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岳父是李世民》 第一章 为了小媳妇幸福 贞观四年,六月。 十九岁的张阳在一处田地边忙活着,推着一块大石头反复地碾着稻米。 因为家里没有磨盘,张阳只好推着一块笨重的大石头。 在这个年头稻米少见,去年的时候张阳从一个岭南商人手里买了一些稻种,今年阳春时节种下,到现在也可以收获了。 虽然种出来的稻米颗粒不饱满,一株水稻上能吃的稻米不多,也足够自己和小媳妇吃一顿稻米饭了。 来到这个朝代,张阳是一個贫困潦倒的人,家里连可以耕种的一亩地也没有,要种地也只能自己挖一块田,还不能太大,不然村民就会来闹。 这些稻米还是自己在河边挖了一片水田种出来的。 汗水已经浸湿了衣衫,张阳瞧着已经碾出壳的淡黄色稻米,满足的笑了笑。 因为水土的关系关中很少吃稻米,普通人吃得都是粟米。 小媳妇说她小时候吃过一次稻米,看她讲述时眼神中的向往,张阳说什么也要让她再吃一次。 将碾好的稻米全部装入一个布袋中,一粒都不想落下,应该有个三斤左右。 吃力地直起身子,张阳放松着自己发酸的腰背,又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朝着家走去。 家就在长安城中,东市街角的一个宅院。 大唐民风彪悍又淳朴,常常有家中主妇痛打丈夫的场面。 小媳妇是张阳用上辈子学来的土味情话哄来的。 李玥现在的气色比以前好了很多,已经没这么苍白了。 小时候气血就不好,按说她小时候应该贫血。 只不过她的贫血有些严重,面色中还带着一些苍白,不过比以前好。 小媳妇年纪还太小,今年只有十四岁,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好好调理才行。 宅院不大不小,是她家的父母留下的。 看着张阳一头大汗回来,衣领口湿漉漉的。 李玥皱眉看着他说道:“你是不是又出去做苦力了?” 张阳提着装满稻米的布袋子说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李玥低头朝着布袋看去,“呀!稻米!” 讶异的李玥捧起一把稻米反复的看着,又抬头看了看张阳皱眉放下稻米。 她用自己的袖子给张阳擦着汗水说道:“吃了不少苦吧,稻米金贵。” 张阳咧嘴笑了笑,“家里还有一些熏肉和野菜,咱们晚上吃稻米饭。” 说完张阳便走入了家中后院开始忙活。 点好泥炉之后,张阳把洗好的稻米放入干净的小鼎当中,小鼎大小正好,盖上一个盖子便开始煮米饭。 这个小鼎是家里最值钱的东西之一。 一般来说鼎只有权贵人家才能用。 李玥也说不清这个小鼎的来历,只是说很早以前家里了。 家中没有像样的炊具,这个小鼎就当锅用。 由于自己一贫如洗,小媳妇自己有宅院。 之前听小媳妇说过,他父亲出远门了一直都没有回来,母亲生产的时候难产过世,家里只有一个老奶奶照顾着她。 两人成婚之后老奶奶便去世了。 李玥那时候哭得很伤心。 两人的婚礼很简单,没有人来做媒,也没有宾客。 老奶奶主持下,两人算是成婚了。 因为李玥身体差,又年龄太小,张阳一直不同意同房。 老奶奶去世之后,家中只剩下夫妻两人过日子,虽说日子清贫但也能解决温饱。 说是父亲出了远门一直没有回来,张阳倒觉得这个男人估计嫌自己媳妇生了个女儿,又体弱多病,这才离开。 说不定已经在外面又组建了一个家庭。 这年头也有男尊女卑,尤其是在生男生女的立场上,很多人家只要男孩。 张阳内心很反感这种落后的思想。 按照周遭人的说法,自己进入女方家住算是入赘了,周遭邻居也有一些闲话。 不过穿越到这个时代,已经活了两辈子的张阳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只要小媳妇跟自己过得好就好。 稻米端上桌,还有一碟野菜和一碟熏肉。 夫妻俩对坐着吃饭。 李玥坐在张阳做出来的椅子上,捧着饭碗吃下一口稻米饭,幸福地眼睛眯成一条缝。 椅子太高,李玥双脚不着地,幸福地晃悠着双脚。 饭后李玥洗着碗筷说道:“你听说了吗?” 张阳坐在院子里说道:“听说什么?” 李玥将碗筷洗干净,给张阳揉着肩膀说道:“突厥败给大唐,颉利可汗被生擒,那些番邦小国奉咱们陛下为天可汗。” 小媳妇说出着话,眼底里还带着一些骄傲。 也不知道她怎么这么关心朝中发生的事情。 张阳对这样事情丝毫不感兴趣。 感受自己小媳妇给自己按摩肩膀的力道,张阳放松着身体说道:“想必现在李世民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得意忘形至极了吧。” 李玥伸出纤细的手指戳了戳张阳的太阳穴说道:“你又直呼当今陛下名讳。” 张阳看了看四周,“又没人听见。” 李玥俏目瞪了他一眼。 小媳妇贫血的病症需要补充营养,更需要补血补铁。 也不知道明日街市上能不能买上一些动物内脏。 夜色渐渐深了,李玥早早睡下。 用家里水缸中的水冲了一个凉,张阳换上一身干净衣裳,来到自己的房间拿出一个钱袋子。 坐在自己的床上一文一文的数着钱,大致有一贯钱样子。 这是这一年攒下来的钱。 天还没亮的时候,张阳便早早出门去赶集,赶集是一件让人热血沸腾的事情,你去晚了那些便宜的好货早就被眼尖的人挑走了。 在街上买了一些猪肝,和一些枣,几只鸡蛋和小半只鸡。 再买两张馕饼做早饭。 回到家中的时候天色才刚刚亮堂,张阳把粥炖上,等粥香飘起来的时候,李玥也睡醒了。 睡眼惺送的李玥走出自己的房间,目光看着张阳说道:“今天你还要出去做苦力吗?” 话里带着有些倔强,似乎是在说今天伱不许去做苦力了。 第二章 摇椅 如果这个时候不听她的话出去干苦力挣钱,她会耍脾气,一天一夜不理自己的那种。 在长安城也有很多像张阳这样的人,每日都在找活干。 做一天收一天的钱,大多数的苦力都是短期的。 收益并不是太高,也并不稳定。 而且在唐朝给人做苦力,那监工力度你连摸鱼都别想。 她的神情很倔强,看起来不答应是不行了,反正今天家里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张阳说道:“先洗手洗脸。” 一直以来张阳都有一个规矩,饭前必须要洗手。 李玥用清水洗了洗脸,还有些显稚气的脸一下子清爽了许多,眼神也有了精神。 已经习惯了张阳饭前要洗手的规矩。 说是要讲卫生。 也不知道他一个穷人哪里来这么讲究的癖好。 而且张阳从来不喝生水,要把水煮过之后才肯去喝。 把煮好的粥端给她,张阳说道:“我不干活家里吃什么。” 李玥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菜粥,目光一直看着张阳,只要他敢出门去做苦力,随时准备发脾气。 给自己盛了一碗粥,张阳喝一口粥吃一口饼,就这么对付着早饭 一個大婶走到门口,手里提着一个袋子朝着院子里的张阳喊道:“小张呐,这里有些药材,据说是补气血的,给你家媳妇试试。” 张阳上前接过药材说道:“谢谢王婶。” 王婶捂嘴笑着说道:“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王婶说。” 邻居都非常热心,时不时会送一些东西过来。 宅院的两边一家住着王婶,另一家住着杨婶。 王婶和杨婶都没丈夫,不过她们的日子倒是不愁吃喝,刚刚认识李玥的时候她们就住在这里了。 每到这个时候李玥都会板着脸,她并不喜欢邻居的这种好意。 李玥从小身体不好,她几乎是喝着药长大的。 张阳把药材随手丢在一边。 大多数年幼贫血的症状,在成年之后都会慢慢转好,这种病不能着急恶补和胡乱吃药,其实只要平日里注意些营养和饮食就可以了。 李玥吃完早饭,便拿出家中的一卷书,书卷中写着几个小故事。 平日里张阳都会讲一些小故事,李玥听完这些故事之后悄悄记录下来,比如农夫与蛇的故事,还有三个和尚没水喝的故事,再者这个乌鸦喝水的故事。 这几个故事看着简单,但其中反映出来的道理很深刻,值得让人深思。 李玥转头看向张阳,此刻他正在削着一堆木头。 “你又要做什么?” 李玥坐在椅子上手撑着下巴,俏目眨了眨。 张阳仔细削着木头说道:“我打算把椅子改一改,这把椅子有些太高了,顺便做个摇椅。” 李玥重新收回眼神,她知道张阳有一个很特别的本领。 不论什么东西到了张阳手里总能修好,而且还能变废为宝。 家里的大多数东西都是张阳做出来的,包括家里的那个小泥炉。 那个炉子和一般炉子不一样。 张阳做出来的炉子下方有一个通风的小口,一点小小的改动就可以让炉子更好用。 不过张阳似乎不打算用这个本领去挣钱。 张阳把木条削好之后,将几节木条扣在一起。 再将椅子脚削去一截。 丈量好尺寸之后,做好标记。 再将两根木条做好标记的位置镂空。 将两根木条扣在椅子腿上,一个摇椅就做好了。 张阳自己先试了试还挺牢固的。 李玥手里拿着书卷走来问道:“这椅子能坐吗?” “你试试?” “会摔倒的!” “我扶着你!” “那还行。” 李玥小心翼翼地坐在摇椅上,随着自己重心椅子会一前一后的摇,每一次后摇的时候她都要抓住把手。 张阳说道:“坐这种椅子最重要的是放松,你千万不要紧张。” 李玥听着张阳的话,放松自己,椅子的晃动变小之后也稳当许多。 可能是张阳在后面扶着吧。 李玥心里想着放松自己的身体,将身体的重量完全放在椅子上,摇椅后倾一会儿又摇了回来。 慢慢睁开眼,李玥看到张阳的脸就在阳光下,他脸上还有一些汗水。 “伱不是说扶着我吗?” “你又没摔倒。” “我要是真摔了呢?” “那就是你故意的。” …… 和他斗嘴是一件很费劲的事情,反正没赢过,放弃了。 李玥坐在摇椅上,舒服的眯着眼,就这样坐到天黑也不会腻。 张阳又来到自家后院开始和泥,灶台已经做了一半了。 后世土灶台见过不少,样式也有各种各样。 家里的这个角落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利用起来。 张阳打算做一个可以开两口锅的灶台。 拿起一块石头,张阳仔细修了修,尽量让石头平整这样砌上去才会牢固。 小两口的日子过的很平静。 家门口的街道很冷清。 也不知道怎么了,大家就算是绕远路也不想路过这里。 像是特意避开这里一般。 据说之前有一伙人在这里闹事,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就被官府带走了。 咱们大唐的治安效率还真是异常的高。 朱雀大街一路向北走就是承天门,承天门后就是大唐最尊贵的地方。 李世民坐在甘露殿中,看着各地送来的奏章,这都是各个郡县今年秋收的情况。 相比往年,今年粮食还算是丰收。 李世民心里悬着的石头也总算是落下了。 长孙皇后来到殿内,给李世民递上一碗羹汤说道:“陛下,别太劳累了。” 李世民搁下手中的笔说道:“那些国事朕不得不盯着。” 长孙皇后在一旁坐下说道:“也不知道玥儿的病怎么样了。” 提到玥儿,李世民长叹一口气,玥儿从小就体弱,太医署的医官说过她可能活不过成年。 第三章 太子相问和茶叶 李世民有点想不起来上一次见玥儿是什么时候了。 玥儿是汝南公主,李世民的第三个女儿。 她也就比丽质大两岁。 也不知道这丫头怎么想的看上了一个穷小子,要死要活要嫁给他。 李世民不知道她还能活多久,如果玥儿可以过得好,也就由着她了。 只是希望她可以开开心心多活几年。 玥儿是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她母亲生她的时候难产而亡。 从小没了母亲,又是体弱多病。 自从玥儿成亲之后,便一直让两個宫女暗中照顾着,保护着。 陛下和皇后的对话,正好被路过的李承乾听到。 想到李玥这个妹妹,李承乾也是一阵失落。 小时候这个妹妹就少言寡语,每每跑几步就会晕,多少大夫看了都不见好。 李承乾走入甘露殿,躬身行礼道:“父皇,母后。” 见李承乾来了,李世民说道:“明日你代朕去看看玥儿。” 李承乾行礼说道:“儿臣明白了。” 接下来李承乾向李世民讲述着在太子师李纲那里学得的文章。 第二日,李承乾便早早出了东宫。 一路走在朱雀大街上,李承乾心里想着李玥嫁给了一个一无所有的小子,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也是父皇对她太过宠溺了,嫁娶这等大事也由着她来。 每每想到玥儿可能活不过成年,李承乾心中也是阵阵失落。 从朱雀大街走到一个十字路口,右拐走入东市,从东市一个小巷子进去就有一个宅院。 玥儿就住在这里。 正在收拾家中晾嗮衣服的李玥听到敲门声,打开家门看到是李承乾。 见是李承乾,李玥连忙行礼道:“皇兄。” 李承乾笑道:“你不用多礼。” 走入宅院,除了李玥也没见别人,李承乾问道:“你夫君呢?” 李玥抱着晾嗮好的衣物说道:“夫君说是去买些东西,应该也快回来了,皇兄请坐吧。” 看着家中的陈设,李承乾也知道李玥日子过得清贫。 李玥搬了一把椅子给李承乾坐下。 样式有些古怪的椅子。 李承乾尝试着坐着意外觉得挺舒服的,平日里都是席地而坐,要不是就是一张小胡凳。 “这是你那个夫君做的?” 李玥点头,“嗯,他说坐在地上太累。” 也是一个手艺人,能有这般精巧的手艺,不过也不足为奇,这种东西宫中的匠作也做得出来。 再看李玥的气色,她的气色比以前好多了。 李承乾问道:“他对你好吗?” 李玥笑着说道:“他对我很好。” 李承乾放低语气对李玥说道:“如果他做了欺负你的事情,伱就和皇兄说,皇兄绝对不会放过他。” 李玥收起笑容说道:“他不会欺负我的。” 其实打心里,李承乾也不喜欢李玥的这门亲事。 要不是玥儿任性偏要嫁,父皇肯定给玥儿安排一门好亲事,娶个好驸马,眼下却是一个穷小子。 要家世没家世,据说还整日游手好闲。 李承乾又问道:“他平日里都靠什么营生,需要孤给他安排什么差事吗?” 李玥摇头说道;“不用了,我们现在过得挺好的,而且他手艺很好,家里的东西都是他自己造出来的。” 李承乾自然看到了院子里放着的桌椅。 瞧着眼前这张桌子,李承乾发现桌子上刻着一行小字,写着:不改初衷真英雄。 好句子! 这是李承乾的第一个想法。 这句子出自哪个典籍? 还是出自哪个文人之手? 脑海中思索着,怎么都想不到。 瞧见院子的角落放着一堆药材。 小时候李承乾也记得,玥儿一闻到汤药的味道就会逃之夭夭,怕极了。 可不论怎么治,气色总是越来越差,身体也是越来越虚弱。 倒是现在看玥儿的气色,比以前好了太多了。 李承乾说道:“现在还会犯晕吗?” 李玥给李承乾倒上一杯白开水,“现在很少犯晕了。” 李承乾皱眉问道:“是他治的你吗?” 李玥摇头说道;“也不算是治吧,只是张阳说了如果长时间喝药没病也会喝出其他毛病,说什么可以食补,成婚之后他就不让我喝药了。” 说着自己的夫君,李玥脸上都是幸福。 听到这话,李承乾神情讶异,算了算成婚的日子,已经玥儿已经大半年没有喝药了。 身体不仅没有变坏,反而恢复的更好了。 难道是药出了问题? 李承乾皱眉思索着。 “皇兄?” 听到李玥的呼唤声。 李承乾收回心神说道:“孤想到一些事情,就先回宫了。” 这话说完李承乾就要转身离开。 “皇兄,且慢。” 李玥说话喊住就要离开的李承乾,拿出一份茶叶说道:“这是夫君做的炒茶,父皇平日里处理奏章累,喝一口这种炒茶还能提神醒脑,让父皇试试。” 李承乾接过这一小袋茶叶,打开袋子闻了闻,一股淡雅的茶香。 煮茶这种事情李承乾当然知道,炒茶这种东西还是少见。 李玥嘱咐道:“这个东西要用煮到沸腾的水来冲泡,不需要加任何其他的东西,疲倦的时候喝一口。” 李承乾收好茶叶说道:“玥儿有心了,孤一定带给父皇。” 李玥笑着点头,“嗯,皇兄慢走。” 很少看见玥儿的笑容,看来那个穷小子待玥儿挺好的。 都说玥儿活不到成年,如果她能这样开开心心过完剩下的日子,李承乾心里多少也有些慰藉。 回到宫里,李承乾找到了李纲,“老师,孤今日寻得一个好句子。” 李纲的目光依旧在手中的书卷上,开口说道:“太子殿下不妨说说。” 李承乾念道:“不改初衷真英雄。” 听到这句话,李纲放下手中的书卷思量着。 李承乾说道:“敢问老师,这句子出自哪个文人之手。” 学识渊博的李纲此刻也陷入了沉思,怎么想都想不起来这个句子出自哪个典籍。 李纲低声说道:“容老夫回去想想。” 送别李纲,李承乾再次来到甘露殿,面见李世民,“父皇,儿臣见过玥儿了。” 第四章 陛下的文雅 李世民抬眼看了看,“玥儿怎么样了?” 李承乾躬身说道:“玥儿气色好了很多,不过玥儿已经有大半年没有吃药了。” 话音落下,李世民抬眼说道:“她有大半年没有吃药了,气色还好了很多?” 李承乾回话道:“是的,是玥儿的夫君有他自己的调理办法,孩儿是在想玥儿小时候是喝着汤药长大的,是不是药出了什么问题,导致玥儿的身体越来越虚弱。” 李世民皱眉思索着。 李承乾又拿上一小袋茶叶说道:“这是玥儿让儿臣交给父皇的。” 李世民拿过这个布袋好奇说道:“这个是什么东西?” 李承乾解释道:“这是玥儿夫君所做的炒茶,玥儿说是只要用煮沸的水冲泡饮用,不必添加其他的东西,与煮茶不同。” 仔细闻了闻袋中干叶子,果然是茶叶。 煮茶这种事情都是文人雅士才做的。 打了这么多年的仗的李世民,早已是粗人。 内心当然也想文雅一些,嗯,尽量文雅。 这两年李世民时常作诗,时常练字。 这些事情做起来就会让自己在别人眼里显的文雅。 但煮茶这种事情,虽也文雅李世民很不喜欢煮茶那种古怪的味道。 李承乾又说道:“玥儿还嘱咐了,父皇每日批阅奏章若是疲惫了可以泡上一碗,提神醒脑。” 这是女儿的孝心。 想到玥儿,心里多少有些愧疚,李世民叹息,好久没有去见玥儿了。 李世民稍稍点头说道:“朕知道了。” 李承乾低声说道:“儿臣先告退了。” 重新坐下来,李世民接着批阅奏章。 这一小袋茶叶就在桌案边上。 批阅奏章是每一次目光移动都会看见它。 两个时辰过去,确实有些乏了。 李世民拿起这袋茶叶,叫宫人把水煮沸。 把四五片炒茶放入碗中,煮沸的水倒入碗中茶叶也跟着翻滚。 内侍把泡好的茶水放到一旁说道:“陛下,泡好了。” 李世民搁下笔点头,拿起茶碗闻了闻。 沁入心脾的茶香,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喝下一口细细品味着。 入口有一些涩,但口感温和,齿颊留香。 一天的疲惫感也消去了不少。 而且冲泡之后殿内还有些淡雅的茶香。 这格调,这感觉,这不就是朕一直以来追求的文雅吗? 喝完之后,李世民又有了精神头接着批阅奏章。 接连几天,宫里的人发现陛下时不时就要喝上一口茶。 太医署的人查阅了典籍,茶叶这东西确实对人体没什么危害,平日里喝一些也没坏处,总比整日喝酒好多了。 李世民更发现饭后喝一口茶水,更是妙用无穷,肉食的油腻感也被扫去一空。 下朝之后,李世民宴请房玄龄,长孙无忌等人。 酒肉下肚,泡好的茶分碗给众人,李世民说道:“诸位,此乃炒茶一起饮甚,” 众人站起身,“谢陛下。” 茶水入口,众人都在细细品尝着。 李世民喝了一小口,饭后一口茶,扫去油腻还提神醒脑。 听着一众文武大臣对炒茶赞不绝口。 李世民心中愈发满意,嗯!文雅。 宴席结束之后,李世民发现玥儿送来的茶叶已经所剩无几了,不知不觉也发现已经离不开茶叶这個东西了。 想到玥儿的病情,承乾也怀疑是不是药出了问题。 李世民对李君羡说道:“去太医署查问给汝南公主的汤药。” 李君羡躬身行礼道:“喏!” …… 这些日子,张阳一直在一家铁匠铺做学工。 帮着铁匠师傅打铁器。 偷工减料之余,张阳自己也会趁着别人不注意顺走一些铁料。 顺走的铁料不多,以主家那种只会收钱不管产量的文盲架势,根本不会知道铁料少了的事情。 师傅姓江,也是这条街家喻户晓有名的铁匠老师傅。 铁匠铺江老师傅休息的时候,张阳还在忙碌着打铁。 私底下,张阳用铁匠铺的炉子打了两口小铁锅和一把菜刀。 张阳来这里干活半个月,江老师傅很满意这个学工。 今天张阳对老师傅说道:“师傅,我来辞工了。” 老师傅不解道:“你很有天赋,做事也勤快,好娃娃多做几年也是一个老师傅,糊口没问题。” 张阳咧嘴笑了笑说道:“家中媳妇看不惯我出来吃苦。” 老师傅失落地点头,拿出一吊钱递给他说道:“那也不勉强,你是个勤快的孩子,以后要做铁匠就来城西。” 张阳笑着接过钱点头答应。 把菜刀和铁锅用包起来,朝中盐铁看得紧可不敢被人看到。 张阳离开铁匠铺之后,一个将军模样的人来这里拿刀。 “上次干活那个小子呢?老夫的刀给打好了没有。” 老师傅一边赶着活,指了指一旁的架子说道:“将军的刀已经打好,就在架子上。” 这个将军从架子上拿起横刀,握在手里是试了试赞叹道:“好手艺,好刀!” 刀上的纹路也好看,江老师傅看了看刀面,从纹路上可以看出这把刀的锻打方式,他铸铁大半辈子,锻铁手艺也算是炉火纯青,那小子的锻铁手法不是自己教的那种呀。 手指一弹刀面,刀身铮铮作响。 将军爽快付了钱满意离开。 江老师傅独自坐了半晌,看着那将军离开的背影,低语道:“坏了!” 要是这些将军看到好刀也要来锻刀,自己该如何是好。 张阳走在回家的路上,就看到一群读书人站在路边,站在最前方的人人正在高声念着文章,念着的似乎是一些对儒家典籍的见解。 围观的读书人随着他念的文章纷纷叫好。 不到半个时辰,他就被一个穿着打扮讲究的人请走了。 刚刚围观的读书人都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这人肯定以后要走进权贵门第了,说不定还能做官,一时间羡慕嫉妒恨不言于表。 看着这一幕的张阳长叹一口气,看来这念文章的人以后不会好过了,成为了权贵掌握权柄的工具。 榨干利用价值,成为他人往上走的阶梯。 咸鱼翻身的梦都是美好的。 但一群凡夫俗子不知人心黑暗呀。 做人不能太得瑟,前有杨修,后有沈万三,下场都不是太好。 回到家中的时候,李玥正在缝补着衣服。 看来张阳提着一个包袱回来,李玥好奇问道:“买了什么?” 张阳打开包袱是两口铁锅和一把菜刀,“咱们家终于有像样的做菜工具了,这是提高我们生活质量很重要的一步,值得庆祝。” 李玥皱眉问道:“你哪来钱买铁器。” 张阳把铁锅放在砌好的灶台上试了试,大小还不错。 见张阳还在鼓捣着铁锅。 李玥走到他身后说道:“铁器很贵吧。” 张阳把自己在铁匠铺的事情和她说了一遍。 李玥笑骂道:“你偷工减料还拿人家工钱,还用别人的炉子给自己做东西。” 张阳躲闪着李玥的拧肉小抓说道:“那也是我的劳动结晶。” 第五章 酒量和好刀 张阳用铁锅开始做饭。 李玥发现今日隔壁的王婶和杨婶匆匆离开之后还没回来。 一直到了天色黑的时候,她俩才一起回来。 想来应该是今天被传回宫里,交待事情去了。 这两人其实是父皇安排的。 宫廷内的事情,李玥不想让张阳知道。 那里面的事情太黑暗。 晚上,张阳炒了两个菜,还提了一小壶酒。 李玥坐在饭桌边说道:“今晚喝酒吗?” 张阳给李玥的碗里倒上酒水说道:“我不是说了吗?今晚值得庆祝。” 李玥笑了笑举起酒碗浅唱了一口。 酒水是张阳自己酿出来的,李玥知道这种酒水很烈,不敢多喝。 喝了酒,张阳的心情好上不少。 李玥吃了一口菜,不得不说他做菜手艺是一绝,宫里的厨子都要甘拜下风。 “你明日还要去铁匠铺做工吗?” “不打算去了。” “那你再给我讲故事好不好?” “你要听故事?” “白娘子的故事还没讲完呢。” 李玥满脸期待地说道。 两碗烈酒下肚,张阳扶着自己的额头,再看李玥,她神情似乎没有任何波动。 穿越后遗症,酒量变不行? 都是喝两碗,为什么这丫头纹丝不动。 酒量又一次输给她。 李玥楚楚动人央求的神情就在眼前。 张阳把酒瓶盖住,就怕酒后胡来。 脑子里回想着白娘子的情节,张阳感觉头越来越沉,眼前也越来越黑,果然还是败给她了。 酒醒之后的已经是第二天早晨。 李玥正手忙脚乱的在灶台边忙活着。 时不时被浓烟呛地咳嗽两声。 小脸被薰得好不狼狈。 张阳就站在后面看着她忙碌着。 她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 像是重心不稳,原本蹲着的李玥一下子摔坐在了地上。 摔倒仰头之时,她就看到了正在俯视自己的张阳。 “呀!” 李玥犹如诈尸一般地站起身,“你醒啦。” 张阳点头说道:“嗯,早就醒了。” 李玥有些慌乱地说道:“我就想给你把早饭做好,这个大炉子……” 总想为这个家多做一些事,还没做好,做個饭都做不好。 张阳瞅着被木柴塞满的灶台说道:“你是猪吗?都被伱塞满了,还有燃烧的空间?” 李玥甩脸说道:“你又不教我!” 说完她气冲冲地走回来房门。 回到自己房间,李玥平复着自己情绪,人家都是妇人做饭,自己真没用连做个饭都不会。 只是委屈了一会儿,李玥又不觉得委屈了,反正有他在。 过了一会儿之后,粥香就飘进了屋。 “吃饭了!” 张阳慵懒的声音传来。 走出房门,李玥先洗手,然后乖巧地坐好,看着一碗粥端到自己面前。 张阳吃着一张饼皱眉想着,昨晚自己是怎么睡到床上去的。 李玥喝着粥说道:“白娘子故事你还没讲完呢。” 吃完手中的饼,张阳一边用木条编制着蒸笼一边说着白蛇传后半段的故事。 一个跌宕起伏的爱情故事。 很多女孩子对这样的故事都没有抵抗力。 李玥仔细听着,将这个故事的每一个细节都记下。 等故事讲完了,一个简易的蒸笼便做好了,蒸笼不大,和碗口差不多,但也足够用了。 李玥将故事写下来,写完之后她又好好读了一遍。 这也是张阳另外一个本领,他总能说出一些闻所未闻,又动人的故事。 他有很强的匠作能力,手艺也非常好。 而且还能随口说出几个动人的故事,说明他是一个有才华的人。 又能做出一桌子的好菜。 长得高大,还很英俊。 这样的男人只要他有心,早晚能出名。 即便是丢在大街上,他也不会被饿死,总能把日子过起来。 “来,打牌!” 院子里传来的张阳的呼唤声。 李玥走出房门,桌子上就放着一叠牌。 牌是用薄木片做出来的,牌的背面都图上漆黑的墨,这样防止通过牌背面的纹理认牌。 张阳洗着牌。 李玥如临大敌的坐着。 洗完牌,张阳手脚麻利地发牌。 李玥皱眉看着手中的牌缓缓打出一个2。 张阳冷哼一声拿出四张九“炸弹!” 李玥的目光看着牌,一脸凝重好一会儿之后说道;“过!” 张阳又拿出一副顺子。 李玥挠了挠后脑勺,抿嘴思考着,手忙脚乱地整理着牌。 终于得出了结论,自己没有顺子,“过。” 张阳又拿出一副顺子。 “……” “三带二!” “……” “一对3” “一对五!” …… 张阳拿出最后三张牌,“三张六,我赢了。” 瞧着李玥挫败的表情。 在就酒量上赢不了她。 这次扳回一城。 用牌技碾压她的感觉很爽。 右武卫的营地中,李孝恭摆弄着眼前的横刀,看了大半天怎么都看不腻,这把刀锻造得太漂亮了。 横刀舞在手中,李孝恭迫不及待得想要试试刀。 找到一个士兵,李孝恭说道:“用你手里的横刀,和老夫的刀试试。” “喏!” 士兵拔出自己的刀面对着李孝恭。 李孝恭挥刀而起,两把刀碰撞的一瞬间,一身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李孝恭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刀依旧完好无损,而对方手里的横刀已经断成了两截。 士兵连忙说道:“卑职没有握好刀,将军恕罪。” 李孝恭有点不尽兴喊话道:“换个人!” 又一个士兵提刀上前。 还是一样,李孝恭挥刀而起,两把横刀相撞。 看着手中的新刀依旧完好无损,再看对方手里的刀出现了一个缺口和一些裂痕迹,如果再这样砍不出三刀,对方手里的刀也会断。 李孝恭瞧着自己的新刀爱不释手。 士兵单膝跪在地上说道:“将军得此好刀,我等为将军贺。” 李孝恭笑了笑说道:“如果军中将士手里都是这样的好刀,我大唐兵锋所向无敌。” “所向无敌!” 士兵们一齐高声喝道。 河间郡王李孝恭得了一把好刀。 此刻李世民倒是犯愁了,让宫中的人采了不少茶叶,炒出来的茶要不就是伴生,要不就是太糊了,完全比不上玥儿送来的茶叶。 眼看仅剩的茶叶就要喝完了。 第六章 华容道和失眠 太医署的监正卢照邻又给陛下端上一碗茶水说道:“陛下,尝一尝这次的茶水味道如何?” 李世民拿起茶碗喝下一口茶水,苦得难以下咽。 把茶碗放下,李世民皱眉看着卢照邻。 卢照邻连忙退后一步说道:“陛下,还是不对吗?” 李世民把茶碗递给他说道:“你自己尝尝。” 卢照邻拿起茶碗喝了一口便差点吐了出来,茶叶此物炒出来本就应该是苦的,为何陛下的茶叶苦味淡,入口醇绵,甚至带点回甘。 思量了一会儿,卢照邻说道:“我们选用就是茶树上最嫩的叶子,是不是还有什么秘方我们不知道的?” 李世民抬眼看着他,似乎在说你问朕?朕要你何用。 好赖也是孙思邈的弟子,太医署的监正连个炒茶都做不好。 是不是该换个人。 卢照邻面带歉意的行礼,“臣再去试试。” “慢着!” 李世民喊住他。 卢照邻躬着身子,低着头回过身低声道:“臣在。” 李世民看着他问道:“给玥儿的汤药一直都是你们太医署调配的?” 卢照邻点头说道:“是的,臣今日也看过药方,药方并无大碍。” 这几年给玥儿的药都是太医署调配的。 也让李君羡去找外面的大夫查问过,太医署的药没错。 看来太医署确实没什么问题。 李世民稍稍点头,“你接着试茶叶。” “喏!” 上百人的太医署连个炒茶都搞不定。 李世民长叹一口气,忧心地喝下一口茶水,入口醇回味甘,这才是好茶! 生活并不总是太阳灿烂的。 肯定会有一些风雨。 而此刻李玥正在玩着一個叫华容道的小游戏。 纠结的神情挂在小脸上。 她就像是一个积蓄许久力量的火山,随时都会爆炸。 终于,她爆发了。 “啊~~~~!” 李玥拍案而起指着曹操的方块说道:“这个格子根本走出不去。” 说完她又跺了跺脚,“你骗人!这个游戏根本玩不了。” 张阳从锅里夹起一块排骨尝着,似乎有些太咸。 院子里又安静了一会儿。 刚爆发一会儿的李玥又重新坐了下来,目光杀气腾腾地看着华容道。 像是在看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火山不会只爆发一次。 “啊~~!” 李玥跺着脚站起身。 又一次…… 张阳端着排骨放到桌子上,再做两个菜。 刚要再去做菜,张阳发现走不动道。 原来是身后有一道力量拉着衣服。 张阳尝试着又走了两步,那股力道更大了。 回头之后,张阳看到李玥一脸幽怨的神情。 张阳也瞧着她。 夫妻间对望好一会儿。 “我知道我很英俊。” 张阳说完这话脸都不带红。 李玥咬着嘴唇指了指华容道。 张阳低声说道:“有些时候我们不要急于求成。” 李玥的表情从幽怨变得咬牙切齿,“伱这个游戏根本不能玩,那个曹操大方块根本出不去。” 对智商低的女孩子来说,这个游戏属实有点太为难了。 张阳伸手挪动华容道中的方块。 一挪一移。 方块在张阳手指的挪动下飞快变换位置。 终于曹操从华容道中走了出来。 “嗯?” 李玥目光呆愣地看着华容道,又看了看张阳。 此刻像是一个智障一般。 还使劲揉了揉眼。 “曹操真的出来了?”李玥使劲眨了眨眼。 “你看,这个游戏还是可以玩的吧。” “你是怎么办到的?” 李玥抬眼看张阳问着。 语气软绵绵,像是在求饶。 她竟然还扯着我的衣角。 张阳深吸一口气说道:“你玩这个游戏的时候能不能用点智慧。” 开玩笑,小爷我当年十岁的时候就会了。 李玥俏目看着华容道:“这也太难了吧。” 张阳迅速把曹操塞回华容道,然后飞快地把华容道中的方块全部捣乱,放回了桌子上。 “你……” “给你个提示,关羽神威盖世一夫当关,所以关羽是曹操走出华容道最大的阻碍。” 张阳留给她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便走出屋子接着去做饭。 又过了一会儿,只见华容道从屋内飞出,形成了一个非常优美抛物线,然后落在地上,里面的方块也散落在地。 张阳看这一幕无奈摇头,家中玩具-1 两菜一汤上桌。 李玥吃完碗中的饭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期间没有一句话。 张阳收拾完碗筷,疲惫的一天过去,也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头就睡。 到了夜里,李玥悄悄走出房间。 借着月光从透过窗户看到正在熟睡的张阳。 放轻自己的脚步,李玥走到院子里,把丢在地上的华容道捡了起来。 然后低头找着一个个小方块。 确认一块没少之后。 重新放回华容道中。 小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李玥把每一个小方块小心翼翼搽拭干净。 看着还完好无损的华容道,她温柔得笑了笑。 将华容道放入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中。 好好收起来。 睡前又确认了一遍,华容道还在小盒子中,李玥这才爬上床盖上小被褥,闭上眼带着笑容睡觉。 当天夜里,有人睡得香。 李世民失眠了…… 躺在床榻上,李世民瞪着眼双眼无神看着甘露殿的屋顶。 不论怎么睡,都睡不着。 太医署炒了一天的茶叶。 李世民品了一整天的茶。 李玥说了喝茶有助于提神醒脑,但没说的是这东西喝多了后劲也大,睡不着觉,尤其是第一次喝这个的人,更不能一次喝太多。 又躺了一个时辰,李世民放弃了。 穿好外衣,李世民点燃烛火接着开始批阅奏章。 巡夜的小太监路过甘露殿,看到甘露殿还亮着烛火,在烛光映照下李世民提笔批阅奏章的身影赫然在纸窗上。 一个小太监提着灯笼打着哈欠说道:“陛下也太勤政了。” 另一个小太监说道:“是呀是呀。” 直到天亮了,李世民缓缓抬起头看向窗外。 满眼的血丝和黑眼圈诉说着李世民昨晚失眠。 直到要上早朝的时候,睡意这才袭来。 以至于早朝时,李世民神情恍惚。 下朝时,群臣这才知道昨夜陛下批阅奏章通宵达旦,众人纷纷感慨。 第七章 鲁智深和竹子 张阳早早起床,发现李玥早就醒了,正在和隔壁的王婶说着话。 洗了一把脸,提了提神,张阳看向李玥说道:“想吃什么?” 李玥回过身说道:“都可以。” 张阳说道:“咸菜炒猪肝怎么样?” 李玥笑起来总会把眼眯成一条缝,“好呀。” 王婶看到李玥的笑容,眼神中带着宽慰。 走出门的时候,李玥还在和王婶聊着天。 王婶经常会送东西来,她的好意李玥挺反感,但没有表露出来。 尤其是王婶经常看李玥的神情,一点不像是一般邻居的神情,更像是自家长辈在看自己的孩子。 天才刚刚亮,东市的街头已经很热闹了。 张阳挤着人群找杀猪的屠夫买一份猪肝。 猪肉本就只有寻常人家才吃。 富贵人家都嫌弃猪肉。 猪肝这种东西更是没什么会买。 屠夫用油腻的手擦了擦汗说道:“小子,还是要猪肝?” 张阳拿出几文钱看了看一旁还有一块后腿肉说道:“我多给两文钱,你把那半斤后腿肉也给我吧。” 一脸肥肉的屠夫笑了笑,把半斤猪肉给搭上递给了张阳。 屠夫还低声说道:“会吃的人都知道猪肝是好东西,寻常人不会吃而已,下次来我还给你留。” 张阳付了钱说道:“谢了。” 屠夫摆手说道:“不客气。” 又买了几颗菜。 回家的路上,张阳路过曲江池,意外看见有一些竹子泡在水里。 关中竹子少,有钱人家会在自己家里种几株竹子,就当观赏,图个气氛。 张阳走近了一些瞧竹子的成色,在水里泡的时间很久,应该有一段日子。 竹子砍了丢在水里也没人要。 目光沿着岸边看去,又看见一个壮小伙蹲坐在岸边,脸上还有淤青。 八成是打架没打过,来岸边发闷气。 张阳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道:“兄弟!” 对方回头看了眼张阳,“我们认识吗?” 张阳摇头说道:“不认识。” 壮小伙上下打量着张阳,往一边挪了几步说道:“那你还兄弟?” 张阳在他一旁坐下说道:“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个兄弟,他叫鲁智深。” “和某家有什么关系。” 人家鲁智深是施老师写的水浒传中的人,心说你认识才有鬼。 “我那個兄弟鲁智深可厉害了,能倒拔垂杨柳,三拳打死镇关西。” “镇关西?好响亮的名头,是何来路,” “是个恶霸。“ “那你兄弟打死人报官了吗?” “……” 张阳接着说道:“我那兄弟混迹江湖,扫奸除恶,做事仗义,与恶势力做抗争!他面圆耳大,鼻直口方,腮边留着大胡须,身长八尺,腰阔十围,当年他和兄弟三人一起正在喝酒,就听得有女子在哭泣……” 鲁智深三拳打死镇关西的故事娓娓道来。 壮小伙听着这个故事,听得入神,神情随着鲁智深的遭遇时而纠结,时而释然。 这种肝胆相照,豪气义薄云天的故事,最适合热血少年。 说到鲁智深救了林冲,得罪了高俅之后,故事戛然而止。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壮小伙拉着张阳追问。 张阳问道:“说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伱什么名字。” 壮小伙说道:“某家姓程。” 张阳指着泡在池子的竹子说道:“程兄弟能帮我把池子里的竹子捞出来吗?” 程处默瞧了一眼说道:“你自己不会去捞吗?” 张阳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说道:“我这人爱干净。” 用力一点头,程处默说道:“看在鲁智深的份上,我帮你这个忙。” 话音一落,他扑通一声跳入池中。 废了好一会儿劲才将竹子从水里捞出来。 这些竹子泡在水中都成丝了。 张阳用麻绳把这些竹子捆在一起。 程处默又问道:“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张阳看了看天说道:“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家了。” “这就走了?” 把竹子捆好,张阳扛在肩膀说道:“我下次给你说我另外一个兄弟,他在洪兴混。” 程处默站在原地,一身湿漉漉的衣服,还在滴水。 衣服是湿的,但此刻程处默的心是热的,抬头看着远方,他憧憬着自己也能像鲁智深那样活一次。 张阳拖着一大堆的竹子回到家中。 李玥瞧见这一幕好奇说道:“你哪来这些竹子?” 张阳把竹子放下说道:“我看这些竹子泡在池子里,就想着别浪费了。” 李玥问道:“你把竹子捞上来了?” 收拾着竹子,张阳说道:“我在路上看到一个天赋异禀的人,我给他讲了一个故事,他就帮我捞竹子。” 李玥疑惑道:“还有这种事?” 张阳点头,“咱们长安民风淳朴,城里人都喜欢乐于助人。” 李月笑了笑,“那人傻子吧。” 把竹子在院子里摊开,张阳依稀记得纸的做法。 造纸术早在西汉就有。 现在大唐也有人用纸,不过纸张很少。 对大唐来说纸张还不容易保存,纸张产量不高的前提下,多数人还是用竹简来记录事情。 纸张的产量不高,导致纸张的价格也很贵。 寻常人家哪里用得起纸。 而且纸张的质量也参差不齐。 张阳费劲鼓捣着竹子,首先要把竹子去皮,然后剥丝捣烂。 后面还有一堆的工序,是个费力气,费时间的活。 刚回来的王婶说道:“中元节说是要放灯,到时你们夫妻俩出去看看不。” 平日里,李玥待在家中不怎么出门。 也很少出去走动。 张阳看了看李玥。 李玥手里缝补着衣服看向张阳说道:“你去的话,我也去看看。” 听李玥说这话,王婶的眼里带着欣喜,陛下和皇后一直都很想念李玥。 王婶的目光有满怀期待的看向张阳,只要张阳同意,中元节的时就可以安排公主殿下和陛下见面。 张阳费劲地捣着竹丝,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王婶的神情有些失落,又没有完全失落。 不一会儿隔壁的杨婶也回来,她手里提着一个篮子。 张阳望了一眼,杨婶的篮子里装着一些绸缎,看起来很名贵。 第八章 雨夜,李承乾和张阳 看杨婶的家庭条件不是很好,哪里来这一篮子的名贵绸缎。 难道说杨婶在外面还有个非常有钱的相好? 注意到张阳的目光,杨婶转身把篮子藏了藏说道:“张小子,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李玥一脸嫌弃地说道:“他捡了一堆没人要的烂竹子。” 杨婶又笑了笑,笑得有点尴尬。 他们见识短,张阳不打算和他们一般见识,纸张也是提高生活质量的重要一步。 李玥平日里看着厚重的竹简看书,看不了多久手就会很累。 有了纸的话就会好很多。 张阳把竹丝捣出浆水用石头压好便开始做晚饭。 吃晚饭的时候,张阳小声对李玥说道:“这个杨婶我看怪怪的。” 李玥端着饭碗也小声说道:“怎么怪了。” 张阳搁下碗筷说道:“她没有丈夫,平日里也不出去干活,今天见她篮子有很多名贵的绸缎,怕是她在外面有一个相好。” 自家隔壁住着一個古怪的邻居,任谁都会好奇。 平日里什么都不用干,不仅不愁吃穿,是不是还能拿点值钱的东西放家里。 李玥笑道:“两位婶婶看起来不像坏人,都住了好久了。” 见张阳狐疑的看着自己,李玥心说他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张阳皱眉说道:“我觉得这里面八成有一段纠葛的故事,而且还和爱情有关。” 李玥笑着看张阳,心中不由得又放心了不少。 又扒拉两口饭,张阳说道:“咱们还是少议论人家的家事比较好,过好我们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好。” 李玥乖巧的点头,“嗯!” “饭后打牌吗?” “不打!” “为什么?” “每次打牌我都会觉得自己不太聪明。” 张阳可以做出很多小游戏,有些小游戏玩起来非常需要智慧。 倒是挺有意思,就是太折磨人了。 就像是华容道,让李玥感觉自己是不是真的不太聪明。 为什么张阳可以轻轻松松完成这个游戏。 夜色笼罩了整个长安城。 两阵清冷的夜风吹过。 走出屋外张阳看了看夜色,漆黑的夜色不见星月。 今晚怕是要下雨。 李玥急急忙忙跑到院子里把晾晒的衣服收回来。 不一会儿,夜空就飘下一阵大雨。 听着雨声,屋内温暖等灯火下,李玥站在窗外看着雨水落在自家的院子里。 家里的纺车坏了有些日子了。 张阳拿着锯子和一把小刀改造着纺车。 好一会儿之后,张阳这才说道:“改好了,你试试。” 要不是赶在入秋前做点新衣服。 张阳也不打算赶着改这个纺车。 李玥看到面目全非的纺车说道:“这东西怎么用呀?” 纺车的体积大了一倍,而且各种木头拼接在一起,纵横高低的结构也足以说明了这个纺车的复杂程度。 张阳坐下给李玥示范了一遍。 看张阳的动作用起来也简单。 张阳说道:“下面有个踏板,一踩然后手一推就换线,用起来还很带劲的,你试试。” 李玥按照张阳的说法,坐下来用着这个新纺车。 穿着布鞋的脚踩向踏板,由于个子不高,腿还有点短,第一脚踩空了。 看着她谨慎的模样。 “噗嗤。” 张阳没忍住笑了出来。 李玥抬眼说道:“你是不是在笑我?” 又清了清嗓子,张阳说道:“没有,我怎么会笑你呢,绝对不可能。” 李玥接着操作纺车,又是一推一拉。 咔嚓一声。 纺车最中间的的连杆断了。 李玥一脸气馁地看着纺车。 张阳说道:“没事,我修。” 下过雨之后,长安城的空气清新了许多。 就是路面上有不少的积水。 长安城虽然大,除了主城道的排水渠,其他排污渠道等于零。 张阳来到一家酒铺。 酒铺的伙计上前说道:“客人要点什么?” 张阳擦着自己鞋子上的污水说道:“我要点酒糟。” 伙计上下打量着张阳,这个年轻人穿着一看就知道是个穷人,还这么讲究的擦着自己的鞋? 穷人家还这么爱干净。 衣服都浆洗的褪色了。 伙计眼神嫌弃转身就去拿酒糟。 酒酿圆子对脾胃虚弱的人很合适,还能补血,舒经活血。 对小媳妇来说很合适。 适当吃一些对她的身体有好处。 这才刚坐下不久,伙计还没把酒糟拿来,一个年轻男子走到眼前。 张阳看着来人,这人和自己年纪相仿。 一身绸缎一看就很高级。 有钱人,很有钱。 他的身边还跟着两个侍卫。 等他在自己面前坐下。 张阳警惕了起来。 “你就是张阳?” 对方先开口了。 一直以来李玥很少在外面走动,别说朋友了,除了隔壁的两个婶婶基本上没见过她的熟人。 而且自己也没招惹什么人。 张阳又看了看他身边的两个侍卫,“伱是哪位?” 如果对方是冲着李玥来的,张阳算了算脚程,以自己对长安街道的熟悉,从现在开始跑,先回家然后带上李玥,立刻离开长安城再也不回来了。 李承乾也在观察着张阳。 背地里也调查过张阳,张阳的身世再简单不过,父母也都是死于战乱,自那以后他便一直混迹在长安。 对眼前这个妹夫。 李承乾也是来确认一下。 深吸一口气,李承乾正了正自己的衣襟说道:“你识字吗?” 按照李玥的性格应该不想孤把身份直接和他说吧。 李承乾心里想着。 张阳皱眉点头说道:“认识一点。” 李承乾又说道:“会写字吗?” 张阳思量着说道:“会一点。” 李承乾又问道:“会写文章吗?” 张阳摇了摇头,“不会。” 李承乾接着问道:“你有什么本领吗?” 张阳还是摇头,“没什么本领。” 伙计拿来的酒糟打断了两人的对话,问道:“客人要几钱酒糟?” 张阳拿出三文钱和一个水囊说道:“三钱就够了。” 伙计把一勺酒糟倒入水囊中,“正好三钱酒糟。” 张阳闻了闻酒糟,还不错。 第九章 酿酒?我不会 李承乾目光还在张阳的神态上,“你好酒?” 张阳给水囊塞上盖子说道:“偶尔喝一点。” 也没听玥儿说过他夫君是一个好酒之徒。 看张阳只要酒糟,不要酒水,李承乾问道:“你会酿酒?” 世界哪有这么美好。 当然还有很多不怀好意的人。 这世道最不能招惹的人是谁,当然权贵。 一个权贵想让你家破人亡不是太难。 心中谨慎,张阳的脸上挂着老实人的憨厚笑容,“酿酒?那个我不会的。” 回答的很果断,像是张阳根本没有过脑子。 眼前这個人来历不明。 这世上大多数有钱人都不太可能是好人。 说完张阳站起身便离开这个酒谱。 看张阳离开了,李承乾又在原地坐了一会儿,然后才缓缓站起身。 一旁的侍卫说道:“太子殿下,此人如何?” 李承乾不屑地笑了笑,“看来是个平平无奇之辈罢了。” 李承乾和张阳都离开之后。 酒铺的伙计懒洋洋地擦着酒碗。 铺子老板走到店外,看着张阳离开的背影,低语道:“不对呀,我家最早的酒糟就是他给的,他怎么还付钱呢?” 依稀还记得年初的时候,这个小子拿着酒糟换了店里好几坛酒水才对。 他的酒糟很好,不然现在酒铺的生意不会这么好。 用他的酒糟养出来的酒水,酒香浓,入口醇厚。 伙计吹着口哨,目光看着远处,心思飘向了晚上的平康坊。 李玥已经可以熟练地使用新纺车了。 张阳安静地看着这一幕,或许这就是女人天赋异禀的地方。 在纺车边忙了好半天,李玥站起身舒展着四肢。 见张阳看着自己,李玥又闻到酒味,“买酒了?” 张阳提起手中的水囊说道:“买了一些酒糟,今天给你做个好吃的。” 来到自家的灶台,张阳把面团搓出一个小圆子。 酒酿圆子并不难做,圆子,酒酿和糖。 糖可以用家里的麦芽糖代替。 李玥慵懒地嗮着午后的阳光,身形并不高的她可以蜷缩在摇椅上躺着。 眉头舒缓,闭着眼,几根发梢落在脸颊上。 白皙又有些缺少血色的皮肤,感受着阳光的温度。 她睡着的时候就连呼吸都很轻。 酒酿圆子出锅,院子里都飘着酒香。 李玥琼鼻皱了皱,使劲闻了闻,缓缓睁开眼。 她双手支撑着椅子缓缓抬起头。 李玥顺着酒香看去,又使劲闻了闻,“好香呀。” 张阳端着木碗把酒酿圆子端在桌子上,“好久没做了,尝尝看?” 从椅子上下来,李玥来到桌边,拿起勺子尝了一口。 张阳看着她的反应说道:“味道怎么样?” 李玥又尝了一口,一脸满足地说道:“好好吃!” 王婶看着小两口知足的日子,脸上也挂着笑容。 说来宫里有什么好的。 汝南公主在宫里的时候有这么开心过吗? 小时候的汝南公主每天都要喝药。 甚至很多时候,喝完药就会吐。 严重的时候就连走路都显得吃力。 回想起来,第一次见到汝南公主她只有三岁,一个人坐在昏暗的宫殿中,很沉默,她一句话都不说,甚至眼神中都没有什么生机。 每每想到当初,王婶心中都会感到一阵挖心的苦楚。 多么可怜的孩子。 稍微长大一些的时候,汝南公主只能看着其他公主和皇子玩闹。 她和他们仿若两类人。 汝南公主无法和他们一起玩闹,因为就算是跑一段路,她都会晕倒在地。 即便是身体如此虚弱,她也咬牙坚强的活着。 就算是太医署的御医说过,公主殿下活不过成年。 她也非常顽强地过着每一天。 王婶是看着汝南公主长大。 看到现在公主殿下脸上幸福的笑容,还是什么不值得的。 王婶背过身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不敢让张阳看出端倪。 如果能这样看着汝南公主幸福的笑容,王婶也愿意在这里一辈子守着。 吃完碗里的酒酿圆子,李玥坐在椅子上满足的回味着。 吃过酒酿圆子的李玥,小脸红扑扑的。 是不是度数有点过高。 张阳也尝了一口,味道挺正的。 李玥一只手撑着下巴抬眼说道:“还有本领什么是你会的,你没告诉我的。” 这话的意思好像不太对。 …… 这丫头喝醉了应该不会乱来吧。 李玥确实有些醉了。 看她步履有些蹒跚的坐回躺椅上,恢复成了刚才的样子嗮着太阳。 刚闭上眼没多久,李玥又睁开眼确认了张阳在家里,这才安心的睡下。 王婶一直看着李玥。 见李玥安静地睡着了,她也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纸浆的制作进入下一个阶段。 张阳把竹丝的残渣捞出。 这个缺乏工具的时代,张阳只能提着一个网慢慢捞。 一个非常累人的活。 捞了一会儿,张阳直起身子放松一会儿,再接着捞。 将纸浆中的粗丝全部捞出。 张阳放松着自己的腰背。 纸浆基本上是半成品了。 这种纸浆其实已经可以用了,但为了纸张的坚韧还要加入一些纤维进去。 又从外面摘了一些叶子。 加入的纤维一定要坚韧,这是最影响纸张质量的一步。 日近黄昏的时候,李玥已经睡醒了。 见张阳还在捣鼓着那些竹丝浸出来的水,便好奇看着。 找了一些质地比较硬的树叶。 将他们全部捣碎之后,放入纸浆之中。 再提着一根棍子搅匀,静置一段时间。 晚饭吃的是面条和包子。 家里有了蒸笼,就能每天做肉包子吃。 李玥抓起一只白白软软地包子一口接着一口的吃着,“那一桶水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张阳看了看四下,小声对李玥说道:“造纸。” “纸?” 李玥眨了眨眼睛,如果别人说这个可能不会信。 这话张阳说的,那纸就一定就可以造出来。 家里的一切包括茅厕中的抽水马桶,都是张阳一个人造的。 李玥低声说道:“造纸术一直都是各代保密的,伱怎么会造?” 张阳吸溜着面条说道:“小时候看过一本书,上面就有记载造纸术的秘方。” 第十章 不把丈夫当男人 吃完包子,饱了之后,李玥捧在一杯热茶舒服地坐在摇椅上已经不想动了。 看张阳忙着搅和纸浆,还往里面加了一些粉末状的东西。 李玥喝下一口热茶,饶有兴致的看着。 天色入夜,家里点燃温暖的烛火。 再次把纸浆搅匀,张阳也搬了一把椅子坐下。 李玥很喜欢这个时候,张阳什么都不做安静地坐着。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 张阳早早就把纸浆捞出来。 纸浆方方一块块铺在木板上。 等着阳光把纸浆晒干,纸就成型了。 看向屋内,李玥正在换着衣服,“你这个睡衣一点都不好用。” 当着自己丈夫的面换着衣服。 确实有点不把丈夫当男人。 张阳走入屋内说道:“是不是太宽松了。” 李玥的身材很消瘦。 新做的睡衣像一张大布挂在身上。 张阳给她梳着头发,李玥的发质很好,抚着感觉很舒服。 李玥低声说道:“中元节那天我们出去看河灯吧。” 很少听李玥想要主动出门走动。 给李玥梳好头发,看着她把外衣穿好。 注意到张阳的目光,李玥俏目瞪着。 张阳低声说道:“你说你那个混账父亲是不是不回来了?” 李玥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说道:“可能吧。” 两人吃完早饭,李玥继续在纺车边忙着织布。 张阳忙着嗮纸。 一直到了中午。 午时的睡意袭来。 把躺椅搬到自己家屋檐下,躺在躺椅上,张阳闭眼睡個午觉。 之前李玥没有睡午觉的习惯。 张阳有这个习惯,李玥也有了这个习惯。 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张阳缓缓睁开眼,就看到李玥蜷缩在自己身边睡着。 似乎感觉到自己醒了,李玥呢喃了一声。 给她盖上一张薄毯。 张阳来到自家院子里看着纸张的情况。 从木板上撕下一张已经嗮干的纸。 纸张很厚实。 因为没有像样的工具,纸张上还能看到因为纸浆不匀凝结出凹凸不平的地方。 “咦?你真的把纸造出来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李玥也醒了,她正抱着毯子站在后面。 李玥伸出手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从木板上撕下一张纸,她观察着淡黄色的纸张,还闻了闻。 张阳说道:“这个纸不能吃。” 李玥冷哼一声说道:“在你眼里我是有多傻,连纸都会吃?” 张阳说道:“我看你很有食欲的样子。” 李玥飞快地从木板上把纸张全部取下来,然后作势就要抱回屋。 张阳连忙说道:“留下几张,如厕用!” 李玥回头瞪了一眼张阳说道:“谁会用纸如厕呀!” 张阳说道:“我真的是用来那啥的……” 李玥把所有的纸张抱回了屋内,像是捡到了宝贝。 然后嘭的一声,房门关上。 好在桶里还有不少的纸浆。 到了夜里,张阳把装有纸浆的桶盖上,然后带着口罩走出家门。 纸张非常贵,普通人家不可能长期用纸。 带着自己做的口罩,张阳来到一家笔墨纸店。 把木桶放在店前,张阳向这里的伙计说道:“敢问掌柜的可在?” 见张阳行为古怪,还带着口罩遮住口鼻。 伙计警惕问道:“伱有什么事吗?” 张阳打开木桶的盖子说道:“我这里有纸浆,想问问店家要不要这个。” 纸张一直都是紧俏货。 纸浆原料更是各家秘方。 一般的铺子也只能从外面进到纸张,买不到纸浆。 听到是纸浆,伙计连忙走进店里。 纸张是一张张买。 纸浆就不一样了,一桶纸浆可以造出上千张纸。 原本就货源紧缺的铺子,都非常渴求纸浆。 掌柜走出门看到张阳说道:“年轻人,你真有纸浆?” 张阳打开木桶的盖子说道:“你看看。” 掌柜是一个识货的人,看桶里的浆水成色一看就知道就是纸浆。 看了好一会儿说道,掌柜地说道:“你这桶纸浆成色不是太好,这样吧,五贯钱这桶纸浆我买了,就当交给朋友,以后你有纸浆还可以卖给我。” 像这种遮住容貌,来卖东西的人,一般东西也来路不明。 说不定这桶纸浆就是眼前这个年轻人偷来的。 五贯钱对掌柜来说绝对是赚的。 至于来历,掌柜并不想知道。 “五贯钱?” 张阳拎起木桶说道:“我还是倒了把。” 说完张阳提着桶,就把桶里的浆水往外倒。 “慢着!”掌柜连忙喊道。 纸浆不断地倒着,眼看已经倒了一半,掌柜着急又心疼地直拍大腿喊道:“别倒了。” 张阳这才停下动作。 掌柜擦了擦汗水说道:“小子,你要是觉得价格不合适,你直说便是,你倒了做什么,多可惜。” 张阳说道:“掌柜现在觉得多少价格合适。” 掌柜看了一眼四下,见没人注意到这里说道:“三十贯钱如何?” 张阳说道:“刚刚或许值三十贯钱,不过现在就只剩下一半了,给我六十贯不然我把这一半也倒了!” 听闻这话,掌柜咬牙说道:“你小子不要得寸进尺。” 张阳说道:“你如果不要,我全部都倒了。” 见状张阳真的还要倒。 掌柜拿出一块银饼说道:“这银饼给你,别倒了,太暴遣天物了。” 张阳收下银饼把桶和纸浆留下转身就离开。 奇货可居。 纸张稀少的大唐,对他们来说没有议价能力。 纸浆原料这种东西有的买就不错了。 张阳走在回家的路上,马上就是中元节了,街道上来往的行人不少。 拐进一个冷清的街巷中,张阳注意到有人在跟着自己。 纸浆原料都是一代代传承,每一代人都很保密,更是绝对不会外传。 就算是铺子要买纸,也是只能拿到成品纸。 连纸浆都不会给你看。 张阳可不想自己被人抓走,然后被关进一个房间中每日给人做纸浆。 走入热闹的酒铺,张阳挤入拥挤的人群,一边走一边脱下黑色的外衣,摘下了口罩。 酒铺老板看到是张阳来了,当即迎上前。 老板就是游侠出身,看到张阳头也不回的走入铺子后院,再看跟在张阳身后有人在赶着追上来,立刻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开酒铺的,在游侠中人脉往往是最广的。 老板吆喝一声,酒客便挤了过来,把追赶张阳的人拦住了。 没有张阳的酒糟,就没有现在铺子这么好的生意。 这份恩情光是这一次可还不清。 老板满是笑容的打开一坛子,免费送给酒客们。 再从酒铺的后门走出。 重新走入人群中,张阳回头看去,已经甩掉了跟踪的人。 又在街上走了一会儿,确认对方没有再跟着自己之后,张阳这才回到家中。 有了这块银饼就可以外面买一块地。 家里总要有一笔长久的收入。 现在才算有一笔本钱了。 回到家里的时候,李玥刚刚好做好一件衣服。 提着衣服,李玥迈着颇有成就感的小步子说道:“你穿着试试看?” 张阳穿上衣服试了试,再看自己的袖子说道:“你这个袖子还挺别致的。” 一只袖子长,一只袖子短。 李玥气馁地摇了摇头,“我再改改。” 说完她又拿着衣服去裁剪。 个子不高的李玥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每剪一刀,每剪一次对照一下。 好一会儿之后,李玥提着衣服说道:“你再试试。” 张阳再次看看衣服,袖子倒是没问题了,看了看下摆说道:“你这个衣服创意还是挺前卫的。” 李玥不服气地抿着嘴,看衣服的下摆在张阳的膝盖,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短裙在后世很常见,李玥的想法领先了一千多年呢。 李玥说道:“你脱下来,我再去改。” 一直到夜深了,张阳专心画着一张图。 李玥重新抱着做好的衣服而来,看到画在板上的设计图说道;“这是什么?” 古人的图纸没有这么多标注,也没有什么虚点线,或者三视图。 张阳的设计图是根据后世的图纸来的。 李玥低声说道;“你这个画的倒是详细,高度,宽度,屋顶的斜面,从来没见过这么详细的图。” 张阳一边穿着李玥递来的衣服,心中暗暗惊讶这丫头竟然看得懂。 新衣服穿好了,就是衣服上线头很多。 衣服整体看上去一条条缝合过的线像是蜈蚣挂在衣服上。 张阳说道:“你的动手能力还是有待提高。” 李玥咬了咬牙,转身就走回了自己的房间,非常用力地关上了自己的房门。 做不好衣服内心的挫败感,让她自己和自己就过不去。 长安城内,笔墨纸铺的掌柜提着张阳给的一桶纸浆来到朱雀大街的一处宅院。 宅院的房门听了掌柜的话语,便将掌柜请了进去。 掌柜来到这个宅院的主人面前躬身说道:“见过大学士,今日有人卖给小人一桶纸浆。” 烛火的光很昏暗,看不清主人的神情,掌柜躬着身子说道:“小人经营笔墨纸砚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成色这么好的纸浆。” 弘文馆学士,虞世南迈着略显得吃力的脚步,走到这桶纸浆前。 掌柜说道:“卖纸浆的是一名年轻男子。” 老迈的虞世南用手捧起纸浆细细观察着。 掌柜又说道;“小人见过不少的纸浆,各地都送来的纸浆成色小人都认识,只是这个纸浆还是第一次见,像是用了别样的秘方所制。” 虞世南浑浊的眼睛观察着纸浆中细小的纤维。 见虞世南不说话,掌柜也只好站到一边。 好久之后,虞世南想要直起身体。 掌柜连忙上前搀扶。 虞世南略显沙哑的嗓音开口说道:“卖你纸浆的那个小子是谁?” 掌柜回答道:“对方是蒙面过来的,想来也不愿意透露姓名,小人派人去跟踪想要摸清楚对方的住处,却给跟丢了。” 虞世南咳嗽几声。 就算是咳嗽也像是用尽了虞世南的全力。 掌柜扶着虞世南重新坐下说道:“您也要注意身体呀。” 虞世南苦涩地笑了笑,“世家大族掌握造纸之法,他们拿着纸张编撰书籍,却用来控制读书人。” 掌柜低声说道:“比造纸术若是能为陛下所用,这不失为天下读书人的一大福祉。” 虞世南说道;“再找找吧,找找吧……”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虞世南拄着拐杖走到床边吃力地躺下。 掌柜朝着虞世南行礼说道:“小人必定尽力找到此人。” 虞世南的年纪已经很大了。 像是会随时离世一般。 也希望虞世南可以早点退下朝堂,颐养天年。 掌柜匆匆离开这个宅邸,脑海中一直回忆着那个卖纸浆之人的身影。 一夜过去,清晨晨风吹过的时候,长安城又恢复往日的热闹喧嚣。 长安城太医署。 卢照邻双眼挂着黑眼圈,眼前是一片片的茶叶。 一群太医署的御医此刻也有些魔怔了。 炒茶还是做不出来。 李世民看着这些御医长叹一口气。 卢照邻有气无力地走到李世民面前说道:“陛下,臣每天都喝好几斤茶,已经三天三夜睡不好觉了,陛下赎罪臣实在是……” 太医署堆满了泡过的茶叶。 眼看就要过了六月。 过了这个时节去哪里找茶叶。 卢照邻又说道:“臣学艺不精。” 说完卢照邻看向一旁的柱子说道:“臣愿一头撞死以谢天下,以谢陛下知遇之恩。” 看着卢照邻的模样,李世民低声说道:“罢了,你们也尽力了。” 除了炒茶这个东西,卢照邻在医术方面的造诣还是可取的,死了可惜。 卢照邻哽咽着吸了吸鼻子,“谢陛下,臣日后一定努力专研医经。” 回到了自己的甘露殿,李世民觉得最近有一些人很邪性,程咬金的儿子程处默近日一直在找一个叫鲁智深的人,说是要和鲁智深结拜为异姓兄弟。 还有李孝恭得到了一把好刀,长安城的铁匠铺都快被他找遍了,愣是找不到铸造之人。 惹得最近长安的铁匠都不敢开门做生意了。 李世民在甘露殿看着所剩无几的茶叶一脸凝重。 眼瞅着茶叶要喝完了,朕总不能亲自向自己的女儿要茶叶吧。 第十一章 中元节前一天 为了茶叶,李世民心中陷入了长久的矛盾。 回到甘露殿中,李世民看长孙皇后已经在为中元节的事情做准备了。 长孙皇后管着后宫,皇子公主也都是长孙皇后在照顾。 当初玥儿的生母生她的时候就过世了,长孙皇后一直视如己出。 长孙皇后说道:“也不知道这一次中元节,能不能见到玥儿。” 李世民坐下来说道:“陪在玥儿身边的宫女送来消息,玥儿会去曲江池放河灯。” 长孙皇后长叹一口气,“妾身都不知道现在玥儿是什么模样了。” 重新坐下来的李世民听出了话外音,似乎在责难你怎么都不去看看玥儿。 李世民喝下一口茶水,据李承乾说过这个茶叶就是玥儿的夫君做出来的。 他手中应该还有茶叶才对。 威服四海,身为天可汗,却在为茶叶烦恼。 李世民心头莫名觉得有些憋屈。 目光看向长孙皇后,李世民低声问道:“玥儿的夫君怎么样。” 长孙皇后整理着一些衣服说道:“承乾去见过玥儿的夫君,是一个游手好闲之徒,没什么本事,很普通的一个人。” 就要日落,黄昏的长安还是很热闹。 那些远游的人也在这個节日回家,赶在中元节祭奠祖先。 夜幕降临的时候,长安城还是灯火通明。 张阳赶着关城门之前回到了长安城。 好赖在城外买了一块地。 在张阳进城的时候,笔墨纸铺的掌柜看到了。 一度觉得这个身影很像当时来卖纸浆的人。 可又不太确定。 掌柜上前想要询问,却见对方又走入了人群中。 夜色下行人又多,很快就找不到对方。 掌柜气馁地站在原地,如果当初和他多攀谈几句,不想着诓他就好了。 安静的小巷里,瘦小的李玥赶忙把家里晾晒的衣服收回来。 紧赶慢赶算是把入秋的衣服做出来。 张阳瞧着一件件衣服说道:“虽然不尽如人意,还算是能穿。” 李玥皱眉说道:“下一次我会做得更好的。” 王婶带着一些衣服回来了,“这里有一些新做的衣服,家里人也不愿意穿,留着也不知道给谁,就便宜你们小两口了。” 张阳接过衣服说道:“谢谢王婶。” 王婶笑着点头,其实这些衣服是宫里做得,长孙皇后吩咐给汝南公主的。 说完王婶回到了自己的屋中。 衣服的绸缎一看就很名贵,而且剪裁的手工也很好。 一前一后的对比,李玥看看自己的衣服,再看看王婶送来的衣服说道:“我的手艺也会很好的。” 将这些衣服放在家里角落。 这些衣服李玥是不会穿的。 李玥坐在椅子上,用线把一张张纸串起来,她打算做一本书。 倒上一杯白开水,张阳把水放在她桌边。 李玥接过白开水喝下一口,其实他的本领很多,同样十多岁的年纪,有时候感觉张阳有着不像这种年龄该有的成熟。 “很多和你这般年纪的人都应该是争强好胜的吧。” 李玥低声的问道。 张阳想了一会儿说道:“争强好胜是为了出风头吧。” 李玥稍稍点头,“你的本领不少,你还会造纸。” 瞧了一眼李玥的神情,张阳也坐下来,“被人知道我能造纸会出什么样的事情。” 李玥捧着茶杯说道:“会做官?会得到朝中的重用?” 张阳看着夜空说道:“人总不会有这么多的善意,如果别人知道我有造纸术,我会被关在一个小黑屋中,让我每日每夜的造纸,如果一天不干活就不给饭吃。” 话语稍稍停顿。 张阳接着说道:“然后我这人吧比较喜欢自由,如果真有人要我这么做,被关在一个小屋子里又见不到你,我会选择饿死。” 李玥喝下一口茶水,嘴角带着笑意,俏目偷偷地看着他,被关在一个小屋里,见不到伱,就会选择饿死。 感受着茶水入口之后五脏六腑的温热,李玥越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心想着就算是自己多活一日,也要和他一起度过。 两人安静地坐了一会儿,一起看着星星。 好一阵之后,李玥站起身拿着那件做好的衣服递给张阳。 然后她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房门。 张阳看着眼前这件灰色的衣服。 衣服做得很好,针线活基本上完美。 外面几乎看不到什么针线。 但衣服里面有很多断断续续的针线,看得出来这件事她反反复复改了很多次。 应该是花了不少时间。 这是小媳妇这几天做出做好的一件衣服。 一觉睡到清晨,距离中元节还有一天。 张阳发现今日杨婶和王婶都不在。 这两个古怪的邻居。 早早赶着早市,张阳买了一些猪肉。 回到家中的时候,李玥还没有睡醒。 做好两个咸菜包子放入蒸笼中。 将余下的黍米粉做成馄饨皮,用猪肉做一碗馄饨。 算着时间,也该醒了。 果然屋内传来了李玥伸懒腰的声音。 头发还显散乱的李玥走出屋子,一脸慵懒地说道:“早上吃什么?” “馄饨和包子。” 李玥看张阳的很麻利,拿着一张面皮,筷子挑一些肉放入面皮上,另外一只手一捏,只是眨眼间一只馄饨就做好了。 张阳说道:“其实馄饨的叫法有很多,按照你们这里的说法应该叫做扁食吧。” 李玥又好奇地看了一眼馄饨,反正他做出来的食物就没没有不好吃的。 馄饨端上桌,一人一只包子。 李玥学着张阳的模样,吃一口包子,再用勺子捞一只馄饨吃。 “可惜没辣椒,要是有辣椒就更好了。” “你说的是胡椒吗?很名贵的。” 张阳说道:“我说的辣椒不是胡椒,而且胡椒并不是很名贵,只不过长安的一些人把它想名贵了,在关外的一些地方胡椒就是一种很常见的东西。” 李玥吃着馄饨,汤口有淡淡的咸味,配上咸菜包子倒是正好。 “那辣椒是什么?” “辣椒是一种调料,也是蔬菜的一种。” “好吃吗?” “吃完让人面红耳赤。” 话音落下。 李玥古怪地看着张阳。 第十二章 夫妻间的奇怪想法 注意到李玥的目光。 张阳说道:“怎么了?” 眼神一对,夫妻俩心有灵犀般地同时想到了什么。 清了清嗓子,张阳说道:“不是你想的那个东西。” 李玥一脸郑重地说道:“你我夫妻,我希望我们之间不要瞒着一些特别的想法。” “什么特别的想法?” 这一反问…… 李玥红了红脸,“你一定要这么问吗?” 张阳咽下一口包子说道:“你是先把气氛整得这么销魂的。” 李玥瞪着俏目用力踩了一脚。 “嘶……” 一脚踩空,踏在地上,脚底传来的痛楚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张阳吃完了一碗馄饨,嘴里还嚼着包子说道:“我出去一趟。” 李玥嘴里也嚼着咸菜包子,“嗯!” 应了一声,李玥看着张阳出门。 包子皮很松软,包子馅是咸菜带着肉丝。 口感很好,李玥舍不得吃得太快,咬下一口细细品味着,满足得眯起了眼。 突然又觉得不这么痛了。 朱雀大街上,行人三三两两。 早晨的酒铺没什么人,张阳来到这里刚坐下。 店家看到是张阳来了,立刻笑着迎上前,“恩人,你来啦。” 一旁的伙计看到很讶异。 这不是之前来买酒糟的小子吗? 店家竟然叫他恩人? 伙计站在一旁不敢吱声,要是被店家知道之前收了恩人的钱,怕又是一顿数落。 张阳说道:“上一次还要谢谢你帮忙。” 店家身上有一道非常触目惊心的伤口,伤口从脖颈一直到胸口。 “小事一桩,不知道恩人是招惹到谁了吗?” “一个狡猾的店家,眼下应该没什么事了。” “是吗?要打点一下吗?在下可以帮忙。” 上一次两人之间的默契甩开了跟踪的人。 恩人平日里在长安城低调。 手握如此好的酿酒秘方,为人做事不张扬,是一个值得交好的人。 张阳想了一会儿说道:“不用了,我现在想找几個会建房子的工匠。” 店家躬身说道:“恩人稍等,这就去安排。” 说完店家匆匆离开。 店家想起刚刚来长安卖酒的时候,那时候酿出来的酒水带着苦味和酸味。 经常受到客人漫骂,家里还有一家老小等着吃饭,家中母亲身患重病等着银钱买药吃。 是恩人给了自己酒曲,让自己的酒水能够现在这样口感醇厚,在长安也有了名气。 如今家里能够吃喝不愁,也全靠这位恩人。 张阳在铺子里等了小半个时辰。 店家带着几个男子儿来,“恩人,这几位是在下几年前认识,他们建房子的手艺还不错。” 几人中,领头地说道:“某家牛闯,这位小兄弟是要建房子吗?” 张阳点头拿出一张图纸给几人,“敢问这种房子伱们建的出来吗?” 看到图纸,领头的人皱眉看着。 心中不免有些惊讶这图的画法,从来没见过这么详细的图。 看完图纸牛闯神情郑重地说道:“可以。” 张阳说道:“我的地就在蓝田县外,你们去了会有人在那边等着,按照图纸开工干活,建好之后五十贯钱的工钱。” 他们看了看店家。 收到店家的眼神,几人这才点头答应。 张阳笑着说道:“有什么不知道的,你们就和店家说,图就交给你们了。” 几人都是老工匠了,以前是跟着阎立本干活的。 只是宫中给的活,工钱不是太好。 大家也经常出来找活干,不免上顿不接下顿。 如今五十贯的工钱不少了。 几人分完,也够家里用一阵子。 说完张阳站起身离开。 几人依旧看着图纸,领头的牛闯看向店家说道:“大哥,这小子什么来路?” 店家说道:“确实是个有本事的人,就是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牛闯看着图纸说道:“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复杂的图,比之朝中给的图纸更加精细,说不定阎立本都没见过这么精细的图。” 店家擦着酒桌嘱咐道:“少打听,多做事。” 牛闯憨厚地笑了笑,带着人也离开了。 张阳又在街上逛了一会儿,如今李世民被外面那些番邦小国尊为天可汗。 长安的百姓们面对那些外邦人都有一些骄傲。 和外邦人交谈时,关中人都抬着下巴带着一些傲气。 张阳找了一个西域商人买了一些大蒜头。 自从汉代张骞出世西域之后,大蒜便传入了关中。 大蒜种起来简单,而且也不需要太多照料。 在秋季之前种下,以后就有蒜吃了。 做菜三大利器,葱姜蒜一样都离不了。 这年头大蒜也会当作做药引使用。 也是一味很好的中药。 日头渐渐升高,朱雀大街上的人也越来越多。 又买了一些芹菜和鸡蛋。 张阳一路往家里走着,朱雀大街上就有一伙人正在讨论着如今的朝政。 “如今海内升平,路不拾遗,外户不闭,正是盛世之象。” “传闻死刑之犯只有寥寥十数人。” “可谓太平盛世。” “朝中传来消息,陛下要为前隋烈士立碑。” 侍郎李百药听着周遭的言论直摇头,现在的朝野上下太过傲气,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李百药忧心地长叹一口气。 意外的发现有人和自己一样也同时叹了一口气。 看着这个年轻小伙子,从自己身边路过。 他一定也听到了这些议论。 李百药皱眉多看了这个小伙子一眼,莫非他也这么觉得? 又想了一会儿,李百药看他的穿着也不过是寻常人家的样子。 或许是凑巧吧。 李百药感慨,如今又有多少人明白此刻自己心中有忧虑。 匆匆回到了家中,张阳用一根小棍子挖着院子里的地。 今天是中元节,长安会很热闹。 挖出一个个小坑,张阳蒜一颗颗种下。 李玥换了一身衣服,走院子里说道:“这身衣服会不会不太合适。” 淡蓝色的衣裙,秀丽的长发披在肩上。 李玥等着回答。 张阳洗了洗手,把李玥的头发用一条蓝色的缎带扎起来,“这样看起来精神多了。” 李玥又小步跑回屋内,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几番确认。 第十三章 嚣张的吐蕃人 好一会之后,李玥这才满意的点头。 中元节最值得一看就是放河灯的时候。 李玥说道:“到了晚上人们就会把灯放到河面上,成片的灯在河面上飘着的场面很好看。” 女孩子就喜欢这种带着浪漫的场面。 在浪漫的场景中,女孩子都没什么抵抗力。 以前没见李玥期待什么节日。 两人的午饭很简单,用多余的蒜做了一碗蒜蓉生菜。 爽口的蒜蓉生菜,李玥吃得津津有味。 张阳说道:“你知道吗?