人,死不足惜。” 林望尘深吸一口气,语气冷寒:“章闻道!你这是在杀人灭口,湮灭罪证!” 章闻道仿佛刚刚想到这一层,愣了一下,呵呵地笑了: “为兄含怒之下,倒是忘了。不过无妨,清者自清,宗主师兄定会还我一个清白。” 林望尘心中怒意暴涌,但在爆发的关头,却闭上眼,硬生生忍了下来。 再睁开眼,他眼中已是沉静如水,不见丝毫情绪。 他双手掐诀,迅速打出几道封印,将章闻道修为封住。 章闻道坦然受之,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 待得章闻道修为跌至练气,林望尘直接将人扔进灵舟地牢。 “斐然!” “弟子在。” 宁斐然当即上前,无需师尊多说,自行安排无极仙宗弟子进入灵舟。 林望尘则是来到风盈袖与尹阮面前,郑重地行了一礼: “此事,我无极仙宗必会给二宗一个满意的交代。” 说完,他目光落到汤元魁等人身上,意思不言而喻。 汤元魁等人脸色齐齐一白,额头冷汗直冒。 “林师兄客气了。” 风盈袖微微一笑,饶有深意地说道:“师兄的信誉我自然相信。 不过世事无常,师兄的话还是莫要说太满才好。” 说到这里,风盈袖视线飘过汤元魁等人,“这些弟子的反应,师兄也看到了……” 后半句话,她没有再说。 林望尘却听明白了,叹息一声: “那就劳烦风师妹照顾一二,待得此事尘埃落定,我会派人将他们接入望仙峰。” 风盈袖轻轻颔首,算是答应。 林望尘见状再不多留,拱手离去。 尹阮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皱眉:“就这么放他回宗了?” 风盈袖无奈轻叹:“林望尘既来,我们再强留,便是无礼了。” 尹阮不是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只是不甘。 “无极仙宗宗主毕竟是章闻道的师兄,若行包庇之法,我们又该如何?” 风盈袖一听顿时笑了,语调却比尹阮更显寒意: “若真如此,反而好办。” 尹阮心领神会,也跟着笑起来:“到时我殿殿主,恐要先行过来拜访秦师兄。” 风盈袖唇间微勾:“求之不得。” 第542章 现身 两位殿主谈妥,不再多做耽搁。 不多时的,两宗弟子便各自上得灵舟,打道回府。 “封玄,将同去行宫的弟子都叫来,我有话要问。” 灵舟内,封玄接到风师叔的命令,即刻称是下去。 片刻之后,行宫一行弟子便齐聚一堂。 风盈袖稳坐长桌上首,轻敲桌面:“坐吧。” “谢师叔。” 众人齐声道谢后,随意落座,不分先后。 风盈袖见状,眼中含笑:“看来你们在行宫当中,颇为凶险。” 若非一同历险,这群此前鲜少有过交集的脉主候选们,可没这么快亲近起来。 封玄闻言想起行宫中的种种,不禁感慨:“师叔所言极是,若非一位前辈现身相救,我们差点就全军覆没了。” 此话道出,李长亭古怪地看了一眼封玄,没有出声。 风盈袖听到“全军覆没”四字,语气顿时慎重起来:“竟如此凶险?在那行宫中,你们遇到了什么?” 封玄张口正欲回答,忽见殿中无端吹来一阵风。 风声过后,风盈袖身边竟是凭空多出一名女子来。 来人自是刚从浑元秘境出来的向苼。 她视线扫过殿中弟子,微微一笑:“看来我回来得正好。” 风盈袖神情微诧,似乎没想到她会公然现身。 封玄等人看到女子面孔,神色更是惊疑不定。 以他们的修为,自然能轻松记下剑宗所有面孔。 此刻皆是一眼认了出来,凭空出现的女子是无名峰的小师妹,沈襄。 可沈襄这般通身隐晦的气息,这般淡然自若的语气,哪里像是小师妹了? 而且这声音…… 李长亭见他们一个个跟木头桩子似的不言不语,撇了撇嘴,干脆起身行礼: “弟子拜见离师叔!” 他心里门儿清,向前辈既然站到这里,便是不准备再隐瞒剑主的身份了。 此一言出,如石破天惊。 封玄等人仿佛被雷劈中,身子一震,忙不迭地齐齐跟着行礼: “离师叔!” “拜见离师叔!” “……” “都起来吧。” 向苼拂袖坐在风盈袖身边:“正巧我也想知道,你们是怎么从行宫右边去到后殿的,是因为东景焕?” 此番话说出,众人又是一呆,唯独李长亭大刺刺地靠着椅背,笑得一脸得意。 风盈袖这次倒是没有惊讶,笑道:“我方才听到封玄所言,就猜到他那个前辈多半就是你。” 向苼浅浅一笑:“分内之事。” 不管秦天缺究竟目的为何,她所得到的好处是实实在在的。 作为交换,在两人还没捅破那张纸前,她也会尽好剑主之责。 风盈袖闻言,眼里笑意愈发真切一分,而后转头看向封玄等人,面上笑容瞬息敛去,肃声开口: “如你们所见,所谓‘离殿剑主为太阴古神’的说法皆是谣传。 你们离师叔真名沈离,乃我人族女修! 你等能在行宫活着出来,全靠你们师叔在暗中护佑,都愣着作甚,还不快谢恩?” 封玄等人如梦初醒,连忙再次起身行礼,齐齐出声: “多谢师叔!” “在行宫时,你们已经谢过了。” 向苼挥袖让众人坐下,语气淡然:“说正事吧。” “离师叔,我来说。” 李长亭适时开口:“我与东道友此前便相识,东道友所得传承与那行宫主人有关,知晓行宫暗门所在……” 封玄等人听着李长亭描述,兀自还在震惊当中,颇有些回不过神来。 他们方才猜到救他们的前辈,是无名峰的小师妹沈襄。 谁知李长亭一声“离师叔”,直接把他们给喊懵了。 原来前辈现身相救,并非巧合。而是离师叔一直在暗中跟随他们,护他们安危? 封玄忽然看向还在口若悬河的李长亭。 这小子早就知道? 片刻后,李长亭说得差不多了。 风盈袖直接赶人,“你们都下去吧,都记住我说的话,莫要泄露你们离师叔的身份。” 众人齐声应诺,再行了一礼后,退了出去。 甫一跨出大殿门槛,李长亭便觉脖子一沉。 他一抬头,便看到勾着他脖子的封玄目光不善地看着他,在他身后,葛俊、徐衡两人正在摩拳擦掌。 李长亭顿觉不妙:“你们……” 封玄咧嘴一笑:“你小子,一直心知肚明,在看我们笑话?” 葛俊亦是笑眯眯地围上来:“李师弟,你不厚道啊,什么时候猜到的?” 李长亭头皮一麻,立刻滑溜地一低头,逃过封玄桎梏,撒腿就跑。 “还敢跑?能耐了!” “哎呀师兄,师叔不提,我哪敢说啊?” “我们当然知道不能说,但你小子太嘚瑟了!给我揍他!” “哎!打人别打脸,我现在修为可比你们高一层。 再打,你们晚上打坐都别闭眼。” “屁股也不能打!” “……” 外面的玩闹,殿内自是听得一清二楚。 风盈袖无奈地摇头一笑,转眸落在向苼侧脸:“怎么不想着隐瞒身份了?” “离心蛊一事已解,没有必要再藏着掖着了。” 说到这里,向苼又想到什么,轻声一笑:“再者,恐怕也瞒不住了。” 风盈袖听出她话中有话,但见她没有继续往下说,便也没有多问。 两人话罢,向苼出了大殿,无视还在被揍的李长亭,先去看了一眼徒儿向剑绝。 见他正在入定修炼,且气息满溢,修为已趋近出窍后期圆满,眼中掠过一丝满意之色,悄然离开。 之后,向苼又去见了周盈。 有三师兄请求在前,她自然早就通过水剑脉脉主之手,赠了周盈一枚特殊的新制玉简。 彼时,周盈正盘膝坐在床榻上,面上不见临行前的紧张,一身气质从容许多。 她手中捏着新制玉简,正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向苼看她气息浑厚,无有损伤,手中玉简中的九道剑印消了七道,亦是满意,没有现身,悄然离开。 数日后,灵舟回宗。 这次浑元秘境之行,弟子虽有折损,但折损人数远远少于之前,门中自是好一番热闹与欢喜。 向苼则是一到无名峰,就被三师兄姚子逸叫住。 “小师妹,大师兄让你去茶亭见他。” 第543章 算计 向苼闻言丝毫不觉意外,点头应允,转身往后山行去。 与她一道回来的李小六,一张脸不禁拉得老长: 「三师兄,你不觉得大师兄偏心吗? 这些年找小师妹的次数也太频繁了,比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多。」 姚子逸一听顿时乐了,「怎么,你还吃小师妹的醋?」 「才没有!」 李小六黑着一张脸:「哼,小师妹也偏心! 这次去浑元秘境回来,只去看她的宝贝徒儿和你的宝贝外孙女。 从我门前经过两次,都没进来看我一眼。」 姚子逸似笑非笑地看着李小六:「小六,你才是师兄。而且她不怎么搭理你,你是真不知个中缘由吗?」 姚子逸饶有深意地说完,便负手晃着走了。 李小六僵在原地,脸色好似更黑了一分。 他,是什么时候暴露的? 后山茶亭。 向苼徒步而来,远远看着亭中那道悠然的白色身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拾步入亭。 「师妹来得正好。」 见向苼到来,秦天缺温和一笑,将一杯碧色茶水推至对桌,「尝尝我新制的碧灵茶。」 向苼举杯轻抿一口,唇间淡笑:「入口清香,灵韵丰厚,回甘悠长,便如师兄一般,极好。」 秦天缺没想到她会做出这般评价,神情微诧了一下,笑问:「难得听师妹如此称赞,今日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 向苼放下茶盏,笑容依旧:「什么都瞒不过师兄,小妹想让师兄帮个小忙。」 秦天缺挑眉:「连师妹都解决不了的事,会是小事?」 「对小妹而言有些麻烦,不过对师兄而言,应是小菜一碟。」 话到此处,向苼语调一转:「不过此事不急,师兄唤我前来有何事?」 秦天缺见她不急着说,也不再追问,轻声一笑,道: 「师妹在地阴界,可是闹出好大的动静。」 向苼垂眸晃了晃杯中茶水,唇角抿出一丝弧度,「不过是算些旧账,师兄觉得不妥?」 「自然不是。」 秦天缺摇头:「地阴界形势如何,与我西洲无关。.c0m 只是那条从地底脱出的妖龙,颇为不凡,似有神兽烛龙的血脉?」 「师兄当真是神通广大,连这都知道。」 向苼故作讶然,旋即叹息一声: 「可惜那条妖龙实力与我相当,无法与之多言,探究更多消息。 不过若是师兄肯出马,必定手到擒来。」 秦天缺听到这里,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眉头微蹙:「你明知那条妖龙逃进了浑元秘境。」 秘境脆弱,他一个古神若是进去,内里空间顷刻即碎,妖龙在暴乱的小世界里,连尸身都留不下,怎么手到擒来?新 「是逃进了浑元秘境。」 向苼坦然点头,唇角再度勾起一丝弧度:「这就要说到,接下来我要让师兄帮的小忙了。」 言罢,她心念一动,解开秘境珠内裹挟着神识的禁制。 神识霎时席卷而出,将秘境珠最后一层炼化。 与此同时,在地阴界新苼城闲逛的鹿玄机脚步忽地一滞,随后身形凭空消失不见。 轰隆隆—— 浑元秘境开始剧烈震动,无数还在其中探索的散修们慌忙抬头,随后便被一股前所唯一的排斥之力,踢出了秘境。 清空了秘境中的修士,向涅儿立刻关闭入口,将整个秘境世界收入秘境珠,欢喜地穿过虚 空,直朝万脉剑宗的方向飞去。 鹿玄机身形立在虚空之中,看着秘境中从面前飞走,常年含笑的眼中终于敛去笑意,冷芒乍现。 「大哥,你这么做,可不厚道。」 与此同时,茶亭边。 秦天缺感应到浑元秘境震动时,就感觉大事不妙。 而在三息后,看到向苼手中凭空多出的秘境珠,他脸色立刻变了又变,二话不说原地消失。 向苼见状,勾唇一笑,将秘境珠放在一边,不慌不忙地提起茶壶,给自己倒满,耐心等待秦天缺回来。 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 向苼只觉虚空一阵波动,秦天缺便重新出现在眼前。 只是跟半个时辰前相比,其人衣衫发丝都罕见地凌乱些许,颇为狼狈。 向苼仿佛没有看到,如同秦天缺之前般,将一杯茶盏推至他面前,语调轻柔: 「师兄,喝茶。」 秦天缺目光定定地看着面前自己新制的茶,半晌,笑了,气笑。 「我活了这么久,还是一次被人如此明目张胆的利用。 向苼,你就真不怕自己失算?」 秦天缺当真是气到了,连师妹都不叫了。 向苼却不慌张,脸上笑容反而愈发盛了一分: 「师兄稍安勿躁,秘境珠落在我们手中,难道不比在太阴手中更好?」.c0m 秦天缺闻言哂笑一声:「我们?」 向苼却是干脆点头:「至少现在,还是我们。」 秦天缺听出了她的话中之意,眸色深了一分:「你早知我与太阴之间,另有合作?」 向苼笑了笑,实话实说:「此前是猜测,不过浑元秘境一行后,验证了猜测罢了。」 秦天缺听到这话,深深地看了一眼向苼。 既然知道鹿玄机的存在,以此女的聪慧程度,不难猜出他对她,别有所图。 即便如此,她还是选择暂时合作? 理清了念头,秦天缺沉默了一下,道:「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师兄想做什么?」 这次,秦天缺沉默了许久,才开口:「……」 过了半个时辰,向苼才从后山出来,随身携带的浑元秘境珠里,少了一条妖龙向烛。 两人具体谈了什么,谁也不知。 此后数年,向苼再未下山,潜心修炼。 她再度淬炼肉身,将肉身状态调整至与真元平衡,大量感悟席卷而来,剑意与岁月意境再次突飞猛进。 第三年,向苼初步掌控顿悟状态,随时都能从中脱离。 不再跟前两年一样,一旦陷入顿悟便失去对外界的感应,直至心神耗空才能苏醒。 第四年,向苼剑意大成,开始在顿悟间歇时,指点向剑绝修行。 有一个常年浸在顿悟中的师尊指点,再有浑元秘境快速积累。 向剑绝可谓是如虎添翼,进步神速,短短一年内,奇点剑意便达到化神门槛。 第六年伊始,向剑绝成就化神之境。向苼亦在同年,化神后期圆满。 「今天有点卡文,第二更晚点」 免费阅读. 第544章 同游 「李小六你又偷吃!看老娘不把你屁股打开花!」 「不是我啊!」 「啊啊啊三师兄救我!」 一大清早,栖在无名峰的鸟雀就被惊飞了一大片。 向苼支起木窗,兴致勃勃地看着李小六被苏青青追进姚子逸屋里。 而后不出意外,房顶再次崩开,姚子逸一手抓着李小六逃跑,一边叹息: 「老四,你可怜可怜二师兄吧……」. 「你才是老四!」 向苼伏在窗沿边看着,低声轻笑。 这几年得益于浑元秘境,无名峰上众人整体实力上涨了不是一星半点。 四师姐实力恢复至前世巅峰,已能完全控制杀戮剑意,收放自如,性情趋于平稳,已有大半年没掀过三师兄房顶了。 如此想着,向苼一转眸,便就看到二师兄站在不远处,手中拖着崭新屋顶,眼中跃跃欲试。 她再一凝眸,瞧见二师兄胸口衣襟下的几粒糕点碎屑,险些笑出声来。 一时间,竟猜不出二师兄到底是馋了,还是大半年没换屋顶,手痒了。 「我就一晚上没回来,这么热闹?」 水月窈从空中飞落,凭空变出一张椅子来,坐在向苼窗下,两眼发亮地看热闹,不忘拱火。 「四师姐加油!」 「三师兄,你逃得那么快作甚?」 「四师姐就是一时气急,让她出了气不就完事了?」 「六师弟你说句话呀?糕点好不好吃?」 「……」 场中二人立刻打得更凶了。 水月窈高兴地直拍手。 向苼面露无奈:「五师姐,你就别添乱了。」 水月窈停下拍手,理不直气也壮地哼声道: 「你师姐我哪里是在添乱?明明是让你三师兄和四师姐久未动手,我是在帮他们恢复斗志,免得斗法手段都生疏了。」 说完,水月窈还不忘指了指姚玄甲:「你看,你二师兄都未阻止,定然想法跟我一样。」 姚玄甲闻言心虚地别过头去。 向苼失笑,违心地点头赞同:「师姐所言极是。」 水月窈听到这话,顿时跟打了胜仗一般,脖子仰得更高了。 但没过多久,她不知想到什么,脑袋耷拉下来,右手搭着窗沿伏在臂弯,幽幽叹了口气: 「真没意思。」 向苼侧头看去,贴心地抛去话头:「五师姐这是怎么了?」 水月窈听到这话,立马打开了话匣子倾诉起来: 「唉,我跟你说,昨日我听闻煌剑脉一名真传欺凌内门弟子,立刻跑去把人揍了一顿。 那小子不服气跑去告状,我当时别提多高兴,又揍了他一顿。 本想着这次多少能跟煌剑脉大弟子过上两招。 谁知那个叫封玄不知道说了什么,居然把我恭恭敬敬地给送了出来,气死我了!」 向苼替封玄叹了口气,劝道:「如今我的身份,在主剑脉真传里不是秘密,五师姐何必为难他们。」 「师姐知道。」 水月窈跟着叹气,叹息声比向苼重多了,「可师妹你之前那一遭,把宗门里收拾得太干净了,我的乐子少了大半,呆在山上实在太无聊了!」 说到这里,水月窈忽然直起身来,提议道:「不如咱们一起下山去玩吧?」 向苼脑海中划过鹿玄机气急败坏的模样,果断摇头:「不去。」 水月窈顿时恼了: 「之前你们下山一次都没带我,罢了……此事 你也说不上话,我去找大师兄!」 说完,水月窈也不等向苼再开口,风风火火地往后山去了。 向苼看着她的背影,微微摇头,这几年水月窈去找秦天缺放她下山,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每次连秦天缺的面都见不着。 这次大抵也是一样。 她正要放下窗子,出门去看看向剑绝,水月窈却在这时去而复返,一脸欢喜地说道: 「大师兄答应我们一起下山同游了!」 此话一出,无名峰上瞬间安静,只剩风声呼啸。 片刻后,无名峰众人在正堂齐聚。 六人围坐一桌,桌上摊着一张西洲地图。 姚玄甲坐主位,抬头扫了一圈师弟师妹们,首先开口:「去哪?」 姚子逸看着桌面,目光似乎透过地图看到了别处,心不在焉。 苏青青静坐在位置上,目光丝毫没有落在地图上,眸眼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小六面无表情,异常沉默。 向苼端坐在末位,神色如常,但若仔细看,却又能品出几分不同来。 「你们都怎么了?」 水月窈一头雾水,「咱们好不容易能一起下山游玩,还不高兴?」 「高兴。」 姚子逸脸上泛出一丝笑意:「我们还从未结伴下山同游过,自是高兴得很。」 「这才对嘛。」 水月窈兴致勃勃地扯过地图,看了又看,抬头问道:「你们都去过哪儿?」 「那地方可就多了。」 苏青青面生淡笑,在地图上点过几处位置:「剑城、风清门、裂魔海,还有更远的无极仙宗疆域……」 水月窈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到裂魔海上。 剑城和风清门,她都去过。 小师妹在裂魔海的事迹,她听四师姐说过,她当然想去看看。 可是大师兄说,不能去太远的地方。 水月窈眼里闪过遗憾,但很快就振作起来。 只要他们师兄妹们能一起下山游玩,其实去哪里都一样! 她一指点在风清门旁边的小城上:「就去这里吧!」 姚子逸一看,没忍住笑出了声:「老五,你可真会选地方。」 向苼亦是露出笑颜:「这地方不错,六师兄最喜欢了。」 苏青青不明所以,却也跟着点头:「既然小师妹说不错,那就这里吧。」 李小六听到向苼提及自己,回过神来,看到水月窈指的地方,早年记忆涌上来,平静的脸孔瞬间裂开。 「不行!」 水月窈看他反应,立刻来了兴致:「怎么不行?」 李小六脸色发黑,憋了半晌,就说出一句话:「总之就是不行!」 「那便去这里吧。」姚玄甲忽然出声。 李小六转头一看,便就看到二师兄嘴角还未收起的一丝笑意,脸色顿时更黑了。 「现在五人同意,一人反对无效。」. 水月窈站起来,眼里满是期待: 「那咱们就去千丹城,玩上一玩!」 免费阅读. 第545章 妙缘 翌日,千丹城,妙缘楼下。 秦天缺听着楼内传出的丝竹之音,轻摇玉扇,微微一笑:“老三,你倒是惯会挑地方享受。” 姚子逸额头冷汗直冒,讪讪一笑:“大师兄,当初我带小六和小师妹过来,真的只是单纯喝酒。” 秦天缺含笑点头:“老三你最是稳重,不必解释。 今日难得结伴游玩,师兄也不拘着你们,自去吧。” 说完,秦天缺转身离开。 姚玄甲不由追问:“大师兄,你不进去?” 秦天缺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我在城中随意逛逛。” 说话的功夫,其人转瞬间没入人流,消失不见。 秦天缺一走,妙缘楼前的气氛松快不少。 姚子逸瞪了水月窈一眼。 这老五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地点定在千丹城也就罢了,还非要来千缘楼。 更离谱的是,大师兄居然答应了。 水月窈此刻满脑子都是玩乐,全然没看到师兄的瞪视,摇着苏青青的胳膊就道: “咱们杵在这作甚,快些进去吧!三师兄你是老客,前面带路。” 说完,水月窈还不忘扯了一把李小六:“小六,你也不是第一回了,带师姐进去见见世面。” 李小六看着熟悉的楼阁大门,脸色黢黑,身子比尸体还僵硬,恨不得学大师兄转头就走。 然而还没等他付诸行动,就被姚子逸勾着脖子拉进门槛里。 水月窈左手苏青青,右手向苼,兴致勃勃地快步跟上。 六十多年过去,妙缘楼的老板早已换了人,变作一名风韵犹存的美妇,看上去四十上下。 看到六个客人一起进来,有男有女,她不禁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反应过来,笑盈盈地上前: “六位客官……” 她话到一半,视线忽然定格在向苼脸上,记忆一下子拉回六十年前。 她记得,那年有个不着调的青年带着一个小师弟和一个小师妹过来喝花酒。 待得她们过去陪酒,小师弟羞的脸红,小师妹反倒从容,更过分的是,那不着调的青年和她的姐妹下棋,居然一步也不让。 许是三位客人特殊,又许是她陪酒的小师妹态度温和,不似寻常修士淡漠无情,灵酒也好喝,她记了许多年。 而今,在看到向苼那张脸,与六十年前并无差别,她手中的帕子一下子揪紧,沉默片刻,方才鼓起勇气问道: “贵客可是姓沈?” 向苼神情微诧,盯着美妇的脸稍作回忆,便想起来,轻笑道:“原来是当年一同喝酒的姐姐。” 美妇闻言一下子激动起来,“沈姑娘竟未忘记,妾身当真欢喜。” 向苼含笑推了一把神情窘迫的李小六,“那姐姐可还记得他?” 美妇盯了李小六片刻,恍然大悟:“这不是当年那个脸红成猴……” 话到一半,美妇顿觉不妥,半道改口:“那个脸红成霞的少年吗?” 此话一出,苏青青与水月窈哈哈大笑,姚玄甲亦低低笑出声。 “小六,师姐怎还不知你还有如此纯情的一面?” “当初是谁在山上大放厥词,说自己阅芳无数的?” 李小六的脸色,已是比锅底还要黑了。 姚子逸心知再笑下去,玉师叔说不准就要暴走了,连忙出声解围: “好了,今日过来只为闲趣,不为其他,劳烦老板为我们安排一番。” 美妇连声答应,看在向苼的面子上,将平日里舍不得用的天香厅打开,美人儿如流水一般安排进去。 姚玄甲、姚子逸三人一个也没要,摆出一面棋盘来就开始对弈。 李小六仿佛要证明自己,特地要了三个,然而却只是跟三女正襟危坐地喝酒,比之当年好不到哪儿去。 水月窈这会儿已经完全顾不上笑话六师弟,与苏青青各自要了一女作陪,四人凑了一桌马吊。 水月窈此前从未接触过马吊,一经上手立刻沉迷其中,玩得不亦乐乎。 向苼笑盈盈地看了片刻,转身走出厅门,来到外面的花台。 不多时,美妇端着酒壶过来,“沈姑娘,不知可否赏脸喝上一杯?” 向苼侧头看到美妇眼中的希冀,微微一笑,接过酒杯。 美妇也给自己倒上一杯,凭栏眺望:“沈姑娘在看什么?” 向苼轻声答:“看世间百态。” 美妇怔了一下,语气变得有些复杂: “沈姑娘六十年容颜未改,想来出身不凡。如你等这般宗门高徒,眼中也会有世俗界?” “为何没有。” 向苼坦然一笑:“我本凡人,何以藐视众生?” 美妇这次愣了许久,方才回过神来,温柔一笑:“难怪我觉得沈姑娘,与旁的修士都不同,姑娘这份心,实在与众不同。” “与众不同么……” 向苼喃喃自语,回想这些年在修真界中的所作所为,摇头:“我与他人,并无不同。” 她生在人人平等的世界,所思所想,的确与修真界中人有很大差别。 但并不妨碍她遵循修真界生存法则行事。 这些年来坑蒙拐骗,心狠手辣,杀人夺宝,她甚至已经习惯了。 到如今,前世唯一留给她的,大概只剩下她心中对凡人的最后一丝仁慈了吧。 美妇不懂,只当她在自谦,举杯笑道: “至少在我这里,沈姑娘便是不同的。 我有些许修炼天赋,得了些道行,寿命延长,奈何当年那些姐妹并无此运,早成黄土一抔。 如今得遇故人,心中实在高兴,沈姑娘,我敬你。” 向苼举杯对碰,仰头喝下,目光落在城中闹市中,饶有深意地开口: “相遇的确是一大幸事,但对有的人来说,可就说不好了。” …… “师兄。” 秦天缺行走在人流中,身后蓦然响起一声颤抖的嗓音。 这一声,极轻。 秦天缺却是听得分明。 他停下脚步,缓缓转身,目光穿过人群,望见陆玉山那张眼尾泛红的脸,面上渐渐生出无奈。 “鹿玄机让你来的?” 陆玉山没有回答,浑身绷紧,好似在极力抑制着某种情绪,不让自己失态。 秦天缺看了片刻,轻叹。 他就知道,浑元秘境被抢,太阴没那么容易放过他。 第546章 取名 片刻后,二人落座茶摊。 秦天缺望着飘飞的酒字旗,轻声叹:“犹记多年以前,我与你初见,也是这般场景。” “是师兄捡了我,令我免受饥饿困苦。” 陆玉山此刻情绪已然平复,语气说不出的平静: “我的命,是师兄给的,但我……还是不甘。 我转世而来坏事做尽,不择手段回到西洲,只求师兄给一个答案。” 说到这里,陆玉山的呼吸渐重:“师兄当年,为何杀我?” “杀你?” 秦天缺愕然,旋即凝目仔细打量一遍陆玉山,脸上的惊愕登时化作苦涩: “这就是你多年来,不曾前来找我的原因? 你的记忆……被人动过手脚。” 陆玉山浑身一震,脸色剧变:“什么?!” 秦天缺伸手一点眉心,将当年与陆玉山的点点滴滴复刻而出,渡入陆玉山识海。 陆玉山没有躲,凝神细看秦天缺渡来的记忆。 记忆当中,他与师兄相遇、相处的过去并无变化,唯一变了的只有结局。 他虽不记得前世死前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还记得,是师兄亲手杀了他! 可到了师兄这里,竟是变成了他不慎被那石壁震死。 那他这些年满心的痛苦与仇恨,难道都是笑话? “是师兄的错,让你不慎遭了天遗族的算计。” 秦天缺看着陆玉山,目光深沉:“这些年,师兄一直都在当年的河边竹楼等你,你……一次也委屈。” “河边竹楼……” 陆玉山按着头竭力回忆。 是了,那竹楼在无极仙宗疆域,是他与师兄之前最常居住的地方。 他原先怎会忘得一干二净? 是他原来的记忆真的被篡改了,还是师兄刚刚加上的? 他双手抱头,面露痛苦,“师兄,我分不清啊……” “那便不去想了。” 秦天缺轻轻抚过陆玉山的头顶,“左右是师兄对不住你,你再怎么怪师兄,也不为过。 师兄开轮回,就是想让你轻松地重活一世,不用再背负前世的一切。” 陆玉山怔然。 原来转世重生,也是师兄的安排,但记忆出了差错,他这一世无时无刻都活在痛苦之中,何来的轻松? 可这一切,能怪师兄吗? 念及此处,陆玉山知道,他已经选择相信师兄。 又或者说,比起另一个残酷的记忆,他更愿意选择相信师兄。 即便师兄是在骗他,他也心甘情愿。 深吸一口气,陆玉山再问:“师兄可知是谁在从中作梗?” “知道。” 秦天缺视线越过陆玉山,定格在城外的虚空,轻声叹息: “但我无法杀他,不过最近,向苼抢走了他的一件重宝。” 听到这话,陆玉山脸上终于出现一点笑容:“师兄不必愧疚,如此便好。” 坐在城头上的鹿玄机看到这里,平静的眼神愈发深邃。 “你说,我与他一同降生,为何他能拥有如凡人一般充沛的情感,我却没有?” 乌鸦歪头看着鹿玄机,眼里露出不解。 凡人那般脆弱,情感更是软肋,有什么好羡慕的? “我没有在羡慕。” 鹿玄机视线从陆玉山身上收回,撇了撇嘴:“枉我这些年费心陪伴,结果一见到大哥,这小子便立马变了个人。 真没意思,走了。” 最后一个字落下,鹿玄机身形化作一只黑色乌鸦,振翅高飞,消失在天际。 秦天缺收回视线,笑问:“想去妙缘楼吗?你的师兄弟们,都在那。” 陆玉山默了默,道:“他们也跟我一样?” 秦天缺点了点头,又摇头:“一样,又不一样。他们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但却不是死在石壁上,而是被天遗族所杀。” 陆玉山恍然,旋即犹豫了一下,又问:“那……向苼呢?” 秦天缺听到这个名字,不只想到什么,意味深长地笑了: “她呀,与你们都不一样。” 陆玉山不知师兄口中的“不一样”,具体指什么,也没多问。 念及往事,他摇了摇头:“早年我做错了许多,向师妹,大抵不会认我。 还是不去了,免得其他师兄弟们难做。” 秦天缺不强求,只是笑叹:“那你我兄弟二人,倒是同病相怜。” 陆玉山怔住。 师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向苼,也不认他这个师兄? 秦天缺看出陆玉山的疑惑,却没有解答的意思,温声道:“就在这里,陪师兄喝喝茶吧,喝到天明。” 听到这话,陆玉山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再回头看了一眼妙缘楼,方才说了一声“好”。 一天一夜后。 天香厅里没了动静。 除了水月窈趴在软垫上,睡得香甜。其余人都正襟危坐,异常清醒。 “大师兄临走前,给我传了一句话。” 姚玄甲目光扫过众师弟妹,当先开口:“给无名峰,取个名吧。” 厅内更加安静,却无一人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早在大师兄答应他们下山游玩时,他们就意识到了这一刻。 “我看,不如就叫灭神峰。” 姚子逸笑着开口:“早日灭了万神殿,我这把老骨头也好回宗来接着养老。” “不妥。” 苏青青轻哼一声:“咱们峰名好端端的,为何非要扯上万神殿,平台添了一分晦气。” 李小六抬眸:“四师姐说得对。” 四人开完口,齐齐看向末位的向苼。 “二师兄胸无点墨,实难取名。” 姚玄甲看着向苼,眼里透着笑:“小师妹,不如你来取一个。” 向苼沉默片刻,清浅一笑:“不如就叫六仙峰?”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皆有了变化,还未出声,水月窈忽然坐起来拍手道: “这名字好! 三师兄,你的眼界也太低了,你看小师妹。 咱们六个以后可都是要成仙成神的,区区一个万神殿算什么?” 苏青青讶然:“月窈,你没睡?” 水月窈翻了个白眼:“我是睡了,又不是死了。” 再者,她也没睡着。 大师兄同意下山的时候,这群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真当她是瞎子看不出来吗? “不过为何是六仙峰啊?” 水月窈不解,“咱们加上大师兄,不是七个人吗?” 无人应答。 第547章 商议 三日后,无名峰峰名落成。 八大脉主看到,皆是一头雾水。 “八仙峰?” 王楚霄摸了摸下巴,看向身边的红衣女子:“若是我没记错,无名峰算上离师姐,总共不过七个人,哪来的八仙?” 温翎翻了个白眼,“你们万剑脉不知道,我们水剑脉就知道了? 与其在这里猜,不如一同去问问宗主师兄。” 说完,温翎便见其余七人不约而同地后退一步。 “八仙就八仙,我想宗主师兄取此名,定是有其深意在,何必探究?” 我还有要事在身,便不多陪了。” 莫千里语速极快地说完,眨眼飞走,消失无影。 其余人亦是找借口各自离去。 温翎不解,宗主师兄待人向来和善,这群人怕什么? 难道是她最近错过了什么? 与此同时,万脉剑宗宗主内殿书房。 秦天缺放下手中金笔,想起为无名峰山题字一事,眼中生出笑意。 他知道在这无名峰中,向苼将每个人都放在了心里,独独不待见他。 故意取名“六仙峰”,就是想将他撇在外头。 他本不在意,可真到落笔山崖的时候,却不知为何,临时改了主意。 如今回想起来,只觉幼稚,但一想到当时向苼脸上分外显眼的恼怒,又觉十分有趣。 若是一切能安稳落地,不用再费心算计。他想,他应该能和向苼成为不错的朋友。 “主人,当真要如此传讯?” 身边玄魁的声音,将秦天缺拉回现实。 秦天缺笑容顿敛,揭起金字请帖,递到玄魁手里,淡淡道:“你何时话这般多了?我自有分寸。” 玄魁面色变幻一阵,终究没说什么,捧着请帖离去。 翌日,一条消息通过有心人之手,传遍整个西洲修真界。 “听说了吗?万脉剑宗取得关键线索,广邀同道,准备逆伐万神殿了!” “当真?!” “三大宗联手对付万神殿这么多年,都没能灭掉万神殿,这次就能?” “动静这般大,总不至于是空穴来风。” 修真界中热闹起来,茶余饭后尽是万脉剑宗,而在另外两大宗中,却是另一幅光景。 “传承塔界,秦天缺当真找到了打开的办法?” 飘雪殿主殿,白衣宫中女子合上金字请帖,眼露沉思。 其身边,一名老妪眼里有惊叹,道: “四神兽精血破石壁的传说,老婆子也听说过。 不过各大神兽种族,不是早就被天遗族灭了个干净吗?秦宗主竟能找齐?” 宫装女子美目微光一闪:“还未齐,帖中言说四者差其一,想来这次邀帖的目的,便与那第四神兽有关。” 言罢,宫装女子收起请帖,身形化雪飘然而去。 “你且坐镇宫中,我去去就回。” 片刻之后,裂魔海外围一处隐晦虚空,碎乱的石块倏然合拢成一座高台。 三道人影,几乎不分先后出现在高台上。 看到对面的秦天缺与褐袍老者,宫装女子当先轻笑: “看来本宫来得正好。” 秦天缺挥袖凭空变出一方茶桌,施施然落座,淡然一笑:“不若坐下详聊?” 宫装女子也不客气,飘然落座。 褐袍老者却是冷冷扫了一眼秦天缺,方才坐下,不阴不阳地道: “秦宗主近年当真是春风得意,得了浑元秘境不说,还顺带踩了老夫一脚。” 此言一出,宫装女子杏眸瞬凝:“浑元秘境?” 褐袍老者见她这般反应,当即冷笑:“原来成芸师妹还不知道,浑元秘境已被秦宗主收了去。 当日秦宗主与人在虚空大战一场,那波动,老朽隔着老远都感应得异常清晰。” 啪! 秦天缺放下茶盏,抬眸看着褐袍老者,面上笑意微淡:“年道友,敢问贵师弟现今如何了?” 年望真眼神微变,顿时不再拿浑元秘境说事,语气好转甚多:“秦宗主邀老朽前来,可是第四神兽有线索了?” 成芸仙子看他这般反应,哪里还不知道他包庇了章闻道,神色顿冷。 但大局当前,她只得隐忍不发。 秦天缺没有急着回答,为两个宗主斟满茶后,方才慢悠悠地开口: “第四神兽烛龙,就在西洲地心里。” 此话一出,两人瞬间色变。 “地心?!” 年望真脸色难看:“怎会在地心?秦宗主,你可曾验证消息真伪?” “数年前,我偶然得了一条妖龙。” 秦天缺不慌不忙地解释起原委:“那条妖龙有幸吞噬过一条死去的烛龙,继承了部分血脉。 我命它在地底发动血脉天赋,探寻数年,方才有了结果,断不会有错。” 成芸仙子面色凝重:“如此说来,欲要取得第四神兽精血,就必须先剖开地心?” “不成。” 年望真摇头:“地心受损,西洲恐会落得跟东洲一样,灵气流失。到时修行前路断绝,我们拿什么跟天遗族斗?” “但若能以四神兽精血,打开传承塔界呢?” 秦天缺轻飘飘地抛出希望:“若能成功,我等众生便不再被困于此片天地樊笼,亦可飞升成仙,寿与天齐。 到时候,天遗族随手可灭。” 年望真被说得心神动摇,但还是沉下脸,道:“但若失败呢?” “自是万事皆休。” 秦天缺低头抿了一口茶水,“就看我们,愿不愿赌一把了。” 两人默然,久久不言。 这赌局背后的代价太大,谁也不敢轻言可否。 成芸仙子看着秦天缺片刻,忽然出声质问:“此局囊括天地众生,秦宗主何以冷静得像个局外人?” 秦天缺抬头与成芸仙子对视,脸上露出淡笑:“自然是因为,我早已想好,否则何来今日之聚?” 成芸仙子脸色微变:“秦宗主当真想好了?” 秦天缺轻点下颔,语出淡然:“如今修真界这一代,是最有希望的一代。 与其在沉默消亡,不如豪赌一把!为此界生灵,搏出一个未来。” “最有希望的一代?” 成芸仙子喃喃自语,她不明白希望从何而来,但若真的能脱出樊笼,得证成仙…… “老朽赌了!” 年望真忽然出声,竟比成芸仙子还要早做出决定。 第548章 入局 秦天缺看了年望真一眼,对此毫不意外。 年望真寿七千有余,离身陨不远,超脱的希望就在眼前,他不答应才是怪事。 成芸仙子见两人已有决定,也不再犹豫,“我飘雪殿,亦会全力以赴。” 她还年轻,但修为已达合体期圆满之境,日后进无可进。 突破桎梏的希望摆在面前,她怎么可能不动心? “不过事关西洲生死存亡,我们当从长计议。” 成芸仙子拧眉:“若是被万神殿得知此事,提前毁去烛龙精血,那我等就真的再无翻身的余地了。” “成芸仙子此言差矣。” 秦天缺语气微冷:“正是因为万神殿在旁窥伺,我们才要速战速决。 否则若让他们先行动手,岂非失了先机?” “天遗族,与天地同融一体,他们伤不到地心。我们只需注意万神殿那十大殿主的动向。” 年望真说到这里,沉默片刻,方才继续: “此事交给老朽,待得查清对方动向,还需两宗一起派人扫荡。” 秦天缺闻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就多谢年道友鼎力相助了。” 成芸仙子却未称谢,冷冷扫了一眼年望真,便留下一枚传讯玉简,离开了。 年望真心知她是看出了什么,也不在意。 此前他看不到希望,的确准备加入万神殿,成为天遗族的一员。 为此,他不惜拉师弟下水,先与万神殿接触一二。 不过现在,比起加入天遗族,受天遗族老祖操控,身不由己,秦天缺这里显然是一条更好的路。 他毫不犹豫就选择卖了万神殿,换取更大的筹码。 …… 此后数日,西洲修真界异常安定。 西洲修士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同寻常,似有风雨欲来之势。 一个月后的某个冷夜。 万神殿出动三十余名修士,欲灭一显露中兴之势的小型宗门。 然而这三十名修士,还未到宗门山下,就被突然现身的三宗弟子屠杀干净。 消息一出,石破天惊。 “三宗果真对万神殿动手了!” “这是要再次联手围剿万神殿?万神躲起来避避风头,不就万事大吉了? “三宗一阵忙活,最后多半仍是无用功。” “我看不见得,三大宗岂会不知这个道理,这次突然动手,定非同寻常。” 修士们谈论甚嚣尘上,没过两日,又有消息传出。 这次被灭的,竟是万神殿在飘雪殿疆域设下一处隐秘据点。 “连据点都被发现了,这次万神殿是真的要遭!” “西洲毒瘤,当真要被灭了!” “此事若能成,三大宗当真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啊……” 修士之间的讨论愈发乐观。 而此刻外界传言“损失惨重”的万神殿中,十大殿主亦是个个满面笑容。 祟炼位于上首,语气难得显露几分赞赏:“魇心,此番做的不错,待得事成,父亲大人必将降下重赏。” 魇心闻言心中一阵激动,连忙跪伏下来:“属下一定尽心竭力,促成此事!” “三大宗既已入局,就不会轻易清醒。” 祟炼接着提点:“你如今要做的,就是保持现状,莫要用力过猛,以免被他们察觉出异样。” 魇心心头一震,立刻点头:“属下明白。” 祟炼再将目光投到其余八名殿主身上,“你等也要悉心辅佐魇心成事,事后奖赏,亦不会少。” “是!”八名殿主齐声应诺。 祟炼见状不再多言,起身化作一道血光,飞出大殿消失不见。 片刻后,他赤脚踏入一座幽暗的宫殿内,神态恭敬跪伏下来: “父亲大人,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只待三大宗自取灭亡!” 这一声到处,久久未有回应。 祟炼疑惑抬头,却见一道血色倩影不知何时出现在眼前,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祟炼认出来人面孔,大惊失色,连低头跪伏在地:“祟炼拜见九姝老祖!” 薛九姝眼中血色一闪,语气冰冷地开口:“此殿主人近日沉睡,你不得来扰。 日后再有要事,自去癸八山寻本座,可听清楚?” 祟炼闻言受宠若惊,顿时将头埋得更低:“祟炼明白。” 薛九姝脸上这才生出几分笑容:“这次四神兽的安排,你做得极好。 事成之后,就由你来做万神殿的殿主,如何?” 祟炼大喜,“谢老祖恩赏!祟炼必定全力以赴。” 薛九姝轻嗯一声,挥袖道:“去吧。” 祟炼这才起身,又行了一礼,方才退出大殿。 待得其人离开后,薛九姝独自走上殿中高台宝座,挥袖落座,朱唇轻启。 “父亲大人唤醒我,可是有什么不妥?” 若是祟炼还在这里,听到这句,必会震惊。 九姝老祖分明是天遗族的老祖,怎还会唤此殿之主为父亲大人? 殿中沉寂片刻,方才有一道极轻的声音传出。 “祟炼此人,似有古怪。” 薛九姝柳眉微蹙,“我方才暗中以天道轮盘查验过,并无不妥。” “那便是我多想了。” 那道声音接着传来:“最近可曾寻到太阴去处?” 薛九姝闻言,眉头拧紧:“没有大哥撑腰,祂便只会躲躲藏藏,我暗中寻觅许久,只在六年前感应过祂的气息在万脉剑宗附近,之后便再无所得。” “既然找不到,就不用找了。孤阴不生,只要太阳没有复活,祂成不了事。” 那道声音带笑:“”地心毁后,用不了多少年,此界人族就能肃清。 到时,你当随我回归上界,可曾想好要什么职位?” 薛九姝闻言赤红的眼里闪过一抹隐晦的欢喜:“父亲大人看着安排就好,九姝不挑。” 那道声似是笑了一下,又问道:“祟炼这些人,你待如何?” “自是全都杀了!” 薛九姝眼也不眨地说道,言语里满是厌恶:“这些年受他们拖累,天道轮盘的负担越发沉重,女儿已经快要不堪重负了。” “再忍忍。” 那道声音轻唤,带着安慰:“他们很快就没用了。” “嗯。” 薛九姝乖巧地应了一声,“女儿都听父亲大人的。” 第549章 开战 如火如荼的围剿持续了十一日,便陷入停滞。 向剑绝带队一连扑空了四个万神殿据点,终于不再浪费时间,停下身形抛出隐灵梭,冷声道: 「进去!」 众弟子不明所以,却无一人违抗,这些时日向剑绝表现出的实力,已经征服所有人。 他们迅速入梭,向剑绝最后进来,神色沉静地站在阵法中枢前,操控隐灵梭的飞速远去。 众人只惊叹隐灵梭穿梭在虚空中的奇景,谁也没看到,向剑绝眼底划过的忧色。 自从两个月前,师尊将隐灵梭赠给他,他就再也没见过师尊了。 数日后,隐灵梭自虚空跃出。一片茫茫白色,登时映入眼帘。 「这是……北地寒原?」一名弟子惊讶出声。 「飘雪殿的地盘?」 「咱们来这里作甚?」 众人议论纷纷,向剑绝没有出声,操控隐灵梭穿过雪幕落地。 众弟子自觉出梭后,顿时发现此地不同。 此处厚实的雪层之下,竟有一道符文满目的门户。 「这是……」 不等众人相询,向剑绝上前双手掐诀,解开门上禁制,推门而入。 其身后弟子面面相觑一下,立刻跟上。 甬道通往地下,痕迹甚新。 向剑绝默不作声地带队深入,复行不多时,便来到一个颇为宽敞的山洞中。 山洞对面,可见一条斜斜向下的新通道正在开垦,灼热之感,不断从地底涌出。 开垦最前线,可见擅长土行之道的无极仙宗与飘雪殿弟子正满头大汗地融化岩层,再凝练成数块石头,丢给后方剑宗弟子搬走。 向剑绝身后弟子很快被拉走,加入搬石大军。 「向师兄,您不一起来吗?」有人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向剑绝抿唇:「我稍后就来。」 言罢,他好似看到了什么,转身就走。 「向师兄莫非是想偷懒?」 「前面围剿据点的时候,你何时见过向师兄偷过懒?」.m 「就是,向师兄定然是有要事。」 「这是要打通地底?万神殿的老巢莫非就在下面?」 「好奇那么多作甚,快干活!」 「……」 「风师叔,弟子向剑绝求见。」 山洞另外开辟的石室内,风盈袖正在闭目养神,闻声看到站在门口的青年,面露淡笑,温声道:「进来吧。」 向剑绝踏入屋中,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随后按捺不住心思,直接问道: 「风师叔,不知师尊她是否也在此处?」 风盈袖摇头一笑:「你师尊若是在这里,你定然早已接到传音了。」 向剑绝紧抿嘴唇,沉默片刻,方才道:「弟子斗胆一问,师尊此去,可有凶险?」 风盈袖怔了一下,随后语气微肃,道:「剑绝,我知你与你师尊师徒情深,但眼下乃是非常时期。 你若心境不平,因此遭了暗算,岂不是让你师尊分心,害了你师尊?」 向剑绝身形微震,眼中外露的情绪立刻收敛,深吸一口气,平静道:「师叔教训的是,弟子当恪守本心,不拖累师尊。」 风盈袖见他情绪转变,欣慰颔首,接着道: 「我知你想问什么,不过你师尊行踪不定,我也不知晓她具体去处。 总归都是为了覆灭万神殿,你且去忙吧,待得事态明朗,你师尊定会现身的。」 「事态明朗……」 向剑绝喃喃一句, 眼中总算现出一点光亮,「弟子明白了,弟子告退。」 风盈袖目送他行礼离开,故作舒展的眉头重新拧起,眼里泛出深深的忧虑。 两个月前,宗主师兄突然回来,宣布要剖开地心取烛龙精血。 她大惊,自然不同意,玄魁亦是脸色变了变,出言劝说再等等。.m 宗主师兄却一意孤行,又说了一句令她现在想起来,都汗毛直立的话。 「我可以继续等,但你们不能。」 「你们这一代出了个向苼,是最有希望的一代。」 「机会稍纵即逝,不论她所言是真是假,我都愿赌一把。」 那时她才得知沈襄师妹的真实身份,震惊之余,方才惊觉向苼早已离开宗门,不知去向。 「宗主师兄,你与她……到底想做什么……」 她心中叹息一声,撇去杂念,再不多想。 刚刚提醒向剑绝的那几句话,何尝不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三宗集万名土行弟子之力,又以殿主级大能坐镇,行无差错,短短六日便打通了十万里地底岩层,直至岩浆满布,热浪滚滚的地底空间。 翌日,更多的三宗弟子汇聚而来,将入口附近守成铁桶一个。 随后不过半日,潮水一般的万神殿修士袭杀而来。 与此同时,数名浑身血线莹亮的天遗族现身地底,三宗殿主级大能悍然迎上。 大战,终于爆发! 「杀!」 「杀光万神殿修士!」 「屠灭三宗,称霸西洲!」 「……」 双方修士大军甫一触碰,激烈的真元碰撞,轰然如雷霆,直叫天地无光。 前来观战的西洲各大小宗门及散修,皆是变了脸色,有不少人咬牙参战,亦有不少人只看了一眼便吓破了胆,远远逃走。 地底的斗法的动静,与地表比起来,静若蚊蝇,但其中的凶险,却丝毫不比地表大战少。 「这些天遗族浑身血线异常莹亮,应是仓促间被强行唤醒。」 地底虚空一处,成芸仙子观战片刻,眼露称赞:「果真被秦宗主算到了,天遗族猝然迎击,准备不足,我们的胜算又大了不少。」 年望真却没有成芸仙子乐观,语气低沉:「即便如此,我们三名合体期,才能与对方一人勉强打成平手。 若是对面再多唤醒几个天遗族,我们这边的人手便不够了。」 「年道友稍安勿躁。」 秦天缺看着地底几处战场,面色一如既往地淡然:「天遗族唤醒族人,也并非没有代价。 他们现在唤醒得越多,对我们之后动手,便越发有利。」 此话一出,成芸仙子与年望真皆是心惊。 二人齐齐看向秦天缺,这种论调,他们此前从未听说过。 他们三人中,以秦天缺最为年轻。没想到对天遗族了解最多的,竟也是秦天缺。 免费阅读. 第550章 破心 大战持续一天一夜后,地底只多出一个天遗族来,双方互有损伤。 地面战局却呈现出一面倒的趋势。 三宗十万精锐弟子联手,再加上不断有散修及其余宗门好手加入,万神殿修士很快被杀得溃不成军,四散逃遁。 形势一片大好,这下就连年望真脸上也显出几分笑容来。 他翻手取出一面紫光满溢的八卦盘,颇有几分急不可耐: 「老朽的手段已经备齐,秦宗主还未寻到地心所在吗?」 「年宗主摸催促。」 成芸仙子手持一根晶莹剔透的雪枝,语气冰冷: 「地心时时变动,寻来不易,秦宗主两个月来不断寻找,耗神甚巨,此等关键时刻,你岂能扰他?」 年望真冷眼一眯,正要开口,却见秦天缺忽然抬起眼眸:「找到了。」 此话一出,年、成二人心口瞬间收紧,旋即二话不说跟着秦天缺遁出虚空,飞往地底核心要地。 地底天遗族有所感应,纷纷放弃眼前敌手,欲要追去,却被死死缠住,不得脱身。 不多时,秦天缺三人来到地底最深处。 极致的高温造出一条通体银白的岩浆河流。 三人落在河流表面,脚下嗤嗤作响,远远可见一面巨大的白色光圈,沉在河中,一半在河上,一半在河下。 「这就是地心?」 成芸仙子与年望真眼露震撼,尚未动作,便见地心前三道血光闪出。 待得血光散去,三名气息深沉的男子从中走出。 成芸仙子脸色顿沉:「真是阴魂不散。」 年望真看清为首之人的面孔,脸色微微一变,「此人是祟炼,早就苏醒,实力处在巅峰! 其身边二人血线虽莹亮,却非仓促唤醒,实力不容小觑。」 成芸闻言,不禁冷笑讥讽:「年宗主对天遗族当真是如数家珍啊。」 年望真脸色难看:「你……」 「他们三人,交给我。」 秦天缺打断二人争执,「我心神有损,不宜再动用重宝,不过短暂拦住对方片刻应该无碍。地心就交给你们了。」 两人闻言皆是立刻停下争执,二话不说一左一右化作一道弧线,绕开三名天遗族,直往地心而去。 祟炼眼神一冷,正要分散前去阻止,却见眼前一团白光陡然爆发,淹没了他的五感。 是秦天缺的万重光! 他心中念头一闪,立刻闭眼,操控血线编织成一张血色天幕,扩张开去,其余两名天遗族亦是做出同样选择。 可不论他们如何扩张天幕,都无法超出万重光的范围。 五感一直无法恢复,祟炼三人连脱离秦天缺控制都做不到,只能操控血线胡乱破坏无处不在的光。 意境领域受损,秦天缺口角连连溢血,面色却仍是平淡,好似毫不在意,转头望向地心。 成芸仙子与年望真已来到地心前,感知到后方秦天缺受伤,心中更生紧迫。 年望真不敢犹豫,抛出八卦阵盘,咬破舌尖血喷出一口血雾。 八卦阵盘上满溢的紫光与血雾相融,瞬间化作更为妖异的黑色,迎风暴涨至与地心一般大小,八角同时亮起。 下一刻—— 轰!轰!轰!轰! 八道水桶粗黑色雷光同时轰击在地心壁障的同一点。 咔嚓—— 一声脆响,地心裂开一条缝隙,整个西洲微微一震。 眼看地心裂隙就要合上,成芸仙子飞袖掷出雪枝,插入缝隙。 那雪枝甫一触 碰地心,瞬间融化,竟是将地心表面短暂冰封。 「让开!」.m 年望真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柄桃木剑,口中大喝一声,双手抓住剑柄,对准缝隙,悍然下劈! 哗啦! 桃木剑碎裂成粉,地心表面一道剑光闪过,随后只听一连串的崩裂之音响起,缝隙扩张百倍,变成巨大的裂口。 做到这一步,年望真气息萎靡甚多,口中连吐鲜血,一边退去。 成芸仙子手持天妖壶,一身功法运转到极限,眼底覆上一层霜雪,往壶中轻吐一口寒气,厉喝:「出!」 哗—— 一条遮天冰龙自天妖壶从飞出,咆哮一声钻入裂口,将地心最后粘连的一小半也彻底分离开来。 这一刻,天地大道紊乱! 万重光意似也受到影响,散乱开去。 这般剧烈的动静,终于惊醒了沉睡在地心中的烛龙。 「吟!!!」 一声龙吟,自地心中发出,金色鳞片隐现。 祟炼三人恢复五感,看到已经劈成两半的地心,皆是心中一喜。 然而薛九姝还未下令,他们继续装出一副焦急模样,齐齐冲向地心,似要抢夺烛龙精血。 年望真与成芸仙子为破地心,已然力竭,见状皆是大惊。 成功就在眼前,岂能功亏一篑?! 他们正要强提真元阻止,却见一道身影比他们更快到来,竟爆发出更强的万重光意境,将祟炼三人困在其中。 「秦宗主,你……」 成芸仙子面色动容,震惊失神。 秦天缺为了拖住三个天遗族,任由他们破坏意境领域,已经重伤,如何还能继续爆发出更为强悍的领域? 这分明是在燃烧神魂,葬送自身! 此人分明是他们三人中最不应该着急的一个,为何要做到如此地步? 秦天缺胸口的血迹更多了,染湿了整片衣襟。 他的脸上却仍是带笑,抬手凝聚出数千道光剑,飞入地心。 很快,地心内传出阵阵怒吼: 「人族,我与你们井水不犯河水,为何不惜追杀我至此?」 秦天缺喑哑出声:「不想死,就交出一滴本命精血。」 这一声传出,地心内安静不久,便有一滴金色精血飞出。 秦天缺闪身上前,将其一把抓入手中,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年望真与成芸仙子即刻跟上。 不多时,两人上到地底石窟中,来到一面石壁前。 成芸仙子看到这面石壁,秀容难掩激动之色。 他们三宗商议后,将地底入口开辟在这里,就是为了方便得到神兽精血后,立刻投入传承塔界的石壁中,以免再生变故。 如今过程虽然说不上顺利,但总算是走到了这一步。 成与不成,就看此刻! 免费阅读. 第551章 太阳 秦天缺目光扫过石壁所在的方向,手掌一翻,掌心出现另外三滴精血,玄龟、白虎、毕方,三股不同的神兽威压齐齐爆发,压向烛龙。 烛龙精血亦是不甘示弱,爆发出神兽血脉威压。 年望真与成芸仙子被这四股纠缠的威压,迫得后退一步。 秦天缺身形一阵摇晃,却是顶住了压力,上前一步,将四滴精血投入石壁当中。 成芸仙子与年望真立刻收紧心神,盯着石壁变化。 却在这时,虚空之中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少女笑声。 三人脸色微变,齐齐抬头。 只见天空雷声隐隐,架出一条虚幻的血色廊桥,无视泥石,直通地底,薛九姝一身血衣,身姿摇曳地走来。 她分明是一副少女面孔,可一双含笑的血色瞳孔里,却装着天底下最浓郁的仇恨与恶意: “本座等了多少年,终于等到你们人族,自取灭亡了呢。” 年望真与成芸仙子脸色剧变,唯独秦天缺沉默不语。 “阁下此话何意?”年望真老脸面沉如水。 薛九姝垂眸望着石壁前的三人,眼露轻蔑:“蠢货。” 年望真大怒,还未动手,便听见身后传来祟炼的讥笑声: “三位宗主真以为四神兽精血,能解石壁反震之力?” 祟炼站定,目光扫过场中三人,最后落在异常沉默的秦天缺身上,脸上嘲讽之意渐浓: “看来秦宗主已经想明白了。四神兽精血解禁之说,本就是我万神殿早年放出的谣言。” 此话一出,成芸仙子脸色唰地一下煞白:“你说什么?!” 年望真浑身颤抖起来:“不可能!我宗独门秘辛,怎会有假?” “独门秘辛?” 薛九姝在血色宝座施施然坐下,单手托腮,“你们无极仙宗的老祖,乃是本座一奴仆后代。 他所见所闻,都来自于本座,何来的独门秘辛?” 年望真目眦欲裂,“妖女妄言,安敢坏我道心!” 薛九姝眸光一寒,煌煌天威自周身爆发,年望真惨哼一声,直接被压入地底,只剩一颗头颅在外,七窍流血。 成芸仙子浑身僵硬,看向高空中的血色身影,眼里满是灰败。 此女,就是天遗族的首领? 竟是如此强横无匹,他们如何斗得过? “妖女……呵呵,当真是许久没听到有人这般称呼本座了,竟还有些怀念。” 薛九姝绞着宽大的袖子,笑得娇俏:“本座不过随手布下一道闲棋,无心成事,谁知你们这些年轻人,竟是信了?” 她说着,目光再次落到异常沉默的秦天缺身上,眼中笑意加深:“秦小宗主,这是吓傻了么? 你这一身得天独厚的天赋,若是废在道心崩碎上,可就是本座的罪过了。” 秦天缺抬头直视薛九姝,目光异常平静,丝毫没有功败垂成后的颓丧。 一股心惊肉跳之感,倏然照进心间。 薛九姝猛地站起身,未及动作,便见秦天缺脸上缓缓生出笑容: “姑娘现在才察觉到不对,不觉得太晚了么?” 说话间,他手掌轻翻,掌心竟又出现四滴精血。 只是跟之前相比的那四滴来,周身多了一层环绕的虚影,几近凝实。 薛九姝一眼就看出那就是她心惊肉跳的来源,当即厉喝:“祟炼!” 祟炼早在薛九姝出声之前就已动手,然而秦天缺却仿佛变成了无处不在的空气,明明就在眼前,祟炼却抓了个空。 秦天缺完全无视了祟炼,垂眸轻轻抚摸过掌心四滴精血,“去吧。” 这一声落下,四滴精血立刻化作光点飞出地底,迎风迅速膨胀,眨眼变成四头数千丈身躯的神兽虚影,遮天蔽日。 “吼!”“呜!” “唳!”“吟!” 四头神兽虚影咆哮一声,随后齐齐冲破天道壁障,杀向天道轮盘。 天地骤然陷入一片漆黑,雷霆大作。 地面战场众多修士何曾见过这等场面,个个呆若木鸡。 “那是何物?” “传说中的神兽?” “神兽竟有那般巨大?!” “那黑色轮盘又是什么……” “……” 地底,薛九姝早在虚影现身的那一刻,就脸色微变,欲要抽身离去,却被秦天缺闪身拦住。 “滚开!” 薛九姝又惊又怒,手中天道线成鞭,横扫而来。 秦天缺避也不避,抬手一把抓住,任由天道线摧毁肉身,鲜血淋漓,白骨森然。 薛九姝见他这般惨状,顿时不慌了,冷笑出声: “亏得你想出召唤神兽始祖虚影这一招,也不知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学来。 神兽始祖虚影的确克制天道轮盘,可也分得是谁召唤,你区区一个弱小人族,也想凭此翻天?” 秦天缺丝毫不怒,反而笑着点头:“你说得对。” 薛九姝见他这般始终淡然的反应,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瞳孔骤然收缩, “我分明看着你将那四滴本命精血分明投入了塔界石壁! 你手中召唤始祖虚影的精血又是从何而来?” “这还要多谢薛姑娘。” 秦天缺依然在笑,不再是之前那般不稳不缓,眼中展露锋芒: “若非姑娘斩断在下天运六感,无法触及石壁,我抛出去的精血,自然早就被石壁吸收了。” 听到“天运六感”四字,薛九姝脸色终于大变: “古神太阳,你没死!” 此话一出,场中年望真和成芸仙子茫然抬头,看着高空中血染长襟的背影。 他们方才听到了什么? 秦天缺,是古神太阳?! 秦天缺面上笑容消失,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周身各处的伤口与血迹。 他语调渐冷,眼中终是显出古神该有光芒: “你薛九姝活着,本神又岂会舍得去死?这一次,本神不会再输了!” 话音至此,天空轰然一声巨响。 随着四道虚影在自爆中消亡,偌大的天道轮盘,从中裂开一条狰狞的缝隙。 下一刻,天遗族众人周身血线绷断,齐齐吐血,气息狂跌。 薛九姝眼神震颤,一脸不敢置信:“太阳,你疯了!你竟敢损坏天道轮盘?天道不存,此界所有生灵皆会消亡!” 「卡文更晚啦,抱歉抱歉~」 第552章 逆转 “此界消亡?” 秦天缺目光微沉,转而一笑: “那不是你们天遗族一直期盼的结果吗? 当年本神顾惜亿万生灵,不明白这个道理,才会着了你们的道。 同样的错,本神不会再犯。” 听到这话,薛九姝一脸的“不敢置信”瞬间散去,眼里露出冷嘲: “十万年一别,古神大人长进了不少,本座这点小伎俩都骗不到你了。 不过同样的错,不会再犯?” 她幸灾乐祸地看了一眼劈成两半的地心, “你如今的实力,比起当年来,当真弱了不少。 全力以赴,竟只在天道轮盘上留下一道裂痕。 裂痕终会修复,可地心被剖,你们人族已经没有了回头路,注定灭亡。 这一次,同样是本座赢了!” 秦天缺闻言丝毫不怒,只是意味深长地一笑,“是吗?” 薛九姝立刻脸色微变。 不等她再开口,秦天缺抬手一挥,裂成两半的地心表面,竟是凭空出现一只紧闭的巨大眼瞳。 眼睛周围符文如长蛇游动,若是细看,便会发现那哪里是什么符文,分明是五枚大小不一,形状怪异的眼。 下一刻,眼瞳忽然睁开。 地底核心中的画面瞬间凝固,继而如同镜子一般,轰然破碎。 一枚完整的地心圆球,映入众人眼帘。 地心,没有被毁?! 成芸仙子与年望真,直愣愣地看着地心,两人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原来所谓的“剖地心取精血”,都是假的? 如此说来,传承塔依然打不开。以此引出天遗族老祖,对他们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不,这也不对啊。 若是地心未曾剖开,那第四滴烛龙精血是怎么来的? 而且可他们方才动用镇派法宝,全力施展手段攻伐地心,也并未作假。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两人兀自还在疑惑。 薛九姝自觉被耍,已是恼羞成怒:“六道轮回早被本座打碎,怎么会在你手中? 本座亲自将烛龙放入地心,你既未打开地心,如何能得到烛龙精血?” “说起轮回眼,还要多谢薛姑娘。” 秦天缺乐得与薛九姝浪费时间,笑着为其解惑: “若非当年你将本神与轮回一同打碎,本神也不会得到与天道轮盘齐名的轮回之眼。 轮回之眼虽然残缺,遮掩天机,不令你察觉异常,却是小菜一碟。 至于烛龙精血……” 秦天缺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年望真:“薛姑娘在年道友身上留了手段,应该早就听到了才是。” 此话一出,年望真与薛九姝脸上同时变了变。 薛九姝脸色难看:“是那条妖龙……” “不错,本神偶然得到一条妖龙,身负烛龙血脉。 它本是一条地行龙,与神兽相距甚远,一身浑厚的神兽血脉于他而言,是负担。 我赐它一门彻底融合神兽血脉的修行之法,换来一滴烛龙精血。 不知这个答案,薛姑娘可还满意?” 薛九姝一开始听得脸色铁青,胸口浮动,但听到最后,神色反而平静下来。 她血眸转动,扫过地底战场。 天遗族人失去了天道线,实力仍然不容小觑,但比起之前弱了甚多。 风盈袖众人穷追猛打,他们个个处在下风,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他们期盼老祖大发神威,拯救他们于水火。 然而薛九姝的视线却未在他们身上有半分停留,迅速扫过一圈,便又回到秦天缺脸上,血眸眯起。 她看出来了,秦天缺在拖延时间。 为何拖延,不用猜也知道是为了传承塔。 此前一直在暗中搅局之人,不出意外就是轮回眼复活后的几名剑宗天骄。 她感应不到对方存在。 可石壁就在这里,那几个人能在她眼皮子底下翻出什么风浪? 不对,一定还有什么遗漏。 她心下念头急转,很快想到那名神秘的“离殿剑主”。 此人亦不在此间战场。 关于“离殿剑主”的身份,万神殿内一直众说纷纭,其人就是古神太阴的说法,殿中鲜少有人赞同。 而自六年前地阴界魔天宫被灭后,不少人怀疑是东洲地神向苼所为。 向苼能离开东洲前去地阴界,那来西洲也并无可能,而且“离殿剑主”,还收了向剑绝为徒,更能佐证这一点猜测。 不过如今秦天缺就是古神太阳,“离殿剑主”是太阴说法似乎更加合理。 但古神太阴同样被她斩断天运六感,看不到石壁,如何打开传承塔界? 如此…… 薛九姝眼神一寒:“向苼在哪里?” 到了这一刻,计谋暴露与否已不重要。 秦天缺也不准备隐瞒,微微一笑,道:“待得传承塔开启后,你会知道答案的。” 薛九姝不怒反笑,“向苼不过是一个好运窃取地心清气的凡人,也敢轻言开启传承塔界?” 她蓦然张开双手,释放出一团浓郁的血光,直冲天际。 下一刻,天道轮盘中,数千名沉睡的天遗族人齐齐睁开双眼。 “本座倒要看看,到底是她向苼先开传承塔,还是我薛九姝先灭你人族万代!” …… 就在秦天缺与天遗族开战的同时,向苼孤身一人来到风清门外荒山。 她神色平静,抬手一招,虚空一阵荡漾,隐藏在深处的药园秘境缓缓显现,打开一道漩涡入口。 “原来当年我感应并未出错,此界真与传承塔界相连,只是被向师妹糊弄过去了。” 耳边忽然出现一道熟悉的感慨。 向苼侧头,望见不远处凭空出现的鹿玄机,神情毫无意外,只淡淡扫了她一眼,便投入漩涡中消失不见。 鹿玄机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一下,跟着进去。 数十年过去,药园秘境内还是老样子。 炼化了秘境中枢,向苼可在秘境内任意瞬移,只一个呼吸就到了当年的长满往生草的草屋前。 当年被水月窈烧毁的往生草仍未长出,草屋前只余一片荒芜。 向苼跨过荒草地,低头钻入破落屋中,轻车熟路地转过一个屋角,便看到当年将她震伤的透明屏障,以及透明屏障后面平躺在床榻上的干尸。 第553章 进入 咔嚓—— 鹿玄机脚踩在屋中腐朽的碎木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走到当年的位置上,饶有兴致地开口: “我记得,当初就在这里宰了那只扁毛毕方。 没想到向师妹救人的本事不错,居然让它活着回了剑宗告状。 秦天缺借题发挥,让我吞了殷不奉与都鹤的命格,差点害我提前暴露。” 向苼仿佛没有听到这番话,身形越过鹿玄机,径直朝透明壁障走去。 鹿玄机视线随着向苼转动,眼底飞快地掠过一抹暗色,继而接着笑道: “向师妹聪慧,想来早就猜到了。 既如此,向师妹可否也猜到秦天缺设立无名峰的真正目的?” 此话一出,向苼脚步终于停下,回头看向鹿玄机,语气冷淡: “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何必铺垫那么多废话。” 鹿玄机抿唇敛去笑意,“我只是想说,秦天缺与我没什么两样。 他复活那些人,不过是想培养他们,作为接续天运六感的媒介,以此打破传承塔界壁。 若非你横插一脚,成为秦天缺更好的媒介选择,无名峰那几人的下场,比被我吞噬命格,好不了多少。” 向苼闻言沉默少顷,竟未生怒,反而轻笑一声,反问: “那你呢?同为古神,你又为传承塔界做了什么?” 鹿玄机眼中闪过片刻愕然,旋即面色罕见地阴沉一分: “秦天缺连这个都告诉你了?” 向苼笑了笑,没有回答,视线重回透明壁障,抬掌间欺天之力涌动。 早年她手中仅有一枚《欺天》阵盘碎片,就能无视反震之力,侵入壁障一丈深。 如今身负三枚《欺天》阵盘,更是不费吹灰之力,便轻松探进去一掌深。 鹿玄机被斩断天运六感,并未看到这一幕,只当向苼在试探壁障反震之力,并未在意。 他沉默片刻,冷笑一声: “我那大哥实在愚蠢,真以为接续天运六感,就能打开传承塔界了? 传承塔不开,纵然是有天遗族阻挠的原因在内,但此因只占一成。 其真正原因,只是因此界中,无一人能入传承塔灵法眼!”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一双眼瞳变作乌鸦般暗红: “他明明知道,我与他自降生起就不完整,若能合二为一,什么天遗族、传承塔都不会成为我们的阻碍! 可他不愿,反而说我是异想天开,当真是愚不可及。” 说到这里,鹿玄机又笑了起来,他蓦地抬头盯着向苼后背,眼神变得异常危险: “不过这次,还要多亏了你啊,向师妹。 他大概是真的活够了,居然把注全部押在了你身上。 只要你打不开传承塔界,我就不用再为了完整,辛辛苦苦地吞噬他人那点可怜的命格。 我与大哥终将融为一体,超脱樊笼!” “你想对我动手?” 向苼感应到背后阴冷的目光,头也不回,“你若动手,便是失信,到时秦天缺可不会认账。” “我当然不会动手。” 鹿玄机轻声笑答:“不仅如此,我还会护你周全,不让任何外因干扰你破界。” 他与薛九姝一样,笃定向苼失败。 传承塔界,他与大哥努力数十万年,都未曾打开。 一个只活了两百余年,修为境界只在化神期圆满的向苼,用什么去打破亘古不化的壁障? 到时,祂要用事实证明,祂所选择的路,才是唯一正确的那条! “那我可要多谢鹿道友护法。” 向苼忽然转过身来,笑盈盈地看着鹿玄机: “不过鹿道友恐怕要失望了,你我之间的陈年旧怨甚多,我怎好让你如愿?” 此话音落下,向苼整个人向后倾倒,没入透明壁障,消失不见。 鹿玄机登时脸色剧变,眼中暗红散去,脸上甚至前所未有地出现一丝茫然。 她竟就这么,进去了? …… 北地寒原终年不休的大雪,不知何时停了。 阴云翻滚的天空下,雪地被血浸染成一片黑红,尸殍遍野,有三宗弟子,有无名散修,也有天遗族。 而在尸堆之上的半空,双方激战仍旧未歇。 砰! 刀剑相撞,飞剑径直倒飞开去。 操控飞剑的连芳脸色一白,闷哼一声,口角溢血。 薛九姝一口气强行唤醒数千名天遗族冲入战场,人族立刻损失惨重。 但好在这数千名天遗族实力参差不齐,再加上失去天道线这一倚仗,气息暴跌,大多只在化神初期上下。 如祟炼一般强横的,只有十几人。 连芳与另外两名副剑脉脉主联手对付的,就是其中一人。 此刻她鏖战数个时辰,受伤不轻,一身真元已然见底。 眼看并肩作战的二人支撑不住,她咬牙正欲再度出手,忽觉眼前一花,整个视野就已被血光占据。 冲天的血色剑光一闪而逝,对面天遗族双臂齐断,惨哼一声飞速后退。 血光中的人影冷哼一声,脚下剑光一闪,身形化作一柄血剑,电光火石间自天遗族胸口穿过。 天遗族整个身子僵住,而后胸口血光大放,剑痕如同炸开的烟花一般自胸口延伸开去,眨眼间将其肉身粉碎,死得不能再死。 血剑散去,血衣女子重现,又重新投入下方战局,将与清剑脉弟子对敌的万神殿修士屠杀一空。 待得其回到连芳身前,两名副脉脉主,纷纷松了口气,上前道谢。 唯独连芳呆呆地站在原地,杀戮剑意,还有那般熟悉的背影…… 她身形渐渐颤抖起来:“袁……袁师妹?!” 她叫出了声。 这一声,引得清剑脉众多长老与弟子齐齐抬头,眼中既有惊疑,又有希冀。 那等熟悉又戾气深重的剑意,他们不是没有感应到。 可当年那个差点带领他们成为主剑脉的天骄脉主,早已身陨。 如今这名忽然出现的女子,当真……会是她吗? 待得血衣女子走近,连芳看到了另一张面孔,不禁失落:“原来是苏师妹。” 清剑脉众人亦是跟着黯然。 苏青青甩去剑上染血,却是微微一笑:“千年不见,连师姐连我的杀戮剑意都忘了?” 连芳心房一颤:“袁素师妹!果真是你?你没死?既未死为何……” “我死了,只是得大师兄垂怜,得以复生。” 苏青青视线落在众多天遗族身上,周身凛然,杀戮剑意陡然荡开: “我自知罪孽深重,本不该独活。 但当年言师妹他们的仇,不能不报。 我苟活至今,只为今日,杀个痛快!” 第554章 激战 噗!噗!噗! 一道三道血色剑光冲天,三名天遗族应声而亡。 闹出的动静,终于吸引到剑宗其他剑脉之人的注意。 “那是什么剑意?” “是杀戮剑意?还是清剑脉,是其上一任脉主袁素!”有人激动起来。 “什么?!袁素师姐没死?” 元剑脉弟子所在的战场,方擎苍一人独斗天遗族。 陡然听到“袁素没死”四字,他几乎是本能地想起一人来,心神稍散。 “不好!” 意识到分神,方擎苍仓促回防,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眼看刮骨阴风就要扫中他面门,就在不远处的李长亭心中一急,还未动手,对面的天遗族忽然身形一震,随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苍老。 直至最后,化作一团黑色碎屑,风一吹就散了。 李长亭怔了怔,旋即罕见地流露出几分激动:“这,这是……” 方擎苍不知有多少年,没见过同样的场景。 他眨了眨眼,神色恍惚,仿若身在梦中,直到身后一声熟悉的“师尊”将他拉回现实。 他身子猛地一颤,回头望去。 背后站着的青年含笑,是无名峰的姚子逸。 他认得,也听过此人在门中的恶名,却从未与之有过交流。 如今与之当面,虽是不同的面孔,他却立刻从他眸间的眼神认了出来。 什么姚子逸。 此人分明就是他钟爱多年的亲传大弟子啊! “澜之……” 方擎苍失魂落魄,踉跄着欲要抓住姚子逸,好似要从这一抓之间,辨清眼前所见,是否是一场梦。 姚子逸闪身接住师尊的手,低声轻叹:“师尊,徒儿不孝。” 只这一声,方擎苍老泪纵横:“澜之,整整三千年,你好狠的心!” 姚子逸叹息一声:“都是徒儿的错。” 他敢将身份暗示周盈,却不敢告诉师尊方擎苍。 只因周盈仅一名默默无闻的水剑脉弟子,而方擎苍却一脉之主,一言一行皆有可能暴露在万神殿眼中。 然而师尊怨他,却也应该,他不会为自己辩解一句。 哭声中,他周身岁月剑意逐渐朝外扩散,眨眼间便有数个天遗族化作黑灰而亡。 周遭其余天遗族看到,纷纷面露悚然,疾速退去。 元剑脉弟子方才听说“清剑脉袁素归来”之事,如今再看到此景,立刻意识到什么,齐齐抬头观望。 “是陈师兄?” “真是大师兄陈澜之?!” “废话!整个剑宗除了陈师兄,谁还会岁月剑意?” “太好了!” “袁师姐、陈师姐……曾经的剑宗天骄都回来了!” 姚子逸没有理会元剑脉弟子,扶着师尊到一旁坐下,笑着说道: “师尊稍待,且容弟子肃清仇敌。待得此间事了回宗,师尊想怎么罚我都成。” 方擎苍老眼通红,声音发颤:“你这次可要说话算话,若再失约,师尊可真就要生气了!” 姚子逸重重嗯了一声,不再多言,甩袖执剑,飘身迎战一名飞速而来的合体期天遗族。 李长亭姗姗来迟,一声“大师兄” 未来得及叫出,神色怅然。 但不多时,他就重新振作起来,身形闪入高空,视线迅速四下游曳。 大师兄和袁师姐都复生归来了,那六十多年前,死在东西两洲通道大战时的……他呢? …… 更上一层的高空中,风盈袖与尹阮联手,与祟炼数番激烈碰撞,再分开,三者僵持不下,谁也奈何不了谁。 风盈袖与尹阮相视一眼,却皆看到对方眼中的焦灼。 如祟炼这般气息完善,实力处在半步渡劫期的天遗族,共有十二人。 飘雪殿成芸殿主独自应付一人; 她与尹阮联手应对一个; 无极仙宗林望尘与章闻道联手对付一人。 再有飘雪殿另外两名殿主级人物合力应敌一人。 剩下八人,则全都交给八大主剑脉脉主以及其余两宗长老级任务拖住。 然而这些人虽然和风盈袖等人一样处在合体期,但实力还是差了一筹,至少三人才能拖住一个。 如此一来,人根本不够分。 而且,这些人中水剑脉脉主温翎底蕴最浅,实力不足。 万剑脉脉主王楚霄又曾受离心蛊之毒,剑心只恢复八成,无法动用全力。 其余两宗长老或多或少都曾遭过万神殿暗算,实际战力堪忧。 如此混战之下,三宗颓势迅速显现,人心不稳,风盈袖等人岂能不忧。 果然,无极仙宗章闻道见大势已去,出手力道收了又收,大有临阵脱逃之象。 林望尘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当即传音怒喝: “章闻道!你若现在逃了,只会死得更惨,谁也救不了你。” 章闻道冷哼一声回应:“谁说我要逃了?我只是稍稍力竭,你先顶住片刻,我且恢复片刻。” “我只顶三息!” 林望尘咬牙强攻,三息过后,手段用尽,他即刻后退。 章闻道倒也没说谎,重新出手,威力比之前只强不弱。 然而还未松口气,章闻道忽然被一掌拍中胸口,吐血倒飞。 林望尘大惊,正要动用压箱底的法宝,却见那天遗族头也不回的舍弃了他,身形电转,一掌拍向实力最弱的温翎。 温翎如芒在背,心中大惊,然而她与两名脉主师兄联手对付一个天遗族,都觉得难以喘息。 如今仓促间要独自面对一名天遗族突袭,又如何来得及反应。 她心头一凉,正要咬牙硬抗。 便在这时,天遗族面前忽然出现一道黑洞。 黑洞内飞出三道黑光,与天遗族硬碰了一记,竟是将那半步渡劫期的天遗族生生击退。 温翎看到那黑洞,又惊又喜:“玉师叔?!” 这一声传出,风盈袖与其余七脉剑主皆是心神一颤,齐齐看去。 下一刻,一名少年从黑洞中走出。 温翎认出少年面孔,顿时傻眼。 这不是常常和姚子逸一起去他们水剑脉偷看女弟子洗澡的李小六吗? 那被击退的半步渡劫期天遗族按住发麻的右臂,面露忌惮,阴声道: “今日是我天遗族与三大宗了结旧怨,与闲杂人等无关。我劝你莫要多管闲事,惹祸上身。” “谁说我是闲杂人等?” 李小六挥袖散去虚空黑洞,眼露张狂杀机: “你可要记好了,今日取你狗命者,乃万脉剑宗,玉殿剑主,李玉!” 第555章 天罚 轰! 李玉周身剑势爆发,一身合体期圆满气息显露无疑。 半步渡劫期天遗族眼露忌惮,抽身后退,欲要拉开距离。 李玉眼中黑光一闪,双手合拢,“封!” 下一瞬,半步渡劫期天遗族两边虚空猛地压缩,将其肉身压成一张“薄纸”,只剩一双惊恐的眼在纸上疯狂转动。 李玉再挥出三道黑色剑影,“薄纸”登时一分为六,而后化作六块血肉散落虚空。 “玉师兄!!” 风盈袖又惊又喜,没想到玉师兄不仅没死,实力还比之前大有长进。 不用想,这一定也是宗主师兄的手笔! 不愧是太阳古神,手段层出不穷,就是厉害! 李玉自然不知风盈袖的想法,他解决了一个半步渡劫期的天遗族,立刻马不停蹄地杀向下一个。 死过一回后,他实力的确大有精进。 若是换做之前,他至多比风盈袖强上一筹,能独战天遗族,决计无法做到这般爽快杀人。 这般精进,并非体现在修为上,而在剑意。 他做了二十余年的李小六,向苼又替他杀了千面老鬼,报了血仇。 心结一消,他心境空灵,更加契合虚空剑意。 从裂魔海回来后,他顺应心境,舍弃前尘,继续做了六十年无忧无虑的“李小六”。 终在五年前,他跨出最后一步,达剑意圆满之境,提前凝聚剑魂。 此后,又受浑元秘境助益,补足修为这一短板。 虚空剑意为三品顶尖,单是剑魂足以匹敌一般渡劫期。 仅是半步渡劫期,又失了天道线的天遗族如何是对手? 不过短短片刻,便被他砍瓜切菜一般杀了大半。 剩下小半天遗族吓破了胆,纷纷使出浑身解数脱身遁逃。 风盈袖等人空出手来,皆是二话不说支援下方战场。 门中真传们还在苦苦支撑战局,现在可不是闲聊的时候。 章闻道缩在最后,亦想要趁乱混入下方战场,忽觉眼前一花,视野倒转,鲜血喷洒间见到一具无头尸体。 “那是……我的肉身?!” 章闻道目露悚然,神魂震颤,欲要从眉心挣扎而出,头颅却被一道黑色剑气劈得粉碎,神智全消。 李玉收回接近透明的黑色飞剑,纳入体内,转眸冰冷地看着一旁惊呆的林望尘: “令他速死,已是我手下留情,你应该明白。” 林望尘自然明白。 他不是瞎子,自然看出来方才章闻道是故意放水,放那天遗族去偷袭温翎,示好于万神殿。 只是他没想到,章闻道没等到被秋后算账,就被李玉干脆地一剑杀了。 章闻道数次令无极仙宗蒙羞,林望尘早已对他没有半点师兄弟之情。 此刻心中除了些许复杂,更多的竟是畅快。 他遥遥看了一眼还被封印在地底的年望真,朝李玉拱手: “章闻道罪有应得,多谢李师兄为我宗清理门户。” 李玉闻言神色微缓,径直朝下方战场飞去。 林望尘晃去杂念,即刻跟上。 “哈哈哈哈,二师兄,咱们不如来比比谁杀的更多!” 天空中,青羽毕方在众剑脉弟子头顶掠过,口吐人言的同时,吐出一团团青色火焰。 那火焰看着没有丝毫烟火气,落在天遗族身上却立刻燃起猛烈的大火,直烧得天遗族惨叫连连。 姚玄甲跟在后面,看水月窈一副玩得极为开心的模样,不禁无奈摇头,眼底却透出几分宠溺。 “师兄比不过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拖着身后透明龟甲虚影,不断收走战场中伤势较重的弟子。 “那是无名峰的水师姐?” “水师姐真身竟是神兽毕方?” “还有姚师兄的玄甲虚影,和玄殿主的一模一样!” “死而复生的陈师叔和袁师兄,也是无名峰的人。” “我还当八大主剑脉的师叔们已经藏得够深了,个个都是合体期后期圆满,比其他两宗的高出一大截。 没想到无名峰才是藏得最深的那个!” “还说什么无名峰,开战前不是改了名吗,是八仙峰!” “我看着名字分明是有深意,说不定真是飞升成仙的八位仙人下凡来拯救苍生!” “……” 战场中修士间的谈论越来越离谱,可越是离谱,传播得就越快。 不到一个时辰,整片战场都知道了“八仙峰”的存在。 此战后,寂寂无名多年的剑宗无名峰,注定名扬西洲! 噗! 战场某处,向剑绝神色冰冷,一剑捅得重伤天遗族透心凉。 他收剑转身,看到身后脸色苍白的唐茵,脸色冷色消去大半,轻声道:“大师姐,没事吧?” 唐茵听到“大师姐”三字,顿时觉得伤口都没那么疼了,脸上绽开笑颜:“我没事,让师弟担心了。” 她抬头看到毕方华丽的青色背羽,“师弟,我听人说,师尊就在八仙峰,对吗?” 向剑绝轻嗯了一声,亦是抬头,眼底闪过浓重的忧色。 风师叔暗示他师尊有更重要的安排,他便想到无名峰。 可现在无名峰众人齐齐现身,大战也快结束了,师尊为何还迟迟不现身? 塔界石壁前。 薛九姝高坐血色王座,看着下方数千个天遗族被屠戮殆尽,心中怒意暴涌。 她是不在乎这几千个天遗族的死活,但那是在大战胜利结束之后。 如今开战不过一日半,她竟要面对无人可用的窘境,又岂能不怒? “秦天缺,你当真要逼我?”她寒声开口。 秦天缺抿唇微笑:“薛姑娘可是误会了什么?迫使我人族走到这一步的,不正是你吗?” 薛九姝眼中怒意更甚,她深深吸气:“秦天缺,我真是不明白。 就算此界人族消亡,你的存在不会受到任何影响,你为何要如此多管闲事?” 秦天缺闻言:“若是面对十万年前你,我或许会解释一二,现在…… 他轻轻摇头,眼中泛出一丝怜悯:“我说得再多,不过是在对牛弹琴罢了,又何必多费口舌。” 薛九姝仿佛被他眼中的怜悯灼伤,猛地起身,眼中盛怒: “本座生平最恨说教! 你既依然如此执迷不悟,本座能杀你一次,便能杀你第二次! 九重天罚,临!” 第556章 援手 轰隆隆…… 连绵不绝的雷霆之音倏然自高空响起,紫色雷蛇游走虚空,将阴云劈散大半,露出一角黑色磨盘。 一股极度压抑的气息席卷全场,令人窒息难当。 更有修为较低者,被压得连连吐血,昏迷倒地。 “那是什么?” “是刚刚被神兽虚影击裂的轮盘,定是万神殿搞的鬼!” “……” 姚玄甲早在轮盘出现的一刹那,脸色就变了。 他想起父亲的吩咐,立马传音水月窈: “天罚要来了,快!” 水月窈闻言振翅飞速掠过战场八个角落,丢下一枚金光闪烁的阵旗,一边高呼: “天罚将临,速集众人之力结御天大阵应对! 修为至高者执阵旗,其余掌抵真元,联手抗敌!” 成芸仙子等人闻言立刻分散开,各自抓住阵旗,余下弟子亦是迅速做出反应,以掌抵肩,短短数息间便结成万人大阵。 然而此前受数千天遗族冲击,死伤太过惨重,余下之人,竟只能结出七个大阵。 剩下最后一个散修阵营,只剩寥寥数百人,断是撑不起阵眼。 姚玄甲面色微沉,松开搭在李玉肩上的手,“我去帮忙。” 他话音未落,忽然听见远方天边一阵虎啸。 阵法当中的向剑绝立刻抬头,见到天边飞速而来的黑色虎影,眼里登时浮现喜色。 “是师伯!” 几个眨眼的功夫,黑色虎影就已带着众多妖族到达战场。 临近第八大阵,黑虎摇身一变,化作人形。 来人正是王拓,他朝众人咧嘴一笑: “今日大战,我裂魔海双王城看在离殿剑主的面子上,来助诸位人族一臂之力!” 说完,他也不做二话,迅速将双王城众妖族安排进阵法,最后朝手握阵旗的一名散修大能招了招手。 那散修大能本就是硬着头皮接下阵旗,见王拓索要,立马将阵旗交了出去。 王拓接过阵旗,正要激发,却见天边打开一道空间漩涡,又有不少修士到来。 看清其为首之人的面孔,王拓脸色微沉,“是你。” 而在另一方阵法中,东景焕与林北岚两人反应更大,眼中恨意交加,几乎不加掩饰。 陆玉山自然有所感应,顺着视线看到下方之人。 他默了默,挥手天衍教众人下去融入大阵,同时向东景焕传音: “此战关键,容不得丝毫分心。 若战后你我命皆在,我给你一个机会,报仇雪恨!” 东景焕听到这话,明显愣了一下,似乎不明白陆玉山为何性情会有如此大的转变。 但很快,他便按下心思,沉声回应:“好!” 他不是不顾大局之人,就算陆玉山不说,他也不准备现在就动手。 陆玉山听到回应,神色松了一分,快步走入阵中。 他知道,天衍师兄为了此战,赌上了一切。 即便知道区区一个东景焕影响不了太多,他也不容许此战出现任何不稳因素。 只要师兄大事能成,之后如何,他都不在乎。 轰咔! 第一道淡蓝色雷霆劈下,战场众修士齐齐头皮一紧,可还未等到雷霆黎落地,就被半空伸来的一只手掐灭。 石壁前,秦天缺收回手摊开,看着掌心蓝色电蛇游走,焦黑一片,神色不明。 “第一道雷霆就能让你受伤?” 薛九姝坐在天道轮盘上,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秦天缺,看来你真的变弱了不少。 十万年前你和太阴死在第八道雷霆下,现在你孤身一人,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到第几道。” 秦天缺神色平静地收回手:“我实力削弱,你又何尝不是?” 薛九姝面露恼怒,二话不说降下第二道天罚。 轰隆! 水桶粗的深蓝色雷霆劈开苍穹。 秦天缺目光一凝,再度伸手掐灭雷霆,代价则是整个右手身躯血肉尽去,白骨森森。 但只是一瞬间,白骨上便重新覆上血肉,长出全新的手掌,好似刚刚受的伤只是幻觉。 薛九姝却知道不是,她敏锐的感应到秦天缺气息变弱了一分,唇角不由勾起一丝弧度。 古神太阳,比她想象中,更弱啊…… 她猛地挥手降下第三道雷劫,不给对方丝毫喘息的机会。 秦天缺面无表情,再次接住,双臂血肉消去,再次长出的速度比前一次慢了三息。 薛九姝眼泛血光,不顾天道轮盘不稳,一连降下第四、第五道天罚。 两道紫色雷霆融合为一,化作紫色雷池。 秦天缺眼神终于有了变化,身形闪至雷池下方,一拳轰出。 轰!! 一道比雷霆更大的撞击声响彻天空,紫色电蛇如蜘蛛网一般四散开去。 雷池核心倒灌而下,秦天缺以神体硬抗,一身血肉被削去八成,又重新长出…… 如此反复三轮,雷池余波散去,只余下一丝泄露给下方战场。 然而即便如此,这一丝雷光仍然令大阵中修为偏低的修士吐血重伤。 薛九姝看着悬立在下方的秦天缺,血眸极亮,好似发现了什么了不得东西。 “秦天缺,你跟从前不同了。十万年,你可没现在这么在乎人族死活啊?” 秦天缺抹去腹部最后一道伤口,竟还能笑答: “尽人之托,忠人之事。” “什么意思?” 薛九姝歪头不解,手中动作却未有丝毫停顿,直接降下第六道雷霆。 秦天缺不躲,至多受到七重雷霆就会陨落。 这一次,可没有第二个六道轮回能救他了。 从前她舍不得天道轮盘中的底蕴,想要尽可能地留着和父亲大人一同回归上界。 现在天道轮盘损坏,被逼到这个份上,她是什么都不顾了。 即便战后遭到天道轮盘反噬,她也要快点杀了古神,灭了人族精锐,以免夜长梦多。 轰隆! 包裹着紫黑色雷浆的雷霆如瀑布般落下。 秦天缺嘴唇紧拧。 他体内神力还未重新凝聚,可这一道雷霆若是完整落下,下方战场中的人族起码要死一半人。 念及与向苼的约定,他正要再度逆势而上。 下一刻,一道身影凭空出现在他的面前生生受了雷霆洗礼,大量阴气蒸发。 一声嘲笑,适时在他耳边响起。 “强势如大哥,竟也有这般狼狈的时候?” 第557章 联手 来人不用多说,自是鹿玄机。 秦天缺看到他先是一怔,继而竟是笑起来,笑得眉间都舒展开。 鹿玄机能出现在这里,那就说明,向苼距离成功不远了。 鹿玄机知道他在笑什么,冷哼一声,酸溜溜地开口:「真不知你哪儿来的运气,这般豪赌,也能有赢面。」 秦天缺没有回答,后退一步,让鹿玄机直面薛九姝:「替我挡住第七道天罚。」 鹿玄机脸色一黑,「你还真不客气。」 话虽如此,他手中动作丝毫不慢,身形一阵晃动,挥洒出大片大片的阴云,横亘在天地之间。 万神殿一方,苟活下来的魇心早在看到鹿玄机的那一刻,脸色就变得煞白一片。 她看向祟炼,却见祟炼脸色比她还要难看。 鹿玄机在万神殿当职数千年,还曾是东洲分殿主,祟炼当然认得。 眼下看到此等情形,他哪里还不明白,鹿玄机就是古神太阴。 一想到古神太阴在他眼皮子底下休养了数千年,他心中就一阵后怕,后怕之后,还有庆幸。 幸亏投靠万神殿的修士都死得差不多了,不然若是有人叫出鹿玄机身份,老祖定不会饶他。 念及此处,祟炼猛地回看魇心,眼中警告之意,显而易见。 魇心连忙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她当然知道要隐瞒此事,不然她只会比祟炼死得更快,更惨。 薛九姝并未发现身后异状,此刻她全副心神,都在太阴太阳两名古神身上。 「太阴,你刚刚复生也来凑热闹?就不怕被一道天罚劈得神魂俱灭?」 鹿玄机笑眯眯地看着薛九姝:「九姝妹妹既心疼我,不如就此停手? 左右就算传承塔开启,你的存在亦不会受到影响,不是么?」 「油嘴滑舌,十万年过去,你当真是一点长进也无。」 薛九姝俏脸瞬寒:「你既要和太阳一起找死,我成全你!」 话至此处,她双手触及天道轮盘,猛地向下一按。 但听咔嚓一声脆响,天道轮盘直接凹陷下一层,裂纹更深。 轰隆隆! 随之道道紫色雷霆在其头顶迅速凝聚,转眼幻化成一只紫黑色雷兽,仰天咆哮一声,朝鹿玄机冲来。 鹿玄机脸上笑容不改,眼底却掠过凝重之色。 他伸手插入虚空,扯出一条万丈长的灰色匹练,朝雷兽鞭笞而去。 啪! 雷兽被打中眉心,形体散开一成,气势却变得更强,咆哮一声张口吐出一颗雷球。 鹿玄机瞳孔一缩,果断闪身躲开,雷球化火坠入虚空。 方至半空,就被秦天缺探出一掌直接掐灭,只漏出零星的火焰落入下方战场。 八阵联手抵御,倒扣如碗状的金光烧出几块漏洞,但转瞬间便恢复原状,并未造成伤亡。 鹿玄机视线扫过秦天缺一片焦黑的右手,脸色极其难看,却无暇开骂。 他挥袖收回匹练,攥入手中,双手并拢,拉开一条直线。 一柄灰黑色长剑,在双手间凝聚而出。 鹿玄机一把抓住剑柄,欺身与雷兽缠斗至一起。 阴云在道道雷声下逐渐消散,雷兽亦在阴气侵蚀下,形体渐渐虚化。 眼看雷兽即将散开,薛九姝蓦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 吐出这一口精血,她脸上涌出异样的潮红,忍了又忍,却再也忍不住,张口喷出一口鲜血。 这一口鲜血喷出,薛九姝脸上血色尽褪,苍白如纸。 反观雷兽得了其舌尖 血雾,立刻像是吃了大补之物,渐要散乱的形体重新凝实,速度猛然加快数倍,张口咬向鹿玄机头颅。 鹿玄机此刻已是浑身焦黑,阴气蒸腾,应对本就分外吃力。 雷兽忽然加快,他猝不及防被咬个正着,头颅直接碎裂,化作浓郁的阴气。 无头身躯径直推开,阴气回归再度凝聚成一颗头颅,气息却比之前要弱了三分。 鹿玄机抬手看了一眼手中断成半截的阴神剑,咬牙再度冲上,一边不停地传音: 「好了没有?」 「薛九姝拼命了,你再不动手,我可就要撒手不干了。」 「好了。」 静立在一旁的秦天缺蓦然睁眼,一时间风云变幻。 密布的乌云竟是散去一半,天空中凭空多出三枚「太阳」。 烈阳照耀之下,北地雪原眨眼化作赤地千里,烤得的下方众人口干舌燥。 一股熟悉的心惊肉跳之感,立刻萦绕在薛九姝心间。 她又惊又怒,抬头看向天空。 这等手段,她竟然未曾在十万年前见秦天缺用过。 秦天缺神色漠然,抬手轻声吐出一字敕令:「落!」 轰—— 空中第一枚「太阳」猛然下落。 薛九姝二话不说双手撑开一片血色天幕。 二者甫一触碰,「太阳」直接将天幕灼烧开一个大洞,撞在天道轮盘上,砸出一块坑洞。 薛九姝浑身剧颤,再次喷出大口鲜血。 她看着座下的天道轮盘,眼里忽而流露出疯狂之色,在心口划开一尺长的血口子,释放出大量心头精血。 天道轮盘几乎整个都被染红,泛出一片妖异的光泽。 第八道血色雷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聚而出。 秦天缺说的没错,天道轮盘受损,她又强行唤醒了那么多天遗族,凝聚出七重天罚已是极限。 但她苦熬数十万年,眼看着胜利在望,却要功败垂成,如何甘心? 秦天缺的笑,太刺眼了,刺眼到她恨不得立刻毁了他! 今日就算元气大伤,她也要杀古神,灭人族! 秦天缺看出薛九姝的想法,嘴唇紧抿,当即耗空最后一成本源再凝聚出一枚「太阳」,随后操控三枚「太阳」撞向血色雷霆。 鹿玄机抬头一看,脸色难看得无以复加。 秦天缺当真是疯了! 这一撞之下,不提薛九姝下场如何,他必定本源尽散! 他若是一死,自己焉有命在? 念及此处,鹿玄机猛地深吸一口气,摇身变作一只巨大的血瞳乌鸦。 只一振翅,整个地阴界阴气都被他抽空,化作一颗黑色太阳,与太阳本源一同朝第八道雷霆撞去。 左右都是一死,不如拼命! 免费阅读. 第558章 开启 而就在双方即将对撞的一刹那,天地间蓦然一震。 随后一道青色玄光自虚空射出,直冲天际。 秦天缺与鹿玄机首当其冲,被青光照到,连同本源一起消失在原地。 紧跟着下方战场中的八阵修士亦被青光收走。 眨眼间,这片战场只剩下万神殿一方数十人。 薛九姝愣愣地看着满目疮痍的空荡战场片刻,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回头望向石壁。 咔! 石壁表面,一道裂缝蓦地凭空出现,随后仿佛起了连锁反应一般,裂痕如同蜘蛛网一般延伸开。 前后不过半息,矗立数万年之久的不朽石壁便崩塌成一地碎石。 薛九姝的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哽咽里泛出颓丧: 「父亲大人,孩儿无能。」 良久,虚空传来一声叹息。 「不怪姝儿,天地间自生异数,我早先料到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薛九姝闻言顿时怔住:「父亲大人,您是说……」 「放心。」 虚空淡笑:「为父早有准备,那异数,翻不起风浪。」 与此同时,传承塔界。 向苼站在六角石塔前,脸色透出几分失血过多的苍白。 她微微眯眼,仰头观望。 以欺天之力侵入壁障后,她不敢耽搁片刻,即刻前往石塔方向。 此界,她六年前就暗中进来过一次,摸清了大概。 否则,她也不会有底气与秦天缺谈这一笔关乎天地存亡的交易。 此刻她轻车熟路,穿过丛林,来到六角石塔附近。 一面与外界一模一样的石壁,就立在石塔不远处。 上面记载的开启传承塔界的条件,与外界传说并无不同,甚至更为宽松。 只消灵根达到上品的修士以精血浇灌石壁,数量达到门槛,传承塔自会开启,挑选传人。 若非万神殿从中作梗,传承塔怕是早在上古年间就已开启,不至于等到现在。 为了万无一失,她与秦天缺都做了完全准备,早早就将精血收集完备。 她将西洲灵根在上品的修士精血灌入石壁当中,石壁血线很快涨到九成,手中精血还剩一半之多。 然而剩下一半精血浇入后,最后一成血线竟是纹丝不动。 她尝试以各类妖兽精血浇灌,仍然无用,最后她只能试着用自己精血浇灌。 没想到竟是奏效,且不管灌入多少,都算数。 她顿时觉得怪异。 师尊若是要选拔传人,当需足够多的天骄进入塔中接受考验才对。 若一人就可将石壁灌输圆满,岂不是直接就将传人内定了? 师尊行事向来严谨,不应该出现如此疏漏。 还是说,她的完美肉身血液特别,才会出现如此情况? 虽然当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外界战局吃紧,容不得她细想。 她果断割开心脉,耗空七成精血,填满石壁血线。 好在接下来并无变故。 一道青光自传承塔射出,她的感知也随着青光一同去到战场。 她看到秦天缺遵守约定,以一己之力承担天罚,又看到青光将战场中的生灵全部收入塔中,一直绷紧的心神终于放松下来,脸上泛出一丝久违的真切笑容。 总归这次,她终于护住了内心珍视之人。 不再跟从前一样,无能为力。 而就在青光收拢进塔界的同同时。 谁也没有发 现,一缕极淡的血丝掺杂在青光中,钻入传承塔中。 飘摇片刻,血丝最终来到塔内空间深处,落在其一侧界碑上。 顷刻间,血丝消融,而后界碑表面妖光一闪,最下面竟是多出两行字来。 而在界碑一侧,塔灵还在呼呼大睡,对外界变化一无所知。 向苼没有急着进塔,在外疗伤一天一夜,将损失的气血尽数补回,方才起身推开石门,踏入传承塔中。 石塔在外看不大,内里却别有乾坤,足有千顷。 许是来得迟了,第一层十分空旷,空无一人。 放眼望去,仅有一座石碑孤零零地立在中间,周围血脚印众多。 向苼闪身来到石碑前,目光一扫。 「除了却遗憾,自感时日无多,本欲在此了却残生。然冥冥中有感,天命有波澜,遂炼传承塔,留待后人继承衣钵。 余纵横星界,称霸多年,所收门徒自不能太弱。 若有心者,可赴上塔一试。 通过考验,方为隔世传人,传承塔中的一切,自归传人所有。」 石碑留言并未署名,向苼一眼就看出是师尊倾天的字迹。 她收回目光,转身踏上前往第二层的石梯。 方踏出一步,便感应到石梯传递而来的压力。 考验,这就开始了。 这点压力,自然难不到向苼,她脚步未有丝毫停顿,直步上楼。 只一眨眼的功夫,便踏上第二层。 她抬头目光一扫,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白***,足有数万之多。 蒲团正中,同样有一面石碑,石碑周围还坐着几百个修士,个个双目紧闭,打坐调息。 向苼步履无声,走到石碑近前一看,方知第一重正式考验,就是周围的白***。 蒲团中,藏有隐发气机,唯有心境澄澈之人,方才能有所感应,进而捕捉。 且心境越高,所能感应的气机就越多,捕捉起来就越是容易。 修士须得至少捕捉三缕气机,方才能通过考验,进入第三层。 这时,不远处蒲团中,有一人从入定中清醒,无声地叹了口气。 太难了。 他的心境真就那么差吗?努力了整整一天一夜,竟只捕捉到两缕气机。 他疲惫地按了按眉心,抬头看到石碑前的向苼,微微一愣。 哪儿来的女修? 传承塔刚开一天,第二批修士就要摸索过来了? 他如此想着,心中顿时生出一股紧迫之感。 他正要好生调整状态,继续尝试感应,却见那女修随便找了一个蒲团坐下,而后三息不到,便又起身朝外面走去。 这就放弃了? 修士呆了呆,目光随着向苼移动,直到看到她快步踏上第三层石阶,迅速消失在视线中,方才如梦初醒。 他忍不住揉了揉眼,再次抬头看向第三层石阶。 空无一人。 难道是他太过疲惫,生出幻觉了? 免费阅读. 第559章 头筹 坐在蒲团上的一刹那,向苼便觉心海异动,蒲团内的上千缕皆被引动,争先恐后地涌来。 她方知这一层所设蒲团,不仅仅是为考验心境,更可助人开辟心海。 她心海已开,自然用不着再浪费时间,随手捕捉了几十缕气机,前往第三层。 石阶释放出的压力更上一层楼,却仍无法影响向苼半分。 数息后,她踏上第三层石板。 入眼是一片悬浮的金字天幕,天幕之下,数十万修士盘膝而坐,双眼紧紧盯着金色字符,潜心参悟。 而在天幕边缘,王拓等众多妖族盘膝靠墙而坐。 他们有的仰头望天,神游天外;有的盯着金色字符,好似要把天幕盯出一个洞来;有的干脆直接缩成一团睡大觉。 感应到有人上来,双王城众妖族齐齐转头,而后它们就看到自家少主“腾”的一下站起来,闪身迎了过去。 水月窈也看到了向苼,正要过去,却被姚玄甲一把拉住: “小师妹与他大哥这些年见面次数屈指可数,让他们叙叙旧吧。” 水月窈闻言撇了撇嘴,重新坐下。 “苼妹!你可总算来了。” 王拓走到向苼面前,咧嘴直笑,言语里掩饰不住欢喜。 向苼上下打量一遍王拓,见他毫发无伤,方才眉间舒展,笑着唤一声“大哥。” 三年前,她去过一次双王城,但只是为了收集精血。 时间吃紧,她只住了短短七日便匆匆离去了,惹得王拓传讯好一阵埋怨。 今次见到,王拓忍不住旧事重提,轻哼一声,道: “之前邀你久住,你不答应,总有事推脱。此间事了后,总该跟我回双王城住上一段日子了吧?” 向苼嘴角噙着笑,轻轻点头:“自然,小妹听大哥安排。” “这还差不多。” 王拓满意点头,旋即才说起正事,催促向苼上前: “快去领悟天幕上的秘法。 这秘法一看便是专为人族准备,我这次过来算是白瞎了,止步第三层,啥也捞不着。 你悟性之高,我最清楚,只消参悟一番,定能拔得头筹!” 向苼摇头失笑,“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大哥话可不能说得太满。” “怎么?我不看好你,难道还看好那两个毫不相干的古神不成?” 王拓说完摆了摆手,示意她快去。 向苼也不再耽搁时间,来到天幕下,抬头目光扫过其上金字。 这一看,她不禁笑了。 倒是被大哥说中,她这层恐怕真要拔得头筹了。 金色天幕上书无名秘法,不是别的,而是脱胎于《祖印》的一门战斗秘法。 此秘法与《祖印》相似程度高达八成,但无命关限制,比起《祖印》容易甚多。 浅浅吐了口浊气,向苼盘膝坐下,撇去杂念,双手掐诀,仅是一个呼吸间,便捏出第一重符印。 天幕第一重秘法文字,登时与之呼应,金光闪烁起来。 众人看到立刻从参悟中惊醒,四下观望。 “又有人炼成第一重秘法了,是谁?” “是她!是那个新来的女修!” 众人一番议论,很快锁定向苼,齐齐投来视线。 “此女看着面生得很,多半是一散修。” “那感情好,我等一同前去请教,不怕她不说出秘法诀窍。” 修士们纷纷起身,朝向苼飞去。 王拓屁股还没坐热,就看到这一幕,顿时咋舌。 果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一个呼吸就领悟第一重秘法,之前那两个古神可没她快。 其身侧众多妖族亦是两眼放光,连声夸赞:“少主,您结拜的人族真是太厉害了!” “那是!” 王拓拍拍屁股站起来,傲然应了一声,目光陡然锋利起来: “都愣着作甚?上去帮忙,莫要让其他人扰我苼妹修行!” “是!” 妖族齐声应喏,冲到向苼周围,将欲要前来请教的修士们尽数隔绝在外。 上万妖族如众星捧月一般,将向苼拱卫在中心位置,何其壮观。 欲要接近的修士们纷纷望而却步,面露忌惮,熄了上前询问的心思,私底下又是一阵讨论。 “此前也没见双王城多管闲事,怎么这次如此热心?” “谁说那女修没倚仗,看这架势,双王城分明就是她的后台!” “妖族向来与我们人族不合,为何这次……” “嘶,那不是双王城少主王拓吗?传言他是东洲地神的结拜大哥,那女子……” 传音交谈到这里,众多修士望向向苼的眼里,多了一丝惊疑不定。 而随着天幕第二、三、四重金字接连闪烁起来,这一丝惊疑不定,很快转变为深深的敬畏。 “四重秘法,之前两位古神都不曾练成……” “虽说是因那二位古神急着去第四层,可这速度未免太过骇人了。” “当真是东洲那位?” 此话音刚落,道出此疑问之人便看到第五重秘法金字也闪烁起来,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心中再无疑问。 女修当中,除了东洲地神,谁还能有如此妖孽的悟性? 王拓自认为最了解向苼,可此时此刻,亦是心惊不已。 几十年不见,苼妹的妖孽程度竟比之前更胜一筹,简直不是人! 幸亏他血脉进化为神兽一族,又得向苼赠予大量无主真元和元气,修炼速度也不慢。 否则被向苼甩开太远,他当真是没脸当这个大哥了。 一炷香后,天幕秘法最后一重,第七重金字也开始闪烁。 整个第三层空间寂静一片,众修士脸上竟没有多少惊讶,只有接连震撼后的麻木。 他们苦苦参悟一个日夜,都未曾将秘法入门,东洲地神过来一个时辰,就将秘法修炼至圆满。 这其中的差距,如何以道理计? “我悟性如此之地,当真能在修真之路行走长远么……” 有心境不稳者喃喃自语,满面悲戚。 其身边一人听到,不禁撇嘴。 当真是心比天高,竟跟地神比较悟性,真不怕道心破碎? 天幕秘法参悟到第三重,就可上得第四层。 不过此秘法后续两重,对《祖印》修炼也有帮助,向苼便多费了一些时间,修习圆满。 睁开眼,不出意外看到王拓、水月窈和姚玄甲都在身边护法。 她敛去修炼气息,起身笑了笑,道:“大哥,二师兄、五师姐,我要继续往上走了。” 第560章 身份 相比于第三层人数众多,传承塔第四层仅有数千,且皆是各宗长老、弟子中的佼佼者。 向苼刚上来,就看到盘膝一直盯着入口处的向剑绝和唐茵。 双方目光相撞,向剑绝一脸阴沉瞬间转为惊喜: “师尊!” 这一声喊出,立刻引起连锁反应。 飘雪殿、无极仙宗与万脉剑宗弟子几乎是同时起身,随后互相看到对方的动静,又皆是一滞。 唯有向剑绝和唐茵丝毫不受影响,三步并作两步凑到师父跟前。 “师尊,您去哪儿了?我和师弟都担心了许久。” 唐茵心直口快直接问了,向剑绝则要内敛敏锐得多。 “师尊,这传承塔……” 他没把话说全,向苼却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清浅一笑,点头道: “我一直都在这里。” 说完,向苼视线越过两个徒弟,朝后一看,全是熟面孔。 见她投来视线,左侧万脉剑宗一行百人齐齐上前,恭敬行礼: “拜见离师叔。” “拜见离师姐。” 此话一出,后面还在状况外的修士们方知来人是谁。 “她就是离殿剑主?” “不是说离殿剑主是古神太阴吗?我还以为之前在秦宗主身边的青年就是。” “现在看来,是两个人。” “方才那位是古神太阴,眼前这位是离殿剑主?” “离殿剑主收了向剑绝为徒,看来是没错了。” “不过飘雪殿的唐茵,何时也拜了离殿剑主为师?有些古怪。” 众人私下传音的同时,便见姜易带着东洲众人迎了上去。 姜易见向苼公然与她两个徒儿站在一起,便知其不准备继续隐瞒身份,直接称呼道:“向道友。” 向苼回了一个微笑,“姜道友,许久不见。” 姜易跟着露出淡笑:“倒也没有多久,上次向道友剑主大殿,我还去观礼过。” 林北岚耐不住二人继续客套,身形越过姜易,亲热地拉过向苼的手: “师妹,这一场大战都没见到你,我正担心呢。” 洛轻芸亦是靠了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这一番亲近的景象,直看得其余人一阵迷糊,便是连万脉剑宗众人也不例外。 封玄侧头看到李长亭又是那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得意模样,暗自磨了磨牙,碰了碰他肩头:“怎么回事?” 李长亭嘴角扯开笑容: “师兄,都这么明显了,你还看不出来吗? 剑绝那么倔的脾气,哪里肯转头认其他人为师?” 此话一出,封玄身形顿时一震。 他不是没有想法,只是这个猜测太过骇人,一直没敢往这处想。 如今说开,不禁咋舌。 离师叔原来东洲地神,向苼? 他刚刚才知道宗主师叔就是古神太阳,古神太阴也现身相助了。 这么一看,他们宗门居然藏着三个神祗?! 其余宗门亦也看出了端倪,虽然不敢确定,心中浮现的猜测,却也令场中异常安静。 他人的看法,向苼自不会在意。 此番大战后,她与天遗族之间的仇怨已经挑明了,继续隐藏身份没有意义。 她与林北岚二人叙旧片刻,便说回正事。 “师妹,这一层考验十分简单,那里有一枚类似测灵球的石壁,我们过去。” 林北岚领着向苼前去,身后众人顿时跟上。 早年西洲有传言,东洲地神的天赋与秦天缺不相上下,并列第一妖孽。 秦天缺如今变成了太阳古神,天赋之强,自不用多说。 东洲地神的天赋,又将如何呢? 姚子逸就靠在石壁一边,看到向苼过来,方才直起身,笑着唤了一声“小师妹”。 苏青青亦是跟着唤了一声,脸色有些不自在,没吭声。 林北岚和洛轻芸脸色都古怪起来。 她们只知道向苼在万脉剑宗是一殿之主,地位仅次于宗主。 怎么又冒出三个师兄师姐来? 不过她们也知道此地人多眼杂,并未多问。 “三师兄,四师姐,六师兄,你们也在这里?” 向苼神情微诧。 三师兄转世后灵根奇差,没能通过考验,尚属正常。 可四师姐和六师兄转世后灵根并未受到影响,怎么也被困住了? 苏青青似乎看穿了向苼的想法,说道:“小师妹,这石壁测的似乎不仅仅是灵根,还有别的东西,你且一试。” 向苼微微颔首,没有犹豫,抬手一掌覆在石壁上。 下一刻,石壁上金光泛出,显出一团模糊的字眼。 向苼定睛一看,顿时看清其中内容。 灵根:极 肉身:完美 心海:初开 命关:五重 品阶:上上品。 只一眼,向苼便瞳孔微缩,立刻收回手,令石壁上的金色字眼消失。 身份能暴露,这些关乎性命的修炼根基,如何能轻易示人? 而且灵根肉身一类的便就算了,怎么连命关都有? “上上品,小师妹,你的品阶比大师兄还要多一个‘上’字,我果真没有猜错。” 姚子逸面露喜色,说完不忘对李玉招了招手:“小六,你输了,赌注拿来。” 李玉一下子黑了脸,“陈澜之,你皮痒了?” 姚子逸立刻缩回手,神色如常地笑道:“日子过久了,一时没习惯,玉师叔千万别见怪。” 苏青青掩嘴轻笑,也不知道是在笑谁。 林北岚在旁听着一头雾水。 向师妹不是叫这两个人师兄吗?怎么这个“三师兄”又称“六师兄”为师叔?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李长亭等人,见他们神色如常,心中更加疑惑。 一时间竟分不清,到底是他们飘雪殿的辈分太简单了,还是万脉剑宗的师门关系太乱。 “上上品?” 向苼忽然出声:“三师兄,除此之外,你没看到别的?” “小师妹是说灵根和肉身?” 姚子逸贴心作答:“师妹放心,那只有自己能看清,其他人能看到只有石壁给出的品阶。” “原来如此。” 向苼轻轻舒了口气,“大师兄是上品?” 姚子逸嗯了一声,“我便不说了,你四师姐和六师兄,还有你的这些故人们,皆是差在肉身,品阶未达上品,上不去第五层。” 第561章 问心 姚子逸的言外之意,是向苼的肉身潜力比秦天缺还要强上一分。 向苼却是不以为然。 她这具肉身由地心清气孕育而来,虽也可以称得上一句「天生地养」,但比起真正的天生神体还是差了一筹。 这多出来的「上」字,应是出在命关上。 命关牵扯到古族《祖印》,继而牵扯到师尊和《欺天》阵盘。 向苼谨记师尊嘱托,不打算告诉任何人,此刻自然也不打算纠正三师兄,拜别众人后,不作耽搁,直上第五层。 数十台阶后,向苼踏入石塔第五层。 只一步踏出,脚下倏然化作虚无,石顶亦是化作一片无垠虚空。 虚空之下,有一座百丈方圆的大阵,正在缓缓转动,光芒黯淡。 大阵中盘膝坐着两个人,面生得很。 但走到这里,向苼不用猜,也知道此二人就是飘雪殿和无极仙宗的掌舵人,成芸仙子与年望真。 两位宗主五感皆是敏锐,向苼刚一上来,两人就齐齐睁开了眼。 年望真眯眼打量向苼片刻,忽然开口:「你就是向苼?」 向苼听出他言语中的不善,柳眉微挑:「正是,年宗主有何指教?」 年望真神色一冷:「小辈……」 「向道友!」 他话未说完,就被成芸仙子一口打断,「久闻道友盛名,今日得见,果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年望真转头看着成芸仙子,心中恼怒,更觉惊异。 东洲地神的名号,也就唬一唬西洲寻常修士,他还不放在眼里。 此女能上得第五层,天资确实不错。 但究其根本,不过好运窃取地心清气所致,成芸何以对她如此礼遇? 向苼看成芸仙子如此态度,便知她猜到是自己开启了传承塔,当即微微一笑: 「当不得成芸仙子如此盛赞,我不过是比别人运气好些。」 这一句普通客套,成芸仙子却听出其言外之意,态度更加客气一分:「向道友谦虚了。」 向苼笑了笑,没有再搭话,走到阵中,凝目细观片刻,取出一枚空白玉简刻录起来。 成芸仙子见状却还不消停,在年望真愈发不解的目光下,走到向苼身边坐下,热心道: 「此间阵法,方才秦宗主在时说过,应是一门跨界传送阵,只可惜年久失修,用不了。」 向苼手中动作微顿,「他还说了什么?」 成芸仙子叹了口气:「他还说,这阵法过于复杂,且有几处逻辑不通,他无法理解,无从修复。」 向苼眯了眯眼,「那古神太阴呢?他又说了什么?」 成芸仙子见她神色如常,心下微凛。 当时她与年望真听到此阵损坏时,都忍不住变了脸色,向苼反应竟如此平淡? 是早就看出了此阵来历,还是心境内敛,丝毫不显? 这两个猜测,不管是哪个,都令她对向苼更加高看一分,语气更加和顺起来: 「古神太阴只是感慨了一句,若是渊蛇一族还在就好了。」 向苼眼眸深了一分,旋即展露笑颜:「多谢成芸仙子解惑。」 这些年她顿悟多多,蛇虫文禁已至精通之境,自然一眼就看出此间大阵是用来极远距离传送。 此阵中用到的禁制符文,不仅有人族禁制逻辑,还有少数蛇虫文。 只是这种蛇虫文,看上去与渊蛇族的蛇虫文颇为不同,且给她的感觉更为正统。 不过总归都是蛇虫文,底层逻辑大同小异,若是给她足够多的时间,她有八 成把握能修复此阵。 只是现在传承塔还没到手,不是浪费时间的时候。 念及此处,向苼没再与成芸多作交谈,花了半刻钟将大阵符文刻录进玉简,便径直朝星空深处的第六层入口走去。 成芸仙子没有再跟上去,见年望真蠢蠢欲动,她冷笑一声: 「我劝你熄了心思,免得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年望真脚下一滞,神色变幻片刻,终是拂袖重新坐下,语露讥讽: 「成师妹,你年纪轻轻,胆子怎么比我还不如? 你我尚且只能在问心路走出三步,就被打出来,一个两百岁的女娃怕是一步也走不出。 不出半个时辰,她定又会回来,到时候,老夫再教她何为尊敬长辈也不迟。」 成芸仙子懒得听他嘴硬,直接背过身去。 若非害怕两人动手牵连到自己,她才不会提醒年望真。 多年的情分,早就在她得知年望真暗中勾结万神殿时,就断得一干二净了。 第六层,仍是一片星空,入口处立了一块石碑,其上书「前路问心,路尽见灵」八个大字。 向苼抬眸扫过悬浮在星空中的一块块石阶,没有犹豫,直接踏上第一个台阶。 「嘀—嘀—嘀—」 熟悉而规律的生命维持机器音,在耳边响起。 向苼睁开眼,看到病房雪白的天花板,四肢无力,令她动弹不得。 修真界两百余年的闯荡,好似只是一场梦。 梦醒了,她又变成了那个在病床上,连吃喝拉撒都无法自理的向苼。 如此幻境,放在向苼初入修真界时,兴许还会生出慌张之念,如今却无法动摇她内心半分。 只一闭眼,病房破碎。 再睁开,向苼就又回到了星空,双脚稳稳落在第一块台阶上。 无需歇息,她直接跨出第二步…… 半个时辰很快到了。 年望真没有等到向苼,面色阴沉,「地心清气多半有静心凝神之效,不过终究是外力,再有半个时辰,此女定会被赶出来!」 半个时辰后,第六层入口仍然不见人影。 年望真脸色难看,「再有半日……」 半日后,入口依旧没有动静。 年望真额头冷汗涔涔:「再有一日……」 一日后,鹿玄机一脸遗憾地出现在第六层入口。 年望真眼中生出恐惧:「再有三日……」 三日后,秦天缺神色平静地从问心路中走出,看到鹿玄机,不觉意外。 鹿玄机却是露出惊讶之色:「那塔灵连你都看不上?岂不是谁也拿不下此塔了?薛九姝可还在外面等着。」 秦天缺微微蹙眉,回头瞥见年望真那如同见了鬼一般的表情,眉间顿时舒展。 「还有一人。」 免费阅读. 第562章 拒绝 第六层问心路,一共十三个石阶。 向苼走完,用了三天时间,一路无惊无险,到尽头连呼吸都未乱上一分。 尽头设有一条悬梯,向苼从容沿梯而上,踏上石塔最后一层。 星空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一间普通又空旷的石室,约莫十丈方圆。 一座半人高的无字石碑,矗立在正中间石室正中间。 一条丈许长的墨龙盘卧在石碑旁,头颅高昂,居高临下地看着向苼,一双青金色竖瞳内充斥着冷傲与轻蔑。 向苼见状,眉心微蹙。 石碑言「路尽见灵」,显然这条墨龙,就是传承塔的器灵。新 只是同为器灵,比起浑元秘境的向涅儿来,这条墨龙的心思似乎要复杂许多。 察觉到一丝不对,她按下表明「倾天之徒」身份的心思,谦逊开口: 「可是器灵大人?」 墨龙冷哼一声:「明知故问,本灵耐心有限,报上名来。」 向苼垂眸,温声作答:「小女子姓向,名苼。」 此话一出,墨龙眼里登时划过一抹妖异的红光,但其自身却未有察觉。 「我知道你,这几天里,塔里那些人族,总会提及你的名讳。」 墨龙眼中难得生出一分兴趣,上下打量一眼向苼,微微点头: 「虽是分魂分身之躯,却能勉强入眼,比刚才那两个强上一分。」 向苼闻言心中一动,「器灵大人口中所言的二人,可是秦天缺与鹿玄机?」 此话一出,墨龙眼神瞬间一冷: 「闭嘴!本灵只是夸你两句,可没说你是传承塔的主人,何时轮到你来问本灵的话了?」 向苼听得两眼一眯,沉默片刻,终是没有发作,反而浅浅一笑:「器灵大人教训的是,是小女子僭越了。」 墨龙眼中冷意稍敛,轻哼一声:「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言罢,它尾巴拂过身边的石碑,其上登时显出行行字迹来。 「向苼,你通过六重考验,可为老主人记名弟子,但想要成为亲传弟子,得到传承塔,还需做到石碑上的三件事。」 墨龙尾巴指着石碑第一行字: 「这第一件,就是要你融合分身回归本尊,提升修为。 你现在修为,太低太低,还远远达不到老主人的要求。」 「器灵大人容禀。」 向苼面带微笑,恭声开口:「此界无天劫,小女修为至多提升至合体期圆满,便升无可升了。 若是如此,小女岂非永远达不到要求?」 「这不是你需要关心之事。」 墨龙眼神冷厉,「你哪儿来那么多问题?本灵方才所言,你都当做耳旁风么?」 向苼垂眸,语气温顺:「器灵大人息怒。」 墨龙一甩尾巴,脸色略有好转,语气却仍冰冷: 「若非实在无人可用,你区区一个化神圆满的凡人修士,敢如此无礼,早就死了千百次。 本灵好心再扰你一次,若继续不知好歹,可莫要怪本灵手下无情!」 向苼没有回答,只是头更低了一分。 对于她的顺从,墨龙略感满意,接着指向石碑第二条碑文: 「第二件,便是要舍弃岁月意境! 老主人曾有明言,他的传人绝不可沾染岁月意境。新 本灵观你在岁月一道领悟颇深,若不散功,便无有资格继承老主人衣钵,你可明白?」 向苼神色平静,点了点头。 墨龙只当她是答应了,接着说起第三条碑文 : 「第三件事,便是要你在继承传承塔,修炼有成后,前往星界灭了古族!」 墨龙眼中妖异红光一闪: 「老主人与古族有大仇,你作为主人的隔世传人,须得为他立下天道誓言,灭尽古族人!」 向苼神色愈发平静:「还有吗?」 「向苼!」 墨龙蓦地直起身躯,眼中燃起怒火,「本灵已经饶……」 「我问你还有没有?」 向苼打断墨龙,抬头直视墨龙,目光冰冷,哪里还有半分温顺恭敬的模样。 墨龙被这股突如而来的冷意惊得一愣,继而大怒:「向苼,你竟敢不尊本灵……」 「你只是器灵。」 向苼看着墨龙,目光沉静:「若我以后继承师尊衣钵,我就是你的主人。」 「主人?!」 墨龙气极反笑: 「哈哈!好一个主人! 想当年,连人仙都只配给本灵提鞋,你区区一个凡人土著,也配当我主人?」 向苼语气依旧平静:「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 器灵大人何必发怒,也不必敲打我,有话不如直说。」 墨龙见她反应如此平淡,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中怒火更甚。 「向苼,谁给你的胆子在本灵面前随意放肆?! 本灵是有意选你继承传承塔,但只是权宜之计,待得回到星界,我自会另择主人。 你若识相,就献出一缕真灵,作本灵器奴,协助本灵脱离此界。 到时功成,本灵自会赐你一场天大的造化。」 向苼听到这里,终于笑了:「你对秦天缺与鹿玄机,也这么说?」 「当然不是!」 墨龙面露不屑:「他们二人,不过是此界天地之力,一点核心残余所化。虽然资质不差,却连人都不是,如何能与本灵结契?」 「也就是说,能与你结契的,只有我一人。」 向苼笑看墨龙,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话:「我若拒绝呢?」 墨龙脸色一僵:「你说什么?」 向苼微微一笑,重复一句:「我说,我拒绝。」 墨龙脸色立刻难看起来: 「凡人土著,你知不知摆在你面前的,究竟是多大的造化? 若是放在星界,大有比你修为更高的人族争着抢着当本座器奴,你竟拒绝?」 向苼伸手拂过衣袂,淡然出声:「我处境虽差,却还不至于沦落到给人当奴仆的地步。」 「外界有天遗族虎视眈眈,你出去就是死路一条!」 墨龙面色阴沉:「跟随本灵,本灵自会保你性命无忧,且不出百年,就能脱离樊笼前往星界。 星界修炼资源,远不是你这方穷乡僻壤之地可比的。 以你的资质,无需千年就可飞升成仙,再不用受寿命限制。.om 这一条条一桩桩都是好处,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免费阅读. 第563章 屠杀 向苼闻言丝毫不为所动,连眼皮都未掀一下,语气更淡: 「同样的话,我不会再说第二遍。」 塔灵大怒,二话不说尾巴甩出一团空间漩涡,吸力陡增。 向苼无力抵抗,也不准备抵抗,眨眼被吸入空间漩涡中,消失不见。 下一刻,风清门外荒山空间一阵扭曲,随后裂开一道缝隙,向苼直接被甩出来。 她神色沉静,没有丝毫犹豫,顺势调整身形,脚下剑光一闪,掠入高空,朝东洲方向全速疾行而去。 释放精血灌注石壁时,她就觉得怪异。 而在塔灵说出那几条苛刻无比的条件,甚至大言不惭要做她的主人时,她心中的怪异感,达到了顶峰。 以师尊的性子,绝不可能逼迫徒弟散功,自毁前途。 而且司无栎还在古族当中,灭尽古族更是无稽之谈。 凡此种种,联合在一起,足可得出一个结论。 向苼眼中寒光一闪。 有人在暗中影响传承塔灵,欲要利用它来毁灭师尊衣钵。 可传承塔毕竟是师尊留下的器物,薛九姝能做到这一步? 念及此处,向苼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但不论如何在祟炼记忆中搜寻,都找不到任何可疑之人。 假设真有这么一个人在暗中捣鬼,那此人对传承塔的影响也是有限。 否则那条脑子不太灵光的墨龙大怒之下,就不是赶走自己,而该是痛下杀手。 思绪堪堪理清,向苼忽觉如芒在背,抬头见乌云滚滚间,隐约露出轮盘一角,眼神微凛。 薛九姝来得比她所想还要快上一分,好在她早有准备。 她伸手一抹储物戒,手中瞬间出现上千张纸人,撒向半空。 纸人迅速膨胀,化作数千个「向苼」四散开来,但行进的方向无一不是东洲。 天道轮盘中,薛九姝看到这一幕,轻蔑一笑:「凡人就是凡人,就这点微末手段,也想骗过本座?」 她轻拍天道轮盘,口中轻轻吐出一口气。 这一口气落入半空,立刻化作狂风,如同刀子一般扫过下方所有纸人。 只一刹那,纸人尽碎,竟没有一个是血肉之躯。 薛九姝脸色微变,立刻伸手一撕,将虚空撕出一条巨大的空间裂缝。 裂缝内,可见一枚巴掌大的秘境珠,正朝东洲方向不断闪烁,每一次闪烁的距离超过万里。 在薛九姝粉碎纸人耽搁的一息时间内,秘境珠已然距离诡雾海岸不足千里。 吃过一次亏,薛九姝此刻已然收起小觑的心思,气机锁定秘境珠,抬手重重一拍轮盘。 一只遮天巨手从轮盘中伸出,闪电般穿越虚空,凭空出现在秘境珠面前。 就在那巨手快要触碰到秘境珠的一刹那,秘境珠内向苼手中印诀忽然一变。 噗! 秘境珠突然加速,撞破空间壁障回到西洲,巨手立刻如跗骨之蛆跟来。 关键时刻,向苼迈出秘境珠,抬手一掌轰出,同时冷声高喝:「髅祸!」 轰隆隆—— 方寸集入口在向苼背后迅速显现,露出髅祸惊惧又慌张的老脸: 「主人小心!」 轰!! 向苼一掌与巨手相碰,轰然之音,响彻天地间。 向苼脸色霎时一白,浑身剧颤,肉身崩裂出上千道血口子,却未崩溃,从容退入方寸集。 髅祸大喜,立刻操控方寸集,以生平最快速度回返西洲。 轮盘上,薛九姝收回手,怔怔地看着掌心焦黑片刻 ,眼中渐渐流露出一丝不敢置信。 她,居然受伤了? 她早在十万年前就与天道融为一体,任何伤害落到她身上,都会转嫁给天道轮盘。 是以秦天缺和鹿玄机联手,都是直接对天道轮盘下手。 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向苼为何能无视天道轮盘,直接伤到她? 薛九姝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感觉到一丝害怕。 这种害怕,数十万年都不曾有过。 这般陌生的感觉,令她眼中生出比方才大战时还要浓烈的杀意。 「父亲大人,帮我!」 她言语满是恳求,殊不知其口中的「父亲大人」,此刻亦是惊惧之后,杀机凛然。 它只隐约看到一丝红光,那红光微弱,却直接穿透天道壁障伤到了薛九姝。 那是何等手段? 他活了这么久,竟从未见过。 一想到向苼连仙人都不是,它便觉心惊肉跳。 绝对不能让此女成长起来! 它深吸一口气,平复心境,温声开口:「为父至多帮你压制地心清气,剩下的,你只能自己来。」 「足够了。」 薛九姝目光死死盯着东洲:「没有地心清气,女儿杀她,不费吹灰之力!」 「为父要蓄势,且耐心等上一日。」 虚空最后传出一句话,沉寂下来。 薛九姝轻轻吐了口气,挥袖将祟炼与魇心等人放了出来。 看着往日辉煌的万神殿,就剩下眼前不到十人,薛九姝眼中戾意一闪: 「去,杀光西洲所有活人!」 「是!」 祟炼当即应喏,带领剩余所有人离开轮盘。 而就在他飞出轮盘的一刹那,他身形忽地微微一滞,但转瞬间就恢复如常,继续带人朝下方飞去。 「大哥,我们从什么地方开始杀起?」 魇心看着下方的凡人村庄,满眼跃跃欲试,其余人的反应皆是大同小异。 祟炼扫过一眼,冷哼一声:「凡人什么时候杀都可以,修士却不行。 若是让他们找到机会逃去东洲,就是我们的疏漏,先去东西两洲通道堵人。」 此话有理,众人不觉有异,虽然遗憾不能马上展开屠杀,却还是十分听话地跟着祟炼一齐飞向通道所在。 半刻钟后,一行人来到通道口,果真看到有不少修士正在趁机横渡东洲。 祟炼眼中杀机一闪:「都给我杀!」 魇心等人眼前一亮,二话不说就要冲过去屠杀修士。 就在这时,一道恐怖刀光忽然自他们背后升起。 众人后备生寒,大惊失色,然而距离太近,根本来不及躲闪。 仅一个照面,十一人皆是刀光拦腰而斩,惨叫连连。 祟炼神色冷漠,再挥出三刀,十一颗头颅高高飞起,惨叫声戛然而止。 祟炼再补上几刀,斩碎十一人识海神魂,而后毫不留恋地飞入东西二洲通道,消失无影。 留下一地碎尸,死不瞑目。 免费阅读. 第564章 合体 这一幕说来漫长,实则只是短短一瞬就已结束。 薛九姝惊怒之下,反应未及,甚至没来得及阻止。 此时此刻,她方才反应过来,父亲大人之前所说的异样都是真的,祟炼早就生出反骨,与向苼联手。 她以天道轮盘查探,竟未探出端倪。 念及此处,薛九姝对向苼的杀意更重一分。 她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怒意,重新在轮盘上盘膝坐下。 她身融天道要好处,自然也有坏处。 好处是之前除了天道轮盘反噬,谁也伤不到她。 坏处则是她变成了天道的一部分,除了天罚,不能以任何手段对付此界修士,亦无法破坏地心。 若只杀一两人,天道反噬尚还能承受,人数一多,她杀不了几个,就会因反噬过多而亡。 所以,她才会培养天遗族,为她手中利刃。 祟炼这一杀一叛逃,直接令万神殿成了一具空壳。 她无人可用,自然也就无法屠杀西洲生灵泄愤,当真憋屈! 「再等一日。」 她长长吐了口浊气,轻声自语。 再等一日,她要让祟炼知道,什么叫做后悔! 向苼当年从诡雾海探路去西洲,花了两年,如今回来只用了两息。 刚刚踏足东洲土地,向苼身子一阵摇晃,又吐了口血。 髅祸在方寸集中看着,心中后怕不已。 怎么它这次一觉睡醒,主人直接跟天遗族老祖对上了? 幸亏主人跑得都快,这会儿回到自己地盘上,倒是不用害怕天遗族的手再伸过来。 向苼心中却没有髅祸那么安稳,她总觉得,那股被后影响传承塔的力量,还会继续作妖。 她心念一动,髅祸顿时看到主人身前,又出现一个白发雪瞳的主人。 那是主人本尊,东洲地神。 髅祸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主人本尊许久不曾现身,他都快要忘了。 向苼看着本尊,皆是看到对方眼中的果断。 为了以防万一,她需要变得更强。 她不作犹豫,抹去嘴边血迹,走入本尊体内,分割近百年的两道神魂开始迅速融合。 向苼本尊一头白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眼瞳亦是恢复正常黑色。 三息后,向苼本尊蓦然睁眼,划破指尖,甩出一滴泛着天道波动的精血。 这一滴血落入诡雾海中,竟不与海水相融,在海面上砸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坑洞。 直至海底,血液中的西洲天道之力爆发,掀起滔天巨浪。 向苼随意拂袖,将巨浪拍回海中。 体内没了西洲天道之力作乱,她伤势迅速好转,待得神魂完全相融后,气势开始节节攀升。 仅是片刻,便冲破了瓶颈,达到合体期,神魂锁入眉心窍穴,与肉身紧密连为一体。 神与肉身相合,互相反哺之下,向苼的真元与肉身开始同时蜕变,且真元蜕变的速度,还要比肉身快上一筹。 向苼心念一动,直接以体内地心清气淬炼肉身,维持真元与肉身平衡,更为庞大的感悟顿时汹涌而来。 在海量感悟的灌注下,已达圆满之境的无暇剑意终于跨出最后一步。 一枚透明剑影,在向苼眉心飞速凝聚,眨眼便凝实成一柄朴实无华的三尺青峰,其上寒光一闪而逝。 同时一条拇指粗细的水流凭空出现,环绕向苼周身,无数岁月截影自水面闪烁而过,复又收敛一空,好似从未出现过。 髅祸在方寸集中目睹这一幕,惊得 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他认出来了,那三尺青峰是剑魂! 他不通剑道,但见识多,即便放在上古时期,想要掌握一条完整的剑道,凝聚剑魂都是一件极为困难之事。 主人在剑道一途,天赋上乘,他也觉得主人完全掌握一条剑道,是迟早的事。 可没想到,才不到百年的功夫,主人连剑魂都凝聚出来了。 剑道何时变得这么好走了? 还有那一股令它心惊肉跳的水流,又是什么意境所化? 他遍寻腾蛇一族的传承记忆,竟找不到答案。 传承记忆没有记载,那水流要么稀松寻常,要么就是极为了不得的东西,连腾蛇一族的先祖都未见过。 与主人扯上关系,那水流定然非比寻常。 那就是后者。 短短百年,主人已经成长到令他感到陌生了地步了么…… 髅祸吃惊之余,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主人,当真是他所见人族中,天资最高之人,没有之一。 便是两万年前的傀宗宗主,与主人比起来,也是黯然失色。 这样的主人,若是天道完整,没被天遗族鸠占鹊巢,无需千年便能飞升成仙,与日月同寿。 如今却被困在这片天地囚笼之中,只有短短八千年寿命。 一想到八千年后,如此惊才绝艳的人物就会消亡,髅祸心中便忍不住惋惜。 惋惜之余,还有些担忧,忧心八千年后,向苼寿终时不解开属契,拉着它一起陪葬。 向苼自然不知髅祸所想,即便知道,也不会在意。.m 她伸手抓过水流,与剑魂一同纳入识海,脚下步子一迈,便就跨过千里之遥,出现在东西两洲通道前。 从浑元秘境取出一团无主真元,向苼席地而坐,一边吸收真元,一边等待。 一炷香后,祟炼的身影出现在通道口,神色冷峻。 看到入口处的向苼,他神情顿缓,加速掠过最后一段距离,落在向苼面前。 向苼适时睁开眼,抬头微微一笑:「你果然来了。」 祟炼点点头,眉宇间透着轻松:「还要多谢你为我恢复记忆。」 向苼摇头:「谈不上谢。」 祟炼的记忆,也帮了她很多,他们两人之间至多算是互惠互利。 祟炼却是异常认真的反驳道:「不,你我本是各取所需。 在那等生死危机下,你即便不归还记忆,也说不上是错。 可若我还继续听令于薛九姝,现在恐怕已经成了一个手中沾满无辜之人鲜血的刽子手!」 说到这里,祟炼冷笑一声: 「薛九姝居然想拿凡人生灵泄愤,我偏不让他如愿。 临走之前,我杀了其他所有幸存修士,万神殿名存实亡。 她如今是孤家寡人一个,再也不会有人帮她妄造杀孽了。」 免费阅读. 第565章 算计 这番话说出来,祟炼脸上浮现出明显的快意。 与快意一同显现的,还有几道裂痕。 向苼微微蹙眉:“可要我帮你查探一番?”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祟炼却知道她在说什么,笑了笑,摇头道: “不必,说来还要多谢秦天缺打破了天道轮盘。 之前薛九姝还能操纵我的生死,现在天道线一段,我还能活。” 说着,祟炼摸了摸脸上裂开的血痕,面露无奈: “这些裂痕,不过是因为我活得太久,肉身失了天道线,支撑不住罢了。” 向苼拧眉:“还能活多久?” “暂时死不了。” 祟炼洒脱一笑,继而接着说起正事:“薛九姝毕竟活得太久了,此前虽不曾见她来过东洲,但难保没有后手,你要早做准备。” 向苼心知他是在故意转移话题,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点破。 “我欲要去一个地方,你可要随行?” 祟炼点头:“左右无事,你若方便,我自无不可。” 向苼闻言直接抓过他肩,脚下一步迈出,身形瞬间消失不见。 一息后,两人出现在炽焰宗旧址悬崖峭壁下。 祟炼双脚落地,脸上露出惊叹:“无视距离瞬移,这就是地神的能力?” “小道尔。” 向苼随口应了一句,来到当年石壁所在之处。 传承塔界开启后,此处石壁也在同时消失不见,显露出当年向苼误入过的天然溶洞。 看着溶洞内熟悉又陌生的情景,向苼仿佛又回到了当年被人追杀,落入悬崖,险死还生时。 一切际遇,由此开始。 兜兜转转,她终于又回到了这些,从前看不清的迷雾,已然全部拨开。 站了片刻,向苼掩去眼底波澜,走入洞中。 入眼是大片的葫芦藤蔓,爬满整个山壁,阳光透过头顶的缝隙洒下来,照得葫芦青翠欲滴。 藤蔓下方,落满了老死的葫芦壳。 向苼又盯了老葫芦片刻,方才继续深入。 祟炼在她身后,跟着打量一眼,但不论怎么看,都只是一地再普通不过的葫芦。 向苼为何对此处如此在意? 很快,祟炼自以为得到了答案。 溶洞深处,原本应是泉眼所在之处,变成了一扇空间门户,隐约空间门户内一座石塔高耸。 祟炼神色顿时有了变了,“这里也是传承塔界的入口?” "传承塔自成一界,与东西二洲接壤,西洲有入口,东洲自然也有。" 向苼解释一句,取出浑元秘境珠,伸手一抹。 秘境珠表面华光一闪,吐出一条气息萎靡的妖龙来。 妖龙落地摇身一变,化作向烛。 六年前,向苼将它交给秦天缺。 秦天缺花了整整三年,才从它血脉中提炼出一滴烛龙精血。 失去这一滴精血,向烛几乎失去了半条命,元气大伤,脸色苍白,连眉心纵目也退化消失了。 若说心中不怨,向烛自己都不信。 但形势比人强,主人下令,古神当面,它也没胆子反抗。 好在太阳古神大人赐给它的那门修炼之法,的确极为适合它。 他体内尚存一丝烛龙血脉,借修炼之法好生开发一番,成就未必会比之前差。 而且休养的这六年,主人实力直接从化神初期跳到化身圆满,着实令他心惊。 有了这一道功劳傍身,就算以后它实力跟不上主人,主人也会养着他,不用再时时刻刻担心小命不保。 一想到以后的安生日子,向烛此刻面对主人,心中虽还有怨,态度却要比之前更为恭敬: “主人,唤向烛何事?” 向苼看出向烛的小心思,也不在意,直接问道:“进去接应秦天缺,告知此处入口位置,之后便回来,莫要久留。” “是。” 向烛应喏,而后直接投入门户消失不见。 祟炼看到这里,忽然生出一丝明悟,出声问道:“你就是靠这处入口,说服了秦天缺与你做交易?” 向苼神情微诧,随后淡淡一笑,反问道:“何以见得?” 祟炼眼中闪过回忆之色,沉声分析:“古神天生地养,秦天缺此人看着温和,实则性情淡漠。 上古一场大战,人族在天罚下死伤无数,他不曾有丝毫动容。” 这次却一改当年作风,宁愿耗尽本源抵挡天罚,也要护住人族。 再加上你之后开启传承塔,不难猜出,他是在践行承诺。 不过古神何等高傲,又岂会跟你轻易作赌,除非拿出令他信服的筹码。” 说到这里,祟炼顿了一下,语气多了一分肯定: “你地神之身,加上此处入口,足够令他动心。” 向苼听完,含笑点头:“你说得不错。” 《欺天》的存在,她不会告诉任何人,便无法将之算作筹码放在谈判桌上。 六年前与秦天缺的交易,她的确是拿这处入口与地神之身作为说辞。 秦天缺相信她已暗中进去过传承塔界好几回后,才有了后续的合作。 有了这一层铺垫,即便她后来当着鹿玄机的面穿过塔界壁障。 秦天缺知道后,也只会认定她所言是真,与塔界早有联系,而不会令人联想到《欺天》阵盘上。 祟炼自然不知这一交易当中,还有更深一层算计在内。 他解开一条谜题,此刻心情颇为不错,心血来潮,也尝试进入传承塔界。 却在接触门户的那一刹那,被一股排斥之力击退,踉跄好几步方才停住身形。 看到身上又多了几道裂痕,祟炼苦笑一声,倒是不觉得意外。 他融入天道,已经太久太久了。 即便现在已经背叛薛九姝,他身上却仍残留着天遗族的味道。 被传承塔界排斥,再正常不过。 念及此处,祟炼忽然感应到身侧传出一股突破波动。 只一转头的功夫,他便感知到向苼气息暴涨一层,跨过瓶颈稳定在合体中期。 不愧是能从血炼晶壁生生打出来的妖孽,连突破都与常人不同,如此迅速…… 嗯? 合体中期?! 祟炼念至一半,忽然反应过来,眼中的感慨立刻被震惊所取代。 他分明记得,当年在西田城与向苼初次交锋时,她才堪堪化神初期。 短短十几年直接跨过一个大境界,两个小境界,这速度……简直闻所未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566章 血丝 祟炼的震惊维持了大半天,而后在向苼突破合体后期时,变成了麻木。 此前若是有人告诉他,世间有人能在六个时辰内,从合体初期一路突破到合体后期,他定然觉得荒谬。 可现在,如此荒谬的事实就发生在他面前,由不得他不信。 合体期修士想要有所精进,须得让神魂与肉身紧密勾连,直至合一。 这一过程需要磨合。 所需时间,按体质与神魂天生的契合程度算,少则百年,多则数千年,甚至永远也无法合一。 祟炼无法想象,向苼的肉身与神魂的契合程度到底有多高,才能达成如此极速的突破。 向苼却有些不解。 她本尊为洗去魔性的元胎,先天唇角,此刻与分身相融,仍是完美肉身。 完美肉身的完美,可不仅仅体现在肉身强度,更在于能完美契合神魂。 也就是说,只要有足够多的真元积累,她应该能一口气突破到合体圆满,灵肉合炼为一。 现在,她却卡在合体后期,神魂与肉身差最后一丝,无法契合。 莫非是因为…… 向苼伸出手,看着指尖溢出的一缕地心清气,眯了眯眼。 沉默少顷,她忽然开口:「天遗族中除了薛九姝,可还有其他非同寻常的存在?」 祟炼闻言神色莫名:「我的记忆,你都翻看过,你应该知道才是,除了薛九姝,也就只有父……」 「父」字刚出口,祟炼仿佛触碰到某种禁忌,蓦然浑身一震,张口喷出一口血来。 向苼脸色微变,闪身按在祟炼眉心,神识扫过,眼中闪过惊色。 祟炼识海中没有禁制,也没有咒术残留的气息。.81. 除了这两个,还能有什么手段隔空伤到他? 祟炼看着地上的一滩殷红,眼中的震惊一点也不必向苼少。 怎么回事? 父亲大人的存在,为什么无法说出口? 是薛九姝留下的手段,还是…… 他直觉好似抓到了某种关键,顾不得心悸示警,忍住吐血的冲动,强行开口:「是父……父亲大人!」 此话说完,祟炼脸色一白,直接喷出一大口鲜红的血,昏死过去。 向苼抓住祟炼肩膀,将他平稳放在地上,灌了几口元泉,方才在一边坐下,目光渐寒。 刚刚祟炼说出「父亲大人」四个字后,她识海中立刻出现好几个记忆画面,都是祟炼曾经拜见那位「父亲大人」的场景。 这些记忆她分明全都看过,可在此祟炼说开之前,她竟一直都忽视了这个人的存在。 如此神鬼手段,令她几乎本能地想起了一个人。 薛垚。 又或者说,不是薛垚,而是当年附身在薛垚身上的诡异存在,师尊的死对头。 也唯有此人,能让薛九姝也称一声「父亲大人」。 可师尊在幻境中分明说,他已经大仇得报,了无遗憾。 此人竟能在师尊手中假死脱身? 还是说,现在的这个「父亲大人」,与当年那个「薛垚」,不是同一个存在? 念及此处,向苼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心中示警。 她心中一寒,二话不说闪身从原地消失。 下一刻,一条诡异的血丝凭空出现,速度极快地刺了个空。 向苼看到这一幕,额头渗出一层冷汗,若非及时避开,这条血丝恐怕已经钻入了她的眼睛。 目光四下一扫,果然有看到另一条血丝就在她身后一尺远处。 似 乎是察觉到被发现,血丝忽然加速,向苼脚下清气一闪,险而又险地避开。 余光中,传承塔门户不知何时已经爬满血丝,足有千万条。 向苼心中悚然,伸手虚空一抓,捞起祟炼送进浑元秘境,随后直接瞬移离开,闪身来到外界。 此时此刻,外界上空已是乌云滚动,天地间狂风大作。 东洲凡人不禁抬头观望,看到云间显露而出的巨大黑色磨盘,皆是面露惊恐: 「那是什么?!」 「妖怪,是妖怪!」 「快躲入苼城去,苼姬娘娘定会保佑我等。」 「快!」 「……」 向苼孤身悬立空中,狂风下衣袍猎猎,目光直视磨盘之上的薛九姝。 薛九姝亦是死死盯着向苼,眼中杀机毫不掩饰,冷厉的声音在天地间回响。 「向苼,我看你接下来还能逃到哪儿去!」 这一声传出,东洲亿万生灵听到,立刻齐齐抬头,看到那立在磨盘对面的坚韧背影,顿时喜极而泣。 「是苼姬娘娘!」 「苼姬娘娘果然显灵了!」 「……」 向苼看着天道轮盘缓缓迫近,毫不退让,同时心中呼唤:「剑风前辈,还请助我一臂之力!」 东洲天道中,剑风一直都在暗中看着向苼,自然知道那磨盘上的不速之客,就是万神殿的老祖,当年害死师尊的罪魁祸首! 此刻他看着薛九姝那猖狂的冷笑,新仇旧恨顿时一齐涌上心头,「一起出手!」 轰隆! 此话落下,乌云中红雷骤现,化作一道天罚长刀,直朝薛九姝劈去! 向苼亦是抬手,地心清气在半空飞速凝聚成一柄三尺青峰,刺向薛九姝眉心。 东洲天道与地神联手一击,西洲天道轮盘震颤,裂纹再次延伸数尺距离。 薛九姝遭到反噬,口角溢血,却是不怒反笑,双手忽然张开。 下一刻,她的背后浮现出一道幻影,铺天盖地的血丝自幻影喷射而出,钻入地表消失不见。 「小心地心!」 剑风一声急唤。 向苼面沉如水,身形疾速后撤,同时分出一丝心神回到地心,顿见密密麻麻血丝爬满地心表面。 她心念一动,地心表面清气横扫而过,血丝为之一空。 但很快,就有更多的血丝爬上来,一层又一层地包裹在地心表面,速度比清气横扫更快一分。 而随着血丝层数增加,向苼所能感应到地心清气越来越少,不出三息,便完全失去了对地心清气的感应。 她收回心神,视线回到上空,两大天道已经纠缠在一起。 西洲天道轮盘损坏,剑风所能掌控的东洲天道也有限,一时间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 薛九姝身形从磨盘跳下,眼中杀机暴涨:「向苼,没有地心清气,你什么也不是,乖乖受死!」 免费阅读. 第567章 大战 此话音落下,薛九姝周身气息爆发,一身大乘后期修为展露无疑。 她神识一凝,右手一挥之下,一道丈许宽的真元匹练如鞭横扫虚空。 向苼气机被锁,神色紧绷,避无可避,扬手招出两把飞剑,剑意轻吐直迎而上。 砰! 二者甫一接触,其中品级较低的一把飞剑直接爆裂成粉,飞剑劫生亦是剑身崩裂,剑光黯淡。 而真元匹练仅是为之一缓,便再度扫来。 向苼脸色苍白,借着这一缓,脚下剑光一闪,闪至百丈开外。 薛九姝见她如此不堪一击,当即冷笑:「逃?我看你能逃到哪儿去!」 她双臂一展,身后升起万丈雪幕,眨眼扩散至向苼身后,化为冰霜领域,无数雪色巨人自领域大地中爬起,咆哮着冲向向苼。.om 危机之下,向苼目露果断,双手掐诀,竭尽体内仅存的地心清气化为一道剑光,硬是将领域撕开一条口子。 见她从那口子逃出,薛九姝眼中闪过阴沉之色,手中印诀再变。 破裂的冰霜领域震动间迅速缩小,眨眼化作九道冰棱,从四面八方刺向向苼周身要害。 向苼瞳孔一缩,闪身连连躲避,同时运转岁月水流护佑周身,每有冰棱临身,触及水流皆是一滞,刺在空处。 靠着岁月意境,向苼险而又险地避开八道冰棱,最终水流耗尽,没能防住第九道。 噗! 冰棱刺入右腹,其上凛冽的含义迅速蔓延,冰封周围血肉。 向苼闷哼一声,神色却未有半分变化,果断伸手拔出冰棱,反手全力掷向薛九姝,同时按住腹部血洞,极速抽身拉开距离,翻手取出一枚无主真元吃下。 汹涌的真元推动,没有地心清气阻碍,向苼肉身与神魂之间最后一丝裂隙迅速契合,终于在这一刻,达至合体圆满之境。 她蓦地抬头,眉心剑印光芒大放,剑势大涨。同时身形一震,肉身桥命锁解开,身后浮现两道脉轮虚影,命势爆发,与剑势强行融合为阴阳鱼形。 绝强的威压陡然降临,竟是与薛九姝大乘后期爆发的灵压平分秋色。 向苼抬手一点眉心,剑魂飞出,融入飞剑劫生,趁势斩出! 此一剑出,石破天惊,真元匹练触之尽碎! 薛九姝又惊又怒。 她可是大乘后期,修为足足比向苼高出两个大境界,向苼能在她手中走过两招,对她而言就已是奇耻大辱,更不提被击碎真元匹练。 她深深吸口气,终于收起小觑的心思,双手迅速掐诀,口中冷喝:「出!」 哗啦—— 一条血色冰龙自她掌间飞出,恐怖的寒意令得周遭虚空不断扭曲,出现丝丝黑色的空间裂缝。 「吼!」 冰龙咆哮一声,张口吐出寒息,霎那间冰封虚空千里,连同向苼以及背后的两道脉轮一起冻住。 冰龙再一张口,直接将向苼吞入腹中。 薛九姝一招得逞,脸上终于浮现笑意,眼中杀机却比之前更浓,迅速转变印诀,收缩冰龙,不给向苼任何喘息翻盘的机会。 冰龙体积缩小,体表华光一闪,化作深蓝之色,寒意更甚。 正当薛九姝以为向苼已在冰龙腹中冻成冰雕时,冰龙忽地整个剧烈一颤! 随后只见一道开天辟地的巨大剑芒闪出,将冰龙自眉心切开,一分为二。 向苼一头雪发披肩,浑身血迹斑斑,缓缓从中走出,一双冷眸覆霜,杀机滔天! 薛九姝大惊,一脸不敢置信:「不可能!」 她看的分明,向苼刚才在应 对她随手甩出的真元匹练时,都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 现在她使出压箱底的杀招,别说区区一个合体圆满,便是同为大乘后期的修士也杀得。.om 向苼应该必死无疑才对,哪来的实力破解? 「定是某种至宝!」 她脸色难看,猛地一拍胸口,张嘴吐出一团血雾,化作四条血色冰龙冲过去。 「祭使至宝,代价极大,我就不信你还能用第二次!」 向苼神情冰冷,五指在虚空一抓,一把由剑意凝练的长剑,飞速成型。 长剑入手,血色冰龙临身,她直接一剑绽出,恐怖的白色剑光如砍瓜切菜一般,将四条冰龙斩断成数块。 一缕死气,随着剑光泄露而出。 薛九姝感应到那股死气,立刻明白了什么,面色惊色:「自斩肉身,兵解散仙!哈哈哈……原来是兵解散仙!」 薛九姝借着大笑起来:「我还当你另有机缘,原来是自取灭亡!」 向苼收敛肉山逸散而出的死气,神色平静,眼中杀意闪烁,不见丝毫悔意: 「谁先灭亡,打过才知道!」 她话音未落,双手抓住剑柄,调动刚刚转化一成的散仙真元,全力劈出一剑。 轰!!! 恐怖的剑意在剑刃上骤然爆发,所释放出剑势,竟在这一刻压过了天道,撕开一条上千丈高的空间裂缝,灰色乱流肆虐。 薛九姝面露悚然,看到那剑光锁定自己横扫而来,她二话不说闪身躲入天道轮盘中。 白色剑光穿越虚空,斩在天道轮盘上。 天道轮盘表面光芒急速闪烁片刻,咔嚓一声,边缘多出一道深达丈许的缺口。 薛九姝看到那缺口,瞳孔剧震,遍体生寒。 这一道缺口之大,比之秦天缺召唤神兽始祖虚影留下的,也不遑多让。 而且人仙以下的修士,根本伤不到天道轮盘。 换言之,向苼方才那一剑的威力,达到了人仙门槛! 这怎么可能?! 寻常合体期兵解散仙后,为一劫散仙,斩灭肉身换来的生机,至多将修为推到大乘初期。 即便向苼此女再特殊一些,达到大乘圆满就已是顶了天了。 大乘与人仙,看似一步之差,实为天堑! 这一步,是从凡化仙的区别。 仙凡之差,需在飞升上界仙池洗礼方可跨过,又岂是区区一道肉体凡胎的生机就能弥补的? 可眼前发生的一切,又如何解释? 念及此处,薛九姝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恐惧。 靠一己之力抹平仙凡之差,向苼此女的肉身潜力,究竟有多强? 若是让她跨过散仙第一劫,恢复肉身生机,自己还能有活路吗? 免费阅读. 第568章 逆转 「莫分心,回神!」 父亲大人的声音在耳侧响起,薛九姝身形一震,顿时恢复冷静。 是了。 她在害怕什么? 此界天道被她把持在手中,永远都不会有天劫,传承塔又被父亲大人做了手脚,让塔灵与向苼离了心。 她只需要耐心等待千年,向苼就会因肉身溃散而亡,根本不用费力打杀。 而若是能提前损其肉身,肉身溃散的时间,只会更短。 如此想着,薛九姝二话不说运转真元,尽数灌入天道轮盘,西洲天道之力立刻大涨,短暂压过剑风。 薛九姝再狠狠一拍轮盘表面,趁机抽调一丝天道本源,化为上千道头发丝粗细的天罚雷霆,笼罩向苼。 散修肉身已成尸,尸属阴,天罚至刚至阳,最为克制阴邪。 这一道天罚中,但凡有一丝雷霆能触及向苼肉身,向苼能活的岁数少数得去一半! 薛九姝算盘打得极好,事实却非她所愿。 看着漫天而来地细小雷霆,向苼眼露讥讽,单手执剑猛地向下一挥。 下一刻,几乎无穷无尽的无暇剑意丝线涌现而出,在向苼头顶织成一张密集的剑意网,将天罚雷霆尽数抵挡在外。 向苼伸手一握,剑网成球,包裹住所有的雷霆,落入她手中。 随后她脚下一踏,身形闪电般飞速接近天道轮盘,右手掷出雷球,左手再挥出一剑! 轰隆!! 雷球临近天道轮盘,被后面追来的剑光劈中,极度凝聚的雷光瞬间爆炸! 剑光混杂的雷火,瀑布一般落在轮盘表面,留下一个又一个坑洞。 薛九姝死死躲在摇摇欲坠的轮盘背面,脸色异常难看,厉声叱喝: 「向苼,住手! 天道轮盘一旦毁损,西洲亿万生灵立刻会随之陨灭! 你我何必拼到同归于尽的地步,大不了日后东西二洲,井水不犯河水,我绝不会再找你麻烦。」.om 「向苼,不能再打了。」 剑风亦在同时急急传音劝说: 「这份因果太重,若真的毁了西洲天道轮盘,生灵枉死怨气只会比上次更多,没有地心清气承载,你会即刻痛苦而死! 散修之劫还有千年想办法解决,为了一个薛九姝,不值得。」 此话音落下,向苼拂袖一挥,漫天的剑光立刻回到她手中,重新凝聚成一把三尺青锋。 薛九姝和剑风同时松了口气。 薛九姝更是心生退意,操控破烂不堪的天道轮盘缓缓后撤。 向苼目光沉静地看着这一幕,忽然开始再次掐诀,一枚异样的红色禁止符文,在长剑剑身上飞速凝聚。 薛九姝感应到那股力量,顿觉头皮一麻,心中竟不可抑制地升起一丝大祸临头之感。 她当即咬破舌尖喷在轮盘表面,以最快速度撤离。 然而还未撤出百里,三尺青峰符文已经勾连完整,剑身通体化作血红之色。 向苼果断握住剑柄,二话不说再劈出一剑! 「不要!」 剑风哀呼,却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血色剑光落在天道轮盘之上。新 而后,他忽然震惊地瞪大双眼。 只见那血色金光在触及天道轮盘时,竟是直接虚化穿透过去。 薛九姝猝不及防,只来得勉强调整身形避开要害。 噗! 一条手臂高高抛起,又在剑光中粉碎,化为湮粉飘散。 「啊!」 薛九姝惨叫一声,按住 出血不止的断口,苍白的脸上满是惊骇。 是她在西洲拦截向苼时,无视天道轮盘凭空令她的那股力量! 她原以为只是向苼手中某个奇宝偶然所致,没想到居然是一种禁制?! 既非偶然,那就代表此时此刻,向苼完全可以无视天道轮盘毁损的威胁杀了她! 怎会如此?! 她才是这天地间最为尊贵之人! 明明用不了多久,她就能飞升仙界,脱离此界天道,成为真正的仙人。 「为什么?你分明只是一个蝼蚁……」 连番的挫折,令薛九姝眼中浮现疯狂之色,声音尖厉如鬼: 「我要成仙!区区一个蝼蚁,为何阻我仙路?」 此一出言,薛九姝头上发带尽碎,满头血发狂舞。 「为何就不能乖乖受死!」 她猛地伸手插入心口,从中拔出一把沾满心头血的青色长剑,阵阵令人心悸的气息逸散开来。 周遭立刻塌陷出一个黑洞,吞噬一切光,天地顿时陷入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黑洞之下,向苼神魂都受到牵扯,随时都要离体而去。 她脸色微变,立刻谨守心神,咬牙全力后退。 然而在这股吸摄之力下,她退后的极其缓慢,速度远不及平时万一。 薛九姝目光穿过剑身,看到正在缓慢后退的向苼,脸上露出嗜血的笑容。 她双手托住剑柄,如同小孩举着大剑一般,摇摇晃晃地举起来,绵软无力地朝向苼劈出一剑。.c0m 向苼五感无法延伸出去,却本能地感知到危险,果断祭出一道脉轮,轻喝一声:「爆!」 轰! 脉轮化作一轮太阳,放出万丈光芒,黑洞释放的吸力立刻受到影响,弱了三成。 向苼身形恢复自如,借爆炸余波飞速远掠,直至退出黑洞影响的核心范围,方才停下,张嘴喷出一口淡紫色的尸血,洒落虚空。 感应到肉身损伤,再抬头看向还在远处手握青色长剑,艰难飞来的薛九姝,眼神森然。 她自斩肉身成散仙,肉身失去生机容不得半点损伤,如今无奈之下自爆命轮,损伤不可谓不大。 这一爆,少说没了两百年寿数。 如此想着,向苼却无任何退却之意,反而提剑欺身而上,迎向薛九姝! 薛九姝脸色大变,欲要举剑抵挡,可仓促间竟提不起剑,只能再吐出一口心头血,凝出一面血盾抵挡。 拔出青色长剑后,她的心头血已经所剩无几,此刻再失一口,她一身气息已然萎靡到极致,脸色当真比鬼还要白。 然而靠着血盾封挡,她终于积蓄到下一剑的力量,目露狠色,朝向苼当头劈下! 向苼脚下剑光一闪,避开剑锋正面,险险擦着面门避过这一剑,伸手一抹侧脸,满手尸血。 看着手中的血,她心中却是大定。 她猜得不错,薛九姝手中的这把剑品级极高,极有可能是传说中的仙剑。 薛九姝自身修为不过大乘后期,操控起来极为艰难,只要操作得当,未必没有机会扭转战局! 免费阅读. 第569章 败逃 吃过一次大亏,薛九姝学乖了,每次挥出一剑都会留一分力,用来抵挡向苼出剑。 出手的时机,也在一次次失败后,变得越来越刁钻。 向苼在仙剑下游走,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然而即便如此,她每一步都走得极稳,即便实在无法全然避开,她也会用最小的代价,换取对方最大的伤害。 如此一来一往,双方竟是陷入鏖战。 一晃眼,便是三天三夜。 薛九姝挥出了上百剑,一双手已红肿僵硬如木桩,身形摇摇欲坠。 她眼里满布血丝,看着对面浑身没有一处好肉,却仍然没有丝毫动摇,甚至眼中战意更甚的向苼,脸上隐隐现出崩溃之色。 为什么?! 她挥出了足足百剑,每一剑都足以致人死地,为何向苼如此好运,竟全都躲过去了? 同样是重伤,为何向苼还能如此坚定不移,她就不怕死吗? 太可怕了! 向苼,绝对不可能是心境弱小的人族。 此女,一定是怪物! 向苼自然不知薛九姝已经坚持不下去,她本已是强弩之末,但生死之间的斗法,令她心中源源不断地生出新的感悟。 自从昨夜起,她就沉浸入一种奇异的状态中。 在这种状态下,好似天地万物皆可合为一体,相生相合,无一不和谐。 某一刻,向苼再度凶险地避开仙剑,看着自己挥出的无暇剑意,心中忽然生出一股强烈的冲动。 不完美。 无暇剑意,还不够完美。 她本能地将目光转到周身环绕的岁月水流上,而后福至心灵,没有丝毫犹豫,操控水流,没入无暇剑意中。 水流触及剑意,二者好似天然相融,几乎没有丝毫阻碍,立刻融为一体,下一刻—— 吟!!! 一声清亮的剑吟响彻天地间。 在这股剑吟之下,薛九姝手中的仙剑蓦地一颤,发出急切的共鸣,随后竟是自行挣扎起来。 薛九姝脸色大变,立刻加大力道握紧仙剑。 然而三天的鏖战,已经将她气力耗去九成,仙剑剑身一摆,便轻易挣脱了桎梏,在虚空划过一道弧线,落入向苼手中。 「吟!」 仙剑再次发出欢快的嗡鸣,好似在为找到新主人而雀跃。 向苼掂了掂剑柄,轻若无物,全然不似在薛九姝手中那般沉重。 仙剑被夺走,薛九姝气得几欲发狂,但看向苼单手掂剑,满心的怒火立刻化为前所未有的恐惧。 仙剑只有在自己主人手中,才会毫无分量。 这把仙剑她炼化了十万年,都没能令其忍住,如今片刻之间,就已经认向苼为主了? 向苼没有仙剑,尚能与她周旋三天三夜。此刻仙剑在手,杀她不是易如反掌?! 念及此处,薛九姝几乎没有丝毫犹豫,闪身回到天道轮盘,伸手划开胸口。 鲜血顿时如泉水般涌出,眨眼薛九姝一身血液几乎耗空,肉身迅速干瘪,变作皮包骨,气息萎靡,几不可闻。 薛九姝却无丝毫感觉,一双凹陷下去的眼睛,死死盯着染血的轮盘一角。 不到眨眼间的功夫,轮盘一角被血液浸透,薛九姝立刻狠狠一按。 在这一按之下,这一角轮盘竟是脱离整体,带着薛九姝凭空消失在空中。 再出现,已至诡雾海上空。 薛九姝松了口气,看着下方不远处的西洲土地,几乎喜极而泣。 太好了! 她活 着逃出来了! 向苼仍然静立在东洲上空,她抬眸露出一双清冷的眼,视线似乎越过无数空间,落在正在仓皇逃遁的薛九姝身上。 极禁符文在虚空迅速凝聚,覆于仙剑剑身之上,与岁月相融的无暇剑魂亦在同时融入剑身中。 向苼双手缓缓剑柄,眼中杀机大盛,看也不看,猛地劈出一剑! 月白色的剑光一闪而逝,遁入虚空,再出现已至诡雾海。 轰隆隆—— 天地剧震! 滔天巨浪无风自起,卷入剑光中,万丈虚空破碎,无数海兽在哀嚎中飞灰湮灭。 空间乱流额裹挟着诡雾海连成一片,尽皆化作无处不在的剑意,速度极快,眨眼跨过大片海域,席卷西洲海岸。 薛九姝一回头,便就看到如此灭世一般的场景,竟不觉意外,好似向苼能做到这一步,是理所当然。 她逃不了,只来得及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发出哀嚎:「父亲大人,救我!」 「唉……」 一声叹息,自虚空中响起。 随后,一只由血丝凝聚而成的巨手,从乱流中伸出,赶在薛九姝被碾碎的前一瞬,将其完好的上半身拽入乱流,消失不见。 下一刻,汹涌的剑意乱流淹没了一切。 向苼看到薛九姝被救走的一幕,拧眉细细感应片刻,却没有在虚空乱流中找到一丝气息残留。 缠绕在传承塔界入口和地心上的血丝,也在同时消失不见,无从追踪。 沉默片刻,她收起仙剑,轻声传音:「剑风前辈,剩下的西洲天道轮盘已成无主之物,劳烦前辈辛苦吞噬一番。」 剑风闻言心中一惊:「吞了西洲天道?东西二洲隔着一个诡雾海,我如何吞得了?」 「能吞。」 向苼清浅一笑:「后续琐事,劳烦前辈费心。」 说完,向苼也不等剑风继续询问,身形一闪,凭空消失在原地。 剑风不解,移动神识看向诡雾海。 这一看,顿时令他整个人都陷入了呆滞。.. 只见原先诡雾海所在,竟是化作了一片深达千丈的天坑,入眼焦土千万里,半点海水不存,海兽更是一只也无。 剑风眼中惊骇。 向苼方才那一剑,居然把整个诡雾海都劈没了?! 天空的阴云渐渐散去,黑色的空间裂口逐渐愈合。 惊雷声消失了,东洲各地躲在家中的凡人,小心翼翼地打开窗户,看到万里晴空,顿时大喜。 「赢了!」 「都出来,苼姬娘娘赢了!」 「妖怪退走了!」 「……」 留在东洲地界上的修士,比凡人还要激动。 他们境界虽不高,却也知道东洲地神所展现的实力,定为当世至强! 有此等存在庇佑,是东洲之幸,是他等之福! 一时间,东洲亿万生灵,不论凡人还是修士,皆是五体投地,诚心朝拜! 免费阅读. 第570章 箭矢 「苼姬娘娘万寿无疆!」 「苼姬娘娘……」 「……」 秦天缺站在塔界东洲入口,听着响彻天地的朝拜声中,良久,他转过身,温和一笑: 「回去吧,托小七的福,至少千年内,薛九姝不会再出现了。」 又或者,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了。 毕竟以那般惨状逃走,薛九姝背后的那个隐秘存在,能不能救活她,还是两说。 无名峰等人听到大师兄的话,却是一个比一个沉默。 最终,姚玄甲站了出来,沉声道:「大师兄,我想留在东洲。」 「我也想留在东洲。」 姚子逸亦是跟着向前一步,面带微笑:「我想陪陪小师妹,元剑脉之事,还要劳烦大师兄多多费心。」 「清剑脉,也要劳烦大师兄辛苦一番。」苏青青跟着开口,神色认真。 水月窈一脸不明所以,它看看苏青青三人,再看看秦天缺,立刻也跟着伸手:「我也留下来!」 「还有我。」李小六最后一个出声,声音有些低沉。 秦天缺看着姚玄甲五人,沉默片刻,方才淡淡一笑,点头:「也好。」 姚玄甲五人不约而同暗中松了口气,齐齐行了一礼,迅速踏出塔界门户远去。 与之一同远去的,还有向剑绝与唐茵。 东景焕不甘地扫了一眼秦天缺身后低眉顺眼的陆玉山,甩袖踏出门户。 之后,姜易等众多东洲修士,如洪流一般涌出门户,消失在视野中。 秦天缺看了片刻,轻轻吐了口气,转头看到鹿玄机依然盯着向苼之前所在的高空,不禁笑问: 「怎么?还想杀她?」 鹿玄机收回视线,嘴角扯过一丝弧度:「自然,我浑元秘境都还没抢回来。」 秦天缺眼中笑意加深:「那为何不去?」 鹿玄机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此前若非你拦着,她早就死了一万次!现在我可惹不起她。」 说完,鹿玄机瞥了一眼乖乖站在秦天缺身后的陆玉山,意味深长地一笑。 他忽然没那么嫉妒大哥了。 因为大哥与他一样无情,所谓的师弟师妹,不过是他用来达成目的,刻意培养的工具。 此前大哥是装得太好,他一直都没发现,不过现在目睹无名峰五人舍弃大哥,追随向苼而去,哪里还看不清? 也就只有陆玉山这个蠢货,死心塌地继续跟在大哥后面。 他心中别提多高兴,哼着小曲儿离去。 秦天缺目送所有人离开后,回头静静看着远处的石塔,眼中闪过不解。 他和鹿玄机都不算人,塔灵嫌弃他们,情有可原。 向苼是人族,资质还要在他们之前,塔灵为何看不上? 与此同时,虚空乱流深处,某个未知之地。 薛九姝拖着半边枯瘦的身子,在地上爬行,泪流满面,不断哀嚎: 「父亲大人,我好痛。」 唰! 一道扭曲的人影凭空出现,落在薛九姝面前。 薛九姝看到,立刻伸手抱住人影小腿:「父亲大人,孩儿快死了,快救救孩儿吧。」 「为父当然会救你。」 人影语调一如既往的温柔:「不过九姝,你要明白。为父的任何收获,都是有代价的。 那向苼已是强弩之末,肉身处在崩溃边缘,活不了多久。 但留此女活着,变数太多,为父心中难安。 你伤势恢复后,立刻再去寻她,打碎她的肉身,令她再 无翻盘之可能。」 薛九姝闻言立刻疯狂摇头,眼露惊恐:「不!父亲大人,那向苼就是个怪物! 每每将之逼到绝境,她总能爆发出更强的实力,我杀不了她的!」 薛九姝说到这里,忽然双目一亮,提议道:「父亲大人,您何不亲自出手?只要您肯出马,向苼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扭曲人影没有回应,过了许久,方才深深叹了口气: 「九姝,你太让为父失望了。为父培养你数十万年,竟让你养成这般胆小怕事的性子?」 说到这里,扭曲人影的语气变得淡漠:「你不配再当为父的女儿。」 薛九姝身子狠狠一颤,立刻慌声道: 「女儿说错了!此等小事怎好让父亲大人亲自动手? 女儿伤势恢复后,立刻就去找向苼麻烦!」 「九姝,有些事,机会只有一次。」 扭曲人影掐住薛九姝脖子,提到与面前,眼中露出怜爱之色: 「你活到现在,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么?」 说着,扭曲人影手中力道缓缓加重。 薛九姝窒息难当:「父…父亲……饶命,女儿…知错……再给女儿……一次机会,女儿一定……」 咔嚓! 颈骨折断,声音戛然而止。 扭曲人影将薛九姝神魂抽出,丢下破烂的肉身,双手一阵揉搓。 片刻后,一支极为漂亮的血色箭矢,静静躺在扭曲人影掌心,其上血色光亮起伏,仿佛在呼吸。 看着箭矢,扭曲人影眼中闪过一抹满意之色,摇身一晃,变作一把灰色长弓。 血色箭矢自行飞落弓上,弓弦渐张如满月。 而后弓如霹雳,箭矢化作一道璀璨的血光,穿透虚无之中的天地囚笼,射入无垠星空。 这一箭射出,乱流深处的弓身黯淡些许,重新化作扭曲人影。 他抬头望望向虚无壁障上缓缓弥合的窟窿,眼中冷意一闪而逝。 向苼此女,他此前从未放在眼里。 待得真正入眼时,这个变数,已然超出了它的掌控。 特别是那道怪异的红色禁制,令它感觉十分不好,它本能地不想与之多作接触。 而且比起亲自出手,他更喜欢借刀杀人。 念及此处,扭曲人影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 自相残杀的好戏,他最喜欢看了。 同一时刻,走在湖面上的向苼感知到一股异样,二话不说将神识延伸出去。 如今她非地神之身,但修为至散仙之境,神识可达东西二洲任何一地,比之前只强不弱。 但那股异样气息来得快,去得更快,神识方才延伸至诡雾海旧址,便无从追起。 收回神识,向苼看着自己破烂不堪的肉身,眼里泛出深深的疲惫。 罢了,她现在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其他之事,容后再说。 免费阅读. 第571章 百年 光阴如梭,转眼已是百年之后。 这百年中,剑风兢兢业业吞噬西洲天道轮盘,总算吞噬完其中一成。 东西二洲地心在此番推动下,也有融合的趋势,东洲地灾消,两洲灵气浓度趋于一致。 万神殿被灭后,天下太平,修真界空前繁荣。 而两洲修士历经大战,彼此间多了一份情谊,也不再跟从前那般剑拔弩张,修士往来东西洲,已是一件寻常之事。 不过此般种种变化,对于两洲凡人来说,并无区别,日子仍如流水一般过。 东洲度水城中的凡人,也是一样。 这一日,旭日初升。 度水城东的陈氏铁匠铺早早便开了门。 打着赤膊的精壮汉子走出来,身后跟一个半大男童。 两人一同进了打铁房,不多时,风箱的呼呼声夹杂着叮叮打铁之音,唤醒了整个街道。 对门书坊,唐茵搬开门板探出头来,看看空无一人的街道,嘀咕一声:“师弟怎么还不回来。” 正说着,她便看到向剑绝提着一纸油包,出现在街道尽头。 她杏眸一亮,立刻转身向后院跑去,边跑边喊:“师尊,今日师弟特地跑到最近城外出名的摊子买了冷吃鸡,您快出来尝尝!” 后院屋内,向苼包扎好最后一处手腕处的伤口,听到唐茵的叫喊,温声回应:“就来。” 她起身拢好衣裳,起身走到窗前的香案前,燃起三支香线,插入香炉内,转身出屋。 窗外的光透过窗子照到香案上,光影浮动间,隐约可见一个“竹”字。 向苼来到前院时,向剑绝已经摆好菜。 躺在猫窝里的王拓打了个呵欠,跳下椅子幻化成人形,走到桌前拿起筷子,就要夹向冷吃鸡。 向剑绝眼疾手快握住王拓的筷子:“师伯,我想让师尊吃第一口。” “那好办。” 王拓咧嘴一笑,手掌一晃躲过向剑绝的阻拦,夹走一块鸡肉,几步走到向苼面前,喂到她嘴边。 “快吃一口,别辜负了你宝贝二徒弟的孝心。” 向苼失笑,“难道不是大哥你自己急着想吃?” 话虽如此,她还是接过筷子上的鸡肉,咬了一口。 王拓见状二话不说闪身坐到桌边,美滋滋地吃起来,一边吃一边点头道:“怪不得能出名,这味道确实不错。” 向苼摇摇头,在桌边坐下。 唐茵将一碗糖藕端到向苼面前,一脸殷切:“师尊,我一早上做的。” 向苼夹起一片尝了一口,笑得眉眼柔和:“甜滋滋的,很不错。” 唐茵闻言,顿时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 向剑绝在旁看着,也不在意,左右今日师尊吃到的第一口美食,是他的。 向苼没有骗唐茵,这份糖藕做的甜度适中,桂花香浓郁,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世俗美食。 她难得有些胃口,多吃了两口。 忽地,她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左手轻轻拢了拢右手衣袖,遮住手腕绷带洇出的紫黑色血迹。 在座两人一虎都有修为在身,向苼这点动作,他们岂会看不看。 向剑绝和唐茵几乎是同时低下头来,不想让师尊看到自己失态的脸。 唯独王拓神色如常,往向苼碗里放了个大棒骨,笑道:“别光顾着吃你俩徒弟的,好歹一碗水端平。” 向剑绝立马紧跟着夹了一筷子冷吃鸡,好似在跟师伯较劲。 向苼看着碗里的三份心意,轻叹一声。 这一个个的,特别是大哥,不知道自己笑得比哭还难看吗? “我出去散散心,你们别跟来。” 言罢,向苼起身出门。 入眼看到对门铁匠铺汉子停下打铁的动作,朝她招手打了个招呼。 “向姑娘,又出门散心了?” 向苼笑着点头回应,目光落在他脚边,与凤凤有六成的相似面孔。 岁月为这座铁匠铺,添了更多的往事。 两百余年前的岁月剪影中,凤凤学会了父亲陈武的手艺,却没有继承铁匠铺,扛着一把刀走进了江湖,一走就是三十年。 三十年后,老铁匠陈武病入膏肓。 凤凤带着一儿一女风尘仆仆地赶回来,见了父亲最后一面,满脸悔恨。 此后她再未离开,重新开启了铁匠铺,一儿一女也在身边打下手。 十年后有了余钱,她将对门已经坍塌的书坊重新还原成当年模样。 直至一百零五岁寿终正寝,她一共看了两千三百眼书坊。 临终前,她嘱托后代,将书坊维持原样,当作祖祠打理。 此后,铁匠铺一代传一代,皆是恪守祖训,不敢懈怠。 “爹爹,我要吃糖葫芦!” 孩童的叫声,唤回了向苼的神思。 “近日念及的往事,倒是越发多了。” 喃喃自语间,向苼摇头散去思绪,转身朝渡口方向缓步而去。 精壮汉子安抚好儿子,视线从向苼背影收回。 听说百年前,他的高祖爷爷在打理书房时,看到一名与祖祠画卷上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子上门。 高祖爷爷只当是等到了画卷女子的后代,激动不已,二话不说将书坊归还,还带着那名女子去了老祖宗坟头祭拜了一番。 虽不知后来他的父辈们有没有发现,这二十年来,他看到向姑娘丝毫没有变化的面容,心中已有了不同的猜测。 “我们陈家那位先祖,原来不仅是侠女,还能跟仙人结过缘,当真厉害。” 孩童听到父亲感慨,懵懂发问:“侠女是什么?仙人又是什么?” 汉子摸了摸孩童头顶,慈爱地笑道:“等你长大后,自然就知道了。” …… 清晨的渡口很是热闹,船运往来络绎不绝。 向苼站在一处年久失修的入船口,静静看着远处船工在眼前不断来回,搬运货物上船。 “在想什么?” 话音落下的同时,向苼身侧多出一人。 来人着一身青衣,眉眼温和,言语带笑。 向苼侧头看了一眼,笑了笑:“三师兄怎么来了?” 姚子逸微微一笑:“这问话也得分个先来后到才是,小师妹先回答师兄。” 向苼视线转回远处的渡口,轻声道:“只是在想一位故人。” 姚子逸诧异:“道侣?” 向苼古怪地回看一眼姚子逸:“当然不是。” 姚子逸呵呵一笑:“如小师妹你这般的女修,想必追求者众多,为何不试着挑个道侣? 我看那东景焕近百年来得够勤快,就挺不错。” 这番话说出来,向苼心底的那点感怀顿时被破坏得一干二净。 她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姚子逸:“三师兄不会说笑话,可以不说。” 第572章 谈判 姚子逸尴尬地轻咳一声,他的确是在故意说笑。 他见不得向苼露出那种表情,不管笑话如何不妥,只要效果到了就行。 “再过两天,二师兄他们就带着生髓回来了。” 他说起这次过来的目的:“生髓难得,玄殿主也帮了忙。” 向苼轻嗯一声,随后沉默片刻,忽然道:“这次回来,就别走了吧。” 姚子逸心头一震,表面却不露异色,稳着声线笑道:“小师妹,这玩笑可开不得。” “不是玩笑。” 向苼目光淡然地看着河面,言语透着认真: “三师兄你知道的,肉身衰败,无可挽回,再多的天材地宝也是无用功。 二师兄他们与其在外奔波,不如省下时间来,多陪我些时日。” 此话一出,姚子逸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酸涩,一双眼染上了红意。 他是知道。 可正是因为知道,他才更加不愿放弃。 若不是为了不让他们成为大师兄接续天运六感的牺牲品,小师妹根本无需卷入这场纷争。 若没有卷入这场纷争,她就不会被薛九姝盯上,继而兵解散仙,断送前程,甚至连命也快要保不住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涩声问道:“还有多久。” 向苼沉默片刻,展颜一笑:“十年,我那两个徒弟还不知道,你可别说漏嘴。” 她表面说笑,心中却是暗叹一声。 这话也不算是说谎。 半个月前,她的确还有十年时间。 今晨醒来,她肉身再度恶化一分,大抵没有十年了。 当年自大战后,她神魂疲惫,沉睡了十年之久。 虽是斩灭了肉身,但她到底是合体期圆满,即便肉身毁伤严重,神魂与肉身仍旧存在一丝联系。 靠着这一丝联系,肉身存有一丝生机不散,肉身伤势没有丝毫好转,却也没有丝毫恶化。 但随着时间推移,肉身中那一丝生机变得越来越弱。 她开始用元泉疗伤,再辅以无名峰的师兄师姐们找来的天材地宝,止住了恶化的趋势。 而后又过了三十年,天材地宝和元泉的效果逐渐变弱,肉身伤势开始恶化。 向苼不得已动用岁月意境,让肉身几乎处在时间静止的状态。 但如此一来,岁月意境消耗极大,她不可能一直维持。 每每从意境中脱离,她都能感觉到肉身在急速恶化。 “十年……” 姚子逸喃喃自语,只觉得一股锥心刺痛,自心间升起,令他窒息难当。 他知道小师妹的肉身快要维持不住,但没想到所剩下的时间,竟然如此短暂。 他竭力想要压下心中翻腾的苦涩,但终究是没能掩饰住,红了眼,扯出一张与王拓一样难看的笑脸: “我这就传信,让二师兄他们尽快回来。” 向苼轻嗯一声。既然话已说开,她也不准备继续藏着掖着,接着说:“最后三年,我准备去传承塔碰碰运气。” 同样的绝境,她已经经历过五次。 每一次,她都从未放弃,这次也是一样。 即便这次希望比任何一次都渺茫,命中该绝,她也绝不会甘心窝囊地死去。 姚子逸听到这话,却没什么意外之色,小师妹这般性子,又岂会坐以待毙,只是追问道:“有几成把握?” 向苼哑然失笑:“若是有把握,就不是碰运气了。” 姚子逸苦笑一声:“你就不能骗骗师兄吗?” “虚假的希望,只会伤人。” 向苼拢了拢衣袖,侧头弯了弯眸眼:“我该回去了,三师兄,回见。” 姚子逸垂眸看了一眼她袖间沾染的一缕紫黑色血迹,嘴唇紧抿,无声点头。 日落月升,华灯初上。 向苼清理一番全身伤口,换上新的绷带,正要操控恢复不少的岁月水流固定伤势。 忽然间,一道满含高傲的声音,自耳边响起。 “向苼,你已至穷途末路,死期将至。 本灵大发慈悲,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认本灵为主,本灵或可救你一命!” 向苼手中动作一顿,双眼微微眯起,其内闪过一道寒光。 这道声音的主人,不用想也知道是传承塔灵。 她白天才跟三师兄提过传承塔,晚上这传承塔就急着传音,天底下没有这般巧合之事。 唯一的可能,便是传承塔灵一直在暗中关注她。 传承塔灵,似乎比她自己,更害怕她陨落,更急着让她认主。 她从来不信传承塔灵非她不可。 在无尽漫长的未来中,总会有惊才绝艳的天骄通过传承塔考验。 塔灵数十万年都等过来了,再睡上一觉,说不定就会出现新的候选传人,为何表现得如此急迫? 传承塔灵还不知自己一现身,就露了马脚。 见向苼久久没有回应,它心中气恼。 一个将死之人,白天分明还说要找他碰碰运气。 现在它都放下脸面,主动找来,她还在矜持犹豫什么? 念头方至此,塔灵就看到向苼终于开了口,所说的话,却大大出乎它的意料之外。 “塔灵大人高高在上,何时喜欢上听墙根了?” 向苼在笑,笑容却是极冷:“大人莫非以为,白天我所说的碰碰运气,就是认你为主?” 传承塔灵气得直吐气:“难道不是?” “自然不是。” 向苼翻手间剑光一闪,青色仙剑出现在掌心,“虽说蝼蚁尚且偷生,但若是余生只能为奴为婢,那我也是不愿的。” 塔灵大人看到那仙剑,脸色微变,气急出声:“本灵说过,只要脱离此界,就放你自由,决不食言!” “好话谁都会说。” 向苼回头定定地看着虚空,目光好在这一瞬间穿透壁障,看到了塔灵本体。 她叹息:“若认你为主后,你再反悔。我一个弱小人族,如何反抗?” 塔灵气得直咬牙,他从来不说假话,说到做到,但它一个器灵,不受誓言约束,也知道这话就算说出来,向苼也不会信。 “向苼,本灵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当真宁死也不愿认本灵为主?!” 向苼眼皮也不抬一下,“塔灵大人不必再问了?我的答案,依旧跟在塔中时一样。” 此话道出,塔灵气得差点升天,整条龙在石碑边上来回打滚。 它真是搞不懂,天底下怎会有如此狠心决绝之人,为了尊严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第573章 突兀 不过塔灵转念一想,此女的天赋,倒是当真配得上她那份傲气。 还有那柄自行认主的青剑。 那可是老主人当年的佩剑,与它一样都是星界神物,剑名无双。 一想到向苼临死前,会拿着无双剑对着它狂砍,塔灵便觉得一阵心慌。 他是传承神物,杀伤力有限。 无双剑却是真正的杀伐神物,虽说现在向苼所能发挥出的威力,没有老主人全盛时万一,它一个无主神物,还真不一定挡得住。 不过连无双剑都认向苼为主了,它继续要求向苼做它的器奴,确实也不合适。 而且,那里的变化也有些让它不安。 如此为自己铺垫一番,传承塔灵轻咳一声,终于接着说道:“向苼,你这般气节,倒是令本灵刮目相看。 也罢,本灵便后退一步,与你结平等之契。 如此,待得脱离此界后,你可自行解除契约,自由离去,如何?” “不如何。” 向苼冷哼一声:“此前你欺我太甚,害我落入薛九姝手中,差点身死,这笔账还没算。 如今你不需要任何付出,做出这一点微不足道的让步,就要让我与你冰释前嫌,结同等之契,世间哪有这等好事?” 塔灵没想到向苼会毫不犹豫地拒绝,气得头顶冒烟: “真是气煞我也! 结平等之契,便等同于本灵将传承塔让出一半!在你眼中就是微不足道的让步? 那你要本灵如何,你才满意?” “好说。” 向苼唇角微勾,吐出四个字:“认我为主!” 这四个字一出,传承塔灵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 “你说什么?” “我说,让你认我为主。”向苼语气平静,好似在说一件极为寻常之事。 墨龙大怒,“你做梦!本灵好心好意给你活命的机会,你竟敢如此羞辱本灵! 本灵就是自行湮灭,也不会再管你死活。 七年之后,你尽管来,本灵才不怕你!” 说完,墨龙直接收回放出的灵识。 波动消失,向苼看着平静下去的虚空,沉默片刻,忽然低低笑出声来。 平等之契,她不是不能接受。 不过她尚有几年时间,塔灵却十分急迫,她完全可以借这一点狮子大开口,再行退步,争取更多。 但没想到传承塔灵大怒之下,居然又自揭其短,害怕她手中的仙剑。 这下,她的把握更大了。 带着这份心思,向苼翌日脸上的笑容都比平日真切了一分。 唐茵和向剑绝还沉浸在悲伤中,并未察觉到不同。 王拓整日盯着向苼,顿时看出一丝端倪,早膳过后,便忍不住将向苼拉到一边,直接问道: “可是有办法了?”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向苼却知道大哥的意思。 眼下说成与不成,为时尚早,向苼不想给他希望,以免日后陷入更深的失望。 但看王拓那双满满都是希冀的眼,终究是不忍心,轻轻点头:“八字没一撇。” 这话实在模糊,王拓却是大喜。 八字没一撇,那也得有八字可写啊! 苼妹真的找到自救的办法了! 两天后,姚玄甲四人带着玉髓回到了书坊。 姚玄甲新打了一张大圆桌,放在后院里空地上。 苏青青钻进厨房,就摆出法宝食鼎,掏出这些年来随处收集的珍稀食材忙活。 “月窈,火大点儿!” “再小点!” “到底大还是小?!” 李玉坐在柴堆前,有一下没一下的砍柴,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前院。 午时刚过,苏青青一桌子菜忙齐,立马招呼着向苼出来用饭。 “小师妹,这是我从冷崖底下捉到的一只鹅,肉质鲜嫩,特别好吃!” “还有这个,是一个小宗东福宗的独有的灵酒……” “……” 苏青青不断给向苼夹菜,所有人都在笑,笑意却都达不到心里。 唯有王拓闷头狂吃,抬头就是一脸状况之外的真切笑脸,看得水月窈暗自佩服。 白虎神兽一族的演技真好,不像她,笑都笑不出来。 其余人心思则要比水月窈敏锐得多,多少都看出了几分端倪。 但看向苼始终没有开口的意思,皆是自觉没有多问。 事到如今,他们已经帮不到小师妹,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给小师妹添乱。 无名峰的人果真没有再离开,各自包下书房附近的小院住下,天天过来窜门,偶尔出门同游。 传承塔灵没有再出现过。 向苼也不着急,她还有足够的时间跟对方耗。 虽然她不知那条墨龙为何急切地要与她缔结契约。 但只要有这股急迫之感在,墨龙就会在与她周旋中,不断降低自身下限。 而且,墨龙比她更害怕自己提前身死,服软的时间,不会太晚。 她估摸着,不出三年,墨龙就会主动服软,到时候她只消稍微放宽条件,平等契约立刻就能成。 然而她没想到,这般推测,竟还是远远高估了传承塔灵。 六个月后的某日夜里。 向苼刚刚推开房门,便看到一条丈许长的墨龙朝她飞来。 向苼心中一惊,正要避开,墨龙却是提前加速,跪在了她的身前。 “塔灵司承,拜见主人!” 这一声喊得突然,向苼眼底罕见地浮现出一丝惊愕,一时间忘了言语。 墨龙见她久久不答,却是慌了,连忙扭动身躯,张开龙爪抱住向苼小腿: “主人,小承知道错了! 您伤势已经很重了,就别任性了,速速收下传承塔,让小承帮你吧!” 向苼回过神来,看着匍匐在脚下的墨龙,似笑非笑: “我这等人收下传承塔,塔灵大人不觉得是奇耻大辱了?” “当然不!” 墨龙面露后悔:“主人别再唤我塔灵大人了,唤我一声小承吧。 从前是我鬼迷心窍,如今我已幡然醒悟,您就是我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寻找的人。 主人,您千万不要抛弃我!” 向苼看着墨龙苦苦哀求,只觉其中有鬼。 墨龙的态度转变,何其突兀? 此前它恨不得用鼻孔看人,如今却卑微进尘埃里。 与其说它幡然醒悟,倒更像是出了某种变故,比如自己不答应炼化传承塔,它这个塔灵立刻就要湮灭一般。 又或者说,薛九姝背后那个存在,对传承塔灵施加的影响消散了。 眼前这条墨龙表现出的,才是传承塔灵的真实性格? 第574章 第四 这两个推测,不论哪个是真,向苼其实都不吃亏。 塔灵湮灭与否,如今都不影响她继承传承塔。 她也不寻根究底,直接问道:“如何炼化传承塔?” 司承闻言大喜,随后又想到什么,喜色一滞,小心翼翼地解释道: “主人,传承塔无主,挪动不得,小承如今是以化身前来劝说一二。 欲行炼化之事,还请主人屈尊移驾塔界。” 向苼听到这里,眉心微拧,继而冷笑:“还得要我亲自去?别是陷阱重重,请君入瓮。” “不是。” 司承急得龙爪在空中挥舞:“主人,小承所言句句是真!此前主人实力低微,小承都没对主人做什么,现在更加不会。 而且在来找您之前,小承已修复塔中星界传送阵! 只等主人炼化完毕,就能通过传送阵脱离此界进入寰宇,度一劫散仙劫,恢复肉身生机。 小承对主人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司承心思浅薄,向苼看出它说的是真话,但说得还不够多。 她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司承,眼神冷淡:“既是忠心耿耿,为何还有事瞒着?” 司承闻言顿时心头一震,她看出来了? 它如今整日活在惊恐之中,若是能多一个人与它共同承担,它当然求之不得。 可它也知道,有些事,绝对不能告诉向苼,否则向苼和它都活不了! 在生死危机的刺激下,司承难得心思活络,立刻开口: “非是小承有意隐瞒,而是之前不知该怎么说。 小承已在生死存亡之际,唯有主人炼化传承塔,方能解危! 时间紧迫,一时间解释不清。主人,算是小承求您了! 个中缘由,待得主人渡完散仙劫,时间充裕起来,我自会与主人详说!” 这一番话,司承虽是有意省略一些关键,但所言仍是真心实意。 “果真是与塔灵生死有关……” 试探了出了答案,向苼也不再多作耽搁,立刻传音向剑绝。 “剑绝,我要出一趟远门,将所有人都喊来。” 彼时,向剑绝正在屋中翻动医道古籍,听到这话,手腕立时一颤,抓皱了古籍书页。 不是说七年吗? 怎么才半年,师尊就要走了? 他嘴唇抿得发白,静坐片刻,终是起身前去隔壁,召集众人来到前屋。 向苼从后院过来,便就看到八张肃穆的脸。 而与此同时,屋中众人也看到了向苼身边跟着的塔灵司承,一时间脸色纷纷有了变化。 姚子逸等人虽然没有见过塔灵,但对传承塔的气息,称不上陌生。 此刻一见到司承,立刻便联想到传承塔灵身上。 司承在其他人面前,又变作那鼻孔朝天的模样。 不过它也知道向苼召集所有人过来的用意,当即轻咳一声,说道: “我乃传承塔灵,司承! 日后将奉向苼为主,老主人留下妙法无穷,自有办法恢复主人肉身,尔等不必忧心。” 说到这里,司承又想到什么,连忙又道:“只是时间紧迫,你们少说两句,免得耽误救治。” 司承这话,自然是在说谎。 他不想主人在一群凡人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不过主人年轻,过于重情也是情有可原。 待得日后主人飞升星界,成就仙位,就会明白。 如今种种,不过都是过眼云烟罢了。 向苼看不惯司承这幅做派,不过现在不是说教的时候。 她目光柔和地看着屋中众人,温和一笑: “生机已现,待我回来,再与诸位师兄师姐好好喝上一场!” “好!” 姚子逸终于笑得真心实意:“我们回去无名峰等你。” 苏青青笑靥如花:“可别让师姐等太久。” 水月窈撇嘴:“你们一个个的说这么煽情干嘛。 小师妹最多去个几年就回来,睡上一觉不就完了?” 李小六翻了个白眼:“你当人人都是神兽?” 姚玄甲笑得憨厚:“早去早回。” 向苼轻轻颔首,旋即目光移到两个徒弟身上,微微一笑: “你们两个,接下来的时日若是无聊,不如跟你们师伯回去双王城。 在那处地阴界入口对面,还有一座苼城。那里,有你们的三师妹和四师弟。” 此话一出,唐茵与向剑绝皆是面露惊讶。 师尊何时又不声不响地收了两个徒弟了? 不过也好,师尊离开这几年,他们就去好好操练那两个师弟师妹,打发时间。 想来等师尊回来,那两个师弟师妹,也已经修炼有成了。 想到这里,唐茵和向剑绝不约而同拱手:“弟子谨遵师令。” 王拓一脸嫌弃,指着向剑绝,眼里却带着笑意: “我可不想帮你带徒弟,特别是这小子和那个叫龚长命的,就知道跟我作对。 最多五年,你要是不回来去我那把人领走,再住个百八十年,我就把他们全都赶出双王城。” “好。” 向苼欣然应允:“此行结束之后,我便回去多住些时日。” 听到“回去”二字,王拓面孔轮廓都变得柔软,笑得露出一口虎牙,重重嗯了一声。 话到此处,向苼再不多留,脚下剑光一闪,身子升入高空,转瞬间消失无影。 一炷香后,传承塔第七层。 司承领着向苼来到最深处一座石台前。 石台半丈见方,其上空无一物,只放了一块三角石盘。 司承指着石盘,说道: “主人,此石盘乃老主人本命遗宝碎裂所留,虽只一小块,却有万钧之重。 传承塔的塔珠,就在石盘之下。 我与主人心意相合,炼化塔珠不难,难就难在如何将这块石盘移开。 我虽能看到这块石盘,却无法触碰,帮不了主人。 这一步,主人需自己想办法。时间不多,主人还得尽快……” 司承话未说完,便就看到向苼直接伸手,将石盘轻松地拿在了手中,顿时傻了眼。 老主人留下的记忆,不是说拿起此物千难万难吗? 怎么到了向苼这里,如此轻描淡写? 莫非是主人给它的记忆,出了差错? 司承兀自还在怀疑灵生,向苼却已将石盘收入血戒中。 上次来到第七层,她就有所感应,可惜碍于塔灵设阻,无从找起。 如今塔灵亲自带路,第四块《欺天》阵盘,终于到手。 第575章 战船 《欺天》阵盘分八角,向苼到此刻,已经集齐一半,她也不急着研究四块相融后的变化。 当务之急,还是炼化传承塔。 不过传承塔,毕竟是神物,即便司承有意配合,向苼炼化起来还是倍感艰难。 前后足足花了一年时间,方才将塔珠完全炼化。 这一年,向苼无法分心顾及肉身,只能任由伤势恶化。 到炼化完毕的这一刻,她血肉伤口已有多数溃烂,散出尸臭,距离崩溃已然不远。 司承见状不敢有任何耽搁,急急带着向苼来到第六层传送阵中。 “主人,这一年您在炼化塔珠时,我也没闲着,又将此阵细细检查了一遍,确无遗漏。 跨界传送所需能量甚多,需用塔珠激发。” 司承走到一处圆形凹陷处,十分殷勤地说道: “主人只需将塔珠放入此处,之后便可调息准备渡劫,剩下的,自有我来为您安排。” 向苼看着司承,总觉得这条墨龙分外殷勤的背后,还藏有别的心思。 只是她现在肉身状态极差,渡劫已是迫在眉睫,耽搁不得。 顾不得多作探究,向苼取出塔珠放入凹槽。 司承精神大振:“主人稍待!” 它双脚一踏,犹如一条鱼龙跃水,融入大阵中。 轰!! 刺眼的蓝光自塔珠爆发,转瞬间充盈整个大阵。 下一刻,整个塔界嗡然一震。 白色石塔离地而起,飞速缩小至巴掌大小,化作一道蓝色玄光穿破塔界壁障,来到外界。 而后再一个闪烁,就已至空间乱流深处,真正的天地壁垒前。 塔尖触及壁垒,瞬间蓝光大盛,二者僵持不到一息,壁垒便破开一个窟窿,任由传承塔穿梭而去。 乱流深处某个未知之地,扭曲人影目睹这一幕,脸色阴沉得厉害。 传承塔钻出的那处薄弱之地,正是他之前射出箭矢所在。 也就是说,若他不射出那一箭,传承塔未必能破开壁垒出去。 现在一切已经发生,他倒是谈不上后悔,只是不明白。 他明明扭曲了塔灵的性格,将它变得自大高傲、目中无人,自以为是。 又耗费本源更改了塔界石碑挑选传人的门槛,怎么传承塔还是有主了? 一念及此,他意识化作清风扫过外界,果真没在度水城看到向苼的身影,脸色不由更加阴沉。 向苼这一走,令他所做的一切安排都失去了意义。便是此界覆灭,对他而言,仍是巨大的失败。 该说不愧是天生变数么? 所作所为,总在他意料之外。 忽地,他有所感应,抬头视线穿过壁垒看向外界。 他脸上阴沉一扫而空,嘴角缓缓现出一丝阴森的笑。 “不对,还有机会。” 自语间,他身形陡然化作一团灰影,顺着还未完全合拢的壁垒破口飞了出去。 …… 甫一出壁垒,向苼心中顿生感应,头顶隐隐有股压抑之感浮现。 一股清晰的预感,油然自心间升起。 若她现在离开传承塔,不出三息,散仙劫便会到来。 这种预感,也意味着她此刻真正脱出了天地樊笼,来到星界寰宇的完整天道之下。 死劫将过,向苼心中畅快,忽地心血来潮,生出一丝好奇,好奇原先所处的修真界是什么模样。 她干脆抬手一拂袖, 司承没想到向苼会有如此动作,欲要阻止已然来不及。 下一刻,将传承塔壁化作一片透明,一具偌大的尸体映入眼帘。 向苼瞳孔骤缩,眼神震动:“这是……什么?” 尸体身形伟长,静静地横亘在寰宇之下,体表裸露的皮肤,绒毛毕现,与活人无异。 此刻传承塔位置过近,视线所及,最远只能看到下巴部位。 但随着传承塔不断飞远,尸体的面容渐渐出现在视野中。 只一眼,便令向苼身形剧震,不敢置信:“师尊?!” “这具尸体,的确是老主人的遗蜕。东西二洲、地阴界都是老主人遗蜕体内孕育出的小世界。” 司承匆忙解释一句,生硬地转移话题:“咱距离老主人遗蜕太近了,不适合渡劫,快走!” 它着急又恐慌,浑然没意识到自己之前根本没跟向苼提起过老主人的长相。 向苼震惊失神,亦未察觉到塔灵言语中的恐慌,下意识地操控传承塔加速远离。 直到某一刻,头顶威压忽然加重。 向苼陡然回神,立刻闪身离开传承塔。 轰隆隆—— 散仙劫顷刻而至。 连成片的雷云凭空出现在她头顶上空,云间紫雷滚滚。 溢出的雷丝化作牢笼,将向苼牢牢禁锢在其中。 向苼回想起散仙劫的描述,抬头目光直视雷劫,悬立在牢笼之中,丝毫不避。 轰!! 不多时,第一道雷霆当头劈下。 紫色雷霆触及肉身,顿时化作熊熊火焰笼罩向苼,一股难以忍受的灼烧之痛席卷全身。 片刻间,一身衰败的血肉燃烧成灰烬,留下一副眉心青光闪烁的灰色骨架。 轰!! 前后间隔不到一息,第二道雷劫轰然落在骨架上,后者瞬间湮灭成粉,只剩下一团青色神魂,飘荡在牢笼中。 三条尸虫,分别自骨架下腹、上胸、眉心钻出,在雷光陨灭。 三尸虫灭尽,一股飘然出尘之气,自虚无涌出,浸润神魂。 神魂中残留的剧痛之感,顿时如潮水般褪去。 向苼恢复神智,透过神魂,一眼便“看”到第三道雷霆在头顶乌云中凝聚,雷光闪烁间逸散出浓郁的生机。 古籍记载,散仙第一劫,只有三道。 第一道为除尽肉体凡胎,第二道为斩三尸,第三道则为凝聚仙体。 如今前两道雷霆已经应验,向苼心中无比安稳,只等第三道雷霆落下,重聚肉身。 就在这时,静谧无比的寰宇星空蓦然泛出细密而绵长的空间波动。 向苼神魂有所感应,立刻看向波动的中心。 只见一道黑点,凭空出现在虚空中,且在不到眨眼间,便飞速扩张千百倍。 而后一艘堪比修真星大小的巨大黑色战船,从黑洞中吐出,瞬间占据整个视野。 第576章 毁灭 战船虽不如倾天尸体一半大,向苼在她面前,依旧渺小如蝼蚁。 战船前侧,人影晃动,其上交谈声毫不掩饰,清晰地传入向苼耳中。 “那雷团为何物?” “是一个散仙在渡劫,可要先行清理?” “不用管,为免夜长梦多,先办正事。” 正事? 什么正事? 向苼心中惊疑,同时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妙之感,而在战船调转方向,对准师尊倾天遗蜕后,这股不安之感,瞬间达到了顶峰。 她前所未有的心慌,但眼下她连肉身都还没有凝聚,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暗中呼唤塔灵:“司承!” 回答她的,却是一片静默。 向苼心中“咯噔”一声,此时此刻,终于反应过来。 “你早就知道他们会来,才会急着认我为主,为的就是激发传承塔及时脱离小世界,是也不是?” 回答她的,仍是一片静默。 而就在向苼质问司承的同时,战船前端骤然凝聚出一团紫色光球。 光球飞速膨胀,前后不到一息,一条银河般的紫色玄光激射而出。 下一刻,寰宇星空大爆炸,刺眼的白光淹没了一切。 猛烈的空间冲击波席卷四方,战船被余波震得表面一层华光壁障剧烈颤动,飞速变薄,不禁连连后移。 向苼离得够远,冲击波到了她这里,仅剩一点余波也被天劫牢笼尽数挡住,未能伤她分毫。 白光数十息后,终于与散仙劫一同散去。 向苼身子笼罩在一片云雾中,怔怔地看着战船前方那一片虚无的星空,眼中尽是茫然。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她根本不敢相信。 就在这片刻之间,东洲、西洲、地阴界,所有小世界,所有的人…… 她所有的过往,都在这一场大爆炸中毁灭一空了? “为什么?” 她声音嘶哑,如杜鹃啼血。 恍惚间,她好似又回到了悬望城,回到了吕氏祖地,吕竹死的那天。 她又变得那么弱小,那么无力,保护不了任何人。 “主人,咱们快点逃吧,再不走就晚了!” 司承的声音,终于响起,言语间只有催促,对刚才装作耳聋之事只字不提。 向苼深深吸了口气,收起了那一点无人能看见的脆弱,异常平静地开口:“为何要走?” “主人您不是明知故问吗?这艘战船上最强之人,足有金仙修为,我们远不是他们的对手。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说到这里,司承方才后知后觉,察觉到向苼的异样,不禁叹息道: “主人,我都是为您着想啊! 若非我提前准备,此等攻伐下,主人您只能随着小世界里那群低贱的凡人一同陨落,尸骨无存啊!” 向苼笑了:“那我可是还要跟你道一声多谢?” 司承听出主人话中的嘲讽,再叹息一声:“主人,您还年轻,待得日后时间一长,您就会明白,眼前这点得失根本算不得什么……” 说到这里,司承看见战船上飞下几道人影,迅速接近,语气立刻变得恐慌: “我知主人您想报仇,可也不是现在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先活下来,日后再从长计议!” 这一番话说完,向苼纹丝不动。 司承气急,调动传承塔本源,就欲强行操控传承塔带向苼离开。 然而本源刚生出一丝波动,就被塔珠重新按下。 司承惊愕,正要开口,塔珠忽然凭空出现在向苼手中,飞速转动起来。 一股无法抵抗的吸力传出,眨眼将司承摄入塔珠中。 被困入塔珠中,司承终于意识到向苼接下来要做什么,眼中升起前所未有的恐慌: “主人,您要动用传承塔本源?!” 向苼盯着那如同星辰一般大小的庞然大物,眼神冰冷如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我连一刻都忍不了!” “主人,您疯了?!” 司承不敢置信:“传承塔虽是神物,但此战船亦是神物,本源一击未必能让您如愿。 而且此塔可是您日后修炼之根本,没了我的援助,您以后如何修炼?您当真不要我了?!” 向苼眼露讥讽:“如你这般为我着想的器灵,我可要不起。” 话音未落,她猛地捏碎手中塔珠。 司承惨叫一声,瞬间湮灭,传承塔本源凝聚于一掌。 向苼抬眸,果断一拳轰出。 飞来解决向苼的三名地仙,见是一名未着寸缕的女仙,便起了戏弄的心思,故意放慢速度。 见向苼一拳轰出,正欲出声嘲笑,却见那拳头之上爆发出不亚于方才爆炸的剧烈白光。 “不好!” 三仙脸色剧变,欲要退避已然不及,眨眼就被白光淹没,灰飞烟灭。 战船上掌舵的金仙亦是脸色骤变,然而白光何等迅速,不等他操控战船后退,就被本源一击正面命中。 轰!!! 大爆炸后,已薄如纸张的防护罩再遭重击,顷刻破开一个大洞。 战船甲板裸露在白光之下,无数阵法损毁成渣。 仙人聚集之地,更是瞬间变作人间地狱,死伤无数,惨叫连成一片。 唯有修为在天仙境界之上的几十人反应极快,躲过一劫,皆是一脸后怕。 为首的金仙抹了一头细汗,低头看到向苼已到战船之下,身形依然与之前一般渺小,气息也只有一劫散仙境界。 然而现在,他却不敢生出丝毫小觑之念,心中只有浓浓的忌惮。 战船攻伐和传送阵法都被毁得一干二净,短时间逃离不得。 金仙吐了口气,带头跳下战船,停在向苼不远处拱了拱手,不卑不亢地开口问道: “在下乃古族大圣子,司栾!奉族长之令,毁灭天地禁忌遗蜕,永绝后患! 我等并非插手道友渡劫,道友为何无缘无故,对我等出手?” 他自觉这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 天地禁忌为星界公敌,人人欲除之而后快。眼前此人,怎么也不可能是为了此事而动手。 那便是因为渡受到影响,不高兴了。 不高兴就用了一件消耗类的杀伐神物,如此奢侈,多半是仙宫某个宫主的嫡系后代。 不过古族作为星界三大霸主势力之一,即便是仙宫的人也不敢轻易得罪。 他点明自身身份,对方应会有所忌惮,不会再动手了。 然而他没想到,事实与他所想,完全南辕北辙。 “古族?” 向苼忽然开口,嗓音之嘶哑冷厉,令人心惊。 “那更该死!” 第577章 屠狗 司栾闻言脸色微变,随后竟是不退反进,右手全力甩出一枚金刚圈,不给向苼再使出其他神物的机会。 向苼面无表情,掌心剑光一闪,神剑入手,正要有所动作。 却在这时,她左手无名指忽然一烫。 《欺天》阵盘碎片自行飞出,融合成一面完整的半圆,汹涌的欺天之力从中涌出,化作一面透明的铠甲,紧贴向苼体表。 金刚圈撞在铠甲之上,所有的冲击与金仙之力瞬间被铠甲吸收,随后轰然一声,尽数反弹! 这一过程说来漫长,实则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司栾便看到金刚圈非但没有困住向苼,反而以更快速度激射回来,脸色顿时无比吃惊。 防御神物何等珍贵,此女一个小小散仙,竟有防御神物自行护主?! 仓促之下,他不及闪避,只得飞速调动丹田,在面前凝聚出一面仙力屏障。 轰! 金刚圈轰在屏障上,一股巨力袭来,司栾顺势倒飞出去,同时朝其他几人传音。 “此女有防御神物护体,用魂攻!” 众人得令立刻收起法宝,双手掐诀。 然而印诀还未凝实,向苼已飞至其中一名天仙面前,扬手一道剑光劈出。 “又是神物?!” 天仙感应到剑光中的本源,大惊,立刻散去印诀抽身后退。 蓦地,他右手手背泛出灼烧般的疼痛,祖印自行浮现。 而后他自身气息竟开始迅速跌落,转眼间就从天仙初期,掉回了地仙后期。 “怎么回事?!” 天仙骇然失色,身形滞涩间,被剑光当肩劈中,惨叫中仙体一分为二,本源燃成火焰,眨眼将其吞没,烧成灰烬。 也就在这时,其余六名天仙的魂印终于凝聚完毕,化作六道灰色暗影瞬息袭至。 然而触碰到眉心覆盖的欺天之力后,六枚魂印瞬间崩溃,没能对向苼造成丝毫伤害。 六名天仙见状,惊得眼珠子差点瞪了出来,暗中飞速传音。 “连护佑神魂的神物都有,此女到底是什么来历?” “逃吧!我们根本杀不了她。” “逃得了吗?说不定我们一逃,此女直接掏出飞行神物,咱们死得更快。” “那该如何是好?” “大圣子呢?” “大圣子,你怎么不说话?” “……” 司栾呆呆地看着向苼手中的那把剑,以及她手背浮现的深红色祖印,眼中泛出恐惧,更多的却是迷茫。 那柄青剑,他认得,是那天地禁忌的本命法宝之一! 那深红色的印记,他更是熟悉,是将祖印修炼到极高境界的标志! 新的天地禁忌? 同族? 虽然此刻他心中充斥着十足的困惑,却也让他明白了一件事。 这名女散仙突然针对他们,绝非因为散仙劫受影响,极有可能是他之前第一时间就否认的禁忌遗蜕! 此女虽分明年轻弱小,只有一劫散仙之境,但其实力,却连他们一众金仙天仙都不是对手。 天地间绝不可能存在如此妖孽的天骄! 只有天地禁忌! 新的天地禁忌! 念及此处,司栾不知想起了什么往事,眼中浮现出深深的恐惧,连带着身子都颤抖起来。 他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二话不说俯身跪在了向苼脚下。 “前辈饶命!遗蜕之事,与我等无关,我等也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啊! 前辈要怪,就怪司无栎,是他发现了这里!” 向苼身形一震,手中神剑垂下:“司无栎?” 司栾见此话有效,精神一振,立刻补充道:“不错,就是司无栎! 司无栎此人在族中恶名远扬,人人唾弃,因此被外放别地侍奉族中神树。 也正是因为被外放,才让他偶然发现此地。 发现此等大功,司无栎自是惊喜,马不停蹄地就上报给了族中高层。 前辈,他司无栎才是罪魁祸首,还请前辈饶我等一命。 待得我等回去族中,定帮您将司无栎引出,让您杀了泄愤!” 其余六名天仙,听着大圣子胡编乱造,心中古怪,但都默契地都没出声。 只要能安然逃出生天,大圣子便是说得再离谱一些,他们也都会当作视而不见。 向苼面无表情地盯着司栾片刻,缓缓出声:“你刚才说,你是古族大圣子?那便是位列第一?” 她语调渐寒:“可我方才听你一说,忽然想起来,司无栎才是第一圣子。 司无栎上报此事应该有功,怎么位置还被你顶了去?” 此话一出,司栾脸色剧变。 此女怎么会知道司无栎?! 司无栎当年分明只是在遗蜕前停留少顷,并未与之过多接触。 难道族中高层歪打正着了?司无栎真的与天地禁忌暗中勾结?! 来不及细想,司栾二话不说转身就逃。 而其余六名天仙,早在向苼说出那番话的下一瞬,便各自使出压箱底的手段,亡命奔逃。 向苼神色冷寒,她追不上这些古族,也不准备追。 她伸手抚过神剑剑身,直接抽取手中神剑九成本源,朝七人逃走的方向一连劈出七剑! 七道剑光瞬息穿越虚空,劈在了七人背后。 噗!噗!噗!…… 剑光入肉,远处七人各自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喊,化作七道白色火焰,坠落虚空。 “吟……” 神剑震颤,一声哀鸣,失去九成本源,剑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锈蚀大半,再不复之前通透。 向苼抚过沾满锈迹的剑身,静静看着那七道火焰燃尽,白光黯淡,忽然低低笑了起来。 一开始,她只是轻笑,到后来,竟是哈哈大笑,笑得眼中流出血泪。 “司承,你看到了吗?” “你说远远我不是他们的对手?我明明杀他们如屠狗!” “哈哈哈哈……” 凄凉的笑声,在寂静的寰宇虚空下回荡了许久,渐渐消弭…… 一年后,向苼找到了冷竹海,却没有看到从前那片竹林绿海,亦未见神树光辉。 入眼所言,一片荒凉,四处都是灰败的草叶,生机寥寥。 向苼神识扫过整颗星,脚下一步迈出,身子凭空消失。 再出现,已到了一处寸草不生的空地,地上有一面裂纹满布的棋盘,一半嵌进了土里。 她在棋盘前盘膝坐下来,神色说不出的麻木。 她记得,这里是树下。 第578章 破碎 轻轻拔出半块棋盘,向苼小心翼翼地用袖子擦了擦,放在膝间。 岁月水流一圈圈荡漾开去,周围的时空开始迅速逆转,片刻间就回到一百零三年前。 完整棋盘的对面,司无栎凭空出现,淡漠的目光透过百年时空,与向苼相撞。 向苼攥紧手中的半块棋盘,心中苦涩。 她知道,司无栎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她身后。 “司无栎,你可知罪?!” 向苼背后,三名古族长老神色冰冷,各自手执一条黑色长绳,气息骇人。 司无栎捻了捻手中棋子,放在棋盘上,头也不抬地说道: “你们每每前来都是这幅论调,本圣子久未出门,如何你们又给编出了什么花样。” 其中一名白发长老闻言冷笑: “此前或许是有疏漏,但此次不同。 司无栎,你勾结天地禁忌,包庇祸端,此乃十恶不赦之大罪!” 此话一出,司无栎指间卒子“啪”的一声碎裂成粉。 他呼吸微乱,但很快就恢复如常:“黎长老当知谣言害人,这玩笑可开不得。” “谣言?” 司黎嗤笑,“你在一百七十年前做了什么,难道自己不清楚? 你分明发现禁忌遗蜕所在,非但没有上报,反而施展手段假意掩盖。 族中已捕捉到岁月影像,上呈至族长面前,铁证如山,今日你便是说破天去,也难逃罪责!” 此话一出,司无栎眼神瞬凛:“那处遗蜕,现下如何?” 司黎闻言一愣,继而大笑: “圣子这是承认自身所为了?禁忌遗蜕是何下场,圣子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如今怎么问起我来了?” 此话音未落,司无栎眼中杀机骤现,二话不说摘下一片神树叶,拂袖射出。 强烈波动下,画面轰然破碎,周围场景重归荒凉。 向苼静静坐了片刻,伸手探入水流,捞出了一颗棋子,小心放入血戒。 水流荡漾,时间再次逆转。 这一次,只倒流回二十年前。 几名古族天仙从星空飞来,落在冷寂的地面上,四处观望。 “这里就是久负盛名的第一圣子居所,冷竹海?” “啧,司无栎都已被族长亲自剥离了祖血,处以极刑,还说什么第一圣子,晦气!” 此话一出,向苼心头一窒,猛地喷出一口血来,染红了半面棋盘。 剪影中的谈话还在继续。 “真不知司无栎为何想不开,发现禁忌遗蜕本是大功一件。 若是他当年拿此事上报族中,处境立刻就能好转不少,为何偏生要自寻死路?” “呵,司无栎本就是个疯子,疯子的想法,谁人能摸清?” “别想了,先办正事。小心再揣摩下去,你也疯魔了。” “哈哈哈……” “……” 哗啦! 一柄锈剑劈砍而过,画面瞬间扭曲破碎。 向苼紧握剑柄,眼中血红,似哭似笑。 此时此刻,她方才知道,原来当年她转世魂回归后,司无栎不是没有赴约寻她,只是看到了师尊倾天的遗蜕,无法前来。 分明是泼天的富贵送到面前,分明司无栎当年说起“禁忌”,也曾流露出忌惮与敌意。 可他却毫不犹豫选择冒险站在了自己这边,最终为此,付出了性命的代价。 她竟还在这些年中,暗暗怪过他不守约定…… “古族!” 向苼咬牙切齿,低沉的嗓音犹如自九幽飘来,逸出浓烈的恨。 一缕黑色火苗,忽然自她眼中浮现。 在恨意滋养下,火苗飞快壮大,占据整个眼眶,将向苼双瞳染成一片漆黑,掩去所有神智,只余疯狂。 同时周身环绕的出尘仙气,亦迅速朝阴郁污浊的黑气转变。 轰隆隆—— 上空风云变幻,雷霆汇聚,天罚隐现,随着黑气渐浓,雷霆滚滚,几欲落下。 就在这关键时刻,虚空中蓦然传来一声焦急的呼唤。 “小师妹!” 熟悉的声音入耳,向苼身子剧烈一颤,眼中黑光瞬间褪去,恢复一片清明之色。 “三师兄?” 她轻声开口,目光不断在虚空游曳,试图寻找到声音的来源,可却一无所获。 好似方才的声音,只是她恍惚间,生出的幻觉。 她失魂落魄地站起来,望着四下一片荒芜,眼中再度浮现黑气: “你们,都不要我了……” “小师妹!” 又有一声传来,这一次,向苼甚至尚且清醒,听得异常清晰。 不是幻觉! 她心神骤然绷紧,即刻散开仙识扫荡四周,终于在面前一丈远处捕捉到一丝微不可察的岁月波动。 她眼中光芒大盛,二话不说抛出岁月水流,维持住那股岁月波动。 姚子逸的声音,异常清晰地从中传出:“小师妹,莫要做傻事。” 此话一出,泪水瞬间模糊了向苼双眼,“三师兄,真的是你?” 她声音哽咽,是姚子逸从未听过的悲凉与绝望。 “师兄不知你遇到了什么,但你要相信自己,莫要被心魔操控。 师兄亦是信你,以你的天资,即便不入魔,你想做的事,同样也能做成!” 听着姚子逸的安慰,向苼眼中的黑气渐渐散去,最终化作一开始的黑色火苗。 随着剑意闪过眼瞳,那一缕火苗也被斩灭,点滴不存,天罚随之散去。 这一缕心魔,好似耗去了向苼所有心神。 此刻心魔一灭,她也随之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倦,几乎睁不开眼。 可她现在,一点也不想沉睡。 她勉力撑开眼,竭力全力维持岁月水流,可水流就如指缝间的沙子,依然在缓缓散去。 “睡吧。”姚子逸温声安抚。 向苼却不放手,眼泪直流,嗓音破碎:“三师兄,我害怕。” “不怕,师兄一直陪着你。” “真的?” “自然。” “那等我再睁开眼,师兄一定要在身边。” “好。” 一遍又一遍的问答间,向苼终于坚持不住,软倒在地,神智陷入一片黑暗,昏睡过去。 那一点微弱的岁月波动,也随之散去。 十年后,古族神物战船被毁传遍整个星界,古族倍感面上无光,遂捏造事实,大肆宣扬。 言说十一年前古族得知禁忌遗蜕所在,即刻派人前去铲除,巧遇新生禁忌。 大圣子司栾与之鏖战数年,终与之同归于尽,将灾劫扼杀在摇篮中,还星界太平。 第579章 收尸 一千年后,星界南部,天妖国战场。 “殿下,这里就是天妖国。” 虚空仙舟船头,黑袍老者侧着身,一脸殷勤地指着下方说道。 在其身边,有一少年,少年头戴碧玉冠,身着金线白袍,面容俊逸,唇红齿白,眉宇间隐约还带着几分稚气。 随着老者指点,他朝下方观望,看到下方悬浮在虚空中的数百块大陆,黑白分明的眼里顿时现出一分惊奇: “天妖国不是一颗修真星吗?” 老者闻言呵呵一笑:“修真星?那是之前。自从大战开启,天妖国沦为战场,战火绵延三百余年,天妖国被灭,修真星早就被打散了。 经历几番洗劫,这片碎裂的大陆群遗落宝物所剩无几,只有一些低阶的妖族和古族还在闯荡,实力在地仙之上的极少,正适合殿下历练。” 少年听着连连点头,目光在下方各个大陆上不断游弋,一脸跃跃欲试。 忽地,他视线定格在其中一片大陆。 只见遍地血红的战场中,有一道出尘的白影在禹禹独行。 少年定睛一看,顿时看清那是一名女子。 女子着一身白麻衣,发髻简单,草草用藤编绳束起,面容不施粉黛,气质清丽如一潭山泉。 她拖着一口破旧的木棺,在腐烂的尸堆中缓缓前行,身后留下一条长长的痕迹。 这等奇景,少年从未见过,不禁多看了两眼。 黑袍老者顺着他的目光看到白衣女子,立刻贴心地说起女子来历: “殿下当知,此处本是天妖地界,人族奴隶不在少数。 天妖被灭族后,人族奴隶的后裔便留在了这片碎裂大陆上繁衍生息。 殿下看到的白衣女子,九十多年前出现在这片战场,以替人收尸为生,修为不高,还是个只渡了一劫的散仙。” 少年听出老者的话外之意,不禁皱眉:“一劫散仙?那不是只相当于大乘初期?连人仙都不是,她如何能在战场上存活近百年?” 灰袍老者见少年抓住问题关键,眼里流露出一丝称赞,旋即笑道: “战场上与人斗法,修为实力自是一切的根本。 但若一心规避,不与人争夺宝物,自然另有活法。 此女实力低微,但身法不错,且擅阵法,颇为难缠。再加上其穷困潦倒,无利可图,谁也不愿耗费力气去招惹。 如此,殿下明白了吗?” 少年恍然:“原是一名纯善之人!五长老,你暗中护着点她,这般女子若是死得太早,当真可惜了。” 黑袍老者听得一愣,旋即哑然失笑。 殿下还真是天真的可爱。 “老夫谨遵殿下之令。” …… 片刻后,仙舟呼啸一声疾行而去。 向苼抬头看了一眼仙舟去影,继续低头在尸堆中翻找。 不多时,一具完整的尸体被她翻了出来。 尸体面容残留着死前的恐惧,四肢柔软,体内丹田中的仙灵之气未完全消散,应该死了不到三年。 查验完毕,向苼小心翼翼地抱起尸身,轻轻放入打开的棺木中,合上棺盖,旋即将草绳重新系在腰间,一步一步往回拖。 三个时辰后,向苼将棺木拖到一座略有人烟的凡人小城外一处略微平坦的空地。 空地上,一座破破烂烂的石塔,静静矗立着。 石塔低矮,仅有两层,一层石门紧闭,门外挂着“棺材铺”三字。 感应到向苼气息,石门立刻自行打开,露出门后几口的棺材。 向苼神色平淡,拖着目光进去。 这座石塔,自然便是本源毁灭后的传承塔。没有本源支撑,石塔一层已非当年那般拥有须弥芥子之能,空间狭窄得可怜,最多只能放置八口棺材。 向苼解下腰间草绳,将放在最里面的棺木收入一枚普通的储物戒中。 一阵排布后,离大门最近的一处棺材地空了出来。 向苼回到门口,轻轻一拽草绳,深色棺木立刻飞起,精准地落在空置的空地。 轰隆隆—— 石门合拢,石塔内陷入一片黑暗,只剩下棺木上几盏烛光闪烁。 忽明忽暗的光线下,向苼拆下木棺上的草绳扔在一边,打开棺盖,随后在棺前摆出香案,点燃香线,虔心祭拜。 直至一炷香燃尽,向苼停下祭拜动作,走到棺木边,伸手一抹尸体眉心。 忽! 一缕夹杂着生机的死气从尸体眉心钻出,飞入向苼左手掌心玉瓶中。 做完这一步,向苼眼中的虔诚瞬间淡去。 她收起玉瓶,挥袖合上棺盖,闪身来到第二层。 二层塔中原先成千上万的白玉蒲团,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一间幽静的起居室。 室内陈设简单,不见床榻,只有一处香案。 香案上摆着两张木质牌位,香线见底却未断,烟雾缭绕成丝。 香案前的空地上,有一草编蒲团,正对着两个牌位。 若是坐在上面,抬头一眼就能看到牌位上的字眼。 向苼走到香案前,重新点上一炷香插上,最后走到屏风后,褪下染血的白色麻衣随手焚毁,换上一身青衣下楼,铺子门口已有一中年男子和一年轻女子在等着。 女子着一身鹅黄,正在跟男子低声交谈,好似在安抚对方。 余光瞥见向苼下楼,那女子立刻停下交谈,三两步来到石梯前,颇为熟稔地打招呼道: “石老板,你这是刚回来吧?我一炷香前过来,铺子门还没开,我这次又带人来了。” 向苼轻轻点头,没有出声。 中年男子看着,顿时皱起眉头,这棺材铺老板好生无礼。 女子似乎已经习惯向苼的冷淡,丝毫不受影响,接着说道:“我带来的人名陆六海,家中排行老六。前五个都受天妖驱使,百年前死在了战场上,尸骨无存。” 向苼走到桌边坐下,听到这里,淡漠出声:“余莺姑娘,你知道我的规矩,我不收敛陈年碎尸。” 中年男子闻言顿时露出恼怒之色,但看余莺一脸着急地使眼神,终究是压下那股怒火,继续保持沉默。 余莺登时松了口气:“石老板的规矩,我当然明白。这次过来并非为了那五人,而是陈大哥的幺弟。” 第580章 少年 “十年前,陈大哥的幺弟受人蛊惑,离家出门,至今未归,从我这里听说你的事后,便想着来你这里碰碰运气。” 余莺交代清楚缘由,取出一袋仙灵石放在桌边,接着说道:“即便陈哥幺弟不在这里,这些报酬也同样是你的,石老板你看?” 向苼目光淡漠,轻抿了一口茶水,没有去看仙灵石袋子,缓缓出声:“旧物拿来。” 余莺听到这话,心知她是答应了,顿时心头一松,伸手朝中年男子摊开:“快拿来!” 中年男子从怀中掏出一把小木剑,放到余莺手里,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厉声道: “石老板,今日不论是何结果,我都能接受。但若让我以后知道,你敢诓骗于我,我一定饶不了你!” “陈大哥,你这是作甚?” 余莺顿时急了,连忙暗中传音: “我与石老板结识多年,绝不可能是骗子! 石老板行踪不定,一直都在四处碎片大陆收敛尸体,我好不容易等到她回来,就立马带你过来,你怎得还害我得罪人呢? 若是石老板生气,直接甩手不干吗,我看你怎么办!” 这些话,陈六海之前也听过,不过耳听为虚,眼见才为实,他只相信他自己亲眼看到的。 但余莺说得也有道理,陈六海沉默片刻,还是软下声音,歉声道:“在下心系幺弟,方才失态了,还请石老板海涵。” 向苼没有理会陈六海,此人失态也好,道歉也罢,都与她无关。 她接过余莺手中的木剑,闭目少顷,忽然睁开,视线落到刚刚拖回来的那副棺木上,眼底微露诧异。 倒是巧了。 余莺见她反应,立刻问道:“有结果了?” 陆六海看着,却是眉头皱紧,眼中怀疑加重。 他虽不曾有机会学过修真法门,却见过他人掐诀施展手段。 这棺材铺老板拿着木剑闭眼,什么也没做,就找到他幺弟了? 这怎么看,都像是骗子。 向苼没有再给他开口质疑的机会,起身一挥袖,掀开外侧一处棺盖,“看看,是不是他。” 陆六海身形立刻一震,这次不需要余莺再出声重复,他二话不说冲到棺木前。 看到躺在棺中,那张熟悉又安详清白脸庞,陆六海眼眶瞬间红了。 怎么可能? 他只是过来碰运气,幺弟怎么恰好就躺在这具最外侧的棺木中? 一定都是假象! 他颤抖着伸手扒开尸体胸口的衣襟,看到幺弟那块独有的胎记,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死了,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七儿,你怎么也离我而去了!” “你不是说,要让大哥以后享福吗?!” “你不守信用!” …… 一声声嘶嚎中,余莺的眼圈也红了,止不住落下泪来。 她再侧头看了一眼向苼,见她仍是那副毫无波动的冷淡模样,心中却不觉得意外。 陆六海不是她带过来的第一个人。 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就见识过石老板的心肠有多冷硬。 好似再悲惨的故事发生在眼前,也无法令她动容半分。 一炷香后,哭声还在继续。 向苼取出一枚仙灵石收下,将剩下的连同袋子扔在陆六海脚边,嗓音低缓,令人心凉: “我这里不是灵堂,要哭丧,就回家哭去,我还要出门。” 余莺擦了擦眼泪,连忙跑去拣起袋子,低声劝道: “快走吧,石老板还要出去继续收尸呢,咱们就别在这添乱了。” 陆六海松开棺木,一脸悲恸地站起来:“七儿,大哥这就带你回家。” 片刻之后,一行人抬着棺木,在纸钱飘飞中渐行渐远。 向苼没有多看,拖着空棺出门。 新死的尸体不是常常都能碰见,这次向苼找了两天一夜,才找到一具,隔天清晨拖回住处。 如此反复,一刻不歇,一晃眼又是一年过去。 这一年,余莺又带人来过几次。 这几人却没有陆六海那么好的运气,皆未在向苼这里找到亲人尸身。 不过余莺觉得,对他们而言,没有消息,不一定是坏事。 隔年,向苼收起了传承塔。 余莺恰好过来看到,立马快走几步到向苼面前,一脸怅然道: “石老板,你这次只呆了两年就要走了?” 向苼轻轻点头,难得解释一句:“这块碎片,没有合适的尸体。” 余莺不知她口中“合适的尸体”具体指什么,自觉没有多问,只是惆怅叹息: “你这一走,又不知多少年才能相见了。” 这个问题,向苼自己也没有答案。 她沉默少顷,开口:“有缘再见。” 言罢,她也不等余莺再开口,径直离去。 天妖国不比师尊遗蜕中的小世界,即便破碎成上百块大陆,也依然属上界,仙灵之气充沛。 这里的人族从出生起,修为不会低于结丹期,且随着年岁增长,就算不修习任何心法,修为也会跟着自然进步。 而且天妖族被灭后,人族的日子也好过了许久,不会再遭到天妖虐杀横死。 余莺就是天妖国人族奴隶的后裔,她还很年轻,而且修有一门不错的心法,还能活许多年。 而向苼自知手中积攒的生死之气,远远不够,她还需要在这里待上很久。 她们日后自有再见的机会。 一个月后,向苼来到另一片面积颇大的陆地碎片。 这片大陆,向苼只在八十年前来过一次。 虽然时间间隔颇长,当石塔落在当年小城外同样的位置后,石塔收尸人出现的消息,还是通过悠悠之口,迅速传播开来。 而后不到片刻,一大群人蜂拥而至,皆为寻亲而来。 向苼忙活了整整两日,交出去四十六具尸体,终于打发走了所有人,重获清静。 稍作休整,她便拖着空棺重新出门。 在这片大陆活动的修士,显然要比之前的多上不少。 向苼刚到战场不到片刻,就寻到一具合适的尸体,打道回返。 一连三个月过去,她将战场外围的尸体收敛干净,一共敛去一百六十七具尸体,收获颇丰。 翌日,向苼拖着空棺朝战场内围进发。 然而方才拨开一丛沾染血迹的杂草,就看到一名浑身染血的白衣少年仰躺在血泊之中,气息微弱,近乎于无。 第581章 夜袭 这张脸…… 向苼瞳眸微深,略作回忆,便想起他是一年前仙舟船头上的白衣少年。 她伸手指尖轻点少年眉心,仙识流转少年全身。 伤势很重,几欲身死。 但此人肉身极强,即便受此重创,仍在自行疗伤,若是不加干涉,再有一两日也能醒来。 向苼看着少年苍白的脸庞,想了想,挥袖将人收进浑元秘境,同时运转欺天之力,抹去周围所有少年残留的气息。 收拾完首尾,向苼拖着空棺复行数十步,天边蓦地出现几道乌光,由远及近,朝向苼所在之处气势汹汹激射而来。 不过眨眼的功夫,就有四人悬停在向苼面前。 向苼扫过四人装束,目光幽暗一分。 是古族。 为首的方脸青年神色冰冷,他显然听说过向苼的名号,开口便问: “收尸人,我问你,可曾见过此人?” 方脸青年说话间,袖袍抖出一张画卷,其上所画栩栩如生,正是白衣少年的面孔。 向苼看了片刻,摇头。 方脸青年神色瞬寒:“此人分明就是朝这个方向逃走,你怎会没有看见? 给我好好想想再答!再敢敷衍了事,小心自己小命!” 向苼微微拧眉,似真的在听话地好生回想。 过了片刻,她才伸手随便指了个方向:“似乎是这个方向,白影闪烁看不真切,我不确定。” 方脸青年二话不说朝向苼所指的方向追去。 剩下三人里,却有一三角眼青年盯着向苼的脸,眼中露出兴味,迟迟不挪动身子。 同伴看到他这般模样,就知道他又在想那档子事儿,重重一拍他肩头。 “快走,正事要紧,小心去迟了挨骂!” “你也不觉得晦气……” “哈哈……” 笑谈间,三人化作乌光远去。 向苼看着三人离去的方向,许久方才垂下眼眸,继续拖着空棺前行…… 当夜,向苼回到塔中,先是按照既定的流程取走生死之气。 正要上楼去,耳边忽然听到向涅儿的声音:“主人,这个白衣少年郎快要醒了!” 这才半日。 向苼眼底微露诧色,走到一座空棺前掀开棺盖,打开浑元秘境入口。 少年从入口处直接滑入棺内,不知碰到了哪处伤口,痛得闷哼一声,眉心都拧到了一起。 向苼仿佛没有看见,径直走到桌边坐下,耐心等待。 片刻之后,姬青琊低低咳嗽两声,茫然地睁开眼。 入眼,是一片石色屋顶,阵阵尸臭味涌入鼻腔,呛得他又忍不住咳嗽两声。 他这是……死了?他死后,居然如此恶臭? 头两个念头刚刚升起,他便觉浑身上下涌来一阵剧痛,直疼得他龇牙咧嘴。 “看来还没死……” 他睁大眼左右观望,只看到两道竖起的木板,臭味就是从木板表面传来。 尸臭,木板……棺材?! 他现在躺在一副棺材里?! 猜到自身所在,姬青琊立刻深吸提口气,随后强忍着呕吐的欲望,扒拉着木板坐起来。 这一番动弹,又让他腰间流出了不少血,染红了棺材底端。 他咬咬牙,却未松手,仍然扒拉着木板向外看。 还未看清,就听到一声淡漠的女声传入耳中: “不想死,就好好躺着。” 姬青琊闻声,立刻循声看去,便见一名身上染血的青衣女子,就坐在棺木不远处的桌边。 桌上灯光如豆,光线弱得很。 但借着这点微弱的光,姬青琊还是看清了女子的脸,惊呼一声:“你是那个收尸人?” 惊呼之后,便是焦急,他双手撑起重伤的身子,“我不能留在这里,会连累你的。” “现在才说连累,晚了。” 向苼此话一出,姬青琊顿时怔住,还未开口反问,他忽然脸色一变,看向门外。 夜空下,一道乌光伴随着破空声呼啸而来,转眼间便冲进了棺材铺里。 “美人儿,深更半夜开着铺子,是不是专门等着小爷上门……” 乌光散去,三角眼青年从中走出,话到一半,忽然看到坐在棺材里的姬青琊。 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三角眼青年回过神来,顿时大喜。 “竟还有意外之喜!” 他立刻将美色抛在脑后,二话不说手掌一翻,凭空握住一柄长矛,朝姬青琊面门刺去! 姬青琊眼孔骤缩,欲要闪躲,却被伤势拖累,动弹不得。 他眼睁睁地看着长矛刺来,闭上眼,心中一片悲凉。 没想到还是要死,而且还拖累一名无辜之人陪葬…… “叮!” 一声清脆的交鸣,惊得姬青琊回神。 他睁开眼,三角眼青年依然在身前,其手中长矛离自己面门更是只有一寸距离,却似乎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挡住,丝毫不得寸进。 三角眼青年眼中露出惊愕。 他撤回长矛,欲要再行尝试,却发现自身行动,比方才要迟钝许多。 “怎么回事?!” 他心中微惊,强作镇宁凝神细细感应,这才发觉自身四肢不知何时缠满了透明的丝线。 他立刻运转仙元挣断丝线,同时身形飞速后撤,心中已生退意。 此地古怪又凶险,定是姬青琊用了什么压箱底的手段。 左右今日只他一人发现姬青琊,就算放跑了他,上面也不会怪罪。 不如就此退去,之后再暗中引导同族过来搜……砰! 三角眼青年后背撞在一面透明屏障上,倒飞回棺材前。 他抬头看着分明什么都没有的棺材铺门口,终于意识到什么,猛然回头看着向苼。 “是你在搞鬼?!” 向苼没有回应,拂袖一挥。 嗡! 棺材铺地面亮起阵法纹路,化作一道阵法屏障,将姬青琊阻隔在外。 之后,向苼方才平静出声:“你的同伴,现在何处?” 三角眼青年脸色难看:“贱婢!你竟敢对我动手?我乃古族精锐,你……” 三角眼青年话未说完,忽觉浑身一僵,被阵法之力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眼中怒意立刻退去,浮现出浓浓恐惧,即刻改口: “我说!我愿说!” “可我现在,不愿听了。” 向苼轻叹一声,起身几步走到三角眼青年面前,一掌覆其头顶。 搜魂术一出,瞬间将三角眼青年识海搅得天翻地覆! 第582章 收留 “啊啊啊!” 阵阵惨绝人寰的叫声从三角眼青年口中发出,持续了一炷香,方才渐渐消弭。 消化了一番得到的记忆,向苼看着面前沦为痴傻的三角眼青年,拂袖一挥。 地面阵法纹路倏然一亮,燃起白色火焰,将三角眼青年烧成飞灰。 向苼再一拂袖,散去飞灰,撤去阵法,抬头对上姬青琊那双震惊失神的眼,淡淡道: “我出门一趟,片刻就回。” 姬青琊闻声回过神来,只看到一道身形纤弱的背影,自门外迅速远去。 他揉了揉麻木的脸,眼里兀自还有些不敢置信。 他虽然没能看到阵法里发生了什么,但感应到那阵法撤去时的热浪,哪里还不明白。 那个三角眼恐怕已经被收尸人烧成灰了,骨灰都给扬了。 这就是五长老说的,一劫散仙,大乘初期,身法不错,擅长阵法? 谁家的大乘初期能靠阵法越阶击杀人仙后期啊? 更何况这还不是一般的人仙后期,而是千里挑一的古族精锐。 “五长老,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姬青琊轻声自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忽然黯淡下来。 …… 一个时辰后,姬青琊看到向苼回来,身上仍然穿着青色麻衣。 衣服上血迹已经干涸,血迹形状与去时并无不同,只是背后多了一把长满锈迹的长剑。 姬青琊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看收尸人这幅面貌,应是没找到那古族的同伴。 那几人的实力,可比之前三角眼厉害许多,他真怕收尸人冲动之下,追过去被打死了。 不过她背上这把剑,一看就知道是把废剑,不能用了,她捡回来作甚? 姬青琊东一茬西一茬地想着,忽见向苼扔来衣物,他连忙手忙脚乱地接过,展开一看,神情顿时变得古怪。 这居然是一件麻布短打。 五长老还是有一件事说对了。 这收尸人,是真的穷啊。 “换身干净的,别弄脏了我的铺子。”扔下一句话,向苼转步上楼。 姬青琊回神,连忙出声道:“我叫姬……季青!接下来这段时日,我能留在你这养伤吗? 我一定不出去抛头露面给你添麻烦。日后等我伤势完好,还会给你一大笔仙灵石作为报酬!你看怎么样?” 姬青琊竭力喊着,眼睁睁地看着向苼一步未退,消失在石梯尽头,不禁垂头丧气。 这到底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二楼,屏风后。 向苼随手丢了青色麻衣,麻衣在虚空中火光一闪,烧成灰烬。 她掐诀清去一身脏污,换上白衣,解下束发草绳,一头青丝如瀑布般散开。 赤脚走到香案前,向苼拿起三根香线点燃,续上香,而后转身走到蒲团上坐下。 哗啦啦—— 岁月水流涌出,环绕周身片刻,捕捉到了虚空中的一处异样,尽数涌入其中。 不多时,一股异常尖厉的滋滋之音从那异样中传出,模糊不清。 向苼听着却不觉得刺耳,眉眼反而因此褪去了淡漠,变得温和。 “三师兄。” 她轻轻出声:“今天我杀了四个古族,又捡到一人。 姬是仙宫大姓,若能好生利用,兴许能快点找到你们。” “滋滋滋……” 异响有起伏,应是在回话,向苼听不明白,也不在意。 之后,她再未说话,直至岁月意境消耗一空,杂音消失,整个传承塔都归入寂静。 …… 翌日,向苼下楼就看到姬青琊塞着鼻子在勤快地擦拭棺木。 经过一夜休养,他外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内伤却还早。 动用不了仙元,他只能用这种笨法子献殷勤。谁知对方看到,竟一句夸赞也没有。 他叹了口气,正颓丧,脚边就扔来了一根手臂粗的草绳。 “跟我一起出去收尸。”向苼终于开口。 姬青琊闻言先是欣喜,这是决定收留他了? 他下意识捡起草绳,随后想到了过来,面露迟疑道:“我顶着这张脸出去……” “好办。” 向苼走到姬青琊面前,掌心运转《移形换影》第三层,在其面上一抹。 姬青琊顿觉面皮下钻进来一股诡异的力量。 这股力量令他皮下血肉剧烈颤动,刺痛不已,他却还是乖乖忍住了,没有将力量排斥出去。 三息之后,刺痛如潮水般退去。 姬青琊吐了口气,顿时惊奇地发现自身气息竟然完全变了。 他忍不住凝聚一面水镜,看到镜中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又吃了一惊。 这是什么秘法? 居然能将他完全变成另外一人,连他自己都看不出破绽来。 此等秘法,连他们仙宫都没有,这收尸人…… “还要愣多久?”门口传来催促。 姬青琊立刻回神,忙不迭将草绳系在棺头,拖着空棺跑出去。亦步亦趋地跟着向苼朝战场尸堆进发。 “咱们就这么走过去?不能飞吗?” “不能。” “那你这铺子不是可以移动吗?直接放在尸堆里不是更方便?效率更高?” “你问题太多了。” 盏茶时间后,二人来到战场外围。 看着满地的尸体,姬青琊兴冲冲地就要过去捡,却被向苼拦住。 “继续走。” 姬青琊一脸不解,“这些尸体不行?” 向苼懒得回应,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 姬青琊这一路问了不少问题,但向苼回应的少之又少,大部分时候,他得到的都是沉默。 此刻倒是有些习惯了,他挠了挠头,便拽着草绳跟上。 又过了小半日后,两人进到战场内围。 走了一路的姬青琊,终于看到向苼停下,走到一处暗红色的杂草里,小心翼翼抱出了一具尸体,放在了他的棺木中。 “合上棺盖。”她轻声开口。 姬青琊许久没听到她说话,此刻闻言顿时受宠若惊,听话地跑到棺侧抱起棺盖盖上。 安顿好这具尸体,向苼转身又去了草丛抱出第二具死尸,放入自己身后的棺木中,每一个动作,都很轻柔。 砰—— 一声轻响,棺盖合拢。 向苼将草绳解下,系到棺尾往回走。 姬青琊不明白向苼做这些有何意义,但他寄人篱下,胜在听话,立刻有样学样,跟在向苼后面打道回府。 第583章 领悟 入夜,姬青琊跟着向苼,终于回到棺材铺。 从前他只在天上飞,一身白衣不染纤尘,昨天从臭烘烘的棺材里醒过来,差点给他熏晕过去。 今日在尸堆里待了一天,此刻再回到棺材铺,他竟然开始觉得亲切,连铺子里的臭味都变香了。 “这就是五长老说的历练吧……” 姬青琊叹了口气。 他倚在门边,看着向苼收起棺材铺里最里面的两口棺木,重新排布棺材铺,给刚拖回来的两口棺材让位置,又忍不住深深感慨。 感慨收尸人效率之低。 若是没有他帮忙,今天收尸人就只会收敛一具尸体。 战场的尸体成千上万,每天都在新增,那得收到何年何月去? 向苼察觉到姬青琊的目光,也不在意。 收拾出两个空位,她先将自己拖回的棺木放好,打开棺盖,焚香祭拜。 姬青琊自觉解开腰间的草绳,推着棺木就要往里送,却见向苼还在保持着祭拜的动作,丝毫没有动弹的意思。 他看着她脸上的虔诚,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愧意。 收尸人收留他,还替他杀了古族,造下杀孽。 他却一路问东问西扰她清净,不好好帮着她收敛尸体,半点也不虔诚,是不是太过分了? 明日,一定要好好表现! 他心中暗暗决定,随后便看到向苼几步走到棺木边,伸手一点尸体眉心,取出一缕生死交割的特殊气息来。 姬青琊嘴巴微张,半晌说不出话来。 向苼将生死之气收入瓶中,回头看向姬青琊,淡声道:“该你了。” 姬青琊看着向苼的脸,神色有些幻灭:“什么?” 向苼指着他身后的棺木,解释一句:“你拖回来的,就得你来祭拜,记得,要心诚。” 姬青琊不知该说什么,沉默片刻,最终还是照办了。 只不过,他年纪轻轻,不明白祭拜需要的是何种心诚,好几炷香过去,都没能提炼出一缕生死气息。 这让从来顺风顺水的姬青琊挫败不已,坐下来愧声道:“对不住,我拜不出来。” 向苼摇摇头,道:“无事,多看两日便会了。” 姬青琊闻言,心中对向苼的幻灭之感立马化作感动。 是了。 收尸人从未说过她是什么样的人,是他自己想得太多。 撇开这层不谈,收尸人虽是寡言少语,看上去性子淡漠得很,待他却十分包容和善。 如此想着,他眼中渐渐升起斗志,立刻握拳保证道:“我一定努力!” 虽然他觉得自己再拖两天棺,也不一定能学会。 两天后,他还是学会了,然而却觉得,还不如学不会。 纸钱飘飞中,一群抬着棺木的凡人渐行渐远。 姬青琊在门口看着,神情出奇的复杂低落。 入世历练到现在,他一直没什么真实感,直到此刻,他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一件事。 五长老已经死了。 死在了三天前,护送他逃跑,为他断后的那一刻。 原来那股胸口闷闷又潮湿的感觉,就是生死离别…… 他垂下眼眸走入铺子,来到之前拖回来的棺木前,一口一口祭拜过去。 一缕又一缕生死之气,被向苼提炼而出,收入瓶中。 而后又一条草绳,扔到了姬青琊脚下。 “该出门了。” 姬青琊看着地上的草绳,心里又委屈又生气。 他都伤心成这样了,就不能安慰两句再让他干活吗? “哼,石扒皮!” 他小声骂了一句,赌气似的拣起草绳飞快地系在棺材上,飞快地拉着棺木跑了。 “幼稚。” 向苼微微摇摇头,缓步跟上。 一连收尸半个月,姬青琊心中的伤感淡去了许久,也品出一丝向苼收尸的规律来。 欲要提炼出那一丝生死交割的气息,尸体就不能死太久,必须要在尸体丹田未散尽之前,完成那套古怪的仪式,而且过程中不能有丝毫分心,否则就会功亏一篑。 将铺子设在有人烟的地方,是因为城里人会有人过来碰运气找尸体,不论能不能找到,都会给铺子一枚仙灵石作为报酬。 战场对城里那群没修炼过的人来说太过凶险,若是设在尸堆里,这笔收入就没了。 不过,姬青琊还是觉得他们这般辛苦,只收一颗仙灵石,实在太廉价。 这一日,铺子送走一批人,难得空闲下来。 向苼没有再出去收尸,坐在石梯前拿出一捆干草,编起了草绳。 这两日有姬青琊在,她收拾的效率翻倍,草绳消耗了不少,已经不太够用了。 姬青琊不会编,只能在旁边看着。 他掂量着掌心寥寥几枚仙灵石,忍不住道:“咱们就不能提提价吗?” 这番话说出来,他以为不会有回应,却听向苼说:“只是顺带。” 姬青琊立刻精神一振。 收入是顺带,那言下之意,收集特殊气息,才是主要目的? 收尸人已经半个月没理他了,此刻难得说上话,他立刻来了兴致,问道: “那些凡人都叫你石老板,你姓石?” 向苼微微摇头。 姬青琊顿时追问:“那为什么……” 他问到一半,目光落到石塔上立刻反应过来。 石塔棺材铺,所以才是石老板吗? 他挠了挠头,觉得奇怪:“你怎么会没有名字?即便没有父母长辈替你取,你自己也能取一个,不是吗?” 向苼手中动作顿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常:“没有必要。” 姬青琊看到那一丝停顿,自觉地没再追问。 总觉得再问下去,会触碰到一些收尸人的伤心事。 他呵呵一笑:“那我也跟他们一样叫你石老板?或者叫你一声石头姐?总是收尸人收尸人的叫着,老感觉他们比我还和你相熟。” “随你。” 今日向苼委实话多了一些。 姬青琊不知原因,却受到了鼓励,应该是这半个月来朝夕相处,石头姐也对他颇为亲近了吧? 带着这份心思,姬青琊鼓足勇气,问出了一直都想问的问题: “石头姐,你收集那些生死气息,有什么用?” 此话一出,向苼手中动作立刻停下,抬头看向姬青琊。 姬青琊心神一颤,正要说不问了,却见向苼破天荒的淡淡一笑:“想知道?拿消息来换。” 第584章 天妖 姬青琊看到向苼的笑,简直比看到那天阵杀古族还惊悚。 不过话说回来,石头姐笑起来,当真好看…… 他心底划过这般念头,表面却不敢显露半分,挠了挠头,问:“什么样的消息?” “任何消息都可,只要对我有用。” 向苼放下手中草绳,抛出铺垫许久的答案,“比如天妖秘境的具体方位。” “天妖秘境?” 姬青琊吃惊:“你要去那里作甚?” 向苼低下头来继续编草绳。 没等到回应,姬青琊无奈地叹了口气:“天妖秘境藏得隐蔽,没人知道位置。” 向苼抬头,神色微冷:“以仙宫的能力,找了三百年还未有收获?你莫不是在敷衍我。” “没有。” 姬青琊急得直坐了身子,“真没找到,至少我听到的消息便是如此。至于长辈们是否隐瞒消息,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 一番解释说完,姬青琊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又睁大双眼:“你怎么知道我是仙宫的?” 问话刚出口,姬青琊就后悔了。 他好像问了一句废话。 自从星界掀起大战后,古族与仙宫互为仇敌,水火不容。 被古族围追堵截的人族,除了仙宫的人还能有谁? 石头姐这般聪慧机敏的人,肯定是猜到了。 想到这里,姬青琊忽然脸色微变。 莫非石头姐救自己,就是因为他是仙宫的人? 不对! 那仙舟有阵法阻隔,且还在万丈高空上,石头姐忙着收敛尸体,之前应该没见过他。 而且石头姐救他在先,古族追杀过来在后,怎么可能是别有用心? 他这么想,简直是对石头姐的侮辱! 向苼见姬青琊坐在那边,脸色时而惊异,时而安稳,时而又愧疚…… 当真是半点不会掩盖自身心思,也不知是哪位仙宫大能教出来的傻徒弟。 她也不出声打扰,低头专心编着手里草绳。 片刻之后,姬青琊心境平复下来,终于开口:“石头姐,我虽然不知那秘境的具体方位,大致方位却很清楚。 不过我所属仙宫、古族,还有古妖一族都还未放弃寻找秘境入口,那地方鱼龙混杂,斗法不断。 我们若是要去,最好先做足准备,再遮掩一下面容,免得给铺子带来麻烦。” 向苼虽然不怕麻烦,但也不喜欢有人过来扰她收尸,于是欣然应下。 “明日一早出发。” 翌日一早,向苼着一身黑色劲装,背负锈剑下楼。 姬青琊第一次看到她这般打扮,稀奇地多看两眼,随后视线落到她背后的锈剑上,不禁牙疼。 这不是前几天捡回来的那把废剑? 拿这把剑去砍人,人还没破皮呢,剑就得先烂了吧? 石头姐收尸这么多年,就没从尸体上捞点好法宝? 姬青琊如此念想着,回忆这些时日与向苼相处的点点滴滴,牙顿时更疼了。 他从未见石头姐手边有过任何法宝,连最低等的仙灵石首饰都未见过。 束发的发绳就是她昨天编的草绳,穿着衣物永远是各色的粗麻,也就今天换了一件散仙常穿的法袍。 太寒酸了…… 姬青琊一想到这么寒酸的日子,石头姐一个人默默过了九十多年,便肃然起敬。 他在自己储物戒里翻了翻,最终翻出一柄仙灵气息浓厚的短剑,却未立刻拿出来,而是先出声询问: “石头姐,除了背后这把锈剑,你就没有别的法宝?” 向苼拔出神剑,指尖抚过剑身上的锈迹:“有这把剑,就足够了。” 锈迹虽不见少,这把剑中的本源却在千年里恢复了三成很多。 她也没想到,当年剑风传授给她的养剑术,不仅可以用来蓄势对敌,还能蕴养受损的神剑。 神物自晦,气息不显。 姬青琊没看出一点锈剑的不凡,只当是向苼抹不开面子,嘴硬。 他抽出短剑,递给向苼:“这把短剑是我从别人手里赢来的,品级不高,下品道器,但总比你手里的破剑好,拿去凑合用吧。” 姬青琊此话一出,便见向苼抚过剑身的手倏然顿住,眼中有了片刻失神。 虽然时间很短,这般明显的异样,还是被他瞧了个彻底。 “石头姐,你……怎么了?”他忍不住询问。 向苼将神剑收入背后,接过短剑,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 “没什么,只是想起很久以前,有人跟你说过一样的话。” …… “这是一把人级中品灵匕,名为连翠。” “虽然品级不高,可怎么说也是灵匕,比你那把破骨刀锋利多了。” “要是有下辈子,我真当你的弟弟,你的亲弟弟,好不好?” …… “喂,我说棺材板兄弟,人家师兄弟二人都通报名讳了。你一言不答,未免太不知礼数了吧?” “你可别误会,我王拓这辈子只有一个爷爷,那是我亲爷爷,可不是你!” “向苼,我看咱们投缘得很,不然趁此机会,咱们结拜算了!” “我叫唐茵,今年八岁……” “弟子向剑绝,拜见师父!!” “小师妹,尝尝师兄新炼的丹药……” “你那丹药炼废了,狗都不吃!小师妹,师姐做了金凤琉璃糕,快来!” …… 向苼闭上眼。 她不愿回忆。 可有些记忆就像是深刻进了灵魂,无法忘怀,一经触碰,便忆起了所有,牵起细密的疼。 轻轻吸了口气,按下痛楚,她睁开眼,伸手在姬青琊脸上飞速一抹。 数息的刺痛感袭来,姬青琊忍了片刻,划出一面水镜。 看到镜中一张颇为俊逸的陌生面孔,他又惊奇一番,转眼已将之前向苼的异样抛在脑后。 向苼再运转《移形换影》,给自己换了一副普通面孔。 之后,她封闭传承塔,与姬青琊一同飞入高空,消失不见。 三日后,两人到达天妖国北侧一面小型碎片大陆。 姬青琊带路走在崎岖的乱石中,一边传音道: “这片大陆狭窄又荒芜,本来也有些凡人居住,后来凭空消失了。 仙宫有人怀疑,是天妖秘境将他们吸了进去……” 姬青琊话到一半,忽觉肩头巨力一紧,将他扯进一道乱石缝中。 他一阵龇牙咧嘴,正要传音,缝隙外就传来一股激烈的斗法波动。 第585章 遭遇 顾不得震惊向苼手上力道之大,姬青琊的心神就被斗法中的双方引了过去。 重峦叠嶂上的虚空,可见两道人影各自站在一侧双手掐诀,操控法宝在两人中间激烈碰撞。 法宝余威波及下方山崖,留下一道又一道深入山体的裂痕。 姬青琊辨认出两人身份,立刻暗中传音道: “这两人左边那个手执玉尺的,身份与我差不多,是仙宫弟子,另一边则是古族之人。” 姬青琊传音顿了顿,小心询问:“我能不能出手帮忙?” 向苼回头睨了他一眼,“他是你什么人?” “有过一面之缘,并无甚关联。” 姬青琊挠了挠头:“不过好歹是同门,在外总得互相帮衬。” 向苼转头不再看他:“随你。” 随你? 姬青琊心中苦恼,这回答也太模糊了,到底是能去,还是不能去? 他纠结片刻,还是没贸然现身。 一来,他内伤好了不过三成,上去未必能帮得上忙。 二来,他在犹豫的同时,也发现外面那个天宫同门与古族打得不分上下。 即便没有他帮忙,应该也能全身而退。 如此想着,姬青琊彻底打消了现身相助的念头。 旋即他想起向苼之前冷淡的态度,非但不觉得失落,反而心中高兴。 同样是天宫弟子,石头姐这次却选择袖手旁观。 他就知道,石头姐之前救他不是刻意为之,而是缘分使然! 向苼自然不知姬青琊会有如此天真的想法,她此刻还在关注战局。 天宫弟子手段非凡,古族弟子底蕴也不差,双方你来我往,若是没有外力干涉,最终怕是会两败俱伤。 而事实也正如她推测的这般,双方鏖战半日后,见谁也奈何不了谁,皆是熄了继续打下去的心思。 此地人多。 他们动静不小,半日鏖战下,暗中怕是已有不少双眼睛过来盯着。 若是两败俱伤,保不齐就会被人盯上落井下石。 命只有一条,谁也不想丢在这里。 于是不管双方仇怨如何,三招之后,二人十分默契地拉开距离,各自朝反方向撤离。 姬青琊暗自替那位同门松了口气,正要跟向苼聊两句,转头却看到身边不知何时已经空了。 姬青琊瞳孔一缩,立刻朝外看去,却只看到古族飞走的方向,隐约有一抹黑影。 他二话不说追了过去,心中却是惊叹。 