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有毒:病娇王爷他野性十足》 第1章 含恨而亡 “洛莹,你不得好死!” 狠疾的长鞭不要命的抽在洛嘉身上! 倒在血污中的她,细长蜿蜒的痕迹遍布全身,新伤旧疤层层堆叠。 密不透风的石室里,肆意着腐烂和血腥的味道。 面前扬着下巴紧握长鞭的女子,是她的庶妹洛莹。 “从小到大,你仗着有一个受宠的贵妃嫡姐,高高在上,强势霸道!” “如今你看看,局面变了,我洛莹一朝成为人上人,而你只会被我关在这里鞭打受辱!成为最低贱的人!” 她沾沾自喜,觉得鞭子挥累了,随手交给春桃,抹了抹手再道:“没想到我被别人指着鼻子骂了十几年的庶女,还能坐上你刘府夫人的位置吧?” 耳边全是她的聒噪,洛嘉闭着眼冷笑,鲜血从嘴角溢出,声音微弱却有力:“我是嫡女,是上了洛府族谱的嫡女!” 嫡女二字刺痛洛莹的耳朵,她咬紧牙关,拳头紧握,再也忍不了了! “来人,拿药来!” 一声令下,门外立即有丫鬟呈上一个白玉小瓶。 洛莹举着药瓶,眼中的狠辣张狂又明显,大步上前,一把捏住洛嘉的下巴,撬开她的嘴,将瓶中药末尽数倒进口中,强迫她咽下去! “贱人……”洛嘉已经没有劲了,也支撑不起身子跟她对抗,只能瘫在地上,绝望又仇恨的瞪着她。 药瓶哐当落地,碎了。 忽然,口中腹中如同被百蚁咬噬般,血肉在一点点融化,肺腑里犹如一滩黑水! 看到洛嘉那般痛苦的样子,洛莹再一次开心笑了,叹出一口浊气:“二姐,我亲眼看着你死……啊是谁!” 话未说完,一柄长剑从天而降,划过她的脖子,鲜血溢出。 洛莹慌忙捂住脖子往后猛退,低头一看,全是血! “夫人,摄……摄政王来了!”春桃趔趄几步。 摄政王顾今宴! 洛莹扣紧牙门,眼中不甘显而易见,所幸脖子伤痕不深,未曾伤到性命。 扭头一看地上将死之人,似过瘾般:“他来了又如何?洛嘉已经活不了了!他想跟一具尸体长相厮守?” 石室外,似响起千军万马的脚步声。 洛莹贴墙而听,正仔细辨别,墙体瞬间裂开!整个人像石子一样,被弹倒在地。 奄奄一息的洛嘉眼前模糊,只看见那抹熟悉的紫袍一点点靠近,抱起她,像搂着易碎的玉器,浑身颤抖,失声痛哭! 洛莹几欲起身,下一秒,被无数利剑挡住,只要稍稍移动分毫,便会被剐成肉片! 春桃大叫着。 “洛莹!”南絮出现,沉稳而严肃:“摄政王为了给二小姐复仇,拿出先皇遗诏。如今的他,是魏朝皇上!” 洛莹大惊失色:“你说谎!皇上年轻壮朗,未到退位之际,他一个异性摄政王,如何能坐上皇位?就算皇上死了,那也有太子!太子乃是皇后嫡出,跟他有什么关系!” “你一个妇人,知道些什么?就在刚刚,你的夫君刘疆死了,万箭穿心!” 洛莹目眦欲裂,一把抓住他的衣服,“你!说!谎!” 她盼了好久的主母位置,盼了好久的刘家夫人,说没就没了? 她还没过上好日子…… 说谎!都在说谎! “南絮。”昏暗中,紫袍身影放下怀中已断气的洛嘉,背影落寞,声音却极为嗜血:“挑断她的手脚筋,悬挂城门之上,每日喂食,保留其性命。半个月后,做成人彘,关押宫中,每三日叫人观赏。” 轻飘飘的一番话,没有用他多少力气,却让在场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一向杀惯了人的南絮,也不禁起鸡皮疙瘩。 洛莹毛骨悚然,仿佛自己已成了一个肉球! 这是在刘家内院,那么多兵马在外,却还没看到任何一个刘家人,难道真的…… 她挣扎的站起几分,面前的剑就往前压几分。 在绝对势力面前,没有半点反抗力。 “顾今宴,你如此歹毒!日后下十八层地狱!入阴间阎罗!” “她死了,你什么也不会得到!” 顾今宴倏地转头,满是血丝的眸子杀戮气息极重,饶是怒火冲天,也忍住没有亲手伤洛莹分毫。 杀掉一个人很痛苦,折磨一个人才最难熬。 他要洛嘉在天上看着,大仇已报! 洛莹不寒而栗,再不敢动弹,腿脚瞬间瘫软,她彻底败了。 第2章 中毒重生 室内轩窗半掩,幔帐婆娑,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药味儿。 已昏睡一日有余的洛嘉,悠悠转醒,目光从模糊渐渐清晰,身子稍微动一下,腹中便绞痛不已。 “二小姐醒了!”绿竹欢喜惊呼,终于松了一口气。 其他人急忙上前查看,床前立马围着大群人,站在最里侧的除了大夫还有其他熟悉的人。 洛嘉一看见洛莹便如同看见魔鬼般,赫然而怒,不顾绞痛,往前挣扎了几下,想奋力掐死她! 是她!是她杀了阿姐!是她毁了一切! 洛莹眼中闪过一丝害怕,后退了几步。 “二小姐做什么?你身子未愈,最好不要动弹。”大夫一手按住她,探了探脉,眉目舒展:“已无大碍,好生休养便是。” 绿竹跟着放下心来,让其他丫鬟送大夫出去,自己站在床边长叹一口气:“二小姐你昏睡了一天,总算醒了!” 洛嘉凝着她片刻出神,浑身冰凉,手指也微微颤抖着。绿竹是她最忠心的丫鬟,不是被春桃打死了吗? 目光环视一圈后,想开口说话,声音极其沙哑:“怎么回事?”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洛莹。 她发现了,这里是瑶光阁,是她出嫁前的闺房。 脑袋有些昏昏的,眼前的场景跟记忆里的一瞬重合了! “嘉儿无事吧?”人还没进来,尖锐的声音倒先传了进来,随后一个打扮清丽的女子跨进门槛,眼神平淡落在洛嘉身上,语气没有一丝感情:“怎么会吃错了东西?大夫看过了吗?是什么问题?” 瞧她俨然一副主母的姿态,殊不知只是一位姨娘。 “娘亲。”洛莹先唤道,脚步有些慌乱,强忍住镇定先说一嘴:“大夫说二姐姐吃错了东西,已喂过药了。” 吃错东西? 秦无双冷哼:“院里丫鬟都是做什么吃的?连二小姐的吃食也不注意?当真是觉得我这个大姨娘管理家务,没有一点儿脾气吗?” 冷眼看着她们母女在房内你一言我一语,洛嘉偷偷掐了自己一把,总算明了,她没死,她还活着! 这里不是阴曹地府,而是洛府,是瑶光阁! 一朝梦醒,竟然回到永安五十五年! 听到大姨娘的斥责,贴身伺候的绿竹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回姨娘的话,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二小姐进食的所有东西,都是奴婢检查过的!唯独有一样,三小姐送来的汤药……” 声音到后面越来越小。 洛莹面色一变,忍不住辩解:“你这婢子好会说胡话!那汤药我每日都喝,分明一点儿事都没有!再说,我怎么可能加害二姐姐?” 秦无双问:“可是我让大夫开的祛湿补气的那副药?” 洛莹点头。 她继续道:“那服药是我让大夫开的。莹儿也是好心,看到嘉儿整日没精打采,想着有好东西自然要一起分享。绿竹,这么说起来,是药有问题?” 绿竹不敢吭声也不敢点头,稍微回答的不得体,便是跟大姨娘作对,她哪里敢? 就在秦无双准备再次开口时,一旁传来说话声。 靠在床上的洛嘉,面容苍白,看起来病恹恹的,唯独那双眼睛有力的很。 落在她们身上凝视着,竟还会让人发慌。 “大姨娘说的没错,三妹妹是好心,问题不出在她那儿。” 洛莹当即松了口气,进到床前,一手拉起洛嘉的手轻轻抚摸:“还好二姐姐懂我。” 懂你?上一世吃的血亏,也该轮到这一世还回来了! 洛嘉不想跟她亲昵,连装样子也不想,抽回手后将绿竹唤起来:“绿竹,关门,谁也不准出去。”再附耳低语几句,让她出去做件事。 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绿竹还是照做了。 秦无双眉头微蹙:“你要做什么?” “大姨娘放心,你只需要静静坐在这里,下药之人一会儿就会被揪出来。”洛嘉看起来很累,声音也有气无力的,眼神似有若无扫过洛莹,她果然白了脸! 洛嘉知道是谁陷害于她,前世没有揪出来,是因为她心存仁慈。 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被其他人欺负分毫! 否则,再一次那样的结局…… 没到半柱香的时辰,绿竹推门进来,手中拿着一个四四方方的药包,急红着脸告状:“二小姐你说的没错!的确是王嬷嬷!奴婢在她房间里搜到了这个,真是毒药!” 洛莹忽的一惊。 一切都被洛嘉尽收眼底。 秦无双原本等的有些不耐烦,看到药包时,敛了神色严肃问:“王嬷嬷下的手?来人,将人带过来!” 绿竹取到药包后,王嬷嬷拉着她不让走,还大放厥词,对二小姐不敬。 拉扯间不小心,指甲划破了绿竹的手背。 听她禀告完所有,洛嘉黑沉着脸没说话。 大姨娘去抓人,王嬷嬷没有不来的道理,一进入房间便跌跌撞撞跪在地上,口中直求饶:“大姨娘,那不是奴婢的东西,奴婢从来没买过!” 秦无双斜眼一扫:“绿竹在你房中搜出来的,还说不是?难不成,是二小姐的人污蔑你不成?” 洛嘉眸中精光一闪。 姜还是老的辣,一句话就能使人想偏。 “大姨娘,奴婢跟二小姐无冤无仇,何苦要害她?那断肠草……确实不是奴婢之物!”王嬷嬷趴在地上,眼神好几次落在洛莹身上,想让她想法子替自己脱身。 秦无双是何等聪明,一下便懂是怎么回事。 猜想到可能跟莹儿有关,气势减了许多,“既然你说不知道,那便……” “等等!”洛嘉出声制止,话语里带着某种警示:“从头到尾我们都没有提药包里装的是何物,你是如何知道里面是断肠草的?是你亲手装的吗?” 王嬷嬷大为失色,不经意间暴露出来,跪着上前几步,靠近床边凄惨道:“奴婢真不知道……奴婢进府已好多年了,一直为府上做牛做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二小姐何苦编排奴婢?若是看不惯奴婢,奴婢收拾东西走人就是,为何要用这种法子污蔑奴婢的清白?” 洛嘉沉住气,嘴角勾出一抹冷笑。 真是好一招反客为主! 第3章 姨娘为妾,妾乃奴婢 躲在角落的洛莹暗自松了口气。 见王嬷嬷还不死心,绿竹打开药包,里面空无一物,将药包纸揉成一团重重扔在地上,“里面根本什么也没有!没有毒药!没有断肠草!可你口中所说的断肠草是哪里来的消息?” 昨日大夫诊断时,只说二小姐吃错了东西,并未说是什么药物引起的腹痛。 王嬷嬷却一口能说出来? 幸亏小姐让她诓人,没想到的是,坏人竟在身边? 洛嘉凝视着她,手指扣在床沿,声音极轻:“你可以不承认,但我有办法让你承认。你以为偷偷摸摸出府没人发现?你以为药店老板胡乱卖药,不做账目?你以为老板认不得你?王嬷嬷,你是忠心的,我不会过多责罚你。” 听到此,王嬷嬷果断松了口气,未等她过多高兴,头顶又道:“打断双手,扔出府吧。” 什么? 洛莹瞬间站起来,捏着手绢不可置信:“二姐姐,你是闺阁女子,怎可……怎可如此血腥?王嬷嬷是府上老人,等父亲回来,必定会指责你的!” 洛嘉哦了一声,面无表情:“那我会问父亲,是他的女儿重要,还是一个老奴婢重要?” 谁会傻到护一个老奴婢? “三小姐!三小姐!你帮帮我!”王嬷嬷忽然调转过来,跪在洛莹脚下,紧急扯住她的裙角不放手:“三小姐……” “拉拉扯扯,成什么体统?”秦无双忽然大怒,命人塞住她的嘴巴,捆住她的双手,被小厮门拖着扯着抬了出去。 洛莹没有说话,甚至眼神躲避,不敢看她。 洛嘉冷冷看着眼前的闹剧,心中波澜不惊。 房内气氛降了下来,秦无双闻不惯药味儿,摆摆手,起身就要走。 “大姨娘等一下。”洛嘉叫住她。 “你还要做什么?”秦无双不耐烦了。 洛嘉轻轻笑了笑:“敢问姨娘,府上是否尊卑有序?” 不知道她又搞什么幺蛾子? 秦无双深呼一口气,双眼紧盯着:“当然。老爷最是讲究嫡庶尊卑,府上从不敢忤逆。” “既如此,姨娘为妾,妾乃奴婢,为何不像我行礼?” 从她一踏进瑶光阁,架的便是主母的势。到底还是忘了,府上谁才是正统血脉?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皆倒吸一口冷气。 绿竹轻轻拉扯洛嘉的袖口,示意她收回这句话,府上如今是大姨娘掌家,得罪她并无好处。 洛嘉偏不,前一世她心慈手软,得饶人处且饶人,却最终被人侮辱而亡! 此刻面对洛莹,她没有扑上去抓花她的脸,已经是识大体了,为何还要隐忍? 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消息,秦无双嘴角一勾笑了笑,见洛嘉正色凝视自己,不像玩笑话,这才严肃了面容,问:“嘉儿可是吃错药了?我是老爷亲定的大姨娘,府上里里外外都由我做主,辛苦又忙碌,更没获得什么好处。都这样了,难不成还入不了嘉儿的眼?” “是啊,我娘亲主持府上内外,兢兢业业……” “姨娘辛苦,我都知道。”洛嘉一顿,目光如刀子似的落在秦无双脸上,说话更是不留一点儿情面:“可你终究是妾,是奴婢。在我面前,要矮一截。” 矮一截! 短短三个字,让秦无双和洛莹极其屈辱! 说白了,妾室不过是高一等的奴婢,不用侍奉很多主子,只需要忠心侍奉老爷一人即可。 不管她多风光,都摆脱不了是妾的事实! 藏在袖中的手死死紧握,秦无双怒火中烧,但她发泄不了,毕竟洛嘉说的没错。 房内寂静半晌,空中暗流涌动。 饶是苍白了脸还生着病的洛嘉,气势也一点儿没差。 秦无双最终屈服,软了口气,黑沉着脸,快速又敷衍的屈身:“二小姐,妾先告退了。” 一个妾字,让她的骄傲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娘亲……”洛莹咬着唇,眼泪瞬间就要出来。 可是又无奈,奈何不了洛嘉什么,只好跟着娘亲急急离开是非之地。 人都走了,绿竹不知所措,伸手探向洛嘉额头,有些慌乱:“二小姐,你没事吧?大姨娘会跟老爷告状的!” 告状又怎样? 洛嘉根本没放在心上,不过要及时应对还需要绿竹去做一件事情。 “绿竹你过来……” 交代完后,绿竹目瞪口呆,不可置信。 虽说小姐平时霸道骄纵惯了,但也只是在生活一些小事上,现在却…… “小姐,你病真的好了吗?”她有些担忧。 洛嘉无奈一笑,解释道:“我很好,真的。只是再也不想被别人拿捏了,再也不想了。” 最后一句话似在呢喃。 绿竹似懂非懂,应下了,立马着手去办。 房内独留下洛嘉一人,望着地板神伤。 前世,她对刘疆起了情愫,洛莹知晓后陷害她与刘疆睡在一张床上,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父亲只好将她许配给刘疆。 而刘疆的亲姐姐是中宫皇后,跟洛贵妃势不两立。 也正是因此这场婚事,才让宫里的姐姐枉死! 想到姐姐,洛嘉心里便一阵痛。 冷宫阴凉,无人替她收尸,不知道那时的她,冷不冷? …… 夜幕低垂,万家灯火通明。 父亲晚归,果然被秦无双身边的人叫了过去。 片刻后,立马遣杨管家叫洛嘉过去问话。 睡了一下午的洛嘉,早已养足精神,看到杨管家丝毫不意外。 绿竹有些紧张,但看到小姐那般坦荡,便也跟着放松了一些。 一踏进梅园,气氛冷了几分。 院子里的丫鬟看到洛嘉,头也不曾抬,直接装作无视。 她们尚且如此,院里的主子岂不是更要上天? 洛嘉沉住气,让人在门口通报了一声。 父亲洛之擎的声音传了出来,嗓音厚重:“进来吧。” 房内洛莹乖巧站在一边给他捶背,秦无双坐在身侧抹了抹泪,见洛嘉一来,赶紧装作害怕似的收起手绢,装模作样的端起姿态。 此举正好落在洛之擎眼中。 他纹丝不动,语气淡淡的:“坐下吧。昨日去见你还昏睡着,今日可好多了?” 这哪里是关心?丝毫听不出关心的语气。 洛嘉本不想跟他废话,只是想到父亲平日最讨厌子女们在他面前摆架子,才软了口气答道:“回父亲的话,女儿已好的差不多了。” 洛之擎若有所思点点头:“既如此,跟你商量一件事罢。” 第4章 王嬷嬷招了 “父亲请讲。” 看了眼身边的姨娘,洛之擎一手搭在她肩上,极为怜惜:“无双为我生儿育女,多年来操持府上家务,功劳苦劳都有。我想着,姨娘的位置太对不起她了,不如让她做你的继母如何?” 继母! “老爷这不可!妾室不过是奴婢,不敢奢望太多,只要能安安心心留在老爷身边,好好过日子就行了。”秦无双真是长了一双好厉害的嘴!这么快就煽动父亲扶正!假惺惺的回答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偏偏她那眼瞎的爹心甘情愿,当做情话来听! 洛嘉没有回答,只叹了口气。 洛之擎横眉一扫:“你不满意?” 洛嘉垂下脑袋,捏紧手上绢帕,似很为难:“父亲您知道的,姐姐入宫前叮嘱您一件事,在我未出阁以前,是不许新娶继母的。姐姐是怕有心人刻意为难我,身在宫廷还操心我的事情。若是被姐姐知晓……” 她的亲姐洛宁是贵妃,恩宠正盛,冠绝六宫,谁敢不听她的话? “这有何难?贵妃最喜欢的是你,只需要你去她耳边说几句……” “父亲之所以跟女儿说此事,是不是对上午的事情怀有芥蒂?”洛嘉不等他说话,直接打断他的话。 秦无双面上露出一丝得意,你这丫头,倒自己闯上来了! 扭头拍了拍洛之擎:“老爷息怒,二小姐是无心的。” 身后的洛莹也忍不住添了句:“父亲,别责怪二姐……” 她们越是说,洛之擎越是生气。 带着怒气的眸子落在洛嘉身上,严厉问道:“你冒犯了姨娘,可知错?” 洛嘉不否认:“女儿知错。” 怎么跟想象的不一样?秦无双跟洛莹对视一眼,有些茫然。 见女儿态度端正,洛之擎稍稍不那么气,却还是道:“从我到京城后,一直是无双照顾我,到现在已经有十几年了,府上也是她操劳。你是晚辈,理应让着她孝顺她。” “父亲说的是,女儿记下了。” 母女俩想看她跟父亲起争执,她偏不顺她们的意。 不就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谁不会? “听闻二小姐在梅园,我有急事找小姐,还请通报一声!” 院子里有人说话,是绿竹的声音。 洛之擎让她进来。 谁知绿竹一进来就跪倒在地,说着事先拟好的台词,语气有几分慌乱:“二小姐,王嬷嬷招了!” 洛莹坐立难安,忍不住道:“招什么了?” 绿竹如实回答:“昨日二小姐中毒,一直到今天上午才好。奴婢去查,下毒之人正是王嬷嬷!可她跟二小姐无冤无仇,实在没有动机。经奴婢几经盘查,才知她是受人指使。” 听到她一字一句说的极好,洛嘉忍不住偷偷给了眼神,表示安慰。 洛莹面如菜色,下意识看向秦无双。 下午时候她早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娘亲,原以为已经结束了,没想到洛嘉还偷偷去调查? 王嬷嬷不是被关在柴房的吗?还有她们的人看守…… 秦无双也怔住了。 受人指使四个字,深深入了洛之擎的耳朵。 他只道府上一向安稳,竟还有如此歹心人陷害他的女儿? 当即便道:“将王嬷嬷带上来,我亲自问话。” “父亲且慢,王嬷嬷已被打断双手,来梅园恐是不便,不如劳驾您亲自去柴房一趟,也替女儿要个公道。”洛嘉缓缓道。 洛之擎仔细一想,起身来:“也好,我便去一趟。” 秦无双和洛莹见状也要跟着,洛嘉连忙伸手将她们拦下,语气很是关心:“姨娘和三妹就不用去了吧?那王嬷嬷手断了极其血腥,你们的身子都是娇养的,万一见到了害怕,做噩梦怎么办?父亲,你觉得呢?” “说的没错,嘉儿是受害人,一人跟我去就行。” 秦无双还不死心想跟着,正欲开口说话,被洛嘉一个回眸瞪过去,眼中可见凛冽杀气,强势傲人。 “姨娘管家,想必身子乏了,不如早点休息?” 说完便大步跨出,跟上洛之擎的步伐赶往柴房。 见她们人一走,洛莹顿时慌了:“娘亲怎么办?王嬷嬷不会都招了吧?” 秦无双稳住她,摇摇头觉得不对劲:“上午我叫人押走王嬷嬷以后,好好的关在牢房之中,下午更未听到什么骇人尖叫,谁会砍她的手?没我的吩咐,谁又敢砍她的手?” “会不会是二姐……” 她? 秦无双目光一凛,觉得此事有猫腻。 …… 柴房外,有二人正打着瞌睡看守,听到脚步声忽然一惊,看到是老爷后,瞌睡全无。 门一推开,看见王嬷嬷塞嘴绑手靠在角落里,憔悴了面容,正一脸惊怕盯着门口。 见清来人后,挣扎着起来,口中直唔唔唔个不停,似要说些什么。 再一细看,她哪里断了双手,分明就好好的! 洛嘉示意绿竹上前松绑,王嬷嬷立马如同脱缰的野马奔到洛之擎脚边,举着手尤其激动:“老爷!断肠草不是奴婢的!是三小姐指使奴婢迫害二小姐!奴婢怕她怪罪,不得不从……” “老爷,奴婢忠心耿耿对洛府,绝无二心!请老爷明察!” 二心?伤害洛府人还不算么? 洛嘉眼睫一颤,捏着手帕捂住嘴,眼中浸出晶莹,恍若后知后觉:“原来竟是三妹……” 洛之擎皱起眉,正要替洛莹辩解时,又听见二女儿可怜兮兮道:“若是母亲还在,断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父亲你说对吗?” 爱屋及乌,他爱秦无双,自然对洛莹也格外高看。 可眼下事情一点儿也不简单,洛莹有坏心,他也要包庇吗? 或许是搬出母亲来,洛之擎不得不公平一点,双手背后,看着王嬷嬷面容严肃:“事情究竟如何,你从头讲来。” 洛嘉特意走出柴房,静静等候王嬷嬷控诉结束。 绿竹趴在门上朝内看了一下,走到她面前,面上忍不住紧张:“小姐,我们这样做……会没事吧?” 小姐上午吩咐她去做的事情很简单,在府外随便找一个人装作是洛莹派去的杀手,将看守的人叫开后,为了不让王嬷嬷说出真相,佯装要杀人灭口。 而在紧要关头,绿竹及时出现,既赶走杀手,又救了王嬷嬷一命,再诱言几句,王嬷嬷为保小命,就什么也不愿再隐瞒。 也就有了扑倒洛之擎脚下的控诉。 洛嘉很有把握,温温一笑:“会没事的,父亲分得清轻重。” 她虽无母亲庇护,但有嫡姐关照,洛之擎平时冷落她也就算了,关键时候还是拎的清。 第5章 装模作样的好姐妹 果然,半晌后,洛之擎冷着脸跨出来,见到院中静静等候的洛嘉后,面上闪过一丝羞愧,朝她走去:“夜深了,你先回去歇息吧。此事,为父一定给你做主。” 有他这句话在,洛嘉心上稍安,盈盈屈身一礼,抹着泪伤心离开。 洛之擎回到梅园,秦无双听到声响立马出来迎接,目光落在他严肃的面容上,心里暗叫不好。 “老爷,王嬷嬷都说了什么?”她试探问。 洛之擎斜眼看她一眼,语气冷淡了些:“洛莹呢?” 见他直呼全名,秦无双心中有数,定是王嬷嬷说了什么话。不想女儿在老爷心中形象有落差,勉强笑道:“回房了,她呀总是耳根子软,听不得别人挑唆。好在二小姐现在人好好的,并无大碍,也是福气。老爷口渴吗?要不要喝茶?” 言外之意,说洛莹并无坏心,怕是听了有心人的教唆,才做出不妥的举动。 也不知洛之擎听进去没有,未曾停留,直接赶向青莲阁。 秦无双欲跟上,被杨管家一拦:“大姨娘辛苦一天了,早点歇息吧。” 不要她跟着?断然不是什么好事! 她一把抓住杨管家的手臂,语气终是有些乱了:“可是二小姐跟老爷说了什么?” 杨管家挣脱开,看了眼院外,如实回答:“王嬷嬷都招了,是受三小姐指使陷害的二小姐,那断肠草也是三小姐指使购买的。二小姐不好对付,搬出夫人来,老爷不得不惩治三小姐。” 一个死了的人,有什么好怕的? 洛嘉那个小蹄子,平时看着不管不顾大大咧咧的,没想到今儿竟这样对她们? 看来送她出嫁这件事,得早点提上日程。 时间越是往后拖,对所有人都不好,最重要的是,会影响莹儿的亲事! …… 当晚,洛嘉辗转难眠,几经做梦,都是前世的人和事。 时而听到青莲阁传来的呜咽声,似不甘,很久都不曾散去。 瑶光阁跟青莲阁离得很近,稍微有个什么声响都能听到。 也不知道父亲说了什么,让洛莹这般伤心? 天亮了,绿竹端着水盆走进来,努了努嘴,向着院子里道:“二小姐,三小姐一早便来了,说是要请罪。” 前世可没请罪这回事。 因为她的重生,这一世肯定不会再有相同的轨迹。 这样也好,不必重蹈覆辙。 “让她进来吧。” “奴婢先伺候小姐梳妆吧?”说着就上前来。洛嘉摇摇头拒绝了:“不用梳妆,你拿一盒胭脂给我。” 片刻后,绿竹跨门出来邀请洛莹进去,她眼眶通红,应是哭了一宿。 一进门嘴巴就变得很甜,一声二姐先唤出来,待绕过珠帘看到床上女子的身影时,不由得愣住了。 “二姐,你没事吧?” 她大着胆子掀开珠帘,看到洛嘉一双眼睛也好似哭过了一般,通红异常,有些不知所措:“二姐……你这是怎么了?” 洛嘉一见到她,立马招手,面容看起来有些落寞沮丧:“三妹妹,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来看我了。” 此话从何而起? 洛莹不知她究竟是什么意思,脚步魔怔般的往前,一把牵住她的手,脸色不自然道:“怎么会?我们是好姐妹,哪里会因为……因为一点小事就不见面了?” 她果然顺着话往下了。 洛嘉面露伤痛:“我知道下毒之人断然不会是你,只是想到王嬷嬷是府上老人,又对父亲忠心耿耿,竟然也对我动了杀心,心里便难受。三妹,我们姐妹二人,这次让一个嬷嬷挑拨了关系,还惊动到父亲错责你,我实在过意不去。” 身侧绿竹一下子扑通跪倒在地,“奴婢也有错,奴婢不该轻信王嬷嬷的话!请两位小姐责罚!” 洛莹面露疑惑。 望着一个两个态度转变那么多,眼前的洛嘉哪里还是昨日跟娘亲说“姨娘为妾,妾乃奴婢”的那个人? 洛嘉装模作样指责:“罚你两月的例钱。我跟三妹情深意重,日后这些挑拨关系的人断然要查清楚才能定夺,不能叫三妹对我的好都寒了心。” “是是是,奴婢记下了。”绿竹感恩戴德般应下。 洛莹嘴角拉扯出笑容,“没关系的,父亲并未跟我说过什么。” 那昨晚的鬼哭狼嚎是故意的? 洛嘉没有揭穿她,装出一副日后还要倚靠她的样子,说话也极其低微:“三妹,你一定不要放在心上,日后咱们姐妹二人不能再离心,一定要相互扶持,可好?” “这再好不过了。”洛莹忙答下,紧紧缠住手绢的手指却有些乱了。 出瑶光阁后,丫鬟春桃想起二小姐依旧病恹恹的神情,不由得道:“说到底二小姐终究是明白过来,要讨好你才能在府上有好日子过。她及笈已过,如今是待嫁闺中,要是不讨好你,万一大姨娘煽动老爷,将她许配给残疾或是老头,不是要哭哭啼啼过一辈子?” 走在前方的洛莹听到此处,算是明白过来。 她竟安的这种心思? 可是想到洛嘉的嫡姐洛贵妃,还是有些犯怵:“下毒一事本就是我指使,想借王嬷嬷之手除了二姐姐,让她当替死鬼。可如今王嬷嬷已被父亲赶出府,可见他还是对二姐看重。我若再在里面使绊子,岂不是自讨苦吃?” “三小姐,老爷不过是畏惧贵妃罢了,可她深在宫里,有心无力,不可能时时关注咱们府上。” 洛莹细细咀嚼,反应过来了,回头赞许看向春桃:“你真不愧是我娘亲选的人。” 春桃垂首:“奴婢不过是为小姐着想罢了。” 到头来,洛之擎只责罚了洛莹几句,还叫她亲自登门给洛嘉道歉,再禁足一个月。 王嬷嬷就惨了,被赶出府后,旁的人家知晓她在洛府作为,也不敢聘用,连讨口的生计都丢了。 第6章 谁教你的规矩? 梅园里,秦无双望着地上禀告之人,脸黒沉的厉害,她就知道那个小蹄子是故意的! 王嬷嬷是她选进府的人,忠心耿耿,怎会招出莹儿来? 若不是小蹄子撒谎危及到王嬷嬷的性命,她也不会急了性子! “大姨娘,要告诉老爷吗?”丫鬟含巧问。 秦无双仔细揣摩,像老爷告状有什么用?这件事上,终将是莹儿的错处。 她还是年纪太小,不懂得如何安排布事。 别到时候,没有让小蹄子伤到分毫不说,反而让老爷厌恶了莹儿。 “不必了,我有其他的法子让她好看。” 想她在京城中浮浮沉沉那么多年,小蹄子不过才来京城两年,有什么资本跟她斗? “太史令家的夫人,是不是好久没过来了?”秦无双问,“明日你差人请她来,就说我近日身子抱病,愁思不已,请她过来坐一坐。” 太史令家的张夫人跟她交好,偏生一张嘴能说会道,有些事情秦无双不好亲自传出去,通过别人的嘴巴会更加容易。 她要毁了洛嘉,要她名声扫地,要她所嫁非人。 只要洛嘉一出嫁,秦无双便会成为洛府主母,莹儿也会成为嫡女,将来嫁得贵婿的机会会大很多。 想着这么多年来委屈了莹儿,庶女二字就像是钉子一样被钉在额头上,让她在同龄女子中也卑微了几分。 洛嘉占了那么久的位置,也该让出来了。 …… 府上的闹闻,不知为何传出去了。 绿竹从外面置办完换季的东西回来,气的直哆嗦:“不知是哪个嘴巴大的,将府上的事情传出去了,却又没有传完整,现在外面都说小姐你太强势太霸道!关于三小姐的一个字儿也没人说,甚至有的还说你……” 她气的说不下去。 洛嘉没多在意,问道:“还说什么?” “还说此乃妒妇,娶回家定然败家!小姐你听听,这些话多伤人?你刚到嫁娶的年纪,要是因此坏了名声,没有富家子弟上门来求娶,可怎么办啊?”绿竹都快急哭了。 原来就这些? 洛嘉宽慰笑笑:“无事,我本就没有出嫁的心思。” 出嫁…… 脑中画面一闪,是那个人模糊的身影跪坐在她身边,轻盈盈抱着她,犹如抱着稀世珍品,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 “挑断她的手脚筋,悬挂城门之上,每日喂食,保留其性命。半个月后,做成人彘,关押宫中,每三日游行叫人观赏。” 人死的那一瞬间,意识还存在。 残忍血腥的话,落在她的耳朵,带着报复的快感和心酸。 顾今宴啊顾今宴,我何德何能,让你如此作为? 见她出神片刻,像在回味什么,绿竹忍不住问:“小姐在想什么?” 洛嘉回过神,笑容澄澈明净,垂下头整理袖口,“没什么,一些往事罢了。” 绿竹似懂非懂点点头,或许是在老家怀阳的日子。 老爷娶妻生女后,便独自来到京城打拼,好不容易谋了官职,才让两个嫡女赶来京城。 可惜那时候,夫人刚刚去世,没来得及过上好日子。 “洛嘉在里面?”一个嚣张跋扈的女声响起。 绿竹凝神一听,暗叫不好:太史令家的千金来了! 瑶光阁丫鬟少,除了绿竹以外,只有两个扫地丫鬟。 她们人微言轻,拦不住太史令的千金,绿竹刚一跨出门,便看见怒气冲冲的人。 “张小姐,你怎么来了?” 张嫣大步上前,挣脱掉洛莹劝阻她的手,拾起一巴掌狠狠扇了过去! 清脆响亮的巴掌印留在绿竹脸上,红通通五根手指印。 “什么东西?也敢来质问本小姐?” “阿嫣!别这样!”洛莹急急拦住她,摇了摇头:“二姐会生气的。” 可怜之意溢于言表。 张嫣见此,更是生气,“你还要忍?要忍到何时?既然她那样作贱你,不如为敌!还帮她说话做什么?” 说起再一扬手,鼓足了劲,还要甩绿竹一巴掌。 绿竹捂着脸吓得缩紧脖子,然而没等来巴掌,却听到平静不起一丝波澜的声音:“张家小姐,在我院里,打我的人,你好大的胆子!” 面前气势汹汹,毫不退缩的人正是洛嘉。 一把掐住张嫣的手腕,稍稍用力,便看到她眉头微皱,有些吃痛。 洛莹忙打圆场:“二姐,阿嫣并非故意,你别放在心上。” 洛嘉目光清凉如水:“再非故意,也应知晓轻重。到别人的地盘上来撒野,谁教你的规矩?” “你……你放开!”好不容易挣脱掉的张嫣揉了揉手腕,冷冷讽道:“谁叫你欺负洛莹?我是她的好姐妹,自然要为她报仇!洛嘉,别仗着你是嫡女就为非作歹,我告诉你,京中嫡女多的是,你又算老几?” 算老几? 以前的她默默无闻,连排名都没有。 京中贵女门一提起她便只当笑话。 而今日,这种局面该改改了。 “三妹妹,你不是说,我们才是好姐妹吗?还说不再离心,相互扶持?怎么转眼到了张家小姐处,就变了?”洛嘉眸子转向一旁,语气十分柔和,隐隐带着质问的意思。 张嫣看向她,不解道:“你不是说你们二人关系不好吗?” “我……”两边都问,洛莹一时不知该回答什么,左看看右看看,咬着唇支支吾吾:“阿嫣,我没有说过……想必都是丫鬟们多嘴,才让你多想了。” “可是明明……”张嫣欲辩解。 洛莹看起来快哭了一样:“阿嫣,我真的没说过。” 她的确没有亲口说过,都是春桃多嘴罢了。 不过这多嘴,也是有她的允许在前。 张家夫人回去后将秦无双所讲絮絮叨叨一番,身为洛莹好友的张嫣铁定坐不住,要来替她出气。 只是洛莹没想到,她胆子那样大,一来便敢掌掴丫鬟,气势一点不减。 同时心里也默默羡慕,不愧是嫡女,天不怕地不怕,哪里像她?连说话也要小心仔细。 洛嘉佯装松了口气,越过张嫣近到洛莹跟前,握住她微凉的手,幽怨道:“三妹妹,你同我说的话,难道就不作数了吗?” 第7章 做错了事情就该罚 张嫣凝视着她。 洛莹左右为难,都不好得罪。 “二姐不是的……我们的话当然要作数,只是……”眼神无力瞟向春桃,想让她帮忙想法子。 洛嘉是个眼尖的,当即对着春桃呵斥一声:“跪下!三小姐的身边,也是容许你们嚼舌根的?府内传传也就罢了,却还传到张家小姐跟前,是嫌我们洛府不够丢人?” 语气严厉,不容反驳。 春桃一吓,立马跪在地上:“二小姐奴婢没有!” 洛嘉微眯了眼:“难道那些流言是三妹妹自己传出去的不成?当日之事,只有我们府内几人知晓,现在京中到处都听闻了,还说不是你?” 当日之事是什么事?张嫣没听说过。 “二小姐息怒,都是奴婢们多嘴,还请二小姐责罚!”此事哪敢让三小姐扯上关系?消息更是大姨娘散播出去的,春桃不过是在张嫣面前再添油加醋一番,无端做了替罪羔羊。 洛嘉正等着这句话,嘴角勾出冷笑:“既如此,便赏你几个巴掌。绿竹,动手!” 春桃是大姨娘的人……绿竹踌躇着不敢上前。 “怕什么?给我卯足了劲儿打!要是打的轻了,巴掌就会落在你身上!”她从来没这样跟绿竹说过话,也是想让她报张嫣的巴掌仇。 若不是洛莹有意纵容,张嫣敢真的来? 不管是恩情还是仇恨,兜兜转转,总是要还回去的。 绿竹一听巴掌要落在自己身上,再摸摸微肿的脸,一咬牙关,蓄满力对着春桃的脸狠狠甩了过去! 春桃应声倒地! “春桃!”洛莹一下急了,跑去扶她。 绿竹愣愣看向自己的手,麻了。 “春桃你没事吧?”她快急哭了。 张嫣当即挡在前面,扬着下巴问洛嘉:“你也太狠了吧?” 洛嘉闻言,微微蹙眉,一手捏着手绢抵在心间,有些委屈:“张家小姐不问青红皂白就打我的丫鬟。可我问清楚了,的的确确是春桃多嘴在前,丫鬟如此没规矩,敢随意编排主子。敢问张家小姐,不该罚吗?” 罚!当然要罚! 张嫣原打算看望洛莹一下,若不是春桃在耳边添油加醋,她不会如此怒火跑到瑶光阁来撒野。 更不会在什么情况也没弄懂的情况下,打人家丫鬟! 张嫣面上有些不自然,嘴上还故作强硬:“可是那巴掌未免也太重了……” 人都扇倒了,能不重吗? 好在春桃只是脸肿的老高,其他无事。洛莹不敢碰她的脸,一碰就喊疼。 绿竹默默扫了一眼,心里不知为什么美滋滋的,还好她脸肿的比较高。 “张家小姐,你是嫡女,将来出嫁是要做主母夫人的。若是手底下一些丫鬟奴才这样不懂规矩,不管什么话张口就来,还给你带来困扰,你会轻饶吗?” 当然不会! 洛嘉发问的两次,张嫣都在心里默默给了回答,却不好意思说出来。 低头看看默默流泪的洛莹,心里一团乱,今日的确是冲动了。 见她垂首不说话,洛嘉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再扭头看向洛莹,有些无无奈道:“三妹妹,春桃挨打,你要恨便恨我吧。可是跟府上的名声比起来,我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洛莹放在暗处的手死死紧握,脸颊上梨花带雨:“二姐哪里话?既是做错了事情就该罚。免得叫她日后再多嘴多事,坏了你我……坏了你我二人关系。” 装模作样的姿态很好做,可是装模作样的话却不好说。 洛莹是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偏偏张嫣在此,更不好发作。 就知道她为了维持形象会说这些话。 洛嘉可谓是将她看的清清楚楚,顺着话道:“三妹妹,先带春桃回去敷药吧。再晚了,要好几日才能消肿呢。” 洛莹扶着春桃起来,见她捂着脸连礼也忘了行,失神般的走了出去。 看着她们离去的身影,洛嘉心里好一阵痛快,不过才打一巴掌,还不太过瘾。 别急,还会扇过去的。 洛莹都走了,张嫣在此处觉得多余,拔腿就要离开。 不曾想被洛嘉伸手拦住,对上她淡淡的笑容。 “你还想做什么?”她警惕问。 洛嘉耸耸肩,她能拿张家小姐做什么?倒地是官家小姐,说话做事天不怕地不怕。 “张家小姐听信旁人所言,无意掌掴我的丫鬟,此事便算了。下一次,可没这好运。” 张嫣闻言,心口一松,又听见她说。 “我有几句话想讲给张家小姐听,做事说话,需戒骄戒躁,谨言慎行。今日若换成其他贵门千金,怕是没这么好脱身。” 张嫣一把甩开她的手,斜眼一瞪:“我做事说话何曾要你来指教?让开!本小姐要走了!” 说完不等洛嘉回答,大步朝前,逃也似的跑开了。 绿竹这才到跟前来问:“二小姐,你为何要对张家小姐说那些话?她根本不会听的。” 在她心中认为,自家小姐跟张家小姐不是一条船上的人,跟她说那些话也是白费! 看着张嫣的裙角消失在拐角处,洛嘉似自喃般:“要不了多久,她会懂的。” 几月后的一次宴席上,张嫣会因为冲撞到苏凝月而受辱,当场颜面大扫。 苏凝月是刘皇后的侄女,有她在背后撑腰,张嫣就算再嚣张跋扈,也只得乖乖服输。 思绪回转,落在绿竹依旧红着的脸颊上,有些心疼:“还疼吗?进来,我给你敷药。” “嘿嘿不疼。二小姐你不知道,我甩春桃那巴掌,真是把吃奶的劲儿都用出来了!到现在我的手都还麻麻的呢!我都不知道,那样大的力气居然是我的?”虽然挨了打,但她一点儿也不伤心委屈,因为小姐帮她还回来了! 而且还的那样用力!春桃肯定要养一段时间才会好。 洛嘉抿唇笑,拿出药匣子,一边翻找一边笑话她:“你呀!” “诶轻点轻点……” “不是说不疼吗?” 绿竹撇着嘴:“刚才估计是没知觉了……” …… 第8章 报信儿 青莲阁中,洛莹看着春桃高高肿着的脸,心里那口气怎么也咽不下。 死死握着药瓶,恨不得立马摔在地上! 她想让张嫣来替自己说话,替自己出头,哪里想到让洛嘉得了逞? 可怜春桃被绿竹扇的那巴掌,实在是让人气愤! “三……三小姐,奴婢……” 春桃满心委屈,眼睛也哭红了。 她是大姨娘亲自选到三小姐身边的人,更是青莲阁的管事丫鬟,平时都是指使惩治别人,什么时候像今日这般丢了脸面的? 洛莹什么都懂,让她不要再说下去,这个仇一定会报回去的! 只是,像张嫣这种气性的女子都在洛嘉面前吃了瘪,到底要如何,才能让她栽在自己跟前? …… 洛莹到底是没有跟秦无双告状,旁人问起春桃脸上的伤,只道是她自己不小心摔了的。 其中缘由,除了那天当场几人,无人再得知。 张嫣吃了瘪,再没上洛府来过。倒是张家夫人来了好几次,明里暗里都好奇府上的消息,或许是张嫣跟她说了什么。 至于说了什么,洛嘉不得而知,也不想知晓。 她正准备应付几日后的刘府寿宴,刘国公的四十生辰。 在这场宴席上,刘疆的出现,顾今宴的出现,都显得不那么寻常。 其他的洛嘉不清楚,只知道宴席上有人行刺,顾今宴则在此受伤。 “绿竹,帮我去打听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最近帮小姐做的事情都太过瘾了,绿竹意犹未尽,正等着小姐安排。 洛嘉递给她一个纸条:“你去王府,将纸条亲手交到摄政王顾今宴的手中。” 行刺的人很有目的,顾今宴不能出现在宴席上。 他视人命如草芥,流点血受点伤而已,想必断不会放在心上。 可是洛嘉明明知晓接下来会遭遇什么,偏偏隐瞒着不说……不是她的作风。 顾今宴……作为前世于她有恩之人,能帮则帮。 绿竹彻底傻眼:“二小姐,你是说那个只会杀人的摄政王?你何时跟他有来往了?” “我与他并无来往。”洛嘉淡淡道。 “人人都说摄政王嗜血无情,奴婢……奴婢有去无回怎么办?” 绿竹声音有一丝颤抖,让她去做其他什么都行,可给摄政王送信…… 看她一脸害怕的样子,洛嘉拍拍肩膀安慰道:“到了王府,你只管说自己是洛二小姐的人,他不会伤害你的。至少,你还有得小命回来。” 绿竹哭丧着脸:“小姐说的可当真?” “天地为鉴,绝不撒谎。” 洛二小姐的人,顾今宴不会轻易杀害。 这一切,都是因为有姐姐照拂啊! 她的嫡姐洛宁,是宫中最得宠的贵妃,是皇上流连一月都不忍离开宫殿半步的妃嫔! 也是刘皇后的眼中钉肉中刺,是其他妃嫔妄想杀害而取而代之的人! 只有姐姐才能跟刘皇后抗衡,顾今宴当然要忌惮几分。 绿竹心情很忐忑,但想到有小姐斩钉截铁的保证,便冒着胆子偷溜去王府。 直到日暮时分,才灰溜溜跑回来。 脸上似还带着几分惊恐,有种从虎口逃出来的感觉。 “二小姐,奴婢将纸条亲手交到了摄政王手中。” 洛嘉眼眸一亮:“他当即看了?可有说什么?” 绿竹重重点头,还喘着粗气:“看了,一个字也没说。人看着……倒是没传闻中的那么无情,说天黑了路上不安全,还让一个侍卫送我回来。” 那侍卫应该是南絮。 顾今宴的厉害,洛嘉是知道的。 井水不犯河水之人,两不相干。 可若真是惹上了,十条命也不够赔。 刘皇后的侄子,苏凝月的亲弟弟,就死在他剑下。 肝肠寸断,五马分尸。 苏家举行的葬礼上,棺材里只有一具拼凑的尸体。 不知道这一次,是不是还会一样? “既然他看了,应该不会去的。”洛嘉喃喃道。 “小姐你说什么?”绿竹问。 洛嘉摇摇头,叹了叹气:“没什么。哦对了,参加宴席的服饰准备好了吗?” “嗯准备好了放在柜子里的,小姐放心。” 按照规矩,她们这些小门小户的女儿家,没有资格参加刘国公的生辰宴。 不过国公夫人有心,给京中每位府上有千金的官家都布了帖子,除却朝臣之外,贵女们不分嫡庶,也可以参加。 众位贵女们,自然要一展风采。 青莲阁中每日进进出出好几拨人,捧着最上乘的服饰,供洛莹选择。 洛嘉几乎可以想象到,她又欣喜又焦急的面容。 国公夫人虽没明说,但意思已很清楚,就是要给小儿子刘疆娶位正妻。 所以贵女们,才会在打扮上费尽心思,都想飞上枝头做凤凰。 思绪流离,洛嘉想起上一辈子就是在生辰宴上,对刘疆一见倾心。 可最后换回了什么? 全身伤痕,涅槃重生。 叹了叹气,满腔的不甘与失望。 …… 生辰宴的前一天,秦无双在前厅设家宴。 席上,洛嘉见到了洛莹的亲弟弟洛衡,以及二姨娘的女儿洛菁。 洛衡前些日子病重,便托人送到城外般若寺看养,今才归来。 洛菁倒是期间见过几次,都同上一世沉默不语,性子一点儿也没变。 他们都对洛嘉不成威胁,根本没放在心上。 晚膳归来,绿竹心血来潮,想拿出明日穿的新裳瞧瞧配色搭不搭。 谁知,一拉开柜子,新裳不见了! 绿竹顿时吓白了脸,不敢相信,再翻箱倒柜找了个遍,瘫坐在地上:“二小姐,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洛嘉快步前来一看,空空如也的柜子里什么也没有。 当即眸色一深。 “奴婢明明放在这一层!走之前还特意查看了下,现在却没有了……”绿竹着急了:“明日就要穿的……二小姐怎么办啊?” 洛嘉叫来院里两个扫地丫鬟素心与静言,问道:“可有其他人进来?” 两人面面相觑,都摇着头:“奴婢们未曾见到有人来过。” 洛嘉目光下移,落在她们脚边,鞋上粘着不少湿润的泥土。 傍晚时下过雨,小道上都是泥泞。 “你们出去过?” 第9章 国公府赴宴 素心答:“就在小姐回来之前,菊园的猫儿不知发什么疯,在院门口一阵狂叫。奴婢跟静言两人怕它进来撞倒房内陈设,便出去驱赶。这一赶,往西边竹林跑了不少路……” 也就是说,那个时候瑶光阁是没人的。 洛嘉呼吸重了几分。 绿竹很焦急,眼下脑子却灵光了几分:“菊园是二姨娘的住处,她的猫向来温顺听话,怎会好端端的发狂乱叫?再说,菊园离咱们瑶光阁,中间还隔着两三间院子,为何独独来咱们这?” 自然是有问题的。 院外有人叩门,素心出去查看。 不久后进来,脸色很难看,手上拿着一件脏兮兮的长裙,正是洛嘉要穿的新裳! “二小姐……后院的小夕说,是在竹林里捡到的。” 新裳似乎被什么拖在地上,满是泥尘,还被锋利的爪牙撕咬过,破破烂烂的! 绿竹当即慌了神,捏着衣角快要哭出来。 天都黑了,街上的铺子很多都已经关门,再差人重新做一件更是来不及! 可明日要面见各位贵女公子们……小姐名声本就不好,这次好不容易露面,要是不在装扮上下功夫,岂不还是笑柄? 她的忧虑,洛嘉心里清楚得很。 想来是动手之人要栽赃给二姨娘的猫儿所为,可猫儿又不是人,怎么可能打开柜门? 洛嘉叫人将新裳收下去,忽的想起:“去年姐姐受封贵妃时,不是派人赠我了一些东西?” 金银珠宝,珐琅玉器,还有一些上等绸缎做的长裙。 宫里的巧手,自是不会差的,只是样式该过时了。 绿竹这才记起,赶忙去隔壁屋找了一圈,抱着好几套长裙进来。 颜色明亮,质地轻盈顺滑。 洛嘉挑来挑去,选了一件藕荷色。 “二小姐,我听隔壁院里的丫鬟说,三小姐选的是胭脂色,较为显眼。你选这个会不会太淡了?”绿竹问。 洛嘉淡淡摇头:“国公老爷子的生辰宴,我们不能喧宾夺主。” 她也不想再像以前,傻乎乎穿着最显眼的颜色亮相,背地里供人家讥笑嘲讽。 绿竹懂了,将选好的长裙收好,想起破烂的那一件,还是有些不甘心:“二小姐,那我们要忍气吞声吗?” 洛嘉知她说的是什么,想了想,沉吟道:“当然不。今天已经太晚了,明日回来再说。” 洛莹洛菁都会一起参加生辰宴,而今晚的事情矛头直指菊园,表面上看与洛菁脱不了干系。 实际呢,某人坐等渔翁收利。 她敢公然挑衅,想必是有法子应对的。 既然如此,洛嘉更要沉得住气,好好思考一番,如何叫她们心甘情愿交代出一切。 夜里,绿竹迷迷糊糊的从外室摸到里间,打开柜子检查衣物还在不在,嘴里还嘀嘀咕咕着什么,好似说着梦话。 被惊醒的洛嘉不禁失笑,翻了个身,一觉便到了天明。 府外马车早已备好。 穿戴整齐的洛莹站在瑶光阁外,等着看洛嘉的笑话。 她没了金缕阁做的新裳,光靠平时穿的东西,断然上不了台面。 正想着,眼角一瞥,看到走廊处洛嘉洛菁二人一同前来。 目光落在她精致的衫裙时,不由得愣了愣。 “二姐姐好,四妹妹好。”洛莹心中有疑问,但也知此刻不是问话的时候,好不容易才憋住。 洛嘉回给她一个微笑后,几人先后上了自己的马车,等父亲一来便启程。 洛府门槛并不高,洛之擎也不过是个五品小官,但有洛贵妃的光环加持,总要比同行气派些。 去国公府要走京华大道,期间遇到同路的张家马车,车内是张嫣,停下跟洛莹交谈了会。 等马车赶到的时候,已有不少女眷到场。 国公府外,有专门的小厮引着她们进入。 宴席安排在后花园的空地上,洛府的位置在最角落的地方。 洛嘉暗暗观察了下,男女同席,果真跟之前一样。 洛之擎被引着去了对面,待姐妹三人落座以后,春桃小声嘀咕:“好歹也是国公府,怎么将我们的位置安排这个旮瘩角落里?” 洛莹制止住她:“春桃!这里人多耳杂,不要说错话!我们是洛贵妃的亲族,国公府能请到我们,已是不错,其他的不要再挑剔!” 刘国公膝下一共是两女一儿,大女儿是当今皇后,皇后又跟洛贵妃不和。 话里行间都有种责怪的意思。 殊不知,就算她跟洛贵妃没有关系,国公府也不会重视她。 国公夫人宴请京中贵女们,不过是走过场,谁会愿意将儿子的正妻之位,交到一个庶女身上? 他们看好的,是金吾卫统领之女,钟情。 想想上一世,本该也是钟情入刘府。 不过在洛莹的陷害下,阴差阳错让她嫁进刘府。 刘国公估量着其中利害,想到能把持住她,便能把持住洛贵妃,允许了这门亲事。 洛嘉思定,斜眼一扫,没说什么。 等了半个时辰,贵女们终于到的差不多,刘国公和夫人也出面来撑场子,场面一时喧哗祝贺,笑声盈盈。 洛嘉只当应付一场吃喝罢了,没多少心思放在众人身上。 可看到刘疆出现时,心尖还是颤了一颤。 他面上含笑,快步走向刘国公,送上自己备的厚礼。 国公笑盈盈收下,揽着他跟众位宾客介绍。 洛嘉手上捏了个核桃,望着他,没留神间,手上用力捏碎了壳。 眼中噙着的恨意,几欲夺眶而出。 “疆愿娶娇娇儿为妻,明媒正娶,十里红妆。” “此生绝不辜负!” “如若失悔,万箭穿心而亡!” 前世种种,恍若瞬间。 洛嘉最终松开核桃,放在桌上,端正了姿态,跟其他贵女们一样眼巴巴望过去,看起来宛如多倾羡他般。 破碎的核桃壳,落在洛莹眸中,她紧了紧手中绢帕,心上起疑。 眼神环顾一圈,对面的男席中,并无顾今宴的身影。 洛嘉观察四周,屋檐上果真藏着两三个杀手! 还有其他人,就隐藏在宴席之中! 所幸他没来…… “禀报国公,摄政王来了!” 小厮高扬的一句话,让洛嘉僵住了。 不是说有危险?为什么还要来? 刘国公哈哈大笑两声,对着身侧宾客道:“以为他架子大,不想来府上一聚,不曾想竟是来迟了哈哈!快请进来!” “本王姗姗来迟,还请国公见谅。” 刘国公语音刚落,一个似笑非笑,带着一丝傲然的声音,响在众人耳畔。 第10章 席间大乱 洛嘉循声凝去,男子面如冠玉,身似青松。 眉眼噙着几分狠意,细细看去,却又藏着几许温和。 像是浸着明月霜华,冷冽清绝。 轻轻扫一眼过来,便叫人觉得岁月忽停。 熟悉的脸庞,跟前世某个场景契合。 许是洛嘉凝视的目光过于炽热,顾今宴稍稍一瞥,眸光落在一抹藕荷色。 两人眼神凑巧撞上,洛嘉表情平淡微微颔首,而后屈身坐下。 顾今宴收回目光,带着笑意近到刘国公跟前。 “摄政王说的哪里话?您日理万机,能抽身来此露面,便令刘府蓬荜生辉。来,坐我身边来。” 刘国公惜才,看得上顾今宴,只可惜他一身傲骨,不愿被他人驱使。 况且,顾今宴乃平昭长公主独子,先皇钦定的摄政王,凭借他的身份,谁又敢驱使? 宾客们不知他要来,原来喧闹的席面,一下子安静不少。 顾今宴身穿鎏金紫袍,雍容华贵,是人群中最显眼的一位。 刘疆跟他相比,逊色不少。 几人先是寒暄,随后泰然落座。 席上舞女作乐,丝竹声声。 洛嘉小抿了一口酒水,觉得辣喉,下意识抬眼,又对上他的视线。 “看来二姐姐很有桃花运。”洛莹笑容满面,“兴许,摄政王对二姐姐有意思。” “是吗?那就借三妹妹吉言,但愿如此。”她垂眸,不动声色道。 还真是一点儿不谦虚!洛莹暗暗嘲道: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两庶妹一左一右在身侧,洛菁一直都静悄悄的,生怕打搅到别人。 不知前面说了什么,引得众宾客哈哈大笑。 舞女退罢,钟情抱着琵琶上场。 还未开始表演,一批又一批的暗箭接连射来! 钟情丢掉琵琶蒙头叫了起来! 众人跟着大惊!尖叫着四处逃窜。 所幸洛嘉的座位在角落里,暗箭根本射不到。 下意识看向顾今宴的方向,刹那之间,便有两三个杀手与他纠缠。 心中一沉。 左右看看,拉着吓坏了的洛菁和绿竹往房屋内躲去。 谁知,身后的衣服被洛莹死死拉住,她一脸惊恐慌乱不已:“二姐姐我怕……不要丢下我。” 不如死在这里算了! 洛嘉只好捎带着她,一起往安全的地方跑去。 贵女们慌张极了。 还好国公府的侍卫尽快赶到,保护了大批宾客。 可那杀手似有使命,非围着顾今宴,要拼个你死我活。 将两位妹妹都安置好以后,洛嘉重新回到后花园,边走边藏留意顾今宴的位置,再小心观察四处屋檐之上。 上一世,顾今宴是被人放冷箭伤的,且箭上有毒。 冷箭的位置,她大抵记得一些。 周围有侍卫配箭,洛嘉没有犹豫,当即抢了过来, 骑射之术,略有耳闻。 无法杀人,但吓唬吓唬还是绰绰有余的。 周遭都乱哄哄的,洛嘉来到假山石后,眯眼一看,果然看到藏在对面屋檐上的最后一个杀手! 他架好箭,正瞄准顾今宴的方向。 洛嘉捏紧弓箭,学着他的姿势稳住箭头,瞄准了杀手。 假山石错落有致,掩人耳目,不会有人注意到她。 “咻!” 利箭出击,洛嘉用了吃奶的劲儿,亲眼看到它跟杀手的臂膀擦身而过! 要是再偏一点,就射中了! 杀手被惊动,快速翻了个滚起身,朝着她的方向射了一箭! 洛嘉赶紧蹲下抱头,回头一看,利箭落在她刚才站立的位置! 要是反应迟钝一点…… 她就没了! 杀手不死心,接连放出几记冷箭! 洞洞眼眼的假山石根本藏不住洛嘉,只得想法子逃开。 “洛二小姐!” 有人高喊,她欣喜抬头:“南絮!” 南絮记得,从没跟洛二打过照面,她如何记得自己名字? “我抗住,你快跑到安全的地方!” 情急之下,其他疑问全部抛在脑后。 洛嘉瞬间对他感恩戴德,老天爷有眼!不让她被捅成马蜂窝,回去定当烧高香拜大佛! 有南絮防守,她掀起裙角小跑着,准备跟洛莹她们汇合。 暗杀被她打断,顾今宴应该不会再受伤。 回到房屋内,已藏了不少贵女,她们看见有人进来都不免多瞧几眼。 洛莹率先看见她,挥着手跑到跟前来:“二姐姐,外面还乱着吗?” 洛菁关心的眼神也传了过来。 “国公大人已稳定好局面,大家不要惊慌。”洛嘉刚刚说完,外面便听到有侍卫高喊:“摄政王受伤了!” “快请大夫!” 洛嘉调头就要跑回去看个究竟,谁知刚一踏出去,看到老泪纵横的父亲姗姗跑来,看到姐妹三人都无恙,才松了口气。 “父亲,摄政王受伤了?” 洛之擎擦了一把额头的汗:“被人伤了一剑,正请大夫来看。局面稳住了,但你们还是不要出来乱跑。我身为朝臣,应该去看望一下,听话都不要乱跑。” 洛嘉忙道:“知道了。” 奇怪,明明最后一个杀手的任务,已经被她搅乱,为什么顾今宴还是会受伤? 难道她改变不了什么? 有着前世的记忆,知晓所有人的结局,却始终改变不了? 难道她还要嫁给刘疆?姐姐还要枉死?洛莹还要杀了她? 不!不会的!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见她眉目似有恐慌之意,洛莹觉得有问题,将手搭在她肩上细声问:“二姐姐怎么了?” 洛嘉瞬间抬眼,望着她的目光令人看不懂:“洛莹,你信来生吗?” …… 杀手死的死,抓的抓。 刘疆出面平定了一切,众位宾客贵女们,由国公府派人亲自护送回家。 一跨进洛府门楣,洛之擎倏的长叹一口气。 秦无双很快听到国公府大乱的传言,听到通报说老爷小姐们安然而归,焦急跑到门口查看,又急又喜:“外面都传遍了,有人刺杀摄政王!所幸你们安然无事!” 洛之擎道:“刺客们显然有备而来。只是不知道,这刺客是国公府内还是国公府外的?” 一语惊醒。 要说国公府不知道,刺客们是如何悄无声息隐藏,且伪装的那样好? 可国公府若是知道,当着众位宾客的面行刺,会不会太显眼了些? 今日之事恐还有隐情,洛之擎不准她们姐妹三人多加言说,再次交代几句便遣回院。 傍晚时分,洛嘉差绿竹出去打探消息,摄政王的伤势到底如何? 没曾想,竟捎回来一句口信。 “张家小姐约你明日在燕雀楼一聚。” 第11章 本王不信任何人 洛嘉微蹙着娥眉:“张嫣?我跟她素无来往,有什么好聚的?” 绿竹也不太懂:“传给奴婢口信的那人是男子,好像……是那日送奴婢回府的男子!” 天昏地暗,街巷之中看不太真切面容,不过凭口音和身形依稀能辨认。 是南絮? “你在哪里跟他碰面的?” “就在一个巷子里。奴婢刚刚打听完摄政王的消息,一扭头就看到他。” 洛嘉心中有了数。 代张嫣的身份传口信约她出去,即使被人发现也不会多想。 可顾今宴不知道,她跟张嫣是不和的。要是被发现,还真瞒不过去。 绿竹问:“二小姐,咱们要去吗?” “当然要去。” 正好,解一解她的困惑。 …… 燕雀楼。 马车停在台阶前,南絮守在门口,见清跳马下来的人后,二话没说,引着往里走。 简单装扮的洛嘉默默跟在身后,不时环顾四周。 南絮领着她来到二楼包厢,拦住绿竹,让她在外面候着。 “小姐……” 洛嘉安慰道:“无事,我一会就出来。” 抬眼看了眼南絮,见审视般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些警觉。 厢房门紧紧闭着,得了他的允许,洛嘉轻推进去,眼神快速扫了一圈,里面没人。 接着转过身子,轻轻掩上房门。 门缝最后合上的一瞬间,从身侧帘子后出来一个人影。 “谁?” 微微低眼,看见一把锃亮的匕首,抵在她雪白的脖子上。 门外绿竹听到声响,焦急道:“小姐发生了何事?” 洛嘉有些受吓,此刻不敢轻举妄动,扬声道:“无事。” 身后的男子气息平稳,臂膀强有力牵制住她,呼出的温热气体洒在她耳畔,有些痒痒的。 妖异的目光噙着几分调戏的意味,留在她的脖颈上。 微微靠近,一吹,洛嘉有些发麻,随后醉人的声音响起:“洛二?” “王爷知道是我,还拿刀抵着做什么?” 她表演出的害怕有几分拙劣,声音却听不出一丝慌乱。 身后传出一声低低的笑,松开了她。 洛嘉转过头,对上的,正是顾今宴冷意浸人的眼眸。 他收了弯刀匕首小心放入鞘中,一把扼住洛嘉娇软的下巴,逼问道:“你是谁的人?” 谁的……人? 她有些不懂,眨巴了下眼睛:“我还未许夫家,自然是洛府的人。” 顾今宴明显怔了下,随即松开她轻笑一声不语。 洛嘉摸摸下巴被他捏过的地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脸不禁地红了,缓缓道:“我……不是你的敌人。” 他掀袍落座,不知听进去没有,双手抱胸靠在椅背上,口中念念有词:“洛二小姐洛嘉,前年从怀阳到达京城,京中除了你的‘好名声’以外,再没有半点消息。这样一个不出深闺的女子,该叫本王如何相信你的话?” 洛嘉知他说的是纸条一事。 她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一没势力二没实力,如何知晓国公府刺客一事? “国公府刺客的事情,我明明提醒过王爷,王爷为何还以身犯险?”洛嘉凝着他,绕开了话题。 眼前这个不可一世的孤傲的身影,隐隐约约跟前世的身影契合。 洛嘉心头涌上一阵感动,目光也柔和不少。 “本王不信任何人。”顾今宴几乎脱口而出。 触及到她的眼神,竟感受到一丝令人费解的感激。 沉默想想,他与洛二的确未曾相识过。 洛嘉道:“王爷已经相信我了。” 顾今宴眸中顿惑:“此话怎讲?” “方才进屋时,王爷故意牵制住我,气息平稳,动作也极为矫健,跟外人所传的受伤一事,似乎大不一样。” 来燕雀楼的路上,她还满腹疑问。 进屋后见到他后,便懂了一些。 国公府有人要杀他,干脆将计就计。 “不,你错了。”顾今宴嘴角一弯。 洛嘉错愕。 “我的确受伤了,只是伤口浅伤势轻,根本不值一提。” 确实也是因为有她的报信儿,自己才会有防备。 洛嘉没有说话,眼神落在他的心口处。 “王爷为什么这么做?难道……是想幕后人觉得已经得手?” 他武功高强,刺杀之人未曾得手,旁的人想必也不是他的对手。 这样都还能受伤……只能是他故意的。 顾今宴挑了个眉:“还算你有点脑子。” 洛嘉面色一红:“王爷叫我来,还有其他事吗?” “当然有!” 顾今宴嬉笑着走到她跟前,再次捏起她的下巴,还是同样的地方,拇指微微用力。 声音低沉又黑暗:“洛二,我知道你有一个身为贵妃的姐姐,可你跟她不太像。” 洛嘉微微蹙着眉,没有反抗他的动作,问:“哪里不太像?” “洛贵妃步步为营,知分寸晓谨慎,才能稳坐后宫盛宠的位置,而你不是。你可知,给我报信这件事,被幕后之人查到,会是怎样的后果?” 幕后之人的身份…… 洛嘉脑海中有个名字,却又不太敢肯定。 当今胆敢刺杀摄政王的人不多。 她垂下眸子,浓密的睫毛微颤了下:“就算被人查到会招来报复,我也不后悔。” 前世她都那般境地,顾今宴还不是为她收尸为她报仇? 如今的这些鸡毛蒜皮,根本不算什么。 室内安静了。 顾今宴注视着她,如深渊般暗深的视线里,藏了一丝诧异。 洛嘉抬首,面容明艳:“王爷,若是没有其他事情要问,小女子便退下了。” 顾今宴摆摆手,示意她可以离开。 从包厢里出来,绿竹终于呼了口长气:“二小姐还好你没事。” 站在一边儿的南絮不乐意了,“我家主子又不是老虎!” 绿竹下意识接过话茬:“外面都传摄政王要吃人呢!”立马反应过来,捂住嘴巴不吭声了,扫了眼包厢内,求助似的眼神转向洛嘉。 洛嘉淡然笑笑,意有所指:“好了,王爷没那么小家子气,才不会因为一句话而怪罪你。走吧。” “是。” 声音传进房内,顾今宴手握白玉扳指摩挲,嘴角一勾,有意思。 …… 瑶光阁外,洛莹来回踱步,看到洛嘉和绿竹慢悠悠回来,两步扑了上去。 面上略有喜意:“二姐姐,你要有喜日子了!” 第12章 搜春桃的房间 洛嘉跟绿竹相视一眼,有些困惑:“什么喜日子?” 春桃抢话道:“二小姐还不知道吧?今日鸾十娘上门来说亲,说的兵部尚书的梁三公子!咱们府上论起年龄来,肯定是二小姐你先出阁呢!” 也就是说,鸾十娘并没有明确给哪位小姐说亲? 前世是有这么个片段,梁三并非什么好人,不过是喜爱烟花柳巷的花花公子罢了。 他想跟洛府小姐成亲,也并非真心。 洛嘉笑了:“三妹妹,兵部尚书这样的好人家,该是你这样的端庄娴静才有资格嫁进去。” 洛莹面颊一红,捏着手帕有些紧张:“二姐谦虚了。” 她做梦都想寻得好夫家! 只可惜,身为庶女,有太多的不如意。 鸾十娘到府上来一阵天花乱坠,说的洛莹心里直痒痒。 倘若不是有洛嘉存在,她哪里会是区区庶女? 一想到此,心里便有些失落和不甘心。 “哦对了,三妹妹,我差点忘了一件事情。” 洛嘉眼眸一眯,还有一笔账没有算呢。 昨天晚上绿竹去菊园打听过了,晚饭时候有人在外面逗猫,丫鬟们认得那是青莲阁的春桃,知道她是大姨娘的人,所以不敢得罪。 只好任由着她将猫儿越逗越远,最后还不见了人影。 洛莹诧异:“什么?” “绿竹,你去请示大姨娘,说瑶光阁丢了东西,需要寻找,劳烦她拨些人手给我。” 绿竹得了命令,一溜烟儿的跑了。 剩下洛莹跟春桃不知发生了什么。 洛嘉勾唇一笑:“三妹妹,跟我进去坐坐吧。” 没有等她回答,已经牵扯着手臂往里走。 洛莹好奇她所说的事情是什么,没有拒绝,乖乖跟着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绿竹带着几个得力侍卫回来,顺便带来了秦无双身边的丫鬟含巧。 含巧奉秦无双的吩咐,特意来查看丢了什么东西?竟然需要惊动到梅园? 有她在,洛嘉笑脸盈盈招呼着坐下,顺便说清来龙去脉:“含巧姑姑,母亲赠予我的一件发簪不见了,瑶光阁内外都没有找到,不知是不是府上有心人趁着我没在时,偷偷潜进来偷走了?本来是一件小事,我想着不如算了,可那是亡母的遗物,一想到不见了,我心里实在难受。正好有姑姑在,也做个见证,看看是哪个丫鬟不听话?” 什么遗物什么不见了?不过是她瞎编的罢了。 洛嘉只是想弄清楚,是谁毁了她赴生辰宴的新裙。 含巧听她说话客客气气的,一点儿架子也没有,怎么好拒绝?抿唇道:“二小姐说的是什么话?既然是夫人的遗物,自然不该让下人们亵渎。待会要是查出来是何人所为,大姨娘眼中容不得沙子,一定会为二小姐讨公道的。” 有她这些话在,洛嘉便放心了,扬声一唤:“绿竹,各院都遣些人去搜查。记住,每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二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会好好检查。” 洛莹有些不高兴了:“二姐,青莲阁也要搜查吗?” 洛嘉赶紧劝着她说些好话:“三妹妹不要多想,我自是相信你的。可底下丫鬟们心口不一,总有一些是藏了心思的。那只发簪是我母亲的遗物,要是在我手中丢了,可如何对得起母亲……” 说着眼眶开始晶莹,眼珠顺着浓密的睫毛往下掉。 模样极其我见犹怜。 洛莹一下手足无措,绕是心里有再多的不爽,也只能作罢。 站在边上的春桃,好几次对上洛嘉的眼神,心里莫名有些发慌。 尤其是想到不久前绿竹扇她的那巴掌…… 心里更是郁结的不行,只希望这次不要被二小姐抓住把柄。 厅院里没人说话,唯有静静燃烧着的香薰默数着时辰。 洛莹等的心里有些慌,正要起身回去的时候,绿竹回来了。 手中攥着一支白玉琉璃的发簪。 洛嘉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焦急的站起来,从她手中接过发簪边检查边询问:“哪个院里发现的?” 绿竹看了眼洛莹,似在犹豫该不该说。 洛嘉微怒:“难道我在府上做不到主吗?竟还不敢回答?” 绿竹假意害怕缩了下身子,“回二小姐的话,簪子……是在春桃房间里发现的。” “什么?”洛莹几乎瞬间而起,“怎么可能在春桃的房间发现?” 春桃也觉得不对劲,她何曾拿过那只白玉琉璃簪? “二小姐,奴婢发誓,绝对没有拿过簪子!奴婢敢以性命担保!” 洛嘉斜眼一扫没理她,继续问绿竹:“细细讲来。” 绿竹点头:“奴婢在其他院里都找遍了也没发现,最后在春桃床下的柜子里找到了,那柜子里不仅有白玉琉璃簪,还有……还有一些主子们才有资格佩戴的首饰,估计都是日积月累来的。” 发簪是她检查时拿进去的,故意栽赃了一波,意图诓出春桃的时间线,好让她承认傍晚时分的确是她用猫引走了素心和静言,最后进过了瑶光阁偷走了新裙并损坏。 没想到的是,阴差阳错,翻到床下的柜子,里面装的都是主子们才能用的珠宝首饰。 可见她平时滑溜的从各院顺走了不少。 春桃目瞪口呆,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 床底下的东西的确是她耍了些小心机攒来的,可那些也是她在府上当差应得的!然而这样的措辞断然不敢说出来,心中不禁懊悔,前几天上街就该全部拿去变卖成银钱才对! 洛莹从没进过她的屋子,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光景。如今听到绿竹的指认,见春桃没有答应,十有八九是真的! 原来洛嘉拉着她留下,就是为了这一幕? 当下也气的说不出话来,却还是保持清醒问:“白玉琉璃簪到底是不是你拿的?” 春桃矢口否认:“回三小姐,奴婢没有拿过!奴婢……奴婢敢以性命担保!” 洛嘉小心翼翼收下簪子放好,佯装回忆起丢失那天的时间:“参加生辰宴的前一天,吃过晚饭回来,我的簪子就不见了。听素心和静言说,当时她们被菊园的猫引了出去,所以瑶光阁没人,想必是那个时候,你进来偷走的吧?” 第13章 赏板子! 国公府生辰宴的前一天…… 洛莹恍然大悟,胸脯微微起伏,盯着洛嘉半天说不出来话。 什么发簪?什么遗物? 原来都是假的! 她不过是想查清楚那件裙子罢了! 春桃也想到了,眼巴巴瞅着洛莹,宛如吃了一口苦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奴婢……没有进来过。” 声音微不可闻。 洛嘉倒也不急,只含笑着看过来:“春桃,你曾是大姨娘身边的人,对洛府忠心耿耿,我不相信是你偷走的簪子。只要你说出那个时辰在何处在做什么,我便相信你。” 洛莹斜眼看她,脸上微愠。 春桃的手指紧紧捏着裙角,显得莫名慌乱,那个时辰她在做什么? 当然是想方设法让猫受惊,才好让素心和静言赶着它离开瑶光阁。 “奴婢当时在青莲阁……服侍三小姐。” 此言一出,不等洛嘉出声,洛莹先沉不住气:“当时我在厅堂跟大家一起用晚饭。” 春桃慌了:“三小姐我……” “可有人证明你在青莲阁?”洛嘉再问。 青莲阁中的确是有好几个丫鬟,可春桃向来自恃清高,跟她们合不来,此时更不会站出来帮她说话。 含巧见局势对三小姐不好,想要帮几句话,可插不上嘴,只能一边默默看着。 届时也明白过来,二小姐是故意知会到梅园她要主导这场戏。 院外有人进来传话,说菊园派人来了。 洛嘉眼前一亮,连忙让人请进来,来的人是洛菁。 二姨娘跟洛菁都不怎么受洛之擎的喜欢,所以洛菁到现在都没有独立的院子,一直跟二姨娘住在一起。 进来后,只见她穿着朴素,圆乎乎的小脸蛋上布着几点雀斑,五官清秀。 “二姐姐,我听丫鬟说,你丢了东西?前日狸奴回来,浑身脏兮兮的,见人就咬,像是发了疯。春桃白日到菊园来将狸奴带走了,所以我特意过来看看,是不是它又跑来瑶光阁捣乱了?” 狸奴是那只猫的名字。 洛嘉斜眼道:“不是猫儿作的祟,应当是人。” 房内气氛有些古怪,洛菁见其余几人都不说话,便知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春桃!” 洛莹忽然出声:“你到底有没有拿白玉琉璃簪?” 她双目含怒,仿佛面前的不是最贴身的丫鬟。 偷走裙子的事情不能暴露,要是被父亲知晓,善妒二字够她吃板子的了! 与其让洛嘉借着惩罚的名头在她们头上作威作福,不如自己掌握局势。 春桃读懂她眼中的意思,忙不迭的将额头死死扣在地板上,颤抖着声音:“回三小姐的话,是奴婢……拿的。” 洛嘉和含巧的目光如刀子一样落在她身上。 不等其他人吱声,洛莹率先一巴掌甩过去,忍着痛道:“我平时都怎么教你的?身为奴才,难道连规矩都忘了吗?枉费我平日对你那么好,真是良心狗肺!” “奴婢错了奴婢错了!三小姐息怒……二小姐息怒!” 洛嘉把玩着茶盏,倏地笑出了声:“三妹妹何故大怒?既然簪子找回来了,小小惩戒一番就行。” 洛莹道:“依二姐姐的意思,该如何惩罚?” 惩罚的轻了,怕不长记性。 洛嘉想起春桃作为洛莹的左膀右臂,在前世对她如何如何的欺辱,心中微微一沉,缓缓道:“五十大板。” 五……五十? 含巧忍不住道:“春桃身子板弱,若是打坏了……” “含巧姑姑心疼她么?不如你替她受着吧?”洛嘉冷眸流转。 含巧一愣,有些不满:“二小姐莫不是忘了?我是大姨娘的人?” 瞧瞧,仗着大姨娘是主子,敢随意顶撞人了。 洛嘉摩挲着青瓷茶盖,觉得有些可惜了,重重摔在地上,茶盖子哗啦碎了一地。 在场的人都错愕了,没人敢吭声。 她站起来,弯腰,从地上捡起一片碎块,口中念念有词:“我还没离府,也还没出嫁,你们一个个的,都不把我当主子了?” 一听这话,含巧再不敢心安理得坐着,起身垂首道:“奴婢没有这个意思……” 洛莹咬着唇,好不容易挤出一个笑容:“二姐,含巧姑姑也是怕春桃身子遭不住,她没什么坏心思,你就不要跟她一般见识了。至于春桃做错了事情,按照你的要求,五十大板,一下也不会少。” 她是聪明的,知道顺着话往下接。 洛嘉这才满意,一把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好妹妹,这才对嘛。” 洛莹笑的很难看,在心中早已将她千骂万骂,恨不得直接拿刀子使劲捅去! 然而现实是,表面功夫要做好,就连离开时,也得赔着笑脸。 将叽叽喳喳一干人送走后,绿竹忍不住对洛嘉竖起大拇指:“二小姐,你真厉害!” “为什么?” “以前大姨娘或者三小姐上门找麻烦的时候,咱们总是这怕那怕的,不像现在,次次都让她们吃瘪,而且小姐性格也变了,奴婢喜欢这样的小姐。” 洛嘉沉眸:“如今这样,的确挺好的。” 有怨抱怨,有仇报仇,什么亏也不吃,什么委屈也不受。 若是前世也如此,早没有重生的她了。 洛嘉揉揉太阳穴觉得有些脑袋有些疼,只要一处理跟洛莹有关的事情,她都很难不想到那个逼着她死喂她毒药的洛莹。 一次次挑衅到洛莹,不知接下来她会有哪些动作? 洛嘉很期待跟她的正面交锋,这个庶妹啊,能忍能受,总会有一刻受不了爆发出来。 正如前世她陷害自己跟刘疆躺在一张床上,洛嘉忽然有了个念头,正好梁三公子求亲,不如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 鸾十娘又来了。 洛之擎不在府上,出面迎接的是秦无双,丫鬟看茶以后,两人在前堂聊东聊西,最后才将话题扯到正轨上。 “府上还有三位小姐不曾出阁,不知姨娘打算先送哪一位小姐出嫁?”鸾十娘笑脸盈盈。 秦无双手中摇动着小扇,呵呵一笑,“十娘是京中有名的红娘,听大家说你看人准,既然能上门说亲,想必那梁三公子也是好人家。我府上有三位千金,其中一位你也知道,是老爷原配的嫡次女,宫中洛贵妃的嫡亲妹妹,按照年龄顺序,理应是她先出阁,只不过哎……” 第14章 一切早就有了苗头 听她话锋一转,鸾十娘跟着好奇了些。 “只不过那孩子生母去世的早,又不是养在我膝下,性情什么的,旁人不太好拿捏。纵然是我,都要时时让着她偏着她,否则会发脾气的。” 那位嫡次女,鸾十娘早打听过,据传言她性子的确不太好,不过容貌确实上乘。 来之前,梁三公子看过画像,一眼就瞧上了她。 更何况,这次来洛府说亲,不仅仅是梁府的意思,还有上头的命令。 众所周知,梁府老爷是兵部尚书,他那大儿子的正妻是刘国公的小女儿。 兵部尚书为刘国公一党,在宫里更是时时刻刻维护着刘皇后,自然也对洛贵妃有意见。 这次来洛府说亲,原是上头的命令,想让洛嘉嫁到梁府,以此好助刘皇后对峙洛贵妃。 不然凭着洛府这样的小门小户,还有那两位庶女,梁府都是瞧不上眼的。 其中原因鸾十娘不清楚,只知道人家梁府指名点姓要二小姐,甩了甩手绢,字里行间已很明了:“姨娘这说的都是什么话?女儿家嘛,自是该娇惯些,脾气性情什么都好说。再说了,哪个女儿家不是嫁作他人妇后才更加贤惠懂事?梁府这样的大家族,大度的很,咱们呀,不要因为这些小事而断送二小姐跟梁三公子的姻缘。” 洛嘉跟梁三公子? 她两次上门说亲,就是为了给洛嘉说的? 把她的莹儿置于何处? 无论是言行还是性情,都是莹儿最佳,就连太史令夫人都赞不绝口,区区一个媒婆竟瞧不上? 秦无双不满意了,张嘴解释:“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嘉儿嚣张跋扈,像梁府这样的大家族,注重德行举止,嘉儿恐怕无法入得了梁老爷的眼。” 鸾十娘干笑几声,但凡是她上门说亲的人家,没有哪一家不把自己家孩子夸的天花乱坠,这位姨娘倒好,言语里处处贬低二小姐,像是不太想要她出嫁一样。 “不瞒姨娘说,今日我来,是因为梁三公子看过了二小姐的画像,梁老爷宠爱小儿子,自然愿意跟洛府结为亲家。”她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既然现在洛老爷不在,我便等他回来以后再登门造访。”说着就要离开。 秦无双赶紧劝住她:“十娘着急什么?外面天色还早,再坐坐吧?要是觉得无聊,不如我让莹儿和菁儿出来陪你说说话如何?” 鸾十娘看出她什么心思,也不说破,只笑盈盈道:“也好,我便再坐坐。” 秦无双忙让含巧去青莲阁和菊园将两位小姐请来,切不能让鸾十娘久等。 她在京中认识的人多,只要不得罪,拉拢到一起总有好处。 不过,洛嘉绝对不能嫁进梁府,她以后的日子,怎么能够嫁的比莹儿好? 兴许梁三公子和鸾十娘都被她的容貌迷惑,待接触过莹儿以后,肯定会改变想法的。 …… 夜渐渐暗了,绿竹在房内各个角落点上蜡烛,微黄的灯光一片连一片,很快整个房间都亮了。 素心从前院打探消息回来,“二小姐,鸾十娘刚刚离开,三小姐亲自送她出府的,奴婢瞧着她们聊的很融洽,鸾十娘走时收了不少银子,定是大姨娘给的。” 洛嘉拿着本戏文静静的看,目光稍停,思虑了一下:“鸾十娘是替我说亲的?” 素心道:“是,奴婢花了钱向大姨娘身边的丫鬟打听,鸾十娘是专门为你而来。不过大姨娘不太高兴,没有答应此事。” 她自然不会高兴。 在外人看来,梁府是多好的人家?嫁进去一辈子吃穿不愁不说,还会受其他贵女们高看,地位很不一样。 洛嘉嗯了一声,让她退下,自己要安安静静看会书。 绿竹挑着黑了的蜡烛芯子,扭头过来说:“小姐,你怎么爱上看书了?” 洛嘉微微一笑:“书中自有颜如玉。” 她正在看的,是一本描写宅内斗争的戏文。这些写者真厉害,高门宅院里的事情也能知晓的一清二楚。 戏文里写的是庶女不满自己身份低于嫡女,处处想法子给嫡女难看,陷害栽赃,手段层出不穷,不是正跟洛莹对上了? 秦无双让洛莹洛菁到鸾十娘面前去亮相,只是为了突出她的女儿有多端庄多优秀。鸾十娘人脉广,跟她示好只会有好处。 跟梁府的这门亲事,她不着急,慢慢等,会有好戏看。 次日,从宫里秘密递出一封书信,小公公几经曲折才最终交到洛嘉手上。 打开一看,是姐姐的笔迹,说的是跟梁府结亲的弊端,任何一个人都能嫁进去,唯独她不行。 这是重生后跟姐姐的第一次交谈,即便是书信,也见字如面。 她在宫里一定是听到了什么,所以才会着急忙慌派人递信出来。 洛嘉提着笔思考很久,回了一封信交到小公公手中,劳烦他跑一趟,又拿了一袋银子交给他,算是辛苦费。 前世也有这么一遭,当时根本没有细想,如今深思,脊背发凉。 刘皇后想牵制住她,以此来控制姐姐。 原来竟是从这个时候起,已经有了暗涌。 一切早就有了苗头,都怪她太笨了! 梅园里,秦无双正想如何才能让梁三公子对洛嘉死心,又能让莹儿嫁进去的两全法子! 鸾十娘说梁府不看重脾气性情,那看重什么?难道是嫡出的身份? 可洛嘉一日不出阁,莹儿便多一日是庶女! 不行,一定要想个法子,提前将洛嘉打发出去! “含巧,这几日你多留意下附近有哪些没娶媳妇的平民男子,我必须要让洛嘉离开洛府!”秦无双心里开始打算。 平民男子? 含巧问道:“姨娘是想尽快将二小姐打发了?可老爷那边……” 秦无双哼道:“老爷那边我自有安排。洛嘉向来性子强势霸道,做事也不规不矩,最近你也看到了她是如何欺负到我跟莹儿的头上?她要是嫁进梁府那还得了?我若是不提前安排,日后莹儿如何嫁得好人家?下半辈子如何有保障?” 做姨娘的不甘心和卑微,她深有体会,不会再让女儿重蹈覆辙。 “老爷向来听大姨娘的话,只是贵妃那边不太好交代?”含巧提醒了句。 洛宁…… 秦无双嘴角一勾,似乎已经想好对策。 第15章 故意碰面梁进 醉画楼,是京中规模最大的青楼,其中娼妓有百余人,个个姿色不俗。 此地也是梁府三公子梁进夜夜笙歌,最爱流连之处。 醉画楼对面的悠长巷子里停着一辆锦色马车,乔装成男子的绿竹站在巷子口张望,不时扭头对着车内说:“小姐,人还没出来。” “不着急。”软软的声音传出来,洛嘉蒙着轻盈的面纱,双手覆在一起轻轻叩着,闭上眼睛养神。 丑时末她们便到此等候,只为了等梁进出来。 谁知已经到酉时,他还在里面。 以前的梁进恨不得搬家住进醉画楼,后来因为家教渐严,梁老爷不允许他在外留宿,就算玩到半夜也得乖乖回府。 “小姐,你跟梁三公子从没见过,今日为什么专门来等他?”绿竹摸摸身上男子的服饰,再抹抹贴的假胡子,总觉得别扭。 洛嘉也乔装过,倒不是男装,而是模仿洛莹的风格,换上她平日喜欢穿的鲜艳长裙和发式。 姐妹俩身形相似,掩上面纱后根本叫人辨不出来。 “绿竹,你想我嫁进梁府吗?”她问。 绿竹摇摇头:“当然不想!虽说梁家的地位不低,可三公子喜爱烟花柳巷,德行不太好,小姐你若是嫁过去,只会过的不好。” 连她都懂的道理,洛莹却不明白,只想一门心思做正经夫人。 想想上一世,她也是眼巴巴着想要进梁府,没想到人家根本不要庶女。 这一次,也该让她如愿。 “小姐,人出来了!”绿竹低低朝内一句。 随后坐上马车,“驾”的一声,鞭打着马儿前行。 洛嘉从窗口掀开一个小小的缝隙看出去,醉的不省人事的梁进走路摇摇晃晃,外面没有他的马车,也没有任何贴身侍卫,看样子是孤身一人。 如此也好,方便行事。 放下窗帘,洛嘉心中莫名忐忑,她从没做过坏人,这次主动算计洛莹,也不过想为自己报仇罢了。 转念一想,世间恶人万般是,多她一个,又能怎样? 梁进准备踉踉跄跄自己走回家,行人们对醉醺醺的他见怪不怪。 他一面呵呵傻笑对着大家打招呼,一面嗅嗅身上残留的女子香,回味无穷。 人醉了,意识还有几分清醒。 换作以前,他早在醉画楼中酣酣大睡,可自从上一次将一个寻常女子的肚子弄大,人家找上门来私了以后,父亲便不允许他在外留宿!也不允许梁府的车马行人供他差使到醉画楼前,还说什么败坏名声! “胡扯!” 梁进忍不住抱怨一句。 忽然从后面赶上来一辆急速奔来的马车,仿佛失控了一般对着他的方向而来。 梁进一下子酒醒了不少,左躲右躲,唯恐避之不及,脚下一滑不慎跌倒在地上。 还好车夫及时勒马,才没有撞到他。 马车缓缓停下,从里面翩翩出来一位谪仙美人,柔情绰态,莹白如玉。 梁进刚从惊慌中回过神,正准备破口大骂之时,一见是位娇人可爱的女子,什么脾气脏话都抛之脑后,哈着熏人的酒气问:“这位小姐是……” 隔着一层薄薄的面纱,女子姣好的面容若隐若现。 洛嘉稍一屈身,美目垂下:“马儿受惊,打扰到公子,小女子万分抱歉,还请公子见谅!” “嘿嘿见谅见谅!本公子无事!”梁进笑嘻嘻的,作势就要起来,手臂上忽然一重,抬眼便对上女子近在咫尺的面容,温柔的声音从面纱下传来:“我来扶你。” 女子身娇体软,纵使只盈盈一搭,便让梁进酥软了身子。 脚下一颤,挣扎的站起来,细细端详女子露在外面的眉眼,当即断定此乃美人! 于是点头哈腰,放柔了声音问:“敢问姑娘叫什么名字?是哪一家的千金?” 要是换作以前,见到如此美人,他想也不想就会扑上去。 不过现在收敛了,再加上那顶锦色马车价值不低,应当不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子。 洛嘉知道他会问名字,将学了好久的矫揉造作拿捏的极到好处,细着嗓子道:“小女子家中不值一提。倒是公子面相华贵,相貌不凡,想来不是普通人。” 梁进哈哈大笑,尤为自豪道:“我乃梁府三公子,梁进!” “梁三公子?”洛嘉陡然一惊,立马屈身行礼,将礼数都做足了,声音听起来有些惶恐:“小女子不知冲撞到您这样的人物,还请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有美人在跟前如此卑微知礼数,梁进心疼还来不及,哪里会怪罪? 他往前一步,一手搀扶住她的腰身,露出几分怜爱:“你叫什么?” 洛嘉有几分犹豫,不知该不该说,听到梁进再次追问,方才柔声道:“小女子单名一个莹字,不过是洛府庶女罢了。身份低微,上不得台面,公子这样的大人物,不用记得小女子的名字。” 原来是洛府的小姐? 梁进细细打量,一双溜圆的眼睛恨不得扎根在她身上,嘴角几分坏笑:“洛莹,这个名字好听,本公子喜欢!” 一直说着话,放在洛嘉腰间的手却没离开过,不仅如此,还细细摩挲着,至于到底想做什么,从他的眼中就能读出来。 洛嘉是个见好就收的人,往后一步,从他掌下退出来,最后再盈盈一礼:“既然三公子无事,天也快黑了,小女子怕家中人挂念,便不跟公子多加逗留,先走一步。” 天的确黑了,黑到已经看不清梁进脸上喝醉的红晕。 他没有阻拦,摩挲着刚刚摸过腰身的手指,做出一副大气点君子态度:“既如此,不如我送你?” 怕是忘了自己是醉酒之人? 洛嘉笑着婉拒,上了马车后绿竹没有犹豫,鞭子甩在马上,车轮缓缓启动。 临走的那一刻,她掀开窗帘,朝着梁进挥了挥手,似有几分不舍:“三公子,再会!” 梁进站在原地下意识的挥手,目光流连不已。 抬眼看看昏暗的天色,揉揉脑袋擦擦眼,再次回忆起美人腰身的触感,满意点点头:“今儿日子真不错!” 马车慢慢行驶在道上,绿竹想起刚才的场景,忍不住道:“小姐,那梁进简直是个流氓!” 洛嘉取下面纱,放在掌心揉成一团,梁进的动手动脚真是让她反感又恶心。 若是再多待一会儿,她只怕忍不住想呕吐出来。 这样的好人物,就该送到洛莹身边。 第16章 终于跟嫡姐见面 暮色无边。 燕雀楼跟醉画楼同在京华大道上,那样好的一幕,自是没有逃过有心人的眼睛。 南絮放下轩窗,朝房内的主子道一声:“她们走了。” 房内烫金紫袍尊贵无比,男子如玉的五官精雕细琢,沉静的脸上明显写着不悦二字。 “再派人日夜看着,一旦她接触过可疑的人,立即回来禀报。” 南絮拱手:“是。” 顾今宴始终不相信,一个在深闺什么都没接触过的人,能事先知晓国公府会出事? 要么是她误打误撞,一不小心料中了,要么就是她隐藏的极好,明里暗里,根本就是两个人。 …… 每月的二十八号,是皇上特地赐给洛府,进宫省亲的日子。 如此殊荣,放眼整个后宫,只有刘皇后和洛贵妃二人仅有。 其余妃嫔如果想见上亲人一面,必须要在皇上高兴之时提及,待他答应以后才可着手办此事。 洛嘉已盼了好久,就等着这一天。 她跟姐姐恍若隔世的见面,终于来到了。 朝霞刚露出踪迹,空气中还有一种湿湿润润的感觉。 洛嘉在神武宫门下轿,由引路公公领着过顺贞门右转,绕过好几座寝殿,才来到上清宫。 宫门口早有洛宁的心腹等着迎接,洛嘉认得她,微笑着唤了一声:“福安姑姑。” 福安屈身行礼,上下打量了好几眼,不由道:“二小姐长高了,娘娘看见肯定会欣慰的。” 洛嘉低头看看自身,倒是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变化,跟着福安往宫里走,问:“姐姐呢?” “贵妃已等候多时。” 殿外青瓦红墙,殿内金碧辉映。 福安将洛嘉带到以后将殿内一众宫女都遣退下去,关上殿门站在一边默默等候。 洛嘉环顾一圈,熟悉的场景,熟悉的檀香,她凝了凝神,提步朝内殿走去。 珠缀的帘子,剔透晶莹。 她轻轻撩开,入目便见到姐姐坐在珊瑚圆椅上,岁月静好般,神情专注的绣着绢帕。 “姐姐……” 洛嘉呢喃着,眼前凝着的她,却好似看到前世那个在冷宫自缢而亡的身影。 画面不断重合,也不断分离。 洛嘉紧了紧拳头,咬着唇忽然热泪盈眶,一下子扑向她。 洛贵妃抬眸,慌忙放下手中的花针,看着扑倒怀中索要温暖的妹妹,不由得失笑:“不过一个月没见,用不着这样想我吧?” 姐姐跟父亲的关系很平淡,每月都是由她进宫。 上个月二十八号,也进宫省过亲。 可是根本不像只隔了一个月,明明就……隔了一辈子。 洛嘉将脸抵在她怀中,任由姐姐怎么哄都不起来。 以为她在府上受了委屈,洛贵妃立马敛了神色问:“府上有人欺负你?” 洛嘉坐直身子,一把抹去眼泪,摇摇头哽咽着道:“我就是……太想念你了。” 洛贵妃满眼心疼,理理她微乱的头发,抱了抱。 府上是何情形洛贵妃心里一清二楚,只是有的时候得过且过罢了。 母亲去世的早,父亲耳根子软是个无能的,她为了能庇护亲妹妹,一来到京城就被选为秀女入宫为妃。 今年,也不过才十八岁。 整理好情绪后,洛嘉仔细问起在宫里的一应事宜,洛贵妃对她很有耐心,一一如实回答。 “皇后最近……有没有找过你的麻烦?” 一提起她的名字,洛贵妃眉眼便露出几丝嘲讽之意,哼了哼道:“她呀,明里暗里害过我几次。想我入宫已有两载,肚子到现在都没有动静,也是拜她所赐。” 洛嘉一急:“什么?” 洛贵妃宽慰住她:“御膳房的婆子们,都被她收买了,给我的膳食里加了麝香。好在福安机灵,及时察觉,此事禀告皇上以后,狠狠惩罚了皇后,还特赐我在宫内安置小厨房,膳食也不用再经过御膳房的手。” 原来是这样。 洛嘉还是不放心:“麝香对你的身子有害,若是不好好调养……” “放心,有福安在,她懂调理之术。哦对了,梁府一事,现在如何了?”她有些担心,毕竟父亲很多时候都分不清局面,若是不明不白的将嘉儿嫁出去…… “梁府议亲一事,乃是陷阱。姐姐安心,我不会嫁进去的。不过,有些人巴不得往里跳。”虽然没有指名点姓,但两姐妹都很清楚。 洛贵妃一把握住她的手,怜惜摩挲着,叹了叹气:“大姨娘惦记着主母之位,我怕她会随随便便指一门亲事于你。嘉儿你是个聪明人,个子高了,年纪也长了,该学会为自己着想了。” 苦口婆心的话语,跟以前一样。 洛嘉眼中晶莹未干,搂着她重重嗯了一声。 耳畔传来细细碎碎的脚步声,接着是掀珠帘的声音,姐妹两人回头一看,晃眼又尊贵的龙袍出现在眼前。 洛嘉有些慌乱,急忙从姐姐身上起来,屈身行礼端正站在一边。 洛贵妃没想到他会来,盈盈一礼后,语气佯装有些责怪:“皇上怎么不叫人通报?我们姐妹两人说些悄悄话,还被您吓了一跳!” 这样的口吻,想必只有她才敢对着皇上说出口。 洛嘉知晓龙颜,未曾抬眼偷看,规规矩矩站在一侧。 打量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皇上幽深晦暗的眸子叫人看不出情绪。 洛贵妃叫福安进来,让她带着洛嘉出去转转,自己先陪一会儿皇上。 洛嘉懂事,垂着脑袋告退。 宫内不比外头,少听少说少看,稍不注意,就会惹来大祸。 福安领着她往上清宫不远处的御花园去逛逛,一路上都在给洛嘉讲宫里的规矩,虽然没在宫里生存,但她是洛贵妃的亲妹妹,要是因为举止不得体被人拿了把柄,对贵妃而言也是不好的。 洛嘉表面上听的仔细,心思早飞到了别处,想起那抹明黄的龙袍,脑海中就会不由自主前世南絮的一段话。 “摄政王为了给二小姐复仇,拿出先皇遗诏。如今的他,是魏朝皇上!” 魏朝的……皇上。 顾今宴乃是平昭长公主所出,虽是皇族血脉,却没有继承大统的资格。 还有,先皇遗诏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第17章 皇后的黑猫发疯了 “二小姐,二小姐?”福安停下脚步唤了好几声,洛嘉恍惚间回过神来赶紧答应一声,羞愧挠挠头:“姑姑抱歉,我……走神了。” 福安没有责怪她,继续向御花园前行,再次说话时语气里夹杂了几丝感概:“无事,像你这样的小姑娘我见多了,终究不是宫中的人,于规矩体统也没那么多的领悟和束缚。哪里像我们?规矩体统对我们而言,早已深深刻在骨头上了。” 身在宫廷便不由己。洛嘉所知晓的是,福安姑姑已经三十岁,家中无双亲无兄弟姐妹,她的一生都在侍奉洛贵妃,直到临死前,也是洛贵妃的陪葬。 姑姑的一生,平淡中透露着心酸。 洛嘉没有说话,不知该接什么话。她知晓那么多人的结局,所以才会看到他们时,眸中带着丝丝怜悯。 怜悯他人,也怜悯自己。 “喵~” 一声猫叫将洛嘉的思绪拉回来,她还没弄清是哪个方向穿出来的声音,福安先一把按住了她,不让前行。 在前方几步路的距离,停下一只通体暗沉的黑猫,正瞪着圆圆大大的眼珠子看向跟前两人。 “二小姐,御花园大抵是去不成了,我们调头回去吧。”没等洛嘉回答,福安一把转过她大步往前走,面色很是严肃。 想必能让姑姑忌惮的不是猫,而是猫的主人。 “站住!” 跨出不到三步,身后传来一个清亮的质问声:“前面是何人?见了皇后娘娘还不行礼?” 从一侧的拐角处缓缓走出一行人,为首的女子穿着金罗鸾凤华服,娇艳华美,正审视盯着她们。 洛嘉手掌一紧,心也跟着提了几分。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刘皇后? 她执掌六宫,手段颇高,洛嘉如今的段位跟她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扭头看向福安,她也很是无奈,两人只好转回去,模样恭敬的行宫礼。 碧落快步走上跟前打量她们,认出了福安,不过一旁的稚嫩少女倒是脸生,从没见过,“你是何人?抬起头来,让皇后娘娘看看!” 洛嘉有些紧张,掌心轻微冒汗,一点点抬起头,目光看向地面,不敢跟刘皇后平视。 “回皇后的话,民女是通政史司左参议洛之擎的二女儿,名叫洛嘉。” 用不着听她自述,从那张几分熟悉的脸上就能分辨出来是哪家的女儿,她跟洛贵妃实在太像了。 刘皇后冷眸扫过去,面色不算太难看,像是有意无视她,撇过头让宫女将黑猫抱到怀里,抚摸着毛柔声问:“绵绵,跑的这样快,怎么不等等大家?” 绵绵在她怀中极其温顺,仰着脑袋喵呜两声,随后趴在臂弯里不再吱声。 碧落笑着说:“我们在花园里散步那么久,绵绵也该是饿了。” 她们一言一语,好像眼前根本没有洛嘉她们。 洛嘉沉得住气,此时此刻,她没有必要跟皇后硬碰硬,也没有能力。 刘皇后迈着步子近了几分,停在离她两步的距离,嘴角勾出一抹淡淡的笑,字里行间却透着冷淡:“原来是洛贵妃的妹妹,还真是跟贵妃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惹人喜爱。” 一听这话意思不对,洛嘉忙垂首谦卑答道:“皇后娘娘折煞民女了,民女的容貌平庸普通,京中遍地都是。反而是娘娘国色天香,姿色冠绝,又身为一国之母,淑慎贤良,才是真的让皇上和民众喜爱。” 宫内宫外都知洛贵妃一朝得宠,后宫失色,更让帝后离心。 刘皇后那一句惹人喜爱,是话里有话。 “是吗?你这张嘴,说话好听。今日可是进宫省亲?”她语气缓和几分。 洛嘉:“正是。” 她点了点头,手上抚着绵绵的背,“皇上给洛贵妃的特权,每月亲族可省亲一次,其他妃嫔可没有这待遇,你们定要好好叙旧,莫荒废了时辰。” “是。” 头顶再没传来声音,洛嘉知道她要离开了,余光扫到牡丹凤履从身前走过,正暗自松了一口气,忽然一个黑影朝她面前扑来! “绵绵!” 刘皇后慌乱大叫一声,身后一众宫女却无一人阻拦! 绵绵凶狠的喵呜一声,扑向洛嘉,坚硬锋利的爪牙划破她下意识防守的手背,立马现出几条鲜红到底血印,连面前衣裳都抓破了! 变动发生在刹那间,等福安反应过来,绵绵早逃跑的没有猫影儿! 那是皇后的猫,没有一个人敢驱赶! 洛嘉左手背被划了三条印子,正泛着尖锐的疼,福安赶紧检查,眉眼里都是心疼。 刘皇后让碧落去寻猫,再唤人去请御医,冷淡的脸上没有任何愧疚或者抱歉,也没说为何绵绵会突然发狂,仿佛被抓了只不过寻常事一桩,无关紧要。 “二小姐,我们回去包扎。”福安想领着她回上清宫。 刘皇后阻道:“御医马上就到。” 洛嘉跟福安对视一眼,捂着手背摇了摇头。 等了片刻,御医没来,不速之客倒是来了一位。 刘疆怀抱着绵绵大步跨过来,意气风发,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他笑着把绵绵交到刘皇后手中:“阿姐,你的猫儿刚好我捡到了。咦?这是怎么回事?” 注意到神色不虞的洛嘉和福安,目光稍稍下移,瞬时便懂了,掐了绵绵一把:“你这家伙,又挠人了?” 洛嘉想说,这根本不是挠人,这是蓄意报复。 刘皇后接过猫,摸着它的脑袋,语气温柔了些:“不知怎么回事,绵绵突然发疯,抓伤洛二小姐后便跑的没影,幸好被你捡到。” 好端端的,如何会突然发疯? “严重吗?” 刘疆一把抓起洛嘉的手背查看,还好伤口不太深,叫御医消毒上药即可。 洛嘉有些反感他,默默收回手,缩了缩脖子:“二少爷,我没事。”脚步还慢慢慢慢的往后移了点。 刘疆于她,不是一路人。 上一世,娶亲时的山盟海誓,洛嘉不知道有几分真几分假,只知道他虽然没有亲手害过自己,可伤在她身上的每一把刀子,都是他默默允许了的。 第18章 莫名其妙的赔罪道歉 见她有意疏远自己,想到许是未出阁的女子都比较自重,刘疆没太放在心上,问道:“既然受了伤,为何还不回去上药包扎?” 福安看了看刘皇后没有说话。 刘疆不笨,当即便明了,替她们脱身道:“伤口要尽快处理才行,别耽搁久了,快回去吧。” 洛嘉张了张嘴正要拒绝,刘皇后庄严的声音传来:“阿疆说的没错,先回去吧。” “是,民女告退。” 洛嘉屈身行宫礼,谦卑的神情在转过身后变的严肃冷漠,手掌覆在伤口上,在心中记了一笔。 回到上清宫,皇上乘坐步辇方才离开,内殿里还有一股淡淡的龙延香味道。 福安一边给洛嘉上药,一边将事情缘由禀告给洛贵妃。 “那只疯猫,迟早会被我毒死!”洛贵妃咬着牙道。 洛嘉摇摇头:“姐姐不可,眼下不是报复这些小矛盾的时候。” 要只黑猫刘皇后喜欢的紧,要真是被人毒死了,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将凶手找出来。 父亲只是一个五品官职,没有能力跟刘国公府抗衡,只有先忍一忍。 树大招风,房屋建的再豪华再高大,也有倒塌的时候。 洛贵妃叹叹气:“皇上好几次提起要给父亲升职,我都拒绝了。我受封贵妃,家中却只是五品官阶,说出去多少有些可笑。” “前朝势力不宜太大,此乃皇上大忌,姐姐你没有做错。国公府不是也无人任职吗?”刘疆只是个闲散的小少爷,不用操心家族前途,也不用操心光宗耀祖,等等! 前朝势力不宜太大…… 洛嘉忽然想到了什么,顾今宴身为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中权力可跟皇上制衡,千军万马也不怕,岂不是……朝堂大忌吗? 她神色过于震惊,洛贵妃发现端倪忙问:“怎么了?” 洛嘉勉强笑了笑:“无事,只是忽然想到忘记跟丫鬟们交代,给我新养的花花草草浇水了。” 还以为什么事儿呢。 洛贵妃不放心,再叮嘱几句:“府上丫鬟要是有不尽心尽力的地方,不要心软,尽管处置。棍棒之下才会出忠仆。” “嗯我记住了。” 天黑了,福安护送洛嘉出宫,在返回洛府的路上,她靠在内壁仔细回想顾今宴所经历的一切暗杀。 倒不是说前世的她有多关注,是父亲每次从外面听到些消息都会在饭厅上讲出来。 后来她嫁进刘府,很多次都是自己偷偷从书房听到的。 如今想来,原来如此。 …… 坤宁宫内灯火通明,刘疆将生辰宴上的事情细细讲给刘皇后,说到刺客一事,也觉得颇为可疑。 怀中的绵绵听到他们说话,抬起一只眼扫了下,紧接着又继续眯眼睡觉。 刘疆缓缓道:“按理说,府上戒备森严,但凡有风吹草动都会被发现,而刺客们显然已埋伏许久,甚至假装成府内侍从隐藏,只为了刺杀顾今宴。阿姐,他就那么遭仇家吗?” “父亲如何认为?”刘皇后问。 “此事发生在国公府,虽不是咱们做的,却脱不了干系。父亲已经在府上彻查,结果什么也没调查出来,皇上大怒,已将此事交给京兆尹查办。” 刘皇后美目一冷,摩挲绵绵的手停了下来,又问:“顾今宴呢?后面怎么样了?” “受了小伤,不碍事。” 刘皇后一直都想拉拢摄政王成为刘氏一党,如今朝堂的大部分势力都在他手中,若是能收为己用,不失为一座大靠山! 偏偏顾今宴的心思难以揣摩,无论怎么劝说他都纹丝未动。 这次国公府刺杀一事,是活生生将她跟顾今宴的关系越拉越远,而能从中获益的人不多。 她看起来有些乏了,眉目间噙着一抹困意,摆摆手道:“既然已经交给京兆尹去查,咱们就好好等消息。阿疆,外面的风吹草动记得留意些,毕竟跟国公府扯上了牵连,不管幕后之人是谁,都不能坏了父亲的名声。” 待日后诞下龙子,国公府便是她强大的靠山。只要父亲一日不倒,她的后位便稳坐无疑。 说起龙子…… 刘皇后默默叹息,皇上从不在坤宁宫留宿,肚子如何会有动静? 上清宫那只狐狸,日夜都要留住皇上,未免将她逼的太狠了些! …… 洛嘉带着伤回府,洛之擎知晓后来瑶光阁简单慰问了下,听闻到是皇后所为,只唉声叹气。 他们洛府,终究是地位不高,连那只叫绵绵的畜牲,都不曾将他们放在眼里。 虽然受了些惊吓,但此行并不是毫无所获,对于前世之事,洛嘉心中已有了苗头。 第二日一大早,国公府遣人来赔罪道歉,据说是小少爷刘疆特意吩咐的。 望着柜架上的沉香木镶玉如意,洛嘉陷入了沉思。 就在刚刚,刘疆的贴身侍从玉随来了。 “禀二小姐,我家少爷说,今日来是替绵绵给您赔个不是,它听不懂话又非灵物,二小姐心思宽宏,不要放在心上。”玉随照着刘疆的吩咐所道。 洛嘉做出一副惶恐模样,胆战心惊接过玉如意,嘴上忙道:“劳烦你跑一趟。还请回去告诉你家少爷,这点小事我早就忘了,他也不必记在心上。” 在旁人看来,她很怕得罪到国公府。 玉随多多少少有点看不起她,在少爷吩咐他到洛府赔罪时,还觉得诧异震惊,不就是被猫儿挠了一下?有什么大惊小怪? 主子的心思他猜不到,也懒得猜。将吩咐传到以后,忙不迭的离开了。 绿竹小心捧着玉如意放在架子上,瞪大了眼睛觉得蹊跷:“小姐你跟国公府的少爷认识?” 那可是皇后的亲弟弟! 洛嘉下意识点点头,何止是认识?还跟他同床共枕,还跟他花前月下……回过神来赶紧补了一句:“那日进宫,偶然碰了一面。” 进宫那日绿竹未陪伴左右,并不知道被猫儿抓的原委。 不过是被畜牲抓了一下,怎么能劳烦他亲自差人上门来赔罪道歉?此事还跟皇后娘娘有关,她怎么敢有这样大的颜面? 第19章 玉如意惹起的小心思 目光停在透彻清朗的如意上,撇了撇嘴,她可不觉得这是个好东西。 国公府来人的消息,不消片刻,传的洛府人尽皆知。 先不说洛嘉是如何跟刘疆有来往的,光是赔罪这说,便让秦无双跟洛莹红了眼! 洛莹不想眼巴巴到洛嘉面前找不快,只能在娘亲面前吐吐苦水。 秦无双一面安抚住她,一面让含巧将洛嘉请过来问话,搂着女儿很是心疼:“洛嘉跟你相比,样样处于下风,我不信国公府的眼光这么差。莹儿放心,我自会问明白是怎么回事的!” 能问清楚最好,怕的是洛嘉表里不一,偷偷摸摸使了什么招数,让国公府的小少爷记住了她。 要知道生辰宴那天,小少爷刘疆可是一眼都没有看过来,洛嘉也从说起过是如何认识他的? 洛莹忽然想起来,宴席上洛嘉看刘疆的眼神很不一样,难道那个时候她已经…… 已经偷偷使用伎俩接近刘疆?她想嫁进国公府? 梅园里两人不仅胡思乱想,甚至还有点异想天开,洛嘉在这边控制不住的打了好几个哈欠,抬眼一看天色,原来是起风了。 瑶光阁内,含巧一进屋就看到架子上显眼的玉如意,碧玉澄澈,尤为喜人。 洛嘉早知她会来,一瞧见便喜盈盈的迎上来,满眼都止不住对玉如意的喜欢,还邀请含巧跟自己一起观赏。 含巧的确是喜欢的极,还用手摸了一下。 转念又想,此物是国公府的人所赠,大姨娘肯定不喜,二小姐收了这东西,肯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二小姐,大姨娘想你去梅园说说话,先跟我过去吧,待会儿再回来看这宝贝。” 洛嘉笑着应下:“也好。”扭头对着绿竹吩咐道:“绿竹,这玉如意乃刘小少爷所赠,也算是我跟他相识的物件,你叫底下的人可要小心看管,要是磕着了损坏了,我打死她们不可!” 含巧很快捕捉到话里的意思,不由得心惊了惊,二小姐还真跟刘小少爷认识?还那么看重玉如意?两人的事情一定不简单! 待会儿一定要将这么重要的信息告诉大姨娘! 洛嘉注意到她脸上微小的神情,眸中闪过一丝得逞,大摇大摆往梅园走去。 不曾想她来的最迟,一踏进房门其他人的目光刷刷而来。 二姨娘柳飘飘跟洛菁都已到来,正乖乖坐在一边跟秦无双讲话,见到洛嘉前来,洛菁小着声音唤了声二姐。 柳飘飘身子一向不好,正准备起来行礼,被洛嘉一下按住:“二姨娘身子不适,不必多礼。” 说来她也是可怜人,当年洛之擎喝醉才行了荒唐事,随后将柳飘飘纳进府来很少过问,在秦无双的管辖下,日子过得平淡清苦。 洛嘉记得,后来她病逝,洛菁也被随便打发给某府人家做小妾。 这便是她们的一辈子。 柳飘飘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喝药,以至于她房间里都是药味,连身上都浸着药香。 洛嘉沉眸,二姨娘到底是什么病她不清楚,只知道一直都是秦无双在管理她的汤药。 望着眼前走近的女子,身似柳絮细软,面如娇花好看,秦无双看看洛莹再看看她,心上凝着一股儿不甘的劲儿,面上却佯装笑道:“看看,嘉儿如今是攀上了高枝,面色都看着好了很多。” 府中没人不知玉如意的事情,洛嘉倒也不掖着藏着,手捏绢帕掩着嘴娇柔笑了一下,“大姨娘莫取笑我。” 她表现的越是正常,越让有心人记恨。 