其实一边说话一边吃饭很容易被噎到,或者咬到舌头。” 李玥一边吃着饭,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 饭后,张阳确认了一番院子里种的大蒜没有问题。 距离晚上的灯会还有一会儿。 张阳躺在躺椅上准备睡个午觉。 闭上眼不久,就闻到李玥身上的味道。 感受着她的发丝落在自己的脸上。 稍稍睁开眼,就看到她蜷缩在自己的身边。 李玥低声说道:“晚上,我们也去湖中放灯吧。” “嗯。” 张阳回应着她的话。 以前听李玥说过她没有见过她的生母。 她的生母在生她的时候,就难产过世了。 刚出去就失去了母亲。 脑海中甚至都没有母亲的身影。 留给她的只有一阵朦胧的画像。 那个画像李玥一直藏着。 这个灯她也是为了她生母放的吧。 感受着李玥的体温,张阳感觉自己的衣襟被她抓着,像是抓住了依靠。 听着她的呼吸声比以往的起伏都要大。 张阳轻轻抚着她的背,希望可以安抚李玥的情绪。 一直睡到了傍晚,张阳这才睁开眼。 李玥还蜷缩在怀中。 “什么时辰了。” 李玥的话语很低,像是不想起来。 张阳说道:“傍晚了。” 李玥缓缓坐起身,很舒服地伸了一個懒腰说道:“走!我们看灯会去。” 想要放灯,其实现在的集市上就可以买都灯。 李玥从屋中提出一个灯笼。 这丫头还提前有准备。 两人一起走出家门。 张阳关上门,李玥站在街角左右看着。 “看什么呢?” “王婶和杨婶都不在。” “估计她们都去相会自己的相好了吧。” 李玥小声说道:“背地里这么说人家,是不好的。” 听着她的数落,张阳牵起她的手往曲江池走去。 感受着她有些凉凉的手掌,发现她抓得更紧了。 两人手牵手走向曲江池。 一时间吸引了街上不少行人的目光。 这种不讲究男女之别,就这么手牵手走在大街上,很难不惹人瞩目。 快到曲江池的时候也能看到各种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 一边走着,李玥说道:“其实很早的时候,中元节是用来庆贺丰收,告诉祖先今年的收成很好,通常也需要用稻米来祭祀。” 张阳咧嘴笑着说道:“我没读过什么书,不时是很清楚。” 穿着一身淡蓝色衣群的李玥很漂亮。 周围的目光看到李玥牵着身边男子的手。 就知道这个淡蓝色衣裙的女孩已经有所属,也只好收回了目光。 李玥说道:“你没读过书,你还能讲出这么多有意思的故事。” 张阳说道:“我那时候听别人讲过。” 李月狐疑地看着他。 张阳用力点头说道:“嗯,就是听别人讲过故事。” 找到了合适的借口,张阳还重新确认一番。 来到曲江池边,远处的楼台上正在进行着祭祀。 感谢丰收,告知祖先今年的丰收,以及对来年的祈福。 李玥说道:“这叫敬祖尽孝,人们在这个时候会有思念的人,也有会感恩的人。” 张阳远远看着,小媳妇像是一个小老师一路上说教着。 路边有一个卖饰品的铺子。 张阳无意间看到两个骨簪。 骨簪? 又定睛看了一眼,张阳怎么看都觉得这两个骨簪很像牙刷。 家里用木头和猪鬃毛做的牙刷已经用了有些日子了。 张阳问向摆谱子的夫人说道:“那俩个骨簪多少钱。” 夫人看了看张阳身边,穿着淡蓝色一群的姑娘,笑呵呵说道:“十文钱。” 张阳拿出十文钱说道:“我要了。” 接过骨簪,李玥说道:“给我的吗?” 这个骨簪的质地很不错,应该是用牛骨头做得。 张阳把骨簪收好说道;“我用来做牙刷的,咱们家里的木头牙刷用了好久了,骨头做得牙刷更加的耐用。” “也……行吧。” 李玥小声说道。 张阳看了她一眼,她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等会有更好的东西就买给你。” “嘻嘻。” 李玥咧嘴笑了笑。 果然女孩子天性从古至今没有变过。 路过一处空地,众人正围着一棵树议论。 一个外邦人站在一棵树边叫嚣着说道:“你们大唐是没人了吗?” 听到这话,李玥也停下脚步皱眉看着这个外邦人。 张阳侧目看去,那人的穿着应该是个吐蕃人。 那吐蕃人说道:“只要你们谁能量出这棵树有多高,我手中的这块玉佩就送给谁。” 围观的人不少。 大多数都是年轻男子。 李玥小声说:“这个人好嚣张。” 张阳说道:“确实有些嚣张。” “伱不让我碰这棵树,我们怎么知道这棵树有多高。” 一个年轻人大声说道。 话音一落就有附近的人附和。 “对呀,难道用我们的眼睛量吗?” “你这不是为难人吗?” 又是一片议论声。 这个吐蕃人又说道:“要量这棵树,何苦一定要砍下来。” 张阳抬头看了看这棵树,树还挺高的。 李玥小声说道:“要怎么量这棵树的呀?” 张阳低声说道:“我怎么知道。” 李玥看了看那棵树,又看看张阳说道:“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你就是不想说,不想出这个风头。”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李玥发现了站在人群前面的魏王李泰。 而李泰似乎也没有发现自己。 李玥上下打量着李泰,记得在宫里的时候李泰是最爱和太子争抢东西的。 没想到现在李泰已经长这么高了。 仔细想想确实有四年没见了。 小时候李泰一声声皇姐的叫,仿佛还在耳边。 第十四章 教人解题 李泰皱眉思索着,眼前的这个难题确实棘手。 周边的年轻人也都绞尽脑汁思索着。 出题的吐蕃人说道:“都说大唐陛下尊为天可汗,没想到大唐年轻人连这么简单的一道题都解不开。” “你休要口出狂言!” 有人当即喝道。 那吐蕃人笑着说道:“小人只是在说现在的情况。” “那你说要怎么量?” “小人要是说出来,诸位当如何?” “……” 吐蕃人就在你面前跳着嘲讽你。 只要挑衅到位,这个吐蕃人的目的便达到了。 不服气的人当然有。 此刻想要揍这个吐蕃人一顿的人更多。 但大家都是人前斯文,人后多么残暴就不知道了。 在大唐彪悍的民风下,说不定明天一早,就会有人发现这個吐蕃人就会遍体鳞伤,半死不活地躺在朱雀大街上。 好好的中元节被这个吐蕃人搅和的雅兴全无。 围观群众交头接耳,议论不断。 已经有人去请国子监的人了。 张阳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吐蕃人。 如今的李世民被在尊为天可汗,正是李世民志得意满的时候。 李世民还不知道在大唐的西面,有一个叫松赞干布的人也在奋发图强。 而且还有薛延陀也在不断搞事情。 吐谷浑也跃跃欲试。 边关隐患这么多。 也亏得李世民这个棒槌还能吃得好,睡得着。 过不了多久,等到松赞干布开始把目光放在中原的时候,他便会带着吐蕃和李世民扳手腕。 加之吐蕃有高原在,纵然李世民想要派兵攻打吐蕃,也躲不开高原反应。 而且松赞干布更不是一个好货色,这人十三岁就当上吐蕃的赞普。 吐蕃内部这两年更是战事不断,松赞干布升级攒经验这么久,再过一年吐蕃一统,松赞干布下一个目标就是大唐。 人家年纪轻轻现在更是吐蕃的一国之君,需要一仗来立威。 拿大唐给松赞干布立威是再好不过了。 军国大事太过复杂,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李玥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小声对张阳,“真的可以不用碰这棵树,就能知道这棵树多高?” 张阳感慨道:“我怎么知道。” 皱眉看着张阳,李玥说道:“你一定知道。” 夫妻间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了解,李玥发现张阳有一个很特别的本领。 不论多么难办的事情,到了张阳手里都会非常神情的迎刃而解。 以至于李玥长时间都处于一种躺平的状态。 生活平淡且没有烦恼。 “你说不说。” 感受着李玥的小手揪着自己的胳膊上的肉。 这力道…… 张阳低声说道:“用力点……对,再用力点。” “……” “伱!”李玥挥起小拳头雨点般砸在张阳身上。 奈何李玥没学过怎么骂人,只能用小拳头表达她的怒火。 张阳低声说道:“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才去帮助他们,你要想好了,就算我去帮助他们,我也得不到这些人的任何感激。” 话语说着张阳的目光扫了一眼围观的年轻人。 他们只会在谜题解开之后,去讽刺这个吐蕃人的狂妄。 至于谜题是怎么解开的,根本不会有人去在意。 平日里这样的事情张阳都是避之不及。 惹小媳妇不高兴就是惹自己不高兴。 张阳抬头看了看傍晚的太阳。 从地上捡了一根还算笔直的木棍。 要解开这道题很简单,不过是小学数学水平的题目。 求出几个已知的条件便可以得出树的高度。 关健还是思维方式的问题。 大唐的读书人大多数读的儒家典籍,或者诗经,以及一些流传于世的文章。 对数学这种学问,反而没太多人去专研。 毕竟做官的第一要素,就是要写得一手好文章。 闲着没事去研究晦涩难懂又废脑子的数学,是一件事非常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就算是学得有所造诣了,写出一大堆算法。 又有几个人看得懂。 还不如写一篇人人都能看得懂的好文章,这样博得他人的赏识更好。 成本和效率之间一算,古人普遍都喜欢当文科生。 瞧着这群年轻人,张阳挑了一位招呼道:“这位哥们,借一步说话。” 那年轻人好奇地看着张阳说道:“敢问有什么事吗?” 张阳小声对他说道:“其实这个谜题能解。” “如何解?” 张阳把一根木棍插在地上说道;“你现在量量这根木头的长度。” 这个年轻人用一根量尺试了试说道:“一尺有三!” 张阳对他说道:“你等会儿把这个木棍插在那棵树的边上,记住一定要和树保持对齐,不要有太大的偏差。” 这个年轻人直愣愣地点头,神情还是古怪的看着张阳。 张阳给棍子插入地面的边缘部分画上记号,接着对他说道:“你量了这根棍子的高度,等会你把棍子一样插到那儿,量出棍子的高度,再量出棍子影子的长度。” “之后你再去量那棵树的影子,懂我意思了吗?” 这个年轻人挠了挠头说道:“有些明白了,还请在说得更明白点。” “……” 张阳又看了一眼李玥。 李玥眯着眼笑了笑。心说我就知道你会,小脸上尽挂着骄傲。 眼前这人的数学水平有些捉急。 眼看太阳就要落山了。 张阳又说道:“在同一个水平位置,当参照物不变,影子和影子的距离是一样,在光照影响下,我们的影子随着光照角度变化,但你我的身高不会变动,当我我们并排而站,是不是同时影子的长短变化也一样。” 这个年轻人像是茅塞顿开的一拍脑子,“我有点明白了。” 张阳拿着棍子在地上写着公式说到:“算出木棍高度,和木棍影子的长度,得出两者之比,再量出树影,假设树的高度为甲。” “树影的长度算入刚刚的两者之比,然后我们倒着算,是不是就可以算出树的高度,多少会有误差,但不会太大。” “对对对……就是这样。” 他激动地差点跳起来,急急忙忙走入人群之后大喊道:“我知道怎么解了。” 李玥重新回到张阳身边说道:“你觉得他能解开吗?” 张阳说道:“应该可以吧。” 李玥牵着张阳的手说道:“你怎么自己不去呢?” 张阳冷哼一声说道:“对我而言他们就是凡人,我何必在他们面前炫耀我有多厉害。” 李玥捂嘴轻笑着,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低调活着不出风头。 “反正爱信不信。” 好一会儿之后 树的谜题被算出来了。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有人说道这其实也不难。 解开谜题的年轻人听着周边的人夸赞之语,笑得已经合不拢嘴。 “好,你个吐蕃人!叫你目中无人!” “敢在这里撒野,真当我们没有学过数术?” “原来只是这种雕虫小技,还以为有多难。” …… 果然不出所料,他们根本不会在意题目是如何解开的,只会想着如何找回之前的面子。 那吐蕃人眼看此刻有些下不来台,便又拿出一块玉佩说道:“这两块玉本是一对,诸位若是真有真才实学,何不再做一题,我将这两块玉佩都送给解题之人。” 李泰脑海中还在思索着树影谜题的解题过程。 接下来的事情,张阳不想再掺和了。 却见这个吐蕃人径直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看这个家伙一脸怨气。 张阳就当没什么都没发生过,转身就要走,你出题是你的事,和我答题没什么关系。 刚走两步,那吐蕃人上前拦住张阳,他用生疏的关中话说道:“这位朋友,刚刚的题是你解开的吧。” “呵。” 张阳冷哼一声说道:“不是我。” 吐蕃人又说道:“刚刚小人明明看见就是你和他说了解题之法。” 见众人都朝着在自己看了过来。张阳发现自己一时间也下不来台。 刚刚解题的哥们也上前说道:“兄弟,你既然解开了一题,不如再解一题,好好挫挫这个吐蕃人的锐气。” 这是要捧杀我吗? 到周围的男人女人都看着自己。 张阳往身后看,李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后方不远处,正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 这些人的喜怒与自己何干。 李玥使了使眼色,又跺了跺脚。 看来她是要我和这个吐蕃人斗到底了。 重新站回身,张阳看向这个吐蕃人说道:“那你出题吧。” 一时间这里成了整个曲江池的焦点。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张阳说道:“你出题能不能快点我赶时间。” 赶时间……莫非眼前这个中原人在小看自己? 吐蕃人思量了半晌说道:“从前有个西域人,他能从一整方方正正的大金子中,割下一块小金子,并且原本的金子形状不变。” 话音落下,听到题目的人都沉默了下来。 有人口耳相传将题目传了下去,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张阳打死一只不知死活的蚊子,把蚊子的尸体优雅一弹。 “你说完了?” 吐蕃人向张阳稍稍一礼说道:“小人说完了,请答题吧。” 张阳用地上的泥做了一个方块说道:“比如说这就是金块。” 一边说着张阳拿出一根木条在方块上划出几条线切割,再将切割好的泥块重新组合。 在众人的目光下,这块方方正正的泥,重组之后果然在左下角多出了一块。 张阳切下多出来的这块说道:“这就是答案了吧。” 那吐蕃人擦了擦汗水,这道题其实是一个故事,流传在西域的故事, 张阳拿着木条再次切割,将方块再次分割成好几块,同样的方法第二次切割方块又多出了另外一个小方块。 而原来的方块还是方方正正的形状没有变化。 四周静悄悄的,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张阳摆动的这个方块上。 眼前的事情太过神奇,就像是妖术一般。 原本方方正正的方块,竟然可以多出一块,而且方块还是原来的样子,凭空多出来一块。 第十五章 纠结的父子三人 李玥看着张阳的背影脸上带着笑意。 “玥儿。” 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唤。 李玥站在原地有些不确定身后的声音是不是他。 “玥儿。” 声音再次传来,李玥转过身看去。 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李世民,也是自己的父皇。 看着到父皇,李玥行礼道:“女儿,拜见父皇。” 李世民连忙说道:“不用行礼。” 站在李世民身后的还有李承乾,此刻李承乾的目光放在正在解题的张阳的身上。 李世民低声说道:“近日身体好些了吗?” 观察着自己的女儿,李世民眼底里都是愧疚,印象里都是玥儿小时候身体虚弱的画面。 那时候刚刚登基,事务繁多自认当时是疏忽了这个女儿。 再看眼前的李玥,相比几年前玥儿气色好了太多了。 李玥低声说道:“女儿,身体好多了。” 清冷的夜风吹过,李玥又说道:“让父皇担心了,是女儿的过错。” 李世民勉强地笑道:“不妨事,不如你与父皇回宫,父皇都给你最好的。” 看着李世民,李玥退后的一步。 这一步像是一块石头砸在了自己胸口,李世民话语哽在喉咙说出话来。 这几年朕与自己的女儿已经这么生疏了吗? 李玥向李世民行礼说道:“父皇,不必如此。” “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朕回去。” 李世民的语气带着一些颤抖。 “女儿和夫君过得很好,如果女儿真的活不到成年,女儿与夫君会将余下每一天当作最后一天来过。” 说着这话她的表情是决绝的。 说完话,李玥转身便朝着张阳走去。 看着李玥消瘦的背影,像是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胸口。 愧疚与心疼如洪水一般袭来。 玥儿那陌生的神情,像是一把刀挖着李世民的心。 即便是别人眼中再强大的君王,此刻面对自己的女儿才知道朕也会如此难受。 许久许久,李世民站在原地都说不出话来。 张阳见李玥走来,牵上她的手说道:“解开了。” 李玥看向自己的夫君,她的脸上都是骄傲的笑容。 李世民远远看着与李玥牵着手的张阳,再看她脸上的笑容,心中自问朕怎么从没看到过玥儿还有这样的笑容。 吐蕃人愿赌服输,将手中的两块玉佩交给张阳。 李玥说道:“不如你也出一道题考考这个吐蕃人。” 没想到小媳妇还有争强好胜的一面。 属实失算了。 张阳挤眉弄眼说道:“这不好吧,让人颜面扫地的事情还是别做了。” 众人看着李玥和张阳,心说这对佳人当着如此多人的面手牵手,真不羞吗? 吐蕃人躬身说道:“还请出题吧。” 张阳拿出一只熟鸡蛋,细心剥着壳,有些心疼,本来是用来吃的。 然后他又在地上捡起一个壶。 壶口和鸡蛋差不多大小。 正好可以把熟鸡蛋放在壶口上。 灌了一些水试了试壶的密封效果。 水也不漏。 看来密封效果很好。 把壶放在地上,又把剥了壳的熟鸡蛋放在壶口上。 “在这颗熟鸡蛋不受到任何外力的情况下,让它掉入壶中。” 题一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熟鸡蛋就立在壶口,不按压这颗鸡蛋它怎么会进入壶中。 议论声再起。 众人开始讨论这道题。 李泰的目光落在了张阳身边一脸笑容的李玥上。 看到皇姐,李泰想要上去问安。 使劲往人群的前方挤着。 说完题目,张阳带着李玥离开。 吐蕃人连忙上前追问道:“这位朋友,怎么称呼。” 张阳冷笑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现在轮到这個吐蕃人愣在原地。 李玥说道:“我们放河灯去吧。” 张阳点头。 想理解这道题先去理解大气压强吧。 哥们用最基本的常识就能碾压你。 两人离开这里,走入了曲江池边的人群中,留了一个壶和一只剥了壳的熟鸡蛋。 李泰好不容易挤到人群前面,寻找着李玥的身影。 眼前哪里还有李玥的身影,望着曲江池边密集的人流,夜色已浓一时间却也找不到了。 又找了一番,李泰也只好作罢。 李泰也知道皇姐将自己许给了一个寻常男子。 没想到是才华如此了得之辈。 李泰失落地来到曲江池的一处楼阁,父皇也在这里坐着。 将吐蕃人出题的事情经过向李世民的形容着。 也不知道父皇有没有听进去。 而且父皇的神情也不太好。 意识到气氛不对劲,李泰也安静的坐下,看着热闹的曲江池。 李承乾同样神情纠结的站在这里,他之前明明说他什么都不会来着,这是为什么呢? 李泰的神情也颇为纠结,怎么才能让鸡蛋进入壶中。 长孙皇后带着玩闹的李丽质来到这里,见到李世民,李承乾,李泰父子三人坐成一排,他们的目光看着空洞的夜空,都是一样纠结的神情。 心说这父子三人是怎么了? 夜幕笼罩了这片天地。 曲江池边还是灯火通明,人流不少。 两人走累了,来到池边的一个小亭子休息。 张阳把家里做好的包子递给李玥。 李玥接过包子说道:“伱还准备了这个?” 张阳自己也吃着一个点头说道:“不然晚上饿肚子吗?” 李玥俏目看了一眼说道:“你是什么馅的。” “咸菜肉丝。” 李玥又看了看自己的包子。“我的都是肉。” 虽然当着这么多人面吃东西有些不雅。 但李玥还是感觉很满足。 亭子里还坐着其他女孩,她们悄悄看着李玥身边的男子。 这男子还这么周到带了吃食。 她们在家里梳妆打扮许久,穿着漂亮的衣裳来曲江池,到现在也没吃东西,都饿着呢。 费尽心思表现出优雅,希望可以钓到一个有钱人、 现在没有钓到有钱人。 眼前却是一对穷酸夫妻,郎有情妾有意。 这男子身高也不错,长相算不上多英俊,不过看着很干净。 那女子身形消瘦,脸蛋和五官长得很标致。 李玥感受着周围女孩子目光,她又得意地笑了笑。 “……” 毫不掩饰的炫耀。 张阳拿出赢来的两块玉佩说道:“这个玉的质地不错,卖了应该值不少钱。” 李玥迅速抢过两块玉佩,然后收入她自己的怀中,“好好的玉佩就要拿去卖了?你还没送我东西呢!” “我一直以为我们之间没这么物质。” “哼!” 李玥冷哼一身,把头扭向一边。 张阳说道:“快给我,家里缺钱花,我回头给你做两个纸鹤。” 李玥捂着怀里的玉说道:“你想得美。” 一盏盏河灯顺着河水飘向曲江池的另外一边。 迅速吃完肉包子,李玥用袖子擦了擦嘴,将她自己的灯笼打开,灯笼里面就放着河灯。 成片地河灯飘在水面上,仿佛整个曲江池在这一刻都安静了下来。 拿出准备好的河灯。 李玥用亭子边的烛火点燃河灯。 看着点燃的河灯,她小心翼翼放到水面上。 一眼看不到头的河灯无声飘在水面上,一直飘向远处的黑夜中。 直到自己的河灯看不到了,李玥这才回来。 一开始喧闹的曲江池边,也因河灯变得安静。 李玥走回来说道:“我们回家吧。” “嗯,回家。” “你真要把这两块玉卖了吗?” “我可以想别的办法挣钱。” …… 夜深了,曲江池边上的人们纷纷离开。 还有一些伶仃大醉的人在这里游荡。 等到父皇和母后他们都离开之后。 李泰独自一人来到曲江池边。 曲江池边还写着刚刚留下来的解题方式。 一边看着李泰一边皱眉思考着,这种解题方式倒是少见,像是类比又不是类比。 还用了一种先假设的解题方式。 李泰回想起在研习九章数术之时,就有记载过这种解法。 九章数术本就晦涩难懂。 就连朝中的人也是只能说出一二。 真要用起九章数术的中学识也显得生疏。 能够运用得这么熟练,此人定是精通九章数术,天下之大,奇人异士不少。 再看那个方块的谜题,李泰学着用他的方式切割方块,再次重新拼接之后,顺利的多出了一块。 李泰恍然大悟的点头,低声说道:“果然是一种障眼法,并不是无中生有。” 转头看向那个壶,壶上的熟鸡蛋还在。 心说怎么才能让鸡蛋落入壶中。 李百药走来说道:“魏王殿下,这么晚还不回去吗?” 李泰抬头看向他,李百药原来是前隋的官吏,父皇念他的才名这才让他留在李承乾的身边。 他是李承乾的近臣,李泰对他没什么好感。 李百药说道:“解题之人想必也是富有才华,臣在朱雀大街见过他,此人或许与臣一样,也是一个有抱负之人。” 第十六章 饺子 李百药回想着当初和张阳一起在朱雀大街上非常默契地叹息,他感慨着说道:“他和臣一样,都有一颗忧国忧民的心。” 李泰摇头叹了口气转身便要离开。 迈步跟上李泰的脚步,李百药又说道:“魏王殿下,大唐立足不到百年,现在并不是贪图享乐,骄傲自大的时候。” 听着李百药在耳边唠叨,李泰不耐烦地坐上马车对车夫说道:“回去吧。” 车夫挥动马鞭,马车缓缓驶动。 李百药一边追着马车说道:“魏王殿下,如今朝堂上下都太过自傲,我们远没有到盛世自夸的地方。” 马车渐行渐远,李百药追了一会儿站在原地喘着气。 李泰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中,终于听不到李百药的唠叨声了。 李百药本就是父皇派到李承乾身边的近臣。 一个李承乾的近臣,李泰本就不待见,更不待见李承乾。 而李百药平日里也得不到李承乾的赏识。 话语更递不到李世民面前。 走在回家的路上,李玥听着张阳哼着的小调。 这种小调听起来轻快,也很好听。 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小调。 两人来到家门口,王婶和杨婶也回来了。 王婶笑着问道:“小两口这是去曲江池看河灯。” “嗯。” 李玥答应了一声便走入了家中。 看起来小媳妇的心情不错,张阳有看向另外一边,杨婶正在扫着院落。 杨婶平时不怎么说话。 没有王婶的话这么多。 李玥来到自己的房间,拿出张阳赢来的两块玉佩。 从一旁的小箱子拿出一把小刀。 拿着小刀小心翼翼地在玉佩上刻字。 这两个玉佩看起来像是一对。 “晚上吃点宵夜吧。” 听到身后的说话声,李玥连忙遮住自己的刻字说道:“好呀。” 张阳说道:“想吃什么。” 李玥想了一会儿说道:“想吃面。” “那就油泼面吧。” 看到张阳狐疑地看着脸颊通红又慌乱的李玥。 “我要加肉丝的。” 李玥又补充道。 “知道了。” …… 一直看着他走出自己的房间,李玥这才长出一口气重新放开玉佩,接着刻字。 一个玉佩上刻上玥字。 另外一個玉佩刻上阳字。 刻完之后,李玥脸上带着幸福,但又有些失落,抬眼看着窗外的夜空。 想起小时候一群御医围着自己,他们的眼神里都是无奈,一边讨论着一边叹息。 在他们话语里都在说公主活不过成年。 李玥现在回想起来就像有一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小时候并不懂那些御医的话语是什么意思。 现在想起来每每提醒自己活不到成年。 “可以吃了。” 院子里传来了张阳的话语声。 李玥把玉佩放到自己的秘密小盒子,走出房间。 一人一碗端着油泼面吃着。 月光还算明亮。 正好可以看到彼此脸上的神情。 看着张阳的表情,李玥说道:“如果我活不了多久怎么办?” 张阳把碗里的面条吃完说道:“不就一个贫血,我觉得要治好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的语气好坚定。 多少御医看了都没办法,仿佛对他来说真的不是什么难事。 李玥低声说道:“小时候看了很多大夫都不见好。” 说完李玥等着张阳的反应。 安静了一会儿。 张阳打了一个饱嗝,“很多人都在想着药到病除,其实并不是所有的病症都是这样,就像是贫血以前的大夫不停灌猛药,这样不仅治不好你的病,人的消化和排药是需要一定时间,尤其是人体不能完全排出的猛药,这种药性会一直留在身体里,时间久了就成了毒药,不仅治不好,反而会让你更加虚弱。” 李玥说道:“你比大夫更懂治病?” 张阳想了想说道;“我只是觉得贫血就是一个很正常的毛病,很多人小时候都会贫血,但随着长大和慢慢补充营养,不少人都痊愈了,就算是成年之后,那贫血也不会像小时候这么严重。” 这段时间没有吃药,只是平日里吃一些古怪的吃食。 李玥就觉得自己比以前的状况好多了。 或许他真的可以治好我。 吃完了碗里的面。 张阳回到自己的房间筹划着自己的经营大计。 秉持着低调活着的原则。 皇权之下人命就像是蝼蚁,好生活要靠自己争取,想好好地活着首先要保持隐秘。 昨晚的解题算是犯了自己的大忌。 李玥的房间出来水声,应该是小媳妇在洗澡。 好一会儿之后,李玥披着浴巾走出来说道:“你这个浴巾会不会太大了。” 张阳回头看了一眼。 烛光下,李玥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着水。 浴巾裹在胸前,由于李玥太过瘦小,浴巾直接拖到了地上。 话说你至少换上干净衣服在出来。 “……” 注意到张阳的眼神,李玥眼神躲闪着回到自己的房间,“明天我自己改改。” “嘭!” 房门被用力地关上。 心说丈夫面前倒是避嫌一点,张阳重新看向自己的设计图,完了!现在什么想法都没了。 把手中的笔一搁。 往床上一躺伸展着自己的四肢,还是自己家的小窝舒坦。 一夜梦多。 张阳天不亮起床,这个时辰李玥还睡着。 小媳妇现在越来越能睡了。 王婶也早早起床在收拾自己的院子了。 做早饭的时候,李玥这才慵懒地起床。 深呼吸一口清晨的新鲜空气。 李玥走到家里的灶台边,看着张阳熟练地包着饺子。 米面和肉在张阳手里显得特别乖巧。 在他娴熟的动作下,一个个饺子乖巧的立在一边。 李玥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正在偷师学艺。 好一会儿之后锅里的水也已经开了。 饺子纷纷下锅。 张阳盖上盖子说道:“过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不一会儿热腾腾的饺子出锅。 李玥坐在桌边用筷子夹起一个饺子吃着,饺子馅是猪肉还加了一些不知名的野菜。 吃下一口饺子,李玥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温暖了,舒服的长出一口气。 “好吃!” 一边吃着李玥回想着张阳做饺子的手法。 第十七章 妖言惑众之辈 心里暗自记下,下次自己也要做给张阳吃。 吃完饺子,李玥和王婶正在说着话,也不知道她俩低声在说什么。 张阳走出家门。 中元节之后的朱雀大街还是很热闹的。 一路走着,张阳就看到路面又个家伙捧着一只烤羊腿在路面吃着,那羊腿一口咬下去里面的血刺呼啦的。 那人还吃得津津有味。 太粗野了。 大唐的卫生观念还是有待提高。 这年头的人吃饭不洗手,随便喝生水,就连生活污水都随意倾倒。 每天早晨都能看见这种不讲卫生又闹心的场面。 按说历史上的长安城最辉煌的时候,人口可以达到百万级别。 这种密集的居住环境,这么差的卫生条件。 能不出意外,都是走了大运了。 这个时候就怕二楼会倒一盆水下来。 正走着,一个穿着小厮模样的人急匆匆朝着自己而来。 张阳转身朝着另外一個方向而去。 对方就拦在了自己的面前。 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个气喘吁吁的小厮,张阳说道:“你谁呀?” 那人喘着气说道:“在下是弘文馆的,太子殿下宴请宾客想要请张公子前去。” 张阳清了清嗓子说道:“你认错人了。” 接着就要走,小厮拿出一幅画卷说道:“这位公子画像上的人就是你,不会有错的。” 张阳看了一眼画像,“这是我吗?一点都不像好吗?我长得有这么帅吗?” 小厮连连躬身说道:“张公子请吧。” “我可以拒绝吗?” “这……” 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敢拒绝太子的邀约。 一时间小厮也不知道改怎么回答了。 以前没人会拒绝太子的邀约。 小厮在弘文馆已经好几年了,自以为自己工作经验丰富,此刻确实触及到了经验盲区。 又是行了行礼,小厮说道:“公子是哪里不舒服吗?” 张阳瞧着他说道:“你看我像是有病的样子吗?” 小厮挠了挠头,这话听着像是骂人。 又是行礼,小厮再次说道:“不如,公子先在这里等候片刻,在下回去禀报太子殿下。” 小厮一番踌躇之后,便在朱雀大街飞奔了起来。 张阳哪里还会在这里等他,拐到一处街角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此刻的弘文馆,李承乾正在宴请一群青年才俊。 小厮急匆匆跑来说道:“太子殿下,那张公子拒绝了,说是不想来。” 话音落下,李承乾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小厮的话语声不大,但众人也正好能听见。 李承乾问道:“他为何不来?” 面对李承乾的质问,小厮哆哆嗦嗦说道:“他说他也没病,就是不想来。” 底下在座的人一片议论。 “太子邀约竟然也会有人拒绝。” “谁呀,这么大的架子,太子都请不动。” 有人目光看向长孙冲小声说道:“当今国公的儿子可都不敢这么做。” “到底是谁胆子这么大。” “这是看不起太子,还是看不起我们呢?” “若要知道是谁必要好好盘问一番。” 眼前是众人的议论,李承乾释然地笑了笑重新坐下,“诸位,孤与你们饮甚。” 众人纷纷举杯一起喝完碗中酒水。 看太子殿下被人拒绝毫不在乎的神情,而且竟然还有说有笑的。 在座的人又是一片议论。 “身为如此尊贵的国之储君被人居然拒绝还能如此坦然。” “太子殿下还真是豁达啊。” “如果换成是我,还不得把人抓来问个清楚。” “有储君如此,我等之幸事,大唐之幸事呐。” “以后必定要好好读书,报效大唐,报效太子殿下的知遇之恩。” “那种小人想必也是自视甚高,想要引起太子的注意。” “那种人太子殿下不见也罢。” “想来也是没什么真才实学之人。” 李承乾喝下一口酒水,心中倒也有失落。 自己的妹夫不接受邀请,倒也没什么,谁让他是玥儿的丈夫。 本来这次请张阳来只是想正式的认识一下。 之前不过是瞒着身负旁敲侧击的询问。 张阳能够解开吐蕃人的谜题,能够给大唐的年轻人找回场子。 并不像在场的人说得这般。 李承乾更不知道该如何和解释。 想来那句不择手段是豪杰,不改初衷真英雄也是出自他之手。 李承乾耳边都是他们的议论,纷纷说着拒绝之事。 他当初为何不说,难道是藏拙? 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想来也是他不愿意招摇在人前的原因吧,嗯。 李承乾若有所思地点头。 此刻的魏王府邸。 李泰眼前放着一个壶,壶上放着一个鸡蛋,正在怀疑人生。 一群跪在地上苦着脸说道:“魏王殿下,这根本做不到呀。” “这熟鸡蛋还能自己长了脚不成,它能自己进这个壶里?” “魏王殿饶命,我等用尽毕生所学,查遍了典籍。” …… 十多个人跪在地上,想哭的心都有了。 魏王殿下也太为难人了。 李泰满眼血丝的目光盯着这颗熟鸡蛋。 魏王府邸的下人也是战战兢兢站在一旁。 昨晚从中元节灯会回来之后。 魏王殿下整晚都没睡。 到现在也没合过眼。 这魏王殿下怕是魔怔了。 府邸的下人都想去太医署请御医来看看,以前魏王也是知书达理,一身才学,现在这样的魏王真是太吓人。 好一会儿之后,李泰站起身说道:“罢了,你们都走吧。” 众人如蒙大赦,逃命般地离开魏王府邸。 李泰拿起壶和熟鸡蛋,走出了府邸一路来到宫里的钦天监。 袁天罡就坐在一幅八卦图上。 见是李泰来了,袁天罡站起身说道:“魏王殿下所来何事。” 李泰把壶拿出来,然后将熟鸡蛋放在壶嘴上便说道;“敢问袁道长,在不受任何外力的情况下,这只熟鸡蛋可以掉入壶中吗” 袁天罡看着壶口的熟鸡蛋说道:“魏王殿下是在说笑吗?” 李泰好奇说道;“袁道长也觉得不可能吗?” 袁天罡一脸自信地说道:“当然不可能了,是哪位妖言惑众之辈与魏王殿下说的?” 第十八章 第一个厨子 李泰拿起壶口上的熟鸡蛋,放入口中咀嚼着然后咽下。 问了这么多人都说不可能,李泰心中也打鼓。 难不成他出了一道根本不可能解答的题? 思量了许久,十一岁的李泰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 却发现自己满脑子都是这个问题。 鸡蛋怎么会自己进入壶中? 痛苦地从床榻爬上,李泰神情麻木…… 好一会儿之后,李泰走到院里说道:“给本王去找找一个叫张阳的家伙。” “喏!” 一群下人收到话语便急匆匆走出府邸。 张阳在街上瞧见一个很不错的厨子,他正在路面坐着吃馕饼。 吃着他刚刚做出来的饼,在这個年头很少人用这种老面来发酵馕饼。 馕饼中空松软很好吃。 别人吃不出其中的奥秘。 张阳吃一口就知道他的秘方。 那人见张阳吃着饼说道:“客人,你还没给钱呢?” 张阳吃完手里的饼说道:“你在饼中加了老面来发酵吧,将面团静置一个时辰就可以达到这种。” 那人古怪的看着张阳,心说自己的秘方他是如何知道的。 张阳付了钱说道:“你不如在面团擀薄,然后表面涂一层油,撒上碎盐,再进行折叠,循环几遍之后,就可以做出千层饼。” “千层饼?是何物?” “味道还不错的一种吃食,你试试?” 这个做饼的厨子狐疑地看了一眼张阳。 拿起一团面当场就试了起来。 在面皮上刷上油。 张阳又说道:“多折叠几次。” 厨子又看了一眼张阳,按照他的说法接着做。 “你是用冷水和面的吧,其实用热水和面也挺好的。” 听着张阳的话,厨子不悦地瞪了一眼,似乎他并不喜欢有人指指点点。 千层饼有很多种做法,现在说的也是最简单的一种。 厨子把面折叠号之后说道:“之后呢?” 张阳坐在一旁的石头上说道:“放半柱香的时间,然后擀成饼状放入炉子内就行了。” 厨子好奇地看着张阳,“你既然自己会做,伱倒是自己做呀。” 张阳低声说道:“你这么干一天能挣多少钱。” 厨子盘算着说道:“一天六十钱吧。” 说话间厨子已经把饼放入了炉子中。 见张阳不说话了,厨子等着饼熟,本来就是收摊的时辰了,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客人。 好一会儿之后做好的饼出炉。 张阳说道:“切开看看。” 厨子把出炉的饼切开,入眼的是一张张薄得像纸一般的面皮,面皮和面皮之间分离,“甚是有意思。” “尝尝看?” 厨子切下一小块饼吃着,千层饼带着淡淡地咸味,而且入口松软,有些焦化的地方似乎更好吃。 吃完嘴里的饼,厨子点头说道:“好吃,能卖!你这个秘方多少钱,我也不白拿你的秘方。” 张阳看着他笑道:“想做更好的饼吗?” 厨子看着眼前这个小伙子好奇道:“你还有更好的做法?” 张阳感慨着说道:“其实还有一种叫作面包的东西,里面甚至可以放夹心,还有蛋糕,奶油,甚至还有冰淇淋和提拉米苏。” 有些东西做起来确实有些难,就比如提拉米苏这个东西,不过先画着大饼再说。 而且眼前这个厨子的手艺确实不错。 用老面来发酵的方法在这个年代算是前卫了。 厨子一扫之前不耐烦的神情,笑呵呵说道:“敢问当面怎么称呼?” 张阳说道:“你不用管我叫什么,想不想做出更好的饼,挣更多的钱?” 厨子使劲点头,“当然想了。” 张阳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厨子用袖子擦着手说道:“某家姓丁,他们都叫我丁溜。” 张阳算着日子说道:“长安城蓝田县外有一块地正在开工建房子,等房子建好之后你就去那里干活做饼,我把更多的秘方教给你。” “好嘞好嘞。” 丁溜不住的点头,还把手中的千层饼递给张阳,“这个饼就送给贵人了,以后您教我更多的秘方您就是我的贵人,只要有秘方我可以不要工钱。” “什么秘方!” 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家伙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其实李泰在一旁听了有一会儿了。 张阳看着来人问道:“你谁呀?” 李泰毫不客气的拿起千层饼吃了起来,“找你这么久总算是找到你了,饼不错,好吃!” 闯祸了? 莫不是那个吐蕃人有后台? 还是说自己在曲江池太招摇了。 李泰咽下饼拿出一颗熟鸡蛋和一个壶,先把壶放在地上,然后把熟鸡蛋剥了壳放在壶口。 张阳双手揣在袖子里,靠着墙站着。 丁溜也学着张阳的模样靠墙站着,带着一些不明所以地眼神。 李泰满眼血丝地看着张阳,“到底怎么让这颗鸡蛋掉入壶中?” 张阳摸着自己的下巴,心说果然是曲江池的事情闹得。 有些事情还是不能依着小媳妇。 太招摇怕是会惹来祸事。 果然还是低调一点的好。 张阳对丁溜说道:“我不能白要你的手艺不给你工钱,咱们以后的工钱按照分成怎么样,我七你三?” 丁溜使劲点头,“可以可以。” “你还认识什么厨艺比较好的人吗?” “我还认识一个很会烤肉的,以前在宫里干过,得罪人了,被赶出来了。” “是吗?” 两人说着话,很自然地无视了一脸怨气的李泰。 李泰在两人眼前晃了晃手说道:“你们两人看不见我吗?听不见我说话吗?” 斟酌了半晌,张阳说道:“明天还是这里,你约出来给我见见。” 丁溜不住地点头,“我这就去安排。” 张阳拍了拍丁溜的肩膀说道:“大事业!” 丁溜拍了拍胸膛说道:“某家办事,贵人放心。” 两人说完各走一边。 见人就要离开,李泰当即拉住张阳,“你不许走。” 瞧着眼前这个小胖子,张阳冷笑道:“我要走你拦得住我不成。” 甩他的小胖手,张阳接着要走。 却见他扑上前一把抱住了张阳的大腿,李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求你了!本王已经一天一夜没有睡好觉了。” 第十九章 妖术,这一定是妖术 李泰的话语刚落便有一群护卫提着刀立刻就把张阳给围了起来。 见到这个场面,张阳肠子都悔青了,这就是招摇过市的下场。 把腿从小胖子的怀里抽出来,张阳看着这些护卫后腿几步,心中盘算着,这里是朱雀大街的闹市,往人群中一冲,混乱中还能跑一段路。 长安城的街道小巷四通八达。 以张阳对这些小巷的熟悉,甩掉眼前这九个护卫应该不是很难。 思量完张阳眼中凶光一横,先拿这个小胖子做人质? 李泰从地上爬起来冲着护卫喊道:“一群不晓事的混账,给本王退下!” “喏!” 一群护卫这才收起了刀,退到一旁。 李泰向张阳行礼说道:“我乃当今魏王李泰,吓到先生实乃本王疏忽。” 张阳扯了扯嘴角,眼前这個小胖子就是魏王李泰。 李泰一边吃着千层饼一边指着壶嘴上的熟鸡蛋说道:“我已经一天一夜没睡觉,就因为它。” “呵。”张阳冷哼一声。“和我有什么关系。” 李泰委屈着脸说道:“你难道忍心看着本王这样吗?” 说完这个小胖子还使劲眨了眨眼。 他是在卖萌装可怜吗? 可惜对我没用。 张阳瞧着他说道:“你是魏王,你应该很有钱吧?” 李泰看了看自己说道:“本王有钱但也不是很多。” 来回走了两步,张阳说道;“这样吧,一百贯,我把答案给你。” “行!” 李泰使劲点头。 张阳也有些讶异。 没想到这个小胖子答应的这么快。 连还价都没有。 是不是有点要少了。 失策了。 李泰拿出一块银饼说道:“这块银饼应该够了。” 刚请了一个厨子,现在正是需要挣钱攒钱的时候,开个饭店的本钱还不够。 忽悠看起来只有十岁的孩子,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良心在隐隐作痛。 张阳面不改色地收下银饼说道:“既然你这么有诚意……” 李泰行礼说道:“还请先生赐教。” 拿起壶口的鸡蛋,张阳用丁溜的炉子点燃几根小木柴,丢入壶中。 李泰蹲在地上好奇地看着壶。 张阳又把鸡蛋放在壶口说道:“稍等一会儿便可以了。” 李泰目不转睛看着鸡蛋。 好一会儿之后,李泰看见鸡蛋滑进了壶口一些。 张阳观察这个小胖子,他的脸都快凑到鸡蛋上了,两只眼镜盯着鸡蛋眼看成了斗鸡眼。 又过了一会儿,只听到啵的一声,整只熟鸡蛋进入了壶口中。 李泰嘴都长成了o型。 他缓缓抬起头说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妖术吗?” 张阳冷笑道:“当然不是什么妖术,你试试伱也行。” “是吗?” 李泰又拿出一颗熟鸡蛋。 用张阳的办法点燃几根木头放入壶中,然后又把鸡蛋放在壶口上。 过了小半柱香的功夫果然和之前一样。 鸡蛋在完全不受外力的情况下进入了壶中。 李泰急切般的抬起头说道:“这到底是为何?” 张阳清了清嗓子说道:“其实在鸡蛋不受任何外力的情况下进入壶中,这种说法是错误的,只是看起来不受外力,本质上它是受到压力的。” “什么压力?” “空气的压力。” “空气的压力又是什么?” “就比如说……” 话语顿了顿,张阳惆怅着说道:“我好像忘了。” 李泰笑呵呵又是递上一块银饼,“先生慢慢想,不着急。” 清了清嗓子,张阳面不改色又非常自然的把银饼收入怀中。 “就比如说用一根竹管来吸水,这就是气压的存在。” “所以是这个气压在作祟?” “没错。” 李泰吃力地站起身来回踱步思考着,气压?气压把鸡蛋压了进去,吸管吸水也是因为气压? 等李泰想要再次追问,发现张阳已经不在了眼前。 回首看去,他已经走入了人群,不一会儿就在热闹的朱雀大街上没了身影。 李泰站在原地对身边的护卫说道:“传话给弘文馆,给本王找出所有关于气压的典籍。” “喏!” 李泰重新拿起熟鸡蛋,把玩着是手里的壶来到宫中,径直走向了钦天监。 此刻袁天罡还在神神叨叨地算着什么。 “袁道长。” 听到李泰喊话,袁天罡缓缓睁开眼说道;“魏王殿下,你怎么又来了?” 李泰咧嘴笑了笑,“之前袁道长说过鸡蛋不可能掉入壶中。” 袁天罡轻笑道:“按照魏王殿下说得,当然不可能了。” 李泰把壶和鸡蛋拿了出来说道:“袁道长当真这么确定吗?” 袁天罡缓缓点头,“那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当着袁天罡的面,李泰把点燃的木柴丢入壶中。 再把熟鸡蛋放在壶口。 袁天罡皱眉说道:“魏王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李泰说道:“袁道长不要着急,马上就会有结果。” 袁天罡摆弄着拂尘走到壶前。 只听到“啵”地一声。 鸡蛋当即滑入了壶口,掉入壶中。 看到这个场面,袁天罡使劲揉了揉,确认刚刚没有手去压那只鸡蛋。 可眼前的那只剥了壳的熟鸡蛋就当着自己的面进去了。 “这这这……” 袁天罡看着壶步步后退。 李泰说道:“原来袁道长说的话,也不一定都对。” 袁天罡眼神慌乱却又强作镇定,“魏王殿下是如何学到这等妖术的。” 李泰脸色风轻云淡地说道:“这可不是什么妖术,袁道长自己也可以试试,你也能做到。” 袁天罡拿着拂尘指着壶说道:“这……这一定是什么妖术!” 长安城 程处默坐在一处街角,找鲁智深已经有些日子了。 几个部曲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说道:“小将军,我们找了这么多天了,还是没打听到一个叫鲁智深的和尚。” 程处默指着自己的眼珠子说道:“告诉我,你们从我的眼睛里看到了什么?” 几个部曲面面相觑。 程处默抬脚踹着他们说道:“智慧!是智慧!你们找人的时候能不能用点智慧!给我接着去找。” 部曲们被程处默踹的好不狼狈,只好委屈地接着去找。 第二十章 做皇姐的烦恼 人逢喜事精神爽,张阳揣在两块银饼,提着一篮子菜回到家中。 李玥此刻正在和饺子皮过不去。 看到张阳回来了,李玥慌乱地放下饺子皮,又有委屈地坐在一旁。 女人变脸确实快。, 尤其是她刚刚面对饺子皮,一脸的杀气腾腾。 眨眼间就恢复了弱女子那委屈的模样。 李玥低声说道;“这个饺子皮每一次捏住之后又会撑开。” 张阳收拾着凌乱的灶台说道:“你肉馅放多了。” 李玥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难怪呢。” “……” 小媳妇的做饭能力实在是有些捉急。 李玥在一旁洗着手说道;“你今天似乎心情不错。” 张阳点头说道:“我今天赚了两块银饼。” “两块银饼?” “对。” “你怎么赚的?一天赚两块银饼。” 张阳收拾好灶台在一旁坐下,“我今天遇到了一个自称是魏王的人。” 李玥眉头紧皱,心说青雀怎么会找来? 魏王李泰小时候的小字就是青雀。 长大后,宗室内的长辈也都是叫李泰青雀。 很小时候,李泰就挺顽皮的,经常玩闹,不过他也很机灵,很会讨父皇和母后的开心。 李泰这孩子从小心思跳脱,但本心还是不坏的。 算年纪现在应该有十岁了。 张阳又说道:“这魏王殿下本来是来问我问题,想要个答案,我本来想要吓唬他,说是要一百贯,没想到他想都没想就拿出一块银饼。” “……” 李玥皱眉陷入了沉思。 “然后我想着钓一钓他,没想到他又给我一块银饼。” 听到自己的弟弟被张阳诈了两块银饼,有些坐不住了,这青雀怎么如此会被张阳…… 张阳又说道:“媳妇,你说咱们长安还是真是民风淳朴,出手也大方,都不带讨价还价的,哈哈哈!” 李玥:“……” 张阳说道:“我都想和这個魏王殿下斩鸡头拜把子了做兄弟了,像魏王这样的人才真不可多得。” 青雀这么机灵的一个孩子,怎么就会上了张阳的当? 虽然不是一个母亲生的。 李泰是嫡子,长孙皇后所出。 但再怎么说青雀也是自己的弟弟。 小时候在宫里,青雀还是很听自己这个皇姐的话。 李玥看着张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叹息道:“你连一个十岁的孩子都欺负。” 张阳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哪里欺负他了,是他自己送上门的。” 这么说好像也有些道理。 李玥又是沉思片刻,想为自己的弟弟说话,似乎又说不过他,惆怅地看向太极殿方向。 “你怎么知道魏王殿下只有十岁。” 张阳冷不丁的一问。 李玥避开他的眼神说道:“我是听隔壁王婶说过。” 张阳若有所思地点头,小声说道:“对,隔壁的王婶和杨婶我一直都觉得怪怪得。” 直到张阳回到屋中,见他没有怀疑,李玥这才长出一口气。 晚上的时候,夫妻俩对坐着吃着晚饭。 张阳说道:“这魏王殿下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李玥吃着咸菜炒肉丝应道:“是吗?” 张阳又说道:“伱说这魏王的其他兄弟姐妹是不是也不太聪明。” 李玥把碗里的黍米饭吃完,也不说话径直回到了她自己的房间。 今天小媳妇似乎心情不太好。 张阳独自一个人收拾着碗筷,女孩子总有这么几天爽利。 第二日,李玥喝着肉粥,目光看着张阳。 此刻张阳正在鼓捣着葱姜蒜。 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李玥捧着一碗粥一边喝着一边安静地看着。 好一会儿之后,张阳说道:“咱们家很快就会有小钱钱了。” “小钱钱?” 李玥俏目带着一些些嫌弃地说道:“你满脑子都是钱吗?” 把捣碎好的葱姜碎放入一个水囊中,张阳说道:“那你把那两块玉佩还我,我去卖了。” “不行!” 李玥当即扭过头很果断地拒绝道:“那你还是出去挣钱吧。” 提着水囊,张阳走出院门。 正在扫地的王婶笑呵呵说道:“小张又要出去干活了?” “是呀。” …… 算着昨日的时辰,张阳来到朱雀大街,等在昨日约定的位置。 在没有时钟的年代,时间概念没有后世这么清楚。 大多数人对时间的概念全靠天上太阳,或者看影子。 大户人家可能会在家里放一个日晷,可以根据针的影子来看现在的时辰,这也是比较靠谱的一个办法了。 等了好一会儿之后,丁溜他们才来。 丁溜带着一个中年人,那人还背着一大坨肉。 中年人胡子拉碴,长相倒是很狂野。 对方也在打量着张阳。 丁溜介绍道:“何大哥,这就是我说的贵人。” 那人扛着肉说道:“在下何必,当面怎么称呼。” 好简单的名字…… 张阳自我介绍道:“我姓张,你们叫我小张就可以。” 对方的目光又上下打量着张阳。 何必放下背上的肉说道:“听丁溜说你有烤肉之法?” 张阳笑着说道;“略懂略懂。” 何必用力点头说道:“走,我们借一步说话。” 丁溜笑了笑说道:“咱们做吃食的人全靠手艺吃饭,一般做手艺活不给别人看。” 三人来到城外一处空地,这里生着火还有几个木头架子。 张阳说道:“你们一般都是怎么烤肉的。” 何必把肉放在木头架子上说道;“当然是直接放在上面了,等肉熟了放盐,如果要好点的还可以放点胡椒。” 观察着何必放在上面的肉,张阳说道:“猪肉?” 何必冷哼一声说道:“怎么?你还吃牛肉?你吃得着吗?羊肉也要花钱买,只要这没人要的猪肉便宜。” 大唐确实没什么人吃猪肉。 大众一点吃羊肉。 权贵想吃牛肉都不能明目张胆的吃,这年头牛可珍贵着呢,杀一头能耕地的牛可是重罪。 张阳摆手说道:“我不是说猪肉不好,我倒是觉得猪肉挺好的,而且猪肉还很滋补。” 说这话,何必已经开始烤肉了,摆着一副没人比我更懂烤肉的架势。 清了清嗓子,张阳又说道;“这猪肉就这么烤着吃,也不先处理,吃起来不臊得慌吗?” 第二十一章 第二个厨子 听这话,何必一脸古怪,“猪肉不都是这样的吗?” 肉食是人必须摄入的食物之一。 特别是孩子在生长发育的阶段,更是不能没有肉食。 就算是成年人如果长期不吃肉,也会产生各种毛病。 就算是后世有一些所谓的素食主义者,张阳对这种人嗤之以鼻。 当然在大唐吃猪肉也是穷困人家的一种选择,还有一种选择就是出去打猎。 张阳说道:“我有一种可以让猪肉吃起来不臊的方法,而且也不腥。” 大多数猪肉不经过处理,总会带有一种难以下咽的腥味。 以至于猪肉在古代很长一段岁月中不遭人待见。 何必心中思量,“还有有一种可以让猪肉不腥的办法?” 他看了一眼丁溜,眼神里带着不少的怀疑。 拿起何必放在烤架上的猪肉,外皮已经被烤得焦化。 张阳对何必说道:“有刀吗?” 何必拿出一把小刀递来。 刀很小,刀身只有指甲盖大小。 藏在身上很合适。 平日里可以用来割肉,也可以用来防身。 你要是大明大晃地带着一把刀走在大街上,又没有什么特别的身份,大概率会被官府抓走。 大多数人就算是有刀也都是藏起来,避免被人发现。 张阳提起这块猪肉,猪肉是后腿肉,连接着猪蹄的一部分。 先将猪皮上的毛全部剃干净,猪皮的表面用火烤过之后,去毛就会方便很多。 张阳又说道:“丁溜,去拿一口锅。” 丁溜收到话就去办事。 接着张阳再将猪肉改刀,顺便将猪肉上的腺体去除干净。 不一会儿,丁溜就提着一口锅而来。 锅不大,也就人脸大小。 看着张阳处理猪肉的动作,他的动作很娴熟,像是经常处理猪肉的屠夫。 张阳一边处理着猪肉说道:“一般人不会将猪进行阉割,尤其是公的,那样的猪身上的肉会更加腥,吃起来也难以下咽。” 何必稍稍点头说道:“确实,某家也这么觉得。” 这话有些道理,长期做肉食的何必听了,很赞同这些话,如果不是有经验的屠夫根本不知道其中问题所在。 张阳接着说道:“我以前认识一家养猪的,他们就会给很小的雄猪割了。” 何必说道:“以前没有听说过。” 将猪肉切成块,冷水下锅。 见丁溜要盖锅盖,张阳说道:“这一步很重要,不能盖锅盖。” 丁溜稍稍点头。 一旁巡查的官兵,看到三人正在煮着猪肉纷纷投来嫌弃的目光,更是避开这里,保持距离。 仿佛走太近之后会沾染到猪腥味。 接着张阳再打开自己的水囊,往锅里倒入葱姜水,再倒入一些黄酒。 何必说道;“我平时只做烤肉,不做炖肉,而且炖出来的猪肉味道更腥。“ 他说得也没错,如果说是烤制的猪肉,在高温下也可以处理掉猪肉的一部分腥味,但效果还要看猪肉的品质,而且也不能除去完全。 看来丁溜带来的人靠谱,有长期烤肉的经验。 张阳细心捞出锅中的浮沫说道:“你们平时吃葱吗?” 何必抓起一旁地上的野葱,放入嘴里就咬了起来,“你说的是这样吗?” 还真是狂野。 “兄弟还真豪气。” 张阳尴尬地笑了笑, 何必嚼了一会儿葱又吐了出来,“平日里某家也不喜欢吃葱。” 将焯好水的猪肉捞出来,张阳又用清水洗干净。 再将煮好猪肉放到架子上烤。 何必好奇道:“你这是什么做法?” 张阳感慨着说道;“这样烤出来的猪肉就没有太多腥味了。” “当真?” 因为经过焯水和改刀,猪肉早已熟得差不多。 猪肉的表面烤出一些焦化就可以吃。 将烤好的猪肉递给何必,张阳说道:“现在你尝尝?” 接过烤好的猪肉,何必尝了一口。 慢慢在嘴里咀嚼着。 见何必眉头紧锁,丁溜着急问道:“怎么样了?” 何必将一整块猪肉放入口中说道:“真的没有腥味了,你也尝尝。” “是吗?” 丁溜也拿起一块烤好的猪肉放入口中,猪肉外部烤制的焦脆,内部软烂一口下去,几乎是入口即化。 看到两人大口的吃着猪肉,远处巡查的官兵眼神愈加嫌弃了,心说两个野人吃猪肉也能吃得这么香。 此刻何必看着张阳的神情郑重,又带着一些崇拜。 张阳笑着说道:“觉得怎么样?” 何必双手抱拳稍稍一礼说道:“在下佩服,敢问当面是如何做到的?” “告诉伱也无妨,但你要和丁溜一样,我将猪肉去腥的秘方告诉你,你要给我打工,并且我手中很多其他的猪肉做法。” 何必看了一眼丁溜,还带着一些犹豫。 张阳又说道:“我打算在蓝田县外开一家店,如果你答应的话这家店可以交给你们二人打理,收益我们七三分如何,我七,你们三,能挣更多钱。” 何必深吸一口气,站得笔直稍稍行礼说道:“当面既然叫我猪肉去腥之法,在下自然也不会拒绝,某家答应你了,但你不能将这个秘方再外传给别人,不然某家也不干。” “可以。” 张阳笑着点头。 随后将猪肉去腥的方法告诉了何必。 何必听完皱眉说道;“只要葱姜水加上一些黄酒?” 张阳点头。 何必越加惊讶地倒吸一口凉气,“在下佩服。” “有些常理其实就在我们眼前,只是没有好好利用而已。” 张阳又说道:“按日子蓝田县外的店还需要一个月完工,店铺一完工你们两人在这里等我,届时我们再说之后的事情。” “好!” 何必的声音粗矿响亮,“当年某家也是出身绿林的好汉,你不信去长安城打听打听某家的名声。” 之后张阳又听丁溜说了关于何必以前的事情。 这才知道原来何必当年也是打过仗的,与队伍里伙长不合,战事结束之后便散伙离开了卫府。 再之后就凭着烤肉的手艺去了宫中做饭。 何必这個人为人豪迈,但是性子很直,什么话都是直说,这样导致了宫中那种坏境不适合他,说错话就会得罪人。 第二十二章 这算什么盛世 他这样的人就适合在不复杂的环境中干活。 张阳又对何必与丁溜交待了几句话,便回到了长安城中。 两个厨子,再安排三个小厮。 一家店差不多就可以开起来了。 碍于自己的本钱不多,眼下一切开支都要省着一点来。 来到东市的集市,这个时辰赶集的人已经散去的差不多了。 来到一家卖鸡的铺子。 大婶看到张阳说道:“鸡都已经卖完了,明日再来吧。” 张阳的目光落在一箩筐鸡爪上说道:“这些鸡爪你还要吗?” 见眼前这個穷小子看上鸡爪,平日里也不会有人特意来买鸡爪。 穷小子衣服上打着补丁,整个人倒是收拾得很干净。 卖鸡的大婶说道:“买不起鸡肉买几只鸡爪炖汤也还是不错的,家里有人生病了要喝鸡汤?” 张阳笑了笑没多做解释。 大婶看张阳年纪也就刚刚弱冠成年,面白瘦高干干净净的,她又打趣地说道;“昨日还有个小伙子说家里媳妇刚刚生了孩子,想炖鸡汤又买不起一只鸡就买走了几只鸡爪。” 张阳拿出三文钱说道:“我拿几只鸡爪吧。” 一边看张阳细心挑着鸡爪,卖鸡大婶说道:“能这么疼媳妇的好男孩可不多,婶婶再送你几只。” 说完她又抓起一把鸡爪递给张阳。 把十几只鸡爪装在篮子上,张阳提着便回家了。 卖鸡大婶看着张阳离开的背影长叹一口气,都说如今天下太平,陛下勤政,今年粮食又是丰收。 还说什么盛世景象。 瞧着张阳拎着一篮子鸡爪越走越远。 大婶心中感慨到现在还有这么多人连一只鸡都吃不起。 穷苦人家只能买点鸡爪补补身子。 这种也是盛世吗? 像这个小伙子一样的人又有多少。 活着也不容易。 收拾完自己的摊子,大婶也离开了东市。 走在回家的路上,张阳提着一篮子的鸡爪。 到家之后,李玥正在看着手中的书。 李玥抬眼看了一眼张阳说道:“都说论语博大精深,包罗万象,这种话是真的吗?” 张阳说道:“我不是很喜欢儒家的一些东西。” 李玥好奇说道:“可是现在的读书人都是看儒家典籍的。” 提了一把凳子,张阳坐下来处理着鸡爪说道:“我只是不喜欢那些儒家子弟拿着那些儒家典籍要求全天下人做君子这件事。” 李玥捂嘴笑了笑,听他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张阳又说道:“凭什么你要做君子,就要以你的标准来要求别人怎么做?” 别人看到儒家典籍都是肃然起敬。 李玥听张阳这么一说,好像现在儒家子弟以及大儒都这么做过。 举着儒家典籍骂人的场面不少见。 那些举着儒家典籍的人,不就是自我标榜君子的人吗? 李玥好奇地说道:“那你是君子吗?” 把鸡爪的指甲去掉,张阳清洗着鸡爪。 不等张阳回答,李玥又说道:“你连十岁孩子的钱都要骗,伱肯定不是君子。” 张阳清了清嗓子说道:“媳妇啊。” “嗯!” 李玥应声。 张阳思索道:“你说如果我多遇见几次魏王,咱们是不是距离脱贫致富的道路越来越近了。” 李玥俏目瞪着张阳,“你以为魏王是傻子吗?上一次当还会上第二次当。” 他为什么会把发财致富的目标放在青雀身上。 他的良心难道不会痛吗? 竟然还有一些骄傲。 岂有此理。 李玥苦恼地摇了摇头。 买来的鸡爪当然不是用做鸡汤的,张阳打算做虎皮鸡爪。 剩下的鸡爪用来做泡椒鸡爪。 没有辣椒可以用茱萸代替。 茱萸也是一种补气调理的药材,不难买到。 家里有些一些其他的书,也都是王婶送来的。 说是家里人不要这些书了,李玥就会借来看。 有些书而且是外面很难找到的书籍。 张阳小声说道:“你说像六典,汉书这样的书,寻常人家也不见得能有?” 李玥看着手中的书卷说道:“这些书如果有的话都是权贵人家家里,当然也有权贵家的门客抄书之后带去外面。” 话语顿了顿,李玥又说道:“并不是说外面找不到这些书,只是对读书人来有些书能够读到也是难得。” 在纸张印刷落后的大唐,书籍确实很少。 书籍的传播,就算是权贵人家用雕版印刷,效率也很低。 多数人普通人想要看书,首先要攀附权贵人家。 如果权贵人家让你做了门客,并且你可以看权贵的书籍。 能给你看就不错了,想把藏书带走没门。 你只能把书籍上的内容抄下来,这样你就可以带着书回家了。 然后一遍遍的看,一遍遍的学习。 流传在外面的书籍大多数都是手抄版本。 这里面还不保证,是不是有抄错或者漏句。 说白了还是没有活字印刷术,导致生产力下降,大唐的书籍传播力度并不高。 李玥看了一眼鸡爪说道;“晚上吃这么多鸡爪吗?” 张阳细心地洗着鸡爪说道;“我知道一道菜,叫作虎皮鸡爪。” 李玥瞅着一篮子鸡爪说道:“这么多的鸡爪吃得完吗?” “吃不完的这些可以做泡椒鸡爪。” “好吃吗?” “是一道凉菜,和腌制的意思差不多。” 张阳洗好鸡爪又说道:“家里还有一些稻米,洗了吃了。” 听到晚上吃稻米,李玥喜笑颜开,“我去洗米。” 王婶一直坐在自己的院子里听着张阳和李玥的对话。 陛下有令要照顾好汝南公主。 张阳是个好孩子。 对公主殿下很好。 甚至从来没有见过会对自己妻子这么好的男子。 小时候公主殿下过得苦,眼下也算是有福气了。 听到张阳和公主殿下说到儒家书籍。 没想到张阳对儒家书籍也有些所见,倒不是什么好见解。 外人不知道,但住在隔壁这么久,王婶时常听公主和张阳说话。 听久了之后,自然就会发现其实张阳也是一个很有学识的人。 不知道他的这些学识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或者说是跟谁学的。 晚饭是一盆炒菜,一盆虎皮鸡爪,还有一碗野菜汤。 第二十三章 酱 李玥吃完碗里的饭满足得打了一个饱嗝。 “好吃吗?” “好吃!” “我打算开一家店。” 李玥想着说道:“你厨艺这么好,肯定会赚很多钱。” 张阳摇头说道:“家里需要有一笔长久的进项,不过我不打算自己做菜,我找了两个厨子。” 李玥抬着下巴有些骄傲地说道:“你的手艺只给我做饭是吗” 张阳收拾着碗筷,神色毫无波动地说道:“因为我懒。” “这话有点煞风景。” “一定要甜言蜜语吗?” “不好吗?” “甜言蜜语说多了就廉价了。” “……” 李玥有些不服气地咬着嘴唇。 坐了片刻之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然后用力的甩上了门。 过了中元节之后,就要准备秋天的事情了。 早晨,太阳还没升起来的时候有些清冷。 粮食刚丰收,各地的粮仓都很忙。 来到一个粮铺,昨天这里就挂着招工的牌子。 见店家打开门,张阳上前说道:“店家,你这边还要人手吗?” 店家上下打量着说道:“你能干力气活吗?” 张阳拍了拍自己的臂膀说道:“有力气。” 店家拿出一块小木牌说道:“你去长安城东门外搬粮食,拿着这個牌子给管事的人,一天三十文钱。” “明白了。” 接过牌子,张阳来到长安城的东门。 这里就有一群人拿着同样的牌子等在这里。 等到一队运送粮食的人到了城门口,人们便围了上去,把粮食搬入城中粮铺。 张阳把牌子给管事的人,管事的人看了一眼说道:“新来的?” 张阳点头。 管事收好牌子说道:“你这么瘦有力气吗?” 张阳说道:“有。” 说完张阳就扛起一带黄豆背了起来。 看张阳二话不说就干活,还挺积极的。 管事中肯地点了点头说道:“伱明天要是还来,我和店家说给你多加三文钱工钱。” “好嘞!” 吃力地扛着一袋黄豆,张阳一步步走入城中。 背着黄豆一路来到粮铺。 店家正在清点着搬来的粮食。 堆放黄豆的地方就有一个个连成排水缸。 水缸内放着的就是豆酱。 黑中带黄的豆酱成色不是很好,但已经发酵得差不多了。 张阳多看了两眼,这可是做酱油最好的原材料。 正当张阳休息片刻喘气的时候,店家的女儿也在门口瞧瞧观察张阳,平日里的苦力一个个都是脏兮兮的。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英俊干净的苦力。 休息片刻之后,张阳接着跑出门干活。 吃力地将一袋黄豆扛在背上,一路扛进城内。 来回两趟,张阳已经是满头大汗。 店家看张阳说道;“小伙子干活还挺勤快的,叫什么名字?” 张阳擦了着汗说道:“我姓张。” 店家递给他一碗水说道:“喝一口水吧。” 张阳拿出自己的水囊说道:“我自己备了。” 平日子只喝开水,都会自己带着水囊。 店家越发欣赏张阳。 店家的女儿目光落在张阳,眼神集中在他衣衫下若影若现的肌肉。 半天功夫就搬完了粮食,店家多给了张阳五文钱说道:“你是这些人里面干活最勤快的,多给你五文。” 张阳说道:“这五文钱我能换一些酱吗?” “这些酱也不值钱。” 说着话店家捞出几大勺的酱放入一个布袋子里。 酱放得很多,足足十斤有余。 店家说道:“这是十文钱的酱,我就当五文钱给你了,明日再来我还给你。” “谢店家。” 说完张阳便提着酱离开了。 见自己的女儿望着张阳的背影,店家自然知道自己的女儿心里在想什么,他低声说道:“你可不能嫁给这种穷小子,长安有的是好人家。” 看到汗水浸湿衣衫的张阳回来。 李玥皱眉说道:“我要不把那两块玉佩给你吧。” 张阳好奇说道:“当真?” 李玥帮他脱着外衣又说道:“我反悔了,你还是干苦力吧。” 把凉水浇在张阳身上,李玥一边给他擦着背问道:“辛苦吗?” 感受着李玥的力道,张阳说道:“不是很累,本来我想着从店家那边顺一点黄豆,没想到他有现成的酱。” 张阳没有钱,就算是攒下的钱,他也用得很省。 有些时候张阳也会做一些苦力时顺点东西回来。 这样能赚工钱,还省下了自己的钱。 “你要这些酱做什么?” “做酱油。” 张阳其实说不上瘦,为了生活他要出去做苦力赚钱,长久以来他也挺健硕的。 只是他穿上衣服就会显得很瘦。 “酱油?好吃吗?” “一种蘸料,也是一种调料。” 因为扛了一天的粮袋,张阳的肩膀上还有红印。 李玥用手碰着红印,一时间鼻子有些酸。 他可真能吃苦。 也真的心疼他。 “我跟你说,有了酱油我们就可以做红烧肉吃。” “累成这样了你还想着吃。” “人是铁饭是钢。” 李玥又气又只好妥协地笑骂道:“好,就你做的吃食最好吃。” 两人吃了晚饭之后,张阳把酱料放入一个小缸中,再嗮几个几天应该就可以了。 第二日一早,张阳来到城外干活。 管事看到张阳又来了,便说道:“店家说了,今日要是还来多给你工钱。” 张阳点头说道:“多谢。” 干活的苦力不缺,但像这样的干活勤快的苦力又年轻的苦力哪里都有人抢着要。 这些日子李泰的心情很不错。 破解了鸡蛋的谜题之后,他一顿饭又能吃三碗了。 知道别人所不知道的事情,了解别人不知道的力量,李泰感觉自己看世间万物的眼光都不一样。 就像是自己已经到了另外一个境界。 而眼前的其他人还停留在最简单的世界。 气压是何物? 李泰用一根竹管吸了一口水,就如先生所说这就是气压的作用。 查阅了不少典籍,也没有记载过气压这个字眼。 倒是对气的有记载。 而记载这些的学识都是一些杂书。 国子监大多数的书籍都是五经六典,而这些杂书流落坊间寻找困难,甚至有些杂书时常又会写一些怪力乱神,也被很多读书人不待见。 第二十四章 天地奥秘 李泰看着身边的下人说道:“你们知道气压是什么吗?” “我……我等不知。” 一群下人战战兢兢地说道。 李泰骄傲地抬着头说道:“就知道你们不懂。” 一个小人匆匆来报,“魏王殿下,陛下来了。” 听到是父皇来了,李泰皱眉心说这个时候父皇应该刚刚下了朝在批阅奏章才是。 又连忙整了整衣襟,理了理头发,李泰这才急匆匆走到府邸门口。 父皇就在街道的不远处朝着这里走来。 近日里父皇很少出宫,就算是有出宫也是为了秋后的围猎。 难得看到父皇主动来府邸。 李泰走上前行礼道:“父皇。” 李世民点着头走入府邸,看着四周说道:“最近都在做什么?” 李泰低声说道:“儿臣这些日子一直都在看书。” 李世民眼神带着一些失望。 “朕听承乾说最近你命人收集了不少杂书?” “是……是的。” 听到是李承乾告的状,李泰低着头眼神中带着懊恼。 这种事情李承乾经常做。 每一次但凡自己什么地方做得不对,李承乾第一个找父皇和母后告状。 李泰的府邸陈设并不多,府邸也并不是很大。 比那些权贵国公家的府邸差上不少。 也就比一般人家好一些。 身为当今陛下,李泰又是皇子,对自己的儿子李世民更要以身作则,不能铺张浪费。 李世民一边在府邸走着说道:“能看书是好事,你母后今日问起你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去国子监了,若是要看书国子监有的是书籍。” 李泰低声说道:“儿臣刚刚就打算去国子监。” 嘴上说着,李泰愈发恼怒,都是李承乾告的状! 李世民低声说道:“外面三教九流不少,有些人可以来往,有些人本就是三教九流之辈,朕希望你能分辨。” 李泰连忙说道:“父皇教诲,儿臣谨记在心。” 转身面向李泰,李世民说道:“伱不住在宫里,你母后很担心你跟着三教九流之辈学坏,这世上蛊惑人心的伎俩不少,早有汉时就出过乱子,朕平日里让你们多看些书,就是希望你们明白其中道理。” 这些话,李泰越听越不对味。 李世民又说道:“钦天监袁天罡说你最近习得一妖术?” 之前听袁天罡说李泰习得一妖术,又因为这些日子李泰让人找不少奇奇怪怪的杂书。 当然也害怕自己的儿子跟着外面的人学坏了。 不少人沉迷道术,沉迷长生,到了最后还不是落得凄惨下场。 李泰如今也还小,正是需要好好管教的时候。 面对自己父皇的质问,李泰躬身说道:“父皇,儿臣近日所学并不是袁道长所说的不是妖术。” “不是妖术?那是什么!” 李世民的语气越发严厉。 李泰又是行礼说道:“还请父皇看儿臣示范。” 李世民颔首说道:“怎么?你还要给朕看妖术?” “若是父皇见了,想必父皇也明白这并不是妖术。” 狐疑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李世民心说看看也无妨。 说完李泰让人拿来了熟鸡蛋和壶。 当着李世民的面,李泰把点燃的木柴让如壶中。 等到木柴在壶中烧起来之后,便把熟鸡蛋剥了壳放在壶口。 李世民的目光看着熟鸡蛋,好一会儿之后没动静便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话音刚落,熟鸡蛋便落入了壶中。 看着熟鸡蛋自己从壶口进入壶中,李世民惊疑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泰说道:“这几日儿臣也是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所以收集杂书寻找答案。” 李世民指着壶再次说道:“这难道不是妖术?” 李泰解释道:“父皇,这件事任何一個人都可以做到,父皇也能做到,儿臣府中的下人也能做到,若是所有人都可以做到的事情,那这还是妖术吗?” 心中带着几分猜疑。 李世民思量片刻,便向身边的侍卫说道:“你去试试。” “喏!” 李泰站在一旁,看着这个侍卫按照自己的方法也试了一遍。 熟鸡蛋还是一样落入了壶中,没有人去挤压,更没有去碰这个鸡蛋。 李泰又说道:“父皇不妨也亲自试试。” 不信邪的李世民亲自上前尝试,一番尝试之后结果是一样,鸡蛋还是在不受任何外力的情况下,自己落入了壶中。 果然如李泰所说。 之后李世民又让人换了熟鸡蛋和壶。 除了几个壶口比较小的失败。 其他的几次结果都是一样的。 如果人人都可以做到这种事情,那这还是妖术?岂不是人人都会妖术。 李世民皱眉看着眼前的壶,“是什么人告诉你的?” 李泰解释道:“父皇可还记得中元节曲江池智斗吐蕃人的那个年轻人。” 李世民回想着曲江池上的事情,只是当时心思都在玥儿身上。 李泰又说道;“这个谜题就是那人说的,而答案也是他告诉儿臣,此人不是别人,就是皇姐的丈夫张阳。” “张阳……” 听到这个名字李世民捋着自己的思绪,渐渐想起了当初在曲江池的事情。 “据张阳所说,这个谜题的答案是因为气压,而气压这个字眼在很多典籍中难以找到,儿臣在杂书上有一些发现。” 李泰低声说道:“父皇这气压就仿佛是天地之间的奥秘,先辈无不为天地专研,天地之间奥妙无穷。” 李世民说道:“照你这么说这个张阳是一位高人?” 李泰回话道:“儿臣没有把握说他是一位高人,只是这天地奥妙能够窥得一二,此人必不简单。” “儿臣亲眼见过那吐蕃人和张阳智斗,并且张阳的数术十分了得。” “朕找人查过他,此人没什么特别之处。” 玥儿的丈夫就是张阳。 能够玥儿这么死心塌地跟着他。 这个张阳到底是什么来路? 