须臾横跨百里之遥,这般速度,都快比得上神通了。 五长老又说对了一件事,石头姐的身法果真厉害啊! 而与此同时,另一边。 古族弟子也发现身后十里外多了一条尾巴,气息只在大乘后期。 当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欺负到他头上了! 古族弟子眼中戾气一闪,立刻催动法宝,朝身后甩出一道白光匹练。 他好歹也是人仙中期,本以为这一道匹练,就算杀不了后面的尾巴,也能令对方重伤。 却不想对方脚下一步迈出,竟在瞬息跨越二者相隔的十里距离,出现在他背后。 如此身法?! 此人绝非大乘期! 古族弟子脸色骤变,立刻传音:“道友……” 向苼神色冰冷,根本不听他废话,抬手一剑刺去。 竟连商量的机会都不给他?! 古族弟子惊怒交加,正欲全力出手,忽觉手背祖印一烫,自身气息开始飞速下跌。 不到眨眼的功夫,古族弟子就从人仙后期,跌落至大乘后期。 被压制了足足一个大境界,古族弟子骇然失色。 他已经修炼到三重祖印,是古族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怎会被压制得如此惨烈? 而且对方拥有祖印,应是同族,怎么会朝他下手?! 古族弟子来不及多想,他境界跌落,身法变慢避让不及,仓促间只能取出一面六角法盾挡在面前。 砰! 短剑落在六角法盾上,火星四溅,劈出一道清晰的剑痕。 巨力顺着法盾涌来,古族弟子脸色一白,喷出一口鲜血倒飞出去,趁机大喊:“族姐莫不是打杀错人了,我也是古族啊!” 唰! 话音未落,向苼身形一闪,出现在他身后,当头又是一剑劈下! …… 一刻钟后,姬青琊一阵紧赶慢赶,总算追到向苼所在之处。 短剑还在滴血,他顺着血滴落下的方向低头看去,一眼便看到砸落进山坳中的古族弟子尸体,嘴角抽搐了一下。 虽说鏖战一番仙元有损,此人好歹也是人仙中期的古族精锐,手中宝物多多。 而石头姐只是个一阶散仙,手中只有他给的一把下品道器。 如此悬殊差距之下,古族精锐居然没能在石头姐手下撑过一刻钟? 这话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信吧? 再加上之前改头换面的秘法……石头姐果真是深藏不露的高人。 之前追杀他的那些古族,迟迟没有出现,莫非早就被石头姐杀了? 嘿嘿,他这次真是撞大运啦! 向苼一侧头便看到姬青琊脸上那有些不值钱的笑容。 她眉头微蹙,晃去短剑上的血迹,淡声开口:“你喜欢被人当猴看?” 姬青琊闻声回神,立刻摇头。 “那还愣着作甚?带路。” 姬青琊从善如流,立刻朝前飞去。 二人一前一后离开不久,暗中几道影子跳出来,落在山坳古族弟子尸体边查验一番。 “肉身被某种锋锐之意摧毁,应是剑意,只是气息隐晦,看不出具体是何种剑意。” “神魂陨灭,丝毫不存,那女仙手段当真狠辣!” “听那古族临死前大喊,那女仙好似还是古族之人。” “那女仙看着陌生,此前从未在天妖国见过,兴许是同族寻仇。” “古族内部之事,我们莫要插手。” “一劫散仙,却能爽快地杀了人仙后期,此女处处透着古怪。” “传讯给古妖同族,看到那女仙,都绕着走……” “……” 这块小型碎片大陆,当真人多。 姬青琊领着向苼没飞多久,就又碰见古族与人族激战。 向苼仍是先冷眼旁观,待得那人族先行逃走后,再下手追杀古族。 姬青琊看着,心中熨帖极了。 石头姐真是个面冷心热之人,分明嘴上拒绝帮忙,行动却未有丝毫迟疑,遇到古族就帮他杀了。 虽说这样的石头姐,与一开始在他心中的印象截然不同。 但不知为何,他更喜欢了。 第586章 黑蛇 这样的喜欢,维持不到三天,就变成了尴尬。 碎片大陆上到处都是争斗。 这三天里,向苼与姬青琊前后又撞见不下二十场斗法。 于是姬青琊就看见,古妖与仙宫人族对垒,向苼转身就走。 看见古妖和天妖打,向苼也没有插手的意思,抽身远离。 看见古妖与古族激战,向苼提着剑就杀了过去,途中完全无视了那只古妖。 二十多场斗法看下来,姬青琊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石头姐好似跟古族有血海深仇! 杀古族原来不是为了帮他,而是报仇啊…… 唰! 向苼脚下步子迈出,身形一闪,又已至百里之外,直朝古族追杀而去。 第八次被抛在后头的姬青琊揉了揉面颊,轻嘶一声。 又自作多情了。 “脸真疼啊……” 他嘀咕一声,纵身追了过去。 片刻后,姬青琊追到向苼所在之地,古族不出意外,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姬青琊从尸体上熟练地扒拉下来一枚储物戒,擦了擦递给向苼。 正想开口,想起向苼这一路上的提点,谨慎地转为传音: “石头姐,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我怀疑仙宫高层将此处位置消息宣扬出去,就是想引来争斗,常年震动虚空,消耗天妖秘境的隐匿之力。 不过咱们呆了这几天,没有丝毫发现,要么是天妖秘境已经跑了,要么就是隐匿之力还未消耗完。 不管哪个,咱们留在这都没意义,不如回去等。 若仙宫有任何消息传出,我立刻告诉你就是。” 向苼闻言稀奇地看了一眼姬青琊:“你倒是难得聪明一回,那便回吧。” 姬青琊脸色登时一黑。 原来在石头姐心里,他就是个笨蛋? 他哪里笨了?! 不忿归不忿,姬青琊还是跟着向苼一起回返。 不过走到一半,向苼耳边忽然响起髅祸的声音。 “主人,此处附近有极为浓郁的妖族血脉威压,气息却很微弱,应是受了极重的伤。” 她身形骤顿,目光微闪。 “天妖还是古妖?” “老奴如今只是一个器灵,感应不甚清晰,无法分辨。” 没能得到确切答案,向苼也不失望。 不管是天妖还是古妖,都是妖族,都有可能知道天妖秘境的具体下落。 “石头姐,怎么了?”姬青琊见向苼忽然停住不动,忍不住问。 向苼出声:“在附近找找活物。” 找什么? 姬青琊不解,但还是听话地跟着向苼飘身落地,寸寸探查起来。 一炷香后,两人搜寻无果。 姬青琊叹气传音:“这里连只蚂蚁都没有,石头姐,你是不是感应出错了?” 向苼站在感应正中间,眯了眯眼,蓦地双脚一踏地面。 咔嚓一声,山石裂开一条缝隙。 向苼垂眸露出微笑:“找到了。” 姬青琊循声探头一看,果真看到缝隙里有一通体漆黑的小蛇藏在其中,气息微弱,几不可闻。 感应到传递而来的丝丝妖气,他顿时来了兴趣:“是天妖?” 向苼不言,伸手将小黑蛇从缝隙中捞出,敏锐地察觉到黑蛇紧闭的双目微微颤了一下,柳眉不禁一挑。 没有多做查探,她将小黑蛇扔给了姬青琊:“抱回去吧。” 姬青琊虽然明知向苼看上小黑蛇,是因为天妖秘境,但心里还是不爽,直接扯直了蛇身绑在腰上,咧嘴笑道:“走吧!” 小黑蛇:“……” …… 一日后,两人一蛇回到棺材铺。 姬青琊解下腰间的黑蛇,挑了一口嘴臭的棺材扔进去。 小黑蛇被砸得吃痛,却未出声。 他睁开眼,露出一双透着泛着冷意的碧绿竖瞳。 他打量四周环境,很快确定自身所处,是在一口棺木中。 再联合回来时看到的石塔和棺材铺牌匾,不难猜出,这里是收尸人的住处。 天妖国收尸人的存在,他也有所耳闻,近百年来不问外事,只收尸。 小黑蛇缓缓闭上眼, 虽不知那两个收尸人带它回来有何目的,至少目前对它来说是好事。 封息之法非长久之计,他需要一个安稳的地方疗伤。 这处有阵法阻隔气息的棺材铺,就很不错。 …… 另一边,姬青琊想要跟着向苼上楼,却被向苼拦在了石梯尽头。 “二层乃我一人之静室,你跟上来作甚?” 姬青琊指了指自己的脸:“石头姐,你莫不是忘了?我脸还没换回来呢。” 向苼当即在姬青琊脸上一抹,换成原来的伙计模样。 姬青琊凝出一面水镜看了看,满意点头,抬头却见向苼换成了另一张陌生面孔。 他面露不解:“石头姐,你这……” “那条蛇早就醒了,若被问起,你就说是吃了易容丹药,现在的你才是真实面孔,明白吗?” 向苼淡声吩咐一句,姬青琊顿时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石头姐是不想在那条黑蛇前暴露易容秘法。 他不禁沾沾自喜,石头姐不相信那条妖蛇,却很相信他。 半个月的朝夕相处没有白费。 不! 石头姐一开始就动用秘法给他改了面容,从来就没有不信过他。 如此想着,姬青琊喜不自胜,之前带小黑蛇回来的那点不爽,立刻抛到了九霄云外。 “对了石头姐。” 姬青琊又想起什么来,“那棺材铺再来人,你的脸……” “你招待就是。”向苼一句话打发了姬青琊,转身消失在石梯尽头。 接下来几日,棺材铺一切如常。 向苼好似忘了小黑蛇的存在,带着姬青琊日夜不停地继续收尸。 小黑蛇独自呆在棺材铺里,谨慎地没有轻举妄动。 向苼没有管它的意思,它也乐得如此,老老实实呆在空棺里专心疗伤,对外界不闻不问。 如此这般,三日后。 小黑蛇趁着两人收尸回来,适时“醒来”,直起身子探出头来。 姬青琊看到,立刻来了兴趣,解下草绳抛到棺材边,哈哈笑道: “小黑蛇,你终于醒了啊?我还以为你睡死过去了。” 小黑蛇默了一下,口吐人言:“没有。” “我叫季青。” 姬青琊笑得热情:“你叫什么?是天妖还是古妖?” 小黑蛇闻言,眼中掠过一丝古怪。 不论天妖还是古妖,与人族关系都可以称得上一声仇敌,此人怎么表现得如此……亲近? 念及此处,小黑蛇忽地竖瞳微眯。 季青? 近日仙宫有名一品天骄无故失踪,动静极大。 失踪之人,好似叫……姬青琊? 第587章 古妖 小黑蛇目光从姬青琊脸上自然地扫过。 这张脸和初见时不同,应该是用了某种改头换面的法宝或是丹药隐藏自身。 如果此人真的是姬青琊,那他应该是和自己一样借此地养伤。 一念及此,小黑蛇心中微松。 姬青琊还不知自己片刻之间,已经被对方看穿了底细。 他继续追问,“怎的愣着不回话?” 小黑蛇沉默了一下,道:“我叫青木。” 至于天妖还是古妖,它只当没听见。 姬青琊闻言撇了撇嘴。 青木这个名字,一点都不像是妖族,此妖多半和他一样用了化名。 一人一妖处境八斤八两,他也不计较,直接问起正事:“你现在伤势如何了?能不能化形? 若是可以,今天就跟我们一起出去收尸。” 青木闻言目光一闪,“是掌柜的意思?” “那是当然!” 姬青琊拍了拍手边的棺材板,下巴一抬哼声道:“我们这里不养闲人,妖也一样!” 青木不禁有些啼笑皆非。 此人性情,倒是难得的单纯率真,也不知是哪位仙尊座下。 不过去收尸…… 左右占了在此处养伤的便宜,他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念及此,青木点头答应。 姬青琊扔来一套短打,青木也不嫌弃,低头钻入棺中,妖力扯过棺盖合拢。 片刻之后,一只棱角分明的手推开棺盖。 青木穿着短打,从棺材中踏出,他身型高大挺拔,双眼黑白分明,看上去与人族无异。 姬青琊上下打量一番,顿时眉开眼笑。 青木化形虽比他高出半个头,但那张脸,长得还没他现在变的脸好看。 也对,妖族审美从来都是异于人族,兴许在它们眼中,这就算俊俏了。 如此也好,这样一来,他完全不用担心青木动摇他在石头姐心中的地位。 “嘿嘿。” 青木不知姬青琊看着他在笑什么,也懒得问。 他此刻所化,当然不是原本面孔。 一来是为躲避仇敌。二来…… 姬青琊与棺材铺的掌柜,都不是以真面目示人,他不能平白落了下乘。 这时,向苼下楼,看着楼下二人,语气平淡:“准备出发。” 此话一出,姬青琊立刻点头说好,旋即拍了拍青木肩头,挤眉弄眼道:“这收尸也是一门学问,新来的,学着点儿。” 青木:“……” 向苼不慌不忙地将草绳系在腰间,目光没有落在二人中的任何一人身上,思绪转动开来。 青木城府不浅。 从第一次见面青木装晕,她就知道。 这几天,她故意让青木独自待在棺材铺里,未尝没有试探的心思。 可对方竟是安分得很,整日疗伤,丝毫不露破绽。 如此机敏谨慎,想要从此妖口中套出天妖秘境的消息,不是一件易事。 向苼也不觉得失望。 这才是正常情况,如姬青琊那般天真的人,才是少数。 青木伤势比之姬青琊还要重些,她还有足够的时间去试探,也不急在一时。 片刻后,三人拖着空棺一同出门。 姬青琊亦步亦趋跟在向苼右边,青木就他右侧方后一个身位远。 本以为这条妖蛇会像他之前一样,不耐烦地问东问西,姬青琊甚至做好了解答的准备。 谁知对方竟是平静得很,一句话也不问。 姬青琊诧异之余又觉得憋屈,总觉得自己被比了下去,而后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眉间舒展开来,脸上又带了笑。 青木看到他神色变化,暗自摇头。 许是好几日没来收尸,战场外围多了不少新死的尸体,三人只用了半日,就满载而归。 回到铺子刚重新排布好棺材,姬青琊就跳了出来:“石头姐,这次我先来如何?” 姬青琊“在新人面前表现”的想法几乎写在了脸上,向苼回头一眼就看了个通透。 她自无不可,点头让在一边。 兴许是路上憋得狠了,姬青琊这次超常发挥,燃香祭拜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顺畅,最后结出的生死之气,也比之前质量高了一分。 “怎么样?青木,学会没有?” 祭拜结束,姬青琊立马跑到青木身边:“你等会儿试着祭拜一遍,第一次结不出那缕气息也无妨,多看两天就会了。” 姬青琊如此说着,脸上的笑,却揭示了他心中完全是另一幅想法。 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他是人族,青木是妖族,便是看到过来领尸的凡人,恐怕也无法做到感同身受吧? 如此一来,青木肯定要比他多学好些天才能学会。 青木完全没听清姬青琊在说什么,自看到尸体眉心溢出的那一缕的气息,他虽表面不显异色,心却乱了。 向苼一直都在暗中留意青木,虽然其看到生死之气时,眼中的震惊只是一闪而逝,却还是被她敏锐地捕捉到。 她眯了眯眼,开口:“青木,你且试试。” 青木沉默少顷,上前点燃香线,后退一步双手执香祭拜,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少见地露出认真与虔诚之色。 姬青琊看到他的表情变化,顿觉不妙。 一炷香后,他的预感成真。 向苼走到棺边伸手一抹尸体眉心,在姬青琊不敢置信的目光下,截出一团质量奇高的生死之气。 她略显诧异,轻声称赞:“做得不错。” 青木盯着向苼,轻轻颔首,“掌柜谬赞。” 他本想藏拙,奈何方才震惊之下露出一丝破绽,掌柜感知敏锐,大抵已经察觉到。 他便索性主动试探,欲要从她反应中看出什么。 可惜,此女好似有防备,他什么都没试探出来。 他垂下眼眸,眼底掠过一抹思索之色。 生死之气用途极广,但多与亡魂有关,此女收集如此之多,目的为何? 青木在思考,向苼心下念头亦在转动。 唯独姬青琊仍然沉浸在浓浓的挫败中。 他一个仙宫一品天骄,都学了两天才学会。青木怎么一次就成功了?还做得如此完美? 难道师尊在骗我? 我不是一品天骄? 姬青琊兀自还在自我怀疑,这时,向苼忽然开口:“青木,你是古妖,是也不是?” 第588章 买酒 这一句问话,好似打破了某种不成文的默契。 棺材铺中的气氛,立刻变得有些紧绷。 青木看着向苼,微微一笑:“掌柜何以见得?” “天妖只会勾连地心,化地神称霸一方,可不会修习人族手段。” 向苼声音平缓,好似在陈述某种事实: “相比之下,古妖习性则跟人族相差无多,修人族法门,修魂道的古妖很少,但不是没有。 你祭炼动作如此熟练,想必不是第一次做,不过看你气息,不像是修魂古妖。” 姬青琊听到这番话,心中顿时好受许多,瞪着眼道:“好你个青木,害我吃惊这么久,原来你早就会啊?” 青木笑容微敛,没有回应。 过了许久,他脸上方才重新恢复淡笑,坦然道:“掌柜的当真是见多识广,魂道古妖的存在,大多数古妖同族都不清楚,掌柜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番话青木说出来是称赞,也是变相承认了它自己古妖的身份。 她自然听出了言外之意,勾唇轻笑:“不曾想,我这间破落小庙,有朝一日竟能迎来一位古妖阁下,当真荣幸。” “掌柜的这话说得怕是不走心。” 青木看着向苼,目光沉凝:“比起古妖,掌柜恐怕更希望在下是天妖,是也不是?” 向苼柳眉轻挑:“何以见得?” 四字落下,青木却没有再开口,只是看着向苼,目色微沉。 棺材铺中倏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姬青琊看着两人你来我往,言语交锋,一脸懵然,只觉得半句话都插不上。 如今看两人停下来,又觉窒息。 石头姐和青木是怎么回事? 刚才不还客气得很吗?怎么忽然就剑拔弩张起来了。 他欲要说两句话,缓和一下气氛,可嘴张了半天,竟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好在这样的安静,没有持续太久。 青木忽地松了口气,道:“在下只是说笑,掌柜莫要见怪。” 时机不对。 他还得继续留在这里养伤,若是现在就把话说开,得罪了掌柜,可不是明智之举。 “无妨,玩笑之言,我不会放在心上。” 向苼淡淡回了一句,算是揭过。 两人各自退了一步,棺材铺中的气氛恢复正常。 姬青琊松了口气,旋即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他干嘛担心青木啊? 古妖多半不知道天妖秘境的具体位置,而且青木一点都不尊重石头姐,被赶出去不是更好? 想到这里,姬青琊朝青木冷哼一声,转身去干活。 青木:“……” 接下来一段日子,三人接着收尸祭拜,收集生死之气。 向苼与青木再未说过一句话,即便有什么要交代,也是让姬青琊代为转达。 多传了几次话,姬青琊便是再迟钝也反应过来,这一人一妖又在无声地交锋,好似谁先开口,谁就输了。 也不知双方一字不曾交谈,是怎么形成默契的。 “这就是五长老说的,人心鬼蜮?” 姬青琊咋舌,可现在只有石头姐是人啊,妖心也鬼了? 他多想了几日,想得头疼,见一人一妖好似要把这种默契维持到天荒地老,也懒得再想了。 左右石头姐对他的态度,和从前没两样,他想那么多作甚? 这些时日,三人不是没遭遇活人,古族、人族、妖族都有。 好在棺材铺又穷又破,无利可图,谁也懒得招惹,日子过得还算平和。 青木也在平和中,彻底在棺材铺安顿下来,甚至在一日日的收尸、祭拜中,内心收获一丝难得的平静。 他甚至微妙地想,抛开所有不谈,若是日子能这么一直平和地过下去,似乎也不错。 但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果断掐灭,脸色都因此冷了一分。 他还有未竟之事,如何能沉溺于安乐? …… 某一日。 天刚亮,姬青琊和青木就从入定中苏醒,各自从一南一北两个棺材板上跳下来,熟练地拣起草绳往棺木上系。 姬青琊一边系,一边嘀咕:“草绳又快要不够用了,再过两天,就能歇息了……” 青木习惯了姬青琊的啰嗦,默不作声地系草绳。 这时,向苼从二楼下来,淡淡出声:“不用系了,今日不收尸。” 姬青琊手中动作一送,眼里浮现雀跃之色:“今日就歇?” 向苼摇头:“随我入城。” “入城?” 姬青琊面露稀奇,这才发现向苼今日穿着虽还是如往常一般素白,却非麻布衣,而是质地更为柔软的棉袍。 向苼没有再说话,转身出了门。 姬青琊立刻快步跟上,识趣地没有多问。 入城总比收尸好。 至于青木,更不会多言。 一炷香后,三人出现在小城街道上。 三人都有修为在身,虽然整日与尸体为伍,身上却无异味。 不过即便如此,路上行人认出三人身份,还是嫌弃地远远避开。 姬青琊见状撇了撇嘴,心中却有些好奇。 就他们这般人憎鬼厌的,石头姐进城能干什么? 他的疑问一直维持到一家酒坊前。 “哎哟!石老板,你总算来照顾老夫生意了!” 酒坊老板异常热情地将向苼迎了进去,姬青琊看得目瞪口呆。 原来石头姐是来买酒的? 这酒坊老板竟然敢卖?还如此热情? 就不怕做了棺材铺的买卖,被人嫌晦气,没法儿做生意了? 眼见青木已经跟着进去酒坊,他连忙紧步追上。 随后他便看到酒坊老板一路七拐八扭,带着他们来到一间存酒的库房中。 库房约莫百丈方圆,里面可见密密麻麻都是酒坛,不下千坛。 “石老板,您要的酒都在这里了。 按照您的吩咐,这些酒没有在储物戒里存过一天,年份最长的已有六十多年了,绝对是陈年老窖,滋味一流。” 向苼伸手五指虚张,凭空抓来一瓶年份嘴上的,伸手拍开泥封,轻嗅片刻,微微颔首。 “老板果真信人。” 她直接递出一枚储物戒:“这是报酬。” 酒坊老板接过储物戒一看,顿时笑得牙花子都出来了。 这么多仙灵石,足够买下他酒坊三次了。 石老板还是跟从前一样大方啊! 第589章 念想 “搬吧。” 交付完仙灵石,向苼回头看着姬青琊二人:“不得放在储物戒中。” 此话一出,姬青琊看着堆满酒库的酒坛子,整个人都傻了。 “石头姐,这么多坛酒,不收进储物戒,光用板车搬,咱们得搬到什么时候去?” “小兄弟,这你就不懂了吧?” 向苼还没发话,酒坊老板就凑了上来,乐呵呵地说道: “储物戒中无有灵气,虽说空间封闭,灵酒放在里面片刻,无伤大雅,滋味却有微小的不同。 石老板可是讲究人,这一点不同也是不能忍的。 七十年前石老板独自来买酒,就用一板车,一刻不停地搬了大半个月,才把酒全部搬回去。 现在多了你们两个人,效率倍增,我看三五天就够了。” 姬青琊还想说什么,青木却是直接朝板车那边走去。 他立刻熄了话头,不甘示弱地追过去,抢着往板车上装酒。 看着两个伙计如此勤快,酒坊老板呵呵一笑,转头看着向苼的脸,好奇道: “石老板怎的换了一副面孔?” 方才在门口,要不是向苼这一身飘然出尘的清冷气质实在惹眼,他还真不一定能认得出来。 向苼神色淡然:“出门去招了两个伙计,惹了些人,自然要更小心些。” “的确,这年头招伙计可不容易啊,特别是来路不明的,稍有不慎就会惹得一身骚……” 酒坊老板深有同感。 不多时,三车酒装好。 向苼告辞,酒坊老板老神地摆了摆手,也不说后会有期。 接下来这些天,见石老板的机会多了去了。 一晃眼,四天过去。 将最后一趟车酒拉到铺子外头,姬青琊直接瘫在地上,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道: “我不行了青木,接下来就拜托你了,帮我把空车一起送去吧。” 青木看了一眼姬青琊,摇了摇头,默默卸酒。 好歹也是个人仙,怎会因为搬了四天酒就觉得累。 无非是觉得太枯燥了。 聒噪,实力一般,悟性一般,心性也如此浮躁…… 青木暗自总结出姬青琊的几个特点,心中不免生出一丝探究。 这样的姬青琊,如何能在仙宫任一品天骄? 半个时辰后,青木将空车送去了酒坊,空手而归。 姬青琊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看着满地的酒坛子,眼中忧虑: “这些酒就一直放在外面? 棺材铺就那么点地方,二楼定也放不下,被人偷了可如何是好?” 他显然是多虑了。 因为接下来一个月,向苼没回铺子,就坐在外面,一刻不停地喝酒。 “石头姐原来竟是嗜酒之人啊……” 姬青琊坐在棺材铺门槛上,看着不远处酒坛堆里的向苼,嗅了嗅飘来的浓郁酒味,又有些心疼: “喝一半倒一半,石头姐这是什么毛病?太浪费了。” 他嘴里嘀咕着,浑然不见靠在门边的青木,目光深邃了一分。 “石头姐,我能不能也尝尝味儿?” 他喊了一声,拍拍屁股站起来,正要过去,却见向苼蓦地回头一个冷眼。 这一眼,太过冰冷。 姬青琊自从来了棺材铺,从未被向苼用如此冷寒的目光盯过,一时间身形僵在了原地,呼吸微窒。 直到向苼收回目光,他才狠狠松了口气,转身重新坐在门槛上,抹了一把头上冷汗,嘀咕间,语气不免怨怼。 “好歹也是我一车一车拉回来的酒,尝一口怎么了?” 姬青琊气不过。 这时,头顶忽然传来一声淡淡的提醒:“掌柜所喝,应是祭日酒,你如何能尝?” 此话一出,姬青琊登时浑身一震,满脸的气愤立刻被愧疚代替。 “哎,石头姐怎么不早说,我刚才干的都是什么事儿啊……” 他自责了一阵,旋即才想起来什么,抬头看着青木:“你怎么知道?” 青木直起身,在姬青琊身边坐下,不答反问:“她姓石?” 姬青琊闻言顿时又笑起来:“你这问题,跟我当初刚来的时候,问的一模一样。 石头姐才不姓石,是因为这石塔棺材铺,大家都叫她石老板。 我问石头姐叫什么,她居然说自己现在没有名字。 我又问为什么不取一个,她说没必要,石头姐真是个性子古怪之人……” 姬青琊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当原委说完,而后才反应过来,神色微恼,狠狠一拍青木肩头: “你还没回答我呢?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 青木身形纹丝不动,看着不远处酒坛中寂寥的背影,若有所思。 向苼的酒,还能喝好一阵子,而且看架势,不准备停下。 姬青琊无聊,开始琢磨怎么编草绳。 谁知还没琢磨出个头绪,就见青木熟练地编出一整条来。 真是人不妖,气死人! 他赌气地将干草扔在一边,坐在青木旁开始偷学。 青木编了几段草绳后,不知想到什么,将手里还没编完的丢给姬青琊,转头重新拿起两根干草,在灵巧的指间飞速交缠。 不多时,一根极细的草绳就在他手中诞生。 青木目光失神地盯了草绳片刻,最终系在了自己手腕上。 姬青琊目睹全程,立刻来了兴趣:“你还有这本事?给我也编一个。” 青木摇头,拿起他怀里的粗草绳继续编。 姬青琊顿时不高兴了:“一根草绳而已,难道对你而言还有什么特殊的?” 问出这话,姬青琊没指望青木回应。 谁知他竟是破天荒地嗯了一声,而后转了转腕间的草绳,轻声道:“一个念想。” “念想?草绳能有什么念想?” 姬青琊还想继续问,却见青木忽然起身走出铺子大门,径直朝向苼走去。 不等姬青琊制止,青木已经坐在了向苼对面,沉声开口: “你想要天妖秘境的具体位置?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告诉你。” 向苼手中酒坛滞了一滞,散乱的目光逐渐凝聚,落在青木那张无比认真的脸上。 良久,她哑声开口,“问。” 青木转动一下腕间的草绳,喉咙滚动:“那个人对你来说,很重要?” “不是一个人。” 向苼回得很快,却在青木意料之外。 他面露迟疑:“那是……妖?” “是很多人。” 「今天腹泻不止,不知道吃错啥了,好虚。明天应该会请假休息一天,大家五一快乐!」 第590章 误会 青木闻言心神一震,意外之余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难怪。 难怪祭日酒会有如此之多。 难怪她收集数万缕生死之气还不觉满足。 原来并非如他所想,欲要召唤一名生前境界极高的亡魂,而是想要召唤的亡魂太多。 不过有一点,他却是猜对了。 此女目的,果真是天妖国九重塔中的神物至宝招魂幡! 青木眼底微光一闪,瞳色微深。 招魂幡的下落,母亲分明说只她一人知晓。 眼前这个人族女仙,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心中念头转动,表面却是丝毫不显,沉默到这里,终于缓缓开口: “如今天妖国国土破碎,失了地神之法这条最大的倚仗,躲进了秘境,但其本身实力仍然不容小觑。 光是我所探查到的地仙境界的天妖就不下二十个,更不提天仙、金仙之流。 即便我与姬青琊伤势痊愈,我们三人同去,恐也只有被追杀的份。” 向苼闻言深深看了一眼青木,沉思少顷,问:“仙宫态度如何?” 这话问得模糊,青木却理解了她的意思,说起往事: “天妖国偏安一隅,资源贫瘠,并非任何一族的附属。 三百年前那场大战,天妖国不慎被波及,国土破碎,是受了无妄之灾。 幸存下来的天妖躲进天妖秘境,不管是仙宫,还是古妖、古族都没打算管。 不过自从十年前一则消息传开,一切都变了。” 青木眼里流露出一丝讥讽: “传言,数万年前禁忌打碎天纪的无双神剑,就在九重塔中。” 向苼瞳孔登时一缩。 原来那把剑,叫做无双? 青木未察觉到她的异样,继续说道: “此流言一出,仙宫与二族立刻一改往日态度,派遣众多精兵强将前来搜寻天妖秘境下落。 虽然一无所获,十年下来热情依然不减。” 青木语气微顿,接着道:“搅浑水摸鱼,并非易事。仙宫不会容许外人插手,除非……” 话到此处,青木看了一眼还坐在棺材铺台阶上的姬青琊,意思不言而喻。 向苼沉默片刻,道:“让我再想想。” 她得好好想想,要怎么利用姬青琊,才能不留破绽地混入仙宫去。 青木见状,微微摇头,起身离开。 姬青琊性情率真,若是换做以前的他,大抵也舍不得欺骗如此单纯之人。 不过现在…… 他抬眸望向靠在门边的姬青琊,眼底一片冰冷。 …… 滴答……滴答…… 向苼看着空酒坛剩下的一点酒水,顺着边缘一点一滴落入尘土,不分彼此,若有所思。 青木方才那番话,透露出太多信息。 天妖秘境中的情形,无人知晓,他却能讲述得颇为详实,再加上他之前藏身之地就在天妖秘境入口周围。 由此,不难猜出青木那一身重伤,就是被天妖秘境中的天妖追杀所致。 天妖秘境中有重宝的消息,她也有所耳闻,却不知具体宝物是何。 算算时间,听到消息的时间,是在七年前,而非青木所说的十年前。 “十年,无双神剑……” 向苼指节轻轻敲击酒坛边缘,双眼微微眯起。 无双神剑就在她手中,传言自然为假,应是有人故意为之。 其目的,要么是与天妖秘境有血海深仇,要么就是与她一样,在打招魂幡的主意。 青木消息如此灵通,在古妖之中地位应该极高。 可古妖一族在天妖国附近,不是没有据点,青木重伤却独自藏在山石中,没有回去据点,亦未有援手。 可见青木在古妖一族,并不受重视。 这一点与猜测相左,那其人所说的种种消息,又是从何而来? 除非,青木就是制造谣言之人! 向苼眼中目光一闪。 招魂幡,是师尊当年赠给师娘的定情信物。 青木身为古妖一族,知晓此事不奇怪。 但就算想要浑水摸鱼,他完全可以捏造其他重宝,何必牵扯出师尊的神物? 如此,沾染上禁忌一词。 古族、古妖、仙宫一齐下场,天妖秘境一旦打开,躲在里面的天妖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难道青木不仅想要招魂幡,还与天妖一族有仇? 可天妖向来对古妖一族恭敬有加,仇从何来? …… 青木没有在外逗留,回了铺子里继续编草绳。 他不知在这片刻之间,向苼已将真相猜出了大半,就算知道,也无所谓。 既然目标一致,欲行合作,总得有人先往前踏一步,打破僵局。 同是天涯沦落人,石老板对他也有收留之恩,他不介意先低一头。 至于合作能不能成…… 念及暗示利用姬青琊时,向苼眼中的犹豫,青木微微蹙眉,而后很快放下念头,专心投入到草绳大业中。 又一个月后,酒水终于消耗一空。 将空酒坛尽数收入一枚储物戒中,向苼回到传承塔中,将储物戒丢给姬青琊。 “帮我送去酒馆。” 这两个月棺材铺来领尸体的都少了很多,姬青琊都快闲出屁了。 听到有事干,他咧嘴一笑,接过储物戒二话不说就跑了出去。 眼看姬青琊被支走,青木心知对方已经有了决断,当即出声:“看来石老板,是考虑好了?” 向苼轻轻颔首:“姬青琊,太过单纯。” 青木心下微沉,这是不愿利用姬青琊,一起合作了? 他倒也不觉得失望,甚至有种本该如此之感。 这些天他在此地养伤,也看出这位收尸人看似冷情冷性,实则却为重情之人。 否则,也不会因为逝去的故人,整日酗酒,黯然神伤。 念及此处,青木心思一敛,拱手道:“多谢石老板这些时日收留,道不同不相为谋,青木就此别……” “等等。” 话语被打断,青木拧眉,抬头便见向苼正一脸古怪地看着自己。 “你以为我舍不得姬青琊?” 青木怔了怔,直觉自己好似误会了什么,不过还是反问道:“难道不是?” 向苼摇头失笑:“姬青琊太过单纯,借力尚可,但不堪大用。 我思索良久,得一可用之法,但恐要委屈一下青木道友。” 此话一出,青木脸颊,顿如火烧一般烫起来。 「满血复活回来啦,复工啦!」 第591章 入口 青木已不知有多久没像现在这般丢脸过。 对方竟比他想象中要果决得多,从一开始就没犹豫过,而是在思考如何更好地达成目的。 反观他这一个月,倒有几分庸人自扰的意思。 面上的热,悄然褪去。 青木心中暗自庆幸,庆幸自己如今脸皮不似从前冷白。 方才的赧然,应未落入对方眼里。 他轻吐一口气,压下诸多纷乱的念头,语调缓和而清朗: “只要事情能成,一点委屈算不得什么,不知石老板有何妙计?” 向苼视线不留痕迹地从他发红的耳尖移开,勾唇轻笑: “今夜子时,青木道友自会知晓一切。” …… 是夜。 传承塔一层,姬青琊盘膝坐在一面棺材板上,周身仙元流转,源源不断地修补内伤,双目紧闭,气息悠长,已然进入物我两忘之境。 其正对面另一侧棺木之上,青木亦是盘膝而坐,却未如姬青琊一般入定,目光时不时扫过石梯,眼神极为清醒。 子时正刻,向苼如约出现在石梯尽头。 青木抬头,与向苼目光相撞,不需要任何言语,二人立刻飘身出了棺材铺大门,化作两道乌光冲天而起,眨眼消失在天际。 片刻之后,天妖秘境附近的小型碎片大陆。 没有飞出多远,向苼直接停下,回头目光淡淡地看着青木,意有所指:“接下来,该你带路了。” 青木眼中异色一闪,二话不说在前面带路。 活动在这片大陆上的最低也是人仙,寻找秘境自然不用不分日夜,一路上遭遇的人族妖族不在少数。 好在一人一妖隐匿气息的法门都是顶尖,途中小心避开感应,并未掀起动静。 小半个时辰后,二人来到青木上次藏匿的荒山。 两月时间不算长,向苼震出的石缝还在。 青木领着向苼沿着石缝深入不多时,向苼便感觉穿过了一层透明的结界壁障,来到一处地下空间中。 悬立在壁障顶端,向苼放眼望去。 只见下方中央,一道偌大的黑色漩涡正在不断旋转,其内散发着点点光亮,照亮了整个地下空间。 漩涡转动之间,隐约可见一条通道,通道尽头画面扭曲,但依稀可辨其中有一座巍峨的高塔,静静矗立。 九重塔! 向苼身形落地,目光灼灼。 看到这座塔,余下自然无需多言,这里便是天妖秘境的入口。 “石老板,在下带你来此处,已践行承诺。” 青木身形落在向苼身侧,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你所说的办法是什么?” 向苼侧头微微一笑,不答反问:“想来这片隐匿结界,并非出自天妖之手,而是青木道友所为?青木道友这一身伤,也是天妖所致了?” “不错。” 青木神色坦然。 他已经见识过这位收尸人的心智是何等机敏,若是对方猜不出这点来龙去脉,才叫不正常。 念及此处,青木干脆说开: “在下本欲以古妖血脉强压天妖一族,进入九重塔,奈何对方人多势众,在下功亏一篑,侥幸逃脱。 若立刻惊动三方势力,我势必无法插手九重塔之事,于是便设下此结界,一边疗伤看守结界,一边想办法。 后来不慎出了意外,我伤势过重,动弹不得……” 青木说到这里,语气微沉:“大恩不言谢,石老板收留之恩,在下日后必当报之。” 这一番坦白足够详实,诚意十足。 向苼不再多问,盯着那黑色漩涡片刻,忽然开始快速结印。 一枚枚禁制符文,如同黑色雪花一般字指间浮现,而后凝成一枚硕大的“封”字,覆在黑色漩涡之外。 青木立刻看出她的打算,眉头微蹙: “你想利用禁制设下障碍,让仙宫主动找我们? 不妥!仙宫、古族、古妖传承悠久,底蕴深厚,禁制阵法大师多如牛毛,你在禁制一道早已或许不凡,却拦不住他们。” 向苼没有反驳青木,继续结印。 禁制符文越来越多,凝聚成八十一道印诀首尾相连,结成一个整体,令人观之赏心悦目。 青木目光微凝,眉间略微舒展。 禁制一道,易学难精。 他从前诸事缠身,对此涉猎不多,水平堪堪卡在精通境的门槛,只能破解、布置单门禁制,却不妨碍他认出眼前是一门结合得十分完美的融合禁制。 足足八十一道符文禁,此等高深法门,唯有在禁制一道境界领悟极深之人才能施展而出,且极为耗时。 石老板却如此轻描淡写地施展出来,看来离禁制圆满已然不远了。 不过即便如此,他仍然没有改变之前的看法。 禁制一道境界圆满的大能,仙宫不是没有,而且不止一个。 不说八十一门融合禁制,便是八百门禁制融合,对那等大能而言,依旧是小菜一碟。 念及此,青木忽见向苼手中印诀一变,一枚泛着妖光的“蕤”字蛇虫文禁,飞速凝聚而出。 青木看着那陌生的蛇虫文禁制符文,眼中茫然片刻,随后似是记起了什么,瞳孔骤然一缩。 这难道是……天妖禁?! 青木心神震动不已。 禁制始于古族,称作古禁。 然而古族不过是一群自诩底蕴更为深厚的人族宗族,与仙宫人族并无差别,禁制习练自然也无门槛。 所以古禁,又称仙禁。 古妖种族本质有差,习练禁制艰难异常,古妖禁便应运而出,可积累不够深,论精妙程度,远不如人族。 相传,古妖一族曾也有过一门与古禁旗鼓相当的禁制法门,名为天妖禁,其中天妖之名,与天妖国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青木从前只当是传说,可在看到向苼凝聚的蛇虫文禁制散发的波动,丝毫不下于的古禁后,立刻意识到。 对方施展的,正是失传已久的天妖禁! 连古妖一族自己都失传的禁制,如今却见一名人族施展出来,而且似已入精通之境,青木如何能不震惊? 向苼敏锐地察觉到青木心神波动,手中动作微顿,轻声问:“难得见青木道友心绪不宁,可是有何不妥?” 第592章 设局 青木闻言,迟疑少顷,实话实说道:「石老板的禁制造诣,在下佩服。不过天妖禁已经失传,如此封印,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向苼停下结印,眼中微光一闪。 她知道,原来世界中的一切都源自于师尊。 古禁源自古族,她已经从姬青琊口中试探得知。 而这种蛇虫文禁制,由妖族继承,应该源自于师娘青穹,也就是古妖一族。 青木同为古妖,她便想着故意将其示于眼前试探一二,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个答案。 念及此处,她微微一笑,道: 「这门蛇虫文禁制,是我偶然所得,尚不知其名,听道友所言,此禁制莫非还跟天妖国有关?」 青木轻点下颔:「是有些关联,不过此禁,乃是我古妖一族所创。」 果然是古妖一族。 向苼心下了然,表面却是神情微诧,追问道: 「古妖一族自古以来称霸星界,自创的禁制又怎会失传?」 青木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微沉,但转瞬间便又恢复如常,摇头: 「此等远古秘辛,在下亦不清楚。总之,为免节外生枝,天妖禁还是不用为好。」 向苼从善如流,挥袖撤去所有天妖禁,心中怪异。 天妖禁既是古妖一族失传的法门,青木作为古妖,就没想过让自己交出天妖禁,物归原主?怎的反应如此平淡? 还是此妖城府太深,想法丝毫没有外露,自己看不出来? 她心中念头闪过,表面却是露出一丝为难,叹道: 「可是如此一来,单靠古禁封印,怕是还达不到给人添堵的门槛。」 青木自然也清楚这一点,他沉默,双手掐诀,在古禁之外添了数层古妖禁。 古妖禁浅显,远不如天妖禁,向苼看了片刻便直接学会,再动手调整一番,令之与古禁结合得更为协调。 随后她后退一步,上下打量一眼,仍是摇头:「依然不够。」 青木看着禁制,沉思片刻,忽然说道: 「古妖、古族和仙宫三方势力驻扎在天妖国附近的禁制大师,只有两人。 一个名唤单易,为古族供奉,实力在人仙后期圆满。 另一个为仙宫外门长老,叫做李令石,实力约莫在人仙中期。 我知道他们大概的活动地点。」 这话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向苼眼中冷光一闪,干脆说道:「古族交给我,你负责仙宫。」 青木点头:「好。」 他丝毫不意外石老板的选择。 这段时日他们一起收尸,路上若是遇到重伤的人族、古妖,对方皆是绕道而行。 可若是遇到没死全的古族,石老板立刻就会上去补上两刀。 他不知其这般浓烈的恨意从何人来,但想来,应该与她祭奠的那些脱不开关系。 毕竟古族倒行逆施,滥杀无辜,也不是第一天了…… 青木念及此处,心情忽然变得沉重。 从前死在他手中的人族,何止千万。 石老板的这股恨意,会不会就是这千万血债当中的一笔? 「青木道友,你怎么了?」向苼的声音传入耳中。 青木眼底的幽色瞬间褪去,抬头时已恢复如常,摇头沉声道: 「想到一些往事。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再晚些,姬青琊该发现不对了。」 青木明显是在转移话题,向苼也不揭破。 此等情形下,能让对方分神的,怕也只有天妖 禁了。 她还当对方真的无动于衷,原来是装得足够好。 天妖禁本就是古妖一族的法门,她不介意还回去,正好可以用来交换师娘青穹的消息。 不过师娘身份敏感,贸然问起,只怕会引起古妖一族警觉,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带着种种思绪,向苼转身飞出结界。 翌日,天色微亮。 微曦的晨光透过窗子落入棺材铺,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姬青琊长长地吐了口气,睁开眼就看到对面棺材板上还在入定中的青木。 「懒蛇。」 他嘀咕一声,也不出声叫醒青木,跳下棺材板,拿起手边的抹布就开始干活。 小半个时辰后,青木苏醒,看着已经在忙东忙西的姬青琊,默默拾起地上的干草,继续编草绳。 不多时,向苼穿着一身青色麻衣下楼。 姬青琊看到她这身装束,姬青琊顿时精神一振:「石头姐,今天出去收尸?」 向苼点头:「快些准备,即刻出发。」 「太好了!」 姬青琊一声欢呼,立马抢过青木手里刚编好的草绳就往空棺上系。 连着两个月没出门收尸,他手都痒了。 片刻之后,三人出门收尸,不出两个时辰便满载而归。 一番祭奠后,尸体归拢入储物戒,棺材铺又来了新客,姬青琊连忙堆起笑脸,熟练地迎上去……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一晃眼又是两个月,姬青琊过得平淡又充实,丝毫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要说唯一不同的,就是石头姐夜间不再出去收尸了。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棺材铺多了他和青木帮衬,石头姐确实不用再像之前那般操劳。 姬青琊如此想着,浑然不知这两个月中,先是古族传出禁制大师单易因禁制反噬而暴毙的消息。 后仙宫李令石又在研究古妖禁时出了意外,重伤昏迷,被弟子发现时,静室内还有一缕古妖禁萦绕不散。 这两则消息一前一后,间隔一个月之久,并未引起多大波澜。 姬青琊自然没听到什么消息,只是奇怪青木最近几天怎么时不时地就要咳嗽两声。 这一日,向苼被酒馆老板叫了去,姬青琊和青木两人出来收尸。 「咳咳……」 棺木拉动间,青木又在抵着下唇咳嗽不止,最后竟是咳出一滩血来。 姬青琊看着心惊:「青木,你都呆在这四个多月了,伤势怎么反而加重了?」 青木摇头:「无妨,疗伤出了岔子,过两日便能好。」 他抹去嘴边血迹,眼中闪过冷光。 仙宫据点内阵法重重,李令石这等禁制大师的居所,更是阵法核心位置。 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他,自然不容易。 他本就有伤在身,强行动用天赋,果真勉强了些。 古族单易的修为和禁制境界,还要在李令石之上。 石老板却比他早一个月,就轻描淡写地解决了此人,可见其禁制境界,比他所想还要深不可测。 念及此处,青木脑海中浮现向苼那双淡然中带着冷漠的眼。 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emo了半个月,正式恢复正常更新。(我这拧巴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气!)」 第593章 离别 这股熟悉之感就像是一阵风,来得快,去得也快。 青木尚未来得及探究这股熟悉之感从何而来,就清醒过来,转而对向苼生出一分忌惮。 他竟因为棺材铺的日子太过平和,而对石老板产生了一丝杂念,差点影响到了判断。 他深吸一口气,很快清空杂念,目光恢复平静。 近年星界局势不稳,古族、古妖、仙宫三方势同水火。 他们都知道,对方身上藏着许多秘密。 但为了招魂幡,他们都不会因为种族立场而影响到合作,即便有些许试探,也不会触碰对方的底线。 这一点虽未明说,双方却都清楚对方的想法,默契地在执行约定。 而自己方才所想,却有些深了。 青木抬头,目光定格在不远处一具新死的尸体上。 他已经带姬青琊出来逛了两个时辰,石老板应该安排得差不多了,可以回去了。 一炷香后,姬青琊拖着棺木回到传承塔,隔着老远就看到铺子门前站着一名神情冷漠的白袍老者。 姬青琊看到老者那张脸,顿时呆住。 他眼花了?二长老怎会出现在这里? 此念方生,姬青琊忽觉脖子一紧,一枚玉佩从领口掉出来,不断震颤着。 与之一同颤动的,还有白袍老者手中的另一枚玉佩。 感受到掌间的震动,白袍老者看着姬青琊一身短打装束,顿时大怒,指着一边的向苼破口大骂: 「放肆!一个小小收尸人,竟敢让殿下穿成这样干粗活?你罪该万死!」 白袍老者言罢,立马就要动手。 姬青琊惊醒回神,立马丢下草绳,闪身挡在向苼面前,迅速说道: 「二长老,你误会了。石头……掌柜不知我身份。 我被古族追杀,五长老也死了,走投无路之下,是石掌柜收留了我,让我在此地养伤,对我也很好,你可不能恩将仇报。」 白袍老者闻言,神色微缓,旋即问:「可老夫观殿下你方才的身法,并无受伤之象。」 姬青琊神色一僵,立刻心虚地否认:「那一定是二长老你看错了!我还有些没好全,稳妥起见,就没回去。」 二长老显然不相信这套说辞,他上下打量一遍向苼,意有所指地说道: 「殿下,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您性情直率,可莫要被一些别有用心之人蒙住了眼。 您可知您失踪半年,烨清宫主有多着急? 早在宫中发布悬赏,发动天妖国附近所有仙宫弟子找您,您当真没收到任何消息?」 姬青琊闻言立刻怒了, 「二长老,你既无证据,岂能空口污蔑本殿下的救命恩人?石掌柜才不是你所说的那种人。 此处与世无争,至多与城中凡人交流一二,石掌柜不知消息实属正常。」 二长老没想到姬青琊的反应会如此激烈,愣了片刻,方才软下语气:「是老夫失言了。」 姬青琊却不满意,让开身位,冷声道:「长老这话,应该对石掌柜说才对。」 此话一出,二长老的顿时脸色微变。 向苼旁观到这里,适时站出来,淡笑开口: 「殿下,这位长老想来是关心则乱,道歉便不必了。我这般小人物,可受不起。」 姬青琊听到这一声「殿下」,只觉得自己与向苼的距离一下子隔开了千万丈远,心中苦涩无比。 二长老见向苼如此识时务,脸色好看甚多,也不再端着姿态,客气抱拳道: 「石掌柜果真明事理之人,难怪能得殿 下如此维护。 殿下贪玩,还请掌柜劝说一二,否则上面怪罪下来,倒霉的可不仅仅是老夫啊。」 向苼闻言微微挑眉,侧头看向姬青琊。 二长老这话,可不是说给她听的。 长老都已经找上门,姬青琊也知自己无论如何,都得回去了。 他心中暗叹一声,道:「二长老,容我跟石掌柜道别一二,便随你回去,如何?」 见姬青琊主动表明态度,二长老神色一松,欣然答应,转身出了棺材铺。 其人一走,向苼直接伸手在姬青琊脸上一抹。 脸上肌肉一阵抽动后恢复平静,姬青琊却没有再调出水镜观看。 不用看也知道,石头姐替他恢复了原貌。 「石头姐……」 他一脸恋恋不舍,「我……我这就走了。」 向苼轻嗯一声,神色一如既往的淡然。 姬青琊早知对方性子平淡,倒也不觉得失望,只是脸色难掩失落。 若是这场离别,只有他一人不舍,那他也太惨了些吧? 他心中哀叹,转头看向一边始终没作声的青木,憋着嘴叮嘱道: 「青木,我走后你可要好好盯着石头姐,别让她太累。」 青木看了一眼神色没什么变化的向苼,沉默片刻,最终微微点头。 姬青琊好似从点头的动作中得到了安慰,精神振作一分,鼓起勇气问道: 「石头姐,能不能给我一道传讯符?日后待我修炼有成,能自由行动时,我也好去找你。」 向苼却是摇头,平静出声:「我没有跨界传讯符。」 姬青琊顿时懊恼地一拍脑袋。 他怎么忘了,一枚能在星界远距离传讯的跨界符篆的价格足有数千枚仙灵石之高。 石头姐那么穷,怎么买得起? 他伸手一抹储物戒,摸出一枚刻有仙宫标记的跨界传讯符递给向苼: 「石头姐,这是我的传讯符,你若是遇到无法应对的危险,可千万要记得找我帮忙。」 向苼看着静静躺在姬青琊掌心的金色传讯符,好似看到一颗金子般的心。 她怔了一瞬,而后恢复如常,伸手接过收下,旋即抬头定定看着姬青琊片刻,终于还是开口: 「我一介散仙,所学手段稀松寻常,唯独在禁制一道的造诣还算拿得出手。 至少百年内,我都会在天妖国收尸。你若是在此道遇到无法解决的困难,可来寻我。」 此番话到处,姬青琊眼圈瞬间红了。 相处半年,他知道石头姐的性子有多冷淡内敛,平日里更是寡言。 如今临别之际,能对他说出这番话,他如何能不动容? 「石头姐……」 他还想再说什么,向苼却没给他机会,直接返身上楼。 姬青琊话堵在喉咙,不上不下的,只能眼圈红红地看着青木。 青木默了半晌,憋出了四个字。 「有缘再见。」 第594章 威胁 姬青琊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棺材铺。 巴掌大小的仙舟迎风暴涨,腾空而起,很快消失在天际。 与此同时,一枚玉螺从仙舟落下,飘至棺材铺前,传出冷漠之音。 「收尸人,殿下乃我仙宫烨清宫主座下关门弟子,身份尊贵,天赋卓绝,前途无量! 殿下年轻,心性单纯,不知人心险恶。你一介散仙,当知何谓云泥之别,他不是你能攀附的存在。 你救援殿下有功,稍后自有人送来赏赐,余下的,应不用老夫多言,望你好自为之!」 话音落下,玉螺化为湮粉散去。 青木看着,微微摇头,转身回塔。 与此同时,高空之上。 姬青琊看着下方石塔渐渐缩成一个小点,忽然出声: 「二长老,我听五长老说过,你喜欢夺人法宝?」 二长老脸色微变:「殿下何出此言,都是谣传……」 「谣言也好,真事也罢,我无意追究。」 姬青琊冷声打断,转头看着二长老,眼中警告之意不加掩饰: 「不过你若是将主意打到收尸人头上……二长老应当知道,师尊最是宠爱我这个小弟子,即便请求逾矩一些,他老人家也会答应的。」 二长老惊疑不定地看着姬青琊,半晌后,竟是渐渐露出笑容,缓声道:「殿下这次出门游历,当真是长进了。」 姬青琊闻言气极反笑: 「我有没有长进,何时轮到一个外务长老来评判了? 我方才所言并非儿戏,二长老若是执迷不悟吃了苦头,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言罢,姬青琊一甩袖袍,径直转身入了舟舱。 二长老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笑容渐渐淡去,眼神微露阴沉。 那收尸人为青琊殿下改换面容的秘法颇为神异,他的确有些想法。 本想着等仙宫赏赐下来,撇清干系后再动手。 不曾想,青琊殿下居然对收尸人上了心,还为了那女散仙无师自通,学会威胁人了。 青琊殿下还没成长起来,他还不放在眼里,但其师尊烨清宫主,位列十大仙王,且极为护短。 他如何能得罪,如何敢得罪? 「罢了。」 二长老轻轻一拂袖,眼中的阴沉散去,恢复如常。 青琊殿下年轻,头脑正热,他犯不着硬触霉头。 待得时日长些,青琊殿下忘了那女散修后再动手也不迟。 隔日,向苼没有去收尸。 酒坊老板领到仙宫悬赏,乐得合不拢嘴,给棺材铺送来了一部分。 「石老板,若不是听你订酒时无意间提起那小二是捡回来的,我也不会有如此际遇。 小小谢礼,不成敬意,石老板可千万别推辞。」 酒坊老板生怕向苼拒绝,说完将储物戒丢在桌上,转身跑了个没影儿。 向苼拣起储物戒,神识一扫,看到里面摆放整齐的一方方仙灵石,随手放下,接着等。 然而大半日过去,只等到仙宫送来又一枚储物戒,竟未等到那位二长老。 她看着面前的两枚储物戒,指节轻敲桌面,若有所思。 昨日她分明察觉到那二长老暗中窥伺她施展《移形换影》,目光颇为炙热。 本以为此人会在赏赐之后现身逼迫,没想到…… 「应是姬青琊所为。」 桌子对面倏然传来一句话。 向苼登时抬头,目光猝然撞进青木平静的眸眼。 青木仿佛被目光烫到,眼底泛 起波澜,立刻偏头移开,声线依旧平稳: 「以他的身份,为你拦住一名外务长老,不难。」 向苼指尖微蜷,神色却无甚变化。 她垂眸看着桌上两枚储物戒,片刻后,淡漠出声: 「再等两日,你选个时机,消去结界。」 两日后,荒山石缝下方伞状结界悄然消弭,顶端裂痕满布的石面轰然坍塌,传出一声巨响。 在附近游荡的修士听到动静,立刻循声而来。 「是石峰塌了。」 「不对,那石峰下有东西!」 「空间波动,是天妖秘境入口!」 寻觅多年的秘境入口忽然出现,众人大惊,二话不说纷纷传讯通报,随后闪身与敌对阵营拉开距离。 时间点滴过去,随着一道道身影落在山头,秘境入口前的人越来越多。 古族、仙宫、古妖三方势力同聚一处,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三个阵营,皆是默契地保持克制,没有动手。 这般寂静的对峙,持续了小半个时辰,终于随着一人到来而打破。 仙宫、古妖两方抬头看到虚空中一名绿袍老者,脚踏绿叶法宝而来,脸色不约而同变了变。 「是古族据点镇守长老,公吴老怪!」 「要遭,此人最是不要脸皮,若是对我们出手,我们抵挡不了多久。」 「水篱尊上怎么还没来?」 此传音刚落,天边蓦然传来一声长笑,与之一同出现的,还有大片翻涌的蓝色水浪。 「哈哈哈哈哈,公吴老儿,你走那么急作甚?等等俺老牛!」 众古妖这一声爽朗大笑,皆是狠狠松了口气。 只余仙宫众人脸色难看,好在没有难看太久,他们便看到一道熟悉的刀光劈开水流。 「虞瞻!你想打架?!」 劈断的水流飞入主流后,其内立时传出一声怒喝。 「水篱大妖,你拦路了。」 一名黑衣中年自刀光尽头走出,神情冷淡。 水流滞了滞,旋即震动着又传出笑声:「哈哈哈……原来如此,倒是怪不得你。 不过虞瞻,你这一声不吭就动手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这次俺不跟你计较,下次俺可就真要生气了。」 黑衣中年微微颔首,不置一言,身形化作一道刀光,闪电般下落,待得刀光散去,已在仙宫众人前站定。 与此同时,公吴老怪与水篱大妖亦是落地,三方对峙的局面为之一缓。 「这就是天妖秘境入口?」 水篱大妖身形壮硕,一双牛眼瞪着不断转动的黑色漩涡,二话不说朝着漩涡一拳轰出。 然而这一拳影还未落到漩涡表面,就被一道刀光劈成两半,随后又被两团黑雾飞速腐蚀干净。 水篱大妖登时大怒,双目赤红:「公吴老儿,虞瞻,你们两个要合伙欺俺?!」 第595章 背锅 「水篱大妖,稍安勿躁。」 公吴老怪笑眯眯地解释道:「这秘境入口上禁制多多,万不可以蛮力破之。 否则入口被毁,我们想要找到下一个,又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水篱大妖闻言眼中赤芒淡去,冷哼一声:「你这老怪心思太多,俺老牛不信你。」 它转头看向虞瞻,见后者轻轻点头,这才甩袖放下拳头:「那你们说该如何?」 「自然是要让禁制大师出手。」 公吴老怪接过话头,忽地想起单易已在两月前受禁制反噬暴毙而亡,不禁眉头一蹙。 古族据点除了单易,并无其他禁制大师,而若要从族中调遣,不知要浪费多少时间。 如此便失了先机。 公吴老怪微微眯眼,单易在据点驻扎百余年都无恙,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事,由不得他不多想。 古妖据点并无禁制大师,仙宫却有。莫非…… 念及此处,公吴老怪转头看向虞瞻,却见虞瞻也在同时投来视线。 两人皆是一怔,随后不约而同错开视线。 虞瞻指尖摩挲着刀柄,心下念头急转。 他也有类似的想法。 李令石重伤昏迷未醒的消息,只在仙宫内部流传,知道之人不多,公吴老怪应该不知。 且看公吴老怪方才那眼神,分明与他一样,有几分兴师问罪的意思。 莫非单易也出事了? 两个禁制大师在这个节骨眼上一同出事,绝非巧合。 他们两方失了先机,最大的受益者,无疑是没有禁制大师的古妖一族。 想到这里,虞瞻转眸看向水篱大妖,公吴亦在同时看来。新 水篱被两人看得莫名其妙,忍不住挠了挠头,不耐烦道:「俺老牛最烦你们人族那些弯弯绕绕,有什么话就直说!」 公吴老怪呵呵一笑:「老夫粗看禁制,发现其中不仅有古禁,还有古妖禁糅合。水篱大妖可有什么破禁人选?」 水篱大妖一听便就咧嘴笑了:「俺能有什么人选?你们两方不是都有一名禁制大师供奉,合力破开便是。」此话一出,其身后众古妖皆是暗叹一声。 水篱上尊还是跟以前一样头脑简单啊,看来这次天妖秘境之行,他们又要吃亏了。 公吴老怪与虞瞻二人的想法却与众古妖截然不同,甚至在他们眼中,水篱大妖憨厚的笑容都变得女干诈起来。 公吴老怪心中暗自警惕,这水篱表面一副憨傻模样,暗地里却同时算计了他和虞瞻,当真是不可貌相。 他心中想着,缓缓露出一抹笑来: 「真是不巧,我古族禁制供奉近日不在据点,尚需一些时日调遣。 破禁之事,恐要麻烦虞长老了。」 虞瞻嘴角一哂:「此禁非一人可破。」 公吴老怪听出了其言外之意,顿时笑道:「那便先行派人驻守入口,各凭本事?」 「甚好。」 「那便如此说定了。」 水篱大妖看两人三言两语定下约定,一脸茫然。新 这两个人族在打什么哑谜?它一个字都没听懂啊! 「水篱大妖觉得如何?」公吴老怪忽然问道。 水篱大妖心虚地干咳一声:「自然是好,就这么办吧!」 不管如何,先答应下来,待得两人走后,它再去问问族子族孙也不迟。 它却不知,自己这般心虚的模样,落在公吴老怪和虞瞻眼中,更坐实了两人猜测。 两人眼神微冷,皆未多言,各自吩咐自家弟子看守秘境入口后 ,便径直离去。 水篱大妖有样学样,吩咐众古妖建营地,随后便像往常一般拉着一小撮族妖问道: 「可曾听出什么来?」 众妖立刻七嘴八舌的说开了。 「上尊,那两人太不将您放在眼里了,居然当着您的面打哑谜,简直欺妖太甚!」 一只猫妖摩挲了一下下巴,道:「上尊,我觉得不对。那两人看似商量,实则好像是在朝您兴师问罪。」 水篱大妖懵了,「什么罪?俺什么也没做啊。」 猫妖摇头:「小妖也不知,不过总觉得跟禁制大师有关。」 猫妖话音刚落,就被另一只妖挤到一边,「你不知道那还说啥?我看就是人族看我们不顺眼!」 「就是!我看不如趁他们长老走了,偷袭他们营地,多杀几个解解恨!」 「不行不行,万一他们两个联手,咱们打不过……」 「行了行了,都别说话。」 水篱大妖听得头疼,「对了,那什么……族里不是派来一条会古妖禁的蛇妖吗?似乎叫青木,让他来见我。」 众妖面面相觑。 「青木?咱们据点有这个妖吗?」 「不知道啊。」 「我没见过。」 「俺也没见过,不会是已经死了吧?」 「那可说不好。」 水篱大妖听得一脑袋浆糊,只觉得头更疼了。 奶奶个腿儿,被罚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也就算了,还要跟人族打交道,真是麻烦。.om 他再也不偷喝主人的酒了! 水篱大妖兀自一头雾水,公吴老怪和虞瞻各自回到据点后,立刻发下一道急令,在短短一个时辰内,就传遍了整个据点。 「那赏赐真多啊,早知道我就在禁制一道多下点功夫了!」 「李长老昏迷得可真不是时候。」 「要不我去试试?」 「哈哈哈……就你那点三脚猫手段,还是别去丢人现眼了。」 姬青琊这几日在据点宫殿闭门不出,养精蓄锐,等待师尊安排下个历练地。 然而心中一直挂念着棺材铺的安危,始终不能入定。 心烦之下,他便出来闲逛,谁知刚走了两步就听到「禁制」、「悬赏」二词。 他心中一动,立刻上前问道:「你们在谈论何事?」 在天妖国历练的仙宫弟子不止姬青琊,对话的几人亦是。 陡然有人***话来,他们正待发怒,转头看到姬青琊的装束,立刻一惊,齐齐行礼:「拜见青琊殿下。」 姬青琊习以为常,催促道:「快快起来,说说你们所聊之事。」 众人直起身,其中一人当即开口:「回禀殿下,我等所谈,乃是功德殿新挂出的悬赏令,与禁制大师有关。 具体细节,我等知晓不多,殿下若是感兴趣,可移步一观。」 第596章 举荐 片刻之后。 姬青琊踏进功德殿门槛。 往日人头攒动的功德殿,今日分外冷清,不见一人。 他走进去视线扫了一圈,抬头一眼就看到悬赏石壁排在第一行的六棱印记。 那印记的主人,若是他没记错,正是此处据点臻首长老,虞瞻。 他挑了挑眉,将仙识侵入印记当中,眼中登时浮现一行行字眼。 “限期三日内,任意举荐禁制精通境者,皆得三十贡献。 若举荐之人成功破禁,寻人弟子可得三百贡献,破禁者赐仙灵石千枚、且可向本座提出任意一条合理条件,本座尽力满足。 若不能成,亦有一百仙灵石报酬。” 悬赏描述不算长,信息量却令人咋舌。 姬青琊收回仙识,目露惊诧。 这位虞瞻长老,他来时听五长老提过一嘴。 此人性格冷僻,又无靠山,因此遭到排挤,被派来天妖国据点驻守,百年来深居简出,除非对上公吴老怪和水篱大妖,从不现身。 在功德殿发布悬赏,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不曾想,竟直接就抛出如此大的手笔! 几千几百仙灵石算不得什么,但那三百贡献值可太多了!连他都有些心动。 要知道,如五长老那样的外务长老,月俸不过十贡献。 虞瞻作为镇守长老,实力远高于外务长老,月俸定然多些。但同在天仙境界,再多也不会多到哪儿去。 禁制供奉长老李令石出了意外,重伤昏迷,至今未醒。这消息在据点里不是秘密,他自然也知道。 虞瞻长老偏在这个时候急需禁制大师出手襄助,真是不巧。 石头姐能以禁制设阵,越阶灭杀人仙后期古族,自然是精通禁制的。 不过以她那般无欲无求的性子,还真不一定会接下这个悬赏。 不,也不算无欲无求,石头姐对天妖秘境就很感兴趣。 但现在谁都找不到秘境入口,虞瞻长老也就斗法厉害点儿,找地方他不在行,石头姐就算提出这个条件,他也办不到…… “小师弟,何事想得这般入神?” 身后蓦然传来一道温润而熟悉的声音。 沉思中的姬青琊立刻回神,回头看到一名紫袍青年,顿时又惊又喜: “大师兄,你怎么来了?!” 紫袍青年眉眼含笑,温声回应:“师尊不放心你,让我来看看。” 姬青琊闻言轻叹,“我倒是无事,可惜五长老。 他引走了古族,也不知死在了何处,我收尸半年特意寻找过,没找到他的尸骨。” 紫袍青年轻轻拍了拍姬青琊的肩膀,温声安慰: “护你安危,本就是他职责所在,此番他也算立了大功,待你回去后,亲自为他请一盏长明灯吧。” “嗯。”姬青琊重重点头应了一声。 “好了,不说这个。” 紫袍青年抬头看向悬赏石壁,接着开口: “虞长老此番悬赏,即便找不到合适人选,另外两族也会倾力打开天妖秘境。 我听说九重塔中机缘颇多,小师弟有无兴趣进……” “天妖秘境?!” 姬青琊反应过来,立刻打断紫袍青年,急声反问道: “大师兄你是说,虞长老发布的这个悬赏,是用来破解天妖秘境入口的?” 紫袍青年望见姬青琊眼底的兴奋,怔了一下,方才点头。 “太好了!” 姬青琊面露喜色,“大师兄,我有要事去找虞长老,去去就回!” 话音未落,姬青琊身形已经窜出功德殿大门,消失无影。 紫袍青年立在原地,眼神渐渐幽暗,片刻之后,缓缓地笑了。 “倒是省了我一番口舌。” …… 姬青琊一路狂奔,化作一道旋风飞速穿过道道回廊,来到据点主事长老所居的杂务大殿。 主事长老正忙着筛选弟子举荐而来的破禁者人选,听到脚步声一抬头,看到姬青琊,立刻“腾”的一下站起来凑了过去。 “哎哟,今日是吹了什么风,青琊殿下怎么有空过来?可是有事要吩咐?” 主事长老脸上堆满假笑,姬青琊最不喜的就是这般阿谀奉承之人,心中厌烦,但为了能和石头姐重新见面,还是耐着性子说道: “我来举荐精通禁制之人。” 主事长老心头一松,笑容立刻真切了许多:“那感情好,还请殿下说明那人身份,我这就去请。” 姬青琊正要开口回答,二长老忽然从外面走进来,说道:“殿下可是要举荐那收尸人?这可不合规矩。” 姬青琊抬头看到二长老,顿时冷笑:“怎么不合规矩?” “殿下,那收尸人不过是个一劫散仙。” 二长老叹息一声:“若是较真起来,那女子尚在凡人范畴,在禁制一道又能有多大造诣。 殿下可不能为了一点儿女私情误大事啊。” 姬青琊听得心头火起,却失去理智,反而冷笑一声: “二长老莫要小看天下人,那收尸人修为一般,在禁制一道造诣却不差,正是虞长老所需之人。 本殿下此番举荐,不过是想和众人一样为仙宫出一份力! 二长老如此阻挠,实在令本殿下费解,莫非还抱着其他心思?” 此话一出,二长老顿时脸色微变。 他当然是专门过来搅局的。 若是让那收尸人真的为守举荐,入了虞瞻的眼,他怎么谋夺那门改换面容的秘法? 姬青琊性情说好听点叫直率天真,说得不好听,那就是愚蠢又冲动。 若是放在往常,被他这般污蔑,姬青琊早就直接动手。 只要动手,他便触犯了虞瞻立的规矩,他举荐的人,虞瞻自然也不会要。 只是他没想到,姬青琊今日竟变得如此沉稳难缠,还反咬了他一口。 一时想不到对策,二长老只能转头看向主事长老,沉声道: “事关天妖秘境,主事也不想因此事而开罪虞长老吧?” 主事长老看着二长老,又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姬青琊,心中暗自叫苦。 这大本营来的就是不一样,一个外务长老居然也敢跟天骄级别的人物叫板,也不知背后有何等靠山。 他一个小小主事,自然谁也不想得罪。 “青琊殿下,我听说您的大师兄,薛坤殿下过来看您了。 不如就请薛殿下过来,做个定夺?” 第597章 纵容 此话一出,姬青琊袖中的双拳陡然攥紧。 从未有哪一刻,让他如此深切的感受到自身实力的不足。 他虽是仙宫中排在第一梯队的天骄,走到哪里都受人尊敬,可到底是没有成长起来。 但凡与正事沾上一点关系,都要师尊或是大师兄帮他做主。 从前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觉得有师尊和大师兄爱护,没什么不好。 可现在一想到他能不能与石头姐见面这种事,居然也要大师兄来作定夺,他心中便觉酸涩难当。 若他的修为和大师兄一样,都在天仙,主事长老定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二长老看到姬青琊的反应,心中暗笑。 到底是年轻人,虽说有些长进,可一慌神,心事便全写在了脸上。 薛坤殿下最重规矩,识大局。 自己只要等他过来时,多朝这个方向添油加醋两句,薛坤殿下自然不会任由姬青琊胡闹。 不多时,薛坤被主事长老请了过来。 “大师兄……” 姬青琊看到那一袭紫衣,立刻就想迎上去,但念及方才,他嘴唇抿紧,硬是站在了原地。 事情来龙去脉,薛坤已在路上听主事长老说了,见姬青琊如此别扭的模样,心中哂笑。 倒是不曾想过,他这位含着金汤匙出生,从来都高高在上的小师弟,这一趟出来,居然会对一个妖奴出身的散仙收尸人上心。 “薛殿下。” 二长老恭敬上前:“青琊殿下这次当真是任性……” “二长老不必多言。” 薛坤懒得听二长老上眼药,挥袖打断,言语间满满都是纵容: “难得小师弟想要为仙宫出一份力,我这个当师兄的,自然应允。” 此话一出,姬青琊的眼睛顿时亮了。 反观二长老脸色僵住,“薛殿下,那收尸人没什么本事……” “无妨,若破不开禁制,左右不过是一百仙灵石的事,青琊自己就出得起。” 薛坤说到这里,吩咐主事长老道:“去请那收尸人过来作客,考核禁制造诣之类的也免了。” 收尸人明显是姬青琊的软肋,若能掌控她,他所行计划把握至少能加三成,可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姬青琊却是面露迟疑,说道:“大师兄,这样不妥,还是按正常流程来吧。” “怎么不妥了?” 薛坤微微一笑:“你自己出那一百仙灵石,就当是私人请她过来帮忙。 既是帮忙,如何能不相信其人水平,设下考验?未免太过无礼。” 这番话说出来,姬青琊竟觉得有几分道理,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真要说哪里奇怪,他又说不出来。 薛坤没再给姬青琊机会深想,眼神示意主事长老。 主事长老二话不说下去安排了。 姬青琊见状叹了口气:“大师兄,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薛坤唇间扯出弧度:“比起你从前闯的祸来,这算什么麻烦? 而且我也有些好奇,那收尸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能让小师弟你如此牵肠挂肚。” “师兄!” 姬青琊一张脸登时通红:“我跟石头姐没什么,等她来了你可别乱说。” 二长老看着二人旁若无人的亲昵交谈,脸色黑沉。 不是说薛坤殿下最重规矩吗?到底是谁传的谣言? 看来那秘法,注定与他无缘了。 不仅与他无缘,他还得帮忙保守秘密。否则姬青琊第一个就要找他麻烦。 他一甩袖,一脸憋屈地走了。 薛坤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眯了眯眼,忽然道:“此人如此不遗余力地阻止你,怕是有别的心思。” “没有,他不是对我有心思,是对石头姐有心思。” 在大师兄面前,姬青琊完全不设防,直接说了实话。 “哦?” 薛坤似笑非笑地看着姬青琊:“看来那位石姓散仙,果真姿貌不凡。” 姬青琊脸色微红:“大师兄,您高抬贵手,就别开我玩笑了。” 薛坤哈哈一笑:“去迎客殿等着吧,想来不出半日,你就能见到人了。” 姬青琊乐滋滋地点头:“那我这就过去,师兄你自便。” 说完,姬青琊快步离去。 薛坤看着,袖袍中的指尖摩挲了一下,眼中笑意加深。 二长老不喜女色,偏偏盯着那收尸人不放,目的为何,他不用想也能猜到。 看来此行,除了达成目的,还能有一桩意外收获。 …… 薛坤亲口交代下的事,管事长老自然放在心上,办起来效率极高。 姬青琊在迎客殿坐了不到两个时辰,便看到一道熟悉的月白色倩影,踏入殿中。 “石头姐!” 他双眼瞬间一亮,立刻迎了上去,笑得龇出一口白牙,看着有些傻:“石头姐,你真的来了。” 管事长老看着,识趣地拱手行礼,悄声退了出去。 向苼视线扫过殿中暗藏的一处窥伺阵法,淡淡一笑:“你既有麻烦,我自然是要过来帮你的。” “石头姐,你不知道……” 姬青琊话刚出口,忽然想起来迎什么,立马改口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带你去我住的地方。” 向苼欣然应允,“你带路就是。” 姬青琊二话不说走在前面。 以他的身份,自是一路畅行无阻,回到自己所居的别院。 入了别院门后,姬青琊开启结界,边走边说:“石头姐,迎客殿这种地方,一般都会有窥伺阵法。 这处别院是主事长老安排的,他犯不着得罪我,我们可随意交谈。” 说完,姬青琊忽然想到向苼的禁制造诣,谨慎暗中传音道:“我不通禁制,不如你先帮我看看?” 向苼早在踏入别院时,就探查过此处阵法,闻言温然一笑:“是没有窥伺阵法。” 不等姬青琊松口气,她又传音道:“不过你这隔音结界四处漏风,谁来都能听一耳朵,用窥伺阵法纯属浪费。” 姬青琊脸色一黑,立刻伸手一抹储物戒,取出一只玉碗抛出。 那玉碗迎风飞涨,眨眼化作别院大小,自上空倒扣而下,将整个别院封闭其中。 “”这是师尊赐给我的护身法宝。专作隐匿之用。” 姬青琊狠狠吐了口气:“这下,谁也偷听不了咱们谈话!” 第598章 汇合 放出玉碗法宝后,姬青琊拉着向苼到院中前屋坐下,献宝似的拿出一大堆精致糕点: 「石头姐,你快尝尝,这些都是我从师尊那里顺来的,可好吃了。」 姬青琊说完,期待地看着向苼。 却见向苼眸色幽暗,面上那一丝淡淡笑意也消退下去,声音冷清: 「我不喜糕点。」 姬青琊心下一咯噔,立马将所有糕点都收了起来,换上清茶,心中懊恼的同时暗暗记下。 除了祭日酒,石头姐的禁忌又多了一个。 糕点。 他干咳一声,生硬地转移话题,「青木兄没有跟来吧,他在看家?」 向苼按下心头那股情绪,反问:「怎么,你很希望他来?」 姬青琊连忙摇头:「石头姐你是人族,过来仙宫无事,他就不一样了,古妖一族和仙宫现在可是死对头。」 向苼淡淡一笑:「他若是来了,你可会告发他?」 「当然不会!」 姬青琊坐直了身子,愤愤道:「石头姐,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我和他怎么也算是共患难的兄弟了,我怎么可能出卖兄弟?」 此话音刚落,向苼腕间的黑玉镯光芒一闪,立刻恢复成一条黑色长蛇飞出,化作一团黑雾。 不消片刻,一道颀长的身影从黑雾中走出,正是青木。 「青木兄,你也来了!」 姬青琊又惊又喜,又是咋舌,「不是我说,你胆子也太大了吧?这里可是仙宫据点。」 青木嘴角一扯:「你方才所言,是真?」 「不必担心。」 青木衣袂一甩坐下,「我的幻化之能,加上石老板的禁制,天仙也看不穿。」 姬青琊心头一松,表面却是冷哼一声:「我才不担心你,我是怕你连累石头姐。」 青木沉默。 为了避开与水篱大妖照面,他不能回古妖据点。 原本,他只想藏匿在秘境入口附近,待得禁制解开再找机会混进去,石老板却说她早有安排,只是需要委屈一下他。 他记得这句话,石老板从一开始就提过。 直至昨日,他才明白这「委屈」二字从何而来。 他从不近女色,幻化成黑玉镯,挂在石老板身上这般唐突的计划,从不在他考虑之中。 不过石老板说,她会在腕间设一道禁制,严格意义来说,他只呆在禁制中,并不会与其肌肤相亲。 且如此隐匿,风险要比他单独混入秘境小得多。 种种益处摆在面前,青木并非不知变通之辈,考虑一夜后,便直接答应了。 如今听姬青琊说起此事,他忽然反应过来。天籁 石老板有姬青琊相助,若是单独过来,不需要担任何风险。却为他顺利进入秘境,做下如此危险的安排。 他昨日却还为此犹犹豫豫,未免有些太不知好歹了。 姬青琊自然不知青木心中所想,见他异常沉默下来,还以为是自己所言伤了他,连忙开口补救道: 「那个,青木兄,我方才只是开玩笑。你和石头姐都是我的朋友,石头姐排第一,你排第二,我自然都担心的。」 说完,姬青琊拍了拍青木的肩。那一脸真诚,着实刺眼。 青木不动声色地避开他的视线,转头看着向苼。 「闲话不多说。」 向苼放下茶盏,淡淡出声:「说正事吧。」 姬青琊连忙坐好,正色道: 「石头姐,你不是想去天妖秘境吗?这次就是个极好的机会! 天妖秘境入口出现了,不过好巧不巧,禁制供奉李长老重伤昏迷未醒,古族那边也没什么动静,那入口处的禁制暂时无人能破。 据点镇守长老虞瞻便发布了悬赏,四处搜罗禁制精通者,我去看过后,立马就找人请了你过来。」 说到这里,姬青琊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放在向苼面前:「这是悬赏内容。」 向苼拣起薄纸扫了一眼,抿唇一笑:「我尽量破禁,不给你丢脸。」 「嗨,石头姐你这是什么话,丢不丢脸不重要!」 姬青琊摆了摆手,「秘境入口既然出现了,攻破只是时间问题。 你们就待在我这儿,到时候和我一起进去,我……我和大师兄会保护你们的。」 向苼挑眉:「大师兄?」 姬青琊咧嘴一笑,点头道:「对,我大师兄名叫薛坤,这次受师尊之命,特地过来看我。 大师兄虽是天仙,为人却很和善,从不会摆架子,待会儿我就带你们去见他。」 「我便不现身了。」青木忽然开口。 姬青琊也不强求,点了点头。 虽然他觉得大师兄就算知道青木的存在,也会帮忙掩饰,但小心总归无错。 事关生死安危,青木谨慎一些实属正常。 商量告一段落,青木径直进了一间房打坐调息,他的伤还未好全。 向苼则随意在别院小花园里挑了一个地方席地而坐,取出一坛酒来慢慢喝着。 姬青琊坐立不安,在别院里四处晃悠,总觉得手里缺个抹布,想要擦点什么。 好在这样的情形没有持续多久,他就接到了大师兄薛坤的传讯,立马叫上向苼一起出门。 薛坤居所离姬青琊不远,前后不过小半刻,向苼就见到了其人。 「这位就是师弟你说的石姑娘?」 薛坤起身迎接,含笑发问。 姬青琊见他面色温和,没有丝毫看不起向苼的意思,顿时松了口气。 他就知道大师兄不是那等肤浅之人。 「大师兄说得不错,这位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石头姐。」 薛坤听着姬青琊叙说,不动声色地打量向苼。 果真是一劫散仙,样貌普通,气质尚可。 小师弟居然会喜欢这种下乘货色?还是他从小见惯了俊男美女,觉得新奇? 不管如何,区区一个一劫散仙,他随手可杀,影响不了计划。 薛坤心中念头转动,神色却无丝毫变化,反而拱手抱拳道: 「小师弟此番遇险,多亏石姑娘好心收留,我这个当师兄的,十分感激。」 向苼让开一步,不受礼:「小女子当年收留贵师弟,不过是因为棺材铺缺人手,委实当不得谢。」 薛坤见她如此实诚,心中愈发不将其放在眼里,开口却是称赞。 「姑娘品行高洁,令薛某佩服。」 第599章 破禁 二人虚与委蛇一番后,总算结束了对话。 临走前,薛坤似是忽然想起什么,开口问道:“小师弟,我观你别院上空玉色流光闪烁,莫不是祭出了琉璃盏?” 姬青琊点头笑道:“大师兄好眼力。” 薛坤面露无奈:“师尊赐的护身法宝岂是用来看家护院的,若是被他人看去,传到师尊耳里,你免不了一顿罚。” “大师兄,你误会了,我这次可不是为了玩儿!” 姬青琊愤愤道:“这据点实在是穷,别院结界到处都是漏洞。 我若是不施些手段,一言一行都被人看去,那才叫人不爽。” 薛坤面露恍然,深深看了一眼姬青琊身后的向苼,笑道:“看来为兄是误会了。” “那是!” 姬青琊哼声道:“大师兄这次过来,难道没发现我比从前懂事多了?” 薛坤含笑点头:“师尊知道后,定然十分欣慰。” 他说着此话,眼底掠过一丝极为隐晦的冷意。 既然如此,那计划就更不能再拖了。 拜别薛坤后,两人回到别院。 姬青琊还记着杂务大殿之事,与向苼闲聊片刻后,便去修炼了。 向苼继续坐在庭院里喝酒。 千年前自冷竹海离开后,她四处流浪。 那漫长的九百年里,她大部分时间都浑浑噩噩,不知身在何处。 直至百年前,方才清醒,重拾修行。不过自从来天妖国收尸,她鲜少有时间修炼。 即便如此,散仙第二劫也近了。 天妖秘境打开在即,眼下渡劫不合适,她不能修炼,那便只能喝酒。 眨眼大半日过去,青木疗伤告一段落,从房中出来,嗅到庭中酒香浓郁,便知石老板又在喝酒。 他四下目光一扫,果真在侧院一处房顶找到了向苼。 他双脚一点地面,飞身落在向苼身边。 据点被护佑大阵笼罩,冷白色的萤光洒下,照在向苼侧脸,泛出一片银光,衬得人愈发清冷。 青木从自己储物戒里取出一壶酒,尝了一口,抬头看着大阵纹路,出声打破了寂静: “那薛坤如何?” 向苼迷离的目光清醒一分,晃了晃壶中酒水,吐出八个字: “表里不一,心机深沉。” 青木目光顿时一凝:“他看出什么了?” 向苼眼中幽光一闪:“我总觉得,此人出现别有目的。我们接下来行事,需更谨慎些。” 青木知道她行事缜密又稳妥,自然答应。 二人各自喝酒片刻,青木忽然又道:“此事若成,你准备如何补偿姬青琊那小子?” 向苼一听,淡淡一笑:“你怎知,我会补偿他?” 青木目光认真地看着向苼,语气带着肯定: “你会”。 姬青琊人虽蠢,却捧着一颗真心。 石老板既是重情之人,又岂会看不见? 向苼唇角笑意敛去,沉默许久,最终只是轻叹一声。 她给不出答案。 …… 接下来两日,姬青琊带着向苼逛遍了整个据点,一路叽叽喳喳,将据点各处卖了个彻底。 而随着三日之期临近,回归据点的弟子越来越多,随之而来的,还有二十多个陌生面孔,皆是神色矜持中带着兴奋。 这些人的身份姿势不用多说,都是过来接取悬赏的擅长禁制之人。 第三日酉时,除了向苼,这二十余人一同被虞瞻长老召去。 一个时辰后,九人换上一身仙宫供奉法衣,高高兴兴地从殿中出来,剩下十余人则是黯然离去。 隔日,据点弟子集结登上仙舟,终于朝天妖秘境进发。 姬青琊站在队伍最前方,虞瞻与薛坤的身侧。 他本想和向苼呆在一起,却被其拒绝,只得叹息作罢,乖乖站在这里吹冷风。 与此同时,仙舟队伍后方,向苼和其他九名新任仙宫禁制供奉站在一起。 得益于姬青琊这几天带她四处闲逛,九名供奉都认得向苼。 对于这等走后门进来的禁制供奉,他们自然看不起,不约而同地低声交谈,将她孤立在外。 向苼乐得清静,转了转腕间黑玉镯,靠在一边闭目养神。 小半日后,仙舟落在天妖秘境入口外的营地。 驻守在此地的仙宫弟子立刻出来迎接,另外两方立刻被惊动。 “仙宫来人了。” “那九人着装……是禁制供奉!” “快去请公吴长老!” “水篱上尊躲哪儿偷懒去了?” “……” 两方营地一阵兵荒马乱,仙宫营地却是井然有序。 虞瞻办事雷厉风行,直接大手一挥,卷着九名供奉来到天妖秘境前,冷声下令: “抓紧时间,即刻破禁!” 九人连连称是,纷纷拿出解禁罗盘,争先恐后地来到入口禁制前,上下打量。 这一打量,九人有六人都傻了眼。 “这是……古妖禁?” “外有古妖禁,内含仙禁,这这这……” “我不擅古妖禁。” “……” 虞瞻面色微沉,视线落在没出声的三人身上。 三人面皮一紧,当即有一人开口:“长老,古妖禁远不如仙禁,不过小人对古妖禁的掌握只在粗通境,欲要破开,恐需不少时间。” 其余两人见他开口,纷纷附和表示自身在古妖禁的造诣,同样只在粗通境,但三人合作,应能节省不少时间。 虞瞻心中不满,李令石在仙禁与古妖禁造诣都极深,若有他在,何须如此麻烦? 不过眼下他也别无办法,只能让三人尽力施为。 虞瞻身后众人当中,姬青琊不知何时来到向苼身边,小声道: “石头姐,要不你去试试?” 这一声虽小,虞瞻却听得一清二楚,回头看着向苼。 他欲赶在其他两方到来之前破开禁制进去,自然不想放过任何一分助力。 向苼似乎是被虞瞻目光震慑,神态拘谨许多,摇头道: “我只擅仙禁,不通古妖禁,便不去试了。待得古妖禁解开,我再去帮忙。” 此话一出,虞瞻立刻收回视线,自始至终没有注意到她腕间的青木。 姬青琊提到嗓子眼的心立刻落了下去,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禁佩服。 石头姐和青木兄的本事真厉害,仅凭幻术和禁制,竟连天仙都能瞒得过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600章 古魔 小插曲过后,虞瞻守在秘境门前闭目打坐,整个营地都安静下来,只余三名禁制供奉偶然传来低声谈论。 向苼刚寻了一处空地坐下,耳边就响起青木的声音。 「你准备何时破禁?」 青木亲眼见识过向苼的禁制手段,自然明白古妖禁难不住她。 方才所言,是为了不太过出挑,免得进入秘境后被人盯得太紧,不方便行事。 不过她若不出手,只靠那三个禁制供奉的粗浅手段,想要破开他设的古妖禁,少说也要三五天,更不提里面更为精神的古禁。 向苼早知青木会有此一问,淡声回了一句:「浑水才能摸鱼。」 青木闻言怔了一下,而后立刻安静下来。 倒是他想岔了,原来石老板是在等另外两方下场。 若是不起争斗,他们的确很难脱离仙宫队伍去办正事。 …… 时间点滴流逝,眨眼过去一天一夜。 虞瞻睁开眼,看到盘膝坐在禁制前冷汗涔涔的三人,脸色很不好看。 「到底还要多久?」 他出声打破安静,离他最近的一名禁制供奉抹了把冷汗,战战兢兢地回道: 「长老恕罪,我等…境界不足,欲要破此禁,恐还需……四五日。」 此话一出,虞瞻额头青筋直跳,骂声还未出口,远处忽然传来一声苍老的笑声。 「虞长老挑挑拣拣数日,就找来几个废物来破禁?」 此话声传入耳中,众人立刻齐齐回头看去,便见公吴老怪面带笑容地自虚空走来 ,身边还跟着一名神情冷傲的白衣青年。 虞瞻看到那青年袖袍处的纹路,眼神微沉,言语里却带着一丝调笑: 「这位圣子阁下看着如此面生,怎的还要你公吴长老亲自陪同?」 此话一出,公吴老怪神色顿时一僵,冷傲青年眼中更生怒意,当即冷声讥讽: 「虞长老久不在仙宫核心任职,对外界变动知之甚少,也是正常。」 虞瞻被戳到痛处,面上却是云淡风轻,甚至言语间的笑意更浓郁一分: 「那倒是恕在下孤陋寡闻了,不知圣子名讳?战绩几何?」 冷傲青年顿时大怒:「放肆!」 「圣子息怒。」 公吴老怪连忙出声安抚,随后目光直视虞瞻,朗声道: 「此乃萤宿圣子殿下,殿下虽年轻,在禁制一道造诣十分不凡,在众圣子中当属第一之列!」 虞瞻眼神微动,立刻摆出一副不信的模样,冷哼道: 「口说无凭,萤宿圣子不如直接动手,证明一番?」 萤宿圣子闻言当即就要出手,却被公吴老怪一把拉住。 他皱眉,「公吴长老,你这是作甚?」 「圣子殿下稍安勿躁。」 公吴老怪安抚一句,笑眯眯地看着虞瞻:「虞长老,你我双方还算明账,圣子殿下怎好随意出手?」 萤宿圣子一听,这才明白自己不知不觉掉入了虞瞻的陷阱,双目喷火,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没当场发作。 虞瞻算计落空,也不在意,虽说萤宿此子好骗,公吴老怪可不 是吃素的。 他掸了掸衣间不存在的灰尘,声音清朗:「公吴道友当如何?」 公吴老怪微微一笑:「九重塔里的收获,我们古族,要占八成。」 虞瞻丝毫不意外对方狮子大开口,冷笑一声:「八成?道友也不怕撑死。」 「能不能吃得下,是我古族自己的事,不劳虞长老操 心。」 公吴老怪笑得两眼眯起:「虞长老只需给个准话。」 「什么准不准话?!」 虞瞻还未开口,营地上空忽然传来一声音爆。 随后只见一团硕大的青影自天空砸落,掀起漫天的尘土。 水篱大妖的身影出现在尘土中,蒲扇大的手掌一挥,尘雾尽散,显露出他那高大壮硕的身板。 「公吴老怪,你一张口就要八成收获,忒不厚道!」 它挤进虞瞻与公吴老怪中间位置,打了个呵欠: 「这入口是咱们三方同时发现,不如按俺老牛说,均分算了。」 「水篱大妖此言差异。」 公吴老怪面不改色,语气却低沉了些许:「秘境开启,宜早不宜迟。 萤宿圣子若不出手,时间一长,惊走了天妖秘境,咱们谁也别谈收获。」 「那就不谈。」 水篱大妖咧嘴笑出一口白牙,眼里冷光涌动: 「俺老牛最恨吃独食的,公吴老怪,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和虞瞻联手。 让你这位劳什子圣子,一步也不能靠近秘境入口!」 公吴老怪脸皮一抽,心中暗恨。 驻扎天妖国三百余年,他最怕与这水篱大妖打 交道。 他人说要鱼死网破,多只是扣上威胁,可这脑子不灵光的搅屎棍,一言不合就真动手,当真可恶! 再看水篱大妖旁,蠢蠢欲动的虞瞻,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放软: 「破禁之事,还要萤宿圣子殿下出力,我们占四成,你们双方各自占三成。 这已是老夫能拿出的最大诚意,你等若还要执意均分,那便鱼死网破!」 水篱大妖闻言只是考虑了数息,便直接点头笑道: 「三成就三成,公吴老怪,你直接说这个提议不就好了?干嘛非要给自己找麻烦?」 公吴老怪冷哼一声,懒得跟水篱大妖多言,视线落到虞瞻身上,见他也点头,方才转头看向萤宿圣子。 「殿下……」 「不必多言,我去破禁就是。」 萤宿打断公吴长老,径直朝秘境入口方向走去。 他是傲,但不是蠢。 公吴长老只一人,若同时得罪水篱大妖和虞瞻两个天线级别的人物,恐怕护不住他。 他来这里是为了九重塔中的神物,可不是来找死的。 萤宿的确有傲人的资本,有他出手,不出两个时辰,青木设下的古妖禁,就如同冰雪般消融开去。 为此,后方驻守的三方势力中弟子都掀起一片惊叹。 「近年所出的古族圣子,大多沽名钓誉,倒是难得不愧于古族圣子之名。」 「哈哈……若说沽名钓誉,未免太过夸张,还不是珠玉在前,对比过于惨烈了一些。」 「师兄所说的珠玉,莫 非是前任古族第一圣子,古魔司无栎?」 第601章 对峙 向苼随意仙宫众弟子谈论,「司无栎」三字冷不丁入耳,登时心头一跳,睁眼看去。 青木察觉到她的动作,心中一动,没有出声打扰。 四周都是人,谈论中的仙宫弟子并未发现向苼目光注视,仍在小声感慨。 「谁能想到,常常指点散修修行,美誉颇多的"冷竹公子",与古族那位恶名昭著、杀人如麻的"古魔圣子"会是同一人。」 「司无栎圣子虽有个古妖母亲,但其人生于古族,忠于古族,即便绝情一些,也无错。 他千不该万不该触碰禁忌,最终落得那等凄惨下场,也是他咎由自取。」 青木安静听着,眼里流露出一丝讥讽。 咎由自取么…… 仙宫弟子的谈论还在继续,只不过话题中的主角,逐渐从司无栎转到萤宿身上。 「我偶然从古族弟子偷听来一件事,也不知是真是假。 这萤宿圣子还有个亲姐姐,名叫萤照,在圣女中排在末位。 后来不知何故,被司无栎告发,处以雷刑,魂飞魄散。 司无栎被处以极刑时,萤宿自请押解,在路上没少折磨司无栎,当真是一报还一报啊。」 黑玉镯禁制内,青木听着,心中一哂。 哪儿来的谣言,就萤宿这等货色,也敢…… 他心中念头转动,目光忽地定格在向苼倏然攥紧的手掌上。 从他的视线看去,恰好能看到手腕处绷起的条条青筋。 青筋跳动间,昭示着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青木怔然看着,眼中流露出不解。 石老板,为何…… 念及此处,向苼忽然起身朝秘境入口走去,青木连忙收敛心思,匿入黑玉镯,以免被虞瞻察觉。 与向苼一同走向秘境入口的,还有其余六个只擅仙禁的禁制供奉。 萤宿看到他们并未阻止,这内层的仙禁环环相扣十分复杂,若只他一人动手,太过累人。 有人帮忙,他自然求之不得。 向苼学着其他人在入口前盘膝坐下,拿出一面普通罗盘,慢吞吞地破解起剩下的仙禁来。 她所表现出的禁制造诣,并不如何出挑,但在一众人仙当中,多出一个散仙,无疑十分扎眼。 公吴老怪被强逼着平分秘境收获,心中正不痛快,看到向苼,脸上立刻多出几分笑容,笑呵呵地开口道: 「虞长老,你们仙宫有言,所谓在精不在多,若是找不来人,倒也不必强求。」 虞瞻眼神微沉,还未开口,水篱大妖先咋呼起来,怒瞪公吴老怪: 「公吴老鬼,你要是心里不痛快,就跟俺老牛打一架,老牛最痛恨明里暗里说坏话之人!」 公吴老怪脸皮一阵抽搐:「水篱大妖,老夫不是说你。」 水篱大妖冷笑:「你说不是就不是?我看你就是在指桑骂槐! 你们这些狡诈的人族,就知道欺负俺老牛听不懂编排! 虞瞻好歹找了十个人过来充数,俺老牛一个也没找来,你竟还说在精不在多?不是欺负俺老牛是什么?!」 公吴老怪脸色难看,他原本只想嘲讽虞瞻没人脉,水篱大妖又发什么疯?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这没脑子的畜生,也是一样。 他果断闭嘴不再多言,跟这厮继续纠缠下去,他除了吃亏什么也得不到。 水篱大妖看着,却觉得是的公吴老怪心虚,不禁冷哼一声,偏过头看着虞瞻:「虞长老,你觉得俺老牛说得可有理?」 虞瞻 面色古怪,嘴唇动了动,最终默不作声地点了头。 水篱大妖顿时眉开眼笑:「俺就知道,虞长老你是个讲理的!」 公吴老怪脸色更黑了。 且不提三人如何谈论,向苼在秘境入口处设下的禁制,在众人合力破解以及向苼暗中削减禁制下,进度飞快。 不消半日,最后一层禁制破开,秘境入口终于显现出原本的黑光。 轰隆隆—— 虚空一阵震动,黑光扩展开来,渐渐化作一道门户打开。 以天妖国主为首的众多天妖国精锐,就站在门户背后,盯着萤宿等人,目光冰冷又决绝。 萤宿心头一跳,二话不说抽身退去,其余人连同向苼在内,亦是不约而同飞快远离。 天妖国主没有管这些人,目光扫过门外一圈,最终落在虞瞻三人身上,寒声开口: 「你们当真要赶尽杀绝?! 我天妖国是弱小,但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至少你们三个,本国主拼尽全力也会拉你们陪葬!」 此话一开口,虞瞻三人就察觉到不对。 天妖国主在秘境中,怎么就被逼到绝路了? 难道这秘境,动不了了? 三人心思电转间,公吴老怪首先露出和善的笑容,开口道: 「国主稍安勿躁,若真要赶尽杀绝,来的又岂会是我们区区三个天仙?」 天妖国主闻言神色微缓,语气却还是冰冷:「那你等待如何?」 不等公吴老怪开口,水篱大妖就直说道:「我等为九重塔而来!」 此话一出,公吴老怪和虞瞻都是脸色一黑。 谁不知道九重塔是天妖国的立国之根基,水篱这头蠢牛如此直白地说出目的,只怕要触怒天妖国主,让事情更加难办。 然而天妖国主这边的反应,却并非如他们所想一般发怒,反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天妖国主沉默片刻,便点头道:「本国主可以答应你们。」 「嗯?」 虞瞻和公吴老怪立刻察觉到不对劲,唯独水篱大妖哈哈笑起来:「天妖国主真是爽快!」 「但有条件。」 天妖国主接着吐出四个字,水篱大妖脸上笑容瞬间消失,恼怒道:「你敢耍俺老牛?」 天妖国主无视了水篱大妖,朝阽两人接着说: 「九重塔乃我天妖一族重宝,你等想要进去,可以,拿出诚意来。」 虞瞻眯了眯眼,「你想要什么?」 这一句是谈判,也是试探。 天妖国主心知自己若是说了,必定会暴露自身短处,但眼下困境,容不得他考虑太多。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答道:「本国主要仙灵石! 想要一路畅通无阻地去九重塔所在,不受任何干扰,就拿出足够的仙灵石来。」 第602章 入境 仙灵石? 虞瞻眼底掠过一抹惊异,没想到天妖国主所求,居然是这等寻常之物。 公吴老怪眼中精光一闪,忽然想起一则年代久远的传言来。 传说,天妖国能够在星界站稳脚跟,靠的不是自己,而是一名人族。 其秘境亦是人族炼制,所以阵法驱动的来源不是妖灵石,而是仙灵石。 难道这则传言是真的? 天妖秘境没有逃出去,一直留在这里,是因为仙灵石用光了,谁也驱动不了? 公吴老怪越想越觉得这就是真相,却未宣之于口,旁观虞瞻与天妖国主继续谈判。 「你要多少仙灵石?」虞瞻问。 「以人头计。」 天妖国主在这片刻之间,已经打好算盘,回答得极快: 「一人十方仙灵石。」 此话一出,不管是仙宫弟子还是其余两方人马,皆是瞪大双眼。 一方是一千,十方就是一万! 一人收一万仙灵石,这天妖国主怎么不去抢?! 虞瞻脸色却无甚变化,既是谈判,免不得讨价还价,对方一开始狮子大开口也在情理之中。 「天妖国主,你这个要求若是放在我仙宫大本营,说不定会有人答应,但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想没有任何人比你天妖国主更了解此处有多贫瘠,一万仙灵石,太过强人所难。」 天妖国主也知这不可能,语气平和:「那你说,该多少?」 「一百。」 虞瞻吐出两个字,天妖国主面色瞬冷:「不可能!本国主可以退一步,五千。」 「五百,这是此地所有弟子都能出得起的价格,有人数做基,国主的收获不会太少。」 天妖国主默默算了片刻,最终还是摇头:「太少。」 公吴老怪适时插嘴:「七百如何?」 「两千!」 「我说你们人族谈判真麻烦!一千!」 水篱大妖大手一挥,古妖众弟子脸都绿了。 就知道有水篱上尊在,他们又要当冤大头了。 双方一番拉扯后,最终仙宫、古妖、古族三方统一在一人一千仙灵石。 对普通弟子而言,一千仙灵石不是个小数目。 但九重塔声名在外,如今能有机会进去见识一番,谁不想去? 是以就算是最贫穷的弟子,一阵东拼西凑后,也凑齐了一千仙灵石,交到虞瞻三人手中。 按照约定,三人先交出三成仙灵石作为定金。 天妖国主拿到三万仙灵石,表面神情不显,内心却十分满意。 他想要的,从来不是全部,而正是这笔定金。 三万仙灵石,足够他驱使秘境离开这处战场,让天妖一族休养生息了。 就算之后对方反悔,不将剩下七成交出来,也不会影响他逃离此地。 他如此想着,下令让族人让出一条通路,供三方势力人马通行。 众天妖也知国主打算,虽然心中憋屈,却无有不应,纷纷乖乖让开。 古族、仙宫、古妖三方先后鱼贯而入,在天妖国主的亲自带领下,前往九重塔所在。 见事情进展如此顺利,虞瞻转头与公吴老怪相视一眼,俱是看到对方眼中的警惕。 「虞长老,天妖国主答应得如此爽快,恐有猫腻在内。」公吴老怪暗中传音。 虞瞻听出公吴老怪的话中之意,传音回应: 「天妖国虽灭,上层力量却仍集中在秘境中,形势非常,我等当暂时联合,一致对外。公吴 长老以为如何?」 公吴老怪心头一松:「老夫正有此意。」 水篱大妖完全不知二人暗中交流,一脸兴奋地走在最前面。 天妖秘境面积不大,向苼顺着队伍一路走来,入眼皆是紧凑的妖族建筑。 有小妖瞪大好奇的双眼,从窗户缝隙向外偷看,但很快就被一只大手拉入屋中,关紧窗户。 至于传说中的人族奴隶,则是一个也没见到。 不多时,队伍在一处石广场前停下,远远可见一座石塔在望。 姬青琊看着那石塔,越看越觉得眼熟。 待得距离更近些,他看到石塔底部与棺材铺大门如出一辙的石门,顿时眼皮子一跳。 难怪石头姐想要来这天妖秘境,原来那棺材铺的石塔,和这九重塔有渊源。 青木虽在黑玉镯中,视线却不受影响,看到九重塔大门,亦是眉头一拧。 母亲留书中,提过九重塔乃是她一友人炼制而成,世间仅有一座。 石老板所居的那破败石塔又是怎么回事? 后人仿制?还是另有隐情? 石老板来此除了为招魂幡,莫非还有其他目的? 他一时间,心思万千。 与此同时,队伍最前方。 天妖国主在石塔大门前停下,回过身,看着两人一妖,道:「三位,此塔便是九重塔,本国主已履行约定,你等该不会赖账吧?」 「天妖国主,你这话可就不对了。」 水篱大妖指着石塔大门,瓮声瓮气道:「俺们都还没进塔呢,怎么能算履行约定?」 「进去?」 天妖国主缓缓露出一丝笑容:「我们的约定中,何时提到要送你们进去了?」 此话一出,虞瞻与公吴老怪皆无丝毫意外,唯独水篱大妖大怒:「你敢耍老牛?!」 「本国主岂敢?」 天妖国主飞速退至赶来的众天妖队伍中,不急不缓地解释道:「只是这九重塔为我族传承重地,若非出了意外,岂是区区十万仙灵石,就能进去的?」 「阴险老妖,废话少说!」 水篱大妖神情暴躁:「你到底意欲何为?」 天妖国主微微一笑:「九重塔早在数万年前就被封禁,我天妖国上下无妖可解。 本国主可以给你们一年时间,若有人能打开,本国主不仅奉还三万仙灵石,且不管你等从塔中得到什么宝物,我天妖国都绝不阻拦。 而若是一年后,无人能进塔,还请退出秘境,放我族残部离去,三位以为如何?」 「不好!」 水篱大妖不出意外地骂起来:「你们天妖一族数万年都破不开的封禁,只给我们一年时间,你这个阴险小妖,明摆着欺负我们!」 虞瞻和公吴老怪都没说话,而是将目光转到自家禁制供奉和萤宿身上。 萤宿心领神会,上前一步走到石塔门前,指尖轻点表面。 而后众人便见石门表面泛起涟漪,大量黑色蛇虫文符文,扩散开来。 第603章 授敌 看到这些符文,萤宿当即变了脸色,「这是……传说中的天妖禁?」 此话一出,正在暗中观察的九名仙宫供奉亦是脸色微变。 「天妖禁?」 「天妖禁不是失传多年了吗?」 「古怪……」 「这有何古怪?」 天妖国主目光扫过众人,冷哼一声:「这九重塔便是天妖禁传承的源头所在,若非封禁之后难以打开,天妖禁又怎会失传?」 众供奉闻言皆是面露恍然,萤宿脸色面色微沉,不卑不亢道: 「天妖国主此言不对吧?九重塔封禁之前,难道贵国就无天妖习得天妖禁? 即便是口口相传,应该多少都能留下一些天妖禁的皮毛下来,怎会完全失传?」 天妖国主似乎早料到对方有此一问,闻言轻叹一声: 「本国遗老皆已在大战中身陨,古籍亦在大战中被毁。数万年前九重塔发生过什么,谁也不知道。」 萤宿当即闭了嘴。 古族正是造成天妖国灭亡的始作俑者之一,不管天妖国主所言是真是假,他都没有立场再问。 「十年。」 虞瞻忽然开口,目光直视天妖国主:「给我等十年时间,尝试打开九重塔,若事不成,我会带仙宫众人离开。」 「一言为定!」 天妖国主答应得很是爽快,左右已在此处被困了三百年,再等十年也无妨。 「那我古族,同样留此地十年。」 公吴老怪笑呵呵地说道:「圣子殿下禁制天赋卓绝,想来十年,足够殿下解开门上的封禁了。」 萤宿听得皱眉,暗中传音: 「长老慎言,天妖禁与仙禁截然不同,区区十年,我根本解不开封禁。」 「圣子稍安勿躁。」 公吴老怪传音安抚:「老夫自有打算,圣子殿下尽力就是,不必求成。」 他传音完毕,心中冷笑。 十年,不过缓兵之策。 虞瞻定会在这十年间,设法传讯仙宫,调动人马将天妖秘境重重包围,强占九重塔。 若到时候,九重塔封禁还未解,他们古族和仙宫势必会立刻掀起一场争夺大战。 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萤宿听公吴老怪这么说,心神微松。 既不求成,公吴长老想必有别的打算,无需他多管。 他拂袖在九重塔石门前盘膝坐下,目光明亮。 他专攻禁制一道,自是对天妖禁极为感兴趣。 这十年无事,正好可以用来研究石门符文。 他相信以自己的天资,即使不能完全领悟这些符文的含义,也能有一笔不小的收获。 「你们也过去参悟。」虞瞻吩咐众供奉。 虽说他不认为这些乌合之众,能解开封禁,但表面样子还是要做,免得被天妖国主觉出破绽。 九名供奉不敢违逆命令,苦着一张脸凑上前去。 他们连古妖禁解起,符文 看着跟天书似的。 卍本作者仙鲜提醒您最全的《女修凶猛》尽在[],域名[(.)]卍?卍*?*?卍 ()?() 别说十年,就是给他们百年、千年,也不一定能琢磨出个头绪来。()?() 向苼跟在九名供奉后面,看着石门表面不断被点亮的符文,眼中推衍之意一闪而逝。()?() 这门上封禁不知是何等存在所设,精深异常。()?() 即便是她,破解起来也需一段不短的时日。 她视线自然地扫过萤宿圣子方向,眯了眯眼,随后很快收回目光,盘膝在石门一角坐下,拿出一片空白玉简,专心拓印起门上符文来。 青木在黑玉镯中看着,眉头暗皱。 他不通天妖禁,但从石老板反应,也能看出这门上封禁,应该难不倒她。 不过可解是一回事,能不能解,又是另一回事。 她若真的出手,恐怕立刻就会吸引所有人的注意,陷入极大的麻烦。 可若是不解开封禁,进入九重塔,之后的局面势必更加混乱。 等到九重塔被三方中的任何一方抢走,他们便再无机会得到招魂幡。 此等情形下,石老板又会如何应对? 他看着向苼在玉简上刻下一道道流畅的符文线条,心中莫名生出一丝预感。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一丝预感从何而来,但总觉得,石老板已经想出了对策。 而且,还是一条极好的对策。 青木思绪翻腾不息的同时,外界已是安静下来,只余石门前众人参悟中,偶尔传出禁制波动。 一晃眼,三月时间转瞬即逝。 「啪!」 萤宿手中少一用力,掌中玉简应声粉碎。 还是不行! 他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石门符文,露出满眼的血丝与烦躁。 他参悟古禁与古妖禁时,分明进境极快,怎么到了天妖禁这里,连入门都如此艰难? 难道天妖禁的精深程度,还要在古禁之上? 而就在他抬头的同时,石门一角,向苼轻点封禁表面,指尖微光一闪,没入封禁之中,越过内力的符文结构,悄无声息地来到萤宿眼前。 在这一缕微光下,复杂的符文通路逐渐溶解,分解出更多基础符文。 而在萤宿视野当中,只觉得自己眼中符文自行变化一番,忽然就能看懂一些规律了。 「这是……开悟了?」 萤宿心中一喜,转头见其他人依旧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心中愈发确定是自己开悟了! 他满心的疲惫与烦闷瞬间散去,立马拿出新的龙柏玉简刻录下方才看到的基础符文。 此后在向苼暗中襄助下,萤宿越学越通透,终于在一个月后彻底入门。 他回过头来再看石门上晦涩异常的符文,顿时明白之前为何自己一直无法入门。 「原来这封禁上的每一个符文,皆是数种基础符文融合之后形成的……」 萤宿心中兴奋,「我却能从中窥见基础符文,莫非这才是我在禁制一道真正的天赋?!」 虽说这天赋好似时灵时不灵,他想看的符文,往往与自行消解的不是同一个人。 但他觉得这都是自己天赋刚刚觉醒,还没有完全掌握的缘故。 毕竟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总不至于还有人能越过探查,暗中帮他。 萤宿深吸一口气,眼中踌躇满志。 有此等神级天赋相助,用不了十年,他在天妖禁一道就能踏入精通境。 解开封禁,绰绰有余! 第604章 捧杀 萤宿信心满满,但也觉得自己至少需要七八年时间,才能达到目的。 可没想到,短短五年后,他便发觉石门上的封禁变得异常浅显易懂,破解起来毫不费力。 “难道我在天妖禁一道,才是真正的天才?!” 他的内心被喜悦充斥,浑然不知这些年他的变化,都被虞瞻和水篱大妖看在眼里。 二人面色虽无变化,但公吴老怪知道,萤宿圣子被他们盯上了。 公吴老怪欲要传音提醒,又怕自己出声扰了参悟,得罪其人。 总归殿下身为圣子,保命底牌必然不少。 就算虞瞻和水篱大妖看不过去出手,殿下不敌,逃跑应该不成问题。 他如此想着,眼中渐渐生出笑意。 殿下这次习得天妖禁,定会在族中大放异彩! 到时候,他也能沾光。 说不定靠着此功劳,他能被调回族群大本营,再不用守在这里,日日受水篱大妖折磨了。 仙宫队伍前面,姬青琊从入定中醒来,伸了个懒腰,随后掐指一算,一张脸立马变成苦瓜脸。 “大师兄,怎么才过去半年啊……” 薛坤轻声一笑:“再等等,想来快了。” “什么快了?” 姬青琊怔了怔,旋即立刻想到什么,抬头看向石门:“是不是石头姐快解开封禁了?” 薛坤失笑,“天妖禁,又岂是一个连世面都没见过的散仙能解的,是萤宿圣子。” “是他啊。” 姬青琊面露失望,旋即很快又振作起来:“好歹能快点进塔了,比干坐在这里强……” 听着师弟絮絮叨叨,薛坤没再搭话,转过头,目光隐晦地在萤宿圣子身后扫了一圈,眼底冷意一闪而逝。 他欲利用九重塔成事,自然早就备好了解开封禁的符篆。 原本还想寻个机会,暗中动用符篆,再将解开封禁的功劳,加在那散仙头上。 没想到,古族居然跳出来一个异数。 九重塔内禁制重重,正好方便他行事,如今却忽然多出一个学会天妖禁的变数,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萤宿还不知自己已经被一群人盯上。 他按下心头的激动,毁去身边堆积成山的玉简稿本,双手飞速结印,终于开始破解封禁。 一枚枚蛇虫文符文,自他双手间凝聚而出,飞入石门封禁。 封禁顿如雪遇火一般,飞速消融。 其他禁制供奉感应到强烈的禁制波动,立刻转头看来。 这一看之下,顿时令他们齐齐色变惊呼。 “这……天妖禁?!” “萤宿圣子学会了天妖禁!” “封禁快破了!” “……” 天妖国主根本没想过天妖禁会被破解,安心地在一旁入定修炼。 陡然听到这一声声惊呼,它立刻身形一震,猛地从入定中脱离,抬头看去。 在看到那石门上已消解打扮的封禁后,他瞬间瞪大双眼,失声惊叫:“怎么可能?!” 他们天妖一族集全族之力,耗费数万年都无法破解的封禁,居然被一个古族小子,用区区五年时间就破了?! 他们天妖一族的悟性,当真如此低下吗? 天妖国主被打击得不轻,曾经参与过破解封禁的天妖们更是满脸苍白吗,摇摇欲坠。 场中一片喧哗,萤宿却是充耳不闻。 封禁破解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他手中印诀翻飞,看到希望的曙光,心中愈发激动。 快了! 半个时辰,封禁终于彻底消去,石门轰然间,缓缓移开。 萤宿心中的成就感,亦在这一刻达到顶峰,忍不住哈哈大笑,“破了,公吴……” 他话未说完,虞瞻与水篱大妖蓦然动了! “殿下小心!” 萤宿听到那声传音,立刻从激动中惊醒,迎面就虞瞻裹挟着刀光欺身而来。 他脸色剧变,二话不说捏碎脖间玉牌,金光涌出,堪堪化为一面护身法盾,刀光就已临至。 但听“砰”的一声巨响,萤宿法盾未破,身子却被那一刀下的距离劈得倒飞开去。 公吴老怪正要追去,就见水篱大妖高大的妖身挡在了面前,咧嘴一笑: “老怪,咱们许久没干架了,让俺老牛来试试你这些年可有长进!” 话罢,他蒲扇大的手掌就朝公吴老怪的脸直接扇过去。 公吴老怪面色冷沉,脚下一摆,身形似柳枝摇曳,避过那一巴掌,暗中传音。 “殿下,您快走!我一人不是他们的对手。” 他语调急切,可与水篱大妖周旋却并未尽全力。 左右不管怎么做,萤宿圣子都看不见,只要拖住水篱大妖便算进了本分,何必拼命? 萤宿圣子此刻的确顾不得公吴老怪,他借着被击飞的力道,飞速遁逃,一边掏出一枚玉色树叶,全力催动。 “大意了!” 萤宿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穷追不舍的虞瞻,心中懊悔。 五年习得失传的天妖禁,他太过高兴,以至得意忘形,竟是忘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 若是不那么快显露天妖禁上的本事,再多拖延一段时日,假借封禁年久破损之名破禁,说不定还能再进塔捞一笔。 萤宿心中可惜,但很快就想到了什么,回头看着虞瞻,唇角勾起笑容: “虞长老,九重塔门已开,你如此紧追不舍,就不怕塔前无人主持大局?” 虞瞻闻言面色毫无波动,心中却是微微一沉。 九重塔中神物自然重要,可他也怕萤宿活着进入九重塔。 那天妖国主分明说九重塔是传承天妖禁之圣地,换言之,内里天妖禁绝对只多不少。 萤宿已然领悟天妖禁,若再放他进九重塔,古族定会借禁制争得绝对的上风。 到时候别说神物,他和古妖一方能不能活着出塔,都是两说。 可塔前据点弟子若是因此出了差错,他亦难逃罪责。 薛坤此人看着和善,实则冷血得很,他单只为姬青琊而来,这一路到此,丝毫没有主动出面的意思。 也不知自己离开后,薛坤会不会出面镇场,若是不出面…… 虞瞻兀自陷入两难之地,身形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萤宿察觉到这一变化,暗喜之下,紧绷的心神顿时为之一松,还未开口,他忽觉眉心一阵剧痛。 第605章 入塔 嗤! 一道银光蓦然凭空出现,自萤宿眉心而下,一闪即逝。 萤宿身形僵滞,低头看到滴滴鲜血落入掌心,眼中的悔意如潮水般涌出。 「我不该……不该贪的……」 这一声喃喃落下,萤宿眼神彻底黯淡,整个人自眉心均匀地裂成两半,坠落虚空。 薛坤自其身后现身,伸手一引,坠落尸体指尾的储物戒登时自行飞出,落入他手中。 虞瞻完全没想到薛坤会插手此事,愕然了一瞬,立刻低头掩去忌惮之色,抱拳道: 「多谢薛殿下出手相助。」 薛坤收好储物戒,好似没看到虞瞻的反应,微微一笑: 「本殿也是为了免除后顾之忧,回去吧,若是晚了,塔前恐要生乱。」 虞瞻顿时不再多言,颔首之后飞速往回赶。 片刻之后,两人回到天妖秘境。 公吴长老依旧被水篱大妖拦着,见虞瞻与一名青年并肩返回,脸色微变。 怎么会是两人? 虞瞻性格极直,能甘愿与此青年并肩同行,恐怕此人修为,与他同在天仙之境。 萤宿殿下一介地仙,独自面对两个天仙围剿,究竟逃了,还是…… 他额头冷汗微露,忽地又想到什么,视线回到水篱大妖身上,却见水篱大妖丝毫没意识到问题所在。 蠢货! 他心中气急,却不得不耐着性子传音: 「水篱大妖,那青年修为恐不在你我之下,你我当联手,否则入塔后只怕会被仙宫吃得骨头都不剩!」 水篱大妖听到传音,立刻瞪大牛眼,仔细朝薛坤看去。 薛坤回了一个微笑:「水篱阁下为何这般看我?」 水篱大妖立马心虚的收回视线,「没啥没啥,就是想多看两眼。」 公吴老怪看着水篱大妖这蠢样,脸都黑了,一时间竟分辨不出它是装的,还是真蠢。 「仙宫众弟子,听我号令,入塔!」 虞瞻忽然高喝一声,众仙宫弟子精神大振,纷纷起身朝九重塔门涌去。 公吴老怪见状,心神大震。 虞瞻如此果断下令,那便意味着没有后顾之忧,萤宿殿下……死了? 古妖一族亦有妖看出这一点,连忙传音给水篱上尊。 水篱上尊立刻精神一振,下令让古妖众弟子紧随仙宫队伍之后。 古族众人蠢蠢欲动,奈何公吴老怪阴着一张脸,迟迟不下令。 按耐着性子等了片刻后,终于有人忍不住传音:「长老,再不进去,机缘都要被另外两方抢光了!」 公吴老怪身形微震,抬头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冷声下令: 「进塔!」 害死圣子是大罪,如今他唯有在九重塔中取得大收获,功过相抵,才能免除责罚。 古族众人立刻蜂拥而入,不消片刻,石广场就彻底清冷下来。 被三方势力完全无视的天妖国主,看着仍然洞开的九重塔,脸色异常难看。 「驽一,速速敲钟召集全族入塔,不惜一切代价灭杀塔中所有外来者!」 在天妖国主身边伺候的驽一闻言立刻大惊:「国主不可!若是消息泄露出去,我等恐遭灭顶之灾啊!」 「之前我们与世无争,不也同样被灭了国?」 天妖国主冷笑一声:「实力才是一切的根本!天妖禁传承绝不能落入外族手中,莫要再劝,速去准备!」 怒意想起三百年前天妖国所遭受的无妄之灾,眼中的迟疑立刻被坚定替代。 「 属下这就去!」 与此同时,空荡荡的九重塔第一层空间,忽然有一块块石台悬浮而起。 一道道人影凭空出现在石台上,满是新奇地打量四周。 石台一尺见方,只能用一人站立。向苼双脚刚一落地,便就察觉到手腕处传来一股强烈的排斥之意,同时面前竟有另一座空白石台,正在飞速凝聚。 她目光一凝,立刻意识到什么,趁着其他人还在打量塔内空间,并未注意到此处异样,指尖迅速连点黑玉镯表面,接连覆上数层天妖禁封印。 禁制一成,尚未完全凝聚的石台立即一滞,而后缓缓散为虚无。 黑玉镯内陷入一片漆黑,青木失去对外界的感应,眼神沉静,毫不慌乱。 方才的异样,他也看在眼里,想来是九重塔透过古禁,捕捉到他的气息,欲新立石台。 如今方才入塔,人多眼杂,还不到他暴露的时候,石老板的封印来得恰到好处。 而且…… 他抬手抚过头顶的封印符文,目光微定。 这几层新设的封印并无困人之效,他随时都能出去。 且不提青木想法如何,向苼目光扫过四周,确定刚才那点动静并无人察觉后,方才四下寻找姬青琊所在。 不消片刻,她便看到姬青琊站在三十丈开外的一座石台上,正朝她挥手,口中似还在说什么。 只是这石台似有隔绝传音之效,她什么也没听见。 向苼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看到,而后便不再多管,静立在石台上,耐心等待。 约莫一刻钟后,最后一人终于在新凝的石台上现身,整个塔内空间轰然一阵。 上空蓦然出现一道的刺目的白光,分散出上千缕连接至所有石台前,化为一条条透明通道,通向未知处。 与此同时,一篇金字小篆,浮现在众人面前。 「此塔专为天妖禁传承所铸,天妖禁分九重境界,塔因而分对应九层,遂名九重塔! 入塔者须得学至第二层入门,方可自由出入,否则将被困于塔中直至百年期满,入之当慎!」 向苼伸手一挥,轻轻拂散小字,眼底寒光闪烁。 这是师尊的字迹。 此前她就有所猜测,如今一看,九重塔果真是师尊所炼。 天妖国与师尊之间,定然有极为紧密的关系。 可为何师尊成了人人喊打的禁忌,天妖国却能独善其身,好端端地存活到三百年前? 这其中,发生过什么? 她心中思绪翻腾,其他石台上的修士却无疑虑,看过金字篆文后,二话不说闪身窜入透明通道。 禁制天资不是人人都有,但机缘在前,谁不想尝试一番? 就算不成被困于此,百年时间,对他们这些与天地同寿的人仙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 免费阅读. 第606章 迷宫 向苼顺着透明通道一路深入,脚步声在寂静中传出很远。 通道越走越窄,没多久就被一面透明屏障完全堵住,无法通行。 向苼扫过屏障,一眼看穿其中禁制,轻描淡写地挥袖解开,继续前行。 这样的屏障,之后向苼一共遇到七道,每一面屏障都对应着天妖禁的八大母符,线条清晰而通畅,泛着淡淡道韵。 若是有人能静下心来好好研究,而非直接以修为蛮力破开,说不定能在短时间内入门。 而这样的人,在此次进来的三方势力中,一定会有。 如此易学,天妖禁的传承,究竟是如何断的? 向苼直觉告诉自己,此事多半又和师尊脱不开关系。 思绪百转间,透明通道已经走到尽头,白光照耀下,向苼隐约能看到尽头门户后是一片光线昏暗的空间。 她盘膝坐下来,开始调整黑玉镯禁制。 壁障对她而言形同虚设,从进入通道走到这里,她一共只用了半炷香时间。 时机太早,尚不知尽头后依旧是单独一人前行,还是会与其他人汇合。 若是后者,现在出去,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其他人自己有鬼? 而且,她也不想让青木太过安逸。 既是合作,接下来的路途,她总要唤他现身出力的。 黑玉镯被封印阻隔,断了联系,对她而言很是不便。 封印调整起来不难,漆黑的玉镯空间,很快投进来一丝光亮。 青木眯了眯眼,适应后,抬头看着禁制符文不断变化,唇角勾勒出一丝弧度。 石老板,果真是信人。 半日后,黑玉镯上的封印,已经调整到不影响视野的程度。 只要青木不探出妖识,就不会被九重塔感应到。 “时间差不多了……” 便是修为最低的人仙,半日时间,也足够他们以蛮力破除禁制屏障了。 念及此,向苼不再耽搁,闪身没入通道尽头门户。 甫一出门户,视线昏暗甚多,鼻间涌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向苼略一眯眼,看清周围景象。 此处是一间三面封闭的宽大石室,室内空无一人,放眼望去,只有血迹斑斑。 向苼蹲下身,沾染一点血迹放在指尖捻了捻。 有些古怪。 这血里含着一缕妖气,但又有人族的味道,是仙宫或是古族,和古妖一族打起来了,血液混到了一处? 可天妖禁传承在前,这三方势力完全没必要现在发生冲突才对…… 思索少顷,向苼来到唯一的出口前,熟悉的金字小篆浮现而出。 向苼扫过一眼,方知透明通道就是九重塔第一层考验。 通过后就会来到这间静室稍作歇息,出口通向一座迷宫,便是第二层考验。 若能顺利走出迷宫,便能拿到信物,自由出入此塔。 通篇看完,向苼目中微光一闪。 她定是错过了什么。 迷宫信物在前,三方更没必要发生冲突了,那激化冲突的,只能是未知的第四方。 天妖国主也带队进来了?还是说…… 她心下几番猜测,身形丝毫不慢,如惊鸿一般掠入迷宫,谁知刚进来,还未看清前路,就听到一声熟悉的“石头姐!” 向苼脚下登时一滞,回头便看到迷宫里门前姬青琊那张笑得灿烂的脸。 在其身侧,还有薛坤,其人脸上亦是带笑,只是笑得太完美,便显得有几分虚假。 向苼没有多看,暗自留了一分戒备。 “石头姐,我就知道你能来!” 姬青琊兴冲冲地凑过来,“大师兄说你破不开禁制屏障,让我别等了,还好我多等了两个时辰。” 向苼面露惭愧:“那禁制是有些难啃,让你师兄久等了。” 姬青琊一听心中奇怪,石头姐连人仙后期都能杀,那人仙初期都能破开的禁制屏障,怎么就难啃了? 不过他也懒得多想,哈哈一笑道:“无妨无妨,大师兄不在意这些。石头姐你来得晚,不知道刚才静室里打得可热闹了。 那静室里竟有一大群天妖,不知被困在这里多久,疯疯癫癫,神智全无。 古妖一族最先过来,那群天妖立刻就和古妖打成一锅粥,后来我们和古族也加入了混战。 直到迷宫入口开启,那群天妖冲进去后才消停。” 向苼神情微诧:“疯了的天妖?都是什么修为?” “大多在人仙后期,还有不少地仙,若是一人遇到,恐怕要吃不了兜着走,所以我才在这等你。” 姬青琊神色一正,道:“石头姐,你跟我们一起走吧,大师兄是天仙,护着咱们俩绰绰有余。” “这……” 向苼目光忐忑地看向薛坤:“会不会太麻烦薛道友了……” “不会。” 薛坤笑得和善:“你与我们一道,让小师弟安心,也算是替我省了不少麻烦。” 向苼轻松了口气,“那小女子便厚颜留下了。” “石头姐,大师兄是自己人,你不必这么客气!” 向苼笑的无奈:“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姬青琊扯着向苼袖子就往迷宫甬道里面赶。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咱们耽搁不少时间了,不如快点走!” 薛坤看着前方谈笑的两人,眼底飞快地略过一抹暗色,举步跟上。 三人结伴同行不久,便遇到第一个岔路口。 姬青琊看到那两个通道外的鬼画符,不禁一阵头疼:“这谁能看懂?太难为人了!大师兄,咱们蒙一个吧?” 向苼目光扫过左右两幅壁画,很快分辨出左边壁画中符文通路有错漏,右边通道壁画则完美无缺。 恰在这时,薛坤的声音响起:“那便走右边吧,我打头阵。” 姬青琊自无异议,点头说好。 向苼没有去看薛坤,垂眸跟在姬青琊身侧,眼中若有所思。 巧合么…… 迷宫错综复杂,接下来半个时辰,三人又遇到二十七个岔路口。 向苼逐渐摸出规律,岔路口每逢九,壁画禁制破解难度便会上一个台阶。 其他岔路口还好说,即便选错了,也只是绕一段不长的弯路,就能回到正道。 但若是在九整数的岔路口走错,恐怕需要付出数倍,甚至数十倍的时间,才能回到正确的通路。 第607章 疯妖 薛坤的选择有对有错,在姬青琊看来没什么规律。 可向苼看得清楚,只要每逢九整数,薛坤必然能选对,而且选得极快,看也不看壁画一眼。 这个时候再说巧合,不说向苼,就是如姬青琊这般头脑简单之流,也不会相信。 “不看壁画,却能选对,那便是有地图,或是有人指点……” 向苼眼中思索之意渐深。 按姬青琊所言,薛坤分明是遵师令,为他而来,可却为九重塔准备得如此完善。 他又是如何得知九重塔会开启的? 还是说,就算自己不插手,薛坤也会设法打开天妖秘境,造成今日的局面? 九重塔有无双神剑的谣言,是青木故意捏造,短时间内应该还没传到仙宫大本营去。 可若不是为了宝物…… 向苼蓦地抬头,目光在姬青琊背后转了又转,最终压下心中猜测,什么也没说。 时间在三人飞速掠行中不断流逝,眨眼又过去两炷香。 薛坤一连走过五十六个岔路口,正考虑第五十七个是故意走错,还是继续走对的一条道时,竟在半路遇到带着一群族妖的水篱大妖。 水篱大妖看到薛坤,其身后众妖来不及阻止,就听它咧嘴笑道: “俺认得你!你就是那个杀了萤宿的仙宫天骄?” 薛坤顿时大皱眉头,倒不是因为被水篱大妖叫破身份,而是相遇的地点。 他能一路避开错道,走到这里,靠的是早有地图指引。 为了得到那张地图,他付出了极大的代价!这头脑简单的古妖凭什么能追上他? 此念刚升起,水篱大妖就又自顾自地问道:“你看到俺追的那只疯天妖了没?” 薛坤闻言立刻明白,是疯天妖在带路。 他早该想到。 薛坤面色微沉。 那些疯天妖长久被困于此,天妖禁造诣不低,即便是疯了,也能全靠本能选择正确的通道。 疯天妖数量不少,也就是说……除了水篱大妖,其他人也有可能通过迷宫,甚至走在他前面。 无端生出许多变数,薛坤内心生出一丝烦躁,表面却未露异色,反而舒展开眉眼,笑着邀请道:“相遇是缘,水篱上尊不若与在下同行?” 水篱大妖看着薛坤身边只有小猫两只,本已生了杀心,可听到对方主动相邀,他那简单的头脑转了转,顿觉其中有鬼,连忙严词拒绝: “俺老牛还要追那疯天妖,哪有空陪你,儿郎们,咱们走!” 水篱大妖一声令下,带着众妖窜出老远。 薛坤目送它们离去,眼中寒光微泄。 还是急躁了,否则就水篱这种蠢妖,岂能察觉到异样。 罢了,正事要紧。 他轻吐口气,转头笑道:“好了,咱们继续走。” 姬青琊罕见地没有动弹,沉默地片刻,低声问道:“大师兄,我是不是……拖累你了?” 要不是得保护他和石头姐,以大师兄实力,肯定能拿下水篱大妖,回去报功。 薛坤显然没想到小师弟会有此一问,他意外地回头看着姬青琊,错愕片刻,复才拍了拍后者的肩膀,轻声叹息: “小师弟这次出来,真是长大不少。不过你我兄弟之间,说什么拖累?” 姬青琊听得这话,顿时转笑:“我就知道大师兄对我最好了!” “知道就好。” 薛坤收回手放在背后,微微攥紧,“接着走吧。” “嗯!” 三人继续前行。 耽搁了这么会儿功夫,水篱大妖的队伍已经不见踪影。 薛坤特地选了几条错路,避开水篱大妖回归正路后没过多久,又意外遇到一只疯天妖。 他立刻带头跟了上去,眼见疯天妖横冲直撞,所行路线却与地图指引一模一样后,他的脸色终于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 可惜他走在最前面,这一丝异样,姬青琊并未看见。 跟着疯天妖,薛坤不用再故意绕错路,仅两日后,三人就走到了迷宫尽头。 薛坤第一个走出,来到二三层中间的静室。 不出意外,他看到里面已有不少人族和古妖,水篱大妖、虞瞻和公吴老怪三者竟然都在。 姬青琊进来就看到大师兄脸色不太好看,再看到室内情形,顿时明白了什么。 大师兄好胜心极强,这次落入众人之后,想必心中不太好受。 他连忙出声安慰道:“大师兄,这次怪我要等石头姐,不然我们肯定能第一个通过迷宫。” 薛坤听到这话,心中更气,却不好跟姬青琊解释,更不好露出破绽,只能强憋着一口气点头,坐实误会。 这时,虞瞻走了过来,“薛殿下,青琊殿下,九重塔信物未出,先过去坐坐吧。” “也好。” 薛坤颔首应下,跟着虞瞻走向西墙边上的仙宫队伍,目光却转向趴在东墙上鬼哭狼嚎的疯天妖们。 虞瞻察觉到薛坤的视线,适时开口道:“这些疯天妖,一进来便趴在那面墙上又捶又嚎,委实难以理解。” 姬青琊闻言顿时轻啧一声,道:“疯子的行径若是能被理解,那就不是疯子了。” 虞瞻怔了一下,他向来看不起姬青琊这般修为一般,地位极高的天骄,不过听到这话,难得地真心点头赞同: “青琊殿下所言极是。” 姬青琊被夸,顿时笑得呲出一口大牙。 薛坤看着,心中哂然冷笑。 真是哪里都有马屁精,从前在烨清宫是这样,到了这偏荒之地,还是如此。 片刻后,三人在仙宫队伍中得了一处空地坐下。 “石头姐,你这一路怎么都不说话?” 耳边传来姬青琊的声音,向苼视线从东墙上收回,笑了笑:“你不也没开口。大师兄费心带路,我又怎好出声扰乱思绪?” “原来你也是这么想的。” 姬青琊挠了挠头,旋即又叹了口气:“我若是自小勤加修炼,现在怎么也是个地仙了,真是愧对师尊的栽培,给大师兄添了不少麻烦。” 向苼微微一笑:“现在悔悟,也不算迟。” 姬青琊顿时受到鼓舞,握拳道:“这次回去,我一定好好修炼!以后就算实力赶不上大师兄,但怎么着也能给大师兄帮忙了。” 薛坤在旁听着两人对话,面色古井无波,袖袍下的拳头,却越攥越紧。 第608章 真傻 向苼与姬青琊闲聊的同时,虞瞻等人正在另一边商议正事。 二长老脸色凝重:“第二层已过,那小篆上提及的信物却没有出现。 难道我们和这些疯天妖一样,被困在塔里了?” “天妖修为最低的也有人仙,被关到发疯本就不合常理。” 另一名据点长老开口分析:“我倒是觉得,这里面别有内情,或许就与信物失踪有关。” “线索太少,信物一事,暂时摸不到头绪,不如想想如何打开下一层入口。” 虞瞻皱着眉头开口:“禁制供奉到了几人?” “三人,其余六人都在疯天妖作乱时失散了。” 二长老说到这里,扫了一眼坐在另一边的向苼,又道: “算上那位,也可说是四人。 这些个禁制供奉,途中或多或少都学到了一点天妖禁皮毛,想来青琊殿下带来那位友人也不差。 让他们四人通力合作,或许能摸到第三层入口的一丝玄机。” 虞瞻看出二长老私心作祟,不想让姬青琊带来的那散仙走的太舒服,但此提议于大局有益,他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那便……” 他话刚说出两个字,余光忽然瞥见薛坤起身走到疯天妖所在的东墙前。 一阵上下摸索后,不知触碰到了什么,整面墙都亮了起来,最后汇聚成一团白光没入第三层入口。 之后,其上重重禁制,竟是如雪一般消融开来。 虞瞻等人看着,心中震惊不已。第三层入口,竟就这么打开了? “薛坤殿下好生厉害!” “不愧是上宫天骄!” 姬青琊听着仙宫众人的惊叹声中,亦是与有荣焉,嘿嘿直笑。 “石头姐,你看我大师兄,多威风!” 向苼看了他的笑脸,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另一边,薛坤回到虞瞻面前。 虞瞻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薛殿下,你这……莫非已经掌握了天妖禁?” “我并无禁制天赋。” 薛坤摇头一笑:“这些疯天妖虽然失了神智,禁制造诣却不低,只是凝练的禁制好似没用对地方。 我方才尝试调整,没想到居然能有如此大的效果。” 言下之意,第三层入口能打开,主要是疯天妖的功劳。 这番解释虽说尚可,却有些刻意。场中除了水篱大妖和姬青琊,就没一个信的。 公吴老怪脸色更是肉眼可见的阴沉。 他甚至觉得,这薛坤在外对萤宿圣子突下杀手,就是因为不想有人和他一样掌握天妖禁,坏他好事。 他心中暗恨,但水篱大妖不与他联手,他一人也不是虞瞻和薛坤的对手,只能暂时忍下这口气。 众人交谈的功夫,九重塔第三层入口已经完全打开,化为一团三丈高的白色漩涡。 疯天妖们见状立刻嚎叫蜂拥而入。 “快!跟上!” 水篱大妖生怕跟丢,立马大手一挥,招呼众古妖进去。 公吴老怪亦是不慢,带队紧随其后。 虞瞻却是不急。 这九重塔禁制考验定是一层比一层难的。 那些疯天妖变数太大,到了后面几层,不一定有自己招来的禁制供奉可靠,他必须做最坏打算。 他留下一部分人在这里接应还没从禁制出来的禁制供奉,随后才带着剩下众人继续往上走。 一行人踏入漩涡后,视野倏然大亮。 向苼微微眯眼,远处一座庞大无比的高山,登时映入眼帘。 看来这一层的考验,是要登山…… 她心念及此,忽觉不对,目光四下一扫,竟未看到姬青琊与薛坤的身影。 她眼神立刻沉了三分,果断返身投入还未完全消失的白色漩涡。 虞瞻听到动静回头,只看到一个快速虚化的背影。 是那个散仙。 他目光转动,眉头渐拧:“薛坤和姬青琊也没来,怎么回事……” 他心中有些不安,可那白色漩涡已经完全消失,他想回去也无法,只能暂且按下念头,带人继续往前走。 …… 白色漩涡几近消失,向苼勉强钻了进来,却没能回到静室,而是进入了一片光怪陆离的未知空间。 只见此地四方上下,皆覆满扭曲的天妖禁符文,时时有亮光从符文通路中穿行而过。 向苼目光沉静,悬立在原地没有妄动,观察片刻,渐渐有了猜测。 她此刻应处在静室与第三层空间的禁制夹层中。 “你受伤了。” 耳边传来青木略微关切的声音。 “小伤。” 向苼抓起袖子随意擦了擦黑玉镯上的血迹,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四周符文通路。 神识突然纳入海量的禁制符文,向苼额头飞速见汗,目光却仍专注。 黑玉镯中,青木的视野重新被血液浸染,却未再出声。 他帮不上忙,至少不能添麻烦。 他想起当初利用姬青琊时,石老板果断无情,没有丝毫犹豫。 现在为了救人,她又争分夺秒倾尽全力,连自己伤势都不顾。 如此矛盾,可发生在石老板身上,他竟丝毫不觉得意外。 他好似早早就窥见一丝对方冷漠外表下的复杂,就如同他一般…… 青木透过血红的视野,看着向苼侧脸。 他藏着太多无法与人诉说的痛与苦,石老板呢? 落得如今这般境地,她的过往,又该是什么样的? 向苼自然不知青木此刻所想,她神识反复迅速扫过符文通道,终于捕捉到角落符文夹层中一缕微不可查的红光,神识探入,隐约可见一方血色空间内有两道人影。 她目光瞬凝,立刻动身朝那处夹层掠去。 与此同时,血色空间内。 姬青琊一脸茫然地看着四周虚无,“大师兄,咱们是不是走错了?这是哪儿啊,怎么其他人都不见了。” 薛坤静静看着姬青琊,神色异常平静。 姬青琊被看得心头打鼓:“大师兄,你怎么了?” 薛坤忽然笑了:“小师弟,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都到了这里,你难道还没有起疑?” 姬青琊面露错愕,更有不敢置信:“大师兄,你…你到底在说什么?” “原来是真傻,呵……” 薛坤低笑起来,而后忽地笑声一敛,伸手掐住姬青琊喉咙,语调冷寒,仿佛从九幽之地传出。 “我薛坤,堂堂一品天骄,竟为你这般蠢货当牛做马如此多年,奴仆一般,仙宫何其不公!” 第609章 抽魂 姬青琊喉咙剧痛,立刻就要奋力挣扎,可却发现全身上下都被某种未知力量锁住,竟无法调动仙元。 大师兄早就动了手脚…… 他心中冰凉,两眼通红,哑着嗓子艰难出声:“大…师兄,我从未当你是奴……” 奴仆二字未说全,姬青琊便觉喉咙一松,整个人被甩飞出去,狠狠撞到空间屏障上,喷出一口血,砸落地面。 他勉强爬起来,两眼瞪着薛坤,仿佛想要看出什么端倪。 他怎么也不愿相信,此刻面前这个句句绝情,满脸妒恨的人,是从小陪他一起长大的大师兄。 薛坤看着姬青琊狼狈的模样,心中畅快不已,恨恨出声: “你这般蠢货,自然不会觉出什么,但其他人呢? 连烨清宫的下人都知道,我薛坤表面是烨清宫大弟子,实则只是你姬青琊身边的贴身小厮! 烨清宫真正的大弟子,是你,便是连师尊也没有否认。” 姬青琊心神剧震,“大师兄,你到底在说什么?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师尊他……” “够了!” 薛坤寒声打断他的话,急促的呼吸缓缓平复,最终完全平静下来。 “小师弟,你知道那些疯天妖的来历吗?” 他忽然问出这话,不等姬青琊有所反应,便又自问自答: “是禁忌。” 姬青琊脸色瞬变,“大师兄,难道你……” 薛坤掌心凝聚出一团血光。 看着血光中灵动的丝线,他眼中泛出迷醉: “那些天妖被禁忌抽魂夺魄,没能扛过同化之苦,自此失去了神智。而我……我扛了下来! 小师弟,你知道我掌握的禁忌秘法的那天,有多高兴吗?” 姬青琊听到这里,终于知道往日待他如亲弟的大师兄,为何会变成如今这般陌生的模样。 一想到今日种种,并非大师兄本意,他心中好受许多,急急出声劝道: “大师兄,你从前还跟我说过,禁忌是害人的东西,你清醒一些,现在回头还不晚。” “来不及了。” 薛坤平静看着姬青琊,缓缓勾起唇角: “我已泥足深陷无法脱身,不过无妨,小师弟,你很快就能来陪我。 这同化之地,便是我这个做大师兄的,送给你的最后一份礼。” 言罢,他手掌一翻,手中多出一件黑色铃铛法宝。 “夺魄铃?” 姬青琊看到那黑色铃铛,瞳孔骤缩,遍体生寒,二话不说就想逃,却被薛坤一脚踩住了后背,怎么都爬不起来。 “小师弟,你何必逃?” 薛坤居高临下地看着师弟,语调恢复之前的温和: “抽魂夺魄,不过是片刻痛苦,只要能扛过去,就能和我一起出去。” 姬青琊奋力挣扎:“若是我抗不过去呢?” “那就留在这里,此处有那么多疯天妖,你不会孤单。 至于师尊,你也不必担心。我会回去烨清宫,替你尽孝。” 言罢,薛坤就要动手。 “等等!” 姬青琊咬牙切齿,“薛坤,你就不怕师尊知道此事?” “终于不叫我大师兄了?” 薛坤眼露讥讽:“姬青琊,你知不知道,你口中所说的每一声大师兄,都让我恶心。 师尊他不会知道。禁忌留下的算计,便是九天仙帝也看不穿。 烨清区区一个大罗金仙,又岂能窥破其中玄机?” 话到此处,薛坤眉头一挑,语出嘲弄: “你似乎在拖延时间,难不成还指望有人闯到这里来救你?” 姬青琊的确在拖延时间。 他还存着一丝奢望,奢望石头姐和青木如同神兵天降,更奢望大师兄争点气,摆脱禁忌的影响,清醒过来,不再害他。 可这次他想再开口,薛坤却不再给他机会,直接引动铃铛。 魂魄遭到铃声牵引,姬青琊识海被撕开一个口子,脸色瞬间惨白。 他何时遭受过如此剧痛,忍不住惨叫出声。 薛坤手中动作下意识一顿,旋即眼中恼色一闪,加大催动铃铛。 “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 剧痛呈百倍叠加,姬青琊嗓子很快喊哑了,叫不出声来,浑身被冷汗浸湿。 他看到自己的魂魄,已经被夺魄铃自眉心牵扯出一半。 “难怪额头那么痛……” 恍惚间,他看到两道熟悉的人影向他而来,嘴角下意识扯出一抹笑来。 都生出幻觉了,这下完了,离死不远了。 不过也好。 临死之前,能再看一眼石头姐和青木兄,也算没了遗憾…… 刺啦!! 黑色弧光如电,来得太快,薛坤仓促之下竟未来得及阻止,眼睁睁看着其化作刀影,直接斩断夺魂铃与姬青琊魂魄之间的联系。 姬青琊魂魄一颤,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薛坤遭到反噬,脸色一白,眼看刀影又欺身袭至,来不及抓走姬青琊,即刻抽身拉开距离。 刀影未再追击,化作黑色弧光回到青木手中。 向苼袖袍一卷,将姬青琊卷走撤到青木身后,双手飞速掐诀,凝成一道道固魂法诀,打进半离身的魂身中。 魂魄立刻开始回缩,速度不快。 青木回头看了一眼,“我去拖延时间。” 话罢,他身形已冲了出去。 薛坤见真有人来救姬青琊,还是之前他一直不放在眼里的女散仙,一张脸早就阴沉得无以复加。 见青木主动杀来,他心中恼怒,却未失去冷静。 这片空间是禁忌所留,这两人能找来,可见难缠程度,当谨慎应对。 青木见他不急着动手,立刻看穿他的想法,顺水推舟拖延时间。 两人对峙中,向苼又换了一种固魂法诀尝试。 这些年来死在她手里的古族不在少数,秘法极多,固魂法诀足有三十多种。 然而一一尝试下来后,她却发现效果最好的,竟是从前学过的巫术《魂丝》。 她将姬青琊散去的小部分魂体,编成六道魂丝绑在识海灵台,另一端紧扣魂体,向内拉动。 魂体在本体魂丝牵扯之下,不过两息时间便回归识海,紧紧束缚在灵台之上。 姬青琊的呼吸,就此平缓下来。 向苼见状心下稍松,正要抬头去看战况,耳边蓦地传来铃铛声。 第610章 克制 “叮……当……” 悠扬清脆之音传来,向苼只是受到波及,竟就有种眩晕之感。 姬青琊更是不堪,刚刚稳固的神魂又有挣脱灵台的趋势。 向苼立马补上几道固魂法诀,再施加一道封印隔绝铃铛声,方才起身看着不远处那道激战中提拔的背影,眼中掠过一抹异色。 那铃铛能完整牵扯出人仙之魂,定是仙器无疑。 她隔着一段距离听到铃铛声,尚且有所恍惚。 青木首当其冲,竟然丝毫不受影响,是神魂之强远在她之上,还是有某种宝物镇压识海? 若是宝物,此宝品级定然还在仙器之上,至少是中品仙器。 庇佑神魂的法宝何其珍贵,便是连道器都不常见,更何况是仙器。 若是长辈赐予,青木在古妖一族中的地位,应该极高,怎会被水篱大妖他们孤立,独自行动? 若是奇遇所得…… 她看着青木与薛坤斡旋,进退之间,极有章法,怎么也不像是地位处在边缘的野路子古妖。 向苼这边还在思考,薛坤却已是极不耐烦。 这只古妖似乎极为了解人族手段,几番试探下来,他居然一直被截中弱点,发挥不出正常实力,而后对撞之下,与对方平分秋色,根本试探不出深浅。 他恼火之下,直接动用夺魄铃,谁知对方居然就跟没听到一样,丝毫不受制。 眼看那女散仙不知用了何种手段,已经迅速将姬青琊的神魂送回了体内,将要逃离此地。 他再也顾不得的隐藏自己,伸出右手五指一张,指尖猛然射出五道拇指粗的血色丝线,直朝青木面门射去。 青木看到那血线,瞳孔骤缩,周身妖力顷刻暴涨,全力激发刀影劈向血线。 咔嚓! 五道中有三道血线断去一截,速度放缓。 剩余两道近在咫尺,青木目露果断,抬手掌心黑光一闪,鳞片层层叠加。 下一刻,血线刺入鳞片,一连穿透数十层鳞片但也因此延缓了一息。 趁此间隙,青木迅速调整身形,令血线刺杀方向由面门改为胸口。 噗嗤! 血线扎穿掌心,轰中胸口,竟未穿透而是发出一声金铁交鸣的巨响。 青木闷哼一声,口角溢血,巨力撞击之下,脚下连连后退,一边急速思索对策。 这时,一只纤纤素手蓦然从背后出现,按在他的肩头,后退之势立止。 “辛苦了。” 向苼从背后走出,挡到他面前,语气依然平淡,但青木却从中听出一丝不同寻常的冷意。 他眉头拧起:“你……” “看在姬青琊的面子上,我会留手,剩余之事,稍后再谈。” 向苼打断他的话,直接挥袖布下一片天妖禁屏障,将青木和姬青琊隔绝在身后,抬头一看,五道血线已重新袭至! 她眼神冷寒,丝毫不避,抬手一道红光轰出。 “不自量力!” 薛坤讥笑一声,而后便见青木全力才能砍下一小截的禁忌血线,与红光甫一接触,竟是从尾端开始寸寸爆裂,呈现出一片连绵崩毁之势。 薛坤脸色骤变,心中惊骇。 怎么回事?! 禁忌血线正是因为世间无物可克,才会被称为禁忌。 可他刚才看到了什么? 在那红光之下,禁忌血线居然不是对手! 难道那人之前所说,都是骗人的? 薛坤思绪微乱,再回神时,向苼已欺身到他身前不足的十丈,他心中一惊,慌忙扯过夺魄铃摇响。 叮!叮!叮! 急促的铃声传入耳中,向苼面无表情,身形非但没有减缓,反而再次提升。 在薛坤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她伸手抓住剩下的血线,猛地向后一扯。 咔嚓! 薛坤五指尽断,血肉连同禁忌血线一同被撕下,鲜血喷涌而出。 五指连心,薛坤痛得面色扭曲,看向向苼的目光里已然带上惊惧。 他身形飞速后撤,余光瞥见向苼手背亮起的印记,脸色又是一变,失声惊叫: “六重祖印护魂,你是古族!” 向苼丝毫不做回应,并指斩出一道剑光。 薛坤连番遭到惊吓,早已忘记对面只是一个散仙,见状立刻祭出一面圆盾抵挡。 可剑光打在圆盾上,竟只是发生一声轻微的声响,没有一点威力。 薛坤眼中微露错愕,刚要放下圆盾,忽觉左手手腕一紧,向苼竟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身侧,抓住了他另一只手。 怎么会这么快?! 薛坤瞳孔剧震,还未来得及挣脱,手腕处蓦然爆出熟悉的红光。 炙热如岩浆的热意,顺着手腕筋脉,蛮横地涌入体内四肢百骸。 潜伏在经脉各处的禁忌血线,立刻遭到毁灭性打击,开始亡命反扑。 双方在薛坤体内展开大战,立刻就有不少经脉砰砰爆开,血流如注。 薛坤早已痛得叫不出声,如同煮熟的大虾一般蜷缩在地,不断抽搐。 战场不断延伸,不消片刻就到了识海,薛坤再次尝到抽魂夺魄的滋味。 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被同化的那天。 痛。 无处不在的痛,痛到疯狂,痛到麻木。恨不得立刻身死…… 兴许是麻木的次数多了,薛坤竟恢复几分思考能力。 之前忽略的细节,一一浮现心间。 他想起刚才向苼的那一剑。 那一剑后,对方就越过了他的感知,凭空出现在他的身边。 不是速度,是那一剑影响了他的判断。 是时空。 那一剑威力很小,却斩断了他周身的时空,令时间停滞。 能做到此种程度的,只有位列一品的永恒剑意! 此女是永恒剑帝的传人?! 不,不对,永痕剑帝是仙宫大能,而此女分明是古族。 这个女子,到底是什么人?! 薛坤越想越混乱,越痛越清醒, 一些被深埋的记忆碎片,不断被唤醒。 他好似看到模糊的光影中,有人强行按住了他,将一团团血线塞进了他的嘴里。 他睁大眼睛,想要看清那个人的面孔,却怎么也看不清。 “睡吧,一觉醒来,便无事了。”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薛坤眼皮耷拉下来,呼吸很快变得均匀,陷入熟睡。 第611章 脏水 向苼掌心自薛坤头顶移开,眼中戾气尽敛。 薛坤的那些被人施法掩埋的记忆片段,自然不是他自己就能想起来的。 是她激发了欺天之力。 薛坤被人动过手脚,掺进去不少虚假的画面,都被她剔除出来,留在了识海中。 之后这些画面怎么处理,待得薛坤醒后,由他自己做决定。 强行灌注血线的那一幕,自然也落入了她的眼中,可惜没能看清那人的脸。 薛坤已是重伤之躯,若是再深挖下去,恐有识海断裂身死之危。 知道此人也是身不由己后,她就算不看姬青琊的面子,也不会那么做。 遍览记忆,自能看出一人秉性。 薛坤性情温和,与人为善,却非以德报怨之辈。 等到其人伤势好转,不用她说,也会全力回想,追查此事。 时间尚短,她没急着撤去禁制屏障,盘膝在薛坤身边坐下,摊开手看着掌心一小截扭曲的血线,目光闪烁。 天遗族。 时隔千年,她终于看到与师尊体内小世界有关的东西。 不过万事无绝对。 师尊体内小世界的天遗族,已经被她灭得干净,只剩下薛九姝和那个神秘的“父亲大人”。 薛坤身上的血线,是被他们渗透而来,还是星界中也有类似的存在,还不好说。 向苼内心无比希望是前者。 若薛九姝和那神秘人能从小世界出来,继续祸害星界。 那三师兄他们定然也可以,只是一时半会儿,还没找到办法。 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兴许用不了多久,她就能……再次见到他们。 念及此,向苼手中红光一闪,毁去血线,伸手抹过储物戒,从中拿出一块黑岁玉。 她并指成刀,将之削成一颗珠子,再施加禁制,做成与黑玉镯类似的物什,而后挥袖撤去禁制屏障。 “石头姐!!” 早已醒来等在外面的姬青琊立刻大喊一声,冲了进去。 青木落在后面,看到屏障内的情形,眼中的焦灼立刻化为惊愕。 姬青琊看向苼坐着,还以为她站不起来了,三两步过去扑通一声就跪到了她面前。 见向苼衣袖都被血迹浸染,鼻头顿时一酸,“石头姐……” “别哭丧,我无碍。” 向苼将黑玉珠子丢给姬青琊,“你师兄一时半会儿醒不来,将他装进去带走。” 姬青琊闻言这才转头望向向苼身侧。 这一看,顿时头皮一麻。 只见他这位便宜大师兄,再不复之前威风,脸色惨白如鬼,整个人都蜷缩成了一团,浑身被汗液和血迹浸湿,好似刚从血水里捞出来。 其右手五指更是齐根而断,不翼而飞,鲜血就是从断口处流出来的。 “大……” 姬青琊话到嘴边,忽地想起什么,转口唤道:“薛坤。” “他醒不了。” 青木不知何时已经走到薛坤身边,俯身探了探其眉心,随后抬头深深看了一眼向苼,方才说道: “经脉尽断如火烧,识海撕裂,神魂碎乱。 石老板已设法令其沉睡养魂,你直接将他收起来就是。” 姬青琊听得眼皮直跳。 识海撕裂,那不是跟他之前一样痛,体内也伤成这样。 大师兄在昏迷前究竟遭了什么罪? 石头姐真是气狠了,居然把人打成这样。 他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伤心。 高兴是因石头姐在乎她,竟为他大发神威。 伤心,自然是因为大师兄…… 念及方才所见所闻,他深深叹了口气,蹲下身替大师兄理了理衣襟,把人收进了黑玉珠子。 事态告一段落,三人各有损伤,向苼此刻才有空处理自身伤势。 小臂外被第三层入口漩涡削去了一层血肉,还残留着空间切割之力,伤口不断渗血,难以愈合。 向苼并指凝聚一点剑意,将残留的切割之力祛除干净,随手取出一瓶药粉倒上。 青木递上一块棉纱,沉默少顷,还是出声问道: “薛坤被禁忌所诱,行事有悖常理,血线应已侵入识海。 我方才探查,却见他识海干干净净,你帮他把血线,尽数拔除了?” 此话一出,青木立刻惊得抬头,睁大眼睛看着向苼:“石头姐,青木兄所言是真?” 向苼闻言眉头大皱:“什么禁忌?” 禁忌不是指师尊吗? “石头姐,你不知道禁忌?” 姬青琊惊得出声:“禁忌血线如跗骨之蛆,极为难缠,可谓星界公敌! 整个星界,只要是人仙之上,就没有不知道的,你师尊没跟你说过吗?” 向苼一听眉头皱得更紧:“你是说,那些血线就是禁忌?那具体是什么样的存在?” “那就说来话长了。” 姬青琊叹了口气:“我听师尊说,禁忌也跟我们人族一样可以繁衍。 之前的那个禁忌好似出自古族,后来古族大义灭亲,亲手将其处置了,星界太平了许久。 千年前,又有禁忌后裔诞生的消息传出来,但古族动作很快,付出不少一条战船的人命,将危机掐死在源头。 按理来说,星界暂时应该安全了才对……” 姬青琊说着说着,自己陷入了不解。 千年前,战船…… 向苼垂眸眼底掠过一抹深思。 第一代禁忌是古族,师尊的确是古族。 那所谓的禁忌后裔,难道就是指她? 可她手握无双神剑,对上那条战船,并无性命之忧。 古族抛出这个说法,莫非是觉得平白毁损了一条战船,脸面上过不去,对外扯了一通说辞? 还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理清思绪,向苼眼底渐冷。 师尊和那掌握血线的神秘存在,分明有杀妻杀儿之血仇! 究竟是谁在胡言乱语? 如此说法既是星界公认,那当年说出此等言论之人,必定是古族地位极高的一位大能,甚至极有可能是师尊的亲人。 师尊平白无故泼了这盆脏水,当时心中又是何等难受? 师尊后来脱离古族与师娘在一起隐居,莫非除了异族通婚,还有这一层关系? 向苼心中联想到极多,浑然没发现青木在听到“千年前禁忌后裔被灭”时,目光黯淡许多。 第612章 禁山 向苼默了许久,丢出一句解释: 「你也说是人仙之上,我一个一劫散仙不知禁忌,不是很正常?」 姬青琊听得呆了一下,旋即恍然:「原来如此。」 这话听着,的确有点道理。 可是他心里,怎么总感觉怪怪的? 青木见姬青琊竟真的有些信了,不禁一阵无言。 一阶散仙所对应的修真境界不过是大乘期。 一个大乘期再如何逆天,也不可能越过仙凡之别,把天仙级的仙宫天骄打成那副惨样。 虽说方才有禁制屏障相隔,他未能看到斗法过程,但薛坤的下场,已经说明了一切。 「一阶散仙」定然只是石老板故意展露的修为,其真实修为必不下于天仙。 青木却不知,向苼从未掩饰真实修为。 一阶散仙境处于星界最底层,毫不起眼,她也没有掩饰的必要。 若是不动用无双神剑,单凭自身实力,她至多能越过仙凡之别,与人仙初期打个旗鼓相当。 这次能力压薛坤,完全是特例。极禁克制禁忌血线,薛坤遭到反噬重伤,根本没发挥出真实战力。 三人原地休整片刻,便在向苼的带领下,离开夹层空间。 途中,姬青琊摸了***口的黑玉珠,怅然道: 「石头姐,我大师兄他原来不是这样的人,从前他待我如亲弟,比师尊都要好,一定是禁忌血线影响了他。 你帮他拔了血线,醒来后,他……还能变回去吗?」 向苼瞥了一眼神情不安的姬青琊:「我 不知道。」 当年,祟炼虽为天遗族,神智却十分清醒,只是被扭曲影响了一部分记忆。 待得记忆回转后,他便立刻回归本性,甚至不惜自掩记忆当起卧底。 而薛九姝此人到底是被血线完全扭曲改变本性,还是她本性如此,除了她背后神秘的「父亲大人」,谁也不知道。 而且,她也不知道今日碰到的血线,与当年所见是否是同一个。 这里面包含着太多不确定,她无法给出答案。 姬青琊听着,沉沉叹了口气。 石头姐之前连禁忌血线都不清楚,他知道自己问了也是白问,可还是忍不住。 他心里积压了太多东西,不吐不快。 「青木兄……」 他转头看向青木,却见后者神色暗淡,气息低沉,看着比他还要失落几分,后半句话顿时咽回嘴里。 他看了一眼青木手腕处的草绳。 青木兄从刚才开始脸色不就对,莫非是有什么亲近之人被禁忌害了? 也不知跟这根草绳可有关联…… 三人各怀心思,一路无话,在向苼的带路下,很快从夹层出去,来到九重塔第三层。 甫一进来,姬青琊就看到远处那座高耸入云的黑色巨峰,不由惊叹: 「好大一座山!」 向苼扫了一眼四周被破解的禁制痕迹,淡淡出声:「走吧。」 她话音刚落,青木便化作一道黑光投入了她腕间的黑玉镯中。 向苼转了转黑玉镯,没有意外。 再往前走,他们势必会碰到三方势力大部队 ,青木的确不适合现身。 念及此,她沿着禁制破开的山间小路疾行而上,姬青琊紧随其后。 行进十数里后,前头一行人赫然在望。 向苼凝目一观,便看到为首的虞瞻、公吴老怪与水篱大妖,正在合力冲击前方封路的禁制。 也不知 其中发生了什么,这三者竟是摒弃前嫌,又开始合作。 察觉到目光注视,三者皆是心有所感,同时停手回头。 看到来人是姬青琊与向苼,不见薛坤,公吴老怪眯了眯眼,没有说话。 水篱大妖见是两个小辈,毫不在意,开口道:「继续继续。」 「弟子们大多累了,不如稍作歇息。」 虞瞻说着也不等水篱大妖同意,挥袖让仙宫弟子散开打坐,而后身形一闪来到姬青琊身前,朝他身后看了又看,随后才道:「青琊殿下,怎么不见薛殿下?」 若是放在从前,姬青琊大约会实话实说。 可如今,他虽然心虚,却也能面不改色地说道:「我大师兄他另有要事,稍后就来。」 虞瞻神色微松,不等姬青琊松口气,就听他又追问道:「薛殿下可说何时会来?在下有事相商。」 姬青琊顿时皱起眉头:「大师兄没提,虞长老有何事?不如先与我说。」 此话一出,虞瞻看向姬青琊的目光,立刻多了几分打量。 姬青琊被看得越发心虚,好在虞瞻很快收敛视线,述说起来: 「我等追着那群疯天妖进入此地后,便见疯天妖们一路破 解禁制上山。 山上时有空间波动传下,想来前往第四层的入口,就在山顶。 疯天妖天妖禁造诣不浅,禁制破解起来极快,本以为我们能靠着它们一路走到山顶,不曾想,还没到半山腰,那群天妖就变得更疯了。 它们不再破解禁制,而是回头杀向我们。」 姬青琊听到这里,立刻想起来时路上看到的大片血迹,脸色微变:「那群疯天妖……」 「都死了,却不是死于我等之手。」 虞瞻面色凝重:「疯天妖中天仙不在少数,我与公吴老怪、水篱大妖联手对抗,也只是堪堪保全弟子,正想后撤,那群疯天妖竟开始自相残杀,互吞血肉!」 想起之前那一幕,虞瞻眼里流露出一丝忌惮: 「他们好似完全不知疼痛,狂热地撕扯同族,满脸痴迷,好似同族血肉,是至高美味一般,前后不到一刻钟,它们便死了个干净。」 姬青琊听得心里发凉,却还强撑着没有露出惧色,出声问道:「虞长老想让大师兄帮你查清此事?」 虞瞻轻轻颔首:「是,也不是。 我觉得那些疯天妖疯狂至此,与这座禁制山脱不开关系,若是查清,想来能有机会取巧登顶。 若是不能查清也无妨,薛殿下与您毕竟是烨清仙王所出,手段自非我等寻常天仙能比。若是您与薛殿下肯助一臂之力……」 话到这里,姬青琊终于听懂了。 虞瞻前半句是假,后半句才是真。 没了疯天妖帮 忙,虞瞻等人想要突破这座禁制山登顶,只能靠蛮力。 然而蛮力轰击的场面,他刚才也看到了,一连轰击数轮,禁制才断开头发丝那么粗的一小截。 想要完全轰出一条通路登顶,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虞瞻是想借用师尊留给他保命的仙器,加快进度。 免费阅读. 第613章 改道 想到这里,姬青琊面露难色。 大师兄心思缜密,为了成事,提前在师尊给他的仙器上动了手脚,他现在根本驱使不动。 否则,之前他也不会在大师兄面前毫无反抗之力。 这话却不好跟虞瞻说,不然大师兄的事就暴露了。 虞瞻见姬青琊脸色,只当他不愿动用仙器。 这姬青琊,莫非到现在还看不清形势? 他心中不喜,神色也冷了一分,不过还是耐着性子继续劝道:「殿下,现在可不是考虑个人得失的时候。 我也知贵师尊所赠仙器,必然珍贵,可若是不设法破禁继续往上走,我们所有人都会被困死在这里。」 「虞长老所言,我都明白。」姬青琊苦叹一声。 他不能再与虞瞻交恶了。 虽然他知道石头姐一定会护着他,可石头姐若是出手,得罪的可不仅仅是虞瞻,还有公吴老怪和水篱大妖。 石头姐已经帮了他太多了,他怎么能给石头姐惹祸? 想到这里,姬青琊深吸一口气,「并非我不愿出借仙器,而是……」 他直接摘下挂在脖间的白玉葫芦,递给虞瞻:「此物便是师尊所给的信物,长老也知我在历练时遭过一次伏杀,五长老也因此而亡。 当时此物还能用,我也因此逃过一劫。可进入塔里后,此物便失去了感应,不论我如何驱使,都无法再动用了。」 「竟有此事?」 虞瞻拧起眉头,仔细打量一番白玉葫芦,感应到其中传出阵阵令人惊 悚的气息。 烨清宫主的东西,他自然没胆子抢,确定此物真是仙器,并非姬青琊糊弄后,他便将之还给姬青琊,轻叹一声: 「既如此,只能等薛殿下回来后,再行商议了。」 对于这位青琊殿下的性情,他也有所了解,自是信了这番说辞,甚至内心还生出一分后悔和担忧。 早知殿下会如此自曝其短,他定会提前设下隔音阵。 萤宿圣子死在薛殿下手里,公吴老怪定会想方设法杀了姬青琊抵罪,也不知他能不能保得住…… 正如此想着,虞瞻又听姬青琊道:「虞长老,左右这边我也没什么能帮得上忙的,不如让我下山去四处转转,说不定还能找到别的线索。」 虞瞻听得眼皮子一跳:「青琊殿下,这禁制山处处凶险……」 「无妨,我小心些便是。」 姬青琊大手一挥:「这一路走来,我也学了两手天妖禁,杀禁和困禁还是能分清的。」 虞瞻脸色发黑,他说的凶险哪里是禁制,这姬青琊当真是蠢,竟没听懂。 「虞长老若是不放心,不如老夫同去。」 二长老忽然站了出来,笑呵呵地说道:「护佑殿下安危,本就是老夫分内之事,还望虞长老成全。」 虞瞻本就怕姬青琊真的死后,罪责归在他身上,如今有人主动跳出来背锅,他高兴还来不及,立刻欣然应下: 「那就拜托二长老了。」 二长老呵呵一笑,走到姬青琊身前:「殿下,可以走了。 」 姬青琊下意识就想看向苼,好在向苼的传音提前在他耳边响起:「无妨,带他一起走。」 姬青琊心下一松,当即转身下山。 向苼神色平静地跟在他身后。 下山去别处,自然是她的主意。 此山中禁制的复杂程度,沿着山路逐渐递增。 走到眼下这里,禁制通路连成一片,环环相扣,已是非精通境无法破解。 虞瞻 等人蛮力破禁的速度将会异常缓慢,再不能用来探路。 接下来,她要自己动手。 只是如此一来,她擅天妖禁一事迟早暴露。 一旦暴露,她必定麻烦不断,意味着她很有可能受到干扰,无法专心取得招魂幡。 为了规避这一点,暴露的时间,自然是越晚越好。那避开人多之处,单独登山便成了唯一的选择。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个小麻烦要处理。 向苼目光冷淡,瞥了一眼身边的二长老,脚下加快数步越过姬青琊,走到最前面。 二长老注意到向苼的目光,脸上仍在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盯着向苼背影,眼中泛出几分玩味。 不过区区一劫散仙,攀上姬青琊便不知天高地厚了。 真想看看待会儿姬青琊拼尽全力也保不住她的时候,此女又会是何种反应。 是卑躬屈膝,痛哭忏悔,还是…… 二长老舔了舔嘴角,眼底掠过几分期待。 他对女色没什么兴趣,却有一个癖好。 他喜欢折磨人,如收尸人这般冷傲的女子,正是他最喜欢折磨的 一类人。 更何况,此女身上还有他极为感兴趣的易容秘法,二者相加,足以令他改变想法。 姬青琊极为在乎这收尸人,自己若是当着他的面,虐杀此女,足够坏他道心,完成中玉殿下暗中所下的悬赏。 中玉殿下一直视姬青琊为头号大敌,自己若能成功,定会受到赏识。 到时候有中玉殿下作保,他大可平安脱离烨清宫,去中玉殿下身边任职,且必然是重用。 如此,可谓一箭三雕! 二长老越想心中越是激动,仿佛看到大好前途已在向他招手。 待得行至山下,虞瞻等人察觉不到后就动手! 他打定主意,忽然听到前方传来问话:「二长老可知,这些疯天妖的尸体在何处?」 二长老回过神,便看到前方山路上残留的大片血迹。 这是到了疯天妖自相残杀之地。 他不答反问:「石姑娘问此作甚?」 此话一出,向苼还未开口,就听姬青琊冷哼一声,道:「石头姐问你,你答便是,问那么多作甚?」 二长老皮笑肉不笑:「老夫也不知尸体在何处,不如殿下在周围找找?」 这话中的敷衍,几乎不加掩饰。 姬青琊听得眉头一竖,立刻就要发怒,却被向苼拦下,「算了,正事要紧。」 姬青琊怒容稍霁,不过脸色还是不太好看,暗中传音:「石头姐,你不知道,此人一直觊觎你的易容秘法。 有我在,他定不敢明着对你怎么样,不过明枪易躲,暗箭 难防,你可千万要小心!」 免费阅读. 第614章 不配 向苼听到姬青琊的话,笑了笑,转身继续下山。 姬青琊不明所以,石头姐这是不相信,还是不在意? 是了,石头姐连大师兄都不是对手,哪里会在意一个二长老。 不过二长老此人心胸狭隘,若是石头姐动手教训,他定会怀恨在心。 到时候矛盾激化,石头姐一不小心把人杀了,仙宫上层追责,他很可能保不住她。 罢了,若是待会儿二长老找麻烦,他拦着些就是。 …… 向苼自是不知姬青琊所想,她一路行至山脚下,与虞瞻等人相对的山背面方才停下。 二长老抬头目光四下一看,不禁笑了。 此处与山对面相比,山形陡峭,禁制密布,除了后退无路可走。 姬青琊的女人,倒是给自己挑了个不错的埋骨之地。 念及此,他当即大袖一挥,抛出两面阵旗化作一道困阵,将后路封住。 姬青琊惊得回头,看到后路被封,心中立刻升起不妙之感,冷声怒喝:“二长老,你这是作甚?” “殿下莫慌。” 二长老笑意盈盈,眼中的恶意不再掩饰:“殿下身份尊贵,老夫自是没胆子对你动手,不过……” 他目光一转,视线落在姬青琊身后的向苼身上。 姬青琊立刻激动起来,但随后说出的话,却与他所想的,截然不同。 “你既想找死,那便自己找块石头撞死,可别脏了石头姐的手!” 二长老听着有些发懵。 姬青琊这话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一个地仙圆满,还能打不过一劫散仙? 姬青琊却顾不得他,连忙扯着向苼袖子急急劝道:“石头姐,手下留情! 二长老此人死不足惜,可他毕竟是仙宫的人,若是死在你手上,必然麻烦不断,我……” 他话音未落,向苼蓦地一挥袖。 覆盖在周围地表的天妖禁立刻整片掀起,竖成四道透明壁障,闪电一般,合拢成牢。 这一变化来得太快,二长老反应过来,整个人已被困在牢笼之中。 他脸色微变,二话不说凝聚仙元一拳轰在禁制壁障上。 砰! 一声巨响后,壁障纹丝不动。 二长老神色变了又变,接着祭出三根寒光闪烁的飞针,全力催动刺向壁障。 随后只听“噗”的一声轻响,飞针没入壁障,却未穿透,而是卡在了壁障当中,被缠绕而来的禁制丝线锁住,无法动弹。 二长老脸色愈发难看,再次掏出一件法宝…… “我不会杀他。” 姬青琊呆呆地看着牢笼里,施展浑身解数也无法脱身的二长老,耳边传来向苼清晰的话语。 他下意识转头,便见向苼嘴角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青琊,想不想看看人心?” 人心? 他面露茫然,还未回答,便看到向苼走到壁障前,不见她有什么动作,就从二长老头顶扯出了一团白光,朝他扔来。 白光刺目,姬青琊下意识眯了眯眼,随后便发觉识海中多出了不少陌生的记忆。 其中有二长老从前虐杀女修的画面,也有二长老接下姬中玉“坏他道心”的悬赏,给五长老下毒时的阴笑,更有二长老准备虐杀石头姐时的期待…… 姬青琊看得浑身血液发寒,身子止不住颤抖,猛地看向二长老。 二长老气喘吁吁地停下轰击,一抬头便看到姬青琊眼中的滔天怒火,顿觉呼吸一窒,眼露惊愕。 如此冷厉的眼神,令他感到无比陌生。 这……这是姬青琊? 再念及方才向苼驱动附近天妖禁时的写意轻松,他心中后悔不迭。 看走眼了! 姬青琊根本没有他表现出的那么单纯,他看上收尸人,也并非因为美色,而是她擅长天妖禁! 二长老自觉窥探到真相,干脆“扑通”一声跪下来,哭诉道: “殿下,老夫方才胡言乱语,无意得罪石姑娘,还请殿下看在烨清宫的份上,高抬贵手,放老夫一马。” “烨清宫,你还有脸提烨清宫?” 姬青琊咬牙切齿,齿间溢出一声冷笑:“接了姬中玉的悬赏,你不是准备跳去飞云宫吗?怎么这个时候,又想起自己是烨清宫的人了?” 此话一出,二长老心中咯噔一声,表面却是大惊失色:“殿下何出此言?老夫对烨清宫绝无二心,一定是有人诬陷老夫!” 姬青琊看着他神情激愤,一副极力要证明自己清白的模样,心中愈发冰凉。 姬中玉……他从前一直拿他当族兄尊敬,对方竟一直想害他?! 从前他常听师尊说“人心隔肚皮”,他一直都没什么真情实感,如今方才明白这句话的深意。 如此表里不一之人,仙宫里还有多少? 从前的他,莫不是被这些人骗得团团转? 姬青琊越想,脸色越白,最后竟觉有一股恶心上涌,扑到一边狂吐起来。 二长老见状,脸色更懵。 方才他也没说什么,青琊怎么就被恶心吐了? 姬青琊吐了很久,最后连胆汁都吐了出来,嘴里腥甜混杂着苦涩,浸到了心里。 好在心中的郁气随着这一顿狂吐倾泻出去,他感到松快许多。 他直起身,掌心凝出一团清水,将吐出的秽物清理干净,回头便看到向苼坐在极远的地方闭目养神。 两人之间,还有一道隔绝气味与声音的屏障。 姬青琊面色发窘,抬起袖子闻了闻身上的味道,脸色顿时一黑。 好臭! 他立马换了身衣服,又挥袖驱来一阵风冲刷片刻,确定没有气味残留,方才越过那道屏障,走到向苼身边坐下。 “石头姐。” 他轻唤一声,向苼睁开眼,看着他再乖巧不过的面孔,语气冷淡: “此人如何处置,由你自己做主。” 姬青琊回头看了一眼二长老,眼底杀机隐现,沉声道:“石头姐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向苼看出他的想法,不禁轻笑一声:“你想杀了他?” 姬青琊一愣:“石头姐的意思,难道不是……” 向苼摇了摇头,轻声开口。 说出的话,却令困在牢笼中的二长老如坠冰窖。 “死,太过轻松,他还不配。” 第615章 暗算 姬青琊经过向苼这番调教,心眼已是成片成片地长了出来。 他很快领悟话中意思,甚至十分赞同地点头: “姐姐说得对,就这么死了,太便宜他! 姐姐专心破解禁制,二长老就交给我。” 说到这里,姬青琊想起那些曾经被二长老虐待致死的女仙,咬牙切齿: “我一定让他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向苼不做言语,直接伸手五指张开,而后猛然一攥。 禁制牢笼在这一攥之下,瞬间收进,化作一件薄衣紧贴在二长老体表,而后抽出道道丝线钻入丹田,封住经脉。 二长老失去对仙元的感应,一下子沦为凡人,惊惧交加,果断五体投地大声求饶: “殿下饶命!老夫一时糊涂,并未酿成大错……啊!!” 姬青琊神色前所未有的狠厉,猛地抽出插入肩胛骨的长刀,带出一蓬淡金色的仙血,溅在脸上。 “这一刀,是替那些女仙亡魂还给你的!” “啊!!” “这一刀,还是那些女仙。” “啊!!” “这一刀,是替石头姐。” “啊!” “这一刀,是替我自己!” 惨叫声在山间回荡,消弭在重重禁制中。 向苼布下一道隔音屏障,任由姬青琊自行发挥,自己则是走到峭壁前,心神落在层层交叠的禁制中。 静立不多时,她双手掐诀,一连凝聚出八道禁制,打入峭壁。 下一刻,峭壁禁制黑光大放,如雪遇火一般,开始大面积融化,化作团团符文滚动的黑水悬浮在半空。 向苼目光平静地看着这一幕,耐心等待。 待得符文融化速度放缓,凝聚出的黑水涨至人头般大小,她将手中早已捏好的印诀抛出,没入黑色水团。 但见黑色水团表面华光一闪,而后一面面薄如蝉翼的禁制台阶,从中飞出,组成一道斜斜向上的阶梯,直至十丈高,符文融化停滞之处。 向苼脚下轻点,犹若一片青叶飞起,轻轻落在最上一层台阶,盘膝坐下,看着眼前爬满峭壁的禁制纹路,眼中升起推衍之意。 一月时间,转瞬即逝。 二长老已被姬青琊折腾的奄奄一息,眼中无光,满是哀求。 他竟不知,如姬青琊这般单纯之人,折磨起人来,手段竟是层出不穷。 他受够了,只求速死。 “石头姐都说了,你不配死。” 姬青琊眉宇间的狠厉已经消失不见,面色如常,一如从前。 他嘀咕一声,将二长老塞进自制的黑桶里盖上,转身抬头遥望云层那道隐约可见的背影,不禁咋舌。 “这得有三百丈高了吧?石头姐可真快!” 他一屁股坐下来,从怀里掏出黑玉珠,见里面还是没什么动静,幽幽叹了口气。 三百丈之上。 向苼手持玉简,拧着眉头不断刻画,在其身边,废弃的空白玉简,已然堆积如山。 片刻之后,她手中玉简“咔嚓”一声,从中裂开。 又失败了。 向苼抬头看向距她不到百丈的山顶,疲惫地按了按眉心。 这一个月来,她破禁上山,一刻也不曾停歇。 一开始,峭壁上的禁制还处在入门阶段,只是运用复杂了些,她随手可破。 于是一路摧枯拉朽,十天直升两百八十丈。 可到了第二百八十一丈时,禁制难度立刻成倍递增。 第十一日,她只上升十丈,而到了第十一日,她竟只升了三丈不到。 再到如今,堪堪三百丈,她已有三日未有进展。 这三百丈处禁制的破解门槛,应已超出了她的境界,达到圆满境。 她看着手中断裂的玉简,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解。 九重塔才走到第三层,就已经需要圆满境的禁制境界。 那后面六层,又要考验什么? 如此高的门槛,又有谁能登上山顶去? 还是说,这座禁制山并非单纯的第三层,其中另有玄机? 向苼心中念头掠过,却未多想。 线索太少,多思无益,总归一切等到她登顶后,自会有答案。 登山的这最后百丈距离,对她而言既是天堑,也是宝藏。 在其他地方,可没有如此多奇绝的天妖禁供她破解研究。 这一个月来连番奋战,她自感已经摸到圆满境的瓶颈。 想来用不了几年,就能突破至圆满境,扶摇直上,一览山顶风景。 如此想着,向苼却未急着继续参悟破解,而是转而凝聚出一缕极禁,钻入经脉顺着真元游走全身。 薛坤被血线侵蚀在前,疯天妖诡异自相残杀在后。 她总觉得,后者与禁忌怕也脱不开关系。 疯天妖彻底疯魔之前,唯一接触的便是山中禁制。 因此每隔五日,向苼便会凝出一缕极禁来游走全身,以防暗算。 前面二十五日,一直相安无事。 向苼本以为这次也会一样,没想到极禁游走到檀中穴时,凭空生出一阵剧痛。 她瞳孔骤凝,立刻内视己身,神识反复流转,却未见檀中穴附近有丝毫异样。 她眯了眯眼,当即凝聚更多极禁,直接涌入檀中穴。 檀中穴裂开一道口子,藏匿在其中密密麻麻的禁忌血线,立刻暴露而出。 向苼见之,眼神一寒,果断调动极禁涌入周身各大窍穴。 一股抽筋扒皮般的剧痛,即刻自各大窍穴蔓延至全身。 特别是檀中穴,其中血线太多,与极禁对上竟有了一丝反击之力,直接在穴中开战。 一股锥心刺骨般的剧痛,骤然上涌。 向苼面色瞬白,仰头喷出一口鲜血。 嗡! 黑玉镯顿时一亮,青木从中现身,看到脚边一滩血中的扭曲血线,脸色微凛。 禁忌血线?! 石老板与薛坤斗法时,也中了招? 她既能拔除薛坤体内的血线,这点刚刚侵入的血线,应该不成问题。 他后退一步,复又顿住。 医者不自医,若是石老板无法自救…… 他嘴唇抿紧,指尖触及储物戒,眼里现出一丝犹豫。 但很快,这一丝犹豫就被果断取代。 然而还未等他动手,向苼忽又连吐三口血,而后长长松了口气。 青木看着她轻松下来的面容,却未移开放在储物戒上的手。 沉默少顷,他出声问道:“你没事了?” , 第616章 冰释 向苼摇了摇头,道:「这山中禁制暗藏禁忌血线,我已将体内血线除尽,没事了。」 说到这里,她眼底闪过一片冷意。 果真只要动用天妖禁破解这座禁山,就会像疯天妖那般,被禁忌血线侵蚀。 这股侵蚀极为隐蔽,竟藏在她窍穴深处,直到窍穴将满,才被游走在经脉中的极禁捕捉到一丝异样,当真防不胜防。 九重塔是师尊所建,其内却充斥着禁忌血线。难道这就是当年师尊被误会成禁忌的原因? 现在显然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她心中猜测一二,很快敛去思绪,抬头看向青木, 「此地无人,你既出来也不必回去,就留下来帮我刻录玉简,如何?」 青木闻言,径直走到她身边,扫开堆积成山的废弃玉简盘膝坐下,掏出空白玉简,默默照着峭壁上繁复的纹路,刻录起来。 向苼见他如此自觉,心中满意,接着摸出一枚刻录好的玉简,沉下心神研究。 她沉浸在参悟之中,却不知青木刻录玉简之际,偷看了她好几眼。 确切来说,青木是在看她额头还未消去的汗迹。 她……不痛吗? 青木垂下眼眸。 血线拔除之痛,看薛坤的下场就知道,当真是抽魂夺魄,断经断骨。 虽说石老板被血线侵蚀时日尚短,但拔除起来,绝对不能说不痛。 单看她那额头密布的汗迹就知道,她之前必然吃了一番苦头。 可她竟表现得这般云淡风轻,甚至马不停蹄地继续研究天妖禁。 似乎对她而言,这点痛楚根本算不得什么。 如此心坚,石老板从前……到底经历过什么? 他心中再次升起了探究的心思,但很快就又被他强行压下。 不对劲。 此前他就算与其他人合作,也不会反复升起好奇之念,不管男女,皆是如此,如今这频频生出的探究之心,又是怎么回事?.. 这般超出自身掌控的冲动,他很不喜欢。 莫非换血之后,会影响到心性?还是说……母亲留下的血,有问题? 念及此处,青木指间力道缓缓收紧,而后只听「啪」的一声脆响。 向苼视线一转,看到他掌心裂成两半的玉简,柳眉轻蹙:「怎么回事?」 青木回过神,动作自然地将玉简丢开,「刻错了,重新来。」 向苼视线在青木脸上转过一圈,很快收回。 那玉简上的符文,并无错漏。 青木因何心绪捏碎玉简,她也没兴趣了解,总归与她无关。 接下来,青木心无旁骛,再没有捏碎过玉简。 有他做辅,向苼不用再浪费时间刻录,全心全意投入禁制推衍,参悟进度肉眼可见的提升。 然而圆满境的这临门一脚,却没那么容易跨过去。 山中无日月。 时间如水一般流过,眨眼便是六年时光。 这一年,薛坤终于醒来。 彼时姬青琊正抱着黑玉珠发呆,感应到珠子的动静,还以为自己又生了幻觉。 直到薛坤自己从黑玉珠里出来,他愣愣看着大师兄许久,方才惊得起身,颇为拘谨地开口:「大……你,你醒了?」 薛坤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他脑子里很乱,过去与现在的记忆纠缠到了一起,还有许多不属于他的陌生记忆,在识海中不断闪回。 好在他终归是天仙修为,即便仙魂有损,也很快理出头绪。 看到这些年,自己在禁忌血线影响 下的所作所为,他嘴唇蹦成一条直线。 过了许久,他才放松下来,抬眸定定地看着姬青琊,眼里泛出心疼: 「小师弟,你受苦了。」 姬青琊本来不觉得有什么,可听到这句话,他忽然感到无比委屈,鼻间一酸,几乎落下泪来。 他声音哽咽:「你……变回来了?」 薛坤听得苦叹一声: 「小师弟,我在这塔中所言,皆非本意,不过终究伤了你,差点害你万劫不复。 你不愿再叫我一声大师兄,也是情有……」 「谁说我不愿意了?!」 姬青琊声音拔高。 他听到这里,确定大师兄已经变回原来的大师兄,心中别提多高兴,但看到大师兄这张脸,又觉得有气。 他双手抱胸,偏过头冷哼一声,「我是说……我可没那么容易原谅你! 等从这里出去,你要给我准备一百个……不,一千个天流莲心赔罪!」 薛坤见他还是这般孩童心性,心中深感安慰,含笑应下: 「师兄给你准备一万个,说到做到。」 姬青琊听到这话,嘴角几乎压不住笑,但还是强行忍住,轻哼一声没有再为难大师兄。 两人谈话至此,薛坤这才看到姬青琊身后还有一名老者异常乖巧地站着。 他定睛一看,眉头顿时拧起。 若是他记忆未出错,此人是烨清宫外务殿的二长老,梁砀。 早在之前,这梁砀就生了反骨,是姬中玉针对小师弟的一枚棋子。 而且他能取代五长老过来天妖国,甚至还经过了「自己」的默许。 自己沉睡这么久,此人居然没趁机对小师弟下手?新 梁砀感应到薛坤投来的视线,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整个人身子一颤,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哀声哭诉: 「老奴知错!老奴一时糊涂,老奴再也不敢了……」 「闭嘴!」 姬青琊不耐烦地吼了一声,梁砀登时双手捂嘴,噤若寒蝉。 姬青琊耳根清净下来,回头看到一脸震惊的薛坤,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笑着解释: 「他之前想干坏事,我就小小教训了一番。 石头姐说他不配死,我教训够了,就将他收作奴仆用。 没想到这人胆子太小,都过去好几年了,还这么一惊一乍的。」 薛坤看着小师弟脸上的笑容,一如从前那般开朗。 可直觉告诉他,有什么不一样了。 梁砀性情虽然令人不齿,但到底是个地仙,还不至于随随便便就被吓破胆,变成今日这般战战兢兢的模样。 小师弟在他沉睡时,都做了什么? 这种变化,是那个姓石的收尸人带来的? 念及此处,薛坤忽然想到一件更重要的事,脸色微变。 免费阅读. 第617章 圆满 是谁救了他? 薛坤感受着周身还在隐隐作痛的经脉窍穴,脸色不断变幻。 沾染禁忌,无药可解! 这是无数惨死在禁忌影响下的星界生灵,换来的铁律。 可他竟打破了这个铁律,脱离禁忌影响清醒了过来。 怎会如此? 他细细回想将姬青琊引入血色空间之后的记忆,却只记得有人过来阻止,具体过程如何,全然不记得。.c0m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看向姬青琊:「小师弟,你可知……是谁救了我们?」 「大师兄你不记得了?」 姬青琊面露诧异,正要将之前发生之事全盘托出,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笑嘻嘻地说道: 「我也不知道,我被你抽魂夺魄都痛得昏死过去了,哪里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 醒来之后,石头姐就找了过来。」 他一边说着,目光紧紧盯着薛坤的反应。 虽然青木兄说,大师兄身上的血线已被石头姐拔除干净。 可面对禁忌,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他暂时还不能完全相信大师兄。关于石头姐的事,自然不能多说。 薛坤从小抚养姬青琊长大,一眼就看出来小师弟在说谎。 虽说谎言中破绽很多,他还是第一次见小师弟,在说谎时神态这么自然,心中又是欣慰,又是挫败。 小师弟在短短数年间,长进了如此之多,看来那位收尸人,比自己更会教导他。 而且自身能脱离禁忌操控,恢复神智,多半也是那位收尸人的功劳。 此等克制禁忌的手段,闻所未闻,若是普及开来,定能重创禁忌,甚至能一举灭之,还星界一个朗朗乾坤! 不过,此事能不能成,还得看收尸人的意思。 在此之前,他得帮忙保守好秘密,免得被禁忌察觉,害了收尸人。 他可不能恩将仇报。 薛坤心中思绪翻腾,过了半晌方才回神,开口问道:「那位石姑娘既然找了过来,怎么不见她身影?」 姬青琊闻言,朝山顶云中努了努嘴:「这里是九重塔第三层,姐姐还在山上破解禁制呢。」薛坤依言望向禁制山,识海深处忽然翻出一些细碎的记忆。 他吸收之后,脸色顿时一变。 不好! 那收尸人有危险! 他顾不得重伤,脚下重重一踏地面,身形拔地而起,顺着黑色阶梯疾行而上,须臾跨过三百丈距离,来到阶梯最顶层。 却见盘坐在顶层阶梯的,不只向苼一人。 他脚步停下,青木手中动作亦在同时顿住。 回头看到薛坤那张苍白的脸,他挑了挑眉,起身走下几个台阶,淡淡出声:「你醒了?」 薛坤盯着青木那张陌生的面孔,忍不住皱眉,不等发问,就听到身后追来的姬青琊说道: 「大师兄别动手,是自己人!他叫青木,是我至交好友。」 薛坤神色微松,虽然不知小师弟何时又多了一个古妖好友,但现在不是计较那些的时候。 他迅速组织好措辞,说道:「快让石姑娘停下! 这座禁制山早就被禁忌动了手脚,只要破解禁制,就会在不知不觉中被血线侵蚀。」 此话一出,姬青琊脸色大变:「石头姐!」 他二话不说就要往上冲。新 青木闪身拦住,沉声道: 「石老板早在六年前就发觉此事,此后一直多加防备,并未受到侵蚀。 你现在过去,只会扰她参悟。」 姬青琊顿时松了口气,转身欲要下山,却被薛坤拉住。 「大师兄?」 薛坤没有看姬青琊,抬头盯着青木,肃声道: 「青木道友,敢问石姑娘何时会停下参悟?在下有要事相商,事关这座禁制山。」 青木静静看了薛坤片刻,方才缓缓开口:「石老板感悟时间,有长有短。待她停下,我自会转告阁下之言。」 薛坤当即抱拳说了一声「多谢」。 目送青木上去后,他拉着姬青琊在台阶上坐下,低声问道: 「你与这位青木兄,是如何相识的?」 「都是缘分!」 姬青琊嘿嘿一笑:「我和青木兄,都是身受重伤被石头姐收留的。」 「他何时入的塔?」 「青木兄一直都在,就藏在石头姐身上。」 姬青琊说完,才发现自己又一不小心多说了,立马闭嘴不言。 薛坤见他如此,也不再追问,而是想起之前沉睡的黑玉珠。 那珠子是岁玉所制。岁玉,是承载禁制的极品灵材之一。 珠子表面的符文与这山面峭壁上的并无二致。 据此不难推断,石姑娘擅天妖禁。 而若是那个叫「青木」的古妖,也是躲在类似的岁玉潜进来的话,那便说明石姑娘的天妖禁,并非入塔之后现学,而是从一开始就擅长此道。 不对! 薛坤忽然想到死在他手中的那位古族萤宿圣子,心神微凛。 石姑娘能将禁制山破解到如此程度,门外封禁对她而言,根本是小菜一碟。 九重塔门的封禁,真的是萤宿开启的吗? 以她的禁制造诣,若是暗中更改石门禁制,喂给萤宿轻松破解,场中其他人根本看不出端倪。 自己,莫不是被他当了一回手中刀? 想到这里,薛坤不禁背后发凉。 若此女真有如此深的心机,那她受姬青琊相邀入九重塔这件事,是巧合,还是…… 薛坤闭了闭眼,不敢再往下想,也不能再往下想。 不论如何,石姑娘是他和小师弟的救命恩人。 若没有她,他这辈子都会深陷在禁忌的深渊里,不知还会做下多少错失。 而且,这一切也只是他的猜测,在未印证之前,不能乱说。 否则只会伤了小师弟与石姑娘之间的情分。 薛坤左思右想,心思复杂。 姬青琊盯着盘膝在阶梯顶端的背影,脑袋已经放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青木兄说了不算,他还是得亲眼看一下石头姐才能放心。 七日后。 僵坐许久的向苼,忽然动了。 她双手开始缓缓结印,一轮虚幻的磨盘逐渐凝聚成型,最后落入玉简中。 而后只见玉简表面金光一闪,符文几番变幻,而后竟化为黑色粉末,全然散去。 看着手中重新化作空白的玉简,向苼轻吐了口浊气,眼中明光澄澈,透着轻松。 总算是跨出了这一步。 免费阅读. 第618章 大成 青木还在闷头刻着玉简,忽地感应到身侧之人气息变得更为通透。 他一抬头,对上向苼明媚的眸眼,心知对方有了突破,不禁轻笑: 「恭喜。」 「同喜。」 向苼回应一句,抬头看向百丈峭壁上的禁制符文,目光深邃。 禁制一道,有无参考,果真是全然不同。 她靠着渊蛇一族所留的残缺禁制,自行摸索至今,不过堪堪将天妖禁领悟至精通境,与古禁持平。 如今靠着这座禁制山,仅仅六年,便令天妖禁一举超越古禁,臻至大成。 若至山顶,她在天妖禁一途,能否达到圆满呢? 一念至此,她又听青木开口: 「薛坤醒了,似有此山相关消息欲要告知,他此刻就在下面一处台阶等着。」 「哦?」 向苼目光一闪,沉吟少顷,起身下山。 不多时,她便在下方第九处台阶看到薛坤和姬青琊两人。 薛坤看到向苼,连忙起身抱拳,神色诚挚: 「多谢石姑娘费心解救,此等大恩,薛某日后必有重报!」 「重报便不必了。」 向苼面无波澜,语调平淡,「薛殿下莫要恩将仇报才好。」 薛坤听出其话中深意,心头一凛,郑重点头:「在下自当守好此秘。」 向苼见他语出真诚,面上露出丝丝淡笑,问道: 「薛殿下,可是想起了什么?」 「不错。」 薛坤面色微凝,「石姑娘擅天妖禁,想必也知这九重塔的由来,乃是天妖国主一位友人所炼。 那时,还没有 天妖国一说。相传是那天妖受其友人相助,道行大增,才得立仙国,在星界站稳脚跟。 此后不知过去多少年,天妖国发生了一场大变故,具体是何种变故,我也不知,只知与禁忌脱不开关系。 我自禁忌血线中得到的记忆所显,这九重塔已被禁忌侵占多年,其中布置大变模样。 特别是这座禁制山,原来应在第七层,接受考验的弟子从山底开始破禁,若能登顶,便可作新一任天妖国主候选。 如今这山不仅落到第三层来,还包含了禁忌暗算。 如此一来,天妖国的天才即便习得禁制,也只会沦为禁忌的走狗。 那禁忌存在,完全可以借此间接掌控整个天妖国! 想来也是为此,那位炼制九重塔的前辈,才会下手封禁此塔。」 向苼听到这里,目中光芒流转。 若薛坤所言是真,此塔既已沦为禁忌操控的工具,师尊当年为何不直接毁去? 还是当年情况特殊,师尊无暇毁塔,只能暂封,准备之后再行处置,而后又生了某种变故,一直未能毁了此塔? 青木见向苼久久不言,出声问道:「按薛殿下所言,我们若能登顶,即可直达第八层?」 「确有可能。」 薛坤点头,旋即又摇头:「不过这座山既是作为天妖国主候选的门槛,难度定然极大。 若想登顶,说不定需要将天妖禁参悟至大成,甚至圆满之境……」 说到这里,薛坤转头看了一眼向苼,暗自 皱眉。 此女能破解九重塔门的封禁,所掌握的天妖禁,至少在精通境,但距离圆满,还太过遥远。 即便此女悟性足够,达至圆满境少说也要千年,上不封顶。 而一劫散仙寿命等同于大乘期,不过万载而已,也不知此女能不能撑得住。 塔中世界封天绝地,若是无法在万年之内破塔而出,这位石姑娘恐怕要因无法渡散仙劫,寿终而亡。 到时候…… 想到这里,薛坤暗叹一声。 罢了,想那么多作甚。 如今他伤势颇重,就算想帮忙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当务之急还是疗伤。 薛坤这般反应,并未多作掩饰。 青木看出他对石老板信心不足,挑了挑眉,正欲替石老板辩驳一二,话到嘴边又收了回来。 他紧抿着唇,几乎崩成一条直线。 石老板在薛坤眼中形象如何,与他何干,他何时变得如此多管闲事了? 莫非是在石老板身边呆得久了,竟令他生出一丝安逸之心? 伊人已逝,大仇未报,他怎么配安逸?如何能安逸? 青木低头轻轻吸了口气,再抬头,眼里已无半分温和,只剩冷意。 姬青琊恰好撞上他的目光,不禁一怔。 青木兄这是怎么了? 不等他开口询问,向苼的声音忽然响起。 「青琊,照顾好你师兄。」 姬青琊闻言立刻打消了之前的念头,转头看着向苼,咧嘴一笑,拍着胸脯说道: 「石头姐,你尽管放心去破禁就是!我和大师兄就在这里守 着,不让任何人过来打扰你。」 向苼看着他打包票的模样,轻笑一声点过头,转身上山,青木默默跟上。 不多时,二人回到台阶最高处。 向苼盘膝坐下,取出一枚刻录好的玉简,淡淡道: 「继续吧。」 青木的情绪变化,连姬青琊都能看得出,自然也瞒不过她的感知。 但她无意探究,只当没看见。 只要不影响到破禁,此妖是何想法,与她何干? 如此想着,向苼很快清空杂念,将全幅心神投入到推衍中。 而后不到一日光景,向苼蓦地睁眼,目中符光一闪,伸手一掌按在峭壁符文之上。 轰! 下一瞬,整座禁山嗡然一震。 坐在下方不远处的薛坤感应到震动,从入定中惊醒,抬头便看到此后终身也难以忘怀的一幕。 只见云雾缭绕中的百丈高崖上,漆黑如墨的禁制符文竟有小半在山石震动中飞速融化,化为一团黑水。 而后一面面符文台阶,自黑水中凝结飞出,眨眼向上搭出十数道新的阶梯。 薛坤震惊地不自觉站起来,瞳孔震动:「这是……禁制大成境?!」 他方才没有说,最后百丈是一个门槛,非禁制大成不可破解,就是怕石姑娘生出退怯之心。 他本已做好在这一阶枯坐千年的准备,谁知还不到一日,最后百丈禁制,竟就有五分之一被破解了! 「此女禁制造诣,竟如此厉害?」 薛坤喃喃自语,姬青琊听到,不禁面露得意:「石头姐 一直都很厉害,是大师兄你自己没发现罢了。」 免费阅读. 第619章 山破 「你是说,她在天妖禁一道,早在进塔就入了大成之境?」薛坤凛声反问。 姬青琊被问得愣了一下,挠了挠头,道:「我哪知道,我就是随口一说。」 薛坤脸色一黑,不等继续开口,就听姬青琊又道: 「至于石头姐是早就会,还是进来之后才有所突破,又有什么关系? 禁制大成岂不是更好,我们也能快点出去,又何必分得那么清楚?」 这番话说出来,薛坤脸色更黑了一分,话在嘴边转了又转,终究还是咽了下去,没忍心揭破其中的算计。 天妖禁大成岂是随便学学就能突破的? 若这石姓女散仙短短六年间,就能从精通境突破至大成,天资何等惊人? 即便这天资中有九成九都点在禁制一道,只零星一点点在修炼,也足够令其轻松渡劫成人仙,何至于兵解散仙? 这其中的自相矛盾,令他更倾向于第二种猜测。 那便是这女散仙与九重塔之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其一身禁制造诣,正是来自于九重塔的指点。 只是这样一来,年龄便对不上。毕竟九重塔上一次开启,已经是几万年之前的事。 莫非此女是某位天妖大能的转世觉醒? 薛坤左思右想,在一条全然猜错的思路上越走越远。 姬青琊心无杂念,看着在山上破禁的向苼背影,斗志满满,专心修行。 可刻苦程度,前所未有,便是连看着他长大的薛坤也感到咋舌。 小师弟连师尊的教诲都 能当做耳旁风,如今却因这女散修如此专事修行,当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时间在禁制山的轰然声中,不断流逝,眨眼又是一年。 这一年,禁制山的震动从频繁到稀疏,直至年尾彻底停滞。 向苼抬头望向三十丈高出的山顶,眼中血丝密布,疲态尽显。 百丈山崖,在她日夜不停的推衍破解下,推进了七十丈。 如今看着这最后三十丈山崖上的符文,她只觉得异常晦涩,复杂,似懂非懂。 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七年前精通境,面对大成境禁制时。 但她如今已是大成境,那边意味着这最后三十丈,只有天妖禁达到圆满境能破。 向苼指节摩挲了一下玉简光滑的表面,轻叹一声。 圆满意无缺,须得将天妖禁八大母符尽数悟透,任何禁制无需掐诀,一念瞬息即成。 甚至还可推陈出新,改进母符,福及此道,并非一蹴而就之事。 这可比精通到大成难太多了。 曾在此塔习练天妖禁的天妖们,应是在旷日持久的修炼与生活中,逐渐将境界打磨圆润,再寻圆满突破。 而非如她这般,一日不圆满,一日就要被困在这牢笼中,不得自由。 念及此处,向苼眼中流露出一丝自嘲。 她已无归处,牢笼也好,流浪也罢,对她而言又有何区别? 她默默估算一番时间,确定至少需要两百年才能勉强踏足圆满之境后,倚着台阶边缘,闭上双眼。 很快,青木听到悠长而 均匀的呼吸声。 他一侧头,看到向苼白皙而静谧的睡颜,眼中微露愕然。 石老板这是……睡着了? 青木手中动作下意识放轻,后知后觉地想起来,石老板这一年似乎都没休息片刻过。 推衍禁制极为耗神,石老板坚持一年不歇,当是极累了,睡着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就这么睡着……她就对自己,如此放心? 青木微微眯眼,垂下袖袍,掌中黑光一闪,刀影落入手中。 试探的心思涌上心头,青木逐渐握紧刀影,身形却迟迟未动。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松开刀影,坐了回去,低头看着掌心,眼底现出一丝罕见的茫然。 自己方才,在做什么? 破禁制山还要靠石老板,自己必然不会动她。 他为何要试探? 青木扪心自问,很快得到一个答案。 他的试探,无关正事。只是想知道她在自己面前,有没有真的设防。 可就算弄清了这一点,又有什么意义? 没有任何意义。 青木转了转腕间草绳,看着女子熟睡的侧颜,目光逐渐深邃,头脑却异常清醒。 他知道自己变得有些不对劲了。 这些年静心刻录玉简,他甚至也想清楚,自己为何会变得如此。 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石老板的性情,很像她。 可她,终究不是她。 他不能陷进去。 唯有如此,日后重逢,他才能问心无愧地说出藏在心里许久的那句话。 念及此处,青木再不看向苼,垂眸盯着腕间草绳许 久,复又拿起玉简,一笔一笔地刻起来。 这一觉,向苼足足睡了十年。 醒来时,她只觉神清气爽,身子从里到外都透着轻松。 「醒了?」 青木的声音传来,语调似乎比十年前更冷淡一分。 莫不是自己睡得太久,他恼了? 她偏过头,看到青木面前码得整整齐齐的玉简小山,柳眉微挑,也懒得与他多作言语,拿起一枚,直接沉入心神参悟。 青木见她不搭理自己,心中略感不适,但很快就强行将那一丝不适驱逐,继续刻玉简。 兴许是神魂休息得足够好,圆满境的禁制符文参悟起来,进度要比向苼自己想象中还要快上三分。 再加上青木配合默契,短短百年,向苼就将禁制推进二十九丈,距离登顶,只剩一丈之遥。 然而这最后一丈,却花了向苼足足五十年,才跨过去。 这一日,随着最后一丈禁制符文消解,整座禁制山都震动起来,如同浪潮一般,传出一阵又一阵轰然之音,一次比一次剧烈。 被困山峰另一侧的虞瞻等人正惊疑不定,忽听队伍中有人惊叫一声。 「快看山顶!」 虞瞻等人闻声齐齐抬头,旋即便看到山顶一团白色漩涡,从无到有,旋转开来。 一道颇为熟悉的倩影,缓缓踏上山顶,出现在漩涡面前。 虞瞻等人瞳孔骤缩。 「那是……那个跟在青琊殿下身边女散仙!」 「她怎么登顶的?!」 「是谁破解了禁制?」 「难道是薛坤 殿下?!」 众人喧哗声中,又有三道身影出现在白色漩涡面前。 免费阅读. 第620章 冰封 “果真是薛坤殿下!” 仙宫队伍中传出惊喜的呼声。 “还有青琊殿下!我在据点时见过殿下好多次,一定没认错。” “那个瘦削的背影,是二长老?” “二长老有那么高吗?比青琊殿下还高?” “……” 虞瞻与二长老相处时日不多,但还不至于连他的身形都认不出来。 那山顶上出现的第四人,绝不是二长老! 不是二长老,又会是何人?二长老又去哪儿了? 虞瞻心中疑窦丛生,神色却无波澜,沉声发令:“下山!” 蛮力破禁,已不可为。 而之前的那几个禁制供奉,参悟效率太低,靠他们登顶,还不知要多少年。 如今只要找到薛坤走的那条路,别的不说,他们至少能跟着薛坤等人一起走,出去的可能性更大。 其余两方显然也是这般想法,二话不说跟上。 三方势力却不知,向苼在登顶之前,就已在暗中调整了山下的禁制范围,截断了来路,非禁制圆满境不可破。 招魂幡,她志在必得,怎会容许那些人跟来捣乱。 呼—— 四人踏入山顶漩涡,耳朵刮过一阵冷风,视野迅速扭曲变暗。 直到冷风消散,姬青琊方觉双脚落到了实处,他抬头四下一看,不禁瞪眼: “这是什么鬼地方?!” 这一句话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空洞的空间中,显得尤为刺耳,回音不断。 姬青琊自己听着都心惊肉跳,不用大师兄朝他瞪眼,他自己就捂住了嘴。 向苼一言不发,面色沉凝地观察四周。 此处空间极为昏暗,雾霭重重,只能看清周身三丈范围内的物什,再远就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 她转头与青木相视一眼,默契地谁也没敢贸然放出神识,静步无声,缓缓向前摸索着。 薛坤缀在两人后头,抓着姬青琊的袖子,暗中传音: “此地太过寂静,恐有大凶险。你跟着我,莫要探出神识,也莫要在出生,明白吗?” 姬青琊连连点头,慎重地表示明白。 他也知自身弱小,到了这里,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给石头姐他们拖后腿。 四人前行数十步,青木忽地身形一顿。 向苼立刻跟着听着,放开五感感应片刻,终于嗅到前方虚空传来一丝若有似无的臭味。 她眯了眯眼,回头眼神示意薛坤。 薛坤顿时心领神会,拉着姬青琊无声后退。 待得两人退远,向苼继续前行数步后,一座低矮的山丘透过浓重的雾霭,映入眼帘。 山丘之上,趴伏着数十道阴影,呼吸之间,臭味愈浓,威压摄人,其中威压最重的三道阴影,比那虞瞻还要沉重一分。 向苼心下凝重,与青木对视一眼,正要悄声退去。 却在这时,雾霭倏然散开一些,山丘上的一道阴影感应到目光注视,一双血红的眼珠,猛然睁开。 看到向苼,那阴影立刻站起,仰头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 这一声嚎叫下,山丘上沉睡的数十道阴影,同时苏醒,死死盯着向苼与青木。 寂静的对峙,只持续了不到一息。最先嚎叫的阴影便充当先锋,带着身后众多阴影咆哮着从山丘冲下。 向苼也在这时,看清了阴影下的真实面目。 原来是一群狼妖,一群修为大多在天仙境的狼妖。 而处在狼妖正中心的三头狼妖首领,竟是人身,且周身有禁制符文涌动。 她瞳孔一缩,当机立断推开青木,俯身双手按在地面,轻喝一声:“起!” 下一刻,数十道天妖禁屏障拔地而起,横亘在双方之间。 向苼直起身再一挥袖,一身真元倾泻一空,在屏障外凭空凝聚出数百道禁制长枪,直刺众狼妖命门! 心中预感不妙,向苼一出手就是全力,而后飞身后撤。 而之后战况,亦如她所料。 三头狼妖首领中的左边一头踏空飞出,仰头咆哮一声,无数天妖禁符文从它口中喷射而出,化作黑色盾牌,迎面撞碎长枪。 右边另一头则是飞身抬掌拍在禁制屏障,掌心符文涌动,禁制屏障瞬间融化成水。 这三头狼妖首领,竟都会天妖禁,且境界与向苼一样,都是圆满之境。 “撤回禁制山!” 薛坤与姬青琊早就退到漩涡边缘,听到向苼传音,二话不说投入漩涡消失不见。 向苼几个闪烁退到漩涡,正要进去,却不见青木身影。 她脚下一顿,回头看去。 却见青木身形提拔,立在狼妖洪流之前,一步未退。 她眯了眯眼,暂时按下退入漩涡的心思,静静旁观。 青木察觉到背后视线,也不在意,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狼妖冲击而来,临到近前,唇瓣开阖。 “吟!” 一声清越威严之音,自他舌尖炸开,响彻虚空。 向苼听在耳中十分悦耳,可众妖狼在这一声之下,竟齐齐像是被设了定身术一般,僵立不动。 随后个个露出恐惧之色,夹着尾巴屁滚尿流地想后逃。 向苼柳眉轻挑,眼中露出一丝兴味。 这是血脉威慑? 古妖的血脉是比天妖要高,可这群天妖要比青木高出两个大境界。 若是寻常古妖,定不能让狼妖们如此惧怕。 “髅祸,你觉得他是何种古妖?” 方寸集中,髅祸正美滋滋地睡着觉,听到主人的声音,顿时吓得一哆嗦,瞪大眼睛向外看。 也就在这时,还在仓惶后退的众天妖们蓦地身形一滞,而后口鼻间齐齐溢出禁忌血线,缠绕周身。 只一眨眼的功夫,数十条狼妖尽皆化作血狼,无视血脉威压,疯狂地冲向青木。 “果真如此……” 青木轻声自语,闭上双眼,一息之后再睁开眼,瞳孔竟由绿色化作极致的白。 寒霜自他眼孔蔓延,在睫毛上结出冰花。 刀影入手化作雪刃,青木双手握紧刀柄,轻吐寒气,猛地一挥! 轰隆隆…… 寒光如水银乍泄,喷薄而出,霎时间雾霭成冰,千里冰封! 髅祸僵立在方寸集中,眼珠子瞪得滚圆。 那一刀挥出,寒光漫天的同时,它赫然看到,刀影中有一条白色的龙尾! 第621章 岁渊 「主人,老奴看走眼了!这青木可能并非蛇属古妖。」 向苼心中惊诧:「何出此言?」 「主人可曾看到方才刀影中的幻象?」 向苼目光微凝,细细回忆方才所见,却只记得那刀光雪白,不见任何幻象。 髅祸见主人不答,便知答案,接着道: 「那幻像极为虚幻,且更多的是妖族血脉折射所致,唯有同族可见。 老奴只是借着神兽本质,窥得一丝。主人并非妖族,看不见实属正常。」 向苼闻言了然,难怪青木动起手来,丝毫不在乎她旁观,原来是笃定她看不见。 「你看到了什么?」她问。 「老奴见到了一条龙尾!」 髅祸语气慎重: 「老奴记忆传承有记载,古妖一族中,龙族属主族。 即便是血脉最为驳杂的地行龙,在古妖中地位也绝对不低。 这个叫青木的,凭血脉天赋能冻住禁忌血线附身的天狼妖,血脉极纯,当是龙族嫡系。」 向苼默默听着,视线落在那些冰封在冰层之下,栩栩如生的晶红色天狼雕像上,瞳眸逐渐深邃。 一条嫡系龙族,完全可以一呼百应,令在天妖国驻守的所有古妖为他效命。 可青木却选择独自试探天妖秘境,即使重伤也未去古妖驻点求助。 他在防备同族落井下石? 还是他此次乃是秘密前来,不欲暴露行动? 这两个猜测,不论哪个为真,都足以说明青木在族中的处境,并不好。 「有一身高贵的血脉,却没有与之匹配的背景做靠山么……」 种种念头自心间闪过,向苼表面却无丝毫波澜。 待得寒意稍敛,她咽下口中仙灵丹,闪身落至青木身侧,脚下轻轻一跺。 黑色的天妖禁符文如水波荡漾开来,瞬息覆满整片微微震动的冰层。 禁制落成,冰层震颤顿消,天妖狼群被彻底压制在寒冰之中,动弹不得。 「圆满境的天妖禁,果真不同凡响。」 青木忽然出声称赞,「石老板以一劫散仙之躯,达禁制圆满境,也算是星界独一份了。」 向苼一听便知他赞扬是假,试探为真,当即微微一笑,反赞回去: 「禁制不过小道尔,无法延长寿命,亦不能助我悟道。 倒是青木兄的血脉之高,当真出乎意料,令人艳羡。」 青木眼底微光一闪,跟着笑道:「难得见石老板如此自谦,莫非是看出了什么?」 「嗯?」 向苼笑意不减,反问道:「青木兄希望我看出什么?」 青木定定看着向苼片刻,偏过头,淡淡道:「没什么。」 石老板心机何等深沉,光凭言语试探,什么也试探不出来,实在正常。 他也只是随口一试,不觉得失望。 石老板是人族,再如何神通广大,总不可能跨过种族之别,看清他的本体。 他抬头看向山丘的位置。 「不出意外,那山丘之后,就是第九层的入口。 冰封有你禁制加持,应能维持一个时辰,我们抓紧时间。」 向苼点头,遂不再闲聊,飞身接近山丘。 然而还未等两人落在山丘之上,山丘表面倏然一震。 山皮簌簌而下,一双铜铃般大小的阴冷灰瞳显露而出。 青木瞳孔骤缩:「小心!」 「心」字刚出,整个山丘猛地直立而起,山石震动间狂风呼啸,吹得面皮生疼,几 乎要龟裂开。 咔!咔!咔!咔! 狂风沉压之下,冰层裂纹如同蜘蛛网一般蔓延开,而后不到一息,便轰隆一声破碎开来。 「嗷呜!」 熟悉的嚎叫声在耳边响起,向苼面色沉凝,二话不说祭出《欺天》阵盘,正要催动。 却在这时,一声堪称温和的嗓音忽然入耳。.c 「仙子且慢。」 这一声落下,周身的风声忽然消失了,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狼嚎。 向苼握住阵盘,回眸一望,按在阵盘上的力道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更紧。 只见数十个天仙境的狼妖,就在她身后一丈远处,只不过它们身上的紧急血线不知何时已然消散,此刻正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她盯了片刻,确定这群狼妖暂时不会继续发狂后,视线越过它们,扫过后方四周,眉头微皱。 青木怎么不见了? 「仙子可是在寻你那位古妖好友?」 温和又厚重的嗓音继续响起: 「仙子放心,在下已将他暂时送回禁制山顶。 在下接下来有些话,不适合被第三者听去。」 向苼缓缓回过身,抬头看着面前高达数十丈的山丘。 山丘裂开的山石之间,隐约可见一道巨狼轮廓。 声音,就是从巨狼口中传来。 她目光直视裂缝,不卑不亢地开口: 「前辈,小女子一介散仙,还当不得仙子之名。 再者说,前辈不想话被除外之外的第三者听去……」 说到这里,向苼目光下转,看了一眼跪伏在地的狼妖。 山丘之中顿时传来一声轻笑: 「不必担心,这些狼子乃是我毛发所化,受我掌控,自不会泄密。 我若不叫你仙子,又该如何称呼你?」 向苼闻言目露惊色:「毛发生灵智,阁下乃大罗金仙?」 「在下,不过一囚徒罢了。」 石缝中叹息一声:「仙子还未回答在下的问题。」 向苼看着手中阵盘,沉默片刻,实话实话:「小女子姓向,名苼,草字苼。」 「向苼……」 石缝巨狼怅然呢喃一声,直至叹息淹没在风中的,方才又轻笑: 「向师妹,你我当是同辈,我年纪比你大,你应称我一声师兄。」 向苼柳眉微挑,摊开掌心,大胆露出欺天阵盘:「可是这阵盘之故?阁下又怎知这阵盘非我偶然所得,而是师尊传承?」 若她所料不差,这石缝中的巨狼应是看到这面阵盘后,才选择停手。 「师妹这是在考验师兄吗?」 石缝中的巨狼眼中掠过一抹笑意:「天妖禁传承早被师伯亲手掐断,而师妹你却精通此道。 我当年也曾听师伯笑言,你手中这阵盘可是师伯的命根子。 即便是毁了,坏了,也绝不可能被外人认主。」 向苼听到这里,袖袍一拢,收起了阵盘,道:「敢问阁下师伯名讳?」琇書蛧 巨狼闻言怔了一怔,旋即轻声一叹: 「师伯的名讳已成禁忌,倒是许久都未提起过了。 师伯乃古族族长唯一嫡子,名,司岁渊!」 免费阅读. 第622章 往事 「司…岁渊。」 向苼轻声重复一遍,也不急着确认这个名字是否就是师尊真名,接着淡声问道: 「若阁下所言是真,古族少族长,地位何等尊崇,又岂会变成区区一个天妖的师伯?」 石缝巨狼闻言便知对方仍没有信他,他心中非但不觉得恼怒,反而颇为欣慰。 师伯树敌极多,师妹作为他的弟子,唯有谨小慎微方能走得长久,戒心强,是好事。 不过他这位师妹,对其师尊似乎并不怎么了解,莫非师伯已经…… 巨狼眼神黯淡一分。 师伯当年分明说不出千年,他必回来料理后事,眼下已然过去数万年,却仍不见踪影。 自己早就猜到了,不是吗? 他作为师兄,当尽一份责任,让师妹知道,师伯当年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念及此处,巨狼敛去眼底黯然,温声开口,将过去种种娓娓道来。 「你师尊虽然身份尊贵,性子却是豪爽不羁,从不以身份论人。 当年他年纪轻轻便已臻至大罗金仙之境,孤身游历星界,为人乐善好施,结交好友无数。 不论是古妖天妖,还是依附于大族的附属小族,都有他的朋友。 不谈修为与身份,光是这份好人缘,就足够令你师尊名遍星界。 而那时,天妖不过星界一小族,我师父乃是族中万年不出的翘楚! 师父心高气傲外出游历,遭遇师伯,自然不是师伯的对手。 三番五次败于师伯之手后,师父仍不甘心,一边一直紧紧追随在师伯之后,每每修为有所精进,便追上去挑战一番。 时间一长,双方竟是成了至交好友。 后来师父亦至大罗金仙之境,在师伯的襄助下,建天妖国。 师伯炼制此塔作为贺礼,携师伯娘一同来道贺。 塔中天妖禁一出,我天妖国名声大振,迅速在星界站稳脚跟。 可以说,天妖国能建立,绵延后代,福泽子嗣,出力最多的不是我师父,而是师伯和师伯娘。」 话到此处,巨狼眼神忽然变得阴郁: 「可随着天妖国壮大,竟有贪心者觊觎国主之位,心生反骨,而与禁忌暗中勾结,害死了师父。 等师伯听到消息赶来时,一切都晚了,连我也已成了禁忌血线操控下的走狗。 师伯救了我,令我恢复清醒,但也仅是恢复清醒。 禁忌血线早已融入我的神魂,不分彼此,唯有身陨才可解脱。 师伯不忍杀我,便将我封印于此,压制血线侵蚀。 而其他一众叛徒,都被师伯盛怒之下抽去了一魂一魄,关在塔中,成了疯子,永世不见天日!」 往事说完,巨狼深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腾的情绪,抬眸定定地看着向苼: 「师伯当年急着去追查禁忌源头,并未久留,只说千年之内必定回来,为师父料理后事,可如今……」 他想问个明白,可喉咙忽然哽住,最后那半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可向苼依然答了。 「师尊,已然身故,无法前来。」 这一声说得十分平静。 巨狼却是听得浑身一震,两眼泛红:「果真,果真如此……」 他就知道,师伯那般守诺之人,又怎会失约? 可师伯修为通天彻地,禁忌奈何不得他,连天纪都能说碎就碎,又怎么会死? 谁能害了他? 巨狼想得眉心生疼,再抬头对上向苼那双清冷的眼,心中更觉苦涩。 此女说起师伯之死来,毫无波澜,也不知其人到底是本性薄情,还是因隔世传承,与师伯关系不够亲厚。 待她日后修炼有成,会追查往事,为师伯报仇么…… 巨狼一时间胡思乱想,忽地又听对方开口: 「敢问师兄名讳?」 巨狼精神一振,连忙答道:「为兄的名字,还是你师娘取的,叫做葳宁。」 向苼听得此言,心头微软。 天妖族无有姓氏之说。 天妖禁乃师娘青穹所创,而葳字乃天妖禁第一母符,可见师娘当年对葳宁师兄的喜爱。 不过有禁忌血线在,她还不能全然信了这位葳宁师兄。 毕竟,所有往事种种,都是他一面之词。 他看到《欺天》阵盘就停手,是因为忌惮《欺天》阵盘之能,欲行诓骗暗算,还是真的因为与师尊故旧之情,可不是光凭看看就能分辨的,尚需试探一二。 她如此念想,表面勾起一抹笑,恭声道: 「师妹,拜见葳师兄。」 葳宁听得眼眶一热,他如今早已是孤家寡人一个。 独身困此数万年,如今忽然多出来一个关系极近的师妹,心神之激荡,实在无法以言语来形容。 「师妹…师妹也好。」 他声音略透着哽咽:「师兄久困于此,实在没什么见面礼可以给你,还望师妹莫怪。」 向苼微微一笑,「师尊与师娘的定情之物,不是在第九层吗?」 此话一出,葳宁先是一愣,继而眉头大皱,心中对向苼的观感更是一落千丈。 师妹这话,难不成是想让自己用师伯夫妇二人的定情之物,抵了见面礼? 他虽不是人族,但早年在父辈的耳濡目染下,也知礼。 向师妹此举,实乃大不敬! 如此想着,他声音也冷了一分:「向师妹此话何意,师兄没听明白。」 向苼听出了他言语中的怒意,眼中笑意加深,悠悠道: 「师兄莫要怪我话说得直白。 若是我没看错,如今师兄早已被血线完全侵蚀,只剩灵台一丝清明。 待得这一丝清明也消散,师尊与师娘的定情之物岂不是会落入禁忌手中? 既如此,师兄不如将东西交给我来保管。」 葳宁脸色剧变,很想立刻反驳,有师伯的手段在,他不可能失去清明庇佑。 可一想到师伯也已身陨,这世间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而且,葳宁师兄,那禁忌存在,神通广大。今日你我所言,恐会通过你身上的这些血线,被禁忌窃得。 到时候你我是何下场,师兄身在其中,想必最是清楚,也不用我多言。 师兄要给我见面礼,不如就先……救我一次?」 向苼说话时依然在笑,笑得柔和。 可这般柔和,落在葳宁眼中,却令他浑身发冷。 若是没有师伯手段封锁,禁忌血线的确有可能会生出感应,而截断感应的唯一办法,就是毁去血线。 整个星界,除去师伯,无人能毁去血线,那就只剩下一种办法。 向师妹这是要他自戕,与血线同归于尽?! 免费阅读. 第623章 完成 「你……」 葳宁怔怔看着向苼,一时间无话可说。 「我知道师兄想说什么,师兄可是觉得……我太绝情了?」 向苼两肩一耸,语气轻松: 「可师尊身陨正是因一个情字,我若少情些,便免去了悲剧重演。 我如今孤身行走于星界,行事无所顾忌,谁也不可能成为我的掣肘。 葳师兄不觉得,这样很好吗?」 葳宁听得心神震动,「原来师伯,是为情而死,是因为师娘……」 若师伯为了救师娘,自愿舍弃性命,此乃世间真情,他并不觉得有错。 可向苼所言,他同样觉得有些道理。 师伯的隔世传人,若是绝情之人,渡仙劫时,天然就能避开桃花劫。 为师尊在星界留下道统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念及此处,葳宁才发觉向苼竟是散仙修为,但只惊愕了一瞬,便恢复如常。 师伯即便死后,留下的考验定也不简单,怎会随便收一个散仙为徒。 而且圆满境的天妖禁,也不是天资愚钝的散仙能领悟的。 大抵是《欺天》阵盘掩盖,令他看不出师妹的真正修为。 「葳师兄,考虑得如何了?」 向苼一眼惊醒沉思中的葳宁。 葳宁抬头看着向苼,眼底似有不舍掠过,但很快便回归平静,缓缓开口: 「师妹,为兄被困在塔中,活着与死了也无甚区别。若不是心里还惦记着师伯,兴许早就选择自我了断。 如今为兄若是舍弃这无用之身,能为师妹添一分安全, 为兄……自是愿意。 不过在此之前,为兄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向苼轻轻颔首:「师兄请说。」 葳宁眼中恨光一闪: 「师妹日后,可否能帮师兄,杀了现任天妖国主?灭了天妖国?」 向苼闻言淡淡一笑:「这就是师兄的条件? 我倒是忘了告诉师兄,天妖国早在三百年前就被灭了。 至于天妖国主,虽不知现任国主是否就是师兄你想杀的那个,待得师兄……我会去办妥的。」 「原来早就灭了,哈哈……」 葳宁低声笑了,眼中渐渐现出一分解脱。 轰隆隆…… 他抬起巨掌,就要拍向眉心,却在这时,一阵清风吹过。 葳宁直觉眼前一花,眉心下的鼻梁,就多出一道了人影,抬手轻抵住了他的狼爪。 「……师妹?」 葳宁愕然看着站在眼前的小师妹,漆黑的眼瞳倒映出向苼的笑脸。 同样是柔和的笑,他却能明显地看出来,这一次,跟上一次笑里藏刀不同。 「葳师兄可真是单纯。」 向苼按下葳宁的爪子,眸光闪动:「就不怕师妹我事后反悔吗?」 葳宁到底是大罗金仙修为,虽被囚禁数万年,神思却仍然灵活。 他看着向苼那双温情的眼,很快反应过来,「你在试探我?」 「是。」 向苼坦然承认,行了一礼:「还请师兄恕罪。」 「快起来!」 葳宁眼里溢出晶莹,声音发颤,却比方才洪亮不止一分: 「你就该试探!你能有如此警惕之心,再好 不过,师兄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怪你?」 虽说绝情冷性是有好处,可谁又会喜欢一个为了大局让自己去死的小师妹呢? 向苼依言起身,随后直接 在葳宁鼻梁上盘膝坐下,笑盈盈地说道: 「师兄,想不想换个地方疗伤?」 「哈哈,自然想。」 葳宁笑声爽朗又平和: 「可你也看到了,师兄下半身被血线牢牢捆缚,几乎与九重塔融为一体。 怕就是师伯他老人家活过来,也不一定有办法。 师妹也不必替师兄多费心思,你来此地,应该就是为了带走师尊的招魂幡。」 说着,他张口吐出一枚房子大的青色玉印,飞速缩小至巴掌大小,悬于向苼面前。 「第九层与其他八层都不同,乃是师伯他老人家在天妖国的寝殿。 这玉印就是开启寝殿的信物,也是九重塔的中枢。 师伯离去之前,将此物交给我保管,如今我便将它物归原主。」 「多谢师兄。」 向苼道了一声谢,接过玉印却不急着炼化,而是直接收起。 葳宁神情微诧,正要发问,便见向苼抬眸一笑,认真地说道: 「我此番前来,的确是为招魂幡,不曾想,还有意外之喜。 葳师兄,师尊的未竟之事,我来帮他完成。」 …… 三天三夜后。 禁制山顶消失的白色漩涡,终于再次出现。 姬青琊看到漩涡,「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正要踏入漩涡,却有一道身影比他更快。 「青木兄,等等……」 「 我」字还没出口,姬青琊便见青木又退了出来,而后一道白衣倩影从漩涡中踏出。 正是向苼。 「石头姐!」 姬青琊大喜,立刻迎了上去,看到向苼脸色比薛坤还要苍白一分,立刻紧张起来: 「石头姐,你受伤了?」 向苼看了一眼同样面带关切的青木和薛坤,摇摇头:「只是消耗过大。」 她翻手摊开,露出掌心的青色玉印,道: 「第九层的信物,我已经拿到手,不过在此之前,还要先去一个地方。 你们在此等候片刻,我去去就来。」 言罢,向苼也不等他们开口多言,身形一闪,凭空消失在原地。 姬青琊呆了片刻,惊叹:「都能在塔里来去自如了?石头姐真厉害!」 青木与薛坤互相看了一眼,皆没说话,直接踏入漩涡。 「哎!青木兄,大师兄,石头姐不是让咱们在这里等吗?你们进去作甚?」 姬青琊急急喊了一声,正要进去把人拉回来,就看到青木与薛坤又都退了出来。 姬青琊叉着腰,满意地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 薛坤看他这般,忍不住问道:「在你心里,是我重要还是你石头姐重要?」 姬青琊闻言愣了一下,旋即立刻笑起来:「大师兄,你从小看着我长大,当然是你最重要了!」 薛坤低头扫了一眼姬青琊藏进袖袍里的手,没眼看。 这小子说谎就抠手指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改? 青木无视两人说笑,看着向苼方才消 失的地方,眉头微蹙。 第八层空间的那座苏醒的山丘,消失了,狼群也没了。 石老板在里面做了什么? 免费阅读. 第624章 国灭 同一时刻,二层迷宫。 天妖国主正带着一众仅存的天妖精锐,在迷宫中缓缓向前探索。 因着错过疯天妖带路,他们在迷宫中寸步难行。不过也因此稳扎稳打,逐渐领悟天妖禁入门。 是以五十多年走下来,他们虽还被困在迷宫中段,却不觉得烦躁,反而热情高涨。 “国主,三百丈后未见死路,这条路咱们终于走对了!” 队伍中有妖欣喜出声。 天妖国主亦是眼露喜色,“快快记下新感悟。” 在这迷宫中走了五十多年,它们也摸索了出一些规律。 譬如一旦遭遇岔道,选错路,不论其中还有多少分路,不出三百丈,势必会遭遇死路,不得存进。 而若是选对了路,至少三百丈内,即便下面的路选错了,也不会出现任何死路。 也正是靠着一条条自行总结出的规律,天妖国一行才能缓慢地朝着正确方向前行。 “五十七年了……” 天妖国主看着前方黑漆漆的甬道,眼中满是野望。 虽不知为何迟迟遇不到先进来的那三方势力,他在这里的收获,已令他受益良多。 他的天妖禁,已然在这漫长的困顿中,接近了精通境。 这也意味着,他已经掌握天妖禁所有母符。 即便失去九重塔,他也能以口述的方式,教授子嗣后代天妖禁。 如此,他完全能以天妖禁作为筹码,与三方霸主势力谈判,保住天妖秘境。 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他未尝不能建立一个新的天妖国! 正如此想着,他忽然听到前方甬道中传来一阵不寻常的动静。 他神色一凛,“戒备!” 天妖国众妖即刻结阵防御,紧紧盯着前方。 众目睽睽之下,迷宫墙壁好似变成了湖泊,泛起点点涟漪。 “怎么回事?” “难道又走错了路,触发新的陷阱?” 众妖兀自惊疑不定,一名白衣女子蓦然自涟漪中走出,目光平静地看来。 天妖国主稍一打量,便认出来人是仙宫之人,此前化解塔门封印时,他记得她就和那群仙宫禁制供奉一起。 如今穿梭而来现身于此,莫非是已将天妖禁领悟精深? 一个异族,凭什么学得比他还快? 天妖国主心中杀机上涌,但一想到仙宫队伍可能就在前面不远,他立刻将心中念头压下,挂出笑容。 他正要客套一番,却见对方朱唇轻启,先行开了口。 “辛炤。” 此二字一出,天妖国主瞬间变脸。 此女怎会知晓他旧时名讳?! 向苼见对方反应,便知自己没找错人,眼神一眯,正欲动手,腕间黑玉珠忽地一烫。 葳宁巨大的狼头从中钻出,幻化出一张俊逸的人脸,眼神冰冷。 “辛炤,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天妖国主辛炤看到葳宁那张记忆中熟悉又陌生的脸,吓得身子一麻,连退数步。 “爷……爷?!” 他两眼死死盯着葳宁,神色惊惶,冷汗狂冒,口中喃喃自语: “不可能……不可能! 你怎么可能还活着,你分明……一定是障眼法!” 他视线从葳宁身上移开,盯着向苼,眼神迅速变得狠厉。 “小小人族,竟敢亵渎我祖父圣灵,众妖听令,杀了她!” “是!” 众妖齐声应喏,一大群地仙齐齐朝向苼冲了过去。 向苼神色不变,伸手一按侧墙,心念一动。 嗡!! 整个墙壁表面倏然一亮,而后“唰唰唰”射出无数黑线,眨眼结成一张黑色囚笼,将众天妖困在其中。 “你竟能操控九重塔?!” 辛炤大惊失色,立马改令众妖轰击囚笼。 然而囚笼与九重塔乃是一体,又岂是它们能轰开的。 向苼看着他们在囚笼中垂死挣扎,手中印诀一变,正要凝杀禁,耳边忽然想起葳宁的声音。 “师妹,我自己来。” 向苼动作一顿,抬头望着葳宁平静的侧脸,微微蹙眉: “师兄,你伤势极重,不宜动手。我可借九重塔之禁,杀之不难。而且……” “他是我嫡孙。” 葳宁出声打断向苼,“子嗣中,出了如此吃里扒外的东西,当真耻辱。我该亲自动手,清理门户!” 囚笼中,辛炤久攻囚笼不破,听到葳宁的话,终于彻底慌了。 “爷爷!” 他扑通一声跪下来,痛哭流涕:“爷爷,我知道错了!孙儿也是身不由己啊! 当年害死您师父的,不是我!这一切都是禁忌在操控,我也是被影响了。 爷爷,你救救我。我也不想当禁忌的傀儡……” 辛炤此话刚落,忽有一道红光打在他身上,却并无不适。 他愣了一下,抬头看到缓缓收起手的向苼,忽然发现爷爷看他的目光更冷了。 怎么回事? 他心中不解,却不影响他继续求饶:“爷爷,我被禁忌血线侵蚀,定是影响到了性情,我当年所做的一切,都不是出自本心啊……” 葳宁面无表情地看着辛炤磕头求饶,越看越是愤怒。 向苼施展的那红光手段,他已亲身体验过,极为克制禁忌血线。 如今落在辛炤身上,却不起任何反应,这说明什么? 辛炤此子,根本没有被血线侵蚀! 他葳宁,怎会生出如此狠毒绝情的混账?! 他懒得再与他废话,眼神一冷,黑色囚笼中的丝线瞬间化作锋锐无匹的黑刀。 黑刀噗嗤几声,三下五除二,将辛炤身后的众天妖杀了个干净,随后齐齐悬空,围住辛炤。 辛炤浑身僵硬,脸皮剧烈颤动:“爷……” 一字刚出,黑刀猛地下落,辛炤立刻咆哮一声化作本体,试图利用妖身硬抗。 然而在黑刀面前,一切都是徒劳。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黑光闪过,辛炤妖身整齐地被分为八块,横移散开,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 向苼收回按在墙壁上的手,黑色禁制丝线缓缓回拢,没入墙壁消失不见。 血腥味,在狭窄的甬道中,弥漫开来。 葳宁看着地上的一团不分彼此的碎肉,这些天妖一丝,天妖国也算是完全灭了,短时间内再无起复的可能。 他眼底有怅然,更多的,却是痛快。 没过多久,他就完全平复下来,转头看着向苼,微微一笑。 “为兄心愿已了,该沉睡疗伤了。 向师妹,去拿招魂幡吧。” 第625章 寻宝 禁制山顶。 虽说石老板亲口言「去去就来」,青木还是做好等上数年的准备。 谁知其口中的「去去就来」,真的就是去去就来。 前后不过一个时辰,他便见禁制山上浮光一闪,重新出现石老板的身影。 「石头姐,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姬青琊惊喜出声,起身凑过来。 向苼微微一笑,「些许小事,用不了多长时间。」 姬青琊哦了一声,识趣地没有追问具体是什么小事。 他不会问,心思更为玲珑的薛坤和青木更不会。 「小事已了,该去第九层了。」 向苼掌心一翻,取出玉印抛向漩涡。 漩涡融入玉印,立刻由白转绿,其内散发出一股古老又通透的幽香。 「这就是通往第九层的入口……」 姬青琊看着漩涡,眼中生出意动,但最终还是强行遏制住,挠了挠头,笑道:「石头姐,我就不进去了。」 此话一出,最先惊讶的不是向苼,而是薛坤。 不等他追问,便又听姬青琊道: 「我这点修为,若是里面有危险,进去了只会给你们拖后腿,不如留下来照顾大师兄。」 这句话,自然是托词。 他不进去的真正原因,是不想让石头姐为难。 第九层里定然宝物多多,依石头姐的性子,见者有份,少说也会分给他一两件。 可石头姐跟他一起进来,又是受伤又是救人的,他怎么好意思再收宝物? 姬青琊的心思全都写在了脸上。 向苼自然看出他在撒谎,但也没戳破,只轻笑一声: 「也好,那我和青木进去,你好好照顾你大师兄。」 「青木兄也进去?」 姬青琊立刻转头看向青木。 青木兄进来之后,除了救他时和大师兄打了一场,什么也没做。 要谢礼,自己给他就是,他怎么好意思去第九层拿石头姐的法宝? 他两眼直瞪,企图用目光制止青木。 青木却好似没看到,径直跟着石头姐进了碧绿漩涡。 呼—— 两人进去之后,漩涡转过一圈,碧光一闪,迅速消失于无。 姬青琊看得狠狠一跺脚,「他根本就是故意装作没看到我的警告。 气死我了,没想到青木兄居然是这样的人!」 薛坤在旁听得啼笑皆非,「他可不是人,是古妖。而且我猜,还不是一般的古妖。 他与你石头姐之间,定然存在某种约定。否则按你石头姐的性子,又怎会默认他跟着进去?」 「约定?」 姬青琊闻言呆了呆:「他们之间有什么约定,我怎么不知道?」 薛坤:「……」 小师弟此番历练,似是开窍了,可一旦遇到有关石姑娘的事,便又好似没开窍,真是令人头疼。 他心中斟酌措辞,正要给小师弟上一课,却见姬青琊忽地眉头一竖: 「哎,不对啊。大师兄,你方才说我石头姐坏话了?」 薛坤愣了一下,「我何时说她坏话了?」 「你还不承认!」 姬青琊双手叉腰,「刚刚师兄你分明说"依我石头姐的性子"。 我石头姐是什么性子,她可不是霸道的人,你少污蔑她!」 「这就是坏话?」 薛坤气得发笑,「姬青琊,你什么时候能动动脑子?」 突然被大师兄叫了大名,姬青琊脖子本能地一缩,但很快就直起石头姐坏话!」 薛坤:「……好。」 他算是看明白了,小师弟还是从前的小师弟。 表现出这一点聪明劲,全是依葫芦画瓢学那位石姑娘的,但也只是学了个皮毛,内里的本质是一点也没学会。 只要牵扯到石姑娘,他可真是一点话都听不进。 怕是非要等到他在石姑娘身上摔个大跟头,才肯清醒。 念及此处,薛坤目光扫了一眼漩涡消失的地方,无声一笑。 也不怎的,他总感觉这一跟头,离小师弟不远了。 …… 漩涡碧光散尽,映入向苼眼帘的,是一间再普通不过厢房。 厢房摆设与世俗凡人别无二致。 拔步床、梨木香案、梳妆台、太师椅……处处可见生活痕迹,亦能看出这厢房的主人,乃是一名女子。 「是师娘的居所么……」 向苼念头一闪,立在门前,没有妄动,以天妖禁扫过一遍,确定没有任何陷阱后,方才开始走动。 专心于房内摆设的她,浑然未见青木两眼失神,仍旧僵立在原地。 直到向苼的背影从眼前掠过,他才略微回神,跟着在房间内走动,目光扫过房内各处,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此处就是母亲留下的手札中,提到的天渊居? 这与他所想,全然不同。 他原以为「天渊居」会是一处建在九重塔小世界中的庞大宅院。 不曾想,竟是如此普通,狭窄。 母亲是龙族,身躯何等庞大。 若久居于此只能维持人身,如何舒服?那个人……当真一点都不为母亲着想。 可怜母亲却因他,落得那般下场…… 「青木,愣着作甚?」 向苼的话音传来,青木立刻掩去眼底阴郁,转头间已然恢复如常,道:「此处不像是有招魂幡。」 「那可说不好。」 向苼摇头,「厢房不大,东西却不少,你我分头找。」 青木点头应下,临到转身,又补了一句:「莫要损坏屋内摆设,免得生变。」 「我自有分寸。」 向苼一句打发了青木,暗中却觉得有些奇怪。 他们互相都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这一句嘱托,未免有些多余。 她心中隐约觉得,青木这句提醒背后,还藏着别的心思。 不过当务之急是寻找招魂幡,她也懒得为了青木这点心思耗费心神,便按下念头,专心寻找起来。 一个时辰后,两人将厢房里的柜子翻了个遍,却只翻出些女子衣物,不见任何幡样物什。 经过这一番寻找,青木的心思也回到正事上,皱眉分析: 「莫非第九层中,还有其他房间?」 向苼抓紧掌间玉印,闭目感应一番,而后睁开眼,缓缓摇头:「只此一间。」 她视线在房间中转开,语出沉静: 「神物自晦,兴许招魂幡的模样,并非如我们所想。」 不过招魂之物,乃属阴司,无论如何变幻真身,其上所显定与阴司之地有所关联。 一念及此,向苼目光忽然定格。 免费阅读. 第626章 招魂 青木顺着向苼的目光看去,顿见房梁之上挂着的四个灯笼中,有一个笼面绣着与其他三人都不同的红色小花。 小花密密麻麻,方才他未定睛细看,竟未能看出那小花,正是长在黄泉河边彼岸花! “就是此物!” 向苼脚下轻点地面,身形拔地而起,伸手抓向灯笼。 正当她指尖即将触碰到灯笼表面的一刹那,眼角余光忽有白光闪过。 她眼神一冷,果断收手,身子凭空超右平移一尺,堪堪躲过侧劈而来的寒光。 砰! 寒光打在灯笼表面,灯笼一阵摇晃,结出一层厚厚的冰霜,却未破碎,反而爆发出一阵异样的红光,瞬间融化冰层,恢复原样。 向苼在半空转了一圈,稳稳落地,看着灯笼下方另一侧与她对峙的青木,面上带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背后偷袭盟友,青木兄何时学来这般下三滥的手段?” “我若是想偷袭石老板,岂会选在侧后方。” 青木神色淡淡,嗓音冷沉而严肃: “也非是我信不过石老板,只是招魂幡事关重大,由不得我不小心。” 向苼听出他话中隐意,唇间勾起一抹弧度: “原来青木兄是怕我独吞,可我也怕青木兄不讲信用,不若划下道来。 你我比试一场,谁赢了,谁就先拿招魂幡,如何?” 青木闻言,却是摇头: “比试实乃下策,浪费时间不说,你我若是打出真火,底牌尽出,两败俱伤,岂不是便宜了外面之人?” 向苼心知青木所说的外面,并非姬青琊两人,而是如今守在九重塔外面之人。 过去六十年,九重塔外现下是何情形,谁也说不好。 念及此处,向苼目光一转,道:“那青木兄有何提议?” 青木沉吟少许,说出早就打算好的计划:“石老板天妖禁圆满,你若设封印,星界无人可解。 你若就以天妖禁封印招魂幡,再由我保管先行离开这是非之地,再谈其他?” 向苼眸子微微一眯,心思电转。 龙族血脉高贵,心智更不在人族之下。 这个青木早就学会了古妖禁,在禁制一道有天赋。 若是有足够的悟性,那五十年多禁制山耳濡目染下,他在天妖禁一道不说大成,也有精通境了。 若是离开此塔后,此妖反悔,将招魂幡带回去,等到将天妖禁参悟至圆满再解开封印,自己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想到这里,向苼勾唇一笑: “何必如此麻烦?青木兄当知,招魂之地需绝对安全,无人侵扰。 我看这里就是极好的招魂之地,不如你我直接在这里招魂,也好了却心愿。” 此话一出,青木顿时沉默下来。 他的确打着独自带走招魂幡的念头,但是在让石老板招魂之后。 毕竟,招魂幡本就是他母亲的东西,他不可能看着此物流落在外。 可若是在此地招魂,之后石老板若有意与他争夺招魂幡,有九重塔相助,自己未必争得过她。 “青木兄为何迟迟不说话?” 向苼目光定定地看着青木,“我只是想,尽快得到一个答案。 青木兄既说我们同时天涯沦落人,为何一点也不着急?” 青木身形微震,嘴唇抿紧,眼中掠过一丝挣扎。 但很快,他就将那一丝挣扎压下,沉声道:“就按石老板所言,即刻招魂!” 招魂幡召唤亡灵,消耗的是生死之气,而非招魂幡本身。 招魂先后,倒是不需要争。 “我欲复生之人甚多,青木兄先请。” 向苼谦让一番,青木……或者说是司无栎,也不客气,径直走到灯笼下,翻手取出玉瓶,拨开瓶塞。 招魂幡微微一亮,瓶中的黑白之气立刻受到牵引,凝成一条黑白交织的烟雾,扶摇直上,融入灯笼中。 青木双目一凝,口中念念有词: “三生石上,五行轮转,神灵降临,天地通透。阴间幽路,生死之地,三魂归本灵,七魄护本身! 魂兮归来!” 最后四字出口如惊雷,招魂幡表面赤光大方,凝出一条赤色匹练,射入无垠虚空。 司无栎目光紧紧锁定虚空,一颗心呯呯作跳,几乎提到了嗓眼。 “向苼,你到底……” 与此同时,旁观仪式的向苼忽觉眉心一痛,神魂传出一股不适之感。 倒是不知招魂时,观礼之人神魂也会受到牵引,不愧是神物。 她连忙垂下眼眸,不再看招魂幡,谨守心神,稳定灵台。 然而她却不知,就在她移开视线的那一刻,招魂幡中的红光瞬间散了大半。 没过多久,那道射入虚空的红光也消散于无,一股黑白之气从灯座下方飞回,重新回到瓶中。 司无栎怔怔看着瓶中一丝也未少的生死之气。 方才明明已经成功了一半,怎么突然就失败了? 是她没死,还是…… 司无栎眼神一暗,强行按下第二个猜测。 古族惯会扯谎,她一定没死! 另一边,向苼稳住了神魂,见青木静静立在原地,一脸神思不属,便知他没有成功。 她走到他近前,抬头看着招魂幡,眼前划过一张又一张故人面孔。 沉默许久,她忽然问道:“青木兄,我听闻魂飞魄散之人,招魂幡也能找得回来,是真是假?” 司无栎眼神一颤,声音喑哑:“石老板试试,不就知道了?” 言罢,司无栎转身到一边坐下,气息比方才更为阴沉。 向苼知他招魂不出,心中难过,也不与他计较,翻手取出一瓶满溢的生死之气,遥遥喂给招魂幡。 “三生石上……” 同样的口诀,从她口中说出,同时她心中一笔一划,逐渐勾勒出三师兄,姚子逸(陈澜之)的模样。 之所以选择三师兄,而非其他人,是因为三师兄是她唯一透过岁月,听到声音的一个。 那是否就说明三师兄的魂魄,就在这天地之间的某处飘着。 如此,三师兄便可能是最有希望招魂成功的一个。 她怀抱着希望,看着招魂幡将所有生死之气吸收干净,却迟迟不见有红光匹练凝聚。 一刻钟,两刻钟……向苼眼中的光亮,渐渐黯淡。 一天一夜后,向苼看着手中仍旧空空如也的玉瓶,面无表情,冷声发问: “青木,为何你招魂失败,招魂幡将生死之气还给了你,我却不行?” 第627章 复生 「此神物本是古族至宝,其御使之法唯有古族族长知晓,其异何为,我也不知。」 司无栎很快作答,语气分外冷静沉着,似乎已从打击中走了出来。 向苼没有看他,仍旧盯着招魂幡。 不久,她伸手一抹储物戒,又从中拿出一瓶生死之气。 这一次,她心中勾勒出的人,是向剑绝。 然而没有意外,招魂又失败了,生死之气也没有返还。 她只等了半日,就拿出了第三瓶生死之气,这一次,为吕竹…… 吕竹早在多年前魂飞魄散,她想试试,他的招魂与三师兄他们,会不会有所不同。 然而结果,并无不同。 向苼盯着招魂幡,眼神变得和司无栎一样阴沉。 她伸手一划储物戒,第四瓶生死之气落入手中。 既然师尊小世界的人不行…… 她心中划过冷竹海树下长身玉立,青年冷峻的眉眼,将玉瓶遥遥抛弃。 「三生石上……」 司无栎按着眉心的指尖一颤,闷哼一声,口角溢出一点血迹。 他不慌不忙,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枚丹药吞下。 感应到神魂重新稳定,他抬头刚好看到招魂幡射出的红色匹练断开。 又失败了。 石老板还真是……执迷不悟。 不过自己,又何尝不是? 他自嘲地扯过唇角,抬手抹去嘴边一点血迹。 斥魂之症,真是好久没发作了,久到他快忘了这撕裂般的痛苦。 这具肉身到底离开自己太久,千年了,竟都还没有完全融合。 向苼半点心神都没放在司无栎身上,自是不知他是何反应。 她抬头看着散发着荧荧光亮的红色灯笼,眸色沉沉。 自青木开始到现在,所有的招魂术法,无一例外失败了。 到底是他们招魂方法有差错,还是这招魂幡有问题? 思忖间,向苼翻手取出最后一瓶生死之气。 这些生死之气,她收集了近百年之久,如今竟只够引动招魂幡五次。 不过若是这次再失败,接下来的生死之气,也没必要再收集了。 念及此处,她不再犹豫,拨开瓶塞。 看着扶摇而上的烟雾,她眯了眯眼,心中缓缓勾勒出一个面孔。 这个面孔,不属于她故人中的任何一个,而是……不久前死在天妖秘境的古族圣子,萤宿。 嗡!!! 生死之气吸收到一半,整个招魂幡同上次一样射出一道红光。 且这次,随着红光穿透虚空不断深入,招魂幡本身竟是滴溜溜转动起来。 堪堪稳住斥魂症的司无栎看到这一变化,倏地站起。 魂幡转动凝魂,石老板这是要成功了? 呼— 室内凭空掀起一阵狂风,灯笼表面红光渐白,飞速凝聚成一道模糊的人影。 在白光完全取代了红光之时,萤宿终于完全凝实,长睫一颤 ,睁开了眼。 「这是……()?()」 萤宿茫然片刻,看清了下方两张面孔。 是那个仙宫禁制供奉中唯一的女子,另一个面生得很,完全不认识。 可是……他不是被薛坤杀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萤宿打量一番自身,看到自己虚幻的身体,顿时明白自己真的死了,是下方两人不知以何种办法,将自己复活了。 如此想着,他回头看到身后挂在房梁上的散发着 阵阵招魂气息的灯笼,立刻与记忆中记载联系到了一起,心头震动。 这不是他们古族遗失许久的镇族之宝,招魂幡吗!居然一直都在这九重塔中? 难怪这两人看着修为一般,却能将他复活,原来是靠的神物的威能。 若是能暗中将此宝炼化,请回族内,他立刻就能压过其余三脉圣子,稳入十大圣子行列。 「没想到我一番死而复生,竟有如此奇遇。()?()」 萤宿心中激动不已,旋即想到下方二人,眼底掠过一抹杀意。 眼下他只是神魂状态,想要杀这两人,是有些麻烦。 不过他虽无法在短时间将招魂幡炼化,却有秘法能短暂操控此宝。 如此,这两人处理起来,不难。 他心中打着如意算盘,表面却未露出丝毫异色,眼里多出一分感激,神魂震动,传出声音:「多谢二位……()?()」 「先别急着谢,我有话要问你。?()_[(.)]???.の.の?()?()」 向苼打断萤宿,嗓音清冷:「千年前,你古族那位圣子,因何被处以极刑?」 萤宿愣了一下,此女所说的是……司无栎? 此女分明是仙宫之人,为何会询问司无栎之事。 他心中不解,但凝练秘法需要时间,如此问话,正合他意。 他呵呵一笑,「古魔圣子之事,早年星界传得遍地都是,姑娘稍一打听就能知晓。」 「外界传言,我自然知晓,无非是说他触碰禁忌。」 向苼眼神愈冷:「我复活你,可不是为了再听一遍传言。」 萤宿皱起眉头,她想听些有关司无栎的内幕消息? 司无栎站在向苼身上,听着二人一问一答,眼神微暗。 石老板为何要打听他的事? 而且这个萤宿……他略微回忆当年情形,似乎并未在押解的队伍里见过他。 「相传萤宿圣子曾经亲手押解古魔圣子前往刑场,如今怎么连一点内幕消息都不知道?」 向苼声音透出一丝嘲弄:「莫非之前的那些传言,都是萤宿圣子为了造势,故意往自己脸上贴金?」 萤宿被说中痛处,脸色微僵。 司无栎受极刑,古族上下无不关注。 当时,押解司无栎的队伍浩浩荡荡,光圣子就有数十位。 千年前他不过是古族中一个不起眼的弟子,哪里有资格跟那些人同行。 他不过是行刑结束后,被派去收拾残局的弟子中的一员。 外界传言夸大了数倍,却对他名声建立有好处,是以他一直不默认,也不否认。 而今被眼前女子戳破嘲讽,他心中恼怒不已,却没有乱了分寸,心中穷极思索,才想起一件未曾被传开之事,冷哼一声道: 「是非对错,自有公论,本圣子不欲与你一个女子计较。 看在你救过本圣子的份上,本圣子就告诉你一件在古族中,也鲜少有人知晓的内幕消息。」 免费阅读. 第628章 永生 “古魔圣子常年征战于三族战场,在此人未害死我胞姐之前,在我心中,他一直是战神一般的人物。 如此人物,在古族之中却不受任何一脉待见,你可知为何?” 听完萤宿的反问,向苼略一挑眉:“无非是因他半妖之身,你们古族与古妖闹翻,他作为两族联姻的后代,处境自然艰难。” 司无栎诧异抬头,扫了一眼向苼背影。 此女此前连禁忌血线都不知,对他的背景倒是知道不少。 萤宿听向苼这么说,也不奇怪。 司无栎曾以古魔之名,名震星界,其出身自然也被仙宫摸得十分干净,半妖之身并非辛秘。 其后拔去古妖血脉,融合祖血契合神树,才是族中不可外传之秘。 念及此处,他神秘一笑,“你说得对,却不全对。其实古魔遭族中针对,出身只占一小部分因果,还有一个更大的原因。” 此话一出,司无栎顿时一怔。 这般说法,他竟是第一次听到。 他被古族欺凌,不是因为母亲,那又是为何? 萤宿很快给出了答案。 “此事我原本也不知,但有一次机缘巧合,偷听到长老暗中交谈,才知那古魔圣子此番受刑,包庇禁忌所在位置,只是一个诱因。 真正的原因,是他本身就与禁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此前这般关系,只是族中的猜测,谁也拿不出证据。 千年前古魔的所作所为,正巧坐实了这般猜测,这才令身为古魔嫡亲二叔的族长大人,痛下决心,铲除古魔!” 司无栎眼神微颤,想起临行前,族长那张决绝的脸。 原来如此。 那群人是将他也当成了禁忌,才欲除之而后快? 可他并未沾染禁忌血线,那群人凭什么认定他是禁忌? 他心绪翻腾,蓦地又抬头,看到向苼略微抬起的侧脸,仍然十分平静。 她似乎一点都不震惊,是其人心境太稳,将所有的心绪都掩盖在米面容之下? 还是因为在此之前,此女连禁忌是什么都不知,即便听到这番言论有些震动,也不多? “你所谓的秘辛只有这些?” 向苼唇角,缓缓勾出一个弧度: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你若是不再说出些有用的,我不介意把你再送回去。” 此话一出,萤宿脸上笑容瞬间消失,“姑娘难道没听说过一句,请神容易送神难,你以为……” “你以为你暗中操控了招魂幡,就能扭转战局,杀人夺宝,回去建功?” 萤宿被叫破底牌,脸色微变,而后化为冷笑:“你……” “你以为,你真的操控招魂幡了吗?”” 向苼再次打断对方,语气更轻柔一分:“萤宿圣子,对古族秘法,可是太自信了些?” 萤宿心头一慌,立刻激发秘法,可方才还与他那种呼应的招魂幡,现在却纹丝不动。 怎会如此? 他彻底慌了神,反复激发秘法,神识寸寸探查招魂幡,方才发现招魂幡表面不知何时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天妖禁。 萤宿看到那层禁制,脸色难看得无以复加。 他在凝练秘法的同时,此女也在动手,而他竟没有任何发现,这是何等境界的禁制造诣? 如此造诣,打开九重塔大门应该是小菜一碟,为何要靠他…… 想到这里,萤宿忽然脸色一变,猛地回头看向向苼,眼中露出愤恨。 “是你!” 九重塔大门根本不是他打开的,是这个女散仙,是她借自己之手打开了大门封禁,害他被薛坤袭杀!自己却躲在暗处,丝毫没有受到牵连。 “看来圣子殿下想清楚了一些事。” 向苼一眼看出萤宿心中所想,微微一笑,“往事已矣,殿下该向前看才是。” 萤宿恨得咬牙切齿,却不得不将恨意强行按下。 他知道对方这番话可不是安慰,而是威胁,若是自己不再说出些有用的,马上就会死第二次! 可什么样的秘辛,才能保住自己命? 他说出之后,对方真的会放自己一马吗? 生死之下,他心思电转,不消片刻便目光一凝,沉声道:“有些话说出来就是招祸,我本不想开口。 不过此时此刻,我也不顾得许多,我在古族表面只是一旁系族支出身,实则我乃二脉四长老之亲子! 父亲大人一直在暗中培养我,告诉过我不少机缘所在,我这些年历练也都是听从父亲大人安排,才能在短短千年内坐稳圣子之位。 父亲大人所给的机缘中,称得上上品的仙缘只有一个,我还未有机会去过,事关修炼,想来姑娘也会感兴趣。 机缘所指,乃是一棵朱果树!” 向苼闻言神色瞬凝。 她知道的星界天材地宝不多,朱果恰好是其中一个,而且是其中威名最盛的一个。 “朱果之名,想必姑娘也知道,金仙之下只需服用一枚,就可参得大道,即刻提升一个大境界。 如姑娘这般散仙,在朱果效用之下无需渡劫,直接提升两个大境界,也并无可能!” “胡说八道。” 司无栎终于出声,言语冷淡:“你口中所言之朱果,须得十万年份才有这般效果。” “我之所言,正是十万年份的朱果树,而且不用多久就要成熟了!” 萤宿眼中红光一闪,露出得逞的冷笑:“这棵树就在永生……” 司无栎听到上半句时,便觉隐约有些不对劲,具体哪里不对劲,却怎么也记不起来,直到对方吐出“永生”二字,他脸色骤变。 “住口!” 他一声厉喝,口含龙族震慑之威,却仍是晚了一步,让萤宿说出了完整的名字。 “永生之海!” 轰!轰! 一远一近两次轰鸣,径直将萤宿所在位置轰出一个虚空裂缝,寒风呼啸而来。 “是界陨风,快退!” 司无栎急声提醒,向苼却已在他出声之前就飞速后撤,临撤前还不忘挥手操控天妖禁包裹招魂幡,将其收入囊中。 萤宿看到灰白色的陨风吹来,心头也是惴惴,但很快他脸上就露出笑容。 “叮……叮……” 但听界陨风中传出一阵清脆的金铁交鸣之音,一串粉色花瓣凝成的锁链从风中穿透而来,眨眼捆缚住萤宿神魂,将其扯入虚空裂缝,消失不见。 