洛莹紧紧捏住藏在袖中的绢帕,脸上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二姐谦虚了,这怎么能是取笑呢?人家国公府都派人上门来了,嘴上说着是赔罪道歉,谁又知道是不是真的呢?” 说完便迎来几声真的假的笑声。 知道她想从自己口中套话,洛嘉偏不说,做出的那副娇羞样子,还真让人以为她跟刘疆有什么事情。 宅院之中皆是闲人,不过是一件小事,也能被她们幻想的像戏本子。 见她不说话,洛莹更是着急了,眉目露出几分焦灼:“你与刘小少爷,是真的?” 洛嘉问:“什么真的假的?” 她急了:“就是……就是那柄玉如意啊!难不成人家还平白无故送你东西不成?赔罪?刘小少爷要跟你赔什么罪?” 秦无双几人跟着看过来,也颇为好奇。 洛嘉顿了一顿,咧嘴一笑:“原来是这事啊?我与刘小少爷并无干系,玉如意一事,也不过是无中生有罢了。三妹妹怎么如此着急?” “我……”洛莹才知道自己问的急了,下意识的表现跟平时根本是两样。 秦无双帮她解围,笑着看向柳飘飘,意有所指:“你看,孩子大了,还不肯当着我们说真话?大了,都大了啊!” 柳飘飘只一贯的附和她,看向洛嘉的目光带着几分羡慕。 洛府出了一位贵妃,要是再出一位国公府的小夫人,老爷是睡着都会笑醒的。 “嘉儿,你细细说来,要是真跟刘小少爷有什么,我便跟老爷说,说不定能成呢!”秦无双想要套她的话,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叫旁人来还真要被她给骗过去了。 洛嘉也不知道刘疆送玉如意是什么意思,不过能借此事让洛莹着急妒忌也是不错的。 至于她跟刘疆是如何相识的,偏不说,偏吊着她们胃口。 “大姨娘,我与小少爷真的没什么,那柄玉如意什么来头我也不清楚,说不定……说不定是他们送错了人?送的人应该是三妹?你也知道,三妹处处远盛于我,那样的高门,如何看得起我?”她将姿态放的很低,也默默将洛莹夸了一番。 果然,秦无双一听,当即便坐不住:“你真这么想?” 洛嘉乖巧点头:“姨娘不也是这么想的吗?” 像是被说中了心思,秦无双脸上不太自然,随后摆摆手笑道:“瞧你说的,你跟莹儿都是洛府的小姐,不管谁以后得嫁高门,我都是欢喜的,老爷也是欢喜的!” 第20章 好戏还在后头 洛嘉怕这些话传出去被有心人传唱,到时候落得个攀权附贵的名声,可就不好了,于是劝她们适可而止:“大姨娘,此事八字还没个一撇,为了洛府的名声,咱们还是不要到处去说才好。” “自然自然。”秦无双欢欢喜喜应下,看向洛莹的眼神有几分希冀。 她说的没错,就算是国公府有幸能看上洛府的小姐,也只会看上样样优秀的莹儿! 柳飘飘看着眼前的一幕不曾言语,扭头看了看有些失落的洛菁,拉拉她的手抚摸,算是安慰。 洛嘉是嫡女,洛莹是老爷喜爱的女儿,她们自小接受的教育和待遇都不差,唯独只有菁儿…… 好在菁儿听话,从不去攀比些什么,可一想到这个,看到其他两位小姐时时站在高处,柳飘飘便为自己女儿惋惜。 好不容易应对好秦无双,一跨出梅园才发现天色渐晚,绿竹守在院外,看到洛嘉出来忙迎了上去。 “二小姐,大姨娘没有为难你吧?” 洛嘉摇摇头,安静站在一侧像是在等谁。绿竹正好奇,要开口询问时,见到二姨娘慢慢走出来。 柳飘飘往前一步,脸颊上露出淡淡的病态的笑容,微微屈身道:“二小姐是在等我吗?” 洛嘉扫了一眼她身后跟着的丫鬟,语气很是客气:“后院池子里的荷花已经露出尖角,姨娘跟我一同去赏一赏吧。” 语气很是平淡,她们之间虽居住在同一个府邸,关系确实普普通通。 柳飘飘侧头看向洛菁,有点询问她的意思。 “四妹妹也跟着一起来吧,人多热闹。”洛嘉再道。 这下容不得柳飘飘拒绝,只好遣退跟前丫鬟,拉上洛菁一起随行在她身后。 简单的一个举动,就能知道这位二姨娘不是心思单纯的主儿。 否则,又怎么会立马懂得洛嘉邀请她到池边并不是真的为了赏花? 几人渐渐往池子边上移动,等周围看不到其他丫鬟下人们了,洛嘉才放缓脚步跟柳飘飘并肩而行,嗅到她身上浅浅的药味时,不由得问:“我记得,刚到京城的时候便看到二姨娘在服药,不知是什么病症,竟如此难治?到现在也还没有痊愈?” 虽然洛之擎对她没有爱意,但还是会时常过问,毕竟一个病恹恹的人在府上多少有点不吉利,总是盼望着能痊愈。 而每次问起,秦无双都回答的天衣无缝,在老爷面前,她永远都是管理得当的当家夫人。 至于到底是不是败絮其内,外人不清楚,只有柳飘飘自己最清楚明白。 没有想到她会忽然问起这件事,柳飘飘叹了叹气:“大夫说,我这身子,是当年生产时落下的病症。虽不致命,但也不能让我跟正常人般。十几年来,大姨娘帮我请了不少大夫来检查,全部都说是伤了内里,让我好好休养,所以才不敢断了汤药。” 伤了内里? 洛嘉心有疑问:“那些汤药,具体是治哪一方面的?” 柳飘飘微微蹙眉,这个的话……她没有过问,总之,汤药是大姨娘吩咐的,老爷也曾过问了的。 看来她并不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 就算是生产时落下的病根,休养几年后也该有好转,而不是像她这样日渐失了血色,始终都病怏怏的。 更何况,柳飘飘生产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病根不至于拖到现在。 一旁的洛菁拉住她的袖口,语气有些发急:“可是我娘亲的药有什么问题?” 她在府中只有娘亲一个依靠,要真出了什么事情,才是真的如柳絮漂泊无依无靠了。 洛嘉摇摇头,尽量表现的很坦然,“我只是想到姨娘一直在喝药,却还是没有好转,有些关心罢了……不过,我认识一位懂医的先生,二姨娘若是不嫌弃,不如等哪天有空了跟着我走一趟看看?” 懂医的先生? 柳飘飘觉得不对劲,虽然菊园跟瑶光阁不曾相干,平时也没有来往,但大多事情都能被丫鬟们传出来,她实在没听说过二小姐认识什么医者? “那最好不过了!”洛菁屈身,代娘亲谢过:“到时候,还劳烦二姐姐知会一声。” 洛嘉笑着应下。 跟她告别以后,洛菁搀扶着柳飘飘往菊园方向走,说起刚才的事情,总觉得不那么对劲。 “近日来,瑶光阁跟青莲阁起了不少争执,虽都是小事,却可以看出二小姐不再跟以前一样忍气吞声。这府上呐,要是不想对大姨娘唯唯诺诺,就只有跟着二小姐结为队伍。她特意等我说起汤药一事,想必其中有什么猫腻。”柳飘飘目视前方,眼中除了病态的凄凉,还有一丝丝镇定的思考。 洛菁摸着搭在掌心的手,微微叹息:“娘亲,先将汤药停了吧。” 她点点头,正有此意。 其实在前不久,柳飘飘已经发现一直服用的汤药有问题,只是碍于自己没有能力,不敢跟秦无双起矛盾,怕她针对到洛菁身上,这才一直忍着憋着,瞒过了任何人。 现在跳出来一个洛嘉,平白无故要带她去看其他医者。 很显然,她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 一旦洛嘉知晓以后,肯定不会轻易放过秦无双…… 柳飘飘沉住心思,反正不是经她的手对付秦无双,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怎么能不好好配合? 或许,距离她翻身的时刻,也离的不远了。 …… 梅园小房间里,含巧呈上滋养容颜的补药供秦无双享用,烛火闪烁在她脸上,虽已是三十岁的妇人,脸上却还是有着如同少女般的姿色,这也是洛之擎一直喜欢她的原因。 “娘亲,难道我们就这样看着瑶光阁炫耀吗?”洛莹紧了紧手帕,一想起洛嘉高高在上的模样,恨不得现在就将她赶出府去! 秦无双一饮而尽,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让人撤下汤碗,拉过女儿的手安慰道:“急什么?好戏还在后头。” 她已经派人去安排了,过不了几天,洛嘉那个小妮子绝对笑不出来! 什么梁三公子?什么国公府的少爷?说不定到时候看见她躲还来不及! 洛莹见她胸有成竹的模样,便知娘亲早有安排,这样也好,让洛嘉吃点苦头,总好过她在自己面前得意炫耀的强。 第21章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今日晴空万里,正好出行。 洛嘉打扮成男子模样跟绿竹一起从后院出来,然后在洛府不远处的巷子拐角处等人。 见到府门前的马车缓缓过来,直到行驶到门口小厮看不见的位置,洛嘉才招了招手。 马车帘子从内掀开,洛菁熟悉的面容露出来,她一把拉着洛嘉上车,几人在车内汇合。 原本说好了的,要带娘亲去看医者。 柳飘飘看到她的扮相,虽有一点点惊讶,但没有表现出来,回头看了眼府门口问:“你出来没被发现吧?” 洛嘉摇摇头,素心将后门看守的人支开以后,她才能跑出来的。 之所以不能堂堂正正从大门出来,是因为洛之擎下了禁令。 秦无双将刘疆送玉如意一事大肆渲染,再编造出洛嘉不顾名节,随意跟京中男子厮混的消息,洛之擎身在朝堂,自然也知道刘家的地位不是他们这等小门户就能沾惹的,当下狠狠指责洛嘉一顿,再禁足一个月。 想起此事,颇为头疼,她这位父亲,偏偏听信秦无双的言论,也不知道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马车有点小,三人坐在里面显得有些局促,洛嘉边走边掀开帘子看,好似在辨路。 洛菁双手搅在一起,想跟她搭话,但不知从何说起,时不时的抬起头看看,又低下头。 知女莫若母,柳飘飘看出她的心思,知道女儿性子低沉,不像其他人那样开朗活泼,打破沉默的气氛,转向洛嘉问:“二小姐,你说要带我去看一个医术上乘的大夫,不知你与他是如何相识的?” 如何相识的? 洛嘉沉眸,说来也是巧合,前世她嫁入刘府以后,几次三番被人下毒命悬一线,都是一个叫做晏飞的大夫所救。 他医术高超,从不自诩清高,不仅医治好洛嘉的毒症,还开了不少让她滋补身子的药物。 只可惜,她没有彻底好转的机会,就死在了洛莹的手中。 隐约记得,他住的地方是靠南边的长安巷,王府也在那条巷子。 “恰巧有一面之缘罢了。”她没有选择多说。 柳飘飘了然,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适当的闭了嘴,没过一会儿,又笑呵呵聊起:“二小姐当真是越渐沉稳了,想起你刚来京城的第一年,怯生生的,现在竟也能独当一面。” 独当一面的意思洛嘉没太明白,除了对付一下洛莹,她没记得在府上做过其他事情。 “要是我的菁儿也能跟二小姐一样,成长懂事的这样快,不知我要少操多少心?” 洛菁脸上闪过一丝羞愧。 洛嘉回道:“四妹妹恬静端庄,性子稳重,我也应当向她学习。” 听到她的赞美,柳飘飘满意的笑了,一手搭在她的臂上,有意无意的掐了下,话里藏话:“我依稀还记得,你到来京城之前,大姨娘也曾派人回怀阳看望过你呢。不过倒是没有惊动老爷,是大姨娘偷偷安排的,说是想提前见见你,毕竟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肢体上的触觉让洛嘉觉得她在示意什么。 秦无双去过怀阳?她怎么不知道? “大姨娘什么时候去的怀阳?我记不太清了……”洛嘉确实不知道,又或许真是她不记得了。 柳飘飘想了想,如实回答:“那还是夫人在世的时候,遣了身边最得力的婆子楚嬷嬷回去的,只是后来也奇怪……夫人去世的消息传过来后,楚嬷嬷便再也没有回来当差,跟消失了似的。” 楚嬷嬷…… 洛嘉没听过这个名字,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目光停在柳飘飘淡淡笑着的脸颊上,心中有了思量。 “二小姐,长安巷到了。”车夫驾住马,朝内唤了一声。 几人动作麻利的下车,跟随在洛嘉身后往巷子里走。 因着长安巷是王府的地盘,众人畏惧,治安管理的极不错,最让京兆尹省心的就是这里。 洛嘉沿着巷子往里走,不久来到一家普通的药铺,门口有一个小童在晾晒药材。 她上前一步打听问:“请问,晏飞大夫是在这里吗?” 小童仰头看来,小小的脸上满是稚气,“找我师傅吗?他在里面给人上药呢,夫人小姐们先进来吧,我叫他一声。” “劳烦了。” 柳飘飘和洛菁紧随其后进入药铺,摆满柜子的瓶瓶罐罐全都是药材,药味也格外的浓。 小童进入里间唤了声师傅,没等多久,就看到一袭灰白长衫的青年走了出来,手中还拿着帕子擦手,仔细观察,可以看到帕子上的丝丝血迹。 待他整理干净以后,来到几人面前,左右看看问:“请问是哪位不舒服?” 青年的脸上干净无虞,说话的嗓音响亮清澈,洛嘉凝着他,跟记忆中的人有几分相差。 现在的他,年轻了几岁,看起来很精神。 洛菁忙拉着柳飘飘道:“是我的娘亲,她有病根,是生产时落下的老毛病,烦请先生看一下。” 晏飞先是端详了一番柳飘飘的面容,没有说话,示意她坐下好好把一次脉。 药铺里很安静,除了里间时而传出的一点声音,连地上掉根绣花针都能听出来。 洛嘉站在柳飘飘身后,看到晏飞的神情一直紧绷着,眼神更是好几次落在柳飘飘的脸上。 把脉结束,柳飘飘放下袖口问,洛菁急忙问:“先生,我娘亲……没什么问题吧?” 晏飞道:“夫人何故不珍惜生命?竟日日食用伤害身子的药物?” 此言一出,众人俱惊! “方才这位小姐说,夫人是生产时落了的病根?依我看,不尽其然。夫人的确是有产后的体虚,但不严重。而且体内有明显的毒物存在,且存在时间长,并非一朝一夕养成的,应当是每日服用了定量的毒药,药物一点点渗透到肺腑。若是不管不顾,会失去性命的!” 洛嘉眉头一蹙,果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第22章 二姐姐也是好心肠的人 洛菁一下子急了,目瞪口呆断断续续说着话:“我娘……是一直在喝药没错,只是竟不知那是伤害身子的……毒药?” 早知道会有这个结果的柳飘飘,闭了闭眼睛沉住气,再次睁眼时看开了许多,只问:“先生,有什么方法让我好起来吗?” 晏飞凝眸一想:“可有药渣给我看一看?” 柳飘飘跟洛菁面面相觑,她们毫无预备,根本没有准备药渣。 “我有!”清亮的一声打破了沉静,洛嘉叫绿竹拿出事先携带好的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正是黑糊糊一团的药渣。 凑近了去闻,还有微微刺鼻的药味儿。 这是让素心去后院偷来的药渣,就是为了此刻检查,洛嘉百分百断定了药有问题。 纵是一向心如静水的柳飘飘,现在也沉了几分。 二小姐何故准备的这样齐全? 晏飞接过一点点辨认,不到片刻,从里面找到一个犹如干枯树枝的药材,目光坚定:“是它没错了。” 洛嘉问:“是它带有毒性?” “没错,此物名留香枝,虽然名字好听,毒性却不小。我猜测下毒之人每一次的份量给的很少,并非要直接取夫人的性命,而是让毒药一点点渗透到身体各处,最后让人衰竭而死!”晏飞声音很轻,落在其他人的耳朵里,沉重又有力。 洛菁下意识后退一步,捂着绢帕抵在心间,惊恐又慌乱:“怎么会……” 府上一应事务都是大姨娘管理,即便是一直入口的汤药,娘亲都不曾多问半句,都是由大姨娘说了算。 现在却被人查出药里有毒! 可是大姨娘断断续续请了那么多位大夫来看,难道都是在说假话? “夫人的身子内里已损,若想从此养的完完全全,不是可能的事情。不过你按照我的方子调养,虽说不能痊愈,却也能保证你后半生旧疾不犯,精神振作。” 柳飘飘看向洛嘉,她在怀疑这个医者的技术。 洛嘉淡淡笑道:“有劳先生开药了。” 拿药只不过是小事一见,她们现在担心的,是如何在秦无双的眼皮子行事,后院厨房都是她的人,稍不注意就会被别人看了去,柳飘飘想要熬制服用晏飞开的药物,不太顺利。 正是因为想到这个,柳飘飘才没有吭声。 她无权无势,性子又暴烈不起来,又无老爷执掌公道,真要秦无双对着干,吃亏倒霉的还是自己。 从晏氏药铺出来,几人都怀有心思,洛菁提着一疗程的药包,嘴上没说担心什么,心里想的都一样。 洛嘉让绿竹提着药包,到了府上就算有人说,也只管说是二小姐的东西,量他们也没人敢拆开来看。 柳飘飘嘴笨,但心里聪明,二小姐带她来府外看医者已经是一个人情,现在又帮着她隐瞒…… “二小姐,你怎么知道药里有毒?”她问。 没点名的洛嘉面色坦然,说话很是平静,摇了摇头:“我只是猜测药里可能不干净,没想到……二姨娘,你若是信得过,我便自己将药包提回去,关于熬药一事,我自有安排。” “二姐姐,你……为什么要帮娘亲?”洛菁也不喜欢绕来绕去的心思,有什么问题就问了。 刚一问出口,就招到了柳飘飘的眼色,“二小姐心好,帮助我们也是看在同为一家人的份上。你向来后知后觉,可要跟二小姐学习。二小姐,妾身先谢过了。” 她福了一福。 什么一家人?洛嘉没觉得洛府里的人有多像一家人。 只是想到,同为可怜人罢了。还有,来时车内柳飘飘曾说过的话。 她是故意提起怀阳的事?还是无心的呢? 洛嘉暂时想不到,她只是想在自己复仇的血腥道路上,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善事罢了。 要她知道柳飘飘的结局,而眼睁睁看着不管不顾,到底是做不到。 几人坐上马车,车夫扬起鞭子正要启程,却被洛嘉叫停。 她从帘子缝隙外看到王府门前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已在外面待了很久都不曾离开,脑中快速闪了一圈,忽然记起一件大事! 出门时看了日历,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今日应该是五月初十。 国公府刺杀一案告破的日子! 京兆尹得罪不起国公府,也得罪不起幕后之人,只好随便从牢里拉了个替死鬼出来,匆匆拉至刑场砍头,以示警戒。 此刻王府外盘旋着不肯离去,江湖模样打扮的几人,是替死鬼的兄弟。 他们想给好兄弟报仇,又不能跟摄政王硬碰硬,只能使些阴贱的手段。 例如,毁了摄政王的名声。 他名声一向不好,什么杀人如麻,什么嗜血恶魔,这都是外人传惯了,早已不新鲜的说词。 府门外伺机报复的人,找了好几具枉死的女子尸体,正准备等天一黑巷子寂静时,将她们扔在王府门口。 等次日路人们一看,又会是惊动京城的消息。 洛嘉想到,这些事情于顾今宴都只是小把戏,他不会放在眼里,可是会让他的生母,平昭长公主难看。 前世,顾今宴敬爱母亲,不想惹得一身骚,却也因为这个事情头疼了很长一段时间。 洛嘉跳下马车,对着车内道:“你们先回府吧,我有点急事。” 急事?柳飘飘眸中有一丝惊讶,没有多言,只道:“你一个人注意安全。” 车轮启动,绿竹坐在外面,洛菁靠近柳飘飘压低声音道:“竟没看出来,二姐姐也是好心肠的人。” 好心肠么…… 柳飘飘双手覆在一起,意味深长道:“也许吧。” 夜渐渐深了,洛嘉在王府对面的阁楼上静静看着下面人的动作,下午时候他们应该是来打探地形的,想着如何能将尸体摆放在府门口而不动声色。 王府外有小厮日夜不分的把守,兄弟几个都是跑惯江湖的,对付两个小厮根本不在话下。 若是府内人不知晓阻拦的话,让兄弟几个得了逞,王府颜面将会大跌! 此事本不该洛嘉掺合,可一想到顾今宴怀颤抖着怀抱着将死的她……叹了叹气,前世的债和恩情,统统是要还的。 第23章 洛二如何说 王府内,亭台水榭,雕梁画栋。 顾今宴坐在椅子上向后扬着身子,一只脚搭在案几上,嘴上叼着一片竹叶子,模样吊儿郎当。 尊贵的紫金华袍在身,没了平时众人面前的凶狠和端庄。 “刺客一事已经结案,不会再有人追究了。”南絮禀道。 顾今宴撇撇嘴,有些不满意,他早知道此事调查下去不会有结果,没想到京兆尹这么快就找了替死鬼? 真不知道堂堂的京兆尹大人是在为谁拉遮羞布? “国公府那边没说什么,也没多问,估计庆幸着能这么快结案。” 顾今宴道:“那是自然,多拖一天,国公府的声望便低一天,好不容易有个替死鬼背了罪名,不管是哪方都不得罪。” 南絮还想说起一件事,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过了会儿还是忍不住道:“府外那几个人还没走,我打听过了,替死鬼跟他们认识,说起来还是兄弟,要不要将他们赶走?” 人家一没犯法二没惹事,纵使顾今宴知晓自己不是讲道理的人,也不能平白无故驱赶他们。 摇了摇头,任由他们去,左右掀不起什么大浪。 “北方呢?”他问。 南絮回答:“受了些伤,在晏大夫的铺子里。” 顾今宴眼睛微眯,眸子深不见底,南絮是明卫,北方是暗卫,他这次带伤逃回来,定是被那人察觉到了。 那么,想要查到的消息只好再等一等。 门外有人求见,南絮出去一趟再进来,眉目带着一丝困惑:“王爷,有位男子想要求见你。” 说是男子,也不尽然,不过是女扮男装的洛嘉罢了。 后门灯光昏暗,守门小厮看不清她的脸,原想一口回绝了,禁不住洛嘉的软磨硬泡,最终决定来前院禀告一声。 顾今宴允了,怕是有心人耍花招,让南絮亲自带过来。 看到熟悉的身影轮廓时,南絮多留了个心眼,等走到灯火通明的走廊处,回头一看,竟是她? 王府的书房向来都是重兵把守,洛嘉一踏进来便招来不少齐刷刷的目光,重兵们练过武,就算眼神也能震慑住人。 好在她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不会被重兵所吓住,神色坦然跟着南絮进到房内。 “王爷,人带来了,是……是洛府的小姐。” 洛府?顾今宴只记得洛二的音容,稍一抬头,正好对上她平淡无奇的目光。 顿了一顿,眼神从上到下扫了一眼,幽深的眸子看不太真切问:“大晚上不在府上好好待着,跑到王府想要见本王?洛二,你不要名声了吗?” 洛嘉先是一怔,没有想到见面之后,他没有问自己所为何事,而是先问的这个? “民女乔装过,一路走来无人发现。今夜贸然前来,是有一事要助王爷!” 顾今宴神色微动,示意南絮出去,自己要跟洛二单独相处。 没听错的话,她刚刚说的是,要助他? 刺客一事已结案,近来也无仇家针对,助他二字不知是哪一方面? 顾今宴没有回答,只仔细端详着眼前的女子,简单的男士装扮利索方便,许是进来时有几分急了,小脸红扑扑的。 “京兆尹草草了结刺客一案,想必王爷已经听闻。殊不知,那顶替的可怜鬼,是城外九尺山的大当家,他在刑场失了性命,且身首异处,作为他的兄弟同盟,正想着法子给他们大当家的出气。” 他不回答,洛嘉也不理会,只管将自己此行的目的说出来,想要帮忙是她单方面决定的,至于要不要接受,得看顾今宴自己的想法。 “王爷若是不信,可以问问府门口把守的小厮,下午时候,是不是看到一群江湖模样的人氏在巷子外来回闲逛。” 这个倒是与南絮说的重合了。 顾今宴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见他没有拒绝,洛嘉松了一口气,又道:“民女侥幸听到他们商议,要将几个女子的尸体抛在王府门口,以此败坏王爷的清誉。王爷平时不拘小节惯了,恐觉得无伤大雅,可京中人多口杂,要是传到了平昭长公主的耳中,怕是不妥……” 平昭长公主几个字一出,顾今宴的脸色明显一沉。 尸体不会说话,任由旁人胡编乱造些歹事也不会有人证实。 民间百姓他倒是毫不在意,就是不能让宫里那位捏住了把柄。 顾今宴手中随意捏着一个白玉扳指,动作停住,静静凝着洛嘉。 房内静的连呼吸的声音都能听到,洛嘉不敢抬头,等着面前的人发号施令。 搬出长公主来,顾今宴也许会听她的吧? 终于,坐着的人呼了口气,戏谑取代了严肃,他又成了那个妖异的摄政王。 “且说说吧,如何助我?” 洛嘉抬眸,对上他炽热的视线,眉目柔和了几分。 …… 走廊上微风浮动,洛嘉双手背后站在台阶处,眼神悠远的看向远方,不知在想什么。 南絮从外面进来,看见了她,正要说什么,又想起他是王爷的人,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应当向王爷禀告才对,遂大步跨进书房禀告:“洛二小姐说的没错,那几人的确找了几具女尸,正往王府过来,属下没有打草惊蛇。王爷,接下来该怎么做?不会任由他们撒野吧?” 如此高门,岂是那等宵小之辈能侮辱的? 顾今宴翻动手中书页,不动声色:“洛二如何说?” 南絮愣了下:“属下第一时间先来禀您了。” “问问她如何处理。” “王爷,洛二小姐只是女流之辈,怎会处置这些?再说了,这是王府的事,她一个外人……”后面那句话絮絮轻轻的,南絮瞧着顾今宴无过多表情,也没理会他,撇了下嘴,出去走廊问洛嘉。 晚风忽忽而过。 洛嘉沉吟道:“我有个大胆的念头,不知道絮大哥愿意帮忙吗?” 絮大哥?南絮正想说跟她关系没那么近,用不着这样称呼。 转念一想,直呼名字好像不太礼貌,若是改唤南大哥……算了算了,絮大哥挺好听的! 她讲话客客气气的,倒显得南絮小家子气了。 “你只管说,在我能力范围之类的,都能做到。”他拍拍胸脯保证。 既然如此,再好不过了。 洛嘉嘴角勾着淡淡的笑,眼中一抹狡黠的光闪过。 第24章 国公府门口的尸体 房内顾今宴放下书,只身到窗口位置看向走廊,少女的身形单薄又消瘦,无形之中又显得很有力量。 她的背影清寥,明明是小小的稚气人儿,却要时时刻刻端着大人的架子,好似一直在防备等待着什么。 想来她生母已去,父亲关系一般,继母等着上位,又有庶妹争宠,日子过的不怎么样。 宅院之中的纷争,顾今宴清楚得很,就跟宫中的局势一样,层层心障,层层阻拦。 下半夜的时候,瑶光阁屋檐之上快速闪过两个人影,待翩然落地以后,另一人未作停留迅速离开。 这时,整个洛府都已经熄灯,瑶光阁也漆黑一片。 洛嘉抖抖身上的灰尘,凭着感觉往房中摸去,谁知,刚踏上台阶,就撞到了人,顿时警铃大作! “是谁?二小姐吗?” 原来是绿竹。 洛嘉松了口气:“是我。你怎么不在房内歇着?” 绿竹摸黑从怀中掏出一根火折子,点点火光亮起,两人的面容在黑暗中现出。 “二小姐你总算回来了,大姨娘派人来打探好几次,都被奴婢以你生病为由赶回去了。可后来还不甘心,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见你,还好有二姨娘帮忙解围,这才没有纠缠。” 马车回到洛府后,柳飘飘和绿竹各自回到自己的院落,傍晚时分秦无双喜笑颜开赶过来,说有事找二小姐。 届时洛嘉还未归,又不能被其他人发现,哪里有清清白白的大家闺秀晚上还没归家的? 绿竹是个忠心的,一心维护着自家主子,秦无双几次派人来都被拦在门外,最后起了火气,非要见洛嘉不可! 幸好柳飘飘听到消息来解了围,秦无双纵使看不起柳飘飘,却也没给难堪。 洛嘉闻言,知道秦无双什么心思,她找了个鳏夫要陷害自己的清白! 不过吃一堑长一智,这次的陷阱,说什么也不会再往里跳! 犹记得前生秦无双用拙劣的手段陷害她与鳏夫偷情,好在那时的洛嘉心悦刘疆,拼死要护清白,才没让歹人得逞! 如今重演一次,倒霉的就不应该是她了。 “小姐,歇息了吗?”绿竹问,点燃房中蜡烛后,顺便端来睡前洗漱的水盆,将毛巾拧干递给洛嘉。 简单擦了擦脸,洛嘉轻声道:“快睡觉吧,明天有得忙呢。” 今晚秦无双没有得逞,明天肯定不会放弃,她用不着明面上拒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的是办法。 …… 翌日,洛嘉还睡的正香,就听到门外绿竹几人嘀嘀咕咕说些什么,不时发出害怕的声音。 她揉了揉眼看看天色,今天可是个好日子。 “绿竹。”扬声唤道。 房门立即被推开,绿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般的震惊消息,一进来便道:“小姐,出事了!” “今儿一早,有人发现国公府的大门口横七竖八躺着好几具尸体,而且全是女尸!听说是被勒死的!现如今无论是走到哪里都必要提起此事,更有人传,平白无故出现的几具尸体,跟前不久的妇女被拐案有关!” 这是将国公府跟妇女被拐案放在一起了? 发生在几月前的妇女被拐案交给京兆尹后一直没有眉目,不知为何,失踪的独独是刚刚新婚不久的妇人。 衙门查不清案子,京中却一直在少人,本来此事已经该惊动到皇上,可那时已经没有新婚妇人再被拐走。 京兆尹不想禀告到皇上面前落个无能的名头,便叫手底下的人将消息压了下来。 而今日一早国公府外前前后后围了不少人,议论纷纷,更有眼尖的认出其中妇人是曾经的消失人口! 也就是当初被拐走的新婚妇人! 为何出现在国公府门口? 洛嘉坐在铜镜前打着呵欠,昨夜睡的太晚,早上被声音一吵再也没睡着。 微黄镜中的人影阑珊,绿竹正手巧编发髻,最后选了一根素色簪子放进发间。 “二小姐,你昨晚回来那么晚,会不会……”她欲言又止。 洛嘉当即否认:“我哪有那样大的本事?” 绿竹暗自松了口气,想来也断不会是小姐所为,她一个弱女子哪里知道些什么? 洛嘉面无表情,手指捏着一只耳环细细摩挲。 她的确没有那样大的本事,那些尸体,都是南絮差人搬过去的。 自重生后,并未跟国公府正面交锋过,说起来本没有交集才对。 可在刘疆差人借着赔罪道歉的名头来时,就已经有了变化。 他作为娇贵的刘家少爷,跟一个五品官员的女儿,本不用如此客气。 但是他做了,不仅做了,还做的人尽皆知。 刘疆的心思,洛嘉大抵能猜到几分。 想要跟她拉拢关系,从而破坏她与洛贵妃嫡亲姐妹的关系! 至于是不是这个缘由,只是猜测而已,暂时存疑。 却也让洛嘉懂得,不能继续任由着国公府声名鹊起,她必须要做些什么事情来帮助姐姐。 对付国公府,无疑是给刘皇后添堵。她的后位,若不是看着背后有国公府顶着,怕是根本坐不上去。 不着急,国公府内什么情形,又是一团怎样的稀烂泥巴,洛嘉清清楚楚,有的是机会揭开它们! “今儿是阴天。”洛嘉望着窗外。 绿竹嗯了一声:“小姐,外面发生那样大的事情,我们要出去看看吗?” “跟我们没有关系的事情,用不着留意。” 后续如何,不用她们刻意去问,也会传出来的。 刘疆不是给她送了柄玉如意?这次,全当还给他了吧。 京中出了这样一档子事,刘国公原还是不减壮年英姿,这下气的连白头发都蹭蹭蹭的竖起来! 匆匆叫人撤去尸体,清扫门前血迹,哄散门前看客。 不久后,京兆尹驾马急急而来,他接到民众举报,说出了人命官司,连缘由都没来得及问,马不停蹄奔来。 谁知,竟到了国公府? 他干笑着下马打听,还真是国公府的人命官司! 刘国公愁容满面,请他进府内说话。 在对面居高临下的来仪阁四楼,一袭紫袍男子俯瞰下方,目光所到之处,森然凛冽。 第25章 有人要害我,必须防患于未然 “王爷,洛二小姐跟国公府有什么仇恨?需得这样算计他们?”南絮不懂,昨儿夜里就不懂,可王爷不愿意跟他说话,便将疑问留到了现在。 顾今宴道:“算计二字用不上,她只是冰雪聪明了一点而已。像国公府这样的高门大户,龌龊事还少吗?” 京中官家子弟们,自然没有谁是一干二净的底细,他们都是明面上的,唯独国公府在一众官僚里声望极好,芝麻大点的丑闻都没有一个,事实真的如此吗? 从上次刺客一事开始,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明晃晃的尸体出现在众人眼前,且看刘国公如何解释。” 顾今宴喜看京中闹闻,毕竟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多有趣儿? …… 洛之擎早朝回来经过京华大道,听到些风声,特意让车夫绕路去国公府走了一趟,门前清冷,守门小厮也没有。 心里一面觉得震惊可怕,一面又觉得那样精彩的画面没落在眼里,有些可惜。 待回到洛府以后,秦无双贴心递上凉茶,虽没明着打听外面的消息,字里行间却有那么个意思。 洛之擎是个管不住嘴巴的人,当下吧啦吧啦一阵讲,待说完后又道:“下朝时,有封加急的奏折递上,应该就是此事。皇上看完整个一黑脸,拍了下龙案,一个字儿也没说,怒气显然。” “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向来不结仇家,会不会是有人陷害?”秦无双猜测。 洛之擎摇摇头:“谁知道呢?总之跟妇女被拐案扯上了关系,这事儿呀,不好处理。” 也是,在那案子快成为悬案的时候,忽然冒出几具当事人的尸体,京兆尹无论如何也要给百姓一个交代,给皇上一个交代。 天子脚下,谁胆大如斯? 傍晚时分,瑶光阁内,洛嘉坐在烛火旁绣花,不时打几个哈欠。 终于听到外面有人禀告说:“含巧来了,请二小姐去梅园说说话。” 话音刚落,就见含巧笑容满面走进来,对着洛嘉屈身行礼道:“二小姐,大姨娘的娘家人过来京城,从云州带了玉禾酥,特地叫奴婢请二小姐一起享用。” 玉禾酥是云州的特产,名字听着独特,其实就是槐花糕罢了。 含巧说话时语气里带着一丝傲气,好似玉禾酥是多宝贝的东西。 这一次洛嘉没有给她甩脸子,反而放下绣花针,笑盈盈道:“既然是大姨娘的好意,我怎么能拒绝?你先回去吧,我收拾一番就来。” “是,奴婢先退下了。” 直到跨出房门前,含巧都还觉得奇怪,二小姐这么快就答应了?昨儿个不是还不见人吗? 绿竹趴在门上看了一眼,确认含巧离开后,将素心和静言叫了进来,她们不是贴身丫鬟,却也侍奉洛嘉这么多年,也算是有资历的人了。 两人乖乖顺顺站在主子面前,见此刻气氛严肃,连头也不敢抬,仔细回想一下,好像没做错什么事情。 洛嘉端正姿态看着她们,严肃问:“你们跟在我身边多久了?” 素心静言对视一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想了想答道:“奴婢们是从怀阳跟小姐过来的,服侍小姐的光景不过才两年多一点。” 是的,当初准备启程来京城时,洛嘉本打算带绿竹一人,可姐姐不放心,非从老家选了两个忠厚老实的丫鬟跟着一起过来。 秦无双好几次想往瑶光阁塞丫鬟布眼线,都没得逞。 她们二人向来规规矩矩,从没犯过什么事,也没有胳膊肘往外拐过。 纵是前世没有大作为,却也是忠心的。 以前是洛嘉不知道运用人才,导致关键时候没有人帮忙,现在应该从长打算了。 “那你们可知,若是我被人陷害,或赶出府或伤或死,你们的下场又如何?”洛嘉再问,她神情严肃,一点儿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做主子的都能随意被人欺负,丫鬟们还不是浮萍命? 到时候随随便便哪个姨娘小姐都能吆喝驱赶,或卖进窑子,或打发去给别人做贱妾,哪一样都不好过。 如今素心静言二人虽只是普通的丫鬟,可从没受过主子责罚,说起来是最体体面面的。 二小姐口中所言,她们想都不敢想…… 素心大一岁,大着胆子问:“二小姐,可是您出了什么事?奴婢和静言跟着您来京城之前,受洛贵妃口令要生死护佑你,尽管我们二人帮不上什么忙,可若小姐需要,奴婢们也能豁的出去!” “是啊小姐,奴婢也一样。”静言也道。 洛嘉眼中有思量,停了下,继续道:“有人要陷害我,必须防患于未然。我身边只有绿竹一人贴身,你二人若是不嫌弃也没意见的话,不如做我的心腹如何?” 心腹…… 素心静言只当自己是瑶光阁的打扫丫鬟,从前只看绿竹跑前跑后的安排,从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能为主子做事。 很明显她们有些措手不及。 洛嘉也不急,慢慢等着回答。 片刻后,两人俯身跪地,将头抵在地板上,声音诚恳又坚定:“奴婢愿意为二小姐效力!” 双层重合的声音听起来尤其舒服。洛嘉眯了眯眼,一只手搭在桌上缓慢起身,俯视着两人头顶,如幼兽般稚嫩的面容携带着几分不合时宜的成熟,语气冷了几分:“好好帮我做事,即便是死我也会拿命护着你们。可若是有心思不正,想在别处投机取巧的,永远也逃不出我的掌心!” 素心和静言不禁打了个冷颤,急忙应下。 早在之前,洛贵妃就掌握了她们二人家里的所有情况。倘若真的有一天背叛了,就算二小姐不动手,洛贵妃也不会放过她们。 总之,除了好好听二小姐的话,没有其他路选择。 她们身份低微,也无从选择。 …… 第26章 可你呢,用什么回报我 梅园里,洛嘉姗姗来迟,一进院子就听到秦无双的讲话声,顺便伴随着哈哈大笑。 真不知道,待会还能不能笑的出来? 含巧通报以后领着洛嘉进到内堂,除了洛府自家人以后,还有一位生人面孔,是个中年妇女,许是给秦无双送玉禾酥的家乡人。 “二丫头来的这样迟?再晚些,玉禾酥可就没有了!”秦无双叫的亲热,笑吟吟甩了甩手绢,忙叫丫鬟腾出位置给洛嘉,再叫人看茶。 中年妇女定睛一打量,之前总在秦无双口中了解这位嫡女是多么嚣张多么跋扈,如今一看也不过如此,打扮简单,瞧着模样是个老实人。 秦无双呵呵道:“周娘子快看看,这位便是老爷的嫡次女,你瞧瞧,生的多水灵?” 她面上笑着,心里分明藏着刀。 本来计划该昨夜进行,可谁知绿竹那死丫头非说洛嘉生病无法见人,今天瞧着不是生龙活虎么? 好在老天爷都在帮忙,让周娘子到府上做客,她便更有机会下手。 那人已经隐藏在府中,只等着洛嘉上前去送死!再等事情一暴露,周娘子往外一宣扬,绕是洛嘉有一百个贵妃姐姐也无济于事! 洛嘉问:“这位是?” “这是云州的亲戚周娘子,来京城办事情,顺路给我带了玉禾酥。我瞧着人都来了,总不能扔下东西就走吧?所以请她留下,等会一起吃个便饭,再留宿一晚。”秦无双一五一十交代出来,在旁的人看来,倒像是洛嘉才是管理后院的主子。 洛嘉淡笑道:“应该的。” 内堂里还有柳飘飘洛莹洛菁等人,放在往日,洛莹一看见会笑嘻嘻的贴上来问这问那,今日却故意无视,也不曾跟洛嘉搭话。 没有烦心人叽叽喳喳,洛嘉乐的清闲,根本没放在心上。 秦无双跟周娘子说话,柳飘飘作为外人搭不上话也插不上嘴,显得有些落寞。 她倒是习惯了安静和落寞,忍一忍便好了。 饭点到了,含巧进来请众人去后花园用晚饭,娘家人来了,自然要置办的体面些。 秦无双和周娘子好似有说不完的话,不仅在内堂絮絮叨叨,在路上也没停嘴,活像两只叽叽喳喳的乌鸦,停不下来。洛莹则默默跟在她们后面。 后面是柳飘飘和洛菁并肩同行,洛嘉原本单独走在前面,见到跟秦无双等人渐渐拉开距离,有意放缓脚步等着柳飘飘。 “二姨娘,含有留香枝的药你最近没喝吧?”她问。 柳飘飘摇摇头,抬眼扫了下前面,压低声音问:“晏先生那儿开的药还没来得及熬,大姨娘的人从不离开后院,文丹也没找着机会下手。” 文丹是她的贴身侍女,秦无双心眼子多,既然给柳飘飘的药里有毒药,肯定不会让她断掉。 洛嘉了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柳飘飘。 明亮的眸子如星子好看,说出的话却让她措手不及:“二姨娘,今日我有机会帮你。可你呢,用什么回报我?” 分明没有想到她会问出这句话,柳飘飘和洛菁俱是一惊。 洛嘉的意思是,今天晚上她有机会帮自己摆脱大姨娘的人,此后也不用在大姨娘的眼皮子底下熬药。 机会她可以选择给,也可以选择不给。 停药总不是长久之计,时间久了就能被人察觉。而柳飘飘要想此后远离毒药,身子渐渐好转,必须回答她。 想到次,柳飘飘捏紧袖口问:“二小姐想要我回报什么?” 换句话来说,回报什么对她最有用? 洛嘉道:“上次二姨娘在车内提过的事情,我需要知道所有的原委。” 柳飘飘猜到会是这件事,她本就有心告诉,当下未做思考,立马答应。 一些被人故意隐藏的秘密,总要被揭晓在阳光下,她可以推波助澜,只要洛嘉能彻底查清! …… 后花园内月色一览无遗,洛嘉几人又拖了后腿,等到席上众人已经落座。 洛之擎也在,他方会友归来,兴致未减,抱着洛衡一阵亲一阵挠,洛衡被逗的合不拢嘴,也惹得大家嬉笑不已。 如此和睦安乐的画面,瞧着倒也喜气洋洋。 席上,周娘子说话爽快直来直往,跟洛之擎也很有话说,秦无双和洛莹时不时的插几句话,宛如他们是正儿八经的一家人。 洛嘉默默吃饭,想起一件事来。 周娘子她是有印象的,秦无双娘家嫂嫂的妹妹,说起来是门远方亲戚。如今冷眼看着二人说话那般亲热,倒像是一个娘生下来的。 洛嘉原不知道她,毕竟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只不过周娘子有个身子羸弱的儿子,已及弱冠却还没娶妻。 应是他病重,女儿家们怕守活寡看不上,周娘子心急的很,做梦都想抱孙子! 恰好到京中跟秦无双絮叨,说了此事,秦无双便动起洛嘉和洛菁的心思。 她一向热心肠惯了,看见谁家还没娶妻生子,就想着将洛嘉洛菁塞过去,好为自己女儿腾路。 洛之擎就算再宠她,怎么可能将女儿随随便便嫁一个活不长久的人? 洛嘉稍一抬眼对上秦无双投来的恍若有意的眼神,微微一笑。 殊不知,心中坏事想的多了,自然会被坏事找上门来。人呐,还是不要天天妄做白日梦,脚踏实地才是最好。 “二姐姐,来这个菜好吃,你尝尝吧。” 洛莹就坐在右手侧,跟前世的场景一模一样,她浅笑吟吟,又夹了一块肉到洛嘉碗中:“这个也好吃,你尝尝怎么样?” 洛嘉放入口中慢慢咀嚼,点了点头,味道的确不错。 看着她姿态端庄用餐,也不知是不是装的。洛莹眼角闪过一丝嘲讽,面上却还是堆着笑说话:“府上换了厨子吗?今晚的菜品味道简直可以跟岳楼相比。” 岳楼是京中有名的佳肴之地,菜品惊艳令人垂涎,摆出的席面也倍儿有面子,很多名门贵族都会在此聚餐会友。 秦无双捂着嘴笑:“倒是被莹儿尝出来了?你这张嘴一向挑剔,估计只有岳楼才能合你的胃口。老爷你说是不是?” 第27章 原计划 话题抛给洛之擎,他搂着洛衡哈哈一笑:“莹儿厉害哈哈哈!” 柳飘飘注意看洛嘉的神色,没有发现一丝异常。放在席面下的腿脚微微抖动着,静等她说的机会到来。 洛莹吃的差不多了,接过春桃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站起来为每一个人的杯中续满茶水。 饶了一圈,最后才提着茶壶,走到洛嘉跟前眨了眨眼睛,“二姐姐,杯子递给我一下。” 洛嘉也不跟她打马虎眼,说什么就是什么,等到满满一杯水递回来时,她故意迟了一步接。 果然,洛莹很快松开了! 杯子哐当落地,碎了,淡绿的茶水浸湿了衫裙,洛嘉立马站起来。 “二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洛莹慌乱的放下茶壶,笨手笨脚给她擦了擦,结果水渍擦的到处都是。 秦无双正跟洛之擎说话,听到声响放下筷子看过来,脸上闪过一丝得逞的满意,又装作很关心的样子:“哎哟喂这是怎么回事?” “都怪我不小心,将水倒在二姐姐的裙子上了。虽说时下天气偏热,可湿答答的总不舒服,只能麻烦二姐姐回去换一套,千万不要生我的气。”洛莹委屈巴巴的,说起来像她身上被洒了水。 “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就是打湿了衣裳?瑶光阁在西边,等过去再回来,咱们宴席可就结束了?我记得前几日还在不远处的客房放了干净衣裳,嘉儿要是不嫌弃,勉强先穿一穿吧?等咱们高高兴兴的宴席结束了,再回瑶光阁去换好不好?”秦无双说的好听,不知情的人还认为她有多关心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 饶是洛之擎听到这段话也觉得没有任何问题,有客人在,要是不愉快的退了场,岂不是让人看笑话? 如果洛嘉不答应,不仅显得她没有度量不说,还会惹得洛之擎不高兴。 这些……她早料到了。 洛嘉没有生气,便是连一点不愉快的神情都没有。 她亲昵握住洛莹的手,露出平易近人的微笑,看起来一点儿也没放在心上:“三妹妹说的哪里话?不小心罢了,我怎么能生你的气?我一人也无聊,三妹妹不如跟我一起去吧?” 洛莹面露难色,下意识看向秦无双,见她微微点头默许了才敢答应。 如此轻微的举动,落在无心人眼中并没什么。 可洛嘉知道她们的计划,不仅如此,她安排的计划也在等着人跳进去呢。 绿竹她们应该准备好了吧? 洛嘉侧过身子向着洛之擎等人福了一福,很是抱歉:“父亲,我去去就来。” 两姐妹走上小道便一前一后,洛莹之前没有注意到洛嘉身边的变化,看到贴身服侍的丫鬟从绿竹变成了静言,有几分诧异,但没多想。 丫鬟而已,换了就换了,有什么奇怪的? 按照娘亲安排好的计划,只需要将洛嘉引入准备好的客房,自会有人埋伏在那里,先捂住她口舌然后捆绑住,不会发出一点儿声音。 到时候,躲在柴房等了很久的鳏夫再进去,借着房内催情香的助力,很快就能有好戏看。 娘亲父亲都在,还有周娘子,洛府嫡女名声败坏的消息会不胫而走! 碍于颜面,即使父亲不会将洛嘉送给那肮脏的鳏夫,也会草草嫁给平民百姓,一个残败身子,难道还有哪家王孙子弟会要吗? 等到那时,娘亲顺理成章上位,成为主母,成为洛府的大夫人,她也会跟着成为堂堂正正的嫡小姐,就熬出头了! 洛莹藏在绢帕中的手死死扣住,努力藏住眼中快掩不住的野心,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前面就是客房,跨过院门就有人埋伏在那里…… “三妹妹。”走在前面的洛嘉忽然叫住她。 洛莹抬起头,看见她捂着肚子好似有些发疼,当下上前了一步:“你怎么了?” 洛嘉好像很痛,紧紧捂着肚子没有再说话,静言搀扶着她一脸自责:“今儿算起来是二小姐的月事,她身子弱,每次都会疼上好一阵。都怪奴婢忘了日子,没有提前给二小姐熬煮红糖水……” 怎会那样凑巧? 洛莹终究还是太年轻了,当下没了法子,总不能拐着她往客房里冲吧?那样一定会暴露。 “三妹妹,劳烦你……送我回瑶光阁吧。有客人在,我这样子就算换了衣服出现在父亲面前,也会让他不高兴的。”她真的很难受,说话也断断续续,身子一点点往下弯,最后几乎蹲在地上,静言急的不行。 洛莹看了看身后,春桃没有跟来,她一人不太能拿的定主意。 已经布置好的客房正等着有人跳进去,鳏夫在等着,娘亲也等着接下来的行动…… 沉默了几秒,一把搭上洛嘉的手,“我先送你回去吧。” 埋首的洛嘉嘴角一勾,顺势靠在她身上,任由她拉着自己往瑶光阁方向走去。 进瑶光阁后先是一片葱郁竹林,过一座拱形小桥,桥边有一个刻着诗文的大型石碑,待绕过它们,最后才到院子里。 洛莹将人送到后,左右看了看,院子里也没有发现其他丫鬟,怎么回事? 洛嘉躺在床上任由静言端来热水给自己敷散疼痛,虚弱看向洛莹很是惭愧:“三妹妹,只有麻烦你跟父亲解释一下,我这身子,在宴席上就开始疼了,一直忍着,现在实在是撑不住……好在有绿竹提前给我叫了大夫,一会儿就过来。” 什么叫做提前叫了大夫? “没事的,想来父亲不会怪罪。”她嘴上如是说,根本没有注意到洛嘉的话,心中满是思考该如何继续完成计划? 反正瑶光阁只有静言一个丫鬟,洛嘉又病恹恹的起不来,不如叫上几个得力的老嬷嬷直接将鳏夫带过来扔在院中,不管有没有碰到洛嘉,只要添油加醋造大声势,谁会不相信? 洛莹沾沾自喜,就这么办! “二姐姐,你好好休息,我先过去了,晚点再来看你。”她柔声道。 洛嘉顺从点头,又让静言送她出瑶光阁,临出门时,静言使了个眼色。 第28章 二小姐在里面被……被盗贼玷污了 虽然已经想好了另一个计划,但原计划被耽搁了,洛莹总还是有些不愿,回头撇见静言默默跟在身后,便想将气撒在她身上,狠狠瞪了一眼:“你个婢子怎么做事的?今日这样好的日子,又有周娘子做客,扫了大家的兴致知道吗?你若是我的婢子,我非要叫你好看不可!” 她的兴致,便是要洛嘉在众人面前出丑,好让大家一起看看这出戏。 静言耷拉着脑袋,不敢吭声,数着步数,瞟到前面大石碑后面正藏着一个人。 两人一前一后走过拱形小桥,正往竹林小道穿去。 洛莹的嘴跟喜鹊似的,叽叽喳喳个没完,丝毫没注意周围有人埋伏。 忽然身后静言慌乱大叫一声:“有盗贼!” 她一惊,急忙回头查看,谁知,刚转身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光景,脑后被人狠狠一砸,眼前一模糊,直直到了下去。 静言惊慌大叫:“三小姐你怎么了?三小姐?” 发现她昏死过去,没有一点意识,着急看向眼前劲装的男子,心中有些忐忑:“南侍卫,接下来该怎么做?” 躲在石碑后的人正是南絮。 谁让王府逃过了女尸横陈的事故?来来往往皆是人情,既然洛二小姐帮了他们,总是要还的呐! 南絮作噤声状,“人交给我,你现在跑去其他院子大喊有盗贼,将人往客房引来。” 静言如小鸡啄米般:“知……知道了。” 半柱香时辰不到,洛府进了刺客的消息已传遍各个角落。 后厨里,有几个嬷嬷闻到风声,趴在门上往外看。 “好端端的,怎么会有盗贼?” “咱们洛府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能偷什么呢?” “……” 素心拾起几把干柴放进灶炉,起来拍了拍身上灰尘,有意道:“我过来的时候,看见客房那边有动静,原以为是二姨娘的猫儿在搞怪,现在想想……会不会是盗贼一直藏在客房里?等到天黑了才敢出来行窃?” 守在药罐子边上的阿香凝神一听,来了兴趣,她本就喜欢各种趣闻消息,当下坐不住问:“你们谁帮我守着药炉子?我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我来吧,你看了可得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素心起个好心愿意帮忙,她从晚饭时候就来厨房给二小姐熬枸杞莲子羹,跟阿香一来二去说话还算投的来。 阿香道:“那是自然,等着吧。” 素心低头看了眼正烫滚滚的汤药,黑糊糊的。转头一瞥,只看到阿香的背影。 旁边的几个婆子跟阿香关系不怎么好,听说是阿香仗着自己是大姨娘的心腹,处处给她们甩脸子,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作为丫鬟爱听爱看本就是忌讳,阿香却不管,一向我行我素惯了。 “这么爱看热闹,迟早哪一天得出事!” “好奇心害死猫,阿香还是太年轻了……” 婆子们一言一语摇摇头,重新回到位置上做自己的事情。 …… “老爷,大姨娘,客房有盗贼侵入!”杨管家急匆匆喘着粗气跑来,他已派人去查看捉拿,不过府上小厮都清秀的很,不知那盗贼有几分功力? 洛之擎三杯两盏下肚,脑袋已晕乎乎的,此刻听到有盗贼,只摆摆手道:“你派人抓了便是。” 杨管家面露难色:“二小姐往客房那边去了……” “对啊老爷,嘉儿衫裙湿了,说要去客房换一套的,会不会正好跟盗贼碰着?”秦无双故作焦急,默默疑惑哪里来的盗贼?不是找的城东赵老大那个鳏夫吗?不过总归是让洛嘉进了圈套,就算她还清白着,只要将跟鳏夫不清不楚的关系传出去,谁敢要她? 当下捂着心口作出痛心之举,“老爷,嘉儿她……” 女儿家的消息,很容易让人想歪,周娘子安慰道:“姨娘莫急,说不定什么也没发生,我们快去看看吧!” 洛菁疑惑看了柳飘飘一眼,手掌被她轻轻握住,手指轻轻搭着,微微摇头。 或许一开始这是大姨娘的计谋,可现在却变成了洛嘉的。 经她们一提醒,洛之擎酒意一扫而尽,猛地记起嘉儿在客房,那盗贼若是贪财倒好办,可万一他起了色心! “啪!”重重的一掌拍在桌上,酒杯轰然倒地碎成一片,洛之擎急急起身一个字也没留下,大步朝客房赶去。 秦无双松了口气,这么多次,终于能让洛嘉吃一次亏了! 盗贼在客房的消息散的很快,不仅洛之擎等人迅速赶到,客房外的院子也窸窸窣窣围着一些丫鬟,好在他们惧怕主子,不敢私自上前。 门外还站着拿着棍棒的下人们,他们想要冲进去,可没人发号施令,再加上知道里面是二小姐在换衣服,更不敢贸然闯进去,有人大着胆子问了一声,没人回应。 看这情形,不像有盗贼的样子,因为客房里面传出了撕烂衣服的声音! 唯独阿香大着胆子踏上台阶,凝神一听,好似里面有人在撕扯什么东西? 她轻轻推开门,里面的声音仍旧没停下。 往前几步,扭头一看,隔着珠帘的模糊视线,能看到床榻之上有一男一女裸着身子正在交缠! 她吓坏了,捂着眼睛往外跑,下台阶时没看清路,一下子撞在了来人的身上,抬头一看,是老爷! “老……老爷!” 洛之擎怒气逼人,一双要杀人的眸子扫在她身上,声音势气十足:“没规矩!慌慌忙忙出了什么事?” 阿香颤抖着身子指着里面说不出话,一双手温柔搭在她肩上,秦无双鼓励道:“发生了何事?既然老爷在问,你便说吧。” “大姨娘……二小姐在里面被……被盗贼玷污了!” 此言一出,身后几人都跟着黑了脸。 洛之擎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狠狠摔在地上!迈着沉重又愤怒的步子冲了进去! 阿香吃痛捂着脖子好一阵才缓过来。 本来秦无双已经绕过她了,忽的想起什么,退后一步问:“你不是在后厨吗?” 阿香断断续续:“奴婢从这边路过,听到有声音,所以……” 她才不敢说自己是专门来看热闹的,原以为能看到捉拿盗贼的刺激一幕,谁知道竟然看到房中的场景?这下可糟了! 床上的男子……好像还是个老头? 第29章 害我的莹儿,你会遭报应的! 洛之擎让其他人都不准进来,秦无双非要跟着来看,两人一踏进去就看到男子恶心趴在女子身上又摸又亲,再定睛一看,两人皆衣不蔽体! 因女子的脸朝着里侧,并未看清到底是谁,人人都说是嘉儿,不由得让人觉得一定是她! 秦无双唯恐事情不乱,尖叫着几声,看到光溜溜的两人心满意足,却仍要装出愤怒惊讶慌乱的模样,尖锐道:“你们再做什么?还不来人?还不快来人将这歹人捉下来!” 她想叫府上人都看清楚今日洛嘉受辱一面,合该是让整个京城的人都看见那才是最好! 关键时刻洛之擎还是最理智的,厉声指责:“叫他们进来做什么?看笑话吗?关好门,一个都不准进来!” 秦无双被他的威严震慑了几分,再不敢说话,默默关好门,得意万分。 一门之隔,柳飘飘和周娘子站在外面也很担心里面是什么情况。 忽然,一声尖利的嗓音划破天际,让整个客房都颤了一颤。 不久后,洛之擎扔出来一个光溜溜像沾了春药,神智已经不太清楚,脸上洋溢着慎人色笑的糟老头! 洛菁觉得晦气,赶紧别过脸。看这情形,就算不用明说,大家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老头被扔在地上也不觉得疼,也不觉得丢脸,因为他还闭着眼睛自己摸自己的享受。 洛之擎的胡子都要气的上天了,一声令下:“给我乱棍打死!立马打死!” “是!”下人们得了令,也知道这糟老头做了不好的事情,棍棒之下没打算给他轻松,下手一次比一次狠! 可怜老头子光溜溜的,思绪混乱,连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清楚。 在被殴打中嘶哑痛叫了几声,不久后,便没有声音。 死了。 洛之擎眸中生火,闭了闭眼,摆摆手:“拖下去,喂狗。” 旁人不由得惊了,也都按着吩咐做事。 只有默默在一边的阿香颤抖了好几下。 客房内什么情形没人进去看,里面的人也没出来,柳飘飘有些担心:“老爷,二小姐没事吧?” 话音刚落,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丫鬟,是洛嘉身边的静言,方才在饭桌上见过的。 只见她款款走到几人跟前,屈了屈身子福礼道:“老爷,二小姐听闻府上闹盗贼,关心众人安危,特意叫奴婢过来问问盗贼抓住没有?” 怎么回事?里面的人不是二小姐? 洛之擎脸色很难看,愤怒之余还有一丝侥幸,还好不是嘉儿,否则该怎么向洛宁交代? 好在来的及时,那杀千刀的只是脱下莹儿的衣物摸了几下,并未造成其他的损失! “已经打死了。”他轻飘飘一句。 静言被吓到了,心有余悸道:“二小姐在来客房时的路上不舒服,转而回了瑶光阁休息,还是三小姐亲自送回去的。若不是如此,便是二小姐在客房中……” 洛之擎闻言一眯眼,府上虽没有武功高强的护卫,可前后门的小厮下人们绝不是吃素的,那杀千刀的也不像是练家子,他是如何进来的? 静言说的不错,如果嘉儿乖乖来到客房换衣服,不是正好跟那杀千刀的撞上? 房内,秦无双抱依旧着昏迷的洛莹哭的泣不成声,她的衣物被撕成了碎片,只好重新拿一套给她换上。 想起刚才的侮辱画面,恨意直冒,原以为是洛嘉,谁曾想到是她的莹儿? “洛嘉……洛嘉!”她咬着牙挤出几个字,心疼的抱紧了几分洛莹,目光阴狠,还好没有酿成大错! 洛嘉! 害我的莹儿,你会遭报应的! …… 瑶光阁,洛嘉靠在床榻边睡着了,等到睁眼时,房中多了一个人。 一袭惹人的烫金紫袍,再加上华贵妖异的面容,让小小的闺房增了几分格调。 “王爷?”她起身,赤着脚站在男子面前,福了一福。 顾今宴慵懒极了,靠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端的是尊贵架子,手中折扇轻轻扇动,玩味的看着她。 “我这房间太小了,王爷来此,不觉得委屈吗?” 她不就是让绿竹找南絮帮下忙?还惊动到了顾今宴?后院指不定闹得很,他不会是来看热闹的吧? 顾今宴道:“你不好奇我为什么来?” “好奇。”洛嘉很老实的回答。 “那你不问我?” “不想问。” 顾今宴:“……” “南絮说今日洛府有场大戏,我想着会不会是你?没想到,你是布局的人。”他又道。 听这意思,他很想看洛嘉出丑。 洛嘉也不恼,倒不是不想生气,而是面对他,连半丝怒气也不会有。 拉过身侧的椅子坐下,身子微微后扬,一脸平静盯着他。 许是那目光过于直白,让顾今宴不禁怀疑谁才是男人。 哪里有女子直勾勾盯着男子看的? “今日南絮帮了我大忙,帮我转告一下,改天再谢谢他。”洛嘉道。 顾今宴轻笑,眸中带光,如星河璀璨,“不如谢我?” 他没有自称本王。 洛嘉想了一下,点点头:“也行。王爷看了那场戏,觉得好玩吗?” “赵老大被活活打死,还扔去喂狗,真可惜你没看到。” 她微微一笑,脸上是略遍山河俗世的坦然,道:“不可惜,因为我早已经想象到了。” 前生作为局中人,受委屈受侵害皆是她,如此恶事,怎么能忘记? 顾今宴觉得坐在眼前的根本不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女,而像一位沉稳端重的大人,明明知道那些丑陋肮脏的把戏,却还要乖乖跟着坏人好好的玩一玩。 这样的人,真是有意思。 “洛二,你的外表跟内心,真的不太相符呐。”顾今宴折扇一合,起身,紫袍带起的风拂在洛嘉脸上,柔柔的,很轻。 她瞬时笑了,如春花灿烂,明媚无比。 “王爷不也是一样吗?” 她以为那般尊贵的人物,真如百姓口中嗜血的魔鬼一样,可前世不一样,今生……大抵也不一样吧。 第30章 安排就要做到万无一失 顾今宴居高临下睨着她,少女的脸颊稚嫩纯净,眸中更是澄澈,没有半点杂质。 竹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听到了,嘴角一勾,故意拖着不走,想看看洛二的焦急表情。 深闺小姐,不是都忌讳男子闯入吗? 然而洛嘉神情淡然,不急躁不慌乱,干净的脸上连一丝不虞都没有,就静静的凝着他。 时间飞快流逝。 呵。 折扇啪的一声搭在手上,声音清悠格外好听:“虽是初夏,气温转热,可地板一样浸人。下次来见你,不要赤着脚。” 紫袍跨出房门一跃而起,消失在静谧小院。 洛嘉扭头看着他坐过的椅子,再低头看看光着的脚丫子,出了出神。 绿竹小跑进来,左右看看没有发现顾今宴的身影,方才松了口气道:“二小姐,大姨娘带人来了。” …… “洛嘉你给我出来!” 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从外传进来,先跑进来的是静言,她对洛嘉微微点头,算是任务完成。 洛嘉重新回到床榻上,捂紧被子装作睡熟。 秦无双气冲冲一跨入房门,二话不说,赶到床榻前一把掀起被子,像泼妇般吼叫:“都是你做的!都是你!我要杀了你!” 所幸绿竹静言等人拼命拦住她,才没能伤的了洛嘉分毫。 “你个毒妇!” 洛嘉坐起来,双腿晃悠悠放在床边,望向秦无双的眼神失望又慈悲。 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能允许她伤的了别人,却不能让别人伤她半分? 这事落在洛嘉身上,她绝对会冷眼旁观然后心满意足的拍掌。 “大姨娘,盗贼并非是我安排,为何口口声声说是我所做?我一直都在瑶光阁,能做的了什么?” 还有人赶来,是洛之擎,他根本撵不上发了疯的秦无双,喘着粗气一进来已经看到两人对峙的场面。 “无双你胡闹!”他大步走来,将两人隔开,这种场面,终归的偏向了自己的女儿,转向秦无双:“嘉儿不舒服早早回到瑶光阁,此事跟她何干?你不要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老爷,那可是莹儿啊!是我的女儿,也是你的女儿!你明明亲眼所见……那样肮脏的画面,为何还要帮洛嘉说话?依我看,分明就是她嫉妒莹儿而使出的恶心手段!” 尖利难听的声音,让洛嘉不禁蹙起眉头。 放在前生,她的确羡慕洛莹,羡慕她如花似玉,羡慕她端庄恬静。 现在看到那样内心如蛇蝎的人便觉得恶心反感,恨不得一剑全部杀了! 今时今日,洛嘉不过是用她们的法子还回去了,却招来秦无双的咒骂。 人跟人呐,真是不一样的很。 洛之擎一把拦下她斥责道:“府上前后门均有人看守,那杀千刀的能悄无声息进来绝对有猫腻!莹儿的事情我作为父亲肯定不好受,可嘉儿也是我的女儿,在事情尚未有任何定夺之前,不要丢了你大姨娘的威风!” 最后一句话已然有警告之意。 秦无双微微失神,再次看向洛嘉,眸中阴狠显而易见,语中带着尖刺:“敢问二小姐,事发当时,你在哪里又在做什么?可有人证?瑶光阁这些丫鬟婆子不能算数,都是你的人,说的话我不会相信半分!” 莹儿受辱,她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人! 想必这些也是洛之擎想问的,他没有反驳秦无双,而是转向洛嘉,走近了几步语气稍稍柔和:“嘉儿,无双所问,你一一答来。” 绿竹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声音清澈:“回老爷的话,二小姐回到瑶光阁后不舒服,奴婢自作主张请了长安巷的晏飞大夫。就在前不久,晏大夫方才离去,桌上还留着药剂呢。” 晏飞的确才离开不走,这同样是洛嘉的安排,必须要做到万无一失。 也就是说,不用瑶光阁的丫鬟们作证,自有其他清白人证明洛嘉的无辜。 洛之擎往桌子上扫一眼,果然看到药剂包。 秦无双不信,叫来杨管家查,非要将晏飞请到现场来作证,她怎么知道不会是洛嘉胡乱编出来的?要是不查,岂不是中了她的计? “晏飞是王府的私人大夫。大姨娘派人去的时候一定要规规矩矩好好说话,不要得罪了人家。”洛嘉淡淡道。 洛之擎听出不对劲:“你怎么认识王府的人?” 她微微一笑:“凑巧去晏大夫那里拿过药,一来二去的,便熟识了。” 秦无双终归是个窝里横,一听到跟王府扯上关系,顿时不吭声,只瞪着一双骇人的眼眸向洛嘉看去。 “父亲,既然大姨娘觉得这件事跟我有关,不如全权交由我来处理,只需要三日时间,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父亲意下如何?”她缓缓站起来,身姿婀娜,未穿外衣更称的腰身线条优美,“也好让大姨娘放心,对我不要怀有那么多的敌意。” 她不提起,洛之擎也会着手去办。 一个鳏夫,如何能安然无恙进到洛府内? “如此甚好。”洛之擎也藏了点私心,嘉儿作为嫡女,不管日后入谁家的门,总要学会掌家处事,今日一事不如交给她熟练熟练。 终归是原配的女儿,情感总是不一样的。 洛嘉满意了,微微扬起嘴角,露出标准的微笑,眼神毫不掩饰盯着秦无双,似在炫耀自己的得逞。 说起来还是心软了,如果让赵老大行动快一点,直接将洛莹要了,也会让她痛苦。 可是那样太干脆了,洛嘉要慢慢折磨她,要将前生所受的委屈苦难都一一还回去。 上一世她得意了,这一世就得吃点苦头。 …… 一行人总算离开瑶光阁。 绿竹和静言回忆起今日的事情,还觉得有些后怕,万一没做好被人发现,小姐一定会遭殃,还好完成了。 素心很久才回来,手上提着药盅,说起后院里的惨状,不由得唏嘘:“阿香死了。” “死了?”静言惊了,下午看见还生龙活虎的,在客房外也看到了她,半天时间不到,就死了? 第31章 无非是玩火自焚罢了 “老爷亲自吩咐,杨管家勒死的。有下人们亲眼所见,阿香脸憋的乌青,双脚扑棱两下,就没气了。” 洛嘉一脸平静,丝毫不觉得意外。凡是秦无双手底下的丫鬟没有一个不狐假虎威,跟了这样的主子,做了坏事,就该受惩罚。 绿竹问:“二小姐,你早就猜到了对吗?” 猜到了阿香会死。 洛嘉喟叹一声:“好奇心害死猫,她日夜给三姨娘送有毒的药,也算罪有应得,死了不委屈。” 三人听到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作为第一个目睹洛莹被欺辱现场的人,为了不让家丑外扬,阿香自然留不得。 其余听到消息的人,也都一一敲打警告过。谁要是敢泄露出去半点,无论逃到哪里,都会被抓起来打发到最下贱的地方做苦力。 父亲平时看起来不管不顾,关键时候,还是有脑子的。 “既然阿香死了,让三姨娘拨一个自己信得过的人熬药,以后都不用再服毒了。”洛嘉声音轻飘飘的。 绿竹应声出去。 素心和静言第一次为洛嘉做事,看到她如此轻视阿香的死,不由得唏嘘。 可今夜之事尤其荒唐,若是不这么做,受辱的便会是二小姐。 为求自保的人,谈不上阴险。 …… 菊园。 趁着秦无双暂时无心安排府上事宜,柳飘飘趁机将玉珠分到厨房做事,主要负责熬药一事,心中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文丹点燃香薰驱散蚊虫,火苗子呲呲的响,像今晚的闹剧,难听又刺耳。 “二姨娘,梅园那边没声音了。” 柳飘飘凝神一听,果真没有吵闹的声音。夜半了,要是秦无双再哭哭闹闹下去,不知道内情的人还以为闹鬼呢! 闹剧的局势她看明白了,原本要设在二小姐身上的套子,竟然无故栓在了三小姐身上,清清白白的姑娘,被这样一闹,虽然没有失了身子,传出去也还要人命的。 不得不说,二小姐这一招,很不错。 完完全全没有任何陷害三小姐的嫌疑,更有外人作证清白。 平日里老爷表现出来的,都是喜爱秦无双和三小姐的多,但关键时候还是向着二小姐。 毕竟那是已故夫人的血脉,还有洛贵妃的关照,老爷哪里敢真的不管? 柳飘飘叹了口气,看向一边默默做女红的女儿,只怪自己没本事,一是家中无人撑腰,二是没有迷惑老爷的花言巧语,否则菁儿也会跟三小姐一样,待遇地位都上一层楼。 既然老天爷没有垂怜她们,那么就要自己闯出一条路来! …… 王府。 南絮在书房找了一圈都没见到主子人,一转头才看见他踏着夜色回来,嘴角边上噙着笑,看起来心情不错。 “主子去见谁了?属下见你心情还挺不错。” 顾今宴折扇一挥,微风拂动,妖异的眉目像九天谪仙,世间难寻,浅浅道:“看了洛府的戏,甚合本王意。” 咦?这么说起来,主子也去了洛府?南絮嘿嘿一笑:“属下今晚帮洛二小姐做事,是第一次进到女儿家的内院,跟咱们院里也没什么两样嘛!” 他是主子身边的近侍,平时在跟前忙来忙去的,哪里有时间谈情说爱,女儿家的内院闺房自是没去过。 顾今宴冷眼一瞥,没有搭理,直接进了书房。 南絮挠挠头,不明所以,快步跟了上去,又道:“主子你说,洛二小姐就这样狠心,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姐妹被侮辱,还无动于衷,她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虽说对洛莹没有酿成大错,那鳏夫也被活活打死,可她们姐妹间做出这样的事情,会不会太过分? 鎏金紫袍落在细榻上,顾今宴懒洋洋卧下去,双手枕在脑后,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洛二为什么会这么做?” 南絮有一丝不解,仔细思考了下:“属下将洛三小姐打晕放在客房以后,又按照洛二小姐提前安排好的,将柴房的鳏夫带过去。如今想来,鳏夫是被谁领进府的?”随后恍然大悟,“策划者另有其人!” “无非是玩火自焚罢了。” 顾今宴初见洛嘉,便觉得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在那张稚嫩精致的脸蛋上,隐隐夹杂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成熟。 旁的阿猫阿狗跟她争斗起来,怕是最后连骨头都不会剩。 “今日早朝,肃亲王针对本王掌权一事提出异议,皇上默许,看来他们都等不及了。” 当今皇上名叫元桢,是先皇的老幺。 除了有皇姐平昭长公主以外,还有二哥肃亲王元烨和恭亲王元旭。 当年先皇立诏书,本想立嫡立长,偏偏老二老三德行不佳,民意不顺,只好选择年纪最小的元桢即位。 元桢年少,两个哥哥又不经事,先皇便让长他五岁的顾今宴为摄政王,辅佐新帝,统管魏朝江山。 而如今,放在顾今宴手中的权力让某些人开始不满意,于是蠢蠢欲动,意图杀之而后快! 两个亲王首先对他表达出强烈不满,皇上未曾阻拦,恐也有此意。 “放权是迟早的事情,桢儿太急躁了。” 普天之下,便是长公主和亲王也要唤一声皇帝陛下,桢儿二字,旁人不敢称呼。 南絮也有些担心:“主子,肃亲王和恭亲王在先皇在时就没安好心,属下怕皇上耳根子软,听信了他们的逆言。” 顾今宴轻哼,满不在乎:“一切凭他定夺。” 如此说来,主子是不打算插手了? 一直以来都是主子在替皇上铺路,现如今他想要主子手中的权力,就要有实力来拿才行。 若是被肃亲王恭亲王三言两语就能煽动,这样的君主,魏朝不敢留。 顾今宴望着窗口,能看到院子里盛满夜色的香樟树,想了想道:“我今晚心情好,不如来打个赌怎么样?” “赌……赌什么?” “就赌,洛二还会不会来找我。”他语气很轻,却尤其坚定,仿佛看准了洛嘉一定会再来王府。 南絮无语凝噎,这算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提起洛二小姐做什么? “主子我不想赌……” “你若赢了,半月休息。” 南絮眼睛放光,一下来了兴趣:“当真?” 顾今宴嘴角一勾:“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他看起来很有把握。 不知道为什么,望着他的笑,南絮心里总觉得上当了。 第32章 找到赵老大的妻子 …… 梅园里摔东西直到半夜,好不容易没了声音,青莲阁又闹腾起来。 洛莹醒了,知晓发生过的事情,又气又急,浑身直哆嗦。 秦无双满怀心疼搂住她,发誓一定要让洛嘉为今天晚上的事情付出代价! “洛嘉……” 什么劳什子的盗贼?她早安排好了!怪不得瑶光阁内空无一人,怪不得贴身丫鬟换成了静言! 所幸在昏迷中,跟鳏夫亲近的那段没有记忆。可脑子会忍不住想,洛莹会觉得恶心肮脏,会忍不住哭。 “莹儿你放心,娘亲一定给你报仇!一定会!” 洛莹手指深深嵌入肉里,死死咬着嘴唇,恨意显然! …… 承诺给父亲的三日时间查案,今天才第一日。 洛嘉不急,搬出摇椅坐在院里的大树边盯着地面沉思,像一尊雕塑,很久都不会动,也不会说话。 绿竹几人偷偷讨论,还猜测二小姐是不是被鬼上身了? 晨光熹微,弱弱的洒在洛嘉身上,像是被踱了一层金辉。 “二小姐,你无事吧?”素心忍不住问。 洛嘉摇摇头,深呼吸一口气:“我在想事情,怎么了?” “奴婢瞧你早上起来就坐在这里不动,还以为你有什么心事?原是奴婢多想了。” 心事,她自然有心事,只是不能向旁人说起罢了。 “无事,忙去吧。” “二小姐,距离三日就在眼前,你不着手准备吗?”绿竹问,她们也好奇,大姨娘从哪里找来的鳏夫? 洛嘉道:“不着急,我自有把握。” 她不仅要让父亲知道这原本是大姨娘做的局,还要利用此事除掉一个人。 所以,急不得。 瑶光阁这边鸦雀无声没有动静,府上其他地方也悄悄沉寂着。 秦无双为了安抚女儿,将府内事务统统撇下,连儿子也扔给奶娘暂时不管。 柳飘飘那边看到梅园如此大伤,心里默默痛快。又听说二小姐要彻查此事,便知后面还有精彩内容。 大姨娘这次,还真是碰到了对手。 青莲阁中,秦无双顶着大大的黑眼圈,一脸憔悴样,看到沉沉睡去的洛莹,终于松了口气。 受了惊吓的洛莹半夜不住哭闹,时而害怕时而慌乱,秦无双安慰了一宿,眼都不曾合上。 等到天明后,叫来大夫开了点安神的药,才得以清净。 含巧去厨房取早饭,特意往瑶光阁边上绕了一圈,打听到二小姐没有任何动静,回来禀告给秦无双。 “那个小蹄子,没有去查赵老大的事情?” 含巧摇摇头不太清楚。 秦无双闷头喝了一口清粥,觉得烦闷,干脆将碗一推,没了胃口,“叫人留意着瑶光阁,一旦小蹄子有什么动静,速速来禀告我!” “是。赵老大的事情……” 秦无双冷哼:“人都死了怕什么?赵老大上无父母下无妻女,孤苦伶仃的,任洛嘉也查不出什么!” 她费了好久的心思才找到一个无依无靠的鳏夫,想着日后暴露直接抹了脖子就是。 没想到,赵老大命薄,死的又快又惨,据说将尸体扔去连狗都不吃! 秦无双闭目养了养神,洛嘉这个小蹄子,不好对付! 第一日无恙度过,第二日也是如此。 洛嘉丝毫不慌,倒是丫鬟们着急的不行。隔壁院一直没有听到瑶光阁传出消息,纷纷在背后幸灾乐祸,眼看着明日就是第三日的期限,关于赵老大的事情一点儿也没有眉目。 哦不对,不是没有眉目,而是洛嘉根本没有动手去查。 之前在老爷面前承诺三日时效的是她,现在没有任何动作的人也是她,着实让绿竹她们有点傻眼了。 夜晚,院里都歇了,绿竹撑着油灯走近内室,担忧问:“二小姐,明天就到期限了。” “我知道。”洛嘉翻了一页话本,继续专注看。 绿竹还想说什么,见她一点儿也不关心的样子,便没再说什么,默默退出去了。 等到房门掩上,终于归于安静,洛嘉合上话本,手指摩挲着纸张边缘。 赵老大是秦无双所安排,她不能直接指认,必须要拿出证据才能让父亲相信。 前世的时候,发生这件事后,秦无双没让父亲杀了赵老大,而是好言劝父亲放了他! 一番花言巧语,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洛嘉不守妇道的身上,而偷偷饶过了赵老大。 赵老大从洛府逃出以后,怕府上人再害他,连夜逃回城外老家。 赵老大安然无恙,她却德行有亏,说什么也不公平! 况且赵老大也并非鳏夫,有一位原配妻子,可惜他没有生育能力,妻子跟他关系破裂却仍有婚约做效。 思绪回转,洛嘉心中有怨,这样下贱的东西本就该死! 次日一早,天蒙蒙亮,洛府门口驶出一辆简朴马车。含巧见状,赶紧跑回去跟秦无双禀告。 “出去了?” 含巧道:“天刚亮就走了,应该是去查赵老大的事情。” 秦无双深呼吸一口气,拳头微微紧握:“派人给我好好跟着!” “是。” 秦无双不信,赵老大一个鳏夫,孤苦伶仃的,洛嘉小蹄子能去哪里查? 不过是一片嫩姜,又能张扬到哪里去?迟早有一天,叫她尝尝自己的厉害! 京华大道上很多商贩还未开门,偶尔路过几家早餐铺子,泛着浓浓的包子香。 洛嘉掀开帘子深深呼吸一口气,清晨的气味,心满意足。 城外村庄不多,只用了一个时辰就找到赵老大的家,坐落在一座小山脚下,泥巴建造的房子,看起来不太稳固。 远远望过去,有炊烟从房子内升起来。 等马车走的近了缓缓停下,洛嘉掀开帘子跳下来,环顾一眼周围,看见一位皮肤黝黑的妇人走了出来。 许是多年操作农活,她的脸和手上均有不同程度的晒伤干裂,跟一般人家的妇人比起来格格不入,是个命苦的。 “这位小姐你们是……走错了吗?”她问。 绿竹问:“你是赵老大的妻子吗?” 妇人闻言下意识摇头,警惕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流转,往后缩了缩,作势退回去要掩上门。 绿竹眼疾手快,一把拦住她,素心静言二人赶紧上前将她拉扯到房内,待洛嘉入内后,才死死将门抵住。 第33章 于娘子 “光天化日,你们要做什么?” “救命啊救命!” “你们想要什么……” 妇人被强行压在椅子上不能起来,敌视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啐了一把:“瞧你们几个打扮的人模人样,不曾想也是干坏事的!小心我去报官!” “我不怕你报官。怕的是,你不去报官。”洛嘉泰然落座,声音清浅,双手覆在腿上,端的是处事不惊的架子,让妇人微微有些忌惮。 她听不懂,努力挣脱素心等人的束缚却还是无事于补,直到扑棱不起来了,一双仇视的眼睛瞪着洛嘉。 “你名叫于丽,临县人士,因性情豪爽不拘小节,街坊邻居都会唤你一声于娘子,对吗?”洛嘉坐直身子,富家小姐的姿态一下便显露出来。 于娘子不吭声,依旧死死瞪着她。 洛嘉同样盯着她,只不过目光柔和,没有一丝敌意:“刚才我的丫鬟问过你,是不是赵老大的妻子,我想,你应该回答我。” 于娘子将头一偏,啐了一口,“你是官家小姐吧?怪不得如此高傲,敢欺负我们这等小百姓?什么赵老大赵老二的,我不认识!你平白无故闯入我的房子,还让人挟持我,小心我告到府尹大人那里去!不仅你,还有你家中做官的父亲,也会跟着受惩罚!” “我方才说了,不怕你报官,想知道原因吗?”洛嘉面无表情,缓缓站起身子走到她面前,跟她近距离对视:“赵老大是你的丈夫,在两日前,他潜入我家盗窃,辱了我的妹妹,已是犯下大错,如今被我父亲活活打死不算无辜。父亲让我查清此事,赵老大是如何进我家?为何要辱我妹妹?他背后有没有人指使?” 于娘子微微失神。 她记得,前几日赵老大疯疯癫癫跑回来,怀里抱着大包珠宝首饰还有银钱,高兴的不得了,直说做起了大买卖。 那些首饰银钱尽数交给了于娘子,赵老大离去时,还嘱咐她过一段时间再存到钱庄去。 为什么要过一段时间去钱庄?是怕人发现? 当时于娘子起疑过,可想到这么多年嫁给赵老大一无所有,好不容易讨得了些钱财,就算觉得不干不净,也想要收下。 穷怕了,看见钱财便走不动路。 “赵老大死了,仍是难解我父亲心头之恨,想要查出赵老大背后还有没有其他的人。如果是起了歹心,自行犯错,你作为他的妻子也要受牵连。可如果他是受人指使,只需要供出指使之人,我可以保周娘子全身而退。届时,还会感谢周娘子助我查清此案,赏钱多少自然不在话下。”洛嘉看准了她的心思,一番话论的恰到好处,细细观察周娘子的神情,已经有了细微的变化。 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了,倘若于娘子不顺着做,洛嘉也有的是法子让她乖乖顺从。 顺心而来的钱财,肯定要比肮脏得来的钱财用的舒心。 于娘子的眼神不再那么仇视,却还是看不惯洛嘉,“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知情!” 她没有参与全过程,不知道钱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更不知道赵老大到底做了生意。 方才听到他死了,竟也无情绪起伏,只觉得痛快,那个麻烦终于没了! 于娘子想要儿女绕膝的天伦之乐,奈何赵老大不能生育,不仅如此还不允许周娘子和离另寻夫家,更坚决不写休书。 导致这么多年,跟着他受尽了苦楚和嘲笑。 “那么,于娘子是什么都不与我说了?”洛嘉最后一次问,话里带着莫名的威慑力,容不得人拒绝。 于娘子欲言又止,她当然不想受牵连,可实在是什么都不知道,叫她如何说? “我不想跟赵老大扯上关系,可他什么都没跟我说,我什么也不知情,即便到了官府我也是这番说词,你莫要逼我。”看样子,仍是有余地的。 洛嘉淡淡一笑:“赵老大拿回来的银钱首饰,可以给我看下吗?” 于娘子下意识不同意,想到那等不义之财留着也是祸害,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慢吞吞从床底下搬出一个沉重的木箱子。 打开一看,都是明晃晃的首饰,还有一叠整齐的银票。 绿竹上前检查,一眼便认出是洛府的首饰,至于是哪位主子的,目前不得而知。 于娘子问:“东西有问题?” 洛嘉始终淡淡笑着:“没有问题。于娘子,只要你带着首饰银票跟着我走一趟,将知道的都说出来,我可保你安全无虞。” “你说过事成以后要给我银子……”她生怕洛嘉反悔。 面前这个妙龄女子,未曾动怒未曾重言过一句,却能在无形之中令人生出敬畏。 于娘子信她是官家小姐,因为官家小姐的姿态和做派旁人模仿不出来。 洛嘉自然不会反悔,弯着眼睛笑眯眯回答:“银子只会多不会少,还会将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于娘子这才满意,看着箱子里的东西,暗自松了一口气。 她早知道这些不是什么省心玩意儿! …… 青莲阁,秦无双正抱着洛衡逗洛莹玩耍,她情绪已稳定很多,不再是前几日哭哭啼啼的模样。 上午送周娘子回云州,这次让她看了莹儿的笑话,秦无双多多少少有些不甘心。 所幸周娘子不是散播消息之人。不过为了莹儿的名声,马虎不得,秦无双还是给了她不少钱财封口。 要知道周娘子家中本就不太宽裕,此次来京,实际上是购买药材,她的儿子生病多年,只有京城的上好药物才能吊着他的命,钱财是最有用的东西。 含巧着急忙慌赶进来,微微喘着气说:“二小姐从城外带了一个乡下妇人回来,是生面孔,正领着去见老爷了!” 乡下妇人? 秦无双没记得洛府在城外有熟人,哪里来的妇人?要做什么? 她将洛衡扔给奶娘,整理了衣裳,正诧异间,听见杨管家前来传话:“老爷命大姨娘和三小姐前往书房。” “老爷见了一位妇人?”秦无双想跟杨管家打听消息。 后者点点头:“听二小姐说,那位妇人跟前几日打死的鳏夫有关系。” 第34章 怕什么来什么! 秦无双当即僵住,连洛衡舍不得她走,连着拉了好几下衣角也没发现。 赵老大是她打听到的鳏夫,家中连只阿猫阿狗都不曾有,哪里还会认识什么妇人? 洛莹问:“娘亲,会不会是洛嘉的计谋……” 她心思那样重,连自己的妹妹都能陷害,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不知为何,秦无双心里有一点发慌,不过她在府内驰骋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一个道行不深的小蹄子,想陷害她?真是笑话! “走去看看。” …… 杨管家在书房外通报了声,“大姨娘和三小姐都来了。” “都进来。”洛之擎沉沉的声音传出来。几人进入书房,看见洛嘉坦然坐在一侧,旁边果然站着一个陌生妇人。 秦无双甩着手绢近到跟前先福了一福,随后扫视妇人一眼,笑嘻嘻明知故问:“咦?这是哪来的客人?怎么瞧着眼生?老爷,你怎么也不介绍介绍?” 在外人面前,她能将自己的阴险掩藏的很好,只可惜,遇到了重生的洛嘉。 “大姨娘说笑,这位名叫于娘子,不是洛府的客人,而是赵老大的妻子。”她浅笑回答。 秦无双立马变了变脸色,很快调整好表情,似是不解:“可是赵老大不是鳏夫吗?哪里来的妻子?” 洛嘉侧身端起茶杯小小呷了一口,声音不大却极为清晰:“大姨娘倒是清楚得很。” 众人闻声都朝她看去,秦无双面色难看,还要笑着解释:“哪里清楚了?不过是听丫鬟们说的。那等贱人敢侵犯莹儿,我自是要调查清楚。” 洛莹扯了扯她衣角,示意不要再说话,因为父亲的脸色很严肃,跟以前和善的模样大有不同。 事情……怕是有点严重。 人都到齐了,洛嘉请示问:“父亲,要开始问了吗?” 洛之擎点点头,算是答应。 局势很紧张,秦无双也很紧张,她手里捏着的绢帕被揉成一团,恨不得立马跳起来弄清情况。 洛嘉转向于娘子,示意她上前一步禀告。 乡下妇人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手心里都是汗,慢腾腾往前走了几步,垂着脑袋看向地面,声音有些颤抖:“民妇乃是临县人氏,自七年前跟赵老大成亲,多年来两地而居,很多人不知道我跟他是夫妻。前不久,赵老大带回来很多首饰银钱,说做了一笔大生意……我不知道那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他也不告诉我,后来才听说他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被打死了。” 洛之擎问:“你不知道是谁给他的银钱首饰?” 于娘子斩钉截铁:“民妇的确不知!民妇发誓,如有半分隐瞒,天打雷劈!” 敢发这样的毒誓,看来是真的。 洛之擎斜眼一扫,落在秦无双身上,见她绷直了身子,捏着绢帕很紧张。 “父亲,赵老大没有生计来源,成日在京中乞讨。突然发了横财,想必一定有人指路。于娘子今日将所得首饰银钱带来了,女儿已经瞧过,还请父亲和大姨娘过目。绿竹,呈上来。”洛嘉扭头唤了声。 绿竹应声,抱着沉重的木箱放在地上,打开一看,很多价值不菲的首饰。 秦无双已经坐不住,带着怨恨的眼神瞪着洛嘉,好似要将她活剥! 洛莹认出来了,那是……娘亲的东西! 绿竹呈上几样首饰送到洛之擎跟前,他眯眼看了看,摆摆手放了回去。 “还有银票,父亲也看看吧。” “不用了。”他沉沉出声。 洛嘉道了声好,静静看着眼前没说什么。 那些首饰,有好几样大姨娘都曾佩戴过,想来是觉得年份久了,样式不好看了,才拿来做打发人的买卖。 父亲跟她同床共枕多年,熟悉得很,不会认不出来。 秦无双额上隐隐冒出冷汗:“普通人家哪里有这样好的东西?想来……想来是赵老大做了什么不干净的行当!” 于娘子立马反驳:“民妇跟赵老大认识多年,他没那个胆子!若是,若是有人主动找上门来,说不定他……” 这句话是洛嘉教的,她说的很好。 洛之擎皱眉,转向秦无双,问起一件事来:“去年新春,我见你佩戴过一只镶玉蝴蝶的簪子,好久不曾见到了,拿出来瞧瞧。” 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洛莹立马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扭头看向娘亲的僵硬挤出一抹笑容,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秦无双干笑两声:“老爷,妾身私底下拿给你看便是,现在当着外人的场合,怕是不妥当……” “无事。”洛之擎分明揪着不放,转向含巧:“你去,将那簪子取过来。” 含巧面露难色,犹豫万分,偷偷瞟了一眼秦无双,等着她发话。 下一刻,一个重物砸了过来,温热的茶水泼在她身上,茶杯顺势滚落在地,哐当一声碎了,含巧惊吓之余立马跪地。 室内众人都跟着提了提心。 洛之擎冷笑道:“原来这府上并不是我做主罢?” 秦无双大惊,“腾”一下从座位上起来,跪在地上泫然道:“老爷息怒,含巧不懂事一时忘了规矩。不过是一支簪子,平俗之物,老爷莫要动怒,莫放在心上!” 梨花带雨的姿态,她最会了。 洛嘉淡淡瞥了一眼,等着父亲拿主意。 洛莹愣道:“父亲……” 气氛紧张的不行,所有人都紧绷着身子,坐在上方的洛之擎指着木箱里的东西,寒声道:“你且上前一步看看,木箱里的东西有没有你的?” 秦无双心中一漏,不敢相信,慢吞吞移了几步,目光下移,那正是她给赵老大的东西! 原想着,给他些首饰银票也无事,反正赵老大到头来都会一死,到时她再差人将首饰些取回来就是。 可在赵老大被打死后,含巧派人去他家中找过,却是一无所获。 当时还疑惑,一个孤家寡人,能藏到什么地方?秦无双心里还带着侥幸,若是被盗贼夺了也没事,可就怕……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 洛之擎问的那支镶玉蝴蝶的簪子,也正躺在里面! 想必含巧早发现了,所以才犹犹豫豫不敢应声。 第35章 将护卫带过来问话 秦无双顿时吓的小脸一白,脑中急速转动,忽然指着于娘子恨声道:“她胡说八道!妾身命人调查过,赵老大上无父母下无妻女,现在平白无故冒出来一个妇人说是他的妻子,还用赵老大偷窃妾身的首饰来陷害妾身,实在是无辜!不知道二小姐从哪里找来的人,如此恶毒陷害妾身?” 她一番巧舌几乎要将人搅弄晕,此刻柳眉倒竖,一口咬定首饰是赵老大偷窃,更质问洛嘉为何要找人害她? 洛嘉低头,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纸张,让绿竹呈给洛之擎。 秦无双不知那是何物,嘴上仍对洛嘉依依不饶。 纸张呈给洛之擎看,他面无表情,再交到秦无双手上,让她瞧瞧上面是什么。 于娘子跟赵老大的缔结良缘的婚书! 这是在官府登记过的婚事,更有官印证明,他们二人是正经夫妻! 秦无双手指微微颤抖,一动不动。 于娘子神色黯然:“不瞒老爷,成亲第二年,民妇便发现他不能生育,可民妇是普通人,妄想儿女承欢膝下。于是提出和离,他不允。民妇自贱让他写休书,也不允。自那后,他搬离家中,浑浑噩噩,在京中乞讨。忽然之间人没了,民妇好奇其中缘由……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证明自己是他的妻子,更有带官印的婚书证明,请老爷明察!” 证明她是赵老大的妻子,也证明首饰的确是秦无双的! 洛之擎微微眯眼没有说话。 秦无双一把将婚书撕毁,揉成团扔向洛嘉,咬牙切齿道:“你陷害我!是你想的阴谋!你个毒妇!” “住口!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洛之擎倏地站起来,高大的阴影笼罩在她头上,怒气显然。 身份?她还能注意什么身份?左右不过一个妾! 秦无双指着洛嘉,坚决不松口:“老爷,是她陷害我!你想想,我为何要指使赵老大?他害了莹儿,我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何来指使一说?” 多次提到洛莹的名字,她手中攥着绢帕,咬着下唇一言不发,眸中含满极为委屈的晶莹。 洛之擎神色稍稍缓和,重重甩了下袖子,重新坐下。 看这情形,秦无双再煽动几句,父亲又不会追究了。 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无论是对付洛莹还是秦无双,都能让其大败,洛嘉不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挺直脊背从容自若道:“父亲,赵老大一不会打架二不会斗殴,更别提什么飞檐走壁了。他既然能完好无损进到府内,想来是有人接应,那样一个大活人,断不会堂堂正正走大门,不如将后门看守的护卫可以带过来一问。” 洛之擎寻思有理,叫杨管家将人带上来。 不一会,看守后门的两个护卫被拎了上来,一进来就跪在地上,嘴里直道什么都不知道。 洛嘉觉得好笑,眸光带着冷意:“不知道什么?且说来听听。” 两个护卫面面相觑,埋着脑袋不敢吭声。早前已经有人给他们打发过银子,私自放人进府的消息不能说出来,更何况,后来发生那样的大事…… 洛之擎算是看明白了,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觉得头疼,摆摆手喟叹一声:“嘉儿你自己看着办,此事如何处理,为父都听你的。” 秦无双仰头一望,不可置信,难道小蹄子说要如何处置她都行? “老爷,妾真的无辜……”一双媚眼柔情如斯,委屈可怜清楚可见。 “大姨娘,地上有些凉,先起来吧。”洛嘉淡淡一笑,不等她做回答,侧头看向两个护卫,仔细想了想问:“你们二人家中可还有亲人?” 其中一个回道:“小的父母皆在。” 洛嘉问:“娶妻了吗?有兄弟姐妹吗?” “小的是家中独子,未曾娶妻。” “那你呢?”她转向第二人问。 另一个护卫声音有些小,“小的除了母亲以外,还有一个出嫁的姐姐。” 了解到这些信息后,洛嘉点点头,端起茶水小小抿了一口润唇,随即放下,拉长声音缓缓问一句:“我且再问最后一次,赵老大一事,可有隐瞒?” 两人都将头埋的很低,谁也不发声。 倒是旁边的秦无双一手搭在扶手上,紧紧握着,斜眼冷冷瞪着洛嘉,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 要知道为了此事能成,她花了大价钱,给两个看门护卫的封口费价值不菲,足够保他们家中一辈子吃喝无忧。 原以为事情能顺利完成,不曾想……一想到这些,秦无双便心口绞痛。 好在两人都发过毒誓,绝对不会供出她…… “杨管家,麻烦你去官府走一趟。”洛嘉声音清浅。 杨管家诧异,看了看洛之擎,“二小姐,这是何意?” 她眸中泛着寒气,扯出一抹轻嘲的笑:“府上出了这样的丑事,我原想着私下解决了便是,用不着惊动官府。可有人嘴巴太硬,我撬不开,只好劳烦官差老爷将人带走,严刑拷打一番,看看到时候能不能记起些什么。只是想到狱吏下手没个轻重,万一不小心打死了……好在我已经了解你们家中情况,就算真的没命回来,念在你们二人为洛府效力过,我也不会不管不顾的。” 一番话末,室内鸦雀无声。 两个护卫看起来很镇定,其实心里早就慌了!拳头不断摩挲着,胸脯微微起伏,欲言又止。 洛之擎凝着眼前的女儿,不知为何,听到这番言语,觉得畅快又堵得慌。 孩子终究是长大了。 秦无双恍然觉得自己拿钱财打发什么的,都是些小把戏。 看看现在,洛嘉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将人说的心里发慌。 她猜准了人的心思! 指甲重重划过扶手,留下深浅不一的印子,不满不愿不甘! 秦无双心中有了答案,这一次,她又输给洛嘉了。 “杨管家,速速去吧。”洛嘉再次道。 眼看着杨管家应声走出书房,准备去衙门喊人,二人终究没守住心里防线,顿时仰头大叫,指着含巧辨认:“回二小姐,是她!是……含巧姑姑带赵老大进来的,小的们不敢不从……” 第36章 接下来该对付洛莹了。 不敢不从,好大的威严啊! 含巧被老爷茶杯砸那一下,已经受了惊吓,眼下再被指认,欲哭无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老爷奴婢是冤枉的……” 秦无双闭上眼睛微微发抖。 洛莹怨恨的目光如刀子投向洛嘉,而她微笑回应,叫人怒气无处发泄。 其中缘由,大抵已经弄清楚了。 洛之擎没有理会含巧,让其余人都退下去,独独留下秦无双一个人。 “父亲,娘亲她……”洛莹想为其开脱,被洛之擎一个横眉扫过来,再不敢吱声,不舍的离开了。 洛嘉心头大快,仍规规矩矩做了告退礼,才屈身离开。 所有人都走了。 洛之擎起身,走到木箱前踢了一脚,背对着秦无双,面无表情问:“你原想伤害嘉儿,对不对?” “老爷……”她顺势跪倒在洛之擎脚下,捏着手绢不停擦泪,哀哀戚戚:“妾身不过是一时糊涂,老爷息怒,妾身以后会改!一定会改的!” 到这时,她害怕了。 毕竟是同床多年的老夫老妻,他虽不善言辞,可最看重什么,秦无双心里清清楚楚。 偏偏又触了他的大忌,怕是……怕是有的苦头吃。 原以为能做的不知不觉,谁知道那个小蹄子如此灵敏? 秦无双爬起身,从身后抱住洛之擎,还欲说什么,临到嘴边,只化作小声啜泣。 洛之擎怅然片刻,回过神来,一把推开了她。 “莹儿受的伤害,是在为你的歹念抵账。从明日起,你搬去般若寺吧。” 秦无双面如土色。 去般若寺伴青灯古佛?过那等清苦日子,还不如死了算了! “妾身要去多久?” “两年。” 她一下瘫软在地上,双目无神,呆呆望着前方。 两年,那时洛莹便十七八了,看不到她的婚事了。 洛之擎垂下眼眸,威严不减:“若期间德行端庄,可以提前回府。” 德行不端正呢?真等到两年以后才回来? 到时候莹儿出嫁为人妇,连衡儿怕是也认不得她! 秦无双仰着头,两行清泪潸然落下:“如果妾身不从呢?” 洛之擎眯了眯眼,淡淡吐出两个字,“休妻。” 秦无双只觉得耳边轰隆作响,眼前一黑,直直倒了下去。 …… 回到瑶光阁以后,按照提前商议好的,洛嘉拿出一沓银票交到于娘子手上,再让绿竹带上几个护卫一同护送她回去。 至于后门两个看守的护卫,惩罚一番赶出府去就行,不用过于严厉。 素心见二小姐合眼养神,估计是乏了,替她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消散疲劳。 怪不得前两日都不着急,原来小姐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今日这场闹剧,可真是带着戏剧化。 “查来查去,没想到竟然是大姨娘身边的含巧姑姑……”静言吃了一惊,说是含巧不过是顶罪罢了,哪里有丫鬟不听从吩咐自作主张的? “不知老爷要如何惩治大姨娘?”素心问。 洛嘉听到此处,冷哼了声,声音有些嘶哑:“禁足太轻,挨板子不像话,休妻又太重。” “那……老爷要如何惩治?总不能,放任大姨娘不管吧?” “我猜,父亲大概会让她前往般若寺思过吧。” 伴在青灯古佛侧,舍弃不该有的念头。 如果秦无双真的能做到,洛嘉便什么也不会跟她争。 只可惜,她是个俗人,放不下心中不甘。 前生,秦无双也曾去般若寺思过,不过那是在洛莹陷害洛嘉跟刘疆不干净之后,毁了洛府名声,女债母偿。 可是她太狡猾了,不到半年时间便装出重病的样子,洛之擎心中有她,怎会眼睁睁不管不顾?只好将她接回来家中好好养着。 这一次,变了很多,不止时间提前了,连缘由都变了。 洛嘉心里默默盘算着,既然没有按照之前的时间线,那么后面走的每一步都要好好规划。 今天收拾了秦无双,不管她甘不甘心,都可以先告一段落。 接下来该对付洛莹了。 时间还长,慢慢来,不着急。 …… 天蒙蒙亮,趁着众人还在熟睡中,秦无双收拾行当前往般若寺,只带了两个新收的丫鬟。 至于含巧,挨板子以后被打发到窑子里卖了,据说是洛之擎亲自吩咐,不能叫她好过! 秦无双一走,管理内院的事务自然而然落在柳飘飘头上,好事来的措手不及,柳飘飘抱着账本高兴了好几天,府上对菊园的态度也变了。 谁是管事的,谁说的起话,昔日默默无闻的三姨娘,一朝也能成为管家之人,真是令人想不到。 丫鬟下人们纷纷思考之前有没有得罪过三姨娘的举动,若是有,可得讨好一番。 耳边没有秦无双的聒噪和挑拨,洛之擎对府上也算是尽心。还给洛菁分了间院子,坐落在北边,名字叫流芳园。 从出生到现在十几年,终于有属于自己的院落,洛菁喜出望外,当天下午便搬了过去。 事后柳飘飘同女儿一起,去瑶光阁走了一趟,打着关心的名号,实则是为了道谢。 洛嘉料到她们会来,早早候着,还命人沏了洛贵妃新赏的上好茶叶。 茶香氤氲着,热气缭绕。 渐渐六月的天气开始燥热,素心轻轻拂着小扇,轻风飘过洛嘉的脸,少女的肌肤如雪霜白皙,秀眸惺忪,从骨子里透着一股娇憨。 柳飘飘是因为她才能有今日,自然要好好供着,不敢有半分得罪。 手腕轻轻晃动着小扇,客客气气道:“不曾想我们来,竟打扰二小姐清梦了。” 来的不是时候,专挑了正热的午时,洛嘉小憩了会,方才起榻。 “二姨娘不必这样客气,你我之间,有什么说什么便是。”她含笑看过来。 如此,倒显得柳飘飘小家子气。 虽说二小姐岁数不大,可举手投足流露出的气质,连洛莹那样的模范榜样,也逊了几分。 她跟洛菁冒着烈日前来,一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感谢,二是为了老家怀阳一事。 柳飘飘扫了眼素心,似有些介意,洛嘉微微侧头,接过素心手里的扇子:“去厨房端几碗冰镇绿豆汤。” “是。”素心屈身离开。 洛嘉道:“知道什么,都告诉我吧。” 第37章 楚嬷嬷到底是谁 父亲自来离开怀阳,便跟母亲分隔两地。 好不容易在寸土寸金的京城站稳脚跟,想将一家人接过来享福,而那时的母亲,已经油尽灯枯,熬不住了。 洛嘉自小从未跟母亲分别过,未曾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分离,竟也是死别。 母亲患有喘症,对柳絮烟尘一类格外敏感。手底下丫鬟婆子忠诚,都尽心尽力侍奉母亲,奈何在父亲传信来京的那一年,忽然病逝。 正是因为此事,洛嘉推迟了来京的时间,在怀阳哀愁忧思半年有余。 前世来京后,没有一个人提起过母亲,人终究逝去,于是渐渐被遗忘。 那时并未发现母亲的去世有何不妥,直到柳飘飘提起一个名字,楚嬷嬷。 怀阳老家没有叫做楚嬷嬷的人,洛嘉记得清清楚楚,绝对不会弄错。 说起老爷的原配夫人,柳飘飘也很是感慨,一个女人生活清苦嫁过来,还没享福就……唉,都是命。 她回忆起三年前的事情:“那时老爷刚刚升为五品,不忘糟糠之妻,下令让人去怀阳将夫人小姐们都接回来。奈何同年大姨娘生产,有道士算出衡少爷命弱,说怀阳老家来的人会与衡少爷命数相撞,不如推迟一两年时间再接来也不迟。” 洛衡有自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体弱,洛之擎老年得子,怕养不活,所以才会送去般若寺菩萨身边静养。 “老爷看重衡少爷,便依着道士所言,怀阳的事没人再提。生产过后,大姨娘偷偷派了一个婆子去往怀阳,说是照顾夫人和两位小姐……那名婆子叫做楚嬷嬷,好像也是云州人氏。” 洛嘉沉吟道:“我未在怀阳见过楚嬷嬷。” 柳飘飘柳眉一蹙:“怎么会?妾身亲耳听到大姨娘安排的,绝对叫做楚嬷嬷没错。她原先还是府上厨房的管事婆子,时常给妾身的丫鬟们使脸色,妾身不会记错,文丹也还记得她。” 府上狗仗人势的东西不在少数,大姨娘的爪牙也很多。 关于怀阳的那段记忆,洛嘉有一些已经记不太清楚,凝眸想了想,又或许楚嬷嬷在怀阳改了名字? 