李世民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不论此事多么神异,你也不该荒废学业,明日起每日都要去国子监读书,多多读读圣贤典籍,别看那些杂书了!” 说完李世民挥袖转身就要离开。 第二十五章 敬更好的生活 李泰连连行礼,“儿臣明白了。” 送走了父皇,李泰这才长出一口气。 走在回宫的路上,李世民神色凝重。 玥儿不愿回宫,曾经的女儿竟然与朕这般保持疏远。 这两年疏忽对玥儿照顾,李世民自认有些愧疚。 再怎么说他也是玥儿的丈夫,此人还是要亲眼见过他,才能有所了解。 长安城内的粮铺。 张阳扛了十多袋黄豆进了粮铺,店家笑呵呵说道:“小伙子,今天再多给你五文钱。” 擦去额头的汗水,张阳指了指一旁的水缸说道:“还是老规矩换点酱。” 店家疑惑道:“喜欢吃酱?” 张阳点了点头。 店家皱眉看了会儿他,提了十斤酱又拿一斤黍米递给他说道:“这几天粮食都搬完了,明天没有你的活,这些酱和黍米都送你了,三十五文钱照样给你,就当交个朋友。” “多谢店家。” 店家欣慰地点头,这个小伙子还懂礼数,真是难得。 心中越发看重他。 张阳回到家中开始做酱油。 李玥好奇地看着这些黑色的酱,还仔细闻了闻。 将一个竹篓放入酱的最中心。 酱汁中的水分经过挤压黑色的酱水流入竹篓之中。 这些酱都能作出的酱油不多,应该有两坛左右。 “这就是你说的酱油呀?” “嗯。” “这漆黑地能吃吗?” 李玥眼神嫌弃地说道。 张阳把挤压出来的酱油倒入一個布兜过滤干净,过滤掉杂质之后再倒入小坛中。 酱油主要还是从发酵的黄豆中提取出来。 而提取技术在后世的记载中,最早出现酱油文字是在宋朝。 更早时候也有用肉做酱的记载。 之后发现用黄豆做酱风味更好,也更加便宜之后。 黄豆做酱成本又低。 很快就在民间流传。 味道比后世的豆瓣酱更咸。 但对酱油最早的出现记录,史学上也有很多争论的地方。 总之家里有酱油了。 看着坛子中的酱油,张阳说道:“我们的生活品质又提高了一小步,应该值得庆祝。” 李玥说道:“喝酒!” 张阳点头,“嗯,喝酒。” 在灶台边忙活来了好一会儿,张阳先将一些肥肉放入热锅中榨油,等油榨出来了,将在里面的猪油渣取出。 另外一口锅中的猪肉已经焯水好了。 张阳将猪肉细心写好,放入油锅中开始做红烧肉。 做好一碗红烧肉,又捞了一些昨日泡好的鸡爪。 两道菜放在桌上。 李玥率先拿起筷子,夹起红烧肉入口细嚼慢咽,回味着说道:“原来猪肉能这么好吃。” 张阳也尝了一口,似乎有些太咸了。 看来是这个酱放了不少盐。 下次做的时候要少放一些。 说完她便倒上两碗酒水。 别看李玥身板瘦小,她的酒量可不容小觑。 李玥喝下一口酒水说道:“红烧肉再配一口酒,确实别有一番滋味。” 看李玥一脸享受的样子,张阳如临大敌,也喝下一口酒水。 这一次必须喝赢她。 到现在还没见过她醉倒的模样。 李玥又倒上一些酒水,也给张阳倒上一些。 喝了一些酒水之后,李玥的小脸红扑扑得,但也没有醉的迹象。 张阳看了看自己碗中的酒水,已经喝了一碗,此刻大脑也有些昏昏沉沉。 又勉为其难的喝下一口。 张阳看着李玥的神情,她还神情镇定自若地吃下一口红烧肉。 李玥拿起酒碗说道:“敬我们的美好生活。” 张阳也拿起酒碗,“敬我们的生活质量也提高一步。” 两人酒碗一碰,张阳又灌下一口。 再看李玥的酒碗,她碗中的酒水已经喝完了。 再看看自己的酒碗,张阳觉得再喝下两口,就会醉倒。 李玥吃着泡椒凤爪说道:“你这个凉菜吃起来也颇有风味。” 看着李玥吧唧着嘴吃东西,张阳越发想不明白。 难不成她还千杯不醉? 李玥用筷子夹了一只鸡爪放到张阳的碗中,“伱也吃。” 张阳缓缓拿起筷子,感觉眼前的光线不是很明亮,坐在自己的面前的李玥还有重影。 好一会儿之后,张阳感觉眼前越来越黑,直到撑不起脑袋。 又输给她了。 宿醉之后的感觉很不好。 张阳起床感觉口干舌燥,又隐约有些头疼。 李玥捧着一碗开水而来,“喝一口吧。” 喝下一口热水之后,嘴里和肚子里这才舒服不少。 娶了一个酒量比自己还厉害的媳妇。 确实是一件很惆怅的事情。 看来以后很难找到可以胡来的机会。 简单对付了一口早饭。 张阳拿出钱箱和李玥一起数着钱。 瞧见钱箱中这么多的银饼和铜币,李玥也讶异,家里省吃俭用,张阳竟然可以攒下这么多银钱。 仔细数了数,夫妻俩统计了一下。 算上之前魏王给的银饼。 李玥算着说道:“一共六百贯五十三钱。” 说完李玥又把所有的银钱放入箱子里,“咱们家里有这些钱已经不少了。” 如果细算开店的成本开支。 大概三百贯钱可以用于付人工和食材的钱。 这些银钱足够撑一两个月。 如果要在长安城内盘下一家店铺,价格会更高。 所以选在蓝田县附近。 又因为关中人在秋季的时候好游猎。 尤其是那些达官贵人。 很多时候骊山又是他们游猎的第一选择。 蓝田县就挨着骊山,在蓝田县外开一家店,秋季游猎的日子里应该不用愁客源。 只要第一笔生意做好了。 食物足够好吃就不愁没有回头客。 在做菜这个方面,张阳还是很有信心的。 不论是什么年代信息的收集一直很重要。 首先蓝田县附近的土地价格并不高,而且秋季盛行游猎,骊山一带又是游猎最好的选择。 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段开设一家店,至少不会亏太多。 这两天,张阳不打算出门,在自己家里做一个简单的抽油烟机。 抽油烟机的原理和排气扇差不多。 只不过张阳打算做一个脚踏的油烟机。 脚踩踏板,就可以拉动绳子,绳子的另外一头绑着风扇上的机括,随着绳子的反复拉动风扇就可以转起来。 第二十六章 追求浪漫的李玥 李玥拿着一把小木铲,清理着院子中的苗圃,她打算在院子里种一些花花草草。 张阳说道:“关中到了秋季雨水少,这个时节种花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话语像一盆冷水浇下。 但这并不能打消李玥想要种出一个花园的念头,和她的雅兴。 李玥依旧拿着小木铲,小心翼翼将一株株花种下。 女孩子对花园的向往,都有一种莫名的执着。 果然古往今来,女孩子对浪漫没什么抵抗力。 李玥的种花热情依旧没有减少。 忙活了大半日,一個简易的抽油烟机就放在了灶台的上方。 张阳试了试,风力不是很大但也勉强能用。 找到上次做铁锅和菜刀剩下的铁料。 先用剩下的木料做了一些箭矢。 箭的长度和筷子差不多。 蒸黍米饭的时候,张阳把家里的一些铁料放入火中。 做饭的半途中铁料也烧制的差不多。 虽说并没有烧制的太软,勉强可以塑性。 饭正在锅中煮着,张阳趁着这个时间将箭头敲出来。 如今军中的箭矢只是一般的铁箭头。 张阳想做一个带倒钩的箭头。 这种箭头只要刺入身体,拔出来的时候倒勾也会扯开表皮,伤口就形成了开放状,皮肉外翻的十字伤口。 就算伤口在火烫之后堪堪可以止血。 若只是一般的包扎基本上没用,开放伤口很难愈合,缺医少药的现在伤口也会溃烂。 把臂筒做好。 李玥的手腕很细,所以臂筒也不用太大。 吃饭的时候,李玥的心情很不错,甚至还哼着小调。 “你是不是觉得种下的花一定会长出来。” “先种着,就算是今年它们不会盛开,明年也会盛开的。” 李玥捧着碗,一脸憧憬地看着自己做好的花园。 花园占据了一半的院子空间。 种大蒜的地方也只有一个小小的角落。 张阳皱眉说道:“其实我觉得种一些菜,更有经济价值。” 李玥指了指院子里的小角落说道:“你在那里不是种了菜了吗?” “那边种着大蒜。” “那你也不能把我种的花铲了。” 饭后,张阳洗了碗,继续做袖箭。 李玥好奇地看着,“你做箭矢做什么用?” 张阳打磨着箭头说道;“防身。” “你这个箭矢怎么这么短?” “因为它是放在袖子里的暗器。” “你要杀人吗?” 李玥的神情紧张,放低了语气问道。 张阳说道;“我在长安没仇人。” 李玥又小声说道:“那伱是收了别人的钱,帮别人杀人?” 张阳牵过李玥的手,把箭筒套在她的手腕上,“是为了防身。” 试了试大小正好合适。 在把一根根的箭矢放入袖筒之中。 张阳对她说道:“你就当做一种玩具吧,如果遇到危险也可以用来防身。” 李玥提起套着袖筒的手腕,“这个东西要是放在袖子里不难被人发现。” 张阳点头低声说道;“你看到上面的绳套了吗?用右手的手指拉动绳子,箭矢就能射出来。” 说着话张阳扶着李玥手臂对准墙壁说道;“你试试?” 李玥的中指拉动绳套,感受着袖筒上弓弦的震动,箭矢无声射出。 箭矢射不远,只有三步的距离,就连墙壁也没有碰到。 张阳琢磨着说道:“射程太近了,有些地方还需要改进一下。” 李玥拿下袖筒说道:“射出去没有声息,还能藏在袖子里,若是用这个东西刺杀岂不是无往不利?” 张阳重新拆开袖筒说道:“有些地方也需要调整一下。” 把袖筒拆成一个个零件,上辈子在博物馆看到过类似的文物。 真的要自己做起来倒没这么简单。 李玥的目光看着袖筒里,眼神里带着一些害怕,“这东西能杀人。” “眼下不能用来杀人,如果能够改良好至少能够让对方受伤。” “嗯。” 李玥稍稍点头。 张阳手巧,能够做各种各样有用又古怪的东西。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张阳做这种伤人的东西。 “问题果然还是出在弦上。” 张阳低声说道。 李玥从自己的房间中搬出一卷卷的书。 这些书上都记录着张阳讲过的故事。 磨墨,拿起笔。 阳光下,李玥坐在摇椅上安静的将这些故事抄在用纸张做成的书上。 一边炒着,李玥说道:“你说真的有白娘子这样感情吗?” 张阳修改者袖筒说道;“这都是故事。” 李玥停下手中的笔,好一会儿之后说道;“一定会有的。” 张阳瞧着李玥的神情。 李玥看了一眼张阳用力点头说道:“嗯!肯定有。” 袖筒做了一天。 第二天,张阳来到东市边的酒铺。 铺子里人多的时候张阳不会来。 如果没什么事,张阳一般都会在清晨人少的时候来。 铺子掌柜看到张阳笑着说道:“恩人,你的房子过些日子就会建好了。” 张阳对他说道:“你能帮我买到弓弦吗?” 掌柜疑惑问道:“恩人要这个做什么?” “用来做东西。” “恩人稍等!” 说完掌柜从店里面拿出一张弓,把弓弦拆了下来。 他说道:“恩人,这弓弦是用上好的牛筋做的,需要很大的臂力才能拉动。” 说完他已经把弓弦拆了下来,递给张阳,“恩人收着吧。” 张阳说道:“多谢了。” “平生就喜欢交朋友,恩人不用客气。” 张阳说道:“酿酒这一行,其实在《齐民要术》中有一样事情没写,在酒曲发酵过程中,可以把曲块到捣成粉,裹在酒曲上,这个过程叫作裹粉。” 掌柜听到这话眼神讶异。 张阳接着说道:“你可以去试试,酒曲的发酵影响酒的烈度。” 掌柜躬身行礼,“在下一定去试试。” 认识这么久,这个酒铺老板做事还是挺靠谱的。 大唐这个时候的酒还不算烈。 当然也有可以让酒更烈的方法。 走之前,张阳对他说道:“房子建好之后,我会从你这里采买一些酒水。” 掌柜说道:“恩人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 当初认识这个掌柜的时候,他的铺子生意很差,他会制酒,但酿出来的酒不好喝。 第二十七章 你是不是害羞 除了粮食上的问题,还有发酵过程中的问题。 他的第一批酒曲就是自己给的。 张阳收好弓弦说道;“我也不会白拿,银钱的我们可以一起分,卖多少我分你多少,并且我还有一种制造高浓度酒的方法。” 掌柜连连点头,“一切都听恩人的。” “客气了,我们一起发财赚钱才是最好。” 掌柜看着张阳对身边的伙计说道:“都听到了吗?” 伙计连连点头,“掌柜放心,小人绝对不说出去。” 掌柜拿出账册说道:“程将军府上要了十坛,你把酒拉过去吧。” “明白了。” 回到家中,张阳用牛筋重新制作弓弦。 将弓弦拉紧扣在锁扣上。 张阳尝试了一下,箭矢射出,因为巨大的弹力,导致锁扣裂开。 长叹一口气,张阳皱眉看着已经开裂的锁扣,这个东西还真是不好做。 有了一个等待开花的花园,李玥心情很不错。 她在自己的花园闲逛着。 张阳说道:“它们不会因为你多看几眼就把花开出来。” 李玥说道:“明明已经长出幼苗了。” 她指着花园中唯一一点绿色说道。 只是长出小苗,苗头很小只有指甲盖大小。 袖箭还需要更加坚固的材料,一般的木料受不住这大的压力。 线扣部分和机括都要用金属材料才能更稳当。 不然就算是造出来,也是一次性用品。 又要推倒重来,张阳有一种要撞墙的冲动。 古人的手艺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 下次再说…… 张阳果断先放弃了袖箭的制作。 这东西继续做下来就怕自己走火入魔。 其实今天也是一个特别的日子,今天是自己和认识李玥的一周年纪念日。 应该做点值得庆祝的食物。 从家中拿出一些鸡蛋和面粉,这個时候做个奶油蛋糕来舒缓自己的心情最好的。 蛋清蛋白分离。 张阳熟练的打着蛋清。 听到打鸡蛋的动静,李玥回头看着张阳,眼神带着一些小期待和疑问。 似乎在说要做什么好吃的? 张阳说道;“奶油蛋糕。” 收到话语,李玥重新坐正接着抄书。 夫妻间的默契已经能用眼神交流。 张阳心中思量,多么美好的进步。 阳光从正午一直到了傍晚。 长安城也从热闹到了平静。 张阳在灶台边忙活好久,由于没有烤箱,张阳只能把锅放进灶台中,烤制蛋糕。 烤出来的难免有一股炭火味。 硬件条件还是不太行。 火候也没有把握太好,蛋糕的底部还有些烤焦了。 端着做好的蛋糕,张阳往上面涂上打发好的奶油。 再往蛋糕上放一根小蜡烛。 小心翼翼将蜡烛点燃。 李玥看着这个场面,忍着笑意说道:“你干嘛要在这上面放一根蜡烛。” 把蛋糕放在桌上,张阳说道:“今天是我们相识一周年的日子。” 李玥有些惊讶地说道:“这你都记得?” 开什么玩笑,当初在长安城遇到一个软萌可爱的小姑娘,这个小姑娘还不太聪明,当然要记着这个日子了。 那时候就想着多遇到几次。 心中早就记下了。 张阳说道:“吹蜡烛吧。” “嗯!” 李玥点头吹灭蜡烛,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感觉挺有仪式感的。 张阳给她切下一块蛋糕,“你尝尝?” 李玥一只手拿着蛋糕咬下一口,“嗯!好吃!很松软。” 给自己切下一块,张阳自己尝着,“好像不够甜。” “吼甜的。” 李玥的小嘴还嚼着蛋糕说道,口齿不清。 张阳皱眉说道:“应该糖放少了。” “糖吼金贵的……” 李玥嘴里咬着蛋糕依旧是口齿不清。 明明可以做得更好,家里条件不好,虽然没有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地步,但只能暂时这样。 “我争取下次做得更好。” 蛋糕做得并不大。 碗口大小的蛋糕两人一人一半就吃完了。 家中的糖本来就少,张阳舍不得放多了。 白砂糖这东西怎么做来着? 大唐的糖大多都是饴糖,或者是蔗糖。 李玥说道:“我还是觉得虎皮鸡爪比较好吃。” 张阳说道:“我们下次成婚纪念日再吃吧。” “嗯!” 李月应声点头,回过神又说道:“我们成婚是哪一天?” 张阳淡然说道:“二月三日。” “嗯,那就二月三日。” …… 给李玥房间中的水桶中放上热水。 张阳说道:“多用热水泡澡对伱的身体有好处。” 李玥放下自己的发髻,脱下外衣。 给她关上房门。 张阳一个人走到院子里,用凉水冲洗着。 现在天气还有些炎热。 过了中秋之后才会转凉。 洗完澡的李玥,小脸红扑扑的,她换好衣裳说道:“我洗好了,你要不要也洗洗。” 一边说着,李玥看到张阳用冷水洗着澡,“你为什么不用热水洗澡。” “冷水比较省事。” “你该不会是害羞吧。” “没有。” “我洗完了,你也能洗,夫妻间又没什么。” 张阳很想和她说我也是一个精装的男子,也会冲动的。 她穿着淡薄的睡衣,睡衣内若影若现,看到李玥因为洗澡手臂上的皮肤白里透红。 她身体差,这才十四岁。 张阳拎起一桶凉水,往自己头上一浇。 冷水从头顶直灌而下。 夜风吹过又打了一个冷摆子,这才让自己冷静不少。 宫里,昏暗的甘露殿中,李世民提着一盏油灯看着张阳的画像,样貌倒是一表人才,而且相貌英俊倜傥,一幅文人的样子。 也不像外面獐头鼠目之辈。 这五官端正,光是看着就让人感觉一身正气。 从一定方面来说,李世民对张阳的模样还是挺满意的。 李世民低声问道:“这个张阳在长安城靠什么谋生?” 李军羡回话道:“末将查过,这个张阳在长安令没有朋友,倒是一直以来靠着苦力赚钱养家。” “做苦力赚钱养家。” 李世民的眼神从画卷上离开,虽然张阳没有名份,李玥总归还是朕的女儿。 事实上他是一个驸马。 “朕听闻他的数术了得?” 张阳数术还很了得? 第二十八章 图纸中有大学问 为什么自己打听的时候没有人说。 陛下都知道的事情,自己竟然没有查到。 李君羡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末将失职,有了疏漏还请赐罪。” 再次看向张阳的画像。 李世民低声说道:“接着去查吧,关于张阳的所有底细朕都要。” “喏!” 李君羡连忙站起身,又是躬身一礼,“末将告退。” 然后快步走出甘露殿。 殿内又恢复了安静,李世民从布袋子中拿出茶叶,然后放入茶碗之中。 李世民很喜欢这种炒茶,再怎么说这也是自己女儿孝敬的。 让一旁的小太监倒上热水,李世民浅浅尝了一口。 只可惜茶叶已经所剩无几。 这些茶叶也只够喝几天了。 宫中长子李承乾还算是懂事,襄城公主早早出嫁了。 如今李世民膝下李丽质和李泰都还小。 长成的女儿在长安的也就只有李玥了。 想到这里李世民又是长叹一口气,目光看着眼前昏暗的殿内也感觉到了孤家寡人的寂寥。 一个老太监匆匆来报,“陛下,太上皇他……” 李世民放下手中的茶碗皱眉说道:“父皇他怎么了?” 太监神情慌乱地跪在地上,“太上皇又发脾气了,到处打砸东西,大安宫的东西都要被砸完了。” 太监跪在地上,昏暗的殿内看不见李世民的神情。 “为什么大发脾气。” 李世民的质问的话语传来。 老太监低着头说道:“说是大安宫太热了。” 说完李世民安静了一会儿。 老太监连忙伏在地上改口又说道;“是老奴照顾不周,还请陛下赐罪。” “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喏!” 老太监心惊胆战地离开甘露殿。 李世民又没了睡意。 自从玄武门的事情之后。 一旁伺候的小太监知道,自从陛下登基以来经常睡不好觉,时常梦魇缠身。 有些话是忌讳,玄武门就是宫中最大的忌讳。 李世民又想起了当初李渊咒骂自己的场景。 苦恼地扶着额头,李世民的呼吸沉重。 现在的李世民也像个即将发怒的猛兽,一旁的小太监不自觉退后两步,吓得不敢抬头。 还未入秋的长安还是有些燥热。 天还没完全亮,张阳早早起床,打扫了一番院落。 王婶看到张阳笑着说道;“小张,这么早就醒啦。” 其实今日要去看看蓝田县外的房子建的如何了。 按照酒铺的老板说的,房子应该就快完工了。 收拾完院子,张阳开始做早饭。 刚睡醒的李玥无精打采的洗漱着,用牛骨头做成的牙刷确实好用很多。 热乎的粥和包子上桌李玥便有了精神。 在食物面前李玥很容易被征服。 吃了早饭,张阳便早早出门了。 看张阳离开之后,李玥吃完碗里的粥低声说道:“最近父皇怎么了样了。” 王婶神情恭敬地说道:“回公主殿下,陛下近来还是老样子,昨晚的时候太上皇又发脾气,陛下也是一晚上没睡好。” 到现在王婶还记得陛下交代的话,只要汝南公主自己过得好就好。 至于宫里的事情汝南公主不用过问。 也是出宫前陛下交代的。 不过眼下公主殿下开口问了,还是要说的。 李玥低声说道:“都已经四年了,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呀。” 王婶低着头没说话。 在长安城的城们还没开,不少人已经等在了这里。 明德门是长安的南城们,早上城门一开就有不少人要出场干活,也有不少人要进城找活干。 随着鼓声响起,开城门的时辰到了。 张阳跟着人流往蓝田县外而去。 城外还有卖马的贩子。 只不过穷人家一般买不起马。 张阳也只能步行。 一路紧赶慢赶来到蓝田县外,一路上可以看到一些官兵。 看起来朝中已经在为秋猎做准备了。 在娱乐活动缺乏的大唐,打猎是一件很潮流的事情。 张阳对打猎不感兴趣,这个时候挣钱是最好的。 来到蓝田县外,张阳看到了正在修建的店。 此刻牛闯正带着人盖房顶。 牛闯也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张阳,麻利地从屋顶跳下说道:“小兄弟,我们已经在盖屋顶了,买不起瓦片不要紧,我们可以盖点干草。” 瓦是有钱人才能用得起的东西。 眼下张阳的预算也很紧张。 走入正在修建的屋子,一股木料的味道铺面而来。 牛闯说道:“小兄弟放心,我们都是按照你的要求做。” 满了一眼屋内的情况,倒是和图纸上没什么差异。 张阳说道:“牛大哥,手艺真不错。” 当初在酒铺也是一面之缘,没想到这個小子记得自己的名字。 牛闯拍了拍胸脯说道:“小兄弟,我们几个当初是给朝中工部干活的,现在工部不要我们了,我们只能自己出来找活干,我们的手艺还请小兄弟放心。” 看了看厨房的灶台,张阳说道:“牛大哥以前是给工部干活的,这手艺不应该是这个价钱呀。” 说到这里牛闯长叹了一口气,“年景不好,咱兄弟几个出来之后只能自己找活干,长安城那几个地头揽着活,咱们也抢不过他们,工钱只能比那些人更低。” 长安城也有恶势力。 牛闯这样找活干的人,自然少不了和恶势力打交道。 恶势力能够起来多少和权贵们有关系。 权贵们的挣钱门路也会找这些恶势力安排。 还能压榨工钱。 一来二往之间,权贵压榨普通人的流程就形成了。 牛闯又说道:“小兄弟,你这个房子是用来做酒菜买卖的吧。” 张阳没有否认只是稍稍点头。 牛闯拿出之前的图纸说道:“敢问这个小兄弟,这图纸是否给其他人看过?” 眼前的屋子设计图是自己按照后世的画法来的。 张阳看完了一楼,又往二楼走去,“我还没给其他人看过。” 走到二楼这里的空间小很多,可以用来摆放有些杂物,另外还可以搁出一个房间住人。 也就半亩地的空间,房子空间小也办法。 张阳也并不打算住在这里。 只要够丁溜和何必俩个厨子干活就行了。 牛闯跟上张阳的脚步接着追问道:“小兄弟,你这个图纸是自己画的?” 第二十九章 你是万能的 张阳看了他一眼。 牛闯见眼前这个小雇主年纪小,但他眼神里倒是挺多警惕的。 张阳说道:“这屋子要是不盖瓦,等到明年的雨季这屋顶又要重新修缮是吧。” “茅草屋顶都是这样。” 是个机灵又有心眼的小子。 牛闯见他话语中带着试探便说道:“小兄弟,你这个图纸上有大学问呀。” 屋顶上传来锤子敲击木板的声音。 张阳小声说道:“这個图纸的画法,我以前给一个老道士学的。” “哪位老道士?” “那个老道士现在已经驾鹤走了。” “……” 张阳改口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他已经位列仙班了。” 牛闯说道:“所以这个图纸的画法失传了?” “算是吧。” “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牛大哥,你这么客气做什么,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某家其实有求于你。” “先说。” “待房子建好之后能够将这个图纸交给在下一段时间,等在下将这个图纸中的精髓学会了,再还给小兄弟。” 古人干建筑的手艺确实了得。 不过这种图纸的画法这个年代还没出来呢。 很多时候图纸提供的是参考点,还有施工过程中的依旧,建筑中的行家都对图纸看的尤为重要。 这涉及到了建筑质量以及建筑材料的掌握,甚至影响到工期和施工进度。 张阳思量了半晌说道:“这样吧,图纸我送给牛大哥了,但你要给我的屋顶铺上瓦片,权当交给朋友,如何?” “行!” 牛闯二话不说一口答应,“如果小兄弟有什么活要交给在下的,在下不收小兄弟一文钱。” 像牛闯这种手艺人是最讲究信誉的。 信誉就是他们的饭碗。 一个手艺人没了信誉,他的饭碗也就砸了。 张阳对他的承诺还是很放心的。 按照牛闯他们现在的进度,再有半个月就可以完工。 完全能赶在秋猎之前。 确认了一番这里的建设进度。 张阳便往长安城走出。 一路上有一队人马正在抱怨。 似乎是在找什么人。 找了好久没有找到。 见到张阳,他们便走上前问到:“小子,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鲁智深的和尚。” 张阳摇头说道:“不认识。” 这几个程家的部曲不耐烦地看了一眼张阳,便又骑着马儿离开。 这些人来路不善,一个个凶神恶煞的。 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张阳加快脚步走向长安城。 到了午时的长安城来来往往进出的行人不少。 刚进城,就看到之前听水浒传的壮小伙站在城门口,他身边还有不少的护卫。 小心驶得万年船。 万事稳一手。 能躲就躲,曲江池的事情已经够添乱了。 张阳随手拿起行人放在路面的斗笠便给自己戴上,趁着对方在看别处,张阳迅速走入街角避开她的视线。 来到家门口,几番确认没人跟着自己,才放心。 看到张阳回来了,李玥手忙脚乱地收拾着灶台。 没错她又在偷摸地做饭,祸害灶台了。 小脸被折腾得好不狼狈。 “这个灶台是不是只听伱的话。” “你要是感觉愤怒,你就踹它一脚泄愤。” 李玥抬起脚就要踢向灶台又有些犹豫,“会坏吗?” “不会。” 以李玥的小力气,对这个灶台造成不了多大的伤害。 又犹豫了好一会儿,李玥用力踹了一脚灶台,然后她又仔细看了看自己踹的地方,确认没对灶台造成伤害。 深吸一口气,李玥迈着有些傲娇的步伐走向了院子。 很明显,李玥的天赋并不在做饭上。 收拾完灶台,李玥已经洗干净了她自己的小脸,并且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张阳一边做着菜,脚踩着灶台角落的踏板,油烟便随着风扇出去。 “这样子做菜就不会让自己一脸的油烟了。” 李玥看着张阳熟练又麻利的动作,这东西果然非常听他的话。 “你说如果一个人长时间睡不好,整日做噩梦会怎么样?” 张阳看了一眼李玥。 注意到他看自己的神情,李玥说道:“不是我睡不好,我每晚都睡得很好。” 张阳把炒好的菜放入碗中一边说道:“如果长时间这样的话,会导致精神状态不好,而且容易健忘。” “是吗?” “嗯。” “那要怎么才能治好。” 张阳尝了尝鱼汤的味道,“似乎有些太咸了。” 李玥接着追问道:“有办法治好吗?” 张阳盖上锅盖说道:“这要看病因了,是身体上的原因,还是心理上的原因。” “额……” 李玥坐在旁边一手撑着下巴思索。 “是因为经历过一些事情导致睡不好,还是因为身体不好才睡不好。” “因为以前经历过的一些事情。” 李玥说完用力点了点头。 张阳低声说道:“如果是因为以前经历过的事情,那就是心理上的问题,要病人自己走出心结,如果病人自己不行的话,就需要进行心理辅导。” “心理辅导是什么?” 李玥皱眉说道。 “就是一对一谈话,帮助别人走出心结的一种治疗方式。” “我有点明白了,还有其他办法吗?” 张阳皱眉观察着李玥。 避开两人的眼神对视,李玥解释道:“是因为隔壁王婶的男人,她男人一直睡不好。” “我就说这个王婶在外面有相好吧,一定还很有钱对不对?” 李玥尴尬地笑了笑,只能顺着话点头。 王婶是自家邻居,对小媳妇还很照顾,她都快把李玥当作自己的女儿了。 这忙还是要帮的。 张阳想了会儿说道:“增加适量的运动,睡前洗热水澡,并且泡脚,平日的生活中尽量把注意力集中在别的地方,不要有太多的压力。” 李玥心中想着自从父皇登基之后,确实长时间都有很大的压力,玄武门事情发生之后责骂父皇的人一直很多。 正是因为这些事情,有一段时间父皇的压力很大。 把鱼汤和炒菜端上桌子,张阳说道;“比如说你把打牌的游戏给他,说不定会有用。” “是吗?” “试试吧,我又不是什么神医,有些心病只能用心药,我也不是万能的。” 李玥拿着筷子看张阳,他明明什么都会还说自己不是万能的。 第三十章 万事留一手 给李玥盛了一碗鱼汤,张阳说道:“别人的家事,我们还是少插手的好,毕竟清官都难断家务事。” 李玥接过鱼汤说道;“清官难断家务事,有这句话吗?” “根据生活经验得来的总结大多数都不会错。” 张阳喝下一口鱼汤说道。 李玥抿嘴笑了笑,仔细一想这番话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想起父皇和皇爷爷之间的关系,家务事确实是一件事大难事。 这件事都多少年,父皇和皇爷爷吵了多少年了。 饭后,张阳算着开店的成本。 大唐的算盘很不好用,算珠不多,数位太少。 果然还是自己动手重新做个算盘。 王婶坐在自家院子里正在洗着晒好的黄豆,侧目看着张阳和李玥,两夫妻坐在院子里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忙活了好半天,张阳做好了算盘,按照自己账本上的成本,飞快拨动着算盘上的算珠。 刻在骨子里熟练的数学,一组组的数字写在账本上。 李玥继续准备着今年过秋入冬的衣服,夫君的个子又高了不少,去年的衣服穿不下了。 去年的穿不下的旧衣服还可以让王婶拿去卖了,说不定能换一些银钱。 夫妻俩能够为更好的生活,一起努力的样子是最美丽的。 听到张阳不停拨动算盘的声音。 李玥好奇地看了一眼,“一卷竹简上写满了各种看不懂的文字,这些文字看着又有些像关外文字。” 好一会儿之后,张阳看着自己算出来的结果,如果不算烧木头,座椅板凳以及碗筷的成本,能够让自己利益最大化的销售方式果然还是套餐模式。 后世的营销模式早就把利润算到了一分一毫一厘。 最能赚钱的答案就在其中。 李玥小声问道:“你还会关外文字?” 张阳好奇道:“关外还有这种文字?” 李玥瞧着说道;“我也不知道关外的文字是什么样的,只是看起来像是关外文字。” “是吗?” “嗯……” 账本上写着的是阿拉伯数字,想要让人看懂还要换写成如今的大唐文字。 李玥疑惑道:“这上面的符号是什么意思?” 张阳清了清嗓子说道:“这是数学里的公式。” “公式?” “就是让我的运算能够更快捷的方式。” “也是数术的一种?” 看着李玥一脸的困惑,张阳挠了挠头说道:“以你现在的智商我很和你解释,你试着去感受就可以了。” “感受?” “嗯。” 李玥听出了他话外音的意思,居高临下看着坐在小板凳上的张阳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笨?” 张阳摆手说道:“不可能,我觉得没有这种意思。” “真没有?” “真的没有!” “我相信你。” 李玥重新做回自己的位置,继续缝补着衣服。 小媳妇的智商虽说不高,自尊心还是挺强的,一旦她感觉自己有被欺负,她会很果断的发脾气。 大多数人时候还是以冷战为主。 秋日里的长安处处都很热闹,农忙之后不少旅客,商人都会来长安城。 贞观四年八月,颉利被押解到长安。 朱雀大街上站满了人,围观着颉利被唐军押入长安城。 这个草原不可一世的可汗,成了大唐的阶下囚。 此刻所有人都看到了,这個突厥的可汗长什么样子。 李世民在太庙祭祖,装模作样告知祖先俘获了颉利。 更体现了他作为天可汗的权威。 当今陛下还是那个英明神武的天可汗。 史官在这一刻还是挥笔写下,这一日的种种都将被记入史册。 丁溜对长安城内正发生的事情很好奇。 张阳说道:“丁大哥,咱们谈生意大计呢,能不能专心点。” 丁溜这才收回眼神,“贵人说的这个菜谱,没有外传吧?” 这个菜谱里记载的主要是肉包子,还有煎饼果子,红烧肉以及炒菜的一些做法。 如今大唐的做菜方式还是比较单一的。 大多数都是烤着吃或者一锅炖。 好一点的会在汤放一些野葱。 如果真要说菜谱外传这种事情,也只有李玥知道自己做菜的前后。 以她的做菜天赋根本不用在乎菜谱会外泄。 张阳斟酌着说道:“咱们现在是独一份。” 何必瞧着自己这份菜谱说道:“没想到做菜也有这么多方式,在下受教了。” 丁溜的目光看向何必。 何必说道:“蓝田县外的房子我们看过,房子很好可以用来做买卖,以后咱兄弟二人就跟着小兄弟混了。” 张阳微笑着说道:“叫我小张就可以了,咱们是合伙做生意,生意所得都有伱们三成,其中酒水钱归长安城的酒铺,我的六成之中有一大半投入了房子建设中。” 何必和丁溜两人对是一眼,各自有了想法。 看了看手中菜谱,何必说道;“小张兄弟,你这个套餐?” 丁溜:“嘶……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做法。” 张阳说道:“按长安城的物价来说,一斤猪肉怎么都要六文钱,这几乎是一盆红烧肉全部的成本,那么红烧肉的价格肯定要在六文钱以上,是不也是?” 何必点头,“这个某自然明白。” 张阳接着说道:“如果一个套餐中只有几两猪肉,加上蔬菜和包子,控制成本一个套餐的成本只有十文钱,我们可以买便宜点以量取胜,一个套餐定价十三文,其中就有三文钱的利润。” “抛去做菜的柴火粮油成本,我们大致还能净挣一文钱。” 何必痛苦的挠着后脑勺。 丁溜目光看着四周,一脸的迷茫。 张阳又说道;“红烧肉在我们这里是独一份,独一无二的食物再加上低廉的价格,只要买的人足够多,这生意在如今就是无敌的。” 何必拱手说道:“张小兄弟心思缜密在下佩服。” 丁溜也说道:“贵人神机妙算。” 把菜谱和制作方法交给两人,张阳说道:“价格便宜量大管饱,还好吃,套餐模式,进来的人吃饱就走,接着下一个顾客,因为是套餐模式所以我们的出餐会很快,我管这个叫做快餐,这就是我们的打法!” 三人又商议了一番。 等张阳离开之后。 何必瞧着丁溜说道:“你听懂了吗?” 丁溜一脸神色崇拜地看着张阳的背影说道:“往往那些高深莫测的话都是听不懂的。” 第三十一章 苦心的李世民 对两人来说本就是无本买卖,建房子的成本张阳都已经一手全包了。 何必低声说道:“你说这个小兄弟是不是还留了别的做菜方法?” 丁溜说道:“之前说的蛋糕就不在菜谱上面,他这个菜谱只有包子的做法。” 稍稍点头,何必感慨着说道:“咱们都是实诚人,小兄弟竟然还留了一手。” 丁溜瞧着何必说道:“他要是不留一手,何兄会心甘情愿的答应他吗?” 何必冷哼一声,“你不也一样。” 丁溜说道:“这个兄弟可不好欺负,我觉得何兄要有别的心思,可能会栽在这個小子手里。” 何必翻看着手中的菜谱,也不再搭理丁溜。 宫里,李世民正在看着今日的奏章,眼前是一份劝谏的奏章,太子侍臣李百药送来的,说是如今大唐才立足二十年,陛下应该励精图治,应当放弃秋猎之事。 这个李百药当年念他才名这才让他留在太子李承乾的身边。 不管好太子还来劝谏? 秋猎之事已经准备了好久。 这些日子满朝文臣劝谏秋猎的事不少。 李世民并不打算就此取消。 随意把这份奏章丢在了一遍,。 长孙皇后把牌和图纸放到李世民的桌案前。 李世民批阅着奏章头也没抬说道:“这是什么?” 长孙皇后说道:“这是玥儿让人送来的,说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游戏。” “游戏?” 颉利已经押到了长安城,李世民的心情很不错。 可眼前还有一些奏章要批复。 听到是玥儿送来的东西,李世民接过这副牌,看到牌上一些古怪的符号皱眉说道:“这是什么?” 长孙皇后又把图纸放到李世民的面前。 这是玥儿送来的东西,作为父亲李世民当然要看看。 女儿虽然不回长安城,但也很懂事,时不时会送些东西过来。 李世民的心里多少有些宽慰。 图纸上写着游戏的玩法,玩法倒是简单。 还能够赢钱。 最重要的是眼前这张淡黄色的纸。 摸着纸张,李世民皱眉说道:“这在纸张是从何而来?” 长孙皇后解释道:“也是玥儿送来的。” 李世民狐疑地说道:“长安城的纸张朕都用过,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结实的纸。” 能用得起纸的人也很少,而且纸的制作周期很长。 因此产量也不高。 价格也是居高不下。 李世民也经常练字,对纸张很熟悉。 长孙皇后低声说道:“也不知道玥儿的夫君从什么地方买的。” 放下手中的纸张,外面的纸张各式各样的都有。 李世民好奇纸张的质量,也没太多猜疑。 “玥儿是让朕拿这个游戏作平日里的消遣吗?” 李世民看着一张张的木牌说道。 “玥儿让人带话来说,陛下连日处理国事压力太多,会睡不好觉,而且还让陛下平日里多用热水洗澡。” 李世民冷哼道:“一直用热水洗澡是女人才做的事情。” 还未登基之时,李世民带着兵马南征北战,军中的汉子哪有人这么娇贵要用热水洗澡。 跳入河中洗一洗就差不多了。 长孙皇后说道:“或许有用,陛下不妨试试。” 嘴里说着,长孙皇后还是看到李世民一脸不情愿。 “玥儿的病症是他的夫君一直在调理,想来他夫君应该也懂一些医理,陛下大可试试,如果并不能缓解陛下睡不好的病症,之后也可以停下,权当是治病外面的武将也不会多说什么。” 李世民这才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玥儿送来的这个游戏可以两个人玩,也可以三个人,四个人一起玩。 还在上面说明让朕的父皇一起玩。 说起李渊,李世民惆怅地一声叹息,朕的这个父皇哪有这么好安抚。 玥儿是个好孩子。 难得也会关注朕的病情。 李世民心中也是阵阵暖意,终究还是朕的亲女儿。 处理完今日的奏章。 李世民带着长孙皇后一起来到大安宫。 走入大安宫,李世民看到李渊行礼,“父皇。” 长孙皇后也是行礼,“父皇。” 李渊吃着西域进贡的葡萄说道:“朕早就说过这大安宫热得慌。” 李世民说道:“给父皇的新寝宫已经在修缮了,就叫武德殿。” 武德殿…… 李渊不屑地笑了笑。 修缮武德殿的真正意图,李渊当然明白。 李世民想要告诉满朝大臣,武德年间过去了,现在是贞观年了。 自己儿子的这点小心思,还瞒得过谁? 父子之间这才说两句话,两人就又绷住了。 长孙皇后说道:“父皇,玥儿送来一个游戏,说让父皇与和陛下一起试试。” “玥儿?”李渊眼神看向殿外说道:“朕都多少年没有见过这个孙女了。” 这话像是在责备李世民。 当初李渊也很疼自己的孙女。 直到现在李玥离宫这么久,这么多年没见过她。 李渊一步步走下来说道:“朕听闻,玥儿的病情好了不少,还是他的夫君在治?” 李世民点头,没有否认。 李渊看着李世民冷笑说道:“朕当初管不住你们这几个儿子,没想到你李世民也管不住你的孩子。” 这话夹枪带棒,直指当初的玄武门。 看李世民脸色已经铁青,长孙皇后连忙打圆场,“玥儿是个懂事的孩子,一直都惦念着陛下和父皇,就托人送了个游戏过来。” “是吗?” 李渊的目光依旧盯着李世民。 李世民开口说道:“既是孙女的孝心,父皇不妨也试试。” 李渊缓缓点头。 打牌的游戏规则说不复杂也不复杂。 讲述了几遍,李渊亲自上手玩了一会儿之后便掌握了。 李渊,李世民,长孙皇后三人围坐着。 跟自己儿子和儿媳妇玩游戏,李渊倒是乐在其中。 李世民的脸色的并不好,没想到李渊对这个游戏如此得心应手,玩了一个时辰李渊已经赢了三百贯。 他面前堆满了银钱。 长孙皇后也略赢了一点。 怎么就朕一直在输钱?李世民满眼血丝的看着自己手中的几张牌。 夜已经深了,大安宫的牌局上此刻还厮杀的火热。 第三十二章 袁天罡有病 李世民小心翼翼打出一张五。 李渊打出四张六说道:“朕出完了,付钱吧。” 李世民看了看长孙皇后。 长孙皇后无奈地摇头。 李渊心情大好看着眼前一大堆银钱说道:“朕乏了,早点休息吧。” 让一旁的宫女带走赢来的银钱,李渊哼着小调离开了。 长孙皇后对李世民说道:“父皇看起来心情不错。” 李世民站起身的时候,因为盘腿坐了太久,自己腿已经麻了。 长孙皇后扶着李世民站起身说道:“父皇今日的心情很不错。” 李世民好不容易站直说道:“玥儿送来的这个游戏确实有意思。” “牌局上有一种猜和博弈的感觉,就想着对方会出什么样的牌。” “确实有一种博弈的感觉。” 看李世民的神色,长孙皇后低声说道:“陛下在父皇面前不好控制情绪,每当父皇要出什么样的牌,陛下的表情就已经出卖自己了。” 李世民说道:“你倒是提醒朕了。” 远处东宫的灯火还亮着。 李世民说道:“朕听闻最近承乾有跟工部说过一个叫做椅子的东西。” “好像是吧。” 李世民用热水泡了会儿澡。 泡着脚的功夫,李世民又确认了一番今天批阅的奏章没有疏漏。 不知不觉睡意袭来。 …… 一夜过去,今夜睡的格外踏实,一夜无梦。 就连早朝也都差点来不及。 朝堂一如既往的平静,除了魏征以及一群言官劝谏秋猎的事情,并没有其他特别的事情发生。 还有就是颉利的处置事由。 有人说要杀的。 有人说要软禁的。 还有人说应该游街示众,城前斩首的。 就程咬金这个杀才想让颉利在太极殿穿着裙子跳舞。 这些话,李世民都一一先驳回了,明日再议。 下朝之后,李世民精神饱满的吃着早膳。 多少日子,好久没有睡过这么舒坦的觉了。 最近这几天,袁天罡也不太正常,钦天监内时常传来袁天罡的阵阵怪笑。 路过的小太监都绕着走,怪吓人的。 这個袁道长怕不是修道把自己整疯了。 袁天罡点燃一些木柴放入壶中,然后把一颗熟鸡蛋放入壶中。 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熟鸡蛋果然进去了。 袁天罡又把一颗熟鸡蛋用同样的方法试了试,“哎!它又进去了。” 钦天监内放着不少的熟鸡蛋。 不知道的还以为袁道长在作法呢。 “咦?它果然又进去了!” …… 正在批阅奏章的李世民听着小太监的禀报。 “陛下,袁道长好像疯了。” 李世民皱眉说道:“是吗?” 正要来和李世民汇报今日上课成果的李承乾说道:“修道之人作法时常会疯疯癫癫的,不足为怪。” 关心袁天罡怎么样了。 李世民更愿意关心自己的儿子,“袁道长的事情让太医署卢照邻去看看吧。” 小太监收到话语便去办事。 李承乾向李世民行礼说道:“父皇,今日老师与儿臣讲了汉书。” 李纲的才名,李世民还是挺信任的。 就是李纲这个家伙让李世民心里不太舒服。 给前隋宇文宪做参军,宇文宪死了。 给前隋杨广的儿子杨勇上课,然后出事了。 给前隋杨坚做行军司马,杨坚他…… 给李建成上课,李建成…… 反倒是李纲这个老家伙自己还一直好好的,到底是这个家伙的八字太硬? 或许是朕想多了,李世民安慰着自己。 收到陛下的旨意,卢照邻带着几个太医署的医官来到钦天监。 袁天罡说道:“你们来做什么?” 卢照邻看到钦天监满地剥了壳的熟鸡蛋说道;“袁道长这是喜欢吃鸡蛋?” 袁天罡盘腿坐在地上说道:“你们是觉得老道我有病是吗?” 卢照邻尴尬地笑了笑,“就是来给袁道长看看身体。” 袁天罡板着脸,“老道我没有病。” 卢照邻小声说道:“袁道长这有病没病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不用看,老道没病。” “把个脉?” “不用!” 见袁天罡坚决不肯把脉,卢照邻说道:“袁道长,其实是陛下的旨意让我们来看看。” “是吗?” “嗯。”卢照邻点头又说道:“你说这陛下说你有点毛病,你说伱是不是有病?” …… 袁天罡长叹一口气,还是伸出了手让卢照邻把脉。 长安城内,因为马上要秋猎了,附近的卖买马匹的生意也越来越火爆。 “生意好点好呀。” 张阳看着这个场面心中舒坦不少。 他们生意越好,自己快餐生意也越有盼头。 带着丁溜和何必往蓝田县走去。 路上时不时有人骑着马而过,卷起一阵尘土。 就是绿化和路面建设不是很行。 关中开垦了这么久,植被破坏的很严重。 不说更往西的黄土高坡,就算是在长安城附近,绿化也零零星星。 古人对绿化建设的观念普遍不是很强。 然后遇到沙尘暴了,大多数只会祈求神仙。 张阳掩着口鼻可不想回去的时候一鼻子黄土。 丁溜好奇问道:“卖买马匹的生意好,与我们关系关系吗?” 不远处就可以看到已经修好的房子。 “人们出来秋猎,有了人流自然就有生意。” 何必听到这话非常的赞同,“看来张小兄弟眼光还是很独到的。” 三人走到屋子近前。 牛闯已经给屋子铺上了瓦片。 看到张阳来了,牛闯说道:“今天就收工。” 张阳对他说道:“还请牛大哥和酒铺说一下,明日先送十坛酒水。” 牛闯笑着点头。 丁溜看着样式奇怪的灶台直皱眉头,“这玩意儿,怎么使?” 张阳指了指一旁的炉子说道:“这个可以用来给你做饼。” 说完张阳又拿出一壶酱油交给何必。 何必闻了闻酱油的味道:“这个就是做红烧肉的秘方?” 张阳点头说道:“没错这个就是……” 话还没说话。 只见何必闷了一口。 他下巴的大胡子还站着酱油。 正细细回味着。 张阳:“……” 何必点头说道:“嗯,咸的。” 丁溜好奇道:“是吗?我也尝尝。” 一手夺过酱油,张阳连忙说道:“这个酱油我自己留着的也不多,咱们省着点用,这是用来调味的。” 第三十三章 松赞干布的野心 牛闯还在做着装修的收尾工作,他手底下的人干活倒是麻利,桌椅也能做好。 这要是在后世装修和建房子还不得要两笔钱。 何必对手中的铲子用得不太习惯,好歹是掌握了炒菜的方式。 丁溜上手很快,本来就是做馕饼,做包子的原理差不多,和馅饼差不多是一个意思。 废了几斤猪肉,何必总算是做出一道味道像样些的红烧肉。 何必说道:“咱们就做这么几道菜吗?” “我们做的是套餐,节约成本和制作时间,只有固定的菜单,如果有其他的菜色以后再加,等到秋天过了,入冬之后我们还能做火锅。” 丁溜和何必心中很明白,这个张小兄弟留着手艺没有全部教。 张阳对他们说道:“这家店就交给你们两人打理,我平日里很少会来这里走动。” 何必说道:“你是店家,你不来这里看着不合适吧。” 张阳长叹一口气,“为了开这家店几乎用完了我所有的积蓄,我还要去长安城打零工挣钱。” 这家店是张阳出钱让人建的。 丁溜和何必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张阳又嘱咐道:“红烧肉的做法上,你可以再自己把握把握。” 何必点头。 丁溜说道;“贵人放心,一定把握。” 回去的路上,张阳看到附近开始又卫府官兵走动了。 加快自己的脚步,张阳赶着日落前回到长安城。 秋猎时节马贩子也非常的注重商机。 而这个时候马儿也是最肥的,他们会趁着这個时候把马儿卖出去。 李玥坐在家中收拾着院落,听王婶说父皇昨晚睡得很好。 看来张阳说得办法管用。 张阳带着一些羊肉回到家中,“今晚我们吃涮羊肉。” “好呀!” 李玥温柔的笑着。 把小炉子生上火,在把一口锅放在炉子上。 切好的羊肉和洗好的菜放在一边。 再放上一些泡好的鸡爪做凉菜。 看着锅里的水开了。 张阳把羊肉放入锅中,切成薄片的羊肉很快就熟了。 李玥学着张阳的方式吃着说道;“这个吃法倒是有趣了。” 入秋之后的晚风有些凉。 这个时候吃火锅最好。 李玥从屋里提着一个小壶出来,壶里装着酒水,“吃羊肉怎么能没有酒。” 小媳妇有些好酒,心情好的时候她就会喝一些酒水。 见她已经把酒倒入了碗中。 男人与女人喝酒不能认怂,不能说不行,除非你趴桌子上。 一斤羊肉下肚。 一壶酒水喝完,张阳撑着发昏的脑袋。 李玥小脸红扑扑,若无其事的吃着羊肉。 “……” 见李玥又给自己倒满酒水,张阳颤颤巍巍拿起酒碗,喝之前看看李玥的神色。 李玥倒是豪爽。 喝完一口,她还非常痛快的长出的一口气。 见张阳拿着酒碗没有下嘴,李玥眨了眨眼说道:“怎么了?” “没事。” 张阳一咬牙又是猛灌一口。 有些清冷的夜风吹过,张阳感觉到酒劲上头,大事不妙。 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手再也撑不住自己的脑袋。 微微睁开眼,看到李玥手脚麻利地收拾碗筷。 她的脸上还带着得意。 随后李玥走到自己面前,扛着自己往房间走去。 躺在床上,张阳可以感觉到李玥用热水给自己擦着脸。 又往嘴里灌了一些热水。 没说一句话。 见她吹灭了油灯,似乎她也不愿意再走动了。 李玥推了推自己,把床留出空位。 她就在自己身边睡着了。 尽管提不起什么力气,张阳把被褥往她身上盖。 感觉李玥往自己的怀中靠着,张阳闻着她头发的味道沉沉睡去。 在这个还算是吃不饱饿不死的年代。 张阳想让自己和小媳妇尽量过得好一些。 吐蕃,多苛木从长安赶路一个月终于到了松赞干布的面前。 此刻松赞干布正在看着吐蕃两个勇士打架。 见多苛木回来了,松赞干布说道:“这一次去长安收获怎么样?” 多苛木说道;“回赞普,关中富裕,人也多,见了才知道更传闻中更富有,他们的粮食多到吃都吃不完。” 松赞干布的目光看向东方,“真想现在就打到中原去,听说大唐的陛下还是天可汗。” 天可汗这个称呼是大唐周边的吐谷浑,突厥,薛延陀等地封得。 十九岁的松赞干布目光带着战意。 “倒想试试这个天可汗有多厉害。” 多苛木神色凝重地说道:“大唐的兵马并不弱,而且大唐尚武,但也不缺智慧。” “是吗?” “此次去中原就遇到了一个年轻人,他的智慧相当了得,甚至还解开了流传已久的分金术,就连我也输给了他。” “不会太久的,我一定要看看这个天可汗有多厉害。” 从松赞干布带着部落在吐蕃扫平内乱,解决了部族之间的争斗,年仅十九岁的他已经稳坐了赞普的位置。 更何况现在的松赞干布如此年轻, 虽说松赞干布年轻,但李世民也年轻,如今的李世民也是三十壮年。 松赞干布皱眉说道:“那个叫唐玄奘的中原和尚现在在哪里?” 多苛木低声说道,“刚出敦煌不久吧,他在敦煌住了一些日子。” 松赞干布这才缓缓点头,“也想听听中原人亲口讲述的中原是什么样子。” 此刻吐蕃正在准备东进。 程咬金和程处默从骊山下来,策马从蓝田县路过来到一家店。 店内没有客人,以前没见过这家店,看起来是刚刚开张的。 程处默跟着父亲程咬金翻身下马走入店中,“店家有吃的吗?饿了!” 丁溜走上前说道:“客人请坐。” 看着古怪的椅子坐下,程处默感受着,“这……” 丁溜解释道:“这是椅子,我们店家让人坐的。” 程咬金倒也没不在意这些,他开口说道:“来十斤羊肉,三斤酒!” 听到这话丁溜是神色犯难说道:“客人,咱们店今日没有羊肉。” 程咬金皱眉说道:“我们关中的店还不卖羊肉了?” 丁溜脸上带着笑意说道:“我们店里有红烧肉,还有包子,黍米饭,是套餐。” 此刻程咬金饥肠辘辘,“拿酒,有吃的就端上来。” “好嘞。” 第三十四章 那就用点智慧 程处默观察着这家店的陈设,这家店的各种摆设倒是稀奇。 殿内甚至还放着一些盆栽。 酒水先端上桌,程咬金先是灌下一口酒水,紧接着热乎乎的饭菜都端来了。 看到眼前的场面,程咬金不仅皱起了眉头。 一个木头做的盆放在眼前,盆很大,上面最大的格子放着黍米饭,还有一些青菜,带着红色酱汁的肉,更有两个馒头样式的东西。 盆比碗要大,分量倒是不少。 一人一个盆,程咬金和程处默父子俩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下筷。 程咬金先开口说道:“就没有像样的碗吗?” “店里的用度比较紧张,这也是店家吩咐的,节约了一些。” “节约?” “客人,您看这個盆是不是节约了四个碗的样子。” “人能用盆吃饭吗?” “您也可以把他当作碗。” …… 程咬金和丁溜杠了一会儿,之后又是短暂的沉默。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程咬金很想揍一顿这个嬉皮笑脸的店伙计。 看对方的笑脸,动手确实是某自己不讲理了。 程咬金一脸纠结再看看眼前这个盆。 见客人似乎不开心,丁溜说道:“咱们店里还有免费的汤,要不要尝尝?” 程咬金皱眉说道;“免费?” 丁溜点头说道:“这一份套餐是十三文钱,汤水是免费的。” 程咬金瓮声说道:“去端来。” “好嘞。” 丁溜带着僵硬的笑容回到后厨。 “外面两个客人似乎不太高兴。”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店家是这么安排的,小张兄弟一看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咱们能省就省点。” “也是。” 丁溜点头,把汤端给了程咬金和程处默。 为了开这家店,小张兄弟也是到处节省,从食材到房子建设能省就省。 连碗都省了。 好不容易有两个客人,这可不能让客人走了。 程咬金心中想着如今盛世太平,还有店能够穷扣到这种地步。 不过好赖这家店没有开在长安城, 这要是在长安城不得把他的店砸了。 早就饿得不行了的程处默已经开始大口吃了,一边吃着他说道:“这里的肉怪好吃的。” “是吗?” 程咬金狐疑地用筷子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入口中,皱眉品尝着,“嗯?” 随即又拿起一只包子咬下。 这包子非常蓬松,一口下去里面的是肉馅。 本来今天就是来帮陛下巡查一下骊山,准备过些日子的秋猎。 这一趟巡山结束,父子俩饥肠辘辘。 不得不说这里的肉还挺不错的。 特别下饭。 程处默说道:“店家,你们那个肉还有吗?” “咱们只是小买卖,一份只有这么一些肉,客人要是不够吃,可以再要一份。” 程咬金说道:“老夫只要这个肉,你们还不卖是不?” 丁溜想哭的心都有了,“客人,我们店小,每日能够做得也不多,再说我们店家说这是为了节约粮食。” “节约粮食?!” 程咬金拍案说道:“谁要是敢浪费粮食老夫看了他的脑袋。” “是是是,将军说的是。” “你看老夫像是浪费粮食的人吗?” “不像一点都不像。” …… 程处默拍着肚子说道:“父亲,这家店倒是实在,十几文可以吃个饱。” 程咬金吃下最后一块红烧肉,细细品味着软烂的红烧肉。 程处默又灌下一口酒水说道:“你们这个是什么肉。” 丁溜回话道:“猪肉做的红烧肉。” 程处默神情有些扭捏小声说道:“父亲,这个是猪肉。” “呵。” 程咬金冷哼一声,嫌弃地看了自己儿子一眼。 “父亲,是猪肉呀。” “猪肉怎么了?” “猪肉能吃吗?” 程处默小声问道。 程咬金长叹一口气说道:“你小子就只知道现在的富贵日子,以前在打仗的时候有头猪吃都不错了,也不是没吃过猪肉,谁说猪肉不能吃了。” 这话听得丁溜不住点头,看来眼前的客人不嫌弃猪肉。 回想起当初,程咬金又是一阵感慨,当初行军打仗的日子苦呀,粮食紧张,干粮难以下咽,能吃得上猪肉都是谢天谢地了。 不过这个猪肉确实怪好吃的。 程咬金站起身说道:“军中还等着消息,就先回去了。” “嗯。” 程处默把杯中的酒水喝完跟着程咬金走出了店。 两人翻身上马朝着长安城而去。 一直到了傍晚,店里也没见其他客人。 何必和丁溜两人坐在店门口,看着夕阳的照着这片土地。 一整天过去了,只有那对父子来店里吃饭。 一天没有一个客人。 “何大哥,你说这店会不会做不下去就倒了?” 何必吃着一只包子,神色凝重地陷入了沉思。 丁溜说道:“要不我还是回长安城卖饼吧。” 何必低声对他说道:“伱知道那个张小兄弟还藏着多少手艺吗?” 丁溜不住摇头。 何必小声说道:“反正咱们没有出本钱,再说了店也是张小兄弟出钱建的,多在这里留一些时间,把他的其他手艺也学了去。” 丁溜看了一眼四下放低语气说道:“不好吧。” 何必说道:“你想一辈子都做一个臭卖饼的?” 丁溜使劲摇头。 何必说道:“那就用点智慧!” 说完两人继续看着夕阳发呆。 长安城,张阳又算了一遍家中的钱,抛去开店的成本,现在家中还有二百四十贯钱。 李玥抱着装钱的盒子说道:“这些钱不少了,有一百贯钱在长安城都算是富户了。” 不得不说,张阳很会攒钱。 平日里省吃俭用竟然可以攒到上百贯钱。 夫妻俩用油泼面对付了一顿晚饭。 李玥捧着面碗吸溜着面条,又拿出一串铜钱说道:“我让王婶把家中的旧衣服卖了。” 俩夫妻现在都是正在长身体的时候。 要生长发育,怎么能不吃肉,至少伙食要好,必须的营养补充必须要到位。 去年的旧衣服今年很快就穿不上了。 李玥这一串钱放在钱箱中,然后捧着钱箱她就回到了自己房间。 吃完碗里的面,张阳正洗着碗。 李玥从自己的房间探出小脑袋说道:“晚上我用热水洗完,你要不要也用热水洗。” 第三十五章 书籍归类方法 张阳眉头紧皱,神色纠结。 李玥又说道:“就是洗澡用的水桶不大,要是够大的话我们两个可以一起洗。” “……” “我比较喜欢用冷水洗澡。” 李玥观察着张阳的神色,见他板着脸说道:“你是不是不喜欢和别人一起洗澡。” “我只是喜欢冷水澡。” “是吗?” 李玥的语气中带着怀疑。 张阳擦碗的手更用力了。 “好吧。” 李玥重新关上房门。 很快李玥的屋内就传来了水声。 把洗好的碗放在一旁,张阳拎起一桶冷水往自己的头顶浇下。 冰冷的水从天灵盖直灌而下。 这下清醒了不少。 第二天一早,张阳早早起床。 因为要赶着做衣服,李玥也醒的很早。 家中的纺车效率虽然比别人的快一些,但也快不了多少。 入冬的衣服还没做出来。 又是为美好生活努力的一天。 李玥从王婶那儿买布料,两人似乎在商量价格。 张阳松了松身上的筋骨出去找活干。 吃了昨日的红烧肉,程处默到现在还回味着,就让人买了一些猪肉。 猪肉下锅炖着,以前没吃过猪肉的程处默很好奇。 程处默身边的下人说道:“小将军,你怎么想吃猪肉了?” “昨日吃过,味道不错。” 听程处默说这话,一旁的下人神色怪异地看着程处默。 等到猪肉炖熟了,程处默捞起猪肉便咬下一口,到嘴里还没嚼,就将猪肉吐了出来。 “这猪肉怎么这么难吃。” “小将军,猪肉那是穷人家吃的,当然难吃了。” 程处默用酒水漱口,“咱们家地里的牛是不是摔断腿了?” 小人疑惑地说道:“那是半个月前的事了吧。” “我怎么听说昨日咱们家的牛又摔断了腿。” 那下人一拍脑门说道:“小人给忘了,确实有这么一回事,这就去给小将军拿牛肉。” 程处默的目光依旧瞅着眼前的猪肉,心中不明白为什么别人做出来的猪肉这么好吃。 张阳走在朱雀大街上,看到弘文馆正在要人。 弘文馆是读书人去的地方,从外面往里看就能看到里面有不少读书人正在写着文章。 弘文馆的管事见到张阳说道:“小子,来找活干的?” 张阳笑着点头。 管事说道;“会写文章吗?” 张阳摇头,“不会。” “会写字吗?” “会一些。” …… 管事打量着这个年轻人,看着衣服老旧,倒是干净。 “这样吧,你就扫扫地,整理这里的书卷,一天二十文如何?” “多谢管事。” 管事带着他走入弘文馆。 张阳观察这里,果然这里绝大多数用的还是竹简。 听着管事交代完事情,张阳便开始干活,把散落一地的书卷都捡起来,放在一旁的架子上。 记得小媳妇的笔墨用了很久了。 也该换一副新的。 弘文馆出手就是大方,一天的工钱就是二十文。 一边整理着这里的书卷,这里的多数书籍都是汉书,六典,经义,最多的还是儒家典籍。 大唐读书人集团大多数也都是由儒家的文人组成。 暗中记下这些书籍,分门别类放好之后记下位置。 张阳发现书架旁就有备好的笔墨,看起来还没人用过。 在这里的甚至是将来做官的预备官员。 时不时还有一些朝中官吏来这里要文章。 弘文馆内有很重的墨水味。 张阳打开窗户通风,味道这才散去一些,整理完书卷,又开始扫地。 管事看到张阳能够主动找事情干满意地点头。 闲暇之余,张阳在一個个的小木牌上写字。 每每有人去书架拿书卷,翻找好一会儿还没找到想要的书籍。 张阳上前问道:“要什么书” “尚书,咸有一德那一篇” “在这里。” 张阳很快把书找到递给了他。 这读书人打量了一下,看到张阳穿着打补丁的衣服,眼神带着一些嫌弃离开。 稍有得闲,张阳继续在一些小木牌上写着字。 忙活了一天,管事递给张阳工钱,“一共二十文收好了。” 张阳笑着接过银钱,“谢过管事。” 管事递给张阳一卷书说道;“这卷书送你了,好好学文章,说不定将来你也能来弘文馆写文章。” 张阳指了指书架旁崭新的砚台和笔说道:“我把书架在整理一遍,能给我一副笔墨吗?” 笔墨的价格不低。 管事打量着张阳的模样,不像是个买得起笔墨的人。 这些笔墨就算没人用,管事也可以自己私下卖了,那也是一笔不少的收入。 “我只要一副笔墨就可以,我可以书架上的书卷分门归类,这样找起来就方便多了。” 管事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 张阳便开始干活。 把写了字的木牌一个个挂在书架上,张阳说道:“按照每一卷书的书名第一个字找书,这样找书就不用太麻烦。” 管事来到书架前,按照自己想法找书,依据木牌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书。 再看这一个个小木牌,越发明白其中妙用。 以前弘文馆的读书人没少为了找典籍把书架折腾得乱七八糟。 管事双手项背说道:“你也还年轻,以后想不想留在这里做事?” 张阳笑着说道:“我只是一个不会写文章的人,留在这里怕是会丢了管事的面子,这个办法也是管事伱教我的,我一个打杂的哪里懂这么多。” 管事看到他的笑容,看来这小子把功劳让给了自己。 要是在当官的面前显摆一下,让人引荐引荐,说不定自己可以离开弘文馆去当官。 管事高兴地笑了笑,“你叫什么名字?”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管事您又得了一个功劳。” “你只要一副笔墨?” “对。” 把笔墨交给张阳,管事又拿出一块银饼说道:“这银饼也给你,这里只有你我两人,这件事你知我知。” “我明白。” 张阳又递上一卷竹简说道:“这上面纪录了什么书在什么位置。” 管事换了一种眼光看张阳,接过竹简对照着书架,再对照小木牌,事半功倍。 “我若是不把笔墨给你,是不是也不会把这卷竹简给我?” “在下可没这么想过。” “做一手留一手,是个聪明的小子。” 第三十六章 事发弘文馆 心情大好的管事打算今晚去喝一顿。 今日竟然有意外收获。 见离开的张阳又折返回来,莫非他又后悔了?想要多要钱? 管事立刻恢复了严肃的神情,清了清嗓子说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张阳说道:“既然约定了你知我知,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 管事处变不惊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衫说道:“自然不会说出去,你放心。” “那就好。” 确认这小子真的离开了,管事关上弘文馆的门,兴致勃勃地去喝酒。 张阳回到家中心说反正到时候找的人是你这个管事,又不是我。 李玥正在洗着衣服,看张阳回来说道:“我把这些旧衣服也缝补好了,洗完嗮干交给王婶去卖。” 张阳把毛笔和砚台递给李玥。 李玥好奇说道:“你哪来的?” 张阳说道:“我看伱的砚台和毛笔都用了好久了,就想着给你带来。” “对了。”张阳又从怀里掏出一块银饼。 拿过银饼和砚台还有毛笔,李玥皱眉说道:“你哪儿来的这些?” 张阳说道:“我忽悠来的,弘文馆的管事不太聪明,我本想着要个笔墨砚台就可以了,他还多给了一块银饼。” “是吗?” “对呀,咱们长安城的人实在是太大方了。” 看李玥还是一脸怀疑的样子,张阳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李玥这才放心不少。 张阳出去一趟,不仅挣了二十文钱工钱,还拿到了一个砚台和一支毛笔,更带回来的一块银饼。 按这块银饼的份量至少也值五十贯钱了。 可真是收获满满。 李玥捉摸着说道:“为什么别人遇不到这么好的事情。” “运气吧。” 张阳轻描淡写地说道。 李玥一边用力拧干着衣服说道:“难不成长安城的傻子都被你遇到了?” 最开始是竹子,然后又是魏王,现在又是弘文馆的管事。 李玥:“……” 第二日,弘文馆的管事正在向几個官吏炫耀着自己的成果,刚嘚瑟没多久,就被长孙家请去了。 那可是长孙家! 长孙家是谁?那可是当今赵国公长孙无忌,当今皇后又是长孙无忌的妹妹,现在长孙无忌就是当今的国舅,谁都想巴结他们家。 当初进弘文馆就是长孙冲公子提携的。 如今在弘文馆一留就是四年。 四年呐,还以为长孙公子把自己忘了。 好日子就要来了。 说不定还能当个官。 弘文馆的管事想到这里心里美得! 一路跟随者长孙家的下人,来到赵国公府邸。 走入府邸内,管事孙礼就见到了长孙无忌和长孙冲父子。 长孙无忌手里拿着弘文馆的小牌牌说道:“书籍归类的方法是你想出来的?” 管事孙礼躬身说道:“承蒙赵国公和长孙公子不弃,在下在弘文馆这么久想出了这个办法。” 孙礼等着赵国公和长孙冲回话。 好一会儿之后,长孙无忌的话语声再次传来。 “这么说来这个小牌子上的字也是你写的?” 管事心想反正那小子拿了钱走了,笑着躬身说道:“就是在下写得。” 说完又是一阵沉默。 管事孙礼等着长孙父子的回话,心中越发期待。 好一会儿之后,长孙无忌走到孙礼面前说道:“你说的是实话吗?” 这话让孙礼的心头猛跳,还是咬着牙说道:“是……是实话。” 长孙无忌低声说道:“你在撒谎。” “我……” 听到这话孙礼的话语哽在喉咙口,额头冷汗直流。 长孙无忌颔首说道:“老夫看过你的字迹,这牌子上的字迹和你自己写的字判若两人,你却说这个牌子上的字是你自己写的?你在诓骗老夫!” 长孙冲也拍案而起,“你好大的胆子!” 孙礼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低着头说道:“赵国公,长孙公子,是在下……” 长孙冲冷笑道:“怎么?到现在你还想说这是你的主意?” 孙礼哽咽着吸了吸鼻子说道:“长孙公子,在下自认也是学富五车之辈,在弘文馆一留就是四年呐。” “四年?所以你现在就冒领他人的功劳?” “是在下不懂事。” 说完孙礼扇了自己一巴掌。 “是在下不懂事。” 又是一巴掌。 长孙无忌低声说道:“说说吧,到低怎么回事。” “喏。” 孙礼伏在地上说道:“昨日有个小子来弘文馆干活,在下看他认识一些字便让他干活……” 将事情的起因结果说了一遍,孙礼头也不敢抬低声说道:“那小子还说了只要给他笔和砚台,这个功劳就归在下,在下看他可怜又懂事就多给了他一块银饼。” 事情的经过和结果都清楚了。 孙礼肠子都悔青了,还白给了一块银饼。 长孙冲思索着说道;“父亲,还真是一个古怪的人。” 长孙无忌低声说道:“那小子心思倒是巧,可以想到这种办法。” 长孙冲再次看向孙礼,“那小子叫什么名字?” “在下问过,他没说,像是故意不让人知道他的名字。” 弘文馆的这种巧思可以用在朝中很多地方。 找案卷的时候能够节省很多的时间。 长孙冲说道:“父亲,这算得上是巧思,但也不足为奇。” 长孙无忌若有所思的点头:“既然这样,你知道那小子的相貌吗?” 孙礼说道;“倒是记得。” 长孙无忌低声说道;“找画师将画像画出来。” “孩儿这就去办。” 说完长孙冲看着孙礼眼神中都是失望。 如此急功之人,怕是以后前程未卜了。 长孙冲找来了画师,在孙礼的描述下画出了一幅画像。 看着画像中的人,长孙冲说道:“确认是这模样的人吗?” 孙礼不住地点头,“对对对,就是他。” 又看了一眼画像,长孙冲说道:“父亲,这个人的面貌孩儿好像见过。” “是吗?” “孩儿还记得中元节之后太子邀请众书生士子饮酒,那时候太子去请一个人,那人不愿意接受太子的邀请,似乎就是画像中人。” 听到这话,长孙无忌的神色凝重几分,“连当今太子都要邀请的人,去弘文馆干个杂活?” 第三十七章 先把事情捂住 弘文馆孙礼跪在此刻已经脸色苍白,得罪了长孙家想来现在是自己的前程已经尽毁,当初就不该想着占那个小子的便宜。 孙礼说道:“事已至此,在下愿意辞去弘文馆管事一职,这段时间有愧赵国公和长孙公子的照拂。” 长孙无忌说道:“这事儿也不都怪你,也是那小子一心只想要钱。” 话语顿了顿,长孙无忌用更低的语气说道:“你还是留在弘文馆做你的管事,好好做事别再让老夫失望了。” “多谢赵国公,多谢长孙公子。” 孙礼不停地行礼,如蒙大赦。 长孙冲心中思量着,父亲控制人的能力果然厉害,先给孙礼一棒,再安抚他。 让手下更加忠心,也让他更以长孙家马首是瞻。 长孙冲拿着画像说道:“父亲,孩儿去见太子,看看能不能问出此人是谁。” 长孙无忌稍稍点头。 离开自家的府邸,长孙冲走向东宫。 东宫还能处处可见荒草,前两年朝中连年对外征战,这导致了朝中用度紧张。 这东宫也有些年头没有修缮过了。 李承乾正在看着手中的书籍,一旁的侍女摇着扇子,时刻关注着太子的神色,生怕太子觉得热。 东宫侍卫急匆匆而来,“太子殿下,长孙公子来了。” 李承乾低声说道:“把人请进来吧。” “喏。” 长孙冲走入东宫殿内,躬身行礼,“太子殿下。” 李承乾笑了笑说道;“不用多礼,父皇马上就要安排秋猎了,这一次你可一定要和孤一起走。” 听李承乾这么说,长孙冲又是行礼说道:“一定。” 两人年纪相仿,长孙无忌又是李承乾的舅舅,长孙冲和太子平日里经常玩在一起。 李承乾站起身说道:“这两日听老师讲课早就听烦了,孤真想现在就策马去骊山秋猎。” 说着话,李承乾的眼神已经望着骊山方向,心驰神往。 一旁的侍卫听到这话,心中也明白太子殿下再怎么说也才十四岁,正是玩心最重的时候。 李承乾又说道:“河间郡王最近得了一把好刀,天天都在显摆。” “听说了,就是没找到铸造之人。” “确实可惜了,要是能找到铸造之人就好了。” 李承乾神情惋惜。 话毕,长孙冲拿出一卷画像说道:“今日父亲与我遇到一件很古怪的事情。” 李承乾来了兴致,“与孤说说,你遇到了什么古怪的事情。” 整日留在东宫里,李承乾对长安的很多事情都很好奇。 看着长孙冲把画卷打开,李承乾又说道:“有时候孤还挺羡慕你的,伱不在东宫,你比孤自在多了。” 等画卷全部打开,李承乾看到眼前的画像便皱起了眉头。 长孙冲低声说道:“太子殿下是不是认识此人。” 李承乾看了一眼长孙冲,又看了看画像说道:“孤……孤确实认识此人,此人是犯了什么事了吗?” “那倒没有。” 眼前画像应该就是李玥的丈夫,李承乾眉头紧皱有了些担忧。 长孙冲解释道:“这件事要从弘文馆说起……” 将弘文馆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李承乾这才了然地点头说道:“你说那人呀,孤确实知道他。” 长孙冲追问道:“此人如何与太子殿下认识的。” 对于李玥的丈夫,李承乾苦恼地扶着脑袋,从中元节之后才明白这个张阳何止书籍归类的本事。 当初他和那个吐蕃人智斗,那种从容淡定的神色,对数术的高深见解颇有一代数术大家的风范。 莫非长孙家也想要拉拢张阳? 玥儿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 甚至连玥儿的婚事都瞒着。 外界的人或许不知道汝南公主的下落,更不知道玥儿现在已经成婚了。 玥儿的丈夫能够有如此本领父皇自然也乐意见到。 李承乾也打心里高兴,至少这個张阳并不是一开始孤所知道的那样不学无术。 如果玥儿活不到成年,父皇该有多难受。 更别说玥儿从小连自己的母亲都没有见过。 在深宫中被宫女抚养长大。 父皇对与玥儿是亏欠的。 按父皇的想法只要玥儿过得开心,礼数都不重要。 张阳脾性古怪,但对玥儿确实很不错,照顾玥儿的宫女经常会来汇报。 李承乾心中矛盾,一边是非常有才能的张阳,一边是或许活不到成年的玥儿。 玥儿能够好好活着就已经很辛苦了,就让她过得好一些,孤也能心安。 而不是让长孙冲去打扰他们的生活。 李承乾回过神清了清嗓子说道:“你说这个家伙啊,他是一个非常自傲,而且有些小聪明便在孤面前摆架子,喜欢装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长孙冲回想起当初弘文馆中的议论,大家也是这么说的。 李承乾又说道;“不过是有些小聪明而已,这种人市井上多得是。” 长孙冲这才了然地点头,“此人当初就得罪太子殿下了?” 李承乾叹息道:“冲,孤劝你莫要和这种小人来往,自以为有些小聪明就敢故弄玄虚。” “太子殿下说得在理,书籍归类之法看起来让人眼前一亮,但细想之下确实只是小聪明。” “而且此类人一旦招揽之后,往后会不断要好处,父皇常常告诫孤识人要明。” “是在下唐突了。” 长孙冲自然不会傻到拉拢一个人就去得罪当今太子。 像这种得罪太子的人谁敢用他。 李承乾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市井中各种各样的人都有,以后注意就好了。” “太子殿下说的是。” 说完这些,李承乾长出一口气,总算是捂过去了。 蓝田县外,三人站在店门口,此刻店内一个客人都没有,秋风吹过卷起一片黄沙。 丁溜正在讲述着如今店里的窘境。 “张小兄弟,咱们店是不是要开不下去了,这两天就四五个客人。” 丁溜委屈地说道。 张阳思索着快餐的方式在现在的大唐难道水土不服? 丁溜吸了吸鼻子接着说道:“再这样下去还不如去长安卖饼呢。” 何必低声说道:“我们的买卖确实很惨淡,不如多加几个菜。” 第三十八章 吃货李泰 水土不服确实是一个问题,张阳也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大唐的消息传播效率太慢。 在这个走路全靠腿,传话全靠吼的年代。 酒香也怕巷子深呀。 哪家店好,哪家店不好全靠口耳相传。 而且这個年头的穷人都会自带干粮。 哪里会说专门去一家店吃饭。 果然还是想简单了呀。 张阳神情纠结,“缺了广告,对!广告!” 何必板着脸说道:“广告又是什么?” 张阳解释道:“就是广而告之的意思。” “嗯……” 丁溜用自己不多的智慧理解这句话,好一会儿之后说道:“张小兄弟话还是一样深奥难懂,在下佩服。” 