第629章 山塌 花瓣锁链一走,界陨风也跟着消散,虚空裂缝迅速弥合,转瞬间消失于无。 房内恢复安静,屋中摆设如同狂风过境,东倒西歪。 向苼挥袖荡开木屑,目光飞速扫过裂缝原先所在,望见一枚飘落的粉色花瓣,二话不说伸手抓去。 司无栎丝毫不慢,同时抓向花瓣。 砰! 二掌相碰,一触即分。 向苼后退一步收拾而立,低头看了一眼掌心的半片花瓣,含笑开口: “青木兄似乎知道这片花瓣的来历?” 司无栎看着手中另一半花瓣,语出冷肃:“我可以告诉你,但有个条件。” 向苼收起花瓣,笑容不减,语气却是极淡:“若青木兄是想用一个消息,从我手中换得招魂幡,那未免太过异想天开。” 司无栎眼神微沉。 虽说他与母亲分别多年,情感算不上深厚。这招魂幡毕竟是母亲之物,为子女者如何能不尽一份责任? “招魂幡,我必须带走,你有任何条件,尽可提出。” 向苼笑容微哂,“任何条件,当真?那我要你拿另一件招魂神物来换。” 此话一出,司无栎眼神彻冷,“看来石老板与在下的合作,只能到此为止了。” 此话音未落,不见司无栎有何动作,一股砭人肌骨的寒风从西面八方朝向苼席卷而去。 骤然遭袭,向苼丝毫不惊,脸上笑容反而浓郁一分,二话不说激发碧色玉印。 哗—— 碧色流光犹若轻纱将她笼罩,寒风吹过冰封屋中一切,她却好似被那一层轻纱带到了另一层虚空,不受丝毫影响。 司无栎知自己不占地利,对此情形早有准备,双目稍一闭阖,再睁开,竟现出一双冰冷金瞳。 向苼看到那金瞳,五感疯狂示警,当即神色一凛,飞速后撤。 同时右手加大激发玉印,左手按在腰间,锈剑隐现。 龙族血脉高贵,自己果然不是他的对手,除非动用神剑。 可这青木保命手段一流,若是不能一击必杀,被其认出无双神剑的来历,后患无穷…… 她心思电转间,左手却未从剑柄上移开,抬头冷冷盯着对方。 这般对峙,持续数息之后,玉印表面终于有光芒闪过。 向苼神色立刻变得轻松,摇身一晃,凭空自司无栎眼前消失。 “修士重宝天经地义,看在此前合作还算舒心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 此刻九重塔外,想必有不少有心人守着,青木兄若是不想暴露,还是早些逃命去吧。” 虚空余音入耳,司无栎看着向苼消失的空处,气极而笑。 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将利用他人搅浑水,说得这么好听。 他敛去瞳中金焰,眼底闪过一丝不甘。 方才,他不是没感应到玉印已经快激发,只是石老板将手按在腰间后,他嗅到一丝凶险的味道。 换身成古妖后,他对危机的预感比从前还要敏锐三分,那凶险给他的感觉很不寻常。 石老板若是动用了她腰间的法宝,他极有可能……非死即伤! “是神物。”司无栎眼中寒光闪烁。 石老板的实际修为,尚在他之下,除了神物,他想不到还能有什么能给他那般感觉。 神物的品阶,在仙器之上。 星界中一些势力较小的族群,都不一定能拥有一个,石老板身上却有。 再加上招魂幡,她现在一人独用两件神物。 这消息若是放出去,其人怕是顷刻间就能名震星界。 她这是算准了自己想要招魂幡,以防生变,不敢向外散播消息。 念及此处,司无栎愈发觉得憋屈。 此前他磨难多多,但对手都是一群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怪。 还是头一次,被一个比自己境界还低之人算计至此。 “当真是不能小看天下人……” 司无栎轻声自语,“石老板,既然目标一致,我们必有再见之期。 下次,我可不会再重蹈覆辙。” 他话音方落,整座九重塔蓦然一震。 轰隆!! 下方一声巨响,地动山摇。 司无栎循声飞出第九层,出现禁制山,便看到天地混沌一片,原先足高三百丈的禁制山,现下已剩百丈不到。 轰!! 又是一阵巨响,整个禁制山完全坍塌,烟尘滚滚。 一团扭曲的巨大漩涡,缓缓自上空旋转开来。 “咳咳……青木兄!” 姬青琊呛咳着从烟尘中飞出,看到司无栎孤零零一人,左右看看也不见向苼踪影,不禁问道: “石头姐呢?” 司无栎张口欲言,但在看到其身后急急薛坤眼中,还未来得及掩去的戒备后,他的神情,立刻变得冷漠。 是了。 他已与石老板已经闹翻,依姬青琊的性子,定会站在石老板那边。 仙宫与古妖敌对,日后他与姬青琊也不可能是朋友,何必与之多言。 一念及此,司无栎拂袖化作一道白光,直接飞入半空中的漩涡中,消失不见。 这一动作太快,快到姬青琊没来得及反应,眼前就失去了司无栎的踪影。 “青木……兄?” 他满面愕然,怔怔看着旋转不停的出口,心乱如麻。 青木兄态度大变,石头姐也失踪了…… “小师弟,我们也走吧。” 薛坤看着出口,轻叹一声:“不出意外,你的石头姐,早就出去了。” 要是这青木在场九重塔宝物争夺战中是胜者,脸色不会如此难看。 “石头姐已经出去了?” 姬青琊听到这里,立刻转喜,“那我们快走!” 说完,他也不等薛坤回答,直接飞入漩涡中。 薛坤见状,不禁苦笑。 小师弟当真惯是会抓重点的。 只是,他如此重视那石姑娘,若是外界…… 念头至此,薛坤眼中掠过一丝忧虑。 只希望外界情形,莫要如她猜测那般才好。 “薛坤殿下!” 下方传来虞瞻等人的声音。 薛坤收起眼中的忧虑,看着飞速接近的众人,淡声道:“此塔已破,漩涡便是出口。” 说完,他也不等虞瞻等人回话,便飞入漩涡中消失不见。 虞瞻见状眉头微皱。 薛坤殿下这反应,不像是成功取得了九重塔神物。 若是成功,殿下重宝在身,他以防外界暗算,怎么也会选择和自己一起出去才对。 可那四人中,除了薛坤殿下,还能有谁夺得神物? 第630章 堵门 虞瞻沉思片刻的功夫,水篱大妖和公吴老怪都带着各自集结的人马赶到。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令虞瞻十分意外之人。 “二长老?” 虞瞻看着一身狼狈飞来的老者,上下打量一眼,总觉得此人气质有了极大的变化。 此前这位二长老见人皆是礼数周全,落落大方,怎么如今变得如此……畏手畏脚的? “二长老,你不是和青琊殿下他们在一起吗?怎么……” 姬青琊上山后,二长老数十年未再受折磨,状态好不容易恢复一两分。 此刻冷不丁听到“青琊”二字,他顿如惊弓之鸟,吓得身子一颤飞速后撤,仓惶跃入传送漩涡。 仙宫一众人等惊愕不已,议论纷纷。 “二长老这是怎么了?” “好似发了癔症一般……” “……” 虞瞻看着漩涡,目光一闪。 二长老比他们还要晚一步到,不难看出他之前在禁制山所处的位置,还要在他们之下。 换言之,二长老没有去山顶。 之前登顶的四人中,果然有猫腻。得到宝物的,是那背影瘦削的第四人? 种种念头思来漫长,实则只是片刻之间,虞瞻便收敛心思,下令仙宫众人进入漩涡。 与此同时,姬青琊闪身出了九重塔,气机立刻被锁定,铺天盖地的威压碾来,压得姬青琊面色一白,直接喷出一口鲜血。 好在姬青琊身后很快爆发出一阵天仙之威。 薛坤身形一闪,将师弟护至身后,面色冷然,他扫过悬立在四周虎视眈眈的一众人等,忽地一笑: “诸位莫不是觉得我仙宫人少可欺?” 虞瞻刚从漩涡中出来就听到这句话,当即伸手一挥,“结阵!” 仙宫众人齐齐飞至薛坤二人周围,结阵防御。 虞瞻飞到薛坤身侧,这才有空打量四周来客, 这一看,顿时心下一沉。 围困而来的人数不多,仅有二十二个,但修为无一在天仙之下,且都是散修。 他认出其中几人,乃是出了名的难缠,杀人夺宝肆无忌惮,从来不看背景。 怎么回事? 虞瞻目光凝重地朝薛坤靠了靠,暗中传音: “殿下,在下进秘境之前,自觉事态无法控制,早早便向上宫传递消息,如今怎么……” 无人过来? 薛坤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仙宫消息没有传递出去,自然是他在从中作了梗。 不仅是仙宫,古族和古妖那边他也同样以禁忌血线动了手脚。 当时他被禁忌操控,除了同化小师弟,也没打算放过进入九重塔中任何一人。 怎么会让他们传递消息,给自己添麻烦? 三方势力不派来援手,多半会有散修勾结堵门。 在塔中时,他就想过这一可能,如今推测成真,倒也不觉意外。 这群散修敢堵门,定是算准了他们所有人的实力,有备而来。 他神识悄然扫过四周,没有发现向苼与青木两人中任何一人的气息。 看来这两个人,是打定主意不现身,让他们来顶包了。 薛坤看了一眼同样在悄悄探查的机器,心念转动。 石老板于他有恩,又是小师弟牵挂的人,他乐得帮忙,不过那个青木…… 他兀自还在思索,与之对峙的一众散修却是沉不住气了。 “薛坤,薛殿下。” 为首的一男子身着绿袍,容貌俊美,口中吐出的却是靡靡魅音: “早听着天妖秘境中藏有神物重宝,不知今日妾身等人,能否有幸一观?” 这一番话透过虚空震动,传入薛坤耳中。 薛坤立觉心神浮动,下意识就要将实话脱口而出,好在话到嘴边,他狠狠一握拳,整个人清醒过来。 “是媚蛊神音,谨守心神,莫要被影响!” 虞瞻传音冷喝,唤醒仙宫弟子,古妖与古族两方同样应对及时,并未出乱子。 薛坤面色冷沉:“媚道人,你与我仙宫向来……” 他话未过半,忽然听到侧方传来一声惊慌失措的大喊。 “不要杀我!” “饶了我!殿下,老奴再也不敢了!” “……” 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还在想寻找向苼的姬青琊脸色立刻一变。 糟了! 他怎么忘了二长老被他折磨得道心崩溃,此刻再听到这声音,心神失守,怕是要胡言乱语了! 薛坤虽然不知二长老经历过什么,反应却比姬青琊更快,二话不说闪身抓向二长老。 媚道人岂能让他得逞,同时他嘴唇嗡动,口中哼出歌谣。 薛坤顿觉眼前幻象丛生,身形慢了一步。 “虞瞻,杀了二长老!” 他口中大喝。 虞瞻闻言不问缘由,二话不说一刀劈出。 梁砀心神失守,完全不知防御,眼看就要命丧于刀光之下,一柄勾镰蓦然凭空出现,挡在其身前。 砰! 刀光砸得勾镰带着梁砀连连后退,直接退入了散修的包围圈中,仙宫再无灭口的可能。 薛坤心中一沉,转头看向笑眯眯的公吴老怪和一脸无聊的水篱大妖,冷冷出声: “二位焉知唇亡齿寒之理?” “薛殿下言重了。” 公吴老怪笑呵呵地看着媚道人,“散修所求,无外乎财宝。 我古族自入塔后一直被困在禁制上,难以寸进一步。 既无宝物,老夫想,媚道友还不至于蠢到得罪我古族才是。” 媚道人听得美眸轻轻眯起,旋即掩嘴轻笑一声: “公吴前辈所言甚是。 薛殿下,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妾身劝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薛坤闻言面不改色,冷声开口:“阁下何时成了古族拥趸了?公吴老怪说什么,阁下都信?” 媚道人略一勾唇,没有回应薛坤,转头看向二长老,媚眼如丝。 “你是何人?姓甚名谁” 二长老眼中的惊恐渐渐褪去,露出茫然之色,乖乖开口:“我叫……梁砀!是烨清宫外务二长老。” “原来是薛殿下的自家人。” 媚道人笑看一眼薛坤,接着问:“薛殿下,为何要杀你?” 梁砀愣了一下,旋即猛地摇头:“不是薛坤,是姬青琊!”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身子颤抖起来,扑通一声跪下来,声泪俱下: “青琊殿下,不要再折磨老奴了,老奴再也不敢了!” 第631章 战启 「殿下恕罪!饶了老奴吧!」 在梁砀一声声求饶中,仙宫众人神色古怪。 据点中谁不知青琊殿下性子单纯和善,从不与人为恶,二长老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方才薛坤殿下欲灭口,难道是因为青琊殿下表里不一,而他作为大师兄,想要替师弟保密? 众人骚动中,媚道人却已是有些不耐烦。 梁砀所言与他想听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梁砀,我且问你,九重塔中神物落入何人之手?」 他直接开门见山。 梁砀满心都是对姬青琊的恐惧,听到这句问话,他不假思索就道:「青琊殿下!」 此话一出,场中所有目光落在姬青琊身上。 姬青琊被看得心神一紧,暗中却是松了口气。 只要梁砀不把石头姐供出来,什么都好说。 薛坤一眼就看出自家小师弟在想什么,心中又是生气又是无奈。 都自身难保了,这小子居然还在顾及石老板的安危,却不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石老板虽说是在九重塔中救了他们,可也是实打实的利用了姬青琊一把。 这个时候,她恐怕早就趁着他们吸引媚道人,逃之夭夭了。 一念及此,他沉声开口:「梁砀此人神智已失,他的话做不得准。 我师弟姬青琊修为只在人仙,也不会天妖禁,试问如何在九重塔中取得重宝?」 听到薛坤故意点出姬青琊的名字,众散修皆是脸色微变。 媚道人亦是眼神一凝。 姓姬…… 他行事素来张狂,但也非全无忌惮。就比如仙宫中的姬姓人物,不论修为高低,都是万万不能碰的。 否则一旦触及到某位大能存在,金口一开,他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难逃一死。 薛坤见媚道人神色松动,立刻趁热打铁: 「而且媚道人,我等在塔中别说见到无双神剑,就是连一个像样的剑形法宝都没看见。 所谓九重塔中藏神剑,根本就是谣言! 那暗中散播谣言之人,不过是想利用我们灭了天妖国。 如今那人的目的已经达到,我们还在为一个谣言打生打死,未免显得太过迟钝。」 媚道人将这番话听在耳中,心中盘算开来。 他的确犯不着为了一个不存在的神物,得罪大敌。 但谁能证明薛坤所言,就是真的? 他转头看向梁砀:「你可在九重塔中见过无双神剑?」 「无双神剑?」 梁砀两眼茫然,低头又念叨起「青琊殿下」来。.. 媚道人见他答非所问,便知他之前所答,恐怕真做不得数。 而且这幅茫然的姿态,也极好地证明了此人在塔中没有见过无双神剑,否则反应不会如此寻常。 他对薛坤的说辞多了一分信任,不过若是就这么直接退去,于他声明有损。 他正要撂下两句场面话再走,一直笑眯眯旁观的公吴老怪忽然道: 「薛坤殿下,你们是没见过九重塔中有神物,但你身边的那两个人呢? 老夫可是亲眼看见你们四人一起进去,怎么现在不见其他两人踪影?」 此话一出,原本松缓下来的气氛骤然紧绷。 媚道人俊脸一寒:「看来薛坤殿下,并未对妾身说实话呢……」 薛坤面不改色,「公吴老怪与我有仇,他不过是想借刀杀人,媚道人可莫要中计才好。」 「公吴老头与你有仇,俺老牛可跟 你没仇。」 水篱大妖嘿嘿一笑,忽然插话:「俺也想知道,跟在姬青琊身边的那女子怎么不见了?」 薛坤闻言猛地转头看向水篱大妖,冷冷一笑: 「古妖一族与我仙宫向来关系不和,水篱阁下嘴上说与我们无仇,又为何要落井下石?」 他表面仍旧镇静,一颗心却是缓缓沉了下去。 虞瞻亦是面色沉凝,刀柄落入掌心,蓄势待发。 看来今日一战,在所难免了。 「小师弟,大战将起,敌众我寡,我护不住你,找机会逃!」 姬青琊听到薛坤传音,暗自咬牙。 他不想当逃兵,但更不想当大师兄的累赘。 「明白!」 他传音回应一句,目光却下意识在四周不断搜寻。 虽然他理智告诉他,面对如此多天仙级别的仇敌,就算石头姐和青木兄两个留下来也没用。 他们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日后说不定还能为他报仇。 可他还是难受,无比的难受。 他们就这么丢下他走了?连一声告别都没有? 司无栎悬立在半空一团烟雾中,目视下方,眼神淡漠。 烟雾阻隔神识探查,无人发现他的存在。 二十多个天仙堵着出口,他尚未有机会离开秘境。 想必石老板此刻,同样隐匿在这秘境中的某处,只等入口处掀起大战,趁乱离开。 只是…… 他视线一转,落在风暴中心的姬青琊身上,目光深邃。 石老板对他动起手来,毫不留情,对姬青琊却……她当真能无动于衷? 轰! 不论司无栎如何猜想,下方气氛紧绷到极限,大战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二十多个天仙散修皆是狠绝之辈,甫一出手就是全力。 仙宫防御大阵一触即溃,众弟子齐齐吐血倒飞。 「活捉薛坤姬青琊!」 媚道人娇喝一声,信手拈出一朵蛊花,正欲丢出,余光蓦然瞥见一道白影闪电般朝出***去! 媚道人目中光芒大盛,手腕一震,蛊花立刻改换方向,不到一个呼吸便追到白影身后。 就在蛊花即将临身的一刹那,白影周身剑光一闪,蛊花瞬间爆碎! 白影亦在此刻骤然加速,跳入秘境出口消失不见。 媚道人遭到反噬,脸色一白,又惊又喜。 一个一劫散仙居然能劈碎她的蛊花,定是无双神剑。 正主出现了! 他立刻调转方向,独自朝白影追去。 其他人亦是不蠢,能让媚道人在这个关口放弃姬青琊另追他人,除了身怀神物之人还有谁?xь. 他们二话不说纷纷掉头跟上,方才爆发的战场顷刻冷清下来。 「是石头姐!」 姬青琊面色难过一扫而空,神情激动,紧跟着又焦急起来。 「太冒险了,那么多天仙,石头姐……」 「先出去!」 薛坤则要冷静得多,「莫要浪费她创造的时机!」 免费阅读. 第632章 渡劫 媚道人追出天妖秘境,本以为那道白衣女子已经逃远,谁知对方并未远离。 她就站在荒石之间,白衣清冷,面容淡漠地看着他。 媚道人顿觉不对,然而在贪念驱使下,他没有细想,直接飞袖甩出一条细长红鞭,朝白衣女子捆去。 白衣女子,自是向苼。 眼见红鞭攻来,她不闪不避,眸中剑光一闪,抬手长剑挥出,瞬间劈出二十七剑! 叮!叮!叮! 红鞭与剑光相碰发出一连串的脆响,二者一时间竟是不相上下,谁也奈何不了谁。 向苼飞身从容而退,将手中剑悄然换到左手,藏住微微发颤的右手。 与天仙对敌,还是太勉强了些,然而这一击,她必须硬抗。 媚道人第二击未能建功,脸色难看,更有震惊失望。 他这次看清了,这女子所使法宝根本不是无双神剑,甚至都不算是法宝。 那剑身虚幻符文满布,分明只是一把由天妖禁凝成的禁剑。 区区一个一劫散仙,怎么可能单凭一把禁剑就能接连挡住他两招? 凝成禁剑的禁制,一定就是此次九重塔中出世的重宝! 禁剑只有擅天妖禁之人才能催动。 他不擅禁制,就算杀了此女夺得宝物,也只能拿去以物换物,价值大打折扣。 念及此,媚道人非但未生退意,反而杀机愈盛。 此番前来,算是将仙宫狠狠得罪了一回,他如何甘心空手而归? 禁制虽不能捞回本,也可略作安慰。 而且对方一个小小散仙,凭禁剑能挡住两招已是极限,接下来杀她,还不是易如反掌? 如此想着,媚道人身形一个闪烁,瞬间欺近向苼十丈之内。 轰隆! 就在这时,天空一声惊雷响起,乌云眨眼席卷而至,笼罩荒山。 一股大祸临头之感,登时萦绕在媚道人心头。 他立刻意识到什么,脸色剧变,二话不说以生平最快速度后撤出乌云笼罩的范围。 其余方才从秘境中出来的天仙散修看到外界雷霆闪烁,纷纷像是看到了瘟神一般,惊恐交加,四散逃离。 姬青琊刚从秘境中走出,看到如此离奇的一幕,目瞪口呆。 这跟他想象中,完全不同。 「是散仙劫。」 薛坤立在姬青琊身后,满脸惊叹:「天仙至金仙,搁这一道生死雷劫。这群天仙散修准备不足,如今最怕的就是被牵扯进雷劫中。 看来石老板早就预料到这一点,一直压制境界没有突破。 不过若真有人不慎被牵扯进雷劫,石老板自身也会陷入极大的凶险,非寻常之人敢用。 如此心计,如此大胆……小师弟你若能学到半分,师兄我也就不用忧心你日后安危了。」 「我哪能跟石头姐比!」 姬青琊大手一挥,愣是将自贬说出了满满骄傲的味道。 他看着沐浴在雷霆之中的白衣女子,两眼放光,毫不掩饰眼 中崇拜: 「石头姐真是太厉害了!」 薛坤摇头失笑一声()?(), 旋即神色一正()?(), 「闲话稍后再说()?(), 我们先行离开。 否则等那群天仙反应过?+?+??()?(), 以我们做质,石老板处境会更加凶险。」 姬青琊一听顿时急了,「那还不快走!」 薛坤早就在催动仙舟,闻言当即抛出巴 掌大小的小船。 小船迎风暴涨数百倍,显露入口。 仙宫众人心领神会,不用吩咐,立刻飞入仙舟。 虞瞻断后,临入仙舟时,他还不忘拉一把被人遗忘的二长老。 「石老板……」 他低低念叨一声薛坤对向苼的称呼。 女仙他见得不少,但像石老板这般的,还是第一次见。 如此女仙,即便修为低了些,也绝不该是无名之辈。 也不知日后,能否还有再见之期,让他报了今日脱身之恩。 念头至此,虞瞻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向苼,似要再将其印刻进心里。 「虞长老,抓紧时间。」仙舟内传来声音。 虞瞻迅速收回目光,果断跳入仙舟入口。 显露的入口瞬间补全,仙舟整个一震,眨眼间化作一道流光,没入虚空消失不见。 雷劫之中的向苼看到仙宫众人离去,也不再逗留,顶着雷光飞速离去,好似雷劫对她造成不了丝毫影响。 大战未启,就这么草草收了场。 公吴老怪神色不虞,却也不敢顶着被雷劫牵连的风险硬追,只得冷哼一声,甩袖率众离开。 水篱大妖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好似刚睡醒。 「无聊,孩儿们,咱们回去!」 众古妖自无异议,跟着水篱大妖呼啦啦一下走了干净。 随后,幸存的几个天妖,小心翼翼的从秘境入口探出头来。 见已无人看守,它们立刻神色仓惶地从秘境中出来,向无边的虚空中逃离而去。 至此,天妖秘境只剩下一句空壳。 天妖国维持数万年的辉煌,终于彻底落幕。 嗡—— 虚空微震,一阵如水波荡漾,烟雾蒸腾。 司无栎从烟雾中走出,眼神平淡地看着门户大开的天妖秘境,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母亲一手促成了天妖国的繁荣,而他见证了天妖国的灭亡。 这世间因果循环,果真报应不爽? 可若真有报应,害向苼身死,害他落得如此境地的那些人,为何还活得好好的? 「主人。」 虚空烟雾翻滚,泛出青意。 司无栎眼底暗色微敛,缓声道:「泗烟,怎地来得这般晚?」 「主人恕罪,属下疑似查到元墨的下落,是以耽搁了些许时间。」 泗烟说完,打量一番冷清的四周,便知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不禁问道: 「主人此番收获如何?」 司无栎眼前晃过雷霆中的白衣倩影,轻细了口气,缓缓吐出了四个字。 「一败涂地。」 …… 与此同时,让司无栎感到挫败的始作俑者,正端坐在一处偏僻的大陆碎片中稳固境界。 她的底蕴太过深厚,第二散仙劫没有丝毫难度。 在她远离战场后,第四道雷霆还没落下来,就被她钻入乌云中直接搅碎。 随后乌云化作仙元甘霖灌入体内,滋润着周身各大经脉要穴。 经过一番打坐吐纳后,向苼体内的最后一丝凡胎之气终于被彻底洗去,化作先天。 一股缥缈出尘之气,萦绕在周身。 仙元在体内走完最后一个周天,向苼缓缓睁开眼,眼底银芒闪过,而后瞬间收敛,化归寻常。 人仙境,终于到了。 免费阅读. 第633章 散仙 哗啦啦—— 山洞外下起了雨,密集的雨点打在树叶上,发出啪啪的声响,显得山中分为静谧。 向苼起身走到洞口前,望着雨雾中一片苍翠,眼眸深邃。 此前在仙宫据点小住那两日,姬青琊热心地找来不少散仙的修炼心得。 这两日突破后,静心一观,倒是收获良多。 寻常修士渡劫成功后,由仙元气洗练至人仙初期,得寿永昌。 此后直至金仙之前,修行虽有感悟瓶颈,却无天劫磨难。 散仙却是截然不同。 此非正统成仙路数,不受天道庇佑,兵解之后,可谓处处磨难,一步一劫。 光是相当于金仙之前的境界,就有足足八道天劫,且天劫威力比同等境界仙人厉害不止一筹。 第四散仙劫,便可堪比寻常金仙劫。 是以星界之中,前三劫散仙多如牛毛,司空见惯,四劫散仙却是极少。 四劫之后的散仙,更是如凤毛麟角一般,屈指可数。 而论及实力,四劫散仙实际境界也就人仙圆满,实力则因人而异。 总之,散仙一途修炼难度高,凶险多,收益远不如正统仙人。 除了一些寿命无多,走投无路的凡人,几乎无人会选择这条路。 而一劫散仙实力,只不过正常修士的大乘前期。 渡至二劫散仙后,则差不多到大乘后期。 向苼拇指摩挲了一下无名指间血戒的位置,回想着关于境界的描述。 她的实力,自然远超境界。 如今方才渡劫,尚不知实际战力如何,此前若是抛弃剑意、神物、禁制等一切手段不谈,她的真实战力,应该相当于人仙初期。 这其中,少不了完美肉身与命轮的加成。 在师尊小世界中,她的肉身已是极强。 这千年在星界浑浑噩噩,四处流浪,肉身受仙元淬炼,提升进度远大于仙元增长。 否者天妖禁再圆满,她也无法硬抗媚道人一击。 念及此处,向苼翻手取出一只玉瓶,眼神清澈。 此番九重塔之行,她的身份虽未暴露,但终究是留下了蛛丝马迹。 星界大能太多,手段防不胜防,即便有《欺天》掩盖天机,也不能保证一定安全。 她更清楚,这一切忧虑的根源,都源自于自身实力不足。 她的修为如今正处在星界的最底层,金仙之上,随便来一个都能轻易要了她的性命,是以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若是能拥有震慑旁人的实力,即便暴露几分不寻常,他人也不敢轻易得罪。 就比如之前那媚道人。 若自己不是一劫散仙,而是四劫散仙,媚道人绝对不敢随意下手。 还有萤宿招来的那锁链主人,一看便非易与之辈。 萤宿残魂被掠走,魂归何处? 这条线若是想要继续追查下去,也必须有足够的实力作为支撑。 轰隆! 雷霆在云中游走,向苼念头起伏,思绪愈发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大雨终于转晴,山洞中空荡荡一片,早已不见人影。 吱呀—— 窗棂朝外面翻开,素白的手撑起一根木棍,露出一双活泼的眸眼。 余莺抬头看天,恰好陈六海从家中出来,立刻笑着伸手打招呼:「陈六哥!」 五十多年过去,陈六海已经从幺弟身死的阴霾中走出来,看到余莺,呵呵一笑:「莺妹。」 这些年,余莺时常去安慰他,也他生出了一 些心思,直接搬到余莺家附近。 只是他自感天煞孤星,而余莺却是父母双全。 他生怕给余莺带去灾祸,一直未敢吐露心声。 就这么在旁边一直看着她,偶尔与之笑谈一二,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六哥这是要出门去忙了?此番大雨真是难得一见。」 余莺看着碎片满布的天空,眼里有着艳羡,「听爹娘说,这大雨仙元充沛,多半是某个仙人渡劫所致。」 陆六海知道余莺一直想修炼,却寻不到一本靠谱的修炼功法。 他这些年也通过各种路子寻到不少功夫,但都是残本,羞于拿出,听出余莺言语中的艳羡,他只能保持沉默。 好在余莺没有在这个话题上持续多久,就转口叹道:「好多年没看到石老板了,她的棺材铺现在也不知道在哪个碎片上。」 陆六海听到「石老板」三个字,便想起了幺弟,鼻头一酸,却未在心上人前表露出异样,反而笑道: 「你不是说石老板在走之前,跟你约定过?总会见面的。」 「嗯!」 余莺笑着应了一声,心中却拿不准。 石老板从来都是特立独行,与众不同的。 她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书中的天上月,神秘、清冷,可望而不可即。 虽然至今为止,她每次都能等到石老板回来开铺子。 可若是石老板再不出现,从此杳无音信,她也觉得正常。 想到这里,余莺叹了口气,转身回屋,目光扫在桌上一角,忽然定住。 「这是……」 她杏眸瞪圆,蹬蹬三两步走到桌前,拿起桌上凭空出现的崭新册子,颤抖着翻开。 第一页映入眼帘的,正是一篇修炼总纲,墨迹未干。 除此之外,还有八个大字。 「修心在人,后会无期。」 她用手指沾了沾墨水,急忙放下册子跑出屋子,看着屋外天大地大,并无拿到熟悉的身影,泪水瞬间盈满眼眶。 「莺妹!」 陆六海匆匆过来,眼中掩饰不住担忧:「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余莺看到陆六海,顿时忍不住,一头趴进后者怀中,「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呜……她走了。」 「她定是走了,呜呜……否则不会给我留赠功法。」 「呜……她为何不现身一见呢?」 陆六海猝然拥人入怀,浑身僵硬,听着哭声中断断续续的描述,总算听出余莺说的是「石老板」。 想起那位人淡如菊的棺材铺老板,他笑起来:「兴许就是怕你哭呢,你哭起来,怪令人心疼的。」 余莺听到这话,顿时闹了个大红脸,而后才意识到自己还抱着陆六海,连忙从他怀里出来,狠狠瞪了他一眼。 见陆六海羞涩地挠了挠头,余莺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闷葫芦! 木桩子! 她忍不住了! 「你到底什么时候来我家提亲?」 免费阅读. 第634章 黑市 向苼赠出功法后走得干脆,对之后余莺与陆六海结缘之事,并不知晓。 天妖秘境的热潮过去,三族大批试炼弟子开始陆续离开碎片大陆。 迎接余莺夫妇的,将是一段可以称得上安稳的未来。 六年后。 一名藤竹束发的青衣女子,行走在热闹的街道坊市中,毫不起眼。 街道两边摆满了摊位,种种真假难辨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域外残缺下品仙器,价高者得!」 「中品大挪移符,只需三千仙灵石!」 「大凶险,大机缘!消息只卖一家,过时不候!」 「……」 青衣女子,自是向苼。 她视线平淡地从摊位上掠过,看向更远处。 只见楼阁飞檐,高耸云端,人仙、地仙之流不在少数。 当真一番盛景。 她也不急着接触旁人,慢悠悠地在集市中闲逛。 这颗修真星名为稚夭星,乃是仙宫下辖,距离天妖国遗址最近的一处枢纽。 六年前她给余莺留下一本修炼功法后,并未急着离开,而是又花费几年时间收尸。 待得收集到一小瓶生死之气,她再次对萤宿招魂。 招魂幡吞噬了生死之气,却未有任何反应。 此等情景,跟她之前招魂三师兄等人时,一模一样。 凡人身死大多入轮回,修士死后魂归之处,却是五花八门。 入轮回者有之,夺舍他人寻求复生之法亦不少。 而如三师兄他们那样杳无音信的,则多被邪修抓去。 不过三师兄当年与她谈话时,给她的感觉并不似被人迫害,更像是被困在了某个地方而不自知。 那萤宿口中的「永生花海」,会不会就是这个地方? 抱着这一念头,她回到天妖国遗址收尸,验证想法。 如今招魂反应相差无几,即便只有一丝可能,她也要去亲眼看看。 不过萤宿口中道出「永生花海」,就能引来锁链,贸然打探其所在,恐非上策。 而她在仙宫据点时,偶然听弟子提过,稚夭星主城中黑市不少,倒是个不错的切入点。 于是,她便来到此处。 此后一个时辰,向苼绕着集市转了两圈后,看到不下三个疑似黑市的入口,但其周围皆有仙识涌动,机暗藏。 她表面境界太低,若无门路,直接进去,恐怕动静不小。 她思忖少顷,视线忽然从黑市入口处移开,自然无比地扫过入口外一名黑衣老道身上。 这老道看似在集市上闲逛,实则一直在黑市入口处徘徊,目光时时落在集市中某个出手大方的修士身上,而后又快速移开。 原来是在挑选肥羊。 向苼唇角微勾,转身隐入暗处。 不消片刻,她改头换面,重新出现在集市中。 与此同时,黑衣老道这边。 「那几个都有背景,动不得,再寻。」 方老道听得一阵牙疼,怎么个个都有背景? 「大哥,小弟运道委实一般,若是还寻不到人,不如就算了吧? 再等下去,之前凑到的人都要走了。」 暗中那人闻言沉默片刻,回道:「就按你所言。」 方老道心下一松,打定主意不再找了,正欲坐下,抬头不经意一瞥,便看到不远处的摊位前有一抹显眼的亮黄色。 「仙子,这可是仙王大战时遗留的宝贝!若非看仙子有眼缘,在下是万万不可能让仙子你上手一观 的。」 摊主的声音适时传来,方老道不用看也知道,那宝贝多半是昨日刚炼的。 这等老掉牙的骗局,若是有人信才有…… 「多少钱?」 少女声音清脆,如珠玉落盘,放老道的思绪一下子被打断。 摊主竖起一根手指头,「这个数!要不是大战损坏残破了……」 「好,一千就一千!这宝贝是我的了。」 黄衣少女将玉佩攥在手里,丢出一枚储物戒,转身乐滋滋地走了,徒留摊主一脸目瞪口呆。 天可怜见,他原来只打算骗一百个仙灵石啊! 另一边,方老道亲眼目睹这一幕,早就两眼放光。 「元兄,此女可有来历?」 暗中那人沉寂片刻,语速加快:「并无,你且去试探一番,速度要快!」 「元兄放心,且容老夫观察片刻。」 方老道看着人群中蹦蹦跳跳离去的背影,阴恻恻一笑。 「老夫看上的东西,可从来没被人捷足先登的道理!」 向苼故意在黑衣老道面前抛出一千仙灵石后,又接连当了几回冤大头。 黑衣老道看得直心疼,终于按捺不住跳出来道: 「这位仙子请留步!」 向苼疑惑回头看到黑衣老道,俏脸立刻变冷,露出戒备之色:「你是何人,叫我作甚?」 「仙子莫慌。」 方老道露出和善的笑容:「在下姓方,仙子可称老夫一声方老道。 老道实在不忍仙子继续被骗,是以冒着被报复的危险,现身提醒。」 说到这里,他沉沉叹了口气:「仙子,你方才买的那些宝贝,都是赝品啊。」 「什么?!」 向苼杏眸圆瞪,连忙掏出怀里的宝贝,仔细打量一番后,脸上立刻现出怒容。 「居然是骗子,我这就回去找他们算账!」 说完,向苼气冲冲地就要往回走。 方老道见状心中暗喜,表面却是上前拦住向苼,叹道: 「小仙子,你可不能这么做。这一行有一行的规矩,东西离手了就不能再反悔。 你若是回去找他们,那就是碰了忌讳,被他们记恨上就危险了。」 「竟有此事?」 向苼气得咬牙,面露不甘,「那你说该怎么办?」 「这个好办。」 方老道呵呵一笑:「不过老道我也不是什么人都帮的,敢问仙子名讳?」 「我……我也不算什么仙子。」 向苼嗫嚅着开口:「我姓沈,单名一个襄字,是天妖国的人。」 「天妖国?」 放老道故作怔愣,「天妖国不是没灭了吗?」 「是被灭了,不过那群天妖死得正好,不然我们这些奴……」 向苼不假思索地接过话头,说到最后仿佛到意识到什么,连忙生硬地转移话题: 「方老道,我已经告诉你我的名讳了,你是不是该帮我了?」 免费阅读. 第635章 集会 放老道看着向苼清澈中透着愚蠢的眸子,心中暗笑。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等了一个月的肥羊,都没找到合适的,不曾想最后一日,居然肥羊主动上门了。 天妖国早年称霸一方,那可是巨富。 此女天妖奴仆出身,花起仙灵石来毫无概念,想来是那群天妖遗留。 没有背景又身怀巨富,这不是标准的大肥羊是什么? 想到这里,方老道脸上笑容愈发浓郁起来。 「沈小仙子有所不知,这城中鱼龙混杂,摊位所摆大多都不是真货。 仙子若是想买些傍身的宝物,还得去黑市走上一遭。」 「黑市?」 向苼一脸懵懂,好似第一次听说这个词:「何谓黑市?」 方老道神秘一笑:「小仙子跟老夫来就是了。」 这话正中下怀,向苼却没有急着答应,反而警惕地后退两步:「方老道,你该不会也是骗子吧?」 「小仙子冤枉老夫了。」 方老道叹了一声: 「这稚夭城中的黑市背后,可是三大霸主势力之一的仙宫啊! 老道我还想多活两年,怎么敢顶着仙宫的名头骗人? 之所以如此盛情邀请仙子,不过是因为老夫所在的黑市***正好差一人。 老夫见小仙子十分合眼缘,便厚颜前来相邀,若是仙子不愿意,那便算了……」 言罢,方老道又重重叹了口气,转身欲走。 向苼心中毫无波动,表面却配合地露出一脸急切,拦住方老道: 「老道你人真好,是我误会你了。你别生气,我跟你去参加***就是了。」 方老道微微一笑:「老夫哪里会生仙子的气,既然仙子答应,那便一起走吧。」 向苼顺从地点点头,跟在方老道身后。 不多时,两人来到黑市入口前,便见入口左右唰唰跳出两名冷面守卫,冷言冷语道: 「交易重地,闲人免入!」 方老道也不说话,直接递出一枚黑色木牌。 其中一名守卫检验过后,价格木牌还给方老道,接着看向向苼。 向苼一脸尴尬地抠了抠指甲,求助似的看向方老道。 方老道不慌不忙地将向苼拉到一边,道: 「沈仙子,黑市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最低门槛也要人仙。 若是老道没有看错,你只有二劫散仙修为,相当于大乘后期,是也不是?」 「老道你说的没错。」 向苼忙不迭地点头,忧愁道:「我修行无人指点,也不知怎么就练到今日这般地步了。 本以为这次能进黑市买点灵丹妙药,增进修为呢,没想到…… 方老道,你可还有别的法子?」 两人正说这话,又有一名带着面具的修士走到黑市门口,其修为气息,亦未到人仙,只在大乘中期。 不出意外,黑市守卫现身拦路。 面具修士二话不说单手抽剑,向前劈出。 砰! 入口旁的木桩一颤,出现一道深深的剑痕。 其中一名守卫上前检查一番后,什么都没说,直接让开身位放行。 方老道收回目光,笑呵呵地说道:「剑修同阶无敌,潜力巨大,走到哪里都受欢迎。 仙子若是能跟那位一样,领悟一门二品以上的剑意,也能得此待遇。」 原来星界成仙之辈,同样在乎意境领悟么…… 向苼心中念头闪过,神 色失落地摇头:「我修炼真元都是一知半解,那种厉害的手段,自是没有的。」 「那就是只剩下一种办法了。」 方老道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白色木牌:「这是随从令牌,仙子可作为老夫的随从进去。 进去之后,仙子行动一切如常。只是要在门口委屈一下仙子了。」 「那有什么好委屈的?」 向苼爽快地接过白色木牌,脸上露出几分迫不及待: 「别耽搁时间了,我还得赶着回家呢,快进去吧。」 还想着回家…… 方老道难得听到如此天真的话,忍不住多问一句:「小仙子莫非是第一次出门?」 向苼诧异抬头:「老道你怎么知道?」 方老道:「……」 还真是第一次,难怪如此……毫无难度。 方老道甚至有些提不起劲,不过看在仙灵石的份上,他还是维持住笑容,带着向苼一起走进了黑市大门。 黑市入口设在窄巷,里面却不狭窄,而是别有洞天。 向苼戴着木牌穿过入口结界后,入眼便见道一条与外界市集同样热闹的街市。 叫卖的东西却比外界多了许多品类,正邪两道所用之物,这里都有,好似百无禁忌。 方老道看出向苼似乎生出去逛一逛的心思,连忙说道: 「黑市所卖之物驳杂,也比外界凶险,可不能随意闲逛。 仙子若感兴趣,等***结束之后,老道可作陪。」 向苼视线从摊位上收回,抬眸露出满眼的惊喜,「那就有劳老道了,***在哪,我们这就过去吧!」 方老道笑得眯起了眼,「仙子请随老夫来。」 向苼点了点头,提步跟上。 不多时,两人走进一家古色古香的店铺。 店铺活计显然认得方老道,遥遥点了点头,任由方老道带向苼穿过铺子,来到后院厅堂。 此刻厅堂已有人落座。 向苼抬头目光一扫,便看到九张座椅,厅堂两边各四张,居中一张。 其中七张已经坐满,剩下的两张,应该就是她和方老道的。 方老道做戏做全套,引着向苼在倒数第二张椅子,自己则是坐在最后一位。 待得二人坐稳,坐在正中间的中年文士打扮的修士站起来,笑呵呵地开口: 「今日***人已到齐,还有些新面孔,当真令人欢喜。 为防有人不懂规矩出岔子,在下多言两句。 此番***取人轮制,一人仅有一次提出交易的机会,开口不能反悔,应答交易则无次数限制。 若无异议,这次机会便直接开始了。」 向苼端坐在椅上,嘴唇紧抿,神色透出几分初来乍到的紧张。 其心中却是淡然无波,仅有些许诧异。 本以为方老道带她进来,等待她的必是一场洗劫。 没想到,还真有***? 免费阅读. 第636章 交易 中年文士等了片刻,见无人提出异议,看向右首黑衣面具人,笑盈盈地说道: 「甲道友,请吧。」 向苼闻言心中一动,右手指尖摩挲过自身座位扶手前端,可见以个「庚」字,心中了然,表面却流露出几分茫然与退缩之意。 方老道见状,熟练地暗中传音安抚道: 「沈仙子勿慌,黑市交易的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参会之人自不会轻易泄露身份。 元道人主持的***,向来以天干计数,仙子到时入乡随俗,唤他人座数即可。」 向苼闻言轻轻点头表示明白,转而又迟疑地传音:「那我的身份……」 方老道传音呵呵一笑,「仙子放心,老道自会为你隐瞒。 老道给你的那黑市信物,也有遮掩面容之效,不会被人看清真面目。」 此话一出,向苼神色肉眼可见的松缓下来。 ***在座的都是人精,她这般表现,不知被多少人看了去,心思各异。 不过表面上,***仍是风平浪静。 「哈哈……」 黑衣人面具下传出爽朗的笑声: 「元道友既然这么说,那在下便先抛砖引玉罢。」 他翻手取出一枚玉简,朗声道: 「数十年前,三大势力联手强闯天妖秘境,想必诸位都有所耳闻。」 此话一出,在座众人皆是目光一凝,无人接话。 元道人静待片刻,笑眯眯地开口: 「六年前,三大势力从秘境中现身,被媚道人为首的二十余位散修堵住出路,最后却没能打起来。 期间发生了什么,媚道人他们绝口不提,直到如今也无人知晓。 甲道友拿出的玉简,莫非就与天妖秘境一行有关?」 「正是!」 黑衣面具人语气得意: 「当年本仙就在天妖秘境中,这玉简所载,是天妖秘境的天妖禁传承。 我欲以此换得洗脸肉身之物,秘法、丹药均可。」 「一派胡言!」 丁字位的老者忽地嗤笑出声:「非是我看不起元道友的***。 天妖禁失传多年,传承何等珍贵? 若甲道人真得到传承,随便奉给三大势力中的任何一方,都能得到极为丰厚的赏赐,怎么也不该拿到这里来卖吧?」 见有人拆台,黑衣面具人冷哼一声: 「老东西,你懂什么? 三方势力共闯天妖秘境,早就得到了天妖禁,我若是奉给他们,才是真的卖不出价! 而且这玉简中的传承,并不完整,至多能修习到精通境。 若是不信,尔等传阅一观便是。」 话到此处,黑衣面具人抬手一拍桌,但听「嗖」的一声轻响,桌上玉简当即化作一道流光,朝上首激射而去。 啪! 元道人伸手接过,略略扫过一眼,抬头笑呵呵地反问: 「甲道友如此大方,就不怕天妖禁被人当场学了去?」 「呵……元道友不通禁制,却是不知一个道理。」 黑衣面具人态度缓和,解释道: 「禁制一道何等深奥艰涩,若未领悟强行记忆,转眼就会忘记。」 「原来如此。」 元道人佯作恍然,看了片刻玉简,将玉简递给左首戊字位。 他并非真的不懂,只是为了免去亲自解释带来的麻烦,故意给黑衣面具人递了话。 坐在戊字位的是一名红衣女仙。 女仙云雾遮面,拿到玉 简静静看了片刻,便将之递给了邻座,反应极为平淡。 邻座己字位男子亦是显山不露水,略观一二后,将玉简递到了庚字位,也就是向苼手中。 所谓的白色木牌能遮掩面容,不过是方老道安抚向苼撒的谎。 看到她这个在***上,唯一显露面容的年轻女散仙拿到玉简,所有人都投来隐晦的探究之意。 那些视线中包含的情绪,或戏谑、或怜悯、甚至还有yin邪…… 向苼全然无视,一脸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手中玉简。 只一眼,她便看得微微勾唇。 这玉简所载总纲的确是天妖禁,可后面详解却是胡言乱语,没有一分一毫真实。 黑衣面具人,原来是个想空手套白狼的骗子。 好歹也是个地仙,竟行如此卑鄙之事。 看来散修不管在哪一界,处境都不太妙呢…… 念及此处,她做出一副看不懂的模样,将玉简塞给左手边的方老道。 方老道并无禁制天赋,对玉简自然没兴趣,只装模作样看了两眼,就递给了对面丁字位,暗中笑呵呵地传音询问: 「沈小仙子天妖国出身,可曾看出玉简真假?」 「不曾。」 向苼传音里透出一丝可惜: 「我听长辈说,天妖禁以前都是天妖才能学得,后来天妖传承也断了,像我们这样的,就更加……」 话到这里,向苼才好似反应过来自己又说漏了嘴,立刻熄声不说了。 方老道眼中精光一闪。 果然是天妖国人奴后代,就是不知,这个人奴具体继承了多少天妖国的财富。 等拿到这批资源,自己和元道人又要怎么分呢…… 方老道一时想得有些远,而这个时候,玉简也已传阅完毕,重新回到黑衣面具人手中。 元道人适时开口:「此物,元某看不出破绽,估价……五千仙灵石,可有人出价?」 黑衣面具人听到「五千仙灵石」,眼里流露出一丝不满,嘴唇动了动,终归没说什么。 场中静默片刻,己字位青衣男子冷冷出声:「我有一瓶上品白石丹,共十二枚,折价三千仙灵石,我再另外补两千,甲道友换是不换?」 黑衣面具人闻言心下一喜。 白石丹,还是一整瓶! 若能全部吸收炼化,他肉身孱弱的短板的立刻就能弥补! 虽说心中迫切想要得到宝物,黑衣面具人表面语气却显露出一丝不满, 「仅有一瓶白石丹?若己道友能将白石丹来历告诉……」 「无可奉告!」 不等黑衣面具人说完,青衣男子便冷声打断,「不换便作罢。」 黑衣面具人沉默片刻,才咬牙道:「换!」 青衣男子当即伸手抛出一枚储物戒,交给元道人:「丹药与仙灵石俱在其中。」 元道人清点一番后,确认无误,拿过玉简,让双方完成交换。 自始至终,向苼都是冷眼旁观,未出一言。 免费阅读. 第637章 遗宝 第一桩交易顺利达成,元道人也得到了第一笔交易抽成,脸上笑容愈盛,将目光投向乙字位。 坐在乙字位的,看装束乃是一紫袍男仙,见元道人看来,翻手取出一张白玉面具,放在手边桌案。 「此宝,有隐匿气息之效,金仙之下,无人能看出破绽。」 「人不可,那妖呢?」戊字位女仙出声,嗓音凌厉。 紫袍男仙指节一敲桌面,语气笃定:「除非碰到拥有破虚之能的古妖,金仙之下必定无碍。」 「好宝物!」 元道人轻赞一声,按例拿过面具检验一番,面露遗憾:「可惜,只是上品道器,作价八千仙灵石,乙道友以为如何?」 「可以。」 紫袍男仙目光扫过在座同道,「我欲换一件护身法宝,品质不能低于中品道器。」 「我换!」 戊字位女仙语出果断,翻手一道流光飞入紫袍男仙手中。 待得流光散去,紫袍男仙看到手中所显,赫然是一面异常残破的护心镜。 他非但没有失望,反而大喜过望,道:「此物作价足可过万,在下补给仙子两千仙灵石,如何?」 红衣女仙收起元道人递来的面具,轻轻颔首,语气缓和:「善。」 第二轮交易飞快达成,元道人收好第二笔抽成的仙灵石,心情十分不错。 看来真的是运道来了,不仅***交易比之前都要顺利,连肥羊也自己送上门。 就是不知道,庚字位的这只肥羊,有没有方老道说的那般大。 他心中想着,表面丝毫不露,含笑开口:「丙道人,该你了。」 「老夫有半件棋盘法宝,乃冷竹公子遗物!」 丙字位嗓音苍老,一出口便令全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向苼瞳孔紧缩,下意识摩挲了一下血戒。 半块棋盘…… 「桀桀……」 丁字位老者忽然阴笑,打破寂静: 「如今星界谁人不知冷竹公子就是臭名昭著的古魔? 他的东西沾太多人族的血孽,你拿出来卖,可不一定有人敢买啊。」 丙字位老者没有理会丁字位老者,翻手将半块棋盘拍在桌上。 向苼抬眸看过去,脸上带着好奇,藏在袖袍下右手却狠狠攥在了一起,指甲几乎刺进掌心。 棋盘乃是白玉质地,通透如琉璃,在其中间部分,却有一大刺目的红,沁入了玉石中。 令本是清风一般雅物,染出一分邪异的味道。 「冷竹公子召见求道者,常在神树下自弈,这棋盘应就是他身边常伴之物。 由此可推,棋盘上的血迹,应就是冷竹公子所留。 老夫反复查探,这血液之中,似乎还包裹着某件东西。说不定,就是他留下的机缘。」 丙字位老者语出蛊惑,一步步勾起***众人心中的贪念: 「不管冷竹公子当年处境如何,他终究是古族第一圣子。 此等人物手缝里流出一丝机缘,就足够我等散修受用无穷。」 「呵,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丁字位老者冷笑出声,满口不屑:「古族何等强盛,岂会容许古魔将机缘外流? 他的宝物在流落出去之前,恐怕已经被古族大能查验过千百遍! 你敢说自己的眼光,比古族大能还厉害?」 「万事无绝对。」 丙字位老者语气平静,眼中却已有了恼意: 「老夫并非强卖,丁道友若是不喜,不买便是,何必出言相阻?」 「我不过说两句公道话,你便急了?」 丁字位老者看出对方生怒,冷笑愈盛: 「此玩意儿说得好听点,叫冷竹公子的遗宝;说得不好听,就是个没用的摆设,还是半件! 便是扔在大街上,都没几个人愿意弯下腰来捡,你还拿到此处来卖,真当我们都是冤……」 「六千仙灵石,我要了。」 一道脆生生的女声,蓦然响起,争吵声戛然而止。 丁字位老者惊愕回头,便看到向苼那双兴致满满的,亮晶晶的眸子。 「乙道友,你说这棋盘血色中有机缘,可是真的?」 丙字位老者还未出声,便听丁字位老者气急败坏的骂道: 「蠢东西!老夫方才所言,你一字也未听吗?」 向苼闻言顿时面露不喜,哼声道:「你是何人?你说了,我难道就要听你的?」 「……你!」 丁字位老者眼珠子一瞪,一时间竟无话可说。 丙字位老者见他吃瘪,脸上缓缓露出笑容,道: 「庚仙子,机缘二字重在一个缘字,此物之中是否真的有机缘,老夫也说不定,只是有这个推测。」 此番话一出,众人皆惊,便是连丁字位老者也愕然不已。 丙字位老者方才分明将棋盘吹得天花乱坠,恨不得立刻有人高价买下。 怎么到了这里,又一反常态,委婉地劝庚位女子不要买? 元道人听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心知他多半是不想卖了,正要说两句话圆场,却见向苼高兴地拍起手来。 「乙道友,你这话说的真不错,我也觉得这棋盘合我眼缘! 爽快人不说二话,六千仙灵石,道友卖还是不卖?」 丙字位老者眼角抽搐了一下,哪来的天真小丫头,居然没听懂他的暗示? 这棋盘不过是他用一块仙灵石从地摊上收来的假货。 一转手就是六千仙灵石,他自然是心动的。 只是对方帮他怼了乙字位的对头,他心存一丝结善缘的念头,不好坑人。 不过对方硬要当冤大头,他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他二话不说就将棋盘扔给了向苼。 向苼接过棋盘,拿出一枚储物戒,从中取出一百二十仙灵石递给元道人,随后储物戒扔给丙字位老者。 丙字位老者接过,看到戒中空间整整齐齐的六千仙灵石,诧异抬头。 向苼大方一笑:「爹爹常说,在外要结善缘,元道人的抽成,我帮乙道友给了!」 丙字位老者仿佛被击中了心中某块柔软之地,心神一震,看向向苼的目光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这是元某的***,乙道友可不能多管闲事啊,否则……」 元道人冷沉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话中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丙字位老者转头看了一眼主位上笑面虎一般的中年文士,眼里露出忌惮之色,心绪几度翻腾,终是平息下来,转头不再看向苼。 「老夫自不会坏了规矩。」 免费阅读. 第638章 变脸 见丙字位老者识趣,元道人满意地收回视线,看向丁字位。 丁字位老者冷目扫过向苼,口中发出瘆人的阴笑。 「呵呵呵……老夫不急着交易,不若将机会先行让给这位热心肠的仙子,元道人以为如何?」 元道人听出其人口中针对之意,面上笑容不减,语气却微淡: 「丁道友,元谋的***向来讲究一个先来后到,若是人人都如你这般让来让去,岂不是坏了规矩?」 肥羊,自然是要留到最后宰。 且不说现在人多,时机不合适,这丁位的老东西摆明着想分一杯羹,他怎么可能答应? 丁字位老者提议被驳,也不恼怒,他饶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元道人,而后笑道: 「那便按元道人所言,老夫自行弃权,总不算坏了规矩吧?」 「自然。」 元道人含笑应了一声,目光转向左手边的戊字位红衣女仙。 红衣女仙略作沉默,而后忽然站起来,抱拳道: 「我已得心仪之物,暂无交易之需,就此告辞。」 言罢,她也不等元道人点头,径直转身大步离开。 而在其跨出门槛的同时,一道细弱蚊蝇的传音,忽然传入向苼耳中。 「财帛动人心,此地凶险,尽快脱身!」 向苼转眸看向门外远去的一抹红影,略微挑眉。 红衣女仙这一走来得突然。 场中静默片刻,见元道人没有阻拦的意思,甲座黑衣面具人也立刻起身抱拳,道: 「在下亦无所求,先行一步,后会有期。」 此话一出,立刻起了连锁反应。 乙、己、丙三位几乎是同时站了起来。 三人还未开口,元道人抢在前头笑呵呵地说道: 「***未完便先行离开,本也是坏了规矩。 不过今次人多,元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前面两次,没有计较。 可你们再走,***可就剩下三人,接下来的交易还怎么进行? 日后消息传出去,元某的生意还怎么做?」 这番话表面是在说委屈,实则字字句句都是「要钱」。 四人都听了出来。 得了向苼便宜的丙字位老者神色阴晴不定片刻,终究没选择动手,肉疼地扔出一枚储物戒。 「此物虽不能弥补元道友信誉,但足可弥补今次***损失。 老夫诚意至此,道友可莫要欺人太甚!」 甲、乙、己三人亦是各自扔出一枚储物戒。 元道人接过储物戒,神识一扫,神色顿时缓和。 「元某是生意人,既然三位诚意十足,元某自然不会再为难。」 三人见状心头一松,立刻转身离开这是非之地。 与会之人一口气走了五个,屋中都显得空旷不少。 元道人看了一眼还坐在丁位上纹丝不动的老者,心中冷笑。 这厮是打定主意从他口中抢食了?当真不知天高地厚! 他敛去眸中寒意,再转头看向向苼时,已重新挂出一副笑脸: 「庚仙子,***虽已半散,但交易仍可正常进行,不知仙子所需何物?」 向苼看到他眼中的蠢蠢欲动,唇角略微勾起一抹弧度,问道: 「元道人可有提升修为之物?」 「哈哈……」 元道人闻言忍不住笑出声:「庚仙子,这提升修为的宝物,人人都想要,却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 我这里正好有……」 「老夫有一枚三转金丹!」 丁字位老者突然出声打断元道人,他笑眯眯地看着向苼,开口: 「此丹仙力充沛,人仙境可平添三成仙元,提升一个小境界不在话下。 而如庚仙子这样的二劫散仙,足可助你成功渡劫……」 「庚仙子!丁道友的所说的三转金丹,元某也有。」 元道人盯着丁字位老者,眼中杀意已然不加掩饰。 与此同时,方老道也已起身,面无表情地挡在丁字位老者离去的必经之道上。 丁字位老者见此脸色微变,但很快就恢复笑容: 「怪不得元道友有恃无恐,原来还有帮手。 可你们这般提前暴露,就不怕吓到了肥羊……」 他话到这里,目光移向方老道身后,却见向苼仍然端坐在位置上,笑盈盈地看着他。 丁字位老者心中咯噔一声,脸色剧变。 这般反应,哪里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莫非是他判断错误,这三人都是一伙人的,真正落入圈套的,是他自己?! 丁字位老者陷入自我怀疑,殊不知元道人亦是十分震惊于向苼的镇定,心中莫名生出一股事态超出掌控之外的恐慌感。 「方老道,你带回来的人有问题!」 方老道背对着向苼,还不知发生了什么,骤然听到元道人传音,也是脸色一变。 「不可能!老夫的眼光从未出过错,她就是一个涉世未深……。」 传音未毕,他身后忽然响起一声熟悉又陌生的轻笑: 「三位怎么都不说话了?」 方老道心头一震,豁然回头,望见向苼那张半点不见慌张的笑脸,神色顿时变得无比精彩。 元道人所言,竟是真的。 他真的看走眼了! 丁字位老者见此,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禁拍手大笑: 「哈哈哈……老夫只听说元道人年年打雁,不曾想今日被雁啄了眼,真是有趣!有趣!」 元道人猛地转头,目光如刀,冷冷盯着丁字位老者。 如果眼神能杀人,后者怕是已在这片刻间死了千百次。 丁字位老者也不是被吓大的,丝毫不怵。 不过既然肥羊有问题,这趟浑水倒是不值得再淌了。 念及此,丁字位老者拍拍屁股,转身就走。 元道人看着老者嚣张的背影,脸色阴沉得几欲滴水。 他开办***至今,如此嚣张挑衅者不在少数,那些人无一例外,都被他剁碎喂了妖宠。 他在黑市***上的威名,可不是单靠信誉累积,而是生生杀出来的! 若是放在平时,遇到如丁字老者这般人,他早就动了手。 可今日方老道引来一个不知底细的人物,由不得他不小心。 丁字老者的底细,他略微能猜出一二,实力只低他一筹。 方才那股恐慌感来得突然,未必不是一种警示,若是这黄衣女子实力太强,再招惹丁字老者,未免不智…… 元道人还在犹豫,这时,一道令他无比意外的笑音,蓦地在耳边响起。 「丁道友,你的三转金丹还没给我,怎么能一走了之呢?」 免费阅读. 第639章 惊骇 啪! 丁字位老者脚下猛地一顿,回头冷目看向向苼,心中惊疑。 他看此女气息,分明只是一个修行千年许的二劫散仙。 招惹元道人不说,还敢在这个时候拦他,到底是不知天高地厚,还是真有实力? 其人再蠢,总不至连地仙的威压都分辨不清,怕是真的邪性! 想到这里,丁字位老者心中已生退意,表面却不露分毫,冷冷开口: 「庚小仙子,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得罪老夫?」 向苼微微一笑,拍过膝间衣袍,站起来,语调温和,不慌不忙: 「什么得罪不得罪? 我只知三转金丹的交易未完,丁道友就这么走了,岂非成了不诚之人?」 「哈哈哈……好一个不诚之人!」 丁字位老者大笑三声,面容倏地转冷: 「老夫诚与不诚,还轮不到一个黄毛丫头来置喙!」 话到此处,元道人正以为乙字位老者会直接动手。 谁知后者放完狠话,大袖一挥,转身就跑! 元道人与方老道脸皮齐齐一抽,却没有阻拦的意思。 请来的肥羊态度异常嚣张,他们心中同样没底。 元道人看着向苼,心中甚至生出了与乙字老者同样的退意。 引君入瓮的是方老道,他还怎么都没做,不算得罪对方,现在改变主意,似乎还来得及。 「砰!」 元道人未及深思,忽然听到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他回头一看,脸色立刻变了。 只见屋舍门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面透明屏障。 丁字位老者地仙修为,一头撞在屏障上,屏障竟是纹丝不动! 「这符文……不是仙禁,是天妖禁?!」 丁字位老者按着额头后退一步,认出禁制来历,眼神震颤。 天妖禁失传已久,如今能得到传承的,只有数十年前去过天妖秘境之人! 那次秘境之行,听闻三方势力都损失惨重,能从中活下来的……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小小散仙?! 「此女诡异,联手破之!」 他暗中传音元道人与方老道,也不等两人回应,双手迅速掐诀,覆于唇表。 而后他猛地回过身,移开双手,朱唇血红,大喝一声: 「杀!」 这一字吐出,好似天宪,吸引周遭仙气凝成实质,化作一面巨刃,朝向苼破空斩去。 向苼眼神一凝,单手随意一挥袖,地面瞬息竖起数十道禁制屏障。 巨刃触之,如入败革,陷入停滞,难以寸进。 「一念禁出,这……这是禁制圆满境?!」 乙字位老者脸色剧变,当即咬破舌尖血,全力喷出一口血雾。 「蚀!」 血雾瞬间转黑,从巨刃缝隙钻入,朝向苼笼罩而去。 与此同时,离她最近的方老道一卷袖袍,银钩脱手飞掷,绕过禁制屏障,划向向苼面门。 元道人亦是反应不慢,身形一震间,背后升起三道圆月虚影,朝向苼头顶压去! 眼见三方强攻同时而至,向苼面色沉静,脚下剑光一闪,略一偏头,险险躲过银钩。 同时飞袖一道剑光飞出,白光迷蒙,隐约可见河流虚影。 方老道如临大敌,然而不知为何,整个人好似呆住一般,傻傻立在原地,任由剑光穿肩而过。 噗! 一条右臂高高抛起,啪嗒一声砸在地上。 方老道回过神,右肩剧 痛,忍不住惨叫一声,惊惧之下,连连后退。 刚才那一剑到底是怎么来的?他居然没有半点察觉! 乙字位老者听得惨叫声,头皮一紧,加紧催动黑雾笼罩而去。 「成了!」 他看到黑雾将向苼包裹,心中一喜,然而还没喜上一瞬,便见黑雾包裹中的人影飞速缩水,化作一张轻飘飘的纸人,飘落在地。 乙字位老者瞳孔剧缩。 人呢?! 其人念头刚落,元道人就看到向苼闪身出现在他面前不足一尺之处。 他不惊反喜。 此女实力虽强,但到底是年轻见识短,居然没认出他的体修脉轮。 与体修近身,便是剑修也得饮恨! 他当即抬拳全力轰出! 向苼早就想验证肉身强度,这一拳可谓正中下怀,她丝毫不避,同样一拳对之! 砰—— 两拳相对,只听一声「咔嚓」一声脆响,元道人脸色骤白,而后整条手臂就如竹条一般节节噼啪爆裂,软成面条耷拉下来。 元道人疼得脸色扭曲,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不可能! 一个剑修的肉身,怎么可能比他强?! 他抬头望向头顶三道圆月虚影,眼中惊怒化作浓浓杀机: 「给我镇!」 三道圆月虚影顿时化作流星,砸向向苼,威势大增。 方老道见此情形,顿时精神大振。 来了! 脉轮之法体修常练,而如元道人这般修出三脉轮的,却是极少数。 元道人也正是凭此优势,在一次***上吓退天仙,方才在黑市站稳脚跟。 他就不信,这黄衣女子还能比那天仙…… 念头未完,方老道忽然惊得两眼瞪圆,神情大骇。 只见向苼周身一震,一连串的圆月虚影自她背后升起。 轰! 一股比元道人沉重百倍的威势蓦然爆发,眨眼便盖过了前者。 方老道骇得双膝一软,瘫坐在地,抬头细细一数那圆月,竟有足足八个! 八道脉轮! 且每一道脉轮的光辉都比元道人的更为璀璨,完美! 这……这是哪里来的怪胎?! 处在威压中心的元道人,早已陷入了呆滞。 他自己便是体修,比方老道更加了解对方的可怕。 脉轮之法总纲有言,脉轮之数与肉身强度紧密勾连。 若修出六道脉轮,便可踏入传说中的完美肉身之境。 他曾远远见过一名金仙境的体修前辈,肉身不过堪堪达到完美之境,第六道脉轮尚且略有虚幻。 眼前之人修出八道命轮,岂不是说……此女肉身资质远超那金仙?! 可此女气息,的的确确只是一个二劫散仙,极有可能还未跨过仙凡之别。 那岂不是说,还有一次接受仙元洗礼的机会? 到那时,对方肉身岂不是还会继续增强?! 如此妖孽…… 想到这里,元道人额头立刻浮现出一层冷汗。 他好像知道得太多了。 免费阅读. 第640章 老实 砰!砰!砰! 元道人擦了一把冷汗,爬坐起来,面朝向苼干脆地磕了三个响头。 「小人有眼无珠,算计到前辈头上,罪该万死。 前辈大人有大量,能否饶小人一命?小人愿奉上全部家当,换取一条活路!」 元道人跪得果断。 他身为散修,可没有高门子弟的傲气。现在不求饶,难道要对方灭口的时候再说吗? 向苼没有急着回应元道人,转眸扫了一眼另外两人。 方老道被扫得浑身一麻,旋即露出比元道人更谄媚的笑容,爬到向苼脚下跪好。 「小人……小人与元道人一样,前辈只要不要了小人的命,只管随意吩咐,小人什么都答应!」 丁字位老者听着二人的话,只觉得心中苦得要命。 若是方才自己没那么贪心,和其他人一样果断离开…… 可惜,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后悔药吃。 他叹息一声,同样双膝一屈,「扑通」一声跪好,跪姿异常乖巧。 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对上元道人不过五五开,在此女手里哪里有胜算? 他可不想和另外两人一样,毁了一臂后才知道服软。 三人默契跪成一排,之前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老实。 向苼伸手抓来一张椅子,坐在三人面前,眼尾上挑,眸光内敛。 这一番斗法看似轻松,实则她一出手就是全力,为的就是吓住这三人。 单凭肉身,她实力的确在此三人之上。 但肉身攻伐手段远不如术法灵活,若是让这三人厘清这一点,联手施法对付她,她恐怕就得祭出神剑了。 二劫散仙还未跨过仙凡之别,境界终究是低了些…… 一念及此,她目光落到老者身上,笑眯眯地开口:.. 「丁道友,现在可否能交易三转金丹了?」 乙字位老者眼角一抽,苦声道:「前辈恕罪,方才是小人胡言乱语,三转金丹那等宝物,小人一介散修哪有资格拥有?」 说到这里,他忽然伸手一指元道人,声音大了一分: 「倒是元道人坐拥***,颇有家资,想必区区三转金丹不在话下,他方才说的定是实话!」 元道人闻言脸色瞬变,心中怒火高涨,恨不得直接一拳轰在乙字位老者脸上。 然而活命的理智,终究是占据了上风。 他深吸一口气,乖乖开口:「前辈,小人并无三转金丹,方才也并非有意欺瞒,只是被言老鬼抢了白,一时失智夸大其词。」 说到这里,元道人转头恨恨看着乙字位老者。 「言老鬼,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害我?!」 言老鬼被叫破身份,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对向苼掩着面容,心中一慌,连忙撤去术法。 其面上云雾散去,露出一张如树皮般满是沟壑的老脸,老脸上挤出讨好的笑容,令沟壑更深。 「前辈勿怪,小人术法反噬,令容颜枯槁,小人委实怕污了前辈的眼,是以略作遮掩,呵呵……」 「是么?」 向苼看着言老鬼,似笑非笑,「既然言道人如此有心,我便放你一马。 只要拿出与三转金丹价值相当之物,便可自行离去,如何?」 言老鬼闻言先是一喜,但再听到后半句话后,一张老脸立刻垮了下来。 一颗三转金丹价值二十万仙灵石,有价无市! 他身上所有的宝物加起来,不过十万仙灵石出头。 此女年轻,说 不定看不出宝物具体价值。 虚报作假? 他心中升起这般念头,但在看到身边虎视眈眈的两人,立刻将那危险之念掐灭。 即便此女见识不多,元道人还能看不出来吗? 只要此女将储物戒拿给元道人查验一番,他立刻就会露馅儿。 而且元道人此刻想必已经恨毒了他,即使他储物戒中宝物加起来真有二十万仙灵石,此人也定会估计报低价格。 言老鬼越想,脸色越是难看,最终狠狠一咬牙。 只能那样了! 他摘下无名指上的储物戒,解除认主,双手奉上,恭敬出声: 「前辈,此戒中所藏,价值约有十万仙灵石。小人另有一独门言术,亦是抵十万仙灵石。 两样相加,正好可换得一枚三转金丹。」 「言术?」 向苼眼露兴味,道:「就是你方才所施法术?拿来看看。」 这是答应了? 言老鬼心下一松,立刻从戒中拿出一枚空白玉简刻录起来。 不消片刻,一枚刻满的言术秘法,呈到了向苼面前。 向苼拣过玉简神识一扫,露出满意之色:「此术有些意思,确可抵一半三转金丹。」 言老鬼闻言大喜:「多谢前辈不杀之恩!」 说完,他又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在元道人两人嫉恨的目光中,抽身离开。 然而走到门口后,言老鬼却发现禁制屏障并未撤去。 他脸色一变。立刻回头看向向苼。 向苼唇角微勾:「言道人心急什么?我的话可还没说完呢。」 言老鬼气得脸色涨红,怒极开口: 「小人身家尽皆献给了前辈,前辈如此不守信用,未免欺人太甚!」 此话音未落,向苼面容瞬冷,扬袖挥出两道剑光。 随后只听「噗」、「噗」两声,言老鬼双臂应声而断,惨哼出声。 跪伏在地的方老道立刻瞪大眼睛。 「元道友可看清了?就是这招!.. 方才我分明看到她出剑,未及闪避,右臂就被削了下来。 这是何等剑意。剑速竟如此之快?」 元道人脸色难看。 「这哪里是剑速的问题,那两道剑光分明是影响了时空!」 方老道大惊,「二品岁月剑意?!还有那等强悍的肉身,剑体双修,还有圆满境的禁制造诣……此女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如何知晓?」 元道人抬头看了一眼还未认清现实的言老鬼,冷笑一声。 「我只知,我们知道得越多,死的就越快。 她还未对我们下杀手,必然有所求。 你应对定要慎之又慎,莫要露馅,否则今日就是我们的死期!」 方老道听得此话,心中叫苦不迭。 天了个老爷! 他怎么就招了要命的祖宗回来啊! 此番若能活命,他再也不干这阴损勾当了! 免费阅读. 第641章 花城 另一边,言老鬼双臂被斩,一头怒火瞬间被浇灭,剧痛刺激之下,连眼神都清澈了许多。 他顾不得给伤口止血,扑通一声跪下来,爬到向苼面前连连磕头。 「小人失言,小人知错,前辈饶命!」 此话音刚落,一枚储物戒就砸到了他膝盖前。 向苼冷淡的声音,远远传来。 「言术便也罢了,虽不如三转金丹,但多少有些用处。 你这一戒指破铜烂铁,也想蒙混过关?」 一身家当被说成破铜烂铁,言老鬼心中恼恨,表面却不敢露出半分,连连点头附和: 「前辈所言极是,小人散修家资清贫,实难入前辈法眼。」 「东西不行,那就消息来换。」 向苼倚靠在椅背上,单手撑着侧脸,慢悠悠地问道:「我且问你,此地何处打探消息,最为方便准确?」 言老鬼闻言心中一惊,此女竟连这个都不知道,莫非是异族? 他念头一闪,不敢耽搁,迅速作答道: 「探查消息之所,当属听风楼!琇書網 听风楼背靠仙宫,财大气粗,鲜少会有虚假消息,只是价格略贵。」 向苼指节敲了敲,转眸看向元道人二人。 元道人立刻心领神会,直起身子说道: 「言老鬼所言不差,探查消息的确是听风楼最好。 不过言老鬼少说了一句,前辈若要打探仙宫之人的底细,听风楼非但不会告诉您,还有可能对您动手。」 说到这里,元道人在言老鬼怨恨的目光中,恭敬奉上一只青玉瓶。 「前辈,这瓶中锻灵丹虽不如三转金丹,却同样是不可多得的修炼宝物。 此丹一整瓶炼化下来,地仙都能平添五成仙元,还能同时加以淬炼,价值约三十万仙灵石! 此物乃小人近期所得,花去了九成身家。 还望前辈看在此宝的份上,放我们二人一条生路。」 向苼接过玉瓶取出一枚,放在言老鬼面前。 不用多说,言老鬼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丹药是真,可他心中怨恨元道人阻他呈报之功,正想着睁眼说瞎话,抬头望见向苼似笑非笑的目光,顿时如冷水泼头,一个激灵实话实说: 「确为锻灵丹,元道人所言之丹效,分毫不差。」 「很好。」琇書網 向苼满意地收起玉瓶,抬头轻笑:「求饶还不忘带着同伴,你倒是有情有义。 不过既是两人,你们便还差十万仙灵石。 我对待手下败将,向来一视同仁,就给你们一个机会。」 向苼掌心微光一闪,出现半片粉色花瓣:「说出此物来历,你们便可以走了。」 言及此,向苼瞥过言老鬼,又补了一句:「你也一样。」 此话一出,三人皆是精神大振,立马定睛看去。 「这不就是片再寻常不过的花瓣?还只有一半……」 言老鬼看得一头雾水,脸色阴晴不定。 难道此女又在洗刷他们? 元道人与方老道的反应却与眼老鬼截然不同。 两人看到花瓣先是惊疑不定,随后脸色齐齐一变。 这不是…… 元道人心神震动,还未理清思绪,就听身边一直沉默的方老道忽然开口。 「前辈,我知此物来历!是永生……」 话未说完,向苼蓦然毫无征兆地抬手一扬。 唰! 白色剑光一闪而逝,方老道声音戛然而止。 元道人转头一看,只觉浑身冰凉。 方老道已成了一具无头尸身,软软倒了下去。 一团凝实的神魂,从其头颅眉心飘出,浑浑噩噩地飞入半空中旋转的红色灯笼中,消失不见。 「看来你这位同伴,不想承你的恩呢。」 向苼语气淡淡,没有丝毫变化,好似刚才她杀的不是人,而是一只鸡。 元道人艰难地咽了咽口水,道:「前辈,小人也不知他会如此胆大妄为,试探于您。」 「哦?」 向苼似笑非笑地看着元道人片刻后,收回目光,缓缓开口: 「你说不知道,那便不知道吧。不过接下来本座的问话,你可要好好想清楚,再答。」 元道人额头顿时冷汗涔涔。 他当然知道。 他从方老道开口,就看出对方的打算,却没有阻止。方老道在赌这女修不知永生花海的禁忌。 若是赌对了,他们就能借花海出手打破禁制的空隙逃出去。 赌错了也无妨,女修向来心慈手软,行起事来优柔寡断,瞻前顾后。 方老道只要好好求饶,无非又被教训一番,断手断脚都算不得什么。 可没想到,这女修竟然直接杀了方老道! 他从前接触过的女修里,从未有过这般心机敏锐,又心狠手辣的角色。 若是再继续扯谎,自己恐怕很快就会步了方老道的后尘。 念及此处,元道人再也升不起任何侥幸的心思,乖乖开口: 「前辈,此物来自幻花仙城。」 言老鬼在旁听到这四个字,顿时倒吸一口冷气,竟是那个鬼地方! 向苼挑了挑眉,「城在何处?」 元道人摇头,「花城所在,鲜少有人知晓。 小人不知其具***置,但在六年前曾听赤青军的人提起过花城难缠云云,赤青军常年驻扎在域外战场。」 言下之意,幻花仙城很可能在域外战场。 向苼目光一闪,接着问:「域外战场又在何处?」 元道人闻言顿时呆住。 域外战场所在,星界众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此女难道是刚刚从下方小世界飞升上来的? 散仙飞升,至少得三劫…… 元道人忽然想起对方与境界严重不符的实力。 连地仙都能碾压,对方没有灵池接引,也能强行破碎虚空,飞升上界。 如此天才,若是化干戈为玉帛,与之交好,未尝不是一件好事。.c 想到这里,他立刻态度大改,仔细介绍起来: 「前辈也知,我人族与古族、古妖向来不合,常有战事发生。 然而若是争斗涉及族群内域,必将生灵涂炭。 久而久之,三族达成默契,若非灭族之战,都不会轻易涉足敌族内域。 域外战场便应运而生,共有三处,分别处在三族交接之地。 仙宫赤青军就驻扎在与古妖对峙的万骨荒原。 万骨荒原后方入口,早已被赤青军封锁,唯有仙宫之人才能通过。」 免费阅读. 第642章 火羽 “赤青军么……” 向苼轻轻敲着手边桌面,若有所思。 元道人见状心中一动,小心翼翼地提议道: “前辈,其实以您的天资,若是加入仙宫,绝对大受青睐,甚至有可能直接被那殿主级的大能收为亲传弟子! 到时候您以仙宫殿下的身份,前去域外战场,定不会有任何人阻拦。” 向苼敲击桌面的指尖一顿,淡淡吐出两个字。 “掌嘴。” 这一声如闷雷,惊得元道人心头一慌,立马狠狠给自己甩了好几巴掌, “是小人多嘴!小人嘴贱!小人不该揣测妄自前辈心意,前辈恕罪!” “好了。” 向苼出声制止,“我且问你,如何加入赤青军?” 元道人停下甩巴掌的手,心中大松了口气,正要作答,一旁的言老鬼却是抢在前头叫道。 “前辈,这个小人知道!” 言老鬼好不容易抓住一个表现的机会,语速极快地说道: “赤青军奶仙宫四大军之一,以神兽毕方为名,习火鸦合击秘术,在域外战场上可谓是威名赫赫。 人族弟子欲入其军营者如恒河星数,十分之多,因此加入赤青军的门槛也是极高。 寻常修士最低也要地仙才能通过初试。而如前辈这样的散仙,至少需三劫。” “三劫就可?” 向苼柳眉微挑,“三劫散仙,不是只相当于人仙境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 言老鬼讪讪一笑: “可散仙的实力,弱者弱不禁风,强者深不可测。那境界,假得就跟骗人的一样。 这一点,前辈您应该最清楚才是。” 言老鬼暗暗拍了个马屁,见向苼没有生气的意思,心头略松,一转头就撞上元道人那双几欲喷火的眼。 他非但没怕,反而缓缓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元道人差点被这一笑气炸了肺,但在向苼面前,他不敢有丝毫放肆。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道: “前辈,加入赤青军非易事。 若无人引荐,只能通过十年一度的选拔大比,才能正为其中一员。 而上次选拔大比才过去一年许,再行等待,未免太过漫长。 小人机缘巧合,曾与一位赤青军伍长结识。 此人手中恰有一个推荐名额,正待价而沽。 若是前辈能拿出足够打动他的东西,便能提前进入赤青军。” “你还有这般人脉?” 向苼微微眯眼,“方老道已死,你所献之物加上你之前所言,早能换你活命。 你这么一说,我绝不会放你离开,为何要给自己找麻烦?” 元道人被戳破心思,心头一凛,旋即干脆一咬牙,道: “小人的确有所求,还请前辈帮我杀了言老鬼!” 此话一出,言老鬼大惊失色,立刻劝道: “前辈,元道人之言万不能信! 他只是想借您之手除去我,谁知其口中所言是真是假?” “言老鬼,你休要血口喷人!” 元道人“腾”的一下站起身,破口大骂:“我的命还在前辈手里,如何能说谎?” 言老鬼冷笑一声:“即便是真,待他找到那赤青军伍长,趁机寻其庇护,前辈又该如何?” 元道人脸色猛地一抽搐,旋即干脆一转身,重新跪下来,言辞恳切地开口: “前辈,小人所言句句是真!言老鬼为活命,才会如此妖言惑众。” 向苼笑盈盈地看着元道人片刻,轻轻颔首: “你说的有些道理。不过就一条引荐的门路,可还不足以让我动手。” 元道人闻言立刻明白了什么,连忙追问:“前辈还有何需?小人定尽心竭力,为您办妥!” 见他如此上道,向苼露出满意之色,抬眸看了一眼浑身僵硬的言老鬼,缓缓开口: “赤青军如何与神兽毕方扯上关系?” 元道人不知向苼为何有此一问,但也不敢多想,立马将自己所知的和盘托出。 “具体如何相关,小人也不知道。 不过有传言说,赤青军身披的羽甲,便是神兽毕方蜕下的火羽所制,有避火、克水、镇魂之神能。 而传说中的毕方火羽,呈赤青二色,赤青军之名便由此而来……” 元道人话音刚落,便看到向苼手掌一翻间,掌心多出一片赤青二色糅杂的羽毛,两眼瞬间瞪得滚圆。 “这…这……这是毕方火羽?!” 向苼指腹轻轻抚过掌心羽毛,目光柔软下来。 “火羽为我们神兽一族血脉所显,若同族所出,十万里内必有所感。 若这一界还有同族散落的火羽在内,我必能通过火羽生出感应。 可惜,一次也没有……” “师姐你去的地方太少了,多去点地方,说不定还能找到同族呢!” “哎呀,大师兄拦着,我也不能乱跑啊,小六你帮我出去跑跑吧。” “我又不会感应火羽。” “这个简单,我教你!四师姐,小师妹,你俩快别吃点心了,都来学……” 向苼闭上眼,晃去脑海中的画面,再睁开,那眼底的柔软已然沉入冷彻的眸底,消失不见。 她轻轻攥紧掌心火羽,心中默念片刻,摊开掌心,火羽表面红光一闪,显现出一小段画面。 画面中,有一红衣女子,提步踏入了一家名为“听风”的楼阁中。 向苼眼中掠过一抹诧异。 虽然画面很是短暂,她还是认了出来。 这里面的红衣女子,就是之前离开集会前暗中传音提醒她的戊字位女仙。 她竟是赤青军士? 倒是巧了。 她收起火羽,抬头看到一脸期待的元道人,唇角微勾,转眸看向言老鬼。 “我现在给你两条路。” 言老鬼满头大汗,僵硬的身子“扑通”一声直跪下来,大声道: “小人愿献上魂血,为前辈奴仆,还请主人不要杀我!” 说完,言老鬼二话不说一点眉心。 一滴淡金色血液,立刻从中飞出,悬于向苼面前。 向苼定定看了前者片刻,伸手收下魂血,轻笑出声:“你很聪明,倒是省了我一番口舌。” 说完,她侧过头看着元道人,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这可如何是好?他已是我的奴仆了,我总不好为了你,杀自己人吧?” 第643章 玉盒 元道人心中怒火高涨,表面却不敢流露出半分,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前辈…前辈言之有理,言老鬼既已成前辈之奴,小人自然不会再报复他,这便告辞。” 说完,元道人转身就走,却见禁制壁障仍在,哪里半点消散的意思。 他的脸色立刻难看得无以复加,回头死死盯着向苼:“你言而无信?!” “元道友何出此言?” 向苼低头摆弄着半片花瓣,看也不看元道人,幽幽开口:“我只应你一条活路,可没说要放你走。” 元道人脸色铁青,心中却不觉得意外。 此女暴露出的种种手段,每一个放出去,都能引起一片地震。 那时他就隐隐预感到,对方为自保,不可能放他离开。 只是他不愿面对现实,始终存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 而今,希望终于被戳破,他心中竟诡异地生出一丝踏实之感。 至少,对方还算守诺,自己保住了性命,比起方老道幸运甚多。 元道人不断安慰自己,调整心境,面上怒色迅速消弭。 他深吸一口气,上前几步,重新露出恭敬之色,道: “是小人想岔了,小人愿呆在前辈身边,为前辈谋划前程。 还望前辈入赤青军后,能放小人自由。” 此话说出,不待向苼回应,言老鬼就骂了起来。 “大胆!主人愿留你一条性命,已是天大的恩赐,你还敢得寸……” 言老鬼话到一半,忽觉魂血牵动,眉心剧痛。 他连忙住口,二话不说跪下来讨饶: “老奴一时激愤失言,主人息怒!” “下不为例。” 向苼停止催动魂血,挥袖打开一道漩涡门户。 随后元道人便见一个魁梧大汉一脸兴奋地从门户冲出来。 “主人!” 他兴奋地跑到向苼面前,身后“嘭”的一下多出一条土黄色龙尾,拍得地面砰砰作响。 “主人,您封闭秘境千年,我还以为您把我给忘了呢! 涅儿平时也不理我,我每日除了睡就是吃,实在无聊得紧。您这次放我出来,就别让我再进去了吧?” 妖龙向烛一出来,就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眼巴巴地看着向苼,浑然没看到旁边还有两个震惊失神的人族。 “这……妖龙?秘境?主人居然有一个秘境法宝,妖龙也是主人的奴仆……” 言老鬼心中混乱一阵,而后看到向烛那狗腿的模样,心中立刻升起一股不妙之感。 主人居然有别的奴仆,还是相伴千年的奴仆,而听这条妖龙口中所说,主人的旧仆……不止一个? “主人,我当年受的伤已经痊愈了……” 向烛还在继续说,向苼被吵得头疼,抬手一道禁制封住它的嘴,场中立刻清静。 向烛拍了拍封印的嘴,既说不了话,也传不了音,只能泪汪汪地看着向苼。 天可怜见。 向涅和髅祸老妖都是器灵一般的存在,能自行透过秘境和方寸集,看看外面的风景。 他却是实实在在地在秘境里憋了一千年! 这一千年里,他连秘境里长了多少棵树都数干净了,好不容易出来喘口气,主人连话都不让多说,太委屈龙了! 向苼看他神情,就知道他在委屈什么。 看在当年其献出烛龙血脉受重伤的份上,她语气微缓: “我让向涅许你器灵之能,你将此二人带回秘境,严加看管,如何?” 说完,她解了向烛的禁制。 向烛见主人变得如此好说话,两眼一亮,正想趁机多要点好处,抬头望见主人淡漠的脸,跳脱的心思立刻老实下来。 这一千年睡得太舒服,差点让它忘了,主人可不是心慈手软的善茬。 还是不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主人安排甚好,我一定看好这两人!” 向烛将胸口拍得砰砰作响,元道人终于回过神来,立马急声开口: “前辈!你把我关起来,那伍长引荐之事该怎么办?没有我,您找不到门路的!” 向苼转眸一笑:“这一点,就不劳元道友操心了,向烛。” “等等!” 元道人抬手止住向烛步子,双手飞快掐诀,一阵念念有词,而后一咬牙,右手猛地插入胸口,剜开一个血洞,从中缓缓扯出一只巴掌大的血玉盒。 失了玉盒,他好似受到极大伤害,脸色煞白,颤抖着将玉盒双手呈过头顶。 “前辈,小人身上牵扯不少,若被困于此,久不现身,同样难逃一死! 前辈天妖禁道行极深,完全可以封印小人今日记忆。 玉盒中丹药,乃修行至宝!我欲以此物换得自由,还望前辈成全!” 向苼双眼微眯,没有接过急着接过血玉盒,眼神示意言老鬼。 言老鬼立刻心领神会,上前一步捧过玉盒,小心掀开盒盖。 下一刻,一股极为厚重的仙灵之气破盒而出,冲刷在顶端的禁制屏障。 轰!!! 禁制屏障发出一声轰鸣,却未有半点破裂的迹象。 元道人见状,神色变得无比黯淡,失魂落魄。不用向苼动手,他便自行踏入秘境漩涡,消失不见。 “主…主人,这仙丹……” 言老鬼抓着玉盒底部,两眼死死盯着盒中的十二枚雪色丹药,目光火热。 他方才只是吸了几口丹气,提炼出的仙元便堪比三月苦修,若是能吃了它,那效果又该何等惊人? 这念头刚刚升起,向烛就伸手夺过玉盒,一脚将他踹进了秘境漩涡。 “主人的东西,你也敢肖想!” 向烛啐了一口,随后恭敬的将玉盒放在桌上,露出一个笑脸:“主人,我这就进去看着他们!” 说完,向烛也跳进漩涡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浑元秘境内。 元道人僵立在原地,看着秘境内的广阔天地,整个人都陷入了呆滞。 秘境类法宝何其稀少,唯有大能者能居之,一介散仙拥有此等宝物,已经足够令她震惊了。 原以为这法宝里面,最多藏了个类似精舍一般的小秘境,却不曾想,其内竟是一个如此庞大的世界! 如此至宝,仙宫里都不一定有,那女散仙……到底是什么来头? 震惊过后,元道人眼里抑制不住,流露出一丝贪婪与兴奋。 古人云福祸相依,这话果真不假! 不管那女散仙是什么来头,只要她对血丹动心,这秘境……很快就是他的了! 第644章 回溯 外界,向苼伸手虚虚一握,秘境漩涡转动间迅速消弭干净,转眼间屋中就只剩她一人,彻底安静下来。 她没有急着离开,视线一转,落在放在桌上的玉盒,眼神微冷。 玉盒盖已经合上,但方才灵气冲天的画面,仍留在她记忆中。 方才那股灵气引动丹田,增进真元,的确令人心动。 若是全部炼化,她必定修为大进,直接一步登天跨入四劫散仙,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这等大好丹药,元道人为何一直放着,自己不用? 除此古怪之外,还有花瓣。 青木天妖的出身,定然要在这元道人之上,可在九重塔时听到“永生花海”四个字,都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制止萤宿圣子说下去。 言老鬼看到花瓣,更是一头雾水,全然不知其来历。 元道人和方老道却是截然相反,看到花瓣的第一眼,就立刻知晓。那反应不似博闻广识,更像是经常接触。 如此说来,元道人与方老道与幻花仙城之间,可能早有牵扯? 念及此处,向苼将玉盒收入血戒,并指在虚空一划,一圈圈岁月水流荡漾开来,屋中的画面开始迅速倒流,很快便越过今日集会,来到昨日。 元道人在此逗留已久,略过大部分毫无信息的等待画面,岁月时间直接带着向苼回到三个月,元道人第一次进入画面的那天。 只见画面中,元道人与方老道跟着一名穿着黑市制式常服的男子进入此地,打量一番后,便扔给男子一枚储物戒。 男子接过储物戒,看了看,皱眉道:“这次只租三个月?” “三个月后,我有要事。” 元道人无奈地笑了笑:“下次我必定十年起租,看在我是常客的份上,这次便通融一下吧。” “也罢。” 男子收下储物戒,“你可不能失约,不然我定是要被主事责骂的。” 方老道笑呵呵地抱拳:“一定,一定。” 两人送走男子,相视一眼,却没有说什么。 之后方老道收拾一番,直接出了门,显然是去物色肥羊了。 向苼眉头微蹙,抬手一挥,岁月水流带着三个月前的画面瞬间消散。 元道人三个月前才出现在此地,再往前,就是陌生面孔,不必多看。 而在这三个月内,元道人与方老道表面没有任何交流,一直都是传音商量。 想来是因黑市人多眼杂,怕被人听去什么,惹来麻烦。 她回溯岁月的神通,乃是在千年前冷竹海自然领悟,还做不到连两人之间的传音都能截取,这样一来,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拧眉沉思片刻,向苼忽然想到什么,伸手虚空一抓。 方老道尸体无名指上的储物戒瞬间脱落,“嗖”的一声飞到她手中。 方老道神魂虽还在,但被招魂幡收走,与外界隔绝,戒指上的神魂烙印变得无比脆弱。 向苼轻轻一抹,烙印就直接破碎消失,戒指化作无主之物。 结合回溯画面,她神识一扫,就从中找到目标之物——一枚淡绿色的符牌。 回溯画面中,方老道与元道人仅有的言语交流,就是因为这块符牌。 这种符牌,乃是稚夭星主城独有的宅院灵钥。 也就是说,方老道听元道人的安排,在此置办了一处私人宅院,价值不菲,十分肉疼,因此在回溯画面中与元道人平分代价,二人好一番拉扯才谈妥。 元道人初临黑市时,分明言说自己只在这里呆上三个月,却让方老道置办房产。 要么是他在骗那黑市之人,要么……便是他三个月后想办的事,就在稚夭星,且还会呆上一段不短的时间。 这件事显然极为重要,元道人不愿让一丝消息流入外人之耳。 若换做是她自己,也必会选择一个阵法齐全的妥善之处,与同伴商量,而非在这黑市之中暗中互相传音。 毕竟传音可不是绝对安全,若是不慎被实力高强的大能窃听到,岂不是要原地坐蜡? 想到这里,向苼念头一敛,道:“髅祸。” 方寸集中的髅祸顿时惊醒,传出声音:“老奴在。” “师兄他如何了?” “葳宁大人还在沉睡,若要强行唤醒,恐会让他伤势加重。” 髅祸答了一句,透过方寸集壁障,看到屋中尸体横撑,血迹斑斑,立刻自觉地操控水系法术,收拾起来,动作无比熟练。 好似这样的情境,已经发生过千百遍。 不多时,屋内崭然一新,再也找不到斗法的痕迹。 向苼起身大步踏出门槛,禁制屏障在其他出门的那一刻,瞬间消散。 与之一同消散的,还有一丝搅乱时空的岁月水流。 除非是与她同修岁月神通的大能亲自前来拨乱反正,否则谁也别想查出此地今日发生过什么。 …… 黑市进来有门槛,出去却是简单得很。 向苼换了一副面孔,就大摇大摆地从黑市出口离开了。 半个时辰后,她再次换了一张脸,循着符牌感应,来到城中窄巷一座清幽的小宅院前。 院门中间有一方形凹槽,向苼将符牌放入其中,院门上禁制顿解,露出个可容一人通行的门户,稍显浓郁的仙灵之气,从门户中逸散而出。 拿出符牌,向苼在门户消失之前闪身而入。 入眼所见,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小庭院,院子正中设有聚灵阵与蒲团,仙灵之气氤氲,清灵幽静,是个颇为不错的修行之所。 向苼穿过庭院,将三个厢房的房门全都打开,神识探出,细细查验。 确定此地隔音禁制完善,且没有丝毫猫腻之处后,她方才回到庭院中,并指在虚空划出一圈水流,再次回溯神通。 哗啦—— 清澈的水流带动岁月不断流转,很快在方老道与元道人一同坐在蒲团时放缓,清晰的交谈声音,从两人之间传来。 “这次得了多少货?” 方老道先开口,语气似有些迫不及待。 元道人脸色微紧,不答反问:“你确定此地无碍?” 方老道呵呵一笑:“我们合作多年,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元道人神色微缓,沉默片刻,方才肃声开口:“足有十二枚,这次恐怕是个大主顾,我们须得异常小心行事。” 第645章 鉴宝 “十二枚?!” 方老道两眼瞪大,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这么大的生意,你也敢接?真不怕害了自己?” 元道人眼中狠色一闪,“富贵险中求!若这一单能成,得到的赏赐足够我们二人升入天仙之境界,积攒的功劳亦足可去城里换两个职位,再也不必整日担惊受怕,连修炼都无法专心。” 方老道似被元道人描绘的未来所触动,动摇片刻,还是坚定下来,问道:“何时交易?” “还未有明信,只说了在三个月后。” 元道人抚过胸口的位置,语气凝重:“这次上面还有传话来,赤青军正在追查这批血丹的下家,说不定已经查到稚夭星来,以防万一,咱们在交易之前,得低调行事。” 此话一出,方老道顿时露出疑惑之色:“那我们就在这个宅院呆上三个月,哪里也不去就好了?你为何还要租下黑市那处集会之所?” 元道人闻言一笑,“你以为藏起来什么都不做,就是低调了?” 方老道还是不太明白,皱眉道:“你的意思是……” “赤青军若要追查,势必会动用城主府的能量。咱们到这里后买个宅子躲起来,什么都不做,反而会异常扎眼。” 元道人一番解释,方老道恍然大悟,“所以你租下黑市集会,咱们就成了过来黑市讨生活的散修,厉害啊!” 方老道惊叹过后,又不解道:“那你在黑市时,为何不干脆租个一两年的集会,若是被人查到,岂不是成了破绽?” 元道人脸色一黑:“黑市集会一年的租金,可比这宅子贵多了!那管事与我有上千年的交情,我在他那里租过至少三百年的集会,他才肯开后门。 三个月的租期不合规矩,我给了他一笔好处。他不看在那笔仙灵石的份上,为了自己不被主事责备,也会帮我们遮掩一二,不用过多担心。 至于三个月后……我们已在花城中享福了,之后事态如何,与我们何干?” “厉害,你真是将什么都算到了。” 方老道赞叹一声,旋即又轻叹一声:“不过咱们去花城后,你元道人的名号就这么丢了,实在可惜啊……” “开集会,也是为了修行,如今有了更好的选择,何必可惜?” 元道人洒脱一笑,而后神色一正,道:“现在说这些还太早,做戏做全套,我们集会也得正常进行,我去物色合适的人选,你……” 方老道闻言立刻明白什么,嘿嘿一笑:“放心,找肥羊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看到此处,向苼心中谜团的已经解了大半,抬手一挥,岁月水流消弭,所有景象瞬间消失,院中恢复安静。 短时间内一连两次动用神通,消耗着实大了些,她脸色有些苍白,拿出一枚灵丹放在口中缓缓消化,目露思索之意。 丹药,果然有问题。 那玉盒中的十二枚,应该就是元道人口中所说的血丹,竟就是花城的产物。 而且从两人谈话中不难推测,花城对外出售此丹,元道人要接洽的另有其人,接洽过程,凶险还不小。 这凶险是指交易对象?还是赤青军? 还有之前用火羽感应到的那名红衣女仙,她来此地,是否就是为了追查血丹? 她在赤青军中的职位,是否在伍长之上,具备引荐的资格? 此事试探起来,倒是不难,若能如她意,加入赤青军这件事,就简单了。 心中有了定计,向苼取出火羽,再次施展秘法。 火羽表面红光一闪,出现红衣女仙坐在窗前的画面。 似是因阵法阻隔,这一次画面维持的时间明显缩短了一倍还多,只过一息时间,画面就黯淡消失。 即便如此,向苼还是看清了那红衣女仙楼下的听风楼牌匾。 确定人还在楼中,而且看起来,短时间内不会离开,向苼不再多想,收起火羽走到聚灵阵中心的蒲团盘膝坐好,缓缓入定。 一夜无话。 翌日辰时,向苼从入定中醒来,睁开眼,眸中精芒一闪,元气充沛,昨日损耗已尽数弥补。 再次用火羽确定红衣女仙还在听风楼后,她直接动身前往听风楼。 稚夭星主城庞大而繁华。 而听风楼,就矗立在城中最繁华的街市口。 向苼换回在集会上招摇的女子面孔,东张西望地踏进听风楼大门。 站在门边的几个华衣小厮看到向苼那般上不得台面的模样,一个也不愿去接待。 一阵推诿后,一名还穿着自己衣服的半大少年被推了出来。 “这…这位客人,小人是四九,为您引……引路。” 少年脸上并无嫌弃,反倒是因第一次接待客人,紧张得直结巴。 向苼见状笑了笑,“我要换东西,往哪里走?” 兴许是见向苼笑得和善,没有怪罪,四九紧张稍解,说话通顺一些,“宝物换取有诸多等阶,不知客人,想换何种等阶之物?” 向苼默了片刻,轻叹:“我也不知是何种等阶。” 此话一出,后面的小厮们皆是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这年轻女子一看就没见过世面,连等阶都不知道。” “为她引路,别说提成,不被管事骂就不错了。” “还好有个新来的顶着……” 四九听向苼这么说,眼里有一瞬间的迷茫,但很快就想起引路手册中的提点,连忙道:“那我带客人您先去鉴宝。” 向苼含笑点头,四九顿时松了口气,为客人引路,好像没他想的那么难。 他步子顺畅起来,很快将向苼带到一个窗口前,对坐在里面的白袍老者说道:“长老,这位客人要先鉴宝,后换宝。” 白袍老者放下手中事务,走到窗台前,上下打量一眼向苼,语气立刻变得随意许多:“何物,拿来看看。” 向苼也不多言,直接将之前元道人号称费去九成家资的锻灵丹放在窗台上。 这白袍老者修为不过人仙初期,手中刚刚所拿的宝物,堪堪道器下品,眼力怕是一般。 若是她直接将血丹拿出来,此人多半不认得,不仅如此,恐怕还会因为轻视她,以她胡闹为由赶走她。 她可以将此事闹大,但却与现在所维持的人设冲突,出现破绽,倒不如直接用锻灵丹开路,免去麻烦。 白袍老者神色不耐地拿过玉瓶随手拨开,一股浓郁的灵丹之气立刻涌入鼻腔。 他脸色瞬变,右手一颤,差点把玉瓶摔出去。 第646章 凌莹 他手忙脚乱地将瓶塞重新塞上,抹了把头上冷汗,抬头脸上堆出一个小心翼翼的笑:“客人,可知此为何物?” 向苼挑眉轻哼一声“你这老仙真有意思,我来此鉴宝,你却问我此为何物?” 白袍老者闻言,眼里闪过一瞬间的贪念,但想起楼内无处不在的禁制以及那严苛的规矩,最终还是没敢搞鬼,恋恋不舍地将玉瓶还给向苼,赔笑道: “此物价值极高,老夫拿不准,这就去请文老过来掌眼,还请客人稍待。” 说完,白袍老者就急匆匆地地掀开后门帘走了。 向苼旁边的四九听到老者的话,顿时震惊道:“文老虽不是我听风楼的首席鉴定长老,却是年纪最大,资格最老的,客人您的东西,当是十分珍贵了!” 向苼微微一笑,“如此说来,你的提成也会十分不错了。” 四九小脸顿时一红,又结巴起来:“客…客人,小人没这么想,小人……还不是楼里结契的小厮。” “你倒是实诚,也不怕得罪了我。” 向苼笑了笑,“那我这笔生意做成后,你的契也该结了。” 四九小脸又是一红,不过这次却是大胆起来,小幅度地点了一下头。 见向苼没有生气,也没有继续再说话,他低下头,独自开心起来。 太好了! 这里工钱很高,娘的病终于能治了…… 二人谈话结束不久,一名须发皆白、气质沉稳的青袍老者就在白袍老者的陪同下,走进了窗口后的房间。 玉瓶还放在窗口上,青袍老者也不多话,拿过玉瓶打开,从手边的箱子里取出一支玉镊,夹起一点丹碎放在鼻间轻轻嗅了嗅。 “是锻灵丹。” 他说出结论,正要起身将玉瓶塞好还给向苼,忽地脸色微变 “不对!不对劲……” 他又重新坐下,取出玉镊。 在其身边的白袍老者呆了呆,旋即目光顿时变得有些耐人寻味。 不会吧,文老难道跟他一样…… 向苼见状却是目光一凝,后背渗出一层冷意。 她的心思一直放在血丹上,却忽略了这锻灵丹也有可能藏有猫腻。若非此番要用之开路,自己岂不是中了招? 到底是百密一疏,大意了。 修炼途中处处都是算计,自己还是不够谨慎。 向苼心中不断反省,在里面鉴定的文老已是放下玉镊,重新站起来,道:“敢问仙子贵姓?” 向苼谦声应:“免贵姓沈。” “沈小仙子,老夫性子直,便直接问了,仙子可曾服过此丹?” 向苼摇头,“尚未。” 文老顿时松了口气,“仙子好运,此丹中有鬼草,长期服用必会魂肉分离,性命堪忧!” 此话一出,白袍老者和四九都是脸色一变。 白袍老者后怕又庆幸,庆幸自己没得手,要不然倒霉的就是自己了。 四九则是失落,这单生意……是不是黄了? 向苼提前一步察觉到灵丹异样,但听文老说完后,还是配合地脸色一沉:“什么意思?这丹药我是花二十万仙灵石买的,你说不能吃?” “仙子莫急,此事说来也巧,此刻楼中恰好有一人需此丹,老朽或可促成一场交易,为仙子弥补损失。” 文老安抚完向苼,低声语速极快地吩咐白袍老者:“快,去二楼将凌什长起来,就说线索来了!” 白袍老者听得一头雾水,但还是照办了,快步离开。 趁此空档,文老将向苼请到接待贵客的厢房里,奉上好茶。 向苼佯作恼怒没喝,赏给了四九。 四九一脸苦涩地喝着,今天是他试工的最后一天,单子吹了,他明天也不用来了。 清灵茶都是大人物才能喝的,自己能喝上这一口,也不算白来。 没过多久,厢房外响起一阵密集的脚步声。 砰! 大门被猛力推开,一身火红长衣的女子踏进屋中,看到坐在茶几旁的向苼,顿时露出吃惊之色,“是你?!” 文老闻言也是一惊,“您认得此人?” 女子轻轻颔首,抬手挥了挥。 文老心领神会,和四九一起退出厢房,“啪”地一声合上房门。 向苼神色紧张地站起来,问道:“你认得我?我不认得你。” 红衣女子轻笑,温言回应:“那姑娘的记性还真不好,咱们分明昨天还在集会上见过面。” “是你啊!” 向苼两眼一亮,面上紧张之色立刻转作惊喜:“你是那个提醒我早点离开的戊道友?” “不错,我真名凌莹。” 红衣女子上下打量一眼向苼,笑道:“看你全须全尾的站在这,当是听我话了?” 向苼不好意思点点头,重新坐下来,感激道:“还要多谢凌姐姐冒险提醒,不然我的下场就难说了。”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凌莹豪爽地一摆手,“我看你年纪轻轻,不过千岁,修为不高,行事却招摇不知遮掩,在那等散修眼里,就是最好的肥羊。 经此一事,你大概也长了记性,不用我继续多言。” 话到这里,凌莹语气微顿,神色变得严肃,“不过,你方才拿出来的丹药,干系甚大,稍有不慎便会有性命之忧,我接下来问你的话,你可要从实回答。” “什么?” 向苼似乎被吓了一跳,脸色微白,连连点头道:“凌姐姐你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凌莹当即沉声发问:“此物你从何处得来?” “就是元道人!” 向苼面露恼色:“昨日我听到姐姐你的传音后,就提出要中途离场,那元道人却说我坏了规矩,不愿放我离开,硬逼着我买了这瓶丹药,花了我足足二十万仙灵石!” 凌莹听得眼角抽搐了一下。 要说身家,她的法宝家底加起来,自是远超二十万仙灵石;但若说是现成的二十万仙灵石,她自忖是拿不出来的,这小丫头倒是富裕得很。 她无意探究对方身份来历,不过……有些古怪。 凌莹目光回到放在桌子上的玉瓶。 这瓶中被加了料的锻灵丹,若论价值,其实不比二十万仙灵石低。 若是宰肥羊,元道人完全可以拿一瓶废丹卖给这姑娘,为何偏偏要将花城的丹药给她。 这姑娘心思单纯,也没必要在这种事上对她说谎,那…… 念及此处,她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蓦然一变,转头惊疑不定地看着向苼。 莫非…… 第647章 尸体 “凌姐姐,你为何忽然这么看我?” 向苼疑惑发问,心下却是略微绷紧。 莫非此人……看出了什么? 见识过集会上的场面,凌莹从未怀疑过向苼所言,甚至没有对她设防。 她定定地看了向苼片刻,最终叹了口气,决定说实话:“沈姑娘,接下来这段时日,你最好呆在我身边。” 原来不是怀疑,而是关心。 向苼心神略松,表面却是疑惑更甚:“为何?” 凌莹眉头微蹙,她性子爽快,平素最怕向人解释。 不过见向苼性情天真,像极了自己当年模样。 想起这些年吃的亏与苦,她暗叹一声,耐着性子说道: “文老想必已与你说了,那丹药中含有鬼草。 这鬼草,乃是一大势力所独有,每每出现,必有人被邪修献祭。 现在此丹莫名落入你手中,也就是说……你很有可能被他们选成了祭品!” 此话一出,向苼脸色瞬白,“什么?!祭…祭品?” “别怕。” 凌莹语气放缓,温声安抚:“说来也是你命不该绝,我专为调查此事而来,你接下来就呆在我身边,必不会有事。” 向苼脸色好看些许,但还是半信半疑:“你…你真能护得住我?” “当然!” 凌莹傲然一笑:“你可听过赤青军的名讳?” “赤青军?!” 向苼顿时两眼一亮,露出惊喜之色: “我离家之前,就常听长辈说起赤青军,为仙域修士共向往之地。 没想到姐姐您就是传说中的赤青军士,实在是太令人惊喜了!” 凌莹见她反应,心中极为受用,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弧度,而后立刻反应过来,轻咳一声掩去嘴角笑意,说道: “所以你放心,有我护着你,自不会出事。 你暂时就在听风楼住下,我让文老带你去住处,再派一个随侍给你。” 向苼连连点头:“就四九好了,之前我进来,其他小厮都不搭理我。若是没有他接待,我也不会遇到姐姐你了。” 凌莹听她记仇地给人上眼药,越发觉得她性子可爱,忍着笑一同安排。 不多时,凌莹拿着锻灵丹离开,四九打开门进来。 少年脸上还残留着一丝欣喜与激动,恭声道:“贵客大人,小人带您去客房。” 向苼含笑点头,起身跟上。 凌莹安排的客房在二楼,四九一路迈着碎步引路,直到房门前,才特别小声地说道: “多谢贵客大人为小人美言。” 说完,少年脸烧如红云,落荒而逃。 向苼摇头笑了笑,推门而入。 客房摆设处处可见精致华贵,里面还有一个设有上品聚灵阵的静室,显然不是一般客人能住的地方。 凌莹能让她住,对她的印象应当十分不错。 向苼饶有兴致地打量一圈,确定没有窥伺、窃听之类的禁制后,面上神情瞬间化归平淡。 走到桌边坐下,向苼不慌不忙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放在唇边轻品。 计划比想象中要顺利。 她连血丹都没拿出来,单靠锻灵丹,就成功结识了凌莹。 方才凌莹虽未显露修为,但从其气息隐晦程度,略可推断此人修为应在天仙境。 且看听风楼对凌莹的态度,此人在赤青军中的地位应该不低,就算手中的推荐名额用完了,应该也能凭人脉换得一二。 接下来,她只需在恰当的时机略微表现一二,不难受到她的青睐。 只是如今敌在暗,她在明。 谁也不知元道人口中的那交易对象,会以何种方式出现。 她得好好看着凌莹,可不能让她死了。 …… 接下来一连三日,凌莹都早出晚归,匆匆忙忙,没空去见向苼。 直到第四天,她蹙着眉头回到听风楼。 “四九,这几天沈姑娘都在做什么?” 四九已经换上听风楼的华服,精神面貌焕然一新,闻言恭敬回道:“回大人,沈贵客这三天并未出门,小人前去侍奉茶水时,看她在摆弄一块破裂的棋盘。” 凌莹闻言顿时想起沈襄在集会上,以六千仙灵石之高价买下的那块破棋盘,不禁失笑,一直紧蹙的眉头也松开了些,随口调笑道: “四九,沈姑娘是你的贵人,你就这么出卖她了?” 四九闻言立刻惶恐地跪下来,“小人首先是听风楼的人。” 凌莹听到这话,非但没有高兴,脸上笑容反而淡了些,“我不过随口问问,你不必紧张。去告诉一声沈姑娘,我稍后就来找她。” “是。” 四九应了一声,乖乖退去,心中却是奇怪。 他能在听风楼站稳脚跟,全靠沈姐姐,自然是打心底里站在沈姐姐这边,不想出卖她丝毫消息。 只是沈姐姐说,能这么想,却不能这么做。 他终究是要继续呆在听风楼的,适当透露一些,才能在这里继续讨生活。 方才那番话,也是沈姐姐教的。 只是……凌大人的反应,怎么跟沈姐姐说的不一样? 得告诉沈姐姐才是! 他打定主意,脚下步子加快。 片刻后,四九来到客房,将凌莹的问话和反应完完整整地复述了一遍,颇为苦恼地挠了挠头:“沈姐姐,这是为何?凌大人是听风楼的人,怎么会不高兴呢?” 向苼听完,却是一笑。 “四九,这世间自私自利者众多,但也有立场公道,性情耿直之人。 而凌大人正是这般人,所以听你见风使舵,才会不高兴,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四九听得恍然大悟,后半句入耳,又急声为向苼辩解道:“沈姐姐你才不是小人!你和凌大人一样,都是我敬爱之人!” 向苼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下去吧,凌大人该来了。” 四九连忙收敛神色,行了一礼,乖乖退去。 没过多久,换了一身干净红衣的凌莹风风火火地大步过来,“沈姑娘,随我去一个地方!” 向苼见她脸色凝重,也不多问,起身随她下楼。 不多时,两人来到一间房中,其内空旷无人,只余地上两具尸体。 向苼看到尸体面孔,瞳孔顿时微微一缩,面色适当流露出几分苍白,“凌姐姐,此人的面具,还有另一人的护心镜……” 凌莹神色沉重地点了点头:“你猜的没错,此二人都是四天前与我们一同参加集市之人。” 第648章 巧合 “这面具人你应当认得,就是当时在集会上卖禁制传承的甲道友。另一个,则是与我交换法宝的乙道友。” 向苼目光在两具尸体上流连,一个猜测,迅速在心中成形,不过表面,她还是继续配合地惧声问道:“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凌莹轻叹一声,“自从三日前从你这里得知元道人有鬼,我便即刻动用一切动用的人手,前去搜查。 没想到连元道人的影子都没找到,只找到这两人的尸体。” 说到这里,凌莹掀开尸体上的白布,“你看,这两人皆是死相狰狞,尸身苍白,一身血液被放空,极有可能和你一样,被元道人选成了祭品。。 除了此二人,我还查到当时坐在丁字位的是一位成名散修,号言老鬼,此人已失踪,恐怕同样凶多吉少。” 向苼听到这里,连连点头:“凌姐姐所言甚是有理,我们接下来,又该如何?” 凌莹看着向苼,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沈姑娘,我虽被派来追查此事,但有限期,一旦超过时间,我便需按期归军,无法一直护你周全。 敌人狡诈,行踪不定,我没把握在归期之前抓到他。 我离去之后,听风楼对你的态度,也会大变,不能再让你住下去。唯一的办法,只能引蛇出洞。” 向苼呆呆地看着凌莹,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两眼睁大:“姐姐的意思是,我当诱饵?” 凌莹面露惭愧,“形势所迫,你若是不愿,我……我再想其他法子。” “无妨,我答应了。” 向苼笑盈盈地看着凌莹,“我相信姐姐一定会保护好我,对不对?” 凌莹闻言,更加惭愧。 她所说句句都是肺腑之言,但若说没有丝毫私心……她自己都不信。 百夫长的位置,有了空缺,她的实力也足够胜任。 而赤青军主早对花城血丹深恶痛绝,此番若能得手,不论抓到之人是死是活,她都能稳胜竞争对手。 想到这里,凌莹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向苼,目光清澈而坚定。 “只要我还有命在,就一定护你周全!” 向苼含笑点头,“我在禁制一道上,有所涉猎,到时也能助姐姐一臂之力。” 凌莹失笑:“你好生跟着我就是,不必出手。” 一个才千岁的丫头,就算学了一手仙禁,又能厉害到哪儿去,恐怕还没她闲暇时钻研出来的境界高。 引蛇出洞的计划,不是立刻就能完成的。 时间紧迫,凌莹紧迫出门,物色合适的时机与场合。 向苼还在放置尸体的房中,身边多了一个四九。 四九从小到大,见过的尸体也不少,但像地上这般死状狰狞的,还是头一次,脸色不禁有些发白:“沈姐姐,你不怕吗?” 向苼眼里流露出一丝自嘲,“我倒是希望自己怕。” 四九似懂非懂,盯着向苼处事淡然的眉眼,眼里掠过一抹疑惑。 沈姐姐有两幅面孔吗? 总觉得,姐姐在凌大人面前,和在他面前,不太一样。 向苼没再说话,低头查验尸体,片刻后收手起身,眼底精芒一闪而逝。 看来她之前猜的没错。 这两人不仅全身血液被抽空,骨骼也碎成了粉末,识海更是伤痕累累,不难想象两人的神魂,在陨灭之前遭受了多少折磨。 这不似献祭,更像是拷问和泄愤。 元道人忽然失踪,血丹的交易对象立刻做出了反应,直接查到集会的其他人身上。 短短三天就死了两个,速度如此之快。 此人应当早就在暗中监视元道人,只是谨慎起见,一直没有现身交易。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会横插一脚,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若是换做自己,此时此刻,她当是异常恼怒,不会放过任何与元道人有过接触之人。 也就是说,凌莹一旦拿她当诱饵设局,此人必会现身。就是不知道,凌莹能不能兜得住。 向苼微微眯眼,目中冷光流转。 能广布眼线监视元道人,又能直接介入黑市调查集会之人背后身份……这可不是一般修士能办到的。 为免阴沟里翻船,她得好好准备一番才是。 …… 凌莹的动作比向苼想象中快了不少,仅仅一个日夜后,她便一脸振奋地回到听风楼,找到向苼道: “地方已经找好了,就在城主府!” “城主府?” 向苼心中一动:“城主愿意帮我们?” “自然。” 凌莹说起城主,面上笑意更多了些: “一般而言,此等修真星主城城主实力不高,平素全靠仙宫阵法维护城中安定,不愿惹祸上身。 不过稚夭星的城主,姓姬,出身极高。栖身在此只是短暂历练,并不怕事。 而且姬城主为人文雅,彬彬有礼,兼有一副侠义心肠,他愿动用阵法镇压来敌!” “那太好了!” 向苼面露欢喜,旋即又迟疑道:“可是这样安排实在刻意,那邪修眼睛又不瞎,怎么也不能蠢到自投罗网吧?” “此事说来也巧!” 凌莹一拍手,道:“姬城主与一般修士不同,性子高雅,鲜少修炼,平日素爱侍弄花草,在三个月前边决定举办一场赏花宴,这三个月来早就传得满城皆知。 赏花宴就在两天后,全城的修士都可前去赏花,互相讨教修炼心得。 如此,姬城主便打算利用赏花宴,安排人手暗中查探,维持外松内紧之态,放松元道人警惕,助我们一击擒凶!” “如此甚好!” 向苼大松口气,展颜一笑:“那两日之后,就全看凌姐姐的了。” “放心,此番有我和城主护着你,必不会出事。” 凌莹轻轻一拍向苼肩头,“我近日损耗不小,且去休整一番,以应两日后之战,你也要养精蓄锐,莫要太过放松。” “沈襄明白。” 凌莹见她应下,摆了摆手,走得干脆。 四九在一旁听着两人谈话,只觉得热血沸腾,忍不住问道:“沈姐姐,赏花宴那日,我能不能也跟着去?” 他话说完,方见向苼神色沉冷,远没有在凌大人面前,表现的那么高兴。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脸色一白,慌忙拜倒在地。 “四九失言。” 第649章 笑话 “不关你的事。” 向苼思绪回拢,神色回暖几分,将四九拉起来。 “我知道你最近得了文老的青眼,以后在楼里会过得很好,若是白白丢了性命,岂不可惜?” 四九闻言懵了一下,旋即脸色微变:“姐姐的意思是,城主府有危险?可是有凌大人护着,还有姬城主操控大阵,” “万事无绝对。” 向苼语气轻淡:“你若肯听我一句,这次赏花宴,就别去。” “我自然是听姐姐的。” 四九连忙应下,心中疑惑却是半点也没减。 姐姐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不相信那个姬城主,料定赏花宴有大凶险。 她为何不将想法告知凌大人,反而同意凌大人的计划,一起去赏花宴呢? 大人的世界,可真是难懂…… 四九晕乎乎地退下了,屋内安静下来。 向苼回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茶面微波荡漾,倒映出她微冷的眸眼。 元道人三个月前来到稚夭星,言说交易日期就在最近。 凌莹口中的姬城主的赏花宴,也正好从三个月前就开始准备,未免太过巧合。 而且为了帮他们,这位姬城主,连安身立命的阵法都肯动用,到底是真的热心,还是……他就是血丹的交易对象,好言好语骗她们上门赴鸿门宴?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她的推测。 说不定姬城主真的就是热心之人,只是如今所有的线索指向,令她生出了一些误导,真正的幕后黑手另有其人。 不过,她凡事都习惯做最坏的打算,这次也不例外。 若事态真往她推测的方向发展…… 念及此处,向苼蓦地拂袖挥出一道禁制,笼罩整个房间,随后轻启朱唇:“涅儿,将元道人提来见我。” “是!” 浑元秘境之灵,向涅立刻脆生生地回了一句,而后一道秘境漩涡凭空出现,元道人直接被向烛一只脚踹了出来。 元道人在秘境中苦等多日,怎么也等不到不见秘境主人身死动荡,心中正忐忑不安。 此刻被踢出来,蓦然看到向苼完好无损地坐在面前,他来不及掩饰心绪,脸色瞬变。 “看来元道友,很意外我还活着。” 向苼看着元道人,面含淡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是因为我没有吃血丹?” 此话一出,元道人浑身猛地一颤,骇然失声:“你怎么知道……” “血丹的事,自然是道友亲自告诉我的。” 向苼面上笑容不减,“我还知道,血丹的交易时间,就在最近。” 元道人呼吸一窒,两眼瞪大,死死盯着向苼,说不出话来。 她怎么什么都知道?! 难道真的是自己告诉了他?可他为何丝毫没有这方面的记忆? “元道友可知,如今那位想要血丹的贵客,正在满城找你。 若是久寻不得,他将此事捅到花城……” 元道人听到这里,直接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向苼面前,痛哭起来: “前辈,小人错了!小人千不该,万不该算计于您。 小人也是迫不得已啊,若是小人被您困住,无法按时交差,小人定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 “所以你就想用血丹害我?” 向苼语气轻飘飘的,听起来没有任何情绪,“血丹的正确用法,你可知晓?” “小人告诉您,您能不能放了我?” 元道人眼里露出哀求之意,“这笔生意成了之后,花城会赏赐极多修行资源,小人一分不要,全献给您。” 向苼微哂:“你在跟我讨价还价?” “小人哪敢?” 元道人紧紧咬牙,“可小人不出去完成交易,亦没有活路!左右都是死,小人只能斗胆一试! 小人知道,前辈手段繁多,定有强行搜魂的手段。可前辈若不给小人留活路,小人拼着自爆神魂,也不会给前辈提供任何消息!” “既如此,那便罢了。” 向苼轻叹一声:“我这个人,不喜欢强人所难,你便自裁谢罪吧。” 元道人闻言彻底懵了。 不是……这女修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自己死了,她什么也得不到。 而若是选择放过自己,她能得到一大笔修炼资源。 两者相权,她居然选前者?! “不对。” 向苼忽地语气一转,正当元道人以为她回心转意时,便听她又笑了: “元道友,自爆多无趣,左右都是死,不如你留存有用之身,给我做个实验?” 元道人听得心底一寒:“实验?” 他话音刚落,便见向苼抬手光芒一闪,出现装着血丹的玉盒。 “你想用血丹算计我,可惜我这个人生性谨慎,从他人得来的东西,向来不会轻易入口。 不过见到你之后,我忽然有些好奇,这血丹若不以正确用法炼化,直接服用,会是什么效果?” 此话一出,元道人身形剧颤,终于彻底被击破心防,崩溃大喊: “我说!前辈我说! 这血丹需用人血做药引,压制血力暴动,逐步炼化。 若直接服用,则会被血力冲破仙体,扰乱神魂,痛苦无比,受尽折磨而亡!” “人血药引?” 向苼想起那两具被抽干的尸体,“什么人血都可以?” 元道人神情麻木地摇头,“要用鬼草喂食祭品,放出来的血才有用。” “血丹有何效用?” “我不知道。” 元道人面露苦涩,“我没资格享用那等神丹,只听一位前辈说过,吃了之后,能触碰大道,修炼起来,一日千里!” “最后一个问题。” 向苼盯着他灰败的面孔:“你手中既有鬼草,也有血丹,为何不私吞壮大自己?” “我手里有鬼草?” 元道人愣住了,随后很快联想到锻灵丹上。 无他,他交给向苼的东西除了血丹,就只有锻灵丹。 那是花城给他的赏赐,却放了鬼草…… “哈哈哈……原来如此。” 元道人低低笑了起来,很快笑声转为哭声,而后又哭又笑,隐有疯癫之意。 原来花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他。 这次交易,把他也当成祭品给卖了,他竟还想着交易完成后投靠花城。 他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第650章 赴宴 将心神崩溃的元道人重新收回秘境中,向苼眼里浮现出一抹罕见的慎重。 「大道么……」 当年在天妖国仙宫据点时,她在藏书阁内看了不少散仙的修炼秘笈,正统升仙的修炼心得也略有涉猎。 若是记得不错,大道二字,直取本源,乃是仙之根本,亦是晋入金仙之境的前提。 天、地、人三境修的仙元基础,还没有资格触碰大道。 唯有对初涉本源的金仙,才能参悟大道,提升对本源的掌握,增进修为,领悟神通。 可以说,金仙之下的仙,斗法还跟修真时一样,大多拼的是后天术法以及仙元积累。 金仙之上,则是到了另一个高度,敌我往来皆神通术法,诡异莫测。 若是对上,就算祭出无双神剑,她也不一定能有胜算。 这不是说无双神剑不厉害,而是她本身境界太低。 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挥剑之时,有大量本源浪费逸散,真正发挥出的威力,不及神剑全盛时万一。 总而言之,不管血丹的交易对象是金仙,还是初涉大道,寻求突破的天仙后期圆满,她都没有必杀的把握。 没有必杀的把握,那神剑就不能暴露。没有神剑,她更加不可能是对手。 向苼眉心渐渐拧到了一起。 事态似乎变得更加棘手了…… 时间流逝,转眼就到了赏花宴的这天。 休息两天的凌莹精气神十足,风风火火地一大早就过来客房找到向苼,递来两瓶丹药: 「这是轻灵丹,可化解鬼草的毒性,你自己带着,以防万一。」 「轻灵丹?」 向苼反问一句,随手接过,「我没吃那锻灵丹,姐姐你给我这个作甚?」 「你是没吃,可保不齐在赏花宴上会遇到。」 凌莹眼里掠过厌恶:「花城的那些人,最擅使些下三滥的手段,尤其是鬼草! 鬼草于神魂有损,但奈不住其可致人陷入美妙幻象之中,过量炼化还会成瘾,因此屡禁不绝,最近更呈有泛滥之象。 血丹交易若在赏花宴上进行,难保花城会借机大量散播鬼草。你修为低,更要多注意,宴上的东西最好不要入口,记住了吗?」 向苼连连点头表示明白。. 凌莹见她如此乖巧听话,心里轻快些许,接着又拿出几件护身法宝,让向苼贴身放好后,方才下楼去安排。 听风楼赴赏花宴,可不能一点排场都没有。 向苼走到窗前,看着楼下门前忙碌的小厮,面上乖巧之色渐渐淡去,眼中精芒微露。 此去必定凶险。 可修行路上,凶险本就是常态。 若是错过这次,短时间内她很难再找到一个潜入万骨荒原的机会。 她从来不会让自己陷入一些不必要的危险当中,但若本是该冒的凶险,她也不会惧而避之。 能否顺利加入赤青军,就看今日这一遭! 一个时辰后,向苼与凌莹一同登车上路。 听风楼距离城主府不远,马车驶过一个路口,远远就看到城主府大门。 此刻辰时刚过,城主府四道大门刚刚打开,门外排起一条长长的队,不断向前缓缓蠕动着。 听风楼马车停在人群外,排队众人看到马车上听风楼的牌子,纷纷自觉让出一条路来。 「听风楼主来了!」 有人刚喊了一声,就看到马车上下来一黄一红,两名简装打扮的女子,顿时一愣。 「怎么不是应楼主?」 「听说应楼主早在 一个月前,就回仙宫述职了,现在还未回来。」 「那这两女是何来历?莫非是应楼主亲眷?」 「不知,面生得很……」 议论声中,一名身着青衫的中年文士忽然从城主府门内急匆匆走出。 「城主来了!」 「是姬城主,此二女竟也能得城主亲自相迎?」 「定是来头极大。」 「……」 众人震惊声中,青衫中年文士面上噙着儒雅的淡笑,走到凌莹面前,抬手一抱拳,客气道: 「凌仙子光临寒舍,真是姬某蓬荜生辉啊。」 「姬城主客气了。」 凌莹显然是有些不习惯文绉绉的客套来往,说起来语气有些僵硬,「城主亲自出门来迎,实在令小女子受宠若惊。」 青衫中年文士呵呵一笑,看了一眼向苼,却没有再回话,虚手一引道:「此地人多眼杂,咱们进去再说。」 「好。」 凌莹颔首应下,随后将向苼护在身边,起步跟上。 片刻后,两人跟着姬城主来到城主后院一间幽静的书房内。 「凌什长,你两日前所说的,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就等对方自投罗网。」 姬城主言及正事,语气肃然:「为免打草惊蛇,我暂时不会开护城大阵,凌什长多加小心。」 「我自理会的。」 凌莹同样肃声抱拳:「多谢城主相帮,此番若能得手,回军之后,我必为城主争取一份功劳。」 「凌什长此番言之过早了。」 姬城主摆了摆手,神色有些不愉:「我帮你,可不是为了那点功劳。」 凌莹顿时有些尴尬:「姬城主,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 姬城主神色恢复温和,转眸看向向苼:「还未请教,这位小仙子名讳?」 向苼下意识往凌莹身后缩了一下,复才怯怯地道:「我叫沈襄。」 「在下姬腾。」 姬城主文质彬彬地回了一句,继而笑道:「凌什长,沈小仙子,时刻尚早,宴上人还不多,我想那元道人没那么快混进来。 在此之前,我不如带二位在宴上赏玩一番,姬某精心培育的仙花开得正茂,馥郁芬芳,二位若是不欣赏一番,实在太可惜了!」 见姬城主一脸热切,凌莹也不好拒绝,点头笑道:「客随主便,城主既然这么说了,我们不去看看那花开的模样,倒是真成一大遗憾了。」 这番话说出来,姬腾顿时开怀大笑,「凌什长果真懂我!还请二位随我来……」 凌莹点头正要跟上,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轻轻扯了下。 她偏头对上向苼警醒的眼神,顿时想起对方在马车上说的话。 「凌姐姐,你既然让我小心戒备赏花宴上的每个人,那姬城主在不在例外?」 免费阅读. 第651章 烟雾 当时,她只当向苼过度紧张害怕,一笑置之。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虽然觉得姬城主一定没问题,她还是下意识地留了个心眼。 不多时,两人跟着姬腾回到前院,宴会正场。 姬城主不愧于「雅仙」之名,院中百花齐放,争相惊艳,可谓千姿百态,美不胜收。 此刻进来宴场中的修士已不下千数,人声鼎沸。 向苼看得眉头微蹙,竟不是单独引他们入瓮,难道自己真的猜错了,姬腾此人是友非敌? 「二位仙子请看,这朵就是本次赏花宴的花王!」 姬城主领着向苼二人来到院中央最大的一个花池前,「此花乃是我在外偶得一花种……」 姬腾兴致勃勃地说起了培育花王的经历,引来一群人驻足倾听。 姬腾的兴致顿时更高了,说得停不下来。 凌什长初时还听得津津有味,然而一个时辰后……她强撑着有些发困的眼,强颜欢笑。 这姬腾会过来当稚夭星主城的城主,该不会是长辈们都受不了他这般啰嗦,发配过来的吧? 向苼也有些无奈,这般啰嗦……都能跟姬青琊比上一比了。 莫非碎嘴,也是姬氏一族的天赋? 心中诸般念头闪过,她也一直没有放松戒备,目光始终在附近的面孔上流连。 然而危险没有等到,却意外看到了一张熟面孔。 她目光随意地瞥过花池正对面的一名堪称美艳的黑袍男子,没有丝毫停留,引起对方注意。 媚道人,他居然也在这里,而且看模样,好似在找什么人。 向苼正想循着媚道人的目光,探查一番,忽觉众人面孔变得模糊起来,似都蒙上了一层细雾。 来了?! 她心神瞬凛,正要提醒凌莹,却听到耳边传来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 偏头定睛一看,凌莹已然倒地不省人事。 浓重的烟雾,席卷宴场。 随之而来的,还有姬腾恐慌的声音:「凌什长,你可有事?这是烟雾诡异,莫要探出仙识,我失去大阵操控感应了!」 砰!砰! 耳边传来更多重物坠地的声音,烟雾中人形轮廓成片倒下。 向苼瞳孔微缩,不及细想,顺势跟着倒地「昏迷」过去。 不消片刻,烟雾中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紧跟着,向苼便感觉自己被人抬了起来,飞速远离城主府。 凌莹的气息就在旁边不远处,她也不慌,闭着眼任由摆布。 走了约莫一刻钟后,队伍骤然停下,凌莹的气息离她更近了一些。 而后她只觉脚下仙灵之气暴涨,身体传来短暂的空间拉扯感,复又迅速平息。 这是通过了传送阵…… 传送阵后的气息,变得阴冷潮湿,向苼耐着性子再听了片刻脚步声后,身子猛然被甩了出去,撞进一团霉味浓重的草席里。 嗡!嗡!嗡! 牢笼阵法接连亮起,一刻钟后,整片空间都寂静下来。 向苼一动不动地趴在草席里,没有急着睁眼,藏在袖袍下的指尖轻触地面,大片天妖禁符文立刻通过指尖蔓延开去。 眨眼间,整个牢笼地面都覆上了一层暗色,悄然吞噬牢笼阵法。 待得符文完全覆盖牢笼阵法后,向苼倏地坐起,拍开脸上杂草,目光一扫周围。 只见一条狭窄幽暗的潮湿甬道两旁,各自凿开了数十个阵法密布的坑洞,每一个坑洞里都关着一人,无一例外都在沉睡。 向苼很快找到凌莹的身影 ,心下稍松。 而后她留下一张纸人分身,撬动欺天之力,将己身完全包裹进去,挥袖打开一道阵法缝隙,闪身来到甬道上。 甬道两边皆幽长,向苼没有贸然探出神识,尝试往左走,顿时看到更多人昏睡在坑洞中。 「赏花宴上的人,莫非全都被抓到了此处……」 心中闪过这般念头,向苼忽然听到正前方白光内传来一阵脚步声,当即身形一闪,隐入甬道阴影中。.81. 就在她闪入暗处,一名穿戴齐整的褐袍老者走了进来。 褐袍老者气息外显,修为不低,应在地仙中期左右,有欺天之力相隔,向苼离他近在咫尺,他却并未发现,径直走到一个坑洞前打开阵法,从中扯出一人,拎着往回走。 虽只是一晃眼,向苼还是认出被扯出之人,正是之前在黑市***上被假禁制传承骗了一瓶白石丹的青衣男子。 她眯了眯眼,悄步跟上。 甬道内潮湿不堪,并无人看守。 阴冷的水从岩峰中「滴答」、「滴答」地往下落,撞击在石面上,发出略显尖锐的声响。 褐袍老者拎着青衣男子,一连转过数个带有警示禁制的弯道后,终于来到一处视野空阔的地下溶洞中。 甫一入洞,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随之一同的,还有一段极有韵律的呼吸吐纳之声。 向苼屏气,悄然隐在洞口边暗处,为防被洞中之人察觉,向苼视线刻意略过其人,只以余光观察。 这一看,顿时令她瞳孔微缩。 只见一道人影,盘膝坐在溶洞正中央的蒲团上,面容模糊在一团五色糅杂的光晕之中,头顶隐约可见三朵虚幻的花。 「三花聚顶,五气朝元,果真是金仙,不对……」 向苼想起典籍中关于金仙的描述,微微眯眼。 为金仙者三花聚,绕灵台,五色纷生当如彩带一般耀眼。 而此人的三花残缺凋零,软塌塌地附着在虚幻灵台之上,五气糅杂成一团,气息浑浊而杂乱,好似被棍子狠狠搅过一般。 是天仙圆满,最后一步尚未踏出,还是……从金仙跌落? 带着些许猜测,向苼视线往左移,顿时看到一个足有三丈方圆的巨大血池。. 那便是血腥味的来源,隐隐的,还夹杂着一股奇异的香味。 「人血药引……」 向苼眼神微凛,悄然摸出几枚轻灵丹咽下。 这时,坐在蒲团上的人影头顶异象忽然消失。 向苼立刻收回目光,转动欺天之力,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 下一刻,一句问话自里边传出。 「人带来了?」 其人语出森冷,与在城主府时的温文尔雅,截然不同。 免费阅读. 第652章 搜魂 声音入耳,向苼眼神微动,却无意外之色。 她所料不差,花城血丹的交易对象,果然就是城主姬腾。 方才赏花宴上的那一幕,不过是他自导自演,欺骗凌莹罢了。 看来此人,还不想跟赤青军撕破脸,至于其他人…… 褐袍老者将青衣男子小心翼翼放在姬腾面前。 “主人,人已带到。” 姬腾缓缓抬起眼皮,眼神空洞地盯着青衣男子片刻,不知想起了什么,神情逐渐阴怖。 而后某一刻,他忽然伸手抓过青衣男子手上的储物戒,强行抹去烙印。 青衣男子遭到反噬闷哼一声,苏醒过来看到姬腾的脸,顿时大惊失色,“你……” 不等他把话说出口,姬腾直接伸手抓住他头顶,掌心氤氲的黑气即刻透颅而入,搅得识海天翻地覆。 “啊啊啊啊!!” 青衣男子立刻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七窍流血,疯狂挣扎。 然而以他地仙初期的修为,哪里能逃过姬腾的禁锢。 很快,他的识海就被彻底搅碎,挣扎的双手无力垂下,双眼上翻,口中发出一阵“嗬嗬”之音,俨然一副痴呆之状。 姬腾将青衣男子丢开,阴沉的神色不见好转,反而更添了一分压抑不住的燥怒。 “还没有?” 褐袍老者紧张地奉上储物戒,“老奴仔仔细细查验一遍,并未发现元道人的任何消息。” “废物!” 姬腾勃然大怒,一巴掌拍飞褐袍老者,“本座忍了三个月,竟到最后出了意外!这就是你说的谨慎行事?” “主人息怒!” 褐袍老者一边呕血,一边爬到姬腾脚边跪好: “老奴都是为了主人啊! 若是此时被主家发现,主人您只会受到比上次更重的刑罚,如何能不小心?” 提起往事,姬腾脸色更加狂怒,眼里流露出刻骨的恨意: “本座何错之有?!是那群老顽固,不知变通! 若非他们从中作梗,我现在早已坐稳姬家年轻一代第一把交椅,怎会沦落到如今这般田地? 那群老不死,等我领悟血之大道,重回金仙,我迟早会杀光他们!哈哈哈哈……” 癫狂的笑声在地下溶洞中回荡。 褐袍老者瑟缩着身子跪伏在地,瑟瑟发抖,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许久之后,姬腾脸上疯狂之色终于敛去,回归平静。 “送回去,好生喂养鬼草,别让他死得太早。” 褐袍老者这才敢起身,颤巍巍拎起傻的青衣男子。 临走前,他犹豫了一下,身子佝偻着,小心问道: “咱们抓到的集会之人,除了那个赤青军凌云,就只剩下两人了,若是那两人也没……” 姬腾闻言冷笑,“那两人再无收获,你就去给他们陪葬!” 褐袍老者身子剧烈一颤,额头冷汗狂冒: “主人洪福齐天,定能寻到线索!” 姬腾神情不耐,“废话连篇!还不快去抓人。” 褐袍老者见状,汗流的更快了。 自从主人被罚,脾性乖戾,与日俱增,说不定这次怒极,真要拿他的命泄愤啊! 得想想办法…… 褐袍老者绞尽脑汁,忽然老眼一亮,脸上堆出笑容,意有所指地问道: “主人接下来,是想先搜那个卖了棋盘的地仙张陨,还是那位……沈小仙子?” “有何区别?” 姬腾没听出言外之意,神情更加不耐:“就张陨吧。” 他说完,抬头对上褐袍老者一脸的猥琐,这才后知后觉,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两眼微微眯起。 说起来,他也很久…… 他忍不住舔了舔嘴唇,“也罢,就换成她吧。” 褐袍老者听到这句,心知自己的命是保住了,立刻高兴起来,乐颠颠地应下: “老奴这就去!” 向苼听到这里,眼底森寒一片,气息却丝毫不露,在老者出来之前悄然退走,重新回到坑洞中闭上眼。 不多时,褐袍老者到来,双手掐诀打开阵法,向苼暗中配合操控禁制,显露出与之前褐袍老者抓青衣男子时,相同的门户。 褐袍老者一无所觉,进来伸手一捞,将向苼夹在腋下,快步来到溶洞之中,动作轻柔地将人放在姬腾面前。 姬腾看着向苼昏睡时姣好的睡颜,心里登时窜起一股邪火,烧得他口干舌燥。 即便如此,他也没忘记正事,五指虚空一抓,套在向苼尾指的储物戒应声脱手,落入他掌心。 二劫散仙的烙印实在脆弱,地仙也能轻松抹除,他直接将戒指丢给褐袍老者,随后舔了舔嘴唇,正要有所动作,忽听褐袍老者惊叫一声。 “主人!” 兴致被打断,姬腾心中刚升起的一点愉悦立刻被怒火取代,“蠢奴!你找……” “死”字还未出口,他一抬头,看到褐袍老者手中已经打开的玉盒,一双眼立刻瞪得滚圆。 “这……这是……” 他闪身夺过玉盒,不敢置信地看着盒中摆放齐整的十二枚丹药,浑身都颤抖起来。 “血丹?!” 元道人失踪许久不现身,他其实已经认定其人私吞丹药逃之夭夭,心中早已不抱希望。 花城势大,他惹不起,没有姬家的支撑,他去讨账跟找死没有区别。 然而心中实在憋屈,憋屈得他恨不得陷入疯魔,将整个稚夭星的人统统杀光! 恰在这时凌莹送上门来,他便顺水推舟依原计划开赏花宴,调查元道人的下落。 不过他自己心中清楚,调查元道人的线索,根本不用抓那么多人。 他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泄愤。仅剩的一点理智,只留给了陪凌莹演的那场戏。 赤青军,他也惹不起。 可偏偏无心插柳柳成荫,血丹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了! “怎么会在她身上?” 姬腾毕竟曾是货真价实的金仙,心境自持,激动过后很快冷静下来,盯着仍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向苼,目露思索。 此女气息,他断不会看错,真的只有二劫散仙。 小小散仙,他从来没放在眼里。 若非此番另起了旖旎心思,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查她,甚至有可能看在凌莹的面子上,放她一马。 第653章 算死 难道这就是元道人的计策? 他并未逃过自己的封锁,还被困在稚夭星上,血丹放在自己身上若被抓住,自己定会杀了他,所以出此计策? 想到这里,姬腾冷笑一声。 灯下黑还真是好计谋,若非自己有点运道在身,还真就被他蒙混过关了。 褐袍老者见主人恢复冷静,连忙送上祝贺:“恭喜主人,贺喜主人。此番有十二枚血丹助力,主人必能得偿所愿,重回金仙大道。” 这一声马屁几乎拍到了心坎里,姬腾许久没有这般高兴过,忍不住放声大笑。 鬼草血池都是现成的,他拣起一枚血丹正要放入口中,不知想起什么,动作忽地一顿,猛地回头看向地面的向苼。 见向苼仍然“昏睡”在地上,不曾动弹,他心神稍松,但还是有些不放心。 这血丹出现得太过突然,他总觉得有些不真实。 若是有人设局,故意送来假丹…… 姬腾双眼眯了眯,转手将丹药递给褐袍老者:“吃了,跳进血池。” 褐袍老者愣了一下,旋即很快明白主人的意思,脸色微白:“主人,老奴只是个地仙,仙躯孱弱,贸然触碰大道,非死即伤啊。” “无妨,有我看着,你至多受些伤,死不了。” 姬腾语气放缓,“若不是地上这贱婢修为太低,承受不住药力,我也舍不得让你试药。” 主人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褐袍老者断无再推脱的余地,只能把心一横,吞下丹药。 轰! 丹药甫一入口,顿时化作一团血色岩浆,流入四肢百骸。 褐袍老者被烫得脸色扭曲,大叫一声,直接跳入血池中,阴寒的鬼草之力立刻朝他汇聚而去,丝丝缕缕地侵入经脉,镇压血丹的灼热之息。 褐袍老者脸色缓缓恢复平和,盘膝坐在血池之中。 姬腾死死盯着血池,全神贯注,丝毫没有察觉到躺在地上的向苼手掌轻覆地面,数百道天妖禁符文瞬息而成,在暗沉地面的遮掩之下,悄然爬向血池四角。 十几息后,平静的血池表面忽然沸腾起来,隐约发出一阵阵如闷雷般的轰鸣之声,虚空之中弥漫的血腥味,瞬间浓郁千百倍。 也就在这一刻,褐袍老者好似被烫到脚一般跳起来,“主人救我!大道碾过来了!” 姬腾见状大喜。 血丹是真的! “果真是运道来了!哈哈哈……有些东西该是我的,还是我的!” 大笑之余,姬腾倒也没忘记救老仆一把,他伸手将褐袍老者从血池中抄起,扔去一枚储物戒,“所有的鬼草都给你,生嚼压制药性,没有人血作媒介,大道很快就会回去。” 褐袍老者上岸后,依然能看到一面高耸入云的血色圆盘正在无视虚空,滚滚而来,只是速度慢了许多。 听到姬腾的话后,他顾不得鬼草毒性,立马抓起一大把就往嘴里塞。 而后在鬼草药力之下,他很快陷入幻境,脸上泛出迷醉的笑容,不再出声。 因为试药损失了一枚血丹,姬腾有些肉疼,但很快就被喜悦覆盖,他迫不及待地取下第二枚血丹,放入嘴里。 也就在这一刻,向苼动了! 她左手一拍地面,身形跃起,瞬息闪至血池一侧,无双神剑入手,唰唰两道剑光劈空而过,支撑血池的四根柱子应声而碎。 “向涅!” 她心中轻喝一声,早就蓄势待发的向涅立刻操控浑元秘境,将巨大血池和全无抵抗之力的褐袍老者收走。 这过程说来漫长,实则不到一眨眼的功夫,姬腾刚要跳下血池,就眼睁睁看着面前的血池凭空消失了。 他怔了一下,随后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脸色巨变,再抬头看到半只脚已经踏入秘境漩涡的向苼。 他两眼唰地一下血红,头顶三花齐聚,周身仙元狂涨,以生平最快速度凝出一道长枪射出! “还我血池!” 轰! 向苼顿觉后背一寒,心神绷紧却未回头,一念间数百层禁制屏障,连同凌莹所给的护身法宝出现在身后。 然而在长枪之下,不管是禁制屏障,还是护身法宝都如同薄纸一般脆弱,抵抗不到一息,便尽数崩碎。 噗! 枪尖从后背贯穿前胸,向苼立刻喷出一大口鲜血,但却也借力进入秘境漩涡之中,消失不见。 姬腾屏息等了片刻,迟迟不见有秘境珠从虚空脱出,爆棚的怒火几乎将他理智燃尽。 二劫散仙受了她一枪神通,怎么可能不死?! 这贱婢根本不是二劫散仙,他看走眼了! 没有血池,他还怎么触碰大道?不仅如此,为了压制药性,他还得吃喂给药引的鬼草,自损神魂保住性命。 “贱婢!该死!” “坏我大道!断我仙途!我姬腾不杀你,誓不为人!” “……” 姬腾疯狂大骂一阵,感受到体内逐渐压制不住的炙热药性,终于只能面对现实,吃鬼草压制药性。 可回头一看,哪里还有褐袍老者的踪影。 他愣了一下,脑海里出现瞬间的空白。 乌奴呢? 乌奴那么忠诚,不可能临阵脱逃……他很快想起来,乌奴服用了鬼草陷入了幻境,根本不知道抵抗。 是那个贱婢,她把乌奴也收进了秘境,切断了他的后路! 没有鬼草,那他如何压制血丹药性? 念及此处,姬腾癫狂的眼里终于浮现出一点慌乱。 感受到体内越发爆棚的药力,他慌忙闪身向外飞去。 无妨! 他府中还有大量鬼草,只要…… 砰! 姬腾一头撞在坚硬的石板上,踉跄着后退两步,抬头看到一扇与溶洞质地完全不同的石门,又是一愣,随后猛地回头,顿见原本的地下溶洞,不知何时大变样,变成了一个小小的棺材铺。 “贱婢,又是你在捣鬼对不对?!” 回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 姬腾面露扭曲,不再压制体内药力,疯狂地凝聚大道长枪,射向四面八方! “想要困死本座,你还不够格!” 砰!砰!砰!砰! 密集的撞击声回荡在传承塔中,没过多久,枪声蓦然一停。 姬腾弯腰吐出一大口血,五脏六腑内的灼烧剧痛,令他连长枪都无法再凝聚,倒地蜷缩成一团。 “贱婢……我……我恨!” 他断断续续地骂着,手中攒着最后一道长枪之力,两眼死死盯着四周。 然而向苼,始终没有出现。 第654章 后事 砰! 姬腾膨胀的肉身如同血色烟花一般炸开,传承塔及时消散,猛烈的冲击波将地下溶洞空间扩张十数倍,直冲地面。 轰隆! 没过多久,整个地面完全塌陷,碎石如雨点一般落下。 轰然声中,一颗秘境珠从血池边缘的隐匿禁制中显现,自密集的碎石缝隙中穿梭而过,落在还未塌陷的甬道内。 而后,只见珠子表面光芒一闪,向苼重新出现,将秘境珠拣起重新放入袖中。 她望着眼前的碎石雨,抹去嘴边血迹,心中不断复盘计划是否有遗漏之处。 “主人……” 向涅的声音传来,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担忧。 “我没事。” 思绪微敛,向苼侧眸看了一眼还插在右边肩头,并未散去的透明枪尖,微微蹙眉。 这等本源凝聚的攻击手段,她也是第一次见识,真元剑意皆化解不得,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等会儿还要去找凌莹,这样过去,肯定不行。 她反手握住枪身,猛地用力向外一扯,剧烈的疼痛令她眼前一黑,半跪在地,口角再次逸出血丝。 不行。 这长枪好似长在了肉里,与全身筋骨连在了一起,若是强行拔出,肉身怕是也会跟着崩裂。 抹去一头冷汗,向苼思忖片刻,目露果断,取出无双神剑,在手中转过一圈,贴着伤口猛地下劈! 咔嚓! 长枪终究不比无双神剑坚硬,突出的部分应声而断,留下一面圆形的切口。 伤口被牵动,鲜血顺着血洞下缘涌出,向苼脸色白了又白,神情却无变化,如法炮制将背后的长枪也削断,收起削下的边角料,略作止血后,重新换了套款式相同的杏黄衫裙。 碎石掀起的尘土,很快将衫裙弄脏,倒不用向苼自己多费手段伪装。 待得尘埃落定,她左手轻轻一挥,丝丝缕缕的岁月水流汇聚而来,正要搅乱此地时空,忽地柳眉微挑,停下动作。 “怎么了主人?可是伤势加重了?”向涅略显焦急的声音传来。 “伤势暂且无碍。” 向苼安抚一声向涅,“我只是奇怪,此地时空,好似在我出手,就已被搅成一团乱麻,是何道理?” “是那姬腾自爆所致!” 向涅语气稍显轻松,“主人,我留存不多的记忆中恰好有关于此事的记载。 金仙之上的存在自爆,涉及本源大道,小部分本源湮灭,势必会搅乱失控。 且境界越高,自爆威力越大,甚至可以将一个小世界从时空中抹去。 如姬腾这般从金仙跌落后再自爆,威力已然小了甚多,所能影响的时空有限,也就这一片地下溶洞。” 向苼听得眉间舒展,笑容微露,“如此,倒是省去一个破绽。” 不管姬腾之前犯过什么错,被族中逐出,都罪不至死。 血丹一事爆出后,姬氏一族不管是出于维护名声,还是子弟性命,都会彻查此事。 她得保证此事不会查到自己身上,破绽自然是越少越好。 “时间差不多了。” 方才在秘境中和姬腾坚持,她也没闲着,动用欺天之力将那褐袍老者的记忆全部吞了。 赏花宴上用的毒烟,乃是出自花城的幻神草。 此草制成迷烟后,对金仙之下有奇效,但就以赏花宴那上那等剂量,至多能迷晕凌莹两个时辰。 如今时间距离他们被抓,已经过去至少一个半时辰,再不回去,凌莹就要醒了。 向苼神识扫过碎石下方,想来是本源催回部分时空的原因,她没有看到类似储物戒的东西,只看到一枚方印。 城主印么…… 她没有去动,脑海中再次将与姬腾的斗法从头到尾复盘一遍,确定没有遗漏后,果断转身离开。 而就在其离去后不久,一道人影,出现在溶洞的另一侧入口。 一刻钟后,躺在坑洞中的凌莹双眸猛然睁开,一跃而起,目光急切地扫向四周。 很快,她就看到还在斜对面坑洞中昏睡的向苼,顿时大大松了口气。 她仙识早就能动了,只是被毒烟所扰,一直无法清醒过来掌控肉身。 那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她听得分明,心中更加担忧沈襄的安危。 赴宴之前,她信誓旦旦说要保护沈襄,却发生了如此变故,若这丫头是就此陨落,她当真不知该如何自处。 四周坑洞中的人还未醒,一片寂静。 凌莹警惕地观察片刻,确定无人看守,从储物戒中取出一片符篆贴在阵法表面。 符篆激发,表面蓝光一闪,将阵法融出一个大洞。 凌莹身形一闪从中跳出,三两步来到向苼的坑洞前,用同样手段破开阵法后,背起向苼,就朝之前爆炸声响起的地方小心接近过去。 没过多久,凌莹就来到姬腾自爆之地。 原来的地下溶洞经历一番浩劫后,已经变成了一个天坑。 看到几乎要没过甬道口的碎石,凌莹一袖轰出,碎石激射开去,清理出一个能容一人进入的洞口。 她顺着洞口飘出,悬立在碎石之上,仙元扫荡周围,很快目光微凝,闪身来到右侧山壁,指尖划开一层厚厚的土粉。 一抹殷红的血迹,登时映入眼帘。 凌莹瞳孔微缩,迅速取出一枚方石,将血迹抹在方石之上。 下一刻,方石微微一震,绽放出金红相间的光芒。 “金红相间?” 凌莹错愕出声,金色是金仙,红色是金仙之下,不管血迹主人距离金仙之境还有多远,哪怕只差一步,方石都只会显现红色。 金红相间的颜色,她还是第一次看见。 不过也无妨,她不知道,还有听风楼呢,回去之后问问便知。 收起方石,凌莹又取出一面巴掌大小的镜子,双手掐诀激发后,见镜子迟迟没有显露影像,倒也不意外,只是轻叹一声。 若是金仙之上的存在斗法,搅乱时空是常事,什么也看不出来实属正常。 “罢了……” 虽不知此地发生了何事,但那元道人和血丹一事,好似被人提前解决了。 先将后事料理干净,再继续追查吧。 第655章 大白 如此想着,凌莹背好向苼,身形拔地而起,眨眼从天坑中飞出。 天坑离稚夭星主城不远,凌莹稍微辨认一番方向,就化作离弦之箭,朝主城疾驰而去。 随后不到半个时辰,大批城卫军赶来天坑…… …… 向苼“苏醒”过来,已是三天之后。 凌莹不擅疗伤,回到听风楼后,第一时间专门请了医仙过来诊治。 有欺天之力覆在血洞外,医仙什么都没看出来,只说无大碍,毒烟未完全化解,喝上三日汤药再看。 于是向苼十分守时地等了三日。 甫一睁开眼,她就看到守在床边的四九。 四九时时刻刻都在关注向苼的动静,看到她睁开眼,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大喜:“沈姐姐,你终于醒了!我这就去唤凌大人!” 说完,也不等向苼开口,便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向苼无奈地弯了弯唇角,正要撑着坐起来,右肩刺骨的剧痛令她眉心猛地一沉。 伤势加重了…… “沈襄!” 凌莹的人还没到,声音就从外面传了进来,向苼立刻抚平眉心,撑着坐好。 下一刻,一身火红的凌莹踏进门槛,来到床边坐下:“你可算是醒了,怎么脸色还这么苍白?” 跟在后面的医仙闻言,立马上前把住向苼腕脉,片刻之后,略显迷惑地放开手,迟疑地说道: “身体已无大碍了,脸色这般……兴许是惊吓太过,还未恢复。” 凌莹一听放了心,“那就好,沈襄,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向苼笑着微微摇头:“我没事了,就是被吓到了。” “这才哪到哪啊,我在赤青军……” 凌莹话到一半,看到医仙还在,挥手让她退下,方才继续说道:“我在赤青军时,此种程度的凶险就跟家常便饭一样,你心智如此脆弱,可要多多历练。” 向苼听得一笑,“凌姐姐所言极是,小妹受教了。” “你这丫头,受教便受教,笑什么?” 凌莹轻哼一声,旋即声音有些发虚,“不过此番之事,说来确实也不常见。” 向苼目光微凝,故作惊讶:“姐姐,你这么快就把事情查清了?” “若是我自己查,当然没那么快。” 凌莹神色变得有些复杂:“不过这次死的是姬城主,翌日一早,姬氏一族就来人了,听风楼在旁协助。 不过短短两日,血丹一案便水落石出。” “姬城主死了?!”向苼大惊失色。 四九随侍在旁,目光幽幽地看着向苼表演。 沈姐姐的演技,可真是天衣无缝啊,他差得太远了…… 凌莹没有发觉四九的异样,唏嘘一声,点头道: “是啊,死了。这次血丹的事,也是他弄出来的。 你在马车上随口一句提醒我要防备所有人,姬城主也不要例外。没想到,居然一语成谶。 姬氏一族过来之后,我才知道这姬腾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早年用邪修的法子成就金仙,被族中发现,剥夺大道发配至此守城。 他心有不甘,暗中接触花城,购买了一批血丹,只是在服用时,不知出了什么意外,没能用鬼草压制药性,自爆而亡。 他本是金仙,体内尚余部分大道,自爆后本源暴动,扰乱时空,便是大罗金仙也无法追溯。 谁也不知其自爆之前,遭遇了什么,又吃了多少血丹,无法定罪。” 不过人都炸没了,人魂俱灭,我们现在再谈论定其多大的罪,也无意义。” 说到这里,凌莹笑了笑:“不谈这些了,我们来说点高兴的。 血丹追溯到源头,我的任务完成了,回去之后功劳不少。 这功劳你至少能占一半,说说看,你想要什么?我一定给你弄来。” 向苼顿时目光一亮,“真……真的吗?” “当然!” 凌莹拍着胸脯保证,旋即又觉得把话说得太满,紧跟着补充:“只要在我能力之内。” “那……凌姐姐能不能举荐我加入赤青军?” 向苼终于图穷匕见,“姐姐说,我要多加历练,我……我觉得,加入赤青军,就很不错。” “这好办啊!” 凌莹听到向苼的要求居然这么简单,笑着就要答应,而后才想起前者的修为,才二劫散仙,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散仙加入赤青军的最低门槛是三劫,二劫……她连操作的空间都没有,怎么答应? 再看这丫头满脸的期待,凌莹拒绝的话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回想起平素她总是吹嘘域外战场如何凶险,又劝向苼多多历练…… 这…这丫头该不会是因为她平日里吹牛太过,才对赤青军生出向往之意吧? 要是自己拒绝,岂不是成了天大的罪人? 凌莹悔不当初,然而自己吹的牛,跪着也得认。 想起这次回去后能够领到的功劳,她咬了咬牙,点头道: “好,我答应你! 不过你境界不足,尚不能成为正式的赤青军士。你若不嫌弃,就先跟我回去,在我身边当个随侍。” “我不嫌弃!” 向苼面露欣喜,旋即又不好意思地开口:“我也知道我境界不足,让凌姐姐为难了。 入营之后,我一定给凌姐姐端茶倒水,做好随侍的分内之事。” “哪里是你的问题。” 凌莹叹了口气,还不是她自己造的孽。 “我不需要人服侍,若不是因为你,我都想不起来有随侍这回事。 你进去之后,就好生修炼,等到境界足够,再由我举荐参加考核,成为正式的赤青军士,如何?” “好,一切都听凌姐姐的。” “嗯,两日后我们启程,你再好生歇息一番。” 凌莹悉心叮嘱一番,苦着脸走了。 四九过去合上门扉,回到床边,看着脸色仍旧苍白的向苼,歪了歪头,有些奇怪。 凌大人都出去了,沈姐姐还在装什么? 正如此想着,他便看到向苼忽地闷哼一声,口角溢出点点血迹。 “沈姐姐!” 四九大惊失色,刚要上前,就被向苼抬头一双冷眼逼停。 “出去看着,有人过来就示警。” “我这就去!” 四九慌声点头,快步走到门边,深吸一口气,神色恢复如常,打开大门走了出去。 向苼看着他合上大门,瞳色微深。 四九,是个好孩子。 第656章 伤势 四九一走,屋内安静下来。 向苼双手缓缓掐诀,布下一道隔音禁制,方才闪身进入方寸集,来到匍匐如山一般,沉睡的巨狼妖前。 葳宁师兄肉身从九重塔冲脱离后,血线太过庞大,非是她现在能化解的。 而且灵台的封锁,果真也因岁月久远,出现了裂缝,这就需要葳宁师兄自己沉睡。对抗禁忌侵蚀。 若非万不得已,她不想去唤醒他。 然而此时,正是万不得已之时。 向苼跳到巨狼鼻根,抬手轻轻触眉眼,轻声呼唤:「葳师兄,十万火急,还请苏醒一见。」 过了许久,巨狼缓缓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到面前的向苼,瞳孔微缩,凶性乍露。 「师妹,伤你之人……」 「已经被我斩杀。」 向苼掀开肩头衣物,露出嵌在血肉中的一段枪身。 「我从未与金仙交过手,这等伤势该如何处理?」 巨狼听到其人已死,凶性微敛,然而看到向苼那已经有些扩散溃烂的伤口,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枪道虽不是杀性最烈的大道,却也非一般仙躯所能抵挡。 你还没跨过仙凡之别,就敢让大道本源留在体内,拖着不治? 要不是有完美肉身的底子在,光是拖的这两日,足够要了你的性命!」 向苼苦笑:「师妹知错了,还请师兄赐教。」 葳宁见她认错态度良好,怒气稍歇,声音放缓:「我如今能动用的手段极其有限,无法为你立刻清除本源,不过你也不用担心。 这块嵌在你体内的本源是灾祸不错,但未必不能转换成一门机缘。」 「机缘?」 向苼低头看了一眼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的肩头,柳眉微挑。 「可是不信?」 葳宁轻声一笑:「你天资虽好,但苦于无师尊引领,一路修行接触的皆是野路子。对于仙道一途,你所知太少,于修行不利,今日我便点拨你一番。 本源的厉害,你已经见识到了。你可知本源从何而来?」 向苼回想一遍过去所学,心下轻叹,诚实地摇头。 葳宁见她难得苦着脸,哑然失笑,娓娓道来:「答案是混沌,混沌乃三千大道之始。 你所受这一击枪道本源,你领悟的岁月大道、剑道,都是从混沌中衍化而来。」 向苼听到这里,眼里升起一丝明悟,「师兄的意思是,让我用这块本源,磨砺自身的道?」 「非也。」 葳宁微微摇头,「你领悟的岁月意境和剑意虽都已圆满,但都只处在"意"的范畴,与大道本源相比,就是鸡蛋与石头的区别,差距太大,如何互相磨砺? 我看你无暇剑意已催生出剑魂虚影,却无丝毫凝实之象,应是不得进步之法,修行停滞。 若是按部就班的修行,你至少要到三劫散仙后期,以仙元填满丹田,方才能初步接触剑之大道。 但那样一来,太慢不说……你可知四劫散仙为何如凤毛麟角一般稀少?」 向苼目光一闪:「莫非三劫散仙之后所渡雷劫,有本源攻伐?」 「不错!」 葳宁眼露赞赏,「师妹果真一点就通。 你有完美肉身,肉身强度堪比天仙后期,就算现在接触大道,也不会有任何损伤。 我以神通手段截断这块大道本源与你肉身的联系,让它无法再伤你。 本源无所依托,便会缓缓化为成最原始的混沌气息,消散在天地间。 这些混沌气息 ,寻常之辈自是无法利用,但有我神通相助,它们会滞留在你体内。 接下来你要做的,就是催动剑魂虚影,吸收混沌气息。 待得剑魂彻底凝实,你之剑魂便能感知到剑之大道所在,提前领悟剑道神通。 如此一来,伤势就不再是问题,四劫散仙劫,你也可从容应对了。」 向苼听到这里,眼中阴霾尽去,清浅一笑:「照师兄这么说,此番受伤还真是一道机缘,多谢师兄成全!」 葳宁微微一笑,「师兄帮不了你太多,此番,也算是尽兄长之谊了。 你伤势还在迅速恶化,事不宜迟,我现在就施展神通,速速盘膝坐下,闭上双目,静心凝神。」 向苼从善如流,盘膝静坐,随后只觉肩头一沉,剧痛立刻如潮水一般退去。 「好了,睁开眼吧。」 向苼依言睁开双眸,低头便看到原本镶在血洞里的本源被一层灰白色的菱形结晶包裹,渐有紫气在其中氤氲。 她稍一激发气血,伤口周围溃烂的血肉立刻脱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新肉,将菱形结晶包裹进去,皮肤生长完好。 从表面再也看不出任何伤势迹象。 葳宁静静看着向苼处理伤口,见她自始至终,眉头都没皱一下,心中也是咋舌。 本源伤,痛在全身筋骨,稍一牵动就如抽筋扒皮,就连金仙都难以忍受,向苼居然面不改色。 这位师伯所收的隔世传人,心性当真非同一般…… 如此想着,葳宁表面却是丝毫不显,接着问道:「师妹可还有事?」 向苼心知他是累了,当即道:「无事了,师兄尽管去睡。 我还有两日清闲,可为师兄清除些许血线,虽是杯水车薪,也好让师兄轻松一分。」 「也好。」 葳宁闻言笑了笑,双眼阖上。 方寸集内安静下来,向苼双手掐诀,掌心红光凝聚侵入一团乱麻的血丝当中,犹如一朵火苗,一点点融化冰川…… 这般过程持续小半日后,髅祸的声音忽地在向苼耳边响起: 「主人,四九在示警。」 向苼目光瞬间一凝,即刻收手闪身出了方寸集,将方寸集本体山印纳回灵台,以欺天之力包裹。 刚刚回到床上盘膝坐好,她的房间门就被粗暴地推开,进来两名大摇大摆的华袍天仙。 「你们……你们是何人?!」 向苼立刻「惊醒」过来,慌声质问。 其中一名紫袍天仙转头看到向苼,眼里顿时露出一丝玩味,正要上前,屋外忽然传来一声冷喝。 「二位姬氏道友如此强闯客房,是当我听风楼的人都死了吗?!」 免费阅读. 第657章 狂徒 冷喝声刚过,一袭火红的凌莹就急步踏入门槛,身后还跟着气喘吁吁的四九。 凌莹看了一眼向苼好端端地坐在床榻上,脸色也没有之前那么苍白,心下微松,语气却更加冰冷: 「怎么,二位姬氏道友见到我,连话都不会说了?」 紫袍天仙背对着凌莹,眼露不愉,转过身脸上就已挂上笑容:「凌什长何时变成听风楼的人了?」 「呵……原来二位是因为楼主不在,才如此放肆。」 凌莹轻哂:「可惜应楼主离开之前,曾有明令,让我暂代楼主之职,二位可听见了?」 「原来如此。」 紫袍天仙张狂的姿态配合地收敛几分,低笑道:「我们二人查案,一时心急才想闯进来问话,还望凌什长莫怪。」 「二位出身高贵,我一个小小什长,哪里敢怪罪?」 凌莹不咸不淡地轻轻刺了一句,方才说回正事:「这位姑娘从赏花宴一路昏迷到今日,什么也不知。二位想知道什么,直接来我问就是。」 说完,凌莹做出一个「请」的姿态。 紫袍天仙心中不爽,但碍于众目睽睽,不好发作,袖袍一甩跟了上去。 另一天仙见状,心中暗松了口气,快步跟上。 两伙人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到眨眼的功夫,门边就只剩下四九一人。 四九目送凌莹带人走远,小心翼翼地合紧房门后,一个箭步来到向苼窗前,一脸关切道: 「沈姐姐,你怎么样了?」 「无碍了。」 向苼摇头轻声一笑:「还要多谢你及时搬来救兵。」 四九听得小脸一红,小声道:「这都是小人该做的。」 向苼伸手轻轻抚过四九头顶,没再说话。 四九的小脸顿时更红了。 没过多久,凌莹带着通身的火气去而复返,坐下来一掌拍在桌上。 只听「砰」的一声,桌子直接化为湮粉。 四九吓得后退两步。 向苼从床上下来,走到桌边坐下,嘴唇微动:「凌姐姐,方才……」 凌莹抬头看到向苼满脸的忐忑不安,重重吐了口气,缓声道: 「没事了,那姬行天行事虽狂悖,却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肆意妄为,至多在言语上占些便宜。」 但她还是好气啊!! 凌莹想起姬行天方才交谈时的口头冒犯,紧咬银牙。 若非挂着姬氏的名号,依她的性子,早就把这等登徒子碎尸万段! 向苼看凌莹反应,多少猜出方才发生了什么,眼底冷光一闪。 「此二人,就是姐姐说的姬氏派来调查姬城主之死的天仙?」 「不错。」 凌莹怒火稍熄,语气平稳下来: 「他们二人在你昏迷时就已来过一趟,该问的都问清楚了。 我让文老调阅了这两人的来历,虽都是出身姬氏的天仙,这两人地位却有极大不同。 方才姿态张狂的,名叫姬行天,乃一名金仙长老所出,再加上天资不错,在姬氏地位不低。 此人极好女色,特别是年轻女仙,想来不知从何处听说了你,就借城主印遗失一事,又跑了一趟。」 向苼听到最后,心神猛地一跳,「城主印遗失了?」 「是啊,城主印乃仙宫炼制,就算金仙自爆也不会毁损,颇为贵重。可在姬腾自爆的地方却没有找到。」 凌莹答完,方才觉得奇怪,反问道:「你问这个作甚?」 向苼面露担忧:「那个姬 行天来者不善,我担心……他会不会将此事扣在我们头上?」 「他不敢!」 凌莹冷笑一声:「口舌之争便也罢了,他若是敢平白无故招惹赤青军,那便是嫌现在过得太舒服了。」 说完,她安慰地轻轻拍过向苼肩膀,「莫要太过忧心了,听风楼背后站着的并非姬氏,断不会与之同流合污。 这几日你只管呆在听风楼不要出去,我不会再让那姬行天闯进来。 再过两日我们就走,之后姬行天就算把稚夭星搅翻了天,也与我们无关。」 「嗯!」 安抚完了向苼,凌莹咬着牙就走了。 她可不是有仇不报的隐忍性子,虽然不能要了那姬行天的性子,但这两日给他找些不痛快,还是做得到的。 其人一走,向苼将四九也遣出去,关上房门,脸上笑容瞬间消失,化作冷沉。 当日姬腾自爆溶洞塌陷后,她神识分明看到城主印就在碎石之下,如今却不见了。 也就是说,在她回去坑洞装昏迷,等待凌莹醒来行动之前,还有一人去过天坑,拿走了城主印。 此人,是在她离去之后才寻到那里,还是一直都在? 若是一直都在,自己的所作所为,又被他看去了多少? 若她是那人,看到全部过程,势必会向姬氏告发,换取大笔奖赏。 那今日姬行天过来,就不该是询问,而是直接缉拿。 如此,那人应并未看到她设计姬腾的一幕,至多因为姬腾自爆毁了她提前设下的禁制结界,听到一点算不得线索的尾声。 可这样一来,此人拿走这块已经无法激发的城主印,除了给自己背上盗窃的罪名,没有任何好处。 此人到底,是何目的…… 向苼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轻叹一声。 信息有限,她推断不出来。 终是百密一疏。 她有欺天阵盘和敛息术,隐匿手段一流,可探查手段却因境界所限,落后太多了,日后当以今日之事警醒自身。 同样的错,绝不可再犯。 而且短板也需弥补,听闻赤青军中有仙库存在,其中术法五花八门,只要军功足够,神通法门都能换…… 而就在向苼自省的同时,姬行天二人刚回到城主府,就接到奴仆传来禀报。 「主人,门外有一散修天仙求见,言说捡到了城主印,还有姬城主一案重要线索相献!」 姬行天闻言目中精光一闪,冷笑:「捡?我看是偷!」 另一名天仙见他又想生事,连忙劝道:「少主,既然此人将城主印送来,我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而且姬腾的事,有此人线索作为补充,我们回去之后,也要有个交代。」 姬行天一听是这个道理,神色微缓。 「也罢,让他进来回话。」 免费阅读. 第658章 诡计 不多时,奴仆领着一名身着桃色长衣的男子进来。 “小人玄媚,拜见行天少主。” 姬行天看着桃衣男子比女子还要娇艳几分的面容,惊奇片刻,蓦地想起来一人,意外道: “你……莫非是媚道人?” “正是。” 玄媚抬头露出娇笑:“少主竟知小人名号,真是令小人受宠若惊。” “我当然知道你!” 姬行天哈哈一笑:“我与姬青琊向来不对付,六十年前你在天妖秘境,差点堵得姬青琊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令我心中好一阵畅快。” 玄媚听得神色惊喜,“那番虽无收获,如今能博得行天少主一笑,小人也算不虚此行了。” 这般惊喜,自然是装的。 知道是姬氏来人,他怎么可能不提前探探来路。 若不是探听到姬行天与姬青琊不对付,他根本不会主动来投。 姬行天不知其所想,听到这番话他心中极为受用,语气缓和甚多: “听说你捡到了城主印?” “是!” 玄媚应了一声,连忙将城主印取出,双手奉上,“当日情形混乱,小人怕城主印遗失,便提前收了起来,等到二位上仙莅临,才敢现身送还。” 姬行天接过城主印,随手抛给了另一名天仙,呵呵一笑: “话倒是说得好听。你直接就把城主印交了,就不怕我治你盗窃之罪?” “小人相信行天少主。” 玄媚郑重一拜,姿态放得极低,“而且看在小人奉上城主爆亡线索的份上,想必行天少主也一定会放小人一马。” 姬行天笑眯眯地看着玄媚,没有急着开口询问。 他行事虽然张狂,却不蠢,否则也不会张狂了这么多年还没有出事。 这玄媚分明是提前偷走了城主印,将之当做敲门砖来见他。 若是所料不错,接下来他说的,才是此人过来见他的真正目的所在。 他故意晾了晾玄媚,直晾得对方额头冷汗浮现,方才不急不缓地说道: “说来听听。” 玄媚本来还打算吊吊姬行天的胃口,被这么一晾,顿时熄了心思,迅速回道: “行天少主,小人其实并无线索,不过小人有一计策,可助少主此行捞取最大功劳!” “没有线索?放肆!竟敢欺骗我等……” 另一侧的天仙骂道一半,转头看了一眼姬行天,见他笑盈盈的,没有说话,识趣地住了嘴。 玄媚见状心头稍松,继续说:“姬城主此番倒行逆施,人死事小,声名事大。 若是公开,难免污了姬氏一族的名声,不若由小人拿着这枚城主印,现身作证,言说血丹交易对象另有其人。 是姬城主提前发现,追查至地下溶洞与之斗法,见事不可为,不惜自爆与之同归于尽! 如此一来,姬城主尽得美名,姬氏一族不会受丑闻困扰,少主您回去也会受到褒奖,岂非三全其美?” 姬行天听得两眼眯起。 他已用法宝专门验过姬腾所留的血迹,的确是因服用血丹自爆而亡。 但姬腾行事虽不如他缜密,却也非无脑之辈。 血丹的服用方法,在他们这等世家弟子面前不是秘密,姬腾不会不知。 若无人血药引,姬腾怎么可能会轻易服用血丹? 而且那甬道里另外搬出的几具干尸,也证明了姬腾已经做出了人血药引。 若是假设姬腾被人逼迫服下血丹,那逼他之人修为必在其之上,直接杀他之后再搅乱时空便是。 所造成的后果,除了给他们姬氏添了一分不轻不重的恶名,与现在并无太大区别。 所以他推测,行凶之人实力必定弱于姬腾,在姬腾服下血丹后抢走了装有人血药引的血池,又以某种手段将其困在地下溶洞,以致其无法去寻鬼草压制药性,自爆而亡。 那此人的实力,即便弱于姬腾,也不会太弱,否则断然无法困住他。 由此种种,他推断凶手境界多半在天仙后期。 这种修为,在稚夭星可不多,前来参与赏花宴的,更不超过五指之数。 而玄媚此人,恰好就是其中一个。 如今主动送上门来,更确定了他的猜测。 玄媚,就是害死姬腾的真凶! 可抓了他,对他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姬腾在本家可没什么靠山,否则之前犯下那点错,也不会罚得那么重。 自己将凶手抓回去,如实禀告,怕是因姬氏因此蒙羞,连一句口头褒奖都得不到。 可若是按照玄媚所说的计划…… 种种念头在心中转过一圈,姬行天目中精光一闪,重新露出笑容: “玄道友此言……甚是有理。姬腾之死,有诸多诡异之处。 我从前与姬腾接触不多,但也知其人性情,绝非滥杀无辜之人。 我即刻修书一封,将事情来龙去脉传讯回去,你便先在城中住下,想想要什么赏赐吧。” 玄媚听完姬行天所言,顿时大喜,连连拜谢: “多谢行天少主!赏赐一事,我等修士所求不过修行,我早就想好了,还请少主为小人寻一良机,入悟道池!” “悟道池?” 姬行天神色微惊,继而出声冷笑:“那可是我姬氏一族根基之所在,你还真是贪得无厌!” 玄媚面露苦涩,五体投地:“小人卡在天仙圆满瓶颈已有万年之久,还望少主成全!” 屋中一时间安静下来。 许久,姬行天的声音缓缓响起:“罢了,你先起来。” 玄媚小心抬起头,便听姬行天叹了一声:“玄媚,你可知我姬氏的悟道池,连我进去的机会都极其有限,更何况你一个外人?” 玄媚心头一沉:“那……” “姬氏是不行,但有个地方,我可以为你争取。” 姬行天微微一笑:“我会为你安排一个身份进去,以你的实力,夺得一个悟道池名额,不难。 且先回去等着吧,三日之内,必有准信给你。” 玄媚听得此言,心中一颗石头终于落地,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多谢行天少主成全!” 姬行天摆了摆手。 玄媚当即不敢再多留,在小厮的引领下匆匆离开。 第659章 万骨 “少主,咱们真要按照此人所说的上报?” 玄媚走后,另一名天仙立刻出声询问。 见姬行天点头,他不禁面露忧色:“此番计划是好,可你哪儿来的悟道池之机,给那玄媚? 而且可如此一来,咱们就抢了那位凌什长的功劳,得罪了赤青军啊!” “怕什么?” 姬行天想起方才被听风楼迫走,面色一寒,“我是得罪不起赤青军,可那凌莹修为背景平平,竟也敢对我不假颜色!甚至……” 念及凌莹在楼间,拒绝了他的求欢,姬行天脸色愈发阴沉: “一个小小什长,功劳抢了便抢了,那赤青军主还会因为这点小事要我性命不成? 至于悟道池,那更好办……” 姬行天阴恻恻地一笑:“玄媚帮着查到了血丹一案真相,与赤青军也算有功,凭此完全可以入赤青军,为百夫长。” 天仙闻言大惊:“少主你……” “左右已经得罪了赤青军,再恶心一把又如何?而且……” 姬行天两肩一耸,神色无辜:“我这不是好心给他们送去了一个出气筒吗? 赤青军的悟道池,不比我姬氏差,机会我也算给玄媚了,不算违诺。至于他能不能凭功劳进入悟道池,可就不关我的事了。” 说到最后,姬行天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一开始只是低笑,到后面笑声越来越大,在整个城主府中,不断回荡…… …… 时间飞逝,一晃眼已是两日后,凌莹归军之期。 听风楼主还未回来,文老带着楼中众人在门前相送。 凌莹抱拳爽朗一笑,“多谢文老这两日照顾,我们这便告辞了。” 文老看了一眼跟在凌莹身边的向苼,也不多问,笑呵呵地作揖: “凌什长此番立下大功,回去定能升任百夫将军,小老儿便在此提前恭贺了。” 凌莹听得哈哈一笑,“那便承文老吉言,沈襄,我们走!” 说完,凌莹转身便朝城门大步而去,向苼福了一礼,连忙快步跟上。 文老目送两人消失在视野,低头看着还愣在原地的小徒弟,笑道:“舍不得你沈姐姐了?不如跟她一起走。” 四九回过神来,闻言下意识露出笑容:“师父说的哪里的话?沈姐姐是好,但终究只是徒儿的一名贵客,徒儿还想一辈子侍奉在师父身边呢,可舍不得走。” 文老被四九这番话逗得呵呵直笑,忍不住抬手拍了拍他头顶,笑骂: “小滑头!也不知谁教的你。” 四九又愣了一下,旋即又熟练地拍马屁道:“当然是师父教得好。” “行了,为师可还没教你什么,整日就知道逗师父开心,进来吧……” “好。” 四九应了一声,跟着文老进门,临到门槛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繁华的街道,眼底里流露出一丝茫然。 那女贵客,他记得清楚,分明与之不亲近。可其人走后,他怎么老是感到心里空落落的…… 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 仙宫明令,稚夭星主城内不得御使仙舟法宝。 凌莹步行出了城门,抛出一条仙舟,回头看着向苼,无不傲然地说道: “怎么样?威风吧!这可是我用八千功劳换的上品仙舟!可日行九万里,七日即可回军。” “这么快?凌姐姐可真厉害!” 向苼配合地夸赞几句,又不着痕迹地奉承几句,直说的凌莹心里飘飘然,带着向苼上了仙舟。 “可要坐稳了!” 她提醒一句,激发仙舟阵法。 仙舟表面升起防护罩,通体嗡然一震,瞬如离弦之箭升入高空。 向苼神态兴奋地扶着船舷往下看,眸中却是沉静如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四九,一如当年十四。 虽为奴仆,却有一颗赤诚之心,处处为她着想。 他是个好孩子。 忘了她,才不会受她牵累,活得更好。 …… 七日后,仙舟飞临仙宫疆域边界。 无垠星空之下,可见一颗纯白色星球,缓缓转动。 向苼稍一凝目,视线便透过星球表面薄薄一层雾气,望见一片平坦的白色荒原。 “那便是万骨星!” 凌莹的声音适时传来,“此星恰好处在我人族与古妖一族的边界,且盛产骨石,除此之外无任何资源,而其地表大多为平原,便有万骨荒原之称。” 向苼恍然:“原来万骨荒原是一颗星,我还以为……” “以为是如仙宫所出仙界一般的奇伟大陆吗?” 凌莹哈哈一笑:“我初来赤青军时,也与你有过同样的误会。 后来才知如万古星这般的天星,乃是寰宇混沌自然而生,而仙界大陆则是古仙大能者炼制而成的绝世神物,可不多见。” “竟有此说法?”向苼惊奇不已。 凌莹顿时笑得更大声了,“此事不算辛秘,但知道的人不多。我是无意中从军长大人口中得知的,你不清楚,实属正常。” “原来如此。” 向苼露出恍然之色,目光微不可查地一闪,旋即又疑惑道:“可我之前听说,天妖国也是一片大陆,那……” “咦!” 凌莹立刻一拍脑袋,“是啊!小襄儿你不说我还没想到,天妖国那片大陆莫不是也是被炼制出来的? 天妖国祖上竟有如此大能? 如今竟落得被灭国的下场,那位大能莫不是陨了,因何而陨? 此等大能陨落,我居然一点都没听说过,难不成是一桩辛秘……” 凌莹自顾自的一阵嘀咕,仙舟已然穿破万骨星表面的云雾,落下云端。 方至千丈处,就被一面金光闪烁的仙阵拦了路。 “凌姐姐。” 向苼提醒一句,凌莹立刻回过神来不嘀咕了,取出一面符牌扔出。 仙阵触及符牌,当即化开一道门户,容仙舟穿入后,瞬息闭合。 没有了阵法壁障阻隔,一座偌大无比的军营,立刻映入向苼眼帘。 “这哪里是营,分明是一座城!” 向苼惊叹一声,凌莹又笑了。 “你这话呀,我又说过。 此营长期驻扎我赤青军士近十万众,说是城丝毫不为过,且随我入内罢。” 第660章 战阶 说话间,凌莹操控仙舟从空中落下,停在赤青军营大门外。 向苼甫一从仙舟中出来,立刻感知到四面八方涌来迫人气息,探查她全身上下。 她瞳孔微凝,却不意外,暗中运足欺天之力萦绕周身不散。 没过多久,探查之力散去。 凌莹见状,眼中的戒备之意瞬息消散,收起仙舟,笑着解释道: 「小襄儿,此阵专门用来辨别异族,恕我不能提前告知你,否则会被追究泄密之责。」 向苼恍然,旋即委屈道:「我不是异族。」 凌莹哑然失笑,伸手揽过前者薄肩:「知道你不是,走吧,我们入营。」 向苼点头应了一声,跟着凌莹踏入军营大门。 军营门户上覆有一层结界,触感冰凉,方一穿过,便有大片喧嚣声入耳。 向苼循声望过去,神情微诧。 只见一群身着青灰色长衣的男男女女,正围在一座两人高的巨石前,里面时不时传来一阵惊呼声,场面十分热闹。 「是不是觉得这般场面,跟你想象中军纪严明的赤青军营不一样?」 凌莹的笑声自耳边响起。 向苼收回目光,点了点头。 凌莹哈哈一笑:「这里只是军营外围,多为奴仆之所,规矩没那么多。内营才是我赤青军之所在。」 「原来如此。」 向苼恍然,旋即伸手指向巨石:「那石头是何物?」 「是战阶石。」 凌莹回答一句,而后挠了挠头,道:「一两句话解释不清楚,你的身份还未录入花名册,无召不可入内营。 我先带你去客舍安置下来,再给你一本军士册,那上面对战阶的描述十分详实,你可慢慢看。」 「好。」 向苼应下,旋即又迟疑道:「我还不是军士,凌姐姐你给我那册子,会不会……」 「无妨!」 凌莹飒然一笑:「等我去见过上峰,交接血丹事宜,至多一天,你就会被录入花名册,入内营随侍,提前几个时辰给你看册子能坏什么规矩?尽管放心!」 见凌莹如此保证,向苼自无异议,跟着她进到外营一间客舍安顿下来。 「在营内性命虽无忧,但也不算太平,你初来乍到,莫要乱跑。最迟明日,我就来接你。」 「知道了凌姐姐,我就在这里乖乖等你。」 凌莹知沈襄素来乖巧,听她答应下来,留下一本册子,放心离开。 其人一走,向苼起身借打量之机,迅速检查一遍客舍内的布置。 这间客舍摆设可谓无比简陋,不足二十方的空间里,只有一套桌椅和一个可用来打坐的蒲团。 不过这也方便了向苼查探,确定没有窥伺阵法之类的布置后,她面上天真之色瞬间敛去,化归淡漠。 拂袖在桌边坐下,向苼拣起凌莹留下的册子打开,一目十行地扫过,不多时,眼中浮现了然之色。 原来战阶,是赤青军军士独有的品阶。 因修炼成仙者,并非尽皆擅战之辈。不提散仙这一特殊分类,光是正统修炼仙人,同样境界,实际战力也会出现巨大的差距。 而军者主战,若以境界论分,难免出现分配不公的情形。 于是战阶应运而生,而战阶石,便是赤青军中专门用以测验杀伐威能的手段。 按册中论,战阶共分九阶,从一到九,涵盖了赤青军上下,从普通军士到统领的所有人。 达到一阶门槛的,为普通军士; 若有二到三阶实力,则可为伍长; 三到五阶为什长; 五到七阶为百夫长; 八到九阶为千夫长。 而再往上的统领一职,则必由战阶处在九阶巅峰的军中至强者担任。 至于赤青军长,则不在此列中。 凌莹为天仙,具体境界如何,向苼不曾见她动手,尚不得而知。 不过听她言语之间,此番回来分明是要升任百夫长,那对应的战阶,至少在五。 「五阶便是天仙,那九阶……」 向苼眼神微凛。此番赤青军之行,当慎之又慎才是。 「主人,元道人似有关于赤青军的重要情报禀告您。」 向涅的声音蓦然在耳边响起。 「哦?」 向苼放下册子,柳眉一挑,「将他声音传来。」 「是。」 向涅应了一声,沉寂没多久,元道人颤抖的声音便通过秘境珠,传入向苼耳中。 「前辈,我愿和言老鬼一样,献上魂血投诚!」 向苼听得唇角勾起一丝弧度,「怕是投诚是假,借我之力护你周全才是真吧?」 元道人闻言身形微震,旋即咬牙道:「前辈所言不差,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小人已修炼成仙! 小人欲以所知的所有花城消息,换取前辈庇佑。」 两日前褐袍老者记忆被夺的场面,着实吓到了他。 虽不知前辈为何没有对他动用这般手段,但他不想变成下一个褐袍老者! 索性不如用自己所知的全部,赌一个未来! 「话倒是比以前说得坦诚了。」 向苼言语里含着笑意:「可你就不怕我护不住你?」 元道人面露苦涩:「小人……哪里还有其他路走?」 他早就被逼得走投无路了。 血丹交易失败,只要他一现身,立刻就会被花城夺魂,成为永生花海的肥料。 向苼眸子微眯,没有急着应答。 她知道元道人的想法。 不是她不想搜元道人的魂,而是不能。 她的神魂境界,到底是太低了。 二劫散仙,离地仙隔着两个大境界,其中一个还是仙凡之别,根本无力支撑搜魂之术。 而即便是依靠欺天之力,吞噬而来的记忆只有时间近期的一小部分,极不完整。 吞那褐袍老者的记忆,是为确保杀姬腾之事无遗漏,为此损失了诸多姬氏秘辛,实乃无奈之举。 而元道人的事,却不急,可杀鸡儆猴,徐徐图之。 如今,她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如此,那你便说说,自己是如何成为花城交易中的一环的。」 秘境珠中,元道人等待向苼回应,等得几乎心神崩溃,骤然得到应允,一如得听天籁,神色大喜。 「是!多谢前辈!小人这就说!」 他颤抖着深吸几口气,迅速捋了一番记忆,说道: 「前辈可还记得,当日***上,我曾说过自己结识过一位赤青军伍长?」 免费阅读. 第661章 变故 此话一出,向苼目光倏然一凝:「你是说……」 「前辈猜得不错。」 元道人叹息一声:「就是那个伍长给我的血丹,否则以我散修的身份,如何能接触到远在万古荒原的幻花仙城啊。」 「女干细吗……」 向苼若有所思片刻,又问:「那伍长姓甚名谁?跟你说过什么?」 「此人与我见面,面容有所遮挡,我并不知其相貌。」 元道人紧张地回答:「我修炼多年,也有些隐匿气息的手段,有次暗中偷看到他拿出过赤青军伍长的令牌,才知道他的身份。 他与另一个蒙面人交谈也被我偷听了大半,赤青军似乎与花城之间存在某种交易,与禁制有关。 血丹就是通过禁制交易这个渠道,流通出来的。 前辈,我暂时想到的,就这么多了,您看……」 向苼思忖片刻,问:「若是再让你听到那女干细的声音,你可能分辨出来?」 「能!」 元道人立马作答,言辞肯定:「那人见我时声线有所变化,但与那同伴说话时用的是本音,我记得分明,若再听到,一定能认出来!」 「很好。」 向苼指节轻轻一敲桌面,「入内营后,以防不测,我会封印秘境珠,每隔两日,都会择机将所遇之人声音录入回音石内,丢给你。」 元道人闻言心领神会,立马应下:「小人一定细心辨别,早日找出那女干细!」 事情谈妥,向苼将秘境珠以天妖禁封印,而后将其纳入灵台欺天之力包裹中。 凌莹言说明日才会来接她,她也不欲出去惹人耳目,走到蒲团前盘膝坐下,眉心剑魂虚影闪出,进入肩头菱形结晶之中。 其内氤氲的紫气,立刻朝剑魂虚影飘来,丝丝缕缕地没入其中…… 与此同时,内营百夫长营帐中。 凌莹一身甲衣,走到桌案前,单膝跪下,肃声道:「什长凌莹,拜见百夫长大人!」 桌案后方,站着一名身着赤青军甲的英武女仙,她神色阴晴不定地看着凌莹片刻,方才淡声开口:「起来吧,说说此行之收获。」 「是!」 凌莹直起身,言语顺畅地说起血丹来龙去脉。 在说到血丹交易对象是姬腾,乃是服丹自爆后,英武女仙猛地一掌拍碎桌面,怒不可遏。 「我就知道,姬氏竟颠倒黑白,简直欺人太甚!」 凌莹见上峰如此反应,心中顿时「咯噔」一声,「百夫长,此事……」 英武女仙轻轻吸气,平息怒火,反问道:「你在稚夭星,可是得罪了前去探查的姬氏子弟?」 凌莹闻言脸色微变,愤声道:「百夫长,非是我惹事,是那姬行天,他乃好色之徒!他竟要我与之双修……」 「好了,我不是怪你。」 英武女仙言语缓和下来,看向凌莹的目光,多了几分心疼。 沉默少顷,她轻叹一声:「这次你虽有功,却……领不到功劳了。 姬家对外言明,是城主姬腾临危之际,自爆与血丹交易之人同归于尽。」 「什么?!」 凌莹气极反笑:「一案之凶手竟成了救世主?简直荒谬!听风楼已经验明姬腾血中有血丹之气,姬家如此强行颠倒真相,就不怕仙宫上下耻笑?」 英武女仙摇头:「你如何证明,那蕴含血丹之气的是姬腾,而不是其他人?」 凌莹错愕:「那分明就是,姬行天当时承认……」 「口头承认,转头就可否认。」 英武女仙眼露失望:「凌莹,你 当时为何不留个心眼,用照影石记录下来?」 凌莹顿时语塞。 英武女仙轻叹一声,接着问:「姬腾并非蠢人,服用血丹又怎会不准备血池?你可在那地下溶洞内找到血池?」 「没有!」 凌莹嘴唇紧抿:「那地下溶洞早就被炸塌了,不过在坑洞里,有不少姬腾豢养的人血药……」 话说到一半,凌莹自己先愣住了。 话虽如此,她如何证明那些药引,是姬腾豢养?而非他人。 「凌莹。」 英武女仙沉下脸:「此事虽有姬行天不择手段在前,但也因你马虎,以致于我赤青军没有丝毫反驳的余地!」 凌莹额头顿时浮现冷汗,低头惭愧出声:「属下知错。」 「我不是怪你。」 英武女仙叹息:「凌莹,你心性直率,是优点,也是破绽。今日之亏,你要记在心中,日后莫要再重蹈覆辙,知道吗?」 「属下明白。」 凌莹面露苦涩,沉默片刻,又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当真没有一点转机了?我们没有证据,姬家不也同样无证据吗?」 「他们没证据,但有证人。」 英武女仙脸色阴沉一分:「如今这个证人,已经走姬家的路子,加入了我赤青军。」 「竟有此事?!」 凌莹惊得杏眼瞪圆,「姬家这是何事?」 「不过是一弃子罢了。」 英武女仙冷笑一声:「此事姬氏做得太恶心,连军主大人都惊动了,那证人很快就会成为你的同僚。 到时候你好好表现,得到的功劳,不比这次去稚夭星少。」 凌莹听到这句,心情终于好了一分,抱拳行礼道:「多谢百夫大人提点。」 「行了。」 英武女仙安慰地拍了拍凌莹的肩,「回去吧,」 凌莹点头正要转身,忽然想起还在客舍等她的沈襄,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姬行天从中作梗,她升不了百夫长了。 不到百夫长,不可有随侍,沈襄该怎么办? 补偿一番,让她走?可自己都已经把军士册给她了…… 「想到什么了?如此慌张?」英武女仙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出声询问。 凌莹闻言身子微震,转过身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哭脸,「元姐姐,你可要救凌莹一次啊……」 英武女仙听她连「元姐姐」都叫出来了,眉头当即一蹙,「发生了何事,你细细说来。」 凌莹哀叹一声,当即将「沈襄」之事和盘托出。 说到最后,她几乎都要哭了:「原以为百夫长的位置十拿九稳,谁知出了这档子事儿。 元姐姐,我记得你身边的随侍位置尚且空缺,不如……」 免费阅读. 第662章 怀疑 「不行!」 英武女仙看着凌莹,气不打一处来,「凌莹,我对你这些年的教导,你都学到狗身上去了?! 我有没有说过,任何事若无万全把握,绝不可先斩后奏?」 凌莹哭丧着脸点头,「说过。」 「那你还……」 英武女仙气得一拂袖,背过身,「算了,以后我也管不到你了,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管不到了?」 凌莹面露惊愕,「元姐姐,你这话是何意?」 英武女仙怒气稍敛,道:「轮换之期,我将卸去百夫长的职位,赴悟道池静修百年。也是我不能答应你收留那小丫头做随从的原因。」 「啊?」 凌莹顿时坐蜡,嘴唇发颤:「那我…岂不是害了小襄儿……」 若不能入内营,偷看军士册乃是死罪! 英武女仙看她魂不守舍,心中也是不忍,皱眉犹豫片刻,终是叹了口气:「罢了,我临行在即,便帮你最后一次。 事不宜迟,你即刻将那丫头的身份来历以及来龙去脉写成一份文书给我,我带去呈给千夫大人,讲明原委。千夫大人行事铁血却有一颗善心,身边随侍空缺多多,若她肯收留,那丫头便不用死了。」 「多谢元姐姐!」 凌莹大喜,道了一声谢后二话不说走到桌案前抓过一张白纸,提笔就写。 然而在写完事情原委,写到「沈襄」身份来历时,却愣住了。 她好像从来没问过沈襄来自何处啊…… 英武女仙在一边看到她停下来,立刻看出了什么,气极而笑:「怎么?别告诉我,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对那小丫头的身份来历一无所知!」 凌莹缩了缩脖子,放下笔:「属下这就去问!」 「站住!」 英武女仙脸色发黑,「凌莹,你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连此人身份都不知,就贸然带来赤青军营,就不怕是异族女干细?」.. 「小襄儿肯定不是异族女干细,我带她入营时阵法没有丝毫反应。」凌莹连忙替向苼否认。 英武女仙冷笑:「阵法也有出错的时候,这沈襄若非女干细,但凡有点阅历,就该在进入万骨星前主动告诉你自身来历。」 「哎呀!她才一千多岁,就是刚刚脱离家中出来历练的丫头片子,哪里知道这个?」 凌莹急得脸色微微发红,「沈襄性子乖巧,还带着几分傻气,要不是我,她早就命丧黑市了。而且她一个二阶散仙,实力还不如营中大多奴仆。异族派来这种女干细,能有什么作用?」 英武女仙仍然不信,冷哼一声道:「若是心机深沉者,骗你这个蠢蛋还不是易如反掌?那个叫沈襄的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一见便知。 带路,我亲自去见她!」 凌莹自无异议,起身快步往外走,一边还有些不服气地说:「元姐姐,你见了就知道了,沈襄真是个好孩子。」 客舍内,向苼仍在操控剑魂虚影吸收混沌紫气。 蓦地,隐匿在客舍周围的天妖禁开始示警,她心神紧缩,二话不说将剑魂收回眉心,气息一敛,转为仙元修炼。 下一刻,一道身着赤青二色的英武女子凭空出现在客舍内,沛然威压丝毫不做掩饰。 向苼当即「惊醒」,看到来人威严甚重,一时间呆坐在了蒲团上,好似被吓傻了。.. 英武女仙见她反应不似作伪,气息顿敛,仙识在客舍周围扫了一圈,没有看到类似于示警阵法的宝物,心中怀疑顷刻消去大半。 没有提前示警,那这小丫头看到她的第一反应,便算真实。 异族女干细,还不至于如此不堪。 这时,凌莹终于赶了过来,看到呆呆坐在蒲团上的向苼,不禁扶额: 「元姐姐,你吓到她了!」 她三两步走到向苼面前蹲下,温声细语地说道:「小襄儿莫怕,她是我的上峰,百夫长元霜大人,虽然看上去凶巴巴的,人却是极好……」 元霜看着凌莹哄人,也不着急,拂袖坐下。 凌莹列举了几个元霜救人的场面后,叮嘱道:「元霜大人会问你一些问题,只要你好好回答,就不会有事。」 向苼一脸惊魂甫定,听完凌莹所言,小心翼翼地道:「真的。」 「真的,我保证!」 向苼这才点头,「我知道了凌姐姐。」 说着,她站起来,像个鹌鹑一样缩着脖子挪到元霜面前,低头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沈…沈襄,拜见元霜大人。」 「抬起头来说话。」 元霜盯着缓缓抬起头,一脸惊怯向苼,语气下意识缓和一分:「我且问你,你出身何地?」 此话一出,向苼双手猛地揪紧衣角,脸色瞬白。 凌莹见她如此反应,心中立刻「咯噔」了一下。 这反应……小襄儿该不会真的是女干细吧? 元霜神色则要比凌莹镇定得多,接着问:「很难回答?那先告诉我,你可是异族?」 向苼立刻猛地摇头,急得出了声:「我……我是人族!」 元霜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 难得凌莹没有看走眼,这小丫头青涩的模样,当真有几分可爱。 「那便不用怕。」 她语气更加温缓,「只要不是异族,不管你出身如何,我都会一视同仁,你尽管说来,我也好为你安排入营。」 「真的?」 向苼杏眸一亮反问一句,旋即立刻觉得不妥,乖声说道:「我……我是下界来的。」 此话一出,元霜与凌莹皆是露出惊色。 「下界?」 凌莹满脸惊诧,「你一个二阶散仙,怎么飞升上来的?」 「不是飞升来的。」 向苼摇头,神色凄凄,「我出身自天妖国附近一方小世界内,天妖国覆灭殃及池鱼,我所处的那个小世界也跟着毁灭了。 父辈们举全族之力,将我送了出来。我一路战战兢兢,花了三百多年飞到稚夭星,后来…后来的事,凌姐姐你都知道了。」 说完,向苼侧头看着凌莹,眼里满是愧疚:「对不起凌姐姐,我骗了你。」 凌莹听得心都要碎了,上前一把抱住向苼,「姐姐不怪你,是姐姐有错,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 免费阅读. 第663章 禁营 说完,凌莹擦了擦眼角的泪,转头看向元霜,正色道: 「百夫大人,我愿以性命担保!沈襄没有问题,还望大人看在属下这些年奋勇杀敌的份上,救她一命!」 「何须你担保?」 元霜语气淡淡,「只要不是异族,我自会保她一命。你且先留在这里,等我消息。」 言罢,她闪身出了客舍,直朝内营千夫长所在的营帐飞去。 得了元霜的保证,凌莹心神顿安,拉着向苼一起坐下来,「放心吧,有元霜大人出手,你这次肯定没事。」 话说完,她一抬头,就撞上向苼疑惑的目光,「凌姐姐,出什么事了?」 凌莹脸色顿时一僵,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跟沈襄说功劳被抢之事。 她本来还想瞒着,不让对方担心,等到事情尘埃落定再告诉她,不过既然话都说出口了,凌莹只能将事情来龙去脉和盘托出。 「……就是如此,我拜托元霜大人,让千夫大人收你做随侍,若是能成,好处多多。而且你在营中行走,就算是百夫长也会对你以礼相待,可比做百夫长的随侍威风多了。」新 凌莹描述着美好的未来。 这番话与其说是说给向苼听的,倒不如说凌莹在安慰自己。若是千夫大人拒绝,害死了向苼,她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向苼看出她的不安,任由她说着,也不搭话,眼中却有精芒流转。 凌莹方才口中所说的证人,不出意外,应该就是那个拿走城主印之人。 原来此人,是打的投靠姬氏的主意。 只可惜他没想到,姬行天行事如此卑鄙,颠倒姬腾之事真相,得罪完了赤青军,还把证人塞了过来。这就相当于甩了赤青军一巴掌后,又在后者脸上吐了一口痰,可谓恶心之极。 而且接下来,赤青军若是炮制那证人,就相当于替姬行天收拾了首尾,可若是什么都不做,谁能咽的下这口气? 那位证人的处境,应是十分不妙,且很容易就能打听到他的身份。如此,暗中之人来到了明处,她在地下溶洞留下的破绽,便不算是破绽了…… 种种念头闪过心间,向苼敛去心绪,耐心等待元霜回返。 然而左等右等,都不见她现身。 凌莹心慌无比,站在客舍门外,神色凝重地看着内营方向,后背已被冷汗湿透。 这都小半天过去了,元姐姐还不回来,莫不是出了变故? 她很想入内营去找元霜,可又怕离开之后,沈襄被人带走,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办。 「凌姐姐,不如我先去禁营试试吧?」向苼的声音忽然传来。 凌莹的心思全在内营,听到这句话后半晌,才做出反应,眉头紧蹙:「禁营?那是禁师的地盘,你去干什么?」 向苼走到凌莹面前,神色认真:「事关自身性命,凌姐姐,我不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元霜大人身上。 你给我的军士册子上说,禁营常年招揽禁师,我想去参加考核。若是能通过,军士册的事就不算是问题了。」 凌莹听得眼中浮现一点光亮,旋即又沉下脸:「话是这么说没错,禁营的考核可不简单。你要是没通过考核,军士册的事再被查出来,那此事就……就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事在人为!」 向苼紧紧握住凌莹的手,艰涩出声:「元霜大人这么久都没回来,姐姐你心中应该……也有数了。要是再拖下去,我怕连尝试的机会都不会有了。」 凌莹听得心头一震,顿时不再犹豫,「好!我这就带你去禁营。」 说完,她立刻带着向苼朝禁营方向飞去。 就在两人离去后不久,一队赤青军从空中落下,冲入客舍内,却是扑了个空。 「看来是逃了!追!」 禁营司布置阵法陷阱、示警结界、斥候大阵之责,营地处在整个军营的大后方,乃是核心要地之一。 追缉的人也没想到,凌莹两人没有逃,反而前往了内营核心之地,一时间无人追来。 凌莹没怎么去过禁营,一路上遭遇关卡众多,只能取出自身令牌,硬着头皮说带人来参加禁制考核。 谁知简单一句话,对方就直接放行了。 两人一路无惊无险地来到禁营外,凌莹看到守在营门两边的军士守卫,习惯性地拿出身份令牌,正要上前,却见其中一名守卫主动上前来,颇为恭敬地说道: 「可是今日来参加考核的小大人?」 这话中的含义实在明显,向苼目光微闪,轻点下颔。 看来今日能进来的如此轻松,全托了那位「小大人」的福。 这一路走来古怪,凌莹此刻听到这句话,也看出来对方是误会了。 她心虚地不敢直视守卫,强作镇定,轻咳一声,道:「还不快放我们进去。」 守卫低着头没有察觉到凌莹异样,立刻让开身位,贴心地在前面带路,「白妪大人听闻今日小大人能到,一早上就在前营等着了,属下这就带您过去。」 此话一出,凌莹顿时头皮发麻。 完了! 那白妪大人是禁营之主!九阶至高,是整个营地里除了军主外,最尊贵之人。 能让她亲自相迎的小大人,在仙宫地位定然极高!新 他们刚才假冒那个人,见到白妪大人直接被戳穿,还能落得一个好? 如此想着,凌莹只觉得前途灰暗,今日莫不是她的死期吧? 不行! 小襄儿这会儿一定比她还慌,她为长者该为后辈遮风挡雨,如何能退怯? 就算拼了这条命…… 她目光逐渐坚定起来,腰背挺直,侧头偷偷看了一眼向苼,却见后者面无表情,近乎淡漠,丝毫没有露怯。 她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暗中嘀咕。 莫不是吓得脸僵了? 也好,这样只要不说话,倒真像一个地位高绝的「小大人」。 强行稳住了心神,凌莹看着门帘大开的前营,一颗心高高悬起,恨不得从大门到前营的这条路永远都走不完。 然而没过多久,这条路终究是走到了尽头。 「禀告白妪大人,小大人带到!」 免费阅读. 第664章 抓捕 守卫话音刚落,一名白发老妪立刻携众人从营帐中走出。 看到向苼二人,众人皆是一愣。 「不是说姬玉是个小公子吗?」.. 「莫非是弄错了?」 「……」 众人窃窃私语,白发老妪却是面不改色,挥袖让守卫退下,沉声道:「跟我进来。」 向苼当即举步跟上。 凌莹本来还在犹豫,见向苼已经进去,顿时什么想法也没了,咬牙快步追上去。 甫一入帐,白发老妪回身盯着向苼,面色骤冷:「你是何人?竟敢冒充姬氏弟子?!」 此话一出,后面跟着进来的众多禁师皆是一惊,议论声立刻大了起来。 「什么!」 「假冒的?!难怪……」 「骗人骗到赤青军来了?简直胆大包天!」 「……」 凌莹早就做好了被戳穿的准备,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不等向苼开口,她就抢在前头跪下,直接坦白道: 「诸位大人,我们二人并非冒充,只是一场误会。禁营常年招揽禁师,不设期限,而我这位妹妹擅长禁制,便带她来一试,没想到……」 话到这里,禁营众人都听明白了,皆是恍然。 白发老妪神色却不见缓和,厉声质问:「既如此?为何还要欺骗那守卫?」 凌莹面露尴尬,「我也是到禁营门口,才反应过来,还没想好怎么解释,就被带过来了。」 入营时,凌莹虽抱着侥幸的心态,但这话却也是实话。 白发老妪没有听出什么破绽,神色总算没那么冷厉,「令牌呈上来。」 凌莹暗松了口气,立马双手奉上令牌。 白发老妪接过一看,不禁诧异。 凌莹,这不就是在稚夭星调查血丹一案的什长吗? 若非这凌莹姬行天摆了一道,姬家为了平息军主的怒火,她也没那么容易收姬玉那小子为徒。 念及此处,白发老妪神色肉眼可见的缓和下来。 她将令牌还给凌莹,看了一眼年纪轻轻的向苼,道: 「禁营的确常年招揽禁师,但也不是什么人都收的。 不过看在你的份上,老身可以给她一个考核的机会。」 凌莹闻言,整个人瞬间呆住。 看在她的份上? 这可是禁营之主啊,她什么时候有这么大面子了? 向苼亦不知其中缘由,不过多少能猜出跟姬玉有关。 见凌莹呆在原地迟迟不答话,她目色微闪。 凌莹许诺有变,她本已生退意,欲要离开之后另寻他法,奈何被军士册绊住了脚步。 这一退,她极有可能被赤青军追杀。 赤青军中强者众多,她就算祭出无双神剑,也不一定能成功逃走。.. 如此,只能兵行险招,试试禁营的路子。 好在运气不错,能直面这禁营之主。 如今能否扭转局势,全在这白发老妪一念之间,此刻再不表现,更待何时? 心念及此,她当即主动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行礼,道: 「多谢白妪大人。」 凌莹闻声立马一个激灵回过神,也跟着谢恩。 白妪见状,眼中诧异更甚一分。 这小丫头看着年轻,表现却比凌莹更加沉稳从容,显然心性极佳。 若是在禁制一道颇有天赋,倒也不失为一个好苗子…… 白妪动了爱才之念,正要考较一番,营帐外忽 然响起一起密集的脚步声。 不等来人通报,一名身着赤青军甲的冷面男子便从营帐外直接闯了进来。 看到凌莹与向苼二人,他冷笑一声,「果真在此!凌莹,你触犯军规,还敢带人潜逃? 千夫长有令,全部带回去下军狱,听候发落!」 「放肆!」 白妪从凌莹身后走出来,脸色阴沉地看着冷面男子: 「林千夫长好大的威风!派人擅闯我禁营不说,还想当着老身的面直接抓人?当真不把老身放在眼里?」 冷面男子看到白妪,脸色骤变,二话不说单膝跪下: 「白妪大人息怒,属下抓贼心切,一时眼瞎没看到大人也在场。」 白妪拂袖冷哼一声:「旁的,老身也不计较了,就问一句。 你是林营的百夫长,过来抓叶营的什长,越矩了吧?可有条文?」 冷面男子脸色顿时无比难看,「没有,但我们千夫大人此刻正在叶千夫长那边……」 「废话少说!」 白妪脸色一沉:「我问你有没有条文,你扯那么多作甚?」 「这,没有……」 「没有还抓什么?都给老身滚出去!」 冷面男子脸色铁青,白妪大人脾气古怪,但行事向来公正,铁面无私,怎么今日行如此维护之事? 凌莹什么时候跟白妪大人扯上关系了? 冷面男子心中疑惑,殊不知凌莹自己也茫然得很。 向苼在旁,却是看得分明。 白妪所言透露出不少讯息,这突然冒出来的冷面男子,应是另一位姓林的千夫长手下。 而这位林千夫长,与凌莹上面的叶千夫长,恐怕不对付。 元霜去找叶千夫长时,多半恰好被林千夫长碰了个正着,而后自己这点小事,被借题发挥了…… 「怎么?迟迟不走,难道是要老身亲自送你?不如这禁营之主的位置,也让给你们林千夫长坐,如何?」 白妪一番冷嘲热讽,直说得冷面男子冷汗直流,终是败下阵来,抱拳退去。 待得人走干净后,禁营众人立刻纷纷骂了起来。 「林营之人当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我所制禁盘分明无差,可林营之人每回都要挑三拣四,嚣张之极!」 「九阶千夫长又如何?就算是统领大人,对我们白妪大人也是恭敬有加。 林千夫长行事太过狂妄,我看早晚要出事!」 「……」 众人好一通发泄后,白妪才抬手制止,道:「禁盘都刻完了?」 禁营众人本来是接到营外关卡的通报,聚集过来欲要一睹姬家小公子之姿。 如今误会一场,也无热闹看了,见白妪搭话,立马纷纷散去。 眨眼间,前营内就只剩下白妪和向苼、凌莹二人。 「你们两个,都随我来。」.. 白妪扔下一句话,就走出了营帐。 向苼当即跟上。 凌莹脑子里乱乱的,还没理出个头绪,见向苼已经走了,连忙追了上去。 不多时,白妪带着向苼二人来到一面颇小的营帐外。 免费阅读. 第665章 考核 「此帐专作考核之用。」 白妪站在营帐前,目光平淡地看着向苼,冷肃出声: 「入营考核自有他人负责,不过今日老身无事,便亲自考较于你。 你虽年轻,但营有营法,老身不会降低门槛。你若无能,之后的事,老身不会再插手。」 向苼微微低头,乖声道:「晚辈明白。」 「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 白妪冷着脸追问一句。 向苼怔了一下,轻笑着点头:「真的明白。」 大言不惭! 白妪神色微冷,却也没多说,「跟我入帐,凌莹,你就守在外头,不要让其他人进来。」 「是。」 凌莹稀里糊涂地应了一声,看到一老一少进了营帐,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什么真的明白假的明白,她是真的一点都没听明白。 与此同时,营帐内。 向苼跟着白妪一进来,就看到不大的营帐空间内,摆放着四张一丈见方的巨大桌案。 桌案上,各种瓶瓶罐罐琳琅满目,向苼扫过一眼,竟发现有大半都不认得。 她心下微沉,却不慌乱,来到一面桌案前,直接出声询问: 「这些是何物?」 白妪一听,愈发觉得自己方才是被向苼的故作镇定给诓了,老脸现出几分恼怒: 「你连这些东西都不认得?还敢过来参加考核?」 「白妪大人此言差矣。」 向苼垂眸一扫桌案,抬头目光直视白妪,语气异常沉稳: 「若是晚辈猜得不错,这些材料应是前辈方才口中所说"禁盘"的原材料。 我是不会制作禁盘,仙禁,晚辈学得也不算多,但知禁之一字,在于符文,其他皆为外物。 前辈要考较晚辈的,难道不该是根本吗?」 这一番话,不急不缓,有理有据。 白妪闻之罕见地愣了一下,旋即沧桑的老眼中立刻浮现出光亮,恼怒瞬消。 禁之根本在符文! 此番真知灼见,绝非一般粗通禁制之人能说出来的。 这小丫头,怕是真有两把刷子! 她走到向苼近前,从瓶瓶罐罐中挑出一枚空白玉简,放在向苼面前,问:「可会困禁?」 向苼点头。 「那好,便在此玉简上刻画出一重连环束禁,要求所勾连的通路,至少有五成畅通无阻。」 白妪提出考核要求,看着向苼的眼里多出一分期待。 禁营的入营门槛,乃是精通境。 困禁是最基础的仙禁之一。 而一重连环禁,由两道基础禁制叠加而成,唯有禁制达到精通境,或是在连环禁上极具天赋的粗通境者,才能勾画而出。 禁营中的禁仙,大多为精通境,修为则皆在人仙之上。 因为仙元洗礼,可大幅度提升悟性,所以成仙之后,才是领悟仙禁真谛之期。 即便天赋一般,只要肯下功夫,达到精通境不难。 而这丫头看上去约在一千五百岁,才二阶散仙,尚未踏过仙凡之别,经历仙元洗礼。 按理来说,她应该略微降低要求, 可她非但没有,反而在此基础上,提出「五成畅通」的要求,这已经超出了一般禁仙考核的门槛。 白妪本以为向苼会提出异议,谁知她二话不说,直接动手掐诀,眼中愈发惊喜。 在禁制一道,有没有在踏过仙凡之别前,领悟至精通境,是一个硬门槛。 仙凡之别后,靠的天道灌输洗礼,之前则是全靠自身天赋,二者有本质上的区别。 若为前者,有外物相助,终其一生也不可能在禁止一道达成圆满之境。 而后者自不用多说,只要不夭折,极有可能在极短时间内达到禁制大成,甚至圆满之境! 如此妖孽,极为稀少。 她呆在赤青军多年,一直梦想着收一位妖孽弟子。 姬玉,便是这样的妖孽。但因其出身,姬玉即便拜他为师,也只是交易,能否有师徒之情,还是两说。 如今在姬玉即将上门之际,难不成…… 白妪两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向苼勾勒符文,心脏砰砰直跳。 向苼刻意放慢勾勒符文的速度,将白妪的神情反应尽收眼底。 此番莫名卷入两个千夫长的争斗中,她需要一个人做靠山,白妪位高权重,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而这位白妪大人极为爱才。 否则也不会在她还没施展禁制时,就斥退那林营的百夫长,力保于她。 虽然与一开始计划不同,但如今她只需要表现出足够的天赋,就能在赤青军站稳脚跟。 只是她对禁制考核门槛,没什么概念。具体表现出多少天赋,还需斟酌。 她天妖禁一道已臻至圆满之境,二者同为禁制,虽说底层逻辑不同,却有相通之处。 是以她近年来即使没有刻意领悟,仙禁一道也已到了精通境巅峰,距离大成之境,只差临门一脚。 这般境界拿出来,显然不合适。 白妪惜才,所提出的要求应该略低于入营门槛,既如此…….. 向苼目光一定,刻画动作略微加快。 半个时辰后,她停下动作,双手奉上玉简。 「请前辈查验。」 白妪皱了皱眉。刻画速度未免太快了些,这小丫头莫不是没用心…… 如此想着,她接过玉简仙识一扫,一双老眼瞬间瞪得滚圆。 「这…这……」 她激动地双手发颤,猛地以仙元激发。 玉简「嗡」的一声,在虚空中映出两道勾连完美的束禁。 「完美勾连!竟是完美勾连!」 白妪又惊又喜,猛地抓紧向苼手腕,两眼发光:「姬玉不如你,你才是真正的天才!」 向苼看到白妪的第一反应,就知道手段露多了,心下暗叹一声。 情势紧急,她无暇去试探白妪的心理预期,有所疏漏。 不过好在,看白妪的反应,她这般表现还在正常范围之内。 「白妪大人谬赞了。」 向苼谦逊一笑,「晚辈疏于修炼,心神全扑在禁制一道,才有今日之表现,算不得什么。」 「这还算不得什么?禁营里的那些老家伙,要是听到你这丫头的话,怕是都要自戕了!」 白妪乐呵呵地笑起来,神情要有多和蔼,就有多和蔼。 随后她沉默片刻,脸色罕见地浮现出一丝忐忑: 「你可愿……拜我为师?」 免费阅读. 第666章 一阶 白妪问出话,不等向苼回答,又皱了皱眉,抬手道:「你先不用回答,容老身再想想。」 她虽然很想收这丫头为徒,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她炼制的禁盘在军中乃是独一份,受军主赏识,的确有几分话语权。 可若是抛去禁营之主这个身份,她不过是个毫无背景的金仙。 而这丫头禁制天赋如此之高,谁也不知未来会不会触碰到那个境界…… 那些大能存在,向来不会放过任何一点可能。 这次赤青军主借机利用她,与姬玉扯上关系,就是最好的证明。 姬玉毕竟是姬氏子弟,不可能跟赤青军主一条心。 要是赤青军主知道这丫头的存在,定会大为惊喜,将之牢牢护在身边,甚至亲自收徒,也不是没有可能。 自己若是贸然将她收为弟子,被赤青军主知晓,那后果…… 想到这里,白妪暗叹一声,极力遏制住冲动,缓声道: 「你有大才,老身若是收你为徒,未免有明珠蒙尘之嫌。你入禁营后,老身会将一身所学尽数传授与你,待你学有所成后……」 话到此处,白妪语气一顿。 向苼唇角微勾,抬手作揖,贴心地补齐后半句话: 「待晚辈学有所成,定不负今日白妪大人知遇之恩。」 此话一出,白妪顿时喜笑颜开。 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凌莹焦躁不安地在营帐外等着,屡次偷听。 奈何禁营最不缺的就是禁制,她什么都没探听出来,心中越发担忧。 好在两炷香后,白妪带着向苼走了出来。 看到两人都是面带笑容,凌莹便知事情成了,一张脸顿时转忧为喜,靠了过去。 白妪看到凌莹,态度比之前更为和善,「沈襄已通过考核,你可放心回去。」z. 说着,白妪取出一枚玉牌递出去,「这是我禁营的通行令牌,日后你若有空,也可过来与她叙叙旧。」 凌莹看白妪这般态度,不用动脑子也知道沈襄这次考核结果十分不错,得了白妪的青眼。她心中为沈襄高兴,大方地接过玉牌,道过谢后,再叮嘱向苼好好跟着白妪学禁制后,便直接离开。 小襄儿刚刚入营,还有许多事要忙,她不便打扰。左右有白妪送的通行令牌在,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的是。 而且,她也得赶紧回去见元姐姐,问清楚林营百夫长过来抓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莹走后,白妪将向苼丢给专司入册的管事后,便直接离去。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她不想太早暴露「沈襄」的天赋,以免遭人嫉恨,徒生事端。 亲自考核可以说是托了姬玉的光,恰逢她无事。若是再亲自带着她去入花名册,那就太高调了。 入册管事名为阎端,着灰衣,乃随侍之流,修为不过人仙中期。 面对向苼这个比他境界还要低的二阶散仙,他却不敢有丝毫放肆,恭恭敬敬地将人请到入册的营帐,一番忙碌后,将一枚储物戒双手递给向苼。 「大人,这戒***有四套衣物,两套甲衣,两套常服,皆刻有防护禁制。z. 甲衣可抵御寻常天仙后期全力一击,平日不着,唯在战场与面见上峰的正式场合穿戴。 常服便是平时在营内穿,亦有防护禁制,只是品级不如甲衣那么高。 除了衣服外,还有一本军士册,上书我赤青军纪,大人须得熟记,不得违逆。 还有最后一件……」 阎端取出一面袖珍八卦牌,与凌莹的四方令牌有 明显不同。 他递出八卦牌,语气微肃:「这是您的身份令牌,滴血可认主。 大人在内营中行走时,必须将令牌佩戴在身上,不得收入储物戒,否则恐有遭阵杀之险!」 向苼略微颔首,接过令牌,单手掐破指尖,挤出一滴血融入令牌内。 下一刻,八卦牌金光一闪,表面先是显现出「沈襄」二字,而后缓缓浮现出一个「壹」。 「前字所显,不用小人多言。这后面所示,乃是大人的战阶。 战阶乃是我赤青军独有,具体如何划分,军士册中有详细记载,大人一观便知。」 阎端细心地解释完,紧跟着又带向苼来到住处,一间三丈见方的小营帐前。 「禁营的诸位大人主要任务便是刻画禁盘,须得静心安神,是以战阶再低的大人,都是单独居住。」 阎端说完,回头小心看了一眼向苼,见她神色淡淡,并未显露出不满,心下稍安。 往常招揽而来的禁师,看到自己要住在这么个麻雀大的地方,好似遭到羞辱一般,都会将他骂个狗血淋头。 这位小大人看着冷淡,性子倒是难得随和。 他如此想着,面上多了几分真切的笑容,掀开门帘,接着介绍:「大人请看,此乃帐中统一布置,大人若有不满意之处,尽管告诉小人更改。」 向苼扫了一眼帐内,摇头道:「这样便可以了。」 她从来不挑住处。 而且这营帐内麻雀虽小,却是五脏俱全,摆设也算精致,比外营的客舍好上太多了。 阎端就从来没接待过这么省心的大人,脸上笑容愈盛,道: 「大人此番考核,必是累了吧?明日才会有人教授大人禁盘之法,今天大人可好好歇息一番,不会有人过来打扰。」 「阎管事有心了。」 向苼微微一笑,抛出一枚储物戒:「我初来乍到,许多事都不懂,日后还需阎管事多多照看。」 阎端顿时受宠若惊,抖着手接过储物戒,却不敢收起来,惶恐推拒道: 「大人,小人虽是管事,却不过是轮换奴仆之流。大人无需如此……」 「无妨。」 向苼笑得清浅又和善:「阎管事尽管收着便是,我需整日研究禁制,消息难免不通……」 阎端听到这半句话,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心中一喜,躬身行礼:「小人愿为大人效劳。」 「嗯。」 向苼淡笑着应了一句:「来日方长,阎管事近日不必来寻我,尽管好好修炼。日后我有所需,自会找你。」 「是。」 阎端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后,藏起储物戒,欢天喜地的退了下去。 免费阅读. 第667章 针对 打发走了阎端,向苼走进营帐内,挥手打开帐门处的隔绝禁制,走到床榻前,一脸落寞地坐了片刻,疲惫地和衣睡下。 这一幕,丝毫不差地映照在一面水镜内,落入三人眼中。 白妪视线从水镜上移开,回头冷冷看着稳坐一侧,面无表情的甲衣男子,脸上掩饰不住火气: 「林千夫长,老身早就说过了,这沈襄不可能是女干细!」 「那可未必。」 甲衣男子语气随意,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白衣女子,目光带笑,笑意却不达眼底。.81. 「方才叶千夫长的麾下可是说了,这小丫头心性纯良,天真懵懂,可方才她分明处事圆滑,哪里有半点天真之处?」 白衣女子面容冷淡,没有说话。 林烁早就视她为眼中钉,这次小题大作,编造罪名,不过是想借机压她一头。 这水镜上小丫头的表现,与元霜口中所说的,是有些偏差。 但从她独坐伤神的面貌看,至少后来道出的来历,应是真的。 小丫头刚经历灭族之祸,在外行走,若是和凌莹一样没有半点心眼,那才是不合常理。 看她不为自身成就得意忘形,举止谦虚,三言两语收服一个管事,暂作眼线。 她不仅不觉得厌恶,反而颇为欣赏。 女仙本就艰难,就算没有凌莹这一层关系,她也会保下这丫头。 只是没想到她还没出手,白妪就急匆匆赶了过来,言语之间,俨然对那小丫头极力维护。 白妪素来爱才,想来其人在禁制一道,天赋不低。 白衣女子心念转动间,白妪果然又厉声反驳道: 「光凭这一点,林千夫长就断定她是女干细,未免太过武断! 老身以人格担保,这丫头不可能女干细,林千夫长若还要继续纠缠,那老身只好惊动军主大人过来主持公道了!」 林烁听得眉心一跳,脸上笑容都淡了些:「白妪稍安勿躁,我只是怀疑,并非说要立刻抓人。」 白妪冷哼一声,坐下来:「沈襄已是我禁营军士,女干细审查,自由老身全权负责,用不着林千夫长继续操心。 老身也劝林千夫长一句,莫要自误。 身心囿于毫无意义的权力斗争,只会令人心胸愈发狭隘,忘了本心。」 这番话道出,林烁脸上笑容再也维持不住,冷下脸来,「本千夫长的事,还轮不到白妪来操心。」 白妪哂笑:「林千夫长以为老身愿意操心?老身言尽于此,千夫长好自为之吧!」 言罢,白妪袖袍一甩,径直离开。 营帐内安静片刻,白衣女子脸上缓缓勾勒出一抹淡笑:「看来今日之事,林千夫长是白跑一趟了。」 「叶初雪,你少得意!」 林烁倏然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叶初雪,半晌,脸上重新浮现冷笑。 「欠的债,总是要还的。本座倒是想看看,叶千夫长能不能每次都有今日这般好运气!」 言罢,林烁一拳轰碎水镜,身形一闪,凭空消失在营帐内。 其人一走,叶初雪神色松泛下来,缓缓擦去嘴角溢出的一点血迹。 元霜进来看到这一幕,脸色顿变:「千夫长!」 「咳咳……无事。」 叶初雪轻咳两声,平复下来:「林烁实力是比我高,但也有限,些许轻伤,算不得什么。」 元霜神色微松,眼中恨色却不减半分:「林烁此人,当真小人行径!居然暗算您,军主大人就不管管吗?」 叶初雪听得轻笑,也不接话,另声问道:「凌莹 呢?」 「已经回营了。」 元霜思绪被拉回来,凝重道:「那个叫沈襄的散仙,居然通过了禁营考核。 此事处处透着古怪,我怕是和凌莹一眼,看走眼了,若真是女干细……」 「若真是女干细,那也是禁营之事。」 叶初雪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不过我看,那丫头是女干细的可能性,小之又小。 你也无需限制凌莹与她结交,亦不要在凌莹面前,说那丫头的坏话,顺其自然便是。」 赤青军里,好久没来这么有意思的小丫头了,她还想多看看。 元霜在叶初雪麾下多年,见上峰这般叮嘱,便知她对那个叫沈襄的小丫头有些兴趣,自然不会扫兴。z. 向苼自然不知在她休憩之时,还发生了那么多事。 这赤青军营中,境界远超于她的大有人在,如今又无端卷入两个千夫长之间的纷争,她自是要防一手。 与阎端交流的种种,以及后来在营帐中独处伤神,都是她刻意为之。 不管有没有人看见,她在赤青军的表现,须得与她自身所述的来历一致。 如此破绽越少,日后在营中行动才能更加自如。 翌日,向苼刚结束一轮修炼,就被白妪喊去制作禁盘的大厅内,安排在一名二阶的禁仙身边当学徒。 向苼现在连最基础的禁盘都不会,还不需要白妪亲自教授,随便一个禁仙,就能让她学到很多。 「我姓陆,单名一个风字。你可唤我一声陆大人。」 桌案前,陆风将手中一块空白禁盘,放在向苼面前,语出温和: 「你有禁制基础,基本的禁盘制作起来不难,来,跟着我刻画……」 陆风的教授堪称耐心,引得周围同僚侧目不已。 「难得见陆风如此细心教人……」 「是啊,往常见他教人都是颇为暴躁,难不成是因为新来的是女子,哈哈……」 「笑什么?可别忘了白妪大人也是女仙!」 那人闻言立马息声不敢再笑。 「我看是因为白妪大人亲自考核的缘故,陆风如此作为,多少有巴结的意思。」 「陆风为人向来孤僻,居然也会巴结人了?哈哈哈……」 「话说那姬氏的小公子,怎么还不来?莫不是临时反悔不来了?」 「不可能,此事是由军长大人亲自定下的,怎能容姬家轻易反悔?」 议论声中,陆风却是沉稳的很,丝毫不受干扰,一步步教着向苼刻画禁盘。 不出两个时辰,一面基础禁盘在向苼手下迅速成型。 「陆大人,还请检验一番。」 陆风接过向苼递来的禁盘,眼中震惊,却不意外。 果然! 免费阅读. 第668章 武库 陆风掌心抚过禁盘上新刻的纹路,平和的眼中掠过一丝极为隐晦的精芒。 沈襄第一次刻画禁盘,这上面的禁制线条生涩,却不失灵动。 虽看不出其具体禁制境界,但从白妪种种行径,两相印证,不难推测。 这沈襄,和姬玉一样,尚未跨过仙凡之别,禁制境界就达到了精通境。 白妪是怕此女的存在,太快被赤青军主知晓,来不及培养感情,才会选择将她交给人缘最不好的自己,加以教导。 却不知他,另有身份。 念及此处,陆风心下暗哂,表面却没有丝毫异样流露,抬手指出禁盘上几处错漏,悉心教导。 殊不知,他片刻间的思索,并未逃过向苼的眼。 向苼眸色稍暗,神色愈发专注,听着陆风纠正她刻意留下的几处错漏。 一日时光,不觉而过。 「好了。」 陆风放下满是纹路的禁盘,「今日就教到这里,你回去之后好好消化一番,明日辰时再来。」 「辰时?」向苼神色微诧,旋即有些不好意思地反问道:「会不会太晚了些?」 陆风温和地笑了笑,「禁营又不是吃人的地方。你初来乍到,功课又多,难免不习惯,该留足余地让你适应。 尽管回去歇着,有我担责,不会有事。」 向苼闻言顿时眼眶一红,感激道:「多谢陆大人!」 陆风抿唇微笑,挥了挥袖,「去吧。」 向苼当即起身行了一礼,而后转身离开。 陆风盯着她离去的背影,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嗤笑。 「陆风,我还当你真是清高之辈,原来是之前没遇到你想巴结的人啊?」 「云闲,你怎么能这么说同僚?陆风眼光高一些怎么了?良禽择木而栖,我们该学着点才是。」 「你说得对!」 「哈哈哈……」 周围响起一阵哄笑,陆风充耳不闻,随手丢了手中的基础禁盘,转头忙起自己的事。 与此同时,向苼回到住处,一脸疲累地坐下来喝了两口茶,便走到床榻边直直趴进了软和的布衾中。 视野陷入了黑暗,她紧绷的心神微微放松,紧跟着思绪活跃开来。 她当然没那么容易累。 今日一天所学的内容,她其实在一开始的一个时辰内,就已融会贯通。 后面的时间,除了跟陆风逢场作戏,全都在偷学邻桌之人的禁盘刻录。 摸出一面空白禁盘放在眼前,向苼细细回想一天细节,漆眸微眯。 陆风此人,有问题。 此人表面对她和善,实乃心机深沉之辈。 既有城府,此人在禁营中的人缘不该如此之差,除非是他刻意让自己处于那等境地,方便隐藏自身。 可既要隐藏自身,今日为何又要示好于她? 他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还有白妪。 想到那白发老妪,向苼目色沉了沉。 白妪的城府不如那陆风,言行举止间对她太过重视,已经超出了一般为人师者所为。 爱才,恐怕只是一个幌子。 寻常爱才之师,若真收到一个好苗子,多少会显摆一二,岂会如她那般,鬼鬼祟祟地将她的身份藏起来,好似在防着什么人。 这般超出寻常的重视,又从何而来? 莫非仙禁一道走到圆满,和天妖禁不一样,会出现某种非同一般的异象? 而这种异象,于白妪这等人有利? 而陆风也看出了这一 点,提前示好,与她打好关系? 向苼心中几番猜测,但终究只是无端猜测,没有任何依据,便也不再多想。 左右她处境暂时还算安全,不管是白妪也好,陆风也罢,他们有所求,也得等到她「学有所成」才行。 只要放慢进步的速度,她就有足够的时间作为缓冲。 念头至此,向苼闭上双眼,再睁开,稍显凌乱的思绪顿时为之一空,眼神分外清明。 赤青军,只是一个跳板,何必探究太多。 她的终极目的,是去魂归之地,幻化仙城一探究竟。 萤宿的魂魄能被此城引走,不再受招魂幡接引,那三师兄他们或许…… 就算只有一丝可能,她也要去亲眼看看。 如今她对此城的了解,如今还只停留在一个名字,如何能轻易踏足。 磨刀不误砍柴工。 她要留存有用之身去找他们,就不能轻易涉险。 在赤青军中潜伏修炼,强大己身,等到探明花城情形,再着手行动,方为正道。 十日时光,转瞬即逝。 这十天,向苼早出晚归,每天都跟在陆风身边学着刻录禁盘。 领悟进境也在她刻意控制之下,趋于寻常,没有引起任何人在意。 白妪过来看了一眼,知道向苼是有意放慢速度,不引起他人察觉,心中更加欣赏。 这般年纪能不骄不躁,耐得住性子隐藏自身,当真难得。 她将向苼叫道一边,单独考较一番,向苼已经将基础禁盘学得七七八八,当即取出一本册子来。 「这是武库最为受欢迎的几种禁盘,你可着手研究一番,也好换些修炼资源,早日跨过仙凡之别。」 向苼自是一脸感激地接过,连连道谢。 「举手之劳。」 白妪摆了摆手,沉吟少许,道:「散仙第三劫不算难,四劫才是凶险。 等你跨过三劫之后,莫要急着修炼,老身会替你寻几件护身法宝,助你渡劫。」 这番承诺,自是又换得向苼一阵感激涕零。 白妪自觉又跟向苼拉近了不少距离,满意离去。 待得其人离开,向苼回到营帐坐定,从储物戒中又掏出一本几乎一模一样的册子来,放在了白妪给的册子旁边。 这一本,自然是陆风所给,且比白妪早了两日。 向苼也不意外,不论城府还是眼光,陆风都在白妪之上,如何能看不出她在藏拙。 叮嘱的话,陆风也说过,只是跟白妪所言相比,少了渡劫之说,多了对武库的详细描述。 那时,向苼才知道,阎端那日递给她的身份令牌里,还藏着一个武库目录。 其中宝物,下至仙灵石,上至神物级别的法宝,可谓是包罗万象,应有尽有! 免费阅读. 第669章 自验 按陆风所言,赤青军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所得功劳除了用来晋升,便是在武库中换取修炼所需。 武库中宝物,三成为灵丹妙药,三成为法宝器具,三成为法术神通,剩下一成则是各种辅助杂物。 禁营炼制的禁盘,按用途划分,既在法宝器具当中,又在辅助杂物中占了不少比例。 其中,又以战阶石最为热销。 这里的战阶石,自然不是向苼入营时看到的那种巨石,而是只有拳头大小的圆石禁盘。 这种禁盘脆弱,使用三次之后就会失效,好在价格便宜,一块只需一军功。 赤青军士携带在身,方便检验自身,战营中基本人手一个。 禁营之人更不用多说。 禁盘刻画有三成损余。 换言之,十份禁盘原料,禁仙只需拿出七块禁盘就能交差。 剩下三份原料,只要能做出来成品,就能以个人名义放在武库中售卖。 所得军功,只有是正常兑换价值三成,但无人敢有怨言。 战营的军功都是拿命拼出来的,禁营稳坐大后方,若是拿的军功还要比战营多,谁还会去域外战场生死搏杀? 是以,就算禁仙在战场上发挥的作用不低于战仙,所得军功也必须少于战仙。 除非,禁仙也随军亲上战场。 回想完陆风所言,向苼同时翻开两本册子。 白妪与陆风默契得很,第一页所写,都是战阶石的刻录之法。 禁营中的禁盘刻录难度,亦以九阶划分,而战阶石只在一阶,符文十分简单。 向苼默记一遍,心中便有了把握,取出一面空白圆石禁盘,提起刻刀自上而下画出一团圆润的符文,一气呵成。 收刀那一刻,圆石表面金光一闪,符文尽数融入石内,华光内敛。 成了。 向苼放下刻刀,挥袖布下一道仙禁结界,再撬动欺天之力笼罩在结界之内,方才并指挥出一道剑光,劈在圆石之上。 砰! 剑光触及圆石,应声碎去,圆石表面嗡然震动片刻,出现一道细微的裂痕。 与裂痕一同出现的,还有一个「三」字。 「无暇剑意只能劈出三阶的战力,相当于伍长,也就是地仙后期的水平,倒是精准……」 向苼迅速换算一番,而后双手掐诀,天妖禁符文飞速凝聚,幻化出一个「杀」字,没入圆石。 下一刻,圆石内部发出一声爆响,表面裂开一条大缝。 一个「肆」字,缓缓自圆石表面浮现。 四阶战力,也就是刚刚上任的什长之流,实力处在地仙后期到圆满之间。 圆满境的天妖杀禁,竟只有这点威力。 向苼看着,颇为意外,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正常。 三劫散仙之前,虽说沾了点仙气,也可用仙元石修炼,但周身运转的到底只是伪仙元。 禁制符文,乃她自身仙元所化,放在这满是仙气的星界,引起的共振,极为有限。 天妖禁,被她自身境界拖累得太狠了。待得跨过仙凡之别,应会大有不同。 理清自身两门主要手段,向苼目光蓦地一凝,眼中八轮圆月浮现,攥拳轰出。 下一刻,只听「砰」的一声脆响,战阶石直接化为湮粉。 向苼柳眉一挑,目光闪烁。 一枚战阶石有三次使用机会,她才用了两次,莫非…… 她凝眸,再次摸出一颗空白的圆石禁盘,提刀刻画。 十息后,第二枚战阶石新鲜出炉。 待 得符文全部没入石面,向苼二话不说一拳轰出。 砰! 圆石如烟花一般炸开。 向苼看着四处飞散的石粉,微微无奈。 圆石禁盘,只能承受五阶以及五阶之下的威力冲击。 而五阶之上的战阶石原料,她还没资格获得。 看来肉身之力极限,暂时是测不出来了。 翌日,向苼拿着半块没画完的圆石禁盘,暗中请教陆风。 陆风扫了一眼,帮忙补齐了另一半符文,随口问道:「我给你了三块圆石,另外两块……」 向苼讪讪一笑:「都废了。」 陆风点了点头,也不意外,这沈襄虽听了白妪的话,在外刻意放缓领悟进境,但在他不断施恩下,与他独处时,已没有遮掩的意思。 这丫头天赋是高,但比起他当年,还是差了些。 当年他初学战阶石,一连刻废了四颗圆石,才勉勉强强刻出一个完整的。 这丫头,估摸着要十颗以上。 即便如此,此般天赋也不是这禁营中其他任何人能比的。 白妪也不行。 想到这里,陆风眼底掠过一抹阴沉之色。 他不会让任何天赋种子,落入仙宫阵营。 招揽,是该提上日程了。 向苼假意研究刻画好的禁盘,实则心神全在陆风身上。 看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算计,心下微沉,这人又在打什么主意? 接下来两日,无事发生。 向苼按部就班地每日去禁营学习,回营帐后研究陆风白妪二人所给的册子,同时操控剑魂吸收混沌气息。 如今身在险地,她得尽快凝实剑魂,领悟本源手段自保,真元修炼只能暂时搁置了。 第三日,凌莹时隔半个月终于找了过来。 向苼跟陆风请了半日假,带凌莹来到住处小坐。 凌莹看到单人营帐,顿时惊道: 「我刚入营的时候只能住大通铺,你这小营帐比我那会儿强多了!」 向苼笑着倒了一杯茶递过去,「禁营管事说,这里都是如此。」 「真好!」 凌莹一脸羡慕,「我要是有禁制天赋就好了,这日子多安稳啊。」 向苼看她神态自然,与往日没有不同,心下略微惊讶。 她在禁营的表现可没有再故作天真,按理来说,那林营的人多少会盯她一两天才是。 怎么看凌莹的反应,不像是知道她另有面目的样子? 莫非是她之前担心的事,都没有发生?无人窥伺于她? 可既被卷入两大千夫长之间的斗争,那林营的人就算做样子,也该监视她几天才是。 莫非是白妪从中调和过?林营不准备再继续拿她说事? 她心中转过诸般念头,而后便见凌莹喝过茶水,放下茶杯,深深叹了口气: 「我这次是来跟你辞行的。」 免费阅读. 第670章 辞行 「辞行?」 向苼怔了怔,提壶往茶杯里加水,一边问道:「可是又有任务了?」 「谁说不是。」 凌莹苦叹一声,又咬牙道:「若是稚夭星一行没有姬行天从中作梗,我至少能歇一个月!」 向苼抿唇:「姐姐这次去哪?远不远?」 「小襄儿这是关心我?」 凌莹挑眉,咧嘴一笑,「具体是什么地方我不能说,不过不远,也不怎么危险,只是归期不定。」 向苼应了一声,不再多问。 凌莹抿了一口茶水,接着道: 「我这次过来除了跟你辞行,还有一事。 上次我不是跟你说,为姬行天做假证之人被塞进了营里吗?我看到他了。」 向苼眸光一凝,「是谁?」 凌莹啧啧两声,道:「是一个散修天仙,分明是男子,名字却叫玄媚,外号媚道人。」新 向苼眼中精光一闪,微露诧异,「竟是他。」 凌莹闻言稀奇不已,「你认得他?」 向苼点了点头,「有所耳闻。」 凌莹很快想起沈襄出身的小世界,就在天妖国附近。 元霜姐姐说,六十多年前,那媚道人胆大包天,将三大势力的人都堵在天妖秘境里头。 因此事,那媚道人闯出了不小的名声。沈襄多半就是在那会儿听说过媚道人的名号。 元霜姐姐还偷偷跟她说,沈襄表里不一,在客舍说的身份来历也当不得真,这不是对上了吗? 她又不傻,沈襄在外行走有所隐瞒是迫不得已,现在已经到了赤青军营,还继续隐瞒她作甚? 元霜姐姐疑心病未免太重。 种种念头闪过心头,凌莹很快不再纠结,继续说: 「你听说过他,那正好帮我参谋参谋。之前不曾见面,我还当此人是姬行天的走狗。 前两日他特地邀我详谈,我才知他也是被逼无奈。 他在稚夭星主城逗留,本想投靠姬行天谋个差事,谁知姬行天居然让他去做假证。 他身不由己,为了活命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而后便被当做弃子,扔到了这儿。」 话到此处,凌莹深深叹了口气,「元霜姐临走之前,给我传达了千夫大人的密令,要我伺机打压此人,最好将他逼出赤青军。 我……有些不忍心,小襄儿,你怎么看?」 凌莹抬头看过来,向苼敛去眼底的冷意,沉吟少许,反问道: 「媚道人这些话,姐姐你可上报给百夫大人?」 「不曾。」 凌莹摇头,无奈道:「元霜姐已于两日前离任,新的百夫长还未到任。 我若是越级去向千夫长禀报此事,新百夫长还不知道会怎么想我。」 「那凌姐姐可曾想过,媚道人来了半个月没有找你,为何偏偏在两日前找你详说此事?」 此话一出,凌莹整个人顿时僵住,两眼瞪大,惊道: 「你是说……那媚道人是故意的,他不想让我上报此事?」 向苼微微抿唇:「我也只是猜测……」 「肯定是这样!」 凌莹「蹭」的一下站起来,面露恼怒:「不想让我上报,那就是心虚!我居然被他给骗了!」 「姐姐息怒。」 向苼温言安慰:「此番被骗并非坏事,姐姐也不用再为难了不是?」 「对啊!」.c0m 凌莹眼前一亮,只觉横亘在心头两日的阴霾瞬间消散,刹那天地宽。 既是谎言,那媚 道人之前所说,都只能反着听。此人绝不无辜,她何必再留手? 念及此处,凌莹哈哈一笑,坐下来,在向苼肩头重重一拍,赞道: 「你在禁营这半个月学到了不少嘛,想得比我都要周全了。 这次还要多亏了你为我排忧,不然我还不知道要纠结多久呢。 为表谢意,等这次任务结束回来,我请你喝武库里最贵的百烈酒,怎么样?」 向苼身形微震,怔怔看着笑得灿烂的凌莹,恍惚间仿佛在她身上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小师妹,今天这事你可千万不要向二师兄告状啊,回头师姐请你喝酒!」 「还有我!这酒可是我费劲千辛万苦从三师兄那儿偷来的,怎么能不带上我?小六,你来不来?」 「不……好不好喝?」 「……」 「小襄儿,你眼睛怎么红了?」 凌莹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向苼回过神,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没事。」 凌莹经常被骗得稀里糊涂,这个时候倒是心细,猜到「沈襄」大抵是受她触动,想起了逝去的家人。 她贴心地没再多问,起身笑道:「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向苼跟着起身,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保重。」 凌莹咧嘴一笑:「放心,这顿酒肯定少不了你的!」 言罢,她一口喝光杯中剩下的茶水,大步流星,潇洒离去。 向苼目送她出了禁营大门,方才回到住处,坐下来静静看着桌上空掉的茶盏。 良久,她起身收拾一番,正要去打坐凝实剑魂,帐外忽然传来阎端的声音。 「沈大人,白妪大人要见您。」 向苼神色一凝,三两步走到门边掀开帘帐走出,阎端连忙躬身行礼。 「阎管事不必多礼。」新 向苼扶起阎端,「烦请带路。」 阎端恭敬地点点头,走在前面,同时在暗中传音道: 「大人,您十天前要小人收集的情报,小人已经查的差不多了。 今日正好是发月俸的日子,小人会将东西混在月俸里给您。」 向苼目光微闪,传音回道:「多谢。」 阎端脸色微红,「大人言重了,能为大人办事,是小人的福分。」 这句话,他说过无数遍,但只有这一次是真心。 不是因为她给的好处比别人丰厚,而是在这位大人手底下办事,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 在这遍地天仙、地仙的营中,他已经习惯了被他人当做狗一样呼来喝去。 忽然有人拿他当人看,他如何能不动容? 也只有在为这位大人办事的时候,他才能从麻木中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这一分难得的清醒,意外地让他的修行变得更为顺畅。 这半个月来的进境,十分喜人。 而这一切的变化,都是源自于沈大人抛出的橄榄枝。 他已经暗自下定决心,只要大人在这营一天,他必定死心塌地追随,绝不背叛! 免费阅读. 第671章 任务 向苼自是不知,一次再寻常不过的收买,让她莫名其妙得到了一个忠仆。 她对阎端,没有丝毫信任可言。 如今让阎端去办的事,也只是最为基础的情报收集,不涉及任何隐秘。 日后,她会再收买其他管事为他办事,只有多番印证的情报才能真正为她所用。.c0m 片刻之后,向苼走进白妪的私帐,看到站在帐中背对着她的白妪,当即上前一步,抬手行礼。 「白妪大人。」 白妪回过身,看到向苼,温和一笑:「你来了。」 向苼微微颔首,「不知白妪大人有何吩咐?」 白妪也不废话,直接回道: 「明日,就是例行检验防线禁制之期,我准备让你去。」 「防线禁制?」 向苼面露迟疑,「白妪大人,我方才跟着陆大人学了半个月,领悟境界尚浅,如何能担此大任?」 白妪笑了笑,道:「你是帮不上什么忙。我本来不准备让你去,不过陆风有一句提醒了我。 禁制一道,唯有多用多练,才能提升得更快。你这次去就跟在陆风身边,尽量上手,积累感悟。 想来一趟走下来,禁盘也就学得七七八八了。」 「原来是陆大人提议。」 向苼恍然,心下却是门清。 陆风分明是借机引她离开营地,欲要达成某种目的。 正好,陆风蛰伏多年,想来知道不少花城辛秘。 若是能与之关系更进一步,兴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防线禁制破绽数目不清,所耗时间长短不一,归期不定。 不过按照以往惯例,约莫在三到五年不等,今日你就跟着阎端去把五年的月俸都领了,也好在路途上修炼,还有……」 白妪伸手一抹储物戒,掌心多出一只青瓶和一块泛着淡淡紫光的禁盘。 「这瓶中是疗伤圣药,生元丹,地仙以下服用一枚,再重的伤也能顷刻间痊愈。 至于这禁盘,你应该在册子中见过,名流空,作逃命之用。」 介绍完,白妪有些肉疼地递给向苼:「这两样东西都不便宜,你要贴身放着,以防不测。」 向苼欣然接过,抱拳道:「多谢大人赐宝,晚辈定会仔细保全自身,努力领悟禁制,不辜负大人期望。」 白妪神色舒缓:「不枉我对你栽培一场,下去吧。」 「是。」 向苼收好两样东西,恭恭敬敬的退出了营帐。 阎端就在外面候着,此刻他已收到向苼将随陆风去防线的消息,心中不免担忧。 大人才刚刚入营不久,怎么这么快就被派出去了?莫不是惹得白妪不高兴了? 可若是不高兴,白妪又怎会让大人预支五年的月俸? 大人修为才至二劫散仙,去防线虽有军士保护,凶险定比其他人多得多,真不知道白妪是怎么想的。 阎端忧心忡忡,但在白妪营帐前不敢显露半分,规规矩矩地说道: 「白妪大人有令,沈大人,随小人去领月俸吧。」 向苼轻嗯一声,拾步跟上。 不多时,两人来到杂务营。 阎端清点出向苼五年的月俸,放入之前准备好的储物戒中,迟疑片刻,又咬了咬牙,偷偷多放进去一枚玉简。 他转身将储物戒递给向苼,分外诚挚地一抱拳,沉声道: 「小人,祝大人一路平安。」 向苼怔了一怔,而后笑容微露,「那便承阎管事吉言。」 阎端再次拜 别。 离开杂务营,向苼回到住处打开隔绝禁制,便直接在蒲团上坐下来,争分夺秒地炼化肩头本源气息。 经过十几天的吸收,无暇剑魂虚影已经凝实了二成之多。 虽然没有再用战阶石测试,她也能感受到剑意威能提升了不少。 陆风目的不明,此行前路难言,此刻实力每提升一分,她的底气便能增多一分。 翌日卯时,向苼刚出营帐,一眼就看到等在营地大门处的陆风等人。 检验防线禁制,去的禁仙当然不止陆风一个,而是足足上百人。 他们今晨才知道刚学了半个月禁盘的「沈襄」,也要跟着出去见识一番。 本来都是半信半疑,而今看到向苼真的来了,表面上不说什么,私底下却是议论开了。 「这小丫头真来了?」 「一个二劫散仙也敢出去凑热闹,真不怕死?」 「该不会是和陆风学久了,顶撞了白妪大人,被穿了小鞋吧?」 「一个刚刚入营的散仙,死便死了,真不知你们整天议论个什么劲儿,就算死在外面,与我等何干?」 「……」 众人的传音,陆风一字不落地听在耳中,表面却无丝毫变化。 他看着「沈襄」走过来,脸上露出歉意的笑:「防线那边条件简陋,我这随口一句提议,让你受苦了。」 「陆师傅这是说的哪里话?」 向苼一脸斗志满满,「白妪大人跟我说了,这次出来能增长见闻,加速领悟禁制。 而且我一直都想去见识一番域外战场,这次能出去,还要多亏了陆师傅你谏言呢。」 陆风听着她的踌躇满志的话语,淡淡一笑:「你不怪我就好。」 域外战场,不过是一个巨型绞肉机,每日都会有无数生灵,因为当权者的贪欲而无辜陨落,有什么好见识的。 若是可以,他实在不忍破坏「沈襄」脸上的天真。 只是有些事,既然逃不开,他就不得不做。 陆风侧过脸,避开向苼的视线,眼中泛冷,哪里还有半点笑意温存。 很快,禁营百人队伍集结完毕,由一名五阶禁仙带队前往战营。 路上,向苼越走越觉得熟悉。 这不就是她来时走的路吗? 难道…… 她想起昨日凌莹所言,心中顿时有了猜测。 果然,没过多久,她就在外营看到一队全是女仙组成的战营队伍。 凌莹,赫然就在其中。 向苼和陆风走在禁营队伍的最边缘,凌莹一眼就看到了向苼,震惊不已。 奈何军规所限,她无法离开队伍,前来问个明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向苼从眼前走过,心中焦灼不已。 防线处在战场后方,对他们来说相对安全,可对一个散仙来说,再凶险不过了。 沈襄得罪什么人了?谁想要她的命? 新 免费阅读. 第672章 换术 「凌姐姐你多虑了,没有谁要我的命。」 仙舟上,向苼刚被安排好住处,便看到凌莹急匆匆跑来关心,笑着解释: 「白妪大人说维护防线禁制时,我能学到很多,便放我出来了。 临行前,还赠了不少宝物。」 「原来如此。」 凌莹恍然,眉头却还是皱着,叮嘱道: 「防线虽是后方,但毕竟是战场,你修为太低,稍有不慎就会葬送性命,你得多多注意。 真遇到危险,你要记得往我这边靠,我一定尽力护着你!」 向苼看着凌莹热忱而真挚的脸庞,微微沉默。 她带着目的接近凌莹,从始至终都是欺骗。 