脑海中忽然现出一个画面,残阳西卧,母亲卧病在床,她端着汤药一点点耐心的喂,有一个穿着素色麻布的婆子走进来,含着笑接过药碗,如同母亲般和善的语气柔声道:“二小姐,交给奴吧。” 那个人…… “后来呢?”洛嘉语气冷了几分。 柳飘飘仔细回想:“后来听闻怀阳传来噩耗,夫人病逝。又过了一月,大小姐赶来怀阳,只在府上居住几日便入宫选秀。半年后,你来到了府上。我曾派人偷偷调查过楚嬷嬷去了哪里?”她无奈摇摇头,“一无所获,什么都没查到。说起来,楚嬷嬷去怀阳不过一年的时间,就发生这样大的变故。” 一年的时间……洛嘉眼底生出寒意,她记起来了,那个人也是一年前来到怀阳,背着简单的行囊,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老爷派去老家照顾母亲的人! “妾身听丫鬟们说老爷的母亲尚在,可来府上后未曾见过,可是住在怀阳?”柳飘飘问,提起老夫人也很让人好奇。儿子在京中做了官,不过来享福,也不派人过问,就这么默默无闻,倒不像是母子。 听到祖母的名字,洛嘉微微失神:“祖母早年间中风,是我母亲昼夜不舍贴身照顾,她们二人关系很好。母亲患病期间,父亲未曾探望一次,祖母心中有个疙瘩。后来姐姐进宫,未得祖母允许,父亲又不管,一来二去的,有了间隙。” 原来是这样?柳飘飘才知道其中的缘由,怪不得当年大小姐来到洛府也只当做客栈居住,几日后便只身进宫,无所畏惧。 在她们姐妹心中,对这个家,大抵没那么多留恋吧。 洛嘉攥着手里的扇把儿,默默不语。 还以为母亲去世是疾病所致,现在想起来疑问重重。 那个叫做楚嬷嬷的人,得了秦无双的吩咐才去往怀阳。 她不是父亲安排的,也不是去照顾母亲! 想到这些,洛嘉只觉得荒唐,一只手从京城伸往怀阳,只为了谋害母亲? 是了,秦无双早早的就惦记着上位,若是母亲来京后她只能屈居人下,不甘不愿。 可若母亲在怀阳去世,相隔那么远,无论如何也不会怀疑到她头上! 洛嘉微感震惊,不可置信,却又不得不信。 从一开始,洛府就在秦无双的掌管之下! “二姨娘,这几日,还忙的过来吗?”她眼眸深黑,不知忽然问起这话是什么意思。 柳飘飘客气笑道:“往日清闲惯了,最近好不容易有些正事打发时间,怎么会觉得忙呢?” 洛嘉唇角轻扯:“那便好。若是二姨娘愿意,这样的日子,以后还多呢。” 柳飘飘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干干笑了两声。 …… 大姨娘一走,梅园跟着低了几分势头,连青莲阁也不在丫鬟下人们的追捧之下。 洛莹气到爆炸,一出院门就会被丫鬟们冷嘲热讽一般,眼不见心不烦,只好成天呆在房间里。 时间一久,人都快发霉了。 “娘亲去了般若寺,五弟养在奶娘身边,我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洛莹受了辱,刚刚将心态情绪稳定过来,又失去了大好的靠山。 眼看着府上众人对柳飘飘言听计从,都快忘了娘亲才是府上的大姨娘,洛莹便坐立不安。 两年,整整两年啊,等到那时回来,她都嫁人了! 说起小少爷,春桃也不太放心,不过还是安慰三小姐:“老爷看重五少爷,旁的人不敢胡来。大姨娘只不过是去般若寺住一段时间,过不了多久一定会回来的!” “话是这么说,可我心里还是担忧。” 春桃拍拍她:“你与大姨娘母子连心,担忧肯定会有。三小姐,放心吧,都会没事的。” 洛莹抿了抿唇不再说话,脑海里一想起洛嘉的脸,便忍不住颤栗。 赵老大一事,本该落在她头上,现在却成了这副模样,含巧被卖了,还让娘亲离府另住! 这个仇,一定要报回来! 第38章 恭亲王元旭 …… 国公府门前尸体一案,京兆尹好好调查一番,揪出了九尺山的兄弟们。 衙门中,京兆尹主理案件,刘寿和刘疆两父子旁听,毕竟跟自家扯上关系,还闹出如此不良的社会影响,说什么也不能轻易放过。 几个江湖模样的兄弟跪在堂下,各自慌乱不已,再没了要为大哥报仇的慷概气势。 “在你们的计划中,尸体原不打算放在国公府?那准备放在哪里?”京兆尹问。 兄弟几个相互扫了一眼,实在无奈,只好如实告诉:“小的们……本打算针对摄政王,那些女子的尸体,也打算扔在王府前,可不知道为什么……第二天尸体就移了位。” 他们听到消息以后,还以为闹鬼!吓得在客栈里不敢出门。 刘寿捋了捋胡须,眯眼问:“那些女子尸体,已被确认是失踪的妇女。你们九尺山,就是做这样的肮脏勾当?” 捉拿住几个兄弟后,京兆尹带人赶往九尺山,发现还有几个被关押的新婚女子,受了不少惊吓,解救出来后神智都有些不清楚。 而他们就是妇女被拐案的幕后之人。 几个兄弟欲言又止,像是知道些什么但是不敢说,额角隐隐有汗珠浸出来。 刘疆发现他们的异常,问:“你们兄弟几人年纪不大,想来未曾成家,为何要做起害人的事情?可有什么隐情?” 隐情…… 其中一个模样端正的小兄弟似乎忍不住了,反正不说憋在心头也要被抓进大牢受罚,倒不如痛痛快快说出来,将控制他们的人供出来,以此换个功劳! 于是急急仰头举手:“小的知道!” 刘疆忙问:“知道什么?速速说来,若真有隐情,本世子可以帮你讨个公道。” 小兄弟面上一喜,身边一人拉住他的衣角,低声斥责:“你疯了!说出去不仅你我都会没命,家中还有父母……都会死的!” 小兄弟顾不了那么多,眼下最重要的保命!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要顾了!不假思索道:“小的们乃是受人指使……” “什么样的案子,还要劳烦国公爷和世子到衙门一趟?”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 小兄弟闻言骇然失色,将头死死的埋在地上,不敢动一下,其余几人也慌了神。 刘家父子和京兆尹没想到能惊动他的大驾,忙站起来行礼,拱手道:“微臣不知恭亲王驾临,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恭亲王元旭大步流星走来,脸上噙着淡淡的笑,眼神似不经意掠过地上几人,最后转向刘寿,昂首问:“案件审的怎么样了?” 刘寿道:“嫌疑人正要供出幕后主使,既然恭亲王驾临,不如与微臣们一同旁听?” 元旭眉梢一挑:“正有此意。” 没人发现,地上跪着的几人,腿脚微微发着抖。 待元旭落座以后,京兆尹重新审问,叫他们说出幕后指使的人。 原先那位小兄弟没了激昂气势,头也不敢抬,惴惴不安道:“小的……小的记错了。” 京兆尹顿时来了脾气,碍于有大人物在场,不好发作。只好耐着性子,装模作样问:“刚才不还记得?不过一刹便忘了?难懂真如世子爷所道,你有什么隐情?如果有,尽管说出来,本大人替天行道,一定会收了他!” 闻言,元旭轻嘲一笑,目光从他脸上一扫而过。 京兆尹见状,干干的笑了两声。 小兄弟诚惶诚恐,下意识看向元旭的位置,触及他的深眸时,顿时六神无主。 “本王方才好像听到了摄政王几个字?”他问。 京兆尹道:“是是,嫌疑人说女尸本该是放在摄政王府前,不知为何却被扔到了国公府门口?” “呵呵,是么?”元旭面无表情的笑,笑意不达眼底,无端让人发毛。 是吗?他在问。 小兄弟忽然大声叫起来:“小的记起来了!小的受摄政王指使,将女尸扔在国公府门口,以此将妇女被拐的罪名栽赃到国公府头上,实际……” 刘家父子脸色俱变。 “实际什么?”元旭再问。 “实际……实际一切都是摄政王安排的。”小兄弟闭上眼,心上怅然,似有罪过般。 京兆尹大惊:“你所说的可当真?若有一字为假,便是诛九族的大罪!” 小兄弟浑身一颤:“小的……句句属实,还请大人明察!” 元旭满意笑了,手指一搭一搭的叩在扶手上,惹人心慌。 案件审理到此结束。 九尺山被抄了家,所有兄弟们都被押入大牢,秋后问斩。 …… 罪名直指顾今宴,可没人查到他跟九尺山联系的证据。 没有证据,便不能定罪。 案上白鹤瓷九转顶炉袅袅生烟,大好的烈日从窗内倾洒下来,一地光亮。 顾今宴看着面前一沓谴责自己的折子,不由得头疼。 “搞不明白,妇女被拐案怎么会跟主子扯上关系?”南絮很是无奈,原以为那些女尸只是江湖小子报仇的恶作剧,谁知道扯出这样大的事情? 顾今宴冷然起唇:“九尺山的背后并不简单。” “主子何出此言?” 从最开始的刺杀到后来的女尸,都跟国公府脱不了干系,而京兆尹查来查去最后将罪名锁定在九尺山。 多年来,九尺山的确惹了不少大大小小的事情惊动官府,但从没有像这次的严重。 一群毛头小子组成的山霸王,有什么本事刺杀?有什么本事在国公府内安排人手? 真是疑点重重。 “洛二好像知道九尺山。”顾今宴似有意提起。 如果不是她提醒,女尸就会出现在王府门口。 而她又是如何知晓的? “主子,你怎么又提她?上次打赌你输了,什么时候兑现跟属下的承诺?”南絮嘴角噙着坏笑故意问。 主子跟他打赌,洛二小姐一定会再次来府上。 可是好几天过去,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顾今宴向后靠去,慵懒看着他:“急什么?本王可没说何时为期限。” 南絮:“……” “她不来找本王,本王倒是有事找她。”大拇指上紫玉扳指在阳光的照射下尤其好看,顾今宴妖异俊美的脸上一丝玩味闪过。 “哦对了,审问女尸案当天,恭亲王出现在衙门旁听案情。”南絮忽然记起。 第39章 那,一会儿见 顾今宴有所思虑:“他一向不务正业,怎么有时间出现在衙门?” “属下不知,其中会不会有猫腻?” 顾今宴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一个纨绔子弟,忽然对一件事情上心,要么是他觉得有趣,要么跟他脱不了干系。 紫袍起身,将厚重奏折往前面一推,眼不见心不烦。 随手拿起烫金折扇,信步朝外道:“走,随本王进宫见皇上。” 南絮屁颠屁颠跟在后面,有些担忧:“主子,早朝那么多人参你,皇上还当着朝臣的面教训你,你再进宫……不是自讨没趣吗?” 金銮宝殿上,威严肃穆,一本又一本参顾今宴的折子送到皇上面前。 皇上龙颜大怒,指着顾今宴骂了好一通,不少朝臣看了热闹,纷纷窃窃私语。 最属高兴的,应当是恭亲王元旭,嘴咧着笑几乎没合上过,恨不得自己坐上龙椅指责顾今宴。 都说伴君如伴虎,主子平日就跟皇上对着干,这个节骨眼上又惹了皇上不高兴,以后可还怎么在朝堂混啊? 顾今宴停下脚步,凝思片刻:“今日是二十八号?” “是,五月二十八。” “进宫吧。” 王府的马车缓缓停在神武门前,顾今宴从车上下来,目光一瞥,看见一辆普通马车也刚刚停下。 南絮眯眼瞧道:“主子,是洛二小姐。方才还说她来着,可真巧……” 从车上跳下来的女子身穿绛紫色长裙,肌肤细润如玉,双瞳剪水,娇弱好看。 她自顾往宫门前走去,已有上清宫的小公公候在此处迎接。 “哟,摄政王来了?可是皇上召见?”不远处,一个贼眉鼠目的公公笑呵呵从洛嘉身边而过,对着顾今宴一阵追捧讨好。 洛嘉侧目看过去,十几米远的位置一抹紫袍赫然而立。她蓦地一愣,低头看了看,竟然跟他的衣服颜色相同? 脸上闪过一丝懊恼,出门前就不该听绿竹的话,她选的那件素色长裙多好看啊?心里暗道:没看见我没看见我! 还戳了戳小公公的手臂,让他赶紧走。 不曾想,身后传来一道满面春风的声音:“洛二哪里去?” 洛嘉背对着他,咬着唇决定装作没听到,大步朝前走。 私底下见面没事。可现在场景不同,更何况还是在宫门口,要是被有心人传出去……她不怕流言,怕的是给姐姐带来不好的影响。 肩上忽然搭上一只厚实温热的手,回头正对上顾今宴近在眼前的脸,一双桃花眼落在她脸上,带着审视的意味。 “跑什么?” 洛嘉干干笑了一声,默默往后退了一步,福了一福:“民女参见王爷。” 南絮见状忍不住捂嘴笑。 贼眉鼠目的公公瞧他们二人认识,对洛嘉也一时笼络起来,咧着嘴问:“这位是洛贵妃的妹妹吧?长得如此水灵,便是宫里很多妃嫔也比不上呢。” 公公说完便掩嘴笑起来,仿佛讲了多好笑的笑话般。 抬眼一瞧,面前三人都面无表情将自己盯着,丝毫不觉得有趣。面上一讪,尴尬的退后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摄政王请,洛二小姐请。” 洛嘉欲言又止,忍了一忍,最终没说什么。 只是想,这公公说话实在不经大脑,将她跟宫中嫔妃相比,将两边都得罪了。 顾今宴斜眼一扫,冷然道:“张公公何时这样能说会道?不知在皇后面前是否也一样嘴甜?” 张公公脸色一白,不敢吭声。 就在前几日,他还是刘皇后跟前服侍的人,虽说不是心腹,但毕竟侍奉后宫之主,没人敢轻瞧。 可仅仅因为在席上说错了一句话,便被打发到宫门口来做这接人送人的事情,不禁觉得脸上无光。 眼下又被摄政王故意提起,自然不好意思。 洛嘉心道:原来是皇后身边的人,怪不得用鼻孔瞧人。 “二小姐走吧,贵妃娘娘该等急了。”上清宫的小公公低声道。 洛嘉点头,快步跟在他后面。 余光出现一抹紫袍,随即高大的身影将她遮挡在日光之下。 放在袖中的手指紧了紧,洛嘉左右看了眼,所幸周围无其他人,却还是默默加快脚步。 “神武门只有这一条道进宫,你怕被谁看见?难不成还怕我吃了你不成?”顾今宴问。 今儿见她总觉得畏手畏脚的,不像那次夜里找来那般英勇。 洛嘉抬眼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这是皇宫,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摄政王还是少与我说话的好。这样给彼此都不会惹上麻烦。” “本王不怕麻烦,区区皇宫,本王说得起话。” 眼看着宫道快要走完,即将转弯进下一条道,洛嘉故意不回答他,心里想着他肯定会去见皇上,接下来绝对不会再同路。 谁知,他偏偏跟上来。 洛嘉的小脚丫子都快小跑起来,还是没能摆脱他,只好叫小公公等一等,让她与摄政王说几句话。 “生气了?你前两次来找本王,可没这么畏手畏脚。”他嘴角噙着坏笑,故意道。 前两次根本就不同!洛嘉不好发作,只浅浅着声音解释:“王爷,宫里人多眼杂,民女胆小,怕无端惹出横来之祸,给贵妃带来麻烦。” 顾今宴凝着她,好看的眸子里趣味更浓,明明是只胆大的小老虎,偏谦虚起来。 既如此,他也不好故意捉弄,眉梢一扬,轻飘飘道:“那,一会儿见。” 洛嘉明显怔了一下,回过头看,只有他背对着自己信步离去的身影。 悠长静谧的宫道中,紫袍渐行渐远。 小公公浅声道:“二小姐,咱们走吧。” 洛嘉嗯了一声,默默跟在后面,心里却乱成了一团糟。 上清宫内,洛贵妃方才起榻,任由宫女们侍弄梳妆,鲜红的口脂涂上嘴唇,诱人又好看。 “姐姐。”洛嘉掀帘走进,嘴角不自主的勾起。 不知为何,一到姐姐这里,会感到莫名的安心。 洛贵妃气色很好,听福安说,近一个月来,皇上都在上清宫留宿,不曾去过其他宫殿。 有如此专宠,自然掩不住喜色。 其他妃嫔在背后又嫉妒又羡慕,却还要每日装作情深似海的好姐妹聊天说话。 第40章 楚嬷嬷,林嬷嬷 福安将一众宫女都遣散出去,殿内只留两姐妹说话。 洛贵妃望着镜台中的姣好面容,甚是满意,随手拿起一只简单的珍珠簪放入发间,问起府上的事情:“听说秦无双去般若寺了?” 才发现不过两天的事情,姐姐就知道了。 洛嘉点头:“做了点错事,被父亲罚到般若寺思过。” 洛贵妃嗤笑:“活该。” 她没有细问,大抵是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只咬人的狗,没想到咬在了自己身上,那样的痛楚,不知好不好受? “秦无双心机深沉,一次吃了瘪,后面肯定会想办法还回来的。你在府上,万事小心。”洛贵妃告诫几句,侧头看向洛嘉,少女的脸颊轮廓初现,稚嫩与娇弱并存。等再长大些,又会是一位美人儿。 洛嘉敛眉:“我会小心的。姐姐,我忽然记起母亲在时,身边曾有一位嬷嬷贴身照顾,她待我们视如己出,侍奉母亲也毕恭毕敬,可我一时忘了她的名字。姐姐还记得吗?” 经历过前尘往事,她的确记不太清楚幼年的事情,想了好几天也没记起嬷嬷的名字。 洛贵妃闻言微微蹙眉,凝眸想了想:“有一位姓林的嬷嬷不错,是云州人氏。母亲离世以后,她也跟着离开怀阳,至今没有过音讯。怎么忽然问起她了?” 林嬷嬷,楚嬷嬷…… 洛嘉不想她插手这件事情,没让她起疑心:“前几天夜里梦到了她,毕竟是照顾过母亲的人……如今想来,很多年未见了。” 听她提起,洛贵妃也一时有感,语气里有些缅怀,“她后来应是回了云州,我也曾打听过,可没有查到任何音信。想想那个时候,她昼夜不舍照顾母亲,又不求钱财不摆架子,如今天各一方,不知过的怎么样。” 连洛贵妃都对林嬷嬷印象极好,觉得她不可能是坏人。 洛嘉垂首,两只手搅弄在一起,似有思量。 “姐姐说的是。” 不管最后到底是楚嬷嬷还是林嬷嬷,终归会跟秦无双牵扯上关系。 只是没有想到,从那时起,她便觊觎起洛府女主人的位置。 以前只知道母亲是病逝,没有想到其中会有猫腻。 洛嘉眼中一抹寒意闪过,既如此,她偏不让秦无双得逞,一辈子也不能得逞! …… 中午在上清宫用完午膳,两姐妹便到后花园消食散步。犹还记得上一次被黑猫挠伤,洛嘉心有余悸,所幸没跟皇后打上照面。 姐姐专宠,洛嘉一面高兴一面担忧。高兴的是她能受皇上喜爱,在宫中有一席之地。忧的是此后越渐让妃嫔们眼红,对她不利。 说起来,宫中的明枪暗箭皇上不会不知,专宠一事看起来享受无限风光跟恩宠,其实并未如此。 而刘皇后宛如一只蛰伏的猛兽,正等着姐姐放松警惕,然后一举推到她! 刘皇后背后是国公府,有他们的助力,气势只多不少,而姐姐…… “哟?洛贵妃?许久不曾见到,竟又美了几分。”一个轻佻玩味的突兀响起,紧接着,黑色蟒袍加身的元旭缓步从树后出来。 他领口微乱,脸色泛红,一张浮滑的嘴脸微微带着几丝狼狈。 洛嘉眼尖,瞧到树后还有一个女子,背对着她们,胡乱理了理衣服,逃也似的离开了。 恭亲王元旭,性情放荡,可一点儿也不假。 光天化日之下,又在宫闱之内,便敢随意调戏女子。 很显然他经常如此,尽管有人前来,也丝毫不避讳。 洛贵妃瞧着他心烦,可人家是亲王,心里再不快也不能冷着脸,于是隔着远远的福了福,洛嘉紧跟着行礼。 元旭近到跟前来,一手捏住洛贵妃的下巴,语气轻浮:“把皇弟迷的团团转,你可真有本事。” 洛贵妃面色微怒,一把打下他肮脏的手,柳眉倒竖:“恭亲王怕是不知道宫中体统吧?臣妾是皇上的妃子,你如此举动,是不将皇上放在眼里?” 他们二人之间不像初识。 洛嘉心中起疑,并未吱声,只是凝着冷眸落在元旭身上,隐隐带着敌意。 “皇弟?他一向敬重本王,能把本王怎么样?不就是一个女人,本王若向皇弟讨要,他不会不给的。”元旭挑衅的话语更加让人恼怒,讨要?当洛贵妃是什么? 洛嘉低低笑了一声,掩住嘴唇道:“恭亲王自己也说了是讨要,既然是讨要,皇上为何一定要给?” 即便是皇亲国戚,也是臣子,终究是低人一等,讨要二字着实低声下气了些。 洛贵妃轻轻碰了她一下,示意不要多说话,这本就是她跟恭亲王之间的恩怨,最好不要牵扯到其他人进来。 可洛嘉本就是有意说起,她知道元旭性格高傲,也一直觊觎着皇位,随便三言两语就能煽动。 这样的人,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毁掉。 元旭盯着她,眼神藏着危险的信号。 洛嘉迎着他的目光而上,巧笑倩兮:“天下皆知洛贵妃是皇上珍宠之人,恭亲王却说想向皇上讨要。民女不知,王爷到底讨要的是人还是其他东西呢?” 到底是想要人,还是位置呢? 此言一出,在场几人脸色皆变。 先是元旭舔了下后槽牙,露出阴狠的表情,仿佛下一秒就要将洛嘉吃下去。 洛贵妃也惊住,将她挡在身后,再次对着恭亲王福了福,语气谦和:“嘉儿年纪轻轻不懂事,若是有得罪到王爷的地方,还请王爷不要放在心上。” 嘉儿?元旭微微眯眼,哦记起来了,洛贵妃是有一个妹妹不错,没想到竟是这样伶牙俐齿的人? 他轻哼一声,随手理了理领口,暗暗瞪了姐妹俩一眼,快步从跟前擦过。 人走了,洛贵妃松了一口气,转向洛嘉解释道:“早前我与恭亲王有过节,他记恨我,说话难免不好听了些。倒是你,以后不准再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洛嘉点头应下。 皇上有两位兄长,皆怀狼子野心。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是未曾说明罢了。 皇亲国戚之间的事情,她们最好不要多插手。 隔着一道墙后,有人影闪动。 目光落在紫衣上,嘴角一勾。 第41章 你可知自己几斤几两? …… 回上清宫的路上,皇上差人将洛贵妃叫去,洛嘉只好一个人先回去。 本来好好的心情,被元旭已出现,给搅乱了几分。 他一个亲王,跟姐姐能有什么过节?还用那样轻佻难听的语言,莫不是她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洛嘉赶紧摇摇头,很快摒弃这个念头,姐姐向来知分寸,定不会给自己平白添麻烦。 殿前斜阳西下,她望着天际估摸着时辰,等姐姐回来以后,便要道别离开了。 福安心细,觉得外头光景好,叫人抬了贵妃榻出来,又在一旁置上瓜果糕茶,好让洛嘉赏景。 宫里头的确不比外面,时时刻刻都受着约束。 洛嘉仰卧在榻上,呆呆出了会神,觉得口渴,伸手往一旁的小几上摸了摸,不料触到一片烫人的温热。 倏地坐起来,回头去看。 身后赫然而立着烫金紫袍,华贵显眼。 那张附着桃花眼的妖异脸庞,正含着笑意凝视着她。 洛嘉瞪大眼睛后退了几步:“你你……这里是上清宫!你是怎么进来的?” 顾今宴指了指屋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飞……飞进来的? 洛嘉一下懵了,左右看了看,四处连个太监都没有。 “本王说过的,一会儿见。这不,就见到了?”他很自然的拉过椅子坐下,举止洒脱恣意,倒显得洛嘉有点局促,仿佛她才是闯进来的那人。 “可……可这里是上清宫,你一个外臣,如何进得?”洛嘉慌了几秒,很快又镇定过来。上清宫内宫女太监加在一起少说也有几十人,怎么会刚好消失?就算顾今宴有天大的能力,也不可能这么快放倒她们,而且不久前她还在跟福安说话…… “我姐姐并没有被皇上叫走,对吧?”她问。 洛贵妃故意离开,将她一人支回来,就是给顾今宴机会。 这么说来,他们二人也认识? 顾今宴眸中多了几许赞赏,翘着二郎腿,随手拈起一块糕点,轻轻咬一口道:“你还真是,聪明的很呐。” 他的嘴角沾了点糕渍,却使人不觉得多余,倒像是淘气的孩子沾了几点稚气。 洛嘉沉下眼眸,宫中隔墙有耳,他竟胆大如此?想必定是什么也不怕。 又偏偏选择在上清宫相见,为什么? 顾今宴瞅了她一眼,努了努嘴:“愣着做什么?倒杯水喝。” 竟还把她当宫女使唤了! 洛嘉心里万般不愿,却还是规规矩矩看茶递过去。 一杯茶水尽,他擦了擦嘴,动作优雅的将茶杯放在桌上,问:“洛二,我们以前,见过吗?”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跟她并没有关系,可每一次瞧见她凝视自己的目光,不仅有些熟悉,还总是带着感动与慈悲。 莫不是菩萨转世? 顾今宴轻轻笑了一下,觉得这个念头颇为荒诞。 修长的手指在小几边上有一搭没一搭叩着,等着跟前女子的回答。 洛嘉垂着头没有说话,看样子是不想回答。 顾今宴坏笑着,将身子凑过来,故意压低声音:“嗯让本王来猜一猜,许是你年幼时瞧见过本王的容貌,一睹之后惊为天人,所以忘不了?” 洛嘉:…… “再不然,是你久居闺阁,从未跟本王见过,但听到旁人口中有关本王的描述,芳心暗许?” 洛嘉:…… “洛二你说说,哪一个更符合?” 他明知道是胡说八道,却还要让洛嘉选择。 在这个时候,她实在没有心思说笑,转开话题问:“王爷之所以来上清宫,是想告诉我什么?” 在姐姐的地盘,为所欲为。 洛嘉忽然明白过来,为何姐姐没有强大的亲族,却还能盛宠不衰,也能在众多嫔妃们都阴谋诡计中完好到现在。 背后大抵是有人帮忙罢了! “本王说过你很聪明,既然如此,便要你自己猜。”顾今宴故弄玄虚,噙着笑意的眸子直达眼底,仿佛看着她疑惑无措是多有趣的事情。 斜阳已经西下,昏黄的日光渐渐暗淡,取而代之的,是阴沉灰蒙的夜空。 既然他不明说,洛嘉也故意不回答。 姣好的面容勾出一抹狡黠的笑,伸出手指停在他的嘴角,轻轻抹了下。 “摄政王,不如我们结伴而行?” 他眸子滚动,如烫人的酒意。 “凭什么?” 星子般的眼眸注视着顾今宴,语气轻淡,却带着一股不可忽视的微小力量:“你保护我姐姐,我助你达成心愿。” 他笑了,好似听到了笑话。 “本王的心愿?洛二,你可知自己几斤几两?” 区区一介民女,竟胆敢揣摩他的心思? 洛嘉却不怕他,收回手来,搓了搓糕渍,随手一扬:“难道王爷想一直生活在,无穷尽的刺杀之中吗?” 顾今宴深眸一凛。 从他掌权以来,明卫暗卫从未离过身。 多年来的刺杀,导致他不得不时时刻刻紧绷神经。更不知,这样的日子何时是头? 退出朝堂吗?将权力交给皇上? 不行的,虽然皇上已经有了掌权的能力,但手底下人虎视眈眈,他根本守不住大魏的江山。 唯有将那些怀有狼子野心之人,赶尽杀绝以后,大魏朝堂才会真的干干净净。 而洛二,一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小姐,却提出要跟他结伴而行? 少女的眼神严肃正经,跟眉眼间的稚嫩根本不相干。 顾今宴移开目光,留下淡淡一句:“你有什么本事?” 洛嘉敛眉:“民女不会武功,没有护身之术。不会花言巧语,不能蛊惑人心。”她顿了顿,又道:“可民女知道,一味的忍让并不是万全之策,兔子逼急了也要咬人。民女没有其他的本事,只是比其他人都想的要多一些罢了。” 她不能告诉他自己是死过一回的人,也不能直接告诉他接下来大魏会发生变化。 第42章 将你娶为正妻,洛莹则为妾 前世,洛嘉很少将心思放在皇族争斗上,毕竟那跟她没有关系,只是从刘疆口中听闻到,两位亲王对皇位虎视眈眈,皇上虽已经有执政的能力,却还是防备不了他们。 皇上做不到的事情,自然要交给顾今宴去做。 “你要做本王的谋士?”他不可置信。 洛嘉温顺垂首,轻言浅笑:“若是摄政王欣赏,民女未尝不可。” 顾今宴哑然,她还真会顺着藤子往下爬。 “本王身边不收闲人,也不打算收女子。不过,你要是能在七日之内,能让京城闹的满城风雨,本王便服你的本事。” 她怕是连京城中众位小姐少爷的名字都认不全。 顾今宴故意为难,她要是完成不了,是极为正常的事。可要是完成了,自然不能小看。 洛嘉沉默几秒,应下了。 顾今宴有些意外,深邃的眸子微微眯了眯,等着看她的好戏。 月上钩头,洛嘉跟送行公公道别,转身坐上回洛府的马车。 绿竹在外面等了一天,正靠在车边打瞌睡,一见人来了,忙起身迎接:“二小姐,进宫可还顺利?” 洛嘉弯腰进入车内,理了理微乱的发,胸脯微微伏动着:“很顺利,并且,出乎我的意料。” 绿竹头顶一个大大的问号,听不懂她的话,也没问,交代车夫打道回府。 车内,洛嘉掀开帘子往外瞧了一眼,看到元旭慢散散的在众人的簇拥下出来,他好像喝了酒,脚步有些虚浮。 似注意到有人在凝视,元旭朝马车方向看来,目光触及到洛嘉平静的面容以后,做了个浮滑的动作。 不愧是洛贵妃的妹妹,模样还真是清纯。 洛嘉缓缓放下帘子,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恭亲王…… 目送着马车渐行渐远,元旭拳头微微紧握,脑海里仍回想起洛嘉的那番话。 皇上生性多疑,稍加几句揣测,就能惹来杀身之祸。 那个小妮子,故意那么说? 呵,左右不过是个女子,改天叫手下绑来玩玩,到时候看她还会不会嘴硬! …… 马车到达洛府,门前翩翩站着一位妇人,手里捏着绢帕,目光柔和看向马车。 绿竹见状先唤了一声:“二姨娘。” 柳飘飘和善一笑,朝车内问道:“今日怎么回来的这样晚?二小姐可累了?” 洛嘉掀帘出来,眉间的确带着一丝疲惫,原以为不过是跟姐姐又一次普通见面,谁知会遇见顾今宴? 她提着裙角,拾阶而上:“二姨娘专程等我吗?” 柳飘飘呵呵道:“妾身想着天都黑了,二小姐还没回来,有些担心罢了。” 兴许并非如此。 洛嘉注意到她眼角噙着一抹喜意,正好往前堂位置路过,发现摆着不少珐琅瓷器,应是送的礼,有客人来过了。 柳飘飘与她并行,有些紧张捏着绢帕支支吾吾的。 洛嘉顿住脚步问:“今日谁来过了?” “梁家来人了。”柳飘飘有些担忧,欲言又止,“他们是来提亲的,老爷不允,气了好一会,现在还在书房顺气呢。” 自从秦无双离开以后,洛之擎动不动就发怒,柳飘飘每日都要万般讨好才能换来一顿好脾气。 今儿不知是什么日子,偏偏有梁府上门提亲,不偏不倚,还正好触到了洛之擎的霉头。 “提亲的婆子一张巧嘴能说会道,将老爷堵的哑口无言不说,还出口就要洛府两位小姐!” “两位?”洛嘉颦眉。 柳飘飘道:“正是,梁三公子也到场了,坦言想娶的是洛莹,可是家中不允,偏要他……偏要他将你娶回去。于是梁三公子胡说八道,说……说将你娶为正妻,洛莹则为妾。” 许是也察觉到这番话着实侮辱人了些,柳飘飘的语气越来越轻,仔细辨认洛嘉的神色。 难怪父亲会生气,论起梁进这德行,吃相也太难看了。 兴许是那日故意邂逅起了作用,他连真容都没见到,就闹着要娶洛莹。 洛嘉的脸上没什么异样,仿佛此事跟她完全没有关系,扭头问了句:“洛莹呢?” “她不太高兴。据说梁三公子独爱烟花柳巷的消息传进府来,那样一个浪荡子,三小姐肯定也不愿意。”柳飘飘解释道,一面又庆幸没有点菁儿的名。 梁府家产万贯如何?位高权重又如何?梁三公子碌碌无为,怕是一辈子不会有好作为。 洛嘉没说什么,告别柳飘飘后回去瑶光阁休息,卸妆梳洗的时候忽然记起一件事来,凝眸问:“洛莹是不是要去般若寺?” 素心有些惊讶:“二小姐你怎么知道?奴婢正打算汇报呢,听说在两日后。” 她也是听青莲阁的婢子提起,三小姐差人准备了不少生活必需品和补品,准备给大姨娘送过去。 应是觉得寺里日子清苦,怕大姨娘过的不好。 “我猜的。”洛嘉心中有数,她们娘俩关系好,肯定是要去探望的。 既然如此,不如让洛莹见一见梁进? 洛嘉卸下沉重的翡翠耳环,放匣子里一放,眼中带着寒意,手指扣在木匣子的边缘,紧了紧,随后留下几个指甲印。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要用同样的方法,来促成洛莹的好姻缘。 “绿竹,拿纸笔来。” …… 两日很快到了。 晨光熹微,府门前便停着一辆宽阔马车,不时有人往车内搬东西,都是些好物件。 洛嘉打扮简素,带着几个丫鬟,施施然踏出来,转身上了自己的小马车。 看着大箱小箱的东西搬上车,静言不由得低声埋怨:“不知道的,以为咱们洛府要搬家呢?还送什么燕窝补品?原来大姨娘竟不是去思过,而是换个地方摆架子。” 静言性格相对活泼一些,私底下说话也没规没矩,不过她说的没错,三小姐真是恨不得将洛府都腾去般若寺! 洛嘉远远的见了洛莹一眼,她依旧穿的鲜艳长裙,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认出来。 赵老大一事以后,她们连表面姐妹都不是了,谁也不愿意再逢场作戏。 第43章 去般若寺看秦无双 洛莹想,撕破脸皮又何惧?她有娘亲有爹爹,日后也会有强劲的夫家,难道还怕区区洛嘉? 况且,若不是她狡猾奸诈,自己如何会被赵老大猥亵?娘亲如何会去寺里思过? 洛莹对她的恨,与日俱加。 还有梁进,原以为他家中富贵,地位高大,没想到贪恋烟花柳巷成痴,却还妄想迎娶自己? 若是单独为了她提亲也罢,偏偏还要拖上洛嘉,凭什么她为正妻,自己只能做妾? 一股又一股的怨恨叠加,洛莹早就想跟洛嘉摊牌了。 春桃抱着上好的补药放进车里,努了努嘴看向一旁的马车,心不甘情不愿道:“三小姐你看,她们也想跟着一起去。” 洛莹板着脸没有吱声,思考许久,还是决定腆着脸上前问一问。 绿竹见她靠近,屈身行礼,故意提高声音:“三小姐,我家小姐正要启程,要结伴而行吗?” 春桃听见,急急奔过来辩解:“明明是我家小姐决定要去寺里,二小姐挑哪个日子不好?非要与我们一起?” “呵,莫非这路上你爹娘修的不成?还不准我家小姐走?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东西!”静言也急道。 丫鬟们口舌纷争,辨的当然是主子的脸面。 隔着车帘,洛嘉是什么神情大家都不知道,只看到洛莹脸上青一块白一块很不好看。 她咬着唇,眼看着眼泪珠子就要滚落下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受了多大的委屈? 车内传出一个清脆的女声:“三妹妹,我打算去寺里给母亲上一柱香,寺里的路崎岖难走,不如你我二人同行,也好有个伴。” 她给了台阶,就看有些人顺不顺路。 洛莹怎么敢拒绝,只好答应。 等到一切都收拾妥当以后,两辆马车开始上路,刚出城门,就看到张家的马车候在外面。 原来是洛莹与张嫣约定好了时辰一起出发。 洛嘉未出面招呼,只让丫鬟问了声好。 随后便听到张嫣不满意嘀咕:“亏的还是嫡出,一点儿规矩也不懂!洛莹我们上车!” 好在近来天气颇好,山路虽然崎岖,但开阔好走。 一个时辰以后,终于到达寺庙。 洛嘉挑起帘子看了看,注意到停在寺庙前的一辆锦绣马车,跟前候着好几个家仆。 看来,梁进上钩了。 两日前的一个夜晚,洛嘉用洛莹的口吻约见梁进,地点就选在般若寺。 信纸上声声控诉自己在洛府的不公平遭遇,以此来获得梁进的怜爱。 洛嘉面无表情写下两页长篇大论,脑海里回忆的,却是自己受洛莹的陷害,而跟刘疆阴差阳错。 当时的她又慌又怕,不知道换作洛莹是什么情形? 洛嘉正愁没人做见证,张嫣便出现了。 受张氏的影响,张嫣那张嘴同样能说会道,一旦她看见了新奇的事情,一定忍不住到处传播。 “二小姐,我们进去吧。”绿竹在外面唤了声。 洛嘉先去寺里虔诚跪拜,又在佛祖前供上香火。洛莹随她一起,将事情做好以后,便迫不及待赶往厢房去见秦无双。 洛嘉自然也跟着,她很好奇,大姨娘如今是胖了还是瘦了? 洛之擎跟寺里打过照面,僧人不会对秦无双怎么样,相反还对她客客气气恭恭敬敬。 转过几间回廊院子,终于来到静室。 洛莹还未踏入院内,声音先唤了出来,一声娘亲叫的极为催泪,仿佛她们分隔许久。 仔细算算日子,不过十来天。 待入静室以后,一身素装的秦无双闻声跑出来,看到很久没见到的女儿,顿时热泪盈眶,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 “莹儿!” “娘亲,你……你瘦了!”洛莹哽咽着。 娘俩抱在一起,涕泗横流。 洛嘉脸上噙着淡淡的笑,静静盯着面前重逢的画面。 像个听众,看着戏台。 下一秒,秦无双注意到她,眼中露出恨意,绕过洛莹,抡起巴掌狠狠扇过去! 不偏不倚,正巧落在洛嘉左脸上。 她根本没有躲,更没有移动半步,似乎知道会承受这一巴掌。 洛莹赶紧拦下秦无双,摇摇头,断断续续道:“娘,别这样……” 旁边还有僧人,出家人当以慈悲为怀,又是在佛堂清净之地,娘亲如此吵闹,定会招来不喜。 “别这样?呵呵,为娘恨不得将她拉去浸猪笼!”秦无双厉声,伸出尖锐的爪子向洛嘉扑去,所幸一旁的小沙弥出手制止,才没能碰到洛嘉。 秦无双好不甘心,死死瞪着她,怒气难消。 小沙弥双手合十,目光清明:“女施主稍安勿躁,凡事好商量,佛门净地,切不可喧哗闹事。” 洛莹连连道歉:“不好意思我娘亲正在气头上,一会就没事了。” 小沙弥没说什么,侧头看了眼洛嘉,见她不悲不喜,连一丝多余的情感也没有。 此乃家务事,旁的人不好插手。 小沙弥垂首道了句告辞,便转身离开。 静室院里只留下她们三人,洛嘉摸了摸微微泛红的脸,冷然道:“看来大姨娘在寺里过的不错,连打人都如此有劲。父亲还以为你过的不好,特意叫我上山跟主持打个招呼,现在看来,不用了。” 她知道秦无双的软肋是什么,怕洛莹嫁得不好,怕自己从此不受老爷喜爱。 洛嘉偏偏搬出洛之擎,就是要让她哑口无言。 果然,秦无双不吭声了,纵然胸腔中怒气显然,也不好对洛嘉发脾气。 她在寺里不得踏出半分,可小妮子能在老爷面前煽风点火,到时候老爷再一嫌弃,她这辈子也甭想回府! 洛莹猜测洛嘉是在胡说八道,父亲在府上从未提起过娘亲,又怎么会跟她说那些话? 当下小声辩解:“父亲何时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洛嘉扫了她一眼,极其不屑:“你有什么资格知道?” 洛莹脸色一白。 “你别太过分!”秦无双呵斥。 第44章 他不是坏人,是我的朋友 洛嘉笑了:“姨娘究竟是在气我什么?难道是怨我没有乖乖听话去客房换衣服?还是怨我不该将于娘子找来指认你?我很好奇,若是我被赵老大侵犯了,姨娘你会有什么举动?是偷偷的沾沾自喜?还是替我打抱不平?” 谁才是导致这一切的人,在场的人清清楚楚! 秦无双活了大半辈子,从来不会在别人面前认输,可几次三番栽在洛嘉手中,连她自己也颇为奇怪。 赵老大一事,明明是偷偷商议的,洛嘉怎么能全身而退? 莫不是……出了内鬼? “一次也就算了,若是姨娘次次都让父亲发现马脚,洛府主母的位置,怕是不稳当。”少女的一半脸上有些红肿,平静无虞的脸蛋上,不自觉带着一丝严厉。 秦无双又是一顿怒火中烧,气的差点没站稳脚跟,好在有洛莹搀扶,才没有失态。 “毒妇,咱们走着瞧!” 她只是在寺里思过,又不是不回去了?等到归去洛府之日,定是洛嘉哭着跪在地上求饶之日! 寺庙门前下人不停搬运东西,都是送往静室的。 绿竹几人都在一边瞧着没去帮忙,看到洛嘉缓缓走出来,都扑上去询问:“二小姐,咱们要回去了吗?山路不好走,要是再晚点,等回洛府已是天黑了。” 素心细致,瞧出她左脸上红肿的异样:“二小姐,可是大姨娘欺负你了?” 洛嘉淡淡道:“让她一回罢了。收拾一下,今晚留宿寺中。” “留宿?今儿天色还早,不如就此下山?” 抬眼望了眼天际,洛嘉眸中泛起微小波澜,“不出半个时辰会下大雨,我们还没到家就会淋成落汤鸡。不如好好在寺里安置一晚,等明日养足了精神再下山。” 远处灰蒙的天边,隐隐浮动着乌云。 绿竹几人应下,转身收拾东西。 在小沙弥的引领下,将洛嘉几人带到离静室不远处的寮房,房上挂着牌匾,刻着清心二字。 隔壁叫做明心,意在辨明自己的内心,是洛莹跟张嫣的住处。 洛嘉差人去跟洛莹知会一声,说晚间会有暴雨,明日再启程回府。 她满心欢喜应下,梦寐以求的都是能多陪陪娘亲,腻在静室许久都不曾回来。 天色尚早,洛嘉让素心去寺里逛一圈,借口打听梁进的住处。 他喜欢喧闹之地,今日被叫来这等清静悠闲之地,实在是有些憋屈。 静言瞧见洛嘉脸上肿的有些高了,出去找小沙弥要些消肿药。 洛嘉坐在窗边,随手拿起一本梵本翻了翻,看不懂,于是又放下。趴在窗边看了会天,不多会儿,有雨点落进来。 今儿的雨,来的早了些。 身后有细碎的脚步声响起,洛嘉以为是静言回来了,没有转头,直接唤道:“我这脸伤的不重,用不着上药,送回去吧。” 脸肿了对她有好处,梁进也断不会认出那日邂逅另有其人。 今日不需要他对洛莹做什么,只要相识一场就够了。 身后的人似乎没走,还得寸进尺的近了几分。 洛嘉没听到出去的声音,觉得静言有些不懂规矩了,连自己的话也不听,面上微愠,板着一张脸转过来,正好对上一只朝自己伸过来的厚实手掌。 她没来得及躲开,只眨眼间,眼睫一颤,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左脸上。 随之映入眼帘的,是妖异熟悉的脸庞。 顾今宴的手掌泛着温热,隐隐有汗渍,额头间也微微湿着。此刻,正一动不动,含笑的望着洛嘉。 每一次他找上门来,都是这么猝不及防。 “不怕毁容?”扇了一巴掌而已,没那么严重,他故意如此问。 洛嘉撇撇嘴,放开他的手,“一张脸而已,毁了就毁了。” 外面雨点渐渐落下声音,静言一手捂着淋湿的脑袋,一手捏着药瓶跑进来,见到两人亲昵的举动后,目瞪口呆。 “二小姐……” 她迅速反应过来可能是流氓,将药瓶扔在一边,随手举起一个凳子,将洛嘉往身后一拉护着,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二小姐,你先逃!没想到佛门重地也有歹徒,我跟你拼了!” 边说着,边用凳子去推顾今宴。 他侧头问:“你身边的丫鬟,怎么没学会你的温和性子?” 洛嘉摇头苦笑,将静言拉扯住:“他不是坏人,是我的朋友。” 静言不信,非要抵着凳子将两人隔开,“可他刚刚摸你的脸……” “真的无事!”洛嘉解释说:“不过是无意之举,他不会伤害我的。你去门外候着,不要让其他人进来。” 静言无奈,只好默默退出,临走时还瞪了顾今宴一眼,仿佛他真是流氓歹徒一般。 倒也不是她眼拙,实在是从没见过摄政王的真容,自然也不清楚他的身份。 紫袍弯腰拾起地上的药瓶,打开一嗅,确定没有问题后,对洛嘉道:“过来,坐下。” “我说过了不用上药。” 顾今宴不顺着她,抹了点药膏在指尖,不等她答应,冰凉的药膏落在红肿的脸颊上,像是冰川与烈日的融合。 他整个身子都倾斜过来,洛嘉稍一动弹便能碰到他的肢体,为了避免接触,端端正正坐好,一动也不敢动。 眼眸微抬,男子专注的脸上风华绝代,眉间微蹙,仿佛嵌着山川,如玉镌刻的桃花眼,流光无限。 面前的容貌,与前世最后的声音交融在一起。 洛嘉忽然魔怔了般,一把打下他的手,药瓶掉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顾今宴两手空空不明所以,露出诧异。 “我……我自己来。”洛嘉有些慌乱,捡起药瓶,凭感觉往脸上抹药膏,脑中乱乱的。 上一世多亏顾今宴心悦她,才能杀了洛莹刘疆报仇解恨。 可这一世,她不敢奢求太多…… 顾今宴拿起桌上的绢帕擦了擦手,片刻诧异后神色恢复正常,落座在一旁静静看洛嘉在脸上胡乱抹着,开口问:“梁进也在寺里,是你安排的?” 洛嘉不打算瞒他,也瞒不过他,点了点头。 他轻呵:“你就那眼光?” 第45章 如果是这样,还真没意思。 “什么?” 顾今宴没在说了,凝视她片刻,又问道:“七日之期已过了两日,你不慌?” 洛嘉将药瓶紧好,在手中把玩,漫不经心问:“若我没能成为王爷的谋士,王爷会觉得可惜吗?” 他的声音平静无虞:“没用的人,本王连看一眼都觉得扫兴。” 是了,这才是他,才是顾今宴。 洛嘉忽然舒展开眉目,嫣然一笑:“王爷等着看大戏吧。” 她所制定的大戏,哪怕在第七日也来得及。 不过为了万无一失,还需得提前准备,剩下五日,说什么也够了。 顾今宴离开后,素心撑着伞归来,将雨伞放在走廊处,推门进来:“二小姐,梁三公子住在竹林的木屋内,挺隐蔽的。” 想来是梁老爷打过招呼,让他不要在外过于高调,毕竟梁进的名声已经够难听了。 洛嘉让素心靠近到跟前来,贴耳说了几句。素心闻言思虑了下,随即点头应下。 屋顶之上晚风簌簌刮过,吹的人心慌。 南絮低头,看着打湿的裤脚,无奈问:“主子,咱们也该回去了吧?” 不知道主子抽什么风,没来由的叫他来般若寺,为了不让人发现,还是用轻功飞上来的。 到达寺里后,不先找地儿歇脚避雨不说,第一件事就是找洛二小姐的住处。 临时大雨,若不是他偷偷从寺里顺了一把雨伞,此时恐怕都淋成落汤鸡了! 晚风呼呼而过。 顾今宴撑着伞望着下方明亮的清心院,少女姣好的身影应在窗子上,还没打算睡,不知道在等什么。 南絮才想起一件事:“咦?我刚刚好像看见梁进往这边来了。” 他不惜冒着雨夜也要赶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顾今宴嘴角一扯,似是讥笑,洛二来般若寺,梁进也来般若寺?是凑巧? 联想到之前她故意乔装掩面制造出与梁进的偶遇,莫非,洛二喜欢梁进?所以才制造第二场邂逅? 如果是这样,还真没意思。 顾今宴今晚不打算走,看样子是要看洛嘉到底要做什么。 清心院,素心冒着雨回来,夜雨泥泞,她的裤角都湿了。 “梁三公子已经往静室的方向去了,一切无误的话,应该能与三小姐相遇。” 洛嘉满意点头,叫人将窗户支开,任凭风声雨声席卷而来也不动分毫。 …… 静室里,屋檐下嘀嗒嘀嗒落着雨。 母女俩说了一下午的话,见下雨,又多待了会。一抬头看时辰,竟然已经是晚上。 尽管静室有多余的房间可以留宿,秦无双还是让洛莹回去明心院。明心院是客房,比静室的陈设稍微好一些,秦无双疼爱女儿,自然不想女儿受一点儿委屈。 她站在屋檐下,目送洛莹在春桃的陪同下返回明心院。 洛莹跟娘亲见了面,心满意足,此时什么也好说。春桃一张小嘴叭叭的,咒骂了洛嘉几句,惹得洛莹心情大好。 随着雨势渐大,落下的像小石子一样砸在纸伞上,回明心院的路上要经过一座拱桥,春桃怕拱桥上落雨地滑,提议在一边的走廊上避避雨,稍后再走。 洛莹没有意见,上午来寺里时还看见有其他马车,样子奢靡豪华,又看颜色装扮不像是富家小姐出行,倒像是某位少爷公子。 洛莹本就看重脸面,要是不小心落水或者是摔倒,惊动寺人吵闹到那位少爷公子,岂不是丢脸? 主仆俩往最近的走廊走去,走廊狭窄能雨落进来,于是再往前走了走,来到不远处的长亭。 不巧,亭中已有一位男子。 洛莹远远扫了一眼,见男子衣着华贵,身边有三两个仆从跟随,定不是普通人。可在雨中跟陌生男子相处,传出去是毁名声的,于是调头就走。 没曾想,其中一个仆从撑着伞小跑过来,恭恭敬敬唤了声三小姐。 洛莹诧异,正思考他为何认出了自己时,仆从又道:“现在雨势汹汹,三小姐身娇体贵,为了安全不可冒雨前行。正好我家少爷也在亭中避雨,不如就一起吧?周围无人,小姐不必担心名声,我家少爷性情极好,不会往外说的。” 一番话说的恰到好处,什么身娇体贵,什么为了安全不可冒雨前行……洛莹心上一股暖意淌过,当下没再思考,屈身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亭中男子一直背对着洛莹,等到人走近了,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才缓缓转过来。 梁进的确喜爱烟花柳巷,可也是因为他俊俏,模样不俗,才能在种种场合中如鱼得水。 洛莹初次见他,想起仆从的话,对他自然也添了一层光环。 可这样有爱的一番话,梁进如何说的出来?哄骗女孩的花言巧语倒是一流。一切都是洛嘉安排的。 她以洛莹的口吻,在信上说,从初遇后,便对他芳心暗许。可自己一直受嫡女压迫,身边丫鬟也是嫡女的人,她每日行为受限,一举一动都被监视。 她过够了这样的日子,想从洛府逃脱出来。至于逃脱到哪里,稍微想一想就知道。 事先安排梁进说这番话,再装作两人初次见面,说为了让丫鬟放松警惕。 仆从贴心递上毛巾,春桃没多想赶紧给洛莹擦了擦身上的雨水,洛莹从没见过梁进,眼神和表情都显得有些局促,微微一福,再说几句客气的话,便当做认识了。 然而梁进只当她做戏周全,演的像,也相信春桃是洛嘉的人,一时没说什么。 两人就这样尴尬了一会儿,忽然旁边有声音响起,像是什么东西落了水。 这边靠近拱桥河,洛莹吓了一跳,慌忙看向河水方向问:“是不是……有人掉进河里了?” 梁进才不管是什么东西掉进河里,不过能以这个借口将身边人都支走,于是义正言辞吩咐道:“你们几个,都去那边看看怎么回事?若是有人落了水,一定要等人醒过来才能走。”说完还对着仆从眨了眨眼。 第46章 雨亭男女 仆从几个都是他的心腹,不用明说,单靠一个眼神就能懂,原来是少爷对这位小姐有意思啊?得了命令,纷纷跑向拱桥边。 还有个春桃。 梁进滑溜的眼睛一转,将自己的外裳脱下来给洛莹披上,不顾她冷不冷,直接吩咐春桃,“你家小姐淋了雨,若是不喝点姜汤怕会病了身子。这里离饭堂不远,你去叫婆子煮一碗过来。” 外裳落在身上,洛莹肩上一重,仰头看向梁进,不禁又觉得他心肠不错。 从字里行间来看,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春桃有些犹豫:“三小姐……”等她前脚一走,这里只剩三小姐跟陌生少爷了。 洛莹相信梁进,对她示意道:“去吧,路上慢点。” 春桃这才不甘不愿的离开。 亭外雨幕如布,亭中孤男寡女。 藏在暗处的绿竹看到任务完成,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她奉二小姐的命令来监视两人,拱桥河里的响动是她弄出来的,无非扔了块大石头进去,梁进便找到了契机。 这下好了,外人都没了,凭梁进那等豺狼虎豹,碰了洛莹便是真的不会再吐出来。 洛嘉原打算让梁进跟洛莹相碰一面就行,不过一猜便知梁进那种男人,怎么可能让过到手的肥羊? 可惜她不会这么快让梁进尝到甜头,绿竹守在这里,就是为了在千钧一发之际阻止二人。 亭中,气氛黏糊糊的。 洛莹偷偷拿眼瞧了眼梁进,见他正向亭外观望些什么。 此时跟陌生男子相处,孤男寡女的,虽然四下无人,可她心头还是有些忐忑。 见四周不会再有人过来,梁进舒了口气,面向洛莹缓缓走过来,落座在她身侧。 “小姐身姿窈窕,真如仙女般。”上一次就让他念念不忘,还让梁府去洛府提亲,非要迎娶洛莹不可。 听到这般夸赞,洛莹脸上通红,娇羞垂下了头,轻着声音道:“公子品貌非凡,一表人才,也是不俗之人。” 梁进闻言哈哈一笑,小时候有人夸过他,不过是看在父亲的权势上。后来嘛长大了,德行越来越歪,就算有人夸赞也是表面说词。 不过见洛莹含羞欲滴,言真意切,真是因为爱慕他才说出的这番话。 “瞧你,瘦的一阵儿都能吹走,要是没个宽厚肩膀揽着,可怎么办啊?”言语中很是爱惜,生怕她受着一点儿风吹雨淋。 论甜言蜜语,梁进是数一数二的嘴甜。 洛莹心上一动,抿了抿唇,害羞的一言不发。 梁进只当是她害羞,偷偷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眼,果然好身段!这样纤细的腰肢,揽在怀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正当他肖想之时,洛莹轻声问:“公子认得我,可我却不识得公子,敢问公子姓什么?” 梁进只当她入戏太深,一心只想揽得美人在怀,敷衍道:“我姓梁。” 梁家公子? 洛莹心中惊了惊,很快镇定下来。梁家有好几位公子,最出名独独属名声最差的梁进,可她瞧眼前男子模样端正,举止得体,断然不像梁进那等登徒子的作为。 说不定是梁府其他公子。 思定后,她有意问起:“梁府曾派人跟二姐姐提过亲……” 梁进啧了一声,“是那个洛嘉吧?传闻她是个妒妇,那种女人,怎么能跟柔柔弱弱的三小姐相比?” 他没见过洛嘉,一开始父亲指定这门亲事还挺乐意的,因为洛贵妃容貌惊艳不俗,作为亲妹妹肯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后来一打听,洛嘉简直就是妒妇加毒妇,在府上随意欺负姨娘庶妹,名声早坏到城门之外了! 他可不愿意娶那种人。 洛莹面上止不住喜悦,紧了紧身上的衣裳,又故意提起:“二姐姐脾气是不怎么好,可她是嫡女,养尊处优惯了,怪不得她。况且……” “况且什么?” 洛莹没有犹豫,只是声音越说越小:“况且刘世子还赠过定情信物给二姐姐。” “定情信物?”梁进这下真惊讶了,刘世子是何等人物?怎会跟一个妒妇认识?还赠予信物? “嗯,是一柄玉如意,就在二姐姐房间里摆着,二姐姐极其爱护,当宝贝一样供着。”她眼睛眨了眨,说着单纯无比的话,心里想的却是,让面前的人给梁府捎句话,不要再铁了心想把洛嘉娶回去,她不是什么好女人。 果然,梁进一听这话,连提起洛嘉二字都觉得嫌弃,“原来是不洁的女子?呵,我们梁府怎能让她进入?” 洛莹再佯装劝道:“其实二姐姐她人还是不错的……” “不必再说起她,如今是你我二人的主场,提起旁人多扫兴?”梁进制止住,脸上又变得柔和,露出温柔的笑,移了移,向洛莹身边靠近。 他伸出手,捋捋洛莹耳边微湿的发,身子慢慢倾斜了点。 两人靠的很近,洛莹的心忽然咚咚咚跳起来,她从来没有跟男子如此近距离待过,更何况眼前男子样貌不凡,又是贵家子弟,若瞧上她纳入府中…… “三小姐貌比西施,正合梁某的心。” 梁进玩了不少女人,知道欲拒还迎,也知道蠢蠢欲动,见洛莹没有一点儿反抗的迹象,想来也是有意的,于是大胆起来,拉过她的手捂在掌心,目光暧昧。 洛莹身子一颤,不敢动弹,害羞含眉,头越渐低垂。 梁进想摸一摸她光滑的肌肤,眼神落在雪白的脖颈上,色心顿起,一下子将她拥住! 背上的外裳掉落,洛莹整个人呆住,像坐在云端,感觉极不真实。 梁进将头抵在她颈间,噙着不怀好意的笑,正要开口调戏时,忽然有人声响起! “三小姐?三小姐?” 绿竹的声音传来。 洛莹赶紧推开梁进,慌忙理了理头发和领口,坐立难安。 亭外,绿竹知道分寸,将伞故意压低,假装什么也没看见,明知故问:“三小姐在里面吗?大雨滂沱,我家小姐见您夜深未归,特意叫奴婢出来寻找,三小姐无事吧?” 第47章 原来你的眼光没那么差啊 “自然无事!”洛莹站起来脱口而出,根本不敢看梁进,又怕绿竹回去乱说,于是自行解释:“雨势极大,我在路上摔了一跤,所幸这位公子路过帮助了我。” 被他人发现苟且可不是好事,梁进还没得到洛莹,自然不想她对自己有个差印象,顺着话锋说了下去:“梁某见姑娘掉于泥泞之中,怎可不帮?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绿竹在心里吐槽,表面功夫做的真好,她只当才注意到梁进的存在,对着亭内福了一福:“多谢公子出手相助。三小姐,跟奴婢回去吧,二小姐没看见人该等急了。” 洛莹整理好情绪出来,面上看不出什么,只有她微微握紧的掌心噙着冷汗。 要是被人发现,她跟男子在外举止亲昵……后果不堪设想。转念道,公子不是普通人,即便事情暴露,也不会太难看。 心中镇定几分,转身盯着地面,对着梁进告别,随绿竹扬长而去。 仆从见亭中好久都没有动静,纷纷过来查看,发现只有主子一人?那个女子呢? 梁进则舔了舔自己的手指,回味洛莹的体香,眼中欲望清晰可见。 “洛莹,我会得到你的。” …… 明心院。 素心撑着伞,洛嘉挺直身子站在走廊一侧,静静等候洛莹回来。 张嫣从房内出来,瞪着她没好脾气:“你何时才走?站在外面,扰了本小姐清梦,知不知道?” 洛嘉没有回答她,只留给她一个清秀坚韧的背影。 张嫣一团气好似撒在棉花上,同样都是嫡女,人家还有个得宠的姐姐,不能打不能骂,只能将气往肚子里咽。 院门口有人回来。 洛嘉抬眸望去,看见湿透了的洛莹。 绿竹藏了点小心思,嘴上说是为她撑着伞,可实际上伞全偏在自己这头。 谁让三小姐处处在背地里使坏?活该淋雨! 好不容易到了院里,洛莹一边上台阶一边抬头看去,没曾想洛嘉会出现在这里,怕她察觉到自己与梁家公子相遇,心上着急一慌,脚下忽然一滑,差点摔倒! 还好绿竹手疾眼快,顺势扶住。 洛嘉站在原地含笑看着她,开口道:“一路泥泞走来,三妹妹腿都软了。绿竹,快些扶三妹妹进房间吧。” 张嫣跑出来,见到略显狼狈的洛莹,很好奇她半夜去了哪里。 “谢二姐姐关心。”洛莹有意疏远,不知为何,她平静的眼眸看过来,如同看戏子般。 两人的关系早就裂了,不用再揣着明白当糊涂。 洛嘉道:“我见夜雨极大,怕妹妹晚归出什么意外,特意让绿竹去找你。既然妹妹安然无恙,那便早早歇息吧。” 不等洛莹作答,带着素心绿竹二人往清心院去。 望着她离去的孤傲的身影,洛莹眼中恨意显然。 张嫣见春桃没跟着,浑身也湿了,赶忙拉进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问起她为何这么晚才回来? 洛莹躲躲闪闪,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 等回到清心院,洛嘉脱去沾上泥土的鞋子,赤脚踩在地板上,松开简单样式的发髻,准备上床歇息。 一阵风过,房内烛火熄灭。 甫一睁眼,面前出现一个人影。 袖口的烫金纹路,在闪电的光芒下,极其耀眼。 见蜡烛灭了,绿竹在门外不放心,敲了敲问:“二小姐,睡了吗?” 洛嘉扬声:“准备睡了,你们都去歇息吧。” 绿竹这才提着灯笼回房休息。 面对眼前的高大男人,洛嘉真是又气又急,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想了想,还是镇定问道:“王爷喜欢闯人房间?” 顾今宴掀袍坐下,目光停在光洁的赤脚上,语气平静:“我说过下次来见你,不要赤着脚。你明知故犯,该怎么惩罚呢?” 怎么就……要被惩罚了? 洛嘉觉得好笑,反问道:“王爷几次三番闯入我的房间,犯了采花大盗的罪行,又该如何惩罚?” “你想怎么惩罚?本王但听吩咐。” 洛嘉不说话了,黑暗中的眸子看不出情绪。 前世的摄政王多么高高在上,多么尊贵荣耀,何曾说过这样的话? 现在什么都变了。 “嗯?”见她没回答,顾今宴眉梢噙着一丝笑意,偏要她说出个所以然来。 “那就罚王爷……早点回去休息吧。”洛嘉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眼前人,只能看见昏暗的身影。 那人吃吃一笑,拿出火折子点燃,火光瞬间照亮两人的面孔。 他道:“好。” 洛嘉心上一松,还以为要跟他费好一阵口舌呢,原来并没有。 火光如同晚霞,绚丽的点燃顾今宴的眼眸。 目光里是真心的笑,嘴上不自觉道:“洛二,原来你的眼光没那么差啊。” 眼光?什么眼光?洛嘉听不明白。 顾今宴也不作解释,吹灭火苗,再不吭一声,悄然匿于黑暗之中。 等到真的离开了,洛嘉长呼一口气,怎么感觉他神出鬼没的? 第二日雨停了,天气却仍是乌蒙蒙的。 洛嘉故意起了个早,邀请洛莹与张嫣一同去饭堂用早饭。 几人食不言,心思各异,非常快速解决了一顿饭。 有小沙弥进来抱歉通知:“各位施主,昨夜风雨急躁,将半山腰的石头吹下来堵住了路,师父正吩咐人处理,一时半会,烦请各位在寺里多待一会,等山路畅通,自然会护送各位施主安然下山。” 第48章 偷听静言的话 其他人或唏嘘或欣然接受。洛嘉早知道会有这么一件事,没太惊讶。 倒是张嫣急得不行,她偷偷跑出来,未曾知会过府上父母,一夜未归丫鬟们随意隐瞒了便是,可若是今日还回不去,父母亲会责罚的! 而洛莹神情轻松,隐隐还有一丝喜色。环顾饭堂一圈,没有看见梁家公子,转念一想,人家地位不同,自然不会到饭堂来跟大家一起吃。 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他。 洛嘉用完饭,接过绿竹递来的绢帕擦了擦嘴,敛眉看向众人:“我出去散散步,三妹妹和张家小姐慢用。” 随后翩然起身,只留给她们一个背影。 洛莹心不在焉,翻动着碗里的粥味同嚼蜡。 斋饭清淡如此,她实在没什么胃口。 张嫣一筷子敲在她手腕上,凑近来问:“你怎么魂不守舍的?昨夜下那么大的雨,我派人去静室找你,结果不在,可又没回来,你到底去哪里了?” 昨晚回来后她就逼问了一次,偏偏洛莹嘴硬什么也不愿意说,半个字都不想吐出来。 越是如此,越是有什么猫腻。 现在也是,洛莹支支吾吾的,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忽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打扮利索的仆从,左右看了看,发现洛莹的位置,大步走来,态度很是恭敬,双手还递上一张信笺,“洛三小姐,这是我家少爷给你的。” 张嫣手疾眼快一下子抢了过去,边说边要打开:“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 洛莹脑海中一下子回想昨晚那个慌人的拥抱,一下子站起来,趁张嫣还没来得及撕开信纸看,迅速从她手里夺过来。 面上慌乱几分,颇有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气势。 “你做什么?”张嫣顿住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洛莹,她一向柔柔弱弱的,何曾像这样强势过? “我……”她想要解释。却被仆从抢了话去:“张家小姐,信笺是我家少爷给洛三小姐的,旁人不看为好。” 一听这话,张嫣火冒三丈,她明明是洛莹的闺中好友,哪里是什么旁人? 洛莹赶紧劝住她安抚几句,才没有惹得两人对峙。 看着仆从趾高气扬离去,张嫣好心劝道:“洛莹,那狗腿子是梁进的人,你可千万要跟他们保持距离!” 京中谁不知道梁进的性情? 洛莹捏着信纸的手紧了几分,有些惊讶:“是梁进的人?” 张嫣点头:“对啊,他身边的狗腿子为虎作伥,嚣张惯了,所以我认得。你虽是庶女,可举止谈吐和容貌一点儿也不必嫡女差。乱七八糟的人你不要靠近,等以后我让母亲给你物色几户好人家怎样?” 张嫣是真心实意将她当朋友,掏心掏肝的那种,至于这份真心会不会有人接受,是后话了。 这么说来,昨晚上的男子,应当是梁进了? 洛莹胸腔微微浮动着,又是犹豫又是气愤,不知不觉中,竟被那样吃了豆腐! 她拳头紧握,看也没看,将信纸揉成团,随手一扔。 如梁进那般的登徒浪子,有何用处? 趴在窗口的素心瞧着她揉碎信纸,快步朝花园走去,向洛嘉汇报。 看样子她并不笨,知道跟着梁进没有好下场。 可是,选择与不选择,只不过是一念之差,谁又知道最后的决定呢? 下午,主持通知大家,下山的路通了,大家都匆匆收拾行李。 洛莹刚去静室跟娘亲告别,正往明心院回去。隐隐看见清心院外,有两三人影婆娑,嘀嘀咕咕似在说些什么。 春桃正要指责,被洛莹制止了,因为她听到了梁进的名字。 “梁三公子也在寺里?他跟我家小姐提过亲,原以为是肥头大耳的人物,没想到人长的还挺俊?”声音有点熟悉,洛莹放缓脚步近前几步,认出是洛嘉身边的静言。 她一贯叽叽喳喳爱说,是个嘴巴大的婢子。 另一女子接话道:“传闻梁三公子喜欢拈花惹草,更是青楼的常客,这等喜爱烟花柳巷之人,并非良人。” 静言捂嘴笑了笑:“哪里的话?提亲的婆子曾说,梁三公子答应迎娶我家小姐以后,舍弃那些风流爱好,专心专意对待我家小姐一人。你不知道吧?梁老爷子也曾有言,一旦梁三公子取了正妻,甭管是谁,都只会是唯一一个梁三夫人,其他妾室根本不允许存在。” “是吗?看样子梁三公子的亲事,梁府很重视了……” 静言和那婢子并肩离去,声音也渐行渐远。 洛莹站在原地愣了好久,仔细回味话里的意思,也就是说,不管是谁做了梁三夫人,梁进都会好好爱护,并且还会受到梁家人都看重? 是了,一个喜欢寻花问柳的小子,好不容易能娶妻生子,梁老爷怕是高兴还来不及! 春桃见她发愣,问了好几遍:“三小姐你怎么了?” 第49章 说不定哪天,她就离府另住了 洛莹回过神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焦急交代道:“春桃,你现在马上去饭堂找一封被揉碎了的信纸,快去快去!” “小姐是上午你扔掉的那封信?” “对对对!那是掌握我后半生的信纸,要是真丢了,就完蛋了!”洛莹着急不已,不管信纸里写了什么,她都要做出回应才是,要不然梁进一定会认为她没有意思! 男人嘛,风流一阵可以理解,只要有改正的觉悟,有什么不能原谅的? 洛莹一手搭在走廊边上,缓身坐下,手指微微紧握,似在下定决心说服自己。 梁老爷是兵部尚书,位高权重,梁府也是高门大户,要真有机会进入,日后定不会受委屈。 真如静言所说,一旦成亲后,梁进会有所改变,岂不是各大欢喜? 洛莹深知父亲不过是通政史司左参议,跟兵部尚书的门槛比起来天差地别。洛贵妃虽受宠但不允许皇上给父亲升职,她作为小官的女儿,若是不自己想办法,日后如何寻得好夫家? 不管贵妃以后诞下龙子或是公主,凭着如今的受宠程度,洛嘉的夫家永远都不会愁。 哪里像她?是庶女,就真的只是庶女! 洛莹眼中闪过一丝坚定,这也是第一次没有经过父亲母亲的同意,而擅自做主的一件事。 梁府…… 清心院里,静言小跑回来,笑嘻嘻说着任务完成。 洛嘉长呼一口气,若是洛莹心上坚定,便不会被静言的话语所改变,可若她举棋不定…… 管他的呢,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罢了。 寺庙外,洛府的马车已静静等着。 素心看了看天色,神色有些焦急,掀开车帘朝里面道:“三小姐还没来,再晚会等到家天就黑了。” 洛嘉想了想:“等她吧,路上也好有个伴。” 半个时辰过去,张嫣站在马车外来回踱步,看样子也等的不耐烦,还派人去寺里找。丫鬟喘着气回来摇摇头,明心院和静室里都不曾见到洛莹的身影。 就在张嫣准备亲自去找到时候,看见洛莹提着裙角轻飘飘走来,喜上眉梢,脚步也轻快了几分。 洛嘉侧头看去,目光下移,落在她微微粘着湿泥的鞋底。 通往竹林的小路泥泞未干,一来一去,鞋子自然就脏了。 她还是赴约了。 洛嘉摸着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很是畅快。 张嫣问:“你又去哪里了?叫我一阵好等,再晚点就回不去了!” 洛莹不敢说真话,只慢吞吞解释说:“我的簪子掉在竹林了,去找了好一阵……” “行了行了,快上车吧,别磨蹭了!”张嫣嫌弃她磨磨蹭蹭,一把拉了上去,叫车夫赶紧赶马前行,不要耽搁片刻,再晚点回去肯定会被骂的! 上山不容易,下山就要快些了,等回到了京城,天还没完全黑。 在京华大道的拐弯处,张嫣匆匆对洛莹道别后回了张府。马车到达洛府,柳飘飘出来迎接,她打扮素雅,跟秦无双的鲜艳成鲜明对比。 洛莹没给她好脸色,毕竟现在鸠占鹊巢。 柳飘飘倒也不怒,多年来忍气吞声都受惯了,跟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置气做什么? 她站在石阶上笑脸盈盈看着两位小姐,迎着她们进入,嘴上道:“没曾想今儿才回来,后来才知道山上路被碍着了。二小姐三小姐都没事吧?” “没事儿,死不了。”洛莹难得一次顶嘴,满是愤愤不平。 她见不惯柳飘飘,尤其是刚跟娘亲分离回来,心里满满都是对娘亲的心疼,凭什么娘亲要去寺里过清苦生活?柳飘飘却能在府上狐假虎威? 洛莹当下一哼,径直往青莲阁去。 柳飘飘哎了一声,不知该说什么,跟洛嘉并肩而行,一同说着话朝前堂走去。 “三妹妹说话若是有得罪的地方,二姨娘莫放在心上。” 柳飘飘讶然,二小姐不是跟三小姐不和?怎么还帮她说话? 洛嘉紧接着又道:“说不定哪天,她就离府另住了。”说完,翩然一笑,头也不回的离开。 留下柳飘飘思索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离府另住? 不过是嫁人的说法罢了,洛嘉说的委婉,她也没有猜到。 洛莹不愿意甩掉梁进,她是有心进梁府的。 梁府愿不愿意接纳她,便是后话了。 青莲阁里,洛莹回想起竹林一遇,腿上一软,竟酥的说不出话。 从怀中掏出一根发簪,上面刻着金雀,做工精细,质地极好。 这是梁进赠予她的信物,是定情信物。 洛莹小心翼翼放进首饰盒里,生怕损坏了,里里外外包了好几层。 等着她的荣华富贵,即将到来了。 第50章 一传十十传百 …… 近来天气炎热,房内放着冰块也解不了暑,洛嘉在瑶光阁呆不住,拿上事先准备好的东西,索性换上男装跟绿竹出去酒楼玩。 可不单单是普通的酒楼,而是摆着说书台子的京中第一大楼,水云间。 来往的皆是贵客,洛嘉也想着去睹一睹风采,正好换上男装容易走动。 水云间的小厮热情开朗,一口一句俊俏公子,将洛嘉好一阵夸,顺带着绿竹也带了几嘴。 她们要听说书,被安排在一楼的隔间,跟其他客人互不影响,保护隐私。说书先生就在正前方的台子上,时辰未到,他也没来。 洛嘉落座后左右扫了扫,对绿竹使了个眼色,她点点头,抱紧手中东西就往说书台子后面跑去。 先生未来,走动的人还不多,专门挑的就是此时。 二楼雅间,一把折扇上刻着个大大的疆字正来回扇动,握扇之人注意到洛嘉的指令,目光一点也不移的盯着绿竹,见到她的作为后,有些不解。 再定睛一看隔间里的男子,仔细一辨呵,原来是她? 底下绿竹左顾右盼,趁着没人发现时赶紧溜跑回来,坐回位置后不停拍胸脯,惊慌未定:“二小姐,我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幸好没被人发现……” 洛嘉尤其镇定,抿了口茶水:“已经被发现了。” 绿竹啊了一声,忙四处查看,脸上明显写着心虚两个字。 “小姐哪呢,我怎么没看见……” 洛嘉努努嘴,示意她看向二楼,果不其然被发现了。 两个雅间,都有人看过来。 一方式刘疆,另一方式……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今日这样凑巧,都让她赶上了? 只要不额外生事就行。 洛嘉不慌,抚慰好绿竹,她们又不是偷东西,不过是调换了下戏本。作为说书先生,肯定是说最吸引人的戏本子,她们给的那本,一定会是震惊京城的大消息! 整整花费了洛嘉两天一夜的时间,全程手写,可谓是大工程了。 不远处一阵敲锣声,说书要开始了,客人也纷纷而至。 从一侧上来一位深灰色长衫的老先生,鹤发童颜,慢慢落身在桌子前。 洛嘉手中捏着茶盖,静静等着老先生说书。 只听的一声醒木声起,全场寂静无声,都懒洋洋望着台上先生的影子。 “南来的北往的,打尖的住店的,各位客官安好嘞!今儿,咱来说一说《桃夭传》,话说呐天庭有一女仙名叫桃夭……” 绿竹偷偷问洛嘉:“二小姐,你让奴婢放的戏本子叫什么名字?是爱情故事还是悬疑的呢?” 她凝眸想了想:“悬疑的。” “可是……我们被看见了,会不会被人责罚?” 洛嘉笑着摇头:“等会先生说起戏本以后,大家都会被吸引,无人会注意到我们的。” 如此便好,绿竹松了口气。 “因生出情愫,天帝要罚,可桃夭不愿意接受惩罚啊!她不仅要情爱,还要跟男子长相厮守……一日,大魏朝京城发生了一起新婚妇女被抢案,事情发生在九尺山,你们可知,那凶手是谁?正是当朝……当朝……” 众人察觉到异样,原本闹哄哄的酒楼瞬间安静下来,等着接下来的解说。 新婚妇女被拐案是受朝廷重视的案子,虽是结了案,可其中细节旁人不太清楚,听客们屏息凝神准备倾听。 老先生许是发现了不对,定了定睛,忙指着戏本子上的字仔细看,吓得一哆嗦! 随手翻了几页,脸色顿白,似看见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见他受惊,堂下众人只想知道后面是什么剧情,纷纷催促他继续。 老先生快速翻书,想继续讲《桃夭》的部分,可偏偏翻不到,全是重复的妇女被拐案细节。 他求助的看向堂下老板,戏文上的内容可不敢让众人知晓,便是他自己也觉得脑袋不保。 突发情况,老板站出来笑呵呵打圆场,又让小厮重新递一本戏文来。然而众位听客不愿意,纷纷站起来表示反对。 洛嘉见状,从怀里掏出一个揉成团的纸张,随便往人群一扔,不知砸到了谁。那人当即破口大骂,边骂边摊开纸张看,神色大变! “这这……” 那人一下子坐在位置上,异样的举动被其他人察觉,抢过纸张一看,也跟着变了脸色。 纸张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在水云间里传遍,喧哗轻松的气氛很快变得紧张慌乱。 一人从椅子上站起来,将银子一结,匆匆离去。紧跟着其他人也留下银子,连招呼都不打,扬长而去。 绿竹不识字,也不知道小姐给的戏本上的内容是什么。可刚才先生所讲的她已经听到了,新婚妇女被抢案本就受人关注,如此一来便更加让人想知道其中的秘密。 第51章 世子怎知我在胡闹? 酒楼里的人越来越少,唯有洛嘉还依然在此,她镇定自若,仿佛戏本上的内容于她没有任何关系。 酒楼老板指责老先生不专心,给他造成这样大的损失,下意识将案几上的书拿起一看,骤然失色! 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新婚妇女被抢案的凶手,正是当朝皇上的亲哥哥,恭亲王元旭! 酒店老板终究是见过大场面的,心中虽然慌乱紧张但不会乱了阵脚,他将书撕成粉碎,往地上一扔,吩咐老先生:“你先回家休息几天吧,等这阵风头过了再回来。” 老先生唯唯诺诺点头,今日知晓这样重要的消息,只怕一条命都不够恭亲王发泄,不过心里隐隐庆幸,知道消息的人这么多,他总不能全部杀了灭口吧? 酒店老板再给小厮们下命令,今日之事全当不知道,谨言慎行,否则会死的很难看。 见时辰差不多了,洛嘉翩然起身,将茶杯往前一推,语气很是轻快:“走吧,回府。” 绿竹紧跟身后,只想快点逃离水云间。 谁知,还没走出大门,便被一个人叫住。 是玉随,他奉主子之命下来请两人上二楼雅间说话。他的主子,自然是刘世子刘疆。 这份邀约想推也推不了,因为玉随还带着两个侍从挡了去路,洛嘉不得不赴约。 上楼梯时,她故意看向东南方的雅间,那抹紫袍一览无遗,正举止优雅的赏茶,仿佛楼下跟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毫不相干。 南絮注意到她,警惕地看着对面雅间。 二楼环境清幽,洛嘉跟在玉随身后,忍受着他依旧不可一世的姿态。刘世子的贴身奴才,确实有高人一等的本事。 玉随推门而入,对着里面的人微微颔首,领着洛嘉进入,将绿竹留在外面。 早在之前洛嘉就认出了他,此时见到并未太过意外。 桌上茶香四溢,雾气腾腾之中,刘疆的面容清晰可见。 他面无表情,幽深的眸子紧紧盯着洛嘉,似乎带着敌意。 让说书先生恐慌的戏本,他已经过目。 只是没有想到,幕后之人居然是洛嘉! 回想起那日在宫道里,被猫儿挠过的柔弱身影,怎么也不能跟今日的人混为一谈。 若非刚才注意到丫鬟的举止,任凭刘疆想破脑袋也不会猜到。 “说说吧,为何陷害恭亲王?” 洛嘉泰然自若,仿佛那事并非她所做。 落座在刘疆对面,隔着一杯茶水,两人相望。 她笑了笑问:“烦请世子说的仔细些。” 刘疆微微眯眼,一把将折扇合上握在手中,逼问道:“妇女被抢案明明已经结了,你故意胡闹这一出,是想挑起什么纷争?” 洛嘉眨巴了下眼睛,明明亮亮的,“世子怎知我在胡闹?” 案子的确是结了,也有人已经伏罪,可伏罪的人真的是凶手吗? 据说审问当天,元旭亲自到衙门旁听,有他在场,所有人都得对他唯唯诺诺,真相自然不能大白于天下。 那日,嫌疑人明明要供出所谓的幕后真凶,却在千钧一发之际承认了罪行! 九尺山有什么能耐,凭着几个毛头小子,真敢犯下让朝廷都重视的大案?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更何况,那么多具女尸被扔在国公府门口,是明晃晃的挑衅。 刘疆神色一顿,随即恢复正常,一拍桌子:“京兆尹主理此案都没说什么,你一个女子有什么资格参与其中?还煽动大家传谣言,你可知有什么后果?” 看样子他很生气,气的不行。 不管幕后真凶是不是元旭,都跟洛嘉没有丁点儿关系。相反,跟国公府倒是牵连不少。 平白无故的女尸横躺府门,京兆尹查清案情,禁了九尺山,现在又有消息出来说,衙门砍错了人,真凶另有其人? 国公府的颜面自然是尊贵的,危及到他们的一分一毫,统统都会还回去。 可事关恭亲王…… 刘疆大抵不想与他作对,甭管事情真相如何,反正有人顶罪,还瞎折腾什么? 洛嘉端坐在对面,浅笑盈盈:“世子大抵不知,不管谣言与否,都跟民女没有任何关系,民女也不会承担任何后果。” 她不信,顾今宴敢眼睁睁看着她被困而不施救。 玉随冷眼瞧着,撒气似道:“主子,不如将她扔给衙门?散播谣言的人,合该受到惩罚才是!” 刘疆没有说话,精明的眸子在算计什么。 接着,他转了话锋问:“你如何会得知所谓的真相?” 洛嘉道:“真相从不会被掩埋,世子何必助纣为虐?” 助纣为虐! 短短四个字,让刘疆心上一惊。 他不愿意跟元旭作对,不仅仅是碍于恭亲王的身份,更有父亲曾说过,元旭留着大有用处。 洛嘉此举,是将国公府往前推了推。 第52章 你这丫头,一贯不长记性 流言四起,他们不查,会让众人感觉是惧怕恭亲王。可若是查了,就是跟恭亲王作对。 “洛嘉,你不懂。” 刘疆喟叹,语气绵长。 这声叹息,让洛嘉梦回前生,国公府的高墙之内,稀薄的月光倾洒下来,落在她孱弱的身上。 “你在府上就不能安分一点?不去招惹烟眉吗?” 洛嘉双眼通红,伸出被瓷片划伤的手,委屈道:“是她先伤了我,我不过辩了几句……” “辩几句能将她推倒?你的意思是,她不顾腹中孩儿自己摔倒的?”刘疆声声质问。 洛嘉无话可说,跪在地上默默垂首擦泪。 刘疆望着她不置一言,最后叹了叹气,转身离开。 前尘旧事如梦,梦中人不知是梦。 回过神来的洛嘉摩挲着腕上镯子,眸中一丝疼痛闪过,转瞬即逝。 “世子说的对,民女是不懂。事情已经如此,世子不如想想如何面对,而不是在民女面前争辩是非。” 她眉目清淡,丝毫不惧怕刘疆。 明明是一个五品小官家的女儿,怎么会有这样的气度? 刘疆想起,大姐曾给父亲提议,将洛嘉纳进府中,好用来对付洛贵妃。 父亲则认为,洛府官阶太低,洛之擎的女儿想进国公府简直没门,所以才让梁进去洛府提亲。 反正梁老爷子是父亲的手下,彼此之间要做些什么都心照不宣。 那日赠送玉如意,也只是试探罢了,看得出来,她并非贪图富贵权势之人。 饶是刘疆心中再有气,对着平静镇定的洛嘉,好像铁锤对上棉花,怒气无处可撒。 他思索半天,叫来玉随道:“请京兆尹过来一趟。” 事关到国公府和恭亲王的关系,不会那么容易放走她的。 洛嘉眼睫一颤,要抓她去衙门吗? 玉随应声,得意扫了一眼,转身就往外走。 可才刚踏出一只脚,面前的路就被人拦住,待看清来人后,玉随只得恭恭敬敬行礼。 “王……王爷你怎么来了?” 刘疆闻声看去,脸色微变,扭头看向洛嘉,她早知道顾今宴会来,神色无异,纹丝未动。 玉随作为世子的奴才,有骄傲的姿态。南絮作为摄政王的侍从,更有傲娇的资本。只见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抵在玉随胸前,稍稍用力推了下,玉随便没得力气反抗,面红耳赤,只好默默退后。 “本王的人都让世子叫来问话了,难道本王还不能来瞧一瞧?”顾今宴意气风发,微微扬起的下巴带着傲人的凌视,目光扫过刘疆,最后停在洛嘉泛着红的脸颊上。 扮男装的她格外稚气,像是谁家清秀的少年郎。 刘疆听见此话,诧异片刻,很快镇定下来,邀请他一同落座。 偏偏顾今宴不承他的意,直接无视了不说,连话也不想搭半句。 来到洛嘉面前,伸出宽厚有力的手掌,屈屈手指,语气轻柔:“不是说事情完成以后回来吗?你这丫头,一贯不长记性,竟闯到刘世子的雅间来,该罚!” 知道他在给自己解围,洛嘉没有理由拒绝,连忙顺着藤蔓往下溜,将手轻轻搭在他的手掌心:“我……我错了。” 刘疆眉头一皱,发现事情不简单。 看来顾今宴没有停留的打算,连招呼也不想打,牵上洛嘉便径直离去。 “刘世子不好意思,我们先走一步。” 话音刚落,南絮直接关门,“嘭”的一声,将里外隔绝开。 看着如此张扬的几人,玉随指着门气得说不出话来。 刘疆手握茶杯用了用力,眸中晦暗不明。 如果没听错的话,是顾今宴吩咐洛嘉去换戏本的? 方才他还顿惑,一个小官家的女儿,怎么会跟恭亲王扯上关系?不过换做是顾今宴的话,一切都好说了。 从水云间出来,一直保持着被顾今宴牵着的姿势,绿竹看着自家小姐被吃豆腐,怀有敌意偷偷瞪着顾今宴。 洛嘉挣脱了下,却被他死死牵住,无奈,只好默默跟在身后。 等到了王府马车,顾今宴才松开,示意她坐上去。 洛嘉犹豫片刻,还是乖乖上了马车。 车内置着冰块,一进入就让人感到很凉爽。 她端端正正坐在一侧,大气儿也不敢出。 顾今宴坐在旁边,理了理袍角,斜眼凝着她,明知故问:“这就是你惊动京城的消息?” “是的。” 他哼了一声,没回答。 洛嘉自顾道:“元旭本就该死,留着他也是祸害,正好趁此让皇上对其动杀心,直接灭了未尝不可。” 顾今宴轻呵:“开口就是打打杀杀,你还真是给洛贵妃长本事。” “王爷不也默许了我做的事情,所以才替我解围?”她的眼睛明亮无比,似乎能看到人的内心最深处,“一旦元旭死了,皇上身边的歹心人就少了一个,大魏的江山便会稳固几分。这样的好事,何乐而不为?” 她真是猜准了他的心思! 那双桃花眼在洛嘉脸上流转又流转,嘴唇轻启,吐出几个字:“你这张小嘴吧吧的,真想给你堵上。” 洛嘉:…… 不可置否的是,顾今宴的确想到了这层,所以才替她解围,也替她担下此事。 元旭这个蛀虫,终究有一死,早些又何妨? 不如趁此契机扳倒他。 第53章 你没安好心 还有一个原因,今日之事让刘疆看见了,他若是不查个水落石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洛嘉背后没什么势力,要是被人针对,怕是九死一生。 “你怎么知道,恭亲王就是九尺山的幕后之人?” 洛嘉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是听别人说起的,才将所知道的都写在戏本中,让先生阴差阳错念了去。” 九尺山个中细节她不清楚,只知道幕后之人是恭亲王,走这险招,也是为了履行七日之内满城风雨的约定。 不仅如此,还有一事,想要顾今宴帮忙。 “你可真是不惜命。” 没有把握的事情居然也敢做,万一刘疆使些阴谋诡计,将她套进去,只能哭鼻子求饶。 洛嘉敛眉,命那么重要,当然要惜命了。 “王爷,既然我做到了,你又当如何呢?” 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似磕在石子上,洛嘉一个没注意,往前一趔趄,整个人扑在紫袍怀中。 下意识的天旋地转,让她不得不抓紧眼前的男人。 眼眸近距离触及到他雪白的脖颈,再慢慢向上移动,看见精致如玉的轮廓,和那双摄人心魂的桃花眼。 洛嘉呆若木鸡,不知道此时该做什么举动缓解尴尬。 “刚才压过一颗石子晃了晃,主子没事吧?”南絮及时问起。 绿竹也不甘落后,挺着声音问:“二小姐你没事吧?” 洛嘉面颊一红,其实……有点事。 “无事,你家小姐也无事。”顾今宴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镇定极了。 绿竹哦了一声,又问:“为何不是我家小姐答话?你把她怎么了?” 顾今宴目光下移,停在少女稍显慌乱的脸颊上,看着她依旧紧紧攥着自己胸前的衣服,满怀笑意:“不如你问问她,把本王怎么了?” 洛嘉下意识敲打了他一下,语气略显娇嗔:“你别胡说。” 随即从怀里起来,整理整理衣裳,再确定发式有没有乱,安安静静坐在一边,羞的无地自容。 马车这样大,往哪边偏不好?非要往他怀里倒? 洛嘉兀自无语,抹了抹额,耳朵通红。 发生了小插曲,方才的对话也被打断了,洛嘉竟一时记不起都说了什么。 相比起她的慌乱小动作,顾今宴犹其自若,将长袖理好,醉人的桃花眼扫过去:“你想好了要跟在本王身边?” 这话……听着怎么不对味呢? 洛嘉纠正道:“是替王爷出谋划策,护我大魏河山。” “本王不信。”他直接否定。 一个姑娘家家的,放出豪言说什么护佑河山?她一定有自己的目的。 洛嘉面露愕色:“为什么?” 顾今宴身子往前倾了倾,口中的热气似吐在她的脸上,温温热热的,“从一开始你的出现,就带着某种目的。国公府报信,女尸横陈,包括现在跟恭亲王扯上关系……洛二,本王调查过,你从未跟他们有过联系,为何会知晓那么多?你就像一个神算子,什么都一清二楚。” 此时此地,不是讨论这些的好时机。 洛嘉强装镇定,暗暗将拳头紧握,将脸撇开解释道:“我不过是凑巧知道的罢了。” “不,你没安好心。” 她咽了咽口水,还想强行辩解,唇上忽然覆上他冰凉的食指。 顾今宴放大的脸庞在眼前,邪魅与妖异并存,话里带着魔力:“至于没安什么好心,本王不追究也不问,你既然选择来到本王的身边,就得尽职尽责,助我铲除大魏奸臣。而你的要求,在本王能力范围之内,都尽量做到。” 洛嘉大气儿也不敢出,如小鸡啄米般使劲点头。 面前的男子呵的一声笑了,将她松开,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手边的衣角被扯了扯,洛嘉双手抱拳讨好似的道:“我现在有一件事,需要王爷帮忙。” “讲。” “帮我查一查怀阳洛府林嬷嬷这个人。” “允了。” 天色渐黑,马车停在洛府,将两人扔下调头就走。 绿竹从上到下打量,确定小姐手脚俱在,神色无异才肯放心。 洛嘉拍了拍胸脯,呼了好长一口气,凝视着远去的马车,心还七上八下的。 今日之事,实在有些荒唐啊荒唐。 回过神来正朝府内走去,杨管家小跑着来到,见到两人男装打扮,叹了口气指着里面道:“二小姐,老爷知晓你出府去,正发着怒气在大堂等着呢!” 心里咯噔了下,以往出府那么多次都没事,今儿怎么被逮着了? 洛嘉道:“我这就去。” 府门到大堂不远,也就几十步的距离,洛嘉大步跨去,老远便看到洛之擎坐在上方,黑着脸盯着自己。 她不由得心慌了下,不管再如何重生,始终怕挨父亲的打啊! 垂着首规规矩矩来到大堂,不敢看洛之擎的脸色。 周围除了杨管家没有其他人,见洛嘉到来也隐退下去,将地方留给他们。 第54章 跪祠堂 “跪下!”洛之擎喝了口茶,沉沉出声,看着绿竹怒火中烧。 绿竹打了个寒颤毫不犹豫下跪,将头抵在地板上不敢吭声。 洛嘉上前一步将她挡住,如实道:“出府之事,乃是女儿一人策划,跟旁人没有关系。父亲若要责罚,只管责罚女儿。” “呵,你还学起江湖义气来了?一个丫鬟不做分内的事,反而任由主子胡作非为?不该罚吗?杨管家,把人带下去,打五十大板!”他手握茶杯怒目圆睁,看到绿竹更是觉得不耐烦,只想快点让她滚下去。 杨管家从一侧小跑着上来,身后跟着两个仆从。绿竹看了看洛嘉,摇摇头示意不要跟老爷硬碰硬,她受罚就是了。 眼睁睁看着瘦弱的绿竹被两个仆从架着抬下去,洛嘉眼中寒意渐起,扬声道:“住手!” “带下去!”洛之擎声音比她还大,气势更盛。 “住手!” 绿竹被他们架着,咬着唇泫然道:“二小姐奴婢没事……” 洛嘉挺直了脊背,冷冷扫了眼杨管家。 见他不敢有所动作以后,才将裙角一掀跪在洛之擎跟前,整个身躯匍匐在地上,额头抵着地板,声音不卑不亢:“绿竹只是一个丫鬟,她没能力更改我的想法,出府一事更是由我煽动。父亲要责罚,便责罚我,那五十大板,女儿可以承受!” “你!” 洛之擎气得两眼翻白,记忆里,还从没有跟二女儿这样争吵过,他将茶杯扔在地上,颤颤巍巍指着洛嘉:“实话告诉我,你出府几次到底在外面结识了哪些人?是谁教会你顶撞长辈的?” 碎片倒地,就在洛嘉一侧。 她身子未动,头也未抬,“女儿从未结识三教九流之人,方才举动也并非顶撞父亲而是在解释。只是女儿不知,是谁在胡说八道,毁人清誉?” 因着姐姐的缘故父亲珍爱她,绝对不会有乱七八糟的想法。要说没人在他耳边煽动,洛嘉断然不会相信。 头顶继续传来父亲的指责:“你可知今日外头发生什么大事?还扮男装出府?要被外人知晓,你叫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搁?堂堂正正一个姑娘家,学什么不好?能不能听点话?” 京中传的沸沸扬扬,新婚妇女被拐案结案有疑,更跟皇亲国戚扯上关系,朝廷看重此事,也重新派人查案。 皇上亲自命令的人,便是摄政王。 没想到消息传的这样快,连皇宫也听闻了。 洛嘉装作不知道,虔诚认错:“父亲,女儿知错了,女儿再也不敢了。” 洛之擎神色稍稍缓和,恭亲王正在彻查是谁走漏了消息,连不少知情人也打算封口杀掉,无奈一传十十传百,整个京城都知晓了,哪里还有能力灭口? “口头认错不算,罚你跪在祠堂一个时辰,禁足半月!至于绿竹,罚跪在祠堂之外,再除两月例钱。” 五十大板是免了,罚跪必不可少。 洛嘉应声,绿竹也挣脱开来跪在地上点头应下。 等到洛之擎撒手而去,绿竹忙起身搀扶她起来,眼中饱含热泪:“二小姐,奴婢受一受罚无事,倒是你要委屈了跪祠堂。” 洛嘉咧嘴一笑纠正道:“受什么委屈呢?我也没说错,要不是因为我,有你什么事儿?不过我们出府那么多次都没事,今儿刚好被逮到,我觉得有问题。” 杨管家是认钱的主儿,稍微一点拨自然不会胡说八道,有他吩咐,前门后门的仆从不会胡说八道。 柳飘飘不会做这样的傻事,洛菁也不会有坏心思,那么只剩下她了。 祠堂在洛府的最西边,树木层层叠叠,葱郁阴凉。 洛嘉跪在祖宗先人的牌位前,绿竹则跪在走廊里。 听闻到大堂的消息,素心跑过来寻人,见到绿竹时简单问了几句,交给她一块垫子便进入祠堂。 “二小姐……” 素心探出一个脑袋,晃了晃手里的垫子和食盒,近到跟前来。 洛嘉眼前一亮,救星来了。 “这是奴婢翻箱倒柜好久才找到的厚垫子,二小姐先垫在膝下吧。”一边说着,一边从食盒里拿出尚还温热的饭菜,拿出筷子递给洛嘉,“饭菜是叫嬷嬷特意留的,快趁热吃。” 洛嘉的双腿早就麻了,垫了垫方才好很多。她从食盒里拿出一个小碗,递给素心:“绿竹也没吃,你多夹些给她,不要饿坏了。她有垫子吗?” “有的,奴婢准备了两份。” 素心将饭菜递给绿竹后又返回来,正好洛嘉要问些事情,包了一大口饭含糊不清问:“下午有人找过我吗?” “三小姐来过。奴婢随便找个理由回绝了,可她不走,赖在瑶光阁外等了半个时辰才离开。奴婢跟在后面瞧到,她没有回青莲阁,而是出去了。” “她也出去了?”既要出去,先来瑶光阁做什么? 素心点点头:“春桃没有跟着,三小姐是一个人出去的。” 洛嘉懂了,是去赴约的吧? “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从明日起你偷偷跟着洛莹,看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静言大大咧咧的我不放心,绿竹最好避一避,唯有你了,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素心应下。 忽然,外面传来碗筷打翻在地的声音! 第55章 大抵是找到靠山了 素心跟洛嘉对视一眼,立马出去查看。 “三小姐……”绿竹委屈的声音传来。 洛嘉心中起疑,她怎么会来这里? 祠堂外,洛莹趾高气扬看着绿竹,任由春桃打翻她的碗,得意的看着。 “父亲叫你罚跪,可没叫你在祠堂吃饭啊?”她高高在上看着绿竹,下巴快要扬上天,只用着两只鼻孔看人。 素心见状,陡然提高声音让洛嘉戒备:“三小姐怎么来祠堂了?” 春桃顿时奔起,一巴掌甩过去,狠狠打在素心脸上,狐假虎威用的极好:“三小姐问话,你一个婢子答什么?” 素心捂着脸退后一步没再吭声,仍旧跪着的绿竹不服气,一边拾起碗筷,一边意有所指:“老虎不发威,猴子称大王。” 洛莹脸色一变,冷喝道:“春桃,掌嘴,掌到本小姐满意为止!” “是!”春桃撸起袖子就朝绿竹去,眼看着已经抓住她胸前的衣服,耳光即将扇上去时,一口未喝完的汤从里面洒出来,不偏不倚,只落在春桃一人身上! 她被淋成落汤鸡,低头一看,面前挂着几片黄瓜摇摇欲坠。 正是素心送来的黄瓜蛋花汤。 洛莹抬头,对上晃了晃碗的洛嘉。 她心中有几分惧怕,但想到梁进对自己的看重和喜欢,不想在其他人面前低头,仍旧昂首挺胸,强装一副不怕事的模样。 洛嘉板着脸将碗递给素心,接过绢帕擦了擦手,不由分说,绕过春桃直接一巴掌刮在洛莹脸上。 洛莹本站在台阶上,被这巴掌扇的连连后退,捂着左脸不敢置信洛嘉居然敢打自己? “你!” 洛嘉扬起下巴,盛气凌人:“我什么?祠堂在西边,跟青莲阁是相反方向,你不会路过吧?还是说故意来此就是为了责罚我的丫鬟?她们犯了何事?又在何处惹到了你?” 祠堂院里寂静无比,只剩下她清亮的质问声。 春桃扶着洛莹,眼神哀怨看了洛嘉一眼,有气不敢撒。 “呵,祠堂重地,绿竹在这里吃饭就是不敬,洛府祖宗面前,怎容她人儿戏?”她不允许自己退步,口舌之快也不能输。现在的她,跟以前不一样了。 梁进已经允诺她,正妻只会是她一人,现在是以后也绝对会是! 洛嘉口中寒意更盛:“那你是不是也要打我?” 她将头一扭,没有说话。 洛嘉上下打量,方才注意到腕上的名贵手镯,还有独特的发式,都在说明着今天的她不一样。 怪不得如此张狂。 “洛嘉,今日这巴掌,我会牢牢记下的!”洛莹阴暗着脸瞪着洛嘉,此刻什么尊卑有序?什么姐妹?全部抛之脑后。 洛嘉冷然道:“这句话应该是我说,你平白无故闯入祠堂打了我的丫鬟,给我下马威。洛莹,应该是我不会放过你。” 论气势,终究是她长了一程。 洛莹捂着脸扬长而去,没有回青莲阁,而是去了菊园告状。 今时不比往日,她不会吃一点点亏。 素心在门口张望一眼,回头来说:“三小姐去了菊园,老爷在那边。” 秦无双走后,梅园只留给奶娘和洛衡住,洛之擎偶尔过去瞧一眼,留宿也只在菊园。 “奇怪,以往三小姐从不会如此暴躁,今日还直呼小姐你的名字,到底是怎么了?” 洛嘉沉眸:“大抵是找到靠山了。” 她越是这样,就越要激怒,越是让她那颗想进梁府的心蠢蠢欲动。 素心和绿竹明了,般若寺的事情她们都知道的。 许是洛莹的大吵大闹起了效果,洛之擎继续罚绿竹跪祠堂,三个时辰少一刻钟都不行。 绿竹没走,洛嘉也不走。 半夜了,杨管家偷偷跑来劝道:“二小姐快起来吧,老爷说过你不必再跪,可以回去了。” 洛嘉动动麻木僵硬的双腿,什么也没说,只问道:“绿竹还在外面吗?” “在呢,身子弱着呢,撑不住了。” “把她抬回去,我会跪满时辰的。” “二小姐……” 洛嘉叹了叹气:“无事,你退下吧。” 祠堂院外,春桃远远看了一眼,见人都还跪着,跑回青莲阁汇报。 洛莹洗漱完毕准备休息,只穿着简单中衣坐在铜镜前,取下腕上的手镯放在首饰盒前,哼了哼:“还真是倔强,做主子的帮一个丫鬟受罚?闻所未闻。” 春桃拿起梳子为她理了理发,漆黑的发披在肩上,就如同下午那般。 注意到脖子下方的通红之处,春桃心有疑问,但没有过问。 她知道,那样的痕迹只有男子才会留下。 三小姐下午去了哪里?又见了什么人?她一贯不知。 洛莹对着镜子看了好久,伸手摸了摸胸前的印记,不知想到了什么腿一软。 下午她是出去跟梁进会面了。 在一处庄子里,是梁进自己购置的房产,里面除了一些丫鬟以外没有其他人。 他还是如同上次一样温柔贴心,抱着她的时候,像怀抱着宝贝一样珍惜。 他说:“我已禀明父亲,此生非你不娶。莹儿,可愿意跟我?” 第56章 莹儿我不会负你 洛莹娇羞着脸没敢说话,只别扭的点了点头。 梁进一把搂着她,嘴唇如鱼儿点水般落在她的脸上,更加欢喜:“待我们成了亲,什么妾室我都不要,只疼你一人可好?” 还真是对应了静言的话。 洛莹没来得及从上一份惊喜中出来,又哗的一下掉进下一份惊喜。 看吧,再风流的男人,也有收心的一天。 “可是我父亲说……” “说什么?”洛莹神色有点紧张,生怕有什么变动。 她第一次大着胆子做一件事,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想为自己赌一把。 梁进哈了口气在她的脖子上,热腾腾的,惹人心乱:“我父亲是个老思想,始终要我娶洛嘉那毒妇,可我心里只有你……” 洛莹听的火大,好在后半句还算有点安慰。 “我想了个办法,一旦成了,父亲肯定会许你进门!” 洛莹面上一喜:“什么法子?” 梁进不着急,一手停在她腰间,扯了扯腰带,腰身瞬间松开。 他紧紧贴着洛莹面前,大手在她背上胡乱的摸:“只要你怀了孩子,我父亲母亲都会同意你过门,若是还生了儿子……要知道我大哥哥都还没有儿子。” 连梁大公子都没有儿子,他要是赶了快,梁老夫妇肯定会欢喜抱孙子的! 洛莹不吭声了,脑中急速转动,不知该怎么应对。 见她好似不同意,梁进耐着性子问:“难道你想看我被逼着娶洛嘉吗?” 他不想霸王硬上弓,那样只会让洛莹更加抗拒,唯有慢慢磨合,让她主动才有意思。 洛嘉洛嘉,又是她! 洛莹恨不得立马毁了她! 当即想也没想,被嫉妒冲昏了头,脱口而出:“我当然不想!可是……” 梁进坏坏一笑:“没有可是,莹儿我不会负你。” 语音刚落,身子便一重,男人的肢体覆上,将洛莹严严实实压在床上,容不得她拒绝。随手将床幔一拉,春光无限。 思绪回转,镜中人面上带着红晕,轻轻捋着鬓边的发,犹在回味。 “春桃,若我嫁出府,你也会随我一起吗?”她轻声问。 闻言,春桃立即跪在地上,垂下脑袋道:“奴婢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一生一世都要服侍小姐!” 她知道三小姐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所有人。 洛莹转身将她拉起来,笑了笑:“你愿意跟着我,是极好的,总好过在府里受洛嘉的气强。” 春桃抿了抿唇,以前三小姐就是再讨厌二小姐,也不会直呼其名的,可是现在…… “二小姐出府一事是奴婢告的密,万一她知道了,会不会降罪下来……” 洛莹眉眼一扫,往床上一坐,满不在乎:“是我们告密又怎么了?我就是见不得她!春桃,从今日起,青莲阁不必惧怕瑶光阁,我也不用时时刻刻屈居洛嘉之下。人嘛,风水轮流转,我在洛府没有得到的风光,不久后自会得到!” 一个人如果突然改变了性格,一定是有了底气,春桃猜来猜去,始终觉得小姐的转变,跟寺里见过的那位少爷有关。 “今儿这巴掌我会还回去。绿竹不是也打过你么?哼,让她们等着吧。” 春桃默默垂首:“小姐,该歇息了。” …… 祠堂的烛火一直到凌晨才熄灭,素心扶着洛嘉回到瑶光阁,揉揉僵硬肿胀的膝盖,又拿来热药包敷了敷。 等到终于能舒舒服服躺在床上时,天已经快亮了。 “小姐快快睡吧,等会奴婢会给她们交代,无事不要来烦扰小姐。”素心理了理被子铺在面上,又将床头边的蜡烛吹灭。 洛嘉闭上眼翻了个身道:“天色不早了,陪了我一夜,你也去休息。” 素心轻声:“小姐莫担心奴婢,方才在祠堂外,奴婢靠着门框眯了好一会。” 也不知道床上的人听清没,只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接着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素心退出去关好房门,以免有其他人打扰,端来小凳子坐在走廊上趴着睡着了。 天边即将吐白,丝丝朝阳升起。 房内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纵是有声音,也无法惊醒床上的人,她太累了。 一抹尊贵紫袍停在床边凝眸看了看,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放在枕头边上,随即隐身离去。 院墙之外,南絮望着姗姗来迟的主子,再估摸下时辰:“主子,该上朝了。” 第57章 肃亲王的警告 朝晖照耀之下,琉璃瓦褶褶生辉,红墙绚丽,将众人笼罩在宫门之内。 金銮宝殿上,皇上看着如小山般堆起的奏折,全是指责他的好哥哥恭亲王的折子,望着下方无精打采的元旭,终是什么也没说。 继而转向顾今宴道:“妇女被拐案结案有疑,京兆尹暂且不论罪责,协同摄政王办案,尽快给民众一个答复,也给恭亲王一个清白。” 元旭闻言,眸中宛如一潭死水不动声色,放在袖中的拳头却微微紧握。 他一向隐藏的极好,这么多年来一直没事,怎么会在结案以后暴露出来? 自消息传遍出后,他一直都在找是谁散布的消息,查来查去都没有头绪。干脆将所有知情人都杀光,看谁还敢出来指认! 元旭深呼吸一口气,斜眼一扫顾今宴,面露冷笑,只要他不承认,谁能拿他怎么样? 察觉到异样的目光,顾今宴侧头与他对视,男人之间的视线暗涌流动,谁也不肯退步。 肃亲王元烨跳出来为皇弟证明,说的慷慨激昂:“皇上,臣猜测此事一定是有心人要陷害皇弟,这么多年来臣与皇弟朝夕相处,从未听闻他有什么不良嗜好。还望摄政王早日查明,好将事情真相大白于天下!” 顾今宴眉梢一挑:“回肃亲王的话,本王定当全力以赴。” 元烨元旭两人从小就穿着一条裤子,明眼人都看的出来。 皇上举目望去,面无表情,心上却对两位皇兄恨铁不成钢,只苦于不能言表。 先皇圣明,早知道他们不是可托付江山之人,才将大魏的重任全交到他一人手中。 “众位爱卿,可还有其他事需要启奏?” 朝堂上一静,看来都没什么启禀的了。 寿全公公见状,将拂尘一扫,尖着嗓子喊道:“既无事启禀,便退朝吧。” 皇上起身离开,众位朝臣拜别,随后窸窸窣窣离开金銮殿。 顾今宴特意慢了几步走在最后面,跟他离很近的是元烨元旭两兄弟,看起来都不怎么高兴。 “摄政王好威风,不仅协助皇上处理国事,连办案都要插一手了。”元旭有心嘲讽,将不喜直接表达在明面上。 若不是有他在,如今的大魏早就易主了! 哪里还轮得到曾经那个小皇弟来做皇上? 元烨年长几岁,性子更显沉稳,虽也不喜顾今宴,但有的话还是不要说在明面上。此刻碰面,只微微颔首,并未剑拔弩张。 “恭亲王谬赞,为皇上排忧解难,本是顾某分内之事。恭亲王放心,被拐案一定会早日查明真相,还您一个清白!” 顾今宴语气平平,可字里行间的气势却不容许人忽视。 有先皇的命令在,他的地位不会输给任何一人,跟恭亲王装客气也是做的表面功夫。 毕竟,不知道有多少次的暗杀是他吩咐的呢? 朝堂嘛,里里外外自然不一。 元旭哼了一声,愤愤拂袖而去。 留下元烨盯着他的背影顿了一顿,转向顾今宴,话里隐隐带着警告:“摄政王应当知道什么该查,什么不该查。元旭是皇亲国戚,便是皇上也要念及旧情的。别到时候,将两方都得罪了!” 