何必说道;“我也没听懂。” 张阳指着远处说道:“你们看到那边正在散步的三只鸡了吗?” 丁溜点头说道:“看见了。” 张阳说道:“抓来!” 何必不动声色的拿出三把小刀,把三把小刀依次丢出。 飞刀带着破空声朝着野山鸡而去。 三只鸡中了飞刀扑腾了两下,便倒在地上。 看到何必的刀法,张阳倒吸一口凉气,“好刀法!” 何必提着三只鸡而来说道:“好久不练,有点生疏了。” 看张阳处理着鸡,丁溜小声说道:“这个广告和鸡什么有关系吗?” 张阳:“没有关系,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一道菜。” 何必:“原来这样啊……” 丁溜:“呵呵呵……张小兄弟还真是想一出做一出。” 叫花鸡的做法很简单,张阳有些想不起来叫花鸡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流传的了。 在处理好的鸡内部塞上一些葱姜,再抹一些盐。 何必看着张阳做叫花鸡的方式,一边看着一边记着做法。 生怕漏下一个细节。 就算是这家店开不起来,多学一门手艺傍身也是好的。 处理好鸡之后,张阳用一块抹了猪油的布把鸡包起来,包结实之后外面用泥土封好。 埋入炭火中。 何必狐疑说道:“这个做法我怎么从没见过。” 张阳摆弄着炭火,尽量让这三只叫花鸡受热均匀,“这是穷苦人家的做法,不过不失为一道美食。” 何必中肯点头,“都说锦衣玉食,在我看来最好吃的东西往往在穷苦人家手中。” 没想到张阳还能想到这种事情。 多数人都想着如何吃好喝好,往往忽略了最普通的食物,才是人间该有的味道。 何必的眼神中多了几分高看。 眼前这个小伙子一看就是那种有很多经历的人。 半个时辰之后,张阳用树枝把三只叫花鸡从炭火中拨出来。 敲开外面已经烧硬化的封泥。 鸡肉的香味便飘散开来。 张阳剥去包在鸡外面的油布,撕下一只鸡腿,软烂的鸡皮撕开,里面又嫩又多汁的肉迸溅开来。 光是看着就让人直咽口水。 “什么味道,好香呀。” 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传来,而且声音来源是一个小孩子。 张阳回头看去,就见李泰这个小胖子闻着味道伸着脖子就来了。 手里的鸡腿还没下嘴,李泰便把整只叫花鸡拿了起来,坐在一旁大块朵颐。 这小子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真不客气呀。 丁溜也想说几句,看到李泰身边凶神恶煞的护卫,又把话咽了回去。 “嗯!真好吃!” 李泰吧唧着回味着,一只叫花鸡很快就被这个小胖子吃得就剩个鸡架了。 他擦去手上的油腻说道:“没想到你还会做这等美食。” 张阳瞅着这个小胖子说道:“你刚刚吃的鸡价值一百贯。” “一百贯?呵,你当本王傻吗?” 李泰说着拿出一贯钱递给张阳,“这应该够了。” 接过钱之后,张阳问道:“敢问魏王殿下,一斤羊肉四十文,你付一贯钱,店家该找你多少钱?。” 李泰轻蔑一笑,“本王买东西从来不问价钱。” “那没事了。” 按照市价一只鸡也就三十文左右。 这一贯钱够抵几只鸡了? 眼前这个魏王李泰确实不太聪明的样子。 又挣了一贯钱。 这个魏王看起来活脱脱就像个会蹦跳的银饼,原来苦苦寻求的发财之道就在他身上。 这李世民的儿子都是这样傻里傻气的吗? 李泰感慨道:“不瞒伱说,本王已经好几日没有吃肉了,最近宫中用度紧张,我们这些做皇子的也跟着没肉吃。” 听到是皇子,还带着侍卫,应该是没错了。 何必和丁溜很懂事地跑回店里,要是这个张阳和哪个皇子有仇,果断和张阳撇清关系,然后逃到关外去。 开什么玩笑,大家是来挣钱的,谁敢招惹皇子。 丁溜躲在店里细细听着这个皇子和张阳之间的谈话。 李泰开口说道:“既然你这么会做吃食,还如此有才华,怎么混成这副模样了。” “什么叫这副模样?” 李泰正了正自己的衣襟装着大人模样说道;“本王看你没有十七也有十九了吧,穿着一身都浆洗褪色的衣服,想必家里连衣服都买不起吧。” 来回走了两步,李泰又说道:“还有你混迹长安城这么久,还整日靠着打零工干苦力糊口,你难道不觉得丢人吗?” 张阳好想揍他一顿。 李泰接着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当建功立业,入史册,封侯拜相!而你却只是一个地痞小子,你打算一辈子这么过吗?” “我一辈子怎么过和你有关系吗?” 李泰沉吟半晌,说道:“你这么一说确实有点道理,你怎么活和本王倒是真没关系。” 张阳看着他说道:“我能揍你一顿吗?” 李泰当即说道:“为何要揍我。” 看着张阳的神色,李泰一步步后退,心想要是他动手了自己的护卫会来保护。 张阳又是皇姐的夫君,侍卫又不能动张阳。 姐夫教训弟弟也是理所当然。 这件事就是捅到父皇面前也是他有理。 怎么算都是自己亏。 好汉不能吃眼前亏呐。 李泰飞速思考着得出结论,会挨揍,要跑! 看张阳真的准备动手,李泰迅速拿走另外两只叫花鸡说道:“反正本王也吃饱了,咱们下次再见。” 见李泰走了,何必走出来说道:“叫花鸡都被他带走了。” 张阳说道;“没事,我还有一道菜叫作夹心面包。” 还没走远的李泰停下脚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好一会儿之后李泰机械版地扭回头说道:“你刚刚说的夹心面包好吃吗?” 第三十九章 行侠仗义程处默 张阳冷笑道:“我刚刚说话了吗?” 李泰指着张阳说道:“你说话了,我明明都听到了,你说的夹心面包。” 张阳皱眉看着李泰说道:“魏王殿下,你一定是出现幻听了。” 李泰抬着下巴有些傲气的说道:“本王明天再来找你。” 感慨地长叹一口气,张阳说道:“那太不巧了,明天我可能会生病。” 小胖子还是抱着两只叫花鸡离开了,仿佛没有听到这句话。 内心里李泰有有些得意,还有些觉得委屈,他竟然想打我?这世上除了父皇没人敢这么和我说话。 如果他不是皇姐的丈夫,真想把张阳抓到自己的府邸,然后让他天天做好吃的,还要把他关起来不让他跑了。 不知道为什么李泰打心里面对张阳有一种莫名的犯怂。 到底是怎么回事? 本王明明没有怕过谁,除了父皇。 在张阳面前总感觉自己嚣张不起来。 李泰心中还是不服气,捧着两个还热乎的叫花鸡,本王竟然被两只叫花鸡征服了。 太不争气了! 李泰一边走着撕下一只鸡腿,凶狠地啃着,眼神带着杀气试图用眼神杀人。 …… 何必瞧着李泰的背影说道:“这就是皇子啊。” 丁溜也感慨道:“咱们为了三只鸡得罪魏王不太合适吧。” 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张阳说道:“我得罪他了吗?” “没有吗?” “我怎么说也比他年长,魏王年纪轻轻入世太浅,我挺想教他做人的。” 听到张阳这么说,何必皱眉说道:“教他做人?” 张阳清了清嗓子说道:“比如丁溜被他爹揍了,他爹教他该如何作人,你觉得丁溜应该怎么做。” 何必了然地点头说道:“丁溜应该一边挨揍一边感谢他爹教他做人。” 丁溜:“……” 不知不觉想起往昔,丁溜回忆着小时候自己被爹揍的时候,那时候哇哇哭还来不及。 哪里还一边挨揍一边谢的。 细细想来,自己能活这么大还不是亲爹教做人,仔细一想好像也没太大问题。 广告的事情也不难办,首先是口耳相传的问题 请托是一个很不错的办法, 但古人很讲究信誉,请托的效果如果不好难免反受其累。 信息传播最早的时候还是靠路牌。 人们走路的时候看过路牌就会产生一定的印象,就算是这个印象不是很深刻,等到人们需要的时候便会想起来。 更何况是洗脑式的传播。 思量了半晌,张阳便开始做广告牌,在一個广告牌上写下:吃饱吃好只要十三文!不吃亏不上当,当今魏王代言。 “嗯!” 写完之后张阳满意地点头。 何必瞧着木牌子说道:“这是做什么?” 张阳说道:“当然是做广告了。” 丁溜蹲在地上还在上一个话题中怀疑人生。 “丁溜!” 张阳的喊叫声让他回过神,丁溜连忙站起身说道:“张小兄弟怎么了?” “多做几个这样的牌子,从长安城到这里沿路插过来,做成路标的样子,路标指向咱们店。” “好嘞!” 丁溜说干就干。 何必是个话少的人。 相比何必,丁溜就属于那种比较憨实的人。 广告的效果要试过才知道。 张阳盘算着:“距离秋天围猎还有多少日子?” 何必说道:“还有三天,一般都是在立秋的时节,人们都回来骊山围猎。” 开这家店最关键的地方就是秋猎了。 那时候也是骊山人流最大的时候。 何必说道:“不过最近卫府的兵马已经在调动了,来骊山围猎的都是权贵。” “权贵的钱才是最值得铮的,到时候你们去长安城多买猪肉和鸡,多准备一些食材。” “买多了吃不完怎么办?” “做腊肉!” ……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黄昏。 李玥看见张阳说道:“今天伱心情看起来不错。” 张阳拿出一串钱说道:“今天挣了一贯钱。” 李玥借过钱好奇道:“一天能挣一贯钱?” 在摇椅上舒坦地做下,张阳舒展着自己的四肢说道:“关中人朴实又热情,我感觉咱们距离奔向小康不远了。” 李月把钱收好,低声问道:“你今天是不是又遇到傻子了?” 张阳点头说道:“那个傻子拿了我三只叫花鸡,付了我一贯钱,实在是太热情了,我要是不拿这钱我感觉我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看张阳说出这些话,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李玥忍着笑意说道:“一贯钱三只鸡,你的良心应该不在。” 小花园又被整理过。 张阳看着院子里的小花园心里有一种冲动,想把这片花园犁了种菜。 “不许动我花园!” 李玥的说道。 夫妻间太有默契也不是一件好事。 张阳苦恼地起身去做饭。 两人的晚饭很简单,一盆红烧肉和一盆炒野菜。 李玥更喜欢吃炒菜。 一边吃着李玥说道;“今天王婶说了一件事挺有意思的。” “什么事?” 李玥咽下饭食停下筷子说道:“大将军程咬金的儿子程处默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想要去带着一伙部曲出去闯荡。” 张阳皱眉说道;“还有这事儿?” “嗯!” 李玥用力点头,“说是他知道一个叫鲁智深的人,想要过和鲁智深那样的日子,快意恩仇。” “是吗?快意恩仇?” “是呀。” 李玥一边讲述着又夹起炒菜放入嘴中吃着,她坐在椅子上,双腿不着地就晃着。 “然后呢?” 张阳好奇问道。 李玥接着说道:“程咬金大将军肯定不答应啊,说是现在天下都太平了,还做什么绿林好汉,越活越回去,让他好好留在长安。” 张阳点头细细听着,这件事会不会引火烧身。 “程处默先是不从他爹的安排,然后他被他爹揍了一顿,揍得可惨了。” “那……那个程处默还说了什么吗?” 李玥思索着说道:“我也是听王婶说道,虽说程处默不能离开长安做绿林好汉,他现在整日带着人在长安城晃,但凡见到有人干坏事,他就把坏人揍一顿,都不用官府动手了。” 第四十章 固执的李玥 张阳说道:“好事呀,这是为长安城的治安做贡献。” 李玥低声说道:“事是好事,长安城的地痞都不敢出门了,可也有一个让官府头疼的情况。” “还有转折?” 李玥吃完了碗里的饭食,倒上两杯白开水说道:“就是程处默讲义气做人也仗义,跟随程处默的人越来越多,整日带着兄弟走街串巷。” “嘶……” 张阳倒吸一口凉气。 “要说在和长安城没有坏人了吧,程处默手下百十号兄弟就是最大的恶势力,谁又敢招惹程处默小将军,朝中已经递交奏章了,估计程咬金大将军又要被扣俸禄了。” 张阳接过她递来的杯子,喝下一口白开水说道:“想要行侠仗义又何必要拉帮结派,程小将军这是路走歪了。” “嗯,我也这么觉得,程咬金大将军也怪操心的,打了半辈子仗,好不容易天下平定了,可以享福了,他儿子却要活回去,能不费心吗。” “嗯。” 张阳非常赞同的点头。 李玥碗筷洗着又说道:“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和程小将军说有鲁智深这号人物。” “咳咳……” 一口开水呛在喉咙口,张阳不住咳嗽着。 李玥目光关切地看过来,“你怎么了,没事吧?” 张阳缓过气说道:“没事,只是呛到了。” “你怎么流汗了?” “我的汗腺最近比较反常。” “是吗?” “对。” 李玥又收回眼神接着勤快的洗碗。 饭后,两夫妻玩着五子棋的游戏,家里买不起石子用的是黑色和白色的石头。 地上画着棋盘。 李玥目光凝重的落下一子。 此刻夫妻俩已经对弈有十多手了。 张阳看似处于被动状态,早就已经布好了局。 李玥接触五子棋不久,根本不知道活三和死四的技巧。 张阳也跟着落下一子。 李玥迅速把四个连成排的四個黑子堵住,然后神情忐忑的看着棋盘。 张阳又落下一子说道:“我赢了。” 李玥委屈撅着嘴说道:“你什么时候在那边摆了四个黑子!” “你以为我忙着堵死你,其实我一边再给自己布置。” “重来!” “好!” 炉子上的水开了,夫妻俩还看着棋盘。 李玥的神情又委屈又拧巴,“你怎么又赢了?” 张阳把水壶从炉子上拿下来说道:“伱怎么不想想你又输了。” “再来!” …… 对弈十几手之后…… “你就不能让让我吗?” 李玥气急败坏地直跺脚。 和李玥这样的新手玩,可以体验到碾压别人的快感,虽然对她来说很残忍。 嘴上这么说着,李玥还是重新收拾好棋盘,她内心强大的胜负欲激发着她的斗志。 张阳看着棋盘说道:“过些日子就要秋猎了,店已经开张了有些日子,是大赚一笔的好时候。” 李玥说道:“最近让王婶卖了一些旧衣服,挣了一些钱,家里存的钱够我们过一阵子了呢。” “我想去买点葡萄干,最近西域那边拉了不少的葡萄干来关中卖。” “葡萄太贵了。” 李玥抬头说道。 张阳说道:“所以要挣钱,葡萄和黑枣都是补血的好东西,你贫血要多吃点,过了这个时节就买不到葡萄了。” 看着张阳坚定的神情,李玥想到他为了给自己治病在长安城到处奔波劳累,一时间有些鼻子发酸,很心疼他。 为了过好日子,他吃了不少苦。 “你会很辛苦的。” 李玥低声说道。 张阳落下一子说道;“只要我店进入正轨了,咱们家也就有了稳定的收入。” 下了几局五子棋,两人都有些乏了。 夫妻俩坐在院子里看着星空。 李玥低声说道:“如果你去做官会不会更好。” 张阳说道:“上辈子过够了打工人的日子,受够了被人颐气指使的感觉,被安排,被指挥,还要应付同事。” “说得好像你真有上辈子一样。” “你就当我活了两辈子吧。” “那你上辈子是什么样的。” 李玥侧目看着张阳的脸庞。 张阳苦涩地笑了笑说道:“上辈子做人我觉得活在世上最重要的就是演技,不论是对同事,面对上司,或者是应付亲戚,都要强颜欢笑,或者配合他人拍马屁,都是违心的演技。” 院子里安静下来。 李玥想到了父皇和朝臣,这话仔细想想也没错,父皇和朝臣或者和其他人,又有多少是真心的。 面对不喜欢的事情,即便是再厌恶也要强颜欢笑,那种感觉光是想想就很难受。 李玥很喜欢现在和张阳在一起安宁的日子。 张阳皱眉想着店里的事情,盘算着想要全部收回成本,至少要卖出八千份以上的快餐。 这样才能勉强把成本收回来,以后的就都是利润了。 立秋的秋猎要进行半月之久,一天就算不是三顿饭,吃两顿总要吧。 心里算着,张阳看向李玥,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躺在摇椅上睡着了。 张阳站起身舒展着四肢,深吸吸一口夜晚的空气,抱起睡在躺椅上的李玥,这丫头很轻。 李玥呢喃着往怀中缩了缩。 把李玥抱到她自己的房间中,想将她放在床榻上,她的手还抓着衣襟。 似乎不愿意从怀里下来。 张阳说道;“你要是不去床上睡,我就要动家法了。” “哼!” 李玥睁开眼自己躺到了床上。 小丫头还装睡,张阳给她盖上被子,看了眼她的房间,这里放着各种小玩具,从不倒翁到布娃娃,还有魔方和小风车。 都是自己给她做的。 张阳给她关上门,回到自己的房间睡下。 睡意朦胧的时候,张阳听到自己房门被打开的声音,依稀看见李玥穿着宽松的睡衣爬到了自己的床上。 然后熟门熟路的钻进被子里。 感受着她靠在怀中,张阳又给她分了一些被褥。 月光下她的眉头渐渐舒缓。 李玥抱着张阳脖子的手渐渐松开,这次是真的睡着了。 第二日的清早,李世民大发雷霆怒火中烧地说道:“把青雀给朕带来。” 殿外的小太监议论着,“这魏王殿下是犯什么事了吗?” 第四十一章 你卑鄙 李泰收到消息慌慌张张地跑入甘露殿中。 门口的小太监看到魏王走入殿中纷纷投以同情的目光。 魏王殿下一直以来都比较活泼而且还很机灵。 不过这一次,魏王的机灵劲恐怕没用了。 “你告诉朕,这些日子你都做了什么?!” 李世民的怒喝声传到殿外。 李泰慌张地低着头说道:“儿臣……儿臣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国子监听课。” “听课?!” 李世民的语气又高了几分。 李泰低着头又说道:“偶……偶尔还会出去逛逛……” “出去逛逛?那你告诉朕什么叫当今魏王殿下代言!” “什么?” 李泰错愕。 李世民气得额头青筋直冒,“朕问你话,你还给朕装糊涂是不是!” 李泰连忙躬身行礼,“儿臣不敢……” 李世民开口说道:“把东西给朕拿进来。” 一个木板送入殿中,这一次李泰算是看清了木板上的写的字…… 李泰说道:“父亲一定是有人构陷,儿臣冤呐!” “冤!你向朕喊冤?” 李世民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根藤条,一步步走向李泰。 李泰额头冷汗直冒,一步步后退着说道:“父皇,先听儿臣解释,必是那太子……” 李世民冷冷说道:“还太子?” “儿臣……” 话还没说完,殿内就传来了李泰的哀嚎声。 每一声凄厉又让人心疼。 殿外小太监每听到一声惨叫,都吓得打一个冷颤。 咱们陛下还真是严于教子呀。 之后的事情只知道魏王殿下被禁足了,而且连秋猎都不能参与了。 朱雀大街上,程咬金此刻心情也不爽利了,陛下罚俸的旨意已经到了。 程咬金对关着门的柴房说道:“敢出这个柴房,打断伱的腿!個瓜怂!” “呵忒!”说完程咬金吐了一口唾沫。 腰宽体壮的程咬金嘟囔道:“这日子邪门,这长安城的娃没一个灵醒的。” 程处默坐在柴房浑身都是被鞭打过的红印,旨意刚到又挨了一顿毒打低声说道:“锄强扶弱,我该做的。” 话语声不大,柴房门口的程咬金正好听到。 气得三尸神暴跳,额头青筋直! 程咬金提着马鞭子又要冲进柴房。 一旁的部曲看了连忙拉住程咬金,“大将军!算了,算了,莫要打了,再打!孩子都要打傻了。” 程咬金指着柴房说道:“锄强扶弱是吧,用得着你!?长安城这么多官兵轮得着你?” 柴房内陷入了安静。 程咬金开口说着话,唾沫星子还在空气中飞着,“有本事你先把你老子这个强除了,再去扶弱。” “大将军消消气。” “莫要气坏了身体。” …… 家中部曲还不停的劝着。 程咬金把手里的鞭子一扔,嘱咐道:“看紧了!他要出去了,小心你们俩的腿!” “……” 东宫 李承乾听着最近长安城发生的事情,心头不免疑惑,“青雀也被禁足了,就连处默也被禁足了?” 一旁的侍卫说道:“刚来的消息,没错的。” 李承乾感慨着说道:“多事之秋呐,孤心里怎么总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李泰禁足的第三天,浩浩荡荡的秋猎开始了。 一队队的卫府兵马在长安城外集结。 张阳站在城门口和一群围观的百姓站在一起。 话说这李世民出去打猎的派头也够大的,数万兵马护送。 一队车马从长安城内出来,还有一辆辆的马车,张阳看着其中最大的一辆马车,说不定李世民就坐在其中。 这些马车内说不定还坐着李世民的家属。 照理说骊山上还有一个行宫。 接下来的日子,李世民都会在骊山。 队伍浩浩荡荡地朝着骊山方向而去,看到这样的人流量,张阳心中大致有底了,“这都是生意呐。” 想要再回长安城,张阳一回头就看到了一个小胖子急匆匆朝着自己走来。 看来今日黄历不太好,转个身张阳想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姓张的!” 身后传来了小胖子怒骂声。 张阳长叹一口气惆怅着低声说道:“今日看来不宜出门呀。” 李泰一路跑着而来,他脸上的肥肉因为他的跑动也跟着抖动。 等这个小胖子来到近前,张阳看着他的脸说道:“今日的魏王格外英俊。” 刚想骂,李泰听到他说自己英俊,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吗?” 张阳中肯地点头说道:“只是魏王殿下眼睛旁怎么带着淤青。” 李泰吸了吸鼻子说道:“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摔的。” 上下打量一番,张阳皱眉说道:“这摔得还挺别致的。”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说完李泰回过神差点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 稍稍退后一步,李泰指着张阳说道:“你卑鄙!” 张阳摸着下巴的胡渣说道:“我如何卑鄙了。”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太子做得,本王让人查了之后才知道那个牌子指着的就是你开的店。” “没错,就是我的。” 听他这么说,李泰有些错愕,还承认的挺快。 李泰又说道:“你卑鄙,我一定要揭发你!都是你构陷我!” 张阳有恃无恐,不屑地眼神看着远方,“魏王殿下,此言差矣。” “难道不是吗?” “敢问魏王殿下吃没吃那三只叫花鸡!” 李泰站得笔直抬着下巴说道:“吃了,怎么了?” 张阳接着说道:“那就对了,敢问魏王殿下好吃吗?” “好……”李泰顿了顿犹豫着说道:“有那么一点好吃。” 张阳点头说道:“魏王殿下吃了我们店做得东西,就连魏王都觉得好吃,这不就是代言吗?” 这么一说李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好像是这么一回事,但又不是这么一回事。” 张阳叹息道:“在下还有事情要忙,魏王殿下自己慢慢想吧。” 说完之后,张阳便离开了。 留着李泰站在原地,此刻李泰神情纠结自语道:“我吃了,但确实好吃,是我代言?难不成这件事本王还怪不了他了?不对!” 想了好一会儿,李泰神情坚定了一些,“那还是要怪他。” 第四十二章 李玥的小进步 一旁的侍卫说道:“魏王殿下,我们出来已经很久了,现在殿下还被禁足期间,要是被人发现了让卑职很难办。” 李泰气愤地看着张阳的背影说道;“怕什么!本王要去哪儿谁敢拦着本王?” 侍卫苦笑着说道:“可是卑职上有老下有小。” 李泰瞪了他一眼,“你就说是本王要挟你,父皇也不会为难你的。” 城楼上,李百药看着已经远行的队伍,长长一声叹息,“不论怎么劝谏陛下,果然还是没拦住秋猎。” 同样看着远行队伍的还有李承乾。 陛下出去游猎,太子留守长安城。 李承乾眼巴巴看着大队人马越走越远,“孤也想去,孤都准备好一切了。” 李百药说道:“陛下离开长安,太子留守是应当的。” 对李百药这个人,李承乾说不上讨厌,也说不上欣赏。 父皇念他有才华,才让他留在东宫。 可是这个李百药平日中尽是一些繁文缛节,根本没有特别的才学。 李承乾看了他一眼,眼下还不能出去秋猎,越加讨厌这个李百药。 秋猎的队伍一路往李世民而去。 李世民掀开车帘就看到一個个路牌插在地上。 路牌所指就是远处的一家店。 见李世民从车轿往外看,策马保护在旁的李君羡开口说道:“陛下有什么吩咐吗?” 李世民低声说道:“那就是张阳开的店?” 李君羡说道:“经过前些日子仔细地盘查,这家店确实是张阳所开,而且这件店卖猪肉。” 李世民说道:“一份只要十三文?” 李君羡回话道:“确实只要十三文,这家店卖猪肉,最近还有一个叫做叫花鸡的东西。” 沉吟半晌,李世民犹豫了一会儿,“店里有什么吃食都给朕买一份来。” “喏!” 李君羡应声之后又迟疑地说道:“可是陛下,那家店卖猪肉。” “是猪肉就不能吃吗?” “末将不是这个意思。” “去办吧。” 李君羡提着缰绳让马儿改变方向往远处的店而去,“陛下如今尊贵的人竟然想吃猪肉,陛下是想体验民间疾苦吧。” 一边赶着马儿,李君羡心里想着,“陛下都这样,我等一定要尽忠职守。” 很快李君羡就带着一个食盒而来,“陛下,都带来了。” 李世民坐在摇摇晃晃行进车轿中闭着眼,说道:“端上来。” 太监接过食盒,把里面的菜都拿出来。 李世民微微睁开眼,“入眼的是一个盆,盆上放着黍米饭,红烧肉,还有些青菜。” 太监又拿出几只包子和一只叫花鸡,“陛下这是外面来的吃食需要试毒吗?” “试一试吧。” 小太监把几样菜色都试了一遍,过了小半个时辰之后说道:“陛下,没有毒。” 李世民重新坐正之后看着眼前的菜色说道:“那家店连一只碗都没有吗?” 车轿外的李君羡说道:“回陛下,据说店家没什么钱,一切都是省着来的。” 李世民当然知道自己的女婿和玥儿的日子过得拮据。 女婿能够开这家店,也是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钱吧。 用筷子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入口中。 李世民细细品尝着,猪肉入口软烂,肥而不腻,裹在猪肉上的酱汁才是精髓。 又了一口叫花鸡,叫花鸡虽然已经凉了,但鸡肉还是一样的滑嫩。 品了一番之后,李世民开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车轿的帘子随风吹起,护卫在一旁的李君羡看到陛下如此狼吞虎咽吃着猪肉,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为了体验民生疾苦,陛下竟然连吃猪肉都吃得如此酣畅淋漓。 真是我辈的楷模呀。 李君羡感慨。 黄昏时分,队伍距离骊山还有一段距离。 队伍行进并不快。 随行的卫府官兵早就已经饥肠辘辘,众人都看向了路边的那家店。 李世民走下车轿,对李君羡说道:“传朕旨意,就地驻扎吧,明日再去骊山。” “喏!” 李世民剃着卡在牙间的细肉,不得不说这辈子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猪肉。 怕不是玥儿天天都能吃到那小子做的美食。 如此想来李世民对玥儿的生活又放心了不少。 长安城内,张阳和李玥坐在院子里吃着葡萄。 “啊啾!” 张阳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抬头疑惑地看着天空,心说这天也不凉呀。 紧了紧自己的衣衫,张阳收拾着院子的葡萄。 买了十斤葡萄,花了二十贯钱。 在水果资源不丰富的当下,这个葡萄还真是贵。 能吃得起葡萄的人大多数都是当今的权贵。 普通人家哪里吃得起。 把余下的葡萄铺在一个竹箩上。 古代保存水果的方法也单调。 大多数都是把水果嗮干之后撒点盐或者糖,做果干吃。 李玥吃完葡萄洗了洗手,“我去生火。” 说完她便走到灶台边开始生火。 李玥小心翼翼往土灶中添柴,确认里面的木头烧起来之后才加下一根柴。 灶台边,张阳看她的手脚还挺笨拙的。 在生火这方面她的四肢好像有些不协调。 李玥抬起头,目光中有些坚定又有些得意,也不说话似乎在等待着夸奖。 能把火生好,对李玥来说确实是个小进步。 她的眼神仿佛在说:快夸我。 张阳看了一眼火候说道;“你把火生这么旺,是要我把菜烧糊吗?” 李玥低头看了一眼,“火候太大了吗?” “你觉得呢?” 安静了半晌,李玥挥起小拳头打在他身上,“我都已经会生火了,你都不夸我!伱还数落我。” 她的小拳头没什么杀伤力,造不成任何伤害。 见张阳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为什么他还有些享受的样子。 李玥抿嘴跺脚转身离开。 “饭好了喊我!” 扔下这句话,李玥便回了屋。 张阳耐心地把菜洗好,一只锅煮饭,另外一只锅煎着一条鱼。 也不知道店里的情况怎么样,李世民几万大军在外总要吃饭的吧。 把鱼翻了一个面,张阳又放了一些盐,再放入一些生姜。 倒入酱油提鲜,一盆煎鱼就做好了。 第四十三章 恶客李泰 做完一条煎鱼再做一碗野菜炒肉。 饭菜上桌,张阳朝着屋内喊道:“可以吃饭了。” 李玥手里捧着书,坐到饭桌边。 吃着饭菜,李玥说道:“打算在花园里种一些秋菊。” 菊花一直很受古人欢迎。 唐朝也是如此。 张阳说道:“也不是不行,菊花既能观赏经过处理之后还能泡茶喝,一花两用,至少可以让花园有点经济效益。” 李玥抬着下巴说道:“就算是这样花也只能让我来采。” “嗯。” “那明日我和王婶说让她给我找一些花苗来。” 看来在花园建设上,李玥的立场坚定。 眼下还不是把花园犁了的时候。 张阳低声说道:“其实种点菜也挺有欣赏价值的。” “是吗?绿油油的菜有什么好看的?” “如果咱们院子里一片绿色不是也挺好的,还能自给自足。” 李玥哼了一声,“你这是不懂风月。” 张阳说道:“我这是追求实际。” “纺车又坏了,吃完饭去修。”吃完李玥一边收拾碗筷说道,年纪不大,倒有当家主母的风范。 张阳走到家里的纺车便,看了看纺车的情况果然是其中的绳轮又坏了。 收拾好碗筷的李玥站在一旁说道:“过冬的衣服还没做好呢。” 入秋的衣服中元节就做好了,现在做的是过冬的衣服。 张阳调整着绳轮,“问题不大,重新做个铆钉就可以了。” 拿出家里的木料,张阳削着木头。 李玥把油灯的灯芯拔高,这样可以让房间里亮堂一些。 “要我帮忙吗?”李玥低声说道。 “不用,能做好。” “嗯。” 李玥点着头看张阳时不时量尺寸,又用小刀削着木头低声说道:“小心手。” 铆钉做好,张阳重新把绳轮固定好,“现在试试。” 李玥试了试纺车笑着说道:“可以用了。” 张阳收拾着木屑说道:“有些地方还是不够牢靠,明日我再改改。” 王婶匆匆从宫里回来,走入自家的院子就看到隔壁屋内的灯火映在窗户上的两个身影。 两个身影在纺车边。 李玥的身影坐着。 张阳的身影站在一旁。 还能时不时听见公主殿下的笑声。 眼前这副夫妻间温馨的场面,王婶见了脸上带着笑容,人们常说那是三生有幸。 公主殿下能够幸福就算是让奴婢这折寿几年也愿意。 一直到了夜深。 张阳把热水倒入浴桶中。 李玥心情很不错,哼着小调脱下外衣。 小媳妇年纪还小,她似乎也没有避着丈夫的想法。 李玥的皮肤很好,属于白里透红的那种。 晃眼之间她已经脱得差不多。 现在的李玥不像刚刚认识时这么瘦。 她的背部看起来很好看。 肩膀似乎泛着光。 背部几乎完美的曲线一览无余。 迅速移开自己的目光,生怕自己会胡来。 给她倒好热水之后,张阳便迅速走出她的房间。 很快水声就从她的房间中传来。 张阳来到院子里,不停往自己头顶浇灌着冷水。 冷静!不能冲动! 心中念着又是一盆冷水浇下。 夜风吹过,冷水的加持下刺骨的凉意,让张阳忍不住打哆嗦。 此刻需要一把冰冷的大刀斩断自己心中的杂念。 咬着牙再次从头顶往下灌。 牙齿打颤。 总算是浇灭了心头的火焰。 从窗户看了一眼确认李玥已经睡下了。 这才放心的回到自己的房间睡。 第二日一早,城门刚开的时候,张阳便早早等在这里和何必碰头。 何必捧着一個大包裹而来。 双手牢牢抱着,目光时不时看向四周生怕有人过来抢。 要不是大白天的,还真像一个贼。 何必走到近前说道:“小张兄弟,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两人来到一家城中的驿馆。 何必非常阔气的要了一间房,直接定了一个月的。 来到二楼的一个房间。 何必关好门之后这才打开包裹。 入眼的是满满一袋铜钱。 何必低声说道:“这里一共是一百五十贯银钱,包括酒水钱和套餐的银钱,抛去酒水钱我们大概卖出了六千份套餐,叫花鸡二十文一只,卖出六十多只,还有酒水钱就没这么清楚了,做菜都忙不过来,别说记账了。” 张阳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何必解释道:“果然不出小张兄弟所料昨日生意好到店里装不下人,要是食材够的话还能再卖更多,现在店里一块肉都找不到了。” 张阳也拿出自己的采买食材的账本,核对了一下抛去成本一共净赚九十六贯钱。 何必神情激动地说道:“我从来没有挣过这么多钱。” 张阳数着钱,把钱分成几份,三人各自拿一份,酒馆掌柜要一份,还要留一份用来买食材。 到自己手里还能有二十贯钱。 何必数着钱小声说道:“这下娶媳妇的钱都有了。” 两人正数着。 突然房门被人踹开。 何必急忙把钱抱住。 眼前是个肥硕的小胖子。 张阳看到来人是魏王李泰便喝问道:“魏王殿下,你这是来打劫的?” 李泰看着一桌子的银钱说道:“好多钱呀。” 张阳提着一把胡凳,“这都是我们挣来的辛苦钱。” 李泰饶有兴致地说道:“本王要是抢了如何?” 张阳看了看何必说道:“我让丁溜半夜一头撞死在魏王家门口,然后会有人去承天门前告血状!” “嘶……” 李泰倒吸一口凉气,“好狠毒的手段。” “想抢钱魏王殿下就试试!” “误会了,本王不是来抢钱的。” 李泰惆怅地长叹一口气。 “那你来干嘛?” “来看看你。” 何必见魏王真没有抢钱的意思,这放心地重新坐下。 两人接着分钱,张阳说道:“如果今天食材够的话,大概可以卖出多少份?” 何必思量着说道:“八千到九千吧,不过我们的红烧肉他们很喜欢,可能会更多,骊山附近的随行兵马就有好几万。” 李泰听着两人的话换了一个坐姿。 张阳说道:“多备点食材,卖不出去没没关系到时候做腊肉就行。” 何必点头,经过这一次现在他什么都听张阳的。 第四十四章 小小守财奴 快餐可以在这一次秋猎中打开销路是一件可惜可贺的事情,如果长久经营,家里的稳定收入也就有了。 如今是机会好,趁着这次秋猎打捞一笔,之后长久经营收入倒不会像现在这么多。 张阳思索着说道:“等到回本了,我打算再开一家店。” 何必好奇问道:“开什么店?” 张阳说道:“长安城的书店很少,平日里街道上卖书的都是一些书贩子,而且书籍的质量和文章内容多少有点出入。” “嗯……” 两人一边说着,把钱已经分好了。 何必站起身说道:“那我就先去采买食材。” 张阳嘱咐道:“多买一些,别不够了。” “明白明白。” 等何必离开之后,张阳拿着沉甸甸的铜钱。 快餐店大卖,大唐人对猪肉的接受程度还是挺高的,至少红烧肉很成功。 而且自己还占其中了六成。 这是人生第一桶金。 至少是创业的第一桶金。 光是看着就感觉特别的耀眼。 内心满满的幸福感,又是奔向小康生活的一步。 想着将来的美好生活,张阳余光看到一旁有一道带着丝丝怨气的小眼神。 定睛一看,张阳对李泰说道:“咦?魏王殿下你什么时候来的?。” 李泰的呼吸很重,他眼神中的怨气有一种要转为怒气的征兆。 “本王站在这里已经有小半个时辰了。” “是吗?” “你忘了?” 张阳清了清嗓子说道:“魏王殿下长得太矮了,在下确实没有注意到。” 张阳的个子很高。 李泰有时候看他需要仰着头看,很累。 尤其是张阳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和他说话更累。 张阳收好铜钱说道:“魏王殿下,你怎么还在这里?” 被人无视的感觉的很不好受。 他是赶我走吗?李泰突然感觉牙痒痒。 “本王不能在这里吗?” 李泰是魏王,是李世民的儿子。 至少长安城没什么人敢招惹他。 张阳站起身说道:“魏王殿下自便,在下就先走了。” “慢着!” 李泰喊住张阳说道:“昨晚本王就听闻你的店生意很好,今日就来看看你。” “那现在看到了?” 李泰抬头看着张阳说道:“你是很不待见我?” 张阳干笑道:“岂敢岂敢。” 李泰说道:“为什么伱的店可以挣这么多钱。” “独道的眼光,在遇到一个好的时机,加上足够美味的食物。” “……” 李泰拧巴的小脸正在思索。 张阳说道:“魏王殿下是不是现在很佩服我,又不想承认?” 见张阳走出房间,李泰一路跟着说道:“你能挣这么多钱,为什么不想着入朝为官。” 张阳在朱雀大街上走着说道:“我没读过几年书。” 李泰迈着小短腿,要跟上他的脚步有些吃力,“你没读过几年书,你能解开那吐蕃人的数术题?” 被这個小胖子跟着的感觉很不好受,尤其是他的嘴还挺碎的。 “凑巧。” “解开两题都是凑巧?” 张阳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李泰,“我说你有完没完。” 李泰抬头说道:“你真就没想过入朝为官?” 张阳说道:“我这人和做官八字犯冲。” 说完张阳接着要走,李泰费力跟上说道:“你现在要去做什么?” “我现在就想把你甩了,最好以后都能和魏王殿下老死不相往来。” “你要想做官了随时来找我!” 李泰的喊声从身后传来。 别说做官了,和魏王这种人走得太近本就不是一件好事。 集市上买了一些肉菜,张阳便回到了家中。 李玥看着张阳拿出的一大堆钱,惊讶地张开了嘴,小嘴都成了o型。 “你不骗傻子了,你改去打劫了?” 李玥小声说道。 张阳洗着刚买来的肉菜说道:“我的店挣来的。” 李玥迅速把这些钱收起来,然后提这个小铲子开始在院子里挖洞,目光还时不时看向四周,生怕有人看见。 “你这是做什么?” “把钱埋起来。” 李玥的小脸因为用力挖洞有些泛红。 挖出小洞之后,李玥把银钱都包起来放入洞中然后把土重新盖上。 完事之后她拍了拍小手上的泥,把椅子放到刚盖的土上,然后舒坦的坐下。 没想到她还颇有小守财奴的风范。 张阳说道:“那什么,能不能先拿一点出来,我明天可能要花钱用。” 李玥扭过头说道:“不行!埋下去的就不能拿出来了,攒钱建个好房子。” “真的,我明天真的要花钱。” “那也不行。” 第二天,张阳再次来到驿馆,何必也准时到了,两人接着开始分钱。 何必说道:“昨天又卖出九千份套餐,十六坛酒水和八十只叫花鸡,一共三百三十贯钱。” 坐地分钱的时候总是让人心情愉快。 “嘭!” 房门又再次被踹开。 看到这个熟悉小胖墩,张阳发现自己的内心竟然毫无波动,也不知道这门魏王殿下会不会赔。 两人分钱完毕,张阳数了数自己到手五十三贯,照这么下去本钱就快回来了。 李泰目光盯着张阳。 魏王在这里,何必也不敢久留,分好钱便急匆匆去进货了。 张阳收好账本和钱,“魏王殿下为何这么看着我。” 李泰低声说道:“为什么本王开的店挣不到钱。” 好奇的看着李泰,张阳低声说道:“没想到魏王也开店呀?” 李泰说道:“你昨日说到的书店,本王昨日和你分开之后便让人去开了,一天时间一卷书都没有卖出去。” 因为印刷术的限制,书籍在大唐流通都是以手抄书为主。 书店这种东西,开了之后人家宁可去买手抄书,或者自己动手抄,也不至于去专门的书店买。 而且开书店也有一个很大的弊端,人家看完就走了,或者靠着过人的记忆力记下。 又或者当着你的面抄,根本不会买。 李泰黑着胖脸说道:“本王花了六百贯钱买了一个铺子,现在血本无归。” 张阳捉摸着说道:“昨天我是说过要开书店,那时候只是随口一提,后来一想又觉得不太合适。” “……” “魏王殿下不会以为随便开个店就能赚钱吧。” “……” 第四十五章 李玥的情侣装 张阳无奈说道:“我也没说让魏王殿下开店挣钱呀,这亏钱的事情赖不上我。” 李泰想了想,开店确实自己开的,这件事确实赖不上他。 张阳又说道:“我劝魏王殿下赶紧把书店关了吧。” “那关了店,钱不是白花了?” “皇子卖书是想收买天下读书人吗?” …… 这话说出口,李泰莫名感觉脊背一阵发凉,“我没想这么做……” “魏王殿下想不想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会怎么想。” 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李泰懊恼地挠了挠后脑喊话道:“来人!” “卑职在!”两个护卫噗通一声单膝跪在门前。 “把本王的书店拆了!快点!” “喏!” 李泰来回走了两步之后,“以后这种事情早点提醒。” 张阳收拾着钱说道:“我哪知道魏王殿下真的开了这么一家店,其实我本来不想提醒你的。” “那你为何现在又提醒了。” 张阳声声叹息,说道:“就怕到时候魏王殿下把我拉下水。” “下次再闯祸了,一定拉你下水。” 小胖子终于走了,临走前他给了一个极具威胁性的眼神。 张阳收拾着自己的钱满载回家。 到家的时候,李玥正在种秋菊。 见张阳回来了,李玥开口说道:“快来帮我种花。” 花苗是隔壁王婶带来的。 见到隔壁的王婶正看着自己和李玥,张阳礼貌地笑了笑。 俩夫妻在花园里忙活了一天,总算是把这些花苗种上了。 李玥看着眼前的成果,小脸上写满了成就感。 张阳说道:“也就一到三个月的花期,到时候全部摘了嗮干做花茶原料。” 李玥俏生生翻了一個白眼,“你能不能像外面的君子一样,多多欣赏花的美,不要老想着摘花。” 张阳坐在一旁摇着蒲扇说道:“我难道不是君子吗?” “你不是。” “我是!” “你要是君子,这世上就没小人了,伱连十岁的孩子都骗。” …… 吵架的时候女人总喜欢翻旧账,魏王的事情都过去了多久了,她还拿出来说。 张阳:“其实君子和小人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李玥:“有区别!” “不,没有! “就有!” 对付蛮不讲理的女孩子,摆事实讲道理其实没什么用。 但该讲的道理,还是需要讲滴。 张阳换了一个坐姿接着说道:“所有的正人君子都是男人,这句话你觉得有问题吗?” 李玥一手撑着下巴,看着自己的花园说道:“没有问题。” “那就对了,所有男人对美女的认知基本是一样,无非就是肤白貌美,身材标致大长腿。” 李玥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腿。 “再看美女的时候,君子和寻常人的想法是一样的。” 李玥侧目看向他,“什么样的想法?” 张阳说道:“一般男子看到美女都想要了解她,大多数途径都是通过睡她,总结就是君子和普通人没区别,和小人没区别,和流氓也没太大区别。” 安静了一会儿。 李玥消化着这番话。 好一会儿之后,她皱眉说道:“圣贤书写得都是错的?” 张阳说道:“你觉得呢?” 李玥重新站起身把铲子放在一旁,然后拍了拍衣服的泥土说道:“我现在挺想为天下君子清理门户的。” “杀丈夫这种行为是违背圣贤书的,在圣贤书中你们女子应该唯丈夫是从才对。” “我不看圣贤书!” 李玥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态度,走进了她自己的房间。 又看了一眼,院子里的花园张阳长叹一口气,把晾晒的葡萄收起来,然后洗手做饭。 夜里,两夫妻坐在一起吃着晚饭。 张阳说道:“明天我们一起秋游吧。” “嗯。” 李玥吃着饭点头。 晚饭之后,张阳听见院子里有铲土的声音。 提着油灯,张阳走到自家院子里,就看到李玥的小身影在月光下。 她一次又一次的铲着土。 小媳妇身子弱,适当运动一下也好。 就是半夜铲土的声音怪渗人的。 但凡路过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杀人了在埋尸呢。 李玥埋好了钱之后,不忘抬头看看四周,确认没人发现之后,这才放心的回到房中。 主要是这两天家里进账确实有点多。 以前穷的时候怎么没见这丫头还有守财奴的属性。 夜晚万籁俱静。 张阳坐在自己的房间中做着风筝。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张阳早早地与何必在驿馆碰头。 这一次分钱很顺利。 在没有魏王打搅的情况下。 估计魏王这个小胖子,现在正在为他自己开了一家书店的事情发愁,为了维护自己的清白。 这件事要说小也不大,只是开个书店。 要说大了,收买读书人这种事情也能给李泰扣个大帽子。 悬崖勒马,能够明白其中利害关系,李泰这个小胖子还不算笨。 带着沉甸甸的一包裹钱回到家中。 出门秋游之前,李玥还是先是先把钱在自家院子里埋起来。 张阳说道:“其实你可以在上面撒一些碎叶子,那样看起来就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了。” “有道理。” 李玥撒上一些碎叶子,几番确认之后才放心。 俩夫妻收拾了一番,李玥这才牵上张阳的手说道:“走吧,出去玩。” 李玥说道:“我很喜欢这种牵手的感觉。” 她已经对世俗的目光免疫了。 丝毫不在乎周遭那些异样目光。 你看这个小姑娘牵着男人的手哎。 羞不羞呀。 张阳低声说道:“牵着你是因为你个子不高,容易走丢了。” 李玥:“那你别放手。” 张阳瞅了她一眼,“手心出汗了。” “那也不能放手。” 两人的衣服样式和衣服上的点缀的碎花模样差不多,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丫头特意这么做的衣服。 张阳打量着自己的新衣服说道:“没想到你的创意太前卫的。” 虽然不知道创意和前卫是什么意思,李玥听得出是在夸衣服。 “不枉我这么多日子和王婶讨教做衣服的方法。” 李玥神情上都是骄傲。 “其实咱们的衣服有一种叫法,叫作情侣装。” 第四十六章 秋游 “情侣装?”李玥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张阳。 “就是情侣穿的衣服。” “那以后的衣服都这样做。” 李玥说完用力点头。 来到城门口,这里进进出出的人挺多。 城门前还有各种小贩,李玥非常豪气的买下了一辆马车。 现在的她是个有点家底的小富婆。 马车有些简陋,只有上面一个顶。 不像大户人家的马车那样华丽。 更像是一个移动草棚。 张阳懒散地挥动马鞭,马儿便慢悠悠的走着。 李玥坐在张阳身边说道:“你开的店在哪儿啊?” 马车一路往骊山方向而去,张阳指了指远处说道:“看到那间房子没有。” 一片荒地上,就有一间房子矗立着,非常扎眼。 马车近了之后,就看到了店里店外忙碌的情况,何必和丁溜还叫了一些人来帮忙。 生意这么好的情况下,两人确实忙不过来。 李玥坐在马车边双腿悬空晃着,“你的店生意这么好呀,好多人在吃饭。” 她眼里冒着光,似乎已经看到了好多钱。 “你没看吃饭的都是卫府官兵吗?” “还真是。” “陛下出来秋猎就在骊山,这些卫府官兵围了骊山做猎场,给当今陛下取乐,他们也是要吃饭的呀,这间店不近不远,而且便宜味道好,还管饱。” “所以你就趁虚而入。” “只是好一阵子,秋猎之后这些人也都走了,就看有多少回头客了。” 李玥看着远处的骊山,“当今陛下也在骊山吗?” “嗯。” “那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李玥指了一個和骊山相反的方向。 车马掉头,马儿懒洋洋地赶路。 走的很慢,李玥的目光看着四周低声说道:“太平世道的风景是最好看的。” 马儿打了一个响鼻,赶路的速度又快了一些。 张阳打开包裹把包子拿出来吃。 李玥眼尖一手夺过包裹里的纸鸢,“给我玩的是不是?” 张阳把包子递给她,“先吃饭……” 话没说完,李玥已经跳下了马车,提着纸鸢在空地上跑起来。 纸鸢缓缓升空,张阳吃着包子看她开心地笑着,终究还是一个小姑娘呀。 …… 纸鸢迎着风飞得越来越高,李玥提着线笑容渐渐没了,她低声说道:“你说纸鸢在天上飞着迟早会落下来对不对?” 张阳说道:“对。” 风筝迟早会落下来,李玥想到了自己,或许这病会让自己活不到成年。 就像这个纸鸢终有一日会有落下来的时候。 而自己距离那天似乎不远了。 张阳把包子递给她,见她原本欢快的神情不见了,问道:“怎么了?” 接过张阳的包子,看着他许久…… 李玥的脸上又重新有了笑容,“没什么。” “其实只要一直提着线,纸鸢也不会落下来。” 张阳看着迎风飞着的风筝说道。 李玥却放开手中的线,任由它越飘越远。 两人吃完包子,重新回到马车中。 秋日的关中风景还算不错。 秋高气爽的日子,阳光照在身上很舒服。 李玥干脆躺在了马车上,整个人成一个大字。 两人来到一处河边,河边有人群聚集着。 这里应该是渭水河的一条支流。 李玥瞧着人群说道:“这些人在做什么?” 张阳瞧着一群村民正围着一个穿着怪异的家伙做着法事。 最中间的家伙神神叨叨地跳着大神。 李玥好奇说道:“他们是在做法事吗?” 张阳说道:“应该是有人生病了,找不到大夫就找了这种人做法事,有病就应该去看病,找这种人做法事和谋财害命没什么区别。” 在科学精神不够坚定的大唐,这种事情不少见。 张阳又对李玥说道:“所以呀,咱们不能喝生水,生水里有细菌。饭前一定要洗手,切记病从口入。” “嗯!” 李玥用力地点点头。 张阳看了一眼那些人,这种事情不能凑太近。 挥动起马鞭就要离开这里,一个衣着破烂的老头子就挡在眼前。 老人须发皆白,正一脸微笑着。 马鞭落下,马儿接着行进。 只见那老头连忙拉住马儿的缰绳说道:“小兄弟刚刚说不能喝生水,可是当真?” 张阳皱眉看着对方:“老大爷,我们赶着回家,麻烦你放手。” 老头放开缰绳说道:“贫道孙思邈。” “哦。” 听到对我介绍平淡的哦了一声,想要再次赶着马车离开。 孙思邈又拉住缰绳说道:“小兄弟,贫道是孙思邈,孙思邈!” 说着他还指了指自己。 “我管伱是不是孙思邈,你要是再纠缠,我就不客气了。” 说着话,张阳卷起自己的衣袖准备动手。 孙思邈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发黄的牙齿,“贫道行医大半辈子,其实早就知道生水不能喝,和多少人说了都没用。” “关我什么事。” 孙思邈看到坐在马车上的李玥又说道:“这小姑娘看着气色不是很好。” 张阳把李玥护在身后说道:“你有完没完。” 孙思邈意识到自己的失礼,退后一步说道:“这小姑娘也应该先天气血有缺,贫道说的没错吧。” 李玥确实贫血,也是先天性的贫血。 孙思邈又说道:“生水的事情,小兄弟的见解与贫道不谋而合,敢问小兄弟说的细菌是何物?” “一种很小的虫子,肉眼看不到的。” 说完张阳挥动马鞭离开这里。 留下孙思邈正在天人交战,“虫子?细菌?看不见的虫子。” 刚离开不久,张阳回头看去就见一群官兵朝着孙思邈而去。 李玥小声说道:“那个老爷爷真的是孙思邈吗?” 张阳说道:“神神鬼鬼的,估计招摇撞骗。” “可是他能说出我的病症。” 李玥再回头看去,孙思邈已经被那队官兵带走了。 李玥看着张阳为了自己的病症谨慎的模样,心中莫名感觉很暖。 “我后悔了,我想把纸鸢捡回来。” 李玥小声说道。 “回家之后我再给你做一个吧。” 第四十七章 不是那么浪漫的故事 马车一路往渭水河上游走去。 波光粼粼的河边,有些晃眼。 李玥走在河边的草地上,她一次又一次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还有像白蛇传那样的故事吗?” 张阳坐在河边说道:“有一个叫白雪公主的故事。” 李玥乖巧地坐在一旁,“说来听听。” 白雪公主的故事娓娓道来,这种故事脍炙人口。 讲到王子战胜了老巫婆…… 一个故事讲完李玥还沉浸在动人的故事中。 张阳说道:“其实这个故事还有另外一個结局。” “什么样的结局。” “王子和公主成婚之后,白雪公主高兴地忘记了以前的悲惨遭遇,正好家里放着几只苹果,她吃下一只苹果之后便一命呜呼了,因为她太高兴,忘记了那只苹果是被老巫婆下毒的毒苹果。” 李玥:“……” 张阳说道:“事实证明,我们应该时刻居安思危,得意忘形往往会不得好死。” “……” 张阳看向她说道:“这个故事的结局非常值得人们深思,也值得我们反省,嗯!” 原本一个美好的爱情故事在李玥的脑海中逐渐破碎,毁灭…… 她挥起小拳头不停砸在张阳身上。 “好好的一个故事你非要说成这样……” 日近黄昏,两人这才回到长安城下。 还有卫府的兵马不断出城进城,来往于长安和骊山之间。 张阳牵着马车找到了一个马贩子。 几番谈价,在张阳死缠烂打地还价之后,竟然比买来的时候贵了三十文卖出去。 张阳小声说道:“出去一天还赚了三十文,这一趟不亏。” 李玥一路走进城门小声说道:“你怎么做到的。” “秋猎这段时间是买马匹的高峰期,马贩子也是需要货源的,明天的价格和现在的价格又不一样了,马匹卖出去之后数量就少了,价格也就又高了。” 李玥了然地点头说道:“这就是奇货可居?” “差不多一个意思,这些马贩子手里的马匹除了一些来路不明的就是二手转卖的,这里面行当黑着呢。” 跟上张阳的脚步,李玥拿过钱袋子说道:“攒起来留着建个房子。” 从朱雀大街走到小巷,两人走到家门口的时候,王婶正和杨婶说着话。 张阳礼貌地向两个婶婶笑了笑。 杨婶和王婶就住在自家的左边和右边,三家人都只有一墙之隔。 自己和李玥家就夹在中间。 王婶说道:“今天出去玩的开心吗?” 张阳说道:“还行吧。” 家里没什么菜了,前些日子留的米面也用完了。 张阳说道:“我去买一些菜。” “好!” 李玥一边和两个婶婶聊着回话道。 等张阳离开之后。 李玥低声说道:“最近父皇的怎么样了?” 杨婶恭敬地行礼说道:“回公主殿下,宫里带来的消息这两日陛下睡的不错。” “皇爷爷呢?” “太上皇这些日子整日沉迷打牌。” 杨婶和王婶真实的身份是父皇派来保护的宫女。 而且这两个婶婶当年也是跟着李秀宁打仗,也是军中少有的女将后来留在宫中做了宫女,她们的身手不输男子,原本是保护长孙皇后的。 出宫之后,长孙皇后便让她们留在了汝南公主身边。 张阳走到大街上,现在去东市应该还能买到一些菜。 刚走到街口就看到何必也从东市出来。 心中疑惑,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店里忙着才对。 看到张阳何必先开口说道:“小张兄弟。” 张阳走上前,看到何必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地说道;“你这伤是怎么回事?被人打了?” “没什么。” 何必摆手说道。 “真的没什么?” 何必气馁地长叹一口气,忍着身上的疼痛走到街道的一旁,“这件事也不能瞒你,他们迟早会找上门,我们的店被人盯上了。” 安静地听他说着。 “今日下午我和丁溜在店里忙着,一伙人走来说要让我去做菜,对方说是李元昌的人,带着宗室官兵来的,我不敢多说什么,跟着他们走之后……” “到了他们的地盘便让我交出红烧肉的秘方,我不肯他们便拷打了我一个多时辰。” 他哪有什么秘方,何必根本不知道酱油怎么做。 要不是何必以前当过兵,这一个多时辰的拷问估计扛不住。 何必开口说道:“你放心,我没有把秘方告诉他们,更没有把猪肉去腥的方法告诉他们。” 看着街道来来往往的行人,张阳苦涩的笑了笑,生意太好还真是免不了被人盯上。 被人欺压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 尤其又是当今陛下的宗室中人。 李世民的弟弟。 好不容易开起来的一家店,自己的第一次创业刚刚有些起色张阳还真不想就胎死腹中了。 何必说道:“他们还扬言,要是不交出秘方让我们的店开不下去,要不……” 张阳说道:“要不关门不卖了?” 何必点头,“这样是最好的。” “那你咽的下这口气吗?” “当然咽不下了。” 张阳低声说道:“其实可以找魏王帮忙,不过这个小胖子不见得会帮,而且还他还要叫李元昌一声叔叔,是李泰的长辈,身为晚辈李泰不可能主动去指责李元昌,不仅不帮,只怕这个小胖子会躲得远远的,大家也没熟到这种地步。” 拍了拍何必的肩膀,张阳又说道:“何大哥,伱是条汉子。” 何必苦笑道:“大丈夫行事,岂能出卖兄弟,你的秘方我绝对不会说出去。” 难不成就这么关店一了百了? 何大哥不能白挨揍。 这口恶气不出了,总觉得心里堵得慌。 “被人欺负到脸上,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就算是我们的店开不下去,我也要让李元昌惹得一身腥。” 听张阳说出这番话,何必说道:“你可不要做什么冲动的事情,这种亏吃了就吃了,你千万还不要做傻事。” “何大哥放心,我还要发家致富奔小康呢。” “吃点亏没什么,别把自己搭进去了。” “这口恶气还是要出的。” “你有什么办法吗?” “有吧,就是魏王殿下可能要遭罪了。” …… 与何必商谈一下接下来的安排事宜。 张阳嘱咐道:“被打的时候千万不要还手。” “明白。” 两人这里分开,分头行动。 东市的街头买了一些肉菜。 张阳回到家中,李玥还在和两位婶婶有说有笑。 第四十八章 惊动官兵 在外面玩了一天也有些累了。 吃罢晚饭。 李玥洗漱完便早早睡下了。 生活总不会一直都是风平浪静。 生意兴隆也不会总是一帆风顺。 …… 清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何必提着一桶牲口的血就站在李元昌府邸的门口。 目光盯着对方的大门。 好一会儿之后府邸大门打开,神情慵懒的李元昌走出大门,还伸着懒腰,惬意地打着哈欠。 何必便提着一桶血走上前。 看到何必,李元昌刚想说什么,却见对方提着一桶血朝脸上扑来。 话还没水出口,李元昌被血浇了一身。 场面登时安静了下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府中下人也愣住了。 何必扔下桶转身就跑。 混身是血的李元昌愣在原地,口鼻内充斥着作呕的血腥味,似乎还没回过神。 好一会儿之后他浑身颤抖地说道:“给我打死他!” 一群家仆提着棍子便追向何必。 与此同时,张阳算着时辰来到驿馆二楼的房间。 没见到何必,就看到了小胖墩站在房间门口。 李泰咧嘴笑了笑说道:“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是吗?今日魏王殿下也英俊了不少。” 张阳打开门房门,李泰便跟着走进去,“你之前说的夹心面包什么时候做出来。” “一贯钱一个先付钱,怕你赖账。” 李泰拿出一贯钱迟疑地说道:“你要赖账怎么办?” “怎么可能,魏王殿下你要相信我的人品。” “暂且相信你了,明日本王就要吃到。” 谁会拒绝与一个出手阔绰的小胖子做朋友。 这可比出去干苦力挣钱快多了。 张阳说道:“还需要准备食材。” “什么食材?” 张阳斟酌了半晌说道:“十个鸡蛋,十斤米面,再加三斤的糖,五斤盐。” 李泰回头看向自己的护卫说道:“你两個听到没有!” “听到了。” “快去安排!” “喏!” 李泰眼神里带着兴奋,仿佛现在就能吃到夹心面包一般。 两个侍卫收到话语之后便离开,张阳好奇说道:“魏王殿下不留下一个保护自己吗?” “长安城内谁敢动本王。” “魏王殿下还真是自信呀。” “如今父皇勤政,天下太平,长安城内路不拾遗。本王当然要自信一点。” 李泰又转身看向张阳说道:“我发现伱这个人真的很喜欢钱。” 张阳看向窗外的长安城朱雀大街说道:“魏王殿下和我们这些普通人不一样,我们寻常人家每日为了柴米油盐奔波的日子,你们这种人是体会不到的。” “你每天这么多钱进账,也不像个缺钱的。” 李泰坐在胡凳上嘚瑟的抖着腿。 张阳感慨道:“这些钱还要用来修房子,攒着要养老,老话说得好。活人不能被尿憋死,英雄好汉不能被一文钱逼死。” 李泰挠了挠自己的耳朵说道:“有这老话吗?” “没有吗?” “好像没有吧。” 说完李泰看了看四下说道:“何必呢?怎么没见他。” 心里算着时辰,张阳说道:“快来了。” 看向窗外,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在朝着驿馆狂奔而来,张阳说道:“魏王殿下,我去茅厕方便一下。” 李泰悠哉地坐着说道:“去吧。” 走到驿馆的一楼,张阳就看到气喘吁吁的何必。 两人眼神示意,何必便一路跑向二楼魏王所在的房间。 不一会儿李元昌的人追来了,他们凶神恶煞手里拿着棍子。 开口喝问道:“刚跑进来的人呢?” 张阳不动声色地指了指李泰所在的房间。 “兄弟们给我上!废了他!” 领头的家仆带头冲上二楼。 “你们是什么人!” 二楼传来了李泰的声音。” “好大的胆子你们敢打我!” …… “给我住手!……啊!” 楼上传来了李泰的声声惨叫,张阳长叹一口气,魏王殿下受苦。 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只能先让魏王立于危墙下。 不一会儿,一身狼狈的李元昌带着人也来了。 二楼的状况有些混乱,何必与他们扭打在一起。 房间不大容易殃及池鱼。 李泰这个池鱼就被殃及了。 失去理智的家仆哪里管得了这么多。 也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又踹了李泰一脚。 “我是魏王,你们好大的胆子!” 李泰怒骂着。 刚刚赶到二楼的李元昌看到熟悉的小胖子,当即喊道:“住手!” 一时间大家都停下了动作。 所有人都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李元昌。 眼前也终于看清楚了混乱的房间。 李泰咬牙切齿,因为扭打衣衫都已经被扯破了。 小胖子忍着挨打后的阵痛看着站在门外的李元昌说道:“王叔,你这是何意啊?” 看到李泰被人揍得鼻青脸肿的模样。 张阳感慨道:“这也太残暴了。” 一旁的路人说道:“可不咋滴。” 李泰的护卫也急匆匆赶来,“魏王殿下,卑职护驾来迟。” “魏王殿下您没事吧。” “卑职万死。” 这下刚刚打过李泰的人,脸色一片惨白这个小胖子真是魏王。 很快刚刚动手的家仆像是被轰赶的苍蝇,全部一哄而散,甚至有人跳窗而逃,也不知道摔断了腿没有。 李泰的目光盯着李元昌。 此刻李元昌汗如雨下,本来自己就不被李世民待见,现在又揍了李世民的亲儿子,还是嫡子。 完了! 这是李元昌心里的第一个想法。 驿馆的混战引来了巡城的官兵,当今鲁王李元昌揍了魏王李泰。 这件事太大了,长安城的官府可管不了这件事。 之后又来了另外一队官兵,听着他们的议论似乎来头很大。 为首的是河间郡王李孝恭。 李孝恭亲自带走了李元昌和李泰。 临走前,李泰似乎明白了什么,回头一脸委屈地看向张阳,“是不是你……” 张阳冷哼一声说道:“流年不利,魏王殿下命犯小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李泰再看一眼已经心如死灰的李元昌,对张阳说道:“本王怎么觉得那个小人就是……” 话没说出口,李孝恭瞪了一眼,李泰又把话咽了回去。 张阳微笑着说道:“魏王殿下慢走。” 参与斗殴的何必也被带走了。 身为旁观者的张阳注视了一会儿远去的官兵,然后心满意足的离开驿馆。 有时候被人欺负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不治治李元昌,不立威,还真是没法混呀。 第四十九章 屠夫李世民 李泰的侍卫把米面,鸡蛋,还有一个盐与糖都递给张阳,他恭敬地说道:“还请张公子把奶油蛋糕做出来。” 张阳拿着一个个沉甸甸的袋子说道:“你们放心去吧。” 李泰的侍卫也跟着弘文馆的官兵走了。 “宗室不管,天下难安呐。” 身后传来一句忧心的说话声。 张阳回头看向那人,这不是刚刚和自己看李泰挨揍的那個家伙。 李百药走到张阳面前说道:“未请教,当面是……” 张阳稍稍一礼说道:“在下姓张,叫我小张就可以了。” 李百药稍稍点头,“其实老夫关注你很久了。” 张阳狐疑说道:“是吗?我们见过吗?” 李百药一脸严肃地点头,“你我在朱雀大街有过一面之缘,当初老夫就看得出你有一颗忧国忧民的心。” 张阳尴尬地笑了笑,“一面之缘就能看的出我有忧国忧民之心,前辈还真是高人呐。” 这番话李百药很受用,皱眉说道:“我看你也是非常有觉悟的人。” “过奖过奖。” “在哪儿做事?” 张阳说道:“无名小卒,每天打打零工。” 话音落下。 李百药长叹一口气,“你对宗室中人怎么看。” 张阳连忙说道:“我见识短,也不知道要怎么看。” 看了一眼张阳的神情,李百药说道:“宗室横行长安,今日之事已经初现端倪,迟早要出大乱子。” 张阳双手揣在袖子里,背靠着墙说道:“刚刚魏王挨打的时候,伱不是看得挺起劲的吗?” 李百药挥挥衣袖说道:“有吗?那你呢?” 张阳感慨道:“对方人手众多,我想要帮忙有心无力,看魏王挨揍在下也只能独怆然而涕下。” 李百药说道:“如果魏王殿下有什么好歹……” 张阳缓缓抬起头,一脸悲伤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我一定给魏王殿下上香。” “嘶……” 李百药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你也是一个性情中人。” 张阳惆怅道:“朋友一场。” 刚刚李泰这个小胖子挨揍的时候,李百药看得起劲就差拍手鼓掌了。 虚伪!太虚伪了。 这个李百药不仅长相猥琐,道德底线还明显偏低。 两个虚伪的人聊太久反而没什么兴致。 张阳一本正经地又说道:“家中还有事情就先告辞了。” “慢走,慢走。” “别送,别送。” …… 当天夜里,骊山行宫。 李世民吃着红烧肉,眼前跪着李元昌和李泰。 李孝恭正在说着事情的起因和结果。 随着李孝恭的讲述,李元昌已经是汗如雨下。 李世民是什么人,李建成是怎么死的。 他连自己的亲兄弟都能下手。 李建成的尸骨未寒。 更别说自己了,李元昌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虽然陛下一句话都没说,李元昌心里越发慌张。 李泰也觉得委屈,出门好好的,倒了八辈子霉被人给揍了一顿。 自从遇到张阳之后,总觉得这些日子莫名其妙邪门了起来。 当然李泰更想把那些揍自己的人剁了,然后挂在城门口点天灯。 一份红烧肉吃完,李孝恭也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完了。 李世民放下筷子擦了擦嘴。 李孝恭低声说道:“陛下,我们查清楚事情的来由就是这么一回事。” 同样是兄弟,李孝恭虽只是堂兄,南征北战这几年以来,李世民更信任李孝恭。 李元昌见到李世民的目光看过来,他连忙低下头,本来这种小事根本不会惊动李世民,红烧肉的买卖夺了就夺了,哪有这么多麻烦。 鬼知道李泰那小子也在那里。 此刻的李世民看着李元昌就像是一头猛兽看着猎物,就差想着怎么下嘴了。 李元昌低着头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不敢面对眼前的这个屠夫。 李世民低声说道:“元昌,你吃过红烧肉吗?” 陛下的话语声音很轻,可谁都听得出来,李世民的语气像是一把刀已经架在了李元昌的头上。 李元昌哆哆嗦嗦说道:“吃过。” 李世民反倒一笑,这一笑让一旁的太监宫女都吓了得汗毛直立。 这样的陛下实在是太可怕了。 “你觉得红烧肉好吃吗?” 李世民的话语声再次传来。 李元昌伏在地上说道:“好……好吃。” 李世民拿起筷子扔在李元昌的头上,怒喝道“好吃你就敢夺人家业!朕三令五申,你都当耳旁风了吗?” 怒喝声回荡在行宫之中,就练殿外的侍卫都听得一清二楚。 李元昌哆哆嗦嗦跪着说道:“臣……臣弟知错了……” 李世民一步步地走到李元昌面前说道:“你还知道你是朕的弟弟。!” 说完李世民又一脚踢在李元昌身上,冷声说道:“宗室的脸面都被你丢光了!” 被踢倒在地上,李元昌此刻眼泪鼻涕横流,“陛下,不要杀我!皇兄,我知道错了。” 李孝恭冷眼看着这一幕,李元昌在外面横,其实就是一个怂蛋。 欺软怕硬的家伙。 李元昌不停磕头。 李世民拎起他的衣襟低声说得:“朕让你留在长安,你真以为自己有多大脸面是不是?” 李元昌浑身哆嗦裤子已经湿了。 “皇兄……不!陛下,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李世民颔首说道:“来人,带出去杖刑三十!鲁王李元昌即刻前往封地,没有朕的旨意不得离开封地半步!” 殿前侍卫拖着已经脚软的李元昌离开。 李世民再次看向跪在一旁的李泰,“朕让你禁足,你给朕到处闯祸是不是?” 李泰一脸委屈,“父皇,儿臣也没想到李元昌要来打人,儿臣当时只是坐在那儿,平白遭了一顿毒打。” 李世民看向李孝恭。 李孝恭看了看李泰的神色长叹一口气,“当时确实是这样,魏王殿下只是坐在那里,而且这件事确实和魏王殿下没有关系,那家店的经营也和魏王没有关系。” 李世民瞅着李泰,“你给朕回去!好好去国子监读书,再给朕闯祸,朕也轻饶不了你。” “儿臣明白。” 等李泰走出骊山的行宫,李世民重新看向李孝恭,“这件事真的和李泰没有关系?” 第五十章 十个面包补偿 李孝恭低声说道:“要说真的有关系,应该只是魏王殿下认识那个红烧肉店主,当时只是两人在闲聊,那个何必被李元昌的人追打,祸及了魏王。” 李世民当然知道那个红烧肉的店是玥儿的丈夫开的。 总觉得这件事的味道很奇怪。 但又说不上什么地方奇怪。 李孝恭又说道:“那個姓何的原本是卫府的人,当年战事平定之后他离开了卫府在长安靠着烤肉的营生过活,之后和一个姓张的店主一起经营这家卖红烧肉的店,也就有了眼下的事情。” 看了看李世民的神情,李孝恭又说道:“陛下,从头到尾那个叫何必的人都没有还手。” “是吗?” “是的。” 李孝恭心想这个姓何的汉子倒是谨慎,被打成那样硬是不还手,要是还手打了李元昌,事情就会麻烦很多。” 李世民苦恼地说道:“既然这样,天一亮就把人放了吧。” “喏!” 李孝恭也离开了行宫。 等人都走了之后,长孙皇后走来说道:“陛下,那家店真是玥儿的丈夫经营的?” 李世民笑道:“孝恭说不定也看出来了其中的端倪,玥儿的丈夫看起来不简单,还敢利用朕的儿子。” 长孙皇后面色凝重,“听照顾玥儿的宫女说这个张阳是个很懂事的孩子。” 李世民重新坐下来说道:“以前朕到不觉得,现在朕觉得必须要去见一见他。” 长孙皇后说道:“那等秋猎之后就去见一见吧。” 李世民稍稍点头。 第二日一早,张阳就在街上听见了李元昌的事情。 明面上不能谈论皇家的事情。 但私底下人们还是很愿意把这件事当作谈资的。 张阳来到大理寺的门口和这里的官差说着话,“大哥昨日被关进来的一个人怎么样了?” 官差笑呵呵接过张阳递来的一串钱说道:“这宗室那边送来消息,应该没大事马上就可以放了。” 张阳长出一口气。 在府衙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一直到了中午何必才走出来。 何必看到张阳做辑一礼说道:“承蒙小张兄弟不弃,以后我何必定当为小张兄弟左右。” 张阳咧嘴笑道:“出了这口恶气就行了,他们没对你怎么样吧?” 一路走在朱雀大街上,何必说道:“我按照小张兄弟说的从头到尾没有还手,他们也没有把我怎么样,昨天把我收押,今天一早例行查问结束就把我放了。” 说着话何必又向太极殿方向行礼。 说来何必能够放出去也亏的现在大唐的吏治还算干净。 何必拍着胸膛说道:“能出这口恶气,何某心中很舒坦!再不济身上这百来斤就撂在那儿,爱咋咋滴!” 说着话何必又爽朗的笑了笑。 何必是典型的关中汉子,和昨天一起看戏那个虚伪家伙不一样。 两人一起走出长安城外,一路走到蓝田县外的店里。 看到何必与张阳,丁溜当场就哭了起来一把抱住何必的大腿,他哭嚎着,“何兄!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何兄啊。” “别嚎了,等我真死了你再嚎!” 丁溜吸了吸鼻涕这才站起身,“昨日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店也关了一天,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三人走入殿中,坐下之后说着截下来的事宜。 何必说道:“李元昌这么一闹之后,动静还这么大,眼下应该不会在有人来找我们的麻烦了,” 丁溜吸溜着鼻涕说道:“太不容易了,好不容易有起色了,这才几天差点命都没了。” “姓张的!” 又是熟悉的声音,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嘭!” 店门被人一脚踹开,小胖子的身影就出现在阳光下。 这小胖子出了长得胖以外,公德心还明显不够。 李世民的儿子都不会好好敲门? 李泰一步步走到李正面前,一脚踩在凳子上,他鼻孔朝天开口说道:“本王是不是被你算计了。” 张阳倒吸一口凉气,“魏王殿下何出此言呐?” 李泰呼吸沉重鼻孔又扩大了几分,“你刚去茅厕方便,李元昌的人就来了,本王就挨揍了。” 张阳笑道:“魏王殿下,您这是流年不利,命犯小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李泰重新坐下说道;“那个小人就是伱。” “误会了吧?” “没误会!在你眼里本王到底是有多傻?这么简单的一个局本王看不出来吗?” 这胖子不仅没什么道德心,行为素质还有待提高,尤其是待人礼貌这方面。 