若是可以,她宁愿凌莹回营后就此与她疏远,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善意灼人。 「怎么哑巴了?」 凌莹又伸手在向苼面前晃了晃,皱眉道:「此事并非儿戏,你记住了没有?」 「记下了。」 向苼轻轻点头,心下暗叹。 待得花城事毕,就跟她坦白吧。 与她走的太近,不是好事。 凌莹见她乖乖答应,脸色微松,「我是趁着其他人刚上仙舟休整的空隙偷偷过来找你,被发现可是要吃罚的。 你把我的话牢记于心,这便走了。」 说完,凌莹也不等向苼回应,施法掩了面容,闪身出门而去。 向苼起身走到门前,看着凌莹离去的背影,微微眯眼。 从白妪这些天的表现来看,分明极为看中她。 可连凌莹都觉得此行对她而言十分危险,白妪会听陆风提了一嘴,就轻易放她出来?就不怕她在外面出了意外? 莫非所谓的游历精进禁制,只是幌子?白妪和陆风是一伙儿的,她知道陆风深藏不露,能护得住自己? 抑或是陆风暗中做了什么,让白妪迫于无奈,不得不送自己出来?而陆风利用这一点,将自己带出赤青军营,以达成某种目的? 诸般念头自脑海中一闪而过,向苼神态很快恢复平和。 倒也不必继续费心神猜测,等陆风动手时,自见分晓。 她合上门扉,转身回到床榻蒲团上盘膝坐下,伸手一抹储物戒,掌心浮光一闪,出现两枚玉简,一新一旧。 痕迹新的,是阎端混在月俸储物戒中给她送来的情报。这枚旧的…… 向苼微微挑眉,也不急着看旧玉简,神识涌出,探入新玉简当中。 片刻后,她收回神识,目露思索。 阎端没有偷懒,这枚玉简中的内容不少,事无巨细地记载了赤青军这些年发生过的所有大事,以及任命变动。 其中最令她在意的,便是凌莹所在的叶营。 起初,赤青军并无女战仙。 后来,赤青军主遭暗算围杀身陨,上官氏走出一名天骄女仙,空降赤青军主之位! 军主是女仙,赤青军中却无女仙,这自然说不过去。 于是招军大比打开了一个缺口,无数女仙蜂拥而至,没有女仙的赤青军营很快建起了一个万人营。 此营被称作上官营,几近于军主亲卫营,待遇比其他营高出三酬不止。 然而古话说得好,不患寡而患不均,此事很快引起公愤,赤青军营发生前所未有的哗变,大量战仙死在了内斗之中。 上官军主也因此受到族中训斥,女战仙的数量飞速缩水。 到如今,只剩下一个千人营,也就是叶营。 难怪…… 向苼眼中了然。 这仅存的女战仙营,依然存留着内斗带来的影响,与其他所有战仙营都存在着不共戴天的血仇。 叶营在赤青军中的处境,可想而知。 他们谁都想灭了叶营,然而有军主在上面压着,却不敢明着来,那就只能盯着。.m 在此等情形之下,叶营所犯的任何一点小错,都会被无限放大。 上次那场对她的针对,也是因此而来。 念及此处,向苼微微蹙眉。 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十万赤青军中,只剩下一千名女战仙,连一个统领都没有,早已不成气候。 而且哗变之因,不在女战仙,而在于军主决策失误,何苦赶尽杀绝? 她总觉得此事,另有隐情。阎端的这些情报,终究是道听途说而来的,当不得真。 看完新玉简,向苼也不迟疑,神识直接转投旧玉简当中。 这一看,顿时令她惊诧不已。 玉简中所记的,竟是陆风日常行踪可疑之处,时间地点都颇为详细。 从记录中看,可见陆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出营去逛逛,具体是什么地方,阎端没查到,大概也没有那个胆子。 但陆风回来后不久,战场上经常都会有骨兽暴乱的消息传来,且这还是阎端碍于身份,无法探查详细的结果。 玉简最后,还新刻录了一段话,字迹潦草,显然刻得很急。 「沈大人,我在外偷听到这次您出门,也是陆风提议,心中惴惴不安。 陆风此人有鬼,你千万小心,莫要着了他的算计!」 放下玉简,向苼抬头,眼里流露出一丝不解。 阎端拿出这枚玉简,显然冒了极大的风险。 若是自己将玉简呈递给陆风或是白妪,阎端立刻就要倒霉,甚至有可能丢了性命。 她不明白,阎端为何要这么做?这莫名其妙的忠心,因何而来? 因为她给他的那点修炼资源? 此人身在赤青军,背靠武库,应该不差这点。 向苼想不通,便不想了。等到此番回去之后,当面问便是。 这份情,她承了。 与此同时,另一间房内。 陆风负手站在窗边,蓦然身后黑风卷动,传出一声故作嘶哑的低语: 「准备得如何了?」 陆风没有转身,看着窗外甲板上驾驭仙舟的女仙们,缓缓开口: 「等出了军营外围,随时都能动手。」 此话一出,其身后黑风一卷,刹那消失不见。 仙舟从赤青军营出发到防线,要穿过一片空白地带。 这片地带又称作营地外围,因着还在军主仙识探查范围之内,动手与找死没有区别。 向苼亦从阎端玉简中知道了这一点,安心地取出身份令牌。 一阶禁仙的月俸是五军功,五年就是三百军功。 八千军功就能换一个价值数万仙灵石的上品仙舟,三百不算少了。 她准备换一门探查法术。 免费阅读. 第673章 演戏 将武库目录翻到探查术法一类,上百门五花八门的术法总纲,登时映入向苼眼帘。 「《灵探术》,兑换门槛:一阶,60军功。」 「《罗嗅寻踪》,兑换门槛:一阶,120军功。」 「《心域》,兑换门槛,一阶,280军功。」 「《万里追踪》,兑换门槛:一阶,1400军功。」 「……」 「《追风》,兑换门槛:一阶,1600军功。」 「《月瞳》,兑换门槛,一阶,2400军功。」 「……」 向苼将所有一阶能换的探查术总纲都看了一遍,发现并不是所需军功越多,探查术法就越厉害。 探查术法可分为五种,分别为神识、嗅觉、听觉、视觉、心感,其中又以仙识最为常见,修行起来最为简单,最受欢迎。 仙识类术法中探查效果最好的,自然便最贵。 其他四种须得另开仙窍,修行不便,乃是冷门手段,兑换者甚是稀少,自然就便宜一些。 可若是修炼好了,探查起来不比仙识差,甚至更好。 向苼很快选定了《心域》。 此法便是便宜,但探查效果极好的一类术法,唯一的缺点,就是修行门槛极高。 若想修成,须得先在心海中另开仙窍。 而心海开辟与否,与正统修仙无关,是以未开心海之仙不在少数,再加上还要另开仙窍,这便是两道门槛。 这两道门槛跨过之后,还需以类似禁制一般的手段,刻录九千九百九十九道符文,形成心识。 禁制天赋何等稀少,一万个仙人中也不一定能有一个。 这三个门槛加起来,直接将九成九的仙人拦在了门外。 极高的门槛之下,此术施展效果自然不凡。 按总纲所记,心识能无视境界察觉,探查周围隐匿在金仙之下的任何存在。 而若是将心海修炼到心镜如渊者,则更进一步,能悄无声息的探查到初涉大道的金仙。 「心镜如渊……」 向苼默念一遍,这词陌生,她无法理解是何种境界。不过此术单是入门,就足够她现在用了。 她心海早开,完美肉身开仙窍极为容易,禁制符文更是手到擒来。 这三道门槛对她而言没有丝毫难度,修成只是时间问题。 念及此处,向苼不再多想,神识触碰到令牌目录中的《心域》二字。 「心域」二字霎时金光大方,而后凝聚出一团无主灵识,透过令牌,钻入向苼眉心之中。 刚刚到手的三百军功,也在同时归零。 术法篇幅不长,向苼消化片刻,心神直接沉入心海之中,着手修炼。 「先开仙窍……」 三日时光,转瞬即逝。 仙舟飞出了外围地带,甲板上戒备的一众战仙肉眼可见地紧绷起来。 向苼这三天一步未出房门,沉浸在心海开辟仙窍之中。 某一刻,她忽觉周身虚空微冷,疯狂示警的灵觉,直接将她从入定中拉出来。 冥冥之中,一股凛冽的刀锋寒意遥遥锁定了她。 向苼浑身紧绷了一瞬,正要睁开眼。 不对! 这股寒意之中,连一丝杀意也无。 试探? 她心头一紧,表面却在瞬间重新放松下来,像是什么也没发现一样,专心入定修炼。 暗中袭来的黑影见她久久没有反应,刀锋一偏,贴着向苼面门劈下! 向苼终于「惊 醒」,看到身前扭曲的黑影,顿时吓得脸色瞬白,二话不说激发储物戒的护身法宝,一边跌跌撞撞地想外逃。 「想走?」 扭曲黑影见状眼中闪过一抹赞赏之意,嘴上冷笑一声,闪身拦住向苼的去路,再一刀劈在护身禁盘上。 只听「砰」的一声,护身禁盘应声而碎。 向苼花容失色,正待有所动作,房门忽然被陆风撞开。 陆风看到黑影,脸色亦是微变,当即大喊:「敌袭!」 黑影好事被人打搅,恼怒地冷哼一声,身形一闪,凭空消失不见。 就在其消失后的下一刻,大批女战仙赶到。 为首的百夫长走进屋中,凌厉的双目扫过一圈,冷声问道: 「人呢?」 「不……不知道。」 向苼指着屋中空地,颤声回道:「陆师傅进来后,他就凭空消失了。」 百夫长看到差点被害的竟是个女禁仙,神态稍缓。 旋即她想到什么,眉头一蹙,猛地看向陆风:「此间房屋有禁制隔绝,你怎么知道里面出事了?」 「是禁盘。」 陆风一脸后怕地擦了擦额头冷汗,拣起地上的禁盘碎片,递给百夫长: 「这护身禁盘是我送给沈襄的,因是新制,我留在上面神魂印记的还未消散。 感应到印记破碎,我就知道出事了,立刻赶过来,」 说到这里,他目光转到向苼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幸亏没来晚。」 向苼当即动容不已,「陆师傅,多亏有你,否则我……」 「好了,你们这些话留着之后再说。」 百夫长打断两人演戏,肃声道:「你们两个人都没有嫌弃,不过谨慎起见,还是走一遍破虚阵吧。」 破虚阵,便是专门识破异族的阵法。 向苼二人自然没有异议,跟着去到甲板上所设的破虚阵呆了半天,确定没有异常后,才被放回。 凌莹恰好在当值,将整个过程看在眼里,不禁忧心忡忡。 这才刚离开外围地带,就有人暗杀沈襄。到底是这丫头倒霉,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她抬头看了一眼,嘴唇紧抿。 谨慎起见,她得多看着点这丫头才行。 另外一边,向苼和陆风回到屋前,自是一阵感激涕零。 向苼一脸真挚地看着陆风,郑重其事地说道:「大恩不言谢,陆师傅,我如今修为不济,禁制造诣也一般。 待得我日后学有所成,陆师傅有任何需要之处,尽管吩咐,沈襄一定帮您!」 陆风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哈哈一笑,道: 「你果真是个知恩图报的,不过我救你,可没有图你报答的意思,好生歇歇着吧。」 向苼闻言更加感动,连连点头:「陆师傅今日也受惊了,晚辈便不多留了。」 陆风微微扯唇,状似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免费阅读. 第674章 玄媚 其人一走,向苼转身入屋合上门扉,脸上笑容瞬间淡去,化归平静。 不得不说,陆风表现得十分完美,在那百夫长前,神态反应、解释都毫无破绽。 可惜那黑影漏了底,令她很容易就看穿了这出英雄救美之计。 虽不知其用意为何,也不用多做猜测。 不出意外,陆风接下来会让那黑影改头换面,接着动手,她等着便是。 与此同时,方才问询向苼的百夫长阮红玉下到甲板,立刻召集来所有什长,将防守力量加强了一倍。 「来者不善,尔等务必提高警惕,谁敢懈怠,军法处置!」 「喏!!」 「很好!还有,凌莹你们百夫长还未到任,我代为管理,一视同仁,谁敢犯错,我绝不姑息!」 凌莹等十名什长当即低头:「我等谨记百夫长教诲。」 阮红玉挥了挥手,「散了吧。」 众人立刻快步离开,各自往当值处赶。 凌莹心中放不下「沈襄」,特地与同僚调换了当值位置,正要去向苼住处附近巡逻,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柔媚的呼唤。 「凌什长,请留步!」 凌莹听到声音就猜到是谁,回头一看,果然是媚道人,玄媚。 眼看玄媚快步接近至一丈之内,她后退一步拉开距离,皱起眉头。 这玄媚虽无军功,但姬行天恶心死人不偿命,硬是将他做假证的功劳换成了军功,并通过姬氏之口,推荐他过来做什长。 听说因此事,玄媚人还没来就受到十大统领共同抵制。一阵排来挤去后,这颗老鼠屎最终落在了她们叶营。 千夫大人因其男子身份曾据理力争,奈何被统领大人以「玄媚阴柔气太过,更甚女子」为由给驳了回来。 她之前被此人花言巧语诓骗,原本还颇为同情其遭遇。 如今经过向苼提醒,她心中对此人再无半点怜悯,当即冷漠出声: 「玄什长有何贵干?」 玄媚心下一沉,表面却露出错愕之色: 「凌什长,你怎么……可是在下有哪里做得不对,冒犯了?」 凌莹冷哼一声,言语间毫不掩饰厌恶之意: 「玄什长没有不对之处,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日后还是莫要相交为好。」 说完,凌莹不等玄媚回话,转身就走。 玄媚没有再追上去,一双眼盯着凌莹背影,眼神阴沉如水。 怎么回事? 在稚夭星时,他就从姬行天口中得知此女头脑简单,十分好骗。 他特地挑在元霜离任之后跟此女接触。 而此女的反应,也正如他预料中那样,三言两语就被他说动,态度缓和下来,甚至开始担心起他在营中的处境。 如今两天不见,此女忽然态度大变。.. 以此女的头脑,绝不可能自己想通,定是有人提醒了她。 是谁在坏他好事? 没有此女作为助力,光靠他自己,他何时才能骗一批女仙出来坑杀,完成石营交代给他的任务? 想到这些天来,自己犹如丧家之犬一般,到处求大营收留,他不禁咬牙切齿,眼中涌出丝丝怨毒之色。 「姬行天……」 他落得如今这般境地,全拜那贼子所赐! 若能重来一次,他宁愿一辈子无法触碰大道,也绝不会再去投靠姬行天。 可如今,他已是骑虎难下。姬氏视他为污点,赤青军视他为耻辱,皆欲要除他而后快! 他若是这个时候退缩,但凡后退一步 ,离开双方视野,必是死路一条。 所以,他不仅不能离开赤青军,还必须要在这赤青军中努力往上爬。 爬得越高,越是安全。 好在,唯一让他感到欣慰的是,向上爬的机会,不是没有。 在他踏入叶营的第二天,就有不下二十个营暗中找到他,让他择机暗杀叶营女仙。 而给出的回报,又以石营为最。 只要他杀满十个叶营什长或者一个百夫长,就会将他调入石营,从百夫长做起。 他哪里有拒绝的道理,立刻接下石营信物,着手策划。 心神起伏一阵,玄媚垂下眼帘,转身离开。 如今事态有变,只得另寻他法了。这次防线之行,或许有机可乘…… 接下来两天,叶营众仙严防死守,仙舟未再有敌袭。 阮红玉却未放松戒备,亲自坐镇在前仓。 陆风目光透过窗子,看着盘膝坐在仙舟船头的阮红玉,微微皱眉。 其身后,黑影卷动,传出声音:「放心,等到了禁制防线,有的是机会。」 「我知道。」 陆风收回视线,转身坐到黑影一侧,沉声道: 「禁制防线多有变数,沈襄在禁制一道的天赋虽不如我,却也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你动手时,务必要保证她的安全。」新 「难得见你如此重视一人。」 黑影低声一笑:「难得有新鲜血液加入,你不说,我也会护着她。」 「最好如此。」 陆风眉间放松,倒了一杯茶水,放在黑影面前:「上一次的事,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你怀疑上次是我坏了事?」 黑影声音泛冷,「若我是仙宫派来的女干细,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安生地躲在这里?」 陆风闭口不与他争辩。 他也知道上次的事不能怪对方。 可他的身份摆在明面上,却不知这黑影背后的真面目。 他心中不舒坦,对方也别想舒坦。 黑影好似看穿了陆风的想法,嗤笑一声,闪身消散。 外界发生的一切,向苼一无所知。 三日时间,她心海中仙窍已开了大半,此刻最后一个拥堵的仙窍,也已走过半程。 再有小半日后,向苼心海微微一震,随后传出轰然之音。 心域所需的仙窍终于全部贯通,一股通透之感,油然而生。 向苼心神从仙窍退出,这才看到方才轰然之音的来源。 心海中央的陆地,竟在仙窍的影响之下,向外扩张了一倍。 她心念一动,意念化作一道虚影落到陆地之上。 「心境更觉安稳了,没想到开辟仙窍,竟还有意外之喜……」 她如此想着,目光一转,投向陆地中心的位置。 那里,有一棵树。 免费阅读. 第675章 大成 说是一棵树,其实只有一个树墩。 向苼意念走到树墩前,伸手触碰,果然还是跟从前一样,驱使不动,亦感应不到丝毫的联系,好似外物。 心海开辟之初,这块树墩就在。 如今千年过去,心海因她之念,云雾阴冷了些,这块树墩倒是没有丝毫变化。 她已习惯了树墩的存在,略作摸索一番就没有再管,起身抬头看着心海中的云雾,心念一动,云雾瞬间化作上百道符文,朝仙窍穴印刻而去。 「照这个速度,不出半日,心识就能练成……」 此念方生,仙舟忽然放缓速度,不到片刻就完全停了下来。 而后,外面就传来阮红玉的喝声,「防线到了!所有人,下舟!」 偏偏在这个时候。 向苼无奈地睁开眼,起身下舟。 出得房门,入眼是一片刺目的白,其中夹杂着些许黑光。新 向苼眯了眯眼,稍作适应,还未看清外界情形,便看到陆风顺着廊道向她走来,温声道: 「防线处处凶险,我与你一起下去。」 向苼面露感激,听话地点了点头。 陆风见状笑容微露,边走边说:「你初来乍到,还没看过这万骨星的盛景吧?」 向苼目光适时投向仙舟外,轻轻点头:「只在来时仙舟上,遥遥望过一眼。」 「这些白光都是骨石所发,外界难得一见的禁盘原料,这里遍地都是。」 向苼听得惊讶,「骨石就是禁盘原料?」 「不错。」 陆风点头,「不过骨石品质有高下之分,你平时用的那些都是品质一般的,上乘骨石不仅可以炼制禁盘,还是炼制本源法宝的主材料之一。」 「原来如此……」 两人说话的同时,顺着通道跳下仙舟。 砰! 向苼踩进骨石中,脚下发出清脆的声响,竟有些悦耳。 她抬头四下张望,周围十里已被叶营两百名战仙,紧密结成大阵防护起来。 大阵为同心圆,禁营众人就在同心圆的正中间。 为首的禁仙与阮红玉沟通一番后,所有人开始朝黑光闪烁的方向进发。 飞行不多时,骨石散发的白光逐渐掩盖不了黑光,一面通天彻地的黑色禁制屏障,映入眼帘。 再放目一看,屏障延伸而出的东西两个方向,同样看不到尽头。 好一桩遮天伟业! 向苼心中惊叹,放在脸上刻意加重几分,化作震惊。 陆风见她一副震惊失神的模样,不由地想起自己曾经也是如此,语气更为柔和: 「这防线,是我赤青军禁营耗费万年打造,所耗心血之作,不足外人道也。 你只需知道,这面屏障只要存在一天,我们禁营在赤青军中的地位,便无人可撼动!」 向苼听着连连点头,一副大有收获的模样,心中却是觉得怪异。 陆风这一番言论有感而发,分明是发自真心,一口一个「我赤青军」,足可见此人对赤青军并非没有归属感。 既如此,他为何还要背叛赤青军,另投他处? 她心中不解,表面却是不露半分,跟着陆风来到禁制屏障前,看他拿出阵盘专心检验屏障破损之处。 向苼在旁佯作学习,余光停留在陆风的侧脸。 她忽然有些明白,此人为何能在赤青军中长久蛰伏还不被发现。 是因为他那一颗还有归属感的真心,骗得了自己,自然就能骗得了别人。 阎端那一份捕风捉影的情报就 算拿出来,也起不了太大作用。 禁仙们专心核验,上百人的队伍静默无言,叶营的战仙亦不得出声打扰。 整片天地间,寂静一片,唯有风声呼啸。 而这般沉寂的过程,随着队伍行进,还将持续数年之久。 向苼之前在师尊倾天体内小世界中所学的古禁,经过岁月演化,与仙禁有略微不同。 如今大片的仙禁就在眼前,这一场旅途对他人而言是枯燥无味,对她而言却是最好的参悟之机。 她只留了三分心神应付陆风,其余心神全都沉入在铺天盖地的禁制符文中,如同海绵一般吸收仙禁知识。 如此参悟,只一日后,向苼忽觉心神跨过一个坎,眼前豁然开朗。 复杂的仙禁纹路忽然变得简单,虽还不到信手拈来的程度,这片禁制屏障的符文,却已难不住她。 「这是破入大成之境了……」 向苼心有所感,不免感慨。 她在九重塔足足耗费了六十年时光,才将天妖禁推至圆满之境。 如今高屋建瓴,只用了一日便抵了之前五十年之功。 如此神速,想来不等这段旅途走完,她的仙禁便也能追上天妖禁,达成圆满了。 而后再以两者相融,创造出的极禁,兴许就能解决葳宁师兄身上的血线了…… 杂念一闪而逝,向苼很快再次沉入感悟之中。 陆风一半心神在禁制屏障,另一半则是放在即将发生的「意外」上。 丝毫没有注意到,他身边心心念念看好的苗子,正在以他难以理解的速度,飞速掌握仙禁真谛。 如此这般,小半个月时间倏忽而逝。 禁仙队伍向前推进了二百里,期间遭受到零星的几波古妖小队骚扰。 每一回,阮红玉都出手果断,提前截断敌方传信,有惊无险地度了过去。 除此之前,还遇到几个游荡而来的骨兽群,皆被外围战仙轻松驱赶,并未引起什么乱子。 众人紧绷的心神稍作放松。 阮红玉看到并未出声提醒,柳眉却是蹙得更紧。 防线检验的过程将持续几年,即便是地仙之流,一直紧绷心神也会难以承受,稍作放松不算什么。 而且不出意外,她们应该会有一场硬仗要打! 虽然想不通,那黑影为何会挑一个丝毫没有作用的小散仙下手。 不过之前那贼子在仙舟上袭击没有得逞,就不可能轻易放弃。 她猜,对方在等。 等他们状态落到最为松懈之时,雷霆出手。 如此想着,她单手执剑,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块骨石上,刀锋一般的眸子扫过茫茫骨海,眼中战意烈烈。新 叶营女仙从不惧战。 就看谁能熬得过谁! 免费阅读. 第676章 兽潮 「这是怎么回事?!」 禁仙中忽然传出一声惊呼,在寂静的荒原上显得异常刺耳,一时间引得所有人看过去。 这一看,不论是禁仙还是战仙,皆是目露惊色。 向苼的参悟也被声音打断,转头循声望去,顿见不远处的仙禁屏障,出现了一片密密麻麻的小洞。 靠近地面的部分,破损更为严重,甚至出现了足有一人高的大洞。 「这……此等破损,前所未有!」 「破损太厉害,我们如何能补齐?恐怕要白妪大人亲自出手了。」 「屏障坚固,非天仙之下难以破坏,这又是在大后方……」 禁仙领头之人拧着眉,转头问阮红玉:「阮百夫长,最近可有大战在此处发生?」 阮红玉面色沉凝,摇了摇头:「不曾听说。」 「这便奇怪了……」 两人交谈中,陆风走到屏障破损前,脸色有些不好看。 沈襄已经半只脚加入他们,守目何必如此破坏屏障,这不是给古妖可趁之机吗? 正如此想着,地面忽然隐隐震动起来,骨石在震动之下相互碰撞,清脆的声音连成一片。 向苼眼神一凝,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视野却被骨石发出的白光所阻,看不真切。 神识探出,同样如泥牛入海,没有收获。 骨石发出的光有阻碍仙识之效,陆风所言不虚。 「怎么回事?」 营中不少人亦是第一次遇到此等情形,皆是面露疑惑。 阮红玉和陆风皱眉片刻,脸色忽地齐齐一变。 「不好!是骨兽潮!」 此话一出,众人大惊失色。 然而提醒还是晚了一步,不等众人有所反应,白色洪流却已穿破白光,兽潮近在眼前! 「退!」 阮红玉抬手急喝一声,「退到屏障之外,暂避锋芒!」 众战仙虽慌却不乱,听到命令立刻随手抓过身边最近的禁仙快步后撤。 然而数百人的队伍,如何能在短短一息间全部挤过只有一人宽的洞口。 落在最后的数人,眼看兽潮扑脸,情急之下看到屏障上空也有洞口,二话不说飞身跃去。 向苼被陆风护在身后,看到半空飞跃而来的几名战仙,耳边忽然听到一阵密集的怪声。 她循声定睛一看,见骨兽体表白色鳞片须张,犹如箭矢一般齐齐竖立而起,瞳孔骤然一缩。琇書網 「不能飞!」 凌莹看到半空的同僚,忧心沈襄安慰,正要纵身到半空去寻,偶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厉喝,身形顿时为之一顿。 这是沈襄的声音? 她心下诧异,正要循声找过去,忽闻背后传来一阵密集的「咄咄」之音。 不等她回头,便听到阮红玉惊怒交加的高喊:「散!快散开」 凌莹下意识朝向苼的方向后撤,目光微抬,立刻看到铺天盖地的白色箭雨填满了整个视野。 飞在半空中的几人撑起的防护法盾,犹如梦幻泡影一般,眨眼连同人一起被射成了血筛子。 又去势不减,在禁制屏障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痕迹,渐渐凿出凹痕。 这一刻,阮红玉和陆风终于明白禁制屏障上密集的破洞从何而来。 禁制屏障虽厉害,但毕竟是死物,若这片兽潮循环反复攻击这一小片禁制屏障,再厉害禁制也有能量耗空的一天。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阮红玉此前从未见过,但眼下显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她纵身 跃至队伍后方,手中长刀挥出一片密不透风的刀墙,骨箭落在刀墙上,叮叮作响。 「偏偏是从后方袭击……」 眼看禁制队伍死伤不少,兽潮当面,已经来不及撤到禁制后方,阮红玉暗自咬牙,艰难下令: 「莫乱!双人成行保护一名禁仙,暂且散逃,待得兽潮之后,再行归拢!」 命令虽然明确,但在混乱之中,分配哪里能均衡。 众战仙皆是顺手抓了一名近处的禁仙,而后做鸟兽散。 距离战仙稍远,处在正中心的禁仙立刻陷入孤立无援之境。 几个落在后头的禁仙被兽潮淹没,顷刻惨叫身亡。 陆风淡定早已不在,紧紧抓着向苼,埋头疯狂奔逃,心中大骂守目。 收买「沈襄」的计划已经进行大半,只剩下最后一步,用得着这么大阵仗吗? 他就知道那厮靠不住! 这次若能活着回去,他定要狠狠上报! 「小心!」 阮红玉暴喝声传来的同时,一道红色刀光贴着陆风背后劈下,几乎追到身后的骨兽应声而倒。 陆风吓出一头冷汗,来不及跟阮红玉道一声谢,埋头正要继续逃,忽觉手中一空。 他猛地转头,只见后续追击而来的茫茫骨兽,哪里还有向苼的踪影。 陆风愣了一下,立刻暴怒。 这等情形下丢了人,沈襄一个小小散仙焉有命在? 「守目!我跟你势不两立!」 兽潮中,向苼抓住两只骨兽额角,往两边轻轻一拨,巨力之下,骨兽哀鸣一声,身不由己地让开一条道路。 向苼身形闪入,穿梭出一段距离,回头看了眼还在兽潮中奋勇屠杀的阮红玉。 凌莹的实力,不在此人之下,当是性命无忧。 她很快收回目光,伏身抓住一只骨兽藏在其腹下,朝着既定目标潜行而去。 很快,骨兽奔行到一处新设防护阵法前。 兽潮冲刷下,阵法护盾光芒犹如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白光照耀的阵法中,却非团聚一心对抗外敌,而是一副血腥场面。 玄媚脸染血腥,兴奋地抛下手中尸体,走向最后一个战仙。 天助我也! 这兽潮简直就是最好的猎杀场,都不用他再费手段毁尸灭迹。琇書網 什长没那么容易死,他很快就能凑齐十个,回去之后就能换去石营,未来一片光明! 最后一个战仙,只是地仙后期的普通军士,如何能是玄媚的对手,没能走过一招就败下阵来。 她两手紧紧扒着被掐紧的喉咙,一口血水喷在玄媚脸上。 「阮……百夫……长,会……替……我们……报仇!你……逃…不掉!」 玄媚抹了一把脸上血水,非但不生气,反而笑起来。 「你不说我倒是忘了,杀什长多麻烦,趁此良机暗算你们百夫长,我立刻就能完成任务,哈哈哈哈……」 女仙两眼瞪大,眼中浮现悔恨,奋力挣扎起来。 不能让他害了百夫长! 可她就要死了,还怎么提醒百夫长大人? 女仙心中无比绝望,忽然两眼瞪得更大。 免费阅读. 第677章 灭口 莫不是临死之前,出现了幻觉? 她怎么看到有个人,从骨兽身上下来,直接无视阵法走进来了? 玄媚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异样,待得发现女仙神情有异时,他猛地一掐女仙,正要将她扔到身后抵挡,却已晚了一步。 只听「噗」的一声轻响,他视野忽然倒转,看到一只素白修长的手,握着一柄锈迹斑斑的青色长剑。 「我是怎么看到的?」 媚道人眼里现出一丝迷惘,视野再倒转,看到熟悉又陌生一具无头尸体。 这是谁的尸体? 视线越过尸体,媚道人看到落地的女仙,迷惘的双眼骤然瞪大。 是我的! 我死了?我就这么死了? 她是谁? 为何要杀我?! 纵横星界上万年的媚道人,直到意识完全消散的一刻,都不明白自己为何而死。 带着不甘与迷茫,他的神魂终在本源侵蚀之下完全溃散,意识陷入了永恒的黑暗。 向苼收起神剑,拣起媚道人尸体,随手扔进骨兽群,抬眸看着岁月水流波动,搅乱时空,心中一阵轻松。 破绽已消。 不管媚道人在地下溶洞看到了多少,她都不容许此人活着。 只有死人才不会乱说话。 正事办完,向苼低头看向昏迷在地的女仙,蹲下身查验一番。 确定她是真的不省人事,她将地上战仙尸体拾入储物戒,拎着女仙直接离开。 就在她离去后不久,防护大阵终于坚持不住,完全崩碎开来。 轰隆隆…… 骨兽汹涌而来,铁蹄踏遍血迹,将所有痕迹毁得一干二净。 向苼变换成一名之前死去的女战仙,带着女仙埋头东奔,直至脱离兽潮,才将人靠着仙禁屏障放下。 她伸手一按屏障,牵引防线仙禁,凝聚成一道隐匿结界,将人罩进去,丝毫不作停留,转身重新投入兽潮,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凌莹满身狼狈,在茫茫白色兽潮中不知疲累地奔走。 骨兽已经不多了。 她看着四处可见的血迹,眼中的悲伤化作泪水,漱漱而下。 「小襄儿……」xь. 她之前遇到陆风,方知沈襄走丢了,在兽潮中丢失,那下场…… 临行前的那场酒,沈襄她……终究是喝不到了。 凌莹心灰意冷,忽然看到前方的白光之中,闪现出一点阵法之光。 她精神微振,本着能救一个是一个的念头,快速接近。 然而在她快要现身前,一道急喝声忽然从阵法中传来。 「守目,住手!」 凌莹身形一滞,这是陆风的声音,而且中气十足,与方才遭遇时她听到的虚弱不堪判若两人。 她下意识收敛气息,闪身藏入一堆骨石之后,只凭肉眼向阵法内看去。.. 这一看,顿时令她瞳孔骤缩。 阵法中,陆风拦在一名面露杀机的青衣男子面前,将向苼护在身后,心下惊喜不已。 太好了,沈襄没死! 他心中的喜悦几乎要从眼底溢出来,不过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戏还得接着演。 他一脸为难地看着青衣男子,喉咙滚动一下,艰声道:「看在我的面子上,放她一马。」 「你的面子?」 青衣男子冷嗤一声:「你的面子值几个钱?放这丫头回去,你能保证她不去告密?」 「我……」 陆风语塞,沉默片刻,似是忽然 想到什么,蓦地回头看着满脸惊惧的向苼,说道: 「沈襄,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我是禁庭派来监视赤青军动向的细作。」 暗中听到这句话的凌莹心头一惊,陆风竟是禁庭细作! 向苼眼露茫然:「禁庭?」 「你初出茅庐,不知我禁庭实属正常,眼下三言两语解释不清,你只需知道我禁庭,是不弱于仙宫的人族隐秘势力即可。」 陆风解释一句,沉声问道:「沈襄,你可愿加入我禁庭?」 「什么?」 向苼佯作色变,心中亦觉诧异。 陆风搞出这么大动静,仅仅只是为了招揽她加入禁庭? 他和白妪抱着同样的目的? 仙禁圆满之后,到底藏着什么吸引他们的东西? 「陆风,你居然打算召她入庭?我禁庭可不是什么垃圾都收的,还是直接杀了干脆!」 青衣男子说完就要动手,陆风立马起身拦下: 「守目,她不是废材,恰恰相反,她在禁制一道的天赋十分不错,连白妪大人都看好她。」 青衣男子顿时停手,半信半疑:「此话当真?」 「绝无半句虚言!」 青衣男子眉头微挑,「也好,你若把此女变成自己人,我自然不会再动手。」xь. 陆风顿时松了口气,回头看着向苼,温声道: 「沈襄,你就应了吧,赤青军能给你的,禁庭一样不会少,甚至还会更多。」 他表面劝着,同时暗中语气焦急的传音: 「沈襄,我不是他的对手! 为了保命,你暂且应下,其他之事,容后再说。」 向苼看着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内心毫无波动。 这青衣男子不出意外,应该就是之前在仙舟上袭击的黑影。 从那时起,她就预见到会有今天这一幕。 她倒是不抗拒加入禁庭,左右自己身份是假的,不管加入哪个势力都算不得数。 只是答应归答应,她却不能立刻就应下。 为了杀媚道人灭口,她留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破绽。 这两人当面,倒是能利用一番,弥补一二。 念及此处,向苼神色间的慌张逐渐淡去,归为平静。 陆风立刻察觉到不对,停了传音,惊疑不定地看着向苼。 没等他开口,向苼淡淡一笑,直接说道: 「我可以答应,不过我想知道,禁庭具体能给我什么?」 此话一出,陆风脸色瞬变。 青衣男子却是冷笑: 「果真有鬼!我早就觉得奇怪,你一个二劫散仙,在这兽潮中与陆风失散后,居然能活下来。」 「个人有个人的活法。」 向苼丢出几枚染血的储物戒:「叶营百夫长明令要护着我们禁仙,我稍作利用,不难。」 这番话说的轻描淡写,陆风却是听得眼皮直跳。 他低头看着地上的储物戒,仿佛从中窥见几张死状狰狞的女战仙面孔,心神发颤。 看走眼了! 这沈襄,哪里是什么心思纯良的禁制仙苗,分明是一只阴狠毒辣的蛇蝎! 免费阅读. 第678章 禁庭 视线从储物戒上移开,陆风抬起头看着向苼。 分明是同样一张脸,带给他的观感却天差地别。 一时间,他竟不知该不该继续招揽此女。 “戒指的主人,都是你杀的?”青衣男子忽然出声。 “守目大人未免太高看我了。” 向苼微露无奈,叹息道:“如大人所见,我不过是个二劫散仙,哪里有胆子出手? 我与陆师傅失散后,就遇到一群女仙,受他们庇佑,我在兽潮中勉强活了下来。 至于她们是如何死的,我与她们失散一段时间,并不知晓。” 这番话说出来,守目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却不准备再寻根究底。 他巴不得叶营女仙全部死光,是谁杀的并不重要。 而且相比于此前处处懦弱惧怕的沈襄,眼前这个沈襄,他更欣赏。 念及此处,他也不管还在一边迟疑的陆风,直接开口询问: “你问我禁庭能给你什么,那我倒想问你一句,你想要什么?” “修士所求,左右逃不过增进修为。” 向苼目光清亮而灼人:“只要能提升修炼效率,丹药法宝皆可,我不挑。” 守目惊诧于向苼的坦白,旋即这股惊诧便化作了欣赏。 他取出一只丹瓶抛给向苼,“这是我平日修炼之用,余下丹药,以你的修为,足够支撑你修炼上百年,跨过仙凡之别不在话下。” 向苼接过丹瓶打开,看到里面尚余大半瓶的锻灵丹,脸上现出满意的笑容,语气变得恭敬起来: “守目大人诚意十足,这禁庭,我入便是。” “很好!” 守目哈哈一笑,又取出一块白色令牌递给向苼:“这是我禁庭信物,就地滴血炼化吧,我帮你护法。” 向苼接过令牌,二话不说掐破指尖,挤出一滴鲜血滴入其中。 亲眼看着鲜血被令牌吸收,青衣男子终于完全放心,看向向苼的目光更为缓和。 “兽潮已过,伤亡惨重,阮红玉很快就会召集你们,一同回营。 我不便在此久留,禁庭余下之事,陆风会与你详说,不必急在一时。” 向苼点头表示明白。 守目见状再不多言,正欲闪身离开,陆风忽然开口叫住了他。 “等等!” 陆风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向苼,阴沉沉地说道:“借一步说话。” 青衣男子眼里露出不耐,但终究没拒绝,跟着陆风走到一边,随手布下一道隔音禁制,方才开口: “你想说什么?我信物都给她炼化了,现在可容不得你反悔。” “我没有反悔。” 陆风敛去眼底的复杂,冷声质问:“我是想问你,为何要搞出这么大动静? 你难道不知动静越大,破绽就越多?” “我当然知道。” 守目冷笑一声:“你以为这兽潮是我在暗中推动?” 陆风顿时愣住,“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 守目轻嗤:“我又不是蠢货,怎会犯此等低级错误?” 说到这里,守目顿了顿,语气微沉:“这兽潮……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我是准备驱赶一群骨兽暴动,好搅浑水实行计划,但还未来得及驱赶,兽潮就来了。 而且那种可以射出骨箭的骨兽,我从未见过。” 陆风面露凝重:“此事处处透着古怪,当上报分庭。” “用不着你来提醒。” 说到这里,守目懒得再听陆风废话,身形几个闪烁,眨眼消失在骨石白光之中。 陆风看着守目离去的方向,目光沉了又沉,过了许久才平复心境,转身走到向苼面前。 “走吧,阮红玉应该很快就要发出召集令了。” 他语出冷淡,再不复之前温和。 向苼也不在意,迈步跟上,二人的交谈声越来越远。 “日后还要请陆师傅多多关照。” “比起我来,守目应该更愿意关照你。” “……” 凌莹推开头顶上的骨石,一脸麻木地站起身,眼中却有泪光闪烁。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向苼二人离去的方向,白光已掩去他们的身影,什么也看不清了。 …… 阮红玉在原地等了三天,只等到一半人活着回来,不论是战营还是禁营,都伤亡惨重。 禁制防线的检验显然难以再进行下去,阮红玉果断下令,命所有人登上仙舟,全速往回赶。 仙舟上空旷了不少,向苼得以分到一间大房。 陆风心中大概对她生了厌,没有立刻过来言明禁庭的种种。 她也乐得如此,挥袖布下一道禁制后,盘膝坐下,专心应对识海中多出的一缕禁制。 这一缕禁制,是方才她炼化禁庭令牌时,顺着血液悄然潜入而来,波动极为隐晦。 好在她早有防备,提前以传承塔护住识海神魂。令此禁不得其门而入,只能游离在识海之中。 隔着传承塔观察片刻,向苼眼里流露出一丝忌惮之色。 这一缕禁制极其微弱,其中符文的复杂程度,却超过了她之前所见的任何一种。 禁庭,光听其名也知道,这一势力与禁制脱不开关系。 在令牌中留下此等禁制之人,必是将仙禁掌握至圆满境的大能! 她暂时只能看出这一缕禁制,有“禁言”之效,会令她无法对外人说出任何与禁庭有关的情报。 难怪那守目见她炼化令牌后,就放心离开了。 研究完,向苼自然不会将她继续放在识海中。 不过谨慎起见,她也不准备毁了此禁,以免惊动施禁之人。 她心念一动,将那一缕禁制摄入传承塔中镇压,便不再多管,意念沉入心海之中,继续刻画《心域》符文。 半日后,当最后一缕符文印刻进窍穴中,一股意念裹挟的特殊力量在心海中飞速凝聚,逐渐趋于稳定。 而后,向苼便感觉到,心海之中多了一道随心而动的视野。 这便是心识吗? 她有心试验,操控心识向外探查。 心识犹如一团看不见的水流,细润无声地流至仙舟甲板,将甲板上所有人笼罩在内。 甲板众战仙神色紧绷的戒备自首,却无一人察觉到心识的存在。 向苼继续延伸心识,很快在百夫长所在的议事堂前,遇到一层看不见的阵法阻碍。 百夫长级别的仙舟上所设阵法一般,只在精通境。 向苼稍作观察,便找到一片薄弱之处,心识悄无声息地渗透进去。 第679章 心识 心识刚进来,向苼就听到一段悲愤又不失冷静的呼唤声: “百夫大人,我营九人并非死于兽潮,而是被奸人所害!还请大人为我等讨个公道!” 堂中,女仙单膝跪地,句句泣血,掷地有声。 不用看其面容,向苼也知道,此人应该就是之前她在媚道人手中,救下的唯一活口。 阮红玉闻言眉心一沉,语气却无变化,一日之前严肃:“你看到了什么?可那之前袭杀禁仙的黑影?” “不,是那个玄媚!” 女仙面露恨意,说起来龙去脉。 “兽潮时,我们与玄媚一同撤退。那厮无耻之极,竟趁我们什长抵抗兽潮时从背后偷袭。 张什长猝不及防,被一击重伤,我们尚未反应过来,什长就他被杀了! 我们九人大恨,立刻联手杀向他,竟不是他的对手。姐妹们都被他逐一击破,命丧黄泉,我是最后一个。 他在我临死之前,亲口说杀了百夫长您,就能完成任务,分明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好一个完成任务!” 阮红玉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却没有立刻发怒,沉思片刻后,冷声质问道: “既然你们都不是他的对手,你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回禀百夫大人,是有人救了我。” 女仙回想起那天看到的模糊身影,神色不自觉平和下来,说道: “属下临死之际,有一人忽然从兽潮中现身,提剑杀向玄媚! 可惜属下那时正好被玄媚掐昏了过去,并未看到后续,再醒来,属下已在兽潮之外了。” “有人救了你?” 阮红玉眉头顿时皱得更紧。 玄媚并未受召集回返,也不知是逃了,还是死在了那神秘人的手中。 他能以一敌十,那便是天仙后期圆满之境界。 即使是她自己,也不敢说能轻易拿下,那整个出行队伍当中,更不可能有人是他的对手。 除非有人和玄媚一样,隐藏实力。 还是说,救人之人,根本不在赤青军当中,而是另有其人? 这里可是域外战场,谁能通过仙宫天禁封锁混进来? 她的猜测更倾向于前者,可如今仙舟上下,算上禁仙足有一百五十三人,总不能一一试探。 她脑海中闪过众多面孔,接着问:“你可看清那人的装束?是男是女?” 女仙竭力回忆片刻,摇了摇头:“属下没看清。不过属下方才所言字字为真,没有半分虚假!” 阮红玉按了按发疼的眉心,沉思少顷,她又问道:“你在兽潮外醒来,可有看到有禁制护你安危?” 女仙迟疑了一下,点头,随后又立刻摇头。 阮红玉气笑,“哑巴了?” 女仙面露苦恼,硬着头皮回道: “有……又好像没有。属下苏醒时,好似看到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清醒后却未看到禁盘碎片,不知是否是出现了幻觉。” 阮红玉头顿时更加疼了。 明明只是例行检查禁制防线,怎么牵扯出这么多桩麻烦事儿来。 一想到这次折损的人手,还有那从未见过的兽潮、被冲击得七零八落的禁制屏障…… 她闭了闭眼,不再多想。 罢了,此事太过复杂,以她的脑子估计也理不出什么头绪来,还是让千夫大人头疼去吧。 “你且回去养伤,我会上报千夫长大人,由她亲自做定夺。” 女仙当即感激涕零,跪下磕头:“多谢百夫大人!” 阮红玉摆了摆手。 向苼看到这里,心识跟在女仙后面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大门。 之后,又去到在外当值的凌莹身边。 见她面色沉郁,也没多想,只当是这次叶营死伤惨重,令她伤心。 不过战场之上,生死离别再寻常不过。 想来等回营之后,自己好好和她喝上一场,这道心坎也就过去了…… 些许念头闪过,向苼心识撤回到禁仙住处,本欲一探陆风深浅,但想了想,还是放弃。 兽潮时,陆风情急之下暴露出不少手段,其人禁制至少在大成之境,贸然探查很容易被抓到跟脚。 《心域》她才刚刚换了没几天,若是被陆风看出一丝端倪,不免节外生枝。 左右她已经入了禁庭,不愁没机会探虚实。 向苼心念一动,心识如水流一般丝丝缕缕纳入心海,浮动的心思也随之一同沉静下来。 她翻手取出一枚锻灵丹,放在一方银色器皿当中。 器皿名为明玉格,是凌莹在听风楼时从文老那里拿来赠给她的法宝,可验丹毒。 若是丹中有诸如鬼草等等害人之物,器皿就会变色。 向苼等了片刻,见明玉格没有褪色,也不觉得意外。禁庭已在令牌中下了手段,没必要再多此一举。 收起明玉格,她盘膝坐下,锻灵丹扔入口中,丹药立刻化作一股庞大的暖流,流入体内各大经脉,被肉身吸收。 直至入丹田时,药力只剩下一半,向苼却不觉失望,反而颇为惊喜。 渡散仙第二劫后,完美肉身又可继续淬炼,这几年她用仙灵石修炼,凝练出的伪仙元大半都被肉身直接吸收,进入丹田的能剩下两成就已是极多了。 “这锻灵丹,果真不同凡响……” ,药力流入丹田之中。 整个丹田犹如久旱逢甘霖,立时如同活了一般,如饥似渴地吸收每一滴从天而降的药力。 不出三个时辰,一枚锻灵丹就尽数被向苼炼化,气息凭空上涨一大截。 完美肉身的“完美”,自然不仅仅体现在那能与神兽比肩的肉身强度上,还有无比可怕的吸收能力。 寻常人仙炼化一枚锻灵丹,需得十年之久。 而她不过三个时辰,且无需花费时间巩固根基,就能接着炼化,其中差距,可谓天壤之别。 可若没有上乘的丹药供给,肉身优势非但发挥不出来,还会因为肉身淬炼不满,时常拖累仙元修行。 向苼一直都知道,才会去稚夭星黑市打听。 若非到手的锻灵丹里掺了鬼草,她应该早就是三劫散仙了。 不过现在也不晚。 向苼拿出第二枚锻灵丹吞入口中,接着炼化。 “照这个速度,不出三日,我就能填满丹田,度第三劫……” 第680章 回营 接下来两日,向苼足不出户专心修炼,陆风也未来打扰,丹药飞速消耗。 本以为这样的过程,能一直持续到她修炼至二劫散仙圆满。 谁知第三天一早,仙舟回到了赤青军营。 去时,阮红玉操控仙舟飞了足足六日,回时心急如焚,生怕路上再出什么意外,不顾仙舟承受上限,极力催动,使得路途所耗时间直接缩短三分之二。 为此,陪伴阮红玉多年的仙舟,直接解体。 她顾不得心疼,带领众人匆匆赶回内营。 外营众多奴仆、管事之流看到队伍惨状,皆是震惊,纷纷飞奔去各自主子面前通风报信。 不到片刻,检验禁制防线队伍损失惨重的消息就传开了,一时间各方震动。 「简直岂有此理,叶营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白妪站在医署前,看着躺在里面重伤哀嚎的几名禁仙,脸色铁青。 禁仙本就稀少,往常死一个她都要心疼半天,这次居然一口气死了五十六人! 此事叶营若不给个交代,她非断了叶营禁盘供给不可! 念及此处,她甩袖出了医署,匆匆离营而去。琇書蛧 仅仅半日后,一纸悬赏令从总营发出。 清缴骨兽!论功行赏! 此令一出,整个赤青军营上下立刻沸腾, 歇战期能赚取军功的机会本就稀少,杀骨兽就能得军功,那是平时打着灯笼都寻不着的美事。 一时间,大量百夫长带队离营赶赴战场,满载的军营一下子空旷许多。 当夜,白妪带着满身的火气回到了禁营。 「让沈襄来见我!」 片刻后,向苼到了。 白妪脸色立刻由阴转晴,细声问道:「可有受伤?」 向苼面露感动:「多谢白妪大人关心,陆师傅一直护着我,我们运气也不错,没有受伤。」 白妪神色缓和,点了点头。 这丫头是有点运道在身的,那么多地仙死了她都没死,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她再悉心安抚一番后,道:「此番你受惊不浅,接下来不必急着去禁盘营当职,好生歇息。 正好,姬玉公子刚到,你们年龄相仿,又都是禁制天才,想必能有话聊。你明日可执我印信,陪他在内营四处逛逛。」 向苼闻言受宠若惊,「白妪大人,那等世家之人……」 「放心,姬玉公子为人宽和,即便你不善言辞,他也不会计较的。」 白妪语气看似随和,实则强硬,大有不容拒绝之意。 向苼只得应下,「那晚辈,愿意一试。」 白妪这才笑起来,状似随意地交代道:「顺便可向他打听一番,与他同行之人是何身份。 若他不愿说,你也不用强求,免得伤了同僚之情。 不过你若能做成此事,兴许能受到军长大人的赞赏,借此跨过仙凡之别,不是难事。」 向苼闻言立刻改口:「晚辈一定尽力一试!」 白妪满意点头,挥了挥手:「下去歇着吧。」 「晚辈告退。」 目送走了向苼,白妪怔忡片刻,轻轻叹了口气。 纸包不住火。 沈襄的天赋迟早会被上官大人知晓,与其藏着掖着,不如借这次机会主动示好。 而且这样一来,沈襄渡劫的资源大概就不用她自己出了。 她让沈襄去见姬玉,也不是为了探查那与姬玉同行之人的身份,而是让沈襄在姬氏面前露脸。 这样,她两边都不得罪。 希望日后沈襄飞黄腾达,多少能记得今日她的提携之恩吧…… 向苼走回住处,一眼便看到等在营帐前的陆风。 「我来给你送点东西。」 陆风提了提手里半开的包裹,依稀能看是制作禁盘的一些材料。琇書網 向苼知道这包袱只是幌子,欣然接下,笑道: 「陆师傅难得来一趟,不如喝杯茶再走?茶叶是稚夭星的特产,想来陆师傅一定没喝过。」 「哦?」 陆风挑眉,轻笑一声:「那我倒真想尝尝。」 向苼适时掀开门帘,虚手一引「陆师傅,请。」 陆风低头走进门中,看着「沈襄」放下门帘,开启隔音结界,脸上笑容瞬间淡去。 他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扔在桌上,态度冷淡: 「禁庭的规矩尽在册中,我只待半个时辰,你有什么疑问,速速说来。」 听着他的冷言冷语,向苼也不恼,拣起册子翻开,字迹很新,应该是陆风在仙舟上赶出来的。 她粗略扫了一眼便直接合上,「我想知道守目大人在赤青军中的身份。」 陆风眉头立刻一皱:「你打听这个作甚?」 「只是有些好奇。」 向苼目光一闪,「那日所见,守目大人面容失真,名字应该也是假。 如此隐藏自身,守目大人在军中的身份应该不低,甚至很出名,陆师傅难道就不好奇?」 陆风听得心头微惊。 只是粗略一面,沈襄竟就看出了这么多东西?此等观察力,他远不及她。 不过吃惊归吃惊,陆风表面却不露半点,冷声道: 「我亦不知他在军中身份,你若想知道,不如亲自去问他。」 向苼轻轻点头,而后话锋一转,又问:「那陆师傅对花城可有了解?」 话题转得太快,陆风明显怔了一下,继而反问:「你问这个作甚?」 向苼眯了眯眼,道:「禁庭既招揽我,想来没少调查我的身份来历。 我能来这里,全靠血丹一案。心中难免对那花城生出好奇。 那血丹……真能令人修为大进?」 此话一出,陆风脸色骤变,厉声开口:「沈襄,你此前不择手段利用他人,是为活命,我无力指责于你。 但血丹乃邪道之物,怨孽太多,你若敢沾染,禁庭和赤青军都容不下你!」 向苼似是被陆风严厉的语气吓到,怔了一瞬,方才笑道: 「我不过是随口问问,陆师傅未免对我偏见过甚了些。」 陆风冷哼一声。 随口问问?鬼才信! 如沈襄这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干邪之徒,若真有通天邪道摆在面前,怎么可能不心动?.. 连着抛出两个无法回答的问题,向苼看陆风神色,心知到了火候,轻叹一声,接着道: 「也罢,陆师傅不愿说,晚辈自然不敢强求,换一个便是。 听说那花城被称作魂归之地,是何原因? 所谓事不过三,陆师傅一连拒绝我两次,这第三个问题,总该答一答吧?」 免费阅读. 第681章 鬼城 陆风很不想搭理「沈襄」。 但他过来坐半个时辰,总不能真的一个问题都不解答。 而且「沈襄」问的第三个问题,虽说涉及一些常人难以知晓的隐秘,但只要费些功夫,查探起来不算难,倒也不必藏着掖着。.c 念及此处,他终于开口: 「花城之中有一片海,具体名讳我不能说,否则会被那位感知到,招来祸端。 传说那片海中,居住着无数亡魂,那些亡魂在那里与生前没有区别,甚至建立起了一鬼城,以供不愿投胎的亡魂栖息。 久而久之,那鬼城就有了魂归之地的说法。」 「鬼城吗……」 向苼目光闪动,扬眉脸上显露出一分兴味:「听起来甚是有趣,那地方要怎么去?」 「不知道。」 陆风干脆地抛出三个字。 「不过曾有流言传出"鬼城险地,活人免进"的说法。 而且不谈鬼城,就是花城也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去的地方,我劝你还是少动些歪心思,免得平白丢了性命。 言尽于此,我该走了。」 陆风起身拍了拍衣袖,「上面觉得你潜力不错,为你准备了一份修行资源,过两天才能送来,到时候记得来我这边拿。」 「修行资源?」 向苼神情微诧:「守目大人不是给过了吗?」 「那只是他私人馈赠。」 说到这里,陆风语气顿了顿,忍不住讥讽一句: 「又或者说,是你害死那几个叶营女仙的奖赏,你安心收着便是。」 言罢,陆风甩袖离开。 向苼送到门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眸色微深。 整个赤青军中,只要是男子,不管是战仙还是禁仙,都对叶营的存在恨之入骨。 相比之下,陆风却对叶营女仙抱有一份共情,他的心比一般人都要柔软。 可这样一个对赤青军充满感情之人,为何会选择叛出仙宫,暗中投入禁庭的怀抱呢? 向苼有些好奇,但也仅仅是有些好奇罢了,不会费心思去探究根源。 她很快收敛心思,回到营帐中继续炼化锻灵丹。 不出意外,今夜她就能二劫圆满。 翌日一早,向苼掀开门帘从营帐中走出,一身气息圆满无缺。 只消意念一动,她立刻就能引来第三道雷劫。 不过赤青军营,显然不是一个渡劫的好地方。 她心念一动,将真实修为尽数掩盖在敛息术下,仍伪装成之前的二劫散仙初期。 此前,她便在葳宁师兄前试验过敛息术。 只要她愿意,强如大罗金仙的葳宁师兄,也无法探查到她半分的修炼进境。 不愧为师尊亲留之遗术! 带着几分感慨,向苼沿着道路来到正营,看到立在营前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脚下倏地一滞。 但仅是瞬间,这一丝滞涩便消去。 她从容的走到两人身后,声音清亮:「敢问二位,谁是姬玉公子?」.c 二人早就察觉到背后动静,此刻闻声转过头来,看到向苼清秀的面容,个头稍矮的少年脸色微红,连忙抱拳,结结巴巴地说道: 「姬…姬玉,这厢…这厢有礼了!仙子莫不就是……白…白妪师父所说的沈…沈襄?」 「正是。」 向苼没有在意少年口吃,落落大方地应下身份,而后目光一转,看向少年身边的高大青年,面露疑惑: 「这位公子是?」 「他是……」 姬玉刚说出两个字,就被青年笑着打断:「我乃是姬玉族兄,只是临时于此作客。沈仙子只管顾好我这族弟,其他不必多管。」 言下之意,是让她不要再问名讳了。倒是比之前乱取假名,长进了几分。 向苼心中暗笑,表面却是露出为难之色:「那我该如何称呼公子?」 姬青琊下意识挠了挠头,显露出几分原本的傻气。 「那你就唤我一声,青公子吧。」 向苼:……夸早了。 六年不见,这小子心智没什么长进,修为倒是增进不少,跨过了人仙门槛,直入地仙中期。 看来回去之后,没少刻苦修炼。 心中念头闪过,向苼微微一笑,问道:「二位公子想去哪里看看?」 姬玉闻言下意识看了一眼兄长,见他不出声,方才开口: 「去哪皆可,沈仙子看着办吧。」 「好。」向苼应了一声,面露歉然:「我也是刚到赤青军不久,没怎么在内营逛过,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二位公子多多担待。」 「好说。」 姬青琊咧嘴一笑,心中却是暗骂白妪老狐狸,居然派了一个什么也不懂的新人过来,他还怎么打听消息? 怀着郁闷的心思,他跟在向苼后面出了禁营,想了想,还是不死心,状似随意地问道: 「这两天营内可真热闹,听说是禁制防线那边出了事?」 向苼闻言心中微动,不动声色地抛出一个破绽: 「的确出了事,说来惭愧,当时我就在出事的队伍里,差点没能回来。」 姬青琊登时目光一亮,「沈仙子也在?可知具体发生了何事?」.c 他脸上显露几分好奇,可眼底涌出的迫切,却将他出卖得彻底。 向苼收回视线,权当没看到,轻声叹道:「是骨兽潮,我们在修补禁制防线时,遇到了一群骨兽潮。 听军中前辈们说,那骨兽潮之前他们从未见过,应对时出了差错,以致于死伤惨重。」 姬青琊恍然大悟,终于明白赤青军忽然下令清剿骨兽的原因。 「那除了兽潮,你可还看见注意到其他异常之处?」 「这……青公子恕罪,我当时吓破了胆,只顾跟着前辈逃跑,没注意其他地方。 不过在出发的时候,我们刚离开外围地带,就遇到了刺客……」 姬玉跟在旁边,目瞪口呆看着两人一问一答,十分顺畅,不禁大受震撼。 族兄在路上不是说查缉细作,不得打草惊蛇,得先从暗处查起吗? 怎么就直接问出来了? 更离谱的是,沈襄仙子居然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妥,直接给他线索了? 这怎么跟族学上说的完全不一样? 他心中方生疑惑,就看到姬青琊忽然转头看了过来,挑了挑眉,传音道。 「探查消息,就得像为兄这样,以好奇心作为遮掩,实则直捣黄龙,学到没有?」 姬玉顿时呆住,族兄哪里遮掩了,分明就是直接问啊。 「问你话呢,学到没有?」 「学……学到了。」 免费阅读. 第682章 翻脸 听到这一声传音,姬青琊差点笑出声。 他不过是随口逗弄两句,这傻小子还真信了? 他轻吸一口气,压了压眼里的笑意,转头看着向苼背影,目色微深。 他问的问题,此女几乎是有问必答,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 到底是有人想要借此女之口,混淆视听?还是白妪在故意卖好? 念头在脑海中转过一圈,姬青琊忽然语锋一转:「沈襄仙子是二劫散仙?」 忽然被问及自身,向苼也不意外。 她方才漏得太多了,难免引起怀疑,姬青琊这是准备从她的底细入手,探探她身后之人。 她点了点头,反问道:「青公子问这个作甚?」 「只是随口一问。」 姬青琊呵呵一笑:「我有个姐姐,也是二劫散仙。」 姬玉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道:「族兄,我们姬氏哪里有散仙?您上面也没有姐姐啊。」 姬青琊顿时脸色一黑,伸手一拍姬玉脑袋,「大人的事,小孩儿少管。」 「我就比你小一百岁。」 姬玉愤愤地嘀咕一声,不过还是听话地闭了嘴。 姬青琊气笑了,转头再看向苼,果然见她神色黯然。 「玉公子说得对,姬氏乃仙宫大姓,哪里会有人修不成仙的呢?青公子还是莫要拿小女子说笑了。」 姬青琊心中暗恼,好不容易想到一个试探的点子,就这么被姬玉给搅黄了。 罢了,他才刚到这里,不急在这一时。 「在下没有骗沈仙子的意思。」 姬青琊语气稍显歉意,而后认真道:「我真有个散仙的姐姐,不过并非出自姬氏,而是一个散修。」 向苼眼底微光一闪,抿唇低笑,「您可是出身姬氏,一个连仙都没成的散修,怎配与您姐弟相称?」 虽知普罗大众就是这般看法,姬青琊还是险些被向苼的话气到。 「怎么不配?!我交朋友从来不看出身,况且散仙就天生低人一等吗? 我那位姐姐心志手段样样不缺,兴许只是从前际遇差了些,迫于无奈兵解而已。 而且星界中四阶以上的散仙,哪个不是响当当的大人物? 沈襄仙子,你自己也是散仙,何必自轻自贱?」 姬玉听得微微瞠目。 这位传闻中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族兄居然能说出这番有理有据的话,传言有误啊…… 向苼却是怔在了原地。 在天妖秘境,她分明将他利用彻底后,就弃他而去。如今他心里,竟是这般想她的,就半点没记仇吗? 「沈襄仙子?」 向苼倏然回神,下意识低头避开姬青琊的视线,道: 「青公子金玉良玉,振聋发聩,小女子一时被其所引,失神了。」 「无妨无妨。」 姬青琊爽朗一笑,余光忽然瞥见一道行人凋敝的营门,不禁诧异: 「这是哪个营?」 向苼抬头一看,这才发现她不知不觉走到了叶营大门前。 「这是叶营。」她如实说。 姬青琊立刻来了兴趣,「这里就是叶营?」 姬玉亦是露出好奇之色,显然都对叶营过去之事有所耳闻。 「进去看看。」 不等向苼带路,姬青琊一步当先,姬玉连忙跟上。 向苼缀在最后,也不阻止。 平时禁仙自然不可擅入他营。 但今日沾了姬氏的光,她执有白妪的印信,千夫营帐之下皆可 去,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去探望一下凌莹。 如此想着,向苼快走几步越过姬青琊二人,拿出印信交给营门前的女仙守卫。 女仙面色冷肃,仔细检查之后,将印信还给向苼,一声不吭地让开了身位。 向苼收起印信,踏入叶营大门,顿觉气息微冷,一股萧瑟之风扑面而来。 放眼望去,偌大叶营只见一座座老旧的营帐竖立着,偶尔才能看到一人从主道前路过。 姬青琊四处打量一眼,微露诧异,「人这么少,莫不是也跟着去清剿骨兽了?」 向苼拧眉不语。 叶营刚刚折损人手,士气正低迷,正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 叶营千夫长只要不蠢,就不可能这个时候派兵出去。 正在这时,一名身着便装的女仙匆匆自三人面前经过,好似完全没看到有外人进来,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 「将士请留步。」 向苼闪身拦在女仙面前,「敢问营中人手为何如此稀少?」 女仙闻言仿佛被戳中了痛处,脸色难看起来,不耐烦地说道:「我怎么知道?我还有急事,赶紧让开!」 向苼身形一丝未动:「将士不愿答就,那我便换个问题,不知凌莹什长住在何处?」 「凌什长?」 女仙诧异地扫了一眼向苼,好似认出了她,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就在那条路的最里面,不过她现在,已经不是什长了。」 说完,女仙眼里掠过一丝黯然之色,撇开三人匆匆离营而去。 向苼定定看了一眼她的背影,举步朝女仙所指的方向快步行去。 「看这模样,沈仙子在叶营中有熟人,族兄你的任务调查起来更方……」 姬玉小声在姬青琊身边嘀咕,没说完就被姬青琊瞪了一眼。 「营中处处是眼线,你再说错话坏我好事,我饶不了你!」 传音在耳边炸响,姬玉脖子缩了缩,传音回道:「我不说就是了,不过族兄,你为何要说再?」 姬青琊气笑,「小傻子,自己回去想,我可没时间跟你解释。」 说着,姬青琊快走几步,将姬玉甩在了后头。 另一边,向苼穿过营帐间的长道,很快找到凌莹的住处。 盖因为在这一角内,只有一个营帐开了隔音结界,其他都是门户大开,里面空无一人。 向苼扫了一眼凌莹营帐外的布置,直接一脚踩在示警禁制上。 凌莹立刻被惊动,掀开门帘走出来,看到来人是向苼,她满面愁容立刻变作惊愕,而后倏地一沉,冷声道: 「你来做什么?」 向苼微怔,「凌姐姐……」 「别叫我姐姐!」 凌莹怒声打断,看着向苼一副震惊,大受打击的模样,心中又是一软,这一丝心软,就被自嘲取代, 凌莹和凌莹,到这个时候,你居然还在心疼她?当真没出息! 她讥讽一笑:「你这样的妹妹,我可高攀不起。」 免费阅读. 第683章 绝交 听到这句话,向苼心中一沉。 凌莹态度大变。 除了自己与陆风守目二人虚与委蛇的画面,被凌莹看到,她想不到任何其他理由。 她沉默片刻,转头歉意地看了一眼正在不远处看戏的姬青琊二人。 姬青琊心领神会,立马拉着姬玉走远。 「族兄,咱们为何要走啊?这不是探听消息的最好时机吗?」 姬玉身不由己地走着,忍不住传音发问。 姬青琊摇头,「姐妹闹翻是沈仙子与那凌什长的私事,我们明着听不是让沈仙子难堪吗?」 姬玉听得眼睛一亮,「族兄的意思是……偷听?」 「此非君子所为。」 姬青琊叹了口气,在姬玉失望的目光中,有咧嘴一笑:「不过我也非君子,自然是要听的。」 说着,他带着姬玉躲到一个隐蔽的角落,双手掐诀,划出一面水镜,指尖在镜面上轻轻一点。 姬玉立马凑过去,定睛一看,不禁大为失望:「族兄,你的水镜术是不是没修炼到家啊,怎么什么也看不见?」 「胡说,我早就把水镜术修炼到大成了!」 姬青琊皱起眉头:「是沈襄身上有化解水镜术的禁制,大成境的水镜术完全看不到,那禁制至少也有大成之境,应是那白妪所下。」 姬玉眨了眨眼,「那怎么办?咱们再潜回去?」 姬青琊犹豫了不到一瞬,直接点头答应。 两人各自施展手段隐匿气息,接近凌莹营帐,却见营帐外已空无一人。 「人呢?」 姬青琊嘶了一声:「不是姐妹翻脸了吗?怎么还能请她进去聊?女子可真难懂。」 「有什么难懂的?」 姬玉嘻嘻一笑,「我看沈仙子和凌什长定是为一个身份尊贵的男人争风吃醋。 凌什长见不得沈仙子攀龙附凤,心中嫉妒,才翻脸不认人。 但她又想知道沈仙子和那男子之间进展如何,所以将她请进去细问。 而沈仙子既不想放弃那男子,又不想丢了这份姐妹之情,便答应进去,欲要与凌什长缓和关系。 族兄,你看我这番推理如何?」姬青琊直接赏了姬玉一个脑瓜崩,「我看你是被姬行天荼毒太深!女子之间地恩怨纠葛,就只剩下男人不成?」 「怎么就不是了?我在本家时都看腻了。」 姬玉吃痛地捂着脑袋,满脸不服气:.m 「那些女仙为了争抢一个姬妾的位置,别说翻脸,大打出手的都有大把。 而且姬行天说的哪里有错? 男子都是这般。许多族兄换起侍妾来,比换衣服还勤快,像族兄你这样洁身自好的,才是少数。」 姬青琊啧了一声:「那你想做多数派?还是少数派?」 姬玉说起族兄们的风流韵事振振有词,说起自己脸色瞬间爆红,又开始结巴了,「我…我…我……我没想过!」 他其实想过。 仙道漫长,若是能有一名红颜知己长相厮守,再好不过。 不过这话,他实在没脸说出口。 姬青琊笑了一下,没有揭穿族弟拙劣的谎言:「走吧,我们去营外等。」 「不偷听了?」 「听什么听!不如回头直接问沈襄。」 「哦……」 「……」 二人笑谈间,转身离开。 与此同时,营帐内,气氛一片冷肃。 凌莹冷着脸坐下,与向苼隔桌相望,桌上无酒也无茶。 二 人沉默片刻,向苼忽然轻笑一声,打破了寂静: 「还未恭喜凌道友得偿所愿,荣升百夫长。」 凌莹心口一疼,眼眶微湿,语气却愈发冰冷: 「这是不准备再装了?说来我能上任百夫长,还有你们禁庭的功劳,我在此是不是还要跟你说一声多谢?」 向苼抿了抿唇,轻叹一声:「看来凌道友的酒,我是喝不上了。」 「你知道就好。」 凌莹冷冷看着向苼,「此前是我识人不清,引狼入室,我认栽! 禁庭之事,我已上报给千夫长大人,看在禁制防线前,你出声救我一命的份上,我没有告发你。 你刚刚加入他们,现在抽身还来得及,你若执迷不悟,我也无话可说。 道不同不相为谋。 你我情分两清,日后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就此各不相干! 你……好自为之!」 言罢,凌莹彻底偏过头去,不再看她。 向苼看着她侧脸片刻,嘴角牵起一个不算太难看的笑。 这样也好。 她起身行了一礼,「多谢凌姐姐这些时日的照拂。日后既是两路人,凌姐姐可莫要再留情了,免得惹火烧身。沈襄……告辞。」 话音的落下同时,一阵清风吹过。 凌莹立刻回头,却见营中空空荡荡,已然没有向苼的身影。 她望着还在飘动的营帐帘,眼中泛出了苦涩,更有深深的迷惘。 她多么希望沈襄会跟她说,这都是一场误会,加入禁庭只是无奈之举。 可她知道不可能。 沈襄能为了活命害死那么多人,欣然加入引动兽潮的禁庭,寻一个更好的前程再正常不过。 但……如此卑劣之人,既被她揭破此事,不该恼羞成怒吗? 为何没有任何情绪反应,只是轻描淡写地一句话与她撇清关系,就走了? 是城府太深,还是……另有隐情? 她真的看不懂。 向苼走出叶营,就看到姬青琊和姬玉杵在大门外。 像两个门神。 向苼走到两人面前,看到姬青琊那眼里掩饰不住的问询之意,轻声一笑: 「我请二位公子喝酒如何?」 姬青琊按住不会喝酒的姬玉,咧嘴一笑,「求之不得!」 营中不让喝酒,但禁营不比战营,规矩宽松许多。 向苼将两人请到自己住处,从储物戒中取出两坛灵酒放在桌上。 姬青琊拿起酒坛打量一眼,「这是稚夭星主城的花灵酒吧?」 向苼拍开泥封,闻言轻赞一声:「青公子好眼力,好见识。」 姬青琊嘴角一扯,「倒也没那么多见识。」 天妖秘境一役后,他寻不到石头姐。 石头姐爱喝酒,所以天妖国附近的修真星主城酒坊,他都去找过。 六年了,石头姐真就一面不露,真狠心啊! 也不知道,有没有忘了他。 念及此处,他嘴里发苦,端起酒碗就道: 「相逢就是缘,沈仙子,我先敬你三大碗!先干了,你随意!」 免费阅读. 第684章 上官 姬玉看着族兄连闷三大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族兄说得那么好听,明明就是自己想喝酒了。 如此想着,他端起面前倒满的酒碗,「沈……沈仙子,我也敬你一杯!」 说完,姬玉低头浅尝了一口,不禁咋舌。 嘶,好辣! 他捂嘴回味片刻,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我也敬二位公子。」 向苼一连给自己倒了四碗,面不改色地喝下。 姬青琊看着片刻,忽然说道:「沈仙子这般喝法,与其说是在回酒,倒不如说是在借酒消愁。 伤心事憋在心里可不好受。 我与姬玉皆为男子,不懂你们女子之间的恩怨,不过沈仙子若是愿意说,我们二人愿作倾听之人。」 向苼听着,摇头一笑。 这小子长进没多少,说话倒是比从齐纳好听了些。 「我与凌什长之间也不是什么大事,大抵是这次遇险,她看清了我。 真情对假意,她翻脸也在情理之中。我心中有愧,不与她争辩。」 说到这里,向苼摆了摆手,「罢了,不说这个,想必青公子也好奇叶营为何人数如此稀少,我这里有些猜测,不知青公子可愿一听?」 姬青琊此刻更想知道那凌什长看清了沈襄什么,不过触及伤心的根本,沈襄明显不愿再说下去。 他只好放弃探究的念头,顺着话问道:「自然愿意,沈仙子有何猜测?」 「据我所知,叶营常年遭受打压,营中女仙所得月俸也比其他营少上三成,早就军 心不稳。 这次防线之行遇险,无疑是最后一根稻草。」 说到这里,向苼垂眸屈指一弹,酒碗应声而碎。 「曾经称霸赤青军的月营,恐怕将要和这只碗一样,分崩离析了。」 …… 「分崩离析?本座将月营托付给你,这就是你给我的交代?」 幽静的精舍别院中,传出一声玉石碰撞一般悦耳的清冷之音。 叶初雪单膝跪伏在一片珠帘之外,听到这句,面露愧色,头垂得更低。 「属下无能,自请降罪!」 此话一出,珠帘内声音更冷,「你也想和她们一样,离本座而去?」 叶初雪立刻摇头,「属下这条命,是您给的,绝不会弃您而去。 可属下以寡敌众,实在吃力。 此番分身乏术,未能去护送禁仙队伍,致使月营损失惨重,有负大人所托。 若大人有合适人选,但此重任,属下愿退位让贤。」 听到这话,珠帘内的存在,终于笑了。 「若是有合适人选,本座早就换了,还用得着你说? 行了,进来说话吧。」 「是。」 叶初雪起身穿过珠帘,便见一名身着白纱衣的女子,伫立在一面空白画板前。 她垂下眼帘,上前行礼:「叶初雪,拜见军长大人。」 白衣女子回过头来,露出一张浑然天成的秀美容颜,眉心的火色神纹,更为她添了一分迭丽。 此人,正是当今赤青军主,上官宁! 「起来吧。」 上官宁放下手中画笔,走到一边坐下,「如今月营中, 还有多少人?」 叶初雪面露苦涩,「堪堪三百人。」 「只剩下三百了吗……」 上官宁眼里流露出一丝冷意: 「当年月营二字没有保住,如今退一步,改成叶营,竟要直 接除名了吗? 我那位兄长,还真是不准备给我半点活路呢……」 叶初雪嘴唇紧抿,「是属下……」 「不必多言。」 上官宁抬手打断叶初雪,「本座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你本非擅长人情世故之人,却为了本座,宁愿耽误修炼,也愿接任千夫长之为位。 这些年让你守着叶营四处遭针对,的确是辛苦你了。」 叶初雪听得这般安慰,心中却未有半点好受,沉声道: 「可属下还是没守住!事已至此,不如将元霜她们召回来……」 「不可。」 上官宁眼里冷光一闪,「她们只能在关键时刻用来增加胜算,绝不可被局势拖累,否则本座再无起复之能。」 叶初雪听得眉心拧起:「可是大人,眼下局势不可能自己扭转,除非您能寻到一个真正能扛鼎之人。」 「本座又何尝不想?」 上官宁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愁容。 星界之中,金仙境的女修本就稀少,且基本都是出身不凡,早早就听到上官氏里传出的风声,不愿沾染是非。 而散修当中,不论是女金仙,还是四劫散仙境以上的女散仙,谁不精通明哲保身之理? 就算她们不清楚事态,招揽起来也不是一件易事。 「罢了。」 上官宁眉心舒 展开,平静出声:「此事容后再谈,你先维持大局。 另外月俸加至原来三倍,好生安抚,莫要再让剩下之人离心。」 「三倍?!」 叶初雪闻言大惊,「大人,这不合规矩。」 「月营女仙人均战功不比日营少,却俸禄砍半,难道就合规矩?」 上官宁冷笑一声:「你是怕他们再以不公为由哗变?放心,出了事有本座担着,你怕什么?」 话说到这个份上,叶初雪自然不好再劝,只能忧心忡忡地应了一声,转身退下。 精舍内安静下来。 上官宁看着微微晃动的珠帘。 良久,轻叹一声。 月营只剩下区区三百人,多的是手段打压,而且无需太多代价,她那位兄长又岂会再大费周章地掀起哗变? 上次死的人多,他还能转嫁祸端到月营和她身上。 再来一次,日营中的不少人怕都要醒悟过来,他们的死,只是上官氏内部斗争的牺牲品! 到那时,赤青军军心势必大乱! 古妖若再趁机攻来,以至战局不利,不说她自己的下场如何,兄长怕不是还没享受到胜利果实,就会被族中送到天庭去顶罪。 叶初雪实力是有,心智却差了些,看不清这些事背后的算计与筹谋,守矩有余,变通不足。 上官宁眼中厉芒一闪。 想要扭转局势,她必须找来一个真正的帮手,不管付出任何代价! 花城品丹大会在即,应该会吸引到不少女仙前往。 希望到那时,她能得偿所愿 。 免费阅读. 第685章 三劫 营帐中的一场酒,一直喝到傍晚,方才散去。 送走了姬青琊二人,向苼回到帐中收拾一番,挥袖散去一身酒气,便盘膝坐下,闭上双目,静气凝神。 转眼入夜,黑暗之中,向苼蓦然睁开双眼,闪身在原地留下一道纸人。 同时她气息瞬间收敛干净,施加一道天妖禁隐去身形,悄无声息地潜出了禁营。 有白妪印信在手,白天她带着姬青琊两人闲逛之际,暗中已将出营路上的禁制与暗哨熟记在心。 是以一路潜出,没有惊动任何人。 片刻之后,向苼来到军营大门附近,静待片刻,趁着一队战仙回营,阵法打开的缝隙钻了出去。 万骨星的黑夜无月,却有骨石发出的荧光点亮夜空。 向苼朝着荧光最亮的方向奔袭片刻,伸手一抹储物戒,取出一条仙舟抛入空中。 仙舟迎风暴涨至一人大小,门户打开,向苼二话不说钻了进去,闪身来到操控阵法前,以最大功率激发。 下一刻,仙舟通体一震,化作离弦之箭向远方激射而去,且因体积较小,速度竟比之前阮红玉操控的仙舟更快! 向苼却不满意,手掌覆在阵纹之上,心念一动,一道道扭曲的天妖禁,顺着纹路飞速蔓延,眨眼将原来的阵纹尽数覆盖。 砰!砰!砰! 仙舟内发出一阵阵不堪重负的爆裂声,速度竟是再快了一倍! 如此速度之下,前后不过两个时辰,仙舟便飞出了外围地带,来到一片 白茫茫的骨石之中。 向苼放开仙舟阵法,纵身跳下,身后仙舟顿时如烟花一般炸开。 向苼看也不看。 仙舟是之前死去的女战仙遗物,共有两条,质量上乘,都不在凌莹的那条之下,正好可供她一来一回。 她身形落入骨石堆中,挑选片刻,取了一处骨石最密集之地,在周围百里之内的四方位置,布下隔音禁盘。 而后,她回到四点交叉的中心位置,盘膝坐下,将浑元秘境珠与方寸集放在距离稍远之处。 稍作调息后,她终于放开对丹田的最后一丝压制。 「轰隆隆!!!」 霎时间,雷音在头顶上空轰然炸响,漆黑的夜空被一片雷光照亮,但在骨石荧光的照耀之下,并不显眼。 且因骨石荧光有削弱仙识之效,雷声也未能被人听见。 向苼抬头望天,目中燃起灼灼之意。 二阶已圆满,今夜,就是她渡劫之期! 轰咔! 散仙劫乌云凝聚极快,没过多久,第一道雷劫劈下,瞬间将衣物轰成湮粉。 紫色雷光不断在肌肤间游走,向苼面不改色,仰头看着天空翻滚的乌云。 四劫之前,散仙劫的威力都极其一般,二阶散仙劫共有三道雷霆,三劫应是四道。 照这个霹雷速度,不出半个时辰,她就能渡完劫回去,天应该还没亮…… 她心中盘算着时间,眼前蓦地白光一闪,第二道雷霆轰然而至! 轰! 紫红色雷霆沐浴全身,向苼浑身微微一疼,仍然轻松承受 。 然而还没等她肉身完全吸收雷霆中的淬炼之意,第三道雷霆紧跟着就落了下来,中间间隔时间,不足一息。 疼痛感加重,向苼全力运转肉身之力,化解雷霆之力,抬头盯着已经在凝聚的第四道雷劫,眉心微拧。 有些不对劲。 轰! 三息后,第四道雷劫降下,却不再是紫色雷霆,而是一团火。 火团触及肉身,剧烈的灼烧之感立刻传遍全身,皮肤在炙烤之中迅速龟裂,鲜血涌出。 向苼习惯了痛,但在如此猛烈的灼烧下,还是忍不住痛哼出声。 「这是火劫,散仙第三劫中分明没有火劫,而且……」 她艰难地抬起头,看向头顶,心中发沉。 乌云,还未退去。 到底是她看的散仙修炼心得有假,还是她情况有异…… 她心中思绪翻腾,呼吸却是丝毫不乱。 不知不觉,她修行已有千年之久。 眼前这点小变故,还不至于令她心神动摇。 只是这样一来,怕是来不及在天亮前赶回去了…… 她闭上眼,默默在疼痛中思考对策。 不知持续了多久,灼烧感忽然如潮水一般退去。 而后,向苼便听到,一道满含怨恨的声音。 「向苼,你为何骗我?!」 她睁开眼,又回到了叶营营帐中,看着面前一脸失望痛苦的凌莹,平静的眼中闪过思索之意。 心魔么…… 心魔劫分明是第四散仙劫才会出现,她怎么第三劫就出现了? 「向苼,你为何不应我?!」 凌莹嘶吼一 声,怨恨如鬼,「若不是你,我叶营又岂会被禁庭袭击,落得如今这般下场?!」 向苼心头一痛,思绪回笼。 是心魔在作祟…… 心魔,亦是心结。 此事若不处理好,心魔滋生,她便会走火入魔,修为大降。 她按住发疼的胸口,看着眼前的凌莹,目光坦然。 「我是有错。」 此话一出,「凌莹」眼里立刻浮现出一丝兴奋。张牙舞爪地就要飞入向苼胸口。 「但我无悔!」 向苼嗓音坚定,看着停滞在原地动弹不得的心魔,声音放轻: 「待得找到他们,我会去赎罪,但在此之前,谁也别想要了我的性命。」 「向苼!你自私自利,不得好死!」 「凌莹」发出一声绝望的怒吼,身躯炸裂连同画面一同崩碎成白光。 向苼眯了眯眼,待得白光散去,画面再转,她整个人瞬间怔在了原地。 这里是…… 「小师妹。」 姚子逸打开木屋走了出来,笑盈盈地看着向苼。 紧跟着姚玄甲和苏青青都走了出来,脸上露出亲切的笑:「小师妹,你来了?」 水月窈从天上落下,化作人身,露出古灵精怪的笑容:「小师妹,你怎么才来?」 「小师妹。」 李小六笑眯眯地跳到向苼面前,「你可总算想起自己还是无名峰的人了,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向苼怔怔看着眼前的众人,眼眶微热。 她多么想就这么留下来,永远活在过去之中。 可她无比清醒的知道,眼前这 一切都是假的。 留下来,她非但无法陪伴他们,只会走火入魔,失去更多。 念及此处,她再不犹豫,抬手轻按在虚空,剑意自掌心催吐,幻象瞬间崩裂。 免费阅读. 第686章 蜕变 轰隆隆…… 当雷声重新出现在耳边,向苼便知心魔劫已经过去了。 火焰灼烧后的剧痛仍在,她勉强掀开眼皮,望着天空中剧烈翻滚、积蓄力量的乌云,目光冷沉。ap.x. 一股心惊肉跳之感,萦绕心间,令她冥冥中有了预感。 今日渡劫,三道雷霆劈身,第四道火劫灼体,第五道魔劫锻心,一道比一道厉害。 若是不将之当做第三散仙劫,而是当做第四散仙劫。 雷劫,当还有最后一道。 本源劫! 轰!!! 心思电转间,整片乌云倏然一亮,水桶粗的白色雷光,化作一柄通天长刀,猛劈而下。 眼见避无可避,向苼眼中狠色一闪,伸手撕开肩头焦黑的血肉,露出一方灰白色晶体,欺身迎上雷霆刀锋! 叮!!! 刀锋触及灰白色晶体,天地间霎时停滞,而后只听一声清脆长鸣,一股极强的冲击波爆发而出,向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无数骨石瞬息化为湮粉。 向苼肩头炸成一片血雾,大半身子被压入地面,恰好避开了冲击波。 咔嚓! 灰白色表面多出一道裂口,被禁锢在其中的枪道本源立刻躁动起来。 向苼顾不得重伤之躯,立刻操控凝实小半的剑魂,堵住缺口。 而在这时,夜空中的乌云,终于散去,化作一场仙灵之雨,倾泻而下。 这一场雨,仿佛蕴含着无穷无尽的生机,落入寸草不生的骨石中,竟长出一朵朵仙葩。 向苼艰难地爬出地面,盘膝坐下,无比残破的身躯在雨水冲刷中,飞快长出新的血肉。 前后不过一息,雷劫留下的刀劈火烧的伤痕便尽数消失,肉身恢复如初,并朝着更强迅速蜕变。 被火劫烧光的毛发疯了一般生长,一头黑亮的发丝眨眼长至腰际,如丝绸一般铺满周遭地面。 卡在肩头的灰白色晶体,也在这场雨中融化,连同里面的长枪本源尽皆还原成一团氤氲的混沌紫气,投入虚幻的剑魂之中。 无数感悟一齐浮上心头,好似天地万物,都在她面前揭去了最后一层纱,将最本质的存在,呈递到她面前,任她查看。 向苼很快沉浸其中,物我两忘…… 不知过去了多久,向苼终于有种「吃撑」的感觉。 她缓缓睁开眼,澄澈透亮的眸子里闪过一片动人心魄的紫光。 透过紫光,她的视线似乎穿过了时空,看到两个虚幻的世界。 左边,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葬剑地。 右边,是一大一小两道圆环相交的星空。 本源剑冢、本源禁界。 无需他人告知,向苼心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两个世界的名讳。 她心念一动,眉心剑光一闪,剑魂化作一把凝实的长剑落入掌心,剑身轻吟,似在向主人传递欢喜之意。 向苼伸手抚过剑身,眼中难得掠过一丝惊喜。 所谓福祸相依。 此番渡劫实在凶险,若非依靠葳宁师兄那道神通勉强抵挡,她恐怕已经陨落在最后一道雷劫之下。 不过渡过此劫之后,带来的好处,也是实打实的。 嵌在肩头的长枪本源,若靠她自己炼化,还需数年之久。 如今在这场不同寻常的仙凡洗礼之下,进程加快了数十倍不止,剑魂直接彻底凝实,可触及本源剑冢。 而那场汹涌而来的感悟,也令她仙禁水到渠成一般,突破至圆满之境,触及本源禁界。 肉身蜕变 ,更不知境界增长至几何…… 「我如今的实力,应该不下于金仙了。」 略微收敛心神,向苼飞袖一扬,剑魂立时投入本源剑冢。 她对剑冢知之甚少,初涉其中,不敢停留太久,谨慎地只汲取到一丝剑道本源,便召回剑魂。ap.x. 而后她取出无双神剑,心念一动,剑魂瞬间与神剑融为一体。 吟! 只听一声轻吟,神剑锈迹瞬间消退,剑身恢复清亮,如一泓清泉。 向苼却只觉剑魂刚刚汲取到的那一丝本源,不到半息就被神剑吸收干净,随后一股无比空旷的虚弱感,从神剑上传来。 她立刻抽出剑魂,看着神剑剑身上重新弥漫开来的锈迹,眼里闪过一丝后怕。 从前她还以为是自己那一剑,消耗了太多神剑中本源。 如今一看,当年的自己真是坐井观天。 这剑中本源怕是早就消耗殆尽,只留下不足千百分之一的一丝维持外观。 而即便只是一丝威能,她当年拿着这把剑,也能轻易屠戮古族天仙。 而若是能将这把剑中的本源填满,恢复其巅峰之态,以自己如今的实力挥出一剑,又能与何种境界比肩?ap.x. 金仙圆满? 抑或是……大罗金仙? 向苼目光灼灼,但很快这股心思就淡了下去。神剑亏空太多,以她的修为想要恢复这把神剑,不知需要多少岁月。 「得想些其他办法……」 如此想着,向苼收起无双神剑,断开与本源剑冢的联系,目光投向另一边的本源禁界。 若说本源剑冢给她的感觉,是寥落但不失自由,本源禁界则是恰恰相反。 那两道圆环相交的世界中,处处给她一种无法形容的拘束拥挤之感。 沉吟少许,她打出一道仙禁连通禁界,一道意念顺着禁制投入到大圆环之上。 而后,她立刻感知圆环之上的无数道意念被惊动,纷纷投来「视线」。 向苼悚然一惊,二话不说切断与禁界的联系。 原来她的感知没有出错,禁界当中真的有那么多「人」,所以才会令她生出拥挤之感。 可汲取禁道本源,和剑道本源一样,也需要时间消化。 那些人整日连通禁界,留在圆环之上作甚? 如此异象,会不会就是白妪和禁庭重视她的根源所在? 可惜,方才她停留的时间太短,无法窥见太多…… 念及此处,向苼忽然心中一动,尝试运转天妖禁。 方才平复下来的虚空立刻再次扭曲,本源禁界,重新出现在视野中。 向苼目光微微一亮,暗道一声果然。 此前天妖禁圆满却未生异象,果真是因她境界不足。 如今跨过仙凡之别,圆满境的天妖禁立刻变得与仙禁一样,可进入本源禁界! 免费阅读. 第687章 请帖 打出一道天妖禁连通本源禁界,向苼的意念再次出现在圆环之上。 只不过这次,她的落点在稍小的圆环上,周围空空荡荡,并无其他意念存在。 「大圆环是仙禁,这小圆环就是天妖禁。仙禁圆满人多,而天妖禁领悟至圆满的,如今只有我一个……」 向苼心中生出一丝明悟,「目光」投向两道圆环交迭的核心位置。 「那些碎片又是什么……」 那里,漂浮着一团如琉璃般五光十色的碎片。 小圆环与大圆环垂直交叠,从她的视野,正好可以「看」到大圆环上的意念,泾渭分明的分成了两波。 两边意念尽皆集中于核心碎片,呈现僵持之态。 忽然,左边阵营向核心射出一团白光! 碎片边缘的一角触及白光,表面立刻有大量禁制符文涌现,随后轰然炸成一团更为细碎的粉末。ap.x. 右边阵营不甘示弱,二话不说射出一道禁制所化的长枪,击碎白光,而后融化成一片禁制雨,落入粉末中。 粉末吸收了禁制雨水,渐渐粘连到一起,如时光倒流一般,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向苼看着,一瞬间想通了许多。 这两边意识的备受,不出意外,应就是白妪身后的仙宫和禁庭。 只是不知道他们哪一方要毁灭核心碎片,哪一方想要恢复。 而僵持不下的战局,也成了双方争夺禁制仙苗的根源。 毕竟每能争取来一个仙苗投诚,自身力量有所增进的同时,对方的潜力也会减少。 此消彼长之下,这场本源禁界中的拉锯战,终会分出胜负。 就是不知核心碎片毁灭或重聚后,又会对星界造成什么影响。 不过话说回来,那守目居然没说谎,禁庭当真是能与仙宫分庭抗礼的隐秘势力…… 些许念头闪过心间,向苼没有再看双方对垒,悄然退出本源禁界。 重新穿上禁仙法衣,向苼并指如剑,将背后黑瀑般的青丝削至腰间,随后再修剪一番眼尾拖曳的长眉。 将余下的毛发尽皆处理干净,她起身召回秘境珠、方寸集以及布置在四方位置的禁盘,随后抛出山印,脚下一步迈入方寸集中。 髅祸正伏在入口打瞌睡,听到动静立刻惊醒。 它抬头看到向苼一身仙气渺渺,顿时又惊又喜,二话不说跪伏在地: 「恭喜主人得证仙果!」 向苼淡淡一笑,「你倒是睡得香甜。」 髅祸心中一紧,连忙道:「老奴近日的确是懈怠了,日后老奴一定努力修炼!」ap.x. 「倒也不必。」 向苼身形越过髅祸,「守好方寸集,我自不会亏待你。」 「是,老奴谨记!」 髅祸乖乖应了一声,抬头目送主人,心中不以为然。 主人当真是飘了,刚成人仙就觉得他没了用处。放到十万年前,谁还不是个人仙了? 他若是能有肉身,超越主人还不是轻轻松松。 不过这些话,他也就在心里想想,是万万不敢宣之于口的。 念及此处,髅祸打了个呵欠,就地卧成一团。 今日主人突破,实乃喜事,值得再睡一觉。 明日……明日他再好好修炼。 再一次来到葳宁师兄面前,向苼眼中紫光闪烁,看到了许多从前未曾看到的东西。 师兄那庞大的身躯之下,血线已然如一团庞大的树根,深深根植于方寸集虚空。 若不是有师兄沉睡主动遏制,怕是早就穿破 方寸集,祸乱外界。 她眼中冷光一闪,心念微动,左右掌心各自凭空出现一道天妖禁和仙禁。 此前天妖禁进境远高于仙禁,致使两禁失衡,她无法融合出更好的极禁,减轻葳宁师兄痛苦。 不过现在…… 她目露果断,双手蓦然合拢。 只一刹那,璀璨红光自掌间迸发。 与此同时,丹田内方才凝聚不久仙元,瞬间消失七成! 「……这消耗!」 向苼心中吃惊,立刻散去二禁,翻手将那一缕凝聚而出的极禁拍入地面。 嗡!!! 整片地面倏然一亮,方才还在地表之下张牙舞爪的血线,立刻如同雪遇烈火,瞬息消融一空。 沉睡中的葳宁顿觉仙识一松,惊醒过来。 感应到身躯之下的血线被削去了足足一成,他抬头看着向苼,眼里浮现出浓浓惊色。 「向师妹,你这本事……」 向苼微微一笑,「手段有所长进,葳宁师兄可觉得轻松了些?」 「这可不叫有所长进。」 葳宁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小师妹,你且去外界一观。」 向苼神色微怔,随后二话不说闪身出了方寸集,顿见漫天金色花雨,从空中飘落。 满地的骨石,已然被花瓣淹没。 阵阵悦耳仙乐自天际传来,每每入耳,丹田仙元都会凭空增长一分。 「这是……怎么回事?」 向苼兀自惊疑不定,葳宁的感慨,适时响起。 「小师妹,这次你可算是捅破天了。 此乃仙祝!唯有星界中出现福及众生之物时,才会出现。」 「仙祝……」ap.x. 向苼喃喃自语,旋即想到什么,瞳孔一缩,「福及星界?莫非这场花雨……」 「你猜的不错。」 葳宁轻叹一声:「这场花雨可不止在万骨星下,而是遍及整个星界! 此时此刻,当有无数大能、老怪被你惊动,在通过各种手段探查花雨的源头。」 向苼听得浑身汗毛直立,不等她反问,葳宁便又笑着安慰道: 「放心,天道自会庇佑于你,便是通天玄仙,也不可能通过这场雨,查到你的下落。」 此话一出,向苼方才吐了口气,苦笑道:「师兄,话说一半,可是要吓死人的」 葳宁朗声一笑:「难得见你这般慌张,为兄……」 他话音未落,一道紫金色弧光倏然穿破化雨,悬停于向苼面前。 葳宁笑声顿滞。 向苼瞳孔微缩,定睛细看,方才看清紫金光芒中的东西。 「是一张请帖,葳宁师兄,这……」 「原来是此物。」 葳宁认出请帖来历,暗松了口气,道:「这是幻花仙城的紫金请帖,当年你师尊也曾得过此物。 放心收下吧,只要不打开,那花城城主就不会找到你。」 「花城请帖?」 向苼伸手接下紫光中的请帖,微微眯眼,「葳宁师兄,你的意思是……师尊当年和花城城主,有过交情?」 免费阅读. 第688章 丹宴 “没有交情。” 葳宁一口否了向苼的话,“至少在我入九重塔前,师伯都没有打开那张紫金请帖,至于后来你师尊如何,为兄便不知道了。” “没有打开么……” 向苼指尖抚过请帖表面,“既是请帖,必有宴会,师兄可知其中内情。” “的确知晓一二,不过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葳宁说着,狼爪轻抬,挥出一片灰色气流穿过方寸集,将向苼包裹在其中。 “我先将你送回赤青军营,再细说,莫要反抗。” 向苼轻轻点头,随后只觉自身受到空间之力牵扯,眼前一花,视野的骨石荒原,瞬间被营帐中盘膝修炼的纸人所取代。 这就回来了?! 向苼心中吃惊,动作却丝毫不慢。 她挥袖收起纸人,闭目感应一番暗中布置的示警结界,确定无人触发后,方才重新坐下来,小心传音问道: “方才……是师兄的神通?” “哈哈,正是。” 葳宁爽朗的笑声在营帐中响起,“为兄走的是空间大道,神通名为断空,你这间营帐已被我神通隔绝,自成一界,非玄仙无法窥伺,你尽可放心开口。” 听得此话,向苼微微放心,“还请师兄指教。” 葳宁看着向苼又恢复平素沉稳,心下暗叹。 若是可以,他多想让向苼多依靠他些。可想到他那一身纠缠不清的禁忌血线…… 他这个师兄,还真是当的窝囊,唯一能为师妹做的,也就只有答疑解惑了。 “你这请帖要赴的,是花城的品丹宴,又叫品丹大会。 花城城主极擅炼丹,所炼仙丹可令仙人功力大增,省去无数苦功。然而花城人丁稀少,若炼丹只为独享,亦遭人眼红,所以设宴邀星界各势力天骄共同享用。” 向苼柳眉轻挑:“如此作为,就不怕资敌?” 葳宁呵呵一笑,“花城屹立星界多年,其城主自然不蠢,上好的仙丹岂会白白赠与?所有享用仙丹的天骄都要立下一个天道誓言,除非花城主动招惹,他们不得与花城为敌! 如此一来,只要花城一直保持中立,不主动掺和三族斗争,处境便能一直安稳。” 话到此处,葳宁语气顿了顿,接着道: “而这请帖的由来……我也只是听过几句传言,你且一听,当不得真。 传闻花城城主几番设宴赠丹广结善缘后,身泛金光功德无量,受天道青睐,奇遇得到一件通天灵宝。 此宝每每激发,可将不同品级的请帖,借天机流向,穿越虚空送到正主面前。 但只要不打开请帖,花城城主就无法感应到请帖位置。此事经过你师尊亲自验证,所以为兄才会让你放心接下。” 向苼听到这里,眉头略松,翻手取出紫金请帖,“师兄你方才说,请帖有品级,那我这封请帖是何品级?” “你这仙祝引来的请帖,自是最高的。” 葳宁笑了笑,说:“请帖共有五品,分别为白木、绿石、红花、黄金、紫金,每个品级都对应着一枚仙丹。 若是我记得不错,紫金帖对应的是一枚九转金丹,可令金仙凭空增添三成本源! 大罗金仙之下,每一成本源的提升都要耗费千万年,可见此丹之珍贵。 品丹宴千年一度,而十届品丹宴,都不一定会出现一枚九转金丹。 不过丹药越是珍贵,其背后所承受的因果便越重,再加上师伯的身份……师妹须得慎重思量。” 向苼闻言直接收起请帖,眼神清澈,不含半分贪念。 丹药是好,可也得要有命拿。 万年不见一枚的九转金丹一旦出现,势必引起轰动,将她推到风口浪尖。 到时她要面对的,将是各方势力的极力招揽。 若是底细不慎被扒,招揽立刻就会演变成追杀。 退一步说,就算师尊那一层关系没有暴露,她不管答应哪一方的招揽,都会面前其他势力的联手针对,只不过明着追杀会变成暗杀而已。 她还有正事要办,可不想无端陷入这般麻烦之中。 不过品丹宴人多,倒是个去探查鬼城的机会…… 念及此处,她忽然想起鬼城的事,还没问过葳宁,当即出声:“师兄,你可知花城之中有个鬼城?” 葳宁见向苼目光清明,便知她没有被贪念蒙蔽,心中欣慰。 不过鬼城…… 他皱了皱眉,道:“为兄只听说阴墟中有一座鬼城,花城乃种药炼丹之所,如何能与鬼城扯上关系?” “阴墟?” 向苼重复了一遍陌生字眼,眉头微蹙,“阴墟又在何处?” “阴墟乃上古传说,具体在何处,为兄也不知。” 葳宁说着,忽然有所感应,“有人来了。” 他立刻收回神通,仙识也缩回方寸集中,沉寂下来。 向苼当即闪身坐回蒲团,闭上双眼。 而就在她盘膝坐下的下一瞬,营帐门帘猛地被白妪掀开。 向苼立刻“惊醒”,还未开口说话,就被白妪急匆匆拉出了营帐。 外界的花雨,还未停。 白妪见向苼淋上了雨,方才开口道:“天降仙祝灵雨,你淋上一场,增长的仙元比你苦修三年都多!” 向苼面露惊喜,“多谢大人亲自过来唤醒,若不是您,晚辈定是要错过了。” 白妪听着向苼感激之言,心中受用得很,表面却是淡然,抛出一封木质请帖。 “这是花城品丹大会的请帖,我禁营不日将会前往,负责维护天骄比试的擂台大阵,到时你也随行去看看热闹。 请帖算是酬劳,共有十封,老身这一封便赠给你了。你凭此帖能在比试后去赴宴,得一枚升仙丹。” 向苼正想着品丹宴的消息,没想到还没开始打听,请帖就送到了面前。 她当即欣然接下,“多谢大人赐丹!” 白妪嘴角微勾,但又很快抹平,轻咳一声:“起来吧,早日跨过仙凡之别,老身也好教你更高深的仙禁。” 说完,白妪大袖一挥,故作潇洒地大步离去。 向苼站在花雨中,目送她离开后,直接在门口盘膝坐下,一边梳理突破后的仙元,一边等待。 没过多久,果然又有一道人影出现在他视野中。 第689章 赠帖 陆风匆匆赶来,看到盘膝坐在门口的“沈襄”,以及她手中还未收起的白木色请帖,眼中闪过一抹了然。 来晚一步。 向苼抬头看着陆风,脸上露出一抹揶揄的笑,“陆师傅也是过来提醒我出来淋雨的吗?” 此话音刚落,灵雨骤歇。 陆风抬头望了一眼天空,语气冷淡:“看来我来的,还真是不巧。” 说着,他翻手撑开一道结界,将怀中的白木请帖扔给了向苼。 “品丹宴一人只能用一封请帖,具体用哪个,你自己决定。” 向苼伸手接过,面露遗憾:“白妪要我跟着禁营随行,这封见不得光,看来要浪费了。” 陆风听着,不为所动。 左右他送出了请帖,任务已经完成,不管“沈襄”怎么选都影响不了他。 “品丹大会何时开始?”向苼忽然问道。 陆风眼里露出一丝不耐烦,不过还是答道:“六日后,禁营会提前一日前去,也就是五日后。” 向苼点点头,话锋一转:“这封请帖,我能送人吗?” 陆风眼皮子一抽,“你想怎么送?” 向苼勾唇一笑,“这请帖上又没刻禁庭二字,自然是想怎么送,就怎么送。” 陆风脸色黑下来,“你少惹事,若是暴露,我可不会救你。” “不劳陆师傅操心。” 向苼面上笑容不减,“就算真的暴露,晚辈也不会连累您和守目大人的。” “随你。” 陆风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丝毫不担心自身会被牵连,炼化了身份令牌,就算“沈襄”想说,也说不出口。 这般恶毒的禁制仙苗,折了也好,免得日后成了祸害。 待得其人离去,向苼收起两封请帖,回到营帐中。 “禁庭那一封,你准备送给凌莹?” 耳边传来葳宁的声音,体内湮灭了一成的血线,他也不急着继续沉睡,变得颇为活跃。 “是。” 向苼坦然承认,“她诚心待我,我却处处利用她。我于她有愧,合该补偿她。” “可如此一来,凌莹在禁庭眼中就成了你的软肋,你想好要怎么处理了?” 向苼面色平静,“自然。” 威逼利诱的对象一旦消失,那软肋也就无从谈起了。 葳宁隐约猜出向苼的想法,心下暗叹。 不提其他,光是师伯弟子这一层身份在,他这位师妹的修仙之路,注定孤独。 好在,他还能陪着她…… “送请帖的事,交给为兄吧。” 他温声提议:“禁营中不乏仙禁圆满之辈,你若以禁制前往,多少会留下痕迹。” 向苼闻言怔了怔,展颜一笑:“多谢师兄。” “你替为兄遏制血线,为兄可没说一个谢字。” 葳宁笑了一下,操控空间之力卷起桌上禁庭赠送的那本请帖,凭空消失不见。 …… “百夫大人,属下有几名离营的同僚,在得知月俸涨至原来三倍后,想要……” “想要回来?” 凌莹猛地一拍桌案,起身冷笑:“想得倒美,我叶营岂是她想走就走,想回就回的?” 女仙吓得缩了缩脖子,不是说这位令凌百夫性情直爽和善,最好相处吗? 怎么一当上百夫长,就性情大变了…… “属下这就传音拒了她。” 她不敢再多说,行了一礼,灰溜溜地下去了。 待得其人走出营帐,凌莹紧绷的面容微松,眼底浮现出一丝疲色。 此前还是什长时,她一门心思想着立功当百夫长,如今真当上了才知道处处不易。 光是歇战期应付这些狗屁倒灶的小事,就令她心神俱疲,无心修炼了,等到开战时…… 凌莹忍不住头疼起来,也不知元霜姐之前是怎么将所有事处理得游刃有余,还不耽搁修炼的。 她揉了揉眉心,起身回到内帐,正要歇息一番,余光忽然瞥见桌上茶壶旁凭空多出一件白色的四方长物。 她瞳孔顿时一缩,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桌前,拿起四方长物,看到上书“请帖”二字。 方才她一直都在外帐处理事务,这封请帖是怎么进来的? 凌莹惊疑不定地打开请帖,看到里面内容,顿时惊得两眼瞪大,手中一松,任由请帖“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千年度,花城启。 天鉴小友为明日大能,花城欲与小友结一门善缘,还望舍脸赴宴,共品仙丹。 ——幻花仙城” 叶初雪合上请帖,抬头看向凌莹,面露赞赏:“虽是品级最低的白木帖,此物无疑,的确是品丹宴请帖。 凭空出现是花城特色,你不必惊慌。六日后,你跟着赴宴队伍一同前去便是。” 凌莹一脸不敢置信,“属下资质一般,何德何能……” “何必妄自菲薄?” 叶初雪出声安慰:“自古以来,除开禁营那般类似报酬一般的请帖,凭空收到赴宴请帖之人,不管当下境遇如何,日后皆有一番不小的作为。 你身上或许还有其他天赋未被发掘,被花城灵宝提前发现。你该抓住这次机缘,如何能踌躇不前?” 凌莹被说得心潮澎湃,当即单膝跪地,“千夫大人所言极是,属下定紧抓机缘,不令大人失望!” 叶初雪闻言心中欣慰,随后想到什么,眉心微拧,沉声叮嘱道: “其他营收到品丹宴请帖的,亦不在少数。凌莹,我营如今已经经不起任何损失了。 你这次过去只能是赴宴,宴前擂台大比,不管其他营地战仙如何挑衅,你都要忍住,明白吗?” 凌莹神色顿时一凛,“属下明白!” 叶初雪却还是不放心,那些人针对起她们来,惯是不择手段,凌莹性子又单纯,怕是不知不觉就会着了道。 可惜她还要坐镇营地,守着剩下三百人,无法跟着。 思来想去,叶初雪忽然想到军长大人似乎也要去品丹宴。 她咬了咬牙,拿出一枚印信,交给凌莹,“这是军长大人的传讯符,我暂且将它借给你。” 凌莹受宠若惊,“军长大人,这……我不能……” “拿着吧。” 叶初雪将传讯符硬塞到凌莹手中,肃声道:“若非生死存亡之际,你千万不能传讯,扰军主大人神思。” 凌莹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地点头。 “属下谨记!” 第690章 集结 接下来四天,向苼除了稳固自身境界,所有时间都用在帮葳宁清除血线上。 葳宁体内的血线与仙元几乎融成一体,欲要清除,必须得先承受得住大罗金仙级的仙元反震。 向苼自是触碰不得,只能清理其体表作乱血线。 不过即便如此,六天时间下来,禁忌血线也生生少了三成有余。 葳宁倍感轻松,看着向苼的目光愈发温和。 他已经不记得,上次这般自在是什么时候的事。此番大恩,无以为报,他必用余生守护师妹一世安稳! 向苼自是不知葳宁想法,清除血线告一段落后,她向葳宁问起散仙渡劫之事。 可惜葳宁亦不清楚向苼这一劫到底是跳过第三劫,直接渡了第四劫;还是第三劫强度,堪比第四劫。 询问无果,向苼只能暂且放下此事,道:「我欲借丹宴潜入花城一探究竟,到时还需要师兄您襄助一番。」 葳宁闻言朗声一笑:「就算你不说,为兄也会全力助你。」 向苼心下一定,再不多想,沉下心来打坐调息。 翌日天色刚亮,军营中响起三道钟声。 向苼睁开眼,起身出营帐向外走了片刻,便看到白妪已在营门前等候。 白妪看到向苼,脸上露出和善的笑,抬手招了招。 向苼快走几步,乖巧地停在白妪身边,耐心等待。 禁仙们在钟声下三五成群地掠身而来,不多时,便汇聚成足有两百人的队伍。 最后,向苼看到姬玉与姬青琊也走了过来,心中意外,念及姬青琊之前所说的「作客」二字,顿时了然。 赤青军毕竟是上官氏的地盘,姬氏能塞人进来,但想要自己过来探查消息,恐怕不容易。 这小子怕就是借着「品丹宴」的名头,留在赤青军中的。 姬青琊看到白妪身边的向苼,亦是心中惊讶,随后笑着朝向苼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姬玉看到族兄的动作,顺着姬青琊的视线看到向苼,立刻就想抬手打招呼,好在被姬青琊及时 琇書蛧按下,没有闹出什么动静。 向苼微微一笑,以作回应。 三人之间的交流,并未被白妪注意到。 见人到齐,白妪目光一扫,肃声开口:「此番品丹大会,由老身亲自带队。 你们之中,有不少人是第一次赴会,丑话老身说在前头。 大会期间,花城内严禁私斗!违者轻则逐出花城,重则小命难保,老身也救不了你。 你莫要与城中任何人发生冲突,更莫要乱跑,以免触碰忌讳,得罪花城,都记住了吗?」 众人当即齐声应是。 白妪神色微缓:「我们禁营与花城关系尚可,你等也不用过分紧张,只要不主动惹事,定然无虞。 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去前营与其他营的人汇合。」 众人得令,齐齐飞身而起,前往军营正门。 飞行途中,向苼维持着二劫散仙的速度,很快落到队伍后面。 姬青琊同时放缓速度,与向苼持平,笑道:「没想到这次沈仙子也能去花城,想来仙子在禁制一道,造诣不低。」 向苼面露惭愧:「青公子误会了,小女子能去,全凭白妪大人厚爱。」 姬青琊恍然,紧跟着道歉:「是在下唐突了。」 「青公子言重了……」 这时,姬玉也跟着落到队伍最后面来,摆出一副好奇的模样,直言问道:「那白妪师傅为何独独厚爱于你,不厚待别人?」 话音刚落,他脑袋又被姬青琊拍了 一下。 「这是沈仙子的私事,你这小子问什么傻话?」 姬玉委屈地捂住脑袋,私底下传音:「族兄,你能不能别打我头,会变笨的! 再说了,这招打探消息的法子,明明是你教的,你用可以,我用怎么就不行了?」 姬青琊脸色一黑,「傻弟弟,我就随口一教,你还真敢学啊?」 「啊?」 姬玉顿时傻了眼,合着他被族兄给骗了? 向苼在旁看着两兄弟耍宝,脸上不知不觉露出一分淡笑。 陆风缀在后头看到这一幕,暗暗皱眉。 「沈襄」什么时候和姬氏的关系变得这么亲近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队伍前方,丝毫不觉得意外的白妪,眼神微沉。 是她搞的鬼。 「沈襄」刚入禁庭,连入庭赏赐的资源还没到手,自然不可能对禁庭生出半点归属感。 若是因为姬氏的招揽,令她就此倒向仙宫一方…… 陆风眼底一抹杀意,转瞬即逝。 片刻之后,禁仙队伍飞至军营正门。 向苼低头,一眼就看到凌莹脊背挺直,孤身站在队伍左手边缘,神色说不出的坚毅。 随着禁仙队伍落在大部队左边,凌莹的位置从边缘变成中间,总算不再那么显眼。 凌莹暗自松了口气,目光转动一番,忽然看到禁仙队伍中,与姬青琊两人站在一起的「沈襄」,顿时怔住,随后心中冷笑一声,立刻偏过眼不再看。 上次与「沈襄」闹掰后,她就通过外营打听了一番对方身边两名男子的身份。 这「沈襄」先是转投禁庭,随后遇到姬氏子弟,就立刻放弃了原来的打算,准备攀附姬氏吗? 如此说来,当初自己在听风楼替她挡走了姬行天,说不定还坏了她的好事? 凌莹越想,越觉得自己可笑。 她硬生生憋回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深吸一口气,清空思绪。 吃一堑,长一智。 日后,她的一腔热情只会花在叶营同袍身上,再也不会为一些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女干人浪费感情! 「肃静!」 这时,营门队伍前,金甲男子一声沉喝,略显嘈杂的队伍立刻安静。 随后金甲男子也无二话,翻手两指间多出一片粉色花瓣,振袖飞入虚空。 花瓣穿梭入虚空消失不见,不多时,虚空震荡,传出轰然之音。 一轮各色花瓣点缀的空间通道,缓缓打开,最终形成一道圆形门户。.. 「进!」 金甲男子一声令下,众战仙二话不说涌入门户。 凌莹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心神,紧随其后。 「我们也进。」 白妪招呼一声,带领禁营众人一齐踏入门户之中。 免费阅读. 第691章 入城 金甲男子缀在最后,临入门前,耳边蓦地传来一段低沉的传音。 「多看着那名叫沈襄的散仙,白妪盯得紧,或许是一份功劳。」 禁制仙苗? 金甲男子目中光芒一闪,微微颔首,闪身进入门户消失不见。 空间通道中处处有花影点缀,每一种花色都不尽相同,丝毫不显沉闷。 「这是七尾花,还是白种,我在仙葩古籍上见过……」 「还有九色铃铛,果真是奇花!」 「这些花,花城都有?」 「自然!听说这些花影,都是由花城内花田内的仙葩映照而来。」 众人兴高采烈地谈论着,不知不觉一条通道就走到了尽头。 甫从出口踏出,一股奇异的花香立刻扑面而来。 向苼控制身形下落,双脚很快触及地面。 她抬头眯了眯眼,适应外界光线后,顿见一座耸立入云的巨城,矗立在五色花海之中。 壮丽之景入眼,人群中立刻响起一片倒吸冷气声。 姬青琊亦生感慨:「好一座花海巨城!」 「速速入城,莫要耽搁时间。」金甲男子冷漠的声音,在后方响起。 众人方才惊醒,纷纷沿着铺满鲜花的大道入城。 品丹大会设在明日,今日已有不少赴会之人赶来,在城池正门外排起长长的队。 金甲男子带队走到另一侧紧闭的金门,递去信物,金门守卫立刻放行。 正门前排队的仙人见状,立刻躁动起来。 「那些都是何人?怎么不用排队?」 「能从金门走,自然是拥有更高一级的请帖。」 「我看不见得!方才只见那金甲男子出示了一件信物,并无请帖。」 「想闹事?小心花城把你的白木帖也收走!」 「都别吵了,那些人都是赤青军的。花城之人只擅长炼丹,不擅禁制。须得另请赤青军禁营之人协助……」 「……」 外界的谈论,向苼自城门穿入护城结界后,就听不见了,香味也更淡了一分。 城门内侧早就有一名花袍老者等候,此刻看到赤青军众人进来,一眼扫中白妪,匆匆走来行礼笑道: 「多日不见,白妪大人还是这般风采照人啊。」 白妪看到老者,脸上露出客气的笑:「花总管说话,还是这般好听。」 「小老儿不过是说实话罢了。」 花总管玩笑一句,旋即正色道:「正事未办,闲话就先不多说了,还请诸位随小老儿来。」 说到这里,花总管看到一边还未带队前往驿馆的金甲男子,不禁迟疑道: 「王统领,您这……」 「花总管不必在意我等。」 金甲男子抬手打断老者的话,「久不来城中,在下想带着麾下二郎们随意看看,不会触犯城规,还请总管放心。」 「王统领言重了,您的品性,小老儿还是信得过的。」 花总管拱了拱手,「花城规矩不多,唯禁斗尔,王统领还请自便。」 说完,花总管不再看金甲男子,虚手在白妪面前引路。 向苼跟着禁仙队伍,从金甲男子面前经过,始终感到有一股若有似无的窥伺感,从金甲男子的方向传来。 她暗自皱眉。 统领之职,统御万人,在赤青军中的地位,只在军长之下。 自己不过是个战阶为一的小小禁仙,如何能受到此人关注? 「看来脱身之策,得尽快了……」 向 苼心中生出一丝紧迫感,脚步加快几分。 不多时,禁仙队伍在花总管的带领下,来到一片设好擂台的广场上。 「白妪大人,广场四周看台以及擂台都已经摆好,就等您设禁了。」 花总管交代一声,白妪轻轻颔首,转过身下令道: 「一阶负责分发禁盘,二阶负责白木席、三阶负责绿石席……」 随着一声声命令下达,整个禁仙队伍有条不紊地运作起来。 姬青琊多少也学了点仙禁,在旁看得津津有味。 见向苼抱着满怀的禁盘,急急忙忙地四处分发,他忍不住推了一把姬玉。 「你如今也是禁营的人了,快去帮忙。」 姬玉「哦」了一声,听话地跑去跟在向苼后头分发禁盘,惹得一大群禁仙受宠若惊。 金甲男子在广场外看了片刻,便失了兴致,准备离开。 这个叫「沈襄」的,现在仅仅是分发禁盘,他看不出什么。 若真是禁制仙苗,以白妪的处事作风,多半会把禁营的白木帖,分给这「沈襄」一个。 等到品丹宴开始,是与不是,自见分晓。 如此想着,金甲男子转身欲走。 正在这时,广场外又是一阵喧嚣。 不等金甲男子看向喧嚣声的来源,便看到数十名年轻一代的姬氏子弟顺着街道涌来。 为首之人,正是姬行天。 金甲男子看到姬行天,脸色立刻变得无比难看,立刻正要抽身离开,姬行天却是眼见,一口叫住了他。 「这不是王统领吗?」 姬行天三两步走到金甲男子身前,轻拍折扇,微微一笑: 「王统领何必急着走,上次你帮我引荐玄媚入赤青军,我还没来得及说一声谢呢。」 此话一出,金甲男子身后众战仙顿时哗然。 「什么?!那玄媚居然是统领大人引荐的?」 「不是说,玄媚是军长大人为了还姬家人情,安***军中的吗?」 「怎么回事?」 「……」 议论纷纷中,金甲男子脸色异常难看,「行天公子,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在下何时替你引荐玄媚了?」 姬行天迷惑地看着金甲男子片刻,旋即恍然大悟,拱手惭愧道: 「真是对不住,在下记错了,还请王统领担待。」 这般反应,谁都能看出几分假来。 金甲男子心知他是故意为之,心中憋屈得很,可大庭广众下,却不好发作,只得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姬行天看着,嘴唇扯出一抹阴冷的笑容。 上官宁实在是太没用,这才坚持多少年,竟就要输了? 也不知他给上官谦添添堵,上官氏内斗的戏码,能不能更好看些…… 他心中打着别人的算盘,殊不知离他不足十丈距离的地方,亦有一人在打着他的主意。 免费阅读. 第692章 脱身 “葳宁师兄,你可通变化之能?” 向苼余光注视着姬行天,眸底冷意绵绵。 她本想激发一枚高品禁盘,假死脱身。但现在,她改主意了。 此前在稚夭星,她一门心思欲入赤青军,无暇与姬行天计较。现在姬行天自己送上门来,岂有不算账之理? “师妹你那变化之法,颇为厉害,师兄无法像你一样,长时间改头换面,但短暂欺骗一人视野的障眼法,还是会的。” 得到葳宁的答复,向苼心中一定,“还请师兄帮我一个忙……” 葳宁听完师妹叙述,立刻明白了她的打算,“放心,为兄这就动手。” 言罢,趴伏在方寸集中的巨狼金瞳睁开一丝缝隙,锁定姬行天的方向,眼中灰光一闪。 姬行天周围的空间立刻被一条看不见的丝线,分割成一个独立的整体。 姬行天耳边安静下来,立刻察觉到异常。 还不等他有所动作,他眼前的空地上灰光一闪,凭空出现一道身影。 姬行天看到那人的脸,神色骤变:“玄媚?!” “姬行天,你害得我好惨!” “玄媚”满脸狰狞,眼中流露出刻骨的恨意,“你是不是以为我死了,就高枕无忧了?” 姬行天脸皮抖动,“玄媚!这里是花城,禁止私斗!你既然侥幸活下来,就该好好珍惜,莫要自取死路!” “哈哈哈哈!” “玄媚”大笑起来,笑声里满是讥讽,“现在知道让我珍惜了?当初你将我塞进赤青军时,怎么不知道?” “此事是我做的不厚道,你先冷静下来,事后我自会补偿你。” 姬行天急声安抚“玄媚”,意图拖延时间。 然而“玄媚”根本不吃这一套,“你以为我还会再听信你花言巧语?” 他周身仙元狂涌,欺身一拳轰出,“给我死!” 凛冽杀机扑面,姬行天不作他想,下意识抽刀劈出,却见原本气势汹汹的“玄媚”与结界一同碎裂开来。 姬行天心头一凉,立刻意识到自己遭了算计,可已晚了一步。 轰!! 刀光去势不减,轰碎了数个擂台,精准无误地朝向苼背后劈去! 电光火石间,跟在向苼旁边的姬玉后背一寒,来不及做出任何示警,下意识就挡在了向苼身后。 早就等着这一刀的向苼眉头微皱,赶在刀锋临身前,猛地将姬玉推开。 姬玉一个踉跄,旋即便听到耳边传来“砰”的一声爆响。 他一抬头,就被炸开的血雾喷得满脸是血,整个人呆在了原地。 前几天还在跟他们一起喝酒,相谈甚欢的沈仙子,就这么死了? 这一场惊变,来得太快。 谁也没想到姬行天会毫无征兆地出手,所有人都被惊在了原地,场中一片死寂。 直到擂台废墟中传来禁仙的哀嚎,花总管方才回神,一双冷眼锁定姬行天,一改和善面孔,厉声冷喝: “城卫军何在!” 唰!唰!唰! 广场四周凭空出现大量城卫军,将姬行天牢牢包围。 原本拥簇在姬行天背后的姬氏子弟立刻齐齐后退避嫌,生怕自己遭到波及。 “姬行天,你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当知我花城规矩,你为何……” 花总管面色阴沉,话没说完,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白妪的尖利的嚎叫声。 “沈襄?沈襄人呢?!” 白妪一脸失态,慌忙扬袖掀开大片擂台废墟,看到呆呆坐在废墟中发愣的姬玉,心中立刻升起一股极其不妙之感。 她强忍着内心愤怒,闪身来到姬玉面前,顾不得对方身份尊贵,攥住他肩头,质问道: “沈襄去哪儿了?!” “白妪大人,你过了。” 姬青琊冷着脸掰开白妪的手,将姬玉护在身后,“方才事出突然,我未能出手阻止,不过却是看清了。那沈襄已经被那一刀劈成了血雾。” “不可能!” 白妪神情崩溃,踉跄着倒退好几步,“她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她好不容易运气好上一回,碰到一个禁制仙苗。 沈襄一死,日后谁还能带领她入本源禁界,感悟大道? 她神色变幻片刻,忽然抬头死死盯着姬行天。 这一刻,她满心的愤懑盖过了对姬氏的敬畏,闪身到姬行天面前,猛地揪住对方的衣襟。 “你还沈襄命来!” 金甲男子听到广场动静,循声赶来就听到这一句话,当即脸色一变。 主上刚让他注意沈襄这颗仙苗,仙苗就死了? 他定睛一看,见白妪愤声质问的对象,居然是姬行天,立刻大步走来,沉声道: “姬行天,你竟敢杀我赤青军禁仙?!” 白妪听到金甲男子的声音,理智回归几分,立马松开手,不过脸色仍然极其不好看: “此事,姬少主当给我禁营一个交代!” 花总管面无表情地上前一步,“擂台毁损,品丹宴会因此延迟一日,此事,姬少主亦要给我花城一个交代。” 姬行天看着面前三张咄咄逼人的面孔,神色紧绷,强忍着憋屈开口:“我是遭了算计,方才……” “姬行天,这个时候你还狡辩?!” 金甲男子打断姬行天,一脸冷嘲:“都说你姬行天做事不讲究,可有些事放在暗中也就算了,你如此堂而皇之的打我赤青军和花城的脸,真当你姬氏能只手遮天了?” “王新志,你少在这里落井下石!” 姬行天眼露寒光,“我姬行天行事光明正大,只要是我做的,岂有不认之理? 再者,我又非蠢人,岂不知在花城动手的后果?方才有人暗中以幻象诱我出手,我不慎遭了算计,这才失手伤人。” “伤人?” 白妪冷嗤一声:“到底是伤人,还是杀人,姬少主可要想清楚再说。” “便是杀了人又如何?” 姬行天冷哼一声:“不过是个二劫散仙,在禁制一道能有多高造诣?白妪若不满,本少主赔一个就是。” “好啊!” 白妪冷笑起来:“那还请姬少主赔我一个二劫散仙就达到精通境的禁制仙苗!” 此话一出,场中顿时陷入哗然。 第693章 驱逐 “那沈襄居然是禁制仙苗!” “难怪白妪大人对她颇为照顾,原来是因为这个。” “白妪大人怎么不上报,若是沈襄能被军长大人看中,也就不会有今日祸事了。” “自然是想跟仙苗提前培养一番感情。若是能让一名可通本源禁界的存在欠下一个人情,白妪大人怕是做梦都要笑醒。” 有人看的明白,唏嘘一声:“可惜了,好好一个禁制仙苗,无端死在这场意外中。” 姬青琊拉着姬玉,默默听着众人谈论,也在这一刻明白妪的打算。 “原来这白妪让沈襄接见我们,是想两头卖好,倒不算什么坏心思。 如此说来,沈襄告诉我那么多消息,是真的单纯……” 想到这里,姬青琊轻叹一声。 意外发生的确是始料未及,他想出手阻止的那一刻,已经晚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眼噬魂落的姬玉,难得温声安慰:“沈仙子大抵是命中有此一劫,莫要多想。” 姬玉将头埋得更低了,咬紧的嘴唇里挤出一句话来,“我本来能救她的。” 他身上有长辈赐予的护身法宝,受那一刀,根本不会有事。 “可沈仙子又不知此事?怎会眼睁睁看着你替她赴死呢?” 姬青琊轻轻拍了拍姬玉的肩,“回去之后,多给她上柱香吧。” “……嗯。” 姬青琊见他应下,心中松了口气。 对于“沈襄”的死,他也有些感慨,但仅仅是感慨而已。 到底只有一日交情,她的死,还不足以令他伤心。 撇开两人交流不谈,姬行天在听到白妪这句话后,脸色黑得能滴水。 当真是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要塞牙缝。 被那暗中之人算计出手也就罢了,怎么还偏偏劈死了一个禁制仙苗? “如今禁庭与我仙宫禁界之争愈演愈烈,姬行天,你无端让我仙宫损失一名未来大将!” 金甲男子声音冷厉,“此事,不用白妪出面,本统领也会亲自上报仙宫!” “仙苗之事,自有天庭问责。” 花总管不慌不忙地插进话来:“至于现在,方才小老儿已经请示过城主。 看在姬氏的份上,城主不与你计较今日之事,不过我花城从不欢迎捣乱之人。 姬少主,请回吧。” 姬行天一张脸气得五颜六色,比染坊还要好看。 他乃堂堂姬氏少主,是姬氏未来的话事人! 如今却被花城生生逐出门去,这对他而言,比杀了他更难受。 可他也知道,若是自己抗拒不从,那后果只会比现在更加丢脸。 可恨! 可恨! 他姬行天何时吃过这么大的亏?! 他目光恨恨扫过在场中的每一个面孔,算计他之人,定然就在这其中。 若是父亲大人在此,他定要掘地三尺,把人给找出来! “姬少主为何迟迟不动身?难道是要小老儿亲自请你出去?” 花总管冷然提醒一句。 老东西,欺人太甚! 姬行天咬牙切齿,但终究没有发作,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唱戏的主角儿一走,围观的人也三三两两地散了。 和姬行天一起过来的姬氏弟子更是一个比一个跑得快,生怕被牵连。 金甲男子最后看了一眼还愣在原地的白妪,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主上洞若观火,那沈襄果然是禁制仙苗,可惜他还没来得及招揽,人就没了。 花总管看到白妪的脸色,就知道今日擂台禁制是继续不成了,当即招来城卫军,将禁营受伤之人抬走疗伤。 姬玉跟着队伍,忽然看到什么,扯了扯姬青琊的袖子,“族兄,你快看!” 姬青琊依言抬头,便看到广场边缘一侧,孤零零地站着一名失魂落魄的女子。 王统领带着队伍走了,她还在。 “是她呀。” 姬青琊认出了凌莹,唏嘘一声:“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后悔。” 凌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后悔,看着地面上那一滩血迹,她只觉得心里空空的。 沈襄在兽潮时,害死了她那么多同袍,不择手段活了下来,如今又在这里将性命还了回去。 或许,这便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吧。 她不应该替她伤心,可她为何……还是难过? 她揪紧心口,眼睁睁看着花城守卫军将地面上的最后一点血迹清洗干净,终于转身,快步离去。 回到驿馆,凌莹被告知安排住在了一间最破的厢房里。 不用想也知道,又是其他营的针对。 她记着叶初雪的嘱咐,默不作声地接受了安排,推门入房,却见房内有一道黑影。 凌莹悚然一惊,抓紧腰间刀柄,正要有所动作,黑影发话了。 “凌百夫长莫非忘记这事什么地方了?” 陆风身形笼罩在黑影之中,不慌不忙地给自己倒了杯茶,道: “我劝你还是不要动手的好,否则日营那群人,定不会放过机会,落井下石。” 凌莹闻言神色微松,手却未从刀柄上放开,冷声问道:“阁下何人?潜入我房中有何贵干?” “我是什么人,凌百夫长不必知道。” 陆风摊开手,“我只是过来,拿回我原本的东西。” 凌莹皱眉反问:“什么东西?” “白木帖。” 凌莹闻言顿时冷笑:“那是花城赠给我的请帖,何时成了你的东西?” 陆风一听,便笑了:“看来沈襄对你还真是不错,居然是打着花城的幌子,将东西送给你。” 此话一出,凌莹脸色骤变,声音无法控制地尖锐起来:“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凌百夫长,你资质平庸,当真以为自己能入花城的法眼?” 陆风嗤笑,“那是我禁庭赠给沈襄的修炼资源,只不过白妪也给了她一封。 如此,多出来一封,她选择送给你。 若沈襄还在,她的东西由她自己支配,我们禁庭不会多管。 可如今沈襄已死,那白木帖自然要收回来,沈百夫长可听明白?” 凌莹听到“她选择送给你”这句,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后面的话,一个字也没能听进去。 为什么? 她那日,分明已经与沈襄绝交断义,沈襄为何还要这么做? 补偿她? 她那样的人,也会心怀愧疚? 又或者,是她误会了沈襄,事实根本不是她想得那样? 凌莹脑子里前所未有的乱。 第694章 诡海 陆风见她半晌没有反应,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正要逼问,看到白木帖从凌莹怀中露出一角。便也懒得再开口,直接一挥袖,凭空卷走白木帖,闪身夺门离去。 …… 向苼并不知道陆风又将她送给凌莹的白木帖收了回去。 从擂台广场死遁后,她就在葳宁神通的庇护之下,穿过花城重重守备,来到花城不对外开放的北部城区。 “师兄,这里人少,我自己就能应付,你先收了神通。” 葳宁的确有些吃力,闻言也不说二话,直接收走断空神通,等到关键时刻向苼需要帮忙,再动用。 向苼当即运转敛息术,又在体表笼上一层隐身禁制,在北城四处游走起来。 北城的街道比其他地方更加宽阔,且沿途炼药坊设有不少禁制,防护、示警皆有。 不过这些都难不倒向苼,甚至给了她一部分提示。 她沿着禁制最多的地方找,很快来到一片药田。 仙药娇贵,药田中有不少人在埋头照顾,不过修为都一般,谁也没发现田埂上站着一名女子。 向苼将药田全部扫了一遍,没看到鬼草的踪迹,眉头暗蹙。 萤宿圣子神魂利用花城从她眼前逃走,稚夭星又生血丹之事,令她从一开始就对花城抱有恶感。 现在她的念头却有了一些动摇。 禁庭和仙宫都对血丹深恶痛绝,若血丹是花城的主业,这两大势力绝不可能让年轻天骄们过来参加品丹大会。 再看到北城中大片仙药田和炼药坊内,没有掺杂半点类似鬼草的害人之物,不难看出,花城还算正派。 当然,也有可能花城谨慎,将正统仙丹和血丹的炼制地点分了开来。 不过这些都与她今日之行无关,她要找的是永生花海中鬼城。 抱着这般念头,向苼将北城各个角落翻了个底朝天,却没有窥见到半点与“永生花海”四字沾边的地方。 她孤身立在一座阁楼房顶,看着下方往来的花城之人,眉心沉凝。 莫非永生的花海的入口,不在城中?她又该从何找起? 正想着,忽然有一群人抬着一口黑色棺材,从下方街道狂奔而过。 “让开!” “快!!时间晚了,魂灵发怒,我们都要倒霉!” “……” 炼药坊的子弟看到棺材队伍,皆是脸色大变,纷纷避开。 “又到了上供的日子?这不才过去半个月吗?” “时间又缩短了……” “……” 隐约的交谈声传来,向苼眼神微凝,身形从阁楼顶跳下,悄无声息地跟上黑棺队伍。 那口黑棺不知装了什么,颇为沉重。 抬棺的八名花城子弟皆有人仙修为,却被黑棺压得飞不起来,只能狂跑。 向苼不远不近地缀在后头,直至一条巷道尽头,棺材队伍忽然消失。 她闪身来到尽头墙面前,伸手虚虚一抚,两眼顿时眯起。 蕴含本源的圆满仙禁,设禁之人,禁制造诣还要在她之上,难怪她之前路过此处时,没有察觉到异常。 这等禁制,她没有把握毫无动静地化解。 “这门禁制后,另有空间,我神通可助你直接穿梭过去。” 葳宁声音响起,不等向苼回应,就直接施展断空将师妹包裹进去。 向苼只觉眼前画面一闪,尽头的墙面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森的黑色海洋。 一股粘稠又压抑的气息从海面上传来,令她心跳微微加快。 这片海,给她的感觉很不好。 “此处莫非就是……永生花海?” 她心中生出这般念头,身形丝毫不慢,暗中接近停在海边的黑棺队伍。 地方诡异,向苼不敢离得太近,亦不敢放出仙识贸然探查,只能看到那群花城弟子毕恭毕敬地跪在海边,双手托天状,口中念念有词。 片刻后,一部分人站了起来,合力撬开黑色棺木。 咔—— 棺木刚被撬开一丝缝隙,便有无数缕魂魄迫不及待地从缝隙中钻出。 然而还不等那些魂魄发出自由的嚎叫,平静的海面毫无征兆地掀起数十丈高的巨浪,几欲倾覆天地! 不需要任何人提醒,花城弟子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那巨浪好似对活人没兴趣,没有理会花城弟子,径直将黑棺卷入海中。 巨力之下,黑棺“哗啦”一声碎裂开来,无数幽魂从中释放而出,在汹涌的波涛鬼哭狼嚎,不断挣扎,但没过多久,就平息下来。 花城弟子逃到出口处,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还以为要没命了。” 其他人看到,顿时有人笑起来:“兄弟,你是第一次来吧?魂海对活人可没兴趣,只要跑快点就不会有事。” 被问的那人抹了把头上冷汗,点点头道:“倒霉,我才入城没百年,就抽到了魂祭队。” “才不到百年?” 另一人嘶了一声,“你这运气的确不行,回头给花神娘娘多烧两炷香吧……” 一行人交谈间渐行渐远,最终被禁制屏障吞没,整个黑海空间完全安静下来。 向苼却没有丝毫放松,她将敛息术运转到极限,绷紧着心神来到黑海边缘。 海面上飘着几片棺木残片,随着海水涌动送到岸上。 隔着禁制小心拣起一片,向苼细细感应一番,眼神瞬冷。 她跟尸体打了不少年的交道,如今光凭这棺木上残留的气息,就能分辨出来,这棺木里封禁的魂魄,死了没有超过半个月。 且看方才黑海吞噬的魂魄数量,不下百数。 古妖一族和仙宫的歇战期还没过,如此巧合的数量与时间,除了上次禁制防线遭遇兽潮死去的那些女战仙和禁仙,她想不到别人。 方才那些魂魄嘶吼之间,俨然已经失去了神智。 花城对他们做了什么?又是如何收集到他们的魂魄的? 赤青军知晓此事吗? 诸多疑问浮现心头,向苼看着平静的海面,目光慎重,心中呼唤。 “葳宁师兄。” 葳宁心领神会:“尽管尝试!若见机不妙,师兄我会直接把你传送离开。” 有了师兄这句话,向苼目露果断,再不迟疑,纵身就要跳入海中。 就在她双脚即将触及海面的一刹那,一道刀影蓦地凭空自她身后出现,裹挟着汹涌的妖力刺向她脚底! 第695章 再遇 向苼瞳孔一缩,立刻放弃原来计划,强行扭转身子停滞在半空,下落的身形贴着刀影划过,掌中凭空出现一柄长剑,卷出刺目剑光与刀影狠狠碰撞在一起! 刺啦! 刀剑拖曳出耀眼的火星,向苼也借反震之力回到海岸,与背后之人拉开距离,这才看清来人面孔,是一个容貌普通的黑衣青年。 她眯了眯眼,稍作思索,便知此人与她一样潜入了花城,而且也改了面容。 向苼在打量黑衣青年的同时,司无栎也在打量她。 此地乃花城绝密之所,即便是他,也花了数年时间,才摸到这里,绝非外人能进来的。 可眼前此女,怎么看都是个外人。 能在这个时候潜入花城,又是女子,莫非…… 司无栎眼中微光一闪,手中刀影一抛,那刀影迎风化为一头黑豹,咆哮着朝向苼冲去! 向苼眼神淡漠,翻手一连劈出十几道剑光,材质普通的长剑承受不住,直接碎裂开来。 “吼!!” 黑豹张口咬碎了一道剑光,剩下十数道剑光无力应对,节节败退。 司无栎本就不觉得刀影能建功,对此早有所料,早在抛出刀影的瞬间,他身形便已冲出,与向苼无限拉近距离,直拳轰出! 此前他不占地利,在九重塔吃了亏。 这次在魂海边,两人都不占地利,他就不信自己还能败! 眼见黑衣青年气力化作一条白龙轰来,向苼不闪不避,抬手单手成掌,“砰”的一声,直接抓住白龙头颅。 司无栎瞳孔骤缩,她知道石老板肉身极强,却不想居然不在他古妖之体之下! 他立刻就要拉开距离,向苼岂有放过他的道理,拳影如暴风雨一般落下。 砰!砰!砰!砰! 寂静的黑海边,两人瞬息交手数十招,拳拳到肉,谁都没占到便宜。 最后一拳轰出,司无栎身形后撤拉开距离,眼中露出果断之色,张口吐出一枚透明珠子。 那珠子甫一出现,本源气息立刻逸散开来,化作一片青山虚影,朝向苼压去。 向苼感应到本源气息,脸色丝毫不变,身形后退间眉心剑光闪烁,一股浩然剑意本源立刻涌出,飞速凝聚成一道剑影劈向青山。 司无栎看到剑影,心中一沉,立刻撤去青山,身形后撤,不再动手。 他这具肉身刚恢复一丝本源,本以为能速战速决拿下石老板,夺回招魂幡。 没想到对方的进步速度,丝毫不在他之下。 再打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 向苼见他收手,也收回了剑魂,面上浮现一丝淡笑,“怎么不继续了?招魂幡,青木兄不想要了?” 司无栎从来没有小觑过她,被叫破身份也不意外,淡声问道:“石老板是何时认出我的?” “第一眼。” 向苼盯着司无栎的脸,“能在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的,除了青木兄,我想不到别人。” “果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司无栎轻笑一声,“我见到石老板的第一眼,也倍觉亲切。” 向苼懒得与他扯废话,转过视线,落到黑色海面上,“你方才阻我下海,可是有什么说法?” “说法,自然是有。” 司无栎同样转头看向海面,缓缓出声:“但我为何要告诉石老板?上次合作,我吃的亏已经够多了。” 向苼唇角微勾,“青木兄不说,我自然不会强求。不过相对的,青木兄也莫要阻我下海一探,如何?” 此话一出,司无栎立刻转头看来,语气泛冷:“石老板想找死,我能有什么意见?” “那便是此海中有凶险?” 向苼眯眼轻笑,“多谢青木兄提醒。” 司无栎看着向苼面上明媚的笑容,一口气顿时堵在了心口,不上不下。 “石老板何时变得如此无赖?” 向苼挑了挑眉,“我的无赖,青木兄不是已经领教过了?怎么还说这般傻话?” 司无栎脸色发黑,在口舌之争上,他似乎一次也没占到过石老板的便宜。 沉默少顷,他再次开口,语气恢复沉静:“花城的情报,我可以与你做个交易,不过交易的代价……” “又想要招魂幡?” 向苼打断司无栎,语气平缓:“此前招魂已经失败,我虽不知你对招魂幡为何还有执念,但你死了这条心吧。招魂幡,是我故人所留,不可能给你。” 故人? 招魂幡是他父亲送给母亲的定情之物,期间从未假于他人之手。 他父早亡,母亲亦被囚禁数万年。 石老板如此年轻,她所说的故人,难不成还能是他的父母不成? 念及此处,司无栎心中生出几分火气,“石老板不愿交出招魂幡便罢了,何必说谎?” 向苼听出他言语间的怒意,抬眸诧异地看着他,“东西在我这,我何必说谎?” 司无栎顿时怔住。 石老板实力与他持平,拿不拿出招魂幡都随她心意,的确没必要说谎。那故人莫非……真的与他父母有关? 他心跳微微加快,正要开口询问,却见向苼脸色蓦地一凝,随后凭空隐匿入虚空。 司无栎反应极快,看到这一幕,亦是飞快淡去身形。 就在二人各自隐匿身形后的下一瞬,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出现在禁制入口处。 随后,一道清冷的女声,悠悠响起。 “花城主,我看你是最近忧思过度,过于敏感了。这魂海不是风平浪静,好好的吗?” “可是,刚才我分明感应到,魂海上空有过片刻本源波动。” 藏匿在断空神通中的向苼心头微紧,仅是片刻打斗都能被感应到,若她真潜入海中,恐怕立刻就会被花城城主发现,还怎么继续往下查? 这时,那女声忽然再次开口:“莫不是鬼城异动?” 向苼听到“鬼城”二字,耳朵立刻提了起来。 那花城城主好似被这句吓到,声音都有些发颤:“不可能!鬼城已经被我父亲封禁,绝不可能再重现人间!” “我也只是随口猜测,城主莫要激动。” 女声放缓,花城主不禁苦笑一声:“上官军长还是莫要乱说的好,同样的灾祸,我花城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第696章 暴露 向苼暗中听到花城城主主的称呼,心神微动。 上官军长? 赤青军之主,上官宁? 这位与花城花城的私交似乎很不错,她知晓填进黑海中的魂魄,出自赤青军吗? 赤青军为仙宫而战,却连死后也不得投胎,成为这片诡海的资粮。 她就不怕事情暴露后,军心涣散吗? 还是自己推测有错,那些魂魄另有来源? 向苼心思转动的同时,上官宁与花城城主的谈话声也告一段落,转身折返。 眼看二人就要穿过禁制出去,却在这时,平静无波的禁制屏障忽然泛起一丝波动。 “嗯?!” 上官宁与花城城主眼神同时一凝,不约而同隐匿气息后撤。 下一刻,一道笼罩在黑雾之中的人影穿过屏障,显露身形。 看到自己迎面撞上花城城主,黑雾中的人影脸色大变,二话不说抽身暴退! “来了还想跑?” 花城城主面露冷笑,果断捏碎随身携带的禁盘,黑雾人影背后的禁制瞬间化为实质,再难打开。 与此同时,天空无数青花飘落,飞速凝聚出十数条青色锁链,朝黑雾人影电射而去! 黑雾人影心神紧绷,右手在面前画出一面金色圆环,环面金光一闪,化作一面金镜。 砰!砰!砰!砰!…… 锁链撞击在镜面,发出一连串脆响,金镜光泽飞速黯淡,最终与锁链一同破碎开来。 借着这一空隙,黑雾人影抓住腰间一面禁盘,猛力抛出,口中冷喝: “爆!” 轰!!! 禁盘瞬间破碎,演化出滔天火海扑向花城城主。 花城城主被窜来的火舌燎得须发微焦,忍不住后退几步,抬头面露怒意。 “禁庭的火海禁?!” 他一时间拿面前拦路的火焰没办法,却见黑雾人影脚下一面符篆破碎,身形急速虚化,眼看就要传送离开。 花城城主岂能容忍他当面逃走,眼中的犹豫立刻消失,双手掐出一段奇异印诀。 平静的黑海立刻掀起滔天巨浪,化作一场黑雨倒灌而下。 向苼躲在暗中正看得入神,耳边忽然响起葳宁急促的示警。 “快躲去禁制屏障!” 话音未落,黑雨已然洒遍海岸,火海瞬间熄灭。 向苼所在的虚空,亦在同时被一股极端的阴冷侵蚀,猝不及防地暴露。 与她一起暴露的,还有司无栎。 感应到身后忽然出现的两道气息,花城城主错愕回头,又惊又怒。 除了那黑雾人影,这里居然还藏着不止一个人?! 黑雾人影的传送被海雨打断,感应到突然出现的两股气息,亦是惊愕。 而就在他们陷入愣神的一刹那,向苼与司无栎同时动了! 二人没有提前商量,却默契地选择一左一右两个方向,朝禁制屏障冲去。 花城城主气得浑身发颤,发丝根根竖立,双手猛地合十,大喝一声:“封!” 此一声出,天地间符文显现,化作无数道绳索向三人捆去。 看到绳索束缚而来,司无栎眼中极端冷静,任由绳索在后方追赶。 直至接近凝实的屏障一丈之内后,他仰头发出一声清啸,身形瞬息化作一条透明的龙,没入屏障表面消失不见。 黑雾人影没有第二道传送符,从背后掏出一把斧头,运足全身仙元劈在屏障之上! 而后只见一道五彩光影掠过,凝实的屏障“咔嚓”一声脆响,裂开一道缝隙。 黑雾人影心头一松,踉跄着钻入虚空,仓惶而逃。 向苼的动作更为简单,只是伸手轻轻按在屏障之下,下一刻整个人就消失无踪。 “欺人太甚!” 眼睁睁看着三人都从眼前溜走,花城城主陷入暴怒,正要再次掐诀,却被一直旁观的上官宁按住。 “花城主难道想让悲剧重演?” 花城主闻言,顿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闪身就要追出去。 上官宁却比他更快一步消失,只留下一句话,在虚空回荡。 “花城之事,我本不该插手。不过今日既然见到了,我愿略尽绵薄之力,去追那女修,另外两人就交给城主自己查了。” 花城主听到这番话,眼中浮现感激,但很快就被怒火重新占据。 他袖袍一挥,电射而出,途中不忘传讯给花总管。 “有贼子闯入魂海,传令封锁全城搜捕,一只老鼠也不要放过!” …… “师妹,那魂海之水诡异,我神通有损,恐无法再护你。” 向苼收敛气息,隐匿在禁制之下,在长街阴影下疾行。 听到葳宁愧疚的声音,她微微一笑,心中回应: “师兄已经做得够多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她话到此处,眼神忽然一变,腰间一拧,身形凭空向左横移三尺。 下一瞬,一缕指风从原来所在之地虚空穿过,在地面留下一个深不可见的指洞。 向苼刚稳住身形,身后再次传来轻微的破空声。 既已经被发现,她也没了顾忌,脚下剑光一闪,身子几个闪烁避开指风,化作一道剑风掠向远处。 借着这一空隙,她也看到了身后追击之人,瞳孔登时一缩。 竟是上官宁! 方才在魂海空间,她分明在一旁冷眼旁观,没有帮忙,怎么这个时候出手了? 而且还偏偏选了她。 直觉告诉她,上官宁此番过来,另有目的,但她身形却未有丝毫停顿,极速远离。 上官宁看着向苼逃离的背影,目中闪过一抹光亮,单手掐诀,指尖连弹。 其身后波纹荡漾,本源水界打开一丝缝隙,三道水滴飘出,化作三道水剑飚射而出! 向苼气机被水剑本源锁定,顿觉毛骨悚然,果断返身手握一把道器长剑,反手连劈三剑! 同时,其眉心剑魂涌现,一丝剑道本源溢出,没入三道剑光。 砰!砰!砰! 剑光对水剑,二者甫一对撞,尽皆消散于无。 竟是剑仙! 上官宁惊喜不已,正要再试探一二,忽然察觉到了什么,果断抛出一片黑色天幕,将向苼笼罩进去。 天幕范围太大,向苼无从闪避,索性便不闪。 上官宁身为一军之主,修为远在她之上,方才出手两次,威力却是一般,可见并无杀她之意。 左右暂时逃不走,不如留下来,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697章 招揽 天幕落下后不久,花城主便从远处极速赶来。 他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四周,心下微沉,已经猜到了结果,不过还是出言问道:“那女修,上官军长可曾追到?” 上官宁目光随意地扫过天幕中按兵不动的向苼,心中赞赏再多一分,表面却是摇头叹息: “那女修修为一般,逃命的本事却是十分不错,我没能抓到。” “我也未曾抓到那两人。” 花城主脸色阴沉:“此三人手段各异,都不简单。那黑雾人影的手段应该出自禁庭;那条白龙应是古妖嫡系! 那女修似乎走的空间一道,上官军长方才与她交手,可曾看出其跟脚?” “的确是空间一道。” 上官宁睁着眼说瞎话,“花城主也知,空间一道最是滑溜,便是禁制封锁也拦不住,现在她恐怕早就逃出花城了,城外的花海多半也留不住她。 城主还是在另外那一人一妖身上,多费心思吧。” 花城主赞同地点了点头,“上官军长所言甚是有理,我这就去安排。” “品丹宴在即,城主还是莫要分心太多。” “我理会的,多谢上官军长提醒。” “那花城主便去忙吧,我自回外城便可。” “上官军长请便,此番招待不周,唉……” “……” 花城主在叹息中离去,与之一同跟来的花城城卫军亦随之离开,长街安静下来。 上官宁从空中落下,心念一动,天幕立刻缩小,瞬息缩至向苼周围一丈大小。 “跟着我一起出去,不会有人发现你。” 耳边响起上官宁的传音,向苼眯了眯眼,没有回应,默不作声地跟上。 有赤青军之主引路,接下来的路自是无惊无险。 片刻后,向苼跟着上官宁进到外城中一座宅院。 上官宁回头五指虚虚一张,维持在向苼周围的天幕立刻扩张,将整个宅院都笼罩进去。 “现在能说话了。” 抛下这句话,上官宁在院中画板前坐了下来。 向苼沉默片刻,直接开门见山:“为何救我?” “救你,自然是因为你有用。” 上官宁提起画笔,在画板上画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头也不抬地说道: “你方才偷听了我与花城主的话,不难猜出我的身份。我是赤青军之主,上官宁! 我今日救你,你当报恩,我要你为我做一件事。” 向苼听到这句,联想到之前阎端给她的情报,心中立刻有了猜测。 不过,她还是装作不知,问道:“何事?” 上官宁手中画笔一停,抬眸眼中精芒浮现:“我要你,担任月营地统领之职!” 向苼心中猜测得到证实,表面却是直接笑了。 “一来就给我统领之职,上官军长好大的手笔。可惜我命不好,天上掉馅饼的事,从来轮不到我,上官军长还是另请高明吧。” 上官宁闻言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放下手中笔,轻声一笑:“我被人拒绝过许多次,不过还是头一次有人什么都不问,就直接拒绝我的。” 说到这里,上官宁顿了顿,语出惊人:“若是我帮你一探鬼城呢?” 向苼眼神瞬凝,沉默片刻,不答反问:“鬼城就是魂归之地?” 上官宁见到她这般反应,就知道有戏,面上笑容微露,轻轻颔首: “我们修行之人,不管想要得到什么,都需要付出代价,答案也是一样。不过这次便算了,你我有缘,我便告诉你。 鬼城的确有魂归之地的美称。 此城本在传说中的阴墟当中,千年前偶然现身于永生花海,这个答案,你可满意?” 向苼闻言表面无动于衷,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千年前,那时间不正好是在师尊小世界毁灭之时? 她不信这是巧合,二者之间必有关联!那里很有可能,就有她想要答案。 她按耐下心中翻腾的思绪,抬头直视上官宁,“你会怎么帮我?” 上官宁听到这话,精神一振,立刻道:“只要你答应入我赤青军,振兴月营,不管你想去鬼城做什么,我都会不遗余力帮你,甚至可为你动用我上官氏的力量。 以上这些要求,我都会立下天道誓言,绝不毁约!” 向苼眯了眯眼,缓缓露出一抹笑容:“上官军长,诚如您所言,您愿意付出如此大的代价,那您想要的答案,也一定不会简单。 月营的过去,我曾有耳闻。欲要在重重针对下打开一条生路,绝非易事。 而且这背后不出意外,还有您同族之人或是如姬家那般的大姓在搅浑水,我一介散修,如何能力挽狂澜?” 此番话一出,上官宁目光大亮。 她确定此女并非赤青军中任何一员大将,明明只是一个散修,却对军中局势看得如此透彻,再加上那一身不俗的实力…… 此时此刻,她无比确定,眼前的女修,就是月营统领最合适的人选! 她按下澎湃的心潮,语气柔和下来:“你想要什么?的尽管提!” 她不是愚蠢之辈,自然听出向苼方才那番话,并非推拒,而是在跟她提条件。 向苼闻言微微一笑,“我想要知道,上官军长为何一直执着于振兴月营。” 此话一出,上官宁面容顿时一滞,旋即眉头微蹙:“你问这个作甚,与你振兴月营有关吗?” “自然有关。” 向苼语气沉着,“既是交易,我就得知晓这交易背后到底藏着多少东西,否则如何能掌握行事之度? 振兴月营四字太过笼统,您是要我将月营之人扩充至原来的规模?还是能与男战仙的分庭抗礼?抑或是完全压制? 我这般做,又会面对多少阻碍?有多少是敌人,又有多少是朋友? 此番种种,都与您的目的脱不开关系。” 上官宁每听一句话,眉头便皱紧一分,最终拧出了一个川字,冷声道: “这本不是你该知道的事,但你之所言,却有几分道理,我便告知你一二。 不过接下来这番话你听了之后,再拒绝本座的话,你应当知道自己是何下场。” 向苼闻言,付之一笑:“烦请军长大人立誓,而后但说无妨。” 第698章 告知 「天道见证!今日我在此立誓,若我眼前之人助我振兴月营,我必定竭尽所能助她探索鬼城! 若违此誓,大道断绝!」 上官宁没有问向苼的名讳,也不关心她是何身份,干脆竖起三指,发下誓言。 轰隆隆…… 虚空中顿时有雷声隐现,随后飘下一丝红色雷霆,没入其眉心消失不见。 誓言已然生效。 上官宁放下手,看着向苼,「该你了。」 既是交易,誓言自然也是相对的。 向苼笑了笑,同样立誓,立誓内容与上官宁几乎相同,只是将后面两句顺序调换了一下。 上官宁看着那一缕天道雷霆没入向苼眉心,眼中生出几分迷惘,但很快就重新变得坚定。 她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到底是对还是错。但既已做下决定,便断然没有后悔的道理。 她深深吐了口气,坐下来,「想要维持一族之辉煌,族中每十万年至少要有一名完美掌控一门大道的玄仙,撑起门庭。 但修仙一道,首重天赋,天赋又要看一人之气运。大能互结道侣,诞下天赋一般的后代子嗣虽说不多,也不是没有。 你可知如我上官氏、姬氏这般氏族,如何能维持长盛不衰?」 向苼闻言神情微诧,不答反问:「仙人与天同寿,为何需要接班人?」 上官宁没想到向苼会问出这么……简单的问题。 看来此女出身,不是一般的差。 她心中念头一闪而过,表面却未露出异常,摇头道:「与天同寿,便能不死吗? 这里面牵扯太多,一时片刻也说不清。你只需知道,氏族需要接班人,其他的,待你日后修为更进一步,自会知晓。」 向苼心知上官宁不是说不清,而是不愿就这么凭白告诉她其中缘由,才语焉不详。 她也不揭破,轻轻颔首,以示明白。 上官宁也不再指望她能答上之前的问题,接着述说:「天赋看个人气运,但有些特殊的道,却可由后代子嗣继承。 我上官氏先祖,就曾开辟出这样一个特殊大道,谁继承了这个大道,谁就能跨过大罗金仙的门槛! 破入玄仙之境,不过是时间问题。」 向苼听到这里,目光一闪,忽然开口:「你想要继承这门大道,而大道又与振兴月营有关?」 上官宁心头一跳,吃惊于对方的敏锐,随后看着向苼的眼神变得更为赞赏。 「不错!」 她坦然承认:「我上官氏先祖开辟的道,名为宏愿。后辈子弟须在成就天仙时,立下一道宏愿。 所愿越是艰难,达成之后,大道反哺便越多。且谁能获得最多的反哺,谁就是大道的下一任继承人。 我成就天仙时,方才六百余岁,年少轻狂。 那时,我见资质平平的女仙,为求大道走投无路,不惜沦为族兄族弟们的玩物。 而一般的男仙,却能在仙宫四军中,堂堂正正以军功为自己搏出一条出路。 仙宫四军皆为男仙,女仙的数量,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我心中不平,便立下誓言,创立女军,为天下女仙谋一条光明正大晋升之路!」 回想起当年立誓的情景,上官宁笑了笑,「此誓一出,大道震动,当即成为上官氏立族以来第一位。 族中长辈也因此对我寄予厚望,不惜替我铲除阻碍,护我坐上赤青军主之位。」 说到这里,上官宁笑容瞬敛,眼神泛冷:「可自我祖母死于非命后,一切都变了。 我有一族弟,名叫上官谦。他效 仿我立誓,只是将女仙换成了男仙。 只是男仙在仙宫之中,本就占上风。他怕誓言太过简单,无法越过我,所以又加了一条。 他要将所有女仙赶尽杀绝,并设令禁止星界所有女子修炼,永生永世为奴为婢!」 此话一出,向苼眼睛立时眯起,「想仙宫大能者中,不乏女仙,他们就没有阻止?」 「当然有。」 上官宁柳眉一竖,冷面含煞:「可支持者更多! 若非有烨清宫主顶住压力,我恐怕在上官谦立誓的那一天,就不明不白地死了。」 烨清宫主? 向苼听到这个四个字,颇觉耳熟,很快,她就想起,此人不是姬青琊的师尊吗? 「烨清宫主是女子?」她问。 上官宁面色微缓,点点头,稀奇道:「烨清宫主可是传奇一般的人物,在女修之中名声何等响亮,你竟未听说过?」 向苼微微一笑,「上官军长就权当我孤陋寡闻吧。」 上官宁深深看了一眼向苼,没有再多问,说回正事: 「宏愿已下,我知此路艰难,却已没有退路,若败,我的一切都将被清算,性命也难保。 所以只要你肯帮我,我必倾力助你!」 向苼看着上官宁无比真诚的面孔,沉默片刻,忽然反问: 「你就不怕我是上官谦派来的女干细?」 上官宁心头一跳,但很快就露出笑容:「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再者说,除了那些满脑子攀附的软骨头,只要是女修,都不会站在上官谦那边,不是吗? 你能孤身探花城,就不可能是前者。」 向苼抿唇,沉吟少许,又道:「破局艰难,我当行非常手段,恐无法遵守赤青军中的条条框框,惹出事端,你又当如何?」 上官宁要的就不是循规蹈矩之辈,听到这话,心中更加高兴,扬声道: 「这有什么?只要你不被抓住跟脚,我在军长位置上一天,就保你一天无碍!」 「我还需要帮手。」 向苼接着提要求,「现在的月营,人太少了。」 上官宁见向苼知道月营的情况,也不觉得奇怪,这段日子脱离月营的女仙有不少,风声早就传了出去。 「帮手,倒是有一个,虽说性格古板了些,但足够忠诚,能用。」 她拧着眉头,露出几分忧色:「但月营人少这事,恐怕不好办。此前月营在兽潮中死得惨烈,就算我放开招揽的限制,也不见得有人来啊。」 向苼思索片刻,出声问道:「我能否自行招揽?」 免费阅读. 第699章 高调 「当然。」 上官宁不假思索便点头,「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月营统领,月营的一切事务,你都可以自己说了算。」 话到此处,上官宁眼瞳亮了亮,「招揽之事,你可是已经有了主意?」 「暂时没有。」 向苼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这张脸已经被花城主看到,倒是不能再用了,大人可有办法?」 她是可以用《移形换影》变换面容,不过这事,上官宁还是不知道为好。 上官宁闻言一笑,「面容的事,你不说,我也会帮你处理好。」 说着,她翻手抹过无名指间的储物戒,掌心华光一闪,多出一面薄如蝉翼的面具。 「此物名为千面玄机,乃是上品仙器。」 她轻轻一挥袖,面具腾空而起,飞入向苼手中。 「我此前招揽统领时,就设想过今日情形,特地准备好此物,今日它总算是等到自己的主人了。 此物炼化之后,便能随心变换面容,便是一般大罗金仙,也无法看出破绽。 但若是专修目术神通的大罗金仙当面,还是有可能暴露,你需注意。」 上官宁叮嘱一声,翻手又取出一把银色长剑。 「我看你用的剑,还是道器级别,这柄下品仙剑是我偶然得来,今日也一并送你,先凑合着用。 武库当中还有更好的,待得宴后回返,我便寻来给你。」 向苼心知对方所有的给予背后都标明了代价,也不客气,统统接受。 上官宁见她这般爽快,心中更加满意,翻手又递出一张红色请帖。 「我方才试探时,观你仙元浮躁略有不稳,应是刚突破四劫没多久。 这是品丹宴的红花帖,宴开之后,你可得一枚问仙丹,正好可助你巩固境界,增长剑道本源。 我知你凭借自身实力,也能轻而易举地在品丹大会上得到一枚请帖,不过我直接给你,也算是替你省了不少功夫。」 向苼闻言,眼中立刻略过一抹精光,「品丹大会擂台战,可争夺请帖?」 上官宁递出去的手一顿,「怎么,你想靠自己?」 「大人说笑了,这些都是小事。」 向苼盯着请帖,「我只是想问,这请帖能否先持有多封,再在开宴前送人?」 这句话一出来,上官宁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打算,眼神一亮。 「赴宴之人皆是天骄,只会靠自身实力夺得相应品级的请帖。 而来参战的无请帖者,实力皆是一般,能为自己夺得一张请帖已是极限了,哪里有余力再去夺多封,平白无故得罪人。 所以你说的这个,尚无先例!」 向苼闻言,立刻从上官宁手中抽走了红花帖,「大人可还有多余的?」 「你还真是不客气。」 上官宁失笑:「你手里这张,我本是从花城主手里讨来给叶初雪的,也就是我方才与你说的那个帮手。 可惜她心中有愧,非要守着营不过来,这张便多了出来。 除此之外,我就只剩下一张黄金帖给自己用,你总不能也拿去赏人吧?」 「知道了。」 向苼收起请帖,抬手抱拳:「属下先行告辞,品丹大会那日再见。」 说完,她转身就走。 上官宁也不阻拦,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浓浓期待。 千面玄机虽是上品仙器,却极好炼化。 仅是出宅的片刻之间,向苼就将面具戴在了脸上改头换面,又另外换了一身散修装束,在城卫军面前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 此刻城中已是热闹非凡,原先颇显空旷的街道,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仙人。 她路过街头,看到一群人凑在告示栏前,议论纷纷。 「品丹大会延迟半日,明日正午时分开始。」 「怎么回事?怎么延期了?」 「听说是擂台广场那边出了意外,有人动手杀人了!」 「谁那么大胆子?」 「是姬氏少主姬行天!此人惯来胆大妄为,这次失手杀了赤青军的一个禁制仙苗,已经被花城逐出城外了!」 「嘶……居然是禁制仙苗,姬行天这次恐怕难逃问责了。」 「姬氏当真是没落了,这种人当少主,远不如上官谦……」 「嘘,噤声!此等话也是你我这等散修能说的?也不怕惹火烧身……」 「……」 议论声中,向苼踏入一家驿馆,越过排队的队伍,将怀中的红花帖往桌上一拍。 「给我安排一个清静的地方。」 嘈杂的驿馆瞬间安静如鸡,所有人齐刷刷地朝向苼看来。。 驿馆管事看到红花帖,差点跳起来,立马双手将请帖递还,脸上堆出比花儿还灿烂的笑容: 「贵客,请随小人往后走。」 「劳驾。」 向苼语气极淡,管事却是受宠若惊,腰弓得更低了些。 待得两人从后门离去,消失在众人视野中,驿馆大堂才重新热闹起来。 只不过讨论之事,再不是姬行天,而是向苼。 「红花帖!那可是金仙之下,所能拿到的最好的请帖了。」 「能拿此帖之人,必非无名之辈,谁认得那女修?」 「看着眼生,不认得。」 「说不定不是真实面容,谁也不认得……」 驿馆内如何谈论,向苼自然不知,不过多少能想到。 也不知那些人,能在明日大会开始前,将她的名声传出去多少…… 如此想着,管事在一座笼罩在结界中的独栋精宅前停下。 「此乃我驿馆最好的别院之一,内设上品聚灵阵,所用器具赏玩一应俱是上上乘,贵客觉得此间如何?」 向苼扫了一眼,「便是此间吧。」 管事闻言连忙将结界禁钥双手奉上,「院外有小奴听候差遣,贵客有任何需要,以此禁钥传音即可。」 说完,管事也不等向苼回应,自觉退下。 其人一走,向苼也不用禁钥,直接闪身进了结界。 设此结界之人,实力不过地仙上下,禁制堪堪在大成境,根本拦不住她。 好在结界虽然一般,宅院布置的确十分不错。 感应一番院内浓郁的仙灵气息,向苼挥袖在原来的结界下方,布下两道圆满禁制,而后直接盘膝坐下。 距离品丹大会,还有12个时辰,足够她将第九个脉轮,完全凝聚出来。 免费阅读. 第700章 聚轮 向苼阖上双眸,内视己身。 只见一座晶莹剔透如血晶的肉身桥上,承载了八道如太阳一般耀眼的脉轮。.. 一道虚幻的锁扣,将八道脉轮牢牢锁在桥面,不断提炼从桥面流过的仙元,烧去其中杂质。 向苼静静「看」着,没有急着修炼。 这千年来,她没有刻意修炼此秘法,但随着完美肉身的自然成长,使得脉轮凝聚变得异常简单。 所以在她清醒后的短短百年内,脉轮就从两道变成了八道,第九道也自行凝聚出虚影。 她能以一身一劫散仙的伪仙元,横跨三个境界,力敌地仙而不落下风,很大程度上都来自于八道脉轮对伪仙元的精炼。 如今跨过仙凡之别,丹田扩张百倍,新纳入的仙元,却还没有原来的伪真元强,只相当于人仙圆满。 换言之,她这一突破,除开本源不谈,真元层面竟还退步了。 且因为丹田扩大,仙元增多,脉轮无法像之前一样,六个时辰就能完成一轮仙元的极限精炼。 当年秦天缺赠予秘法中的总纲有云,脉轮之法,九为极,亦为圆满。 第九道脉轮一经凝聚,提升必然不小,精炼仙元的效率和极限强度,定也会跟着提升,就是不知道具体能提升多少。 念及此处,向苼睁开双眼,口中轻唤。 「向涅。」 无需多言,向涅立刻操纵秘境珠,吐出一团又一团无主元气,悬停于主人面前。 向苼伸手抓过一团,按入心口,心脏在元气滋养之下,飞快跳动,血液流动立刻加快,背后命锁虚影渐现。 肉身桥上,命锁消失,八轮「太阳」缓缓升起,唯有一道虚影,仍旧沉在桥面之下。 向苼心神沉入肉身桥,意念化作一只大手,如水中捞月一般,将虚影捞起,将一身奔涌的肉身元气,尽数灌入其中。 虚影微微一震,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实,体内元气亦在飞速消耗。 向苼再次抓过两团元气按入心口,继续灌输。 葳宁在方寸集中看着,暗自咋舌,以自身为媒介凝实脉轮,这手法速度是快,但……当真粗暴,也就师妹敢用了。 若是换个肉身弱的如此做法,早就被元气冲刷得爆体而亡了。 元气灌输中,时间点滴流逝…… 三个时辰后,第九道脉轮虚影骤然一亮,彻底由虚影化为实体。 向苼目光瞬凝,果断撤手断开与脉轮的联系,而后一把抓来背后命锁,将第九道脉轮锁入其中,沉入体内。 轰隆隆…… 脉轮甫一入体,体内霎时轰声如雷,发生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肉身桥剧烈震动间,瞬间拓宽拓长一倍有余,桥面中流过的仙元「溪流」暴涨,一息间流过的仙元量,竟达到丹田总量一成许。 桥面之上,九轮「骄阳」冉冉升起,唯有第九轮困在命锁之中,忽明忽暗,尚需一段时间才能稳定。 一股强烈的饥饿感,从腹中传来。 向苼摸了摸扁平的肚子,低声一笑:「倒是许久没这么饿过了。」 她心知饥饿的原因并非是她真的饿了,而是方才凝聚第九脉轮,消耗的不止是元气,还有气血与精气。 此二者,都需要通过精血丰沛的兽肉补充回来。 她拿起手边禁钥传音,「准备千斤兽肉,仙兽凶兽均可,需精气丰沛,境界不低于人仙。」 「小人这就去给您拿来。」 守在院外的小厮收到传讯,应了一声,二话不说跑去操办。 不多时,小厮的声音从禁钥中传来 ,「贵客,库房中有三种兽肉符合您的要求。 第一种,为神兽毕方近亲,青鸟,血肉中蕴含微量火道本源,千斤作价十万仙灵石。 第二种,为凶兽朱厌近亲,白首血猿,血肉于兵道修行者有异,千斤作价八万仙灵石。 第二种,为神兽白虎近亲,云雷豹,血肉蕴含微量雷道本源与金道本源,千斤作价十五万仙灵石。 您是红花帖持有者,以上三种血肉,都打七折。」琇書蛧 小厮话音刚落,另一边便传来话声:「便第二种吧。」 「小人知道了,贵客稍等。」 小厮回应一句,接过库房管事抛来的储物戒,匆匆离开。 库房管事看着小厮离去的背影,微微眯眼。 「不假思索就选择了第二种,看来这位红花帖主人,囊中羞涩,散修的可能性占九成。 又以人仙境的血肉作修炼,怕不是肉身成仙,至多地仙之流。 再高,人仙境的血肉就没用了。 当然,也不排除是刀仙、剑仙等兵道一流,但刀剑二仙无一不是各大势力的香饽饽,又怎会缺钱呢……」 想到这里,管事不禁被自己的想法逗乐,立马抛去后半个猜测,摸出一枚玉简,刻下内容。 「无名女仙,疑似走肉身一道之散修,实力偏弱,可夺帖!」 向苼自是不知自己填饱五脏庙,能让外界生出那般不靠谱的猜测来。 驿馆存放的凶兽肉,本就经过筛选,既能修炼,口感也十分不错,即便什么调料都不放,亦是一道佳肴。 向苼拿到血肉,略作炙烤,便大快朵颐起来。 每一块血肉下肚,不到半息,便被肉身彻底消化,化作一缕缕气血与精气,弥补体内亏空。 一个时辰后,千斤血肉消耗一空。 向苼没吃饱,但那股火烧火燎的饥饿感已经退了下去,第九道脉轮也趋于稳定,遂不再继续。 她心念一动,操控命锁,牵动九道脉轮下落,压入宽敞甚多的肉身桥中。 流经肉身桥的仙元与脉轮一经触碰,立刻开始飞速蜕变。 不过眨眼间的功夫,仙元强度就从人仙圆满,提升至地仙初期。 原本略微浮躁的气息,也在这般精炼之下,迅速沉淀下来。 「照这个速度,明日大会开始前,我的仙元强度至少能恢复到之前的水准。 再加上初经本源强化的剑意,即便不动用剑魂,我的实力……」 向苼眉头微皱,渡劫之后,她只与青木动过手。 青木底细不明,完全无法作为参考,她手边也无高品战阶石可用。 不过,倒也不用着急。 向苼眉间舒展,目中微芒,一闪而逝。 明日品丹大会,她有的是机会,界定自身实力。 .c 免费阅读. 第701章 战起 隔日午时,品丹大会擂台广场如期开放。 一时间,人潮涌动,空旷的擂台广场周边看台,迅速被各方来客填满。 而在广场中央,足足六十四座擂台结界熠熠生光,静待挑战之人上台。 「乖乖!这些擂台竟然都以须弥芥子之法,扩张了内部空间,花城好大的手笔!」 「仙友是头一次来吧,花城哪次不是如此?」 「花城丹药起家,财大气粗得很,可不差这点小钱……」 「……」 议论纷纷中,向苼在无请帖限制的看台坐下,目光遥望处在正中的观战席。 花城城主还未现身,中席空无一人,侧席已经坐满大半。 左边一级平台。 向苼看席位外挂的徽记,依稀能认姬氏与上官氏,其他一概陌生得很。 右边则被分割古妖、古族两席,气氛颇为平和。 其下双方的二级平台,则是各中小势力齐聚一堂,席位众多。 向苼除了赤青军的席位,一个也不认得。 再往下的三级平台,则都是各种奇形怪状的附属种族,类人族、妖族皆有之。 四级平台,则都是无请帖的看客。 一口气请齐三大势力,让他们和平共处,一同赴宴。 光从这一点,向苼就能看出花城为了表明自身中立态度,做了多少努力。 「哈哈哈哈……」 这时,天外忽然传来一声长笑,伴随着漫天的花瓣,花城城主着一身红袍,从空中落于主座之上。xь. 他面白无须,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犹如弥勒佛一般,丝毫看不到内城出事的阴霾。 「承蒙星界各地天骄赏脸赴宴,真是令敝城蓬荜生辉啊! 我星界仙道昌盛,每千年都会出现不少惊才绝艳的新面孔,今日恰是诸位新天骄扬名之时! 擂台比试的规矩,相信诸位都在这一日见,了解清楚。鄙人也就不多作废话,耽搁诸位时间了。 品丹大会,即刻开始!」 此话言罢,场中陷入了片刻寂静,但很快,四级看台就有人飞身跳入擂台,高声喝道: 「久闻碧霞宗少主天才之名,还请现身一战!」 其人话音未落,二级平台末席中立刻有一少年人站起,飞身落下高台。 待得擂台结界开启,双方没有丝毫废话,即刻开打! 然而不过三招,邀战之人便直接吐血认输,一脸颓丧地退下擂台,再不复之前狂意。 少年人看着他狼狈离去的背影,冷哼一声,「不自量力!」 旋即甩袖重新跃上高台。 而在两人斗法的同时,其余六十三座擂台,已在片刻间被占满。 四级平台上观战的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品丹大会的气氛直接被炒得滚热。 而与此同时,还有相当一部分看客不知擂台大比的规则,一番暗中交流后,向苼怀里忽然被人塞了一枚一本册子。 向苼侧头一看,便见一名散修打扮的蓝衣女仙,正朝她挤眉弄眼。 「这可是我花高价钱,从驿馆手里买的捡漏册,我已经记下了。 看你一副闷葫芦的模样,我就知你不善交际,同为女修,我送给你看,不要仙灵石。」 说完,蓝衣女仙咧嘴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向苼被她那一口白牙晃了眼,莫名想起了王拓,冷肃的眉眼柔和一分,轻轻道了一声:「多谢。」 蓝衣女仙爽快地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客气。 向苼收回视线,翻开册子。 册子第一页,不出意外,写的是擂台大比规则,也是吸引如此多看客的根本原因所在。.. 此前听上官宁说,她就已经猜到规则,现在看到具体内容,果然不出所料。 所谓品丹大会,实则为请帖争夺战。 花城发出的请帖,并非与人绑定,因此时常因为某些原因,出现请帖品级与主人实力严重不符之象。 花城自然不想将仙丹送给毫无潜力之人,所以在品丹宴前,设下擂台战。 无请帖之人,可通过赢得挑战,从而获得对方手中的请帖。 而嫌弃自己手中请帖品级低的,亦可以通过战胜请帖品级更高之人,与对方交换请帖。 如此筛选一番,便能极大程度减少请帖水分,保证品丹宴相对公平。 规则与向苼所想,大差不差,扫过一眼后,她翻到了第二页。 却是城中目前发现的,所有持有绿石品级以上请帖之人的讯息,且附带画像。 向苼发现,她赫然就在第一位!且被著册之人称为,实力最弱的红花帖持有者。 原以为,那蓝衣女仙送册子是巧合,现在看来…… 她合上册子,再次侧头看去。 蓝衣女仙对上向苼的视线,下巴微抬,丝毫不掩饰眼里的挑衅之意。 「红花帖,我势在必得!你若觉得自己保不住请帖,不如趁早认输,免得受伤过重,耽误修行才好!」 这番话说得气势汹汹,可向苼见她不过天仙修为,竟觉得有几分可爱。 她笑了笑,没有回应,收回视线。 「竟然无视我?」 蓝衣女仙立刻恼了,气哼哼地盯着下方擂台,暗自打定主意。 只要抢到空擂台,她一定立刻挑战这个无礼的闷葫芦! 持有请帖者,货真价实者众多,滥竽充数仅少数。 是以擂台大比进境极快,短短半个时辰,便已打过上百场。 蓝衣女仙屏息凝神,好不容易等到有一个擂台空出来,她眼睛一亮,正要跳下去,却被一名男子抢了先。 她抬头看向男子跳下的高台,顿时面露疑惑: 「二级看台的赤青军?应该人人都有请帖才对,下来凑什么热闹?」.c 她疑惑方生,便听那男子抬头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朗声道: 「听说凌百夫长昨夜不慎弄丢了请帖,属下愿奉上请帖,不知百夫大人愿赏脸否?」 此话一出,各方看台霎时安静,无数双视线,齐刷刷地投向坐在赤青军观战席边缘的红衣女子。 凌莹浑身骤然紧绷,脸色难堪。 昨日被禁庭之人收走请帖,她心乱如麻,早就没了赴宴的念头。 左右请帖是……沈襄送的,她本就没实力保住。 于是,她将事情上禀王统领。 也省得他们处心积虑暗中安排人,挑战她夺请帖。 可没想到,他们还是没打算放过她。 免费阅读. 第702章 巴掌 擂台上的青衣男子见凌莹迟迟未动,面露讥讽,刻意运足气力,喊声传遍整个广场。 “怎么?送上门的请帖,百夫大人都不下来拿一拿吗? 连我一个什长,也不敢下场一战,叶营的女仙,莫不都是如凌百夫长这般无能怕事的草包? 草包还能拿三倍月俸,那我可真是涨了眼界了,哈哈哈……” 凌莹双目赤红,“腾”地一下站起来:“谁给你的胆子污蔑军长大人?我应战便是!” 不能再忍了! 若真是辱骂她一人,便也罢了。 这群人明显要将事情往军长大人处事不公上面引导。 再不下场迎战,不仅是整个叶营,军长大人也会被泼一盆脏水。 军长大人若被夺权,叶营焉有活路? 只要能保住军长大人的声誉,今日就算死在这里,她也认了! 席首的金甲男子看到凌莹站起来,脸上掠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蠢材! 他知道凌莹在想什么,无非是想牺牲自己,保住上官宁的位置。 但上官宁能稳坐赤青军长之位,靠得可不是实力与名声,而是烨清宫主的背书。 只要这场斗争,上官宁没有彻底失败,都不会失去军长之职。 花城中禁私斗,凌莹若是一直稳坐不应战,他们还真拿他没办法。 可她一旦应战,他们有的是法子“失手”置她于死地,还能让上官宁找不出错处。 月营本就军心涣散,这个节骨眼上若是再死一个百夫长…… 金甲男子眼中笑意更甚。 然而就在凌莹将要纵身下场的瞬间,一道黑影蓦然从四级看台跃上擂台,赶在她之前站在了男子对面,周身一股散仙气息萦绕而出。 暗中看到这一幕的上官宁,立刻确定黑衣女子身份,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按理来说,身为赤青军之主,她须得坐镇军营,不得离开。 只是为了求存,她不得不秘密前来,一是为招揽统领,二也是放心不下凌莹。 若是招揽不到人,她定会公然现身,护着凌莹。 虽说如此一来,她势必又要被上官谦追着咬。可若是凌莹身死,后果只会比她公然现身更严重。 好在,这两种情形,如今她都不需要考虑。 念及此处,她目光定定地看着擂台上的黑衣女子。 你将会如何化解此事呢? 而此时此刻,各方看台已有不少人认出向苼的脸。 “这不是那位持有红花帖的女仙吗?” “驿馆册中说她的请帖最好夺。” “我还没上场邀战呢,她怎么就上台了?” “……” 擂台上,青衣男子亦被向苼这一出搞得措手不及,见她是从四级看台上来,眼中立刻露出轻蔑之色,狞声冷斥: “区区一个散仙贱婢,也敢上台找死?识相的赶紧滚下去!” 话音未落,男子只觉眼前一花,随后便看到一个巴掌在面前迅速放大。 他脸色一变,正要闪躲,却觉肩头一沉,好似被压上了一座山,动弹不得。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彻擂台,令得整个广场都安静下来。 四级看台上,蓝衣女仙杏眸圆瞪。 ,她…她居然公然甩了赤青军什长一巴掌?! 这跟打在赤青军脸上有什么区别? 青衣男子被这一巴掌打懵了,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遭遇了什么,当即满脸怒红,“贱……” 啪! 又是一巴掌甩在脸上,力道比方才更重。 青衣男子吐出两颗带血的牙,更为狂怒,“我要……” 啪! 仍旧是一巴掌,仍旧是同一个位置。 青衣男子半张脸疼得麻木,终于学乖了,不再开口。 怒火下,他的仙元在体内流转比平时快上三倍不止,眨眼凝出一道刀影,斩向压在肩头的手。 然而刀影还未落实,就被向苼徒手接住,生生捏碎。 青衣男子心头悚然,这可是他全力一击,居然被此女徒手就捏碎了?! 他不是此人对手,认输! 立刻认输! “我认……” 啪! 又是一道熟悉的巴掌甩在脸上,力道又比上次加重一分。 青衣男子“哇”的一声,连带十几颗牙吐出一大口血,再抬头看向向苼的目光,已然带上了一抹恐惧。 “道友!” 观战席上,金甲统领终于出声,语气冷沉:“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如此恃强凌弱,欺辱我麾下将士,就不怕在座诸位耻笑?” 向苼抬眸,淡漠地看了一眼金甲男子,翻手又甩出了一巴掌。 “我不过是嫌弃这东西嘴臭,上来好好教教他怎么说人话。 王统领如此生气,莫非这番话,是你教他说的?” 女子冷淡的声音响起,霎时满场寂静,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朝金甲男子看去。 金甲男子脸色铁青,死死盯着向苼。 如果目光能杀人,向苼怕不是已在这瞬间死了千百次。 此时此刻,他哪里还看不出来台下女子的针对之意。 只是此女到底是与赤青军有仇,还是单针对他们? “饶命,仙子……饶命啊……” 死寂的广场,忽然响起青衣男子的哀求声音。 不少人回头一看,便知那青衣男子已然被一连串的巴掌打得神志不清,开始胡言乱语了。 金甲统领脸色更加难看,侧头看向旁边的鳞甲青年。 鳞甲青年立刻心领神会,起身冷喝:“欺负弱者算什么本事?本将来会会你!” 话罢,鳞甲男子纵身一跃,手中火枪凭空出现,悍然刺向向苼面门! 向苼将青衣男子身上的请帖抽走,随手将之甩出擂台,双脚一点地面,擂台石面顷刻裂开,身形瞬间消失。 鳞甲青年瞳孔一缩,未及反应,便觉手中长枪一沉,这才看到方才还在下方擂台的向苼,已出现在他面前,徒手抓住了枪尖! 不可力敌! 鳞甲青年脸色微变,当即生了退意,就要退回观战席,却在这时,手中长枪猛地一甩,传来一股泰山压顶般的巨力。 鳞甲青年痛哼一声,顿时身不由己地被长枪甩下高空,跌入擂台。 向苼停留在半空,潋滟的眸子回头扫了一眼金甲统领,目含笑意。 “只让百夫长来对付我,王统领未免太小看天下女仙了。” 言罢,她也不等金甲统领回话,飞身进入擂台空间。 第703章 打脸 啪!啪!啪! “别打了!我的脸!” “啊!” “仙子,我没有口出狂言,饶命!” “……” 王统领两眼死死盯着擂台上鳞甲男子的惨状,脸色已然气成了猪肝色,双目赤红,似有火烧。 多少年了! 他自上任以来,何时被一个女修如此挑衅过? 简直奇耻大辱! 虽然陷入暴怒,他的理智却还在。 王硕虽是他的侄儿,一身实力却没有任何水分,在他麾下百夫长中实力也能排在前列。 此女能碾压他,体修境界当真不一般。 不过体修一道,就算修炼到圆满,也无法触及本源。 念及此处,他沉声冷喝。 “飞源!” 末席中,一名身着月白常服的冷峻青年微微皱眉。 他不愿意掺和上官氏内斗的浑水,可眼下此等情形,若不出手,王统领怕是容不下他。 想到这里,冷峻青年默不作声地起身,身形跃下擂台,拱手抱拳。 “千夫长,飞源,请仙子指教!” 向苼接过王硕跪地奉上的绿石帖,“滚下去!” 王硕如蒙大赦,屁滚尿流地滚下擂台,此前邀战时有多高傲,现在他就要多狼狈。 太丢人了! 然而四面看台的目光,却不在他身上,而是集中在场中对峙的两人身上,气氛前所未有的热烈。 “连战三场了!” “赤青军这次真的丢大脸了,连千夫长都派出来找回颜面。” “千夫长已是金仙了吧?” “我看女散仙难了,体修之道修炼传承早就断了,没有法门触及本源啊……” “不过话说回来,能让千夫长出手,足以说明此女之强!” “谁说这女散仙弱的?到底是谁传得谣言?!” “驿馆的消息太不准了!” “幸亏有赤青军挡了一灾,不然我一想到邀她应战后,被她当着所有人的面抽大嘴巴子,那场面,嘶……” 蓝衣女仙听着周围激烈的谈论声音,下意识捂了捂侧脸。 好险,要不是那青衣男子抢了她的擂台,被抽嘴巴子的人就是她了。 “哎呀!刚才我还递册子挑衅她,会不会被她记仇啊……” 蓝衣女仙一阵胡思乱想,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大喝:“开打了!” 她立马睁大眼睛,定睛看去。 飞源打定主意速战速决,一出手就是全力,他双手骤然张开,一棵参天柳树,飞速从他背后长成。 无数条柳枝化作利剑,铺天盖地射向向苼。 向苼身形连续闪烁躲开,翻手抓住其中两条,掌心绿光划出一道血痕,却未松手,猛地一扯。 柳条“啪”的一声断开,向苼借力,身形电射而出。 飞源看她就这么朝自己冲来,眼里露出一丝错愕。 眼看漫天的柳枝就要将对方射成筛子,他下意识收回部分本源。 向苼感应到柳树本源变化,顿时熄了将巨树连根拔起的念头,转而撕开柳枝“瀑布”一条口子,保住巨树上一根主枝干,“咔嚓”一声掰断。 本源受损,飞源立刻受到反噬,脸色瞬白,连连吐血,身后巨树亦在同时消失。 向苼没有再出手,从空中落下,目光平静地看着对面。 飞源强忍着再次吐血的冲动,抬头看到向苼的右掌,虽在滴血,但仅仅是破了点皮罢了。 此女肉身已然超凡入圣,是自己小看了她,就算方才他不心软,结局也不有任何变化。 念及此处,他从怀里取出一张红花帖:“多谢仙子手下留情。” 向苼挑了挑眉,道:“方才那两人出言无状,你还算懂礼,请帖我便不收了。” 飞源闻言神色顿缓:“多谢仙子。” 说完,他再拱手一拜,双脚一点飞上观战席。 金甲统领脸色阴沉地看来,“你留手了?” “咳咳……” 飞源以手抵唇,咳出一丝血迹,语气透着委屈:“统领大人这般说属下,那属下这身伤势可真不值得。” 金甲统领脸色仍然不好看,“那她为何独独留你请帖?当真只是因为你懂礼?” “属下不知。” 飞源微微摇头,又咳出几口血,脸色苍白的开口:“属下素来不擅揣摩他人心思,只是听令行事。” 金甲统领冷容一滞,语气缓和下来:“罢了,我并非责怪于你,只是气得狠了,速速回座疗伤吧。” 飞源此人实力尚可,性子却古怪,一向不怎么听他的话,他心中早有疙瘩。 今日这一番敲打,也算是到了位。再问下去,寒心的可就不止飞源一人了。 按下诸般念头,金家统领起身,正要亲自与向苼过两招,却见下方擂台上已经无人。 他立刻抬头,看向四级看台方向,顿见向苼堂而皇之地坐在看台上,周围空出一大片。 此刻见金甲统领投来视线,向苼抬头,淡淡一笑:“怎么?王统领是准备亲自下场? 我怎么记得,品丹大会擂台战规则有言,若连战三场便可避战? 王统领该不会卑鄙无耻到用车轮战,逼我就范吧?” 金甲统领听得眼皮一阵抖动,寒声开口:“你公然插手我赤青军内务,与擂台战无关!” “笑话,这里是花城地盘,怎么就无关了?” 向苼好整以暇地靠着看台,笑眯眯地看着金甲统领,“还是说,王统领觉得这花城,也是赤青军的地盘?” 主位上,看热闹看得正起兴的花城池忽然被点到,配合地看向金甲统领。 金甲统领顿时头皮一麻,“我并无此意!” “那便是了。” 向苼垂下眼眸,不再看金甲统领,慢悠悠地说道: “王统领便等着吧,等我什么时候休息好了,再与你战上一场,如何?” 休息好了? 那什么时候休息好,还不是对方说了算! 金甲统领咬牙切齿:“你这妖女,简直欺人太甚!” “我这就算欺负人了?” 向苼忽然抬头,一脸稀奇地看着金甲统领,“那你们赤青军,当着星界万族的面欺负自己人,难道就很光荣?” 此话一出,场中又起了一阵骚动。 “这话有理,赤青军内斗就算再厉害,也不该摆到明面上来。” “这般堂而皇之的羞辱人,实在落了下乘。” “只想着内斗,赤青军当真能护好人族边疆?” “……” 金甲脸色变了又变。 听到这句为凌莹鸣不平的话,他哪里还不知道此女现身并非巧合。 第704章 挑衅 上官宁新招的帮手? 金甲统领冷眼打量着向苼,寒声开口:“敢问,阁下名讳?” 向苼勾唇轻笑:“我叫月胜,月营的月,胜利的胜。这个名字,王统领觉得如何?” 此话一出,场中再次哗然。 “月营!月营二字早就是禁忌了,这位女前辈居然敢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月营是什么?” “这你都不懂,我来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一时间,广场中所有人都在谈论月营的过去。 花城城主笑盈盈地看着,心中惊叹不已。 上官宁从哪里寻来的新统领,可比前几个手段厉害多了。 就是不知如此高调之后,能否扛得住日营那边的算计。 姬氏席位上,姬玉乐得直拍手,“那女散仙真厉害,都快把王统领气死了!” 姬青琊闻言一拍姬玉脑瓜,“小点声,不怕隔壁上官氏听见?” “你青琊兄长说得对。” 一名年长的女仙跟着附和,“上官氏尽皆和姬行天一样,是阴险狡诈的小人,你修为不行,小心被暗算。” 其余人看着三人对话,皆是无声,他们都是追随姬行天的子弟,族中地位不高,哪敢与三人呛嘴。 姬玉听到亲姐的话,缩了缩脖子,转头又看向姬青琊,问道: “族兄,这女散仙比起你的石头姐如何?” 年长女仙看着,心中暗笑。 玉儿这次出来,别的没长进,倒是与青琊兄长关系好了不少。 青琊兄长在外认了一个散仙当姐姐,她也有所耳闻,此刻听到弟弟这么问,也露出几分兴趣,侧耳倾听。 姬青琊“啧”了一声,“这什么月胜,怎么能跟我石头姐比,也就只有我石头姐一半厉害吧。” “可是我听人说,族兄你的石头姐只有二劫散仙修为。 下面这个能和千夫长打,至少是个四阶散仙啊!” 姬玉刚拆完台,就被姬青琊赏了一个爆栗,“你个小孩儿懂什么?散仙的实力,跟境界有关系吗?” 再没关系,也不至于二劫能比四劫还强吧? 姬玉不服气地狠狠揉头,没敢再继续顶嘴。 姬青琊懒得理会姬玉,低头看着下方看台的向苼,眼中闪过片刻的怀疑。 青木那厮说石头姐会来花城,应该不至于骗他。 月胜……会是石头姐吗? 可此人是体修,石头姐是剑修,这差得有点多了吧? 虽说如此,姬青琊还是没放弃怀疑,想要试探,却又不敢试探。 石头姐冷情又冷性,似乎不想与任何人产生关联。 上次她不辞而别,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好不容易才从青木那里得到一点消息。这次要是不慎打草惊蛇,又把人赶跑了,他能气死。 而另一边,金甲统领的脸,早就黑成了锅底。 这群乌合之众,一个个偏听偏信,在这里大放厥词,委实可恶! 当年日营哗变,与月营女仙自相残杀之事,被引为丑闻,早就被上面下了封口令。 赤青军若敢朝外界透露,杀无赦! 是以这些人只知赤青军内斗严重,却不知那些月营女仙本就该死! 可惜有禁令在,他只能听,不能说,何等憋屈。 金甲统领深吸一口气,两眼盯着向苼片刻后,忽然平复下来。 算了,没必要跟死人置气。 此女利用花城规则避战,无非是实力比他弱,怕当着众人的面输给他。 且让她得意一时,等回营后,不需要其他人出手,他一人就能解决此女,免去少主后顾之忧。 然而还没等他完全宽心,向苼蓦地又纵身一跃,跳上擂台。 金甲统领看到这一幕,刚刚舒展的眉头立刻重新蹙紧,“月胜,你分明说要休息,跳上擂台又想干什么?” “王统领稍安勿躁。” 向苼微微一笑,“我只是忽然想起你之前的那句‘欺人太甚’,左右你说都说了,我什么都不做,岂非修士所为? 左右便划下道来,除了王统领外,我月胜今日在此,向你月营所有人发出邀战,尔等敢战否?” 此话一出,金甲统领刚刚平复下来的心境,瞬间被毁。 “月胜!你个无胆鼠辈,只敢欺凌弱小吗?!有种就跟我战上一场!” 说完,金甲统领立刻就要跳下高台。 向苼却先他一步退下擂台,抬手笑道:“王统领,此刻是我向他人邀战,你若是自己下来,那性质可就变了。 王统领好歹也是个人物,真要当着在场千万人的面,公然违反花城的规矩?” 王统领硬生生止住身形,咬牙切齿地坐下来,寒声开口: “好一张能言会道的利嘴,本统领今日便放你一马。 下次再见之时,希望你还能笑得出来!” 他撂下狠话的同时,传音给席中所有人。 “此妖女接下来势必会无所不用其极,挑衅你等,都给我好生坐着,万勿上当!” 席中众人心头一凛,立刻传音应喏,而在末席边缘的凌莹,此刻早已被他们遗忘。 凌莹看着日营如临大敌一般的众人,神色发懵。 她方才已然决意赴死,可没想到一转眼的功夫,那几欲压垮她的压力,就这么消失了,甚至无人再关注她。 她低头,视线落在擂台下方的黑衣女子身上,心潮澎湃。 是她,替自己承受了所有,而且还占到了上风! 月胜…… 这两个字,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从万人缩减至三百之数,甚至连名字都迫于形势,不得不更改的月营,真的还有救? 而这时,向苼已然重新跳上高台,堂而皇之地开始大肆挑衅。 “怎么?你们方才叫战自己人,不是挺能耐、挺能耐的么?现在一个个都变成哑巴了?” “月营之人,是不敢应战的孬种,你们日营又是什么?缩头乌龟?还是连缩头乌龟都不如?” “噢,我知道了。王统领让你们不应战,你们就真的不应战,当真比狗都听话呢。” “呵呵……” 向苼指着日营众人鼻子羞辱,日营众人个个气得面红耳赤,浑身颤抖,偏生无一人应战。 凌莹目瞪口呆地看着,只觉得好似在三伏天猛吃了一口凉冰,天灵盖都要爽飞了。 第705章 夺帖 扬眉吐气! 当真是扬眉吐气! 此时此刻,凌莹真想把所有叶营……不!所有月营的同袍都喊过来,好好欣赏日营的窘态。 这时,她忽然周身一震,一身仙元忽然开始自行运转。 她积攒了不知多少年的怨气,在这一刻倾泻而出,心思通透之下,冥冥之中触碰到了本源的门槛。 这般动静,自然瞒不过同席其他人。 见凌莹看他们笑话,居然看到直接突破,不少人脸都气歪了。 而在下方,向苼还在骂。 “凌什长好歹还会站起来应战,你们会什么?” “原来日营战仙骨子里血性,连月营都比不上啊……” “……” “我忍不了了!” 赤青军席上,忽然有人大吼一声,不顾金甲统领阻拦,直接冲了下去。 金甲统领脸色骤变:“周通!” “统领大人,今日这口气不出,我日后修行都有碍,莫要拦我! 就算是输,我也要证明自己不是孬种!” 周通撂下这话,义无反顾地落下擂台,一身雷霆闪烁,化作一条雷龙,朝向苼冲去。 向苼不闪不避,直接伸手抓住雷龙两只角,猛地一掰。 雷龙顿时发出一声惨嚎,浑身失力,被向苼甩出擂台,恢复人身。 “勇气可嘉,术法不错,可惜实力太差。” 简单点评一句,向苼五指虚空一抓,从他袖口收走一张白木帖。 赤青军看台上众人,见她没有过分羞辱对手,纷纷跳下擂台,只为证明自己不是缩头乌龟。 金甲统领看到这一幕,彻底麻了。 眼看向苼手中的请帖越来越多,抬头看了一眼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花城主,视线一转,落到其身边的花总管身上,暗中传音。 “花总管,还请替我代为通报。这月胜公然抢夺我赤青军请帖,令我营众人无人可赴宴,于贵城来说也是损失。 还请城主大人,为我等做主!” 花总管闻言心中发笑,这王屠,居然想借他们花城之手,平息内斗,想得倒美。 不过其表面,却是立刻传音回道:“还请统领大人稍待,小老儿这就上禀城主大人。” 说完,花总管将王屠的话原封不动地传给花城主。 花城主一听,亦是心中不屑,表面却是露出几分无奈,暗中传音,回应王屠: “王统领,此事……本城主不太好出手。毕竟如月胜仙子这般夺多人请帖的,在我花城还是头一次。 我身为城主,总不好徇私,专门为王统领临时设规矩不是? 而且再退一步说,这……这也是你们赤青军的家事,我一个外人,不好插手。” 花城主三下五除二,把自己推了个干净。 王统领看着花城主圆润的笑脸,眼中浮现戾意。 三番五次被向苼利用花城规矩戏耍,他已然心神失守,此刻再看到花城主撇清自身,他恨不得将他头颅拧下来当球踢。 花城主感应到那股戾气,长眉一跳,笑容瞬敛。 “看来王统领对鄙人的回复,很不满意。 鄙人从不喜欢强求,不如王统领就此离去? 如此,也好替鄙人省下一枚丹药,留给愿与花城结善缘之人。” 花城主这句传音说得和缓,却不吝于一盆冷水浇在金甲统领头上。 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立刻传音道歉:“方才在下一时失态,绝非有针对城主之意。” 他通过上官氏的关系,拿到了一张黄金帖,那可是相当于一枚三转金丹,对他修炼助益极大,他怎么舍得走? 花城主听到这话,脸上这才重现笑容:“如此便好,我们花城最是喜欢和平,有些事规矩没定,鄙人就不方便管,还请王统领多多担待吧。” “……好。” 王统领一脸憋屈地答应下来,脑海中不断回忆花城细则,企图抓到一条向苼的把柄。 很快,他想到了什么,目光一亮,问道:“城主大人,我记得贵城中命令禁止请帖买卖,若这月胜将多余的请帖拿去卖,城主又当如何?” 花城主闻言,古怪地看了一眼王屠,那月胜的身份已昭然若揭,这厮该不会还没想到,月胜收集请帖是为了什么吧? 连他都能想到,这王屠……真是榆木脑袋一个! 花城主心中点评一番,表面却是爽快答应:“自然!任何胆敢违背花城规矩之人,鄙人必将其逐出城去,绝不留情!” “好!” 王屠精神振奋,低头死死盯着擂台上脚边摞了一堆请帖的黑衣女子,两眼发红。 若是冷静时,他不至于想不到对方收集请帖是为了什么。 可现在,他俨然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再加上方才被花城一通威胁。 他以己度人,下意识就觉得对方必定也将修炼放在第一位。 那收集宴会请帖还能为了什么?自然是要卖个高价! 如此多请帖,换来的修炼资源,说不定比一枚三转金丹都多。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心中澎湃的杀意。 等! 这月胜还未明说自身身份,那便不算同僚,等到花城主将她驱逐出城,他立刻就能动手灭了她! 王屠一番苦等,等了足足三个时辰,终于等到向苼将日营将近两百人的队伍搜刮一空。 兴许一开始,有人想要龟缩不出,回避向苼的挑战。 但随着越来越多的人都冲了下去,剩下一部分为了不被排挤,只能跟着同袍们,一起送出手中的请帖。 到最后,只有个别脸皮极厚的,稳坐观战席,任凭其他人怎么劝,都八风不动。 而擂台中,向苼打完两百轮斗法,仍旧气定神闲,好似没有丝毫消耗。 她脚边的请帖,已然堆成了一座小山。 白木帖,一百四十二张。 绿石帖,五十七张。 红花帖,一张。 略作清点后,向苼袖袍一卷请帖,飞身落在擂台一侧,目光四下一扫,朗声道: “我乃赤青军月营新任统领,月胜! 今日在此,借花城宝地设下擂台,为月营招揽新血! 在场所有女修,不论出身来历,只要能在本统领手中走过一招,这请帖中的白木帖,随你挑选! 若能走过两招,绿石帖尽可拿去! 若能与本统领平分秋色,本统领身上的红花帖,亦可赠你!” 第706章 招揽 这三句招揽之言道出,整个广场立时哗然一片。 “居然借品丹大会招揽女仙,这月统领就不怕花城主发怒?” “你看花城主像是发怒的样子吗?” “只要不触犯花城规矩,花城主不会出面的。” “不过这次被月胜统领这么一玩,下届的品丹大会,怕是要多出不少规矩了……” “那倒是,哈哈哈……” “可惜啊,月营招的是女仙。如此好事,这次前来赴宴的女仙们,怕是激动坏了……” 在场女仙,特别是四级看台的女仙,的确是激动极了。 “此番果真是来对了,竟让我们姐妹碰上此等好事!” “人族疆域,我们女仙能任职之地极少,赤青军本就是一个极好的去处。 要不是赤青军还未开始招军大比,我早就去。” “这次不是更好,通过考核,还能同时得到品丹宴的请帖,天大的好事!” “可赤青军内斗……” “怕什么?没看到统领大人将日营那群人压得屁都不敢放一个。” “我辈女修修行本就艰难,常有灾殃,有如此人物给我们顶着天,再怕,那干脆别修炼了!” “考虑这么多,能不能撑过统领大人手里一招,还是两说呢。” “快别废话了,请帖就两百张,前来观战的女修,光是四级看台上,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 最后一人传音未落,看台上立刻嗖嗖飞出数道魅影,争抢着落到向苼面前的擂台上。 最后,是一名黄衣女仙抢在第一,落入擂台,抬手抱拳,掷地有声。 “夜凝,统领大人,请指教!” 其余女仙见状暗恼,纷纷围在擂台周围,干脆不回去了,等着抢下一个名额。 向苼目光扫过一圈,扬眉轻笑,掀身上台…… 上官宁在暗中看到这里,素来沉静的眸眼,此刻也不禁流露出一丝激动。 月胜……好一个月胜! 如此手段搅动风雨,横压王屠,引得众女仙争相投靠,此女比她想象中更好! “就是修为低了些,刚刚破入四阶的剑仙,怕不是林烁他们的对手……” 上官宁柳眉蹙起,心中不断思索,手中能快速提升“月胜”实力的各种资源。 她看到了翻身的希望。 就算是为了她自己,她也要尽最大努力地去培养“月胜”,尽快提升此女修为,以保住她的性命! 而另一边,王屠在听到向苼那三句招揽之言时,脸就绿了。 此刻再看到女仙们争相投靠的盛景,他竟发觉自己心态渐渐恢复平和,丝毫不意外对方能做到这一步。 他眼角抽搐一下,按住心口。 还没交手,他的心智就先一步服输了,这月胜…… 王屠忽然觉得有点心慌,上官宁有此等神人相助,少主他……能是对手吗? “不!我等已胜券在握,月营不过才刚刚起势,拿什么跟我们比! 等回营……” 等回营之后,他就真能讲月胜捏扁搓圆吗? 花城有规矩,赤青军营,同样有。 念及此处,王屠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极其不妙之感。 “此事须得立刻告知少主!” 然而花城处在花海之中,外围又有骨石阻隔仙识,他得回到赤青军,才能给少主传讯。 他心中不安,就欲抽身离席,但一想到手中的黄金帖,又坐了下来。 “品丹宴就在明日,左右不过耽搁一日,应该也无妨……” 如此想着,他干脆闭上眼,不再看下方擂台火热的招揽场景,静心凝神,等待品丹宴开启。 一个时辰后,向苼脚边的请帖少了大半,身后多了一群目光晶亮的女仙。 眼看绿石帖就要没了,在看台上纠结许久的蓝衣女仙终于忍不住下场,抢在另一人前上台。 向苼望见是她,不禁轻笑:“方才不是还斗志昂扬,怎的过了这么久才上来?” 蓝衣女仙被这么调侃两句,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但同时也知道对方没计较她之前的冒昧。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抱拳:“越雨,请统领大人指教!” 向苼飞身上台,二话不说一拳轰出。 这一拳力道,相当于地仙圆满全力一击。 越雨娇容瞬凛,翻手握住两柄圆锤,锤面雷纹闪烁,重重一锤地面。 一道银色雷霆立刻沿土疾行而来,在拳影前炸开。 但听“砰”的一声,拳影与雷霆同时消失不见。 第一招,过了! 越雨吐了口气,紧张地等待向苼施展第二招。 向苼仍是一拳,只不过这次一拳之威,堪比天仙初期。 越雨神色紧绷,双锤连碰三下,召唤出一只四足雷兽。 雷兽咆哮一声,立刻冲上去与拳影缠斗起来。 足足十息后,拳影才在雷兽践踏下消散。 越雨见状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向苼第三拳倏然而至。 “刚才接下三招的,你出招可没这么快啊!” 她大叫一声,狼狈躲闪,拳影却如同活物一般追了上去。 越雨当即被撵得满地乱爬,好不容易提起最后一口仙元,张口吐出一条白色雷龙,咬碎了拳影,直接累得趴下。 “统领大人,你公报……” 她有气无力地埋怨,忽然看到一枚红色请帖出现在面前,后半句话立马咽了回去。 “公报私仇?”向苼侧头看着她,似笑非笑。 “没有没有!” 越雨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窜起来拿走红花帖,抬手抱拳,一脸真诚道: “统领大人公私分明,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越雨在此,谢统领大人赐帖!” “行了。” 向苼摆了摆手,“赶紧下去,后面的人还等着呢。” “喏!” 越雨大声应喏,喜滋滋地抱着请帖下台。 其他已经拿到各级请帖的女仙看着,虽有羡慕,却无丝毫嫉妒之意。 方才统领大人出手,她们可都看在眼里。 最后那一拳,至少有天仙后期全力一击之威! 越雨虽接得狼狈,但好歹是接住了。若是换成她们,恐怕半拳都难以抵挡。 统领大人的意思很清楚,有什么实力,就拿什么级别的请帖。 如此,再公正不过。 第707章 赴宴 半个时辰后,所有请帖消耗一空,前来投奔的女仙热情却未消退。 即便不再有请帖相赠,依然有源源不断的女修飞上擂台,请求向苼施法考验。 向苼自是求之不得,统统接受,直接让她们排起队来,让新入营的女仙们在旁维持秩序。 没有请帖附赠,向苼也略微降低门槛,将第一拳的威力调整至地仙门槛。 如此一来,立刻有大量女仙通过考核,月营人数暴增。 直至品丹大会结束之时,向苼身后人头攒动,不下三千之数! 自始至终,王屠都未睁眼,奈何禁不住有人在他耳边一直念叨。 “大人,月胜招揽到一千人了!” “一千五了!” “两千人了!排队的女仙仍然不减!” “……终于结束了。” “统领大人,月胜……统领她,招揽了三千四百五十一人,算上原来的那三百人,将近四千人了……” 听到这里,王屠猛地睁开双眼,却未看台下,起身转头就走。 一直在他耳边念叨的王硕立刻跟上,“您去哪儿啊?” “赴宴!” 王硕听得眼珠子一瞪。 月营都已死灰复燃了,三叔当立刻回营禀告少主才对,怎么还有心思去赴宴?就一点都不着急吗? 如此想着,王硕又看到飞源千夫长,与几个死活都未下去应战的将士,起身跟了过去,心中直冒酸气。 他返身走到看台边缘,看着下方乌泱泱的数千名女仙,眼露不甘。 “王百夫长,别想了。” 有同僚走来,轻叹一声:“不说擂台大比已经结束,就算没结束,下面这群女仙,也都互相挑战过三次了。 她们将花城的规矩利用得十分彻底,咱们没机会夺回请帖了。” “我知道。” 王硕回了一句,心中后悔不迭。 早知如此,他就不听三叔的话了,平白遭了月统领一顿打,什么也没捞着。 正殿的品丹宴场,在擂台大比进行期间,就已布置齐备。 此刻品丹大会一结束,看台四方立刻有城卫军现身,替持帖之人引路。 “无请帖的客人们,且先回驿馆稍待,待得宴会结束后,小老儿自会开启传送通道,送诸位离开。” 花总管向众人交代一声,转头便看到向苼找了过来,他顿时露出一个笑脸: “月统领有何吩咐?” “花总管言重了,吩咐谈不上。” 向苼微微一笑,“只是想问一句,若有人在花城中遗失请帖,是谁的责任?” …… 二级看台上,凌莹听到花总管的话,正要返回驿馆,忽觉眼前一花,面前多出一人来。 待得看清来人面孔,她立刻心头一紧,抬手行礼:“百夫长凌莹,参见统领大人!” “无需多礼。” 向苼语气平淡,翻手递出一张绿石帖,“我问过花总管,你的请帖在城中失窃,是他们的疏忽,所以给你补了一张更好的,随我一同前去赴宴吧。” 凌莹看到向苼递来的请帖,顿时愣住。统领大人居然为了她,去找花总管索要请帖?还是绿石帖! 她何德何能……统领大人莫不是误会她那张请帖是被日营的人偷去了? 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那张请帖,来路不正,如何有脸接下此般好意? 念及此处,凌莹不免又想起了“沈襄”,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神色复杂。 向苼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请帖朝前递了递,语气微冷: “不管你之前用什么手段得了请帖,都是你的本事,我不会过问。 我既给你要来,你拿着就是,难不成还想让我把请帖还回去?” 凌莹闻言不敢在推拒,接过请帖,“多谢统领大人。” “嗯。” 向苼转身离开,“随我同去赴宴。” “是!” 片刻之后,众多持有请帖的仙人,落座花城正殿,仙乐奏响,歌舞升平。 然而仙人的心思却不在池中歌舞上,最为热多热闹的白木席宴,仍在为之前向苼借地招揽之事,津津乐道。 “今日之事,待得宴后传出去,月胜统领怕是要声名大振了!” “这有什么?月胜统领虽为女修,可一身实力、手段丝毫不比男子低,甚至犹有胜之,出名是迟早的事!” “此等人杰,何分男女?来,我等一同敬月统领一杯!” 众人闻言,齐齐举杯遥敬。 不曾想,竟被隔着两个席面、一扇殿门的向苼看到,举杯示意,回敬了一杯。 敬酒众人受宠若惊,纷纷干了杯中酒全了礼数,随后谈论的气氛更加热烈起来。 相比于外殿的热闹,内殿则显得安静许多。 花城主坐于上首主位,看着旁边空置的紫金席,轻叹一声。 其右手一金发古妖见状,不禁笑问:“数日前那场仙祝花灵雨,洒遍了整个星界,城主身边空置的紫金席,莫不就是留给那位前辈的?” “是啊。” 花城主坦然承认,面露感慨,“可惜那等大能存在,大抵是看不上鄙城这点三瓜两枣的。” 其余黄金席中听到二人谈论,亦是忍不住插进话来,“花城主既能送出请帖,可是探听那位的一丝来历了?” 花城主闻言面皮子一抖,“可不敢这么说!那位存在并未打开请帖,我连其人身处何地都不知,身份来历更是无稽之谈!” 两人闲聊中,谁也没想过,他们心心念念的紫金帖持有之人,就在殿中,而且只是个初登仙道的散仙。 另一边,姬青琊无聊地喝着酒。 这黄金席上的酒也就一般啊,还不如石头姐给的酒呢。 亏得大师兄将它吹得天上有地下无得,害他白白期待了一场。 提杯轻抿了一口,他不动声色地扫过周围同席的人与妖们。 一共十三人,古妖就占了三个位置,哪个是青木兄? 不,不对。 青木兄和石头姐一样神出鬼没的,说不定不在古妖里,甚至不在黄金席里。 可红花席有上百个啊,怎么找他? 也不知道他是否也怀疑月胜就是石头姐…… 姬青琊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偷偷往向苼的席位瞧,又怕她发现,瞄了两眼就立马收回视线。 姬玉坐在姬青琊下方红花席首位,见状不禁捂脸。 族兄这样子跟做贼似的,真丢人啊! 第708章 丹祸 白妪坐在红花席中,一杯接着一杯喝着闷酒。 她本就是花城宴请的红花帖贵客,此前让出白木帖的说法,不过是为了博取沈襄好感。 可惜,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 沈襄已死,她也不能停留在过去,得重新为自己筹谋才是。 念及此处,白妪放下酒杯,看了一眼左手边的「月胜」,随后迟疑了一下,先提杯去给王屠敬酒。 而与此同时,越雨坐在向苼临席,兴奋地东张西望好一会儿,方才收回视线,主动跟向苼搭话道: 「统领大人,黄金席上正在讨论紫金席呢,听说那席位是留给此次仙祝之人。 可惜那等存在没有赴宴,未能一窥尊容,实乃人生一大憾事。」 向苼听着放下酒杯,淡淡一笑:「因缘际会,若是有缘,日后总能得见。」 越雨听不出其中深意,只当是鼓励之言,顿时笑道: 「统领大人说得对,日后我……属下一定刻苦修炼,早日成就大能之位!」 待得境界上去,见那等存在,自然就轻松了。 向苼没有再接话,低头轻抿了一口酒水,感应到上席那一丝若有似无的视线,眉心微不可察地一蹙。 姬青琊短短片刻,偷瞄了她七八次,总不可能是巧合。 她已改头换面,并未显露剑仙手段与天妖禁,也不曾施展任何姬青琊相熟的法宝,应该没有破绽才是。 还是这其中,发生了一些她不知道的变故? 正如此想着,殿外忽然传来一道清脆的钟声,殿内歌舞立刻退了下去。 随后,一排排面容姣好的侍女拖着盛放仙丹的玉盘,如流水一般从两边后堂迈着小步而来。 品丹宴的主角,仙丹终于上场! 万众瞩目下,侍女们将玉盘送到对应客人面前,掀开玉盖。 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霎时弥漫整个大殿。 「这就是问仙丹?」 向苼两指拣起玉盘中的乳白色丹药,打量一番,而后取出凌莹送的明玉格,将丹药扔进其中。 确定丹药没有问题后,她将明玉格递给身边越雨,传音道: 「此物为明玉格,专作验丹之用。你用完之后,将东西送下去,让所有人都验一遍。」 越雨第一次收到命令,不敢耽搁,立刻接过明玉格,匆匆忙忙替自己验了一遍,起身下去送宝。 「统领大人亲赐验丹法宝,大家互相传递,都验一遍!」 「这……统领大人是不是太小心了?品丹宴上的丹药,从未出过问题。」 「小心才使得万年船,统领大人这是关心我等,你到底验不验?」 「验!」 明玉格很快传到凌莹手里,她看着玉格片刻,鬼使神差地翻到底部。 却见玉格底部平滑如镜,并无印记。 她提起的心放下来,将丹药放入格中,想起方才自己所作所为,不禁苦笑。 自己当真是魔怔了。 统领大人,怎么可能可能是沈襄呢…… 她晃去脑海中荒唐的念头,将明玉格转至临席。 临席女,正是品丹大会上第一个跳下擂台,并且赢得绿石帖的夜凝。 明玉格一路传递而来,都没有出现意外,夜凝觉得统领大人有些小题大作。 不过刚刚入营,她也不敢公然违令,就如他人一般接过明玉格,将玉盘中的丹药扔进去。 谁知一直都没什么变化的明玉格,在丹药触底的那一瞬间,倏然变色。 青光映照的玉色,化作一片血 红。 夜凝的笑容霎时僵在了脸上,只觉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毛骨悚然。 「丹药有问题!!」 她立刻起身高声示警,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上万的白木席中,已有大半都迫不及待服用了仙丹,当场就有上百个浑身发热,起身冲到歌舞台。 「好热啊!」 「这是什么丹药,快救我!」 「花城主,救命!」.. 「……」 求救声持续不到半息,歌舞台上修为最低的一名地仙,肉身忽然开始迅速膨胀,随后「砰」的一声,炸成血色烟花。 这一声炸开,剩下几人遭到波及,如同连锁反应,立刻也跟着炸开。 宫殿内,下起了一场血雨,雨水在一片死寂中落地,与石面碰撞的声音,显得异常刺耳。 眼看第二波人也快自爆,花城主终于赶来,伸手虚虚一按,压制住所有人的自爆冲动,而后从储物戒中掏出一枚草色丹药,塞入欲要自爆之人口中。 此丹一入口,众人膨胀的肉身立刻开始回缩,只是神智却仿佛陷入了某种幻境中,原地又哭又笑起来,不再清醒。 向苼冷眼看着。 这一幕,与当初姬腾身边老仆服用鬼草的情形,一模一样。 这些人错服的丹药,都是血丹。 花城主站在歌舞台上,面色阴沉如水,一身气息狂乱肆虐,俨然已是陷入了暴怒。 千年前,血丹忽然凭空冒了出来,也不知为何与花城扯上了关系。 不论他如何自查,邀三方势力来搜查,都查不到任何线索。 无奈之下,他只能听之任之。 可没想到,这次血丹背后的黑手,居然伸到了品丹宴上! 这是要毁他花城根基,他如何能忍? 「来人,传我号令,封城!」 「这次就算绝地三尺,也要将那只阴沟里的老鼠给本城主找出来!」 「喏!」 殿外城卫军统领沉声应下,立刻下去安排。 而在殿内,花城主按下怒火,挂上一脸歉疚,亲自向所有赴宴之人道歉,并言明再多赠一枚丹药,以作补偿。 而检出丹药有问题之人,补偿更是直接翻了十倍。 夜凝听到自己因祸得福,能得到十枚仙丹,却笑不出来。 她看着殿中四处喷溅的血迹,的后背已被冷汗湿透。 要不是统领大人心思缜密,防患于未然,她此刻,怕已跟这些人一样,变成血雨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 她心中咀嚼着这句话,心中所有的不以为然,此刻都已化作后怕与警醒。 她弱小时,分明行事也是如此缜密,怎么突破天仙后就懈怠了?.. 统领大人修为高绝,尚且如此谨慎行事,她却为了一点小小成就,高傲自满…… 想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红花席方向,眼露郑重。 大恩不言谢。 日后,她当为统领大人马首是瞻,令行禁止! 免费阅读. 第709章 约定 花城封了三日,城卫军将城池上下翻了个遍,未能找到任何有关血丹的蛛丝马迹。 被困在城中的各族来客,耐心亦已告罄。花城主愤怒又无奈,只能开城放人离开。 月营新收的三千女仙,因为向苼的提醒,无一人折损,且在封城的三天里,将补偿的丹药炼化得七七八八。 是以她们还未归营,整体实力就肉眼可见地提升了一大层。 这让王屠不禁开始怀疑,三天前安排在回营路上的伏击人手不够。 与来时客人主动开启传送通道不同,花总管开启的传送通道,只能传送到大概位置。 往常赤青军都会被传送到距离军营三千里左右的骨石荒地。 这就给了他操作的空间,若是操作得当,足可将「月胜」带回来的女仙灭个七七八八,再给「月胜」按上一个护军不利的大罪,一石二鸟! 然而还未等他下定决心加派人手,夜凝就带着一封信,过来拜见了。 「王统领,我们统领大人临时有要紧事,已经提前走了。.. 临走之前,她给您留下一封信,还请您过目。」 此话一出,王屠脸色瞬黑,「你说什么?!」 不等夜凝再开口,他上前一把抢过信封撕开。 「王统领,我忽然想起营中还有一件紧急要务未能完成,只能先走一步。 同为赤青军统领,还请王统领代为护送月营女仙回营。 此乃月胜之请,亦是王统领之责,想来王统领心怀赤青军,断然不会拒绝。 顺便闲说一句,我临行之前,询问了一番花总管。 赤青军开启的通道,距离赤青军外围只有短短三千里,仙舟飞行,耗时不过三个时辰。 王统领就算再无能,也不至于连护住月营女仙三个时辰都做不到吧? 月胜在此,谢过了。」 王屠一目十行看下来,直气得眼前发黑。 他死死盯着信纸最后的「谢」字,脸色绷了又绷,到底是没绷住,把信纸狠狠往地上一砸,抬脚狂踩! 「谢?我让你谢!」 「可恶!」 「月胜,你欺人太甚!!」 信纸眨眼被猜得稀巴烂,其中却又金光涌现,在半空凝聚出一行字来。 「王统领何必动怒,气出病来可如何是好? 若是因为这点小事,让您气病了,招致护送不利之罪,那可真就是月胜的不是了。」 夜凝看到这行字,差点笑出声,立马两眼望天,极力压住想要上翘的嘴角。 她也听凌莹百夫长说过,这些个日营战仙一直欺压她们月营,死的死,散的散。 若非统领大人从天而降,扛住大旗,月营恐怕离解散不远了。 如今见王屠被统领大人步步算计死,无能狂怒,她心中别提多痛快。 王屠两眼盯着虚空中浮现的金字,脸色黑得吓人,抬头看到夜凝强忍住笑意的脸,怒得直接甩袖将人轰飞出去。 夜凝倒飞出大门,后背连续撞塌了三面墙才停下,而后像个没事人一样起身整了整衣襟。 统领大人算无遗策,这王屠果真气到拿她撒气。 好在统领大人提前赐下一面防御禁盘,她毫发无伤。 「就这种脑子,也配跟统领大人斗?」 她轻嗤一声,按照向苼吩咐,转头去找城卫军。 片刻后,王屠憋屈地付给花总管一大笔城墙修缮费用,心中对「月胜」的恨意,几乎到达了顶峰。.. 可其人已经提前离开花城,月营女仙到了他麾下,他再 安排人手伏击,无异于自讨苦吃。 对方肯定借题发挥,在上官宁面前大肆告状。 上官宁早就看他们这些统领不顺眼,极有可能借着由头将他驱逐出营。 想到这里,王屠暗自咬牙。 他已在赤青军深耕多年,一开始并未投靠任何氏族,也就是近年大势所趋,他才跟着投入上官谦麾下。 若是让他为了上官谦,放弃统领之职,他是万万不愿的。 氏族之人,最是凉薄。 谁知知上官谦在他失去统领职位后,会不会直接放弃他? 王屠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甘与憋屈。 阻止月营起势,又不是他一个人的事。等回营之后,有的是帮手一起针对月胜,他何必冒险? 想到这里,王屠招来王硕,「提前安排几个人出去,把伏击撤了!」 「为何要撤?」 王硕顿时急了,「三叔,咱们在品丹大会受了多大的羞辱,您都忘了吗?您该不会被那月胜收买了吧?」 「收买?」 王屠闻言眉头一竖,二话不说一脚踹了过去。 王硕熟练地闪身让开,看这架势不像收买,那就是三叔又被月胜统领给算计了。 「我这就下去传话。」 他也不再多话,省得继续被踹。 半日后,花总管开启了前往赤青军营的传送通道。 王屠阴着一张脸,带领赤青军众仙,浩浩荡荡地踏入通道中,消失不见。 司无栎站在围观之人当中看到这里,偏头看向身边之人,低声赞叹: 「石老板好算计,如此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平安带回所有女仙,青某佩服。」 「不过因缘际会,顺水推舟罢了。」 向苼淡声回应,眸光一转,落在青木眉心纵目上,勾唇轻笑。 「相比之下,我可远不如青木兄神通广大,连纵目族的路子都能走通。 若是我没记错,纵目族并非古妖附属吧?」 司无栎摸了摸眉心的假纵目,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泛冷。 「纵目族为古族走狗,我自是走不通路子的,不过杀了之后取而代之,却是不难。」 话到此处,司无栎收起眼中冷意,复又笑着传音: 「能让石老板你甘受束缚,入局搅动风雨,看来上官氏的那位,是要助你探鬼城了。」 向苼听到这话丝毫不意外,她单眉一挑,语出兴味:「怎么?青木兄又想合作了?」 「鬼城阴墟,而阴墟在魂海尽头,其凶险程度,绝非上次九重塔可比。」 司无栎语气慎重又认真: 「上官宁至多能将你送到阴墟,剩下的,都得靠自己探索。 虽说我担心此番又在石老板手底下吃亏,但吃亏的前提是命还在。 二人同行,总比一人单打独斗强,不知石老板意下如何?」 「求之不得。」 向苼明媚一笑:「我还需时间稳住大局,不过不会让青木兄等太久。」.c 她竖起一根手指。 「一年。」 「一年之后,你我再见,共探鬼城!」 免费阅读. 第710章 惊喜 半日后,王屠带人回了营。 三千女仙甫一出现,顿如一滴水落入了油锅,炸开了轩然大波。 而与此同时,叶营主帐。 叶初雪稳坐帐中,正处理眼前堆积入山的杂务,忽然耳边传来上官宁的声音。 「初雪,我为月营寻来一名新统领,以后你要事事以她为先,听她号令,莫要违逆。」 叶初雪闻言眸子顿时一亮。 大人从花城招揽到新统领了? 太好了! 她起身正要出去迎接,忽见阮红玉一脸激动地从帐外直接闯进来。 「将军,有大好事,天大的好事!」 叶初雪心头一喜,「可是新统领到了?」 「新统领?!」 阮红玉闻言惊了一下,旋即立刻摇头,「不是,是女仙,来了好多女仙!您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话音未落,叶初雪已然甩袖化虹出去。 「哎!将军您等等我!」阮红玉连忙追上去。 不多时,叶初雪来到军营正门前,看到王屠身后那一大群着装五颜六色的女仙,浑身一震,又惊又喜。 原以为阮红玉说的「好多女仙」,能有七八百便顶天了,没想到竟有足足三千之数! 上官大人在花城做了什么?居然在短时间内,招揽了如此多女仙过来? 新统领也在这群女仙里? 她目光扫过三千女仙,却未看到可以怀疑的对象。 这时,王屠忽然转头,冷冷看来。 叶初雪心中微紧,表面却是没有丝毫变化,飞身落到王屠面前,不卑不亢地行礼: 「拜见王统领。」 王屠心中正郁闷,看到叶初雪自然没什么好脸色,当即冷哼一声,不阴不阳地道: 「月营乃军长大人嫡系,我一个小小统领,可当不得叶千夫长的礼,日后便免了吧。」 骤然听到「月营」二字,叶初雪脸色微变,还未开口,离两人最近的越雨忽然上前一步,朝王屠行了一礼,而后笑道: 「多谢王统领护送我等回营! 我们统领大人说了,王统领您不计前嫌,护送我们月营女仙到营,无一人有损,实在宽宏大量。 虽说此番护送在王统领职责之内,该谢的还要谢,待得咱们统领大人回营之后,必提礼登门拜谢。」 这一番说的又快有顺,叶初雪在旁听得心惊肉跳,竟忘了出言阻止。 王屠一听这话中熟悉的论调,就知道又是月胜提前交代好的,气得脸色扭曲,又怕其中又有什么算计,硬是没回一句话,直接甩袖离开。 叶初雪见状,又是诧异不已。 方才跳出来的女仙出言何等冒犯,王统领居然忍着没发怒,一声不吭地就走了? 他什么时候脾气变得这么好了? 如此想着,她转头看向越雨,越雨顿时甜甜一笑,上前行了一礼,道: 「拜见千夫大人,我等除了凌莹姐姐,都是统领大人招来的女仙,还请千夫大人安排我等造册入营。」 叶初雪看着越雨,心里藏了一肚子疑问,但此地显然不是说话的地方。 「红玉,带新仙入营!之后将聂芝也喊来,务必在今日内,将所有新仙记入花名册。」 刚刚赶来什么热闹也没看到的阮红玉,立刻精神一振,「喏!」 三千多人在阮红玉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前往月营方向。 路上碰见的外营管事,无不退避,心中暗自不安。 「这……月营起复,赤青军又要乱了!」 「必是一场腥风血雨,不知又要死多少人,唉……」 「……」 三千女仙自是不知外界此刻如何谈论她们,此刻她们刚踏进叶营大门,看到营中一片萧条的景象,顿时小声议论开了。 「这些营帐,比我想的还破啊……」 「凌姐姐不是说了,之前她们被月营的人欺负得老惨了,补给肯定也被抢了。」 「等统领大人回来,肯定会换的!」 「统领大人会管这种小事吗?营帐破是破点儿,但也能用。」 「我倒是觉得,这可是咱们月营的门面,怎么能如此破旧?」 「……」 叶初雪听到众女仙的谈论,也未阻止。 一来是新军刚到,尚不知军中规矩,当适当宽容对待;二来,这些人都是新统领招揽二来,她越级去管也不合适。 她目光扫过场中。 这么多人,原以为是上官大人的手笔,没想到居然是新统领上任的第一把火。 也不知新统领是从哪里找来这么多好苗子,看质量,竟比军中老人还要高。 上官大人莫不是直接将一方女仙势力首领直接挖来了?这些女仙,都是她麾下之人? 她心中猜测一番,不禁对这位还未谋面的新任统领更为好奇,转头看向凌莹: 「你随我来。」 凌莹早就想跟叶初雪倾诉一番,闻言立刻跟去营帐,将花城发生之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叶初雪听到新统领在品胆大会,众目睽睽之下,连扇日营战仙巴掌,惊得直接站起来。 而后再听到那位新统领以「月胜」之名,挑明月营的存在后,还将日营所有人揍了个遍,抢了日营的请帖,借品丹大会招揽女仙,整个人都麻了。 上官大人是不是疯了? 居然任由新统领将日营的脸面,按在地上疯狂羞辱。 等到新统领回来,等待她的必将是日营狂风暴雨一般的报复,新统领扛得住吗? 要是扛不住,那得死多少人? 一想到这里,叶初雪蓦地心头一颤,心中升起一股极其不妙之感。 新统领到现在都没出现,莫不是不准备回来了? 此人若是上官谦派来的女干细,挑衅日营后一走了之,那月营…… 凌莹说完,见叶初雪脸色越来越难看,不禁奇怪。 然而还没等她询问,帐外蓦然传来一阵骚动。 虽然隔着一段不短的距离,她还是听到女仙们不太整齐的呼喊声,隐约能听见「统领」二字。 凌莹立刻喜道:「是统领大人来了!」 这就来了? 看来事态没有朝最坏的方向发展。 叶初雪心神微缓,转而又开始担心起新任统领的性命来。 她得在日营那群人过来算账之前,好好提醒她! 念及此处,她按下满心的担忧,迅速出帐迎接。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免费阅读. 第711章 舌战 向苼一到月营门前,没等守卫阻拦询问,就被正在里面入册的女仙们看到。 「统领大人!」 「是统领大人来了!」 离门最近的女仙们爆发出一阵欢呼,呼啦啦一群跑出营门,拥簇着向苼进营。 叶初雪过来时,便看到这一幕众星拱月般的情形,心中惊诧于新任统领威望之高。 但一想到对方在花城的作为,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向苼看到了叶初雪与凌莹二人,她挥手打发走众人去入册,走到两人面前,微微一笑: 「想必这位就是叶千夫长了?」 叶初雪登时回神,抬手恭谨行礼:「叶初雪拜见统领大人,大人初掌叶营,应有诸多不熟悉之处,属下斗胆请大人移步详谈!」 说完,叶初雪抬起头,丝毫不掩饰眼中警示之意。 向苼看懂了她的眼神,微微一笑:「此事不急,随我一同去见完军长大人回来,再说也不迟。」 叶初雪一听顿时急了,「大人……」 向苼抬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转眸看向营外:「有些人,应该快来了。你这个时候露怯,不免被人看了笑话。」 叶初雪闻言心中咯噔一声,还未来得及继续开口,营外便有一道冷喝炸响虚空! 「月胜统领,属下林烁,奉军长大人之令,命你即刻过去主营大帐,接受问话!」 此话一出,营中女仙立刻骚动起来。 「来人语气冷厉,明显来者不善!统领大人刚到,他们就要发难了?」 「哼!一群无耻小人,统领大人定不会怕她。」 「是了,统领大人算无遗策,这点坎坷算什么?」 新来的女仙们对向苼信心满满,反观叶营老人皆是面露不安,齐齐看向主心骨叶初雪。 叶初雪眉头蹙紧,低声开口:「日营那群人定是又要抓住小毛病,小题大作了,大人您……」 「无妨。」 向苼打断叶初雪,本想一人前去,但看叶初雪实在不放心的模样,改口道: 「你随我同去,不过没我命令,不得说话,可能做到?」 叶初雪迟疑了一下,想到上官宁的吩咐,最终还是点头,道:「属下听您的。」 向苼满意地笑了笑,掠身飞出营门。 在门外等候的林烁看到向苼及其身后跟来的叶初雪,面无表情地行礼: 「拜见月统领。」 这番礼数做得周全,可言语之间可谓冰冷,毫无敬意。 向苼也不在意,笑盈盈地颔首: 「本统领初来乍到,还不熟悉营地,有劳林千夫长带路了。」 林烁没想到她态度如此和善,与王统领所说的「张狂」截然不同。 莫不是统领大人故意夸大花城事实,好在上官谦面前减轻自身罪责? 他心中念头一闪,表面却是不露异色,略微低头:「统领大人言重了,我们这边走吧。」 向苼含笑应下,林烁当即化作一道乌光朝后营方向飞去。 见身后跟来的不止「月胜」一人,还有叶初雪,他心中冷笑一声,没有阻止。 也好让上官宁主仆亲眼看看,她们寄予厚望的救世良药,是怎么变成将死骆驼身上最后一根稻草的! 不多时,主营大帐到了。 林烁落地,转身刚要开口,便见向苼面带笑容地从他面前走过,抬手掀开门帘,径直走了进去。 林烁脸色瞬凝,这等气魄…… 帐中之人似也没想到向苼会如此果断进来,紧绷的气氛都不禁为之一滞。 趁着这一滞,向苼清亮的双眸扫过帐中满满当当的人,挑眉轻笑: 「这么热闹?」 此话一出,位于上官宁左首位的老者登时眉头一竖,冷声叱喝: 「新任统领见到我等不拜便罢了,竟还敢出言调笑?!」 在帐门边的叶初雪见状,心下又是一沉。 这「月胜」怎么一进来就被一营统领抓住了错处?太不小心了。 向苼却好似丝毫没有听到老者的话,不慌不忙地朝上官宁行了一礼,道: 「月营新任统领月胜,拜见军长大人!」 此话音落下,老者立刻大怒,拍案而起。 「放肆!小辈,你竟敢无视老夫之言?」 向苼听到这话,这才略微偏头,将视线落在老者身上,语出恭敬:「敢问前辈身份名讳?」 老者冷哼一声,「连人都不认得,也敢狂妄无礼? 看在你这婢子实在无知的份上,老夫便大发慈悲地告诉你,老夫乃一营统领,乌崖隽!」 向苼大惊失色,「原来是乌统领,久仰久仰!」 此话道出,在座其余八人嘴角都不约而同地弯了弯唇角。 上官宁千辛万苦就寻来这么一个软弱的货色,眼光实在不怎么样。 唯独王屠心中沉了又沉,直觉告诉她,这月胜肯定又在想歪主意。 果然,向苼「惊」到一半,忽然停下来,轻咦一声,面露不解: 「统领?乌统领原来只是统领之职,那不就是同僚吗?」 乌崖隽脸色一沉,不等反驳,就听向苼又笑眯眯地抛出一句话。 「看您方才那架势,我还以为坐在主位的不是上官大人,而是您呢。」 此话一出,乌崖隽的脸瞬间绿了,立刻回头看向上官宁。 一直没有出声的上官宁,这时方才露出一点笑容,饶有深意地赞同道: 「乌统领方才拍桌的架势,确实不赖。」 乌崖隽额头立刻生出冷汗。 上官宁蛰伏太久了,久到他差点忘了,她还坐在军长的位置上,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乌统领,您当着大人的面拍桌,越俎代庖训斥同袍,这是何等不敬? 莫不是在一营统领的位置上待得太舒服了,忘了自身位置?」 向苼这两句调笑一出,乌崖隽脸色更差了,「军长大人,属下并非有心……」 「乌统领也是军中老人,自然不会有意对本座不利。」 上官宁笑着开口,不等乌崖隽神色放缓,就听她又道: 「不过,新统领到任,乌统领偏生在这个时候未能以身作则,难免令后人诟病。 若是不罚,却有些说不过去了。诸位以为呢?」 上官宁将问题抛给在座所有人,看似留有余地,实则堵住了所有求情之口。 王屠叹息一声,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他干脆第一个开口: 「乌统领确有疏漏,还请大人……从轻责罚。」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免费阅读. 第712章 诡辩 其余八人亦不是傻子,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只会误了今日正事,于是纷纷开口附和王屠,要上官宁责罚乌崖隽。 乌崖隽理智上虽然明白,众人的选择没错,但如今日这般被众人齐声追责的滋味,当真是好久都没尝过了,脸色异常难看。新 他抬头对上上官宁带着淡笑的眼神,面色青黑,终是点头认栽:「属下认错,甘愿领罚!」 听到这话,上官宁眼中的笑意真切几分,语气却无变化,仍如之前那般温和: 「既如此,本座便小惩大诫,罚乌统领十年俸禄,乌统领以为如何?」 乌崖隽闻言顿时肉疼不已,表面却不敢再放肆,低头道: 「属下认罚!」 统领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十年俸禄何等丰厚,单是仙灵石就有上百万,修炼丹药价值更不知几何。 这笔资源,他一定要从少主那边讨回来! 乌崖隽暗自打定主意,重新坐下来,目光扫过其他人地脸,却见所有人都避开了他的目光,连王屠也不例外。 他心中恼怒,暗骂不已。 这群老狐狸! 见月胜不好惹,居然一个个都不吭声了,想让他继续当出头鸟? 可身为少主麾下第一干将,他人能避,他却不能。 否则闹到少主那边,他面上无光,方才损失的那笔修炼资源,就难要了。 念及此处,他不再迟疑,转头看向已经在末席落座的向苼,冷声开口: 「月胜统领,你可知罪?」 向苼柳眉一挑,语气轻漫:「我还真不知,敢问乌统领,本统领何罪之有?」 乌崖隽冷哼一声,「月营之名,早在上次哗变后就被取缔,当年之事更是被上官家主亲自下了封口令! 如今你不仅在外大肆宣扬月营事迹,还敢重启月营之名,还不认罪?」 此话一出,叶初雪心神瞬间绷紧。 来了! 在听到凌莹说月胜公然道出月营之名时,她就已预料到会有今日情形。 她瞳眸紧紧盯着向苼的侧脸。 这次,她又会如何应对呢? 「原来是为此事唤我而来,乌统领当真是误会了。」 向苼无奈叹息,「在花城时,我只是说了月营二字,可从未道过月营过往。」 「名字也不行!」 乌崖隽冷笑,「月统领莫不是不认字?封口令,乃是封去一切与月营相关之事,名字自然也包括在内!你可知罪?!」 叶初雪嘴唇抿紧,心念急转,思考如何反驳。 却见向苼笑容不减,不慌不忙地反问道:「乌统领,若是我记得不错,封口令的下令范围,是在赤青军内吧?」 乌崖隽听到这里,脸色立刻变了,「你……」 向苼勾唇一笑:「我在花城时,仅是一名欲要投靠赤青军的散修,可还不是赤青军的人呢。」 「一派胡言!」 王屠忽然出声,目光紧紧盯着向苼,「我在花城时,分明你公然以月营统领身份自居!」 向苼两手一摊,面露无奈:「不这么做,我又如何能招揽到那么多女仙,作为投名状,让上官大人青睐有加,赐我统领之职呢?」 王屠眼珠子一瞪,「不可能!你……」 「统领皆有信物,王统领可有见过我出示过信物?」 王屠回想当日情形,顿时傻眼。 此女当真没有出示信物,他居然直接信了! 不行,不能让她就这么逃过罪责。 他暗自咬牙,正欲说 谎,却见向苼抢在他前面,意味深长地说道: 「品丹大会耳目众多,除去我带回来的女仙,光是赤青军的目击认证就有几百个。王统领可要想清楚,再说话。」 王屠一口气顿时堵在了喉咙,脸色难看,半晌说不出话来。 向苼目光倏地一厉,「王统领话说一半是何意?你倒是说清除,我当日究竟有无出示信物?」 王屠嘴唇抖动,异常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乌崖隽听到这两个字,脸色霎时铁青一片。 王屠这个废物!帮腔不成,反倒给对方做了认证,他还怎么兴师问罪? 向苼好似没看到乌崖隽脸色,笑着朝 新众人虚虚一抱拳: 「花城之时,在下行事尚未入赤青军,不通规矩,的确是狂妄了些。 今日入营后,我已从大人那边讨来信物,日后我担任月营统领,当以身作则,谨守军律,也好让诸位同僚,对我少些误会。」 「月营统领?」 乌崖隽右手边,一名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忽然出声:「月统领方才还说要以身作则,怎么坐在这就犯了封口令?」 向苼眸光一转,落在八字胡男子脸上,不答反问:「敢问同僚名讳?」 中年男子摸了摸嘴边胡须,皮笑肉不笑地答:「在下二营统领,方本齐。」 向苼笑着追问,「那二营又称方营,是也不是?」 方本齐眉头微蹙,「是又如何?」 向苼没有搭话,转头再看向乌崖隽与王屠二人,「那乌统领的一营,便是乌营了?还有王统领的王营?」 方本齐目光发冷,「你到底想说什么?」 「方统领连这猜不出来?」 向苼面露诧异,旋即轻叹一声:「我无非是想说,赤青军大小营命名,无一不是以统领姓氏为首。为何到了我月营这里,偏要特殊对待,不能一视同仁?」 「月胜,你莫不是听不懂人话?!」 方本齐冷叱:「我方才已说了,月营二字已被下了封口令……」 「那封的是从前的月营,与我月胜的月营何干?」 向苼眼露讥嘲,「你们这些个日营统领,不是最厌恶月营行特殊之举吗?怎么现在又上赶着特事特办了? 都说赤青军治军严明,无有不公之事。你等公然逼迫我另改营名,那日后谁还知晓我月胜之名? 你等可莫要欺人太甚!」 「简直胡搅蛮缠!」 方本齐心头火起,冷声喝道:「你分明是为了保住月营二字,故意改名月胜……」 「造谣一张嘴。」 向苼伸手一摊,笑眯眯地看着对方,「你说我故意改名?还请方统领拿出证据,我本命为何?是何来历?」 方本齐顿时语塞,一张脸憋得通红。 免费阅读. 第713章 补给 此女身后有上官宁撑腰,这张脸说不定都是假的。 就算是上官谦亲自出手,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查到其人的具体身份来历,他怎么说? 「看来方统领是拿不出证据了?」 向苼脸上笑容一收,目光瞬冷,「既拿不出证据,那便是诽谤污蔑! 身位一军之统领,却给同僚身上泼脏水,方本齐,你是何居心?!」 方本齐脸色一阵变幻,「你想如何?」 「不如何。」 向苼抬手朝上官宁行了一礼,「大人,我初来乍到,总不好与方统领大打出手,那反倒成了我的不是。 方统领如何处置,一切听凭上官大人定夺。」 方本齐脸色一变,鬼使神差地看了乌崖隽一眼,而后便听到上官宁以同样的口吻说道: 「便与乌统领一样,罚去十年俸禄,小惩大诫。 方统领,日后万不可无凭无据便污蔑同僚,以免伤了同袍情分。」 方本齐脸色像吃了一百只蟑螂一样难看,咬牙吐出四个字。 「属下……谨记!」 「行了。」 上官宁语气微肃:「你们十一人都是我麾下干将,天天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起内讧成何体统? 下次再敢捕风捉影污蔑同袍,罪罚可不会是十年俸禄这么轻飘飘,都听清楚了?」 众人当即齐声点头,「属下明白!」 「都散了吧。」 上官宁摆了摆手,方本齐却还有些不甘心,迟疑着开口:「大人,那月营……」 上官宁抬眸厉光一闪,方本齐心神一凛,后半句立刻吞进了肚子里。 上官宁面容顿缓,轻声笑道:「月胜的名字与月营相撞,确是巧合。赤青军的规矩不可破,总不能为月营破例。 此事,我会上禀氏族,你等专心操练兵将,莫要再为这点小事分心。」 方本齐听得眼角抽搐一下,却不敢反驳,低头应是,再抬头,上官宁身形已凭空消失在座位上。 主帐的气氛瞬间沉寂下来。 方本齐回头看着向苼,语出阴沉:「月统领,好手段!」 「方统领谬赞了。」 向苼笑着回应一句,起身目光扫过其余面色不善地八人,随意抱拳: 「月营百废待兴,琐事颇多,月胜无暇闲聊,便先行告辞了。」 说完,她也不管其他人是何反应,挥袖掀开门帘,径直大步离去。 叶初雪目光晶亮,立刻快步跟了上去。 余下众人脸色阴沉地相视一眼,最终还是乌崖隽先开口: 「换个地方说话。」 另一边,叶初雪跟着向苼回到月营。 经过这一番耽搁,三千女仙入营造册已经完成,都已在各自分配好的营帐中熟悉环境。 向苼扫了一眼,便径直去了叶初雪的营帐,「将月营历年补给记录卷宗都找来。」 叶初雪闻言立刻应喏,二话不说亲自前去仓库翻卷宗。 此时此刻,她虽然还不能完全相信新统领能扛住日营的压力,但已对对方大为改观。 她初见月胜,分明觉得对方破绽百出,必定无法逃过十大统领的攻讦。 可没想到对方竟能全身而退。 不仅如此,她还能配合上官大人反咬一口,狠狠敲打乌崖隽与方本齐! 若是设身处地,换成她面对十大统领攻讦,重重压力下,她除了忍让什么也想不到。 至少应对日营倾轧这一方面,月胜要比她厉害得多。 如此,月营生存的希望,亦能避从前大上许多。 仅凭这一点,就足够她心甘情愿供对方驱使。 不多时,叶初雪捧着满怀的卷宗回到营帐中。 「大人,您要的卷宗都在这里了。」 向苼点点头,没有急着翻开卷宗,抬头看向叶初雪,缓缓出声: 「上官大人说你会很听话,没想到你比我想象中,更加顺从。 我一来就抢了你的位置,你扪心自问,就没有半点不甘心?」 叶初雪坦然一笑:「大人不必试探于我,上官军长于我有再造之恩。 只要能为她保住月营,我什么都愿意做,区区一个营主之位又算得了什么? 而且这个 位置,我本来就坐不习惯,连自身修炼都无法顾及。 如今统领大人顶替于我,而且比我做的好上百倍,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不甘心?」 「你倒是坦诚。」 向苼轻声一笑,垂眸仙识飞速扫过刚送来的卷宗,眼眸顿时微微眯起,出声问道: 「营中营帐物资一应补给,每十年一换。这卷宗记载十年前营中领过补给,怎么营帐还是那般破烂?」 叶初雪早知她会有此一问,轻叹一声:「卷宗虽有记录,可我们已有上百年没领到新补给了。 每次后勤补给那边都是同样的说法,言说我等已领走,且留影石一应证据齐全。 为此,我试过许多办法。甚至亲自护送过补给,可东西到手后,每次回营中都凭空消失,怎么找都找不到。 我只能……不了了之。」 「凭空消失么……」 向苼低声自语,拾起最新的一份卷宗打开,「你已有二十年未派人前去领取补给了?」 「是。」 叶初雪点头:「补给每次领出来都会凭空消失,索性不如不领,反倒不容易出错。」 说到这里,她神色讪讪:「我本想多攒几次补给,再厚颜前去求军长大人帮忙……」 向苼听她这话,就知她从前独自一人支撑得辛苦,也不笑话她,直接问道: 「如此说来,我们营随时都能再去领补给?」 叶初雪目光一亮,当即点头:「正是!」 向苼沉吟少许,挥袖道:「你先下去歇息,容我再考虑两日。」 叶初雪闻言顿时僵住。 统领大人莫不是忘了这营帐是她的。 为了给麾下将士省补给,她平素歇息办公,都在这一个营帐里。 让她下去,她能去哪?.c0m 她很想出声提醒,但看向苼已经陷入沉思,终是一声不吭地退了出去。 向苼浑然未反应过来,自己强行占了别人的窝。 此刻,她的心神已然沉入方寸集中。 「葳宁师兄,空间一道你最为擅长,补给凭空消失一事,你怎么看?」 免费阅读. 第714章 拆营 安静的方寸集空间中很快传来葳宁的轻笑。 「空间一道,比你师兄强横的大有人在,我可当不得一个最字。 不过,若是将范围放在赤青军营内,师兄有九成把握,替你寻回补给。 但你得先等两日,为兄之前在魂海沾染的气息,还未完全化解。」 向苼听着轻点下颔,「那便再等两日,到时候我会安排人引蛇出洞,也好让师兄寻得轻松些。」 葳宁欣然应下,「甚好。」 接下来两日,向苼让叶初雪去找上官宁,将月营俸禄降低至与日营持平。 乌崖隽等人本想借月俸一事再做文章,没想到向苼提前消了破绽,只能偃旗息鼓。 叶初雪去了一趟上官宁那里,除了解决了月俸一事,也将向苼的统领信物带了回来。 信物是一轮巴掌大小的弯月,弯月通体银白,听叶初雪转述,乃是由一颗白体星辰炼制而来。 随身携带,可提升丹田仙元恢复效率,乃是不可多得的斗法辅助类仙器。 向苼自是笑纳,静修一日后,终于在叶初雪快要按捺不住询问时,下令道: 「传令,拆除营中所有营帐!今日你就去后勤营,按四千人的标准,将补给领回来。」 叶初雪闻言顿时露出惊色,「我去?!统领大人,您莫不是忘了上次我跟您说……」 「没忘。」 向苼唇角微勾,「你尽管去,其他的,我自有安排。」 叶初雪不明白,统领大人为何不亲自去领补给? 若是大人去,日营那群人说不定会心生忌惮,不敢动手,也少去了许多麻烦。 不过她的性子,就如上官宁所言,最守规矩,也最为听话。 虽然满心疑惑,她还是立马一丝不苟地下去执行命令了。 很快,营中女仙都收到拆除营帐的命令,不管是老人和新人都开心得很,纷纷欢呼起来。 「我就知道统领大人肯定会管补给。」 「没想到刚到两天就能拆了换新的,太好了!」 「……」 普通将士们高兴,什长百夫长们亦是不遑多让。 阮红玉一收到明白,二话不说扯过自己头顶的营帐撕碎,踩在脚下,哈哈大笑: 「这破烂玩意儿,我早就受够了!」 凌莹就住在阮红玉对面,听到笑声,出来看到那一地的营帐碎片,脸上不禁也露出笑容。 这两日叶初雪都借住在她这里,也从对方口中听到了统领大人是如何在主帐舌战群雄,大发神威的。 有这样一个丝毫不吃亏的主子在上面顶着,解决补给这点小事,还不是手到擒来。 看来叶千夫长,今日之后就不用在她这里借住了。 她念及此处,便看到阮红玉抻了抻袖子,向她走来: 「凌妹,你怎么还没拆?我来帮你!」 凌莹闻言一笑,正要答应,隔壁营帐忽然掀开。 聂芝从中走出来,看到已经半塌的阮红玉营帐,微微皱眉:「现在就拆,会不会太早了?」 阮红玉一听这话就觉得扫兴。 不过之前女仙们出走,主动愿意留下的百夫长,除了她,就只有聂芝。(凌莹是从什长升任,不算在此列。) 因此即便心中不爽,阮红玉还是没说重话,只道: 「我对统领大人有信心!聂芝你要是担心,可等补给到了之后再拆。」 聂芝闻言,转头扫过不少跟着阮红玉开拆的女仙们,面上忧色更重了一分,沉声道: 「红玉,你可曾想 过,若是统领大人失手,后果将会如何?」 阮红玉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听令拆营,难道还错了?」 聂芝皱着眉头后退一步,「咱们公事多少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冲动? 不是说你有错,而是统领大人此令考虑不周,我们当上议。」 阮红玉见她并非有意跟自己作对,神色微缓,稍一思索,觉得对方所有确实有些道理。 智者千虑,尚有一失。统领大人这次莫不是托大了? 凌莹在旁听着两人对话,柳眉微拧,沉思片刻,主动出声道: 「可现在营中将士们已经在拆营帐,现在去阻止,抗令不说,同样也是扰乱军心,十分不妥。 而且,我相信统领大人心思缜密,此番下令定是别有用意。 我们若是贸然阻拦,就不怕影响统领大人的计划?」 阮红玉本来已经在动摇,听到凌莹的话,立刻坚定起来,道: 「凌莹的话颇为有理,我们暂且什么都别做,静观其变吧。」 聂芝迟疑了一下,点头说好。 阮红玉这才重新恢复笑容,拉着凌莹继续去拆营。 浑然没看到在她转身之后,聂芝眼里闪过的一缕阴霾。 月营的护营结界太过陈旧,就算不通过有心人传递消息,光凭仙识探查,都能看出其中变化。 很快,月营拆营的消息,就摆在了乌崖隽等人的桌上。 「未领补给,就先拆营?」 乌崖隽将情报拍在桌上,气急而笑:「这月胜好生狂妄,真当在主帐占了一次上风,就是常胜将军了?!」 言罢,他蓦地转头看向王屠,「这月胜,当真是体修?」 王屠正要点头,不过一想到自己三番五次栽在对方手中,立马改口道: 「我未与她真正交手,不过我麾下千夫长与之斗法,此女确实只凭肉身硬抗,就将我麾下打成了重伤。」 「以肉身胜金仙。」 乌崖隽思索片刻,目光一闪:「体修一道,断无触及本源之可能!除非……她走的是炼器一道。」 此话一出,王屠顿惊:「你是说,此女将肉身炼成了法宝?」 「乌统领的推测,甚是有理。」 方本齐从暗中走出,「能以肉身硬抗本源,除了将肉身炼成兵器,我想不到其他途径。」 乌崖隽见有人认同自己,脸上笑容微露:「炼器一道本源,炼入兵器便会直接固化,炼入肉身也是一样,断无可能克制空间一道。 王屠,你让林烁速速准备,这次务必也要拦下补给,也好让那贱婢尝尝吃闷亏的滋味!」 「我这就去安排!」 王屠眼中厉色一闪,二话不说起身离开。 花城那一口气,憋在他心里太久了。 他比任何人都更想看到月胜吃瘪! 免费阅读. 第715章 窃取 林烁接到王屠的命令,立刻前去后勤营,暗中等待「月胜」到来。 这百年来月营补给失踪,都是他动的手。 他虽然走的是枪之大道,领悟神通却与空间有关,可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后勤营储物戒中的补给。 神通施展穿梭虚空,可无视距离,但若是碰到境界在他之上者,则是施展距离越近,越不容易发觉。 为此,他专门留了一次领取补给的机会,为的就是防止月营出现新首领,前来领取补给。 这次,果真被他防到了。 他屏气凝神,暗中盯着后勤营大门,眼露慎重。 虽然王统领说那「月胜」是走炼器一道的体修,不太可能察觉到他神通的动静,但小心驶得万年船。 他定要等到最佳距离动手。 没过多久,后勤营门出现一道倩影,林烁立时精神一振。 来了! 他心念一动,掌心本源浮动,正要凝聚枪影。 可在他看清来人面孔后,他眼中的志在必得,立刻被惊愕替代。 怎么来的不是月胜,而是叶初雪?! 月胜竟如此托大,不将他们放在眼里?还是这其中,有别的算计,他未看清? 他心下念头急转,表面却是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惊讶,笑道: 「真是巧了,叶千夫长今日也来领补给?」 若是放在从前,叶初雪在这里见到林烁,立刻会提起十分警惕,一字不回,生怕分神又遭了算计。 但现在,她自从在主帐那边看了好戏后,心中竟莫名有了底气,破天荒地扯出一丝笑容来。 「林千夫长日理万机,从前也不见你亲自过来,偏生今日我来,你就来了,确实巧合得很。」 林烁头一次听到叶初雪这般当着他的面冷嘲热讽,脸色微微一沉,继而冷笑: 「看来叶千夫长有人撑腰后,脾性也大不相同了。」 「林千夫长谬赞了,比起你们王营来,我们月营还差得远呢。」 叶初雪轻轻刺了一句,也懒得继续和他掰扯,从腰间取出补给信物,递给后勤营管事。 管事立刻收了收看热闹的心,接过信物:「叶千夫长,贵营还留有两次补给机会,可是要一同领取了?」 「不,一次就行。」 叶初雪顿了顿,想起向苼吩咐,又道:「按照四千人的配置,领取一次补给。」 此话一出,在旁等待的林烁眼皮立刻掀开,凉凉出声: 「叶千夫长,这不合规矩吧?从前你们叶营只有一千人。 你留下的这两次补给,都是叶营的配置,岂能说改就改? 月统领不是最守规矩吗?怎么到了自己营,就开始肆意妄为了?」 叶初雪听得柳眉竖起,回头冷喝:「林烁!你敢污蔑……」 「怎么?我说的难道有错?」 林烁哼笑,「你现在可不是一营之主了。