顾今宴挑眉,嗯哼一声,没有应下。 没有到时候,也不会得罪两方。 …… 院墙之内,阳光投射进窗台,洒在地面上,有些晃眼。 洛嘉悠悠转醒,慢吞吞翻个身,手指碰到什么冰凉的东西,拿起一看,是一个青白瓷花色的小药瓶。 “绿竹。” 门被推开,绿竹跑进来,休息一夜后她气色好了很多。 “小姐怎么了?可是外面吵着你了?我就说让静言不要说话……” 洛嘉举着药瓶问:“这是你们放的吗?” 绿竹摇摇头:“奴婢倒是没瞧过,也许是素心放的,她出去了,等回来再问吧。” 她站在床边摸着床幔拎成了一个小揪揪,一脸愧疚道:“听杨管家说,昨晚是你为奴婢才跪满时辰的……” 洛嘉起身下床,绿竹立马伺候她穿鞋。 “昨日的事我猜测是有人告密,你让静言去查一查,是哪个碎嘴子说的。” “是。小姐你饿不饿?奴婢叫厨房嬷嬷留了排骨汤,这就给你呈来。”见她点了点头,便一溜烟儿的跑出去了。 手中的药瓶渐渐温热,洛嘉看了很久,发现药瓶底下刻着一个晏字。 “晏?晏飞?” 他是开医馆的,自然会有这些东西。除此之外,洛嘉想不到第二个名字里晏字的人。 眼眸一顿,想到了什么。 她早知道的,晏飞是王府的大夫,只不过平日清闲,所以才在外赚点小钱。 那么药瓶,也是王府的咯? 一个时辰后,素心回来了,她迫不及待想将一直憋着的消息说出来,见到洛嘉,急的拍大腿:“二小姐,你不是让奴婢跟着三小姐去看看她到底在做什么吗?这不去不知道,一去吓一跳!” 绿竹和静言竖起耳朵仔细听,生怕错过什么重要消息。 “可是与人赴约去了?”洛嘉喝了一口汤,接过绢帕擦了擦嘴。 第58章 水云间被查封了 素心重重点头:“奴婢跟着三小姐的马车去到一处宅子,未施牌匾,不知道是哪家的。外面有护卫把守着奴婢不敢贸然进去,只知道过了很久她才出来。能肯定的是,里面绝对不是女子,否则怎么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会面?而且……而且奴婢不小心听到宅门口的护卫说什么,少爷这次眼光不错之类的话。” 未挂牌匾说明主人不常住,可能只是临时居住的别院。 能在寸土寸金的京城购置一处别院的,家底得丰厚才行。 看来梁进为了讨好洛莹出了不少力。 洛嘉心知肚明,吩咐几人权当不知道,不要出去乱说,素心还是一样留意洛莹的去处。 她继续喝汤,汤匙在碗里搅了搅,忽然问起:“洛莹身边只有春桃一个丫鬟吗?” “青莲阁丫鬟多着呢。自从大姨娘走后,三小姐的性子跟旁人越发合不来,只有春桃整日在身边围着转。小姐问这个做什么?” 洛嘉心中有数,黑白分明的眼睛转了转,“她是主子,身边只有春桃一个忠心的丫鬟怎么能行?” 素心几人对视一眼,听不懂话里什么意思。 “听说洛莹出去没带着春桃?” “是的。” 她打算瞒着所有人,殊不知,这是一个故意的局。 梁进那张嘴巴一贯花言巧语,几乎能将人夸到天上去,面对洛莹肯定少不了甜言蜜语。 回想起前前后后的性格变化,洛嘉知道,她打算孤注一掷。 午后,柳飘飘带着洛菁过来瑶光阁说话。 几日不见,洛菁的举止越渐大方端正,脸上施着淡淡的妆,恰到好处衬出她的美貌。 前世的洛菁一生尤其平淡,这一次不知道是怎样的人生? 说起昨夜罚跪祠堂的事情,当时柳飘飘听闻后本想去探望一下,奈何洛之擎在院里,她不想自讨没趣,于是耗到今儿才来。 “昨儿跪了那么久,膝盖没事吧?”她关心问道。 “无事,已经好多了。” 柳飘飘捏着手绢掩嘴道:“那就好。听说了吗?水云间被查封了。” 水云间?洛嘉面露惊讶:“犯了何事?” “咳,水云间是王侯贵公消遣听书的地儿,能犯什么事?还不是闹得满城风雨的妇女被拐案,水云间里传出消息,说凶手不是被斩首的那几个,而是当朝皇上的亲哥哥恭亲王!” 洛嘉捂了捂嘴,佯装做愕然的样子,继续问:“二姨娘从哪里听说的?” “街坊邻里都传遍了!皇上已经命摄政王彻查此案,相信不日就会出结果的。说来也可惜,那些女孩子刚成亲,本该有大好的日子,被这样毁了,又都是些命苦家的孩子……” “如果恭亲王的确是真凶,如今闹得满城风雨也活该,最好活刮了才是。” 洛菁忽然轻飘飘来一句。 柳飘飘瞬间变了脸色,轻轻打了她一下,低声指责:“你这孩子在胡说什么?恭亲王就算有罪,也应当是皇上责罚,跟咱们无关,不要妄言!” 房内因着她的话顿了一顿,洛菁似是知错了,默默垂着脑袋不说话。 “咱们闺阁之中说一说,无事的。”洛嘉劝道。 周围都是心腹,不怕外传。 元旭知道消息是从水云间传出去的,那么知道是谁传的吗? 刘疆呢,有没有告密? 洛嘉面上镇定自若,心里还是有一点点慌张。 狠毒成性的元旭,为了自己的目的,可以用尽一切手段。 她之所以会针对他,不为其他,只为前世他侮辱洛贵妃的不佳举止。 那时的姐姐已经自尽了,洛嘉被关在高墙之内,只有洛莹每日会带来消息,说洛贵妃被关押了,洛贵妃死了,洛贵妃的尸体被人大不敬……种种,种种。 顾今宴给了她一个契机,说什么也要抓住。 若是被元旭得知是她散布出去的,会不会抓狂? 洛嘉心中冷笑,不仅仅是这些,在恭亲王府内,还有一副别样天地。等公布于众,应该会很精彩。 “听闻恭亲王正在查是谁制造的事闻,这要是被逮住……哎!”柳飘飘没再说了,最后一声叹息已经说明了一切。 洛菁环顾房内一圈,目光停在右侧满满当当的书架上,眸子放光:“二姐姐,我想借几本看看可以吗?” 她说话声音很轻很细,像是故意拿捏着学的。 洛嘉笑着回答:“当然可以,你想看什么尽管取就是了,若是我院中没有的,父亲书房里也会有。” “谢二姐。” 她起身,去到架子前一层层细看。 少女姣好的身姿已初具模样,正是十三十四岁的开花年龄。 第59章 父女谈话 察觉到洛嘉默默凝视着洛菁的背影,柳飘飘紧了紧手绢,眸中担忧之色不减。 二小姐对付了三小姐,接下来会不会对她的菁儿做什么? 转念一想,三小姐是因为自讨苦吃没安好心,可菁儿本本分分,什么也没做……应当不会跟二小姐对立的。 洛嘉回过头,触及到她眼眸中的担心,浅浅笑了笑,没说什么。 从瑶光阁出来,柳飘飘心里压着事,一直闷闷不乐。 洛菁感受到她的心思,挽住手臂将脸贴在上面问:“娘亲怎么不高兴?” 看向怀中即将待嫁闺中的女儿,柳飘飘心里五味陈杂,摸摸她的头道:“为娘只是担心你的以后。菁儿,怪娘亲没有娘家依靠,好不容易做到管事的位置,还是顶替别人的。” 后半句隐隐带着自嘲之意。 洛菁撅着嘴,一听这话也不高兴了:“娘亲以后莫要说这样的话了,女儿的后半生,女儿会争取的。” 柳飘飘没想那么多,只觉得是女儿安慰自己的话语,还劝道:“你可千万不要学洛莹跟二小姐作对,老爷终究是疼她的,还有洛贵妃依靠,况且二小姐不是平庸任人欺负之辈,知道了吗?”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母女俩相互依偎着往流芳园回去。 …… 日色渐沉,洛嘉端着参汤来到书房,待下人通报后推门而入。 “父亲。” 房内只有书桌上亮着烛火,洛之擎手边堆着不少信纸,见女儿过来,揉了揉眼睛放下信纸,目光停在她的膝盖上,语气较为柔和:“腿还疼吗?” 洛嘉咧嘴一笑:“早就不疼了。”近到跟前,将参汤放在桌上,打开盖子,热气腾腾的汤散发着香气,“父亲尝一尝,女儿特意熬制的。” 洛之擎俯身闻了闻,喝了一口赞许点点头:“不错,是你熬的?别又是叫丫鬟们做的,功劳让你夺了去。” “哪有?真是女儿守在厨房熬制的。”她眼神落在桌上那堆信纸上,佯装好奇问:“父亲,这些信都是哪里来的?” 说起这个就头疼。 洛之擎叹息道:“民众请愿,表达对恭亲王的不满,想要皇上惩罚。这些信,大多是妇女被拐案的家属写来的,我看了一些,明明九尺山已经被翻空了,却还是有一些新娘或是少女没有找到。活着或是死了,都没个信儿。” 若不是水云间事件爆发,恭亲王如今还安安稳稳坐着,也不会有这些信纸。 洛嘉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来,随手拿起一封信看,笔迹大多一样,是出自同一人手写。 丢失的女子大多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他们不识字,只能统一找先生写信,几经转折才能递到父亲这里申诉。 父亲是通政史司左参议,收到的信纸或是折子由他过目后,才能继续向上层递。 层层转交,最后到皇上或者摄政王手中的信纸折子,已经是被精简过的。 洛嘉也不禁喟叹,这便是朝廷现状。 “万一,其他消失的人,本就不在九尺山之中呢?” 洛之擎眉头一皱,细细揣摩着这句话。 洛嘉发表自己的意见,昏暗的烛火照在她认真的脸上,藏着一丝坚韧。 “京兆尹带人抄了九尺山,地上地下全翻了个变,不可能有遗漏点。解救出来的女子都已经放任归家,可递来的信纸上说,还有一些失踪的女子没有找到。女儿猜测,她们在另外的地方被关押着,说不定此刻正痛不欲生。” “可是该去哪里查?” 偌大的京城,宛如大海捞针。 洛嘉道:“听闻此事已经交给摄政王处理,跟父亲并不相干,父亲要做的,只是将这些东西递上去即可。” 说到此处,洛之擎微微变色。 下朝之后元旭随便找了个理由将他叫去说话,说什么递上去的东西一定要仔细查看,字里行间都在威胁。 不仅仅是他,还有其他人。 这就是元旭的手段,威逼利诱。 洛嘉宽慰道:“父亲,朝堂上有那么多人,你不呈递上去,就会有其他人呈递上去。若被发现是你偷偷做了手脚,后果不堪设想,或许还会危及到姐姐……” 一提到洛贵妃,洛之擎便不敢马虎,他官职不高,在朝堂上却也能如鱼得水处处顺利,全靠大女儿的庇护。 可要是因他犯下的差错,让大女儿在宫里进退两难,惹怒了皇上…… “你说得对。我不递上去,还会有其他人递上去。皇上既然能收到那么多弹劾恭亲王的奏折,肯定有其他人在里面搅弄。我只需要按照职责办事,千万不要得罪皇上即可。” 自白日见过元旭后,洛之擎一直闷闷不乐,大女儿也早早警告不要让他伙同其他官员,皇上历来最恨拉帮结派的人。 本来因为这事愁着,现在被洛嘉一开导,还想明白了。 他将椅子往女儿那边靠了靠,又问:“万一恭亲王再找上我怎么办?” 第60章 瑶光阁有刺客 怕他知道自己没按吩咐做事,随便找个理由降罪下来,岂不是白白受难? 洛嘉微微一笑,只怕元旭有那个心,但没那个力气。 “父亲放宽心,查案的人是摄政王,天塌下来,有他顶着。” 说的也对,就算元旭要报仇,估计还轮不到他们。 书房内明暗交错,洛之擎凝视着她,宛如在凝视着洛贵妃。 她们姐妹俩性情坚毅,不屈不挠,跟玉枝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想起玉枝,只有模糊的面容了。 “父亲,女儿告退。”洛嘉起身,微微一福,接着转身离去。 杨管家进来收拾汤碗,见到老爷一直盯着二小姐离去的方向出神,随后似叹息般,道:“我对不起玉枝,唯有善待她留下的两个孩子。宁儿在宫中游刃有余,能独当一面,倒是嘉儿让我有些许操心,日后不知该许什么夫家才能放心?” 操心?杨管家腹诽:既然操心二小姐,还让她在祠堂跪那么久…… “她的夫婿,我定要千挑万选才行!” 怀着对原配的愧疚,也是怀着多年来对两个女儿不管不顾愧疚。 自从秦无双入府后,他的大部分心思都被夺去了,她一走,立即清净不少。 如今想想,是自己做父亲的不合格。 书房外的篱笆边上,一个鲜亮身影一闪而过,少女气得头疼,大步转身离开。 春桃小跑跟上,一面看看身后是否被人发现,一面又劝慰洛莹:“三小姐,老爷也是在乎你的,日后你的夫婿也一样会千挑万选的啊!” 倘若不是看到洛嘉往这边来,她们也不会好奇鬼鬼祟祟偷听墙角。 洛莹气得柳眉倒竖,恨不得立马回去跟父亲质问。 仅仅因为娘亲没在府上,就要受这等无视吗? 千挑万选?什么叫做要为嘉儿千挑万选夫婿?难道不管她? 洛莹咬牙切齿越想越气,不行!娘亲不能再待在般若寺,一定要快点回来! 怕再如此,还不知父亲会偏心到什么地步! “春桃,明日你去般若寺一趟,将我受欺负的消息告诉她,娘亲疼我,一定会想法子的!” 春桃见状不敢不应,看着小姐凶神恶煞的模样,不由得担心几分。 洛莹手指紧紧攥着,至于偷听到的其他话……洛嘉不是不想给洛贵妃添麻烦么?她偏要将偷听到的都告诉梁进,让他给自己做主! …… 快半夜了,从书房回来后,洛嘉一直坐在床边看书,她手笨,不似其他女子喜爱刺绣女红,闲暇时候总看些有趣的书打发时间。 静言敲门进来,如小孩鼓包似的脸微微不满:“二小姐,是春桃告的密。那日老爷在梅园教小少爷识字,身边只有春桃上前说过话。” 早知会是她,洛嘉没太在意,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让她们都下去休息。 今晚月色很好,银光般的月光从窗头洒进来,如白昼般。 有夜风吹进来,惊动了烛火,火苗不停的晃动。 洛嘉凝眸端望许久,紧了紧衣裳,打算下床将窗户支下来。 六月的天闷热,她依旧打着赤脚,脑海忽然浮现顾今宴的面容,想了想还是乖乖穿上鞋子。 外面凉风阵阵,与圆月不太相衬。 洛嘉刚刚将窗户支好,耳边忽然听到一阵猫叫。 府上只有柳飘飘才会养猫,可菊园与瑶光阁相隔较远,夜深了,猫儿不会来此。 她望向寂静的院子里,黑漆漆的一片,唯有房间里还有光。 凝神又一听,没听到什么声音,才掩门准备歇息。 谁知,就在闩门的那一刹那,身后疾风闪过,有一只手重重搭在她的肩上! 只瞬间,那只手被一股沉重的力量挑起,随即传来打斗的声音。 洛嘉下意识回头,又惊又怕,眼前只有两个黑影在交手! 她捂住嘴,躲在一边角落,尽量不发出声音,仔细辨认两人的身份。 一人身着劲装,模样俊俏,一人从头到脚都裹着夜行衣,辨不清身份。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穿着夜行衣那人,是刺客。 洛嘉眼眸一沉,是元旭的走狗吧? 想必刘疆已经给元旭禀告过,他查到了自己,所以要杀人泄愤! 可那劲装男子……是谁? 两人纠缠片刻不分上下,刺客见不是劲装男子的对手,只想快点完成任务,杀人索命! 眼神一扫,迅速瞄到洛嘉的位置,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柄飞镖刺来! 锋利如刀尖,凛冽着寒光! 洛嘉背靠角落,根本来不及躲闪,眼看着飞镖就要刺来,她咬着嘴唇将头一偏! 第61章 来认认你的新主子 面前有淡淡的檀香味道袭来,及时出现的紫袍目光泛着冷意,在他两指间,赫然夹着那只飞镖! 洛嘉惊魂未定,“王爷……” 今儿是怎么了?都来瑶光阁赶巧的吗? 顾今宴漫不经心吹了吹,转向刺客森然道:“活擒!” 余音刚落,南絮也破门而入,跟劲装男子一同捉拿刺客。因动静闹的极大,将绿竹几人全部都闹醒了! 她们一来到房间外全部僵住,声音抖的害怕,仍旧大着胆子往里面喊道:“二小姐你……你还在吧?” 洛嘉失笑,赶紧应一声:“我没事,你们在外面先不要进来。” 她们想进来也不成,三人在门后打成一团,稍不注意刀剑就会上身。 南絮两人经过专业训练,那刺客自然不是他们的对手,几个招式下来,果真活擒了他! 一把扯下他的面巾,见是个陌生面孔,接着在他身上胡乱瞎摸一通,找到一块令牌,来自恭亲王府的令牌! 刺客眼冒火花,只恨没有早点出手,否则现在已经将小妞的命拿下。 他面露凶狠,见到完好无损的洛嘉更是往前猛地一冲,想要以命相博! 还好南絮两人都不是吃素的,没让他脱身。 顾今宴居高临下看着,一脚提起他的下巴,端详片刻,冷冷道:“留个全尸,趁天还没亮,扔到恭亲王府前让他们看看。” “是。” 等局势完全安全,洛嘉才敢出来,看看刺客,再看看顾今宴,摊了摊手很是无奈:“怎么办?那人想杀了我泄愤。” 他早知道,所以才叫人埋伏在此处,一有变动能立马现身相救。 连他自己也在附近,否则怎么能及时接下飞镖? 顾今宴睨了眼地下,眉眼间极其不屑一顾,“腌臜玩意儿,不值一提。” 洛嘉:…… 她在跟他讲话,能不能好好回答? “你怕死吗?”顾今宴问。 洛嘉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看向南絮觉得他主子有病,反问道:“王爷不怕死吗?” “人终有一死,或死得其所,或死有余辜。” “王爷真乃圣人也。”她翻个白眼。 在两人说话间,刺客将藏在牙齿里的毒药引出来,不到片刻,便瘫倒在地,口中白沫直冒。 等到南絮发现时,他已经没气了。 “扫兴。”劲装男子抱怨了声。 顾今宴冷冷扫道:“无事,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南絮,你将尸体送过去,北方,来认认你的新主子。” 新……新主子? 劲装男子叫做北方,他一脸不可置信,眼神落在洛嘉脸上,隐隐不快。 “她是洛贵妃的妹妹,洛府二小姐,以后就是你的主子。” 相比起北方的不高兴不满意不愿意,洛嘉倒是兴奋的直拍掌,她扯扯顾今宴的袖口仰着头问:“你送给我的?” 一个送字,让北方更加黑脸。他双手抱胸,站在一边不想说话。 顾今宴浅浅道:“嗯。” 洛嘉瞬间精神,什么刺客暗杀全抛在脑后,喜悦清楚写在脸上,双手抱在一起双眼宛作星星:“他武功很厉害,以后就是我的侍卫了?” 顾今宴再次点头。 洛嘉赶紧将门拉开,让绿竹她们都进来,指着黑脸的北方笑嘻嘻道:“这位是咱们瑶光阁新伙伴了,你们的北方大哥!” 大……大哥。北方嘴角无力扯了扯,男人至死是少年好不好? 绿竹她们还没从刺客的慌乱中回过神,又要接受新人物,不过还是关心小姐的安危更重要,什么北方南方的,先放在一边。 “王爷?”素心认出来了。 见洛嘉没有否认,几人忙俯身行礼,心里隐隐错愕,到底怎么回事? 顾今宴没理她们,只对洛嘉道:“北方喜荤,不然没劲打架。” 她重重点头,保护她身家性命的人,是得每天吃肉才有力气。 “主子,你就这样把我给她?”北方表示不满意,再看看洛嘉,一个柔弱的女子,跟着她有什么本事? 南絮拍拍他的肩膀,憋着笑安慰:“最近正好空下来,免得你在府上无聊,保护二小姐也是一样的。” 北方:这差事给你要不要? 南絮:告辞! “一次没得手,还会有下一次。北方是我的暗卫,暂时留在瑶光阁护你周全。”顾今宴看向洛嘉,幽深的眸子落在她的眉梢,烛火下,如玉的容颜更显娇嫩。 她认真点头,眉间微微蹙着,仿佛也在为刺杀一事头疼。 早知道将元旭的丑事捅出来会有危险,她还是义无反顾的做了。 时候不早了,他们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惊动到隔壁院子不好。 顾今宴什么也没说,叫上南絮离开,紫袍一跃而起,踏云而去。南絮扛着尸体呼哧呼哧跟在后面,唯有北方看看房内,一脸无奈的问:“我睡哪?” 绿竹举手回答:“隔壁是一间空房,床褥子都是崭新的,还跟小姐的房间相邻,北大哥不如先歇一晚吧?” 一会儿一个昵称,北方懒得跟她们说,将手一摆大步跨了出去。 静言捂着嘴小声道:“感觉北大哥不太好相处啊?” 洛嘉憨憨一笑,“没事没事,混熟就好了。” 她抬头看向顾今宴消失的方向,心情说不清的畅快。 北方身手不凡,应当与南絮一起是顾今宴的左膀右臂才对,他居然舍得? 月色渐渐没了,洛嘉重新躺回床上,一想到紫袍挡在身前拦下飞镖的那刻,心中便一暖。 伸手随便一摸,是青白瓷的小药瓶。 她对着窗外有光的方向举着看了看,有所思量,接着默默放回枕下。 第62章 我不敢收你的银票,主子会怪罪 …… 翌日,恭亲王府。 一个身穿夜行衣的尸体被丢在台阶上,手里还紧紧攥着恭亲王府的令牌。 听闻此事,元旭气的在府内摔杯子扔碗,碎片哗啦啦掉一地。 一众护卫丫鬟站在旁侧不敢吭声,连大气儿也不敢出。 “王爷,那人是派去刺杀洛二小姐的。”周安是王府的管家,里里外外的事务,也全都是他安排。 元旭双眼直瞪,暴怒毫不掩饰,他如何不知?那人还是他亲自挑选的! 现如今死了不说,尸体还被扔在府门口,真是叫人欺负到头顶上来了! “奴才觉得奇怪,洛二小姐不会武功,身边也没会武的奴才,怎么会将咱们派去的人杀了?” 如果尸体上有伤倒还好解释,可他是自尽的,说明生前被活擒住,逃不了,才出此下策! 周安奇怪,元旭也奇怪。按照道理来说,府上闹刺客这样大的事情,一座小小的府邸怎么会一点儿风声都没闹出来? “王爷,奴去查查吧。” 元旭翘着二郎腿,一手摸着下巴寻思,“先不急,再派人去探探虚实。” 到底是洛嘉自己有能耐,还是有旁人帮忙,再探一探就知道了。 周安应声退下。 待他走后,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个男子,手中折扇轻轻挥着,脚步轻快。 “我说过,有摄政王护着,伤不了她分毫。” 元旭斜眼一扫,哼了声:“是老虎还是兔子,再试试不就知道了?告诉你家老爷子了?” 刘疆将扇子一收,翩然坐下,眸中冷淡:“我可以做主。” “是吗?那最好不过了。如果正如你所说,幕后之人是顾今宴,本王定要削了他的皮!”他咬牙切齿,怒不可遏。 “王爷放心,一切都会相安无事的。” 刘疆眼中藏着思量,手指轻哒哒的扣着扇边,对他的行为嗤之以鼻。 堂堂一个恭亲王,不会控制情绪,不是一件好事情。 …… 半个月禁足很快过去,洛嘉终于能重新外出走动,不过这次学聪明了,出府之前先跟父亲报备一声,以免又被罚跪。 北方只有晚上才在瑶光阁歇下,整日神龙见尾不见首,想见他一面也难。 那晚顾今宴还说他喜爱荤食,可到头来没在院里吃过几次饭。 后来洛嘉好不容易见到他,从木箱子里掏出一大把银票,乖乖交到他手上,“想吃什么你自己买,不用客气。” 北方粗略算了一下,共有一百五十两。银票皱皱巴巴的,看样子攒了好久。 他往前一推,拒绝收下:“你自己留着吧。” “这都是你的,是你的伙食费!摄政王说了你要吃肉才有力气保护我,可你整日都见不着人影,不与我们一同吃饭,我又不知道你每天都吃了什么?”银票确实都是她辛辛苦苦攒的,虽然不多,但已经是她全部身家了。 见北方不说话,洛嘉又道:“你要是嫌少,我还有一些首饰,不如都变卖成银子?” 说着就要起身去拿,北方赶忙制止住她,极不情愿道:“我不敢收你的银票,主子会怪罪。” 瞧着他高高大大一个大男人,没想到会因为收不收钱而担心被顾今宴惩罚? 洛嘉把银票折了折,见左右无人,继续往他手中塞:“无事,要是他问起,就说我自愿给的,我逼迫你收下的,反正跟你无关!” 好歹是护她小命的人,得好好对待。 北方只觉得手里的银票是滚烫烫的火石,犹豫片刻,心存侥幸收下了。 正好,去岳楼大吃一顿,还能去南絮面前炫耀一番。 日子就这么晃晃悠悠过去了,事关恭亲王的案子还没有转机,因着是皇亲国戚,又是摄政王主理,旁人不敢多问。 有时皇上会捎带着问一句,也并未过于催促。 虽说是摄政王主理,可众人见他每日除了游山玩水也没做过正事,连恭亲王那边都对他放松了警惕,只一心栽在洛嘉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后两次派出的刺客连洛府都没能进去,直接被扣杀在外面。 元旭担心她身边有绝世高手,怕再损失人手,所以不敢再试探。 又吩咐人去明月楼调查她的底细,除了是洛贵妃的妹妹以外,再没什么奇特之处。 可那样一个深闺中的女子,如何知晓九尺山一事? 就连先前国公府女尸一案,都被挖出来是她向顾今宴告的密! 真是奇怪! 外面暗涌流动,洛府内也不太安生。 据说秦无双在寺里突发重病,已经到了不能饮食的程度,再加上洛衡近来染了风寒,也有逐渐加重的痕迹。 洛莹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在洛之擎耳边煽风点火,说衡儿想娘亲了,娘亲也念着衡儿,所以才染病上身诸如此类的话。 终究是自己的所爱,洛之擎不忍心,答应在三日后让秦无双回来养病。 前提是,病养好之后还是得去寺里思过,检讨自己的行为。 洛莹欢喜应下,只要娘亲能回来就行,其他的过后再论,好在父亲答应了,也不算枉费衡儿的辛苦。 第63章 枯井里有女尸 听闻洛衡平白无故被洛莹按在水里整整一天,还美其名曰是让他好好玩一玩水,尽尽兴,就是为了让秦无双能回来。 静言忍不住破口大骂:“衡少爷才多大点?那样泡一天,还好只是风寒!万一再闹出点其他毛病,老爷不将房子拆了才怪!” 老来得子,自然是护着的。 洛莹没敢让他知道,旁人问起,也只会提一句小孩子不听话,责备好几次也不起来,跟她有什么关系? “风寒也得赶紧治好,拖久了不得了!”素心也关心道。 洛嘉知道她安的什么心,不就是用洛衡为借口,让秦无双回来吗? 孩子尚且小,离不开娘亲,况且已经分别了一月有余,对衡儿来说有点残忍。 绿竹围坐在桌子边绣荷包,将线抿了抿,穿进针眼里,啧啧说道:“三小姐越发好看了,你们发现没有?身段和姿态都跟以前不太一样。” 素心抬眼看了眼洛嘉,见她默默不语,也跟着不答话。 有静言在,气氛不可能安静,她趴在绿竹手边,睁着溜圆的眼睛好奇问:“我怎么没发现?” 她一向大大咧咧的,不常细致留意身边事务。 洛莹的变化,是周身的气质不同了,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成熟的韵味。 素心年纪要大几岁,见的多听的多,自然知道怎么回事,可见小姐没说话,也不好开口。 凡是已经人事的女子,受到男子的滋润,面容会越来越有光泽,也相当于变美。 “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洛莹也是如此罢。”洛嘉淡淡回了句,翻书的动作却不自觉停下,算算日子,她跟梁进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正好秦无双回府,待知道女儿自作主张后,会不会发怒? 静言歪着脑袋问:“那小姐也会变?我们几个也要变?” 绿竹点点她的脑袋,故意吓唬:“你当然要变,要变成一个丑八婆!” “啊?小姐你看,她骂我!” “我可没骂你,谁说丑八婆不好了?” “那你去当呗?”静言翻个白眼。 绿竹嘿嘿一笑,学着南絮的动作拱了拱手,嘻嘻道:“让给你。” “小姐……” 静言说不过绿竹,只好撅着嘴巴向洛嘉求救。 洛嘉抿唇一笑,帮她说了几句,抬眼间,北方已经走了进来。 他手上捏着一直带泥的梅花发簪,往桌上一放,立马引来几人围观。 “哪里来的?” “好脏呀!” “你说的不错,元旭果然别有居心。”北方道。 他奉洛嘉的吩咐去恭亲王府走了一圈,原只打算弄清下王府布局,没想到在后院一处枯井边上发现了这支发簪。 发簪是普通材质,寻常女子的贴身物。 洛嘉沉思片刻:“许是恭亲王府的丫鬟……” “不会。”北方立即否认,“我打听过了,不是王府的东西。你知我在枯井里发现了什么?” 他眼里亮着光,好似对其很感兴趣。 洛嘉沉眸,既是不常用的枯井,一定藏着什么东西,例如……尸体? “女尸。” 两人异口同声。 素心几人跟听说书似的,神色变得紧张,连绿竹也停下手中针线仔细看来。 “有两具已经腐烂的,还有一具新鲜的,扔下去不超过五天。”他仔细辨认过,所以尤其确定。 如今六月天气,闷热暴躁,人都快要热晕,尸体却被扔在枯井之下……洛嘉一想起那个画面,便忍不住作呕,强压住胃里的异样问:“恭亲王府无人发现?” 北方摇头,是间荒废的院子,很少人进去。 前世元旭糟蹋许多女子,到最后也没有遭到报应,恭亲王府内的肮脏事故也没被爆出来,只不过偷偷听刘疆提起过。 看样子,不管是前世今生,他的性情都一样。 洛嘉道:“如此便说明有猫腻,照着查下去,一定会有结果。北方,你去查一查,最近十天或者半个月内,谁家有消失的少女?” 他也正有此意。 素心揪了揪衣角,不禁觉得心惊:“难道恭亲王真是个魔鬼?” 是不是魔鬼洛嘉不清楚,可他从来都不是人。 北方离开后,素心背着绿竹她们偷偷问洛嘉:“二小姐,你……为何对恭亲王的事情那么上心?” 她的确上心,但不是关心,而是想毁了他。 素心有些困惑,小姐从未跟他有交集,哪里来的动机? 为何……洛嘉想也没想斩钉截铁答出几个字:“为民除害。” 他是前世伤害姐姐的人呢,老天爷让她重生不就是报仇的吗?还留着元旭做什么? 只是奇怪,上次在宫里见面,元旭好像跟姐姐是旧识,两人之间不知道有什么过往? 第64章 大姨娘要回来了? …… 眼看着秦无双回府的日子越来越近,有的人高兴,有的人焦虑。洛嘉午休刚起,菊园就来人请她过去吃茶,只怕并不是真心吃茶。 绿竹伺候她起榻,刚睡醒还不太精神,于是抹了一层淡淡的脂粉增添气色。 来到菊园,柳飘飘已等候许久,听到丫鬟们说话声,还亲自出来迎接。 她脸上噙着笑,却不达眼底,多了几分勉强。 府中下人是都听她的话,却也在背后偷偷说她鸠占鹊巢。昔日管家的人快回来了,而她该如何自处? “二小姐来尝尝,文丹去外面买的栗子酥,味道好极了。”柳飘飘让她坐下,亲自看茶,举止间无不恭敬。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是怎么回事。 洛嘉没有拒绝,接过茶水轻轻抿了一口,微微颔首:“茶水很好。” 柳飘飘擦擦手,递来一块栗子酥。 她接下了,敛眉咬了一小口,口中甜的齁人。 眉间微微蹙了下,细小的变化躲不过柳飘飘的眼睛,一下就知道不合胃口,小心翼翼问:“不喜欢?” 洛嘉将栗子酥放在桌上,笑着摇摇头:“是我没口福,不会吃。” “是吗?”她双手扶着裙角坐下,似叹息了声,话里很是感慨:“我喜欢吃栗子酥,可也吃不到几天了。” 她如今管账,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尽管吩咐了就是,哪里还是以前的穷酸样子? 只可惜,秦无双要回来了,谁知道还会不会回般若寺?也许老爷念着旧情,不会再让她思过。 那她呢?没了管家的权力,说话也不会再有人听,难道只能乖乖做回以前那个默默无闻的二姨娘吗? 洛嘉喝口茶润润喉,看向房内,虽说不是奢靡之风,但有着管家的气势。 她不装傻顺着话道:“听丫鬟们说,大姨娘要回来了?” 柳飘飘眸中一暗:“是的,说是在寺里得了病,老爷怕寺里营养跟不上,让大姨娘回府来养一段时间。再加上衡少爷染了风寒,也需要娘亲照顾。” 洛嘉点点头,含笑看过去:“二姨娘有什么打算?” “打算?”她将头一垂,“我能有什么打算?人人都说我鸠占鹊巢,大姨娘回来了,我也该交权了。” “嗯,你是该交。” 柳飘飘一愣,面上露出几分不喜,很快又掩饰过去,揣摩她的意思。 “想必你也知道,她既然能想办法尽快回府,等来日也能想办法拖着不走。我想,她回府第一件事,便是向父亲讨要管家之权。” “我知道……” 洛嘉眼波微微一漾:“凡事不能坐以待毙,二姨娘需得自己交出管家之权。” 柳飘飘错愕,脑子里飞快旋转,自己交出? 谁愿意拱手将管家之权交给她?岂不是从此任由秦无双欺负?还会让府上丫鬟笑话她! 坚决不行! 从她的神情上已经看出不满意,可事出突然,明日秦无双就要回来,她也不能临时使些笨拙的手段阻止人家回来,岂不是让老爷厌恶? “我知道姨娘不甘心。”她斜眸一转,笑容明媚,“可不去试一试,怎么会知道是什么结果呢?” 柳飘飘手里的绢帕被捏的皱成一团,心思就跟绢帕一样,一团乱。 冷静下来想想,与其让秦无双来夺,倒不如自己开口显得大度。 只能如此了…… 忽然一阵风过,掀起了对面隔间的帘子,有倩影隐隐现出。 洛嘉留神仔细一瞧,原来是菁儿,她手里握着笔,正在练字,注意到有目光看来,抬眼对上去。 立即将笔放下,脚步轻盈走到跟前道:“二姐姐好,我练字太认真,竟一时没注意你来了……” 天真的脸上看不出半点异样,眸中清纯好看。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方才走来那几步,竟让洛嘉恍惚,觉得她心事重重,并非表象之人。 可前世的洛菁对她没有任何威胁,也随便许了人家终老一生,这一世应当也会如此平淡才是。 洛嘉客气回了句:“做事专心的好,是我跟二姨娘说话打扰你了。” “哪里,我喜欢跟二姐姐待在一起。”她笑的时候露出两颗虎牙,很可爱。 洛嘉摸摸她的头,想起这么多年她虽在京城生活,却不如自己在怀阳过的无拘无束,尤其还在秦无双的严厉管辖之下,顿时有些感慨。 从菊园出来后,洛嘉向素心打听流芳园的消息。 流芳园是不久前分给洛菁的住处,她从小跟柳飘飘住在一起,有时候独居不习惯,还是愿意待在菊园。 这也解释为什么会在菊园里练字了。 “自从二姨娘管家以后,四小姐学习女红刺绣,练字习书越渐勤快,流芳园和菊园的丫鬟们都说,四小姐根本闲不住呢。”素心想起来曾听过的。 洛嘉没多想,许是以前秦无双管着,这不让学那不让学,才让她怕了所以更加刻苦。 一面又暗暗想着,日后父亲为洛菁挑选夫婿,她也一定要过目才行。 第65章 女儿想给大姨娘请大夫 梅园早早便吩咐人收拾了出来,洛衡也换上新衣准备迎接娘亲,不过风寒未消,眉宇间很是疲惫。 因秦无双是犯了错才出府的,此次回来又带着病,除了自己的一对儿女站在门口相迎,其他人都在前厅静静等着。 终于听到杨管家通报一声,“大姨娘回来了!” 好不容易沉住气的洛之擎微微动身,想去接她,又觉得不合适,于是默默坐着等待, 一侧的柳飘飘努力挤出一抹笑容,装作很高兴的样子,洛嘉和洛菁则神情淡淡,不悲不喜。 远远便看着洛莹搀扶着秦无双往这边来,她微微屈着身子,捂着心口,好似不好受。 又是半月多的时间没见,洛嘉冷冷看着她装模作样,做出一副生病的模样,可实际上吃嘛嘛香,什么毛病也没有。 待进到前厅,秦无双只抬眼看了洛之擎一眼,两行清泪听话的留下,拖着装病的身子跪在地上,极为诚恳,和着眼泪苦兮兮道:“老爷,妾身知错了……” 洛之擎已经坐不住,但想到当初她是因为要陷害嘉儿才出府思过,如今未曾期满便归,他要是在人前过于心疼,多少有点对不起嘉儿。 于是顿了顿,让洛莹忙扶着她起来坐下。 做戏要周全,装虚弱就要有虚弱的样子,秦无双微微垂着首,不去看大家,只揽着怀里的洛衡很是心疼:“我的儿,你受苦了……” 洛衡许久没见娘亲,本就心伤,不过在人前才忍着,此刻秦无双一说,他也跟着哇哇哭起来,洛莹见状也默默擦了擦眼睛。 前厅里哭声一片。 洛嘉瞟了眼洛之擎,见他不想阻拦,便跳出来关心道:“寺里日子清苦,大姨娘又是拖着病身子回来的,什么事都没有身体重要,不如女儿为大姨娘叫一位上好的大夫来瞧一瞧吧?” 她在问洛之擎,可还没等到回答,洛莹一下子抢了话:“在回来的路上娘亲已经找大夫看过了,二姐姐不用费心!” 秦无双也虚着声音解释:“妾身已经拿过药了,都是些小问题,不碍事的。” 洛嘉看向外面天色,朝阳都还没出来,哪里来的医馆这么早开门呢? 她仍想努力一下,转向洛之擎,再次劝了劝:“女儿想请的是晏飞大夫,之前给女儿看过病的,医术高超,拿两道药就痊愈了。” 晏飞?听起来有点熟悉,洛之擎后知后觉记起,是摄政王府的大夫? 他沉眸一想,觉得有道理,与其拖着病,不如尽快治好。 洛莹面色一慌急急道:“父亲,娘亲是带错之人,如何能惊扰到王府的人来医治?” 娘亲什么毛病也没有,心口疼,脑袋疼,腿脚不便,全部都是装的! 要是被晏飞大夫当场诊断出来,不是又触了父亲的霉头? 洛之擎正想斥责她不懂事,亲娘都这么严重了,还拦着不然医术高超的大夫看病,是什么居心? 好在关键时刻,洛嘉又不想让晏飞来了,佯装不经意记起,拍了拍脑袋不好意思道:“父亲原是女儿记错了,今日晏大夫去城外义诊了,不在城中,怕不能为大姨娘诊断了。” 洛莹显而易见的松了口气,此举正好落在洛之擎眼中。 在大家都安静的片刻里,柳飘飘下意识往洛嘉的方向看去。 她却没看自己,心中思量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转向洛之擎,声音很是柔和:“老爷,既然大姨娘都回来了,妾身也不便再行管家之事。从现在起,后院还是大姨娘说了算,妾身等会回去就把账本交到梅园。” 秦无双眼前一亮,她心心念念的就是管家一事,这段时间让柳飘飘占了位置,心中颇有不顺,此刻听到她自愿提出,只当她识抬举。 怀里抱着洛衡轻轻拍了拍,佯装不小心碰了下洛莹,示意让她开口。 洛莹果真跟她一条心:“二姨娘操持府上也不易,这段时间劳累了。如今娘亲回来,便不会再让你这么累,二姨娘可以歇着了。” 什么贱胚子也想管家!早就该交出来了! 洛嘉不动声色扫了她一眼,微微垂头没有吱声。 再看柳飘飘,脸色很不好看,碍于洛之擎在场,没有发作。 众人都等着老爷一句话,只要他同意,秦无双立马又是府上呼风唤雨的人物,管她曾去哪里思过?只要如今还说话作数就好使。 洛之擎泰然自若,先不说管家之事花落谁手,只对着洛莹那番话做出点评,语气不冷不热:“莹儿,二姨娘好歹是长辈,你如此说话,是对她不敬。” 换做四个字便是,过于嚣张。 第66章 她可能是……有喜了 洛莹张了张嘴下意识想反驳,脑中很快想过,父亲看重颜面,不能再众人面前刻意顶撞,只小声嘀咕一句:“她是长辈没错,可女儿的话也没错。” 洛之擎闻言,脸上已经严肃几分。 看来平日对她的管教过于疏忽,才会变成这样没规没矩。 也不看她,也不回答,侧过头过柳飘飘说:“无双只不过在府上休养,又不长住,以后还是你管事。” 柳飘飘以为自己听错了,在秦无双面前,老爷选择了她? 她有些激动,竭力按捺住喜悦强装镇定点了点头。 只一言,让秦无双无话可说,她没敢反驳,只装作没听到继续逗怀里的洛衡。 看来得想个办法让老爷改变让她思过的想法。 一场迎接仪式在不愉快中过了,各回各的院落。洛嘉已经先一步出了前厅,身后传来柳飘飘的喊声,她有话要说,应当是感谢。 果然,近到跟前来,面上难掩喜色,“多谢二小姐指点。” 难怪二小姐会让她先一步说出口,原来是对老爷的心思有把握。 知父莫若女,还真是对的。 洛嘉侧眼看到后面跟上来的秦无双和洛莹,没多说什么,对柳飘飘婉言客气了几句,头也不回的离开。 柳飘飘难以平复激动的心情,这是她第一次,在明面上占了上风。 “狼狈为奸!”嘲讽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她下意识回头,看到两人时,不由得一愣,许是性子软和,没有跟两人对峙,反而退到一边礼貌让路。 洛莹只当她心虚,夺了不属于她的位置,自然心虚不敢跟娘亲正面刚。 “我道你是胆子大了,不曾想,原来是二小姐再为你出谋划策。” 出了前厅,没有洛之擎在身边,秦无双也不必装模作样,眼中隐隐不甘,恨不得立马将柳飘飘的脸撕烂! 柳飘飘默不作声,不打算与她们周旋,微微俯身就要离开:“大姨娘,妾忽然记起有要事没处理,先走一步。” 洛莹怒怒瞪着,看她从跟前路过,忽然重重一推,身影立马跌入一旁的花坛。 “娘亲!” 远处的洛菁看到,急急跑过来将娘亲扶起,难得一次发脾气:“三姐,若是父亲看见你这副丑陋模样,不知该作何猜想?” “你!”洛莹巴不得扇烂她的嘴!可这里离前厅不远,父亲还没离开,要是被他发觉…… 秦无双也及时劝住,呸了一把:“莹儿,走,回梅园。” 跟这些贱骨头有什么话好说的? 洛莹却不愿意受气,故意从洛菁脚边过,趁她不注意,狠狠踩了一脚! “你……”洛菁面有愠色,手臂被柳飘飘拉住,见她摇了摇头,分明不想再惹起事端。 既如此,只能忍气吞声。 洛菁红着眼拍拍娘亲身上的灰尘,抿了抿唇没说什么,母女俩搀扶着往菊园回去。 秦无双回来了,府上注定不会太平。 …… 终于回到日思夜想的梅园,重新睡在雕花床上,那感觉就像做梦一样! 秦无双换上以前最喜爱的服饰,在房内来来回回的走,很是满足。 “娘亲,你不能再回般若寺了,你不知道,这段时间来,女儿受了多少委屈?”对洛莹来说,没有顺她的心愿便是过的不好。 近一段时间来,丫鬟们的确冷落了她,再加上父亲的不在意,心里有很大的落差。 想想女儿以前是什么柔软性子,现在竟被逼的要咬人了? 秦无双怎不知女儿在府上的孤弱无依?她揽着女儿,默默发誓,不走了,再也不离开了,哪怕死在府上,尸骨也不允许离开半分! “莹儿放心,娘亲一定留在府上护你周全,也护衡儿周全!” “眼下最关键的,是让父亲对你改变心意,只要他下令你不用回去,咱们也不用分离……呕~”话还没说完,洛莹便难挨的弯下腰身干呕起来,好似有什么东西要从胃里蹦出来,吐了半天什么也没有,春桃忙递上一口热水下肚后,方才好了很多。 秦无双紧张道:“怎么了?可是着凉了?” 不等她回答,直接呵斥春桃:“都是做什么吃的?贴身照顾还能让小姐生病,信不信我打死你们?” 春桃立马跪下,颤巍着声音:“奴婢不敢……” 干呕好几下,洛莹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拍了拍胸脯,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一抹异样闪过,很快又消失了,帮春桃解围说了句:“跟她没关系,是我自己不小心,娘亲没事的。” 秦无双狠狠剜了春桃一眼,才没说什么,继续揽着女儿说这些日子来的委屈。 等到夜幕落下,从梅园出来,走在回青莲阁的小路上,洛莹走了神,不小心撞在柱头上,吓得春桃赶紧上前查看。 被撞的瞬间,洛莹下意识捂住肚子,很快又松开。 “三小姐你没事吧?要不要坐下休息一会儿?” 洛莹摇头:“不用了,赶紧回青莲阁。” 她身上的异样不能让别人瞧去,尤其是洛嘉,一瞧便是一个把柄。 可是……该怎么办? 月事已经有一月没来,今日又忽然干呕,妇道人家的事情她曾打听过一些,有所了解。 种种情况都表明着,她可能是……有喜了。 那么,梁进的承诺要兑现了! 洛莹心里又喜又怕,喜的是从此得嫁高门,怕的是父亲娘亲知道以后怎么办? 心中一沉,先不管,明日去见了梁进再说。 他说过的,要娶自己,一定要娶的! 第67章 送给你的东西,只能收下 …… 万籁俱寂。 “呲”的一声,蜡烛被点亮了。 洛嘉还未熟睡,翻了个身,被眼前的光亮照醒,从被子里探出脑袋,见到来人时,揉了揉眼。 他没有穿紫袍,而是穿着一袭黑色劲装,鞋上沾了些泥土,应是去办过什么事情。 在桌上,赫然放着一个沉甸甸的木箱子,不知里面装的什么。 “你怎么来了?”似是习惯了顾今宴三番五次往瑶光阁闯,再多一次也觉得并不意外,只是今夜的他,面容沉静,与往日的玩味大相径庭。 洛嘉里面穿着衣服,是以并不慌乱,只好奇桌上放的什么,也好奇他去办了什么事。 顾今宴有些累,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指了指木箱子,让她自己来看。 搞的是什么猫腻? 洛嘉弯腰穿鞋,来到桌边打开箱子,瞳孔里所倒映出的,全是金灿灿一片,她顿住了。 “北方说你给他拿银票了,礼尚往来,这是我给你的。” 整箱的黄金,少说也有百来两! 可是不对啊,她作为主子才给北方拿的银票,是想他多多吃饭多多吃肉,好保护自己。 顾今宴给她黄金是什么意思? 纵是前世,洛嘉也没一次性见过这么多的黄金,强力克制住心里冒出来的喜欢,将盖子一放,往前面推了推:“我不能要。我给北方银票,算是给他的饭钱,因为他老不在院里吃饭,我怕他吃不饱。” 顾今宴伸出两指把箱子退回去,神情淡淡的:“我送给你的东西,只能收下。” 据说国公府刘世子曾送一柄玉如意来府上,她不是照样收了? “可是我……” “你要是不收,我就把北方收回去。”桃花眼里带着狡黠,故意威胁她。 眼下恭亲王府的风波未过,他刺杀自己不成,肯定还会再次下手,要是没有北方的保护,洛嘉觉得吃嘛嘛不香,连困意都没有了! 左右思量了下,这可是黄金啊!天底下人最喜爱的东西,她为什么要拒绝? 况且,还能再给北方拿饭钱,保证他吃的白白胖胖,力大无穷! “行,我收下。”洛嘉答应了。 顾今宴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冷不丁的补了一句:“要是被我发现你把黄金给北方了,我会来找你的。” 像今夜这样,神不知鬼不觉。 洛嘉默默抹额,咬着嘴唇不情不愿点头,目光落在黑色劲装上,问:“你办事才回来?” “今夜元旭不在,我去了一趟恭亲王府。” 原来是这样。 “有什么发现?” 顾今宴嘴角一弯,双手抱胸:“发现的可不少,你想知道?” 洛嘉嗯了一声。 “府内的场景对你而言太过血腥,本王不忍心告诉你。”他故意说的。 一会儿自称是我,一会儿自称又是本王,反正他架子大,怎么称呼都无所谓。 洛嘉凝了凝,手上把玩着木箱子上面的铜锁,其实他不说,她也能猜到。 元旭对待女子甚是残暴,手段更是可耻,那些被他掳走的女子,大多已经被折磨的奄奄一息。 恐怕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 那些场面,的确有点血腥。 房内静下来了,唯有烛火忽明忽暗,映照着两人的脸。 “洛二,你实话告诉我,为何对恭亲王有怨?”他难得一次认真问,想知道他们之间的干系。 洛嘉眸中闪烁,一言不发。 顾今宴不急,他又不是来逼问的,只淡淡道:“今夜查到了恭亲王府内另一番天地,说明离元旭的死期近了。待本王继续查下去,会陆续得罪恭亲王肃亲王,乃至其他人。从一开始你就暴露在明面上,到时候也无法独善其身,会怕吗?” 会怕吗? 跟皇亲国戚作对,保不齐会死的很难看,更有可能死无全尸。 洛嘉别无选择。 她能重活,是老天爷眷顾,是老天爷怜悯,若是再浑浑噩噩,令所有的事情按照最开始的轨迹发展,如何使得? 如今的她,为报仇而来,元旭对姐姐大不敬,那是他该死! 他死之后,还有刘疆,皇后,凡是伤害过她和姐姐的,全部都要还回来! 至于肃亲王于她无冤无仇,若到时候会被他针对,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想到此,洛嘉没有一丝犹豫,语气柔软,却带着不能小觑的坚定。 “王爷,从一开始我已经毅然而然做出了选择,到现在我都没有后悔过,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至于我跟恭亲王之间有什么恩怨,属于我的隐私,暂时不愿让王爷知晓。” 小小的少女背影单薄,明亮的眸子里坦然自若,仿佛说起这件事情,于她根本不重要,也不会因此担惊受怕。 换做京城中的其他小姐,一听会惹怒到皇亲国戚,早就甩手不干了。 南絮调查过她,背景清白,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可疑的信息。 可偏偏是这样一个干净的女子,不怕打打杀杀,也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第68章 嘉德懿行,她的名字很好听 顾今宴黑沉的眼落在她脸上,其他什么也没说,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语气轻快几分:“你之前让本王查的那个人,有消息了,明日北方来跟你汇报情况。” 楚嬷嬷?还是林嬷嬷? 洛嘉当即沉不住气,想要知道一切,看着他起身就要离去,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角,仰着下巴问:“不如现在告诉我?” 白皙的脖子,水灵的眼睛,姣好的面容在烛火的映衬下更加精致。 顾今宴的眼神,从她的眼睛,缓缓下移到脖颈,再回到眼睛,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呵气如兰:“本王说什么,就是什么,听话。” 他决定了的事情,旁人怕是劝不动。 既如此,洛嘉也不再问了,佯装听他的话应下。 待黑衣一走,立马拿起枕头狠狠捶了几拳泄愤,还做出一副要掐死枕头的模样! “顾今宴,我掐死你……” 洛嘉把枕头拟人化,装作正掐着顾今宴,一阵发泄将枕头重重扔在床上。 届时,从屋顶轻飘飘传来一句带着笑意的声音:“本王听到了。” “……” 洛嘉石化,小脸一白,赶紧吹灭蜡烛往被窝钻去。 瑶光阁屋顶之上,黑衣随风招摇,南絮闻讯赶来,见到主子后很是无奈:“你怎么老是往瑶光阁跑?” 顾今宴侧头看他,隐隐带着一丝不满。 南絮立马闭嘴,还做了一个粘嘴巴的动作,表示不再吭声。 “恭亲王肃亲王乃是元桢的手足兄弟,可他们看不惯元桢坐这江山,净在背后做些见不得人的脏动作。本王身为先皇钦定的摄政王,理应为其除害。原以为,对付他们还要好久好久,没想到已经在开始了。是洛二的出现,让本王想做的,提前了。” 洛二跟洛之擎的对话,被北方偷听到,禀告了他。 她没说错,恭亲王府果然别有洞天。 “洛二小姐对王爷帮助这样大,兴许是老天爷派来的也不一定?”南絮笑嘻嘻说,他瞧得出来,主子并不讨厌洛二小姐。 都几次三番闯入人家的闺房了,有什么好讨厌的?应该是他最让人讨厌才是。 顾今宴站在檐角,晚风簌簌吹过,身影如鹰般锐利孤独。 静静想了一会,也许南絮说的没错,洛二真是老天爷派到他身边的。 在与洛二初见之前,未曾在京中听过她的大名,只是去到母亲那里看望时,总会有一群女眷叽叽喳喳说起城中的趣事。 洛府二小姐便是她们口中的笑谈。 什么无才无德,什么性情暴躁,什么丑陋不堪,什么难听就传什么。 那时会想,怎么有这样倒霉的人? 后来她命人找上门来让其警惕国公府赴宴,在宴席上,是第一次见她。 十几岁的少女眉眼间本该有天真无邪,她却总紧缩着眉,偶尔开怀,笑意也不达眼底。 后来,再后来,见面的次数更多了,对她的印象也改变了。 顾今宴才知道,原来真的不能从别人口中了解一个人。 “洛二。”他欲言又止。 南絮侧头问:“主子怎么了?” “没,本王在想她的名字,嘉德懿行,洛嘉,很好听。” 名字很好听?南絮有点摸不清头脑,“属下的名字是主子取的,属下也觉得挺好听,嘿嘿!” 如玉的轮廓勾了勾唇。 黑衣在夜里一跃而起,融入云间化为一体,空中徒留几丝淡淡的檀香味。 …… 一觉方醒,睡得极为满足。 北方已经在门外等着汇报情况,他要说林嬷嬷的消息。 洛嘉疑惑了很久的问题,终于在今日会有答案。 她来不及梳妆,青丝倾泻如瀑布,轻轻落在肩头,未施粉黛的五官格外好看。 北方进来时,以为来的不是时候,忙遮住眼睛侧过身子结结巴巴道:“你你你……怎么不穿好衣服?” 洛嘉低头一看,除了脖颈和手腕,未有半寸肌肤露在外面,难道不行吗? “我只是没有梳妆,衣服有好好穿呢。” 北方质疑:“确定?” 她莫不是在害他? 上次被主子知晓收了她银票以后,便没收了自己的小私库百来两黄金,也不知道主子拿去做什么了。 要是再被主子知晓他看到了衣衫不整的洛嘉…… “我只是没套外衫,素心,取一件来。” “是。”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北方才勉强转过来,确定没有问题后,才肯说出怀阳调查的消息:“你让我查的那个人,在怀阳叫做林嬷嬷,在云州却姓楚,说起来还是你那位大姨娘的亲戚,如今正好端端的生活在云州,膝下有一儿一女。” 第69章 你种小喽啰,永远要服气 “那……我母亲的去世,可有猫腻?” 北方挠挠脑袋,表示有点头疼:“这个嘛,时间过去太久了,恐怕不好查。但楚嬷嬷是贴身照顾你母亲的人,我相信她一定知道什么。否则,为何去云州后要换了姓名?” 他以为林嬷嬷是做了亏心事,所以逃到云州改姓了楚。 其实她本就姓楚,林姓才是伪装。 至于为什么,想必跟秦无双的吩咐脱不了干系。 洛嘉沉眸想了想,云州离得较远,她不能亲自前去审问,北方不知道前因后果也不能放心他去,那么……只能让楚嬷嬷上京城来。 可有什么法子呢? “她那双儿女年纪多大?” “女儿二十,儿子二十,是对龙凤胎,目前都未成家。” 儿子成亲晚情有可原,为何女儿都二十了还没人娶? 洛嘉心生疑惑,叫北方再去打听那对儿女的消息,一切要等她都掌握了以后才能做出规划。 “哦对了,恭亲王府枯井里那具新鲜的女尸,是太史令张家的庶女,名字叫做张芸。” 太史令张家?张嫣的庶妹? 不曾想,元旭竟胆大到掳走朝廷命官家的女儿? 张嫣曾多次来洛府找洛莹,为何从没提起过此事? 洛嘉问:“可曾禀告过摄政王?” 北方点头,外面一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肯定是先禀告给自家主子的! “既然知晓,我便不有所动作了,他会安排的。” 那么接下来,只需要静静等待摄政王揭开恭亲王府的可怕面目即可。 不过还需要一个契机,谁会是那个契机呢? 再等等吧。 瑶光阁这边暂且相安无事,青莲阁那边却一塌糊涂。 上午洛莹再次偷溜跑出去,早早来到跟梁进相约的宅子等候,却被告知他不会来? 昨日还来,前日还来,怎么今儿就不来了? 洛莹命宅子里的管家去请,梁进身边的侍从赶过来,只推说少爷府上有事脱不了身,让三小姐下次再拜访! 下次…… 洛莹眼中容不得沙子,此刻梁进又没顺着她的性子,在宅子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最后不得已愤愤离去。 她一人来的一人回去,身边未有丫鬟随从。 从宅子里出来,走在狭小巷道里,洛莹一门心思只在肚子里,只想着如何将梁进绑在身边,周围有什么响动都不曾留意。 一个人的态度从热情变冷淡,怎么会感觉不出来? 这几天梁进的确对她冷淡了不少,可还是一贯说着甜言蜜语哄她高兴,今日直接不来是什么意思? 难道要挺着肚子上到梁府去找他? 昨天晚上她在府外找了大夫诊脉,的的确确怀孕了! 这个孩子,是梁府的种,是梁老爷的孙子,说什么都要留着! 后头有荣华富贵等着她,日子一定会变好的! 洛莹手指掐进肉里,脑子里想象着将梁进骂了千遍万遍,心里始终愤愤难平。 “三小姐。” 身后忽然有人唤了一声,声音极轻。 洛莹以为是宅子里追出来的人,以为梁进来了。 下意识转头过去,可还没看清说话人的面容,脸上先被撒了一把粉末,顿时,脑子轻飘飘晕了过去。 早早藏在巷道里等候的几人,手脚利索的将她抬往水云间二楼的雅间。 此刻的水云间仍在封锁阶段,里里外外都没什么人,二楼雅间里的那位,是故意将人掳到这里来。 不知道是什么时辰,洛莹终于睁开沉重的眼睛,眼前由模糊渐渐清晰,看到跟前蟒袍的男子时,不由得僵住。 “洛三小姐,初次见面,感觉怎么样?” 元旭身边,有两个衣着暴露的女子正在捶腿揉肩,神情享受,似服侍这样的大人物是她们的荣幸。 洛莹不眼瞎,自然认得这是当朝哪位人物。可一想到是被人迷晕了带过来,现在也还是被绑着的状态,黒沉着脸,连话也不想搭。 元旭呵呵一笑:“想不到,洛之擎的女儿性情都挺刚烈。” 洛之擎的女儿?不单单在说她?他还见过谁? 洛莹抿了抿嘴唇,口干舌燥,元旭立即让人递上一杯热茶,送到她的嘴边。 “今日请你来,并无恶意。” 一口茶水下肚,洛莹冷笑纠正道:“恭亲王并非请我来,而是掳我来。” 话音刚落,一个巴掌直直甩在她脸上! 耳光声在雅间里格外响亮,洛莹登时觉得耳鸣轰轰,不敢动弹。 她身后竟还站着一个人! “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跟恭亲王说话是什么态度?” 左脸火辣辣的疼,不仅如此,更是屈辱的疼! 洛莹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失了颜面,会时时刻刻注意形象,有时跟洛嘉起争执,也是在府内,外人无从看见! 此时此刻,叫她在众多人面前扫颜面失尊严,恨戾的眼缓缓抬起不可置信盯着正前方的男人。 他正含着笑,那笑叫人读不出意思。 “怎么,不服气?在本王这里,这你种小喽啰,永远要服气。” 轻飘飘一句话,如带着尖刺般,涌入洛莹的耳朵。 被反绑在后方的手死死紧握,指甲更是嵌入肉里。 她是普通人,她是小喽啰,她不值一提! 第70章 贱人,本王如何敢要? 忽的呵呵一笑,笑声凄凉可怜,伴随着她的问句:“恭亲王想要我做什么?” 一个王爷,不会无缘无故去做没有意义的事情,绑她亦如是。 元旭很满意她的疑问,还不算太笨。 他起身,来到洛莹跟前,大手在她脸上摸了一把,顺着脖颈往下,一路滑下,最终停在她的腰间,捏了一把。 “你身段不错,本王喜欢。” 洛莹只觉得被他摸过的地方起了鸡皮疙瘩,强忍着心中不愿,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说着让她自己都无地自容的话:“王爷若是喜欢,拿去便是。” 元旭斜眼一瞧,语气止不住的嫌弃:“被人骑过的贱人,本王如何敢要?” 洛莹顿时脑子一白!神经直轰轰的响! 他早知道自己跟梁进私会,所以才派人来绑她,还故意说出这些话来羞辱她! 元旭站直身子,将手往一旁伸去,立马有女子拿出绢帕仔细擦了擦,此举更加刺痛洛莹! “你知道洛嘉吧?” 洛莹眸子微微睁大:“是她让你来羞辱我的?” 话音刚落,再次招来一个巴掌! 这一次打的是右脸。 细细看去,洛莹的嘴角隐隐有血丝溢出。 元旭觉得很好笑,“她什么身份?敢安排本王做事?叫你来的目的,是帮本王一个忙。” “什么忙?”在绝对是势力面前,她只得屈服。 “把她约到岳楼,本王想见一见她。” 洛莹脸色沉了几分:“王爷看上她了?” 元旭没有回答,讥笑再次响起,只警告道:“别揣测本王的心思。要是不按照吩咐办事,你那张脸可就毁了!来人,把她送出去。” 说是送,其实是丢。 洛莹那样的虎口中出来,全身上下是完好无损,可手脚却抖的厉害。 她在害怕。 恭亲王是什么性格,人人都知道,心善才给了她两巴掌扔出来,否则早死在阎王殿前。 倒地的一瞬间,洛莹下意识抚摸肚子,所幸孩子懂事,没有折腾。 她落魄的从地上爬起来,躲在一边角落将浑身上下简单打理一番,左右探头看了看,在路边随便雇了辆马车匆匆赶往洛府。 上午出的门,再回来已经过晌午了。 一进府门,洛莹便捂着脸急急往青莲阁归去,不曾想,快到时,跟静言撞了个正着。 她左右脸都有掌痕,被人瞧去不得了。 趁着静言还没反应过来,提着裙角小跑回了院。 “三小姐?” “跑这么急做什么?” 静言小声嘀咕着,又在心里暗暗抱怨几句才往瑶光阁回去。 …… 天渐渐黑了,素心才从外面回来,因在路上跑的急,额上浸着汗珠。 “二小姐,出事了。” 静言刚把菜布好,不由得道一句:“你就不能晚点再说嘛,别把小姐胃口坏了。” 素心面色很沉重:“缓不得半分。” 室内,隔着一道珠帘,倩影依稀可见,洛嘉唤她进去说话。 “怎么才回来?”莫非洛莹也才回来? 素心叹了口气,愁容满面:“今日奴婢还是和往常一样跟着三小姐,她去了宅子是没错,可很快就出来了。出来后,被几个人迷晕带进了水云间,过了很久才将她放出来。奴婢好奇水云间里藏着哪位人物,于是等了一个多时辰,结果看见的是一个穿着蟒纹的男子!” 蟒纹,是皇族。 洛嘉当即也愣住了,当今能穿蟒纹的只有两人,肃亲王与恭亲王,肃亲王很少在酒楼戏台露面,只有元旭才有那空功夫! 那么,元旭把洛莹掳走,然后又送出来? “她出来时,可曾有什么可疑的?” “双颊通红,手脚发抖。” 洛嘉沉默了。 素心有些紧张:“二小姐,若是三小姐得罪了穿蟒纹的贵人,会不会殃及到洛府?” “应该不会,我只是在想,那人把洛莹抓去做什么?” 静言在外间听到洛莹的名字,举着筷子转过身道:“下午奴婢见到三小姐了,她跟奴婢撞了一下,什么都没说,急急忙忙回了青莲阁。” 看来是心中有鬼。 洛嘉让她们不要声张此事,先静静看下局面再说。 最近念着楚嬷嬷一事,又要对元旭一事上心,颇有点心累。 不过即便是心累,她也乐于现状,极其珍惜来之不易的如今。 用过晚饭后,北方过来传话,说主子在府外等着,让洛嘉过去一趟。 “在洛府外面?” “后门。” 洛嘉松了一口气,前门人多,稍不注意就会被察觉,还算他有点自觉。 “我立马去。绿竹,取我的男装来。” 虽是夜里,但掩饰还是要做的。 绿竹服侍她穿上后,本打算跟着,可小姐让她在床上去睡觉,以防有人来找也好冒充一下。 她瘪了瘪嘴,只好应下。 第71章 深夜拜访长公主 洛嘉站在窗前看了眼天色,幽黑的云正悬挂在天边,乌蒙蒙的,没有月亮。 “王爷可说见我做什么?” 北方摇摇头:“主子的心思属下不敢揣测。” 行吧。 洛嘉继续交代绿竹几句,让她务必要掩饰好,不要露出马脚。 随后对北方点了点头,背后的衣服被轻轻一提,脚下一空,跟着飞了起来。 洛嘉暗暗道:幸好自己年纪不大,体重一般,否则提不起来多不好意思? 洛府后门处,果然有一辆华贵马车候着。 南絮见到人来了,对着里面通报了声。车帘被一只慵懒修长的手掀开,如桃花般醉人的目光先落在她的腰间,再缓缓上移,嘴唇轻启:“上来。” 今晚换了一辆马车,稍显狭窄。洛嘉听话的爬上去,坐好后不安分的动了动,因为车内有点挤,她的衣角摊下来后,自然而然的搭在顾今宴的紫袍上。 她客气笑了笑,将多余出来的衣角理好搭在自己腿上。 顾今宴轻轻扫了一眼没说什么,示意南絮可以启程。 “去哪里?”洛嘉问。 夜色这么深了,他专程来找自己,是打算去哪里? 顾今宴目不转睛望着前方,淡淡吐出两个字:“吃饭。” 啊? 洛嘉下意识摸了摸肚子,略显苦恼:“可是我刚刚才吃饱……” “当夜宵也无碍。” 他是无碍,洛嘉只觉得肚子会有碍。算了,到时候看着他吃就行了,大不了自己不动筷子。 马车一路行驶,穿过京中几条主干道,最终停在一条安静清幽的大道中央,来到一座高贵严肃的府门前。 洛嘉从没来到这里,是以并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似乎到目的地了,顾今宴熟稔下车,昂首挺胸往前跨了几步。 四处寂静无人,怪可怕的,洛嘉赶紧跟上他的步伐,稍一抬眼,触及到牌匾上的正楷,失神间脚下一滑,差点趔趄。 还好稳住了。 长公主府,顾今宴母亲的府邸。 前世,她只在传闻中听说过平昭长公主的事例,却从未见过,没想到今生竟还有幸。 顾今宴回头看来,目光停在她的脚下,低低道了声:“走路仔细些。” 平昭长公主的地盘,必然要规规矩矩的才是。 洛嘉微微颔首,挺直了脊背跟着他的步子往里走。 府门口有婢子迎接,应该是一位管事姑姑,年纪约在二十六七的模样。 见到两人前来,她先是屈身福了福,微笑道:“长公主已经等候摄政王多时,请随婢子来吧。” 她没有注意到洛嘉,或许注意到了但不认识,毕竟不是什么有名有姓的人物,用不着称呼。 洛嘉回头一看,见南絮和北方都没跟过来,心里不禁狐疑。 北方是暗卫,他出不出现都一样,可南絮是顾今宴的贴身侍从,怎么现在也不跟着? 倒是把她这个连花拳绣腿都不懂得人,留在身边。 留着做什么,危险来时好扯着嗓子呼救么? 前边儿,姑姑领着两人穿过前厅,再绕过几曲回廊,来到一座叫做今夕何夕的院子。 院子口有丫鬟候着,见主子一来,都屈身福了福。 顾今宴始终保持着昂首挺胸的姿势,不曾斜眼看过别人分毫。 洛嘉则拘手拘脚,小心翼翼跟在身后。 进入院子后,来到房屋门前,婢子领着两人进入,朝着房内风华犹在的身影,唤了句:“长公主,摄政王他们来了。” 他们? 也包括她?洛嘉想,兴许是的。 房内,陈设精致华丽,各类摆件更显富贵大气。 隔着上好水晶珠帘,一位华贵妇人的身影若隐若现。 她掀帘出来,举手投足雍容气质,连眨眼间都带着贵态。 顾今宴微微一笑,垂首道:“母亲。” 身后的洛嘉很识趣,一扫小心翼翼的姿态,含笑大方:“奴参见长公主。” 她是普通男装打扮,说是顾今宴的侍从也不会有人不信,故此才以奴自称。 长公主眼眸流转,嘴角噙着淡淡的笑,看了儿子一眼,片刻后道:“都坐下吧。” 都?洛嘉惶恐,忙抬眼看了她一眼,却不料,与其来了个眼神碰撞,吓得她赶紧垂着脑袋不敢动弹。 在长公主和摄政王面前,她也能坐吗? “流苏,给这位小公子赐座。” 小……小公子。 洛嘉有些傻眼,往后退了点,扯扯顾今宴的衣袍,求助似的看向他,不懂这是怎么回事? 即便她的阿姐是贵妃,也可也没让长公主都客气到这种地步吧? 偏偏顾今宴不作回答,挑了挑眉,只身入座。 这下好了,长公主也坐下了,独留她站着,是……不是不太好? 见她未动,被唤作流苏的婢子用袖口擦了擦座椅,做了个请的手势,还道:“小公子入座吧。” 这样的举动实在让洛嘉摸不着头脑,原来她以为自己不坐是嫌弃座椅不干净? 非也非也,简直是糊涂! 她心里忐忑,对着长公主拱手道:“谢长公主。” 人家婢子都已经做到这份上,要是再不坐,倒是她不识抬举。 纵然是上辈子,洛嘉也没真正领悟到如坐针毡的意思,今儿却是明明白白的体会到了。 屁股一碰到座椅,脑中不自觉想起流苏拿袖口擦的画面,于是更显忐忑。 第72章 小公子喜欢,再赏后厨一笔! 端端坐在上方的长公主察觉到她的异样,带笑的眸子凝视了好一会儿,才转到顾今宴身上,细细问:“听说元旭出事了?皇上命你查案?元旭说起来是你的舅舅,要真做了什么错,只要是于律法不合的,尽管处置,无需顾忌情分。” 她没顾忌有外人在场,直接问话。 原来顾今宴的刚正不阿是遗传的长公主啊? 洛嘉偷偷看一眼他,心里不禁道:以前没细算过辈分,如今听长公主提及才知道,恭亲王与肃亲王都是顾今宴的舅舅,甚至当今皇上也是! 说起来皇上年纪还小那么多岁,不知道私底下顾今宴有没有交过他舅舅? “儿子明白,一切凭大魏律法处置。” 长公主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向他的眼中全是赞许,“你如今都这般大了,能独当一面,本宫很是宽慰。” 洛嘉又不禁道:摄政王怎么说也得二十出头好几了吧?怎么长公主还像跟孩子说话似的? “儿子能有如今作为,全靠母亲栽培。”他道。 闻言,长公主摇摇头,脸上露出几丝惋惜,指着天上说:“你能有如今的作为,是先皇的功劳。” 当年先皇不顾朝堂那么多人反对,毅然而然的写下了立当时还是毛头小子的顾今宴为摄政王的圣旨。 如今大魏山河太平,百姓安乐。 事实证明,那道圣旨是对的。 先皇…… 顾今宴沉住眸子,半晌后点点头,也算是赞同她的想法。 外面有婢子进来,在流苏耳边低语了一句,而后她上前一步禀告道:“长公主,前厅晚膳以布好,请移步过去吧。” 长公主点头,看向下方两人问道:“也好,都没吃吧?本宫特意叫她们准备的丰盛,不如一起吧?” 原来他说的吃饭在这里。 洛嘉捂着肚子露出几丝犹豫,想要拒绝,可怎么好意思破坏长公主的雅致? 只在心里默默抱怨了几句,要是顾今宴早点说,她就空着肚子来了。 流苏扶着长公主先走一步,顾今宴随在其后,洛嘉继而跟在他后边。 微微带着愠色的眼眸瞪着紫袍背影,轻不可闻的哼了一声。 顾今宴默默摸了下鼻子,眼中带着笑意。 长公主是先皇的独女,自幼受尽万千宠爱长大,一应吃穿用度从不会低任何人一等。 即使先皇不在了,当今皇上也依然宠着这位长姐,未有半分怠慢。 是以她的高贵是与生俱来的,从不会比任何人逊色。 望着长公主的华丽背影,洛嘉在想,含着金汤匙长大的长公主,会不会也有烦恼呢? 长公主府从来都只有一个女主人。 奇怪的是,京城里好像没人提起过驸马爷,也没有驸马爷的消息。 偌大的府邸,也没有男人生活过的痕迹。 前厅到了,一众丫鬟伺候着用餐。 洛嘉局促极了,一顿饭毕,她肚子早撑的不行。 还说不吃不吃的,可流苏老是往她碗里夹菜夹肉,剩下感觉不太礼貌。 正对面的顾今宴吃相极为斯文,刚好吃完,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触及到洛嘉幽怨的眼神,眉梢一挑,权当做没看见。 长公主为了保养身材吃的很少,只不过喝了几口养生汤后便放下筷子,看着两人吃的津津有味,对流苏吩咐道:“今儿后厨菜烧的不错,赏。” “是。” 果然是有钱人,随随便便赏赐连眼睛也不眨。 随着最后一块肉吃完,洛嘉赶紧利索放下筷子。 “可还合口味?”长公主凝着她问。 洛嘉忙带着笑答:“长公主的厨子真不赖,简直比岳楼的名菜还好吃呢!” “是么?”她微微侧头又对流苏吩咐道:“小公子喜欢,再赏后厨一笔。” 洛嘉:…… 难道说好听的话就是致富秘诀么? 她有点不知所措。 长公主似乎乐在其中,岁月不曾留过痕迹的那张脸上,始终都停着笑意。 接下来是她跟顾今宴的饭后闲谈,洛嘉没有搭话,也搭不上话,只静静坐在边上听。 檐上灯光照下,丫鬟们撤下碗筷摆上清茶,又呈上几碟点心放在她面前。 洛嘉蓦地睁大眼睛,求助似的看向顾今宴:没说吃完饭后还要吃点心啊? 好在顾今宴还有点良心,没有要求她一定要吃,浅浅道了句:“不吃也没关系。” 长公主凝眸看向点心,没说什么,随后母子俩继续聊天。 夜色越渐深沉,热气褪去,空气中带了几丝凉爽气息。 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顾今宴终于起身作别,洛嘉见状跟着起来不敢多坐一刻。 “流苏,送他们回去吧。” “是。摄政王这边请,小公子这边请。” 长公主双手覆在一起往后仰了仰,目送他们离开。 将人送出去以后,流苏小跑着回来,一直紧绷着的脸终于灿烂笑起来:“长公主,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哼,就你嘴贫!”长公主明显也很高兴,手指轻轻扣着背面,看向桌上道:“她没吃点心,应该是不喜欢吧。下次叫人多备些,好让人家选择才是。” 第73章 本王不让它碎,它怎么敢? 流苏笑的合不拢嘴:“是是是,都是奴婢的不对。奴婢瞧着那位女子眉目清秀,模样更是出众,好好打扮一番定是国色天香。” 她们早看出顾今宴旁边的小公子是位女子。 以往回府来,他身边的随从一律不准跟上,这次却带了个扮男装的女子回来。 “长公主,摄政王从前说过,若是有看上的女子,会带回来让你看看,这不就是了?” 若说那扮男装的女子跟摄政王没有瓜葛,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人信。 长公主抿唇道:“他要是还年少,婚嫁之事本宫断然不会多加操心。可如今已到二十三四的年纪,要是再孤身下去,本宫怕他直接对女子不敢兴趣。” 流苏捂嘴笑:“长公主说的是哪里话?咱们摄政王长得俊美,又有权势,哪个女儿家不喜欢?” “话是这么说,京中有名的千金小姐们你瞧得上谁?那些个官家夫人,整日在本宫面前夸自家女儿,什么花容月貌什么倾国倾城?倒像是塞人似的,本宫厌恶得很。” “那长公主是瞧上那位小公子了?”流苏故意说笑:“你没瞧着把人家吓的,连话也不敢多说。” 长公主纠正她:“明明是你拿袖口擦座椅让她吓了一跳。” “奴婢那是看你喜欢人家才那样做。” “贫嘴。” …… 马车渐渐从长公主府离开,洛嘉揉揉发胀的肚子,不想说话。 要是空着肚子来,那桌饭菜全部都合她胃口。哎,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外面南絮在驾车,驾驶的慢,优哉游哉的,不时还扭过头来跟洛嘉讲话。 “二小姐第一次见长公主殿下吧?” 洛嘉嗯了一声,觉得车内闷,干脆掀开帘子坐在外边来,双腿搭在边上一晃一晃的,享受晚风吹拂。 南絮说起长公主时眉飞色舞,言语间很是激动:“咱们这位长公主殿下,是先皇唯一的女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除了皇上以外,可谓是天下最尊贵的人!” 她知道这些,只不过好奇驸马爷是谁。 “便是当今皇上,也一贯宠着长公主,还有咱们主子这样出众的儿子,真是人生赢家啊!” 的确,长公主从一开始都站在了顶端,乃至到现在,也一直都稳稳的立在顶端。 洛嘉起唇,想问驸马爷是谁。 还没问出,身后传来冰冷的声音,隐隐带着不快:“再多嘴就扣月钱。” 南絮眼睛陡然睁大,转向洛嘉做了个闭嘴的动作,安安静静驾车。 她还没问出口呢。 洛嘉转身掀开帘子问:“你要不要出来透透风?” 房内那人端正,幽幽的眸子传来,话里带着不自觉的凉意:“本王不热。” 明明车内就闷的要死,窗帘子也不拉开,还不出来透透气。 洛嘉没管他,不来就不来。 没有说话的南絮明显加快了驾车的速度,难怪顾今宴不让他说话,原来是会影响速度。 过了一会儿,她才想起还有一个人:“北方呢?” 南絮努了努嘴,示意她往上看看。 一旁的檐角之上,正运用轻功随行的人,不是北方还有谁? “他一直都这样?” “北方是暗卫,不贴身在主子身边伺候。” 洛嘉懂了,顾今宴挺招人刺杀的,留个暗卫是方便保护小命。 忽然车内咚的一声。 洛嘉赶紧转身查看,看见的是顾今宴弯腰捡拾玉佩,他抬起头,眼神对过来,冷冷转向一边。 “你摔了还是玉佩摔了?”她问。 “玉佩。” “那样大的响动,竟还没碎?” 那样大的响动,当然不是玉佩了,是顾今宴故意踢了座位一脚。 他举着玉佩晃了晃,话里听不出声音:“本王不让它碎,它怎么敢?” 本王都叫南絮不要讲话,他怎么敢? 驾车的人闻言身子一抖擞。 洛嘉觉得他莫名其妙,放下帘子转向南絮抱怨:“你家主子性格不太好。” 南絮下意识点头,反应过来又使劲摇头,始终闭紧嘴巴不说话。 再顺便瞅她一眼,眼里明显有一丝震惊,随意吐槽摄政王,她怎么敢的? 到洛府后门了,洛嘉跳下马车跟南絮道别,没有理会顾今宴,上到台阶轻轻叩了三声门。 车内,紫袍身影捏着玉佩不作声,指腹摩挲着纹路,微微不满。 不一会儿,素心打开门探出个脑袋,见到人回来总算松了一口气。 马车随即调头离开,洛嘉看着他们远走,掩上后门作噤声状,悄悄往瑶光阁回去。 今夜外出的事绝对不能被父亲知晓,否则又得罚她跪祠堂了。 路过青莲阁时,看到一个长衫模样的男子背着药箱,正匆匆往外赶。 前面还有春桃给他带路,两人同样偷偷摸摸,生怕被别人发现。 洛嘉原不想惊动他们,可从小道路过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花坛边的小花盆,只听到“砰咚”一声,在寂静的夜里尤为清晰! 第74章 我不能低她一等 春桃和大夫身形俱怔,呆了片刻,急急隐退在树木之后不敢出声。 好在洛嘉没想跟他们计较,当做什么也不知道,直截了当的离开。 “可以走了吗?” 藏在树后的大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行医这么多年,第一次觉得跟做小偷似的。 春桃被吓坏了,要是被二小姐发现再一追究起来,青莲阁肯定会遭殃。 她将大夫往前推了推,指着前面的小路说道:“你直接顺着这条道一直往前走,然后左转出大门,大门的护卫我都打过招呼了,不会为难你的。” “行行行。”大夫只想快点离开,今日来洛府走了一遭的确赚到不少银子,可总觉得不安全。 他知道大户人家心眼极小,心思变得极快,怕她反悔,扛着医药箱头也不回的跑开。 待春桃返回到青莲阁,将见到洛嘉一事禀告给洛莹,言语间颇为顿惑。 “半夜才归来,还穿着男装?三小姐,二小姐会不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吧?” 洛莹卧在床上,面色不太好。 白日被丢出去后身上什么症状也没有,可晚些时候开始发疼,疼得也不厉害,只是会不舒服。 她怕影响到肚子里的孩子,连忙叫春桃去请大夫来,还好没事。 为了不让大夫说出口,还给不少封口费。 本来打算睡下了,听见春桃这样说,不由得睁开眼想了想:“大半夜的,穿着男装出去,岂不是私会外男?” 只一刹那坐直身子起来,想到了什么,眼中满是算计。 春桃见她跟魔怔了似的,不知所以。 今晚才知道三小姐怀孕了,本该是喜事,可是她作为贴身婢子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若是梁府待见,日后倒过的不错,可梁府若是不待见…… “这正好是老天助我!”洛莹欢喜不已,不禁拍手欢呼。 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快,吓到了春桃,急急到床边探了探她的额头:“三小姐你没事吧?” 洛莹呵呵笑道:“我怎么会有事?我好的很呢!你不是说洛嘉半夜才回来?还穿着男装?那人让我将她带去岳楼,正好可以借这个名头,到时候还能让父亲知晓,知晓什么呢?随便编一个私会男子,我再将事情闹大,闹的满城风雨,闹的洛嘉名声扫地!那时候还不是我赢?” 想到此,只觉得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幻想着没有洛嘉的以后,简直不要太好! 春桃看着她狂笑,莫名有些担心,纠结了几分,才道:“其实二小姐并没有哪里做的过分……” “你懂什么?”洛莹立马呵斥,“只要她在,我永远都低她一头!就连今日的那个人都知道她!既然她们认识,莫不是串通好了给我难看?两巴掌,整整两巴掌啊!我……” 话还没说完,眼泪先落了下来。 春桃一见她哭,立马手忙脚乱。 床上的人感觉委屈的很,眼泪珠子不停掉,脑中不断回想在水云间被元旭他们侮辱的画面。 胃里翻江倒海,一阵恶心袭来。 “呕……” 春桃赶紧拍她的背,想说什么话一下子堵住,不敢再说出来。 干呕了半晌,洛莹只觉得肠子都快吐出来了,难受之余还不忘拉着春桃告诫说:“你是我的人,要是对洛嘉起了半分怜悯之心,我……我会杀了你!” 从前小姐脾气再不好,也只是骂两句就算了,都没动手打过,现在却直说要杀了她! 春桃脚下一软,不停点头,生怕她再起其他念头。 洛莹捂着心口处,趴在床边眼眶通红,口中直道:“我要处于上风,我不能低她一等……” 春桃暗叫糟了,小姐真疯了! …… 一夜都睡得不好。 洛嘉半夜醒了好几次,全怪肚子撑得慌,不由得又将顾今宴抱怨了几句。 昨夜急匆匆的见过长公主,满脑子都是她雍容华贵的面容和身影。 今日省亲,该进宫去见姐姐。 因着没睡好,洛嘉顶着一双黑眼圈,状态看起来不太好。 素心给她梳妆,再将头发梳个好看的少女样式,别上玉簪,红唇相映,美不胜收。 院门口有人说话,不一会静言跑进来,撅着嘴通报:“三小姐来了。” 洛莹? 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来准没好事儿。 洛嘉不想见她,见了面也只会相互看不顺眼,还不如不见。只不过静言又补了句:“张家小姐也在呢。” 是张嫣? 北方说她庶妹的尸体在元旭的枯井里,今日正好,不如问问情况。 得了允许,洛莹才邀着张嫣一同进入到房内,洛嘉已经收拾好了,粉面红妆,姿色可人。 她端端坐着,见到两人进来,起身客气了番,总之礼数要做到。 “张小姐,三妹妹,都请坐吧。” 张嫣真是不顶嘴活不下去,立马道:“我们不坐难道还站着?也不看看你多大的脸面?” 第75章 有些事情,是扛不住的 洛嘉凝着她片刻,问:“张小姐怎么会来我这瑶光阁呢?” “还不是陪着洛莹来的?难道我是来看你的?”她趾高气扬的模样不得了,鼻子都快扬到天上去,绿竹几人站在一侧盯着默默生气,只恨不能替小姐出头。 身侧洛莹碰了下她,摇头道:“阿嫣,你不要这样。” 张嫣重重哼一声,别过脸不说话。 她作为嫡女,能跟洛莹保持这样久的关系,说来真的很可贵。 洛嘉不恼她的态度和语气,死过一次的人,跟一个小娃娃置气做什么?稚气未褪的黄毛丫头,大多都是这样毛毛冲冲的。 “二姐姐,其实我来……是想为之前的不敬跟你道歉。”洛莹捏着手绢,面露几分纠结,抿唇道:“可是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原谅我。” 张嫣冷冷出声:“我说了不要来道歉,你就是太宽容脾气太好了!” 洛莹拉着洛嘉的手,只睁着可怜兮兮的眼看着她。 最近的一次矛盾好像只有祠堂一事,除此之外,洛嘉想不到其他,她淡淡开口:“没有关系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我二人既然是姐妹,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 按照前世洛莹的性子,是披着羊皮的狼,曾经那样一个温婉可人的少女,逐渐变的不一样。 她会忍,她懂得隐忍。 偏偏现在的洛嘉要打破她的隐忍,让她的野心和歹心全部都暴露在明面上! 洛莹眼睛一亮,装的单纯无比:“既然二姐姐原谅我了,不如我们庆祝一下吧?”她拉起张嫣的手和洛嘉放在一起,笑嘻嘻道:“岳楼的饭菜是京中一绝,我念着好久了,不如明日我们一起去吃一顿怎么样?” 无事不可出府,单单为了一顿饭,她还不至于好吃到这种地步。 只怕是心思用在了别处。 洛嘉也不戳破,不过脸颊上凝着的笑让洛莹有些发慌。 心中有鬼才会发慌。 “岳楼的酒菜呀,的确是不错,张家小姐同意一起吗?”她故意问。 张嫣当然不想跟她一起吃饭,后来想想为了洛莹也就答应了。 谁让她重情义呢? 绿竹只当洛莹没安好心,一双眼睛死死落在她身上,似要将她看穿。 在众人面前,她伪装自己依然像个黄花闺女一样,不曾跟人苟且,不曾暗结珠胎,不曾做过任何一件亏心的事情。 也努力克制不要经常抚摸肚子,不能让别人看出端倪。 便是到现在,除了春桃,连娘亲也不知晓。 想到这些,洛莹的脸上表情不太好,整理了下情绪,佯装不经意提起昨天晚上的事情:“三姐姐昨晚去哪里了?我院里的丫鬟说看见你半夜才回来,还……还穿着男装,可是去到什么好地方消遣了?” 趁着张嫣在此处,她有意而为,装出的一副小女儿好奇的姿态,将洛嘉的事情大肆宣扬。 果然张嫣一听眉头皱起来:“半夜而归也就算了,穿男装是什么鬼?洛莹,你们府上的人就是这样没规矩的吗?” “当然不是,二姐姐很好的!” “好?半夜出去谁知道是做什么勾当?穿男装谁知道是去见了谁?洛莹,人不可貌相知道吗?” “可是二姐姐真的很好……” 两人一言一语争辩的火热,将洛嘉晾在旁边,偏偏不作声回答。 等到洛莹再次询问的时候,她刻意了几分,话里有话:“我那时出去办了点私事。倒是三妹妹身体不舒服么?半夜还有大夫来青莲阁看诊?若是不舒服,定要知会父亲跟大姨娘,你一个弱女子,有些事情,是扛不住的。” 你一个弱女子,有些事情,是扛不住的。 是在暗暗告诫她不要隐瞒怀孕的事情。 张嫣听的莫名其妙,不就是生病么?有什么扛得住扛不住的? 但洛莹听懂了,明白这是在点她,看向洛嘉的眸子更是带着些许不可置信,难道她知道了什么? 好在还沉得住气,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欠了欠身:“二姐的话,我记下了。” 等着吧,等明日到了岳楼,父亲娘亲会去围观好戏,有你哭的时候! 洛莹眼中一抹阴狠闪过,只等明日一过,她再也不会低洛嘉一等了! 见时辰差不多了,绿竹不想再留她们,故意扬着声音提醒道:“二小姐,今儿是进宫省亲的日子,莫耽搁久了,贵妃娘娘还在宫内等着呢。” 搬出洛贵妃来,无人敢说半句不对。 张嫣虽然不满意,动了动嘴最终没说什么。 省亲?洛莹从来都没有进过宫,也想去看看皇宫的繁华富贵,只一想到都是金碧辉煌的墙壁,是无数华裳匆匆而过的身影。 以前听说洛嘉能进宫,她还很羡慕,怪不得打扮的如此正式。 “二姐,不如带我一起去吧?” 这一次洛莹难得的没有任何坏心,只是单纯的想要进宫看一看,期待的眼神顺过来,倒叫洛嘉不好意思拒绝。 她虽是庶出,但也是洛贵妃的妹妹,又有张嫣在场,若是她拒绝了,只怕张嫣会出去传一些不实言论。 风风雨雨的言论,洛嘉是不看重,也懒得去听,可是……算了,让她一起吧。 “进宫得体面,你速速回去梳妆打扮一番。” 第76章 洛莹,本宫好久没见你了 “好!”她高兴不已,立马蹦蹦跳跳往青莲阁赶去,连张嫣也不管了。满脑子里想的是要戴什么发饰,要穿什么服饰,怎样才能为自己长脸? 张嫣恨铁不成钢,哎呀一声正欲起身跟上,身后突然传来洛嘉的问话:“张小姐,请问府上是否有一位叫做张芸的妹妹?” 她扭头回来不太高兴问:“那个狐狸精的女儿,你提她做什么?” 狐狸精? “她在一个月前就离开张府,听说走亲戚去了。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张芸是张府一位姨娘生下的女儿,庶出,因老爷爱慕那位姨娘,对张芸也宠爱有加,张夫人和张嫣速来不喜她。 好在一个月前母亲告诉她说,张芸离开张府,去了亲戚家中,以后再也不会回来。 那个狐狸精的女儿终于能消失的干干净净。 洛嘉觉得其中有猫腻,张芸是深闺女子,不常露面在外,为何忽然去了恭亲王府,还遇了害。 “那,张夫人可曾说过她去了哪家亲戚?” 张嫣哼道:“你关心她?呵,本小姐无可奉告!实话告诉本小姐,你是如何得知她的?” 见她不像是知道什么消息的样子,洛嘉也没了耐心,将原话甩给她:“不好意思,本小姐也无可奉告。” “你!”张嫣气极了,又不能将她怎么样,将门一踢带着怒气大步离开。 看着规规矩矩的门被无辜踹了一脚,素心很是心疼:“张小姐脾气可真是大。” 小姐不过是将她的原话甩了回去,却也将她得罪了,真是难伺候。 洛嘉撇撇嘴表示很赞同。 看来张嫣也不知道张芸为何从亲戚家到了恭亲王府,那么只有张夫人才知道了。 府门外洛嘉已经坐上马车等候,绿竹在外面不停张望,总算看到打扮鲜明的洛莹缓缓走来。 她第一次进宫,自然要好好打扮,更是将梁进送的好几样珍贵首饰都戴在了身上,弄得金光灿灿。 上来马车后,对着洛嘉一阵微笑,极力跟她拉拢关系。 若非洛府出了一位正得圣宠的贵妃,她们这些普通女子,如何能进到宫中呢? 洛嘉有些发愁,姐姐心中记恨秦无双勾引父亲,才害的她们姐妹俩跟父亲相隔两地十几年,对洛莹自然也不喜欢。 也不知道待会看见后会不会生气? 前往皇宫的路上,洛莹不停问需要注意什么,要是得以见到哪位娘娘,她可不想因为无知而闹出什么笑话。 为了姐姐的颜面,洛嘉强忍着不愿,给她一一细说,两人难得在同一件事情上想法相同。 说话间时辰过的很快,马车终于停下,还是跟往常一样,有上清宫的小公公在宫门候着迎接。 走在长长的看不见尽头的宫道上,洛莹很想要东张西望观看,可洛嘉提前交代过,不允许她没规没矩。 两人又是并行,稍有什么举动,立马会招来洛嘉的凝视。 好在洛莹并不是不识抬举的人。 小公公领着她们来到上清宫门口,福安一如往常静静候着,见到洛嘉身旁还有一位时,顿了一顿。 “这位小姐是?” 洛嘉引见说:“是府上的三妹妹,从没进过宫,姑姑是第一次见到。” “姑姑安好。”洛莹微笑着欠了欠身。 福安知道洛府那点破事,听她一说,便知道是大姨娘的女儿,当下没说什么,带着两人进入。 方才行走在宫道上,洛莹看到雕龙的檐角,高悬的金凤,打心底里憧憬。 只可惜身份低微,跟了梁进,如今又是双身子,进宫这样的大好前程,断然不敢想。 若是再早点,早点进宫看一看…… 也许她也能跟洛宁一样,得到盛宠,为娘亲挣些荣光回去。 金碧堂皇的内殿之中,洛贵妃正描摹着喜欢的字画,听到声响进来头也没抬,声音温婉好听:“嘉儿来了。” 隔着一层薄薄的缀着水晶的珠帘,两个倩影一前一后屈身,“姐姐,莹儿想来看看你。” 洛莹有些惶恐,再次福了福:“莹儿见过姐姐。” 这是洛嘉第一次亲昵唤她,大概也是最后一次。 珠帘后的身影一顿,抬眼看来,身形未动。 随后缓缓放下毛笔,坐在一侧椅子上,端着贵妃的高傲姿态,声音冷了几分:“都进来吧。” 珠帘终于被掀开,洛莹也终于看到很久都不曾见到的洛宁,她华贵极了,眉眼里,身形上,连带着发梢都透露着高贵。 兀自看看自己,像个刚进城的土包子。 眼中一抹嫉妒飞快闪过。 “洛莹,本宫好久没见你了。衡儿也是,许久都没见了,如今还好吗?”好歹也是在宫里生存过的,就算再不喜欢也不会表现特别明显。 “衡儿很好,谢大姐姐关心。” 洛嘉暗暗道:非要跟着来,这下好了,往日在府上都是我跟你争执不快,如今到了姐姐面前,只有默默受委屈的份儿。 “是么?大姨娘为洛府生了儿子,是为大功劳,不知父亲可曾有什么赏赐?” 洛莹记得父亲以前说过大姐脾气不太好,以前她们相处的短没怎么发现,今日一见面,明显跟父亲描述的不同。 大姐姐这样高贵的人,才不会讨厌她! 第77章 因为,鸠占鹊巢啊! 再加上提到娘亲,她面露喜色,一时没想其他,只道:“回大姐姐的话,父亲曾说过娘亲生下衡儿对得起洛府列祖列宗,要扶她为正呢!” 福安脸色一变,原本静坐一边的洛嘉也跟着严肃起来。 因为她们都发现了洛贵妃的异样,她不高兴了。 偏偏洛莹还什么都不知道,以为衡儿作为洛府的香火难能可贵,父亲娘亲看重,其他人也一定要看重,恨不得夸到天上去不说,此时更不知道抽了哪根筋,竟胆敢妄自提起已逝的大夫人! “大夫人已经离开这么多年,府上的位置反正也是空着。而且父亲不止一次跟娘亲提过此事,可娘亲心太软,总推说再等等……” 再等等,等什么? 等洛贵妃收回成命,亦或是等洛嘉出嫁! 内殿的气氛戛然沉默,气温跟着下降好几度。 洛贵妃面无表情,眼神如耐心潜伏着的豹子,正等着时机动手,她松了松腕上的珠玉珊瑚手镯,摩挲着指尖问:“你觉得,大夫人如何?” 洛莹仔细想了想回道:“莹儿觉得大夫人很好,只是可惜没有享到福。” 是啊,没有享到福,生下两个女儿后,还没来得及等到她们长大成人,便撒手人寰。 洛贵妃眉上凝着霜,又问:“你可知她为什么没有享到福?” “莹儿不知。” 面前华袍女子缓缓起身,举手抬足间气质使然,上好的妆面将女子大的美极大程度展现出来。 她站在洛莹面前,捏住她的下巴,一字一句道:“因为,鸠占鹊巢啊!” 鸠占……鹊巢? 洛莹愣了片刻,下意识反应过来,惊慌失措间还没来得及赔罪道歉,带着指套的耳光从她左脸狠狠甩过! 指甲的印子划破了她的脸! 登时间,只觉得左脸火辣辣的疼,是破皮的疼痛! 洛莹陡然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捂着脸盯着地面头也不敢抬。 因为这是在上清宫,在皇宫,她一无所有。 洛嘉没想到会这样,更没想到姐姐竟然什么都不怕,还弄花洛莹的脸! 父亲不会不管,秦无双不会坐以待毙。 内殿那么多宫女,都在看洛莹的笑话,没一个人上前说话。 要知道,洛贵妃的性子,在宫里是出了名的好,谁要是让她生气,可谓是不识抬举。 洛嘉终究不忍,将洛莹往后拉了一拉,轻声劝道:“姐姐,她已经知错了。” 知错……洛莹垂着脑袋,捂着脸颊五官扭曲起来,她说错什么了?难道说的不对? 一巴掌够发泄了,洛贵妃慵懒将手一伸,立马有宫女上前来为她重新戴好镯子,再抹了些润手膏。 “你只比嘉儿小一两岁,说起来父亲进京以后秦无双便跟她在一起。十几年来,父亲不止一次写信回怀阳,让本宫的母亲与祖母来京城,可秦无双是怎么做的?几次三番阻拦,不要他们相见,连同与本宫姐妹俩见面也再三阻拦!若非母亲病逝,我们走投无路,怎么会来京城?秦无双野心不小,妄图取代母亲,你既是她的孩子,本宫打你,不算冤枉。” 父亲向怀阳寄过书信?洛嘉记不得了,在她幼时的记忆里,大抵是没有的。 或许寄了,姐姐知道,母亲也知道,独独瞒着她。 如果是以前,洛嘉会认为父辈的恩怨,原不该报应到孩子头上,只是现在她看的太多看的太透,连母亲都去世的不明不白,洛府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原也有这样多的纷争。 洛莹被她呵斥,整个人瘫软坐在地上,捂着脸颊低低哭泣起来。 不料的是,殿门前有人走进来。 明黄的衣袍尤其显眼,越过珠帘,浮现在众人面前的,是那位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 福安洛嘉等人忙屈身行礼拜见皇上,瘫在地上的洛莹移了移地,趴在地上声音喑哑。 洛贵妃整理好神情,硬生生从满腔怒气中挤出一丝微笑,堪堪一福:“臣妾参见皇上。” 皇上的目光先是落在她脸上,随即缓缓下移,停在洛莹身上,眉间一丝厌恶闪过,接着沉沉出声:“朕在外面就听到了你的声音,故没让人通报。怎么,受委屈了?” 这样关心的语气,好像寻常夫妻间的对话,很难让人联想到是天子对贵妃说的话。 洛贵妃怒气未消,便是瞧洛莹一眼也觉得脏,将头一转闹别扭坐下,明显带着情绪:“臣妾家中的事罢了,皇上切莫多想,待臣妾仔细静一静就行。” 皇上的手掌在她肩上抚摸了片刻,柔和的眼神凝着她,似在责怪这点小事也用得着生气? 饱含庄严的眸子侧向洛莹,少女的身形看起来单薄又可怜。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的时候,他沉沉出声道:“此女冲撞贵妃,更胆敢提及贵妃的亡母,乃是大忌!福安,拉到殿门之外杖责三十,以示众人!” 第78章 你只是一个妾,是一个奴婢! 杖责三十大板,已经是对她一个弱女子的容忍了。 洛嘉左思右想觉得不妥,毕竟洛莹是跟着她进宫的,如今已经破相,要是再在宫里出丑…… “皇上,臣妾划破她的脸已经是惩罚了,总归是跟臣妾同父,要念着点姐妹情谊。” 好在洛贵妃及时劝住,福安才没有进一步动作,再看地上吓坏了的洛莹,浑身止不住颤抖。 她怎么……怎么魔怔了般,胡言乱语得罪到洛贵妃? 皇上冷冷一睨,依照贵妃的意思,随便打发个借口,让洛莹去殿外候着,不可再进内殿。 福安也始终冷漠的很,没好脾气,命人将她抬出去后便不再管。 没想到事态居然会演变成这样? 洛嘉沉默着退下去,临出宫门时,福安小跑到跟前来解释说:“贵妃娘娘今日此举,是想给洛三小姐立立威风,绝对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一切只怪那位三小姐说话没有规矩,因此在惹怒了贵妃娘娘。” 姐姐自然不会怪她,洛嘉是知道的。 只是不知道等会回府还要闹成什么样子,秦无双肯定会将房顶都拆了吧? 回府的路上,在马车内,洛莹背对着她一直都在啜泣,眼泪无穷无尽。 洛嘉靠着内壁有些发愁,默默数着到家的时辰。 半柱香过去,到洛府了。 洛莹不管不顾率先一人冲了下去,不曾想娘亲已在门口等着,她看起来很焦急,看到女儿回来,立马注意到红肿破皮的脸颊,两行眼泪蜿蜒而下,母女俩抱在一起哭泣。 洛嘉姗姗在后,对秦无双微微屈身,从她身边擦身而过。 忽然腕上被一股力道拉住,回头是秦无双恶狠狠的面容,她咬着牙问:“你是洛贵妃的妹妹,为何不帮着莹儿?她初去宫中,很多都不懂,你为什么不帮她?” 原来,在她们还没到达时,宫里已经有圣旨降下来,大抵内容是“洛莹顶撞贵妃,原应在宫中挨板子受罚,可贵妃怜悯,故放其归家思过一月,不准踏出房门半步。” 寿全公公心善,传达圣旨的时候没有让其他人知晓,女儿家的名声要护着,不然以后可不好寻夫家。 这也是洛贵妃的意思,她并没有要将洛莹逼到绝路上的意思。 洛嘉在想,若是被姐姐知晓母亲极有可能死在她们手中,绝不仅仅只是警告洛莹那么简单。 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不用人尽皆知,她自己慢慢查。 此刻秦无双瞪着恶眼,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她力道使的重,掐的洛嘉手腕疼。 跟这样的人对话,用不着好语气。洛嘉奋力挣脱开,揉揉手腕毫不示弱对视回去,眼中的冷然显而易见,话里更显疏离:“大姨娘,纵然三妹妹是第一次进宫,可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不会不知道吧?连宫女们都知道洛贵妃一向心善,今儿三妹妹却招惹贵妃如此怒气,你怎么不先问问她,到底说了什么?” 秦无双闻言,果然脸上一抹疑惑闪过,扭头看向洛莹,却见她只顾着垂首抹泪,什么也不做解释。 “三妹妹,你怎么不说了?” “我……”洛莹抬眼,眶里晶莹剔透,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洛嘉怎么欺负她了。 秦无双急于知道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见她始终哭哭啼啼,一时没了耐性,语气重了几分:“你到底在洛贵妃面前说了什么?可是什么……大逆不道之言?” 她咬唇摇头:“娘亲女儿没说什么过分的话……” 懒得看这场磨磨蹭蹭的哭戏,洛嘉也没了耐性,斜眼一扫冷冷道:“三妹妹连自己说的话也忘了吗?既如此,我来替你回忆。三妹妹在洛贵妃面前洋洋得意说,夫人没享到福气,她的位置反正也空了那么多年,不如就给大姨娘?大姨娘,你知道为什么夫人没有享到清福吗?” 秦无双脸色剧变! 从满是怒气变得没了脾气,如果莹儿真在洛贵妃面前说起这些,即便是挨板子也不为过,可她怎么这样糊涂? “娘亲我错了……”洛莹原本还不服气,不就是一个贵妃?有什么了不起?可看到娘亲变了脸色的刹那,才觉得自己真说错了话。 洛嘉的问话,秦无双没法回答。 她整理好情绪,重新昂首在洛嘉面前,“我的女儿做错事情我自己会教,不劳二小姐费心了。” 说着,一把拉过洛莹头也不回往青莲阁去。 洛嘉就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看着,秦无双没有正面回答问题,是因为内心不纯净,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其实在她心中,什么都清楚。 青莲阁。 秦无双怒气未消,一踏进房内就将洛莹一把摔在地上,这是第一次对女儿这样生气。 也是第一次没有心软。 她手指颤颤巍巍指着洛莹,恨铁不成钢:“你已经不小了,怎么连一点是非轻重也不知道?当着洛贵妃的面讨论万玉枝,你真当她耳朵是聋的吗?你在府上肆意妄为,我权当宠你罢了,可你进了宫怎么也妄自敢言?” “娘亲……” 洛莹吓坏了,她从没有见到这样的娘亲,自小到大,不管犯了什么错,娘亲总会偏袒她宠着她原谅她,何曾被这样对待过? 本来在宫里已经受了欺负,被那么多人看了热闹,没曾想回到家以后父亲不待见娘亲生气,她心里又急又气,顿时所有委屈席卷而来,仓皇起身将桌子大力推到,声嘶力竭道:“是你自己没出息凭什么怨我?你能跟洛嘉斗吗?能不怕父亲吗?我好歹也是洛府的血肉,是洛府的小姐,可你呢?你只是一个妾,是一个奴婢!” “啪!” 清脆又响亮的巴掌停在她脸上,未愈合的伤口再次受到撞击,撕裂般的疼。 洛莹呆住了,捂着脸慢慢瘫跪下来,似也没想到自己会说出那些狂妄之言,还是对娘亲说出来的? 一巴掌扇过去,正在秦无双的气头上,到现在手都是麻的,她失望的看向眼前对自己不敬的女儿,悔恨从心里冒起:“你眼中,就是这么看我的?” “娘亲我……”洛莹直摇头,不是的不是的,她也不知道怎么了,不知道怎么会说出那些难听的话…… “娘亲女儿错了……” 姗姗赶来的春桃一进入院中便听到鸡飞狗跳,急急忙忙奔向屋内,见到跪在地上的三小姐,惊慌失色:“三小姐小心身子!” 再忙脚忙手把她搀扶起来,生怕身子有一点点损害,心疼看着她再看看大姨娘,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大姨娘,不要再惩罚三小姐了,她身子弱扛不住的,你要是不高兴,尽管惩罚奴婢,奴婢身子好扛得住!” 秦无双火冒三丈,正愁没找到发泄口,见春桃一来立马上前踹了一脚泄愤,“叫你伺候三小姐就是这样伺候的?” 可怜春桃被白白挨了好几脚都不敢吭声,失神的洛莹打了个冷颤回过神来,拉住秦无双的裤脚清泪蜿蜒而下:“娘亲,别打了!春桃是无辜的,她愿意替我受罚是因为……因为我……我怀孕了!” 脑子里轰的一声,秦无双目瞪口呆,浑身一下子失了力气。 她不敢置信,逼着洛莹又重复了一遍。 洛莹伤心欲绝,身子趴在地上不住颤抖:“女儿,女儿怀孕了……” 第79章 恭亲王府的密室 …… 夜里,青莲阁闹闹腾腾好一阵才罢休。 素心从那处打听消息回来,对洛嘉点了点头,表示事情在她的设想之中。 旁人只道秦无双气急败坏对着洛莹一阵责罚,除了她们以外,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洛嘉打算歇下了,命素心将烛火都熄灭,凝眸想了想又道:“明日一早,你出府去乞丐窝找几个本分点的姑娘,将她们安置到一处偏僻的院落里,我要去见她们。” “二小姐是打算招丫鬟?何不让二姨娘安排?” “我是打算招丫鬟,但不是为我自己。” 素心是聪明的,一下便懂了。 如今三小姐怀孕一事已被知晓,又是梁府的种,秦无双肯定不会叫她打掉,正好以此可以大做文章,让洛莹能入梁府。 光靠青莲阁那几个丫鬟贴身服侍,她不放心,势必会亲自去府外招人。 “二小姐今儿入宫累了,快请睡吧。” “嗯。” 迷迷糊糊的,洛嘉记得自己闭上眼了,甚至还记得自己梦到了周公。 可一觉醒来,竟然不是在自己的房间! 睁开惺忪的眼,由模糊转为清晰的,是顾今宴近在眼前的脸庞,妖异的桃花眼停在她脸上片刻,站直身子折扇一挥,背过身道:“换上衣服跟本王走。” 走?去哪里?窗外月色高悬,还是半夜。 洛嘉揉揉依旧昏聩的脑袋,环顾下四周,好像是客栈的陈设布置。 眼神一瞥,落在面前折叠整起的干净衣裳上,拿起看了看,是男装。 顾今宴在外面等候,洛嘉犹豫片刻,拿起男装迅速换上。 推开门,才发现南絮和北方也都在。 洛嘉理了理刚束的发,还不太顽固,顾今宴掏出一只简单样式的玉兰发簪递给她。 “谢谢。” 接过发簪随手插进发间,左右晃晃头,嗯这下不会松了。 秀眸一转,看向南絮他们问:“今晚有行动?” 能半夜将她从洛府掳到这里来,再看他们两人收拾的利索,连顾今宴也是黑色劲装,一定有急事。 “元旭在醉画楼,美人在握,今夜不会回来。” 所以,要偷偷溜进恭亲王府? 洛嘉一想起元旭那张恶心人的脸就倒胃口,如今要去恭亲王府,去看那些曾囚禁伤害过女子的地方,有些退缩。 似看出她的不愿,顾今宴顿了顿道:“恭亲王府内有一个密室,本王上次去没能打开,这次得到了钥匙。” 