难道真没人好好教导这个胖子该怎么做人做事吗? 张阳叹息道:“如果魏王殿下觉得心中有气,在下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一头撞死在你面前,以谢天下了。” 李泰的鼻孔还出着粗气。 张阳又说道:“如果魏王殿下现在有兴致,我可以现在就一头撞死在墙上,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 “只可惜魏王殿下再也吃不到我做的夹心面包了,也不吃不到那美味的叫花鸡了。” “咕咚……” 李泰咽口水的声音清晰可闻。 张阳说道:“咦?魏王殿下刚刚是咽口水了吗?” 李泰的目光盯着张阳,“引本王入局,来给自己解围,好手段呀,本王真佩服你,生子当如你张阳也。” 张阳干笑道:“魏王殿下说笑了,要是天下女人要是生出来的孩子都像我,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李泰摇头苦笑,“我要吃十只夹心面包。” 这次的事情借李泰挡住了,为了让自己不会良心不安还是给他做顿面包。 来到店内的后厨,昨日让李泰买的十斤米面鸡蛋和糖盐早就放回了家中,已经成了自己家厨房的东西。 店里就有现成的米面和鸡蛋。 面包其实也不难做,张阳熟练地和面。 清晨的时候,店里没有客人。 骊山上的卫府官兵要到午时才会下来吃饭。 李泰坐在店里与何必还有丁溜讲述着昨晚李元昌的事情。 这个鲁王李元昌已经被李世民赶出了长安,遣回封地,而且没有旨意不能踏出封地半步。 总而言之,现在这家店是最安全,有了李元昌这个下场,眼下没有人敢来打这家店的主意。 第五十一章 李玥的小熊背包 面包的夹心是葱油炒肉。 勉强可以做一个葱油肉丝面包。 面包还没做好,香味却已经飘了出来。 李泰寻着味就来了,他的眼神里都是希冀嗓音有些低哑地说道:“能吃了吗?” 张阳瞅着李泰说道:“还要一会儿。” 这小胖子看炉子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没有穿着衣服的姑娘。 直到面包出炉,李泰吃着拳头大小的面包狼吞虎咽吃着。 他的吃相异常狂野,像是在咀嚼杀父仇人的肉。 十只面包下肚,李泰舒坦地长出一口气。 也不知道他的肚子是怎么容得下十个面包的。 李泰舔了舔似乎还在回味,“好吃确实是好吃,不枉我挨了一顿毒打。” 张阳好奇问道:“面对如此美味的食物,就算再挨一顿毒打也愿意?” 李泰点头又使劲摇头,“吃可以吃,但是毒打就算了。” 心满意足地李泰重新站起身说道:“本王近日发现了一個很有意思的家伙,有没有兴趣去见见?” “没兴趣。” 张阳摇头说道。 李泰小声说道:“是个倭僧。” 听到这话张阳倒吸一口凉气,“倭国的和尚?” 李泰使劲点头。 张阳摇头说道:“那我还是没有兴趣。” 说着话,张阳拿出一个图纸递给他说道:“能麻烦魏王殿下把我找人打造一些小东西吗?” 李泰接过图纸好奇说道:“什么小东西?” “平日里用来做东西的零件。” “行,交给我了。” 李泰带着图纸也吃过了夹心面包,心满意足地离开。 何必经历了人生地大起大落,此刻看起来镇定许多。 丁溜似乎还有些惊魂未定。 店里正常开张。 张阳对俩人嘱咐了一番,便离开了店里。 做个甩手掌柜的感觉也还不错。 走到店外,张阳深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秋高气爽的天气,总是让人精神为之振奋。 一路走向长安城。 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李玥见到张阳回来笑着说道:“吃了吗?” 小媳妇笑起来的时候眯着眼,张阳看到了灶台生着活。 三叠肉菜就放在桌子上。 菜的成色不是太好。 张阳接过李玥端来的饭,神情有些凝重。 李玥一脸期待,“吃吃看?” 张阳说道:“你也吃。” “嗯!” 李玥刚坐下夹起一块肉刚吃下神色就变得异常复杂。 看着她把肉放进嘴里。 张阳低声问道:“好吃吗?” 李玥放下碗筷,失落地低下头,“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总是做不好菜。” 张阳要下一口肉,肉切的很厚,肉的表面有些焦黑,但内部似乎根本没熟。 李玥委屈地吸了吸鼻子,“我做不好饭菜,我就做不好一个好妻子。” “谁说做不好菜就不是一个好妻子了?” “我……” 瞧着李玥委屈地模样,张阳说道:“是不是一个好妻子不能用能不能做好菜来衡量。” 李玥低着头说道:“可是我真的做不好。” 张阳把碗里的黍米饭全部吃完,放下碗筷说道:“有空我教你吧。” “真的?” 李玥重新抬起头了,一扫之前委屈的样子。 这变脸果然好快。 随后李玥的神情又变得坚定了许多,“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夜里的时候,李玥继续做着准备过冬的衣服。 李玥坐在纺车前织着布,目光看向张阳他正在一阵一线缝着布,用的还是做衣服裁剪下来的边角料。 “做衣服是女人的活。” “谁说男人不能怎么针线活了,谁说做不好菜的就不是好妻子了。” 李玥温柔地笑了笑。 张阳打算做一个斜跨的小熊背包,熟练的穿针引线,一个背包很快就在手中的成型。 在背包的正面再用笔墨画出一直小熊。 这个背包有点像五六十年代的那种背包。 虽然样子不是那么好看,但也用。 李玥的个子不高,带子不需要太长。 用木料作出一个卡扣可以调解带子的长短。 张阳把做好的背包递给她说道:“你试试?” 李玥看着这个古怪的背包说道:“这是一种包袱吗?” 张阳说道:“我管这个叫做小熊背包。” 李玥看了看背包的正面,果然画着一只小熊。 斜挎包背上,李玥转了一圈说道:“好看吗?” 张阳上下打量着,穿着一身古装在带着一个斜挎包,有一种意外的搭,挺搭配的。 而且李玥个子本就不高,背上这个背包之后显得更加的可爱了。 张阳说道:“有了这个背包,以后出门时候你可以带一些生活必须品,比如带点干粮或者银钱。” 李玥用力点头,“嗯!以后这些东西都我来带。” 自从开店之后,家里有了一笔不小的收入,李玥不动神色地控制了家里的财权。 如今家中的财政大权都在她手中。 李玥又说道:“你不用做一个吗?” 张阳说道:“男孩子不是背这种包,怪可爱的就适合女孩子。” “嘻嘻。” 李玥咧嘴笑了笑,一扫之前做不好的菜的阴霾。 果然包治百病呀。 张阳说道:“如果你觉得这个包不够大,我可以给伱做个双肩包。” 李玥点着头,“好呀好呀。” 张阳可以想到以后的画面。 自己在前面走着。 李玥背着沉重地包,吭哧吭哧地走后面。 这个画面实在是太生动了。 不过平日里李玥不怎么出门。 刚认识她的时候她就非常抗拒陌生人。 也很少出门,就算是要出门也要自己陪在她身边。 夜已经深了。 李玥带着自己的小熊背包就早早去自己的房间睡了。 店里发生的事情不需要和她说。 风波也已经过去了。 明天店里还可以正常开业。 李玥掌握着家中的财权。 张阳感觉,一个小富婆要在长安城崛起了。 夜里露水有些重。 张阳收拾了一下家里晾嗮的葡萄干。 经过这几天的晾嗮葡萄变得很小。 葡萄里的水分还没有干,也还没到可以吃的程度。 张阳又在葡萄上撒上一些盐。 明日一早再拿出去嗮,这个时节是做葡萄干最好的时候,也是嗮各种果干的好时候。 第五十二章 研究裤兜 西域的葡萄个头并不大。 在西域也有用风干的葡萄,这也是因为西域得天独厚的气候条件。 眼下张阳看着自己嗮的葡萄干,太阳嗮出来的葡萄干有些泛红。 葡萄内本就有很多的糖分。 不需要往上面洒糖也一样可以做到很甜。 再嗮两天应该就可以吃了。 小媳妇吃了葡萄干还能补血。 明天去集市看看没有卖西域人卖大枣。 这两年关中和西域的通商频繁。 这也得益于突厥战败,李世民这个天可汗的封号,西域和关中的商贸也暂时得以恢复。 把家里收拾一番,张阳便也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 第二日清晨的时候,院子里还有一些露水。 天色也没有完全亮堂,张阳早早来到驿馆二楼的老房间。 何必早早就在这里,拎着一包袱的银钱说道:“没想到店关了一天,第二天的生意更好了。” 有点像是饥饿营销的意思。 不过开门做生意就卖这么一两道菜。 偶尔一两次倒是没事。 开店做生意不能隔几天就关门。 最稳定的还是长久经营。 两人仔细分着钱,就怕这个时候李泰这個小胖子踹门入。 两人分完钱,张阳数了数自己这份到手五十贯钱。 何必说道:“张小兄弟,丁溜已经会做你的面包了,咱们要不要多买点米面?” 张阳拿出自己的一串钱递给他,“就按照昨天我给魏王殿下做的太小就行,一个面包十文钱。” “明白。” 何必笑呵呵点头,两人一起去集市买食材。 红烧肉其实是一道不容易吃腻的菜。 它会随着烹饪的方式不同也会有不同的口感和味道。 这就是传承千年美食的妙处之一。 反倒是面包吃来吃去都是差不多的味道。 很容易吃腻,除非是你多加点糖,或者加点果酱。 店里出新菜也有好处。 总不能显得菜单太过单调。 而且在秋冬季节面包也容易保存。 也不知道交给李泰做的零件做得怎么样了。 张阳来到东市,赶集的人们依旧很多。 给店里进货,何必都是推着一辆车来采买东西,把食材放在推车上,他再推着去店里。 张阳买一些嫩芹菜和一些羊肉。 何必推着车说道:“小张兄弟,冒昧问一句你是怎么认识那个酒铺老板的。。” 张阳看着集市上的菜说道:“也不是很熟。” 不是很熟? 这几日每天都去买酒水,一买就是十多坛,那老板给的价钱特别低,比别人买酒水便宜一倍还多。 一大坛酒水只收一贯钱。 这要是别人去买三贯钱都谈不下来一坛子酒。 张阳和那个酒铺的老板之间的关系肯定不简单。 既然张阳不愿意多说,何必也不好多问。 把必要的食材买好,何必便推着车离开东市。 张阳在一个西域人的铺子前买了三斤大枣。 大枣能给小媳妇补血。 回到家的时候。 李玥抱着小熊背包睡眼惺忪地走出房间,脚步走得缓慢显然有些没睡醒。 洗漱之后,张阳开始做早饭。 李玥坐在一旁仔细看着张阳的动作。 她手里拿着自己做的小本本。 张阳说道:“因为粥熟的比较慢,如果菜和粥一起放入粥中,菜都煮糊了,粥还没熟。” 李玥的小脸很认真不住地点头,用笔不断记录着。 张阳盖上锅盖好奇问道:“你是打算做一个菜谱吗?” 李玥好奇说道:“菜谱,什么菜谱。” 张阳看着她手里的小本本说道:“就是你现在写着的。” 李玥想了半晌说道:“嗯!菜谱好名字,就叫它菜谱了。” 出锅的时候,张阳这才撒上盐。 夫妻俩一人一碗菜粥就这么吃着。 李玥目光吃着碗里的目光看着晾嗮的葡萄干,“这个可以吃了吧?” 吃着碗里的,还想着别的。 小媳妇的属性不仅是个小守财奴,还是一个小吃货。 吃完早饭,李玥还捧着菜谱看着。 她的菜谱就纪录了菜粥一道菜,看的还是挺认真的。 好像她光靠菜谱就能领悟做菜的秘诀一般。 好一会儿之后她放下菜谱说道;“你为什么要在裤子两边缝两个兜。” 李玥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看了过来。 张阳还洗着大枣打算再嗮一嗮枣,“伱能不能别扒我裤子。” 李玥好奇地看着说道:“那你脱下来给我看看。” 张阳说道:“这不过是裤兜,就是放东西的。” “放东西的?” “你看我现在放了几只大枣。” 李玥狐疑地看了许久,又用力扒了扒。 张阳:“……” 李玥皱眉看着,“……” 张阳:“住手!我自己脱。” 回到自己的房间,张阳换了一条裤子,把自己换下来的裤子递给她。 李皱眉看着裤子似乎有了启发,然后她有在纺车便忙了起来。 原来她真的只是在意裤兜。 张阳长出一口气,小媳妇还小,她才十四岁,自己怎么能这么想她。 把洗好的大枣放在阳光下晾晒,嗮好之后,做菜放上一粒,或者平日里也可以给李玥当作零嘴吃。 好一会儿之后李玥从房间出来。 看着她走到自己面前,张阳说道:“怎么了?” 李玥晃了晃衣服说道:“你看!” 她双手放在衣服兜里,一脸得意。 举一反三? 她在衣服的两侧也做了一个衣兜。 看她双手放在衣兜里还怪可爱的。 张阳瞅着说道:“你这个袋口怎么是外翻的?” 李玥看了看衣角的口袋说道:“什么外翻的?” 张阳往她口袋里放了一颗枣,你蹦两下试一试? 李玥蹦了两下,果然兜里的大枣就掉了出来。 张阳说道:“你要是在里面放银钱,你会发现你后面跟着不少人。” “为什么?” “因为他们等着捡钱。” 李玥气馁地说道:“我再去改!” 说完她又回到了屋子里开始忙活。 还真是有样学样。 我的衣服怎么样,你也要有? 只知道口袋新奇,不知道口袋的用处,这小媳妇的理解能力有些捉急。 张阳心里想着,看来以后还要好好调教她才行。 显得傻乎乎的,容易被人骗走了。 第五十三章 一个倭僧 在衣服的制作上她像是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有了一种以前没有的灵感。 原来做衣服是一件这么具有创意的事情。 …… 当天夜里的宗正寺内,李孝恭刚刚处理完李元昌的事情,将一些卷宗也都让人记录好了。 确认了无误之后,李孝恭这才舒坦一口气。 能够在宗正寺的人都是陛下的亲眷。 虽然那日只是在驿馆匆匆一眼,李孝恭总觉得那小子眼熟。 坐在宗正寺内,外面又传来了侍女的说话声。 两个侍女正在扫着地。 “听说汝南公主的身体好了不少。” “治了这么多年都治不好,说不定过些日子又要犯病了。” 听到门外侍女的议论。 李孝恭当然也知道汝南公主的事情。 他长叹一口气,也没多在意这些议论。 第二日一早,张阳和往常一样来到驿馆,意外的发现门口站着一个和尚。 不一会儿,何必带着一包袱钱也来了。 关好门之后,何必一边解开包裹一边说道:“这驿馆门口怎么站在一个怪人?” 张阳点头,“确实挺怪的,说不定那人有病别搭理他。” 两人开始坐地分钱。 “嘭!” 房门又一次被人踹开。 小胖子大摇大摆鼻孔朝天地走入房间。 房门经过这几天的蹂躏已经是摇摇欲坠。 随着李泰而来的还有一個和尚。 张阳皱眉说道;“敢问魏王殿下,这扇门是如何得罪你了。” 李泰非常爽快地说道:“门坏了,本王赔。” 说完之后李泰把几样零件放在桌子上说道:“本王找了几个铁匠打造出来了,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张阳收好这几样零件,“用来做一些小物件。” 李泰又瞅了瞅张阳,“你的那个图纸……” 张阳说道,“送你了。” 李泰回想着当初自己把图纸交给卫府军中的铁匠。 那些铁匠手艺都是一流的,平日里铸造刀兵也都是这些铁匠。 他们见过张阳的图纸之后,感觉尤为新奇。 从来没见过有人画这样的图纸。 尺寸也非常的精细。 李泰小声说道:“这一次秋猎可能要提前结束了。” 张阳好奇道:“怎么了?” 他的胖脸带着一些纠结,李泰琢磨着说道:“吐谷浑可能要出事了,消息已经送去了骊山,说不定这个时候父皇已经打算会回宫和群臣商量事宜。” 张阳惆怅着说道:“可惜了,看来以后红烧肉的生意要少一大半。” “你到现在还在关心你的生意?” 李泰诧异道。 张阳稍稍一礼说道:“在下也不懂什么家国大事。” 何必朝着李泰也行了行礼便带着钱去进货。 李泰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和尚说道:“这就是本王之前和伱说的倭僧。” 倭僧笑了笑用不流利的关中话说道:“见过张公子,贫僧法号海空。” 这个倭僧看起来个字只有一米五左右,要说胖也不是很胖,圆脸还有一些油腻感。 皮肤白净地像个娘们。 李泰笑着说道:“你看看这个和尚,多白净。” 张阳若有所思地点头,“确实白净。” 李泰又来兴致,笑着说道:“你看到没有这个和尚除了他的眉毛头顶到下巴没有其他毛发,像……” 张阳说道:“像一只剥了壳的鸡蛋?” “哈哈哈……”李泰拍着桌子笑道:“对对对,你说的太对了,就是像一只剥了壳的鸡蛋。” 小胖子素质低下,笑点也明显不高。 听到李泰的嘲笑声,那和尚的神色表现地有些不悦,“中原人常说不能以貌取人。” 张阳好奇说道;“这和尚中原话说得挺好呀。” 倭僧看向张阳说道:“贫僧到了中原之后有不少权贵人家让贫僧讲解佛法,贫僧也会时常向他们借一些中原书籍,他们也都很热情地把书籍给贫僧看。” 张阳对这个倭僧没什么好感。 尤其是一个好学的倭僧。 驿馆的伙计端来一壶酒水说道:“魏王殿下,这是西域上好的葡萄酿,要不要尝尝?” “好呀。” 李泰满口答应。 葡萄酒倒入酒馆中。 伙计也热情的给张阳倒上一杯。 楼下传来了西域的鼓乐声。 一个西域的姑娘,穿着大胆的衣服正扭着腰肢在一楼,跳着大胆的舞蹈。 李泰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西域姑娘火辣的身材和大胆的舞姿,他喝下一口葡萄酿低声说道:“你说当年出征西域,咱们真的是为了这一口葡萄酿吗?” 张阳倒吸一口凉气,“原来殿下还能问出这么有深度的问题,在下佩服。” 李泰咧嘴笑了笑,看向一旁的倭僧说道:“你觉得好看吗?” 倭僧脸上带着微笑说道:“好看。” 李泰诧异地回过头,“你们和尚面对这种场面不是应该避讳的吗?” 倭僧面带着微笑说道;“即是人间的美又何必避讳呢?” 驿馆里偶尔也会有来来往往的关外人。 张阳小声对李泰说道:“魏王,做和尚的人不是好东西呀?” 话语声不大,在安静的房间中,倭僧还是听到了张阳的话。 他的眼神带着不解。 李泰疑惑说道:“何处此言?” 张阳小声对他说道:“魏王殿下仔细想想,所谓士农工商,就算是在下层的商人,那也是促进了经济发展,士农工先不说,没有商人我们买不到南方的丝绸,北方的羊肉,是也不是?” 李泰稍稍点头。 张阳接着说道:“只有和尚,他们的职业不在士农工商之列,但是他们免去税赋,并且还大肆招收人手,他们存在对江山社稷只有坏处,没有丝毫益处,随着他们实力的扩大,这种坏处就会越明显。” 听到这番话,李泰了然地点头,“怪不得前两年父皇一直都想要让和尚还俗。” “和尚总说六根清净,但是他们拜的是佛吗?他们拜的不过心中的所想而已。” 说完张阳拍了拍李泰的肩膀又说道:“言尽于此,在下就先告辞了。” 见张阳要离开,这个倭僧走到门前拦住说道:“张公子,为何如此诋毁我们僧人。” 可面对身材高大的张阳,倭僧只能抬着头。 张阳继续迈开脚步走出房间,撞了这个倭僧一个踉跄。 走下楼的时候,还听到这个倭僧用倭话说了一句什么。 听着不是什么好话。 张阳回头看向他。 似乎是有些心虚,倭僧连忙避开眼神。 张阳离开驿馆便回到来家中。 拿出之前设计好的箭筒,把零件一一装上。 这一次整个箭筒算是完整了。 将小弓弦拉满,扣好。 再把一根根小巧的箭矢装在箭筒上, 做好一切准备,张阳把箭筒戴在手上,瞄准了挂在墙上一块猪肉。 一根手中拉动绳环,小弓弦的震动声传来。 三支箭矢从手腕无声射出,刺中墙上的猪肉。 箭矢入的很深,半根箭矢几乎肉进入了猪肉中。 这要是射在人身上可想而知。 别看袖筒小,杀伤力一点都不小。 就是重新上弦有点麻烦。 李玥看到这一幕讶异地长着小嘴,“你真的把这个杀人的东西做出来了?” 张阳脱下袖筒说道:“这个东西带在身上,平时就藏在袖子里,关健的时候可以用来暗杀,也可以用来防身。” 李玥拿起袖筒观察着,组装好的袖筒有两个。 一个大,一个小。 很明显这个小的是给自己用,大的那个是张阳用的。 李玥拿过这个袖筒说道:“我们出门的时候可以带着。” “嗯。” 张阳点了点头 这种有杀伤力的东西,李玥似乎有些害怕。 当天晚上,张阳躺在床上睡着,又听见了院子里挖土声音。 就看到小媳妇正在挖着土,又在埋钱。 等到埋好了钱之后,洗了洗手和小脸,回到屋子里见到张阳正看着自己。 张阳看了看院子小声说道:“要不我给你做个保险箱?” 月光从门外洒进来照在李玥的小脸上。 李玥问道:“什么是保险箱?” “就是只有你能打开的箱子,别人打不开。” “emm……” 张阳低声说道:“还记得华容道吗?” 李玥点头说道:“当然记得了。” 张阳接着说道:“我们把钥匙放在华容道的其中一颗棋子中,只有将那颗棋子走出来才能得到钥匙。” 李玥小声说道:“那万一我也走不出来呢?岂不是没人可以打开了。” “那就换一个,用魔方怎么样?” 李玥思索着:“魔方要怎么做钥匙?” 张阳说道:“我可以重新做一个魔方,然后在魔方里面做一个机扩,转到你想要的那个图案的时候,魔方内部的机扩就可以打开保险箱。” 听完这番话。 李玥知道张阳手艺巧夺天工,可是…… 她蹲在地上一脸委屈,手指画着圈圈说道:“可是我连魔方都玩不好……” 张阳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那咱们接着每天晚上刨地吧。” 深夜,两夫妻坐在家中低声说着话。 长安城的另外一边,李泰也在思考着张阳白天说过的话语。 眼前的桌案上放满了卷宗。 这些卷宗记载的就是历年来佛门的发展。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没想到这几年连年的战乱之下,佛门反而发展得更好。 甚至还有佛门中人勾结权贵强征田地。 不过这些案子最终不知道怎么回事都草草了解了。 这两天父皇一直想要提振人口,也鼓励寡妇再嫁。 就因为连年的战乱导致关中人口不足。 而佛门的发展越快和尚越多。 这些和尚出家人,他们不事生产,更不参与赋税。 甚至佛门招收和尚,导致一些地方极其缺少壮劳力。 即便这样,在原本缺少劳动力的当下,他们还在大肆招收和尚。 父皇让和尚还俗还真是用心良苦。 李泰揉了揉看案卷导致酸涩的眼睛,将自己在案卷上收集的资料编写成奏章,打算过些日子呈给父皇。 过了两天,因为吐谷浑的变动李世民的秋猎早早结束了。 张阳正在筹划着自己的第二次创业计划。 红烧肉买得确实不错。 就算是秋猎结束了,但招牌算是打响了。 店也已经进入正轨,只要稳定经营,每天还是能有稳定的收入。 张阳提着鱼竿在长安城郊外的一条河边钓鱼。 心想着晚上给媳妇做一碗鱼汤。 好在现在家里有了稳定收入。 在大唐可以做买卖的生意有很多。 其实做肥皂也是一笔很好的生意。 李泰带着两个侍卫急匆匆而来。 这个小胖子怎么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李泰一路跑着而来说道:“我总算明白你之前说的是什么意思,佛门果然对社稷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张阳面无表情地说道:“魏王殿下能够想明白如此深奥的一个问题,实乃一件幸事,怎么能没有酒水庆祝。” 话音落下。 李泰回头看向自己的侍卫说道:“听见没有,去拿酒水来!” “喏!” 侍卫跟着李泰一路跑来还没歇一会儿便又跑着去买酒。 做皇子的侍卫还怪可怜。 张阳问道:“那个倭僧怎么样了?” 李泰在河边坐下,“我怎么知道,本王和他又不熟。” 张阳又说道:“魏王殿下知道标本吗?” “标本?是什么?” “人们常常把一些昆虫和树叶烘干,将其中水分吸完,然后摆在家中做标本以来观赏。” “还有这种方法?” 张阳微笑着说道:“对呀,其实魏王殿下也可以将那个倭僧放血嗮干,烘干,然后掏空血肉内脏,将其制成标本,挂在家中。” 一阵风吹过。 明明是大白天,因为张阳的这番话。 总觉得四周阴风阵阵的。 原本还算不错气氛,在张阳说完这番话之后,多了几分肃杀,让人不禁打了一个冷战,仿佛又有几阵阴风吹过。 李泰低声说道:“这也太残忍了吧,再说了!就算真的这么做了,为什么还要挂在家中。” 张阳看着河边说道:“既能时常欣赏,还能镇宅辟邪。” “嘶……” 李泰倒吸一口凉气,“以前不觉得,今日听张兄一席话,没想到你的品位还挺独道的。” 侍卫已经拿来了一坛酒水,还有两只碗。 李泰倒上一碗酒水说道:“河边美景相配,怎能没有酒水。” 第五十四章 太极殿内的群架 两人酒碗一碰,张阳抿了一口酒水,看李泰倒是猛灌了一口。 张阳琢磨着说道:“我觉得我自己一个人开店有风险,我有个生意的想要做,需要找个靠得住的人合伙。” 李泰回味着酒水的味道:“你是担心李元昌的事情再发生一次?” “防人之心不可无呀,咱们大唐虽然民风淳朴,但眼下看起来坏人也挺多的。” 李泰琢磨着说道:“想要做什么样的生意?” “肥皂,如今大多数人用的都是皂角,肥皂可以长时间保存还能随取随用。” 张阳又抿了一口酒水,又给李泰的酒碗倒上酒水,“不知道魏王殿下有没有兴趣做我合伙人。” 李泰尴尬地笑了笑,“你是有所不知,这皇子要是参与买卖,我父皇会扒我一层皮的。” 张阳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说道:“可惜了,这可能是一笔每年可以产生上万贯利润的买卖。” 李泰又喝下一口酒水,“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张阳说道:“我说这可能是一笔每年可以产生上万贯利润的买卖,既然魏王殿下不同意,我也可以找别人谈谈,前些日子太子还找我喝酒来着。” “太子?” “对,据说这個太子很仰慕我,我准备和他畅谈一下人生哲理,聊聊这天地间的至理。” “等一下!” 李泰当即站起身说道:“我没说不能和你做生意。” 张阳又说道:“其实我也挺想见见当今太子了,那可是国之储君,要是巴结上这个靠山可太厉害了,谁敢招惹我?” “慢着,慢着!” 李泰上前拦住,“你不能找太子。” 张阳感慨着说道:“魏王殿下我很清楚,皇子做生意传出去难免不好听,也让魏王殿下多少有点思想负担,我能明白。” 李泰再次拦住张阳,“你听我说!我可以和伱做生意?” “当真?” “也不是不行!” 见到张阳重新坐下来。 李泰这才长出一口气,再次灌下一口酒水说道:“我皇子当然不能自己做生意的,但有些宗室子弟会把生意交给别人打理,一般这种人都是堂亲或者表亲。” “原来是这样啊。” 张阳又给李泰倒上酒水。 秋风吹过,平静的河面掀起一些波澜。 酒劲有些上头,小胖子醉醺醺地说道:“本王可以安排几个信得过了堂亲兄弟来安排生意的事情,之后的事情本王会带人来和你商量。” 张阳低声说道:“魏王殿下,你醉了。” 李泰摆手说道;“本王没醉,你知道吗?他们都说父皇多么的尊贵,其实在很多事情父皇也很为难,就像现在吐谷浑袭扰边境,朝中还有人主和。” “要我说就该打吐谷浑,父皇让李靖打赢了突厥人,给父皇建立了威信,这个时候若是主和,突厥的大胜就像是个笑话。” 大唐有文人。但大唐也尚武。 李世民手中也不缺武将,这些武将都是当年跟着李世民南征北战的。 现在打赢了突厥,众人正是心气高的时候。 就连长安城的百姓们都挺直了腰板。 现在吐谷浑袭扰边关,朝中要是在这个时候不想着打回去,反而要去谈和。 这会让大唐之前建起来自信,前功尽弃。 张阳笑道:“魏王殿下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李泰说道:“有人说父皇身为天可汗,吐谷浑是个小国,应该下旨喝止,如果就此出兵反而会让父皇没有天可汗的气概。” 张阳琢磨着说道:“吐谷浑的邻居是吐蕃吧。” 李泰点头说道:“没错。” “吐蕃的松赞干布是个很有野心的人。” “你说那个吐蕃的小国君?” 张阳心说别看人家年轻,以后这个松赞干布会让大唐很头疼。 李泰再次灌下一口酒水:“这和吐蕃有什么关系?” 张阳说道:“给松赞干布送个消息,就说大唐要教训吐谷浑,现在松赞干布刚刚平定了内乱,正是要想要立威的时候,拿吐谷浑这个小国给他松赞干布练练手正好。” 看李泰又倒上酒水,张阳一手夺过他的酒碗,“别喝了。” 李泰痴痴地笑了笑。 张阳对一旁的侍卫说道:“把魏王殿下送回去吧。” “喏!” 侍卫带着醉醺醺的李泰离开了。 张阳重新在鱼钩上挂上蚯蚓,鱼钩抛入河中。 小半个时辰之后,鱼线动了。 张阳用力提起鱼竿,一跳活蹦乱跳的草鱼扑腾着。 把鱼放入竹篓中,一手提着鱼竿一手提着竹篓,张阳便走回长安城。 李玥正在和邻居家的王婶做着衣服。 见到张阳回来,李玥说道:“晚上吃鱼吗?” “嗯!” 李玥坐在阳光下舒服的眯着眼说道:“那我要喝鱼汤。” 张阳坐在院子里开始杀鱼。 鱼汤滋补,而且还容易被人体消化吸收。 鱼的上半截可以炖汤。 下半截用咸菜煎着吃。 再炒一些野菜。 张阳又从院子里挖了自己种的大蒜和生姜。 灶台生火起锅。 李玥拿着小本本记录着张阳的步骤一边说道;“听说骊山的秋猎提前结束了?” 张阳把半条鱼放入锅中,先煎着说道:“听说是边关出了一些事情,这才导致秋猎提前结束了。” 李玥小声说道;“那会不会影响我们的生意。” 张阳说道:“肯定会有影响,不过我们的招牌已经立足了,不怕没生意,可能没有之前销量这么好,但往后对咱们家而言,也有一笔稳定的收入。” 李玥用力点头说道:“嗯!有了这家店你也不用出去做苦力了,这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晚上喝酒。” 说着话,李玥还在记录着做菜的步骤,小菜谱上的内容也多了起来。 一碗鱼汤,一盆咸菜煎鱼,一盆炒野菜。 李玥吃下一口滑嫩的鱼肉,又喝下一口酒水,小脸满是幸福地说道:“这鱼肉好嫩呀。” 和媳妇喝酒,如临大敌。 张阳灌下一口酒水,看着李玥的神色。 虽然她年纪小,但她喝酒非常得豪爽。 惊叹小媳妇恐怖的酒量。 张阳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果然在一壶酒喝完,张阳扶着自己的额头。 这酒量还是要多练练才行。 张阳看着李玥红扑扑的小脸,笑了笑。 李玥也笑了笑。 夫妻俩碰了碰酒碗,对饮一碗酒水。 夜里,张阳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 张阳看到李玥帮着自己的脱去外衣,可恶竟然醉得没有力气反抗了。 好一会儿之后,李玥回到她自己的房间。 洗了澡之后,她已经换上了宽松的睡衣。 夫妻俩依偎在一起睡着。 小媳妇很喜欢往怀里钻。 趁着自己还有些清醒,张阳多给她分了一些被褥。 第二天一早,张阳睡醒的时候,李玥还闭着眼睡在怀里。 “天亮了。” 张阳说道。 “嗯。”李玥应了一声依旧不肯离开怀中。 吐谷浑的事情很快就从朝野传到了坊间。 有人主战有人讲和。 有人扬言要打,坊间的人们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早朝,李世民听着满朝文武大臣的议论。 长孙无忌走出朝班说道:“陛下,臣以为应当下旨立刻让吐谷浑停止对边防的袭扰,此刻出兵不合时宜,与突厥大战刚刚平定,内乱才堪堪平定几年?正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 李世民听完长孙无忌的话语稍稍点头,这话说得也没错。 现在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别说平定内乱了,光是对外对突厥的战事,多少将士血洒战场,而且府库空虚,今年粮食也才刚刚丰收。 正是蓄养国力的好时机。 朝堂的另外一边,程咬金说道:“陛下!吐谷浑人都打到家门口,若是坐视不管,怕是被人耻笑,给末将三千兵马,末将愿为陛下荡平吐谷浑。” 魏征开口说道:“程咬金,三千兵马不用粮秣吗?你若带着三千兵马直入吐谷浑,朝中不用支援你?” 尉迟恭上前一步对峙魏征,“吐谷浑外强中干,末将愿意和程咬金一起攻打吐谷浑。” 长孙无忌又对李世民说道:“陛下,切不可开战。” 程咬金的大嗓门一开,整个太极殿都是他的说话声,“别人都打到你们家门口了,这种事情换成你们自己家门口,你们能忍吗?我看你们就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魏征额头青筋直冒,“程咬金,你说什么呢?我等虽不是武将,何时怕死惧战过!” 长孙无忌也说道:“我们是为了大局着想。” “呵忒!”程咬金突出一口唾沫,“还大局,某看来现在出兵教训一顿吐谷浑,我们大唐军民提气才是为了大局。” 魏征指着程咬金说道:“你胆敢当殿吐口水!你好大的胆子。” 李世民苦恼地长叹一口气,这朝会眼看是开不下去了。 起身便离开了太极殿。 李世民走之后,文武大臣也没了负担。 早起上朝,李孝恭还没吃早饭,拿出一张馕饼便在大殿一旁看着热闹吃了起来。 程咬金大声说道:“魏征老儿,你再指某一下试试!” 魏征不屑地一挥衣袖说道:“一介武夫,羞与尔等为伍!” 见程咬金就要冲上前,尉迟恭连忙拦住他说道:“程咬金,算了算了。” 程咬金抬腿就要踢向魏征,被秦琼等人拉着没有踹到对方。 “魏征老儿,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程咬金怒声说道。 魏征指着程咬金说道:“你如此作态,和狗吠有什么区别。” “呵忒!” 程咬金又是一口唾沫吐在了魏征的脸上。 场面一时间安静下来。 魏征擦去脸上唾沫浑身颤抖,卷起袖子冲上前说道:“你这个老匹夫,老夫和你拼了!” 李世民刚坐下还没休息片刻,侍卫急匆匆来报说道:“陛下,陛下!太极殿打起来了。” 大唐尚武,武将强横,文官也不是好惹的。 彪悍的大唐民风下,除却武将。 文官也不见得有多礼貌。 武将兵权在握,文官也敢不要命的指着皇帝鼻子骂昏君,魏征就是一个不要命的典型,只是别的文官和魏征相比更加委婉一些。 大家都率性意见不合就争辩。 争辩不过往往就开始骂人。 骂不过对方的结果就会产生暴力冲突。 说不过就动手的事情比比皆是。 就算是打起来,也是各种手段频出。 拳脚打不过就用牙齿咬。 甚至用头撞,下作一点的会用撩阴腿。 也算是一道别样的风景线。 听到侍卫的禀报,李世民低声说道:“打得如何了?再去探探。” “喏!” 只要不影响君臣一心,对李世民来说这种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 有一个侍卫急匆匆来报,“陛下,中书侍郎岑文本鼻子中了一拳,此刻鼻血不止。” 李世民长叹一口气。 又有侍卫急匆匆来报,“陛下,赵国公被程大将军一拳打倒,此刻还没爬起来。” 李世民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让太医署的人都准备一下。” “喏!” “报!河间郡王的耳朵被谏议大夫魏征咬了一口,已经见血。” “朕知道了。” “报!尉迟恭将军官服被撕破了。” “报!魏王殿下在混乱之中被人一脚踹出太极殿。” 李世民擦去汗水,恍然回神,“你说什么?” 侍卫回话道:“魏王殿下被人一脚踢出了太极殿,场面太混乱,卑职看不清是谁的脚。” “嘶……” 李世民倒吸一口凉气,“李泰去太极殿凑什么热闹?” 侍卫回话道:“魏王殿下本也只是路过,本想去劝架的,不幸卷起乱战之中,如今人当场昏迷,已经送去太医署了。” “这帮混账!” 李世民拍案而起大声说道:“派金吾卫去太极殿平息场面。” “喏!” 李世民又嘱咐道:“但凡在太极殿动手的人都给朕带来!” “喏!” 好一会儿之后,一群衣衫不整,鼻青脸肿的文武大臣被带入了甘露殿中。 李世民看着众人怒声说道:“你看看你们成什么样子,一个个还是国公大臣,太极殿打架?传出去让人笑话!” 程咬金指向魏征:“陛下,是他动的手!” 魏征指着程咬金大声说道;“程咬金,你休要血口喷人!老夫和你拼了!” 第五十五章 家的装修计划 眼看两方又要动手,李世民拍案怒喝道;“够了!” 魏征和程咬金这才偃旗息鼓。 武将和文官各站一边。 李世民重新做下来说道:“你说说你们一个个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胡闹!你们不要老脸,朕还要!” 一众文武大臣低着头。 都说法不责众。 这帮大臣让李世民很头疼。 “全部罚俸三个月!” 李世民的话语落下。 一众大臣躬身说道:“臣等领罚。” 李世民又想了会儿说道:“程咬金加罚一年!” 程咬金瞪着大眼珠子缓缓抬起头,“陛下,是魏征老儿……” “你给朕住嘴!” 李世民拍案大喝,就连桌案上的茶碗都蹦了起来。 程咬金又重新低下头再次行礼。 一旁的小太监懂事地给李世民倒上一些白开水,自从没了茶叶之后,也只有白开水可以聊以慰藉。 灌下一口白开水,李世民的怒火平息了一些。 侍卫来报说道:“陛下,太医署的监正卢照邻带着太医署众人都已经在殿外了。” 李世民再灌下一口白开水,沉声说道:“有伤的去太医署那边看看,好好治治!严重的回家养伤,伤势轻的接着回来商议吐谷浑的事情,朕还指着你们这帮文武大臣呢!” 长孙无忌捂着受伤的鼻子说道:“喏。” 众人走出甘露殿。 知道程咬金和魏征都互相看不上对方,一边让太医署的大夫给伤口上药,尉迟恭说道:“你说伱要是不解气,回头在长安城给魏征老儿一闷棍……” 话语声不大,正好被魏征听到。 魏征怒目瞪着眼。 两边都是气头上,卢照邻对魏征说道:“魏征老先生,你平日里身体就不好,哪天要是被气死了高兴的是别人。” 让卢照邻给自己包扎着伤口,魏征扭过头不去看程咬金。 给魏征包好伤口,卢照邻又对程咬金说道:“程将军,我们都知道您骁勇善战,可真要是一棍子下去,魏征老先生说不定真的一命呜呼了。” 长孙无忌受伤的鼻梁已经上了药,鼻血也是止住了。 卢照邻带着太医署的人给每個人看着伤势。 长孙无忌问向卢照邻,“老夫听说孙老神仙来了。” 李孝恭也好奇问道:“就是那个孙神医,孙思邈老神仙?” 说到孙思邈,卢照邻长叹一口气说道:“不瞒诸位,我这个师父把性情古怪,早就听说他来了,派人派官兵去请了好几次,连我自己都去了好几趟,他连长安城都不想进。” 长孙无忌问道:“这是为何?” 卢照邻低声说道:“穷人没钱看不起病,最近长安城外有些地方闹痢疾,还挺严重的。” 刚刚太极殿大打出手的文武大臣,又在甘露殿闲聊了起来,半个时辰前还在太极殿红赤白脸的打架。 现在倒是可以聊上几句家常。 看过众人的伤势,有小伤但无大碍。 卢照邻说道:“诸位还是回甘露殿议事吧。” 众人三三两两起身,走回甘露殿。 关于吐谷浑要战要和,武将和文官还是各执一词。 李世民苦恼地看着这个场面,似乎又有一种要回到太极殿上那个架势。 侍卫急匆匆跑进来打断了众人的议论,“陛下,魏王殿下求见。” 心说李泰不是被人一脚踢晕当场。 李世民扫了一眼眼前的众人,也不知道是哪个杀才干得。 这些老货还一个个低着头装作不知道? 李世民说道:“青雀身体有无大碍?” 侍卫回话道:“太医署监正卢照邻说了没什么大碍,近日多加修养便好,魏王殿下说是有应对吐谷浑之策,前来献策。” 李世民又看了一眼这些老货,低声说道:“那就让他进来吧。” “喏!” 李泰走入太极殿中躬身说道:“父皇。” 李世民看着自己的儿子说道:“看清楚太极殿中是谁踢你的吗?” 一众老货全部低着头,此刻大家都像是失忆了一般,谁也想不起来那一脚是谁踢的。 李泰说道:“当时太混乱了,儿臣也没有看清楚哪里飞来一脚。” “飞来一脚?” “好像是吧。”李泰又拍了拍有些昏沉的脑门,“儿臣只觉得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李世民又扫了一眼眼前的众人,“说说吧,你有什么计策要献?” 李泰点头说道:“儿臣昨日了解过,在吐谷浑的邻居吐蕃近日发生了不少事情,松赞干布刚刚平定了吐蕃的内乱,臣以为可以联合吐蕃来对付吐谷浑。” 李世民沉思半晌。 李泰又说道:“儿臣以为先给松赞干布送去消息,说是大唐有意在这个时候攻打吐谷浑,如果大唐和吐谷浑一旦开战,那个时候吐谷浑后方薄弱必定疏于防备,对他们来说是个很好的时机。” 尉迟恭听完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李泰的话语继续说着,“再者也可派人和吐谷浑说吐蕃的图谋,其中排入疑兵在吐蕃和吐谷浑的交界处,伪装成吐蕃人是不是袭扰吐谷浑,或者伪装成吐谷浑的人袭扰吐蕃各部。” 长孙无忌皱眉思索着,“如此一来吐谷浑和吐蕃之间的形势就紧张了,就算吐谷浑要开战,也要顾着后方的吐蕃人。” 李世民看着李泰的目光也变的异样起来。 “父皇儿臣以为大唐只要击退那些袭扰边关的吐谷浑人,并且向边关增兵,给吐谷浑压力,大唐作出一副真要攻打吐谷浑的样子就好给松赞干布看,期间也可以给松赞干布一些假消息。” 李世民看向尉迟恭说道:“在吐蕃有我们的眼线吗?” 尉迟恭回话道:“陛下,确实还有一些眼线在吐蕃。” 李世民再次看向众人,“诸位觉得此计如何?” 长孙无忌上前一步说道:“陛下,臣大致明白魏王殿下的计策,不妨一试。” 房玄龄也说道:“陛下,此计听起来还有一些粗糙。” 长孙无忌也说道:“可以在润色一下。” 程咬金在一旁说道:“要说玩阴的还是你长孙老狐狸在行。” 听到这话长孙无忌老脸一黑,在李世民面前也不好发作。 李世民看着众人说道:“这件事暂且保密,都不准说出去,中书省秘密拟定章程,尉迟恭收拢兵马随时增兵边关。” “喏!” 众人齐声说道。 增兵边关驻防,以备不时之需。 防备吐谷浑的异动,如果吐谷浑后院失火,又不用朝中出兵就可以作壁上观。 这是一个以最小的成本博取最大收益的计策。 有点像是驱虎吞狼的意思。 就算是这个计策吐谷浑不上当,只要吐谷浑敢进犯大唐,在后方的松赞干布绝对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利用他们的信息差制造形势,真传假传,阴谋阳谋一起用。 在这方面将士和谋士们都是都是久经沙场的老玩家,和中原人玩兵法上的勾心斗角?西域确实还太嫩了。 李泰递上一份奏章,“儿臣还有一份奏章望父皇可以过目。” 李世民看完了奏章上的内容神情凝重,好一会儿之后疲惫地说道:“都退下去办事吧。” 等众人就要走出甘露殿,李世民看着李泰说道:“青雀,你留下。” 李泰重新站回来。 文武大臣离开甘露殿。 殿内除了太监和侍卫,只有李世民和李泰两人。 “所以你今日太极殿是为了向朕说这些事?” “儿臣,见他们打起来了,想要上去劝,谁知……” 李世民缓缓放下手中的奏章,“先不说你这份奏章上写着的关于和尚的事情,吐谷浑的这件事你是如何想到的。” 自己的儿子什么样做父亲的最清楚。 当然身为父亲,李世民也知道自己不是一个称职的,不过李泰只有十岁。 他有几斤几两,李世民还是很清楚的。 面对李世民的直视,李泰心虚地低下头低声说道:“其实这件事是因为皇姐的丈夫,张阳提点到了吐谷浑后方的吐蕃,他说吐蕃的小国君现在正是要立威的时候,又说到了吐蕃在吐谷浑的后方,给松赞干布练手正合适。” 说完李泰等着父皇的反应。 李世民眉头紧皱,“那这个要让和尚还俗的奏章呢?” 李泰低着头说道:“也是皇姐的丈夫说的。” 李世民瞧着他说道:“这些日子你和他走得很近?” “是……是吧。” 李泰点了点头。 李世民说道:“吐谷浑的事情朕会让他们去试试,只是这个和尚还俗可不是一件容易事情,朕又何尝不知道其中危害,其中弊端。” 李泰说道:“父皇,这是佛门的势力眼看是越来越大,若不加以控制,以后会越发不可收拾。” 李世民站起身从窗户看向殿外,“大唐的顽疾又何止这一个,朕有太多事情需要顾虑。” 长叹一口气,李世民又重新坐回来,“你也回去吧。” “喏。” 等李泰走出甘露殿之后,李世民心中思量着又是这个张阳。 越发对这个张阳感到好奇,自己的这个便宜女婿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李泰走出承天门离开皇宫,一路来到国子监上课。 来国子监听孔颖达老夫子讲课的学子们纷纷走入。 李泰听着这些同龄孩子说着最近他们自己的趣事。 马球,投壶,或者跟着自家大人打猎,又或者游宴。 参与过朝政国事之后,李泰感觉自己和这些同龄孩子已经不再一个境界了。 不论他们说得有多好玩,李泰都会俯视他们。 在你们还在为了每天的玩乐发愁时候,本王已经在参与朝政了。 今天的朝议虽然有些波折,但有了方向之后,大唐政事集团开始行动。 大唐的朝政机器开始运转。 从卫府兵马的调动,再到计策的落实。 李世民手中的谋士和将士相互配合。 针对吐蕃和吐谷浑的阴谋,缓缓展开。 一队队兵马离开长安赶往边关,传递一道道的命令。 李玥在家中正在熟悉着箭筒的用法,拉动绳环藏在袖子里的箭矢射出,三支箭矢齐射,入木三分。 张阳说道:“用这个东西最重要的地方就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机会只有一次,一定要确保一次命中对方的要害,让敌人在短时间内失去行动能力。” 把箭重新收回来,李玥并不想学怎么杀人,但张阳说的话,她都愿意听。 张阳看着自己的账本,虽然说朝中的秋猎已经结束了。 但快餐红烧肉已经打开了市场。 好吃和管饱是店里的一大特色。 尽管李世民带着大军回到了长安。 店里每日利润也有二十多贯钱。 再看看自己家的屋子,眼看着就要入冬了,张阳心中思量着买一些木头,石料。 自己在准备一些泥沙,把自己家在好好装修一下。 装修这种事情,张阳打算自己一个人动手。 省去人工费,算是省钱的一个办法。 李玥侧目看了一眼张阳账本,“咱们家还有多少钱?” 张阳看着账本说道:“七百四十一贯,我打算入冬前把咱们家再装修一下。” 李玥小声说道:“要花多少钱?” 张阳思量着说道:“如果都是我自己一个人动手的话,花不了多少钱,石料和木头几贯钱就够了。” “嗯。” 李玥稍稍点头,拿出十贯钱说道:“这应该够了。” 精打细算是一个很好的习惯。 张阳活了两辈子,上辈子是个穷人,日子过得都要提前算好一个月的用度,如果出点意外,可能要啃几天馒头度日了。 也是上辈子太穷,东西坏了自己修,家具能自己做绝对不花钱,做菜做饭也是不敢有浪费。 勤俭节约是个好习惯,也培养了自己的动手能力,提高了做菜的水平。 张阳看了看自家的房子,这房子是李玥的父亲留下来的。 占地面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自带围墙前和一个前院,也就一百平左右的样子。 这房子还是很有改造空间的。 至少底子还是不错的。 张阳拿起自己做的小炭笔,在一块木板上勾勒着新房子的模样。 在花园里忙碌的李玥时不时哼唱几句不知名的歌谣。 仔细听着莫名觉得耳熟,这不是自己的以前哼过的调调吗? 什么时候被她学去了。 第五十六章 体现佛法无边 打理完花园,李玥凑上前看了一眼张阳画的东西说道:“这画中的房子好漂亮。” 木板上画着一个二层楼的小别墅。 张阳说道:“以后把我们的家也建成这样好不好。” 李玥有些犹豫,小脸皱着眉头说道:“这个房子会不会太漂亮了。” 张阳瞧着自己画出来的房子说道:“漂亮点不好吗?” “嗯……” 李玥犹豫了好一会儿说道:“太漂亮了,要不我们还是住简单点的房子吧。” “为什么?” 张阳好奇说道。 李玥拿过这个木板一脸幸福地看着上面画着的房子说道:“这么漂亮的房子只有梦里才有吧。” 张阳低声说道:“梦里的,也能造出来。” 李玥抱着这個木板不停地摇头,“不行,你造简单的房子,和别人一样的就可以。” 说完李玥抱着这个木板,把木板放到了自己的床边。 看了好久之后,眼神向往,仿佛这个漂亮的房子里住着的就是自己和张阳。 幸福的眼神中还带着一些失落,可能有一天自己会离开张阳。 也不知道还能和他在一起多久。 自己的这个病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 张阳重新拿起一个木板,拿着炭笔重新画房子,心说太漂亮的房子,李玥不想住。 也不知道小媳妇怎么想的。 那就造个一般的房子吧。 张阳一边思量着一边自己勾勒着。 李玥的房间有很多的宝贝,有张阳造的很多玩具,还有一卷卷书,书上记着很多张阳讲过的故事…… 陛下下旨向凉州以及凉州以西的关隘增兵,看这个样子是真的要攻打吐谷浑了。 朝中这几日很忙碌。 有军报不断从边关而来。 也有军报不断出了长安城送去边关。 李承乾坐在东宫,心中疑惑:“父皇真的打算对吐谷浑用兵?” 太子师李纲低声说道:“本以为陛下还打算避战讲和,如今看来确实是想要动兵了。” 一旁的李百药一脸担忧地说道:“此时不是用兵的好时机,这两年不是灾年就是对内对外用兵,好不容易歇下来,大唐子民这才过几天太平日子,此刻开战负担太大了。” 李承乾看向李纲说道:“老师怎么看?” 李纲端坐说道:“现在太子殿下最关心的应该是多学圣人学识,而不是在这个时候瞻前顾后。” 家里的装修还要赶上日程。 张阳先在城里买了一辆推车,一路推着出城。 来到郊外采集一些石料,最好是再找一些砂浆的替代品。 俗话说得好,条件困难就要克服苦难。 虽然烧不出砖头,采一些上好的石料,修成四方平整,用来修砌房子也还是不错的。 阳光照着河面上,张阳坐在河边,耐心整理着石料,有时敲敲打打,有时又把没用的石头丢入河中。 “姓张的!” 多么熟悉的问候声。 张阳很怀疑这个小胖子是不是每天都派人跟着,为什么自己去哪儿他都能找到。 费力地挤出一张笑脸,张阳回头看去,“魏王殿下,你怎么又来了?” 李泰带着几个人而来,看了看四下说道:“本王随便出来逛逛都能遇到你,还真是缘分啊。” “缘分吗?” “对,都是缘分。” 李泰一边说着,看到张阳脚边的石料,这些石料都是方方正正的,一块块石料叠在一起,石料的大小几乎一致。 再走进一看尺寸精细得让人发指,不是老工匠做不到这种程度。 李泰问道:“你修这些石料做什么?” 张阳依旧凿着石料说道:“修房子,马上要入冬了,我打算把家里的房子好好修缮一下。” “是吗?需要本王帮忙吗?” 张阳连忙摆手说道:“我自己的房子,我还是希望按照我自己的想法来装修,不想让别人来插手。” 李泰说道:“你自己一个人做不是很累吗?” “魏王殿下,你有所不知的,有些事情如果自己来做不仅很有成就感,而且还能省钱。” 一边说着,张阳打磨着石头,拿着一把凿子再修了修。 等到石头的四面都平整了之后,张阳这才把修好的石头放在脚边。 蹉跎时光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 一边说话的功夫,绝对不能耽误做事的时间。 李泰说道:“之前伱说的肥皂生意,我打算和你做,人我都带来了。” 思来想去,老话说的好,磨刀不误砍柴工,耽误一会儿也无妨。 产业发展关系到自己以后的养老生活的生活质量品质。 张阳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李泰身后的人。 站在李泰身后的两个中年人稍稍一礼,“见过张公子。” 李泰介绍道:“这两位是当年跟着父皇打仗过的,也是宗室之人,那时候父皇还是秦王,以前父皇哪里顾得上我们这几个兄弟姐妹,也是这两位堂叔伯一直照顾我,是本王很亲近的人,信得过,你放心。” 皇子做生意虽然传出去不好听,让宗室中人代办确实是一个办法。 而且也有皇室中人,在外面有自己的产业,都拖人代管着,实际控制人还是这些皇室中人。 历朝历代这种事情不少见。 宗室的人都是李世民的亲戚,大多数都是堂亲为主。 李泰伸出一只小胖手。 张阳狐疑说道:“魏王殿下这是何意?” 李泰强调道:“肥皂!” 张阳清了清嗓子说道:“最近比较忙,肥皂这个东西我没时间做。” 说完张阳又拿出一个布条说道:“把这个布条上面的东西都去凑齐,明日还是在这里见面。” 李泰把布条给了身后的两个叔伯,“麻烦两位叔伯了。” 两人拿了李泰的字条便离开。 李泰在一旁坐下说道:“近日我看了很多案卷,看了不少关于佛门的事情,眼下佛门确实有些太过壮大了,如果和尚越来越多,壮劳力就会越来越少。” 张阳依旧凿着石头。 李泰接着说道:“如果人人都去佛门,整日吃斋念佛,谁去打仗,这就像是软刀子割肉,起初觉得没什么,但时间长了之后就会发现佛门误国。” 说了好一会儿,见张阳依旧在凿着石头。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李泰的胖脸上都是焦急。 张阳把一块修整好的石头放下,又开始凿着石料。 李泰惊疑地看着神情毫无波澜的张阳,莫非这个家伙聋了。 “你有没有在听本王说话。” 张阳转头皱眉看着李泰,“魏王殿下刚刚说什么?” 李泰越发惊疑,他又不聋了? “我说……” 将之前的话语再说了一遍。 张阳说道:“魏王殿下,其实在下也没读几年书,不懂这些事情的。” 李泰的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你一眼就能看出吐谷浑的弱点所在,你一句就可以说出佛门的弊端,你还说你没读几年书。” 把修好的石料表面吹了吹,试了试平整,张阳满意地放下。 李泰站起身说道:“其实本王现在就想去放火把外面的寺庙都给烧了。” “慢着!” 张阳喊住他。 李泰回头看向张阳,“你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张阳一脸无奈说道:“如果魏王殿下因为放火烧寺庙,被人活活打死了,在下也是爱莫能助,如果魏王殿下放火之后要栽赃嫁祸与我,我只能现在就杀了魏王灭口。” “……” 李泰愣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他竟然会怀疑本王栽赃嫁祸与他?“本王是这种人吗?本王会这么不讲义气吗?” 张阳低声说道:“魏王殿下死了之后,在下会每逢今日烧纸钱上香,然后独怆然而涕下,来悼念。” 愣在原地好一会儿之后,李泰又走回来坐下,“我发现如果有一天,天要塌了你一定会是跑得最快的那个。” “呵,魏王殿下过奖了。” “本王没在夸你。” 张阳看向李泰,这个小胖子还挺嫉恶如仇的,想到寺庙的危害便想着处理佛门。 心是好的,魏王这个小胖子也是值得培养的。 就是容易急眼。 张阳说道:“在下以前怎么没有看出,魏王殿下喜欢放火烧人房子,好奇怪的癖好呀。” 李泰:“……” 又是坐下又是站起身,李泰来回踱步走了一会儿。 张阳说道:“你能不能不要在我眼前晃了。” 李泰踌躇道:“本王不想坐视不管。” 坐得有些累了,张阳站起身松了松筋骨,“如果魏王殿下一定要放火烧了寺庙,可能不久之后就是魏王的头七,所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会有很多人痛恨魏王的。” “此话怎讲?” “佛门兴盛一定有人推波助澜,佛门有靠山,权贵能赚钱,其中涉及的势力一定不小,甚至还有权贵每年分红,这不仅是一份信仰,这更是一笔买卖呀,难道魏王殿下看不出来吗?” 听完这番话,李泰愣在原地,用力咽下一口唾沫。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李泰像是从噩梦中刚刚醒来,佛门能够兴盛难道没有人在推波助澜?难道这里面没有其他人的利益在盘根错节? 李泰额头冷汗直流,竟然没有想到这种事情。 是呀,这后面难道没有人推波助澜,这些佛门真的干净吗? 当真只是和尚而已? 这里面还有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 李泰浑身无力的坐下,小脸有些发白,这事没这么简单,仅仅只是多了几座寺庙没什么,怕就怕后面还有其他势力在保护着,就像是张阳说的,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如果真这么做了,就算自己是魏王,他们也会把我往死里整,不怕和尚就怕后面那些看不到的势力是什么面孔。 也难怪父皇会这么说。 差点一时冲动成了千古恨。 张阳说道:“魏王殿下,你去放火烧寺庙吧,我给你摇旗呐喊助威。” 李泰尴尬一笑,“本王说笑的,你怎么还当真了?” “是吗?” “对呀对呀。” 李泰双手撑着小胖脸不住地点头,小胖脸摆出一副人畜无害,天真无邪的模样。 这小胖子肥腻腻的小脸上,摆着这么一副笑容,怎么看着有点犯变扭呢。 明明是个充满心机的小胖子,竟然还要卖萌。 “魏王殿下你能变回来吗?怪渗人的。” 李泰摆手说道:“我本来就是小孩子嘛。” 张阳冷冷说道:“好可怕的孩子,真想趁你现在还没长大,把你掐死。” 李泰:“……” 清了清嗓子,恢复正型张阳说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只不过这个办法有点那啥。” “什么办法?” “和尚也是男人呀。” “你说明白点。”小胖子的神情终于恢复了正常。 “其实这世上很多男人都是好色的,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但对好色这件事上,谁都能说自己清白呢。” 听张阳说着,李泰中肯地点头,“可不咋滴,那些自诩正人君子的家伙太过虚伪了。” 张阳接着说道:“如果派一群姑娘花枝招展,她们的穿着又不是很紧实天天去和尚的寺庙上香,如果他们破戒了,他们是不是该还俗了。” 话音落下,李泰愣了好一会儿。 一条鱼从平静的河面跃起又扑通一声落入河中。 就像是原本想不通的事情,在脑海中有了突破的方向,李泰感到豁然开朗,醍醐灌顶,他说道:“原来还有在这么损的办法。” 张阳收拾着石料说道:“我也就随口一说。” 李泰推了推张阳说道:“你也太坏了,那些整日面对木鱼佛经的和尚,看到平康坊的姑娘天天来上香,还穿得不紧实,那些和尚还不疯了不成。” 张阳四十五度看着天空,一脸悲怆地说道:“我可能会造报应把。” “哈哈哈!” 李泰捂着肚子大笑着,“肯定有,你一定会遭报应的。” 张阳把石料放在推车上,低声说道:“清修之地,不来点红尘的诱惑,怎么能体现佛法的无边呢?” 说完李泰就要走,走之前小胖子还说道:“等你要的东西凑齐了,咱们就一起合伙做肥皂,你的主意听着是下策,也不是不可以试试。” “哈哈哈!”一边走着,李泰时不时发出渗人的笑声。 这小胖子不仅缺德,笑点还明显偏低。 不想和这种人为伍了。 第五十七章 立字据 收拾好石料,张阳把一些白色的小石头放入水中,试了试石头的吸水性,确认了吸水性还不错之后放入推车中,这些小石中多少含有一些碳酸钙,处理好一切之后推着车一路走回长安城。 今天的长安城看起来格外忙碌,不一会儿又有一队兵马出城。 兵马出城卷起一片尘土,惹人生厌,关中的基础建设落后了,什么时候能修修路。 一份一份告示贴在城门口,告示上的内容写着驱逐城中所有吐谷浑人,并且吐谷浑人不能再进入长安城中。 看起来是真的要开战的样子。 城中还是一片热闹。 大家该干啥还是干啥。 张阳一路推着推车进城,有人在唠家常,有人在和商贩讨价还价,还有邻居两家在互相飙脏话。 多么有人间烟火气的场面。 边关的紧张局势丝毫不能影响大家的日子。 这是大唐强大的军事实力给了这么大家一种底气,这股底气是从李靖大将军北征突厥大胜之后才有的。 就像是大唐有了守护神。 如果放在以前渭水之盟之前,说不定这个时候已经出现乱子了。 张阳吃力地推着车回到家中。 李玥又在厨房忙活了,她心里有一股固执的劲。 只要她想要做的事情,说什么都拦不住。 她手里拿着小本本菜谱,一边看着菜谱笨拙地翻炒着锅里的菜。 炒菜这门手艺说简单也简单。 不过现在大唐的大多都是以炖菜为主。 炒了好一会儿,李玥抬头就见张阳站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张阳瞧了一眼锅里啧啧摇头,“锅里放这么多油,你这是不会炒菜,你是打算把菜炸着吃吧。” 小脸挂满了挫败,李玥把锅铲放在一边,拿着自己的小本本,又委屈噘着嘴站到一旁。 还好家里的猪油准备的够多。 不然都被小媳妇祸祸完了。 把锅里的油倒到一个碗中,油不能浪费了,菜都已经焦黑了显然是不能吃。 调整火候之后,把洗好的菜放入锅中。 李玥在小本本菜谱菜谱上又记录着什么。 张阳探头看一眼。 李玥反应快速地盖住菜谱。 随后这丫头抬着小巴便走回了院子里。 这丫头的小本本上真的写着做菜的方法吗?还不让人看。 张阳对她的背影说道:“我就想看看你写的对不对。” 李玥说道:“我会写字,也看得懂。” 饭菜上桌。 李玥端着碗吃着说道:“你说怎么样才能记得每一天所过的日子。” 张阳筷子停顿,疑惑地看着她。 李玥咧嘴笑了笑,“我很想记住每一天的日子。” 缓缓将一根炒菜放入口中,这个季节的菜吃起来有些犯苦。 李玥等着回话。 张阳低声说道:“可以写日记。” “日记是什么。” “日记就是把你每一天过的日子记下来。” 李玥用力点头说道:“对,这样就可以记下每天所过的日子。” 她的心情又好了不少,像是找到了一個新的奋斗目标一般,眼底里又充满了精神。 张阳把一块炒肉放入李玥的碗中,“如果时隔几年再去看自己以前记下的日子,是一件很有趣的日子。” “嗯。” 李玥笑着点头。 饭后,张阳收拾着家里的葡萄干,这些葡萄干已经可以吃了。 张阳尝了尝味道,似乎有些太甜了。 晾嗮的时候没有放糖,这是葡萄自带的甜味。 李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身后,她伸着小脑袋目光盯着葡萄干。 “可以吃了。”张阳递给她一些。 拿起一颗葡萄干,李玥放入口中细细品尝着,一颗吃完她又那一颗放入口中。 她眯着眼说道:“甜甜咸咸的。” 张阳说道:“平日里你可以吃一些,这对伱的病有帮助。” 李玥又往嘴里放了一颗。 张阳又说道:“也没吃太多了,别看吃着甜,我嗮的时候撒了盐,这葡萄干的盐分还是挺高的。” “嗯。” 李玥一颗接着一颗的吃着,似乎这丫头越吃越上头了。 把手里的葡萄干吃完,她才坐回纺车边织着布说道:“隔壁的婶婶说大唐要对吐谷浑开战了。” 正画着设计图的张阳思索着,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大唐应该没有这么快要和吐谷浑开战。 李玥低声说道:“不过,我们大唐有李靖大将军,不用怕他们。” 李靖确实厉害。 不说李靖带兵南征百战立下的这么多功劳,现在又有北击突厥,活捉了颉利可汗。 这样的泼天功劳下,很多人都看到了这份战功中有非常刺眼的四个字,功高震主。 以至于得胜回长安之后,李靖便放下兵权说是在家养病,深居简出,没有绝对的必要就不上朝,也闭门不见客。 到低是不是真的生病了谁知道呢。 李世民也得以在太极殿安心的吃吃喝喝。 大唐君臣和睦,让人放心。 宁静的院子里,张阳再次来到自家的灶台前,将那些白色的小石头放入灶台中,点火开始烧石头。 烧制石灰是一件非常费时间的活。 看着火焰烧起来,张阳用一块石头盖住灶台的口子,尽可能让内部的温度够高。 一直到了夜里,张阳从灶台中拨出烧制过的石头。 把烧过石头敲开,用它的粉末放入水中,确实是一种不溶于水的粉末,其中还是有不少的杂质。 火候不够,烧得时间也不够。 第二天,张阳还是在家中装修着自己的房子,把家里的墙体重新修整了一遍,灶台中还烧着石头。 李玥不知道张阳为什么烧这些石头,只是觉得古怪。 第三天,张阳依旧烧着石头,装修的进度依旧不能落下,将墙体中不牢固砖块换掉。 …… 一连十多天,张阳拿着烧制好的石灰放入水中看着情况,杂质还是有,但不多。 灶台的燃烧温度不够,能有这个结果已经很不错。 把烧好的石灰全部装入一个干燥的坛子中,这也是一种非常好的建材。 拿了一袋石灰和一壶酱油,张阳对正在和两位婶婶聊天的李玥说道:“我出去一趟。” 李玥说道:“嗯,晚上想吃红烧肉。” “好。” 张阳提着东西走出门。 这几天李泰一直都在河边。 看到张阳的一刻,李泰眼里带着激动的泪水,“等了这么多天,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一辆马车拉着一大堆东西而来,上面堆满了木料还有一些铁钉,和砂土。 李泰说道:“你要的东西都带来了,可以做肥皂了吗?” 张阳又拿出一卷竹简说道:“魏王殿下这是肥皂的制作方法和配料,我已经写得很详细了。” 李泰看着竹简上的内容不自觉念了出来,“动物油脂,草木灰,特制石粉……” 其实肥皂的作法说简单也简单,最重要的就是碱性物质的提取。 张阳递给他一袋白色粉末说道:“这个就是特制的石粉。” 李泰瞅着上面写着的方法一脸愁容,“光是看着这上面的制造方法,我也不知道做出来的东西什么样才是肥皂。” 看在李泰是第一大股东的面子上…… 张阳还是亲手先给他示范一下肥皂做法。 以前自己一个人过日子的时候,也做过肥皂,主要还是为了省钱。 能用技术解决的事情,花钱多少都有点浪费。 尽管在前世的时候,天天被人说抠门。 李泰对身后的两个叔伯说道:“两位叔伯,还请看好了,这可是一年可以挣上万贯的生意。” 两位叔伯点头,目光盯着张阳的做法。 肥皂的主要成分就是碱和油脂的混合,石灰这个东西的制作暂时不打算交给李泰。 大家合伙做生意,在这个有身份阶层不是众人平等的年代,如果皇子赖账,自己作为一个平民确实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认亏。 做人要苟。 万事要留一手。 最关键的东西还是不能交给李泰。 煮过混合好的油脂放入一个木盒模具中,等待着冷却慢慢凝固。 李泰全程看起来说道:“好像不是很难。” 好一会儿之后,张阳把凝固好的肥皂从木盒中拿出来递给李泰。 李泰拿过入手如玉石一般的肥皂,肥皂是黄色的,仔细闻了闻。 张阳说道:“魏王殿下,不是所有煮过的东西都能吃的。” “……” 李泰冷哼道:“吃这个?你真当我傻吗?” 观察着肥皂,李泰接着说道:“这个东西香香的。” “因为我加了薄荷。” “薄荷?” “如果魏王殿下想要其他的味道,可以往肥皂中加一些其他的东西,比如菊花什么的,做出来就有一股菊花味,用这个洗澡之后,身上还留有余香。” “在肥皂中加东西这方面魏王殿下可以充分发挥你的想象力。” 李泰用肥皂洗了洗手,洗完之后手上果然有一股淡淡的薄荷味,越发喜欢肥皂这个东西。 重新收好肥皂,李泰回头看向自己的两位叔伯说道:“两位叔伯都记下了吗?” “记下了。” 听到两人的回应,李泰又说道:“如果这个制作秘方有泄露出去……” 两人躬身说道:“提头来见。” 李泰笑着说道:“你说这个东西卖多少银钱合适?” 张阳说道:“要不十文钱一块?成本也不是很高。” 李泰的小胖脸上多了几分阴险,“十文钱?本王要卖一贯钱一块,这长安城的权贵们可有钱呢。” 张阳拉着李泰小声说道:“魏王殿下,我们是不是该商量一下,分脏……不对,分钱的事情?” 李泰笑着说道:“那是自然,这钱怎么分?” 张阳说道:“没有我,魏王殿下就不知道肥皂是何物,也不知道肥皂的用处,更不知道肥皂的做法,是也不是?” 李泰点头。 “而且特制的石粉只有我才有,这也是我们生意最核心的配方,是也不是?” 李泰还是点头。 张阳又说道:“本来我打算七三开,我拿七成,魏王殿下拿三成,但是念在往后的作坊建设和经营都是魏王殿下来办,我可以退一步,六四如何?我拿六成,魏王殿下四成。” 看着张阳的神情,李泰说道:“本王算是明白了,这个特制的石粉只有你才有?” 张阳点头,“暂时只有我才有。” 李泰又说道:“没有这个石粉也做不出肥皂,好你个姓张的,你是不是早就算计好了,没有秘方本王根本就没有谈价的余地是不是?” “魏王殿下,话不能这么说我不是退了一步,让了一成利给你。” 看小胖子有种不情愿的样子,张阳又说道:“如果以后生意足够好,我们以后还可以重新谈,六四开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届时我把全部的秘方都给魏王殿下。” 李泰紧皱的眉头这才有些放松,“既然如此,眼下就先这样吧。” 张阳拍手说道:“很好,立字据!” 李泰诧异道:“什么字据?” 张阳说道:“当然要立字据了,不然赖账了怎么办?” “本王会赖账?” “白子黑字,立字据画押,谁赖账就公堂上见。” …… 两人最终在两位叔伯的见证下,在河边立下了字据。 李泰签字画押的那一刻感受到了一种莫名屈辱。 我堂堂魏王,竟然要和人立字据。 以本王的身份还会赖账不成? 画押完,李泰就有一种想要撕了字据的冲动,太屈辱了。 契约一式两份,画押之后各拿一份。 张阳拿着契约说道:“要没什么事情,在下就先回去了。以后我们还是尽量少走动的好。” “为何?” “因为每一次见到魏王殿下年纪这么小就满是算计的样子,我都想掐死你。” “……” 李泰指着马车上的东西说道:“这些木料,铁钉,还有石料不是做肥皂用的吗?” “当然不是。” “那你还要…” 张阳上了马车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些东西是用来做肥皂用的。” “你……” 李泰站在原地,看着张阳驾着马车渐行渐远…… 张阳驾着马车来到蓝田县外的店门口,店里还有一些客人在吃东西。 丁溜看见张阳来了,连忙招呼道:“小张兄弟,你终于来店里了。” 张阳递给他一壶酱油说道:“店里的酱油快用完了吧。” “不出小张兄弟所料,确实快用完了。”丁溜满脸都是笑容,自从店里挣钱了,他都是笑着睡着的,穷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挣够娶媳妇的银钱了。 第五十八章 西域事变 张阳把酱油递给丁溜问道:“最近店里的情况怎么样。” 带着张阳走入店中,丁溜说着现在店里的情况,如今店里的生意虽然没有之前秋猎之时这么好,但好赖是把名声打响了。 回头客也不少。 何必在厨房还忙着,一大锅的红烧肉热气腾腾。 张阳看着店里的账本,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拿了银钱便离开。 店里经营一直都是何必与丁溜在忙活。 不得不说何必主内,丁溜主外两人的配合也挺好。 算明白今天的利润,张阳拿着自己的那份钱离开店内。 见张阳在店里也不多坐一会儿,丁溜小声对何必说道:“小张兄弟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呀。” 何必一边给红烧肉装盘说道:“少啰嗦赶紧干活。” “哎。” 丁溜接着招呼客人。 张阳赶着马来到城下,转手就把这匹马卖了。 拉着车回家,车上是一大堆的建材,这些可都是魏王殿下送的。 与魏王李泰的之间的关系要保持好距离。 不能和他走得太近。 宁可得罪他,不要任何的荣华富贵,也不能和他上了一条船。 在这个世道活着,张阳有自己的生存方式,也有自己的准则。 不依赖他人,尽可能和很多人保持距离。 在这个世道苦苦挣扎生存,即便是有再好心的人伸出援手再不知道目的的前提下,张阳会果断拒绝。 李玥瞧见张阳把一堆木料和石料拉入院子里,连忙帮着把东西搬下来。 “这些东西都是用来修我们的房子的吧?” 李玥吃力地从车上拿下一个包裹,包裹里是一些铁钉。 张阳擦了擦汗水说道:“小心点,不要扎到自己了。” “嗯。” 李玥点头答应着。 把砂和一些黄泥和在一起,勉强可以做涂料。 锯木头,砌墙,打上铁钉固定。 李玥看着张阳熟练地做着这些事情。 将一些石料整齐的放在院子的角落。 忙到了傍晚,两夫妻都挺累的。 看着已经砌好的一面新墙,李玥的小脸上满是成就感,“这是我们自己砌好的墙。” 张阳说道:“明天把另外一面墙也修一下,再之后就是屋顶。” “嗯!” 夜晚,李泰在自己的府邸凶狠地啃着一只羊腿,“他心里难道真的这么厌恶我?” 用力眼下一口羊肉,李泰转头看向一旁的下人,“你们说本王长有这么招人恨吗?” 府中下人都慌张的摇头。 李泰又是咬下一口羊腿,“本王明明很有诚意地想要和他结交。” 早上,张阳正在做着早饭,早餐是一人一碗粥,再加一個葱油荷包蛋,还有一张自己做的千层饼。 李玥很喜欢吃荷包蛋。 一个荷包蛋一碗粥就可以让她吃饱。 把饼递给张阳,李玥说道:“你多吃点,今天还要做很多体力活。” “嗯。” 张阳狼吞虎咽把煎饼吃完。 饭后歇了歇消食。 李玥打理好自己的花园。 隔壁的王婶也早早起床了,看到夫妻俩说道:“今天你们都起的这么早?” 张阳说道:“王婶这是要去买菜?” 王婶笑着点头。 张阳说道:“麻烦王婶,可以帮我去集市带点菜吗?” 王婶捂嘴笑道:“说什么客气话,都是邻居,要王婶带点什么回来直说便是。” 张阳在一块布料上写下递给她说道:“我都写在上面了,麻烦王婶了。” 王婶笑着接过,看了看上面的写着地疑惑说道:“两只鸡蛋,一条鱼,三两羊肉,一壶米面,这些都能买到,这个鸭血?” 张阳接着说道:“街上要有现杀的鸭子,可以顺带要点新鲜的鸭血。” 一般鸭血这种东西平日里就没什么人会买。 王婶点头道:“婶婶给你带来。” “谢谢婶婶。” 王婶收好字条便走出了家门。 阳光照进院子 两夫妻便接着装修房子。 李玥负责和泥。 张阳用一块块修整好的石料砌墙。 李玥吃力地提着一桶和好的泥,递给张阳。 她的额头已经有了一层细汗。 虽然李玥有贫血的病,适当的运动对她也有好处。 将墙砌好之后,张阳将石灰和砂泥混合抹在墙体上。 两夫妻忙碌着,李玥的小脸好不狼狈。 不过想到这是将来自己和张阳要住很久的房子,李玥又觉得这点狼狈没什么。 忙完之后,两人坐在院子里歇息着。 张阳对李玥说道:“咱们的建材尤其是石灰的煅烧方法,千万不要随便告诉别人。” 李玥好奇说道:“为什么?” 烧在小炉子上的水开了,张阳给李玥倒上一碗热水说道:“有些秘密最好只有我们两人知道。” 