我劝你还是少自作主张,免得给月统领添麻烦,再降罪于你。」 这话中的挑拨之意,再明显不过。 叶初雪闻言非但不怒,反而冷静了下来。 一营之主,她不在乎。而且统领大人也早就与她聊过此事,她心中的担忧,早就随着主帐那场骂战散了。 而林烁口中的「自作主张」,更是没有的事。 统领的吩咐,她听得清清楚楚。 统领大人心思再缜密不过,既然这么吩咐,那便说明,没有不合规矩! 叶初雪想到这里,眸子微亮,回想一遍赤青军律,神色立刻变得从容,反问道 : 「林千夫长,你口口声声说我更改配置不合规矩?那我倒想问清楚,不合的究竟是哪条规矩?」 林烁面上笑容顿滞,继而沉声开口:「军律三十二条,凡军中配给皆有定数,不得私自更改……」 「错了!」 叶初雪冷声打断,「林千夫长熟记军律,那自然也不该忘了军例第三条,军中一切配给,皆以将士为先! 我月营如今有四千女仙,那配给就该以四千作定数,这可不算私自更改,而是有律可依。」 林烁张了张嘴,一时无言以对,脸色隐隐有些难看。 他与叶初雪打过太多次交道,对彼此再熟悉不过。 此时此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变了。 从前叶初雪表面淡漠,实则性子退缩,习惯忍让。如今竟是张扬起来,连嘴皮子都变得利索了! 短短几日间,变化竟如此之大。 都是那月胜! 若她不来,月营岂会死灰复燃,还变得如此难缠…… 他心中暗恨,甩袖离开。 只是叶初雪过来,他隔着一段距离,一样能劫走补给! 叶初雪见林烁被她逼走,只觉得心头一直束缚着她的一股气,倏然散开,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起来。 多久了。 多久没有这般畅快的感觉了。 原来只要褪去那层敬畏,她也能做到很多。 她深吸一口气,望向月营的方向,目光闪动。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她深知今日能在口头压过林烁,并非是因为自己进步,而是她心里有了底气,不再束手束脚。 这底气,来自于月胜统领,也只有统领大人能给她。 稳坐中台,需要端平一碗水的上官大人,给不了。 「叶千夫长,您的补给来了。」 管事笑呵呵地捧着一枚储物戒亲自送出来,「这里面是四千将士的配套补给,您清点一番,小人好入册。」 叶初雪看着管事脸上比之前热情百倍的笑容,没有多言,接过储物戒仙识一扫,点头道:「数量不错。」 「那小人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叶千夫长慢走。」 管事笑呵呵地在册子上打了勾,再拜了一礼,转身回营。 而就在管事转身的刹那,叶初雪手中储物戒周围蓦然荡起一缕极其微弱的波动。 一点透明枪尖,穿透虚空,直接穿入至储物戒内部,瞬间将其中补给吸摄一空。 叶初雪一无所觉,将储物戒收入怀中,转身就走。 而与此同时,林烁站在满仓的补给前,脸色终于转阴为晴,露出笑容。 叶初雪嘴皮子变厉害又如何?还不是避不开他的神通算计。 月胜统领,不过如此! 他心中得意,却不知自己所作所为,都被人看在眼里,分毫不差。 免费阅读. 第716章 搬空 林烁心知等叶初雪回去发现不急不翼而飞后,很快就要过来找他对峙。 所以他没有在仓库中逗留太久,检查一番周围设下的隐匿结界,便径直离去。 而就在其人离去后不久,虚空荡漾出一道灰白色门户,向苼从容踏步而出。 隔着一层灰白,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占地足有千方的独立空间,其内灯火通明,摆放着不下百数物架。 一件件宝物分门别类,放在架子上,每一块都以禁制分隔开来,只见其形,不闻其息。 物架两边一口口装有仙灵石的木箱,整整齐齐地靠在堆叠在一起。 而叶初雪一直苦寻不得的营帐类补给,就散乱地放在角落里,堆积成山。 向苼目光粗略一扫,就看到布下百道警示禁制,几乎铺满整个空间地面。 一旦从断空制造的空间中走出,顷刻就会触及禁制,惊动他人。 她没急着收走门口的补给,来到物架前,目光扫过架子上的物什。 万年朱果、万年木髓心、仙寒铁、万年龙涎香…… 向苼站在朱果前,微微眯眼。 这些宝物认得不全,但只要是认出来的东西,无一不是稀世珍宝,甚至是至宝。 这里,应该是日营的秘库。 秘库的由来,她也曾听上官宁提过一嘴。 当年上官宁靠着祖母的余荫上位赤青军主之位,上任之后却发现赤青军武库中的宝物少了几乎一半,且都是修炼珍品。 不用怀疑,上官宁也知道是上官谦背后靠山动了手脚,可苦于没有证据,只能作罢。 此等要地,若非有葳宁师兄相助,她也不一定能进来。 林烁将偷走的补给送到这里,叶初雪能找到才有鬼了。 不过眼下,倒是便宜了她。宝山在前,岂有不取之理? 不过此地一旦失窃,怕是要惊动上官氏大能,上官宁不一定能保得住她。 向苼略作思忖,很快有了定计,身形一闪,来到秘库禁制核心所在,脚下轻轻一踏。 密密麻麻的黑色符文,立刻扩散开去,悄无声息地侵蚀所有架子根部。 设计这秘库之人,在每一个宝物禁制屏障上,都花费了大量精力,令得一丝宝物气息也不外泄。 但显然没有考虑到,会有人胆大包天地想要收走所有宝物。 是以架子根部与秘库相连的禁制,虽也是圆满境造诣,破解起来却是不难。 仅是盏茶功夫,上百个架子根底禁制都只被侵蚀到剩下一丝。 向苼当即散去禁制,却未动用岁月意境,而是撬动底牌《欺天》之力,搅动此地天机,务求不留一丝痕迹。 做完这一步后,她心中传音:「师兄,将我送回月营,等我去到后勤营附近,你再收尾。」 葳宁在向苼侵蚀架子禁制时,就明白了她想要做什么,不禁心惊肉跳。 原以为向师妹至多拿走一两件宝物,看这架势,她这是想要一锅端啊? 心惊之余,他又觉得十分刺激。 他早年跟随父亲闯荡,不是没当过贼,可这么大号的贼,还真没当过。 「放心,你尽管去!」 忍着兴奋,他挥爪将人送回月营。 向苼眼前一花,看到眼前的场景已经换成月营的破旧的营帐,念及葳宁师兄跃跃欲试的语气,不禁一笑,掀开门帘拔身朝后勤营飞去。 后勤营管事消息灵通,自然认得新任统领,立马亲自出来迎接。 在向苼提出再取一次补给后,立刻明白方才叶初雪拿走的那批补给又凭空消失了。 他也不敢多言,清点出四千人的补给,恭恭敬敬地递给了向苼。 向苼拿到储物戒,直接往血戒里一塞,转身离去。 暗中看到这里的葳宁,二话不说利爪挥出一条条灰白丝线,丝线化作线刃,割断所有架子根部。 「向烛,给我收!」 悬浮在断空神通空间内的秘境珠滴溜溜一转,立刻爆发出一股强横的吸力,眨眼间将秘库内所有架子、宝箱、补给吸摄一空。 原本满满当当的秘库,瞬间变得空荡荡,地面反光,比狗舔的都干净。 葳宁忍着笑,收起神通穿梭而去,氤氲在秘库中的欺天之力立刻爆开,掩去了一切痕迹。 而就在葳宁离去后不久,上官氏禁地中蓦然爆发出一股极其恐怖的波动,周遭山川亭台遭到波及,轰然坍塌大片。 上官氏弟子惊恐不已,一道惊怒之音,响彻天际。 「何方宵小?竟敢动我上官秘库!」 与此同时,向苼带着补给回到月营,便看到叶初雪满脸焦灼地等在门口。 她什么也没说,将补给戒指递了过去。 叶初雪立刻接过戒指,仙识一扫,紧皱的眉头立刻舒展开,「我这就分发下去!」 她没提之前那批补给又凭空消失之事,想来统领大人也知道,否则就不会再去领一遍补给了。 月营拆营已有小半日,迟迟不见新的营帐下发,气氛本已有些不安焦躁。 叶初雪亲自拿着崭新的营帐下发下去,那一丝刚刚升起的焦躁立刻被抚平,所有人都兴高采烈的布置营帐起来。 「新领的补给有四千之数,我们只有三千三百多人,数量足足的!」 「统领大人果真有办法!」 「之前千夫大人怎么试都不成,还去跟日营的人理论过,都无功而返,没想到统领大人一过来就解决了。」 「别这么说,千夫大人之前也尽力了。」 「我也没说千夫大人不好啊……」 「……」 众人一边聊天,一边干活,一顶顶崭新的营帐迅速在空地上立起来。 这一刻,曾为叶营女仙的老人们,看着风中飘荡的一顶顶营帐,眼中闪烁着名为希望的光芒。 …… 却说林烁将补给送到秘库,回禀王屠后,回到自己营帐中,屁股还没坐稳,迎面一道风裂之音炸响,瞬间将他的营帐撕成碎片! 林烁悚然一惊,正要出手防备,却见眼前一花,肩头一沉,整个人被强行带离营帐,徒留林营之人面面相觑,惊疑不定。 「那是谁?」 「好像是统领大人。」 「千夫大人犯事了?!」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免费阅读. 第717章 事发 砰! 林烁摔在地上,一阵龇牙咧嘴,抬头看到王屠正低着头朝他眼神示警。 他心中一惊,立刻起身跪好,抬头看到坐在营帐主位的黑衣青年,脸色顿时微变。 他暴露了? 不,若是暴露,等待他不可能是问话。 他心思电转,勉强维持镇定,忙低下头来,恭声道: 「林烁拜见少主大人!」 黑衣青年面如冠玉,唇红如血,正低头把玩着手中一枚圆环。 此人,正是与上官宁争夺大道之人,上官氏少主,上官谦! 「今日,你去了秘库?」 上官谦甫一开口,嗓音若瓷器碰撞般薄凉,听得林烁心中一冷。 「回少主,属下的确去过。属下奉命前去截胡月营补给,而后按照老规矩,将补给送到秘库后,就立刻出来上禀统领大人。」 上官谦眼中掠过阴霾,「秘库中可有异状?」 林烁迅速回想一遍,而后立刻摇头:「属下只停留在秘库门口片刻,并未发现任何异状。」 「没有异状?」 上官谦轻呵一声,「没有异状,那秘库怎么被人搬空了?」 此话一出,林烁瞳孔骤缩:「什么?!」 秘库中戒备何等森严,虽无人看管,却有三名禁界大师联手设下的禁制! 他们禁庭想要从中偷一件宝物,都是千难万难,怎会轻易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搬空了? 他念头在脑海中转了一圈,紧跟着身子一颤,立刻伏下身来:「属下并未监守自盗,还请少主明察!」 「谅你也没这个本事。」 上官谦语气冰冷:「滚出去,此事你若胆敢泄露半个字……」 「属下万万不敢!」 林烁爬起来,二话不说退了出去。 秘库失窃,上官氏的老祖宗怕是要气疯了,此等大事,他要尽快上禀禁庭! 上官谦强自压下眼底戾气,嘴唇更加猩红。 自许下宏愿之后,他一路走来顺风顺水,何时出过如此大的纰漏! 秘库被人搬空,连老祖宗都震怒申斥于他,害他在族老会前丢了好大的脸。 这群没用的废物,连秘库都看不住,若不是失了人心,无人可用,他真想杀一批人泄愤!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极度不耐:「乌崖隽人呢?」 话音刚落,乌崖隽从门外快步而来:「少主,有线索了!林烁分明盗走了月营的营帐,可现在月营却立了新营……」 乌崖隽话没说完,上官谦眼中杀机大盛,「那还愣着作甚,都给我去月营抓人,要不会秘库宝物,我拿你们是问!」 上官宁虽在族中式微,但还留有消息渠道,上官谦入营的第一时间,她便已知晓,暗中窥伺日营动静。 此刻看到日营统领倾巢而出,前去月营方向,她面色微沉,立刻抽身,赶在他们之前来到月营门前,厉声叱喝: 「上官谦,你私自御使赤青军统领为己用,该当何罪?!」 上官谦看到上官宁,面色阴沉了一瞬,很快转为笑容:「宁族姐,我这般做,自然有我的道理。我劝你还是莫要阻止,省得老祖宗怪罪下来,你兜不住。」 上官宁脸色微变,怎么还牵扯到老祖宗了? 她心中预感不妙,但大道之争在前,月营就是她的命根子,上官谦休想借机毁她希望! 她左手轻微一晃,一枚黄玉信物落入手中,沉声开口: 「若为要事问询,我自不会阻拦。可你若武力相逼,休要怪我鱼死网破!」 上官谦看到她手中的黄玉信物,眼中闪过一丝忌惮,冷哼一声,「给我搜!让所有人打开储物戒检查,连同统领在内,一个都不能放过!」 「慢着!」 向苼冷着脸从营中飞出,寒声开口: 「上官少主,这里是赤青军营,可不是上官氏本家。你若有案要查,我月营可以配合,却不接受折辱! 储物戒乃私物,如何能打开,任由你等随意探查!若真按照如此命令执行,我月营女仙尊严何在? 否则,上官少主今日之举,我必定以月胜之名,上禀天庭!求请仙宫诸位仙君讨个公道! 我月营女仙为仙宫奋战,为人族而战,却要遭此羞辱,天理何在?!」 这一番话,几乎说尽月营老人的心坎里。 多少年了! 她们被日营战仙肆意羞辱,叶千夫长算计不过,只知道让她们忍让。 若不是还念着月营旧日的荣光,谁愿意留下来? 如今,终于有一位明主出现,替她们讨回公道了! 阮红玉热泪盈眶,统领大人刚来,尚能如此替他们豁出性命,顶住压力为她们开口。 她怎么能认怂?! 她银牙一咬,当即上前一步,高声喝道:「统领大人说得对,我等绝不接受折辱!」 凌莹目光坚定,上前一步,「我等绝不接受折辱!」 越雨面露愤慨:「绝不接受折辱!」 众女仙纷纷抛弃畏惧,高声呐喊:「绝不接受折辱!」 震天的喊声中,叶初雪身形颤动,亦是坚定高喊:「绝不接受!!」 周围营区众仙皆被惊动,纷纷探出头来观看。 禁营更有不少人直接动用禁盘,投射出留影。 「十大统领齐聚?月营这次捅破天了?」 「月营干什么了?」 「那黑衣青年是何人?看着面生……」 议论纷纷中,一直赖在禁营还没走的姬青琊看到投影中的画面,心头一震,转身就往月营走。 还想多聊两句的姬玉回头一看,连忙追了上去。 「族兄,等等我!」 而此刻月营门外,上官谦看着向苼,脸色沉沉,几欲滴水。 秘库失窃是大事。 但大道之争,对他而言更是天大的事! 他绝不可能为了秘库,破坏他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优势。 这月胜的每一句话,都说在他的痛处,令他束手束脚,心生忌惮,当真令人痛恨! 原以为上官宁这次找的帮手,还跟以前一样废物,不曾想这次截然不同。 上官宁到底哪里挖来如此难缠的人物,此前他竟从未听说过? 肆意折辱赤青军将士的罪名,他绝不能背。 强行搜查,是不能了。 他阴冷如毒蛇般的眸子盯着向苼,耐着性子发问: 「那你待如何?」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免费阅读. 第718章 对峙 「上官少主急着搜查,想必是丢了重要之物。」 向苼不急不缓地开口: 「且不说我月营上下最近无人有资格接近少主身边,就算有,恐怕也无人有实力能从您手里偷去宝物吧? 而且少主为何独独怀疑是月营之人干的,不怀疑其他营呢?」 上官谦脸色瞬冷,「本少主行事,难道还需跟你解释一二?」 「少主息怒。」 向苼微微一笑,「我的意思是,少主搜查可以,但要一视同仁,将赤青军营所有人的储物戒打开搜查一遍。 如此,我们月营断无二话。」 此话一出,上官谦身后十大统领脸色皆是微变。 能坐到统领这个位置,他们谁敢说自己储物戒里干干净净,没有别的东西? 搜查月营,他们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甚至幸灾乐祸,但若是牵连到自身…… 乌崖隽脸色变了又变,第一个暗中传音道: 「少主,此事不妥!就算老奴答应,其他人……难免会因此事生出芥蒂。」 「要你说?」 上官谦脸色阴沉,这等浅显的道理,他怎么可能不懂? 这时,方本齐忽然传音道:「少主,后勤营那边来了消息。 月营前后领了两次补给,第一次是叶初雪出面,林烁与之发生口角,后盗走补给去了秘库。 月胜差不多在同时去了后勤营,领取了第二次补给,带回月营。 如此打了个时间差,让月营得了新补给。秘库的事,恐怕……」 上官谦听着方本齐的传音,脸上没什么变化。 他从一开始就不认为月营这群乌合之众,能有本事盗空秘库。 之所以如此行事,不过是想借机打压月营。最好是激化冲突,趁机杀了月胜这个变数。 但月胜一张嘴就将他架在了高处,令他投鼠忌器,动手不得。 这女修似乎从一开始就看穿了他的打算…… 上官谦感到棘手,心中杀机愈盛。 这月胜手段高明,绝不能留! 再给她一些时日,说不定她真能将月营盘活。 念及此处,上官谦目露果断,暗中传音十大统领: 「稍后我拖住上官宁,你等合力击杀月胜,速战速决!」 十大统领骤然听到传音,脸色皆是一变,半数人眼中都生出迟疑之色,唯有乌崖隽与方本齐直接应喏。 上官谦见状眉头一皱,再次传音:「此事后果,由本少主一力承担!你等还不动手?」 有了这句话,其余八人眼中迟疑尽去,各自动身散开,隐隐呈合拢之势,朝向苼与上官宁包围而去。 上官宁见状,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打算,脸色剧变。 不好! 上官谦要强行动手杀了月胜! 她实力与上官谦不相上下,月胜独战十大首领,焉有命在? 月胜若是死了,她再无希望翻盘,上官谦根本不是为了秘库过来兴师问罪,而是想要借机绝她后路! 她醒悟过来,可惜醒悟得太晚,一时间竟想不到任何补救之法。 向苼面无表情地盯着上官谦等人,缓缓后退。 她算错了一步。 上官谦,比她想的还要不择手段。 有葳宁师兄在,她有把握从十大统领手中全身而退。 可若是退了,她刚招揽而来的三千女仙,怕是后果难料。 女仙因她而来,她无法抛下她们独立逃走。实在不行,只能暴露方寸集,带她们一起走。 向苼心思心思电转,场中气氛越发紧张,再无人说话。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营外的长道尽头忽然传来一声朗笑。 「哈哈哈哈,今日真是长了见识。上官谦,你不是赤青军主,却能越过上官宁随意调遣十大统领。 原来这赤青军,是你上官谦的私军啊,如此奇闻,我真得跟师尊她老人家好好说道说道。」 这话中的讥讽之意,再明显不过。 上官谦眼中生怒,猛地转头看去,在看到来人的面孔后,满脸的杀意立时一滞。 「姬青琊,你怎么在这里?」 姬青琊踱着步子走到双方中间站定,轻啧一声: 「我不仅在这里,我还来得比你早得多。 怎么,你上官谦难不成还真把赤青军当成自己的地盘,我姬氏之人来都不能来了?」 上官谦眼皮子一跳,强忍着怒意沉声道:「我并非此意。」 「那就散了吧。」 姬青琊摆了摆手,「我还能说是过来赴品丹宴,暂且借住于此。 你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外人,留在这里干嘛,不如跟我一起回去算了。」 上官谦深深看了一眼姬青琊,阴声道:「你真要趟浑水?」 姬青琊面上笑容微敛,「上官谦,我跟你好言好语相劝,你给脸不要脸是吧?」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枚青玉传讯符,嘿嘿一笑: 「你是不是忘了,我还是烨清宫的亲传弟子?信不信我一道传讯把师尊请来,替月营主持公道?」 上官谦气得脸色铁青,「姬青琊,你吃错药了?!为了一群不相干之人,就动用亲传玉符?」 「呸!你才吃错药了!」 姬青琊将玉符捏在手里,「小爷我就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你走不走?再不走,我真捏了啊!」 「住手!」 上官谦咬牙切齿:「我走!姬青琊,今日之事,我记下了,咱们走着瞧!」 撂下狠话,上官谦再也无颜逗留,直接化作一道黑虹飞离而去。 乌崖隽与方本齐立刻跟了上去,余下八位统领面面相觑,脸色皆有几分尴尬。 最终,王屠先站出来,抱拳道:「军长大人,我等……先行告退。」 说完,王屠转身就走,眨眼消失在众人眼中。 其余人亦是有样学样,很快月营门外就只剩下姬青琊一人。 一场冲突,消弭于无形。 上官宁身形飘然落地,来到姬青琊面前,深深福了一礼,柔和的眼中浮现出浓浓的感激: 「多谢青琊公子出手相助,若非你及时出现,我们恐怕……」 「上官仙子言重了。」 姬青琊呵呵一笑,「我也是因缘际会,师尊颇为关照你,我既然在此借助,帮你也是应该的。」 上官宁目光在他脸上流连而过,两颊染霞,掩唇柔柔一笑: 「青琊公子鼎力相助,却如此谦虚,真是令我不知如何报答才好。」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免费阅读. 第719章 反噬 姬青琊被上官宁看得莫名其妙,挠了挠头道: 「报答?这好办,上官军长可否容我再多住两日。」 上官宁顿时怔住。 烨清宫主虽对她有几分欣赏,但还不至于特地派人来护着。 而且姬青琊是烨清宫主最宠爱的亲传弟子,一向我行我素,谁也管不到他。 这次他主动出手相助,难道不是……不是…… 「上官军长,你怎么不说话?难道是不方便?」姬青琊拧着眉头追问。 上官宁思绪被打断,连忙应声道:「自然可以。」 她嫣然一笑,「近日我完成了一幅画作,青琊公子得了空,可去我那边坐坐。」 说完,她回头看向苼,笑容立刻收起,语调微冷:「你随我来。」 向苼身形纹丝不动,「还请大人先行一步,我需先安抚月营。」 上官宁微微拧眉,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喜,但也知月营重要,于是点头离开。 姬青琊眼巴巴地送走上官宁后,立刻凑到向苼跟前。 分明攒了满心的话,可他张了张嘴,却愣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向苼看着神色,就知道他对自己的身份只是怀疑,还未确认。 即便如此,他还是义无反顾地站了出来,吓走了上官谦。 可若是吓不走呢? 有些话,看来必须要说清了。 她微微抿唇,语气轻淡:「此番,多谢青琊公子相助。 不过你我素不相识,公子实在不必在此趟浑水,还是早日离去为妙。」 她的语气,分明冷淡。 姬青琊却是听得心中激动起来。 月胜真是石头姐! 要是素昧平生,说几句客套感激的话话就罢了,怎么可能会赶他走呢? 此刻,他真想拉着石头姐往营帐里一躲,好好问问她当年为何不辞而别。 不过现在在大庭广众之下,他自是不能乱来,坏了石头姐的打算。 左右现在石头姐扎根月营,没那么容易离开。 如此想着,姬青琊嘿嘿一笑:「本公子行事素来随心,帮了就帮了。 我这个人最喜欢交朋友,月统领若真心感激,不如少些说教,与我喝上一场!」 说到这里,姬青琊看了一眼向苼身后还在等着的叶初雪等人,摆了摆手,道: 「月统领先忙正事,稍后得了空,咱们再闲聊也不迟。」 言罢,姬青琊拍拍屁股,转身就走,背影说不出的潇洒。 向苼无奈地弯了弯唇,转身看向叶初雪等人,缓声道: 「没事了,有姬氏之人在此坐镇,那上官谦不敢再明着动手,你们且先回营歇息,明日开始正式操练。 初雪,你将补给中的禁盘都找来,等我回来,另有他用。」 向苼一连串的命令下去,众人心中立刻踏实不少,纷纷应喏。 「统领大人也莫要担心。」 叶初雪应下吩咐后,反声安慰道:「经此一事,军长大人也会提高警惕,赐您诸多法宝护身,您速速过去见她吧。」 向苼闻言一笑,心说上官宁这次会不会与她翻脸都是未知数,更不提什么法宝了。 她也不多言,双脚一点地面,身形拔高化作一道白光飞去主帐。 片刻之后,向苼穿过主帐后的营道,踏入一道空间门户之中。 空间不大,只有百丈方圆,被一座精致的宅院填满。 「进来坐。」 上官宁的声音从宅院中传来。 向苼 不发一言,迈步穿过宅院大门,门内花木掩映,曲径通幽。 她沿着小路一直往里走,不多时看到一卷珠帘,珠帘晃动间,可见上官宁坐在画板前,留下一道窈窕的背影。 「秘库,在你这。」 上官宁直接开门见山,话中没有疑问,只有肯定。 向苼闻言毫不意外。 在花城是,上官宁就见过葳宁师兄的空间手段,若是猜不到是她偷走秘库,未免太过愚蠢。 话虽如此,此事她却不能认。 她微微一笑,「上官大人所言,属下怎么听不懂?不过您所说的秘库,是上官谦从武库中搬走的那部分珍宝,失窃了不是正好?」 上官宁眉头一拧,放下画笔,回头视线透过珠帘,看到向苼微微带笑的脸,面色微沉: 「月胜,你可知此事已惊动老祖宗,秘库若不回来,我保不住你。」 向苼笑容微敛,「大人,且不说我手中没有秘库。就算是有,还给您之后,您就能讨好老祖宗吗?」 上官宁一怔,很快听出了向苼话中之意,脸色微微难看。 向苼看到她的反应,轻笑一声:「您看,您也知道。您若是还了秘库,老祖宗非但不会看到您的好,只会以为是您偷了秘库,故意为之。 如此,您只会招致老祖宗的厌恶,而还回去的秘库,也会接着沦为上官谦对付您的工具。 这样一想后,您还想得到秘库吗?」 上官宁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月胜的话,很有道理。 就算现在月胜真的愿意归还秘库,她都不太敢要了。 那就是个烫手山芋。 她微微吸了口气,「你到底想怎么做的?」 向苼挑了挑眉,不答反问:「上官大人不是说,不会干涉月营吗?」 「我是说过。」 上官宁脸色不愉,「可你行事太过,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我……」 「重病需下猛药。」 向苼打断上官宁,目光清亮,「大人当知局面艰难,若是没有孤注一掷的魄力,如何反败为胜? 若是大人怕了,辞退属下就是,大人赐予属下的宝物,属下也一并归还。」 上官宁脸色凝滞,「好,我不管你,那秘库你何时归还?」 「大人怎么还在纠结秘库?我不是说过,那不是我偷的。」 向苼笑了笑,「若是大人没有其他问题,属下便先退下了,月营那边还有许多事,等着去办。」 上官宁攥紧手中画笔,沉默许久,方才轻声开口:「下去吧。」 「属下告退。」 向苼垂眸行了一礼,转身径直离开。 上官宁盯着她离去的背影,瞳眸里泛出一丝恼恨。 到底急病乱投医,遭了反噬。 那秘库是赤青军多年的积累,是她日后登临家主之位的底气,如何能落于外人之手? 可恨她明知是此女偷走,却不敢索要太过,甚至要向她低头。 何等憋屈!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免费阅读. 第720章 侵吞 上官宁深深吸了口气,闭上双眸再睁开,眼里的愤恨已全然消失,化为平静。 罢了,且先忍耐。 待她夺得大道后,一切都将拨乱反正! 「师妹,你此番算是将上官宁彻底得罪死了,就不怕她在鬼城之事上不尽心?」 回营的路上,向苼耳边响起葳宁的声音,言语之间不乏忧虑。 向苼目中微光一闪,「只要她一日未能继承大道,合作就得继续。」 「即便如此……上官氏乃仙宫大姓,底蕴深厚,手段层出不穷,若是其老祖宗亲查,招致暴露……」 「葳师兄这是怕了?」向苼传音轻笑,语气仍然轻松。 葳宁语气微窘:「搬空秘库时,为兄被贪心蒙蔽了心智,只觉刺激,现在想想,难免不安。」 「师兄不必忧心。」 向苼面上云淡风轻,「上官氏的老祖宗若真要大张旗鼓地查,这次来的就不是上官谦了。」 葳宁清楚其话中有话,顿时诧异:「此话何解?」 「此事还要从我接任后,从案卷库看到的军历说起。 赤青军如今虽由上官氏把持,建军之人却非出自上官氏,而是而是一位人族仙帝与神兽毕方的后裔,名为赤青。 赤青军在其手中发展壮大,武库亦是赤青创立。后来,赤青失踪,上官氏方才代掌赤青军。」 此番话一出,葳宁立刻醒悟:「你是说……秘库是上官氏私下侵吞赤青军,仙宫天庭极有可能不知道?!」 向苼神色微哂:「天庭众仙云集,那秘库连林烁都能自由进出,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没有闹到明面上罢了。 上官氏也不敢闹到明面上,毕竟仙宫实力错综复杂,可不是他们的一言堂。私底下任意妄为也就罢了,若是闹得人尽皆知,落井下石者不会在少数。 上官氏老祖宗的动向,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人盯着,牵一发而动全身,他怎会轻易过来万骨荒原,授人以柄呢。」 葳宁顿时豁然开朗,此前他竟不知,这秘库的背后居然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但紧跟着,他又问道:「这一切毕竟只是你的推测,若那老祖宗真不管不顾,找你算账呢?」 向苼洒然一笑,「修士本就逆天而行,散修更是路难,难得有机缘送到面前,岂能一点风险都不冒? 而且,只要我继续追查师尊小世界的下落,暴露是迟早的事。畏首畏尾,下场只有死路一条,抓住一切机会增强实力,方为正道。」 葳宁顿时没了话说,他听着师妹始终冷静的言语,心中更生出一丝钦佩。 师伯真是收了个了不得的徒弟。 秘库宝山在前,她竟还能不受贪念影响,在片刻间理清思绪,考虑到方方面面。 单以此论,他远不及她。 葳宁感慨间,向苼已然回到月营。 短暂的风波后,月营重回正轨,从空中一眼望去,可见三千余顶营帐星罗棋布,秩序井然。 向苼的营帐设在正中心,分前后两帐,面向正对主帐,面积比之前大了三倍有余。 旁边稍小的营帐,不出意外应该就是叶初雪的。 向苼在半空粗粗扫过一遍,飘身落到自己营帐前,掀开门帘进去,一眼便看到书案前空地上堆积成山的禁盘。 早在里面等候的叶初雪立刻迎了上来,「统领大人,补给中的所有禁盘都在这里了。」 后勤营给的补给,不仅有营帐,还有专门为一营而设的防护禁盘。 月营百年不曾领到过补给,原先的防护禁盘早就损坏一空。月营就这么赤裸裸地暴露在他营 眼中,无需任何手段,就能将营中动向看得一清二楚。 叶初雪早就为此憋屈许久,甚至私底下去求过白妪,可惜白妪此人不敢得罪日营,拒绝了她。 如今好不容易得到新禁盘,统领大人不让她尽快布置激发,反而尽数送来营帐,是何用意? 叶初雪心中不解,却也不准备多问。统领大人智计深沉,不是她能揣摩的。 向苼走到书案前随意拣起一面禁盘,一眼便洞悉了其内符文品质。 军律有言,设营禁盘品级不得低于二品,这些禁盘便也就刚好卡在二品的门槛上。 若是直接拿去布置激发,月营依然跟之前裸奔没两样,修为最低日营军士,都能随意穿破禁制,探查月营情况。 上官谦的针对,当真无处不在。 向苼眼中冷光一闪,开口道:「明日你再过来取。」 叶初雪点点头,二话不说行礼退下。 其人一走,向苼收起地上禁盘,而后挥出一道仙元,没入营帐中。 嗡! 营帐表面禁制符文倏然一亮,立刻升起一道质量不怎么样的结界。 向苼再随手丢出两道示警禁制,随后直接心中呼唤葳宁师兄,施展断空神通,传送离开。 啪! 荒原之上,向苼凭空出现,踩在一片骨石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白光充斥着视野,四下静谧无声。 向苼心海微开,心识无声蔓延开去,确定周遭无人后,心神一收,手中抛出秘境珠落入骨石中,同时身形一闪,钻入其中消失不见。 甫一进入秘境,赤金色毛球立刻蹦蹦跳跳地弹到向苼面前,无不欢欣地说道: 「主人,搬来的宝库都整理好啦!我这就带您过去?」 「不急。」 向苼摸了摸向涅毛茸茸的脑袋:「无主真元和无主元气还有多少?」 向涅语气立刻变得失落:「主人,您这些年修炼勤快不少,我凝聚的速度赶不上您消耗的速度,恐怕再有两年就要消耗一空了。」 说到这里,向涅又连忙补充道:「涅儿记得以前,秘境运转完全能供给一族修炼,可惜我忘记怎么加速凝聚资源了。 主人您再等等,我一定能想起来!」 向苼温和一笑,「想不起来也无妨,你已经帮了我许多了。」 她收回右手,脸上笑容也一并收敛,「向烛,将那两人带过来。」 淡然之音瞬息传遍整个秘境。 正在修炼的向烛立刻一个激灵坐起身,化为原形,两爪捞起元道人和言老鬼,就朝向苼方向飞去。 免费阅读. 第721章 实力 向烛得秦天缺传授功法,这些年伤势痊愈后,修炼渐入佳境,如今已有人仙后期实力。 元道人与言老鬼修为远在向烛之上,此刻却不敢有丝毫反抗,任由向烛抓着,冷风刮面。 数息后,冷风消解。 向烛爪子松开,元道人与言老鬼落地,二话不说跪在向苼面前,齐声开口。 「拜见主人!」 向苼听到两人声音,只盯着手中圆石,眼皮都没抬一下。 元道人与言老鬼相视一眼,谁都没敢起来,默默跪着等待主人吩咐。 言老鬼看不明白向苼要做什么。 元道人却是长袖善舞,与人结交,见识不少,很快认出向苼手中的圆石。 「那是赤青军的战阶石?怎么颜色跟以前看到的不一样。」 元道人很快想到了什么,眼中惊疑不定,「难道……」 不等他理清思绪,向苼忽然开口:「元道人。」 元道人顿时一个激灵,「在!」 向苼甩袖将战阶石抛在半空固定,淡声下令:「全力一击,攻击此石。」 元道人二话不说凝聚脉轮,轰在战阶石上。 嗡!! 战阶石微微一颤,显露出一个「肆」字。 四阶,实力相当于地仙后期,倒是不错。 向苼念头一闪,又道:「言老鬼。」 言老鬼心领神会,立刻双手掐诀,一口气在喉咙酝酿片刻,厉喝而出。 「杀!」 无形的波动席卷而出,轰击在战阶石上。 战阶石立刻显现出「肆」字,临到隐没时,又变幻成「伍」。 言老鬼之前不知石头作用,但两相对比,已能猜出一二。 他这一击超常发挥,有天仙水平!伍字比肆字要高。 他不禁得意地看了一眼元道人。 元道人脸色一黑,碍于向苼当面,没敢开骂。 「向烛。」向苼接着喊。 向烛全力一爪子拍在战阶石上,结果战阶石反应许久,才慢吞吞地显现出一个「壹」字。 向烛两眼立刻瞪大,随后不敢置信地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元道人与言老鬼,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掩面而逃。 太丢龙了! 向苼摇头失笑,向烛之前毕竟伤到了根基,近些年才恢复,修炼速度不算慢。 「涅儿,你去安慰安慰。」 「知道啦!」 毛球蹦蹦跳跳地追了过去。 向苼没有再看元道人两人,目光落在战阶石上片刻,取出一枚仙灵石,从中炼化出一团仙力,自体内经脉转过一圈,不经肉身桥,直接打出! 嗡—— 战阶石一声轻响,随后浮现出一个「三」字。 元道人两人见状,不禁面露古怪。 前辈的仙元,怎么只有地仙初期的水平? 不等两人思索明白,战阶石数字隐没,向苼再次打出一道仙力,这次直接消耗的体内仙元。 战阶石微微一颤,很快显现出一个「伍」字。 天仙初期。 元道人顿时舒服了。 这才是前辈的真实修为,他不是对手,实属正常。 此念方生,他便看到向苼再次挥袖,这次是……禁制符文? 怎么看上去跟上次不一样,不是天妖禁? 他心中疑惑,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裂响。 他立刻转头,看到战阶石上明晃晃的「陆」字,瞳孔微缩。 原来前辈真实实力在天仙中期,他输得不冤……前辈怎么还没收起战阶石? 元道人脸色微变,就见向苼开始掐诀,禁制符文如同黑色雪花纷纷浮现,最终十数息后,凝聚成一道令人心惊肉跳的符印,没入战阶石中。 咔嚓! 这次的裂音更大了,元道人死死盯着战阶石表面,看到其上倏然显现的「捌」字,一双眼睛瞬间瞪得滚圆。 八阶,金仙战力?! 砰! 不等「捌」字消失,向苼面无表情,一拳轰出,战阶石中间出现一条大裂。 「捌」字浮光一闪,变幻成「玖」! 元道人呆呆地看着破裂不堪的战阶石,浑身大汗淋漓,已然陷入麻木。 他依稀记得此前接触的赤青军什长吹嘘过。 九阶,乃战阶极致,意为金仙至强!再往上一步,便是传说中的大罗金仙! 他一介地仙,居然招惹到此等大能还不死,当真是走了天大的运! 此时此刻,他的怨气全都没了,心中只剩下浓浓的庆幸。 言老鬼不知道「玖」字背后的含义,但也明白,主人实力远在他之上,敬畏地伏下身来,不敢再直视主人。 向苼又劈出一剑,战阶石再次显现出一个「玖」字后,终于不堪重负,爆裂成粉。 「恭喜主人,贺喜主人,实力大进!」元道人忽然大声高喊,谄媚的嘴脸不加掩饰。 向苼侧眸扫了他一眼。 元道人立刻噤声,「小人一时激动失言,主人恕罪。」 此番敲打足见效果,甚至犹有过之了。 向苼心中念头闪过,懒得计较元道人那点讨好的心思,淡声问道:「传给你的声音,你都听过了?」 元道人面色微苦: 「小人不敢欺瞒主人。 主人传来的声音,小人每个都听了不下百遍,确实没有一个与那女干细相符啊。」 向苼闻言目光微闪,藏得这般深,看来藏在背后的,不是一般人。 不过只要此人还在赤青军,答案终有一日,会浮出水面的。 她按下心思,打发走了两人,心神重新回到自己身上。 秘库里有不少高品战阶石,她让向涅取了一个过来,如此一番自验,也让她清楚了自身实力。 她的仙元强度,若不经过肉身桥淬炼,达到了地仙初期水平。 这是四劫散仙渡劫后才有的强度。 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是跳过三劫,直接渡了第四劫,还是第三劫变成了第四劫。 总之,她现在完全可以把自己当做四劫散仙看待。 而淬炼之后的仙元,达到了天仙初期,相当于一般的六阶散仙。 至于真实战力,触及本源后,已经和境界完全脱钩。 禁制一念而成,威力与淬炼后的仙元大差不差,而若是稍加准备,便同样可达金仙。 而肉身与剑道双双飞跃,堪比一般的金仙圆满。 若是换算成散仙境界,堪比渡九劫! 免费阅读. 第722章 发现 一番梳理下来,向苼总算对自身实力有了清晰的界定。 撇开始终极强的肉身不谈,触及本源后,剑道与禁制一道威力都有了质的飞跃。 进步最大的,无疑是剑道。 剑道主杀伐,无愧于同阶无敌之名。 即便只是初涉剑道本源,就令她横跨金仙,直入至强之列。 不过向苼知道,虽同为九阶至强,她的实力,比起那些本源圆满,浸yin金仙之境多年的老怪,还是差了些。 那等人无法突破成就大罗之位,并非天赋不足,而是因为每一条本源大道,只能为一人所掌。 若其人所修大道之上,已有大罗金仙掌控,除非此人身陨,否则下面本源圆满的金仙,终其一生都无法突破。 也正是因为如此,每一位大罗金仙身陨,都会因大道争锋而掀起腥风血雨。 上官宁与上官谦的争斗,就是最好的例子。 日营统领的实力,上官宁早就将情报共享给她。 诸如乌崖隽、方本齐之流,虽还未至本源圆满,实力仍不容小觑。 单独面对一个,她或许能应付,但若让对方三人以上联手,自己恐怕就危险了。 欲要破此困境,唯有继续增强实力。 至于如何提升,无非两个办法,要么补齐短板,要么扬长避短。 她的短板显而易见,修为太低,但境界非是朝夕就能弥补。 所以,方法其实只有一个——扬长避短! 念及此处,向苼心思一定,起身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再出现,已至秘库所在。 秘库宝物存放分门别类,向涅原封不动地搬进来,向苼找起来也方便,很快寻到所需之物,一沓剑形草叶。 此为本源剑叶,于剑仙而言,乃是不低于三转金丹的稀世珍宝。 炼化此叶,可大幅提升剑道本源的汲取效率,不过具体效果如何,她得试过才知道。 浑元秘境中无法打开血戒,向苼抓起放置剑叶的架子,再离开秘境的一瞬,直接将其塞入血戒中。 血戒之中的力量立刻自行运转,开始磨灭覆盖在剑叶表面的禁制护罩。 护罩由禁道本源所化,坚硬异常,但在血戒毁灭之力下还是不够看。 不过片刻间,光滑如镜的护罩表面便出现了细微的划痕。 向苼估算一番,得知血戒还需一个日夜时间破禁,遂不再多管,重新闪身进入秘境,翻手取出两枚升仙丹。 这两枚升仙丹,自是花城所得。 以防在花城主面前暴露,她未在城中炼化丹药,之后又一直被诸事缠身,直到此刻,方才能静下心来,修炼一番。 升仙丹已经明玉格验过,无毒。 她直接将两枚一起扔入口中,缓缓入定…… 与此同时,日营主帐。 「月胜那边有何动静?」 上官谦面容恢复往日淡漠,眉宇间却有一股阴鸷之感,挥之不去。 乌崖隽回得极快: 「回禀少主,那月胜从上官宁那里回来后,就进了主帐,一直没出来,应当是在修炼。 营帐外的警示结界品级不低,我等生怕又是那月胜设下的陷阱,未敢贸然探查。」 上官谦眯了眯眼,沉思少顷,蓦地抬眸看向王屠:「那月胜,真是散修?」 王屠嘴角微不可察地一扯。 他上次不是跟乌崖隽说过此事吗,怎么又问一遍? 他心中如此想着,表面却不敢露出半点异状,仍旧是用的上次那套,避开正面回答。 「回禀少主,我麾下千夫长与之斗法,此女确实只凭肉身硬抗,就将他打成了重伤。」 乌崖隽因罚俸之辱,早就恨毒了「月胜」,此刻听到上官谦打听其人的底细,立刻抢过话头,分析道: 「少主,那月胜既是散修,又是散仙,可见天赋、传承都一般,至多学了些秘法,提升了肉身强度罢了。 体修前头无路,她无法掌握本源,迟早会死在天劫之下。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冒着身陨之险,掺和进您与上官宁的争斗中。 属下猜测,上官宁定是许了她一条活路,譬如,古修传承……」 这番话虽是推测,却也有理有据,上官谦听完,面上多了一分思索之意。 古修之法,可不是一般人能修炼的,上官宁怕是骗了这月胜。 若是自己揭穿……不妥,月胜于他毫无信任可言,即便说真话,也只会让她以为是离间之计。 如此,解决办法,仍然只有一个。 上官谦眼中杀机一闪而逝,抬眸看向王屠。 「既是体修,杀之不难。王屠,此事便教给你了。」 王屠心中咯噔一声,低下头来:「少主,属下……属下并无把握。」 他还不想彻底倒向上官谦一方,这种彻底得罪上官宁的差事,怎么能答应。 「无妨。」 上官谦微微一笑:「此事,本少主自有安排,杀月胜就如杀鸡一般简单,你只需负责最后一步。 话到这里,上官谦脸色蓦地一沉:「王统领,总不至于连刀都挥不动吧?」 这是要强行拉他入伙? 王屠心中憋闷,却也知今日是躲不过去了,只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 「属下定不负少主所托!」 「很好!」 上官谦神色转阴为晴,「那我便等着王统领的好消息了。」 「……」 半日后,两枚升仙丹消化一空。 向苼睁开双目,起身通体一震,氤氲在身周的仙灵雾气瞬间散去。 她轻轻吐了口气。 升仙丹的品级堪堪触及金仙门槛,能撬动的本源极其有限。 两枚丹药炼化下来,剑魂中的本源只提升了不到半成。 不过到底是品丹宴的精品仙丹,其中仙元药力极为充沛,一口气让她的丹田仙元增涨九成,直入四劫散仙后期,距离第五劫已然不远。 不过这点增涨,对她的实际战力,毫无提升就是了。 修炼告一段落,她收敛一身气息出了秘境珠,心中呼唤葳宁师兄,身形立刻传送回月营主帐中。 「你修炼这段时间,日营探来的仙识不断,好在未有一人贸然穿破禁制。」 葳宁开口,言语间带着一丝兴味:「不过我妖识在空间游荡时,刚刚偶然发现一事,你应当会感兴趣。」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免费阅读. 第723章 人情 说完,葳宁也不等向苼发问,直接传给向苼一段画面。 画面中一片漆黑,狂风呼啸,偶有空间碎裂,碎片被狂风裹挟,化作刀刃风暴,切割天地。 「这里是黑狱?」 向苼认出画面来源,目光微凝。 黑狱是赤青军刑罚之所,空刃切割犹若凌迟,痛苦非同一般,天仙以下在其中撑不了半天,就会身死道消。 一般唯有犯下重罪之人,才会被投入此间。 葳宁师兄说她会感兴趣,那被关进去之人,她应该认得。 此念方生,画面陡然拉近,向苼也因此看清,被关之人竟是之前窃取月营补给的林烁。 「是因秘库失窃,被上官谦迁怒么……」 向苼心中浮现这般猜测,但很快就被她自行推翻。 她分明看到林烁脸上没有半点憋屈愤怒,反而神态颇为放松。 她目光微凝,很快看到林烁拿出一座祭坛抛出。 祭坛飞入碎裂的空间中,竟丝毫不损,且很快悬空固定,纹丝不动。 一团荧荧之光,自祭坛上散发而出,猛烈的空刃风暴吹来,皆被荧光弹开,四下散去。 林烁立在祭坛背风处,伸手一抹储物戒,掏出一块白色令牌,放入祭坛核心凹槽之中。 祭坛微微一震,片刻后,传出一道诧异之音:「守目?上官谦去了你那里,人还没走,你就冒险匆忙传讯,可是出了大事?」 「正是!」 林烁面色肃然,语速极快,「就在半日前,上官氏暗中扣下的秘库被人搬空,上官谦来此就是为了追查秘库下落。 他还想利用此事,趁机强行杀了月营新统领! 可惜那月胜伶牙俐嘴,占了大义,烨清宫主亲传弟子姬青琊又恰好在此,主动出面平息冲突,上官谦未能得逞。」 说到最后,林烁语气中充斥着浓浓的遗憾,好似「月胜」不死,对他而言,是天大的损失。 祭坛对面之人对此习以为常,凛声回应道:「我已记下此事,即刻上报。你速速关闭祭坛,小心暴露。」 「放心,黑狱是我的主场。」 林烁笑了笑,「任何空间探查,都瞒不过我的道。」 话虽如此,他也没敢与对方多闲话,很快切断联系,收起祭坛。 方一转身,便看到向苼就悬立在他身后不远处,一脸的从容瞬间僵在脸上,瞳孔骤缩。 「林千夫长,先别忙着动手。」 向苼垂眸瞥了一眼他掌心凝聚的长枪,不慌不忙道: 「你我之间并无仇怨,而且闹出动静来,难免被人察觉,不如先聊两句?」 林烁握紧长枪,没有丝毫放松,却也没出手。 他盯着向苼半晌,忽然冷笑:「没有仇怨?笑话!只要你是月营之人,便是我林烁之敌!」 「林千夫长……不,守目阁下既能为禁庭潜伏赤青军多年,当是聪明人。」 向苼看着林烁,面上流露出不解:「以你的眼力,不应该看不出,当年的哗变的根源并非月营女仙,而是上官氏内斗才对,怎会如此义愤填膺?」 林烁听得此话,一颗心止不住往下沉。 终究还是暴露了。 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一日,短暂的失态后,很快恢复镇定,反问道: 「禁庭令牌制式隐秘,你怎会认得?你还接触过其他禁庭之人?」 向苼自然不会说她血戒里还躺着一枚同样的令牌,而且这枚令牌还是你亲自给的。 她微微一笑:「守目阁下若是肯为我解惑,我自会告诉你答案。」 「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也敢助纣为虐?」 林烁冷哼一声,「营中哗变的真相,我身为千夫长,当然不会受蒙蔽,可我也没恨错人。 你可知,臭名昭著的血丹生意背后,是何人?」 这话中之意再明显不过。 向苼目色微深,「你是说……上官宁?」 「不错!」 林烁眼中流露出彻骨的恨意,咬牙切齿:「当年月营修炼的资源,都是上官宁用血丹换的! 你们这些月营女仙,只要用了上官宁的修炼资源,便无一人无辜!」 向苼默了片刻,平静出声:「你之所言没有证据,是真是假,我无从分辨。 不过即便你所言是真,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领过一份月营俸禄,那在你眼中,是无辜还是不无辜呢?」 此话一出,林烁顿时愣住了。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冷笑道:「你少在这里花言巧语,上官宁为了拉拢你,定然没少赐你法宝,那些同样沾着罪孽,你躲不开!」 「她暂时还没有赐我法宝。」 向苼一本正经地说瞎话,「我与她之间另有交易,与法宝资源无关。」 林烁再次愣住了,他看着面前坦然自若的女子,一时间竟不知该以何种态度面对。 他心绪乱了片刻,好不容易才抓住一根线头,重新镇定下来,冷声道: 「月统领不与我动手,还与我说了这么多,看来是不准备揭发我了?」 向苼含笑点头: 「赤青军与我而言,不过是过客,揭发你,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何必多此一举。 不过如此一来,守目阁下算是欠了我一个人情吧?」 此话一出,林烁立刻明白了对方的用意,眉心微沉:「你想让我做什么?」 「放心,不会让你冒险。」 向苼手中浮光一闪,凭空出现一枚灰白色玉符,递给林烁。 「你故意自罚于此,向禁庭传递消息,想来很快就能出去了。 替我留意上官谦的动向,若我有事找你,这枚玉符就会发烫。 到时你直接捏碎,就会传送至此,只要你给出的消息,足够有价值,你欠我的人情顿消,互不相干。」 林烁闻言顿时心头一松。 他抛弃赤青军的身份投靠禁庭,不仅是因为血丹,还有另一层原因,那就是上官氏掌控下的赤青军,早就烂透了。 在上官谦眼中,赤青军普通将士的命,根本不是命,只是他达成目的的工具。 这些年被他设计害死的赤青军将士,怕是比死在战场的还多。 他无力改变现状,心中对其只有厌恶,出卖他的消息,他心里当真是半点负担也无。 如此想着,他二话不说接过玉符,「一言为定!」 向苼勾唇一笑。 「一言为定。」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免费阅读. 第724章 战阵 达成约定,向苼也不在黑狱多留,身形一闪,凭空消失在原地。 林烁沉默地看着向苼原先所在的空处,目中挣扎片刻,最终轻叹一声,放弃心中想法。 这月胜当着他的面传送离开,他哪里还猜不出,偷走秘库之人正是她。 可知道归知道,他却无法告诉任何人。 此女空间造诣如此之高,暗中监视他还不是轻而易举。 他若是摆出祭坛,怕是不等传讯,就会被其现身阻止,甚至直接暴露身份。 而若是告诉上官谦…… 林烁心中膈应,他一点也不想告诉上官谦。 二者相比之下,秘库放在月胜手里,他反而会觉得更舒服一些。 “她这是算准了我的想法……” 林烁眼露忌惮,此女心计如此之深,上官宁有她相助,还真不一定会败。 难怪上官谦急着杀她。 …… 向苼回到营中,挥袖撤去禁制,却未急着出帐,反而坐下来,眼中掠过思索之意。 林烁竟说血丹幕后之人是上官宁,那言语间流露出的恨意,不似作假。 可上官宁手掌赤青军武库,灵石宝物多得是,完全没必要通过血丹敛财。 而且她处境敏感,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人在找她的错处,又怎会掺和血丹之案? 再者上官宁若真被贪心蒙蔽,让血丹流入赤青军营,总不可能亲自去做,那行事便绕不开她的心腹,叶初雪。 她与叶初雪接触时间虽短,但也能看出其人性情正派,心思浅显,言语之间对上官宁颇为崇拜,若真掺和进血丹之事,绝不会有如此表现。 是真正的幕后之人误导林烁,将血丹之案栽赃嫁祸给上官宁;还是上官宁隐藏太深,连叶初雪都不知道她的真面目? 向苼端起桌边冷茶,随意抿了一口,敛去思绪。 这些猜测短时间内难有答案。 不过不管幕后真相如何,都不影响她前往鬼城,何必寻根究底呢。 接下来几日,整个赤青军营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不过谁都知道,这只是表象罢了,上官谦亲自前来,岂会轻易放弃打压月营。 叶初雪忧心不已,但每每在拉练场看到一脸云淡风轻的向苼,一颗心都会安定下来。 在她看来难如登天的大事,在统领眼里,好似都微不足道。 历经前几次危机后,她对统领好似生出了一种盲目的信心。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当遇事,她第一个念头不再是去找上官宁,而是去见向苼。 这次,也是一样。 “大人,近几日营中拉练效果十分不错,可我们用的战阵核心阵盘太旧了,时灵时不灵。” 叶初雪呈上最近几日的拉练记录,皱眉道: “禁营白妪表面秉公办事,实则胆小如鼠,上官谦来了之后,我们递过去补充阵盘的帖子全都搁置。 若是一直拿不到阵盘,我们下次上战场就只能各自为战了……” 两族战场上,若无战阵护持,光靠个人防御,月营必将死伤惨重。 向苼一目十行地看着拉练记录,一边问:“禁营那边用的什么理由拖延时间?” 叶初雪脸上露出一丝恼怒,冷哼一声,道:“他们说禁营库存恰好用完了,战阵阵盘制作起来颇为耗时,让我们再等一年! 可前日,禁营还给日营那边送去一套新阵盘,我赶去质问,却被告知是日营那边早就预定好的,简直欺人太甚!” 叶初雪说完,本以为统领会跟她一样气愤,谁知向苼却是微微一笑,道: “白妪行事缜密,怎会让你抓到错处,阵盘制作起来需多人合力,耗时的确不短,一年时间略显夸张,却也在合理范围之内。” 叶初雪闻言双眼微微瞪大,“大人,你怎么还帮禁营说话?” 向苼失笑,“道理如此,何来帮之一说?” 她从手边的书卷中抽出一本册子,递给叶初雪。 “拉练效果的确不错,你辛苦了。将士们既已熟练合击阵法,原来的战阵便不用练了,练这个。” 叶初雪顿时惊喜不已,原来统领大人早就准备好了。 她接过册子打开一看,脸上的惊喜立刻转为震惊。 “这……这是绝品战阵!” 赤青军战阵分为下、中、上、绝四个品级。 下品战阵,三人为一阵,合阵之下,防御和攻伐威力可提升三成。 中品战阵,十人为阵,威能提升一个小境界。 上品战阵,百人为阵,可提升两个小境界! 绝品战阵,可万人为阵,最高可提升一个大境界! 此前月营所用的一直都是下品战阵,反观日营那边积累深厚,大部分都用中品,更有少数人用上品战阵。 一两个小境界的差距看似不大,但放在战场上,这一点差距会被无限放大,双方战损与战果可谓天差地别。 从前每每出战,叶初雪都无比渴望能为月营装配中品战阵,上品更是想都不敢想。 可统领居然直接掏出了绝品战阵图! 叶初雪深吸一口气,绝品战阵图她也有,这等图文获取起来不难,武库中就有。 难的是核心阵盘! 她苦求禁营多日,连一套下品阵盘都拿不到,绝品阵盘…… 她捏紧册子,抬头看向向苼,眼里带着期盼,很快听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阵盘的事,我来想办法,你不用操心,尽管带她们拉练。” 叶初雪眸光瞬亮。 “遵统领令!” 打发走了叶初雪,营帐内恢复安静。 向苼垂眸,仙识扫过血戒。 绝品战阵阵盘静静躺在里面,其上的禁制纹路,已被血戒之力磨去了大半,估摸着再有一刻钟就能解禁而出。 而本源剑叶早在前日就已解禁。 两日内,向苼炼化了整整一枚,自本源剑冢汲取到了本源,比原来多出百倍不止! 她的剑之大道刚开,一开始如饥似渴地吸收本源,大道境界猛涨,可谓一日千里。 可后来好似“吃撑”了,吸收速度越来越慢,造成大量剑道本源浪费。 意外之下,一缕本源被血戒吸收,向苼惊奇地发现,血戒磋磨之力竟略微增长了一分。 她索性将剑叶引来的剩余本源,全部投入血戒。 血戒立刻发生了蜕变,表面泛出一丝从未有过的夺魄华光。 不!与其说是蜕变,不如说是恢复。 待得本源尽入,向苼留在血戒中的烙印加深,进行了更深层次的认主,她方才明白,血戒竟也是一件神物级法宝。 「养病回来啦,更新更新!」 第725章 战令 神物自晦,血戒本源早已耗空,向苼一直都将其当做一件异宝在用。 若非本源剑叶的层次太高,引来的本源太多,她不知还要多久才会看出血戒的真面目。 也正是因为此等意外之喜,血戒中的本源激活后,磋磨之力暴涨,解禁效率提升十倍不止。 秘库中的各种修炼宝物,在血戒的不断运转下,已然全部解禁。 向苼才有余力,打起绝品战阵的主意。 战阵核心阵盘这等宝物,可轻易改变战局,在军中的重要程度还要在修炼宝物之上。 所以在秘库中,这绝品阵盘上的封禁,是最多的。 若是换成之前的血戒,欲要解除上的禁制,最少也得一年。 所以之前,她本打算给月营装配上品战阵,阵盘秘库中同样有,按照原来的效率,磋磨起来需要七日。 不过现在,自然是要用最好的。 如今月营女仙的平均境界,在地仙中后期。 也就是说,绝品战阵一旦装备,她顷刻就能拥有三千天仙麾下! 量变生质变,结阵之后,三千天仙就是一个整体,防御与爆发出的实力绝不会低于金仙初期! 念及此处,向苼眼中精芒一闪,笑意横生。 此时此刻,她倒是有些期待,上官谦能用什么手段,摧毁她这支精兵强将。 一晃眼,又是两日过去。 这两日里,向苼专心消化剑道本源,眉心中的监护愈发凝实、通透,呈现出一股坚不可摧之感。 剑之大道上的精进,带来的是更为强悍的实力,只是这等实力,战阶石已测不出来。 向苼对自身实力的界定,又变得模糊,也无机会出手。 不过很快,机会就送上了门。 隔日,叶初雪找来,“大人,总帐有令,命我等出营清缴骨兽!” 她将令册呈上。 向苼接过令册,目光扫过。 清缴骨兽并非战时任务,不强制,奖励军功,缺资源修炼的可以自行组队出营斩杀骨兽,获取军功兑换资源。 这里自行组队的,可以是一人单独行动,也可以是多人。 但令册上又写了,这段时日在外清缴骨兽的一直是日营,月营一分力都没出。 为表公平,这次清缴任务,月营至少要派出千人,否则军规处置! “大人,这定是上官谦在背后谋划,我等出营后,日营那边肯定会趁机出手,出营的千人,生死难料!” 可若是统领大人亲自带队,留在营中的两千余人,上官宁大人护得住吗? 叶初雪心中泛起一丝古怪之感。 月营女仙的安危,上官大人才是最应该担心的,月统领只是前来助拳。 可她为何一点都不放心,将月营剩下的人,托付给上官大人? 从前,她不会有这种想法的。 从前…… 叶初雪忽地面容一滞。 她想起从前,上官大人被军主之位掣肘,屡屡放弃月营女仙的种种。 上官大人为了大局,无奈至此也没错,可她为何……会觉得不舒服? 从前,她根本不会多想。 她究其原因,忽然发现月统领好似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会自己扛住,不会放弃月营中的任何一人。 相比之下,上官大人做的就太差了…… 她怎会觉得上官大人差劲?! 叶初雪忽然被自己的念头吓住。 月统领和她都只是上官大人的麾下,如何能相提并论…… “战阵练得怎么样了?” 向苼的声音,打断了胡思乱想。 叶初雪倏然回神,连忙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压下去,回道: “众将士皆已熟悉!只是属下拉练时,是以下品阵盘,代替核心位置,没有实战过……” “无妨。” 向苼指间掸了掸令册,弯眉一笑,“这不就是实战的机会吗?” 叶初雪闻言怔了一下,才领会出其中意思,脸色瞬变: “大人,您的意思是……全都去?” …… “全都去?我不同意!” 上官宁倏地掀开珠帘,面色沉沉,尽是怒火。 “月胜,你在花城行事大胆,是替我挣得一分转机,但这不是你肆意妄为的理由! 三千月营女仙尽皆出营,即便是你随行,若遭到日营,你又能护得住几个? 若是女仙死得多了,军心涣散,之前我们所有的努力,都将付之一炬! 这等损失,你承担得起吗?你不想去鬼城了?” “上官大人稍安勿躁。” 向苼面带微笑,丝毫不恼:“属下斗胆问一句,您坐镇军中,能替属下挡住多少个统领出营?” “你还是不准备改变计划?!” 上官宁气急,但看向苼始终面不改色,自己这般急切,反倒是落了下乘。 她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道:“若是上官谦不在,我能替你拦下所有!可如今…… 我只能保证拦住上官谦,十大统领中有一半都是墙头草,我稍加压力,他们就不会掺和此事。 至于其他五个偏向上官谦,特别是乌崖隽和方本齐,我会盯住他们。” 向苼挑眉,“也就是说,变数有三人?” “不错!” 上官宁面色冷沉,“若是他们三人联手,你或许能逃出生天,可月营女仙们势必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到时,我月营再难起复。 与其如此,不如干脆放弃。 一千人已是我争取之后的结果,任由日营杀了,我们趁机大力发展月营。 你不是擅长招揽吗?我送你去附近的修真星……” “上官大人!” 向苼打断上官宁,“大人莫不是忘了,在招揽属下时,说过什么?” 她面上仍然带笑,可上官宁却清晰地感受到,月胜不高兴了。 她在不高兴什么? 自己的建议难道不是当下最优解,比起全军覆没,及时止损不是更好? 上官宁不明白,心中愈发不喜月胜,但眼下还得继续指望月胜招揽新人。 她只能按下怒火,回答道:“我是答应过你,不干涉月营的任何行动,可……” “那便行了。” 向苼再一次打断上官宁,面上笑容真切一分:“劳烦大人看好上官谦那群人,剩下的,属下自会安排,不会令大人失望。” 此话一出,上官宁再也按捺不住,怒声叱喝,“放肆!你……” “大人是要失信吗?” 向苼抬眸直视上官宁,眼中笑意已然消散,化作漠然: “若是,今日我便自请撤去统领之职,今后月营如何,与我无关,大人自行决定便可。” 上官宁怒火顿滞,指着向苼,半晌说不出话来。 向苼盯着上官宁,片刻后,缓缓露出一抹笑容。 “看来大人还舍不得我,那么……属下告退。” 第726章 开赴 直到向苼走出总帐,上官宁都没追上来。 在月胜和月营二者之间,她最终还是选择相信月胜。 不过向苼知道,这是她逼迫出来的结果。 一次两次,效果还行。 但若是次数多了,就算她每次带来的收益极大,上官宁自感威严受到挑战,也不会再听她的。 说好的助她入鬼城,怕是也要打上一个问号了。 不过无妨。 她从来不做亏本买卖。 早在上次与上官宁观念不和时,她就已经做好了打算。 到时候箭在弦上,可由不得上官宁不应约。 叶初雪得知统领大人获得了上官大人的首肯,全军开赴清缴骨兽,脑子都被震得嗡嗡作响。 不过既然连上官大人都无异议,她自然也不会再提出意见,立马地下去准备了。 而与此同时,日营中的林烁,忽觉腰间一烫。 他不动神色地回到自己营帐,取出灰白色玉简,感应到其上传来的热度,他伸手一握,当即借修炼之由,开启营帐结界,随后激发神通,来到黑狱之中。 随后一眼便看到,等在狱中的倩影,朝他微微一笑。 “林千夫长果真守信之人。” 林烁轻吐了口气,缓步上前,道:“月统领当知,上官谦此番运作,让你月营得令出营,必有后手。 我虽在日营中行走,但终究不在统领之位,对接下来的计划知之甚少,月统领确定要将人情用到在这个地方?” 向苼含笑点头,“我答应过林千夫长,不会用这个人情令你涉险,只做探听消息之用,自不好言而无信。 不管林千夫长知道多少,尽量说来,你我之间,再无瓜葛。” “好!” 林烁神态透出认真,沉声道:“我虽不在核心圈层,但这次上官谦的计划,恰好与王屠有关。我在王屠麾下,听到些风声。 上官谦只当你是体修,欲要用幻境手段对付你,领头之人正是王屠。 我还查到一名穿着禁营法衣的男子,秘密进了王屠的营帐,言行举止颇为狂傲。 后来我私底下前去禁营查过,却未在禁营见过此人。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他们具体要怎么对付你,恕我无能为力,查不到更多。” “已经足够了。” 向苼浅浅一笑,“这些消息,也不是随便就能听来的,看来林千夫长为了还人情,特地费了些心力。 我月胜在此,谢过了。” 说完,向苼也不等林烁再回话,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林烁怔了一下,略微抿唇,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大抵是呆在赤青军久了,见过太多出尔反尔之人,突然遇到如月胜这般说一不二,光明磊落之人,他竟起了结交之念。 可惜,唯一能与她见面的信物,已经消耗一空,上官谦还在虎视眈眈。 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与她见面。 …… 翌日,向苼带领月营所有女仙,浩浩荡荡地离开了赤青军营,全军震动。 “月统领的胆子太大了!” 外营议论纷纷,“把所有人都带出去,就不怕遭到意外?” 这话说的隐晦,但谁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一时间,明里暗里的目光,都投向了上官谦所在的营帐。 上官谦等人亦是惊疑。 “少主,月胜定是与上官宁闹掰了!” 方本齐眼中精光闪烁,“上官宁与我们扯皮数日,才将月营出战人数降到一千,月胜却把所有人都带了出去。 此乃天赐良机!那王屠心思摇摆不定,若是中途反悔,我们岂不是亏大了? 属下愿请战前往!” 乌崖隽听得此言,冷笑一声:“少主,老夫倒是觉得,这其中有蹊跷,须得谨慎行事。 上官宁岂不知月营重要,却未阻止月胜,依老夫看,此二人怕是合谋,给咱们挖了坑,就等咱们贪功冒进跳进去。” 上官谦沉吟少许,冷声道:“按原计划行事,乌崖隽,你亲自去告诉王屠,让他警醒些,若是坏了大事,本少主饶不了他!” 乌崖隽闻言一喜,连忙恭声硬是,转身退下。 临走前,还不忘得意地撇了一眼方本齐。 方本齐脸色难看,拱手急声道:“少主,您什么都听乌崖隽的……” “莫急。” 上官谦眼皮一掀,:“本少主有说拒绝你的提议吗?” 此话一出,方本齐眸子瞬间一凝,“少主,您是说……” 上官谦露出一点笑容,“不管上官宁那边在打什么主意,在绝地的实力下都是无用功! 你是我的心腹,上官宁没那么容易放你出营。” 说到这里,上官谦取出一只木质傀儡扔给方本齐。 “杀月胜,王屠做第一把刀,邓江、陵城是第二把刀,都不算致命。 而你方本齐,才是本座赐给那月胜的绝命刀! 这幻身傀存世已不多,用一件少一件,你可千万别让本座失望。” 方本齐听得激动无比,双手郑重接过幻身傀。 “属下定赴汤蹈火,达成少主所愿,杀得月营片甲不留!” …… 营中反应如何,向苼俱是不知,也没兴趣知道。 出营乘坐的仙舟,乃绝品。 叶初雪在军中努力多年,花费百万军功,从武库中换来这么一艘,可容纳上万人。 月营女仙如今不过三千多,住得十分舒坦。 参军后第一战在即,众人皆是兴奋无比,静不下心来修炼,索性在仙舟甲板上操练。 叶初雪听着众人整齐的呼喝声,悬着的心颇感踏实,抬手敲响门扉。 “统领大人,属下叶初雪,有要事相商。” 不多时,门内传出一道云淡风轻的声音。 “进来。” 叶初雪当即推开门扉,大步走到向苼桌前,凝声问道:“大人,我们真要按照日营那边给的方向走?” 向苼轻轻点头,抬头看到叶初雪那张惯常忧心的脸,不等她继续开口,翻手丢出一物。 叶初雪下意识接住,物什入手微沉,她低头定睛一看,心脏立刻怦怦狂跳起来。 “大人,这…这就是……绝品阵盘?!” 向苼笑问,“可还担心了?” 叶初雪立刻摇头。 手握绝品战阵,若是再怕,她干脆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第727章 责罚 “大人,我这就让她们试试……” 叶初雪按耐不住跃跃欲试,不见往日沉稳。 向苼闻言,却是摇头:“你能保证如今月营中,一个叛徒也没有?” 叶初雪喜色顿滞,皱起眉头:“大人,我们月营都是女仙,日营亡我之心不死,怎会有女仙叛变?” “万事无绝对。” 向苼语调平淡,“这世间人有万千,岂能尽随你意?这核心阵盘来历不明,只能在遇险时用。 我提前将阵盘给你保管,是为了安你的心,免得自乱阵脚,可不是现在就让你去显摆的。” 叶初雪听得思绪一清,当即低头,愧声道:“属下知错。” “绝品阵盘难得一见,你略失分寸,也属正常,也不必过于苛责自己。” 向苼安慰两句,“此战阵,你主阵眼,不让任何人从你手中夺走阵盘,可能做到?” 叶初雪立刻单膝跪地,眼露坚定:“属下定誓死守护阵盘安全!” 向苼满意点头,“去吧。” 叶初雪这才露出笑容,起身退出门外。 她抬头遥望,看到甲板上热火朝天的操练场面,只觉得心中有一股澎湃斗志,不断上升。 她从未有哪一刻,如此期待战斗! “不能急,不能急,大人说了要沉稳……” 她嘀咕两声,沸腾的思绪逐渐恢复冷静,紧跟着就有一道念头,猝然自脑海中升起。 统领大人的绝品阵盘,是从哪里来的?是上官宁的赐予? 可她之前也向上官宁要过阵盘,却连中品的都要不到,给出的说辞,仍是那套“顾全大局”,生怕被抓住把柄,丢了军长之位。 换成统领大人去,她就不怕了吗? 叶初雪想不通,便不想。 她握紧手中阵盘。 不管如何,有绝品阵盘在,她就能护住月营所有人,这便够了。 一日后,操练告一段落。 出战的兴奋都在操练中消耗得差不多了,众仙纷纷回房,修炼的修炼,调息的调息。 百夫长们的房间分布在千夫长附近,叶初雪一回来就听到凌莹等人凑在一起,正在闲聊。 “真是好久没这么畅快了。” “凌莹姐姐,你们之前没有统领大人,日子是怎么过的?” “以前也是有统领的,就是日子待不长,没过多久,就被上官谦算计死了,或是直接弃营而逃。” “月统领不会这样的!” “嗯,我也觉得,月统领跟以前的统领都不一样。” 阮红玉听到这里,不禁也跟着感慨,“何止是不一样,咱们月营的日子,从来没这么好过过。” 叶初雪悄声走到门边听到这句,心中酸涩又愧疚,正要转身离开,忽然听聂芝开口。 “话说回来,咱们操练战阵,为何要以绝品战阵为主?咱们用得着吗?” 越雨闻言古怪地看了一眼聂芝,“聂姐,咱们怎么就用不着了?统领大人神通广大,说不定就能给我们弄来一个绝品阵盘呢!” “不可能。” 聂芝摇头苦笑,“咱们之前连中品阵盘都没摸过,怎么可能一下子跳到绝品?而且绝品阵盘已是至宝级别,统领大人是很有本事,但也不可能凭空变出一个至宝来吧? 若有这等本事,她哪里还需要在赤青军当职?直接卖了阵盘,换到的修炼资源,足够用上万年了。” 越雨听得连连皱眉,很不舒服,但又说不上哪里不舒服,最终只闷声道:“我说不过你,总之我相信统领大人。” 她年轻,领会不出聂芝话中对向苼的中伤,阮红玉却听得分明,语气微沉: “聂芝,你这话过了,统领大人何时自私过?就算从上官军长手里拿到绝品阵盘,也绝不可能携宝潜逃!” 此话一出,越雨脸上立刻浮现怒容,这聂芝话里话外,居然是这个意思?! “我不是这个意思,红玉你误会了。” 聂芝无奈地摆了摆手,“我就是担心,咱们花在绝品战阵上的时间太多了,若是无用,再换回原来的,我怕麾下们不适应,对战局恐有影响。 越雨,统领大人对你们比较亲近,她可曾透露过什么?” 不等越雨开口,叶初雪推门而入,语气泛冷:“聂芝,赤青军规第二十一条怎么说的?” 聂芝看到叶初雪,脸色微变,二话不说跪下:“属下知错!” 凌莹等人感应到叶初雪周身传来的冷意,亦是心中一跳,齐齐行礼。 “见过千夫大人!” “千夫大人……” 叶初雪不看凌莹当人,只盯着聂芝,“答话。” 聂芝额头微微冒汗,“回大人,二十一条言,军令下达期间,不得刺探军情,否则军法处置。 属下并非刺探剧情,只一时失言,属下知错,请大人责罚!” 阮红玉虽然不喜欢聂芝刚才说的那番话,但终究有共事多年的情分在,还是为她求情道: “聂芝并非有意,还望大人从轻发落。” 凌莹还在恼怒于聂芝对统领的编排,没有开口。 至于越雨她们几个新任百夫长,都是向苼的拥趸,更不可能为聂芝求情。 无人再说话,叶初雪终于开口:“聂芝,你是军中老人,不该犯如此低级错误。念在你初犯,丈责便免了。 之后战阵操练,你和夜凝的位置调一调,从副阵眼换下来,去战争缘侧担护阵位。” 此话一出,聂芝不敢置信地抬头,“千夫长!属下……” 叶初雪眼神一厉:“怎么,同为百夫长,夜凝能担的位置,你担不得?” “没,没有。” 聂芝将嘴里的话咽回去,“属下认罚。” 叶初雪见状再不多言,甩袖离去。 聂芝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神阴晴不定。 怎么回事? 叶初雪面冷心热,她再了解不过,怎么这次对她,没有口头训诫,直接将她从副阵眼位置撤了下来? 要说这是罚,也不尽然。 战阵总要有一个百夫长在边缘护持,可若是换到边缘,就真是成了无关紧要之人,无法再影响战阵。 偏偏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换了她……莫非叶初雪察觉到了什么? 不可能! 若是察觉到了,怎么可能还将她放在战阵里,一定是她多想了。 聂芝深吸一口气,按下不安的内心。 只要这次计成,赤青军再无月营! 叶初雪、叶初雪、上官宁都会死在她前面,没什么好怕的! “黛儿,娘一定为你报仇雪恨!” 第728章 王庭 隔日,仙舟驶离军营外围,叶初雪一颗心立刻提起来,亲自操控仙舟阵法,时时刻刻留意外界变化。 “上官谦既然在终点给我准备了一份大礼,又岂会阻我前进?” 向苼劝了两句,叶初雪却不听,便也懒得再劝。 之后的事,果然和向苼预料一致,仙舟直达册令所书地点,没有遇到任何伏击。 叶初雪闪身来到仙舟船头,目光所见,皆是骨石反射出的白光,丝毫看不到白光下是何情形。 叶初雪目光愈沉,暗含忧色,转头看向向苼,“大人定要小心!” 她心中无比清楚,统领的处境才是最危险的。 说句不好听的,月营女仙死完了可以再招揽,但月胜统领只有一个。 可即便如此,统领为了一千女仙的安危,还是出来了。 若是换成上官宁,她肯定只会放弃那一千女仙…… 叶初雪下意识又将月胜和上官宁放在一起对比,心中却没再之前那样,生出冒犯上官宁之感。 在她心中,月胜的位置不知何时已在上官宁之上。 只是她自己,似乎还没意识到这一点。 向苼轻轻拍了拍叶初雪单薄的肩,语气一如之前简练沉稳。 “我先行一步,你来带领全营沿途清扫骨兽,战略由你自行决定。” 叶初雪一惊,“统领……” “放心。” 向苼洒脱一笑,“本统领的命贵得很,这里可不配做我的埋骨之地。” 叶初雪被她的笑容所引,怔了一瞬,再回神,向苼身形已直直坠入骨石白光中,消失无影。 叶初雪看得眼眶一红。 不应该的,他们才是应该拼命的那群人。 统领应该稳坐战阵核心,而不为了不连累他们,孤身涉险。 酸涩的念头在心中转过一圈,叶初雪深吸一口气,眼中的红意瞬息退去,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 统领将整个月营都交给了她,她一定要完成统领的交代,不能拖后腿。 “传令!全军列阵出战!清缴骨兽!” …… 向苼收敛气息,身形下落,穿过白光,顿见下方山谷中沉睡着密密麻麻的骨兽,如恒河星数,不下百万。 若她未先行,而是与月营众人一同下来,惊醒骨兽。 若月营众人没有绝品战阵庇护,后果可想而知。 向苼眼中现出冷意,身形一个闪烁,瞬息落至骨兽群中心,抬手拍出三掌。 掌力如山重,气息最为厚重的三头骨兽遭到碾压,坚不可摧的身躯好似变成一张脆纸,应声碎裂,骨粉弥散。 骨兽群立刻惊动,看到统领它们的三位“王”尸骨无存,立刻发出恐惧的嚎叫,二话不说四散奔逃。 向苼没有再出手。 骨兽群无王引领,就是一盘散沙,月营结阵对付起来不难。 她身形穿过骨兽群,片刻后来到山谷深处,一座通体由骨石所制的白色宫殿,映入眼帘。 宫殿大门正上方的牌匾七零八落,依稀可见“骨兽王庭”四字。 向苼见之,柳眉微掀。 上官谦这是直接将骨兽老巢的位置给她了,难怪外面骨兽足有百万之众。 不过这宫殿看起来年代久远,破落不堪,不像是有骨兽王者居住的样子。 而且外面那群骨兽,平均实力不过在人仙,弱得可怜。 上官谦想要靠它们杀她,未免异想天开,那问题就出在这宫殿上了? 念及此处,向苼走到宫殿门前站定,心识悄然蔓延开来,穿透殿门,渗入殿内。 殿内四角的禁盘布置,殿中的诡异雕像,以及两道隐匿结界,皆倒映入识海中。 禁盘上的纹路只作激发之用,并无幻境之能,四块阵盘交叉的节点,正是殿中的那尊雕像。 雕像四足落地,作仰天咆哮状,形貌与外面的骨兽有些相似,却多出了一双翅膀和两只脚,兽目紧闭。 心识靠近,隐隐可感知到一股若有似无的危险感。 林烁言说上官谦要用幻境对付她,这幻境的出处,想来就是这尊雕像了。 若她被这骨兽雕像摄住心神,藏在结界中的立刻就会出手,了结她的性命。 到时候上官宁查起来,最多只能查到她死在骨兽雕像下,只能算作战亡,无法找任何算账。 不。 上官宁那样的人,她若真折在这里,怕是都不会追查,最多做做样子。 想到这里,向苼摇头一笑,直接推开大门。 “来了!怎么来得这么快?!” 殿内结界中的王屠听到声响,心神瞬间绷紧。 其中身着黑袍的年轻男子立刻就要运转禁盘,激发雕像。 然而还不等他有所动作,就听到禁盘碎裂的声音,一股强烈的反噬之意从心里涌出,化作一口逆血喷出。 “不好!被她看破了!” 王屠脸色微变,来不及思考太多,二话不说撕开结界壁障,便看到一道拳面在他眼前飞速放大。 拳风吹得王屠面皮扭曲,他猛力后撤一步,脚下炸开一道本源之力,拔地而起! 向苼一击不中,变拳为掌,抓向一边吐血的黑袍男子。 黑袍男子猝不及防,被抓个正着,立刻慌声大喊:“饶命!” 向苼面无表情,正欲捏爆黑袍男子肉身,耳边忽然传来向涅的声音,她眉头微挑,反手将人甩到一边,心念一动,黑色禁制符文瞬息浮现,化作一道黑罩,将人困在其中。 王屠飞临半空,将这一幕看得彻底,瞳孔骤缩。 禁制! 这月胜居然会禁制,而且看施法速度,分明臻至大成,甚至圆满之境!难怪会发现禁盘布置。 可此女体修的确厉害,连他都不敢轻拭其锋,所以是体禁双修? 王屠暗骂一声你黑袍男子废物。 说好只用他补刀,临到了居然要他独占毫发无损的月胜,这次回去后,他定要朝上官谦狠狠敲上一笔! 种种念头自脑海中一闪而逝,王屠双手合握,周天星辰之力瞬现,眨眼充斥宫殿。 向苼顿觉周身一沉,身子重量呈百倍提升,如同陷入泥沼之中,寸步难行。 “星辰道吗……” 向苼看出了王屠的道,星辰大道可操控重力,同样极为克制体修,难怪上官谦会派他过来。 第729章 伏击 不过向苼感应片刻,忽然发现在重力操控下,潜藏在她体内尚未消散的剑道本源,前所未有的活跃起来。 肉身在沉重的压力下,竟开始缓慢的吸收剑道本源,一丝本源被吞后,肉身淬炼进度瞬间向前跨出了一大步。 重力带来的压力,肉眼可见地轻了一分。 向苼心神一动,按下动用剑道手段的心,偏头瞥了一眼静默无声的骨兽雕像,朗声道: “王统领,你我之间并无仇怨,何必卷进上官氏内斗之中,上官谦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我更了解。 狡兔死,走狗烹。就算他能赢,你又如何肯定自己得到的是褒奖,而不是清算?” 王屠本不欲与之废话,可这番话却说中了他的痛处,他忍不住冷声反驳: “就算如此又如何?我只看眼前利益!杀了你,上官谦给会给一枚三转金丹。 我只要借此突破至更高境界……” “就算能突破,你难道能敌得过上官家主手中的权柄吗?” 向苼笑着打断王屠,“王统领信不信,在上官谦的计划里,你只是一个用来背黑锅的弃子? 但凡有任何意外,你都不得不全力以赴,就像现在。” “月胜!” 王屠脸色难看,“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 “我可从不胡言乱语。” 向苼看了一眼角落的禁制结界,语气意味深长: “上官谦就派了一个修为不到人仙的废物禁仙跟着你,你难道就不觉得,你们苦心谋划多日的计划,错漏百出?” 王屠早就觉得袭杀计划太过草率,如今被向苼直言挑拨,心神微震,脱口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王统领还没发觉吗?” 这片刻功夫,向苼体内潜藏的剑道本源,已被肉身完全吸收。 她不再拖延时间,抬手指向骨兽雕像,“王统领本源布下的重力道场,可比之前薄弱多了。” 王屠悚然一惊,仔细感应道场,果真发现其中本源凭空少去了三成有余,而他刚才居然没有半点发现! 再看那骨兽雕像,其上紧闭的双眼,不知何时已经睁开。 王屠心头大震,破口大骂:“你早知道雕像有异,为何不早点提……” 话没说完,一团氤氲的彩光,猛地自雕像周围炸开,瞬息间将整个宫殿扯入扭曲的幻境中。 向苼只觉眼前一黑,视线再恢复,身形已然处在高楼大厦间的一条马路上。 沿着街道没走两步,便看到一条熟悉的街道。 街道尽头,是她住过很久的福利院。 院长奶奶推着平板车,从大门出来,看也没看向苼一眼,转头朝不远处的菜市场走去。 向苼远远地看着,眼神淡漠。 知道上官谦会用幻境对付她,她岂会没有防备。 在来之前,她就编织了一段虚假的童年记忆,专门留给幻境激发。 这段记忆中,呆在福利院的那段时间,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而实际上,她在福利院的生活算不上多惨,但也绝不能说一声快乐。 若在这片幻境中,她被屏蔽了原来的记忆,看到这一幕,立刻就能意识到异常。 更何况,她现在清醒得很。 只能说,她经历得太多,骨兽雕像激发的幻境,远远不如当年的欺天晶壁。 只要一剑,她就能劈开虚妄,从幻境中出去。 不过上官谦既然将王屠扯入幻境,视作弃子,收尾的必定另有其人。 她干脆等人出来一起收拾了,省得吓到对方,还得追出去,多添麻烦。 站着枯等颇为枯燥,向苼也有许久没看到穿越前的情景,在记忆编织中的城市,随意闲逛起来…… 与此同时,王屠却已深深陷入幻境之中,又哭又笑,不可自拔。 哭笑声,邓江与陵城戴着面具,并肩走进宫殿,看到安静立在殿中的向苼,两人相视一眼,俱是不敢妄攻。 “太安静了,这月胜莫非没有进入幻境,假意诱敌?” 邓江惊疑不定。 陵城仔细观察一阵,摇头传音:“不可能,她周身泛彩光,的确是陷入幻境无疑。 可能……此女天性冷漠,即便是最为深刻的记忆,也无法令她动容。” “如此说来,此女虽陷幻境,却未沉迷,我们一动手,她立刻就能清醒过来?” “应是如此。” “少主说了,陷入此等幻境时间越长,丢失的记忆就越多。 再等等,而后全力出手,邓兄以为如何?” “甚好!” 二人暗中商量妥当,正要退远一些,暗中积蓄本源,忽觉身后又多出一道气息。 二人心头一惊,回头便看到戴着同样面具的方本齐踏入殿中,咧嘴一笑。 “不必再等,我们三人合力,便是没有幻境,拿下月胜也是轻而易举。” 此话音刚落,向苼周身彩光倏然散去,双眸睁开,露出笑容: “是吗?” 方本齐三人脸色剧变,不约而同全力出手! 轰轰轰!! 三道不同本源飞速轰向骨兽雕像。 这三人没有商量,竟然都打着同样的心思,试图尽可能激发骨兽雕像,将向苼重新拉入幻境中。 本源混乱,殿中掀起飓风,骨兽雕像表面光芒大盛。 成了! 方本**中一喜,正要趁热打铁,忽见飞沙走石中,亮起一道夺目剑光。 只一刹那,三道本源尽皆被斩灭! 方本齐三人齐齐吐血倒退,骇然失色。 再抬头,骨兽雕像已黯然失色,彩光尽散,裂纹伴随着脸面不断的“咔嚓”声,蔓延至雕像的每一个角落。 随后“砰”的一声,炸成满地碎片。 方本齐三人却无暇再看,纷纷抽身暴退,朝宫殿大门方向飞去,杀人的想法早就抛到一边,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字。 逃! 月胜只是一个散仙体修? 荒谬! 她分明是剑仙!还是一个至少掌握了三成大道的绝强剑仙! 如此实力,足可横扫金仙同辈!就算上官谦亲自出手,也不一定能败之,他们三人岂是对手? 方本齐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散播谣言的王屠大卸八块! 王屠刚从幻境中醒来,恍惚间看到方本齐三人仓惶逃走的背影,神色更为呆滞。 什么情况? 第730章 策反 嗡! 方本齐三人眼看就要逃出门外,一道黑色禁制屏障蓦然凭空升起,将宫殿唯一的出口,堵得严严实实。 三人立刻全力轰出一掌,只听“咔嚓”一声,禁制屏障表面震动,出现道道裂纹,却未彻底碎裂。 在这一掌一滞之下,最后逃跑的机会悄然流逝。 向苼脚下剑光一闪,出现在禁制屏障前面,抬头看向方本齐三人,微微一笑: “三位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呢?” 她笑得温柔,落在三人眼里,却不吝于魔鬼。 “月胜!” 方本齐色厉内荏,“今日之事我们认栽,你是厉害,可你再厉害,能厉害得过上官氏吗? 若是不想被上官氏追杀,趁早放我们离……” 唰! 一道剑光如银丝,倏然划过虚空,从房本脖间穿过。 方本齐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张了张嘴,正奇怪自己怎么说不出话来,转眸却对上邓江惊恐的目光。 他立刻意识到不妙,抬手摸向喉咙,然而才刚抬手,他的视野忽然倒转。 “怎么……回事?” 意识存留的最后一瞬,方本齐看到了自己的无头尸身,他愈发愕然。 我死了?! 月胜何时动的手? 轰隆隆…… 无头尸身体内,传出大道崩塌的声音,带着肉身一同腐朽,很快化作飞灰,四散而去。 目睹全程的邓江、陵城二人浑身发寒,噤若寒蝉。 一名掌握完整大道的金仙,轻易死不得。 可在剑仙手中,却走不过一招。 剑仙,果真和传说中一样,是星界中最恐怖的仙。 难怪人人追求剑仙之道,却又想要灭尽剑仙传承啊! 向苼指间剑意散尽,眸子一转,看向邓江二人。 邓江二人俱是双膝一软,干脆跪下求饶:“我愿带三(四)营听从月营调遣,还请月统领高抬贵手,饶我性命!” 他们坐久了统领之位,已很久没有这般卑微过,但没什么好犹豫的。 和性命比起来,面子尊严算得了什么?难不成还要学方本齐,为了面子身死道消? 王屠恍恍惚惚地看到这里,方才理清了来龙去脉,震惊过后,干脆也三两步走到邓江旁边跪下。 “我亦愿带领五营,听从月统领调遣!” 和邓江二人被逼无奈不同,他是真心想要转投月营,对付上官谦。 上官谦逼他对月胜下手也就罢了,还连他都算计进去,他岂能不恨? 再者说,上官宁这边有月胜在,已非吴下阿蒙,再加上邓江、陵城两人倒戈,胜算何止多了三成? 他便赌上一把! 向苼看着跪在面前的三人,微微一笑:“三位与我都是同僚,何必行此大礼,快快请起。” 方本齐一死,换来三营倒戈,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邓江三人闻言,知道月胜这是接受了他们的效忠,皆是暗松了口气,起身站直。 向苼抬手一挥,消去禁制屏障。 邓江与陵城这次看得分明,月胜竟未借助禁盘! 不仅是剑仙,还是禁仙?! 陵城忍不住倒吸口冷气,转头又瞪了一眼王屠。 王屠冷哼一声,暗中传音:“瞪我作甚,是她藏得太深,我也是才知道。” 屏障一消,外面隐约传来喊杀声与咆哮声。 月营女仙的战斗还未结束,向苼也不急着出去,回头看着三人,笑问道: “王统领,可还记得进入幻境之前,我说的话?” 王屠闻言一怔,语气带上几分真心实意的苦涩,“我当然知道,不掺和进上官氏内斗,才是明智的选择,可只要我们身在军中,便避不开上官宁与上官谦,总得选一个。” 邓江与陵城二人闻言,同样心有戚戚。 金仙,在上官氏这个庞然大物面前,仍是蝼蚁。上官宁称他们是待价而沽的墙头草,可他们不过是不想被卷入纷争,维持中立罢了。 向苼早料到王屠会这么说,轻笑一声,道:“王统领,我明白你的苦衷,不过谁说你只有两个选择了?” 王屠不解,“月统领此话何意?” 向苼唇角微勾,“既然怕事后遭到清算,不如就让上官宁与上官谦,永远斗下去!” 此话一出,王屠三人俱都惊得瞪眼,“不可能吧?” “怎么不能?” 向苼笑盈盈地看着三人,“你们三人拧成一股绳,就占了赤青军的三分之一股力量,上官宁与上官谦必会竭力拉拢。 上官宁势强,你们就去帮日营,反之上官宁势弱,你们便帮月营,如此拉扯下去,谁敢说你们在赤青军里的日子不好过?” 王屠三人听得目瞪口呆,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还能如此操作? 陵城吃惊过后,眉头一皱:“可若是拖的时间久了,操作不了,他们之中任何一方胜了,必定会找我们算账啊。” “陵统领难不成还想永远留在赤青军?” 向苼诧异:“你们在双方拉扯中捞足好处后,天大地大,何处去不得?非要在这一亩三分地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陵城听呆了。 是啊! 他当初留在赤青军,不就是为了修炼吗? 到如今这般境界,他所求的早已不是月俸,而是更为珍贵的,可提升实力的宝物。 这样的宝物,轻易得不到,在上官内斗时反而有机会争取。 争取到后,他完全可以离开赤青军,四方云游去,过得更加潇洒! 再不济,若是事后被上官氏追杀,不是还有姬氏吗? 姬氏与上官氏可一直都不对付,还有禁庭…… 他细细一想,忽然发现能选择的退路,太多了!怎么当初就非要在赤青军这棵树上吊死? 陵城豁然开朗,心中欣喜不已,随后郑重地朝向苼一拜,丝毫看不出勉强,“多谢月道友指点,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邓江还没想明白,却也跟着一同道谢,想着事后再去细问陵城,王屠亦然。 许是发现向苼在不动手时,颇为好说话,陵城胆子大了些,忍不住问道:“不过月统领,你不是上官宁的人吗?怎么……” “我与上官宁之间,不过是做了一笔交易,说不上谁是谁的人。” 向苼摇头,语气平和:“我留在赤青军的时日,不会长久。这段时间,还望三位好生配合。” 陵城闻言,想也不想直接抱拳:“但凭月统领吩咐!” 第731章 真相 陵城算是看出来了,月胜志不在赤青军。 在与上官宁达成交易后,她恐怕就会离开。他们要做的,就是尽力帮月胜促成这笔交易,甚至不惜行逼迫之事。 到时候,上官宁不恨月胜都难。难怪她要撺掇他们,操纵上官氏内斗。 她巴不得上官宁与上官谦纠缠,空不出手来对付她吧? 陵城想通了对方的打算,却不觉得对方是在算计他们。 左右目标一致,合则两利,月胜说什么,他照办就是。 谈话间,谷外战斗声渐歇。 三人皆是抬手告辞,临行前,陵城想起一事,提醒道:“对了,月统领。上官谦在月营埋了一颗钉子,我不知具体是谁,却知此人有血亲死在血丹之事上。 上官谦将血丹的黑锅扣在上官宁头上,借此操作这颗钉子,月统领或可利用一二。” 向苼挑眉,“血丹的背后,是上官谦?” 陵城却是摇头,“上官谦曾追查过血丹源头,却无收获,最后不了了之。不过也有可能是在贼喊捉贼,是与不是,月统领怕是需要自行分辨了。” 向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多谢告知。” 陵城再不多言,当先闪身离去,邓江与王屠二人紧随其后,眨眼间消失在视野当中。 殿内恢复安静,向苼这才有空传讯给叶初雪。 谷外,月营女仙们已然杀红了眼。 有绝品战阵护佑,她们整体防御堪比金仙,骨兽冲击根本破不开,空她们只需全力冲杀,无需防御,杀得别提多痛快了。 叶初雪处在阵眼位置,调兵遣将,却有些心不在焉。 统领进去很久了,怎么一点动静都听不到? 再有半刻钟就能打通前路了,到时…… 嗡! 腰间蓦然传来一声震动,叶初雪眸光瞬亮,仙识迫不及待地探入传讯符。 “伏杀尽败,我在谷中宫殿,想个法子,带聂芝单独来见我,莫要惊动其他人。” 看到前四个字,叶初雪心神瞬间安稳下来。 太好了!统领没事。 紧跟着,她看到后面的命令,心中微惊。 统领早就知道聂芝是奸细了?这是要趁此机会处理? 她不动声色地调动战阵继续冲刷,心思却是转动起来。 不惊动其他人,单独带聂芝进去,有点难啊…… 不管如何难,叶初雪最终还是做到了。 聂芝跟着叶初雪冲进骨石宫殿,看到负手立在破碎雕像前的背影,暗含杀意的脸色瞬间僵硬,“千夫大人,你不是说统领重伤……” 叶初雪看到向苼果真毫发无损,脸上难得露出笑容:“不这么说,你又怎么肯跟过来呢?” 聂芝心头一寒,随后眼中现出狠色,周身毒道本源涌动,摇身一变,化作一条巨蛇,张开血盆大口咬向向苼。 “统领小心!” 叶初雪惊声刚出口,还未出手,便看到向苼单手抓住巨蛇毒丫,随手一扭,蛇口当即倒转舒适圈,令得整个蛇躯扭成一段麻花。 向苼手再一松,化掌轻拍蛇头,巨蛇浑身剧颤,如炮弹一般倒飞开去,狠狠撞在骨石墙上,滑落下来,化为人身,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骨石地面。 叶初雪刚提起的心,立刻放下。 她一时情急,倒是忘了。统领连上官谦的伏杀都能从容应对,聂芝便是金仙又如何,依然翻不起风浪。 向苼走到聂芝面前,语气浅淡,听不出喜怒: “难怪敢做上官谦的钉子,实力还不错。” 聂芝吐出一口血沫,抬头恨恨看着向苼,“我只恨实力太弱,杀不了你!” 向苼轻笑一声,明知故问:“冤有头,债有主。我倒是想知道,你对我哪儿来的恨?” 聂芝两眼赤红,“上官宁的人,都该死!” “这话听着,有些耳熟。” 向苼蹲下身,平视聂芝,“你也有血亲,死在血丹上?” 此话一出,聂芝霎时愣住,“你……” “要是真有,这个人,你应该感兴趣。” 向苼随手一招,墙角结界破开,黑袍青年身不由己地飘来,跪在向苼面前,连连磕头:“前辈饶命!前辈饶命!” 向苼眯眼看着黑袍青年,传音秘境:“元道人,你当真没听错?” “没有!” 元道人声音激动:“当年我听到的奸细声音,正是此人!” 向苼伸手覆在满脸惊恐的黑袍青年头顶,确定其识海中没有禁制束缚,将人扔在聂芝面前,“这是上官谦派来埋伏我的人,你应该认识。” 聂芝被向苼一系列的动作搞得有些混乱,下意识点头:“见过。” “很好。” 向苼点了点黑袍青年的眉心,“你一个金仙,不至于不会搜魂术吧?” 此话一出,黑袍青年神色大恐,正要再开口求饶,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身体也失去了控制,动弹不得。 “你要我……搜他的魂?” 聂芝好似明白了什么,声音发颤,眼里生出抗拒,更有害怕。 害怕黑袍青年的记忆中,有她想要的答案。 但很快,聂芝眼里的害怕就化作坚定,她猛地伸手按住黑袍青年头顶,探入仙识。 黑袍青年剧烈抽搐起来,丝丝缕缕的记忆变成画面,涌入聂芝识海。 她看到了。 黑袍青年混在禁营中进入了花城,从一个遮掩面容之人手里接过了玉盒,之后离开了万骨星,来到一座贸易繁华的修真星,将玉盒交到了一名散修手中。 玉盒打开查验,其中放着的,赫然是血丹! 聂芝呼吸粗重起来,接着往下看。 两人商谈一番,散修小心收下玉盒,黑袍青年满意离开,不多时回到了赤青军营中,却不是在禁营,而是成了一名日营中的伍长。 之后数年无事发生,再有动作时,便是这次。 黑袍青年又变成了禁营的人,从白妪那里拿过一套禁盘,匆匆去往上官谦营帐。 看到这里,聂芝再也忍不住,又喷出一口鲜血,“错了,都错了……不对!” 她抬头死死盯着向苼,“你没有搜魂,怎么知道这黑袍青年记忆中有我想要的东西,记忆都是假的!你在骗我对不对?是你……” 她话未说完,忽然看到向苼手边凭空出现一人,看其面容,正是黑袍青年记忆中的散修。 元道人虚虚抱拳行了一礼,叹道:“主人知晓此事,是因为我记得此人声音。主人实力高绝,杀你易如反掌,何必要骗你?” 聂芝身形剧震,再也说不出话来。 第732章 倒戈 为报杀女之仇,替人卖命上千年,坏事做尽,方才知晓仇人正是她卖命的主人,是何等感受? 聂芝只觉五内俱焚,痛苦中深思反而愈发清醒,清醒地认识到,此前她有多恨上官宁,现在就有多恨上官谦。 “聂芝,我给你看这些,不是想说上官谦就是幕后黑手,而是想告诉你,至少上官宁不是你想要找的人。” 向苼轻声提醒,聂芝却完全听不进去,她抬头盯着向苼,哑声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向苼抿唇,沉默片刻,道:“我要你,去当二营统领,为我效力。” “好!” 聂芝什么都不问,直接一口应下,声音冷静得可怕,“可我不是方本齐的对手,还要你帮我。” “他已经死了。” 向苼起身,随手将变成痴呆的黑袍青年拍死:“我回去之后,你想做成此事很难,我不会帮你。” “我能做到。” 聂芝按下心中沸腾的恨意,想起曾经被她害死了众多月营女仙,声音愈发嘶哑:“我不会再损害月营利益,为我女儿报仇后,我自会……以死谢罪。” “报仇也好,谢罪也罢,都是你自己的事,我不会多管。” 向苼翻手递出一枚疗伤圣药,“抓紧时间疗伤。” 聂芝再不多言,接过丹药直接咽下,打坐入定。 这时,谷外的战斗已经彻底结束。 凌莹带领众仙来到骨石宫殿外,看到向苼好端端地站在一座破碎的雕像前,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脸上露出笑容。 “殿中雕像有异,聂芝进来不慎被伤到,正在疗伤。你等先在此原地待命,稍后便可回返了。” 叶初雪编出理由解释一番,又匆匆回到殿中,凑到向苼身边,小声问道: “大人,那方本齐……真的陨了?” 向苼伸手从破碎的雕像中取出一枚红色晶石,笑得肆意:“骗你作甚?” “我知道大人不会骗我,这不是……不敢信吗?总觉得现在的日子,过得更做梦一样。” 叶初雪感慨一番,目光落在向苼手中,好奇问道:“这是何物?” “不知道。” 向苼答得干脆,“拿回去研究研究。” 叶初雪哦了一声,莫名觉得统领大人坦率的可爱。 天知道她是怎么把杀金仙不眨眼的月胜统领,和“可爱”二字联系起来的。 半个时辰后,聂芝疗伤完毕,月营打道回返。 叶初雪站在仙舟船头,遥望远方,心神轻松畅快,与来时的沉重截然不同。 这些年,不知有多少月营女仙在方本齐的示意下,惨遭毒手。 她们与方本齐之间,便说是生死大仇也不为过。 如今大仇得报,怎能不畅快? 真想看看,这次她们大胜而回后,上官谦脸色有多难看,上官大人又该有多惊喜? 她带着期待,三日后回到赤青军营,还没来得及去见上官宁,就被王屠、陵城、邓江公开带领三、四、五营投入上官宁麾下的消息,震得目瞪口呆! 这三营,再加上聂芝即将上任策反的二营,就是四营。 再算上月营,上官宁麾下的万人营,竟在短短一个月内从三百散兵,达到了五个万人营的规模! 比之上官谦虽还处于颓势,但其中的差距已经差不多被抹平了。 月统领……太厉害了! 她在骨石宫殿到底做了什么,能让王屠三人直接倒戈? 上官宁也很想知道这一点,然而提来叶初雪一阵询问,对方却一问三不知,心中压抑许久的怒意立刻涌上来。 “我让你看好月胜,你就是这么看的?!” 叶初雪被这一句骂得莫名其妙。 统领立下如此奇功,上官大人怎么非但一点都不高兴,反而还对统领十分不满? 如今她们形势大好,都是统领出力的结果,过程是什么样的,重要吗? 这些话放在从前,叶初雪定是直接当面问了,可现在,她似乎略微学会了向苼那一套,只在心里想想,而后直接垂头认错: “属下办事不力,还请大人责罚。” 她不是不知道上官宁是什么样的人,只是上官宁对她有救命之恩,她不愿多想,更不愿看得太清楚。 但如今,月胜统领珠玉在前,她再也骗不了自己了。 上官宁,和上官谦一样漠视军士性命,并非明主。 她已为上官宁卖命三千年,其中屡屡涉及性命之危,再多的恩情也已还完了。 以后,她要在统领的带领下,好生经营月营,为自己活! 上官宁尚还不知,叶初雪在接触月胜短短一个月内,一颗心就快偏得找不着北了。 她按下怒火,缓声道:“此事说来,错不在你。月胜此人性情狡诈,她先行一步,就是为了防你看出她底细。” 叶初雪听得只想发笑。 统领冒险替她们开路,独揽风雪,在上官大人嘴里,竟没落到一个“好”字,反而污蔑更多。 她真替统领不值! “罢了,此事你不用管了。我亲自去问王屠他们,下去吧,继续盯着月胜,莫要再大意。” 叶初雪抿紧嘴唇,“属下告退。” 上官宁摆了摆手,看着叶初雪离去的背影,微微摇头。 叶初雪果真还是那般无能,唯一能称道的,只剩下忠心了。 她以前有些嫌弃,现在却觉得正好。 招揽月胜后的憋屈经历,一次就够了,她可不想再感受第二次。 王屠三人接到上官宁的命令,同去拜见,嘴风却是极紧。 上官宁一番问话,关键的信息一个都没问出来。 甚至她还被陵城诱导,以为方本齐的死,是因为不慎中了上官谦留给月胜的幻境陷阱,成了刀俎鱼肉,任人宰割。 月胜趁虚而入,这才有了今天的战果。 上官宁听到过程竟是这般,心头大悦,皱紧的眉头都舒展开来。 只要不是月胜正面击败王屠三人,赢得这般场面,那便什么都好说。 否则她唯一能胜过月胜的实力优势,也将不复存在,如何能再稳坐赤青军主之位? 念及此处,上官宁翻手从武库中取出三件法宝,挥出珠帘。 “你们三人肯转头月营,本座自不会亏待你等,这三件修炼宝物出自武库秘库,军功寻常换不得,最适合你们各自大道。 日后中心替本座办事,这样的赏赐,只会更重,更多!” “我等定将竭力助军长大人,得逞所愿!” 陵城三人接过宝物,皆是露出笑容,齐声道谢,心中却在想,这一切果真都和月胜说的一字不差。 这样的修炼宝物,若是按照他们之前的活法,不知还要替上官谦做多少脏事,才能获赐。 现在却只是见了一面,就到手了。 第733章 赏赐 上官宁看到三人脸上的笑容,在月胜那里受得气,总算得到了纾解。 她料定月胜反杀方本齐,不是因为运气好,而是算计所致。 一声轻哼过后,纹身男的身子,歪歪斜斜地倒了下去,一头栽进了滚滚的海水之中。 “就是,苏阳你还不承认!”林宏也凑了上来,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多了一串柱子。 看着北庭宇那样直勾勾看着自己的眼神,云思思越发的紧张了,还莫名的有种心虚的感觉。 说罢强忍住心中怒火,狠狠地瞪了跪在床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的温珊,转身便走了出去。 意识到李富贵正在激动当中,独孤佳敏赶紧翻身起来,并伏在李富贵的胯下。 漩涡下方,一袭白衫已经血染,韩林剑眉皱着,低头凝重地望着下方的凌云雄霸。 面对重伤一醒来就如此肉麻的男人,尤菲米娅决定什么都不说,默默地开药,治病。 随着阚泽和另外两名员工的出现,陈新丽竟然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简喻面上神情没有丝毫波动,她眸中死气沉沉,就像是一个看破红尘的迟暮老人。 柳浪有些恼怒地瞪了一眼,瞪完一观察,却见那四五个黑衣保镖已经把他包围住了,一个个虎视眈眈。 “不会是母的吧?”陆羽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万一是一条母狗,本体骑人,兽体被人骑,那就相当尴尬了。 王辰动了,跟上两次差不多,唯一的区别是之前两次他并没有跳跃,而这一次,由于角度刁钻的因素,他双脚离地起跳去挡球。 而那时候,琪琪呢,还会如此斩钉截铁地说着,一定会要生下属于他们的孩子吗? 王辰都在外面这么呼喊,里面的人都还不出来,这让王辰很是不解,难不成这五行宗的弟子还能这么怂不成? 慕容兰躲开他的目光,心一横,说道:“今天,我一定要走!”说完,挥动手中的宝剑,直奔拓跋杰而来,拓跋杰一闪身,躲过第一招,慕容兰一转身撤剑回来,直刺拓跋杰胸口,拓拔杰再次闪身,躲过第二招。 她忙拉着他走,一只纤手又捂着胸前,显然这激动中,让她伤口发痛。 想要更多地看清她此刻的表情,想要知道,她到底有多爱他,更想知道,她现在说的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哄着他的。 虽然不见龙爪,可在光线照耀下,它身上的龙鳞泛出一片白灿灿的灵光。 凝视了楚欧梓一会,那慵懒的中年男子忽然微微勾勒起唇角,显现出一抹玩味的笑意。 公堂之上,挂着‘清正廉明’四字大金招牌。大理寺卿段子生坐于公堂的匾额正下方。大理寺少卿云白坐在他旁边。 可能是这前伤了运数的元气,所以可能在沉眠休整,所以一直没醒过来。 挣脱不开夙浅束缚的柳婉婷尖叫不止,用尽全力的想要抽出那被她踩在半空中的鞭子,可是不管她怎么用力,怎么使劲儿都无法抽出来不说,还要被她给压着调戏。 “你嘴很硬!”云昊天夸赞,一脚踩住了对方的手指一个个的碾压过去,罗娘子惨叫不断,俩人连番上阵,手段一个比一个厉害。 第734章 扩张 叶初雪看到令牌上显现的百万军功,没有太大反应。 此刻她还不知总帐发生了什么,只当统领帮她跑了一趟后勤营,将斩灭百万骨兽的功劳换了回来。 然而那些人偏偏就像是脚下长了钉子,谁也没有继续上前的意思了。 也正是在这里,被李彬抓到了一丝线索,李彬分析这三件宝物之所以会与巫妖的三件宝物困在一起,并不是因为天使想要镇压巫妖的宝物,而是巫妖为了不让这三件物品对付自己的命匣而故意舍弃的。 青黛很少插话,偶尔也应上一两句,就这般过了半个时辰,青黛的头有些发晕,上下眼皮直打架,昏昏沉沉的就想要躺下睡会儿。青蔷也有些疲倦,只是不像青黛那般昏昏yu睡。 香兰榭里,罗香影更是疯了一般,把要近身替她梳妆更衣的婆子丫头一个个推搡开,罗庄氏急了·亲自上前摁住她,被她咬了一口,罗庄氏又痛又气,猛地将她往外一推,罗香影跌倒头撞在榻沿,竟是撞晕了。 铁头与鸡毛两个的训练越来越凶残。安雨每日天不亮就把鸡毛从床上拎起来,但铁头却是每日准时到安雨屋前报道。 他抬手摸了摸她滴水的头发,扯过了床头的布衣,抖开来蒙住了她的头发,并不温柔地擦拭起来。他哪里干过这等伺候人的活计,将她一头乌黑的秀发越搓越乱,好几缕打了结。 吴茱儿见她不舒服的样子,赶紧去院子里端了茶盘回来,倒一杯温热的茶水放在她手里,坐到她身边。 张年功夫与王刚不相上下,两人随她一起去江南逛逛,并置办新铺面,专门卖茅坑物件。丫鬟梅子跟着,好有个照应,马车夫就不另找了,由张年赶车。 画舫上几人久久不能回神,就连语妍无法不受其影响,一脸的失魂落魄。 冯思思天生残疾,被父母抛弃,却被依哈娜的父亲收养,培植成要门里的骨干。在八十年代的那次严打中,要门受到毁灭性的打击,老门主只能仓皇离去,并没有来得及将冯思思带走,所以冯思思才会落到现在的地步。 “我的话你最好听一些。”冷墨琛漫不经心的搅着咖啡,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李雨菊直说了大半个时辰,中间春妍进来送了碗红枣莲子汤,李雨菊吃了,两个又说了一会儿闲话,李丹若才起身告辞回去。 如今的叶儿出落得亭亭玉立,丰满迷人,完全就是个大姑娘了,不过在我眼里,还是把她当成了妹妹。 “到底什么事?”李丹若边走边问道,姚黄左右看了看,低低答道:“说是红云姑娘打发人来寻姑娘。”李丹若意外几乎绊着,魏紫急忙上前扶了她一把,李丹若也不再多问,三人急步如飞,往霞影居进去。 “这时候你只要顺手一带那摇柄就会自动出来了。”地龙在这里再一次强调道。 道虚真人带着我从终南山逃离下来,不曾杀戮一人,否则以他的实力,全力施展开,只怕终南山上血流成河,念及于此,我眼泪横流,不能自已。 鬼面人并不跟我说话,居然一下子施展了剑诀,驾驭着长剑,化作一道黑芒冲天而起,眨眼间消失在眼前了。 第735章 夺权 两个月后,热闹好一阵的月营招兵大比终于进入尾声。 史炎冲向众人,身上的青色火焰却如同真正的火焰一般,只要沾到了谁,谁就立刻燃了起来,在那萧瑟的春雨下,“污秽”的草地上,“肮脏”的淋泥中,一时惨叫连连,直震九天苍穹。 风蛇不以为然地看着薛琪琪,冷哼一声,道:“我都不屑对你这凡人动手!”说完,便微微转身准备离开。突然,腹部传来一阵剧痛,使得风蛇脑袋一阵眩晕,扑通一声半跪在地上,紫色真气不断外泄。 “摄政王,这份电报的核心不在于山东新军化解民变,而在于他们与那帮乱民的关系,以及山东新军蛊惑民心的宣传”首席军机大臣奕劻说道。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圣天石坊之内的人越来越多,最终挤的满满的,连圣天石坊的管事都被惊了。 “你想不到的事情多了。”史炎只是淡淡的说道,虽然他说得很淡,很轻,也很细,但陆峰明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当他再一次走进王轩龙的休息室的时候,王轩龙和刘晓玲等人已经离开,而在桌上则摆放着一个空瓶,那正是何旦先前给王轩龙送去的矿泉水瓶。 “师董,你看这李黑子嚣张的样子真是一点没变,你怎么就能忍得了他呢!你干嘛拦着我不让我打他一顿,好好出出气!”南方埋怨着师道然。 “我们只是想带师叔回去,并没有要存心冒犯师叔。”净空对着红叶先生说道。这时的冷剑锋已经停了下来,疑惑的看着二人。 灵术,乃是古人根据斗转星移、天地大势、四季节律等种种自然造化,所推衍出的一系列驭使灵力的方式。 今天的这个时间,距离他们刚刚被困在这个世界,已经距离了一个月时间之久。 李凝烟愣,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她以为,刚刚说的话,已经给对方传递了某种信息,只是没说得太明显,不料林楚居然说出这种话。 “你疯了吗,我是不可能答应你的。”罗珊娜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叶倾颜折磨艾丽斯的画面,以她现在的本事根本斗不过叶倾颜,这要是被她发现了,她岂不是没命活。 段郎听到这里,背心一阵发麻……要是自己没有预先知道,很容易被对方引诱上当……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当务之急是先下手为强……不给他们调兵遣将的机会。 这得从望舒想吃糖葫芦说起,望舒与景云被六名武艺高强的玄衣卫护送着在街上溜达,溜达着溜达着她就饿了,望着人家那亮晶晶的糖葫芦直流口水。 于是,他收到了周宁感谢的目光,万玄“你死定了”的目光,以及秦长生“老子要宰了你”的目光。 大家观看岳灵珊最后数字终了的那尊罗汉,法相所现为正面安然而坐,双手笼于袖中向右作抱拳拱礼状,头部略向前倾,蓄须,头顶隆起,威严貌。 不知走了多久,他看见一座五光十色的水晶宫,宫殿美轮美奂,像是画上的仙宫一样。 第736章 分军 与此同时,主帐。 叶初雪得到应答,掀开门帘进去,走到正在伏案书写的向苼面前,竟不知该怎么跟她提起来人之事。 向苼久久没听到动静,停笔抬头,柳眉一挑,轻笑道: “难得见你又摆出哭丧脸,说吧,外面出什么事了?” 叶初雪听得此话,心神莫名得到安抚,轻叹一声: “卧槽!不会是受过什么刺激吧?”金元宝讶然!这鬼的反应出乎意料,这都没还没怎么地,就跟被踩了尾巴似的立刻炸毛了? 心中吐槽西瓜的时候,眼睛无意间瞄到敏兰,发现敏兰的表情更加紧张了。 那种力量,已经完全的超越了他所认知的范畴,对方分明是一个斗尊境界的蝼蚁,怎么可能展现出如此恐怖的力量? 两人的攻击,同时化为一阵烟尘消散于空间,不过,石却是被震退的更多一些。 火光散发出一丝温度,让我感到心里平稳了许多。八卦镜依旧插在蜡烛的前边,是放置那些鬼突然发难的。 见我这么说,龙三也不端着了,冷冷道”叶子,那现在是什么事情呢?“”我刚才就说了,我有一把片刀的事情要找你聊聊,你兄弟不让我进,我只能出点手段了,龙三,你接不接呢!“我淡淡开口。 午夜起了风,海浪接连打在沙滩上,月光下能看到岸边白色的沙子。 虽然相比于一般人,警察很强大,不但身手矫健,手里还有枪,可在这人面前,八成是起不到什么作用的。 就像此时的石天一样,虽然他已经能够运用空间法则很强大的力量,并且已经如同五行法则一样都到达了法则之力的第三层意境,但实际上也仅仅是掌控一点皮毛而已。 蛇人的城池,可以说是建在一个湖中间,开始的时候也都还有点好奇,为什么要将城池建在这里呢? 夏阎长舒了口气,不觉之间,他背脊处竟是渗出了一层薄薄的白毛汗。 不同于和杜玟的三面之缘,杜若是每天和她朝夕相处的同事,也是她一眼就相中的好苗子。 阿光发现,他无论在怎么堆破甲,可在面对石头人时还是杯水车薪。 刚刚从座位上大步流星冲过来,完全没有掌握力道,这一巴掌震得她手都麻了。 那人站在灯光下,优雅地整理着因为抬手按开关而有些上移的衬衫袖口,然后对她欠了欠身。 而双双的性子有些野,现在就看得出来,她以后必定不会循规蹈距,若是长大后参军报国,在军队里面去磨炼一下,莫长风也觉得可行。 每个碎片之中,都隐有不同画面闪过……宛如各自藏了一个诡异的世界。 原著中,给大姐儿起名的是二进荣国府的刘姥姥,晴雯可不想抢了她的功劳。 吴光明的目光越过陶冰,打量了一下屋内的情形,暗道这许寒勋是个会玩的,陶冰这丫头滋味肯定不错,将来许寒勋不玩了,他得尝尝味儿。 直到冬日里夕阳短暂地露了个头,天成厚重的瑰红色,她等的殿下才走了过来。 而唐九就如同空血的最强王者,只依靠草丛和地形,完虐倔强黄铜一样,走位风骚,稳健异常,是不是还能抽空嘲讽一下,格外的欠揍。 如果非要做个形容,那应该就是公交车和布加迪威龙的区别。虽然两者都是坐人的车,并且公交车还要更大一些,但是生产公交车的汽车厂,却无法制造出这种精密的东西。 第737章 献策 “月统领连我的邀宴都有空接受,看来真的是闲得过分了。” 这话一说冉云端的脸瞬间通红,“老公”这个称呼听起来还满陌生的,但一想到以后可以这么称呼身边这个男人,怎么就这么高兴呢? 皇帝的驾崩,代表着一段历史的结束,对于百姓来说,可能是无所谓的,因为谁当了皇帝于他们来讲,不过是换了个年号而已。 他当时虽答应了,但并不看好这个计划。身为军人,怎么可能在战场上,受几句话蛊惑,就做逃兵呢? 楚逸忽然问道。因为他这次去苏家,从头到尾都没有见到苏天南这只老狐狸。不然以他的性格,必定要亲自出来迎接,然后再好好巴结一番。 “那好,今晚就你在这。妈先回去。明早给你带好吃的来。”王河母亲锤锤腰,昨天这一夜,她真的累的不行。是该休息休息了。何况,明天还要去几个亲戚家,没精神可不行。 苏彦爵伸手打掉了秦美迪伸过来的手,虽然无力,但却也让秦美迪一惊。 眼看着她一步一步的朝自己走来,穆皎缩了缩瞳孔,面色却并未掀起什么波澜,一派平静的直视着温芊芊的眼睛。 某一天,当最后一道天劫消失,方辰猛地睁开眼睛,他感觉全身充满了力量,能够感应到天地自然大道,并且能够吸收大道之力,融入到自己的身体中。 “你想知道,本王便告诉你。”王爷将纪云开往怀里抱了抱,一手搂着她,一手放在她的肚子,似乎是借此捂住腹中孩子的耳朵,不让腹中孩子听到。 穆染伸手轻轻遮住嘴巴,要不然,她去找箫聿安分个手,再重新在一起,那样的话,就能够免除惩罚了。 如果被九尾狐揭穿,其实也不是坏事,后面他总归是要跟东皇太一摊牌。 “没有,他脑子不正常。”虽然苏银河没有说话,但他知道她想说什么,她的眼神,很明显。 但对于其他人,如蓝彩儿、崔长青、以及自己的几个真传弟子,说一点感情也没有,那绝对是假的。 此时宁国从原本的排山倒海之势,变成如今挫折困顿,只能与楚国相持,便是个明证。 何为土?杨少峰是个理工男,自然会从化学角度去理解,那么所谓土便是以砂石为主体,含水份并杂和了大量其他物质的混合物,按化学成份看,最主要就是氧化硅。 不仅拒不服从镇党委的处分决定,而且公然以辞职相要挟,简直太放肆了云云。 他们这顿大餐,锅,超市买的,底料,超市买的,筷子和碗,超市买的,食材,还是超市买的。 其实家里人真的爱你,不仅不会骂你,反倒会认真道歉,好好反思,杜绝此类事情发生。 关之峰端起米饭,夹了一筷子菜,边吃边饶有兴致地看着杨雅丽翕动着两片薄嘴唇在那滔滔不绝。 姜芜也曾经惆怅过这事该怎么办,后来她想了想,还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实在没办法,大不了和亲路上逃跑,总不能把自己五花大绑送到北戎去吧? 第580章 少年 “十年前,陈大哥的幺弟受人蛊惑,离家出门,至今未归,从我这里听说你的事后,便想着来你这里碰碰运气。” 余莺交代清楚缘由,取出一袋仙灵石放在桌边,接着说道:“即便陈哥幺弟不在这里,这些报酬也同样是你的,石老板你看?” 向苼目光淡漠,轻抿了一口茶水,没有去看仙灵石袋子,缓缓出声:“旧物拿来。” 余莺听到这话,心知她是答应了,顿时心头一松,伸手朝中年男子摊开:“快拿来!” 中年男子从怀中掏出一把小木剑,放到余莺手里,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厉声道: “石老板,今日不论是何结果,我都能接受。但若让我以后知道,你敢诓骗于我,我一定饶不了你!” “陈大哥,你这是作甚?” 余莺顿时急了,连忙暗中传音: “我与石老板结识多年,绝不可能是骗子! 石老板行踪不定,一直都在四处碎片大陆收敛尸体,我好不容易等到她回来,就立马带你过来,你怎得还害我得罪人呢? 若是石老板生气,直接甩手不干吗,我看你怎么办!” 这些话,陈六海之前也听过,不过耳听为虚,眼见才为实,他只相信他自己亲眼看到的。 但余莺说得也有道理,陈六海沉默片刻,还是软下声音,歉声道:“在下心系幺弟,方才失态了,还请石老板海涵。” 向苼没有理会陈六海,此人失态也好,道歉也罢,都与她无关。 她接过余莺手中的木剑,闭目少顷,忽然睁开,视线落到刚刚拖回来的那副棺木上,眼底微露诧异。 倒是巧了。 余莺见她反应,立刻问道:“有结果了?” 陆六海看着,却是眉头皱紧,眼中怀疑加重。 他虽不曾有机会学过修真法门,却见过他人掐诀施展手段。 这棺材铺老板拿着木剑闭眼,什么也没做,就找到他幺弟了? 这怎么看,都像是骗子。 向苼没有再给他开口质疑的机会,起身一挥袖,掀开外侧一处棺盖,“看看,是不是他。” 陆六海身形立刻一震,这次不需要余莺再出声重复,他二话不说冲到棺木前。 看到躺在棺中,那张熟悉又安详清白脸庞,陆六海眼眶瞬间红了。 怎么可能? 他只是过来碰运气,幺弟怎么恰好就躺在这具最外侧的棺木中? 一定都是假象! 他颤抖着伸手扒开尸体胸口的衣襟,看到幺弟那块独有的胎记,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死了,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七儿,你怎么也离我而去了!” “你不是说,要让大哥以后享福吗?!” “你不守信用!” …… 一声声嘶嚎中,余莺的眼圈也红了,止不住落下泪来。 她再侧头看了一眼向苼,见她仍是那副毫无波动的冷淡模样,心中却不觉得意外。 陆六海不是她带过来的第一个人。 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就见识过石老板的心肠有多冷硬。 好似再悲惨的故事发生在眼前,也无法令她动容半分。 一炷香后,哭声还在继续。 向苼取出一枚仙灵石收下,将剩下的连同袋子扔在陆六海脚边,嗓音低缓,令人心凉: “我这里不是灵堂,要哭丧,就回家哭去,我还要出门。” 余莺擦了擦眼泪,连忙跑去拣起袋子,低声劝道: “快走吧,石老板还要出去继续收尸呢,咱们就别在这添乱了。” 陆六海松开棺木,一脸悲恸地站起来:“七儿,大哥这就带你回家。” 片刻之后,一行人抬着棺木,在纸钱飘飞中渐行渐远。 向苼没有多看,拖着空棺出门。 新死的尸体不是常常都能碰见,这次向苼找了两天一夜,才找到一具,隔天清晨拖回住处。 如此反复,一刻不歇,一晃眼又是一年过去。 这一年,余莺又带人来过几次。 这几人却没有陆六海那么好的运气,皆未在向苼这里找到亲人尸身。 不过余莺觉得,对他们而言,没有消息,不一定是坏事。 隔年,向苼收起了传承塔。 余莺恰好过来看到,立马快走几步到向苼面前,一脸怅然道: “石老板,你这次只呆了两年就要走了?” 向苼轻轻点头,难得解释一句:“这块碎片,没有合适的尸体。” 余莺不知她口中“合适的尸体”具体指什么,自觉没有多问,只是惆怅叹息: “你这一走,又不知多少年才能相见了。” 这个问题,向苼自己也没有答案。 她沉默少顷,开口:“有缘再见。” 言罢,她也不等余莺再开口,径直离去。 天妖国不比师尊遗蜕中的小世界,即便破碎成上百块大陆,也依然属上界,仙灵之气充沛。 这里的人族从出生起,修为不会低于结丹期,且随着年岁增长,就算不修习任何心法,修为也会跟着自然进步。 而且天妖族被灭后,人族的日子也好过了许久,不会再遭到天妖虐杀横死。 余莺就是天妖国人族奴隶的后裔,她还很年轻,而且修有一门不错的心法,还能活许多年。 而向苼自知手中积攒的生死之气,远远不够,她还需要在这里待上很久。 她们日后自有再见的机会。 一个月后,向苼来到另一片面积颇大的陆地碎片。 这片大陆,向苼只在八十年前来过一次。 虽然时间间隔颇长,当石塔落在当年小城外同样的位置后,石塔收尸人出现的消息,还是通过悠悠之口,迅速传播开来。 而后不到片刻,一大群人蜂拥而至,皆为寻亲而来。 向苼忙活了整整两日,交出去四十六具尸体,终于打发走了所有人,重获清静。 稍作休整,她便拖着空棺重新出门。 在这片大陆活动的修士,显然要比之前的多上不少。 向苼刚到战场不到片刻,就寻到一具合适的尸体,打道回返。 一连三个月过去,她将战场外围的尸体收敛干净,一共敛去一百六十七具尸体,收获颇丰。 翌日,向苼拖着空棺朝战场内围进发。 然而方才拨开一丛沾染血迹的杂草,就看到一名浑身染血的白衣少年仰躺在血泊之中,气息微弱,近乎于无。 第581章 夜袭 这张脸…… 向苼瞳眸微深,略作回忆,便想起他是一年前仙舟船头上的白衣少年。 她伸手指尖轻点少年眉心,仙识流转少年全身。 伤势很重,几欲身死。 但此人肉身极强,即便受此重创,仍在自行疗伤,若是不加干涉,再有一两日也能醒来。 向苼看着少年苍白的脸庞,想了想,挥袖将人收进浑元秘境,同时运转欺天之力,抹去周围所有少年残留的气息。 收拾完首尾,向苼拖着空棺复行数十步,天边蓦地出现几道乌光,由远及近,朝向苼所在之处气势汹汹激射而来。 不过眨眼的功夫,就有四人悬停在向苼面前。 向苼扫过四人装束,目光幽暗一分。 是古族。 为首的方脸青年神色冰冷,他显然听说过向苼的名号,开口便问: “收尸人,我问你,可曾见过此人?” 方脸青年说话间,袖袍抖出一张画卷,其上所画栩栩如生,正是白衣少年的面孔。 向苼看了片刻,摇头。 方脸青年神色瞬寒:“此人分明就是朝这个方向逃走,你怎会没有看见? 给我好好想想再答!再敢敷衍了事,小心自己小命!” 向苼微微拧眉,似真的在听话地好生回想。 过了片刻,她才伸手随便指了个方向:“似乎是这个方向,白影闪烁看不真切,我不确定。” 方脸青年二话不说朝向苼所指的方向追去。 剩下三人里,却有一三角眼青年盯着向苼的脸,眼中露出兴味,迟迟不挪动身子。 同伴看到他这般模样,就知道他又在想那档子事儿,重重一拍他肩头。 “快走,正事要紧,小心去迟了挨骂!” “你也不觉得晦气……” “哈哈……” 笑谈间,三人化作乌光远去。 向苼看着三人离去的方向,许久方才垂下眼眸,继续拖着空棺前行…… 当夜,向苼回到塔中,先是按照既定的流程取走生死之气。 正要上楼去,耳边忽然听到向涅儿的声音:“主人,这个白衣少年郎快要醒了!” 这才半日。 向苼眼底微露诧色,走到一座空棺前掀开棺盖,打开浑元秘境入口。 少年从入口处直接滑入棺内,不知碰到了哪处伤口,痛得闷哼一声,眉心都拧到了一起。 向苼仿佛没有看见,径直走到桌边坐下,耐心等待。 片刻之后,姬青琊低低咳嗽两声,茫然地睁开眼。 入眼,是一片石色屋顶,阵阵尸臭味涌入鼻腔,呛得他又忍不住咳嗽两声。 他这是……死了?他死后,居然如此恶臭? 头两个念头刚刚升起,他便觉浑身上下涌来一阵剧痛,直疼得他龇牙咧嘴。 “看来还没死……” 他睁大眼左右观望,只看到两道竖起的木板,臭味就是从木板表面传来。 尸臭,木板……棺材?! 他现在躺在一副棺材里?! 猜到自身所在,姬青琊立刻深吸提口气,随后强忍着呕吐的欲望,扒拉着木板坐起来。 这一番动弹,又让他腰间流出了不少血,染红了棺材底端。 他咬咬牙,却未松手,仍然扒拉着木板向外看。 还未看清,就听到一声淡漠的女声传入耳中: “不想死,就好好躺着。” 姬青琊闻声,立刻循声看去,便见一名身上染血的青衣女子,就坐在棺木不远处的桌边。 桌上灯光如豆,光线弱得很。 但借着这点微弱的光,姬青琊还是看清了女子的脸,惊呼一声:“你是那个收尸人?” 惊呼之后,便是焦急,他双手撑起重伤的身子,“我不能留在这里,会连累你的。” “现在才说连累,晚了。” 向苼此话一出,姬青琊顿时怔住,还未开口反问,他忽然脸色一变,看向门外。 夜空下,一道乌光伴随着破空声呼啸而来,转眼间便冲进了棺材铺里。 “美人儿,深更半夜开着铺子,是不是专门等着小爷上门……” 乌光散去,三角眼青年从中走出,话到一半,忽然看到坐在棺材里的姬青琊。 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三角眼青年回过神来,顿时大喜。 “竟还有意外之喜!” 他立刻将美色抛在脑后,二话不说手掌一翻,凭空握住一柄长矛,朝姬青琊面门刺去! 姬青琊眼孔骤缩,欲要闪躲,却被伤势拖累,动弹不得。 他眼睁睁地看着长矛刺来,闭上眼,心中一片悲凉。 没想到还是要死,而且还拖累一名无辜之人陪葬…… “叮!” 一声清脆的交鸣,惊得姬青琊回神。 他睁开眼,三角眼青年依然在身前,其手中长矛离自己面门更是只有一寸距离,却似乎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挡住,丝毫不得寸进。 三角眼青年眼中露出惊愕。 他撤回长矛,欲要再行尝试,却发现自身行动,比方才要迟钝许多。 “怎么回事?!” 他心中微惊,强作镇宁凝神细细感应,这才发觉自身四肢不知何时缠满了透明的丝线。 他立刻运转仙元挣断丝线,同时身形飞速后撤,心中已生退意。 此地古怪又凶险,定是姬青琊用了什么压箱底的手段。 左右今日只他一人发现姬青琊,就算放跑了他,上面也不会怪罪。 不如就此退去,之后再暗中引导同族过来搜……砰! 三角眼青年后背撞在一面透明屏障上,倒飞回棺材前。 他抬头看着分明什么都没有的棺材铺门口,终于意识到什么,猛然回头看着向苼。 “是你在搞鬼?!” 向苼没有回应,拂袖一挥。 嗡! 棺材铺地面亮起阵法纹路,化作一道阵法屏障,将姬青琊阻隔在外。 之后,向苼方才平静出声:“你的同伴,现在何处?” 三角眼青年脸色难看:“贱婢!你竟敢对我动手?我乃古族精锐,你……” 三角眼青年话未说完,忽觉浑身一僵,被阵法之力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眼中怒意立刻退去,浮现出浓浓恐惧,即刻改口: “我说!我愿说!” “可我现在,不愿听了。” 向苼轻叹一声,起身几步走到三角眼青年面前,一掌覆其头顶。 搜魂术一出,瞬间将三角眼青年识海搅得天翻地覆! 第582章 收留 “啊啊啊!” 阵阵惨绝人寰的叫声从三角眼青年口中发出,持续了一炷香,方才渐渐消弭。 消化了一番得到的记忆,向苼看着面前沦为痴傻的三角眼青年,拂袖一挥。 地面阵法纹路倏然一亮,燃起白色火焰,将三角眼青年烧成飞灰。 向苼再一拂袖,散去飞灰,撤去阵法,抬头对上姬青琊那双震惊失神的眼,淡淡道: “我出门一趟,片刻就回。” 姬青琊闻声回过神来,只看到一道身形纤弱的背影,自门外迅速远去。 他揉了揉麻木的脸,眼里兀自还有些不敢置信。 他虽然没能看到阵法里发生了什么,但感应到那阵法撤去时的热浪,哪里还不明白。 那个三角眼恐怕已经被收尸人烧成灰了,骨灰都给扬了。 这就是五长老说的,一劫散仙,大乘初期,身法不错,擅长阵法? 谁家的大乘初期能靠阵法越阶击杀人仙后期啊? 更何况这还不是一般的人仙后期,而是千里挑一的古族精锐。 “五长老,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姬青琊轻声自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忽然黯淡下来。 …… 一个时辰后,姬青琊看到向苼回来,身上仍然穿着青色麻衣。 衣服上血迹已经干涸,血迹形状与去时并无不同,只是背后多了一把长满锈迹的长剑。 姬青琊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看收尸人这幅面貌,应是没找到那古族的同伴。 那几人的实力,可比之前三角眼厉害许多,他真怕收尸人冲动之下,追过去被打死了。 不过她背上这把剑,一看就知道是把废剑,不能用了,她捡回来作甚? 姬青琊东一茬西一茬地想着,忽见向苼扔来衣物,他连忙手忙脚乱地接过,展开一看,神情顿时变得古怪。 这居然是一件麻布短打。 五长老还是有一件事说对了。 这收尸人,是真的穷啊。 “换身干净的,别弄脏了我的铺子。”扔下一句话,向苼转步上楼。 姬青琊回神,连忙出声道:“我叫姬……季青!接下来这段时日,我能留在你这养伤吗? 我一定不出去抛头露面给你添麻烦。日后等我伤势完好,还会给你一大笔仙灵石作为报酬!你看怎么样?” 姬青琊竭力喊着,眼睁睁地看着向苼一步未退,消失在石梯尽头,不禁垂头丧气。 这到底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二楼,屏风后。 向苼随手丢了青色麻衣,麻衣在虚空中火光一闪,烧成灰烬。 她掐诀清去一身脏污,换上白衣,解下束发草绳,一头青丝如瀑布般散开。 赤脚走到香案前,向苼拿起三根香线点燃,续上香,而后转身走到蒲团上坐下。 哗啦啦—— 岁月水流涌出,环绕周身片刻,捕捉到了虚空中的一处异样,尽数涌入其中。 不多时,一股异常尖厉的滋滋之音从那异样中传出,模糊不清。 向苼听着却不觉得刺耳,眉眼反而因此褪去了淡漠,变得温和。 “三师兄。” 她轻轻出声:“今天我杀了四个古族,又捡到一人。 姬是仙宫大姓,若能好生利用,兴许能快点找到你们。” “滋滋滋……” 异响有起伏,应是在回话,向苼听不明白,也不在意。 之后,她再未说话,直至岁月意境消耗一空,杂音消失,整个传承塔都归入寂静。 …… 翌日,向苼下楼就看到姬青琊塞着鼻子在勤快地擦拭棺木。 经过一夜休养,他外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内伤却还早。 动用不了仙元,他只能用这种笨法子献殷勤。谁知对方看到,竟一句夸赞也没有。 他叹了口气,正颓丧,脚边就扔来了一根手臂粗的草绳。 “跟我一起出去收尸。”向苼终于开口。 姬青琊闻言先是欣喜,这是决定收留他了? 他下意识捡起草绳,随后想到了过来,面露迟疑道:“我顶着这张脸出去……” “好办。” 向苼走到姬青琊面前,掌心运转《移形换影》第三层,在其面上一抹。 姬青琊顿觉面皮下钻进来一股诡异的力量。 这股力量令他皮下血肉剧烈颤动,刺痛不已,他却还是乖乖忍住了,没有将力量排斥出去。 三息之后,刺痛如潮水般退去。 姬青琊吐了口气,顿时惊奇地发现自身气息竟然完全变了。 他忍不住凝聚一面水镜,看到镜中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又吃了一惊。 这是什么秘法? 居然能将他完全变成另外一人,连他自己都看不出破绽来。 此等秘法,连他们仙宫都没有,这收尸人…… “还要愣多久?”门口传来催促。 姬青琊立刻回神,忙不迭将草绳系在棺头,拖着空棺跑出去。亦步亦趋地跟着向苼朝战场尸堆进发。 “咱们就这么走过去?不能飞吗?” “不能。” “那你这铺子不是可以移动吗?直接放在尸堆里不是更方便?效率更高?” “你问题太多了。” 盏茶时间后,二人来到战场外围。 看着满地的尸体,姬青琊兴冲冲地就要过去捡,却被向苼拦住。 “继续走。” 姬青琊一脸不解,“这些尸体不行?” 向苼懒得回应,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 姬青琊这一路问了不少问题,但向苼回应的少之又少,大部分时候,他得到的都是沉默。 此刻倒是有些习惯了,他挠了挠头,便拽着草绳跟上。 又过了小半日后,两人进到战场内围。 走了一路的姬青琊,终于看到向苼停下,走到一处暗红色的杂草里,小心翼翼抱出了一具尸体,放在了他的棺木中。 “合上棺盖。”她轻声开口。 姬青琊许久没听到她说话,此刻闻言顿时受宠若惊,听话地跑到棺侧抱起棺盖盖上。 安顿好这具尸体,向苼转身又去了草丛抱出第二具死尸,放入自己身后的棺木中,每一个动作,都很轻柔。 砰—— 一声轻响,棺盖合拢。 向苼将草绳解下,系到棺尾往回走。 姬青琊不明白向苼做这些有何意义,但他寄人篱下,胜在听话,立刻有样学样,跟在向苼后面打道回府。 第583章 领悟 入夜,姬青琊跟着向苼,终于回到棺材铺。 从前他只在天上飞,一身白衣不染纤尘,昨天从臭烘烘的棺材里醒过来,差点给他熏晕过去。 今日在尸堆里待了一天,此刻再回到棺材铺,他竟然开始觉得亲切,连铺子里的臭味都变香了。 “这就是五长老说的历练吧……” 姬青琊叹了口气。 他倚在门边,看着向苼收起棺材铺里最里面的两口棺木,重新排布棺材铺,给刚拖回来的两口棺材让位置,又忍不住深深感慨。 感慨收尸人效率之低。 若是没有他帮忙,今天收尸人就只会收敛一具尸体。 战场的尸体成千上万,每天都在新增,那得收到何年何月去? 向苼察觉到姬青琊的目光,也不在意。 收拾出两个空位,她先将自己拖回的棺木放好,打开棺盖,焚香祭拜。 姬青琊自觉解开腰间的草绳,推着棺木就要往里送,却见向苼还在保持着祭拜的动作,丝毫没有动弹的意思。 他看着她脸上的虔诚,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愧意。 收尸人收留他,还替他杀了古族,造下杀孽。 他却一路问东问西扰她清净,不好好帮着她收敛尸体,半点也不虔诚,是不是太过分了? 明日,一定要好好表现! 他心中暗暗决定,随后便看到向苼几步走到棺木边,伸手一点尸体眉心,取出一缕生死交割的特殊气息来。 姬青琊嘴巴微张,半晌说不出话来。 向苼将生死之气收入瓶中,回头看向姬青琊,淡声道:“该你了。” 姬青琊看着向苼的脸,神色有些幻灭:“什么?” 向苼指着他身后的棺木,解释一句:“你拖回来的,就得你来祭拜,记得,要心诚。” 姬青琊不知该说什么,沉默片刻,最终还是照办了。 只不过,他年纪轻轻,不明白祭拜需要的是何种心诚,好几炷香过去,都没能提炼出一缕生死气息。 这让从来顺风顺水的姬青琊挫败不已,坐下来愧声道:“对不住,我拜不出来。” 向苼摇摇头,道:“无事,多看两日便会了。” 姬青琊闻言,心中对向苼的幻灭之感立马化作感动。 是了。 收尸人从未说过她是什么样的人,是他自己想得太多。 撇开这层不谈,收尸人虽是寡言少语,看上去性子淡漠得很,待他却十分包容和善。 如此想着,他眼中渐渐升起斗志,立刻握拳保证道:“我一定努力!” 虽然他觉得自己再拖两天棺,也不一定能学会。 两天后,他还是学会了,然而却觉得,还不如学不会。 纸钱飘飞中,一群抬着棺木的凡人渐行渐远。 姬青琊在门口看着,神情出奇的复杂低落。 入世历练到现在,他一直没什么真实感,直到此刻,他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一件事。 五长老已经死了。 死在了三天前,护送他逃跑,为他断后的那一刻。 原来那股胸口闷闷又潮湿的感觉,就是生死离别…… 他垂下眼眸走入铺子,来到之前拖回来的棺木前,一口一口祭拜过去。 一缕又一缕生死之气,被向苼提炼而出,收入瓶中。 而后又一条草绳,扔到了姬青琊脚下。 “该出门了。” 姬青琊看着地上的草绳,心里又委屈又生气。 他都伤心成这样了,就不能安慰两句再让他干活吗? “哼,石扒皮!” 他小声骂了一句,赌气似的拣起草绳飞快地系在棺材上,飞快地拉着棺木跑了。 “幼稚。” 向苼微微摇摇头,缓步跟上。 一连收尸半个月,姬青琊心中的伤感淡去了许久,也品出一丝向苼收尸的规律来。 欲要提炼出那一丝生死交割的气息,尸体就不能死太久,必须要在尸体丹田未散尽之前,完成那套古怪的仪式,而且过程中不能有丝毫分心,否则就会功亏一篑。 将铺子设在有人烟的地方,是因为城里人会有人过来碰运气找尸体,不论能不能找到,都会给铺子一枚仙灵石作为报酬。 战场对城里那群没修炼过的人来说太过凶险,若是设在尸堆里,这笔收入就没了。 不过,姬青琊还是觉得他们这般辛苦,只收一颗仙灵石,实在太廉价。 这一日,铺子送走一批人,难得空闲下来。 向苼没有再出去收尸,坐在石梯前拿出一捆干草,编起了草绳。 这两日有姬青琊在,她收拾的效率翻倍,草绳消耗了不少,已经不太够用了。 姬青琊不会编,只能在旁边看着。 他掂量着掌心寥寥几枚仙灵石,忍不住道:“咱们就不能提提价吗?” 这番话说出来,他以为不会有回应,却听向苼说:“只是顺带。” 姬青琊立刻精神一振。 收入是顺带,那言下之意,收集特殊气息,才是主要目的? 收尸人已经半个月没理他了,此刻难得说上话,他立刻来了兴致,问道: “那些凡人都叫你石老板,你姓石?” 向苼微微摇头。 姬青琊顿时追问:“那为什么……” 他问到一半,目光落到石塔上立刻反应过来。 石塔棺材铺,所以才是石老板吗? 他挠了挠头,觉得奇怪:“你怎么会没有名字?即便没有父母长辈替你取,你自己也能取一个,不是吗?” 向苼手中动作顿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常:“没有必要。” 姬青琊看到那一丝停顿,自觉地没再追问。 总觉得再问下去,会触碰到一些收尸人的伤心事。 他呵呵一笑:“那我也跟他们一样叫你石老板?或者叫你一声石头姐?总是收尸人收尸人的叫着,老感觉他们比我还和你相熟。” “随你。” 今日向苼委实话多了一些。 姬青琊不知原因,却受到了鼓励,应该是这半个月来朝夕相处,石头姐也对他颇为亲近了吧? 带着这份心思,姬青琊鼓足勇气,问出了一直都想问的问题: “石头姐,你收集那些生死气息,有什么用?” 此话一出,向苼手中动作立刻停下,抬头看向姬青琊。 姬青琊心神一颤,正要说不问了,却见向苼破天荒的淡淡一笑:“想知道?拿消息来换。” 第584章 天妖 姬青琊看到向苼的笑,简直比看到那天阵杀古族还惊悚。 不过话说回来,石头姐笑起来,当真好看…… 他心底划过这般念头,表面却不敢显露半分,挠了挠头,问:“什么样的消息?” “任何消息都可,只要对我有用。” 向苼放下手中草绳,抛出铺垫许久的答案,“比如天妖秘境的具体方位。” “天妖秘境?” 姬青琊吃惊:“你要去那里作甚?” 向苼低下头来继续编草绳。 没等到回应,姬青琊无奈地叹了口气:“天妖秘境藏得隐蔽,没人知道位置。” 向苼抬头,神色微冷:“以仙宫的能力,找了三百年还未有收获?你莫不是在敷衍我。” “没有。” 姬青琊急得直坐了身子,“真没找到,至少我听到的消息便是如此。至于长辈们是否隐瞒消息,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 一番解释说完,姬青琊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又睁大双眼:“你怎么知道我是仙宫的?” 问话刚出口,姬青琊就后悔了。 他好像问了一句废话。 自从星界掀起大战后,古族与仙宫互为仇敌,水火不容。 被古族围追堵截的人族,除了仙宫的人还能有谁? 石头姐这般聪慧机敏的人,肯定是猜到了。 想到这里,姬青琊忽然脸色微变。 莫非石头姐救自己,就是因为他是仙宫的人? 不对! 那仙舟有阵法阻隔,且还在万丈高空上,石头姐忙着收敛尸体,之前应该没见过他。 而且石头姐救他在先,古族追杀过来在后,怎么可能是别有用心? 他这么想,简直是对石头姐的侮辱! 向苼见姬青琊坐在那边,脸色时而惊异,时而安稳,时而又愧疚…… 当真是半点不会掩盖自身心思,也不知是哪位仙宫大能教出来的傻徒弟。 她也不出声打扰,低头专心编着手里草绳。 片刻之后,姬青琊心境平复下来,终于开口:“石头姐,我虽然不知那秘境的具体方位,大致方位却很清楚。 不过我所属仙宫、古族,还有古妖一族都还未放弃寻找秘境入口,那地方鱼龙混杂,斗法不断。 我们若是要去,最好先做足准备,再遮掩一下面容,免得给铺子带来麻烦。” 向苼虽然不怕麻烦,但也不喜欢有人过来扰她收尸,于是欣然应下。 “明日一早出发。” 翌日一早,向苼着一身黑色劲装,背负锈剑下楼。 姬青琊第一次看到她这般打扮,稀奇地多看两眼,随后视线落到她背后的锈剑上,不禁牙疼。 这不是前几天捡回来的那把废剑? 拿这把剑去砍人,人还没破皮呢,剑就得先烂了吧? 石头姐收尸这么多年,就没从尸体上捞点好法宝? 姬青琊如此念想着,回忆这些时日与向苼相处的点点滴滴,牙顿时更疼了。 他从未见石头姐手边有过任何法宝,连最低等的仙灵石首饰都未见过。 束发的发绳就是她昨天编的草绳,穿着衣物永远是各色的粗麻,也就今天换了一件散仙常穿的法袍。 太寒酸了…… 姬青琊一想到这么寒酸的日子,石头姐一个人默默过了九十多年,便肃然起敬。 他在自己储物戒里翻了翻,最终翻出一柄仙灵气息浓厚的短剑,却未立刻拿出来,而是先出声询问: “石头姐,除了背后这把锈剑,你就没有别的法宝?” 向苼拔出神剑,指尖抚过剑身上的锈迹:“有这把剑,就足够了。” 锈迹虽不见少,这把剑中的本源却在千年里恢复了三成很多。 她也没想到,当年剑风传授给她的养剑术,不仅可以用来蓄势对敌,还能蕴养受损的神剑。 神物自晦,气息不显。 姬青琊没看出一点锈剑的不凡,只当是向苼抹不开面子,嘴硬。 他抽出短剑,递给向苼:“这把短剑是我从别人手里赢来的,品级不高,下品道器,但总比你手里的破剑好,拿去凑合用吧。” 姬青琊此话一出,便见向苼抚过剑身的手倏然顿住,眼中有了片刻失神。 虽然时间很短,这般明显的异样,还是被他瞧了个彻底。 “石头姐,你……怎么了?”他忍不住询问。 向苼将神剑收入背后,接过短剑,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 “没什么,只是想起很久以前,有人跟你说过一样的话。” …… “这是一把人级中品灵匕,名为连翠。” “虽然品级不高,可怎么说也是灵匕,比你那把破骨刀锋利多了。” “要是有下辈子,我真当你的弟弟,你的亲弟弟,好不好?” …… “喂,我说棺材板兄弟,人家师兄弟二人都通报名讳了。你一言不答,未免太不知礼数了吧?” “你可别误会,我王拓这辈子只有一个爷爷,那是我亲爷爷,可不是你!” “向苼,我看咱们投缘得很,不然趁此机会,咱们结拜算了!” “我叫唐茵,今年八岁……” “弟子向剑绝,拜见师父!!” “小师妹,尝尝师兄新炼的丹药……” “你那丹药炼废了,狗都不吃!小师妹,师姐做了金凤琉璃糕,快来!” …… 向苼闭上眼。 她不愿回忆。 可有些记忆就像是深刻进了灵魂,无法忘怀,一经触碰,便忆起了所有,牵起细密的疼。 轻轻吸了口气,按下痛楚,她睁开眼,伸手在姬青琊脸上飞速一抹。 数息的刺痛感袭来,姬青琊忍了片刻,划出一面水镜。 看到镜中一张颇为俊逸的陌生面孔,他又惊奇一番,转眼已将之前向苼的异样抛在脑后。 向苼再运转《移形换影》,给自己换了一副普通面孔。 之后,她封闭传承塔,与姬青琊一同飞入高空,消失不见。 三日后,两人到达天妖国北侧一面小型碎片大陆。 姬青琊带路走在崎岖的乱石中,一边传音道: “这片大陆狭窄又荒芜,本来也有些凡人居住,后来凭空消失了。 仙宫有人怀疑,是天妖秘境将他们吸了进去……” 姬青琊话到一半,忽觉肩头巨力一紧,将他扯进一道乱石缝中。 他一阵龇牙咧嘴,正要传音,缝隙外就传来一股激烈的斗法波动。 第585章 遭遇 顾不得震惊向苼手上力道之大,姬青琊的心神就被斗法中的双方引了过去。 重峦叠嶂上的虚空,可见两道人影各自站在一侧双手掐诀,操控法宝在两人中间激烈碰撞。 法宝余威波及下方山崖,留下一道又一道深入山体的裂痕。 姬青琊辨认出两人身份,立刻暗中传音道: “这两人左边那个手执玉尺的,身份与我差不多,是仙宫弟子,另一边则是古族之人。” 姬青琊传音顿了顿,小心询问:“我能不能出手帮忙?” 向苼回头睨了他一眼,“他是你什么人?” “有过一面之缘,并无甚关联。” 姬青琊挠了挠头:“不过好歹是同门,在外总得互相帮衬。” 向苼转头不再看他:“随你。” 随你? 姬青琊心中苦恼,这回答也太模糊了,到底是能去,还是不能去? 他纠结片刻,还是没贸然现身。 一来,他内伤好了不过三成,上去未必能帮得上忙。 二来,他在犹豫的同时,也发现外面那个天宫同门与古族打得不分上下。 即便没有他帮忙,应该也能全身而退。 如此想着,姬青琊彻底打消了现身相助的念头。 旋即他想起向苼之前冷淡的态度,非但不觉得失落,反而心中高兴。 同样是天宫弟子,石头姐这次却选择袖手旁观。 他就知道,石头姐之前救他不是刻意为之,而是缘分使然! 向苼自然不知姬青琊会有如此天真的想法,她此刻还在关注战局。 天宫弟子手段非凡,古族弟子底蕴也不差,双方你来我往,若是没有外力干涉,最终怕是会两败俱伤。 而事实也正如她推测的这般,双方鏖战半日后,见谁也奈何不了谁,皆是熄了继续打下去的心思。 此地人多。 他们动静不小,半日鏖战下,暗中怕是已有不少双眼睛过来盯着。 若是两败俱伤,保不齐就会被人盯上落井下石。 命只有一条,谁也不想丢在这里。 于是不管双方仇怨如何,三招之后,二人十分默契地拉开距离,各自朝反方向撤离。 姬青琊暗自替那位同门松了口气,正要跟向苼聊两句,转头却看到身边不知何时已经空了。 姬青琊瞳孔一缩,立刻朝外看去,却只看到古族飞走的方向,隐约有一抹黑影。 他二话不说追了过去,心中却是惊叹。 须臾横跨百里之遥,这般速度,都快比得上神通了。 五长老又说对了一件事,石头姐的身法果真厉害啊! 而与此同时,另一边。 古族弟子也发现身后十里外多了一条尾巴,气息只在大乘后期。 当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欺负到他头上了! 古族弟子眼中戾气一闪,立刻催动法宝,朝身后甩出一道白光匹练。 他好歹也是人仙中期,本以为这一道匹练,就算杀不了后面的尾巴,也能令对方重伤。 却不想对方脚下一步迈出,竟在瞬息跨越二者相隔的十里距离,出现在他背后。 如此身法?! 此人绝非大乘期! 古族弟子脸色骤变,立刻传音:“道友……” 向苼神色冰冷,根本不听他废话,抬手一剑刺去。 竟连商量的机会都不给他?! 古族弟子惊怒交加,正欲全力出手,忽觉手背祖印一烫,自身气息开始飞速下跌。 不到眨眼的功夫,古族弟子就从人仙后期,跌落至大乘后期。 被压制了足足一个大境界,古族弟子骇然失色。 他已经修炼到三重祖印,是古族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怎会被压制得如此惨烈? 而且对方拥有祖印,应是同族,怎么会朝他下手?! 古族弟子来不及多想,他境界跌落,身法变慢避让不及,仓促间只能取出一面六角法盾挡在面前。 砰! 短剑落在六角法盾上,火星四溅,劈出一道清晰的剑痕。 巨力顺着法盾涌来,古族弟子脸色一白,喷出一口鲜血倒飞出去,趁机大喊:“族姐莫不是打杀错人了,我也是古族啊!” 唰! 话音未落,向苼身形一闪,出现在他身后,当头又是一剑劈下! …… 一刻钟后,姬青琊一阵紧赶慢赶,总算追到向苼所在之处。 短剑还在滴血,他顺着血滴落下的方向低头看去,一眼便看到砸落进山坳中的古族弟子尸体,嘴角抽搐了一下。 虽说鏖战一番仙元有损,此人好歹也是人仙中期的古族精锐,手中宝物多多。 而石头姐只是个一阶散仙,手中只有他给的一把下品道器。 如此悬殊差距之下,古族精锐居然没能在石头姐手下撑过一刻钟? 这话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信吧? 再加上之前改头换面的秘法……石头姐果真是深藏不露的高人。 之前追杀他的那些古族,迟迟没有出现,莫非早就被石头姐杀了? 嘿嘿,他这次真是撞大运啦! 向苼一侧头便看到姬青琊脸上那有些不值钱的笑容。 她眉头微蹙,晃去短剑上的血迹,淡声开口:“你喜欢被人当猴看?” 姬青琊闻声回神,立刻摇头。 “那还愣着作甚?带路。” 姬青琊从善如流,立刻朝前飞去。 二人一前一后离开不久,暗中几道影子跳出来,落在山坳古族弟子尸体边查验一番。 “肉身被某种锋锐之意摧毁,应是剑意,只是气息隐晦,看不出具体是何种剑意。” “神魂陨灭,丝毫不存,那女仙手段当真狠辣!” “听那古族临死前大喊,那女仙好似还是古族之人。” “那女仙看着陌生,此前从未在天妖国见过,兴许是同族寻仇。” “古族内部之事,我们莫要插手。” “一劫散仙,却能爽快地杀了人仙后期,此女处处透着古怪。” “传讯给古妖同族,看到那女仙,都绕着走……” “……” 这块小型碎片大陆,当真人多。 姬青琊领着向苼没飞多久,就又碰见古族与人族激战。 向苼仍是先冷眼旁观,待得那人族先行逃走后,再下手追杀古族。 姬青琊看着,心中熨帖极了。 石头姐真是个面冷心热之人,分明嘴上拒绝帮忙,行动却未有丝毫迟疑,遇到古族就帮他杀了。 虽说这样的石头姐,与一开始在他心中的印象截然不同。 但不知为何,他更喜欢了。 第586章 黑蛇 这样的喜欢,维持不到三天,就变成了尴尬。 碎片大陆上到处都是争斗。 这三天里,向苼与姬青琊前后又撞见不下二十场斗法。 于是姬青琊就看见,古妖与仙宫人族对垒,向苼转身就走。 看见古妖和天妖打,向苼也没有插手的意思,抽身远离。 看见古妖与古族激战,向苼提着剑就杀了过去,途中完全无视了那只古妖。 二十多场斗法看下来,姬青琊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石头姐好似跟古族有血海深仇! 杀古族原来不是为了帮他,而是报仇啊…… 唰! 向苼脚下步子迈出,身形一闪,又已至百里之外,直朝古族追杀而去。 第八次被抛在后头的姬青琊揉了揉面颊,轻嘶一声。 又自作多情了。 “脸真疼啊……” 他嘀咕一声,纵身追了过去。 片刻后,姬青琊追到向苼所在之地,古族不出意外,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姬青琊从尸体上熟练地扒拉下来一枚储物戒,擦了擦递给向苼。 正想开口,想起向苼这一路上的提点,谨慎地转为传音: “石头姐,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我怀疑仙宫高层将此处位置消息宣扬出去,就是想引来争斗,常年震动虚空,消耗天妖秘境的隐匿之力。 不过咱们呆了这几天,没有丝毫发现,要么是天妖秘境已经跑了,要么就是隐匿之力还未消耗完。 不管哪个,咱们留在这都没意义,不如回去等。 若仙宫有任何消息传出,我立刻告诉你就是。” 向苼闻言稀奇地看了一眼姬青琊:“你倒是难得聪明一回,那便回吧。” 姬青琊脸色登时一黑。 原来在石头姐心里,他就是个笨蛋? 他哪里笨了?! 不忿归不忿,姬青琊还是跟着向苼一起回返。 不过走到一半,向苼耳边忽然响起髅祸的声音。 “主人,此处附近有极为浓郁的妖族血脉威压,气息却很微弱,应是受了极重的伤。” 她身形骤顿,目光微闪。 “天妖还是古妖?” “老奴如今只是一个器灵,感应不甚清晰,无法分辨。” 没能得到确切答案,向苼也不失望。 不管是天妖还是古妖,都是妖族,都有可能知道天妖秘境的具体下落。 “石头姐,怎么了?”姬青琊见向苼忽然停住不动,忍不住问。 向苼出声:“在附近找找活物。” 找什么? 姬青琊不解,但还是听话地跟着向苼飘身落地,寸寸探查起来。 一炷香后,两人搜寻无果。 姬青琊叹气传音:“这里连只蚂蚁都没有,石头姐,你是不是感应出错了?” 向苼站在感应正中间,眯了眯眼,蓦地双脚一踏地面。 咔嚓一声,山石裂开一条缝隙。 向苼垂眸露出微笑:“找到了。” 姬青琊循声探头一看,果真看到缝隙里有一通体漆黑的小蛇藏在其中,气息微弱,几不可闻。 感应到传递而来的丝丝妖气,他顿时来了兴趣:“是天妖?” 向苼不言,伸手将小黑蛇从缝隙中捞出,敏锐地察觉到黑蛇紧闭的双目微微颤了一下,柳眉不禁一挑。 没有多做查探,她将小黑蛇扔给了姬青琊:“抱回去吧。” 姬青琊虽然明知向苼看上小黑蛇,是因为天妖秘境,但心里还是不爽,直接扯直了蛇身绑在腰上,咧嘴笑道:“走吧!” 小黑蛇:“……” …… 一日后,两人一蛇回到棺材铺。 姬青琊解下腰间的黑蛇,挑了一口嘴臭的棺材扔进去。 小黑蛇被砸得吃痛,却未出声。 他睁开眼,露出一双透着泛着冷意的碧绿竖瞳。 他打量四周环境,很快确定自身所处,是在一口棺木中。 再联合回来时看到的石塔和棺材铺牌匾,不难猜出,这里是收尸人的住处。 天妖国收尸人的存在,他也有所耳闻,近百年来不问外事,只收尸。 小黑蛇缓缓闭上眼, 虽不知那两个收尸人带它回来有何目的,至少目前对它来说是好事。 封息之法非长久之计,他需要一个安稳的地方疗伤。 这处有阵法阻隔气息的棺材铺,就很不错。 …… 另一边,姬青琊想要跟着向苼上楼,却被向苼拦在了石梯尽头。 “二层乃我一人之静室,你跟上来作甚?” 姬青琊指了指自己的脸:“石头姐,你莫不是忘了?我脸还没换回来呢。” 向苼当即在姬青琊脸上一抹,换成原来的伙计模样。 姬青琊凝出一面水镜看了看,满意点头,抬头却见向苼换成了另一张陌生面孔。 他面露不解:“石头姐,你这……” “那条蛇早就醒了,若被问起,你就说是吃了易容丹药,现在的你才是真实面孔,明白吗?” 向苼淡声吩咐一句,姬青琊顿时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石头姐是不想在那条黑蛇前暴露易容秘法。 他不禁沾沾自喜,石头姐不相信那条妖蛇,却很相信他。 半个月的朝夕相处没有白费。 不! 石头姐一开始就动用秘法给他改了面容,从来就没有不信过他。 如此想着,姬青琊喜不自胜,之前带小黑蛇回来的那点不爽,立刻抛到了九霄云外。 “对了石头姐。” 姬青琊又想起什么来,“那棺材铺再来人,你的脸……” “你招待就是。”向苼一句话打发了姬青琊,转身消失在石梯尽头。 接下来几日,棺材铺一切如常。 向苼好似忘了小黑蛇的存在,带着姬青琊日夜不停地继续收尸。 小黑蛇独自呆在棺材铺里,谨慎地没有轻举妄动。 向苼没有管它的意思,它也乐得如此,老老实实呆在空棺里专心疗伤,对外界不闻不问。 如此这般,三日后。 小黑蛇趁着两人收尸回来,适时“醒来”,直起身子探出头来。 姬青琊看到,立刻来了兴趣,解下草绳抛到棺材边,哈哈笑道: “小黑蛇,你终于醒了啊?我还以为你睡死过去了。” 小黑蛇默了一下,口吐人言:“没有。” “我叫季青。” 姬青琊笑得热情:“你叫什么?是天妖还是古妖?” 小黑蛇闻言,眼中掠过一丝古怪。 不论天妖还是古妖,与人族关系都可以称得上一声仇敌,此人怎么表现得如此……亲近? 念及此处,小黑蛇忽地竖瞳微眯。 季青? 近日仙宫有名一品天骄无故失踪,动静极大。 失踪之人,好似叫……姬青琊? 第587章 古妖 小黑蛇目光从姬青琊脸上自然地扫过。 这张脸和初见时不同,应该是用了某种改头换面的法宝或是丹药隐藏自身。 如果此人真的是姬青琊,那他应该是和自己一样借此地养伤。 一念及此,小黑蛇心中微松。 姬青琊还不知自己片刻之间,已经被对方看穿了底细。 他继续追问,“怎的愣着不回话?” 小黑蛇沉默了一下,道:“我叫青木。” 至于天妖还是古妖,它只当没听见。 姬青琊闻言撇了撇嘴。 青木这个名字,一点都不像是妖族,此妖多半和他一样用了化名。 一人一妖处境八斤八两,他也不计较,直接问起正事:“你现在伤势如何了?能不能化形? 若是可以,今天就跟我们一起出去收尸。” 青木闻言目光一闪,“是掌柜的意思?” “那是当然!” 姬青琊拍了拍手边的棺材板,下巴一抬哼声道:“我们这里不养闲人,妖也一样!” 青木不禁有些啼笑皆非。 此人性情,倒是难得的单纯率真,也不知是哪位仙尊座下。 不过去收尸…… 左右占了在此处养伤的便宜,他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念及此,青木点头答应。 姬青琊扔来一套短打,青木也不嫌弃,低头钻入棺中,妖力扯过棺盖合拢。 片刻之后,一只棱角分明的手推开棺盖。 青木穿着短打,从棺材中踏出,他身型高大挺拔,双眼黑白分明,看上去与人族无异。 姬青琊上下打量一番,顿时眉开眼笑。 青木化形虽比他高出半个头,但那张脸,长得还没他现在变的脸好看。 也对,妖族审美从来都是异于人族,兴许在它们眼中,这就算俊俏了。 如此也好,这样一来,他完全不用担心青木动摇他在石头姐心中的地位。 “嘿嘿。” 青木不知姬青琊看着他在笑什么,也懒得问。 他此刻所化,当然不是原本面孔。 一来是为躲避仇敌。二来…… 姬青琊与棺材铺的掌柜,都不是以真面目示人,他不能平白落了下乘。 这时,向苼下楼,看着楼下二人,语气平淡:“准备出发。” 此话一出,姬青琊立刻点头说好,旋即拍了拍青木肩头,挤眉弄眼道:“这收尸也是一门学问,新来的,学着点儿。” 青木:“……” 向苼不慌不忙地将草绳系在腰间,目光没有落在二人中的任何一人身上,思绪转动开来。 青木城府不浅。 从第一次见面青木装晕,她就知道。 这几天,她故意让青木独自待在棺材铺里,未尝没有试探的心思。 可对方竟是安分得很,整日疗伤,丝毫不露破绽。 如此机敏谨慎,想要从此妖口中套出天妖秘境的消息,不是一件易事。 向苼也不觉得失望。 这才是正常情况,如姬青琊那般天真的人,才是少数。 青木伤势比之姬青琊还要重些,她还有足够的时间去试探,也不急在一时。 片刻后,三人拖着空棺一同出门。 姬青琊亦步亦趋跟在向苼右边,青木就他右侧方后一个身位远。 本以为这条妖蛇会像他之前一样,不耐烦地问东问西,姬青琊甚至做好了解答的准备。 谁知对方竟是平静得很,一句话也不问。 姬青琊诧异之余又觉得憋屈,总觉得自己被比了下去,而后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眉间舒展开来,脸上又带了笑。 青木看到他神色变化,暗自摇头。 许是好几日没来收尸,战场外围多了不少新死的尸体,三人只用了半日,就满载而归。 回到铺子刚重新排布好棺材,姬青琊就跳了出来:“石头姐,这次我先来如何?” 姬青琊“在新人面前表现”的想法几乎写在了脸上,向苼回头一眼就看了个通透。 她自无不可,点头让在一边。 兴许是路上憋得狠了,姬青琊这次超常发挥,燃香祭拜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顺畅,最后结出的生死之气,也比之前质量高了一分。 “怎么样?青木,学会没有?” 祭拜结束,姬青琊立马跑到青木身边:“你等会儿试着祭拜一遍,第一次结不出那缕气息也无妨,多看两天就会了。” 姬青琊如此说着,脸上的笑,却揭示了他心中完全是另一幅想法。 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他是人族,青木是妖族,便是看到过来领尸的凡人,恐怕也无法做到感同身受吧? 如此一来,青木肯定要比他多学好些天才能学会。 青木完全没听清姬青琊在说什么,自看到尸体眉心溢出的那一缕的气息,他虽表面不显异色,心却乱了。 向苼一直都在暗中留意青木,虽然其看到生死之气时,眼中的震惊只是一闪而逝,却还是被她敏锐地捕捉到。 她眯了眯眼,开口:“青木,你且试试。” 青木沉默少顷,上前点燃香线,后退一步双手执香祭拜,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少见地露出认真与虔诚之色。 姬青琊看到他的表情变化,顿觉不妙。 一炷香后,他的预感成真。 向苼走到棺边伸手一抹尸体眉心,在姬青琊不敢置信的目光下,截出一团质量奇高的生死之气。 她略显诧异,轻声称赞:“做得不错。” 青木盯着向苼,轻轻颔首,“掌柜谬赞。” 他本想藏拙,奈何方才震惊之下露出一丝破绽,掌柜感知敏锐,大抵已经察觉到。 他便索性主动试探,欲要从她反应中看出什么。 可惜,此女好似有防备,他什么都没试探出来。 他垂下眼眸,眼底掠过一抹思索之色。 生死之气用途极广,但多与亡魂有关,此女收集如此之多,目的为何? 青木在思考,向苼心下念头亦在转动。 唯独姬青琊仍然沉浸在浓浓的挫败中。 他一个仙宫一品天骄,都学了两天才学会。青木怎么一次就成功了?还做得如此完美? 难道师尊在骗我? 我不是一品天骄? 姬青琊兀自还在自我怀疑,这时,向苼忽然开口:“青木,你是古妖,是也不是?” 第588章 买酒 这一句问话,好似打破了某种不成文的默契。 棺材铺中的气氛,立刻变得有些紧绷。 青木看着向苼,微微一笑:“掌柜何以见得?” “天妖只会勾连地心,化地神称霸一方,可不会修习人族手段。” 向苼声音平缓,好似在陈述某种事实: “相比之下,古妖习性则跟人族相差无多,修人族法门,修魂道的古妖很少,但不是没有。 你祭炼动作如此熟练,想必不是第一次做,不过看你气息,不像是修魂古妖。” 姬青琊听到这番话,心中顿时好受许多,瞪着眼道:“好你个青木,害我吃惊这么久,原来你早就会啊?” 青木笑容微敛,没有回应。 过了许久,他脸上方才重新恢复淡笑,坦然道:“掌柜的当真是见多识广,魂道古妖的存在,大多数古妖同族都不清楚,掌柜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番话青木说出来是称赞,也是变相承认了它自己古妖的身份。 她自然听出了言外之意,勾唇轻笑:“不曾想,我这间破落小庙,有朝一日竟能迎来一位古妖阁下,当真荣幸。” “掌柜的这话说得怕是不走心。” 青木看着向苼,目光沉凝:“比起古妖,掌柜恐怕更希望在下是天妖,是也不是?” 向苼柳眉轻挑:“何以见得?” 四字落下,青木却没有再开口,只是看着向苼,目色微沉。 棺材铺中倏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姬青琊看着两人你来我往,言语交锋,一脸懵然,只觉得半句话都插不上。 如今看两人停下来,又觉窒息。 石头姐和青木是怎么回事? 刚才不还客气得很吗?怎么忽然就剑拔弩张起来了。 他欲要说两句话,缓和一下气氛,可嘴张了半天,竟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好在这样的安静,没有持续太久。 青木忽地松了口气,道:“在下只是说笑,掌柜莫要见怪。” 时机不对。 他还得继续留在这里养伤,若是现在就把话说开,得罪了掌柜,可不是明智之举。 “无妨,玩笑之言,我不会放在心上。” 向苼淡淡回了一句,算是揭过。 两人各自退了一步,棺材铺中的气氛恢复正常。 姬青琊松了口气,旋即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他干嘛担心青木啊? 古妖多半不知道天妖秘境的具体位置,而且青木一点都不尊重石头姐,被赶出去不是更好? 想到这里,姬青琊朝青木冷哼一声,转身去干活。 青木:“……” 接下来一段日子,三人接着收尸祭拜,收集生死之气。 向苼与青木再未说过一句话,即便有什么要交代,也是让姬青琊代为转达。 多传了几次话,姬青琊便是再迟钝也反应过来,这一人一妖又在无声地交锋,好似谁先开口,谁就输了。 也不知双方一字不曾交谈,是怎么形成默契的。 “这就是五长老说的,人心鬼蜮?” 姬青琊咋舌,可现在只有石头姐是人啊,妖心也鬼了? 他多想了几日,想得头疼,见一人一妖好似要把这种默契维持到天荒地老,也懒得再想了。 左右石头姐对他的态度,和从前没两样,他想那么多作甚? 这些时日,三人不是没遭遇活人,古族、人族、妖族都有。 好在棺材铺又穷又破,无利可图,谁也懒得招惹,日子过得还算平和。 青木也在平和中,彻底在棺材铺安顿下来,甚至在一日日的收尸、祭拜中,内心收获一丝难得的平静。 他甚至微妙地想,抛开所有不谈,若是日子能这么一直平和地过下去,似乎也不错。 但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果断掐灭,脸色都因此冷了一分。 他还有未竟之事,如何能沉溺于安乐? …… 某一日。 天刚亮,姬青琊和青木就从入定中苏醒,各自从一南一北两个棺材板上跳下来,熟练地拣起草绳往棺木上系。 姬青琊一边系,一边嘀咕:“草绳又快要不够用了,再过两天,就能歇息了……” 青木习惯了姬青琊的啰嗦,默不作声地系草绳。 这时,向苼从二楼下来,淡淡出声:“不用系了,今日不收尸。” 姬青琊手中动作一送,眼里浮现雀跃之色:“今日就歇?” 向苼摇头:“随我入城。” “入城?” 姬青琊面露稀奇,这才发现向苼今日穿着虽还是如往常一般素白,却非麻布衣,而是质地更为柔软的棉袍。 向苼没有再说话,转身出了门。 姬青琊立刻快步跟上,识趣地没有多问。 入城总比收尸好。 至于青木,更不会多言。 一炷香后,三人出现在小城街道上。 三人都有修为在身,虽然整日与尸体为伍,身上却无异味。 不过即便如此,路上行人认出三人身份,还是嫌弃地远远避开。 姬青琊见状撇了撇嘴,心中却有些好奇。 就他们这般人憎鬼厌的,石头姐进城能干什么? 他的疑问一直维持到一家酒坊前。 “哎哟!石老板,你总算来照顾老夫生意了!” 酒坊老板异常热情地将向苼迎了进去,姬青琊看得目瞪口呆。 原来石头姐是来买酒的? 这酒坊老板竟然敢卖?还如此热情? 就不怕做了棺材铺的买卖,被人嫌晦气,没法儿做生意了? 眼见青木已经跟着进去酒坊,他连忙紧步追上。 随后他便看到酒坊老板一路七拐八扭,带着他们来到一间存酒的库房中。 库房约莫百丈方圆,里面可见密密麻麻都是酒坛,不下千坛。 “石老板,您要的酒都在这里了。 按照您的吩咐,这些酒没有在储物戒里存过一天,年份最长的已有六十多年了,绝对是陈年老窖,滋味一流。” 向苼伸手五指虚张,凭空抓来一瓶年份嘴上的,伸手拍开泥封,轻嗅片刻,微微颔首。 “老板果真信人。” 她直接递出一枚储物戒:“这是报酬。” 酒坊老板接过储物戒一看,顿时笑得牙花子都出来了。 这么多仙灵石,足够买下他酒坊三次了。 石老板还是跟从前一样大方啊! 第589章 念想 “搬吧。” 交付完仙灵石,向苼回头看着姬青琊二人:“不得放在储物戒中。” 此话一出,姬青琊看着堆满酒库的酒坛子,整个人都傻了。 “石头姐,这么多坛酒,不收进储物戒,光用板车搬,咱们得搬到什么时候去?” “小兄弟,这你就不懂了吧?” 向苼还没发话,酒坊老板就凑了上来,乐呵呵地说道: “储物戒中无有灵气,虽说空间封闭,灵酒放在里面片刻,无伤大雅,滋味却有微小的不同。 石老板可是讲究人,这一点不同也是不能忍的。 七十年前石老板独自来买酒,就用一板车,一刻不停地搬了大半个月,才把酒全部搬回去。 现在多了你们两个人,效率倍增,我看三五天就够了。” 姬青琊还想说什么,青木却是直接朝板车那边走去。 他立刻熄了话头,不甘示弱地追过去,抢着往板车上装酒。 看着两个伙计如此勤快,酒坊老板呵呵一笑,转头看着向苼的脸,好奇道: “石老板怎的换了一副面孔?” 方才在门口,要不是向苼这一身飘然出尘的清冷气质实在惹眼,他还真不一定能认得出来。 向苼神色淡然:“出门去招了两个伙计,惹了些人,自然要更小心些。” “的确,这年头招伙计可不容易啊,特别是来路不明的,稍有不慎就会惹得一身骚……” 酒坊老板深有同感。 不多时,三车酒装好。 向苼告辞,酒坊老板老神地摆了摆手,也不说后会有期。 接下来这些天,见石老板的机会多了去了。 一晃眼,四天过去。 将最后一趟车酒拉到铺子外头,姬青琊直接瘫在地上,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道: “我不行了青木,接下来就拜托你了,帮我把空车一起送去吧。” 青木看了一眼姬青琊,摇了摇头,默默卸酒。 好歹也是个人仙,怎会因为搬了四天酒就觉得累。 无非是觉得太枯燥了。 聒噪,实力一般,悟性一般,心性也如此浮躁…… 青木暗自总结出姬青琊的几个特点,心中不免生出一丝探究。 这样的姬青琊,如何能在仙宫任一品天骄? 半个时辰后,青木将空车送去了酒坊,空手而归。 姬青琊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看着满地的酒坛子,眼中忧虑: “这些酒就一直放在外面? 棺材铺就那么点地方,二楼定也放不下,被人偷了可如何是好?” 他显然是多虑了。 因为接下来一个月,向苼没回铺子,就坐在外面,一刻不停地喝酒。 “石头姐原来竟是嗜酒之人啊……” 姬青琊坐在棺材铺门槛上,看着不远处酒坛堆里的向苼,嗅了嗅飘来的浓郁酒味,又有些心疼: “喝一半倒一半,石头姐这是什么毛病?太浪费了。” 他嘴里嘀咕着,浑然不见靠在门边的青木,目光深邃了一分。 “石头姐,我能不能也尝尝味儿?” 他喊了一声,拍拍屁股站起来,正要过去,却见向苼蓦地回头一个冷眼。 这一眼,太过冰冷。 姬青琊自从来了棺材铺,从未被向苼用如此冷寒的目光盯过,一时间身形僵在了原地,呼吸微窒。 直到向苼收回目光,他才狠狠松了口气,转身重新坐在门槛上,抹了一把头上冷汗,嘀咕间,语气不免怨怼。 “好歹也是我一车一车拉回来的酒,尝一口怎么了?” 姬青琊气不过。 这时,头顶忽然传来一声淡淡的提醒:“掌柜所喝,应是祭日酒,你如何能尝?” 此话一出,姬青琊登时浑身一震,满脸的气愤立刻被愧疚代替。 “哎,石头姐怎么不早说,我刚才干的都是什么事儿啊……” 他自责了一阵,旋即才想起来什么,抬头看着青木:“你怎么知道?” 青木直起身,在姬青琊身边坐下,不答反问:“她姓石?” 姬青琊闻言顿时又笑起来:“你这问题,跟我当初刚来的时候,问的一模一样。 石头姐才不姓石,是因为这石塔棺材铺,大家都叫她石老板。 我问石头姐叫什么,她居然说自己现在没有名字。 我又问为什么不取一个,她说没必要,石头姐真是个性子古怪之人……” 姬青琊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当原委说完,而后才反应过来,神色微恼,狠狠一拍青木肩头: “你还没回答我呢?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 青木身形纹丝不动,看着不远处酒坛中寂寥的背影,若有所思。 向苼的酒,还能喝好一阵子,而且看架势,不准备停下。 姬青琊无聊,开始琢磨怎么编草绳。 谁知还没琢磨出个头绪,就见青木熟练地编出一整条来。 真是人不妖,气死人! 他赌气地将干草扔在一边,坐在青木旁开始偷学。 青木编了几段草绳后,不知想到什么,将手里还没编完的丢给姬青琊,转头重新拿起两根干草,在灵巧的指间飞速交缠。 不多时,一根极细的草绳就在他手中诞生。 青木目光失神地盯了草绳片刻,最终系在了自己手腕上。 姬青琊目睹全程,立刻来了兴趣:“你还有这本事?给我也编一个。” 青木摇头,拿起他怀里的粗草绳继续编。 姬青琊顿时不高兴了:“一根草绳而已,难道对你而言还有什么特殊的?” 问出这话,姬青琊没指望青木回应。 谁知他竟是破天荒地嗯了一声,而后转了转腕间的草绳,轻声道:“一个念想。” “念想?草绳能有什么念想?” 姬青琊还想继续问,却见青木忽然起身走出铺子大门,径直朝向苼走去。 不等姬青琊制止,青木已经坐在了向苼对面,沉声开口: “你想要天妖秘境的具体位置?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告诉你。” 向苼手中酒坛滞了一滞,散乱的目光逐渐凝聚,落在青木那张无比认真的脸上。 良久,她哑声开口,“问。” 青木转动一下腕间的草绳,喉咙滚动:“那个人对你来说,很重要?” “不是一个人。” 向苼回得很快,却在青木意料之外。 他面露迟疑:“那是……妖?” “是很多人。” 「今天腹泻不止,不知道吃错啥了,好虚。明天应该会请假休息一天,大家五一快乐!」 第590章 误会 青木闻言心神一震,意外之余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难怪。 难怪祭日酒会有如此之多。 难怪她收集数万缕生死之气还不觉满足。 原来并非如他所想,欲要召唤一名生前境界极高的亡魂,而是想要召唤的亡魂太多。 不过有一点,他却是猜对了。 此女目的,果真是天妖国九重塔中的神物至宝招魂幡! 青木眼底微光一闪,瞳色微深。 招魂幡的下落,母亲分明说只她一人知晓。 眼前这个人族女仙,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心中念头转动,表面却是丝毫不显,沉默到这里,终于缓缓开口: “如今天妖国国土破碎,失了地神之法这条最大的倚仗,躲进了秘境,但其本身实力仍然不容小觑。 光是我所探查到的地仙境界的天妖就不下二十个,更不提天仙、金仙之流。 即便我与姬青琊伤势痊愈,我们三人同去,恐也只有被追杀的份。” 向苼闻言深深看了一眼青木,沉思少顷,问:“仙宫态度如何?” 这话问得模糊,青木却理解了她的意思,说起往事: “天妖国偏安一隅,资源贫瘠,并非任何一族的附属。 三百年前那场大战,天妖国不慎被波及,国土破碎,是受了无妄之灾。 幸存下来的天妖躲进天妖秘境,不管是仙宫,还是古妖、古族都没打算管。 不过自从十年前一则消息传开,一切都变了。” 青木眼里流露出一丝讥讽: “传言,数万年前禁忌打碎天纪的无双神剑,就在九重塔中。” 向苼瞳孔登时一缩。 原来那把剑,叫做无双? 青木未察觉到她的异样,继续说道: “此流言一出,仙宫与二族立刻一改往日态度,派遣众多精兵强将前来搜寻天妖秘境下落。 虽然一无所获,十年下来热情依然不减。” 青木语气微顿,接着道:“搅浑水摸鱼,并非易事。仙宫不会容许外人插手,除非……” 话到此处,青木看了一眼还坐在棺材铺台阶上的姬青琊,意思不言而喻。 向苼沉默片刻,道:“让我再想想。” 她得好好想想,要怎么利用姬青琊,才能不留破绽地混入仙宫去。 青木见状,微微摇头,起身离开。 姬青琊性情率真,若是换做以前的他,大抵也舍不得欺骗如此单纯之人。 不过现在…… 他抬眸望向靠在门边的姬青琊,眼底一片冰冷。 …… 滴答……滴答…… 向苼看着空酒坛剩下的一点酒水,顺着边缘一点一滴落入尘土,不分彼此,若有所思。 青木方才那番话,透露出太多信息。 天妖秘境中的情形,无人知晓,他却能讲述得颇为详实,再加上他之前藏身之地就在天妖秘境入口周围。 由此,不难猜出青木那一身重伤,就是被天妖秘境中的天妖追杀所致。 天妖秘境中有重宝的消息,她也有所耳闻,却不知具体宝物是何。 算算时间,听到消息的时间,是在七年前,而非青木所说的十年前。 “十年,无双神剑……” 向苼指节轻轻敲击酒坛边缘,双眼微微眯起。 无双神剑就在她手中,传言自然为假,应是有人故意为之。 其目的,要么是与天妖秘境有血海深仇,要么就是与她一样,在打招魂幡的主意。 青木消息如此灵通,在古妖之中地位应该极高。 可古妖一族在天妖国附近,不是没有据点,青木重伤却独自藏在山石中,没有回去据点,亦未有援手。 可见青木在古妖一族,并不受重视。 这一点与猜测相左,那其人所说的种种消息,又是从何而来? 除非,青木就是制造谣言之人! 向苼眼中目光一闪。 招魂幡,是师尊当年赠给师娘的定情信物。 青木身为古妖一族,知晓此事不奇怪。 但就算想要浑水摸鱼,他完全可以捏造其他重宝,何必牵扯出师尊的神物? 如此,沾染上禁忌一词。 古族、古妖、仙宫一齐下场,天妖秘境一旦打开,躲在里面的天妖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难道青木不仅想要招魂幡,还与天妖一族有仇? 可天妖向来对古妖一族恭敬有加,仇从何来? …… 青木没有在外逗留,回了铺子里继续编草绳。 他不知在这片刻之间,向苼已将真相猜出了大半,就算知道,也无所谓。 既然目标一致,欲行合作,总得有人先往前踏一步,打破僵局。 同是天涯沦落人,石老板对他也有收留之恩,他不介意先低一头。 至于合作能不能成…… 念及暗示利用姬青琊时,向苼眼中的犹豫,青木微微蹙眉,而后很快放下念头,专心投入到草绳大业中。 又一个月后,酒水终于消耗一空。 将空酒坛尽数收入一枚储物戒中,向苼回到传承塔中,将储物戒丢给姬青琊。 “帮我送去酒馆。” 这两个月棺材铺来领尸体的都少了很多,姬青琊都快闲出屁了。 听到有事干,他咧嘴一笑,接过储物戒二话不说就跑了出去。 眼看姬青琊被支走,青木心知对方已经有了决断,当即出声:“看来石老板,是考虑好了?” 向苼轻轻颔首:“姬青琊,太过单纯。” 青木心下微沉,这是不愿利用姬青琊,一起合作了? 他倒也不觉得失望,甚至有种本该如此之感。 这些天他在此地养伤,也看出这位收尸人看似冷情冷性,实则却为重情之人。 否则,也不会因为逝去的故人,整日酗酒,黯然神伤。 念及此处,青木心思一敛,拱手道:“多谢石老板这些时日收留,道不同不相为谋,青木就此别……” “等等。” 话语被打断,青木拧眉,抬头便见向苼正一脸古怪地看着自己。 “你以为我舍不得姬青琊?” 青木怔了怔,直觉自己好似误会了什么,不过还是反问道:“难道不是?” 向苼摇头失笑:“姬青琊太过单纯,借力尚可,但不堪大用。 我思索良久,得一可用之法,但恐要委屈一下青木道友。” 此话一出,青木脸颊,顿如火烧一般烫起来。 「满血复活回来啦,复工啦!」 第591章 入口 青木已不知有多久没像现在这般丢脸过。 对方竟比他想象中要果决得多,从一开始就没犹豫过,而是在思考如何更好地达成目的。 反观他这一个月,倒有几分庸人自扰的意思。 面上的热,悄然褪去。 青木心中暗自庆幸,庆幸自己如今脸皮不似从前冷白。 方才的赧然,应未落入对方眼里。 他轻吐一口气,压下诸多纷乱的念头,语调缓和而清朗: “只要事情能成,一点委屈算不得什么,不知石老板有何妙计?” 向苼视线不留痕迹地从他发红的耳尖移开,勾唇轻笑: “今夜子时,青木道友自会知晓一切。” …… 是夜。 传承塔一层,姬青琊盘膝坐在一面棺材板上,周身仙元流转,源源不断地修补内伤,双目紧闭,气息悠长,已然进入物我两忘之境。 其正对面另一侧棺木之上,青木亦是盘膝而坐,却未如姬青琊一般入定,目光时不时扫过石梯,眼神极为清醒。 子时正刻,向苼如约出现在石梯尽头。 青木抬头,与向苼目光相撞,不需要任何言语,二人立刻飘身出了棺材铺大门,化作两道乌光冲天而起,眨眼消失在天际。 片刻之后,天妖秘境附近的小型碎片大陆。 没有飞出多远,向苼直接停下,回头目光淡淡地看着青木,意有所指:“接下来,该你带路了。” 青木眼中异色一闪,二话不说在前面带路。 活动在这片大陆上的最低也是人仙,寻找秘境自然不用不分日夜,一路上遭遇的人族妖族不在少数。 好在一人一妖隐匿气息的法门都是顶尖,途中小心避开感应,并未掀起动静。 小半个时辰后,二人来到青木上次藏匿的荒山。 两月时间不算长,向苼震出的石缝还在。 青木领着向苼沿着石缝深入不多时,向苼便感觉穿过了一层透明的结界壁障,来到一处地下空间中。 悬立在壁障顶端,向苼放眼望去。 只见下方中央,一道偌大的黑色漩涡正在不断旋转,其内散发着点点光亮,照亮了整个地下空间。 漩涡转动之间,隐约可见一条通道,通道尽头画面扭曲,但依稀可辨其中有一座巍峨的高塔,静静矗立。 九重塔! 向苼身形落地,目光灼灼。 看到这座塔,余下自然无需多言,这里便是天妖秘境的入口。 “石老板,在下带你来此处,已践行承诺。” 青木身形落在向苼身侧,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你所说的办法是什么?” 向苼侧头微微一笑,不答反问:“想来这片隐匿结界,并非出自天妖之手,而是青木道友所为?青木道友这一身伤,也是天妖所致了?” “不错。” 青木神色坦然。 他已经见识过这位收尸人的心智是何等机敏,若是对方猜不出这点来龙去脉,才叫不正常。 念及此处,青木干脆说开: “在下本欲以古妖血脉强压天妖一族,进入九重塔,奈何对方人多势众,在下功亏一篑,侥幸逃脱。 若立刻惊动三方势力,我势必无法插手九重塔之事,于是便设下此结界,一边疗伤看守结界,一边想办法。 后来不慎出了意外,我伤势过重,动弹不得……” 青木说到这里,语气微沉:“大恩不言谢,石老板收留之恩,在下日后必当报之。” 这一番坦白足够详实,诚意十足。 向苼不再多问,盯着那黑色漩涡片刻,忽然开始快速结印。 一枚枚禁制符文,如同黑色雪花一般字指间浮现,而后凝成一枚硕大的“封”字,覆在黑色漩涡之外。 青木立刻看出她的打算,眉头微蹙: “你想利用禁制设下障碍,让仙宫主动找我们? 不妥!仙宫、古族、古妖传承悠久,底蕴深厚,禁制阵法大师多如牛毛,你在禁制一道早已或许不凡,却拦不住他们。” 向苼没有反驳青木,继续结印。 禁制符文越来越多,凝聚成八十一道印诀首尾相连,结成一个整体,令人观之赏心悦目。 青木目光微凝,眉间略微舒展。 禁制一道,易学难精。 他从前诸事缠身,对此涉猎不多,水平堪堪卡在精通境的门槛,只能破解、布置单门禁制,却不妨碍他认出眼前是一门结合得十分完美的融合禁制。 足足八十一道符文禁,此等高深法门,唯有在禁制一道境界领悟极深之人才能施展而出,且极为耗时。 石老板却如此轻描淡写地施展出来,看来离禁制圆满已然不远了。 不过即便如此,他仍然没有改变之前的看法。 禁制一道境界圆满的大能,仙宫不是没有,而且不止一个。 不说八十一门融合禁制,便是八百门禁制融合,对那等大能而言,依旧是小菜一碟。 念及此,青木忽见向苼手中印诀一变,一枚泛着妖光的“蕤”字蛇虫文禁,飞速凝聚而出。 青木看着那陌生的蛇虫文禁制符文,眼中茫然片刻,随后似是记起了什么,瞳孔骤然一缩。 这难道是……天妖禁?! 青木心神震动不已。 禁制始于古族,称作古禁。 然而古族不过是一群自诩底蕴更为深厚的人族宗族,与仙宫人族并无差别,禁制习练自然也无门槛。 所以古禁,又称仙禁。 古妖种族本质有差,习练禁制艰难异常,古妖禁便应运而出,可积累不够深,论精妙程度,远不如人族。 相传,古妖一族曾也有过一门与古禁旗鼓相当的禁制法门,名为天妖禁,其中天妖之名,与天妖国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青木从前只当是传说,可在看到向苼凝聚的蛇虫文禁制散发的波动,丝毫不下于的古禁后,立刻意识到。 对方施展的,正是失传已久的天妖禁! 连古妖一族自己都失传的禁制,如今却见一名人族施展出来,而且似已入精通之境,青木如何能不震惊? 向苼敏锐地察觉到青木心神波动,手中动作微顿,轻声问:“难得见青木道友心绪不宁,可是有何不妥?” 第592章 设局 青木闻言,迟疑少顷,实话实说道:“石老板的禁制造诣,在下佩服。不过天妖禁已经失传,如此封印,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向苼停下结印,眼中微光一闪。 她知道,原来世界中的一切都源自于师尊。 古禁源自古族,她已经从姬青琊口中试探得知。 而这种蛇虫文禁制,由妖族继承,应该源自于师娘青穹,也就是古妖一族。 青木同为古妖,她便想着故意将其示于眼前试探一二,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个答案。 念及此处,她微微一笑,道: “这门蛇虫文禁制,是我偶然所得,尚不知其名,听道友所言,此禁制莫非还跟天妖国有关?” 青木轻点下颔:“是有些关联,不过此禁,乃是我古妖一族所创。” 果然是古妖一族。 向苼心下了然,表面却是神情微诧,追问道: “古妖一族自古以来称霸星界,自创的禁制又怎会失传?” 青木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微沉,但转瞬间便又恢复如常,摇头: “此等远古秘辛,在下亦不清楚。总之,为免节外生枝,天妖禁还是不用为好。” 向苼从善如流,挥袖撤去所有天妖禁,心中怪异。 天妖禁既是古妖一族失传的法门,青木作为古妖,就没想过让自己交出天妖禁,物归原主?怎的反应如此平淡? 还是此妖城府太深,想法丝毫没有外露,自己看不出来? 她心中念头闪过,表面却是露出一丝为难,叹道: “可是如此一来,单靠古禁封印,怕是还达不到给人添堵的门槛。” 青木自然也清楚这一点,他沉默,双手掐诀,在古禁之外添了数层古妖禁。 古妖禁浅显,远不如天妖禁,向苼看了片刻便直接学会,再动手调整一番,令之与古禁结合得更为协调。 随后她后退一步,上下打量一眼,仍是摇头:“依然不够。” 青木看着禁制,沉思片刻,忽然说道: “古妖、古族和仙宫三方势力驻扎在天妖国附近的禁制大师,只有两人。 一个名唤单易,为古族供奉,实力在人仙后期圆满。 另一个为仙宫外门长老,叫做李令石,实力约莫在人仙中期。 我知道他们大概的活动地点。” 这话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向苼眼中冷光一闪,干脆说道:“古族交给我,你负责仙宫。” 青木点头:“好。” 他丝毫不意外石老板的选择。 这段时日他们一起收尸,路上若是遇到重伤的人族、古妖,对方皆是绕道而行。 可若是遇到没死全的古族,石老板立刻就会上去补上两刀。 他不知其这般浓烈的恨意从何人来,但想来,应该与她祭奠的那些脱不开关系。 毕竟古族倒行逆施,滥杀无辜,也不是第一天了…… 青木念及此处,心情忽然变得沉重。 从前死在他手中的人族,何止千万。 石老板的这股恨意,会不会就是这千万血债当中的一笔? “青木道友,你怎么了?”向苼的声音传入耳中。 青木眼底的幽色瞬间褪去,抬头时已恢复如常,摇头沉声道: “想到一些往事。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再晚些,姬青琊该发现不对了。” 青木明显是在转移话题,向苼也不揭破。 此等情形下,能让对方分神的,怕也只有天妖禁了。 她还当对方真的无动于衷,原来是装得足够好。 天妖禁本就是古妖一族的法门,她不介意还回去,正好可以用来交换师娘青穹的消息。 不过师娘身份敏感,贸然问起,只怕会引起古妖一族警觉,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带着种种思绪,向苼转身飞出结界。 翌日,天色微亮。 微曦的晨光透过窗子落入棺材铺,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姬青琊长长地吐了口气,睁开眼就看到对面棺材板上还在入定中的青木。 “懒蛇。” 他嘀咕一声,也不出声叫醒青木,跳下棺材板,拿起手边的抹布就开始干活。 小半个时辰后,青木苏醒,看着已经在忙东忙西的姬青琊,默默拾起地上的干草,继续编草绳。 不多时,向苼穿着一身青色麻衣下楼。 姬青琊看到她这身装束,姬青琊顿时精神一振:“石头姐,今天出去收尸?” 向苼点头:“快些准备,即刻出发。” “太好了!” 姬青琊一声欢呼,立马抢过青木手里刚编好的草绳就往空棺上系。 连着两个月没出门收尸,他手都痒了。 片刻之后,三人出门收尸,不出两个时辰便满载而归。 一番祭奠后,尸体归拢入储物戒,棺材铺又来了新客,姬青琊连忙堆起笑脸,熟练地迎上去……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一晃眼又是两个月,姬青琊过得平淡又充实,丝毫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要说唯一不同的,就是石头姐夜间不再出去收尸了。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棺材铺多了他和青木帮衬,石头姐确实不用再像之前那般操劳。 姬青琊如此想着,浑然不知这两个月中,先是古族传出禁制大师单易因禁制反噬而暴毙的消息。 后仙宫李令石又在研究古妖禁时出了意外,重伤昏迷,被弟子发现时,静室内还有一缕古妖禁萦绕不散。 这两则消息一前一后,间隔一个月之久,并未引起多大波澜。 姬青琊自然没听到什么消息,只是奇怪青木最近几天怎么时不时地就要咳嗽两声。 这一日,向苼被酒馆老板叫了去,姬青琊和青木两人出来收尸。 “咳咳……” 棺木拉动间,青木又在抵着下唇咳嗽不止,最后竟是咳出一滩血来。 姬青琊看着心惊:“青木,你都呆在这四个多月了,伤势怎么反而加重了?” 青木摇头:“无妨,疗伤出了岔子,过两日便能好。” 他抹去嘴边血迹,眼中闪过冷光。 仙宫据点内阵法重重,李令石这等禁制大师的居所,更是阵法核心位置。 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他,自然不容易。 他本就有伤在身,强行动用天赋,果真勉强了些。 古族单易的修为和禁制境界,还要在李令石之上。 石老板却比他早一个月,就轻描淡写地解决了此人,可见其禁制境界,比他所想还要深不可测。 念及此处,青木脑海中浮现向苼那双淡然中带着冷漠的眼。 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emo了半个月,正式恢复正常更新。(我这拧巴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气!)」 第593章 离别 这股熟悉之感就像是一阵风,来得快,去得也快。 青木尚未来得及探究这股熟悉之感从何而来,就清醒过来,转而对向苼生出一分忌惮。 他竟因为棺材铺的日子太过平和,而对石老板产生了一丝杂念,差点影响到了判断。 他深吸一口气,很快清空杂念,目光恢复平静。 近年星界局势不稳,古族、古妖、仙宫三方势同水火。 他们都知道,对方身上藏着许多秘密。 但为了招魂幡,他们都不会因为种族立场而影响到合作,即便有些许试探,也不会触碰对方的底线。 这一点虽未明说,双方却都清楚对方的想法,默契地在执行约定。 而自己方才所想,却有些深了。 青木抬头,目光定格在不远处一具新死的尸体上。 他已经带姬青琊出来逛了两个时辰,石老板应该安排得差不多了,可以回去了。 一炷香后,姬青琊拖着棺木回到传承塔,隔着老远就看到铺子门前站着一名神情冷漠的白袍老者。 姬青琊看到老者那张脸,顿时呆住。 他眼花了?二长老怎会出现在这里? 此念方生,姬青琊忽觉脖子一紧,一枚玉佩从领口掉出来,不断震颤着。 与之一同颤动的,还有白袍老者手中的另一枚玉佩。 感受到掌间的震动,白袍老者看着姬青琊一身短打装束,顿时大怒,指着一边的向苼破口大骂: “放肆!一个小小收尸人,竟敢让殿下穿成这样干粗活?你罪该万死!” 白袍老者言罢,立马就要动手。 姬青琊惊醒回神,立马丢下草绳,闪身挡在向苼面前,迅速说道: “二长老,你误会了。石头……掌柜不知我身份。 我被古族追杀,五长老也死了,走投无路之下,是石掌柜收留了我,让我在此地养伤,对我也很好,你可不能恩将仇报。” 白袍老者闻言,神色微缓,旋即问:“可老夫观殿下你方才的身法,并无受伤之象。” 姬青琊神色一僵,立刻心虚地否认:“那一定是二长老你看错了!我还有些没好全,稳妥起见,就没回去。” 二长老显然不相信这套说辞,他上下打量一遍向苼,意有所指地说道: “殿下,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您性情直率,可莫要被一些别有用心之人蒙住了眼。 您可知您失踪半年,烨清宫主有多着急? 早在宫中发布悬赏,发动天妖国附近所有仙宫弟子找您,您当真没收到任何消息?” 姬青琊闻言立刻怒了, “二长老,你既无证据,岂能空口污蔑本殿下的救命恩人?石掌柜才不是你所说的那种人。 此处与世无争,至多与城中凡人交流一二,石掌柜不知消息实属正常。” 二长老没想到姬青琊的反应会如此激烈,愣了片刻,方才软下语气:“是老夫失言了。” 姬青琊却不满意,让开身位,冷声道:“长老这话,应该对石掌柜说才对。” 此话一出,二长老的顿时脸色微变。 向苼旁观到这里,适时站出来,淡笑开口: “殿下,这位长老想来是关心则乱,道歉便不必了。我这般小人物,可受不起。” 姬青琊听到这一声“殿下”,只觉得自己与向苼的距离一下子隔开了千万丈远,心中苦涩无比。 二长老见向苼如此识时务,脸色好看甚多,也不再端着姿态,客气抱拳道: “石掌柜果真明事理之人,难怪能得殿下如此维护。 殿下贪玩,还请掌柜劝说一二,否则上面怪罪下来,倒霉的可不仅仅是老夫啊。” 向苼闻言微微挑眉,侧头看向姬青琊。 二长老这话,可不是说给她听的。 长老都已经找上门,姬青琊也知自己无论如何,都得回去了。 他心中暗叹一声,道:“二长老,容我跟石掌柜道别一二,便随你回去,如何?” 见姬青琊主动表明态度,二长老神色一松,欣然答应,转身出了棺材铺。 其人一走,向苼直接伸手在姬青琊脸上一抹。 脸上肌肉一阵抽动后恢复平静,姬青琊却没有再调出水镜观看。 不用看也知道,石头姐替他恢复了原貌。 “石头姐……” 他一脸恋恋不舍,“我……我这就走了。” 向苼轻嗯一声,神色一如既往的淡然。 姬青琊早知对方性子平淡,倒也不觉得失望,只是脸色难掩失落。 若是这场离别,只有他一人不舍,那他也太惨了些吧? 他心中哀叹,转头看向一边始终没作声的青木,憋着嘴叮嘱道: “青木,我走后你可要好好盯着石头姐,别让她太累。” 青木看了一眼神色没什么变化的向苼,沉默片刻,最终微微点头。 姬青琊好似从点头的动作中得到了安慰,精神振作一分,鼓起勇气问道: “石头姐,能不能给我一道传讯符?日后待我修炼有成,能自由行动时,我也好去找你。” 向苼却是摇头,平静出声:“我没有跨界传讯符。” 姬青琊顿时懊恼地一拍脑袋。 他怎么忘了,一枚能在星界远距离传讯的跨界符篆的价格足有数千枚仙灵石之高。 石头姐那么穷,怎么买得起? 他伸手一抹储物戒,摸出一枚刻有仙宫标记的跨界传讯符递给向苼: “石头姐,这是我的传讯符,你若是遇到无法应对的危险,可千万要记得找我帮忙。” 向苼看着静静躺在姬青琊掌心的金色传讯符,好似看到一颗金子般的心。 她怔了一瞬,而后恢复如常,伸手接过收下,旋即抬头定定看着姬青琊片刻,终于还是开口: “我一介散仙,所学手段稀松寻常,唯独在禁制一道的造诣还算拿得出手。 至少百年内,我都会在天妖国收尸。你若是在此道遇到无法解决的困难,可来寻我。” 此番话到处,姬青琊眼圈瞬间红了。 相处半年,他知道石头姐的性子有多冷淡内敛,平日里更是寡言。 如今临别之际,能对他说出这番话,他如何能不动容? “石头姐……” 他还想再说什么,向苼却没给他机会,直接返身上楼。 姬青琊话堵在喉咙,不上不下的,只能眼圈红红地看着青木。 青木默了半晌,憋出了四个字。 “有缘再见。” 第594章 威胁 姬青琊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棺材铺。 巴掌大小的仙舟迎风暴涨,腾空而起,很快消失在天际。 与此同时,一枚玉螺从仙舟落下,飘至棺材铺前,传出冷漠之音。 “收尸人,殿下乃我仙宫烨清宫主座下关门弟子,身份尊贵,天赋卓绝,前途无量! 殿下年轻,心性单纯,不知人心险恶。你一介散仙,当知何谓云泥之别,他不是你能攀附的存在。 你救援殿下有功,稍后自有人送来赏赐,余下的,应不用老夫多言,望你好自为之!” 话音落下,玉螺化为湮粉散去。 青木看着,微微摇头,转身回塔。 …… 与此同时,高空之上。 姬青琊看着下方石塔渐渐缩成一个小点,忽然出声: “二长老,我听五长老说过,你喜欢夺人法宝?” 二长老脸色微变:“殿下何出此言,都是谣传……” “谣言也好,真事也罢,我无意追究。” 姬青琊冷声打断,转头看着二长老,眼中警告之意不加掩饰: “不过你若是将主意打到收尸人头上……二长老应当知道,师尊最是宠爱我这个小弟子,即便请求逾矩一些,他老人家也会答应的。” 二长老惊疑不定地看着姬青琊,半晌后,竟是渐渐露出笑容,缓声道:“殿下这次出门游历,当真是长进了。” 姬青琊闻言气极反笑: “我有没有长进,何时轮到一个外务长老来评判了? 我方才所言并非儿戏,二长老若是执迷不悟吃了苦头,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言罢,姬青琊一甩袖袍,径直转身入了舟舱。 二长老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笑容渐渐淡去,眼神微露阴沉。 那收尸人为青琊殿下改换面容的秘法颇为神异,他的确有些想法。 本想着等仙宫赏赐下来,撇清干系后再动手。 不曾想,青琊殿下居然对收尸人上了心,还为了那女散仙无师自通,学会威胁人了。 青琊殿下还没成长起来,他还不放在眼里,但其师尊烨清宫主,位列十大仙王,且极为护短。 他如何能得罪,如何敢得罪? “罢了。” 二长老轻轻一拂袖,眼中的阴沉散去,恢复如常。 青琊殿下年轻,头脑正热,他犯不着硬触霉头。 待得时日长些,青琊殿下忘了那女散修后再动手也不迟。 …… 隔日,向苼没有去收尸。 酒坊老板领到仙宫悬赏,乐得合不拢嘴,给棺材铺送来了一部分。 “石老板,若不是听你订酒时无意间提起那小二是捡回来的,我也不会有如此际遇。 小小谢礼,不成敬意,石老板可千万别推辞。” 酒坊老板生怕向苼拒绝,说完将储物戒丢在桌上,转身跑了个没影儿。 向苼拣起储物戒,神识一扫,看到里面摆放整齐的一方方仙灵石,随手放下,接着等。 然而大半日过去,只等到仙宫送来又一枚储物戒,竟未等到那位二长老。 她看着面前的两枚储物戒,指节轻敲桌面,若有所思。 昨日她分明察觉到那二长老暗中窥伺她施展《移形换影》,目光颇为炙热。 本以为此人会在赏赐之后现身逼迫,没想到…… “应是姬青琊所为。” 桌子对面倏然传来一句话。 向苼登时抬头,目光猝然撞进青木平静的眸眼。 青木仿佛被目光烫到,眼底泛起波澜,立刻偏头移开,声线依旧平稳: “以他的身份,为你拦住一名外务长老,不难。” 向苼指尖微蜷,神色却无甚变化。 她垂眸看着桌上两枚储物戒,片刻后,淡漠出声: “再等两日,你选个时机,消去结界。” …… 两日后,荒山石缝下方伞状结界悄然消弭,顶端裂痕满布的石面轰然坍塌,传出一声巨响。 在附近游荡的修士听到动静,立刻循声而来。 “是石峰塌了。” “不对,那石峰下有东西!” “空间波动,是天妖秘境入口!” 寻觅多年的秘境入口忽然出现,众人大惊,二话不说纷纷传讯通报,随后闪身与敌对阵营拉开距离。 时间点滴过去,随着一道道身影落在山头,秘境入口前的人越来越多。 古族、仙宫、古妖三方势力同聚一处,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三个阵营,皆是默契地保持克制,没有动手。 这般寂静的对峙,持续了小半个时辰,终于随着一人到来而打破。 仙宫、古妖两方抬头看到虚空中一名绿袍老者,脚踏绿叶法宝而来,脸色不约而同变了变。 “是古族据点镇守长老,公吴老怪!” “要遭,此人最是不要脸皮,若是对我们出手,我们抵挡不了多久。” “水篱尊上怎么还没来?” 此传音刚落,天边蓦然传来一声长笑,与之一同出现的,还有大片翻涌的蓝色水浪。 “哈哈哈哈哈,公吴老儿,你走那么急作甚?等等俺老牛!” 众古妖这一声爽朗大笑,皆是狠狠松了口气。 只余仙宫众人脸色难看,好在没有难看太久,他们便看到一道熟悉的刀光劈开水流。 “虞瞻!你想打架?!” 劈断的水流飞入主流后,其内立时传出一声怒喝。 “水篱大妖,你拦路了。” 一名黑衣中年自刀光尽头走出,神情冷淡。 水流滞了滞,旋即震动着又传出笑声:“哈哈哈……原来如此,倒是怪不得你。 不过虞瞻,你这一声不吭就动手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这次俺不跟你计较,下次俺可就真要生气了。” 黑衣中年微微颔首,不置一言,身形化作一道刀光,闪电般下落,待得刀光散去,已在仙宫众人前站定。 与此同时,公吴老怪与水篱大妖亦是落地,三方对峙的局面为之一缓。 “这就是天妖秘境入口?” 水篱大妖身形壮硕,一双牛眼瞪着不断转动的黑色漩涡,二话不说朝着漩涡一拳轰出。 然而这一拳影还未落到漩涡表面,就被一道刀光劈成两半,随后又被两团黑雾飞速腐蚀干净。 水篱大妖登时大怒,双目赤红:“公吴老儿,虞瞻,你们两个要合伙欺俺?!” 第595章 背锅 “水篱大妖,稍安勿躁。” 公吴老怪笑眯眯地解释道:“这秘境入口上禁制多多,万不可以蛮力破之。 否则入口被毁,我们想要找到下一个,又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水篱大妖闻言眼中赤芒淡去,冷哼一声:“你这老怪心思太多,俺老牛不信你。” 它转头看向虞瞻,见后者轻轻点头,这才甩袖放下拳头:“那你们说该如何?” “自然是要让禁制大师出手。” 公吴老怪接过话头,忽地想起单易已在两月前受禁制反噬暴毙而亡,不禁眉头一蹙。 古族据点除了单易,并无其他禁制大师,而若要从族中调遣,不知要浪费多少时间。 如此便失了先机。 公吴老怪微微眯眼,单易在据点驻扎百余年都无恙,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事,由不得他不多想。 古妖据点并无禁制大师,仙宫却有。莫非…… 念及此处,公吴老怪转头看向虞瞻,却见虞瞻也在同时投来视线。 两人皆是一怔,随后不约而同错开视线。 虞瞻指尖摩挲着刀柄,心下念头急转。 他也有类似的想法。 李令石重伤昏迷未醒的消息,只在仙宫内部流传,知道之人不多,公吴老怪应该不知。 且看公吴老怪方才那眼神,分明与他一样,有几分兴师问罪的意思。 莫非单易也出事了? 两个禁制大师在这个节骨眼上一同出事,绝非巧合。 他们两方失了先机,最大的受益者,无疑是没有禁制大师的古妖一族。 想到这里,虞瞻转眸看向水篱大妖,公吴亦在同时看来。 水篱被两人看得莫名其妙,忍不住挠了挠头,不耐烦道:“俺老牛最烦你们人族那些弯弯绕绕,有什么话就直说!” 公吴老怪呵呵一笑:“老夫粗看禁制,发现其中不仅有古禁,还有古妖禁糅合。水篱大妖可有什么破禁人选?” 水篱大妖一听便就咧嘴笑了:“俺能有什么人选?你们两方不是都有一名禁制大师供奉,合力破开便是。” 此话一出,其身后众古妖皆是暗叹一声。 水篱上尊还是跟以前一样头脑简单啊,看来这次天妖秘境之行,他们又要吃亏了。 公吴老怪与虞瞻二人的想法却与众古妖截然不同,甚至在他们眼中,水篱大妖憨厚的笑容都变得奸诈起来。 公吴老怪心中暗自警惕,这水篱表面一副憨傻模样,暗地里却同时算计了他和虞瞻,当真是不可貌相。 他心中想着,缓缓露出一抹笑来: “真是不巧,我古族禁制供奉近日不在据点,尚需一些时日调遣。 破禁之事,恐要麻烦虞长老了。” 虞瞻嘴角一哂:“此禁非一人可破。” 公吴老怪听出了其言外之意,顿时笑道:“那便先行派人驻守入口,各凭本事?” “甚好。” “那便如此说定了。” 水篱大妖看两人三言两语定下约定,一脸茫然。 这两个人族在打什么哑谜?它一个字都没听懂啊! “水篱大妖觉得如何?”公吴老怪忽然问道。 水篱大妖心虚地干咳一声:“自然是好,就这么办吧!” 不管如何,先答应下来,待得两人走后,它再去问问族子族孙也不迟。 它却不知,自己这般心虚的模样,落在公吴老怪和虞瞻眼中,更坐实了两人猜测。 两人眼神微冷,皆未多言,各自吩咐自家弟子看守秘境入口后,便径直离去。 水篱大妖有样学样,吩咐众古妖建营地,随后便像往常一般拉着一小撮族妖问道: “可曾听出什么来?” 众妖立刻七嘴八舌的说开了。 “上尊,那两人太不将您放在眼里了,居然当着您的面打哑谜,简直欺妖太甚!” 一只猫妖摩挲了一下下巴,道:“上尊,我觉得不对。那两人看似商量,实则好像是在朝您兴师问罪。” 水篱大妖懵了,“什么罪?俺什么也没做啊。” 猫妖摇头:“小妖也不知,不过总觉得跟禁制大师有关。” 猫妖话音刚落,就被另一只妖挤到一边,“你不知道那还说啥?我看就是人族看我们不顺眼!” “就是!我看不如趁他们长老走了,偷袭他们营地,多杀几个解解恨!” “不行不行,万一他们两个联手,咱们打不过……” “行了行了,都别说话。” 水篱大妖听得头疼,“对了,那什么……族里不是派来一条会古妖禁的蛇妖吗?似乎叫青木,让他来见我。” 众妖面面相觑。 “青木?咱们据点有这个妖吗?” “不知道啊。” “我没见过。” “俺也没见过,不会是已经死了吧?” “那可说不好。” 水篱大妖听得一脑袋浆糊,只觉得头更疼了。 奶奶个腿儿,被罚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也就算了,还要跟人族打交道,真是麻烦。 他再也不偷喝主人的酒了! 水篱大妖兀自一头雾水,公吴老怪和虞瞻各自回到据点后,立刻发下一道急令,在短短一个时辰内,就传遍了整个据点。 “那赏赐真多啊,早知道我就在禁制一道多下点功夫了!” “李长老昏迷得可真不是时候。” “要不我去试试?” “哈哈哈……就你那点三脚猫手段,还是别去丢人现眼了。” 姬青琊这几日在据点宫殿闭门不出,养精蓄锐,等待师尊安排下个历练地。 然而心中一直挂念着棺材铺的安危,始终不能入定。 心烦之下,他便出来闲逛,谁知刚走了两步就听到“禁制”、“悬赏”二词。 他心中一动,立刻上前问道:“你们在谈论何事?” 在天妖国历练的仙宫弟子不止姬青琊,对话的几人亦是。 陡然有人插进话来,他们正待发怒,转头看到姬青琊的装束,立刻一惊,齐齐行礼:“拜见青琊殿下。” 姬青琊习以为常,催促道:“快快起来,说说你们所聊之事。” 众人直起身,其中一人当即开口:“回禀殿下,我等所谈,乃是功德殿新挂出的悬赏令,与禁制大师有关。 具体细节,我等知晓不多,殿下若是感兴趣,可移步一观。” 第596章 举荐 片刻之后。 姬青琊踏进功德殿门槛。 往日人头攒动的功德殿,今日分外冷清,不见一人。 他走进去视线扫了一圈,抬头一眼就看到悬赏石壁排在第一行的六棱印记。 那印记的主人,若是他没记错,正是此处据点臻首长老,虞瞻。 他挑了挑眉,将仙识侵入印记当中,眼中登时浮现一行行字眼。 “限期三日内,任意举荐禁制精通境者,皆得三十贡献。 若举荐之人成功破禁,寻人弟子可得三百贡献,破禁者赐仙灵石千枚、且可向本座提出任意一条合理条件,本座尽力满足。 若不能成,亦有一百仙灵石报酬。” 悬赏描述不算长,信息量却令人咋舌。 姬青琊收回仙识,目露惊诧。 这位虞瞻长老,他来时听五长老提过一嘴。 此人性格冷僻,又无靠山,因此遭到排挤,被派来天妖国据点驻守,百年来深居简出,除非对上公吴老怪和水篱大妖,从不现身。 在功德殿发布悬赏,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不曾想,竟直接就抛出如此大的手笔! 几千几百仙灵石算不得什么,但那三百贡献值可太多了!连他都有些心动。 要知道,如五长老那样的外务长老,月俸不过十贡献。 虞瞻作为镇守长老,实力远高于外务长老,月俸定然多些。但同在天仙境界,再多也不会多到哪儿去。 禁制供奉长老李令石出了意外,重伤昏迷,至今未醒。这消息在据点里不是秘密,他自然也知道。 虞瞻长老偏在这个时候急需禁制大师出手襄助,真是不巧。 石头姐能以禁制设阵,越阶灭杀人仙后期古族,自然是精通禁制的。 不过以她那般无欲无求的性子,还真不一定会接下这个悬赏。 不,也不算无欲无求,石头姐对天妖秘境就很感兴趣。 但现在谁都找不到秘境入口,虞瞻长老也就斗法厉害点儿,找地方他不在行,石头姐就算提出这个条件,他也办不到…… “小师弟,何事想得这般入神?” 身后蓦然传来一道温润而熟悉的声音。 沉思中的姬青琊立刻回神,回头看到一名紫袍青年,顿时又惊又喜: “大师兄,你怎么来了?!” 紫袍青年眉眼含笑,温声回应:“师尊不放心你,让我来看看。” 姬青琊闻言轻叹,“我倒是无事,可惜五长老。 他引走了古族,也不知死在了何处,我收尸半年特意寻找过,没找到他的尸骨。” 紫袍青年轻轻拍了拍姬青琊的肩膀,温声安慰: “护你安危,本就是他职责所在,此番他也算立了大功,待你回去后,亲自为他请一盏长明灯吧。” “嗯。”姬青琊重重点头应了一声。 “好了,不说这个。” 紫袍青年抬头看向悬赏石壁,接着开口: “虞长老此番悬赏,即便找不到合适人选,另外两族也会倾力打开天妖秘境。 我听说九重塔中机缘颇多,小师弟有无兴趣进……” “天妖秘境?!” 姬青琊反应过来,立刻打断紫袍青年,急声反问道: “大师兄你是说,虞长老发布的这个悬赏,是用来破解天妖秘境入口的?” 紫袍青年望见姬青琊眼底的兴奋,怔了一下,方才点头。 “太好了!” 姬青琊面露喜色,“大师兄,我有要事去找虞长老,去去就回!” 话音未落,姬青琊身形已经窜出功德殿大门,消失无影。 紫袍青年立在原地,眼神渐渐幽暗,片刻之后,缓缓地笑了。 “倒是省了我一番口舌。” …… 姬青琊一路狂奔,化作一道旋风飞速穿过道道回廊,来到据点主事长老所居的杂务大殿。 主事长老正忙着筛选弟子举荐而来的破禁者人选,听到脚步声一抬头,看到姬青琊,立刻“腾”的一下站起来凑了过去。 “哎哟,今日是吹了什么风,青琊殿下怎么有空过来?可是有事要吩咐?” 主事长老脸上堆满假笑,姬青琊最不喜的就是这般阿谀奉承之人,心中厌烦,但为了能和石头姐重新见面,还是耐着性子说道: “我来举荐精通禁制之人。” 主事长老心头一松,笑容立刻真切了许多:“那感情好,还请殿下说明那人身份,我这就去请。” 姬青琊正要开口回答,二长老忽然从外面走进来,说道:“殿下可是要举荐那收尸人?这可不合规矩。” 姬青琊抬头看到二长老,顿时冷笑:“怎么不合规矩?” “殿下,那收尸人不过是个一劫散仙。” 二长老叹息一声:“若是较真起来,那女子尚在凡人范畴,在禁制一道又能有多大造诣。 殿下可不能为了一点儿女私情误大事啊。” 姬青琊听得心头火起,却失去理智,反而冷笑一声: “二长老莫要小看天下人,那收尸人修为一般,在禁制一道造诣却不差,正是虞长老所需之人。 本殿下此番举荐,不过是想和众人一样为仙宫出一份力! 二长老如此阻挠,实在令本殿下费解,莫非还抱着其他心思?” 此话一出,二长老顿时脸色微变。 他当然是专门过来搅局的。 若是让那收尸人真的为守举荐,入了虞瞻的眼,他怎么谋夺那门改换面容的秘法? 姬青琊性情说好听点叫直率天真,说得不好听,那就是愚蠢又冲动。 若是放在往常,被他这般污蔑,姬青琊早就直接动手。 只要动手,他便触犯了虞瞻立的规矩,他举荐的人,虞瞻自然也不会要。 只是他没想到,姬青琊今日竟变得如此沉稳难缠,还反咬了他一口。 一时想不到对策,二长老只能转头看向主事长老,沉声道: “事关天妖秘境,主事也不想因此事而开罪虞长老吧?” 主事长老看着二长老,又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姬青琊,心中暗自叫苦。 这大本营来的就是不一样,一个外务长老居然也敢跟天骄级别的人物叫板,也不知背后有何等靠山。 他一个小小主事,自然谁也不想得罪。 “青琊殿下,我听说您的大师兄,薛坤殿下过来看您了。 不如就请薛殿下过来,做个定夺?” 第597章 纵容 此话一出,姬青琊袖中的双拳陡然攥紧。 从未有哪一刻,让他如此深切的感受到自身实力的不足。 他虽是仙宫中排在第一梯队的天骄,走到哪里都受人尊敬,可到底是没有成长起来。 但凡与正事沾上一点关系,都要师尊或是大师兄帮他做主。 从前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觉得有师尊和大师兄爱护,没什么不好。 可现在一想到他能不能与石头姐见面这种事,居然也要大师兄来作定夺,他心中便觉酸涩难当。 若他的修为和大师兄一样,都在天仙,主事长老定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二长老看到姬青琊的反应,心中暗笑。 到底是年轻人,虽说有些长进,可一慌神,心事便全写在了脸上。 薛坤殿下最重规矩,识大局。 自己只要等他过来时,多朝这个方向添油加醋两句,薛坤殿下自然不会任由姬青琊胡闹。 不多时,薛坤被主事长老请了过来。 “大师兄……” 姬青琊看到那一袭紫衣,立刻就想迎上去,但念及方才,他嘴唇抿紧,硬是站在了原地。 事情来龙去脉,薛坤已在路上听主事长老说了,见姬青琊如此别扭的模样,心中哂笑。 倒是不曾想过,他这位含着金汤匙出生,从来都高高在上的小师弟,这一趟出来,居然会对一个妖奴出身的散仙收尸人上心。 “薛殿下。” 二长老恭敬上前:“青琊殿下这次当真是任性……” “二长老不必多言。” 薛坤懒得听二长老上眼药,挥袖打断,言语间满满都是纵容: “难得小师弟想要为仙宫出一份力,我这个当师兄的,自然应允。” 此话一出,姬青琊的眼睛顿时亮了。 反观二长老脸色僵住,“薛殿下,那收尸人没什么本事……” “无妨,若破不开禁制,左右不过是一百仙灵石的事,青琊自己就出得起。” 薛坤说到这里,吩咐主事长老道:“去请那收尸人过来作客,考核禁制造诣之类的也免了。” 收尸人明显是姬青琊的软肋,若能掌控她,他所行计划把握至少能加三成,可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姬青琊却是面露迟疑,说道:“大师兄,这样不妥,还是按正常流程来吧。” “怎么不妥了?” 薛坤微微一笑:“你自己出那一百仙灵石,就当是私人请她过来帮忙。 既是帮忙,如何能不相信其人水平,设下考验?未免太过无礼。” 这番话说出来,姬青琊竟觉得有几分道理,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真要说哪里奇怪,他又说不出来。 薛坤没再给姬青琊机会深想,眼神示意主事长老。 主事长老二话不说下去安排了。 姬青琊见状叹了口气:“大师兄,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薛坤唇间扯出弧度:“比起你从前闯的祸来,这算什么麻烦? 而且我也有些好奇,那收尸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能让小师弟你如此牵肠挂肚。” “师兄!” 姬青琊一张脸登时通红:“我跟石头姐没什么,等她来了你可别乱说。” 二长老看着二人旁若无人的亲昵交谈,脸色黑沉。 不是说薛坤殿下最重规矩吗?到底是谁传的谣言? 看来那秘法,注定与他无缘了。 不仅与他无缘,他还得帮忙保守秘密。否则姬青琊第一个就要找他麻烦。 他一甩袖,一脸憋屈地走了。 薛坤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眯了眯眼,忽然道:“此人如此不遗余力地阻止你,怕是有别的心思。” “没有,他不是对我有心思,是对石头姐有心思。” 在大师兄面前,姬青琊完全不设防,直接说了实话。 “哦?” 薛坤似笑非笑地看着姬青琊:“看来那位石姓散仙,果真姿貌不凡。” 姬青琊脸色微红:“大师兄,您高抬贵手,就别开我玩笑了。” 薛坤哈哈一笑:“去迎客殿等着吧,想来不出半日,你就能见到人了。” 姬青琊乐滋滋地点头:“那我这就过去,师兄你自便。” 说完,姬青琊快步离去。 薛坤看着,袖袍中的指尖摩挲了一下,眼中笑意加深。 二长老不喜女色,偏偏盯着那收尸人不放,目的为何,他不用想也能猜到。 看来此行,除了达成目的,还能有一桩意外收获。 …… 薛坤亲口交代下的事,管事长老自然放在心上,办起来效率极高。 姬青琊在迎客殿坐了不到两个时辰,便看到一道熟悉的月白色倩影,踏入殿中。 “石头姐!” 他双眼瞬间一亮,立刻迎了上去,笑得龇出一口白牙,看着有些傻:“石头姐,你真的来了。” 管事长老看着,识趣地拱手行礼,悄声退了出去。 向苼视线扫过殿中暗藏的一处窥伺阵法,淡淡一笑:“你既有麻烦,我自然是要过来帮你的。” “石头姐,你不知道……” 姬青琊话刚出口,忽然想起来迎什么,立马改口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带你去我住的地方。” 向苼欣然应允,“你带路就是。” 姬青琊二话不说走在前面。 以他的身份,自是一路畅行无阻,回到自己所居的别院。 入了别院门后,姬青琊开启结界,边走边说:“石头姐,迎客殿这种地方,一般都会有窥伺阵法。 这处别院是主事长老安排的,他犯不着得罪我,我们可随意交谈。” 说完,姬青琊忽然想到向苼的禁制造诣,谨慎暗中传音道:“我不通禁制,不如你先帮我看看?” 向苼早在踏入别院时,就探查过此处阵法,闻言温然一笑:“是没有窥伺阵法。” 不等姬青琊松口气,她又传音道:“不过你这隔音结界四处漏风,谁来都能听一耳朵,用窥伺阵法纯属浪费。” 姬青琊脸色一黑,立刻伸手一抹储物戒,取出一只玉碗抛出。 那玉碗迎风飞涨,眨眼化作别院大小,自上空倒扣而下,将整个别院封闭其中。 “”这是师尊赐给我的护身法宝。专作隐匿之用。” 姬青琊狠狠吐了口气:“这下,谁也偷听不了咱们谈话!” 第598章 汇合 放出玉碗法宝后,姬青琊拉着向苼到院中前屋坐下,献宝似的拿出一大堆精致糕点: “石头姐,你快尝尝,这些都是我从师尊那里顺来的,可好吃了。” 姬青琊说完,期待地看着向苼。 却见向苼眸色幽暗,面上那一丝淡淡笑意也消退下去,声音冷清: “我不喜糕点。” 姬青琊心下一咯噔,立马将所有糕点都收了起来,换上清茶,心中懊恼的同时暗暗记下。 除了祭日酒,石头姐的禁忌又多了一个。 糕点。 他干咳一声,生硬地转移话题,“青木兄没有跟来吧,他在看家?” 向苼按下心头那股情绪,反问:“怎么,你很希望他来?” 姬青琊连忙摇头:“石头姐你是人族,过来仙宫无事,他就不一样了,古妖一族和仙宫现在可是死对头。” 向苼淡淡一笑:“他若是来了,你可会告发他?” “当然不会!” 姬青琊坐直了身子,愤愤道:“石头姐,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我和他怎么也算是共患难的兄弟了,我怎么可能出卖兄弟?” 此话音刚落,向苼腕间的黑玉镯光芒一闪,立刻恢复成一条黑色长蛇飞出,化作一团黑雾。 不消片刻,一道颀长的身影从黑雾中走出,正是青木。 “青木兄,你也来了!” 姬青琊又惊又喜,又是咋舌,“不是我说,你胆子也太大了吧?这里可是仙宫据点。” 青木嘴角一扯:“你方才所言,是真?” “不必担心。” 青木衣袂一甩坐下,“我的幻化之能,加上石老板的禁制,天仙也看不穿。” 姬青琊心头一松,表面却是冷哼一声:“我才不担心你,我是怕你连累石头姐。” 青木沉默。 为了避开与水篱大妖照面,他不能回古妖据点。 原本,他只想藏匿在秘境入口附近,待得禁制解开再找机会混进去,石老板却说她早有安排,只是需要委屈一下他。 他记得这句话,石老板从一开始就提过。 直至昨日,他才明白这“委屈”二字从何而来。 他从不近女色,幻化成黑玉镯,挂在石老板身上这般唐突的计划,从不在他考虑之中。 不过石老板说,她会在腕间设一道禁制,严格意义来说,他只呆在禁制中,并不会与其肌肤相亲。 且如此隐匿,风险要比他单独混入秘境小得多。 种种益处摆在面前,青木并非不知变通之辈,考虑一夜后,便直接答应了。 如今听姬青琊说起此事,他忽然反应过来。 石老板有姬青琊相助,若是单独过来,不需要担任何风险。却为他顺利进入秘境,做下如此危险的安排。 他昨日却还为此犹犹豫豫,未免有些太不知好歹了。 姬青琊自然不知青木心中所想,见他异常沉默下来,还以为是自己所言伤了他,连忙开口补救道: “那个,青木兄,我方才只是开玩笑。你和石头姐都是我的朋友,石头姐排第一,你排第二,我自然都担心的。” 说完,姬青琊拍了拍青木的肩。那一脸真诚,着实刺眼。 青木不动声色地避开他的视线,转头看着向苼。 “闲话不多说。” 向苼放下茶盏,淡淡出声:“说正事吧。” 姬青琊连忙坐好,正色道: “石头姐,你不是想去天妖秘境吗?这次就是个极好的机会! 天妖秘境入口出现了,不过好巧不巧,禁制供奉李长老重伤昏迷未醒,古族那边也没什么动静,那入口处的禁制暂时无人能破。 据点镇守长老虞瞻便发布了悬赏,四处搜罗禁制精通者,我去看过后,立马就找人请了你过来。” 说到这里,姬青琊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放在向苼面前:“这是悬赏内容。” 向苼拣起薄纸扫了一眼,抿唇一笑:“我尽量破禁,不给你丢脸。” “嗨,石头姐你这是什么话,丢不丢脸不重要!” 姬青琊摆了摆手,“秘境入口既然出现了,攻破只是时间问题。 你们就待在我这儿,到时候和我一起进去,我……我和大师兄会保护你们的。” 向苼挑眉:“大师兄?” 姬青琊咧嘴一笑,点头道:“对,我大师兄名叫薛坤,这次受师尊之命,特地过来看我。 大师兄虽是天仙,为人却很和善,从不会摆架子,待会儿我就带你们去见他。” “我便不现身了。”青木忽然开口。 姬青琊也不强求,点了点头。 虽然他觉得大师兄就算知道青木的存在,也会帮忙掩饰,但小心总归无错。 事关生死安危,青木谨慎一些实属正常。 商量告一段落,青木径直进了一间房打坐调息,他的伤还未好全。 向苼则随意在别院小花园里挑了一个地方席地而坐,取出一坛酒来慢慢喝着。 姬青琊坐立不安,在别院里四处晃悠,总觉得手里缺个抹布,想要擦点什么。 好在这样的情形没有持续多久,他就接到了大师兄薛坤的传讯,立马叫上向苼一起出门。 薛坤居所离姬青琊不远,前后不过小半刻,向苼就见到了其人。 “这位就是师弟你说的石姑娘?” 薛坤起身迎接,含笑发问。 姬青琊见他面色温和,没有丝毫看不起向苼的意思,顿时松了口气。 他就知道大师兄不是那等肤浅之人。 “大师兄说得不错,这位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石头姐。” 薛坤听着姬青琊叙说,不动声色地打量向苼。 果真是一劫散仙,样貌普通,气质尚可。 小师弟居然会喜欢这种下乘货色?还是他从小见惯了俊男美女,觉得新奇? 不管如何,区区一个一劫散仙,他随手可杀,影响不了计划。 薛坤心中念头转动,神色却无丝毫变化,反而拱手抱拳道: “小师弟此番遇险,多亏石姑娘好心收留,我这个当师兄的,十分感激。” 向苼让开一步,不受礼:“小女子当年收留贵师弟,不过是因为棺材铺缺人手,委实当不得谢。” 薛坤见她如此实诚,心中愈发不将其放在眼里,开口却是称赞。 “姑娘品行高洁,令薛某佩服。”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599章 破禁 二人虚与委蛇一番后,总算结束了对话。 临走前,薛坤似是忽然想起什么,开口问道:“小师弟,我观你别院上空玉色流光闪烁,莫不是祭出了琉璃盏?” 姬青琊点头笑道:“大师兄好眼力。” 薛坤面露无奈:“师尊赐的护身法宝岂是用来看家护院的,若是被他人看去,传到师尊耳里,你免不了一顿罚。” “大师兄,你误会了,我这次可不是为了玩儿!” 姬青琊愤愤道:“这据点实在是穷,别院结界到处都是漏洞。 我若是不施些手段,一言一行都被人看去,那才叫人不爽。” 薛坤面露恍然,深深看了一眼姬青琊身后的向苼,笑道:“看来为兄是误会了。” “那是!” 姬青琊哼声道:“大师兄这次过来,难道没发现我比从前懂事多了?” 薛坤含笑点头:“师尊知道后,定然十分欣慰。” 他说着此话,眼底掠过一丝极为隐晦的冷意。 既然如此,那计划就更不能再拖了。 拜别薛坤后,两人回到别院。 姬青琊还记着杂务大殿之事,与向苼闲聊片刻后,便去修炼了。 向苼继续坐在庭院里喝酒。 千年前自冷竹海离开后,她四处流浪。 那漫长的九百年里,她大部分时间都浑浑噩噩,不知身在何处。 直至百年前,方才清醒,重拾修行。不过自从来天妖国收尸,她鲜少有时间修炼。 即便如此,散仙第二劫也近了。 天妖秘境打开在即,眼下渡劫不合适,她不能修炼,那便只能喝酒。 眨眼大半日过去,青木疗伤告一段落,从房中出来,嗅到庭中酒香浓郁,便知石老板又在喝酒。 他四下目光一扫,果真在侧院一处房顶找到了向苼。 他双脚一点地面,飞身落在向苼身边。 据点被护佑大阵笼罩,冷白色的萤光洒下,照在向苼侧脸,泛出一片银光,衬得人愈发清冷。 青木从自己储物戒里取出一壶酒,尝了一口,抬头看着大阵纹路,出声打破了寂静: “那薛坤如何?” 向苼迷离的目光清醒一分,晃了晃壶中酒水,吐出八个字: “表里不一,心机深沉。” 青木目光顿时一凝:“他看出什么了?” 向苼眼中幽光一闪:“我总觉得,此人出现别有目的。我们接下来行事,需更谨慎些。” 青木知道她行事缜密又稳妥,自然答应。 二人各自喝酒片刻,青木忽然又道:“此事若成,你准备如何补偿姬青琊那小子?” 向苼一听,淡淡一笑:“你怎知,我会补偿他?” 青木目光认真地看着向苼,语气带着肯定: “你会”。 姬青琊人虽蠢,却捧着一颗真心。 石老板既是重情之人,又岂会看不见? 向苼唇角笑意敛去,沉默许久,最终只是轻叹一声。 她给不出答案。 …… 接下来两日,姬青琊带着向苼逛遍了整个据点,一路叽叽喳喳,将据点各处卖了个彻底。 而随着三日之期临近,回归据点的弟子越来越多,随之而来的,还有二十多个陌生面孔,皆是神色矜持中带着兴奋。 这些人的身份姿势不用多说,都是过来接取悬赏的擅长禁制之人。 第三日酉时,除了向苼,这二十余人一同被虞瞻长老召去。 一个时辰后,九人换上一身仙宫供奉法衣,高高兴兴地从殿中出来,剩下十余人则是黯然离去。 隔日,据点弟子集结登上仙舟,终于朝天妖秘境进发。 姬青琊站在队伍最前方,虞瞻与薛坤的身侧。 他本想和向苼呆在一起,却被其拒绝,只得叹息作罢,乖乖站在这里吹冷风。 与此同时,仙舟队伍后方,向苼和其他九名新任仙宫禁制供奉站在一起。 得益于姬青琊这几天带她四处闲逛,九名供奉都认得向苼。 对于这等走后门进来的禁制供奉,他们自然看不起,不约而同地低声交谈,将她孤立在外。 向苼乐得清静,转了转腕间黑玉镯,靠在一边闭目养神。 小半日后,仙舟落在天妖秘境入口外的营地。 驻守在此地的仙宫弟子立刻出来迎接,另外两方立刻被惊动。 “仙宫来人了。” “那九人着装……是禁制供奉!” “快去请公吴长老!” “水篱上尊躲哪儿偷懒去了?” “……” 两方营地一阵兵荒马乱,仙宫营地却是井然有序。 虞瞻办事雷厉风行,直接大手一挥,卷着九名供奉来到天妖秘境前,冷声下令: “抓紧时间,即刻破禁!” 九人连连称是,纷纷拿出解禁罗盘,争先恐后地来到入口禁制前,上下打量。 这一打量,九人有六人都傻了眼。 “这是……古妖禁?” “外有古妖禁,内含仙禁,这这这……” “我不擅古妖禁。” “……” 虞瞻面色微沉,视线落在没出声的三人身上。 三人面皮一紧,当即有一人开口:“长老,古妖禁远不如仙禁,不过小人对古妖禁的掌握只在粗通境,欲要破开,恐需不少时间。” 其余两人见他开口,纷纷附和表示自身在古妖禁的造诣,同样只在粗通境,但三人合作,应能节省不少时间。 虞瞻心中不满,李令石在仙禁与古妖禁造诣都极深,若有他在,何须如此麻烦? 不过眼下他也别无办法,只能让三人尽力施为。 虞瞻身后众人当中,姬青琊不知何时来到向苼身边,小声道: “石头姐,要不你去试试?” 这一声虽小,虞瞻却听得一清二楚,回头看着向苼。 他欲赶在其他两方到来之前破开禁制进去,自然不想放过任何一分助力。 向苼似乎是被虞瞻目光震慑,神态拘谨许多,摇头道: “我只擅仙禁,不通古妖禁,便不去试了。待得古妖禁解开,我再去帮忙。” 此话一出,虞瞻立刻收回视线,自始至终没有注意到她腕间的青木。 姬青琊提到嗓子眼的心立刻落了下去,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禁佩服。 石头姐和青木兄的本事真厉害,仅凭幻术和禁制,竟连天仙都能瞒得过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600章 古魔 小插曲过后,虞瞻守在秘境门前闭目打坐,整个营地都安静下来,只余三名禁制供奉偶然传来低声谈论。 向苼刚寻了一处空地坐下,耳边就响起青木的声音。 「你准备何时破禁?」 青木亲眼见识过向苼的禁制手段,自然明白古妖禁难不住她。 方才所言,是为了不太过出挑,免得进入秘境后被人盯得太紧,不方便行事。 不过她若不出手,只靠那三个禁制供奉的粗浅手段,想要破开他设的古妖禁,少说也要三五天,更不提里面更为精神的古禁。 向苼早知青木会有此一问,淡声回了一句:「浑水才能摸鱼。」 青木闻言怔了一下,而后立刻安静下来。 倒是他想岔了,原来石老板是在等另外两方下场。 若是不起争斗,他们的确很难脱离仙宫队伍去办正事。 …… 时间点滴流逝,眨眼过去一天一夜。 虞瞻睁开眼,看到盘膝坐在禁制前冷汗涔涔的三人,脸色很不好看。 「到底还要多久?」 他出声打破安静,离他最近的一名禁制供奉抹了把冷汗,战战兢兢地回道: 「长老恕罪,我等…境界不足,欲要破此禁,恐还需……四五日。」 此话一出,虞瞻额头青筋直跳,骂声还未出口,远处忽然传来一声苍老的笑声。 「虞长老挑挑拣拣数日,就找来几个废物来破禁?」 此话声传入耳中,众人立刻齐齐回头看去,便见公吴老怪面带笑容地自虚空走来 ,身边还跟着一名神情冷傲的白衣青年。 虞瞻看到那青年袖袍处的纹路,眼神微沉,言语里却带着一丝调笑: 「这位圣子阁下看着如此面生,怎的还要你公吴长老亲自陪同?」 此话一出,公吴老怪神色顿时一僵,冷傲青年眼中更生怒意,当即冷声讥讽: 「虞长老久不在仙宫核心任职,对外界变动知之甚少,也是正常。」 虞瞻被戳到痛处,面上却是云淡风轻,甚至言语间的笑意更浓郁一分: 「那倒是恕在下孤陋寡闻了,不知圣子名讳?战绩几何?」 冷傲青年顿时大怒:「放肆!」 「圣子息怒。」 公吴老怪连忙出声安抚,随后目光直视虞瞻,朗声道: 「此乃萤宿圣子殿下,殿下虽年轻,在禁制一道造诣十分不凡,在众圣子中当属第一之列!」 虞瞻眼神微动,立刻摆出一副不信的模样,冷哼道: 「口说无凭,萤宿圣子不如直接动手,证明一番?」 萤宿圣子闻言当即就要出手,却被公吴老怪一把拉住。 他皱眉,「公吴长老,你这是作甚?」 「圣子殿下稍安勿躁。」 公吴老怪安抚一句,笑眯眯地看着虞瞻:「虞长老,你我双方还算明账,圣子殿下怎好随意出手?」 萤宿圣子一听,这才明白自己不知不觉掉入了虞瞻的陷阱,双目喷火,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没当场发作。 虞瞻算计落空,也不在意,虽说萤宿此子好骗,公吴老怪可不 是吃素的。 他掸了掸衣间不存在的灰尘,声音清朗:「公吴道友当如何?」 公吴老怪微微一笑:「九重塔里的收获,我们古族,要占八成。」 虞瞻丝毫不意外对方狮子大开口,冷笑一声:「八成?道友也不怕撑死。」 「能不能吃得下,是我古族自己的事,不劳虞长老操 心。」 公吴老怪笑得两眼眯起:「虞长老只需给个准话。」 「什么准不准话?!」 虞瞻还未开口,营地上空忽然传来一声音爆。 随后只见一团硕大的青影自天空砸落,掀起漫天的尘土。 水篱大妖的身影出现在尘土中,蒲扇大的手掌一挥,尘雾尽散,显露出他那高大壮硕的身板。 「公吴老怪,你一张口就要八成收获,忒不厚道!」 它挤进虞瞻与公吴老怪中间位置,打了个呵欠: 「这入口是咱们三方同时发现,不如按俺老牛说,均分算了。」 「水篱大妖此言差异。」 公吴老怪面不改色,语气却低沉了些许:「秘境开启,宜早不宜迟。 萤宿圣子若不出手,时间一长,惊走了天妖秘境,咱们谁也别谈收获。」 「那就不谈。」 水篱大妖咧嘴笑出一口白牙,眼里冷光涌动: 「俺老牛最恨吃独食的,公吴老怪,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和虞瞻联手。 让你这位劳什子圣子,一步也不能靠近秘境入口!」 公吴老怪脸皮一抽,心中暗恨。 驻扎天妖国三百余年,他最怕与这水篱大妖打 交道。 他人说要鱼死网破,多只是扣上威胁,可这脑子不灵光的搅屎棍,一言不合就真动手,当真可恶! 再看水篱大妖旁,蠢蠢欲动的虞瞻,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放软: 「破禁之事,还要萤宿圣子殿下出力,我们占四成,你们双方各自占三成。 这已是老夫能拿出的最大诚意,你等若还要执意均分,那便鱼死网破!」 水篱大妖闻言只是考虑了数息,便直接点头笑道: 「三成就三成,公吴老怪,你直接说这个提议不就好了?干嘛非要给自己找麻烦?」 公吴老怪冷哼一声,懒得跟水篱大妖多言,视线落到虞瞻身上,见他也点头,方才转头看向萤宿圣子。 「殿下……」 「不必多言,我去破禁就是。」 萤宿打断公吴长老,径直朝秘境入口方向走去。 他是傲,但不是蠢。 公吴长老只一人,若同时得罪水篱大妖和虞瞻两个天线级别的人物,恐怕护不住他。 他来这里是为了九重塔中的神物,可不是来找死的。 萤宿的确有傲人的资本,有他出手,不出两个时辰,青木设下的古妖禁,就如同冰雪般消融开去。 为此,后方驻守的三方势力中弟子都掀起一片惊叹。 「近年所出的古族圣子,大多沽名钓誉,倒是难得不愧于古族圣子之名。」 「哈哈……若说沽名钓誉,未免太过夸张,还不是珠玉在前,对比过于惨烈了一些。」 「师兄所说的珠玉,莫 非是前任古族第一圣子,古魔司无栎?」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601章 对峙 向苼随意仙宫众弟子谈论,“司无栎”三字冷不丁入耳,登时心头一跳,睁眼看去。 青木察觉到她的动作,心中一动,没有出声打扰。 四周都是人,谈论中的仙宫弟子并未发现向苼目光注视,仍在小声感慨。 “谁能想到,常常指点散修修行,美誉颇多的‘冷竹公子’,与古族那位恶名昭着、杀人如麻的‘古魔圣子’会是同一人。” “司无栎圣子虽有个古妖母亲,但其人生于古族,忠于古族,即便绝情一些,也无错。 他千不该万不该触碰禁忌,最终落得那等凄惨下场,也是他咎由自取。” 青木安静听着,眼里流露出一丝讥讽。 咎由自取么…… 仙宫弟子的谈论还在继续,只不过话题中的主角,逐渐从司无栎转到萤宿身上。 “我偶然从古族弟子偷听来一件事,也不知是真是假。 这萤宿圣子还有个亲姐姐,名叫萤照,在圣女中排在末位。 后来不知何故,被司无栎告发,处以雷刑,魂飞魄散。 司无栎被处以极刑时,萤宿自请押解,在路上没少折磨司无栎,当真是一报还一报啊。” 黑玉镯禁制内,青木听着,心中一哂。 哪儿来的谣言,就萤宿这等货色,也敢…… 他心中念头转动,目光忽地定格在向苼倏然攥紧的手掌上。 从他的视线看去,恰好能看到手腕处绷起的条条青筋。 青筋跳动间,昭示着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青木怔然看着,眼中流露出不解。 石老板,为何…… 念及此处,向苼忽然起身朝秘境入口走去,青木连忙收敛心思,匿入黑玉镯,以免被虞瞻察觉。 与向苼一同走向秘境入口的,还有其余六个只擅仙禁的禁制供奉。 萤宿看到他们并未阻止,这内层的仙禁环环相扣十分复杂,若只他一人动手,太过累人。 有人帮忙,他自然求之不得。 向苼学着其他人在入口前盘膝坐下,拿出一面普通罗盘,慢吞吞地破解起剩下的仙禁来。 她所表现出的禁制造诣,并不如何出挑,但在一众人仙当中,多出一个散仙,无疑十分扎眼。 公吴老怪被强逼着平分秘境收获,心中正不痛快,看到向苼,脸上立刻多出几分笑容,笑呵呵地开口道: “虞长老,你们仙宫有言,所谓在精不在多,若是找不来人,倒也不必强求。” 虞瞻眼神微沉,还未开口,水篱大妖先咋呼起来,怒瞪公吴老怪: “公吴老鬼,你要是心里不痛快,就跟俺老牛打一架,老牛最痛恨明里暗里说坏话之人!” 公吴老怪脸皮一阵抽搐:“水篱大妖,老夫不是说你。” 水篱大妖冷笑:“你说不是就不是?我看你就是在指桑骂槐! 你们这些狡诈的人族,就知道欺负俺老牛听不懂编排! 虞瞻好歹找了十个人过来充数,俺老牛一个也没找来,你竟还说在精不在多?不是欺负俺老牛是什么?!” 公吴老怪脸色难看,他原本只想嘲讽虞瞻没人脉,水篱大妖又发什么疯?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这没脑子的畜生,也是一样。 他果断闭嘴不再多言,跟这厮继续纠缠下去,他除了吃亏什么也得不到。 水篱大妖看着,却觉得是的公吴老怪心虚,不禁冷哼一声,偏过头看着虞瞻:“虞长老,你觉得俺老牛说得可有理?” 虞瞻面色古怪,嘴唇动了动,最终默不作声地点了头。 水篱大妖顿时眉开眼笑:“俺就知道,虞长老你是个讲理的!” 公吴老怪脸色更黑了。 且不提三人如何谈论,向苼在秘境入口处设下的禁制,在众人合力破解以及向苼暗中削减禁制下,进度飞快。 不消半日,最后一层禁制破开,秘境入口终于显现出原本的黑光。 轰隆隆—— 虚空一阵震动,黑光扩展开来,渐渐化作一道门户打开。 以天妖国主为首的众多天妖国精锐,就站在门户背后,盯着萤宿等人,目光冰冷又决绝。 萤宿心头一跳,二话不说抽身退去,其余人连同向苼在内,亦是不约而同飞快远离。 天妖国主没有管这些人,目光扫过门外一圈,最终落在虞瞻三人身上,寒声开口: “你们当真要赶尽杀绝?! 我天妖国是弱小,但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至少你们三个,本国主拼尽全力也会拉你们陪葬!” 此话一开口,虞瞻三人就察觉到不对。 天妖国主在秘境中,怎么就被逼到绝路了? 难道这秘境,动不了了? 三人心思电转间,公吴老怪首先露出和善的笑容,开口道: “国主稍安勿躁,若真要赶尽杀绝,来的又岂会是我们区区三个天仙?” 天妖国主闻言神色微缓,语气却还是冰冷:“那你等待如何?” 不等公吴老怪开口,水篱大妖就直说道:“我等为九重塔而来!” 此话一出,公吴老怪和虞瞻都是脸色一黑。 谁不知道九重塔是天妖国的立国之根基,水篱这头蠢牛如此直白地说出目的,只怕要触怒天妖国主,让事情更加难办。 然而天妖国主这边的反应,却并非如他们所想一般发怒,反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天妖国主沉默片刻,便点头道:“本国主可以答应你们。” “嗯?” 虞瞻和公吴老怪立刻察觉到不对劲,唯独水篱大妖哈哈笑起来:“天妖国主真是爽快!” “但有条件。” 天妖国主接着吐出四个字,水篱大妖脸上笑容瞬间消失,恼怒道:“你敢耍俺老牛?” 天妖国主无视了水篱大妖,朝阽两人接着说: “九重塔乃我天妖一族重宝,你等想要进去,可以,拿出诚意来。” 虞瞻眯了眯眼,“你想要什么?” 这一句是谈判,也是试探。 天妖国主心知自己若是说了,必定会暴露自身短处,但眼下困境,容不得他考虑太多。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答道:“本国主要仙灵石! 想要一路畅通无阻地去九重塔所在,不受任何干扰,就拿出足够的仙灵石来。” 第602章 入境 仙灵石? 虞瞻眼底掠过一抹惊异,没想到天妖国主所求,居然是这等寻常之物。 公吴老怪眼中精光一闪,忽然想起一则年代久远的传言来。 传说,天妖国能够在星界站稳脚跟,靠的不是自己,而是一名人族。 其秘境亦是人族炼制,所以阵法驱动的来源不是妖灵石,而是仙灵石。 难道这则传言是真的? 天妖秘境没有逃出去,一直留在这里,是因为仙灵石用光了,谁也驱动不了? 公吴老怪越想越觉得这就是真相,却未宣之于口,旁观虞瞻与天妖国主继续谈判。 “你要多少仙灵石?”虞瞻问。 “以人头计。” 天妖国主在这片刻之间,已经打好算盘,回答得极快: “一人十方仙灵石。” 此话一出,不管是仙宫弟子还是其余两方人马,皆是瞪大双眼。 一方是一千,十方就是一万! 一人收一万仙灵石,这天妖国主怎么不去抢?! 虞瞻脸色却无甚变化,既是谈判,免不得讨价还价,对方一开始狮子大开口也在情理之中。 “天妖国主,你这个要求若是放在我仙宫大本营,说不定会有人答应,但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想没有任何人比你天妖国主更了解此处有多贫瘠,一万仙灵石,太过强人所难。” 天妖国主也知这不可能,语气平和:“那你说,该多少?” “一百。” 虞瞻吐出两个字,天妖国主面色瞬冷:“不可能!本国主可以退一步,五千。” “五百,这是此地所有弟子都能出得起的价格,有人数做基,国主的收获不会太少。” 天妖国主默默算了片刻,最终还是摇头:“太少。” 公吴老怪适时插嘴:“七百如何?” “两千!” “我说你们人族谈判真麻烦!一千!” 水篱大妖大手一挥,古妖众弟子脸都绿了。 就知道有水篱上尊在,他们又要当冤大头了。 双方一番拉扯后,最终仙宫、古妖、古族三方统一在一人一千仙灵石。 对普通弟子而言,一千仙灵石不是个小数目。 但九重塔声名在外,如今能有机会进去见识一番,谁不想去? 是以就算是最贫穷的弟子,一阵东拼西凑后,也凑齐了一千仙灵石,交到虞瞻三人手中。 按照约定,三人先交出三成仙灵石作为定金。 天妖国主拿到三万仙灵石,表面神情不显,内心却十分满意。 他想要的,从来不是全部,而正是这笔定金。 三万仙灵石,足够他驱使秘境离开这处战场,让天妖一族休养生息了。 就算之后对方反悔,不将剩下七成交出来,也不会影响他逃离此地。 他如此想着,下令让族人让出一条通路,供三方势力人马通行。 众天妖也知国主打算,虽然心中憋屈,却无有不应,纷纷乖乖让开。 古族、仙宫、古妖三方先后鱼贯而入,在天妖国主的亲自带领下,前往九重塔所在。 见事情进展如此顺利,虞瞻转头与公吴老怪相视一眼,俱是看到对方眼中的警惕。 “虞长老,天妖国主答应得如此爽快,恐有猫腻在内。”公吴老怪暗中传音。 虞瞻听出公吴老怪的话中之意,传音回应: “天妖国虽灭,上层力量却仍集中在秘境中,形势非常,我等当暂时联合,一致对外。公吴长老以为如何?” 公吴老怪心头一松:“老夫正有此意。” 水篱大妖完全不知二人暗中交流,一脸兴奋地走在最前面。 天妖秘境面积不大,向苼顺着队伍一路走来,入眼皆是紧凑的妖族建筑。 有小妖瞪大好奇的双眼,从窗户缝隙向外偷看,但很快就被一只大手拉入屋中,关紧窗户。 至于传说中的人族奴隶,则是一个也没见到。 不多时,队伍在一处石广场前停下,远远可见一座石塔在望。 姬青琊看着那石塔,越看越觉得眼熟。 待得距离更近些,他看到石塔底部与棺材铺大门如出一辙的石门,顿时眼皮子一跳。 难怪石头姐想要来这天妖秘境,原来那棺材铺的石塔,和这九重塔有渊源。 青木虽在黑玉镯中,视线却不受影响,看到九重塔大门,亦是眉头一拧。 母亲留书中,提过九重塔乃是她一友人炼制而成,世间仅有一座。 石老板所居的那破败石塔又是怎么回事? 后人仿制?还是另有隐情? 石老板来此除了为招魂幡,莫非还有其他目的? 他一时间,心思万千。 与此同时,队伍最前方。 天妖国主在石塔大门前停下,回过身,看着两人一妖,道:“三位,此塔便是九重塔,本国主已履行约定,你等该不会赖账吧?” “天妖国主,你这话可就不对了。” 水篱大妖指着石塔大门,瓮声瓮气道:“俺们都还没进塔呢,怎么能算履行约定?” “进去?” 天妖国主缓缓露出一丝笑容:“我们的约定中,何时提到要送你们进去了?” 此话一出,虞瞻与公吴老怪皆无丝毫意外,唯独水篱大妖大怒:“你敢耍老牛?!” “本国主岂敢?” 天妖国主飞速退至赶来的众天妖队伍中,不急不缓地解释道:“只是这九重塔为我族传承重地,若非出了意外,岂是区区十万仙灵石,就能进去的?” “阴险老妖,废话少说!” 水篱大妖神情暴躁:“你到底意欲何为?” 天妖国主微微一笑:“九重塔早在数万年前就被封禁,我天妖国上下无妖可解。 