密室加锁,一定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洛嘉思量几秒,重重点了点头。 顾今宴安排了人手在醉画楼里,一旦元旭有什么动静,会第一时间给他禀告。 客栈离恭亲王府不远,只走了百米处,就来到王府门口。 门前空无一人,连看守的小厮也没有。 洛嘉心里顿惑但没吱声,紧紧跟在几人身后。 进入府内,迎面而来一股淡淡的异香,没等她仔细是从哪里来的,顾今宴扔过来一块面纱,让她赶紧带上。 正当洛嘉诧异时,南絮解释道:“府内所有人都被放倒了,因为他们闻了迷香。我们有内力不怕,你什么也不会,还是不要闻的好。” 怪不得敢大摇大摆从正门进来,顾今宴早已安排好,他们也不用鬼鬼祟祟的行事,洛嘉真是心服口服。 越往府内,气氛越是低沉,横七竖八的人倒在地上,所幸提前知晓他们是被迷晕的,否则看见真要被吓死。 顾今宴来过一次,知道府内布局,此刻正大步流星朝最偏僻的西院走去。 也就是有枯井尸体的落魄院子。 洛嘉四下环顾,看向周围布局,不禁起鸡皮疙瘩。 黑白灰的色彩搭配,又无绿植花朵增辉,死气沉沉不说,还总感觉不安全。 南絮也忍不住道:“天天住在这里,可不得郁闷死?” 元旭性格阴沉,这个环境还真能反应他的内心。 越往西走,越是感觉阴森森的。 洛嘉有点害怕,默默越过南絮和北方走到顾今宴身后,这下前有虎后有狼也不用怕。 小道上未掌灯,来到西院门口以后,顾今宴才点燃火折子凑近看了看,推门那一刻,他特意回头告诫:“别离的太远。” 洛嘉立马应下。 门“吱呀”一声推开,一股陈旧空置的味道扑面而来,最显眼的便是一口枯井。 北方曾说,里面有好几具尸体,张芸也在里面……洛嘉脚下似魔怔了般,竟然想要凑上前去看一看。 见她目不转睛盯着枯井,顾今宴一把转回她的脑袋,正色道:“别走神。” “哦好……” 这里不过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别院,没什么特别,平日没有人住,显得有几分荒凉,再加上是夜晚,更显出怖意。 顾今宴轻车熟路往正中央的房间走去,甫一推开,灰尘肆意。 上次来也是如此,有人专门负责这个院子,每次元旭进出后,都会制造成无人居住的状态。 洛嘉精神紧绷着,生怕忽然冒出个什么玩意儿,她这小心跳可禁不起折腾。 里面是书房的陈设,顾今宴环视一圈后,示意南絮推开沉重的书架,后面果然另有通道。 大户人家一般都会留有地道或者是地洞,以防危难来临之时能做护身之处,所以大家都不意外。 北方摸黑在墙上按了一下,通道的门忽然打开,顾今宴回头凝着洛嘉,语气带着几分安全感,“走在我后边。” 其余两人默默对视一眼,感慨着待遇的不公。 通道狭窄,只能一个人先进,顾今宴当然打头阵,洛嘉听他的话走在后面,心里忐忑不已,始终有一丝害怕。 于是抽出一只手自觉扯住前面劲装的衣角,并且死死的攥着。 顾今宴低头看了一眼,放缓了脚步。 此地他来过,通道的尽头是一扇大门,在大门里面想必就是所为的地下室。 上一次没有钥匙进不去,这一次说什么也要查看究竟。 往前行了大概百米远的距离,顾今宴停下了。 洛嘉微微探头问:“到了吗?” 她故意压低着声音,微弱的声音在通道里带着莫名的柔和。 顾今宴嗯了一声,手中动了动,随着一声枷锁打开的声音,通道最尽头的门开了。 一阵光袭来。 洛嘉掩了掩,正欲抬头看眼前是什么场景时,忽然被顾今宴懒腰抱起,硬是将她眼睛捂住。 鼻子嗅了嗅,有血腥味袭来。 南絮和北方低声惊呼,都忍着没说话。 看来,场景并不简单。 洛嘉没有乱动,只贴在顾今宴怀中问了一句:“是消失的女孩们吗?” “是……”北方从牙缝里吐出来一个字。 她按捺不住性子了,微微推开顾今宴,无奈,却又被他按住。 南絮和北方从身边路过前去查看情况。 洛嘉闷着脑袋道:“顾今宴,你压着我头发了。” 她好不容易才束好的发,此刻已经软塌塌的。 这种时候,顾今宴没有跟她争执头发的事,只低低出声道:“场面血腥。” “是被挂着的女尸吗?” 环抱着她的人一愣,松开了手。 洛嘉得以重见光明,稳住心神,毫不犹豫转过身子,虽有心理准备,却还是被眼前的一幕惊住。 地下室内的石壁上每隔两米就支着蜡烛,还是红蜡。 而在两根蜡烛中间的位置,都悬挂着一具女尸,有已经干枯的,还有面容尚且完好的。 每一具女尸,都穿着新婚嫁衣,装扮的最明亮好看,化着最动人的妆容,最终的宿命却是被悬挂在这里。 第80章 你不要动坏心思 洛嘉的目光不自主停在其中一具干枯的尸体上,她的脸已经分不清了,身上有被蚁虫啃食的痕迹,被啃食的不成样子,脑袋也是歪歪的耷拉在一侧。 强忍住胃里的不舒服,默默数了一下:“一共十五具。” 南絮怒气渐起,恨不得现在就将元旭活刮,心里满是对这些女孩的心疼。 顾今宴上前细致检查一番,脸色凝重,“皆折磨致死,而后才被悬梁。” 被硬生生折磨断气以后,才装扮的秀丽挂在上面。 洛嘉挺不住了,靠在地上坐下来,起初的害怕惊慌都消失不见了,全是对眼前十五具尸体的同情。 “我们要如何才能杀了元旭?” 她想他死,不单单是为眼前尸体报仇,还有为姐姐的以后扫清道路。 顾今宴冷静分析:“元旭奸诈狡猾,跟肃亲王是穿一条裤子的人。今日我们闯了密室,明日他就会叫人收拾的干干净净。要对付他,不能硬碰。” “那怎么办?皇上给你的时间不多了,要是再不查出点东西呈上去,又会降罪于你。”南絮说的对,关于元旭的案子已经耽搁很久了,要是再没有消息,只怕皇上降罪,朝中依附于肃亲王恭亲王的旧党也会做出文章。 石壁上的红蜡烛一点点烧尽,蜡油顺着边缘缓缓往下蜿蜒。 洛嘉凝着光半晌,眼眸一动,轻启嘴唇道:“或许明日就有机会。” 北方问:“你怎么知道?” “洛莹曾受元旭威胁,回府后便邀请我去岳楼一聚,就定在明日,我猜想并没有那么简单。” 素心说看见她脸颊通红,一副挫败样子,定是在元旭面前受了欺负。 况且姐妹两人近日来连话都懒得搭一句,又突然上门来邀请小聚,的确匪夷所思。 唯一能解释的理由,只有元旭威胁过她。 “刘疆将水云间的事情说了出去,所以元旭要杀我灭口,几次刺杀没得逞是因为有北方保护。而单独将我约出去,又是出自洛莹之口,我肯定没那么多防备。到时候见了元旭,我自有法子。” 洛嘉沉着说着一切,面容冷静,不慌不乱。 她的意思是,要以自己为诱饵,将元旭扳倒。 除此之外,暂时想不到其他办法了。 南絮和北方没有吭声,只转向一旁等着那人的命令。 顾今宴凝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后淡淡吐出两个字:“可以。” …… 醉画楼。 四五个美人在怀,搂也搂不过来,亲也亲不过来,元旭沉醉在这场温柔乡中,恨不得就此死去。 一个护卫踉踉跄跄从楼梯口上来,用尽全力敲响房门,最终晕倒在门口。 声音惊动到元旭,吩咐人去查看。 那人进来后,面露几分慌张:“恭亲王,府上恐怕有人进入!” 晕倒的护卫受了迷香,好在他身体较为强健,没有像其他人一直昏睡过去。 一路上为了禀告消息,强迫自己不能倒下,终于到达醉画楼包厢以后,却撑不住了,沉沉睡去。 元旭立马失了玩乐的兴趣,将怀中美人重重一推,随手拿起外裳披在身上,提步朝外走去,面色阴沉:“速速跟本王回府!” 一行人提上护卫火急火燎往恭亲王府赶回去,隔壁包厢的人见状,也纷纷离开准备汇报情况。 等到元旭驾着快马车回来后,府门被大大推开,所有奴仆皆晕倒在地,连周安也没能幸免。 他暗叫不好,急急往西院奔去。 来到院内见到用过的火折子,心上一提,随手拿起一根木棍往里面走去。 房内,书架桌子陈设一如往常,连架上的灰尘都还在。 他打开通道,一路仔细检查,确定有人来过的痕迹,且不是一个人。 身后跟着手下也发现端倪:“恭亲王怎么办?” 元旭冷哼一声没作答,加快了步子,顷刻便来到密室外,隔着一道重重的石门,藏着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门锁未开,依旧是紧闭的状态。 手下惊诧道:“他们没进来过?” 元旭拿起枷锁细细查看,目光深邃了几分。 …… 听闻元旭已在回府的路上,顾今宴先带着洛嘉离开,留下南絮和北方两人善后。 兄弟俩颇有点粗心,什么都掩盖完整了,独独通道里的脚步被遗漏。 反正已经被元旭察觉,遗漏就遗漏吧,他们放倒府上所有人,聪明人都知道目的是什么。 黑暗中,两道身影已经停在瑶光阁内。 洛嘉拾阶上去,准备跟顾今宴告别。 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先传来他的声音:“明日你想怎么做?” “我……” “随你怎样都行,本王会让北方隐藏在人群中护你周全。” “好。” 她还没来得及解释,一通话便被堵在嗓子眼,反正有北方保护,不会有事的。 “总之,一切本王有本王安排,你不要动坏心思。” 身后那人又补了句。 洛嘉眼眸一动,侧过身子轻声问:“什么坏心思?” 面前强劲高大的身影笼罩着,月色下,那双桃花眼正一动不动注视着她。 “你自己清楚。” 洛嘉阖眸,没说什么,微微福了福,转身进入房间。 隔着一道房门,侧头发现院内的身影还没走。 他猜到了。 洛嘉原打算用自己为诱饵,让元旭对自己做出不好的事情,再将事情闹大让姐姐知晓,她一定会在皇上面前请求惩罚元旭,到时候再将恭亲王府的情况一公布,他准没逃了。 可顾今宴猜到她要做什么。 其实仔细一想,她的方法一点儿也不保险,并且有很大的漏洞。 元旭是想杀她,并非轻薄她。姐姐也只是贵妃,没有只手遮天的能力。皇上也不会随随便便就手刃自己的兄弟。 如此麻烦的布局,还不如直接带人抄了恭亲王府来的干脆。 顾今宴有直接抄府的权利,但碍于元旭是平昭长公主的弟弟,始终没有狠下心来。 又或者说他并没有顾忌元旭跟长公主的关系,只是单纯的在等另一个机会。 罢了,就依他的意思来。 自己那些雕虫小技,简直是一点儿用都没有。 洛嘉觉得脑仁疼,揉揉太阳穴的位置,再侧眼一看,身影离开了。 她慢腾腾往床边移动,脱下男装放在床底的柜子里,钻进了被窝。 后半夜睡的不太安稳。 老是梦到密室里的女尸,她们一会儿哭一会儿笑,非纠缠着人不放。 洛嘉被她们拉扯住正逃脱不了,一抹紫袍从天而降挡在身前,轻轻拂一拂衣袖,女尸尽数退去。 接着他转过头来,模糊的脸上看不真切五官,只有嘴唇动了动:“嘉嘉……” 一瞬间梦中梦,记起前世弥留之际。 第81章 岳楼里 睁眼时,天色大亮。 绿竹进来伺候梳妆,说三小姐已在外边候着,等着她一起出发去岳楼。 今日有事要做,赖不得床,可洛嘉没睡醒,眼皮子沉重的跟墙头砖似的,怎么也睁不开。 素心走进来看了看还没动静,绿竹对着她耸耸肩,睡了一整夜,不知道二小姐怎么还困的不行? 素心狡黠一笑,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颗酸梅,什么也没说没问,直接往洛嘉嘴里塞。 她闭着眼任由折腾,酸梅进口那一刻倒没什么感受,嘴里动了动,下一刻立马清醒,赶紧把酸的五官扭曲的梅子吐出来。 旁边素心和绿竹捂着肚子笑的不行,指着外边道:“日上三竿了都,二小姐可不要再赖床了。” 洛嘉叹息一声,慢悠悠从床上爬起来。 “小姐,今日去岳楼,见的人多,不如穿海棠红吧?”绿竹埋首在衣柜里翻找。 素心手上沾了点水,正准备给洛嘉编发,想起三小姐穿的便是海棠红,不由得道:“奴婢瞧见三小姐穿的鲜艳,小姐还是不要撞了颜色。虽说红色艳丽,衬的人美,可外人嘴杂,多的是作比较之人。” 院内站着一抹红色,洛嘉凝着看了几秒,默许素心的意思。 挑来挑去,最后选了一袭黛紫长裙。 洛嘉摸着衣料一角,叹了叹气:“绿竹你下次不要再选紫色的绸缎做衣裳了。” “小姐不喜欢吗?可奴婢瞧着,紫色很衬你的肤色呢。” 素心道:“小姐要不要试下茶白色那件?” 洛嘉摇摇头拒绝了,她穿白色,洛莹穿红色,不知道还以为她们俩都疯了。 一切收拾妥当以后,绿竹才开门让洛莹进来,她蒙着面纱,左脸上隐隐能看到一条伤痕,刚好面纱处有一朵花遮着,外人不细致是看不出来的。 洛贵妃那巴掌委实打的太用力,再加上尖锐的指甲套划过,她的脸立马破了相。 对女儿家来说,脸颊是最重要的。 洛莹如今破相,在梁进面前估计讨不着什么好了。 可她身段极好,再穿上一袭红裳,是极美的。 洛嘉想起今日肯定会见到元旭,脑海中浮现过密室内身着鲜红嫁衣的可怜女孩们,不由得对洛莹道:“红色过于鲜艳,要不你换一身吧?” 藏在面纱下的表情憎恶不已,眼里却流露出一丝纯真,在原地转了转看着摇摆起来的裙角,柔声回答:“可是春桃说我穿红色很好看。” 之所以穿红色,是因为它大气高贵,更衬的人美艳无比。 洛莹派人将梁进也约到了岳楼,听娘亲的话准备摊平怀孕一事,到时候见到美艳的她,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只不过左脸上的那道伤痕……藏在手绢后的手微微紧握,恨戾划过心上,都怪洛嘉不拦着!都怪洛贵妃!全部都怪她们! 要是梁进因此而跟自己远离,洛莹想,她绕不了任何一个人! 洛嘉还想再说什么,但想到元旭是冲着她的,没必要对洛莹做什么,应该不会出幺蛾子。 姐妹两人前后随行出府上了去岳楼的马车。 岳楼牌面大,好多贵胄人家请客宴席都在此处,全国各地的厨子都有,菜品更是一绝天下。 张嫣已经在预订好的包间等着,小厮进来通报说洛府两位小姐来了,忙不迭跑出来看。 见到洛嘉没给好脸色,转身来到洛莹身边亲昵牵着她的手高兴的很:“你定的包间视线很好,环境也不错,我喜欢。咦?你怎么戴着面纱?不舒服吗?”说着伸手就要取。 洛莹身子一侧巧妙躲开,将面纱捂了捂闷闷道:“我最近染了风寒,怕把病气过给你们,还是蒙着比较好。” 昨日公公宣读圣旨没有大敲大擂,更有贵妃的命令不让旁人知晓,外人无从得知。 张嫣没有多想,只当她说的都对,两人挽着手进入包间,春桃则借口人有三急往拐角处走去。 楼中呈圆形空心状,四处喧嚣嘈杂,食客的说笑声,小二的叫喊声,此起彼伏。 她们正位于的包间,是整个岳楼最中心的位置。 不得不说,洛莹的确把位置安排的好,但凡包间里出了点什么事情,四面八方都能很快察觉。 洛嘉深呼吸一口气,环顾周围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北方隐匿在暗处不便露面,她身边除了绿竹和素心两人以外,没有其他人。 心里莫名有些忐忑。 移动步子朝包间内走去,张嫣两人已经坐下说着体己话,她完全无视洛嘉,连头也没抬。 包间内不知点的什么熏香,淡淡一股清香,且带着一丝丝凉爽的感觉,很好闻。 “你今日的装扮很好看,难不成是想来岳楼钓钓好夫婿不成?” 洛莹闻言面颊一羞,低垂着脑袋:“阿嫣胡说什么?我一个女儿家,怎么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物色其他男子?” 不得不说,红裳真的很美,一路走进来,不少儿郎的目光跟随在她身上,久久都移不开。 待会梁进见到,也定会被惊艳的。 张嫣只当她害羞,嘿嘿笑了两声没再开玩笑,扬着声让贴身婢女去叫小二上来布菜。 在岳楼要是不尝尝菜式,权当白来了。 不一会儿,上菜的小二们鱼贯而出,呈来的皆是招牌名菜,色泽亮丽,香味俱佳,令人胃口大开。 春桃也跟着回来,来到洛莹身后不动声色拉了一下,在示意些什么。 洛嘉只当什么也没看见,敛眉默默夹了块肘子肉,软软糯糯,入口即化,厨艺精绝。 待会事情结束,定要打包一份给北方吃。 洛莹忽然放下筷子,堪堪起身朝张嫣微福了福:“阿嫣,春桃说在外面遇见了我院里的丫鬟,不知她在此处做什么,我去看看就回来。” “那我也跟着去。”说着,也放下了筷子,结果婢女递来的手绢擦了擦嘴正要起身。 身子一沉,被洛莹按住:“无事,你先吃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话间全然不顾洛嘉的存在,好似当没有这个人,只身离开了房间,留下春桃在此处。 张嫣本想跟着去,结果没成,这下好了,包间里留下她俩,气氛低迷很多。 眼看着洛莹掩门而去,洛嘉抿了口茶水,转头对素心道:“来时瞧见外面有卖糖人的,我想吃了,你去买些回来吧。” 素心点头应下,屈身退出房间。 出去后左右看了看,注意到红裳消失的方向,提步跟了上去。 张嫣吧唧吧唧嘴巴抿了抿筷子,对此很有意见:“这么大了还吃糖人,不嫌丢人呐?” 洛嘉也不甘示弱,浅浅笑道:“这么大了,吃东西还吧唧嘴巴,不嫌丢人吗?” “你……”张嫣哼了一声,侧过身子,不愿意与她靠的近。 包间内未支窗,熏香的味道越渐浓郁。 洛嘉凝眸看了一下,没动声色。 另一边,素心隔着短短的距离尾随洛莹来到一个包间,因是最末端的一间,在角落里不常引人注意,门外又放置着很大的花瓶遮挡。 为了弄清三小姐进去里面做什么,素心松下腕上的手珠,将绳子扯断,珠子如鱼般在手中滑过。 四下看看没人注意,放轻脚步来到花瓶后面,将珠子轻轻洒在地上,再装模作样放慢动作一颗一颗的拾。 第82章 不打你打谁? 房内,人影婆娑,红裳紧紧怀抱着男子。 极其思念的心仿佛终于有了归宿,洛莹不愿松开半分,连一丝让梁进喘气的机会也不给。 “莹儿能不能先放开我……”他挣脱了下,奈何被手臂死死箍住,怎么也甩不掉。 面纱上的眼睛噙着眼泪,因为怀孕这事,娘亲跟她闹了好久,又想起这么久来见不到他,心中委屈苦闷无从诉说,更是可怜。 梁进对她的好感几乎消失殆尽,此刻只觉得头疼烦恼,见不能挣脱掉她,只能好言劝着先稳住,不要随意撒泼才是。 宅子的管家说她怀孕了,所以才日日闹着让传话,非要见他不可。 可她一个小门小户的庶女,有什么资格能入梁府?当初说的那些甜言蜜语,全都是哄骗她上床的把戏罢了,醉画楼的女子们都不当真,她却要当真?真是可笑! 本来他不想来的,跟洛莹的那段风花雪月,权当做玩玩罢了。 可她要来纠缠,非要约着来岳楼一聚。 梁进原想着,不如就摊开了说,他身后有梁家撑着,难道还怕一个庶女不成? “我这不是最近忙么?我爹日日要我跟大哥学习为官之道,忙的不得了,哪里能抽出身子来看你?这么多些日子没见到你,我也怪想念的,不如你松开我,咱们坐下说?” “真的吗?”洛莹松开了,仰着头望他,泪眼婆娑,满足又喜悦:“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 “你之前说过的,只要我有了身子就会带我去府上见梁老爷梁夫人,日子可挑好了?” 她装出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也可以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要他按照约定履行,把她带到梁府,娶她做正妻。 梁进委身坐下,眼都没瞧一下,语气淡了几分:“挑什么日子?” 洛莹拉过凳子坐在他身侧,把手覆在他手背上,面上紧了紧:“挑选一个好日子,将我领回去见梁老爷梁夫人啊?” 身边人斜眼一扫,甩掉她的手,“洛莹,你觉得我父亲母亲会要一个庶女进门吗?还是说,你想为妾?” 单单一个妾字,就让面纱下的脸五官扭曲。 洛莹紧紧抓住他的手,语气带着几丝强硬:“你说过的,你说过的!难道都不做数了?” 梁进再次甩开她,起身,后退几步,跟她保持着距离。 “本少爷的确说过,可那不过是哄骗你的手段罢了,玩了你那么久,难道正要本少爷负责?难不成,本少爷每在京中玩一个女子,都要对她负责?那算起来,梁府太小了,还不够她们待的!” 洛莹猛然失色,一把抓住不肯放弃,依旧软着语气耐着性子劝道:“可你说你大哥都还没儿子,要是我怀的是个儿子,梁夫人梁老爷一定会喜欢的。梁进,我一定会生儿子的!” “是吗?” 对面的男子嘴角扯出一抹嫌弃的笑,说出来的话让洛莹生出畏惧:“你生不出来的。” “什么意思?” 没等她细细思考,从房间一侧隐藏的护卫们全部出来,他们将梁进护在身后,手提着棍棒朝洛莹走来。 洛莹顿时感觉天塌了,后退几步,不料身后的门被拦住。 “梁进你……你竟要打我?以往的情谊都到哪里去了?你骗我!你骗我!” 她扶着柱子往后退,看着眼前奔过来的护卫们,说不出的绝望。 原来他已经派人埋伏在这里,只有她傻乎乎的,以为他是真心赴约! 梁进随手把玩着玉佩,说出来的话极其不要脸:“玩的又不止你一个,她们都不当真,只有你当真,不打你打谁?” 上次把一个女子肚子搞大以后,父亲数落他好久,费了不少心思才摆平。 这次他学聪明了,自己想法子把腹中胎儿解决掉,看谁还敢携着胎儿上梁府要公道? “你真的这般无情?”洛莹咬牙切齿,恨不得立马奔上去撕碎他,什么情啊爱的,纵然成灰! 梁进没有回答,对着护卫示意,让他们动手。 关键时刻,走廊外边响起一声急促的喊叫:“走水了!走水了!” 梁进闻言脸色一变,将洛莹往花架上重重一推,沉闷的一声倒下,没作停留,带着护卫赶紧跑出去! 外面分明没有走水的痕迹,可这时走廊上有其他客人经过,一时不能再对洛莹动手,回头瞪了她一眼,往地上呸一口,头也不回的离开! 洛莹摔的太厉害导致腹中剧痛,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她奋力推开架子,从地上爬起来。 呼喊的那声,她听出来了,是素心。 “竟然敢跟踪我……”洛莹紧咬着牙关,气得脑瓜子疼。 等到出门来看,外面一个人也没有,梁进早已经不见人影。 洛莹敌视着所见的一切,手指紧紧扣在门框上,闭了闭眼,捂着肚子往自己的包间去。 再回来,房内安静一片。 张嫣见她脸色苍白,状态很不好,以为被不听话的丫鬟气着了,随口斥责了几句。春桃察觉到她很不对劲,三步并作两步近身来扶住,眉间隐隐有一丝担心:“三小姐……” “我无事。” 洛莹缓身坐下,肚子始终不舒服,目光宛如要剜人心子一般,死死瞪着素心,见她手上拿着糖人,故意问:“你出去过?” 张嫣白了一眼撇撇嘴道:“是啊,人家主子要吃糖人,可不得跑几条街买回来么?” 洛莹眸子深了几分。 素心知道她跟梁进见面,还偷听那么多对话,一定会一字不漏告诉洛嘉。 到时候她再大肆宣扬,自己的名声岂不是全毁了? 门外传来敲门声,绿竹上前推开,看见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面孔。 洛莹认识他,曾在元旭的身边见到过。 早前约定过的,以敲门为信号,将洛嘉带到元旭的包间。可她方才被推倒,肚子不舒服的很,腿间隐隐有什么液体正往下流。 “你找谁?”绿竹警惕问。 陌生人朝几位小姐颔首示意,微笑着踏入,在他身后跟着的几个小厮手上正呈着糕点,“几位小姐安好,这是我家主子赏的,他瞧见几位小姐举手投足颇有贵女之姿,有意结识。” 洛莹忍着痛楚,搭话道:“敢问是哪家的少爷?我们身为女眷行为拘束,少爷若是有意结识,何不来此会见一面?” 梁进的出现打乱了她的心绪,此刻根本没有心思想借口将洛嘉带到元旭的包间,只有让他大驾光临过来一趟。 张嫣微微错愕,不明白为什么一向温婉的洛莹为何会说出这句话?纵观房内其他人,也觉得那番话意思不对。 可洛莹压根不理会,她只想着如何在洛嘉说出自己的秘密前毁了她! 那人听懂了,含笑看向洛嘉,露出真挚而诚实的笑容:“几位小姐,不如在此等候,我家主子稍后就来。” 洛莹忙客气笑笑:“不着急。” 如此明显的技俩,妄想骗得过谁? 洛嘉对着那人点了点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回了个微笑:“也好,我们便在此等一等。” 敢让恭亲王屈身过来,她也算胆子大的了。 “小姐客气。” 张嫣不太高兴,她身为嫡女,府上教诲的,自然是不要跟男子过多接触,谁知洛莹竟欢喜邀请陌生人进入?还不经过她的同意? 第83章 今儿你栽在本王手上了! 脸色一沉,起身大步离开。 洛莹急忙起身拉她,却只碰到了衣角,眉间微动,腹中一阵痛袭来。 “你没事吧?”洛嘉有些关心,开口问了一句。 谁知好意没人承受,洛莹捂着肚子哼的一声走了出去,春桃紧紧跟在后面护着,这下房内只有洛嘉几人了。 绿竹不由得抱怨:“谁稀罕关心她似的!” “二小姐,方才……”素心欲言又止,这样败坏洛府门楣的事情,真不知道该如何提起。 不用她说也知道,装扮的这样好看,一定是给喜欢的人看见。这段时间与她缠绵的,不就是梁进一人么? “二小姐,她们都走了,咱们要不要也走?”绿竹不想她跟那位叫不出名字的少爷见面,未出阁的女子,还是忌讳些好。况且,二小姐已经跟摄政王认识了。 洛嘉摇摇头,今日设的局就是为她而来,怎么能轻易走掉呢? 于是温声解释:“我自有安排,你们先出去吧。” “可是你一个弱女子……”她们实在放心不下,犹豫着不肯离开。 “怕什么,有北方在呢,他一定藏在某个地方看着我,没事的。”若能一举扳倒元旭,受些苦难也不碍事。 见怎么也执拗不过自家小姐,素心二人只好无奈退下。 走廊外边,洛莹追不上张嫣,更没有力气小跑,只好顺着走廊的柱头靠坐下来休息。 幸好今日穿的红裳,否则腿间鲜血顺下来,可怎么办? 忽的记起有件事情还没做,赶紧唤春桃到身边,低低吩咐一声:“你速速回洛府叫父亲娘亲过来岳楼。” 包间内她早就动了手脚,燃着的熏香到了时辰,变会将里面的催情散发出来,到时候洛嘉跟元旭一个也逃不过众人的眼睛! 打从一开始,洛莹就没想让洛嘉离开房间。 …… 安静的包间,忽而背后一阵风过。 洛嘉忙回头看去,只见北方轻飘飘出现在眼前,不由得一喜,紧张也散了一些:“你在?” “倘若我不在,会死的很惨。”他面无表情说出这话有点搞笑,但此时不是说笑的时候,走廊外已经响起了脚步声。 北方立即隐去,只一眨眼,就消失在眼前。 洛嘉不禁感叹,会轻功真好。 门被推开,终于有人踏了进来。 元旭身着黑金蟒袍,不怒自威,进门那一刻还黑沉沉板着脸。不过在见到洛嘉那一刻,露出几分不坏好歹的笑。 “洛二小姐,真巧啊,好久不见?” 洛嘉目光悠悠,看向他的眸子带着一些淡然,嘴唇轻启:“哪里巧了?故意的邂逅,显得有些拙劣,恭亲王说是不是?” 有北方在暗处守候,她连说话的底气也足了些。 是了,既然北方在,南絮也会在,那么顾今宴……也一定在。 那还怕什么?顾今宴早说过的,一切有他安排,定是什么都料到了。 元旭眼角下的肌肉抖动了下,嘴角一勾,立马彰显出坏人的气度来。 洛嘉没有行礼,他也没有怪罪,而是屈身坐下,大抵是觉得在一个将死之人面前不用追究这些小过节,于是开门见山:“水云间的事情,是你搞的鬼?” 眼中带着明显的戾气,好似她不承认,会在下一秒杀了她! 走廊外有响亮的脚步声踏过,包间外全是元旭的人。素心和绿竹原只在门外候着,却被他们驱赶到一楼,幸好乔装打扮过的南絮发现了她们。 在元旭心里,已经有了对付洛嘉的打算。 外面的走动声洛嘉听到了,即便在岳楼这等众多贵人聚集之地,他也不会收敛半分。 她镇定万分,端着从容的微笑道:“恭亲王的性子未免太急躁了些。” 手上拿起素心方才递来的糖人,掰下抿了一块,再递给元旭问:“吃么?” “平俗之物,怎么配让本王吃?” “是了,平俗之物的确没有资格入恭亲王的口。那么又为何要劫掠新婚的女子,她们与郎君刚过温存,已是他家之妇,恭亲王又怎么好下手呢?” 毫不掩饰,直接挑明。 她本也不是什么磨磨唧唧之人,在敌人面前,更谈不上客气。 室内气氛顿时紧张。 身边的周安愣了一下,赶紧瞟一眼元旭,见他没有异常的反应稍微松了口气,不过心里还是提着的。 元旭挑眉,有意戏弄:“你知道什么?那样的女子才有味道。倒是你,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怎么没个规矩呢?本王府邸,也是你能随意进入的?” 去醉画楼禀告的护卫什么都看见了。 为了保险起见,元旭已经让周全把密室里的女尸全部转移,任由天王老子再来,也找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还想拿捏他?痴心妄想。 洛嘉对此矢口否认:“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 “你不承认,本王也有法子让你说出来。只不过,像你这样娇小的可人儿,白白杀了多可惜?不如先与本王一度春宵如何?尝尝那所谓的味道如何?” 他坏笑着,嘴里说着跟地位完全不相符的话,猥琐的眸子更是上下打量洛嘉,像是硬生生要从她身上看出一个洞来。 元旭早就心痒痒了,当初没有得到洛贵妃那样的美人,占有她妹妹也不为过。 洛贵妃性格跋扈一些,眼前的可人儿与她相比,更显得几分柔软。 不知柔柔软软的腰身,握在手侧,会是怎样的酥软感觉? 没等元旭发话,周安便懂事的带着弟兄们退下。 此时,包间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熏香的味道越渐浓郁,甚至有点刺鼻。 洛嘉佯装不经意看过去,缭绕的烟雾在房间里不断蔓延,她的脑子,已经有点昏聩了。 暗中掐了细腕一把,努力保持清醒,面对元旭依旧是不冷不淡的神情:“恭亲王可知,无福消受是什么意思?” 元旭眼睛一眯,顿时来了气。 忽然想到了什么,竟呵呵笑了起来。 那笑过于肆意,不禁让洛嘉脊背发凉。 “你那好妹妹做的不错,洛嘉,今儿你栽在本王手上了!” 随着最后一个字音说完,他身子猛地朝洛嘉扑来,大手钳制住她的双肩,容不得动弹半分。 从一踏进来,元旭就知道点的什么香,这些小玩意儿于他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看着那双因狞笑而扭曲的眼睛,洛嘉不由惊呼出声,奋力挣脱几下,无果,只好朝他手背狠狠咬一口! 那一口咬的用力,把前世对元旭的积怨也全部都发泄出来。 元旭吃痛,赶紧甩开她,低头一看,手背上是浸着血丝的咬痕,瞬间暴怒,随手从怀里抽出长鞭,重重往地上一鞭,声音响亮不已。 包间外自然也能听到声音,刚才那声女子的惊呼声已经传了出来。 周安来回辗转几步,将耳朵靠在门上听了听,掩嘴对身边弟兄们道:“咳咳,恭亲王要办事了,你们去楼梯那边守着,你们三个去另一头守着。免得动静太大,惊扰到其他客人。” “是。” 第84章 好戏开幕 隔着一道房门,元旭握着长鞭,眼中冒出火来,且带着几分隐隐的激动,讲起话来更是急促不已:“说实话,本王已经好久没有玩到你这样性情的女子了,真他娘的跟洛贵妃一个样,性情烈,本王喜欢!” 说到一半便提步朝洛嘉走去,背靠着墙壁无处可逃的她随手拿起一个花瓶砸过去。 元旭头一偏,花瓶掉在地上,未曾伤他分毫。 他搓着手,甩了甩鞭子,一咬牙,用尽全力朝洛嘉挥去! 只一刹那,眼前闪过一个紫金影子护在她身前,随手握住空中飞扬的长鞭,重重扔在地上! 元旭张嘴正要斥责,脖子忽然被什么死死缠住,他怒目圆睁,低低吼了几声。 身后的人极为用力,一步一步将他往后拉,没有半分松懈,到最后更是拖着走! 走廊上周安凝神听里面的动静,好似有很乱的声音,根本没放在心上。 勒住元旭脖子的人是南絮,力道控制的好,让他很难受又不要他的命,使劲拉扯一番下来,两人都大汗淋漓。 消耗完他的力气,北方撕下元旭衣服一角,揉成团塞在他嘴里,再将他死死捆在椅子上,再发不出低吼声。 终于看到救星来临,洛嘉心中一直紧绷的弦放松下来,立刻瘫在地上。 脑子很重,昏沉沉的。 顾今宴没做停留,手掌绕过纤细腰肢,轻轻揽握在怀,抱着她从房门离开。 元旭双目猩红怒视着他离开,拼命挣脱扭动,赫然扭头,走廊外看不到任何一个手下,连周安也不在! 剩下的南絮和北方没有再对他做什么,出去后将房门掩上,制造出什么也没发生的假象。 挣脱是最费力气的,元旭累极了,歇下来猛吸一口气,浑身火辣辣的烧,身体某一个地方更觉得难耐不已! 糟了,催情散生效了! …… 洛府内,春桃急急忙忙跑进堂门,因跑的急了步子太快,一个趔趄扑在地上。 候在此处喝茶说话的三人不知发生了什么急事,纷纷指责她没有规矩。 柳飘飘命文丹将她扶起来细问:“有什么事情不能等歇口气再说?” 春桃看看她欲言又止,再看看洛之擎和秦无双,忽的一下吓哭了,指着外边道:“老爷大姨娘二姨娘,奴婢陪同二小姐三小姐去岳楼吃饭,谁知二小姐被一位富家子弟纠缠住,非要与她单独相处,还将三小姐给赶了出去!奴婢怕出什么事情,忙跑回来禀告希望老爷带人去救救二小姐!” 这么说来,洛嘉是跟那位富家少爷单独相处了?柳飘飘顿时脸色一变,捏着手绢担心看向洛之擎。 仅仅是听婢子的禀告,就将他气的不行。 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废话不多说,直接让杨管家带上几个得力有劲的护卫随他一起赶往岳楼。 每个人都担心二小姐的安全,连丫鬟婢子也不例外,唯有秦无双面无表情,甚至都懒的装出一副假惺惺的样子。 她期盼着看洛嘉出丑,看她堕落,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怎么会怜悯? 柳飘飘心中一沉,大抵猜到了什么。 马车马不停蹄往岳楼驶去,一分都不敢耽搁,洛之擎坐在马车中,面色焦急,腰间还别着一把匕首,只等必要时候一用。 与此同时,岳楼里。 洛莹好不容易追赶上张嫣想要解释,她只是想让洛嘉置身在危险之中,并未想对张嫣做什么,偏偏是她自己会错意了。 “阿嫣,是我一时没想周到,说错了话……” 手指轻轻拉扯着她,不想彼此置气。 见洛莹在自己面前讨好认错的样子,张嫣的心也跟着软了。 若不是看在她人不舒服的份上,断然不会那么快和好。 “你看起来很不舒服,要不先去外面医馆看一下?” 洛莹强撑着摇头,勉强一笑:“既然是我说错了话,便应该向二姐姐道歉才是。阿嫣,与我一起去二姐姐那里吧?” 说话间快速扫了眼对面包间,外面看守的人一个也没了。 这么久也没有传出消息来,难道已经完事了? 洛嘉已经出事了? 倘若完事了,她只需要将事情闹大,让所有客人过来看热闹即可,反正父亲也快来了,让他看看好女儿到底是什么德行! 倘若没有完事,她也要装作不知情闹大声势,将洛嘉的名声彻底搞臭! 谁让她总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谁让她背后一个嫡姐撑着? 若不是她们,自己这脸怎么会留伤痕?怀了孩子为什么没人要? 一想起梁进曾说过的那些话,洛莹气的心尖儿直颤,都是绝望。 梁进不要她了,失了身子的她可怎么办? “行,走吧。”很难得的,张嫣第一次没有在洛嘉的事情上反驳。随手拉起洛莹,眉头一皱:“你的手好冷呀。” 洛莹勉强笑笑:“我没事,真的。” “好吧。”既然她都解释好多次了,张嫣也没必要一直追着问,这么大的人了,舒服与不舒服难道还分不清吗? 姐妹两穿过人群往对面包间走去,行至一半,忽然响起一个女声在叫张嫣的名字。 “张嫣?张家妹妹?” 张嫣和洛莹皆循声望过去,只见一个模样精致的女子提着裙角小跑过来,一把拉起她亲热无比:“真是你啊?我方才瞧见还以为看错了。” 洛莹认得她,是钟情,没想到也在此处。 “钟家姐姐?好巧啊,你也在?”张嫣跟钟情有些姐妹关系,此刻见到定要说话寒暄一番。 她们两人说的高兴,压根没有注意到洛莹,钟情见过京中所有的嫡女,什么样貌她都知道。凡是陌生的面孔一定不是正儿八经的千金小姐,也用不着寒暄,浪费那些时间做什么? 在这里说还不够,非要拉着张嫣进到她们的包间,嘴上直笑嘻嘻:“我母亲也在此处,她知道你来了,快随我一起进入坐坐吧。” “啊?可是我现在有点事情需要去做……”张嫣不好说什么事,虽然跟洛嘉不和,但谁知道她跟那个劳什子的少爷在里面做什么?身为女子,也知道顾忌些颜面。 钟情打断她,一把将洛莹推开,直接将张嫣带走,还道:“我母亲好久没看见你了,走吧……” 人家毕竟手金吾卫统领的女儿,邀请她一起说话坐坐毕竟还是看得起她,张嫣哪里好拒绝? 只能偷偷对洛莹做手势,让她先过去,自己一会儿再来。 洛莹痛恨钟情对自己的无视,又无可奈何,她的家世,旁人比不得的。 拳头握了握,捂着肚子往前方走去。 走廊外时而走过几个小二或者过路人,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动静。 洛莹靠近后先站在门外凝听,里面果真没有动静,想着能立马见到洛嘉的狼狈模样,面上一欢喜,迫不及待推开门,下一秒却惊住了。 被绑在椅子上狼狈的人是元旭,他发丝凌乱,五官肌肉不时抖动扭曲着,全身都是汗水,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一见到洛莹,眼前一亮,呜呜呜的要她给自己松绑。 可洛莹只愣愣看着她,在房内搜了一圈,没有看见洛嘉的身影,连她的衣物都没有! 怎么回事?没有得手?他一个大男人还被洛嘉绑住了? 第85章 显春色 “呜呜……” 椅子上的人奋力扭动,椅腿摩擦着地面,不停发出声音。 洛莹原打算直接走了了事,可想到元旭不可能一辈子捆在这里,出去后一定会找她算账! 既如此…… 红裳缓缓在椅子面前蹲下,目光缓缓下移。 已经经历过人事的洛莹看到元旭的裤裆时,喉咙动了动,谋算着什么。 熏香已经燃完了,为了能让洛嘉彻底毁了,洛莹在里面加了不少催情散,若是不释放出来,会直接七窍流血而亡! 元旭显然知道这个,所以眼眸中有着命令和一丝丝儿的乞求。 他不想被绑在椅子上七窍流血而亡! 洛莹的手搭在绳索上,迟疑了下,闭上眼似乎在下决心。 她已经不清白了,被梁进一推孩子也没了,这样的人,日后不管嫁给谁都会被轻贱,被嘲笑被讽刺! 倒不如现在将自己给恭亲王,他此刻迷糊着憋了好一阵,自己就是他的解药,见什么就吃什么,有什么能挑的? 思毕,复睁开眼,野心和欲望布满,望向元旭问:“要我解救你吗?” “呜呜呜!呜呜呜!” 元旭不停点头,生怕她反悔,临到死前,有什么能选择? 跟贱人上床,与身家性命相比,孰轻孰重? 洛莹扯掉他口中的团布,再一点点松开绳索,还没来得及正眼瞧他,便被一下子猛扑在地上。 身上的人药劲正盛,啃食她,抚摸她,不停发泄着蹂躏着! 洛莹忍着腹中的剧痛全部接受,要是现在忍不了,日后受尽众人白眼和嘲笑该如何? 只要憋着气忍下了,等父亲来为她主持公道,为她正名……不仅能进恭亲王府,还能对付洛嘉,还有梁进……她要报仇的,她一定要! …… “你知道熏香里有东西,为什么不告诉北方?” 三楼包间里,洛嘉趴在床上,双手捂着脑袋不想听不要看,身体里的隐隐动静她已经感受到了,像有虫子慢慢的从身体里面一点点啃食。 顾今宴静坐在一边看着她,看着她指甲掐进肉里,血丝层层溢出。 将脸埋在枕头里的洛嘉汗珠大颗大颗落下,蜷缩成一团,声音闷闷的:“我要是……有什么动作,元旭会察觉的,我不要他察觉……我要他死!” 最后四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顾今宴凝着她:“元旭久经情场,什么药物都见识过。从一开始,他就知道。” 洛嘉明显愣了一下,没再说话,咬着牙一声不吭。 原来她……还是太嫩了。 门外有人敲门,是岳楼的老板娘,提着浴桶和几桶凉水进来。 “摄政王,您看看还差什么么?”她讨好般的问,眼神不时往里面瞟。 顾今宴大手一挥将门掩住,身子正好把床单位置拦住,“准备一套干净的女子衣裳放在门外即可,今日之事,给本王把嘴巴闭严实了,要是敢有半个字泄露出去,本王掀了你的楼!” “是是是,不敢乱说不敢乱说。” 老板娘好奇里面的女子是什么人,可也不敢在摄政王的警告上蹦哒,得了吩咐立马退下去。 岳楼一二楼是吃饭聚餐的地方,三楼是专门为尊贵客人提供的歇脚之处,也有不少常客的私人包间,摄政王从不在外落脚,却也为了一个女子破了例。 浴桶里放满凉水,顾今宴脱去繁琐挡事的厚重外袍,随手丢在一边,准备将洛嘉抱进桶里泡一泡,将身上的滚烫都洗净去。 谁知,洛嘉一抬眼正好瞥见他脱衣的动作,僵住了,顿时往里腾了腾地儿,抱紧自己颤抖着问:“你你你……不要乱来啊!” 纵然前世迷迷糊糊被下药跟刘疆生米成了熟饭,可婚后他们俩并未有过多的接触,男女之事并未真的懂很多。 此刻见到顾今宴在面前脱衣裳,不由得让她瞎想些不好的念头。 床边的人近几分,洛嘉就往里缩几分。 忽然听到一声轻笑:“你想什么呢?别乱动,去浴桶里泡一泡,会缓解很多。” 他的声音轻轻柔柔,近在耳边,直听的人心里痒痒。 洛嘉神智半分迷糊半分清醒,明亮的眸子盯着他半晌,最终选择相信,慢腾腾从床上爬起来,坚持要自己下床走过去。 可是腿上一软,不小心差点扑在地上。 顾今宴手疾眼快,一把抱住她,脸上多了丝无奈,“你防着本王做什么?” 原来以为洛嘉是防着他轻薄,所以才坚持自己下床不要人扶。 此时脑子昏昏的洛嘉根本没多想,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想要站起来,终是无力沉下身子。 怀中人小小的,身娇体柔,仿佛稍不注意就能在掌心掰弯折断。 除了母亲,顾今宴从没有跟其他女子近身接触过,也从来没有这样细致的观察过一个人。 她的眼睛如噙着粼粼波光的春水,素淡蛾眉,如玉脸庞,每一分每一寸,都生的那样好看。 顾今宴眼眸一动,揽腰抱起,正往浴桶边去。 怀中的人扭动着,不自觉的哼了哼。 那双细白稚嫩的光洁手臂露出来,缓缓搭在他的脖子上。 步子一停,低头看她半梦半醒,红通通的脸颊,眉间微蹙,很是难受。 催情散这样的东西,一个男人都尚且忍不了,更何况是小小的她? 顾今宴大步跨到浴桶边,将她放进去,再一根根掰开白嫩的缠住他脖子的手指。 忽然,那双手用力将他往浴桶里拉,又不知是哪个小二做事不仔细,地上竟洒的有水! 顾今宴脚下一滑,顺带着落入了水里。 只瞬间,还没容他做出反应,洛嘉便欺身上来,大胆的捧着他的脸,秀丽明艳的脸颊倏的放大在眼前。 许是她没抗住,才被药效弄晕了状况。 顾今宴强忍住,闭了闭眼,将她双手背后死死的按在身后,不容许动弹半分。 洛嘉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睛一直盯着他,像是渴求,又像是索要。 凉水入侵,再运用内力将药物逼退出来即可。 可那双手一松开非要乱动。 顾今宴无声叹息,定住了她。 浴桶里终于没有扑哧扑哧的水声,洛嘉也安静不动了。 接着被他转过身子,背上忽然感觉一股热气袭来,两掌覆上,身体里更加难受。 “忍一忍。” 顾今宴在洛嘉耳边呵气如兰,热气更刺激她的神经。 好在意识清醒,能听懂话,方才把眼睛缓缓闭上,决心忍一忍。 随着体内热气渐渐散去,洛嘉的思绪清明很多,穴位也终于解开了。 她回头,眼中隐隐噙着泪。 看见顾今宴略带关切的神情,瞬间梦回前生临死之际,扑进他怀中,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今日的确不顺,也怪她自己太嫩了,想的不周到。 要是跟顾今宴不曾相识,恐怕早已遭元旭毒手。 啜泣一会儿,渐渐没了声音,在药物的后遗症下睡着了。 少女的身躯因沾了水更显清晰,凹凸有致的卧在他怀中,场景已是少儿不宜。 顾今宴搂着她正要起身,怀中的人往胸前蹭了蹭,嘴唇嘟哝了一下,好似在说什么。 凑近几分,细细一听,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 “顾今宴求求你……杀了他们,杀光他们……” 即使在梦里也依旧蹙着眉,仿佛心事无从可解。 顾今宴心中一沉,沉默片刻,把她放进了被窝。 不知道元旭怎么样了? 他被反绑在椅子上,再加上体内有药物,一定会七窍流血。 顾今宴的初衷就是要他自食其果,七窍流血而亡。若是事情顺利,他应该已经死了。 可惜,事情并不顺利。 第86章 怎么……怎么会是你 …… 洛府的马车火急火燎停在岳楼外,不顾外面迎客小二的热情吆喝,直接带着护卫冲进去。 一旁的客人见洛之擎来势汹汹,面容严肃,护卫几个还手握着棍棒之类的武器,不禁惹人多想。 老板娘刚在二楼跟熟客寒暄下来,一见气氛不对,忙下台阶来查看。 “诶诶洛大人,走的这样急做什么?来我这岳楼,还是不要匆匆忙忙的好,以免坏了胃口。”她故意说笑着缓解严肃的气氛。 可洛之擎偏偏不领她的意,女儿正在被人糟践,如何能稳得住? 他没给好脸色,一把撇开老板娘,带着护卫几个匆匆奔上二楼。 春桃忙屈身福了一福,藏着心思,对老板娘表示歉意:“不好意思,我家小姐出了点事,老爷正在气头上,无视了老板娘还请见谅!”随后急急跟上步子。 此番话是洛莹教会她的,故意造大声势。 老板娘以及周围一些客人听到,不由得好奇几分,岳楼乃是吃饭的地方,能出什么事? 瞧他们直直奔去的包间位于二楼最中心的那一间,老板娘脸色沉了一沉,原以为是去三楼找摄政王的,没想到竟奔向了恭亲王的那间? “你们几个,随我一起上去看看怎么回事?”她手一挥,几个高高大大的护卫跟在身后往上走去。 春桃的话起了作用,楼里嘈杂万分,大家相互传说,生怕错过什么有趣的消息。 其中有男客也有女眷,纷纷好奇二楼的动静。 坐在靠走廊位置的钟情也察觉到了,拉拉张嫣的衣角问:“你看,那是不是洛大人?” 张嫣远眺一眼,正是洛莹的父亲,他怎么来了? 只见那一行人忙不迭来到元旭所在的包间门口,洛之擎深呼一口气,命人守在门口,随后一脚踹开房门,立马有咿咿嗯哼的声音传来。 乍一看房间没发现人,可循着声音的来处,竟在最角落里的帘子后发现隐隐身影! 洛之擎顿时怒火冲天,头都大了,大步冲上前去,看到两具缠绕在一起的光溜身子! 他才不管男子是谁,只要是伤害女儿的,都别想好过! 一把上前揪住男子的头发往后一扬,看也不看一眼,脱下外裳披在尚未看清面容的女子身上,紧紧搂在怀中,怒目瞪着半清醒半糊涂的男子,方才认清他的面容! 恭亲王……元旭?! 竟然是他! “父亲……救我。”虚弱的声音传来,伴随着止不住的哭泣声,将脸死死埋在洛之擎怀中。 一听这声音不对,洛之擎又惊诧又慌乱,低头仔细辨认一番,不是嘉儿,是莹儿! 上一次她跟赵老大的事情好不容易才从脑海中消散,如今又重来一出,真是……真是让他好费心! 洛莹从父亲不可置信的眼中看出了慌乱和怒气,她知道,父亲一定又嫌弃自己丢脸了,于是哇哇闹了几声,啜泣不已:“是二姐姐……二姐姐让我在这里等她,可却等到了这个人……父亲,女儿是无辜的!” 随后而来的春桃听到里面女子声音不对,大着胆子往里探了探,正好看到洛莹仰面哭着跟洛之擎说话,脚下一软,忙奔了过去,眼泪说来就来:“三小姐?怎么……怎么会是你?” 洛莹一把抓住她,眼泪汪汪:“是二姐姐让我来这里的,对不对?” “……是是。”春桃时下有些心虚,不敢看洛之擎的眼睛,只垂着脑袋心疼自家小姐。 面前的男人身上未着一物,见有人来,随手扯过一件外袍披上,面容阴冷,站起身子居高临下看着几人:“私闯本王的房间,你们好大的胆子!” 届时,因房内动静太大,哭哭啼啼的,再加上元旭清醒后一阵咒骂,护卫根本守不住被吸引而来的客人,都拥挤着趴在外边看热闹。 里面什么场面,一览无遗。 洛之擎气的浑身发抖,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元旭,声声质问:“敢问恭亲王,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是尔等光荣作为么?我的女儿清清白白,竟受了你的欺负!如此罪孽,一定要禀明圣上处理!” 环顾一圈,没有发现洛嘉,问绿竹素心也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洛之擎怕了,怕她再遭遇什么不测。 遂派人出去寻找,搜了岳楼一圈也不见人影。 就在洛之擎即将报官之时,南絮穿过人群进来,对着他客客气气颔首,缓缓道来:“回洛大人,贵府的二小姐此刻相安无事,正在三楼厢房呢。待一会儿,会由摄政王亲自送回洛府。” 摄政王? 今儿岳楼好大的阵仗,恭亲王出了这样不堪的事情,连摄政王也要来插一脚? 洛之擎张张嘴,正欲再询问,南絮已经提前解答出他的困惑,俯在耳侧压低声音道:“二小姐被人暗算,所幸遇到摄政王救下,否则……” 眼神一瞥洛莹后,后面的话没再说下去。 洛之擎顿时醒悟,忙谢过。 眼前乱糟糟的,元旭揉揉发疼的脑袋,顿时恍然明白,自己又被洛嘉摆了一道! 他清楚记得是顾今宴出现救了洛嘉,还派人擒住他!而那个人还在洛之擎面前说话! 该死! 安静站立在一侧的绿竹与素心对视一眼,心里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从洛莹进入包间那一刻,发生了什么她们都看在眼里,这也是南絮授意的,不要声张。 老板娘体贴,命人送来一套干净衫裙,拿给洛莹穿。 在京中开店,总要会看眼色才行。 春桃含泪伺候洛莹穿戴,再带上来时的面纱,在护卫的护佑中遮遮掩掩下楼梯往马车里走。 临出门时,身后张嫣跑来叫住她,看到洛莹脖子上的通红,和那双红肿的眼睛,便什么都懂了。 钟情在她身侧淡漠不已,只一眼就瞧出洛莹不是好人物,喃喃道:“恭亲王的确品行不佳,可不会分不清时候。这里是岳楼,京中最大的酒楼,稍微一点动静就能闹的满城风雨。况且,新婚妇女案的罪名已经落在他头上,没必要再给自己增加麻烦,岂不是自找不快?” 张嫣依旧帮着洛莹说话:“可她不会是有心计的女子。” “是与不是并非我们说了算,谁又能将自己的真实内心剖开给别人看呢?”她看的醒悟,一语言罢,转身翩翩离去,不愿意看闹剧的结尾。 张嫣回头看看她,再看看洛莹,一时没了主意。 奇怪,明明是洛嘉在里面?怎么变成了她?那么洛嘉呢? 消息传的快速,不消片刻,整个京城都知晓恭亲王欺辱洛府三小姐,外人一面道恭亲王品行歪斜,一面又道洛三小姐多么貌美,总之好的坏的全靠他们一张嘴。 第87章 府上对峙 洛之擎与洛莹前脚刚回到府上,而后洛嘉便回来了。 南絮说的没错,她是由摄政王亲自送回来的。 尊贵的紫金马车,京中只他一人所有。 从马车下来,洛嘉情绪不佳,微微垂着脑袋,对车内盈盈一礼。 车夫未作停留,调转头悠悠离去,不过将南絮留在了此处。 绿竹挽着洛嘉,不禁叹了叹气:“二小姐,可有心理准备了?” 今日事态严重,洛府的颜面大跌,外人只管看他们的笑话。 洛莹受辱,更在众目睽睽之下,别说秦无双,连父亲也要追究责任。 似看出她们的担忧,南絮停在三步远的地方,示意让她进去:“主子说了,让属下给二小姐做个见证。有属下在,洛大人不会为难的。” 洛嘉知道是顾今宴的意思,抿唇点头没说什么,缓缓拾阶而上。 药效已经退了,可在迷迷糊糊之际,她的眼,她的手,清清楚楚感受到的是顾今宴的痕迹。 只怪催情散药效太强,也怪她,什么都没安排就敢冒险。 心中叹叹气,加快进府的脚步。 进到堂前,杨管家早早候着,见到洛嘉回来努了努嘴,示意老爷正在气头上,让她不要再添火。 往前走了几步,洛莹的低声啜泣传来,直到现在,她的腿都是软的。 腹中的胎儿,果然是没了。 回府后立马遣了素日相识的大夫拿药,偷偷开了些滋补身子的药,对外人只道是安抚情绪的药物。 洛莹心中戚戚怨怨,想着是人生第一个孩子,居然这样就没了?却又存着侥幸,梁进弃了她,孩子就算留着也是个祸害,不如没了的好! 洛之擎坐在上方扶额闭眼,很难消化这些东西。 一次偶然也就算了,怎么二次还是她?怎会那样凑巧?更在大庭广众之下,要他洛府的颜面还往哪里搁? 秦无双不停安抚女儿,若是眼神能杀人,她已经捅了洛嘉无数刀! 今日出门前,洛莹满心欢喜,因为要见梁进了,也能一举除掉洛嘉毁了她。可没想到,等了一天居然会是这样的坏消息?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叫她的莹儿怎么办?待衡儿大些,被人议论有那样一位姐姐,又该怎么办? “老爷,你可千万要为咱们的莹儿做主啊!她是女子,受了这等欺负,日后还如何在京城中活啊!” 听她这般叫惨,柳飘飘已经猜到了几分,按照洛嘉的性子,旁人不招惹她,也必定不会故意欺负旁人,看来是有人作茧自缚。 洛之擎没有答话,看着洛嘉在面前屈身跪下,目不斜视,深深拜了下去。南絮拱手道了声洛大人,随后站在一侧。 “今日女儿不该出府,还请父亲责罚。” 一个哭哭啼啼回来,矢口否认自己的错。一个面无表情,跪在下方乖乖认错。 洛之擎很是无奈,只让她将详细经过说出来,非要判断今日之事是谁的过错。 洛嘉敛眉,缓缓道来:“今日,是女儿跟三妹妹与张家小姐约好,一同去岳楼吃饭。期间三妹妹离开一次,复又回来。紧接着有一位小厮进来说他家公子想与我们结识。张家小姐赌气离开,三妹妹追了出去。待那位公子进来,女儿才发现竟然是当朝恭亲王。” 越往后说,语气越渐颤抖:“更没想到,房间里放的熏香有猫腻,女儿晕倒后便什么也不清楚了,再次醒来时,身边坐着摄政王,是他途径外面救下女儿。可女儿不知道,那时没有其他人,明明已经被摄政王捆绑住的恭亲王,是如何挣脱绳索欺辱的三妹妹?” 一旁的洛莹咬着牙眼泪停不下来,站起来争辩:“明明是你让我留在房间里的,随后……随后恭亲王就来了!什么捆绑不捆绑的?二姐你存心侮辱我,也不用这样说吧?” 既然已经明说没有其他人,恭亲王又是被绑住的,如何能欺负到她? 两人各说各的,谁也不知道她们说的是真是假,秦无双急于想定洛嘉的罪,扑通一次跪在地上,捂着心口疼痛不已:“老爷,莹儿……莹儿是你的女儿啊!照二小姐的话来说,难道是莹儿自导自演?她一个深闺中的女子,有什么能力做这些?老爷,请查明真相啊!” 柳飘飘将头一侧,故意不看她,话里更是意有所指,“上一次三小姐受欺负,不是有所隐情么?” 她指的是赵老大一事,全是秦无双策划,很难保证这一次不是她。 会不会同之前一样,因为要陷害洛嘉,却报复在了自己女儿的身上? “你胡说八道!”秦无双立马厉声呵斥,言语间更显恶毒:“没有发生在洛菁身上你不知道疼!又如何能理解我这个做娘的感受?” 她尖锐的声音有些难听,南絮觉得聒噪跳出来作证:“回大人,属下与摄政王救下二小姐时,正是她昏迷之际,属下担保,二小姐所言句句属实,绝无虚假。这也是摄政王可以做证明的,若是洛大人或者这位姨娘不相信,属下只有回去禀告摄政王,让他亲自来府上做个解释。” 此言一出,大家都神色变了。 摄政王是何许人也?怎么能委身来小小洛府为一个女子作证? 况且,就算是假的,有南絮这番话,也只能当做真的。 洛之擎怕惊动顾今宴,到时候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更加头疼,于是连连摆手,委婉拒绝了:“区区小事不敢劳烦摄政王光临?老夫府内的事,私下解决便是了。” 此话听在秦无双耳朵里,刺耳又难听,什么叫做区区小事?难道莹儿的名节无关紧要? 南絮挺直脊背站在洛嘉身侧,仿佛只为她所用,大义凛然道:“属下并无其他意思,只不过是二小姐进宫省亲时,与摄政王有一面之缘,所以出手相救。摄政王想到女儿家的清白何其重要?遂派属下来府上做个证明,也好为二小姐正名,别让有心人在背后胡说八道!” 这些的确是顾今宴吩咐的。 洛嘉微微张口有些惊讶,不如说惊诧来的合理些。 他竟……连说辞都想好了。 洛莹死死瞪着南絮,可他搬出摄政王来,自己一张嘴什么也骗不了!就算编出千万个理由也抵不过摄政王随随便便一句话! 凭什么她省亲就能遇到贵人?自己却只能带着伤落寞回到洛府? 胸腔里的恨意如野草般疯狂生长,望不到尽头。 洛之擎不好再质问洛嘉,忽然想到了什么:“岳楼的包间是谁订的?” 洛嘉敛眉:“三妹妹提前订好的。” 既然是香薰出了问题,那么后进去的人一定没有做手脚的时间,只有安排地方的人才能提前准备。 第88章 接旨 洛之擎眸子深了几分,看向洛莹时多了些思索,接着转向洛嘉柔声道:“你先回去罢。” 他心中已有定夺,当着南絮的面不好发作。 况且,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且没有后悔的余地,只能想着该如何补救,该如何结尾? 洛嘉听话起身,道别退下,南絮和绿竹她们也一同跟着出来。 一离开众人的视线,他没了大义凛然的气势,嘻嘻哈哈的,“怎么样?我刚才表现的不错吧?你那个三妹妹胡说八道有一套本事,不过遇见了我,怎么也得服输。” 洛嘉掩嘴一笑,眼眸一动:“你方才说的,都是真的?” “什么?” “关于摄政王的那段话。” 南絮理所当然点头:“当然是他吩咐的。” 洛嘉心中明了,福身道:“烦请转告摄政王,民女很感谢他。” 他摆摆手:“不用不用,小意思。既然没事,那我先走了。你要有什么事就唤北方,他藏着呢。” “好。” 杨管家送他离开,绿竹涌到洛嘉面前,一双眼睛上下仔细打量,带着审视的意味问:“二小姐,上三楼以后,摄政王没把你怎么样吧?” 他怪得很,明明自己才是一个大男人,还不让她们靠近小姐! 洛嘉原本都放在脑后了,现下又被提起,一些画面不自觉出现在眼前,脸颊也跟着一红。 “没事,我好着呢。”她抿唇,显得有几分局促,转身就要往瑶光阁去。 绿竹和素心这才松了口气,没事没事,小姐没被吃豆腐就好! 堂内,洛莹的目光一直追随在洛嘉身上,才发现她换了一袭衫裙。 不对!香薰药劲那样大,恭亲王都逃脱不了,她一个弱女子怎么会完好无损? 还是说,她已经不干净了?现在的装模作样,不过是装出来的? 如果恭亲王没有对她做什么,那么一定是摄政王!一定是他搞了鬼! 洛莹暗暗握住拳头,只能咬碎了牙往心里咽。 等着吧,不管洛嘉攀上什么谁,总有一天,会让她跪在地上求饶的! 今日这场闹剧好费神,洛嘉到如今还觉得有些恍惚。 若不是顾今宴,光靠她自己,断然不会安然脱身。 只不过洛莹打的什么算盘?竟然跟元旭滚在了一起? 素心说梁进已经跟她决裂,但还有孩子在腹中,她也不管不顾了吗? 转过前面的长走廊,看到洛菁从一旁的花坛走过来,见到洛嘉后提着裙角小跑到跟前来,她脸上有几分担忧,很是关心:“二姐姐,父亲他……没说什么吧?” 花坛离前堂不远,里面发生了什么她都能清楚看见,只是听不到声音。 “毕竟关乎洛府的颜面,父亲很生气。你怎么在这里?”洛嘉问,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一丝端倪,这么巧么?是故意候在此处,还是不小心遇到的? 洛菁指着前堂的门回答:“我本来也想进去的,可娘亲不让,只让我在外面等着。” 解释得通。 洛嘉点点头,目光越过她朝前走了几步:“四妹妹,我有些劳累,先回去了。” 洛菁屈身一礼:“二姐姐慢走。” 凝着离去的身影,再侧过身子看向她与南絮说话的地方,眼中很是平静。 丫鬟白芷好一阵羡慕,在耳边道:“二小姐由摄政王的属下护送回来,还在堂上那般证词……想来是不对劲的。” 方才大堂里说了什么,白芷躲在后面听的清清楚楚,见洛嘉要离开了,才急急跑回洛菁身边。 里面发生了什么,说了哪些话,她都知道。 洛菁神色没什么变化,只淡淡叹了一句:“三姐姐的运气可没这么好。” …… 后来不知道洛之擎对洛莹是惩罚还是安慰,反正府上闹腾整整一夜,青莲阁啜泣一晚,秦无双也没安宁,扯着嗓子大声叫骂,骂的是谁大家心知肚明。直到凌晨总算清净下来。 听丫鬟们说,昨儿晚上,三小姐身体难受的很,还请大夫查看,许是白日吓的太厉害,开了不少安神的药物。 素心禀告给洛嘉的时候,她正在用早饭,问起是哪家大夫前来诊脉? “是大姨娘的老乡,大家叫做陈大夫。梅园和青莲阁中一旦有什么病痛都会让他来,之前也是他给二姨娘开的药。” 老乡专听老乡的话,还胆敢开出伤害二姨娘身子的药,可见秦无双暗地里给了他不少好处。 恐怕般若寺装病,也有他的功劳。 手中汤匙顿了顿,随后吩咐:“叫北方走一趟陈大夫家中走一趟?再留意下,洛莹腹中的胎儿怎么样了?” “是。” 洛嘉清楚记得,当时元旭被反绑在椅子上,护卫都不在身边,为什么会被松绑? 难道是洛莹给他松的绑? 顿时心中一沉,不排除有这个可能。 梁进跟她决裂,入梁府的梦破碎了,她又是怀孕之人,要是不为自己谋路…… “二小姐,宫里来圣旨了!” 一声高呼传进来,接着杨管家雀跃的跑进来,指着外面喘气道:“二小姐,寿全公公来了,老爷让过去接旨,三小姐她们已经候着了。” 洛嘉下意识问:“寿全公公可透露什么?” “他只道祝贺,应当是喜事。” 昨日才发生那样大的丑事,不仅洛府的脸丢了,连皇族都蒙上一层羞,如此紧要关头,能有什么喜事? 洛嘉不敢耽搁,简单收拾妥当后,便急急赶往前厅接旨。 彼时府上所有人都已经在此候着,只等宣读圣旨。 见到她来,寿全公公笑盈盈询问:“今儿圣旨来的早,打扰二姑娘休息了。” 他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又手执着圣旨,说这番话实在是折煞洛嘉,忙屈身行礼,“公公折煞民女了。” 寿全又道:“无事无事,昨日二姑娘受了惊,消息传到宫中,可让洛贵妃好一阵担心。这不,老奴来时,还承了贵妃的意思,要看望一下二姑娘。” “谢贵妃娘娘关心,劳烦公公了。”她客客气气回道。 洛之擎也谈笑风生,象征性的表达几句慰问和感谢。 听那老公公一口一个二姑娘,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一家?洛莹瞪了洛嘉一眼,从鼻子里发出鄙夷的哼声。 “好了接旨吧。” 寿全清清嗓子,慢慢悠悠打开明黄圣旨,洛莹偷偷抬眼,只看到一只张牙舞爪的龙跃然在上面,庄严肃穆。 刚遭遇不幸,又降来圣旨,还不停的祝贺…… 她心中有一个念头! 果不其然,听到寿全公公尖锐着声音一字一句念出来,她的心都是忐忑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洛府莹,性行良善,风姿绰约,与恭亲王缘分注定,是为良缘。特赐,封号清,为恭亲王府侧王妃,佳偶天成,不日完婚!钦此!” 第89章 孩子已经没了 洛莹的手在抖,还没到冬天,跪在地上的双腿却止不住的颤抖。 她深深埋首,额头叩在地板上,脸上是狰狞的笑,终于……终于如愿以偿! 一切按照她的意想发展了! 恭亲王府侧妃,虽说没有正妃高贵,却也是一般女子爬也爬不到的位置,她不过是阴差阳错,便坐上了那个位置! 论洛嘉即使再有洛贵妃的庇护,也不可能有如此高贵的夫家! 她赢了。 跪在身侧的秦无双也止不住高兴,眼中饱含热泪,与女儿的手紧紧相握,庆幸着发生了如此不幸,还有一件好消息! 然而洛之擎神色不太好看,示意洛莹收敛情绪,上前接旨。 她缓缓起身,仰着面,笑容肆意。 寿全将圣旨递给她,笑意不达眼底:“三小姐有福气,这个圣旨,还是洛贵妃求来的。” 姐姐求来的?洛嘉凝神倾听,觉得并没有那么简单。 “洛贵妃念及姐妹情谊,见不得府上妹妹受委屈,一听说这个消息后,可是说服了皇上好久才同意的。” 寿全皮笑肉不笑,一双眼转的溜圆,快速将洛莹打量了个遍儿。 说实话,这是他宣读过的,最没有含义的圣旨。 性行良善是说三小姐脾气好,即使在受侮辱的情况下也不敢吭声不敢反抗,只能顺从。 风姿绰约是说三小姐身段好,即使在岳楼也让恭亲王情不自禁,被勾了魂,什么都忍不住。 什么缘分注定,佳偶天成,都是书面说辞罢了。 他们二人的事情,京中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婚事,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 “民女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清侧妃,快快起来吧。” 一朝从庶女变成侧妃,她熬出头了。 领完圣旨,众人皆起身,洛嘉的目光落在圣旨上,再看看洛莹,她不亦乐乎,已经沉迷其中。 瞬间便懂了,是梁进坚决表示不要她,所以才铤而走险,在恭亲王身上打了主意。 她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宣读完圣旨,寿全公公跟洛之擎寒暄几句便离开了,府上回归安宁。 洛之擎情绪不高,转念一想安慰自己,不过总好比女儿被弃了,一辈子没有归宿的强。 她被恭亲王欺辱了,有个名头总是好的。 就是不知道恭亲王如今是怎么想的? …… 恭亲王府,元旭自早朝回来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周全看着他将书房里的东西砸的稀巴烂,嘴里还直冒着脏话,看起来对圣旨很不满意,超级不满意! “大胆贱货,竟然将主意打到本王的身上?真是野鸡想变山凤凰,想得美!” 元旭一阵撒泼,把所见之处都破坏的到处都是,一片狼藉,仍不解心头之恨! 恭亲王府没有女主人,这是京中众人皆知的消息。 如今要他娶一个曾在别人胯下寻欢的贱人,如何使得? “王爷,洛三小姐身份低微,不过是个侧妃,何必恼怒?”周安不清楚洛莹那点破事,只觉得主子是受不了她是庶女的身份。 看看肃亲王的府邸,身侧已有正妃侧妃,膝下也有儿女成群,只有恭亲王孤苦伶仃,光棍一条。 元旭懒得解释,重重坐下面目仍显凶狠:“若非洛宁在皇上面前煽风点火,本王何故要迎娶一个贱人?当着朝臣的面,还要本王尽快完婚?呵,周全,你说日子定在什么时候最好?” “这个……”周安不敢贸然回答,摇摇头只道不清楚。 元旭舔了下嘴唇,冷哼道:“她不是喜欢攀附权贵么?既如此,定在七日后吧。待进府后,看本王如何折磨她!” 最后半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寄出来的。 周安知道他对付女子的手段,每每寂静的夜晚,总能从一处院子听到女子的凄惨叫声。 待清侧妃入府后,若是不得喜爱,怕是不好受。 还有一事…… “你派人去查,顾今宴跟洛嘉到底什么关系?几次三番救下她,要说不相识简直是笑话!要是顾今宴的小情人,本王得趁早出手才是!” 明明已经到快要得手的那一刻,没想到还是被阻止了?! 元旭到现在都回味着洛嘉的身段,一个干干净净的女子,总比被人骑过的贱人玩着强! “哦对了,密室的尸体都收拾干净了?”他眼神一挑,歹毒显而易见。 周安愣了一下,忙应声回答:“已经收拾妥当了。” 元旭稍微心安,那便好,免得再被其他人发现! 他现在如同在铁索上行走,稍微一点差池就能身败名裂,连皇上都对他失去了信心。 可那又怎样?皇上不会一直都是皇上…… …… 自从圣旨一下达,青莲阁中的气氛顿时闹腾起来。 虽说小姐是让洛府扫了颜面,可她的的确确让皇上下了圣旨,成了恭亲王府的侧妃。 要知道恭亲王府没有任何一个妃子,她一进入后,便是当家女主人的位置。 丫鬟们只在背后偷偷议论,洛府出了位贵妃,又出了位侧妃,不知道二小姐和四小姐日后会嫁给谁? 第二日,恭亲王府派人来了。 不过只遣了周安一人,还是空手来的,只表明说婚期定在七日之后,什么也没留便匆匆离去。 洛之擎气的吹胡子,寻常人家上门定日子且不说要送什么彩礼,怎么也得本人在场吧?恭亲王是皇亲国戚不错,可也是他自己不要脸招惹到莹儿的,还摆出什么不情不愿? 连莹儿的生辰八字都没对,直接下命令似的将婚期定在七日后,当真可笑! 尽管对方不放在心上,可秦无双动用自己的私房钱,给洛莹置办了好些嫁妆,又让柳飘飘拨款,非要将她的排面摆的跟嫡女一样大。 日后好歹也是皇族的人了,怎可过于寒酸? 第三日的时候,从宫里拨出来几大箱珠宝首饰和黄金,据说是洛贵妃赏赐的,也算是给这位关系不好的庶妹撑撑场面。 瑶光阁中,静言从隔壁院跑回来。 府上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丫鬟们自然是要讨论的,静言整日混迹在各个院中,跟她们保持着紧密联系,一有什么新鲜消息就转回来禀告。 素心和绿竹都在背后取笑她是传话筒。 “皇上为什么要赐清这个字?”绿竹不太懂。 素心也没太懂,不能回答,只好向小姐请问。 洛嘉拿着剪子蹲在花坛边剪花枝,咔嚓一刀下去,就成了两截,淡淡道:“揣摩圣意是要砍头的。” 两人顿时瞪大了眼睛,还做了噤声的动作,表示不要再提这些,一不小心脑袋就保不住。 这时,从屋檐上飞下一个人,微风一拂后安然落地。 北方来了,还带着打听到的消息。 “洛莹的孩子已经没了。” 洛嘉乍然听闻,手上动作一顿,眉间微蹙:“陈大夫亲口所说?” “是,他开的药,都是坐小月子的药物,并非安神。” 怪不得。 她起身揉揉发麻的腿,将剪刀随手递到一边,接过绿竹的手绢擦了擦手。 “原来如此。” 洛莹自愿走元旭这步险棋,归根结底因为一件事,她不清白了。 日后不管许给哪户人家,都可能会遭受冷落嘲讽,而在岳楼闹出那样的风风雨雨,元旭又是风流子弟,外人只会对她更加怜悯。 洛嘉心口一沉,很是震惊,她竟然打着这样的算盘? 可是……元旭并非良配,密室中的那些女子便是后果。 第90章 看望洛莹 “金缕阁的婆子一天到晚都待在青莲阁,也不知道大姨娘到底要给三小姐做多少件衣裳?”静言忍不住道。 这两日来,青莲阁中进进出出忙前忙后,外人瞧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府上出嫁的这位是嫡女呢! 况且,待进了恭亲王府那样的府邸,要什么有什么,现在急急忙忙将所有东西布置好做什么? 素心知道的事情多,也常听府上嬷嬷们提起过,解释道:“女儿出嫁,做娘亲的自然不放心,更何况是皇族,咱们这样的小小府邸,更加需要上心,不能让旁人落了口舌。” 静言还是个孩子,根本听不懂为什么要这样,努努嘴,表示乏味的很。 随后,素心想起什么又道:“二小姐,你之前让奴婢去乞丐窝找丫鬟,奴婢已经挑好几个人选,要不要见一下?” 洛嘉原打算在青莲阁安插眼线,更好的对付洛莹。 可现在她要离开洛府,恭亲王府那样的吃人坑想必不会太平,平白无故葬送一个丫鬟进去实在没必要,眼线一事还是先缓缓吧。 北方问:“你要找丫鬟?” “嗯,我原打算在洛莹身边安插人手,现在想来,倒不用了。” “你可以向主子开口,摄政王府没有丫鬟,但长公主府有,而且个个都是训练过的,绝对不会露出马脚。” 这还是第一次他主动说起那么多话。 长公主府…… 洛嘉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那个高贵的妇人身影,心里有些忐忑,摇摇头作罢:“算了,她要离开洛府,日后我与她想必不会无时无刻相见了。” 过的好也罢,过的不好也罢,暂时都不要有交集。 只是……顾今宴要对付元旭,他的罪行也都会公布于众,洛莹作为新嫁妇,到时候怕是没那么光荣,不知道会不会受牵连? …… 恭亲王派人去洛府定婚期一事的消息,不胫而走。 街坊巷尾议论纷纷,都将这段闹闻当做笑话谈,更有才华的,编出一段什么天定良缘的故事,引得大家遐想。 洛之擎每每上朝,总会被一些好友同党拉着询问祝贺,可他觉得面上无光,只能勉强谢谢一笑而过。 期间在宫里碰到元旭好几次,都没什么交集,礼也不行,话也不搭,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有暗涌。 那日,虽然洛之擎并不知道伤害女儿的人是谁,却做好了跟他同归于尽的准备,身上别的刀就是证据。 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当朝恭亲王! 莹儿是他来到京城后的第一个孩子,乖巧听话,自小连委屈都没受过,平日还想着京中有哪家老实可靠的男子,要给她物色,不求大富大贵,定要一生安安稳稳的才行! 如今却发生这等事! 入恭亲王府,成为侧妃,当真是让他好震惊! 事到如今,圣旨已下,婚期已定,再没有挽回的余地。只是可怜他的孩子,小小年纪,就受如此摧残! 因婚期赶的匆忙,已经过了两日,柳飘飘忙里忙外拨款采办,就怕对洛莹哪里没做周到,落了话柄不说,还可能让秦无双去老爷面前告状。 喜事来的急,也不太光荣,很多事情她都自己拿的主意,没有向老爷商议。 为了让青莲阁满意,一应全是按照嫡女的规矩置办,这也是秦无双的意思。她的女儿即将成为皇族中人,如何要委屈? 第五日的时候,洛府里里外外都挂着大红灯笼,氛围倒也喜气。 柳飘飘还借着喜事的由头,给下人丫鬟们分发红包,权当沾沾喜气,让她们做事更加有干劲。 丫鬟们讨着了好处,各个院的主子自然也不会落下。 洛嘉和洛菁两姐妹也得到金缕阁的新衣,还附送几样价值不菲的珠宝首饰。 听闻洛莹每日除了喝滋补身体的汤药,什么事也不理会,一切自有秦无双操持,她只等着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出嫁即可。 就算元旭再不高兴她的存在,在圣旨面前,也只能默默咽这口气。 房间里满是药味儿,眼角一瞥,看到春桃又端着黑糊糊的药碗过来,有些不耐烦了:“今天不是已经喝了三次么?又来?” 春桃踌躇的不敢上前,好声好气的安慰:“三小姐你就喝了吧,陈大夫说过,你要是不做小月子,每日要多进补一次药,身子才会好起来。” 婚期就在几天后,时间赶的紧,那日三小姐身子被摧残的厉害,内里受损严重,直到今日都恹恹的。 若是再不好好吃药,风一吹就倒了。万一嫁过去被人发现端倪怎么办? 洛莹只是一时耍性子罢了,道理也懂,该喝还是得喝。 接过碗一饮而尽,拿手绢擦擦嘴,还没来得及放下,外面丫鬟进来禀告,说二小姐跟四小姐来了。 她们两个?莫不是看自己如今地位不同,要来拉拢关系? 前几日病着没来及炫耀,正好两人一起上门,怎么能不见? “让她们都进来吧。” 还没出嫁,举手投足已然有了侧妃的姿态。 门外,洛嘉洛菁两人得了她的同意方才入内,门窗紧闭,药味儿立马扑鼻而来。 前世洛嘉曾伺候过烟眉坐小月子,也是同样的情形。 “三小姐,人来了。”丫鬟将人领进来后,屈身退下。 春桃收拾好药碗恭恭敬敬站在一边候着,眼神落在两位小姐身上,竟也带着几丝高傲。 先是洛菁见到床上面容苍白的人,有些惊诧,“三姐姐你……” 因门窗紧闭,烛火的光洒在洛莹身上,更添一些病态,额间更带着头巾,似怕着凉。 洛莹素来看不惯她,此刻摆着架子,也是想回答就回答,不想回答就不回答,故意晾着不说话。 洛嘉看出来了,转头轻声道:“三妹妹伤了元气,大概是没有力气与我们说话。” “哦。那三姐姐可要好好护着身子,喜事将近,不要让大家扫兴呢。”洛菁面容淡淡的,话里也偷偷藏了一层意思。 洛莹冷哼一声:“劳烦你操心。这几日算是我们姐妹最后相处的日子,以后你们见我,就该行礼了。” 洛菁脸一红,没憋出什么话来争辩,任由她轻视的眸子在自己身上打转。 洛莹最讨厌她装出的一副什么都淡然的样子,更何况如今还是柳飘飘管后院,抢了娘亲的威风,如何忍得? 当下便道:“房间里闷得很,四妹妹要是坐不住先出去吧,我与二姐姐有话要说。” 这…… 洛菁不知所措看向洛嘉,自己进来后连椅子都没坐下,就听到变相的赶人? 脸上有一丝难看,忍了忍,没有多停留片刻,起身道别后翩翩离去。 紧跟着,春桃也懂事出去,房内只剩下她们二人。 洛嘉环顾一圈,金缕阁的精致绸缎还在此处摆着,姐姐赏赐的珠宝首饰桌上也洒落几件,看着有点狼藉的样子。 而洛莹正目不转睛盯着她,似要从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安静片刻,质问的声音响起:“你在岳楼换了一袭裙子,为什么?” 第91章 这是你应得的 “为什么要让素心跟踪我?为什么会是摄政王送你回来?洛嘉,你跟我一样,已经不清白了吧?” 她跟梁进的对话已经被素心听到,洛嘉一定也知道,也就用不着隐瞒。 一连串的问话甩过来,洛嘉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顿了顿反问:“恭亲王府乃是狼窝,你当真要去么?” “不然呢?我一个惨败身子,毁了清白,当着岳楼那么多人都见证过,谁敢要我?谁又能要我?” 连曾经惺惺相惜,对她说过无数甜言蜜语的梁进都选择了背叛,还能怎样? “元旭作为新婚妇女案的嫌疑人,不一定能全身而退。一旦证据确凿,罪名降下来,他可能会被除去亲王的称号,你也能接受吗?” 洛莹眼中一抹狐疑闪过,“你怎么知道这些?”冷笑一声:“即便恭亲王没了,我还是堂堂正正由皇上下旨封的侧妃,有什么影响呢?哦不对,要说影响也是有的,我没了夫君对吗?” 说到此,她愣了下,面容顿时狰狞起来,像疯了一样:“元旭早就该死了!从他第一次在水云间里绑住我,从在他在岳楼里对我做那猪狗不如的事情!他死了才好!死了才不会有人打我骂我!” 那日腹中骤痛,双腿打颤,为了后半辈子却还是装的若无其事服侍他。 在药效的作用下,他不会怜香惜玉,好几次让洛莹差点闭眼见到阎王爷! 幸好,幸好挺过来了。 洛嘉静静看着她魔怔的样子,想起曾听闻姐姐噩耗,听闻一切都是洛莹布局害她时,也是如此,疯了狂了没个人样。 忽然,洛莹上前一扑,紧紧抓住她领口前的衣服,笑的可怕:“洛嘉,这一次,我总算站在你上头了!” 相比较她的疯魔,洛嘉则冷静的可怕。 抬手松开洛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眸中镇定无比,嘴唇启道:“你能一辈子都强过我么?” 什么?她愕然。 “能一辈子都不会屈居于我之下么?” “洛莹,你不能,我太懂你了。” “你靠近梁进是觊觎他的正妻位置,怎么不动脑子想想,梁老爷位高权重,为何要娶一个五品官员家的庶女?跟梁进决裂后,你怕日后再寻不到夫家,怕被人嘲讽被人看不起,将主意打到当时被反绑在椅子上,中了催情散的元旭身上。你可以不要感情,但你要地位,要名声。” “你总是这样,见不得别人好,看见什么就想得到什么。不想后果不管结局,只要自己高兴就行。可是洛莹,你不是小孩子,不是得不到糖就要哭要闹要告状的孩子,你得为自己所选择的一切承担后果。” 洛莹瞠目结舌,僵在原地,嘴唇哆嗦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怎么会知道?怎么会那样清楚? 连从小到大照顾她长大的娘亲都不知道,为什么洛嘉会如此清楚? “实话告诉你,般若寺里静言那一番言语,是故意说给你听的。岳楼包间里的香薰,我也知道有问题。” 洛莹顿时僵住,满脸错愕:“什么?你说什么?” 若不是静言那番话,她怎么会跟梁进混在一起?若不是洛嘉的安排,怎么会到现在败絮其内,不得已而在元旭身上使计谋? 原来……原来一切都是她的阴谋诡计! 她的错全是她的错! 洛莹顿时发狂,双手伸出去狠狠掐住洛嘉的脖子,眸中恨戾显而易见,恨不能一下子掐死她! 被死死扼住喉咙的洛嘉没有挣扎,任由她发狂,不挣扎也不反抗,只平静的可怜的望着她。 洛莹似乎从眼神里读出了一丝怜悯。 手上力道松了,白皙的脖子上留下几条红印。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她低低嘶吼,咬着牙,手指紧紧攥着被子,怒不可遏。 洛嘉淡淡笑了,明净的脸庞上没有其他神情,拢了拢领口,缓缓起身。 背对着她,侧过眼眸凝去,盛气凌人。 “洛莹,这是你应得的。” 老天爷是公平的,前世她失去了什么,现在就会得到什么。 前世洛莹得到什么,现在就会失去什么。 昏暗的房间里,随着关门声的响起,床上的人慢慢向后仰去,盯着床顶一言不发。 春桃推门进入,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试探的唤了声:“三小姐?” “三小姐你怎么了?可是跟二小姐吵嘴了?” 洛莹面如死灰,眼中无神,就那样死死的盯着床顶。 春桃被吓着了,走到一半不敢上前,往门外看看,二小姐早已不见人影。 “春桃……” 她招了招手,有气无力唤道:“你说,我能一辈子强过她吗?” 尚未出阁就斗成了这样,那以后呢? 春桃又关心又害怕,大着胆子上前,见到她安然无事,方才松一口气。 跪在床边拉拉洛莹的手劝道:“三小姐,为什么要跟她比呢?连大姨娘都曾在她手里栽过,咱们又能有什么法子?反正你快出嫁了,日后是高高在上的清侧妃,是恭亲王府的人,就各过各的吧!” 洛莹愣愣的看向她,面孔苍白骇人,嘴唇动了动,最终咽了下去没说什么。 …… 成亲当日,洛府敲锣打鼓,鞭炮齐鸣,喜气洋洋。 洛之擎和秦无双站在府门口迎客,讲话得体,脸上也噙着笑容,叫人挑不出错处。 虽说闹的不太愉快,但关乎到门面,还是要做做样子。 洛府里大操大办,给洛莹铆足了面子,便是在正酒当天,洛贵妃还托人从宫里送出一套珍贵翡翠头面送来,叫人私下议论她们姐妹情谊深厚。 前厅的热闹不到内院,洛嘉没看到翡翠头面,静言瞧见了,回来后阔阔而谈,夸的不得了。 绿竹有一点意外:“洛贵妃不是讨厌三小姐么?对她这么好做什么?” “兴许是贵妃娘娘觉得同为洛府人,这门亲事又来的不容易,想为咱们府上撑面子呢。二小姐,你觉得呢?” 洛嘉撇撇嘴:“谁知道呢。” 姐姐跟元旭的关系不好,她对洛莹每一分的好,就是在对元旭示威。 便是当初,圣旨也是她求来的,更是有意为难洛莹。 “青莲阁那边得到头面高兴的不得了,还说什么如今三小姐地位不一样了,连贵妃娘娘也要巴结她呢!简直是胡说八道痴心妄想,咱们贵妃娘娘什么排场?她又是什么排场?”静言整日跟个打探情报的,稍微有点不高兴的就来素心她们面前抱怨,洛嘉都没说什么,倒是把她气的不行。 即便在瑶光阁里也能清楚听到前厅欢笑声,洛之擎原本不想大敲大擂,可有圣旨在前,不少官员更是强行索要请帖,换句话来说,就是看热闹。 今儿的热闹是不错,恭亲王府派来的接亲队伍,只有一个管家周全说话有些分量,其他都是下人。 元旭没有出面。 第92章 本王杀了你! “新娘子出门咯!” 随着喜婆一声欢呼,围观的人欢呼声更甚之,气氛一下子炒热起来。 洛嘉没有去前门观看,也懒得动身,不如歇歇乐的自在。 绿竹和静言好奇,纷纷跑出去看热闹,回来后一会儿说洛莹的嫁衣好看,一会儿说她走路慢悠悠的,似有病态。 从洛府到恭亲王府的距离不短,做喜事理应敲锣打鼓才对,可周安得了恭亲王的吩咐,有意给这位侧妃娘娘难看,偏偏撤去鼓吹队伍。 最后还是洛之擎看着过意不去,将府上的鼓吹队伍都拨了过去。 终于等到接亲队伍回到恭亲王府,前厅宴席已经开始。 众位宾客原也知道开宴的时辰未到,连新娘子都没来,怎么能开席动筷子? 不过有元旭的命令在前,谁也不敢违抗,只好拿着筷子装模作样的夹菜敬酒。 府外,洛莹下喜轿后,发现竟无人迎接,身边还是只有一个叫做周全的管家,不免郁结,却又不好发作,只能忍气吞声咽下,在喜婆的牵引下进入王府。 宾客声喧哗,似真似假的祝贺间或其中。 “哦,来了。” 元旭真穿梭在众宾客中敬酒说笑,经人提醒,才看到原来是他的新娘子来了。 蒙着红盖头看不到脸,只能看到盈盈身段。 洛莹有些紧张,掌心很多汗珠,黏糊糊的。 她低垂着脑袋,只能看脚尖,不知道盖头外是什么情形。 按照规矩的话,现在理应拜堂。可她只是一个庶女,又是侧妃,是没有资格的。 只好跟着喜婆的脚步,往洞房走去。 期间听闻到一些宾客的讥笑,带着不少轻视。 洛莹充耳不闻,自在岳楼的那日,便已经做好了所有心理准备,旁人的口舌言语,不足以将她淹没。 元旭的冷淡无视也不重要,她要的是侧妃身份,仅此而已。 旁人与她何干? 不知道走了多久,左绕右绕好一阵,终于传来一声:“新娘子到了,请进入吧。” 喜婆笑呵呵将她往房间里一推,又命其他人止步于前,稍后恭亲王便会过来。 陪嫁过来的春桃脸都气红了,又不敢吭声,只默默受着。 待喜婆子完成任务,领了赏钱离去以后,其他下人也窸窸窣窣离去。 春桃推门进入,掏出早上放在怀中的酥饼,递到洛莹面前,左顾右盼轻声道:“小姐快吃一口吧,你一天没吃东西了。” 她来的及时,洛莹正饥肠辘辘,掀起盖头一角探头出来,接过酥饼咬了好几口。 “小姐你慢点吃别噎着……” 春桃看她咽的难受,想倒杯水来,可房间内什么都没有,连早生贵子的果盘也没有,跺脚气道:“小姐你等着,奴婢出去给你倒杯水。” 说完准备往外走,可前脚还没踏出去,便看到有人来了。 大红的喜服穿在他身上,面容阴郁,活像索命的鬼差。 方才在前厅见过,春桃认得,却见他跟前厅笑呵呵的模样不一样,当下腿一软跪在地上:“恭……恭亲王。” 房间内洛莹听到声响,将没吃完的酥饼往床底一扔,端正着姿态。 却没想到,人已经来到她身前,下巴忽然被元旭紧紧捏住,一把掀开盖头扔在地上,阴狠的笑:“清侧妃,今日怎么样?感觉有面子吗?” 洛莹被他牵制住动弹不得,只怒气瞪着他,两人都没那么善意。 “敢算计本王,你好能耐。”元旭咬着牙,手上力道加重,使的劲大,说着说着一巴掌狠狠甩了过去! 洛莹懵了,反应过来后捂着脸深呼一口气,直直站起来:“你敢打我?我是皇上钦此赐封的妃嫔,你居然敢打我?” 利爪朝元旭的脸抓过去,被他后退一躲,却还是挠到下巴,破了点皮。 元旭大怒:“娼妇!本王杀了你!” “恭亲王恭亲王!” 春桃见状,急急奔到他脚下,抱住他的腿不让靠近洛莹,像个泼妇指着外面竭力道:“外面宾客那样多,要是闹起争执惊扰到他们丢的可是您的脸!” 闻言,元旭没动了。 呵,是啊,何必当着众位宾客的面丢自己的脸? 日子还长,可以慢慢收拾她。 使劲一脚将春桃踢开,手指将下巴处的血迹擦掉,邪笑一声:“洛莹,到本王身边来会是你最后悔的事情!” 语音落,将洛莹狠狠一推,春桃哭着将她扶起来,两人抱成团在一起啜泣。 走廊外边,周安急急忙忙从前厅跑过来,神色可见慌张,语气颇有几分颤抖:“钟统领派人来了!” …… 夜渐渐深沉了,洛府的喧嚣热闹慢慢趋于安宁。 前厅好些丫鬟在撤菜收拾,白日里的熙熙攘攘消失的无影无踪。 瑶光阁中,洛嘉挑灯看杂文,绿竹几人围坐在左边绣荷包,说说笑笑的,气氛很是融洽。 聊来聊去不过是青莲阁那些事儿,老爷兴致不高,秦无双倒是乐的不行,里里外外都笑嘻嘻的。 于她而言,恭亲王府这样的皇族,想要进入简直比登天还难,尽管莹儿的手段不好看,说到底还是进了。 旁人的看法意见有什么干系呢?不愧是母女俩,臭味相投。 想当初,秦无双也知道洛之擎有一位原配妻子远在怀阳,却还是煽动着让他娶自己进门,坐上了京城洛府的女主人。 “我今日听喜婆子对三小姐说,她会是恭亲王府的唯一的女主人,这是怎么回事?”静言忽然想起来,脑瓜子满是疑问。 素心二人也不知,只将好奇的目光放在洛嘉身上,她凝眸想想,“元旭生性残暴,人品更不端,世家好多千金小姐都瞧不上,寻常的他又看不起,便是当初先皇在时,也没物色好恭亲王妃。寻常人家都有妾室,而他只管逍遥快活,又不想给女子身份,一直拖着。” “原来是这样?还真是活该!” 素心眯起眼睛对着烛火穿线,嘴上道:“前些日子水云间传的消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洛嘉下意识与绿竹对视上,极其默契的一笑而过,没说什么。 这件事情静言和素心都不知道是她们做的,断断续续拖了那么久,想必也该有个了断了。 “咦?你们看那边是什么?” 绿竹忽然站起来,指着窗外某处天空,火光正通红着,想必是哪户人家走水了。 几人当即放下手中东西,推门出去查看。 洛嘉仔细辨别着方向,望着烧红的夜空,眸子一沉。 “那是……是恭亲王府的方向。”素心有些紧张,毕竟洛莹才刚刚出门,要是在外面遭遇什么不测,多少有些凄惨。 洛嘉知道,顾今宴今晚一定动手了。 第93章 捉拿元旭 不一会儿,喧哗声吵闹声逐渐袭来,恭亲王府外围拢着不少人,大街小巷的百姓都顶着夜色爬起来,纷纷往火光处跑去。 素心跟静言结伴偷溜出府打探消息,过了一个时辰才回来。 两人又是震惊又是惶恐,说起恭亲王府内的火势,还道:“老天爷怎么没降一条雷将他劈死?” 说的自然是元旭。 “到底发生何事?”绿竹没出去成,有什么精彩的画面都不曾看到,看到她们那般义愤填膺,心里痒痒。 先是静言沉不住气,回想起在恭亲王府前看到的画面,恶心又想吐:“水云间里的消息果然是真的!九尺山的人全部做了替死鬼!” 洛嘉凝神细听,才知道今晚错过一场大戏。 恭亲王府的喜宴进展到一半,钟统领带人赶来,他带来的人自然不普通,全是镇守皇宫的金吾卫! 元旭未曾给钟统领分发喜帖,不请自来,还气势汹汹,怎么会忍气吞声? 当即叫人将其拦在府门之外,却又不知为何,西院突然走水,且势头很猛,磅礴之势不能小看。 元旭又将府门堵着,里外不让进出,仍在宴席上的官员在里面狼嚎。 最后僵持不过,不能拿朝臣性命开玩笑,只好打开门。 谁知,钟统领进去后,将门死死守住,不让任何一个人出去,还挑选了几名年轻力壮的官员跟他们一同灭火。 元旭当时脸都气青了! 大伙儿见钟统领出面,还带着整整齐齐的金吾卫,绝不仅仅是为了灭火那样简单,定是与前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的新婚妇女案有关,也就耐着性子未动分毫。 果不其然,钟统领带人去灭火,意外发现西院暗道和密室,十五具女尸由此暴露,场面又出现在众多官员眼前,做不得假。 元旭顿时惊慌失措,还没辩解什么,就被钟统领压制着抓入天牢,等待皇上亲自审问。 而那十五具女尸,连同枯井里的尸体,也全部搬出来。 其中一具是张府的庶女,面容模糊,依稀能认出来,已经通知他们前来认领。 其余的都面目全非,审了家属认领的环节,由京兆尹拨款,将其全部厚葬。 这便是事情的整个过程。 洛嘉听着听着不太对劲,上次她跟顾今宴等人去密室看过,元旭回来后一定有所察觉,那些尸体为什么没有被处理掉? 还是说,他真的已经胆大到如此地步?什么也不管不顾了? 屋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北方回来了。 落地后,传达一句吩咐,“主子请你到府上一聚。” 洛嘉看一眼天色,已经这么晚了,有些踌躇。 绿竹几人从岳楼一事开始对摄政王有好感,从以前人人口中的大魔王,变成一个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王爷,还整日在洛嘉耳边念叨着他人不错。 此刻听到北方的话,也没觉得什么不对,还商量让她穿什么衣裙最好看。 洛嘉有些无奈,觉得丫鬟们真是胳膊肘往外拐了。 为了不引人注意,还是决定扮男装。 原以为今晚会由北方带她飞去摄政王府,没想到府外已经有辆马车在候着了。 洛嘉只好乖乖听从。 马车行走在大道上,外面稀稀疏疏的人群已经开始消散了。 谈话声或抱怨或夹杂几声咒骂惋惜。 洛嘉掀开车窗望过去,烧红的那半边天已经恢复正常,好似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今晚当着那么多宾客的面,将元旭的丑事都曝光,说什么也不会再有翻身之地了。 也好,死了才最好。 “二小姐,到了。” 马车停在摄政王府门口,洛嘉跳下马车后一眼便看到南絮,她笑着打招呼,南絮也微笑着回答。 随后便问:“今晚的事,二小姐觉得办的漂亮吗?” 问她? 洛嘉想想,目光落在前方行动小路上,“我只是很好奇,元旭发现我们去过密室,为什么不叫人处理掉?” “他已经处理过了。” “什么?” 南絮笑而不答,只推说:“待会主子会给你解答的。” 洛嘉暗自无语,搞这么神秘做什么?就不能直接告诉么? 记得上一次来这里也是摸黑,不过是从后门进来的,那时不敢四处张望,只闷着脑袋走。 这次从正门进入,颇有种堂堂正正的感觉。 一路得见下人护卫,也会恭恭敬敬唤她一声二小姐。 奇怪,怎么会认识她的? 南絮领着她穿过几处曲折回廊,假山流水,终于来到一处长亭。 长亭两边繁花相簇,隔岸便是湖泊。 夜里,湖水静寂无光,亭中紫影飒飒。 还未到亭中时,洛嘉忽然心跳的特别厉害,满脑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全是回想的岳楼里面的情形。 她泡在冰凉的水中,手臂缠着那人…… 烦死了! 为了不让自己失态,暗暗掐了一把稳住心神,才不胡思乱想。 亭中那抹紫袍的衣角随风飘扬,晚风拂在身上,颇有几分凉意,时间过得真快呀,已经到秋天了。 “摄政王,三小姐来了。” 南絮将人带到后离开,洛嘉提步进到亭内,与紫袍共同眺望着湖面。 与其说是湖面,倒不如说是正对面的天空,黑烟滚滚,已是灰暗一片。 身旁的人面容淡然,仿佛恭亲王府走水,以及元旭被捉拿,都跟他没有关系。 可钟统领如何会得知?还不是他放出的消息? 每一个画面里都没有他,却又处处都有他。 “你们挑的好时辰,破坏了我妹妹的吉日。”洛嘉轻声道,话里听不出什么感情。 顾今宴侧过脑袋问:“你关心?” “不,破坏的很好。” 她早知道恭亲王府会有这个劫数,洛莹进去后,根本就是往火坑里跳。 可她心甘情愿。 铁证如山,元旭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而洛莹会永远是恭亲王府的女主人,也算得来不易。 顾今宴就知道,洛嘉并没有那么好心对那个庶妹怀有同情。不错,是她的作风。 “哦对了,那日我们去密室看过,元旭应该有所察觉吧?他不处理那些尸体,岂不是故意给我们留下机会?” 这是一直困惑在洛嘉心头的,说实话,她知道元旭会倒,可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事情发生宛如在一眨眼间。 顾今宴神色间有一丝得意,挑眉道:“全靠本王安排的好。” 洛嘉眨眨眼,还是表示不太懂。 “恭亲王府有一位管家,名字叫做周全,是本王的人。元旭曾让他处理过尸体,不过周全向来听从本王的话。他在元旭身边伺候多年,始终被提防着,密室也从没进去过。后来好不容易得到钥匙,给了本王,后面发生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怪不得,如此便能解释得通。 没想到他手伸的那么长,那京中其他府邸会不会也有线人? “京城的蛀虫,已经少一个了。接下来,洛二你想对付谁呢?” 想起岳楼里她迷迷糊糊念叨的那几句,让顾今宴起不少疑心,派南絮去查,发现她从没跟元旭有过交集,为何还如此痛恨? 还有那句杀光他们,都是谁? 他忽然来一句,让洛嘉搞不清状况,什么叫做她想对付谁?难道她说杀谁,顾今宴就会乖乖杀谁吗? 还没等到回答,顾今宴呵的一声笑了,转身掀袍落座在小几边,只手斟茶,热气腾腾。 洛嘉虽不明所以,却还是尾随他的步子坐下,接过茶水凝眸想了想:“我有一些私事需要处理,摄政王暂时帮不上忙了。” 第94章 他在试探本王 “你母亲的死因?” 她微微惊讶:“你怎么知道?”后想想也不觉得奇怪,北方天天跟个间谍似的潜伏在身边,很难不跟顾今宴报告。 叹了叹气,似是无奈般:“宅院之事,总需要解决的。” 听这意思,不打算让自己插手? 顾今宴默许了,也好,对付完一个元旭,得歇口气才能对付下一个。 “好喝么?” 茶水透亮,赏心悦目。 微微的苦涩从舌尖散开,回味无穷。 洛嘉咧嘴道:“摄政王府的茶水哪里有不好喝的道理?” “呵,就你惯会说。”他低头,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四四方方的形状,呈波纹花边,正中间写着一个顾字。 “有了这个,你可以随意出入摄政王府与长公主府。若在调查你母亲死因的路上有困难,可随时寻我,北方还是一样,护你。” 能进出两大尊贵府邸的令牌! 洛嘉拿起端详片刻,眼中微微震惊:“你送给我?” 顾今宴嗯了声,随后又道:“当做你帮我除掉元旭的奖励。” 反正又不是白白拿的……洛嘉装作勉为其难收下,心里乐开了花,放进怀中后还一直不舍的摸着。 目光落在腕上的一根系着白玉珍珠的手制红绳上,微一思愣,取下递给他。 “你送我令牌,礼尚往来,我也需送你东西才行。” “我手有点笨,刺绣做的不好,绣出来的鸳鸯像乌鸦似的,绿竹她们经常嘲笑我。那日闲来无事,编了这个,你看看怎么样?” 递出去的那串红绳采用的最简单的两股编绳法,在中间的位置固定了一颗白玉珍珠,简简单单的,还不错。 顾今宴没有拒绝,收下后只回答出四个字:“勉强用用。” “……” * 元旭被钟统领捉拿进天牢的事情,在第二日传的沸沸扬扬。 肃亲王元烨,也是元旭的亲哥哥,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到天牢吵吵嚷嚷着让放人。 甚至摆出亲王的架子,呵斥天牢中都所有人,谁敢不从便砍谁的脑袋。 消息传到皇上耳中,只觉得苦恼烦闷,他跟元旭元烨并非一母而生,处理起他们的事情只觉得棘手,轻了怕对不起民众,重了怕朝中扶持两位亲王的旧党抗议喧哗。 他放下折子,看向左侧潇洒恣意的顾今宴,叹叹气:“朕若能如你这般潇洒,便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对于九五至尊来说,平淡的自由极其珍贵。 可对于下面千千万万个对皇位憧憬敬畏的臣民来说,位高权重才是一辈子的追求。 看看顾今宴,辅政与潇洒,两不打扰,也难怪让他艳羡。 “皇上能治理河山,能护佑万民,这便是几世修来的福分,也是万千臣民的福分。”他微微抬眼,妖异的桃花眼难得正经。 皇上淡笑着摇摇头,随手拿起另一本折子细看起来,接着抬起头问:“你当真这样想?” 当真觉得皇位在他手中,是正确的? 之所以会有这个想法,是因为先皇在时,元烨才是太子,元烨元旭皆为先皇的第一任皇后所出,可他元桢只是一个贵嫔诞下的孩子。 后来元烨犯事被废,重新立他为太子,再顺理成章继承皇位。 朝堂众人颇有不满,当着先皇的面也敢指指点点。 即便是在今日的朝堂之上,也有不少前朝旧党支持元烨元旭二人,只因为他们是先皇后所出的正统血脉! “如今天下安宁,难道不归功于皇上的治理么?您是天下之主,九五至尊,除您之外,还会有谁最适合呢?” 顾今宴附和着他,说起庸人那般姿态的客套话也是如鱼得水。 不愿意跟元桢对立,一切都是有先皇临终的口谕在前。 尽管在辈分上元桢是他的小舅舅,在年龄上,可是他看着皇上长大的。 想顾今宴堂堂正正一个天资俊美的七尺男儿,竟然在辈分上矮了一截…… 明亮的烛光照在元桢脸上,神情淡淡的,微微笑了一下,随即低头继续看折子。 手指捏着折子的一角用力摩挲了几下,随后恢复正常。 从金銮宝殿出来,一路朝宫外走去,南絮早已候着。见到主子出来,涌上前问:“皇上没说什么吧?” 紫袍利索上车,敛了眉目,看起来不太高兴。 “他在试探本王。” 南絮上车驾马,听到后有些震惊,想到上午时候元烨去过宫中,不由道:“皇上定又是听了谁的旁敲侧击。” 车内传来冷冷的吩咐,“长公主府叫人看紧点,别将什么阿猫阿狗都放了进去。” 南絮道:“这是自然。平昭长公主心怀大魏,也并非那些阿猫阿狗就能煽动得了的。” 据他们猜测,元烨进宫后一定先找皇上求情诉苦,再将顾今宴的不是一一搬出来说了个遍,什么离间兄弟感情,什么觊觎皇位,诸如此类的话。 他想救亲弟弟,一定会有所行动,皇上那儿说不通,肯定会让长公主府跑。 只可惜,平白无故让九尺山的兄弟们顶罪,恭亲王府里一共十八具的女尸,无一不再展示着他是个人渣。 曾在恭亲王府里做过事的丫鬟婆子们透露,元旭不仅是人渣,还是禽兽。 每个夜晚,不是对绑架的女子暴打侮辱,就是对丫鬟们伸出咸猪手,随便打骂泄欲。 因着元旭身份不同,元桢只推说先收监,并未明确什么时候审问,朝臣多次询问无果。 没想到,昨日还大吹大擂宴请宾客的恭亲王府,一下子冷落成禁地一般的地方。 春桃不敢在晚上出门,总觉得府上每个角落里都有女尸的怨气,时而一阵风过,也能将她吓个半死。 皇上下令,恭亲王被收监天牢,择日问审,府里其他资历老的下人们,也一同被收监关押。 曾经管理王府的周安管家消失的无影无踪,如今的恭亲王府,只有洛莹带去的一些奴仆。 “春桃?春桃?” 贴着冷冷喜字的婚房,在瑟瑟的晚风中更加让人颤栗。 窗外凉风飕飕,击打着窗户。 洛莹躺在大红被子的床上,哑着声音呼唤。 午时小憩,竟睡过了头,一觉醒来便是晚上,身边连个伺候的人也没有。 听闻声音的春桃跑进来,手上端着茶水和一些剩饭菜,急急放在桌上又到床边伺候洛莹穿衣。 已经两日没有喝药了,她身子实在虚弱的很,又被密室女尸一惊吓,脸色也更显苍白。 “娘娘,奴婢找了一圈,只有这些东西,先垫一垫吧……等明儿一早,奴婢就出府去买菜做饭。” 春桃也很无奈,府内原有的下人都被抓走了不说,连她们带来的丫鬟婆子也逃的逃跑的跑,如今府上只有她一人服侍。 偌大的府邸,怎么也觉得渗人。 剩饭菜一看就提不起胃口,洛莹喝了几口茶水重新躺在床上,捂紧被子问:“我们带来的钱财还有多少?” “加上洛贵妃赏赐的,若转换成银子,合该有一千两才是。” 洛莹道:“明日你出去招些丫鬟,即使花大价钱也要招人来!我堂堂正正的恭亲王府妃子,没有人伺候像什么体统?” “可……奴婢知道了。”春桃欲言又止,想说什么最终咽了下去。 人人皆知府上女尸的消息,还有谁会上门来? 算了,明日出去看看吧。 第95章 感谢一个人 * 洛府里,连续低迷两天后,即将迎来了一件小喜事,一个半月后是洛衡的生辰。 这段时间来府上颇为不顺,洛之擎叮嘱,衡儿的生辰宴虽不用大操大办,可请戏台子来府上闹热闹热还是有必要的。 不过元旭被抓,他们若在府邸里闹热过头,难免不被有心人猜忌上报。 左思右想,还不如安安稳稳吃顿团圆饭。 也好将洛莹接回来小住几天,恭亲王府遭殃,她也跟着受了些罪。 按理说,她作为家属应该一同被收监,可皇上怜悯,念及她无辜,才放了一命。 