李玥笑着点头。 把开水放在一旁晾着,等凉了再喝。 快到中午的时候,王婶回来了。 李玥接过王婶带来的东西,给了钱说道;“谢谢婶婶。” 王婶看着李玥模样,因为要修房子,现在的李玥看起来有些狼狈,衣服上还有一些泥浆。 光是看着王婶有些心疼,低声问道:“婶婶可以帮你们去一起修房子。” 李玥摇头说道:“我们夫妻俩自己来修房子就挺好的。” 听她说出这话,她脸上还挂着笑容。 仿佛和张阳一起修房子,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王婶又说道:“有什么需要婶婶帮忙,尽管说。” “嗯!” 李玥拎着一堆东西走回院子里。 鸭血汤其实是一道很不错的菜。 权贵人家或许看不上鸭血。 但彼之蔽履,我之珍宝。 与玉盘珍馐相比,穷苦人家中才是出美食的地方。 羊肉切成丁,野菜和葱也切丁,凝结成块的新鲜鸭血也切成丁,熬在一起做汤。 把两个鸡蛋打好,放入锅中煎再做个煎蛋。 饭菜端上,忙了一上午早就已经饿了。 光是看着菜色,李玥食欲大开。 不论什么样的菜,到了张阳手里总有一种化腐朽为神奇的用处。 喝下一口鸭血熬成的汤,吃下一口米饭,李玥满足地眯起了眼,就连鸡蛋张阳也能换着法做,总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吃饭。 张阳吃着饭说道:“这入秋了,改天还要准备一些腌菜。” 夫妻俩把眼前的两个菜吃完。 舒坦地长出一口气。 张阳的本领很高,李玥不想落后,至少觉得自己不想和张阳相差太远,要让自己聪明点才行,李玥心里这么想着。 人生不能虚度光阴,李玥知道张阳没有那些远大的理想,只想过好有眼下的日子。 都说男孩子要进士及第。 但对于张阳来说不把时间浪费在他人的认知中,就是不浪费时间。 正想着,李玥看到张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上房顶。 “媳妇,把木头递给我。”张阳在屋顶上说道。 李玥拿起一旁准备好的木料递给张阳。 屋顶的瓦看起来倒是没什么,不过瓦片下的木架被腐蚀的很严重。 张阳在屋顶敲敲打打,换着木架。 李玥打扫着院子。 关外,这些日子吐谷浑的兵马调动特别频繁,这才赶赴到玉门关的牛进达正在整理防御工事。 耳边是这里的守将汇报着今日的情况。 守将也很疑惑,前些日子扰边的吐谷浑兵马,莫名其妙的又撤了。 一个士兵急匆匆跑来说道:“将军!刚刚收到关外送来的消息,吐蕃的兵马和吐谷浑的兵马发生了一些冲突。” 牛进大皱眉说道:“多大的冲突?” “双方几千人的兵马打在一起。” 牛进大思量半晌说道:“传我将令,派出几个会说西域话的人,穿上西域人的衣服去夜袭吐蕃人的驻扎地,一定要让对方知道是吐谷浑的兵马。” “喏!” 士兵连忙去办事。 此刻吐谷浑后方局势正在按照当初谋划的那样发展。 牛进达继续听着守将的汇报,现在的吐谷浑国王是一个做事非常武断且自大的家伙。 不然他也不会想着来招惹如今的大唐。 听到这些,牛进达的心中又多了几分把握。 接连几天不断地有消息送到凉州城。 几番骚扰,松赞干布倒是没上当。 人家松赞干布还算是聪明知道这里面应该有诈,但吐谷浑的国王被几次三番冒犯自己领地的吐蕃人惹急眼了。 现在吐谷浑国王哪里还有打大唐的心思。 直接带着兵马一路西去攻打吐蕃。 听到这个消息,牛进达哭笑不得。 眼下大事已成。 牛进达写好军报说道:“立刻送入朝中。” “喏!” 收拾自己的甲胄,牛进达对一旁的守将说道:“做人要有智慧,没了智慧就会被人当刀使。” 守将有些不太明白,牛进达话语的意思,只是一个劲的点头,他们并不知道朝中在暗中做了多少事。 有多少眼线在吐谷浑国王的耳边吹风。 在吐蕃有多少大唐的细作。 才有了现在这个成果。 大唐是玩计谋的老手,中原人打仗并不一定全靠蛮力,在兵法和人心的算计上。 中原是老人家。 西域人顶多算个新手。 “将军,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守将躬身问道。 牛进达站在城头,从这里一路向西看,他低声说道:“等朝中的安排。” 吐谷浑和吐蕃打起来了。 这一仗打的有些突然。 就连在吐谷浑的唐玄奘也是措不及防,人还在吐谷浑普度众生,下一刻眼前虔诚的年轻人就被拉去打仗了。 原本事业心爆棚的唐玄奘此刻遭受了莫大的打击。 还让不让好好传颂佛法了。 吐谷浑的另外一边,此刻吐蕃大军正严阵以待。 松赞干布在自己的大帐里发着脾气,“这个吐谷浑国王是傻子吗!” 吐蕃的大相禄东赞说道:“我们也没想到吐谷浑真的动手了。” 松赞干布打砸着眼前的东西,“哪有这么巧的事情,正好有吐谷浑人来夜袭,就说了这件事不对,还说自己是吐谷浑国王派来的,这不是阴谋吗?” 禄东赞长叹一口气,事已至此,吐谷浑已经单方面向吐蕃开战了。 本来吐蕃就没想打这一仗,吐谷浑和大唐有了摩擦,吐蕃早就做好了坐上观虎斗的准备,甚至还打算坐收渔翁之利。 谁成想这个吐谷浑的国王说急眼就急眼了。 松赞干布气的来回踱步说道:“我几次三番派人和他说了这都是别人的阴谋,吐蕃根本没有想要和吐谷浑开战的念头。” “一边有人袭扰吐谷浑的边境,一边赞普派人和吐谷浑的国王说吐蕃并不打算攻打吐谷浑……” 听着禄东赞的话,松赞干布像是明白了什么。 这件事就像是你揍了别人一拳,还说自己不是故意的…… 年仅十九岁,正是年轻气盛的松赞干布挠了挠头有些回过神来说道:“伱的意思是我们的反应正中他们的下怀?” 禄东赞稍稍点头,“或许吐谷浑国王身边就有别人的细作,言语蛊惑也好,与其再得罪大唐,让吐谷浑两头不讨好,还不如和我们开战。” 一语惊醒梦中人,松赞干布苦涩地笑了笑,“中计了。” 禄东赞又说道:“最乐意看到这个场面的就是如今的天可汗,也就是大唐的陛下。” 那些西域小国不敢和吐蕃或者吐谷浑起冲突。 松赞干布的目光看向东方低语道:“这就是中原人口中的兵法吗?能够在千里之外,让我们和吐谷浑开战。” 禄东赞低声说道:“中原人的一些兵书很神奇,其中充满了很多智慧。” 松赞干布说道;“让人带一些来吐蕃,我要好好看看。” 禄东赞点头让人去办事。 凉州的战报一路朝着长安城方向而去,半月之后,战报到了李世民的眼前。 李世民看着战报点头,“好,好,好!” 连说三声好,李世民拍案说道;“吐谷浑和吐蕃真的动手了。” 当初在太极殿打架的众人再次被李世民召入的甘露殿。 现在的李世民表面威严,内心还是很激动的,此刻很想说雀跃地说打起来了,打他们打起来了。 但作为天可汗,大唐的陛下,李世民又把自己的神情稳得非常庄严,让一旁的小太监把军报递下去,他沉声说道:“事已至此,诸卿以为接下来应当如何?” 第五十九章 学霸小媳妇 众人沉默半晌,有人看到了军报在思索,有人互相眼神交流。 好一会儿之后长孙无忌先说道:“臣以为应当静观其变,看形势的变化。” 尉迟恭说道:“末将以为应当派兵继续前往边关,继续给吐谷浑威胁。” 房玄龄也说道:“陛下,臣以为要让吐谷浑觉得只能继续和吐蕃开战,不仅要继续派兵,还要让吐谷浑知道袭扰大唐边关的后果。” 房玄龄的一番话众人听明白了其中味道。 这个时候大唐不仅要作壁上观,还要继续拱火,让吐谷浑和吐蕃打的再激烈一些。 在李世民智囊团的运作下,李世民又写了一封旨意,送去了吐谷浑,旨意上是问责吐谷浑袭扰大唐边关的事情。 这份旨意是给吐谷浑的国王看的。 为的就是让吐谷浑国王明白,大唐随时会攻打吐谷浑。,只要是你认错并且赔罪赔礼赔地道歉,大唐不会参与吐蕃和吐谷浑的战事,你们放心打,打个痛快。 并且大唐还暗中继续给两边拱火。 李世民明面上伸张正义,还是那个受人爱戴的天可汗希望天下太平。 而背地里派出了不少细作,继续在吐谷浑和吐蕃之间做小动作,让他们打的更加酣畅淋漓。 从事前统筹再到多手布置,再到现在的善后收尾。 现在的大唐政事还算是清明,官吏办事也干练。 长安城东市的一处小巷。 家中的装修也逐渐到了尾声,李玥在屋内忙活着,她把张阳的被褥拿出来仔细搓洗着。 洗干净之后放在院子里晾晒着。 阳光明媚,嗮在身上很舒服。 屋子的外部已经装修的差不多了,之前那個老旧的房子,如今已经焕然一新。 抬头看去是结实的屋顶,给人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张阳还在屋里忙活着,拆去几道没有用处的墙壁,再把屋子内部重新粉刷一边。 李玥感觉屋内也宽敞了许多。 把院子打扫干净之后,李玥闲来无事看到张阳房间里的算盘。 这个算盘很大,比外面那些小小的珠算算筹大上很多。 珠子也很多。 张阳看着李玥摆弄着算盘说道:“你会用这个吗?” 李玥拿着一卷账本,手指拨动着算盘好一会儿之后说道:“算明白了,一共一千五百余六。” 张阳自己也算了一遍,发现还真是这个数。 这是自己家中的全部财产,一千五百零六贯。 现在就被李玥埋在地里。 张阳疑惑道:“以前没见你会用这个。” 李玥笑得有些得意,“其实汉时就有一个数术大家徐岳,他写过一本《数术计遗》上面就有记载很多种算法。” 有时候去研究古人智慧的会有很惊喜的感觉,惊叹古人的智慧。 张阳又列出一道四则运算,“你算算这个。” 李玥的小脸看着题目,拨动算盘好一会儿眉头紧皱。 提笔一边记录着,废了不少时间,才算出来。 张阳看着她算出来的答案倒是也对。 “其实还有一些更加方便的解法。” “是吗?” 李玥眨着眼有些兴奋地说道:“快说说。” 不知道小媳妇为什么对数学这么感兴趣。 张阳说道:“其实乘除加减都有优先级之分,如果没有优先级之分,那就从左到右依次计算,相加相乘也有数位递进的关系……” 为了更效率的学习,张阳顺带教会了李玥阿拉伯数字的写法。 张阳对她说道:“可能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能看懂这些符号。” 李玥看着从零到九的阿拉伯数字,还有加减乘除的符号用力点头。 耐心的给李玥讲着数学,这个小丫头听得非常认真。 一个时辰的功夫,李玥已经掌握了四则运算,甚至还学会了竖式。 可能是李玥小时候就有一定的基础。 总不能说我媳妇是百年不遇的数术奇才吧。 张阳说道:“我明天再教你更复杂的一元二次方程和几何运算。” 心想这样总可以难倒伱了。 小媳妇眼神中为什么还更兴奋了? 接下来的日子张阳除了平时装修房子,还教着李玥数学。 事实证明,李玥在数学方面确实有一定的天赋。 经过半月的教学,李玥已经能做更复杂的几何应用题了。 她就像一块海绵,疯狂汲取着数学知识。 李玥很喜欢听张阳讲课,这让她感觉自己和张阳的距离在一点点拉近。 如果可以学到更多知识,或许自己和张阳之间就会越来越近,夫妻之间不都是这样互相了解的吗? 以至于家中院子的墙上挂着两块巨大的木板。 张阳在一块木板上写下题目,李玥在另外一块木板上作答。 看着李玥算出来的答案,张阳心中暗暗震惊,x,y,z的代入,她都能掌握这么快。 她的理解能力和同样是这个时代的别人相比,这理解能力简直是突破天际了。 这几日李玥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收获感。 每天都能感觉自己学到了更新的东西,随着自己学到的更多,感觉和张阳更加接近了。 “明天我们学什么?”李玥站在夕阳下说道。 “明天我们换一个科目,明天我们学科学。” “科学是什么?” “科学和数术很近,也是不能和数术分开的一门学科。” “好,我们明天就学科学。” 木板上写满了别人看不懂的公式。 从各种几何符号,再到数字乘除,如果是别人看到这个木板,或许以为是一些没意义的涂写。 这是只有我和张阳才能看懂的文字。 李玥看着自己的公式脸上挂着甜蜜的笑容。 夜里,张阳在自己的床上辗转难眠,因为发现了一个重大的问题,我媳妇是个学霸。 张阳除了每日去驿馆与何必分钱,上街买菜一直都在家里给李玥上课。 看着张阳在木板上写着的符号,李玥疑惑道:“这些符号是什么意思?” 张阳对她说道:“这些文字其实也是一种语言,把这些字母拼在一起就是那个语言的读音。” 在李玥目光下,张阳说了一段话。 听着这种以前没有听过的语言,李玥感受着说道:“这个语言好好听,听起来咬字清晰,铿锵有力。” 第六十章 太不是东西了 张阳说道:“其实大意上和我们平日里说的话没什么不同,只不过另外一种念法。” 上午教李玥普通话,下午教李玥科学。 从基础的天文开始讲解,再到云的形成和重力的关系。 张阳说道:“现在只是笼统地说了大概,之后我会细说。” 这世上只有彼此才能听得懂话语,以及彼此才能明白的知识。 相对数学,科学对李玥来说就有些生涩了,因为张阳教的都是与一些典籍相悖的学识。 比如说天圆地方的概念,在张阳这里就是相悖的。 但细细一想如果在广阔的平原中,远处而来的大军确实是先看到旗帜的,雨会在乌云密布的时候落下,说明云是由水气聚集而成的。 脑海中浮现地是一种以前从来没有想象过的画面,那是一幅太阳与地球,还有月亮的一起转的图景。 虽然这些听起来有些天方夜谭,但李玥还是在努力理解着这些。 马上就是深秋了,张阳还要赶着做一些腌菜。 在冬天的古代可买不到新鲜的蔬菜。 人们总是做一些腌菜吃。 上课也不能天天上,并不是怕小媳妇有多累,主要是想给自己放半天假。 就算是李玥有点基础,但从四则运算到复杂的几何运算,她只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掌握了。 匪夷所思。 郊外有不少的菜可以采摘。 张阳拔出一棵白萝卜,腌萝卜是一道很不错的凉菜。 还有几株长相不错的芹菜,虽然有些老了。 把肥皂的制造方法告诉李泰,这家伙过了这么多日子都没有音讯,心说把生意交给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是不是太不靠谱了。 正拔着这里的菜,张阳看到两个人朝着这里走来,一個中年男子看起来三十岁出头,他身后的人腰上带着刀像是护卫的模样。 这里的菜也没人种呀,都是零零散散长出来的。 张阳的目光看着来人。 李世民走上前也在打量着张阳,开口说道:“你在这里拔这些菜做什么?” 张阳试探着问道:“这些菜是你种的?” 李世民摇头说道:“路过。” 张阳说道:“我拔了这些萝卜和芹菜就走,你请便。” 这个张阳的态度有些散漫。 他能够知道吐蕃和吐谷浑的关系,能够点拨青雀想出对付吐谷浑的计谋,多少也是有见识之辈。 这一见面,李世民看到他散漫的样子,心中的期待就下降了不少。 这小子看起来干干净净的。 怎么一见面就是这种散漫的态度。 李君羡站在李世民的身边,一手提着刀眼光看着四周,时刻防备着。 见李世民还站在原地,张阳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话不知从说起,朕还没说话,他是想赶朕走? 张阳拿着一把芹菜说道:“如果你也要菜,我可以分你一点。” 李世民摆手说道:“不用了。” 看着张阳一路把芹菜萝卜,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野菜全部装入竹篓中,李世民再次上前说道:“伱平日里就靠这些野菜为生吗?” 张阳把菜放到河边洗了洗说道:“看你的衣着就是有钱人,不懂我们这些穷人活着的辛酸,这些菜是用来过冬吃的。” “你的日子很艰苦吗?” 李世民皱眉说道。 张阳长叹一口气,“现在天下太平了,日子倒也能过。” 李世民这才释然地笑了笑,“是啊,有现在的日子不容易,当年天下大乱的时候,十八路反王揭竿而起,名不聊生,遍地饿殍,现如今人人都能过上平稳的日子。” 人人都能平稳的过日子? 穷人为了求生已经用尽了全力了。 别人过得平不平稳不知道。 张阳尽力可以让小媳妇和自己过得平稳一些。 说完,李世民惆怅半晌。 但张阳又不说话了。 不是同道中人,话不投机半句多。 他是在慢待朕? 也是因为玥儿和青雀,来之前李世民高看了他几分。 李世民打算再试试他,看他为人如何,品行如何。 张阳洗着菜,看到这个家伙又凑了过来。 李世民也注意到了张阳的神色闪过一丝厌烦。 有些错愕,也有讶异,还真是第一次被人厌烦,身为高高在上的天可汗,自从登基以来除了在父皇面前,还没有人对朕用过这种眼神。 张阳又说道:“我说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李世民也在河边坐下,原来他和玥儿的日子也不是多么富裕,还要他自己出来找菜吃。 “你要多少菜?” 李世民低声说道。 张阳颔首看着他说道:“原来你是卖菜的?” 李世民:“……” 一阵秋分吹过,李世民又不想和这个女婿多聊了,和他说话好累。 换了一个坐姿,李世民顺着他的话说道:“算是吧。” 张阳接着说道:“看你也不像做生意的人。” 李世民清了清嗓子说道:“以前没做过买卖,家中又有不少菜,可以卖一些给别人。” 张阳把菜洗好,重新放入竹篓中,“我自己要吃多少,我都可以自己去郊外找,如果你真卖可以把菜卖给富裕人家,虽然卖不出什么好价钱,但多少能挣一点。” 李世民好奇说道:“你对行商之道也有见解?” 张阳说道:“对你这样的有钱人来说那都是一些市井小民的想法。” “大唐虽立足中原才十数年,如今与民生息,轻徭薄赋,说不上重商,但也不抑商,尽管那些书生儒士看不起行商之人。” 说完李世民有些失落。 “这位大哥你的谈吐不简单呀。”张阳说道。 终于从他的嘴里说出一句中听的话了,李世民中肯的点头。 张阳说道:“我觉得看不起商人都是世俗之见。” “你对世俗之见是什么看法?” “什么看法?” “对,说说你的看法?” 张阳说道:“我又没读几年书,哪里来的看法。” 李世民颔首说道:“你我也只是闲聊,尽管说便是。” 张阳看着长安城的方向说道:“要说世俗之见,就比如我媳妇他爹,太不是东西了。” 李世民“……” 本来说得好好的,听到这话李世民的老脸顿时黑了。 第六十一章 皇帝和女婿的对话 秋风吹过,李世民黑着老脸闷了坐了好一会儿。 张阳看向他说道:“你怎么还黑着个老脸。” 李世民开口说道:“没什么。” 重新背上竹篓张阳一边走着一边说道:“我媳妇身体不是太好,很多人只在乎儿子,不在乎女儿更可况是一个体弱多病的女儿。” 李世民开口说道:“或许他有难言之隐呢?” 张阳说道:“但她父亲呢?长年数月也不去看她,至少送个口信过来。” 对玥儿的关心以前确实少了,前两年朝中事情繁多。 朕以前对确实对她疏忽了。 李世民心中思量着。 张阳说道:“你觉得那种父亲真的是一個好父亲吗?” 站在原地思量许久,李世民低声说道:“或许不是吧。” 其实李世民也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好父亲,更不是一个好儿子。 扪心自问玄武门的事情他并不后悔。 对儿女的疏忽也尽力想要弥补。 李世民开口说道:“你不喜欢世俗之见,但也改变不了。” 说出这话李世民的神情很平静,他知道张阳说的是什么意思,这种世俗之见根本改变不了。 李世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世道就这样。” 张阳说道:“男尊女卑的世道,还真是可笑呀。” 李世民说道:“你一定要相信,大唐会让世道更好的。” 张阳摇头叹息,从后世来到这个年代看过历史,也知道历史的轨迹,大唐这一代越到后期越混乱。 看他的神情,李世民皱眉说道:“你难道不相信朝堂吗?” 张阳不屑地笑了笑说道:“大唐看似平静,但对外其实强敌依旧存在,就比如说吐蕃以后一定会成为让大唐头疼。” “吐蕃?如今吐蕃深陷吐谷浑的泥潭。” “松赞干布年纪轻轻就能够扫平吐蕃的内乱,这一次会阻碍他的脚步,但不会太久。” “是吗?” 李世民眉头紧锁又说道:“但大唐吏治清明,朝中武将文臣无数,就算有外敌你也要相信朝中的将军。” 把萝卜洗干净,张阳啃下一口,“嗯,还挺爽口的。” 白萝卜递给他,张阳又说道:“伱要不要也吃一个。” 李世民拿过白萝卜啃下一口,有点辣口但是爽脆。 张阳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大唐看似吏治清明,但国策不行,文散官官阶模糊不清,导致闲散官员太多,官职不清晰,就算是不识字的言官吃着俸禄却找不到责任所在,除了白费俸禄几乎没什么用,我也想不明白朝中为什么要白养闲人。” 李世民想着他的话先入沉思。 “还有大唐的监察制度形同虚设,简直就是贪腐的温床。” 李世民的呼吸开始沉重。 张阳再次说道:“在这种监察制度下,最容易出事的地方就是大唐资源的问题,涉及资源最明显的地方就是土地。” “还有科举投卷制度,投卷基本只能靠人际关系,就算是读书人想要投个好文章,往往会被一些权贵官吏拒之门外,如果遇上几地权贵和文吏交好,互通同气,一旦得罪人几乎不能出头了。” 听张阳说着,李世民感觉自己原本的自信遭受了莫大的打击。 好似在他的眼里朕的江山漏洞百出,迟早要亡了一般。 稍一走神,发现张阳这小子已经走远了。 看着他的背影,他勤快的模样。 李世民感慨良多。 有这么一个男子如此照顾玥儿,也算是一件好事。 驻足看着这秋日下的景色,空旷的四野阳光下之后只有张阳背着竹篓为生活努力活着的身影,看着这个少年让李世民莫名觉得安心。 看李世民神色不好,李君羡握住刀柄说道:“陛下,这人如此出言不逊,需要卑职去拿下他吗?”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不用了。” “喏!” 李君羡重新站到一旁。 虽然还想和他多聊几句,但是朝中的诸多事宜还要处理。 回到宫中之后,李世民看着边关送来的战报,战报上说的是吐谷浑和吐蕃的战况,吐谷浑国王带着三万吐谷浑人已经进入了吐蕃的地界,此刻打得正火热。 松赞干布不断派人向吐谷浑派出使者解释误会,可一旦开战哪有这么容易收手。 李世民写下一道旨意放入一个竹筒之中封上封蜡,递给李君羡,“快马加鞭,送到驻守凉州的牛进达手中。” “喏!” 李君羡拿了竹筒便快步离开。 李世民写下张阳的说过的话语,反复的看着,投卷之法的弊端,而在监察之权弱势的情况下会出现投卷无门的情况,官职文吏不清晰,朝中官员找不到职责所在?土地资源问题?他是说侵占田亩的事情吗? 思考了许久之后,李世民召见了长孙无忌和房玄龄。 李世民看着两人说道:“你们觉得吐蕃松赞干布其人如何?” 长孙无忌说道和房玄龄沉默半晌,陛下怎么突然会问这个? 房玄龄说道:“据传闻松赞干布是一个非常年轻的人,倒是在统帅部落方面很有号召力。” 李世民低声说道:“你们觉得吐蕃会成为大唐的威胁吗?” 房玄龄又说道:“吐蕃土地贫瘠是否是个威胁,臣以为还要再看些时日。” 安静的甘露殿中,李世民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吐蕃多久会从吐谷浑的冲突中脱身而出?” 长孙无忌说道:“短时间不可能,或许要持续几年,至少三年。” 听着眼前两人的回话,李世民心中思量,这两人都是跟着自己打天下时的左膀右臂,他们的谋略是朕最依仗的。 没有手下的这些谋士武将,李世民自然自己也不可能坐到这个位置上。 有些释然地笑了笑,或许张阳也有一颗忧国忧民的心才会这么说。 但他智谋总不会比房玄龄和长孙无忌要高。 就连长孙无忌都说吐蕃难以脱身。 张阳的话不见得能信。 李世民点头说道:“朕知道了,你们回去吧。” 两人走出甘露殿,走在出宫的路上,长孙无忌好奇道:“陛下为何突然问起松赞干布了?” 第六十二章 李泰的发财梦想 房玄龄低声说道:“陛下忧心国事,我等做臣子应该更加尽心尽力才行呀。” 长孙无忌点着头加快脚步。 天色入夜。 长孙皇后走入殿中说道;“听闻内侍的太监说陛下今日出宫了?” 李世民点头,“朕去见了见玥儿的丈夫。” 长孙皇后低声说道:“陛下觉得如何?” 神色疲惫的扶着额头,李世民对长孙皇后说道:“观音婢,你觉得朕是一个好丈夫吗?” 这种话长孙皇后不知道改如何回答,她走上前说道:“陛下何处此言?” 李世民长叹一口气,“没什么,朕见过玥儿的丈夫了,这个年轻人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长孙皇后说道:“道玥儿的病情如何了。” 李世民说道:“朕会让卢照邻去看看的。” 让李世民更烦恼的还有孙思邈,好几次派人去请他都不肯来长安城,说是要在外面给人治病。 秋猎这段时间长安城好几处地方都出现了痢疾的症状。 夜里的长安城很宁静,宵禁之下没有白天这么热闹。 张阳块把切好的萝卜用盐搅和,放入坛中腌制。 三个小坛子满满当当地装着蔬菜,冬天总算好歹能够吃点蔬菜。 来到自家的院子,张阳洗了手开始锯木头,打算再做個书架,李玥的书都堆放在桌案上,要个书架用来放书。 李玥拿着一件衣服说道:“给你做的新衣服,你试试看。” 张阳接过这件黑色的衣袍,还有一件挺厚实的袄子。 看张阳穿在身上,李玥满意的看着。 张阳的身高和身材就是一个衣服架子,怎么穿都合身。 李玥也换上冬日的衣服,她的是一件红色的衣袍,还有一个披肩脖领处还有一些绒毛。 仔细一看衣服上的花色,两人穿的还是情侣装。 李玥说道:“我再去多做几件,咱们换着穿。” 说完她又兴冲冲地去做衣服。 今年的天气冷得挺快,张阳早早起床就看到了地上结了一层霜。 冷空气中呼出一口白雾,张阳收紧自己的衣衫。 隔壁的王婶也早早就醒了在打扫院子。 “小张,起得挺早呀。”王婶和往常一样打着招呼。 “还要出去买点东西。” 洗漱完之后,李玥也醒了。 她睡醒惺忪的走出屋子,被外面的冷风一吹顿时来了精神。 夫妻俩站在院子里一起刷着牙。 李玥漱口把水吐出来,不得不说这个牛骨头做牙刷确实好用多了。 “今天我来做早饭。” 李玥说道。 张阳瞅着她说道:“你行吗?” 李玥用力点头,“这一次一定行的。” 摸了摸小媳妇的脑袋,她的头发非常的柔顺。 张阳拿上一个包裹说道:“我出门买菜。” 李玥用热水擦了擦脸,长出一口气在冷空气中化作一团雾。 突然的降温让长安很多人都措不及防。 来到驿馆的老房间,何必已经等在这里了。 两人还是老样子一起分钱。 何必说道:“这两日店里的生意很稳定,回头客也很多,而且还一日比一日好。” 张阳数着钱,昨天的利润有一百贯。 到自己手中有四十贯钱。 何必说道:“现在卖的最好的有叫花鸡和红烧肉,倒是那个面包一开始吃得人挺多,后来就渐渐没什么人吃了,更多的人愿意吃饼。” 说来也是面包这个东西吃起来图个新鲜,除了方便以外还不如热乎的饼好吃。 看来有点水土不服。 “哈哈哈!” 门外传来笑声。 好狂野的笑声,又有些熟悉。 来人踢门而入,正是鼻孔朝天的李泰。 李泰将一块肥皂放在桌子上,一脸神气,“本王把这个东西作出来了。” 自从上一次李元昌的事情之后,何必看到李泰就有些发怵,带着分好的钱离开店里。 张阳很自然的把自己的钱也放进了包裹中。 “看!肥皂!”李泰指着桌子上的肥皂说道。 “看见了。”张阳点头说道。 “折腾了这么多时日,终于把肥皂做出来。” “魏王殿下辛苦了,终于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李泰朝着门外说道:“上酒!本王要好好庆贺一番。” 驿馆伙计可不敢怠慢当今的魏王,急匆匆把酒端上来。 李泰自顾自地灌下一口酒水,“你看看这个肥皂多么的漂亮,犹如玉脂,而且还带着清香。” 张阳闻了闻果然非常浓的菊花味,显然这个胖子的品位不高。 李泰又说道;“怎么样,香味不错吧。” 张阳浅尝一口酒水说道:“魏王殿下品位果然高雅,在下佩服。” 李泰的脸上的笑容越加得意了,“本王越看这个肥皂越觉得,本王要发财了,只要这个肥皂一卖必定能一日赚他个几千上万贯。” 几千上万贯是什么多少? 小胖子对钱的概念很模糊。 这种人做生意怕是要赔。 李泰拍着胸膛说道:“本王打算在朱雀大街买下一个铺子,然后一定会有一大堆人来买。” 有点后悔和这个胖子合伙。 生意也不是这胖子一个人的。 他要是亏钱了,自己这边也拿不到钱。 要不是看在他是唯一的股东的面子上,他把家产赔完了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咳咳咳,嗯……” 张阳清了清嗓子说道:“敢问魏王殿下有目标客户了吗?” “什么是目标客户。” “就是要卖给的人,什么样的人会喜欢肥皂,什么样的人不喜欢肥皂。” “这个……本王倒是没有考虑过。”李泰神情凝重了些许,又喝下一口酒水。 “喜欢香味的是女人,男人也喜欢有香味的女人,不是吗?” “没错。” 李泰有些明白了。 张阳又说道:“比如魏王殿下把肥皂推荐给一个权贵人家的女子,让她用过了之后就会知道肥皂的好,权贵人家的女人会经常走动,时不时会聊一些家常,是也不是?” “对。” “第一个用过肥皂的女人,就会把肥皂推荐给另外一个女人知道了肥皂的妙用。“ 李泰的神色越加凝重,“原来做生意不是这么简单。” “有了基础客户之后再开店铺,这样子才算是打开了销路,而且还打响了招牌。” 李泰原本对发财的一腔热血浇灭不少,“那先给我母后试试。” 第六十三章 和西域人讨价还价 大唐权贵的天花板是什么人,当然是做皇家。 以皇家作为突破口确实不错。 把肥皂给长孙皇后,然后用长孙皇后来打响口碑,然后开始收割大唐权贵的韭菜。 这个想就很棒,嗯! 拿过李泰的酒碗,张阳说道:“我不喜欢在谈正事的喝酒。” 李泰回味着口中的酒味说道:“那本王回去再喝。” 之前也没觉得李泰是一个小酒鬼。 张阳语重心长说道:“小孩子喝酒是不好的。” 李泰瞧着张阳的神情,“一看就知道你没见过什么世面。、” “这和世面没关系。”“男人酒量越好才算是真男人,你看看朝中那些大将军的孩子,哪个不是抱着酒坛子长大的。” “是吗?” “那是当然,长安城的孩子们聚在一起时常拼酒量,谁先醉倒,谁就会被嘲笑。” 张阳倒吸一口凉气。 这大唐的育儿方式还真是狂野。 真不怕养出一個个小酒鬼吗? 张阳对李泰说道:“既然我与魏王殿下合伙做生意,在下也给魏王殿下一个衷告。” 李泰点头说道;“你讲。” 用语重心长语气加上真诚的表情,张阳对他说道:“过量饮酒对身体不好,而且随着年龄变大,中年之后会有各种毛病。” 李泰看着酒碗说道:“有这事?” “嗯,魏王殿下不妨去问问那些老酒鬼,身体多少都一些治不好的老毛病。” 房间内的气氛沉默了半晌。 李泰一脸凝重,“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本王会好好斟酌斟酌的。” 孺子可教,能够听进去话的孩子还是可以培养的。 这孩子还有的救。 张阳对他说道:“还有做生意的事情,先不着急开店铺,我们先看看肥皂这个东西的市场反响如何。” “什么是市场反响?” “简而言之就是顾客的反应,买了之后还会不会再买,买了之后是什么评价,有什么意见,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听张阳说话,李泰小胖脸拧巴着,“以前觉得做买卖没这么多讲究。” 张阳说道:“这叫做运筹帷幄。” 看着张阳的神情,李泰又说道:“你可不要以为我年纪小就好骗。” 张阳淡然地笑了笑,“我与魏王殿下是合伙做生意,你亏钱,我就挣不到钱,伱我是在一条船上的人。” 别的听起来可能是一知半解,但你我是在一条船上的人,李泰听得明白。 本王亏钱,张阳也会亏钱。 大家是站在一起的。 李泰用力点头说道:“好,我听你的。” 张阳满意点头。 肥皂生意大概方向有了,李泰也有了思绪。 此刻李泰的小胖脸上又有些愁容,他低声说道:“都说皇家尊贵,你是不知道本王也穷呀。” 张阳看着他说道:“我看魏王殿下之前出手不是挺大方的。” “大方……” 李泰吸了吸鼻子,“那是攒了几年攒下来的,省吃俭用,最近这两年更是落魄,父皇给的月钱都断了四个月了,府上的下人都快吃不上饭了。” 见张阳正在整理着他装着钱的包裹,自己说了半天他好像没有进去。 “你有没有在听本王说话。” 李泰着急问道。 张阳叹息一声,“听着呢,听着呢。” 李泰委屈的抿着嘴,“你好敷衍。” 张阳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完全升了起来,朱雀大街上的行人也开始多了起来。 “魏王殿下,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去买菜了,家里还有一堆事呢。” 说着张阳就走到房门。 “姓张的,这个肥皂生意已经用完了本王的所有家底!” 李泰大声说道。 张阳摇着头脚步越来越快。 “生意要是做不成,本王就去你家白吃白喝!” 后方又传来了带着幽怨的声音。 张阳走出了驿馆,本来说得好好的,这小胖子喝了酒怎么满腹怨气的样子。 这架势看起来要同归于尽。 果然还是不能多喝酒。 喝多了就容易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从朱雀大街走到东市,现在已经有不少人来赶集了。 张阳逛着菜场发现一个西域人。 这个西域人盘腿坐在集市上,一张布铺在地上,上面放着胡椒,大蒜等东西。 张阳注意到的是他脏兮兮的手里拿着一颗颗黄色的东西,他正在把那东西让入嘴中。 停下脚步,张阳看着他。 这个西域人也看着张阳。 两人相视好一会儿,这个西域人用不太流利的关中话说道:“客人,要买点什么?” 说完他又从旁边的布袋子里拿出一些黄色的颗粒,再往嘴里送。 张阳指着那袋东西说道:“可以给我看看吗?” 西域人把手里的东西给张阳一些说道:“这个波斯来的一种东西。” 张阳观察着这些颗粒,这不是菠菜的菠菜籽吗? 菠菜籽一般是在菠菜的胞果里。 这个西域人又说道:“客人知道波斯吗?” 张阳还在观察者手里的东西,这些菠菜籽有些发潮了,倒是不严重。 西域人又说道:“客人,这里还有胡椒,我这里的便宜!要不要买点,一两胡椒只要六十钱。” 按照现在大唐的胡椒价格,一两胡椒六十钱确实不贵了。 张阳拿着手里的菠菜籽说道:“这东西多少钱卖?” 这个西域人有些诧异,“客人你要这个做什么,这东西不好吃。” 一边说着话,西域人拿出一把胡椒,“看看!多好的胡椒呀。” 张阳手里拿着菠菜籽,“我就要这个。” 那西域人皱眉看了看张阳的衣着,又是摇头又是叹息,“三十钱,你要这一袋都给你了。” 张阳吃了一颗,味道很涩用来打打牙祭还成,当然这是菠菜种子,用来吃实在是太浪费了。 如今的菠菜应该就是波斯。 眼下西域还没稳定,西域的商路也没有完全通畅,菠菜短时间进不来关中。 西域人竟然拿菠菜种子当零食吃。 张阳对他说道:“这个东西又没人要,三十钱贵了,你真当我们大唐人好欺负是不是?” 听这话,这个西域人下意识看了看四下,干笑着说道:“客人,我怎么敢!你……误解了。” 第六十四章 这个不能吃 蹩脚的关中话,听着有些难受。 见对方有些认怂了,张阳又说道:“给你五钱,袋子里的东西我都要了。” “客人!太少了。” “这没人要的东西给钱就不错了。” 看张阳的架势咄咄逼人,那西域人作罢把身边的一个布袋递上。 张阳丢了五个铜钱,打开袋子看着菠菜籽的情况,菠菜是少有的可以在秋天种植的蔬菜,而且还不太挑地。 数量不多,大概百来颗的样子。 见张阳走了,这个西域人又蹲在路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把菠菜籽收好,张阳又在集市上买了一些羊肉和鸡蛋。 在盐商铺子前,买了一斗盐,一斗三斤粗盐足足花了两贯钱。 这盐价贵得让人牙疼。 而且这盐中杂质还不少。 要是买细盐价格更高。 张阳回到家还要把这些粗盐煮一煮,把盐中的杂质去了,才能吃着放心。 鬼知道这些杂质中有什么。 提着一包裹东西和店里的利润,回到家中。 李玥看到张阳回来,她脸上带着欣喜的笑容,“快来吃饭。” 把包裹里的东西放好。 张阳接过李玥端来的粥。 粥煮的很浓稠,看来是水放少了。 喝下一口有一股很重的糊味。 李玥捧着自己的碗也喝了一口,皱眉看着碗里的粥。 张阳一口气将碗里的粥喝完。 李玥看了看张阳已经喝完了之后,愁着脸说道:“我煮的粥不好喝,你还喝完了。” 张阳说道:“这一次勉强可以咽下去,有进步。” 话音落下,李玥想到了什么,目光锐利地看向张阳,“你的意思是说我以前做的你连咽都咽不下去?” 张阳把羊肉和鸡蛋整理好说道:“失败乃成功之母,多失败几次就好了。” 李玥又喝下一口粥含在嘴里,糊味很重,硬着头皮咽下。 她的小脸犯苦,他是怎么吃得下去的? 张阳说道:“自己做的粥要喝完,不能浪费粮食。” 看了一会儿张阳,李玥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将碗里的粥喝完。 张阳拿着李玥的小铲子说道:“你只是吃习惯了我做的美食,口味变叼了而已,外面的吃食也不见得有多好吃,你已经做的很不错了。” “是吗?” “嗯。” 张阳点着头先把菠菜种子用凉水泡着,放到一個阴凉地,感受着如今的气温,风有些冷。 李玥失落地说道:“伱别安慰我,我知道我做得不好,但我会努力的。” 小丫头眼神里带着坚定。 看来她和她本就不高的天赋杠上了 气温还算不错,眼下这个温度应该能行。 这些种子搁置的有些时日了,也不知道发芽怎么样。 要是能种出一茬都是血赚。 菠菜耐寒性强,即便是零下十度只要土壤肥度够好,它就能发芽。 秋天种下冬天就有菠菜吃了。 为了让李玥更好的理解地球自转公转的原理,张阳据着木料打算做一个模型。 李玥在一旁帮着忙,她的眼神时不时往水盆里泡着的种子看去。 张阳说道:“别看了,那东西不能吃。” 李玥瞪着眼凑近看着他,低声说道:“我没想吃。” 做了一个可以摇动的木头架子,三根柱子可以分别转动,张阳把三个不是那么圆的木圆球固定在柱子上。 虽然这三个球坑坑洼洼的,好歹像个球。 张阳指着中间的球说道:“这就是我们生活的地方,这个叫做地球。” 李玥说道:“我们生活在这么丑的球上吗?” 好奇心是获得知识的一大动力,算了不和她计较,张阳耐心说道:“这个只是模型,工具有限暂时只能做成这样,以后再改进。” 李玥点头。 张阳转动着竹子模拟着公转和自转说道:“因为地球自转,有了白天和黑夜,又因为围着太阳公转,受到的阳光光照不同,所有就有了四季。” 李玥打断道:“那神仙在哪儿?” 张阳说道:“这个世上没有神仙。” 李玥说道:“所以典籍上说的都是骗人的对不对?” “没错。” 想了一会儿,李玥坐在摇椅上,一只手撑着下巴小脸紧皱着眉头,“如果传出去,你会被千夫所指的。” 张阳神情纠结,“确实会。” 又和李玥讲述了一番地心引力的相关知识,张阳说道:“先讲到这里吧,你好好消化一下。” 李玥重重点头。 为了种菠菜,张阳霸占了李玥的小铲子。 在自己的小菜园旁又挖了一片地,这片地是用来种菠菜的。 李玥也在家里忙活着,她把架子上的三颗球拿下来,随手丢在一旁,然后把衣服挂在架子上。 做完这些她欣赏一会儿,然后吃力地把这不怎么高的木头架子扛进了她的房间。 做完的模型到现在不出三个时辰,这个东西就成了她的衣架。 大唐有衣架了,可喜可贺。 院子里,很大的一片花园是李玥的,小小的一片菜地是张阳的。 两边秋毫不犯。 李玥从房间出来,目光盯着他中的铲子,生怕他会把花园给刨了种菜。 今天的李泰很嘚瑟。 李承乾看他嘚瑟的模样尤其不爽。 雍容华贵的长孙皇后手里拿着肥皂,时不时闻闻,时不时拿在阳光下观察。 她是李世民的结发妻子。 李世民是天可汗。 她是当今皇后,这大唐最尊贵的女人。 “青雀,这个肥皂真是你做出来的?” 面对母后的问题,李泰脸不红心不跳地点头。 李承乾站在一旁说道:“你平时不好好读书,就整日琢磨这种东西吗?” 太子李承乾的话夹枪带棒的。 李泰不屑地冷哼,嫉妒!这是嫉妒! 长孙皇后又说道:“这个东西洗浴用?” 李泰说道:“洗脸洗手都可以用,用完之后留有余香。” 菊花香确实挺浓。 长孙皇后把肥皂放在一旁,“平日里你还是要多多读书,国子监的夫子们又在说你不去听课了。” 李泰低头说道:“儿臣明白了,近日会多去国子监听课。” 不过李泰小小年纪就知道送母后东西,长孙皇后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第六十五章 醍醐灌顶的李承乾 长孙皇后纵使心里高兴,看李泰还得意的模样神情庄严地开口说道:“母后知道你有心了,平日里还是要读看书,也听你父皇说过那些市井上的杂书你少看。” 显然母后是把做出肥皂这种事情归结到到了杂书上。 之前因为鸡蛋问题确实涉猎的不少杂书。 李泰躬身说道:“儿臣谨记教诲。” 见天色也不早了,李泰又说道:“儿臣就先告退了。” 长孙皇后闭着眼点头。 走出立政殿,李泰发现李承乾也跟着走出出来。 兄弟俩各自厌恶的看了一眼对方,便各自朝着一个方向而走,都不是很想和彼此说话。 李承乾回到东宫之后问向身边的侍从,“魏王这些日子都在做什么?” 侍从说道:“听说是在长安郊外的一个村子建了一个作坊,好像是用来造什么东西。” 李承乾面色凝重,“是用来做肥皂的吗?” 侍从低声说道:“对方的口风很严,小人会让人接着盯着的。” 东宫里的侍从宫女并不多,而且东宫还有年久失修,因为朝中用度紧张,加之父皇和母后屡次提点要勤俭。 东宫也一直都是这副模样。 天色已经入夜,李承乾看着眼前的油灯,夜里的冷风吹入东宫,油灯的火焰忽明忽暗。 侍从说道:“太子殿下,这天气容易染上风寒。” 说完这個侍从就把窗户关上。 思量了好一会儿,李承乾说道:“魏王之前解开了鸡蛋的谜题,孤就觉得奇怪。” 侍从皱眉说道:“太子殿下的意思是……” 李承乾长叹一口气,“或许是孤多想了,早点休息吧。” “喏。” 第二日一早,李承乾听完了太子师李纲讲课,便早早出了宫。 在护卫的跟随下,李承乾走在朱雀大街上。 路过东市,走进一个小巷。 站在小巷路口的王婶看到有人来了,定睛看了一会儿来人,见到是当今太子,又低下头若无其事的扫地。 皇后和陛下有令要保护好公主殿下,王婶也杨婶平日里都会警惕四周。 李玥正在跟土灶奋斗着,准备生火做饭。 院外传来了敲门声,李玥只好放下了手中的木柴,走到门前。 打开门见到是李承乾,李玥行礼说道:“皇兄,你怎来了?” 李承乾迈步走入院中,“孤来看看你。” 看了一眼院子,这个院子收拾得很干净,院子墙边的地里还种了不少东西。 再看屋子也被翻新过。 李承乾说道:“你夫君呢?” 李玥说道:“出门赶早集去了。” 李承乾说道:“真不巧,孤还想见见他。” 李玥搬来一把椅子说道:“皇兄请坐。” 对自己的出身这件事,李玥打心底不想再回宫中,相比于面对父皇,面对太子李承乾倒没这么多抵触。 当初父皇还是秦王,还在秦王府的时候,年长的李承乾还挺照顾弟弟妹妹们。 坐下之后,李承乾说道:“近日身体好点了吗?” 李玥给李承乾泡上一杯茶水说道:“也没觉得不好,倒是比以前好。” 李承乾喝下一口茶水。 品着茶水的味道,他又说道:“这房子是什么时候修的?” 李玥说道:“这是夫君和我一起修的。” 说出这话,李玥的脸上挂着骄傲。 屋檐上挂着一些布料,李玥看着说道:“皇兄可以帮我把那块布料拿下来吗?” 李承乾脚踩着椅子,垫手垫脚把挂在屋檐一角的布匹拿下来。 李玥拿过这块布料说道:“洗好晾晒的时候被风吹上去了。” 李承乾说道:“伱夫君不帮你拿下来吗?” 李玥捧着布料说道;“这么高的屋檐,他要是受伤了怎么办?” 李承乾皱眉站了好半晌,竟不知道该如何答话,想想又无奈地长叹一口气。 目光看到屋子的墙壁。 伸手又感受着墙壁的坚固。 很少见到会用砂浆涂在墙壁表面。 李承乾记得宫中修建屋子的时候也用过类似的砂浆。 甚至是修建城墙的时候,才会用到这种砂浆。 也没见寻常人会用这种砂浆来修建房子。 李承乾好奇道:“他哪里来的砂浆涂墙?” 李玥说道:“夫君自己做的。” 李承乾的神色诧异,这个张阳还有这种手艺? 就算是朝中的泥瓦匠能够作出这种砂浆的工匠也只有零星几个。 这个手艺也很少会外传。 见到挂在墙壁上的两块木板,李承乾看到木板上沿写着八个字: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好句子。” 看到这句话,李承乾不自觉赞叹道。 李玥说道:“这是夫君写得,他总说条件困难就要克服困难,就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李承乾心中又对张阳高看了几分,“他竟然还有这般见识。” 李玥接着说道:“因为夫君每读几年书,这些日子我们一直在研究学问,又怕学不好,夫君就写了这句话,其实除了这句还有。” 李承乾问道:“还有吗?” 李玥点头将木板翻过来,之前在木板上写过的公式昨天就已经擦到了,因为今天要重新上课,还要在上面写新的公式。 木板的背面又写着一些话语:路在人走,事在人为,不怕无能,就怕无恒。 李承乾细细看着。 不是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这些话像是一团火,烧起了李承乾的内心,不是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说得好!” 李承乾赞叹道。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言词简练,字字珠玑。 之前李泰在母后面前拿着肥皂卖弄,李承乾还有些不服气。 现如今看到这些话,李承乾如醍醐灌顶。 感觉整个人都豁然开朗了。 尤其是这一句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真是说出了孤这些日子以来的困惑,是啊,这个世上有什么难事。 不是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不经历苦寒哪里来的成就。 站在木板前,李承乾看着这些话如获新生,此刻感觉自己充满了精气神。 纵然李泰再得意又如何? 孤自当珍惜当下,刻苦用功,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第六十六章 面对学霸媳妇的烦恼 不经历苦寒怎得梅花香。 那都是对孤的考验。 侍卫站在门口说道:“殿下,早朝就要开始了。” 话语打断了李承乾的思考。 “孤就先回去了,遇到什么难事就和孤说。” “皇兄慢走。” 等李承乾离开之后,李玥再次来到灶台前神色如临大敌,接着开始做饭。 等回到宫中,正好赶上早朝。 李世民走入太极殿,群臣行礼。 早朝一切正常开始。 听着三省各部的汇报,李世民的目光看向李承乾,意外的发现今天的李承乾特别有精神,也听得特别认真。 坐在皇位上还有些犯困的李世民多看了太子两眼。 回到东宫之后,李承乾写下在李玥家中的那些话语。 一句句带有惊醒和鼓励的话语写下。 李承乾对身边的侍从说道:“把孤写的这些话挂起来,孤要每日一抬头就能看到。” “喏。” 看着一句句话挂在墙上,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这就是孤一直都在苦苦追寻的心境。” 热闹的长安城中,最近来了一队西域人,他们有朝中礼部的官员接待。 打听之下才知道是吐谷浑派来的使者。 张阳多看了几眼这队吐谷浑人,关中人对吐谷浑没什么好感。 甚至还有人用西域人听不懂的关中话,大声骂了几句。 谁让他们之前袭扰大唐边境来着。 就算是再热闹的事情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带着一大堆买来的东西,张阳朝着家中走去。 刚回到家中。 李玥捧着一碗粥而来,“尝尝。” 张阳接过粥,粥里还放了一些切碎的芹菜。 在李玥的目光下,将一碗粥喝完。 “味道怎么样。” 李玥追问道。 张阳说道:“还行。” 李玥来到灶台边,也给自己盛了一碗,刚喝下一口小脸就纠结了起来。 太咸了! 还是忍着这股咸得发苦的味道,将碗里粥都喝完。 张阳对她说道:“你可以把现在犯的错误记下,这样就可以避免下次再犯。” 李玥苦着脸把今天盐放多了的事情写下来,然后颓废地坐在院子里。 菠菜的种子泡了一晚上已经可种了。 张阳在院子忙活着,又是一阵敲敲打打。 家里铁钉又有些不够用了,也不知道李泰那里还有没有铁钉。 可细细一想,一直可着李泰一个人割韭菜,又会不会不太好。 要换个人又找不到好的目标。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人傻钱多又好忽悠的。 这长安城里还能遇到这种人吗? 这天下哪有这么多的好事。 可一想到李泰的胖脸,总觉得他脸上写着几個字,不要因为我年纪小就怜惜我。 这么一想心里又没有太多的负担了。 一个个木箱子做好,张阳把菜地里的泥放入木箱中。 打算先用这些小箱子把菠菜培育起来。 李玥看到张阳的举动,凑近说道:“你在做什么?” 张阳说道:“我要种菠菜。” 李玥的目光盯着一旁的种子,“菠菜?” 种菠菜的土质要适当松软一些,侧目看了一眼李玥,张阳开口说道:“以前吃过菠菜吗?” 李玥拿起一颗菠菜种子说道:“听说过,没吃过,菠菜不是西域的菜吗?” “嗯,在一个叫做波斯的地方就有菠菜。” “好吃吗?” “还不错吧。” 张阳回话道,看来小媳妇的关注点还是在好不好吃这个问题上。 三个木头箱子中放入土之后,张阳又往里面倒着水,水不用多,能够让土壤湿润就可以了。 菠菜的前期培育有些难,但只要种出来,后期出了防虫害,它的生命力还是很强的。 李玥蹲在一旁双手抱着膝盖看着菠菜种子,“都秋天了,这个季节能种吗?” “菠菜就是这个季节种才是最好的,而且还耐寒。” 听张阳这么一说,李玥的双眼放光,“那就是说我们冬天也有新鲜的蔬菜吃了?” 张阳重重点头。 把这些种子一颗颗放在木头箱子中。 李玥一直盯着播种下去的种子,眼神中充满了向往与想吃的渴望。 张阳说道:“就算你的眼神再深情,它也不会提前发芽。” 李玥收起眼神,挥起小拳头连拍带打,打在张阳的身上。 张阳说道:“两个月左右吧,应该就能吃了。” 以前李玥听说过菠菜这种东西,据说那时候西域送来的菠菜都是干的。 送到关中早就不新鲜了。 从波斯到关中那要多远的路,自从中原战乱之后,西域也开始乱了起来,菠菜都在关中绝迹了。 也没听说有人能在种出菠菜。 不过张阳说能种,李玥觉得他就一定可以种出来。 上午的阳光很温暖,李玥坐在院子里正在做着题。 张阳坐在院子里的另外一边批改着昨日李玥写得作业。 从一些几何题目中就可以看出来,李玥对公式的运用已经很熟练了。 看来是时候该交他物理相关方面的应用题了。 这进步简直可以用神速来形容。 好歹自己从后世穿越而来也读了十几年的书,这一刻张阳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挫败感。 这李玥的天赋简直让人不能直视。 放在后世也是妥妥的学霸。 这世上总有一些人,一旦被发掘出潜能之后就会突飞猛进。 很明显自己就不是这种人,张阳想起后世做题的时候,那都是煎熬。 以前的知识也差不多忘的差不多了。 教李玥数学,张阳感觉就像是再给自己复习,过程是痛苦的。 要是让李玥知道我没东西教她了,那也挺丢人的吧。 批改完昨天的作业,除了有三道题答案算错了,但推算的过程是对的。 十道题几何数学题,她只错了三道。 张阳想到后世的物理题目,初中的物理题目用来给李玥打基础是最好的。 来到挂在墙壁上的木板前,张阳用炭笔写下题目:“两个物体出于相对静止的状态,在平衡力的作用下让连个物体做匀速运动……” 一道力学的题目写完。 张阳思索着或许大唐现在有的题目都已经满足不了李玥了。 除了自己怕不是这个世上没人可以教她了。 媳妇智商太高也是一件让人烦恼的事情,在智商上比不上她,那就在认知上碾压她。 第六十七章 中秋 李玥看着木板上的题目,和两幅画好的例图,小脸皱着眉头,开始算了起来。 入秋之后的气候有些干燥。 日子和往常一样,张阳看到街上的布告,上面写着中秋的事宜,中秋要到了陛下有旨取消宵禁一天。 长安城一直都有宵禁的规矩。 每到过年过节的时候,也会短暂地取消宵禁。 眼看就要到中秋了。 这是一个吃月饼的日子。 张阳去街上买了一些红豆。 李玥洗着红豆说道:“我们这是要做什么吃呀?” 张阳说道:“当然是吃月饼。” 李玥好奇说道:“月饼?你还会做这个?” 张阳咧嘴笑了笑,“小时候就自己动手做过。” 一边熟练地揉着面团,张阳对李玥说道:“先把红豆泡起来。” “嗯!” 李玥卷起自己的袖子开始干活。 宫里,马上就是中秋了,朝中也开始为了中秋的事情准备起来。 一群国公宗室皇家亲眷都被李世民请到了太极殿。 武德殿内,当今太上皇正在和几个太监打牌,此刻正是兴头上。 李承乾站在一旁说道:“皇爷爷,人都到太极殿了,时辰也到了。” 李渊手里拿着牌说道:“急什么,等朕打完。” 三個太监接着手里的牌瑟瑟发抖。 其中一个老太监的颤颤巍巍打出一个张二。 “嗯?!” 李渊瞪着眼,老脸一下子黑了。 老太监连忙把刚刚打出去的二又收了回来,“老奴打错牌了,太上皇见谅。” 说完又拿出一张五。 李渊的表情这才有所缓和打出一张六,低声说道:“朕出完了。” 收拾着桌案上的牌,李渊说道:“都说落子无悔,你们这些人也要做到出牌无悔,知道了吗?” 两个太监一边配笑着使劲点头。 将牌整理好之后,李渊说道:“再来!” 还来?李承乾想哭的心都有了,站在一旁焦急说道:“皇爷爷,都什么时辰了。” 李渊冷笑道:“急什么?” 打牌这个游戏很上头,如今的李渊也不发脾气,也不砸东西,也没有什么抱怨。 太上皇整日痴迷打牌,有时候打牌一天一夜都不带睡的。 众人意外的发现太上皇的脾气比以前好了很多。 太极殿内很热闹,群臣满桌。 李世民笑呵呵看着众人,只是有一个位置空着。 那是太上皇的位置。 让承乾去请了这么久还没来。 一个小太监急匆匆来报说道:“陛下,太上皇还在打牌呢,太子在一旁劝着怎么都不肯来。” 李世民长叹一口气,“也罢,让承乾回来吧。” “喏。” 在宫内的另外一边,作为后宫的女主人长孙皇后也在这里招待了各个国公大臣的女眷。 长孙皇后让人将肥皂切成切块,分发到各位女眷的手中。 她们看着手中的这一小块玉脂一般的东西很好奇。 纷纷小声议论着。 这个东西竟然还带着香味。 女人都喜欢香的东西,因此肥皂这个东西也显得很稀罕。 长孙皇后对众人说道:“这个东西叫做肥皂,是青雀做出来了,我们好不容易能够走动,本宫就想着分给你们。” 东西是稀罕东西,大家都没有见过。 带着香气的东西也是好东西。 这也显得长孙皇后大方。 长孙皇后接着说道:“此物可以用来洗浴,洗手洗脸洗澡,洗完之后留有余香。” 说话之后底下又是一片议论。 太极殿内是一群男人,立政殿前站着一群女人。 男人负责让李世民去拉拢,女人负责让长孙皇后来照拂。 明亮的月光照在整个长安城上。 张阳和李玥坐在院子里,抬头看着夜空中明亮的月光。 今天晚上不做题,也不做衣服。 两人什么都不做,安静的坐在院子里。 吃下一口豆沙馅的月饼,李玥又喝下一口酒水,小脸上都是享受。 张阳看着夜空中明亮的月亮,不论几千几万年,这月亮还是亘古不变。 夜风有些冷,张阳给李玥披上一件外衣,“喝着酒虽然身体暖和,也别着凉了。” 李玥笑着点头。 豆沙馅的月饼已经完全征服了李玥,果然古往今来女孩子对甜点都没什么太多的抵抗力。 一夜过去,魏王李泰府邸的门就被人敲响。 一直睡到上午的李泰被家中的下人叫醒。 侍从站在一旁说道:“魏王殿下快醒醒。” 李泰依旧闭着眼有些呢喃着说道:“怎么了?” 侍从开口说道:“外面有人要见魏王殿下。” 李泰翻了一个身说道:“不见。”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侍从又走入李泰的卧房说道:“魏王殿下外面又有人来了。” 李泰低声说道:“不见。” “……” 又过了一个时辰,魏王府邸门前围满了人。 侍从这一次神情慌乱地又来到李泰的卧房,“魏王殿下,不好啦。” 一次两次就算了。 怎么又来了。 十岁地李泰在床上坐起,气急败坏地说道:“三番五次,扰本王睡觉,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侍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魏王殿下,外……外面有好多人。” 李泰满脸的扫心兴,起床穿着衣服问道:“外面有很多人?” 侍从点头。 心说自己这段时间挺老实的,也没闯祸来着。 穿好衣服之后,李泰又问道:“他们来做什么?” 侍从低声说道:“是说来买肥皂。” “买肥皂?” 李泰眼神一辆,连忙洗漱好说道:“你怎么不早说。” 侍从苦着脸说道:“小人想说来着,可是殿下……” 李泰走出房门叮嘱道:“以后这种事情要早点说。” “小人明白了。” 侍从一脸的委屈,魏王殿下不会吧小人赶出去吧,想到后果侍从吸了吸鼻子,想哭。 李泰走到自家院子,拿出早就做好的一箱肥皂,这些肥皂有菊花味的,还有薄荷味的,更有牡丹花香的,还有一些说不上名字的香味。 就连李泰自己也记不得到底往这些肥皂中加过什么东西,是张阳说的大胆地放开想象力。 府邸门外就有人们的吵闹声。 看来张阳说的没错,先要有目标客户之后,生意自然而然就可以做起来。 第六十八章 长安妖风阵阵 这个张阳看起来一身本事,鬼知道他肚子里还有多少货没有吐出来。 李泰清了清嗓子说道:“把门打开让他们进来吧。” “喏!” 魏王府邸的门打开,挤在门前众人终于看到了魏王李泰,随着目光的移动,众人又看到了放在魏王李泰身边有一箱子肥皂。 顺着风甚至站在门外就能闻到肥皂的香味了。 李泰低声说道:“诸位可是来买肥皂?” 众人不住的点头。 李泰又说道;“其实现在做出来的肥皂也不多,因为肥皂的制造工艺非常复杂,本王也只是给了母后一块。” 众人的目光依旧在肥皂上。 李泰看着门口站着的这些人仿佛已经看到了一块块肥皂,他开口说道:“这样吧,本王手中的肥皂也不多,一百贯钱一块肥皂。” 听到一百贯钱一块肥皂,众人当即一阵沉默。 李泰说道:“不是很贵吧。”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不贵!”有人当今开口说道:“我家夫人说了今日说什么都要买了这个肥皂,一百贯一块也要买,我家要十块肥皂。” “好呀!”李泰喜出望外。 “我也愿意买。”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個,自然慢慢就越来越多的人接受了这个价格。 李泰欣喜地笑着,发财了,发大财了。 能够参加中秋宴会的都是什么人? 那都是朝中权贵的最顶层的一批人,他们可都是现在长安城最有钱的权贵。 李泰说道:“本王这边的肥皂不多,谁先付钱谁先得。” 说完就有人赶忙离开去取钱。 一个时辰之后,李泰身边的那一箱子肥皂已经空了。 换成的是一箱箱的钱。 等众人都离开之后,李泰眼里流着激动的泪水,“本王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 侍从来报说道:“殿下,做肥皂的秘方就要用完了。” 李泰回过神说道:“这么快就用完了?” 侍从低声说道:“本来就不多,作坊那边又做了几十块肥皂。” 李泰挠了挠头,还指着肥皂继续挣钱呢。 这些银钱还要分给张阳六成。 李泰的心情顿时又不是很美丽了,小声问向一旁的侍从,“那个秘方他们专研出来了没有。” 侍从摇头,“还没音信。” 肥皂制造看起来很复杂,但明白了其中原理之后做起来不难。 只要人手够一天做几十上百块不是问题。 但张阳的秘方一直研究不出来就是一个大问题,本王会被张阳一直拿捏在手里。 尽管心中有些挫败,但这也是不得不认的事实。 第二日一早,张阳来到驿馆,与何必分了钱之后,正要离开,就看到李泰站在房间门口。 何必匆匆告别,张阳看着李泰说道:“魏王殿下别来无恙呀?” 李泰拿出一块肥皂递给张阳,“这是我新做出来的味道。” 张阳闻了闻,“这是牡丹花的香味?” 李泰点头,“本王聪明吧,现在牡丹花香是最受欢迎的。” 爱莲说一诗中说的没错。 牡丹是最受古人喜欢的,尤其是唐代。 张阳说道:“其实魏王殿下可以在肥皂上做点雕花,这样会更吸引人一些。” 听到这话,李泰茅塞顿开,“对呀!肥皂应该各有各的样子,可以在塑性的时候用模按上印记。” 看着手中这块方方正正的肥皂,张阳低声说道:“肥皂生意如何了?” “就知道你会问这个。” 李泰朝着门外喊道:“拿进来。” 侍卫把一个包袱放在桌案上,打开包袱里面是一块块的银饼,这些银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李泰面色纠结地说道:“卖出五十六块肥皂,一百贯钱一块,本王把五多千贯钱换成了银饼,这里是你的那份。” 深吸一口气,李泰闭上眼说道:“赶紧把这些银饼收起来,本王看不得这些东西,一看就想哭。” 挣了五千贯钱,还要分给张阳一大半,太欺负人了。 张阳重新把包裹包起来,“魏王殿下辛苦,争取多挣一些,加油!” “你给的那个秘方又不够了,本王还想多做一些,但眼下卖都不够卖。” 张阳点头说道:“魏王殿下放心,明日就送来。” 说完,张阳想了一会儿说道:“魏王殿下是想做多少卖多少?” “不然呢?” 张阳琢磨着说道:“花是有时季的,过了这个时节就没有菊花了,更别说牡丹了。” “当然。” 李泰吃着伙计端上来的羊肉说道。 张阳继续说道;“魏王殿下可以抬高价格了,还可以做一些没有香味的肥皂,当然没有香味的肥皂可以卖的便宜有些。” “做没有香味的肥皂不是难事,可以要提高价格,这不太合适吧。”李泰嘴里嚼着羊肉。 “过了时节就没有花香了,物以稀为贵。” 听着张阳说着,李泰眉头紧皱,“但一百贯钱一块都已经说出口,要是抬高价格,难免被人说闲话,我可是皇子。” 李泰在乎名声,看来这个小胖子有些下不去手,大唐的权贵们可是优质的韭菜,这些韭菜不割太可惜了。 在如今消费力低下的大唐,唯一有消费能力的就是大唐的权贵了。 张阳低声说道:“魏王殿下不这么做,可以让别人这么做呀?” “你的意思是……” “说自己手上的香味肥皂卖完了,但市面上可以倒卖,找几个办事机灵又可靠的人,让他们高价转卖,这样一来事情就和魏王殿下没什么关系了。” “嘶……” 李泰倒吸一口凉气,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办法,神色狐疑的看着张阳,开口说道:“姓张的,你到底是啥玩意儿变的?” “怎么了?” “你也太坏了!坏透了,要不是伱我有买卖在身,本王现在就想和你割袍断义。” “魏王殿下过奖了。” “这不是在夸你。” 下了朝的朱雀大街上,程咬金走在回家的路上,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低声说道:“近日怎么感觉这长安城妖风阵阵。” 中秋完了之后,也没少听那些娘们说起肥皂的事情。 第六十九章 受刺激了 驿馆里,张阳接着对李泰说道:“为了肥皂的香味,魏王殿下在肥皂中放了这么多花瓣,可一旦到了冬天就没有花瓣了。” 李泰盘腿坐着,一只手的手指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神情纠结,“也就说肥皂也有时季性的?” 张阳点头,“早做准备,早做库存,留点库存到了冬天再卖,再者肥皂这个东西,只需要一块往往就可以用很久,唯一可以提高其价值最大的竞争力就是香味。” “库存?价值,?竞争力?” 听到这些,李泰神情很拧巴。 “嘶……” 倒吸一口凉气,李泰又说道:“你说得这些好艰涩难懂,你先等会再说,本王先好好将这些话过过脑子。” 现在李泰正在用自己为数不多的脑细胞理解着这些话语。 好一会儿之后,李泰拍桌说道:“本王明白了,咱们先把钱赚够,过了这个新鲜劲以后就挣不到什么钱了。” 张阳点了点头,“这么理解也没什么大问题。” 又和李泰说了说接下里的销售计划。 张阳提着包裹走出驿馆,走到热闹的朱雀大街上,从最热闹的街道中进入一个僻静的小巷。 然后在小巷中溜达了一会儿,确认没有人跟着自己之后便走回家,身上带着这么大一笔巨款呢,嗯,稳重! 回到家中,张阳急忙走入家门,关上院子的大门。 看张阳鬼鬼祟祟的模样,李玥好奇。 再看一下,隔壁的王婶和杨婶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 张阳拉着李玥走入屋中,然后把房门关上。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李玥站在一旁再看张阳着急的模样,有些紧张地说道:“大白天的,你这是要做什么?” 见张阳又仔细看了看窗外。 李玥心中的紧张越发强烈,莫非…… 确认了外面没人,张阳把一個包袱放在桌子上。 因为包袱里放的都是银饼,包袱一放下就发出了叮叮当当的银饼碰撞声。 张阳小声说道:“过来,看看包袱里是什么?” 李玥孤疑地走上前,打开包裹入眼的是一块块硕大的银饼。 这些银饼放在桌子上,垒在桌子上。 李玥张着嘴欲言又止。 张阳说道:“没想到肥皂的生意这么好做,咱们大唐的权贵出手挺大方的呀。” 李玥的小嘴已经张成o型。 她缓缓拿起一块银饼,小手还有点颤抖。 张阳小声说道:“没见过这么多银饼吧。” 李玥用力咽下一口唾沫,双眼在放光。 然后她又急忙朝着窗外看了看,和张阳一样警惕着外面生怕有人看见。 回过神之后,李玥小声说道:“哪里来这么多银饼。” 这些银饼足够小俩口什么都不做,就能吃吃喝喝一年。 张阳低声说道:“我和魏王殿下做了一笔生意,没想到生意这么火爆,往后应该还会有。” 李玥不禁皱眉,“什么样的生意可以挣这么多钱?” 兴奋过后,李玥又很快冷静了下来,日子清苦一些没关系,但一定要好好的过日子。 张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李玥听完坐了下来,目光看着眼前的银饼,“所以魏王就这么和你做生意了?他也赚钱了?” 张阳用力点头。 以前在宫里的时候,也没见李泰是一个喜欢银钱的人。 怎么能和张阳一起挣这么多钱。 张阳说道:“你放心,我赚都是大唐权贵们的钱,就当是劫富济贫了。” 李玥疑惑道:“济谁的贫?” 张阳:“我们的贫。” 李玥:“正经挣的?” 张阳:“正儿八经的。” 张阳在外面有一家店,每天还有二三十贯的收入,稳定下来之后一天也能有十几贯钱。 本以为对金钱没什么感觉的李玥,此刻看着这么多银饼,心中确实兴奋但也有紧张和忧虑。 李泰会和张阳做生意? 这件事要是被父皇知道了,怕是李泰免不了父皇的责罚。 夫妻俩坐在桌边相看无言,沉默了好一会儿,目光都看着银饼。 坐了半个时辰之后,李玥坐累了站起身舒展着她自己的腰背,然后把不动神色把这些银饼再次用包裹包好,全程面无表情。 她的两只小手吃力地拎着银饼走入房间,又防贼一般,每过一会儿她便回头看看房门。 然后她一块又一块的数着银饼,数了一遍又一遍。 张阳坐在院子里批改着她的作业,时不时听到李玥房间中传来一阵阵的笑声,怪渗人的。 以前也没见小媳妇会笑的这么渗人。 像极了一个女魔头手刃仇人之后的笑声。 “啊哈哈哈~~~” 又来了…… 张阳打了一个冷战。 掌握了力学公式的运用,加上有之前有作几何题目的基础,小媳妇对这种题目掌握的也很快。 “啊哈哈哈~~~~” 张阳:“……” 晚饭过后的深夜,院子里又响起了熟悉的铲土声,张阳从床上爬起。 月光下,小媳妇吃力地挖着坑。 她还时不时看看四周,特别警惕。 把装着银饼的包裹放入一个挖出来的坑洞中,重新将土埋好。 李玥把小铲子放回原位,拍了拍手上的泥,叉了会儿腰。 姿势非常潇洒走回她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张阳早早起床,坐在房门口洗漱。 李玥也睡醒了,她慵懒地站在阳光下用力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张阳出门又给了李泰一斤的肥皂石粉原料,顺路买了一些羊骨头和羊肉回来,萝卜也腌制的差不多了可以拿点出来当凉菜吃。 李玥和平时一样做着题目。 仿佛昨天的事情被她忘记得一干二净。 培育盆里的菠菜已经开始出芽,看来还是挺成功的。 又检查一边土壤的松度和湿度放心之后,这才接着去做饭。 羊骨头都是后腿骨,刚杀的羊还挺新鲜的。 倒水入锅中,开始熬煮。 羊骨头需要熬好些个时辰,熬到正午刚好吃。 小媳妇是长身体的时候,正需要营养补充。 将一些羊肉切碎做个小炒。 李玥做完题目的时候,已经午时了。 几道力学的应用大题,做得磕磕绊绊总算有了结果。 第七十章 补身体 张阳把骨头捞出来,用菜刀把骨头的一端劈开,这样就可以更好地吸出出骨髓。 饭菜上桌,李玥吸溜着羊骨头的骨髓,有些太腻了就吃一口腌萝卜解腻,正好搭配相宜。 羊骨头不仅有补气益血的功效,还能壮筋骨。 对小媳妇来说很合适。 秋冬季节吃最合适,吃多了也要注意防上火。 看她用力吸着骨髓的模样,小脸都憋红了。 李玥一边吃着说道:“今年的衣服估计明年就穿不下了,春夏的衣服就给王婶拿去卖了吧,多少可以换点钱。” 张阳说道:“家中财政大权你做决定。” 李玥咧嘴笑了笑。 一季做一季的衣服,因为正是处于生长发育最快的阶段。 身高蹭蹭蹭地在拔高。 今年的衣服明年就穿不了了。 中秋之后,长安城的贵妇圈中流传着一个关于肥皂的传说。 谁都想要一块肥皂,贵妇圈中买到的人很嘚瑟,没买到的人望眼欲穿。 魏王府邸。 李泰听着身边侍从的禀报,低声说道:“这么说来母后已经知道卖肥皂的事情了?” “是的。” 侍从低着头回话道:“这么大的动静,根本瞒不住,皇后昨日就什么都知道了。” 李泰苦恼地两回走了两步,又说道:“那母后知道这件事之后,是什么反应。” “据说是皇后什么都没说。” “什么都没说?” “对。” 思量半晌,李泰一跺脚说道:“不好!” 如果母后会说几句倒也罢了,可现在什么都不说,李泰莫名紧张了起来。 什么表态都没有,连个话语都没有让人来传。 母后这是等着本王自己去交待呢。 这件事说到底是利用了母后。 后果很严重。 “来人!”李泰大声喝道。 又一个侍卫急匆匆而来,“魏王殿下有什么吩咐。” 李泰说道:“赶紧去作坊把做好的肥皂都给本王拿来。” “喏!” 一個时辰之后,几十块肥皂就放在眼前。 每一种香味都拿了两块,李泰再把卖肥皂所挣的银钱全部带上。 一手提着银钱,一手提着一篮子肥皂,李泰急匆匆赶往皇宫。 小跑着来到承天门,因为跑动小胖脸上的肥肉也跟着抖动。 在承天门前喘了一会儿气,又急匆匆跑入宫内。 来到立政殿前,李泰平复着自己的呼吸,整了整自己的衣衫,走入殿内。 此刻长孙皇后正安静地写着字。 李泰行礼说道:“母后。” 长孙皇后头也没抬,低声说道:“青雀,这个时辰你应该在国子监听课,来母后这里做什么?” 李泰轻手轻脚把银钱和肥皂方在一旁的桌案上,然后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 像是已经在听候自己母后的发落了。 写完一行字,长孙皇后提起毛笔沾了一些墨水接着写着,对一旁的银钱和肥皂视若无物。 立政殿内很安静。 李泰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眼神悄悄看向自己的母后。 过了一个时辰,长孙皇后写完了一篇文章,搁下了手中的笔,目光终于落在了银钱和肥皂上。 又看向李泰的神情,长孙皇后低声说道:“站这么久累了吧。” 还没等李泰回话,长孙皇后对一旁的宫女说道:“赐座。” “儿臣不累。” “不累?”长孙皇后的语气高了几分。 “儿臣真的不累。”李泰说完一脸委屈的抿着嘴。 看着自己儿子的模样,长孙皇后说道:“这些银钱和肥皂是怎么回事?” 李泰回话道:“肥皂还有多的,儿臣就给母后送来了,那些银钱也是挣来的。” 长孙皇后又说道:“是吗?挣得还不少。” 皇后的语气中带着一些讶异,这种讶异是故意说出来的,其实皇后昨日就知道了发生的一切。 李泰又躬身说道:“儿臣不该把肥皂生意的事情瞒着母后,儿臣……” 看李泰表态还算及时,这模样认错也挺积极的。 长孙皇后说道:“肥皂母后就收下了,这银钱是你挣的,你拿回去吧。” 这不能拿,说什么都不能拿。 李泰吸了吸鼻子,又说道:“儿臣想着父皇和母后日子简朴,一直以来奉行勤俭,儿臣想着挣一点钱给父皇与母后,” 长孙皇后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这么说来做母后的还要谢谢你这个儿子?” 话语声不大,但李泰听得出其中的话外音,小脸煞白地说道:“儿臣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 语气听听起来也很轻,但表露出来的气场,让一旁的宫女都不敢大声呼吸。 终于在长孙皇后的直视下,李泰坚持不住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带着哽咽与懊悔开口道:“母后,儿臣知错了,儿臣什么都和您说。” 长孙皇后这才把自己的目光收了起来,“说吧。” 