本国主可以给你们一年时间,若有人能打开,本国主不仅奉还三万仙灵石,且不管你等从塔中得到什么宝物,我天妖国都绝不阻拦。 而若是一年后,无人能进塔,还请退出秘境,放我族残部离去,三位以为如何?” “不好!” 水篱大妖不出意外地骂起来:“你们天妖一族数万年都破不开的封禁,只给我们一年时间,你这个阴险小妖,明摆着欺负我们!” 虞瞻和公吴老怪都没说话,而是将目光转到自家禁制供奉和萤宿身上。 萤宿心领神会,上前一步走到石塔门前,指尖轻点表面。 而后众人便见石门表面泛起涟漪,大量黑色蛇虫文符文,扩散开来。 第603章 授敌 看到这些符文,萤宿当即变了脸色,“这是……传说中的天妖禁?” 此话一出,正在暗中观察的九名仙宫供奉亦是脸色微变。 “天妖禁?” “天妖禁不是失传多年了吗?” “古怪……” “这有何古怪?” 天妖国主目光扫过众人,冷哼一声:“这九重塔便是天妖禁传承的源头所在,若非封禁之后难以打开,天妖禁又怎会失传?” 众供奉闻言皆是面露恍然,萤宿脸色面色微沉,不卑不亢道: “天妖国主此言不对吧?九重塔封禁之前,难道贵国就无天妖习得天妖禁? 即便是口口相传,应该多少都能留下一些天妖禁的皮毛下来,怎会完全失传?” 天妖国主似乎早料到对方有此一问,闻言轻叹一声: “本国遗老皆已在大战中身陨,古籍亦在大战中被毁。数万年前九重塔发生过什么,谁也不知道。” 萤宿当即闭了嘴。 古族正是造成天妖国灭亡的始作俑者之一,不管天妖国主所言是真是假,他都没有立场再问。 “十年。” 虞瞻忽然开口,目光直视天妖国主:“给我等十年时间,尝试打开九重塔,若事不成,我会带仙宫众人离开。” “一言为定!” 天妖国主答应得很是爽快,左右已在此处被困了三百年,再等十年也无妨。 “那我古族,同样留此地十年。” 公吴老怪笑呵呵地说道:“圣子殿下禁制天赋卓绝,想来十年,足够殿下解开门上的封禁了。” 萤宿听得皱眉,暗中传音: “长老慎言,天妖禁与仙禁截然不同,区区十年,我根本解不开封禁。” “圣子稍安勿躁。” 公吴老怪传音安抚:“老夫自有打算,圣子殿下尽力就是,不必求成。” 他传音完毕,心中冷笑。 十年,不过缓兵之策。 虞瞻定会在这十年间,设法传讯仙宫,调动人马将天妖秘境重重包围,强占九重塔。 若到时候,九重塔封禁还未解,他们古族和仙宫势必会立刻掀起一场争夺大战。 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萤宿听公吴老怪这么说,心神微松。 既不求成,公吴长老想必有别的打算,无需他多管。 他拂袖在九重塔石门前盘膝坐下,目光明亮。 他专攻禁制一道,自是对天妖禁极为感兴趣。 这十年无事,正好可以用来研究石门符文。 他相信以自己的天资,即使不能完全领悟这些符文的含义,也能有一笔不小的收获。 “你们也过去参悟。”虞瞻吩咐众供奉。 虽说他不认为这些乌合之众,能解开封禁,但表面样子还是要做,免得被天妖国主觉出破绽。 九名供奉不敢违逆命令,苦着一张脸凑上前去。 他们连古妖禁解起来都吃力,这天妖禁就更不用说,符文看着跟天书似的。 别说十年,就是给他们百年、千年,也不一定能琢磨出个头绪来。 向苼跟在九名供奉后面,看着石门表面不断被点亮的符文,眼中推衍之意一闪而逝。 这门上封禁不知是何等存在所设,精深异常。 即便是她,破解起来也需一段不短的时日。 她视线自然地扫过萤宿圣子方向,眯了眯眼,随后很快收回目光,盘膝在石门一角坐下,拿出一片空白玉简,专心拓印起门上符文来。 青木在黑玉镯中看着,眉头暗皱。 他不通天妖禁,但从石老板反应,也能看出这门上封禁,应该难不倒她。 不过可解是一回事,能不能解,又是另一回事。 她若真的出手,恐怕立刻就会吸引所有人的注意,陷入极大的麻烦。 可若是不解开封禁,进入九重塔,之后的局面势必更加混乱。 等到九重塔被三方中的任何一方抢走,他们便再无机会得到招魂幡。 此等情形下,石老板又会如何应对? 他看着向苼在玉简上刻下一道道流畅的符文线条,心中莫名生出一丝预感。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一丝预感从何而来,但总觉得,石老板已经想出了对策。 而且,还是一条极好的对策。 青木思绪翻腾不息的同时,外界已是安静下来,只余石门前众人参悟中,偶尔传出禁制波动。 一晃眼,三月时间转瞬即逝。 “啪!” 萤宿手中少一用力,掌中玉简应声粉碎。 还是不行! 他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石门符文,露出满眼的血丝与烦躁。 他参悟古禁与古妖禁时,分明进境极快,怎么到了天妖禁这里,连入门都如此艰难? 难道天妖禁的精深程度,还要在古禁之上? 而就在他抬头的同时,石门一角,向苼轻点封禁表面,指尖微光一闪,没入封禁之中,越过内力的符文结构,悄无声息地来到萤宿眼前。 在这一缕微光下,复杂的符文通路逐渐溶解,分解出更多基础符文。 而在萤宿视野当中,只觉得自己眼中符文自行变化一番,忽然就能看懂一些规律了。 “这是……开悟了?” 萤宿心中一喜,转头见其他人依旧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心中愈发确定是自己开悟了! 他满心的疲惫与烦闷瞬间散去,立马拿出新的龙柏玉简刻录下方才看到的基础符文。 此后在向苼暗中襄助下,萤宿越学越通透,终于在一个月后彻底入门。 他回过头来再看石门上晦涩异常的符文,顿时明白之前为何自己一直无法入门。 “原来这封禁上的每一个符文,皆是数种基础符文融合之后形成的……” 萤宿心中兴奋,“我却能从中窥见基础符文,莫非这才是我在禁制一道真正的天赋?!” 虽说这天赋好似时灵时不灵,他想看的符文,往往与自行消解的不是同一个人。 但他觉得这都是自己天赋刚刚觉醒,还没有完全掌握的缘故。 毕竟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总不至于还有人能越过探查,暗中帮他。 萤宿深吸一口气,眼中踌躇满志。 有此等神级天赋相助,用不了十年,他在天妖禁一道就能踏入精通境。 解开封禁,绰绰有余! 第604章 捧杀 萤宿信心满满,但也觉得自己至少需要七八年时间,才能达到目的。 可没想到,短短五年后,他便发觉石门上的封禁变得异常浅显易懂,破解起来毫不费力。 “难道我在天妖禁一道,才是真正的天才?!” 他的内心被喜悦充斥,浑然不知这些年他的变化,都被虞瞻和水篱大妖看在眼里。 二人面色虽无变化,但公吴老怪知道,萤宿圣子被他们盯上了。 公吴老怪欲要传音提醒,又怕自己出声扰了参悟,得罪其人。 总归殿下身为圣子,保命底牌必然不少。 就算虞瞻和水篱大妖看不过去出手,殿下不敌,逃跑应该不成问题。 他如此想着,眼中渐渐生出笑意。 殿下这次习得天妖禁,定会在族中大放异彩! 到时候,他也能沾光。 说不定靠着此功劳,他能被调回族群大本营,再不用守在这里,日日受水篱大妖折磨了。 仙宫队伍前面,姬青琊从入定中醒来,伸了个懒腰,随后掐指一算,一张脸立马变成苦瓜脸。 “大师兄,怎么才过去半年啊……” 薛坤轻声一笑:“再等等,想来快了。” “什么快了?” 姬青琊怔了怔,旋即立刻想到什么,抬头看向石门:“是不是石头姐快解开封禁了?” 薛坤失笑,“天妖禁,又岂是一个连世面都没见过的散仙能解的,是萤宿圣子。” “是他啊。” 姬青琊面露失望,旋即很快又振作起来:“好歹能快点进塔了,比干坐在这里强……” 听着师弟絮絮叨叨,薛坤没再搭话,转过头,目光隐晦地在萤宿圣子身后扫了一圈,眼底冷意一闪而逝。 他欲利用九重塔成事,自然早就备好了解开封禁的符篆。 原本还想寻个机会,暗中动用符篆,再将解开封禁的功劳,加在那散仙头上。 没想到,古族居然跳出来一个异数。 九重塔内禁制重重,正好方便他行事,如今却忽然多出一个学会天妖禁的变数,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萤宿还不知自己已经被一群人盯上。 他按下心头的激动,毁去身边堆积成山的玉简稿本,双手飞速结印,终于开始破解封禁。 一枚枚蛇虫文符文,自他双手间凝聚而出,飞入石门封禁。 封禁顿如雪遇火一般,飞速消融。 其他禁制供奉感应到强烈的禁制波动,立刻转头看来。 这一看之下,顿时令他们齐齐色变惊呼。 “这……天妖禁?!” “萤宿圣子学会了天妖禁!” “封禁快破了!” “……” 天妖国主根本没想过天妖禁会被破解,安心地在一旁入定修炼。 陡然听到这一声声惊呼,它立刻身形一震,猛地从入定中脱离,抬头看去。 在看到那石门上已消解打扮的封禁后,他瞬间瞪大双眼,失声惊叫:“怎么可能?!” 他们天妖一族集全族之力,耗费数万年都无法破解的封禁,居然被一个古族小子,用区区五年时间就破了?! 他们天妖一族的悟性,当真如此低下吗? 天妖国主被打击得不轻,曾经参与过破解封禁的天妖们更是满脸苍白吗,摇摇欲坠。 场中一片喧哗,萤宿却是充耳不闻。 封禁破解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他手中印诀翻飞,看到希望的曙光,心中愈发激动。 快了! 半个时辰,封禁终于彻底消去,石门轰然间,缓缓移开。 萤宿心中的成就感,亦在这一刻达到顶峰,忍不住哈哈大笑,“破了,公吴……” 他话未说完,虞瞻与水篱大妖蓦然动了! “殿下小心!” 萤宿听到那声传音,立刻从激动中惊醒,迎面就虞瞻裹挟着刀光欺身而来。 他脸色剧变,二话不说捏碎脖间玉牌,金光涌出,堪堪化为一面护身法盾,刀光就已临至。 但听“砰”的一声巨响,萤宿法盾未破,身子却被那一刀下的距离劈得倒飞开去。 公吴老怪正要追去,就见水篱大妖高大的妖身挡在了面前,咧嘴一笑: “老怪,咱们许久没干架了,让俺老牛来试试你这些年可有长进!” 话罢,他蒲扇大的手掌就朝公吴老怪的脸直接扇过去。 公吴老怪面色冷沉,脚下一摆,身形似柳枝摇曳,避过那一巴掌,暗中传音。 “殿下,您快走!我一人不是他们的对手。” 他语调急切,可与水篱大妖周旋却并未尽全力。 左右不管怎么做,萤宿圣子都看不见,只要拖住水篱大妖便算进了本分,何必拼命? 萤宿圣子此刻的确顾不得公吴老怪,他借着被击飞的力道,飞速遁逃,一边掏出一枚玉色树叶,全力催动。 “大意了!” 萤宿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穷追不舍的虞瞻,心中懊悔。 五年习得失传的天妖禁,他太过高兴,以至得意忘形,竟是忘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 若是不那么快显露天妖禁上的本事,再多拖延一段时日,假借封禁年久破损之名破禁,说不定还能再进塔捞一笔。 萤宿心中可惜,但很快就想到了什么,回头看着虞瞻,唇角勾起笑容: “虞长老,九重塔门已开,你如此紧追不舍,就不怕塔前无人主持大局?” 虞瞻闻言面色毫无波动,心中却是微微一沉。 九重塔中神物自然重要,可他也怕萤宿活着进入九重塔。 那天妖国主分明说九重塔是传承天妖禁之圣地,换言之,内里天妖禁绝对只多不少。 萤宿已然领悟天妖禁,若再放他进九重塔,古族定会借禁制争得绝对的上风。 到时候别说神物,他和古妖一方能不能活着出塔,都是两说。 可塔前据点弟子若是因此出了差错,他亦难逃罪责。 薛坤此人看着和善,实则冷血得很,他单只为姬青琊而来,这一路到此,丝毫没有主动出面的意思。 也不知自己离开后,薛坤会不会出面镇场,若是不出面…… 虞瞻兀自陷入两难之地,身形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萤宿察觉到这一变化,暗喜之下,紧绷的心神顿时为之一松,还未开口,他忽觉眉心一阵剧痛。 第605章 入塔 嗤! 一道银光蓦然凭空出现,自萤宿眉心而下,一闪即逝。 萤宿身形僵滞,低头看到滴滴鲜血落入掌心,眼中的悔意如潮水般涌出。 “我不该……不该贪的……” 这一声喃喃落下,萤宿眼神彻底黯淡,整个人自眉心均匀地裂成两半,坠落虚空。 薛坤自其身后现身,伸手一引,坠落尸体指尾的储物戒登时自行飞出,落入他手中。 虞瞻完全没想到薛坤会插手此事,愕然了一瞬,立刻低头掩去忌惮之色,抱拳道: “多谢薛殿下出手相助。” 薛坤收好储物戒,好似没看到虞瞻的反应,微微一笑: “本殿也是为了免除后顾之忧,回去吧,若是晚了,塔前恐要生乱。” 虞瞻顿时不再多言,颔首之后飞速往回赶。 片刻之后,两人回到天妖秘境。 公吴长老依旧被水篱大妖拦着,见虞瞻与一名青年并肩返回,脸色微变。 怎么会是两人? 虞瞻性格极直,能甘愿与此青年并肩同行,恐怕此人修为,与他同在天仙之境。 萤宿殿下一介地仙,独自面对两个天仙围剿,究竟逃了,还是…… 他额头冷汗微露,忽地又想到什么,视线回到水篱大妖身上,却见水篱大妖丝毫没意识到问题所在。 蠢货! 他心中气急,却不得不耐着性子传音: “水篱大妖,那青年修为恐不在你我之下,你我当联手,否则入塔后只怕会被仙宫吃得骨头都不剩!” 水篱大妖听到传音,立刻瞪大牛眼,仔细朝薛坤看去。 薛坤回了一个微笑:“水篱阁下为何这般看我?” 水篱大妖立马心虚的收回视线,“没啥没啥,就是想多看两眼。” 公吴老怪看着水篱大妖这蠢样,脸都黑了,一时间竟分辨不出它是装的,还是真蠢。 “仙宫众弟子,听我号令,入塔!” 虞瞻忽然高喝一声,众仙宫弟子精神大振,纷纷起身朝九重塔门涌去。 公吴老怪见状,心神大震。 虞瞻如此果断下令,那便意味着没有后顾之忧,萤宿殿下……死了? 古妖一族亦有妖看出这一点,连忙传音给水篱上尊。 水篱上尊立刻精神一振,下令让古妖众弟子紧随仙宫队伍之后。 古族众人蠢蠢欲动,奈何公吴老怪阴着一张脸,迟迟不下令。 按耐着性子等了片刻后,终于有人忍不住传音:“长老,再不进去,机缘都要被另外两方抢光了!” 公吴老怪身形微震,抬头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冷声下令: “进塔!” 害死圣子是大罪,如今他唯有在九重塔中取得大收获,功过相抵,才能免除责罚。 古族众人立刻蜂拥而入,不消片刻,石广场就彻底清冷下来。 被三方势力完全无视的天妖国主,看着仍然洞开的九重塔,脸色异常难看。 “驽一,速速敲钟召集全族入塔,不惜一切代价灭杀塔中所有外来者!” 在天妖国主身边伺候的驽一闻言立刻大惊:“国主不可!若是消息泄露出去,我等恐遭灭顶之灾啊!” “之前我们与世无争,不也同样被灭了国?” 天妖国主冷笑一声:“实力才是一切的根本!天妖禁传承绝不能落入外族手中,莫要再劝,速去准备!” 怒意想起三百年前天妖国所遭受的无妄之灾,眼中的迟疑立刻被坚定替代。 “属下这就去!” …… 与此同时,空荡荡的九重塔第一层空间,忽然有一块块石台悬浮而起。 一道道人影凭空出现在石台上,满是新奇地打量四周。 石台一尺见方,只能用一人站立。向苼双脚刚一落地,便就察觉到手腕处传来一股强烈的排斥之意,同时面前竟有另一座空白石台,正在飞速凝聚。 她目光一凝,立刻意识到什么,趁着其他人还在打量塔内空间,并未注意到此处异样,指尖迅速连点黑玉镯表面,接连覆上数层天妖禁封印。 禁制一成,尚未完全凝聚的石台立即一滞,而后缓缓散为虚无。 黑玉镯内陷入一片漆黑,青木失去对外界的感应,眼神沉静,毫不慌乱。 方才的异样,他也看在眼里,想来是九重塔透过古禁,捕捉到他的气息,欲新立石台。 如今方才入塔,人多眼杂,还不到他暴露的时候,石老板的封印来得恰到好处。 而且…… 他抬手抚过头顶的封印符文,目光微定。 这几层新设的封印并无困人之效,他随时都能出去。 且不提青木想法如何,向苼目光扫过四周,确定刚才那点动静并无人察觉后,方才四下寻找姬青琊所在。 不消片刻,她便看到姬青琊站在三十丈开外的一座石台上,正朝她挥手,口中似还在说什么。 只是这石台似有隔绝传音之效,她什么也没听见。 向苼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看到,而后便不再多管,静立在石台上,耐心等待。 约莫一刻钟后,最后一人终于在新凝的石台上现身,整个塔内空间轰然一阵。 上空蓦然出现一道的刺目的白光,分散出上千缕连接至所有石台前,化为一条条透明通道,通向未知处。 与此同时,一篇金字小篆,浮现在众人面前。 “此塔专为天妖禁传承所铸,天妖禁分九重境界,塔因而分对应九层,遂名九重塔! 入塔者须得学至第二层入门,方可自由出入,否则将被困于塔中直至百年期满,入之当慎!” 向苼伸手一挥,轻轻拂散小字,眼底寒光闪烁。 这是师尊的字迹。 此前她就有所猜测,如今一看,九重塔果真是师尊所炼。 天妖国与师尊之间,定然有极为紧密的关系。 可为何师尊成了人人喊打的禁忌,天妖国却能独善其身,好端端地存活到三百年前? 这其中,发生过什么? 她心中思绪翻腾,其他石台上的修士却无疑虑,看过金字篆文后,二话不说闪身窜入透明通道。 禁制天资不是人人都有,但机缘在前,谁不想尝试一番? 就算不成被困于此,百年时间,对他们这些与天地同寿的人仙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 第606章 迷宫 向苼顺着透明通道一路深入,脚步声在寂静中传出很远。 通道越走越窄,没多久就被一面透明屏障完全堵住,无法通行。 向苼扫过屏障,一眼看穿其中禁制,轻描淡写地挥袖解开,继续前行。 这样的屏障,之后向苼一共遇到七道,每一面屏障都对应着天妖禁的八大母符,线条清晰而通畅,泛着淡淡道韵。 若是有人能静下心来好好研究,而非直接以修为蛮力破开,说不定能在短时间内入门。 而这样的人,在此次进来的三方势力中,一定会有。 如此易学,天妖禁的传承,究竟是如何断的? 向苼直觉告诉自己,此事多半又和师尊脱不开关系。 思绪百转间,透明通道已经走到尽头,白光照耀下,向苼隐约能看到尽头门户后是一片光线昏暗的空间。 她盘膝坐下来,开始调整黑玉镯禁制。 壁障对她而言形同虚设,从进入通道走到这里,她一共只用了半炷香时间。 时机太早,尚不知尽头后依旧是单独一人前行,还是会与其他人汇合。 若是后者,现在出去,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其他人自己有鬼? 而且,她也不想让青木太过安逸。 既是合作,接下来的路途,她总要唤他现身出力的。 黑玉镯被封印阻隔,断了联系,对她而言很是不便。 封印调整起来不难,漆黑的玉镯空间,很快投进来一丝光亮。 青木眯了眯眼,适应后,抬头看着禁制符文不断变化,唇角勾勒出一丝弧度。 石老板,果真是信人。 半日后,黑玉镯上的封印,已经调整到不影响视野的程度。 只要青木不探出妖识,就不会被九重塔感应到。 “时间差不多了……” 便是修为最低的人仙,半日时间,也足够他们以蛮力破除禁制屏障了。 念及此,向苼不再耽搁,闪身没入通道尽头门户。 甫一出门户,视线昏暗甚多,鼻间涌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向苼略一眯眼,看清周围景象。 此处是一间三面封闭的宽大石室,室内空无一人,放眼望去,只有血迹斑斑。 向苼蹲下身,沾染一点血迹放在指尖捻了捻。 有些古怪。 这血里含着一缕妖气,但又有人族的味道,是仙宫或是古族,和古妖一族打起来了,血液混到了一处? 可天妖禁传承在前,这三方势力完全没必要现在发生冲突才对…… 思索少顷,向苼来到唯一的出口前,熟悉的金字小篆浮现而出。 向苼扫过一眼,方知透明通道就是九重塔第一层考验。 通过后就会来到这间静室稍作歇息,出口通向一座迷宫,便是第二层考验。 若能顺利走出迷宫,便能拿到信物,自由出入此塔。 通篇看完,向苼目中微光一闪。 她定是错过了什么。 迷宫信物在前,三方更没必要发生冲突了,那激化冲突的,只能是未知的第四方。 天妖国主也带队进来了?还是说…… 她心下几番猜测,身形丝毫不慢,如惊鸿一般掠入迷宫,谁知刚进来,还未看清前路,就听到一声熟悉的“石头姐!” 向苼脚下登时一滞,回头便看到迷宫里门前姬青琊那张笑得灿烂的脸。 在其身侧,还有薛坤,其人脸上亦是带笑,只是笑得太完美,便显得有几分虚假。 向苼没有多看,暗自留了一分戒备。 “石头姐,我就知道你能来!” 姬青琊兴冲冲地凑过来,“大师兄说你破不开禁制屏障,让我别等了,还好我多等了两个时辰。” 向苼面露惭愧:“那禁制是有些难啃,让你师兄久等了。” 姬青琊一听心中奇怪,石头姐连人仙后期都能杀,那人仙初期都能破开的禁制屏障,怎么就难啃了? 不过他也懒得多想,哈哈一笑道:“无妨无妨,大师兄不在意这些。石头姐你来得晚,不知道刚才静室里打得可热闹了。 那静室里竟有一大群天妖,不知被困在这里多久,疯疯癫癫,神智全无。 古妖一族最先过来,那群天妖立刻就和古妖打成一锅粥,后来我们和古族也加入了混战。 直到迷宫入口开启,那群天妖冲进去后才消停。” 向苼神情微诧:“疯了的天妖?都是什么修为?” “大多在人仙后期,还有不少地仙,若是一人遇到,恐怕要吃不了兜着走,所以我才在这等你。” 姬青琊神色一正,道:“石头姐,你跟我们一起走吧,大师兄是天仙,护着咱们俩绰绰有余。” “这……” 向苼目光忐忑地看向薛坤:“会不会太麻烦薛道友了……” “不会。” 薛坤笑得和善:“你与我们一道,让小师弟安心,也算是替我省了不少麻烦。” 向苼轻松了口气,“那小女子便厚颜留下了。” “石头姐,大师兄是自己人,你不必这么客气!” 向苼笑的无奈:“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姬青琊扯着向苼袖子就往迷宫甬道里面赶。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咱们耽搁不少时间了,不如快点走!” 薛坤看着前方谈笑的两人,眼底飞快地略过一抹暗色,举步跟上。 三人结伴同行不久,便遇到第一个岔路口。 姬青琊看到那两个通道外的鬼画符,不禁一阵头疼:“这谁能看懂?太难为人了!大师兄,咱们蒙一个吧?” 向苼目光扫过左右两幅壁画,很快分辨出左边壁画中符文通路有错漏,右边通道壁画则完美无缺。 恰在这时,薛坤的声音响起:“那便走右边吧,我打头阵。” 姬青琊自无异议,点头说好。 向苼没有去看薛坤,垂眸跟在姬青琊身侧,眼中若有所思。 巧合么…… 迷宫错综复杂,接下来半个时辰,三人又遇到二十七个岔路口。 向苼逐渐摸出规律,岔路口每逢九,壁画禁制破解难度便会上一个台阶。 其他岔路口还好说,即便选错了,也只是绕一段不长的弯路,就能回到正道。 但若是在九整数的岔路口走错,恐怕需要付出数倍,甚至数十倍的时间,才能回到正确的通路。 第607章 疯妖 薛坤的选择有对有错,在姬青琊看来没什么规律。 可向苼看得清楚,只要每逢九整数,薛坤必然能选对,而且选得极快,看也不看壁画一眼。 这个时候再说巧合,不说向苼,就是如姬青琊这般头脑简单之流,也不会相信。 “不看壁画,却能选对,那便是有地图,或是有人指点……” 向苼眼中思索之意渐深。 按姬青琊所言,薛坤分明是遵师令,为他而来,可却为九重塔准备得如此完善。 他又是如何得知九重塔会开启的? 还是说,就算自己不插手,薛坤也会设法打开天妖秘境,造成今日的局面? 九重塔有无双神剑的谣言,是青木故意捏造,短时间内应该还没传到仙宫大本营去。 可若不是为了宝物…… 向苼蓦地抬头,目光在姬青琊背后转了又转,最终压下心中猜测,什么也没说。 时间在三人飞速掠行中不断流逝,眨眼又过去两炷香。 薛坤一连走过五十六个岔路口,正考虑第五十七个是故意走错,还是继续走对的一条道时,竟在半路遇到带着一群族妖的水篱大妖。 水篱大妖看到薛坤,其身后众妖来不及阻止,就听它咧嘴笑道: “俺认得你!你就是那个杀了萤宿的仙宫天骄?” 薛坤顿时大皱眉头,倒不是因为被水篱大妖叫破身份,而是相遇的地点。 他能一路避开错道,走到这里,靠的是早有地图指引。 为了得到那张地图,他付出了极大的代价!这头脑简单的古妖凭什么能追上他? 此念刚升起,水篱大妖就又自顾自地问道:“你看到俺追的那只疯天妖了没?” 薛坤闻言立刻明白,是疯天妖在带路。 他早该想到。 薛坤面色微沉。 那些疯天妖长久被困于此,天妖禁造诣不低,即便是疯了,也能全靠本能选择正确的通道。 疯天妖数量不少,也就是说……除了水篱大妖,其他人也有可能通过迷宫,甚至走在他前面。 无端生出许多变数,薛坤内心生出一丝烦躁,表面却未露异色,反而舒展开眉眼,笑着邀请道:“相遇是缘,水篱上尊不若与在下同行?” 水篱大妖看着薛坤身边只有小猫两只,本已生了杀心,可听到对方主动相邀,他那简单的头脑转了转,顿觉其中有鬼,连忙严词拒绝: “俺老牛还要追那疯天妖,哪有空陪你,儿郎们,咱们走!” 水篱大妖一声令下,带着众妖窜出老远。 薛坤目送它们离去,眼中寒光微泄。 还是急躁了,否则就水篱这种蠢妖,岂能察觉到异样。 罢了,正事要紧。 他轻吐口气,转头笑道:“好了,咱们继续走。” 姬青琊罕见地没有动弹,沉默地片刻,低声问道:“大师兄,我是不是……拖累你了?” 要不是得保护他和石头姐,以大师兄实力,肯定能拿下水篱大妖,回去报功。 薛坤显然没想到小师弟会有此一问,他意外地回头看着姬青琊,错愕片刻,复才拍了拍后者的肩膀,轻声叹息: “小师弟这次出来,真是长大不少。不过你我兄弟之间,说什么拖累?” 姬青琊听得这话,顿时转笑:“我就知道大师兄对我最好了!” “知道就好。” 薛坤收回手放在背后,微微攥紧,“接着走吧。” “嗯!” 三人继续前行。 耽搁了这么会儿功夫,水篱大妖的队伍已经不见踪影。 薛坤特地选了几条错路,避开水篱大妖回归正路后没过多久,又意外遇到一只疯天妖。 他立刻带头跟了上去,眼见疯天妖横冲直撞,所行路线却与地图指引一模一样后,他的脸色终于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 可惜他走在最前面,这一丝异样,姬青琊并未看见。 跟着疯天妖,薛坤不用再故意绕错路,仅两日后,三人就走到了迷宫尽头。 薛坤第一个走出,来到二三层中间的静室。 不出意外,他看到里面已有不少人族和古妖,水篱大妖、虞瞻和公吴老怪三者竟然都在。 姬青琊进来就看到大师兄脸色不太好看,再看到室内情形,顿时明白了什么。 大师兄好胜心极强,这次落入众人之后,想必心中不太好受。 他连忙出声安慰道:“大师兄,这次怪我要等石头姐,不然我们肯定能第一个通过迷宫。” 薛坤听到这话,心中更气,却不好跟姬青琊解释,更不好露出破绽,只能强憋着一口气点头,坐实误会。 这时,虞瞻走了过来,“薛殿下,青琊殿下,九重塔信物未出,先过去坐坐吧。” “也好。” 薛坤颔首应下,跟着虞瞻走向西墙边上的仙宫队伍,目光却转向趴在东墙上鬼哭狼嚎的疯天妖们。 虞瞻察觉到薛坤的视线,适时开口道:“这些疯天妖,一进来便趴在那面墙上又捶又嚎,委实难以理解。” 姬青琊闻言顿时轻啧一声,道:“疯子的行径若是能被理解,那就不是疯子了。” 虞瞻怔了一下,他向来看不起姬青琊这般修为一般,地位极高的天骄,不过听到这话,难得地真心点头赞同: “青琊殿下所言极是。” 姬青琊被夸,顿时笑得呲出一口大牙。 薛坤看着,心中哂然冷笑。 真是哪里都有马屁精,从前在烨清宫是这样,到了这偏荒之地,还是如此。 片刻后,三人在仙宫队伍中得了一处空地坐下。 “石头姐,你这一路怎么都不说话?” 耳边传来姬青琊的声音,向苼视线从东墙上收回,笑了笑:“你不也没开口。大师兄费心带路,我又怎好出声扰乱思绪?” “原来你也是这么想的。” 姬青琊挠了挠头,旋即又叹了口气:“我若是自小勤加修炼,现在怎么也是个地仙了,真是愧对师尊的栽培,给大师兄添了不少麻烦。” 向苼微微一笑:“现在悔悟,也不算迟。” 姬青琊顿时受到鼓舞,握拳道:“这次回去,我一定好好修炼!以后就算实力赶不上大师兄,但怎么着也能给大师兄帮忙了。” 薛坤在旁听着两人对话,面色古井无波,袖袍下的拳头,却越攥越紧。 第608章 真傻 向苼与姬青琊闲聊的同时,虞瞻等人正在另一边商议正事。 二长老脸色凝重:“第二层已过,那小篆上提及的信物却没有出现。 难道我们和这些疯天妖一样,被困在塔里了?” “天妖修为最低的也有人仙,被关到发疯本就不合常理。” 另一名据点长老开口分析:“我倒是觉得,这里面别有内情,或许就与信物失踪有关。” “线索太少,信物一事,暂时摸不到头绪,不如想想如何打开下一层入口。” 虞瞻皱着眉头开口:“禁制供奉到了几人?” “三人,其余六人都在疯天妖作乱时失散了。” 二长老说到这里,扫了一眼坐在另一边的向苼,又道: “算上那位,也可说是四人。 这些个禁制供奉,途中或多或少都学到了一点天妖禁皮毛,想来青琊殿下带来那位友人也不差。 让他们四人通力合作,或许能摸到第三层入口的一丝玄机。” 虞瞻看出二长老私心作祟,不想让姬青琊带来的那散仙走的太舒服,但此提议于大局有益,他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那便……” 他话刚说出两个字,余光忽然瞥见薛坤起身走到疯天妖所在的东墙前。 一阵上下摸索后,不知触碰到了什么,整面墙都亮了起来,最后汇聚成一团白光没入第三层入口。 之后,其上重重禁制,竟是如雪一般消融开来。 虞瞻等人看着,心中震惊不已。第三层入口,竟就这么打开了? “薛坤殿下好生厉害!” “不愧是上宫天骄!” 姬青琊听着仙宫众人的惊叹声中,亦是与有荣焉,嘿嘿直笑。 “石头姐,你看我大师兄,多威风!” 向苼看了他的笑脸,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另一边,薛坤回到虞瞻面前。 虞瞻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薛殿下,你这……莫非已经掌握了天妖禁?” “我并无禁制天赋。” 薛坤摇头一笑:“这些疯天妖虽然失了神智,禁制造诣却不低,只是凝练的禁制好似没用对地方。 我方才尝试调整,没想到居然能有如此大的效果。” 言下之意,第三层入口能打开,主要是疯天妖的功劳。 这番解释虽说尚可,却有些刻意。场中除了水篱大妖和姬青琊,就没一个信的。 公吴老怪脸色更是肉眼可见的阴沉。 他甚至觉得,这薛坤在外对萤宿圣子突下杀手,就是因为不想有人和他一样掌握天妖禁,坏他好事。 他心中暗恨,但水篱大妖不与他联手,他一人也不是虞瞻和薛坤的对手,只能暂时忍下这口气。 众人交谈的功夫,九重塔第三层入口已经完全打开,化为一团三丈高的白色漩涡。 疯天妖们见状立刻嚎叫蜂拥而入。 “快!跟上!” 水篱大妖生怕跟丢,立马大手一挥,招呼众古妖进去。 公吴老怪亦是不慢,带队紧随其后。 虞瞻却是不急。 这九重塔禁制考验定是一层比一层难的。 那些疯天妖变数太大,到了后面几层,不一定有自己招来的禁制供奉可靠,他必须做最坏打算。 他留下一部分人在这里接应还没从禁制出来的禁制供奉,随后才带着剩下众人继续往上走。 一行人踏入漩涡后,视野倏然大亮。 向苼微微眯眼,远处一座庞大无比的高山,登时映入眼帘。 看来这一层的考验,是要登山…… 她心念及此,忽觉不对,目光四下一扫,竟未看到姬青琊与薛坤的身影。 她眼神立刻沉了三分,果断返身投入还未完全消失的白色漩涡。 虞瞻听到动静回头,只看到一个快速虚化的背影。 是那个散仙。 他目光转动,眉头渐拧:“薛坤和姬青琊也没来,怎么回事……” 他心中有些不安,可那白色漩涡已经完全消失,他想回去也无法,只能暂且按下念头,带人继续往前走。 …… 白色漩涡几近消失,向苼勉强钻了进来,却没能回到静室,而是进入了一片光怪陆离的未知空间。 只见此地四方上下,皆覆满扭曲的天妖禁符文,时时有亮光从符文通路中穿行而过。 向苼目光沉静,悬立在原地没有妄动,观察片刻,渐渐有了猜测。 她此刻应处在静室与第三层空间的禁制夹层中。 “你受伤了。” 耳边传来青木略微关切的声音。 “小伤。” 向苼抓起袖子随意擦了擦黑玉镯上的血迹,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四周符文通路。 神识突然纳入海量的禁制符文,向苼额头飞速见汗,目光却仍专注。 黑玉镯中,青木的视野重新被血液浸染,却未再出声。 他帮不上忙,至少不能添麻烦。 他想起当初利用姬青琊时,石老板果断无情,没有丝毫犹豫。 现在为了救人,她又争分夺秒倾尽全力,连自己伤势都不顾。 如此矛盾,可发生在石老板身上,他竟丝毫不觉得意外。 他好似早早就窥见一丝对方冷漠外表下的复杂,就如同他一般…… 青木透过血红的视野,看着向苼侧脸。 他藏着太多无法与人诉说的痛与苦,石老板呢? 落得如今这般境地,她的过往,又该是什么样的? 向苼自然不知青木此刻所想,她神识反复迅速扫过符文通道,终于捕捉到角落符文夹层中一缕微不可查的红光,神识探入,隐约可见一方血色空间内有两道人影。 她目光瞬凝,立刻动身朝那处夹层掠去。 与此同时,血色空间内。 姬青琊一脸茫然地看着四周虚无,“大师兄,咱们是不是走错了?这是哪儿啊,怎么其他人都不见了。” 薛坤静静看着姬青琊,神色异常平静。 姬青琊被看得心头打鼓:“大师兄,你怎么了?” 薛坤忽然笑了:“小师弟,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都到了这里,你难道还没有起疑?” 姬青琊面露错愕,更有不敢置信:“大师兄,你…你到底在说什么?” “原来是真傻,呵……” 薛坤低笑起来,而后忽地笑声一敛,伸手掐住姬青琊喉咙,语调冷寒,仿佛从九幽之地传出。 “我薛坤,堂堂一品天骄,竟为你这般蠢货当牛做马如此多年,奴仆一般,仙宫何其不公!” 第609章 抽魂 姬青琊喉咙剧痛,立刻就要奋力挣扎,可却发现全身上下都被某种未知力量锁住,竟无法调动仙元。 大师兄早就动了手脚…… 他心中冰凉,两眼通红,哑着嗓子艰难出声:“大…师兄,我从未当你是奴……” 奴仆二字未说全,姬青琊便觉喉咙一松,整个人被甩飞出去,狠狠撞到空间屏障上,喷出一口血,砸落地面。 他勉强爬起来,两眼瞪着薛坤,仿佛想要看出什么端倪。 他怎么也不愿相信,此刻面前这个句句绝情,满脸妒恨的人,是从小陪他一起长大的大师兄。 薛坤看着姬青琊狼狈的模样,心中畅快不已,恨恨出声: “你这般蠢货,自然不会觉出什么,但其他人呢? 连烨清宫的下人都知道,我薛坤表面是烨清宫大弟子,实则只是你姬青琊身边的贴身小厮! 烨清宫真正的大弟子,是你,便是连师尊也没有否认。” 姬青琊心神剧震,“大师兄,你到底在说什么?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师尊他……” “够了!” 薛坤寒声打断他的话,急促的呼吸缓缓平复,最终完全平静下来。 “小师弟,你知道那些疯天妖的来历吗?” 他忽然问出这话,不等姬青琊有所反应,便又自问自答: “是禁忌。” 姬青琊脸色瞬变,“大师兄,难道你……” 薛坤掌心凝聚出一团血光。 看着血光中灵动的丝线,他眼中泛出迷醉: “那些天妖被禁忌抽魂夺魄,没能扛过同化之苦,自此失去了神智。而我……我扛了下来! 小师弟,你知道我掌握的禁忌秘法的那天,有多高兴吗?” 姬青琊听到这里,终于知道往日待他如亲弟的大师兄,为何会变成如今这般陌生的模样。 一想到今日种种,并非大师兄本意,他心中好受许多,急急出声劝道: “大师兄,你从前还跟我说过,禁忌是害人的东西,你清醒一些,现在回头还不晚。” “来不及了。” 薛坤平静看着姬青琊,缓缓勾起唇角: “我已泥足深陷无法脱身,不过无妨,小师弟,你很快就能来陪我。 这同化之地,便是我这个做大师兄的,送给你的最后一份礼。” 言罢,他手掌一翻,手中多出一件黑色铃铛法宝。 “夺魄铃?” 姬青琊看到那黑色铃铛,瞳孔骤缩,遍体生寒,二话不说就想逃,却被薛坤一脚踩住了后背,怎么都爬不起来。 “小师弟,你何必逃?” 薛坤居高临下地看着师弟,语调恢复之前的温和: “抽魂夺魄,不过是片刻痛苦,只要能扛过去,就能和我一起出去。” 姬青琊奋力挣扎:“若是我抗不过去呢?” “那就留在这里,此处有那么多疯天妖,你不会孤单。 至于师尊,你也不必担心。我会回去烨清宫,替你尽孝。” 言罢,薛坤就要动手。 “等等!” 姬青琊咬牙切齿,“薛坤,你就不怕师尊知道此事?” “终于不叫我大师兄了?” 薛坤眼露讥讽:“姬青琊,你知不知道,你口中所说的每一声大师兄,都让我恶心。 师尊他不会知道。禁忌留下的算计,便是九天仙帝也看不穿。 烨清区区一个大罗金仙,又岂能窥破其中玄机?” 话到此处,薛坤眉头一挑,语出嘲弄: “你似乎在拖延时间,难不成还指望有人闯到这里来救你?” 姬青琊的确在拖延时间。 他还存着一丝奢望,奢望石头姐和青木如同神兵天降,更奢望大师兄争点气,摆脱禁忌的影响,清醒过来,不再害他。 可这次他想再开口,薛坤却不再给他机会,直接引动铃铛。 魂魄遭到铃声牵引,姬青琊识海被撕开一个口子,脸色瞬间惨白。 他何时遭受过如此剧痛,忍不住惨叫出声。 薛坤手中动作下意识一顿,旋即眼中恼色一闪,加大催动铃铛。 “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 剧痛呈百倍叠加,姬青琊嗓子很快喊哑了,叫不出声来,浑身被冷汗浸湿。 他看到自己的魂魄,已经被夺魄铃自眉心牵扯出一半。 “难怪额头那么痛……” 恍惚间,他看到两道熟悉的人影向他而来,嘴角下意识扯出一抹笑来。 都生出幻觉了,这下完了,离死不远了。 不过也好。 临死之前,能再看一眼石头姐和青木兄,也算没了遗憾…… 刺啦!! 黑色弧光如电,来得太快,薛坤仓促之下竟未来得及阻止,眼睁睁看着其化作刀影,直接斩断夺魂铃与姬青琊魂魄之间的联系。 姬青琊魂魄一颤,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薛坤遭到反噬,脸色一白,眼看刀影又欺身袭至,来不及抓走姬青琊,即刻抽身拉开距离。 刀影未再追击,化作黑色弧光回到青木手中。 向苼袖袍一卷,将姬青琊卷走撤到青木身后,双手飞速掐诀,凝成一道道固魂法诀,打进半离身的魂身中。 魂魄立刻开始回缩,速度不快。 青木回头看了一眼,“我去拖延时间。” 话罢,他身形已冲了出去。 薛坤见真有人来救姬青琊,还是之前他一直不放在眼里的女散仙,一张脸早就阴沉得无以复加。 见青木主动杀来,他心中恼怒,却未失去冷静。 这片空间是禁忌所留,这两人能找来,可见难缠程度,当谨慎应对。 青木见他不急着动手,立刻看穿他的想法,顺水推舟拖延时间。 两人对峙中,向苼又换了一种固魂法诀尝试。 这些年来死在她手里的古族不在少数,秘法极多,固魂法诀足有三十多种。 然而一一尝试下来后,她却发现效果最好的,竟是从前学过的巫术《魂丝》。 她将姬青琊散去的小部分魂体,编成六道魂丝绑在识海灵台,另一端紧扣魂体,向内拉动。 魂体在本体魂丝牵扯之下,不过两息时间便回归识海,紧紧束缚在灵台之上。 姬青琊的呼吸,就此平缓下来。 向苼见状心下稍松,正要抬头去看战况,耳边蓦地传来铃铛声。 第610章 克制 “叮……当……” 悠扬清脆之音传来,向苼只是受到波及,竟就有种眩晕之感。 姬青琊更是不堪,刚刚稳固的神魂又有挣脱灵台的趋势。 向苼立马补上几道固魂法诀,再施加一道封印隔绝铃铛声,方才起身看着不远处那道激战中提拔的背影,眼中掠过一抹异色。 那铃铛能完整牵扯出人仙之魂,定是仙器无疑。 她隔着一段距离听到铃铛声,尚且有所恍惚。 青木首当其冲,竟然丝毫不受影响,是神魂之强远在她之上,还是有某种宝物镇压识海? 若是宝物,此宝品级定然还在仙器之上,至少是中品仙器。 庇佑神魂的法宝何其珍贵,便是连道器都不常见,更何况是仙器。 若是长辈赐予,青木在古妖一族中的地位,应该极高,怎会被水篱大妖他们孤立,独自行动? 若是奇遇所得…… 她看着青木与薛坤斡旋,进退之间,极有章法,怎么也不像是地位处在边缘的野路子古妖。 向苼这边还在思考,薛坤却已是极不耐烦。 这只古妖似乎极为了解人族手段,几番试探下来,他居然一直被截中弱点,发挥不出正常实力,而后对撞之下,与对方平分秋色,根本试探不出深浅。 他恼火之下,直接动用夺魄铃,谁知对方居然就跟没听到一样,丝毫不受制。 眼看那女散仙不知用了何种手段,已经迅速将姬青琊的神魂送回了体内,将要逃离此地。 他再也顾不得的隐藏自己,伸出右手五指一张,指尖猛然射出五道拇指粗的血色丝线,直朝青木面门射去。 青木看到那血线,瞳孔骤缩,周身妖力顷刻暴涨,全力激发刀影劈向血线。 咔嚓! 五道中有三道血线断去一截,速度放缓。 剩余两道近在咫尺,青木目露果断,抬手掌心黑光一闪,鳞片层层叠加。 下一刻,血线刺入鳞片,一连穿透数十层鳞片但也因此延缓了一息。 趁此间隙,青木迅速调整身形,令血线刺杀方向由面门改为胸口。 噗嗤! 血线扎穿掌心,轰中胸口,竟未穿透而是发出一声金铁交鸣的巨响。 青木闷哼一声,口角溢血,巨力撞击之下,脚下连连后退,一边急速思索对策。 这时,一只纤纤素手蓦然从背后出现,按在他的肩头,后退之势立止。 “辛苦了。” 向苼从背后走出,挡到他面前,语气依然平淡,但青木却从中听出一丝不同寻常的冷意。 他眉头拧起:“你……” “看在姬青琊的面子上,我会留手,剩余之事,稍后再谈。” 向苼打断他的话,直接挥袖布下一片天妖禁屏障,将青木和姬青琊隔绝在身后,抬头一看,五道血线已重新袭至! 她眼神冷寒,丝毫不避,抬手一道红光轰出。 “不自量力!” 薛坤讥笑一声,而后便见青木全力才能砍下一小截的禁忌血线,与红光甫一接触,竟是从尾端开始寸寸爆裂,呈现出一片连绵崩毁之势。 薛坤脸色骤变,心中惊骇。 怎么回事?! 禁忌血线正是因为世间无物可克,才会被称为禁忌。 可他刚才看到了什么? 在那红光之下,禁忌血线居然不是对手! 难道那人之前所说,都是骗人的? 薛坤思绪微乱,再回神时,向苼已欺身到他身前不足的十丈,他心中一惊,慌忙扯过夺魄铃摇响。 叮!叮!叮! 急促的铃声传入耳中,向苼面无表情,身形非但没有减缓,反而再次提升。 在薛坤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她伸手抓住剩下的血线,猛地向后一扯。 咔嚓! 薛坤五指尽断,血肉连同禁忌血线一同被撕下,鲜血喷涌而出。 五指连心,薛坤痛得面色扭曲,看向向苼的目光里已然带上惊惧。 他身形飞速后撤,余光瞥见向苼手背亮起的印记,脸色又是一变,失声惊叫: “六重祖印护魂,你是古族!” 向苼丝毫不做回应,并指斩出一道剑光。 薛坤连番遭到惊吓,早已忘记对面只是一个散仙,见状立刻祭出一面圆盾抵挡。 可剑光打在圆盾上,竟只是发生一声轻微的声响,没有一点威力。 薛坤眼中微露错愕,刚要放下圆盾,忽觉左手手腕一紧,向苼竟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身侧,抓住了他另一只手。 怎么会这么快?! 薛坤瞳孔剧震,还未来得及挣脱,手腕处蓦然爆出熟悉的红光。 炙热如岩浆的热意,顺着手腕筋脉,蛮横地涌入体内四肢百骸。 潜伏在经脉各处的禁忌血线,立刻遭到毁灭性打击,开始亡命反扑。 双方在薛坤体内展开大战,立刻就有不少经脉砰砰爆开,血流如注。 薛坤早已痛得叫不出声,如同煮熟的大虾一般蜷缩在地,不断抽搐。 战场不断延伸,不消片刻就到了识海,薛坤再次尝到抽魂夺魄的滋味。 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被同化的那天。 痛。 无处不在的痛,痛到疯狂,痛到麻木。恨不得立刻身死…… 兴许是麻木的次数多了,薛坤竟恢复几分思考能力。 之前忽略的细节,一一浮现心间。 他想起刚才向苼的那一剑。 那一剑后,对方就越过了他的感知,凭空出现在他的身边。 不是速度,是那一剑影响了他的判断。 是时空。 那一剑威力很小,却斩断了他周身的时空,令时间停滞。 能做到此种程度的,只有位列一品的永恒剑意! 此女是永恒剑帝的传人?! 不,不对,永痕剑帝是仙宫大能,而此女分明是古族。 这个女子,到底是什么人?! 薛坤越想越混乱,越痛越清醒, 一些被深埋的记忆碎片,不断被唤醒。 他好似看到模糊的光影中,有人强行按住了他,将一团团血线塞进了他的嘴里。 他睁大眼睛,想要看清那个人的面孔,却怎么也看不清。 “睡吧,一觉醒来,便无事了。”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薛坤眼皮耷拉下来,呼吸很快变得均匀,陷入熟睡。 第611章 脏水 向苼掌心自薛坤头顶移开,眼中戾气尽敛。 薛坤的那些被人施法掩埋的记忆片段,自然不是他自己就能想起来的。 是她激发了欺天之力。 薛坤被人动过手脚,掺进去不少虚假的画面,都被她剔除出来,留在了识海中。 之后这些画面怎么处理,待得薛坤醒后,由他自己做决定。 强行灌注血线的那一幕,自然也落入了她的眼中,可惜没能看清那人的脸。 薛坤已是重伤之躯,若是再深挖下去,恐有识海断裂身死之危。 知道此人也是身不由己后,她就算不看姬青琊的面子,也不会那么做。 遍览记忆,自能看出一人秉性。 薛坤性情温和,与人为善,却非以德报怨之辈。 等到其人伤势好转,不用她说,也会全力回想,追查此事。 时间尚短,她没急着撤去禁制屏障,盘膝在薛坤身边坐下,摊开手看着掌心一小截扭曲的血线,目光闪烁。 天遗族。 时隔千年,她终于看到与师尊体内小世界有关的东西。 不过万事无绝对。 师尊体内小世界的天遗族,已经被她灭得干净,只剩下薛九姝和那个神秘的“父亲大人”。 薛坤身上的血线,是被他们渗透而来,还是星界中也有类似的存在,还不好说。 向苼内心无比希望是前者。 若薛九姝和那神秘人能从小世界出来,继续祸害星界。 那三师兄他们定然也可以,只是一时半会儿,还没找到办法。 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兴许用不了多久,她就能……再次见到他们。 念及此,向苼手中红光一闪,毁去血线,伸手抹过储物戒,从中拿出一块黑岁玉。 她并指成刀,将之削成一颗珠子,再施加禁制,做成与黑玉镯类似的物什,而后挥袖撤去禁制屏障。 “石头姐!!” 早已醒来等在外面的姬青琊立刻大喊一声,冲了进去。 青木落在后面,看到屏障内的情形,眼中的焦灼立刻化为惊愕。 姬青琊看向苼坐着,还以为她站不起来了,三两步过去扑通一声就跪到了她面前。 见向苼衣袖都被血迹浸染,鼻头顿时一酸,“石头姐……” “别哭丧,我无碍。” 向苼将黑玉珠子丢给姬青琊,“你师兄一时半会儿醒不来,将他装进去带走。” 姬青琊闻言这才转头望向向苼身侧。 这一看,顿时头皮一麻。 只见他这位便宜大师兄,再不复之前威风,脸色惨白如鬼,整个人都蜷缩成了一团,浑身被汗液和血迹浸湿,好似刚从血水里捞出来。 其右手五指更是齐根而断,不翼而飞,鲜血就是从断口处流出来的。 “大……” 姬青琊话到嘴边,忽地想起什么,转口唤道:“薛坤。” “他醒不了。” 青木不知何时已经走到薛坤身边,俯身探了探其眉心,随后抬头深深看了一眼向苼,方才说道: “经脉尽断如火烧,识海撕裂,神魂碎乱。 石老板已设法令其沉睡养魂,你直接将他收起来就是。” 姬青琊听得眼皮直跳。 识海撕裂,那不是跟他之前一样痛,体内也伤成这样。 大师兄在昏迷前究竟遭了什么罪? 石头姐真是气狠了,居然把人打成这样。 他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伤心。 高兴是因石头姐在乎她,竟为他大发神威。 伤心,自然是因为大师兄…… 念及方才所见所闻,他深深叹了口气,蹲下身替大师兄理了理衣襟,把人收进了黑玉珠子。 事态告一段落,三人各有损伤,向苼此刻才有空处理自身伤势。 小臂外被第三层入口漩涡削去了一层血肉,还残留着空间切割之力,伤口不断渗血,难以愈合。 向苼并指凝聚一点剑意,将残留的切割之力祛除干净,随手取出一瓶药粉倒上。 青木递上一块棉纱,沉默少顷,还是出声问道: “薛坤被禁忌所诱,行事有悖常理,血线应已侵入识海。 我方才探查,却见他识海干干净净,你帮他把血线,尽数拔除了?” 此话一出,青木立刻惊得抬头,睁大眼睛看着向苼:“石头姐,青木兄所言是真?” 向苼闻言眉头大皱:“什么禁忌?” 禁忌不是指师尊吗? “石头姐,你不知道禁忌?” 姬青琊惊得出声:“禁忌血线如跗骨之蛆,极为难缠,可谓星界公敌! 整个星界,只要是人仙之上,就没有不知道的,你师尊没跟你说过吗?” 向苼一听眉头皱得更紧:“你是说,那些血线就是禁忌?那具体是什么样的存在?” “那就说来话长了。” 姬青琊叹了口气:“我听师尊说,禁忌也跟我们人族一样可以繁衍。 之前的那个禁忌好似出自古族,后来古族大义灭亲,亲手将其处置了,星界太平了许久。 千年前,又有禁忌后裔诞生的消息传出来,但古族动作很快,付出不少一条战船的人命,将危机掐死在源头。 按理来说,星界暂时应该安全了才对……” 姬青琊说着说着,自己陷入了不解。 千年前,战船…… 向苼垂眸眼底掠过一抹深思。 第一代禁忌是古族,师尊的确是古族。 那所谓的禁忌后裔,难道就是指她? 可她手握无双神剑,对上那条战船,并无性命之忧。 古族抛出这个说法,莫非是觉得平白毁损了一条战船,脸面上过不去,对外扯了一通说辞? 还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理清思绪,向苼眼底渐冷。 师尊和那掌握血线的神秘存在,分明有杀妻杀儿之血仇! 究竟是谁在胡言乱语? 如此说法既是星界公认,那当年说出此等言论之人,必定是古族地位极高的一位大能,甚至极有可能是师尊的亲人。 师尊平白无故泼了这盆脏水,当时心中又是何等难受? 师尊后来脱离古族与师娘在一起隐居,莫非除了异族通婚,还有这一层关系? 向苼心中联想到极多,浑然没发现青木在听到“千年前禁忌后裔被灭”时,目光黯淡许多。 第612章 禁山 向苼默了许久,丢出一句解释: “你也说是人仙之上,我一个一劫散仙不知禁忌,不是很正常?” 姬青琊听得呆了一下,旋即恍然:“原来如此。” 这话听着,的确有点道理。 可是他心里,怎么总感觉怪怪的? 青木见姬青琊竟真的有些信了,不禁一阵无言。 一阶散仙所对应的修真境界不过是大乘期。 一个大乘期再如何逆天,也不可能越过仙凡之别,把天仙级的仙宫天骄打成那副惨样。 虽说方才有禁制屏障相隔,他未能看到斗法过程,但薛坤的下场,已经说明了一切。 “一阶散仙”定然只是石老板故意展露的修为,其真实修为必不下于天仙。 青木却不知,向苼从未掩饰真实修为。 一阶散仙境处于星界最底层,毫不起眼,她也没有掩饰的必要。 若是不动用无双神剑,单凭自身实力,她至多能越过仙凡之别,与人仙初期打个旗鼓相当。 这次能力压薛坤,完全是特例。极禁克制禁忌血线,薛坤遭到反噬重伤,根本没发挥出真实战力。 三人原地休整片刻,便在向苼的带领下,离开夹层空间。 途中,姬青琊摸了摸胸口的黑玉珠,怅然道: “石头姐,我大师兄他原来不是这样的人,从前他待我如亲弟,比师尊都要好,一定是禁忌血线影响了他。 你帮他拔了血线,醒来后,他……还能变回去吗?” 向苼瞥了一眼神情不安的姬青琊:“我不知道。” 当年,祟炼虽为天遗族,神智却十分清醒,只是被扭曲影响了一部分记忆。 待得记忆回转后,他便立刻回归本性,甚至不惜自掩记忆当起卧底。 而薛九姝此人到底是被血线完全扭曲改变本性,还是她本性如此,除了她背后神秘的“父亲大人”,谁也不知道。 而且,她也不知道今日碰到的血线,与当年所见是否是同一个。 这里面包含着太多不确定,她无法给出答案。 姬青琊听着,沉沉叹了口气。 石头姐之前连禁忌血线都不清楚,他知道自己问了也是白问,可还是忍不住。 他心里积压了太多东西,不吐不快。 “青木兄……” 他转头看向青木,却见后者神色暗淡,气息低沉,看着比他还要失落几分,后半句话顿时咽回嘴里。 他看了一眼青木手腕处的草绳。 青木兄从刚才开始脸色不就对,莫非是有什么亲近之人被禁忌害了? 也不知跟这根草绳可有关联…… 三人各怀心思,一路无话,在向苼的带路下,很快从夹层出去,来到九重塔第三层。 甫一进来,姬青琊就看到远处那座高耸入云的黑色巨峰,不由惊叹: “好大一座山!” 向苼扫了一眼四周被破解的禁制痕迹,淡淡出声:“走吧。” 她话音刚落,青木便化作一道黑光投入了她腕间的黑玉镯中。 向苼转了转黑玉镯,没有意外。 再往前走,他们势必会碰到三方势力大部队,青木的确不适合现身。 念及此,她沿着禁制破开的山间小路疾行而上,姬青琊紧随其后。 行进十数里后,前头一行人赫然在望。 向苼凝目一观,便看到为首的虞瞻、公吴老怪与水篱大妖,正在合力冲击前方封路的禁制。 也不知其中发生了什么,这三者竟是摒弃前嫌,又开始合作。 察觉到目光注视,三者皆是心有所感,同时停手回头。 看到来人是姬青琊与向苼,不见薛坤,公吴老怪眯了眯眼,没有说话。 水篱大妖见是两个小辈,毫不在意,开口道:“继续继续。” “弟子们大多累了,不如稍作歇息。” 虞瞻说着也不等水篱大妖同意,挥袖让仙宫弟子散开打坐,而后身形一闪来到姬青琊身前,朝他身后看了又看,随后才道:“青琊殿下,怎么不见薛殿下?” 若是放在从前,姬青琊大约会实话实说。 可如今,他虽然心虚,却也能面不改色地说道:“我大师兄他另有要事,稍后就来。” 虞瞻神色微松,不等姬青琊松口气,就听他又追问道:“薛殿下可说何时会来?在下有事相商。” 姬青琊顿时皱起眉头:“大师兄没提,虞长老有何事?不如先与我说。” 此话一出,虞瞻看向姬青琊的目光,立刻多了几分打量。 姬青琊被看得越发心虚,好在虞瞻很快收敛视线,述说起来: “我等追着那群疯天妖进入此地后,便见疯天妖们一路破解禁制上山。 山上时有空间波动传下,想来前往第四层的入口,就在山顶。 疯天妖天妖禁造诣不浅,禁制破解起来极快,本以为我们能靠着它们一路走到山顶,不曾想,还没到半山腰,那群天妖就变得更疯了。 它们不再破解禁制,而是回头杀向我们。” 姬青琊听到这里,立刻想起来时路上看到的大片血迹,脸色微变:“那群疯天妖……” “都死了,却不是死于我等之手。” 虞瞻面色凝重:“疯天妖中天仙不在少数,我与公吴老怪、水篱大妖联手对抗,也只是堪堪保全弟子,正想后撤,那群疯天妖竟开始自相残杀,互吞血肉!” 想起之前那一幕,虞瞻眼里流露出一丝忌惮: “他们好似完全不知疼痛,狂热地撕扯同族,满脸痴迷,好似同族血肉,是至高美味一般,前后不到一刻钟,它们便死了个干净。” 姬青琊听得心里发凉,却还强撑着没有露出惧色,出声问道:“虞长老想让大师兄帮你查清此事?” 虞瞻轻轻颔首:“是,也不是。 我觉得那些疯天妖疯狂至此,与这座禁制山脱不开关系,若是查清,想来能有机会取巧登顶。 若是不能查清也无妨,薛殿下与您毕竟是烨清仙王所出,手段自非我等寻常天仙能比。若是您与薛殿下肯助一臂之力……” 话到这里,姬青琊终于听懂了。 虞瞻前半句是假,后半句才是真。 没了疯天妖帮忙,虞瞻等人想要突破这座禁制山登顶,只能靠蛮力。 然而蛮力轰击的场面,他刚才也看到了,一连轰击数轮,禁制才断开头发丝那么粗的一小截。 想要完全轰出一条通路登顶,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虞瞻是想借用师尊留给他保命的仙器,加快进度。 第613章 改道 想到这里,姬青琊面露难色。 大师兄心思缜密,为了成事,提前在师尊给他的仙器上动了手脚,他现在根本驱使不动。 否则,之前他也不会在大师兄面前毫无反抗之力。 这话却不好跟虞瞻说,不然大师兄的事就暴露了。 虞瞻见姬青琊脸色,只当他不愿动用仙器。 这姬青琊,莫非到现在还看不清形势? 他心中不喜,神色也冷了一分,不过还是耐着性子继续劝道:“殿下,现在可不是考虑个人得失的时候。 我也知贵师尊所赠仙器,必然珍贵,可若是不设法破禁继续往上走,我们所有人都会被困死在这里。” “虞长老所言,我都明白。”姬青琊苦叹一声。 他不能再与虞瞻交恶了。 虽然他知道石头姐一定会护着他,可石头姐若是出手,得罪的可不仅仅是虞瞻,还有公吴老怪和水篱大妖。 石头姐已经帮了他太多了,他怎么能给石头姐惹祸? 想到这里,姬青琊深吸一口气,“并非我不愿出借仙器,而是……” 他直接摘下挂在脖间的白玉葫芦,递给虞瞻:“此物便是师尊所给的信物,长老也知我在历练时遭过一次伏杀,五长老也因此而亡。 当时此物还能用,我也因此逃过一劫。可进入塔里后,此物便失去了感应,不论我如何驱使,都无法再动用了。” “竟有此事?” 虞瞻拧起眉头,仔细打量一番白玉葫芦,感应到其中传出阵阵令人惊悚的气息。 烨清宫主的东西,他自然没胆子抢,确定此物真是仙器,并非姬青琊糊弄后,他便将之还给姬青琊,轻叹一声: “既如此,只能等薛殿下回来后,再行商议了。” 对于这位青琊殿下的性情,他也有所了解,自是信了这番说辞,甚至内心还生出一分后悔和担忧。 早知殿下会如此自曝其短,他定会提前设下隔音阵。 萤宿圣子死在薛殿下手里,公吴老怪定会想方设法杀了姬青琊抵罪,也不知他能不能保得住…… 正如此想着,虞瞻又听姬青琊道:“虞长老,左右这边我也没什么能帮得上忙的,不如让我下山去四处转转,说不定还能找到别的线索。” 虞瞻听得眼皮子一跳:“青琊殿下,这禁制山处处凶险……” “无妨,我小心些便是。” 姬青琊大手一挥:“这一路走来,我也学了两手天妖禁,杀禁和困禁还是能分清的。” 虞瞻脸色发黑,他说的凶险哪里是禁制,这姬青琊当真是蠢,竟没听懂。 “虞长老若是不放心,不如老夫同去。” 二长老忽然站了出来,笑呵呵地说道:“护佑殿下安危,本就是老夫分内之事,还望虞长老成全。” 虞瞻本就怕姬青琊真的死后,罪责归在他身上,如今有人主动跳出来背锅,他高兴还来不及,立刻欣然应下: “那就拜托二长老了。” 二长老呵呵一笑,走到姬青琊身前:“殿下,可以走了。” 姬青琊下意识就想看向苼,好在向苼的传音提前在他耳边响起:“无妨,带他一起走。” 姬青琊心下一松,当即转身下山。 向苼神色平静地跟在他身后。 下山去别处,自然是她的主意。 此山中禁制的复杂程度,沿着山路逐渐递增。 走到眼下这里,禁制通路连成一片,环环相扣,已是非精通境无法破解。 虞瞻等人蛮力破禁的速度将会异常缓慢,再不能用来探路。 接下来,她要自己动手。 只是如此一来,她擅天妖禁一事迟早暴露。 一旦暴露,她必定麻烦不断,意味着她很有可能受到干扰,无法专心取得招魂幡。 为了规避这一点,暴露的时间,自然是越晚越好。那避开人多之处,单独登山便成了唯一的选择。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个小麻烦要处理。 向苼目光冷淡,瞥了一眼身边的二长老,脚下加快数步越过姬青琊,走到最前面。 二长老注意到向苼的目光,脸上仍在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盯着向苼背影,眼中泛出几分玩味。 不过区区一劫散仙,攀上姬青琊便不知天高地厚了。 真想看看待会儿姬青琊拼尽全力也保不住她的时候,此女又会是何种反应。 是卑躬屈膝,痛哭忏悔,还是…… 二长老舔了舔嘴角,眼底掠过几分期待。 他对女色没什么兴趣,却有一个癖好。 他喜欢折磨人,如收尸人这般冷傲的女子,正是他最喜欢折磨的一类人。 更何况,此女身上还有他极为感兴趣的易容秘法,二者相加,足以令他改变想法。 姬青琊极为在乎这收尸人,自己若是当着他的面,虐杀此女,足够坏他道心,完成中玉殿下暗中所下的悬赏。 中玉殿下一直视姬青琊为头号大敌,自己若能成功,定会受到赏识。 到时候有中玉殿下作保,他大可平安脱离烨清宫,去中玉殿下身边任职,且必然是重用。 如此,可谓一箭三雕! 二长老越想心中越是激动,仿佛看到大好前途已在向他招手。 待得行至山下,虞瞻等人察觉不到后就动手! 他打定主意,忽然听到前方传来问话:“二长老可知,这些疯天妖的尸体在何处?” 二长老回过神,便看到前方山路上残留的大片血迹。 这是到了疯天妖自相残杀之地。 他不答反问:“石姑娘问此作甚?” 此话一出,向苼还未开口,就听姬青琊冷哼一声,道:“石头姐问你,你答便是,问那么多作甚?” 二长老皮笑肉不笑:“老夫也不知尸体在何处,不如殿下在周围找找?” 这话中的敷衍,几乎不加掩饰。 姬青琊听得眉头一竖,立刻就要发怒,却被向苼拦下,“算了,正事要紧。” 姬青琊怒容稍霁,不过脸色还是不太好看,暗中传音:“石头姐,你不知道,此人一直觊觎你的易容秘法。 有我在,他定不敢明着对你怎么样,不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可千万要小心!” 第614章 不配 向苼听到姬青琊的话,笑了笑,转身继续下山。 姬青琊不明所以,石头姐这是不相信,还是不在意? 是了,石头姐连大师兄都不是对手,哪里会在意一个二长老。 不过二长老此人心胸狭隘,若是石头姐动手教训,他定会怀恨在心。 到时候矛盾激化,石头姐一不小心把人杀了,仙宫上层追责,他很可能保不住她。 罢了,若是待会儿二长老找麻烦,他拦着些就是。 …… 向苼自是不知姬青琊所想,她一路行至山脚下,与虞瞻等人相对的山背面方才停下。 二长老抬头目光四下一看,不禁笑了。 此处与山对面相比,山形陡峭,禁制密布,除了后退无路可走。 姬青琊的女人,倒是给自己挑了个不错的埋骨之地。 念及此,他当即大袖一挥,抛出两面阵旗化作一道困阵,将后路封住。 姬青琊惊得回头,看到后路被封,心中立刻升起不妙之感,冷声怒喝:“二长老,你这是作甚?” “殿下莫慌。” 二长老笑意盈盈,眼中的恶意不再掩饰:“殿下身份尊贵,老夫自是没胆子对你动手,不过……” 他目光一转,视线落在姬青琊身后的向苼身上。 姬青琊立刻激动起来,但随后说出的话,却与他所想的,截然不同。 “你既想找死,那便自己找块石头撞死,可别脏了石头姐的手!” 二长老听着有些发懵。 姬青琊这话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一个地仙圆满,还能打不过一劫散仙? 姬青琊却顾不得他,连忙扯着向苼袖子急急劝道:“石头姐,手下留情! 二长老此人死不足惜,可他毕竟是仙宫的人,若是死在你手上,必然麻烦不断,我……” 他话音未落,向苼蓦地一挥袖。 覆盖在周围地表的天妖禁立刻整片掀起,竖成四道透明壁障,闪电一般,合拢成牢。 这一变化来得太快,二长老反应过来,整个人已被困在牢笼之中。 他脸色微变,二话不说凝聚仙元一拳轰在禁制壁障上。 砰! 一声巨响后,壁障纹丝不动。 二长老神色变了又变,接着祭出三根寒光闪烁的飞针,全力催动刺向壁障。 随后只听“噗”的一声轻响,飞针没入壁障,却未穿透,而是卡在了壁障当中,被缠绕而来的禁制丝线锁住,无法动弹。 二长老脸色愈发难看,再次掏出一件法宝…… “我不会杀他。” 姬青琊呆呆地看着牢笼里,施展浑身解数也无法脱身的二长老,耳边传来向苼清晰的话语。 他下意识转头,便见向苼嘴角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青琊,想不想看看人心?” 人心? 他面露茫然,还未回答,便看到向苼走到壁障前,不见她有什么动作,就从二长老头顶扯出了一团白光,朝他扔来。 白光刺目,姬青琊下意识眯了眯眼,随后便发觉识海中多出了不少陌生的记忆。 其中有二长老从前虐杀女修的画面,也有二长老接下姬中玉“坏他道心”的悬赏,给五长老下毒时的阴笑,更有二长老准备虐杀石头姐时的期待…… 姬青琊看得浑身血液发寒,身子止不住颤抖,猛地看向二长老。 二长老气喘吁吁地停下轰击,一抬头便看到姬青琊眼中的滔天怒火,顿觉呼吸一窒,眼露惊愕。 如此冷厉的眼神,令他感到无比陌生。 这……这是姬青琊? 再念及方才向苼驱动附近天妖禁时的写意轻松,他心中后悔不迭。 看走眼了! 姬青琊根本没有他表现出的那么单纯,他看上收尸人,也并非因为美色,而是她擅长天妖禁! 二长老自觉窥探到真相,干脆“扑通”一声跪下来,哭诉道: “殿下,老夫方才胡言乱语,无意得罪石姑娘,还请殿下看在烨清宫的份上,高抬贵手,放老夫一马。” “烨清宫,你还有脸提烨清宫?” 姬青琊咬牙切齿,齿间溢出一声冷笑:“接了姬中玉的悬赏,你不是准备跳去飞云宫吗?怎么这个时候,又想起自己是烨清宫的人了?” 此话一出,二长老心中咯噔一声,表面却是大惊失色:“殿下何出此言?老夫对烨清宫绝无二心,一定是有人诬陷老夫!” 姬青琊看着他神情激愤,一副极力要证明自己清白的模样,心中愈发冰凉。 姬中玉……他从前一直拿他当族兄尊敬,对方竟一直想害他?! 从前他常听师尊说“人心隔肚皮”,他一直都没什么真情实感,如今方才明白这句话的深意。 如此表里不一之人,仙宫里还有多少? 从前的他,莫不是被这些人骗得团团转? 姬青琊越想,脸色越白,最后竟觉有一股恶心上涌,扑到一边狂吐起来。 二长老见状,脸色更懵。 方才他也没说什么,青琊怎么就被恶心吐了? 姬青琊吐了很久,最后连胆汁都吐了出来,嘴里腥甜混杂着苦涩,浸到了心里。 好在心中的郁气随着这一顿狂吐倾泻出去,他感到松快许多。 他直起身,掌心凝出一团清水,将吐出的秽物清理干净,回头便看到向苼坐在极远的地方闭目养神。 两人之间,还有一道隔绝气味与声音的屏障。 姬青琊面色发窘,抬起袖子闻了闻身上的味道,脸色顿时一黑。 好臭! 他立马换了身衣服,又挥袖驱来一阵风冲刷片刻,确定没有气味残留,方才越过那道屏障,走到向苼身边坐下。 “石头姐。” 他轻唤一声,向苼睁开眼,看着他再乖巧不过的面孔,语气冷淡: “此人如何处置,由你自己做主。” 姬青琊回头看了一眼二长老,眼底杀机隐现,沉声道:“石头姐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向苼看出他的想法,不禁轻笑一声:“你想杀了他?” 姬青琊一愣:“石头姐的意思,难道不是……” 向苼摇了摇头,轻声开口。 说出的话,却令困在牢笼中的二长老如坠冰窖。 “死,太过轻松,他还不配。” 第615章 暗算 姬青琊经过向苼这番调教,心眼已是成片成片地长了出来。 他很快领悟话中意思,甚至十分赞同地点头: “姐姐说得对,就这么死了,太便宜他! 姐姐专心破解禁制,二长老就交给我。” 说到这里,姬青琊想起那些曾经被二长老虐待致死的女仙,咬牙切齿: “我一定让他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向苼不做言语,直接伸手五指张开,而后猛然一攥。 禁制牢笼在这一攥之下,瞬间收进,化作一件薄衣紧贴在二长老体表,而后抽出道道丝线钻入丹田,封住经脉。 二长老失去对仙元的感应,一下子沦为凡人,惊惧交加,果断五体投地大声求饶: “殿下饶命!老夫一时糊涂,并未酿成大错……啊!!” 姬青琊神色前所未有的狠厉,猛地抽出插入肩胛骨的长刀,带出一蓬淡金色的仙血,溅在脸上。 “这一刀,是替那些女仙亡魂还给你的!” “啊!!” “这一刀,还是那些女仙。” “啊!!” “这一刀,是替石头姐。” “啊!” “这一刀,是替我自己!” 惨叫声在山间回荡,消弭在重重禁制中。 向苼布下一道隔音屏障,任由姬青琊自行发挥,自己则是走到峭壁前,心神落在层层交叠的禁制中。 静立不多时,她双手掐诀,一连凝聚出八道禁制,打入峭壁。 下一刻,峭壁禁制黑光大放,如雪遇火一般,开始大面积融化,化作团团符文滚动的黑水悬浮在半空。 向苼目光平静地看着这一幕,耐心等待。 待得符文融化速度放缓,凝聚出的黑水涨至人头般大小,她将手中早已捏好的印诀抛出,没入黑色水团。 但见黑色水团表面华光一闪,而后一面面薄如蝉翼的禁制台阶,从中飞出,组成一道斜斜向上的阶梯,直至十丈高,符文融化停滞之处。 向苼脚下轻点,犹若一片青叶飞起,轻轻落在最上一层台阶,盘膝坐下,看着眼前爬满峭壁的禁制纹路,眼中升起推衍之意。 一月时间,转瞬即逝。 二长老已被姬青琊折腾的奄奄一息,眼中无光,满是哀求。 他竟不知,如姬青琊这般单纯之人,折磨起人来,手段竟是层出不穷。 他受够了,只求速死。 “石头姐都说了,你不配死。” 姬青琊眉宇间的狠厉已经消失不见,面色如常,一如从前。 他嘀咕一声,将二长老塞进自制的黑桶里盖上,转身抬头遥望云层那道隐约可见的背影,不禁咋舌。 “这得有三百丈高了吧?石头姐可真快!” 他一屁股坐下来,从怀里掏出黑玉珠,见里面还是没什么动静,幽幽叹了口气。 三百丈之上。 向苼手持玉简,拧着眉头不断刻画,在其身边,废弃的空白玉简,已然堆积如山。 片刻之后,她手中玉简“咔嚓”一声,从中裂开。 又失败了。 向苼抬头看向距她不到百丈的山顶,疲惫地按了按眉心。 这一个月来,她破禁上山,一刻也不曾停歇。 一开始,峭壁上的禁制还处在入门阶段,只是运用复杂了些,她随手可破。 于是一路摧枯拉朽,十天直升两百八十丈。 可到了第二百八十一丈时,禁制难度立刻成倍递增。 第十一日,她只上升十丈,而到了第十一日,她竟只升了三丈不到。 再到如今,堪堪三百丈,她已有三日未有进展。 这三百丈处禁制的破解门槛,应已超出了她的境界,达到圆满境。 她看着手中断裂的玉简,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解。 九重塔才走到第三层,就已经需要圆满境的禁制境界。 那后面六层,又要考验什么? 如此高的门槛,又有谁能登上山顶去? 还是说,这座禁制山并非单纯的第三层,其中另有玄机? 向苼心中念头掠过,却未多想。 线索太少,多思无益,总归一切等到她登顶后,自会有答案。 登山的这最后百丈距离,对她而言既是天堑,也是宝藏。 在其他地方,可没有如此多奇绝的天妖禁供她破解研究。 这一个月来连番奋战,她自感已经摸到圆满境的瓶颈。 想来用不了几年,就能突破至圆满境,扶摇直上,一览山顶风景。 如此想着,向苼却未急着继续参悟破解,而是转而凝聚出一缕极禁,钻入经脉顺着真元游走全身。 薛坤被血线侵蚀在前,疯天妖诡异自相残杀在后。 她总觉得,后者与禁忌怕也脱不开关系。 疯天妖彻底疯魔之前,唯一接触的便是山中禁制。 因此每隔五日,向苼便会凝出一缕极禁来游走全身,以防暗算。 前面二十五日,一直相安无事。 向苼本以为这次也会一样,没想到极禁游走到檀中穴时,凭空生出一阵剧痛。 她瞳孔骤凝,立刻内视己身,神识反复流转,却未见檀中穴附近有丝毫异样。 她眯了眯眼,当即凝聚更多极禁,直接涌入檀中穴。 檀中穴裂开一道口子,藏匿在其中密密麻麻的禁忌血线,立刻暴露而出。 向苼见之,眼神一寒,果断调动极禁涌入周身各大窍穴。 一股抽筋扒皮般的剧痛,即刻自各大窍穴蔓延至全身。 特别是檀中穴,其中血线太多,与极禁对上竟有了一丝反击之力,直接在穴中开战。 一股锥心刺骨般的剧痛,骤然上涌。 向苼面色瞬白,仰头喷出一口鲜血。 嗡! 黑玉镯顿时一亮,青木从中现身,看到脚边一滩血中的扭曲血线,脸色微凛。 禁忌血线?! 石老板与薛坤斗法时,也中了招? 她既能拔除薛坤体内的血线,这点刚刚侵入的血线,应该不成问题。 他后退一步,复又顿住。 医者不自医,若是石老板无法自救…… 他嘴唇抿紧,指尖触及储物戒,眼里现出一丝犹豫。 但很快,这一丝犹豫就被果断取代。 然而还未等他动手,向苼忽又连吐三口血,而后长长松了口气。 青木看着她轻松下来的面容,却未移开放在储物戒上的手。 沉默少顷,他出声问道:“你没事了?” , 第616章 冰释 向苼摇了摇头,道:“这山中禁制暗藏禁忌血线,我已将体内血线除尽,没事了。” 说到这里,她眼底闪过一片冷意。 果真只要动用天妖禁破解这座禁山,就会像疯天妖那般,被禁忌血线侵蚀。 这股侵蚀极为隐蔽,竟藏在她窍穴深处,直到窍穴将满,才被游走在经脉中的极禁捕捉到一丝异样,当真防不胜防。 九重塔是师尊所建,其内却充斥着禁忌血线。难道这就是当年师尊被误会成禁忌的原因? 现在显然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她心中猜测一二,很快敛去思绪,抬头看向青木, “此地无人,你既出来也不必回去,就留下来帮我刻录玉简,如何?” 青木闻言,径直走到她身边,扫开堆积成山的废弃玉简盘膝坐下,掏出空白玉简,默默照着峭壁上繁复的纹路,刻录起来。 向苼见他如此自觉,心中满意,接着摸出一枚刻录好的玉简,沉下心神研究。 她沉浸在参悟之中,却不知青木刻录玉简之际,偷看了她好几眼。 确切来说,青木是在看她额头还未消去的汗迹。 她……不痛吗? 青木垂下眼眸。 血线拔除之痛,看薛坤的下场就知道,当真是抽魂夺魄,断经断骨。 虽说石老板被血线侵蚀时日尚短,但拔除起来,绝对不能说不痛。 单看她那额头密布的汗迹就知道,她之前必然吃了一番苦头。 可她竟表现得这般云淡风轻,甚至马不停蹄地继续研究天妖禁。 似乎对她而言,这点痛楚根本算不得什么。 如此心坚,石老板从前……到底经历过什么? 他心中再次升起了探究的心思,但很快就又被他强行压下。 不对劲。 此前他就算与其他人合作,也不会反复升起好奇之念,不管男女,皆是如此,如今这频频生出的探究之心,又是怎么回事? 这般超出自身掌控的冲动,他很不喜欢。 莫非换血之后,会影响到心性?还是说……母亲留下的血,有问题? 念及此处,青木指间力道缓缓收紧,而后只听“啪”的一声脆响。 向苼视线一转,看到他掌心裂成两半的玉简,柳眉轻蹙:“怎么回事?” 青木回过神,动作自然地将玉简丢开,“刻错了,重新来。” 向苼视线在青木脸上转过一圈,很快收回。 那玉简上的符文,并无错漏。 青木因何心绪捏碎玉简,她也没兴趣了解,总归与她无关。 接下来,青木心无旁骛,再没有捏碎过玉简。 有他做辅,向苼不用再浪费时间刻录,全心全意投入禁制推衍,参悟进度肉眼可见的提升。 然而圆满境的这临门一脚,却没那么容易跨过去。 山中无日月。 时间如水一般流过,眨眼便是六年时光。 这一年,薛坤终于醒来。 彼时姬青琊正抱着黑玉珠发呆,感应到珠子的动静,还以为自己又生了幻觉。 直到薛坤自己从黑玉珠里出来,他愣愣看着大师兄许久,方才惊得起身,颇为拘谨地开口:“大……你,你醒了?” 薛坤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他脑子里很乱,过去与现在的记忆纠缠到了一起,还有许多不属于他的陌生记忆,在识海中不断闪回。 好在他终归是天仙修为,即便仙魂有损,也很快理出头绪。 看到这些年,自己在禁忌血线影响下的所作所为,他嘴唇蹦成一条直线。 过了许久,他才放松下来,抬眸定定地看着姬青琊,眼里泛出心疼: “小师弟,你受苦了。” 姬青琊本来不觉得有什么,可听到这句话,他忽然感到无比委屈,鼻间一酸,几乎落下泪来。 他声音哽咽:“你……变回来了?” 薛坤听得苦叹一声: “小师弟,我在这塔中所言,皆非本意,不过终究伤了你,差点害你万劫不复。 你不愿再叫我一声大师兄,也是情有……” “谁说我不愿意了?!” 姬青琊声音拔高。 他听到这里,确定大师兄已经变回原来的大师兄,心中别提多高兴,但看到大师兄这张脸,又觉得有气。 他双手抱胸,偏过头冷哼一声,“我是说……我可没那么容易原谅你! 等从这里出去,你要给我准备一百个……不,一千个天流莲心赔罪!” 薛坤见他还是这般孩童心性,心中深感安慰,含笑应下: “师兄给你准备一万个,说到做到。” 姬青琊听到这话,嘴角几乎压不住笑,但还是强行忍住,轻哼一声没有再为难大师兄。 两人谈话至此,薛坤这才看到姬青琊身后还有一名老者异常乖巧地站着。 他定睛一看,眉头顿时拧起。 若是他记忆未出错,此人是烨清宫外务殿的二长老,梁砀。 早在之前,这梁砀就生了反骨,是姬中玉针对小师弟的一枚棋子。 而且他能取代五长老过来天妖国,甚至还经过了“自己”的默许。 自己沉睡这么久,此人居然没趁机对小师弟下手? 梁砀感应到薛坤投来的视线,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整个人身子一颤,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哀声哭诉: “老奴知错!老奴一时糊涂,老奴再也不敢了……” “闭嘴!” 姬青琊不耐烦地吼了一声,梁砀登时双手捂嘴,噤若寒蝉。 姬青琊耳根清净下来,回头看到一脸震惊的薛坤,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笑着解释: “他之前想干坏事,我就小小教训了一番。 石头姐说他不配死,我教训够了,就将他收作奴仆用。 没想到这人胆子太小,都过去好几年了,还这么一惊一乍的。” 薛坤看着小师弟脸上的笑容,一如从前那般开朗。 可直觉告诉他,有什么不一样了。 梁砀性情虽然令人不齿,但到底是个地仙,还不至于随随便便就被吓破胆,变成今日这般战战兢兢的模样。 小师弟在他沉睡时,都做了什么? 这种变化,是那个姓石的收尸人带来的? 念及此处,薛坤忽然想到一件更重要的事,脸色微变。 第617章 圆满 是谁救了他? 薛坤感受着周身还在隐隐作痛的经脉窍穴,脸色不断变幻。 沾染禁忌,无药可解! 这是无数惨死在禁忌影响下的星界生灵,换来的铁律。 可他竟打破了这个铁律,脱离禁忌影响清醒了过来。 怎会如此? 他细细回想将姬青琊引入血色空间之后的记忆,却只记得有人过来阻止,具体过程如何,全然不记得。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看向姬青琊:“小师弟,你可知……是谁救了我们?” “大师兄你不记得了?” 姬青琊面露诧异,正要将之前发生之事全盘托出,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笑嘻嘻地说道: “我也不知道,我被你抽魂夺魄都痛得昏死过去了,哪里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 醒来之后,石头姐就找了过来。” 他一边说着,目光紧紧盯着薛坤的反应。 虽然青木兄说,大师兄身上的血线已被石头姐拔除干净。 可面对禁忌,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他暂时还不能完全相信大师兄。关于石头姐的事,自然不能多说。 薛坤从小抚养姬青琊长大,一眼就看出来小师弟在说谎。 虽说谎言中破绽很多,他还是第一次见小师弟,在说谎时神态这么自然,心中又是欣慰,又是挫败。 小师弟在短短数年间,长进了如此之多,看来那位收尸人,比自己更会教导他。 而且自身能脱离禁忌操控,恢复神智,多半也是那位收尸人的功劳。 此等克制禁忌的手段,闻所未闻,若是普及开来,定能重创禁忌,甚至能一举灭之,还星界一个朗朗乾坤! 不过,此事能不能成,还得看收尸人的意思。 在此之前,他得帮忙保守好秘密,免得被禁忌察觉,害了收尸人。 他可不能恩将仇报。 薛坤心中思绪翻腾,过了半晌方才回神,开口问道:“那位石姑娘既然找了过来,怎么不见她身影?” 姬青琊闻言,朝山顶云中努了努嘴:“这里是九重塔第三层,姐姐还在山上破解禁制呢。” 薛坤依言望向禁制山,识海深处忽然翻出一些细碎的记忆。 他吸收之后,脸色顿时一变。 不好! 那收尸人有危险! 他顾不得重伤,脚下重重一踏地面,身形拔地而起,顺着黑色阶梯疾行而上,须臾跨过三百丈距离,来到阶梯最顶层。 却见盘坐在顶层阶梯的,不只向苼一人。 他脚步停下,青木手中动作亦在同时顿住。 回头看到薛坤那张苍白的脸,他挑了挑眉,起身走下几个台阶,淡淡出声:“你醒了?” 薛坤盯着青木那张陌生的面孔,忍不住皱眉,不等发问,就听到身后追来的姬青琊说道: “大师兄别动手,是自己人!他叫青木,是我至交好友。” 薛坤神色微松,虽然不知小师弟何时又多了一个古妖好友,但现在不是计较那些的时候。 他迅速组织好措辞,说道:“快让石姑娘停下! 这座禁制山早就被禁忌动了手脚,只要破解禁制,就会在不知不觉中被血线侵蚀。” 此话一出,姬青琊脸色大变:“石头姐!” 他二话不说就要往上冲。 青木闪身拦住,沉声道: “石老板早在六年前就发觉此事,此后一直多加防备,并未受到侵蚀。 你现在过去,只会扰她参悟。” 姬青琊顿时松了口气,转身欲要下山,却被薛坤拉住。 “大师兄?” 薛坤没有看姬青琊,抬头盯着青木,肃声道: “青木道友,敢问石姑娘何时会停下参悟?在下有要事相商,事关这座禁制山。” 青木静静看了薛坤片刻,方才缓缓开口:“石老板感悟时间,有长有短。待她停下,我自会转告阁下之言。” 薛坤当即抱拳说了一声“多谢”。 目送青木上去后,他拉着姬青琊在台阶上坐下,低声问道: “你与这位青木兄,是如何相识的?” “都是缘分!” 姬青琊嘿嘿一笑:“我和青木兄,都是身受重伤被石头姐收留的。” “他何时入的塔?” “青木兄一直都在,就藏在石头姐身上。” 姬青琊说完,才发现自己又一不小心多说了,立马闭嘴不言。 薛坤见他如此,也不再追问,而是想起之前沉睡的黑玉珠。 那珠子是岁玉所制。岁玉,是承载禁制的极品灵材之一。 珠子表面的符文与这山面峭壁上的并无二致。 据此不难推断,石姑娘擅天妖禁。 而若是那个叫“青木”的古妖,也是躲在类似的岁玉潜进来的话,那便说明石姑娘的天妖禁,并非入塔之后现学,而是从一开始就擅长此道。 不对! 薛坤忽然想到死在他手中的那位古族萤宿圣子,心神微凛。 石姑娘能将禁制山破解到如此程度,门外封禁对她而言,根本是小菜一碟。 九重塔门的封禁,真的是萤宿开启的吗? 以她的禁制造诣,若是暗中更改石门禁制,喂给萤宿轻松破解,场中其他人根本看不出端倪。 自己,莫不是被他当了一回手中刀? 想到这里,薛坤不禁背后发凉。 若此女真有如此深的心机,那她受姬青琊相邀入九重塔这件事,是巧合,还是…… 薛坤闭了闭眼,不敢再往下想,也不能再往下想。 不论如何,石姑娘是他和小师弟的救命恩人。 若没有她,他这辈子都会深陷在禁忌的深渊里,不知还会做下多少错失。 而且,这一切也只是他的猜测,在未印证之前,不能乱说。 否则只会伤了小师弟与石姑娘之间的情分。 薛坤左思右想,心思复杂。 姬青琊盯着盘膝在阶梯顶端的背影,脑袋已经放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青木兄说了不算,他还是得亲眼看一下石头姐才能放心。 七日后。 僵坐许久的向苼,忽然动了。 她双手开始缓缓结印,一轮虚幻的磨盘逐渐凝聚成型,最后落入玉简中。 而后只见玉简表面金光一闪,符文几番变幻,而后竟化为黑色粉末,全然散去。 看着手中重新化作空白的玉简,向苼轻吐了口浊气,眼中明光澄澈,透着轻松。 总算是跨出了这一步。 第618章 大成 青木还在闷头刻着玉简,忽地感应到身侧之人气息变得更为通透。 他一抬头,对上向苼明媚的眸眼,心知对方有了突破,不禁轻笑: “恭喜。” “同喜。” 向苼回应一句,抬头看向百丈峭壁上的禁制符文,目光深邃。 禁制一道,有无参考,果真是全然不同。 她靠着渊蛇一族所留的残缺禁制,自行摸索至今,不过堪堪将天妖禁领悟至精通境,与古禁持平。 如今靠着这座禁制山,仅仅六年,便令天妖禁一举超越古禁,臻至大成。 若至山顶,她在天妖禁一途,能否达到圆满呢? 一念至此,她又听青木开口: “薛坤醒了,似有此山相关消息欲要告知,他此刻就在下面一处台阶等着。” “哦?” 向苼目光一闪,沉吟少顷,起身下山。 不多时,她便在下方第九处台阶看到薛坤和姬青琊两人。 薛坤看到向苼,连忙起身抱拳,神色诚挚: “多谢石姑娘费心解救,此等大恩,薛某日后必有重报!” “重报便不必了。” 向苼面无波澜,语调平淡,“薛殿下莫要恩将仇报才好。” 薛坤听出其话中深意,心头一凛,郑重点头:“在下自当守好此秘。” 向苼见他语出真诚,面上露出丝丝淡笑,问道: “薛殿下,可是想起了什么?” “不错。” 薛坤面色微凝,“石姑娘擅天妖禁,想必也知这九重塔的由来,乃是天妖国主一位友人所炼。 那时,还没有天妖国一说。相传是那天妖受其友人相助,道行大增,才得立仙国,在星界站稳脚跟。 此后不知过去多少年,天妖国发生了一场大变故,具体是何种变故,我也不知,只知与禁忌脱不开关系。 我自禁忌血线中得到的记忆所显,这九重塔已被禁忌侵占多年,其中布置大变模样。 特别是这座禁制山,原来应在第七层,接受考验的弟子从山底开始破禁,若能登顶,便可作新一任天妖国主候选。 如今这山不仅落到第三层来,还包含了禁忌暗算。 如此一来,天妖国的天才即便习得禁制,也只会沦为禁忌的走狗。 那禁忌存在,完全可以借此间接掌控整个天妖国! 想来也是为此,那位炼制九重塔的前辈,才会下手封禁此塔。” 向苼听到这里,目中光芒流转。 若薛坤所言是真,此塔既已沦为禁忌操控的工具,师尊当年为何不直接毁去? 还是当年情况特殊,师尊无暇毁塔,只能暂封,准备之后再行处置,而后又生了某种变故,一直未能毁了此塔? 青木见向苼久久不言,出声问道:“按薛殿下所言,我们若能登顶,即可直达第八层?” “确有可能。” 薛坤点头,旋即又摇头:“不过这座山既是作为天妖国主候选的门槛,难度定然极大。 若想登顶,说不定需要将天妖禁参悟至大成,甚至圆满之境……” 说到这里,薛坤转头看了一眼向苼,暗自皱眉。 此女能破解九重塔门的封禁,所掌握的天妖禁,至少在精通境,但距离圆满,还太过遥远。 即便此女悟性足够,达至圆满境少说也要千年,上不封顶。 而一劫散仙寿命等同于大乘期,不过万载而已,也不知此女能不能撑得住。 塔中世界封天绝地,若是无法在万年之内破塔而出,这位石姑娘恐怕要因无法渡散仙劫,寿终而亡。 到时候…… 想到这里,薛坤暗叹一声。 罢了,想那么多作甚。 如今他伤势颇重,就算想帮忙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当务之急还是疗伤。 薛坤这般反应,并未多作掩饰。 青木看出他对石老板信心不足,挑了挑眉,正欲替石老板辩驳一二,话到嘴边又收了回来。 他紧抿着唇,几乎崩成一条直线。 石老板在薛坤眼中形象如何,与他何干,他何时变得如此多管闲事了? 莫非是在石老板身边呆得久了,竟令他生出一丝安逸之心? 伊人已逝,大仇未报,他怎么配安逸?如何能安逸? 青木低头轻轻吸了口气,再抬头,眼里已无半分温和,只剩冷意。 姬青琊恰好撞上他的目光,不禁一怔。 青木兄这是怎么了? 不等他开口询问,向苼的声音忽然响起。 “青琊,照顾好你师兄。” 姬青琊闻言立刻打消了之前的念头,转头看着向苼,咧嘴一笑,拍着胸脯说道: “石头姐,你尽管放心去破禁就是!我和大师兄就在这里守着,不让任何人过来打扰你。” 向苼看着他打包票的模样,轻笑一声点过头,转身上山,青木默默跟上。 不多时,二人回到台阶最高处。 向苼盘膝坐下,取出一枚刻录好的玉简,淡淡道: “继续吧。” 青木的情绪变化,连姬青琊都能看得出,自然也瞒不过她的感知。 但她无意探究,只当没看见。 只要不影响到破禁,此妖是何想法,与她何干? 如此想着,向苼很快清空杂念,将全幅心神投入到推衍中。 而后不到一日光景,向苼蓦地睁眼,目中符光一闪,伸手一掌按在峭壁符文之上。 轰! 下一瞬,整座禁山嗡然一震。 坐在下方不远处的薛坤感应到震动,从入定中惊醒,抬头便看到此后终身也难以忘怀的一幕。 只见云雾缭绕中的百丈高崖上,漆黑如墨的禁制符文竟有小半在山石震动中飞速融化,化为一团黑水。 而后一面面符文台阶,自黑水中凝结飞出,眨眼向上搭出十数道新的阶梯。 薛坤震惊地不自觉站起来,瞳孔震动:“这是……禁制大成境?!” 他方才没有说,最后百丈是一个门槛,非禁制大成不可破解,就是怕石姑娘生出退怯之心。 他本已做好在这一阶枯坐千年的准备,谁知还不到一日,最后百丈禁制,竟就有五分之一被破解了! “此女禁制造诣,竟如此厉害?” 薛坤喃喃自语,姬青琊听到,不禁面露得意:“石头姐一直都很厉害,是大师兄你自己没发现罢了。” 第619章 山破 “你是说,她在天妖禁一道,早在进塔就入了大成之境?”薛坤凛声反问。 姬青琊被问得愣了一下,挠了挠头,道:“我哪知道,我就是随口一说。” 薛坤脸色一黑,不等继续开口,就听姬青琊又道: “至于石头姐是早就会,还是进来之后才有所突破,又有什么关系? 禁制大成岂不是更好,我们也能快点出去,又何必分得那么清楚?” 这番话说出来,薛坤脸色更黑了一分,话在嘴边转了又转,终究还是咽了下去,没忍心揭破其中的算计。 天妖禁大成岂是随便学学就能突破的? 若这石姓女散仙短短六年间,就能从精通境突破至大成,天资何等惊人? 即便这天资中有九成九都点在禁制一道,只零星一点点在修炼,也足够令其轻松渡劫成人仙,何至于兵解散仙? 这其中的自相矛盾,令他更倾向于第二种猜测。 那便是这女散仙与九重塔之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其一身禁制造诣,正是来自于九重塔的指点。 只是这样一来,年龄便对不上。毕竟九重塔上一次开启,已经是几万年之前的事。 莫非此女是某位天妖大能的转世觉醒? 薛坤左思右想,在一条全然猜错的思路上越走越远。 姬青琊心无杂念,看着在山上破禁的向苼背影,斗志满满,专心修行。 可刻苦程度,前所未有,便是连看着他长大的薛坤也感到咋舌。 小师弟连师尊的教诲都能当做耳旁风,如今却因这女散修如此专事修行,当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时间在禁制山的轰然声中,不断流逝,眨眼又是一年。 这一年,禁制山的震动从频繁到稀疏,直至年尾彻底停滞。 向苼抬头望向三十丈高出的山顶,眼中血丝密布,疲态尽显。 百丈山崖,在她日夜不停的推衍破解下,推进了七十丈。 如今看着这最后三十丈山崖上的符文,她只觉得异常晦涩,复杂,似懂非懂。 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七年前精通境,面对大成境禁制时。 但她如今已是大成境,那边意味着这最后三十丈,只有天妖禁达到圆满境能破。 向苼指节摩挲了一下玉简光滑的表面,轻叹一声。 圆满意无缺,须得将天妖禁八大母符尽数悟透,任何禁制无需掐诀,一念瞬息即成。 甚至还可推陈出新,改进母符,福及此道,并非一蹴而就之事。 这可比精通到大成难太多了。 曾在此塔习练天妖禁的天妖们,应是在旷日持久的修炼与生活中,逐渐将境界打磨圆润,再寻圆满突破。 而非如她这般,一日不圆满,一日就要被困在这牢笼中,不得自由。 念及此处,向苼眼中流露出一丝自嘲。 她已无归处,牢笼也好,流浪也罢,对她而言又有何区别? 她默默估算一番时间,确定至少需要两百年才能勉强踏足圆满之境后,倚着台阶边缘,闭上双眼。 很快,青木听到悠长而均匀的呼吸声。 他一侧头,看到向苼白皙而静谧的睡颜,眼中微露愕然。 石老板这是……睡着了? 青木手中动作下意识放轻,后知后觉地想起来,石老板这一年似乎都没休息片刻过。 推衍禁制极为耗神,石老板坚持一年不歇,当是极累了,睡着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就这么睡着……她就对自己,如此放心? 青木微微眯眼,垂下袖袍,掌中黑光一闪,刀影落入手中。 试探的心思涌上心头,青木逐渐握紧刀影,身形却迟迟未动。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松开刀影,坐了回去,低头看着掌心,眼底现出一丝罕见的茫然。 自己方才,在做什么? 破禁制山还要靠石老板,自己必然不会动她。 他为何要试探? 青木扪心自问,很快得到一个答案。 他的试探,无关正事。只是想知道她在自己面前,有没有真的设防。 可就算弄清了这一点,又有什么意义? 没有任何意义。 青木转了转腕间草绳,看着女子熟睡的侧颜,目光逐渐深邃,头脑却异常清醒。 他知道自己变得有些不对劲了。 这些年静心刻录玉简,他甚至也想清楚,自己为何会变得如此。 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石老板的性情,很像她。 可她,终究不是她。 他不能陷进去。 唯有如此,日后重逢,他才能问心无愧地说出藏在心里许久的那句话。 念及此处,青木再不看向苼,垂眸盯着腕间草绳许久,复又拿起玉简,一笔一笔地刻起来。 这一觉,向苼足足睡了十年。 醒来时,她只觉神清气爽,身子从里到外都透着轻松。 “醒了?” 青木的声音传来,语调似乎比十年前更冷淡一分。 莫不是自己睡得太久,他恼了? 她偏过头,看到青木面前码得整整齐齐的玉简小山,柳眉微挑,也懒得与他多作言语,拿起一枚,直接沉入心神参悟。 青木见她不搭理自己,心中略感不适,但很快就强行将那一丝不适驱逐,继续刻玉简。 兴许是神魂休息得足够好,圆满境的禁制符文参悟起来,进度要比向苼自己想象中还要快上三分。 再加上青木配合默契,短短百年,向苼就将禁制推进二十九丈,距离登顶,只剩一丈之遥。 然而这最后一丈,却花了向苼足足五十年,才跨过去。 这一日,随着最后一丈禁制符文消解,整座禁制山都震动起来,如同浪潮一般,传出一阵又一阵轰然之音,一次比一次剧烈。 被困山峰另一侧的虞瞻等人正惊疑不定,忽听队伍中有人惊叫一声。 “快看山顶!” 虞瞻等人闻声齐齐抬头,旋即便看到山顶一团白色漩涡,从无到有,旋转开来。 一道颇为熟悉的倩影,缓缓踏上山顶,出现在漩涡面前。 虞瞻等人瞳孔骤缩。 “那是……那个跟在青琊殿下身边女散仙!” “她怎么登顶的?!” “是谁破解了禁制?” “难道是薛坤殿下?!” 众人喧哗声中,又有三道身影出现在白色漩涡面前。 第620章 冰封 “果真是薛坤殿下!” 仙宫队伍中传出惊喜的呼声。 “还有青琊殿下!我在据点时见过殿下好多次,一定没认错。” “那个瘦削的背影,是二长老?” “二长老有那么高吗?比青琊殿下还高?” “……” 虞瞻与二长老相处时日不多,但还不至于连他的身形都认不出来。 那山顶上出现的第四人,绝不是二长老! 不是二长老,又会是何人?二长老又去哪儿了? 虞瞻心中疑窦丛生,神色却无波澜,沉声发令:“下山!” 蛮力破禁,已不可为。 而之前的那几个禁制供奉,参悟效率太低,靠他们登顶,还不知要多少年。 如今只要找到薛坤走的那条路,别的不说,他们至少能跟着薛坤等人一起走,出去的可能性更大。 其余两方显然也是这般想法,二话不说跟上。 三方势力却不知,向苼在登顶之前,就已在暗中调整了山下的禁制范围,截断了来路,非禁制圆满境不可破。 招魂幡,她志在必得,怎会容许那些人跟来捣乱。 呼—— 四人踏入山顶漩涡,耳朵刮过一阵冷风,视野迅速扭曲变暗。 直到冷风消散,姬青琊方觉双脚落到了实处,他抬头四下一看,不禁瞪眼: “这是什么鬼地方?!” 这一句话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空洞的空间中,显得尤为刺耳,回音不断。 姬青琊自己听着都心惊肉跳,不用大师兄朝他瞪眼,他自己就捂住了嘴。 向苼一言不发,面色沉凝地观察四周。 此处空间极为昏暗,雾霭重重,只能看清周身三丈范围内的物什,再远就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 她转头与青木相视一眼,默契地谁也没敢贸然放出神识,静步无声,缓缓向前摸索着。 薛坤缀在两人后头,抓着姬青琊的袖子,暗中传音: “此地太过寂静,恐有大凶险。你跟着我,莫要探出神识,也莫要在出生,明白吗?” 姬青琊连连点头,慎重地表示明白。 他也知自身弱小,到了这里,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给石头姐他们拖后腿。 四人前行数十步,青木忽地身形一顿。 向苼立刻跟着听着,放开五感感应片刻,终于嗅到前方虚空传来一丝若有似无的臭味。 她眯了眯眼,回头眼神示意薛坤。 薛坤顿时心领神会,拉着姬青琊无声后退。 待得两人退远,向苼继续前行数步后,一座低矮的山丘透过浓重的雾霭,映入眼帘。 山丘之上,趴伏着数十道阴影,呼吸之间,臭味愈浓,威压摄人,其中威压最重的三道阴影,比那虞瞻还要沉重一分。 向苼心下凝重,与青木对视一眼,正要悄声退去。 却在这时,雾霭倏然散开一些,山丘上的一道阴影感应到目光注视,一双血红的眼珠,猛然睁开。 看到向苼,那阴影立刻站起,仰头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 这一声嚎叫下,山丘上沉睡的数十道阴影,同时苏醒,死死盯着向苼与青木。 寂静的对峙,只持续了不到一息。最先嚎叫的阴影便充当先锋,带着身后众多阴影咆哮着从山丘冲下。 向苼也在这时,看清了阴影下的真实面目。 原来是一群狼妖,一群修为大多在天仙境的狼妖。 而处在狼妖正中心的三头狼妖首领,竟是人身,且周身有禁制符文涌动。 她瞳孔一缩,当机立断推开青木,俯身双手按在地面,轻喝一声:“起!” 下一刻,数十道天妖禁屏障拔地而起,横亘在双方之间。 向苼直起身再一挥袖,一身真元倾泻一空,在屏障外凭空凝聚出数百道禁制长枪,直刺众狼妖命门! 心中预感不妙,向苼一出手就是全力,而后飞身后撤。 而之后战况,亦如她所料。 三头狼妖首领中的左边一头踏空飞出,仰头咆哮一声,无数天妖禁符文从它口中喷射而出,化作黑色盾牌,迎面撞碎长枪。 右边另一头则是飞身抬掌拍在禁制屏障,掌心符文涌动,禁制屏障瞬间融化成水。 这三头狼妖首领,竟都会天妖禁,且境界与向苼一样,都是圆满之境。 “撤回禁制山!” 薛坤与姬青琊早就退到漩涡边缘,听到向苼传音,二话不说投入漩涡消失不见。 向苼几个闪烁退到漩涡,正要进去,却不见青木身影。 她脚下一顿,回头看去。 却见青木身形提拔,立在狼妖洪流之前,一步未退。 她眯了眯眼,暂时按下退入漩涡的心思,静静旁观。 青木察觉到背后视线,也不在意,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狼妖冲击而来,临到近前,唇瓣开阖。 “吟!” 一声清越威严之音,自他舌尖炸开,响彻虚空。 向苼听在耳中十分悦耳,可众妖狼在这一声之下,竟齐齐像是被设了定身术一般,僵立不动。 随后个个露出恐惧之色,夹着尾巴屁滚尿流地想后逃。 向苼柳眉轻挑,眼中露出一丝兴味。 这是血脉威慑? 古妖的血脉是比天妖要高,可这群天妖要比青木高出两个大境界。 若是寻常古妖,定不能让狼妖们如此惧怕。 “髅祸,你觉得他是何种古妖?” 方寸集中,髅祸正美滋滋地睡着觉,听到主人的声音,顿时吓得一哆嗦,瞪大眼睛向外看。 也就在这时,还在仓惶后退的众天妖们蓦地身形一滞,而后口鼻间齐齐溢出禁忌血线,缠绕周身。 只一眨眼的功夫,数十条狼妖尽皆化作血狼,无视血脉威压,疯狂地冲向青木。 “果真如此……” 青木轻声自语,闭上双眼,一息之后再睁开眼,瞳孔竟由绿色化作极致的白。 寒霜自他眼孔蔓延,在睫毛上结出冰花。 刀影入手化作雪刃,青木双手握紧刀柄,轻吐寒气,猛地一挥! 轰隆隆…… 寒光如水银乍泄,喷薄而出,霎时间雾霭成冰,千里冰封! 髅祸僵立在方寸集中,眼珠子瞪得滚圆。 那一刀挥出,寒光漫天的同时,它赫然看到,刀影中有一条白色的龙尾! 第621章 岁渊 “主人,老奴看走眼了!这青木可能并非蛇属古妖。” 向苼心中惊诧:“何出此言?” “主人可曾看到方才刀影中的幻象?” 向苼目光微凝,细细回忆方才所见,却只记得那刀光雪白,不见任何幻象。 髅祸见主人不答,便知答案,接着道: “那幻像极为虚幻,且更多的是妖族血脉折射所致,唯有同族可见。 老奴只是借着神兽本质,窥得一丝。主人并非妖族,看不见实属正常。” 向苼闻言了然,难怪青木动起手来,丝毫不在乎她旁观,原来是笃定她看不见。 “你看到了什么?”她问。 “老奴见到了一条龙尾!” 髅祸语气慎重: “老奴记忆传承有记载,古妖一族中,龙族属主族。 即便是血脉最为驳杂的地行龙,在古妖中地位也绝对不低。 这个叫青木的,凭血脉天赋能冻住禁忌血线附身的天狼妖,血脉极纯,当是龙族嫡系。” 向苼默默听着,视线落在那些冰封在冰层之下,栩栩如生的晶红色天狼雕像上,瞳眸逐渐深邃。 一条嫡系龙族,完全可以一呼百应,令在天妖国驻守的所有古妖为他效命。 可青木却选择独自试探天妖秘境,即使重伤也未去古妖驻点求助。 他在防备同族落井下石? 还是他此次乃是秘密前来,不欲暴露行动? 这两个猜测,不论哪个为真,都足以说明青木在族中的处境,并不好。 “有一身高贵的血脉,却没有与之匹配的背景做靠山么……” 种种念头自心间闪过,向苼表面却无丝毫波澜。 待得寒意稍敛,她咽下口中仙灵丹,闪身落至青木身侧,脚下轻轻一跺。 黑色的天妖禁符文如水波荡漾开来,瞬息覆满整片微微震动的冰层。 禁制落成,冰层震颤顿消,天妖狼群被彻底压制在寒冰之中,动弹不得。 “圆满境的天妖禁,果真不同凡响。” 青木忽然出声称赞,“石老板以一劫散仙之躯,达禁制圆满境,也算是星界独一份了。” 向苼一听便知他赞扬是假,试探为真,当即微微一笑,反赞回去: “禁制不过小道尔,无法延长寿命,亦不能助我悟道。 倒是青木兄的血脉之高,当真出乎意料,令人艳羡。” 青木眼底微光一闪,跟着笑道:“难得见石老板如此自谦,莫非是看出了什么?” “嗯?” 向苼笑意不减,反问道:“青木兄希望我看出什么?” 青木定定看着向苼片刻,偏过头,淡淡道:“没什么。” 石老板心机何等深沉,光凭言语试探,什么也试探不出来,实在正常。 他也只是随口一试,不觉得失望。 石老板是人族,再如何神通广大,总不可能跨过种族之别,看清他的本体。 他抬头看向山丘的位置。 “不出意外,那山丘之后,就是第九层的入口。 冰封有你禁制加持,应能维持一个时辰,我们抓紧时间。” 向苼点头,遂不再闲聊,飞身接近山丘。 然而还未等两人落在山丘之上,山丘表面倏然一震。 山皮簌簌而下,一双铜铃般大小的阴冷灰瞳显露而出。 青木瞳孔骤缩:“小心!” “心”字刚出,整个山丘猛地直立而起,山石震动间狂风呼啸,吹得面皮生疼,几乎要龟裂开。 咔!咔!咔!咔! 狂风沉压之下,冰层裂纹如同蜘蛛网一般蔓延开,而后不到一息,便轰隆一声破碎开来。 “嗷呜!” 熟悉的嚎叫声在耳边响起,向苼面色沉凝,二话不说祭出《欺天》阵盘,正要催动。 却在这时,一声堪称温和的嗓音忽然入耳。 “仙子且慢。” 这一声落下,周身的风声忽然消失了,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狼嚎。 向苼握住阵盘,回眸一望,按在阵盘上的力道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更紧。 只见数十个天仙境的狼妖,就在她身后一丈远处,只不过它们身上的紧急血线不知何时已然消散,此刻正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她盯了片刻,确定这群狼妖暂时不会继续发狂后,视线越过它们,扫过后方四周,眉头微皱。 青木怎么不见了? “仙子可是在寻你那位古妖好友?” 温和又厚重的嗓音继续响起: “仙子放心,在下已将他暂时送回禁制山顶。 在下接下来有些话,不适合被第三者听去。” 向苼缓缓回过身,抬头看着面前高达数十丈的山丘。 山丘裂开的山石之间,隐约可见一道巨狼轮廓。 声音,就是从巨狼口中传来。 她目光直视裂缝,不卑不亢地开口: “前辈,小女子一介散仙,还当不得仙子之名。 再者说,前辈不想话被除外之外的第三者听去……” 说到这里,向苼目光下转,看了一眼跪伏在地的狼妖。 山丘之中顿时传来一声轻笑: “不必担心,这些狼子乃是我毛发所化,受我掌控,自不会泄密。 我若不叫你仙子,又该如何称呼你?” 向苼闻言目露惊色:“毛发生灵智,阁下乃大罗金仙?” “在下,不过一囚徒罢了。” 石缝中叹息一声:“仙子还未回答在下的问题。” 向苼看着手中阵盘,沉默片刻,实话实话:“小女子姓向,名苼,草字苼。” “向苼……” 石缝巨狼怅然呢喃一声,直至叹息淹没在风中的,方才又轻笑: “向师妹,你我当是同辈,我年纪比你大,你应称我一声师兄。” 向苼柳眉微挑,摊开掌心,大胆露出欺天阵盘:“可是这阵盘之故?阁下又怎知这阵盘非我偶然所得,而是师尊传承?” 若她所料不差,这石缝中的巨狼应是看到这面阵盘后,才选择停手。 “师妹这是在考验师兄吗?” 石缝中的巨狼眼中掠过一抹笑意:“天妖禁传承早被师伯亲手掐断,而师妹你却精通此道。 我当年也曾听师伯笑言,你手中这阵盘可是师伯的命根子。 即便是毁了,坏了,也绝不可能被外人认主。” 向苼听到这里,袖袍一拢,收起了阵盘,道:“敢问阁下师伯名讳?” 巨狼闻言怔了一怔,旋即轻声一叹: “师伯的名讳已成禁忌,倒是许久都未提起过了。 师伯乃古族族长唯一嫡子,名,司岁渊!” 第622章 往事 “司…岁渊。” 向苼轻声重复一遍,也不急着确认这个名字是否就是师尊真名,接着淡声问道: “若阁下所言是真,古族少族长,地位何等尊崇,又岂会变成区区一个天妖的师伯?” 石缝巨狼闻言便知对方仍没有信他,他心中非但不觉得恼怒,反而颇为欣慰。 师伯树敌极多,师妹作为他的弟子,唯有谨小慎微方能走得长久,戒心强,是好事。 不过他这位师妹,对其师尊似乎并不怎么了解,莫非师伯已经…… 巨狼眼神黯淡一分。 师伯当年分明说不出千年,他必回来料理后事,眼下已然过去数万年,却仍不见踪影。 自己早就猜到了,不是吗? 他作为师兄,当尽一份责任,让师妹知道,师伯当年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念及此处,巨狼敛去眼底黯然,温声开口,将过去种种娓娓道来。 “你师尊虽然身份尊贵,性子却是豪爽不羁,从不以身份论人。 当年他年纪轻轻便已臻至大罗金仙之境,孤身游历星界,为人乐善好施,结交好友无数。 不论是古妖天妖,还是依附于大族的附属小族,都有他的朋友。 不谈修为与身份,光是这份好人缘,就足够令你师尊名遍星界。 而那时,天妖不过星界一小族,我师父乃是族中万年不出的翘楚! 师父心高气傲外出游历,遭遇师伯,自然不是师伯的对手。 三番五次败于师伯之手后,师父仍不甘心,一边一直紧紧追随在师伯之后,每每修为有所精进,便追上去挑战一番。 时间一长,双方竟是成了至交好友。 后来师父亦至大罗金仙之境,在师伯的襄助下,建天妖国。 师伯炼制此塔作为贺礼,携师伯娘一同来道贺。 塔中天妖禁一出,我天妖国名声大振,迅速在星界站稳脚跟。 可以说,天妖国能建立,绵延后代,福泽子嗣,出力最多的不是我师父,而是师伯和师伯娘。” 话到此处,巨狼眼神忽然变得阴郁: “可随着天妖国壮大,竟有贪心者觊觎国主之位,心生反骨,而与禁忌暗中勾结,害死了师父。 等师伯听到消息赶来时,一切都晚了,连我也已成了禁忌血线操控下的走狗。 师伯救了我,令我恢复清醒,但也仅是恢复清醒。 禁忌血线早已融入我的神魂,不分彼此,唯有身陨才可解脱。 师伯不忍杀我,便将我封印于此,压制血线侵蚀。 而其他一众叛徒,都被师伯盛怒之下抽去了一魂一魄,关在塔中,成了疯子,永世不见天日!” 往事说完,巨狼深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腾的情绪,抬眸定定地看着向苼: “师伯当年急着去追查禁忌源头,并未久留,只说千年之内必定回来,为师父料理后事,可如今……” 他想问个明白,可喉咙忽然哽住,最后那半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可向苼依然答了。 “师尊,已然身故,无法前来。” 这一声说得十分平静。 巨狼却是听得浑身一震,两眼泛红:“果真,果真如此……” 他就知道,师伯那般守诺之人,又怎会失约? 可师伯修为通天彻地,禁忌奈何不得他,连天纪都能说碎就碎,又怎么会死? 谁能害了他? 巨狼想得眉心生疼,再抬头对上向苼那双清冷的眼,心中更觉苦涩。 此女说起师伯之死来,毫无波澜,也不知其人到底是本性薄情,还是因隔世传承,与师伯关系不够亲厚。 待她日后修炼有成,会追查往事,为师伯报仇么…… 巨狼一时间胡思乱想,忽地又听对方开口: “敢问师兄名讳?” 巨狼精神一振,连忙答道:“为兄的名字,还是你师娘取的,叫做葳宁。” 向苼听得此言,心头微软。 天妖族无有姓氏之说。 天妖禁乃师娘青穹所创,而葳字乃天妖禁第一母符,可见师娘当年对葳宁师兄的喜爱。 不过有禁忌血线在,她还不能全然信了这位葳宁师兄。 毕竟,所有往事种种,都是他一面之词。 他看到《欺天》阵盘就停手,是因为忌惮《欺天》阵盘之能,欲行诓骗暗算,还是真的因为与师尊故旧之情,可不是光凭看看就能分辨的,尚需试探一二。 她如此念想,表面勾起一抹笑,恭声道: “师妹,拜见葳师兄。” 葳宁听得眼眶一热,他如今早已是孤家寡人一个。 独身困此数万年,如今忽然多出来一个关系极近的师妹,心神之激荡,实在无法以言语来形容。 “师妹…师妹也好。” 他声音略透着哽咽:“师兄久困于此,实在没什么见面礼可以给你,还望师妹莫怪。” 向苼微微一笑,“师尊与师娘的定情之物,不是在第九层吗?” 此话一出,葳宁先是一愣,继而眉头大皱,心中对向苼的观感更是一落千丈。 师妹这话,难不成是想让自己用师伯夫妇二人的定情之物,抵了见面礼? 他虽不是人族,但早年在父辈的耳濡目染下,也知礼。 向师妹此举,实乃大不敬! 如此想着,他声音也冷了一分:“向师妹此话何意,师兄没听明白。” 向苼听出了他言语中的怒意,眼中笑意加深,悠悠道: “师兄莫要怪我话说得直白。 若是我没看错,如今师兄早已被血线完全侵蚀,只剩灵台一丝清明。 待得这一丝清明也消散,师尊与师娘的定情之物岂不是会落入禁忌手中? 既如此,师兄不如将东西交给我来保管。” 葳宁脸色剧变,很想立刻反驳,有师伯的手段在,他不可能失去清明庇佑。 可一想到师伯也已身陨,这世间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而且,葳宁师兄,那禁忌存在,神通广大。今日你我所言,恐会通过你身上的这些血线,被禁忌窃得。 到时候你我是何下场,师兄身在其中,想必最是清楚,也不用我多言。 师兄要给我见面礼,不如就先……救我一次?” 向苼说话时依然在笑,笑得柔和。 可这般柔和,落在葳宁眼中,却令他浑身发冷。 若是没有师伯手段封锁,禁忌血线的确有可能会生出感应,而截断感应的唯一办法,就是毁去血线。 整个星界,除去师伯,无人能毁去血线,那就只剩下一种办法。 向师妹这是要他自戕,与血线同归于尽?! 第623章 完成 “你……” 葳宁怔怔看着向苼,一时间无话可说。 “我知道师兄想说什么,师兄可是觉得……我太绝情了?” 向苼两肩一耸,语气轻松: “可师尊身陨正是因一个情字,我若少情些,便免去了悲剧重演。 我如今孤身行走于星界,行事无所顾忌,谁也不可能成为我的掣肘。 葳师兄不觉得,这样很好吗?” 葳宁听得心神震动,“原来师伯,是为情而死,是因为师娘……” 若师伯为了救师娘,自愿舍弃性命,此乃世间真情,他并不觉得有错。 可向苼所言,他同样觉得有些道理。 师伯的隔世传人,若是绝情之人,渡仙劫时,天然就能避开桃花劫。 为师尊在星界留下道统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念及此处,葳宁才发觉向苼竟是散仙修为,但只惊愕了一瞬,便恢复如常。 师伯即便死后,留下的考验定也不简单,怎会随便收一个散仙为徒。 而且圆满境的天妖禁,也不是天资愚钝的散仙能领悟的。 大抵是《欺天》阵盘掩盖,令他看不出师妹的真正修为。 “葳师兄,考虑得如何了?” 向苼一眼惊醒沉思中的葳宁。 葳宁抬头看着向苼,眼底似有不舍掠过,但很快便回归平静,缓缓开口: “师妹,为兄被困在塔中,活着与死了也无甚区别。若不是心里还惦记着师伯,兴许早就选择自我了断。 如今为兄若是舍弃这无用之身,能为师妹添一分安全,为兄……自是愿意。 不过在此之前,为兄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向苼轻轻颔首:“师兄请说。” 葳宁眼中恨光一闪: “师妹日后,可否能帮师兄,杀了现任天妖国主?灭了天妖国?” 向苼闻言淡淡一笑:“这就是师兄的条件? 我倒是忘了告诉师兄,天妖国早在三百年前就被灭了。 至于天妖国主,虽不知现任国主是否就是师兄你想杀的那个,待得师兄……我会去办妥的。” “原来早就灭了,哈哈……” 葳宁低声笑了,眼中渐渐现出一分解脱。 轰隆隆…… 他抬起巨掌,就要拍向眉心,却在这时,一阵清风吹过。 葳宁直觉眼前一花,眉心下的鼻梁,就多出一道了人影,抬手轻抵住了他的狼爪。 “……师妹?” 葳宁愕然看着站在眼前的小师妹,漆黑的眼瞳倒映出向苼的笑脸。 同样是柔和的笑,他却能明显地看出来,这一次,跟上一次笑里藏刀不同。 “葳师兄可真是单纯。” 向苼按下葳宁的爪子,眸光闪动:“就不怕师妹我事后反悔吗?” 葳宁到底是大罗金仙修为,虽被囚禁数万年,神思却仍然灵活。 他看着向苼那双温情的眼,很快反应过来,“你在试探我?” “是。” 向苼坦然承认,行了一礼:“还请师兄恕罪。” “快起来!” 葳宁眼里溢出晶莹,声音发颤,却比方才洪亮不止一分: “你就该试探!你能有如此警惕之心,再好不过,师兄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怪你?” 虽说绝情冷性是有好处,可谁又会喜欢一个为了大局让自己去死的小师妹呢? 向苼依言起身,随后直接在葳宁鼻梁上盘膝坐下,笑盈盈地说道: “师兄,想不想换个地方疗伤?” “哈哈,自然想。” 葳宁笑声爽朗又平和: “可你也看到了,师兄下半身被血线牢牢捆缚,几乎与九重塔融为一体。 怕就是师伯他老人家活过来,也不一定有办法。 师妹也不必替师兄多费心思,你来此地,应该就是为了带走师尊的招魂幡。” 说着,他张口吐出一枚房子大的青色玉印,飞速缩小至巴掌大小,悬于向苼面前。 “第九层与其他八层都不同,乃是师伯他老人家在天妖国的寝殿。 这玉印就是开启寝殿的信物,也是九重塔的中枢。 师伯离去之前,将此物交给我保管,如今我便将它物归原主。” “多谢师兄。” 向苼道了一声谢,接过玉印却不急着炼化,而是直接收起。 葳宁神情微诧,正要发问,便见向苼抬眸一笑,认真地说道: “我此番前来,的确是为招魂幡,不曾想,还有意外之喜。 葳师兄,师尊的未竟之事,我来帮他完成。” …… 三天三夜后。 禁制山顶消失的白色漩涡,终于再次出现。 姬青琊看到漩涡,“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正要踏入漩涡,却有一道身影比他更快。 “青木兄,等等……” “我”字还没出口,姬青琊便见青木又退了出来,而后一道白衣倩影从漩涡中踏出。 正是向苼。 “石头姐!” 姬青琊大喜,立刻迎了上去,看到向苼脸色比薛坤还要苍白一分,立刻紧张起来: “石头姐,你受伤了?” 向苼看了一眼同样面带关切的青木和薛坤,摇摇头:“只是消耗过大。” 她翻手摊开,露出掌心的青色玉印,道: “第九层的信物,我已经拿到手,不过在此之前,还要先去一个地方。 你们在此等候片刻,我去去就来。” 言罢,向苼也不等他们开口多言,身形一闪,凭空消失在原地。 姬青琊呆了片刻,惊叹:“都能在塔里来去自如了?石头姐真厉害!” 青木与薛坤互相看了一眼,皆没说话,直接踏入漩涡。 “哎!青木兄,大师兄,石头姐不是让咱们在这里等吗?你们进去作甚?” 姬青琊急急喊了一声,正要进去把人拉回来,就看到青木与薛坤又都退了出来。 姬青琊叉着腰,满意地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 薛坤看他这般,忍不住问道:“在你心里,是我重要还是你石头姐重要?” 姬青琊闻言愣了一下,旋即立刻笑起来:“大师兄,你从小看着我长大,当然是你最重要了!” 薛坤低头扫了一眼姬青琊藏进袖袍里的手,没眼看。 这小子说谎就抠手指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改? 青木无视两人说笑,看着向苼方才消失的地方,眉头微蹙。 第八层空间的那座苏醒的山丘,消失了,狼群也没了。 石老板在里面做了什么? 第624章 国灭 同一时刻,二层迷宫。 天妖国主正带着一众仅存的天妖精锐,在迷宫中缓缓向前探索。 因着错过疯天妖带路,他们在迷宫中寸步难行。不过也因此稳扎稳打,逐渐领悟天妖禁入门。 是以五十多年走下来,他们虽还被困在迷宫中段,却不觉得烦躁,反而热情高涨。 “国主,三百丈后未见死路,这条路咱们终于走对了!” 队伍中有妖欣喜出声。 天妖国主亦是眼露喜色,“快快记下新感悟。” 在这迷宫中走了五十多年,它们也摸索了出一些规律。 譬如一旦遭遇岔道,选错路,不论其中还有多少分路,不出三百丈,势必会遭遇死路,不得存进。 而若是选对了路,至少三百丈内,即便下面的路选错了,也不会出现任何死路。 也正是靠着一条条自行总结出的规律,天妖国一行才能缓慢地朝着正确方向前行。 “五十七年了……” 天妖国主看着前方黑漆漆的甬道,眼中满是野望。 虽不知为何迟迟遇不到先进来的那三方势力,他在这里的收获,已令他受益良多。 他的天妖禁,已然在这漫长的困顿中,接近了精通境。 这也意味着,他已经掌握天妖禁所有母符。 即便失去九重塔,他也能以口述的方式,教授子嗣后代天妖禁。 如此,他完全能以天妖禁作为筹码,与三方霸主势力谈判,保住天妖秘境。 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他未尝不能建立一个新的天妖国! 正如此想着,他忽然听到前方甬道中传来一阵不寻常的动静。 他神色一凛,“戒备!” 天妖国众妖即刻结阵防御,紧紧盯着前方。 众目睽睽之下,迷宫墙壁好似变成了湖泊,泛起点点涟漪。 “怎么回事?” “难道又走错了路,触发新的陷阱?” 众妖兀自惊疑不定,一名白衣女子蓦然自涟漪中走出,目光平静地看来。 天妖国主稍一打量,便认出来人是仙宫之人,此前化解塔门封印时,他记得她就和那群仙宫禁制供奉一起。 如今穿梭而来现身于此,莫非是已将天妖禁领悟精深? 一个异族,凭什么学得比他还快? 天妖国主心中杀机上涌,但一想到仙宫队伍可能就在前面不远,他立刻将心中念头压下,挂出笑容。 他正要客套一番,却见对方朱唇轻启,先行开了口。 “辛炤。” 此二字一出,天妖国主瞬间变脸。 此女怎会知晓他旧时名讳?! 向苼见对方反应,便知自己没找错人,眼神一眯,正欲动手,腕间黑玉珠忽地一烫。 葳宁巨大的狼头从中钻出,幻化出一张俊逸的人脸,眼神冰冷。 “辛炤,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天妖国主辛炤看到葳宁那张记忆中熟悉又陌生的脸,吓得身子一麻,连退数步。 “爷……爷?!” 他两眼死死盯着葳宁,神色惊惶,冷汗狂冒,口中喃喃自语: “不可能……不可能! 你怎么可能还活着,你分明……一定是障眼法!” 他视线从葳宁身上移开,盯着向苼,眼神迅速变得狠厉。 “小小人族,竟敢亵渎我祖父圣灵,众妖听令,杀了她!” “是!” 众妖齐声应喏,一大群地仙齐齐朝向苼冲了过去。 向苼神色不变,伸手一按侧墙,心念一动。 嗡!! 整个墙壁表面倏然一亮,而后“唰唰唰”射出无数黑线,眨眼结成一张黑色囚笼,将众天妖困在其中。 “你竟能操控九重塔?!” 辛炤大惊失色,立马改令众妖轰击囚笼。 然而囚笼与九重塔乃是一体,又岂是它们能轰开的。 向苼看着他们在囚笼中垂死挣扎,手中印诀一变,正要凝杀禁,耳边忽然想起葳宁的声音。 “师妹,我自己来。” 向苼动作一顿,抬头望着葳宁平静的侧脸,微微蹙眉: “师兄,你伤势极重,不宜动手。我可借九重塔之禁,杀之不难。而且……” “他是我嫡孙。” 葳宁出声打断向苼,“子嗣中,出了如此吃里扒外的东西,当真耻辱。我该亲自动手,清理门户!” 囚笼中,辛炤久攻囚笼不破,听到葳宁的话,终于彻底慌了。 “爷爷!” 他扑通一声跪下来,痛哭流涕:“爷爷,我知道错了!孙儿也是身不由己啊! 当年害死您师父的,不是我!这一切都是禁忌在操控,我也是被影响了。 爷爷,你救救我。我也不想当禁忌的傀儡……” 辛炤此话刚落,忽有一道红光打在他身上,却并无不适。 他愣了一下,抬头看到缓缓收起手的向苼,忽然发现爷爷看他的目光更冷了。 怎么回事? 他心中不解,却不影响他继续求饶:“爷爷,我被禁忌血线侵蚀,定是影响到了性情,我当年所做的一切,都不是出自本心啊……” 葳宁面无表情地看着辛炤磕头求饶,越看越是愤怒。 向苼施展的那红光手段,他已亲身体验过,极为克制禁忌血线。 如今落在辛炤身上,却不起任何反应,这说明什么? 辛炤此子,根本没有被血线侵蚀! 他葳宁,怎会生出如此狠毒绝情的混账?! 他懒得再与他废话,眼神一冷,黑色囚笼中的丝线瞬间化作锋锐无匹的黑刀。 黑刀噗嗤几声,三下五除二,将辛炤身后的众天妖杀了个干净,随后齐齐悬空,围住辛炤。 辛炤浑身僵硬,脸皮剧烈颤动:“爷……” 一字刚出,黑刀猛地下落,辛炤立刻咆哮一声化作本体,试图利用妖身硬抗。 然而在黑刀面前,一切都是徒劳。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黑光闪过,辛炤妖身整齐地被分为八块,横移散开,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 向苼收回按在墙壁上的手,黑色禁制丝线缓缓回拢,没入墙壁消失不见。 血腥味,在狭窄的甬道中,弥漫开来。 葳宁看着地上的一团不分彼此的碎肉,这些天妖一丝,天妖国也算是完全灭了,短时间内再无起复的可能。 他眼底有怅然,更多的,却是痛快。 没过多久,他就完全平复下来,转头看着向苼,微微一笑。 “为兄心愿已了,该沉睡疗伤了。 向师妹,去拿招魂幡吧。” 第625章 寻宝 禁制山顶。 虽说石老板亲口言“去去就来”,青木还是做好等上数年的准备。 谁知其口中的“去去就来”,真的就是去去就来。 前后不过一个时辰,他便见禁制山上浮光一闪,重新出现石老板的身影。 “石头姐,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姬青琊惊喜出声,起身凑过来。 向苼微微一笑,“些许小事,用不了多长时间。” 姬青琊哦了一声,识趣地没有追问具体是什么小事。 他不会问,心思更为玲珑的薛坤和青木更不会。 “小事已了,该去第九层了。” 向苼掌心一翻,取出玉印抛向漩涡。 漩涡融入玉印,立刻由白转绿,其内散发出一股古老又通透的幽香。 “这就是通往第九层的入口……” 姬青琊看着漩涡,眼中生出意动,但最终还是强行遏制住,挠了挠头,笑道:“石头姐,我就不进去了。” 此话一出,最先惊讶的不是向苼,而是薛坤。 不等他追问,便又听姬青琊道: “我这点修为,若是里面有危险,进去了只会给你们拖后腿,不如留下来照顾大师兄。” 这句话,自然是托词。 他不进去的真正原因,是不想让石头姐为难。 第九层里定然宝物多多,依石头姐的性子,见者有份,少说也会分给他一两件。 可石头姐跟他一起进来,又是受伤又是救人的,他怎么好意思再收宝物? 姬青琊的心思全都写在了脸上。 向苼自然看出他在撒谎,但也没戳破,只轻笑一声: “也好,那我和青木进去,你好好照顾你大师兄。” “青木兄也进去?” 姬青琊立刻转头看向青木。 青木兄进来之后,除了救他时和大师兄打了一场,什么也没做。 要谢礼,自己给他就是,他怎么好意思去第九层拿石头姐的法宝? 他两眼直瞪,企图用目光制止青木。 青木却好似没看到,径直跟着石头姐进了碧绿漩涡。 呼—— 两人进去之后,漩涡转过一圈,碧光一闪,迅速消失于无。 姬青琊看得狠狠一跺脚,“他根本就是故意装作没看到我的警告。 气死我了,没想到青木兄居然是这样的人!” 薛坤在旁听得啼笑皆非,“他可不是人,是古妖。而且我猜,还不是一般的古妖。 他与你石头姐之间,定然存在某种约定。否则按你石头姐的性子,又怎会默认他跟着进去?” “约定?” 姬青琊闻言呆了呆:“他们之间有什么约定,我怎么不知道?” 薛坤:“……” 小师弟此番历练,似是开窍了,可一旦遇到有关石姑娘的事,便又好似没开窍,真是令人头疼。 他心中斟酌措辞,正要给小师弟上一课,却见姬青琊忽地眉头一竖: “哎,不对啊。大师兄,你方才说我石头姐坏话了?” 薛坤愣了一下,“我何时说她坏话了?” “你还不承认!” 姬青琊双手叉腰,“刚刚师兄你分明说‘依我石头姐的性子’。 我石头姐是什么性子,她可不是霸道的人,你少污蔑她!” “这就是坏话?” 薛坤气得发笑,“姬青琊,你什么时候能动动脑子?” 突然被大师兄叫了大名,姬青琊脖子本能地一缩,但很快就直起来,哼声道:“反正不准你说石头姐坏话!” 薛坤:“……好。” 他算是看明白了,小师弟还是从前的小师弟。 表现出这一点聪明劲,全是依葫芦画瓢学那位石姑娘的,但也只是学了个皮毛,内里的本质是一点也没学会。 只要牵扯到石姑娘,他可真是一点话都听不进。 怕是非要等到他在石姑娘身上摔个大跟头,才肯清醒。 念及此处,薛坤目光扫了一眼漩涡消失的地方,无声一笑。 也不怎的,他总感觉这一跟头,离小师弟不远了。 …… 漩涡碧光散尽,映入向苼眼帘的,是一间再普通不过厢房。 厢房摆设与世俗凡人别无二致。 拔步床、梨木香案、梳妆台、太师椅……处处可见生活痕迹,亦能看出这厢房的主人,乃是一名女子。 “是师娘的居所么……” 向苼念头一闪,立在门前,没有妄动,以天妖禁扫过一遍,确定没有任何陷阱后,方才开始走动。 专心于房内摆设的她,浑然未见青木两眼失神,仍旧僵立在原地。 直到向苼的背影从眼前掠过,他才略微回神,跟着在房间内走动,目光扫过房内各处,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此处就是母亲留下的手札中,提到的天渊居? 这与他所想,全然不同。 他原以为“天渊居”会是一处建在九重塔小世界中的庞大宅院。 不曾想,竟是如此普通,狭窄。 母亲是龙族,身躯何等庞大。 若久居于此只能维持人身,如何舒服?那个人……当真一点都不为母亲着想。 可怜母亲却因他,落得那般下场…… “青木,愣着作甚?” 向苼的话音传来,青木立刻掩去眼底阴郁,转头间已然恢复如常,道:“此处不像是有招魂幡。” “那可说不好。” 向苼摇头,“厢房不大,东西却不少,你我分头找。” 青木点头应下,临到转身,又补了一句:“莫要损坏屋内摆设,免得生变。” “我自有分寸。” 向苼一句打发了青木,暗中却觉得有些奇怪。 他们互相都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这一句嘱托,未免有些多余。 她心中隐约觉得,青木这句提醒背后,还藏着别的心思。 不过当务之急是寻找招魂幡,她也懒得为了青木这点心思耗费心神,便按下念头,专心寻找起来。 一个时辰后,两人将厢房里的柜子翻了个遍,却只翻出些女子衣物,不见任何幡样物什。 经过这一番寻找,青木的心思也回到正事上,皱眉分析: “莫非第九层中,还有其他房间?” 向苼抓紧掌间玉印,闭目感应一番,而后睁开眼,缓缓摇头:“只此一间。” 她视线在房间中转开,语出沉静: “神物自晦,兴许招魂幡的模样,并非如我们所想。” 不过招魂之物,乃属阴司,无论如何变幻真身,其上所显定与阴司之地有所关联。 一念及此,向苼目光忽然定格。 第626章 招魂 青木顺着向苼的目光看去,顿见房梁之上挂着的四个灯笼中,有一个笼面绣着与其他三人都不同的红色小花。 小花密密麻麻,方才他未定睛细看,竟未能看出那小花,正是长在黄泉河边彼岸花! “就是此物!” 向苼脚下轻点地面,身形拔地而起,伸手抓向灯笼。 正当她指尖即将触碰到灯笼表面的一刹那,眼角余光忽有白光闪过。 她眼神一冷,果断收手,身子凭空超右平移一尺,堪堪躲过侧劈而来的寒光。 砰! 寒光打在灯笼表面,灯笼一阵摇晃,结出一层厚厚的冰霜,却未破碎,反而爆发出一阵异样的红光,瞬间融化冰层,恢复原样。 向苼在半空转了一圈,稳稳落地,看着灯笼下方另一侧与她对峙的青木,面上带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背后偷袭盟友,青木兄何时学来这般下三滥的手段?” “我若是想偷袭石老板,岂会选在侧后方。” 青木神色淡淡,嗓音冷沉而严肃: “也非是我信不过石老板,只是招魂幡事关重大,由不得我不小心。” 向苼听出他话中隐意,唇间勾起一抹弧度: “原来青木兄是怕我独吞,可我也怕青木兄不讲信用,不若划下道来。 你我比试一场,谁赢了,谁就先拿招魂幡,如何?” 青木闻言,却是摇头: “比试实乃下策,浪费时间不说,你我若是打出真火,底牌尽出,两败俱伤,岂不是便宜了外面之人?” 向苼心知青木所说的外面,并非姬青琊两人,而是如今守在九重塔外面之人。 过去六十年,九重塔外现下是何情形,谁也说不好。 念及此处,向苼目光一转,道:“那青木兄有何提议?” 青木沉吟少许,说出早就打算好的计划:“石老板天妖禁圆满,你若设封印,星界无人可解。 你若就以天妖禁封印招魂幡,再由我保管先行离开这是非之地,再谈其他?” 向苼眸子微微一眯,心思电转。 龙族血脉高贵,心智更不在人族之下。 这个青木早就学会了古妖禁,在禁制一道有天赋。 若是有足够的悟性,那五十年多禁制山耳濡目染下,他在天妖禁一道不说大成,也有精通境了。 若是离开此塔后,此妖反悔,将招魂幡带回去,等到将天妖禁参悟至圆满再解开封印,自己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想到这里,向苼勾唇一笑: “何必如此麻烦?青木兄当知,招魂之地需绝对安全,无人侵扰。 我看这里就是极好的招魂之地,不如你我直接在这里招魂,也好了却心愿。” 此话一出,青木顿时沉默下来。 他的确打着独自带走招魂幡的念头,但是在让石老板招魂之后。 毕竟,招魂幡本就是他母亲的东西,他不可能看着此物流落在外。 可若是在此地招魂,之后石老板若有意与他争夺招魂幡,有九重塔相助,自己未必争得过她。 “青木兄为何迟迟不说话?” 向苼目光定定地看着青木,“我只是想,尽快得到一个答案。 青木兄既说我们同时天涯沦落人,为何一点也不着急?” 青木身形微震,嘴唇抿紧,眼中掠过一丝挣扎。 但很快,他就将那一丝挣扎压下,沉声道:“就按石老板所言,即刻招魂!” 招魂幡召唤亡灵,消耗的是生死之气,而非招魂幡本身。 招魂先后,倒是不需要争。 “我欲复生之人甚多,青木兄先请。” 向苼谦让一番,青木……或者说是司无栎,也不客气,径直走到灯笼下,翻手取出玉瓶,拨开瓶塞。 招魂幡微微一亮,瓶中的黑白之气立刻受到牵引,凝成一条黑白交织的烟雾,扶摇直上,融入灯笼中。 青木双目一凝,口中念念有词: “三生石上,五行轮转,神灵降临,天地通透。阴间幽路,生死之地,三魂归本灵,七魄护本身! 魂兮归来!” 最后四字出口如惊雷,招魂幡表面赤光大方,凝出一条赤色匹练,射入无垠虚空。 司无栎目光紧紧锁定虚空,一颗心呯呯作跳,几乎提到了嗓眼。 “向苼,你到底……” 与此同时,旁观仪式的向苼忽觉眉心一痛,神魂传出一股不适之感。 倒是不知招魂时,观礼之人神魂也会受到牵引,不愧是神物。 她连忙垂下眼眸,不再看招魂幡,谨守心神,稳定灵台。 然而她却不知,就在她移开视线的那一刻,招魂幡中的红光瞬间散了大半。 没过多久,那道射入虚空的红光也消散于无,一股黑白之气从灯座下方飞回,重新回到瓶中。 司无栎怔怔看着瓶中一丝也未少的生死之气。 方才明明已经成功了一半,怎么突然就失败了? 是她没死,还是…… 司无栎眼神一暗,强行按下第二个猜测。 古族惯会扯谎,她一定没死! 另一边,向苼稳住了神魂,见青木静静立在原地,一脸神思不属,便知他没有成功。 她走到他近前,抬头看着招魂幡,眼前划过一张又一张故人面孔。 沉默许久,她忽然问道:“青木兄,我听闻魂飞魄散之人,招魂幡也能找得回来,是真是假?” 司无栎眼神一颤,声音喑哑:“石老板试试,不就知道了?” 言罢,司无栎转身到一边坐下,气息比方才更为阴沉。 向苼知他招魂不出,心中难过,也不与他计较,翻手取出一瓶满溢的生死之气,遥遥喂给招魂幡。 “三生石上……” 同样的口诀,从她口中说出,同时她心中一笔一划,逐渐勾勒出三师兄,姚子逸(陈澜之)的模样。 之所以选择三师兄,而非其他人,是因为三师兄是她唯一透过岁月,听到声音的一个。 那是否就说明三师兄的魂魄,就在这天地之间的某处飘着。 如此,三师兄便可能是最有希望招魂成功的一个。 她怀抱着希望,看着招魂幡将所有生死之气吸收干净,却迟迟不见有红光匹练凝聚。 一刻钟,两刻钟……向苼眼中的光亮,渐渐黯淡。 一天一夜后,向苼看着手中仍旧空空如也的玉瓶,面无表情,冷声发问: “青木,为何你招魂失败,招魂幡将生死之气还给了你,我却不行?” 第627章 复生 “此神物本是古族至宝,其御使之法唯有古族族长知晓,其异何为,我也不知。” 司无栎很快作答,语气分外冷静沉着,似乎已从打击中走了出来。 向苼没有看他,仍旧盯着招魂幡。 不久,她伸手一抹储物戒,又从中拿出一瓶生死之气。 这一次,她心中勾勒出的人,是向剑绝。 然而没有意外,招魂又失败了,生死之气也没有返还。 她只等了半日,就拿出了第三瓶生死之气,这一次,为吕竹…… 吕竹早在多年前魂飞魄散,她想试试,他的招魂与三师兄他们,会不会有所不同。 然而结果,并无不同。 向苼盯着招魂幡,眼神变得和司无栎一样阴沉。 她伸手一划储物戒,第四瓶生死之气落入手中。 既然师尊小世界的人不行…… 她心中划过冷竹海树下长身玉立,青年冷峻的眉眼,将玉瓶遥遥抛弃。 “三生石上……” 司无栎按着眉心的指尖一颤,闷哼一声,口角溢出一点血迹。 他不慌不忙,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枚丹药吞下。 感应到神魂重新稳定,他抬头刚好看到招魂幡射出的红色匹练断开。 又失败了。 石老板还真是……执迷不悟。 不过自己,又何尝不是? 他自嘲地扯过唇角,抬手抹去嘴边一点血迹。 斥魂之症,真是好久没发作了,久到他快忘了这撕裂般的痛苦。 这具肉身到底离开自己太久,千年了,竟都还没有完全融合。 向苼半点心神都没放在司无栎身上,自是不知他是何反应。 她抬头看着散发着荧荧光亮的红色灯笼,眸色沉沉。 自青木开始到现在,所有的招魂术法,无一例外失败了。 到底是他们招魂方法有差错,还是这招魂幡有问题? 思忖间,向苼翻手取出最后一瓶生死之气。 这些生死之气,她收集了近百年之久,如今竟只够引动招魂幡五次。 不过若是这次再失败,接下来的生死之气,也没必要再收集了。 念及此处,她不再犹豫,拨开瓶塞。 看着扶摇而上的烟雾,她眯了眯眼,心中缓缓勾勒出一个面孔。 这个面孔,不属于她故人中的任何一个,而是……不久前死在天妖秘境的古族圣子,萤宿。 嗡!!! 生死之气吸收到一半,整个招魂幡同上次一样射出一道红光。 且这次,随着红光穿透虚空不断深入,招魂幡本身竟是滴溜溜转动起来。 堪堪稳住斥魂症的司无栎看到这一变化,倏地站起。 魂幡转动凝魂,石老板这是要成功了? 呼— 室内凭空掀起一阵狂风,灯笼表面红光渐白,飞速凝聚成一道模糊的人影。 在白光完全取代了红光之时,萤宿终于完全凝实,长睫一颤,睁开了眼。 “这是……” 萤宿茫然片刻,看清了下方两张面孔。 是那个仙宫禁制供奉中唯一的女子,另一个面生得很,完全不认识。 可是……他不是被薛坤杀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萤宿打量一番自身,看到自己虚幻的身体,顿时明白自己真的死了,是下方两人不知以何种办法,将自己复活了。 如此想着,他回头看到身后挂在房梁上的散发着阵阵招魂气息的灯笼,立刻与记忆中记载联系到了一起,心头震动。 这不是他们古族遗失许久的镇族之宝,招魂幡吗!居然一直都在这九重塔中? 难怪这两人看着修为一般,却能将他复活,原来是靠的神物的威能。 若是能暗中将此宝炼化,请回族内,他立刻就能压过其余三脉圣子,稳入十大圣子行列。 “没想到我一番死而复生,竟有如此奇遇。” 萤宿心中激动不已,旋即想到下方二人,眼底掠过一抹杀意。 眼下他只是神魂状态,想要杀这两人,是有些麻烦。 不过他虽无法在短时间将招魂幡炼化,却有秘法能短暂操控此宝。 如此,这两人处理起来,不难。 他心中打着如意算盘,表面却未露出丝毫异色,眼里多出一分感激,神魂震动,传出声音:“多谢二位……” “先别急着谢,我有话要问你。” 向苼打断萤宿,嗓音清冷:“千年前,你古族那位圣子,因何被处以极刑?” 萤宿愣了一下,此女所说的是……司无栎? 此女分明是仙宫之人,为何会询问司无栎之事。 他心中不解,但凝练秘法需要时间,如此问话,正合他意。 他呵呵一笑,“古魔圣子之事,早年星界传得遍地都是,姑娘稍一打听就能知晓。” “外界传言,我自然知晓,无非是说他触碰禁忌。” 向苼眼神愈冷:“我复活你,可不是为了再听一遍传言。” 萤宿皱起眉头,她想听些有关司无栎的内幕消息? 司无栎站在向苼身上,听着二人一问一答,眼神微暗。 石老板为何要打听他的事? 而且这个萤宿……他略微回忆当年情形,似乎并未在押解的队伍里见过他。 “相传萤宿圣子曾经亲手押解古魔圣子前往刑场,如今怎么连一点内幕消息都不知道?” 向苼声音透出一丝嘲弄:“莫非之前的那些传言,都是萤宿圣子为了造势,故意往自己脸上贴金?” 萤宿被说中痛处,脸色微僵。 司无栎受极刑,古族上下无不关注。 当时,押解司无栎的队伍浩浩荡荡,光圣子就有数十位。 千年前他不过是古族中一个不起眼的弟子,哪里有资格跟那些人同行。 他不过是行刑结束后,被派去收拾残局的弟子中的一员。 外界传言夸大了数倍,却对他名声建立有好处,是以他一直不默认,也不否认。 而今被眼前女子戳破嘲讽,他心中恼怒不已,却没有乱了分寸,心中穷极思索,才想起一件未曾被传开之事,冷哼一声道: “是非对错,自有公论,本圣子不欲与你一个女子计较。 看在你救过本圣子的份上,本圣子就告诉你一件在古族中,也鲜少有人知晓的内幕消息。” 第628章 永生 “古魔圣子常年征战于三族战场,在此人未害死我胞姐之前,在我心中,他一直是战神一般的人物。 如此人物,在古族之中却不受任何一脉待见,你可知为何?” 听完萤宿的反问,向苼略一挑眉:“无非是因他半妖之身,你们古族与古妖闹翻,他作为两族联姻的后代,处境自然艰难。” 司无栎诧异抬头,扫了一眼向苼背影。 此女此前连禁忌血线都不知,对他的背景倒是知道不少。 萤宿听向苼这么说,也不奇怪。 司无栎曾以古魔之名,名震星界,其出身自然也被仙宫摸得十分干净,半妖之身并非辛秘。 其后拔去古妖血脉,融合祖血契合神树,才是族中不可外传之秘。 念及此处,他神秘一笑,“你说得对,却不全对。其实古魔遭族中针对,出身只占一小部分因果,还有一个更大的原因。” 此话一出,司无栎顿时一怔。 这般说法,他竟是第一次听到。 他被古族欺凌,不是因为母亲,那又是为何? 萤宿很快给出了答案。 “此事我原本也不知,但有一次机缘巧合,偷听到长老暗中交谈,才知那古魔圣子此番受刑,包庇禁忌所在位置,只是一个诱因。 真正的原因,是他本身就与禁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此前这般关系,只是族中的猜测,谁也拿不出证据。 千年前古魔的所作所为,正巧坐实了这般猜测,这才令身为古魔嫡亲二叔的族长大人,痛下决心,铲除古魔!” 司无栎眼神微颤,想起临行前,族长那张决绝的脸。 原来如此。 那群人是将他也当成了禁忌,才欲除之而后快? 可他并未沾染禁忌血线,那群人凭什么认定他是禁忌? 他心绪翻腾,蓦地又抬头,看到向苼略微抬起的侧脸,仍然十分平静。 她似乎一点都不震惊,是其人心境太稳,将所有的心绪都掩盖在米面容之下? 还是因为在此之前,此女连禁忌是什么都不知,即便听到这番言论有些震动,也不多? “你所谓的秘辛只有这些?” 向苼唇角,缓缓勾出一个弧度: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你若是不再说出些有用的,我不介意把你再送回去。” 此话一出,萤宿脸上笑容瞬间消失,“姑娘难道没听说过一句,请神容易送神难,你以为……” “你以为你暗中操控了招魂幡,就能扭转战局,杀人夺宝,回去建功?” 萤宿被叫破底牌,脸色微变,而后化为冷笑:“你……” “你以为,你真的操控招魂幡了吗?”” 向苼再次打断对方,语气更轻柔一分:“萤宿圣子,对古族秘法,可是太自信了些?” 萤宿心头一慌,立刻激发秘法,可方才还与他那种呼应的招魂幡,现在却纹丝不动。 怎会如此? 他彻底慌了神,反复激发秘法,神识寸寸探查招魂幡,方才发现招魂幡表面不知何时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天妖禁。 萤宿看到那层禁制,脸色难看得无以复加。 他在凝练秘法的同时,此女也在动手,而他竟没有任何发现,这是何等境界的禁制造诣? 如此造诣,打开九重塔大门应该是小菜一碟,为何要靠他…… 想到这里,萤宿忽然脸色一变,猛地回头看向向苼,眼中露出愤恨。 “是你!” 九重塔大门根本不是他打开的,是这个女散仙,是她借自己之手打开了大门封禁,害他被薛坤袭杀!自己却躲在暗处,丝毫没有受到牵连。 “看来圣子殿下想清楚了一些事。” 向苼一眼看出萤宿心中所想,微微一笑,“往事已矣,殿下该向前看才是。” 萤宿恨得咬牙切齿,却不得不将恨意强行按下。 他知道对方这番话可不是安慰,而是威胁,若是自己不再说出些有用的,马上就会死第二次! 可什么样的秘辛,才能保住自己命? 他说出之后,对方真的会放自己一马吗? 生死之下,他心思电转,不消片刻便目光一凝,沉声道:“有些话说出来就是招祸,我本不想开口。 不过此时此刻,我也不顾得许多,我在古族表面只是一旁系族支出身,实则我乃二脉四长老之亲子! 父亲大人一直在暗中培养我,告诉过我不少机缘所在,我这些年历练也都是听从父亲大人安排,才能在短短千年内坐稳圣子之位。 父亲大人所给的机缘中,称得上上品的仙缘只有一个,我还未有机会去过,事关修炼,想来姑娘也会感兴趣。 机缘所指,乃是一棵朱果树!” 向苼闻言神色瞬凝。 她知道的星界天材地宝不多,朱果恰好是其中一个,而且是其中威名最盛的一个。 “朱果之名,想必姑娘也知道,金仙之下只需服用一枚,就可参得大道,即刻提升一个大境界。 如姑娘这般散仙,在朱果效用之下无需渡劫,直接提升两个大境界,也并无可能!” “胡说八道。” 司无栎终于出声,言语冷淡:“你口中所言之朱果,须得十万年份才有这般效果。” “我之所言,正是十万年份的朱果树,而且不用多久就要成熟了!” 萤宿眼中红光一闪,露出得逞的冷笑:“这棵树就在永生……” 司无栎听到上半句时,便觉隐约有些不对劲,具体哪里不对劲,却怎么也记不起来,直到对方吐出“永生”二字,他脸色骤变。 “住口!” 他一声厉喝,口含龙族震慑之威,却仍是晚了一步,让萤宿说出了完整的名字。 “永生之海!” 轰!轰! 一远一近两次轰鸣,径直将萤宿所在位置轰出一个虚空裂缝,寒风呼啸而来。 “是界陨风,快退!” 司无栎急声提醒,向苼却已在他出声之前就飞速后撤,临撤前还不忘挥手操控天妖禁包裹招魂幡,将其收入囊中。 萤宿看到灰白色的陨风吹来,心头也是惴惴,但很快他脸上就露出笑容。 “叮……叮……” 但听界陨风中传出一阵清脆的金铁交鸣之音,一串粉色花瓣凝成的锁链从风中穿透而来,眨眼捆缚住萤宿神魂,将其扯入虚空裂缝,消失不见。 第629章 山塌 花瓣锁链一走,界陨风也跟着消散,虚空裂缝迅速弥合,转瞬间消失于无。 房内恢复安静,屋中摆设如同狂风过境,东倒西歪。 向苼挥袖荡开木屑,目光飞速扫过裂缝原先所在,望见一枚飘落的粉色花瓣,二话不说伸手抓去。 司无栎丝毫不慢,同时抓向花瓣。 砰! 二掌相碰,一触即分。 向苼后退一步收拾而立,低头看了一眼掌心的半片花瓣,含笑开口: “青木兄似乎知道这片花瓣的来历?” 司无栎看着手中另一半花瓣,语出冷肃:“我可以告诉你,但有个条件。” 向苼收起花瓣,笑容不减,语气却是极淡:“若青木兄是想用一个消息,从我手中换得招魂幡,那未免太过异想天开。” 司无栎眼神微沉。 虽说他与母亲分别多年,情感算不上深厚。这招魂幡毕竟是母亲之物,为子女者如何能不尽一份责任? “招魂幡,我必须带走,你有任何条件,尽可提出。” 向苼笑容微哂,“任何条件,当真?那我要你拿另一件招魂神物来换。” 此话一出,司无栎眼神彻冷,“看来石老板与在下的合作,只能到此为止了。” 此话音未落,不见司无栎有何动作,一股砭人肌骨的寒风从西面八方朝向苼席卷而去。 骤然遭袭,向苼丝毫不惊,脸上笑容反而浓郁一分,二话不说激发碧色玉印。 哗—— 碧色流光犹若轻纱将她笼罩,寒风吹过冰封屋中一切,她却好似被那一层轻纱带到了另一层虚空,不受丝毫影响。 司无栎知自己不占地利,对此情形早有准备,双目稍一闭阖,再睁开,竟现出一双冰冷金瞳。 向苼看到那金瞳,五感疯狂示警,当即神色一凛,飞速后撤。 同时右手加大激发玉印,左手按在腰间,锈剑隐现。 龙族血脉高贵,自己果然不是他的对手,除非动用神剑。 可这青木保命手段一流,若是不能一击必杀,被其认出无双神剑的来历,后患无穷…… 她心思电转间,左手却未从剑柄上移开,抬头冷冷盯着对方。 这般对峙,持续数息之后,玉印表面终于有光芒闪过。 向苼神色立刻变得轻松,摇身一晃,凭空自司无栎眼前消失。 “修士重宝天经地义,看在此前合作还算舒心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 此刻九重塔外,想必有不少有心人守着,青木兄若是不想暴露,还是早些逃命去吧。” 虚空余音入耳,司无栎看着向苼消失的空处,气极而笑。 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将利用他人搅浑水,说得这么好听。 他敛去瞳中金焰,眼底闪过一丝不甘。 方才,他不是没感应到玉印已经快激发,只是石老板将手按在腰间后,他嗅到一丝凶险的味道。 换身成古妖后,他对危机的预感比从前还要敏锐三分,那凶险给他的感觉很不寻常。 石老板若是动用了她腰间的法宝,他极有可能……非死即伤! “是神物。”司无栎眼中寒光闪烁。 石老板的实际修为,尚在他之下,除了神物,他想不到还能有什么能给他那般感觉。 神物的品阶,在仙器之上。 星界中一些势力较小的族群,都不一定能拥有一个,石老板身上却有。 再加上招魂幡,她现在一人独用两件神物。 这消息若是放出去,其人怕是顷刻间就能名震星界。 她这是算准了自己想要招魂幡,以防生变,不敢向外散播消息。 念及此处,司无栎愈发觉得憋屈。 此前他磨难多多,但对手都是一群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怪。 还是头一次,被一个比自己境界还低之人算计至此。 “当真是不能小看天下人……” 司无栎轻声自语,“石老板,既然目标一致,我们必有再见之期。 下次,我可不会再重蹈覆辙。” 他话音方落,整座九重塔蓦然一震。 轰隆!! 下方一声巨响,地动山摇。 司无栎循声飞出第九层,出现禁制山,便看到天地混沌一片,原先足高三百丈的禁制山,现下已剩百丈不到。 轰!! 又是一阵巨响,整个禁制山完全坍塌,烟尘滚滚。 一团扭曲的巨大漩涡,缓缓自上空旋转开来。 “咳咳……青木兄!” 姬青琊呛咳着从烟尘中飞出,看到司无栎孤零零一人,左右看看也不见向苼踪影,不禁问道: “石头姐呢?” 司无栎张口欲言,但在看到其身后急急薛坤眼中,还未来得及掩去的戒备后,他的神情,立刻变得冷漠。 是了。 他已与石老板已经闹翻,依姬青琊的性子,定会站在石老板那边。 仙宫与古妖敌对,日后他与姬青琊也不可能是朋友,何必与之多言。 一念及此,司无栎拂袖化作一道白光,直接飞入半空中的漩涡中,消失不见。 这一动作太快,快到姬青琊没来得及反应,眼前就失去了司无栎的踪影。 “青木……兄?” 他满面愕然,怔怔看着旋转不停的出口,心乱如麻。 青木兄态度大变,石头姐也失踪了…… “小师弟,我们也走吧。” 薛坤看着出口,轻叹一声:“不出意外,你的石头姐,早就出去了。” 要是这青木在场九重塔宝物争夺战中是胜者,脸色不会如此难看。 “石头姐已经出去了?” 姬青琊听到这里,立刻转喜,“那我们快走!” 说完,他也不等薛坤回答,直接飞入漩涡中。 薛坤见状,不禁苦笑。 小师弟当真惯是会抓重点的。 只是,他如此重视那石姑娘,若是外界…… 念头至此,薛坤眼中掠过一丝忧虑。 只希望外界情形,莫要如她猜测那般才好。 “薛坤殿下!” 下方传来虞瞻等人的声音。 薛坤收起眼中的忧虑,看着飞速接近的众人,淡声道:“此塔已破,漩涡便是出口。” 说完,他也不等虞瞻等人回话,便飞入漩涡中消失不见。 虞瞻见状眉头微皱。 薛坤殿下这反应,不像是成功取得了九重塔神物。 若是成功,殿下重宝在身,他以防外界暗算,怎么也会选择和自己一起出去才对。 可那四人中,除了薛坤殿下,还能有谁夺得神物? 第630章 堵门 虞瞻沉思片刻的功夫,水篱大妖和公吴老怪都带着各自集结的人马赶到。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令虞瞻十分意外之人。 “二长老?” 虞瞻看着一身狼狈飞来的老者,上下打量一眼,总觉得此人气质有了极大的变化。 此前这位二长老见人皆是礼数周全,落落大方,怎么如今变得如此……畏手畏脚的? “二长老,你不是和青琊殿下他们在一起吗?怎么……” 姬青琊上山后,二长老数十年未再受折磨,状态好不容易恢复一两分。 此刻冷不丁听到“青琊”二字,他顿如惊弓之鸟,吓得身子一颤飞速后撤,仓惶跃入传送漩涡。 仙宫一众人等惊愕不已,议论纷纷。 “二长老这是怎么了?” “好似发了癔症一般……” “……” 虞瞻看着漩涡,目光一闪。 二长老比他们还要晚一步到,不难看出他之前在禁制山所处的位置,还要在他们之下。 换言之,二长老没有去山顶。 之前登顶的四人中,果然有猫腻。得到宝物的,是那背影瘦削的第四人? 种种念头思来漫长,实则只是片刻之间,虞瞻便收敛心思,下令仙宫众人进入漩涡。 与此同时,姬青琊闪身出了九重塔,气机立刻被锁定,铺天盖地的威压碾来,压得姬青琊面色一白,直接喷出一口鲜血。 好在姬青琊身后很快爆发出一阵天仙之威。 薛坤身形一闪,将师弟护至身后,面色冷然,他扫过悬立在四周虎视眈眈的一众人等,忽地一笑: “诸位莫不是觉得我仙宫人少可欺?” 虞瞻刚从漩涡中出来就听到这句话,当即伸手一挥,“结阵!” 仙宫众人齐齐飞至薛坤二人周围,结阵防御。 虞瞻飞到薛坤身侧,这才有空打量四周来客, 这一看,顿时心下一沉。 围困而来的人数不多,仅有二十二个,但修为无一在天仙之下,且都是散修。 他认出其中几人,乃是出了名的难缠,杀人夺宝肆无忌惮,从来不看背景。 怎么回事? 虞瞻目光凝重地朝薛坤靠了靠,暗中传音: “殿下,在下进秘境之前,自觉事态无法控制,早早便向上宫传递消息,如今怎么……” 无人过来? 薛坤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仙宫消息没有传递出去,自然是他在从中作了梗。 不仅是仙宫,古族和古妖那边他也同样以禁忌血线动了手脚。 当时他被禁忌操控,除了同化小师弟,也没打算放过进入九重塔中任何一人。 怎么会让他们传递消息,给自己添麻烦? 三方势力不派来援手,多半会有散修勾结堵门。 在塔中时,他就想过这一可能,如今推测成真,倒也不觉意外。 这群散修敢堵门,定是算准了他们所有人的实力,有备而来。 他神识悄然扫过四周,没有发现向苼与青木两人中任何一人的气息。 看来这两个人,是打定主意不现身,让他们来顶包了。 薛坤看了一眼同样在悄悄探查的机器,心念转动。 石老板于他有恩,又是小师弟牵挂的人,他乐得帮忙,不过那个青木…… 他兀自还在思索,与之对峙的一众散修却是沉不住气了。 “薛坤,薛殿下。” 为首的一男子身着绿袍,容貌俊美,口中吐出的却是靡靡魅音: “早听着天妖秘境中藏有神物重宝,不知今日妾身等人,能否有幸一观?” 这一番话透过虚空震动,传入薛坤耳中。 薛坤立觉心神浮动,下意识就要将实话脱口而出,好在话到嘴边,他狠狠一握拳,整个人清醒过来。 “是媚蛊神音,谨守心神,莫要被影响!” 虞瞻传音冷喝,唤醒仙宫弟子,古妖与古族两方同样应对及时,并未出乱子。 薛坤面色冷沉:“媚道人,你与我仙宫向来……” 他话未过半,忽然听到侧方传来一声惊慌失措的大喊。 “不要杀我!” “饶了我!殿下,老奴再也不敢了!” “……” 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还在想寻找向苼的姬青琊脸色立刻一变。 糟了! 他怎么忘了二长老被他折磨得道心崩溃,此刻再听到这声音,心神失守,怕是要胡言乱语了! 薛坤虽然不知二长老经历过什么,反应却比姬青琊更快,二话不说闪身抓向二长老。 媚道人岂能让他得逞,同时他嘴唇嗡动,口中哼出歌谣。 薛坤顿觉眼前幻象丛生,身形慢了一步。 “虞瞻,杀了二长老!” 他口中大喝。 虞瞻闻言不问缘由,二话不说一刀劈出。 梁砀心神失守,完全不知防御,眼看就要命丧于刀光之下,一柄勾镰蓦然凭空出现,挡在其身前。 砰! 刀光砸得勾镰带着梁砀连连后退,直接退入了散修的包围圈中,仙宫再无灭口的可能。 薛坤心中一沉,转头看向笑眯眯的公吴老怪和一脸无聊的水篱大妖,冷冷出声: “二位焉知唇亡齿寒之理?” “薛殿下言重了。” 公吴老怪笑呵呵地看着媚道人,“散修所求,无外乎财宝。 我古族自入塔后一直被困在禁制上,难以寸进一步。 既无宝物,老夫想,媚道友还不至于蠢到得罪我古族才是。” 媚道人听得美眸轻轻眯起,旋即掩嘴轻笑一声: “公吴前辈所言甚是。 薛殿下,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妾身劝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薛坤闻言面不改色,冷声开口:“阁下何时成了古族拥趸了?公吴老怪说什么,阁下都信?” 媚道人略一勾唇,没有回应薛坤,转头看向二长老,媚眼如丝。 “你是何人?姓甚名谁” 二长老眼中的惊恐渐渐褪去,露出茫然之色,乖乖开口:“我叫……梁砀!是烨清宫外务二长老。” “原来是薛殿下的自家人。” 媚道人笑看一眼薛坤,接着问:“薛殿下,为何要杀你?” 梁砀愣了一下,旋即猛地摇头:“不是薛坤,是姬青琊!”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身子颤抖起来,扑通一声跪下来,声泪俱下: “青琊殿下,不要再折磨老奴了,老奴再也不敢了!” 第631章 战启 “殿下恕罪!饶了老奴吧!” 在梁砀一声声求饶中,仙宫众人神色古怪。 据点中谁不知青琊殿下性子单纯和善,从不与人为恶,二长老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方才薛坤殿下欲灭口,难道是因为青琊殿下表里不一,而他作为大师兄,想要替师弟保密? 众人骚动中,媚道人却已是有些不耐烦。 梁砀所言与他想听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梁砀,我且问你,九重塔中神物落入何人之手?” 他直接开门见山。 梁砀满心都是对姬青琊的恐惧,听到这句问话,他不假思索就道:“青琊殿下!” 此话一出,场中所有目光落在姬青琊身上。 姬青琊被看得心神一紧,暗中却是松了口气。 只要梁砀不把石头姐供出来,什么都好说。 薛坤一眼就看出自家小师弟在想什么,心中又是生气又是无奈。 都自身难保了,这小子居然还在顾及石老板的安危,却不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石老板虽说是在九重塔中救了他们,可也是实打实的利用了姬青琊一把。 这个时候,她恐怕早就趁着他们吸引媚道人,逃之夭夭了。 一念及此,他沉声开口:“梁砀此人神智已失,他的话做不得准。 我师弟姬青琊修为只在人仙,也不会天妖禁,试问如何在九重塔中取得重宝?” 听到薛坤故意点出姬青琊的名字,众散修皆是脸色微变。 媚道人亦是眼神一凝。 姓姬…… 他行事素来张狂,但也非全无忌惮。就比如仙宫中的姬姓人物,不论修为高低,都是万万不能碰的。 否则一旦触及到某位大能存在,金口一开,他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难逃一死。 薛坤见媚道人神色松动,立刻趁热打铁: “而且媚道人,我等在塔中别说见到无双神剑,就是连一个像样的剑形法宝都没看见。 所谓九重塔中藏神剑,根本就是谣言! 那暗中散播谣言之人,不过是想利用我们灭了天妖国。 如今那人的目的已经达到,我们还在为一个谣言打生打死,未免显得太过迟钝。” 媚道人将这番话听在耳中,心中盘算开来。 他的确犯不着为了一个不存在的神物,得罪大敌。 但谁能证明薛坤所言,就是真的? 他转头看向梁砀:“你可在九重塔中见过无双神剑?” “无双神剑?” 梁砀两眼茫然,低头又念叨起“青琊殿下”来。 媚道人见他答非所问,便知他之前所答,恐怕真做不得数。 而且这幅茫然的姿态,也极好地证明了此人在塔中没有见过无双神剑,否则反应不会如此寻常。 他对薛坤的说辞多了一分信任,不过若是就这么直接退去,于他声明有损。 他正要撂下两句场面话再走,一直笑眯眯旁观的公吴老怪忽然道: “薛坤殿下,你们是没见过九重塔中有神物,但你身边的那两个人呢? 老夫可是亲眼看见你们四人一起进去,怎么现在不见其他两人踪影?” 此话一出,原本松缓下来的气氛骤然紧绷。 媚道人俊脸一寒:“看来薛坤殿下,并未对妾身说实话呢……” 薛坤面不改色,“公吴老怪与我有仇,他不过是想借刀杀人,媚道人可莫要中计才好。” “公吴老头与你有仇,俺老牛可跟你没仇。” 水篱大妖嘿嘿一笑,忽然插话:“俺也想知道,跟在姬青琊身边的那女子怎么不见了?” 薛坤闻言猛地转头看向水篱大妖,冷冷一笑: “古妖一族与我仙宫向来关系不和,水篱阁下嘴上说与我们无仇,又为何要落井下石?” 他表面仍旧镇静,一颗心却是缓缓沉了下去。 虞瞻亦是面色沉凝,刀柄落入掌心,蓄势待发。 看来今日一战,在所难免了。 “小师弟,大战将起,敌众我寡,我护不住你,找机会逃!” 姬青琊听到薛坤传音,暗自咬牙。 他不想当逃兵,但更不想当大师兄的累赘。 “明白!” 他传音回应一句,目光却下意识在四周不断搜寻。 虽然他理智告诉他,面对如此多天仙级别的仇敌,就算石头姐和青木兄两个留下来也没用。 他们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日后说不定还能为他报仇。 可他还是难受,无比的难受。 他们就这么丢下他走了?连一声告别都没有? 司无栎悬立在半空一团烟雾中,目视下方,眼神淡漠。 烟雾阻隔神识探查,无人发现他的存在。 二十多个天仙堵着出口,他尚未有机会离开秘境。 想必石老板此刻,同样隐匿在这秘境中的某处,只等入口处掀起大战,趁乱离开。 只是…… 他视线一转,落在风暴中心的姬青琊身上,目光深邃。 石老板对他动起手来,毫不留情,对姬青琊却……她当真能无动于衷? 轰! 不论司无栎如何猜想,下方气氛紧绷到极限,大战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二十多个天仙散修皆是狠绝之辈,甫一出手就是全力。 仙宫防御大阵一触即溃,众弟子齐齐吐血倒飞。 “活捉薛坤姬青琊!” 媚道人娇喝一声,信手拈出一朵蛊花,正欲丢出,余光蓦然瞥见一道白影闪电般朝出口射去! 媚道人目中光芒大盛,手腕一震,蛊花立刻改换方向,不到一个呼吸便追到白影身后。 就在蛊花即将临身的一刹那,白影周身剑光一闪,蛊花瞬间爆碎! 白影亦在此刻骤然加速,跳入秘境出口消失不见。 媚道人遭到反噬,脸色一白,又惊又喜。 一个一劫散仙居然能劈碎她的蛊花,定是无双神剑。 正主出现了! 他立刻调转方向,独自朝白影追去。 其他人亦是不蠢,能让媚道人在这个关口放弃姬青琊另追他人,除了身怀神物之人还有谁? 他们二话不说纷纷掉头跟上,方才爆发的战场顷刻冷清下来。 “是石头姐!” 姬青琊面色难过一扫而空,神情激动,紧跟着又焦急起来。 “太冒险了,那么多天仙,石头姐……” “先出去!” 薛坤则要冷静得多,“莫要浪费她创造的时机!” 第632章 渡劫 媚道人追出天妖秘境,本以为那道白衣女子已经逃远,谁知对方并未远离。 她就站在荒石之间,白衣清冷,面容淡漠地看着他。 媚道人顿觉不对,然而在贪念驱使下,他没有细想,直接飞袖甩出一条细长红鞭,朝白衣女子捆去。 白衣女子,自是向苼。 眼见红鞭攻来,她不闪不避,眸中剑光一闪,抬手长剑挥出,瞬间劈出二十七剑! 叮!叮!叮! 红鞭与剑光相碰发出一连串的脆响,二者一时间竟是不相上下,谁也奈何不了谁。 向苼飞身从容而退,将手中剑悄然换到左手,藏住微微发颤的右手。 与天仙对敌,还是太勉强了些,然而这一击,她必须硬抗。 媚道人第二击未能建功,脸色难看,更有震惊失望。 他这次看清了,这女子所使法宝根本不是无双神剑,甚至都不算是法宝。 那剑身虚幻符文满布,分明只是一把由天妖禁凝成的禁剑。 区区一个一劫散仙,怎么可能单凭一把禁剑就能接连挡住他两招? 凝成禁剑的禁制,一定就是此次九重塔中出世的重宝! 禁剑只有擅天妖禁之人才能催动。 他不擅禁制,就算杀了此女夺得宝物,也只能拿去以物换物,价值大打折扣。 念及此,媚道人非但未生退意,反而杀机愈盛。 此番前来,算是将仙宫狠狠得罪了一回,他如何甘心空手而归? 禁制虽不能捞回本,也可略作安慰。 而且对方一个小小散仙,凭禁剑能挡住两招已是极限,接下来杀她,还不是易如反掌? 如此想着,媚道人身形一个闪烁,瞬间欺近向苼十丈之内。 轰隆! 就在这时,天空一声惊雷响起,乌云眨眼席卷而至,笼罩荒山。 一股大祸临头之感,登时萦绕在媚道人心头。 他立刻意识到什么,脸色剧变,二话不说以生平最快速度后撤出乌云笼罩的范围。 其余方才从秘境中出来的天仙散修看到外界雷霆闪烁,纷纷像是看到了瘟神一般,惊恐交加,四散逃离。 姬青琊刚从秘境中走出,看到如此离奇的一幕,目瞪口呆。 这跟他想象中,完全不同。 “是散仙劫。” 薛坤立在姬青琊身后,满脸惊叹:“天仙至金仙,搁这一道生死雷劫。这群天仙散修准备不足,如今最怕的就是被牵扯进雷劫中。 看来石老板早就预料到这一点,一直压制境界没有突破。 不过若真有人不慎被牵扯进雷劫,石老板自身也会陷入极大的凶险,非寻常之人敢用。 如此心计,如此大胆……小师弟你若能学到半分,师兄我也就不用忧心你日后安危了。” “我哪能跟石头姐比!” 姬青琊大手一挥,愣是将自贬说出了满满骄傲的味道。 他看着沐浴在雷霆之中的白衣女子,两眼放光,毫不掩饰眼中崇拜: “石头姐真是太厉害了!” 薛坤摇头失笑一声,旋即神色一正,“闲话稍后再说,我们先行离开。 否则等那群天仙反应过来,以我们做质,石老板处境会更加凶险。” 姬青琊一听顿时急了,“那还不快走!” 薛坤早就在催动仙舟,闻言当即抛出巴掌大小的小船。 小船迎风暴涨数百倍,显露入口。 仙宫众人心领神会,不用吩咐,立刻飞入仙舟。 虞瞻断后,临入仙舟时,他还不忘拉一把被人遗忘的二长老。 “石老板……” 他低低念叨一声薛坤对向苼的称呼。 女仙他见得不少,但像石老板这般的,还是第一次见。 如此女仙,即便修为低了些,也绝不该是无名之辈。 也不知日后,能否还有再见之期,让他报了今日脱身之恩。 念头至此,虞瞻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向苼,似要再将其印刻进心里。 “虞长老,抓紧时间。”仙舟内传来声音。 虞瞻迅速收回目光,果断跳入仙舟入口。 显露的入口瞬间补全,仙舟整个一震,眨眼间化作一道流光,没入虚空消失不见。 雷劫之中的向苼看到仙宫众人离去,也不再逗留,顶着雷光飞速离去,好似雷劫对她造成不了丝毫影响。 大战未启,就这么草草收了场。 公吴老怪神色不虞,却也不敢顶着被雷劫牵连的风险硬追,只得冷哼一声,甩袖率众离开。 水篱大妖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好似刚睡醒。 “无聊,孩儿们,咱们回去!” 众古妖自无异议,跟着水篱大妖呼啦啦一下走了干净。 随后,幸存的几个天妖,小心翼翼的从秘境入口探出头来。 见已无人看守,它们立刻神色仓惶地从秘境中出来,向无边的虚空中逃离而去。 至此,天妖秘境只剩下一句空壳。 天妖国维持数万年的辉煌,终于彻底落幕。 嗡—— 虚空微震,一阵如水波荡漾,烟雾蒸腾。 司无栎从烟雾中走出,眼神平淡地看着门户大开的天妖秘境,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母亲一手促成了天妖国的繁荣,而他见证了天妖国的灭亡。 这世间因果循环,果真报应不爽? 可若真有报应,害向苼身死,害他落得如此境地的那些人,为何还活得好好的? “主人。” 虚空烟雾翻滚,泛出青意。 司无栎眼底暗色微敛,缓声道:“泗烟,怎地来得这般晚?” “主人恕罪,属下疑似查到元墨的下落,是以耽搁了些许时间。” 泗烟说完,打量一番冷清的四周,便知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不禁问道: “主人此番收获如何?” 司无栎眼前晃过雷霆中的白衣倩影,轻细了口气,缓缓吐出了四个字。 “一败涂地。” …… 与此同时,让司无栎感到挫败的始作俑者,正端坐在一处偏僻的大陆碎片中稳固境界。 她的底蕴太过深厚,第二散仙劫没有丝毫难度。 在她远离战场后,第四道雷霆还没落下来,就被她钻入乌云中直接搅碎。 随后乌云化作仙元甘霖灌入体内,滋润着周身各大经脉要穴。 经过一番打坐吐纳后,向苼体内的最后一丝凡胎之气终于被彻底洗去,化作先天。 一股缥缈出尘之气,萦绕在周身。 仙元在体内走完最后一个周天,向苼缓缓睁开眼,眼底银芒闪过,而后瞬间收敛,化归寻常。 人仙境,终于到了。 第633章 散仙 哗啦啦—— 山洞外下起了雨,密集的雨点打在树叶上,发出啪啪的声响,显得山中分为静谧。 向苼起身走到洞口前,望着雨雾中一片苍翠,眼眸深邃。 此前在仙宫据点小住那两日,姬青琊热心地找来不少散仙的修炼心得。 这两日突破后,静心一观,倒是收获良多。 寻常修士渡劫成功后,由仙元气洗练至人仙初期,得寿永昌。 此后直至金仙之前,修行虽有感悟瓶颈,却无天劫磨难。 散仙却是截然不同。 此非正统成仙路数,不受天道庇佑,兵解之后,可谓处处磨难,一步一劫。 光是相当于金仙之前的境界,就有足足八道天劫,且天劫威力比同等境界仙人厉害不止一筹。 第四散仙劫,便可堪比寻常金仙劫。 是以星界之中,前三劫散仙多如牛毛,司空见惯,四劫散仙却是极少。 四劫之后的散仙,更是如凤毛麟角一般,屈指可数。 而论及实力,四劫散仙实际境界也就人仙圆满,实力则因人而异。 总之,散仙一途修炼难度高,凶险多,收益远不如正统仙人。 除了一些寿命无多,走投无路的凡人,几乎无人会选择这条路。 而一劫散仙实力,只不过正常修士的大乘前期。 渡至二劫散仙后,则差不多到大乘后期。 向苼拇指摩挲了一下无名指间血戒的位置,回想着关于境界的描述。 她的实力,自然远超境界。 如今方才渡劫,尚不知实际战力如何,此前若是抛弃剑意、神物、禁制等一切手段不谈,她的真实战力,应该相当于人仙初期。 这其中,少不了完美肉身与命轮的加成。 在师尊小世界中,她的肉身已是极强。 这千年在星界浑浑噩噩,四处流浪,肉身受仙元淬炼,提升进度远大于仙元增长。 否者天妖禁再圆满,她也无法硬抗媚道人一击。 念及此处,向苼翻手取出一只玉瓶,眼神清澈。 此番九重塔之行,她的身份虽未暴露,但终究是留下了蛛丝马迹。 星界大能太多,手段防不胜防,即便有《欺天》掩盖天机,也不能保证一定安全。 她更清楚,这一切忧虑的根源,都源自于自身实力不足。 她的修为如今正处在星界的最底层,金仙之上,随便来一个都能轻易要了她的性命,是以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若是能拥有震慑旁人的实力,即便暴露几分不寻常,他人也不敢轻易得罪。 就比如之前那媚道人。 若自己不是一劫散仙,而是四劫散仙,媚道人绝对不敢随意下手。 还有萤宿招来的那锁链主人,一看便非易与之辈。 萤宿残魂被掠走,魂归何处? 这条线若是想要继续追查下去,也必须有足够的实力作为支撑。 轰隆! 雷霆在云中游走,向苼念头起伏,思绪愈发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大雨终于转晴,山洞中空荡荡一片,早已不见人影。 …… 吱呀—— 窗棂朝外面翻开,素白的手撑起一根木棍,露出一双活泼的眸眼。 余莺抬头看天,恰好陈六海从家中出来,立刻笑着伸手打招呼:“陈六哥!” 五十多年过去,陈六海已经从幺弟身死的阴霾中走出来,看到余莺,呵呵一笑:“莺妹。” 这些年,余莺时常去安慰他,也他生出了一些心思,直接搬到余莺家附近。 只是他自感天煞孤星,而余莺却是父母双全。 他生怕给余莺带去灾祸,一直未敢吐露心声。 就这么在旁边一直看着她,偶尔与之笑谈一二,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六哥这是要出门去忙了?此番大雨真是难得一见。” 余莺看着碎片满布的天空,眼里有着艳羡,“听爹娘说,这大雨仙元充沛,多半是某个仙人渡劫所致。” 陆六海知道余莺一直想修炼,却寻不到一本靠谱的修炼功法。 他这些年也通过各种路子寻到不少功夫,但都是残本,羞于拿出,听出余莺言语中的艳羡,他只能保持沉默。 好在余莺没有在这个话题上持续多久,就转口叹道:“好多年没看到石老板了,她的棺材铺现在也不知道在哪个碎片上。” 陆六海听到“石老板”三个字,便想起了幺弟,鼻头一酸,却未在心上人前表露出异样,反而笑道: “你不是说石老板在走之前,跟你约定过?总会见面的。” “嗯!” 余莺笑着应了一声,心中却拿不准。 石老板从来都是特立独行,与众不同的。 她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书中的天上月,神秘、清冷,可望而不可即。 虽然至今为止,她每次都能等到石老板回来开铺子。 可若是石老板再不出现,从此杳无音信,她也觉得正常。 想到这里,余莺叹了口气,转身回屋,目光扫在桌上一角,忽然定住。 “这是……” 她杏眸瞪圆,蹬蹬三两步走到桌前,拿起桌上凭空出现的崭新册子,颤抖着翻开。 第一页映入眼帘的,正是一篇修炼总纲,墨迹未干。 除此之外,还有八个大字。 “修心在人,后会无期。” 她用手指沾了沾墨水,急忙放下册子跑出屋子,看着屋外天大地大,并无拿到熟悉的身影,泪水瞬间盈满眼眶。 “莺妹!” 陆六海匆匆过来,眼中掩饰不住担忧:“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余莺看到陆六海,顿时忍不住,一头趴进后者怀中,“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呜……她走了。” “她定是走了,呜呜……否则不会给我留赠功法。” “呜……她为何不现身一见呢?” 陆六海猝然拥人入怀,浑身僵硬,听着哭声中断断续续的描述,总算听出余莺说的是“石老板”。 想起那位人淡如菊的棺材铺老板,他笑起来:“兴许就是怕你哭呢,你哭起来,怪令人心疼的。” 余莺听到这话,顿时闹了个大红脸,而后才意识到自己还抱着陆六海,连忙从他怀里出来,狠狠瞪了他一眼。 见陆六海羞涩地挠了挠头,余莺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闷葫芦! 木桩子! 她忍不住了! “你到底什么时候来我家提亲?” 第634章 黑市 向苼赠出功法后走得干脆,对之后余莺与陆六海结缘之事,并不知晓。 天妖秘境的热潮过去,三族大批试炼弟子开始陆续离开碎片大陆。 迎接余莺夫妇的,将是一段可以称得上安稳的未来。 六年后。 一名藤竹束发的青衣女子,行走在热闹的街道坊市中,毫不起眼。 街道两边摆满了摊位,种种真假难辨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域外残缺下品仙器,价高者得!” “中品大挪移符,只需三千仙灵石!” “大凶险,大机缘!消息只卖一家,过时不候!” “……” 青衣女子,自是向苼。 她视线平淡地从摊位上掠过,看向更远处。 只见楼阁飞檐,高耸云端,人仙、地仙之流不在少数。 当真一番盛景。 她也不急着接触旁人,慢悠悠地在集市中闲逛。 这颗修真星名为稚夭星,乃是仙宫下辖,距离天妖国遗址最近的一处枢纽。 六年前她给余莺留下一本修炼功法后,并未急着离开,而是又花费几年时间收尸。 待得收集到一小瓶生死之气,她再次对萤宿招魂。 招魂幡吞噬了生死之气,却未有任何反应。 此等情景,跟她之前招魂三师兄等人时,一模一样。 凡人身死大多入轮回,修士死后魂归之处,却是五花八门。 入轮回者有之,夺舍他人寻求复生之法亦不少。 而如三师兄他们那样杳无音信的,则多被邪修抓去。 不过三师兄当年与她谈话时,给她的感觉并不似被人迫害,更像是被困在了某个地方而不自知。 那萤宿口中的“永生花海”,会不会就是这个地方? 抱着这一念头,她回到天妖国遗址收尸,验证想法。 如今招魂反应相差无几,即便只有一丝可能,她也要去亲眼看看。 不过萤宿口中道出“永生花海”,就能引来锁链,贸然打探其所在,恐非上策。 而她在仙宫据点时,偶然听弟子提过,稚夭星主城中黑市不少,倒是个不错的切入点。 于是,她便来到此处。 此后一个时辰,向苼绕着集市转了两圈后,看到不下三个疑似黑市的入口,但其周围皆有仙识涌动,机暗藏。 她表面境界太低,若无门路,直接进去,恐怕动静不小。 她思忖少顷,视线忽然从黑市入口处移开,自然无比地扫过入口外一名黑衣老道身上。 这老道看似在集市上闲逛,实则一直在黑市入口处徘徊,目光时时落在集市中某个出手大方的修士身上,而后又快速移开。 原来是在挑选肥羊。 向苼唇角微勾,转身隐入暗处。 不消片刻,她改头换面,重新出现在集市中。 与此同时,黑衣老道这边。 “那几个都有背景,动不得,再寻。” 方老道听得一阵牙疼,怎么个个都有背景? “大哥,小弟运道委实一般,若是还寻不到人,不如就算了吧? 再等下去,之前凑到的人都要走了。” 暗中那人闻言沉默片刻,回道:“就按你所言。” 方老道心下一松,打定主意不再找了,正欲坐下,抬头不经意一瞥,便看到不远处的摊位前有一抹显眼的亮黄色。 “仙子,这可是仙王大战时遗留的宝贝!若非看仙子有眼缘,在下是万万不可能让仙子你上手一观的。” 摊主的声音适时传来,方老道不用看也知道,那宝贝多半是昨日刚炼的。 这等老掉牙的骗局,若是有人信才有…… “多少钱?” 少女声音清脆,如珠玉落盘,放老道的思绪一下子被打断。 摊主竖起一根手指头,“这个数!要不是大战损坏残破了……” “好,一千就一千!这宝贝是我的了。” 黄衣少女将玉佩攥在手里,丢出一枚储物戒,转身乐滋滋地走了,徒留摊主一脸目瞪口呆。 天可怜见,他原来只打算骗一百个仙灵石啊! 另一边,方老道亲眼目睹这一幕,早就两眼放光。 “元兄,此女可有来历?” 暗中那人沉寂片刻,语速加快:“并无,你且去试探一番,速度要快!” “元兄放心,且容老夫观察片刻。” 方老道看着人群中蹦蹦跳跳离去的背影,阴恻恻一笑。 “老夫看上的东西,可从来没被人捷足先登的道理!” …… 向苼故意在黑衣老道面前抛出一千仙灵石后,又接连当了几回冤大头。 黑衣老道看得直心疼,终于按捺不住跳出来道: “这位仙子请留步!” 向苼疑惑回头看到黑衣老道,俏脸立刻变冷,露出戒备之色:“你是何人,叫我作甚?” “仙子莫慌。” 方老道露出和善的笑容:“在下姓方,仙子可称老夫一声方老道。 老道实在不忍仙子继续被骗,是以冒着被报复的危险,现身提醒。” 说到这里,他沉沉叹了口气:“仙子,你方才买的那些宝贝,都是赝品啊。” “什么?!” 向苼杏眸圆瞪,连忙掏出怀里的宝贝,仔细打量一番后,脸上立刻现出怒容。 “居然是骗子,我这就回去找他们算账!” 说完,向苼气冲冲地就要往回走。 方老道见状心中暗喜,表面却是上前拦住向苼,叹道: “小仙子,你可不能这么做。这一行有一行的规矩,东西离手了就不能再反悔。 你若是回去找他们,那就是碰了忌讳,被他们记恨上就危险了。” “竟有此事?” 向苼气得咬牙,面露不甘,“那你说该怎么办?” “这个好办。” 方老道呵呵一笑:“不过老道我也不是什么人都帮的,敢问仙子名讳?” “我……我也不算什么仙子。” 向苼嗫嚅着开口:“我姓沈,单名一个襄字,是天妖国的人。” “天妖国?” 放老道故作怔愣,“天妖国不是没灭了吗?” “是被灭了,不过那群天妖死得正好,不然我们这些奴……” 向苼不假思索地接过话头,说到最后仿佛到意识到什么,连忙生硬地转移话题: “方老道,我已经告诉你我的名讳了,你是不是该帮我了?” 第635章 集会 放老道看着向苼清澈中透着愚蠢的眸子,心中暗笑。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等了一个月的肥羊,都没找到合适的,不曾想最后一日,居然肥羊主动上门了。 天妖国早年称霸一方,那可是巨富。 此女天妖奴仆出身,花起仙灵石来毫无概念,想来是那群天妖遗留。 没有背景又身怀巨富,这不是标准的大肥羊是什么? 想到这里,方老道脸上笑容愈发浓郁起来。 “沈小仙子有所不知,这城中鱼龙混杂,摊位所摆大多都不是真货。 仙子若是想买些傍身的宝物,还得去黑市走上一遭。” “黑市?” 向苼一脸懵懂,好似第一次听说这个词:“何谓黑市?” 方老道神秘一笑:“小仙子跟老夫来就是了。” 这话正中下怀,向苼却没有急着答应,反而警惕地后退两步:“方老道,你该不会也是骗子吧?” “小仙子冤枉老夫了。” 方老道叹了一声: “这稚夭城中的黑市背后,可是三大霸主势力之一的仙宫啊! 老道我还想多活两年,怎么敢顶着仙宫的名头骗人? 之所以如此盛情邀请仙子,不过是因为老夫所在的黑市集会正好差一人。 老夫见小仙子十分合眼缘,便厚颜前来相邀,若是仙子不愿意,那便算了……” 言罢,方老道又重重叹了口气,转身欲走。 向苼心中毫无波动,表面却配合地露出一脸急切,拦住方老道: “老道你人真好,是我误会你了。你别生气,我跟你去参加集会就是了。” 方老道微微一笑:“老夫哪里会生仙子的气,既然仙子答应,那便一起走吧。” 向苼顺从地点点头,跟在方老道身后。 不多时,两人来到黑市入口前,便见入口左右唰唰跳出两名冷面守卫,冷言冷语道: “交易重地,闲人免入!” 方老道也不说话,直接递出一枚黑色木牌。 其中一名守卫检验过后,价格木牌还给方老道,接着看向向苼。 向苼一脸尴尬地抠了抠指甲,求助似的看向方老道。 方老道不慌不忙地将向苼拉到一边,道: “沈仙子,黑市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最低门槛也要人仙。 若是老道没有看错,你只有二劫散仙修为,相当于大乘后期,是也不是?” “老道你说的没错。” 向苼忙不迭地点头,忧愁道:“我修行无人指点,也不知怎么就练到今日这般地步了。 本以为这次能进黑市买点灵丹妙药,增进修为呢,没想到…… 方老道,你可还有别的法子?” 两人正说这话,又有一名带着面具的修士走到黑市门口,其修为气息,亦未到人仙,只在大乘中期。 不出意外,黑市守卫现身拦路。 面具修士二话不说单手抽剑,向前劈出。 砰! 入口旁的木桩一颤,出现一道深深的剑痕。 其中一名守卫上前检查一番后,什么都没说,直接让开身位放行。 方老道收回目光,笑呵呵地说道:“剑修同阶无敌,潜力巨大,走到哪里都受欢迎。 仙子若是能跟那位一样,领悟一门二品以上的剑意,也能得此待遇。” 原来星界成仙之辈,同样在乎意境领悟么…… 向苼心中念头闪过,神色失落地摇头:“我修炼真元都是一知半解,那种厉害的手段,自是没有的。” “那就是只剩下一种办法了。” 方老道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白色木牌:“这是随从令牌,仙子可作为老夫的随从进去。 进去之后,仙子行动一切如常。只是要在门口委屈一下仙子了。” “那有什么好委屈的?” 向苼爽快地接过白色木牌,脸上露出几分迫不及待: “别耽搁时间了,我还得赶着回家呢,快进去吧。” 还想着回家…… 方老道难得听到如此天真的话,忍不住多问一句:“小仙子莫非是第一次出门?” 向苼诧异抬头:“老道你怎么知道?” 方老道:“……” 还真是第一次,难怪如此……毫无难度。 方老道甚至有些提不起劲,不过看在仙灵石的份上,他还是维持住笑容,带着向苼一起走进了黑市大门。 黑市入口设在窄巷,里面却不狭窄,而是别有洞天。 向苼戴着木牌穿过入口结界后,入眼便见道一条与外界市集同样热闹的街市。 叫卖的东西却比外界多了许多品类,正邪两道所用之物,这里都有,好似百无禁忌。 方老道看出向苼似乎生出去逛一逛的心思,连忙说道: “黑市所卖之物驳杂,也比外界凶险,可不能随意闲逛。 仙子若感兴趣,等集会结束之后,老道可作陪。” 向苼视线从摊位上收回,抬眸露出满眼的惊喜,“那就有劳老道了,集会在哪,我们这就过去吧!” 方老道笑得眯起了眼,“仙子请随老夫来。” 向苼点了点头,提步跟上。 不多时,两人走进一家古色古香的店铺。 店铺活计显然认得方老道,遥遥点了点头,任由方老道带向苼穿过铺子,来到后院厅堂。 此刻厅堂已有人落座。 向苼抬头目光一扫,便看到九张座椅,厅堂两边各四张,居中一张。 其中七张已经坐满,剩下的两张,应该就是她和方老道的。 方老道做戏做全套,引着向苼在倒数第二张椅子,自己则是坐在最后一位。 待得二人坐稳,坐在正中间的中年文士打扮的修士站起来,笑呵呵地开口: “今日集会人已到齐,还有些新面孔,当真令人欢喜。 为防有人不懂规矩出岔子,在下多言两句。 此番集会取人轮制,一人仅有一次提出交易的机会,开口不能反悔,应答交易则无次数限制。 若无异议,这次机会便直接开始了。” 向苼端坐在椅上,嘴唇紧抿,神色透出几分初来乍到的紧张。 其心中却是淡然无波,仅有些许诧异。 本以为方老道带她进来,等待她的必是一场洗劫。 没想到,还真有集会? 第636章 交易 中年文士等了片刻,见无人提出异议,看向右首黑衣面具人,笑盈盈地说道: 「甲道友,请吧。」 向苼闻言心中一动,右手指尖摩挲过自身座位扶手前端,可见以个「庚」字,心中了然,表面却流露出几分茫然与退缩之意。 方老道见状,熟练地暗中传音安抚道: 「沈仙子勿慌,黑市交易的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参会之人自不会轻易泄露身份。 元道人主持的***,向来以天干计数,仙子到时入乡随俗,唤他人座数即可。」 向苼闻言轻轻点头表示明白,转而又迟疑地传音:「那我的身份……」 方老道传音呵呵一笑,「仙子放心,老道自会为你隐瞒。 老道给你的那黑市信物,也有遮掩面容之效,不会被人看清真面目。」 此话一出,向苼神色肉眼可见的松缓下来。 ***在座的都是人精,她这般表现,不知被多少人看了去,心思各异。 不过表面上,***仍是风平浪静。 「哈哈……」 黑衣人面具下传出爽朗的笑声: 「元道友既然这么说,那在下便先抛砖引玉罢。」 他翻手取出一枚玉简,朗声道: 「数十年前,三大势力联手强闯天妖秘境,想必诸位都有所耳闻。」 此话一出,在座众人皆是目光一凝,无人接话。 元道人静待片刻,笑眯眯地开口: 「六年前,三大势力从秘境中现身,被媚道人为首的二十余位散修堵住出路,最后却没能打起来。 期间发生了什么,媚道人他们绝口不提,直到如今也无人知晓。 甲道友拿出的玉简,莫非就与天妖秘境一行有关?」 「正是!」 黑衣面具人语气得意: 「当年本仙就在天妖秘境中,这玉简所载,是天妖秘境的天妖禁传承。 我欲以此换得洗脸肉身之物,秘法、丹药均可。」 「一派胡言!」 丁字位的老者忽地嗤笑出声:「非是我看不起元道友的***。 天妖禁失传多年,传承何等珍贵? 若甲道人真得到传承,随便奉给三大势力中的任何一方,都能得到极为丰厚的赏赐,怎么也不该拿到这里来卖吧?」 见有人拆台,黑衣面具人冷哼一声: 「老东西,你懂什么? 三方势力共闯天妖秘境,早就得到了天妖禁,我若是奉给他们,才是真的卖不出价! 而且这玉简中的传承,并不完整,至多能修习到精通境。 若是不信,尔等传阅一观便是。」 话到此处,黑衣面具人抬手一拍桌,但听「嗖」的一声轻响,桌上玉简当即化作一道流光,朝上首激射而去。 啪! 元道人伸手接过,略略扫过一眼,抬头笑呵呵地反问: 「甲道友如此大方,就不怕天妖禁被人当场学了去?」 「呵……元道友不通禁制,却是不知一个道理。」 黑衣面具人态度缓和,解释道: 「禁制一道何等深奥艰涩,若未领悟强行记忆,转眼就会忘记。」 「原来如此。」 元道人佯作恍然,看了片刻玉简,将玉简递给左首戊字位。 他并非真的不懂,只是为了免去亲自解释带来的麻烦,故意给黑衣面具人递了话。 坐在戊字位的是一名红衣女仙。 女仙云雾遮面,拿到玉 简静静看了片刻,便将之递给了邻座,反应极为平淡。 邻座己字位男子亦是显山不露水,略观一二后,将玉简递到了庚字位,也就是向苼手中。 所谓的白色木牌能遮掩面容,不过是方老道安抚向苼撒的谎。 看到她这个在***上,唯一显露面容的年轻女散仙拿到玉简,所有人都投来隐晦的探究之意。 那些视线中包含的情绪,或戏谑、或怜悯、甚至还有yin邪…… 向苼全然无视,一脸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手中玉简。 只一眼,她便看得微微勾唇。 这玉简所载总纲的确是天妖禁,可后面详解却是胡言乱语,没有一分一毫真实。 黑衣面具人,原来是个想空手套白狼的骗子。 好歹也是个地仙,竟行如此卑鄙之事。 看来散修不管在哪一界,处境都不太妙呢…… 念及此处,她做出一副看不懂的模样,将玉简塞给左手边的方老道。 方老道并无禁制天赋,对玉简自然没兴趣,只装模作样看了两眼,就递给了对面丁字位,暗中笑呵呵地传音询问: 「沈小仙子天妖国出身,可曾看出玉简真假?」 「不曾。」 向苼传音里透出一丝可惜: 「我听长辈说,天妖禁以前都是天妖才能学得,后来天妖传承也断了,像我们这样的,就更加……」 话到这里,向苼才好似反应过来自己又说漏了嘴,立刻熄声不说了。 方老道眼中精光一闪。 果然是天妖国人奴后代,就是不知,这个人奴具体继承了多少天妖国的财富。 等拿到这批资源,自己和元道人又要怎么分呢…… 方老道一时想得有些远,而这个时候,玉简也已传阅完毕,重新回到黑衣面具人手中。 元道人适时开口:「此物,元某看不出破绽,估价……五千仙灵石,可有人出价?」 黑衣面具人听到「五千仙灵石」,眼里流露出一丝不满,嘴唇动了动,终归没说什么。 场中静默片刻,己字位青衣男子冷冷出声:「我有一瓶上品白石丹,共十二枚,折价三千仙灵石,我再另外补两千,甲道友换是不换?」 黑衣面具人闻言心下一喜。 白石丹,还是一整瓶! 若能全部吸收炼化,他肉身孱弱的短板的立刻就能弥补! 虽说心中迫切想要得到宝物,黑衣面具人表面语气却显露出一丝不满, 「仅有一瓶白石丹?若己道友能将白石丹来历告诉……」 「无可奉告!」 不等黑衣面具人说完,青衣男子便冷声打断,「不换便作罢。」 黑衣面具人沉默片刻,才咬牙道:「换!」 青衣男子当即伸手抛出一枚储物戒,交给元道人:「丹药与仙灵石俱在其中。」 元道人清点一番后,确认无误,拿过玉简,让双方完成交换。 自始至终,向苼都是冷眼旁观,未出一言。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637章 遗宝 第一桩交易顺利达成,元道人也得到了第一笔交易抽成,脸上笑容愈盛,将目光投向乙字位。 坐在乙字位的,看装束乃是一紫袍男仙,见元道人看来,翻手取出一张白玉面具,放在手边桌案。 「此宝,有隐匿气息之效,金仙之下,无人能看出破绽。」 「人不可,那妖呢?」戊字位女仙出声,嗓音凌厉。 紫袍男仙指节一敲桌面,语气笃定:「除非碰到拥有破虚之能的古妖,金仙之下必定无碍。」 「好宝物!」 元道人轻赞一声,按例拿过面具检验一番,面露遗憾:「可惜,只是上品道器,作价八千仙灵石,乙道友以为如何?」 「可以。」 紫袍男仙目光扫过在座同道,「我欲换一件护身法宝,品质不能低于中品道器。」 「我换!」 戊字位女仙语出果断,翻手一道流光飞入紫袍男仙手中。 待得流光散去,紫袍男仙看到手中所显,赫然是一面异常残破的护心镜。 他非但没有失望,反而大喜过望,道:「此物作价足可过万,在下补给仙子两千仙灵石,如何?」 红衣女仙收起元道人递来的面具,轻轻颔首,语气缓和:「善。」 第二轮交易飞快达成,元道人收好第二笔抽成的仙灵石,心情十分不错。 看来真的是运道来了,不仅***交易比之前都要顺利,连肥羊也自己送上门。 就是不知道,庚字位的这只肥羊,有没有方老道说的那般大。 他心中想着,表面丝毫不露,含笑开口:「丙道人,该你了。」 「老夫有半件棋盘法宝,乃冷竹公子遗物!」 丙字位嗓音苍老,一出口便令全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向苼瞳孔紧缩,下意识摩挲了一下血戒。 半块棋盘…… 「桀桀……」 丁字位老者忽然阴笑,打破寂静: 「如今星界谁人不知冷竹公子就是臭名昭着的古魔? 他的东西沾太多人族的血孽,你拿出来卖,可不一定有人敢买啊。」 丙字位老者没有理会丁字位老者,翻手将半块棋盘拍在桌上。 向苼抬眸看过去,脸上带着好奇,藏在袖袍下右手却狠狠攥在了一起,指甲几乎刺进掌心。 棋盘乃是白玉质地,通透如琉璃,在其中间部分,却有一大刺目的红,沁入了玉石中。 令本是清风一般雅物,染出一分邪异的味道。 「冷竹公子召见求道者,常在神树下自弈,这棋盘应就是他身边常伴之物。 由此可推,棋盘上的血迹,应就是冷竹公子所留。 老夫反复查探,这血液之中,似乎还包裹着某件东西。说不定,就是他留下的机缘。」 丙字位老者语出蛊惑,一步步勾起***众人心中的贪念: 「不管冷竹公子当年处境如何,他终究是古族第一圣子。 此等人物手缝里流出一丝机缘,就足够我等散修受用无穷。」 「呵,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丁字位老者冷笑出声,满口不屑:「古族何等强盛,岂会容许古魔将机缘外流? 他的宝物在流落出去之前,恐怕已经被古族大能查验过千百遍! 你敢说自己的眼光,比古族大能还厉害?」 「万事无绝对。」 丙字位老者语气平静,眼中却已有了恼意: 「老夫并非强卖,丁道友若是不喜,不买便是,何必出言相阻?」 「我不过说两句公道话,你便急了?」 丁字位老者看出对方生怒,冷笑愈盛: 「此玩意儿说得好听点,叫冷竹公子的遗宝;说得不好听,就是个没用的摆设,还是半件! 便是扔在大街上,都没几个人愿意弯下腰来捡,你还拿到此处来卖,真当我们都是冤……」 「六千仙灵石,我要了。」 一道脆生生的女声,蓦然响起,争吵声戛然而止。 丁字位老者惊愕回头,便看到向苼那双兴致满满的,亮晶晶的眸子。 「乙道友,你说这棋盘血色中有机缘,可是真的?」 丙字位老者还未出声,便听丁字位老者气急败坏的骂道: 「蠢东西!老夫方才所言,你一字也未听吗?」 向苼闻言顿时面露不喜,哼声道:「你是何人?你说了,我难道就要听你的?」 「……你!」 丁字位老者眼珠子一瞪,一时间竟无话可说。 丙字位老者见他吃瘪,脸上缓缓露出笑容,道: 「庚仙子,机缘二字重在一个缘字,此物之中是否真的有机缘,老夫也说不定,只是有这个推测。」 此番话一出,众人皆惊,便是连丁字位老者也愕然不已。 丙字位老者方才分明将棋盘吹得天花乱坠,恨不得立刻有人高价买下。 怎么到了这里,又一反常态,委婉地劝庚位女子不要买? 元道人听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心知他多半是不想卖了,正要说两句话圆场,却见向苼高兴地拍起手来。 「乙道友,你这话说的真不错,我也觉得这棋盘合我眼缘! 爽快人不说二话,六千仙灵石,道友卖还是不卖?」 丙字位老者眼角抽搐了一下,哪来的天真小丫头,居然没听懂他的暗示? 这棋盘不过是他用一块仙灵石从地摊上收来的假货。 一转手就是六千仙灵石,他自然是心动的。 只是对方帮他怼了乙字位的对头,他心存一丝结善缘的念头,不好坑人。 不过对方硬要当冤大头,他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他二话不说就将棋盘扔给了向苼。 向苼接过棋盘,拿出一枚储物戒,从中取出一百二十仙灵石递给元道人,随后储物戒扔给丙字位老者。 丙字位老者接过,看到戒中空间整整齐齐的六千仙灵石,诧异抬头。 向苼大方一笑:「爹爹常说,在外要结善缘,元道人的抽成,我帮乙道友给了!」 丙字位老者仿佛被击中了心中某块柔软之地,心神一震,看向向苼的目光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这是元某的***,乙道友可不能多管闲事啊,否则……」 元道人冷沉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话中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丙字位老者转头看了一眼主位上笑面虎一般的中年文士,眼里露出忌惮之色,心绪几度翻腾,终是平息下来,转头不再看向苼。 「老夫自不会坏了规矩。」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638章 变脸 见丙字位老者识趣,元道人满意地收回视线,看向丁字位。 丁字位老者冷目扫过向苼,口中发出瘆人的阴笑。 「呵呵呵……老夫不急着交易,不若将机会先行让给这位热心肠的仙子,元道人以为如何?」 元道人听出其人口中针对之意,面上笑容不减,语气却微淡: 「丁道友,元谋的***向来讲究一个先来后到,若是人人都如你这般让来让去,岂不是坏了规矩?」 肥羊,自然是要留到最后宰。 且不说现在人多,时机不合适,这丁位的老东西摆明着想分一杯羹,他怎么可能答应? 丁字位老者提议被驳,也不恼怒,他饶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元道人,而后笑道: 「那便按元道人所言,老夫自行弃权,总不算坏了规矩吧?」 「自然。」 元道人含笑应了一声,目光转向左手边的戊字位红衣女仙。 红衣女仙略作沉默,而后忽然站起来,抱拳道: 「我已得心仪之物,暂无交易之需,就此告辞。」 言罢,她也不等元道人点头,径直转身大步离开。 而在其跨出门槛的同时,一道细弱蚊蝇的传音,忽然传入向苼耳中。 「财帛动人心,此地凶险,尽快脱身!」 向苼转眸看向门外远去的一抹红影,略微挑眉。 红衣女仙这一走来得突然。 场中静默片刻,见元道人没有阻拦的意思,甲座黑衣面具人也立刻起身抱拳,道: 「在下亦无所求,先行一步,后会有期。」 此话一出,立刻起了连锁反应。 乙、己、丙三位几乎是同时站了起来。 三人还未开口,元道人抢在前头笑呵呵地说道: 「***未完便先行离开,本也是坏了规矩。 不过今次人多,元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前面两次,没有计较。 可你们再走,***可就剩下三人,接下来的交易还怎么进行? 日后消息传出去,元某的生意还怎么做?」 这番话表面是在说委屈,实则字字句句都是「要钱」。 四人都听了出来。 得了向苼便宜的丙字位老者神色阴晴不定片刻,终究没选择动手,肉疼地扔出一枚储物戒。 「此物虽不能弥补元道友信誉,但足可弥补今次***损失。 老夫诚意至此,道友可莫要欺人太甚!」 甲、乙、己三人亦是各自扔出一枚储物戒。 元道人接过储物戒,神识一扫,神色顿时缓和。 「元某是生意人,既然三位诚意十足,元某自然不会再为难。」 三人见状心头一松,立刻转身离开这是非之地。 与会之人一口气走了五个,屋中都显得空旷不少。 元道人看了一眼还坐在丁位上纹丝不动的老者,心中冷笑。 这厮是打定主意从他口中抢食了?当真不知天高地厚! 他敛去眸中寒意,再转头看向向苼时,已重新挂出一副笑脸: 「庚仙子,***虽已半散,但交易仍可正常进行,不知仙子所需何物?」 向苼看到他眼中的蠢蠢欲动,唇角略微勾起一抹弧度,问道: 「元道人可有提升修为之物?」 「哈哈……」 元道人闻言忍不住笑出声:「庚仙子,这提升修为的宝物,人人都想要,却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 我这里正好有……」 「老夫有一枚三转金丹!」 丁字位老者突然出声打断元道人,他笑眯眯地看着向苼,开口: 「此丹仙力充沛,人仙境可平添三成仙元,提升一个小境界不在话下。 而如庚仙子这样的二劫散仙,足可助你成功渡劫……」 「庚仙子!丁道友的所说的三转金丹,元某也有。」 元道人盯着丁字位老者,眼中杀意已然不加掩饰。 与此同时,方老道也已起身,面无表情地挡在丁字位老者离去的必经之道上。 丁字位老者见此脸色微变,但很快就恢复笑容: 「怪不得元道友有恃无恐,原来还有帮手。 可你们这般提前暴露,就不怕吓到了肥羊……」 他话到这里,目光移向方老道身后,却见向苼仍然端坐在位置上,笑盈盈地看着他。 丁字位老者心中咯噔一声,脸色剧变。 这般反应,哪里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莫非是他判断错误,这三人都是一伙人的,真正落入圈套的,是他自己?! 丁字位老者陷入自我怀疑,殊不知元道人亦是十分震惊于向苼的镇定,心中莫名生出一股事态超出掌控之外的恐慌感。 「方老道,你带回来的人有问题!」 方老道背对着向苼,还不知发生了什么,骤然听到元道人传音,也是脸色一变。 「不可能!老夫的眼光从未出过错,她就是一个涉世未深……。」 传音未毕,他身后忽然响起一声熟悉又陌生的轻笑: 「三位怎么都不说话了?」 方老道心头一震,豁然回头,望见向苼那张半点不见慌张的笑脸,神色顿时变得无比精彩。 元道人所言,竟是真的。 他真的看走眼了! 丁字位老者见此,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禁拍手大笑: 「哈哈哈……老夫只听说元道人年年打雁,不曾想今日被雁啄了眼,真是有趣!有趣!」 元道人猛地转头,目光如刀,冷冷盯着丁字位老者。 如果眼神能杀人,后者怕是已在这片刻间死了千百次。 丁字位老者也不是被吓大的,丝毫不怵。 不过既然肥羊有问题,这趟浑水倒是不值得再淌了。 念及此,丁字位老者拍拍屁股,转身就走。 元道人看着老者嚣张的背影,脸色阴沉得几欲滴水。 他开办***至今,如此嚣张挑衅者不在少数,那些人无一例外,都被他剁碎喂了妖宠。 他在黑市***上的威名,可不是单靠信誉累积,而是生生杀出来的! 若是放在平时,遇到如丁字老者这般人,他早就动了手。 可今日方老道引来一个不知底细的人物,由不得他不小心。 丁字老者的底细,他略微能猜出一二,实力只低他一筹。 方才那股恐慌感来得突然,未必不是一种警示,若是这黄衣女子实力太强,再招惹丁字老者,未免不智…… 元道人还在犹豫,这时,一道令他无比意外的笑音,蓦地在耳边响起。 「丁道友,你的三转金丹还没给我,怎么能一走了之呢?」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639章 惊骇 啪! 丁字位老者脚下猛地一顿,回头冷目看向向苼,心中惊疑。 他看此女气息,分明只是一个修行千年许的二劫散仙。 招惹元道人不说,还敢在这个时候拦他,到底是不知天高地厚,还是真有实力? 其人再蠢,总不至连地仙的威压都分辨不清,怕是真的邪性! 想到这里,丁字位老者心中已生退意,表面却不露分毫,冷冷开口: “庚小仙子,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得罪老夫?” 向苼微微一笑,拍过膝间衣袍,站起来,语调温和,不慌不忙: “什么得罪不得罪? 我只知三转金丹的交易未完,丁道友就这么走了,岂非成了不诚之人?” “哈哈哈……好一个不诚之人!” 丁字位老者大笑三声,面容倏地转冷: “老夫诚与不诚,还轮不到一个黄毛丫头来置喙!” 话到此处,元道人正以为乙字位老者会直接动手。 谁知后者放完狠话,大袖一挥,转身就跑! 元道人与方老道脸皮齐齐一抽,却没有阻拦的意思。 请来的肥羊态度异常嚣张,他们心中同样没底。 元道人看着向苼,心中甚至生出了与乙字老者同样的退意。 引君入瓮的是方老道,他还怎么都没做,不算得罪对方,现在改变主意,似乎还来得及。 “砰!” 元道人未及深思,忽然听到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他回头一看,脸色立刻变了。 只见屋舍门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面透明屏障。 丁字位老者地仙修为,一头撞在屏障上,屏障竟是纹丝不动! “这符文……不是仙禁,是天妖禁?!” 丁字位老者按着额头后退一步,认出禁制来历,眼神震颤。 天妖禁失传已久,如今能得到传承的,只有数十年前去过天妖秘境之人! 那次秘境之行,听闻三方势力都损失惨重,能从中活下来的……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小小散仙?! “此女诡异,联手破之!” 他暗中传音元道人与方老道,也不等两人回应,双手迅速掐诀,覆于唇表。 而后他猛地回过身,移开双手,朱唇血红,大喝一声: “杀!” 这一字吐出,好似天宪,吸引周遭仙气凝成实质,化作一面巨刃,朝向苼破空斩去。 向苼眼神一凝,单手随意一挥袖,地面瞬息竖起数十道禁制屏障。 巨刃触之,如入败革,陷入停滞,难以寸进。 “一念禁出,这……这是禁制圆满境?!” 乙字位老者脸色剧变,当即咬破舌尖血,全力喷出一口血雾。 “蚀!” 血雾瞬间转黑,从巨刃缝隙钻入,朝向苼笼罩而去。 与此同时,离她最近的方老道一卷袖袍,银钩脱手飞掷,绕过禁制屏障,划向向苼面门。 元道人亦是反应不慢,身形一震间,背后升起三道圆月虚影,朝向苼头顶压去! 眼见三方强攻同时而至,向苼面色沉静,脚下剑光一闪,略一偏头,险险躲过银钩。 同时飞袖一道剑光飞出,白光迷蒙,隐约可见河流虚影。 方老道如临大敌,然而不知为何,整个人好似呆住一般,傻傻立在原地,任由剑光穿肩而过。 噗! 一条右臂高高抛起,啪嗒一声砸在地上。 方老道回过神,右肩剧痛,忍不住惨叫一声,惊惧之下,连连后退。 刚才那一剑到底是怎么来的?他居然没有半点察觉! 乙字位老者听得惨叫声,头皮一紧,加紧催动黑雾笼罩而去。 “成了!” 他看到黑雾将向苼包裹,心中一喜,然而还没喜上一瞬,便见黑雾包裹中的人影飞速缩水,化作一张轻飘飘的纸人,飘落在地。 乙字位老者瞳孔剧缩。 人呢?! 其人念头刚落,元道人就看到向苼闪身出现在他面前不足一尺之处。 他不惊反喜。 此女实力虽强,但到底是年轻见识短,居然没认出他的体修脉轮。 与体修近身,便是剑修也得饮恨! 他当即抬拳全力轰出! 向苼早就想验证肉身强度,这一拳可谓正中下怀,她丝毫不避,同样一拳对之! 砰—— 两拳相对,只听一声“咔嚓”一声脆响,元道人脸色骤白,而后整条手臂就如竹条一般节节噼啪爆裂,软成面条耷拉下来。 元道人疼得脸色扭曲,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不可能! 一个剑修的肉身,怎么可能比他强?! 他抬头望向头顶三道圆月虚影,眼中惊怒化作浓浓杀机: “给我镇!” 三道圆月虚影顿时化作流星,砸向向苼,威势大增。 方老道见此情形,顿时精神大振。 来了! 脉轮之法体修常练,而如元道人这般修出三脉轮的,却是极少数。 元道人也正是凭此优势,在一次集会上吓退天仙,方才在黑市站稳脚跟。 他就不信,这黄衣女子还能比那天仙…… 念头未完,方老道忽然惊得两眼瞪圆,神情大骇。 只见向苼周身一震,一连串的圆月虚影自她背后升起。 轰! 一股比元道人沉重百倍的威势蓦然爆发,眨眼便盖过了前者。 方老道骇得双膝一软,瘫坐在地,抬头细细一数那圆月,竟有足足八个! 八道脉轮! 且每一道脉轮的光辉都比元道人的更为璀璨,完美! 这……这是哪里来的怪胎?! 处在威压中心的元道人,早已陷入了呆滞。 他自己便是体修,比方老道更加了解对方的可怕。 脉轮之法总纲有言,脉轮之数与肉身强度紧密勾连。 若修出六道脉轮,便可踏入传说中的完美肉身之境。 他曾远远见过一名金仙境的体修前辈,肉身不过堪堪达到完美之境,第六道脉轮尚且略有虚幻。 眼前之人修出八道命轮,岂不是说……此女肉身资质远超那金仙?! 可此女气息,的的确确只是一个二劫散仙,极有可能还未跨过仙凡之别。 那岂不是说,还有一次接受仙元洗礼的机会? 到那时,对方肉身岂不是还会继续增强?! 如此妖孽…… 想到这里,元道人额头立刻浮现出一层冷汗。 他好像知道得太多了。 第640章 老实 砰!砰!砰! 元道人擦了一把冷汗,爬坐起来,面朝向苼干脆地磕了三个响头。 “小人有眼无珠,算计到前辈头上,罪该万死。 前辈大人有大量,能否饶小人一命?小人愿奉上全部家当,换取一条活路!” 元道人跪得果断。 他身为散修,可没有高门子弟的傲气。现在不求饶,难道要对方灭口的时候再说吗? 向苼没有急着回应元道人,转眸扫了一眼另外两人。 方老道被扫得浑身一麻,旋即露出比元道人更谄媚的笑容,爬到向苼脚下跪好。 “小人……小人与元道人一样,前辈只要不要了小人的命,只管随意吩咐,小人什么都答应!” 丁字位老者听着二人的话,只觉得心中苦得要命。 若是方才自己没那么贪心,和其他人一样果断离开…… 可惜,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后悔药吃。 他叹息一声,同样双膝一屈,“扑通”一声跪好,跪姿异常乖巧。 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对上元道人不过五五开,在此女手里哪里有胜算? 他可不想和另外两人一样,毁了一臂后才知道服软。 三人默契跪成一排,之前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老实。 向苼伸手抓来一张椅子,坐在三人面前,眼尾上挑,眸光内敛。 这一番斗法看似轻松,实则她一出手就是全力,为的就是吓住这三人。 单凭肉身,她实力的确在此三人之上。 但肉身攻伐手段远不如术法灵活,若是让这三人厘清这一点,联手施法对付她,她恐怕就得祭出神剑了。 二劫散仙还未跨过仙凡之别,境界终究是低了些…… 一念及此,她目光落到老者身上,笑眯眯地开口: “丁道友,现在可否能交易三转金丹了?” 乙字位老者眼角一抽,苦声道:“前辈恕罪,方才是小人胡言乱语,三转金丹那等宝物,小人一介散修哪有资格拥有?” 说到这里,他忽然伸手一指元道人,声音大了一分: “倒是元道人坐拥集会,颇有家资,想必区区三转金丹不在话下,他方才说的定是实话!” 元道人闻言脸色瞬变,心中怒火高涨,恨不得直接一拳轰在乙字位老者脸上。 然而活命的理智,终究是占据了上风。 他深吸一口气,乖乖开口:“前辈,小人并无三转金丹,方才也并非有意欺瞒,只是被言老鬼抢了白,一时失智夸大其词。” 说到这里,元道人转头恨恨看着乙字位老者。 “言老鬼,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害我?!” 言老鬼被叫破身份,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对向苼掩着面容,心中一慌,连忙撤去术法。 其面上云雾散去,露出一张如树皮般满是沟壑的老脸,老脸上挤出讨好的笑容,令沟壑更深。 “前辈勿怪,小人术法反噬,令容颜枯槁,小人委实怕污了前辈的眼,是以略作遮掩,呵呵……” “是么?” 向苼看着言老鬼,似笑非笑,“既然言道人如此有心,我便放你一马。 只要拿出与三转金丹价值相当之物,便可自行离去,如何?” 言老鬼闻言先是一喜,但再听到后半句话后,一张老脸立刻垮了下来。 一颗三转金丹价值二十万仙灵石,有价无市! 他身上所有的宝物加起来,不过十万仙灵石出头。 此女年轻,说不定看不出宝物具体价值。 虚报作假? 他心中升起这般念头,但在看到身边虎视眈眈的两人,立刻将那危险之念掐灭。 即便此女见识不多,元道人还能看不出来吗? 只要此女将储物戒拿给元道人查验一番,他立刻就会露馅儿。 而且元道人此刻想必已经恨毒了他,即使他储物戒中宝物加起来真有二十万仙灵石,此人也定会估计报低价格。 言老鬼越想,脸色越是难看,最终狠狠一咬牙。 只能那样了! 他摘下无名指上的储物戒,解除认主,双手奉上,恭敬出声: “前辈,此戒中所藏,价值约有十万仙灵石。小人另有一独门言术,亦是抵十万仙灵石。 两样相加,正好可换得一枚三转金丹。” “言术?” 向苼眼露兴味,道:“就是你方才所施法术?拿来看看。” 这是答应了? 言老鬼心下一松,立刻从戒中拿出一枚空白玉简刻录起来。 不消片刻,一枚刻满的言术秘法,呈到了向苼面前。 向苼拣过玉简神识一扫,露出满意之色:“此术有些意思,确可抵一半三转金丹。” 言老鬼闻言大喜:“多谢前辈不杀之恩!” 说完,他又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在元道人两人嫉恨的目光中,抽身离开。 然而走到门口后,言老鬼却发现禁制屏障并未撤去。 他脸色一变。立刻回头看向向苼。 向苼唇角微勾:“言道人心急什么?我的话可还没说完呢。” 言老鬼气得脸色涨红,怒极开口: “小人身家尽皆献给了前辈,前辈如此不守信用,未免欺人太甚!” 此话音未落,向苼面容瞬冷,扬袖挥出两道剑光。 随后只听“噗”、“噗”两声,言老鬼双臂应声而断,惨哼出声。 跪伏在地的方老道立刻瞪大眼睛。 “元道友可看清了?就是这招! 方才我分明看到她出剑,未及闪避,右臂就被削了下来。 这是何等剑意。剑速竟如此之快?” 元道人脸色难看。 “这哪里是剑速的问题,那两道剑光分明是影响了时空!” 方老道大惊,“二品岁月剑意?!还有那等强悍的肉身,剑体双修,还有圆满境的禁制造诣……此女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如何知晓?” 元道人抬头看了一眼还未认清现实的言老鬼,冷笑一声。 “我只知,我们知道得越多,死的就越快。 她还未对我们下杀手,必然有所求。 你应对定要慎之又慎,莫要露馅,否则今日就是我们的死期!” 方老道听得此话,心中叫苦不迭。 天了个老爷! 他怎么就招了要命的祖宗回来啊! 此番若能活命,他再也不干这阴损勾当了! 第641章 花城 另一边,言老鬼双臂被斩,一头怒火瞬间被浇灭,剧痛刺激之下,连眼神都清澈了许多。 他顾不得给伤口止血,扑通一声跪下来,爬到向苼面前连连磕头。 “小人失言,小人知错,前辈饶命!” 此话音刚落,一枚储物戒就砸到了他膝盖前。 向苼冷淡的声音,远远传来。 “言术便也罢了,虽不如三转金丹,但多少有些用处。 你这一戒指破铜烂铁,也想蒙混过关?” 一身家当被说成破铜烂铁,言老鬼心中恼恨,表面却不敢露出半分,连连点头附和: “前辈所言极是,小人散修家资清贫,实难入前辈法眼。” “东西不行,那就消息来换。” 向苼倚靠在椅背上,单手撑着侧脸,慢悠悠地问道:“我且问你,此地何处打探消息,最为方便准确?” 言老鬼闻言心中一惊,此女竟连这个都不知道,莫非是异族? 他念头一闪,不敢耽搁,迅速作答道: “探查消息之所,当属听风楼! 听风楼背靠仙宫,财大气粗,鲜少会有虚假消息,只是价格略贵。” 向苼指节敲了敲,转眸看向元道人二人。 元道人立刻心领神会,直起身子说道: “言老鬼所言不差,探查消息的确是听风楼最好。 不过言老鬼少说了一句,前辈若要打探仙宫之人的底细,听风楼非但不会告诉您,还有可能对您动手。” 说到这里,元道人在言老鬼怨恨的目光中,恭敬奉上一只青玉瓶。 “前辈,这瓶中锻灵丹虽不如三转金丹,却同样是不可多得的修炼宝物。 此丹一整瓶炼化下来,地仙都能平添五成仙元,还能同时加以淬炼,价值约三十万仙灵石! 此物乃小人近期所得,花去了九成身家。 还望前辈看在此宝的份上,放我们二人一条生路。” 向苼接过玉瓶取出一枚,放在言老鬼面前。 不用多说,言老鬼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丹药是真,可他心中怨恨元道人阻他呈报之功,正想着睁眼说瞎话,抬头望见向苼似笑非笑的目光,顿时如冷水泼头,一个激灵实话实说: “确为锻灵丹,元道人所言之丹效,分毫不差。” “很好。” 向苼满意地收起玉瓶,抬头轻笑:“求饶还不忘带着同伴,你倒是有情有义。 不过既是两人,你们便还差十万仙灵石。 我对待手下败将,向来一视同仁,就给你们一个机会。” 向苼掌心微光一闪,出现半片粉色花瓣:“说出此物来历,你们便可以走了。” 言及此,向苼瞥过言老鬼,又补了一句:“你也一样。” 此话一出,三人皆是精神大振,立马定睛看去。 “这不就是片再寻常不过的花瓣?还只有一半……” 言老鬼看得一头雾水,脸色阴晴不定。 难道此女又在戏耍他们? 元道人与方老道的反应却与眼老鬼截然不同。 两人看到花瓣先是惊疑不定,随后脸色齐齐一变。 这不是…… 元道人心神震动,还未理清思绪,就听身边一直沉默的方老道忽然开口。 “前辈,我知此物来历!是永生……” 话未说完,向苼蓦然毫无征兆地抬手一扬。 唰! 白色剑光一闪而逝,方老道声音戛然而止。 元道人转头一看,只觉浑身冰凉。 方老道已成了一具无头尸身,软软倒了下去。 一团凝实的神魂,从其头颅眉心飘出,浑浑噩噩地飞入半空中旋转的红色灯笼中,消失不见。 “看来你这位同伴,不想承你的恩呢。” 向苼语气淡淡,没有丝毫变化,好似刚才她杀的不是人,而是一只鸡。 元道人艰难地咽了咽口水,道:“前辈,小人也不知他会如此胆大妄为,试探于您。” “哦?” 向苼似笑非笑地看着元道人片刻后,收回目光,缓缓开口: “你说不知道,那便不知道吧。不过接下来本座的问话,你可要好好想清楚,再答。” 元道人额头冷汗狂冒。 他当然知道。 他从方老道开口,就看出对方的打算,却没有阻止。 方老道在赌这女修不知永生花海的禁忌。 若是赌对了,他们就能借花海出手打破禁制的空隙逃出去。 赌错了也无妨,女修向来心慈手软,行起事来优柔寡断,瞻前顾后。 方老道只要好好求饶,无非又被教训一番,断手断脚都算不得什么。 可没想到,这女修竟然直接杀了方老道! 他从前接触过的女修里,从未有过这般心机敏锐,又心狠手辣的角色。 若是再继续扯谎,自己恐怕很快就会步了方老道的后尘。 念及此处,元道人再也升不起任何侥幸的心思,乖乖开口: “前辈,此物来自幻花仙城。” 言老鬼在旁听到这四个字,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竟是那个鬼地方! 向苼挑了挑眉,“城在何处?” 元道人摇头,“花城所在,鲜少有人知晓。 小人不知其具体位置,但在六年前曾听赤青军的人提起过花城难缠云云,赤青军常年驻扎在域外战场。” 言下之意,幻花仙城很可能在域外战场。 向苼目光一闪,接着问:“域外战场又在何处?” 元道人闻言顿时呆住。 域外战场所在,星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便是异族也不可能不知道。 此女不知,难道是刚刚从下方小世界飞升上来的? 可散仙飞升,至少得三劫…… 元道人忽然想起对方与境界严重不符的实力,顿时觉得二劫飞升也不算什么了。 连地仙都能碾压,对方没有灵池接引,也能强行破碎虚空,飞升上界。 如此天才,若是化干戈为玉帛,与之交好,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想到这里,他立刻态度大改,堆出一张谄媚笑脸,仔细介绍起来: “前辈也知,我人族与古族、古妖向来不合,常有战事发生。 然而若是争斗涉及族群内域,必将生灵涂炭。 久而久之,三族达成默契,若非灭族之战,都不会轻易涉足敌族内域。 域外战场便应运而生,共有三处,分别处在三族交接之地。 仙宫赤青军就驻扎在与古妖对峙的万骨荒原。 万骨荒原后方入口,早已被赤青军封锁,唯有仙宫之人才能通过。” 第642章 火羽 “赤青军么……” 向苼轻轻敲着手边桌面,若有所思。 元道人见状心中一动,小心翼翼地提议道: “前辈,其实以您的天资,若是加入仙宫,绝对大受青睐,甚至有可能直接被那殿主级的大能收为亲传弟子! 到时候您以仙宫殿下的身份,前去域外战场,定不会有任何人阻拦。” 向苼敲击桌面的指尖一顿,淡淡吐出两个字。 “掌嘴。” 这一声如闷雷,惊得元道人心头一慌,立马狠狠给自己甩了好几巴掌, “是小人多嘴!小人嘴贱!小人不该揣测妄自前辈心意,前辈恕罪!” “好了。” 向苼出声制止,“我且问你,如何加入赤青军?” 元道人停下甩巴掌的手,心中大松了口气,正要作答,一旁的言老鬼却是抢在前头叫道。 “前辈,这个小人知道!” 言老鬼好不容易抓住一个表现的机会,语速极快地说道: “赤青军奶仙宫四大军之一,以神兽毕方为名,习火鸦合击秘术,在域外战场上可谓是威名赫赫。 人族弟子欲入其军营者如恒河星数,十分之多,因此加入赤青军的门槛也是极高。 寻常修士最低也要地仙才能通过初试。而如前辈这样的散仙,至少需三劫。” “三劫就可?” 向苼柳眉微挑,“三劫散仙,不是只相当于人仙境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 言老鬼讪讪一笑: “可散仙的实力,弱者弱不禁风,强者深不可测。那境界,假得就跟骗人的一样。 这一点,前辈您应该最清楚才是。” 言老鬼暗暗拍了个马屁,见向苼没有生气的意思,心头略松,一转头就撞上元道人那双几欲喷火的眼。 他非但没怕,反而缓缓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元道人差点被这一笑气炸了肺,但在向苼面前,他不敢有丝毫放肆。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道: “前辈,加入赤青军非易事。 若无人引荐,只能通过十年一度的选拔大比,才能正为其中一员。 而上次选拔大比才过去一年许,再行等待,未免太过漫长。 小人机缘巧合,曾与一位赤青军伍长结识。 此人手中恰有一个推荐名额,正待价而沽。 若是前辈能拿出足够打动他的东西,便能提前进入赤青军。” “你还有这般人脉?” 向苼微微眯眼,“方老道已死,你所献之物加上你之前所言,早能换你活命。 你这么一说,我绝不会放你离开,为何要给自己找麻烦?” 元道人被戳破心思,心头一凛,旋即干脆一咬牙,道: “小人的确有所求,还请前辈帮我杀了言老鬼!” 此话一出,言老鬼大惊失色,立刻劝道: “前辈,元道人之言万不能信! 他只是想借您之手除去我,谁知其口中所言是真是假?” “言老鬼,你休要血口喷人!” 元道人“腾”的一下站起身,破口大骂:“我的命还在前辈手里,如何能说谎?” 言老鬼冷笑一声:“即便是真,待他找到那赤青军伍长,趁机寻其庇护,前辈又该如何?” 元道人脸色猛地一抽搐,旋即干脆一转身,重新跪下来,言辞恳切地开口: “前辈,小人所言句句是真!言老鬼为活命,才会如此妖言惑众。” 向苼笑盈盈地看着元道人片刻,轻轻颔首: “你说的有些道理。不过就一条引荐的门路,可还不足以让我动手。” 元道人闻言立刻明白了什么,连忙追问:“前辈还有何需?小人定尽心竭力,为您办妥!” 见他如此上道,向苼露出满意之色,抬眸看了一眼浑身僵硬的言老鬼,缓缓开口: “赤青军如何与神兽毕方扯上关系?” 元道人不知向苼为何有此一问,但也不敢多想,立马将自己所知的和盘托出。 “具体如何相关,小人也不知道。 不过有传言说,赤青军身披的羽甲,便是神兽毕方蜕下的火羽所制,有避火、克水、镇魂之神能。 而传说中的毕方火羽,呈赤青二色,赤青军之名便由此而来……” 元道人话音刚落,便看到向苼手掌一翻间,掌心多出一片赤青二色糅杂的羽毛,两眼瞬间瞪得滚圆。 “这…这……这是毕方火羽?!” 向苼指腹轻轻抚过掌心羽毛,目光柔软下来。 “火羽为我们神兽一族血脉所显,若同族所出,十万里内必有所感。 若这一界还有同族散落的火羽在内,我必能通过火羽生出感应。 可惜,一次也没有……” “师姐你去的地方太少了,多去点地方,说不定还能找到同族呢!” “哎呀,大师兄拦着,我也不能乱跑啊,小六你帮我出去跑跑吧。” “我又不会感应火羽。” “这个简单,我教你!四师姐,小师妹,你俩快别吃点心了,都来学……” 向苼闭上眼,晃去脑海中的画面,再睁开,那眼底的柔软已然沉入冷彻的眸底,消失不见。 她轻轻攥紧掌心火羽,心中默念片刻,摊开掌心,火羽表面红光一闪,显现出一小段画面。 画面中,有一红衣女子,提步踏入了一家名为“听风”的楼阁中。 向苼眼中掠过一抹诧异。 虽然画面很是短暂,她还是认了出来。 这里面的红衣女子,就是之前离开集会前暗中传音提醒她的戊字位女仙。 她竟是赤青军士? 倒是巧了。 她收起火羽,抬头看到一脸期待的元道人,唇角微勾,转眸看向言老鬼。 “我现在给你两条路。” 言老鬼满头大汗,僵硬的身子“扑通”一声直跪下来,大声道: “小人愿献上魂血,为前辈奴仆,还请主人不要杀我!” 说完,言老鬼二话不说一点眉心。 一滴淡金色血液,立刻从中飞出,悬于向苼面前。 向苼定定看了前者片刻,伸手收下魂血,轻笑出声:“你很聪明,倒是省了我一番口舌。” 说完,她侧过头看着元道人,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这可如何是好?他已是我的奴仆了,我总不好为了你,杀自己人吧?” 第643章 玉盒 元道人心中怒火高涨,表面却不敢流露出半分,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前辈…前辈言之有理,言老鬼既已成前辈之奴,小人自然不会再报复他,这便告辞。” 说完,元道人转身就走,却见禁制壁障仍在,哪里半点消散的意思。 他的脸色立刻难看得无以复加,回头死死盯着向苼:“你言而无信?!” “元道友何出此言?” 向苼低头摆弄着半片花瓣,看也不看元道人,幽幽开口:“我只应你一条活路,可没说要放你走。” 元道人脸色铁青,心中却不觉得意外。 此女暴露出的种种手段,每一个放出去,都能引起一片地震。 那时他就隐隐预感到,对方为自保,不可能放他离开。 只是他不愿面对现实,始终存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 而今,希望终于被戳破,他心中竟诡异地生出一丝踏实之感。 至少,对方还算守诺,自己保住了性命,比起方老道幸运甚多。 元道人不断安慰自己,调整心境,面上怒色迅速消弭。 他深吸一口气,上前几步,重新露出恭敬之色,道: “是小人想岔了,小人愿呆在前辈身边,为前辈谋划前程。 还望前辈入赤青军后,能放小人自由。” 此话说出,不待向苼回应,言老鬼就骂了起来。 “大胆!主人愿留你一条性命,已是天大的恩赐,你还敢得寸……” 言老鬼话到一半,忽觉魂血牵动,眉心剧痛。 他连忙住口,二话不说跪下来讨饶: “老奴一时激愤失言,主人息怒!” “下不为例。” 向苼停止催动魂血,挥袖打开一道漩涡门户。 随后元道人便见一个魁梧大汉一脸兴奋地从门户冲出来。 “主人!” 他兴奋地跑到向苼面前,身后“嘭”的一下多出一条土黄色龙尾,拍得地面砰砰作响。 “主人,您封闭秘境千年,我还以为您把我给忘了呢! 涅儿平时也不理我,我每日除了睡就是吃,实在无聊得紧。您这次放我出来,就别让我再进去了吧?” 妖龙向烛一出来,就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眼巴巴地看着向苼,浑然没看到旁边还有两个震惊失神的人族。 “这……妖龙?秘境?主人居然有一个秘境法宝,妖龙也是主人的奴仆……” 言老鬼心中混乱一阵,而后看到向烛那狗腿的模样,心中立刻升起一股不妙之感。 主人居然有别的奴仆,还是相伴千年的奴仆,而听这条妖龙口中所说,主人的旧仆……不止一个? “主人,我当年受的伤已经痊愈了……” 向烛还在继续说,向苼被吵得头疼,抬手一道禁制封住它的嘴,场中立刻清静。 向烛拍了拍封印的嘴,既说不了话,也传不了音,只能泪汪汪地看着向苼。 天可怜见。 向涅和髅祸老妖都是器灵一般的存在,能自行透过秘境和方寸集,看看外面的风景。 他却是实实在在地在秘境里憋了一千年! 这一千年里,他连秘境里长了多少棵树都数干净了,好不容易出来喘口气,主人连话都不让多说,太委屈龙了! 向苼看他神情,就知道他在委屈什么。 看在当年其献出烛龙血脉受重伤的份上,她语气微缓: “我让向涅许你器灵之能,你将此二人带回秘境,严加看管,如何?” 说完,她解了向烛的禁制。 向烛见主人变得如此好说话,两眼一亮,正想趁机多要点好处,抬头望见主人淡漠的脸,跳脱的心思立刻老实下来。 这一千年睡得太舒服,差点让它忘了,主人可不是心慈手软的善茬。 还是不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主人安排甚好,我一定看好这两人!” 向烛将胸口拍得砰砰作响,元道人终于回过神来,立马急声开口: “前辈!你把我关起来,那伍长引荐之事该怎么办?没有我,您找不到门路的!” 向苼转眸一笑:“这一点,就不劳元道友操心了,向烛。” “等等!” 元道人抬手止住向烛步子,双手飞快掐诀,一阵念念有词,而后一咬牙,右手猛地插入胸口,剜开一个血洞,从中缓缓扯出一只巴掌大的血玉盒。 失了玉盒,他好似受到极大伤害,脸色煞白,颤抖着将玉盒双手呈过头顶。 “前辈,小人身上牵扯不少,若被困于此,久不现身,同样难逃一死! 前辈天妖禁道行极深,完全可以封印小人今日记忆。 玉盒中丹药,乃修行至宝!我欲以此物换得自由,还望前辈成全!” 向苼双眼微眯,没有接过急着接过血玉盒,眼神示意言老鬼。 言老鬼立刻心领神会,上前一步捧过玉盒,小心掀开盒盖。 下一刻,一股极为厚重的仙灵之气破盒而出,冲刷在顶端的禁制屏障。 轰!!! 禁制屏障发出一声轰鸣,却未有半点破裂的迹象。 元道人见状,神色变得无比黯淡,失魂落魄。不用向苼动手,他便自行踏入秘境漩涡,消失不见。 “主…主人,这仙丹……” 言老鬼抓着玉盒底部,两眼死死盯着盒中的十二枚雪色丹药,目光火热。 他方才只是吸了几口丹气,提炼出的仙元便堪比三月苦修,若是能吃了它,那效果又该何等惊人? 这念头刚刚升起,向烛就伸手夺过玉盒,一脚将他踹进了秘境漩涡。 “主人的东西,你也敢肖想!” 向烛啐了一口,随后恭敬的将玉盒放在桌上,露出一个笑脸:“主人,我这就进去看着他们!” 说完,向烛也跳进漩涡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浑元秘境内。 元道人僵立在原地,看着秘境内的广阔天地,整个人都陷入了呆滞。 秘境类法宝何其稀少,唯有大能者能居之,一介散仙拥有此等宝物,已经足够令她震惊了。 原以为这法宝里面,最多藏了个类似精舍一般的小秘境,却不曾想,其内竟是一个如此庞大的世界! 如此至宝,仙宫里都不一定有,那女散仙……到底是什么来头? 震惊过后,元道人眼里抑制不住,流露出一丝贪婪与兴奋。 古人云福祸相依,这话果真不假! 不管那女散仙是什么来头,只要她对血丹动心,这秘境……很快就是他的了! 第644章 回溯 外界,向苼伸手虚虚一握,秘境漩涡转动间迅速消弭干净,转眼间屋中就只剩她一人,彻底安静下来。 她没有急着离开,视线一转,落在放在桌上的玉盒,眼神微冷。 玉盒盖已经合上,但方才灵气冲天的画面,仍留在她记忆中。 方才那股灵气引动丹田,增进真元,的确令人心动。 若是全部炼化,她必定修为大进,直接一步登天跨入四劫散仙,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这等大好丹药,元道人为何一直放着,自己不用? 除此古怪之外,还有花瓣。 青木天妖的出身,定然要在这元道人之上,可在九重塔时听到“永生花海”四个字,都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制止萤宿圣子说下去。 言老鬼看到花瓣,更是一头雾水,全然不知其来历。 元道人和方老道却是截然相反,看到花瓣的第一眼,就立刻知晓。那反应不似博闻广识,更像是经常接触。 如此说来,元道人与方老道与幻花仙城之间,可能早有牵扯? 念及此处,向苼将玉盒收入血戒,并指在虚空一划,一圈圈岁月水流荡漾开来,屋中的画面开始迅速倒流,很快便越过今日集会,来到昨日。 元道人在此逗留已久,略过大部分毫无信息的等待画面,岁月时间直接带着向苼回到三个月,元道人第一次进入画面的那天。 只见画面中,元道人与方老道跟着一名穿着黑市制式常服的男子进入此地,打量一番后,便扔给男子一枚储物戒。 男子接过储物戒,看了看,皱眉道:“这次只租三个月?” “三个月后,我有要事。” 元道人无奈地笑了笑:“下次我必定十年起租,看在我是常客的份上,这次便通融一下吧。” “也罢。” 男子收下储物戒,“你可不能失约,不然我定是要被主事责骂的。” 方老道笑呵呵地抱拳:“一定,一定。” 两人送走男子,相视一眼,却没有说什么。 之后方老道收拾一番,直接出了门,显然是去物色肥羊了。 向苼眉头微蹙,抬手一挥,岁月水流带着三个月前的画面瞬间消散。 元道人三个月前才出现在此地,再往前,就是陌生面孔,不必多看。 而在这三个月内,元道人与方老道表面没有任何交流,一直都是传音商量。 想来是因黑市人多眼杂,怕被人听去什么,惹来麻烦。 她回溯岁月的神通,乃是在千年前冷竹海自然领悟,还做不到连两人之间的传音都能截取,这样一来,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拧眉沉思片刻,向苼忽然想到什么,伸手虚空一抓。 方老道尸体无名指上的储物戒瞬间脱落,“嗖”的一声飞到她手中。 方老道神魂虽还在,但被招魂幡收走,与外界隔绝,戒指上的神魂烙印变得无比脆弱。 向苼轻轻一抹,烙印就直接破碎消失,戒指化作无主之物。 结合回溯画面,她神识一扫,就从中找到目标之物——一枚淡绿色的符牌。 回溯画面中,方老道与元道人仅有的言语交流,就是因为这块符牌。 这种符牌,乃是稚夭星主城独有的宅院灵钥。 也就是说,方老道听元道人的安排,在此置办了一处私人宅院,价值不菲,十分肉疼,因此在回溯画面中与元道人平分代价,二人好一番拉扯才谈妥。 元道人初临黑市时,分明言说自己只在这里呆上三个月,却让方老道置办房产。 要么是他在骗那黑市之人,要么……便是他三个月后想办的事,就在稚夭星,且还会呆上一段不短的时间。 这件事显然极为重要,元道人不愿让一丝消息流入外人之耳。 若换做是她自己,也必会选择一个阵法齐全的妥善之处,与同伴商量,而非在这黑市之中暗中互相传音。 毕竟传音可不是绝对安全,若是不慎被实力高强的大能窃听到,岂不是要原地坐蜡? 想到这里,向苼念头一敛,道:“髅祸。” 方寸集中的髅祸顿时惊醒,传出声音:“老奴在。” “师兄他如何了?” “葳宁大人还在沉睡,若要强行唤醒,恐会让他伤势加重。” 髅祸答了一句,透过方寸集壁障,看到屋中尸体横撑,血迹斑斑,立刻自觉地操控水系法术,收拾起来,动作无比熟练。 好似这样的情境,已经发生过千百遍。 不多时,屋内崭然一新,再也找不到斗法的痕迹。 向苼起身大步踏出门槛,禁制屏障在其他出门的那一刻,瞬间消散。 与之一同消散的,还有一丝搅乱时空的岁月水流。 除非是与她同修岁月神通的大能亲自前来拨乱反正,否则谁也别想查出此地今日发生过什么。 …… 黑市进来有门槛,出去却是简单得很。 向苼换了一副面孔,就大摇大摆地从黑市出口离开了。 半个时辰后,她再次换了一张脸,循着符牌感应,来到城中窄巷一座清幽的小宅院前。 院门中间有一方形凹槽,向苼将符牌放入其中,院门上禁制顿解,露出个可容一人通行的门户,稍显浓郁的仙灵之气,从门户中逸散而出。 拿出符牌,向苼在门户消失之前闪身而入。 入眼所见,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小庭院,院子正中设有聚灵阵与蒲团,仙灵之气氤氲,清灵幽静,是个颇为不错的修行之所。 向苼穿过庭院,将三个厢房的房门全都打开,神识探出,细细查验。 确定此地隔音禁制完善,且没有丝毫猫腻之处后,她方才回到庭院中,并指在虚空划出一圈水流,再次回溯神通。 哗啦—— 清澈的水流带动岁月不断流转,很快在方老道与元道人一同坐在蒲团时放缓,清晰的交谈声音,从两人之间传来。 “这次得了多少货?” 方老道先开口,语气似有些迫不及待。 元道人脸色微紧,不答反问:“你确定此地无碍?” 方老道呵呵一笑:“我们合作多年,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元道人神色微缓,沉默片刻,方才肃声开口:“足有十二枚,这次恐怕是个大主顾,我们须得异常小心行事。” 第645章 鉴宝 “十二枚?!” 方老道两眼瞪大,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这么大的生意,你也敢接?真不怕害了自己?” 元道人眼中狠色一闪,“富贵险中求!若这一单能成,得到的赏赐足够我们二人升入天仙之境界,积攒的功劳亦足可去城里换两个职位,再也不必整日担惊受怕,连修炼都无法专心。” 方老道似被元道人描绘的未来所触动,动摇片刻,还是坚定下来,问道:“何时交易?” “还未有明信,只说了在三个月后。” 元道人抚过胸口的位置,语气凝重:“这次上面还有传话来,赤青军正在追查这批血丹的下家,说不定已经查到稚夭星来,以防万一,咱们在交易之前,得低调行事。” 此话一出,方老道顿时露出疑惑之色:“那我们就在这个宅院呆上三个月,哪里也不去就好了?你为何还要租下黑市那处集会之所?” 元道人闻言一笑,“你以为藏起来什么都不做,就是低调了?” 方老道还是不太明白,皱眉道:“你的意思是……” “赤青军若要追查,势必会动用城主府的能量。咱们到这里后买个宅子躲起来,什么都不做,反而会异常扎眼。” 元道人一番解释,方老道恍然大悟,“所以你租下黑市集会,咱们就成了过来黑市讨生活的散修,厉害啊!” 方老道惊叹过后,又不解道:“那你在黑市时,为何不干脆租个一两年的集会,若是被人查到,岂不是成了破绽?” 元道人脸色一黑:“黑市集会一年的租金,可比这宅子贵多了!那管事与我有上千年的交情,我在他那里租过至少三百年的集会,他才肯开后门。 三个月的租期不合规矩,我给了他一笔好处。他不看在那笔仙灵石的份上,为了自己不被主事责备,也会帮我们遮掩一二,不用过多担心。 至于三个月后……我们已在花城中享福了,之后事态如何,与我们何干?” “厉害,你真是将什么都算到了。” 方老道赞叹一声,旋即又轻叹一声:“不过咱们去花城后,你元道人的名号就这么丢了,实在可惜啊……” “开集会,也是为了修行,如今有了更好的选择,何必可惜?” 元道人洒脱一笑,而后神色一正,道:“现在说这些还太早,做戏做全套,我们集会也得正常进行,我去物色合适的人选,你……” 方老道闻言立刻明白什么,嘿嘿一笑:“放心,找肥羊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看到此处,向苼心中谜团的已经解了大半,抬手一挥,岁月水流消弭,所有景象瞬间消失,院中恢复安静。 短时间内一连两次动用神通,消耗着实大了些,她脸色有些苍白,拿出一枚灵丹放在口中缓缓消化,目露思索之意。 丹药,果然有问题。 那玉盒中的十二枚,应该就是元道人口中所说的血丹,竟就是花城的产物。 而且从两人谈话中不难推测,花城对外出售此丹,元道人要接洽的另有其人,接洽过程,凶险还不小。 这凶险是指交易对象?还是赤青军? 还有之前用火羽感应到的那名红衣女仙,她来此地,是否就是为了追查血丹? 她在赤青军中的职位,是否在伍长之上,具备引荐的资格? 此事试探起来,倒是不难,若能如她意,加入赤青军这件事,就简单了。 心中有了定计,向苼取出火羽,再次施展秘法。 火羽表面红光一闪,出现红衣女仙坐在窗前的画面。 似是因阵法阻隔,这一次画面维持的时间明显缩短了一倍还多,只过一息时间,画面就黯淡消失。 即便如此,向苼还是看清了那红衣女仙楼下的听风楼牌匾。 确定人还在楼中,而且看起来,短时间内不会离开,向苼不再多想,收起火羽走到聚灵阵中心的蒲团盘膝坐好,缓缓入定。 一夜无话。 翌日辰时,向苼从入定中醒来,睁开眼,眸中精芒一闪,元气充沛,昨日损耗已尽数弥补。 再次用火羽确定红衣女仙还在听风楼后,她直接动身前往听风楼。 稚夭星主城庞大而繁华。 而听风楼,就矗立在城中最繁华的街市口。 向苼换回在集会上招摇的女子面孔,东张西望地踏进听风楼大门。 站在门边的几个华衣小厮看到向苼那般上不得台面的模样,一个也不愿去接待。 一阵推诿后,一名还穿着自己衣服的半大少年被推了出来。 “这…这位客人,小人是四九,为您引……引路。” 少年脸上并无嫌弃,反倒是因第一次接待客人,紧张得直结巴。 向苼见状笑了笑,“我要换东西,往哪里走?” 兴许是见向苼笑得和善,没有怪罪,四九紧张稍解,说话通顺一些,“宝物换取有诸多等阶,不知客人,想换何种等阶之物?” 向苼默了片刻,轻叹:“我也不知是何种等阶。” 此话一出,后面的小厮们皆是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这年轻女子一看就没见过世面,连等阶都不知道。” “为她引路,别说提成,不被管事骂就不错了。” “还好有个新来的顶着……” 四九听向苼这么说,眼里有一瞬间的迷茫,但很快就想起引路手册中的提点,连忙道:“那我带客人您先去鉴宝。” 向苼含笑点头,四九顿时松了口气,为客人引路,好像没他想的那么难。 他步子顺畅起来,很快将向苼带到一个窗口前,对坐在里面的白袍老者说道:“长老,这位客人要先鉴宝,后换宝。” 白袍老者放下手中事务,走到窗台前,上下打量一眼向苼,语气立刻变得随意许多:“何物,拿来看看。” 向苼也不多言,直接将之前元道人号称费去九成家资的锻灵丹放在窗台上。 这白袍老者修为不过人仙初期,手中刚刚所拿的宝物,堪堪道器下品,眼力怕是一般。 若是她直接将血丹拿出来,此人多半不认得,不仅如此,恐怕还会因为轻视她,以她胡闹为由赶走她。 她可以将此事闹大,但却与现在所维持的人设冲突,出现破绽,倒不如直接用锻灵丹开路,免去麻烦。 白袍老者神色不耐地拿过玉瓶随手拨开,一股浓郁的灵丹之气立刻涌入鼻腔。 他脸色瞬变,右手一颤,差点把玉瓶摔出去。 第646章 凌莹 他手忙脚乱地将瓶塞重新塞上,抹了把头上冷汗,抬头脸上堆出一个小心翼翼的笑:“客人,可知此为何物?” 向苼挑眉轻哼一声“你这老仙真有意思,我来此鉴宝,你却问我此为何物?” 白袍老者闻言,眼里闪过一瞬间的贪念,但想起楼内无处不在的禁制以及那严苛的规矩,最终还是没敢搞鬼,恋恋不舍地将玉瓶还给向苼,赔笑道: “此物价值极高,老夫拿不准,这就去请文老过来掌眼,还请客人稍待。” 说完,白袍老者就急匆匆地地掀开后门帘走了。 向苼旁边的四九听到老者的话,顿时震惊道:“文老虽不是我听风楼的首席鉴定长老,却是年纪最大,资格最老的,客人您的东西,当是十分珍贵了!” 向苼微微一笑,“如此说来,你的提成也会十分不错了。” 四九小脸顿时一红,又结巴起来:“客…客人,小人没这么想,小人……还不是楼里结契的小厮。” “你倒是实诚,也不怕得罪了我。” 向苼笑了笑,“那我这笔生意做成后,你的契也该结了。” 四九小脸又是一红,不过这次却是大胆起来,小幅度地点了一下头。 见向苼没有生气,也没有继续再说话,他低下头,独自开心起来。 太好了! 这里工钱很高,娘的病终于能治了…… 二人谈话结束不久,一名须发皆白、气质沉稳的青袍老者就在白袍老者的陪同下,走进了窗口后的房间。 玉瓶还放在窗口上,青袍老者也不多话,拿过玉瓶打开,从手边的箱子里取出一支玉镊,夹起一点丹碎放在鼻间轻轻嗅了嗅。 “是锻灵丹。” 他说出结论,正要起身将玉瓶塞好还给向苼,忽地脸色微变 “不对!不对劲……” 他又重新坐下,取出玉镊。 在其身边的白袍老者呆了呆,旋即目光顿时变得有些耐人寻味。 不会吧,文老难道跟他一样…… 向苼见状却是目光一凝,后背渗出一层冷意。 她的心思一直放在血丹上,却忽略了这锻灵丹也有可能藏有猫腻。若非此番要用之开路,自己岂不是中了招? 到底是百密一疏,大意了。 修炼途中处处都是算计,自己还是不够谨慎。 