衡儿是府上唯一的男丁,老爷看重,柳飘飘不敢懈怠,再加上秦无双近来本分老实,很怕她在背地里使手段将掌管内院的权力要回去,便更加得紧绷着神经。 不知谁在洛之擎耳边提了一嘴老太太,想到她已年迈,仍在怀阳生活,身边也只有一两个婆子伺候,多少有点凄苦。 为这事,还专程跑到瑶光阁来跟洛嘉商量。 “父亲是真心想接祖母来京城吗?” “当然真心想,为父在京城站稳脚跟时曾让她来,后来玉枝过世又专程派人接她,始终不愿意。如今啊想着,你祖母年纪也大了,要是一直留在怀阳,为父心里也过意不去。恰好衡儿生辰快到了,等她来也能赶上,让咱们一家人团圆。” 万玉枝是母亲的名字,听到的那瞬间,洛嘉眼睫微微颤动了下。 “既如此,女儿便走一趟,去怀阳请祖母过来京城享乐吧。” 她自愿去怀阳,将祖母接过来。 洛之擎闻言有点意外,老太太不喜欢他,对两位孙女倒是宠爱有加,让嘉儿去接,肯定会过来的,稍稍思虑片刻,已经下定决心:“为父多加安排些护卫,保你路上安全。” 那些个护卫都无关紧要,只要北方在她身边即可。 洛嘉微微垂眼:“一切但凭父亲安排便是。” “你祖母性子孤傲执拗,连我也不能轻易劝动,好嘉儿,就靠你了。咱们一大家子,总该要团圆才是。”提起祖母。洛之擎很是感慨,别人家的母亲宠爱儿子还来不及,她倒好,这么多年母子不相见也能忍受。 说到底,还是心中有个结罢了。 洛之擎刚来京城的第一年,家中生了变故,洛老爷子命不久矣,想看儿子最后一面。 快马加鞭送信到京城,却被告知洛之擎陪同好友出山游玩,好几日后方才归来。 看到书信后第一时间回到怀阳,无奈,洛老爷子没等住,咽了气先走一步。 洛老太太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却深知孝顺二字怎么写。 当即痛诉洛之擎自从去了京中之后,重新立家室,招美妾,两手一摊,丝毫不管家中之事,伺候家中老小的重担都落在万玉枝一人身上。 如今回想起来,当时年少,被京中的功名利禄迷花了眼睛,才在头几年玩乐享福,不思进取,不知疾苦。 “父亲只对祖母过意不去么?”洛嘉忽然问。 洛之擎眉头微皱,一时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我的母亲,你的夫人,也很不容易呢。” 很久没人在他面前提起过原配,乍然听闻,竟有些恍惚,差点记不起她的容貌了。 洛之擎沉默想想,若有所思点点头,望着远处目光有些缥缈,“玉枝是个好妻子,好儿媳,只是香消玉损,无可奈何。” 洛嘉眼中一抹光闪过,不知想到了什么,捏着手绢忽然掩着脸低低啜泣起来。 “嘉儿你怎么了?好端端的,流泪做什么?” 她闷声道:“女儿无事,只是想到母亲去世的早,未曾看到我跟姐姐出嫁作人妇便撒手人寰,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的确是这样,辛辛苦苦生下她们养育她们,到头来一份福气也没有享受到,洛之擎也勾起几分思念:“都怪我没有早点将她接到身边来。世事难料,斯人已逝,过去的权当做云烟罢了,咱们还是要向前看呐。” 洛嘉想要要父亲重视母亲的死因,重查此事,却又不能提醒的太过明显,想了想,决定先用转开话题引一引。 “女儿清楚,人都已经走了,现在追究这些并不重要。女儿说这些,只是想感谢一个人,还需要父亲帮帮忙。” 洛之擎问:“感谢谁?” “曾在怀阳服侍过母亲的婆子,林嬷嬷。” 林嬷嬷…… 洛之擎眯眼回想,怀阳那么多家仆他能全部说出名字,到现在也依稀记得,却不知道哪里来的林嬷嬷? “她是哪里人?” “云州人氏,说起来跟大姨娘是老乡。姐姐之前也跟我提过,送走母亲最后一程的人是她,又曾那样毕恭毕敬的伺候,应该大加赏赐才是。前些年女儿不懂事,不知晓感恩,虽然过了那么久,这些恩情也还是要还的嘛。母亲去世后她就消失了,劳烦父亲帮我查查问一问,倘若家中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或者是找姐姐帮忙也可以。” 她面容镇定说了一大通,意思其实很明显,就是要找到林嬷嬷。哦不对,北方已经找到了林嬷嬷,而她不能去云州,得想法子让林嬷嬷自己来京城。 她心里有鬼,用绑的打的,都不是办法。但让他们自投罗网,岂不是轻松很多? 洛之擎清楚了,不禁感慨女儿真是成长许多,同时也想按照她说的话给林嬷嬷一些补偿,权当做伺候玉枝的辛苦费,也图一个心安理得。 应下后,提了一嘴:“既然是云州人氏,无双应当识得,我问问她便知道了。” “也好。” 洛之擎离开瑶光阁后直接去了菊园,不用说,一定到秦无双面前提这件事。 洛嘉心中有数,也好,让她有个准备。 门外,素心绿竹两人靠在一起默默看进来,方才的话她们都听到了,小姐要回怀阳接老太太。 京城距离怀阳那样远,跋山涉水的,让小姐一个弱女子走一趟,岂不是为难么? 知道她们担心什么,洛嘉淡定解释:“回怀阳是我提议的。祖母一贯固执,也只有听我的话才会过来。她年纪大了,还是要在我们身边养着才能放心。” 正好,也借此事,打击秦无双。 她嫁进洛府这么多年,从没有跟祖母见过面,连洛莹都不曾见到过。既然身在洛府,怎么能不见老太太? “既然要回去,奴婢多准备些干粮,好在路上吃吧?”绿竹率先想到吃的问题,静言也跟着举手,直馋街巷上的小吃零嘴。 洛嘉不打算让她们都去,毕竟不是什么游玩的好事,山高水远,途中变数不得知,还是人少为好。 她们三人中只数素心跟绿竹稍微沉稳些,素心年纪大些,做事老成,能思前想后,就决定带她俩。 第96章 洛莹回府 菊园里,男童满是稚气的读书声传过窗幔,昏黄的烛光下,小小的身影趴在桌边,颇有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一旁侧室中,秦无双和洛之擎围坐在桌边静静看着他,心里不禁有些安慰。 “小小的人儿,还会念几个字了?不错不错!” 秦无双手上忙着织鞋子,闻此掩嘴一笑,“衡儿跟老爷你一样,独爱诗书。那些个字啊,还是央求着妾身教他的呢。” 她会认字,时而还能同洛之擎赏赏诗书谈谈人生,当初便是看在这点上,吸引了他。 洛之擎呵呵大笑几声,本就是老来得子,觉得老天爷垂怜,看向衡儿的目光便越是喜爱。 作为洛府唯一的男丁,需要好好培养才对,等五岁生辰一过,得安排去私塾念书了。 正是因为有洛衡的存在,也是秦无双的底气,无论犯了什么错都能被原谅。 回般若寺思过的事情…… 秦无双手上针线一顿,抬眼一扫洛之擎,复垂下头自顾道:“小孩子就是长的快,几日不见就有好多变化。” “是啊,想起那时还是蹒跚学步的婴孩。”被她一提,洛之擎也很是感怀,洛宁洛嘉都不是由他亲自带大,姐妹俩的成长中父亲一直都是若有若无的存在,可在洛莹和洛衡心中,是从小便照顾自己的参天大树,付出从来都不一样。 “五岁一过,又是十岁,十岁之后十五岁,再等等也就成年该娶妻生子了。咱们做父母的,一辈子能陪到几程呢?”她叹息着,故意说给洛之擎听。 洛之擎又不笨,哪里会听不出来?微微沉思想了又想,道:“回般若寺的事暂且算了,不过你得帮我找一个人,怎么样?” 这是……跟她做起买卖了? 秦无双巴不得不回般若寺,要她吃一个月素也愿意,问也没问,直接答应下来:“老爷要找什么人?可是妾身认识的?” “你兴许认识,是同为云州人氏的林嬷嬷,还曾在怀阳老家伺候过玉枝。我想着,她伺候玉枝有功劳,一直未曾感谢,不如找到将其交到京城来,咱们款待款待?此事,宁儿和嘉儿也同意,还说她要是有什么困难,尽管找来就是,一定会尽力解决。” 林嬷嬷……秦无双乍听觉得有些陌生,隐隐又感到一丝熟悉,半晌后才想到竟是她吩咐去怀阳的人。 为何老爷突然提及? 她干干笑了一声:“林嬷嬷啊……妾身也记不太清楚了,老爷怎么想起她来?” 老爷整日要处理公务,没有心思去想旧事,能忽然提起一定是有人在他面前说了什么。 是洛嘉,难道她察觉到了什么? 洛之擎根本没多想,只让她立即着手去办,还将洛嘉要回怀阳的事情告知出来,让她也多去瑶光阁走走,不要跟洛嘉将关系搞得那么僵。 毕竟老太太来了以后,怕只跟嘉儿走的进,要是关系处理的不好,以后可不好过。 自己的母亲什么性格,洛之擎深深知道,否则也不会怄他的气这么多年。 秦无双将他的话里牢牢记下,心里又担忧又起疑,等洛之擎离开后,忙唤阿芳到跟前来。 阿芳是从般若寺回来后提拔的贴身侍女,以前的含巧早就没了,如今也不知是死是活。 “你明日去恭亲王府请清侧妃回府来,我有要事商议。” “是。” 那个小毒妇要回怀阳,跋山涉水的,路程那样远,中途要是出了点什么事,应当是来不及弥补的吧? 秦无双默默打着算盘,不打算失去这么好的机会。 目光落在尖锐的细针上,一抹狠意闪过。 当初的万玉枝是她吩咐杀的,如今的洛嘉也会一样死在她手中。 与其留着她跟自己斗智斗勇,不如直接了结来的干干净净! 还有洛老太太,既然一把年纪了,还来京城做什么?洛府可没有她安身落脚的地方,别到时候死在府上更麻烦! 不如……同洛嘉一样,在中途出事故,全部都落得个干净。 秦无双冷笑一声,近日来她在府上乖乖教导衡儿,是专门做给老爷看。只要在暗地里的小动作做的藏的隐秘些,肯定不会怀疑到她头上。 万玉枝的死不是也一样吗? * 瑶光阁中为回怀阳做足了准备,本来收拾了大包大包的行礼,后来觉得不妥,稍微节俭一下,结果还是有六个大包裹。 其中银钱和干粮占据位置最多。 洛嘉一一查看后,叫素心把钱财都藏起来,过于大张旗鼓会招来歹人。 “二小姐,清侧妃回府了。”绿竹从外边采办回来,刚回府就碰到洛莹,她穿着华贵,姿态高高在上,俨然不是从前温柔和善的洛莹了。 忽然听到清侧妃的名号,洛嘉愣了下,随后才反应过来,问:“她回来做什么?” 前几天听到她差人高价买丫鬟婆子回去伺候,本来很多人不愿意去的,可看在钱的面子上,最终还是克服了恐惧。 曾经服侍元旭的人全部没了,如今的恭亲王府都是洛莹的人。 据说她还找到了元旭留在外面的银钱,即便坐享其成,也能潇洒过好多年光景。 素心道:“合该是大姨娘吩咐的吧。” 也对,洛莹如今摆着架子,洛府的脸也因为她丢完了,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回来。 “要不要奴婢去打听打听?”静言八卦的心又开始颤动,瞧她搓着小手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洛嘉在她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 静言耷拉着脑袋,撇撇嘴,继续乖乖跟素心一起收拾被嫌弃多余而扔出来的行礼。 回怀阳的日子定在两日后,因离洛衡的生辰只有一个半月,必须快马加鞭才能将祖母及时接来京城。 洛嘉还要在离开京城前去一趟皇宫,跟姐姐当面告诉一声。 不过距离省亲的日子还有好几天,只好写封书信差人送进去,让她安排安排时间。 因着洛莹回府,洛之擎组织大家一起吃晚饭,没别的意思,只是单纯吃饭而已。 席间,洛嘉仔细端详着洛莹,她打扮红艳,唇色诱人,跟出嫁前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看起来,当真变化很多。 不仅是举手投足,就连说话的口气也变了。 尽管洛之擎生气洛莹丢了洛府的脸,但她终究是自己的女儿,而且在大庭广众之下受辱,又被元旭轻视入王府,新婚当日突生变故,已经算可怜了。 还有什么怄气不怄气的呢?做父母的,总要容忍儿女些才是。 “若是在恭亲王府住不惯,还是回来住吧。为父可以去跟皇上请个旨意。”洛之擎也想通了,不管发生什么,她都是自己的女儿,身为娘家人,该护着才是。 洛莹淡淡一笑,话里藏着莫名的疏远。 “女儿既已是出嫁过的人,怎么还能留在洛府居住?旁人瞧见,会笑话的。” 她的笑话世人还看的少吗?进恭亲王府是她毁了声誉才换来的,当然要牢牢把握。 就是死,也得死在那里! 第97章 只允许对,不允许错 秦无双怀中抱着洛衡,可他坐不住,按捺不住活泼好动的性子,只好让奶娘抱下去玩。 看到回门的女儿,心中颇为感怀。 当初听闻她怀有身孕大为震惊,又听说是梁家三少的孩子,若是他认,无论如何也要将孩子留下来。 后来孩子无缘无故掉了,莹儿又跟元旭牵扯上关系,变化实在太快。 “恭亲王府的饭菜,可还吃得惯?”她摩挲着洛莹的肩膀,想到元旭被抓,女儿又受到不少的委屈,忽然落下泪来。 洛莹拿起手绢擦嘴,似自嘲般:“女儿口味很好,不管在什么地方也吃得惯,娘亲不用担心。” 心中藏着野心,所以在什么样的环境都能生存下去。 那些伤害过她的,洛嘉,梁进,元旭……统统都要付出代价! 许是察觉到某种眼神过于狠辣,洛嘉抬起头,与她对视,嘴角一勾,故意提醒道:“三妹妹如今是侧妃娘娘,高高在上。不过恭亲王还被关押在牢中,必要时候,三妹妹可要记得去探望一番,别让人家落了咱们洛府的口舌。” 洛之擎闻言,也很是赞同:“对对对,嘉儿说的不错。尽管恭亲王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关押天牢。可你是他的侧妃,表面功夫一定要做到位,别叫人家说闲话才好。” 洛莹敛眉应下,指甲轻轻刮在手背上,一深一浅留下淡淡的痕迹。 对于元旭她早有所准备,绝对不会让他活着走出天牢。 晚饭吃的不太痛快,洛嘉懒得看秦无双的哭哭啼啼,提前离开了。 洛菁也放下筷子,提着裙角小跑出来,喘着小气追上她。 “二姐姐,听娘亲说,你后两日要去怀阳?” “嗯,怎么了?” 洛菁手指缠着衣角,犹犹豫豫的,看起来有什么话要说。 洛嘉侧头,像看透她的心思:“你想跟我一起么?” 在宅院里待惯了的丫头,总想要出去看看。 洛菁不像她们,偷偷摸摸能跑出去,她的一举一动都有柳飘飘的管着,这样不好那样也不好,总之就是不让做。 所以格外盼望外面的天空。 “嗯。”她轻声应下,“我从小都没见过祖母是什么样子,也没尽过孝心,不如跟二姐姐一起去怀阳请她老人家回来吧?” 洛嘉稍一思虑,摸摸她的脑袋,耐心解释道:“此去怀阳并非玩乐,一路难免枯燥乏味。再加上马车日夜颠簸,你从未坐过远路,怕不适应。而且二姨娘也不会允许的。这样吧,你的孝心我会跟祖母明说,她也一定会喜欢你的。” “可是……”洛菁还是想要去,抿着嘴想了好一阵:“要是……要是娘亲允许了,二姐姐愿意我去吗?” 洛嘉点点头:“愿意。” 洛菁面露喜色,急急忙忙福了一礼,留下一句“二姐等我好消息”后翩翩小跑离去。 瞧着那样天真烂漫的模样,莫名觉得喜欢。 “四小姐就喜欢跟你待在一块儿。”绿竹看出来了,也难怪,每一次两姐妹在时,她对待洛嘉洛莹的态度总是那样明显。 洛嘉含笑望着收回目光,心中很是感慨:“我也挺喜欢她的。” 在她身上,有自然而然的纯真,而非洛莹那样强装出来的天真。 仇人相间分外眼红。 今晚席上,洛嘉提起元旭的名字,就是故意给洛莹难看。 她还是如以往沉得住气,表里不一可谓是练到了极致。 新婚前洛嘉曾提醒洛莹,并非同情,只是不想要她提前死的太难看。毕竟那条小命,得落在她手中全是完美。 绿竹提着灯走在一侧,微弱的光照射在青石板小路上,想起三小姐那副嘴脸不由道:“二小姐,三小姐这算是守活寡吗?” “她如今身份不一样,只能称呼清侧妃。否则按照她的气性,肯定会迁怒下来的。” 府上人人都知洛莹是睚眦必报的性格,丫鬟堆里面都传开了。绿竹当然也知晓,立马捂了下嘴,左右看看还好没人听见。 秦无双母女俩优哉游哉回到青莲阁,一进房间就将丫鬟们都赶出去,只留二人说话。 上午阿芳来传信说,已经简短说了概要,这次她回去,也是为洛嘉回怀阳出计谋。 “老太太和小妮子,一个也不能留!”秦无双低低道,满是算计的脸上,很有信心能将她们一举消灭。 洛莹问:“娘亲决定怎么做?” “雇人办事。” 山高水远的,只要人死的远远的,谁会联想到她们身上?不仅摆脱了嫌疑,还能除掉心头大患! 洛莹闻言没有搭腔,短暂思考后,百般叮咛:“此事,只允许对,不允许错。” “女儿放心,我雇人办事,一定办的滴水不漏!” 此事需谨慎,需要好好思量,不能让旁人察觉分毫。 * 上清宫内,正摆着戏台子咿咿呀呀的唱着。 宫女们安安静静站立在一侧,于众人簇拥中,洛贵妃仰躺在贵妃榻上,闭着眼睛养神。 直到福安贴耳禀告了声,才缓缓睁开眼眸。 洛嘉还以为自己进错宫殿,来了那么多次,只有这一次的气氛最快活。 看着台上转来转去的戏子,眼花缭乱。 “你来的正好,赶上了。”洛贵妃慢悠悠坐起来,理了理衣角,看起来心情不错。 不过,恭亲王入牢,她在宫内如此热闹,落在刘皇后耳朵里又得遭来责骂。 “听说你要回怀阳接祖母?”洛贵妃微微叹息着,目光望着戏台子上出神,“的确很多年不见祖母了,不知她现在过的怎么样?” 洛嘉轻声安慰:“老宅的婆子们都是些踏实能干的,自然不会祖母不好。我这次回去,也是父亲的意思。” “他?呵,秦无双没阻着吧?” “没。” 没阻着就好,否则又给她好看! 一说起父亲,洛贵妃没什么兴致,动人的眼眸动了下,忽然想到什么,“洛莹的事情,没给你造成困扰吧?” 坊间有人传闻是元旭按捺不住下半身,在岳楼要了洛莹。也有人传闻说洛莹给元旭下套子,是自愿送上门的。 后者世人虽无从求证,可对她的指指点点多了,也会影响到洛府其他两位小姐的名声。 洛嘉摇了摇头,近几日来没有外出过,是以并不知晓外面究竟传了什么。 言语的束缚于她已经不重要,只想尽快将手上的事情处理完。 许是觉得戏子们唱功不行,洛贵妃摆摆手,示意他们都退下去,耳边才终于安静。 福安呈上一盅养生汤,分别盛出一些递过来。 洛嘉双手接过,凑近问了问,全是药味。 “这个是……” “滋补身子的汤水,二小姐放心,可以喝的。” 洛贵妃没有犹豫,小半碗一饮而下,擦了擦嘴示意福安再盛一碗。 洛嘉也顺势喝下,娥眉微蹙,似口感不太好。 一旁传来打趣的声音道:“你第一次喝,恐喝不惯。这是皇上让太医院拿的药,可以调理身体,助女子有孕。” 原来是……对孕事有帮助的。 她捂着喉咙有些震惊:“那我……” 洛贵妃和福安皆掩嘴笑了笑,话里也止不住笑意:“你年纪还小,只当做滋补身体,没大碍的。” 洛嘉脸上一红,又笑又气,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皇上都如此重视,姐姐可要加把劲了。” 说起这事,洛贵妃原本舒展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她入宫的年头也不短了,更无数次承受恩宠,为何身子就是没有动静? 反观坤宁宫,半年才得恩宠一次,就有了身子! 第98章 被绑架 “皇后娘娘怀孕了?”洛嘉微微惊讶,随后想想时候也差不多,前世的太子也是皇后所出。 她还真是幸运,平时不见得多受皇上喜欢,唯独那么一次侍寝,就怀上太子。 大魏建国初期,刘家人皆是良将,上场杀敌,死而后已,才得以有今天的朝廷。 当时的刘家赤胆忠心,为武将世家,近几年渐渐没落,只顾着啃老本,后起之才也只有一个刘疆,舍了将才,没什么大作为。 魏明帝重视刘家,赐予国公世袭,更传令后世每一代皇后都会在刘家人中选。 可前朝先皇有自己的意中人,一意孤行选取喜欢的女子封后,再生下元烨元旭两兄弟,可惜红颜薄命,产子第六年就去世了。 后来纳刘家女,也就是刘寿的妹妹为继后,未有子嗣。 “那晚皇后娘娘派人去御书房说身子不适,皇上不去看她便不肯服药,宫女们自是无人劝动。皇上也很是无奈,最终只好去坤宁宫走一趟。” 一去就没能脱身。 过后不久,传出了皇后有喜的消息。 她命中有一子,这点不会改变。 倒是姐姐,肚子一直没有动静,不由得让人焦虑。 洛嘉拉过洛贵妃的手宽慰道:“姐姐莫急,老天爷自会赏赐的,只是时候没到罢了。” 什么药房偏方都试过了,还是没有好消息,连福安也没法子,她也只能无奈劝劝。 洛贵妃如何不知?既然不能强求,只好顺其自然罢了。 在上清宫用过晚饭后,福安领着洛嘉出宫,期间问起之前麝香的事情。 “可是那东西对姐姐的身体造成了隐患?” 福安也不太清楚,私底下找太医院的人看过多次,都说贵妃的身子已调养的很好,没有任何问题。 更有皇上亲赐的补药滋身润体,应当易孕才是。 洛嘉想起晏飞,他医术高超,说不定能诊断些什么,下次进宫得想办法将他带上。 “你告诉姐姐莫再忧心。等我从怀阳回来后,从外面找一位信得过的大夫替她看看。” 福安应下,抿着唇笑:“二小姐跟贵妃娘娘还真是姐妹情深。” 洛嘉客气笑答:“姐姐对我不薄,替她分忧,是我应该做的。这段时间需要劳烦姑姑再多留意下,看看姐姐还有没有接触过其他东西。” 不单单是入口的东西,只要有人心思不正,在其他地方一样能下手。 福安聪明,一下便猜到了,颔首应下。 护送她从宫道出来,洛府的马车已经在外面候着,绿竹已经靠在边上睡着,迷迷糊糊听到脚步声后睁开眼,“二小姐你出来了,咱们回去吧。” “好。” 告别福安以后,洛嘉上了马车,车夫慢悠悠调转马车往回走。 方才上来时,车夫也眯着眼小憩,不过有点异样的是,他的手腕处带有黑色护腕,习武之人才有的标志。 洛嘉将绿竹叫进马车细细问了一遍,在她离开这段时间是否有可疑人靠近过?亦或是发生了什么不正常的事情? “就在刚才,有一辆马车翻了,不知里面是哪位贵人,奴婢和车夫都准备去帮忙抬起来,可他们只要了车夫,说男子力气大,女子就算了……” 洛嘉想了想又问:“北方跟着咱们吗?” “早上北方说过,今日皇上临时召摄政王进宫议事,他不放心要跟着去看看。” 车轮滚滚驶动,似加速了般。 绿竹不禁扬声道:“慢点,摔着二小姐那你是问!” 洛嘉手心有点发冷,总觉得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车夫一定有问题! 手指掀开帘子一看,还在大道上,至少不是什么陌生的地方。 洛嘉牢牢抓住绿竹,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再出声,拂在她耳畔低语一句。 “什么?” 绿竹捂住嘴巴不敢吭声,怕惊扰到外面的人,压低声音再次问:“二小姐你确定他是坏人?” “我也只是猜测,不敢太确定。若真是想多了便还好,就怕……我刚才吩咐的,都记下了?” “奴婢记下了。” 洛嘉朝她微一点头,绿竹立马配合的捂着肚子痛叫起来,嗷嗷声尤其清晰。 马车速度渐渐缓了,车夫朝内故意压着嗓子问:“发生了什么?” “我……我肚子疼,快疼死了!我记得附近有医馆,必须得让大夫看一下,否则疼死怎么办?”绿竹死死捂着肚子在车内翻来滚去,装的极像。 彼时街道上还有行人路过,车夫怕惊扰到他们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干脆将马车停在一边,让绿竹下去自己找医馆。 洛嘉顺势要跟着一起走,却被车夫一拦,帽沿遮住了他的眼,暗暗握住的匕首抵在她腰间。 “她自己去,你在上面,等着。” “小姐奴婢去去就来……”绿竹没有发现异样,仍旧捂着肚子,做出半弯腰的样子,让别人看起来仿佛真的疼到极致,直不起腰。 车夫连伪装也不想了,冷冷扫了一眼:“赶紧滚!” 绿竹在心里咒骂他千万遍,半拖着身子往大道上边走边找医馆。 车内洛嘉坐回原位,想起匕首抵在腰间的触感,不由得的忐忑。 车夫靠在门外守着。 半个时辰后,还没见绿竹回来,他似乎有所察觉,低声责备:“这么久了还没回来?莫不是耍什么花招?” 洛嘉没有应声。 车夫踌躇片刻,打算不管绿竹,决定先驾车启航。 再行驶时,洛嘉在车内四处翻找,想给绿竹留一些线索,手指在靠背的枕头摩挲了下,随即取下发簪将枕头撕开,发现里面装的都是荞麦皮。 又将座位掀起来,把荞麦皮放在有缝隙的地方,随着马车的前行驶动,荞麦皮会一点点往下方渗漏。 马车不知道会到达哪里,但荞麦皮可以将救兵引来。 洛嘉默默祈祷,只盼北方快点出现。 绿竹不能回洛府,父亲也没有什么人手可以救她,找来找去,最终还是只有顾今宴。 不知行驶多久,能明显赶到马车的速度慢下来。 “到了,出来吧。” 洛嘉掀帘下车,还没来得及看看周围什么光景,眼前一黑,被蒙上了布条,手也被反绑着。 车夫再次抵着刀在她腰间,低低呵斥:“别乱动,也别乱叫。” 眼前漆黑一片,投过袋子的缝隙能看到一名公公打扮的模样朝这边走来。 绑架她的人是谁? “人带到了?做的不错。”那名公公从怀中掏出一把银子递给车夫,又交代几句:“嘴巴严实点,小心上头怪罪下来。” “公公放心,小的为上头做事,自然不会胡说八道。” 接着,收下银子仔细检查一番,确定没有问题后将洛嘉交到他手中,大摇大摆离去。 公公的声音陌生,以往从没听过,洛嘉不记得得罪过宫里什么人,遂开口问:“这位公公,不知小女子惹怒到谁,居然敢在皇宫门前,冒着这样大的风险绑来?” 能在皇宫门口犯事的,一定也是皇族中人了。 难道是元旭? 公公是个聪明的,不想透露过多消息,干枯的手在她手背上摸了一把,似不怀好意:“小妮子皮挺嫩的。跟咱们来吧,要是乱说乱动,小心掉脑袋!” 许是知道她不是大叫大闹之人,所以并没有在口中塞布条。 洛嘉也暗暗道,方才就该跟绿竹一起想办法拼死逃跑。 可若真是奔着她来,逃了一次还会再绑架一次。 除了元旭,她暂时想不到公公口中上头那个人是谁。 能在宫里犯事的,只有皇室。 第99章 别胡说八道! 白日她在上清宫里反而相安无事,出来才被人挟持,幕后之人是不想她在宫里出事的消息传出去。 那车夫带着她围走一圈,还是回到了宫门口,却不是神武门。 听公公的口气,也是常住在宫里的,且姿态不低,想必侍奉的主子有很高的地位。 跨进宫门以后,上了一架步辇,隔着黑黑的布条,只能隐约看到几个人影。 宫中没几个人有资格享用步辇,看来,她的确是遇到麻烦了。 步辇一路前行,行走的宫道较为偏僻,常人很少来往,时而遇到一些公公宫女,都会停下行跪拜礼。 步辇高贵奢华,垂落下来的帷幔正好遮住洛嘉的身影,外人只道里面有人,却不知道是谁。 洛嘉手指搅弄在一起,默默数着数字,数到五百零一的时候,步辇停了。 “下来吧。”公公尖锐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她起身,没有犹豫,同时有一位宫女轻轻挽住她的手臂,看样子是要怕她摔倒。 洛嘉也顺势装作惊慌的样子,牢牢抓住宫女的手,随着她的步子上台阶,过石子路,再上台阶,进入一座内殿。 “姑娘先候着吧,我家主子一会儿便来。” “好。” 没想到,兜兜转转,居然还回到了皇宫? 鼻间嗅到一股天然沉香木的味道,让洛嘉脸色倏地一变,这味道太熟悉了,根本不用思考半分,就能知道是谁的最爱。 刘皇后,刘疆,乃至整个国公府都喜爱天然沉香的味道! 她摸索着解开蒙着眼睛的布条,才发觉在自己的正前方,正端端正正坐着一个人。 此刻目光如鹰般,凝视着自己,妄图看穿她。 “好久不见,洛二小姐。” 刘疆手中把玩着琉璃玉,在坤宁宫中,随随便便一件玩物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可于他们这些名门望族,都是身外之物,不足为谈的小玩意罢了。 洛嘉脸上微微变色,很快沉住气,环顾一圈问:“世子爷将民女带到坤宁宫做什么?” “好久没跟你见面,说说话也不行?”他坐直身子,翘上二郎腿,斜眼看过来:“如你所愿,恭亲王已经倒了。洛嘉,你想要看到的已经发生了,不如告诉本世子,跟他到底有什么仇?” 恭亲王府的密室公布,十八具女尸呈现眼前,不得不让大家信服。 可是洛嘉为什么会知道?她是哪里来的消息? “如果说,世子爷将民女带到这里来,专程为了问清楚这件事,恕民女无可奉告。”明亮的声音不卑不亢,隐隐藏着一丝侥幸。 她面对的是刘疆,而并非刘皇后。 仗着国公府的帮衬,刘皇后行事大胆强势,如今又有了身孕,怕是不管做什么皇上也得依着。 倘若真是刘皇后的吩咐带她来,脱身的可能性不大。 无可奉告,她又不说? 上次在水云间不回答,是因为有顾今宴的出现。今儿他专程挑了个地方,让顾今宴找不过来,就是想要套出话。 刘疆起身,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衬的洛嘉小小一只。 “你当真以为,本世子奈何不了你?若知道你心思险恶,当初就该让绵绵挠死你!” “恭亲王为非作歹,祸害那么多条女子的性命,世子爷以为,应当留着供世人跪拜吗?”洛嘉声声质问,眼眸微微一眯,话里意思变了,“还是说,世子爷想让恭亲王活着,是有其他的安排?” 刘疆像被猜中了心思,面色剧变,低声呵斥:“别胡说八道!” “是世子爷在胡说八道,民女不过就事论事。民女身为大魏子民,不过想以一己之力维护民间正义,惩恶扬善,有何不可?倒是世子爷,两次三番阻拦民女,难道真是心怀不轨?” 背靠着国公府,就不能听到心怀不轨这四个字。 刘疆再次呵斥:“本世子说了,别胡说八道!” 洛嘉有意挑衅,话里更是带刺,向前上了两步,语气激动:“世子爷怕什么?难道还真被民女说中了不成?没想到刘国公对大魏忠心耿耿,倒是生出来的儿子怀有二心……” 话音未落,被一声响亮的巴掌制止住了! 刘疆握着刚刚挥力的右掌,再看看趴到在地上的洛嘉,一时无措。 他怎么……没控制住自己? 洛嘉抬眼,白嫩的脸颊上赫然出现几个手指印。 前世,任凭她怎样哭闹折腾刘疆都没有动过手。 可现在不一样了,刘疆的忌讳,他的真实心思,早已经暴露的完完全全。 也是在临死之际,他囚禁自己的亲姐姐,手握着太子的性命要挟,才终于爆出野心。 洛嘉望着眼前这个,曾经同为夫妻的男子,想着他多少次跟洛莹私通苟合,多少次跟妾室卿卿我我,便是在自己临死前也不曾现身看过一眼! 忽然低低一笑。 “民女奉劝世子爷一句,不是做大事的人,就不要勉强,一意孤行,总会有人来斩断你的痴心妄想!” 女子声音不大,每一个字却又铿锵有力,隐隐带着恨意。 刘疆横眸冷扫,跨步上前,一把擒住她的脖子,怒意从生。 在外人面前,他是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是他们口中阔阔相谈的清朗少年。 只有刘疆自己心里最清楚,明里暗里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他! 偏偏洛嘉两次激怒他,还口口声声什么图谋不轨什么怀有二心,被圣上听闻可还了得?简直是在将他往死路上逼! “你就是一个绊脚石,待本世子杀了你,自然没有后患!” 手上暗暗发力,下定决心要取洛嘉的性命。 脖子处被狠狠的力道擒住,连呼吸都要困难了,洛嘉死死挣脱着,万分困难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阿檀……” 那时刚入国公府,总听见彩云夫人唤刘疆为阿檀,觉得很新鲜,后来才知道是他的乳名。 除了国公府以内的人,没有人会知道,现在也已经没有人这样唤过他。 刘疆当即一愣,手上力道紧跟着放松了些。 洛嘉趁机推开他的手,从地上爬起来,随手拿起架子上的花瓶紧紧攥在手中,瞪着他,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你怎么会知道本世子的乳名?说,你到底是谁!”他大步往前一跨,急于想知道为什么。 谁知,洛嘉大力将花瓶往地上一摔,拾起一块碎片捏在手中,声音极为稳定:“我是老天爷派来惩罚你的!刘疆,识趣的话,最好不要惹怒我,否则你也讨不着好处!今日打我的这巴掌,我若不还在你身上,必定会报复在国公府的头上!” “你!”刘疆气急败坏,一个疑问还没解开,接着又来一个! 这个小妮子到底是何方人物?竟对他那般知根知底?还妄图对付国公府? 正欲再厉声逼问之时,殿门外传来一声响亮的声音:“平昭长公主驾到!” 今日之事,为了防住顾今宴,好不容易才说服长姐借用一下坤宁宫。好端端的,平昭长公主怎么来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来准没什么好事。 刘疆一惊,不敢再贸然行动,为了避免被发现,两步并前一把拖住洛嘉想将她从后门带出去。 第100章 再次相见长公主 虽不确信长公主是不是来救自己的,洛嘉还是要极力留下,她捏着碎片抵在脖间,一字一句的威胁:“你若敢动我,今日便血淌坤宁宫!” 她倒要看看,是刘疆拖尸体的动作快,还是血流的比较快? 刘疆死死咬着牙,亲耳听着脚步声一点点朝殿内靠近,心中焦急恨不得立马杀了洛嘉! “哐当”一声,殿门推开了。 洛嘉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瘫软在地上。 从殿外进来的,正是平昭长公主和刘皇后,看到殿内狼狈不堪的两人不由起疑。 还没等到长公主问话,刘皇后面容冷漠,先倒打一耙,手指洛嘉厉声呵斥:“什么人?竟然敢勾引世子?本宫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她自然要护着亲弟弟,更何况对方还是洛贵妃的妹妹?如果不好好发泄一通,真是枉费这个好机会! 刘疆也瞬间领会,趴在地上行礼以后,将全部过错都推到洛嘉头上,“不知哪里来的贱丫头,竟然对本世子图谋不轨!皇后娘娘,长公主殿下,可千万要对臣做主啊!” 一个大男人吊着嗓子喊做主,当真是天大的笑话! 洛嘉真是眼瞎,上一辈子怎么会喜欢这个腌臜货? 刘皇后不打算给她解释的机会,侧头直接命令碧落:“还不快带下去?真是脏了本宫与长公主的眼!” 今夜得空,原本打算带上亲手做的参汤拿到御书房给皇上喝,正好培养培养感情,谁知有人禀告说平昭长公主去了坤宁宫? 坤宁宫里被她特意腾给刘疆处理私事,所幸洛嘉不是什么大人物,被发现也没什么,随随便便几句话就能应付。 碧落自然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连声应下,带着身后两个大力的宫女便朝她走去。 这时,清冷高贵的声音传过来:“急什么?容本宫看看是哪家的女子?” 洛嘉跪在地上,低垂着脑袋。 闻言,便缓慢抬起了下巴,继而匍匐在地上再次清声道:“民女参见长公主殿下。” 她知道此时的模样一定很狼狈,可若真落在了刘疆手中,只怕性命都不会保。 长公主身边的流苏惊呼一声,似认出来了。 “原来是她?” 众人听闻,心思各异。 刘皇后脸色倏地一变,绝对不能让她逃了!再次示意碧落动手,尽快将人拖下去定罪。 然而长公主制止了,不急于让碧落带人走,而是慢悠悠落座在榻上,美目流转,声音显得几分冷落:“都起来说话吧。” 这样好的机会,能让洛贵妃也受到牵连,刘皇后如何肯放过?满心满眼都藏着算计,仍然不死心:“长公主,此女试图魅惑世子,留着也是个祸害,不如就此处罚了她?也好给后宫众人做个警醒,不要乱了分寸,以下犯上!” 以下犯上四个字,不单单是说洛嘉,更是在暗讽洛贵妃。 再加上刘疆在一旁不停煽动,根本没有洛嘉开口解释的机会。 不过任由他们说干了嘴唇,长公主也不理会,她从来不喜欢受谁的钳制,断然也不会因为一句话就对谁大动干戈。 更何况,今日来此,本就是有意的。 “流苏,给洛二小姐赐座。”她语气淡淡的,仿佛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流苏欢喜应下,来到洛嘉身边,看着满地碎片,再从上到下将她检查了遍,确认没受伤后,拉着她到长公主一侧坐下。 期间并没有过多的言语,但明眼人已经能看出来是什么意思,能让长公主这般对待的人不多,她们何止是认识那样简单? 刘疆有一丝诧异,暗暗跟刘皇后交换个眼神,各自不明所以,静候其变。 端坐在正上方的长公主对他们不理不睬,只敛眉将洛嘉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随后问:“事情经过如何,你细细说来。” “是。”洛嘉受宠若惊,轻声答道,从白日与洛贵妃见面,到在宫门外上马车,以及后面发生的种种,都如数说来,不敢隐瞒。 刘皇后斜眼望来,面无表情,一双眼睛好似要在她脸上剜出洞来。 殿内洛嘉的声音轻又细,每一个字的意思却说的很清楚,是刘疆掳她来的,更有皇后的默许,否则怎么敢在坤宁宫犯事? “你胡说八道,分明就是你勾引本世子!本世子什么地位?难道还非要贴着你不成?”刘疆仍旧嘴硬,咬定后怎么也不松口。 一阵阴阳怪气的笑声传来,刘皇后好笑的掩住嘴,听到洛嘉还原经过,宛如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反问道:“世子是什么身份?你一个五品官员的小小嫡女,莫非还真将自己当回事了?世子跟你无冤无仇,怎么会对你下手?莫非是你这个小姑娘,希望被人陷害?” 话里行间真是狠狠嘲讽了洛嘉,随后再转向长公主话里有话:“如今的姑娘也太不自重了,这位可还是洛贵妃的亲妹妹,竟跟她一个来头?姐妹二人还真挺相似的。” 洛贵妃专宠人人皆知,长公主也有所耳闻,不过并未过多深究。 先皇后已逝,皇上的生母也亡故了,她作为皇姐,看到皇上专宠妃嫔理所应当要说上几句。 可这只是刘皇后心中的长公主,真实的长公主懒得插手各种繁琐杂事,甚至都懒的听闻,此刻听到洛贵妃三个字也没多大反应。 有她在场,洛嘉不怕刘皇后,扫了刘疆一眼,细细道出:“皇后娘娘说的不错,民女的确只是五品官阶家的小小嫡女。可坤宁宫是皇后娘娘的寝宫,是一国之母的居所,民女何德何能,能一路摆脱掉那么多太监宫女,孤身来此?又为何会知道刘世子在此?” 白日宫中戒备倒是一般,夜幕降临后金吾卫会层层封锁检查,宫中那么多太监公公,难道都眼瞎看不到她吗? 刘皇后没想到她竟然还敢辩解,眸子微眯了眯,长长的指套在手背上轻轻刮着,警告的意味已十分明显。 恰好在这时,响起寿全公公那一贯尖锐的声音,“皇上驾到!” 刘皇后睨了洛嘉一眼,那眼神好似在说,瞧瞧,你的死期快到了。 她既然贵为一国皇后,自然有自己的手段,哪能被一个小小的五品官家女欺负看低? 天子到临,在场的人都要起身行叩拜礼,长公主也不例外。 黄袍显眼又高贵,如炬的目光环视过每一个人,最终回到长公主身上,上前几步亲自将她扶起,柔声问:“皇姐,你我之间永远不用行此大礼。” 他用的自称是我,在长公主面前,两人的手足情永远存在。 其实长公主与皇上,并非一母同胞,长公主是前朝皇贵妃所出,皇上只不过是一个品级一般的贵嫔所出,但两人从小感情便好,一直没变过。 长公主没想因此事惊扰到他驾临,也有些不愉快,不知是哪个碎嘴子去御书房告的状? 第101章 去感谢顾今宴吧 见到靠山来了,刘皇后先松一口气,添油加醋胡言乱语一阵说,硬是将过错都推到洛嘉身上,口口声声非要治她的罪! 皇上摆摆手先让她坐下,瞥一眼腹上道:“你有身子,小心着点。” 长公主闻声脸上微微变色,她久居宫外,并不知道皇后有喜的消息。今日进宫,倒还有其他的收获。 “臣妾明白。” 皇上掀袍落座,如鹰的眸子最终落在当事人洛嘉与刘疆的身上,顿了顿,转向刘皇后问:“你说洛嘉是自己跑来坤宁宫的?” “正是!”刘皇后不假思索道,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还不忘煽风点火:“不知这小妮子用的什么手段,竟胆敢跑到本宫的地盘?” 洛嘉憋不住气,暗暗将她骂了好大一通,嘴唇张开,正欲作出解释时。 沉稳严肃的声音在殿内响起,铿将有力,不容反驳:“神武门的统领亲眼看到她出宫,若又自己想着法子转回来,还来了坤宁宫,且路上无人发现禀告,还能轻而易举进到内殿之中,只能说明你宫中的太监宫女不称职。朕还好奇的是,刘世子为何会在宫中?” 终于被提起了最重要的一环,刘皇后和刘疆脸上微微异样,但未过多表现出来,紧接着皇上又道:“朕特赐你与洛贵妃可在每月的同一日省亲,这月是因为洛嘉要回怀阳办事,故此提前了省亲的日子。刘世子,你又是为何改了日子省亲?怎么没知会朕一声?” 洛嘉松了一口气,心里的大石头也终于掉下来。 抬眼偷偷扫了眼皇上,见他刚正不阿,大义凛然的姿态,不禁在心里感叹:真是一位好姐夫! 不过话里的意思不太对劲,皇子哪里有需要臣子知会消息的? 被点到名的刘疆委身前来,耷拉着脑袋,脑中快速转动想着该如何解释,双腿扑通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地板解释:“皇上,臣私自进宫,是因为家中父母听闻皇后娘娘有孕,挂念娘娘身体,故让臣进宫探望。望皇上明察,臣绝无二心!” 他额间冒着汗,想起洛嘉激怒他的两次言语,心里有鬼,不禁紧张起来。 刘皇后见状也帮腔解释,努力从怒气显然的脸上挤出一抹笑意:“皇上,疆儿也是太关心臣妾了。” “是吗?”声音冷了几分,皇上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外戚未经允许擅自入宫,已是大罪。 如若今日不发现,还不知道刘家是不是将大内当做自己的府邸,随意进出? “魏明帝感怀刘家祖先为大魏出生入死,功劳赫赫,故而特赐世袭之位,允刘家女子为后。可这并不代表着,你们能无视朕,无视规矩体统,在宫中为所欲为!皇后,外戚未经允许入大内,是为何罪?”皇上质问的语气不重,听在耳朵里却尤其有气势。 起初洛嘉并未深思,现在想想刘疆真是愚蠢至极,擅自闯大内,砍头也不为过。 估计是他收买了某个太监,得知自己要提前进宫的消息,所以才在坤宁宫隐藏着。 外戚二字一出,刘皇后已经绷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惊失色:“皇上,疆儿绝无任何异心,他不过是挂念臣妾罢了!” “挂念也该有个度吧?还是说,皇后娘娘觉得外戚进宫不用通报?亦或是,为元氏一族生儿育女劳累了?”一直静坐在旁边的长公主终于沉不住气,在未得知她怀有身孕之时,态度还算平和,可现在…… “长公主……臣妾没有!此乃欲加之罪!臣妾能为皇上生儿育女乃是福分,何曾闹过劳累辛苦?”进宫数载,好不容易有的身子,被她这样一污蔑,皇上会如何想? 长公主呵呵一笑,翩然起身,流苏立马上前理理裙衫。 她对着皇上屈身一礼,“皇上今日之事,请您定夺吧,本宫退下了。” 她从未跟皇后有所接触,如今却打着要与皇后说话的由头进宫,已经让人臆想,若还要留下去插手一番,旁人只会道她这位皇姐做的不恰当。 哎,都怪那个不省心的儿子。 倘若不是南絮赶来长公主府请求援助,她一个潇洒惯了的自由人,何故来皇宫走一遭? 皇上颔首,叫寿全跟上护送长公主回府。 不知为何,看到她离开,洛嘉的心紧张起来,或许是之前见过面的缘故,总觉得这位长公主很和善,有她在所以才不害怕。 可是现在…… “行了起来吧。”皇上淡淡道。 刘皇后双眼已含热泪,只等着下一秒倾诉出来,没想到事情转变如此之快,见皇上好似真的没有意思怪罪,垂着脑袋将眼泪一抹,慢吞吞站起身子,看起来委屈的很。 刘疆暗暗瞪洛嘉一眼,拳头紧握着,心里颇不痛快。 他后背的里衣都已经被汗水浸湿了,全是吓的,就怕洛嘉再在皇上面前提起什么。 殿中几人心思各异,刘皇后没敢再吭声,只默默坐在一边啜泣。 皇上扶额揉了揉,叹一口大气,下令道:“刘疆未经允许私自入宫,念及情有可原,罚取国公府半年俸禄,禁足三月于府上,从此免去省亲特权。坤宁宫中,所有太监宫女一律更换,明日由寿全带人过来。” 这是……将坤宁宫上上下下大换血? 刘皇后嘴唇动了动,想要争取什么,又怕他还在气头上,万一再降罪…… 如今疆儿无事,就是最好的,他作为国公府唯一一位嫡子,不能出任何事! “臣妾领旨。” 刘疆也终于不再提心吊胆,赶紧谢主隆恩。 同时在默默思量着,要如何对付洛嘉?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乳名叫做阿檀?为何会知晓他的想法和野心? 这人,留不得。 “皇上,那洛嘉该如何处置?”刘皇后仍旧不死心,妄想惩治洛嘉,否则今夜心上难平,连觉也睡不踏实。 “她犯了何事?” 刘皇后一时语塞,答不出来。 “行了,都退下吧。”看来皇上并不想再跟她争辩,利索起身,瞥了眼洛嘉,什么也没说,径直离去。 洛嘉跪谢,匆匆起身欲追上他的步子,手腕却被一股力道拉住。 低头一看,对上的是刘疆凶神恶煞的脸庞,“小样儿,下次你逃不掉的!” 她奋力挣脱开,揉揉手腕,也不管皇后在场,不冷不热道:“刘世子若是长点脑子,好好想些法子来对付我,也不会被吓的大汗淋漓了。” 嘲讽的目光最后落在他的肩上,头也不回大步离去。 刘疆下意识往肩上一摸,湿漉漉的,竟是被汗水打湿了! 出坤宁宫后,洛嘉急急追上皇上的脚步,跑着唤了一声,见他顿住脚步,立马跪下万分感谢:“谢皇上救命之恩!” 想必他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才对自己出手相救,否则按照宫规处理,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只要她无缘无故闯入坤宁宫的罪名一出来,肯定逃不过责罚。 黄袍转过身子,居高临下睨着他,眸中隐隐有一丝探索的意味。 轻笑声起,很是疏远,“你若要感谢,去感谢顾今宴吧,是他来求朕的。” (顾今宴os:求?是谁苦苦央求与我做交易的?) 洛嘉微微错愕,顿时又醒悟过来,绿竹说过今日顾今宴进宫办事,也难怪能有他的消息。 “朕未曾在他身边见过你,你们是如何相识的?”他问。 第102章 大抵是心善吧…… 如何相识? 洛嘉脑中很多画面闪过,有前世的,有今生的,每一个画面都有他。 以前如何相识已经记不清了,他们本就是点水之交。如今是怪她先招惹上去的,若没有向他报信儿,后面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大概……也许,是天意吧。说实话,民女也不清楚。” 皇上探索的眼神依然存在,他没想到,顾今宴第一次与自己谈条件,便是因为一个女子。 不过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女孩罢了。样貌身段儿都绝对上乘,但入眼一看,会让人感到赏心悦目。 “嘉儿!” 悠长的宫道上,洛贵妃带着一大队太监宫女前来,颇有一种要打架的气势。 说句不好听的话,如果坤宁宫真的欺负了洛嘉,洛贵妃就是亲自提着刀也得去报仇! 好在有惊无险,她平安无事。 望着奔向自己而来的身影,神情中的着急担心显而易见,洛嘉站在原处,忽然有一种恍惚的感觉。 上一世被困在国公府受众人欺负的时候,她是不是也这样,焦急的,担忧的,想要逃出宫门来解救自己? “姐姐,我没事。” 恍惚怀念之时,竟忘记了尊卑,惊觉皇上也在此处,立马屈身行礼:“贵妃娘娘,民女无恙。” 洛贵妃向皇上行礼,随后凝向洛嘉,见她微微凌乱的头发,已猜到了几分。 皇上道:“朕已惩罚过他们。” 哪怕刘疆再犯事,也是国公府的人。大家都没有忘记的是,魏明帝在时,曾赐给刘家一柄尚方宝剑,关键时候可护佑其性命。 国公府的地位可见高贵。 洛贵妃上下检查洛嘉,确定没有别处伤痕后,才肯放下心来。 同时,心里也暗暗记下这桩仇,来日一定要报! 夜深了,洛嘉不便在宫中停留,皇上派金吾卫护送她回去,也好安洛贵妃的心。 回到洛府后,洛之擎简单询问几句,洛嘉并未告知今日发生之事,她知晓父亲的能力,就算知道也不能有什么举动,反而无端操心。 瑶光阁里,绿竹几人焦急等待,终于见到小姐平安回来,总算松了一口气。 还没进房间,上台阶时,洛嘉便问出心中疑问,“你去长公主府了?” 皇族的事情她知晓一些,长公主跟刘皇后井水不犯河水,什么叙叙旧探望一类的话,都是假的。 她也不会无缘无故进宫,多半是跟自己有关系。 “长公主府?”绿竹惊诧:“奴婢并未去过!奴婢按照你的吩咐去了摄政王府,不过只有南絮在,他让奴婢回府来等消息,会有人来救小姐你的。奴婢别无他法,又不敢跟旁人提起,唯恐坏了你的名声,所以才默默回府等着。还好还好,老天爷保佑,二小姐你平安无事!” 那么说起来是南絮去长公主府找的救兵? 顾今宴进宫,他虽为近卫但不能一同进入,那么,是北方跟着吗? 为什么进宫要带暗卫?有人要伤害他? 洛嘉想不太清楚。 她饿了,还好素心准备的有饭菜,还温热着。 “二小姐,这么说起来,是长公主救了你?”在静言心中,长公主跟皇上一样,可望不可及的那种,那样高高在上的人,怎么会出手救自家小姐? 洛嘉喝下一口汤暖暖胃,盯着碗里出神,似也很困惑,“我与长公主有一面之缘,至于为什么救我……大抵是心善吧。” 定是南絮一时也没有法子,才去长公主府觐见,然而这份恩情,也太难还了些。 上一次办成小厮随行在顾今宴身后,今日她们也认出来了,洛嘉心里有些没底,说不清原因,总之有几分忐忑。 次日,洛嘉随便寻了个出府的缘由,想要去摄政王府专程谢顾今宴。毕竟长公主救她肯定也是看在顾今宴的面上,还有皇上那里也是…… 却被门口护卫通知,摄政王一早已经出城办事,现在已经赶出好远的路程了。 北方也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提及顾今宴出城没多说什么,洛嘉按捺住好奇的心,终是没有询问。 回到府上,洛菁欢天喜地跑来瑶光阁,据说是柳飘飘答应了她的请求,允许她前往怀阳。 洛嘉也有些意外,柳飘飘对洛菁很看重,出府一次都要絮絮叨叨好久,怎么会同意去怀阳? “娘亲说,女儿大了总有自己的思想,她不可能管我一辈子。二姐姐,我终于能出远门了!”洛菁连说话都掩不住喜意。 她生平第一次离开京城,内心一直很雀跃。 笑容是会感染的,洛嘉也为她高兴,高兴之余还是不忘嘱咐:“二姨娘真好。那你先回去收拾东西,明日一早我们便要启程了。尽量简洁一些吧,毕竟咱们是赶路,不是游玩。” “二姐姐我知道了。” 如今洛莹一离府,洛嘉洛菁走的更近了,两个院子来往也越渐密切。 消息落在秦无双的耳朵里,自然是尖锐难听的,凭什么她的孩子要在恭亲王府守活寡?洛嘉却能高高兴兴过日子? 她一面给洛衡喂糖粥,一面唤来阿芳:“京中不是有座明月楼吗?” “回大姨娘,明月楼的确存在。据说是一个给钱就能办事的组织,挺神秘的。” 给钱办事,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秦无双当然知道! 她拿起帕子擦过洛衡嘴角溢出的粥,抬眼一扫,眸中泛着狠意:“将我的全部身家拿出来,赌这一次,杀了洛嘉与洛菁!” “这……”阿芳明显有些不解和慌乱,大姨娘向来跟二小姐不合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怎么这次连四小姐也…… “大姨娘,连四小姐一起伤害,会不会太残忍了?” 秦无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气的跺脚:“你知道什么?只有她们两个都死了,莹儿才会是洛府唯一的小姐,老爷才会重视!” 发生那么多的事情,无一不伤害了莹儿,老天爷怎么会那样不长眼睛? 她是个做娘亲的,看到有人比自己的孩子更得老爷宠爱和重视,怎么能容忍? 从小到大,莹儿都是养在他们膝下,宠爱从不会少,可是洛嘉来后,老爷明显对莹儿分心!什么对原配生的孩子怀有愧疚?什么想方设法弥补?真是人死了也不安宁! 阿芳还想解释什么,转念一想自己是在大姨娘手下讨生活,没必要跟她口舌之争,只会自己受气,只好答应下来。 等买通明月楼的人以后,二小姐和四小姐恐怕……真的回不来了。 “哦对了,连同怀阳那个老婆子也一起安排了吧,留着碍眼。” 阿芳迟疑应下:“……是。” 第103章 前朝纯嫔的消息 天蒙蒙亮,空气中还浸着寒气,天气越来越冷了。 洛菁裹得严严实实在府外等候,柳飘飘也随行在一侧,她眉上凝着担忧,看起来很不放心女儿远行。 说来也是,左右不过是两个少女,多多少少会不放心。 洛之擎未告假自然不能随行,秦无双什么德行大家都知道,肯定也不愿意陪同。 虽说女儿的安危比较重要,可柳飘飘也藏着私心。她要是离开了洛府,掌家之权落在秦无双手中定是再也拿不回来了! 一开始她并不同意洛菁前往,可耐不住女儿苦苦哀求,再加上女儿大了有自己的思想,想要出去走一走见见世面。 好在京城到怀阳皆是宽阔大道,从未闹过什么伤及人身安全的事情。 洛嘉说好了只带素心跟绿竹走,静言留在府上,洛菁身边只有一个白芷跟随。 护卫原来一共有八人,洛嘉觉得人多过于显眼,颇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遣散了几位,只留下两个得力的护卫跟随。 况且还有北方陪同在路,他一人的功力足以抵过那八人,应当不会出什么事。 柳飘飘握着洛菁的手千叮咛万嘱咐,说着说着眼泪啪嗒开始往下落,洛之擎也给洛嘉叮嘱几句,磨磨蹭蹭好一阵,总算开始启程。 因北方暂时不方便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所以稍加掩饰,伪装成了车夫。 车轮缓缓启动,洛菁有些激动,双手紧紧抱在一起,很是期待后面的行程。 作为一个从没出过城的深闺女子,难掩激动也情有可原。 洛嘉则表现的很平常,重新踏在回怀阳的路上,更多的不是激动开心,而是沉重。 主动提出回怀阳,接祖母只是一半原因,还有一半是调查母亲亡故的真相,林嬷嬷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母亲去世的时候,洛嘉在现场,林嬷嬷也在现场,她原以为那只是自然死亡,现在想起来,颇不寻常。 可林嬷嬷是如何,在她眼皮子底下做的手脚? 越是多想,心中越是沉闷。 手背上一热,侧头一看,对上洛菁关切的面容,“二姐姐,你不高兴吗?” 素心她们也都在车内,听到声音跟着看过来。 “我没事。”洛嘉淡淡抿唇一笑,转向车窗外看了几眼,发现已经快到城门口了,正在排队检查等着出城。 周围人潮拥挤,马车行驶的很慢。 北方四处张望,不知看到了谁,探头进来对洛嘉道:“看你右侧窗口位置。” 有什么? 洛嘉大大方方往窗外看,找了一圈,无意间跟一股带着狠意的眼神撞上。 是刘疆,皇上不是禁他的足了么?怎么还能若无其事在外面游荡? 刘家……可真够胆大的。 洛嘉眼神平淡,读不出什么情绪,而刘疆皮笑肉不笑的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意图在提醒什么。 想要杀她吗? 元旭也想杀她,可最后呢? 往往最嚣张的人,摔的才最惨。 手指放下车帘,不愿与他有过多的眼神接触。 昨日在宫里,让大名鼎鼎的刘世子丢了面子,按照他的性格,肯定不会忍气吞声。 接下来一定会有所动作,得防范着才行。 洛菁在一边默默看着,注意到他们二人之间的不对劲,微微诧异。 早前在国公府的寿宴上,曾见过刘世子一面,可他做出那个动作是什么意思? 跟二姐姐有怨吗? …… 阴暗潮湿的天牢中,狱卒们来来回回巡视,进来一位华服的贵人,气质高贵,袖口伴有蟒纹图式。 “恭亲王如何了?” 一名狱卒总管汇报情况:“回肃亲王,刚刚吃完睡下,状态还不错。” 状态能不好吗?整日大鱼大肉的送进来不说,连牢房都比别人要好很多。 元烨点点头,没说什么,提步朝前走去。 拐了两个走廊,才到一间单独的牢房。牢中地上铺着精致的地毯,小小的案几上摆放着瓜果点心,看起来格格不入。 听到声响才惊觉有人来了,元旭一股脑站起来,奔到牢门前将脸贴在缝隙里问:“怎么样?那小子可说让本王出去了?” 元烨凝着他,神色看起来不是很好,极力在隐忍自己的情绪。 “事情到底如何了?本王还能不能出去?说个准信儿啊!那小子心中一直挂念的一件事,被本王给透露出去了,他心心念念着,应当不会再想办法对付本王了吧?还有顾今宴,大哥,你可千万不要看在元茉的份上轻饶他啊!”元茉是平昭长公主的名字,旁人不敢轻易提起,但在元旭口中,直接没规矩的提起这位皇姐的姓名,也可以把统管天下的君王称作小子。 听到这里,元烨的脸色更加难看,咬着牙挤出来一句话:“当初母后对付纯嫔的手段难看,更是将她赶到遥远的北狄去生活,还在宫里制造出纯嫔假死的消息,这些事情,难道你以为可以向元桢提起吗?” 元烨与元旭为老大与老三,都是先皇的第一任皇后所生,而后改立刘寿的妹妹为继后,继后不得盛宠,一生无子。 平昭长公主排行老二,乃是前朝皇贵妃所出,元桢最小为纯嫔所出,两人一同长大,关系比其他两人要亲密的多。 所以当太子之位落在一个嫔妾所生的孩子手中时,元烨元旭便开始了处心积虑的夺位之路! 偏偏先皇似猜到了兄弟俩的意图,特意将顾今宴赐为摄政王,以此管制朝堂权利,护佑元桢之位。 元旭不解,他用纯嫔还活着的消息去换自己的命,而且元桢也答应一定给他留条活路,有什么不可? “你傻吗?当初纯嫔去世的消息,是母后传出去的。这么多年,元桢一直被蒙在鼓里,如今被他知晓怎么得了?”元烨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恨不得穿过牢门重重打他几板子出气,“如今天下是谁的?你又是牢中之人,还胆敢跟他讲条件?元旭啊元旭,当初我教给你的东西都去哪里了?” 一辈子碌碌无为,留恋烟花柳巷,到头来也将死在上面,真是枉费姓元,枉为元家人! 元旭似乎有一点点明白了,可他也藏着心眼,只透露说在北狄区域,可人究竟在什么位置?是死是活?都一无所知。 想着这么多年过去,万事都有变化,谁知道她到底死没死?要真死了倒也还好! “大哥,现在我该怎么办?元桢那小子……不会真的杀我灭口吧?你是我大哥,是我的亲哥,一定要帮我啊!” 元烨一甩被他拉住的袖子,气的来回跺脚。 他一直暗中跟北狄人有来往,知道纯嫔还活着,所以听说元旭说出去以后简直是暴怒! 倘若纯嫔真回来了,再一诉苦,倾吐真相,元桢岂不是要全部杀了他们泄愤? 自从元旭入狱后,一直在思考如何解救他出去,犯下如此激怒民众的大罪,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偏偏他自己按捺不住,将纯嫔的事情抖落出来!岂不是又在元桢心上划了一刀? 元烨也没法子了,似已穷途末路,望着对面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庞,狠了狠心:“三弟,你可还记得,在元桢被赐封为太子的那个夜晚,我们兄弟发过什么誓吗?” 第104章 元旭死了 “当然记得!明明咱们才是中宫正统血脉所出,凭什么太子之位落在一个低贱嫔妾所生的孩子手中?”想起以往的回忆,元旭也是气的牙痒痒,凭什么父皇眼瞎?看不到他们的努力?稍微一点小过错就放大无限倍,而对元桢百般容忍? 元烨目光淡漠了几分,后退一步,语气有些疏离:“若是不将属于我们的位置夺回来,即使到了九泉之下也难以面对母后,难以咽下这口气。否则,永世不入轮回之道!” 那是他们发过最毒的誓,也意味着这辈子务必要夺回属于他们的位置和权势! 元旭趴在牢门上苦苦哀求:“大哥,待你救我出去以后,咱们兄弟俩一同将皇宫搅个天翻地覆如何?还有顾今宴,洛嘉洛莹,凡是对我动过手脚的人呢,全部都要死,全部都得死!” 他五官狰狞着,想起岳楼里发生的一切,还有钟统领带人围剿恭亲王府时的画面,怒火中烧! 堂堂恭亲王,何曾受到过如此待遇? 出去后,全部都杀光,一个也逃不了! 然而,牢中寂静无声,元烨并没有回答他。 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的,用一种尤其陌生的眼神注视着他。 元旭不解,伸手招了招:“大哥你怎么了?” 他怎么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大哥你……不会是想……”元旭好似猜到了什么,顿时尖叫着跳起来,双手不停拍打牢门,暴躁不已! 果然还是亲兄弟连着心,他猜对了。 元烨端详着他,阴鹜的眼藏着几分恨意,半晌淡淡道:“你太笨了,一旦元桢找到纯嫔,你我兄弟二人一个也逃不掉。既然如此,不如牺牲掉你一个,为我铺路如何?三弟,你我之间,总有一人要兑现当初的毒誓,只能委屈你了。” 他们是兄弟,为了不危及到自身,只能想办法弥补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形象。 元旭已经没救了,不如……就杀了他,然后上金銮宝殿请罪。 为了大魏,大义灭亲这样的举动,应该没什么能质疑的吧? 元旭发狂不已,不停疯狂尖叫,犹如一头暴躁的野兽,片刻也停歇不下来。 很快就体力不支,陡然瞪大双眼,紧接着双腿站立不住,扶着牢门慢慢蹲下身子,死死捂着喉咙蜷缩在地上,疼痛不已,顿时发不出声音! 狱卒总管走到牢门前,看着他倒地挣扎的模样,满意的看向元烨:“肃亲王,属下加了所有药量,他挺不过的。” 元旭闻言骇然大怒,手指颤抖的指向亲哥哥,眼泪无声落下,绝望又骇人。 跟他一母同胞,曾一起长大的手足兄弟,竟然!竟然要取他的性命! “你……”元旭费尽全力才挤出一个字,捂着被毒性紧紧遏制住的喉咙,渐渐发不出一丁点儿声音,扶着牢门一点点蹲下去,嘴角吐出几丝白沫,全身抽搐几下,很快没了气息。 堂堂恭亲王,先皇的嫡子,殒命在阴暗的牢房之中。 一个小狱卒跑到两人身边禀告:“恭亲王府的清侧妃来了。” 清侧妃?元烨一时竟没反应过来,也对,洛莹那等扫拂两家颜面的女子有什么值得他记住的? “肃亲王,要不要将她赶走?”狱卒总管察言观色,见元烨面容上有些厌恶,便知他定不喜那位清侧妃。 当初闹得京城沸沸扬扬的岳楼事件,洛府丢了脸,皇族也蒙羞,元烨自然不会对洛莹有好脸色,静了一静道:“让她进来看看三弟最后一面。” “是。” 终于下定决心要来天牢探望的洛莹,为了在众人眼前表现出自己对恭亲王的关心与担忧,特意装扮的朴素简洁,手中提着食盒,举手投足间犹还露出几分病态。 可细细辨别,她还圆润了不少。 小狱卒领着她进入,穿过不少牢房,听见的都是戚戚怨怨的声音,见到有人来,便趴在牢门上伸长了手嘶哑着声音呼救求饶。 他们都是严刑拷打过,拖着奄奄一息的肮脏身子。 洛莹眼里闪过一丝厌恶,用手绢掩住口鼻,强忍住不喜往前走去。 终于来到关押元旭的牢房前,还没走进就能看到牢中的布置,洛莹嗤之以鼻,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还有心情享受? 莫不是下去阎王殿,也得叫上几个美人作陪? 洛莹深呼吸一口气,让小狱卒退下,她有事情单独跟元旭说。 手指摩挲着食盒的把手,心里微微紧张。 元旭犯下滔天大罪,可他是皇族,是亲王,很难保证他不被解救出去、 洛莹不能要他活着离开天牢,否则这后半生一定会很难熬。食盒里的糕点就是今日毒害他的重要东西,只能一次得手,没有任何犹豫的机会。 毒药只在糕点中撒了一点,量虽不多,但药性很强。 况且,服用者不会当即毙命,而是在服用后的两天之内死亡,到时候谁也不会怀疑到她头上。 牢中元旭睡在地上背靠着门,一动不动,洛莹上前将食盒放下,轻轻唤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 “恭亲王?” “恭亲王?” 洛莹觉得奇怪,连着唤了好几声也没有回应,正常人怎么会睡的这样沉?她扬声想唤来狱卒,周围却没有一个人在。 目光落在元旭的背上,只觉得麻烦,下意识发泄的踢了牢门一脚,忽然锁落在地上,牢门竟自己打开了! 洛莹愕然,站在原处有些不知所措,她的力道不大,怎么会将牢门踹开? “恭亲王?恭亲王?元旭?” 她试着又喊了两次,甚至直呼其名都没有回复,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过洛莹没有犹豫,当即推开牢门进入里面查看情况,提着裙角来到元旭身侧,一只手搭在他肩上,往面前一翻,顿时吓的腿软坐在地上! 瞪大的双眼,黑青的嘴唇,以及快干的白沫!元旭已经死了! 洛莹惊慌失措,恍然大悟,手忙脚乱,从地上爬起来想要跑出去。 面前的路却被人一堵! 赫然站在她面前的,是同样身穿蟒纹的尊贵亲王!身后窸窸窣窣站着几个狱卒。 “你们……”洛莹目瞪口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不傻,元旭已经死了,只有她在这里,清白与否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元烨冷漠看着她,目光轻视的宛如在看一片树叶,嘴唇动了动:“来人,此乃谋害三弟的凶手,给本王活捉!” 狱卒们立马上前来捉拿她。 洛莹大惊,尖叫着往后退,随手拿起一根棍棒握在手中似要对抗,声音无比尖锐:“你胡说!我明明刚来片刻,怎么会杀他?” 元烨傲然无比,质问道:“这里只有你一人,谁知道动了什么手脚?说不定你还有什么手脚正藏着没有用出来!来人,打开食盒,给本王好好检查!” 第105章 李玉和 食盒里她放有毒药,不能拿出来检查,否则,真会死在这里! 而此时洛莹被双手反绑着,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狱卒将食盒打开,拿出银针检验里面的饭菜是否有毒! 高高在上的元烨鄙夷看着她,脸上满是不愿,仿佛多瞧她一眼都是恩赐。 他跟三弟那个废物不一样,整日只顾着吃喝玩乐,花天酒地,从来不真正为自己的事业上一上心,所以才会跌在洛莹这个小蹄子手中。 狱卒将银针随便插入一叠小菜,针尖迅速变黑,大叫:“肃亲王,有毒!有毒!” 洛莹呆住,咬了咬唇,终于知道怎么回事。 她的毒药只放在最后一层的糕点中,饭菜酒水都是没有问题的,可狱卒随便检查一叠菜就说有毒,只能说针尖上已经被他们涂了毒药,是他们在搞鬼! 元烨问:“你想落得个弑夫的罪名么?” 被紧紧挟持住的洛莹没有能力反抗,她今日就不该来!平白无故掉入一个陷阱! “人是肃亲王杀的,对吧?” 元烨勾唇:“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能怎么办?” 她什么能力也没有,当然不能怎么办。 “本王可以不让你顶罪,不过,得有个条件。” 洛莹心上一沉,果然是亲兄弟,办事情的手段都一模一样! …… 马车驶出京城已经很远,一路颠颠簸簸的,困意渐来,洛嘉靠着内壁小憩了会。 洛菁则很兴奋,不时掀开窗帘左看右看。 出城后直接是宽阔大道,有骑马随行的,也有徒步赶路的,有相熟的人就在一起说说笑笑,气氛很是融洽。 时间很快来到中午,一行人将就吃点干粮继续赶路,争取在天黑前赶到驿站歇脚。 车内几人渐渐坐的腰酸背痛,这才第一天,后面还早着呢。 为了解闷,洛嘉和洛菁聊了会天,天南地北凡是知道的都会说一些。 绿竹她们也会插话,跟白芷也融洽许多,关系还不错。 中途,北方停下马车,一只信鸽翩翩然落在他的肩头,脚上绑着信纸。 洛嘉掀帘问:“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无事,只是每日要向主子汇报情况。” 自从坤宁宫的事件发生以后,北方需得日夜不离坚守在洛嘉身边,也是顾今宴格外吩咐的。 他因急事办公需要离开京城,而刘疆跟元烨因为元旭的事情,肯定不会对洛嘉放松警惕。 一次能侥幸逃脱,二次就没那么幸运了,所以,还是由北方贴身守候比较好。 赶了一天路,见洛嘉跟车夫交谈甚好,关系看起来很不错,再加上车夫不是洛府的人,洛菁格外留了心眼。 后面偷偷跟绿竹一打听,才知他是保护二姐姐的专属护卫。 犹记得上一次跟顾今宴见面,好像还是在摄政王府的时候,时间过得好快,没想到已经过去半个月的时间,再过一个半月就是新年了。 洛嘉原本觉得打听别人的消息很不妥,可又实在好奇他的去向,干脆来到车外边跟北方并肩坐下,瞅瞅里面传来的说笑声,偷偷跟他打听:“你家主子到底去哪里了?” “他没跟你说么?”北方有些诧异。 “没有,从上次恭亲王府走水以后,我们就没再见过面。” 便是在坤宁宫,她受困于此,也没见着人。 不过有皇上,还有长公主都来解围帮助,他其实也无处不在。 北方扯着缰绳,不疾不徐的前行,忆起那日的事情其实也不太清楚。 因着朝臣进宫不能随身带护卫,南絮自然没能跟上,可又是皇上口谕召见顾今宴,北方怕有什么麻烦,毕竟顾今宴的仇家还是有那么好几个,他作为暗卫,多少有点责任心。 “我只知道主子去了北狄地区,说是要找一个人,其他的不清楚。” 北狄?洛嘉愣了下,脑中快速转动,似在回忆什么。 这明明才是她重生的第一年,怎么会发生前世三四年后的事情? 北狄皆是游牧民族,还过着群居的部落生活,他们的老大被称为首领,是大魏一直都没有攻打下来的地方。 而顾今宴孤身前去北狄,并非是为国事,而是为皇上的私事,也为一个妇人。 前朝纯嫔,也是诞下当今帝王的女子,李玉和。 …… 夜幕渐渐深了,元桢仰卧在御书房休憩,即使在睡梦中,也紧紧皱着眉头。 就在刚刚,肃亲王亲手杀了自己的弟弟消息传出来,举国震惊。寿全在一旁急的心里直冒火,见皇上正睡的安稳,便也不敢打扰。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一声请罪的声音,不卑不亢,隐隐带着几分傲然,元桢的美梦瞬间被搅碎。 寿全往外眺了一眼,暗暗观察元桢的神色。 “何人在外喧哗?” “回皇上,是肃亲王,特地前来请罪的。” 元桢听到他的名字眉头微皱,捏了捏额间,寿全见状忙递上清茶给他醒醒神。 “臣弟犯下滔天大罪,无可宽恕,为给大魏子民一个交代,已由臣亲自手刃,还请皇上恕罪!”再一次,元烨的声音传进来。 檀香在案上缕缕生烟,元桢饮下清茶敛了敛神色,展眉道:“唤他进来。” 肃亲王为护大魏朝纲,亲自杀掉亲兄弟元旭的消息,让世人震惊。 好歹也是一母同胞的手足,如何能下得去手? 旁人能不知他打的什么算盘,元桢不可能不知。 寿全出去迎接元烨进来,只见他低垂着头,谦卑姿态可见,一进入便扑倒在地跪下,将额头抵在地板上,声音尤其洪亮:“臣擅作主张,取了恭亲王的性命,还请皇上降罪!虽说臣与恭亲王乃是一母同胞,可他犯下大错,已无法弥补,臣无法看着他祸害超纲,只好……杀之而后快!” 始终是一条人命,还是皇族之人,不能说没就没了,总要给世人一个交代。 元桢沉眸,平静的脸上没有波澜,望着匍匐在地的身影,也一时无语凝噎。 能对亲兄弟下手的人,怎么会甘心只屈服在他膝下做臣子?半晌后,道:“肃亲王快快轻起,你为大魏除害,何罪之有?寿全,赐座。” 寿全得令,腾出一侧的位置,引着肃亲王入座。 御书房中服侍的人不多,皆知两人向来明争暗斗,见此情形都大气儿也不敢出,只闷着脑袋绷紧神经,仔细观察着。 肃亲王垂着头,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整个人看起来也无精打采恹恹的。 元桢凝着他不动声色,眼眸一动问:“三哥的丧礼准备的如何了?” 他称呼的是三哥,距离一下子拉近很多。 肃亲王暗暗抹了下眼角,回禀道:“已安排妥当,因三弟是戴罪之人,丧事一律从简,不必太过张扬。” 事实本是如此,若真举行的丧礼声势浩大,反而会招来子民的厌恶不喜。 他想要得到民意,而非逆民意而行。 元桢点点头,觉得有道理,没再说什么,只低头看向手中奏折。 其实也看不进去,他的心思早已飘到九霄云外,等着顾今宴带好消息回来。 肃亲王喉咙里藏着话,他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三弟,不仅是要告诉皇上他跟元旭除了血缘以外并无干系,妇女案也跟他毫无关系。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魏,都是为了大魏的百姓! 还有一件事是,关于纯嫔…… 不知道皇上知晓了多少? 第106章 主子说的好,主子说的是 “近日怎么不见摄政王?”他终是没有忍住,问出来了。 元桢头也没抬,嘴唇动了下:“前去北狄了。” 当年纯嫔生下元桢后,先皇的第一任皇后欧阳慧为了保全自己的位置,不惜制造出纯嫔假死的消息,用来迷惑众人。 却暗自将昏死过去的纯嫔送去遥远的北狄,还特意送到当时的首领拓跋齐的手中,成了他的夫人。 此时此刻,元桢没有掩饰顾今宴的去处,也是从侧面证实了,他的确要找到自己的生母! 肃亲王心中暗暗懊恼,从元旭被关押大牢以后,就该想法子堵住他的嘴。若非如此,也不会将纯嫔一事抖落出来。 “你找他有事吗?”元桢抬眼问。 “没……臣只是好几日没有见到摄政王,想着他的职责是辅佐天子,还以为他玩忽职守……” 玩忽职守这样的词,永远也不可能在顾今宴身上出现。肃亲王也有些心虚,没那么理直气壮。 “摄政王替朕去接母妃回来,她在外面待久了,也该回来享享清福。” 元桢没有隐瞒,也不想隐瞒,因为利永远大于弊。 一旦说出来顾今宴去北狄的目的,就没人会在背地里动手,否则就是跟天子作对。 想必肃亲王也不会笨到那种地步。 很显然,他自己也想到这一层,所以觉得很棘手。 倘若李玉和真的回来,他这肃亲王的位置,也坐不稳当了。 要想走出这种困境,只有两种方法。 …… 出行第一天不太顺利,快到傍晚的时候,天空忽然稀稀疏疏落起雨来。 还好离驿站不远,北方加了几把劲,奋力在大雨降临之前赶到。 这是距离京城最近的一家驿站,门面陈设等都装饰的不错。 洛嘉要了三间房,她跟洛菁各自一间,护卫们再一间。 用过晚饭后,大伙都在房间里休息,北方只待在洛嘉的房中,说什么也不离开。 绿竹她们没法子,只好叫掌柜的抱来一床被子给他铺在地上。离开时,掌柜的眼神怪怪的,似乎误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洛嘉也懒得解释,反正有北方在睡得安稳些,默许他留下。 入睡前,见他又接收到一只鸽子递来的信纸,拿起笔在纸上添了几句,复放回鸽子,让它传递消息。 “上面写的什么?”她问。 北方道:“主子问吃晚饭没。” “……”他在北狄,隔那么大老远,就问了这么一个问题?洛嘉不信:“其他没了吗?” 北方想想又道:“顺便骂了洛大人几句。” 洛嘉微微愕然:“骂我父亲做什么?” “说他不是人,居然敢放心你一个人回怀阳。待回京后,定要随便找个理由参他一本。” 洛嘉从愕然再到失笑,一时真不知道该说什么,绿竹她们也跟着捂嘴笑,想了想又问:“你回的什么?” 北方神情极为自然,一板一眼回答:“主子说的好,主子说的是。” 一旁的素心挑灯打趣:“你说话多吐几个字,是要收费吗?” 绿竹咯咯的笑起来,也故意编排他几句。 北方很少跟女子这样近距离相处,更何况面对的还是三张嘴,见说不过她们,也忍着不吭声,倒在地上开始睡觉。 半靠在床上的洛嘉凝神,面容犹豫片刻,想了很久才开口道:“北方,下次要是再有信鸽来,让我来回消息吧?” 背对着她的人没有动,只闷闷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下来。 夜晚,洛嘉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侧头一看,外间的绿竹素心都已呼呼大睡。 眼睛望着黑漆漆的床顶,不知道在想什么,又翻了个身,准备闭眼时,北方的声音传过来:“洛二小姐,你睡不着吗?” 他是习武之人,习惯了浅睡,周围稍微有个风吹草动都能惊醒。 洛嘉有些不好意思,白日他驾车已经很累,自己还翻身制造出那样大的动静吵醒他。 “我可能有些认床,过一会儿就能睡着了。” 黑暗里看不见北方的身影,只能听到他的声音,有些担忧:“不知道主子那边怎么样了,南絮有时候做事情毛毛糙糙的,真是不放心。” 他看起来很关心顾今宴。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为摄政王效力的?”洛嘉放轻了声音问。 一个属下,能下意识替主子的安危着想,那他一定很有责任心,他的主子也一定是位很好的主子。 北方一时没有回答,或许是陷入了回忆。 就在洛嘉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很轻很轻的声音从对面传过来:“我十岁就到了摄政王府,那时的主子才十五六岁。是他,从人贩子手中救下了我,教育我,培养我。” 没想到他竟是被拐卖过的?洛嘉不吭声了,暗自懊恼不该提起这个话题,气氛陷入僵局可怎么办? “总之,主子很好。”北方斩钉截铁,一字一句极为肯定,倒没多想什么。 他情愿躲藏在暗处,做顾今宴的影子,保护他,一直默默无闻,就算没人记得也无所谓。 主仆之间的情谊,其实不比亲情的少。 想当初,绿竹也是为了护她,惨死在洛莹手中。 如今她还好端端的,躺在外间呼呼大睡, 往事浮上心头,一时感慨万分。 “顾今宴很好,你也很好。之所以会遇见他,是因为老天爷都安排好了,不要你平平淡淡度过此生。北方,你这一辈子,一定会很精彩的。”其实洛嘉也不太清楚北方以后究竟是怎样的,因为在上一世,她根本没有机会认识到他。 反正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北方那么厉害,怎么会平平无奇度过一生呢? 他不太相信,总觉得幸运之神从来都没有眷顾过自己,喃喃道:“是吗?兴许吧。” 一直以来,他都没有野心抱负,更没想过后半生如何如何。 在内心深处,仅仅只有一个阖家团圆的心愿罢了。 “好了睡觉吧,明日还要赶路呢。”洛嘉打个呵欠,翻身朝里面捂紧了被子。 北方静默好一阵,回头看一眼床上,才缓缓闭上眼睛睡觉。 隔壁房间的洛菁看了会书,也准备合眼睡下,看见白芷鬼鬼祟祟的贴在墙上偷听什么,不由得问:“你在做什么?” 白芷撇撇嘴,两步来到她身边整理床铺,嘴上道:“那个车夫不是咱们洛府的人,如今还和二小姐住在同一间房,小姐你不觉得可疑吗?” 她怎么会认识洛府以外的人?还带着上路,一同去往怀阳? “一个男子,怎么能跟女子待在一块?这要是传出去,指不定别人会将咱们洛府的小姐描黑成什么样?”白芷也是怕名声不好,对洛菁会有影响,况且三小姐那时候,就已经让洛府蒙羞。 自家主子已经是庶出,要是在名声上吃点亏,以后可怎么办? 第107章 北狄 相比起她的操心,洛菁则表现的很平常,从白日的种种迹象来看,二姐姐跟车夫绝不仅仅是认识那样简单,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洛菁拢了拢颈后的发,顺到一边来侧身躺下,目光凝视着一旁的烛火,淡淡道:“二姐姐的事情,少看少管,跟我们没有关系。” “是。”白芷只当她是不想跟二小姐扯上牵连,没有多想,顺口应了下来。 俯身“呼”的一下吹灭蜡烛,房间彻底黑暗。 次日,很不巧的,雨水依旧淅淅沥沥。 只好在客栈多停留一日,等到雨水暂停后再启程。 晚间在楼下吃饭时,听到隔壁桌几个小伙子高谈阔论,说的无非就是京城中那些事儿。 唯一一件让洛嘉震惊错愕的是,元旭死了。 “要说元旭真是死的好!祸害那么多条女子的性命,留着就是个大害虫!” “可不是吗?幸亏肃亲王一心为皇上着想,为大魏着想,亲手处理了他!” “哎,他们俩还是亲兄弟,想当初欧阳皇后在时,多风光啊?”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起来,从元旭之死,提到肃亲王元烨的身上,再捎带着提了一嘴欧阳皇后,曾受先皇盛宠的女子。 也是因为那份盛宠,让她从一个低微的平民女子,一朝成为母仪天下的凤凰。 若是从此安然度过一生也就罢了,可欧阳皇后害怕盛宠消失,害怕自己被当时举荐刘家女为后的朝臣们推倒下去,极力教导两个儿子取得皇位,自己也在后宫对妃嫔们蓄意杀害。 最后,却也落得个早逝。 一楼吵吵嚷嚷的,洛菁不太喜欢这种气氛,饱腹后就上楼了。 绿竹她们倒是很有兴致,听南来的北往的吹吹牛皮聊聊天,又是在下雨天,气氛格外的好。 因着京城边界,即使洛嘉几人是女子也没人敢招惹,毕竟有北方和好几个护卫在呢。 雨水一直洋洋洒洒的,直到第三日马车才能启程。 重新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中,洛嘉不禁觉得好笑,没想到过了三日,她们竟还在京城周围。 被她一提,洛菁也掩嘴笑起来。 车轮滚滚划过,北方架着车,仰头望向天际,心情也莫名轻松。 …… 北狄,王族部落,寒风料峭。 听说大魏派人前来寻人,来的还是地位尊崇,几乎跟皇上位置相当的摄政王。消息传出来,引来不少男女老少的围观。 北狄人虽不喜欢大魏,但对声名在外的摄政王还是有所耳闻,再加上传说中的他俊美无双,堪如谪仙,也是不少女子肖想的对象。 此刻的王庭之中,道路两边都围围堵堵站满了人,讨论声一片,大家都好奇的将目光投向亭中的紫袍身上。 低矮的小桌上摆放着牛羊肉和大饼,室内香醇的奶茶味道格外浓厚。 顾今宴敛眉端正盘腿坐在垫子上,与拓跋沧交谈,南絮则在他身后时而左顾右盼,观察周围动静。 北狄的民风果然与大魏截然不同,不管男女老少,为了抵御寒冬都会佩戴毡帽等皮革或是绒毛为原料的服侍。不像大魏,有各种各样精致好看的绸缎。 如今的大汗名叫拓跋沧,是拓跋齐的儿子,今年整整三十岁。 在拓跋沧的左右两侧,分别是他的大儿子拓跋侯与二儿子拓跋义,最外侧是小女儿拓跋玉儿。 小女儿虽是北狄人,但眉眼娇柔,乍然一看,还以为是大魏人。她的五官,也跟当年的纯嫔有四分相像。 大魏与北狄以前都是打仗的状态,近几年才稍微安稳下来。 拓跋沧并非不愿意争夺抢地,只是不想看劳民伤财,让族人死于兵荒马乱,所以主动主张休战。 刚好那几年是元桢刚上位,根基还不稳的时候,光是内部事情都没来得及处理,自然顾不上他们, “摄政王不远万里前来北狄,听说是寻人?不知是谁那般幸运,能麻烦让摄政王亲自走一趟?”拓跋沧豪爽笑道,举着奶茶杯饮下一口,暖和的搓了搓手。 顾今宴薄唇弯起,“本王奉大魏皇上之名,前来寻找一位故人,或许可汗也认识。” 小的时候,他曾见过纯嫔,并非让人惊艳的容颜,一睹之后却总是觉得很舒适很好看。 几十年不见,他还能辨认的出来。 顾今宴并不确定她是否还活着,可方才见到小女儿拓跋玉儿时,立马认出了眉间的那一丝神采。 纯嫔是大魏的人,一定不会悄无声息的死去。如果猜的没错,她现在在北狄的地位并不低。 拓跋侯眼瞳深眯,故意卖傻:“哦?本大汗也认识?可北狄中,从未有过大魏的女子啊?不如说说,叫什么名字?也好让属下们去找一找。” 一旁的拓跋义脸色不太好看,拓跋玉儿倒是始终趾高气扬的模样,没什么特别的。 “大王子有所不知,本王寻找的那人,乃是前朝的纯嫔,她的全名叫做李玉和。” 庭中的人脸色皆是变了变色,拓跋沧神色微顿,很快反应过来,笑着打哈哈:“什么纯嫔?什么李玉和?北狄可没见过。咱们北狄少说也得有千万人,摄政王怕是不好找哦!” 瞧他的语气,是没那个心将人送出来。 顾今宴也不恼,来之前就已经知道此事并不好办,急不得。 只是拓跋一族还没弄清楚状况,李玉和对元桢很重要,若是人死了倒还好,要是活着却不交出来,迟早会灭了北狄! 拓跋沧是个聪明人,不愿意跟大魏搞僵关系,只推说让下属先在部落里找一找,然后让侍从给顾今宴等人安排住处。 既然他不想提,顾今宴也不必自讨没趣,索性就在北狄待上几日,看看当地的风土人情。 从王庭出来,南絮紧紧跟在身后,始终保持着警惕。 都怪北狄的男人面容身形略显野蛮,远远瞧着,都像要打架似的。 一只信鸽盘旋在枯木上。 顾今宴从台阶下来,随手一伸,信鸽立马停在他的手掌中。 摊开信纸一看,随后将鸽子放走。 “主子,又是北方递来的信纸吗?”南絮问。 雪地中,顾今宴长身玉立,嗯了一声,没做过多回答。 “北方跟随洛二小姐去往怀阳,不知道路上怎么样?”南絮想到北方那个总爱匿在暗处的性格,终于在洛嘉面前能改一改了。 提到此,顾今宴轻不可闻笑了笑。 信纸上说,都三日了,竟还没完全走出京城边界,早知道晚几天再出发了。 语气无奈又可爱,那一定是洛嘉的口吻。 半月前元桢让他来北狄办事,一路快马加鞭不敢停息,终于才在昨日赶到。 寻找李玉和的事情不简单,只要拓跋沧不承认,就没有办法找到。 “主子,你的伤……”南絮望着他的左臂欲言又止,担忧之色显而易见。 刚出京城时,不知被谁走漏风声,在半路上招来刺杀。 所幸刺客人手不多,应付的过来,可还没来得及活擒,他们便纷纷逃窜离开。 最后射出的暗箭划过顾今宴的左臂,留下了伤口。 他眉目淡然,没什么异样:“不碍事。” 道路两边围堵着人,都想要一睹摄政王的风采。 北狄不似大魏,尊崇规矩体统,他们崇尚自由,不受束缚,即便在王庭外头,也熙熙攘攘站着人。 有专人为顾今宴引路,带他们去休息的地方。 行至一半时,身后传来一个娇俏的女声。 拓跋玉儿昂首挺胸来到顾今宴面前,一半北狄一半大魏的血统,让她的五官极为端正。 再加上是北狄唯一的小公主,自小受尽宠爱,从骨子里透着一股傲气。 第108章 拓跋玉儿 只见她大步跨到顾今宴面前,溜圆的眼睛将他上下打量,嘴角一勾:“没想到大魏的人,模样生的这样好看。” 顾今宴的俊美,是透着一股怡然洒脱,肆意骄纵之感,乍看令人惊艳,再看使人心旷神怡,赏心悦目。 北狄粗狂男子居多,从未见过这样刚柔并济之人。拓跋玉儿又是性情奔放之人,不拘小节,有什么说什么,绝对不会藏在心中。 南絮瞟了她一眼,没觉得多好看,姿色平平罢了。倒是顾今宴客气回道:“北狄山水养人,公主也花容月貌。” “是吗?”拓跋玉儿示意带路的专人退下,她有空,要亲自给摄政王带路。 “公主这恐怕不妥……”北狄的小公主地位尊贵,就算摄政王再了不起,也只是一个王爷罢了,哪里能让他们的公主带路? 拓跋玉儿一个横眉扫过去,略显不悦:“这不妥那不妥,本公主看见你就觉得不妥,还不快滚下去!” 南絮微微撇嘴,实在看不惯她的性格。还是大魏女子好,性格柔柔弱弱的。 那护卫不敢再吭声,赶忙应声退下。 此举落在周遭围观人的眼中,纷纷猜测小公主对摄政王有意思,否则哪里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火? 顾今宴嘴角一直淡淡笑着,没疏离,也没亲近。 不过南絮受不了旁人的聒聒噪噪,微微扬着声音问了一句:“诶那个主子,咱们都已经到北狄了,不如先给家里回封信吧?免得夫人担忧。” 字里的重要信息很快被拓跋玉儿捕捉,她狐疑看过来:“你成亲了?” 问的自然是顾今宴,只见他眼含笑意,语气畅然:“如公主所闻。” “没劲!”拓跋玉儿立即不高兴了,不再搭理,重重哼一声大步朝前走去。 小心思得逞,南絮有些得意,稍一抬眼对上顾今宴的眼神,见他并无指责之意,立马笑嘻嘻的。 越过拥挤的人群,跟随拓跋玉儿来到一处静谧的帐篷,前脚刚一踏进去,一柄锃亮的匕首朝顾今宴挥来! 他斜身灵敏一避,匕首的尖锋,连紫袍的一角都没触碰到。 眨眼间,南絮已手疾眼快上前擒住匕首的主人,正是拓跋玉儿! 她死死握着匕首,瞪着顾今宴,仿佛面对的是敌人,而并非再有刚才在人群中时,表现出来的喜欢。 顾今宴掸掸袖口,眉目已经没有初时的柔和,抬眼时,冷淡的眸子凝视着拓跋玉儿,带着锐利的光。 “说说,李玉和是你什么人?”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拓跋玉儿明显不高兴,怒视着南絮:“父亲说过,你们是从大魏来的,没安好心!还指名点姓要找人,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拓跋沧?没想到,当着他们面一套,背着面又是一套。 顾今宴让南絮松开她,毕竟是公主,被擒住传出去后岂不是笑话? “本王不过是普普通通寻个人罢了,怎么就让公主如此生气了?难道公主跟那人关系匪浅?” 当时李玉和被送到北狄,成为拓跋齐的玩物,因着是大魏女子,又是宫妃,身段比北狄女子娇柔许多,拓跋齐破格封她为可敦。 后来拓跋齐去世,他与前任可敦的大儿子拓跋沧即位。按照北狄人的习俗,李玉和会再嫁给拓跋沧继续做可敦, 那么说起来,拓跋玉儿极有可能是她的骨肉。此刻又如此仇视大魏人,想必拓跋沧没少灌输坏思想。 “你别想再套本公主的话!寻人的事情,我看你们还是别抱期望。”拓跋玉儿怨恨瞪一眼,抿了抿唇,将匕首收好放在怀中,一挑门帘大步离去。 “这什么公主?未免也太嚣张了?主子你没事吧?”南絮怕他牵动伤口。 顾今宴摇摇头表示无碍,只是在思考,要如何才能让她说出实情? 积雪堆积在树间,帐篷内烛火微亮,各种兵器摆放在一侧,拓跋沧刚刚练完长矛,正坐下歇息,门外突然传来一封急报。 来自大魏京城的消息。 拓跋沧命人呈上来,展开一看,神色剧变! 一旁的大儿子拓跋侯见情况不对,忙问:“可是发生什么了?” 京城变动,恭亲王惨死天牢,大魏皇帝放出消息,要来北狄寻找生母! 纯嫔一事本是宫中秘闻,如今却被大魏皇帝大张声势宣告出来,究竟意欲为何? 拓跋沧将急报扔给拓跋侯,双手背后来回踱步,忧心忡忡:“怪不得顾今宴马不停蹄赶来北狄寻人,原来是大魏皇帝的意思?李玉和竟然是他的生母……” 如果只是一个简单妃嫔,此事倒也不算麻烦,可没想到…… 拓跋侯闻言也是震惊:“这么说来,二弟和三妹他们……” 后面的话他没再说下去,能听懂的人自然明白。 拓跋沧有两位可敦,其中一位生下了大王子拓跋侯,另一位可敦则生下二王子和小公子,她也是顾今宴此行要寻找的人。 帐篷内一片寂静,拓跋侯眼前一亮,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抓住拓跋沧的手臂兴奋道:“父亲,既然大魏皇帝放出消息要把他的生母寻回去,那么二弟和三妹也算是他的手足。我们不如将人交出去,让他们认亲,再趁大魏皇帝心软之时,一举攻下大魏!” 他想的倒是美好,然而还是年纪太小,没有布局周全。拓跋沧目光深邃,微微叹息:“我们与大魏,终究是逊色了些。你爷爷当年跟大魏打过的那几场仗,都是硬生生扛下来的,好不容易才保住了我们的家园。若真如你说的那样简单,咱们北狄如何还屈居在这小小一片天地?” “如果我们拿李玉和的性命来要挟呢?”拓跋侯脸上写满了算计,他跟李玉和一点关系也没有,自然也不用顾及她的性命。 不过就是个大魏妇人,到了该用的时候,就得拎出来。 拓跋沧看着自己的大儿子,凝视着他,仿佛在凝视未来的继承人。 属于他的正统血脉仅仅只有这一个,北狄首领的位置绝对不可能落在带有大魏血统的人手中! 他一只手搭在拓跋侯的肩膀上,赞许的点点头,“真有我年轻时候的风范!” “父亲谬赞,儿子不过是分析局势罢了。” 父子俩在帐篷里的对话,恰好落入第三人的耳中。 靠在一侧的门外,拓跋义握紧了拳头,微微咬着牙,怨气横生。 听到里面传出来的脚步声,怕被他们发现,立马一溜烟儿的逃跑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此举正好落在外出放风的南絮眼中。 回到帐篷里,南絮将事情一讲,顾今宴没多意外,只吩咐说让留意下二王子和三公主的动向。 夜晚,拓跋玉儿派人来请顾今宴过去用晚饭,白日还剑拔弩张,晚上如此客气,怕是没安什么好心。 元桢没有掩饰自己要寻母的消息,非要昭告于天下。正因为这样,才不怕拓跋一族做什么手脚。 不管李玉和是死了还是活着,反正她人还在北狄,北狄就得交出来。 顾今宴孤身前来寻人,也并非一定要在此刻将人带走,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任务。 第109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王庭并不安宁。 拓跋沧注重培养大儿子,对二儿子完全是放养状态,还美其名曰是宠他爱他,不希望他操持内务过于劳累。 可实际上,是防着他。 这对大魏来说,完全是个好时机。 晚间席上,拓跋玉儿没动什么手脚,依旧装出自己爱慕顾今宴的样子,还自愿倒贴上身,这落在旁人眼里,自然是笑话。 每日不仅要与他待在一起,还不许旁人靠近。 南絮在部落里借着放风的名义四处转悠,也有意向周围人打听,都没有找到李玉和的下落。 一连在北狄逗留五日,没有任何收获,顾今宴只好给大魏回信,说并未找寻到李玉和的踪迹,即日则准备回京。 消息传到拓跋沧的耳中,隐隐带着几分得意,他藏住的人,怎么会轻易被人找到? 更何况,侯儿说的没错,大魏皇帝如此重视一个前朝妃嫔的性命,不如以此来谈条件,换取疆土? 顾今宴和南絮在第六日的时候离开了,探子来报时,拓跋沧正在跟大儿子商量周边哪块疆土最好,似乎已经为交易做好打算。 “听说这几日摄政王除了闲逛以外,没做其他事情?”拓跋沧问起。 他派了专人跟踪,特意监视那两人,每日去过什么地方都记录的极为清楚。 探子仔细禀告:“几日来,摄政王寻不到人无所事事,先是在部落里溜达,又去马场观马,又去田地转了好几圈,昨日还在周边地区赏景。还有玉公主每日都会缠着摄政王,倒像是……爱慕他似的。” 拓跋沧闻言抚抚胡须,哈哈大笑:“玉儿真是女大不中留,看见俊俏的就想留住。” 一旁的拓跋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大魏不过是寻找一个人,为何要派位高权重的摄政王来此?还未携带士兵? 既是闲逛游玩,为何独独要去马场和田地间? “你们可有看仔细,他当真离开了北狄?” “属下亲眼所见,千真万确。” 拓跋侯不说话了。 玉儿性格大大咧咧,喜欢什么就一定要争取到手,贴上顾今宴也算符合她的性子。 “二弟近日在做什么?” 探子道:“二王子整日除了花天酒地,就是跟玉公主吵嘴。” 他们两人乃是孪生兄妹,在娘胎中就闹腾不已,出来后十几年从来都是打打闹闹没有停过。 拓跋侯心中有数,让探子退了下去。 作为王室三兄妹,也只有他才是北狄的正统血脉,其他人不足为惧怕,就是得时时派人监视着,怕他们胳膊肘往外拐。 距离北狄五百米处的巍峨高山上,紫袍迎风簌簌飞扬,连同胯下的骏马一同俯视着部落,居高临下。 南絮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他,想起出部落时,还是拓跋玉儿偷偷交到他手中的。 顾今宴展开信纸,俊逸的脸颊无比淡然,随手一扬,信纸已成细渣。 “半月后是拓跋沧的生辰,李玉和会现身。” 拓跋玉儿递来的消息,应该准确无误。 不过南絮还是有点不放心:“主子,你才跟她相处几日?就从最开始的挥匕首,变成现在秘密递情报了?” 关系能进展那么多? 顾今宴斜眼一扫,摩挲着手中的马鞭,淡淡道:“这是李玉和的功劳。” 旁人只知道拓跋玉儿缠着他是爱慕和占有,可其实不过是在传递消息罢了。 还真预测的没错,她果然是李玉和的女儿,连同二王子拓跋义,也是李玉和的孩子。 据拓跋玉儿所说,她的母亲多年来郁郁寡欢,心病加重,查问缘由之下才明白是挂念故土,还有那个在远方的儿子。 每到闲时,总会跟她讲在大魏皇宫中的那些事情。 彼时正好赶上顾今宴前来,她之所以剑拔弩张气势汹汹,也只是想确定一下他是不是坏人。 毕竟在王庭中成长那么多年,表里不一的人见的多了,也不容易相信别人。 作为女儿,总是要为母亲着想些,想着她在北狄因大魏人的身份,受了那么多的嘲讽和鄙视。 几十年过去了,每日行事不仅有专人监视,连睡觉旁边都得守着人,像看守阿猫阿狗似的,拓跋玉儿一直咽不下这口气。 还有她,名义上是顶着北狄最受宠小公主的称号,其实在王庭中,连句话也插不上,她的哥哥也一样。 反正母亲不愿意待在王庭,不如将她解救出去,大家一起离开这个牢笼! 并不知道原委的南絮经顾今宴一说明,才知这么多日错怪了拓跋玉儿,还真以为她是那种往上贴的女子,没想到竟有隐情。 这就是王庭的内乱,其实还不远远是这些。 “本王一开始还想,要如何才能让她说出实情,找出李玉和的下落,没想到我们运气好。” 为了不让拓跋沧起疑,传出他们启程回大魏的消息,其实只是两个替身离开了。 接下来,只需要等半月后的生辰。 “那主子,我们是先回京吗?”仔细算算,回京来去时间又不够,可待在北狄,好像又有点不保险,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远处山野辽阔,夕阳贴在山尖,朦胧昏黄一片。 顾今宴牵起缰绳,马儿也跟着仰头长啸,男子衣袂飘飘,落在眼中,倾世而独立。 他望着远方大魏的方向,起唇道:“去一趟怀阳吧,跟北方汇合。” 南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跟北方需要汇什么合?只需要一个命令,他可以立马撇下所有奔来此处。 估计主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骏马调转方向,在朦胧的树影从中奔跑起来,迅疾的风自顾今宴耳边呼呼而过,夕阳余下,收敛了光辉。 …… “前面是什么地方了?” 车内轻柔的声音传出来,洛嘉掀开帘子张望几许,看见不远处的城门上刻着卞城二字,已赶路十几天,终于到达卞城,下一个地点就到了。 北方问:“快到怀阳了。” 车内几人早已坐不住,从最开始出门高兴嚷嚷着的洛菁也变得无精打采,一听说快到了眼睛又放出光来。 洛嘉四处看看,周围都是风尘仆仆的赶路人,说了声:“离开卞城后还要两天的路程才能到达怀阳,今晚先进城歇一歇吧。” “也好。”北方也有此意,正好马儿需要喂些草才有劲跑。 马车入城,随便找了间客栈歇脚。 在路上颠簸数日,终于能够下车缓一缓,大家的兴致一下就起来了,还嚷嚷着要在城里转转。 洛嘉本就不是看中规矩体统之人,不会将什么女子不宜露面的话挂在嘴边。洛菁喜欢去哪儿,她便陪着去哪儿。 第110章 我带你去找他,如何? 穿梭在步行街,流连于各个小摊贩前,看到喜欢的就买,这么久了发泄这一次,又没什么大碍。 “二姐你看这个喜欢吗?”洛菁小跑着来到一家摆放着木质发簪的摊贩前,随手拿起一只,木簪的尾端刻着一只梅花,做工极为精细,栩栩如生,她很喜欢。 “很漂亮。”洛嘉低头扫了一眼,没有喜欢的款式,见她喜欢,从怀中掏出几文钱放在桌上。 得了木簪的洛菁爱不释手,还让白芷帮忙插在发间。木簪朴素简单,很衬她。 姐妹俩一前一后游玩,其余人都跟在身后。中途饿了,找到一家酒楼来,打算吃完后回客栈休息。 念着有北方在,他胃口大,洛嘉点了好几个荤菜,什么酱烧肘子,凉拌鸡丝,奶汁鱼片,绣球乾贝等等等等。 绿竹拿着筷子迟迟不敢动,略微错愕看向她:“二小姐,咱们……吃完这一顿就要散伙吗?” 洛嘉失笑,用筷子在她额头轻轻点了一下,解释说:“几日来在路上风餐露宿,没吃好也没休息好,今儿给你们大补一下。” “那……咱钱够吗?” “放心,要是不够的话,会把北方抵在这里做苦力,你是安全的。”洛嘉一本正经道。 正在喝汤的北方忽然一呛,抬眼看了看她们几人,暗暗抹了抹汗。 跟一群女子相处,仿佛进了盘丝洞。 “行了快吃吧。”洛嘉先喝汤润润胃,品了品菜,赞许点头。 记得那时离开怀阳也曾路过卞城,有幸来吃过一次佳肴,这么多年过去了,厨子的手艺依旧炉火纯青。 她望向酒楼四周,完全跟以前的陈设一模一样,心中多了几分怀念。 甫一转眼,瞟到酒楼对面的摊子前站着一个很眼熟的身影。 紫色的袍角尤其显眼。 洛嘉定睛一看,那人的发饰,和背影都极为像他。 奇怪,不是在北狄吗? “二姐姐怎么了?”洛菁见她盯着外面,也顺着目光看过去,并没有发现什么。 洛嘉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起身道:“你们先吃,我出去一趟。” 北方见状也跟着要起身,主子说过,要时时刻刻跟着她。屁股刚一起来,又被洛嘉按下去,她心不在焉的留下一句:“我去去就回。” 没来得及回答,人已经踏了出去,边走边看,似在寻找什么。 洛菁张望着问:“二姐姐好像看见了谁?” “不会吧?卞城没有我们认识的人啊。”绿竹有些惊讶,素心也点点头。 北方一口饭咽下去,二话没说,将碗一丢,立马跑了出去。 街道两边的房梁上都悬挂着灯笼,红红火火的,气氛惹人。 洛嘉从酒楼出来后就已经不见那人的身影,跟摊子老板一打听,才知道往右侧方向离开了。 小跑几步寻找一番,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他。 街道上人潮拥挤,有好几个人都路过撞到了她,洛嘉边张望边寻找,跟随身影来到一处姹紫嫣红的地方,眼睁睁看着他走进去。 这里是青楼群玉院。 站在门外迎客的老鸨见到有少女前来,眼睛一亮,立马上前打招呼问:“姑娘瞧着面生,没来过吧?可是为了寻人?” 瞧她不停往里探头张望,说不定是哪家的新媳妇出来找郎君的? 她们这群玉院里什么男人没见过?倒是这娇滴滴的惹人怜爱的小姑娘没几个。 老鸨眼睛转的溜圆,稍一算计,一把拉住洛嘉的手臂有意往里拖:“要我说这男人啊,还是要管的严厉些好……” “等等等等……”洛嘉立马打住,挣脱开她的手问:“方才有一个穿紫衣的男子进去了,你认得吗?” 老鸨一愣,随即欢喜应道:“认得认得,都是我店里的常客,姑娘可是要找他?” “正是。我瞧着他眼熟。” “那姑娘跟我进来吧?我带你去找他,如何?” 可惜洛嘉已经不是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看着老鸨满是希望期待的面孔,怎么会不知道是什么心思? 更何况,她并未看到那人的正脸,说不定只是身形相仿之人,又同喜爱绛紫罢了。 