李泰将事情的前后起因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更是将张阳拱了出来,包括后续的卖肥皂方案。 将肚子里的话一股脑吐出来之后,李泰已经是浑身无力。 母后仿佛有一双看穿人心的眼神。 让李泰不敢抬头。 “好了,坐一会儿吧。” 长孙皇后的语气终于恢复了正常。 李泰如蒙大赦,接过宫女递来的小凳子,坐在了一旁。 知道了肥皂生意的起因与过程,长孙皇后扶着太阳穴思索着,玥儿的丈夫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不一会儿,李世民带着李承乾也来了。 李泰做得事情更瞒不住李世民。 李世民看着坐在小板凳上一脸委屈的李泰。 长孙皇后将事情和李世民说了一遍,看李泰认错及时,还上交了肥皂和银钱。 李世民的神情也才缓和不少,“你就不能和承乾好好学学?” “儿臣……” “肥皂生意的事情朕之后再说伱,从现在起你就留在立政治殿,将这些话给朕抄一百遍!” 说完李世民将一卷竹简丢在李泰面前。 李泰打开竹简看着上面的内容不仅皱眉:“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多像你皇兄好好学学!”李世民又突然骂道,吓得李泰一个激灵。 第七十一章 枯萎的花园 太监再次来禀报,说是吐谷浑的使者要面见陛下。 李世民带着李承乾又急匆匆离开了。 李泰心在滴血泪在流,不仅卖肥皂的钱都没了,还要被留在立政殿罚抄。 太委屈了,太难受了。 长孙皇后让人搬来了桌案,准备好了笔墨。 李泰端坐下来,咬了咬牙开始写。 长安城,如今的长安很热闹,吐谷浑的使者到了之后,吐蕃的使者也来了。 吐谷浑和吐蕃正在西域打架。 这个时候谁也不想大唐给哪一方拉偏架。 知道吐谷浑派人来了长安城,吐蕃也派人来。 吐蕃大相禄东赞带着一群吐蕃人走入长安城,在礼部官吏的接见下进入长安城的驿馆。 朝中诸多事宜和张阳没太多关系。 家中的院子里,张阳观察着菠菜的长势。 菠菜的菜苗每天都能长高一些,这是一件很喜人的事情。 过些日子就可以移栽到菜地里了。 眼下菜地的肥力是个大问题。 还需要好好养养地。 李玥正在花园里浇水,因为今年天气凉的特别快。 现在菊花的长势并不好,甚至还有一些花苗已经开始枯萎了。 她难过地看着花园。 张阳说道:“这个季节就是这样,就算是秋菊在这個时节想要长好,也很难。” 李玥撅着嘴,“你的菠菜怎么样了?” 张阳说道:“还不错,气温虽然很低,但眼下光照还是可以的,在培育一段时间就可以移栽到菜地里了。” 摸着李玥的小脑袋,张阳说道:“来年春年还可以接着种,毕竟时节不行,你看那些枯死的菊花苗多好呀。” 李玥看着他说道:“你为什么一幅这么高兴的样子。” 张阳眨了眨眼,“我很高兴吗?” 李玥伸出小手拧着张阳腰间的软肉说道:“你刚刚明明就笑了。” 张阳说道:“其实这些枯死的菊花苗也是肥地的好材料,种了这些菊花也不是一无所获,还可以给我的菜园肥地。” 李玥抿着嘴说道:“我的菊花都枯死了,不安慰我,你还要把它们做肥料。” 张阳感慨着说道:“做肥料才是它们最好的归宿。” 已经枯死的菊花自然没有必要再种着。 李玥拔起一株已经枯死的菊花,眼神看着它们,眼神中的神情犹如再看一个过世的恋人。 明明就是几株菊花,小媳妇看着这些枯黄的菊花苗,每拔起一株菊花苗,甚至还有一种生死两茫茫的悲壮感。 将已经枯死的菊花拔起来,放在菜地里,站在原地独怆然而涕下。 …… 自己辛辛苦苦种出来的菊花,还没有开花。 连花骨朵都没有看见,就成了他菜地的肥料。 为什么会有这么残酷的事情。 心好痛…… 终于小媳妇再也忍不住了,泪崩着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前两天看到银饼的时候,那天笑成什么样,今天就委屈成什么样。 这情绪大起大落也太快了。 张阳把这些枯死的菊花苗整齐的放在菜地里,不但可以增加土壤的有机质,还能改善土壤的环境,氮磷钾可都是肥地的关健元素。 再挖一些大蒜做大蒜水。 大蒜水是天然的农药,还能防治虫害。 收拾好菜地,张阳洗了手敲了敲李玥的房门,“中午想吃什么?” “没胃口!” 房间里传来了李玥的声音。 张阳出门来到集市上,屠夫正在劈着一些猪骨头,一旁还挂着狍子肉。 目光落在一些猪排骨上。 屠夫笑呵呵说道:“小伙子,要买点什么,羊肉,狍子肉?上一次的羊骨头还要不要?” 张阳说道:“这些猪排骨怎么卖?” 屠夫用一块布擦着手说道:“这些骨头没什么人要。” 这可是好东西,唐朝人对猪肉不怎么中意,猪骨头更是没人要。 张阳说道:“来块猪肝,我多出两文钱把那边的猪骨头也给我吧。” 屠夫爽快地把骨头和猪肝包起来递给张阳一共五文钱。 张阳笑着说道:“谢谢大哥。” 屠夫说道:“你常来,多给点没什么。” 屠夫做生意非常的爽快,他这边的肉很都新鲜。 算是老顾客了。 当阳光照在整个东市上,天气也不这么冷了。 张阳又买了一些菜干回家做汤。 到家的时候,李玥还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把猪排骨和猪肝洗了开始做饭。 炒着猪排骨,香味便开始传了出来。 一盆红烧排骨,一炒猪肝,一碗干菜汤。 菜端在桌上,张阳端着饭碗吃着饭。 李玥的房门悄悄打开,她探头看了一眼。 张阳正津津有味吃着饭。 抿着小嘴从房间里走出来,李玥一路走在饭桌边。 张阳说道:“饿了?” 李玥默不作声的点头。 张阳说道:“自己去拿筷子和碗,自己盛饭。” “嗯!”李玥恢复了精神,大快朵颐地吃着。 虽然现在经济好了一些,也可以顿顿有肉吃。 也愿意给李玥吃点好吃的。 也有些担心这个小丫头会不会吃成一个胖妞。 吃着猪排骨,李玥说道:“我决定了。” “决定什么了?” “我决定把花园暂时交给伱,让你种菜。” “你能大彻大悟真是太好了,拿酒。” 可以喝酒这种事情对李玥很有干劲。 之前悲伤的情绪一扫而空,她提着一壶酒水而来,很自觉地给张阳也倒上一碗。 小媳妇的酒量深不可测。 喝酒也要适量。 小喝半碗便赶紧打住。 张阳对她说道:“酒虽好但也不要贪杯。” 李玥又喝下一口,小脸红彤彤的。 这要是吃成了一个小胖子,整日喝酒,双脸连红彤彤的,再挥着大砍刀,那媳妇不得跟个张飞似的。 眼下李玥似乎有点好酒。 偶尔喝点酒水也能活血。 只要不是每天喝多就行了。 以后要少喝。 一顿饭吃完,夫妻俩舒坦地长出一口气。 “菠菜好吃吗?” 李玥把身体的重量完全放在椅子上,四肢随意瘫着。 张阳皱眉看着她,“你上一次不是问过了吗?” 一盆红烧排骨已经吃完,猪肝只剩下了寥寥碎咸菜。 干菜汤还剩下一口。 第七十二章 今年的第一场雪 李玥低声说道:“一定会好吃的,我可连花园都不要了,它要是不好吃,我就……” 话语顿了顿,李玥欲言又止。 很好,看来秋菊花的悲伤已经转为对菠菜的期待了,只不过这个期待要是不满足很有可能会造成一些不太好的后果 再怎么说也是牺牲了一个花园。 饭后,夫妻俩人收拾完花园,把土都刨了一遍。 午后的阳光很舒服。 李玥躺在躺椅上睡着午觉。 家里还有一些羊肉,饭菜李玥吃得最多。 倒置自己吃的有些不过。 正好家里还有些剩下的羊肉,放久了就坏了,不如烤着羊肉串吃。 串好羊肉,张阳从土灶中拨出一些还烧着的木炭。 在院子里用炭火炙靠着。 还在睡梦中的李玥用力闻了闻。 她缓缓睁开眼,吃力地从躺椅上支起身子,“我好想梦见羊肉串了。” 再定睛一看,张阳手里手里不就是吗?李玥惊喜地说道:“呀,羊肉串!” 很快就被李玥夺走了一串。 一边吃着羊肉串,李玥的小嘴上都是油她开口说道:“你和魏王的生意如何了?怎么今天没有送钱过来。” 一口羊肉差点卡在喉咙口,张阳咳嗽了两声说道:“不是所有的生意都和开店一样,每天都可以拿钱。” “噢。” 李玥点头。 小媳妇在理科方面确实有天赋,酒量也很好,但她对生意不怎么感冒,对她来说生意就数钱,就是有肉吃。 张阳说道:“其实我有点后悔和魏王这个小胖子做生意。” “挣得这么多还后悔?” 王婶看到李玥和张阳坐在一起吃着羊肉,还低声说着话。 小俩口窃窃私语的样子,王婶多看了一会儿,脸上带着姨母笑。 张阳叹息说道:“你说本来一個看起来天真无邪又正是纯真的年纪,怎么在魏王这个小胖子这里这么多的心眼。” 李玥嘴里咬着羊肉,“有吗?” 张阳回忆着说道:“看到那个小胖子阴险的笑容,就想揍他一顿,你说这陛下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东西。” “……” 气氛安静了一会儿,李玥默不作声地吃着羊肉。 东宫,李承乾也知道了李泰发生了什么。 侍从把肥皂放在桌子上说道:“这个就是肥皂,魏王殿下的生意是卖这个东西。” 李承乾观察着肥皂,“就这个东西,值一百贯一块?” 侍从点头,“是这样的。” 李承乾摇头说道:“青雀应该和孤一样好好读书,他怎么能为了银钱就做起买卖了。” 立政殿。 李泰跪在李世民的面前。 李世民检查着他抄写完的句子。 李泰低声说道:“儿臣知道错了。” 李世民低声说道:“肥皂的生意朕清楚了,那个张阳拿了六成利?” 用力点头,李泰说道:“为此他还立了字据。” 肥皂确实是一个很赚钱的生意。 李世民自然可以看到其中的价值。 只是其中六成利益都在张阳手里。 李世民说道:“为什么要给张阳六成?” “因为他手里有一个秘方,没有那个秘方,儿臣也做不出肥皂,一旦他不给秘方,生意也就做不下去了,这个秘方儿臣也让人去做,但一直想不明白那东西是什么。” 不仅仅立了字据,而且还掌握着秘方。 这个张阳做事倒是很稳重。 如此便可以拿捏住李泰。 李世民倒有点欣赏张阳了。 见已经吃亏了,李世民也不好强夺人家的生意。 李君羡走入殿中躬身说道:“吐蕃的大相禄东赞求见。” 这个吐蕃人几次三番求见,李世民厌烦地说道:“就说朕今日没空见他。” 李世民又一次拒绝了吐蕃人的求见。 现在正是吐谷浑和吐蕃交战的时候,大唐的态度很重要。 而现在李世民对两方都没有任何的表态。 也没有说要帮谁。 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李泰,李世民深吸一口气低声说道:“肥皂的生意可以继续做下去。” 李泰疑惑地抬头看着自己的父皇。 这种话从父皇嘴里说出来很奇怪。 正常来说应该是不让自己在碰这个生意。 甚至都已经做好了怎么和张阳解释。 现在很错愕,非常得错愕。 父皇怎么了? 李世民的话语再次传来。 “但朕会派人盯着生意,所有肥皂的利润都归你母后,你觉得如何?” “儿臣……明白了。” “从今以后这生意就是你母后的,至于张阳那边一切照旧,伱也可以想着怎么卖出去。” “……” 看着李泰,李世民说道:“你苦着脸做什么?” 李泰行礼道:“儿臣一定照办。” 李世民这才点头,“想来你反省够了,去国子监听课吧。” “儿臣告退。” 走出立政殿,李泰恍如一具行尸,没了,什么都没了。 以后不仅没钱了,还要帮着母后和张阳卖肥皂。 命好苦,这个皇子不想干了。 回到府邸之后,李泰双目无神坐着。 一旁的侍从紧张地说道:“魏王殿下你怎么了?” 李泰:“……” “魏王殿下你不要吓我们。” 李泰缓缓开口说道:“肥皂生意照旧,父皇会派人来盯着作坊。” 侍从稍稍点头,再看了看李泰的神色。 这魏王是受什么刺激了。 一口酒水入喉,感受着酒水流过五脏六腑。 李泰突然暴怒而起,疯狂地打砸着眼前的东西。 好一会儿之后,李泰累了,他坐在地上哭笑不得。 门外的侍从摇头叹息,“这魏王殿下莫非是疯了?” 秋日过的很快。 几天之后长安就下起了雪。 李玥坐在屋门口,光是什么都不做看着雪就可以看一整天。 措不及防地降温,让张阳也有些头疼。 也不知道会不会冻坏种在地里的菠菜。 再等半来个月,菠菜就可以吃了。 大雪落下,整个长安城仿佛都安静了许多。 很快地上就积起了薄薄地一层雪。 穿着新做出来的衣服,李玥的小脸冻得通红。 过完了今年李玥就十五岁了。 张阳思量着说道:“做点奶油,这个季节可以做冰淇淋吃。” 说完张阳又有些后悔了,这个季节吃冰淇淋冻牙。 抬起头,张阳又看见了李玥充满期待的眼神。 第七十三章 肥皂生意的命门 李世民站在立政殿中,此刻正在换着衣服,心情前所未有地好。 这个好心情是建立在李泰的悲伤之上。 一车车的银钱送入宫中。 李世民再也不怕宫中手头紧了。 就连宫中的嫔妃们看李世民都是崇拜。 毕竟李世民终于不是个穷皇帝了。 从太上皇的武德到如今的贞观,留下来的那些底子都已经花得差不多了。 要不是这笔生意,李世民都不知道该怎么给宫里的人发方月钱。 皇子不能做生意,不过如今生意是皇后代管,自然没人会多说什么。 除了魏征那个老家伙弹劾几句,“还说抢儿子的生意,陛下还要脸不?” 青雀年纪小管不好生意,让皇后代为主持也是情理之中。 不仅免除了皇子行商的事情,还能体现皇后的教子有方。 一边换着衣服,李世民说道:“青雀的肥皂生意这两日如何了?” 长孙皇后看着账目说道:“不得不说青雀现在卖肥皂手段非常地高明,暗中提高价格,让人在外面倒卖的方式虽然不是君子所为,不过确实挣很多钱,如今工坊加紧生产,已经入账有六千贯了。” 六千贯? 再少也能缓解现在朝中在用度方面做捉襟见肘的局面。 自登基以来,李世民发现朝中太缺钱了。 长孙皇后低声说道:“听闻最近青雀的情绪不是太好,陛下这么横刀夺了自己的儿子生意这件事妾身总觉得不太合适。” 李世民说道:“有什么不合适的,青雀年纪这么小,要这么多钱做什么?再者说了皇子做生意成何体统。” 长孙皇后无奈笑了笑,还说儿子?心说你不是看到钱也挺高兴的。 不过这笔生意确实可以解决宫里钱不够的情况。 李泰这個生意看着是胡闹,又何尝不是一个功劳? 现如今肥皂这个东西,长孙皇后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李世民换好了衣服转过身说道:“朕穿这身衣裳去见他怎么样?” 长孙皇后抬眼稍稍一看就说道:“太过花哨了。” 李世民说道:“嗯,说来也是,应该朴素一些,他还不知道朕的身份。” 自从上一次见过张阳,此人言语怠慢,但看得出他是一个有见地的人。 如果他能为朕所用,这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长孙皇后又说道:“不过肥皂的关键秘方一直都在张阳的手中,如果这些秘方用完了还不是要把银钱乖乖交给张阳,以后才能接着做肥皂。” 这是肥皂生意的名门。 长孙皇后也让人试过不在肥皂中加秘方。 但是那样做出来的肥皂不仅去污不行,而且还会惹得一手是油。 收拾了一番,李世民说道:“现在如何?” 长孙皇后点头说道:“现在看起来好多了。” 李世民迈步走出立政殿,步步生风…… 雪后的长安城从高处城楼往远处看去,所有建筑上都是雪白的一片。 大雪刚停,张阳和一个突厥人讨价还价着。 突厥商贩手中有两头羊,是两头母羊正是奶水充足的时候。 张阳说道:“两百文钱不能再多,你爱卖不卖,我找别家。” “行吧行吧。” 这个突厥商贩点头收了钱便把这只羊交给了张阳。 羊确实长得不错。 拿出手中的水囊,张阳开始挤奶,羊奶是为了做冰淇淋提供奶油用,到时候这两只羊可以养在店里。 一边安抚着两只叫唤不停的羊,张阳耐心挤着羊奶。 李世民带着李君羡走来说道:“在做什么呢?” 张阳正挤着奶又见到了这个老黑脸。 见张阳不回话,李世民说道:“你是在挤羊奶吗?” 张阳稍稍点头,“不然你以为我在干嘛?” 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怠慢。 想到如今肥皂生意,李世民心情还是很愉快,肥皂的利润很多,宫中也有了余钱。 李世民心中更奇怪,为什么以前没觉得这个便宜女婿有这等本领。 现在张阳并不知道肥皂生意已经落入的皇后手中。 朝中有了一份额外的进项,李世民最近走路都是带风的。 李世民问道:“这羊奶要做什么,是要做什么买卖吗?” 张阳皱了皱眉头,心说你问题怎么这么多? 咱俩只是才见过两次,还没熟到什么事情都要和你说的地步。 李世民不依不饶又问道:“最近吐蕃的使者也来了长安,伱知道不知道呀。” 张阳挤了两个水囊的羊奶,用来做冰淇淋应该够了。 安抚着这两头羊,张阳说道:“最近的羊挺便宜的。” 李世民脸上带着笑容,“突厥战败之后,他们进献了三千头羊,长安城的羊肉价格自然就便宜了。” 张阳斟酌着说道:“也不知道最近的米面价格如何了?” 一阵冷风吹过,张阳紧了紧自己的衣衫。 李玥做的衣服挺合身的,尤其是衣领还加了绒毛,就是保暖还差点。 张阳提溜着牵着两头羊的绳子。 李世民目光看向远处说道:“你看看多好的风景,你对吐蕃人来长安有什么看法吗?” 张阳依旧不说话,时不时看看扒开羊的嘴巴,看看羊的牙齿磨损情况。 惹得两头羊不停叫唤。 李世民接着说道:“这几日不见,最近过得怎么样?” 张阳:“……” 李世民的话语又在继续。 “天气这么冷,家里呢?会冻着吗?” “……” “喜欢羊肉?我可以给你很多羊肉。” …… 说了一大堆,张阳还在观察着两头羊,这小子还看得挺细心的。 终于李世民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你听不到说话吗?” 张阳又看了看羊的羊蹄子,这两头羊的年龄应该不大,就是羊毛有些日子没有剃了,如今是冬季倒是不用剃羊毛,其中一头似乎还怀着。 李世民愣在原地。 现在张阳牵着两头羊走了,越走越快。 又是一阵冷风吹过,李世民目光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直到走远。 李世民说道:“他莫非是聋了?” 说完李世民又黑下了老脸,此刻张阳竟然和一个路人交谈了几句。 李君羡说道:“陛下,这人竟如此怠慢,需要末将把他抓回来吗?” 第七十四章 被窝 李世民一声叹息,在冷空气中化成一团白雾,“罢了,回宫吧。” “喏。” 张阳牵着两头羊来到店里。 今日店里倒是清净,因为雪天的关系,不少人不愿意出门。 何必和丁溜正在店里聊着天。 现在店后院还放着一匹马,如今大家都挣了一些钱,买一匹马儿也可以更方便办事。 丁溜看到两只羊说道:“好肥的羊。” 说完何必就拿出了自己的刀。 “慢着!”张阳把两只羊护在身后说道:“先养着!” 何必放下手中的刀。 丁溜把两头羊牵入后院。 三人坐下,这一年来总算是挣了一点钱。 酒水上桌,丁溜先喝了一口说道:“当初总算是没看错小张兄弟。” 张阳笑了笑,“你现在也挣到钱了,怎么不去找个媳妇?” 何必饶有兴致地看着张阳说道:“你呢?” 张阳笑呵呵说道:“我已经有媳妇了。” 酒过三巡,几番交谈,大家一起合伙做生意这么久,到现在竟然对彼此的家里情况都还不了解。 就丁溜喝得最多。 张阳对他说道:“你说说你,你喝这么多也喝不出爱情。” 丁溜抱着酒坛子趴在桌子上,“明日我就去寻找爱情,找个婆娘先把她肚子整大了,给我丁家有个后。” 见时辰差不多了,张阳走到店外。 又是一阵冷风吹过,抬头看了看天,这天气怕是又要下雪。 一路往长安城走去。 张阳一路走着思量着冰淇淋的做法。 又见到有人在查问鲁智深的事情。 还真是不找到不罢休了? 张阳走入城中朝着家里走去。 木板写满了公式。 李玥做了一下午的题,此刻小手冻得通红。 张阳把羊奶倒出来,洗了洗水囊。 再用家中的做衣服的边角料做了一個袋子。 在水囊中倒入滚烫的开水,盖上木塞。 将装了热水的水囊放入袋中,张阳递给李玥说道:“可以暖手用。” 李玥接过水囊,把冻得通红的小手放在袋中,感受着还有些烫手的水囊,便舒服多了。 “你好聪明呀,伱怎么想到的。” 李玥双手抱着水囊说道。 张阳说道:“这不是很简单的事吗?” 李玥瞧着张阳碗里的东西,仔细闻了闻,“咦,羊奶?” 张阳鼓捣着奶油,不停地在一个碗中捣着,在这个工具落后的年代,只能用筷子不停地搅和。 “这是做冰淇淋用的。” 说完张阳又往碗中放了一些蔗糖。 大唐的糖是真的金贵。 贵到用一些都让人心疼。 要是有点黄油就更好了。 菠菜的长势一天比一天好。 现在家里有钱了,不过平日里基本上不怎么花钱。 李玥对金钱的需求也不大。 她平时也不出门,顶多让王婶买一些布料。 如今李玥是个小富婆。 她的消费能力却一如既往。 家里有钱了,却有种一生清贫,怎敢入繁华的感觉。 晚上的长安城又下起了冻雨。 夫妻俩吃着火锅。 还显嫩的菠菜放入火锅中煮一煮就能吃。 李玥一口又一口吃着菠菜,吃得有些悲壮,似乎是为了她的花园。 果然女人都是记仇的。 张阳若所思的点头。 李玥又夹起一些菠菜放入锅中,“这个菠菜真的好吃。” 张阳吃着羊肉扒拉着饭说道:“多吃点,好歹牺牲了你一个花园种出来的,菜地里还有呢。” 吃了晚饭,夫妻俩坐在一起,一人一个脚盆热水泡着脚。 张阳耐心地给李玥批阅着作业。 李玥安静地看着书。 温暖的屋内,窗外下着冰冷的冻雨。 张阳低声说道:“力学的运算掌握了?” 李玥低头看着书说道:“我也不知道掌握了没有,倒是感觉做题没有以前这么慢了,知道了条件和公式之后,做起来还是挺简单的。” 简单? 这可是初中的物理题目呀。 她竟然觉得简单。 恐怖如斯。 简直匪夷所思。 李玥说道:“物体受到的阻力与受力面积相关,减少受力面积就可以减少阻力。” 她不动声色地说道。 手中是李玥做过的题目,题目中的那些单位符号也用得很熟练。 进步神速呀。 张阳说道:“最近有点命犯小人,总觉得自己被什么人盯上了。” 李玥狐疑说道:“你不会是闯什么祸了吧?” “我最近过的挺低调的,就连肥皂生意我都没有露面,只是有个老黑脸今日又来找我,这人说两句就黑脸,我都不乐意和他说话。” 李玥洗了脚,把自己白里通红的脚擦干净。 然后她便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夜里,外面的风声很大。 张阳躺在床上,听到李玥的房门开了。 随后自己的房门也开了。 就看到了李玥冻得哆哆嗦嗦地走入房间,关上门。 没等拒绝,她就迅速钻入了被窝之中。 李玥抱着张阳的手臂说道:“现在暖和多了。” 感受到李玥的手脚冰凉。 手脚会冰凉也是贫血的症状。 贫血的孩子在寒冬也是挺难熬的,本身气血就不足,再加上冬日里血液流通不畅,这会进一步加剧病情。 拨开她的头发,李玥从被子里抬起小脸。 夫妻俩对视着,她的嘴唇还有些泛白。 李玥蜷缩在被子里说道:“在你这里暖和,就睡这里了。” 没有了之前的打颤,她的呼吸都平稳了许多。 渐渐地她也睡着了,张阳甚至可以感受到她的呼吸和胸口传来的平稳心跳。 张阳失眠了…… 一夜过去,李玥睡得很踏实。 张阳不踏实,一夜无眠。 她像一只猫慵懒地伸着懒腰。 在温暖的被窝中温存了一会儿。 “该去上街买菜了,今天家里没菜了。” 张阳有气无力地说道。 “嗯。”李玥低头答应了一声。 起床穿好衣服,张阳打开门呼吸着清新的空气。 战胜心魔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斩断杂念,张阳深吸一口气,然后长出一口气,再用冷水洗一把脸,彻底地精神了。 因为昨日的冻雨,家门口的水洼结了一些冰。 而且放在饭桌上的两碗冰淇淋也已经凝固好,冰淇淋中还有一些葡萄干做果粒。 第七十五章 再次觐见 拿起勺子挖了一口,张阳仔细尝着这个冰淇淋不是很甜,口感也粗了一些。 李玥也起床了,她走出房间目光落在饭桌上的两碗冰淇淋。 因为没有黄油,口感做不到更好。 刚刚睡眼惺忪的李玥,眼神里很快来了精神,“这个能吃了吗?” 张阳点头,“尝尝看?” 李玥挖起一勺细细品尝着,“好像也不是很好吃的样子。” 张阳说道:“我也这么觉得。” 李玥又说道:“还不如红烧肉呢。” 说完她就对这碗冰淇淋没什么兴趣了。 张阳洗漱完,看到一碗冰淇淋已经吃完了。 “你不是说不好吃吗?” “那你是废了一下午的时间做的,不能浪费了。” 又吃了早饭,张阳便在墙上的木板上写着题目,题目是算物体移动的时速与距离。 一边写着,张阳就感觉自己来了动静。 这就是大清早吃冰淇淋的后果,看来以后不能这么吃。 张阳急匆匆进了茅房。 家里是抽水马桶,茅厕的上方就放着一个水箱,用完之后再往水箱里放上水就好了。 同样是早晨吃了冰淇淋的李玥。 她倒是一点事情都没有。 难不成是她的肠胃比自己好? 张阳和往常一样来到驿馆和何必分钱。 何必低声说道:“昨日,丁溜去寻找爱情了吗?” 张阳数着钱问道:“找到了吗?” 何必无奈摇头,“他被人从平康坊打出来了。” “嘶……” 倒吸一口凉气,张阳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何必惆怅着看着窗外,“昨晚他去了平康坊,他找到了一個姑娘,他以为找到了真爱,然后和那个姑娘一顿谈天说地。” 张阳点头。 “然后喝了酒,进了房间之后,丁溜真情所动,谁知那姑娘想让他先付钱。” 张阳的眉头紧皱。 “丁溜说他是来谈爱情的,他怎么能付钱呢?之后就被打出去了,差点没送去官府。” 能去那种地方谈爱情?这个丁溜的神经是有多大条。 那是用来谈爱情的地方吗? 张阳好奇道:“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何必长叹一口气,“现在还躺着呢,被揍得不轻,小丁这人没什么智慧。” 张阳拍了拍他的肩膀,“何必大哥好好照顾他。” “你放心。” “这是火锅的图纸,和火锅的吃法,你们可以试试。” 张阳把一张图纸递给他。 “利润照旧。” “可以。” 说着话两人走出驿馆。 最近驿馆有不少的外邦人,尤其是吐蕃人和吐谷浑人,闹哄哄的。 两人都不想在这里久留。 店里的生意最近越来越惨淡,到手利润只有六贯钱。 反正总算是回本了。 大唐不像后世,这天寒地冻的日子,古人也不愿意出远门特意去一个地方吃饭。 冻都要冻个半死,除了必要出去干活,谁有这个闲心出来吃饭。 也不会知道火锅这个东西能不能吸引点生意。 到了冬天了,最近越来越多的外邦人来到长安城。 有的各国使者到了长安城是来准备新年朝贡的。 也有来长安城做买卖的。 当然可能也有边关小国的人来长安城见世面的。 街道上也可以见到有中原人指着西域人骂脏话。 近日,李泰不论做什么兴致都不高,每天都去国子监上课,整个人就像是一个行尸走肉一般。 倒是不少文武大臣对李承乾连连好评。 李承乾这些日子刻苦了很多,很多政事都还帮着参与。 尤其是那些话,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简直成了全长安城年轻人的榜样。 长安城诸多权贵国公大臣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李世民在甘露殿中看着眼前的这张纸,不由得面色凝重,“这张纸不是从长安城外那几家送来的?” 虞世南说道:“陛下,臣写了大半辈子的字,用过的纸也很多。” 说来虞世南也是当今的书法大家。 他写了这么多年字,一个擅长写字的人也是最了解纸张的。 若是别人说的,李世民倒不以为然。 既然虞世南有把握这么说,李世民的神情也凝重起来。 中原的多少纸张生意都被那几家给垄断了。 就连皇家用一点纸张都要去买。 纸张比竹简好用。 大唐也有读书人用纸,那都是有钱人家才用纸张。 就连宫中的书籍也都是纸张和竹简参半。 书籍是读书人传播学识的重要工具。 可这也成了一些大族控制读书人的工具。 李世民心中也多想大唐能够有廉价的纸张,廉价的书籍。 放下手中这张黄色的纸张,李世民面色凝重“既然这种纸不是出自那几家,那是出自谁人之手。” 虞世南回话道:“去查问过,老夫的人跟丢了,” 看了看李世民的神色,虞世南接着说:“这种纸张坚韧,而且厚实,比以往的纸张要好不少。” 李世民的目光落在纸上,“朕会让人去查的,只要这种纸再次出现在长安,朕的人一定会找到他。” 虞世南行礼说道:“臣就先告辞了。” 等虞世南走了,李世民看着眼前的纸张,心中说不清是激动,还是忐忑。 这样的人必须要握在手中。 这是一个打破纸张垄断的好机会。 李君羡回话道:“陛下,吐谷浑的使者和吐蕃的大相又来了,说是要见陛下。” 李世民沉下来脸色,“朕没空见他们,告诉他们吐谷浑的和吐蕃的事情中书省已经在商议了,有了结果之后会告诉他们。” “喏!” 李君羡心中明白,吐谷浑和吐蕃的事情中书省早就已经议论过了。 而现在中书省可没有在商量他们的事情。 走到承天门,李君羡对两国的使者说道:“陛下今日没有时间见你们,中书省已经在商议你们的事情了,有结果了会告知伱们了。” 这个吐谷浑使者用西域话嘀咕了几句。 李君羡解释道:“陛下每日要处理很多国事。” 程咬金走向承天门说道:“来大唐觐见我们陛下,让你们等着还不愿意了?不愿意你们回去接着打呀?死皮赖脸的在长安城,算什么货色。” 一边说着话,程咬金进了承天门。 两个使者站在原地一阵无言。 第七十六章 他来屯粮,他买刀 李君羡向程咬金行礼说道:“见过程大将军。” “嗯。” 程咬金应了一声说道:“陛下召见某。” 李君羡说道:“陛下已经在甘露殿等着了,将军请吧。” 程咬金又看了一眼吐蕃使者和吐谷浑使者,便走入承天门。 留下两人面面相觑,又在门前站了好一会儿他们这才转身离开。 一个时辰之后,程咬金才从宫门里走出来。 看程咬金的神色似乎和陛下谈得并不愉快。 一路走在朱雀大街,程咬金看到自己的儿子程处默正坐在家门口。 程处默抬头看着程咬金。 程咬金冷哼一声,抬起一脚把程处默踹到一边。 然后大摇大摆走入家门,还顺便吐了口唾沫,进了家门。 这一幕看着路过的行人纷纷咋舌。 程处默倒在地上好像还没回过神来,此刻很懵。 路人也看傻眼了。 都说程咬金他家门风彪悍,没想到教子方式也这么粗野。 本来程处默就不太灵醒,这么踹还不把孩子踹傻了,街坊邻居也纷纷向程处默投去同情的眼神。 心说投胎别投程家。 李世民刚刚见完程咬金,看着边关的奏报。 奏报上说的是如今吐谷浑和吐蕃的战况。 松赞干部带着两万吐蕃人就快要打入吐谷浑的腹地了。 没想到这个吐谷浑这么不禁打。 想起张阳当初说过,以后的松赞干布会成为一个让大唐很头疼的存在。 李世民放下手中的书卷,问向李君羡,“张阳这些日子在做什么?” 李君羡说道:“今日,他刚刚出城。” 李世民稍稍点头,站起身换着衣服。 这些日子袁天罡还在研究鸡蛋。 同样在钦天监的李淳风心中很担忧。 看着一只熟鸡蛋进入了壶中,袁天罡的神色很怪异。 好好的一個人眼看是要疯了。 不把这个搞明白,怕是袁天罡的道心都乱了。 怎么劝都没用,整日都在做这个熟鸡蛋的实验。 最近的宫里的太监和侍卫,但凡路过钦天监都是绕得远远的。 生怕袁天罡突然发疯。 “呵呵呵呵……” 袁天罡看着熟鸡蛋又发出了渗人的笑声。 李淳风无奈摇头。 张阳在城外挖着雪,这长安城的雪下得不上不下的,家里的雪就薄薄一层,都堆不起雪人。 冬天要是不堆个雪人,这冬天过得就挺没劲的。 李世民带着李君羡在城外走着。 雪停了之后,外面很冷。 一阵阵冷风吹过,让人不禁打摆子。 李君羡低声说道:“张阳就在前面。” 见到张阳正在城外挖着雪,李世民上前好奇问道:“你挖雪做什么?” 张阳回头看到李世民,心中好奇,这个老黑脸怎么又来了。 李世民又说道:“前些日子看你买了两头羊,你很喜欢吃羊肉吗?” 张阳把铲起来的雪放在推车上,“还行吧。” 李世民给了李君羡一个眼神。 李君羡转身离开。 很快就带了两只杀好的羊。 羊不是很大,应该也是几个月大的小羊。 羊还冒着热气,应该是刚杀的。 李世民脸上带着笑意说道:“给你两只羊。” 张阳瞅着羊,又看了看对方的神情,“你这是不卖菜了,改做羊肉批发了?” 听闻这话,李世民反倒笑了笑。 张阳说道:“我也不能白拿你的东西,这里还有些留下来的茶叶,就先送伱了,我这还有一副手套也送你了。” 茶叶的妙用李世民自然没用。 朝中研制了这么久都做不好的茶叶,没想到这小子手里还有。 拿过茶叶,李世民细细闻了闻,就是这个味道,久违了。 还有这个手套,看起来做工粗糙。 但戴在手上也很温暖。 感受着手套的温暖,看来之后也不用担心写字的时间太久,导致手冻得关节疼。 李世民的心中越发欣赏这个张阳。 张阳把两只杀好的小羊放在推车的雪堆上。 看他又勤快地铲着雪,李世民低声说道:“如今吐谷浑和吐蕃的使者都来的长安,你觉得朝中应该帮哪一边?” 两国的使者来长安已经有些日子。 这些日子来长安的外国使者越来越多。 都说大唐万国来朝。 但眼下看起来也没有这么多。 如今的大唐还没到真正的万国来朝的地步。 张阳皱眉,“有件事我想不明白。” “什么事情想不明白?” 因为费力地铲着雪,张阳的双手通红,倒是感觉不到寒冷。 张阳歇了会儿腰,“你说人家在关外打仗打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去插手呢?” “你的意思是……” 李世民想到了什么,但又不太确定。 张阳说道:“我觉得让他们好好打着,我觉得打仗这种事情多吓人啊,为啥一定要出兵帮他们呢?那可是都要人命的。” “嘶……” 李世民倒吸一口凉气,“但当今陛下是天可汗,总不能不表态。” 如今天下初定,对李世民来说与民生息是最好的,能不出兵就不出兵。 张阳这话仔细一想倒也没啥问题。 可要是哪方都不帮,这不是君子所为呀。 张阳低声说道:“以前我听过一个故事,有个家伙知道战争要来了,他就开始屯粮,而他的邻居攒钱买了一把刀,从此他就成了邻居的粮仓。” 说完之后张阳便推着一车的雪和两只小羊离开了。 李世民还站在原地想着张阳的这个小故事。 屯粮和买刀? 屯粮的人成了买刀的人的粮仓。 又想了一会儿李世民往回路走去。 回到宫中之后,李世民召见了房玄龄和秦琼,长孙无忌。 谁也不知道当今陛下和他们说了什么。 只是这次召见之后,朝中对吐谷浑战事的事情都闭口不谈。 朝臣们在战略上保持了高度统一。 这让吐蕃的大相禄东赞与吐谷浑的使者,越加摸不着头脑。 长安城的东市街角。 张阳把雪运到家中。 夫妻俩人开始堆雪人。 相比张阳堆雪人时候的大开大合。 李玥则是更加细心一些,小脸冻得通红。 小半个时辰之后两个雪人就立在院子里。 石头作雪人的眼睛,树枝用来作雪人的双臂和鼻子。 第七十七章 活过冬天 堆好了雪人,夫妻俩坐在家里吃着火锅。 新鲜的羊肉下锅,李玥又夹了一些菠菜放入火锅中。 羊肉配着菠菜,已经彻底征服了她的胃。 不过看小媳妇的神情似乎兴致不高,张阳说道:“今天有个人莫名其妙送了我两只小羊。” 李玥好奇说道:“还有这种好事?” 张阳点头说道:“我也不好意思白拿人家的,就把茶叶和手套送给他了。” 李玥狐疑道:“这长安城最近是怎么了?” “是呀,真是太热情了。” 温暖的家中,夫妻俩吃着火锅。 夜里又下起了雪。 一大一小两个雪人在风雪中站在一起。 饭后,张阳批改着李玥的作业。 小媳妇似乎有什么心事。 李玥看着窗外的雪景说道:“明年我就十五岁了。” 张阳点着头,“怎么了?” 李玥目光看向院子里,两个雪人立在风雪中,笑着说道:“没什么。” 虽然她这么说着,张阳想着在唐代,女子十五岁就算是成年了。 张阳想到李玥说过,她先天气血不足,有朝中的太医署的御医说过她活不到成年。 也就是说活不过今年。 以前不觉得,眼下过了这個冬季就是来年开春。 在李玥的心里,她见不到明年的春天? 张阳低声说道:“我觉得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很好,不用太过担心。” 李玥低声说道:“我也觉得自己能活到明年的春天。” 张阳安慰道:“御医说的不一定都对。” 这一年以来李玥已经停止服药了。 停药之后她的气色开始变好。 加之这一年以来长期地补血。 再加上现在的李玥,正处于成长发育的关键时期,贫血的症状也会随着发育越来越轻。 甚至慢慢开始痊愈。 先天的贫血也能通过后天的补充营养慢慢好转。 如果长期喝那些不知名的草药。 说不定真的活不到成年。 人体代谢是需要一个过程的,有些东西人体需要代谢很久才能代谢出去。 长期服用草药,那些草药难以代谢的东西都会被积累在体内。 一直喝就会越来越多,这也是以前李玥身体虚弱的一个原因。 张阳想到以前的李玥那消瘦又面无血色的样子。 现如今李玥看起来好多了,也不像以前那么消瘦。 脸上多少有了血色。 夜里,张阳睡在床上,听到自己的房门被打开。 李玥又钻进了被窝。 张阳看她哆嗦着,冻得嘴唇发白。 夫妻俩依偎在一起,李玥埋着头一言不发地。 双手环抱着后背。 李玥抱地很用力。 她想见到明年的春天。 她想活到成年。 好一会儿之后,她的呼吸这才平稳许多。 一夜过去。 李玥缩在温暖的被窝里。 这个季节,关中的夜里也很冷。 张阳起床穿好衣服,打开房门。 阳光照在院子里。 深吸一口清晨的新鲜空气。 昨夜的这场雪很大,院子里都积了厚厚一层雪。 如果不是屋顶有重新修过,说不定这场大雪要压塌屋顶了。 李玥裹着被褥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阳光,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肯起床穿衣服。 洗漱好之后,张阳做好了粥。 捧着一碗粥,李玥一口一口地喝着,她的目光看着张阳正在铲着院子里的积雪。 如今夫妻俩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 现在顿顿都可以有肉吃。 穿衣服也不用斤斤计较。 就连房子也重新修了一遍。 想起以前的苦日子,李玥脸上带着笑容。 张阳和其他的男孩子不一样。 别的男孩子在这个年纪或许就想着出风头,或者比较纨绔一些。 张阳身上没有同龄人的那种跳脱,反而更多地有一种沉重。 看着张阳,就能感觉到他是一个非常靠得住的人。 清理完院子里的积雪,李玥坐在院子里嗮着太阳。 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很舒服,李玥惬意地眯起了眼。 坐了一会儿,李玥拿出梳子说道:“帮我梳个头。” 李玥坐在摇椅上,张阳坐在她身后安静地给她梳着头。 头发很柔顺,和以前有些泛黄的头发相比,现在的发色黑亮了很多。 中午吃烤全羊吧。 李玥点了点头,感受着梳子划过发丝,夫妻间就应该做这样的事情。 以前李玥听说过丈夫会给妻子梳头。 张阳说道:“你能活到明年的春天,别多想了。” 李玥笑了笑说道:“我很想看看明年的春天是什么样的,我要在院子里种花。” 看了一眼她向往的模样,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帮刚刚梳好的头发再次弄乱。 头发又乱了。 李玥的俏目瞪着,诉说着不满。 天寒地冻的,放在雪堆中的羊肉保鲜程度倒是不用担心。 将整只羊洗好,然后改刀处理。 把整只羊摊开之后,用木头架子把羊撑开。 院子里生火,把羊架在火边烤着。 李玥坐在火堆旁,做着昨晚的错题。 张阳往羊肉上抹上盐,难得地放了一些胡椒。 “这道题怎么错了?”李玥指着摩擦力换算公式说道。 张阳瞧了一眼说道:“小数点后三位才行,你只有小数点后两位。” “奥~” 李玥点了点头。 小媳妇做题还是挺用心,看书做题也要适量,她要是近视了该怎么整。 烤整只羊很需要时间。 羊肉没这么快熟。 有空档的时间,张阳观察着菜地里的情况,这两天的夜里的气温明显降到了零度以下。 菜地里的土都成了冻土。 最难的还是保持土壤温度的技术上。 还是有一些菠菜挨不住冻。 把一些根茎已经冻坏的菠菜拔出来。 趁着现在还没流失养分,还新鲜地用来做菜。 余下的菠菜倒还算不错。 李玥凑近说道:“你看就连菠菜都撑了过来。” 她看着在风中依旧挺拔的菠菜。 菠菜的生命力给了李玥一种自信。 她的眼神仿佛在说,我一定活过这个冬天。 本来就不是很严重的病,一切都不过是愚昧和落后而已。 李玥缺少的只是合理又健康的补血方式而已。 在冬天可以吃到新鲜的绿菜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 尤其是在现在农业还没后世这么厉害的时候。 第七十八章 雪景 那大雪一冻哪里还有菜吃。 也就只有耐寒性比较好的菠菜。 张阳又在厨房忙碌,将改刀出来的羊肉切碎。 再把菠菜切碎,做一碗菠菜羹汤。 一只烤全羊,一碗羹汤,夫妻俩安静地吃着饭。 羊皮烤得很脆,但里面的羊肉很嫩。 本就是长了两三个月的小羊而已。 张阳啃着羊腿说道:“吃完我们出城去看看雪景吧。” 李玥吃着羊肉一嘴油,她笑着眯眼说道:“好呀。” 吃完午饭,夫妻俩穿上外衣。 为了保暖,张阳给李玥特意做了一条围巾还有一副厚手套。 就连鞋子也加厚不少。 空气还是有些冷,李玥戴着厚手套挽着张阳的手臂走出家门。 长安城街道上的积雪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 夫妻俩穿着一样花色的衣服,男子一身黑色的衣袍,女子穿着红色的衣袍。 两个人的衣服背后各自都绣着一只活灵活现的小熊,夫妻走在一起绣着的两只小熊姿势像是在互相打招呼。 第一次见到这种情侣装,街道上的路人都对这小夫妻俩指指点点。 尤其是那个女孩子,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抱着男子的手臂。 一处酒肆的二楼,李承乾正在和李崇义,长孙冲喝着酒水。 听到一個女孩子的嬉笑声,李承乾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 那是李玥,她穿着厚实的衣袍,正挽着她夫君的手走在街道上。 看着李玥和他的夫君一边走着一边有说有笑。 她的脸上写满了幸福。 长孙冲顺着李承乾的目光看去,也见到了这对小夫妻,好奇说道:“这女子如此大庭广众之下,挽着男子的手,成何体统。” 李崇义说道:“如此不介怀外人的目光,这对夫妻又何尝不让人羡慕呢。” 又是一阵冷风从窗户吹入。 长孙冲又说道:“殿下,小心着凉了。” 玥儿从小就在深宫中,李崇义和长孙冲并不知道那就是汝南公主和他的丈夫。 李承乾看着这一幕,眼前的李玥哪里像是活不到明年春天的样子。 再看他的夫君,正说着话。 李玥捂嘴笑着。 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能让她这么高兴。 好似这个长安城只有他们夫妻俩一般。 和长孙冲与李义府喝了一会儿酒,说了来年各国使者朝贡的安排。 李承乾走出酒肆的时候,已经找不到李玥和他丈夫的身影。 按他们走得方向应该是出城了。 在原地驻足了一会儿,李承乾心里想着如今玥儿的生活,夫复何求? 在冷风中吸了吸鼻涕,李承乾加快脚步回宫。 来到甘露殿,李世民正坐在桌案边,桌案上放着一个古怪的锅。 锅下面似乎烧着炭火,锅里的水在沸腾。 李世民从锅里捞出一片羊肉吃下,“这是青雀让人做好送来的,说是一种火锅。” 李承乾看着说道:“这个吃法倒是新奇。” 李世民一边享受地吃着烫嘴的羊肉,一边说道:“你说青雀也真是的,不好好去国子监读书,整日琢磨这种东西,你这个做皇兄的也该好好去提点提点。” 话说李泰从小就自己不和,虽然弟弟不懂事自己这个做皇兄的也有一定责任。 就怕兄弟两人没说几句话,就要打起来。 李世民的这话,让李承乾挺犯难的。 倒上一碗酒水,李世民招手说道:“你也坐下吃一点吧。” 能够和父皇坐在一起吃东西,是一种莫大的殊荣。 但和父皇在一个锅里捞肉吃? 这是不是不合适? 李承乾有些犹豫,“儿臣……” 李世民不耐烦说道:“让你坐下吃就吃,犹犹豫豫的,还说事在人为?和父皇吃个饭食的胆量都没有?以后怎么成大事。” “喏!” 李承乾壮着胆子坐下,但还是不敢拿筷子。 喝下一口酒水,李世民舒坦地长出一口气,夹起一片羊肉放在李承乾的碗中。 看着父皇的脸色,李承乾低声说道:“谢父皇。” 李世民说道:“倒是因为青雀的买卖,让宫里的用度没这么困难了,不过这孩子还是做得太粗糙,还是你母后安排得当,以后的肥皂生意会更大。” 李承乾拘谨地坐着说道:“父皇,儿臣今日看到玥儿了。” 筷子稍稍停下,李世民回忆着说道:“按说过了今年玥儿就十五岁了。” “是的,玥儿过了这个冬天就及笄成年了。” 李世民又喝下一口酒水。 李承乾低声说道:“当初太医署的御医说过玥儿的病症或许让她活不过成年,可今日儿臣看到玥儿,哪里是病怏怏的,不像是活不到明年春天的样子。” 又从锅中捞出一碗汤水,李世民喝下一口,滚烫的汤水流过五脏六腑。 殿内很安静。 坐在火锅边就算是不吃什么东西,李承乾也感觉很暖和。 李世民开口说道:“你的意思是伱比那些太医署的御医还要懂得医术。” “儿臣,不这么觉得。” 李承乾说完又低着头。 看自己儿子拘谨又不敢动筷子的模样。 李世民说道:“行了,你回你的东宫吧。” 李承乾站起身说道:“儿臣告退。” 和自己的儿子一起吃东西没劲,尤其是李承乾那种拘谨的模样。 茶叶放入碗中,李世民倒上一碗开水,开水倒入茶叶在碗中翻滚。 李世民喝下一口茶水,感慨着,“终于再次喝到味道这么好的茶叶了。” 隔了一个秋天,再次喝到这种茶水,真是久违的感动。 长安城外,积雪还没融化,天地间一片银装。 李玥的目光看着这个场面,牵着张阳的手说道:“好美呀。” 今天不做题了,也不研究数学和物理。 抛去这些,夫妻俩一路走着。 脚踩在雪地里,留下两行脚印。 城外出来看雪的女子目光羡慕地看着这对夫妻。 她们也想有个男子牵着自己的手走在雪地里。 张阳对李玥说道:“其实有个程门立雪的故事。” “程门立雪?” “嗯,从前有个非常爱好学问的人……” 一个程门立雪的故事说出来,李玥好奇说到:“站了一晚上人不冻坏了吗?” 张阳说道:“然后他们两人得了风湿,故事证明如果对知识太过执着,容易出现悲剧。” 李玥笑骂道:“本来就是一个尊师重教的好故事,你非要说得这么煞风景。” 第七十九章 来暖床? 脚踩在雪地发出嘎吱声,李玥有些吃力地迈着腿说道:“这是一个好故事,应当流传,除了你说的风湿。” 张阳稍稍点头说道:“确实是一个好故事,在雪地里一动不动站一夜容易得风湿,就像你太过沉迷学习,整日看书容易成近视眼。” 李玥脚步稍稍停下,“什么是近视眼?” 大雪过后的长安城郊外特别地热闹,有不少孩子在雪地撒欢打架。 热闹的不远处与安静的夫妻俩形成了非常鲜明的区别。 雪地里是孩子们的热闹。 白色的雪地上,远处行走的一对夫妻给人一种很宁静的感觉。 两人牵着手,张阳对李玥说道:“近视眼是一种眼睛的疾病,如果一直长时间看书会导致视力下降,容易看不清远处的景物。” 李玥疑惑说道:“很严重吗?” 在这个没有眼镜的年代,张阳低声说道:“严重点的话,三米开外雌雄同体,五米之外六亲不认,十米之外人畜不分。” “人畜不分……” 李玥稍稍停下脚步小脸上多了几分凝重。 张阳说道:“你能看见远处城头上站着多少人吗?” 李玥回头看去说道:“站着七個人。” “看来你的情况还不是很严重,以后只能让你看一个时辰的书,不能多看了。” 听张阳说着,李玥咧嘴笑了笑,脸上还有两个酒窝。 一路走着,李玥说道:“倒是听说过朝中那些学识非常好的老先生,他们看东西都看不大清楚,这就是你说的近视眼。” 张阳琢磨着说道:“也可能是远视眼,嗯。” “远视眼?” “远视眼也就是老花眼,它和近视眼差不多。” “还说伱不懂医术?” 李玥俏目看着张阳抬着下巴说道,总是能够在自己的夫君身上发现一个奇特的能力。 以至于在生活上一直都是开摆状态。 一阵冷风吹过,张阳清了清嗓子说道:“我经常做梦,梦里有个道士,那个道士总是给讲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李玥狐疑地问道:“数术也是那个家伙教的?” 张阳点头,“没错。” 李玥冷哼一声,“你觉得我会信吗?” “爱信不信。” 夫妻俩在这种问题上,一个是管你爱信不信,一个是你爱解释不解释。 正走着,就看到远处有个老头子使劲地拉着一头驴。 那头倔驴扭着头怎么都不由着这个老头子牵着走。 看那老头子拉着驴,因为用劲很大脸色通红。 张阳感慨道:“原来这个世上真有倔驴呀。” 李玥认真地点头。 再看那个老头子有点眼熟,这不是之前那个自称孙思邈的家伙吗? 李玥说道:“要不要帮帮他。” 本来不想管闲事的,既然自己媳妇都这么说了。 张阳走上前看向这个老头子说道:“老家伙,还记得我吗?” 孙思邈看着张阳眨了眨眼,再看站在张阳身后的女孩子抚须说道:“老道我不记得你了,最近记性不是太好,倒是记得你身后这个女娃娃。” 打量了一会儿,孙思邈又说道:“女娃娃现在的气色比上一次好了不少。” 张阳看了看这头倔驴说道:“有饼吗?” 孙思邈疑惑地皱眉。 张阳又说道:“有干粮吗?” 孙思邈从脏兮兮的包袱里拿出一张馕饼,“你要这个做什么?” 把馕饼撕下一些喂给这头驴。 驴倒是肯吃。 孙思邈又说道:“之前你和老道说那个叫做细菌的东西,想了很久之后老道想明白了,道经有言三生万物,就算是一颗水滴之中也能有万物存在,也是致病的原因。” 张阳听着他的话捡起一根棍子,再用枯草做绳子绑在驴的脖子上。 “能明悟其中道理,想必小兄弟也对医术颇有见地,如若有空不如你我坐而论道?” “没空。” 张阳果断拒绝道。 孙思邈不依不饶说道:“如果以小兄弟的学识能够多救一个人那也是功德,老道我一生都在研习医术,若能多得治病之法,不失为一件大善事。” 看对方还是没反应,孙思邈长叹一口气。 张阳树枝就架在驴的脖子上,再把饼挂在绳子上,这样饼就一直挂在驴的眼前。 倔驴用鼻子问了问,想吃又吃不到,不耐烦地上前走了两步。 看到驴肯走了,孙思邈讶异道:“小兄弟,你这个办法好,真是妙呀。” 张阳说道:“举手之劳。” 说着话,孙思邈又从脏兮兮的包袱里拿出几颗枣递给张阳说道:“这个干枣可以补气血,不妨给这个姑娘吃吃,老道我今天就去长安城了,如果想明白了,就去长安城的驿馆找贫道。” 驴终于肯走动,孙思邈也高兴牵着驴就往长安城走去。 李玥看着好笑,“好有趣的样子。” 张阳点头,“驴的心理阴影面积挺大的。” 李玥站在他的身边说:“要是这头驴通人性的话,怕是要气死。” “它要报复也报复它的主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张阳把这几颗枣放到自己的衣兜中,这个老家伙看起来不是很讲卫生。 两人又在城外走了一会儿,也走累了。 在地上捡起一颗东西,这是一种软木。 重量很轻,好像可以用来做羽毛球。 走到城门口,看到城前有个买羊肉汤的铺子。 正好有些饿了。 张阳牵着李玥的手走入店中。 夫妻俩一走入店里就立刻吸引了店里客人的目光。 尤其是两人穿着的情侣服。 坐下之后,张阳说道:“来两碗水盆羊肉,再来个两张饼。” “好嘞。”店家吆喝着回应。 坐在店里,李玥目光看着从长安城城门进进出出,天寒地冻之下的长安城还这么热闹。 店家端了两碗水盆羊肉和两张饼放在桌上。 李玥先喝一口汤水,小声说道:“没你做的好吃。” 张阳也喝了一口,确实有点淡了,店家的盐放少了。 这个年头的盐可金贵着呢。 一边吃着李玥说道;“今天见到的那个老道士说不定真的是孙思邈,前些日子还听王婶说过在长安城外有个村子,那里有不少人得了痢疾,都被孙思邈治好了。” 张阳吃着馕饼。 “这个孙思邈是一个高人呢,听说他云游天下治病救人无数,朝中多少次想要请他都请不到。” 孙思邈在医学界的历史上,确实也是一个很了不得的人物。 他一生经历也挺坎坷的。 治病救人,不断走访,积累了很多治病医病的经验。 把饼和羊肉汤吃完,张阳就带着李玥回了家。 朝中,李世民此刻的神色不是太好,让李君羡查了这么久,到现在还是一无所获。 李君羡说道:“那个纸张在长安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李世民来回踱步走着,皱眉问道:“市面上也没有出现过?” 李君羡躬身说道:“销声匿迹了一般。” 听到这话,李世民重新坐了下来,造出这种纸浆之人难道只卖一次吗? 他既然能够造出纸浆,就不能造纸? 就这么在长安城消失了? 李世民低声说道:“这件事不要声张,暗中派人接着查。” “喏!” 李世民深知其中利害。 在纸张这种巨大的利益面前,如果被有心人得到就麻烦了。 世家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可能会招揽。 如若不能招揽,世家宁可杀了此人也要保住自己的地位。 这样的事情,李世民不是没有见过。 为了他们的自己的利益,那些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长安城的集市就像是一个宝库,在这里总能买到一些意料之外的东西。 就像是菠菜一样,如今的大唐重农但也不抑商。 加之如今正是冬季,马上就是新年,这些日子长安城的西域人越来越多。 有突厥人,也有薛延陀。 还有西域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小国。 随着这些各国使者的到来,随行而来到长安的商队也多了起来。 各种各样关外的商品都会流入长安城。 可以在集市上看到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也有口音各异的外邦商人吆喝着。 第一次带着李玥逛集市。 现在的李玥还是挺高兴的,看到新奇的东西她总是想要多看几眼,如今又是个小有家底的富婆,只要是被她看中的东西,她都要买下来。 东西稀奇古怪,她甚至买了一个用牦牛骨头做成的碗,还有些叫不出名字的东西。 就连用途也不知道。 自古以来女人逛街果然都是一样的。 张阳买了一些藏红花,藏红花是个稀罕物,也是一味不错的药材。 又买了一些牛肉干,打牙祭用。 李玥好酒,鼻子很尖的她闻到酒味便寻了过去。 来到一个西域人的铺子前,这个西域人正在卖着葡萄酒。 一桶桶的葡萄酒就放在地上。 西域商人当即盛出一碗说道:“两位客人尝尝?” 李玥浅浅尝了一口,又递给张阳,“你也尝尝?” 喝下一口酸溜溜的葡萄酒,喝下之后酒气从鼻腔出来。 李玥啧吧着嘴说道:“没我小时候喝的好喝。” 小媳妇小时候还喝过葡萄酒? 要知道葡萄酒在长安城也算是稀罕物件,贵着呢。 李玥很爽快地买了一壶有些骄傲地说道:“你没喝过吧,今晚回去就尝尝。” 感情你还是买给我喝的? 呵?真当我没见识,没喝过红酒? 路过一家铺子的时候,张阳看到一些东西。 牵着李玥的手驻足在这个铺子前。 吸引张阳的是这个铺子上一根根棍子似的东西。 别人认不得这个东西,张阳认得。 这不就是甘蔗吗? 而且这个甘蔗还被嗮干了。 可能是为了利于保存。 守着铺子的贩子看张阳停下脚步开口说道:“客人,这个东西甜甜的,要不要尝尝?” 张阳说道:“这东西你是从哪里来的?” 那汉子说道:“我是岭南来的。” 甘蔗确实在岭南一带有种植。 贩子咬着一根甘蔗说道:“使劲咬,这里面还有甜味的,就是没有新鲜的甜。” 张阳拿出一些钱,要了五斤的甘蔗。 这东西没什么人要,倒也便宜。 甘蔗是制糖的好东西。 提着五斤甘蔗已经拿不下别的东西。 回到家中,张阳就把这些甘蔗洗干净,放在一个盆中。 盆中倒上水,不知道这种甘蔗能够榨出多少蔗糖。 李玥看着好奇,“这东西跟棍子似的,能吃吗?” 张阳看着浸在水里的甘蔗说道:“吃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看看能不能制出糖来。” 如果这些甘蔗可以制糖,张阳想把那些甘蔗全包了。 李泰这个胖子不知道去哪儿了,有些日子没见他了。 人心不古,难不成真的挣了钱不认账了? 岭南有甘蔗,说不定现在还没有制红糖的技术。 说不定可以借李泰的名头和岭南商人合作做生意,制出易于保存的红糖。 从岭南运甘蔗来长安不现实。 保鲜技术几乎为零的当下,甘蔗还没运到长安就已经坏了。 而且红糖还能提炼出白砂糖,这也解决了吃糖问题,是提高生活质量很重要的一个契机。 浸泡着甘蔗的功夫,李玥又开始做题了。 张阳忙活着晚饭,早就已经冻结实的羊肉切片,涮火锅吃。 用羊骨头汤熬一个锅底。 再炒一个红烧肉。 夜里的长安城又下起了冻雨。 夫妻俩吃着火锅,喝着葡萄酒。 这个时代的葡萄酒并不烈,而且还很酸。 李玥喝得很痛快,她回味着说道:“不知道上一次喝葡萄酒是什么时候了,都快忘了这个味道了。” 喝了酒之后,小媳妇的脸就开始红了起来。 酒水入喉,倒也不怎么冷了。 喝了一壶倒也不觉得醉,只是感觉头有些重。 夜里,张阳把泡着的甘蔗搬到房间里,防止结冰。 李玥洗了一个热水澡,便穿上了睡衣。 张阳看她已经钻进了被窝,那是我的床呀。 李玥在被窝里哆哆嗦嗦,“好冷呀。” 这丫头还真把我当做暖床工具了。 这个时候就怕李玥用一种奇怪的口吻拍着床说,快点来暖床? 好在小媳妇没有这么说。 嗯!一定要经受住考验。 第八十章 好糖 寒冷的冬夜里。 张阳躺在床上,想着取暖的问题。 李玥依偎在身边,感受着她原本冰凉的手脚变得温暖。 被窝里小媳妇很快就睡着了。 本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 心中默念着冷静,冷静,冷静。 她还小,身体也不好。 像是一把刀不断地斩着心魔。 一夜过去。 阳光从窗户照进房间,张阳起床穿着衣服,今天的天气很不错,至少阳光比前两日都要温暖很多。 打开房门新鲜的空气就扑面而来。 深吸一口气,张阳从自家水缸中舀起带着冰渣的水,使劲洗了一把脸。 冷水刚刚碰到脸有一阵刺破皮肤般的疼。 缓过神,好一会儿之后……嗯!神清气爽。 烧水,做饭,再把院子打扫一遍。 给李玥的脸盆中倒上一些热水,她也慵懒地起床了。 相比于自己用冷水洗脸,对李玥来说还是热水更适合一些。 做了俩碗粥,再煎两个葱油荷包蛋,夫妻俩就能对付一顿早饭。 李玥吃着荷包蛋说道:“咦?你的眼下怎么黑黑的,没睡好吗?” 张阳深吸一口气,心说我睡不着你还不知道? 算了小媳妇还太单纯不跟她计较了。 李玥又问道;“你是做噩梦了吗?” 张阳挠了挠自己后脑勺,“嗯,是的。” 多么天真的媳妇,正是处于最美好的年纪。 吃着早饭,李玥吃得着急拍着胸口。 张阳不动声色地递给她一碗热水。 李玥接过热水灌下一口,这才舒坦地长出一口气,吃得太快噎住了。 隔壁的王婶正好看到这一幕。 张阳和李玥这才成婚一年,夫妻间就有了这种无声的默契。 饭后,李玥勤快地洗着碗筷,还要洗衣服。 张阳看着昨天浸泡好的甘蔗。 捞起水盆中已经泡软的甘蔗渣,用力拧出水分。 张阳尝了尝泡出来的味道,有甜味,但是不浓。 将泡了甘蔗一夜的水,放入锅中煮着。 水越煮越少,等到慢慢变成糖浆,张阳捞出一些尝了尝,嗯,很甜。 等糖浆浓稠到一定的程度,颜色变深,撤出柴火,等着它慢慢变凉,凝固之后就是块状。 李玥嗮好衣服,她坐在院子里,享受着阳光的温暖。 五斤甘蔗能够制出来的蔗糖不多,指甲盖大小的三块。 这还是因为买来的甘蔗不是新鲜甘蔗。 本来糖分流失已经很严重了。 张阳自己吃下一块,回味着自家做出来的蔗糖和工业化做出来的味道不同,甜得不是太腻。 看李玥闭着眼躺在摇椅上,张阳拿着蔗糖在她的鼻尖晃了晃。 李玥登时睁开眼,“糖?” 张阳点头。 李玥看着碗里的东西又闻了闻,“又不像是饴糖。” 张阳递给她一块,“尝尝?” 李玥小小尝了一口,品味着说道:“清甜清甜的。” 在唐朝糖是很名贵的东西。 穷人家根本吃不起糖。 这都是权贵人家才有的东西,吃的还是饴糖。 在如今大唐这个营养补充匮乏的年代。 红糖对李玥来说也是一個很好的补品。 张阳把另外一块红糖也递给她,“我觉得我们很快就可以实现吃糖自由了。” 李玥咧嘴笑着,用一块小布把这块糖包起来,“晚点再吃。” 看她的模样就是舍不得吃。 多珍贵的糖呀。 红糖的提炼技术并不难。 “这个糖吃一些对你身体有好处,别舍不得。” “我知道,我晚点吃。” 李玥执拗地说道。 王婶看着这一幕,摇头苦笑,打心里很欣慰汝南公主能够找到这样的一个夫君,或许就是人们口中说的三生有幸。 走出家门,张阳朝着驿馆走去。 最近长安城有很多的西域人还有关外人,程处默已经被解除禁足,此刻他带着一群小弟正走在朱雀大街上。 程处默目光扫着街道两旁。 一张说熟悉也不熟悉,说陌生也不陌生的脸出现在视线中。 刚走到驿馆门口,张阳也看到了程处默。 两人停下脚步,安静了好久。 程处默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是你?” “呵,不是我。” 张阳扭头就走入驿馆。 “呔!休走!” 程处默一声大喝。 身为程处默的小弟,只听程处默一声大喝,他那疾恶如仇,身为正义代表的小弟们就冲进了驿馆。 张阳一路跑进驿馆,就看到几个很脸熟的护卫就在二楼房间的门口,这不是李泰那个小子的护卫吗? 有救星! “魏王救我!” 张阳一声大喝,便跑进房间,然后反手关上房门。 这些日子李泰一直与何必混在一起,火锅的秘方就是何必给的。 当下李泰正在和何必打牌。 李泰疑惑地看着张阳,“怎么了?” 话音刚落房门被程处默的小弟踹开,一群壮汉鱼贯而去。 “你们是什么人!” 李泰大声喝道。 “好大的胆子,保护魏王殿下!” “魏王小心。”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更别说大唐文化人本就不多。 人与人见面往往不是太需要打招呼,眼神相交就知道了意图。 李泰的护卫和这些壮汉很快就打了起来。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先让李泰的护卫顶一会儿。 张阳翻窗而出,看到何必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在这里了。 不用多言,两人默契一笑,想到一起去了。 驿馆房间里一片混乱,李泰的鼻子中了一拳,“怎么又是这样,怎么又是我!彼其娘之!” “……” “太欺负人了!” “住手!” 一声大喝!程处默的小弟当即停手了。 别看李泰平时挺斯文的,此刻他一脚踢在对方的下三路,“敢打我,打我?本王废了伱。” 看到李泰在这里,程处默也愣住了。 李泰怒目瞪着程处默。 程处默踹了一脚自己的小弟说道:“都跪下给魏王认罪,你们这些不长眼的东西,打错了人!” 哗! 一众壮汉单膝跪地,“我等不长眼,伤了魏王殿下。” 事情经过一番解释。 原来是程处默也不打算动手,以为那个张阳是坏人。 只是想把人留住,没想动手。 谁知打错人了,魏王李泰在这里。 程处默的父亲程咬金是长安城出了名的混账。 追究起来招惹程咬金,就怕没完没了。 倒不如借此事交好程处默。 第八十一章 恶势力从良 李泰抽了抽嘴角咬了咬牙,这顿揍白挨就白挨了。 他叹息道:“行了行了,都是误会,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程处默喝道:“都滚出去。” 扫了一眼屋内,程处默目光扫视这个房间,“刚刚进来的人呢?” 李泰也回过神,“咦?人呢?” 张阳和何必这才从窗户重新翻进房间内,有李泰在这里想必对方也不敢乱来。 李泰指着张阳说道:“好呀,你们倒先躲起来,让本王在这里挨揍,还有没有义气了?” 张阳感慨着说道:“魏王殿下那招撩阴腿踢得漂亮,实在是太神武了。” 李泰正了正自己的衣衫说道:“是吗?” 何必也点头说道:“在下都看到了。” 李泰说道:“那是本王急中生智。” 夸两句,李泰有些飘,小孩子谁没有一个中二梦。 程处默见到张阳神情激动,“鲁智深……” 张阳退后一步说道:“我不是鲁智深。” 李泰也说道:“对,他不是鲁智深,他姓张。” 程处默抓着张阳的手臂,眼神痴迷。 张阳挣扎着说道:“这位兄弟,你能先放手吗?你为何这么看着我。” 程处默低声说道:“鲁智深在哪儿?” “他……”张阳思量半晌说道:“这个说来话长。” “是吗?” 这個时候长安城的官兵也来了。 来人是长安城领军卫的官兵,带着人进入了房间,“何人在此地闹事!” 莫名其妙被揍了一顿,李泰本就憋着一肚子火,脱下自己的鞋子砸在这个官兵的脸门上怒喝道:“瞎了你的眼!没看到本王在这里吗?滚!” 官兵连忙行礼,“喏!” 然后悻悻离开…… 张阳对程处默说了鲁智深接下来的遭遇,从救了林冲,结识了杨志,武松,孙二娘,上了梁山…… 之后的剧情有点不好说了。 程处默和李泰回味着故事的内容,心驰神往。 好一会儿之后,程处默问道:“梁山在何处?” 张阳看着远方说道:“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这辈子都到不了的地方。” 程处默一拍大腿说道:“可惜了,某还想与这等好汉结拜为异姓兄弟。” 几人确实是不打不相识。 程处默没什么架子。 李泰把今日肥皂的分红拿了过来,张阳也把石灰给了他一袋 看着沉甸甸一袋银饼,李泰心疼至极。 母后拿走了自己那份,还要分给张阳六成,自己一文钱捞不着,还要让人苦哈哈去卖肥皂。 当看到地上的牌李泰当即有了想法,或许可以把钱赢过来。 李泰重新整理好牌说道:“咱们来打牌吧,最近父皇和皇爷爷经常玩这个。” 程处默恍然说道:“原来这就是传闻中宫里玩的游戏。” 张阳也奇怪李玥交给杨婶的游戏,怎么去了宫中? 打牌本就是一个参与感非常强的游戏。 说不定是杨婶的相好把这个游戏传了出去,毕竟玩这个游戏需要一个前提,牌友。 李泰简单说了一下规则,四人盘腿坐在桌案边开始打牌。 程处默出牌比较狂野,大牌能出必定出。 打了好一会儿李泰这个小胖子脸色铁青,已经输了十贯钱了。 张阳看着李泰面色犯难的模样,“魏王殿下如果拿不出现钱可以打个欠条。” 让店里的伙计拿来了笔墨,李泰写下了一贯钱的欠条。 程处默也写下了十贯钱的欠条。 何必也输了不少。 唯独张阳一直在赢钱。 数着手中的欠条,张阳心情大好,还有人上门送钱的,跟我打牌?你李泰还太嫩了。 一直玩到了午时。 又一局牌打完,李泰脸色由青转白变黑。 小胖脸上的表情非常精彩,终于他忍不住了,拍案而起,“不对!” 张阳诧异道:“什么不对?” 李泰指着张阳说道:“你为什么这么熟练!” 开什么玩笑,一贯钱一局的牌,张阳已经赢了四十多贯了。 李泰和程处默已经输了十多贯,二十几贯。 何必也是输多赢少。 只有张阳从头赢到尾,他面前放着厚厚一摞的欠条。 张阳淡然地说道:“可能我比较天赋异禀吧。” 李泰重新坐下来又玩了几局。 不仅没有把张阳的分红赢过来,还白赔上了几十贯钱。 又忍受着屈辱写下一张欠条,李泰掀桌而走,临走前他大喊道:“早晚本王要赢回来!” 看着李泰的背影,张阳说道:“处默兄,伱说咱们魏王不会赖账。” 程处默拍着胸膛说道:“某是不会赖账了。” 李泰走了牌局也不好再继续。 张阳问着程处默说道:“处默兄,最近在哪儿高就?” 程处默眼神带着热诚与正义,“某平生好行侠仗义,手下还有百来号兄弟!” 这个程处默手中有百十号兄弟,这么多人? 张阳说道:“这百十号人,有工资吗?” “什么是工资?” “就是一日三餐的钱。” “某请客,酒肉管够,大家都是兄弟。” 听他这么说着,张阳还挺为他担忧的。 侠义心肠是好,可也别做冤大头。 指不定有多少人指着程处默这么个大傻子。 张阳小声对程处默说道:“处默兄,说句得罪人的话,要是处默兄不请客他们还会跟着你吗?” “我怎么知道?” 程处默不以为然。 张阳对他说道:“整日养着他们也不是一回事,而且还很费银钱。” 程处默挠了挠头,“确实挺废银钱的。” 看起来这个程处默也不是无药可救。 张阳又对他说道:“你可以让你的兄弟帮我分销,我店里有一些买卖正愁着卖出去,而且我最近还研究了一个叫做餐车的东西。” “怎么个章程。” 张阳向程处默细细谋划了一番…… 程处默与何必了解了过程。 张阳说道:“你看看这不仅解决了他们混吃混喝的事情,还能增加就业岗位,甚至减少了地痞闲汉的数量,咱们这个就叫做多方共赢,赢麻了。” 程处默陷入了沉思,这是一个从未想过的方向,也是一个未曾设想过的未来。 第八十二章 脑子不好用了 想了好久之后,程处默说道:“那我们还能行侠仗义吗?” 张阳一手搭着他的肩膀说道:“当然可以了,因为餐车是可以移动的。” 程处默稍稍点头,“我这人不是很聪明,你不会骗我吧。” 张阳咧嘴笑了笑,“我和魏王殿下是什么关系?处默兄,你要相信我的人品。” 程处默又是郑重地点头。 张阳接着说道:“等这些餐车造好之后,就可以去找何必那儿拿餐食,我还认识一些不错的匠工,启动这个项目还需要一些资金,大概一百贯钱的样子。” 程处默眉头紧锁,神色不是太好。 张阳又说道:“处默,你是身体不舒服吗?怎么拧巴着脸呢。” 苦恼地挠了挠后脑勺,程处默说道:“我还在想你的话,虽然还是有点不明白到底要做什么,但某相信你的人品。” “对,要相信我的人品。” 时辰不早了,何必又回店里去了。 带着程处默在东市逛了一会儿。 来到这个卖甘蔗干的铺子。 程处默还没从之前的话题回过神来。 “处默兄,你身上带钱了吗?”看着眼前铺子的甘蔗,张阳说道。 “输光了。” “家里有钱吗?” “有的。” 程处默点头回话道。 张阳对卖甘蔗的贩子说道:“伱这里有多少甘蔗,我全要了。” 贩子很热情地把这些甘蔗全部包了起来。 张阳接过一捆捆甘蔗指了指身边的程处默,“找他要钱。” 扛着粗麻袋,麻袋中装着三十多斤甘蔗,张阳越走越远。 程处默还站在原地,“为什么要用我的钱?这不是我的钱吗?” 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程处默低声自语道:“我是不是脑子不好使了。” 李泰回到了府邸中,眼角还带瘀青,不仅没把自己的钱赢回来还白白赔上了钱。 心中不解,张阳这人打牌这么熟练?而且还这么厉害? 他以前玩过这种游戏? 可听宫中的人说过,以前也没见过这游戏呀。 李泰的心中有一种感觉,自从和张阳遇上之后就没一件好事,倒霉的竟是自己。 想到之前的种种,可欺负人了! 李泰灌下一口酒水喝道:“来人!” 几个下人来到李泰面前。 李泰把张阳给的原料递给他们嘱咐道:“这是肥皂的原料,交给母后的人。” “喏。” 办完这事,李泰再次灌下一口酒,皱眉思索着:他怎么这么熟练呢? …… 张阳回到家中,把买来的甘蔗全部放入一個盆中,简单炒了一碗蛋炒饭撒上一些葱花。 夫妻俩一人一碗蛋炒饭就吃得很香。 李玥一边吃着“说道:“这些也是用来做糖的吗?” 张阳点头,“应该能做一两斤的糖。” 早上做出来的糖,李玥还留着舍不得吃。 目光又看向桌子上的一堆银饼和几张欠条。 李玥拿起一张欠条看着好奇问道:“这些欠条都是怎么来的?” “打牌赢来了的。” “打牌?”李玥眼神诧异,因为看到了魏王李泰的署名,这个青雀还真是……她无奈摇头作为皇姐当然也希望李泰可以懂事,虽然已经很多年没见了,在印象里李泰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 李玥更清楚张阳在牌局上的本事。 自己的夫君打牌根本没输过。 牌局上的一切仿佛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和张阳打牌与送钱没什么两样。 李玥叹息一声,这不像是青雀会做出来的事呀。 饭后,李玥见张阳走入自己的房间,她也跟着走入,“你来我房间做什么?” 说完李玥来到自己的书桌前,急忙盖住一幅画。 见张阳敲打着床,没注意到自己的画。 李玥有些心虚地长出一口气。 平日里张阳并不会主动进自己房间,卧房中有些小秘密,现在还不想让张阳知道。 就像是自己画的这幅画,画上的面容就是张阳。 转过身李玥背对着张阳。 拿起自己的画,画中是张阳做饭的身影。 李玥无声地笑了笑,眼神温柔地看着画中的张阳,他的脸上带着笑容。 画中的土灶旁还坐着一个人。 手摩挲着画,李玥把画抱在怀中,她不知道自己的病可以活多久。 或许自己不能一直陪着张阳,所以也一直没有在画中留下自己的模样,只有一个轮廓。 张阳修砌着暖炕,女孩子的房间总是香香的。 暖炕的建设并不难。 将床靠在墙上,斜凿一个洞可以用来做出烟口。 用砖石和泥将床的四周封起来,制造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留下一些空间用来帮助燃烧。 李玥好奇说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张阳费劲地砌着砖石说道:“做个暖炕,这样晚上就不会太冷了。” 李玥坐在一旁说道:“我们可以一起睡呀,不用这么大费周章的。” 心说你是可以和我一起睡,但我睡不好呀,好歹我也是最血气方刚的时候,你让我一个男子怎么办? 一直忙到了夜里,一个简易的暖炕算是做好了。 晚饭吃的是面条。 李玥学着一些字词的发音,张阳在一个个字上写了拼音。 一边吸溜着面条,李玥一边听张阳讲着发音技巧。 张阳说这种语言是他的家乡话。 李玥知道很多地方的家乡话不同,但张阳的这种故乡话特别好听,咬字也很清晰,听起来铿锵有力。 学了好一会儿,李玥已经能够说一段了。 因为和关中话的发音差不多,李玥掌握得很快。 夜里,张阳烧好暖炕,让李玥躺床上试试。 李玥躺在床上感受着床下传来的温暖。 张阳说道:“会不会太烫了?” 李玥低声说道:“刚刚正好。” 这种感觉就像是下面生着火,上面烤着肉? 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今晚总算是可以舒坦地睡一觉了。 