向苼心中不断反省,在里面鉴定的文老已是放下玉镊,重新站起来,道:“敢问仙子贵姓?” 向苼谦声应:“免贵姓沈。” “沈小仙子,老夫性子直,便直接问了,仙子可曾服过此丹?” 向苼摇头,“尚未。” 文老顿时松了口气,“仙子好运,此丹中有鬼草,长期服用必会魂肉分离,性命堪忧!” 此话一出,白袍老者和四九都是脸色一变。 白袍老者后怕又庆幸,庆幸自己没得手,要不然倒霉的就是自己了。 四九则是失落,这单生意……是不是黄了? 向苼提前一步察觉到灵丹异样,但听文老说完后,还是配合地脸色一沉:“什么意思?这丹药我是花二十万仙灵石买的,你说不能吃?” “仙子莫急,此事说来也巧,此刻楼中恰好有一人需此丹,老朽或可促成一场交易,为仙子弥补损失。” 文老安抚完向苼,低声语速极快地吩咐白袍老者:“快,去二楼将凌什长起来,就说线索来了!” 白袍老者听得一头雾水,但还是照办了,快步离开。 趁此空档,文老将向苼请到接待贵客的厢房里,奉上好茶。 向苼佯作恼怒没喝,赏给了四九。 四九一脸苦涩地喝着,今天是他试工的最后一天,单子吹了,他明天也不用来了。 清灵茶都是大人物才能喝的,自己能喝上这一口,也不算白来。 没过多久,厢房外响起一阵密集的脚步声。 砰! 大门被猛力推开,一身火红长衣的女子踏进屋中,看到坐在茶几旁的向苼,顿时露出吃惊之色,“是你?!” 文老闻言也是一惊,“您认得此人?” 女子轻轻颔首,抬手挥了挥。 文老心领神会,和四九一起退出厢房,“啪”地一声合上房门。 向苼神色紧张地站起来,问道:“你认得我?我不认得你。” 红衣女子轻笑,温言回应:“那姑娘的记性还真不好,咱们分明昨天还在集会上见过面。” “是你啊!” 向苼两眼一亮,面上紧张之色立刻转作惊喜:“你是那个提醒我早点离开的戊道友?” “不错,我真名凌莹。” 红衣女子上下打量一眼向苼,笑道:“看你全须全尾的站在这,当是听我话了?” 向苼不好意思点点头,重新坐下来,感激道:“还要多谢凌姐姐冒险提醒,不然我的下场就难说了。”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凌莹豪爽地一摆手,“我看你年纪轻轻,不过千岁,修为不高,行事却招摇不知遮掩,在那等散修眼里,就是最好的肥羊。 经此一事,你大概也长了记性,不用我继续多言。” 话到这里,凌莹语气微顿,神色变得严肃,“不过,你方才拿出来的丹药,干系甚大,稍有不慎便会有性命之忧,我接下来问你的话,你可要从实回答。” “什么?” 向苼似乎被吓了一跳,脸色微白,连连点头道:“凌姐姐你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凌莹当即沉声发问:“此物你从何处得来?” “就是元道人!” 向苼面露恼色:“昨日我听到姐姐你的传音后,就提出要中途离场,那元道人却说我坏了规矩,不愿放我离开,硬逼着我买了这瓶丹药,花了我足足二十万仙灵石!” 凌莹听得眼角抽搐了一下。 要说身家,她的法宝家底加起来,自是远超二十万仙灵石;但若说是现成的二十万仙灵石,她自忖是拿不出来的,这小丫头倒是富裕得很。 她无意探究对方身份来历,不过……有些古怪。 凌莹目光回到放在桌子上的玉瓶。 这瓶中被加了料的锻灵丹,若论价值,其实不比二十万仙灵石低。 若是宰肥羊,元道人完全可以拿一瓶废丹卖给这姑娘,为何偏偏要将花城的丹药给她。 这姑娘心思单纯,也没必要在这种事上对她说谎,那…… 念及此处,她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蓦然一变,转头惊疑不定地看着向苼。 莫非…… 第647章 尸体 “凌姐姐,你为何忽然这么看我?” 向苼疑惑发问,心下却是略微绷紧。 莫非此人……看出了什么? 见识过集会上的场面,凌莹从未怀疑过向苼所言,甚至没有对她设防。 她定定地看了向苼片刻,最终叹了口气,决定说实话:“沈姑娘,接下来这段时日,你最好呆在我身边。” 原来不是怀疑,而是关心。 向苼心神略松,表面却是疑惑更甚:“为何?” 凌莹眉头微蹙,她性子爽快,平素最怕向人解释。 不过见向苼性情天真,像极了自己当年模样。 想起这些年吃的亏与苦,她暗叹一声,耐着性子说道: “文老想必已与你说了,那丹药中含有鬼草。 这鬼草,乃是一大势力所独有,每每出现,必有人被邪修献祭。 现在此丹莫名落入你手中,也就是说……你很有可能被他们选成了祭品!” 此话一出,向苼脸色瞬白,“什么?!祭…祭品?” “别怕。” 凌莹语气放缓,温声安抚:“说来也是你命不该绝,我专为调查此事而来,你接下来就呆在我身边,必不会有事。” 向苼脸色好看些许,但还是半信半疑:“你…你真能护得住我?” “当然!” 凌莹傲然一笑:“你可听过赤青军的名讳?” “赤青军?!” 向苼顿时两眼一亮,露出惊喜之色: “我离家之前,就常听长辈说起赤青军,为仙域修士共向往之地。 没想到姐姐您就是传说中的赤青军士,实在是太令人惊喜了!” 凌莹见她反应,心中极为受用,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弧度,而后立刻反应过来,轻咳一声掩去嘴角笑意,说道: “所以你放心,有我护着你,自不会出事。 你暂时就在听风楼住下,我让文老带你去住处,再派一个随侍给你。” 向苼连连点头:“就四九好了,之前我进来,其他小厮都不搭理我。若是没有他接待,我也不会遇到姐姐你了。” 凌莹听她记仇地给人上眼药,越发觉得她性子可爱,忍着笑一同安排。 不多时,凌莹拿着锻灵丹离开,四九打开门进来。 少年脸上还残留着一丝欣喜与激动,恭声道:“贵客大人,小人带您去客房。” 向苼含笑点头,起身跟上。 凌莹安排的客房在二楼,四九一路迈着碎步引路,直到房门前,才特别小声地说道: “多谢贵客大人为小人美言。” 说完,少年脸烧如红云,落荒而逃。 向苼摇头笑了笑,推门而入。 客房摆设处处可见精致华贵,里面还有一个设有上品聚灵阵的静室,显然不是一般客人能住的地方。 凌莹能让她住,对她的印象应当十分不错。 向苼饶有兴致地打量一圈,确定没有窥伺、窃听之类的禁制后,面上神情瞬间化归平淡。 走到桌边坐下,向苼不慌不忙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放在唇边轻品。 计划比想象中要顺利。 她连血丹都没拿出来,单靠锻灵丹,就成功结识了凌莹。 方才凌莹虽未显露修为,但从其气息隐晦程度,略可推断此人修为应在天仙境。 且看听风楼对凌莹的态度,此人在赤青军中的地位应该不低,就算手中的推荐名额用完了,应该也能凭人脉换得一二。 接下来,她只需在恰当的时机略微表现一二,不难受到她的青睐。 只是如今敌在暗,她在明。 谁也不知元道人口中的那交易对象,会以何种方式出现。 她得好好看着凌莹,可不能让她死了。 …… 接下来一连三日,凌莹都早出晚归,匆匆忙忙,没空去见向苼。 直到第四天,她蹙着眉头回到听风楼。 “四九,这几天沈姑娘都在做什么?” 四九已经换上听风楼的华服,精神面貌焕然一新,闻言恭敬回道:“回大人,沈贵客这三天并未出门,小人前去侍奉茶水时,看她在摆弄一块破裂的棋盘。” 凌莹闻言顿时想起沈襄在集会上,以六千仙灵石之高价买下的那块破棋盘,不禁失笑,一直紧蹙的眉头也松开了些,随口调笑道: “四九,沈姑娘是你的贵人,你就这么出卖她了?” 四九闻言立刻惶恐地跪下来,“小人首先是听风楼的人。” 凌莹听到这话,非但没有高兴,脸上笑容反而淡了些,“我不过随口问问,你不必紧张。去告诉一声沈姑娘,我稍后就来找她。” “是。” 四九应了一声,乖乖退去,心中却是奇怪。 他能在听风楼站稳脚跟,全靠沈姐姐,自然是打心底里站在沈姐姐这边,不想出卖她丝毫消息。 只是沈姐姐说,能这么想,却不能这么做。 他终究是要继续呆在听风楼的,适当透露一些,才能在这里继续讨生活。 方才那番话,也是沈姐姐教的。 只是……凌大人的反应,怎么跟沈姐姐说的不一样? 得告诉沈姐姐才是! 他打定主意,脚下步子加快。 片刻后,四九来到客房,将凌莹的问话和反应完完整整地复述了一遍,颇为苦恼地挠了挠头:“沈姐姐,这是为何?凌大人是听风楼的人,怎么会不高兴呢?” 向苼听完,却是一笑。 “四九,这世间自私自利者众多,但也有立场公道,性情耿直之人。 而凌大人正是这般人,所以听你见风使舵,才会不高兴,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四九听得恍然大悟,后半句入耳,又急声为向苼辩解道:“沈姐姐你才不是小人!你和凌大人一样,都是我敬爱之人!” 向苼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下去吧,凌大人该来了。” 四九连忙收敛神色,行了一礼,乖乖退去。 没过多久,换了一身干净红衣的凌莹风风火火地大步过来,“沈姑娘,随我去一个地方!” 向苼见她脸色凝重,也不多问,起身随她下楼。 不多时,两人来到一间房中,其内空旷无人,只余地上两具尸体。 向苼看到尸体面孔,瞳孔顿时微微一缩,面色适当流露出几分苍白,“凌姐姐,此人的面具,还有另一人的护心镜……” 凌莹神色沉重地点了点头:“你猜的没错,此二人都是四天前与我们一同参加集市之人。” 第648章 巧合 “这面具人你应当认得,就是当时在集会上卖禁制传承的甲道友。另一个,则是与我交换法宝的乙道友。” 向苼目光在两具尸体上流连,一个猜测,迅速在心中成形,不过表面,她还是继续配合地惧声问道:“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凌莹轻叹一声,“自从三日前从你这里得知元道人有鬼,我便即刻动用一切动用的人手,前去搜查。 没想到连元道人的影子都没找到,只找到这两人的尸体。” 说到这里,凌莹掀开尸体上的白布,“你看,这两人皆是死相狰狞,尸身苍白,一身血液被放空,极有可能和你一样,被元道人选成了祭品。。 除了此二人,我还查到当时坐在丁字位的是一位成名散修,号言老鬼,此人已失踪,恐怕同样凶多吉少。” 向苼听到这里,连连点头:“凌姐姐所言甚是有理,我们接下来,又该如何?” 凌莹看着向苼,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沈姑娘,我虽被派来追查此事,但有限期,一旦超过时间,我便需按期归军,无法一直护你周全。 敌人狡诈,行踪不定,我没把握在归期之前抓到他。 我离去之后,听风楼对你的态度,也会大变,不能再让你住下去。唯一的办法,只能引蛇出洞。” 向苼呆呆地看着凌莹,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两眼睁大:“姐姐的意思是,我当诱饵?” 凌莹面露惭愧,“形势所迫,你若是不愿,我……我再想其他法子。” “无妨,我答应了。” 向苼笑盈盈地看着凌莹,“我相信姐姐一定会保护好我,对不对?” 凌莹闻言,更加惭愧。 她所说句句都是肺腑之言,但若说没有丝毫私心……她自己都不信。 百夫长的位置,有了空缺,她的实力也足够胜任。 而赤青军主早对花城血丹深恶痛绝,此番若能得手,不论抓到之人是死是活,她都能稳胜竞争对手。 想到这里,凌莹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向苼,目光清澈而坚定。 “只要我还有命在,就一定护你周全!” 向苼含笑点头,“我在禁制一道上,有所涉猎,到时也能助姐姐一臂之力。” 凌莹失笑:“你好生跟着我就是,不必出手。” 一个才千岁的丫头,就算学了一手仙禁,又能厉害到哪儿去,恐怕还没她闲暇时钻研出来的境界高。 引蛇出洞的计划,不是立刻就能完成的。 时间紧迫,凌莹紧迫出门,物色合适的时机与场合。 向苼还在放置尸体的房中,身边多了一个四九。 四九从小到大,见过的尸体也不少,但像地上这般死状狰狞的,还是头一次,脸色不禁有些发白:“沈姐姐,你不怕吗?” 向苼眼里流露出一丝自嘲,“我倒是希望自己怕。” 四九似懂非懂,盯着向苼处事淡然的眉眼,眼里掠过一抹疑惑。 沈姐姐有两幅面孔吗? 总觉得,姐姐在凌大人面前,和在他面前,不太一样。 向苼没再说话,低头查验尸体,片刻后收手起身,眼底精芒一闪而逝。 看来她之前猜的没错。 这两人不仅全身血液被抽空,骨骼也碎成了粉末,识海更是伤痕累累,不难想象两人的神魂,在陨灭之前遭受了多少折磨。 这不似献祭,更像是拷问和泄愤。 元道人忽然失踪,血丹的交易对象立刻做出了反应,直接查到集会的其他人身上。 短短三天就死了两个,速度如此之快。 此人应当早就在暗中监视元道人,只是谨慎起见,一直没有现身交易。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会横插一脚,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若是换做自己,此时此刻,她当是异常恼怒,不会放过任何与元道人有过接触之人。 也就是说,凌莹一旦拿她当诱饵设局,此人必会现身。就是不知道,凌莹能不能兜得住。 向苼微微眯眼,目中冷光流转。 能广布眼线监视元道人,又能直接介入黑市调查集会之人背后身份……这可不是一般修士能办到的。 为免阴沟里翻船,她得好好准备一番才是。 …… 凌莹的动作比向苼想象中快了不少,仅仅一个日夜后,她便一脸振奋地回到听风楼,找到向苼道: “地方已经找好了,就在城主府!” “城主府?” 向苼心中一动:“城主愿意帮我们?” “自然。” 凌莹说起城主,面上笑意更多了些: “一般而言,此等修真星主城城主实力不高,平素全靠仙宫阵法维护城中安定,不愿惹祸上身。 不过稚夭星的城主,姓姬,出身极高。栖身在此只是短暂历练,并不怕事。 而且姬城主为人文雅,彬彬有礼,兼有一副侠义心肠,他愿动用阵法镇压来敌!” “那太好了!” 向苼面露欢喜,旋即又迟疑道:“可是这样安排实在刻意,那邪修眼睛又不瞎,怎么也不能蠢到自投罗网吧?” “此事说来也巧!” 凌莹一拍手,道:“姬城主与一般修士不同,性子高雅,鲜少修炼,平日素爱侍弄花草,在三个月前边决定举办一场赏花宴,这三个月来早就传得满城皆知。 赏花宴就在两天后,全城的修士都可前去赏花,互相讨教修炼心得。 如此,姬城主便打算利用赏花宴,安排人手暗中查探,维持外松内紧之态,放松元道人警惕,助我们一击擒凶!” “如此甚好!” 向苼大松口气,展颜一笑:“那两日之后,就全看凌姐姐的了。” “放心,此番有我和城主护着你,必不会出事。” 凌莹轻轻一拍向苼肩头,“我近日损耗不小,且去休整一番,以应两日后之战,你也要养精蓄锐,莫要太过放松。” “沈襄明白。” 凌莹见她应下,摆了摆手,走得干脆。 四九在一旁听着两人谈话,只觉得热血沸腾,忍不住问道:“沈姐姐,赏花宴那日,我能不能也跟着去?” 他话说完,方见向苼神色沉冷,远没有在凌大人面前,表现的那么高兴。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脸色一白,慌忙拜倒在地。 “四九失言。” 第649章 笑话 “不关你的事。” 向苼思绪回拢,神色回暖几分,将四九拉起来。 “我知道你最近得了文老的青眼,以后在楼里会过得很好,若是白白丢了性命,岂不可惜?” 四九闻言懵了一下,旋即脸色微变:“姐姐的意思是,城主府有危险?可是有凌大人护着,还有姬城主操控大阵,” “万事无绝对。” 向苼语气轻淡:“你若肯听我一句,这次赏花宴,就别去。” “我自然是听姐姐的。” 四九连忙应下,心中疑惑却是半点也没减。 姐姐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不相信那个姬城主,料定赏花宴有大凶险。 她为何不将想法告知凌大人,反而同意凌大人的计划,一起去赏花宴呢? 大人的世界,可真是难懂…… 四九晕乎乎地退下了,屋内安静下来。 向苼回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茶面微波荡漾,倒映出她微冷的眸眼。 元道人三个月前来到稚夭星,言说交易日期就在最近。 凌莹口中的姬城主的赏花宴,也正好从三个月前就开始准备,未免太过巧合。 而且为了帮他们,这位姬城主,连安身立命的阵法都肯动用,到底是真的热心,还是……他就是血丹的交易对象,好言好语骗她们上门赴鸿门宴?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她的推测。 说不定姬城主真的就是热心之人,只是如今所有的线索指向,令她生出了一些误导,真正的幕后黑手另有其人。 不过,她凡事都习惯做最坏的打算,这次也不例外。 若事态真往她推测的方向发展…… 念及此处,向苼蓦地拂袖挥出一道禁制,笼罩整个房间,随后轻启朱唇:“涅儿,将元道人提来见我。” “是!” 浑元秘境之灵,向涅立刻脆生生地回了一句,而后一道秘境漩涡凭空出现,元道人直接被向烛一只脚踹了出来。 元道人在秘境中苦等多日,怎么也等不到不见秘境主人身死动荡,心中正忐忑不安。 此刻被踢出来,蓦然看到向苼完好无损地坐在面前,他来不及掩饰心绪,脸色瞬变。 “看来元道友,很意外我还活着。” 向苼看着元道人,面含淡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是因为我没有吃血丹?” 此话一出,元道人浑身猛地一颤,骇然失声:“你怎么知道……” “血丹的事,自然是道友亲自告诉我的。” 向苼面上笑容不减,“我还知道,血丹的交易时间,就在最近。” 元道人呼吸一窒,两眼瞪大,死死盯着向苼,说不出话来。 她怎么什么都知道?! 难道真的是自己告诉了他?可他为何丝毫没有这方面的记忆? “元道友可知,如今那位想要血丹的贵客,正在满城找你。 若是久寻不得,他将此事捅到花城……” 元道人听到这里,直接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向苼面前,痛哭起来: “前辈,小人错了!小人千不该,万不该算计于您。 小人也是迫不得已啊,若是小人被您困住,无法按时交差,小人定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 “所以你就想用血丹害我?” 向苼语气轻飘飘的,听起来没有任何情绪,“血丹的正确用法,你可知晓?” “小人告诉您,您能不能放了我?” 元道人眼里露出哀求之意,“这笔生意成了之后,花城会赏赐极多修行资源,小人一分不要,全献给您。” 向苼微哂:“你在跟我讨价还价?” “小人哪敢?” 元道人紧紧咬牙,“可小人不出去完成交易,亦没有活路!左右都是死,小人只能斗胆一试! 小人知道,前辈手段繁多,定有强行搜魂的手段。可前辈若不给小人留活路,小人拼着自爆神魂,也不会给前辈提供任何消息!” “既如此,那便罢了。” 向苼轻叹一声:“我这个人,不喜欢强人所难,你便自裁谢罪吧。” 元道人闻言彻底懵了。 不是……这女修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自己死了,她什么也得不到。 而若是选择放过自己,她能得到一大笔修炼资源。 两者相权,她居然选前者?! “不对。” 向苼忽地语气一转,正当元道人以为她回心转意时,便听她又笑了: “元道友,自爆多无趣,左右都是死,不如你留存有用之身,给我做个实验?” 元道人听得心底一寒:“实验?” 他话音刚落,便见向苼抬手光芒一闪,出现装着血丹的玉盒。 “你想用血丹算计我,可惜我这个人生性谨慎,从他人得来的东西,向来不会轻易入口。 不过见到你之后,我忽然有些好奇,这血丹若不以正确用法炼化,直接服用,会是什么效果?” 此话一出,元道人身形剧颤,终于彻底被击破心防,崩溃大喊: “我说!前辈我说! 这血丹需用人血做药引,压制血力暴动,逐步炼化。 若直接服用,则会被血力冲破仙体,扰乱神魂,痛苦无比,受尽折磨而亡!” “人血药引?” 向苼想起那两具被抽干的尸体,“什么人血都可以?” 元道人神情麻木地摇头,“要用鬼草喂食祭品,放出来的血才有用。” “血丹有何效用?” “我不知道。” 元道人面露苦涩,“我没资格享用那等神丹,只听一位前辈说过,吃了之后,能触碰大道,修炼起来,一日千里!” “最后一个问题。” 向苼盯着他灰败的面孔:“你手中既有鬼草,也有血丹,为何不私吞壮大自己?” “我手里有鬼草?” 元道人愣住了,随后很快联想到锻灵丹上。 无他,他交给向苼的东西除了血丹,就只有锻灵丹。 那是花城给他的赏赐,却放了鬼草…… “哈哈哈……原来如此。” 元道人低低笑了起来,很快笑声转为哭声,而后又哭又笑,隐有疯癫之意。 原来花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他。 这次交易,把他也当成祭品给卖了,他竟还想着交易完成后投靠花城。 他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第650章 赴宴 将心神崩溃的元道人重新收回秘境中,向苼眼里浮现出一抹罕见的慎重。 “大道么……” 当年在天妖国仙宫据点时,她在藏书阁内看了不少散仙的修炼秘笈,正统升仙的修炼心得也略有涉猎。 若是记得不错,大道二字,直取本源,乃是仙之根本,亦是晋入金仙之境的前提。 天、地、人三境修的仙元基础,还没有资格触碰大道。 唯有对初涉本源的金仙,才能参悟大道,提升对本源的掌握,增进修为,领悟神通。 可以说,金仙之下的仙,斗法还跟修真时一样,大多拼的是后天术法以及仙元积累。 金仙之上,则是到了另一个高度,敌我往来皆神通术法,诡异莫测。 若是对上,就算祭出无双神剑,她也不一定能有胜算。 这不是说无双神剑不厉害,而是她本身境界太低。 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挥剑之时,有大量本源浪费逸散,真正发挥出的威力,不及神剑全盛时万一。 总而言之,不管血丹的交易对象是金仙,还是初涉大道,寻求突破的天仙后期圆满,她都没有必杀的把握。 没有必杀的把握,那神剑就不能暴露。没有神剑,她更加不可能是对手。 向苼眉心渐渐拧到了一起。 事态似乎变得更加棘手了…… 时间流逝,转眼就到了赏花宴的这天。 休息两天的凌莹精气神十足,风风火火地一大早就过来客房找到向苼,递来两瓶丹药: “这是轻灵丹,可化解鬼草的毒性,你自己带着,以防万一。” “轻灵丹?” 向苼反问一句,随手接过,“我没吃那锻灵丹,姐姐你给我这个作甚?” “你是没吃,可保不齐在赏花宴上会遇到。” 凌莹眼里掠过厌恶:“花城的那些人,最擅使些下三滥的手段,尤其是鬼草! 鬼草于神魂有损,但奈不住其可致人陷入美妙幻象之中,过量炼化还会成瘾,因此屡禁不绝,最近更呈有泛滥之象。 血丹交易若在赏花宴上进行,难保花城会借机大量散播鬼草。你修为低,更要多注意,宴上的东西最好不要入口,记住了吗?” 向苼连连点头表示明白。 凌莹见她如此乖巧听话,心里轻快些许,接着又拿出几件护身法宝,让向苼贴身放好后,方才下楼去安排。 听风楼赴赏花宴,可不能一点排场都没有。 向苼走到窗前,看着楼下门前忙碌的小厮,面上乖巧之色渐渐淡去,眼中精芒微露。 此去必定凶险。 可修行路上,凶险本就是常态。 若是错过这次,短时间内她很难再找到一个潜入万骨荒原的机会。 她从来不会让自己陷入一些不必要的危险当中,但若本是该冒的凶险,她也不会惧而避之。 能否顺利加入赤青军,就看今日这一遭! …… 一个时辰后,向苼与凌莹一同登车上路。 听风楼距离城主府不远,马车驶过一个路口,远远就看到城主府大门。 此刻辰时刚过,城主府四道大门刚刚打开,门外排起一条长长的队,不断向前缓缓蠕动着。 听风楼马车停在人群外,排队众人看到马车上听风楼的牌子,纷纷自觉让出一条路来。 “听风楼主来了!” 有人刚喊了一声,就看到马车上下来一黄一红,两名简装打扮的女子,顿时一愣。 “怎么不是应楼主?” “听说应楼主早在一个月前,就回仙宫述职了,现在还未回来。” “那这两女是何来历?莫非是应楼主亲眷?” “不知,面生得很……” 议论声中,一名身着青衫的中年文士忽然从城主府门内急匆匆走出。 “城主来了!” “是姬城主,此二女竟也能得城主亲自相迎?” “定是来头极大。” “……” 众人震惊声中,青衫中年文士面上噙着儒雅的淡笑,走到凌莹面前,抬手一抱拳,客气道: “凌仙子光临寒舍,真是姬某蓬荜生辉啊。” “姬城主客气了。” 凌莹显然是有些不习惯文绉绉的客套来往,说起来语气有些僵硬,“城主亲自出门来迎,实在令小女子受宠若惊。” 青衫中年文士呵呵一笑,看了一眼向苼,却没有再回话,虚手一引道:“此地人多眼杂,咱们进去再说。” “好。” 凌莹颔首应下,随后将向苼护在身边,起步跟上。 片刻后,两人跟着姬城主来到城主后院一间幽静的书房内。 “凌什长,你两日前所说的,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就等对方自投罗网。” 姬城主言及正事,语气肃然:“为免打草惊蛇,我暂时不会开护城大阵,凌什长多加小心。” “我自理会的。” 凌莹同样肃声抱拳:“多谢城主相帮,此番若能得手,回军之后,我必为城主争取一份功劳。” “凌什长此番言之过早了。” 姬城主摆了摆手,神色有些不愉:“我帮你,可不是为了那点功劳。” 凌莹顿时有些尴尬:“姬城主,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 姬城主神色恢复温和,转眸看向向苼:“还未请教,这位小仙子名讳?” 向苼下意识往凌莹身后缩了一下,复才怯怯地道:“我叫沈襄。” “在下姬腾。” 姬城主文质彬彬地回了一句,继而笑道:“凌什长,沈小仙子,时刻尚早,宴上人还不多,我想那元道人没那么快混进来。 在此之前,我不如带二位在宴上赏玩一番,姬某精心培育的仙花开得正茂,馥郁芬芳,二位若是不欣赏一番,实在太可惜了!” 见姬城主一脸热切,凌莹也不好拒绝,点头笑道:“客随主便,城主既然这么说了,我们不去看看那花开的模样,倒是真成一大遗憾了。” 这番话说出来,姬腾顿时开怀大笑,“凌什长果真懂我!还请二位随我来……” 凌莹点头正要跟上,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轻轻扯了下。 她偏头对上向苼警醒的眼神,顿时想起对方在马车上说的话。 “凌姐姐,你既然让我小心戒备赏花宴上的每个人,那姬城主在不在例外?” 第651章 烟雾 当时,她只当向苼过度紧张害怕,一笑置之。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虽然觉得姬城主一定没问题,她还是下意识地留了个心眼。 不多时,两人跟着姬腾回到前院,宴会正场。 姬城主不愧于“雅仙”之名,院中百花齐放,争相惊艳,可谓千姿百态,美不胜收。 此刻进来宴场中的修士已不下千数,人声鼎沸。 向苼看得眉头微蹙,竟不是单独引他们入瓮,难道自己真的猜错了,姬腾此人是友非敌? “二位仙子请看,这朵就是本次赏花宴的花王!” 姬城主领着向苼二人来到院中央最大的一个花池前,“此花乃是我在外偶得一花种……” 姬腾兴致勃勃地说起了培育花王的经历,引来一群人驻足倾听。 姬腾的兴致顿时更高了,说得停不下来。 凌什长初时还听得津津有味,然而一个时辰后……她强撑着有些发困的眼,强颜欢笑。 这姬腾会过来当稚夭星主城的城主,该不会是长辈们都受不了他这般啰嗦,发配过来的吧? 向苼也有些无奈,这般啰嗦……都能跟姬青琊比上一比了。 莫非碎嘴,也是姬氏一族的天赋? 心中诸般念头闪过,她也一直没有放松戒备,目光始终在附近的面孔上流连。 然而危险没有等到,却意外看到了一张熟面孔。 她目光随意地瞥过花池正对面的一名堪称美艳的黑袍男子,没有丝毫停留,引起对方注意。 媚道人,他居然也在这里,而且看模样,好似在找什么人。 向苼正想循着媚道人的目光,探查一番,忽觉众人面孔变得模糊起来,似都蒙上了一层细雾。 来了?! 她心神瞬凛,正要提醒凌莹,却听到耳边传来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 偏头定睛一看,凌莹已然倒地不省人事。 浓重的烟雾,席卷宴场。 随之而来的,还有姬腾恐慌的声音:“凌什长,你可有事?这是烟雾诡异,莫要探出仙识,我失去大阵操控感应了!” 砰!砰! 耳边传来更多重物坠地的声音,烟雾中人形轮廓成片倒下。 向苼瞳孔微缩,不及细想,顺势跟着倒地“昏迷”过去。 不消片刻,烟雾中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紧跟着,向苼便感觉自己被人抬了起来,飞速远离城主府。 凌莹的气息就在旁边不远处,她也不慌,闭着眼任由摆布。 走了约莫一刻钟后,队伍骤然停下,凌莹的气息离她更近了一些。 而后她只觉脚下仙灵之气暴涨,身体传来短暂的空间拉扯感,复又迅速平息。 这是通过了传送阵…… 传送阵后的气息,变得阴冷潮湿,向苼耐着性子再听了片刻脚步声后,身子猛然被甩了出去,撞进一团霉味浓重的草席里。 嗡!嗡!嗡! 牢笼阵法接连亮起,一刻钟后,整片空间都寂静下来。 向苼一动不动地趴在草席里,没有急着睁眼,藏在袖袍下的指尖轻触地面,大片天妖禁符文立刻通过指尖蔓延开去。 眨眼间,整个牢笼地面都覆上了一层暗色,悄然吞噬牢笼阵法。 待得符文完全覆盖牢笼阵法后,向苼倏地坐起,拍开脸上杂草,目光一扫周围。 只见一条狭窄幽暗的潮湿甬道两旁,各自凿开了数十个阵法密布的坑洞,每一个坑洞里都关着一人,无一例外都在沉睡。 向苼很快找到凌莹的身影,心下稍松。 而后她留下一张纸人分身,撬动欺天之力,将己身完全包裹进去,挥袖打开一道阵法缝隙,闪身来到甬道上。 甬道两边皆幽长,向苼没有贸然探出神识,尝试往左走,顿时看到更多人昏睡在坑洞中。 “赏花宴上的人,莫非全都被抓到了此处……” 心中闪过这般念头,向苼忽然听到正前方白光内传来一阵脚步声,当即身形一闪,隐入甬道阴影中。 就在她闪入暗处,一名穿戴齐整的褐袍老者走了进来。 褐袍老者气息外显,修为不低,应在地仙中期左右,有欺天之力相隔,向苼离他近在咫尺,他却并未发现,径直走到一个坑洞前打开阵法,从中扯出一人,拎着往回走。 虽只是一晃眼,向苼还是认出被扯出之人,正是之前在黑市集会上被假禁制传承骗了一瓶白石丹的青衣男子。 她眯了眯眼,悄步跟上。 甬道内潮湿不堪,并无人看守。 阴冷的水从岩峰中“滴答”、“滴答”地往下落,撞击在石面上,发出略显尖锐的声响。 褐袍老者拎着青衣男子,一连转过数个带有警示禁制的弯道后,终于来到一处视野空阔的地下溶洞中。 甫一入洞,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随之一同的,还有一段极有韵律的呼吸吐纳之声。 向苼屏气,悄然隐在洞口边暗处,为防被洞中之人察觉,向苼视线刻意略过其人,只以余光观察。 这一看,顿时令她瞳孔微缩。 只见一道人影,盘膝坐在溶洞正中央的蒲团上,面容模糊在一团五色糅杂的光晕之中,头顶隐约可见三朵虚幻的花。 “三花聚顶,五气朝元,果真是金仙,不对……” 向苼想起典籍中关于金仙的描述,微微眯眼。 为金仙者三花聚,绕灵台,五色纷生当如彩带一般耀眼。 而此人的三花残缺凋零,软塌塌地附着在虚幻灵台之上,五气糅杂成一团,气息浑浊而杂乱,好似被棍子狠狠搅过一般。 是天仙圆满,最后一步尚未踏出,还是……从金仙跌落? 带着些许猜测,向苼视线往左移,顿时看到一个足有三丈方圆的巨大血池。 那便是血腥味的来源,隐隐的,还夹杂着一股奇异的香味。 “人血药引……” 向苼眼神微凛,悄然摸出几枚轻灵丹咽下。 这时,坐在蒲团上的人影头顶异象忽然消失。 向苼立刻收回目光,转动欺天之力,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 下一刻,一句问话自里边传出。 “人带来了?” 其人语出森冷,与在城主府时的温文尔雅,截然不同。 第652章 搜魂 声音入耳,向苼眼神微动,却无意外之色。 她所料不差,花城血丹的交易对象,果然就是城主姬腾。 方才赏花宴上的那一幕,不过是他自导自演,欺骗凌莹罢了。 看来此人,还不想跟赤青军撕破脸,至于其他人…… 褐袍老者将青衣男子小心翼翼放在姬腾面前。 “主人,人已带到。” 姬腾缓缓抬起眼皮,眼神空洞地盯着青衣男子片刻,不知想起了什么,神情逐渐阴怖。 而后某一刻,他忽然伸手抓过青衣男子手上的储物戒,强行抹去烙印。 青衣男子遭到反噬闷哼一声,苏醒过来看到姬腾的脸,顿时大惊失色,“你……” 不等他把话说出口,姬腾直接伸手抓住他头顶,掌心氤氲的黑气即刻透颅而入,搅得识海天翻地覆。 “啊啊啊啊!!” 青衣男子立刻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七窍流血,疯狂挣扎。 然而以他地仙初期的修为,哪里能逃过姬腾的禁锢。 很快,他的识海就被彻底搅碎,挣扎的双手无力垂下,双眼上翻,口中发出一阵“嗬嗬”之音,俨然一副痴呆之状。 姬腾将青衣男子丢开,阴沉的神色不见好转,反而更添了一分压抑不住的燥怒。 “还没有?” 褐袍老者紧张地奉上储物戒,“老奴仔仔细细查验一遍,并未发现元道人的任何消息。” “废物!” 姬腾勃然大怒,一巴掌拍飞褐袍老者,“本座忍了三个月,竟到最后出了意外!这就是你说的谨慎行事?” “主人息怒!” 褐袍老者一边呕血,一边爬到姬腾脚边跪好: “老奴都是为了主人啊! 若是此时被主家发现,主人您只会受到比上次更重的刑罚,如何能不小心?” 提起往事,姬腾脸色更加狂怒,眼里流露出刻骨的恨意: “本座何错之有?!是那群老顽固,不知变通! 若非他们从中作梗,我现在早已坐稳姬家年轻一代第一把交椅,怎会沦落到如今这般田地? 那群老不死,等我领悟血之大道,重回金仙,我迟早会杀光他们!哈哈哈哈……” 癫狂的笑声在地下溶洞中回荡。 褐袍老者瑟缩着身子跪伏在地,瑟瑟发抖,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许久之后,姬腾脸上疯狂之色终于敛去,回归平静。 “送回去,好生喂养鬼草,别让他死得太早。” 褐袍老者这才敢起身,颤巍巍拎起傻的青衣男子。 临走前,他犹豫了一下,身子佝偻着,小心问道: “咱们抓到的集会之人,除了那个赤青军凌云,就只剩下两人了,若是那两人也没……” 姬腾闻言冷笑,“那两人再无收获,你就去给他们陪葬!” 褐袍老者身子剧烈一颤,额头冷汗狂冒: “主人洪福齐天,定能寻到线索!” 姬腾神情不耐,“废话连篇!还不快去抓人。” 褐袍老者见状,汗流的更快了。 自从主人被罚,脾性乖戾,与日俱增,说不定这次怒极,真要拿他的命泄愤啊! 得想想办法…… 褐袍老者绞尽脑汁,忽然老眼一亮,脸上堆出笑容,意有所指地问道: “主人接下来,是想先搜那个卖了棋盘的地仙张陨,还是那位……沈小仙子?” “有何区别?” 姬腾没听出言外之意,神情更加不耐:“就张陨吧。” 他说完,抬头对上褐袍老者一脸的猥琐,这才后知后觉,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两眼微微眯起。 说起来,他也很久…… 他忍不住舔了舔嘴唇,“也罢,就换成她吧。” 褐袍老者听到这句,心知自己的命是保住了,立刻高兴起来,乐颠颠地应下: “老奴这就去!” 向苼听到这里,眼底森寒一片,气息却丝毫不露,在老者出来之前悄然退走,重新回到坑洞中闭上眼。 不多时,褐袍老者到来,双手掐诀打开阵法,向苼暗中配合操控禁制,显露出与之前褐袍老者抓青衣男子时,相同的门户。 褐袍老者一无所觉,进来伸手一捞,将向苼夹在腋下,快步来到溶洞之中,动作轻柔地将人放在姬腾面前。 姬腾看着向苼昏睡时姣好的睡颜,心里登时窜起一股邪火,烧得他口干舌燥。 即便如此,他也没忘记正事,五指虚空一抓,套在向苼尾指的储物戒应声脱手,落入他掌心。 二劫散仙的烙印实在脆弱,地仙也能轻松抹除,他直接将戒指丢给褐袍老者,随后舔了舔嘴唇,正要有所动作,忽听褐袍老者惊叫一声。 “主人!” 兴致被打断,姬腾心中刚升起的一点愉悦立刻被怒火取代,“蠢奴!你找……” “死”字还未出口,他一抬头,看到褐袍老者手中已经打开的玉盒,一双眼立刻瞪得滚圆。 “这……这是……” 他闪身夺过玉盒,不敢置信地看着盒中摆放齐整的十二枚丹药,浑身都颤抖起来。 “血丹?!” 元道人失踪许久不现身,他其实已经认定其人私吞丹药逃之夭夭,心中早已不抱希望。 花城势大,他惹不起,没有姬家的支撑,他去讨账跟找死没有区别。 然而心中实在憋屈,憋屈得他恨不得陷入疯魔,将整个稚夭星的人统统杀光! 恰在这时凌莹送上门来,他便顺水推舟依原计划开赏花宴,调查元道人的下落。 不过他自己心中清楚,调查元道人的线索,根本不用抓那么多人。 他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泄愤。仅剩的一点理智,只留给了陪凌莹演的那场戏。 赤青军,他也惹不起。 可偏偏无心插柳柳成荫,血丹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了! “怎么会在她身上?” 姬腾毕竟曾是货真价实的金仙,心境自持,激动过后很快冷静下来,盯着仍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向苼,目露思索。 此女气息,他断不会看错,真的只有二劫散仙。 小小散仙,他从来没放在眼里。 若非此番另起了旖旎心思,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查她,甚至有可能看在凌莹的面子上,放她一马。 第653章 算死 难道这就是元道人的计策? 他并未逃过自己的封锁,还被困在稚夭星上,血丹放在自己身上若被抓住,自己定会杀了他,所以出此计策? 想到这里,姬腾冷笑一声。 灯下黑还真是好计谋,若非自己有点运道在身,还真就被他蒙混过关了。 褐袍老者见主人恢复冷静,连忙送上祝贺:“恭喜主人,贺喜主人。此番有十二枚血丹助力,主人必能得偿所愿,重回金仙大道。” 这一声马屁几乎拍到了心坎里,姬腾许久没有这般高兴过,忍不住放声大笑。 鬼草血池都是现成的,他拣起一枚血丹正要放入口中,不知想起什么,动作忽地一顿,猛地回头看向地面的向苼。 见向苼仍然“昏睡”在地上,不曾动弹,他心神稍松,但还是有些不放心。 这血丹出现得太过突然,他总觉得有些不真实。 若是有人设局,故意送来假丹…… 姬腾双眼眯了眯,转手将丹药递给褐袍老者:“吃了,跳进血池。” 褐袍老者愣了一下,旋即很快明白主人的意思,脸色微白:“主人,老奴只是个地仙,仙躯孱弱,贸然触碰大道,非死即伤啊。” “无妨,有我看着,你至多受些伤,死不了。” 姬腾语气放缓,“若不是地上这贱婢修为太低,承受不住药力,我也舍不得让你试药。” 主人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褐袍老者断无再推脱的余地,只能把心一横,吞下丹药。 轰! 丹药甫一入口,顿时化作一团血色岩浆,流入四肢百骸。 褐袍老者被烫得脸色扭曲,大叫一声,直接跳入血池中,阴寒的鬼草之力立刻朝他汇聚而去,丝丝缕缕地侵入经脉,镇压血丹的灼热之息。 褐袍老者脸色缓缓恢复平和,盘膝坐在血池之中。 姬腾死死盯着血池,全神贯注,丝毫没有察觉到躺在地上的向苼手掌轻覆地面,数百道天妖禁符文瞬息而成,在暗沉地面的遮掩之下,悄然爬向血池四角。 十几息后,平静的血池表面忽然沸腾起来,隐约发出一阵阵如闷雷般的轰鸣之声,虚空之中弥漫的血腥味,瞬间浓郁千百倍。 也就在这一刻,褐袍老者好似被烫到脚一般跳起来,“主人救我!大道碾过来了!” 姬腾见状大喜。 血丹是真的! “果真是运道来了!哈哈哈……有些东西该是我的,还是我的!” 大笑之余,姬腾倒也没忘记救老仆一把,他伸手将褐袍老者从血池中抄起,扔去一枚储物戒,“所有的鬼草都给你,生嚼压制药性,没有人血作媒介,大道很快就会回去。” 褐袍老者上岸后,依然能看到一面高耸入云的血色圆盘正在无视虚空,滚滚而来,只是速度慢了许多。 听到姬腾的话后,他顾不得鬼草毒性,立马抓起一大把就往嘴里塞。 而后在鬼草药力之下,他很快陷入幻境,脸上泛出迷醉的笑容,不再出声。 因为试药损失了一枚血丹,姬腾有些肉疼,但很快就被喜悦覆盖,他迫不及待地取下第二枚血丹,放入嘴里。 也就在这一刻,向苼动了! 她左手一拍地面,身形跃起,瞬息闪至血池一侧,无双神剑入手,唰唰两道剑光劈空而过,支撑血池的四根柱子应声而碎。 “向涅!” 她心中轻喝一声,早就蓄势待发的向涅立刻操控浑元秘境,将巨大血池和全无抵抗之力的褐袍老者收走。 这过程说来漫长,实则不到一眨眼的功夫,姬腾刚要跳下血池,就眼睁睁看着面前的血池凭空消失了。 他怔了一下,随后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脸色巨变,再抬头看到半只脚已经踏入秘境漩涡的向苼。 他两眼唰地一下血红,头顶三花齐聚,周身仙元狂涨,以生平最快速度凝出一道长枪射出! “还我血池!” 轰! 向苼顿觉后背一寒,心神绷紧却未回头,一念间数百层禁制屏障,连同凌莹所给的护身法宝出现在身后。 然而在长枪之下,不管是禁制屏障,还是护身法宝都如同薄纸一般脆弱,抵抗不到一息,便尽数崩碎。 噗! 枪尖从后背贯穿前胸,向苼立刻喷出一大口鲜血,但却也借力进入秘境漩涡之中,消失不见。 姬腾屏息等了片刻,迟迟不见有秘境珠从虚空脱出,爆棚的怒火几乎将他理智燃尽。 二劫散仙受了她一枪神通,怎么可能不死?! 这贱婢根本不是二劫散仙,他看走眼了! 没有血池,他还怎么触碰大道?不仅如此,为了压制药性,他还得吃喂给药引的鬼草,自损神魂保住性命。 “贱婢!该死!” “坏我大道!断我仙途!我姬腾不杀你,誓不为人!” “……” 姬腾疯狂大骂一阵,感受到体内逐渐压制不住的炙热药性,终于只能面对现实,吃鬼草压制药性。 可回头一看,哪里还有褐袍老者的踪影。 他愣了一下,脑海里出现瞬间的空白。 乌奴呢? 乌奴那么忠诚,不可能临阵脱逃……他很快想起来,乌奴服用了鬼草陷入了幻境,根本不知道抵抗。 是那个贱婢,她把乌奴也收进了秘境,切断了他的后路! 没有鬼草,那他如何压制血丹药性? 念及此处,姬腾癫狂的眼里终于浮现出一点慌乱。 感受到体内越发爆棚的药力,他慌忙闪身向外飞去。 无妨! 他府中还有大量鬼草,只要…… 砰! 姬腾一头撞在坚硬的石板上,踉跄着后退两步,抬头看到一扇与溶洞质地完全不同的石门,又是一愣,随后猛地回头,顿见原本的地下溶洞,不知何时大变样,变成了一个小小的棺材铺。 “贱婢,又是你在捣鬼对不对?!” 回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 姬腾面露扭曲,不再压制体内药力,疯狂地凝聚大道长枪,射向四面八方! “想要困死本座,你还不够格!” 砰!砰!砰!砰! 密集的撞击声回荡在传承塔中,没过多久,枪声蓦然一停。 姬腾弯腰吐出一大口血,五脏六腑内的灼烧剧痛,令他连长枪都无法再凝聚,倒地蜷缩成一团。 “贱婢……我……我恨!” 他断断续续地骂着,手中攒着最后一道长枪之力,两眼死死盯着四周。 然而向苼,始终没有出现。 第654章 后事 砰! 姬腾膨胀的肉身如同血色烟花一般炸开,传承塔及时消散,猛烈的冲击波将地下溶洞空间扩张十数倍,直冲地面。 轰隆! 没过多久,整个地面完全塌陷,碎石如雨点一般落下。 轰然声中,一颗秘境珠从血池边缘的隐匿禁制中显现,自密集的碎石缝隙中穿梭而过,落在还未塌陷的甬道内。 而后,只见珠子表面光芒一闪,向苼重新出现,将秘境珠拣起重新放入袖中。 她望着眼前的碎石雨,抹去嘴边血迹,心中不断复盘计划是否有遗漏之处。 “主人……” 向涅的声音传来,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担忧。 “我没事。” 思绪微敛,向苼侧眸看了一眼还插在右边肩头,并未散去的透明枪尖,微微蹙眉。 这等本源凝聚的攻击手段,她也是第一次见识,真元剑意皆化解不得,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等会儿还要去找凌莹,这样过去,肯定不行。 她反手握住枪身,猛地用力向外一扯,剧烈的疼痛令她眼前一黑,半跪在地,口角再次逸出血丝。 不行。 这长枪好似长在了肉里,与全身筋骨连在了一起,若是强行拔出,肉身怕是也会跟着崩裂。 抹去一头冷汗,向苼思忖片刻,目露果断,取出无双神剑,在手中转过一圈,贴着伤口猛地下劈! 咔嚓! 长枪终究不比无双神剑坚硬,突出的部分应声而断,留下一面圆形的切口。 伤口被牵动,鲜血顺着血洞下缘涌出,向苼脸色白了又白,神情却无变化,如法炮制将背后的长枪也削断,收起削下的边角料,略作止血后,重新换了套款式相同的杏黄衫裙。 碎石掀起的尘土,很快将衫裙弄脏,倒不用向苼自己多费手段伪装。 待得尘埃落定,她左手轻轻一挥,丝丝缕缕的岁月水流汇聚而来,正要搅乱此地时空,忽地柳眉微挑,停下动作。 “怎么了主人?可是伤势加重了?”向涅略显焦急的声音传来。 “伤势暂且无碍。” 向苼安抚一声向涅,“我只是奇怪,此地时空,好似在我出手,就已被搅成一团乱麻,是何道理?” “是那姬腾自爆所致!” 向涅语气稍显轻松,“主人,我留存不多的记忆中恰好有关于此事的记载。 金仙之上的存在自爆,涉及本源大道,小部分本源湮灭,势必会搅乱失控。 且境界越高,自爆威力越大,甚至可以将一个小世界从时空中抹去。 如姬腾这般从金仙跌落后再自爆,威力已然小了甚多,所能影响的时空有限,也就这一片地下溶洞。” 向苼听得眉间舒展,笑容微露,“如此,倒是省去一个破绽。” 不管姬腾之前犯过什么错,被族中逐出,都罪不至死。 血丹一事爆出后,姬氏一族不管是出于维护名声,还是子弟性命,都会彻查此事。 她得保证此事不会查到自己身上,破绽自然是越少越好。 “时间差不多了。” 方才在秘境中和姬腾坚持,她也没闲着,动用欺天之力将那褐袍老者的记忆全部吞了。 赏花宴上用的毒烟,乃是出自花城的幻神草。 此草制成迷烟后,对金仙之下有奇效,但就以赏花宴那上那等剂量,至多能迷晕凌莹两个时辰。 如今时间距离他们被抓,已经过去至少一个半时辰,再不回去,凌莹就要醒了。 向苼神识扫过碎石下方,想来是本源催回部分时空的原因,她没有看到类似储物戒的东西,只看到一枚方印。 城主印么…… 她没有去动,脑海中再次将与姬腾的斗法从头到尾复盘一遍,确定没有遗漏后,果断转身离开。 而就在其离去后不久,一道人影,出现在溶洞的另一侧入口。 一刻钟后,躺在坑洞中的凌莹双眸猛然睁开,一跃而起,目光急切地扫向四周。 很快,她就看到还在斜对面坑洞中昏睡的向苼,顿时大大松了口气。 她仙识早就能动了,只是被毒烟所扰,一直无法清醒过来掌控肉身。 那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她听得分明,心中更加担忧沈襄的安危。 赴宴之前,她信誓旦旦说要保护沈襄,却发生了如此变故,若这丫头是就此陨落,她当真不知该如何自处。 四周坑洞中的人还未醒,一片寂静。 凌莹警惕地观察片刻,确定无人看守,从储物戒中取出一片符篆贴在阵法表面。 符篆激发,表面蓝光一闪,将阵法融出一个大洞。 凌莹身形一闪从中跳出,三两步来到向苼的坑洞前,用同样手段破开阵法后,背起向苼,就朝之前爆炸声响起的地方小心接近过去。 没过多久,凌莹就来到姬腾自爆之地。 原来的地下溶洞经历一番浩劫后,已经变成了一个天坑。 看到几乎要没过甬道口的碎石,凌莹一袖轰出,碎石激射开去,清理出一个能容一人进入的洞口。 她顺着洞口飘出,悬立在碎石之上,仙元扫荡周围,很快目光微凝,闪身来到右侧山壁,指尖划开一层厚厚的土粉。 一抹殷红的血迹,登时映入眼帘。 凌莹瞳孔微缩,迅速取出一枚方石,将血迹抹在方石之上。 下一刻,方石微微一震,绽放出金红相间的光芒。 “金红相间?” 凌莹错愕出声,金色是金仙,红色是金仙之下,不管血迹主人距离金仙之境还有多远,哪怕只差一步,方石都只会显现红色。 金红相间的颜色,她还是第一次看见。 不过也无妨,她不知道,还有听风楼呢,回去之后问问便知。 收起方石,凌莹又取出一面巴掌大小的镜子,双手掐诀激发后,见镜子迟迟没有显露影像,倒也不意外,只是轻叹一声。 若是金仙之上的存在斗法,搅乱时空是常事,什么也看不出来实属正常。 “罢了……” 虽不知此地发生了何事,但那元道人和血丹一事,好似被人提前解决了。 先将后事料理干净,再继续追查吧。 第655章 大白 如此想着,凌莹背好向苼,身形拔地而起,眨眼从天坑中飞出。 天坑离稚夭星主城不远,凌莹稍微辨认一番方向,就化作离弦之箭,朝主城疾驰而去。 随后不到半个时辰,大批城卫军赶来天坑…… …… 向苼“苏醒”过来,已是三天之后。 凌莹不擅疗伤,回到听风楼后,第一时间专门请了医仙过来诊治。 有欺天之力覆在血洞外,医仙什么都没看出来,只说无大碍,毒烟未完全化解,喝上三日汤药再看。 于是向苼十分守时地等了三日。 甫一睁开眼,她就看到守在床边的四九。 四九时时刻刻都在关注向苼的动静,看到她睁开眼,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大喜:“沈姐姐,你终于醒了!我这就去唤凌大人!” 说完,也不等向苼开口,便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向苼无奈地弯了弯唇角,正要撑着坐起来,右肩刺骨的剧痛令她眉心猛地一沉。 伤势加重了…… “沈襄!” 凌莹的人还没到,声音就从外面传了进来,向苼立刻抚平眉心,撑着坐好。 下一刻,一身火红的凌莹踏进门槛,来到床边坐下:“你可算是醒了,怎么脸色还这么苍白?” 跟在后面的医仙闻言,立马上前把住向苼腕脉,片刻之后,略显迷惑地放开手,迟疑地说道: “身体已无大碍了,脸色这般……兴许是惊吓太过,还未恢复。” 凌莹一听放了心,“那就好,沈襄,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向苼笑着微微摇头:“我没事了,就是被吓到了。” “这才哪到哪啊,我在赤青军……” 凌莹话到一半,看到医仙还在,挥手让她退下,方才继续说道:“我在赤青军时,此种程度的凶险就跟家常便饭一样,你心智如此脆弱,可要多多历练。” 向苼听得一笑,“凌姐姐所言极是,小妹受教了。” “你这丫头,受教便受教,笑什么?” 凌莹轻哼一声,旋即声音有些发虚,“不过此番之事,说来确实也不常见。” 向苼目光微凝,故作惊讶:“姐姐,你这么快就把事情查清了?” “若是我自己查,当然没那么快。” 凌莹神色变得有些复杂:“不过这次死的是姬城主,翌日一早,姬氏一族就来人了,听风楼在旁协助。 不过短短两日,血丹一案便水落石出。” “姬城主死了?!”向苼大惊失色。 四九随侍在旁,目光幽幽地看着向苼表演。 沈姐姐的演技,可真是天衣无缝啊,他差得太远了…… 凌莹没有发觉四九的异样,唏嘘一声,点头道: “是啊,死了。这次血丹的事,也是他弄出来的。 你在马车上随口一句提醒我要防备所有人,姬城主也不要例外。没想到,居然一语成谶。 姬氏一族过来之后,我才知道这姬腾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早年用邪修的法子成就金仙,被族中发现,剥夺大道发配至此守城。 他心有不甘,暗中接触花城,购买了一批血丹,只是在服用时,不知出了什么意外,没能用鬼草压制药性,自爆而亡。 他本是金仙,体内尚余部分大道,自爆后本源暴动,扰乱时空,便是大罗金仙也无法追溯。 谁也不知其自爆之前,遭遇了什么,又吃了多少血丹,无法定罪。” 不过人都炸没了,人魂俱灭,我们现在再谈论定其多大的罪,也无意义。” 说到这里,凌莹笑了笑:“不谈这些了,我们来说点高兴的。 血丹追溯到源头,我的任务完成了,回去之后功劳不少。 这功劳你至少能占一半,说说看,你想要什么?我一定给你弄来。” 向苼顿时目光一亮,“真……真的吗?” “当然!” 凌莹拍着胸脯保证,旋即又觉得把话说得太满,紧跟着补充:“只要在我能力之内。” “那……凌姐姐能不能举荐我加入赤青军?” 向苼终于图穷匕见,“姐姐说,我要多加历练,我……我觉得,加入赤青军,就很不错。” “这好办啊!” 凌莹听到向苼的要求居然这么简单,笑着就要答应,而后才想起前者的修为,才二劫散仙,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散仙加入赤青军的最低门槛是三劫,二劫……她连操作的空间都没有,怎么答应? 再看这丫头满脸的期待,凌莹拒绝的话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回想起平素她总是吹嘘域外战场如何凶险,又劝向苼多多历练…… 这…这丫头该不会是因为她平日里吹牛太过,才对赤青军生出向往之意吧? 要是自己拒绝,岂不是成了天大的罪人? 凌莹悔不当初,然而自己吹的牛,跪着也得认。 想起这次回去后能够领到的功劳,她咬了咬牙,点头道: “好,我答应你! 不过你境界不足,尚不能成为正式的赤青军士。你若不嫌弃,就先跟我回去,在我身边当个随侍。” “我不嫌弃!” 向苼面露欣喜,旋即又不好意思地开口:“我也知道我境界不足,让凌姐姐为难了。 入营之后,我一定给凌姐姐端茶倒水,做好随侍的分内之事。” “哪里是你的问题。” 凌莹叹了口气,还不是她自己造的孽。 “我不需要人服侍,若不是因为你,我都想不起来有随侍这回事。 你进去之后,就好生修炼,等到境界足够,再由我举荐参加考核,成为正式的赤青军士,如何?” “好,一切都听凌姐姐的。” “嗯,两日后我们启程,你再好生歇息一番。” 凌莹悉心叮嘱一番,苦着脸走了。 四九过去合上门扉,回到床边,看着脸色仍旧苍白的向苼,歪了歪头,有些奇怪。 凌大人都出去了,沈姐姐还在装什么? 正如此想着,他便看到向苼忽地闷哼一声,口角溢出点点血迹。 “沈姐姐!” 四九大惊失色,刚要上前,就被向苼抬头一双冷眼逼停。 “出去看着,有人过来就示警。” “我这就去!” 四九慌声点头,快步走到门边,深吸一口气,神色恢复如常,打开大门走了出去。 向苼看着他合上大门,瞳色微深。 四九,是个好孩子。 第656章 伤势 四九一走,屋内安静下来。 向苼双手缓缓掐诀,布下一道隔音禁制,方才闪身进入方寸集,来到匍匐如山一般,沉睡的巨狼妖前。 葳宁师兄肉身从九重塔冲脱离后,血线太过庞大,非是她现在能化解的。 而且灵台的封锁,果真也因岁月久远,出现了裂缝,这就需要葳宁师兄自己沉睡。对抗禁忌侵蚀。 若非万不得已,她不想去唤醒他。 然而此时,正是万不得已之时。 向苼跳到巨狼鼻根,抬手轻轻触眉眼,轻声呼唤:「葳师兄,十万火急,还请苏醒一见。」 过了许久,巨狼缓缓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到面前的向苼,瞳孔微缩,凶性乍露。 「师妹,伤你之人……」 「已经被我斩杀。」 向苼掀开肩头衣物,露出嵌在血肉中的一段枪身。 「我从未与金仙交过手,这等伤势该如何处理?」 巨狼听到其人已死,凶性微敛,然而看到向苼那已经有些扩散溃烂的伤口,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枪道虽不是杀性最烈的大道,却也非一般仙躯所能抵挡。 你还没跨过仙凡之别,就敢让大道本源留在体内,拖着不治? 要不是有完美肉身的底子在,光是拖的这两日,足够要了你的性命!」 向苼苦笑:「师妹知错了,还请师兄赐教。」 葳宁见她认错态度良好,怒气稍歇,声音放缓:「我如今能动用的手段极其有限,无法为你立刻清除本源,不过你也不用担心。 这块嵌在你体内的本源是灾祸不错,但未必不能转换成一门机缘。」 「机缘?」 向苼低头看了一眼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的肩头,柳眉微挑。 「可是不信?」 葳宁轻声一笑:「你天资虽好,但苦于无师尊引领,一路修行接触的皆是野路子。对于仙道一途,你所知太少,于修行不利,今日我便点拨你一番。 本源的厉害,你已经见识到了。你可知本源从何而来?」 向苼回想一遍过去所学,心下轻叹,诚实地摇头。 葳宁见她难得苦着脸,哑然失笑,娓娓道来:「答案是混沌,混沌乃三千大道之始。 你所受这一击枪道本源,你领悟的岁月大道、剑道,都是从混沌中衍化而来。」 向苼听到这里,眼里升起一丝明悟,「师兄的意思是,让我用这块本源,磨砺自身的道?」 「非也。」 葳宁微微摇头,「你领悟的岁月意境和剑意虽都已圆满,但都只处在"意"的范畴,与大道本源相比,就是鸡蛋与石头的区别,差距太大,如何互相磨砺? 我看你无暇剑意已催生出剑魂虚影,却无丝毫凝实之象,应是不得进步之法,修行停滞。 若是按部就班的修行,你至少要到三劫散仙后期,以仙元填满丹田,方才能初步接触剑之大道。 但那样一来,太慢不说……你可知四劫散仙为何如凤毛麟角一般稀少?」 向苼目光一闪:「莫非三劫散仙之后所渡雷劫,有本源攻伐?」 「不错!」 葳宁眼露赞赏,「师妹果真一点就通。 你有完美肉身,肉身强度堪比天仙后期,就算现在接触大道,也不会有任何损伤。 我以神通手段截断这块大道本源与你肉身的联系,让它无法再伤你。 本源无所依托,便会缓缓化为成最原始的混沌气息,消散在天地间。 这些混沌气息 ,寻常之辈自是无法利用,但有我神通相助,它们会滞留在你体内。 接下来你要做的,就是催动剑魂虚影,吸收混沌气息。 待得剑魂彻底凝实,你之剑魂便能感知到剑之大道所在,提前领悟剑道神通。 如此一来,伤势就不再是问题,四劫散仙劫,你也可从容应对了。」 向苼听到这里,眼中阴霾尽去,清浅一笑:「照师兄这么说,此番受伤还真是一道机缘,多谢师兄成全!」 葳宁微微一笑,「师兄帮不了你太多,此番,也算是尽兄长之谊了。 你伤势还在迅速恶化,事不宜迟,我现在就施展神通,速速盘膝坐下,闭上双目,静心凝神。」 向苼从善如流,盘膝静坐,随后只觉肩头一沉,剧痛立刻如潮水一般退去。 「好了,睁开眼吧。」 向苼依言睁开双眸,低头便看到原本镶在血洞里的本源被一层灰白色的菱形结晶包裹,渐有紫气在其中氤氲。 她稍一激发气血,伤口周围溃烂的血肉立刻脱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新肉,将菱形结晶包裹进去,皮肤生长完好。 从表面再也看不出任何伤势迹象。 葳宁静静看着向苼处理伤口,见她自始至终,眉头都没皱一下,心中也是咋舌。 本源伤,痛在全身筋骨,稍一牵动就如抽筋扒皮,就连金仙都难以忍受,向苼居然面不改色。 这位师伯所收的隔世传人,心性当真非同一般…… 如此想着,葳宁表面却是丝毫不显,接着问道:「师妹可还有事?」 向苼心知他是累了,当即道:「无事了,师兄尽管去睡。 我还有两日清闲,可为师兄清除些许血线,虽是杯水车薪,也好让师兄轻松一分。」 「也好。」 葳宁闻言笑了笑,双眼阖上。 方寸集内安静下来,向苼双手掐诀,掌心红光凝聚侵入一团乱麻的血丝当中,犹如一朵火苗,一点点融化冰川…… 这般过程持续小半日后,髅祸的声音忽地在向苼耳边响起: 「主人,四九在示警。」 向苼目光瞬间一凝,即刻收手闪身出了方寸集,将方寸集本体山印纳回灵台,以欺天之力包裹。 刚刚回到床上盘膝坐好,她的房间门就被粗暴地推开,进来两名大摇大摆的华袍天仙。 「你们……你们是何人?!」 向苼立刻「惊醒」过来,慌声质问。 其中一名紫袍天仙转头看到向苼,眼里顿时露出一丝玩味,正要上前,屋外忽然传来一声冷喝。 「二位姬氏道友如此强闯客房,是当我听风楼的人都死了吗?!」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657章 狂徒 冷喝声刚过,一袭火红的凌莹就急步踏入门槛,身后还跟着气喘吁吁的四九。 凌莹看了一眼向苼好端端地坐在床榻上,脸色也没有之前那么苍白,心下微松,语气却更加冰冷: 「怎么,二位姬氏道友见到我,连话都不会说了?」 紫袍天仙背对着凌莹,眼露不愉,转过身脸上就已挂上笑容:「凌什长何时变成听风楼的人了?」 「呵……原来二位是因为楼主不在,才如此放肆。」 凌莹轻哂:「可惜应楼主离开之前,曾有明令,让我暂代楼主之职,二位可听见了?」 「原来如此。」 紫袍天仙张狂的姿态配合地收敛几分,低笑道:「我们二人查案,一时心急才想闯进来问话,还望凌什长莫怪。」 「二位出身高贵,我一个小小什长,哪里敢怪罪?」 凌莹不咸不淡地轻轻刺了一句,方才说回正事:「这位姑娘从赏花宴一路昏迷到今日,什么也不知。二位想知道什么,直接来我问就是。」 说完,凌莹做出一个「请」的姿态。 紫袍天仙心中不爽,但碍于众目睽睽,不好发作,袖袍一甩跟了上去。 另一天仙见状,心中暗松了口气,快步跟上。 两伙人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到眨眼的功夫,门边就只剩下四九一人。 四九目送凌莹带人走远,小心翼翼地合紧房门后,一个箭步来到向苼窗前,一脸关切道: 「沈姐姐,你怎么样了?」 「无碍了。」 向苼摇头轻声一笑:「还要多谢你及时搬来救兵。」 四九听得小脸一红,小声道:「这都是小人该做的。」 向苼伸手轻轻抚过四九头顶,没再说话。 四九的小脸顿时更红了。 没过多久,凌莹带着通身的火气去而复返,坐下来一掌拍在桌上。 只听「砰」的一声,桌子直接化为湮粉。 四九吓得后退两步。 向苼从床上下来,走到桌边坐下,嘴唇微动:「凌姐姐,方才……」 凌莹抬头看到向苼满脸的忐忑不安,重重吐了口气,缓声道: 「没事了,那姬行天行事虽狂悖,却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肆意妄为,至多在言语上占些便宜。」 但她还是好气啊!! 凌莹想起姬行天方才交谈时的口头冒犯,紧咬银牙。 若非挂着姬氏的名号,依她的性子,早就把这等登徒子碎尸万段! 向苼看凌莹反应,多少猜出方才发生了什么,眼底冷光一闪。 「此二人,就是姐姐说的姬氏派来调查姬城主之死的天仙?」 「不错。」 凌莹怒火稍熄,语气平稳下来: 「他们二人在你昏迷时就已来过一趟,该问的都问清楚了。 我让文老调阅了这两人的来历,虽都是出身姬氏的天仙,这两人地位却有极大不同。 方才姿态张狂的,名叫姬行天,乃一名金仙长老所出,再加上天资不错,在姬氏地位不低。 此人极好女色,特别是年轻女仙,想来不知从何处听说了你,就借城主印遗失一事,又跑了一趟。」 向苼听到最后,心神猛地一跳,「城主印遗失了?」 「是啊,城主印乃仙宫炼制,就算金仙自爆也不会毁损,颇为贵重。可在姬腾自爆的地方却没有找到。」 凌莹答完,方才觉得奇怪,反问道:「你问这个作甚?」 向苼面露担忧:「那个姬 行天来者不善,我担心……他会不会将此事扣在我们头上?」 「他不敢!」 凌莹冷笑一声:「口舌之争便也罢了,他若是敢平白无故招惹赤青军,那便是嫌现在过得太舒服了。」 说完,她安慰地轻轻拍过向苼肩膀,「莫要太过忧心了,听风楼背后站着的并非姬氏,断不会与之同流合污。 这几日你只管呆在听风楼不要出去,我不会再让那姬行天闯进来。 再过两日我们就走,之后姬行天就算把稚夭星搅翻了天,也与我们无关。」 「嗯!」 安抚完了向苼,凌莹咬着牙就走了。 她可不是有仇不报的隐忍性子,虽然不能要了那姬行天的性子,但这两日给他找些不痛快,还是做得到的。 其人一走,向苼将四九也遣出去,关上房门,脸上笑容瞬间消失,化作冷沉。 当日姬腾自爆溶洞塌陷后,她神识分明看到城主印就在碎石之下,如今却不见了。 也就是说,在她回去坑洞装昏迷,等待凌莹醒来行动之前,还有一人去过天坑,拿走了城主印。 此人,是在她离去之后才寻到那里,还是一直都在? 若是一直都在,自己的所作所为,又被他看去了多少? 若她是那人,看到全部过程,势必会向姬氏告发,换取大笔奖赏。 那今日姬行天过来,就不该是询问,而是直接缉拿。 如此,那人应并未看到她设计姬腾的一幕,至多因为姬腾自爆毁了她提前设下的禁制结界,听到一点算不得线索的尾声。 可这样一来,此人拿走这块已经无法激发的城主印,除了给自己背上盗窃的罪名,没有任何好处。 此人到底,是何目的…… 向苼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轻叹一声。 信息有限,她推断不出来。 终是百密一疏。 她有欺天阵盘和敛息术,隐匿手段一流,可探查手段却因境界所限,落后太多了,日后当以今日之事警醒自身。 同样的错,绝不可再犯。 而且短板也需弥补,听闻赤青军中有仙库存在,其中术法五花八门,只要军功足够,神通法门都能换…… 而就在向苼自省的同时,姬行天二人刚回到城主府,就接到奴仆传来禀报。 「主人,门外有一散修天仙求见,言说捡到了城主印,还有姬城主一案重要线索相献!」 姬行天闻言目中精光一闪,冷笑:「捡?我看是偷!」 另一名天仙见他又想生事,连忙劝道:「少主,既然此人将城主印送来,我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而且姬腾的事,有此人线索作为补充,我们回去之后,也要有个交代。」 姬行天一听是这个道理,神色微缓。 「也罢,让他进来回话。」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658章 诡计 不多时,奴仆领着一名身着桃色长衣的男子进来。 “小人玄媚,拜见行天少主。” 姬行天看着桃衣男子比女子还要娇艳几分的面容,惊奇片刻,蓦地想起来一人,意外道: “你……莫非是媚道人?” “正是。” 玄媚抬头露出娇笑:“少主竟知小人名号,真是令小人受宠若惊。” “我当然知道你!” 姬行天哈哈一笑:“我与姬青琊向来不对付,六十年前你在天妖秘境,差点堵得姬青琊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令我心中好一阵畅快。” 玄媚听得神色惊喜,“那番虽无收获,如今能博得行天少主一笑,小人也算不虚此行了。” 这般惊喜,自然是装的。 知道是姬氏来人,他怎么可能不提前探探来路。 若不是探听到姬行天与姬青琊不对付,他根本不会主动来投。 姬行天不知其所想,听到这番话他心中极为受用,语气缓和甚多: “听说你捡到了城主印?” “是!” 玄媚应了一声,连忙将城主印取出,双手奉上,“当日情形混乱,小人怕城主印遗失,便提前收了起来,等到二位上仙莅临,才敢现身送还。” 姬行天接过城主印,随手抛给了另一名天仙,呵呵一笑: “话倒是说得好听。你直接就把城主印交了,就不怕我治你盗窃之罪?” “小人相信行天少主。” 玄媚郑重一拜,姿态放得极低,“而且看在小人奉上城主爆亡线索的份上,想必行天少主也一定会放小人一马。” 姬行天笑眯眯地看着玄媚,没有急着开口询问。 他行事虽然张狂,却不蠢,否则也不会张狂了这么多年还没有出事。 这玄媚分明是提前偷走了城主印,将之当做敲门砖来见他。 若是所料不错,接下来他说的,才是此人过来见他的真正目的所在。 他故意晾了晾玄媚,直晾得对方额头冷汗浮现,方才不急不缓地说道: “说来听听。” 玄媚本来还打算吊吊姬行天的胃口,被这么一晾,顿时熄了心思,迅速回道: “行天少主,小人其实并无线索,不过小人有一计策,可助少主此行捞取最大功劳!” “没有线索?放肆!竟敢欺骗我等……” 另一侧的天仙骂道一半,转头看了一眼姬行天,见他笑盈盈的,没有说话,识趣地住了嘴。 玄媚见状心头稍松,继续说:“姬城主此番倒行逆施,人死事小,声名事大。 若是公开,难免污了姬氏一族的名声,不若由小人拿着这枚城主印,现身作证,言说血丹交易对象另有其人。 是姬城主提前发现,追查至地下溶洞与之斗法,见事不可为,不惜自爆与之同归于尽! 如此一来,姬城主尽得美名,姬氏一族不会受丑闻困扰,少主您回去也会受到褒奖,岂非三全其美?” 姬行天听得两眼眯起。 他已用法宝专门验过姬腾所留的血迹,的确是因服用血丹自爆而亡。 但姬腾行事虽不如他缜密,却也非无脑之辈。 血丹的服用方法,在他们这等世家弟子面前不是秘密,姬腾不会不知。 若无人血药引,姬腾怎么可能会轻易服用血丹? 而且那甬道里另外搬出的几具干尸,也证明了姬腾已经做出了人血药引。 若是假设姬腾被人逼迫服下血丹,那逼他之人修为必在其之上,直接杀他之后再搅乱时空便是。 所造成的后果,除了给他们姬氏添了一分不轻不重的恶名,与现在并无太大区别。 所以他推测,行凶之人实力必定弱于姬腾,在姬腾服下血丹后抢走了装有人血药引的血池,又以某种手段将其困在地下溶洞,以致其无法去寻鬼草压制药性,自爆而亡。 那此人的实力,即便弱于姬腾,也不会太弱,否则断然无法困住他。 由此种种,他推断凶手境界多半在天仙后期。 这种修为,在稚夭星可不多,前来参与赏花宴的,更不超过五指之数。 而玄媚此人,恰好就是其中一个。 如今主动送上门来,更确定了他的猜测。 玄媚,就是害死姬腾的真凶! 可抓了他,对他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姬腾在本家可没什么靠山,否则之前犯下那点错,也不会罚得那么重。 自己将凶手抓回去,如实禀告,怕是因姬氏因此蒙羞,连一句口头褒奖都得不到。 可若是按照玄媚所说的计划…… 种种念头在心中转过一圈,姬行天目中精光一闪,重新露出笑容: “玄道友此言……甚是有理。姬腾之死,有诸多诡异之处。 我从前与姬腾接触不多,但也知其人性情,绝非滥杀无辜之人。 我即刻修书一封,将事情来龙去脉传讯回去,你便先在城中住下,想想要什么赏赐吧。” 玄媚听完姬行天所言,顿时大喜,连连拜谢: “多谢行天少主!赏赐一事,我等修士所求不过修行,我早就想好了,还请少主为小人寻一良机,入悟道池!” “悟道池?” 姬行天神色微惊,继而出声冷笑:“那可是我姬氏一族根基之所在,你还真是贪得无厌!” 玄媚面露苦涩,五体投地:“小人卡在天仙圆满瓶颈已有万年之久,还望少主成全!” 屋中一时间安静下来。 许久,姬行天的声音缓缓响起:“罢了,你先起来。” 玄媚小心抬起头,便听姬行天叹了一声:“玄媚,你可知我姬氏的悟道池,连我进去的机会都极其有限,更何况你一个外人?” 玄媚心头一沉:“那……” “姬氏是不行,但有个地方,我可以为你争取。” 姬行天微微一笑:“我会为你安排一个身份进去,以你的实力,夺得一个悟道池名额,不难。 且先回去等着吧,三日之内,必有准信给你。” 玄媚听得此言,心中一颗石头终于落地,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多谢行天少主成全!” 姬行天摆了摆手。 玄媚当即不敢再多留,在小厮的引领下匆匆离开。 第659章 万骨 “少主,咱们真要按照此人所说的上报?” 玄媚走后,另一名天仙立刻出声询问。 见姬行天点头,他不禁面露忧色:“此番计划是好,可你哪儿来的悟道池之机,给那玄媚? 而且可如此一来,咱们就抢了那位凌什长的功劳,得罪了赤青军啊!” “怕什么?” 姬行天想起方才被听风楼迫走,面色一寒,“我是得罪不起赤青军,可那凌莹修为背景平平,竟也敢对我不假颜色!甚至……” 念及凌莹在楼间,拒绝了他的求欢,姬行天脸色愈发阴沉: “一个小小什长,功劳抢了便抢了,那赤青军主还会因为这点小事要我性命不成? 至于悟道池,那更好办……” 姬行天阴恻恻地一笑:“玄媚帮着查到了血丹一案真相,与赤青军也算有功,凭此完全可以入赤青军,为百夫长。” 天仙闻言大惊:“少主你……” “左右已经得罪了赤青军,再恶心一把又如何?而且……” 姬行天两肩一耸,神色无辜:“我这不是好心给他们送去了一个出气筒吗? 赤青军的悟道池,不比我姬氏差,机会我也算给玄媚了,不算违诺。至于他能不能凭功劳进入悟道池,可就不关我的事了。” 说到最后,姬行天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一开始只是低笑,到后面笑声越来越大,在整个城主府中,不断回荡…… …… 时间飞逝,一晃眼已是两日后,凌莹归军之期。 听风楼主还未回来,文老带着楼中众人在门前相送。 凌莹抱拳爽朗一笑,“多谢文老这两日照顾,我们这便告辞了。” 文老看了一眼跟在凌莹身边的向苼,也不多问,笑呵呵地作揖: “凌什长此番立下大功,回去定能升任百夫将军,小老儿便在此提前恭贺了。” 凌莹听得哈哈一笑,“那便承文老吉言,沈襄,我们走!” 说完,凌莹转身便朝城门大步而去,向苼福了一礼,连忙快步跟上。 文老目送两人消失在视野,低头看着还愣在原地的小徒弟,笑道:“舍不得你沈姐姐了?不如跟她一起走。” 四九回过神来,闻言下意识露出笑容:“师父说的哪里的话?沈姐姐是好,但终究只是徒儿的一名贵客,徒儿还想一辈子侍奉在师父身边呢,可舍不得走。” 文老被四九这番话逗得呵呵直笑,忍不住抬手拍了拍他头顶,笑骂: “小滑头!也不知谁教的你。” 四九又愣了一下,旋即又熟练地拍马屁道:“当然是师父教得好。” “行了,为师可还没教你什么,整日就知道逗师父开心,进来吧……” “好。” 四九应了一声,跟着文老进门,临到门槛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繁华的街道,眼底里流露出一丝茫然。 那女贵客,他记得清楚,分明与之不亲近。可其人走后,他怎么老是感到心里空落落的…… 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 仙宫明令,稚夭星主城内不得御使仙舟法宝。 凌莹步行出了城门,抛出一条仙舟,回头看着向苼,无不傲然地说道: “怎么样?威风吧!这可是我用八千功劳换的上品仙舟!可日行九万里,七日即可回军。” “这么快?凌姐姐可真厉害!” 向苼配合地夸赞几句,又不着痕迹地奉承几句,直说的凌莹心里飘飘然,带着向苼上了仙舟。 “可要坐稳了!” 她提醒一句,激发仙舟阵法。 仙舟表面升起防护罩,通体嗡然一震,瞬如离弦之箭升入高空。 向苼神态兴奋地扶着船舷往下看,眸中却是沉静如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四九,一如当年十四。 虽为奴仆,却有一颗赤诚之心,处处为她着想。 他是个好孩子。 忘了她,才不会受她牵累,活得更好。 …… 七日后,仙舟飞临仙宫疆域边界。 无垠星空之下,可见一颗纯白色星球,缓缓转动。 向苼稍一凝目,视线便透过星球表面薄薄一层雾气,望见一片平坦的白色荒原。 “那便是万骨星!” 凌莹的声音适时传来,“此星恰好处在我人族与古妖一族的边界,且盛产骨石,除此之外无任何资源,而其地表大多为平原,便有万骨荒原之称。” 向苼恍然:“原来万骨荒原是一颗星,我还以为……” “以为是如仙宫所出仙界一般的奇伟大陆吗?” 凌莹哈哈一笑:“我初来赤青军时,也与你有过同样的误会。 后来才知如万古星这般的天星,乃是寰宇混沌自然而生,而仙界大陆则是古仙大能者炼制而成的绝世神物,可不多见。” “竟有此说法?”向苼惊奇不已。 凌莹顿时笑得更大声了,“此事不算辛秘,但知道的人不多。我是无意中从军长大人口中得知的,你不清楚,实属正常。” “原来如此。” 向苼露出恍然之色,目光微不可查地一闪,旋即又疑惑道:“可我之前听说,天妖国也是一片大陆,那……” “咦!” 凌莹立刻一拍脑袋,“是啊!小襄儿你不说我还没想到,天妖国那片大陆莫不是也是被炼制出来的? 天妖国祖上竟有如此大能? 如今竟落得被灭国的下场,那位大能莫不是陨了,因何而陨? 此等大能陨落,我居然一点都没听说过,难不成是一桩辛秘……” 凌莹自顾自的一阵嘀咕,仙舟已然穿破万骨星表面的云雾,落下云端。 方至千丈处,就被一面金光闪烁的仙阵拦了路。 “凌姐姐。” 向苼提醒一句,凌莹立刻回过神来不嘀咕了,取出一面符牌扔出。 仙阵触及符牌,当即化开一道门户,容仙舟穿入后,瞬息闭合。 没有了阵法壁障阻隔,一座偌大无比的军营,立刻映入向苼眼帘。 “这哪里是营,分明是一座城!” 向苼惊叹一声,凌莹又笑了。 “你这话呀,我又说过。 此营长期驻扎我赤青军士近十万众,说是城丝毫不为过,且随我入内罢。” 第660章 战阶 说话间,凌莹操控仙舟从空中落下,停在赤青军营大门外。 向苼甫一从仙舟中出来,立刻感知到四面八方涌来迫人气息,探查她全身上下。 她瞳孔微凝,却不意外,暗中运足欺天之力萦绕周身不散。 没过多久,探查之力散去。 凌莹见状,眼中的戒备之意瞬息消散,收起仙舟,笑着解释道: 「小襄儿,此阵专门用来辨别异族,恕我不能提前告知你,否则会被追究泄密之责。」 向苼恍然,旋即委屈道:「我不是异族。」 凌莹哑然失笑,伸手揽过前者薄肩:「知道你不是,走吧,我们入营。」 向苼点头应了一声,跟着凌莹踏入军营大门。 军营门户上覆有一层结界,触感冰凉,方一穿过,便有大片喧嚣声入耳。 向苼循声望过去,神情微诧。 只见一群身着青灰色长衣的男男女女,正围在一座两人高的巨石前,里面时不时传来一阵惊呼声,场面十分热闹。 「是不是觉得这般场面,跟你想象中军纪严明的赤青军营不一样」 凌莹的笑声自耳边响起。 向苼收回目光,点了点头。 凌莹哈哈一笑:「这里只是军营外围,多为奴仆之所,规矩没那么多。内营才是我赤青军之所在。」 「原来如此。」 向苼恍然,旋即伸手指向巨石:「那石头是何物」 「是战阶石。」 凌莹回答一句,而后挠了挠头,道:「一两句话解释不清楚,你的身份还未录入花名册,无召不可入内营。 我先带你去客舍安置下来,再给你一本军士册,那上面对战阶的描述十分详实,你可慢慢看。」 「好。」 向苼应下,旋即又迟疑道:「我还不是军士,凌姐姐你给我那册子,会不会……」 「无妨!」 凌莹飒然一笑:「等我去见过上峰,交接血丹事宜,至多一天,你就会被录入花名册,入内营随侍,提前几个时辰给你看册子能坏什么规矩尽管放心!」 见凌莹如此保证,向苼自无异议,跟着她进到外营一间客舍安顿下来。 「在营内性命虽无忧,但也不算太平,你初来乍到,莫要乱跑。最迟明日,我就来接你。」 「知道了凌姐姐,我就在这里乖乖等你。」 凌莹知沈襄素来乖巧,听她答应下来,留下一本册子,放心离开。 其人一走,向苼起身借打量之机,迅速检查一遍客舍内的布置。 这间客舍摆设可谓无比简陋,不足二十方的空间里,只有一套桌椅和一个可用来打坐的蒲团。 不过这也方便了向苼查探,确定没有窥伺阵法之类的布置后,她面上天真之色瞬间敛去,化归淡漠。 拂袖在桌边坐下,向苼拣起凌莹留下的册子打开,一目十行地扫过,不多时,眼中浮现了然之色。 原来战阶,是赤青军军士独有的品阶。 因修炼成仙者,并非尽皆擅战之辈。不提散仙这一特殊分类,光是正统修炼仙人,同样境界,实际战力也会出现巨大的差距。 而军者主战,若以境界论分,难免出现分配不公的情形。 于是战阶应运而生,而战阶石,便是赤青军中专门用以测验杀伐威能的手段。 按册中论,战阶共分九阶,从一到九,涵盖了赤青军上下,从普通军士到统领的所有人。 达到一阶门槛的,为普通军士; 若有二到三阶实力,则可为伍长; 三到五阶为什长; 五到七阶为百夫长; 八到九阶为千夫长。 而再往上的统领一职,则必由战阶处在九阶巅峰的军中至强者担任。 至于赤青军长,则不在此列中。 凌莹为天仙,具体境界如何,向苼不曾见她动手,尚不得而知。 不过听她言语之间,此番回来分明是要升任百夫长,那对应的战阶,至少在五。 「五阶便是天仙,那九阶……」 向苼眼神微凛。此番赤青军之行,当慎之又慎才是。 「主人,元道人似有关于赤青军的重要情报禀告您。」 向涅的声音蓦然在耳边响起。 「哦」 向苼放下册子,柳眉一挑,「将他声音传来。」 「是。」 向涅应了一声,沉寂没多久,元道人颤抖的声音便通过秘境珠,传入向苼耳中。 「前辈,我愿和言老鬼一样,献上魂血投诚!」 向苼听得唇角勾起一丝弧度,「怕是投诚是假,借我之力护你周全才是真吧」 元道人闻言身形微震,旋即咬牙道:「前辈所言不差,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小人已修炼成仙! 小人欲以所知的所有花城消息,换取前辈庇佑。」 两日前褐袍老者记忆被夺的场面,着实吓到了他。 虽不知前辈为何没有对他动用这般手段,但他不想变成下一个褐袍老者! 索性不如用自己所知的全部,赌一个未来! 「话倒是比以前说得坦诚了。」 向苼言语里含着笑意:「可你就不怕我护不住你」 元道人面露苦涩:「小人……哪里还有其他路走」 他早就被逼得走投无路了。 血丹交易失败,只要他一现身,立刻就会被花城夺魂,成为永生花海的肥料。 向苼眸子微眯,没有急着应答。 她知道元道人的想法。 不是她不想搜元道人的魂,而是不能。 她的神魂境界,到底是太低了。 二劫散仙,离地仙隔着两个大境界,其中一个还是仙凡之别,根本无力支撑搜魂之术。 而即便是依靠欺天之力,吞噬而来的记忆只有时间近期的一小部分,极不完整。 吞那褐袍老者的记忆,是为确保杀姬腾之事无遗漏,为此损失了诸多姬氏秘辛,实乃无奈之举。 而元道人的事,却不急,可杀鸡儆猴,徐徐图之。 如今,她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如此,那你便说说,自己是如何成为花城交易中的一环的。」 秘境珠中,元道人等待向苼回应,等得几乎心神崩溃,骤然得到应允,一如得听天籁,神色大喜。 「是!多谢前辈!小人这就说!」 他颤抖着深吸几口气,迅速捋了一番记忆,说道: 「前辈可还记得,当日上,我曾说过自己结识过一位赤青军伍长」 免费阅读. 第661章 变故 此话一出,向苼目光倏然一凝:「你是说……」 「前辈猜得不错。」 元道人叹息一声:「就是那个伍长给我的血丹,否则以我散修的身份,如何能接触到远在万古荒原的幻花仙城啊。」 「女干细吗……」 向苼若有所思片刻,又问:「那伍长姓甚名谁跟你说过什么」 「此人与我见面,面容有所遮挡,我并不知其相貌。」 元道人紧张地回答:「我修炼多年,也有些隐匿气息的手段,有次暗中偷看到他拿出过赤青军伍长的令牌,才知道他的身份。 他与另一个蒙面人交谈也被我偷听了大半,赤青军似乎与花城之间存在某种交易,与禁制有关。 血丹就是通过禁制交易这个渠道,流通出来的。 前辈,我暂时想到的,就这么多了,您看……」 向苼思忖片刻,问:「若是再让你听到那女干细的声音,你可能分辨出来」 「能!」 元道人立马作答,言辞肯定:「那人见我时声线有所变化,但与那同伴说话时用的是本音,我记得分明,若再听到,一定能认出来!」 「很好。」 向苼指节轻轻一敲桌面,「入内营后,以防不测,我会封印秘境珠,每隔两日,都会择机将所遇之人声音录入回音石内,丢给你。」 元道人闻言心领神会,立马应下:「小人一定细心辨别,早日找出那女干细!」 事情谈妥,向苼将秘境珠以天妖禁封印,而后将其纳入灵台欺天之力包裹中。 凌莹言说明日才会来接她,她也不欲出去惹人耳目,走到蒲团前盘膝坐下,眉心剑魂虚影闪出,进入肩头菱形结晶之中。 其内氤氲的紫气,立刻朝剑魂虚影飘来,丝丝缕缕地没入其中…… 与此同时,内营百夫长营帐中。 凌莹一身甲衣,走到桌案前,单膝跪下,肃声道:「什长凌莹,拜见百夫长大人!」 桌案后方,站着一名身着赤青军甲的英武女仙,她神色阴晴不定地看着凌莹片刻,方才淡声开口:「起来吧,说说此行之收获。」 「是!」 凌莹直起身,言语顺畅地说起血丹来龙去脉。 在说到血丹交易对象是姬腾,乃是服丹自爆后,英武女仙猛地一掌拍碎桌面,怒不可遏。 「我就知道,姬氏竟颠倒黑白,简直欺人太甚!」 凌莹见上峰如此反应,心中顿时「咯噔」一声,「百夫长,此事……」 英武女仙轻轻吸气,平息怒火,反问道:「你在稚夭星,可是得罪了前去探查的姬氏子弟」 凌莹闻言脸色微变,愤声道:「百夫长,非是我惹事,是那姬行天,他乃好色之徒!他竟要我与之双修……」 「好了,我不是怪你。」 英武女仙言语缓和下来,看向凌莹的目光,多了几分心疼。 沉默少顷,她轻叹一声:「这次你虽有功,却……领不到功劳了。 姬家对外言明,是城主姬腾临危之际,自爆与血丹交易之人同归于尽。」 「什么!」 凌莹气极反笑:「一案之凶手竟成了救世主简直荒谬!听风楼已经验明姬腾血中有血丹之气,姬家如此强行颠倒真相,就不怕仙宫上下耻笑」 英武女仙摇头:「你如何证明,那蕴含血丹之气的是姬腾,而不是其他人」 凌莹错愕:「那分明就是,姬行天当时承认……」 「口头承认,转头就可否认。」 英武女仙眼露失望:「凌莹,你 当时为何不留个心眼,用照影石记录下来」 凌莹顿时语塞。 英武女仙轻叹一声,接着问:「姬腾并非蠢人,服用血丹又怎会不准备血池你可在那地下溶洞内找到血池」 「没有!」 凌莹嘴唇紧抿:「那地下溶洞早就被炸塌了,不过在坑洞里,有不少姬腾豢养的人血药……」 话说到一半,凌莹自己先愣住了。 话虽如此,她如何证明那些药引,是姬腾豢养而非他人。 「凌莹。」 英武女仙沉下脸:「此事虽有姬行天不择手段在前,但也因你马虎,以致于我赤青军没有丝毫反驳的余地!」 凌莹额头顿时浮现冷汗,低头惭愧出声:「属下知错。」 「我不是怪你。」 英武女仙叹息:「凌莹,你心性直率,是优点,也是破绽。今日之亏,你要记在心中,日后莫要再重蹈覆辙,知道吗」 「属下明白。」 凌莹面露苦涩,沉默片刻,又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当真没有一点转机了我们没有证据,姬家不也同样无证据吗」 「他们没证据,但有证人。」 英武女仙脸色阴沉一分:「如今这个证人,已经走姬家的路子,加入了我赤青军。」 「竟有此事!」 凌莹惊得杏眼瞪圆,「姬家这是何事」 「不过是一弃子罢了。」 英武女仙冷笑一声:「此事姬氏做得太恶心,连军主大人都惊动了,那证人很快就会成为你的同僚。 到时候你好好表现,得到的功劳,不比这次去稚夭星少。」 凌莹听到这句,心情终于好了一分,抱拳行礼道:「多谢百夫大人提点。」 「行了。」 英武女仙安慰地拍了拍凌莹的肩,「回去吧,」 凌莹点头正要转身,忽然想起还在客舍等她的沈襄,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姬行天从中作梗,她升不了百夫长了。 不到百夫长,不可有随侍,沈襄该怎么办 补偿一番,让她走可自己都已经把军士册给她了…… 「想到什么了如此慌张」英武女仙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出声询问。 凌莹闻言身子微震,转过身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哭脸,「元姐姐,你可要救凌莹一次啊……」 英武女仙听她连「元姐姐」都叫出来了,眉头当即一蹙,「发生了何事,你细细说来。」 凌莹哀叹一声,当即将「沈襄」之事和盘托出。 说到最后,她几乎都要哭了:「原以为百夫长的位置十拿九稳,谁知出了这档子事儿。 元姐姐,我记得你身边的随侍位置尚且空缺,不如……」 免费阅读. 第662章 怀疑 「不行!」 英武女仙看着凌莹,气不打一处来,「凌莹,我对你这些年的教导,你都学到狗身上去了! 我有没有说过,任何事若无万全把握,绝不可先斩后奏」 凌莹哭丧着脸点头,「说过。」 「那你还……」 英武女仙气得一拂袖,背过身,「算了,以后我也管不到你了,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管不到了」 凌莹面露惊愕,「元姐姐,你这话是何意」 英武女仙怒气稍敛,道:「轮换之期,我将卸去百夫长的职位,赴悟道池静修百年。也是我不能答应你收留那小丫头做随从的原因。」 「啊」 凌莹顿时坐蜡,嘴唇发颤:「那我…岂不是害了小襄儿……」 若不能入内营,偷看军士册乃是死罪! 英武女仙看她魂不守舍,心中也是不忍,皱眉犹豫片刻,终是叹了口气:「罢了,我临行在即,便帮你最后一次。 事不宜迟,你即刻将那丫头的身份来历以及来龙去脉写成一份文书给我,我带去呈给千夫大人,讲明原委。千夫大人行事铁血却有一颗善心,身边随侍空缺多多,若她肯收留,那丫头便不用死了。」 「多谢元姐姐!」 凌莹大喜,道了一声谢后二话不说走到桌案前抓过一张白纸,提笔就写。 然而在写完事情原委,写到「沈襄」身份来历时,却愣住了。 她好像从来没问过沈襄来自何处啊…… 英武女仙在一边看到她停下来,立刻看出了什么,气极而笑:「怎么别告诉我,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对那小丫头的身份来历一无所知!」 凌莹缩了缩脖子,放下笔:「属下这就去问!」 「站住!」 英武女仙脸色发黑,「凌莹,你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连此人身份都不知,就贸然带来赤青军营,就不怕是异族女干细」.. 「小襄儿肯定不是异族女干细,我带她入营时阵法没有丝毫反应。」凌莹连忙替向苼否认。 英武女仙冷笑:「阵法也有出错的时候,这沈襄若非女干细,但凡有点阅历,就该在进入万骨星前主动告诉你自身来历。」 「哎呀!她才一千多岁,就是刚刚脱离家中出来历练的丫头片子,哪里知道这个」 凌莹急得脸色微微发红,「沈襄性子乖巧,还带着几分傻气,要不是我,她早就命丧黑市了。而且她一个二阶散仙,实力还不如营中大多奴仆。异族派来这种女干细,能有什么作用」 英武女仙仍然不信,冷哼一声道:「若是心机深沉者,骗你这个蠢蛋还不是易如反掌那个叫沈襄的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一见便知。 带路,我亲自去见她!」 凌莹自无异议,起身快步往外走,一边还有些不服气地说:「元姐姐,你见了就知道了,沈襄真是个好孩子。」 客舍内,向苼仍在操控剑魂虚影吸收混沌紫气。 蓦地,隐匿在客舍周围的天妖禁开始示警,她心神紧缩,二话不说将剑魂收回眉心,气息一敛,转为仙元修炼。 下一刻,一道身着赤青二色的英武女子凭空出现在客舍内,沛然威压丝毫不做掩饰。 向苼当即「惊醒」,看到来人威严甚重,一时间呆坐在了蒲团上,好似被吓傻了。.. 英武女仙见她反应不似作伪,气息顿敛,仙识在客舍周围扫了一圈,没有看到类似于示警阵法的宝物,心中怀疑顷刻消去大半。 没有提前示警,那这小丫头看到她的第一反应,便算真实。 异族女干细,还不至于如此不堪。 这时,凌莹终于赶了过来,看到呆呆坐在蒲团上的向苼,不禁扶额: 「元姐姐,你吓到她了!」 她三两步走到向苼面前蹲下,温声细语地说道:「小襄儿莫怕,她是我的上峰,百夫长元霜大人,虽然看上去凶巴巴的,人却是极好……」 元霜看着凌莹哄人,也不着急,拂袖坐下。 凌莹列举了几个元霜救人的场面后,叮嘱道:「元霜大人会问你一些问题,只要你好好回答,就不会有事。」 向苼一脸惊魂甫定,听完凌莹所言,小心翼翼地道:「真的。」 「真的,我保证!」 向苼这才点头,「我知道了凌姐姐。」 说着,她站起来,像个鹌鹑一样缩着脖子挪到元霜面前,低头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沈…沈襄,拜见元霜大人。」 「抬起头来说话。」 元霜盯着缓缓抬起头,一脸惊怯向苼,语气下意识缓和一分:「我且问你,你出身何地」 此话一出,向苼双手猛地揪紧衣角,脸色瞬白。 凌莹见她如此反应,心中立刻「咯噔」了一下。 这反应……小襄儿该不会真的是女干细吧 元霜神色则要比凌莹镇定得多,接着问:「很难回答那先告诉我,你可是异族」 向苼立刻猛地摇头,急得出了声:「我……我是人族!」 元霜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 难得凌莹没有看走眼,这小丫头青涩的模样,当真有几分可爱。 「那便不用怕。」 她语气更加温缓,「只要不是异族,不管你出身如何,我都会一视同仁,你尽管说来,我也好为你安排入营。」 「真的」 向苼杏眸一亮反问一句,旋即立刻觉得不妥,乖声说道:「我……我是下界来的。」 此话一出,元霜与凌莹皆是露出惊色。 「下界」 凌莹满脸惊诧,「你一个二阶散仙,怎么飞升上来的」 「不是飞升来的。」 向苼摇头,神色凄凄,「我出身自天妖国附近一方小世界内,天妖国覆灭殃及池鱼,我所处的那个小世界也跟着毁灭了。 父辈们举全族之力,将我送了出来。我一路战战兢兢,花了三百多年飞到稚夭星,后来…后来的事,凌姐姐你都知道了。」 说完,向苼侧头看着凌莹,眼里满是愧疚:「对不起凌姐姐,我骗了你。」 凌莹听得心都要碎了,上前一把抱住向苼,「姐姐不怪你,是姐姐有错,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 免费阅读. 第663章 禁营 说完,凌莹擦了擦眼角的泪,转头看向元霜,正色道: 「百夫大人,我愿以性命担保!沈襄没有问题,还望大人看在属下这些年奋勇杀敌的份上,救她一命!」 「何须你担保」 元霜语气淡淡,「只要不是异族,我自会保她一命。你且先留在这里,等我消息。」 言罢,她闪身出了客舍,直朝内营千夫长所在的营帐飞去。 得了元霜的保证,凌莹心神顿安,拉着向苼一起坐下来,「放心吧,有元霜大人出手,你这次肯定没事。」 话说完,她一抬头,就撞上向苼疑惑的目光,「凌姐姐,出什么事了」 凌莹脸色顿时一僵,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跟沈襄说功劳被抢之事。 她本来还想瞒着,不让对方担心,等到事情尘埃落定再告诉她,不过既然话都说出口了,凌莹只能将事情来龙去脉和盘托出。 「……就是如此,我拜托元霜大人,让千夫大人收你做随侍,若是能成,好处多多。而且你在营中行走,就算是百夫长也会对你以礼相待,可比做百夫长的随侍威风多了。」新 凌莹描述着美好的未来。 这番话与其说是说给向苼听的,倒不如说凌莹在安慰自己。若是千夫大人拒绝,害死了向苼,她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向苼看出她的不安,任由她说着,也不搭话,眼中却有精芒流转。 凌莹方才口中所说的证人,不出意外,应该就是那个拿走城主印之人。 原来此人,是打的投靠姬氏的主意。 只可惜他没想到,姬行天行事如此卑鄙,颠倒姬腾之事真相,得罪完了赤青军,还把证人塞了过来。这就相当于甩了赤青军一巴掌后,又在后者脸上吐了一口痰,可谓恶心之极。 而且接下来,赤青军若是炮制那证人,就相当于替姬行天收拾了首尾,可若是什么都不做,谁能咽的下这口气 那位证人的处境,应是十分不妙,且很容易就能打听到他的身份。如此,暗中之人来到了明处,她在地下溶洞留下的破绽,便不算是破绽了…… 种种念头闪过心间,向苼敛去心绪,耐心等待元霜回返。 然而左等右等,都不见她现身。 凌莹心慌无比,站在客舍门外,神色凝重地看着内营方向,后背已被冷汗湿透。 这都小半天过去了,元姐姐还不回来,莫不是出了变故 她很想入内营去找元霜,可又怕离开之后,沈襄被人带走,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办。 「凌姐姐,不如我先去禁营试试吧」向苼的声音忽然传来。 凌莹的心思全在内营,听到这句话后半晌,才做出反应,眉头紧蹙:「禁营那是禁师的地盘,你去干什么」 向苼走到凌莹面前,神色认真:「事关自身性命,凌姐姐,我不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元霜大人身上。 你给我的军士册子上说,禁营常年招揽禁师,我想去参加考核。若是能通过,军士册的事就不算是问题了。」 凌莹听得眼中浮现一点光亮,旋即又沉下脸:「话是这么说没错,禁营的考核可不简单。你要是没通过考核,军士册的事再被查出来,那此事就……就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事在人为!」 向苼紧紧握住凌莹的手,艰涩出声:「元霜大人这么久都没回来,姐姐你心中应该……也有数了。要是再拖下去,我怕连尝试的机会都不会有了。」 凌莹听得心头一震,顿时不再犹豫,「好!我这就带你去禁营。」 说完,她立刻带着向苼朝禁营方向飞去。 就在两人离去后不久,一队赤青军从空中落下,冲入客舍内,却是扑了个空。 「看来是逃了!追!」 禁营司布置阵法陷阱、示警结界、斥候大阵之责,营地处在整个军营的大后方,乃是核心要地之一。 追缉的人也没想到,凌莹两人没有逃,反而前往了内营核心之地,一时间无人追来。 凌莹没怎么去过禁营,一路上遭遇关卡众多,只能取出自身令牌,硬着头皮说带人来参加禁制考核。 谁知简单一句话,对方就直接放行了。 两人一路无惊无险地来到禁营外,凌莹看到守在营门两边的军士守卫,习惯性地拿出身份令牌,正要上前,却见其中一名守卫主动上前来,颇为恭敬地说道: 「可是今日来参加考核的小大人」 这话中的含义实在明显,向苼目光微闪,轻点下颔。 看来今日能进来的如此轻松,全托了那位「小大人」的福。 这一路走来古怪,凌莹此刻听到这句话,也看出来对方是误会了。 她心虚地不敢直视守卫,强作镇定,轻咳一声,道:「还不快放我们进去。」 守卫低着头没有察觉到凌莹异样,立刻让开身位,贴心地在前面带路,「白妪大人听闻今日小大人能到,一早上就在前营等着了,属下这就带您过去。」 此话一出,凌莹顿时头皮发麻。 完了! 那白妪大人是禁营之主!九阶至高,是整个营地里除了军主外,最尊贵之人。 能让她亲自相迎的小大人,在仙宫地位定然极高!新 他们刚才假冒那个人,见到白妪大人直接被戳穿,还能落得一个好 如此想着,凌莹只觉得前途灰暗,今日莫不是她的死期吧 不行! 小襄儿这会儿一定比她还慌,她为长者该为后辈遮风挡雨,如何能退怯 就算拼了这条命…… 她目光逐渐坚定起来,腰背挺直,侧头偷偷看了一眼向苼,却见后者面无表情,近乎淡漠,丝毫没有露怯。 她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暗中嘀咕。 莫不是吓得脸僵了 也好,这样只要不说话,倒真像一个地位高绝的「小大人」。 强行稳住了心神,凌莹看着门帘大开的前营,一颗心高高悬起,恨不得从大门到前营的这条路永远都走不完。 然而没过多久,这条路终究是走到了尽头。 「禀告白妪大人,小大人带到!」 免费阅读. 第664章 抓捕 守卫话音刚落,一名白发老妪立刻携众人从营帐中走出。 看到向苼二人,众人皆是一愣。 「不是说姬玉是个小公子吗」.. 「莫非是弄错了」 「……」 众人窃窃私语,白发老妪却是面不改色,挥袖让守卫退下,沉声道:「跟我进来。」 向苼当即举步跟上。 凌莹本来还在犹豫,见向苼已经进去,顿时什么想法也没了,咬牙快步追上去。 甫一入帐,白发老妪回身盯着向苼,面色骤冷:「你是何人竟敢冒充姬氏弟子!」 此话一出,后面跟着进来的众多禁师皆是一惊,议论声立刻大了起来。 「什么!」 「假冒的!难怪……」 「骗人骗到赤青军来了简直胆大包天!」 「……」 凌莹早就做好了被戳穿的准备,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不等向苼开口,她就抢在前头跪下,直接坦白道: 「诸位大人,我们二人并非冒充,只是一场误会。禁营常年招揽禁师,不设期限,而我这位妹妹擅长禁制,便带她来一试,没想到……」 话到这里,禁营众人都听明白了,皆是恍然。 白发老妪神色却不见缓和,厉声质问:「既如此为何还要欺骗那守卫」 凌莹面露尴尬,「我也是到禁营门口,才反应过来,还没想好怎么解释,就被带过来了。」 入营时,凌莹虽抱着侥幸的心态,但这话却也是实话。 白发老妪没有听出什么破绽,神色总算没那么冷厉,「令牌呈上来。」 凌莹暗松了口气,立马双手奉上令牌。 白发老妪接过一看,不禁诧异。 凌莹,这不就是在稚夭星调查血丹一案的什长吗 若非这凌莹姬行天摆了一道,姬家为了平息军主的怒火,她也没那么容易收姬玉那小子为徒。 念及此处,白发老妪神色肉眼可见的缓和下来。 她将令牌还给凌莹,看了一眼年纪轻轻的向苼,道: 「禁营的确常年招揽禁师,但也不是什么人都收的。 不过看在你的份上,老身可以给她一个考核的机会。」 凌莹闻言,整个人瞬间呆住。 看在她的份上 这可是禁营之主啊,她什么时候有这么大面子了 向苼亦不知其中缘由,不过多少能猜出跟姬玉有关。 见凌莹呆在原地迟迟不答话,她目色微闪。 凌莹许诺有变,她本已生退意,欲要离开之后另寻他法,奈何被军士册绊住了脚步。 这一退,她极有可能被赤青军追杀。 赤青军中强者众多,她就算祭出无双神剑,也不一定能成功逃走。.. 如此,只能兵行险招,试试禁营的路子。 好在运气不错,能直面这禁营之主。 如今能否扭转局势,全在这白发老妪一念之间,此刻再不表现,更待何时 心念及此,她当即主动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行礼,道: 「多谢白妪大人。」 凌莹闻声立马一个激灵回过神,也跟着谢恩。 白妪见状,眼中诧异更甚一分。 这小丫头看着年轻,表现却比凌莹更加沉稳从容,显然心性极佳。 若是在禁制一道颇有天赋,倒也不失为一个好苗子…… 白妪动了爱才之念,正要考较一番,营帐外忽 然响起一起密集的脚步声。 不等来人通报,一名身着赤青军甲的冷面男子便从营帐外直接闯了进来。 看到凌莹与向苼二人,他冷笑一声,「果真在此!凌莹,你触犯军规,还敢带人潜逃 千夫长有令,全部带回去下军狱,听候发落!」 「放肆!」 白妪从凌莹身后走出来,脸色阴沉地看着冷面男子: 「林千夫长好大的威风!派人擅闯我禁营不说,还想当着老身的面直接抓人当真不把老身放在眼里」 冷面男子看到白妪,脸色骤变,二话不说单膝跪下: 「白妪大人息怒,属下抓贼心切,一时眼瞎没看到大人也在场。」 白妪拂袖冷哼一声:「旁的,老身也不计较了,就问一句。 你是林营的百夫长,过来抓叶营的什长,越矩了吧可有条文」 冷面男子脸色顿时无比难看,「没有,但我们千夫大人此刻正在叶千夫长那边……」 「废话少说!」 白妪脸色一沉:「我问你有没有条文,你扯那么多作甚」 「这,没有……」 「没有还抓什么都给老身滚出去!」 冷面男子脸色铁青,白妪大人脾气古怪,但行事向来公正,铁面无私,怎么今日行如此维护之事 凌莹什么时候跟白妪大人扯上关系了 冷面男子心中疑惑,殊不知凌莹自己也茫然得很。 向苼在旁,却是看得分明。 白妪所言透露出不少讯息,这突然冒出来的冷面男子,应是另一位姓林的千夫长手下。 而这位林千夫长,与凌莹上面的叶千夫长,恐怕不对付。 元霜去找叶千夫长时,多半恰好被林千夫长碰了个正着,而后自己这点小事,被借题发挥了…… 「怎么迟迟不走,难道是要老身亲自送你不如这禁营之主的位置,也让给你们林千夫长坐,如何」 白妪一番冷嘲热讽,直说得冷面男子冷汗直流,终是败下阵来,抱拳退去。 待得人走干净后,禁营众人立刻纷纷骂了起来。 「林营之人当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我所制禁盘分明无差,可林营之人每回都要挑三拣四,嚣张之极!」 「九阶千夫长又如何就算是统领大人,对我们白妪大人也是恭敬有加。 林千夫长行事太过狂妄,我看早晚要出事!」 「……」 众人好一通发泄后,白妪才抬手制止,道:「禁盘都刻完了」 禁营众人本来是接到营外关卡的通报,聚集过来欲要一睹姬家小公子之姿。 如今误会一场,也无热闹看了,见白妪搭话,立马纷纷散去。 眨眼间,前营内就只剩下白妪和向苼、凌莹二人。 「你们两个,都随我来。」.. 白妪扔下一句话,就走出了营帐。 向苼当即跟上。 凌莹脑子里乱乱的,还没理出个头绪,见向苼已经走了,连忙追了上去。 不多时,白妪带着向苼二人来到一面颇小的营帐外。 免费阅读. 第665章 考核 「此帐专作考核之用。」 白妪站在营帐前,目光平淡地看着向苼,冷肃出声: 「入营考核自有他人负责,不过今日老身无事,便亲自考较于你。 你虽年轻,但营有营法,老身不会降低门槛。你若无能,之后的事,老身不会再插手。」 向苼微微低头,乖声道:「晚辈明白。」 「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 白妪冷着脸追问一句。 向苼怔了一下,轻笑着点头:「真的明白。」 大言不惭! 白妪神色微冷,却也没多说,「跟我入帐,凌莹,你就守在外头,不要让其他人进来。」 「是。」 凌莹稀里糊涂地应了一声,看到一老一少进了营帐,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什么真的明白假的明白,她是真的一点都没听明白。 与此同时,营帐内。 向苼跟着白妪一进来,就看到不大的营帐空间内,摆放着四张一丈见方的巨大桌案。 桌案上,各种瓶瓶罐罐琳琅满目,向苼扫过一眼,竟发现有大半都不认得。 她心下微沉,却不慌乱,来到一面桌案前,直接出声询问: 「这些是何物」 白妪一听,愈发觉得自己方才是被向苼的故作镇定给诓了,老脸现出几分恼怒: 「你连这些东西都不认得还敢过来参加考核」 「白妪大人此言差矣。」 向苼垂眸一扫桌案,抬头目光直视白妪,语气异常沉稳: 「若是晚辈猜得不错,这些材料应是前辈方才口中所说"禁盘"的原材料。 我是不会制作禁盘,仙禁,晚辈学得也不算多,但知禁之一字,在于符文,其他皆为外物。 前辈要考较晚辈的,难道不该是根本吗」 这一番话,不急不缓,有理有据。 白妪闻之罕见地愣了一下,旋即沧桑的老眼中立刻浮现出光亮,恼怒瞬消。 禁之根本在符文! 此番真知灼见,绝非一般粗通禁制之人能说出来的。 这小丫头,怕是真有两把刷子! 她走到向苼近前,从瓶瓶罐罐中挑出一枚空白玉简,放在向苼面前,问:「可会困禁」 向苼点头。 「那好,便在此玉简上刻画出一重连环束禁,要求所勾连的通路,至少有五成畅通无阻。」 白妪提出考核要求,看着向苼的眼里多出一分期待。 禁营的入营门槛,乃是精通境。 困禁是最基础的仙禁之一。 而一重连环禁,由两道基础禁制叠加而成,唯有禁制达到精通境,或是在连环禁上极具天赋的粗通境者,才能勾画而出。 禁营中的禁仙,大多为精通境,修为则皆在人仙之上。 因为仙元洗礼,可大幅度提升悟性,所以成仙之后,才是领悟仙禁真谛之期。 即便天赋一般,只要肯下功夫,达到精通境不难。 而这丫头看上去约在一千五百岁,才二阶散仙,尚未踏过仙凡之别,经历仙元洗礼。 按理来说,她应该略微降低要求, 可她非但没有,反而在此基础上,提出「五成畅通」的要求,这已经超出了一般禁仙考核的门槛。 白妪本以为向苼会提出异议,谁知她二话不说,直接动手掐诀,眼中愈发惊喜。 在禁制一道,有没有在踏过仙凡之别前,领悟至精通境,是一个硬门槛。 仙凡之别后,靠的天道灌输洗礼,之前则是全靠自身天赋,二者有本质上的区别。 若为前者,有外物相助,终其一生也不可能在禁止一道达成圆满之境。 而后者自不用多说,只要不夭折,极有可能在极短时间内达到禁制大成,甚至圆满之境! 如此妖孽,极为稀少。 她呆在赤青军多年,一直梦想着收一位妖孽弟子。 姬玉,便是这样的妖孽。但因其出身,姬玉即便拜他为师,也只是交易,能否有师徒之情,还是两说。 如今在姬玉即将上门之际,难不成…… 白妪两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向苼勾勒符文,心脏砰砰直跳。 向苼刻意放慢勾勒符文的速度,将白妪的神情反应尽收眼底。 此番莫名卷入两个千夫长的争斗中,她需要一个人做靠山,白妪位高权重,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而这位白妪大人极为爱才。 否则也不会在她还没施展禁制时,就斥退那林营的百夫长,力保于她。 虽然与一开始计划不同,但如今她只需要表现出足够的天赋,就能在赤青军站稳脚跟。 只是她对禁制考核门槛,没什么概念。具体表现出多少天赋,还需斟酌。 她天妖禁一道已臻至圆满之境,二者同为禁制,虽说底层逻辑不同,却有相通之处。 是以她近年来即使没有刻意领悟,仙禁一道也已到了精通境巅峰,距离大成之境,只差临门一脚。 这般境界拿出来,显然不合适。 白妪惜才,所提出的要求应该略低于入营门槛,既如此…….. 向苼目光一定,刻画动作略微加快。 半个时辰后,她停下动作,双手奉上玉简。 「请前辈查验。」 白妪皱了皱眉。刻画速度未免太快了些,这小丫头莫不是没用心…… 如此想着,她接过玉简仙识一扫,一双老眼瞬间瞪得滚圆。 「这…这……」 她激动地双手发颤,猛地以仙元激发。 玉简「嗡」的一声,在虚空中映出两道勾连完美的束禁。 「完美勾连!竟是完美勾连!」 白妪又惊又喜,猛地抓紧向苼手腕,两眼发光:「姬玉不如你,你才是真正的天才!」 向苼看到白妪的第一反应,就知道手段露多了,心下暗叹一声。 情势紧急,她无暇去试探白妪的心理预期,有所疏漏。 不过好在,看白妪的反应,她这般表现还在正常范围之内。 「白妪大人谬赞了。」 向苼谦逊一笑,「晚辈疏于修炼,心神全扑在禁制一道,才有今日之表现,算不得什么。」 「这还算不得什么禁营里的那些老家伙,要是听到你这丫头的话,怕是都要自戕了!」 白妪乐呵呵地笑起来,神情要有多和蔼,就有多和蔼。 随后她沉默片刻,脸色罕见地浮现出一丝忐忑: 「你可愿……拜我为师」 免费阅读. 第666章 一阶 白妪问出话,不等向苼回答,又皱了皱眉,抬手道:「你先不用回答,容老身再想想。」 她虽然很想收这丫头为徒,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她炼制的禁盘在军中乃是独一份,受军主赏识,的确有几分话语权。 可若是抛去禁营之主这个身份,她不过是个毫无背景的金仙。 而这丫头禁制天赋如此之高,谁也不知未来会不会触碰到那个境界…… 那些大能存在,向来不会放过任何一点可能。 这次赤青军主借机利用她,与姬玉扯上关系,就是最好的证明。 姬玉毕竟是姬氏子弟,不可能跟赤青军主一条心。 要是赤青军主知道这丫头的存在,定会大为惊喜,将之牢牢护在身边,甚至亲自收徒,也不是没有可能。 自己若是贸然将她收为弟子,被赤青军主知晓,那后果…… 想到这里,白妪暗叹一声,极力遏制住冲动,缓声道: 「你有大才,老身若是收你为徒,未免有明珠蒙尘之嫌。你入禁营后,老身会将一身所学尽数传授与你,待你学有所成后……」 话到此处,白妪语气一顿。 向苼唇角微勾,抬手作揖,贴心地补齐后半句话: 「待晚辈学有所成,定不负今日白妪大人知遇之恩。」 此话一出,白妪顿时喜笑颜开。 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凌莹焦躁不安地在营帐外等着,屡次偷听。 奈何禁营最不缺的就是禁制,她什么都没探听出来,心中越发担忧。 好在两炷香后,白妪带着向苼走了出来。 看到两人都是面带笑容,凌莹便知事情成了,一张脸顿时转忧为喜,靠了过去。 白妪看到凌莹,态度比之前更为和善,「沈襄已通过考核,你可放心回去。」z. 说着,白妪取出一枚玉牌递出去,「这是我禁营的通行令牌,日后你若有空,也可过来与她叙叙旧。」 凌莹看白妪这般态度,不用动脑子也知道沈襄这次考核结果十分不错,得了白妪的青眼。她心中为沈襄高兴,大方地接过玉牌,道过谢后,再叮嘱向苼好好跟着白妪学禁制后,便直接离开。 小襄儿刚刚入营,还有许多事要忙,她不便打扰。左右有白妪送的通行令牌在,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的是。 而且,她也得赶紧回去见元姐姐,问清楚林营百夫长过来抓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莹走后,白妪将向苼丢给专司入册的管事后,便直接离去。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她不想太早暴露「沈襄」的天赋,以免遭人嫉恨,徒生事端。 亲自考核可以说是托了姬玉的光,恰逢她无事。若是再亲自带着她去入花名册,那就太高调了。 入册管事名为阎端,着灰衣,乃随侍之流,修为不过人仙中期。 面对向苼这个比他境界还要低的二阶散仙,他却不敢有丝毫放肆,恭恭敬敬地将人请到入册的营帐,一番忙碌后,将一枚储物戒双手递给向苼。 「大人,这戒有四套衣物,两套甲衣,两套常服,皆刻有防护禁制。z. 甲衣可抵御寻常天仙后期全力一击,平日不着,唯在战场与面见上峰的正式场合穿戴。 常服便是平时在营内穿,亦有防护禁制,只是品级不如甲衣那么高。 除了衣服外,还有一本军士册,上书我赤青军纪,大人须得熟记,不得违逆。 还有最后一件……」 阎端取出一面袖珍八卦牌,与凌莹的四方令牌有 明显不同。 他递出八卦牌,语气微肃:「这是您的身份令牌,滴血可认主。 大人在内营中行走时,必须将令牌佩戴在身上,不得收入储物戒,否则恐有遭阵杀之险!」 向苼略微颔首,接过令牌,单手掐破指尖,挤出一滴血融入令牌内。 下一刻,八卦牌金光一闪,表面先是显现出「沈襄」二字,而后缓缓浮现出一个「壹」。 「前字所显,不用小人多言。这后面所示,乃是大人的战阶。 战阶乃是我赤青军独有,具体如何划分,军士册中有详细记载,大人一观便知。」 阎端细心地解释完,紧跟着又带向苼来到住处,一间三丈见方的小营帐前。 「禁营的诸位大人主要任务便是刻画禁盘,须得静心安神,是以战阶再低的大人,都是单独居住。」 阎端说完,回头小心看了一眼向苼,见她神色淡淡,并未显露出不满,心下稍安。 往常招揽而来的禁师,看到自己要住在这么个麻雀大的地方,好似遭到羞辱一般,都会将他骂个狗血淋头。 这位小大人看着冷淡,性子倒是难得随和。 他如此想着,面上多了几分真切的笑容,掀开门帘,接着介绍:「大人请看,此乃帐中统一布置,大人若有不满意之处,尽管告诉小人更改。」 向苼扫了一眼帐内,摇头道:「这样便可以了。」 她从来不挑住处。 而且这营帐内麻雀虽小,却是五脏俱全,摆设也算精致,比外营的客舍好上太多了。 阎端就从来没接待过这么省心的大人,脸上笑容愈盛,道: 「大人此番考核,必是累了吧明日才会有人教授大人禁盘之法,今天大人可好好歇息一番,不会有人过来打扰。」 「阎管事有心了。」 向苼微微一笑,抛出一枚储物戒:「我初来乍到,许多事都不懂,日后还需阎管事多多照看。」 阎端顿时受宠若惊,抖着手接过储物戒,却不敢收起来,惶恐推拒道: 「大人,小人虽是管事,却不过是轮换奴仆之流。大人无需如此……」 「无妨。」 向苼笑得清浅又和善:「阎管事尽管收着便是,我需整日研究禁制,消息难免不通……」 阎端听到这半句话,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心中一喜,躬身行礼:「小人愿为大人效劳。」 「嗯。」 向苼淡笑着应了一句:「来日方长,阎管事近日不必来寻我,尽管好好修炼。日后我有所需,自会找你。」 「是。」 阎端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后,藏起储物戒,欢天喜地的退了下去。 免费阅读. 第667章 针对 打发走了阎端,向苼走进营帐内,挥手打开帐门处的隔绝禁制,走到床榻前,一脸落寞地坐了片刻,疲惫地和衣睡下。 这一幕,丝毫不差地映照在一面水镜内,落入三人眼中。 白妪视线从水镜上移开,回头冷冷看着稳坐一侧,面无表情的甲衣男子,脸上掩饰不住火气: 「林千夫长,老身早就说过了,这沈襄不可能是女干细!」 「那可未必。」 甲衣男子语气随意,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白衣女子,目光带笑,笑意却不达眼底。.81. 「方才叶千夫长的麾下可是说了,这小丫头心性纯良,天真懵懂,可方才她分明处事圆滑,哪里有半点天真之处」 白衣女子面容冷淡,没有说话。 林烁早就视她为眼中钉,这次小题大作,编造罪名,不过是想借机压她一头。 这水镜上小丫头的表现,与元霜口中所说的,是有些偏差。 但从她独坐伤神的面貌看,至少后来道出的来历,应是真的。 小丫头刚经历灭族之祸,在外行走,若是和凌莹一样没有半点心眼,那才是不合常理。 看她不为自身成就得意忘形,举止谦虚,三言两语收服一个管事,暂作眼线。 她不仅不觉得厌恶,反而颇为欣赏。 女仙本就艰难,就算没有凌莹这一层关系,她也会保下这丫头。 只是没想到她还没出手,白妪就急匆匆赶了过来,言语之间,俨然对那小丫头极力维护。 白妪素来爱才,想来其人在禁制一道,天赋不低。 白衣女子心念转动间,白妪果然又厉声反驳道: 「光凭这一点,林千夫长就断定她是女干细,未免太过武断! 老身以人格担保,这丫头不可能女干细,林千夫长若还要继续纠缠,那老身只好惊动军主大人过来主持公道了!」 林烁听得眉心一跳,脸上笑容都淡了些:「白妪稍安勿躁,我只是怀疑,并非说要立刻抓人。」 白妪冷哼一声,坐下来:「沈襄已是我禁营军士,女干细审查,自由老身全权负责,用不着林千夫长继续操心。 老身也劝林千夫长一句,莫要自误。 身心囿于毫无意义的权力斗争,只会令人心胸愈发狭隘,忘了本心。」 这番话道出,林烁脸上笑容再也维持不住,冷下脸来,「本千夫长的事,还轮不到白妪来操心。」 白妪哂笑:「林千夫长以为老身愿意操心老身言尽于此,千夫长好自为之吧!」 言罢,白妪袖袍一甩,径直离开。 营帐内安静片刻,白衣女子脸上缓缓勾勒出一抹淡笑:「看来今日之事,林千夫长是白跑一趟了。」 「叶初雪,你少得意!」 林烁倏然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叶初雪,半晌,脸上重新浮现冷笑。 「欠的债,总是要还的。本座倒是想看看,叶千夫长能不能每次都有今日这般好运气!」 言罢,林烁一拳轰碎水镜,身形一闪,凭空消失在营帐内。 其人一走,叶初雪神色松泛下来,缓缓擦去嘴角溢出的一点血迹。 元霜进来看到这一幕,脸色顿变:「千夫长!」 「咳咳……无事。」 叶初雪轻咳两声,平复下来:「林烁实力是比我高,但也有限,些许轻伤,算不得什么。」 元霜神色微松,眼中恨色却不减半分:「林烁此人,当真小人行径!居然暗算您,军主大人就不管管吗」 叶初雪听得轻笑,也不接话,另声问道:「凌莹 呢」 「已经回营了。」 元霜思绪被拉回来,凝重道:「那个叫沈襄的散仙,居然通过了禁营考核。 此事处处透着古怪,我怕是和凌莹一眼,看走眼了,若真是女干细……」 「若真是女干细,那也是禁营之事。」 叶初雪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不过我看,那丫头是女干细的可能性,小之又小。 你也无需限制凌莹与她结交,亦不要在凌莹面前,说那丫头的坏话,顺其自然便是。」 赤青军里,好久没来这么有意思的小丫头了,她还想多看看。 元霜在叶初雪麾下多年,见上峰这般叮嘱,便知她对那个叫沈襄的小丫头有些兴趣,自然不会扫兴。z. 向苼自然不知在她休憩之时,还发生了那么多事。 这赤青军营中,境界远超于她的大有人在,如今又无端卷入两个千夫长之间的纷争,她自是要防一手。 与阎端交流的种种,以及后来在营帐中独处伤神,都是她刻意为之。 不管有没有人看见,她在赤青军的表现,须得与她自身所述的来历一致。 如此破绽越少,日后在营中行动才能更加自如。 翌日,向苼刚结束一轮修炼,就被白妪喊去制作禁盘的大厅内,安排在一名二阶的禁仙身边当学徒。 向苼现在连最基础的禁盘都不会,还不需要白妪亲自教授,随便一个禁仙,就能让她学到很多。 「我姓陆,单名一个风字。你可唤我一声陆大人。」 桌案前,陆风将手中一块空白禁盘,放在向苼面前,语出温和: 「你有禁制基础,基本的禁盘制作起来不难,来,跟着我刻画……」 陆风的教授堪称耐心,引得周围同僚侧目不已。 「难得见陆风如此细心教人……」 「是啊,往常见他教人都是颇为暴躁,难不成是因为新来的是女子,哈哈……」 「笑什么可别忘了白妪大人也是女仙!」 那人闻言立马息声不敢再笑。 「我看是因为白妪大人亲自考核的缘故,陆风如此作为,多少有巴结的意思。」 「陆风为人向来孤僻,居然也会巴结人了哈哈哈……」 「话说那姬氏的小公子,怎么还不来莫不是临时反悔不来了」 「不可能,此事是由军长大人亲自定下的,怎能容姬家轻易反悔」 议论声中,陆风却是沉稳的很,丝毫不受干扰,一步步教着向苼刻画禁盘。 不出两个时辰,一面基础禁盘在向苼手下迅速成型。 「陆大人,还请检验一番。」 陆风接过向苼递来的禁盘,眼中震惊,却不意外。 果然! 免费阅读. 第668章 武库 陆风掌心抚过禁盘上新刻的纹路,平和的眼中掠过一丝极为隐晦的精芒。 沈襄第一次刻画禁盘,这上面的禁制线条生涩,却不失灵动。 虽看不出其具体禁制境界,但从白妪种种行径,两相印证,不难推测。 这沈襄,和姬玉一样,尚未跨过仙凡之别,禁制境界就达到了精通境。 白妪是怕此女的存在,太快被赤青军主知晓,来不及培养感情,才会选择将她交给人缘最不好的自己,加以教导。 却不知他,另有身份。 念及此处,陆风心下暗哂,表面却没有丝毫异样流露,抬手指出禁盘上几处错漏,悉心教导。 殊不知,他片刻间的思索,并未逃过向苼的眼。 向苼眸色稍暗,神色愈发专注,听着陆风纠正她刻意留下的几处错漏。 一日时光,不觉而过。 「好了。」 陆风放下满是纹路的禁盘,「今日就教到这里,你回去之后好好消化一番,明日辰时再来。」 「辰时?」向苼神色微诧,旋即有些不好意思地反问道:「会不会太晚了些?」 陆风温和地笑了笑,「禁营又不是吃人的地方。你初来乍到,功课又多,难免不习惯,该留足余地让你适应。 尽管回去歇着,有我担责,不会有事。」 向苼闻言顿时眼眶一红,感激道:「多谢陆大人!」 陆风抿唇微笑,挥了挥袖,「去吧。」 向苼当即起身行了一礼,而后转身离开。 陆风盯着她离去的背影,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嗤笑。 「陆风,我还当你真是清高之辈,原来是之前没遇到你想巴结的人啊?」 「云闲,你怎么能这么说同僚?陆风眼光高一些怎么了?良禽择木而栖,我们该学着点才是。」 「你说得对!」 「哈哈哈……」 周围响起一阵哄笑,陆风充耳不闻,随手丢了手中的基础禁盘,转头忙起自己的事。 与此同时,向苼回到住处,一脸疲累地坐下来喝了两口茶,便走到床榻边直直趴进了软和的布衾中。 视野陷入了黑暗,她紧绷的心神微微放松,紧跟着思绪活跃开来。 她当然没那么容易累。 今日一天所学的内容,她其实在一开始的一个时辰内,就已融会贯通。 后面的时间,除了跟陆风逢场作戏,全都在偷学邻桌之人的禁盘刻录。 摸出一面空白禁盘放在眼前,向苼细细回想一天细节,漆眸微眯。 陆风此人,有问题。 此人表面对她和善,实乃心机深沉之辈。 既有城府,此人在禁营中的人缘不该如此之差,除非是他刻意让自己处于那等境地,方便隐藏自身。 可既要隐藏自身,今日为何又要示好于她? 他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还有白妪。 想到那白发老妪,向苼目色沉了沉。 白妪的城府不如那陆风,言行举止间对她太过重视,已经超出了一般为人师者所为。 爱才,恐怕只是一个幌子。 寻常爱才之师,若真收到一个好苗子,多少会显摆一二,岂会如她那般,鬼鬼祟祟地将她的身份藏起来,好似在防着什么人。 这般超出寻常的重视,又从何而来? 莫非仙禁一道走到圆满,和天妖禁不一样,会出现某种非同一般的异象? 而这种异象,于白妪这等人有利? 而陆风也看出了这一 点,提前示好,与她打好关系? 向苼心中几番猜测,但终究只是无端猜测,没有任何依据,便也不再多想。 左右她处境暂时还算安全,不管是白妪也好,陆风也罢,他们有所求,也得等到她「学有所成」才行。 只要放慢进步的速度,她就有足够的时间作为缓冲。 念头至此,向苼闭上双眼,再睁开,稍显凌乱的思绪顿时为之一空,眼神分外清明。 赤青军,只是一个跳板,何必探究太多。 她的终极目的,是去魂归之地,幻化仙城一探究竟。 萤宿的魂魄能被此城引走,不再受招魂幡接引,那三师兄他们或许…… 就算只有一丝可能,她也要去亲眼看看。 如今她对此城的了解,如今还只停留在一个名字,如何能轻易踏足。 磨刀不误砍柴工。 她要留存有用之身去找他们,就不能轻易涉险。 在赤青军中潜伏修炼,强大己身,等到探明花城情形,再着手行动,方为正道。 十日时光,转瞬即逝。 这十天,向苼早出晚归,每天都跟在陆风身边学着刻录禁盘。 领悟进境也在她刻意控制之下,趋于寻常,没有引起任何人在意。 白妪过来看了一眼,知道向苼是有意放慢速度,不引起他人察觉,心中更加欣赏。 这般年纪能不骄不躁,耐得住性子隐藏自身,当真难得。 她将向苼叫道一边,单独考较一番,向苼已经将基础禁盘学得七七八八,当即取出一本册子来。 「这是武库最为受欢迎的几种禁盘,你可着手研究一番,也好换些修炼资源,早日跨过仙凡之别。」 向苼自是一脸感激地接过,连连道谢。 「举手之劳。」 白妪摆了摆手,沉吟少许,道:「散仙第三劫不算难,四劫才是凶险。 等你跨过三劫之后,莫要急着修炼,老身会替你寻几件护身法宝,助你渡劫。」 这番承诺,自是又换得向苼一阵感激涕零。 白妪自觉又跟向苼拉近了不少距离,满意离去。 待得其人离开,向苼回到营帐坐定,从储物戒中又掏出一本几乎一模一样的册子来,放在了白妪给的册子旁边。 这一本,自然是陆风所给,且比白妪早了两日。 向苼也不意外,不论城府还是眼光,陆风都在白妪之上,如何能看不出她在藏拙。 叮嘱的话,陆风也说过,只是跟白妪所言相比,少了渡劫之说,多了对武库的详细描述。 那时,向苼才知道,阎端那日递给她的身份令牌里,还藏着一个武库目录。 其中宝物,下至仙灵石,上至神物级别的法宝,可谓是包罗万象,应有尽有!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669章 自验 按陆风所言,赤青军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所得功劳除了用来晋升,便是在武库中换取修炼所需。 武库中宝物,三成为灵丹妙药,三成为法宝器具,三成为法术神通,剩下一成则是各种辅助杂物。 禁营炼制的禁盘,按用途划分,既在法宝器具当中,又在辅助杂物中占了不少比例。 其中,又以战阶石最为热销。 这里的战阶石,自然不是向苼入营时看到的那种巨石,而是只有拳头大小的圆石禁盘。 这种禁盘脆弱,使用三次之后就会失效,好在价格便宜,一块只需一军功。 赤青军士携带在身,方便检验自身,战营中基本人手一个。 禁营之人更不用多说。 禁盘刻画有三成损余。 换言之,十份禁盘原料,禁仙只需拿出七块禁盘就能交差。 剩下三份原料,只要能做出来成品,就能以个人名义放在武库中售卖。 所得军功,只有是正常兑换价值三成,但无人敢有怨言。 战营的军功都是拿命拼出来的,禁营稳坐大后方,若是拿的军功还要比战营多,谁还会去域外战场生死搏杀? 是以,就算禁仙在战场上发挥的作用不低于战仙,所得军功也必须少于战仙。 除非,禁仙也随军亲上战场。 回想完陆风所言,向苼同时翻开两本册子。 白妪与陆风默契得很,第一页所写,都是战阶石的刻录之法。 禁营中的禁盘刻录难度,亦以九阶划分,而战阶石只在一阶,符文十分简单。 向苼默记一遍,心中便有了把握,取出一面空白圆石禁盘,提起刻刀自上而下画出一团圆润的符文,一气呵成。 收刀那一刻,圆石表面金光一闪,符文尽数融入石内,华光内敛。 成了。 向苼放下刻刀,挥袖布下一道仙禁结界,再撬动欺天之力笼罩在结界之内,方才并指挥出一道剑光,劈在圆石之上。 砰! 剑光触及圆石,应声碎去,圆石表面嗡然震动片刻,出现一道细微的裂痕。 与裂痕一同出现的,还有一个「三」字。 「无暇剑意只能劈出三阶的战力,相当于伍长,也就是地仙后期的水平,倒是精准……」 向苼迅速换算一番,而后双手掐诀,天妖禁符文飞速凝聚,幻化出一个「杀」字,没入圆石。 下一刻,圆石内部发出一声爆响,表面裂开一条大缝。 一个「肆」字,缓缓自圆石表面浮现。 四阶战力,也就是刚刚上任的什长之流,实力处在地仙后期到圆满之间。 圆满境的天妖杀禁,竟只有这点威力。 向苼看着,颇为意外,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正常。 三劫散仙之前,虽说沾了点仙气,也可用仙元石修炼,但周身运转的到底只是伪仙元。 禁制符文,乃她自身仙元所化,放在这满是仙气的星界,引起的共振,极为有限。 天妖禁,被她自身境界拖累得太狠了。待得跨过仙凡之别,应会大有不同。 理清自身两门主要手段,向苼目光蓦地一凝,眼中八轮圆月浮现,攥拳轰出。 下一刻,只听「砰」的一声脆响,战阶石直接化为湮粉。 向苼柳眉一挑,目光闪烁。 一枚战阶石有三次使用机会,她才用了两次,莫非…… 她凝眸,再次摸出一颗空白的圆石禁盘,提刀刻画。 十息后,第二枚战阶石新鲜出炉。 待 得符文全部没入石面,向苼二话不说一拳轰出。 砰! 圆石如烟花一般炸开。 向苼看着四处飞散的石粉,微微无奈。 圆石禁盘,只能承受五阶以及五阶之下的威力冲击。 而五阶之上的战阶石原料,她还没资格获得。 看来肉身之力极限,暂时是测不出来了。 翌日,向苼拿着半块没画完的圆石禁盘,暗中请教陆风。 陆风扫了一眼,帮忙补齐了另一半符文,随口问道:「我给你了三块圆石,另外两块……」 向苼讪讪一笑:「都废了。」 陆风点了点头,也不意外,这沈襄虽听了白妪的话,在外刻意放缓领悟进境,但在他不断施恩下,与他独处时,已没有遮掩的意思。 这丫头天赋是高,但比起他当年,还是差了些。 当年他初学战阶石,一连刻废了四颗圆石,才勉勉强强刻出一个完整的。 这丫头,估摸着要十颗以上。 即便如此,此般天赋也不是这禁营中其他任何人能比的。 白妪也不行。 想到这里,陆风眼底掠过一抹阴沉之色。 他不会让任何天赋种子,落入仙宫阵营。 招揽,是该提上日程了。 向苼假意研究刻画好的禁盘,实则心神全在陆风身上。 看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算计,心下微沉,这人又在打什么主意? 接下来两日,无事发生。 向苼按部就班地每日去禁营学习,回营帐后研究陆风白妪二人所给的册子,同时操控剑魂吸收混沌气息。 如今身在险地,她得尽快凝实剑魂,领悟本源手段自保,真元修炼只能暂时搁置了。 第三日,凌莹时隔半个月终于找了过来。 向苼跟陆风请了半日假,带凌莹来到住处小坐。 凌莹看到单人营帐,顿时惊道: 「我刚入营的时候只能住大通铺,你这小营帐比我那会儿强多了!」 向苼笑着倒了一杯茶递过去,「禁营管事说,这里都是如此。」 「真好!」 凌莹一脸羡慕,「我要是有禁制天赋就好了,这日子多安稳啊。」 向苼看她神态自然,与往日没有不同,心下略微惊讶。 她在禁营的表现可没有再故作天真,按理来说,那林营的人多少会盯她一两天才是。 怎么看凌莹的反应,不像是知道她另有面目的样子? 莫非是她之前担心的事,都没有发生?无人窥伺于她? 可既被卷入两大千夫长之间的斗争,那林营的人就算做样子,也该监视她几天才是。 莫非是白妪从中调和过?林营不准备再继续拿她说事? 她心中转过诸般念头,而后便见凌莹喝过茶水,放下茶杯,深深叹了口气: 「我这次是来跟你辞行的。」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670章 辞行 “辞行?” 向苼怔了怔,提壶往茶杯里加水,一边问道:“可是又有任务了?” “谁说不是。” 凌莹苦叹一声,又咬牙道:“若是稚夭星一行没有姬行天从中作梗,我至少能歇一个月!” 向苼抿唇:“姐姐这次去哪?远不远?” “小襄儿这是关心我?” 凌莹挑眉,咧嘴一笑,“具体是什么地方我不能说,不过不远,也不怎么危险,只是归期不定。” 向苼应了一声,不再多问。 凌莹抿了一口茶水,接着道: “我这次过来除了跟你辞行,还有一事。 上次我不是跟你说,为姬行天做假证之人被塞进了营里吗?我看到他了。” 向苼眸光一凝,“是谁?” 凌莹啧啧两声,道:“是一个散修天仙,分明是男子,名字却叫玄媚,外号媚道人。” 向苼眼中精光一闪,微露诧异,“竟是他。” 凌莹闻言稀奇不已,“你认得他?” 向苼点了点头,“有所耳闻。” 凌莹很快想起沈襄出身的小世界,就在天妖国附近。 元霜姐姐说,六十多年前,那媚道人胆大包天,将三大势力的人都堵在天妖秘境里头。 因此事,那媚道人闯出了不小的名声。沈襄多半就是在那会儿听说过媚道人的名号。 元霜姐姐还偷偷跟她说,沈襄表里不一,在客舍说的身份来历也当不得真,这不是对上了吗? 她又不傻,沈襄在外行走有所隐瞒是迫不得已,现在已经到了赤青军营,还继续隐瞒她作甚? 元霜姐姐疑心病未免太重。 种种念头闪过心头,凌莹很快不再纠结,继续说: “你听说过他,那正好帮我参谋参谋。之前不曾见面,我还当此人是姬行天的走狗。 前两日他特地邀我详谈,我才知他也是被逼无奈。 他在稚夭星主城逗留,本想投靠姬行天谋个差事,谁知姬行天居然让他去做假证。 他身不由己,为了活命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而后便被当做弃子,扔到了这儿。” 话到此处,凌莹深深叹了口气,“元霜姐临走之前,给我传达了千夫大人的密令,要我伺机打压此人,最好将他逼出赤青军。 我……有些不忍心,小襄儿,你怎么看?” 凌莹抬头看过来,向苼敛去眼底的冷意,沉吟少许,反问道: “媚道人这些话,姐姐你可上报给百夫大人?” “不曾。” 凌莹摇头,无奈道:“元霜姐已于两日前离任,新的百夫长还未到任。 我若是越级去向千夫长禀报此事,新百夫长还不知道会怎么想我。” “那凌姐姐可曾想过,媚道人来了半个月没有找你,为何偏偏在两日前找你详说此事?” 此话一出,凌莹整个人顿时僵住,两眼瞪大,惊道: “你是说……那媚道人是故意的,他不想让我上报此事?” 向苼微微抿唇:“我也只是猜测……” “肯定是这样!” 凌莹“蹭”的一下站起来,面露恼怒:“不想让我上报,那就是心虚!我居然被他给骗了!” “姐姐息怒。” 向苼温言安慰:“此番被骗并非坏事,姐姐也不用再为难了不是?” “对啊!” 凌莹眼前一亮,只觉横亘在心头两日的阴霾瞬间消散,刹那天地宽。 既是谎言,那媚道人之前所说,都只能反着听。此人绝不无辜,她何必再留手? 念及此处,凌莹哈哈一笑,坐下来,在向苼肩头重重一拍,赞道: “你在禁营这半个月学到了不少嘛,想得比我都要周全了。 这次还要多亏了你为我排忧,不然我还不知道要纠结多久呢。 为表谢意,等这次任务结束回来,我请你喝武库里最贵的百烈酒,怎么样?” 向苼身形微震,怔怔看着笑得灿烂的凌莹,恍惚间仿佛在她身上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小师妹,今天这事你可千万不要向二师兄告状啊,回头师姐请你喝酒!” “还有我!这酒可是我费劲千辛万苦从三师兄那儿偷来的,怎么能不带上我?小六,你来不来?” “不……好不好喝?” “……” “小襄儿,你眼睛怎么红了?” 凌莹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向苼回过神,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没事。” 凌莹经常被骗得稀里糊涂,这个时候倒是心细,猜到“沈襄”大抵是受她触动,想起了逝去的家人。 她贴心地没再多问,起身笑道:“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向苼跟着起身,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保重。” 凌莹咧嘴一笑:“放心,这顿酒肯定少不了你的!” 言罢,她一口喝光杯中剩下的茶水,大步流星,潇洒离去。 向苼目送她出了禁营大门,方才回到住处,坐下来静静看着桌上空掉的茶盏。 良久,她起身收拾一番,正要去打坐凝实剑魂,帐外忽然传来阎端的声音。 “沈大人,白妪大人要见您。” 向苼神色一凝,三两步走到门边掀开帘帐走出,阎端连忙躬身行礼。 “阎管事不必多礼。” 向苼扶起阎端,“烦请带路。” 阎端恭敬地点点头,走在前面,同时在暗中传音道: “大人,您十天前要小人收集的情报,小人已经查的差不多了。 今日正好是发月俸的日子,小人会将东西混在月俸里给您。” 向苼目光微闪,传音回道:“多谢。” 阎端脸色微红,“大人言重了,能为大人办事,是小人的福分。” 这句话,他说过无数遍,但只有这一次是真心。 不是因为她给的好处比别人丰厚,而是在这位大人手底下办事,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 在这遍地天仙、地仙的营中,他已经习惯了被他人当做狗一样呼来喝去。 忽然有人拿他当人看,他如何能不动容? 也只有在为这位大人办事的时候,他才能从麻木中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这一分难得的清醒,意外地让他的修行变得更为顺畅。 这半个月来的进境,十分喜人。 而这一切的变化,都是源自于沈大人抛出的橄榄枝。 他已经暗自下定决心,只要大人在这营一天,他必定死心塌地追随,绝不背叛! 第671章 任务 向苼自是不知,一次再寻常不过的收买,让她莫名其妙得到了一个忠仆。 她对阎端,没有丝毫信任可言。 如今让阎端去办的事,也只是最为基础的情报收集,不涉及任何隐秘。 日后,她会再收买其他管事为他办事,只有多番印证的情报才能真正为她所用。 片刻之后,向苼走进白妪的私帐,看到站在帐中背对着她的白妪,当即上前一步,抬手行礼。 “白妪大人。” 白妪回过身,看到向苼,温和一笑:“你来了。” 向苼微微颔首,“不知白妪大人有何吩咐?” 白妪也不废话,直接回道: “明日,就是例行检验防线禁制之期,我准备让你去。” “防线禁制?” 向苼面露迟疑,“白妪大人,我方才跟着陆大人学了半个月,领悟境界尚浅,如何能担此大任?” 白妪笑了笑,道:“你是帮不上什么忙。我本来不准备让你去,不过陆风有一句提醒了我。 禁制一道,唯有多用多练,才能提升得更快。你这次去就跟在陆风身边,尽量上手,积累感悟。 想来一趟走下来,禁盘也就学得七七八八了。” “原来是陆大人提议。” 向苼恍然,心下却是门清。 陆风分明是借机引她离开营地,欲要达成某种目的。 正好,陆风蛰伏多年,想来知道不少花城辛秘。 若是能与之关系更进一步,兴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防线禁制破绽数目不清,所耗时间长短不一,归期不定。 不过按照以往惯例,约莫在三到五年不等,今日你就跟着阎端去把五年的月俸都领了,也好在路途上修炼,还有……” 白妪伸手一抹储物戒,掌心多出一只青瓶和一块泛着淡淡紫光的禁盘。 “这瓶中是疗伤圣药,生元丹,地仙以下服用一枚,再重的伤也能顷刻间痊愈。 至于这禁盘,你应该在册子中见过,名流空,作逃命之用。” 介绍完,白妪有些肉疼地递给向苼:“这两样东西都不便宜,你要贴身放着,以防不测。” 向苼欣然接过,抱拳道:“多谢大人赐宝,晚辈定会仔细保全自身,努力领悟禁制,不辜负大人期望。” 白妪神色舒缓:“不枉我对你栽培一场,下去吧。” “是。” 向苼收好两样东西,恭恭敬敬的退出了营帐。 阎端就在外面候着,此刻他已收到向苼将随陆风去防线的消息,心中不免担忧。 大人才刚刚入营不久,怎么这么快就被派出去了?莫不是惹得白妪不高兴了? 可若是不高兴,白妪又怎会让大人预支五年的月俸? 大人修为才至二劫散仙,去防线虽有军士保护,凶险定比其他人多得多,真不知道白妪是怎么想的。 阎端忧心忡忡,但在白妪营帐前不敢显露半分,规规矩矩地说道: “白妪大人有令,沈大人,随小人去领月俸吧。” 向苼轻嗯一声,拾步跟上。 不多时,两人来到杂务营。 阎端清点出向苼五年的月俸,放入之前准备好的储物戒中,迟疑片刻,又咬了咬牙,偷偷多放进去一枚玉简。 他转身将储物戒递给向苼,分外诚挚地一抱拳,沉声道: “小人,祝大人一路平安。” 向苼怔了一怔,而后笑容微露,“那便承阎管事吉言。” 阎端再次拜别。 离开杂务营,向苼回到住处打开隔绝禁制,便直接在蒲团上坐下来,争分夺秒地炼化肩头本源气息。 经过十几天的吸收,无暇剑魂虚影已经凝实了二成之多。 虽然没有再用战阶石测试,她也能感受到剑意威能提升了不少。 陆风目的不明,此行前路难言,此刻实力每提升一分,她的底气便能增多一分。 翌日卯时,向苼刚出营帐,一眼就看到等在营地大门处的陆风等人。 检验防线禁制,去的禁仙当然不止陆风一个,而是足足上百人。 他们今晨才知道刚学了半个月禁盘的“沈襄”,也要跟着出去见识一番。 本来都是半信半疑,而今看到向苼真的来了,表面上不说什么,私底下却是议论开了。 “这小丫头真来了?” “一个二劫散仙也敢出去凑热闹,真不怕死?” “该不会是和陆风学久了,顶撞了白妪大人,被穿了小鞋吧?” “一个刚刚入营的散仙,死便死了,真不知你们整天议论个什么劲儿,就算死在外面,与我等何干?” “……” 众人的传音,陆风一字不落地听在耳中,表面却无丝毫变化。 他看着“沈襄”走过来,脸上露出歉意的笑:“防线那边条件简陋,我这随口一句提议,让你受苦了。” “陆师傅这是说的哪里话?” 向苼一脸斗志满满,“白妪大人跟我说了,这次出来能增长见闻,加速领悟禁制。 而且我一直都想去见识一番域外战场,这次能出去,还要多亏了陆师傅你谏言呢。” 陆风听着她的踌躇满志的话语,淡淡一笑:“你不怪我就好。” 域外战场,不过是一个巨型绞肉机,每日都会有无数生灵,因为当权者的贪欲而无辜陨落,有什么好见识的。 若是可以,他实在不忍破坏“沈襄”脸上的天真。 只是有些事,既然逃不开,他就不得不做。 陆风侧过脸,避开向苼的视线,眼中泛冷,哪里还有半点笑意温存。 很快,禁营百人队伍集结完毕,由一名五阶禁仙带队前往战营。 路上,向苼越走越觉得熟悉。 这不就是她来时走的路吗? 难道…… 她想起昨日凌莹所言,心中顿时有了猜测。 果然,没过多久,她就在外营看到一队全是女仙组成的战营队伍。 凌莹,赫然就在其中。 向苼和陆风走在禁营队伍的最边缘,凌莹一眼就看到了向苼,震惊不已。 奈何军规所限,她无法离开队伍,前来问个明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向苼从眼前走过,心中焦灼不已。 防线处在战场后方,对他们来说相对安全,可对一个散仙来说,再凶险不过了。 沈襄得罪什么人了?谁想要她的命? 第672章 换术 “凌姐姐你多虑了,没有谁要我的命。” 仙舟上,向苼刚被安排好住处,便看到凌莹急匆匆跑来关心,笑着解释: “白妪大人说维护防线禁制时,我能学到很多,便放我出来了。 临行前,还赠了不少宝物。” “原来如此。” 凌莹恍然,眉头却还是皱着,叮嘱道: “防线虽是后方,但毕竟是战场,你修为太低,稍有不慎就会葬送性命,你得多多注意。 真遇到危险,你要记得往我这边靠,我一定尽力护着你!” 向苼看着凌莹热忱而真挚的脸庞,微微沉默。 她带着目的接近凌莹,从始至终都是欺骗。 若是可以,她宁愿凌莹回营后就此与她疏远,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善意灼人。 “怎么哑巴了?” 凌莹又伸手在向苼面前晃了晃,皱眉道:“此事并非儿戏,你记住了没有?” “记下了。” 向苼轻轻点头,心下暗叹。 待得花城事毕,就跟她坦白吧。 与她走的太近,不是好事。 凌莹见她乖乖答应,脸色微松,“我是趁着其他人刚上仙舟休整的空隙偷偷过来找你,被发现可是要吃罚的。 你把我的话牢记于心,这便走了。” 说完,凌莹也不等向苼回应,施法掩了面容,闪身出门而去。 向苼起身走到门前,看着凌莹离去的背影,微微眯眼。 从白妪这些天的表现来看,分明极为看中她。 可连凌莹都觉得此行对她而言十分危险,白妪会听陆风提了一嘴,就轻易放她出来?就不怕她在外面出了意外? 莫非所谓的游历精进禁制,只是幌子?白妪和陆风是一伙儿的,她知道陆风深藏不露,能护得住自己? 抑或是陆风暗中做了什么,让白妪迫于无奈,不得不送自己出来?而陆风利用这一点,将自己带出赤青军营,以达成某种目的? 诸般念头自脑海中一闪而过,向苼神态很快恢复平和。 倒也不必继续费心神猜测,等陆风动手时,自见分晓。 她合上门扉,转身回到床榻蒲团上盘膝坐下,伸手一抹储物戒,掌心浮光一闪,出现两枚玉简,一新一旧。 痕迹新的,是阎端混在月俸储物戒中给她送来的情报。这枚旧的…… 向苼微微挑眉,也不急着看旧玉简,神识涌出,探入新玉简当中。 片刻后,她收回神识,目露思索。 阎端没有偷懒,这枚玉简中的内容不少,事无巨细地记载了赤青军这些年发生过的所有大事,以及任命变动。 其中最令她在意的,便是凌莹所在的叶营。 起初,赤青军并无女战仙。 后来,赤青军主遭暗算围杀身陨,上官氏走出一名天骄女仙,空降赤青军主之位! 军主是女仙,赤青军中却无女仙,这自然说不过去。 于是招军大比打开了一个缺口,无数女仙蜂拥而至,没有女仙的赤青军营很快建起了一个万人营。 此营被称作上官营,几近于军主亲卫营,待遇比其他营高出三酬不止。 然而古话说得好,不患寡而患不均,此事很快引起公愤,赤青军营发生前所未有的哗变,大量战仙死在了内斗之中。 上官军主也因此受到族中训斥,女战仙的数量飞速缩水。 到如今,只剩下一个千人营,也就是叶营。 难怪…… 向苼眼中了然。 这仅存的女战仙营,依然存留着内斗带来的影响,与其他所有战仙营都存在着不共戴天的血仇。 叶营在赤青军中的处境,可想而知。 他们谁都想灭了叶营,然而有军主在上面压着,却不敢明着来,那就只能盯着。 在此等情形之下,叶营所犯的任何一点小错,都会被无限放大。 上次那场对她的针对,也是因此而来。 念及此处,向苼微微蹙眉。 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十万赤青军中,只剩下一千名女战仙,连一个统领都没有,早已不成气候。 而且哗变之因,不在女战仙,而在于军主决策失误,何苦赶尽杀绝? 她总觉得此事,另有隐情。阎端的这些情报,终究是道听途说而来的,当不得真。 看完新玉简,向苼也不迟疑,神识直接转投旧玉简当中。 这一看,顿时令她惊诧不已。 玉简中所记的,竟是陆风日常行踪可疑之处,时间地点都颇为详细。 从记录中看,可见陆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出营去逛逛,具体是什么地方,阎端没查到,大概也没有那个胆子。 但陆风回来后不久,战场上经常都会有骨兽暴乱的消息传来,且这还是阎端碍于身份,无法探查详细的结果。 玉简最后,还新刻录了一段话,字迹潦草,显然刻得很急。 “沈大人,我在外偷听到这次您出门,也是陆风提议,心中惴惴不安。 陆风此人有鬼,你千万小心,莫要着了他的算计!” 放下玉简,向苼抬头,眼里流露出一丝不解。 阎端拿出这枚玉简,显然冒了极大的风险。 若是自己将玉简呈递给陆风或是白妪,阎端立刻就要倒霉,甚至有可能丢了性命。 她不明白,阎端为何要这么做?这莫名其妙的忠心,因何而来? 因为她给他的那点修炼资源? 此人身在赤青军,背靠武库,应该不差这点。 向苼想不通,便不想了。等到此番回去之后,当面问便是。 这份情,她承了。 与此同时,另一间房内。 陆风负手站在窗边,蓦然身后黑风卷动,传出一声故作嘶哑的低语: “准备得如何了?” 陆风没有转身,看着窗外甲板上驾驭仙舟的女仙们,缓缓开口: “等出了军营外围,随时都能动手。” 此话一出,其身后黑风一卷,刹那消失不见。 仙舟从赤青军营出发到防线,要穿过一片空白地带。 这片地带又称作营地外围,因着还在军主仙识探查范围之内,动手与找死没有区别。 向苼亦从阎端玉简中知道了这一点,安心地取出身份令牌。 一阶禁仙的月俸是五军功,五年就是三百军功。 八千军功就能换一个价值数万仙灵石的上品仙舟,三百不算少了。 她准备换一门探查法术。 第673章 演戏 将武库目录翻到探查术法一类,上百门五花八门的术法总纲,登时映入向苼眼帘。 “《灵探术》,兑换门槛:一阶,60军功。” “《罗嗅寻踪》,兑换门槛:一阶,120军功。” “《心域》,兑换门槛,一阶,280军功。” “《万里追踪》,兑换门槛:一阶,1400军功。” “……” “《追风》,兑换门槛:一阶,1600军功。” “《月瞳》,兑换门槛,一阶,2400军功。” “……” 向苼将所有一阶能换的探查术总纲都看了一遍,发现并不是所需军功越多,探查术法就越厉害。 探查术法可分为五种,分别为神识、嗅觉、听觉、视觉、心感,其中又以仙识最为常见,修行起来最为简单,最受欢迎。 仙识类术法中探查效果最好的,自然便最贵。 其他四种须得另开仙窍,修行不便,乃是冷门手段,兑换者甚是稀少,自然就便宜一些。 可若是修炼好了,探查起来不比仙识差,甚至更好。 向苼很快选定了《心域》。 此法便是便宜,但探查效果极好的一类术法,唯一的缺点,就是修行门槛极高。 若想修成,须得先在心海中另开仙窍。 而心海开辟与否,与正统修仙无关,是以未开心海之仙不在少数,再加上还要另开仙窍,这便是两道门槛。 这两道门槛跨过之后,还需以类似禁制一般的手段,刻录九千九百九十九道符文,形成心识。 禁制天赋何等稀少,一万个仙人中也不一定能有一个。 这三个门槛加起来,直接将九成九的仙人拦在了门外。 极高的门槛之下,此术施展效果自然不凡。 按总纲所记,心识能无视境界察觉,探查周围隐匿在金仙之下的任何存在。 而若是将心海修炼到心镜如渊者,则更进一步,能悄无声息的探查到初涉大道的金仙。 “心镜如渊……” 向苼默念一遍,这词陌生,她无法理解是何种境界。 不过此术单是入门,就足够她现在用了。 她心海早开,完美肉身开仙窍极为容易,禁制符文更是手到擒来。 这三道门槛对她而言没有丝毫难度,修成只是时间问题。 念及此处,向苼不再多想,神识触碰到令牌目录中的《心域》二字。 “心域”二字霎时金光大方,而后凝聚出一团无主灵识,透过令牌,钻入向苼眉心之中。 刚刚到手的三百军功,也在同时归零。 术法篇幅不长,向苼消化片刻,心神直接沉入心海之中,着手修炼。 “先开仙窍……” 三日时光,转瞬即逝。 仙舟飞出了外围地带,甲板上戒备的一众战仙肉眼可见地紧绷起来。 向苼这三天一步未出房门,沉浸在心海开辟仙窍之中。 某一刻,她忽觉周身虚空微冷,疯狂示警的灵觉,直接将她从入定中拉出来。 冥冥之中,一股凛冽的刀锋寒意遥遥锁定了她。 向苼浑身紧绷了一瞬,正要睁开眼。 不对! 这股寒意之中,连一丝杀意也无。 试探? 她心头一紧,表面却在瞬间重新放松下来,像是什么也没发现一样,专心入定修炼。 暗中袭来的黑影见她久久没有反应,刀锋一偏,贴着向苼面门劈下! 向苼终于“惊醒”,看到身前扭曲的黑影,顿时吓得脸色瞬白,二话不说激发储物戒的护身法宝,一边跌跌撞撞地想外逃。 “想走?” 扭曲黑影见状眼中闪过一抹赞赏之意,嘴上冷笑一声,闪身拦住向苼的去路,再一刀劈在护身禁盘上。 只听“砰”的一声,护身禁盘应声而碎。 向苼花容失色,正待有所动作,房门忽然被陆风撞开。 陆风看到黑影,脸色亦是微变,当即大喊:“敌袭!” 黑影好事被人打搅,恼怒地冷哼一声,身形一闪,凭空消失不见。 就在其消失后的下一刻,大批女战仙赶到。 为首的百夫长走进屋中,凌厉的双目扫过一圈,冷声问道: “人呢?” “不……不知道。” 向苼指着屋中空地,颤声回道:“陆师傅进来后,他就凭空消失了。” 百夫长看到差点被害的竟是个女禁仙,神态稍缓。 旋即她想到什么,眉头一蹙,猛地看向陆风:“此间房屋有禁制隔绝,你怎么知道里面出事了?” “是禁盘。” 陆风一脸后怕地擦了擦额头冷汗,拣起地上的禁盘碎片,递给百夫长: “这护身禁盘是我送给沈襄的,因是新制,我留在上面神魂印记的还未消散。 感应到印记破碎,我就知道出事了,立刻赶过来,” 说到这里,他目光转到向苼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幸亏没来晚。” 向苼当即动容不已,“陆师傅,多亏有你,否则我……” “好了,你们这些话留着之后再说。” 百夫长打断两人演戏,肃声道:“你们两个人都没有嫌弃,不过谨慎起见,还是走一遍破虚阵吧。” 破虚阵,便是专门识破异族的阵法。 向苼二人自然没有异议,跟着去到甲板上所设的破虚阵呆了半天,确定没有异常后,才被放回。 凌莹恰好在当值,将整个过程看在眼里,不禁忧心忡忡。 这才刚离开外围地带,就有人暗杀沈襄。到底是这丫头倒霉,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她抬头看了一眼,嘴唇紧抿。 谨慎起见,她得多看着点这丫头才行。 另外一边,向苼和陆风回到屋前,自是一阵感激涕零。 向苼一脸真挚地看着陆风,郑重其事地说道:“大恩不言谢,陆师傅,我如今修为不济,禁制造诣也一般。 待得我日后学有所成,陆师傅有任何需要之处,尽管吩咐,沈襄一定帮您!” 陆风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哈哈一笑,道: “你果真是个知恩图报的,不过我救你,可没有图你报答的意思,好生歇歇着吧。” 向苼闻言更加感动,连连点头:“陆师傅今日也受惊了,晚辈便不多留了。” 陆风微微扯唇,状似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第674章 玄媚 其人一走,向苼转身入屋合上门扉,脸上笑容瞬间淡去,化归平静。 不得不说,陆风表现得十分完美,在那百夫长前,神态反应、解释都毫无破绽。 可惜那黑影漏了底,令她很容易就看穿了这出英雄救美之计。 虽不知其用意为何,也不用多做猜测。 不出意外,陆风接下来会让那黑影改头换面,接着动手,她等着便是。 与此同时,方才问询向苼的百夫长阮红玉下到甲板,立刻召集来所有什长,将防守力量加强了一倍。 “来者不善,尔等务必提高警惕,谁敢懈怠,军法处置!” “喏!!” “很好!还有,凌莹你们百夫长还未到任,我代为管理,一视同仁,谁敢犯错,我绝不姑息!” 凌莹等十名什长当即低头:“我等谨记百夫长教诲。” 阮红玉挥了挥手,“散了吧。” 众人立刻快步离开,各自往当值处赶。 凌莹心中放不下“沈襄”,特地与同僚调换了当值位置,正要去向苼住处附近巡逻,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柔媚的呼唤。 “凌什长,请留步!” 凌莹听到声音就猜到是谁,回头一看,果然是媚道人,玄媚。 眼看玄媚快步接近至一丈之内,她后退一步拉开距离,皱起眉头。 这玄媚虽无军功,但姬行天恶心死人不偿命,硬是将他做假证的功劳换成了军功,并通过姬氏之口,推荐他过来做什长。 听说因此事,玄媚人还没来就受到十大统领共同抵制。一阵排来挤去后,这颗老鼠屎最终落在了她们叶营。 千夫大人因其男子身份曾据理力争,奈何被统领大人以“玄媚阴柔气太过,更甚女子”为由给驳了回来。 她之前被此人花言巧语诓骗,原本还颇为同情其遭遇。 如今经过向苼提醒,她心中对此人再无半点怜悯,当即冷漠出声: “玄什长有何贵干?” 玄媚心下一沉,表面却露出错愕之色: “凌什长,你怎么……可是在下有哪里做得不对,冒犯了?” 凌莹冷哼一声,言语间毫不掩饰厌恶之意: “玄什长没有不对之处,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日后还是莫要相交为好。” 说完,凌莹不等玄媚回话,转身就走。 玄媚没有再追上去,一双眼盯着凌莹背影,眼神阴沉如水。 怎么回事? 在稚夭星时,他就从姬行天口中得知此女头脑简单,十分好骗。 他特地挑在元霜离任之后跟此女接触。 而此女的反应,也正如他预料中那样,三言两语就被他说动,态度缓和下来,甚至开始担心起他在营中的处境。 如今两天不见,此女忽然态度大变。 以此女的头脑,绝不可能自己想通,定是有人提醒了她。 是谁在坏他好事? 没有此女作为助力,光靠他自己,他何时才能骗一批女仙出来坑杀,完成石营交代给他的任务? 想到这些天来,自己犹如丧家之犬一般,到处求大营收留,他不禁咬牙切齿,眼中涌出丝丝怨毒之色。 “姬行天……” 他落得如今这般境地,全拜那贼子所赐! 若能重来一次,他宁愿一辈子无法触碰大道,也绝不会再去投靠姬行天。 可如今,他已是骑虎难下。姬氏视他为污点,赤青军视他为耻辱,皆欲要除他而后快! 他若是这个时候退缩,但凡后退一步,离开双方视野,必是死路一条。 所以,他不仅不能离开赤青军,还必须要在这赤青军中努力往上爬。 爬得越高,越是安全。 好在,唯一让他感到欣慰的是,向上爬的机会,不是没有。 在他踏入叶营的第二天,就有不下二十个营暗中找到他,让他择机暗杀叶营女仙。 而给出的回报,又以石营为最。 只要他杀满十个叶营什长或者一个百夫长,就会将他调入石营,从百夫长做起。 他哪里有拒绝的道理,立刻接下石营信物,着手策划。 心神起伏一阵,玄媚垂下眼帘,转身离开。 如今事态有变,只得另寻他法了。这次防线之行,或许有机可乘…… 接下来两天,叶营众仙严防死守,仙舟未再有敌袭。 阮红玉却未放松戒备,亲自坐镇在前仓。 陆风目光透过窗子,看着盘膝坐在仙舟船头的阮红玉,微微皱眉。 其身后,黑影卷动,传出声音:“放心,等到了禁制防线,有的是机会。” “我知道。” 陆风收回视线,转身坐到黑影一侧,沉声道: “禁制防线多有变数,沈襄在禁制一道的天赋虽不如我,却也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你动手时,务必要保证她的安全。” “难得见你如此重视一人。” 黑影低声一笑:“难得有新鲜血液加入,你不说,我也会护着她。” “最好如此。” 陆风眉间放松,倒了一杯茶水,放在黑影面前:“上一次的事,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你怀疑上次是我坏了事?” 黑影声音泛冷,“若我是仙宫派来的奸细,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安生地躲在这里?” 陆风闭口不与他争辩。 他也知道上次的事不能怪对方。 可他的身份摆在明面上,却不知这黑影背后的真面目。 他心中不舒坦,对方也别想舒坦。 黑影好似看穿了陆风的想法,嗤笑一声,闪身消散。 …… 外界发生的一切,向苼一无所知。 三日时间,她心海中仙窍已开了大半,此刻最后一个拥堵的仙窍,也已走过半程。 再有小半日后,向苼心海微微一震,随后传出轰然之音。 心域所需的仙窍终于全部贯通,一股通透之感,油然而生。 向苼心神从仙窍退出,这才看到方才轰然之音的来源。 心海中央的陆地,竟在仙窍的影响之下,向外扩张了一倍。 她心念一动,意念化作一道虚影落到陆地之上。 “心境更觉安稳了,没想到开辟仙窍,竟还有意外之喜……” 她如此想着,目光一转,投向陆地中心的位置。 那里,有一棵树。 第675章 大成 说是一棵树,其实只有一个树墩。 向苼意念走到树墩前,伸手触碰,果然还是跟从前一样,驱使不动,亦感应不到丝毫的联系,好似外物。 心海开辟之初,这块树墩就在。 如今千年过去,心海因她之念,云雾阴冷了些,这块树墩倒是没有丝毫变化。 她已习惯了树墩的存在,略作摸索一番就没有再管,起身抬头看着心海中的云雾,心念一动,云雾瞬间化作上百道符文,朝仙窍穴印刻而去。 “照这个速度,不出半日,心识就能练成……” 此念方生,仙舟忽然放缓速度,不到片刻就完全停了下来。 而后,外面就传来阮红玉的喝声,“防线到了!所有人,下舟!” 偏偏在这个时候。 向苼无奈地睁开眼,起身下舟。 出得房门,入眼是一片刺目的白,其中夹杂着些许黑光。 向苼眯了眯眼,稍作适应,还未看清外界情形,便看到陆风顺着廊道向她走来,温声道: “防线处处凶险,我与你一起下去。” 向苼面露感激,听话地点了点头。 陆风见状笑容微露,边走边说:“你初来乍到,还没看过这万骨星的盛景吧?” 向苼目光适时投向仙舟外,轻轻点头:“只在来时仙舟上,遥遥望过一眼。” “这些白光都是骨石所发,外界难得一见的禁盘原料,这里遍地都是。” 向苼听得惊讶,“骨石就是禁盘原料?” “不错。” 陆风点头,“不过骨石品质有高下之分,你平时用的那些都是品质一般的,上乘骨石不仅可以炼制禁盘,还是炼制本源法宝的主材料之一。” “原来如此……” 两人说话的同时,顺着通道跳下仙舟。 砰! 向苼踩进骨石中,脚下发出清脆的声响,竟有些悦耳。 她抬头四下张望,周围十里已被叶营两百名战仙,紧密结成大阵防护起来。 大阵为同心圆,禁营众人就在同心圆的正中间。 为首的禁仙与阮红玉沟通一番后,所有人开始朝黑光闪烁的方向进发。 飞行不多时,骨石散发的白光逐渐掩盖不了黑光,一面通天彻地的黑色禁制屏障,映入眼帘。 再放目一看,屏障延伸而出的东西两个方向,同样看不到尽头。 好一桩遮天伟业! 向苼心中惊叹,放在脸上刻意加重几分,化作震惊。 陆风见她一副震惊失神的模样,不由地想起自己曾经也是如此,语气更为柔和: “这防线,是我赤青军禁营耗费万年打造,所耗心血之作,不足外人道也。 你只需知道,这面屏障只要存在一天,我们禁营在赤青军中的地位,便无人可撼动!” 向苼听着连连点头,一副大有收获的模样,心中却是觉得怪异。 陆风这一番言论有感而发,分明是发自真心,一口一个“我赤青军”,足可见此人对赤青军并非没有归属感。 既如此,他为何还要背叛赤青军,另投他处? 她心中不解,表面却是不露半分,跟着陆风来到禁制屏障前,看他拿出阵盘专心检验屏障破损之处。 向苼在旁佯作学习,余光停留在陆风的侧脸。 她忽然有些明白,此人为何能在赤青军中长久蛰伏还不被发现。 是因为他那一颗还有归属感的真心,骗得了自己,自然就能骗得了别人。 阎端那一份捕风捉影的情报就算拿出来,也起不了太大作用。 禁仙们专心核验,上百人的队伍静默无言,叶营的战仙亦不得出声打扰。 整片天地间,寂静一片,唯有风声呼啸。 而这般沉寂的过程,随着队伍行进,还将持续数年之久。 向苼之前在师尊倾天体内小世界中所学的古禁,经过岁月演化,与仙禁有略微不同。 如今大片的仙禁就在眼前,这一场旅途对他人而言是枯燥无味,对她而言却是最好的参悟之机。 她只留了三分心神应付陆风,其余心神全都沉入在铺天盖地的禁制符文中,如同海绵一般吸收仙禁知识。 如此参悟,只一日后,向苼忽觉心神跨过一个坎,眼前豁然开朗。 复杂的仙禁纹路忽然变得简单,虽还不到信手拈来的程度,这片禁制屏障的符文,却已难不住她。 “这是破入大成之境了……” 向苼心有所感,不免感慨。 她在九重塔足足耗费了六十年时光,才将天妖禁推至圆满之境。 如今高屋建瓴,只用了一日便抵了之前五十年之功。 如此神速,想来不等这段旅途走完,她的仙禁便也能追上天妖禁,达成圆满了。 而后再以两者相融,创造出的极禁,兴许就能解决葳宁师兄身上的血线了…… 杂念一闪而逝,向苼很快再次沉入感悟之中。 陆风一半心神在禁制屏障,另一半则是放在即将发生的“意外”上。 丝毫没有注意到,他身边心心念念看好的苗子,正在以他难以理解的速度,飞速掌握仙禁真谛。 如此这般,小半个月时间倏忽而逝。 禁仙队伍向前推进了二百里,期间遭受到零星的几波古妖小队骚扰。 每一回,阮红玉都出手果断,提前截断敌方传信,有惊无险地度了过去。 除此之前,还遇到几个游荡而来的骨兽群,皆被外围战仙轻松驱赶,并未引起什么乱子。 众人紧绷的心神稍作放松。 阮红玉看到并未出声提醒,柳眉却是蹙得更紧。 防线检验的过程将持续几年,即便是地仙之流,一直紧绷心神也会难以承受,稍作放松不算什么。 而且不出意外,她们应该会有一场硬仗要打! 虽然想不通,那黑影为何会挑一个丝毫没有作用的小散仙下手。 不过之前那贼子在仙舟上袭击没有得逞,就不可能轻易放弃。 她猜,对方在等。 等他们状态落到最为松懈之时,雷霆出手。 如此想着,她单手执剑,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块骨石上,刀锋一般的眸子扫过茫茫骨海,眼中战意烈烈。 叶营女仙从不惧战。 就看谁能熬得过谁! 第676章 兽潮 “这是怎么回事?!” 禁仙中忽然传出一声惊呼,在寂静的荒原上显得异常刺耳,一时间引得所有人看过去。 这一看,不论是禁仙还是战仙,皆是目露惊色。 向苼的参悟也被声音打断,转头循声望去,顿见不远处的仙禁屏障,出现了一片密密麻麻的小洞。 靠近地面的部分,破损更为严重,甚至出现了足有一人高的大洞。 “这……此等破损,前所未有!” “破损太厉害,我们如何能补齐?恐怕要白妪大人亲自出手了。” “屏障坚固,非天仙之下难以破坏,这又是在大后方……” 禁仙领头之人拧着眉,转头问阮红玉:“阮百夫长,最近可有大战在此处发生?” 阮红玉面色沉凝,摇了摇头:“不曾听说。” “这便奇怪了……” 两人交谈中,陆风走到屏障破损前,脸色有些不好看。 沈襄已经半只脚加入他们,守目何必如此破坏屏障,这不是给古妖可趁之机吗? 正如此想着,地面忽然隐隐震动起来,骨石在震动之下相互碰撞,清脆的声音连成一片。 向苼眼神一凝,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视野却被骨石发出的白光所阻,看不真切。 神识探出,同样如泥牛入海,没有收获。 骨石发出的光有阻碍仙识之效,陆风所言不虚。 “怎么回事?” 营中不少人亦是第一次遇到此等情形,皆是面露疑惑。 阮红玉和陆风皱眉片刻,脸色忽地齐齐一变。 “不好!是骨兽潮!” 此话一出,众人大惊失色。 然而提醒还是晚了一步,不等众人有所反应,白色洪流却已穿破白光,兽潮近在眼前! “退!” 阮红玉抬手急喝一声,“退到屏障之外,暂避锋芒!” 众战仙虽慌却不乱,听到命令立刻随手抓过身边最近的禁仙快步后撤。 然而数百人的队伍,如何能在短短一息间全部挤过只有一人宽的洞口。 落在最后的数人,眼看兽潮扑脸,情急之下看到屏障上空也有洞口,二话不说飞身跃去。 向苼被陆风护在身后,看到半空飞跃而来的几名战仙,耳边忽然听到一阵密集的怪声。 她循声定睛一看,见骨兽体表白色鳞片须张,犹如箭矢一般齐齐竖立而起,瞳孔骤然一缩。 “不能飞!” 凌莹看到半空的同僚,忧心沈襄安慰,正要纵身到半空去寻,偶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厉喝,身形顿时为之一顿。 这是沈襄的声音? 她心下诧异,正要循声找过去,忽闻背后传来一阵密集的“咄咄”之音。 不等她回头,便听到阮红玉惊怒交加的高喊:“散!快散开” 凌莹下意识朝向苼的方向后撤,目光微抬,立刻看到铺天盖地的白色箭雨填满了整个视野。 飞在半空中的几人撑起的防护法盾,犹如梦幻泡影一般,眨眼连同人一起被射成了血筛子。 又去势不减,在禁制屏障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痕迹,渐渐凿出凹痕。 这一刻,阮红玉和陆风终于明白禁制屏障上密集的破洞从何而来。 禁制屏障虽厉害,但毕竟是死物,若这片兽潮循环反复攻击这一小片禁制屏障,再厉害禁制也有能量耗空的一天。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阮红玉此前从未见过,但眼下显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她纵身跃至队伍后方,手中长刀挥出一片密不透风的刀墙,骨箭落在刀墙上,叮叮作响。 “偏偏是从后方袭击……” 眼看禁制队伍死伤不少,兽潮当面,已经来不及撤到禁制后方,阮红玉暗自咬牙,艰难下令: “莫乱!双人成行保护一名禁仙,暂且散逃,待得兽潮之后,再行归拢!” 命令虽然明确,但在混乱之中,分配哪里能均衡。 众战仙皆是顺手抓了一名近处的禁仙,而后做鸟兽散。 距离战仙稍远,处在正中心的禁仙立刻陷入孤立无援之境。 几个落在后头的禁仙被兽潮淹没,顷刻惨叫身亡。 陆风淡定早已不在,紧紧抓着向苼,埋头疯狂奔逃,心中大骂守目。 收买“沈襄”的计划已经进行大半,只剩下最后一步,用得着这么大阵仗吗? 他就知道那厮靠不住! 这次若能活着回去,他定要狠狠上报! “小心!” 阮红玉暴喝声传来的同时,一道红色刀光贴着陆风背后劈下,几乎追到身后的骨兽应声而倒。 陆风吓出一头冷汗,来不及跟阮红玉道一声谢,埋头正要继续逃,忽觉手中一空。 他猛地转头,只见后续追击而来的茫茫骨兽,哪里还有向苼的踪影。 陆风愣了一下,立刻暴怒。 这等情形下丢了人,沈襄一个小小散仙焉有命在? “守目!我跟你势不两立!” …… 兽潮中,向苼抓住两只骨兽额角,往两边轻轻一拨,巨力之下,骨兽哀鸣一声,身不由己地让开一条道路。 向苼身形闪入,穿梭出一段距离,回头看了眼还在兽潮中奋勇屠杀的阮红玉。 凌莹的实力,不在此人之下,当是性命无忧。 她很快收回目光,伏身抓住一只骨兽藏在其腹下,朝着既定目标潜行而去。 很快,骨兽奔行到一处新设防护阵法前。 兽潮冲刷下,阵法护盾光芒犹如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白光照耀的阵法中,却非团聚一心对抗外敌,而是一副血腥场面。 玄媚脸染血腥,兴奋地抛下手中尸体,走向最后一个战仙。 天助我也! 这兽潮简直就是最好的猎杀场,都不用他再费手段毁尸灭迹。 什长没那么容易死,他很快就能凑齐十个,回去之后就能换去石营,未来一片光明! 最后一个战仙,只是地仙后期的普通军士,如何能是玄媚的对手,没能走过一招就败下阵来。 她两手紧紧扒着被掐紧的喉咙,一口血水喷在玄媚脸上。 “阮……百夫……长,会……替……我们……报仇!你……逃…不掉!” 玄媚抹了一把脸上血水,非但不生气,反而笑起来。 “你不说我倒是忘了,杀什长多麻烦,趁此良机暗算你们百夫长,我立刻就能完成任务,哈哈哈哈……” 女仙两眼瞪大,眼中浮现悔恨,奋力挣扎起来。 不能让他害了百夫长! 可她就要死了,还怎么提醒百夫长大人? 女仙心中无比绝望,忽然两眼瞪得更大。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677章 灭口 莫不是临死之前,出现了幻觉? 她怎么看到有个人,从骨兽身上下来,直接无视阵法走进来了? 玄媚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异样,待得发现女仙神情有异时,他猛地一掐女仙,正要将她扔到身后抵挡,却已晚了一步。 只听“噗”的一声轻响,他视野忽然倒转,看到一只素白修长的手,握着一柄锈迹斑斑的青色长剑。 “我是怎么看到的?” 媚道人眼里现出一丝迷惘,视野再倒转,看到熟悉又陌生一具无头尸体。 这是谁的尸体? 视线越过尸体,媚道人看到落地的女仙,迷惘的双眼骤然瞪大。 是我的! 我死了?我就这么死了? 她是谁? 为何要杀我?! 纵横星界上万年的媚道人,直到意识完全消散的一刻,都不明白自己为何而死。 带着不甘与迷茫,他的神魂终在本源侵蚀之下完全溃散,意识陷入了永恒的黑暗。 向苼收起神剑,拣起媚道人尸体,随手扔进骨兽群,抬眸看着岁月水流波动,搅乱时空,心中一阵轻松。 破绽已消。 不管媚道人在地下溶洞看到了多少,她都不容许此人活着。 只有死人才不会乱说话。 正事办完,向苼低头看向昏迷在地的女仙,蹲下身查验一番。 确定她是真的不省人事,她将地上战仙尸体拾入储物戒,拎着女仙直接离开。 就在她离去后不久,防护大阵终于坚持不住,完全崩碎开来。 轰隆隆…… 骨兽汹涌而来,铁蹄踏遍血迹,将所有痕迹毁得一干二净。 向苼变换成一名之前死去的女战仙,带着女仙埋头东奔,直至脱离兽潮,才将人靠着仙禁屏障放下。 她伸手一按屏障,牵引防线仙禁,凝聚成一道隐匿结界,将人罩进去,丝毫不作停留,转身重新投入兽潮,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凌莹满身狼狈,在茫茫白色兽潮中不知疲累地奔走。 骨兽已经不多了。 她看着四处可见的血迹,眼中的悲伤化作泪水,漱漱而下。 “小襄儿……” 她之前遇到陆风,方知沈襄走丢了,在兽潮中丢失,那下场…… 临行前的那场酒,沈襄她……终究是喝不到了。 凌莹心灰意冷,忽然看到前方的白光之中,闪现出一点阵法之光。 她精神微振,本着能救一个是一个的念头,快速接近。 然而在她快要现身前,一道急喝声忽然从阵法中传来。 “守目,住手!” 凌莹身形一滞,这是陆风的声音,而且中气十足,与方才遭遇时她听到的虚弱不堪判若两人。 她下意识收敛气息,闪身藏入一堆骨石之后,只凭肉眼向阵法内看去。 这一看,顿时令她瞳孔骤缩。 …… 阵法中,陆风拦在一名面露杀机的青衣男子面前,将向苼护在身后,心下惊喜不已。 太好了,沈襄没死! 他心中的喜悦几乎要从眼底溢出来,不过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戏还得接着演。 他一脸为难地看着青衣男子,喉咙滚动一下,艰声道:“看在我的面子上,放她一马。” “你的面子?” 青衣男子冷嗤一声:“你的面子值几个钱?放这丫头回去,你能保证她不去告密?” “我……” 陆风语塞,沉默片刻,似是忽然想到什么,蓦地回头看着满脸惊惧的向苼,说道: “沈襄,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我是禁庭派来监视赤青军动向的细作。” 暗中听到这句话的凌莹心头一惊,陆风竟是禁庭细作! 向苼眼露茫然:“禁庭?” “你初出茅庐,不知我禁庭实属正常,眼下三言两语解释不清,你只需知道我禁庭,是不弱于仙宫的人族隐秘势力即可。” 陆风解释一句,沉声问道:“沈襄,你可愿加入我禁庭?” “什么?” 向苼佯作色变,心中亦觉诧异。 陆风搞出这么大动静,仅仅只是为了招揽她加入禁庭? 他和白妪抱着同样的目的? 仙禁圆满之后,到底藏着什么吸引他们的东西? “陆风,你居然打算召她入庭?我禁庭可不是什么垃圾都收的,还是直接杀了干脆!” 青衣男子说完就要动手,陆风立马起身拦下: “守目,她不是废材,恰恰相反,她在禁制一道的天赋十分不错,连白妪大人都看好她。” 青衣男子顿时停手,半信半疑:“此话当真?” “绝无半句虚言!” 青衣男子眉头微挑,“也好,你若把此女变成自己人,我自然不会再动手。” 陆风顿时松了口气,回头看着向苼,温声道: “沈襄,你就应了吧,赤青军能给你的,禁庭一样不会少,甚至还会更多。” 他表面劝着,同时暗中语气焦急的传音: “沈襄,我不是他的对手! 为了保命,你暂且应下,其他之事,容后再说。” 向苼看着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内心毫无波动。 这青衣男子不出意外,应该就是之前在仙舟上袭击的黑影。 从那时起,她就预见到会有今天这一幕。 她倒是不抗拒加入禁庭,左右自己身份是假的,不管加入哪个势力都算不得数。 只是答应归答应,她却不能立刻就应下。 为了杀媚道人灭口,她留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破绽。 这两人当面,倒是能利用一番,弥补一二。 念及此处,向苼神色间的慌张逐渐淡去,归为平静。 陆风立刻察觉到不对,停了传音,惊疑不定地看着向苼。 没等他开口,向苼淡淡一笑,直接说道: “我可以答应,不过我想知道,禁庭具体能给我什么?” 此话一出,陆风脸色瞬变。 青衣男子却是冷笑: “果真有鬼!我早就觉得奇怪,你一个二劫散仙,在这兽潮中与陆风失散后,居然能活下来。” “个人有个人的活法。” 向苼丢出几枚染血的储物戒:“叶营百夫长明令要护着我们禁仙,我稍作利用,不难。” 这番话说的轻描淡写,陆风却是听得眼皮直跳。 他低头看着地上的储物戒,仿佛从中窥见几张死状狰狞的女战仙面孔,心神发颤。 看走眼了! 这沈襄,哪里是什么心思纯良的禁制仙苗,分明是一只阴狠毒辣的蛇蝎!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678章 禁庭 视线从储物戒上移开,陆风抬起头看着向苼。 分明是同样一张脸,带给他的观感却天差地别。 一时间,他竟不知该不该继续招揽此女。 “戒指的主人,都是你杀的?”青衣男子忽然出声。 “守目大人未免太高看我了。” 向苼微露无奈,叹息道:“如大人所见,我不过是个二劫散仙,哪里有胆子出手? 我与陆师傅失散后,就遇到一群女仙,受他们庇佑,我在兽潮中勉强活了下来。 至于她们是如何死的,我与她们失散一段时间,并不知晓。” 这番话说出来,守目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却不准备再寻根究底。 他巴不得叶营女仙全部死光,是谁杀的并不重要。 而且相比于此前处处懦弱惧怕的沈襄,眼前这个沈襄,他更欣赏。 念及此处,他也不管还在一边迟疑的陆风,直接开口询问: “你问我禁庭能给你什么,那我倒想问你一句,你想要什么?” “修士所求,左右逃不过增进修为。” 向苼目光清亮而灼人:“只要能提升修炼效率,丹药法宝皆可,我不挑。” 守目惊诧于向苼的坦白,旋即这股惊诧便化作了欣赏。 他取出一只丹瓶抛给向苼,“这是我平日修炼之用,余下丹药,以你的修为,足够支撑你修炼上百年,跨过仙凡之别不在话下。” 向苼接过丹瓶打开,看到里面尚余大半瓶的锻灵丹,脸上现出满意的笑容,语气变得恭敬起来: “守目大人诚意十足,这禁庭,我入便是。” “很好!” 守目哈哈一笑,又取出一块白色令牌递给向苼:“这是我禁庭信物,就地滴血炼化吧,我帮你护法。” 向苼接过令牌,二话不说掐破指尖,挤出一滴鲜血滴入其中。 亲眼看着鲜血被令牌吸收,青衣男子终于完全放心,看向向苼的目光更为缓和。 “兽潮已过,伤亡惨重,阮红玉很快就会召集你们,一同回营。 我不便在此久留,禁庭余下之事,陆风会与你详说,不必急在一时。” 向苼点头表示明白。 守目见状再不多言,正欲闪身离开,陆风忽然开口叫住了他。 “等等!” 陆风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向苼,阴沉沉地说道:“借一步说话。” 青衣男子眼里露出不耐,但终究没拒绝,跟着陆风走到一边,随手布下一道隔音禁制,方才开口: “你想说什么?我信物都给她炼化了,现在可容不得你反悔。” “我没有反悔。” 陆风敛去眼底的复杂,冷声质问:“我是想问你,为何要搞出这么大动静? 你难道不知动静越大,破绽就越多?” “我当然知道。” 守目冷笑一声:“你以为这兽潮是我在暗中推动?” 陆风顿时愣住,“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 守目轻嗤:“我又不是蠢货,怎会犯此等低级错误?” 说到这里,守目顿了顿,语气微沉:“这兽潮……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我是准备驱赶一群骨兽暴动,好搅浑水实行计划,但还未来得及驱赶,兽潮就来了。 而且那种可以射出骨箭的骨兽,我从未见过。” 陆风面露凝重:“此事处处透着古怪,当上报分庭。” “用不着你来提醒。” 说到这里,守目懒得再听陆风废话,身形几个闪烁,眨眼消失在骨石白光之中。 陆风看着守目离去的方向,目光沉了又沉,过了许久才平复心境,转身走到向苼面前。 “走吧,阮红玉应该很快就要发出召集令了。” 他语出冷淡,再不复之前温和。 向苼也不在意,迈步跟上,二人的交谈声越来越远。 “日后还要请陆师傅多多关照。” “比起我来,守目应该更愿意关照你。” “……” 凌莹推开头顶上的骨石,一脸麻木地站起身,眼中却有泪光闪烁。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向苼二人离去的方向,白光已掩去他们的身影,什么也看不清了。 …… 阮红玉在原地等了三天,只等到一半人活着回来,不论是战营还是禁营,都伤亡惨重。 禁制防线的检验显然难以再进行下去,阮红玉果断下令,命所有人登上仙舟,全速往回赶。 仙舟上空旷了不少,向苼得以分到一间大房。 陆风心中大概对她生了厌,没有立刻过来言明禁庭的种种。 她也乐得如此,挥袖布下一道禁制后,盘膝坐下,专心应对识海中多出的一缕禁制。 这一缕禁制,是方才她炼化禁庭令牌时,顺着血液悄然潜入而来,波动极为隐晦。 好在她早有防备,提前以传承塔护住识海神魂。令此禁不得其门而入,只能游离在识海之中。 隔着传承塔观察片刻,向苼眼里流露出一丝忌惮之色。 这一缕禁制极其微弱,其中符文的复杂程度,却超过了她之前所见的任何一种。 禁庭,光听其名也知道,这一势力与禁制脱不开关系。 在令牌中留下此等禁制之人,必是将仙禁掌握至圆满境的大能! 她暂时只能看出这一缕禁制,有“禁言”之效,会令她无法对外人说出任何与禁庭有关的情报。 难怪那守目见她炼化令牌后,就放心离开了。 研究完,向苼自然不会将她继续放在识海中。 不过谨慎起见,她也不准备毁了此禁,以免惊动施禁之人。 她心念一动,将那一缕禁制摄入传承塔中镇压,便不再多管,意念沉入心海之中,继续刻画《心域》符文。 半日后,当最后一缕符文印刻进窍穴中,一股意念裹挟的特殊力量在心海中飞速凝聚,逐渐趋于稳定。 而后,向苼便感觉到,心海之中多了一道随心而动的视野。 这便是心识吗? 她有心试验,操控心识向外探查。 心识犹如一团看不见的水流,细润无声地流至仙舟甲板,将甲板上所有人笼罩在内。 甲板众战仙神色紧绷的戒备自首,却无一人察觉到心识的存在。 向苼继续延伸心识,很快在百夫长所在的议事堂前,遇到一层看不见的阵法阻碍。 百夫长级别的仙舟上所设阵法一般,只在精通境。 向苼稍作观察,便找到一片薄弱之处,心识悄无声息地渗透进去。 第679章 心识 心识刚进来,向苼就听到一段悲愤又不失冷静的呼唤声: “百夫大人,我营九人并非死于兽潮,而是被奸人所害!还请大人为我等讨个公道!” 堂中,女仙单膝跪地,句句泣血,掷地有声。 不用看其面容,向苼也知道,此人应该就是之前她在媚道人手中,救下的唯一活口。 阮红玉闻言眉心一沉,语气却无变化,一日之前严肃:“你看到了什么?可那之前袭杀禁仙的黑影?” “不,是那个玄媚!” 女仙面露恨意,说起来龙去脉。 “兽潮时,我们与玄媚一同撤退。那厮无耻之极,竟趁我们什长抵抗兽潮时从背后偷袭。 张什长猝不及防,被一击重伤,我们尚未反应过来,什长就他被杀了! 我们九人大恨,立刻联手杀向他,竟不是他的对手。姐妹们都被他逐一击破,命丧黄泉,我是最后一个。 他在我临死之前,亲口说杀了百夫长您,就能完成任务,分明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好一个完成任务!” 阮红玉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却没有立刻发怒,沉思片刻后,冷声质问道: “既然你们都不是他的对手,你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回禀百夫大人,是有人救了我。” 女仙回想起那天看到的模糊身影,神色不自觉平和下来,说道: “属下临死之际,有一人忽然从兽潮中现身,提剑杀向玄媚! 可惜属下那时正好被玄媚掐昏了过去,并未看到后续,再醒来,属下已在兽潮之外了。” “有人救了你?” 阮红玉眉头顿时皱得更紧。 玄媚并未受召集回返,也不知是逃了,还是死在了那神秘人的手中。 他能以一敌十,那便是天仙后期圆满之境界。 即使是她自己,也不敢说能轻易拿下,那整个出行队伍当中,更不可能有人是他的对手。 除非有人和玄媚一样,隐藏实力。 还是说,救人之人,根本不在赤青军当中,而是另有其人? 这里可是域外战场,谁能通过仙宫天禁封锁混进来? 她的猜测更倾向于前者,可如今仙舟上下,算上禁仙足有一百五十三人,总不能一一试探。 她脑海中闪过众多面孔,接着问:“你可看清那人的装束?是男是女?” 女仙竭力回忆片刻,摇了摇头:“属下没看清。不过属下方才所言字字为真,没有半分虚假!” 阮红玉按了按发疼的眉心,沉思少顷,她又问道:“你在兽潮外醒来,可有看到有禁制护你安危?” 女仙迟疑了一下,点头,随后又立刻摇头。 阮红玉气笑,“哑巴了?” 女仙面露苦恼,硬着头皮回道: “有……又好像没有。属下苏醒时,好似看到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清醒后却未看到禁盘碎片,不知是否是出现了幻觉。” 阮红玉头顿时更加疼了。 明明只是例行检查禁制防线,怎么牵扯出这么多桩麻烦事儿来。 一想到这次折损的人手,还有那从未见过的兽潮、被冲击得七零八落的禁制屏障…… 她闭了闭眼,不再多想。 罢了,此事太过复杂,以她的脑子估计也理不出什么头绪来,还是让千夫大人头疼去吧。 “你且回去养伤,我会上报千夫长大人,由她亲自做定夺。” 女仙当即感激涕零,跪下磕头:“多谢百夫大人!” 阮红玉摆了摆手。 向苼看到这里,心识跟在女仙后面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大门。 之后,又去到在外当值的凌莹身边。 见她面色沉郁,也没多想,只当是这次叶营死伤惨重,令她伤心。 不过战场之上,生死离别再寻常不过。 想来等回营之后,自己好好和她喝上一场,这道心坎也就过去了…… 些许念头闪过,向苼心识撤回到禁仙住处,本欲一探陆风深浅,但想了想,还是放弃。 兽潮时,陆风情急之下暴露出不少手段,其人禁制至少在大成之境,贸然探查很容易被抓到跟脚。 《心域》她才刚刚换了没几天,若是被陆风看出一丝端倪,不免节外生枝。 左右她已经入了禁庭,不愁没机会探虚实。 向苼心念一动,心识如水流一般丝丝缕缕纳入心海,浮动的心思也随之一同沉静下来。 她翻手取出一枚锻灵丹,放在一方银色器皿当中。 器皿名为明玉格,是凌莹在听风楼时从文老那里拿来赠给她的法宝,可验丹毒。 若是丹中有诸如鬼草等等害人之物,器皿就会变色。 向苼等了片刻,见明玉格没有褪色,也不觉得意外。禁庭已在令牌中下了手段,没必要再多此一举。 收起明玉格,她盘膝坐下,锻灵丹扔入口中,丹药立刻化作一股庞大的暖流,流入体内各大经脉,被肉身吸收。 直至入丹田时,药力只剩下一半,向苼却不觉失望,反而颇为惊喜。 渡散仙第二劫后,完美肉身又可继续淬炼,这几年她用仙灵石修炼,凝练出的伪仙元大半都被肉身直接吸收,进入丹田的能剩下两成就已是极多了。 “这锻灵丹,果真不同凡响……” ,药力流入丹田之中。 整个丹田犹如久旱逢甘霖,立时如同活了一般,如饥似渴地吸收每一滴从天而降的药力。 不出三个时辰,一枚锻灵丹就尽数被向苼炼化,气息凭空上涨一大截。 完美肉身的“完美”,自然不仅仅体现在那能与神兽比肩的肉身强度上,还有无比可怕的吸收能力。 寻常人仙炼化一枚锻灵丹,需得十年之久。 而她不过三个时辰,且无需花费时间巩固根基,就能接着炼化,其中差距,可谓天壤之别。 可若没有上乘的丹药供给,肉身优势非但发挥不出来,还会因为肉身淬炼不满,时常拖累仙元修行。 向苼一直都知道,才会去稚夭星黑市打听。 若非到手的锻灵丹里掺了鬼草,她应该早就是三劫散仙了。 不过现在也不晚。 向苼拿出第二枚锻灵丹吞入口中,接着炼化。 “照这个速度,不出三日,我就能填满丹田,度第三劫……” 第680章 回营 接下来两日,向苼足不出户专心修炼,陆风也未来打扰,丹药飞速消耗。 本以为这样的过程,能一直持续到她修炼至二劫散仙圆满。 谁知第三天一早,仙舟回到了赤青军营。 去时,阮红玉操控仙舟飞了足足六日,回时心急如焚,生怕路上再出什么意外,不顾仙舟承受上限,极力催动,使得路途所耗时间直接缩短三分之二。 为此,陪伴阮红玉多年的仙舟,直接解体。 她顾不得心疼,带领众人匆匆赶回内营。 外营众多奴仆、管事之流看到队伍惨状,皆是震惊,纷纷飞奔去各自主子面前通风报信。 不到片刻,检验禁制防线队伍损失惨重的消息就传开了,一时间各方震动。 「简直岂有此理,叶营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白妪站在医署前,看着躺在里面重伤哀嚎的几名禁仙,脸色铁青。 禁仙本就稀少,往常死一个她都要心疼半天,这次居然一口气死了五十六人! 此事叶营若不给个交代,她非断了叶营禁盘供给不可! 念及此处,她甩袖出了医署,匆匆离营而去。琇书蛧 仅仅半日后,一纸悬赏令从总营发出。 清缴骨兽!论功行赏! 此令一出,整个赤青军营上下立刻沸腾, 歇战期能赚取军功的机会本就稀少,杀骨兽就能得军功,那是平时打着灯笼都寻不着的美事。 一时间,大量百夫长带队离营赶赴战场,满载的军营一下子空旷许多。 当夜,白妪带着满身的火气回到了禁营。 「让沈襄来见我!」 片刻后,向苼到了。 白妪脸色立刻由阴转晴,细声问道:「可有受伤?」 向苼面露感动:「多谢白妪大人关心,陆师傅一直护着我,我们运气也不错,没有受伤。」 白妪神色缓和,点了点头。 这丫头是有点运道在身的,那么多地仙死了她都没死,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她再悉心安抚一番后,道:「此番你受惊不浅,接下来不必急着去禁盘营当职,好生歇息。 正好,姬玉公子刚到,你们年龄相仿,又都是禁制天才,想必能有话聊。你明日可执我印信,陪他在内营四处逛逛。」 向苼闻言受宠若惊,「白妪大人,那等世家之人……」 「放心,姬玉公子为人宽和,即便你不善言辞,他也不会计较的。」 白妪语气看似随和,实则强硬,大有不容拒绝之意。 向苼只得应下,「那晚辈,愿意一试。」 白妪这才笑起来,状似随意地交代道:「顺便可向他打听一番,与他同行之人是何身份。 若他不愿说,你也不用强求,免得伤了同僚之情。 不过你若能做成此事,兴许能受到军长大人的赞赏,借此跨过仙凡之别,不是难事。」 向苼闻言立刻改口:「晚辈一定尽力一试!」 白妪满意点头,挥了挥手:「下去歇着吧。」 「晚辈告退。」 目送走了向苼,白妪怔忡片刻,轻轻叹了口气。 纸包不住火。 沈襄的天赋迟早会被上官大人知晓,与其藏着掖着,不如借这次机会主动示好。 而且这样一来,沈襄渡劫的资源大概就不用她自己出了。 她让沈襄去见姬玉,也不是为了探查那与姬玉同行之人的身份,而是让沈襄在姬氏面前露脸。 这样,她两边都不得罪。 希望日后沈襄飞黄腾达,多少能记得今日她的提携之恩吧…… 向苼走回住处,一眼便看到等在营帐前的陆风。 「我来给你送点东西。」 陆风提了提手里半开的包裹,依稀能看是制作禁盘的一些材料。琇书网 向苼知道这包袱只是幌子,欣然接下,笑道: 「陆师傅难得来一趟,不如喝杯茶再走?茶叶是稚夭星的特产,想来陆师傅一定没喝过。」 「哦?」 陆风挑眉,轻笑一声:「那我倒真想尝尝。」 向苼适时掀开门帘,虚手一引「陆师傅,请。」 陆风低头走进门中,看着「沈襄」放下门帘,开启隔音结界,脸上笑容瞬间淡去。 他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扔在桌上,态度冷淡: 「禁庭的规矩尽在册中,我只待半个时辰,你有什么疑问,速速说来。」 听着他的冷言冷语,向苼也不恼,拣起册子翻开,字迹很新,应该是陆风在仙舟上赶出来的。 她粗略扫了一眼便直接合上,「我想知道守目大人在赤青军中的身份。」 陆风眉头立刻一皱:「你打听这个作甚?」 「只是有些好奇。」 向苼目光一闪,「那日所见,守目大人面容失真,名字应该也是假。 如此隐藏自身,守目大人在军中的身份应该不低,甚至很出名,陆师傅难道就不好奇?」 陆风听得心头微惊。 只是粗略一面,沈襄竟就看出了这么多东西?此等观察力,他远不及她。 不过吃惊归吃惊,陆风表面却不露半点,冷声道: 「我亦不知他在军中身份,你若想知道,不如亲自去问他。」 向苼轻轻点头,而后话锋一转,又问:「那陆师傅对花城可有了解?」 话题转得太快,陆风明显怔了一下,继而反问:「你问这个作甚?」 向苼眯了眯眼,道:「禁庭既招揽我,想来没少调查我的身份来历。 我能来这里,全靠血丹一案。心中难免对那花城生出好奇。 那血丹……真能令人修为大进?」 此话一出,陆风脸色骤变,厉声开口:「沈襄,你此前不择手段利用他人,是为活命,我无力指责于你。 但血丹乃邪道之物,怨孽太多,你若敢沾染,禁庭和赤青军都容不下你!」 向苼似是被陆风严厉的语气吓到,怔了一瞬,方才笑道: 「我不过是随口问问,陆师傅未免对我偏见过甚了些。」 陆风冷哼一声。 随口问问?鬼才信! 如沈襄这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干邪之徒,若真有通天邪道摆在面前,怎么可能不心动?.. 连着抛出两个无法回答的问题,向苼看陆风神色,心知到了火候,轻叹一声,接着道: 「也罢,陆师傅不愿说,晚辈自然不敢强求,换一个便是。 听说那花城被称作魂归之地,是何原因? 所谓事不过三,陆师傅一连拒绝我两次,这第三个问题,总该答一答吧?」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681章 鬼城 陆风很不想搭理「沈襄」。 但他过来坐半个时辰,总不能真的一个问题都不解答。 而且「沈襄」问的第三个问题,虽说涉及一些常人难以知晓的隐秘,但只要费些功夫,查探起来不算难,倒也不必藏着掖着。.c 念及此处,他终于开口: 「花城之中有一片海,具体名讳我不能说,否则会被那位感知到,招来祸端。 传说那片海中,居住着无数亡魂,那些亡魂在那里与生前没有区别,甚至建立起了一鬼城,以供不愿投胎的亡魂栖息。 久而久之,那鬼城就有了魂归之地的说法。」 「鬼城吗……」 向苼目光闪动,扬眉脸上显露出一分兴味:「听起来甚是有趣,那地方要怎么去?」 「不知道。」 陆风干脆地抛出三个字。 「不过曾有流言传出"鬼城险地,活人免进"的说法。 而且不谈鬼城,就是花城也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去的地方,我劝你还是少动些歪心思,免得平白丢了性命。 言尽于此,我该走了。」 陆风起身拍了拍衣袖,「上面觉得你潜力不错,为你准备了一份修行资源,过两天才能送来,到时候记得来我这边拿。」 「修行资源?」 向苼神情微诧:「守目大人不是给过了吗?」 「那只是他私人馈赠。」 说到这里,陆风语气顿了顿,忍不住讥讽一句: 「又或者说,是你害死那几个叶营女仙的奖赏,你安心收着便是。」 言罢,陆风甩袖离开。 向苼送到门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眸色微深。 整个赤青军中,只要是男子,不管是战仙还是禁仙,都对叶营的存在恨之入骨。 相比之下,陆风却对叶营女仙抱有一份共情,他的心比一般人都要柔软。 可这样一个对赤青军充满感情之人,为何会选择叛出仙宫,暗中投入禁庭的怀抱呢? 向苼有些好奇,但也仅仅是有些好奇罢了,不会费心思去探究根源。 她很快收敛心思,回到营帐中继续炼化锻灵丹。 不出意外,今夜她就能二劫圆满。 翌日一早,向苼掀开门帘从营帐中走出,一身气息圆满无缺。 只消意念一动,她立刻就能引来第三道雷劫。 不过赤青军营,显然不是一个渡劫的好地方。 她心念一动,将真实修为尽数掩盖在敛息术下,仍伪装成之前的二劫散仙初期。 此前,她便在葳宁师兄前试验过敛息术。 只要她愿意,强如大罗金仙的葳宁师兄,也无法探查到她半分的修炼进境。 不愧为师尊亲留之遗术! 带着几分感慨,向苼沿着道路来到正营,看到立在营前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脚下倏地一滞。 但仅是瞬间,这一丝滞涩便消去。 她从容的走到两人身后,声音清亮:「敢问二位,谁是姬玉公子?」.c 二人早就察觉到背后动静,此刻闻声转过头来,看到向苼清秀的面容,个头稍矮的少年脸色微红,连忙抱拳,结结巴巴地说道: 「姬…姬玉,这厢…这厢有礼了!仙子莫不就是……白…白妪师父所说的沈…沈襄?」 「正是。」 向苼没有在意少年口吃,落落大方地应下身份,而后目光一转,看向少年身边的高大青年,面露疑惑: 「这位公子是?」 「他是……」 姬玉刚说出两个字,就被青年笑着打断:「我乃是姬玉族兄,只是临时于此作客。沈仙子只管顾好我这族弟,其他不必多管。」 言下之意,是让她不要再问名讳了。倒是比之前乱取假名,长进了几分。 向苼心中暗笑,表面却是露出为难之色:「那我该如何称呼公子?」 姬青琊下意识挠了挠头,显露出几分原本的傻气。 「那你就唤我一声,青公子吧。」 向苼:……夸早了。 六年不见,这小子心智没什么长进,修为倒是增进不少,跨过了人仙门槛,直入地仙中期。 看来回去之后,没少刻苦修炼。 心中念头闪过,向苼微微一笑,问道:「二位公子想去哪里看看?」 姬玉闻言下意识看了一眼兄长,见他不出声,方才开口: 「去哪皆可,沈仙子看着办吧。」 「好。」向苼应了一声,面露歉然:「我也是刚到赤青军不久,没怎么在内营逛过,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二位公子多多担待。」 「好说。」 姬青琊咧嘴一笑,心中却是暗骂白妪老狐狸,居然派了一个什么也不懂的新人过来,他还怎么打听消息? 怀着郁闷的心思,他跟在向苼后面出了禁营,想了想,还是不死心,状似随意地问道: 「这两天营内可真热闹,听说是禁制防线那边出了事?」 向苼闻言心中微动,不动声色地抛出一个破绽: 「的确出了事,说来惭愧,当时我就在出事的队伍里,差点没能回来。」 姬青琊登时目光一亮,「沈仙子也在?可知具体发生了何事?」.c 他脸上显露几分好奇,可眼底涌出的迫切,却将他出卖得彻底。 向苼收回视线,权当没看到,轻声叹道:「是骨兽潮,我们在修补禁制防线时,遇到了一群骨兽潮。 听军中前辈们说,那骨兽潮之前他们从未见过,应对时出了差错,以致于死伤惨重。」 姬青琊恍然大悟,终于明白赤青军忽然下令清剿骨兽的原因。 「那除了兽潮,你可还看见注意到其他异常之处?」 「这……青公子恕罪,我当时吓破了胆,只顾跟着前辈逃跑,没注意其他地方。 不过在出发的时候,我们刚离开外围地带,就遇到了刺客……」 姬玉跟在旁边,目瞪口呆看着两人一问一答,十分顺畅,不禁大受震撼。 族兄在路上不是说查缉细作,不得打草惊蛇,得先从暗处查起吗? 怎么就直接问出来了? 更离谱的是,沈襄仙子居然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妥,直接给他线索了? 这怎么跟族学上说的完全不一样? 他心中方生疑惑,就看到姬青琊忽然转头看了过来,挑了挑眉,传音道。 「探查消息,就得像为兄这样,以好奇心作为遮掩,实则直捣黄龙,学到没有?」 姬玉顿时呆住,族兄哪里遮掩了,分明就是直接问啊。 「问你话呢,学到没有?」 「学……学到了。」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682章 翻脸 听到这一声传音,姬青琊差点笑出声。 他不过是随口逗弄两句,这傻小子还真信了 他轻吸一口气,压了压眼里的笑意,转头看着向苼背影,目色微深。 他问的问题,此女几乎是有问必答,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 到底是有人想要借此女之口,混淆视听还是白妪在故意卖好 念头在脑海中转过一圈,姬青琊忽然语锋一转:「沈襄仙子是二劫散仙」 忽然被问及自身,向苼也不意外。 她方才漏得太多了,难免引起怀疑,姬青琊这是准备从她的底细入手,探探她身后之人。 她点了点头,反问道:「青公子问这个作甚」 「只是随口一问。」 姬青琊呵呵一笑:「我有个姐姐,也是二劫散仙。」 姬玉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道:「族兄,我们姬氏哪里有散仙您上面也没有姐姐啊。」 姬青琊顿时脸色一黑,伸手一拍姬玉脑袋,「大人的事,小孩儿少管。」 「我就比你小一百岁。」 姬玉愤愤地嘀咕一声,不过还是听话地闭了嘴。 姬青琊气笑了,转头再看向苼,果然见她神色黯然。 「玉公子说得对,姬氏乃仙宫大姓,哪里会有人修不成仙的呢青公子还是莫要拿小女子说笑了。」 姬青琊心中暗恼,好不容易想到一个试探的点子,就这么被姬玉给搅黄了。 罢了,他才刚到这里,不急在这一时。 「在下没有骗沈仙子的意思。」 姬青琊语气稍显歉意,而后认真道:「我真有个散仙的姐姐,不过并非出自姬氏,而是一个散修。」 向苼眼底微光一闪,抿唇低笑,「您可是出身姬氏,一个连仙都没成的散修,怎配与您姐弟相称」 虽知普罗大众就是这般看法,姬青琊还是险些被向苼的话气到。 「怎么不配!我交朋友从来不看出身,况且散仙就天生低人一等吗 我那位姐姐心志手段样样不缺,兴许只是从前际遇差了些,迫于无奈兵解而已。 而且星界中四阶以上的散仙,哪个不是响当当的大人物 沈襄仙子,你自己也是散仙,何必自轻自贱」 姬玉听得微微瞠目。 这位传闻中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族兄居然能说出这番有理有据的话,传言有误啊…… 向苼却是怔在了原地。 在天妖秘境,她分明将他利用彻底后,就弃他而去。如今他心里,竟是这般想她的,就半点没记仇吗 「沈襄仙子」 向苼倏然回神,下意识低头避开姬青琊的视线,道: 「青公子金玉良玉,振聋发聩,小女子一时被其所引,失神了。」 「无妨无妨。」 姬青琊爽朗一笑,余光忽然瞥见一道行人凋敝的营门,不禁诧异: 「这是哪个营」 向苼抬头一看,这才发现她不知不觉走到了叶营大门前。 「这是叶营。」她如实说。 姬青琊立刻来了兴趣,「这里就是叶营」 姬玉亦是露出好奇之色,显然都对叶营过去之事有所耳闻。 「进去看看。」 不等向苼带路,姬青琊一步当先,姬玉连忙跟上。 向苼缀在最后,也不阻止。 平时禁仙自然不可擅入他营。 但今日沾了姬氏的光,她执有白妪的印信,千夫营帐之下皆可 去,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去探望一下凌莹。 如此想着,向苼快走几步越过姬青琊二人,拿出印信交给营门前的女仙守卫。 女仙面色冷肃,仔细检查之后,将印信还给向苼,一声不吭地让开了身位。 向苼收起印信,踏入叶营大门,顿觉气息微冷,一股萧瑟之风扑面而来。 放眼望去,偌大叶营只见一座座老旧的营帐竖立着,偶尔才能看到一人从主道前路过。 姬青琊四处打量一眼,微露诧异,「人这么少,莫不是也跟着去清剿骨兽了」 向苼拧眉不语。 叶营刚刚折损人手,士气正低迷,正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 叶营千夫长只要不蠢,就不可能这个时候派兵出去。 正在这时,一名身着便装的女仙匆匆自三人面前经过,好似完全没看到有外人进来,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 「将士请留步。」 向苼闪身拦在女仙面前,「敢问营中人手为何如此稀少」 女仙闻言仿佛被戳中了痛处,脸色难看起来,不耐烦地说道:「我怎么知道我还有急事,赶紧让开!」 向苼身形一丝未动:「将士不愿答就,那我便换个问题,不知凌莹什长住在何处」 「凌什长」 女仙诧异地扫了一眼向苼,好似认出了她,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就在那条路的最里面,不过她现在,已经不是什长了。」 说完,女仙眼里掠过一丝黯然之色,撇开三人匆匆离营而去。 向苼定定看了一眼她的背影,举步朝女仙所指的方向快步行去。 「看这模样,沈仙子在叶营中有熟人,族兄你的任务调查起来更方……」 姬玉小声在姬青琊身边嘀咕,没说完就被姬青琊瞪了一眼。 「营中处处是眼线,你再说错话坏我好事,我饶不了你!」 传音在耳边炸响,姬玉脖子缩了缩,传音回道:「我不说就是了,不过族兄,你为何要说再」 姬青琊气笑,「小傻子,自己回去想,我可没时间跟你解释。」 说着,姬青琊快走几步,将姬玉甩在了后头。 另一边,向苼穿过营帐间的长道,很快找到凌莹的住处。 盖因为在这一角内,只有一个营帐开了隔音结界,其他都是门户大开,里面空无一人。 向苼扫了一眼凌莹营帐外的布置,直接一脚踩在示警禁制上。 凌莹立刻被惊动,掀开门帘走出来,看到来人是向苼,她满面愁容立刻变作惊愕,而后倏地一沉,冷声道: 「你来做什么」 向苼微怔,「凌姐姐……」 「别叫我姐姐!」 凌莹怒声打断,看着向苼一副震惊,大受打击的模样,心中又是一软,这一丝心软,就被自嘲取代, 凌莹和凌莹,到这个时候,你居然还在心疼她当真没出息! 她讥讽一笑:「你这样的妹妹,我可高攀不起。」 免费阅读. 第683章 绝交 听到这句话,向苼心中一沉。 凌莹态度大变。 除了自己与陆风守目二人虚与委蛇的画面,被凌莹看到,她想不到任何其他理由。 她沉默片刻,转头歉意地看了一眼正在不远处看戏的姬青琊二人。 姬青琊心领神会,立马拉着姬玉走远。 「族兄,咱们为何要走啊这不是探听消息的最好时机吗」 姬玉身不由己地走着,忍不住传音发问。 姬青琊摇头,「姐妹闹翻是沈仙子与那凌什长的私事,我们明着听不是让沈仙子难堪吗」 姬玉听得眼睛一亮,「族兄的意思是……偷听」 「此非君子所为。」 姬青琊叹了口气,在姬玉失望的目光中,有咧嘴一笑:「不过我也非君子,自然是要听的。」 说着,他带着姬玉躲到一个隐蔽的角落,双手掐诀,划出一面水镜,指尖在镜面上轻轻一点。 姬玉立马凑过去,定睛一看,不禁大为失望:「族兄,你的水镜术是不是没修炼到家啊,怎么什么也看不见」 「胡说,我早就把水镜术修炼到大成了!」 姬青琊皱起眉头:「是沈襄身上有化解水镜术的禁制,大成境的水镜术完全看不到,那禁制至少也有大成之境,应是那白妪所下。」 姬玉眨了眨眼,「那怎么办咱们再潜回去」 姬青琊犹豫了不到一瞬,直接点头答应。 两人各自施展手段隐匿气息,接近凌莹营帐,却见营帐外已空无一人。 「人呢」 姬青琊嘶了一声:「不是姐妹翻脸了吗怎么还能请她进去聊女子可真难懂。」 「有什么难懂的」 姬玉嘻嘻一笑,「我看沈仙子和凌什长定是为一个身份尊贵的男人争风吃醋。 凌什长见不得沈仙子攀龙附凤,心中嫉妒,才翻脸不认人。 但她又想知道沈仙子和那男子之间进展如何,所以将她请进去细问。 而沈仙子既不想放弃那男子,又不想丢了这份姐妹之情,便答应进去,欲要与凌什长缓和关系。 族兄,你看我这番推理如何」姬青琊直接赏了姬玉一个脑瓜崩,「我看你是被姬行天荼毒太深!女子之间地恩怨纠葛,就只剩下男人不成」 「怎么就不是了我在本家时都看腻了。」 姬玉吃痛地捂着脑袋,满脸不服气:.m 「那些女仙为了争抢一个姬妾的位置,别说翻脸,大打出手的都有大把。 而且姬行天说的哪里有错 男子都是这般。许多族兄换起侍妾来,比换衣服还勤快,像族兄你这样洁身自好的,才是少数。」 姬青琊啧了一声:「那你想做多数派还是少数派」 姬玉说起族兄们的风流韵事振振有词,说起自己脸色瞬间爆红,又开始结巴了,「我…我…我……我没想过!」 他其实想过。 仙道漫长,若是能有一名红颜知己长相厮守,再好不过。 不过这话,他实在没脸说出口。 姬青琊笑了一下,没有揭穿族弟拙劣的谎言:「走吧,我们去营外等。」 「不偷听了」 「听什么听!不如回头直接问沈襄。」 「哦……」 「……」 二人笑谈间,转身离开。 与此同时,营帐内,气氛一片冷肃。 凌莹冷着脸坐下,与向苼隔桌相望,桌上无酒也无茶。 二 人沉默片刻,向苼忽然轻笑一声,打破了寂静: 「还未恭喜凌道友得偿所愿,荣升百夫长。」 凌莹心口一疼,眼眶微湿,语气却愈发冰冷: 「这是不准备再装了说来我能上任百夫长,还有你们禁庭的功劳,我在此是不是还要跟你说一声多谢」 向苼抿了抿唇,轻叹一声:「看来凌道友的酒,我是喝不上了。」 「你知道就好。」 凌莹冷冷看着向苼,「此前是我识人不清,引狼入室,我认栽! 禁庭之事,我已上报给千夫长大人,看在禁制防线前,你出声救我一命的份上,我没有告发你。 你刚刚加入他们,现在抽身还来得及,你若执迷不悟,我也无话可说。 道不同不相为谋。 你我情分两清,日后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就此各不相干! 你……好自为之!」 言罢,凌莹彻底偏过头去,不再看她。 向苼看着她侧脸片刻,嘴角牵起一个不算太难看的笑。 这样也好。 她起身行了一礼,「多谢凌姐姐这些时日的照拂。日后既是两路人,凌姐姐可莫要再留情了,免得惹火烧身。沈襄……告辞。」 话音的落下同时,一阵清风吹过。 凌莹立刻回头,却见营中空空荡荡,已然没有向苼的身影。 她望着还在飘动的营帐帘,眼中泛出了苦涩,更有深深的迷惘。 她多么希望沈襄会跟她说,这都是一场误会,加入禁庭只是无奈之举。 可她知道不可能。 沈襄能为了活命害死那么多人,欣然加入引动兽潮的禁庭,寻一个更好的前程再正常不过。 但……如此卑劣之人,既被她揭破此事,不该恼羞成怒吗 为何没有任何情绪反应,只是轻描淡写地一句话与她撇清关系,就走了 是城府太深,还是……另有隐情 她真的看不懂。 向苼走出叶营,就看到姬青琊和姬玉杵在大门外。 像两个门神。 向苼走到两人面前,看到姬青琊那眼里掩饰不住的问询之意,轻声一笑: 「我请二位公子喝酒如何」 姬青琊按住不会喝酒的姬玉,咧嘴一笑,「求之不得!」 营中不让喝酒,但禁营不比战营,规矩宽松许多。 向苼将两人请到自己住处,从储物戒中取出两坛灵酒放在桌上。 姬青琊拿起酒坛打量一眼,「这是稚夭星主城的花灵酒吧」 向苼拍开泥封,闻言轻赞一声:「青公子好眼力,好见识。」 姬青琊嘴角一扯,「倒也没那么多见识。」 天妖秘境一役后,他寻不到石头姐。 石头姐爱喝酒,所以天妖国附近的修真星主城酒坊,他都去找过。 六年了,石头姐真就一面不露,真狠心啊! 也不知道,有没有忘了他。 念及此处,他嘴里发苦,端起酒碗就道: 「相逢就是缘,沈仙子,我先敬你三大碗!先干了,你随意!」 免费阅读. 第684章 上官 姬玉看着族兄连闷三大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族兄说得那么好听,明明就是自己想喝酒了。 如此想着,他端起面前倒满的酒碗,“沈……沈仙子,我也敬你一杯!” 说完,姬玉低头浅尝了一口,不禁咋舌。 嘶,好辣! 他捂嘴回味片刻,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我也敬二位公子。” 向苼一连给自己倒了四碗,面不改色地喝下。 姬青琊看着片刻,忽然说道:“沈仙子这般喝法,与其说是在回酒,倒不如说是在借酒消愁。 伤心事憋在心里可不好受。 我与姬玉皆为男子,不懂你们女子之间的恩怨,不过沈仙子若是愿意说,我们二人愿作倾听之人。” 向苼听着,摇头一笑。 这小子长进没多少,说话倒是比从齐纳好听了些。 “我与凌什长之间也不是什么大事,大抵是这次遇险,她看清了我。 真情对假意,她翻脸也在情理之中。我心中有愧,不与她争辩。” 说到这里,向苼摆了摆手,“罢了,不说这个,想必青公子也好奇叶营为何人数如此稀少,我这里有些猜测,不知青公子可愿一听?” 姬青琊此刻更想知道那凌什长看清了沈襄什么,不过触及伤心的根本,沈襄明显不愿再说下去。 他只好放弃探究的念头,顺着话问道:“自然愿意,沈仙子有何猜测?” “据我所知,叶营常年遭受打压,营中女仙所得月俸也比其他营少上三成,早就军心不稳。 这次防线之行遇险,无疑是最后一根稻草。” 说到这里,向苼垂眸屈指一弹,酒碗应声而碎。 “曾经称霸赤青军的月营,恐怕将要和这只碗一样,分崩离析了。” …… “分崩离析?本座将月营托付给你,这就是你给我的交代?” 幽静的精舍别院中,传出一声玉石碰撞一般悦耳的清冷之音。 叶初雪单膝跪伏在一片珠帘之外,听到这句,面露愧色,头垂得更低。 “属下无能,自请降罪!” 此话一出,珠帘内声音更冷,“你也想和她们一样,离本座而去?” 叶初雪立刻摇头,“属下这条命,是您给的,绝不会弃您而去。 可属下以寡敌众,实在吃力。 此番分身乏术,未能去护送禁仙队伍,致使月营损失惨重,有负大人所托。 若大人有合适人选,但此重任,属下愿退位让贤。” 听到这话,珠帘内的存在,终于笑了。 “若是有合适人选,本座早就换了,还用得着你说? 行了,进来说话吧。” “是。” 叶初雪起身穿过珠帘,便见一名身着白纱衣的女子,伫立在一面空白画板前。 她垂下眼帘,上前行礼:“叶初雪,拜见军长大人。” 白衣女子回过头来,露出一张浑然天成的秀美容颜,眉心的火色神纹,更为她添了一分迭丽。 此人,正是当今赤青军主,上官宁! “起来吧。” 上官宁放下手中画笔,走到一边坐下,“如今月营中,还有多少人?” 叶初雪面露苦涩,“堪堪三百人。” “只剩下三百了吗……” 上官宁眼里流露出一丝冷意: “当年月营二字没有保住,如今退一步,改成叶营,竟要直接除名了吗? 我那位兄长,还真是不准备给我半点活路呢……” 叶初雪嘴唇紧抿,“是属下……” “不必多言。” 上官宁抬手打断叶初雪,“本座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你本非擅长人情世故之人,却为了本座,宁愿耽误修炼,也愿接任千夫长之为位。 这些年让你守着叶营四处遭针对,的确是辛苦你了。” 叶初雪听得这般安慰,心中却未有半点好受,沉声道: “可属下还是没守住!事已至此,不如将元霜她们召回来……” “不可。” 上官宁眼里冷光一闪,“她们只能在关键时刻用来增加胜算,绝不可被局势拖累,否则本座再无起复之能。” 叶初雪听得眉心拧起:“可是大人,眼下局势不可能自己扭转,除非您能寻到一个真正能扛鼎之人。” “本座又何尝不想?” 上官宁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愁容。 星界之中,金仙境的女修本就稀少,且基本都是出身不凡,早早就听到上官氏里传出的风声,不愿沾染是非。 而散修当中,不论是女金仙,还是四劫散仙境以上的女散仙,谁不精通明哲保身之理? 就算她们不清楚事态,招揽起来也不是一件易事。 “罢了。” 上官宁眉心舒展开,平静出声:“此事容后再谈,你先维持大局。 另外月俸加至原来三倍,好生安抚,莫要再让剩下之人离心。” “三倍?!” 叶初雪闻言大惊,“大人,这不合规矩。” “月营女仙人均战功不比日营少,却俸禄砍半,难道就合规矩?” 上官宁冷笑一声:“你是怕他们再以不公为由哗变?放心,出了事有本座担着,你怕什么?” 话说到这个份上,叶初雪自然不好再劝,只能忧心忡忡地应了一声,转身退下。 精舍内安静下来。 上官宁看着微微晃动的珠帘。 良久,轻叹一声。 月营只剩下区区三百人,多的是手段打压,而且无需太多代价,她那位兄长又岂会再大费周章地掀起哗变? 上次死的人多,他还能转嫁祸端到月营和她身上。 再来一次,日营中的不少人怕都要醒悟过来,他们的死,只是上官氏内部斗争的牺牲品! 到那时,赤青军军心势必大乱! 古妖若再趁机攻来,以至战局不利,不说她自己的下场如何,兄长怕不是还没享受到胜利果实,就会被族中送到天庭去顶罪。 叶初雪实力是有,心智却差了些,看不清这些事背后的算计与筹谋,守矩有余,变通不足。 上官宁眼中厉芒一闪。 想要扭转局势,她必须找来一个真正的帮手,不管付出任何代价! 花城品丹大会在即,应该会吸引到不少女仙前往。 希望到那时,她能得偿所愿。 第685章 三劫 营帐中的一场酒,一直喝到傍晚,方才散去。 送走了姬青琊二人,向苼回到帐中收拾一番,挥袖散去一身酒气,便盘膝坐下,闭上双目,静气凝神。 转眼入夜,黑暗之中,向苼蓦然睁开双眼,闪身在原地留下一道纸人。 同时她气息瞬间收敛干净,施加一道天妖禁隐去身形,悄无声息地潜出了禁营。 有白妪印信在手,白天她带着姬青琊两人闲逛之际,暗中已将出营路上的禁制与暗哨熟记在心。 是以一路潜出,没有惊动任何人。 片刻之后,向苼来到军营大门附近,静待片刻,趁着一队战仙回营,阵法打开的缝隙钻了出去。 万骨星的黑夜无月,却有骨石发出的荧光点亮夜空。 向苼朝着荧光最亮的方向奔袭片刻,伸手一抹储物戒,取出一条仙舟抛入空中。 仙舟迎风暴涨至一人大小,门户打开,向苼二话不说钻了进去,闪身来到操控阵法前,以最大功率激发。 下一刻,仙舟通体一震,化作离弦之箭向远方激射而去,且因体积较小,速度竟比之前阮红玉操控的仙舟更快! 向苼却不满意,手掌覆在阵纹之上,心念一动,一道道扭曲的天妖禁,顺着纹路飞速蔓延,眨眼将原来的阵纹尽数覆盖。 砰!砰!砰! 仙舟内发出一阵阵不堪重负的爆裂声,速度竟是再快了一倍! 如此速度之下,前后不过两个时辰,仙舟便飞出了外围地带,来到一片白茫茫的骨石之中。 向苼放开仙舟阵法,纵身跳下,身后仙舟顿时如烟花一般炸开。 向苼看也不看。 仙舟是之前死去的女战仙遗物,共有两条,质量上乘,都不在凌莹的那条之下,正好可供她一来一回。 她身形落入骨石堆中,挑选片刻,取了一处骨石最密集之地,在周围百里之内的四方位置,布下隔音禁盘。 而后,她回到四点交叉的中心位置,盘膝坐下,将浑元秘境珠与方寸集放在距离稍远之处。 稍作调息后,她终于放开对丹田的最后一丝压制。 “轰隆隆!!!” 霎时间,雷音在头顶上空轰然炸响,漆黑的夜空被一片雷光照亮,但在骨石荧光的照耀之下,并不显眼。 且因骨石荧光有削弱仙识之效,雷声也未能被人听见。 向苼抬头望天,目中燃起灼灼之意。 二阶已圆满,今夜,就是她渡劫之期! 轰咔! 散仙劫乌云凝聚极快,没过多久,第一道雷劫劈下,瞬间将衣物轰成湮粉。 紫色雷光不断在肌肤间游走,向苼面不改色,仰头看着天空翻滚的乌云。 四劫之前,散仙劫的威力都极其一般,二阶散仙劫共有三道雷霆,三劫应是四道。 照这个霹雷速度,不出半个时辰,她就能渡完劫回去,天应该还没亮…… 她心中盘算着时间,眼前蓦地白光一闪,第二道雷霆轰然而至! 轰! 紫红色雷霆沐浴全身,向苼浑身微微一疼,仍然轻松承受。 然而还没等她肉身完全吸收雷霆中的淬炼之意,第三道雷霆紧跟着就落了下来,中间间隔时间,不足一息。 疼痛感加重,向苼全力运转肉身之力,化解雷霆之力,抬头盯着已经在凝聚的第四道雷劫,眉心微拧。 有些不对劲。 轰! 三息后,第四道雷劫降下,却不再是紫色雷霆,而是一团火。 火团触及肉身,剧烈的灼烧之感立刻传遍全身,皮肤在炙烤之中迅速龟裂,鲜血涌出。 向苼习惯了痛,但在如此猛烈的灼烧下,还是忍不住痛哼出声。 “这是火劫,散仙第三劫中分明没有火劫,而且……” 她艰难地抬起头,看向头顶,心中发沉。 乌云,还未退去。 到底是她看的散仙修炼心得有假,还是她情况有异…… 她心中思绪翻腾,呼吸却是丝毫不乱。 不知不觉,她修行已有千年之久。 眼前这点小变故,还不至于令她心神动摇。 只是这样一来,怕是来不及在天亮前赶回去了…… 她闭上眼,默默在疼痛中思考对策。 不知持续了多久,灼烧感忽然如潮水一般退去。 而后,向苼便听到,一道满含怨恨的声音。 “向苼,你为何骗我?!” 她睁开眼,又回到了叶营营帐中,看着面前一脸失望痛苦的凌莹,平静的眼中闪过思索之意。 心魔么…… 心魔劫分明是第四散仙劫才会出现,她怎么第三劫就出现了? “向苼,你为何不应我?!” 凌莹嘶吼一声,怨恨如鬼,“若不是你,我叶营又岂会被禁庭袭击,落得如今这般下场?!” 向苼心头一痛,思绪回笼。 是心魔在作祟…… 心魔,亦是心结。 此事若不处理好,心魔滋生,她便会走火入魔,修为大降。 她按住发疼的胸口,看着眼前的凌莹,目光坦然。 “我是有错。” 此话一出,“凌莹”眼里立刻浮现出一丝兴奋。张牙舞爪地就要飞入向苼胸口。 “但我无悔!” 向苼嗓音坚定,看着停滞在原地动弹不得的心魔,声音放轻: “待得找到他们,我会去赎罪,但在此之前,谁也别想要了我的性命。” “向苼!你自私自利,不得好死!” “凌莹”发出一声绝望的怒吼,身躯炸裂连同画面一同崩碎成白光。 向苼眯了眯眼,待得白光散去,画面再转,她整个人瞬间怔在了原地。 这里是…… “小师妹。” 姚子逸打开木屋走了出来,笑盈盈地看着向苼。 紧跟着姚玄甲和苏青青都走了出来,脸上露出亲切的笑:“小师妹,你来了?” 水月窈从天上落下,化作人身,露出古灵精怪的笑容:“小师妹,你怎么才来?” “小师妹。” 李小六笑眯眯地跳到向苼面前,“你可总算想起自己还是无名峰的人了,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向苼怔怔看着眼前的众人,眼眶微热。 她多么想就这么留下来,永远活在过去之中。 可她无比清醒的知道,眼前这一切都是假的。 留下来,她非但无法陪伴他们,只会走火入魔,失去更多。 念及此处,她再不犹豫,抬手轻按在虚空,剑意自掌心催吐,幻象瞬间崩裂。 第686章 蜕变 轰隆隆…… 当雷声重新出现在耳边,向苼便知心魔劫已经过去了。 火焰灼烧后的剧痛仍在,她勉强掀开眼皮,望着天空中剧烈翻滚、积蓄力量的乌云,目光冷沉。 一股心惊肉跳之感,萦绕心间,令她冥冥中有了预感。 今日渡劫,三道雷霆劈身,第四道火劫灼体,第五道魔劫锻心,一道比一道厉害。 若是不将之当做第三散仙劫,而是当做第四散仙劫。 雷劫,当还有最后一道。 本源劫! 轰!!! 心思电转间,整片乌云倏然一亮,水桶粗的白色雷光,化作一柄通天长刀,猛劈而下。 眼见避无可避,向苼眼中狠色一闪,伸手撕开肩头焦黑的血肉,露出一方灰白色晶体,欺身迎上雷霆刀锋! 叮!!! 刀锋触及灰白色晶体,天地间霎时停滞,而后只听一声清脆长鸣,一股极强的冲击波爆发而出,向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无数骨石瞬息化为湮粉。 向苼肩头炸成一片血雾,大半身子被压入地面,恰好避开了冲击波。 咔嚓! 灰白色表面多出一道裂口,被禁锢在其中的枪道本源立刻躁动起来。 向苼顾不得重伤之躯,立刻操控凝实小半的剑魂,堵住缺口。 而在这时,夜空中的乌云,终于散去,化作一场仙灵之雨,倾泻而下。 这一场雨,仿佛蕴含着无穷无尽的生机,落入寸草不生的骨石中,竟长出一朵朵仙葩。 向苼艰难地爬出地面,盘膝坐下,无比残破的身躯在雨水冲刷中,飞快长出新的血肉。 前后不过一息,雷劫留下的刀劈火烧的伤痕便尽数消失,肉身恢复如初,并朝着更强迅速蜕变。 被火劫烧光的毛发疯了一般生长,一头黑亮的发丝眨眼长至腰际,如丝绸一般铺满周遭地面。 卡在肩头的灰白色晶体,也在这场雨中融化,连同里面的长枪本源尽皆还原成一团氤氲的混沌紫气,投入虚幻的剑魂之中。 无数感悟一齐浮上心头,好似天地万物,都在她面前揭去了最后一层纱,将最本质的存在,呈递到她面前,任她查看。 向苼很快沉浸其中,物我两忘…… 不知过去了多久,向苼终于有种“吃撑”的感觉。 她缓缓睁开眼,澄澈透亮的眸子里闪过一片动人心魄的紫光。 透过紫光,她的视线似乎穿过了时空,看到两个虚幻的世界。 左边,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葬剑地。 右边,是一大一小两道圆环相交的星空。 本源剑冢、本源禁界。 无需他人告知,向苼心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两个世界的名讳。 她心念一动,眉心剑光一闪,剑魂化作一把凝实的长剑落入掌心,剑身轻吟,似在向主人传递欢喜之意。 向苼伸手抚过剑身,眼中难得掠过一丝惊喜。 所谓福祸相依。 此番渡劫实在凶险,若非依靠葳宁师兄那道神通勉强抵挡,她恐怕已经陨落在最后一道雷劫之下。 不过渡过此劫之后,带来的好处,也是实打实的。 嵌在肩头的长枪本源,若靠她自己炼化,还需数年之久。 如今在这场不同寻常的仙凡洗礼之下,进程加快了数十倍不止,剑魂直接彻底凝实,可触及本源剑冢。 而那场汹涌而来的感悟,也令她仙禁水到渠成一般,突破至圆满之境,触及本源禁界。 肉身蜕变,更不知境界增长至几何…… “我如今的实力,应该不下于金仙了。” 略微收敛心神,向苼飞袖一扬,剑魂立时投入本源剑冢。 她对剑冢知之甚少,初涉其中,不敢停留太久,谨慎地只汲取到一丝剑道本源,便召回剑魂。 而后她取出无双神剑,心念一动,剑魂瞬间与神剑融为一体。 吟! 只听一声轻吟,神剑锈迹瞬间消退,剑身恢复清亮,如一泓清泉。 向苼却只觉剑魂刚刚汲取到的那一丝本源,不到半息就被神剑吸收干净,随后一股无比空旷的虚弱感,从神剑上传来。 她立刻抽出剑魂,看着神剑剑身上重新弥漫开来的锈迹,眼里闪过一丝后怕。 从前她还以为是自己那一剑,消耗了太多神剑中本源。 如今一看,当年的自己真是坐井观天。 这剑中本源怕是早就消耗殆尽,只留下不足千百分之一的一丝维持外观。 而即便只是一丝威能,她当年拿着这把剑,也能轻易屠戮古族天仙。 而若是能将这把剑中的本源填满,恢复其巅峰之态,以自己如今的实力挥出一剑,又能与何种境界比肩? 金仙圆满? 抑或是……大罗金仙? 向苼目光灼灼,但很快这股心思就淡了下去。神剑亏空太多,以她的修为想要恢复这把神剑,不知需要多少岁月。 “得想些其他办法……” 如此想着,向苼收起无双神剑,断开与本源剑冢的联系,目光投向另一边的本源禁界。 若说本源剑冢给她的感觉,是寥落但不失自由,本源禁界则是恰恰相反。 那两道圆环相交的世界中,处处给她一种无法形容的拘束拥挤之感。 沉吟少许,她打出一道仙禁连通禁界,一道意念顺着禁制投入到大圆环之上。 而后,她立刻感知圆环之上的无数道意念被惊动,纷纷投来“视线”。 向苼悚然一惊,二话不说切断与禁界的联系。 原来她的感知没有出错,禁界当中真的有那么多“人”,所以才会令她生出拥挤之感。 可汲取禁道本源,和剑道本源一样,也需要时间消化。 那些人整日连通禁界,留在圆环之上作甚? 如此异象,会不会就是白妪和禁庭重视她的根源所在? 可惜,方才她停留的时间太短,无法窥见太多…… 念及此处,向苼忽然心中一动,尝试运转天妖禁。 方才平复下来的虚空立刻再次扭曲,本源禁界,重新出现在视野中。 向苼目光微微一亮,暗道一声果然。 此前天妖禁圆满却未生异象,果真是因她境界不足。 如今跨过仙凡之别,圆满境的天妖禁立刻变得与仙禁一样,可进入本源禁界! 第687章 请帖 打出一道天妖禁连通本源禁界,向苼的意念再次出现在圆环之上。 只不过这次,她的落点在稍小的圆环上,周围空空荡荡,并无其他意念存在。 “大圆环是仙禁,这小圆环就是天妖禁。仙禁圆满人多,而天妖禁领悟至圆满的,如今只有我一个……” 向苼心中生出一丝明悟,“目光”投向两道圆环交迭的核心位置。 “那些碎片又是什么……” 那里,漂浮着一团如琉璃般五光十色的碎片。 小圆环与大圆环垂直交叠,从她的视野,正好可以“看”到大圆环上的意念,泾渭分明的分成了两波。 两边意念尽皆集中于核心碎片,呈现僵持之态。 忽然,左边阵营向核心射出一团白光! 碎片边缘的一角触及白光,表面立刻有大量禁制符文涌现,随后轰然炸成一团更为细碎的粉末。 右边阵营不甘示弱,二话不说射出一道禁制所化的长枪,击碎白光,而后融化成一片禁制雨,落入粉末中。 粉末吸收了禁制雨水,渐渐粘连到一起,如时光倒流一般,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向苼看着,一瞬间想通了许多。 这两边意识的备受,不出意外,应就是白妪身后的仙宫和禁庭。 只是不知道他们哪一方要毁灭核心碎片,哪一方想要恢复。 而僵持不下的战局,也成了双方争夺禁制仙苗的根源。 毕竟每能争取来一个仙苗投诚,自身力量有所增进的同时,对方的潜力也会减少。 此消彼长之下,这场本源禁界中的拉锯战,终会分出胜负。 就是不知核心碎片毁灭或重聚后,又会对星界造成什么影响。 不过话说回来,那守目居然没说谎,禁庭当真是能与仙宫分庭抗礼的隐秘势力…… 些许念头闪过心间,向苼没有再看双方对垒,悄然退出本源禁界。 重新穿上禁仙法衣,向苼并指如剑,将背后黑瀑般的青丝削至腰间,随后再修剪一番眼尾拖曳的长眉。 将余下的毛发尽皆处理干净,她起身召回秘境珠、方寸集以及布置在四方位置的禁盘,随后抛出山印,脚下一步迈入方寸集中。 髅祸正伏在入口打瞌睡,听到动静立刻惊醒。 它抬头看到向苼一身仙气渺渺,顿时又惊又喜,二话不说跪伏在地: “恭喜主人得证仙果!” 向苼淡淡一笑,“你倒是睡得香甜。” 髅祸心中一紧,连忙道:“老奴近日的确是懈怠了,日后老奴一定努力修炼!” “倒也不必。” 向苼身形越过髅祸,“守好方寸集,我自不会亏待你。” “是,老奴谨记!” 髅祸乖乖应了一声,抬头目送主人,心中不以为然。 主人当真是飘了,刚成人仙就觉得他没了用处。放到十万年前,谁还不是个人仙了? 他若是能有肉身,超越主人还不是轻轻松松。 不过这些话,他也就在心里想想,是万万不敢宣之于口的。 念及此处,髅祸打了个呵欠,就地卧成一团。 今日主人突破,实乃喜事,值得再睡一觉。 明日……明日他再好好修炼。 …… 再一次来到葳宁师兄面前,向苼眼中紫光闪烁,看到了许多从前未曾看到的东西。 师兄那庞大的身躯之下,血线已然如一团庞大的树根,深深根植于方寸集虚空。 若不是有师兄沉睡主动遏制,怕是早就穿破方寸集,祸乱外界。 她眼中冷光一闪,心念微动,左右掌心各自凭空出现一道天妖禁和仙禁。 此前天妖禁进境远高于仙禁,致使两禁失衡,她无法融合出更好的极禁,减轻葳宁师兄痛苦。 不过现在…… 她目露果断,双手蓦然合拢。 只一刹那,璀璨红光自掌间迸发。 与此同时,丹田内方才凝聚不久仙元,瞬间消失七成! “……这消耗!” 向苼心中吃惊,立刻散去二禁,翻手将那一缕凝聚而出的极禁拍入地面。 嗡!!! 整片地面倏然一亮,方才还在地表之下张牙舞爪的血线,立刻如同雪遇烈火,瞬息消融一空。 沉睡中的葳宁顿觉仙识一松,惊醒过来。 感应到身躯之下的血线被削去了足足一成,他抬头看着向苼,眼里浮现出浓浓惊色。 “向师妹,你这本事……” 向苼微微一笑,“手段有所长进,葳宁师兄可觉得轻松了些?” “这可不叫有所长进。” 葳宁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小师妹,你且去外界一观。” 向苼神色微怔,随后二话不说闪身出了方寸集,顿见漫天金色花雨,从空中飘落。 满地的骨石,已然被花瓣淹没。 阵阵悦耳仙乐自天际传来,每每入耳,丹田仙元都会凭空增长一分。 “这是……怎么回事?” 向苼兀自惊疑不定,葳宁的感慨,适时响起。 “小师妹,这次你可算是捅破天了。 此乃仙祝!唯有星界中出现福及众生之物时,才会出现。” “仙祝……” 向苼喃喃自语,旋即想到什么,瞳孔一缩,“福及星界?莫非这场花雨……” “你猜的不错。” 葳宁轻叹一声:“这场花雨可不止在万骨星下,而是遍及整个星界! 此时此刻,当有无数大能、老怪被你惊动,在通过各种手段探查花雨的源头。” 向苼听得浑身汗毛直立,不等她反问,葳宁便又笑着安慰道: “放心,天道自会庇佑于你,便是通天玄仙,也不可能通过这场雨,查到你的下落。” 此话一出,向苼方才吐了口气,苦笑道:“师兄,话说一半,可是要吓死人的” 葳宁朗声一笑:“难得见你这般慌张,为兄……” 他话音未落,一道紫金色弧光倏然穿破化雨,悬停于向苼面前。 葳宁笑声顿滞。 向苼瞳孔微缩,定睛细看,方才看清紫金光芒中的东西。 “是一张请帖,葳宁师兄,这……” “原来是此物。” 葳宁认出请帖来历,暗松了口气,道:“这是幻花仙城的紫金请帖,当年你师尊也曾得过此物。 放心收下吧,只要不打开,那花城城主就不会找到你。” “花城请帖?” 向苼伸手接下紫光中的请帖,微微眯眼,“葳宁师兄,你的意思是……师尊当年和花城城主,有过交情?” 第688章 丹宴 “没有交情。” 葳宁一口否了向苼的话,“至少在我入九重塔前,师伯都没有打开那张紫金请帖,至于后来你师尊如何,为兄便不知道了。” “没有打开么……” 向苼指尖抚过请帖表面,“既是请帖,必有宴会,师兄可知其中内情。” “的确知晓一二,不过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葳宁说着,狼爪轻抬,挥出一片灰色气流穿过方寸集,将向苼包裹在其中。 “我先将你送回赤青军营,再细说,莫要反抗。” 向苼轻轻点头,随后只觉自身受到空间之力牵扯,眼前一花,视野的骨石荒原,瞬间被营帐中盘膝修炼的纸人所取代。 这就回来了?! 向苼心中吃惊,动作却丝毫不慢。 她挥袖收起纸人,闭目感应一番暗中布置的示警结界,确定无人触发后,方才重新坐下来,小心传音问道: “方才……是师兄的神通?” “哈哈,正是。” 葳宁爽朗的笑声在营帐中响起,“为兄走的是空间大道,神通名为断空,你这间营帐已被我神通隔绝,自成一界,非玄仙无法窥伺,你尽可放心开口。” 听得此话,向苼微微放心,“还请师兄指教。” 葳宁看着向苼又恢复平素沉稳,心下暗叹。 若是可以,他多想让向苼多依靠他些。可想到他那一身纠缠不清的禁忌血线…… 他这个师兄,还真是当的窝囊,唯一能为师妹做的,也就只有答疑解惑了。 “你这请帖要赴的,是花城的品丹宴,又叫品丹大会。 花城城主极擅炼丹,所炼仙丹可令仙人功力大增,省去无数苦功。然而花城人丁稀少,若炼丹只为独享,亦遭人眼红,所以设宴邀星界各势力天骄共同享用。” 向苼柳眉轻挑:“如此作为,就不怕资敌?” 葳宁呵呵一笑,“花城屹立星界多年,其城主自然不蠢,上好的仙丹岂会白白赠与?所有享用仙丹的天骄都要立下一个天道誓言,除非花城主动招惹,他们不得与花城为敌! 如此一来,只要花城一直保持中立,不主动掺和三族斗争,处境便能一直安稳。” 话到此处,葳宁语气顿了顿,接着道: “而这请帖的由来……我也只是听过几句传言,你且一听,当不得真。 传闻花城城主几番设宴赠丹广结善缘后,身泛金光功德无量,受天道青睐,奇遇得到一件通天灵宝。 此宝每每激发,可将不同品级的请帖,借天机流向,穿越虚空送到正主面前。 但只要不打开请帖,花城城主就无法感应到请帖位置。此事经过你师尊亲自验证,所以为兄才会让你放心接下。” 向苼听到这里,眉头略松,翻手取出紫金请帖,“师兄你方才说,请帖有品级,那我这封请帖是何品级?” “你这仙祝引来的请帖,自是最高的。” 葳宁笑了笑,说:“请帖共有五品,分别为白木、绿石、红花、黄金、紫金,每个品级都对应着一枚仙丹。 若是我记得不错,紫金帖对应的是一枚九转金丹,可令金仙凭空增添三成本源! 大罗金仙之下,每一成本源的提升都要耗费千万年,可见此丹之珍贵。 品丹宴千年一度,而十届品丹宴,都不一定会出现一枚九转金丹。 不过丹药越是珍贵,其背后所承受的因果便越重,再加上师伯的身份……师妹须得慎重思量。” 向苼闻言直接收起请帖,眼神清澈,不含半分贪念。 丹药是好,可也得要有命拿。 万年不见一枚的九转金丹一旦出现,势必引起轰动,将她推到风口浪尖。 到时她要面对的,将是各方势力的极力招揽。 若是底细不慎被扒,招揽立刻就会演变成追杀。 退一步说,就算师尊那一层关系没有暴露,她不管答应哪一方的招揽,都会面前其他势力的联手针对,只不过明着追杀会变成暗杀而已。 她还有正事要办,可不想无端陷入这般麻烦之中。 不过品丹宴人多,倒是个去探查鬼城的机会…… 念及此处,她忽然想起鬼城的事,还没问过葳宁,当即出声:“师兄,你可知花城之中有个鬼城?” 葳宁见向苼目光清明,便知她没有被贪念蒙蔽,心中欣慰。 不过鬼城…… 他皱了皱眉,道:“为兄只听说阴墟中有一座鬼城,花城乃种药炼丹之所,如何能与鬼城扯上关系?” “阴墟?” 向苼重复了一遍陌生字眼,眉头微蹙,“阴墟又在何处?” “阴墟乃上古传说,具体在何处,为兄也不知。” 葳宁说着,忽然有所感应,“有人来了。” 他立刻收回神通,仙识也缩回方寸集中,沉寂下来。 向苼当即闪身坐回蒲团,闭上双眼。 而就在她盘膝坐下的下一瞬,营帐门帘猛地被白妪掀开。 向苼立刻“惊醒”,还未开口说话,就被白妪急匆匆拉出了营帐。 外界的花雨,还未停。 白妪见向苼淋上了雨,方才开口道:“天降仙祝灵雨,你淋上一场,增长的仙元比你苦修三年都多!” 向苼面露惊喜,“多谢大人亲自过来唤醒,若不是您,晚辈定是要错过了。” 白妪听着向苼感激之言,心中受用得很,表面却是淡然,抛出一封木质请帖。 “这是花城品丹大会的请帖,我禁营不日将会前往,负责维护天骄比试的擂台大阵,到时你也随行去看看热闹。 请帖算是酬劳,共有十封,老身这一封便赠给你了。你凭此帖能在比试后去赴宴,得一枚升仙丹。” 向苼正想着品丹宴的消息,没想到还没开始打听,请帖就送到了面前。 她当即欣然接下,“多谢大人赐丹!” 白妪嘴角微勾,但又很快抹平,轻咳一声:“起来吧,早日跨过仙凡之别,老身也好教你更高深的仙禁。” 说完,白妪大袖一挥,故作潇洒地大步离去。 向苼站在花雨中,目送她离开后,直接在门口盘膝坐下,一边梳理突破后的仙元,一边等待。 没过多久,果然又有一道人影出现在他视野中。 第689章 赠帖 陆风匆匆赶来,看到盘膝坐在门口的“沈襄”,以及她手中还未收起的白木色请帖,眼中闪过一抹了然。 来晚一步。 向苼抬头看着陆风,脸上露出一抹揶揄的笑,“陆师傅也是过来提醒我出来淋雨的吗?” 此话音刚落,灵雨骤歇。 陆风抬头望了一眼天空,语气冷淡:“看来我来的,还真是不巧。” 说着,他翻手撑开一道结界,将怀中的白木请帖扔给了向苼。 “品丹宴一人只能用一封请帖,具体用哪个,你自己决定。” 向苼伸手接过,面露遗憾:“白妪要我跟着禁营随行,这封见不得光,看来要浪费了。” 陆风听着,不为所动。 左右他送出了请帖,任务已经完成,不管“沈襄”怎么选都影响不了他。 “品丹大会何时开始?”向苼忽然问道。 陆风眼里露出一丝不耐烦,不过还是答道:“六日后,禁营会提前一日前去,也就是五日后。” 向苼点点头,话锋一转:“这封请帖,我能送人吗?” 陆风眼皮子一抽,“你想怎么送?” 向苼勾唇一笑,“这请帖上又没刻禁庭二字,自然是想怎么送,就怎么送。” 陆风脸色黑下来,“你少惹事,若是暴露,我可不会救你。” “不劳陆师傅操心。” 向苼面上笑容不减,“就算真的暴露,晚辈也不会连累您和守目大人的。” “随你。” 陆风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丝毫不担心自身会被牵连,炼化了身份令牌,就算“沈襄”想说,也说不出口。 这般恶毒的禁制仙苗,折了也好,免得日后成了祸害。 待得其人离去,向苼收起两封请帖,回到营帐中。 “禁庭那一封,你准备送给凌莹?” 耳边传来葳宁的声音,体内湮灭了一成的血线,他也不急着继续沉睡,变得颇为活跃。 “是。” 向苼坦然承认,“她诚心待我,我却处处利用她。我于她有愧,合该补偿她。” “可如此一来,凌莹在禁庭眼中就成了你的软肋,你想好要怎么处理了?” 向苼面色平静,“自然。” 威逼利诱的对象一旦消失,那软肋也就无从谈起了。 葳宁隐约猜出向苼的想法,心下暗叹。 不提其他,光是师伯弟子这一层身份在,他这位师妹的修仙之路,注定孤独。 好在,他还能陪着她…… “送请帖的事,交给为兄吧。” 他温声提议:“禁营中不乏仙禁圆满之辈,你若以禁制前往,多少会留下痕迹。” 向苼闻言怔了怔,展颜一笑:“多谢师兄。” “你替为兄遏制血线,为兄可没说一个谢字。” 葳宁笑了一下,操控空间之力卷起桌上禁庭赠送的那本请帖,凭空消失不见。 …… “百夫大人,属下有几名离营的同僚,在得知月俸涨至原来三倍后,想要……” “想要回来?” 凌莹猛地一拍桌案,起身冷笑:“想得倒美,我叶营岂是她想走就走,想回就回的?” 女仙吓得缩了缩脖子,不是说这位令凌百夫性情直爽和善,最好相处吗? 怎么一当上百夫长,就性情大变了…… “属下这就传音拒了她。” 她不敢再多说,行了一礼,灰溜溜地下去了。 待得其人走出营帐,凌莹紧绷的面容微松,眼底浮现出一丝疲色。 此前还是什长时,她一门心思想着立功当百夫长,如今真当上了才知道处处不易。 光是歇战期应付这些狗屁倒灶的小事,就令她心神俱疲,无心修炼了,等到开战时…… 凌莹忍不住头疼起来,也不知元霜姐之前是怎么将所有事处理得游刃有余,还不耽搁修炼的。 她揉了揉眉心,起身回到内帐,正要歇息一番,余光忽然瞥见桌上茶壶旁凭空多出一件白色的四方长物。 她瞳孔顿时一缩,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桌前,拿起四方长物,看到上书“请帖”二字。 方才她一直都在外帐处理事务,这封请帖是怎么进来的? 