北方都说了,顾今宴身在北狄,怎么会出现在卞城? 洛嘉挣脱开老鸨的手,后退几步跟她保持距离,眼神还是有些不舍的往群玉院里看了眼,随后掉头离开。 忽然,身后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洛二小姐?” 她回头,眼角只暼到一抹紫色,还没来得及看清男子的面容,一把粉末向脸上扑来! 惊慌无措间,周围的人群拥挤起来,纷纷向洛嘉围拢,她捂着眼什么也看不见,忽然身子一轻,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粉末的异香虽然麻痹了部分嗅觉,但还是从簇拥的人群中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沉香木的味道,是他! 群玉院门口的人群忽然拥挤又散开,大家各自忙忙碌碌的行走,随后赶来的北方四处张望,什么也没看到。 眼尖的老鸨以为来了生意,忙上前揽活,将手绢随意一扫:“这位公子,可要进来玩一玩?” 北方正着急,凡是阻拦他找人的都是障碍,当下没给好脾气,用力将她推开,老鸨竟一时没站稳坐在了地上。 “诶诶你!来人!来人!给我抓住他!” “反了天了,敢推老娘?” 老鸨两手叉腰一副泼妇模样,命令身后的护卫捉住北方,非要好好鞭打他一阵才行! 可惜空有花拳绣腿的护卫们对北方完全构不成威胁,纷纷扑上去,竟然他的手臂都没碰到。 伴随着老鸨不断的指令,护卫们层出不穷,北方来了气,腾空跃起,也不管男女之别,直接踹向老鸨,逼的她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在台阶上,疼得她龇牙咧嘴。 一旁的看客纷纷拍掌,为这一出好戏喝彩,要知道群玉院的老鸨平时可没少嚣张跋扈。 “再敢上前来,我毙了你!”北方紧握着拳头,冰冷的脸上分明写着你敢试试就来几个字,老鸨吃了疼不敢再吆喝,只在他走后咒骂几句。 身旁一个小厮跑到她耳边低语一句:“任务完成,世子说你做的很好。” 老鸨揉揉发疼的腰部,忍住了抱怨,眉眼展开一笑:“全靠世子爷安排的好。” 这是他们布的局,用替身将洛嘉引来,老鸨拖住她,再趁其不备给她一击将人带走,任那些护卫如何寻找也不会有下落! 群玉院二楼的包厢之中,身穿紫衣的男子缓缓转过来,略带得意的脸上带着几分挑衅,一手展开折扇,望着眼前什么也看不清的洛嘉,开口道:“终于又见面了,洛嘉,本世子早就想对付你了!” 第111章 杀了我 等了那么久,终于在卞城才有机会下手。 这里不比京城,没有疼爱她的洛贵妃,也不会有皇上和长公主来此。 她会死在这里,她逃不掉的! 在嗅到沉香木的那一瞬间,洛嘉的心就沉了,她知道刘疆会对自己暗中报复,但没想到竟然会是现在,将她反绑在椅子上。 难道他一直在跟踪自己? 外面吵吵嚷嚷的,陪笑声此起彼伏,依旧是在群玉院。 洛嘉忽然轻视一笑:“没想到世子也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真是让人开眼界。哦不对,世子本就不是正直之人,即使用下三滥的手段,也是你的本事。” 每次都是这样,用言语去激怒他。不带任何一个肮脏的字,却总是能将他说的火冒三丈。 然而这一次,刘疆学聪明了,管她说的天花乱坠都不会再为所动。 房间里都是他的人,并不怕谁知晓。 “说,你究竟是谁?关于本世子的事情,又都知道哪些?”他将折扇叠起,握在手中轻轻敲打着。 给身边人示意,让他们帮洛嘉拂去眼上的粉末,好让她看清现在的局势。 也是要她知道,他刘疆是最终送她去见阎王爷的人! 重新得见光明,洛嘉根本不屑看他,第一眼先是落在他的脚上,眼神更显漠视:“世子不是查过了吗?我是谁这个话题,有什么意义?我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又能知道些什么?世子这么关心,是真的心中有鬼吗?” 那声阿檀绝对不是无意叫出来的,国公府上下知道的人只有那么几个,连一些丫鬟仆人都不知晓,她身在洛府,为何会知道? 刘疆舔了舔嘴唇,脸上敌意显而易见。 不过人现在落在他手中,就算天王老子也找不过来,何必着急审问? 他起身,上前几步,用折扇挑起洛嘉的下巴,俯视着她:“信不信本世子杀了你?” “信。”她几乎脱口而出。 刘疆反问:“你就不害怕?” 洛嘉呵道:“世子有胆子杀我,但没本事杀我。” “你什么意思?”竟然还妄图激怒他?把他当做什么了?三言两语那么好欺负? 刘疆就是看不惯她那一副淡然,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 少女被反绑在椅子上,无法动弹,明亮好看的眼眸中竟没有一丁点儿的害怕,便是半分半毫都不曾有。 寻常女子哪有这样的?刘疆真不知道怎么会跟她杠上?若是再有机会,一定会离她远远的! “我的意思是,你杀不了我。” 刘疆阴狠道:“你在撒谎,你在试图说服自己!本世子有的是能耐,怎么会拿你没有办法?洛嘉,这不过是你安慰自己的手段罢了!” “那世子,不如试一试?”她微微扬着头,轮廓分明的脸颊明明只有十几岁的年纪,却带着一股历经世事的坚韧。 提到杀字,连眼睫都不曾动过分毫。 刘疆想给她点颜色看看,扬声叫人递来匕首,尖锐的刀尖像淬着光的催命符,正教唆着他动手。 他脸上一狠,手指移动,匕首抵在洛嘉白嫩的脖颈,与肌肤近距离接触,只需要稍微一用力,立马会有鲜血拥挤出来。 然而,迟迟没有动手。 “赌一赌,看本世子敢不敢?” 洛嘉没有回答,如炬的目光看的人心慌。 见他有些犹豫,嘴角一勾,刹那间灿若春花,竟将脖子往前一靠! 鲜红的痕迹从刀尖处丝丝溢出,与明亮的笑容成鲜明对比。 刘疆一惊,下意识扔掉匕首,“咣当”一声落在地上,不敢置信看着眼前人。 “你……你真敢?” 洛嘉微微侧着脑袋,轻嗤道:“我说过,世子杀不了我。” 老天爷都给了一次机会的人,怎么会轻而易举死在他手中? 刘疆眼睑处的肌肉抖动了下,紧咬着牙关,“你别挑衅我!” 他慌了,情急之下连自称都变了。 洛嘉喜欢看他猴急的样子,就像看戏一样,好笑凝着他,嘴唇动了动。 听不清声音,但刘疆能分辨嘴型,蠕动的嘴唇好似再说:“刘疆,杀了我……” “来啊,杀了我。” “杀了我……” 在洛嘉不达笑意的眼底,沉着一片暗影,此刻正阴郁的盯着他,一动不动。 明明没有声音,但在刘疆的脑子里分明就有无数个声音在回答,杀了她!杀了她! 与其好奇什么阿檀不阿檀,好奇她究竟是什么身份,不如将她一举杀掉,永绝后患! 要怪,也只能怪她知道的太多了! 刘疆抱着头忽然震怒,猛然抬头,从地上捡起匕首咬着牙狠狠朝椅子上的人刺去! 只瞬间,一只穿云箭破窗而入,几乎是在匕首落下的同时,自洛嘉的眼睫前,飞逝而过! 箭撞落匕首,穿过屏风,稳稳当当刺在一旁的墙壁上。 刘疆下意识往箭来的方向看去,眼前顿感模糊,只瞟到一抹黑影腾空而来,迅疾如闪电,抵在身前死死掐住他的脖子,半分也不曾松懈! 脖子处的力道重如泰山,每用的一分力,都在将他往阎王路上送。 “你穿紫衣,真是降低了本王的品味!” 擒住他脖子的人,一双桃花眼没了往日的妖异,只带着狠戾,泛着幽幽冷光。 是……他! 刘疆不能呼吸,憋的满脸通红,双手想要掰开顾今宴的手,却始终没有力气,连抬也抬不起来。 只能痛苦的半眯着眼睛瞪着他。 变故在刹那之间,待洛嘉看清黑影人的面容,从原本的不错愕,变得有些错愕了。 身上的绳索被北方松开,南絮也出现在眼前。 洛嘉知道北方会来救自己,但没想到……会是顾今宴。 他眉间还凝着一抹风尘疲惫之意。 “你们……不是在北狄吗?” 南絮眨了眨眼睛,畅然笑道:“临时改变主意,过来找你们。我们刚入城就跟北方汇合,于是一起过来寻你。” 其实他想说的是,奉主子命令,过来找你们。 但好像……意思不对啊? 北方替她松绑后,看到脖子上的伤口,默默站在一边很自责,抿了抿唇,都不敢看洛嘉的眼睛。 “抱歉,是我的错。” 洛嘉摇摇头,从怀中掏出一块手绢捂着脖子,侧头看向无力挣扎,满脸通红的刘疆,面容一沉:“是我自己没小心,才会落入他的圈套。洛菁呢?” 还有绿竹和素心,肯定得急坏了。 “已经回客栈了。” 来时屋子里还有其他护卫,见到有人破窗而入挟持住刘疆,腿脚直发抖,手中握着武器却不敢轻举妄动。 顾今宴重重将刘疆扔在地上,眸中的厌恶毫不掩饰。 人家好歹也是国公府的世子,皇后娘娘的亲弟弟,如今却被欺负倒在地上。 护卫们战战兢兢,纷纷上前查看刘疆的情况,只见他通红的脸稍稍有所缓和,喘着粗气,一手捂着脖子又气又怒,又不敢发泄。 第112章 希望以后,引以为戒 怎么会那么快就来救兵? 顾今宴睥睨着他,气势高高在上,一个字也没说,无形的压制着。 洛嘉近到跟前,紧抿着唇,看着方才还气势汹汹刘疆,此刻大气儿也不敢出,微微一笑,俨然一副你动了我我就要搞你的样子。 早说过,他没本事的。 仰着头,看向身前欣长的顾今宴,鼓着双腮告状:“上次在宫中,他还打了我一巴掌。” 刘疆顿时瞪大眼睛,不明所以。 怎么回事?这还……还有告嘴的? “坤宁宫那次?” “对,他还掐我脖子。” 洛嘉揉揉手腕,手上还比划着,模仿刘疆当时的动作。 顾今宴瞥到她脖上的痕迹,懒洋洋扫一眼刘疆,似乎不再想跟他动手,眉梢一挑唤来南絮:“他怎么对洛二,你就怎么还回去。注意力道,少一分都不行。哦对了,脖子上也记得划一刀。” “是。” 洛嘉内心有点小小的躁动:她不过就是抱怨一下,怎么就……还有人帮忙报仇? 这也太爽了吧? 她轻轻扯了扯顾今宴的衣角,低声提醒道:“他可是国公府的人。” 高大的身影微微俯着,扬起唇畔,清越的声音如山涧流水。 “本王可以掀了国公府。” 刘疆闻言大怒,指着顾今宴咒骂:“你你你胡说八道!国公府什么根基?岂容你等戏谑?小心我状告皇上,撤了你的摄政王之位!” 他要气到爆炸了! 好不容易找个机会来到卞城对付洛嘉,没想到也能落在顾今宴手中?他不是在北狄吗?难道还会分身不成? 还口口声声说掀了国公府,真当自己是谁? 顾今宴眯眼回视,不顾他叽叽喳喳的乱叫,只淡淡一句话:“再指着本王,断了你的手。” “顾今宴!你别猖狂!” “北方。”他连眼睛都没抬,吐出两个字:“动手。” 北方早就看刘疆不顺眼了,此刻得令,断他的手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 从地上捡起一把匕首,便是刘疆用来威胁洛嘉的那一把。 随手一扔试了试感觉,定在柱头上丝毫未动,可见锋利。 看他真拔出匕首朝自己的方向过来,刘疆终于害怕的绷不住了,声音有些许的颤抖,不停往后面退:“你要是敢动我,皇后绝对不会饶了你!还有我爹!他也不会!我刘家还有尚方宝剑……” 作为家中唯一的嫡子,从小就被给予厚望,怎么能葬送在顾今宴的手中? 可刘疆极爱面子,怎么能跟他服软? 只好转向洛嘉,又像哀求又像在做交易:“你今日要是放了我,我保证再也不会对你动任何手脚!再也不会!” 洛嘉扶额,有些许无语,她从未见过,求饶求成这样的。 转头看看顾今宴,想问问他的意见。 “可以不断手……”他启唇道。 刘疆倏地松了一口气,感觉精气神儿也回来了。 殊不知,后面还有半句。 “……砍掉小手指,希望以后,引以为戒。” 南絮和北方相视一笑,挽着袖子朝刘疆走去。 刘疆顿时失控狂叫:“不!” “顾今宴你敢伤害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啊啊啊……” 顾今宴懒得去看他是什么表情,对着洛嘉微微示意,不想看血腥的场面,两人一前一后离开。 任凭房内的尖叫声冲破云霄,他们都不为所动。 不知何时,吵吵嚷嚷的群玉院安静下来了,老鸨带着一众莺莺燕燕站在一侧,看着眼前身穿烫金黑袍的尊贵男子,气势全无,连话也不敢说。 目光再落在洛嘉身上,脸上更是吓的一白。 顾今宴从老鸨脸上扫过,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怪罪,跨步离开。 后来群玉院是什么情形,洛嘉无从得知,只知道南絮和北方回到客栈时,心情还不错。 想起刘疆断了手指血淋漓的模样样子,洛嘉有些担忧刘国公会不会来找顾今宴的麻烦? 毕竟是人家唯一的嫡子,期望大着呢,不像府上的庶子,在京中没几人记得。 窄小的客房内,洛菁和白芷乖乖坐在角落里,自从摄政王进来以后,她们也是有些惶恐,仓皇行礼之后,只埋头做自己的事情,连洛嘉的话也不敢搭。 反观绿竹和素心,不仅不怕摄政王,还能畅然跟他身边的侍卫交谈。 真是奇了怪了,他们是如何认识的? 简单问过北狄的事情以后,洛嘉才知晓接下来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半月后拓跋沧的生辰宴上,就是王庭内部决裂的时刻。 “你私自来卞城,皇上不会怪罪吧?” 顾今宴靠在一边的桌子上,随手洒脱的撑着脑袋,撇撇嘴:“谁知道呢。” 要怪罪也可以啊,让元桢自己来北狄找人,他回京领罚。 说起北狄的事情,南絮可就有一大肚子的话要讲,尤其是讲到拓跋玉儿的部分,眉飞色舞,尤其生动。 洛嘉知道她,也知道她是谁的孩子。 想到自己什么都知道,却又不能说出来惹的大家怀疑,这种感觉可真不好受。 想必顾今宴将她的底细查的干干净净,要是平白无故说出自己知道拓跋玉儿的事情,岂不是让人猜忌? 不过,偶尔旁敲侧击一下还是可以的。 “你们是不知道,咱们主子去哪儿都是抢手货,那拓跋小公主非缠着主子,现在整个北狄都知道她喜欢咱们主子,”南絮说的不亦乐乎,就差摆上屏风和醒木,完全没注意到气温逐渐变低的一侧。 北方有意提醒,但想到南絮确实有些聒噪,被惩罚一下也是极好的。 果然下一秒,南絮还沉浸在自己的改编剧情中,津津有味,忽然屁股下的凳子被猛地一踹,“砰咚”一声坐在地上,兀自叫惨。 洛嘉瞟了眼顾今宴,见他抿唇不语,直接出脚,利索又好看。 不由得为南絮担心,跟着这样喜怒无常的主子,命得练多硬啊? “主子,我也没说错啊,那拓跋小公主是不是对你有意思?你俩是不是每日都待在一起?” 南絮仰着头欲哭无泪,原本他是不太喜欢拓跋玉儿,可后面知道实情后,觉得那女孩也还不错,性格大大咧咧的,又豪爽又正直,看着也还挺顺眼。 他一说完,房间内鸦雀无声。 北方暗自替他祈祷。 洛菁她们则抬眼一看后,又默默垂着脑袋做事情,不搭腔也不出声。 洛嘉扭头一看,顾今宴面色沉郁,斜眼凝着南絮似乎在想该如何惩罚他。 后知后觉的南絮扶着椅子站起来,揉揉腰部,幽怨的看了看北方,怪他不帮自己,再默默的搬着椅子坐到边上去。 洛嘉嘿嘿干笑一声,帮着解围:“其实我也觉得拓跋小公主很好……” 几处怀疑的目光立即投射过来,其中顾今宴的眼神最甚。 第113章 摄政王不……喜欢? 她有些心虚的缩了缩脑袋,解释道:“其实我也是听坊间传闻的,并未真正见过。” 顾今宴收回目光,起身瞥了一眼,推门走出去。 南絮立马跟上,走的时候还不忘记带上门,并且对北方招了招手:“你快出来,她们要歇息了。” 北方侧头看看洛嘉,要她点头才离开。 这时,绿竹举手插了一句嘴:“平时北方大哥都是跟我们住一个屋的。” 南絮将脸贴在门缝上,不可置信的盯着他,直到看见他轻微点了点头,才敢确信。 他默默竖起一个大拇指,将门掩上了。 大约过一盏茶的时间,南絮又来敲门,“北方,主子找你有事。” 既然是顾今宴的命令,没有人敢阻拦,洛嘉也不好拒绝,只能允许北方离开。 反正他们就住在隔壁,有什么响动会很快过来的。再说了,刘疆已经负伤,哪里还有精力来对付她? 群玉院中。 时已至深夜,本该是喧哗闹热,生意最好的时候,却因一场吵闹被制止了。 有人向官府禀告说里面有凶杀案,等到衙门的人去一调查,当事人居然是国公府的世子爷? 只见他小手指上包裹着里一层外一层,活像一个圆形的蜂窝。 再一打听询问,伤害世子的,竟然还是当朝摄政王? 卞城这等小小的地方,何时来过这两尊大佛? 当即惊动卞城州府的曹大人,先是去群玉院见刘世子,结果吃了闭门羹。又去客栈见摄政王,再次吃了闭门羹。 曹大人派人在群玉院和客栈外边守着,哪位主子先出来,他就马不停蹄赶过去拜访慰问。 万一不小心讨好了谁,说不定就是他升官发财的好时机呢? 翌日,洛嘉起了个大早,出门打算吃早饭,见到客房外的走廊上站满了人,为首的是一位官员,正双手抱成团期盼着隔壁客房里的人出来。 据曹大人的探子来报,刘世子受了伤脾气暴躁,看见什么不顺眼的又骂又砸,这种关头,他怎么还好意思前去? 于是赶紧来到客栈外守着,只想给起床的摄政王送上来自卞城的第一份温暖。 见到洛嘉几人围观,还吆喝几声让她们不要围堵着,待会摄政王出来,第一眼见到的一定得是他这个当官的。 不看就不看呗,洛嘉也懒得围堵,带着洛菁她们下楼享用早餐。 还是绿竹有眼力见,靠着她耳边小小的问了一声:“二小姐,按照摄政王的脾气,会不会将曹大人的头拧下来啊?” 洛嘉耸耸肩,“谁知道呢。” 不过大清早的,不适宜见到太血腥的场面,她还是赶紧填饱肚子最重要。 楼上,曹大人搓了搓手等待许久,终于听到客房里有声响,他命令手下兄弟准备好盛满爱意的早饭,一个接一个的站在门口,只等着里面的人出现。 然而下一秒,有人破门而出。 一脚踹出来,房门摇摇晃晃,最终支撑不住倒下来。 曹大人见状目瞪口呆,所幸他向后一跳,躲的及时,否则就砸他身上了! “这这这……” 从房内先走出来的是两个意气风发的劲装少年,其中一个拍了拍手,看着被踹倒的门似乎不太满意,拉着另一个少年道:“力道太轻了,下次我得换个角度,你觉得怎么样?” “无聊。” 曹大人左右看看,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称呼。 终于再看到后面慢悠悠走出来的人,烫金黑袍神秘而酷雅,五官的轮廓宛如精细工匠雕刻那般绝妙,那双妖异的桃花眼可谓是点睛之笔。 曹大人弓着身子上前询问:“小的乃是卞城的知府大人,姓曹。摄政王,您光临卞城怎么没提前通知一声?也好叫下官亲自迎接一下啊?昨儿睡的可好?小的想着客栈人多嘈杂,怕扰了您清休,昨夜还来过此地……” 顾今宴的脸上,毫不掩饰的写着我很嫌弃你这五个字。 再看看一旁站立的衙役,如同伺候人般,正排队端着早饭茶水,哪里还有半点当官的样子? 他不太高兴:“卞城曹禺?” “正是!正是在下!”曹禺欣喜不已,堂堂摄政王竟知道自己? 顾今宴越过殷勤的他,连瞥一眼都不想,边下阶梯边道:“身为朝廷命官,不想办法造福百姓万民,只在本王面前哗众取宠,夺人眼球。曹禺,你是嫌官阶太高了吗?” 曹禺顿时瞪大眼睛,嘴唇哆嗦了几下,生怕他降罪下来,连忙解释:“摄政王,下官不过是想着您来卞城一趟不容易,既然来了,就该感受到家一般的温暖,下官……下官也是为您着想。” 前面的人身形一顿,回头看来,眼神从上到下将他打量了遍。 曹禺格外惶恐,不知摄政王所为何意? 卞城离京城格外远,很多时候管不到这里来,就会任由官员们胡作非为。 瞧曹禺一点儿自觉都没有,怎么会坐上卞城知府的位置? 顾今宴懒得搭理,大步流星来到洛嘉所在的饭桌前坐下,不管不问,径直拿起她面前的馒头咬了一口,细细咀嚼。 曹禺见状,忙叫来客栈小二吩咐道:“摄政王怎么能吃这些粗粮?快去,重新烹制些上好的糕点鲜粥过来!” 语音刚落,立马感受到一股冷然的眼神凝向自己。 他下意识回头,果然跟顾今宴对上,嘿嘿笑了一声:“摄政王不……喜欢?” 南絮暗暗叹息一声,这人怎么那么没脑子?聪明的人就算贿赂讨好也绝不会如此明显,可瞧瞧他,人又傻又笨,当初怎么做官的? 顾今宴敛眉,默默啃着馒头。洛嘉怕他噎着,忙递来一碗清粥,然后再同情的看一眼曹禺。 “摄政王,您要是不喜欢,那下官再想想其他的……” 才说了一半,顾今宴觉得聒噪,随手拿起一根筷子朝他扔去,不偏不倚,正好稳稳当当从他右耳边擦过! 曹禺瞬间呆住,手指颤巍巍的摸上右耳,见它还在,不由得松了口气,可低头一看手心,有血的痕迹! 原是筷子擦破耳尖,留下了伤口。 双眼一瞪,浑身抖擞了下,竟直直向后倒去! 卞城人人皆知曹大人见血就晕,不分场合不分时候,立马就会倒下。 这次也不例外。 洛嘉和洛菁刚咬了一口馒头,看着在眼前直直倒下去的人,目瞪口呆。 再看顾今宴,平静无常,觉得白馒头有些无味,又夹了口咸菜喂进口中,继续默默咀嚼。 身边的衙役们手忙脚乱将曹禺抬走,客栈终于恢复安宁,老板也抹了抹汗,终于能正常接客了! 第114章 说不定是咱们的姑爷呢 吃完饭后大家开始启程,顾今宴和南絮两人骑马行在前方,马车则慢悠悠跟在后面。 洛嘉挑开帘子,一眼就看到男子伟岸宽厚的肩膀,顿感十分安全,接下来的行程自然无恙。 洛菁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抹黑袍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他是光,自然耀眼。 那样的人,怎么会跟她们这种小小官家的女儿认识? 微微抬眼,发现二姐姐的脸上不自觉带着笑。 洛菁手指交缠着,低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两日行程很快就到了,一路颠簸结束,终于来到此行的目的地,怀阳。 马车停在门前,牌匾上刻着的,依旧是多年前由父亲提笔的“洛宅”二字。 随着时间的飞逝,渐渐有些痕迹了。 洛嘉跳下马车,仰头望着大门,闭上眼感受。 一到故土,就会有种熟悉的味道,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有这样不自觉让人亲近的感受。 她离开怀阳不仅仅是短短几年,而是隔着前世今生的距离。 洛菁第一次见到老宅,虽不似京中府邸宽阔气派,但显露出来的肃穆是洛府从不会有的。 “走吧。”洛嘉提着裙角上台阶,侧头一看,顾今宴负手而立,似乎并没有要进入的打算,她问:“你不跟我们一起进去吗?” 他顿了一顿,缓步跟上去,与洛嘉并行而上。 似乎是察觉到门外的响动,一个中年妇人出来查看,推开门探头出来左右看了看,眉头一皱,好似在辨认。 洛嘉还认得她,是祖母身边的忠仆兰姨。 “你是……” “兰姨,是我,洛嘉。” 兰姨跟万玉枝同龄,也曾服侍过洛宁洛嘉,是以瞧着她眼熟。 最开始还不信,二小姐不是好好的在京城待着,怎么会回来?可再仔细一瞧,不是她还会有谁? 侧身将门推开,脸上噙着温柔的笑容,欠了欠身迎上来,左右看看,仍旧觉得恍惚:“二小姐真是你?怎么……怎么回来了?可是京中出了什么事?” 洛嘉咧嘴一笑,上前拉住她的手,显得格外亲切,“京城一切安好,这次我回来,是尊崇父亲的意思,将祖母接去京中长住。祖母呢?” “在里面晒太阳呢。这冬日呐,要想晒太阳可不容易,老太太珍惜着呢!”兰姨领着她进去,再左看看右看看,周围都是生面孔,没一个认识的。 洛嘉拍拍她的手背笑道:“他们都是我的家人和朋友,待会给你引见。” “好,好。” 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的顾今宴觉得有些新奇,他所居住的从来都是朝堂宫闱,要不就是高门大院,从没有来过这样的小小乡镇。 四四方方的宅子很端正,格局很小,陈设却干净祥和。 想到这里是洛嘉从小长大的地方,一路所见,便都柔和了些。 兰姨替他们引路,来到宅子后边的小小花园,光线不错,天空落下来的阳光正好洒在榻上的老太太身上。 花园中种植了不少花朵,有新鲜的,也有枯老的,没舍得清理,正安安静静躺在一边,陪老太太一起沐浴阳光。 “老太太,看谁回来了?”兰姨是真高兴,语气里止不住笑意。 摇摇晃晃的榻上,老太太压根没动,只抬眼看了下煦日,又闭上眼睛懒洋洋道:“谁来也不能阻止我烤太阳,你瞧瞧,多暖和啊。” 兰姨跟洛嘉相视一笑。 她作噤声状,示意不要声张,提着裙角放轻脚步走到老太太身边,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熟练的捏了捏,柔声道:“祖母,孙女来陪您一起烤太阳,把咱们俩都烤的红通通,怎么样?” 听到熟悉久违的声音,老太太蓦地睁开眼睛,煦日高照,晃的人不禁眯眼,用手挡了挡,认出近在咫尺的温柔面孔,“唰”的一下坐起来,错愕无比。 “你是……你这孩子,不是远在京城么?怎么回来了?”她很是激动,一把握住洛嘉的手腕,扯着上下看看,微微蹙着眉头不太满意:“京城的伙食不好,你都瘦了。回怀阳来,祖母给你做红烧肉!一大盆怎么样?” 洛嘉凝视着她,看到那张苍老和蔼的面颊上,满是岁月的痕迹。 听到熟悉关心的话语,不自觉想起母亲,莫名有些哽咽,指着身侧几人,强颜笑道:“一大盆不够,这么多人呢!” 老太太这才注意到还有其他人,目光先是落在身穿华袍的顾今宴身上,再辗转向洛菁,辨出了五官间熟悉的一抹神采。 顾今宴喜欢这样的气氛,委身到她身侧,弯下腰同她说话:“洛老太太,身子还健朗着,平时没少锻炼吧?” 瞧他跟老年人说话,带着一丝丝哄孩子似的语气,洛嘉有些意外。 “那是!老婆子我现在还能扛米呢!诶,你瞧着面生,我从来没见过,可是京中来的贵人?” 老太太虽没什么见识,但眼力见还是有的,从顾今宴雍容华贵的气质看,绝对不是普通人。 顾今宴不打算暴露出真实身份,也不需要受她们的跪拜。就做一个普通人,平平等等挺好的。 谁知,兰姨上前插了一句,看向他时不怀好意,跟老太太使了使眼色:“说不定是咱们的姑爷呢。” 姑姑姑……爷? 洛嘉和洛菁俱是一愣。 “奴婢方才瞧着,这位贵人同二小姐一同进入,两人走路步伐一致,面容瞧着也有福相,很是般配呢!” 南絮和北方在后边捂嘴笑,心领神会。 洛嘉不好意思挠挠头,偷偷瞟一眼顾今宴,见他紧绷着脸没有说话,该是不高兴了,于是忙拉过兰姨解释:“兰姨你误会了,我还小呢,哪里来什么姑爷?这位其实是当朝的……” “我是洛嘉的朋友,半路偶然碰到,一起过来看看您老人家。” 相比起洛嘉的扭扭捏捏,顾今宴显得倒无所谓,不想身份人尽皆知,只好接过话茬。 洛老太太见他长得挺俊,又有礼貌,相看几眼,觉得很喜欢。 这时,洛嘉注意到略显局促的洛菁,一把拉过她的手,暖和和的握在手心,向大家引见:“祖母你看,这是京中三姨娘的女儿,单名一个菁字,与女儿私交很好。” 洛菁感谢的看着她,其实两人私交一般,最近日夜兼程的赶路,关系又才亲近不少。 她之所以这么说,是不想祖母有所介意。 于是忙上前几步,福了一福,声音低柔:“孙女见过祖母。” 洛老太太其实一开始就注意到她,此刻带上前来说话,眉眼略显柔和,拉过她端详了一遍,点点头:“不错,是个可人儿。” 第115章 老婆子我挺喜欢你的 从他们进门到现在,兰姨高兴的嘴巴都合不上,搀扶着老太太起来,领着大家往厅子里走。 宅子里伺候的人不多,凡是出来显过脸的,洛嘉都默默看了一眼,几乎都是老面孔,曾见过面的。 兰姨带着其他几个婆子去后厨烧饭,厅中除了他们和老太太以外,没有其他人。 洛老太太一见着洛嘉,又想到洛宁,问起宫中的近况,说到子嗣这一点,也颇为操心。 身为宫妃,怀有子嗣可保一生无忧,若再是龙子,荣华富贵更不会少。 因为想着顾今宴在场,提及这些事情不太好,洛嘉边说边注意他的神色,所幸无异样。 许是觉得听她们说话枯燥无味,稍坐一会后,顾今宴就以出去转转为由离开了,南絮跟着,北方则留下。 待他一走,洛老太太忙拍了拍洛嘉的肩膀,使使眼色,俯在她耳边低语:“我瞧着他不错,可与咱们门当户对?你已到适龄,可以商议出嫁一事了。” 洛嘉勉强笑笑,要说起顾今宴的家室,反倒是她显得门不当户不对。 可她哎…… 出嫁这方面的事情,还没有任何想法,先把手头上的事情做完了再说吧。 就算到时候人老珠黄没人要了,自己潇潇洒洒也还是能过一生。 看着祖孙俩说着悄悄话,洛菁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想到她们之间感情深厚,肯定不是自己能比的,自己安慰自己,心里稍稍好过些。 “我记得你还有一个三妹妹是不是?”洛老太太记性还算不错,洛莹洛菁出生时,洛之擎都曾写过书信寄回来报喜。 她虽然没有见过那几个孙女孙子们,但还是知道的。 三妹妹便是洛莹。 洛嘉点头:“的确还有一位三妹妹,名字叫做洛莹。不过,已嫁作人妇了。” “哦是吗?”老太太显然有些意外,眯眼回想:“可我记得那丫头还小你半岁一岁的,怎么她先出嫁了?又是你父亲偏爱她,不管你?” 这样的罪名怎么能落在父亲头上?洛嘉忙解释说:“不是的,父亲对待我们一视同仁。三妹妹她得老天眷顾,觅得良缘,又是皇族,自然等不得。” 皇族?洛老太太留意到这两个字,不由得问:“她也入了帝王家?” 还以为是跟洛宁一样入了宫廷成为宠妃,再细细一打听,才知道是高嫁给当朝的恭亲王。 这等穷乡僻壤消息不灵敏,不仅不知道恭亲王是谁,也不知道他已经去见了阎王爷。 洛老太太只当是她命好,除此之外并未多说什么。 本来对洛莹的印象也不太好,便是当初因秦无双的存在才阻隔了玉枝和洛之擎,虽错不在孩子,可总是有些介怀。 后来的聊天中,洛嘉主动与洛菁搭话,两人一起与洛老太太说说笑笑的,气氛还算融洽。 傍晚在正厅用过晚饭以后,兰姨在大堂烧火盆,洛老太太又拉着洛嘉坐下烤火说话,仿佛怎么也说不完。 南絮初见这种取暖方式,觉得新鲜。 其实在乡下,很多都是这样,大家一起围坐在火盆上说说笑笑,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绿竹几个丫鬟守不住,坐在一边听老太太说话,困意渐来,连眼睛也快睁不开,迷迷糊糊回房歇息。 南絮和北方自然也闲不住,出去街道上放风,总之都不见人影,顾今宴也没瞧着。 随着时辰流逝,洛菁也渐渐熬不住,和白芷回房休息。 空空荡荡的大堂前,只有祖孙俩围坐在一起,回忆着小时候的事情,不亦乐乎。 火光昏黄映照在洛嘉精致的五官,无意间增添了几丝柔和。 与老太太的相处,她永远都是低姿态,眼睛笑得弯弯的,认认真真倾听。 其实那些幼时的记忆,洛嘉已经记不太清楚了,不过在低柔的回忆中,正一点点被唤醒。 “那个时候啊,你祖父还在,玉枝也还在,你小着呢,整日哭哭啼啼跟在宁儿身后,还要在泥坑里打滚,咱们可嫌弃你了……” 洛嘉嘴角勾起:“我哪有那么不听话?” “你可别不信,有一次还记得不?之前咱家养了条狗,名字叫大黄。那日大黄掉进了小花园的池塘里,正好被你看见,当时就大喊大叫说要救狗,我正着急找竿子呢,一个没留意,就看到你极其英勇的跳下去,可急死我了。后来你猜怎么着?狗会游泳,自己上岸了。咱们家一共十口人,最后都围在池子边想办法救你……” 洛嘉顿时石化,她怎么都不记得了?那时年纪应该会很小吧? 柱头边上忽然传来一声轻笑,她凝眸看过去,辨出衣袍的主人。 他还没有歇息。 洛老太太也发现了,敛眉笑着招招手:“小伙子,过来坐。” 顾今宴方才现身,其实他一直都在,只是祖孙俩聊天太过认真,没有注意到他。 柱头边上凉飕飕的,一靠近堂前,立马暖和起来。 洛嘉坐在低矮的小凳子上,抱着双腿,将下巴抵在上面,瞪着明亮的大眼睛看向他。 火光柔和,她也柔和。 顾今宴掀袍坐下,他穿着华贵,从长相上就能看出气度不凡。此刻坐在火盆边,显得有几分格格不入。 “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老婆子我瞧着你面善,挺喜欢的。”不知道为什么,洛老太太对他印象很好。 他微微抬眼,清越冷冽的脸庞软了软,道:“我姓顾,名今宴。” “可有取字?” 顾今宴摇摇头:“未曾有过。” 字一般是家中父亲所取,代表着已经成年,也是一种尊重。 他出身贵族,若没有取字,想必有什么隐情。 洛老太太不说话了,似也觉得这个话题有点不合时宜。眼神一瞥,落在顾今宴袖中露出半截的红绳上面。 顾今宴有所察觉,低头一看袖口处,是洛嘉赠予他的那根嵌着珠子的红绳,手指动了动,将袖子往下拉扯遮住。 夜已经很深,洛宅里寂静无虞。 渐渐地,火盆里只剩下些火星子,伴着些余温。 兰姨打着哈欠过来将洛老太太扶走,要是在再不睡,鸡都得打鸣了。 洛嘉搓了搓手,抿抿嘴唇,瞟一眼对面的顾今宴,又将手收回来,不好意思道:“我祖母不知道你没有表字,否则她也不会问了。老年人嘛,总是唠唠叨叨的,你别见怪。” “嗯。” 轻不可闻的一声。 第116章 兰姨,你记得林嬷嬷吗 洛嘉再偷偷瞟一眼,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凝着火光发呆似的。 “很晚了,不如我们都回去休息……” “你呢,你的表字是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又同样戛然而止。 洛嘉莞尔一笑:“我们女子都是取小字。不过我娘书念的少,不太会这些,再加上我们家不讲究,并未像其他女子那样取的好听又端庄。将我的名换成叠词,就是了。” “嘉嘉?” 一如前世的轻声呢喃,短短两个字在唇齿间停留的时间不长,却总感觉旖旎了时光。 洛嘉眼睫一颤,点了点头。 过后,还是笑嘻嘻道:“你还是唤我洛二吧,听习惯了。” 顾今宴默默应下。 洛嘉起身掸掸衣裙上的灰尘,顺便伸了个懒腰,拍拍嘴巴,真的很困了。 “我去睡觉了,你……随意吧,总之当自己家一样,不用拘束。” 顾今宴抬眼,幽幽道:“我没拘束。” “……好吧。” 从前堂出来,穿过左侧的回廊就是洛嘉的房间,也是她从小到大住到大的地方。 没有想到,几年过去了,架上无尘,摆设一如往常,听祖母说,兰姨会经常进来打扰。 房间里点着微弱的烛火,绿竹和素心已经在外侧憨憨大睡。 洛嘉放轻脚步,将蜡烛吹熄,赶紧钻进被窝。 窗外寒风呼呼的吹,树枝哗哗作响。 前堂里已经不热闹了,也没人再说话。 顾今宴看着火盆渐渐平熄,甚至连火星子都消失的一干二净。方才懒洋洋起身,往客房走去。 南絮也已经睡觉,呼噜声可谓震天动地, 顾今宴尚在门外都已经蹙紧了眉头,手搭在门上,似在下决心,最后还是推开进去了。 他和衣躺在床上,一点儿睡意都没有,望着黑暗处出神。 后来许是又觉得南絮的呼噜声太吵,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颗石子,盯准方向朝他扔去。 被击中脖子的南絮翻了个身,毫无察觉,继续做美梦。 顾今宴不乐意了,唤醒他,强迫他半梦半醒的坐在床边跟自己说话,问:“你的表字是什么?” “啊?”南絮只觉得眼皮子在打架,脑袋也昏沉沉的,稍微一侧就要睡下去,又被顾今宴架起来,非要他回答不可。 “主子你问什么?我的表字?叫什么来着,我好像忘了……” “名字也能忘?” 南絮迷迷糊糊的嘿嘿一笑:“我那表字不好听,叫什么亦尧,还是一舀的我真忘记了……” 顾今宴又问:“表字可是你父亲所取?” “……是啊,我父亲没读过书,听别人说这两个字好,就给我取了。” 顾今宴眸色一深,看起来不太高兴,见他像只睡着的死猪似的,没了耐心,重重一推,干脆让他专心睡去。 重新坐回床边,看着窗外的无边夜色,心情有些沉重。 自小在宫廷与长公主府穿梭,见过不少亲族好友,可对于父亲这个角色的出现,记忆却很模糊。 乃至到今日,都没见过,母亲也从未提及。 偌大的长公主府,上上下下百来人,也没一人记得曾经还有一位驸马爷。 顾今宴紧抿着唇,莫名情绪低落,将鞋子随意蹬在地上,敲开被子一声不吭钻了进去。 老家的夜晚静谧绵长,一觉睡醒后,窗上挂着大片大片的雾气. 洛嘉还尚在被窝中时,绿竹她们已经早起在院子里忙活了。 昨晚的风吹落一地叶子,堆积在院落台阶,虽清冷好看,但家中有老人,还是清扫了好。 洛菁勤快能干,起床后就到洛老太太跟前伺候,端茶递水,捏肩揉腿,无微不至,连兰姨也忍不住夸赞。 原以为京中两位小姐都是娇生惯养的,看不起这乡下地方,没想到是她们想多了。 等到洛嘉终于从温暖被窝中脱身出来,洛老太太跟洛菁已经从外面散步回来,还带回来怀阳著名的小吃给她解解馋。 “起来了,小懒虫?” “祖母好。” 洛嘉左右看看,不见顾今宴的身影,洛菁似乎看出她的意图,浅笑道:“顾公子出去了。” 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没有在洛老太太面前说起顾今宴的身份。 顾公子这个称呼,挺好听的,感觉一下子年轻了好多岁。 他来到怀阳,肯定要看看当地的风土人情,要是还遇到滥用职权的贪官污吏,说不定还要狠狠踹上几脚。 接下来有空余时间,洛嘉没陪在洛老太太身边,而是跟兰姨一块儿去了母亲曾住过的房间。 因着宅子里人不多,房间分配的过来,所以万玉枝的房间一直空置着没人居住。 每日会有专人过来打扫,所以房间一尘不染。 洛嘉推门进入,一股熟悉的味道迎面而来,犹如温柔的怀抱,无形之中拥抱着她。 梨木床,梳妆台,各种置物架子……摆放的位置跟以前一模一样。 兰姨进入后,跪在地上从床底翻出两个大箱子,皆上了锁,因放在床底,蒙上了厚厚的灰尘。 洛嘉记得,里面的东西还是她跟姐姐一件件放进去的,当时边抹泪边告别,特别可怜。 “就是这些,全部东西都在里边儿,你清一清,看看对不对?”兰姨将箱子上的灰尘擦干净,再掏出钥匙一个个比对。 两个箱子都被打开,洛嘉蹲下细数,其实也没什么重要东西,不过是母亲生前曾用过的一些首饰衣物等等,一一检查过后,并未发现任何异样。 “除了这些,还有什么东西吗?”她问。 兰姨仔细回想,摇了摇头:“全在这里了。二小姐可是要找什么?不如给老奴说说,让大家帮着一起找?” 洛嘉没有回答,只是缓缓起身,环视房间一圈,不明白林嬷嬷到底是怎么做的手脚? 母亲患病时,她与姐姐一直陪护左右,还有其他婢子也在身边服侍,怎么能在眼皮子底下被人家动手脚? 她的声音有些低沉:“兰姨,你记得林嬷嬷吗?” “林嬷嬷……”最开始听到这个名字还愣了下,兰姨眉头微皱,忽然想到,拍手道:“记得记得!比奴婢年长五岁,全名好像叫做林芳,听说是云州人氏。” “那时她伺候夫人可尽心尽力了,就是半夜夫人肚子饿,都会爬起来生火烧饭,我们私底下还偷偷讨论过她呢!” “后来夫人病逝,她还神伤好一阵,说留在这个地方伤心,不如回了云州?后来我们就再也没见过。” 洛嘉耷拉着坐在床边,床上没有整理铺棉被,全是木板,坐下去硬邦邦的。 听到兰姨的话,才知道林嬷嬷是伪装的如何好。 每个人都不知道她的过往,也不知道她究竟为谁所用,只知道她好,她忠心。 “你可知,她根本不姓林,也并非是父亲派来怀阳伺候母亲的人。” 第117章 死因 洛嘉低低呢喃着,轻轻搭在腿上的手微微紧握,闭了闭眼继续道:“她根本就……没安好心。” 兰姨大惊,“怎么会?奴婢瞧着她淳朴老实,做事也本分,怎么可能没安好心?二小姐,你是哪里的到的消息……可是,夫人的死有什么隐情?” 她瞪着眼睛隐隐的不相信,可还是猜到了。 洛嘉没有否认。 “我这次回来,除了带祖母入京,还要专程彻查此事。” 兰姨真真是错愕至极,在她记忆中林嬷嬷是极好的一个人,怎么到头来……全是错觉? 这件事不能让洛老太太知道,否则一定会闹的鸡犬不宁。 “林嬷嬷应是秦无双派来的人,借着父亲的名义让你们接纳了她。什么伺候周到,什么尽心尽力,全部都是伪装的!可是我想了很久很久,母亲患的是喘症,最后也死于喘症,林嬷嬷到底有没有动过手脚?又做了哪些手脚?” 洛嘉情绪很低落,手指在床榻边缘一点点摩挲着,触碰到床幔,轻轻的柔柔的。 她凝过去,眸子动了动。 母亲是哮喘,对空气格外敏感,稍稍一点异样就不行。 如果说,她没碰过吃食,极大可能在母亲接触过的东西上做了手脚,箱子里她都检查过了,没有不对。 可是……换个想法,不是在这些东西上面呢。 洛嘉一瞥床头,陡然震惊! 火急火燎的起身,手指微微哆嗦着,大步往后院杂物间去。 “二小姐你怎么了?” 兰姨诧异于她的举动,明白过来可能是发现了什么,也急急跟在后边。 穿过简陋的回廊,路过前厅,正好跟回来的顾今宴撞个正着。 见洛嘉一脸严肃怼上来,眸中隐隐露出几丝杀气,便知事情不简单。 他微微低着头,没有过多的言语,只问:“要本王帮忙吗?” 面前的女子仰着头,明亮的眼眸里显露出来的坚毅和怒气,怎么也掩藏不掉。 “王爷只需要看着我杀人就行了。” 打打杀杀的,她随口就来。 尾随而来的南絮和北方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见洛嘉脸色很不好,跟着没出声,默默随在后边儿。 兰姨看看顾今宴,再看看他们,欲言又止,叹了叹气,急忙跟上洛嘉的步伐。 母亲去世的时候,父亲回来主持丧礼,曾勒令将所有的遗物都扔掉,说留着已逝之人的东西不好,可洛嘉不愿,偷偷把丢掉的全部都拿了回来。 除了那两大箱子,杂物间还堆着母亲曾用过的棉被枕头。 洛嘉每靠近杂物间一步,心里就更加坚定。 林嬷嬷没有用刀也没有用毒,唯一的方法就是在用物上做手脚。 母亲那么多贴身的小物品都没有问题,可还有一部分,所有人都遗漏了,那就是……她用过的被子枕头! 杂物间的门被大力推开,灰尘味弥漫的到处都是。 洛嘉直接跨进去,一刻也没耽搁,迅速找到她亲自封的木箱子,打开一看,绣着鸳鸯恩爱的棉被浮现在眼前。 行在其后的顾今宴望着满屋灰尘,稍一顿,踏步跟进去。 下一秒,却见漫天柳絮纷飞,在狭小昏暗的杂物间,纷纷扬扬,宛如鹅毛大雪。 轻飘飘的落在地上,也让洛嘉的心一再沉重。 她一把撕开棉被,发现里面装的不是棉花,而是会让喘症加重的柳絮! 怪不得! 怪不得那时母亲一直在喝药,一直在休养,可病症不仅没有缓解反而加重许多,乃至到最后,忽然逝世! 原来……原来竟是这样! 林嬷嬷没有用刀,也没有用毒,却在母亲日夜遮盖的棉被上动了手脚! 母亲病情急速加重时,定是她动手的那日。 明明是这样蹩脚的小动作,偏偏没人能看的出来!想必前来诊断的大夫,也一并被收买了吧! 目睹现场的兰姨捂着嘴,仿若不敢相信,她当然知道夫人有喘症,对柳絮烟尘一类东西格外敏感,稍不注意,就会酿成大祸! 没想到夫人曾用的棉被里包裹的居然是柳絮,是害人的东西!这是活生生要取她的性命啊! “二小姐……” 洛嘉想起母亲去世前的病态,消瘦的像干枯的树木,整日咳的心窝子都快出来,奄奄一息。 临终前眸中含泪,望着姐妹二人哆嗦着嘴唇,林嬷嬷还坐在床边不停的安慰不停的安慰…… 还以为是药石无医,谁知道竟是有心人毒害! 她生无可恋的扔掉棉被,扶着箱边缓缓跪下去,双手掩住面,忽然低声啜泣。 单薄的身影跪在地上微微颤抖着,止不住的哭泣。 洛嘉泪痕满面,心中懊恼绝望后悔交杂。 要是当年她再懂事一点点,多关心母亲的身边…… 要是要是……世间哪里有那么多的要是和如果? 顾今宴卸下外袍,轻轻披在她的肩上,蹲下身子什么也没说,只伸手揽她入怀。 洛嘉只觉得有什么罩在了身上,沉甸甸的,不仅仅是外袍,还有一份厚重的安全感。 鼻子一酸,委屈顿上心头,哭的更加厉害。 耳边忽然有一股热气呵出,伴随着男子的声音,轻柔却又冰冷至极:“是谁做的,本王杀光她们。” 洛嘉胡乱抹了抹眼泪,看到满地的柳絮,心头又是一阵痛,张了张嘴想要回答,哽咽着,怎么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后脑勺被一只大手护住,从上而下的摩挲着。 洛嘉哭的狠了,什么也没注意,涕泗横流,全擦在顾今宴的胸口前,湿漉漉的一片。 她抓一把柳絮,眸中恨意丛生,边哽咽边发誓:“我……我一定要……亲手报仇!” 兰姨默默转过身子抹了把眼泪,发现洛菁不知何时来到门口前,正盯着杂物间里的两人出神。 万玉枝的真正死因,始终没有让洛老太太知晓。 在说服整整两天以后,老太太终于决定离开怀阳,去看看繁华的京城,也看看许久没见的儿子,和未曾谋面的小孙子。 在回京城的路上,顾今宴和南絮骑马带路,北方依旧驾车。 为了让祖母在路上舒服些,洛嘉花大价钱买下一辆宽敞舒适的马车,总算颠簸的不那么厉害。 有顾今宴为首带路,一路畅然通行,路过一些州府时,还有一些官员闻风而来送温暖。 许是半途中有认识他的,多嘴泄露了去。 洛嘉只默默想,别叫皇上知道了才好,否则要怪罪下来。 每次掀帘望路时,看到那个熟悉宽厚的肩膀,总觉得安心。 洛老太太好几次覆在她耳边说顾今宴这个人不错,虽说年纪大了点,但人还是踏实的。 一开始洛嘉还要解释,后来干脆懒得费口舌,反正祖母又没往外处说,自家人随便说说倒没什么。 洛菁闻言,则在一边掩嘴笑笑,眼里老是藏着一股深沉。 第118章 刺客 回京路程赶的很快,大概二十天左右,已经快到京城周边。 刚好是傍晚,众人商议了下,决定先在离京城二十公里外的驿站歇歇脚,养足精神明日中午到达京城。 将马匹牵到后院去吃草以后,顾今宴临时接到一封飞鸽传书,是从宫里传出来的。 简短看过以后,他神色淡漠,随手递给南絮。 南絮莫名其妙,摊开信纸一看,才发现是皇上传来的消息。 “兵部尚书府的三公子为寻求刺激,醉酒驾车,当街撞死两个路人,其中一个还是身怀六甲的孕妇,约有受伤六人左右。” 看来皇上拿不定主意,在向摄政王寻求帮助。 兵部尚书府的三公子,不就是梁进?梁府跟国公府向来有牵连,如今出了事,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想必这也是皇上拿不准主意的地方,要是不惩罚,于天下公道有偏。要是惩罚了,还得注意轻重,不能伤了国公府和梁府的和气。 然而顾今宴想也没想,斩钉截铁吐出四个字:“直接赐死。” 正吃着饭呢,洛嘉筷子一抖,上面的肉丸子极其顺滑的掉在地上,一口也没吃上。 梁进是梁府的嫡子,恐怕梁大人不会善罢甘休。 “听说梁大人极其宠爱那个三公子,要是被赐死,会不会……”洛菁大着胆子提了一句,心里有些忐忑,这还是她第一次接顾今宴的话,不知道会不会得到回应? 微微抬眼,有几分闪躲。 顾今宴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异样,静静吃饭沉默不语。 洛嘉哧溜一口汤,放下碗又给洛老太太夹了一口软糯的肘子肉,满不在乎道:“三条人命,六人受伤。要我说,梁进该死。” “阿弥陀佛,杀人可是罪过。既然他犯了错,应该相抵才是。”洛老太太听到他们说话,也忍不住搭了一句腔。 一侧的洛菁神色有些失落,敛眉低头数着碗里的米饭,不太开心。 听到梁进的名字,洛嘉就特别厌恶。 像他那种极为猥琐讨厌,如今有这样的下场,并不奇怪。 不过,前世梁进什么事情也没有,梁府也依附着国公府生存了很久。 这一次,改变的实在太多。 南絮逮住信鸽,简短回复几个字。 用过晚饭后,洛嘉和兰姨扶着洛老太太回房间休息,祖孙俩该聊的天也聊完了,没什么好说的,可就是想待在一起。 绿竹在隔壁整理床铺,素心从一楼打了盆热水呈上来洗漱,面上有些不虞:“这家驿站的小厮也太胆大了!方才奴婢上楼梯,他们一群人就围坐在楼梯处,直勾勾盯着奴婢看,那眼神……哎别提了!” “是驿站里的伙计?”洛嘉拧着毛巾问。 “奴婢瞧着是。” 出门在外,难免会遇到一些不好的事情。洛嘉安慰她几句,伺候洛老太太歇下以后,出门看了一眼,果然看到楼梯口围坐着一群人,皆是麻布打扮,看起来的确像伙计。 因洛老太太睡眠浅,稍微一点动静都能醒来,夜里连兰姨都不能近身伺候,唯恐扰了她休息,所以是单独一间房。 洛嘉则在她隔壁住下,随时好留意动静。 临睡前,唤来北方吩咐几句,很快熄灯睡觉。 明日,就回到京城了。 祖母跟父亲多年没见,肯定互相挂念的很,只不过两人的性子又都执拗了些。 洛嘉枕着手,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的又是杂物间里漫天柳絮的画面。 对于母亲的死,从最开始的不知懵懂,到现在的羞愧后悔,难过不安,总觉得心里有一块很重要的东西缺失了。 前世哪怕到临死之前都没能知道真相,秦无双竟能瞒着安稳那么久? 洛嘉紧紧拽着被角,眼睛不自觉湿润。 不管是林嬷嬷还是秦无双,她都要一个一个报仇! “哐当!” “你再动!” “行啊,有两把刷子?” 忽然一阵架子倒地和说话的声音,从隔壁房间传过来。 洛嘉知道,今晚会出事的。 她起身,随手拿过一件外裳披着,推门出去,绿竹和素心也都被惊醒了。 看见满地狼藉,包括被兰姨护住的洛老太太,正一脸慌乱的盯着面前几个伙计打扮的人。 一共五个人,都被塞嘴反绑着手扔在地上,皆敌视的望向南絮北方,以及后来的洛嘉。 看来是提前埋伏在这里的。 洛老太太吓坏了,即便现在也仍旧心惊。 那刺客进来时她看到了,拿着好长好长一把刀,要是没人护着,恐怕早已经下去见阎王爷! 一看到洛嘉进来,忙颤抖招招手,见她相安无事才放心,说起前一刻的险状,心有余悸。 南絮踹了其中一个人,取掉他嘴里的布条,故意做出凶狠的样子问:“谁派你们来的?” 难道是刘疆?不过,可能性不太大。 一是他断了手指,心有余力不足,二是梁府生了变故,他肯定也要回去帮着处理,哪里会有心思再安排她? 偏偏地上几人嘴硬的很,一个字也不愿意吐露,更做出一副要杀就杀,要剐就剐的赴死模样。 洛嘉安抚祖母几句,让兰姨陪着她,走到跟前打量几人,吩咐南絮道:“把他们抬到马厩去,我亲自审问。” “好!” 想了想,又交代素心去请驿站老板过来认一认,这几人到底是不是他的伙计? 同样被惊醒的洛菁派白芷出来查看情况,听闻有刺客大惊失色,所幸都无恙。 后院马厩中,绿竹端来椅子给洛嘉坐,侧头看着被扔在地上的几人,死死瞪着,说什么也不愿意松口。 驿站老板姗姗来迟,听闻发生刺杀事件,吓的不得了,还好没出事,这才保住银子和口碑。 听到素心传达后,急急忙忙的奔过来。待看到被绑着的几人时,也愣了一愣:“这几位……是在我驿站住了好多天的客人,竟是刺客?这位小姐,你无事吧?” 洛嘉摇摇头,反问他:“这么说来,你不认识了?” “的确不认识。一开始时,瞧着他们的穿着跟我们店里的小二一模一样,也还意外着。没曾想……” 开店子的,应当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遇到此事,肯定觉得晦气。 洛嘉明白了,再麻烦老板走一趟,去取一个火炉子和火钳来,最好是烧着旺火的,她自有用。 老板不敢怠慢,不一会儿就提着火炉子回来,火势正旺,火星子还不停往外蹦。 第119章 我只是猜想而已 旁人不知道洛嘉到底有什么举动,只一动不动盯着。 “你们是明月楼的人。” 她手里拿着火钳,在火炉边轻轻敲打着,声音很轻。 幸亏有素心的提醒,才让她出门临时看了一眼,认出其中一个熟面孔,曾在明月楼见过的。 明月楼…… 南絮和北方都知道,是京城里的给钱就办事的组织,只是奇怪,洛嘉怎么会知道? 地上几人显然没有想到会被辨认出来,瞪着的眼里有些许错愕,但骄傲和自尊让他们没有屈服,依旧昂着高高的姿态。 洛嘉将火钳放进炉子里,烧的通红透亮,碰一下立马脱胎换骨。 斜眼一扫,很有耐心的问:“说吧,指使你们的人是谁?” 彼时他们嘴里的布条都取了出来,洛嘉还给他们生路,谁要是供出来,不仅不会受到伤害,还会平平稳稳的回到京城。 奈何刺客几人受明月楼规矩的限制,打死也不说。 望着红通通的火钳,他们只想到一个女孩子,说不定还怕蚂蚁,这些不过是吓唬吓唬他们的把戏。 可北方知道,洛嘉敢作敢当,决意要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出来的。 “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既然知道我们的身份,就别假装仁慈了!”其中一个大着胆子吼了一嗓,视死如归的模样。 洛嘉很平静的问:“你有父母吗?你有妻儿吗?他们知道你快死在我的手中吗?” 什么意思?真要杀他们? 男子不吭声,将头一撇,不说话了。 枪打出头鸟。 “南絮,掀开他心口前的衣服。” 洛嘉起身,手握着火钳,就是盯上一眼,也觉得会灼烧眼睛。 男子蓦地转过头,容不得他反应,南絮已经上前撕碎他胸口前的衣物。 如此寒冷的天,亮着膛子在众人眼前。绿竹她们赶紧别过眼去不敢再看,男子则忽然暴怒,好似要跳起来挣脱,且嘶吼着:“你要做什么?你要做什么?” 洛嘉盈盈一笑,举着火钳晃了晃,“你不是说,要杀要剐随我便吗?我不杀你,也不剐你,只在你身上烙下几块印记……哦不对,也许不是几块,而是满身密密麻麻的印记。” 男子挣扎着往后退,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来人,摁住他!”洛嘉忽然扬声道,北方再一上前,跟南絮死死将他按住,任由心口处露在外面。 其他几个刺客都不忍皱眉别过脸去,其中一个年纪稍小的小伙子恨声道:“你如此恶毒,难怪有人要杀你灭口!” 恶毒?随便烙几块印子就是恶毒了? 洛嘉不为所动,勾唇一笑,将火钳往身上重重一印,皮肤烧灼熟透的呲呲声听到人不忍心。 男子挣扎着尖叫几声,亲眼看着心口处的肉被烧灼的直冒烟,浑身哆嗦颤抖着,眼中血红密布,猩红不已! 他的兄弟也忍不住害怕,却始终没有说出幕后之人。 洛嘉认真看了看烫过人的火钳,一股烧灼的味道,直冲口鼻。 她忍住作呕,强装镇定,再次询问:“我只需要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不过是一个名字而已,有那么难吗?” “我们拿人钱财,替人做事,怎可随意暴露出雇主的信息?倒是你,毒妇二字形容,已是低估!”依旧是年纪稍小的小伙子,咬着牙,一副要将洛嘉活刮的模样。 洛嘉笑了:“是吗?” 余音刚落,移了几步,火钳落在他的脖子上,轻轻烫了一下,很快又拿起来。 一块被沸腾烧好的皮肤,丑陋不堪。 小伙子倒在地上疼得抽搐,脖子烧灼的感觉经久未散,口中直咒骂着。 火钳好似不烫了,洛嘉放回炉中,理了理裙角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淡漠的眼神略过地上每一个人,冷冽道:“明着告诉你们,若刺杀我倒也无事。可千不该万不该,对我祖母动手脚,若不是我的人在暗处守着,你们岂不是已经夺了她的性命?” “她一生清苦,未曾害人,连只阿猫阿狗都不敢招惹。此次不过是从老家来京城享一享晚年安乐,你们也要杀?我倒好奇了,明月楼当真是什么规矩都没有吗?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没有任何过错的老人,能下得了手?” 审问的语气在院中格外清晰,晚风呼呼的吹过,地上几人都默不作声。 洛嘉随后一别鬓边的发,揉揉手腕道:“你们的雇主在京城之中吧?容我大胆猜测一下,是否是我那蛇蝎心肠的大姨娘?” “秦、无、双。” 三个字一出,几人立马变了变神色。 被烫了心口处的男子叫苦不迭,嘶声道:“你……你知道?” 既然知道,还那样对他? 洛嘉微微一笑:“我只是猜想,而你确定了事实。” “既然都猜到了,还留着我们做什么?”又是一人很不服气。 南絮上前踹了一脚,再厌恶瞅一眼:“你还好意思理直气壮?刺杀别人还有理了?” 洛嘉凝眉看向他,很轻问:“南絮,你说,我该如何收拾他们?” “都杀了。” 简短三个字,跟顾今宴有异曲同工之处。 驿站老板第一次见到这样心狠的女子,不禁心惊。刺客几人也是活该,好端端的,去招惹她做什么? 可洛嘉不打算杀他们,刚才的烙印算是惩罚,其他几人,就当作老天爷幸运,放他们一马吧。 “你们走吧。” 什么意思?不杀他们? 被火钳烫过的两人皆一脸错愕,似乎不太相信能这么轻易离开,其余的人也很是怀疑。 洛嘉道:“秦无双几次三番害我,次次都想要我的性命。我若杀了你们,就是成为跟她一样不管不顾的人,非我所愿。” 在场一片寂静,除了马儿时而发出的声响,黑漆漆的夜空压下来,仿佛跟天空靠的很近。 她想了想又继续说:“你们回去告诉秦无双,让她别在背后偷偷摸摸的使些手段,要是真想对我下手,当着面儿来,不必藏藏掖掖的,我定奉陪到底。” 这次回京,会是她跟秦无双剑拔弩张的开始。 几人没有吭声。 驿站老板跟南絮一起给他们松绑,终于从地上爬起来,重获自由,他们的脸上有愤怒,也有面无表情。 “你就不怕我们还会来杀了你?”被火钳烫过脖子的那人愤愤不平,好似不顶嘴就安分不下来。 洛嘉怀抱着双臂,眉梢一扫,“我住在京城洛府,你随时可以来报仇。” “你……”他无话可说,也找不到反驳的话。 第120章 怎么没见三姑爷回来? 雇主来明月楼谈生意的时候,并未说明洛嘉身边有两个绝顶高手,否则任务怎会失败? 想他们埋伏在驿站好几日,原以为一次就能得手,没想到竟被降服? 以往杀人的买卖从没有过这样难做。 南絮不太想就这样放了他们,明月楼这样的组织也不该存在。但看洛嘉确实没有要治他们死的决心,也不好追究。 将一切收拾摆平后,复回到二楼去看祖母,有洛菁在身边伺候,状态已经好很多。问起刺客的来处,颇为困惑。 想她初来京城,一个人也不认识,怎么会招来仇家?客栈里那么多人,独独来到她这个老婆子的房中行刺,岂不是更加可疑? “嘉嘉,他们人呢?” “已经离开了,祖母放心,他们不敢再来。门外我也让人把守着,祖母可以安心歇息。” “如此便好。” 洛老太太点点头,可心里有些膈应,还没到京城就闹这一出,等真到了还不知会发生怎么? 洛嘉虽没说明刺客们的来因,未必代表大家不知道。明眼人都知道是朝着老太太而来,那么幕后之人……是要老太太死? 此举断然不会是洛之擎做出来的事情,还会有谁跟老太太有仇?放眼京中,最不想要老太太出现的人是谁,已经不明而喻。 驿站里闹这一遭,有不少住客都被惊醒,老板挨个挨个赔礼道歉,直到凌晨时分才彻底安静下来。 后半夜安然无恙,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时,洛嘉刚刚睡着,迷迷糊糊听到外间有人说话,不一会儿又安静下来。 日上三竿时分,回京的队伍继续启程。 洛嘉没有见到顾今宴和南絮的身影,询问之下才知道已经离开了,他们要回到北狄去处理正事。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接下来的北狄会发生内乱,拓跋侯跟拓跋义对立,李玉和会被带回京城,而拓跋玉儿,会随着她一起回来。 难怪早上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有人说话,应是南絮来道别。 也好,先处理自己的事情要紧。 说起来还真是幸运,要是没有他们在,驿站里的刺杀肯定会出事。 接下来的行程轻松很多,一路都是平坦大道,马车行驶的很快。 原打算在中午时候到达,洛嘉昨儿睡得晚没能起来,拖拖拉拉,直到夜幕时分才赶到京城。 在城门口迎接他们的是杨管家,他也曾是从怀阳分配过来的,一见到洛老太太就觉得亲切,两人拉着好一阵叙旧,才慢吞吞赶往洛府。 京城果然豪华气派,洛老太太和兰姨依偎在车中走马观花,看的眼睛都缭乱了,哪里是简朴的怀阳乡镇能比的? 怪不得洛之擎入京之后,再也没有心思回去。洛老太太一面欣赏路上的景,一面默默感叹,万分惆怅。 车轮终于停下了,洛府门前,洛之擎早已经准备好迎接,看到老太太从车内出来,很是感慨,迎着上前作势要去牵她:“母亲,路上颠簸,辛苦劳累了,随儿子进府吧。” “是啊母亲,快快进来坐。”说话的是皮笑肉不笑的秦无双,她手中捏着绢帕,手指微微发力,紧紧攥着,看到安然无恙的几个人,没太意外。 明月楼那些个没用的东西已经知会过她,事情还因此暴露,连三个老弱还解决不了,真是无能! 想到事情暴露,洛嘉已经知晓,那老太太呢?她要是知道的话,自己岂不是会被赶出洛府? 眼睛眯了眯看向正跟洛之擎说话的几人,有些担忧,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对付? 听到女儿回来的消息,柳飘飘忙不迭跟出来,看到完好无恙的洛菁,顿时热泪盈眶,母女俩抱在一起。 洛嘉牵着洛老太太进入前厅,丫鬟们立马奉上热茶,暖手炉小毯子等等一应俱全,想的极为周到。 过问之下,才知道是秦无双安排的。 洛老太太一眼就瞧出秦无双不是简单人,她的眼里藏着算计。 “祖母,这位是大姨娘,那一位是二姨娘,都是孙女在路上跟你提起过的。”洛嘉站在洛老太太身侧一一引见,洛衡也被抱出来在祖母面前显眼,只见他依偎在秦无双的身边,瞪着大眼睛好奇的看向老太太。 小孩子从没有见到过,有些好奇。 洛老太太拍拍手,俯着身子让他过来身边看看,嘴上还欢喜唤道:“衡儿?你是叫衡儿吗?” 洛衡点点头,不打算上前去,可秦无双将他往前推了推,领到老太太身边来:“衡儿快来喊祖母。” “祖母……”奶声奶气的声音有点小,不过在场都听清了。 洛老太太牵着他到身边来,逗了逗,又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小木马玩具递给他,也是从怀阳带过来的。 洛之擎看着厅中的家人,心头一时感慨,扬声唤来管家说今晚要摆宴席,好好祝贺一下阖家团圆。 “慢着,不着急。” 众人循声看去,洛老太太抱着衡儿正爱惜的不得了,抬眼一扫洛之擎,语气有些冷淡,又道:“都坐下吧,我有事要说一下。” 洛之擎和秦无双相互看看不知道怎么回事,没敢忤逆她老人家的意思,都默默屈身坐下。 跟女儿好一阵亲近的柳飘飘也敛了神色,不知道老太太是否刚来就要示威? 就在众人都坐下安静之际,杨管家进来通报一声,“清侧妃来了!” 洛老太太没说话,只转向洛之擎,不太懂从哪里冒出来一个侧妃? 秦无双笑脸盈盈的解释:“母亲,是妾身的女儿,名字叫做洛莹。她好久没回来了,应是听闻到您来到京城的消息,才过来看望的。” “既如此,倒是折煞老身了。” 这一句让秦无双有些无措,不知道洛老太太究竟是什么意思? 求助看向洛之擎,他耸耸肩也没法子,正在这时,洛莹进来了。 她今日打扮的妖艳,脸上脂粉细腻,穿的也极为鲜艳。人群之中,一眼就能看到。 “父亲,母亲安好。”洛莹脸上噙着淡淡的笑容,先是对洛之擎等福了一福,再侧身看向洛老太太,屈身道:“孙女见过祖母。” 既是侧妃,应当要行礼了。洛老太太手握着拐杖颤巍巍的起来,手上被洛之擎一拦,示意她不用做这些虚礼。 既然都是一家人,何必讲究? 洛老太太这才端正坐下,展眉看着这位从没谋过面的孙女,开口第一句便是问:“未见三姑爷回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三姑爷? 这个称呼实在太模糊,洛府上下从来没有提起这三个字。 丫鬟们要是提起,有的是罪名惩治,可这老太太……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洛莹的神情一顿,掩了掩嘴默不作声,其他几人也跟着紧绷情绪。 “母亲有所不知,三姑爷他……已经去世了。”洛之擎不打算隐瞒,也根本隐瞒不下去,京中那么多张嘴巴,能瞒的了一时,却瞒不了一世,还是都说出来的好。 第121章 幕后之人 洛老太太陡然一惊,回头看洛嘉一眼,见她微微点头才知是真事。 可……明明才新婚不久,姑爷就去世了,岂不是年纪轻轻的,守了活寡? 洛莹的眼泪说来就来,捏着手绢捂着口鼻,说不出来的悲伤:“要怪,只能怪莹儿命不好……” 她凄凄切切,秦无双也跟着忧愁,偌大的恭亲王府,如今只住着她一个主子。 厅上顿时伤感起来,洛之擎也紧皱着眉头,回忆起之前不好的事情。 不过洛老太太并未因这一个小插曲而忘记应该做的事情,拐杖在地上杵了杵,响声让众人都看过来。 她望向厅中所有的人,布满皱纹的脸上显出几分严肃之意,微微侧过身子端起茶杯小抿一口,凝着茶水里的倒影道:“我这把老骨头,差点死在路上了。” 她说的蛮不在乎,语气也很轻,却把大家吓一大跳。 柳飘飘当即则问:“老太太这不是好好的?” “是啊母亲,你怕是不清醒了在胡说八道呢,好端端的,怎么会死在路上?”洛之擎有些责怪她不经思考说出的话,什么死不死的,怎么张口就来? 洛老太太轻呵一声,让洛嘉代她说。 洛嘉道好,上前一步走出来,敛眉道:“父亲有所不知,女儿跟祖母以及四妹妹,在回京的途中,遇到了刺客。刺客身手矫健,目标极为明确,直接去了祖母的房间。还好有护卫们尽心保护,才没能伤的了祖母分毫。” 洛老太太不过是一个妇人,有什么刺杀的缘由?难道刺客因贪财生出歹意? 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推翻,她一个刚刚从乡下来的妇人,哪里有什么钱财?刺客行走江湖,眼尖的很,不会这点都看不出来。 那么…… 洛菁已经附耳跟柳飘飘说明了事件的经过,后者不由得吃惊,老太太又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刺杀她做什么? 更何况刺客人数不少,要是真得手了,岂不是还会洛嘉和菁儿做什么? 柳飘飘斜眼看向秦无双,见她有所闪躲,便知事情不简单,于是装模作样问:“哪里来的刺客?可调查清楚了?是何人要害老太太?” 洛嘉喜欢她接的话茬,如实回答:“二姨娘有所不知,京中有一座明月楼,规矩是拿钱办事,杀人买凶都可。那幕后之人就是买通了他们,才派人来驿站行刺杀。” 明月楼并不是什么秘密组织,京中很多人都知道,洛之擎也有所耳闻。 他只是没有想到,竟有人对从怀阳上来到老婆子动了杀心? “我已经调查清楚幕后之人是谁,只不过,现在无可奉告。”洛嘉有自己的打算,要等着下一个事件一起曝光出来。 秦无双显而易见的松了口气,凝着洛嘉的眼神带着不少敌意。 对于她的眼神,洛嘉一般都选择无视。 “既然有人伤害你的祖母,就该将凶手惩之以法才对,为何无可奉告?”洛之擎问。 洛嘉启唇正要解释,洛老太太帮她道:“是我的意思。” “母亲……” “我初来京城,与你们一家团圆,本是欢欢喜喜的好事。行刺的人,我选择不暴露出来,是因为想给她一次机会,要是诚心悔过,便不用追究了。” 没想到祖母说起谎话来也挺溜的,洛嘉边听边点头,让大家都以为是她的意思。 其实这件事情,并没有跟祖母沟通过。 洛之擎当然没有办法忤逆洛老太太的意思,就算再满怀疑问,也只得暗暗藏在心中。 能肯定的是,幕后之人一定在厅中的几人里面。 因着此事,大家兴致都不太高,晚饭虽平平和和过去,但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是气氛,一家子的热闹气氛。 梅园里,洛莹仰躺在榻上手中把玩着干枯的花枝,玩的无聊了,将花枝使劲揉成一团扔在地上,再起身重重踩一脚。 喜欢与厌恶只在一瞬间。 “碍人眼的东西,真是脏了本宫的眼睛!” 春桃拾起花枝碎片,默默将地上收拾干净。 “阿姐。” 恰好洛衡被兰姨送回来,他高高兴兴哼着童谣,怀中抱着洛老太太送的那只小木马,爱不释手。 “你喜欢这个?”洛莹问,面色有几分不虞。 洛衡举着小木马特别高兴,他从来没有这个,当然高兴了!而且祖母人也不错,还搂着他讲笑话,祖孙俩哈哈大笑。 洛莹从他手中抢过小木马,左右看了看,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重重一下子摔在地上,木马立即成了两截! “阿姐……你在做什么?”洛衡呆住了,片刻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闻声而来的阿芳急急奔进来抱着他,低头一看地上,猜到了几分。 看着哭的泣不成声的小少爷,春桃多少有些不忍,从怀中掏出一小块糖逗他,奈何洛衡不依,依旧大哭大闹着。 没有办法,只好将秦无双从前厅叫回来。 一回来看到女儿不高兴,儿子也不高兴,她的情绪也跟着不太好。 洛衡立马扑在她怀里告状,哭哭啼啼的:“阿姐坏……摔我的木马。” 秦无双命人将小木马拿去扔了,将洛衡搂在怀里安慰,抹干眼泪柔声道:“不就是一个木马吗?有什么稀罕的?赶明儿娘亲上街给你买一个更大的木马好不好?祖母的东西,咱们不稀罕好不好?” “……真的?”他还啜泣着,有些怀疑娘亲的话,阿姐就在一侧,他连看也不想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阿姐变了。 以前的阿姐会哄他逗他,从没有说过一句红脸的话,可现在呢,不由分说的摔东西,洛衡实在不太理解。 因为一个玩偶木马,两姐弟还都不高兴,秦无双有些无奈。 不过,老太太也忒小气了些,第一次跟孙儿见面就送这样廉价的东西,也未免太看不起人了? 像这种玩意,街上卖的到处都是,还口口声声说是从怀阳带过来的,多新鲜? 好不容易将洛衡心情哄好,秦无双让阿芳带他出去玩耍,自己有话跟洛莹说。 等到房间只剩下她们两个人,洛莹再也忍不住抱怨:“娘亲你安排的都是什么?不是说了只准成功不许失败?如今倒好,都好端端的回来了!” 说起这事,秦无双也颇为困惑,洛嘉洛菁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太太,怎么会失手? 明月楼的刺客全部都是专业的,一起随行的几个护卫都只会些皮毛功夫,能保护得了什么? 第122章 云州来人了 逃回来的那几个刺客,只告知任务失败,其余的话一个字也没说,还如数将雇佣钱全部退了回来,秦无双想不通,洛嘉身边到底有什么绝世高人? “路上就那么几个人,护卫不过只会写花拳绣腿,明月楼的刺客又是专业的?怎么会失手?难道,真是她运气好?” 洛莹最听不得这几个字,洛嘉的运气好,她的运气就不好?老天爷是瞎了吗? 她又做错了什么?年纪轻轻守活寡,素日里大家看向她的眼神除了同情还是同情! “一次不行,就再来一次!”洛嘉的命不可能像石头一样硬吧?这次可以算是她侥幸,那下次呢?下次次呢? 看到女儿铁了心要洛嘉死,秦无双则觉得不行,就目前来说,她们已经暴露,要是再继续动手,岂不是往死路上走? 连洛老太太也有所察觉,实在太危险了。 “咱们先缓一缓,日子还长着,不急于这一时。” 洛莹没有吭声,看起来不太愿意。 洛老太太被安置在距离瑶光阁不远的院子里,祖孙俩半夜都能有机会串个门。 好不容易等到她们回来的静言,真真是兴奋一整夜,提前没有收到她们要回来的消息,忽然出现给了个大惊喜,直抱着绿竹素心不肯松手。 这段时间瑶光阁没有主子,秦无双可谓是欺负到家门口来了,要是再晚些时日回来,恐怕静言都得被她变卖了! “你从头说来,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自洛嘉她们走后,柳飘飘的内敛根本收拾不住秦无双的张扬,她两面玲珑,在洛之擎面前贴了不少好话,终于将府上管事的权利重新要到手。 而柳飘飘又成了跟之前一样,说话不被重视,受秦无双拉踩。 秦无双重新管家以后,以自己做表率,将梅园里的丫鬟都裁剪了大半,其他院更是,美其名曰是为府上节省开支,其实就是想赶人走。 而静言就很不幸的被赶过两次,第一次是柳飘飘将她保下来,第二次是洛之擎发声才让她留了下来。 怎么说也是洛嘉的人,要怎么处置也得先问过她的意见。 秦无双虽然留下了静言,可没想着轻易放过,每日都要吩咐静言去后院做粗活,做的事情比粗使婆子还要多,每日累的腰酸背痛。 绿竹替她抱不平:“大姨娘未免也太过分了吧?要是我们没有回来,你岂不是还要被欺负?” 静言点头,就是这个理。内院都由秦无双管,她自然是随意惩罚,稍微看不顺眼非打即骂,面对洛之擎时又是另一副嘴脸。 洛嘉还真不信了,秦无双这是要翻天不成? 刺杀的事情没有结果,她还能笑着过几天,等到林嬷嬷从云州来京城以后,且看她是否还笑的出来。 在回京的路上,洛嘉已经思虑好了,她会借秦无双的名义,想办法让林嬷嬷举家来京城。 只要人来了,就没有解决不到的事情。 到时候,母亲的死也会沉冤得雪,秦无双也会跟着受到制裁。 此事在洛府里,除了兰姨外,没有其他人知道。不知道父亲知晓后,会不会感叹这么多年来陪伴着他的并非贤妻良母,而是豺狼虎豹! 洛莹当天晚上就回去了,临走时,还假模假样去看了洛老太太一眼,有意向她打听刺客的事情,结果什么消息也没打听出来。 这次没有得手,她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洛嘉偷偷吩咐兰姨一定要寸步不离的守着老太太,不能发生任何一点意外。 接下来临近新年,也到了洛衡的生辰,近来京中事情较多,洛之擎不敢大操大办,只一家人简简单单吃了顿饭。 之前在城外,听南絮提起过梁进撞人一事,听父亲说,他现在还在牢房中待着,就是兵部尚书亲自去也救不出来。 有逆民意的事情,元桢不太好拿定主意。 因着此事拖的时间太久,民间闹哄哄的,一直嚷嚷着让官府尽快处决梁进。 说起梁进喝醉驾车撞人这件事,在众人看来不太意外。 他本就是纨绔子弟,跟那些狐朋狗友,三三两两的相约打赌,才将百姓的性命当做儿戏。 梁进出了事,要数最开心的,应该是洛莹才对。 这些事情都跟洛嘉没有关系,也不想摊上关系,她只需要等省亲之日,好将祖母带进宫看看姐姐。 好几年没见,应是想念的很。 北狄那边没传来什么消息,不过北方时时在与南絮联系,他们也都一切安好。 新年匆匆而过,热闹的气氛只维持了几日,很快就恢复了素日的平静。 洛嘉模仿秦无双的口吻给林嬷嬷写了封信,年关一过,她就急急忙忙带着儿女们投奔而来。 一路风尘仆仆赶到洛府时,府内正在庆贺,柳飘飘怀有两个月的身孕,洛之擎这把年纪还能有孩子,实在的感恩不已。 想来是柳飘飘管事那段时间,恰好秦无双在般若寺思过,这才有了亲近的机会。 看在腹中胎儿的份上,洛之擎对柳飘飘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什么好东西都往菊园里送,这也是柳飘飘近日来唯一扬眉吐气的时候。 就在众人祝贺之时,杨官家跑进来禀告,是朝秦无双说的:“云州来人了。” 云州是秦无双的老家,就算来人肯定也是寻找秦无双的,众人都不言而喻。 只不过作为当事人的秦无双有点意外。 于是让杨管家将人领到前厅,她倒要看看,是不是特意来打秋风的? 府外站着的三人,除了一个年纪稍老一点的妇人,身后还站着一对年纪相仿的儿女。 望着洛府的牌匾仰视着,眼中带着艳羡。 云州地方虽然也不小,但他们家境一般,日子过得很清贫,从没享受过富裕的生活。 不过从京城寄回云州了一封信,据说是娘亲的旧主子寄来的,念及她以前服侍的好,特意召回去侍奉。 还特别吩咐,可以给她殷实的生活,务必要带上儿女们一同前来。 林嬷嬷的丈夫死的早,她一个妇人拉扯着孩子长大本就困难,虽说之前帮大姨娘做事拿到不少好处,但这么多年过去,早已经花的精光。 三人在门外等着通报,过了一会儿,才见到杨管家出来领着他们进去。 远远望着府内的场景,虽不盛繁华,但殷实无忧,是个富贵人家。 林嬷嬷左右看看,心里默默感叹,洛府果真还跟从前一样,一点儿也没变过。 她的儿女在身后也是左顾右盼,很是羡慕。 “待会你们看我的动作行事,我给谁行礼,你们也跟着行礼,嘴上也放机灵点,听到了没?”林嬷嬷怕儿女们乱说话,毕竟从小放养的,都被惯坏了,平时一点儿规矩也没有。 第123章 楚芳 这次大姨娘召她回来,说不定能过上好日子,还可以让一双儿女都成家圆满。 她的儿子叫做李林,女儿叫做李娇,年纪都不小了,早已过了适当婚配的年纪。 至于为什么没有成家,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对于林嬷嬷的嘱咐,兄妹俩都应下,保证不会坏任何的事。 正厅到了,杨管家让他们先候在此处,稍坐片刻,主子们就会过来。 林嬷嬷与杨管家也是旧识,只是分别多年,恐怕早已经忘记了她。 她好声应下,笑眯眯的,显得很老实本分。 云州来人,秦无双是想跟洛之擎一起出面去见一见的,尽管不知道是哪门亲戚,但还是想在他们面前给自己撑撑场面,好显得自己多受老爷的喜欢。 不过洛之擎要陪着洛老太太聊天散心,缓解一下多年来的矛盾,根本顾不得她。 洛嘉翩翩站出来,微微笑着:“既是大姨娘的亲戚来了,哪里有不见的道理?上次周娘子送来的糕点很好吃呢,不知道这一次,还会不会再有呢?” 说起周娘子那次,秦无双暗暗气的跺脚,她的莹儿丢了颜面,某些人当然在背地里高兴! 想到此,脸上沉了沉:“二小姐若是喜欢,只管跟着妾身来吧。” 腿长在她身上,去哪儿还需要别人同意吗? 洛嘉垂首道好,故意无视她的不喜,先提步走了出去。 厅中三人等的有些许着急,茶水都快凉了,也没见着秦无双过来,林嬷嬷双手搓着,显然没了耐心。 可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就算再没耐心,也只得好好等着。 “哎呀,让我瞧瞧是谁来了?” 人还没进来,欢喜的声音先传了进来。 林嬷嬷立即让孩子们起身行礼,不能给大姨娘留下不好的印象。 话音正落的同时,秦无双也提着裙角跨进来,含笑间眼神落在李林李娇的身上,带着微微诧异,再稍一侧头,看向林嬷嬷…… 脚步顿住了。 洛嘉先她一步到林嬷嬷跟前,双眸澄澈无比,故作不解问过来:“大姨娘怎么了?难道你不认识他们?” 秦无双不认识,她可认识啊,林嬷嬷的容貌跟记忆里的身影,简直是一模一样。 林嬷嬷一听这话,急急的解释:“大姨娘,奴婢是楚芳啊!之前还在府上伺候过您的。” 原来她的真名叫做楚芳。 秦无双错愕不已,很快镇定下来,勉强笑了几声,邀着她坐下说话。 “楚……楚芳?你不是好端端在云州么?怎么来京城了?” 楚芳呵呵一笑,指着一双儿女道:“大姨娘怎么忘了?原是您写信叫我们一家子来京城,说要给林儿和娇儿找好人家……” 见说到自己,李林和李娇也跟着微笑起来,彰显着自己有多听话乖巧。 洛嘉淡淡扫一眼,低头揉了揉手绢,没有说话。 秦无双顿时坐不住了,“我什么时候让你们来的?什么时候写信了?” 厅中一静。 楚芳有些无措,忙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外加一支发簪,那正是秦无双的东西。 “大姨娘您看,这是您差人寄来云州的。” 秦无双接过细细一读,脸色越渐难看。上面写着要楚芳回来洛府伺候,还宽容大量能给她的一双儿女安排事做,不仅如此,还要给李林找媳妇,给李娇找婆家! 天上掉下来这样的好事,怪不得楚芳在第一时间带着孩子们来京。 秦无双捏着信纸脸色铁青,这根本不是她的字迹,除了发簪是她的东西,其他全部是胡说八道! 想她一个主子,怎么可能给下人安排这些事情?岂不是乱来? 更何况楚芳根本不能再出现在洛府,否则之前的事情一定会暴露! 秦无双将信纸捏在手中,恨不得立马撕碎,对上洛嘉镇定自若的神情,一下便知怎么回事。 她就说好端端的,楚芳怎么会来到京城?原来是有人假借她的名义! “大姨娘难道你要……反悔?”楚芳才不会想信上有假,林儿娇儿好不容易有了着落,她怎么能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要是秦无双真的反悔,她就……她就把多年前大夫人死亡的真相公布出来! 到时候谁都跑不掉,谁都不会好过! 许是秦无双猜到了这层,不敢对楚芳过于冷淡,脸上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将杨管家唤来:“他们几个,的确是我叫来的。你去,将后院的客房腾两间出来给他们住,府上哪里还有活计的,也吩咐他们去做,只管跟下人们一样的例钱就行。” 听到这话,楚芳有一点点的不愉快,她好歹也是府上的老人,又是帮主子做过私事的,哪里能拿下人的待遇打发了? 不过此刻能留在洛府就行,其他的,过后再议也没事。 杨管家应下,将李林李娇引着往后院客房去,兄妹俩左顾右盼,欢喜之意溢于言表。 没想到他们也能住进这样的大宅院,日后回了云州,可得好好跟他们炫耀一番! 厅中只剩下三人了,洛嘉看着秦无双做个笑面虎,转向楚芳问:“方才听你说,是洛府的老人?可我怎么没在洛府见过你?” 楚芳嘴快,立马回禀道:“这位是二小姐吧?奴婢瞧着眼熟,以前应也是见过的。实不相瞒,奴婢以前原在京城洛府当值,后来去了怀阳伺候大夫人。” 秦无双暗暗给她使眼色,无奈楚芳压根没看见,她急得拳头紧握,默默生气。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在怀阳见过你?更不记得怀阳有一个叫做楚芳的婢子。”洛嘉故意如此说,是想套她的话。 楚芳一时没反应过来,也很是诧异:“怎么会?奴婢在怀阳伺候大夫人可有些时日……” “咳咳!”怕她再多说出其他事情,秦无双捂着嗓子重重咳了咳,警告的不能再明显。 洛嘉嘴角一勾:“大姨娘嗓子不舒服吗?要不喝口水润一润吧?” 她哪里是嗓子不舒服?要是再不制止,楚芳恐怕还会主动抖落出更多事情。 这样的人,嘴巴太大,管不住,留着实在是个麻烦。 “我有点累了,楚芳,你到梅园来侍奉吧,以后跟着我。” 楚芳欢喜应下:“是,大姨娘。” 府上平白无故多了三个人,虽说是侍奉主子的下人,可多少会惹来一些争议。 更何况,前不久,秦无双还下令裁剪各院的下人。转眼间,却收留投奔而来的亲戚。 洛嘉好几次想单独跟楚芳相处,总是没有找到机会,她就像秦无双的影子,寸步不离跟着。 想必也是秦无双的意思,不愿意让楚芳离开自己的视线,是怕她在外胡说八道。 李林被安排去马厩干活,因这事跟娘亲楚芳抱怨很多次,但都无果。府上每个人有都自己的岗位,都是府上的老人,不可能平白无故将人家赶走吧? 李娇倒是不错,被分派去伺候洛衡,每日有足够的闲适时间不说,除了带带娃以外,根本没有重活累活。 这日,洛嘉外出散步回来,正好遇到李林在前院溜达,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不是在后院马厩干活?到前院来溜达什么? 绿竹顺着目光看过去,发现离得不远的花坛边上,正是洛菁在赏景。 原来怀有歹心? 洛嘉也发现了,她抬脚踢向一边的花盆,故意闹出点声响,立马惊动了李林。 只见他慌慌张张的掩饰,忙低头摆弄花花草草,瞟向洛嘉后,见躲不掉,于是硬着头皮迎上来,僵硬喊道:“二……二小姐。” 第124章 回来了 “你在看什么?” “我……我没看什么,偶然发现这里的花草长的茂盛,所以留下看了会。”他的手指交缠在一起,眼神更有几分闪躲。 洛嘉望向花坛边,看见洛菁正朝这边方向走来,许是见到了她,想过来说说话。 “二姐姐,你回来了?” 片刻后,洛菁已出现在身边,因为柳飘飘怀孕是喜事,她最近心情也不错。 听到声响,李林快速抬眼看了一眼,极低唤了声:“四小姐安好。” “你是……”洛菁只听到白芷提起楚芳的事情,但还没来得及看三人是什么模样,此刻见到,所以不太认识。 李林忙回答:“小的叫李林,是新来府上的。” “姓李……原来是你啊。” 洛菁丢下这句话后,遂不再搭理,来到洛嘉身边挽起她的手臂,盈盈笑道:“二姐姐,陪我在花园里赏赏景吧。” “好。” 李林一时望着她的笑容,似看呆了一般。 云州也有美女,只是洛菁身上的美,不表现在外貌上,而是举手投足间,是一种温婉大气,总之很舒服。 察觉到眼神的凝视,洛嘉有意挡在洛菁身边,将她罩在一侧,不给李林任何看她的机会。 楚芳是什么人,她的儿子就会是什么人,这样大胆明显的眼神,是生怕别人发现不了吗? 不过李林模样看着挺老实的,说不定能套出一些话来。 姐妹两往花园里走去,随便聊了一些,提到之前的怀阳之旅,洛菁很是怀念。 “要是再有一次远行就好了。” “看来你真的很喜欢离开洛府。” 洛菁微微一笑没有否认,望着宽阔无际的天空问:“摄政王去了北狄,二姐姐你说,那里的天空有没有京城的好看?” 北狄乃是草原,那里每日都有落日晚霞,跟南方的京城相比,自是两片不同的天空。 若是论美,只能说各有千秋吧。 “摄政王回来了吗?”她似无意提起。 洛嘉想起最近北方好像没有跟南絮来往信笺,一时没了他们的消息,也不知道北狄那边到底怎么样了。 “若是摄政王回来,说明北狄已经被收复,百姓们应该会夹道欢迎才是。” 洛菁点点头,觉得有道理,现在既然没有听到他的消息,应该是没回来吧。 “好端端的,怎么提起他了?”洛嘉下意识问,明亮的眸子看向她,没有其他想法,只觉得有一点好奇。 “我……我只是忽然想起了而已。”她垂着头,目光看着青石板的小路,眼前浮现的,却是在怀阳杂物间里,顾今宴环抱着二姐姐的一幕。 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呢? 洛嘉根本没多想,在她心中,洛菁就是一个年纪很小的妹妹,有什么都表现在脸上,没有那些害人的把戏,也没有那些歹毒的心思。 若是她的嫡亲妹妹,也未尝不可。 再次想起李林没安好意的眼神,洛嘉忍不住提醒道:“方才见到的李林,你可看见了?他是新来府上的,咱们并不知道底细,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性子,到底是什么心肠?所以,平日里见了,只管远离的好,千万别跟他走的太近。” 洛菁没发现李林哪里不对,但想到是陌生男子,二姐姐也说的对,人家什么底细都不清楚,要是真出事了可不得了! “我记下了。” “哦对了,祖母那里你平日没事可以多去走动走动,她挺喜欢你的。” 洛菁微笑:“好。” 自从洛老太太来到洛府后,洛嘉根本就没有伺候的机会,每日去了不是秦无双在,就是柳飘飘在,要不就是洛衡在,总之时时都能看到人。 兰姨对秦无双是什么心肠一清二楚,每日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绝对不容许她们单独相处,凡是秦无双给过来的东西,都要一一检查,无一落下。 洛老太太则什么都不知道,只要有人来找就笑盈盈的接待,一天下来,累的不行。 还专门派人过来瑶光阁向洛嘉求助,她清净惯了,生活一下子被打乱,实在有些不适应。 洛嘉提着灯来到慈安堂,看着一脸疲惫的老太太也很是心疼,替她揉揉肩膀捏捏脖子,关心问:“明日孙女跟各院吩咐,无事就不要再来慈安堂了,可好?” 闭上眼正好好享受的洛老太太哼哼了一声:“她们还不是想做给洛之擎看?要是你父亲没在府上,指不定多冷落我。” 没想到祖母也知道这个道理?洛嘉掩嘴一笑:“这么说起来,祖母倒是要好好感谢父亲了?” “感谢他?呵,见鬼去吧!” 洛嘉哈哈大笑,伺候在一侧的兰姨也跟着止不住笑意。 谁知道老太太平日都学了些什么,竟还会说些浑话。 洛老太太睁开眼,伸手将洛嘉拉到跟前来坐下,无声叹息一声,“你知道的,要不是她们的存在,玉枝也不会带着遗憾离去。” 作为一个妇人,最希望看见的就是夫君出现在眼前,可母亲离世时,遗憾难过,填满了她的一生。 洛嘉当然知道而且很清楚。 可又能怪什么呢?一个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他不可能拥有母亲一个,也不可能为了母亲留在怀阳。 只是母亲有些执念罢了。 “祖母,过往的事情就别再提了,我们都要笑着向前看,不是吗?”洛嘉知道此时挤出来到笑容很难看,但她又不愿意哭着安慰,所以,只能让祖母看看这难看的笑脸。 洛老太太抚摸着她的头:“没想到,你比我这把老骨头还看的开。要是当年你祖父离世时,我也能这般,就不会跟你父亲怄气这么多年。” 其实不是恨,只是想不开。 时间久了,抚平伤痛以后,才知什么都不重要。 “父亲作为男人,追逐名利场是没错的。你作为妻子,想让夫君看儿子最后一面,也是没错的。祖母你看呐,世间上的对错,没谁说清呐。” 洛老太太慈爱的眼神里带着些赞赏,宁儿和嘉儿都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她们性格一样,又好似不一样。 若是换做宁儿,定然不会如此说。 她伸手搂着洛嘉,怀抱着看向窗外夜空,就像幼时一样,祖孙俩依偎在一起,感受岁月静好。 …… 北狄传来消息,拓跋王室内乱暴动,拓跋侯大逆不道,刺杀了父亲拓跋沧,小儿子拓跋义为父报仇,手刃拓跋侯后,在万民的呼声中即位。 拓跋义即位后,雷厉风行,借着击杀余孽的名号,将拓跋侯的党羽全部铲除干净。如今的王庭部落,已经成了拓跋义的天下。 以往在部落里,他一直都是默默无闻的存在,武功没兄长好,为人处世没兄长圆滑,外人提起拓跋义,也只会觉得他是个贪图享乐的小公子。 可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没什么作为的小公子,成了部落的王。 与此同时,在众人欢呼喝彩新王即位的同时,一辆马车从部落里驶出来,驾车的人是南絮,正朝着京城的方向赶路。 顾今宴回朝了,没有大肆宣扬自己的行踪,只在第二日上早朝时出现,惊的众人不知所措。 皇上也未提前得知到他回京的消息,虽有些惊讶,但没忘记正事,赶紧将梁进一事拎出来提,嘴上说着是要众朝臣想办法,实际只等着顾今宴开口。 第125章 依摄政王所言 朝臣们闻言面面相觑,皆不敢举手发表意见。 默默站立在原位的兵部尚书梁刚,脸上铁青一片,胸前微微抖动着,似在隐忍。 他的小儿子在牢中关押着,能不能还是个问题,现在还要被皇上当着众人的面询问应该如何惩治他? 岂不是……岂不是在打他的脸? 偏偏梁进那个逆子,打赌什么不好,非要打赌驾车撞人?大魏律法如何能容忍? 朝堂上静悄悄的,都不吭声,都怕得罪梁刚。 顾今宴斜眼一扫,微微垂首轻笑道:“按照大魏律法,杀人者应当以命相抵,更何况梁进害死三条人命,岂不是更应该还命?” 梁刚紧咬牙关,手指掐进了肉里。 以命相抵……这,是要砍梁三公子的脑袋了? 众人唏嘘。 梁刚眼中含泪,忽然一下子跪倒在地,望着上方的九五之尊,央求道:“皇上!微臣自知小儿犯下此等罪过无法宽恕,小儿实在不懂事,就让微臣来抵罪!臣愿用头上乌纱帽换取小儿保全性命!只要不砍小儿的脑袋,要臣做什么都可以!” 凄厉的声音让不少朝臣动容,传闻的不错,梁刚的确很宠爱这个小儿子。 “这……” 皇上有些犹豫,不知道该如何判定,侧目看向顾今宴,意在询问。 反正他不可能去当恶人,只要是有异议的,都由顾今宴出面。 看着梁刚涕泗横流,诉说着儿子还小,他年纪大了,也承受不住失去儿子的痛苦,诸如此类…… 顾今宴想也没想,直接道:“梁大人要是真想救梁进,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他眼中一亮。 皇上的眸中多了几分寻味。 就在众位朝臣猜想摄政王有何高见时,他轻飘飘吐出一句:“父代子亡。一来可以平息民众愤怒,二来可以让梁进保留性命,何乐而不为?” 梁刚当以为什么好法子?憋了半天,才听到这样一句话?是要他代替小儿去死啊! “你你你……” 他指着顾今宴气的直哆嗦。 “难道梁大人以为,三条人命不过就是央求赔罪就能相抵的?还是说,梁府就是这样教导后辈的?”顾今宴直接将矛头甩到梁府头上,要么梁进伏法,要么梁刚顶罪,总得死一个吧? 朝中一时议论纷纷,除了这个方法以外,似乎找不到其他能平息众怒的好法子。 “你你你……是要让我梁家绝后?”梁刚气的不行。 顾今宴好笑的问:“您有三个儿子,怎么会绝后?” “你!顾今宴!”梁刚怒了,正要忍不住破口大骂之时,宝座上传来一声带着强制性的命令。 “就依摄政王所言。” 梁刚一听,双眼一瞪,竟是直直朝后倒去!吓坏众人! 早朝完毕,洛之擎回到府上将那样一出精彩的事闻,一字不漏的讲给大家听,洛嘉正陪着洛老太太烤太阳,听闻此事,不禁为顾今宴的行事感到大胆。 因梁府和国公府是亲家,国公府又有刘皇后,所以旁人不敢太嚣张便是连皇上也一时拿不定主意。 顾今宴还是跟之前一样,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赐死了再说。 “摄政王当真什么都不怕不顾?万一国公府迁怒下来怎么办?”秦无双问。 洛之擎哼哼道:“这次是要顺从民意,否则皇上如何觉得头疼?况且,梁府那小公子本就该死,人家三条命没了,只要他一条来赔,难道还有怨言?” 自然不敢再有。 就像顾今宴所说的,总得以命抵命吧? 秦无双有些口渴了,指使楚芳去端点茶水来。正巧老太太想喝点清茶,本是让楚芳一起带过来,但兰姨不相信她的为人,推脱了一下。 洛嘉见状,从椅子上起来,默默跟在楚芳身后。 秦无双下意识想阻拦,但碍于洛之擎在场,怕他有所怀疑,只得默默着不吭声。 眼睛死死跟在洛嘉身上,生怕她逼问楚芳。 眼下最要紧的事情,是赶紧处理好楚芳这个大麻烦,一直将她留在洛府怎么也不是办法。 洛嘉跟着楚芳来到后院,挑新打的井水烧茶,她自顾做着的事情,楚芳也默默无闻。 挑选茶叶的手顿了一顿,洛嘉抬眸问:“楚嬷嬷,你是怎么与大姨娘相识的?” 楚芳把秦无双嘱咐她的,不要跟洛嘉搭话等等吩咐都忘的一干二净,听见有主子搭话,只想着表现自己:“不瞒二小姐,奴婢跟大姨娘是正儿八经的亲戚,虽说是远房的,但关系一直不错。” “是吗?”洛嘉用清水摩挲洗着茶壶,冰凉的水从缝隙中流走,“可是我在怀阳,并未见到你,倒是有一位姓林的嬷嬷,跟你极为相像。” 楚芳泡茶的手一抖,茶叶不小心全洒了。 她脸上慌乱要不过洛嘉的眼睛,虽很快镇定下来,但音调里还有一丝不稳:“奴婢一直都叫楚芳……从没见过什么……林嬷嬷。” “是吗?” 这是洛嘉第二次发问,其实她都知道了,这样蹩脚的掩饰,真是逊到爆。 楚芳唯唯诺诺着,怕她再问其他什么,手上利索不已,三五两下泡好后,端着茶水出去了。 …… 朝中的事闻被东传西传,大街小巷人人皆知。 顾今宴又因此出名。 听北方说,李玉和已经被找回,不过为了平息大众的猜想,只推说是在大魏周边的小乡村找到的,关于北狄则只字未提。 而北狄内乱,看起来也跟大魏没有任何关系。 除了今日的朝堂时事,百信还发现了一件事,那便是摄政王府进进出出的,好像多了一个女子? 女子面容偏黝黑一点,但五官跟大魏女子又没什么不同。 只是摄政王府从没有见过有其他女子出入,忽然出现一位,实在是让众人遐想。 北方曾向南絮询问过此事,得到的消息是,那名女子便是拓跋玉儿,王庭的小公主。 原来拓跋义即位后,顾今宴带着李玉和回京。 不过,拓跋义上任以后,怕部落里还藏着拓跋侯的党羽,不放心拓跋玉儿留在部落,只好带着她一起回京。 留在母亲身边,不管在什么地方都会是家。 李玉和应进了宫廷跟元桢相逢,拓跋玉儿则化名为李玉儿暂住在摄政王府,这也是元桢的意思。 论血缘关系来说,玉儿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不可能无缘无故养在宫中,要是宣告天下他有一个异族妹妹,恐会对名利有所危害。 只好委屈委屈顾今宴了,先跟玉儿住一段时间。 不过据可靠消息传闻,自从摄政王府出现那位女子后,摄政王便没在府上住了,而是去长公主府待着,至于其中到底是什么原因大家无从知晓。 前面说了梁刚在朝堂上被顾今宴激怒后,两腿一蹬,直接晕了过去,还是皇上差人将其抬回梁府。 过后不久,国公府就派人上门探望,不知道他们探讨了什么,第二日的时候,梁刚跪在宫门前的登堂鼓前,高声恕罪:“微臣自知小儿犯下滔天大罪,愿将小儿拱手呈上,供万民惩治,供皇上惩治!” 一声又一声,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他在此击鼓。 登堂鼓的声音阵阵,传遍好几个宫中。 一处偏远却繁华不已的宫廷中,有位妇人脸上已写满岁月的痕迹,站在檐角下眺望,似在分辨登堂鼓的方向。 看哪,她离开大魏的时间太久了,连登堂鼓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都不知道了。 第126章 你是何人 “母妃!” 不远处的宫门大大敞开着,元桢提着衣角大步奔跑而来,见到温柔和睦的妇人,毫不避讳将其拥抱在怀。 母妃已回来好几日,他几乎每日早朝结束就要过来,不管别人如何如何猜忌,都会照来不误。 好似话总说不完,怎么也待不腻。 李玉和温婉笑笑,伸出粗糙难看的手将他分开,摇摇头告诫道:“皇上,你是九五至尊,是天下之主,怎可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元桢一把握住她的手,细细揣摩着上面每一块茧,想着这么多年来,母妃在王庭部落难熬的日子,心上不由得刺痛。 “母妃,元旭已经死了,接下来该是元烨,他们要为欧阳皇后犯的错误承担,该跪在母妃跟前来谢罪!”提到往事,元桢恨不能立马杀了他们所有人! 受众人艳羡的皇位,困住了他,伤害了母妃,分别的这么多年,失去了那么多。 到头来,一切名利皆为云烟。 李玉和不想看到这样陌生的儿子,拉过他坐在一边的栏杆处,仔细教导:“你切不能儿戏于天下,你是皇上,是帝王,不能因为一些事情就对臣民怀有恨意。你是天下的主人,应当心怀天下。” “母妃……”元桢张张嘴想要解释,说句不好听的话,他可以舍弃天下,只为换一个阖家团圆。 李玉和捂住他的嘴巴,不允许再说出那些不好的话,特意转移话题问:“桢儿,想来你即位也有好几年,怎么连子嗣也没有?凡是历届皇上,到你这个年纪大,孩子都能下地跑路了。” 做母亲的,肯定要为孩子着想。要是一直不曾有子嗣,朝中众人一定会议论纷纷,到时候如何看他? 说到此事,元桢无声叹息:“母妃有所不知,皇后已有身孕了。” “刘皇后?”李玉和微微惊讶,片刻后镇定下来,望着远处高高的琉璃瓦片出神,“她不能生出孩子。” “阿姐也是这么说的。” 元桢如何不知?早前阿姐得知刘皇后怀孕的消息后,立马找他聊过。 刘氏不可权力过大,国公府也不可权力过大。否则,这么多年以来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李玉和知道平昭,以往就属她跟桢儿的关系最好,没想到这么多年来,还是姐弟情深。 她感慨的点点头,想起平昭的面容都已经很模糊了:“我还记得离京时,平昭的孩子已经会识字了,这次也是他来救的我。” “顾今宴乃是朕的臣民,为朕做事,是理所当然。”天下都是他的,有谁敢不从他的命令? 李玉和受先皇教诲,知晓一些朝堂上的事情,见到儿子如此高傲,心中有几分担忧。身为帝王,应戒骄戒躁,以造福天下万民为己任才是最应该做的事情。 母子俩的闲暇谈话很快被打断,寿全公公带人过来,神色慌乱道:“皇上,梁三公子……在牢中暴毙了!” 暴毙! “怎么会?牢中不是有人看守?”元桢微微变色。 “奴才也不知道啊!太医反反复复检查好多遍,都找不到原因,只能结论为暴毙而亡。” 寿全抹了一把额头的汗,也是吓得不行。登堂鼓的声音还一直响彻宫廷,梁刚跪在外面不停赔罪,可梁进却无辜死在了牢中! 可以向万民交代,却不能像梁刚交代。不关怎么说,也是一条好端端的人命啊! 李玉和知道其中关系,及时安抚住元桢,还道:“此事让摄政王处理。” “母妃,连你也觉得儿子不行吗?”他有些不虞。 李玉和摇头解释:“你有你的方法,摄政王有摄政王的方法,他一定比你有经验的多。再说他既摄政,这些事情由他来处理很正常,而你,若是处理不好,将百姓和朝臣两边都得罪,会有损威严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元桢有几分犹豫,片刻后咬牙道:“宣摄政王去御书房。” …… “梁进死了?”洛嘉诧异。 绿竹忍不住拍掌欢呼,那样一个糟践人命的渣渣,就是罪有应得! “外面都在传呢,他死的罪有应得没错,倒是可怜那位孕妇……哎!” 听坊间说,孕妇正好端端行走在路上,忽然一辆发疯的马车狂奔而来,有一个小伙子想救下她,可惜的是,两人皆当场死亡,连腹中的孩子也没来得及见见世面。 洛嘉手握着毛笔,做好了架势要抄写佛文,听到她们的讨论,不由道:“一切皆是命,既然老天爷要了他们的性命,一定会在下辈子弥补回来。” 许是她说的有一点深奥,绿竹听不太懂,来到书桌前挽起袖子研墨,看着低头认真书写的洛嘉,有些好奇:“二小姐,你写这个做什么?” 对照着佛书一边边的誊抄,桌上堆着大量的宣纸。 洛嘉身形端正,笔下写出的字娟秀好看。 静言道:“过几日老太太要去般若寺上香,想亲自抄写佛文带去以示尊敬。她老人家哪里经得起折腾?” “举手之劳罢了,也是为我自己,积一些善德。”洛嘉倒也不觉得久坐难熬,反而很享受这样的清净时光。 她前世不信佛,现在想想,一切皆有注定,对待老天爷,不得不恭敬。 上次跟楚芳打过招呼以后,秦无双就再也没让她离开过自己的身边,就是如厕都得找人看着,不能让洛嘉靠近。 虽说楚芳在洛府里吃得好住得好,可她不满足,因为一双儿女还没有着落,好几次在秦无双耳边旁敲侧击,都被无情回绝,久而久之,大家都有点不太高兴。 摹写佛文时,洛嘉忽然想起曾答应过姐姐的一件事,要找大夫诊断一下她的身体是否有异样,也是为怀龙嗣做准备。 她眉间一动,想起晏飞,当即将毛笔放好,起身准备出门 “诶诶,二小姐你去哪里?字还没写完呢!”绿竹急忙放下墨块,在水盆里搅弄几下,胡乱将手洗干净过后,小跑着跟上他的步子。 两人一前一后,没有乘坐轿子,来到长安巷外边,直奔一家医馆。 绿竹仰头一看牌匾,才知原来是之前来过的地方,就是在这里,诊断出了二姨娘中毒之症。 “小姐,你来这里做什么?不舒服吗?” “来医馆自然是看病了。” 洛嘉拾阶而上,看到医馆正开门做生意,不禁松了口气,放在往常,晏飞可没在家中。 大门半掩着,她没吱声径直推了进去。 不料,医馆里已经坐着好几人,一张张脸看过去,竟还看到了南絮。 “洛二小姐?你怎么来了?”