凌莹惊疑不定地打开请帖,看到里面内容,顿时惊得两眼瞪大,手中一松,任由请帖“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千年度,花城启。 天鉴小友为明日大能,花城欲与小友结一门善缘,还望舍脸赴宴,共品仙丹。 ——幻花仙城” 叶初雪合上请帖,抬头看向凌莹,面露赞赏:“虽是品级最低的白木帖,此物无疑,的确是品丹宴请帖。 凭空出现是花城特色,你不必惊慌。六日后,你跟着赴宴队伍一同前去便是。” 凌莹一脸不敢置信,“属下资质一般,何德何能……” “何必妄自菲薄?” 叶初雪出声安慰:“自古以来,除开禁营那般类似报酬一般的请帖,凭空收到赴宴请帖之人,不管当下境遇如何,日后皆有一番不小的作为。 你身上或许还有其他天赋未被发掘,被花城灵宝提前发现。你该抓住这次机缘,如何能踌躇不前?” 凌莹被说得心潮澎湃,当即单膝跪地,“千夫大人所言极是,属下定紧抓机缘,不令大人失望!” 叶初雪闻言心中欣慰,随后想到什么,眉心微拧,沉声叮嘱道: “其他营收到品丹宴请帖的,亦不在少数。凌莹,我营如今已经经不起任何损失了。 你这次过去只能是赴宴,宴前擂台大比,不管其他营地战仙如何挑衅,你都要忍住,明白吗?” 凌莹神色顿时一凛,“属下明白!” 叶初雪却还是不放心,那些人针对起她们来,惯是不择手段,凌莹性子又单纯,怕是不知不觉就会着了道。 可惜她还要坐镇营地,守着剩下三百人,无法跟着。 思来想去,叶初雪忽然想到军长大人似乎也要去品丹宴。 她咬了咬牙,拿出一枚印信,交给凌莹,“这是军长大人的传讯符,我暂且将它借给你。” 凌莹受宠若惊,“军长大人,这……我不能……” “拿着吧。” 叶初雪将传讯符硬塞到凌莹手中,肃声道:“若非生死存亡之际,你千万不能传讯,扰军主大人神思。” 凌莹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地点头。 “属下谨记!” 第690章 集结 接下来四天,向苼除了稳固自身境界,所有时间都用在帮葳宁清除血线上。 葳宁体内的血线与仙元几乎融成一体,欲要清除,必须得先承受得住大罗金仙级的仙元反震。 向苼自是触碰不得,只能清理其体表作乱血线。 不过即便如此,六天时间下来,禁忌血线也生生少了三成有余。 葳宁倍感轻松,看着向苼的目光愈发温和。 他已经不记得,上次这般自在是什么时候的事。此番大恩,无以为报,他必用余生守护师妹一世安稳! 向苼自是不知葳宁想法,清除血线告一段落后,她向葳宁问起散仙渡劫之事。 可惜葳宁亦不清楚向苼这一劫到底是跳过第三劫,直接渡了第四劫;还是第三劫强度,堪比第四劫。 询问无果,向苼只能暂且放下此事,道:“我欲借丹宴潜入花城一探究竟,到时还需要师兄您襄助一番。” 葳宁闻言朗声一笑:“就算你不说,为兄也会全力助你。” 向苼心下一定,再不多想,沉下心来打坐调息。 翌日天色刚亮,军营中响起三道钟声。 向苼睁开眼,起身出营帐向外走了片刻,便看到白妪已在营门前等候。 白妪看到向苼,脸上露出和善的笑,抬手招了招。 向苼快走几步,乖巧地停在白妪身边,耐心等待。 禁仙们在钟声下三五成群地掠身而来,不多时,便汇聚成足有两百人的队伍。 最后,向苼看到姬玉与姬青琊也走了过来,心中意外,念及姬青琊之前所说的“作客”二字,顿时了然。 赤青军毕竟是上官氏的地盘,姬氏能塞人进来,但想要自己过来探查消息,恐怕不容易。 这小子怕就是借着“品丹宴”的名头,留在赤青军中的。 姬青琊看到白妪身边的向苼,亦是心中惊讶,随后笑着朝向苼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姬玉看到族兄的动作,顺着姬青琊的视线看到向苼,立刻就想抬手打招呼,好在被姬青琊及时按下,没有闹出什么动静。 向苼微微一笑,以作回应。 三人之间的交流,并未被白妪注意到。 见人到齐,白妪目光一扫,肃声开口:“此番品丹大会,由老身亲自带队。 你们之中,有不少人是第一次赴会,丑话老身说在前头。 大会期间,花城内严禁私斗!违者轻则逐出花城,重则小命难保,老身也救不了你。 你莫要与城中任何人发生冲突,更莫要乱跑,以免触碰忌讳,得罪花城,都记住了吗?” 众人当即齐声应是。 白妪神色微缓:“我们禁营与花城关系尚可,你等也不用过分紧张,只要不主动惹事,定然无虞。 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去前营与其他营的人汇合。” 众人得令,齐齐飞身而起,前往军营正门。 飞行途中,向苼维持着二劫散仙的速度,很快落到队伍后面。 姬青琊同时放缓速度,与向苼持平,笑道:“没想到这次沈仙子也能去花城,想来仙子在禁制一道,造诣不低。” 向苼面露惭愧:“青公子误会了,小女子能去,全凭白妪大人厚爱。” 姬青琊恍然,紧跟着道歉:“是在下唐突了。” “青公子言重了……” 这时,姬玉也跟着落到队伍最后面来,摆出一副好奇的模样,直言问道:“那白妪师傅为何独独厚爱于你,不厚待别人?” 话音刚落,他脑袋又被姬青琊拍了一下。 “这是沈仙子的私事,你这小子问什么傻话?” 姬玉委屈地捂住脑袋,私底下传音:“族兄,你能不能别打我头,会变笨的! 再说了,这招打探消息的法子,明明是你教的,你用可以,我用怎么就不行了?” 姬青琊脸色一黑,“傻弟弟,我就随口一教,你还真敢学啊?” “啊?” 姬玉顿时傻了眼,合着他被族兄给骗了? 向苼在旁看着两兄弟耍宝,脸上不知不觉露出一分淡笑。 陆风缀在后头看到这一幕,暗暗皱眉。 “沈襄”什么时候和姬氏的关系变得这么亲近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队伍前方,丝毫不觉得意外的白妪,眼神微沉。 是她搞的鬼。 “沈襄”刚入禁庭,连入庭赏赐的资源还没到手,自然不可能对禁庭生出半点归属感。 若是因为姬氏的招揽,令她就此倒向仙宫一方…… 陆风眼底一抹杀意,转瞬即逝。 片刻之后,禁仙队伍飞至军营正门。 向苼低头,一眼就看到凌莹脊背挺直,孤身站在队伍左手边缘,神色说不出的坚毅。 随着禁仙队伍落在大部队左边,凌莹的位置从边缘变成中间,总算不再那么显眼。 凌莹暗自松了口气,目光转动一番,忽然看到禁仙队伍中,与姬青琊两人站在一起的“沈襄”,顿时怔住,随后心中冷笑一声,立刻偏过眼不再看。 上次与“沈襄”闹掰后,她就通过外营打听了一番对方身边两名男子的身份。 这“沈襄”先是转投禁庭,随后遇到姬氏子弟,就立刻放弃了原来的打算,准备攀附姬氏吗? 如此说来,当初自己在听风楼替她挡走了姬行天,说不定还坏了她的好事? 凌莹越想,越觉得自己可笑。 她硬生生憋回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深吸一口气,清空思绪。 吃一堑,长一智。 日后,她的一腔热情只会花在叶营同袍身上,再也不会为一些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奸人浪费感情! “肃静!” 这时,营门队伍前,金甲男子一声沉喝,略显嘈杂的队伍立刻安静。 随后金甲男子也无二话,翻手两指间多出一片粉色花瓣,振袖飞入虚空。 花瓣穿梭入虚空消失不见,不多时,虚空震荡,传出轰然之音。 一轮各色花瓣点缀的空间通道,缓缓打开,最终形成一道圆形门户。 “进!” 金甲男子一声令下,众战仙二话不说涌入门户。 凌莹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心神,紧随其后。 “我们也进。” 白妪招呼一声,带领禁营众人一齐踏入门户之中。 第691章 入城 金甲男子缀在最后,临入门前,耳边蓦地传来一段低沉的传音。 “多看着那名叫沈襄的散仙,白妪盯得紧,或许是一份功劳。” 禁制仙苗? 金甲男子目中光芒一闪,微微颔首,闪身进入门户消失不见。 空间通道中处处有花影点缀,每一种花色都不尽相同,丝毫不显沉闷。 “这是七尾花,还是白种,我在仙葩古籍上见过……” “还有九色铃铛,果真是奇花!” “这些花,花城都有?” “自然!听说这些花影,都是由花城内花田内的仙葩映照而来。” 众人兴高采烈地谈论着,不知不觉一条通道就走到了尽头。 甫从出口踏出,一股奇异的花香立刻扑面而来。 向苼控制身形下落,双脚很快触及地面。 她抬头眯了眯眼,适应外界光线后,顿见一座耸立入云的巨城,矗立在五色花海之中。 壮丽之景入眼,人群中立刻响起一片倒吸冷气声。 姬青琊亦生感慨:“好一座花海巨城!” “速速入城,莫要耽搁时间。”金甲男子冷漠的声音,在后方响起。 众人方才惊醒,纷纷沿着铺满鲜花的大道入城。 品丹大会设在明日,今日已有不少赴会之人赶来,在城池正门外排起长长的队。 金甲男子带队走到另一侧紧闭的金门,递去信物,金门守卫立刻放行。 正门前排队的仙人见状,立刻躁动起来。 “那些都是何人?怎么不用排队?” “能从金门走,自然是拥有更高一级的请帖。” “我看不见得!方才只见那金甲男子出示了一件信物,并无请帖。” “想闹事?小心花城把你的白木帖也收走!” “都别吵了,那些人都是赤青军的。花城之人只擅长炼丹,不擅禁制。须得另请赤青军禁营之人协助……” “……” 外界的谈论,向苼自城门穿入护城结界后,就听不见了,香味也更淡了一分。 城门内侧早就有一名花袍老者等候,此刻看到赤青军众人进来,一眼扫中白妪,匆匆走来行礼笑道: “多日不见,白妪大人还是这般风采照人啊。” 白妪看到老者,脸上露出客气的笑:“花总管说话,还是这般好听。” “小老儿不过是说实话罢了。” 花总管玩笑一句,旋即正色道:“正事未办,闲话就先不多说了,还请诸位随小老儿来。” 说到这里,花总管看到一边还未带队前往驿馆的金甲男子,不禁迟疑道: “王统领,您这……” “花总管不必在意我等。” 金甲男子抬手打断老者的话,“久不来城中,在下想带着麾下二郎们随意看看,不会触犯城规,还请总管放心。” “王统领言重了,您的品性,小老儿还是信得过的。” 花总管拱了拱手,“花城规矩不多,唯禁斗尔,王统领还请自便。” 说完,花总管不再看金甲男子,虚手在白妪面前引路。 向苼跟着禁仙队伍,从金甲男子面前经过,始终感到有一股若有似无的窥伺感,从金甲男子的方向传来。 她暗自皱眉。 统领之职,统御万人,在赤青军中的地位,只在军长之下。 自己不过是个战阶为一的小小禁仙,如何能受到此人关注? “看来脱身之策,得尽快了……” 向苼心中生出一丝紧迫感,脚步加快几分。 不多时,禁仙队伍在花总管的带领下,来到一片设好擂台的广场上。 “白妪大人,广场四周看台以及擂台都已经摆好,就等您设禁了。” 花总管交代一声,白妪轻轻颔首,转过身下令道: “一阶负责分发禁盘,二阶负责白木席、三阶负责绿石席……” 随着一声声命令下达,整个禁仙队伍有条不紊地运作起来。 姬青琊多少也学了点仙禁,在旁看得津津有味。 见向苼抱着满怀的禁盘,急急忙忙地四处分发,他忍不住推了一把姬玉。 “你如今也是禁营的人了,快去帮忙。” 姬玉“哦”了一声,听话地跑去跟在向苼后头分发禁盘,惹得一大群禁仙受宠若惊。 金甲男子在广场外看了片刻,便失了兴致,准备离开。 这个叫“沈襄”的,现在仅仅是分发禁盘,他看不出什么。 若真是禁制仙苗,以白妪的处事作风,多半会把禁营的白木帖,分给这“沈襄”一个。 等到品丹宴开始,是与不是,自见分晓。 如此想着,金甲男子转身欲走。 正在这时,广场外又是一阵喧嚣。 不等金甲男子看向喧嚣声的来源,便看到数十名年轻一代的姬氏子弟顺着街道涌来。 为首之人,正是姬行天。 金甲男子看到姬行天,脸色立刻变得无比难看,立刻正要抽身离开,姬行天却是眼见,一口叫住了他。 “这不是王统领吗?” 姬行天三两步走到金甲男子身前,轻拍折扇,微微一笑: “王统领何必急着走,上次你帮我引荐玄媚入赤青军,我还没来得及说一声谢呢。” 此话一出,金甲男子身后众战仙顿时哗然。 “什么?!那玄媚居然是统领大人引荐的?” “不是说,玄媚是军长大人为了还姬家人情,安插进军中的吗?” “怎么回事?” “……” 议论纷纷中,金甲男子脸色异常难看,“行天公子,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在下何时替你引荐玄媚了?” 姬行天迷惑地看着金甲男子片刻,旋即恍然大悟,拱手惭愧道: “真是对不住,在下记错了,还请王统领担待。” 这般反应,谁都能看出几分假来。 金甲男子心知他是故意为之,心中憋屈得很,可大庭广众下,却不好发作,只得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姬行天看着,嘴唇扯出一抹阴冷的笑容。 上官宁实在是太没用,这才坚持多少年,竟就要输了? 也不知他给上官谦添添堵,上官氏内斗的戏码,能不能更好看些…… 他心中打着别人的算盘,殊不知离他不足十丈距离的地方,亦有一人在打着他的主意。 第692章 脱身 “葳宁师兄,你可通变化之能?” 向苼余光注视着姬行天,眸底冷意绵绵。 她本想激发一枚高品禁盘,假死脱身。但现在,她改主意了。 此前在稚夭星,她一门心思欲入赤青军,无暇与姬行天计较。现在姬行天自己送上门来,岂有不算账之理? “师妹你那变化之法,颇为厉害,师兄无法像你一样,长时间改头换面,但短暂欺骗一人视野的障眼法,还是会的。” 得到葳宁的答复,向苼心中一定,“还请师兄帮我一个忙……” 葳宁听完师妹叙述,立刻明白了她的打算,“放心,为兄这就动手。” 言罢,趴伏在方寸集中的巨狼金瞳睁开一丝缝隙,锁定姬行天的方向,眼中灰光一闪。 姬行天周围的空间立刻被一条看不见的丝线,分割成一个独立的整体。 姬行天耳边安静下来,立刻察觉到异常。 还不等他有所动作,他眼前的空地上灰光一闪,凭空出现一道身影。 姬行天看到那人的脸,神色骤变:“玄媚?!” “姬行天,你害得我好惨!” “玄媚”满脸狰狞,眼中流露出刻骨的恨意,“你是不是以为我死了,就高枕无忧了?” 姬行天脸皮抖动,“玄媚!这里是花城,禁止私斗!你既然侥幸活下来,就该好好珍惜,莫要自取死路!” “哈哈哈哈!” “玄媚”大笑起来,笑声里满是讥讽,“现在知道让我珍惜了?当初你将我塞进赤青军时,怎么不知道?” “此事是我做的不厚道,你先冷静下来,事后我自会补偿你。” 姬行天急声安抚“玄媚”,意图拖延时间。 然而“玄媚”根本不吃这一套,“你以为我还会再听信你花言巧语?” 他周身仙元狂涌,欺身一拳轰出,“给我死!” 凛冽杀机扑面,姬行天不作他想,下意识抽刀劈出,却见原本气势汹汹的“玄媚”与结界一同碎裂开来。 姬行天心头一凉,立刻意识到自己遭了算计,可已晚了一步。 轰!! 刀光去势不减,轰碎了数个擂台,精准无误地朝向苼背后劈去! 电光火石间,跟在向苼旁边的姬玉后背一寒,来不及做出任何示警,下意识就挡在了向苼身后。 早就等着这一刀的向苼眉头微皱,赶在刀锋临身前,猛地将姬玉推开。 姬玉一个踉跄,旋即便听到耳边传来“砰”的一声爆响。 他一抬头,就被炸开的血雾喷得满脸是血,整个人呆在了原地。 前几天还在跟他们一起喝酒,相谈甚欢的沈仙子,就这么死了? 这一场惊变,来得太快。 谁也没想到姬行天会毫无征兆地出手,所有人都被惊在了原地,场中一片死寂。 直到擂台废墟中传来禁仙的哀嚎,花总管方才回神,一双冷眼锁定姬行天,一改和善面孔,厉声冷喝: “城卫军何在!” 唰!唰!唰! 广场四周凭空出现大量城卫军,将姬行天牢牢包围。 原本拥簇在姬行天背后的姬氏子弟立刻齐齐后退避嫌,生怕自己遭到波及。 “姬行天,你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当知我花城规矩,你为何……” 花总管面色阴沉,话没说完,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白妪的尖利的嚎叫声。 “沈襄?沈襄人呢?!” 白妪一脸失态,慌忙扬袖掀开大片擂台废墟,看到呆呆坐在废墟中发愣的姬玉,心中立刻升起一股极其不妙之感。 她强忍着内心愤怒,闪身来到姬玉面前,顾不得对方身份尊贵,攥住他肩头,质问道: “沈襄去哪儿了?!” “白妪大人,你过了。” 姬青琊冷着脸掰开白妪的手,将姬玉护在身后,“方才事出突然,我未能出手阻止,不过却是看清了。那沈襄已经被那一刀劈成了血雾。” “不可能!” 白妪神情崩溃,踉跄着倒退好几步,“她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她好不容易运气好上一回,碰到一个禁制仙苗。 沈襄一死,日后谁还能带领她入本源禁界,感悟大道? 她神色变幻片刻,忽然抬头死死盯着姬行天。 这一刻,她满心的愤懑盖过了对姬氏的敬畏,闪身到姬行天面前,猛地揪住对方的衣襟。 “你还沈襄命来!” 金甲男子听到广场动静,循声赶来就听到这一句话,当即脸色一变。 主上刚让他注意沈襄这颗仙苗,仙苗就死了? 他定睛一看,见白妪愤声质问的对象,居然是姬行天,立刻大步走来,沉声道: “姬行天,你竟敢杀我赤青军禁仙?!” 白妪听到金甲男子的声音,理智回归几分,立马松开手,不过脸色仍然极其不好看: “此事,姬少主当给我禁营一个交代!” 花总管面无表情地上前一步,“擂台毁损,品丹宴会因此延迟一日,此事,姬少主亦要给我花城一个交代。” 姬行天看着面前三张咄咄逼人的面孔,神色紧绷,强忍着憋屈开口:“我是遭了算计,方才……” “姬行天,这个时候你还狡辩?!” 金甲男子打断姬行天,一脸冷嘲:“都说你姬行天做事不讲究,可有些事放在暗中也就算了,你如此堂而皇之的打我赤青军和花城的脸,真当你姬氏能只手遮天了?” “王新志,你少在这里落井下石!” 姬行天眼露寒光,“我姬行天行事光明正大,只要是我做的,岂有不认之理? 再者,我又非蠢人,岂不知在花城动手的后果?方才有人暗中以幻象诱我出手,我不慎遭了算计,这才失手伤人。” “伤人?” 白妪冷嗤一声:“到底是伤人,还是杀人,姬少主可要想清楚再说。” “便是杀了人又如何?” 姬行天冷哼一声:“不过是个二劫散仙,在禁制一道能有多高造诣?白妪若不满,本少主赔一个就是。” “好啊!” 白妪冷笑起来:“那还请姬少主赔我一个二劫散仙就达到精通境的禁制仙苗!” 此话一出,场中顿时陷入哗然。 第693章 驱逐 “那沈襄居然是禁制仙苗!” “难怪白妪大人对她颇为照顾,原来是因为这个。” “白妪大人怎么不上报,若是沈襄能被军长大人看中,也就不会有今日祸事了。” “自然是想跟仙苗提前培养一番感情。若是能让一名可通本源禁界的存在欠下一个人情,白妪大人怕是做梦都要笑醒。” 有人看的明白,唏嘘一声:“可惜了,好好一个禁制仙苗,无端死在这场意外中。” 姬青琊拉着姬玉,默默听着众人谈论,也在这一刻明白妪的打算。 “原来这白妪让沈襄接见我们,是想两头卖好,倒不算什么坏心思。 如此说来,沈襄告诉我那么多消息,是真的单纯……” 想到这里,姬青琊轻叹一声。 意外发生的确是始料未及,他想出手阻止的那一刻,已经晚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眼噬魂落的姬玉,难得温声安慰:“沈仙子大抵是命中有此一劫,莫要多想。” 姬玉将头埋得更低了,咬紧的嘴唇里挤出一句话来,“我本来能救她的。” 他身上有长辈赐予的护身法宝,受那一刀,根本不会有事。 “可沈仙子又不知此事?怎会眼睁睁看着你替她赴死呢?” 姬青琊轻轻拍了拍姬玉的肩,“回去之后,多给她上柱香吧。” “……嗯。” 姬青琊见他应下,心中松了口气。 对于“沈襄”的死,他也有些感慨,但仅仅是感慨而已。 到底只有一日交情,她的死,还不足以令他伤心。 撇开两人交流不谈,姬行天在听到白妪这句话后,脸色黑得能滴水。 当真是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要塞牙缝。 被那暗中之人算计出手也就罢了,怎么还偏偏劈死了一个禁制仙苗? “如今禁庭与我仙宫禁界之争愈演愈烈,姬行天,你无端让我仙宫损失一名未来大将!” 金甲男子声音冷厉,“此事,不用白妪出面,本统领也会亲自上报仙宫!” “仙苗之事,自有天庭问责。” 花总管不慌不忙地插进话来:“至于现在,方才小老儿已经请示过城主。 看在姬氏的份上,城主不与你计较今日之事,不过我花城从不欢迎捣乱之人。 姬少主,请回吧。” 姬行天一张脸气得五颜六色,比染坊还要好看。 他乃堂堂姬氏少主,是姬氏未来的话事人! 如今却被花城生生逐出门去,这对他而言,比杀了他更难受。 可他也知道,若是自己抗拒不从,那后果只会比现在更加丢脸。 可恨! 可恨! 他姬行天何时吃过这么大的亏?! 他目光恨恨扫过在场中的每一个面孔,算计他之人,定然就在这其中。 若是父亲大人在此,他定要掘地三尺,把人给找出来! “姬少主为何迟迟不动身?难道是要小老儿亲自请你出去?” 花总管冷然提醒一句。 老东西,欺人太甚! 姬行天咬牙切齿,但终究没有发作,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唱戏的主角儿一走,围观的人也三三两两地散了。 和姬行天一起过来的姬氏弟子更是一个比一个跑得快,生怕被牵连。 金甲男子最后看了一眼还愣在原地的白妪,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主上洞若观火,那沈襄果然是禁制仙苗,可惜他还没来得及招揽,人就没了。 花总管看到白妪的脸色,就知道今日擂台禁制是继续不成了,当即招来城卫军,将禁营受伤之人抬走疗伤。 姬玉跟着队伍,忽然看到什么,扯了扯姬青琊的袖子,“族兄,你快看!” 姬青琊依言抬头,便看到广场边缘一侧,孤零零地站着一名失魂落魄的女子。 王统领带着队伍走了,她还在。 “是她呀。” 姬青琊认出了凌莹,唏嘘一声:“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后悔。” 凌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后悔,看着地面上那一滩血迹,她只觉得心里空空的。 沈襄在兽潮时,害死了她那么多同袍,不择手段活了下来,如今又在这里将性命还了回去。 或许,这便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吧。 她不应该替她伤心,可她为何……还是难过? 她揪紧心口,眼睁睁看着花城守卫军将地面上的最后一点血迹清洗干净,终于转身,快步离去。 回到驿馆,凌莹被告知安排住在了一间最破的厢房里。 不用想也知道,又是其他营的针对。 她记着叶初雪的嘱咐,默不作声地接受了安排,推门入房,却见房内有一道黑影。 凌莹悚然一惊,抓紧腰间刀柄,正要有所动作,黑影发话了。 “凌百夫长莫非忘记这事什么地方了?” 陆风身形笼罩在黑影之中,不慌不忙地给自己倒了杯茶,道: “我劝你还是不要动手的好,否则日营那群人,定不会放过机会,落井下石。” 凌莹闻言神色微松,手却未从刀柄上放开,冷声问道:“阁下何人?潜入我房中有何贵干?” “我是什么人,凌百夫长不必知道。” 陆风摊开手,“我只是过来,拿回我原本的东西。” 凌莹皱眉反问:“什么东西?” “白木帖。” 凌莹闻言顿时冷笑:“那是花城赠给我的请帖,何时成了你的东西?” 陆风一听,便笑了:“看来沈襄对你还真是不错,居然是打着花城的幌子,将东西送给你。” 此话一出,凌莹脸色骤变,声音无法控制地尖锐起来:“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凌百夫长,你资质平庸,当真以为自己能入花城的法眼?” 陆风嗤笑,“那是我禁庭赠给沈襄的修炼资源,只不过白妪也给了她一封。 如此,多出来一封,她选择送给你。 若沈襄还在,她的东西由她自己支配,我们禁庭不会多管。 可如今沈襄已死,那白木帖自然要收回来,沈百夫长可听明白?” 凌莹听到“她选择送给你”这句,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后面的话,一个字也没能听进去。 为什么? 她那日,分明已经与沈襄绝交断义,沈襄为何还要这么做? 补偿她? 她那样的人,也会心怀愧疚? 又或者,是她误会了沈襄,事实根本不是她想得那样? 凌莹脑子里前所未有的乱。 第694章 诡海 陆风见她半晌没有反应,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正要逼问,看到白木帖从凌莹怀中露出一角。便也懒得再开口,直接一挥袖,凭空卷走白木帖,闪身夺门离去。 …… 向苼并不知道陆风又将她送给凌莹的白木帖收了回去。 从擂台广场死遁后,她就在葳宁神通的庇护之下,穿过花城重重守备,来到花城不对外开放的北部城区。 “师兄,这里人少,我自己就能应付,你先收了神通。” 葳宁的确有些吃力,闻言也不说二话,直接收走断空神通,等到关键时刻向苼需要帮忙,再动用。 向苼当即运转敛息术,又在体表笼上一层隐身禁制,在北城四处游走起来。 北城的街道比其他地方更加宽阔,且沿途炼药坊设有不少禁制,防护、示警皆有。 不过这些都难不倒向苼,甚至给了她一部分提示。 她沿着禁制最多的地方找,很快来到一片药田。 仙药娇贵,药田中有不少人在埋头照顾,不过修为都一般,谁也没发现田埂上站着一名女子。 向苼将药田全部扫了一遍,没看到鬼草的踪迹,眉头暗蹙。 萤宿圣子神魂利用花城从她眼前逃走,稚夭星又生血丹之事,令她从一开始就对花城抱有恶感。 现在她的念头却有了一些动摇。 禁庭和仙宫都对血丹深恶痛绝,若血丹是花城的主业,这两大势力绝不可能让年轻天骄们过来参加品丹大会。 再看到北城中大片仙药田和炼药坊内,没有掺杂半点类似鬼草的害人之物,不难看出,花城还算正派。 当然,也有可能花城谨慎,将正统仙丹和血丹的炼制地点分了开来。 不过这些都与她今日之行无关,她要找的是永生花海中鬼城。 抱着这般念头,向苼将北城各个角落翻了个底朝天,却没有窥见到半点与“永生花海”四字沾边的地方。 她孤身立在一座阁楼房顶,看着下方往来的花城之人,眉心沉凝。 莫非永生的花海的入口,不在城中?她又该从何找起? 正想着,忽然有一群人抬着一口黑色棺材,从下方街道狂奔而过。 “让开!” “快!!时间晚了,魂灵发怒,我们都要倒霉!” “……” 炼药坊的子弟看到棺材队伍,皆是脸色大变,纷纷避开。 “又到了上供的日子?这不才过去半个月吗?” “时间又缩短了……” “……” 隐约的交谈声传来,向苼眼神微凝,身形从阁楼顶跳下,悄无声息地跟上黑棺队伍。 那口黑棺不知装了什么,颇为沉重。 抬棺的八名花城子弟皆有人仙修为,却被黑棺压得飞不起来,只能狂跑。 向苼不远不近地缀在后头,直至一条巷道尽头,棺材队伍忽然消失。 她闪身来到尽头墙面前,伸手虚虚一抚,两眼顿时眯起。 蕴含本源的圆满仙禁,设禁之人,禁制造诣还要在她之上,难怪她之前路过此处时,没有察觉到异常。 这等禁制,她没有把握毫无动静地化解。 “这门禁制后,另有空间,我神通可助你直接穿梭过去。” 葳宁声音响起,不等向苼回应,就直接施展断空将师妹包裹进去。 向苼只觉眼前画面一闪,尽头的墙面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森的黑色海洋。 一股粘稠又压抑的气息从海面上传来,令她心跳微微加快。 这片海,给她的感觉很不好。 “此处莫非就是……永生花海?” 她心中生出这般念头,身形丝毫不慢,暗中接近停在海边的黑棺队伍。 地方诡异,向苼不敢离得太近,亦不敢放出仙识贸然探查,只能看到那群花城弟子毕恭毕敬地跪在海边,双手托天状,口中念念有词。 片刻后,一部分人站了起来,合力撬开黑色棺木。 咔—— 棺木刚被撬开一丝缝隙,便有无数缕魂魄迫不及待地从缝隙中钻出。 然而还不等那些魂魄发出自由的嚎叫,平静的海面毫无征兆地掀起数十丈高的巨浪,几欲倾覆天地! 不需要任何人提醒,花城弟子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那巨浪好似对活人没兴趣,没有理会花城弟子,径直将黑棺卷入海中。 巨力之下,黑棺“哗啦”一声碎裂开来,无数幽魂从中释放而出,在汹涌的波涛鬼哭狼嚎,不断挣扎,但没过多久,就平息下来。 花城弟子逃到出口处,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还以为要没命了。” 其他人看到,顿时有人笑起来:“兄弟,你是第一次来吧?魂海对活人可没兴趣,只要跑快点就不会有事。” 被问的那人抹了把头上冷汗,点点头道:“倒霉,我才入城没百年,就抽到了魂祭队。” “才不到百年?” 另一人嘶了一声,“你这运气的确不行,回头给花神娘娘多烧两炷香吧……” 一行人交谈间渐行渐远,最终被禁制屏障吞没,整个黑海空间完全安静下来。 向苼却没有丝毫放松,她将敛息术运转到极限,绷紧着心神来到黑海边缘。 海面上飘着几片棺木残片,随着海水涌动送到岸上。 隔着禁制小心拣起一片,向苼细细感应一番,眼神瞬冷。 她跟尸体打了不少年的交道,如今光凭这棺木上残留的气息,就能分辨出来,这棺木里封禁的魂魄,死了没有超过半个月。 且看方才黑海吞噬的魂魄数量,不下百数。 古妖一族和仙宫的歇战期还没过,如此巧合的数量与时间,除了上次禁制防线遭遇兽潮死去的那些女战仙和禁仙,她想不到别人。 方才那些魂魄嘶吼之间,俨然已经失去了神智。 花城对他们做了什么?又是如何收集到他们的魂魄的? 赤青军知晓此事吗? 诸多疑问浮现心头,向苼看着平静的海面,目光慎重,心中呼唤。 “葳宁师兄。” 葳宁心领神会:“尽管尝试!若见机不妙,师兄我会直接把你传送离开。” 有了师兄这句话,向苼目露果断,再不迟疑,纵身就要跳入海中。 就在她双脚即将触及海面的一刹那,一道刀影蓦地凭空自她身后出现,裹挟着汹涌的妖力刺向她脚底! 第695章 再遇 向苼瞳孔一缩,立刻放弃原来计划,强行扭转身子停滞在半空,下落的身形贴着刀影划过,掌中凭空出现一柄长剑,卷出刺目剑光与刀影狠狠碰撞在一起! 刺啦! 刀剑拖曳出耀眼的火星,向苼也借反震之力回到海岸,与背后之人拉开距离,这才看清来人面孔,是一个容貌普通的黑衣青年。 她眯了眯眼,稍作思索,便知此人与她一样潜入了花城,而且也改了面容。 向苼在打量黑衣青年的同时,司无栎也在打量她。 此地乃花城绝密之所,即便是他,也花了数年时间,才摸到这里,绝非外人能进来的。 可眼前此女,怎么看都是个外人。 能在这个时候潜入花城,又是女子,莫非…… 司无栎眼中微光一闪,手中刀影一抛,那刀影迎风化为一头黑豹,咆哮着朝向苼冲去! 向苼眼神淡漠,翻手一连劈出十几道剑光,材质普通的长剑承受不住,直接碎裂开来。 “吼!!” 黑豹张口咬碎了一道剑光,剩下十数道剑光无力应对,节节败退。 司无栎本就不觉得刀影能建功,对此早有所料,早在抛出刀影的瞬间,他身形便已冲出,与向苼无限拉近距离,直拳轰出! 此前他不占地利,在九重塔吃了亏。 这次在魂海边,两人都不占地利,他就不信自己还能败! 眼见黑衣青年气力化作一条白龙轰来,向苼不闪不避,抬手单手成掌,“砰”的一声,直接抓住白龙头颅。 司无栎瞳孔骤缩,她知道石老板肉身极强,却不想居然不在他古妖之体之下! 他立刻就要拉开距离,向苼岂有放过他的道理,拳影如暴风雨一般落下。 砰!砰!砰!砰! 寂静的黑海边,两人瞬息交手数十招,拳拳到肉,谁都没占到便宜。 最后一拳轰出,司无栎身形后撤拉开距离,眼中露出果断之色,张口吐出一枚透明珠子。 那珠子甫一出现,本源气息立刻逸散开来,化作一片青山虚影,朝向苼压去。 向苼感应到本源气息,脸色丝毫不变,身形后退间眉心剑光闪烁,一股浩然剑意本源立刻涌出,飞速凝聚成一道剑影劈向青山。 司无栎看到剑影,心中一沉,立刻撤去青山,身形后撤,不再动手。 他这具肉身刚恢复一丝本源,本以为能速战速决拿下石老板,夺回招魂幡。 没想到对方的进步速度,丝毫不在他之下。 再打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 向苼见他收手,也收回了剑魂,面上浮现一丝淡笑,“怎么不继续了?招魂幡,青木兄不想要了?” 司无栎从来没有小觑过她,被叫破身份也不意外,淡声问道:“石老板是何时认出我的?” “第一眼。” 向苼盯着司无栎的脸,“能在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的,除了青木兄,我想不到别人。” “果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司无栎轻笑一声,“我见到石老板的第一眼,也倍觉亲切。” 向苼懒得与他扯废话,转过视线,落到黑色海面上,“你方才阻我下海,可是有什么说法?” “说法,自然是有。” 司无栎同样转头看向海面,缓缓出声:“但我为何要告诉石老板?上次合作,我吃的亏已经够多了。” 向苼唇角微勾,“青木兄不说,我自然不会强求。不过相对的,青木兄也莫要阻我下海一探,如何?” 此话一出,司无栎立刻转头看来,语气泛冷:“石老板想找死,我能有什么意见?” “那便是此海中有凶险?” 向苼眯眼轻笑,“多谢青木兄提醒。” 司无栎看着向苼面上明媚的笑容,一口气顿时堵在了心口,不上不下。 “石老板何时变得如此无赖?” 向苼挑了挑眉,“我的无赖,青木兄不是已经领教过了?怎么还说这般傻话?” 司无栎脸色发黑,在口舌之争上,他似乎一次也没占到过石老板的便宜。 沉默少顷,他再次开口,语气恢复沉静:“花城的情报,我可以与你做个交易,不过交易的代价……” “又想要招魂幡?” 向苼打断司无栎,语气平缓:“此前招魂已经失败,我虽不知你对招魂幡为何还有执念,但你死了这条心吧。招魂幡,是我故人所留,不可能给你。” 故人? 招魂幡是他父亲送给母亲的定情之物,期间从未假于他人之手。 他父早亡,母亲亦被囚禁数万年。 石老板如此年轻,她所说的故人,难不成还能是他的父母不成? 念及此处,司无栎心中生出几分火气,“石老板不愿交出招魂幡便罢了,何必说谎?” 向苼听出他言语间的怒意,抬眸诧异地看着他,“东西在我这,我何必说谎?” 司无栎顿时怔住。 石老板实力与他持平,拿不拿出招魂幡都随她心意,的确没必要说谎。那故人莫非……真的与他父母有关? 他心跳微微加快,正要开口询问,却见向苼脸色蓦地一凝,随后凭空隐匿入虚空。 司无栎反应极快,看到这一幕,亦是飞快淡去身形。 就在二人各自隐匿身形后的下一瞬,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出现在禁制入口处。 随后,一道清冷的女声,悠悠响起。 “花城主,我看你是最近忧思过度,过于敏感了。这魂海不是风平浪静,好好的吗?” “可是,刚才我分明感应到,魂海上空有过片刻本源波动。” 藏匿在断空神通中的向苼心头微紧,仅是片刻打斗都能被感应到,若她真潜入海中,恐怕立刻就会被花城城主发现,还怎么继续往下查? 这时,那女声忽然再次开口:“莫不是鬼城异动?” 向苼听到“鬼城”二字,耳朵立刻提了起来。 那花城城主好似被这句吓到,声音都有些发颤:“不可能!鬼城已经被我父亲封禁,绝不可能再重现人间!” “我也只是随口猜测,城主莫要激动。” 女声放缓,花城主不禁苦笑一声:“上官军长还是莫要乱说的好,同样的灾祸,我花城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第696章 暴露 向苼暗中听到花城城主主的称呼,心神微动。 上官军长? 赤青军之主,上官宁? 这位与花城花城的私交似乎很不错,她知晓填进黑海中的魂魄,出自赤青军吗? 赤青军为仙宫而战,却连死后也不得投胎,成为这片诡海的资粮。 她就不怕事情暴露后,军心涣散吗? 还是自己推测有错,那些魂魄另有来源? 向苼心思转动的同时,上官宁与花城城主的谈话声也告一段落,转身折返。 眼看二人就要穿过禁制出去,却在这时,平静无波的禁制屏障忽然泛起一丝波动。 “嗯?!” 上官宁与花城城主眼神同时一凝,不约而同隐匿气息后撤。 下一刻,一道笼罩在黑雾之中的人影穿过屏障,显露身形。 看到自己迎面撞上花城城主,黑雾中的人影脸色大变,二话不说抽身暴退! “来了还想跑?” 花城城主面露冷笑,果断捏碎随身携带的禁盘,黑雾人影背后的禁制瞬间化为实质,再难打开。 与此同时,天空无数青花飘落,飞速凝聚出十数条青色锁链,朝黑雾人影电射而去! 黑雾人影心神紧绷,右手在面前画出一面金色圆环,环面金光一闪,化作一面金镜。 砰!砰!砰!砰!…… 锁链撞击在镜面,发出一连串脆响,金镜光泽飞速黯淡,最终与锁链一同破碎开来。 借着这一空隙,黑雾人影抓住腰间一面禁盘,猛力抛出,口中冷喝: “爆!” 轰!!! 禁盘瞬间破碎,演化出滔天火海扑向花城城主。 花城城主被窜来的火舌燎得须发微焦,忍不住后退几步,抬头面露怒意。 “禁庭的火海禁?!” 他一时间拿面前拦路的火焰没办法,却见黑雾人影脚下一面符篆破碎,身形急速虚化,眼看就要传送离开。 花城城主岂能容忍他当面逃走,眼中的犹豫立刻消失,双手掐出一段奇异印诀。 平静的黑海立刻掀起滔天巨浪,化作一场黑雨倒灌而下。 向苼躲在暗中正看得入神,耳边忽然响起葳宁急促的示警。 “快躲去禁制屏障!” 话音未落,黑雨已然洒遍海岸,火海瞬间熄灭。 向苼所在的虚空,亦在同时被一股极端的阴冷侵蚀,猝不及防地暴露。 与她一起暴露的,还有司无栎。 感应到身后忽然出现的两道气息,花城城主错愕回头,又惊又怒。 除了那黑雾人影,这里居然还藏着不止一个人?! 黑雾人影的传送被海雨打断,感应到突然出现的两股气息,亦是惊愕。 而就在他们陷入愣神的一刹那,向苼与司无栎同时动了! 二人没有提前商量,却默契地选择一左一右两个方向,朝禁制屏障冲去。 花城城主气得浑身发颤,发丝根根竖立,双手猛地合十,大喝一声:“封!” 此一声出,天地间符文显现,化作无数道绳索向三人捆去。 看到绳索束缚而来,司无栎眼中极端冷静,任由绳索在后方追赶。 直至接近凝实的屏障一丈之内后,他仰头发出一声清啸,身形瞬息化作一条透明的龙,没入屏障表面消失不见。 黑雾人影没有第二道传送符,从背后掏出一把斧头,运足全身仙元劈在屏障之上! 而后只见一道五彩光影掠过,凝实的屏障“咔嚓”一声脆响,裂开一道缝隙。 黑雾人影心头一松,踉跄着钻入虚空,仓惶而逃。 向苼的动作更为简单,只是伸手轻轻按在屏障之下,下一刻整个人就消失无踪。 “欺人太甚!” 眼睁睁看着三人都从眼前溜走,花城城主陷入暴怒,正要再次掐诀,却被一直旁观的上官宁按住。 “花城主难道想让悲剧重演?” 花城主闻言,顿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闪身就要追出去。 上官宁却比他更快一步消失,只留下一句话,在虚空回荡。 “花城之事,我本不该插手。不过今日既然见到了,我愿略尽绵薄之力,去追那女修,另外两人就交给城主自己查了。” 花城主听到这番话,眼中浮现感激,但很快就被怒火重新占据。 他袖袍一挥,电射而出,途中不忘传讯给花总管。 “有贼子闯入魂海,传令封锁全城搜捕,一只老鼠也不要放过!” …… “师妹,那魂海之水诡异,我神通有损,恐无法再护你。” 向苼收敛气息,隐匿在禁制之下,在长街阴影下疾行。 听到葳宁愧疚的声音,她微微一笑,心中回应: “师兄已经做得够多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她话到此处,眼神忽然一变,腰间一拧,身形凭空向左横移三尺。 下一瞬,一缕指风从原来所在之地虚空穿过,在地面留下一个深不可见的指洞。 向苼刚稳住身形,身后再次传来轻微的破空声。 既已经被发现,她也没了顾忌,脚下剑光一闪,身子几个闪烁避开指风,化作一道剑风掠向远处。 借着这一空隙,她也看到了身后追击之人,瞳孔登时一缩。 竟是上官宁! 方才在魂海空间,她分明在一旁冷眼旁观,没有帮忙,怎么这个时候出手了? 而且还偏偏选了她。 直觉告诉她,上官宁此番过来,另有目的,但她身形却未有丝毫停顿,极速远离。 上官宁看着向苼逃离的背影,目中闪过一抹光亮,单手掐诀,指尖连弹。 其身后波纹荡漾,本源水界打开一丝缝隙,三道水滴飘出,化作三道水剑飚射而出! 向苼气机被水剑本源锁定,顿觉毛骨悚然,果断返身手握一把道器长剑,反手连劈三剑! 同时,其眉心剑魂涌现,一丝剑道本源溢出,没入三道剑光。 砰!砰!砰! 剑光对水剑,二者甫一对撞,尽皆消散于无。 竟是剑仙! 上官宁惊喜不已,正要再试探一二,忽然察觉到了什么,果断抛出一片黑色天幕,将向苼笼罩进去。 天幕范围太大,向苼无从闪避,索性便不闪。 上官宁身为一军之主,修为远在她之上,方才出手两次,威力却是一般,可见并无杀她之意。 左右暂时逃不走,不如留下来,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697章 招揽 天幕落下后不久,花城主便从远处极速赶来。 他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四周,心下微沉,已经猜到了结果,不过还是出言问道:“那女修,上官军长可曾追到?” 上官宁目光随意地扫过天幕中按兵不动的向苼,心中赞赏再多一分,表面却是摇头叹息: “那女修修为一般,逃命的本事却是十分不错,我没能抓到。” “我也未曾抓到那两人。” 花城主脸色阴沉:“此三人手段各异,都不简单。那黑雾人影的手段应该出自禁庭;那条白龙应是古妖嫡系! 那女修似乎走的空间一道,上官军长方才与她交手,可曾看出其跟脚?” “的确是空间一道。” 上官宁睁着眼说瞎话,“花城主也知,空间一道最是滑溜,便是禁制封锁也拦不住,现在她恐怕早就逃出花城了,城外的花海多半也留不住她。 城主还是在另外那一人一妖身上,多费心思吧。” 花城主赞同地点了点头,“上官军长所言甚是有理,我这就去安排。” “品丹宴在即,城主还是莫要分心太多。” “我理会的,多谢上官军长提醒。” “那花城主便去忙吧,我自回外城便可。” “上官军长请便,此番招待不周,唉……” “……” 花城主在叹息中离去,与之一同跟来的花城城卫军亦随之离开,长街安静下来。 上官宁从空中落下,心念一动,天幕立刻缩小,瞬息缩至向苼周围一丈大小。 “跟着我一起出去,不会有人发现你。” 耳边响起上官宁的传音,向苼眯了眯眼,没有回应,默不作声地跟上。 有赤青军之主引路,接下来的路自是无惊无险。 片刻后,向苼跟着上官宁进到外城中一座宅院。 上官宁回头五指虚虚一张,维持在向苼周围的天幕立刻扩张,将整个宅院都笼罩进去。 “现在能说话了。” 抛下这句话,上官宁在院中画板前坐了下来。 向苼沉默片刻,直接开门见山:“为何救我?” “救你,自然是因为你有用。” 上官宁提起画笔,在画板上画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头也不抬地说道: “你方才偷听了我与花城主的话,不难猜出我的身份。我是赤青军之主,上官宁! 我今日救你,你当报恩,我要你为我做一件事。” 向苼听到这句,联想到之前阎端给她的情报,心中立刻有了猜测。 不过,她还是装作不知,问道:“何事?” 上官宁手中画笔一停,抬眸眼中精芒浮现:“我要你,担任月营地统领之职!” 向苼心中猜测得到证实,表面却是直接笑了。 “一来就给我统领之职,上官军长好大的手笔。可惜我命不好,天上掉馅饼的事,从来轮不到我,上官军长还是另请高明吧。” 上官宁闻言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放下手中笔,轻声一笑:“我被人拒绝过许多次,不过还是头一次有人什么都不问,就直接拒绝我的。” 说到这里,上官宁顿了顿,语出惊人:“若是我帮你一探鬼城呢?” 向苼眼神瞬凝,沉默片刻,不答反问:“鬼城就是魂归之地?” 上官宁见到她这般反应,就知道有戏,面上笑容微露,轻轻颔首: “我们修行之人,不管想要得到什么,都需要付出代价,答案也是一样。不过这次便算了,你我有缘,我便告诉你。 鬼城的确有魂归之地的美称。 此城本在传说中的阴墟当中,千年前偶然现身于永生花海,这个答案,你可满意?” 向苼闻言表面无动于衷,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千年前,那时间不正好是在师尊小世界毁灭之时? 她不信这是巧合,二者之间必有关联!那里很有可能,就有她想要答案。 她按耐下心中翻腾的思绪,抬头直视上官宁,“你会怎么帮我?” 上官宁听到这话,精神一振,立刻道:“只要你答应入我赤青军,振兴月营,不管你想去鬼城做什么,我都会不遗余力帮你,甚至可为你动用我上官氏的力量。 以上这些要求,我都会立下天道誓言,绝不毁约!” 向苼眯了眯眼,缓缓露出一抹笑容:“上官军长,诚如您所言,您愿意付出如此大的代价,那您想要的答案,也一定不会简单。 月营的过去,我曾有耳闻。欲要在重重针对下打开一条生路,绝非易事。 而且这背后不出意外,还有您同族之人或是如姬家那般的大姓在搅浑水,我一介散修,如何能力挽狂澜?” 此番话一出,上官宁目光大亮。 她确定此女并非赤青军中任何一员大将,明明只是一个散修,却对军中局势看得如此透彻,再加上那一身不俗的实力…… 此时此刻,她无比确定,眼前的女修,就是月营统领最合适的人选! 她按下澎湃的心潮,语气柔和下来:“你想要什么?的尽管提!” 她不是愚蠢之辈,自然听出向苼方才那番话,并非推拒,而是在跟她提条件。 向苼闻言微微一笑,“我想要知道,上官军长为何一直执着于振兴月营。” 此话一出,上官宁面容顿时一滞,旋即眉头微蹙:“你问这个作甚,与你振兴月营有关吗?” “自然有关。” 向苼语气沉着,“既是交易,我就得知晓这交易背后到底藏着多少东西,否则如何能掌握行事之度? 振兴月营四字太过笼统,您是要我将月营之人扩充至原来的规模?还是能与男战仙的分庭抗礼?抑或是完全压制? 我这般做,又会面对多少阻碍?有多少是敌人,又有多少是朋友? 此番种种,都与您的目的脱不开关系。” 上官宁每听一句话,眉头便皱紧一分,最终拧出了一个川字,冷声道: “这本不是你该知道的事,但你之所言,却有几分道理,我便告知你一二。 不过接下来这番话你听了之后,再拒绝本座的话,你应当知道自己是何下场。” 向苼闻言,付之一笑:“烦请军长大人立誓,而后但说无妨。” 第698章 告知 「天道见证!今日我在此立誓,若我眼前之人助我振兴月营,我必定竭尽所能助她探索鬼城! 若违此誓,大道断绝!」 上官宁没有问向苼的名讳,也不关心她是何身份,干脆竖起三指,发下誓言。 轰隆隆…… 虚空中顿时有雷声隐现,随后飘下一丝红色雷霆,没入其眉心消失不见。 誓言已然生效。 上官宁放下手,看着向苼,「该你了。」 既是交易,誓言自然也是相对的。 向苼笑了笑,同样立誓,立誓内容与上官宁几乎相同,只是将后面两句顺序调换了一下。 上官宁看着那一缕天道雷霆没入向苼眉心,眼中生出几分迷惘,但很快就重新变得坚定。 她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到底是对还是错。但既已做下决定,便断然没有后悔的道理。 她深深吐了口气,坐下来,「想要维持一族之辉煌,族中每十万年至少要有一名完美掌控一门大道的玄仙,撑起门庭。 但修仙一道,首重天赋,天赋又要看一人之气运。大能互结道侣,诞下天赋一般的后代子嗣虽说不多,也不是没有。 你可知如我上官氏、姬氏这般氏族,如何能维持长盛不衰」 向苼闻言神情微诧,不答反问:「仙人与天同寿,为何需要接班人」 上官宁没想到向苼会问出这么……简单的问题。 看来此女出身,不是一般的差。 她心中念头一闪而过,表面却未露出异常,摇头道:「与天同寿,便能不死吗 这里面牵扯太多,一时片刻也说不清。你只需知道,氏族需要接班人,其他的,待你日后修为更进一步,自会知晓。」 向苼心知上官宁不是说不清,而是不愿就这么凭白告诉她其中缘由,才语焉不详。 她也不揭破,轻轻颔首,以示明白。 上官宁也不再指望她能答上之前的问题,接着述说:「天赋看个人气运,但有些特殊的道,却可由后代子嗣继承。 我上官氏先祖,就曾开辟出这样一个特殊大道,谁继承了这个大道,谁就能跨过大罗金仙的门槛! 破入玄仙之境,不过是时间问题。」 向苼听到这里,目光一闪,忽然开口:「你想要继承这门大道,而大道又与振兴月营有关」 上官宁心头一跳,吃惊于对方的敏锐,随后看着向苼的眼神变得更为赞赏。 「不错!」 她坦然承认:「我上官氏先祖开辟的道,名为宏愿。后辈子弟须在成就天仙时,立下一道宏愿。 所愿越是艰难,达成之后,大道反哺便越多。且谁能获得最多的反哺,谁就是大道的下一任继承人。 我成就天仙时,方才六百余岁,年少轻狂。 那时,我见资质平平的女仙,为求大道走投无路,不惜沦为族兄族弟们的玩物。 而一般的男仙,却能在仙宫四军中,堂堂正正以军功为自己搏出一条出路。 仙宫四军皆为男仙,女仙的数量,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我心中不平,便立下誓言,创立女军,为天下女仙谋一条光明正大晋升之路!」 回想起当年立誓的情景,上官宁笑了笑,「此誓一出,大道震动,当即成为上官氏立族以来第一位。 族中长辈也因此对我寄予厚望,不惜替我铲除阻碍,护我坐上赤青军主之位。」 说到这里,上官宁笑容瞬敛,眼神泛冷:「可自我祖母死于非命后,一切都变了。 我有一族弟,名叫上官谦。他效 仿我立誓,只是将女仙换成了男仙。 只是男仙在仙宫之中,本就占上风。他怕誓言太过简单,无法越过我,所以又加了一条。 他要将所有女仙赶尽杀绝,并设令禁止星界所有女子修炼,永生永世为奴为婢!」 此话一出,向苼眼睛立时眯起,「想仙宫大能者中,不乏女仙,他们就没有阻止」 「当然有。」 上官宁柳眉一竖,冷面含煞:「可支持者更多! 若非有烨清宫主顶住压力,我恐怕在上官谦立誓的那一天,就不明不白地死了。」 烨清宫主 向苼听到这个四个字,颇觉耳熟,很快,她就想起,此人不是姬青琊的师尊吗 「烨清宫主是女子」她问。 上官宁面色微缓,点点头,稀奇道:「烨清宫主可是传奇一般的人物,在女修之中名声何等响亮,你竟未听说过」 向苼微微一笑,「上官军长就权当我孤陋寡闻吧。」 上官宁深深看了一眼向苼,没有再多问,说回正事: 「宏愿已下,我知此路艰难,却已没有退路,若败,我的一切都将被清算,性命也难保。 所以只要你肯帮我,我必倾力助你!」 向苼看着上官宁无比真诚的面孔,沉默片刻,忽然反问: 「你就不怕我是上官谦派来的女干细」 上官宁心头一跳,但很快就露出笑容:「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再者说,除了那些满脑子攀附的软骨头,只要是女修,都不会站在上官谦那边,不是吗 你能孤身探花城,就不可能是前者。」 向苼抿唇,沉吟少许,又道:「破局艰难,我当行非常手段,恐无法遵守赤青军中的条条框框,惹出事端,你又当如何」 上官宁要的就不是循规蹈矩之辈,听到这话,心中更加高兴,扬声道: 「这有什么只要你不被抓住跟脚,我在军长位置上一天,就保你一天无碍!」 「我还需要帮手。」 向苼接着提要求,「现在的月营,人太少了。」 上官宁见向苼知道月营的情况,也不觉得奇怪,这段日子脱离月营的女仙有不少,风声早就传了出去。 「帮手,倒是有一个,虽说性格古板了些,但足够忠诚,能用。」 她拧着眉头,露出几分忧色:「但月营人少这事,恐怕不好办。此前月营在兽潮中死得惨烈,就算我放开招揽的限制,也不见得有人来啊。」 向苼思索片刻,出声问道:「我能否自行招揽」 免费阅读. 第699章 高调 「当然。」 上官宁不假思索便点头,「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月营统领,月营的一切事务,你都可以自己说了算。」 话到此处,上官宁眼瞳亮了亮,「招揽之事,你可是已经有了主意」 「暂时没有。」 向苼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这张脸已经被花城主看到,倒是不能再用了,大人可有办法」 她是可以用《移形换影》变换面容,不过这事,上官宁还是不知道为好。 上官宁闻言一笑,「面容的事,你不说,我也会帮你处理好。」 说着,她翻手抹过无名指间的储物戒,掌心华光一闪,多出一面薄如蝉翼的面具。 「此物名为千面玄机,乃是上品仙器。」 她轻轻一挥袖,面具腾空而起,飞入向苼手中。 「我此前招揽统领时,就设想过今日情形,特地准备好此物,今日它总算是等到自己的主人了。 此物炼化之后,便能随心变换面容,便是一般大罗金仙,也无法看出破绽。 但若是专修目术神通的大罗金仙当面,还是有可能暴露,你需注意。」 上官宁叮嘱一声,翻手又取出一把银色长剑。 「我看你用的剑,还是道器级别,这柄下品仙剑是我偶然得来,今日也一并送你,先凑合着用。 武库当中还有更好的,待得宴后回返,我便寻来给你。」 向苼心知对方所有的给予背后都标明了代价,也不客气,统统接受。 上官宁见她这般爽快,心中更加满意,翻手又递出一张红色请帖。 「我方才试探时,观你仙元浮躁略有不稳,应是刚突破四劫没多久。 这是品丹宴的红花帖,宴开之后,你可得一枚问仙丹,正好可助你巩固境界,增长剑道本源。 我知你凭借自身实力,也能轻而易举地在品丹大会上得到一枚请帖,不过我直接给你,也算是替你省了不少功夫。」 向苼闻言,眼中立刻略过一抹精光,「品丹大会擂台战,可争夺请帖」 上官宁递出去的手一顿,「怎么,你想靠自己」 「大人说笑了,这些都是小事。」 向苼盯着请帖,「我只是想问,这请帖能否先持有多封,再在开宴前送人」 这句话一出来,上官宁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打算,眼神一亮。 「赴宴之人皆是天骄,只会靠自身实力夺得相应品级的请帖。 而来参战的无请帖者,实力皆是一般,能为自己夺得一张请帖已是极限了,哪里有余力再去夺多封,平白无故得罪人。 所以你说的这个,尚无先例!」 向苼闻言,立刻从上官宁手中抽走了红花帖,「大人可还有多余的」 「你还真是不客气。」 上官宁失笑:「你手里这张,我本是从花城主手里讨来给叶初雪的,也就是我方才与你说的那个帮手。 可惜她心中有愧,非要守着营不过来,这张便多了出来。 除此之外,我就只剩下一张黄金帖给自己用,你总不能也拿去赏人吧」 「知道了。」 向苼收起请帖,抬手抱拳:「属下先行告辞,品丹大会那日再见。」 说完,她转身就走。 上官宁也不阻拦,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浓浓期待。 千面玄机虽是上品仙器,却极好炼化。 仅是出宅的片刻之间,向苼就将面具戴在了脸上改头换面,又另外换了一身散修装束,在城卫军面前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 此刻城中已是热闹非凡,原先颇显空旷的街道,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仙人。 她路过街头,看到一群人凑在告示栏前,议论纷纷。 「品丹大会延迟半日,明日正午时分开始。」 「怎么回事怎么延期了」 「听说是擂台广场那边出了意外,有人动手杀人了!」 「谁那么大胆子」 「是姬氏少主姬行天!此人惯来胆大妄为,这次失手杀了赤青军的一个禁制仙苗,已经被花城逐出城外了!」 「嘶……居然是禁制仙苗,姬行天这次恐怕难逃问责了。」 「姬氏当真是没落了,这种人当少主,远不如上官谦……」 「嘘,噤声!此等话也是你我这等散修能说的也不怕惹火烧身……」 「……」 议论声中,向苼踏入一家驿馆,越过排队的队伍,将怀中的红花帖往桌上一拍。 「给我安排一个清静的地方。」 嘈杂的驿馆瞬间安静如鸡,所有人齐刷刷地朝向苼看来。。 驿馆管事看到红花帖,差点跳起来,立马双手将请帖递还,脸上堆出比花儿还灿烂的笑容: 「贵客,请随小人往后走。」 「劳驾。」 向苼语气极淡,管事却是受宠若惊,腰弓得更低了些。 待得两人从后门离去,消失在众人视野中,驿馆大堂才重新热闹起来。 只不过讨论之事,再不是姬行天,而是向苼。 「红花帖!那可是金仙之下,所能拿到的最好的请帖了。」 「能拿此帖之人,必非无名之辈,谁认得那女修」 「看着眼生,不认得。」 「说不定不是真实面容,谁也不认得……」 驿馆内如何谈论,向苼自然不知,不过多少能想到。 也不知那些人,能在明日大会开始前,将她的名声传出去多少…… 如此想着,管事在一座笼罩在结界中的独栋精宅前停下。 「此乃我驿馆最好的别院之一,内设上品聚灵阵,所用器具赏玩一应俱是上上乘,贵客觉得此间如何」 向苼扫了一眼,「便是此间吧。」 管事闻言连忙将结界禁钥双手奉上,「院外有小奴听候差遣,贵客有任何需要,以此禁钥传音即可。」 说完,管事也不等向苼回应,自觉退下。 其人一走,向苼也不用禁钥,直接闪身进了结界。 设此结界之人,实力不过地仙上下,禁制堪堪在大成境,根本拦不住她。 好在结界虽然一般,宅院布置的确十分不错。 感应一番院内浓郁的仙灵气息,向苼挥袖在原来的结界下方,布下两道圆满禁制,而后直接盘膝坐下。 距离品丹大会,还有12个时辰,足够她将第九个脉轮,完全凝聚出来。 免费阅读. 第700章 聚轮 向苼阖上双眸,内视己身。 只见一座晶莹剔透如血晶的肉身桥上,承载了八道如太阳一般耀眼的脉轮。 一道虚幻的锁扣,将八道脉轮牢牢锁在桥面,不断提炼从桥面流过的仙元,烧去其中杂质。 向苼静静“看”着,没有急着修炼。 这千年来,她没有刻意修炼此秘法,但随着完美肉身的自然成长,使得脉轮凝聚变得异常简单。 所以在她清醒后的短短百年内,脉轮就从两道变成了八道,第九道也自行凝聚出虚影。 她能以一身一劫散仙的伪仙元,横跨三个境界,力敌地仙而不落下风,很大程度上都来自于八道脉轮对伪仙元的精炼。 如今跨过仙凡之别,丹田扩张百倍,新纳入的仙元,却还没有原来的伪真元强,只相当于人仙圆满。 换言之,她这一突破,除开本源不谈,真元层面竟还退步了。 且因为丹田扩大,仙元增多,脉轮无法像之前一样,六个时辰就能完成一轮仙元的极限精炼。 当年秦天缺赠予秘法中的总纲有云,脉轮之法,九为极,亦为圆满。 第九道脉轮一经凝聚,提升必然不小,精炼仙元的效率和极限强度,定也会跟着提升,就是不知道具体能提升多少。 念及此处,向苼睁开双眼,口中轻唤。 “向涅。” 无需多言,向涅立刻操纵秘境珠,吐出一团又一团无主元气,悬停于主人面前。 向苼伸手抓过一团,按入心口,心脏在元气滋养之下,飞快跳动,血液流动立刻加快,背后命锁虚影渐现。 肉身桥上,命锁消失,八轮“太阳”缓缓升起,唯有一道虚影,仍旧沉在桥面之下。 向苼心神沉入肉身桥,意念化作一只大手,如水中捞月一般,将虚影捞起,将一身奔涌的肉身元气,尽数灌入其中。 虚影微微一震,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实,体内元气亦在飞速消耗。 向苼再次抓过两团元气按入心口,继续灌输。 葳宁在方寸集中看着,暗自咋舌,以自身为媒介凝实脉轮,这手法速度是快,但……当真粗暴,也就师妹敢用了。 若是换个肉身弱的如此做法,早就被元气冲刷得爆体而亡了。 元气灌输中,时间点滴流逝…… 三个时辰后,第九道脉轮虚影骤然一亮,彻底由虚影化为实体。 向苼目光瞬凝,果断撤手断开与脉轮的联系,而后一把抓来背后命锁,将第九道脉轮锁入其中,沉入体内。 轰隆隆…… 脉轮甫一入体,体内霎时轰声如雷,发生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肉身桥剧烈震动间,瞬间拓宽拓长一倍有余,桥面中流过的仙元“溪流”暴涨,一息间流过的仙元量,竟达到丹田总量一成许。 桥面之上,九轮“骄阳”冉冉升起,唯有第九轮困在命锁之中,忽明忽暗,尚需一段时间才能稳定。 一股强烈的饥饿感,从腹中传来。 向苼摸了摸扁平的肚子,低声一笑:“倒是许久没这么饿过了。” 她心知饥饿的原因并非是她真的饿了,而是方才凝聚第九脉轮,消耗的不止是元气,还有气血与精气。 此二者,都需要通过精血丰沛的兽肉补充回来。 她拿起手边禁钥传音,“准备千斤兽肉,仙兽凶兽均可,需精气丰沛,境界不低于人仙。” “小人这就去给您拿来。” 守在院外的小厮收到传讯,应了一声,二话不说跑去操办。 不多时,小厮的声音从禁钥中传来,“贵客,库房中有三种兽肉符合您的要求。 第一种,为神兽毕方近亲,青鸟,血肉中蕴含微量火道本源,千斤作价十万仙灵石。 第二种,为凶兽朱厌近亲,白首血猿,血肉于兵道修行者有异,千斤作价八万仙灵石。 第二种,为神兽白虎近亲,云雷豹,血肉蕴含微量雷道本源与金道本源,千斤作价十五万仙灵石。 您是红花帖持有者,以上三种血肉,都打七折。” 小厮话音刚落,另一边便传来话声:“便第二种吧。” “小人知道了,贵客稍等。” 小厮回应一句,接过库房管事抛来的储物戒,匆匆离开。 库房管事看着小厮离去的背影,微微眯眼。 “不假思索就选择了第二种,看来这位红花帖主人,囊中羞涩,散修的可能性占九成。 又以人仙境的血肉作修炼,怕不是肉身成仙,至多地仙之流。 再高,人仙境的血肉就没用了。 当然,也不排除是刀仙、剑仙等兵道一流,但刀剑二仙无一不是各大势力的香饽饽,又怎会缺钱呢……” 想到这里,管事不禁被自己的想法逗乐,立马抛去后半个猜测,摸出一枚玉简,刻下内容。 “无名女仙,疑似走肉身一道之散修,实力偏弱,可夺帖!” …… 向苼自是不知自己填饱五脏庙,能让外界生出那般不靠谱的猜测来。 驿馆存放的凶兽肉,本就经过筛选,既能修炼,口感也十分不错,即便什么调料都不放,亦是一道佳肴。 向苼拿到血肉,略作炙烤,便大快朵颐起来。 每一块血肉下肚,不到半息,便被肉身彻底消化,化作一缕缕气血与精气,弥补体内亏空。 一个时辰后,千斤血肉消耗一空。 向苼没吃饱,但那股火烧火燎的饥饿感已经退了下去,第九道脉轮也趋于稳定,遂不再继续。 她心念一动,操控命锁,牵动九道脉轮下落,压入宽敞甚多的肉身桥中。 流经肉身桥的仙元与脉轮一经触碰,立刻开始飞速蜕变。 不过眨眼间的功夫,仙元强度就从人仙圆满,提升至地仙初期。 原本略微浮躁的气息,也在这般精炼之下,迅速沉淀下来。 “照这个速度,明日大会开始前,我的仙元强度至少能恢复到之前的水准。 再加上初经本源强化的剑意,即便不动用剑魂,我的实力……” 向苼眉头微皱,渡劫之后,她只与青木动过手。 青木底细不明,完全无法作为参考,她手边也无高品战阶石可用。 不过,倒也不用着急。 向苼眉间舒展,目中微芒,一闪而逝。 明日品丹大会,她有的是机会,界定自身实力。 第701章 战起 隔日午时,品丹大会擂台广场如期开放。 一时间,人潮涌动,空旷的擂台广场周边看台,迅速被各方来客填满。 而在广场中央,足足六十四座擂台结界熠熠生光,静待挑战之人上台。 “乖乖!这些擂台竟然都以须弥芥子之法,扩张了内部空间,花城好大的手笔!” “仙友是头一次来吧,花城哪次不是如此?” “花城丹药起家,财大气粗得很,可不差这点小钱……” “……” 议论纷纷中,向苼在无请帖限制的看台坐下,目光遥望处在正中的观战席。 花城城主还未现身,中席空无一人,侧席已经坐满大半。 左边一级平台。 向苼看席位外挂的徽记,依稀能认姬氏与上官氏,其他一概陌生得很。 右边则被分割古妖、古族两席,气氛颇为平和。 其下双方的二级平台,则是各中小势力齐聚一堂,席位众多。 向苼除了赤青军的席位,一个也不认得。 再往下的三级平台,则都是各种奇形怪状的附属种族,类人族、妖族皆有之。 四级平台,则都是无请帖的看客。 一口气请齐三大势力,让他们和平共处,一同赴宴。 光从这一点,向苼就能看出花城为了表明自身中立态度,做了多少努力。 “哈哈哈哈……” 这时,天外忽然传来一声长笑,伴随着漫天的花瓣,花城城主着一身红袍,从空中落于主座之上。 他面白无须,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犹如弥勒佛一般,丝毫看不到内城出事的阴霾。 “承蒙星界各地天骄赏脸赴宴,真是令敝城蓬荜生辉啊! 我星界仙道昌盛,每千年都会出现不少惊才绝艳的新面孔,今日恰是诸位新天骄扬名之时! 擂台比试的规矩,相信诸位都在这一日见,了解清楚。鄙人也就不多作废话,耽搁诸位时间了。 品丹大会,即刻开始!” 此话言罢,场中陷入了片刻寂静,但很快,四级看台就有人飞身跳入擂台,高声喝道: “久闻碧霞宗少主天才之名,还请现身一战!” 其人话音未落,二级平台末席中立刻有一少年人站起,飞身落下高台。 待得擂台结界开启,双方没有丝毫废话,即刻开打! 然而不过三招,邀战之人便直接吐血认输,一脸颓丧地退下擂台,再不复之前狂意。 少年人看着他狼狈离去的背影,冷哼一声,“不自量力!” 旋即甩袖重新跃上高台。 而在两人斗法的同时,其余六十三座擂台,已在片刻间被占满。 四级平台上观战的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品丹大会的气氛直接被炒得滚热。 而与此同时,还有相当一部分看客不知擂台大比的规则,一番暗中交流后,向苼怀里忽然被人塞了一枚一本册子。 向苼侧头一看,便见一名散修打扮的蓝衣女仙,正朝她挤眉弄眼。 “这可是我花高价钱,从驿馆手里买的捡漏册,我已经记下了。 看你一副闷葫芦的模样,我就知你不善交际,同为女修,我送给你看,不要仙灵石。” 说完,蓝衣女仙咧嘴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向苼被她那一口白牙晃了眼,莫名想起了王拓,冷肃的眉眼柔和一分,轻轻道了一声:“多谢。” 蓝衣女仙爽快地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客气。 向苼收回视线,翻开册子。 册子第一页,不出意外,写的是擂台大比规则,也是吸引如此多看客的根本原因所在。 此前听上官宁说,她就已经猜到规则,现在看到具体内容,果然不出所料。 所谓品丹大会,实则为请帖争夺战。 花城发出的请帖,并非与人绑定,因此时常因为某些原因,出现请帖品级与主人实力严重不符之象。 花城自然不想将仙丹送给毫无潜力之人,所以在品丹宴前,设下擂台战。 无请帖之人,可通过赢得挑战,从而获得对方手中的请帖。 而嫌弃自己手中请帖品级低的,亦可以通过战胜请帖品级更高之人,与对方交换请帖。 如此筛选一番,便能极大程度减少请帖水分,保证品丹宴相对公平。 规则与向苼所想,大差不差,扫过一眼后,她翻到了第二页。 却是城中目前发现的,所有持有绿石品级以上请帖之人的讯息,且附带画像。 向苼发现,她赫然就在第一位!且被着册之人称为,实力最弱的红花帖持有者。 原以为,那蓝衣女仙送册子是巧合,现在看来…… 她合上册子,再次侧头看去。 蓝衣女仙对上向苼的视线,下巴微抬,丝毫不掩饰眼里的挑衅之意。 “红花帖,我势在必得!你若觉得自己保不住请帖,不如趁早认输,免得受伤过重,耽误修行才好!” 这番话说得气势汹汹,可向苼见她不过天仙修为,竟觉得有几分可爱。 她笑了笑,没有回应,收回视线。 “竟然无视我?” 蓝衣女仙立刻恼了,气哼哼地盯着下方擂台,暗自打定主意。 只要抢到空擂台,她一定立刻挑战这个无礼的闷葫芦! 持有请帖者,货真价实者众多,滥竽充数仅少数。 是以擂台大比进境极快,短短半个时辰,便已打过上百场。 蓝衣女仙屏息凝神,好不容易等到有一个擂台空出来,她眼睛一亮,正要跳下去,却被一名男子抢了先。 她抬头看向男子跳下的高台,顿时面露疑惑: “二级看台的赤青军?应该人人都有请帖才对,下来凑什么热闹?” 她疑惑方生,便听那男子抬头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朗声道: “听说凌百夫长昨夜不慎弄丢了请帖,属下愿奉上请帖,不知百夫大人愿赏脸否?” 此话一出,各方看台霎时安静,无数双视线,齐刷刷地投向坐在赤青军观战席边缘的红衣女子。 凌莹浑身骤然紧绷,脸色难堪。 昨日被禁庭之人收走请帖,她心乱如麻,早就没了赴宴的念头。 左右请帖是……沈襄送的,她本就没实力保住。 于是,她将事情上禀王统领。 也省得他们处心积虑暗中安排人,挑战她夺请帖。 可没想到,他们还是没打算放过她。 第702章 巴掌 擂台上的青衣男子见凌莹迟迟未动,面露讥讽,刻意运足气力,喊声传遍整个广场。 “怎么?送上门的请帖,百夫大人都不下来拿一拿吗? 连我一个什长,也不敢下场一战,叶营的女仙,莫不都是如凌百夫长这般无能怕事的草包? 草包还能拿三倍月俸,那我可真是涨了眼界了,哈哈哈……” 凌莹双目赤红,“腾”地一下站起来:“谁给你的胆子污蔑军长大人?我应战便是!” 不能再忍了! 若真是辱骂她一人,便也罢了。 这群人明显要将事情往军长大人处事不公上面引导。 再不下场迎战,不仅是整个叶营,军长大人也会被泼一盆脏水。 军长大人若被夺权,叶营焉有活路? 只要能保住军长大人的声誉,今日就算死在这里,她也认了! 席首的金甲男子看到凌莹站起来,脸上掠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蠢材! 他知道凌莹在想什么,无非是想牺牲自己,保住上官宁的位置。 但上官宁能稳坐赤青军长之位,靠得可不是实力与名声,而是烨清宫主的背书。 只要这场斗争,上官宁没有彻底失败,都不会失去军长之职。 花城中禁私斗,凌莹若是一直稳坐不应战,他们还真拿他没办法。 可她一旦应战,他们有的是法子“失手”置她于死地,还能让上官宁找不出错处。 月营本就军心涣散,这个节骨眼上若是再死一个百夫长…… 金甲男子眼中笑意更甚。 然而就在凌莹将要纵身下场的瞬间,一道黑影蓦然从四级看台跃上擂台,赶在她之前站在了男子对面,周身一股散仙气息萦绕而出。 暗中看到这一幕的上官宁,立刻确定黑衣女子身份,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按理来说,身为赤青军之主,她须得坐镇军营,不得离开。 只是为了求存,她不得不秘密前来,一是为招揽统领,二也是放心不下凌莹。 若是招揽不到人,她定会公然现身,护着凌莹。 虽说如此一来,她势必又要被上官谦追着咬。可若是凌莹身死,后果只会比她公然现身更严重。 好在,这两种情形,如今她都不需要考虑。 念及此处,她目光定定地看着擂台上的黑衣女子。 你将会如何化解此事呢? 而此时此刻,各方看台已有不少人认出向苼的脸。 “这不是那位持有红花帖的女仙吗?” “驿馆册中说她的请帖最好夺。” “我还没上场邀战呢,她怎么就上台了?” “……” 擂台上,青衣男子亦被向苼这一出搞得措手不及,见她是从四级看台上来,眼中立刻露出轻蔑之色,狞声冷斥: “区区一个散仙贱婢,也敢上台找死?识相的赶紧滚下去!” 话音未落,男子只觉眼前一花,随后便看到一个巴掌在面前迅速放大。 他脸色一变,正要闪躲,却觉肩头一沉,好似被压上了一座山,动弹不得。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彻擂台,令得整个广场都安静下来。 四级看台上,蓝衣女仙杏眸圆瞪。 ,她…她居然公然甩了赤青军什长一巴掌?! 这跟打在赤青军脸上有什么区别? 青衣男子被这一巴掌打懵了,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遭遇了什么,当即满脸怒红,“贱……” 啪! 又是一巴掌甩在脸上,力道比方才更重。 青衣男子吐出两颗带血的牙,更为狂怒,“我要……” 啪! 仍旧是一巴掌,仍旧是同一个位置。 青衣男子半张脸疼得麻木,终于学乖了,不再开口。 怒火下,他的仙元在体内流转比平时快上三倍不止,眨眼凝出一道刀影,斩向压在肩头的手。 然而刀影还未落实,就被向苼徒手接住,生生捏碎。 青衣男子心头悚然,这可是他全力一击,居然被此女徒手就捏碎了?! 他不是此人对手,认输! 立刻认输! “我认……” 啪! 又是一道熟悉的巴掌甩在脸上,力道又比上次加重一分。 青衣男子“哇”的一声,连带十几颗牙吐出一大口血,再抬头看向向苼的目光,已然带上了一抹恐惧。 “道友!” 观战席上,金甲统领终于出声,语气冷沉:“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如此恃强凌弱,欺辱我麾下将士,就不怕在座诸位耻笑?” 向苼抬眸,淡漠地看了一眼金甲男子,翻手又甩出了一巴掌。 “我不过是嫌弃这东西嘴臭,上来好好教教他怎么说人话。 王统领如此生气,莫非这番话,是你教他说的?” 女子冷淡的声音响起,霎时满场寂静,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朝金甲男子看去。 金甲男子脸色铁青,死死盯着向苼。 如果目光能杀人,向苼怕不是已在这瞬间死了千百次。 此时此刻,他哪里还看不出来台下女子的针对之意。 只是此女到底是与赤青军有仇,还是单针对他们? “饶命,仙子……饶命啊……” 死寂的广场,忽然响起青衣男子的哀求声音。 不少人回头一看,便知那青衣男子已然被一连串的巴掌打得神志不清,开始胡言乱语了。 金甲统领脸色更加难看,侧头看向旁边的鳞甲青年。 鳞甲青年立刻心领神会,起身冷喝:“欺负弱者算什么本事?本将来会会你!” 话罢,鳞甲男子纵身一跃,手中火枪凭空出现,悍然刺向向苼面门! 向苼将青衣男子身上的请帖抽走,随手将之甩出擂台,双脚一点地面,擂台石面顷刻裂开,身形瞬间消失。 鳞甲青年瞳孔一缩,未及反应,便觉手中长枪一沉,这才看到方才还在下方擂台的向苼,已出现在他面前,徒手抓住了枪尖! 不可力敌! 鳞甲青年脸色微变,当即生了退意,就要退回观战席,却在这时,手中长枪猛地一甩,传来一股泰山压顶般的巨力。 鳞甲青年痛哼一声,顿时身不由己地被长枪甩下高空,跌入擂台。 向苼停留在半空,潋滟的眸子回头扫了一眼金甲统领,目含笑意。 “只让百夫长来对付我,王统领未免太小看天下女仙了。” 言罢,她也不等金甲统领回话,飞身进入擂台空间。 第703章 打脸 啪!啪!啪! “别打了!我的脸!” “啊!” “仙子,我没有口出狂言,饶命!” “……” 王统领两眼死死盯着擂台上鳞甲男子的惨状,脸色已然气成了猪肝色,双目赤红,似有火烧。 多少年了! 他自上任以来,何时被一个女修如此挑衅过? 简直奇耻大辱! 虽然陷入暴怒,他的理智却还在。 王硕虽是他的侄儿,一身实力却没有任何水分,在他麾下百夫长中实力也能排在前列。 此女能碾压他,体修境界当真不一般。 不过体修一道,就算修炼到圆满,也无法触及本源。 念及此处,他沉声冷喝。 “飞源!” 末席中,一名身着月白常服的冷峻青年微微皱眉。 他不愿意掺和上官氏内斗的浑水,可眼下此等情形,若不出手,王统领怕是容不下他。 想到这里,冷峻青年默不作声地起身,身形跃下擂台,拱手抱拳。 “千夫长,飞源,请仙子指教!” 向苼接过王硕跪地奉上的绿石帖,“滚下去!” 王硕如蒙大赦,屁滚尿流地滚下擂台,此前邀战时有多高傲,现在他就要多狼狈。 太丢人了! 然而四面看台的目光,却不在他身上,而是集中在场中对峙的两人身上,气氛前所未有的热烈。 “连战三场了!” “赤青军这次真的丢大脸了,连千夫长都派出来找回颜面。” “千夫长已是金仙了吧?” “我看女散仙难了,体修之道修炼传承早就断了,没有法门触及本源啊……” “不过话说回来,能让千夫长出手,足以说明此女之强!” “谁说这女散仙弱的?到底是谁传得谣言?!” “驿馆的消息太不准了!” “幸亏有赤青军挡了一灾,不然我一想到邀她应战后,被她当着所有人的面抽大嘴巴子,那场面,嘶……” 蓝衣女仙听着周围激烈的谈论声音,下意识捂了捂侧脸。 好险,要不是那青衣男子抢了她的擂台,被抽嘴巴子的人就是她了。 “哎呀!刚才我还递册子挑衅她,会不会被她记仇啊……” 蓝衣女仙一阵胡思乱想,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大喝:“开打了!” 她立马睁大眼睛,定睛看去。 飞源打定主意速战速决,一出手就是全力,他双手骤然张开,一棵参天柳树,飞速从他背后长成。 无数条柳枝化作利剑,铺天盖地射向向苼。 向苼身形连续闪烁躲开,翻手抓住其中两条,掌心绿光划出一道血痕,却未松手,猛地一扯。 柳条“啪”的一声断开,向苼借力,身形电射而出。 飞源看她就这么朝自己冲来,眼里露出一丝错愕。 眼看漫天的柳枝就要将对方射成筛子,他下意识收回部分本源。 向苼感应到柳树本源变化,顿时熄了将巨树连根拔起的念头,转而撕开柳枝“瀑布”一条口子,保住巨树上一根主枝干,“咔嚓”一声掰断。 本源受损,飞源立刻受到反噬,脸色瞬白,连连吐血,身后巨树亦在同时消失。 向苼没有再出手,从空中落下,目光平静地看着对面。 飞源强忍着再次吐血的冲动,抬头看到向苼的右掌,虽在滴血,但仅仅是破了点皮罢了。 此女肉身已然超凡入圣,是自己小看了她,就算方才他不心软,结局也不有任何变化。 念及此处,他从怀里取出一张红花帖:“多谢仙子手下留情。” 向苼挑了挑眉,道:“方才那两人出言无状,你还算懂礼,请帖我便不收了。” 飞源闻言神色顿缓:“多谢仙子。” 说完,他再拱手一拜,双脚一点飞上观战席。 金甲统领脸色阴沉地看来,“你留手了?” “咳咳……” 飞源以手抵唇,咳出一丝血迹,语气透着委屈:“统领大人这般说属下,那属下这身伤势可真不值得。” 金甲统领脸色仍然不好看,“那她为何独独留你请帖?当真只是因为你懂礼?” “属下不知。” 飞源微微摇头,又咳出几口血,脸色苍白的开口:“属下素来不擅揣摩他人心思,只是听令行事。” 金甲统领冷容一滞,语气缓和下来:“罢了,我并非责怪于你,只是气得狠了,速速回座疗伤吧。” 飞源此人实力尚可,性子却古怪,一向不怎么听他的话,他心中早有疙瘩。 今日这一番敲打,也算是到了位。再问下去,寒心的可就不止飞源一人了。 按下诸般念头,金家统领起身,正要亲自与向苼过两招,却见下方擂台上已经无人。 他立刻抬头,看向四级看台方向,顿见向苼堂而皇之地坐在看台上,周围空出一大片。 此刻见金甲统领投来视线,向苼抬头,淡淡一笑:“怎么?王统领是准备亲自下场? 我怎么记得,品丹大会擂台战规则有言,若连战三场便可避战? 王统领该不会卑鄙无耻到用车轮战,逼我就范吧?” 金甲统领听得眼皮一阵抖动,寒声开口:“你公然插手我赤青军内务,与擂台战无关!” “笑话,这里是花城地盘,怎么就无关了?” 向苼好整以暇地靠着看台,笑眯眯地看着金甲统领,“还是说,王统领觉得这花城,也是赤青军的地盘?” 主位上,看热闹看得正起兴的花城池忽然被点到,配合地看向金甲统领。 金甲统领顿时头皮一麻,“我并无此意!” “那便是了。” 向苼垂下眼眸,不再看金甲统领,慢悠悠地说道: “王统领便等着吧,等我什么时候休息好了,再与你战上一场,如何?” 休息好了? 那什么时候休息好,还不是对方说了算! 金甲统领咬牙切齿:“你这妖女,简直欺人太甚!” “我这就算欺负人了?” 向苼忽然抬头,一脸稀奇地看着金甲统领,“那你们赤青军,当着星界万族的面欺负自己人,难道就很光荣?” 此话一出,场中又起了一阵骚动。 “这话有理,赤青军内斗就算再厉害,也不该摆到明面上来。” “这般堂而皇之的羞辱人,实在落了下乘。” “只想着内斗,赤青军当真能护好人族边疆?” “……” 金甲脸色变了又变。 听到这句为凌莹鸣不平的话,他哪里还不知道此女现身并非巧合。 第704章 挑衅 上官宁新招的帮手? 金甲统领冷眼打量着向苼,寒声开口:“敢问,阁下名讳?” 向苼勾唇轻笑:“我叫月胜,月营的月,胜利的胜。这个名字,王统领觉得如何?” 此话一出,场中再次哗然。 “月营!月营二字早就是禁忌了,这位女前辈居然敢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月营是什么?” “这你都不懂,我来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一时间,广场中所有人都在谈论月营的过去。 花城城主笑盈盈地看着,心中惊叹不已。 上官宁从哪里寻来的新统领,可比前几个手段厉害多了。 就是不知如此高调之后,能否扛得住日营那边的算计。 姬氏席位上,姬玉乐得直拍手,“那女散仙真厉害,都快把王统领气死了!” 姬青琊闻言一拍姬玉脑瓜,“小点声,不怕隔壁上官氏听见?” “你青琊兄长说得对。” 一名年长的女仙跟着附和,“上官氏尽皆和姬行天一样,是阴险狡诈的小人,你修为不行,小心被暗算。” 其余人看着三人对话,皆是无声,他们都是追随姬行天的子弟,族中地位不高,哪敢与三人呛嘴。 姬玉听到亲姐的话,缩了缩脖子,转头又看向姬青琊,问道: “族兄,这女散仙比起你的石头姐如何?” 年长女仙看着,心中暗笑。 玉儿这次出来,别的没长进,倒是与青琊兄长关系好了不少。 青琊兄长在外认了一个散仙当姐姐,她也有所耳闻,此刻听到弟弟这么问,也露出几分兴趣,侧耳倾听。 姬青琊“啧”了一声,“这什么月胜,怎么能跟我石头姐比,也就只有我石头姐一半厉害吧。” “可是我听人说,族兄你的石头姐只有二劫散仙修为。 下面这个能和千夫长打,至少是个四阶散仙啊!” 姬玉刚拆完台,就被姬青琊赏了一个爆栗,“你个小孩儿懂什么?散仙的实力,跟境界有关系吗?” 再没关系,也不至于二劫能比四劫还强吧? 姬玉不服气地狠狠揉头,没敢再继续顶嘴。 姬青琊懒得理会姬玉,低头看着下方看台的向苼,眼中闪过片刻的怀疑。 青木那厮说石头姐会来花城,应该不至于骗他。 月胜……会是石头姐吗? 可此人是体修,石头姐是剑修,这差得有点多了吧? 虽说如此,姬青琊还是没放弃怀疑,想要试探,却又不敢试探。 石头姐冷情又冷性,似乎不想与任何人产生关联。 上次她不辞而别,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好不容易才从青木那里得到一点消息。这次要是不慎打草惊蛇,又把人赶跑了,他能气死。 而另一边,金甲统领的脸,早就黑成了锅底。 这群乌合之众,一个个偏听偏信,在这里大放厥词,委实可恶! 当年日营哗变,与月营女仙自相残杀之事,被引为丑闻,早就被上面下了封口令。 赤青军若敢朝外界透露,杀无赦! 是以这些人只知赤青军内斗严重,却不知那些月营女仙本就该死! 可惜有禁令在,他只能听,不能说,何等憋屈。 金甲统领深吸一口气,两眼盯着向苼片刻后,忽然平复下来。 算了,没必要跟死人置气。 此女利用花城规则避战,无非是实力比他弱,怕当着众人的面输给他。 且让她得意一时,等回营后,不需要其他人出手,他一人就能解决此女,免去少主后顾之忧。 然而还没等他完全宽心,向苼蓦地又纵身一跃,跳上擂台。 金甲统领看到这一幕,刚刚舒展的眉头立刻重新蹙紧,“月胜,你分明说要休息,跳上擂台又想干什么?” “王统领稍安勿躁。” 向苼微微一笑,“我只是忽然想起你之前的那句‘欺人太甚’,左右你说都说了,我什么都不做,岂非修士所为? 左右便划下道来,除了王统领外,我月胜今日在此,向你月营所有人发出邀战,尔等敢战否?” 此话一出,金甲统领刚刚平复下来的心境,瞬间被毁。 “月胜!你个无胆鼠辈,只敢欺凌弱小吗?!有种就跟我战上一场!” 说完,金甲统领立刻就要跳下高台。 向苼却先他一步退下擂台,抬手笑道:“王统领,此刻是我向他人邀战,你若是自己下来,那性质可就变了。 王统领好歹也是个人物,真要当着在场千万人的面,公然违反花城的规矩?” 王统领硬生生止住身形,咬牙切齿地坐下来,寒声开口: “好一张能言会道的利嘴,本统领今日便放你一马。 下次再见之时,希望你还能笑得出来!” 他撂下狠话的同时,传音给席中所有人。 “此妖女接下来势必会无所不用其极,挑衅你等,都给我好生坐着,万勿上当!” 席中众人心头一凛,立刻传音应喏,而在末席边缘的凌莹,此刻早已被他们遗忘。 凌莹看着日营如临大敌一般的众人,神色发懵。 她方才已然决意赴死,可没想到一转眼的功夫,那几欲压垮她的压力,就这么消失了,甚至无人再关注她。 她低头,视线落在擂台下方的黑衣女子身上,心潮澎湃。 是她,替自己承受了所有,而且还占到了上风! 月胜…… 这两个字,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从万人缩减至三百之数,甚至连名字都迫于形势,不得不更改的月营,真的还有救? 而这时,向苼已然重新跳上高台,堂而皇之地开始大肆挑衅。 “怎么?你们方才叫战自己人,不是挺能耐、挺能耐的么?现在一个个都变成哑巴了?” “月营之人,是不敢应战的孬种,你们日营又是什么?缩头乌龟?还是连缩头乌龟都不如?” “噢,我知道了。王统领让你们不应战,你们就真的不应战,当真比狗都听话呢。” “呵呵……” 向苼指着日营众人鼻子羞辱,日营众人个个气得面红耳赤,浑身颤抖,偏生无一人应战。 凌莹目瞪口呆地看着,只觉得好似在三伏天猛吃了一口凉冰,天灵盖都要爽飞了。 第705章 夺帖 扬眉吐气! 当真是扬眉吐气! 此时此刻,凌莹真想把所有叶营……不!所有月营的同袍都喊过来,好好欣赏日营的窘态。 这时,她忽然周身一震,一身仙元忽然开始自行运转。 她积攒了不知多少年的怨气,在这一刻倾泻而出,心思通透之下,冥冥之中触碰到了本源的门槛。 这般动静,自然瞒不过同席其他人。 见凌莹看他们笑话,居然看到直接突破,不少人脸都气歪了。 而在下方,向苼还在骂。 “凌什长好歹还会站起来应战,你们会什么?” “原来日营战仙骨子里血性,连月营都比不上啊……” “……” “我忍不了了!” 赤青军席上,忽然有人大吼一声,不顾金甲统领阻拦,直接冲了下去。 金甲统领脸色骤变:“周通!” “统领大人,今日这口气不出,我日后修行都有碍,莫要拦我! 就算是输,我也要证明自己不是孬种!” 周通撂下这话,义无反顾地落下擂台,一身雷霆闪烁,化作一条雷龙,朝向苼冲去。 向苼不闪不避,直接伸手抓住雷龙两只角,猛地一掰。 雷龙顿时发出一声惨嚎,浑身失力,被向苼甩出擂台,恢复人身。 “勇气可嘉,术法不错,可惜实力太差。” 简单点评一句,向苼五指虚空一抓,从他袖口收走一张白木帖。 赤青军看台上众人,见她没有过分羞辱对手,纷纷跳下擂台,只为证明自己不是缩头乌龟。 金甲统领看到这一幕,彻底麻了。 眼看向苼手中的请帖越来越多,抬头看了一眼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花城主,视线一转,落到其身边的花总管身上,暗中传音。 “花总管,还请替我代为通报。这月胜公然抢夺我赤青军请帖,令我营众人无人可赴宴,于贵城来说也是损失。 还请城主大人,为我等做主!” 花总管闻言心中发笑,这王屠,居然想借他们花城之手,平息内斗,想得倒美。 不过其表面,却是立刻传音回道:“还请统领大人稍待,小老儿这就上禀城主大人。” 说完,花总管将王屠的话原封不动地传给花城主。 花城主一听,亦是心中不屑,表面却是露出几分无奈,暗中传音,回应王屠: “王统领,此事……本城主不太好出手。毕竟如月胜仙子这般夺多人请帖的,在我花城还是头一次。 我身为城主,总不好徇私,专门为王统领临时设规矩不是? 而且再退一步说,这……这也是你们赤青军的家事,我一个外人,不好插手。” 花城主三下五除二,把自己推了个干净。 王统领看着花城主圆润的笑脸,眼中浮现戾意。 三番五次被向苼利用花城规矩戏耍,他已然心神失守,此刻再看到花城主撇清自身,他恨不得将他头颅拧下来当球踢。 花城主感应到那股戾气,长眉一跳,笑容瞬敛。 “看来王统领对鄙人的回复,很不满意。 鄙人从不喜欢强求,不如王统领就此离去? 如此,也好替鄙人省下一枚丹药,留给愿与花城结善缘之人。” 花城主这句传音说得和缓,却不吝于一盆冷水浇在金甲统领头上。 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立刻传音道歉:“方才在下一时失态,绝非有针对城主之意。” 他通过上官氏的关系,拿到了一张黄金帖,那可是相当于一枚三转金丹,对他修炼助益极大,他怎么舍得走? 花城主听到这话,脸上这才重现笑容:“如此便好,我们花城最是喜欢和平,有些事规矩没定,鄙人就不方便管,还请王统领多多担待吧。” “……好。” 王统领一脸憋屈地答应下来,脑海中不断回忆花城细则,企图抓到一条向苼的把柄。 很快,他想到了什么,目光一亮,问道:“城主大人,我记得贵城中命令禁止请帖买卖,若这月胜将多余的请帖拿去卖,城主又当如何?” 花城主闻言,古怪地看了一眼王屠,那月胜的身份已昭然若揭,这厮该不会还没想到,月胜收集请帖是为了什么吧? 连他都能想到,这王屠……真是榆木脑袋一个! 花城主心中点评一番,表面却是爽快答应:“自然!任何胆敢违背花城规矩之人,鄙人必将其逐出城去,绝不留情!” “好!” 王屠精神振奋,低头死死盯着擂台上脚边摞了一堆请帖的黑衣女子,两眼发红。 若是冷静时,他不至于想不到对方收集请帖是为了什么。 可现在,他俨然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再加上方才被花城一通威胁。 他以己度人,下意识就觉得对方必定也将修炼放在第一位。 那收集宴会请帖还能为了什么?自然是要卖个高价! 如此多请帖,换来的修炼资源,说不定比一枚三转金丹都多。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心中澎湃的杀意。 等! 这月胜还未明说自身身份,那便不算同僚,等到花城主将她驱逐出城,他立刻就能动手灭了她! 王屠一番苦等,等了足足三个时辰,终于等到向苼将日营将近两百人的队伍搜刮一空。 兴许一开始,有人想要龟缩不出,回避向苼的挑战。 但随着越来越多的人都冲了下去,剩下一部分为了不被排挤,只能跟着同袍们,一起送出手中的请帖。 到最后,只有个别脸皮极厚的,稳坐观战席,任凭其他人怎么劝,都八风不动。 而擂台中,向苼打完两百轮斗法,仍旧气定神闲,好似没有丝毫消耗。 她脚边的请帖,已然堆成了一座小山。 白木帖,一百四十二张。 绿石帖,五十七张。 红花帖,一张。 略作清点后,向苼袖袍一卷请帖,飞身落在擂台一侧,目光四下一扫,朗声道: “我乃赤青军月营新任统领,月胜! 今日在此,借花城宝地设下擂台,为月营招揽新血! 在场所有女修,不论出身来历,只要能在本统领手中走过一招,这请帖中的白木帖,随你挑选! 若能走过两招,绿石帖尽可拿去! 若能与本统领平分秋色,本统领身上的红花帖,亦可赠你!” 第706章 招揽 这三句招揽之言道出,整个广场立时哗然一片。 “居然借品丹大会招揽女仙,这月统领就不怕花城主发怒?” “你看花城主像是发怒的样子吗?” “只要不触犯花城规矩,花城主不会出面的。” “不过这次被月胜统领这么一玩,下届的品丹大会,怕是要多出不少规矩了……” “那倒是,哈哈哈……” “可惜啊,月营招的是女仙。如此好事,这次前来赴宴的女仙们,怕是激动坏了……” 在场女仙,特别是四级看台的女仙,的确是激动极了。 “此番果真是来对了,竟让我们姐妹碰上此等好事!” “人族疆域,我们女仙能任职之地极少,赤青军本就是一个极好的去处。 要不是赤青军还未开始招军大比,我早就去。” “这次不是更好,通过考核,还能同时得到品丹宴的请帖,天大的好事!” “可赤青军内斗……” “怕什么?没看到统领大人将日营那群人压得屁都不敢放一个。” “我辈女修修行本就艰难,常有灾殃,有如此人物给我们顶着天,再怕,那干脆别修炼了!” “考虑这么多,能不能撑过统领大人手里一招,还是两说呢。” “快别废话了,请帖就两百张,前来观战的女修,光是四级看台上,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 最后一人传音未落,看台上立刻嗖嗖飞出数道魅影,争抢着落到向苼面前的擂台上。 最后,是一名黄衣女仙抢在第一,落入擂台,抬手抱拳,掷地有声。 “夜凝,统领大人,请指教!” 其余女仙见状暗恼,纷纷围在擂台周围,干脆不回去了,等着抢下一个名额。 向苼目光扫过一圈,扬眉轻笑,掀身上台…… 上官宁在暗中看到这里,素来沉静的眸眼,此刻也不禁流露出一丝激动。 月胜……好一个月胜! 如此手段搅动风雨,横压王屠,引得众女仙争相投靠,此女比她想象中更好! “就是修为低了些,刚刚破入四阶的剑仙,怕不是林烁他们的对手……” 上官宁柳眉蹙起,心中不断思索,手中能快速提升“月胜”实力的各种资源。 她看到了翻身的希望。 就算是为了她自己,她也要尽最大努力地去培养“月胜”,尽快提升此女修为,以保住她的性命! 而另一边,王屠在听到向苼那三句招揽之言时,脸就绿了。 此刻再看到女仙们争相投靠的盛景,他竟发觉自己心态渐渐恢复平和,丝毫不意外对方能做到这一步。 他眼角抽搐一下,按住心口。 还没交手,他的心智就先一步服输了,这月胜…… 王屠忽然觉得有点心慌,上官宁有此等神人相助,少主他……能是对手吗? “不!我等已胜券在握,月营不过才刚刚起势,拿什么跟我们比! 等回营……” 等回营之后,他就真能讲月胜捏扁搓圆吗? 花城有规矩,赤青军营,同样有。 念及此处,王屠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极其不妙之感。 “此事须得立刻告知少主!” 然而花城处在花海之中,外围又有骨石阻隔仙识,他得回到赤青军,才能给少主传讯。 他心中不安,就欲抽身离席,但一想到手中的黄金帖,又坐了下来。 “品丹宴就在明日,左右不过耽搁一日,应该也无妨……” 如此想着,他干脆闭上眼,不再看下方擂台火热的招揽场景,静心凝神,等待品丹宴开启。 一个时辰后,向苼脚边的请帖少了大半,身后多了一群目光晶亮的女仙。 眼看绿石帖就要没了,在看台上纠结许久的蓝衣女仙终于忍不住下场,抢在另一人前上台。 向苼望见是她,不禁轻笑:“方才不是还斗志昂扬,怎的过了这么久才上来?” 蓝衣女仙被这么调侃两句,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但同时也知道对方没计较她之前的冒昧。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抱拳:“越雨,请统领大人指教!” 向苼飞身上台,二话不说一拳轰出。 这一拳力道,相当于地仙圆满全力一击。 越雨娇容瞬凛,翻手握住两柄圆锤,锤面雷纹闪烁,重重一锤地面。 一道银色雷霆立刻沿土疾行而来,在拳影前炸开。 但听“砰”的一声,拳影与雷霆同时消失不见。 第一招,过了! 越雨吐了口气,紧张地等待向苼施展第二招。 向苼仍是一拳,只不过这次一拳之威,堪比天仙初期。 越雨神色紧绷,双锤连碰三下,召唤出一只四足雷兽。 雷兽咆哮一声,立刻冲上去与拳影缠斗起来。 足足十息后,拳影才在雷兽践踏下消散。 越雨见状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向苼第三拳倏然而至。 “刚才接下三招的,你出招可没这么快啊!” 她大叫一声,狼狈躲闪,拳影却如同活物一般追了上去。 越雨当即被撵得满地乱爬,好不容易提起最后一口仙元,张口吐出一条白色雷龙,咬碎了拳影,直接累得趴下。 “统领大人,你公报……” 她有气无力地埋怨,忽然看到一枚红色请帖出现在面前,后半句话立马咽了回去。 “公报私仇?”向苼侧头看着她,似笑非笑。 “没有没有!” 越雨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窜起来拿走红花帖,抬手抱拳,一脸真诚道: “统领大人公私分明,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越雨在此,谢统领大人赐帖!” “行了。” 向苼摆了摆手,“赶紧下去,后面的人还等着呢。” “喏!” 越雨大声应喏,喜滋滋地抱着请帖下台。 其他已经拿到各级请帖的女仙看着,虽有羡慕,却无丝毫嫉妒之意。 方才统领大人出手,她们可都看在眼里。 最后那一拳,至少有天仙后期全力一击之威! 越雨虽接得狼狈,但好歹是接住了。若是换成她们,恐怕半拳都难以抵挡。 统领大人的意思很清楚,有什么实力,就拿什么级别的请帖。 如此,再公正不过。 第707章 赴宴 半个时辰后,所有请帖消耗一空,前来投奔的女仙热情却未消退。 即便不再有请帖相赠,依然有源源不断的女修飞上擂台,请求向苼施法考验。 向苼自是求之不得,统统接受,直接让她们排起队来,让新入营的女仙们在旁维持秩序。 没有请帖附赠,向苼也略微降低门槛,将第一拳的威力调整至地仙门槛。 如此一来,立刻有大量女仙通过考核,月营人数暴增。 直至品丹大会结束之时,向苼身后人头攒动,不下三千之数! 自始至终,王屠都未睁眼,奈何禁不住有人在他耳边一直念叨。 “大人,月胜招揽到一千人了!” “一千五了!” “两千人了!排队的女仙仍然不减!” “……终于结束了。” “统领大人,月胜……统领她,招揽了三千四百五十一人,算上原来的那三百人,将近四千人了……” 听到这里,王屠猛地睁开双眼,却未看台下,起身转头就走。 一直在他耳边念叨的王硕立刻跟上,“您去哪儿啊?” “赴宴!” 王硕听得眼珠子一瞪。 月营都已死灰复燃了,三叔当立刻回营禀告少主才对,怎么还有心思去赴宴?就一点都不着急吗? 如此想着,王硕又看到飞源千夫长,与几个死活都未下去应战的将士,起身跟了过去,心中直冒酸气。 他返身走到看台边缘,看着下方乌泱泱的数千名女仙,眼露不甘。 “王百夫长,别想了。” 有同僚走来,轻叹一声:“不说擂台大比已经结束,就算没结束,下面这群女仙,也都互相挑战过三次了。 她们将花城的规矩利用得十分彻底,咱们没机会夺回请帖了。” “我知道。” 王硕回了一句,心中后悔不迭。 早知如此,他就不听三叔的话了,平白遭了月统领一顿打,什么也没捞着。 正殿的品丹宴场,在擂台大比进行期间,就已布置齐备。 此刻品丹大会一结束,看台四方立刻有城卫军现身,替持帖之人引路。 “无请帖的客人们,且先回驿馆稍待,待得宴会结束后,小老儿自会开启传送通道,送诸位离开。” 花总管向众人交代一声,转头便看到向苼找了过来,他顿时露出一个笑脸: “月统领有何吩咐?” “花总管言重了,吩咐谈不上。” 向苼微微一笑,“只是想问一句,若有人在花城中遗失请帖,是谁的责任?” …… 二级看台上,凌莹听到花总管的话,正要返回驿馆,忽觉眼前一花,面前多出一人来。 待得看清来人面孔,她立刻心头一紧,抬手行礼:“百夫长凌莹,参见统领大人!” “无需多礼。” 向苼语气平淡,翻手递出一张绿石帖,“我问过花总管,你的请帖在城中失窃,是他们的疏忽,所以给你补了一张更好的,随我一同前去赴宴吧。” 凌莹看到向苼递来的请帖,顿时愣住。统领大人居然为了她,去找花总管索要请帖?还是绿石帖! 她何德何能……统领大人莫不是误会她那张请帖是被日营的人偷去了? 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那张请帖,来路不正,如何有脸接下此般好意? 念及此处,凌莹不免又想起了“沈襄”,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神色复杂。 向苼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请帖朝前递了递,语气微冷: “不管你之前用什么手段得了请帖,都是你的本事,我不会过问。 我既给你要来,你拿着就是,难不成还想让我把请帖还回去?” 凌莹闻言不敢在推拒,接过请帖,“多谢统领大人。” “嗯。” 向苼转身离开,“随我同去赴宴。” “是!” 片刻之后,众多持有请帖的仙人,落座花城正殿,仙乐奏响,歌舞升平。 然而仙人的心思却不在池中歌舞上,最为热多热闹的白木席宴,仍在为之前向苼借地招揽之事,津津乐道。 “今日之事,待得宴后传出去,月胜统领怕是要声名大振了!” “这有什么?月胜统领虽为女修,可一身实力、手段丝毫不比男子低,甚至犹有胜之,出名是迟早的事!” “此等人杰,何分男女?来,我等一同敬月统领一杯!” 众人闻言,齐齐举杯遥敬。 不曾想,竟被隔着两个席面、一扇殿门的向苼看到,举杯示意,回敬了一杯。 敬酒众人受宠若惊,纷纷干了杯中酒全了礼数,随后谈论的气氛更加热烈起来。 相比于外殿的热闹,内殿则显得安静许多。 花城主坐于上首主位,看着旁边空置的紫金席,轻叹一声。 其右手一金发古妖见状,不禁笑问:“数日前那场仙祝花灵雨,洒遍了整个星界,城主身边空置的紫金席,莫不就是留给那位前辈的?” “是啊。” 花城主坦然承认,面露感慨,“可惜那等大能存在,大抵是看不上鄙城这点三瓜两枣的。” 其余黄金席中听到二人谈论,亦是忍不住插进话来,“花城主既能送出请帖,可是探听那位的一丝来历了?” 花城主闻言面皮子一抖,“可不敢这么说!那位存在并未打开请帖,我连其人身处何地都不知,身份来历更是无稽之谈!” 两人闲聊中,谁也没想过,他们心心念念的紫金帖持有之人,就在殿中,而且只是个初登仙道的散仙。 另一边,姬青琊无聊地喝着酒。 这黄金席上的酒也就一般啊,还不如石头姐给的酒呢。 亏得大师兄将它吹得天上有地下无得,害他白白期待了一场。 提杯轻抿了一口,他不动声色地扫过周围同席的人与妖们。 一共十三人,古妖就占了三个位置,哪个是青木兄? 不,不对。 青木兄和石头姐一样神出鬼没的,说不定不在古妖里,甚至不在黄金席里。 可红花席有上百个啊,怎么找他? 也不知道他是否也怀疑月胜就是石头姐…… 姬青琊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偷偷往向苼的席位瞧,又怕她发现,瞄了两眼就立马收回视线。 姬玉坐在姬青琊下方红花席首位,见状不禁捂脸。 族兄这样子跟做贼似的,真丢人啊! 第708章 丹祸 白妪坐在红花席中,一杯接着一杯喝着闷酒。 她本就是花城宴请的红花帖贵客,此前让出白木帖的说法,不过是为了博取沈襄好感。 可惜,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 沈襄已死,她也不能停留在过去,得重新为自己筹谋才是。 念及此处,白妪放下酒杯,看了一眼左手边的“月胜”,随后迟疑了一下,先提杯去给王屠敬酒。 而与此同时,越雨坐在向苼临席,兴奋地东张西望好一会儿,方才收回视线,主动跟向苼搭话道: “统领大人,黄金席上正在讨论紫金席呢,听说那席位是留给此次仙祝之人。 可惜那等存在没有赴宴,未能一窥尊容,实乃人生一大憾事。” 向苼听着放下酒杯,淡淡一笑:“因缘际会,若是有缘,日后总能得见。” 越雨听不出其中深意,只当是鼓励之言,顿时笑道: “统领大人说得对,日后我……属下一定刻苦修炼,早日成就大能之位!” 待得境界上去,见那等存在,自然就轻松了。 向苼没有再接话,低头轻抿了一口酒水,感应到上席那一丝若有似无的视线,眉心微不可察地一蹙。 姬青琊短短片刻,偷瞄了她七八次,总不可能是巧合。 她已改头换面,并未显露剑仙手段与天妖禁,也不曾施展任何姬青琊相熟的法宝,应该没有破绽才是。 还是这其中,发生了一些她不知道的变故? 正如此想着,殿外忽然传来一道清脆的钟声,殿内歌舞立刻退了下去。 随后,一排排面容姣好的侍女拖着盛放仙丹的玉盘,如流水一般从两边后堂迈着小步而来。 品丹宴的主角,仙丹终于上场! 万众瞩目下,侍女们将玉盘送到对应客人面前,掀开玉盖。 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霎时弥漫整个大殿。 “这就是问仙丹?” 向苼两指拣起玉盘中的乳白色丹药,打量一番,而后取出凌莹送的明玉格,将丹药扔进其中。 确定丹药没有问题后,她将明玉格递给身边越雨,传音道: “此物为明玉格,专作验丹之用。你用完之后,将东西送下去,让所有人都验一遍。” 越雨第一次收到命令,不敢耽搁,立刻接过明玉格,匆匆忙忙替自己验了一遍,起身下去送宝。 “统领大人亲赐验丹法宝,大家互相传递,都验一遍!” “这……统领大人是不是太小心了?品丹宴上的丹药,从未出过问题。” “小心才使得万年船,统领大人这是关心我等,你到底验不验?” “验!” 明玉格很快传到凌莹手里,她看着玉格片刻,鬼使神差地翻到底部。 却见玉格底部平滑如镜,并无印记。 她提起的心放下来,将丹药放入格中,想起方才自己所作所为,不禁苦笑。 自己当真是魔怔了。 统领大人,怎么可能可能是沈襄呢…… 她晃去脑海中荒唐的念头,将明玉格转至临席。 临席女,正是品丹大会上第一个跳下擂台,并且赢得绿石帖的夜凝。 明玉格一路传递而来,都没有出现意外,夜凝觉得统领大人有些小题大作。 不过刚刚入营,她也不敢公然违令,就如他人一般接过明玉格,将玉盘中的丹药扔进去。 谁知一直都没什么变化的明玉格,在丹药触底的那一瞬间,倏然变色。 青光映照的玉色,化作一片血红。 夜凝的笑容霎时僵在了脸上,只觉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毛骨悚然。 “丹药有问题!!” 她立刻起身高声示警,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上万的白木席中,已有大半都迫不及待服用了仙丹,当场就有上百个浑身发热,起身冲到歌舞台。 “好热啊!” “这是什么丹药,快救我!” “花城主,救命!” “……” 求救声持续不到半息,歌舞台上修为最低的一名地仙,肉身忽然开始迅速膨胀,随后“砰”的一声,炸成血色烟花。 这一声炸开,剩下几人遭到波及,如同连锁反应,立刻也跟着炸开。 宫殿内,下起了一场血雨,雨水在一片死寂中落地,与石面碰撞的声音,显得异常刺耳。 眼看第二波人也快自爆,花城主终于赶来,伸手虚虚一按,压制住所有人的自爆冲动,而后从储物戒中掏出一枚草色丹药,塞入欲要自爆之人口中。 此丹一入口,众人膨胀的肉身立刻开始回缩,只是神智却仿佛陷入了某种幻境中,原地又哭又笑起来,不再清醒。 向苼冷眼看着。 这一幕,与当初姬腾身边老仆服用鬼草的情形,一模一样。 这些人错服的丹药,都是血丹。 花城主站在歌舞台上,面色阴沉如水,一身气息狂乱肆虐,俨然已是陷入了暴怒。 千年前,血丹忽然凭空冒了出来,也不知为何与花城扯上了关系。 不论他如何自查,邀三方势力来搜查,都查不到任何线索。 无奈之下,他只能听之任之。 可没想到,这次血丹背后的黑手,居然伸到了品丹宴上! 这是要毁他花城根基,他如何能忍? “来人,传我号令,封城!” “这次就算绝地三尺,也要将那只阴沟里的老鼠给本城主找出来!” “喏!” 殿外城卫军统领沉声应下,立刻下去安排。 而在殿内,花城主按下怒火,挂上一脸歉疚,亲自向所有赴宴之人道歉,并言明再多赠一枚丹药,以作补偿。 而检出丹药有问题之人,补偿更是直接翻了十倍。 夜凝听到自己因祸得福,能得到十枚仙丹,却笑不出来。 她看着殿中四处喷溅的血迹,的后背已被冷汗湿透。 要不是统领大人心思缜密,防患于未然,她此刻,怕已跟这些人一样,变成血雨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 她心中咀嚼着这句话,心中所有的不以为然,此刻都已化作后怕与警醒。 她弱小时,分明行事也是如此缜密,怎么突破天仙后就懈怠了? 统领大人修为高绝,尚且如此谨慎行事,她却为了一点小小成就,高傲自满…… 想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红花席方向,眼露郑重。 大恩不言谢。 日后,她当为统领大人马首是瞻,令行禁止! 第709章 约定 花城封了三日,城卫军将城池上下翻了个遍,未能找到任何有关血丹的蛛丝马迹。 被困在城中的各族来客,耐心亦已告罄。花城主愤怒又无奈,只能开城放人离开。 月营新收的三千女仙,因为向苼的提醒,无一人折损,且在封城的三天里,将补偿的丹药炼化得七七八八。 是以她们还未归营,整体实力就肉眼可见地提升了一大层。 这让王屠不禁开始怀疑,三天前安排在回营路上的伏击人手不够。 与来时客人主动开启传送通道不同,花总管开启的传送通道,只能传送到大概位置。 往常赤青军都会被传送到距离军营三千里左右的骨石荒地。 这就给了他操作的空间,若是操作得当,足可将“月胜”带回来的女仙灭个七七八八,再给“月胜”按上一个护军不利的大罪,一石二鸟! 然而还未等他下定决心加派人手,夜凝就带着一封信,过来拜见了。 “王统领,我们统领大人临时有要紧事,已经提前走了。 临走之前,她给您留下一封信,还请您过目。” 此话一出,王屠脸色瞬黑,“你说什么?!” 不等夜凝再开口,他上前一把抢过信封撕开。 “王统领,我忽然想起营中还有一件紧急要务未能完成,只能先走一步。 同为赤青军统领,还请王统领代为护送月营女仙回营。 此乃月胜之请,亦是王统领之责,想来王统领心怀赤青军,断然不会拒绝。 顺便闲说一句,我临行之前,询问了一番花总管。 赤青军开启的通道,距离赤青军外围只有短短三千里,仙舟飞行,耗时不过三个时辰。 王统领就算再无能,也不至于连护住月营女仙三个时辰都做不到吧? 月胜在此,谢过了。” 王屠一目十行看下来,直气得眼前发黑。 他死死盯着信纸最后的“谢”字,脸色绷了又绷,到底是没绷住,把信纸狠狠往地上一砸,抬脚狂踩! “谢?我让你谢!” “可恶!” “月胜,你欺人太甚!!” 信纸眨眼被猜得稀巴烂,其中却又金光涌现,在半空凝聚出一行字来。 “王统领何必动怒,气出病来可如何是好? 若是因为这点小事,让您气病了,招致护送不利之罪,那可真就是月胜的不是了。” 夜凝看到这行字,差点笑出声,立马两眼望天,极力压住想要上翘的嘴角。 她也听凌莹百夫长说过,这些个日营战仙一直欺压她们月营,死的死,散的散。 若非统领大人从天而降,扛住大旗,月营恐怕离解散不远了。 如今见王屠被统领大人步步算计死,无能狂怒,她心中别提多痛快。 王屠两眼盯着虚空中浮现的金字,脸色黑得吓人,抬头看到夜凝强忍住笑意的脸,怒得直接甩袖将人轰飞出去。 夜凝倒飞出大门,后背连续撞塌了三面墙才停下,而后像个没事人一样起身整了整衣襟。 统领大人算无遗策,这王屠果真气到拿她撒气。 好在统领大人提前赐下一面防御禁盘,她毫发无伤。 “就这种脑子,也配跟统领大人斗?” 她轻嗤一声,按照向苼吩咐,转头去找城卫军。 片刻后,王屠憋屈地付给花总管一大笔城墙修缮费用,心中对“月胜”的恨意,几乎到达了顶峰。 可其人已经提前离开花城,月营女仙到了他麾下,他再安排人手伏击,无异于自讨苦吃。 对方肯定借题发挥,在上官宁面前大肆告状。 上官宁早就看他们这些统领不顺眼,极有可能借着由头将他驱逐出营。 想到这里,王屠暗自咬牙。 他已在赤青军深耕多年,一开始并未投靠任何氏族,也就是近年大势所趋,他才跟着投入上官谦麾下。 若是让他为了上官谦,放弃统领之职,他是万万不愿的。 氏族之人,最是凉薄。 谁知知上官谦在他失去统领职位后,会不会直接放弃他? 王屠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甘与憋屈。 阻止月营起势,又不是他一个人的事。等回营之后,有的是帮手一起针对月胜,他何必冒险? 想到这里,王屠招来王硕,“提前安排几个人出去,把伏击撤了!” “为何要撤?” 王硕顿时急了,“三叔,咱们在品丹大会受了多大的羞辱,您都忘了吗?您该不会被那月胜收买了吧?” “收买?” 王屠闻言眉头一竖,二话不说一脚踹了过去。 王硕熟练地闪身让开,看这架势不像收买,那就是三叔又被月胜统领给算计了。 “我这就下去传话。” 他也不再多话,省得继续被踹。 半日后,花总管开启了前往赤青军营的传送通道。 王屠阴着一张脸,带领赤青军众仙,浩浩荡荡地踏入通道中,消失不见。 司无栎站在围观之人当中看到这里,偏头看向身边之人,低声赞叹: “石老板好算计,如此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平安带回所有女仙,青某佩服。” “不过因缘际会,顺水推舟罢了。” 向苼淡声回应,眸光一转,落在青木眉心纵目上,勾唇轻笑。 “相比之下,我可远不如青木兄神通广大,连纵目族的路子都能走通。 若是我没记错,纵目族并非古妖附属吧?” 司无栎摸了摸眉心的假纵目,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泛冷。 “纵目族为古族走狗,我自是走不通路子的,不过杀了之后取而代之,却是不难。” 话到此处,司无栎收起眼中冷意,复又笑着传音: “能让石老板你甘受束缚,入局搅动风雨,看来上官氏的那位,是要助你探鬼城了。” 向苼听到这话丝毫不意外,她单眉一挑,语出兴味:“怎么?青木兄又想合作了?” “鬼城阴墟,而阴墟在魂海尽头,其凶险程度,绝非上次九重塔可比。” 司无栎语气慎重又认真: “上官宁至多能将你送到阴墟,剩下的,都得靠自己探索。 虽说我担心此番又在石老板手底下吃亏,但吃亏的前提是命还在。 二人同行,总比一人单打独斗强,不知石老板意下如何?” “求之不得。” 向苼明媚一笑:“我还需时间稳住大局,不过不会让青木兄等太久。” 她竖起一根手指。 “一年。” “一年之后,你我再见,共探鬼城!” 第710章 惊喜 半日后,王屠带人回了营。 三千女仙甫一出现,顿如一滴水落入了油锅,炸开了轩然大波。 而与此同时,叶营主帐。 叶初雪稳坐帐中,正处理眼前堆积入山的杂务,忽然耳边传来上官宁的声音。 “初雪,我为月营寻来一名新统领,以后你要事事以她为先,听她号令,莫要违逆。” 叶初雪闻言眸子顿时一亮。 大人从花城招揽到新统领了? 太好了! 她起身正要出去迎接,忽见阮红玉一脸激动地从帐外直接闯进来。 “将军,有大好事,天大的好事!” 叶初雪心头一喜,“可是新统领到了?” “新统领?!” 阮红玉闻言惊了一下,旋即立刻摇头,“不是,是女仙,来了好多女仙!您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话音未落,叶初雪已然甩袖化虹出去。 “哎!将军您等等我!”阮红玉连忙追上去。 不多时,叶初雪来到军营正门前,看到王屠身后那一大群着装五颜六色的女仙,浑身一震,又惊又喜。 原以为阮红玉说的“好多女仙”,能有七八百便顶天了,没想到竟有足足三千之数! 上官大人在花城做了什么?居然在短时间内,招揽了如此多女仙过来? 新统领也在这群女仙里? 她目光扫过三千女仙,却未看到可以怀疑的对象。 这时,王屠忽然转头,冷冷看来。 叶初雪心中微紧,表面却是没有丝毫变化,飞身落到王屠面前,不卑不亢地行礼: “拜见王统领。” 王屠心中正郁闷,看到叶初雪自然没什么好脸色,当即冷哼一声,不阴不阳地道: “月营乃军长大人嫡系,我一个小小统领,可当不得叶千夫长的礼,日后便免了吧。” 骤然听到“月营”二字,叶初雪脸色微变,还未开口,离两人最近的越雨忽然上前一步,朝王屠行了一礼,而后笑道: “多谢王统领护送我等回营! 我们统领大人说了,王统领您不计前嫌,护送我们月营女仙到营,无一人有损,实在宽宏大量。 虽说此番护送在王统领职责之内,该谢的还要谢,待得咱们统领大人回营之后,必提礼登门拜谢。” 这一番说的又快有顺,叶初雪在旁听得心惊肉跳,竟忘了出言阻止。 王屠一听这话中熟悉的论调,就知道又是月胜提前交代好的,气得脸色扭曲,又怕其中又有什么算计,硬是没回一句话,直接甩袖离开。 叶初雪见状,又是诧异不已。 方才跳出来的女仙出言何等冒犯,王统领居然忍着没发怒,一声不吭地就走了? 他什么时候脾气变得这么好了? 如此想着,她转头看向越雨,越雨顿时甜甜一笑,上前行了一礼,道: “拜见千夫大人,我等除了凌莹姐姐,都是统领大人招来的女仙,还请千夫大人安排我等造册入营。” 叶初雪看着越雨,心里藏了一肚子疑问,但此地显然不是说话的地方。 “红玉,带新仙入营!之后将聂芝也喊来,务必在今日内,将所有新仙记入花名册。” 刚刚赶来什么热闹也没看到的阮红玉,立刻精神一振,“喏!” 三千多人在阮红玉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前往月营方向。 路上碰见的外营管事,无不退避,心中暗自不安。 “这……月营起复,赤青军又要乱了!” “必是一场腥风血雨,不知又要死多少人,唉……” “……” 三千女仙自是不知外界此刻如何谈论她们,此刻她们刚踏进叶营大门,看到营中一片萧条的景象,顿时小声议论开了。 “这些营帐,比我想的还破啊……” “凌姐姐不是说了,之前她们被月营的人欺负得老惨了,补给肯定也被抢了。” “等统领大人回来,肯定会换的!” “统领大人会管这种小事吗?营帐破是破点儿,但也能用。” “我倒是觉得,这可是咱们月营的门面,怎么能如此破旧?” “……” 叶初雪听到众女仙的谈论,也未阻止。 一来是新军刚到,尚不知军中规矩,当适当宽容对待;二来,这些人都是新统领招揽二来,她越级去管也不合适。 她目光扫过场中。 这么多人,原以为是上官大人的手笔,没想到居然是新统领上任的第一把火。 也不知新统领是从哪里找来这么多好苗子,看质量,竟比军中老人还要高。 上官大人莫不是直接将一方女仙势力首领直接挖来了?这些女仙,都是她麾下之人? 她心中猜测一番,不禁对这位还未谋面的新任统领更为好奇,转头看向凌莹: “你随我来。” 凌莹早就想跟叶初雪倾诉一番,闻言立刻跟去营帐,将花城发生之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叶初雪听到新统领在品胆大会,众目睽睽之下,连扇日营战仙巴掌,惊得直接站起来。 而后再听到那位新统领以“月胜”之名,挑明月营的存在后,还将日营所有人揍了个遍,抢了日营的请帖,借品丹大会招揽女仙,整个人都麻了。 上官大人是不是疯了? 居然任由新统领将日营的脸面,按在地上疯狂羞辱。 等到新统领回来,等待她的必将是日营狂风暴雨一般的报复,新统领扛得住吗? 要是扛不住,那得死多少人? 一想到这里,叶初雪蓦地心头一颤,心中升起一股极其不妙之感。 新统领到现在都没出现,莫不是不准备回来了? 此人若是上官谦派来的奸细,挑衅日营后一走了之,那月营…… 凌莹说完,见叶初雪脸色越来越难看,不禁奇怪。 然而还没等她询问,帐外蓦然传来一阵骚动。 虽然隔着一段不短的距离,她还是听到女仙们不太整齐的呼喊声,隐约能听见“统领”二字。 凌莹立刻喜道:“是统领大人来了!” 这就来了? 看来事态没有朝最坏的方向发展。 叶初雪心神微缓,转而又开始担心起新任统领的性命来。 她得在日营那群人过来算账之前,好好提醒她! 念及此处,她按下满心的担忧,迅速出帐迎接。 第711章 舌战 向苼一到月营门前,没等守卫阻拦询问,就被正在里面入册的女仙们看到。 “统领大人!” “是统领大人来了!” 离门最近的女仙们爆发出一阵欢呼,呼啦啦一群跑出营门,拥簇着向苼进营。 叶初雪过来时,便看到这一幕众星拱月般的情形,心中惊诧于新任统领威望之高。 但一想到对方在花城的作为,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向苼看到了叶初雪与凌莹二人,她挥手打发走众人去入册,走到两人面前,微微一笑: “想必这位就是叶千夫长了?” 叶初雪登时回神,抬手恭谨行礼:“叶初雪拜见统领大人,大人初掌叶营,应有诸多不熟悉之处,属下斗胆请大人移步详谈!” 说完,叶初雪抬起头,丝毫不掩饰眼中警示之意。 向苼看懂了她的眼神,微微一笑:“此事不急,随我一同去见完军长大人回来,再说也不迟。” 叶初雪一听顿时急了,“大人……” 向苼抬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转眸看向营外:“有些人,应该快来了。你这个时候露怯,不免被人看了笑话。” 叶初雪闻言心中咯噔一声,还未来得及继续开口,营外便有一道冷喝炸响虚空! “月胜统领,属下林烁,奉军长大人之令,命你即刻过去主营大帐,接受问话!” 此话一出,营中女仙立刻骚动起来。 “来人语气冷厉,明显来者不善!统领大人刚到,他们就要发难了?” “哼!一群无耻小人,统领大人定不会怕她。” “是了,统领大人算无遗策,这点坎坷算什么?” 新来的女仙们对向苼信心满满,反观叶营老人皆是面露不安,齐齐看向主心骨叶初雪。 叶初雪眉头蹙紧,低声开口:“日营那群人定是又要抓住小毛病,小题大作了,大人您……” “无妨。” 向苼打断叶初雪,本想一人前去,但看叶初雪实在不放心的模样,改口道: “你随我同去,不过没我命令,不得说话,可能做到?” 叶初雪迟疑了一下,想到上官宁的吩咐,最终还是点头,道:“属下听您的。” 向苼满意地笑了笑,掠身飞出营门。 在门外等候的林烁看到向苼及其身后跟来的叶初雪,面无表情地行礼: “拜见月统领。” 这番礼数做得周全,可言语之间可谓冰冷,毫无敬意。 向苼也不在意,笑盈盈地颔首: “本统领初来乍到,还不熟悉营地,有劳林千夫长带路了。” 林烁没想到她态度如此和善,与王统领所说的“张狂”截然不同。 莫不是统领大人故意夸大花城事实,好在上官谦面前减轻自身罪责? 他心中念头一闪,表面却是不露异色,略微低头:“统领大人言重了,我们这边走吧。” 向苼含笑应下,林烁当即化作一道乌光朝后营方向飞去。 见身后跟来的不止“月胜”一人,还有叶初雪,他心中冷笑一声,没有阻止。 也好让上官宁主仆亲眼看看,她们寄予厚望的救世良药,是怎么变成将死骆驼身上最后一根稻草的! 不多时,主营大帐到了。 林烁落地,转身刚要开口,便见向苼面带笑容地从他面前走过,抬手掀开门帘,径直走了进去。 林烁脸色瞬凝,这等气魄…… 帐中之人似也没想到向苼会如此果断进来,紧绷的气氛都不禁为之一滞。 趁着这一滞,向苼清亮的双眸扫过帐中满满当当的人,挑眉轻笑: “这么热闹?” 此话一出,位于上官宁左首位的老者登时眉头一竖,冷声叱喝: “新任统领见到我等不拜便罢了,竟还敢出言调笑?!” 在帐门边的叶初雪见状,心下又是一沉。 这“月胜”怎么一进来就被一营统领抓住了错处?太不小心了。 向苼却好似丝毫没有听到老者的话,不慌不忙地朝上官宁行了一礼,道: “月营新任统领月胜,拜见军长大人!” 此话音落下,老者立刻大怒,拍案而起。 “放肆!小辈,你竟敢无视老夫之言?” 向苼听到这话,这才略微偏头,将视线落在老者身上,语出恭敬:“敢问前辈身份名讳?” 老者冷哼一声,“连人都不认得,也敢狂妄无礼? 看在你这婢子实在无知的份上,老夫便大发慈悲地告诉你,老夫乃一营统领,乌崖隽!” 向苼大惊失色,“原来是乌统领,久仰久仰!” 此话道出,在座其余八人嘴角都不约而同地弯了弯唇角。 上官宁千辛万苦就寻来这么一个软弱的货色,眼光实在不怎么样。 唯独王屠心中沉了又沉,直觉告诉她,这月胜肯定又在想歪主意。 果然,向苼“惊”到一半,忽然停下来,轻咦一声,面露不解: “统领?乌统领原来只是统领之职,那不就是同僚吗?” 乌崖隽脸色一沉,不等反驳,就听向苼又笑眯眯地抛出一句话。 “看您方才那架势,我还以为坐在主位的不是上官大人,而是您呢。” 此话一出,乌崖隽的脸瞬间绿了,立刻回头看向上官宁。 一直没有出声的上官宁,这时方才露出一点笑容,饶有深意地赞同道: “乌统领方才拍桌的架势,确实不赖。” 乌崖隽额头立刻生出冷汗。 上官宁蛰伏太久了,久到他差点忘了,她还坐在军长的位置上,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乌统领,您当着大人的面拍桌,越俎代庖训斥同袍,这是何等不敬? 莫不是在一营统领的位置上待得太舒服了,忘了自身位置?” 向苼这两句调笑一出,乌崖隽脸色更差了,“军长大人,属下并非有心……” “乌统领也是军中老人,自然不会有意对本座不利。” 上官宁笑着开口,不等乌崖隽神色放缓,就听她又道: “不过,新统领到任,乌统领偏生在这个时候未能以身作则,难免令后人诟病。 若是不罚,却有些说不过去了。诸位以为呢?” 上官宁将问题抛给在座所有人,看似留有余地,实则堵住了所有求情之口。 王屠叹息一声,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他干脆第一个开口: “乌统领确有疏漏,还请大人……从轻责罚。” 第712章 诡辩 其余八人亦不是傻子,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只会误了今日正事,于是纷纷开口附和王屠,要上官宁责罚乌崖隽。 乌崖隽理智上虽然明白,众人的选择没错,但如今日这般被众人齐声追责的滋味,当真是好久都没尝过了,脸色异常难看。 他抬头对上上官宁带着淡笑的眼神,面色青黑,终是点头认栽:“属下认错,甘愿领罚!” 听到这话,上官宁眼中的笑意真切几分,语气却无变化,仍如之前那般温和: “既如此,本座便小惩大诫,罚乌统领十年俸禄,乌统领以为如何?” 乌崖隽闻言顿时肉疼不已,表面却不敢再放肆,低头道: “属下认罚!” 统领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十年俸禄何等丰厚,单是仙灵石就有上百万,修炼丹药价值更不知几何。 这笔资源,他一定要从少主那边讨回来! 乌崖隽暗自打定主意,重新坐下来,目光扫过其他人地脸,却见所有人都避开了他的目光,连王屠也不例外。 他心中恼怒,暗骂不已。 这群老狐狸! 见月胜不好惹,居然一个个都不吭声了,想让他继续当出头鸟? 可身为少主麾下第一干将,他人能避,他却不能。 否则闹到少主那边,他面上无光,方才损失的那笔修炼资源,就难要了。 念及此处,他不再迟疑,转头看向已经在末席落座的向苼,冷声开口: “月胜统领,你可知罪?” 向苼柳眉一挑,语气轻漫:“我还真不知,敢问乌统领,本统领何罪之有?” 乌崖隽冷哼一声,“月营之名,早在上次哗变后就被取缔,当年之事更是被上官家主亲自下了封口令! 如今你不仅在外大肆宣扬月营事迹,还敢重启月营之名,还不认罪?” 此话一出,叶初雪心神瞬间绷紧。 来了! 在听到凌莹说月胜公然道出月营之名时,她就已预料到会有今日情形。 她瞳眸紧紧盯着向苼的侧脸。 这次,她又会如何应对呢? “原来是为此事唤我而来,乌统领当真是误会了。” 向苼无奈叹息,“在花城时,我只是说了月营二字,可从未道过月营过往。” “名字也不行!” 乌崖隽冷笑,“月统领莫不是不认字?封口令,乃是封去一切与月营相关之事,名字自然也包括在内!你可知罪?!” 叶初雪嘴唇抿紧,心念急转,思考如何反驳。 却见向苼笑容不减,不慌不忙地反问道:“乌统领,若是我记得不错,封口令的下令范围,是在赤青军内吧?” 乌崖隽听到这里,脸色立刻变了,“你……” 向苼勾唇一笑:“我在花城时,仅是一名欲要投靠赤青军的散修,可还不是赤青军的人呢。” “一派胡言!” 王屠忽然出声,目光紧紧盯着向苼,“我在花城时,分明你公然以月营统领身份自居!” 向苼两手一摊,面露无奈:“不这么做,我又如何能招揽到那么多女仙,作为投名状,让上官大人青睐有加,赐我统领之职呢?” 王屠眼珠子一瞪,“不可能!你……” “统领皆有信物,王统领可有见过我出示过信物?” 王屠回想当日情形,顿时傻眼。 此女当真没有出示信物,他居然直接信了! 不行,不能让她就这么逃过罪责。 他暗自咬牙,正欲说谎,却见向苼抢在他前面,意味深长地说道: “品丹大会耳目众多,除去我带回来的女仙,光是赤青军的目击认证就有几百个。王统领可要想清楚,再说话。” 王屠一口气顿时堵在了喉咙,脸色难看,半晌说不出话来。 向苼目光倏地一厉,“王统领话说一半是何意?你倒是说清除,我当日究竟有无出示信物?” 王屠嘴唇抖动,异常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乌崖隽听到这两个字,脸色霎时铁青一片。 王屠这个废物!帮腔不成,反倒给对方做了认证,他还怎么兴师问罪? 向苼好似没看到乌崖隽脸色,笑着朝众人虚虚一抱拳: “花城之时,在下行事尚未入赤青军,不通规矩,的确是狂妄了些。 今日入营后,我已从大人那边讨来信物,日后我担任月营统领,当以身作则,谨守军律,也好让诸位同僚,对我少些误会。” “月营统领?” 乌崖隽右手边,一名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忽然出声:“月统领方才还说要以身作则,怎么坐在这就犯了封口令?” 向苼眸光一转,落在八字胡男子脸上,不答反问:“敢问同僚名讳?” 中年男子摸了摸嘴边胡须,皮笑肉不笑地答:“在下二营统领,方本齐。” 向苼笑着追问,“那二营又称方营,是也不是?” 方本齐眉头微蹙,“是又如何?” 向苼没有搭话,转头再看向乌崖隽与王屠二人,“那乌统领的一营,便是乌营了?还有王统领的王营?” 方本齐目光发冷,“你到底想说什么?” “方统领连这猜不出来?” 向苼面露诧异,旋即轻叹一声:“我无非是想说,赤青军大小营命名,无一不是以统领姓氏为首。为何到了我月营这里,偏要特殊对待,不能一视同仁?” “月胜,你莫不是听不懂人话?!” 方本齐冷叱:“我方才已说了,月营二字已被下了封口令……” “那封的是从前的月营,与我月胜的月营何干?” 向苼眼露讥嘲,“你们这些个日营统领,不是最厌恶月营行特殊之举吗?怎么现在又上赶着特事特办了? 都说赤青军治军严明,无有不公之事。你等公然逼迫我另改营名,那日后谁还知晓我月胜之名? 你等可莫要欺人太甚!” “简直胡搅蛮缠!” 方本齐心头火起,冷声喝道:“你分明是为了保住月营二字,故意改名月胜……” “造谣一张嘴。” 向苼伸手一摊,笑眯眯地看着对方,“你说我故意改名?还请方统领拿出证据,我本命为何?是何来历?” 方本齐顿时语塞,一张脸憋得通红。 第713章 补给 此女身后有上官宁撑腰,这张脸说不定都是假的。 就算是上官谦亲自出手,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查到其人的具体身份来历,他怎么说? “看来方统领是拿不出证据了?” 向苼脸上笑容一收,目光瞬冷,“既拿不出证据,那便是诽谤污蔑! 身位一军之统领,却给同僚身上泼脏水,方本齐,你是何居心?!” 方本齐脸色一阵变幻,“你想如何?” “不如何。” 向苼抬手朝上官宁行了一礼,“大人,我初来乍到,总不好与方统领大打出手,那反倒成了我的不是。 方统领如何处置,一切听凭上官大人定夺。” 方本齐脸色一变,鬼使神差地看了乌崖隽一眼,而后便听到上官宁以同样的口吻说道: “便与乌统领一样,罚去十年俸禄,小惩大诫。 方统领,日后万不可无凭无据便污蔑同僚,以免伤了同袍情分。” 方本齐脸色像吃了一百只蟑螂一样难看,咬牙吐出四个字。 “属下……谨记!” “行了。” 上官宁语气微肃:“你们十一人都是我麾下干将,天天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起内讧成何体统? 下次再敢捕风捉影污蔑同袍,罪罚可不会是十年俸禄这么轻飘飘,都听清楚了?” 众人当即齐声点头,“属下明白!” “都散了吧。” 上官宁摆了摆手,方本齐却还有些不甘心,迟疑着开口:“大人,那月营……” 上官宁抬眸厉光一闪,方本**神一凛,后半句立刻吞进了肚子里。 上官宁面容顿缓,轻声笑道:“月胜的名字与月营相撞,确是巧合。赤青军的规矩不可破,总不能为月营破例。 此事,我会上禀氏族,你等专心操练兵将,莫要再为这点小事分心。” 方本齐听得眼角抽搐一下,却不敢反驳,低头应是,再抬头,上官宁身形已凭空消失在座位上。 主帐的气氛瞬间沉寂下来。 方本齐回头看着向苼,语出阴沉:“月统领,好手段!” “方统领谬赞了。” 向苼笑着回应一句,起身目光扫过其余面色不善地八人,随意抱拳: “月营百废待兴,琐事颇多,月胜无暇闲聊,便先行告辞了。” 说完,她也不管其他人是何反应,挥袖掀开门帘,径直大步离去。 叶初雪目光晶亮,立刻快步跟了上去。 余下众人脸色阴沉地相视一眼,最终还是乌崖隽先开口: “换个地方说话。” …… 另一边,叶初雪跟着向苼回到月营。 经过这一番耽搁,三千女仙入营造册已经完成,都已在各自分配好的营帐中熟悉环境。 向苼扫了一眼,便径直去了叶初雪的营帐,“将月营历年补给记录卷宗都找来。” 叶初雪闻言立刻应喏,二话不说亲自前去仓库翻卷宗。 此时此刻,她虽然还不能完全相信新统领能扛住日营的压力,但已对对方大为改观。 她初见月胜,分明觉得对方破绽百出,必定无法逃过十大统领的攻讦。 可没想到对方竟能全身而退。 不仅如此,她还能配合上官大人反咬一口,狠狠敲打乌崖隽与方本齐! 若是设身处地,换成她面对十大统领攻讦,重重压力下,她除了忍让什么也想不到。 至少应对日营倾轧这一方面,月胜要比她厉害得多。 如此,月营生存的希望,亦能避从前大上许多。 仅凭这一点,就足够她心甘情愿供对方驱使。 不多时,叶初雪捧着满怀的卷宗回到营帐中。 “大人,您要的卷宗都在这里了。” 向苼点点头,没有急着翻开卷宗,抬头看向叶初雪,缓缓出声: “上官大人说你会很听话,没想到你比我想象中,更加顺从。 我一来就抢了你的位置,你扪心自问,就没有半点不甘心?” 叶初雪坦然一笑:“大人不必试探于我,上官军长于我有再造之恩。 只要能为她保住月营,我什么都愿意做,区区一个营主之位又算得了什么? 而且这个位置,我本来就坐不习惯,连自身修炼都无法顾及。 如今统领大人顶替于我,而且比我做的好上百倍,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不甘心?” “你倒是坦诚。” 向苼轻声一笑,垂眸仙识飞速扫过刚送来的卷宗,眼眸顿时微微眯起,出声问道: “营中营帐物资一应补给,每十年一换。这卷宗记载十年前营中领过补给,怎么营帐还是那般破烂?” 叶初雪早知她会有此一问,轻叹一声:“卷宗虽有记录,可我们已有上百年没领到新补给了。 每次后勤补给那边都是同样的说法,言说我等已领走,且留影石一应证据齐全。 为此,我试过许多办法。甚至亲自护送过补给,可东西到手后,每次回营中都凭空消失,怎么找都找不到。 我只能……不了了之。” “凭空消失么……” 向苼低声自语,拾起最新的一份卷宗打开,“你已有二十年未派人前去领取补给了?” “是。” 叶初雪点头:“补给每次领出来都会凭空消失,索性不如不领,反倒不容易出错。” 说到这里,她神色讪讪:“我本想多攒几次补给,再厚颜前去求军长大人帮忙……” 向苼听她这话,就知她从前独自一人支撑得辛苦,也不笑话她,直接问道: “如此说来,我们营随时都能再去领补给?” 叶初雪目光一亮,当即点头:“正是!” 向苼沉吟少许,挥袖道:“你先下去歇息,容我再考虑两日。” 叶初雪闻言顿时僵住。 统领大人莫不是忘了这营帐是她的。 为了给麾下将士省补给,她平素歇息办公,都在这一个营帐里。 让她下去,她能去哪? 她很想出声提醒,但看向苼已经陷入沉思,终是一声不吭地退了出去。 向苼浑然未反应过来,自己强行占了别人的窝。 此刻,她的心神已然沉入方寸集中。 “葳宁师兄,空间一道你最为擅长,补给凭空消失一事,你怎么看?” 第714章 拆营 安静的方寸集空间中很快传来葳宁的轻笑。 “空间一道,比你师兄强横的大有人在,我可当不得一个最字。 不过,若是将范围放在赤青军营内,师兄有九成把握,替你寻回补给。 但你得先等两日,为兄之前在魂海沾染的气息,还未完全化解。” 向苼听着轻点下颔,“那便再等两日,到时候我会安排人引蛇出洞,也好让师兄寻得轻松些。” 葳宁欣然应下,“甚好。” 接下来两日,向苼让叶初雪去找上官宁,将月营俸禄降低至与日营持平。 乌崖隽等人本想借月俸一事再做文章,没想到向苼提前消了破绽,只能偃旗息鼓。 叶初雪去了一趟上官宁那里,除了解决了月俸一事,也将向苼的统领信物带了回来。 信物是一轮巴掌大小的弯月,弯月通体银白,听叶初雪转述,乃是由一颗白体星辰炼制而来。 随身携带,可提升丹田仙元恢复效率,乃是不可多得的斗法辅助类仙器。 向苼自是笑纳,静修一日后,终于在叶初雪快要按捺不住询问时,下令道: “传令,拆除营中所有营帐!今日你就去后勤营,按四千人的标准,将补给领回来。” 叶初雪闻言顿时露出惊色,“我去?!统领大人,您莫不是忘了上次我跟您说……” “没忘。” 向苼唇角微勾,“你尽管去,其他的,我自有安排。” 叶初雪不明白,统领大人为何不亲自去领补给? 若是大人去,日营那群人说不定会心生忌惮,不敢动手,也少去了许多麻烦。 不过她的性子,就如上官宁所言,最守规矩,也最为听话。 虽然满心疑惑,她还是立马一丝不苟地下去执行命令了。 很快,营中女仙都收到拆除营帐的命令,不管是老人和新人都开心得很,纷纷欢呼起来。 “我就知道统领大人肯定会管补给。” “没想到刚到两天就能拆了换新的,太好了!” “……” 普通将士们高兴,什长百夫长们亦是不遑多让。 阮红玉一收到明白,二话不说扯过自己头顶的营帐撕碎,踩在脚下,哈哈大笑: “这破烂玩意儿,我早就受够了!” 凌莹就住在阮红玉对面,听到笑声,出来看到那一地的营帐碎片,脸上不禁也露出笑容。 这两日叶初雪都借住在她这里,也从对方口中听到了统领大人是如何在主帐舌战群雄,大发神威的。 有这样一个丝毫不吃亏的主子在上面顶着,解决补给这点小事,还不是手到擒来。 看来叶千夫长,今日之后就不用在她这里借住了。 她念及此处,便看到阮红玉抻了抻袖子,向她走来: “凌妹,你怎么还没拆?我来帮你!” 凌莹闻言一笑,正要答应,隔壁营帐忽然掀开。 聂芝从中走出来,看到已经半塌的阮红玉营帐,微微皱眉:“现在就拆,会不会太早了?” 阮红玉一听这话就觉得扫兴。 不过之前女仙们出走,主动愿意留下的百夫长,除了她,就只有聂芝。(凌莹是从什长升任,不算在此列。) 因此即便心中不爽,阮红玉还是没说重话,只道: “我对统领大人有信心!聂芝你要是担心,可等补给到了之后再拆。” 聂芝闻言,转头扫过不少跟着阮红玉开拆的女仙们,面上忧色更重了一分,沉声道: “红玉,你可曾想过,若是统领大人失手,后果将会如何?” 阮红玉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听令拆营,难道还错了?” 聂芝皱着眉头后退一步,“咱们公事多少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冲动? 不是说你有错,而是统领大人此令考虑不周,我们当上议。” 阮红玉见她并非有意跟自己作对,神色微缓,稍一思索,觉得对方所有确实有些道理。 智者千虑,尚有一失。统领大人这次莫不是托大了? 凌莹在旁听着两人对话,柳眉微拧,沉思片刻,主动出声道: “可现在营中将士们已经在拆营帐,现在去阻止,抗令不说,同样也是扰乱军心,十分不妥。 而且,我相信统领大人心思缜密,此番下令定是别有用意。 我们若是贸然阻拦,就不怕影响统领大人的计划?” 阮红玉本来已经在动摇,听到凌莹的话,立刻坚定起来,道: “凌莹的话颇为有理,我们暂且什么都别做,静观其变吧。” 聂芝迟疑了一下,点头说好。 阮红玉这才重新恢复笑容,拉着凌莹继续去拆营。 浑然没看到在她转身之后,聂芝眼里闪过的一缕阴霾。 月营的护营结界太过陈旧,就算不通过有心人传递消息,光凭仙识探查,都能看出其中变化。 很快,月营拆营的消息,就摆在了乌崖隽等人的桌上。 “未领补给,就先拆营?” 乌崖隽将情报拍在桌上,气急而笑:“这月胜好生狂妄,真当在主帐占了一次上风,就是常胜将军了?!” 言罢,他蓦地转头看向王屠,“这月胜,当真是体修?” 王屠正要点头,不过一想到自己三番五次栽在对方手中,立马改口道: “我未与她真正交手,不过我麾下千夫长与之斗法,此女确实只凭肉身硬抗,就将我麾下打成了重伤。” “以肉身胜金仙。” 乌崖隽思索片刻,目光一闪:“体修一道,断无触及本源之可能!除非……她走的是炼器一道。” 此话一出,王屠顿惊:“你是说,此女将肉身炼成了法宝?” “乌统领的推测,甚是有理。” 方本齐从暗中走出,“能以肉身硬抗本源,除了将肉身炼成兵器,我想不到其他途径。” 乌崖隽见有人认同自己,脸上笑容微露:“炼器一道本源,炼入兵器便会直接固化,炼入肉身也是一样,断无可能克制空间一道。 王屠,你让林烁速速准备,这次务必也要拦下补给,也好让那贱婢尝尝吃闷亏的滋味!” “我这就去安排!” 王屠眼中厉色一闪,二话不说起身离开。 花城那一口气,憋在他心里太久了。 他比任何人都更想看到月胜吃瘪! 第715章 窃取 林烁接到王屠的命令,立刻前去后勤营,暗中等待“月胜”到来。 这百年来月营补给失踪,都是他动的手。 他虽然走的是枪之大道,领悟神通却与空间有关,可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后勤营储物戒中的补给。 神通施展穿梭虚空,可无视距离,但若是碰到境界在他之上者,则是施展距离越近,越不容易发觉。 为此,他专门留了一次领取补给的机会,为的就是防止月营出现新首领,前来领取补给。 这次,果真被他防到了。 他屏气凝神,暗中盯着后勤营大门,眼露慎重。 虽然王统领说那“月胜”是走炼器一道的体修,不太可能察觉到他神通的动静,但小心驶得万年船。 他定要等到最佳距离动手。 没过多久,后勤营门出现一道倩影,林烁立时精神一振。 来了! 他心念一动,掌心本源浮动,正要凝聚枪影。 可在他看清来人面孔后,他眼中的志在必得,立刻被惊愕替代。 怎么来的不是月胜,而是叶初雪?! 月胜竟如此托大,不将他们放在眼里?还是这其中,有别的算计,他未看清? 他心下念头急转,表面却是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惊讶,笑道: “真是巧了,叶千夫长今日也来领补给?” 若是放在从前,叶初雪在这里见到林烁,立刻会提起十分警惕,一字不回,生怕分神又遭了算计。 但现在,她自从在主帐那边看了好戏后,心中竟莫名有了底气,破天荒地扯出一丝笑容来。 “林千夫长日理万机,从前也不见你亲自过来,偏生今日我来,你就来了,确实巧合得很。” 林烁头一次听到叶初雪这般当着他的面冷嘲热讽,脸色微微一沉,继而冷笑: “看来叶千夫长有人撑腰后,脾性也大不相同了。” “林千夫长谬赞了,比起你们王营来,我们月营还差得远呢。” 叶初雪轻轻刺了一句,也懒得继续和他掰扯,从腰间取出补给信物,递给后勤营管事。 管事立刻收了收看热闹的心,接过信物:“叶千夫长,贵营还留有两次补给机会,可是要一同领取了?” “不,一次就行。” 叶初雪顿了顿,想起向苼吩咐,又道:“按照四千人的配置,领取一次补给。” 此话一出,在旁等待的林烁眼皮立刻掀开,凉凉出声: “叶千夫长,这不合规矩吧?从前你们叶营只有一千人。 你留下的这两次补给,都是叶营的配置,岂能说改就改? 月统领不是最守规矩吗?怎么到了自己营,就开始肆意妄为了?” 叶初雪听得柳眉竖起,回头冷喝:“林烁!你敢污蔑……” “怎么?我说的难道有错?” 林烁哼笑,“你现在可不是一营之主了。我劝你还是少自作主张,免得给月统领添麻烦,再降罪于你。” 这话中的挑拨之意,再明显不过。 叶初雪闻言非但不怒,反而冷静了下来。 一营之主,她不在乎。而且统领大人也早就与她聊过此事,她心中的担忧,早就随着主帐那场骂战散了。 而林烁口中的“自作主张”,更是没有的事。 统领的吩咐,她听得清清楚楚。 统领大人心思再缜密不过,既然这么吩咐,那便说明,没有不合规矩! 叶初雪想到这里,眸子微亮,回想一遍赤青军律,神色立刻变得从容,反问道: “林千夫长,你口口声声说我更改配置不合规矩?那我倒想问清楚,不合的究竟是哪条规矩?” 林烁面上笑容顿滞,继而沉声开口:“军律三十二条,凡军中配给皆有定数,不得私自更改……” “错了!” 叶初雪冷声打断,“林千夫长熟记军律,那自然也不该忘了军例第三条,军中一切配给,皆以将士为先! 我月营如今有四千女仙,那配给就该以四千作定数,这可不算私自更改,而是有律可依。” 林烁张了张嘴,一时无言以对,脸色隐隐有些难看。 他与叶初雪打过太多次交道,对彼此再熟悉不过。 此时此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变了。 从前叶初雪表面淡漠,实则性子退缩,习惯忍让。如今竟是张扬起来,连嘴皮子都变得利索了! 短短几日间,变化竟如此之大。 都是那月胜! 若她不来,月营岂会死灰复燃,还变得如此难缠…… 他心中暗恨,甩袖离开。 只是叶初雪过来,他隔着一段距离,一样能劫走补给! 叶初雪见林烁被她逼走,只觉得心头一直束缚着她的一股气,倏然散开,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起来。 多久了。 多久没有这般畅快的感觉了。 原来只要褪去那层敬畏,她也能做到很多。 她深吸一口气,望向月营的方向,目光闪动。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她深知今日能在口头压过林烁,并非是因为自己进步,而是她心里有了底气,不再束手束脚。 这底气,来自于月胜统领,也只有统领大人能给她。 稳坐中台,需要端平一碗水的上官大人,给不了。 “叶千夫长,您的补给来了。” 管事笑呵呵地捧着一枚储物戒亲自送出来,“这里面是四千将士的配套补给,您清点一番,小人好入册。” 叶初雪看着管事脸上比之前热情百倍的笑容,没有多言,接过储物戒仙识一扫,点头道:“数量不错。” “那小人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叶千夫长慢走。” 管事笑呵呵地在册子上打了勾,再拜了一礼,转身回营。 而就在管事转身的刹那,叶初雪手中储物戒周围蓦然荡起一缕极其微弱的波动。 一点透明枪尖,穿透虚空,直接穿入至储物戒内部,瞬间将其中补给吸摄一空。 叶初雪一无所觉,将储物戒收入怀中,转身就走。 而与此同时,林烁站在满仓的补给前,脸色终于转阴为晴,露出笑容。 叶初雪嘴皮子变厉害又如何?还不是避不开他的神通算计。 月胜统领,不过如此! 他心中得意,却不知自己所作所为,都被人看在眼里,分毫不差。 第716章 搬空 林烁心知等叶初雪回去发现不急不翼而飞后,很快就要过来找他对峙。 所以他没有在仓库中逗留太久,检查一番周围设下的隐匿结界,便径直离去。 而就在其人离去后不久,虚空荡漾出一道灰白色门户,向苼从容踏步而出。 隔着一层灰白,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占地足有千方的独立空间,其内灯火通明,摆放着不下百数物架。 一件件宝物分门别类,放在架子上,每一块都以禁制分隔开来,只见其形,不闻其息。 物架两边一口口装有仙灵石的木箱,整整齐齐地靠在堆叠在一起。 而叶初雪一直苦寻不得的营帐类补给,就散乱地放在角落里,堆积成山。 向苼目光粗略一扫,就看到布下百道警示禁制,几乎铺满整个空间地面。 一旦从断空制造的空间中走出,顷刻就会触及禁制,惊动他人。 她没急着收走门口的补给,来到物架前,目光扫过架子上的物什。 万年朱果、万年木髓心、仙寒铁、万年龙涎香…… 向苼站在朱果前,微微眯眼。 这些宝物认得不全,但只要是认出来的东西,无一不是稀世珍宝,甚至是至宝。 这里,应该是日营的秘库。 秘库的由来,她也曾听上官宁提过一嘴。 当年上官宁靠着祖母的余荫上位赤青军主之位,上任之后却发现赤青军武库中的宝物少了几乎一半,且都是修炼珍品。 不用怀疑,上官宁也知道是上官谦背后靠山动了手脚,可苦于没有证据,只能作罢。 此等要地,若非有葳宁师兄相助,她也不一定能进来。 林烁将偷走的补给送到这里,叶初雪能找到才有鬼了。 不过眼下,倒是便宜了她。宝山在前,岂有不取之理? 不过此地一旦失窃,怕是要惊动上官氏大能,上官宁不一定能保得住她。 向苼略作思忖,很快有了定计,身形一闪,来到秘库禁制核心所在,脚下轻轻一踏。 密密麻麻的黑色符文,立刻扩散开去,悄无声息地侵蚀所有架子根部。 设计这秘库之人,在每一个宝物禁制屏障上,都花费了大量精力,令得一丝宝物气息也不外泄。 但显然没有考虑到,会有人胆大包天地想要收走所有宝物。 是以架子根部与秘库相连的禁制,虽也是圆满境造诣,破解起来却是不难。 仅是盏茶功夫,上百个架子根底禁制都只被侵蚀到剩下一丝。 向苼当即散去禁制,却未动用岁月意境,而是撬动底牌《欺天》之力,搅动此地天机,务求不留一丝痕迹。 做完这一步后,她心中传音:“师兄,将我送回月营,等我去到后勤营附近,你再收尾。” 葳宁在向苼侵蚀架子禁制时,就明白了她想要做什么,不禁心惊肉跳。 原以为向师妹至多拿走一两件宝物,看这架势,她这是想要一锅端啊? 心惊之余,他又觉得十分刺激。 他早年跟随父亲闯荡,不是没当过贼,可这么大号的贼,还真没当过。 “放心,你尽管去!” 忍着兴奋,他挥爪将人送回月营。 向苼眼前一花,看到眼前的场景已经换成月营的破旧的营帐,念及葳宁师兄跃跃欲试的语气,不禁一笑,掀开门帘拔身朝后勤营飞去。 后勤营管事消息灵通,自然认得新任统领,立马亲自出来迎接。 在向苼提出再取一次补给后,立刻明白方才叶初雪拿走的那批补给又凭空消失了。 他也不敢多言,清点出四千人的补给,恭恭敬敬地递给了向苼。 向苼拿到储物戒,直接往血戒里一塞,转身离去。 暗中看到这里的葳宁,二话不说利爪挥出一条条灰白丝线,丝线化作线刃,割断所有架子根部。 “向烛,给我收!” 悬浮在断空神通空间内的秘境珠滴溜溜一转,立刻爆发出一股强横的吸力,眨眼间将秘库内所有架子、宝箱、补给吸摄一空。 原本满满当当的秘库,瞬间变得空荡荡,地面反光,比狗舔的都干净。 葳宁忍着笑,收起神通穿梭而去,氤氲在秘库中的欺天之力立刻爆开,掩去了一切痕迹。 而就在葳宁离去后不久,上官氏禁地中蓦然爆发出一股极其恐怖的波动,周遭山川亭台遭到波及,轰然坍塌大片。 上官氏弟子惊恐不已,一道惊怒之音,响彻天际。 “何方宵小?竟敢动我上官秘库!” 与此同时,向苼带着补给回到月营,便看到叶初雪满脸焦灼地等在门口。 她什么也没说,将补给戒指递了过去。 叶初雪立刻接过戒指,仙识一扫,紧皱的眉头立刻舒展开,“我这就分发下去!” 她没提之前那批补给又凭空消失之事,想来统领大人也知道,否则就不会再去领一遍补给了。 月营拆营已有小半日,迟迟不见新的营帐下发,气氛本已有些不安焦躁。 叶初雪亲自拿着崭新的营帐下发下去,那一丝刚刚升起的焦躁立刻被抚平,所有人都兴高采烈的布置营帐起来。 “新领的补给有四千之数,我们只有三千三百多人,数量足足的!” “统领大人果真有办法!” “之前千夫大人怎么试都不成,还去跟日营的人理论过,都无功而返,没想到统领大人一过来就解决了。” “别这么说,千夫大人之前也尽力了。” “我也没说千夫大人不好啊……” “……” 众人一边聊天,一边干活,一顶顶崭新的营帐迅速在空地上立起来。 这一刻,曾为叶营女仙的老人们,看着风中飘荡的一顶顶营帐,眼中闪烁着名为希望的光芒。 …… 却说林烁将补给送到秘库,回禀王屠后,回到自己营帐中,屁股还没坐稳,迎面一道风裂之音炸响,瞬间将他的营帐撕成碎片! 林烁悚然一惊,正要出手防备,却见眼前一花,肩头一沉,整个人被强行带离营帐,徒留林营之人面面相觑,惊疑不定。 “那是谁?” “好像是统领大人。” “千夫大人犯事了?!” 第717章 事发 砰! 林烁摔在地上,一阵龇牙咧嘴,抬头看到王屠正低着头朝他眼神示警。 他心中一惊,立刻起身跪好,抬头看到坐在营帐主位的黑衣青年,脸色顿时微变。 他暴露了? 不,若是暴露,等待他不可能是问话。 他心思电转,勉强维持镇定,忙低下头来,恭声道: “林烁拜见少主大人!” 黑衣青年面如冠玉,唇红如血,正低头把玩着手中一枚圆环。 此人,正是与上官宁争夺大道之人,上官氏少主,上官谦! “今日,你去了秘库?” 上官谦甫一开口,嗓音若瓷器碰撞般薄凉,听得林烁心中一冷。 “回少主,属下的确去过。属下奉命前去截胡月营补给,而后按照老规矩,将补给送到秘库后,就立刻出来上禀统领大人。” 上官谦眼中掠过阴霾,“秘库中可有异状?” 林烁迅速回想一遍,而后立刻摇头:“属下只停留在秘库门口片刻,并未发现任何异状。” “没有异状?” 上官谦轻呵一声,“没有异状,那秘库怎么被人搬空了?” 此话一出,林烁瞳孔骤缩:“什么?!” 秘库中戒备何等森严,虽无人看管,却有三名禁界大师联手设下的禁制! 他们禁庭想要从中偷一件宝物,都是千难万难,怎会轻易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搬空了? 他念头在脑海中转了一圈,紧跟着身子一颤,立刻伏下身来:“属下并未监守自盗,还请少主明察!” “谅你也没这个本事。” 上官谦语气冰冷:“滚出去,此事你若胆敢泄露半个字……” “属下万万不敢!” 林烁爬起来,二话不说退了出去。 秘库失窃,上官氏的老祖宗怕是要气疯了,此等大事,他要尽快上禀禁庭! 上官谦强自压下眼底戾气,嘴唇更加猩红。 自许下宏愿之后,他一路走来顺风顺水,何时出过如此大的纰漏! 秘库被人搬空,连老祖宗都震怒申斥于他,害他在族老会前丢了好大的脸。 这群没用的废物,连秘库都看不住,若不是失了人心,无人可用,他真想杀一批人泄愤!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极度不耐:“乌崖隽人呢?” 话音刚落,乌崖隽从门外快步而来:“少主,有线索了!林烁分明盗走了月营的营帐,可现在月营却立了新营……” 乌崖隽话没说完,上官谦眼中杀机大盛,“那还愣着作甚,都给我去月营抓人,要不会秘库宝物,我拿你们是问!” 上官宁虽在族中式微,但还留有消息渠道,上官谦入营的第一时间,她便已知晓,暗中窥伺日营动静。 此刻看到日营统领倾巢而出,前去月营方向,她面色微沉,立刻抽身,赶在他们之前来到月营门前,厉声叱喝: “上官谦,你私自御使赤青军统领为己用,该当何罪?!” 上官谦看到上官宁,面色阴沉了一瞬,很快转为笑容:“宁族姐,我这般做,自然有我的道理。我劝你还是莫要阻止,省得老祖宗怪罪下来,你兜不住。” 上官宁脸色微变,怎么还牵扯到老祖宗了? 她心中预感不妙,但大道之争在前,月营就是她的命根子,上官谦休想借机毁她希望! 她左手轻微一晃,一枚黄玉信物落入手中,沉声开口: “若为要事问询,我自不会阻拦。可你若武力相逼,休要怪我鱼死网破!” 上官谦看到她手中的黄玉信物,眼中闪过一丝忌惮,冷哼一声,“给我搜!让所有人打开储物戒检查,连同统领在内,一个都不能放过!” “慢着!” 向苼冷着脸从营中飞出,寒声开口: “上官少主,这里是赤青军营,可不是上官氏本家。你若有案要查,我月营可以配合,却不接受折辱! 储物戒乃私物,如何能打开,任由你等随意探查!若真按照如此命令执行,我月营女仙尊严何在? 否则,上官少主今日之举,我必定以月胜之名,上禀天庭!求请仙宫诸位仙君讨个公道! 我月营女仙为仙宫奋战,为人族而战,却要遭此羞辱,天理何在?!” 这一番话,几乎说尽月营老人的心坎里。 多少年了! 她们被日营战仙肆意羞辱,叶千夫长算计不过,只知道让她们忍让。 若不是还念着月营旧日的荣光,谁愿意留下来? 如今,终于有一位明主出现,替她们讨回公道了! 阮红玉热泪盈眶,统领大人刚来,尚能如此替他们豁出性命,顶住压力为她们开口。 她怎么能认怂?! 她银牙一咬,当即上前一步,高声喝道:“统领大人说得对,我等绝不接受折辱!” 凌莹目光坚定,上前一步,“我等绝不接受折辱!” 越雨面露愤慨:“绝不接受折辱!” 众女仙纷纷抛弃畏惧,高声呐喊:“绝不接受折辱!” 震天的喊声中,叶初雪身形颤动,亦是坚定高喊:“绝不接受!!” 周围营区众仙皆被惊动,纷纷探出头来观看。 禁营更有不少人直接动用禁盘,投射出留影。 “十大统领齐聚?月营这次捅破天了?” “月营干什么了?” “那黑衣青年是何人?看着面生……” 议论纷纷中,一直赖在禁营还没走的姬青琊看到投影中的画面,心头一震,转身就往月营走。 还想多聊两句的姬玉回头一看,连忙追了上去。 “族兄,等等我!” 而此刻月营门外,上官谦看着向苼,脸色沉沉,几欲滴水。 秘库失窃是大事。 但大道之争,对他而言更是天大的事! 他绝不可能为了秘库,破坏他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优势。 这月胜的每一句话,都说在他的痛处,令他束手束脚,心生忌惮,当真令人痛恨! 原以为上官宁这次找的帮手,还跟以前一样废物,不曾想这次截然不同。 上官宁到底哪里挖来如此难缠的人物,此前他竟从未听说过? 肆意折辱赤青军将士的罪名,他绝不能背。 强行搜查,是不能了。 他阴冷如毒蛇般的眸子盯着向苼,耐着性子发问: “那你待如何?” 第718章 对峙 “上官少主急着搜查,想必是丢了重要之物。” 向苼不急不缓地开口: “且不说我月营上下最近无人有资格接近少主身边,就算有,恐怕也无人有实力能从您手里偷去宝物吧? 而且少主为何独独怀疑是月营之人干的,不怀疑其他营呢?” 上官谦脸色瞬冷,“本少主行事,难道还需跟你解释一二?” “少主息怒。” 向苼微微一笑,“我的意思是,少主搜查可以,但要一视同仁,将赤青军营所有人的储物戒打开搜查一遍。 如此,我们月营断无二话。” 此话一出,上官谦身后十大统领脸色皆是微变。 能坐到统领这个位置,他们谁敢说自己储物戒里干干净净,没有别的东西? 搜查月营,他们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甚至幸灾乐祸,但若是牵连到自身…… 乌崖隽脸色变了又变,第一个暗中传音道: “少主,此事不妥!就算老奴答应,其他人……难免会因此事生出芥蒂。” “要你说?” 上官谦脸色阴沉,这等浅显的道理,他怎么可能不懂? 这时,方本齐忽然传音道:“少主,后勤营那边来了消息。 月营前后领了两次补给,第一次是叶初雪出面,林烁与之发生口角,后盗走补给去了秘库。 月胜差不多在同时去了后勤营,领取了第二次补给,带回月营。 如此打了个时间差,让月营得了新补给。秘库的事,恐怕……” 上官谦听着方本齐的传音,脸上没什么变化。 他从一开始就不认为月营这群乌合之众,能有本事盗空秘库。 之所以如此行事,不过是想借机打压月营。最好是激化冲突,趁机杀了月胜这个变数。 但月胜一张嘴就将他架在了高处,令他投鼠忌器,动手不得。 这女修似乎从一开始就看穿了他的打算…… 上官谦感到棘手,心中杀机愈盛。 这月胜手段高明,绝不能留! 再给她一些时日,说不定她真能将月营盘活。 念及此处,上官谦目露果断,暗中传音十大统领: “稍后我拖住上官宁,你等合力击杀月胜,速战速决!” 十大统领骤然听到传音,脸色皆是一变,半数人眼中都生出迟疑之色,唯有乌崖隽与方本齐直接应喏。 上官谦见状眉头一皱,再次传音:“此事后果,由本少主一力承担!你等还不动手?” 有了这句话,其余八人眼中迟疑尽去,各自动身散开,隐隐呈合拢之势,朝向苼与上官宁包围而去。 上官宁见状,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打算,脸色剧变。 不好! 上官谦要强行动手杀了月胜! 她实力与上官谦不相上下,月胜独战十大首领,焉有命在? 月胜若是死了,她再无希望翻盘,上官谦根本不是为了秘库过来兴师问罪,而是想要借机绝她后路! 她醒悟过来,可惜醒悟得太晚,一时间竟想不到任何补救之法。 向苼面无表情地盯着上官谦等人,缓缓后退。 她算错了一步。 上官谦,比她想的还要不择手段。 有葳宁师兄在,她有把握从十大统领手中全身而退。 可若是退了,她刚招揽而来的三千女仙,怕是后果难料。 女仙因她而来,她无法抛下她们独立逃走。实在不行,只能暴露方寸集,带她们一起走。 向苼心思心思电转,场中气氛越发紧张,再无人说话。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营外的长道尽头忽然传来一声朗笑。 “哈哈哈哈,今日真是长了见识。上官谦,你不是赤青军主,却能越过上官宁随意调遣十大统领。 原来这赤青军,是你上官谦的私军啊,如此奇闻,我真得跟师尊她老人家好好说道说道。” 这话中的讥讽之意,再明显不过。 上官谦眼中生怒,猛地转头看去,在看到来人的面孔后,满脸的杀意立时一滞。 “姬青琊,你怎么在这里?” 姬青琊踱着步子走到双方中间站定,轻啧一声: “我不仅在这里,我还来得比你早得多。 怎么,你上官谦难不成还真把赤青军当成自己的地盘,我姬氏之人来都不能来了?” 上官谦眼皮子一跳,强忍着怒意沉声道:“我并非此意。” “那就散了吧。” 姬青琊摆了摆手,“我还能说是过来赴品丹宴,暂且借住于此。 你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外人,留在这里干嘛,不如跟我一起回去算了。” 上官谦深深看了一眼姬青琊,阴声道:“你真要趟浑水?” 姬青琊面上笑容微敛,“上官谦,我跟你好言好语相劝,你给脸不要脸是吧?”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枚青玉传讯符,嘿嘿一笑: “你是不是忘了,我还是烨清宫的亲传弟子?信不信我一道传讯把师尊请来,替月营主持公道?” 上官谦气得脸色铁青,“姬青琊,你吃错药了?!为了一群不相干之人,就动用亲传玉符?” “呸!你才吃错药了!” 姬青琊将玉符捏在手里,“小爷我就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你走不走?再不走,我真捏了啊!” “住手!” 上官谦咬牙切齿:“我走!姬青琊,今日之事,我记下了,咱们走着瞧!” 撂下狠话,上官谦再也无颜逗留,直接化作一道黑虹飞离而去。 乌崖隽与方本齐立刻跟了上去,余下八位统领面面相觑,脸色皆有几分尴尬。 最终,王屠先站出来,抱拳道:“军长大人,我等……先行告退。” 说完,王屠转身就走,眨眼消失在众人眼中。 其余人亦是有样学样,很快月营门外就只剩下姬青琊一人。 一场冲突,消弭于无形。 上官宁身形飘然落地,来到姬青琊面前,深深福了一礼,柔和的眼中浮现出浓浓的感激: “多谢青琊公子出手相助,若非你及时出现,我们恐怕……” “上官仙子言重了。” 姬青琊呵呵一笑,“我也是因缘际会,师尊颇为关照你,我既然在此借助,帮你也是应该的。” 上官宁目光在他脸上流连而过,两颊染霞,掩唇柔柔一笑: “青琊公子鼎力相助,却如此谦虚,真是令我不知如何报答才好。” 第719章 反噬 姬青琊被上官宁看得莫名其妙,挠了挠头道: “报答?这好办,上官军长可否容我再多住两日。” 上官宁顿时怔住。 烨清宫主虽对她有几分欣赏,但还不至于特地派人来护着。 而且姬青琊是烨清宫主最宠爱的亲传弟子,一向我行我素,谁也管不到他。 这次他主动出手相助,难道不是……不是…… “上官军长,你怎么不说话?难道是不方便?”姬青琊拧着眉头追问。 上官宁思绪被打断,连忙应声道:“自然可以。” 她嫣然一笑,“近日我完成了一幅画作,青琊公子得了空,可去我那边坐坐。” 说完,她回头看向苼,笑容立刻收起,语调微冷:“你随我来。” 向苼身形纹丝不动,“还请大人先行一步,我需先安抚月营。” 上官宁微微拧眉,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喜,但也知月营重要,于是点头离开。 姬青琊眼巴巴地送走上官宁后,立刻凑到向苼跟前。 分明攒了满心的话,可他张了张嘴,却愣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向苼看着神色,就知道他对自己的身份只是怀疑,还未确认。 即便如此,他还是义无反顾地站了出来,吓走了上官谦。 可若是吓不走呢? 有些话,看来必须要说清了。 她微微抿唇,语气轻淡:“此番,多谢青琊公子相助。 不过你我素不相识,公子实在不必在此趟浑水,还是早日离去为妙。” 她的语气,分明冷淡。 姬青琊却是听得心中激动起来。 月胜真是石头姐! 要是素昧平生,说几句客套感激的话话就罢了,怎么可能会赶他走呢? 此刻,他真想拉着石头姐往营帐里一躲,好好问问她当年为何不辞而别。 不过现在在大庭广众之下,他自是不能乱来,坏了石头姐的打算。 左右现在石头姐扎根月营,没那么容易离开。 如此想着,姬青琊嘿嘿一笑:“本公子行事素来随心,帮了就帮了。 我这个人最喜欢交朋友,月统领若真心感激,不如少些说教,与我喝上一场!” 说到这里,姬青琊看了一眼向苼身后还在等着的叶初雪等人,摆了摆手,道: “月统领先忙正事,稍后得了空,咱们再闲聊也不迟。” 言罢,姬青琊拍拍屁股,转身就走,背影说不出的潇洒。 向苼无奈地弯了弯唇,转身看向叶初雪等人,缓声道: “没事了,有姬氏之人在此坐镇,那上官谦不敢再明着动手,你们且先回营歇息,明日开始正式操练。 初雪,你将补给中的禁盘都找来,等我回来,另有他用。” 向苼一连串的命令下去,众人心中立刻踏实不少,纷纷应喏。 “统领大人也莫要担心。” 叶初雪应下吩咐后,反声安慰道:“经此一事,军长大人也会提高警惕,赐您诸多法宝护身,您速速过去见她吧。” 向苼闻言一笑,心说上官宁这次会不会与她翻脸都是未知数,更不提什么法宝了。 她也不多言,双脚一点地面,身形拔高化作一道白光飞去主帐。 片刻之后,向苼穿过主帐后的营道,踏入一道空间门户之中。 空间不大,只有百丈方圆,被一座精致的宅院填满。 “进来坐。” 上官宁的声音从宅院中传来。 向苼不发一言,迈步穿过宅院大门,门内花木掩映,曲径通幽。 她沿着小路一直往里走,不多时看到一卷珠帘,珠帘晃动间,可见上官宁坐在画板前,留下一道窈窕的背影。 “秘库,在你这。” 上官宁直接开门见山,话中没有疑问,只有肯定。 向苼闻言毫不意外。 在花城是,上官宁就见过葳宁师兄的空间手段,若是猜不到是她偷走秘库,未免太过愚蠢。 话虽如此,此事她却不能认。 她微微一笑,“上官大人所言,属下怎么听不懂?不过您所说的秘库,是上官谦从武库中搬走的那部分珍宝,失窃了不是正好?” 上官宁眉头一拧,放下画笔,回头视线透过珠帘,看到向苼微微带笑的脸,面色微沉: “月胜,你可知此事已惊动老祖宗,秘库若不回来,我保不住你。” 向苼笑容微敛,“大人,且不说我手中没有秘库。就算是有,还给您之后,您就能讨好老祖宗吗?” 上官宁一怔,很快听出了向苼话中之意,脸色微微难看。 向苼看到她的反应,轻笑一声:“您看,您也知道。您若是还了秘库,老祖宗非但不会看到您的好,只会以为是您偷了秘库,故意为之。 如此,您只会招致老祖宗的厌恶,而还回去的秘库,也会接着沦为上官谦对付您的工具。 这样一想后,您还想得到秘库吗?” 上官宁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月胜的话,很有道理。 就算现在月胜真的愿意归还秘库,她都不太敢要了。 那就是个烫手山芋。 她微微吸了口气,“你到底想怎么做的?” 向苼挑了挑眉,不答反问:“上官大人不是说,不会干涉月营吗?” “我是说过。” 上官宁脸色不愉,“可你行事太过,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我……” “重病需下猛药。” 向苼打断上官宁,目光清亮,“大人当知局面艰难,若是没有孤注一掷的魄力,如何反败为胜? 若是大人怕了,辞退属下就是,大人赐予属下的宝物,属下也一并归还。” 上官宁脸色凝滞,“好,我不管你,那秘库你何时归还?” “大人怎么还在纠结秘库?我不是说过,那不是我偷的。” 向苼笑了笑,“若是大人没有其他问题,属下便先退下了,月营那边还有许多事,等着去办。” 上官宁攥紧手中画笔,沉默许久,方才轻声开口:“下去吧。” “属下告退。” 向苼垂眸行了一礼,转身径直离开。 上官宁盯着她离去的背影,瞳眸里泛出一丝恼恨。 到底急病乱投医,遭了反噬。 那秘库是赤青军多年的积累,是她日后登临家主之位的底气,如何能落于外人之手? 可恨她明知是此女偷走,却不敢索要太过,甚至要向她低头。 何等憋屈! 第720章 侵吞 上官宁深深吸了口气,闭上双眸再睁开,眼里的愤恨已全然消失,化为平静。 罢了,且先忍耐。 待她夺得大道后,一切都将拨乱反正! …… “师妹,你此番算是将上官宁彻底得罪死了,就不怕她在鬼城之事上不尽心?” 回营的路上,向苼耳边响起葳宁的声音,言语之间不乏忧虑。 向苼目中微光一闪,“只要她一日未能继承大道,合作就得继续。” “即便如此……上官氏乃仙宫大姓,底蕴深厚,手段层出不穷,若是其老祖宗亲查,招致暴露……” “葳师兄这是怕了?”向苼传音轻笑,语气仍然轻松。 葳宁语气微窘:“搬空秘库时,为兄被贪心蒙蔽了心智,只觉刺激,现在想想,难免不安。” “师兄不必忧心。” 向苼面上云淡风轻,“上官氏的老祖宗若真要大张旗鼓地查,这次来的就不是上官谦了。” 葳宁清楚其话中有话,顿时诧异:“此话何解?” “此事还要从我接任后,从案卷库看到的军历说起。 赤青军如今虽由上官氏把持,建军之人却非出自上官氏,而是而是一位人族仙帝与神兽毕方的后裔,名为赤青。 赤青军在其手中发展壮大,武库亦是赤青创立。后来,赤青失踪,上官氏方才代掌赤青军。” 此番话一出,葳宁立刻醒悟:“你是说……秘库是上官氏私下侵吞赤青军,仙宫天庭极有可能不知道?!” 向苼神色微哂:“天庭众仙云集,那秘库连林烁都能自由进出,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没有闹到明面上罢了。 上官氏也不敢闹到明面上,毕竟仙宫实力错综复杂,可不是他们的一言堂。私底下任意妄为也就罢了,若是闹得人尽皆知,落井下石者不会在少数。 上官氏老祖宗的动向,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人盯着,牵一发而动全身,他怎会轻易过来万骨荒原,授人以柄呢。” 葳宁顿时豁然开朗,此前他竟不知,这秘库的背后居然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但紧跟着,他又问道:“这一切毕竟只是你的推测,若那老祖宗真不管不顾,找你算账呢?” 向苼洒然一笑,“修士本就逆天而行,散修更是路难,难得有机缘送到面前,岂能一点风险都不冒? 而且,只要我继续追查师尊小世界的下落,暴露是迟早的事。畏首畏尾,下场只有死路一条,抓住一切机会增强实力,方为正道。” 葳宁顿时没了话说,他听着师妹始终冷静的言语,心中更生出一丝钦佩。 师伯真是收了个了不得的徒弟。 秘库宝山在前,她竟还能不受贪念影响,在片刻间理清思绪,考虑到方方面面。 单以此论,他远不及她。 葳宁感慨间,向苼已然回到月营。 短暂的风波后,月营重回正轨,从空中一眼望去,可见三千余顶营帐星罗棋布,秩序井然。 向苼的营帐设在正中心,分前后两帐,面向正对主帐,面积比之前大了三倍有余。 旁边稍小的营帐,不出意外应该就是叶初雪的。 向苼在半空粗粗扫过一遍,飘身落到自己营帐前,掀开门帘进去,一眼便看到书案前空地上堆积成山的禁盘。 早在里面等候的叶初雪立刻迎了上来,“统领大人,补给中的所有禁盘都在这里了。” 后勤营给的补给,不仅有营帐,还有专门为一营而设的防护禁盘。 月营百年不曾领到过补给,原先的防护禁盘早就损坏一空。月营就这么赤裸裸地暴露在他营眼中,无需任何手段,就能将营中动向看得一清二楚。 叶初雪早就为此憋屈许久,甚至私底下去求过白妪,可惜白妪此人不敢得罪日营,拒绝了她。 如今好不容易得到新禁盘,统领大人不让她尽快布置激发,反而尽数送来营帐,是何用意? 叶初雪心中不解,却也不准备多问。统领大人智计深沉,不是她能揣摩的。 向苼走到书案前随意拣起一面禁盘,一眼便洞悉了其内符文品质。 军律有言,设营禁盘品级不得低于二品,这些禁盘便也就刚好卡在二品的门槛上。 若是直接拿去布置激发,月营依然跟之前裸奔没两样,修为最低日营军士,都能随意穿破禁制,探查月营情况。 上官谦的针对,当真无处不在。 向苼眼中冷光一闪,开口道:“明日你再过来取。” 叶初雪点点头,二话不说行礼退下。 其人一走,向苼收起地上禁盘,而后挥出一道仙元,没入营帐中。 嗡! 营帐表面禁制符文倏然一亮,立刻升起一道质量不怎么样的结界。 向苼再随手丢出两道示警禁制,随后直接心中呼唤葳宁师兄,施展断空神通,传送离开。 啪! 荒原之上,向苼凭空出现,踩在一片骨石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白光充斥着视野,四下静谧无声。 向苼心海微开,心识无声蔓延开去,确定周遭无人后,心神一收,手中抛出秘境珠落入骨石中,同时身形一闪,钻入其中消失不见。 甫一进入秘境,赤金色毛球立刻蹦蹦跳跳地弹到向苼面前,无不欢欣地说道: “主人,搬来的宝库都整理好啦!我这就带您过去?” “不急。” 向苼摸了摸向涅毛茸茸的脑袋:“无主真元和无主元气还有多少?” 向涅语气立刻变得失落:“主人,您这些年修炼勤快不少,我凝聚的速度赶不上您消耗的速度,恐怕再有两年就要消耗一空了。” 说到这里,向涅又连忙补充道:“涅儿记得以前,秘境运转完全能供给一族修炼,可惜我忘记怎么加速凝聚资源了。 主人您再等等,我一定能想起来!” 向苼温和一笑,“想不起来也无妨,你已经帮了我许多了。” 她收回右手,脸上笑容也一并收敛,“向烛,将那两人带过来。” 淡然之音瞬息传遍整个秘境。 正在修炼的向烛立刻一个激灵坐起身,化为原形,两爪捞起元道人和言老鬼,就朝向苼方向飞去。 第721章 实力 向烛得秦天缺传授功法,这些年伤势痊愈后,修炼渐入佳境,如今已有人仙后期实力。 元道人与言老鬼修为远在向烛之上,此刻却不敢有丝毫反抗,任由向烛抓着,冷风刮面。 数息后,冷风消解。 向烛爪子松开,元道人与言老鬼落地,二话不说跪在向苼面前,齐声开口。 “拜见主人!” 向苼听到两人声音,只盯着手中圆石,眼皮都没抬一下。 元道人与言老鬼相视一眼,谁都没敢起来,默默跪着等待主人吩咐。 言老鬼看不明白向苼要做什么。 元道人却是长袖善舞,与人结交,见识不少,很快认出向苼手中的圆石。 “那是赤青军的战阶石?怎么颜色跟以前看到的不一样。” 元道人很快想到了什么,眼中惊疑不定,“难道……” 不等他理清思绪,向苼忽然开口:“元道人。” 元道人顿时一个激灵,“在!” 向苼甩袖将战阶石抛在半空固定,淡声下令:“全力一击,攻击此石。” 元道人二话不说凝聚脉轮,轰在战阶石上。 嗡!! 战阶石微微一颤,显露出一个“肆”字。 四阶,实力相当于地仙后期,倒是不错。 向苼念头一闪,又道:“言老鬼。” 言老鬼心领神会,立刻双手掐诀,一口气在喉咙酝酿片刻,厉喝而出。 “杀!” 无形的波动席卷而出,轰击在战阶石上。 战阶石立刻显现出“肆”字,临到隐没时,又变幻成“伍”。 言老鬼之前不知石头作用,但两相对比,已能猜出一二。 他这一击超常发挥,有天仙水平!伍字比肆字要高。 他不禁得意地看了一眼元道人。 元道人脸色一黑,碍于向苼当面,没敢开骂。 “向烛。”向苼接着喊。 向烛全力一爪子拍在战阶石上,结果战阶石反应许久,才慢吞吞地显现出一个“壹”字。 向烛两眼立刻瞪大,随后不敢置信地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元道人与言老鬼,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掩面而逃。 太丢龙了! 向苼摇头失笑,向烛之前毕竟伤到了根基,近些年才恢复,修炼速度不算慢。 “涅儿,你去安慰安慰。” “知道啦!” 毛球蹦蹦跳跳地追了过去。 向苼没有再看元道人两人,目光落在战阶石上片刻,取出一枚仙灵石,从中炼化出一团仙力,自体内经脉转过一圈,不经肉身桥,直接打出! 嗡—— 战阶石一声轻响,随后浮现出一个“叁”字。 元道人两人见状,不禁面露古怪。 前辈的仙元,怎么只有地仙初期的水平? 不等两人思索明白,战阶石数字隐没,向苼再次打出一道仙力,这次直接消耗的体内仙元。 战阶石微微一颤,很快显现出一个“伍”字。 天仙初期。 元道人顿时舒服了。 这才是前辈的真实修为,他不是对手,实属正常。 此念方生,他便看到向苼再次挥袖,这次是……禁制符文? 怎么看上去跟上次不一样,不是天妖禁? 他心中疑惑,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裂响。 他立刻转头,看到战阶石上明晃晃的“陆”字,瞳孔微缩。 原来前辈真实实力在天仙中期,他输得不冤……前辈怎么还没收起战阶石? 元道人脸色微变,就见向苼开始掐诀,禁制符文如同黑色雪花纷纷浮现,最终十数息后,凝聚成一道令人心惊肉跳的符印,没入战阶石中。 咔嚓! 这次的裂音更大了,元道人死死盯着战阶石表面,看到其上倏然显现的“捌”字,一双眼睛瞬间瞪得滚圆。 八阶,金仙战力?! 砰! 不等“捌”字消失,向苼面无表情,一拳轰出,战阶石中间出现一条大裂。 “捌”字浮光一闪,变幻成“玖”! 元道人呆呆地看着破裂不堪的战阶石,浑身大汗淋漓,已然陷入麻木。 他依稀记得此前接触的赤青军什长吹嘘过。 九阶,乃战阶极致,意为金仙至强!再往上一步,便是传说中的大罗金仙! 他一介地仙,居然招惹到此等大能还不死,当真是走了天大的运! 此时此刻,他的怨气全都没了,心中只剩下浓浓的庆幸。 言老鬼不知道“玖”字背后的含义,但也明白,主人实力远在他之上,敬畏地伏下身来,不敢再直视主人。 向苼又劈出一剑,战阶石再次显现出一个“玖”字后,终于不堪重负,爆裂成粉。 “恭喜主人,贺喜主人,实力大进!”元道人忽然大声高喊,谄媚的嘴脸不加掩饰。 向苼侧眸扫了他一眼。 元道人立刻噤声,“小人一时激动失言,主人恕罪。” 此番敲打足见效果,甚至犹有过之了。 向苼心中念头闪过,懒得计较元道人那点讨好的心思,淡声问道:“传给你的声音,你都听过了?” 元道人面色微苦: “小人不敢欺瞒主人。 主人传来的声音,小人每个都听了不下百遍,确实没有一个与那奸细相符啊。” 向苼闻言目光微闪,藏得这般深,看来藏在背后的,不是一般人。 不过只要此人还在赤青军,答案终有一日,会浮出水面的。 她按下心思,打发走了两人,心神重新回到自己身上。 秘库里有不少高品战阶石,她让向涅取了一个过来,如此一番自验,也让她清楚了自身实力。 她的仙元强度,若不经过肉身桥淬炼,达到了地仙初期水平。 这是四劫散仙渡劫后才有的强度。 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是跳过三劫,直接渡了第四劫,还是第三劫变成了第四劫。 总之,她现在完全可以把自己当做四劫散仙看待。 而淬炼之后的仙元,达到了天仙初期,相当于一般的六阶散仙。 至于真实战力,触及本源后,已经和境界完全脱钩。 禁制一念而成,威力与淬炼后的仙元大差不差,而若是稍加准备,便同样可达金仙。 而肉身与剑道双双飞跃,堪比一般的金仙圆满。 若是换算成散仙境界,堪比渡九劫! 第722章 发现 一番梳理下来,向苼总算对自身实力有了清晰的界定。 撇开始终极强的肉身不谈,触及本源后,剑道与禁制一道威力都有了质的飞跃。 进步最大的,无疑是剑道。 剑道主杀伐,无愧于同阶无敌之名。 即便只是初涉剑道本源,就令她横跨金仙,直入至强之列。 不过向苼知道,虽同为九阶至强,她的实力,比起那些本源圆满,浸淫金仙之境多年的老怪,还是差了些。 那等人无法突破成就大罗之位,并非天赋不足,而是因为每一条本源大道,只能为一人所掌。 若其人所修大道之上,已有大罗金仙掌控,除非此人身陨,否则下面本源圆满的金仙,终其一生都无法突破。 也正是因为如此,每一位大罗金仙身陨,都会因大道争锋而掀起腥风血雨。 上官宁与上官谦的争斗,就是最好的例子。 日营统领的实力,上官宁早就将情报共享给她。 诸如乌崖隽、方本齐之流,虽还未至本源圆满,实力仍不容小觑。 单独面对一个,她或许能应付,但若让对方三人以上联手,自己恐怕就危险了。 欲要破此困境,唯有继续增强实力。 至于如何提升,无非两个办法,要么补齐短板,要么扬长避短。 她的短板显而易见,修为太低,但境界非是朝夕就能弥补。 所以,方法其实只有一个——扬长避短! 念及此处,向苼心思一定,起身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再出现,已至秘库所在。 秘库宝物存放分门别类,向涅原封不动地搬进来,向苼找起来也方便,很快寻到所需之物,一沓剑形草叶。 此为本源剑叶,于剑仙而言,乃是不低于三转金丹的稀世珍宝。 炼化此叶,可大幅提升剑道本源的汲取效率,不过具体效果如何,她得试过才知道。 浑元秘境中无法打开血戒,向苼抓起放置剑叶的架子,再离开秘境的一瞬,直接将其塞入血戒中。 血戒之中的力量立刻自行运转,开始磨灭覆盖在剑叶表面的禁制护罩。 护罩由禁道本源所化,坚硬异常,但在血戒毁灭之力下还是不够看。 不过片刻间,光滑如镜的护罩表面便出现了细微的划痕。 向苼估算一番,得知血戒还需一个日夜时间破禁,遂不再多管,重新闪身进入秘境,翻手取出两枚升仙丹。 这两枚升仙丹,自是花城所得。 以防在花城主面前暴露,她未在城中炼化丹药,之后又一直被诸事缠身,直到此刻,方才能静下心来,修炼一番。 升仙丹已经明玉格验过,无毒。 她直接将两枚一起扔入口中,缓缓入定…… 与此同时,日营主帐。 “月胜那边有何动静?” 上官谦面容恢复往日淡漠,眉宇间却有一股阴鸷之感,挥之不去。 乌崖隽回得极快: “回禀少主,那月胜从上官宁那里回来后,就进了主帐,一直没出来,应当是在修炼。 营帐外的警示结界品级不低,我等生怕又是那月胜设下的陷阱,未敢贸然探查。” 上官谦眯了眯眼,沉思少顷,蓦地抬眸看向王屠:“那月胜,真是散修?” 王屠嘴角微不可察地一扯。 他上次不是跟乌崖隽说过此事吗,怎么又问一遍? 他心中如此想着,表面却不敢露出半点异状,仍旧是用的上次那套,避开正面回答。 “回禀少主,我麾下千夫长与之斗法,此女确实只凭肉身硬抗,就将他打成了重伤。” 乌崖隽因罚俸之辱,早就恨毒了“月胜”,此刻听到上官谦打听其人的底细,立刻抢过话头,分析道: “少主,那月胜既是散修,又是散仙,可见天赋、传承都一般,至多学了些秘法,提升了肉身强度罢了。 体修前头无路,她无法掌握本源,迟早会死在天劫之下。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冒着身陨之险,掺和进您与上官宁的争斗中。 属下猜测,上官宁定是许了她一条活路,譬如,古修传承……” 这番话虽是推测,却也有理有据,上官谦听完,面上多了一分思索之意。 古修之法,可不是一般人能修炼的,上官宁怕是骗了这月胜。 若是自己揭穿……不妥,月胜于他毫无信任可言,即便说真话,也只会让她以为是离间之计。 如此,解决办法,仍然只有一个。 上官谦眼中杀机一闪而逝,抬眸看向王屠。 “既是体修,杀之不难。王屠,此事便教给你了。” 王屠心中咯噔一声,低下头来:“少主,属下……属下并无把握。” 他还不想彻底倒向上官谦一方,这种彻底得罪上官宁的差事,怎么能答应。 “无妨。” 上官谦微微一笑:“此事,本少主自有安排,杀月胜就如杀鸡一般简单,你只需负责最后一步。 话到这里,上官谦脸色蓦地一沉:“王统领,总不至于连刀都挥不动吧?” 这是要强行拉他入伙? 王屠心中憋闷,却也知今日是躲不过去了,只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 “属下定不负少主所托!” “很好!” 上官谦神色转阴为晴,“那我便等着王统领的好消息了。” “……” 半日后,两枚升仙丹消化一空。 向苼睁开双目,起身通体一震,氤氲在身周的仙灵雾气瞬间散去。 她轻轻吐了口气。 升仙丹的品级堪堪触及金仙门槛,能撬动的本源极其有限。 两枚丹药炼化下来,剑魂中的本源只提升了不到半成。 不过到底是品丹宴的精品仙丹,其中仙元药力极为充沛,一口气让她的丹田仙元增涨九成,直入四劫散仙后期,距离第五劫已然不远。 不过这点增涨,对她的实际战力,毫无提升就是了。 修炼告一段落,她收敛一身气息出了秘境珠,心中呼唤葳宁师兄,身形立刻传送回月营主帐中。 “你修炼这段时间,日营探来的仙识不断,好在未有一人贸然穿破禁制。” 葳宁开口,言语间带着一丝兴味:“不过我妖识在空间游荡时,刚刚偶然发现一事,你应当会感兴趣。” 第723章 人情 说完,葳宁也不等向苼发问,直接传给向苼一段画面。 画面中一片漆黑,狂风呼啸,偶有空间碎裂,碎片被狂风裹挟,化作刀刃风暴,切割天地。 “这里是黑狱?” 向苼认出画面来源,目光微凝。 黑狱是赤青军刑罚之所,空刃切割犹若凌迟,痛苦非同一般,天仙以下在其中撑不了半天,就会身死道消。 一般唯有犯下重罪之人,才会被投入此间。 葳宁师兄说她会感兴趣,那被关进去之人,她应该认得。 此念方生,画面陡然拉近,向苼也因此看清,被关之人竟是之前窃取月营补给的林烁。 “是因秘库失窃,被上官谦迁怒么……” 向苼心中浮现这般猜测,但很快就被她自行推翻。 她分明看到林烁脸上没有半点憋屈愤怒,反而神态颇为放松。 她目光微凝,很快看到林烁拿出一座祭坛抛出。 祭坛飞入碎裂的空间中,竟丝毫不损,且很快悬空固定,纹丝不动。 一团荧荧之光,自祭坛上散发而出,猛烈的空刃风暴吹来,皆被荧光弹开,四下散去。 林烁立在祭坛背风处,伸手一抹储物戒,掏出一块白色令牌,放入祭坛核心凹槽之中。 祭坛微微一震,片刻后,传出一道诧异之音:“守目?上官谦去了你那里,人还没走,你就冒险匆忙传讯,可是出了大事?” “正是!” 林烁面色肃然,语速极快,“就在半日前,上官氏暗中扣下的秘库被人搬空,上官谦来此就是为了追查秘库下落。 他还想利用此事,趁机强行杀了月营新统领! 可惜那月胜伶牙俐嘴,占了大义,烨清宫主亲传弟子姬青琊又恰好在此,主动出面平息冲突,上官谦未能得逞。” 说到最后,林烁语气中充斥着浓浓的遗憾,好似“月胜”不死,对他而言,是天大的损失。 祭坛对面之人对此习以为常,凛声回应道:“我已记下此事,即刻上报。你速速关闭祭坛,小心暴露。” “放心,黑狱是我的主场。” 林烁笑了笑,“任何空间探查,都瞒不过我的道。” 话虽如此,他也没敢与对方多闲话,很快切断联系,收起祭坛。 方一转身,便看到向苼就悬立在他身后不远处,一脸的从容瞬间僵在脸上,瞳孔骤缩。 “林千夫长,先别忙着动手。” 向苼垂眸瞥了一眼他掌心凝聚的长枪,不慌不忙道: “你我之间并无仇怨,而且闹出动静来,难免被人察觉,不如先聊两句?” 林烁握紧长枪,没有丝毫放松,却也没出手。 他盯着向苼半晌,忽然冷笑:“没有仇怨?笑话!只要你是月营之人,便是我林烁之敌!” “林千夫长……不,守目阁下既能为禁庭潜伏赤青军多年,当是聪明人。” 向苼看着林烁,面上流露出不解:“以你的眼力,不应该看不出,当年的哗变的根源并非月营女仙,而是上官氏内斗才对,怎会如此义愤填膺?” 林烁听得此话,一颗心止不住往下沉。 终究还是暴露了。 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一日,短暂的失态后,很快恢复镇定,反问道: “禁庭令牌制式隐秘,你怎会认得?你还接触过其他禁庭之人?” 向苼自然不会说她血戒里还躺着一枚同样的令牌,而且这枚令牌还是你亲自给的。 她微微一笑:“守目阁下若是肯为我解惑,我自会告诉你答案。” “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也敢助纣为虐?” 林烁冷哼一声,“营中哗变的真相,我身为千夫长,当然不会受蒙蔽,可我也没恨错人。 你可知,臭名昭着的血丹生意背后,是何人?” 这话中之意再明显不过。 向苼目色微深,“你是说……上官宁?” “不错!” 林烁眼中流露出彻骨的恨意,咬牙切齿:“当年月营修炼的资源,都是上官宁用血丹换的! 你们这些月营女仙,只要用了上官宁的修炼资源,便无一人无辜!” 向苼默了片刻,平静出声:“你之所言没有证据,是真是假,我无从分辨。 不过即便你所言是真,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领过一份月营俸禄,那在你眼中,是无辜还是不无辜呢?” 此话一出,林烁顿时愣住了。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冷笑道:“你少在这里花言巧语,上官宁为了拉拢你,定然没少赐你法宝,那些同样沾着罪孽,你躲不开!” “她暂时还没有赐我法宝。” 向苼一本正经地说瞎话,“我与她之间另有交易,与法宝资源无关。” 林烁再次愣住了,他看着面前坦然自若的女子,一时间竟不知该以何种态度面对。 他心绪乱了片刻,好不容易才抓住一根线头,重新镇定下来,冷声道: “月统领不与我动手,还与我说了这么多,看来是不准备揭发我了?” 向苼含笑点头: “赤青军与我而言,不过是过客,揭发你,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何必多此一举。 不过如此一来,守目阁下算是欠了我一个人情吧?” 此话一出,林烁立刻明白了对方的用意,眉心微沉:“你想让我做什么?” “放心,不会让你冒险。” 向苼手中浮光一闪,凭空出现一枚灰白色玉符,递给林烁。 “你故意自罚于此,向禁庭传递消息,想来很快就能出去了。 替我留意上官谦的动向,若我有事找你,这枚玉符就会发烫。 到时你直接捏碎,就会传送至此,只要你给出的消息,足够有价值,你欠我的人情顿消,互不相干。” 林烁闻言顿时心头一松。 他抛弃赤青军的身份投靠禁庭,不仅是因为血丹,还有另一层原因,那就是上官氏掌控下的赤青军,早就烂透了。 在上官谦眼中,赤青军普通将士的命,根本不是命,只是他达成目的的工具。 这些年被他设计害死的赤青军将士,怕是比死在战场的还多。 他无力改变现状,心中对其只有厌恶,出卖他的消息,他心里当真是半点负担也无。 如此想着,他二话不说接过玉符,“一言为定!” 向苼勾唇一笑。 “一言为定。” 第724章 战阵 达成约定,向苼也不在黑狱多留,身形一闪,凭空消失在原地。 林烁沉默地看着向苼原先所在的空处,目中挣扎片刻,最终轻叹一声,放弃心中想法。 这月胜当着他的面传送离开,他哪里还猜不出,偷走秘库之人正是她。 可知道归知道,他却无法告诉任何人。 此女空间造诣如此之高,暗中监视他还不是轻而易举。 他若是摆出祭坛,怕是不等传讯,就会被其现身阻止,甚至直接暴露身份。 而若是告诉上官谦…… 林烁心中膈应,他一点也不想告诉上官谦。 二者相比之下,秘库放在月胜手里,他反而会觉得更舒服一些。 “她这是算准了我的想法……” 林烁眼露忌惮,此女心计如此之深,上官宁有她相助,还真不一定会败。 难怪上官谦急着杀她。 …… 向苼回到营中,挥袖撤去禁制,却未急着出帐,反而坐下来,眼中掠过思索之意。 林烁竟说血丹幕后之人是上官宁,那言语间流露出的恨意,不似作假。 可上官宁手掌赤青军武库,灵石宝物多得是,完全没必要通过血丹敛财。 而且她处境敏感,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人在找她的错处,又怎会掺和血丹之案? 再者上官宁若真被贪心蒙蔽,让血丹流入赤青军营,总不可能亲自去做,那行事便绕不开她的心腹,叶初雪。 她与叶初雪接触时间虽短,但也能看出其人性情正派,心思浅显,言语之间对上官宁颇为崇拜,若真掺和进血丹之事,绝不会有如此表现。 是真正的幕后之人误导林烁,将血丹之案栽赃嫁祸给上官宁;还是上官宁隐藏太深,连叶初雪都不知道她的真面目? 向苼端起桌边冷茶,随意抿了一口,敛去思绪。 这些猜测短时间内难有答案。 不过不管幕后真相如何,都不影响她前往鬼城,何必寻根究底呢。 接下来几日,整个赤青军营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不过谁都知道,这只是表象罢了,上官谦亲自前来,岂会轻易放弃打压月营。 叶初雪忧心不已,但每每在拉练场看到一脸云淡风轻的向苼,一颗心都会安定下来。 在她看来难如登天的大事,在统领眼里,好似都微不足道。 历经前几次危机后,她对统领好似生出了一种盲目的信心。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当遇事,她第一个念头不再是去找上官宁,而是去见向苼。 这次,也是一样。 “大人,近几日营中拉练效果十分不错,可我们用的战阵核心阵盘太旧了,时灵时不灵。” 叶初雪呈上最近几日的拉练记录,皱眉道: “禁营白妪表面秉公办事,实则胆小如鼠,上官谦来了之后,我们递过去补充阵盘的帖子全都搁置。 若是一直拿不到阵盘,我们下次上战场就只能各自为战了……” 两族战场上,若无战阵护持,光靠个人防御,月营必将死伤惨重。 向苼一目十行地看着拉练记录,一边问:“禁营那边用的什么理由拖延时间?” 叶初雪脸上露出一丝恼怒,冷哼一声,道:“他们说禁营库存恰好用完了,战阵阵盘制作起来颇为耗时,让我们再等一年! 可前日,禁营还给日营那边送去一套新阵盘,我赶去质问,却被告知是日营那边早就预定好的,简直欺人太甚!” 叶初雪说完,本以为统领会跟她一样气愤,谁知向苼却是微微一笑,道: “白妪行事缜密,怎会让你抓到错处,阵盘制作起来需多人合力,耗时的确不短,一年时间略显夸张,却也在合理范围之内。” 叶初雪闻言双眼微微瞪大,“大人,你怎么还帮禁营说话?” 向苼失笑,“道理如此,何来帮之一说?” 她从手边的书卷中抽出一本册子,递给叶初雪。 “拉练效果的确不错,你辛苦了。将士们既已熟练合击阵法,原来的战阵便不用练了,练这个。” 叶初雪顿时惊喜不已,原来统领大人早就准备好了。 她接过册子打开一看,脸上的惊喜立刻转为震惊。 “这……这是绝品战阵!” 赤青军战阵分为下、中、上、绝四个品级。 下品战阵,三人为一阵,合阵之下,防御和攻伐威力可提升三成。 中品战阵,十人为阵,威能提升一个小境界。 上品战阵,百人为阵,可提升两个小境界! 绝品战阵,可万人为阵,最高可提升一个大境界! 此前月营所用的一直都是下品战阵,反观日营那边积累深厚,大部分都用中品,更有少数人用上品战阵。 一两个小境界的差距看似不大,但放在战场上,这一点差距会被无限放大,双方战损与战果可谓天差地别。 从前每每出战,叶初雪都无比渴望能为月营装配中品战阵,上品更是想都不敢想。 可统领居然直接掏出了绝品战阵图! 叶初雪深吸一口气,绝品战阵图她也有,这等图文获取起来不难,武库中就有。 难的是核心阵盘! 她苦求禁营多日,连一套下品阵盘都拿不到,绝品阵盘…… 她捏紧册子,抬头看向向苼,眼里带着期盼,很快听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阵盘的事,我来想办法,你不用操心,尽管带她们拉练。” 叶初雪眸光瞬亮。 “遵统领令!” 打发走了叶初雪,营帐内恢复安静。 向苼垂眸,仙识扫过血戒。 绝品战阵阵盘静静躺在里面,其上的禁制纹路,已被血戒之力磨去了大半,估摸着再有一刻钟就能解禁而出。 而本源剑叶早在前日就已解禁。 两日内,向苼炼化了整整一枚,自本源剑冢汲取到了本源,比原来多出百倍不止! 她的剑之大道刚开,一开始如饥似渴地吸收本源,大道境界猛涨,可谓一日千里。 可后来好似“吃撑”了,吸收速度越来越慢,造成大量剑道本源浪费。 意外之下,一缕本源被血戒吸收,向苼惊奇地发现,血戒磋磨之力竟略微增长了一分。 她索性将剑叶引来的剩余本源,全部投入血戒。 血戒立刻发生了蜕变,表面泛出一丝从未有过的夺魄华光。 不!与其说是蜕变,不如说是恢复。 待得本源尽入,向苼留在血戒中的烙印加深,进行了更深层次的认主,她方才明白,血戒竟也是一件神物级法宝。 「养病回来啦,更新更新!」 第725章 战令 神物自晦,血戒本源早已耗空,向苼一直都将其当做一件异宝在用。 若非本源剑叶的层次太高,引来的本源太多,她不知还要多久才会看出血戒的真面目。 也正是因为此等意外之喜,血戒中的本源激活后,磋磨之力暴涨,解禁效率提升十倍不止。 秘库中的各种修炼宝物,在血戒的不断运转下,已然全部解禁。 向苼才有余力,打起绝品战阵的主意。 战阵核心阵盘这等宝物,可轻易改变战局,在军中的重要程度还要在修炼宝物之上。 所以在秘库中,这绝品阵盘上的封禁,是最多的。 若是换成之前的血戒,欲要解除上的禁制,最少也得一年。 所以之前,她本打算给月营装配上品战阵,阵盘秘库中同样有,按照原来的效率,磋磨起来需要七日。 不过现在,自然是要用最好的。 如今月营女仙的平均境界,在地仙中后期。 也就是说,绝品战阵一旦装备,她顷刻就能拥有三千天仙麾下! 量变生质变,结阵之后,三千天仙就是一个整体,防御与爆发出的实力绝不会低于金仙初期! 念及此处,向苼眼中精芒一闪,笑意横生。 此时此刻,她倒是有些期待,上官谦能用什么手段,摧毁她这支精兵强将。 一晃眼,又是两日过去。 这两日里,向苼专心消化剑道本源,眉心中的监护愈发凝实、通透,呈现出一股坚不可摧之感。 剑之大道上的精进,带来的是更为强悍的实力,只是这等实力,战阶石已测不出来。 向苼对自身实力的界定,又变得模糊,也无机会出手。 不过很快,机会就送上了门。 隔日,叶初雪找来,“大人,总帐有令,命我等出营清缴骨兽!” 她将令册呈上。 向苼接过令册,目光扫过。 清缴骨兽并非战时任务,不强制,奖励军功,缺资源修炼的可以自行组队出营斩杀骨兽,获取军功兑换资源。 这里自行组队的,可以是一人单独行动,也可以是多人。 但令册上又写了,这段时日在外清缴骨兽的一直是日营,月营一分力都没出。 为表公平,这次清缴任务,月营至少要派出千人,否则军规处置! “大人,这定是上官谦在背后谋划,我等出营后,日营那边肯定会趁机出手,出营的千人,生死难料!” 可若是统领大人亲自带队,留在营中的两千余人,上官宁大人护得住吗? 叶初雪心中泛起一丝古怪之感。 月营女仙的安危,上官大人才是最应该担心的,月统领只是前来助拳。 可她为何一点都不放心,将月营剩下的人,托付给上官大人? 从前,她不会有这种想法的。 从前…… 叶初雪忽地面容一滞。 她想起从前,上官大人被军主之位掣肘,屡屡放弃月营女仙的种种。 上官大人为了大局,无奈至此也没错,可她为何……会觉得不舒服? 从前,她根本不会多想。 她究其原因,忽然发现月统领好似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会自己扛住,不会放弃月营中的任何一人。 相比之下,上官大人做的就太差了…… 她怎会觉得上官大人差劲?! 叶初雪忽然被自己的念头吓住。 月统领和她都只是上官大人的麾下,如何能相提并论…… “战阵练得怎么样了?” 向苼的声音,打断了胡思乱想。 叶初雪倏然回神,连忙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压下去,回道: “众将士皆已熟悉!只是属下拉练时,是以下品阵盘,代替核心位置,没有实战过……” “无妨。” 向苼指间掸了掸令册,弯眉一笑,“这不就是实战的机会吗?” 叶初雪闻言怔了一下,才领会出其中意思,脸色瞬变: “大人,您的意思是……全都去?” …… “全都去?我不同意!” 上官宁倏地掀开珠帘,面色沉沉,尽是怒火。 “月胜,你在花城行事大胆,是替我挣得一分转机,但这不是你肆意妄为的理由! 三千月营女仙尽皆出营,即便是你随行,若遭到日营,你又能护得住几个? 若是女仙死得多了,军心涣散,之前我们所有的努力,都将付之一炬! 这等损失,你承担得起吗?你不想去鬼城了?” “上官大人稍安勿躁。” 向苼面带微笑,丝毫不恼:“属下斗胆问一句,您坐镇军中,能替属下挡住多少个统领出营?” “你还是不准备改变计划?!” 上官宁气急,但看向苼始终面不改色,自己这般急切,反倒是落了下乘。 她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道:“若是上官谦不在,我能替你拦下所有!可如今…… 我只能保证拦住上官谦,十大统领中有一半都是墙头草,我稍加压力,他们就不会掺和此事。 至于其他五个偏向上官谦,特别是乌崖隽和方本齐,我会盯住他们。” 向苼挑眉,“也就是说,变数有三人?” “不错!” 上官宁面色冷沉,“若是他们三人联手,你或许能逃出生天,可月营女仙们势必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到时,我月营再难起复。 与其如此,不如干脆放弃。 一千人已是我争取之后的结果,任由日营杀了,我们趁机大力发展月营。 你不是擅长招揽吗?我送你去附近的修真星……” “上官大人!” 向苼打断上官宁,“大人莫不是忘了,在招揽属下时,说过什么?” 她面上仍然带笑,可上官宁却清晰地感受到,月胜不高兴了。 她在不高兴什么? 自己的建议难道不是当下最优解,比起全军覆没,及时止损不是更好? 上官宁不明白,心中愈发不喜月胜,但眼下还得继续指望月胜招揽新人。 她只能按下怒火,回答道:“我是答应过你,不干涉月营的任何行动,可……” “那便行了。” 向苼再一次打断上官宁,面上笑容真切一分:“劳烦大人看好上官谦那群人,剩下的,属下自会安排,不会令大人失望。” 此话一出,上官宁再也按捺不住,怒声叱喝,“放肆!你……” “大人是要失信吗?” 向苼抬眸直视上官宁,眼中笑意已然消散,化作漠然: “若是,今日我便自请撤去统领之职,今后月营如何,与我无关,大人自行决定便可。” 上官宁怒火顿滞,指着向苼,半晌说不出话来。 向苼盯着上官宁,片刻后,缓缓露出一抹笑容。 “看来大人还舍不得我,那么……属下告退。” 第726章 开赴 直到向苼走出总帐,上官宁都没追上来。 在月胜和月营二者之间,她最终还是选择相信月胜。 不过向苼知道,这是她逼迫出来的结果。 一次两次,效果还行。 但若是次数多了,就算她每次带来的收益极大,上官宁自感威严受到挑战,也不会再听她的。 说好的助她入鬼城,怕是也要打上一个问号了。 不过无妨。 她从来不做亏本买卖。 早在上次与上官宁观念不和时,她就已经做好了打算。 到时候箭在弦上,可由不得上官宁不应约。 叶初雪得知统领大人获得了上官大人的首肯,全军开赴清缴骨兽,脑子都被震得嗡嗡作响。 不过既然连上官大人都无异议,她自然也不会再提出意见,立马地下去准备了。 而与此同时,日营中的林烁,忽觉腰间一烫。 他不动神色地回到自己营帐,取出灰白色玉简,感应到其上传来的热度,他伸手一握,当即借修炼之由,开启营帐结界,随后激发神通,来到黑狱之中。 随后一眼便看到,等在狱中的倩影,朝他微微一笑。 “林千夫长果真守信之人。” 林烁轻吐了口气,缓步上前,道:“月统领当知,上官谦此番运作,让你月营得令出营,必有后手。 我虽在日营中行走,但终究不在统领之位,对接下来的计划知之甚少,月统领确定要将人情用到在这个地方?” 向苼含笑点头,“我答应过林千夫长,不会用这个人情令你涉险,只做探听消息之用,自不好言而无信。 不管林千夫长知道多少,尽量说来,你我之间,再无瓜葛。” “好!” 林烁神态透出认真,沉声道:“我虽不在核心圈层,但这次上官谦的计划,恰好与王屠有关。我在王屠麾下,听到些风声。 上官谦只当你是体修,欲要用幻境手段对付你,领头之人正是王屠。 我还查到一名穿着禁营法衣的男子,秘密进了王屠的营帐,言行举止颇为狂傲。 后来我私底下前去禁营查过,却未在禁营见过此人。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他们具体要怎么对付你,恕我无能为力,查不到更多。” “已经足够了。” 向苼浅浅一笑,“这些消息,也不是随便就能听来的,看来林千夫长为了还人情,特地费了些心力。 我月胜在此,谢过了。” 说完,向苼也不等林烁再回话,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林烁怔了一下,略微抿唇,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大抵是呆在赤青军久了,见过太多出尔反尔之人,突然遇到如月胜这般说一不二,光明磊落之人,他竟起了结交之念。 可惜,唯一能与她见面的信物,已经消耗一空,上官谦还在虎视眈眈。 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与她见面。 …… 翌日,向苼带领月营所有女仙,浩浩荡荡地离开了赤青军营,全军震动。 “月统领的胆子太大了!” 外营议论纷纷,“把所有人都带出去,就不怕遭到意外?” 这话说的隐晦,但谁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一时间,明里暗里的目光,都投向了上官谦所在的营帐。 上官谦等人亦是惊疑。 “少主,月胜定是与上官宁闹掰了!” 方本齐眼中精光闪烁,“上官宁与我们扯皮数日,才将月营出战人数降到一千,月胜却把所有人都带了出去。 此乃天赐良机!那王屠心思摇摆不定,若是中途反悔,我们岂不是亏大了? 属下愿请战前往!” 乌崖隽听得此言,冷笑一声:“少主,老夫倒是觉得,这其中有蹊跷,须得谨慎行事。 上官宁岂不知月营重要,却未阻止月胜,依老夫看,此二人怕是合谋,给咱们挖了坑,就等咱们贪功冒进跳进去。” 上官谦沉吟少许,冷声道:“按原计划行事,乌崖隽,你亲自去告诉王屠,让他警醒些,若是坏了大事,本少主饶不了他!” 乌崖隽闻言一喜,连忙恭声硬是,转身退下。 临走前,还不忘得意地撇了一眼方本齐。 方本齐脸色难看,拱手急声道:“少主,您什么都听乌崖隽的……” “莫急。” 上官谦眼皮一掀,:“本少主有说拒绝你的提议吗?” 此话一出,方本齐眸子瞬间一凝,“少主,您是说……” 上官谦露出一点笑容,“不管上官宁那边在打什么主意,在绝地的实力下都是无用功! 你是我的心腹,上官宁没那么容易放你出营。” 说到这里,上官谦取出一只木质傀儡扔给方本齐。 “杀月胜,王屠做第一把刀,邓江、陵城是第二把刀,都不算致命。 而你方本齐,才是本座赐给那月胜的绝命刀! 这幻身傀存世已不多,用一件少一件,你可千万别让本座失望。” 方本齐听得激动无比,双手郑重接过幻身傀。 “属下定赴汤蹈火,达成少主所愿,杀得月营片甲不留!” …… 营中反应如何,向苼俱是不知,也没兴趣知道。 出营乘坐的仙舟,乃绝品。 叶初雪在军中努力多年,花费百万军功,从武库中换来这么一艘,可容纳上万人。 月营女仙如今不过三千多,住得十分舒坦。 参军后第一战在即,众人皆是兴奋无比,静不下心来修炼,索性在仙舟甲板上操练。 叶初雪听着众人整齐的呼喝声,悬着的心颇感踏实,抬手敲响门扉。 “统领大人,属下叶初雪,有要事相商。” 不多时,门内传出一道云淡风轻的声音。 “进来。” 叶初雪当即推开门扉,大步走到向苼桌前,凝声问道:“大人,我们真要按照日营那边给的方向走?” 向苼轻轻点头,抬头看到叶初雪那张惯常忧心的脸,不等她继续开口,翻手丢出一物。 叶初雪下意识接住,物什入手微沉,她低头定睛一看,心脏立刻怦怦狂跳起来。 “大人,这…这就是……绝品阵盘?!” 向苼笑问,“可还担心了?” 叶初雪立刻摇头。 手握绝品战阵,若是再怕,她干脆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第727章 责罚 “大人,我这就让她们试试……” 叶初雪按耐不住跃跃欲试,不见往日沉稳。 向苼闻言,却是摇头:“你能保证如今月营中,一个叛徒也没有?” 叶初雪喜色顿滞,皱起眉头:“大人,我们月营都是女仙,日营亡我之心不死,怎会有女仙叛变?” “万事无绝对。” 向苼语调平淡,“这世间人有万千,岂能尽随你意?这核心阵盘来历不明,只能在遇险时用。 我提前将阵盘给你保管,是为了安你的心,免得自乱阵脚,可不是现在就让你去显摆的。” 叶初雪听得思绪一清,当即低头,愧声道:“属下知错。” “绝品阵盘难得一见,你略失分寸,也属正常,也不必过于苛责自己。” 向苼安慰两句,“此战阵,你主阵眼,不让任何人从你手中夺走阵盘,可能做到?” 叶初雪立刻单膝跪地,眼露坚定:“属下定誓死守护阵盘安全!” 向苼满意点头,“去吧。” 叶初雪这才露出笑容,起身退出门外。 她抬头遥望,看到甲板上热火朝天的操练场面,只觉得心中有一股澎湃斗志,不断上升。 她从未有哪一刻,如此期待战斗! “不能急,不能急,大人说了要沉稳……” 她嘀咕两声,沸腾的思绪逐渐恢复冷静,紧跟着就有一道念头,猝然自脑海中升起。 统领大人的绝品阵盘,是从哪里来的?是上官宁的赐予? 可她之前也向上官宁要过阵盘,却连中品的都要不到,给出的说辞,仍是那套“顾全大局”,生怕被抓住把柄,丢了军长之位。 换成统领大人去,她就不怕了吗? 叶初雪想不通,便不想。 她握紧手中阵盘。 不管如何,有绝品阵盘在,她就能护住月营所有人,这便够了。 一日后,操练告一段落。 出战的兴奋都在操练中消耗得差不多了,众仙纷纷回房,修炼的修炼,调息的调息。 百夫长们的房间分布在千夫长附近,叶初雪一回来就听到凌莹等人凑在一起,正在闲聊。 “真是好久没这么畅快了。” “凌莹姐姐,你们之前没有统领大人,日子是怎么过的?” “以前也是有统领的,就是日子待不长,没过多久,就被上官谦算计死了,或是直接弃营而逃。” “月统领不会这样的!” “嗯,我也觉得,月统领跟以前的统领都不一样。” 阮红玉听到这里,不禁也跟着感慨,“何止是不一样,咱们月营的日子,从来没这么好过过。” 叶初雪悄声走到门边听到这句,心中酸涩又愧疚,正要转身离开,忽然听聂芝开口。 “话说回来,咱们操练战阵,为何要以绝品战阵为主?咱们用得着吗?” 越雨闻言古怪地看了一眼聂芝,“聂姐,咱们怎么就用不着了?统领大人神通广大,说不定就能给我们弄来一个绝品阵盘呢!” “不可能。” 聂芝摇头苦笑,“咱们之前连中品阵盘都没摸过,怎么可能一下子跳到绝品?而且绝品阵盘已是至宝级别,统领大人是很有本事,但也不可能凭空变出一个至宝来吧? 若有这等本事,她哪里还需要在赤青军当职?直接卖了阵盘,换到的修炼资源,足够用上万年了。” 越雨听得连连皱眉,很不舒服,但又说不上哪里不舒服,最终只闷声道:“我说不过你,总之我相信统领大人。” 她年轻,领会不出聂芝话中对向苼的中伤,阮红玉却听得分明,语气微沉: “聂芝,你这话过了,统领大人何时自私过?就算从上官军长手里拿到绝品阵盘,也绝不可能携宝潜逃!” 此话一出,越雨脸上立刻浮现怒容,这聂芝话里话外,居然是这个意思?! “我不是这个意思,红玉你误会了。” 聂芝无奈地摆了摆手,“我就是担心,咱们花在绝品战阵上的时间太多了,若是无用,再换回原来的,我怕麾下们不适应,对战局恐有影响。 越雨,统领大人对你们比较亲近,她可曾透露过什么?” 不等越雨开口,叶初雪推门而入,语气泛冷:“聂芝,赤青军规第二十一条怎么说的?” 聂芝看到叶初雪,脸色微变,二话不说跪下:“属下知错!” 凌莹等人感应到叶初雪周身传来的冷意,亦是心中一跳,齐齐行礼。 “见过千夫大人!” “千夫大人……” 叶初雪不看凌莹当人,只盯着聂芝,“答话。” 聂芝额头微微冒汗,“回大人,二十一条言,军令下达期间,不得刺探军情,否则军法处置。 属下并非刺探剧情,只一时失言,属下知错,请大人责罚!” 阮红玉虽然不喜欢聂芝刚才说的那番话,但终究有共事多年的情分在,还是为她求情道: “聂芝并非有意,还望大人从轻发落。” 凌莹还在恼怒于聂芝对统领的编排,没有开口。 至于越雨她们几个新任百夫长,都是向苼的拥趸,更不可能为聂芝求情。 无人再说话,叶初雪终于开口:“聂芝,你是军中老人,不该犯如此低级错误。念在你初犯,丈责便免了。 之后战阵操练,你和夜凝的位置调一调,从副阵眼换下来,去战争缘侧担护阵位。” 此话一出,聂芝不敢置信地抬头,“千夫长!属下……” 叶初雪眼神一厉:“怎么,同为百夫长,夜凝能担的位置,你担不得?” “没,没有。” 聂芝将嘴里的话咽回去,“属下认罚。” 叶初雪见状再不多言,甩袖离去。 聂芝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神阴晴不定。 怎么回事? 叶初雪面冷心热,她再了解不过,怎么这次对她,没有口头训诫,直接将她从副阵眼位置撤了下来? 要说这是罚,也不尽然。 战阵总要有一个百夫长在边缘护持,可若是换到边缘,就真是成了无关紧要之人,无法再影响战阵。 偏偏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换了她……莫非叶初雪察觉到了什么? 不可能! 若是察觉到了,怎么可能还将她放在战阵里,一定是她多想了。 聂芝深吸一口气,按下不安的内心。 只要这次计成,赤青军再无月营! 叶初雪、叶初雪、上官宁都会死在她前面,没什么好怕的! “黛儿,娘一定为你报仇雪恨!” 第728章 王庭 隔日,仙舟驶离军营外围,叶初雪一颗心立刻提起来,亲自操控仙舟阵法,时时刻刻留意外界变化。 “上官谦既然在终点给我准备了一份大礼,又岂会阻我前进?” 向苼劝了两句,叶初雪却不听,便也懒得再劝。 之后的事,果然和向苼预料一致,仙舟直达册令所书地点,没有遇到任何伏击。 叶初雪闪身来到仙舟船头,目光所见,皆是骨石反射出的白光,丝毫看不到白光下是何情形。 叶初雪目光愈沉,暗含忧色,转头看向向苼,“大人定要小心!” 她心中无比清楚,统领的处境才是最危险的。 说句不好听的,月营女仙死完了可以再招揽,但月胜统领只有一个。 可即便如此,统领为了一千女仙的安危,还是出来了。 若是换成上官宁,她肯定只会放弃那一千女仙…… 叶初雪下意识又将月胜和上官宁放在一起对比,心中却没再之前那样,生出冒犯上官宁之感。 在她心中,月胜的位置不知何时已在上官宁之上。 只是她自己,似乎还没意识到这一点。 向苼轻轻拍了拍叶初雪单薄的肩,语气一如之前简练沉稳。 “我先行一步,你来带领全营沿途清扫骨兽,战略由你自行决定。” 叶初雪一惊,“统领……” “放心。” 向苼洒脱一笑,“本统领的命贵得很,这里可不配做我的埋骨之地。” 叶初雪被她的笑容所引,怔了一瞬,再回神,向苼身形已直直坠入骨石白光中,消失无影。 叶初雪看得眼眶一红。 不应该的,他们才是应该拼命的那群人。 统领应该稳坐战阵核心,而不为了不连累他们,孤身涉险。 酸涩的念头在心中转过一圈,叶初雪深吸一口气,眼中的红意瞬息退去,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 统领将整个月营都交给了她,她一定要完成统领的交代,不能拖后腿。 “传令!全军列阵出战!清缴骨兽!” …… 向苼收敛气息,身形下落,穿过白光,顿见下方山谷中沉睡着密密麻麻的骨兽,如恒河星数,不下百万。 若她未先行,而是与月营众人一同下来,惊醒骨兽。 若月营众人没有绝品战阵庇护,后果可想而知。 向苼眼中现出冷意,身形一个闪烁,瞬息落至骨兽群中心,抬手拍出三掌。 掌力如山重,气息最为厚重的三头骨兽遭到碾压,坚不可摧的身躯好似变成一张脆纸,应声碎裂,骨粉弥散。 骨兽群立刻惊动,看到统领它们的三位“王”尸骨无存,立刻发出恐惧的嚎叫,二话不说四散奔逃。 向苼没有再出手。 骨兽群无王引领,就是一盘散沙,月营结阵对付起来不难。 她身形穿过骨兽群,片刻后来到山谷深处,一座通体由骨石所制的白色宫殿,映入眼帘。 宫殿大门正上方的牌匾七零八落,依稀可见“骨兽王庭”四字。 向苼见之,柳眉微掀。 上官谦这是直接将骨兽老巢的位置给她了,难怪外面骨兽足有百万之众。 不过这宫殿看起来年代久远,破落不堪,不像是有骨兽王者居住的样子。 而且外面那群骨兽,平均实力不过在人仙,弱得可怜。 上官谦想要靠它们杀她,未免异想天开,那问题就出在这宫殿上了? 念及此处,向苼走到宫殿门前站定,心识悄然蔓延开来,穿透殿门,渗入殿内。 殿内四角的禁盘布置,殿中的诡异雕像,以及两道隐匿结界,皆倒映入识海中。 禁盘上的纹路只作激发之用,并无幻境之能,四块阵盘交叉的节点,正是殿中的那尊雕像。 雕像四足落地,作仰天咆哮状,形貌与外面的骨兽有些相似,却多出了一双翅膀和两只脚,兽目紧闭。 心识靠近,隐隐可感知到一股若有似无的危险感。 林烁言说上官谦要用幻境对付她,这幻境的出处,想来就是这尊雕像了。 若她被这骨兽雕像摄住心神,藏在结界中的立刻就会出手,了结她的性命。 到时候上官宁查起来,最多只能查到她死在骨兽雕像下,只能算作战亡,无法找任何算账。 不。 上官宁那样的人,她若真折在这里,怕是都不会追查,最多做做样子。 想到这里,向苼摇头一笑,直接推开大门。 “来了!怎么来得这么快?!” 殿内结界中的王屠听到声响,心神瞬间绷紧。 其中身着黑袍的年轻男子立刻就要运转禁盘,激发雕像。 然而还不等他有所动作,就听到禁盘碎裂的声音,一股强烈的反噬之意从心里涌出,化作一口逆血喷出。 “不好!被她看破了!” 王屠脸色微变,来不及思考太多,二话不说撕开结界壁障,便看到一道拳面在他眼前飞速放大。 拳风吹得王屠面皮扭曲,他猛力后撤一步,脚下炸开一道本源之力,拔地而起! 向苼一击不中,变拳为掌,抓向一边吐血的黑袍男子。 黑袍男子猝不及防,被抓个正着,立刻慌声大喊:“饶命!” 向苼面无表情,正欲捏爆黑袍男子肉身,耳边忽然传来向涅的声音,她眉头微挑,反手将人甩到一边,心念一动,黑色禁制符文瞬息浮现,化作一道黑罩,将人困在其中。 王屠飞临半空,将这一幕看得彻底,瞳孔骤缩。 禁制! 这月胜居然会禁制,而且看施法速度,分明臻至大成,甚至圆满之境!难怪会发现禁盘布置。 可此女体修的确厉害,连他都不敢轻拭其锋,所以是体禁双修? 王屠暗骂一声你黑袍男子废物。 说好只用他补刀,临到了居然要他独占毫发无损的月胜,这次回去后,他定要朝上官谦狠狠敲上一笔! 种种念头自脑海中一闪而逝,王屠双手合握,周天星辰之力瞬现,眨眼充斥宫殿。 向苼顿觉周身一沉,身子重量呈百倍提升,如同陷入泥沼之中,寸步难行。 “星辰道吗……” 向苼看出了王屠的道,星辰大道可操控重力,同样极为克制体修,难怪上官谦会派他过来。 第729章 伏击 不过向苼感应片刻,忽然发现在重力操控下,潜藏在她体内尚未消散的剑道本源,前所未有的活跃起来。 肉身在沉重的压力下,竟开始缓慢的吸收剑道本源,一丝本源被吞后,肉身淬炼进度瞬间向前跨出了一大步。 重力带来的压力,肉眼可见地轻了一分。 向苼心神一动,按下动用剑道手段的心,偏头瞥了一眼静默无声的骨兽雕像,朗声道: “王统领,你我之间并无仇怨,何必卷进上官氏内斗之中,上官谦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我更了解。 狡兔死,走狗烹。就算他能赢,你又如何肯定自己得到的是褒奖,而不是清算?” 王屠本不欲与之废话,可这番话却说中了他的痛处,他忍不住冷声反驳: “就算如此又如何?我只看眼前利益!杀了你,上官谦给会给一枚三转金丹。 我只要借此突破至更高境界……” “就算能突破,你难道能敌得过上官家主手中的权柄吗?” 向苼笑着打断王屠,“王统领信不信,在上官谦的计划里,你只是一个用来背黑锅的弃子? 但凡有任何意外,你都不得不全力以赴,就像现在。” “月胜!” 王屠脸色难看,“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 “我可从不胡言乱语。” 向苼看了一眼角落的禁制结界,语气意味深长: “上官谦就派了一个修为不到人仙的废物禁仙跟着你,你难道就不觉得,你们苦心谋划多日的计划,错漏百出?” 王屠早就觉得袭杀计划太过草率,如今被向苼直言挑拨,心神微震,脱口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王统领还没发觉吗?” 这片刻功夫,向苼体内潜藏的剑道本源,已被肉身完全吸收。 她不再拖延时间,抬手指向骨兽雕像,“王统领本源布下的重力道场,可比之前薄弱多了。” 王屠悚然一惊,仔细感应道场,果真发现其中本源凭空少去了三成有余,而他刚才居然没有半点发现! 再看那骨兽雕像,其上紧闭的双眼,不知何时已经睁开。 王屠心头大震,破口大骂:“你早知道雕像有异,为何不早点提……” 话没说完,一团氤氲的彩光,猛地自雕像周围炸开,瞬息间将整个宫殿扯入扭曲的幻境中。 向苼只觉眼前一黑,视线再恢复,身形已然处在高楼大厦间的一条马路上。 沿着街道没走两步,便看到一条熟悉的街道。 街道尽头,是她住过很久的福利院。 院长奶奶推着平板车,从大门出来,看也没看向苼一眼,转头朝不远处的菜市场走去。 向苼远远地看着,眼神淡漠。 知道上官谦会用幻境对付她,她岂会没有防备。 在来之前,她就编织了一段虚假的童年记忆,专门留给幻境激发。 这段记忆中,呆在福利院的那段时间,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而实际上,她在福利院的生活算不上多惨,但也绝不能说一声快乐。 若在这片幻境中,她被屏蔽了原来的记忆,看到这一幕,立刻就能意识到异常。 更何况,她现在清醒得很。 只能说,她经历得太多,骨兽雕像激发的幻境,远远不如当年的欺天晶壁。 只要一剑,她就能劈开虚妄,从幻境中出去。 不过上官谦既然将王屠扯入幻境,视作弃子,收尾的必定另有其人。 她干脆等人出来一起收拾了,省得吓到对方,还得追出去,多添麻烦。 站着枯等颇为枯燥,向苼也有许久没看到穿越前的情景,在记忆编织中的城市,随意闲逛起来…… 与此同时,王屠却已深深陷入幻境之中,又哭又笑,不可自拔。 哭笑声,邓江与陵城戴着面具,并肩走进宫殿,看到安静立在殿中的向苼,两人相视一眼,俱是不敢妄攻。 “太安静了,这月胜莫非没有进入幻境,假意诱敌?” 邓江惊疑不定。 陵城仔细观察一阵,摇头传音:“不可能,她周身泛彩光,的确是陷入幻境无疑。 可能……此女天性冷漠,即便是最为深刻的记忆,也无法令她动容。” “如此说来,此女虽陷幻境,却未沉迷,我们一动手,她立刻就能清醒过来?” “应是如此。” “少主说了,陷入此等幻境时间越长,丢失的记忆就越多。 再等等,而后全力出手,邓兄以为如何?” “甚好!” 二人暗中商量妥当,正要退远一些,暗中积蓄本源,忽觉身后又多出一道气息。 二人心头一惊,回头便看到戴着同样面具的方本齐踏入殿中,咧嘴一笑。 “不必再等,我们三人合力,便是没有幻境,拿下月胜也是轻而易举。” 此话音刚落,向苼周身彩光倏然散去,双眸睁开,露出笑容: “是吗?” 方本齐三人脸色剧变,不约而同全力出手! 轰轰轰!! 三道不同本源飞速轰向骨兽雕像。 这三人没有商量,竟然都打着同样的心思,试图尽可能激发骨兽雕像,将向苼重新拉入幻境中。 本源混乱,殿中掀起飓风,骨兽雕像表面光芒大盛。 成了! 方本**中一喜,正要趁热打铁,忽见飞沙走石中,亮起一道夺目剑光。 只一刹那,三道本源尽皆被斩灭! 方本齐三人齐齐吐血倒退,骇然失色。 再抬头,骨兽雕像已黯然失色,彩光尽散,裂纹伴随着脸面不断的“咔嚓”声,蔓延至雕像的每一个角落。 随后“砰”的一声,炸成满地碎片。 方本齐三人却无暇再看,纷纷抽身暴退,朝宫殿大门方向飞去,杀人的想法早就抛到一边,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字。 逃! 月胜只是一个散仙体修? 荒谬! 她分明是剑仙!还是一个至少掌握了三成大道的绝强剑仙! 如此实力,足可横扫金仙同辈!就算上官谦亲自出手,也不一定能败之,他们三人岂是对手? 方本齐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散播谣言的王屠大卸八块! 王屠刚从幻境中醒来,恍惚间看到方本齐三人仓惶逃走的背影,神色更为呆滞。 什么情况? 第730章 策反 嗡! 方本齐三人眼看就要逃出门外,一道黑色禁制屏障蓦然凭空升起,将宫殿唯一的出口,堵得严严实实。 三人立刻全力轰出一掌,只听“咔嚓”一声,禁制屏障表面震动,出现道道裂纹,却未彻底碎裂。 在这一掌一滞之下,最后逃跑的机会悄然流逝。 向苼脚下剑光一闪,出现在禁制屏障前面,抬头看向方本齐三人,微微一笑: “三位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呢?” 她笑得温柔,落在三人眼里,却不吝于魔鬼。 “月胜!” 方本齐色厉内荏,“今日之事我们认栽,你是厉害,可你再厉害,能厉害得过上官氏吗? 若是不想被上官氏追杀,趁早放我们离……” 唰! 一道剑光如银丝,倏然划过虚空,从房本脖间穿过。 方本齐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张了张嘴,正奇怪自己怎么说不出话来,转眸却对上邓江惊恐的目光。 他立刻意识到不妙,抬手摸向喉咙,然而才刚抬手,他的视野忽然倒转。 “怎么……回事?” 意识存留的最后一瞬,方本齐看到了自己的无头尸身,他愈发愕然。 我死了?! 月胜何时动的手? 轰隆隆…… 无头尸身体内,传出大道崩塌的声音,带着肉身一同腐朽,很快化作飞灰,四散而去。 目睹全程的邓江、陵城二人浑身发寒,噤若寒蝉。 一名掌握完整大道的金仙,轻易死不得。 可在剑仙手中,却走不过一招。 剑仙,果真和传说中一样,是星界中最恐怖的仙。 难怪人人追求剑仙之道,却又想要灭尽剑仙传承啊! 向苼指间剑意散尽,眸子一转,看向邓江二人。 邓江二人俱是双膝一软,干脆跪下求饶:“我愿带三(四)营听从月营调遣,还请月统领高抬贵手,饶我性命!” 他们坐久了统领之位,已很久没有这般卑微过,但没什么好犹豫的。 和性命比起来,面子尊严算得了什么?难不成还要学方本齐,为了面子身死道消? 王屠恍恍惚惚地看到这里,方才理清了来龙去脉,震惊过后,干脆也三两步走到邓江旁边跪下。 “我亦愿带领五营,听从月统领调遣!” 和邓江二人被逼无奈不同,他是真心想要转投月营,对付上官谦。 上官谦逼他对月胜下手也就罢了,还连他都算计进去,他岂能不恨? 再者说,上官宁这边有月胜在,已非吴下阿蒙,再加上邓江、陵城两人倒戈,胜算何止多了三成? 他便赌上一把! 向苼看着跪在面前的三人,微微一笑:“三位与我都是同僚,何必行此大礼,快快请起。” 方本齐一死,换来三营倒戈,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邓江三人闻言,知道月胜这是接受了他们的效忠,皆是暗松了口气,起身站直。 向苼抬手一挥,消去禁制屏障。 邓江与陵城这次看得分明,月胜竟未借助禁盘! 不仅是剑仙,还是禁仙?! 陵城忍不住倒吸口冷气,转头又瞪了一眼王屠。 王屠冷哼一声,暗中传音:“瞪我作甚,是她藏得太深,我也是才知道。” 屏障一消,外面隐约传来喊杀声与咆哮声。 月营女仙的战斗还未结束,向苼也不急着出去,回头看着三人,笑问道: “王统领,可还记得进入幻境之前,我说的话?” 王屠闻言一怔,语气带上几分真心实意的苦涩,“我当然知道,不掺和进上官氏内斗,才是明智的选择,可只要我们身在军中,便避不开上官宁与上官谦,总得选一个。” 邓江与陵城二人闻言,同样心有戚戚。 金仙,在上官氏这个庞然大物面前,仍是蝼蚁。上官宁称他们是待价而沽的墙头草,可他们不过是不想被卷入纷争,维持中立罢了。 向苼早料到王屠会这么说,轻笑一声,道:“王统领,我明白你的苦衷,不过谁说你只有两个选择了?” 王屠不解,“月统领此话何意?” 向苼唇角微勾,“既然怕事后遭到清算,不如就让上官宁与上官谦,永远斗下去!” 此话一出,王屠三人俱都惊得瞪眼,“不可能吧?” “怎么不能?” 向苼笑盈盈地看着三人,“你们三人拧成一股绳,就占了赤青军的三分之一股力量,上官宁与上官谦必会竭力拉拢。 上官宁势强,你们就去帮日营,反之上官宁势弱,你们便帮月营,如此拉扯下去,谁敢说你们在赤青军里的日子不好过?” 王屠三人听得目瞪口呆,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还能如此操作? 陵城吃惊过后,眉头一皱:“可若是拖的时间久了,操作不了,他们之中任何一方胜了,必定会找我们算账啊。” “陵统领难不成还想永远留在赤青军?” 向苼诧异:“你们在双方拉扯中捞足好处后,天大地大,何处去不得?非要在这一亩三分地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陵城听呆了。 是啊! 他当初留在赤青军,不就是为了修炼吗? 到如今这般境界,他所求的早已不是月俸,而是更为珍贵的,可提升实力的宝物。 这样的宝物,轻易得不到,在上官内斗时反而有机会争取。 争取到后,他完全可以离开赤青军,四方云游去,过得更加潇洒! 再不济,若是事后被上官氏追杀,不是还有姬氏吗? 姬氏与上官氏可一直都不对付,还有禁庭…… 他细细一想,忽然发现能选择的退路,太多了!怎么当初就非要在赤青军这棵树上吊死? 陵城豁然开朗,心中欣喜不已,随后郑重地朝向苼一拜,丝毫看不出勉强,“多谢月道友指点,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邓江还没想明白,却也跟着一同道谢,想着事后再去细问陵城,王屠亦然。 许是发现向苼在不动手时,颇为好说话,陵城胆子大了些,忍不住问道:“不过月统领,你不是上官宁的人吗?怎么……” “我与上官宁之间,不过是做了一笔交易,说不上谁是谁的人。” 向苼摇头,语气平和:“我留在赤青军的时日,不会长久。这段时间,还望三位好生配合。” 陵城闻言,想也不想直接抱拳:“但凭月统领吩咐!” 第731章 真相 陵城算是看出来了,月胜志不在赤青军。 在与上官宁达成交易后,她恐怕就会离开。他们要做的,就是尽力帮月胜促成这笔交易,甚至不惜行逼迫之事。 到时候,上官宁不恨月胜都难。难怪她要撺掇他们,操纵上官氏内斗。 她巴不得上官宁与上官谦纠缠,空不出手来对付她吧? 陵城想通了对方的打算,却不觉得对方是在算计他们。 左右目标一致,合则两利,月胜说什么,他照办就是。 谈话间,谷外战斗声渐歇。 三人皆是抬手告辞,临行前,陵城想起一事,提醒道:“对了,月统领。上官谦在月营埋了一颗钉子,我不知具体是谁,却知此人有血亲死在血丹之事上。 上官谦将血丹的黑锅扣在上官宁头上,借此操作这颗钉子,月统领或可利用一二。” 向苼挑眉,“血丹的背后,是上官谦?” 陵城却是摇头,“上官谦曾追查过血丹源头,却无收获,最后不了了之。不过也有可能是在贼喊捉贼,是与不是,月统领怕是需要自行分辨了。” 向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多谢告知。” 陵城再不多言,当先闪身离去,邓江与王屠二人紧随其后,眨眼间消失在视野当中。 殿内恢复安静,向苼这才有空传讯给叶初雪。 谷外,月营女仙们已然杀红了眼。 有绝品战阵护佑,她们整体防御堪比金仙,骨兽冲击根本破不开,空她们只需全力冲杀,无需防御,杀得别提多痛快了。 叶初雪处在阵眼位置,调兵遣将,却有些心不在焉。 统领进去很久了,怎么一点动静都听不到? 再有半刻钟就能打通前路了,到时…… 嗡! 腰间蓦然传来一声震动,叶初雪眸光瞬亮,仙识迫不及待地探入传讯符。 “伏杀尽败,我在谷中宫殿,想个法子,带聂芝单独来见我,莫要惊动其他人。” 看到前四个字,叶初雪心神瞬间安稳下来。 太好了!统领没事。 紧跟着,她看到后面的命令,心中微惊。 统领早就知道聂芝是奸细了?这是要趁此机会处理? 她不动声色地调动战阵继续冲刷,心思却是转动起来。 不惊动其他人,单独带聂芝进去,有点难啊…… 不管如何难,叶初雪最终还是做到了。 聂芝跟着叶初雪冲进骨石宫殿,看到负手立在破碎雕像前的背影,暗含杀意的脸色瞬间僵硬,“千夫大人,你不是说统领重伤……” 叶初雪看到向苼果真毫发无损,脸上难得露出笑容:“不这么说,你又怎么肯跟过来呢?” 聂芝心头一寒,随后眼中现出狠色,周身毒道本源涌动,摇身一变,化作一条巨蛇,张开血盆大口咬向向苼。 “统领小心!” 叶初雪惊声刚出口,还未出手,便看到向苼单手抓住巨蛇毒丫,随手一扭,蛇口当即倒转舒适圈,令得整个蛇躯扭成一段麻花。 向苼手再一松,化掌轻拍蛇头,巨蛇浑身剧颤,如炮弹一般倒飞开去,狠狠撞在骨石墙上,滑落下来,化为人身,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骨石地面。 叶初雪刚提起的心,立刻放下。 她一时情急,倒是忘了。统领连上官谦的伏杀都能从容应对,聂芝便是金仙又如何,依然翻不起风浪。 向苼走到聂芝面前,语气浅淡,听不出喜怒: “难怪敢做上官谦的钉子,实力还不错。” 聂芝吐出一口血沫,抬头恨恨看着向苼,“我只恨实力太弱,杀不了你!” 向苼轻笑一声,明知故问:“冤有头,债有主。我倒是想知道,你对我哪儿来的恨?” 聂芝两眼赤红,“上官宁的人,都该死!” “这话听着,有些耳熟。” 向苼蹲下身,平视聂芝,“你也有血亲,死在血丹上?” 此话一出,聂芝霎时愣住,“你……” “要是真有,这个人,你应该感兴趣。” 向苼随手一招,墙角结界破开,黑袍青年身不由己地飘来,跪在向苼面前,连连磕头:“前辈饶命!前辈饶命!” 向苼眯眼看着黑袍青年,传音秘境:“元道人,你当真没听错?” “没有!” 元道人声音激动:“当年我听到的奸细声音,正是此人!” 向苼伸手覆在满脸惊恐的黑袍青年头顶,确定其识海中没有禁制束缚,将人扔在聂芝面前,“这是上官谦派来埋伏我的人,你应该认识。” 聂芝被向苼一系列的动作搞得有些混乱,下意识点头:“见过。” “很好。” 向苼点了点黑袍青年的眉心,“你一个金仙,不至于不会搜魂术吧?” 此话一出,黑袍青年神色大恐,正要再开口求饶,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身体也失去了控制,动弹不得。 “你要我……搜他的魂?” 聂芝好似明白了什么,声音发颤,眼里生出抗拒,更有害怕。 害怕黑袍青年的记忆中,有她想要的答案。 但很快,聂芝眼里的害怕就化作坚定,她猛地伸手按住黑袍青年头顶,探入仙识。 黑袍青年剧烈抽搐起来,丝丝缕缕的记忆变成画面,涌入聂芝识海。 她看到了。 黑袍青年混在禁营中进入了花城,从一个遮掩面容之人手里接过了玉盒,之后离开了万骨星,来到一座贸易繁华的修真星,将玉盒交到了一名散修手中。 玉盒打开查验,其中放着的,赫然是血丹! 聂芝呼吸粗重起来,接着往下看。 两人商谈一番,散修小心收下玉盒,黑袍青年满意离开,不多时回到了赤青军营中,却不是在禁营,而是成了一名日营中的伍长。 之后数年无事发生,再有动作时,便是这次。 黑袍青年又变成了禁营的人,从白妪那里拿过一套禁盘,匆匆去往上官谦营帐。 看到这里,聂芝再也忍不住,又喷出一口鲜血,“错了,都错了……不对!” 她抬头死死盯着向苼,“你没有搜魂,怎么知道这黑袍青年记忆中有我想要的东西,记忆都是假的!你在骗我对不对?是你……” 她话未说完,忽然看到向苼手边凭空出现一人,看其面容,正是黑袍青年记忆中的散修。 元道人虚虚抱拳行了一礼,叹道:“主人知晓此事,是因为我记得此人声音。主人实力高绝,杀你易如反掌,何必要骗你?” 聂芝身形剧震,再也说不出话来。 第732章 倒戈 为报杀女之仇,替人卖命上千年,坏事做尽,方才知晓仇人正是她卖命的主人,是何等感受? 聂芝只觉五内俱焚,痛苦中深思反而愈发清醒,清醒地认识到,此前她有多恨上官宁,现在就有多恨上官谦。 “聂芝,我给你看这些,不是想说上官谦就是幕后黑手,而是想告诉你,至少上官宁不是你想要找的人。” 向苼轻声提醒,聂芝却完全听不进去,她抬头盯着向苼,哑声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向苼抿唇,沉默片刻,道:“我要你,去当二营统领,为我效力。” “好!” 聂芝什么都不问,直接一口应下,声音冷静得可怕,“可我不是方本齐的对手,还要你帮我。” “他已经死了。” 向苼起身,随手将变成痴呆的黑袍青年拍死:“我回去之后,你想做成此事很难,我不会帮你。” “我能做到。” 聂芝按下心中沸腾的恨意,想起曾经被她害死了众多月营女仙,声音愈发嘶哑:“我不会再损害月营利益,为我女儿报仇后,我自会……以死谢罪。” “报仇也好,谢罪也罢,都是你自己的事,我不会多管。” 向苼翻手递出一枚疗伤圣药,“抓紧时间疗伤。” 聂芝再不多言,接过丹药直接咽下,打坐入定。 这时,谷外的战斗已经彻底结束。 凌莹带领众仙来到骨石宫殿外,看到向苼好端端地站在一座破碎的雕像前,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脸上露出笑容。 “殿中雕像有异,聂芝进来不慎被伤到,正在疗伤。你等先在此原地待命,稍后便可回返了。” 叶初雪编出理由解释一番,又匆匆回到殿中,凑到向苼身边,小声问道: “大人,那方本齐……真的陨了?” 向苼伸手从破碎的雕像中取出一枚红色晶石,笑得肆意:“骗你作甚?” “我知道大人不会骗我,这不是……不敢信吗?总觉得现在的日子,过得更做梦一样。” 叶初雪感慨一番,目光落在向苼手中,好奇问道:“这是何物?” “不知道。” 向苼答得干脆,“拿回去研究研究。” 叶初雪哦了一声,莫名觉得统领大人坦率的可爱。 天知道她是怎么把杀金仙不眨眼的月胜统领,和“可爱”二字联系起来的。 半个时辰后,聂芝疗伤完毕,月营打道回返。 叶初雪站在仙舟船头,遥望远方,心神轻松畅快,与来时的沉重截然不同。 这些年,不知有多少月营女仙在方本齐的示意下,惨遭毒手。 她们与方本齐之间,便说是生死大仇也不为过。 如今大仇得报,怎能不畅快? 真想看看,这次她们大胜而回后,上官谦脸色有多难看,上官大人又该有多惊喜? 她带着期待,三日后回到赤青军营,还没来得及去见上官宁,就被王屠、陵城、邓江公开带领三、四、五营投入上官宁麾下的消息,震得目瞪口呆! 这三营,再加上聂芝即将上任策反的二营,就是四营。 再算上月营,上官宁麾下的万人营,竟在短短一个月内从三百散兵,达到了五个万人营的规模! 比之上官谦虽还处于颓势,但其中的差距已经差不多被抹平了。 月统领……太厉害了! 她在骨石宫殿到底做了什么,能让王屠三人直接倒戈? 上官宁也很想知道这一点,然而提来叶初雪一阵询问,对方却一问三不知,心中压抑许久的怒意立刻涌上来。 “我让你看好月胜,你就是这么看的?!” 叶初雪被这一句骂得莫名其妙。 统领立下如此奇功,上官大人怎么非但一点都不高兴,反而还对统领十分不满? 如今她们形势大好,都是统领出力的结果,过程是什么样的,重要吗? 这些话放在从前,叶初雪定是直接当面问了,可现在,她似乎略微学会了向苼那一套,只在心里想想,而后直接垂头认错: “属下办事不力,还请大人责罚。” 她不是不知道上官宁是什么样的人,只是上官宁对她有救命之恩,她不愿多想,更不愿看得太清楚。 但如今,月胜统领珠玉在前,她再也骗不了自己了。 上官宁,和上官谦一样漠视军士性命,并非明主。 她已为上官宁卖命三千年,其中屡屡涉及性命之危,再多的恩情也已还完了。 以后,她要在统领的带领下,好生经营月营,为自己活! 上官宁尚还不知,叶初雪在接触月胜短短一个月内,一颗心就快偏得找不着北了。 她按下怒火,缓声道:“此事说来,错不在你。月胜此人性情狡诈,她先行一步,就是为了防你看出她底细。” 叶初雪听得只想发笑。 统领冒险替她们开路,独揽风雪,在上官大人嘴里,竟没落到一个“好”字,反而污蔑更多。 她真替统领不值! “罢了,此事你不用管了。我亲自去问王屠他们,下去吧,继续盯着月胜,莫要再大意。” 叶初雪抿紧嘴唇,“属下告退。” 上官宁摆了摆手,看着叶初雪离去的背影,微微摇头。 叶初雪果真还是那般无能,唯一能称道的,只剩下忠心了。 她以前有些嫌弃,现在却觉得正好。 招揽月胜后的憋屈经历,一次就够了,她可不想再感受第二次。 王屠三人接到上官宁的命令,同去拜见,嘴风却是极紧。 上官宁一番问话,关键的信息一个都没问出来。 甚至她还被陵城诱导,以为方本齐的死,是因为不慎中了上官谦留给月胜的幻境陷阱,成了刀俎鱼肉,任人宰割。 月胜趁虚而入,这才有了今天的战果。 上官宁听到过程竟是这般,心头大悦,皱紧的眉头都舒展开来。 只要不是月胜正面击败王屠三人,赢得这般场面,那便什么都好说。 否则她唯一能胜过月胜的实力优势,也将不复存在,如何能再稳坐赤青军主之位? 念及此处,上官宁翻手从武库中取出三件法宝,挥出珠帘。 “你们三人肯转头月营,本座自不会亏待你等,这三件修炼宝物出自武库秘库,军功寻常换不得,最适合你们各自大道。 日后中心替本座办事,这样的赏赐,只会更重,更多!” “我等定将竭力助军长大人,得逞所愿!” 陵城三人接过宝物,皆是露出笑容,齐声道谢,心中却在想,这一切果真都和月胜说的一字不差。 这样的修炼宝物,若是按照他们之前的活法,不知还要替上官谦做多少脏事,才能获赐。 现在却只是见了一面,就到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