他立马站起来有些意外,没看到身后跟着北方嘴唇动了动,不过没问出口。 绿竹很快留意到他身边坐着的女子,皮肤略显黝黑,但五官端正,还挺好看的。脑子里立马又想起坊间的传闻,断定她就是住在摄政王府里的李玉儿,当下没给好脾气:“来医馆还能做什么?你当散步啊?” 她的语气有点不快,南絮挠挠头嘿嘿一笑倒没说什么。 玉儿斜眼一扫,不过是个丫鬟,有什么傲气的?也没给好脸色,“你是何人?竟这这般说我的人?难道不知道他来自哪儿吗?” “我……”还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丫头的?你的人?简直是胡扯! 不过绿竹没说出来,洛嘉已经挡在她面前,对着玉儿表现的很客气,隐隐带着一丝疏远:“这位小姐,我的丫鬟要是说话有得罪,还请见谅,她并无坏心。” 第127章 痴呆 玉儿眉梢一挑,双手抱胸故意不看她:“谁知道有没有坏心?我们可是摄政王府的人,你们得罪了我,就是跟摄政王作对,难道不知道吗?” 绿竹气的跺脚,看向洛嘉,她不怒也不气。 好在南絮及时补了一句,跟她解释:“李小姐,这位是摄政王的友人,说话……说话要注意点儿。” “友人?也只不过是友人嘛?能比得过本公……能比得过我?” 不过是友人,那她呢?不是友人是什么呢? 正捡药的晏飞听到,也不禁为这位部落公主的张扬摇摇头。 洛嘉知道拓跋玉儿对顾今宴有意思,来到京城以后两人距离更近,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可以加快他们之间的发展。 前世她没多在意顾今宴,所以对后面的事情不太清楚,至于他跟拓跋玉儿到底会发生什么,她不知道。 “洛二小姐,这位是……”南絮准备介绍,没想到被洛嘉制止了,她摆摆手含笑道:“我知道,不必解释。” 他干干笑了两声,张嘴又道:“其实是李小姐不舒服,喉咙痛,才让我陪着来医馆拿点药。二小姐你……也不舒服吗?” “嗯。”洛嘉没有解释,干脆应下,落座在一边默默侯着,等待玉儿看诊结束。 玉儿脸上写满了不高兴,平日里也没见南絮跟她说过这么多话,怎么还跟其他女子解释?忘了之前顾今宴怎么吩咐的吗? 就诊结束以后,晏飞将包好的药递给她,玉儿不情不愿接过,拉着南絮要立马离开。 洛嘉坐在就诊的位置,微微蹙着眉,声音极小问:“我想问下,一直准备要小孩,为什么还是怀不上?” 恰好一个回头的南絮听到,仿若晴天霹雳,呆了一呆,任由玉儿将自己拉走。 晏飞上下打量着她,似也在怀疑,明明一个小小人儿的姑娘家家,怎么就要小孩了?什么时候成亲的? 他道:“你把手递出来,我看一看脉象。” 洛嘉脸颊一红,“不……不是我。是我的姐姐,已经成亲多年,一直想要怀小孩,却怎么也怀不上。” 原来如此。 晏飞还诧异着,这边听到丫鬟唤她小姐,那边又说自己要小孩的事情,多少有点不对。 “你那位姐姐家住何处?要是得空,可以让她到我的医馆来坐一坐,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医者仁心。 洛嘉有几分纠结:“姐姐她……出不来。小女子今日前来,是想麻烦晏大夫跟小女子走一趟,帮她看一下。” 听起来好像不太简单啊?晏飞沉思片刻,问:“去哪儿看?” 洛嘉的眸中动了动,朱唇启道:“皇宫。” …… 等到两人慢悠悠步行回到洛府,已经是夜晚了。 杨管家总算看到她,松了口气。 原来是洛老太太一直没看到洛嘉,怕她去外面出什么事,担心的不得了,晚饭一口也吃不下,非要见着孙女才行。 洛嘉闻言,立即调头去了老太太院中。 还没进门,就听到洛之擎苦口婆心般劝诫,什么不吃饭饿肚子啊,什么嘉儿会安好回来啊。没有想到,父亲哄祖母也会跟小孩子一样。 “祖母,我回来了。” 洛嘉一进门,可以看到祖母身边围坐着不少人,秦无双柳飘飘等人都在,只想着哄老太太吃一口饭。 奈何洛老太太油盐不进,什么话也听不进去,总是嚷嚷着要见孙女。 听到洛嘉的声音顿时眼睛一亮,颤颤巍巍着要站起来。 洛嘉忙走进握住她的手,柔声问:“祖母怎么不好好吃饭?” 兰姨无声叹息,看着手中未曾动过的汤碗,有些无奈:“老太太做了个梦,梦到你出了事,一觉醒来非要亲眼见着你人不可,任由奴婢说怎么劝说也没用。” 谁也不知道老太太做了什么梦,只知道醒来后她显得很慌乱,应是吓坏了。 洛嘉让父亲他们都下去,让兰姨也出去,自己则接过汤碗吹了吹,给老太太喂了一勺。 “嘉嘉,我做了个梦,好可怕的一个梦!”洛老太太张牙舞爪想要解释那个梦境的可怕,满脑子的话,临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洛嘉一面喂参汤,一面耐心问:“祖母别急,你记得什么,直接说给孙女听就是了。” 然而洛老太太只凝视着她,眼神有些空洞,好似凝望的并不是近在咫尺的人。 她顿了顿,嘴唇哆嗦着说:“我梦到你死了,宁儿也死了,她死在宫中,连个收尸的人也没有……” 洛嘉瞬间僵硬。 “梦到你被人下毒,死的很痛苦……” 怎么回事?怎么会跟她的前世那么相像? 会是巧合吗? “祖母你……为什么会梦到这些?”那明明是她的前世啊!是她的死因,是姐姐的死因,怎么去了祖母的梦境? 洛嘉强忍住心里的疑问,她放下捧着的参汤碗,一把抱住洛老太太,轻轻安抚她的背,嘴里呢喃着:“假的,都是假的……” 或许是梦境太过真实,导致洛老太太有点失神,就算已是在现实中仍旧觉得很可怕。 洛嘉也一时凝噎,除了将祖母好好抱在怀里,别无他法。 还好兰姨看出来异样,提前请大夫过来,这时已在外面侯着,得了洛嘉的允许才捧着药箱子进来。 此时的洛老太太神情呆呆的,不说话,只愣愣看着洛嘉,大夫替她诊脉,开了一些安神的药。 另外还意图跟老太太对话,可她总是答非所问。 过了好一会,大夫神情有些失落,看着洛老太太欲言又止,只对洛嘉留下一句:“有点痴呆的症状,不过还没确定,需要再观察观察。” 痴呆…… 洛嘉看着怀里呆呆不说话的祖母,嘴唇动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犹豫回答了一个好字。 半晌后不忘吩咐一句:“此事不能外泄。你是大夫,应该知道的吧?” 洛嘉的脸上面无表情,盯着大夫的眼神里藏着一些警示。 若是被秦无双知晓,指不定会作出什么幺蛾子伤害祖母,最好谁也不要告诉。 大夫知道官家府上都忌讳一些东西,自然不敢冒犯,收了兰姨的银子后,只唯唯诺诺应下:“那下次再来给老太太看诊。” 洛嘉拒绝了:“你不用来了。” 她不放心,还是去找晏飞来最为保险。 大夫愣了下,点头道好,随即默默退下。 怀里的洛老太太动了动,似不安分般,静不下来。洛嘉仔细凝视着她,看到眼里的沧桑,才知晓时光飞快如斯,哗的一下,人就老了。 兰姨将熬制好的中药哄着给洛老太太服下,待她入睡后,与洛嘉坐下商量,方才大夫跟意图跟老太太对话,无论怎么都回答不到点上,哪里还是之前笑着说,要给她做红烧肉的祖母? 要真是如此,一定不能让你其他人知道。 “祖母身边不熟的丫鬟婆子全都撤了,明日我会叫素心和静言过来服侍,有她们护着,其他人不敢对祖母有歹心。”洛嘉道。 兰姨点点头,只能按照她的吩咐去,很是无奈。 好端端的,怎么就有痴呆的可能? “兰姨,以后,就要更加辛苦你了。” 兰姨感慨万分:“说什么呢?都是奴婢分内的事情。” 望着床上沉睡过去的人,洛嘉手指轻轻搭着,眉上凝着一抹愁云。 从院子里出来,已是三更半夜。 万籁俱寂的小道上很冷清,夜色很浓,犹如一副墨画。 洛嘉提着微弱烛光的灯笼,行走在冷冷的晚风中。 走到一半,原本都快到瑶光阁了,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立马调转方向去了祠堂。 第128章 高墙之内,必无完人 祠堂里的烛火从未熄灭过,微弱的光各自在角落里,一闪一闪的。 洛嘉将灯笼放在门口,脱下鞋子,光着脚进入。 面对各位祖宗仙人,规规矩矩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闭上眼虔城祈祷。 “列位祖宗在上,晚辈洛嘉诚心叩首。” 她匍匐着身子,将额头抵在地板上,如此反复好几次,望着牌位缓缓道:“前世枉死,幸得老天垂怜,给晚辈第二次生命。愿想借着重生,将前世所有加害之人全部惩罚干净,奈何祖母身体有恙……今祖宗在上,晚辈对着老天爷发誓,愿意用今生三十年寿命,换取祖母晚年安康。晚辈洛嘉,绝非假话,唯愿祖宗仙人保佑祖母!” 一番言罢,再次叩在地上深深行礼。 窗外有风吹进来,带着一丝寒冷。 外面更好似有细碎脚步声,洛嘉稍一惊,凝神一听,几声猫叫响起。 应是菊园里的狸奴。 她安了安心,继续闭眼诚恳祷告。 活过两世的人,不奢求活的更长,只希望身边的人,能安然无恙。 希望老天爷垂怜。 …… 跟晏飞约好的日子到了。 洛嘉收拾妥当后,乘坐上马车出发去宫中,路上特意让北方绕路而行,来到长安巷接晏飞,要带着他一起进宫,给姐姐看诊。 按道理来说,外间男子未经允许不可入宫。 不过洛嘉知会过洛贵妃,提前拿到一套太监的服饰,已经交由晏大夫穿上,只是有点委屈他了。 好在医者仁心,并未计较什么。 晏飞也并非斤斤计较之人,他既然是摄政王府的专用大夫,一定有他的特别之处。 想着当初自己好几次奄奄一息,都是他背着药箱子匆匆而来,是以洛嘉一看到他总觉得很亲切。 马车内,注意到洛嘉传来的凝视,晏飞感觉如坐针毡,他何时被女子这样明目张胆的看过?手掌擦了擦,微微一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车轮缓缓停下,到皇宫了。 洛贵妃特意带着宫女太监来迎接洛嘉,也好让晏飞能顺利隐藏其中。 虽说宫中的太医医术高超,可很难保证他们不会被其他人收买利用,毕竟是在宫里,很多事情都不好说。 眼看着姐姐入宫的时间越渐延长,肚子迟迟没有动静,也是默默发急。 到了寝宫,晏飞立马张罗着为洛贵妃看诊。 其实一见到洛贵妃的面,便知她身体其实很好,丰韵唯美,不似其他瘦弱女子,很难受孕。 福安将一应宫女太监全部遣散出去,只留下洛嘉在内,看着晏大夫把脉,都没吱声。 洛贵妃掀着袖口,左手把完脉后,又再看看右手,从舒展的眉渐渐变得紧蹙,事情好像并不简单。 洛嘉猜到几分。 宫里果然有人要害姐姐! 晏飞收回手,心情有点沉重,再仔细端详洛贵妃的面目,顿了顿问:“宫中的太医,可说过娘娘身子有什么症状吗?” “未曾说过,他们只道娘娘的身体很好,无其他异样。至于为什么怀不上子嗣……说是老天爷的意思。”福安不忍道。 洛贵妃敛眉遮住手腕,显得很是平静:“晏大夫,本宫的身子是有损坏?” 身在宫廷,很多事情都能很快接受。 晏飞叹息道:“方才进来瞧见娘娘面色红润很不错,可一经把脉才知道身体内里有异样,就是不知,是怎样的手段才会导致如此?” 外表红润有光泽,给人一种身体康健的错觉,实际上内里有损耗,尤其影响生育能力! 宫里的事情太多说不清楚,洛贵妃面色沉郁手指紧紧扣着,在桌上一拍,怒气显然:“上次的麝香事件过去以后,皇上已经下令六宫警醒,奈何还是有人要谋害本宫!” 怪不得皇后一夜就能怀上,而姐姐日夜受宠,肚子一直没动静! 想来,前世也是如此罢! 不知道那幕后之人究竟是用的何种手段,没有露出丁点儿马脚! 洛嘉藏在袖中的拳头握着有点颤抖,再一次,见证到姐姐被伤害,她心里,五味杂陈。 其实,更加气愤的是在怄自己,她竟然……毫无察觉! 洛贵妃盯着地面出神,摩挲着手中镯子许久都不说话。 福安有些担心,唤了声:“娘娘……” 想要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晏飞沉默许久,盘问道:“娘娘每日进食的东西,可都有检查过?她碰过的东西,是否有留意?” “不瞒您说,上清宫内的所有一切全部都有宫女留意的,凡是娘娘接触过的东西,每一样都要检查,就连园子里的花草都不敢懈怠。”福安有些无奈忧愁,都已经那般仔细了,却还是让娘娘出了事。身为宫妃,要是没有子嗣,日后该如何是好? 既然所接触的一切都没有问题,那幕后之人是在哪里下的药呢? 晏飞也拿不定主意,暂时得不出病症的结论,只能先开几副调理身子的中药喝一喝,看看是否会有好转,他的药都在医馆里,只能回去后包好药再差人送进来。 从上清宫出来,洛嘉沉默跟在他身后,脑中乱乱的。 入宫时气氛还好好的,这下大家都不太高兴。 晏飞忽然停住脚步,望着红墙绿瓦,眸中有深思。 跟在身后没注意的洛嘉,一下子撞在他的背上,还没注意踩了他一脚。 “不好意思,我没看见……”她想事情太认真了,没注意前面的人停下。 其实在上清宫中,有一些话不方便明说,晏飞一直憋着到现在。 他转过身子看向洛嘉,严肃的脸上有几分凝重,“有一个问题,不知道二小姐有没有发现?” 洛贵妃久居宫中,平日里稍微有个风寒症状,一定会请太医过来查看。 就算一个太医技术拙劣没有看出她身体里的端倪,其他太医也会看不出吗? 更何况,能入太医院的人,资历已经是相当高了,医术也定在他这种闲云野鹤的人之上。 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从跨出宫门的那一刻,洛嘉就是在思考这个问题,皇上如此重视姐姐,入宫这么多年未孕,肯定请太医检查过,为什么没有发现异样? 还是说,有其他原因? “高墙之内,必无完人。”晏飞淡淡道。 洛嘉与他对视,因为这句话而陷入了深思。 幕后之人,会是皇后吗? …… 宫中,梁刚因小儿子在牢中暴毙而亡,当场昏迷,架势吓坏了众人。 所幸刘寿匆匆赶到,差人将其送回府中,自己则进殿面圣。 时机巧得很,正好元烨与顾今宴也在殿中。 刘寿入殿,行跪拜之礼后起身,落座在一旁。 他不会平白无故进宫,既然跟梁刚是亲戚,想来是因为梁进的事情。 “皇上,听闻兵部尚书家的三少爷在牢中身亡,其中到底有什么原因,一定要请皇上彻查仔细,好给微臣以及梁大人一个交代啊!”他是老臣,祖上更受魏明帝庇佑,元桢就算能拂别人的意,也绝对不能拂他的意。 见顾今宴未曾出声,元桢为了不得罪他,只好出声安慰:“国公稍安勿躁,梁三公子的事情,一定会处理妥当的。” 元烨笑了,带着嘲讽的笑:“皇上,明明是臣子犯了错,怎么讨好人的,变成了你?” 这句话可谓是有点难听了。 刘寿装模作样提皇上解释,还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肃亲王,皇上心怀大魏子民,那梁进也是大魏子民,现如今他无故枉死,连个死因都没有,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吧?” 第129章 说不定人家的姑爷已经找好了 殿中元桢的脸色有些难看,如果不是看在朝中有旧党的份上,他早就跟刘寿梁刚对峙起来,还怕什么? 只可惜啊,人总是要受一些约束。 “本王想问问刘国公,可曾对张家妇人以及朱老二有所赔偿以及表示?”那双没怀善意的桃花眼睨过来,隐隐带着一丝压迫感。 刘寿有些听不明白:“什么张家妇人?什么朱老二的?摄政王在说什么?” 元烨轻呵了声,元桢也跟着面色不太好看。 殿中传出一丝轻笑,顾今宴把玩着青花瓷茶盖,语气已是疏离:“自然是已经命丧黄泉的可怜路人。刘国公竟不知晓吗?” 连无辜枉死的路人名字都不清楚,还口口声声好意思要给梁进讨公道?岂不是搞笑? 刘寿根本没去打听过,什么路人不路人的?就是死了又跟他有什么干系? 不过皇上在上,自然不能如此说。 只见他面露惭愧,拍了拍脑袋叹气道:“瞧微臣这脑子!竟一时忘了他们的姓名!实在该罚该罚!他们二人飞来横祸,着实无辜,待微臣此次回去后,定当好好安抚,宽慰他们!” 刘寿皮笑肉不笑,跟顾今宴对视一眼也是没安好心,他的儿子被砍断一根小手指,这笔账还没算呢! “敢问刘国公,对梁进的身亡,有什么看法?亦或许,是要朕做出什么赔偿?”元桢已经看出来了,刘寿和梁刚就是穿一条裤子的人,平日里也就算了,可如今激怒了民意,也敢如此猖狂,实在是该整治。 刘寿就等着这句话,起身跪在地上,将头抵在地板上,道:“回皇上,微臣以为,梁大人乃是国家栋梁,也曾为大魏鞠躬尽瘁,梁进的确做了天理难容的事情,人命值天价,但还请皇上看在他已暴毙身亡的份上,给梁大人予以宽慰。” 元桢没有答话,因为他不可能为了一个犯下罪过的大臣去得罪百姓。 顾今宴翘起二郎腿,慢悠悠道:“皇上可以答应。” “你说什么?”元桢有点不理解。 “梁家犯下大错,是待罪之身,一不能升官二不能赏财,但是梁进白白死了也不是个说法。皇上可以予以梁大人安慰,不过是几句话罢了,有什么重要的?” 是刘寿自己没有说清楚,所谓的安慰具体是什么,将它理解为几句话没什么不对。 难道他还想让梁刚升官发财吗?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他果然欲言又止。 元桢瞬间便懂了,微微一笑,语气轻快许多:“等下次早朝,朕当着众位朝臣的面安慰,国公意下如何?” 他他能如何? 刘寿原想着,借自己这张老脸出面,在皇上面前多言几句,不仅能不降罪于梁刚,还能额外为他争得一些东西。 谁知碰到一个什么都拿不定主意,处处都听顾今宴的窝囊皇上! “微臣……觉得甚行。”他还能说些什么呢? 元桢点头道好。 方才静了一下,听到顾今宴道:“既如此,国公是顺意了,咱们再来说说其他事情。” 刘寿不解,满头雾水,“臣不懂摄政王的意思。” “张家妇人和朱老二家中的赔偿,国公可以回去与梁大人商议一下,能给到多少?” 要梁刚给死去的人拿钱? “他们是大魏的子民,此事又在城中掀起这般风雨,要是处理的不得当,怕冷了百姓的心。古人都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百姓便是水,朝廷便是舟。” 顾今宴说起大道理还是有一套的,尽管他还有点不自信。 元桢默默点头,觉得很有道理。梁进撞人一事早就该有了解,断断续续拖到今日来,一直逃避也不是办法。 他想了想道:“想必梁大人家底丰厚,一点点赔偿应该没事的。” 刘寿真是一个没注意,就掉进了顾今宴的计谋中。 梁刚做官多年,钱财自是不在话下,只是要他给死去的人做赔偿,实在是…… “如果梁大人家的银子不够,本王想,刘国公肯定会慷慨解囊的。” 这这! 元桢有点憋不住笑意,再看一旁的元烨,也是觉得有趣。 刘寿懵了:“敢问摄政王,梁大人需要赔偿多少钱?” “呀!”顾今宴故作惊讶:“国公不知?一条人命可是值天价啊!” 这不是拿刘寿自己说过的话来堵他吗? “容本王算算,帮你讲个价吧,一条人命千金便够了,不过仍需给张家人赔偿两千金,国公不会不知道张家妇人是有身子的人吧?”还真是将他拿捏死死的。 刘寿脸上青一块红一块,当着皇上的面又不好发作,顾今宴敢当着人说出这么无理的要求,是皇上也默许的。 岂不是故意给他难看? 可眼下若是不应,就是跟皇上作对! 刘寿怎么敢呐? 他强忍着心中不愿,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下一刻又立马跪在地上,向元桢诉苦抱怨,口口声声指责顾今宴滥用职权。 顾今宴悠然看着他,已经猜到是哪一件事情。 “皇上,微臣控告摄政王,他……他仗着自己位高权重,对微臣的儿子刘疆滥用职权!竟然派人砍了他的小手指!” 此言一出,殿中皆是一静。 元桢从没听过这件事,是以听到刘寿的话尤其惊讶,看向顾今宴,眸中带着询问之意。 后者没有否认,微微扬着的下巴好似在挑衅刘寿,那意思就是在告诉他:是本王做的,想怎样? “疆儿一生勤勤恳恳,从未做过不对之事,却被摄政王如此对待。今日臣当着皇上以及肃亲王的面,想质问摄政王,为何会如此残忍对待疆儿?” 刘疆受伤后,从卞城迅速回到京城,见到失去小手指的儿子,当即气的吹胡子! 可听到是顾今宴所做时,想报仇的决心就淡了一些,并不是他畏惧,而是想到皇后生下孩子后,若是太子,则还需要他的扶持与帮助。 眼下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了了。 “摄政王,可有此事?”元桢问。 顾今宴挑眉应下:“确有此事。” “为何?” “回皇上,刘疆伤害了臣的人,并且对臣的人实施了绑架,请问,臣应当袖手旁观吗?”他不会避讳洛嘉的存在,哪怕现在当着皇上的面,当着大家的面,只是不会将那两个字说出来。 事情多来龙去脉刘寿自然是清楚点,可他怎么能说出来?反正都是一张嘴,说东说西不过就是几句话的事儿? 他立即否定,斩钉截铁道:“还请皇上明鉴,疆儿从小本本分分,从来没有犯过事,怎么会做绑架之事?更何况,疆儿跟摄政王交涉不深,怎么还会得罪他的人?莫非摄政王当真是觉得臣这把老骨头好欺负了些?” 自古都有长舌妇,没想到长舌夫也存在。 顾今宴问:“刘疆去卞城做什么?” 刘寿立马道:“走亲戚,有一门远方亲戚在那边。” “那为何要绑架本王的人?” “摄政王莫要胡说八道,疆儿根本就不认识你的人,何来绑架一说?倒是摄政王,难道视人命为草芥么?说杀就要杀,说砍就要砍?” 顾今宴懒得跟他理论,只转头对元桢禀道:“砍掉刘疆的手指,臣不后悔。”侧头又道:“若是刘国公介意,可以立即来砍掉本王的手指。” “你……你!难道就没有王法吗?”刘寿大怒,一股脑挣扎着站起来,指着顾今宴破口大骂:“如此狠心之人,老天爷自然会看不惯!” “哦是吗?本王等着,永远等着。” 他一向是清冷孤傲的,即便在面对刘寿的指责时,依旧不屑于解释。 殿中争论自然是刘寿落了败,刘疆本就行了歹事,当初在坤宁宫里就漏了马脚,是以除了当着皇上的面抱怨咒骂几句,没有其他的法子。 等到来日,皇后生下太子,真正掌握大局之势,定会将他,碎尸万段! 从宫里出来,乌蒙蒙的天空浸着冷意。 坐上回长公主府的马车,顾今宴闭眼小憩了会,忽然想起昨日南絮说过的话,困意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隔着一道车帘,他的询问再次穿出来:“你昨日说的话,都是亲耳听到的?” 正驾车的南絮叹息一声,不知道主子是不是魔怔了,耐着性子答道:“是真的,属下亲耳所听,绝对千真万确!不过话说回来,主子,你到底怎么了?从昨天晚上知晓以后,已经问了属下五次了!虽说洛二小姐模样的确是不错,但她……都想着要小孩了,肯定以及心有所属,说不定……说不定人家的姑爷已经找好了。” “近日没听说过洛府要办喜事。”他淡淡道。 南絮也觉得奇怪,他还偷偷问过北方,不过北方什么也不知道。也对,这些私密的事情,洛二小姐怎么可能让他知道? “主子,从咱们回京以后,你好像还没有跟洛二小姐碰过面?” 顾今宴仔细回想了下,“见过,那日她进宫,本王远远瞧了一眼。” 南絮耸耸肩,不禁为主子感到伤心。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的安排,从洛二小姐出现以后,主子对待她就很不一样。 想想这二十几年,主子好不容易对一个女子这样有好感,却又知晓她可能心有所属,实在是难过啊! 车内没有再传来声响,南絮想问,又怕打搅到他,只好乖乖闭嘴。 第130章 没什么想问本王的? …… 瑶光阁里,伺候洛老太太歇下以后,洛嘉忽然发现肚子有点疼,许是月事又快来了。 一回到房间就赶紧钻进被窝,绿竹又灌来汤婆子放进被窝,暖烘烘的,好让痛意消散些。 好久没出现的北方门也没敲径直走进来,一眼边看到绿竹守在洛嘉身边,面色显得有些关心。 他想起南絮让他打听到事情,话已经到了喉咙,又生生咽了下去。 都已经这样明显了,想必……再没有问的必要了吧? 洛宁身子有恙一事给洛嘉带来了一些影响,回府后的第二天就病了。 梦里迷迷糊糊的,总是会梦见前世的血腥的画面。 她的结局,姐姐的结局…… 再加上月事快来,腹中疼痛虚弱的很,绿竹无奈,只好去找晏大夫开几副止痛药。 服过之后才有所好转。 素心来瑶光阁禀告,说洛莹又回来了。 总之隔个三五天,都要回娘家一趟。 洛嘉没放在心上,也不想将洛莹放在心上,只是感叹她何其幸运,梁进这下已经死的僵硬,他们之间的事情,不会再有人第三人知晓。 “祖母那边看紧点,没必要的人,就不用见了。” “是。” 洛嘉静静躺在床上,想起楚芳的事情,她现在时时刻刻都守在秦无双的身边,根本找不到时机说话。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早点将秦无双扳倒,对大家都好。 只是,要如何让楚芳开口呢? 祖母去般若寺拜佛,秦无双也会跟随,到时候楚芳也一定会跟着,不如……可以试一试。 夜里,洛嘉吃过止痛的药才稍稍缓和了些,不过仍旧保持着捂肚子的姿势入睡。 窗外有人影晃动。 北方立即察觉到不对,鬼鬼祟祟搜查一圈,才发现来人竟然是……主子? “主子你……”夜闯女子闺阁是怎么回事? 顾今宴脸色闪过一丝不好意思,很快又恢复正常,清嗓道:“半夜无聊,出来散散步。” 北方目瞪口呆,“来这里散步?” 外面大道那样宽阔,难道还不够散步的吗? “没你的事了,退下去吧。” “……好。” 隔壁的房间里绿竹呼呼大睡,根本没注意有人闯入瑶光阁。 顾今宴自以为没人发现,蹑手蹑脚推开轩窗,翻了进去,刚一转身,面前忽然一亮。 烛火的光倾泻在少女柔和的面容上,眼中隐隐带着几分疲惫,却又露出几分狡黠。 正含着笑,一动不动盯着他。 顾今宴瞬间石化。 “摄政王好身手,半夜闯入民女闺阁,不知是要做什么?民女这地儿,可没什么好散步的。”她故意这样说。 其实方才他跟北方之间的谈话,已经被洛嘉听到了。 她腹中不舒服,本就迷迷糊糊的,稍微一点动静就能惊醒,没想到半夜还逮着了一只大黑耗子! 顾今宴摸摸鼻子再次不好意思:“本王……走错地了,这就离开。” 说着转身就要走。 洛嘉没有出声,也没有劝住他,只静静看着他接下来的动作。 谁知,面前的男子又不动了。 回转过身子,话里带着几分责怪:“你就不知道拦着本王?” “民女不敢拦着。”洛嘉道。 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出来错,顾今宴总觉得今晚的她有一点不对,话里明明带着不高兴,却还要故作出笑意。 尤其是一声又一声的民女,好似在提醒彼此的身份。 他静默片刻,目光移向洛嘉平坦的小腹,不由道:“你自己的身子,要护佑好。身子骨要是差了,是怀不上孩子的,本王今日过来其实没别的意思,就是……看一看你,就当作最后一面吧。” 等等,等等…… 什么叫做身子骨要是差了,怀不上孩子? 洛嘉低头看看平坦的小腹,再看看他,眉眼间很是困惑。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顾今宴皱眉:“南絮说你准备要孩子,虽然本王不知道对方是谁,但还是恭喜……” “他脑子里装的是豆腐渣吗?”洛嘉再次发问,眸中还有点不可置信,觉得他们俩脑子有点问题。 “什么意思,你……” 洛嘉双手叉腰,微微扬着下巴:“本小姐未出阁呢,什么孩子不孩子的!” 她是真的有点生气了,三更半夜翻到房间来也就算了,还莫名其妙口无遮拦,什么孩子,什么恭喜,简直莫名其妙! 顾今宴也懵了,不过在听到她否定以后,内心还是有点欣喜。 既然她没想怀孕,那南絮的话也就全部都是假的? 顾今宴忽然有种想杀了他的冲动。 洛嘉将蜡烛放回桌上,觉得有些凉飕飕的,随手拿起件外裳披在肩上,双手覆在一起坐在椅子上,优哉游哉的看着他。 一个多月还是两个多月没见了? 她有点记不清,反正新年匆匆而过,岁月也走的悄然无声,什么也没留下。 顾今宴只当来到自己家中,行为举止一点儿也不拘束,甚至也没有闯入女子闺阁的羞愧。洛嘉很想知道他这份淡定从容,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 “摄政王闯人房间的技巧,实在有点不高明。”房间里昏暗,可洛嘉没记错的话,亲眼看到顾今宴蹑手蹑脚从窗户外面爬起来,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谁知她已经醒着,并且全过程目睹。 说起这事,他今夜确实是有点狼狈了。 原本想着,只进来看一眼就走,哪里知道竟被逮着了? 看着悠然自得的洛嘉,顾今宴总觉得心里有点慌。 也是他为数不多的心慌。 “你去找了晏飞?”既然想要怀孕一事为假,那她去医馆肯定有其他的目的。顾今宴忽然后知后觉,为什么在南絮告诉他以后,没有去跟晏飞求证过? 原是他脑子有点不灵光了。 洛嘉点头应下:“找过,有点私事。” 既然不是为自己去找的晏飞,结合她身边人的情况,应该是替洛贵妃问诊吧? 顾今宴猜到了。 “晏飞是哪里人?”洛嘉问,她有点好奇,会说出高墙之内,必无完人这种话,到底知道些什么? “本王不知道。” “你不知道?怎么可能?他可是摄政王府的人!”要是不清不楚的人,都能随意进入王府,岂不是乱了套?洛嘉知道他肯定不想讲给自己听。 顾今宴一直在等,等她问拓跋玉儿的事情,但好像她并不关心,也并未放在心上。 洛嘉沉沉打了个哈欠,起身走到床边,钻进被窝里:“我困了,你走吧。” “记得把蜡烛熄了。”还不忘吩咐他做事情。 “你就没什么想问本王的?”他凝着火光道。 洛嘉闷闷道:“问什么?” 顾今宴有点不高兴了,倏地一下站起来,随手一拂,烛火立马熄灭。 钻在被窝里的人正等着他说下一句呢,却等来离开的脚步声,他走了。 洛嘉将头探出来看了看,房间内寂静无声,所幸放宽心思睡觉,不去想其他。 后面一连几天,再也没见着顾今宴。 洛嘉也没闲着,想法子将审问楚芳这件事提上日程。正好,来到去般若寺祈福的这一天。 洛老太太早早便起来,收拾妥当后来到马车里侯着。因着是她来到京城第一次去寺里,洛之擎不放心,特意告假陪着一起去。 此举引来秦无双的不满,想当初她病重时,老爷都没有告假留下,而如今老太太只不过是去一趟寺庙,就让他不放心? 还真是姓洛才是亲人,外姓的就不是了? 柳飘飘没有跟着去,洛菁也留在家中,路上只有洛老太太洛之擎洛嘉以及秦无双几人,不过还包括各自的贴身仆人,楚芳自然也在列。 各自上了启程的马车后,都没怎么说话。秦无双也一直有意无意的告诫楚芳,不要远离她的视线。 自上一次洛嘉有意跟楚芳提起后,她似也留了心眼,决心好好的听秦无双的话。 不过,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她有的是办法让楚芳说出真相。 路上能看到京城周边连绵不绝的高山,在冬夜的早晨,雾蒙蒙的,很是好看。 洛老太太喜欢,一路都在夸赞。洛之擎笑道:“母亲要是早来几年,喜欢的还会多呢。” 他也只是顺口接过话茬罢了,谁知,立马就没人说话了。 见老太太只是盯着外面的景色喃喃道:“要是你爹还在,也来看看多好?” 洛老爷子没有熬到洛之擎取的功名的时候,一辈子清清苦苦,什么好看的好吃的好玩的,都没有见过。 提到他了,众人都默默不作声。 洛家只有洛之擎这一根独苗,好不容易抚养长大,却没能享到儿子的福气,怎么说也是可惜啊。 话题不太开心,大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接下来的路程都靠着内壁小憩,不一会儿便到了般若寺。 佛门之地,前来行拜的人很多。 洛嘉先搀扶着老太太去庙里祭拜各位菩萨,时已至晌午,又跟大家到后堂用斋饭。 洛老太太在怀阳时,只去过小寺庙,除了拜一拜各位菩萨,没有吃斋饭啊歇脚啊这样的,今日来到规模宏大的般若寺,才发现外头的世界果真不一样。 斋饭清淡,盛多少就必须要吃完,秦无双眼大肚皮小,一会儿嫌弃饭菜没有油水,一会儿嫌弃菜品成色不好,洛之擎压着不乐:“这里是寺庙,你当是樊楼吗?” 第131章 审问楚芳1 “妾身……” “赶紧闭嘴吃吧!”洛之擎根本不想听她废话,眼下饭堂这么多人,非得丢人现眼才行? 况且,方才盛饭时,饭桶和菜盆边上明明写着不可贪多,她非不听。 这要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剩饭,怎么好意思? 被他一说,秦无双觉得自己更委屈了,谁想跟着来般若寺啊?她在府上好好呆着明明更自在,是老爷吩咐今日一定要跟着,不然以为是她自己想来啊? 般若寺的饭菜早就吃的厌烦,方才是觉得肚子饿没办法,可此刻也不是太饿,自然就吃不下了呗!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洛老太太低头喝了一口汤,念念有词着:“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啊。” 洛之擎瞪了秦无双一眼,不再说话。 如此一来,秦无双更觉得被无视,心里火气蹭蹭的冒,又发泄不出来,只埋头将碗里的米拍了拍。 其实她以前性子不这样的,是从再次将管家之权拿回来以后,就开始变了。 况且,一向不受老爷喜欢的柳飘飘,现在也有了身孕,对她而言是大大的威胁。 不管她怀的是女儿还是儿子,如今老爷嘘寒问暖,是真心实意的对她好,这点是没错的。 想起当年自己怀孕时,洛之擎就算再喜欢她,也从没如此过。 洛嘉吃完了,拿起手绢擦了擦嘴,见祖母抱着碗已经喝了两碗黄瓜汤,不由打趣道:“看来,得将寺里的厨子带回府上才行。” 洛老太太呵呵一笑,“我就是一时渴了,多喝几口。行了,出去散散步吧。” 前些日子大夫说她好像有痴呆的症状,后来洛嘉请晏飞来府上见过,的确有点,但还不太严重,平日不会有所影响。 就怕受了打击或者是忽然被惊吓以后,才会复发,平时好好照养着,不会出大问题。 洛嘉其他的都不怕,就怕秦无双知道祖母的病症后,对她有所举动。 祖孙俩来到寺里随意散步,午后有一点太阳出来了,但依旧感觉不到什么温暖。 老太太走累了,便倚着长椅坐下歇歇,牵着洛嘉的手轻轻抚摸着:“你可知,你母亲临终时有什么心愿吗?” 心愿? 大抵是姐妹俩的亲事吧。 身为女子,嫁人就相当于第二次投胎,稍不小心,就能毁了这辈子的。 当初洛宁入宫时,并未知会过老太太,心里有所介怀,后来看她在宫里真过的不错,也算是有点安慰。 现如今,只剩下洛嘉还没有归宿。 “跟祖母说说,你想要的丈夫,是什么样子的?” 洛嘉一愣,脑中下意识就浮现顾今宴的面容,可他…… “孙女别无他求,只要对孙女好,对祖母好,就行了。” “他对你好就行了,对我这个老婆子好不好的没关系,终究是要下黄土的人,有什么所谓呢?” 她很清楚自己的年龄,也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 话题伤感,洛嘉不愿意再提,指着不远处的湖心亭道:“祖母,那边风景好,我们去看看吧?” “好。” 客房里,秦无双借口不舒服窝着不出门,楚芳伺候在身侧,看着外面大好的天气问:“大姨娘当真不出去走走?” “走什么走?一看到洛嘉和那个老婆子就生气!”她倒头睡下,闭上眼睛道:“我先睡一会,下山的时候记得喊我。” 楚芳无奈,只好应下。 从回来洛府伺候秦无双以来,她的性子真是娇惯了不少,哪里还有从前的温婉大气? 整日看着心里也糟糕的很,楚芳没什么追求,只想快点将儿女们落实下来,再席卷一坨钱跑路,那再好不过了! 可是,此时的秦无双没有那么好说话,稍微一点不如意就大吼大叫,要想完成事情只怕得拖得久了。 还是得提前想办法才是。 这边怀有心思,洛嘉那边也开始策划,她将绿竹和素心几人叫来安排,北方也出现帮忙。 今天不回去了,就在寺里歇息,这样才有机会动手。 洛嘉先让静言去告诉秦无双,今天不下山,让她做好准备在寺里歇息。 再给寺里的主持请求,腾出一所空院子给她用一用。所幸主持好交代,并未细问,立马差人腾出空院子给她们用。 夜晚渐至,秦无双一觉醒来已是天黑,不由得大怒,叫来楚芳厉声询问:“怎么回事?我不过是午睡,为什么天都黑了也没叫我?” 楚芳守在门外,忽然听到声音立马跑进来查看,见秦无双怒气十足,心里又是委屈又是愤懑,“大姨娘,奴婢见你睡得正香,并未敢打扰……下午时分,二小姐已经派人过来吩咐说,今天不下山,就在此处歇息。” “什么?她发什么疯?老爷呢?允许了?”秦无双宛如泼妇一样坐起来,胡乱两下将衣服穿好,准备去找洛之擎。 楚芳敛眉:“老爷正陪着老太太在佛堂听经文。” 言外之意就是压根没空理你。 秦无双狐疑了下:“洛嘉为什么要在寺里过夜?” “听说是老太太不愿意离开,连老爷也不能改变她的念头,只好留下。” 如今老爷对老太太是什么都愿意,什么都听从,想着弥补之前的愧疚,给她一个安乐的晚年,尽一尽孝心。 即便是曾经的挚爱,也得撇在一边去。 秦无双的发疯很快就过,脑子里迅速转动,整理好衣衫,顺便理了理发丝:“走,咱们去佛堂见老爷。” “是。” 佛堂在北边,洛嘉也在里面聆听,双手合十作祷告状,烛火打下来,无比柔和。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不用猜也知道是谁来了。 好在秦无双知道佛门重地,应以清净为主,并未大吵大闹,简单跟主持打过招呼后,便跪在蒲团上装模作样的祈祷。 楚芳退到门边,跟绿竹素心站在一起。 里面低沉的诵读声传出来,声音很轻,入耳间,只觉得六根清净,四大皆空。 “楚嬷嬷,你怎么……脸色不太好看?”素心发现她板着脸,似不开心。 楚芳深呼吸一口气,有些无奈,最终没有选择说出来,“没什么,只是觉得佛门重地,嬉皮笑脸的不好。” 说来也是,多少有点不尊重了。 绿竹跟素心交换了个眼神,彼此心知肚明,绿竹立马捂着肚子低低叫起来,不知道怎么回事。 楚芳见她如此,脸上闪过一丝疑问:“你怎么了?不舒服?” “许是……许是晚间的凉水喝多了,闹肚子。素心,你陪我去一趟茅房吧,那边太黑太远了,我怕……”她扶着门框慢慢蹲下来,好似快撑不住了似的。 素心面露纠结,看看里面再看看她,很是为难:“老太太身边离不得人,我要是走开了,老太太找我怎么办?” “好疼啊……” 见她真的很痛苦,楚芳左右看看,身边没有其他人,同为洛府之人,要是不帮助,岂不是有点……不近人情? 顿了一下,犹犹豫豫道:“我带你去吧。” 绿竹见计谋得逞,心里欣喜,嘴上不住道谢谢,一只手搭在她的手臂上,支撑着站起来,往北边方向去。 见到她们两人的身影远走,素心轻轻敲了一下门,一长一短,是为提示。 正好洛嘉的位置就是靠在门边,稍微有一点动静就能知晓,看来绿竹笨笨的小技俩还不错。 她起身,向一边的小僧屈了屈身,默默退出去,径直往绿竹的方向走去。 寺里的光本就昏暗,小道上的灯笼更是用的节省,好长一截路才有灯光。 越往前行,越是黑暗。 楚芳停下脚步张望着,再向后看看,问:“前面不像是有茅房的样子,是不是我们走错了?” “怎么会?我……我下午的时候就来过,是这条路没错。”绿竹尽全力说服,怕她反悔掉头就走,又打感情牌:“其他茅房也有,可寺里都是男子,我一个小姑娘,实在是有些……害怕。” 再怎么说也是女人,楚芳在这方便还是懂的,她虽然有些困惑,但还是坚持着陪绿竹往前走。 直到看见不远处的灯火亮堂,绿竹捂着肚子欣喜道:“嬷嬷你看,就是前面了。茅房在院子里,我就说下午来过,肯定不会走错……” “好,咱们赶紧过去吧。” “嗯!” 前院的院子门口,挂着两个高高的大红灯笼,楚芳和绿竹跨进去,正往院子里面走着,忽然背后一阵风过,大门忽然被关上! 楚芳一惊,“是谁?” 绿竹也佯装很害怕,嘴上还劝着:“这里不会有人来的,嬷嬷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话音刚落,还没等楚芳制止她,立马消失的不见人影。 她们来时是借着小道两边的灯光,并未提灯,可眼下见院子里漆黑无比,除了门口的大红灯笼以外,里面什么也没有,也不知道绿竹那丫头看不看得见如厕?别一不小心掉进粪坑里! 约莫等了半柱香的时辰,绿竹从一开始故意闹出声响,到后面悄无声息,仿佛凭空消失了般。 楚芳等了这么久,心里早就着急了,扬声唤了唤:“绿竹?绿竹?” “你还没结束吗?” “绿竹?” 没有听到任何回响,楚芳顿时僵住不敢再动,从地上摸索着一根棍棒握在手里,好壮大胆子。 怎么回事?绿竹真掉粪坑了? 楚芳慢慢移动着,往绿竹消失的位置走去,一个没留意间,迎面有什么白色的东西飘过来,她陡然睁大眼睛一看,那白色的好似绫布,从远处飘过来,没有伤害到她,却从脖子上轻轻划过。 第132章 审问楚芳2 凉飕飕的触感在脖子上,楚芳不禁起鸡皮疙瘩。 害怕间,不打算找绿竹了,就算她掉在粪坑里也没关系,至少自己的小命得保护住。 于是朝院门小跑着,奋力拉了拉,半天都没动。 怎么……回事?锁住了?这是要…… 想到刚才白绫从远处飘过来,拂过她的脖子,那冰凉的感觉,就像刀子一样在划过。 楚芳不敢再待在这里,用力敲打着院门,祈求外面有人能发现这里,将她解救出去。 可洛嘉拜托主持找的这间空院子,是最偏远的地方,就算发生打闹也不一定能及时发现,今儿,楚芳是逃不出了。 “有没有人?救命啊!” “我被锁在里边了,救命啊!” 楚芳一边大声呼救,一边用力敲打大门,手都酸痛了,始终得不到外面的回应。 洛嘉躲在暗处,面无表情,对着北方微微颔首,再让绿竹轻轻从暗门跑出去,将洛之擎请过来。 闹剧可以开始了。 楚芳开始察觉到不对劲,呼唤求救了那么久都没有人来,而绿竹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是故意引自己来这边的? 绿竹是洛嘉的人,难道是她在背后搞鬼? 楚芳心中大惊,忽然身后响起异样,她僵住浑身不敢动弹,半晌后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蓦地回头张望一眼,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 楚芳背靠着大门,不肯上前一步,细细观察起院子里,希望能找到什么出路。 忽然一抹白影从侧面快速穿过,犹似女子的身形。 楚芳快速看过去,依旧是黑漆漆的一片。 她手心里紧张的汗都要出来了,拳头死死握着,浑身的神经都紧绷着,不敢放松。 眼角一瞥,左边又出现那抹白影! 她一个趔趄,跪在地上,害怕起来,再次用力敲打大门,这次呼救的声音更加大。 听着不远处震耳欲聋的求救声,洛嘉不为所动,算了算时间,绿竹应当已经回到了佛堂,和父亲正在来时的路上。 “二小姐,要开始审问了吗?” “审问吧。” 白影三番五次的出现,三番五次的隐匿,叫楚芳分不清是幻觉还是亲眼看见了。 寺庙里闹鬼?说来岂不是笑话吗? 她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厉声吼道:“何人在暗处搞鬼?这些乱七八糟的计俩简直是笑话!何不出来现身?” 一时间周围静下了。 就在楚芳真的快以为是幻觉时,有一个缥缈空远的女声响起:“我若现身,岂不是会将你吓死?林嬷嬷?” 林……嬷嬷! 这是她在怀阳用的名字,怎么女鬼也知道?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什么林嬷嬷?我姓楚!”她东张西望,双手拿着棍棒,发誓要跟女鬼斗个死活! “哦?是吗?可是在怀阳你服侍我时,可从没说过自己姓楚呢!”语气到最后渐渐恨戾,根本不给楚芳回想的机会,从暗处一跃出来,伸出尖锐的指甲,直直朝她奔去! 怀阳服侍她时? 楚芳这一生只服侍过两个人,除了秦无双那便是……万玉枝! 她陡然瞪大双眼,不敢相信从空中飞跃而来,凌乱披散的发搭在肩上,白衣还可见血点的人是当年服侍过的万玉枝! 那个人……不是死掉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真是鬼? 楚芳腿上一软,眼看着白影朝自己迅速奔来,她尖叫的抱着头不敢对视,嘴里直央求道:“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身前一阵阴风袭过,一双冰凉的手先是搭在她的头顶,缓缓向下,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手上稍稍用力,却也留了喘息的空隙。 “是你!明知我患上喘症,却还在棉絮里夹杂了柳絮,最后索要了我的性命!林嬷嬷!纳命来!” 女鬼恨戾说着,手上力道跟着紧了几分。 早已被吓的四肢瘫软的楚芳哪里还有力气反抗?只求最后能保全一条小命才好! 她艰难的挤出几个字,呼吸渐渐困难:“不是我……是秦无双,是她指使我的……” 女鬼装作不听信她的话,决定给她几分颜色瞧瞧,下了狠手,用尽全力,在一瞬间给她要去见阎王爷的错觉。 楚芳真感觉自己要死掉了,断断续续挤出几个字:“我……有……证据……” 忽然,院子里各个角落都亮起灯笼,脖子上的扼制感也消失了,楚芳眼前一片昏花,捂着脖子好一阵才缓过神。 面前站了一群人,她又是慌张又是害怕的抬眼看过去,吓的不轻:“二……二小姐?老……老爷……” 再看看一旁,绿竹好端端的站着,还有那也不是什么女鬼,不过是一个穿着白裙子会轻功的女子罢了,据说是北方在长公主府临时找来的人手帮忙。 洛之擎面色铁青,怒气已经全部写在了脸上,倒是洛嘉,一脸平静没太震惊,只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楚芳道:“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 看样子他们都已经听到了,哪里还有反悔的余地? 楚芳哆哆嗦嗦着不敢说话,心里已知是大祸临头。 “北方,将她绑起来,送到我的客房。绿竹,将大姨娘请过来相见。” 洛嘉极为镇定的安排一切,丝毫不乱的让洛之擎有些怀疑她还是不是自己的女儿? 听闻自己母亲并不是病死,而是被奸人所害,就这样无动于衷? “父亲,大姨娘是狼还是羊,等会就能知道了。”她道。 洛之擎深呼吸一口气,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爱了那么多年的女人,竟然有这样的坏的心肠? 一时虽很难接受,但还是要面对。 …… 佛堂里。 秦无双早已是如坐针毡,稍一抬眼看向洛老太太,见她身形端正,一点儿懈怠的样子也没有,默默有些佩服。 还有,这些和尚也是,整日诵读经文有什么意思?是能长生不老?还是能永垂不朽? 她暗暗观察一圈,才发现洛嘉和洛之擎都已经不见了。 “怎么回事?” 疑虑刚起,绿竹已经出现在她身后,弯腰低声道:“大姨娘,老爷请你过去一趟。” 秦无双挑眉一扫,缓缓起身:“他走的时候怎么没叫我?” “嘻嘻,这不是差奴婢过来请姨娘了吗?”绿竹笑嘻嘻着. 两人轻手轻脚从佛堂出来,秦无双才发现有点不对,楚芳去哪里了? “楚芳不是在外面吧?怎么没看见人?”她要装出下意识的感觉,不能让绿竹发现她其实对楚芳很在意。毕竟绿竹是洛嘉的人,谁知道他们会谋算着什么? 绿竹佯装张望几眼,装糊涂道:“没瞧着呢。” 秦无双暗暗咒骂几句,真是安宁不住的东西,在寺里也见不着人影!待会见了一定得好好惩罚才是! 两人来到客房的院落,院内一片寂静,颇有种严厉肃穆之意。 绿竹引着她进到南边的客房,这是洛嘉的房间,而秦无双的客房在北边的那一间。 她有些狐疑:“带我来这里做什么?”老爷会在洛嘉的房间里? 绿竹张张嘴正要回答,房内传出洛之擎的声音,听出了一丝不近人情之意。 秦无双原先还疑惑着,听到他的声音后就不犹豫了,直接跨步进入。默默跟在后面进入的绿竹贴心的关上了房门,私事还是关起来门来说的好。 房间里,洛嘉围坐在火炉子边上烤手,洛之擎也坐在一侧,斜眼看过来,示意她先坐下。 秦无双微笑着做到火炉边上,觉得气氛有些生硬,一点儿也不融洽,于是主动开口,想要炒热气氛:“咦?咱们都在这里,怎么不把母亲请过来?她老人家一人在佛堂里,也太无聊了些。” “心中有佛之人,会觉得听经是恩赐。只要心中有鬼之人,才会觉得无聊。”洛嘉毫不掩饰的,跟她正面怼了起来,如猎鹰般的眼睛顺过来,敌意显而易见。 秦无双不明所以,看看洛之擎再看看她,呵呵笑道:“二小姐怎么如此说话呢?咱们来到寺里拜见佛祖,定然都是心中有佛之人才对啊!” 洛嘉嘴角一勾:“是吗?父亲,你觉得呢?” 洛之擎身形一动,不打算起什么铺垫,侧头对着帘子里面道:“出来吧。” 谁在那边?秦无双诧异着,却见到楚芳从里面走出来,她很狼狈,眼神也格外闪躲,一眼就能认出出事了! 难怪在佛堂外面见不到人,竟是来这里了? 秦无双恍然大悟,她就说洛嘉和老爷为什么相继离开,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 “你怎么……” “姨娘很好奇,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对吧?”洛嘉直接道,直勾勾的眼睛毫不示弱。 秦无双莫名有些心虚,但仍强装镇定,掩了掩嘴唇解释说:“原本我是让她在佛堂外边候着的,可出去一看竟然没有人?身为奴婢的,连主子的话也不听了,自然是很好奇啊?” “果真如此?难道姨娘不会往其他方面上想想?例如,是不是做了亏心事?” 她表情一滞,眼中愤怒一闪而过,却还要装出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侧头责问楚芳:“二小姐的话都听到了吧?可是你做了亏心事?如果是的话,尽早交代清楚,否则你的那一双儿女没了娘亲,后半辈子会如何,谁也不知道!” 楚芳面露恐慌,这已经是赤果果的警告了! 第133章 你以为,帮凶会无罪 秦无双也忒恶毒了些,竟然拿她的孩子来警告! “奴婢……”她结结巴巴,说不出个所以然。 洛之擎眼神投射过来,眸中同样带着警告,但跟秦无双的意味不同,他是想让楚芳尽快说出真相,好还玉枝一个真相。 “大姨娘急什么?我只说了有人做亏心事,可没说是楚嬷嬷的?难道,大姨娘心中是有鬼吗?”洛嘉故意用玩味的口气,明明没有明说,字里行间却都带着很清楚的意思。 “二小姐什么意思?难道是我做了亏心事?”她微微眯着眼睛。 洛嘉耸耸肩,一笑而过:“我没这么说过。” 接着侧过头,将楚芳叫到身边来,让她不比跪下说话,坐在凳子上就行。 楚芳有些惶恐,看看秦无双,似在犹豫。可脑中不自觉想起她方才威胁自己的话,最终默默走向洛嘉身边,低垂着脑袋,不去看旁人。 原本已经隐忍着火气大秦无双,这下是真的忍不了,手绢在掌中被随意揉捏,咬着牙挤出来几个字:“楚芳,你可是我的人……” 洛嘉正视她,嘴唇动了动:“楚嬷嬷是洛府的人,以前是,现在,也是。” 这以前二字,就很灵性了。 洛之擎哪里听不出其中的狐疑? “嬷嬷你实话告诉我,我的母亲,究竟是谁杀的?你说实话,我便看在你曾为洛府人的份上,饶你一面,也会给你的孩子一份善终。可你若是撒谎,我当场杀了你,再返回去杀李林李娇。”谁也不肯相信这是一个妙龄少女说出来的话!洛嘉没有觉得这番话有多胆大亦或是血腥,毕竟,她做的出来。 秦无双诧异无比,手指着她微微颤动着:“你,你……就不怕被官府捉拿?” 洛嘉回给她一个大大的微笑,无声的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没有想到,她直接挑到了明面上来说? 楚芳有些错愕,但脑中也在快速思考,洛嘉是府上二小姐,更有贵妃姐姐护佑,她有那个能力做出那些事情,而秦无双,左右不过是姨娘,看如今的样子,更不可能被扶正。 况且,按照楚芳对秦无双的了解,这次事情平息以后,极有可能会报复在她身上! 与其这样,倒不如…… 楚芳深呼吸一口气,没敢看秦无双,只凝着烛火道:“奴婢……乃是受人指使,才做出迫害夫人一事。” 受人指使,受谁的指使? 洛之擎很显然已经忍不了了,他本就对玉枝的死怀有愧疚,现如今忽然被告诉她是被害死的…… “受谁指使?速速说出来!否则我送你入火炉子见阎王爷!” 咬牙切齿的声音,已经能知道他有多气愤。 炉子里的火正茂盛着,似也在旁观这场闹剧。 秦无双被他的呵斥一吓,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心上震荡,缓缓闭上眼睛。 楚芳不敢再有所隐瞒,于是从头说起,将秦无双安排她回怀阳的事情统统说了个底,包括如何对夫人佯装的很忠心,以及到最后在棉被里塞柳絮,导致了她的死亡。 听着她一字一句,宛如讲故事般,而那位主人公正是她的母亲,洛嘉心里绞痛万分。 洛之擎顿时目瞪口呆,根本没有想到还有这样一层事故? “也就是说,玉枝并非病死。” 楚芳也知道错了,利索的从凳子上起来跪在地上,“老爷,奴婢也是被人指使,一切都是大姨娘的意思!跟奴婢完全没有任何关系啊!” “你以为,帮凶会无罪吗?”洛之擎起身,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压迫感让楚芳和秦无双都有些害怕。 秦无双也跪下来,眼泪说来就来,她的眼泪总是很听话,时时都能让她看起来梨花带雨。 她扯着洛之擎的裤脚,拼命解释:“老爷,楚芳是胡说八道的,妾身跟夫人都没有见过,怎么会去伤害她呢?肯定是楚芳自己跟夫人有愁怨,杀了夫人再来嫁祸给我!一定是的!” “大姨娘!”楚芳吼道:“你为什么还不承认?背负着一条人命会过的舒心吗?” 她跪着爬到洛之擎面前,伸手发誓:“奴婢今日所言,要是有任何一句假话,定天打雷劈,儿女不得善终!求老爷明鉴!” 楚芳没有丈夫,一个人好不容易才扶养大两个孩子,对于她来说,李林李娇就是她的性命,是她的一切! 现在,竟然敢以此来起誓,怎么可能会是假的? 洛之擎厌恶的将腿拿开,转头看向洛嘉问:“你一早就知道?” “我是知道,可父亲不知道。” 他深呼吸,吐出一口浊气:“楚芳一人说话不算,可还有人证?” 洛嘉有些心凉,那些来龙去脉都已经很清楚了,难道还不能证明吗? 她反问道:“父亲还想怎样的人证?母亲已经化为白骨,就在黄土里躺着,而如今杀害她的仇人正在此处,前因后果都清楚了,你却犹豫了?” “难道父亲是认为,同床共枕了那么多年的心上人,不可能有害人之心是吗?” 洛之擎觉得她话过于难听了,玉枝的死他很难过,可无双…… 他摆一摆衣袖,甚烦此事,正欲开口之时,房门被忽然推开,半截拐杖先入大家的眼。 那是……洛老太太。 “老婆子我,来当人证够不够资格?”只见在兰姨的搀扶下,洛老太太怒气冲冲走进来,环视房内一圈,目光落在眼眶通红的洛嘉身上,一抹心疼闪过,拐杖在地上杵了杵:“趁我不在欺负嘉儿?我看谁有这个胆子!” 洛之擎没有想到她会过来,脸上很是难看,赶紧将秦无双推了推,两步跑到老太太身边去,作势要搀扶她。 老太太却不领情,不露痕迹的甩开她,往前走了几步,拐杖在秦无双面前敲了敲,示意她让让路,别挡在中央。 然后径直去了洛之擎的那个座位,极为坦然的坐下,威严自然而然的泄露出来。 秦无双不敢再有所举动,只眼巴巴的看向洛之擎,希望他疼疼自己,再想想办法。 只可惜,老太太出场,就没那么好糊弄了。 “方才,是谁说楚芳的话不算?人证不够的?”洛老太太明知故问。 洛之擎面露惭愧站出来,他并非是那个意思,只是想到人已经没了,而且楚芳也好久没有在洛府里任职,谁知道她是安的什么心?万一是存心破坏他们家中关系呢? 他来到洛老太太的面前,想让她别那么气,可怎么也没讨着好脸色,只好讪讪站到一边。 “我在怀阳生活了一辈子,在洛宅里也待了一辈子,如今已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不知道有没有资格做证人?”她继续嘲讽着。 洛嘉偷偷抹了抹眼泪,眼眶确实是通红的,不是听到楚芳描述的前因后果而伤心,而是被洛之擎的态度凉透了心。 母亲已入黄土,逝去多年,终于有一天能得见真相与光明,父亲却默默选择了秦无双。 洛老太太转向楚芳,将拐杖杵在地上道:“今日你道出当年真相,并非主动自首,而是情形所逼。楚芳,倘若你自愿去官府自首,告发秦无双,李林与李娇,洛府自然不会让任不管,保不齐看在你的诚心份上,给他们一个安稳的下半辈子。而你要是做了缩头乌龟,明日一早回去,他们会立即被扫地出门!” 楚芳脑中开始回想牢中的生活,永远没有出头之日,可再想想,孩子是她在世上唯一的羁绊,当初不也是看了信纸上的内容,才拖家带口来到京城吗? 是她自首,还是从此以后过着昧着良心的日子? 秦无双忽然抓狂跳起来,“楚芳!你别听他们的!你要什么?钱财吗?我家底还很多,全部都可以给你!千万别听他们的话去自首,那样你会坐牢的,会坐一辈子!” 官府二字让她彻底抓狂,前半生过的风光潇洒,虽始终没坐上正主的位置,但衣食无忧,受人尊重。 后半辈子要是在牢中暗无天日,她会死的! 看着她已经到了胡说八道的地步,洛之擎一把推开她,眼中带着嫌弃:“秦无双!看看你自己到底再做什么?” 眼前发疯的女人,怎么会跟以前那个温婉可人的小妾想到一起? “你嫌弃我?当年是谁抱着我说我吟诗风雅,说我风情动人的?这才过了多久?就嫌弃我了?怎么?难道是想念那个已经死的僵硬的万玉枝吗?”秦无双咄咄逼人,说出的更是难听。 “你……”洛之擎真是气的吹胡子,现在是什么局面?怎么能说这种话?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怎可同日而语?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房间内很是清楚,秦无双被扇的眼冒金星,半天才缓过来,回头一看,巴掌的主人今晚是洛嘉! 只见她面无表情的揉了揉手,一个字也没说,眼神却好似要杀人般。 秦无双哪里肯挨一个小女孩的打?当即甩着巴掌要打回去,谁知手腕竟被扼住,手掌一下停在半空中。 第134章 我的父亲究竟是谁? 回头一看,对上洛之擎盛怒的眼睛,脚上一软。 “我看你才是反了天了!”他咬牙切齿。 秦无双被一呵斥,眼泪立即出来,感慨自己多年来的情感全部都是喂了狗,万玉枝是她杀的又怎样?要是她还活着,来了京城,稳坐夫人位置,还有她什么事情? 方才与洛嘉对话时,眼看着他要保下自己了,没想到洛老太太凭空出现! 看着眼前这个同床共枕十几年的男人,甚至还为他生儿育女,到头来连自己都护不住! 秦无双将洛之擎重重一推,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不顾他倒地在什么地方,头也不回拼了命般朝门外跑去。 没有防备被推倒的洛之擎摔在了火炉子上,火星四溅,连洛嘉的衣服上都被烫了好几个洞。 兰姨反应迅速,指着门外大声道:“她要逃跑,快抓住!” 北方敏捷跑出去,却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房内因着火炉打翻一下子乱起来,绿竹她们护着洛嘉,兰姨虽不喜欢老爷,但还是上前为他拍打灰尘,再齐手齐脚将灰烬收拾干净。 夜神了,四处都黑漆漆的,不好找。 北方独自一人回来,没有带回秦无双,他摇摇头:“寺里找过了,没人,下山的路我也检查了一遍,连个影子都没看到。” 那她跑哪里去了? 房中几人静静坐着,气氛安静的可怕。 洛老太太也很忧愁,好好的一个家,就是因为她才成了这幅模样。 要是玉枝还在,此刻应该是阖家团圆,安安康康吧? “说不定,她根本没有下山。”洛嘉摸着腕上的佛珠淡淡道,佛珠是白日主持赠送给她的,说是有缘。 “没有下山?怎么可能?我把寺里每个角落都找遍了,都没见着人。”北方困惑,他一个习武之人,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能知道,怎么会容忍秦无双在眼皮子底下藏匿? 洛之擎等人也同样奇怪。 洛嘉的眸子转向他,提起之前思过的事情:“之前大姨娘来寺里思过几月,想必将寺庙里里外外都摸清楚了,万一是她找到了什么藏身之处呢?” 说的也是,思过的那段时间,她无所事事,想必每日只能乱窜,搞不好已经知道寺里所有布局。 对于一个熟路的人藏了起来,大家还真没办法。 洛老太太道:“无论如何,是她心中有鬼,如今更是畏罪潜逃,玉枝的死极有可能是她策划的,这点已经毋庸置疑。” 老太太的话分明是说给洛之擎听的。 是啊,她一逃走,就是坐实了罪名。 “行了,都去歇息吧。”老太太打个哈欠,困了。 洛嘉不放心她晚上一个人睡,怕秦无双折返回来报仇,执意要守在边上。绿竹等人也跟着不肯离开,都怕秦无双会破罐子破摔。 北方在一边默默举手:“你们,是忘了还有我吗?” 还真是忘了。 洛嘉满脑子里只想着秦无双会回来报仇,根本没留意到北方还在身边,不过有他在自己也要留在祖母身边,守着她才安心。 “熄灯吧。” 出乎意料的是,一夜无虞。 次日一早,众人坐上回洛府的马车,因着秦无双的事情,大家都不太高兴,洛之擎尤其沉闷,也不肯坐在车内,只靠在外边跟北方并肩坐着。 回到洛府后,柳飘飘带人出来迎接,却发现少了一个人,正要开口问时,绿竹悄悄做了个手势,她立马知道分寸。 不过是去了一趟寺庙,人少一个,大伙也都不高兴。 许是有什么事情吧? 各自回院后,洛嘉吩咐北方找人看着点恭亲王府,秦无双不可能一辈子藏在寺中,等安全了一定会想办法跑出山,去跟洛莹求救的。 她们母女俩,也像狼狈为奸的样。 梅园一下子冷淡了,洛衡没有瞧见娘亲回来,在房间里大哭大闹,怎么哄逗都不行。 哪怕洛之擎亲自去劝说也无果,只好摆摆手不想再看见,最后还是老太太差人把孩子抱过去,哄了好大半天才笑起来,看样子,衡儿是得养在她膝下了。 …… 彼时,已是第二日的夜晚,四处静悄悄的,恭亲王府门口,一个狼狈不堪的妇人左顾右盼,生怕被人发现端倪,连敲好几下大门,终于见到有人开门。 一开口便是:“我是清侧妃的娘亲,我要见清侧妃!” …… 北方回来禀告,的确在恭亲王府见到了秦无双,她被洛莹收留了。 “二小姐,要不要属下去把她抓回来?” 洛嘉凝眸一想,问:“你能神不知鬼不觉把她带回来?” “是,不会惊动到其他人。” 留她在外面,虽躲躲藏藏,但总归是保留了一条性命。洛嘉不想她活着,可也不想那么快处决她。 不然,送给她一份大礼怎么样?好叫她再气上一回,于是带着楚芳去了衙门。 为了不给洛莹救出秦无双的机会,洛嘉并没有掩饰她的罪证,反而大张旗鼓的去衙门伸冤,押上楚芳在衙门口击鼓鸣冤。 京兆尹很快接收这个案件,得知洛嘉带来的只是帮凶而不是主谋,于是下令全城通缉秦无双,包括恭亲王府,也得照例去查找一遍。 此时的恭亲王府内,洛莹听闻外面的消息,很显然已经坐不住了。 在一边坐着的是秦无双,更是焦急不已,看向女儿,只希望她想办法不要让自己被衙役抓走。 “莹儿,你可有什么好办法?” 洛莹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有时明明也很聪明,有时却笨的不像话,直接指责起来:“当初楚芳带人来洛府时,你就应该赶走她,而不是留在府上给自己白白留下一个祸端!你还问我怎么办?我还想问老天爷呢!现在全京城都在通缉你,我作为你的女儿,怎么可能躲得过搜查?这不是白白给我添乱吗?” “我……莹儿,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想当年,要不是因为怀上了你,你那狠心的爹丢下我跑了,我怎么可能算计到洛之擎的头上?” 洛莹陡然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她说的:“你在说什么?我不是洛府人?” 只顾着抱怨的秦无双后知后觉,竟然没有想到先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她捂着嘴不敢再动,看着女儿再说不出话来。 很快捕捉到话里的不对,洛莹的脑瓜子几乎是轰隆隆的响,这样天大的消息竟然到现在才得知? “娘亲你是说,我不姓洛?” 秦无双立马摇头拒绝:“我没有!是你听错了!” “你怀有身孕,才找到了父亲,然后嫁给了他?” 洛莹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到头来居然还会是一个外人? “如今已经到这幅田地,你实话告诉我!我的父亲到底是不是洛之擎?” 眼看着女儿逼问,秦无双双手掩面,急急起身想要逃离出去,却被洛莹拉了回来,母女俩对峙起来。 “我……我不知道,真的是你听错了。”她还在否认。 洛莹才不相信什么说错的话,一个人在情急之下,最有可能说出来的就是真话,她没有说错! 为了让娘亲能心甘情愿说出真相,她劝诫道:“恭亲王府也就这么大,等到衙役们过来搜查,我可不能保证你一定不会被找出去,可若娘亲你说实话,说不定我还会拼死护佑你。” 这……如今连女儿都跟她耍起手段了? 秦无双欲哭无泪,门外忽然有人进来禀告,说是京兆尹亲自带人过来,要彻彻底底查一下恭亲王府。 换做以前元旭还在时,就是给京兆尹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上门来,现在是元旭不在了,洛莹的脸面没人看得起,恭亲王府也名副其实,自然就能随便进出。 母女俩现在前厅中,很清楚能听到门外的咚咚声,仿佛下一刻他们就会破门而入。 秦无双真急了,她不想被抓走,也不想坐牢。 一把拉住女儿,万分恳求道:“莹儿,好莹儿,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山下跑下来,鞋都跑烂了这你是知道的啊!现在洛府不容我,怎么连你也要撇开我?我可是你的娘亲,怀胎十月的娘亲啊!还有衡儿……衡儿还在府上等着我回去呢!” “娘亲你还在做梦吗?是你策划的杀了万玉枝,杀了洛嘉的亲娘,她还能让你回洛府吗?衡儿是洛府的孩子,你走了,他的生活还是一如往常不会有改变,因为他是洛府的儿子。而你,时间一久找不到了,权当死在外面,洛府谁会关心你?” “莹儿……” “实话告诉我,我的父亲究竟是谁?” 秦无双看看门口的方向,敲门声直打击着她,干脆一下破罐子破摔,嘶声道:“我不知道……当时我喝醉了,迷迷糊糊只知道是一个富家子弟,至于他叫什么,是哪里人,我……我都不知道。” “就那一次有了你,我当时很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于是将主意打到了洛之擎的身上,这才入了洛府,成了姨娘。” 富家子弟? 洛莹有所狐疑,不过情况紧急没有细致发问,而是将春桃叫过来,让她带着秦无双去了府上的密室。 第135章 怎么会有他的东西? 外面的咚咚声显得很急促,已经很不耐烦了。 等了许久许久,才看到有管家出来开门。 京兆尹不太高兴,黑沉着脸问:“这么久不开门,都在做什么?” 他的手下敲了那么久,不可能无人听见,唯一的可能就是在拖延时间,难道秦无双真的藏在里面? 管家笑嘻嘻的赔罪:“大人实在不好意思,府上下人不多,有时候难免没听到,还请千万见谅~” 见不见谅的都无所谓了,反正现在门开了。 京兆尹只哼了一声,没作回答,肯定知道里面有猫腻,当下没耽搁,带着下属直接闯了进去。 早准备好迎接的洛莹,已经在前厅等着,见到京兆尹怒气冲冲进来,装模作样的,走上前询问:“什么风把大人吹来了?” 她眼中茫然,好似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可京兆尹平日断的案不少,一进来就能看出些蛛丝马迹,例如洛莹的身边没有人伺候,厅中也没人守着,而桌上还有半杯没喝完的茶水。 绝对不止她一人在这里。 京兆尹没有多说,直接让人在王府内搜查,非要抓住秦无双不可。 此举激怒了洛莹,她厉声一呵:“你们做什么?没有本宫的允许竟然在擅自做主?当这里是菜市场吗?” 本来她这个清侧妃的名号,民间很多人都不认可,虽说是元旭强夺来的,可毕竟守了活寡,没个男人依靠,谁又能真正听她的话? 京兆尹也没将她放在眼里,可表面上还是得客客气气,嘿嘿一笑:“娘娘,下官是接到了洛二小姐,你的姐姐控诉,说洛府的大姨娘策划谋害了她的亲生母亲,也就是洛府的夫人你的嫡母,还有帮凶一起作证呢!可如今秦无双逃的无影无踪,翻遍整个京城也找不到人,无意间又接到通报说她藏匿在你府上?这不,下官为了还洛二小姐母亲一个清白,只好过来看看。若有得罪之处,烦请见谅!” 管你见谅不见谅!今日是搜查定了! 一个有名无权的清侧妃,跟一个洛二小姐的洛贵妃相比,傻子都知道选什么。 洛莹脸上很难看,娘亲已经藏匿的很好,也能保证他们一定找不到,但是京兆尹这份态度实在是另她不喜! “行,你们搜吧。可若是没搜出什么,一定要将虚传情报之人拎出来说个清楚,要是他故意骗了大人,可千万要好好惩罚一番!” 今日当着外面那么多人的面,在她的地盘撒野,定然要给他们一个教训。 京兆尹继续嘿嘿一笑:“这是自然。”转头对下属严厉道:“给本官好好的搜!要是漏掉任何一个角落,提着你们的人头过来见我!” “是!” 下属们在府上左窜右窜,连花瓶都要探进去看一眼,生怕错过任何的线索。 京兆尹也跟着一起寻找,可搜查一圈下来,什么下落也没发现。 时辰慢慢飞逝,很快天黑了。 弟兄们整整一下午都在府内寻找,反反复复好几圈,依旧什么都没发现。 “大人,会不会是消息有误?”其中一个小兄弟禀道,已是累的气喘吁吁。 京兆尹镇定下来仔细想想,随后摇头道:“洛二小姐敢当着那么多百姓控告,且亲眼看到秦无双在恭亲王府,应该不会有假。” “那……属下们找不到怎么办?” 怎么办?总不能跟清侧妃撕破脸皮吧?京兆尹没得法子,只好到前厅去给她赔个罪。 洛莹施施然坐着,仿佛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并且一点儿也不意外。 她双手抱在胸前,等着京兆尹到面前来赔罪。 “娘娘,未搜查到什么,今日之事,打扰了!” 洛莹轻笑着喝了口茶,挑眉道:“大人,不是本宫说你,要是再发生什么事情,可一定得调查清楚了再过来,今日是碰上本宫好说话,要是碰到其他什么人,说不定压根不让你离开呢!” “是是是!娘娘教训的对,下官记下了。”京兆尹只好赔笑,心然而里鄙夷的很。 “春桃,送客。” 春桃从一侧站出来,福了一福:“是,娘娘。” 京兆尹这才注意到她,方才一直没出现过。 目光向下移动,看到她都鞋边粘着一些湿漉漉的灰尘。 近几日无雨,怎么会有泥泞?方才也在府上检查过了,并无裸露在外的泥巴路,她是在哪里踩到道? 春桃面露微笑送他们出去,举止很是得体。 京兆尹走在她身后故意问:“这位妹妹,方才怎么没见着你?” “哦,我去了不远处的糕点铺给娘娘买吃的了。”她回答着事先说好的措辞,尽管搜查的人很多,可大多做自己的事情,根本没有谁注意到她究竟有没有出过府。 “是吗?”京城里的每一个角落京兆尹都很清楚,距离恭亲王府的糕点铺子也只有一家,那就是纪氏糕点,要去往他那里,全都是青石板路,根本用不着踩上泥土。 很显然,她在撒谎,一定去做其他事情了。 京兆尹没有声张,从恭亲王府离开后直接回了衙门。 次日派人去洛府给洛嘉禀告,说清昨日搜查之事,同样也说清春桃的可疑之处。 “元旭在时,恭亲王府里就有很多的密室,当初被翻出来的密室想必并不是全部,洛莹一定将秦无双藏在府上。”洛嘉万分笃定,因为在后门处她安排了人守着,从头到尾都没有见到人出去。 这么看来,洛莹是真的打算保下秦无双了? “二小姐,接下来该怎么办?”北方问,按照他的意思,不如直接去恭亲王府将秦无双提回来,直接了当一些,省去这些莫须有的麻烦岂不是更好? 洛嘉摇摇头,她要给秦无双制造恐慌,让她像一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那样过日子。 “梅园现在有人住吗?”她问。 绿竹摇摇头:“自从秦无双逃跑以后,衡少爷去了老太太膝下扶养,梅园里的婢子们也都遣散了。” 洛嘉想,也许在她的住处能找到线索,说不定能找到些什么? 于是起身,大步跨出房门,径直往梅园方向去。 …… 以往喧闹的梅园没了声音。 洛嘉带着绿竹进入,横冲直撞进入房间,不让她动手,自己慢慢来寻找。 桌上摆放的是上好的茶杯茶壶,架上陈列的是不菲的古玩字画,就连洛衡临时写字的小小书桌,也是采用的最好的宣纸笔墨。 她这样的待遇,府中找不到第二个人。 洛嘉仔细检查房间内每一个地方,就连架子上的镂空角落也不放过。 再打开秦无双的梳妆匣子,发现里面有一块锦布包裹着的东西,摸了摸,好像是玉佩,形状还有点熟悉。 她拿出来,掀开锦布一看,愣了一愣。 青玉的澄澈玉佩,中间嵌着一个福字,尾端还系着两个蝴蝶扣。 这个是…… 洛嘉觉得一定在哪里见过,闭眼仔细回想,从今生到前世的种种,脑中闪过无数个画面,忽然灵光一现! 是他的东西! 秦无双怎么会有他的东西? 洛嘉略微吃惊,难不成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不可? 她凝视着玉佩半晌,最终决定放回去,将一切放回原位。 她不可能记错,绝对不可能,那块玉佩出自彩云夫人之手,是特意给刘国公刘寿的护身符! 秦无双怎么会有? 前世的记忆中,他们两个并没有什么联系,难道说,又跟母亲的死一样,前世根本不知情? 洛嘉困惑其中,喊来北方去查秦无双有没有跟国公府扯上关系,得到的结果是否定的。 他们没有联系过。 “她怎么会有刘寿的玉佩?” 北方猜测道:“会不会是刘寿遗失的,只是恰巧被秦无双捡起了?” 洛嘉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按照她的性子,一定不会对一个捡拾的东西过于稀奇,且那样用锦布好好包裹着,肯定很珍惜很爱护才是。 既然想不到头绪,就先缓一缓,等找到秦无双再逼问也不迟。 恭亲王府。 终于等到搜查的人走的干干净净,秦无双才万分狼狈的钻出来。 她理理头发,嘴上不时咒骂几句。 想起洛府那群人就火大,要不是她们斤斤计较,自己如何会成为这副田地? “楚芳已经被关进衙门了。”洛莹道。 秦无双早知道她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当初就该一脚踹开,可想到她手中还有自己的把柄,万一惹祸上身……所以才勉强留她在身边,没想到还是遭殃了! 李林李娇也一定不能留,得想个法子尽快解决掉! “娘亲,我的父亲,可有什么标志性的特征?或者是物件?”洛莹再次询问,她一点儿也不介意,甚至还能开口称呼那个没见过的男人为一声父亲。 在她的心中,同样憎恨洛府,憎恨洛之擎以及洛嘉。 况且,娘亲也说了,那人是富家子弟,按照年龄推算,现在怎么也是高门大户了才对! 看着女儿如此关心亲生父亲的身份,秦无双很是无奈,她真的不知道,那晚确实是喝醉了乱来一通,根本没有见到那人是什么样子,不过…… 她眼睛一亮:“情急之下,我偷偷取下他的玉佩,应该能辨认身份……可是时间那么久了,他还在不在,都是个问题。” 第136章 这下可糟了 十几年过去了,那男人是老了病了还是死了,都一无所知。 洛莹不肯就那么放弃寻找亲生父亲的念头,既然娘亲万分肯定洛之擎并不是她的父亲,往日的父女情谊想必也不用再有了。 “娘亲,那块玉佩如今在哪里?”她问。 秦无双有些错愕,隐隐猜到了她的想法:“你是要……去找他?可这京城茫茫,我不知他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万一寻不到……” “寻不到就算了,可要是找到了呢?你也说了他可能是高门子弟,按照时间推算,说不定就在如今的高门大户之中。”洛莹已经迫不及待了。 “这……玉佩我留在洛府了,要是想取出来,只能你回去一趟。”她现在是戴罪之身,走到哪里都是人人喊打,如何还能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之中? 这点洛莹自然明白,她也想好了,明日就能回府走一趟,至于借口嘛,好说。 …… 洛老太太不知道从哪里听到岳楼的饭菜乃是天下一绝,非要嚷嚷着去一趟。 执拗不过她一个老太太,洛嘉叫上洛菁与柳飘飘一起,都陪着老太太一同前去。 马车停在繁华不已的大门前,立马有接客小厮前来迎着,绿竹报上提前订好的包间,跟着小厮往二楼走去。 楼中宾客满座,欢笑嘈杂。 洛嘉与老太太落座后,叫来小厮点菜,为了让祖母吃个痛快,将这里的招牌菜全部都叫了一遍。 反正有北方跟在身边,再多的饭菜也吃的完,或者打包回去也行。 “祖母也未免太馋了些。”洛嘉故意说笑。 洛菁掩面道:“隔壁有家酒楼菜品也很不错呢,祖母,下次咱们去那里吃怎么样?” 相处的时间久了,她也从以前不敢大声说话,变成现在能跟祖母说说笑笑了。 柳飘飘笑着责怪一句:“你这丫头……真是眼大肚皮小,今儿的饭菜还没下肚,又望着明日的了。” 洛老太太纠正她:“菁儿说的很好,我很喜欢,你莫要责怪她。” “是是是,老太太你高兴就行。”柳飘飘嘴上说着,其实心里高兴的不行,看看秦无双再看看她?老太太的态度一眼就明了。 说到头来,人还是要本分些的好。 门外有人敲门,菜上来了。 一碟又一碟的美味佳肴鱼贯而入,香味扑鼻,终于等到菜肴齐全了,大家见老太太动筷以后才跟着动筷子。 因着佳肴点的不少,洛嘉也没那么讲究,干脆让北方和绿竹她们也一起坐下吃饭,暂时不用顾忌彼此的身份。 一开始都不愿意,还是老太太发声后,才纷纷坐下。 “这肘子不错,肥而不腻,软糯糯的,祖母来尝尝。”洛嘉给她夹了一大筷子。 洛菁尝到一道菜,觉得口感甚佳,也纷纷给洛老太太夹,不一会儿,就堆成了小山。 楼道间忽然想起一阵噼里哗啦的声音,紧跟着就是女子的咒骂跟小厮的赔罪。 洛老太太微微皱眉:“外面怎么了?” 这位女子的声音很熟悉…… 洛嘉放下筷子,擦擦嘴道:“祖母你先吃,我出去看看。”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声音的主人应该是拓跋玉儿,哦不对,现在应该叫做李玉儿。 洛嘉推门出去查看,楼道间围着一群人,她身子小,很容易挤进去,定睛一看说话女子的身影,果然是她! “撞到本小姐一句道歉就能解决?” “我这裙子有多贵你知道吗?” “赔的起吗?” 李玉儿不停质问,强势的问话让小厮的脑袋越渐低沉,嘴上只敢呢喃着:“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 再看李玉儿的身前,果然有很大一片污渍。 小厮性格老实,虽在岳楼打工,但又不是家产万贯,看到价值不菲的裙子弄脏了,害怕自己赔,又低落又害怕。 洛嘉摸了摸身上钱袋,扬声唤了句:“接着!” 李玉儿诧异回头来看,眼前一个秀气好看的钱袋子直直朝自己扔过来,所幸她反应的快,双手稳稳接住。 下一秒,看向洛嘉这边的方向,不太高兴道:“你的?” “不用谢,当做赔你裙子的钱。” “你!”李玉儿晃晃钱袋子,轻声嗤笑:“你知道我这条裙子多少钱吗?你赔?赔的起吗?” 洛嘉侧头想想道:“要不,你也把他的衣服弄脏?这样不就公平了?” 她指的是小厮。 李玉儿当公主十几年,从没有人敢这样挑衅过她,当下便怒了:“你叫什么名字?上次听南絮叫你洛二小姐?可是前两日去官府报案的那位?真是可怜啊,这么大的人,连自己的母亲也守不住……” 她说话实在太难听,两个人的争执,直接说对方就是,为何要提别人的母亲呢? 洛嘉眼眸一沉。 李玉儿看出她不高兴了,呵呵一笑,双手叉腰,正要继续嘲讽时,一抹紫袍现身到跟前,将洛嘉与她一隔,谁也看不见谁。 “顾今宴你来了!我等了好久,点的菜都冷了!”李玉儿欢喜一笑,双手握住他的手臂晃了晃,口气极为撒娇。 好不容易挤进来的南絮看到洛嘉也在时,看看李玉儿再看看她,唤了声:“洛二小姐。” 随后而来的北方出来查看情况,没想到与主子和南絮相遇,场面一下子愣住了。 “她是你的人吗?”洛嘉在问顾今宴,在面对众人害怕的摄政王时,她的语气就跟普通人说话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李玉儿反问道:“当然了!” 顾今宴斜眼扫了一眼,她立马不吭声了,微微垂着脑袋,好似自己受了委屈。 “不是。” 淡淡吐出两个字。 洛嘉轻呵。 李玉儿拉过他的手臂问:“顾今宴,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做不是?” “北方,掌嘴。” 什么! 洛嘉安静站在一侧,面无表情的脸上显得有些让人害怕。 “可是……”北方有些犹豫,他虽不知道李玉儿的真实身份,但主子既然让她住在摄政王府,肯定是有地位的,当着这么多人掌嘴,总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啊。 “你敢掌我的嘴?”李玉儿上前一步,来到洛嘉身前争辩,觉得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她什么身份?王庭的小公主,能随便被人欺负? 洛嘉微微仰着头,气势不甘下风:“怎样?” 怎、样? “这里是大魏的地盘,你又是谁?能是谁?” 如今大魏并未收复北狄,要是被大家知晓王庭的公主在京城,一定会抓起来,用来威胁拓跋义投降! 李玉儿不敢承认自己的身份! 她欲言又止,气势顿时减了大半。 是啊,这里是大魏的地盘,她的母亲回到了皇宫,成了大魏皇帝的生母,而她身为王庭公主,却在摄政王的府上居住,成何体统? “北方,掌嘴!”洛嘉再次命令道,掌的不是李玉儿的嚣张跋扈,而是她的口无遮拦! 北方揉揉手腕,作势就要上前动手,下一刻却被顾今宴拦住。 “不可。”短短两个字吐出来,犹似带着些许的求情。 洛嘉觉得很好笑:“为什么?” 顾今宴凝视着她,什么都没有说,却又像说了什么。 “顾今宴,你一定不让吗?” 他顿了顿,很久后才回答一个嗯字。 洛嘉懂了,低着头没说什么,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个什么物件,交到他手上,随即转身离开。 围观的人群好奇交出的是什么,南絮一眼便知道了,有些不解问:“主子,洛二小姐把你送她的令牌还回来了。” 令牌? 李玉儿脸上的得意僵住了。 她在摄政王府住了那么久,多次央求顾今宴给自己一块令牌都没能要到。 可刚才那位洛二小姐居然有? 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 从岳楼出来,洛嘉一直黒沉着脸上了马车,唯有在面对洛老太太时才笑一笑。 二楼包间的靠窗位置,顾今宴站在窗口向下眺望,直到马车消失不见,才缓缓移回眼神。 南絮往外面瞅了一眼,说着风凉话:“这下可糟了。” 李玉儿安安分分坐在一边,见到顾今宴是真生气了,不敢吭声。 她不就是普普通通的顶个嘴?不就是普普通通的说过头了一点吗? 至于这么生气吗? …… 次日,洛莹大摇大摆乘坐轿子回来。 洛之擎刚好休沐在府上,她来到比较早,府上还正在用早饭,尽管如此,洛之擎还是亲自跑出来迎接。 都说家丑不外扬,可嘉儿带着楚芳去衙门闹得沸沸扬扬,事关莹儿的母亲,她不可能不知道。 今日回府,不知是不是回来算账的? 早饭行动匆忙,很快就将碗筷都撤了下去。 洛莹与洛之擎一同进入,脸上说说笑笑的,看起来很是和睦。 然而她脑子里极为清楚,就算洛之擎此时对她再好,在得知她并非是洛府血脉以后,都会翻脸的! 两人来到厅内,洛老太太一行人已候在此处,并不是说看重洛莹的身份,而是想问问秦无双是否在她府上? 偌大的京城找不到人,又没有逃出城,最大的可能就是藏在洛莹那里。 偏偏洛之擎试探问了好几次,都没能得到什么回复。 第137章 玉佩已经没了 “都在呢。”洛莹翩翩入座,整理好衣裳,视线在每个人的脸上都逗留了一圈,接着拿起桌上的糕点轻轻抿了一口,复又放下,正色道:“二姐姐去衙门告发我的娘亲了?” 她来准没有安好心,这不,盯上洛嘉了。 既然没做亏心事,也不怕鬼敲门,洛嘉回望着她,眼中清明:“正是。” 她面露愁容,显出几分心焦:“楚芳并非洛府忠心耿耿之人,可娘亲是为洛府生儿育女过的,虽不是功臣,但也有苦劳对吧?如今,因为城中的舆论风波不小,娘亲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本宫作为女儿,很是忧心。” 看来,是为秦无双开脱来了? 洛嘉也不甘示弱,毕竟事关自己的母亲,谁又能退步? “侧妃娘娘是觉得,害人无罪了?” 洛莹哎呀一声,“哪里的话?本宫只是觉得,都是一个府上的人,有什么事情不能关起门来说?非要闹到衙门去吗?现如今,整个京城里,不知有多少人笑话咱们洛府呢!” 这也是洛之擎不高兴的,洛嘉也确实没有经过他的允许就去了衙门。 看着洛莹在面前说着风凉话的模样,洛嘉反问:“若换作我,谋害了秦无双,娘娘会怎么办?” “嘉儿你这……你这是胡说八道!”洛之擎呵斥道。 什么谋害不谋害的?这样的话怎么能说出来? 洛莹黒沉着脸,已经不高兴了:“那就要看,你有没有本事谋害她?” 洛嘉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轻声笑了一声,意思不言而喻。 她那种与生俱来的骄傲,和无所畏惧,正是洛莹缺少的,她也厌恶看到这样的洛嘉。 既然狠话今日都说了,来日不管成什么局面,都是无法避免的。 从前厅出来,绿竹想起洛莹那样趾高气扬的模样,气的吐血,不过是混到了一个侧妃娘娘的位置,还没了丈夫,怎么能这样高傲? 更何况,字里行间都在透露着夫人的死不重要,秦无双为洛府生儿育女才是最重要的。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想当年,老爷入京求官职,都还是夫人建议的呢! 唉! 回到瑶光阁,洛嘉叫来北方问话,确定秦无双还在恭亲王府中,并没有离开。 洛莹藏了她,回到府上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什么心思一眼便知。 “清侧妃去了梅园。”静言小跑着进来禀告,她原本是去厨房给老太太准备一些参汤,路过后院时,看到洛莹带着人急匆匆往梅园里去,压根没注意到她。 梅园已经空了,洛衡也在老太太膝下养着,她去那里做什么?缅怀吗? 洛嘉忽然想到梳妆匣子里的那块玉佩,会不会跟它有什么关系? 她招手唤来绿竹,在耳边低语几句。 很快洛莹就离开了,平时无事她根本不会回来,现在秦无双也没在,她绝对不可能只是单纯的回来坐坐。 说不定藏着猫腻。 天黑了,绿竹小喘着气回来,对着洛嘉摇摇头,“玉佩已经没了。” 一定是洛莹拿走了。 “北方,你近几日跟紧她看看,有没有拿着玉佩去见过什么人?或者有没有去过什么地方?”那块玉佩是刘寿的东西,可打听过了,并未跟秦无双有过什么接触,也没跟洛莹接触过,那玉佩会是哪里来的? 更何况,现在洛莹有目的性的回来取走玉佩,想必很重要。 “二小姐,那秦无双还会回来吗?”府上的下人已经不称呼她为姨娘了,那样一个害人精,简直是不配! 洛嘉摇摇头,她也不确定。不过,府上还有衡儿在,她肯定不放心。 菊园里,洛菁在学柳飘飘的动作,给未出世的弟弟或者妹妹做鞋子,她的手很巧,一教就会,甚至做的比柳飘飘都好。 看着已经长这么大的女儿,柳飘飘心里真是感慨,如今,只需要再完成她的亲事,就该圆满了。 “我这腹中的孩子,懂事。”她一面串线,一面叹道。 要知道,秦无双给她下毒多年,已经很严重的损害到身体内里,怀孕根本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可听洛嘉的话,专门让晏飞大夫开药,这半载来,身体养的越发好了。 洛菁笑道:“娘亲一定会得偿所愿。” 柳飘飘抿唇一笑,垂着头没有说话,她为妾室,要是能生出儿子,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可若没有……也是天意,不能勉强。 洛菁认真缝制,手法越渐熟练,聊起外面的事情,也很是关心:“不知道大姨娘有没有消息了?” “她?活该死在外面才好!”柳飘飘一时嘴快,后知后觉想到要为腹中的孩子积德,于是呸呸几声,重新道:“看她的造化吧。” “娘亲你说,我们要不要帮二姐姐一把?”她眼眸明亮,询问娘亲的意见。 帮一把?柳飘飘不太懂,她们都是深宅里的人,没什么能力,要如何帮助洛嘉? “大姨娘人是逃的无影无踪,但她心中肯定是在意衡儿的。要是我们散步一些谣言,就说衡儿患上重病,待消息传到恭亲王府去,一定有人按捺不住的。” “你的意思是,秦无双藏在恭亲王府?”柳飘飘有些震惊,片刻后又觉得很正常,如今城中,谁还要收留她? 洛菁刚好绣完一只鞋,天蓝色的样式极好看,不管是男孩女孩都能穿。 “女儿以为,二姐姐帮我们那么多次,如今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帮到她了,也算礼尚往来不是吗?”她嘴上道。 柳飘飘仔细想想,随便找几个人散播谣言就行,反正也没人会怀疑到自己头上。 于是就依了她的意思。 第二日,恭亲王府就听到了洛衡病重的消息,秦无双果然坐不住,内心摇摇欲动,想要回去看一看儿子。 不过有洛莹阻拦着,并没有得逞。 昨日她回去瞧过了,明明就好好的,活蹦乱跳着,怎么会病重? 哼,洛嘉也真够可恶的,为了让娘亲回去,竟然想出这样恶心的法子? “衡儿真的没事?”秦无双有些不相信,仔细算算日子,已经有五日没有见到衡儿,是她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怎么能割舍? 最好是能够将衡儿接出来,留在她身边,这样才不会每日挂念。虽说是养在了老太太膝下,可她心里只想着万玉枝那一双女儿,怎么会对衡儿好? 万一,万一衡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一定要亲手杀了老太太! “娘亲放心,衡儿活蹦乱跳着,他再不济也是洛府唯一的孙子,要是过的不好,你觉得父亲会同意吗?” 洛莹就是估摸着这层,才没有对衡儿动心思,不然,早也看不惯他留在洛府了。 她从怀里摸出来那块锦布包裹的东西递给秦无双,今日回去只为了折腾这一遭,虽然面对洛之擎装傻了一番,但总算拿到了。 秦无双面露欣喜,小心翼翼打开锦布仔细检查一眼,立马就笑不出来了,她问:“你刚才打开看过吗?” “我只敲开一角扫了眼,东西不对吗?”她不想多待在洛府片刻,匆匆拿了就赶紧离开。 秦无双将锦布彻底打开,拿出玉佩看了几眼,复又放进去,一脸愁容:“为了安全起见,我特意在锦布里放了两根头发,就在玉佩下面压着,绝对不会掉出来!” 可现在打开却没有了! “东西被人动过了?”洛莹心里也跟着一紧,被人看过倒是没什么关系,就是怕看过的那人认得玉佩是谁的。 要真是这样,可就麻烦了。 秦无双也有些着急了:“莹儿,那咱们……要怎么办?” 玉佩的主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要是被偷看之人捷足先登,该怎么办? 洛莹也开始在盘算下一步,如何能调查到玉佩的主人,如果那人没有什么价值,就当做白费力气,没什么大碍,如果那人位高权重,岂不是对她有大帮助? 想十几年前是什么光景,居然能拥有如此精致不菲的玉佩,一定非富即贵! 看来,娘亲当年也是攀上高枝了。 …… 摄政王府。 李玉儿已经有好几日都没有见到顾今宴,从来到这里后,他就没有在王府住过,不过每日还是要让南絮例行到跟前来询问。 现在好几天过去了,南絮没出现,他也没出现,看来是真生气了。 “不就是一个小官家的小姐吗?我这个公主跟她比起来,难道还要逊色不成?”她趴在走廊栏杆上,想着该怎么跟顾今宴和解。 想起洛嘉还给顾今宴的那块令牌,李玉儿明明不高兴,但还是劝服自己那块令牌不重要。 但如果后来南絮不补刀的话,她或许真的这样认为了。 “令牌不仅能出入摄政王府,还能出入长公主府。” 李玉儿顿时傻眼:“顾今宴把能自由出入两大府邸的令牌给一个,一个小官家的女儿?” 主子的心思谁能猜到呢?南絮也不太明白,但他是个话痨,没忍住,一下将之前所有顾今宴跟洛嘉的事情都聊了出来。 李玉儿仔细听了很久,微微失落,神情不太开心。 第138章 国公府提亲 这么说起来,他们一起经历的不少? 想当初王庭内乱时,拓跋侯腹背受敌,将她挟持住用来威胁二哥,是顾今宴在关键时候站了出来,于危难之际将她救下。 也正是因为那一刹那,才让李玉儿对他有好感。 她性格本就强势,不喜欢那些柔柔弱弱的大魏男子,却对顾今宴情有独钟,说来也是缘分才对。 可这缘分,事先也没有打过招呼。因为,顾今宴并不喜欢她。 “我看他对那小官家的女儿平平淡淡的,应当也不会有什么感情才对?”李玉儿佯装出不以为意的模样,反正她就是对顾今宴有好感了,任凭那小官家的女儿怎么做。况且,她都已经把令牌交给顾今宴了,以后应当不会有什么交集吧? “南絮,帮我安排一辆马车,我要去见见那位小官家的女儿!” “你要去见洛二小姐?”南絮吃惊,这位强势的主儿什么亏也不吃,稍微一两句就能跟别人怼起来,偏偏洛二小姐也是不服输的主儿,两人一对峙,岂不是会直接打起来? “小公主,你就不要去招惹洛二小姐了。” 李玉儿斜眉一扫:“让你就快去!事情是我做的,跟你没关系!” 执拗不过她,南絮只好不情不愿去安排马车,忙里偷闲,偷偷给北方报了个信,让洛二小姐做好准备。 很快接收到信息的北方,立马告诉给洛嘉。 “李玉儿要来这里?做什么?跟我吵架吗?” 还没见过这样的,上赶着来人家府上闹架。也许李玉儿过来的初衷并不是吵架,可按照她们两人的脾气,怎么可能会平和下来? 绿竹也有些担心,上次在岳楼里的情形,大家都是看到了的,那位李姑娘来路不明不说,性格还凶的火爆,而且连摄政王都护着她,实在是莫名其妙。 “小姐怎么办?要见她吗?” 洛嘉当然也不想,甚至还想给她点颜色看看。 她细细揣摩了一下,吩咐绿竹去把洛衡抱过来,再安排一盆满满的面粉带过来。 面粉? “你打算治一治李玉儿?”北方猜到了。 洛嘉满意点点头,不错,等李玉儿来了就看好戏吧。 半个时辰后,杨管家前来通报,摄政王府来人了。 来的是一位娇俏的小姐。 绿竹嗤之以鼻,但想到接下来的好戏,已经开始隐隐期待。 侧头一看洛嘉正专心跟洛衡玩耍,两人笑的正高兴。 绿竹出去将门掩上,再让北方从窗子进入,将面粉放在门顶上面,稳稳当当着,只要有人一推开,立马会变成面粉人。 那边杨管家领着李玉儿已经来到了瑶光阁,一跨进院子就只看到绿竹在清扫树叶,她微微扬着下巴问:“你家小姐呢?” 绿竹示意看向房内,道:“喏,在里面陪小少爷玩耍呢。” 房内的确有欢笑声传出来。 李玉儿瞥她一眼,往里走了几步,跨步上了台阶,在门外停下。 听到里面有说话声,不由得黑了黑脸,小官家的女儿就是这么没规矩,来人了也不知道出来迎接一下! 她心中抱怨着,一把推开房门,左脚已经跨了进去,还没来得及看向房间内的情形,忽然有什么东西从头上倾倒下来,瞬间将她淹没在一片纯白之中! 李玉儿的双臂因惊讶错愕而大大张开,犹如一个雪人,呆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房内的欢笑声戛然而止,一个小男孩率先跑过来,指着她惊讶无比:“二姐姐,你看,真的有雪白的人!” 什么……雪白的人? 李玉儿要疯了! 她胡乱拍拍身上多余的面粉,看着缓缓走过来的洛嘉,气得要死,嘴唇直哆嗦着:“你……你竟敢算计我!” 很是无措的洛嘉一脸无辜,佯装不知道怎么回事。 一旁的杨管家吓坏了,这位可是摄政王府的人,要是出了差池怎么办?当即跟绿竹带着一起去了隔壁清洗面粉。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洛嘉已经都等的不耐烦了,衡儿也快坐不住,想要回祖母身边去,可他作为重要的证人,怎么能轻易离开? 洛嘉使尽了浑身解数才将他留在身边。 气势汹汹的李玉儿重新进来,下意识往头上看了一眼,确定没异样才敢进入,看到故作无辜的洛嘉,气得牙疼。 “你们洛府,就是这样待客的?小心我回去告诉摄政王,让他端了洛府!” 好大的口气。 洛嘉没有直接跟她吵嘴,而是看着她临时穿上自己的衣服,觉得还挺合身,夸赞道:“没想到我的衣服,小公主穿上也很是合身。” “你管我合不合身,穿你的衣服是你的福气……”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了,因为她捕捉到了话里的重要信息。 她在称呼自己为小公主?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 李玉儿一下子镇定,落座在一侧椅子上,眸中带着审视:“你知道本公主?” 她在王庭时从来没有听说过洛嘉,来到京城后也极其确认没有暴露过身份,怎么会有人知道? “只是听说过。” “不对,我自来到京城就换了姓,你无论如何也打听不到的,难道是顾今宴告诉你的?”李玉儿很快又打消这个念头,因为顾今宴什么性子她清清楚楚,绝对不会在背后乱说什么。 更何况她的真实身份重要,不能随意被人知道,否则后果很严重。 洛嘉轻笑一声:“不用好奇我为什么会知晓你的身份,有些事情天生就是不能解释的。今日是我跟小弟一起玩耍捉迷藏,谁要是敢往门外跑就得受惩罚,这才放了面粉在上边,没想到,竟让小公主遭受到了。” 北方默默嘀咕,有些人说起谎话还真是脸不红心不跳。 说起这事李玉儿很生气,原本她是想过来跟洛嘉好好谈一谈,说说话之类的,没想到她居然暗算自己! “你……” “二小姐大事不好了!”又是杨管家急匆匆的跑进来,喘着气指着外面道:“国公府派人来提亲了!” 国公府? 刘疆? 洛嘉一下站起来,面色微微紧张:“父亲呢?他同意了?” “还没说呢,这次是国公爷亲自来到府上,还带了不少礼品。” 连杨管家都在说大事不好,可见跟国公府的这门亲事是有多不好? 奇怪,刘疆不是很讨厌她吗?现在还上赶着让刘寿上门提亲,是什么居心? 李玉儿在京城中待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怎么说也认全了京中这些贵族们,自然也知道国公府是高门大户,不是一般人家能进入的,没想到也能为了这样一个小官家的女儿来提亲? 转念又想,这样也好,让别人娶了她就不会再去烦着顾今宴了! 这门亲事,她极力促成! 洛嘉脑中快速思索,按照父亲怕事的性子,一定不会直言婉拒,可她跟刘疆已经是水火不容,要是亲事真成了,怕不是要被国公府啃的连骨头都不剩! “绿竹,咱们去前厅看看怎么回事?” 府上求不得其他人,只有自己出面才能扭转局面。 而彼时的北方悄悄隐去,一个轻功跃上屋顶,朝长公主府的方向走去。 前厅里热热闹闹着,也许是帮着大红花的礼品格外喜人,使人看了都有一种过节的喜悦。 偏偏这份喜悦,不是所有人都希望有的。 当洛嘉黑沉着脸过来前厅时,刘寿正跟洛之擎聊天,两人都呵呵笑着,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 “嘉儿来了,快快进来坐,这位是刘国公,之前曾见过的。”洛之擎一看见他,就让她坐到身侧的位置,看到身边还有一位,经杨管家介绍,才知道是摄政王府的李玉儿小姐。 京中人人都知有位李小姐住在摄政王府,可她到底什么来头还没人调查清楚过。 刘寿也是第一次见到,所以觉得面生。 他含笑的看向洛嘉,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很是满意:“二小姐真是出落的标致,难怪我那小儿子每日都念着,这不,还求着我特意来到贵府上提亲!只要没吓着二小姐才好!” 刘寿虽然笑着,但是却不达眼底,他故意勉强的笑容,看起来更是虚伪。 断指这件事,他不可能不知道。 如今假惺惺上门来提亲,是打的什么算盘?等洛嘉进府后,好欺负吗? 刘疆还是太嫩了,凭什么认定她一定会服从? 洛嘉没有在刘寿面前胆怯,反而笑脸盈盈道:“刘国公说笑了,民女长相平俗,普普通通,怎可与世子谈婚论嫁?” 洛之擎只感觉额间有汗隐隐浸出,不由得拂了拂,心上忐忑。 听女儿的意思,是不愿意了。 其实他也不愿意,宫中谁不知道洛贵妃与刘皇后的关系,若是嘉儿去了国公府,要洛贵妃如何自处? 只是洛之擎还没有想到该如何婉拒,没想到嘉儿一来直截了当说明了意思。 “二小姐难道是觉得疆儿不配吗?”刘寿故意说笑,但气氛并没有因此缓和,因为他发现了洛嘉眼中的坚定。 疆儿说过,在卞城就是因为她,顾今宴才砍了他一截小手指。 一个小小官家的姑娘,跟顾今宴能有什么故事?能不管不顾那样伤害疆儿? 要是将她挟持住,不管是对付顾今宴,还是对付洛贵妃,都是很不错的利刃。 只可惜,洛嘉是个有棱有角的人物,要想让她屈服,光是用提亲来压制她,是远远不够的。 “刘国公说错了,国公府这样的高门,小女子不敢进入。更何况,刘皇后与我姐姐在宫中水火不容,我若是不顾及姐姐而答应这场提亲,只怕枉为洛府人。” 她竟然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