张阳走出卧房,帮小媳妇把房门关上。 今天的夜色不错,没有下冻雨,除了时不时的阵阵的冷风,夜空中挂着明月,星星布满了夜空,没有灯光污染的星空看起来真的很美丽。 看了一会儿星空,睡意袭来。 张阳关好院外的门,却见隔壁的王婶这个时候才回来。 见到张阳,王婶说道:“这么晚还没睡呢?” 第八十三章 这还是我儿子吗? 隔着不那么高的院墙,张阳礼貌地笑了笑,“准备睡了。” 说着话,王婶进了自己的屋。 现在外面应该是宵禁的时候,王婶在这个时候也能在外面。 心中觉得古怪。 倒也和自己无关,张阳关上屋门,再回到自己的房间,今天一天怪累的。 深夜,正睡得迷迷糊糊,张阳听到自己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微微睁开眼,张阳就看到李玥走入房中,她熟练地钻进了被窝。 李玥躺在怀里还有些迷糊地她低声说道:“那个炕又不暖和了,冻醒了。” 说完她又往怀里靠了靠。 应该暖炕的火烧完了。 今年的冬季确实异常冷。 张阳可以感受到她的小手小脚还是冰凉的。 “明天我再想想办法。” 张阳又把自己的被子分给她一些。 “嗯。” 李玥应了一声。 感受着她的呼吸落在自己的胸膛,张阳苦恼地睁着眼,看来今晚还要继续和心魔做斗争。 小媳妇的身体弱,火气也不好。 抱了好一会之后,她的身体才渐渐暖和起来。 小时候她都和奶奶一起睡,这才度过了一个個冬天。 去年奶奶过世之后,给她造成了很大的打击。 张阳低声说道:“我们一定能度过这个冬天的。” 李玥又往怀中靠了靠。 深夜,宗正寺,身为宗正寺大臣,李孝恭还在处理一些卷宗。 今天宫里送来的消息,汝南公主过了今年就成年。 宗室这边还要准备一下才行。 一天过去,张阳用冷水洗了一把脸,让自己清醒。 见王婶在收拾院子,张阳问道:“王婶,你昨晚怎么这么晚回来。” 王婶尴尬地笑了笑,“昨天回了老家一趟。” 张阳说道:“晚上有宵禁,回来的时候可要小心,被官兵带走了可不好解释。” 王婶不住点头。 张阳拿着几张图纸说道:“我出去办点事。” 看张阳离开,王婶没和张阳说自己是去宫里向皇后禀报了,因为汝南公主要成年了,有些事情要准备,想到这里王婶的眼神里有些担忧,希望这些准备不要白费了。 王婶是看着公主长大,知道公主能够活到现在不容易。 即便是有那治不好的病,也可能活不过今年冬天。 能够有这么好的一个夫君照顾他,公主殿下可要好好的,多幸福几年呀。 王婶心中希望着。 张阳来到驿馆,程处默与何必已等在这里了。 把手中的图纸交给何必,三人做了做接下来的安排。 交接之后,张阳把事情交给了何必与程处默便离开了驿馆。 与程处默的关系像是自然熟。 见过这么两次就可以很熟络了。 店里的生意做着不能只等着客人上门,生意总要找到新的增长点。 程处默的那些手下就是一个新的增长点。 张阳走在朱雀大街上,先把钱赚够,然后争取在三十岁之前退休,和小媳妇一起过那种数钱数到手抽筋,吃喝不愁的小康水平的日子。 嗯,就很棒! 买了菜回到家中的时候,李玥才刚刚睡醒。 早饭做一顿菠菜肉粥。 李玥刚刚洗漱完就能吃上做好的早饭。 暖炕的温度维持是一个麻烦事。 一旦暖炕中的火熄灭,在寒冷的夜里也会变凉,这才导致小媳妇会被冻醒。 吃着早饭,张阳一边思索着,再没解决这个问题之前,看来还是要睡一起。 三天后的长安城。 这两日的长安城非常古怪。 长安城各个街巷上,总有这么几个壮汉站在路边,推着一辆车,车上放着炉子上面放着一些红烧肉和包子。 太子近臣李百药自然知道红烧肉这个东西。 早在秋猎的时候就知道红烧肉。 三个壮汉正站在推车旁。 程处默也坐在一旁,此刻正皱眉思考着,行侠仗义还能卖东西赚钱? 见李百药走上前,其中一个壮汉便喝道:“买什么?” 面对眼前这几个壮汉,他们一拳打来自己说不定就已经一命呜呼了,李百药有些发怵地说道:“来三钱的红烧肉,一碗黍米饭。” 坐在一旁的程处默又喝道:“三钱吃得饱吗?买五钱的!” “啊?” “啊什么啊?到底买不买!” 李百药有些诧异,见对方架势便只好改口说道:“买,那就五钱。” 太吓人了…… 怕是没人敢赖账。 几两红烧肉,一碗黍米饭,一共也就六钱。 吃得人倒是不少。 分量和价钱也合适。 就是架势有些吓人。 李百药坐在路边便吃了起来,还挺实惠,就是吓人一点。 如今长安城不少街道都可以见到这种风景。 一个个长相彪悍的家伙卖红烧肉,这些恶势力都从良了? 李百药心中不解,这长安城的风水真邪性了。 人们一开始都不敢去买,但看到这些壮汉给的分量足而且红烧肉也好吃之后,便纷纷也去尝尝味道。 一顿饭几文钱也不贵。 餐车上有个炉子,红烧肉便一直煨着,红烧肉煮得烂糊。 黍米饭也是热的。 几两红烧肉,再往饭上面浇上一些汤汁,这味道简直了,非常地下饭。 几文钱就能吃到肉。 等到日落黄昏的时候,一辆辆餐车都在一个街巷聚集。 程处默收着大家一天挣来的钱,还分了不少给大家伙。 红烧肉是从何必的店里直接买的,价格比店里买要便宜。 倒也不用懂什么厨艺,装上一锅红烧肉,炉子点火就可以出来卖了。 程处默对金钱没什么概念,提着一包裹的铜钱,比自己买红烧肉是重了几分,大概是挣钱了。 眼下只能用分量来判断是否挣钱。 程咬金坐在家中看着程处默带来的银钱,带钱出去带钱回来,竟然还多了三四贯钱。 听了程处默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番。 程咬金算是明白了,原来是有人拉自己儿子入伙做生意了。 儿子竟然能够赚钱了,程咬金狐疑地看着程处默说道:“你竟然会赚钱了?你还是某儿子吗?” 程处默冷哼一声,“呵,老货不晓事,这叫增加就业岗位。” 增加就业岗位? 程咬金倒吸一口凉气。 程处默刚要走就听到身后的话语声。 “胳膊硬了,还敢数落老夫了是吧?” 第八十四章 做大哥 程处默回头看了一眼,见程咬金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已经有了一根藤鞭。 “老货,你休要动手!小爷我……” 话没说话,程咬金已经大步上前。 见势要跑,程处默刚跑几步藤编已经打在背上。 “啊!” 院落里响起一声惨叫。 “哎呀!啊!” …… 惨叫声在院子里此起彼伏。 好一会儿之后,惨叫声终于停止了,程处默瞪眼看着程咬金,“为什么打我?” 程咬金冷笑道:“今天心情不爽利。” 程处默忍着身上被鞭打过后的疼痛,“你心情不爽利打我做什么?” 程咬金说道:“因为你长了点出息,老夫就想揍你。” 程处默:“……” 扔了手里的藤鞭,程咬金现在的心情好多了。 没出息要被揍。 出息了也要被揍。 程家的教子方式实在是罕见。 第二日。 张阳早早来到店里,程处默与何必也在这里。 何必说道:“处默兄说红烧肉的生意在长安卖得很不错。” 见程处默耷拉着一张脸,张阳好奇问道:“处默兄怎么了?挣了钱不开心吗?” 话语说完,张阳就注意到程处默身上的伤口,那是鞭打过的痕迹。 程处默不解说道:“就想不明白,为什么不出息的时候他揍我,我没有怨言,但出息的时候还揍我?” 房间内的气氛莫名有些沉闷。 没出息的时候要被揍,出息的时候还要被揍。 张阳诧异道:“这么横的吗?” 程处默一脸悲怆,“又横不过我家老货。” 说来程咬金也算是个戎马半生的大将军。 天下平定之后,谁都想要安稳地过日子。 尤其是那些大将军。 程咬金是长安城出了名的老混账。 李世民还算是对程咬金比较放心。 说得诛心一点,你程咬金在军中有威望,你儿子又有出息了。 李世民难免会多看伱程家几眼。 你程家已经有了一个老混账,再来一个没出息的小混账,这样子程咬金算是高枕无忧了。 对于程处默召集的那些不成气候的小混混,李世民当然并不在意。 但要是程处默带着那些小混混发财了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这已经算是在收买人心。 在混账这条路上,只有程处默越来越混账,在混账路上一头走到底,那才能让程咬金每天吃得好睡得香,让陛下也放心。 君臣之间的算计呀。 让程咬金给活明白了。 张阳拍了拍程处默的肩膀说道:“处默啊,你这顿揍没白挨。” “没白挨?” 听到这话程处默不乐意了,“挨打的是小爷我,又不是你!” 张阳点头语重心长道:“这顿揍打,你家老货打在你身上,其实是给我看的,真是一顿打把我打醒了。” “此话又怎讲?”程处默很懵,这算怎么回事。 张阳若有所思点头,“程大将军打得好哇。” 小爷我挨打了,你还在这里叫好? 忍不了了,程处默怒目拍案而起。 见状,张阳又说道:“处默兄?何故这么大反应?” 程处默鼻孔出气,“心情不爽利,想揍人。” 张阳还了一個一个坐姿琢磨着说道:“你先忍忍,处默兄知道江湖大哥应该怎么做吗?” 程处默好奇说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为了正义!与恶势力不共戴天!” “孺子可教。” 张阳看着驿馆一楼,赫然看到这里有不少使节坐在这里喝酒。 人群中有个光头,那不是之前的倭僧吗?他正在和禄东赞聊着天。 心说这两人怎么勾搭上了。 把程处默拉过来,张阳说道:“处默兄,看到底下的那个和尚了吗?” 程处默用力点头,“看到了。” 张阳双手揣在袖子里低声说道:“下去揍他!狠狠地揍千万不要留情面。” “揍和尚,太晦气。” “没事,揍完回家洗个澡去去晦气。” “为何揍他?” “因为他是坏人,此人随地大小便,无恶不作,还敢觊觎我们关中的名书古籍与智慧。” “当真?” “那是自然。” 听完这话,程处默卷起衣袖就要走下楼,刚走两步他又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张阳,“你当某傻吗?这么众目睽睽下打人,某会被送官府。” 张阳想了想:“看来是低估你的智商了。” 何必收拾好桌案上的银钱,装在一个包裹中背在肩膀上,程处默与张阳的事情他并不想参与太多,赶着时辰就回了店里。 两人合计了一会儿。 程处默听到张阳的安排好奇说道:“这么做行吗?” 张阳瞧了他一眼,“试试呗。” 在二楼站了好一会儿,两人跟着这个倭僧走在朱雀大街上。 等这个倭僧走到一个街角,果然在一个墙角准备小便。 他刚解开裤腰带,程处默提着棍子,一棍子敲在他的后脑勺。 倭僧晃了晃,回头还没看到程处默的脸便昏了过去。 张阳走上前,“处默兄,你这个手法够熟练的,平常没少干这种事情吧。” 程处默丢了手里的棍子说道:“随手一敲而已,没用太大的力道。” 搜着这个倭僧的身,张阳摸出了几块银饼,“这个倭僧真够有钱的。” 把银饼收好,张阳又把这个倭僧衣服都脱了。 程处默看着这个倭僧的下三路说道:“你看这个倭僧的小东西,怪精致的。” “要不割了?” “某不好这口,怕有人来了,咱们赶紧走吧。” 两人收拾好,便迅速离开现场。 两人来到街道口,悠闲地看着过往的行人。 张阳对程处默说道:“处默兄,咱们的生意还是稳妥一些比较好。” “你是什么想法?” 犹豫再三,张阳抬头看了看天空说道:“首先,处默兄不要太过抛头露面,退居幕后,留下几个手下去操持生意就可以了,这样才更有大哥感觉,更有神秘感。” 听完,程处默挠了挠头,“你这么一说,我现在就已经有感觉。” 张阳说道;“那种退居幕后,别人轻易不知道你,但只有关健的几人知道你是大哥,太招摇了反而会让人觉得你这个大哥很普通。” 第八十五章 倒霉和尚 “有点意思。” “而且还要立规矩,比如什么事情不能做,坏了规矩该怎么处置,这都是要有章程。” 程处默点头仿佛找到了人生的目标。 张阳又说道:“还要拉拢人心,哪个兄弟家里有困难,就出钱出人帮忙,别舍不得钱,要拿出一种视钱财如粪土的架势,出来混,要讲义气!” “出来混要讲义气!某喜欢这句话!” “很带劲是吧。” 程处默靠墙蹲着小声说道:“你上次说那个在洪兴混的兄弟,也是这样的吗?” “可不咋滴。” 话刚刚说完,就听到街角传来一声悲惨的嚎叫。 不一会儿,那倭僧便光溜溜地走到大街上,他的表情非常精彩,一会儿是惊恐,一会儿又愤怒。 大冷天冻得瑟瑟发抖。 好巧不巧,一队巡查的官兵正好路过。 倭僧看着这队官兵。 这队官兵也看着倭僧。 “贫僧……” 倭僧话还没说出去。 一群官兵就把这个倭僧拿下了。 倭僧挣扎着说道:“为什么抓我!” 官兵说道:“谁让你不穿衣服在街上晃荡,怎么?要耍流氓?” 被官兵押着的倭僧说道:“我是使者!” “使者就能不穿衣服?” “贫僧……” 不知道从何解释,倭僧欲哭无泪。 “你们放开我,我是被人洗劫了。” “有证据吗?” “我都这样了,你说呢!” …… “我也不知道谁扒我衣服,说不定那人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呢?” …… “正经人谁抢钱还扒衣服的,贫僧也是第一次遇到。” …… “你让贫僧怎么解释?你们是不是觉得贫僧有什么奇怪的癖好?” …… 那倭僧被一群官兵押着越走越远,声音也越来越远。 张阳看着这么一幕摇头叹息。 程处默说道:“既然这人得罪伱了,以后他也不会好过了。” 张阳稍稍一礼说道:“多谢处默兄。” 程处默昂首挺胸说道:“出来混要讲义气!” “同仇敌忾!” 向他竖了竖大拇指,张阳告别程处默。 有了程处默的分销。 店里的收入又增加了不少。 模式是程处默来进货,价格比外面便宜两成 张阳回到家中算着账,算上程处默每天分销一百余斤的红烧肉,盈利又多了几贯钱。 “可喜可贺,晚上加菜!” “要喝酒!”李玥抱着一堆银钱,眼睛笑成了月牙状。 小媳妇还是好酒,偶尔喝点酒也没什么,但喝不过她是一個问题。 早上就买了一只小猪蹄。 猪蹄不大,刚刚够两个人吃。 张阳细心地处理着猪蹄,又是烤又是焯水,然后接着烤。 哼着欢快小调的李玥 夜里,饭桌上。 张阳神情凝重地看着李玥喝下一口酒水。 李玥舒坦地长出一口气,“果然还是自家的酒水好喝。” 见张阳神情凝重,李玥说道:“你也喝呀。” 今夜风不大,明月挂在夜空中。 深吸一口气,张阳喝下一口酒水,又吃下一口羊肉。 每次喝酒李玥的心情总是不错。 确实喝了酒之后身体暖和和的。 一壶酒水下肚,张阳看李玥依旧是一副巍然不动的样子。 如临大敌。 再灌下一杯,坐了一会儿张阳撑着沉重的脑袋盖住了酒壶,“喝酒适度,咱们年纪还小。” “嗯。” 李玥乖巧地点头,见张阳越来越昏沉,她收拾着碗筷。 用热水给张阳擦了擦脸。 李玥扶起他往卧房走去。 闻着李玥身上的味道,烛火下张阳看家里的一切都在晃。 李玥扶着张阳洗脚。 直到躺在床上,两人这才依偎着睡去。 第二日,倭僧在地牢过了一夜。 好在自己在驿馆留了一些银钱,这才付了罚钱走出地牢。 走在大街上,看着街上的行人都对自己指指点点,他念了一声佛号,一脸认真地说道:“贫僧不是你们想的那种人。” 尽管他这么说了,但路人还是在小声议论。 “你们能否听贫僧解释。”倭僧的神色越发难堪。 哪里有人听他的解释,大家都这么忙纷纷和这个和尚保持距离,各自忙各自的事情了。 走过热闹的朱雀大街,倭僧打算往自己所住的驿馆走去,这里的街道比较冷清。 倭僧听到后方的脚步声越来越急,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回头看去,只见一只麻袋迎面而来。 “你们……” 话还没说出口,倭僧便被一脚踢在了地上,紧接着拳头与棍棒如雨而下。 甚至还有人在扒衣服,倭僧挣扎着说道:“你们不要扒贫僧衣服!” 又是一记闷棍敲在后脑上。 倭僧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 等到再次睁开眼,倭僧躺在地上看着天空,刚刚行凶的人哪里还在。 一阵冷风吹过冻得人直打哆嗦。 再看自己身上已经不着片缕,连一块布都没有剩下。 想哭,想回家。 为什么!为什么又来! 趁着没人注意到自己,倭僧赶忙往不远处的驿馆跑去。 人倒霉的时候喝水都塞牙缝。 就快走到驿馆就撞上了官兵。 领头的官兵说道:“有人说这里有个没穿衣服的和尚,还真有。” “请你们听贫僧解释……” 官兵上下打量着他说道:“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么奇怪的癖好?” 倭僧步步后退,“不是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这不是贫僧的癖好。” 官兵冷冷一笑,“第一次也就算了,这都第二次,你想怎么解释。” “我……贫僧……” “你说人家洗劫你,总不能两次都只劫你一个人,你刚从牢里出来也没什么银钱,还正好两次都把你衣服扒了?好巧呀。” 倭僧不住点头,“正是如此,太巧了。” “呵呵……” “你们不信吗?” “拿下!” 一群官兵上前押住了倭僧。 倭僧面色苍白,这才从牢里出来不过一个时辰,为什么……为什么又是我。 早晨,李世民下了朝坐在殿内处理着奏章,一份份奏章诉说着如今关中发生的一切。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以前跟着程处默混的那些黑恶势力去卖红烧肉。 这又是什么状况。 还有一个喜欢不穿衣服到处乱晃的和尚? 第八十六章 实惠买卖 最近长安城怎么出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 李君羡走入殿中躬身说道:“陛下,查清楚了。” 李世民的目光依旧看着奏章,“讲吧。” “那些卖红烧肉的人都是之前跟着程处默厮混的闲汉和部曲,他们现在卖的红烧肉就是从蓝田县外的那家店采买的,用的价格只比店里便宜一些。” 李君羡接着说道:“也派人去店里查问了,说是店家的一种分销手段而已。” 这些事情李世民看着奏章就已经知道了,文官们对这种行商之事也有不少评论。 低价买入,再到长安高价卖出。 价格说贵也不贵,一顿几文钱寻常人也吃得起。 推着一个炉子在街头巷尾到处卖的方式倒是少见。 李世民放下一本奏章又拿起一本,“程处默是怎么回事?” 李君羡回话道:“程处默没有直接参与买卖,而且还倒贴了不少银钱,而那个和尚的事情也明白了,他确实是东海倭国使者,这和尚法号海空,洗劫他的人正是程处默的部曲。” 李世民干笑几声,“还真是和他爹一样是个混账。” 这些事情别人不清楚,李世民还不清楚吗? 长安城的风吹草动都在陛下的眼中。 李君羡低声道:“大理寺那边来人询问礼部,这個倭僧要怎么处置,礼部又把这件事推给了中书省。” 李世民依旧批阅着奏章低声道:“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就算是他使者也不能肆意妄为。” 听到陛下的回话,李君君羡有些错愕,心说这件事难道不追究程处默吗? 不过又想到程咬金。 如果没有实证或者当场抓个现行,以程咬金的性子他肯定不会认。 反而惹得别人一身麻烦。 与其这样,陛下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到官府查到了实证在表态。 李君羡心中暗惊,陛下还真是高明呀,躬身应道:“喏。” 见李君羡转身就要走,李世民又说道:“慢着,纸浆的事情查得如何了?” 李君羡回身说道:“还在查,今日市面上的纸张价格又高了不少,并且太原王氏那边又派了不少读书人来长安投卷。” “朕知道了。” “末将告退。” 李世民喝下一口茶水,什么人手脚这么干净,能让朕的人查这么久还查不到。 随着纸张的成本越高,书籍的价格也会随之而高。 李世民想要造纸术不得,五姓七望还如此步步紧逼,一直以来李世民也在控制五姓官吏在朝中的数量。 但奈何书籍和造纸术都在那些世家大族手中,他们掌握着书籍,也掌握着天下绝大多数的读书人。 面对他们,朝堂一直以来很被动。 李世民有心想要破局却有一种无力感。 李君羡走了之后,殿外的太监来报:“陛下,河间郡王来了。” “进来吧。” 李孝恭迈着步子走入殿中,见到李世民行礼道:“陛下,汝南公主明年开春便成年及笄,公主封地一事还请陛下定夺。” 公主成年之后是会有封地的,封地的大小和夫家的地位有很大的关系。 而封地的远近也能看得出陛下对这个公主是否在意。 如果封地比较远,朝臣都会认为这个公主不受宠。 接过李孝恭递来的奏章,李世民皱眉看着,上面写着一个个地名。 李世民目光落在蓝田县外的一个村子,又在骊山附近,用笔把这个地名圈出来,“就这儿吧。” 李孝恭重新接回奏章看了一眼陛下选的地点,那是骊山脚下的一个村子。 距离长安城也很近。 李世民又说道:“村户都查清楚,食邑不超过两百户就好。” “喏。” 听到李世民的话语李孝恭也躬身告退。 将汝南公主的封地放在骊山,可想而知陛下的用心。 李孝恭回到宗正寺准备接下来的事宜。 宗正寺的几个侍女还在议论着汝南公主的事情。 “这个汝南公主从小就体弱,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过这个冬天。” “希望我们的准备不要白费了,就怕到时候病发传来噩耗。”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 几人正议论着,注意到了河间郡王的眼神,便又纷纷低下头忙着她们自己的事情。 李孝恭今年三十多岁了,当初也是一个骁勇的将领,天下平定之后,李靖平定江南之后便是宗正寺卿。 太上皇在位期间的经历也有波折,但丝毫不影响太上皇对他的器重。 当今陛下登基之后更是功封李孝恭河间郡王。 能够如此受李渊和李世民的器重,确实也是难得。 程咬金和尉迟恭下了朝,便一起走出承天门。 走在朱雀大街上,程咬金说道:“敬德,最近你觉得最近长安城怎么样?” 听程咬金问话,尉迟恭回话道:“这长安城的人都安居乐业,夜里安宁,白日里繁华,嗯!” 程咬金皱眉说道:“你就没觉得最近长安城妖风阵阵的吗?” “哪里有什么妖风阵阵,你看看这路不拾遗的景象,你看看人们脸上的笑容,多好的景象呀。” 路边正好有一个卖红烧肉的,尉迟恭拉着程咬金走上前,“正好有些饿了,上朝到现在都没吃东西。” 卖红烧肉的人长得凶神恶煞的。 见到有顾客来了,他礼貌地说道:“客人,我们这里还有新口味的包子。” 之前有多凶神恶煞。 眼下要多和善就有多和善。 买了两只包子,和两碗黍米饭浇上一些红烧肉的汤汁,再要几两红烧肉。 大唐的两个将军坐在小凳子上吃着,目光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程咬金这人的吃相不是太好,长着血盆大口,将包子一口吃下,颇有一股猪八戒吃人参果的感觉。 相比之下,尉迟恭倒显得正常一些。 碗里的黍米和红烧肉吃完,程咬金用袖子擦了擦嘴,“某就先回去了。” 尉迟恭对一旁的壮汉说道:“再来点汤汁。” “汤汁不要钱。” 这个卖红烧肉的壮汉说道。 难怪生意这么好,这红烧肉还真是实惠,长安的商铺应该这样才对。 将碗中的黍米吃完,尉迟恭也向自己府邸走去。 长安城的另一边。 张阳,李泰,程处默三人坐在曲江池边,打着牌。 第八十七章 从现在开始施肥 今天的阳光温暖。 风吹过曲江池,让平静的水面波光粼粼。 李泰满眼血丝地看着手中的牌,再看张阳手中的四张牌,犹豫着打出三张五。 “本王不信你手里是个炸!”李泰跳脚大声说道。 “四张七!炸!”张阳拿出手里的牌。 “淦!”李泰一甩手里的牌咬牙切齿。 打牌能促进语言的交流,李泰竟然都会说“淦”这个语气词了。 小胖子进步不小。 打牌还能促进感情交流的,比如现在李泰数钱数急眼了,很想绝交。 张阳从怀中掏出布条说道:“今魏王殿下打牌输钱一贯,贞观四年十一月七日……” 眼看张阳落笔,李泰说道:“你是不是早就准备好了!” 张阳感慨道:“以备不时之需,特别是和魏王殿下打牌的时候。” “不玩了!” 李泰站起身走到曲江池边。 张阳继续数着李泰送来的银钱,这是肥皂生意的分红。 现在有香味的肥皂市面上基本上都买完了,李泰手中还有一部分,不过那都是打算高价卖的。 一块一块的银饼收入包裹中,分量也是非常的喜人。 李泰低头说道:“肥皂生意的事情还是被父皇母后知道了,如今生意归了母后,不过你的那份依旧没变。” 生意是谁的不重要,主要是分红。 本就抱着能捞一笔是一笔的心态,东家是谁不重要。 程处默啃着一只羊腿一言不发。 三人各自有各自的心事。 好一会儿之后,李泰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 张阳咧着嘴摆手道:“魏王殿下能够帮我挣这么多钱,很厉害呢。” 李泰惆怅着,“本王做什么都不如太子,父皇都让太子听政了,以前父皇没这么偏心的,可能是我最近错事做多了。” 说完他看着张阳还在数着银饼,李泰委屈着说道:“你有没有在听本王说话。” 把银饼收好,张阳双手揣在袖子里问向程处默,“那个倭僧怎么样了。” 程处默咽下嘴里的羊肉,“被吐蕃使者禄东赞搭救了,付了官府罚钱现在整日窝在驿馆不敢出来。” “是这样啊,看来之后还要加大力度。” “怎么加大力度?” “让帮他的人和他反目成仇。” “怎么反目成仇?” “比如这個倭僧睡了禄东赞的女人。” “……” 程处默倒吸一口凉气,“禄东赞的使者队伍中还真有一个女的。” 李泰眨了眨眼,他是不是又把我无视了?伸手推了推张阳,“你说本王现在应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父皇越来越看好太子了,生意又成了母后的。” 生意被夺,李世民又钟意太子,李泰感觉自己的未来一片黑暗。 张阳琢磨着说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我最近又想到来一个生意。” “什么生意?” 李泰和程处默都来了兴致,跟着张阳做生意确实可以挣很多钱。 李泰有切身体会。 程处默最近也赚了不少。 张阳从怀中拿出一块蔗糖,“这是我自己制出来的蔗糖,比之饴糖的风味更好。” 李泰拿过拇指大小的蔗糖打量着。 “饴糖用粮食制作,制作成本高而且过程太长,但蔗糖的提炼更加简单,也更加方便。” 程处默也拿过蔗糖端详着,张嘴伸出舌头用力一舔,他啧吧着嘴,回味着说道:“不是很甜,还伱!” 看他递来的蔗糖,张阳看到被舔湿的一面,黑着脸说道:“送你了!” 糖也是人体所需要营养中最不能缺少的一种。 尤其是在明宋时期更是把红糖当作一个补品。 张阳对李泰说道:“这个蔗糖是用岭南的一种甘蔗制成的,只不过这个甘蔗不好运输,我想着先让人在岭南作出蔗糖,这样更加好保存,再把蔗糖送入长安,之后我告诉魏王殿下做红糖的办法。” “红糖?” “就是用蔗糖做的一种糖,呈粉末状也可以是块状,更容易保存。” 肥皂生意刚起步就成了母后的。 李泰明白糖的价值,朝中管盐铁,但糖依旧是一种稀罕物。 就连现在宫里的糖都不多。 “本王会派人去岭南看看的。” 张阳递给李泰蔗糖的提取秘方,“制作方法也不是很难,找几个识字的人应该一看就会。” 重新找到了事业目标,李泰兴冲冲离开。 其实李泰这个小胖子还是值得培养的,魏王的身份本就是个靠山。 张阳心中有了打算要好好培养才行,虽然他现在不是一棵摇钱树,但可以现在就开始施肥。 看了看天色,张阳对程处默说道:“处默兄,那我也先回去了。” 程处默凶狠地啃着羊腿点头。 张阳提着钱回到家中。 李玥做了一个孔明灯,看着孔明灯越飞越高说道:“这就是热气上升的原理吗?” 张阳点头。 “如果这个上升力越大,是不是也可以把人送上天?” “确实是可以的。” 收到答复,李玥眼底里有着憧憬,“如果做一个很大很大的孔明灯,在孔明灯下面挂上一个篮子,我们两个就可以去天上。” 多么前卫的想法呀,张阳心中感慨,小媳妇的这个想法就是后世的热气球。 要实现这个技术目前来说有点难。 教了小媳妇物理知识之后,张阳莫名有些担心了,现在她竟然想着上天了。 “上天确实是一个不错的理想,但我们还是要努力学习。” 李玥眨了眨眼,抬头看着天空,好似已经开始在向往了。 热气球确实挺浪漫的…… 张阳挠了挠头,造个热气球上天想要克服的技术难题不少。 头疼,该怎么做来着? 眼下,张阳继续鼓捣着一些硝石,相比于更需要硬性燃料的热气球。 烟花更好做一些。 至少只要知道配比方式,再加上几次试验,有把握做出来。 小媳妇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烟花呢。 马上就要新年了,新年不放烟花就显得有些没劲。 李玥坐在桌子上,两条小短腿凌空晃着,脑海中浮现出自己与张阳在孔明灯下的篮子中站着,两人一起俯瞰着整个长安城。 光是想着李玥又羞红了脸。 要上天就要努力学习,嗯! 李玥将目光重新落到眼前的题目上,努力做题。 第八十八章 媳妇的天赋 李玥把身心完全投入了做题中。 这个理工学霸媳妇,用功起来的样子还挺好看的,嗯,竟然越看越喜欢了。 等李玥做完题,又把华容道拿了出来。 张阳好奇地看着,“这个东西你不是丢了吗?” 李玥笑着说道:“丢了多可惜呀。” 说完李玥开始挪动华容道中的方块,她的小脸皱着眉头,一移一动格外小心。 好一会儿之后,曹操终于从华容道中走了出来。 她看着自己的成功激动地跳入怀中,“我做到了!” 张阳看着她说道:“理科的一些公式换算和运算也很锻炼逻辑思维能力。” 李玥笑得眼睛成了月牙状。 不知不觉中成长得这么快。 张阳思索着,可能李玥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逻辑推导能力已经变得很强了。 这种进步是在一种自身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发生的,就是在做题的时候一次次地锻炼而成。 李玥又拿出一个魔方,魔方比较小也就三乘三,一面九個格子的六面体。 因为工具的精度不够,眼下只能做到这种水平。 以前魔方也让李玥抓狂。 现在她目光凝重地盯着魔方,六面颜色不同的方块自从上一次打乱之后,就再也没有拼成过。 小心翼翼地转动一圈之后,她又陷入了沉思。 好一会儿之后再次转动。 张阳把一些硝石磨碎保存起来,观察着李玥的神情。 她又一次转动魔方神情也越发专注。 连续转动十几次,终于在最后一次转动的时候六面颜色也都完整了。 李玥脸上写满了成就感。 这就是逻辑推导能力的体现,在做题时候不知不觉中提高的。 这种变化,她自己或许没有察觉到。 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或许她才会惊觉自己竟然办成了以前都办不到的事情。 也没有枉费这几个月的埋头做题。 她的学习能力确实很强,如果不是涉及数学,做了一些数学题目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这种天赋。 晚上再做一顿酒酿圆子来庆祝李玥的进步。 酒坛子中还留有一些酒糟。 张阳在厨房中忙碌,除了酒酿圆子再做两个葱油煎饼。 两碗酒酿圆子做好,李玥细细品尝着说道:“为什么不喝酒呀?” 张阳说道:“酒酿圆子多好,又能顶饿,又不会太醉。” 李玥抬着下巴,“你就是怕喝醉。” 张阳语重心长道:“喝酒要适度,不然成个小酒鬼了。” “你不喜欢我喝酒吗?” “我是为了你的身体健康。” “哼,这都是你为了掩饰酒量差的借口。” 张阳面不改色地吃着煎饼,丝毫没有表露出被她看穿的迹象。 夜里,夫妻俩一起洗了脚之后,李玥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张阳刚刚睡下不久,李玥便又溜进了房间,然后非常光明正大地钻进了被窝。 其实今晚挺暖和的,她的手脚也不是很冰凉。 呵,她就是想一起睡。 两人依偎在一起。 在张阳心头有一把大刀不断地挥下。 一整晚张阳心中默念:冷静,冷静,斩心魔,斩杂念,斩,斩,斩…… 迷迷糊糊像是睡着了,但又没有完全睡着,还偶尔有梦境。 重新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张阳早早起床,开始打扫院子。 葡萄干还剩下不少,李玥似乎有些不舍得吃。 抓起一把葡萄干,张阳坐在院子里吃着,吹着冬日里清晨的冷风,今天没有阳光,这天气看起来要下雨。 今年的冬天,异常的冷,雨水也异常的多。 昨天还让人觉得暖和,今天一早又刮起了冻得让人哆嗦的西北风。 都到了这个时节,关中还有冷空气从西北而来,还真是少见。 也算是好事,冬日冷一些可以冻死田地里的幼虫,来年应该又是丰收的一年。 今天不太想出门,先把烟花的配方搞定再说。 做好了早饭的时候,李玥这才起床睡眼惺忪地刷着牙,然后洗脸洗手吃饭。 讲卫生,饭前必须要洗手,小媳妇的习惯养得不错。 李玥吃着一只包子说道:“你是不是偷吃我葡萄干了?” 捣鼓着硝石的张阳咳嗽两声,什么叫做偷吃伱的葡萄干了,你的葡萄干就是我做的好不好? 好强占有欲。 “最近天气比较潮,我就是帮你看看是不是坏了。”张阳神色淡定地解释道。 将各项做好的材料一次放入一个竹筒中,然后压实,用一根裹了蜡油的麻绳做引线。 张阳将它放在墙角,然后点燃引线,站在远处目不转睛地看着引线烧入竹筒中。 李玥也顺着目光看去。 引线已经烧完了,竹筒开始冒烟。 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去了,竹筒完全没有动静。 李玥好奇,“这个是什么东西?” 张阳依旧看着竹筒,“炮仗。” 李玥:“炮仗是什么?” 张阳:“反正不能吃。” 李玥:“……” 又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直到竹筒不再冒烟,内部的燃烧已经结束。 张阳走上前,拆开竹筒看着内部的燃烧情况,硝烟味非常地刺鼻。 然后写下自己的实验记录,第一个炮仗哑火,实验失败,失败原因:配料比例不对,需要重新配比。 将比例重新调整,张阳又做好了一个炮仗。 这个就像是摸着石头过河,只能一次次地调整比例,直到成功为止。 又一次点燃引线,张阳看着引线烧了起来,带着刺鼻硝烟味的浓烟又冒了出来。 不一会儿整个竹筒又都烧了起来。 张阳惆怅着摇头再次写下实验记录,第二个炮仗发生整体燃烧,实验失败…… 第三次,炮仗不停地冒着白烟,许久才停,搞得院子里浓烟一大片,这特么怎么成烟雾弹了。 持续了大概三分钟,依旧没有爆炸,第三个炮仗,实验失败…… 三次实验让院子里飘满了硝烟味。 李玥捂着鼻子,“所以这个是专门用来制造臭气的吗?” 张阳点头说道:“其实这个硝烟能驱虫,嗯!” 果然每一次的成功背后都有无数次的失败。 失败从来都是成功之母。 李玥神色古怪,“咱们家有虫吗?我一直收拾得挺干净的。” 第八十九章 驿馆中的乱象 院子里的硝烟味很呛人,张阳和李玥一起坐在屋门前,湿布捂着口鼻,等待硝烟从院子里散去。 一阵西北风吹过,吹得很萧瑟,张阳心中不免有些气馁。 实践出真知,还是要先改变试验方案,再进行试验。 科学试验的要素,首先提出问题,猜想和假设,制定计划与实验设计,还要进行试验,分析论证…… 读书的好处呀,这些都是至理。 李玥说道:“你该不会是想要炼丹吧。” “炼丹?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小时候见过方士炼丹,好像就闻到过这种味道。” “你吃过丹药?” 李玥摇头说道:“没有,那都是骗人的。” 方士炼丹一般需要什么? 听李玥一说,张阳茅塞顿开。 使劲摸了摸李玥的小脑袋,把她的头发重新弄乱,张阳说道:“我大致知道要怎么做了。” “你真要炼丹?” “不炼丹,我另有他用。” 长安城,魏王府邸,李泰从一些书籍上也看到了关于岭南甘蔗的记载,当即派人去岭南盘查。 如果张阳没说错,这肯定是比肥皂生意更加赚钱。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失去肥皂生意,李泰又找到了事业的第二春。 谁跟钱有仇? 他李承乾矫情。 我李泰不矫情,大不了这一次的生意做隐秘一点,不让父皇和母后知道就好了。 驿馆中住着各国的使者,充满了议论声,他们说着大唐如今怎么样,西域如今怎么样。 因为前有隋帝东征高句丽的事情,这么多的使者中没有见到高句丽的使者。 经过这几天的接触,其中最横的还要说突厥的使者,吐蕃的使者,吐谷浑使者。 突厥败给大唐在先,但驿馆中在西域这些小国面前突厥还是有耍横的资本。 作为大唐的邻居,吐蕃和吐谷浑的地盘算是这些西域小国之中最大的,也没哪个西域小国敢去招惹这两个主。 人多的地方就有恩怨,有恩怨就会有势力敌对。 一方面是大唐北面的突厥人和薛延陀为一方势力。 吐蕃和一些西域小国为一方势力。 吐谷浑和西突厥的一些势力结成一派。 三方势力中,吐谷浑和吐蕃正在开战,这两方人的火气最大,时不时就会动手。 要不是有官兵在驿馆外,说不定两方人马就要摆开架势提着刀拼个你死我活。 这两天倭僧的心情很不错,尤其是结交了吐蕃的使者禄东赞之后,在驿馆中很有面子,因为各国使者陆续到来的关系,驿馆已经是人满为患。 有些人没地方住,又没钱只能睡在驿馆后方的草棚中。几十個人挤在一起睡。 得了禄东赞的照拂和拉拢,倭僧才能在驿馆有了单间住。 他经常听这里的使者们说着如今的大唐施行的那些国策,也会听如今西域的局势的变化。 对这个从东方岛国的和尚来说,倭僧海空算是见了大世面。 不走出来看不见天地的辽阔,这次出使大唐对他来说受益匪浅。 程处默带着几个兄弟正在驿馆外踩点。 等自家的兄弟从驿馆后院翻墙出来,他便问道:“里面现在是什么样子。” “各国使者都在,人数不少有数百人。” 程处默带着人装作路过一边问道:“摸清楚了吗?” “摸清楚了?” “现在可以动手吗?” “现在不是很有把握。” “什么时候动手合适?” “今晚夜里。” 程处默说道:“那就今晚。” 几人说道:“小将军放心,今晚一定把握!” 程处默板着脸说道:“给你们说了多少次了,叫大哥!” 几人改口说道:“大哥放心,我们能把握!” 夜色悄然降临。 倭僧和几个西域人喝着葡萄酒有些喝醉了。 与这些人告别,他醉醺醺地走向自己的房间,看到神色紧张的禄东赞便问道:“尊敬的吐蕃大相,伱这是丢东西了?” 禄东赞看着四周说道:“我们队伍少了人。” 倭僧醉醺醺扶着墙,笑呵呵说道:“大相,好好找,一定在驿馆里。” 说完倭僧推门走入了自己的房间。 开门的一刹那,禄东赞听到了倭僧房间中传来呜咽声。 脚步停下,禄东赞挡住倭僧的门开口问道:“你房间里还有什么人吗?” 倭僧靠着门说道:“就我一个住。” 呜咽声再次传来,这次声音很清晰,确定没有听错,禄东赞推门而入。 倭僧不明所以地问道:“大相这是做什么?” 呜咽声是从床榻上传来,禄东赞上前掀开床帘,就看到一个穿着吐蕃衣服的女人,正被绑着嘴里塞着一块破布,眼中带着泪水。 倭僧看到这一幕使劲眨了眨眼,疑惑说道:“这是谁?” 禄东赞大声喝道:“这是怎么回事!” 被这么一喝,倭僧的酒醒了大半,看着眼前的情况不知道从何解释。 随行的吐蕃人连忙给那吐蕃女子松绑,从床上扶起来。 倭僧支支吾吾说道:“为何她会在贫僧的床上!” 那吐蕃女子哭泣着说道:“就是他!就是他绑的我!” 倭僧还没解释,禄东赞怒目挥起一拳打去。 倭僧被一拳打倒在地,慌乱地看着禄东赞。 禄东赞冷声说道:“我们搭救你,你敢绑我们吐蕃的人!你们倭人还真是不要脸面!” “大相,你听贫僧解释!贫僧真的不知道床上有个女人。” 那吐蕃女子指着倭僧说道:“整个驿馆只有你一个和尚,除了你还有谁!” 见她哭得梨花带雨,禄东赞一拳又一拳地打在倭僧的身上。 房间里传来痛嚎声。 外面围观的各国使者越来越多。 驿馆的伙计连忙走来说道:“别打了,别打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禄东赞咬牙切齿说道:“不打死他,我们吐蕃的脸都没了!” 伙计苦笑着说道:“那这位吐蕃大相可要想好了,在我们大唐的地界打死人和大相您在吐蕃打死人不是一回事,一切都要按照我们大唐律法来办事。” 如今禄东赞还心系松赞干部交代的大事。 听着这个伙计的话,禄东赞这才停住了手,大声说道:“我们吐蕃人待他以朋友,他竟然敢绑我们的吐蕃的女人。” 第九十章 毁人不倦 “对!这倭人太不要脸。” “就该打死这个倭人。” “倭人真不是好东西!” …… 谩骂的声音越来越多,这个倭僧这一回是百口莫辩了,他面色苍白,此刻一句话都说不出。 当晚倭僧就被扔出了驿馆。 几个时辰前倭僧还在和其他使者喝着酒聊着天。 没想到现在却被人丢了出来。 长安城的夜里很冷,风也很大。 倭僧遍体鳞伤走在安静的街道上,一路走一路瑟瑟发抖。 从一开始被人洗劫到现在被丢出驿馆,此刻他还是有些懵。 被人构陷了! 倭僧刚想明白,一只麻袋便迎面而来。 “什么人!”倭僧挣扎着大喊道。 身后传来棍子的破空声,一记闷棍打在后脑勺上,好熟悉的感觉…… 倭僧眼前一黑,当场晕倒。 第二天,天一亮,张阳早早去驿馆与何必还有程处默碰头。 交接了几人的银钱分好利润之后。 程处默说道:“这個倭僧就在我手里,怎么处置?” 张阳讶异道:“当真拿下了?” “那是自然,我的兄弟说他是被人从驿馆丢出来的。” 张阳跟着程处默走出驿馆,一路走向长安城一处街巷。 僻静的街巷里,这里有一间破房子。 倭僧此刻正躺在这里。 几个程处默的兄弟正在看着他。 张阳捡起一根草根递给程处默。 程处默好奇道:“做甚?” “咬着这个更有大哥风范。” “是吗?” “试试。” 程处默拿过草根咬在嘴角,体会一番说道:“嗯,确实有感觉了。” 再看这个倭僧一动不动的躺着,张阳好奇问道:“不会被打死了吧。” 程处默说道:“没死呢,还睡着。” 让人拿起一盆冷水浇在这个倭僧头上。 “啊!” 一声惊吓,倭僧如诈尸一般地睁开眼,然后神情迷茫地看着四周。 张阳站在门外低声说道:“先揍一顿吧。” 程处默喝道:“听到没有先揍一顿。” 四五个壮汉走上前,便开始了对倭僧的殴打。 张阳听着屋内的动静说道:“处默兄,你的手下是没吃饭吗?怎么没响动呢?” 程处默朝着屋内喊话道:“听到没有,一个个没吃饭吗?” 几人闻声殴打得更用力了。 倭僧惨叫连连。 和张阳一起蹲在门口,程处默也学着他的样子双手揣在袖子里,“用你的办法,现在兄弟们比以前听话多了,大家现在都听我办事,不仅如此还招揽了更多的有志之士。” 张阳琢磨着说道:“人太多也不是好事,容易引人注目,管理起来也麻烦。” “你说得对,不能太招摇了。” 程处默认真地点头,“那我还需要注意什么?” 屋内倭僧的惨叫声依旧在继续。 因为现在大家都跟着程处默有了生计,这样一来围绕程处默的凝聚力也慢慢起来了。 以前都是跟着混吃混喝,其实没什么凝聚力,哪天程处默不高兴了他们都赶走了,他们还是会挨饿。 现在程处默给了大家的活计,大家自然更向着程处默。 张阳说道:“最重要的还是管理方式。” 程处默皱眉说道:“什么管理方式。” 屋内倭僧的哀嚎声小了不少。 张阳不悦地回头看了一眼屋内。 程处默喝道:“用力点!吃没吃饭!” 大家的拳脚更加用力了,倭僧的惨叫声又此起彼伏。 张阳接着说道:“首先要给兄弟们划好地盘,大家不能抢地盘,抢生意。” 程处默点头。 “还有就是人员要分好等级,要有人带队,要有人管着手下的兄弟,更重要的需要一个共同的信仰。” “什么是信仰?” “铲奸除恶,造福社会!” “嗯!”程处默点头,“说得好,铲奸除恶,造福社会。” 又和程处默谋划了一番帮派将来的谋划,红烧肉帮的雏形也慢慢在程处默的脑海中铺开了。 打了足足半个时辰,张阳这才站起身。 程处默让手下的人停手。 张阳走上前看着眼前的倭僧说道:“哎呀……” 程处默看了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此刻倭僧满脸是血,牙齿都掉了好几颗。 脸也肿大了几分。 张阳瞅着对方说道:“哎呀!妈耶,这下手也太狠了,你们还是不是人,这也太残暴了。” 刚动手的几个壮汉听了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不是你让揍的吗? 不过程处默也对这个小哥也是毕恭毕敬的,他们也不好多问。 张阳闭着眼把头扭到一边,“不行,我这么善良的人看不了这么残暴的场面。” 一旁的壮汉很懂事把倭僧的脸再次用麻袋罩起来。 张阳回头看了一眼,“这样舒服多了。” “你们为什么……” 倭僧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 张阳清了清嗓子说道:“老实说,伱来大唐到底是要做什么?” 倭僧低声说道:“我是使者?” 张阳冷笑说道:“使者?你难道不是来刺探军情的?” 倭僧摇了摇头。 张阳看向程处默说道:“这家伙不说实话。” 程处默收到话语说道:“接着揍。” 说完两人继续蹲在门口,听着屋内倭僧的嚎叫。 天色正好,阳光嗮在身上很舒服。 张阳呼吸着新鲜空气,伸着懒腰说道:“处默兄,你认识方士吗?” “方士?那都不是骗人的吗?” “我需要一些东西,这些东西方士手里应该挺多的。” 程处默点头,“原来是这样。” 屋内的动静停下了,里面的壮汉说道:“大哥,这和尚昏死过去了。” 张阳端着一盆冷水隔着麻袋倒在倭僧的身上。 这倭僧先是抖了抖,然后有气无力的声音从麻袋中传来,“饶命,饶命。” 张阳接着问道:“我问你,你来大唐是不是来刺探军情的?” 倭僧依旧是摇头。 张阳长叹一口气,“给他找个大夫治治,治好了再接着揍,接着审。” “喏!” “官府会不会查问一个倭僧的下落?” “短时间不会。” 程处默跟着张阳走出这个小巷,心中思索着又说道,“我记得城里就有几个方士在,反正都是骗人钱财,谋财害命的家伙。” 第九十一章 知恩图报 张阳语重心长道:“处默兄,你要记住,是这个社会给了兄弟们机会,让兄弟们能够走在一起,时刻铭记要回报这个社会。” “知恩图报是美德,某家明白的。” “只做好事,不做坏事。” “刚刚那个和尚?” “他是坏人,我们是好人,所以我们揍他。” 两人一起走出长安城的街道,身后还跟着几個兄弟。 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越到年关长安城越是热闹。 不仅仅是商人全部往长安而来,就连旅客也想来看看长安城的年景。 走在路上,张阳双手揣在袖子里低声说道:“你说这倭僧来一趟长安城不容易吧。” 程处默稍稍点头,“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据说路途非常遥远,年初出发走了大半年才到长安城。” 又走了一段路,张阳放慢脚步,“那这个倭僧应该还挺有钱的吧。” “呵呵呵……”程处默干笑几声,“那倭僧一路讨吃讨喝才到长安城,还有钱?” 张阳倒吸一口凉气,“不对吧,他会没钱?” 程处默鄙夷道:“倭人能有多少银钱?你是有所不知,听说倭人可穷了,穷得都尿血。” “处默兄怎么知道的?” “大家都这么说。” 张阳神色凝重地思量,“不对呀,不应该呀,倭人不应该会没钱。” 在记忆里倭人的岛上还有不少银矿,难道是没有开采出来? 就连倭人自己都不知道他们手里有多少银矿? 说来也是,如今这个时代生产力并不高,同时代来说大唐的发展已经算是比较先进的了。 就这样,如今大唐的生产力也是捉襟见肘。 大唐还在轻徭薄赋,鼓励生育试图了来提振人口,来提高生产力。 大唐尚且如此更别说现在落后的倭人了。 再加上这年头信息传递效率低下,在这个交通全靠走,传话全靠吼的朝代,人们对倭人的理解或许还停留在史册上的只言片语。 长安城的西市没有东市这么热闹。 这里的街巷相对东市比较冷清。 这里的房租也便宜。 特别适合那些来长安城短住的人。 那些来长安城做生意的关外人也喜欢住在这里。 导致这一片居住的人员非常复杂。 来到一个院子门口,几人就闻到了一股怪味。 程处默说道:“这就是那几个方士的住处,他们整日想着炼丹成仙,邻里都已经搬走了。” 张阳瞅着说道:“去和人家打个招呼吧。” 一群壮汉收到程处默的眼神,便一脚踹开大门,闯入方士的家中开始搜东西。 让他们先打个招呼,这招呼打得真别致。 惹得几个方士叫苦不迭,张阳看着这一幕说道:“年轻真好呀,这一腔热血的样子。” 程处默非常认同地点头。 一样样的东西被翻找出来,看着搜出来的东西果然有不少的硝石和硫磺。 竟然还有一些松香,意外收获。 这长安城还真是遍地是宝贝。 方士也算是大唐的炼金术士了,不论是什么东西他们都敢往炉子丢,然后观察物质的反应。 为了成仙长生,他们在求知和探索以及不要命的精神下开创了古代化学的先河。 几百上千年的探索之下,炼丹方士这个偏门职业专研物质反应给后世也留下了不少线索和前车之鉴。 也算是化学的一门,一种另类的前辈了。 小半个时辰之后,东西差不多都被搜了出来,就连那几个方士也不放过,也被搜了一遍身。 他们被扒了一个精光,正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张阳招手叫来了程处默,“咱们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扒人衣服。” “这不是为了搜得干净些。” “要是被传出去,咱们喜欢扒人家的衣服该如何是好?这美名还没出来,臭名就远扬了。” “有道理。”程处默一脸认真的点头,心里很喜欢咱们两个字,看来张阳也把他自己当做是兄弟们的一员。 就像是兄弟们有了一个军师,程处默一时间心情又大好喝道:“搜干净点,不要有什么漏下的。” “喏!” 兄弟们搜得更起劲了,就差把屋子都拆了。 看程处默指挥着弟兄们,张阳大致也能明白程处默的心思。 程咬金驰骋沙场这么些年,在军中也是颇有威望呢。 这样的大将军一般都是那些热血青年的偶像。 程处默自然也想有一番事业。 换位思考一下,程咬金最希望的就是儿子可以好好过日子,毕竟他打了这么多年仗,如今天下也太平了。 要是被程咬金知道程处默这般在长安城搞风搞雨,说不定处默又会被他爹揍。 心中这么想着莫名有些担忧。 以程咬金的脾气,长安城应该没什么人敢招惹程家,只要程处默不闯什么大祸应该也没事。 张阳把一些硝石,硫磺,松香全部装到一辆推车上,这些原材料应该够自己做实验和做烟花了。 方士们的家中已是一片狼藉。 程处默带着人,跟着张阳推着一车东西离开。 心中不免好奇,看着一个个布袋子装起来的东西程处默疑惑道:“你要这些东西是用来做什么?” 张阳吃力地推着车说道:“这不是快到了年关,想看一场烟花,来思念一下家乡。” “烟花是什么花?” “它很漂亮。” 走出小巷来到朱雀大街上,张阳说道:“我就先回家了。” “嗯。”程处默点了点头。 等张阳离开之后,程处默低声说道:“刚刚说得都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 “去查查这个烟花是什么!” “喏!” 程处默声声冷笑,“找到了烟花出自何处就能知道这个张阳的来历,哼!都说某瓜,某真的瓜吗?” 看兄弟们去办事,程处默悠哉地在长安城走着。 张阳推着一大堆东西走到东市的街巷,这个房子还不错。 房子是空着的,有些破败了。 张阳把原料全部放入这间屋子中,再把每样原料都取了一些,然后把门上锁。 检查了几遍确认周边没有人跟着,这才走回家中。 昨晚驿馆的事情刚发生。 李世民坐在甘露殿批阅着奏章。 殿前的太监来报,“陛下,河间郡王来了,就在殿外。” 李世民批阅着奏章笔没停,“让他进来吧。” 第九十二章 你在故意气我? 太监应声请进了河间郡王。 河间郡王李孝恭走入殿中,向李世民行礼,“陛下。” 李世民对一旁的太监说道:“给河间郡王上茶,用茶叶泡。” 几片茶叶放入一个瓷碗中,倒入开水。 自从中元节之后,陛下莫名喜欢上这种炒茶泡水的喝法。 李孝恭小心翼翼地接过茶碗,茶叶的香气很好闻,喝下一小口,细细品味着。 李世民终于停下了笔,抬眼说:“太医署那些家伙说了整日喝酒对身体没什么好处,倒是偶尔喝茶反而更好。” “谢陛下赐茶。”李孝恭躬身行礼,心里不断揣摩着这番话的话外音。 李世民站起身说道:“朕听闻昨晚驿馆的那群使者又在闹事了。” 李孝恭低头等着李世民的下一句话。 殿内又安静了许久,话语声再次传来。 “如今朝中正是用人之际,房玄龄他们都是身兼数职,脱不开身,驿馆使者的事情本是礼部看管。” 又叹了一口气,李世民忧心地说,“礼部那些老家伙当年都是跟随父皇的人,他们只会讲礼仪,只会讲君子之道,镇不住使者,中原人知道君子之道。但那些外人又没读过中原的书。” 眼看李世民要说到礼部,李孝恭连忙清了清嗓子,“陛下,其实臣也没读过几年书。” “怎么?朕一说到礼部你就推推拖拖,咱们兄弟几个,只有你朕还看得顺心一点。”李世民苦恼地说道:“礼部那些老家伙镇不住那些西域人。” 李孝恭长叹一口气,“陛下若有旨,臣定当领命!赴汤蹈火。” 李世民摆手说:“你现在就去礼部上任吧,礼部尚书的位置也空缺这么久了。” “臣领命。” 说完李孝恭便离开了礼部。 李世民重新坐下,看着面前的这些奏章心烦意乱,缺人,如今的朝堂太缺人了,李孝恭就是一个糙汉子,他认识多少字朕不清楚吗? 还不是因为没有信得过的人。 李世民心情不好问道:“青雀这些日子在做什么?” 太监回话,“魏王殿下这些日子一直每日去国子监听课。” 听到这话,李世民稍微舒服了一些,眼下缺人才,尤其是可以培养的青年才俊。 李孝恭到了礼部便接手了接待诸国使者的事情,意外地发现最近使者之间的事情都是和一個倭僧有关。 听着驿馆官兵的诉说,李孝恭狐疑道:“这事儿太古怪了。” 李孝恭接手了礼部的事情,还要处理诸国之间的矛盾,再过一个月就是各国使臣入朝,朝贡的事宜,眼下还需要准备,更别说用度还要和朝中其他六部接洽。 还要和朝中的那些老家伙打交道。 宗室的事情也随之送到了礼部,事情都堆在眼前,李孝恭是一个头两个大,颓废地做坐在礼部府衙,想家了,想回老家,回乡种地去,不想干了。 年关将至,今日长安城还是阴云密布,这天气看起来还要接着下雪。 街道上的行人纷纷加快脚步回家。 张阳又去了集市买了一些肉菜回来。 李玥正在院子中做着孔明灯。 这次的孔明灯规格大了不少。 灯底下还挂着一些石头,心说小媳妇还在惦记着热气球的事情。 李玥拿着自己的小本本,“我算了一下,让孔明灯载物而飞的几个重要因素。” 张阳把硫磺硝石松香这些东西放在院墙的角落,开始洗着肉菜准备做菜,听着李玥说着。 张阳点继续洗着菜说:“我今天买到了新鲜的鸭血,还有一些内脏,可以做汤。” 李玥点燃了孔明灯,目光看着孔明灯越飞越高,朝着远处飞去。 把鸭血处理一下,等它凝固之后就能做菜吃了。 小媳妇不来祸害厨房真是太好了,生火,洗锅切菜一气呵成。 正炒着菜,张阳感觉一双幽怨的眼神正在看着自己。 手中锅铲的动作没有停下。 那双幽怨的眼神又近了一些。 张瞧了一眼李玥,看她有些委屈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李玥说道:“有个问题想问你。” “说。” 李玥皱眉说道:“如果孔明灯更大,重量也会越大,受到的重力就越大,这样一来不是适得其反吗?” “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那有办法破解吗?” “我也不知道。” 听到回复,李玥抿着小嘴站在原地,目光看着张阳的神色好一会儿,小脚一跺走回了屋。 张阳尝了尝鸭血汤的味道,“嗯,还不够咸。” 端着饭菜,李玥已经一脸郁闷地坐在饭桌边了。 把一碗碗饭菜放在桌子上,心说要说那些公式和定理提前出现在史册上,大唐的数学和科学领先了一千年? 而且还是自己媳妇的成就。 教科书中的前辈们会不会怪我吧。 李玥瞅着说道:“你怎么一副心虚的样子。” 张阳叹息道:“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感觉良心不安。” 李玥神情凝重地端坐着,“重量越大受到的重力越大?这不就是个无法突破的死循环吗?孔明灯怎么都不可能带着人上天。” 张阳感慨着说道:“竟然能够发现这点,好厉害呀。” “好厉害……”李玥低声嘀咕,小脸发黑气得俏目瞪着说道:“你故意气我是不是?” 夫妻间的生活也不会一直都是平静的,总是会有点波折。 吵两句的事情免不了。 张阳端起饭碗,见她还没动筷子便说道:“为什么不想着改变一些结构呢,通过改变结构来改变这些常量的影响。” 听到这话李玥愣了愣。 “重力是固定常量,只能从孔明灯的材质入手,还要增加热力的影响的面积,决定了燃烧的利用率。” 研究方向是没错的,小媳妇从理论做题能够到如今可以实践做发明。 张阳低声道:“这进步还真是一天一个样,掌握的太快了,真是匪夷所思。” 李玥神情终于一扫之前的阴霾,俏皮地笑了笑吃起了眼前的饭菜。 正吃着饭,就看到一对老夫妻从自家的院门前路过。 家门口冷清,平日里几乎看不到行人。 今天竟然有活人从自家门口路过了…… 第九十三章 武德也是德(加更) 妈耶,这还是第一次,张阳的目光跟随着这对老夫妻。 他们走得很慢,也没有说话。 老大爷拄着拐杖,老奶奶扶着他,两人的脚步很轻,也很慢,像是走快几步就会跌倒,非常得小心翼翼。 李玥也停下了筷子,与张阳一起看着。 等到这对老夫妻一直消失在视野里,李玥小声说道:“我们以后也会变成这样吧。” 张阳说道:“你也会变成老奶奶的,迟早的。” “你也会变成老大爷。” “没错。” 李玥小声说道:“我要是真的老了,你会不会就不喜欢我?” “呵,开什么玩笑,当然还是喜欢了。” 李玥收到答复满意地笑了笑,一时间胃口更好了。 吃完饭,夫妻俩开始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 李玥继续折腾着孔明灯,张阳一次次做着炮仗的实验。 院子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李玥突然走到张阳的身边。 “怎么了?” “你是不是真的什么都会?” “你觉得呢?” 李玥纠结地说道:“我发现不论什么问题,到了你手里都能迎刃而解。” “那些知识,我都略懂一些,但又不是都很了解,说不上精通,嗯……就是这样。” “那伱知不知道夫妻间是怎么生孩子的?”李玥用很低的声音问道。 声音很低只有彼此才能听清。 李玥的小脸红扑扑,是害羞的…… 张阳用自己做出来的小炭笔写着实验记录说道:“你年纪太小了,等你长大点再说。” “嗷……” 李玥看了会儿张阳的神情,他面不改色,神情没有丝毫的波动。 又走回去,李玥突然又说道:“那你到时候一定要告诉我。” 张阳一本正经地点头,“你放心,一定。” 在午后,终于院子里响起一声炸响,竹筒当中被炸开,整个竹筒炸成三瓣。 李玥被这个突然的炸响,吓了一激灵。 张阳记下这个配比,第一阶段的实验算是成功了,距离看烟花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什么东西!” 李玥后知后觉地扫视着自己的院子,“刚刚是什么动静?” “我的实验成功了。” 李玥走上前看着已经炸得支离破碎的竹筒。 “你这個实验是不是用来把人吓死的。”她惊疑地说道。 “这也可以是一种用途。” …… 张阳又做了几个炮仗,略微调整了配比方案,试图提高鞭炮的威力。 “嘭!” 院子里又响起一声炸响。 李玥没见过这种东西,好奇地说道:“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嘭!” “好有趣,把它放在坛子里试试。” “嘭!” 坛子应声破碎。 …… 炮仗果然对小孩子充满了吸引力。 院子里的炸响声此起彼伏,好在除了王婶和杨婶,四周没有其他的邻居。 炮仗还是有危险性的,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也很担心她会炸一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接下来还要研究怎么让炮仗飞到天上去,让它在天上炸开。 快到夜里的时候,长安城终于又落下了雪。 一开始只是小雪,风也很大。 直到风小的时候,雪也越来越大。 饭桌上架好了火锅,中午吃饭剩下的鸭血和内脏,正好放入火锅中。 李玥吃着烫嘴的鸭血。 热气滚滚的火锅边,她的小脸通红。 窗外下着大雪,温暖的家中,张阳批改着她今天做的题目。 李玥从火锅中捞出一些菠菜一边吃着说道:“最近的题目怎么越来越少了。” 出题目也废脑子。 这可不比答题更简单,尤其是一些复杂的题目,把题目写好还要自己算一遍。 张阳说道:“这几天就先不用做题,把最近学到的知识好好巩固巩固,沉淀一下,复习一下,你会觉得受益无穷的。” “嗯。” 李玥吃完碗里的饭食。 这夫妻生活怎么多了一种老师与学生的感觉。 李玥收拾着碗筷,主动提来了热水,“剩下的热水不多了。” 想了一会儿,李玥又说道:“要不我们用一个洗脚盆吧。” “也不是不行。” 水盆中倒上热水,俩人相对而坐。 一大一小两双脚踩入水盆中,李玥的小脚踩在张阳的大脚上。 张阳一边批改着题目,眼神的余光看向她嫩生生的小腿。 还有一双小脚像藕一样白净,还白里透红的,在自己的脚上踩着,时不时动两下。 简单洗漱一下,李玥在自己的房间换好睡衣,然后很自然地走到了张阳的房间。 她看着床铺说道:“我想睡外侧。” “你睡里側吧,外侧容易一个翻身摔下去。” “好吧。” 李月点头答应了。 主要是床本来就不大。 “明天还玩炮仗吗?” “明天先不玩炮仗了,还要解决一些其他的技术难题。” “什么难题?” “以你现在的境界,很难理解那种原理。” “是吗?” 李玥狐疑地看着张阳。 张阳整理着被褥,“那我问你水凝结成冰,为什么冰比水更冷。” 安静了好一会儿…… 李玥打着哈欠说道,“睡了。” 深夜,外面的风声更大了。 张阳看了看被窝里,李玥的小脑袋就靠在怀里,她睡得很熟。 神情麻木地看着卧房的天花板,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李玥梦呓着挪了挪身子。 张阳深吸一口气,挥去脑海中的杂念,这样真的好磨炼心智啊。 天刚刚亮的时候,长安城的街道上还没多少行人。 一队兵马急匆匆走过一个个街道,一路朝着驿馆而去。 官兵很快包围了这个驿馆。 驿馆中正发生着乱仗,两方人手殴打在一起。 禄东赞等一众使者和吐谷浑的人打得正酣。 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把碗丢了出来,差点砸到站在门口的李孝恭。 一个官兵对带队而来的李孝恭说道:“河间郡王,这么下去可能要打出人命了。” 李孝恭无奈说道:“把两边的人拉开,谁敢再动手就把谁揍一顿。” “可是……中书省的人交代让我们以德服人。” 李孝恭一边抠着指甲缝的泥,淡然地说道:“武德也是德嘛。” …… 第九十四章 贫僧感激不尽 一群官兵冲入驿馆,看到大唐的官兵,一群西域人这才停手。 禄东赞多踹了眼前这个吐谷浑使者好几脚,然后迅速站到一旁,摆出最恭敬的样子。 那吐谷浑人正要还手,看到冲进来的大唐官兵只好咬牙停手。 驿馆中的混乱这才堪堪停下。 李孝恭说道:“诸位,你们要是真想打一架可以去长安城外,两方整顿好人手,好好打,没有兵器我们给你们准备兵器,谁要是被打死了,我们给你们收尸如何?” 说完这话,驿馆中又安静了下来。 之前打得有多狠,现在站在一旁要多乖就有多乖。 在人家的地盘,再者说吐蕃和吐谷浑都有求于大唐,赶着讨好还来不及,更不敢得罪。 长安城的另外一边,张阳早早起床和程处默碰头,一路走向西市的小巷。 一路上程处默说道:“昨日河间郡王李孝恭接手了礼部的事宜,近日一早就带着官兵前往驿馆了。” “河间郡王李孝恭?” “对我们的事情有什么影响吗?” “应该会有,说不定会查倭僧的事情。” 走到破落的院子前,程处默的手下就站在里面还守着这个倭僧。 程处默听着自己手下的禀报,这个倭僧经过大夫的救治,现在已经好很多了,至少能说话了。 张阳看着还睡着的倭僧,“这家伙还能睡得这么香?” 听到话语,倭僧突然睁开眼。 张阳说道:“再揍他一顿!” “喏!” 屋内传来倭僧的声音,“不!你们想要什么,贫僧都什么都说,什么都给。” “……” “啊!” 屋内传来了惨叫声。 张阳坐在屋外,拿出一张布,布上写满了字。 程处默好奇瞧着:“这是什么?” 张阳说道:“倭僧通敌的罪证,刺探大唐兵力部署,贩卖大唐军情,收买官吏……” 听到这话,程处默倒吸一口凉气,“这個倭僧做了这么多坏事?” “没错?” “某怎么感觉像是你捏造的。” 张阳惆怅着,“其实我是个好人。” 殴打好一会儿之后才停止,张阳重新走入屋内,看着遍体鳞伤的倭僧说道:“识字吗?” 倭僧点了点头。 张阳把写满字的布绢放在倭僧面前说道:“画押,签字。” 倭僧缓缓睁开眼,看着上面的内容说道:“贫僧没有做过这些事。” 张阳摇头叹息说道:“杀了,喂狗!” “不!贫僧不想死。”倭僧爬着求饶道。 倭僧有气无力地说道:“贫僧画押签字之后,你们能放过贫僧吗?” 张阳咧嘴笑着,笑容充满了阳光,“当然了。” 缓缓抬起手,倭僧在上面按下血手印,并且接过笔写下自己的法号。 张阳确认无误之后收好这份罪状,“从现在起,我们说什么伱就做什么?什么都要听我们的。” 倭僧双目无神地点头。 张阳接着说道:“首先你写信让人送去,让你的人每年这个时候都送五百斤银矿到我们手里。” “五百斤?我们没有……” “我不管你有没有,如果拿不出五百斤银矿,我们就把你的罪状交给朝堂,你应该知道朝堂看到这份罪状之后会有什么后果。” 程处默的手下看到这一幕也是一阵牙疼。 五百斤银矿是什么概念,这是多少银钱。 还真敢开口,几个手下面面相觑,这人穷疯了,一定是穷疯了。 从苦日子过来的,张阳做事宁可现实,也不对人客气。 倭僧看着张阳,这个年轻人仿佛是个魔鬼。 “贫僧可以回国,帮你去寻银矿……” “呵,你连离开长安城都不行,还回去?你想都别想。” 让程处默的人把这个倭僧收拾了一番,就要把他送到驿馆。 张阳对倭僧小声说道:“这长安城到处都是我们的人,你以为你为什么被人洗劫?你觉得为什么吐蕃的女人会出现在你床上?” 倭僧瞳孔地震,看着张阳许久说不出话来。 “没错,都是我们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弄死你,对我们来说并不难。” “明白了……” 倭僧低下头,无力地说道。 程处默拉着张阳走到一旁,“为什么不让这个倭僧回去?要把这人留在长安?” 张阳叹息道:“这家伙来中原很久了,他看过中原很多书籍,也了解中原的治理方式,说不定还看过兵书。” “你的意思是……” “这人在中原学到了太多东西,回去之后就会教给别人,他们倭人狼子野心,不能放他回去呀,这人肚子里有货。” “要不某杀了他灭口。” “杀他只是下策,官府会查的。” “你说的有道理。” 程处默认同地点头。 张阳回头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倭僧,“把人先送回驿馆吧。” 程处默招呼手下办事。 经过这两天两夜的殴打,还被签下了罪状。 此刻倭僧走路像是一具行尸走肉,感觉人生已经完了,未来也是一片灰暗。 程处默带着倭僧来到驿馆门口。 见李孝恭就在驿馆门口。 李孝恭看到程处默上前打招呼说道:“你小子怎么来了,你家老货身体怎么样了?” 程处默笑着道:“承蒙河间郡王关心,家父身体好着呢。” 李孝恭拍着他的肩膀,“见外了,平日里叫叔伯就行。” “哎。” 倭僧看着程处默和河间郡王能够聊得这么熟络,想起那个年轻人的话,这个长安城都是我们的人…… 就连朝中官吏也和他们一伙的? 倭僧又看到驿馆门口卖红烧肉的凶神恶煞。 倭僧吓得腿一软,差点当场跌倒。 李孝恭终于注意到了倭僧,“这是……” 程处默说道:“我在路上看到这个倭僧,他被一群盗匪绑了,我顺路给救回来。” 李孝恭中肯地点头,“做得好,老夫正头疼找不着他。” 听到这对话,倭僧心头猛跳,脸色惨白,就连郡王都是他们的人,斗得过他们吗?完了完了……都是他们的人。 李孝恭看向这个倭僧说道:“真是这样吗?” 倭僧连连行礼说道:“全靠他们救了贫僧,贫僧感激不尽。” 第九十五章 走到群众中去 程处默说道:“如今世道是太平了,可坏人依旧不少,有些人离开长安城没过几天就被绑了,好点的能留个全尸,要是遇上手段残忍的,就被剁碎了喂狗,尸骨无存,” 话音落下,倭僧听到尸骨无存四个字吓得一个激灵。 程处默看向倭僧。 倭僧连忙哆哆嗦嗦低着头。 程处默说道:“以后呀,不要在外面瞎晃,万一遇到個坏人呢?” 倭僧回来了,李孝恭也是长出一口气,不然还要派人去找,再怎么说也是一个使者,丢了不好交代。 李孝恭也嘱咐道:“处默说的没错,你们这些事情切莫乱跑,丢了还要找你们。” 倭僧的脸色愈加苍白,果然是一伙的。 把人送回驿馆之后,李孝恭跟着程处默一起去看望程咬金。 如今的肥皂已经在长安的权贵阶级打响了名头。 尤其是在长安城的贵妇圈中,一块带香味的肥皂,那价格已经被倒卖三百贯钱一块。 让长安城王公权贵们也头疼。 平时贵妇们的消费力也不是很强,顶多就是买一些上好的香料和丝绸。 现在多了肥皂这个一个东西,还很紧缺,价格还在不断地飙升。 这让王宫权贵的爷们圈很无奈,贵妇们为了一块肥皂把钱哗哗地往外花,就算是不用肥皂,放在家里也是一种地位的象征。 程咬金见到李孝恭来了,连忙让家中的下人准备,“把今天刚刚剁好的牛肉拿出来,备上好酒。” “牛肉?”李孝恭疑惑道。 “也不知道怎么了,我老程家昨天又有一头牛摔断了腿。” “呵,你老程家的地头真是邪门了,不出十天半月就有牛摔断腿是不?” “很让人惆怅的。” 程咬金略带文绉绉地说话。 把人请到家中,程处默就去忙自己的事情。 李孝恭问道:“你家买肥皂了吗??” 程咬金说道:“买了,家里娘们买了五块,真是贵的要命,花了不少钱。” 李孝恭叹息道:“是呀,这些娘们看见肥皂疯了一样。” 程咬金又问道:“你家买了几块。” 李孝恭神情悲怆,“我家娘们多,买了十多块,眼下连喝酒的酒钱都没了。” 家里娘们太多也是一种悲哀呀。 长安城的街市上,东市。 市集上,张阳还在跟一个卖芦笋的人讨价还价。 卖芦笋的汉子没见过讨价还价这么难缠的人,便说道:“小兄弟,这些芦笋你还这般讲价吗,讨个生活不容易。” “谁容易了,这长安城物价多高呀,咱也不容易。” “小兄弟,四文钱一根真卖不了,伱们不容易我们活不活了!”都说长安城的人出手大方,怎么还有如此讨价还价的人。 张阳又拿出一文钱说道:“这样!我多加一文,九文钱买你两根芦笋。” 那汉子长叹一口气,“行吧。” 他一咬牙还是把两根芦笋卖了出去。 满意地提着两根芦笋,张阳想着还有什么需要买的。 “你都这么有钱,还要如此讨价还价!” “咦?谁在说话。” 张阳扫试了一圈没看见人。 “我在这里!”李泰强调道。 低头一看果然是李泰,张阳笑道:“不好意思,魏王殿下长得太矮了,在下一时间没有看到。” 李泰跟着他的脚步说道:“不说你开的那家店里的钱,光是肥皂生意也给了赚了不少了吧,你怎么还这么死扣的。” “我那是讨价还价吗?” “难道不是吗?” “魏王殿下有所不知,我那是体验生活。” “本王看你为了一两文钱,都快和那人打起来了。” 张阳目光扫着集市两旁的货物说道:“这叫沟通,魏王殿下懂不懂沟通的意思,我经常和这里的商贩聊天,他们可欢迎我了。” 李泰无奈摇头。 “魏王殿下要是得空要多来群众中走动走动,了解群众的生活,融入群众明白世间冷暖,体会群众的艰苦不易,这是一种很好的品质。” “像你那样讨价还价吗?”李泰嘴角直抽抽有些不屑。 “当然也不是一定要像我这样,魏王殿下也可以和群众多沟通,多聊聊,可以从家长里短聊到物种繁殖。” “……” 在集市里逛了一会儿,张阳又买了几只鸡翅,“魏王殿下,为何还跟着我。” “你在赶我走吗?” “别人尾随的感觉不是太好,被一个十岁的孩子跟着感觉更不好,而且身后还跟着这么多护卫。” 李泰双手叉腰说道:“正如你说的本王已经派人去找甘蔗了。” 张阳点头,“现在让人过去,到了那边正好是春季,快到夏季的时候也是甘蔗长起来的时候。” 再次跟上张阳的脚步,李泰追问道:“那我还需要做什么?” 张阳的脚步停下,想了会儿道:“魏王殿下跟着我做,先深吸一口气。” 李泰跟着深吸一口气。 “然后吐出一口气。” 李泰跟着吐出一口气。 …… 张阳点头,“嗯,就是这样,保持住千万不要停下了。” 瞧着张阳离开,李泰站在原地这么做了好几次,吸气吐气…… 冷风吹过,李泰踢开脚边的石头,他怒声说:“他是不是在戏耍本王!” 身后的护卫全部绷着脸一言不发。 人活着不就是吸气吐气吗? “这个姓张的,戏弄一下本王他很开心是吗?” 李泰骂骂咧咧走出了东市。 走到一个街角,李泰见到这里有几个老汉正坐着聊着。 想到张阳的话语,融入群众中去明白人间冷暖…… 李泰在这群老汉旁边坐下。 这群衣着穷酸的老汉,看到李泰穿着名贵,身后还跟着护卫,他们就要起身离开。 李泰连忙说道:“几位叔伯,我就坐一会儿,你们接着聊。” 几个老汉这才坐下,看着李泰说道:“你是权贵人家的孩子吧。” 他们并不知道眼前的人是魏王李泰,皇子和权贵子弟可不是一个阶级的。 李泰点了点头。 安静的坐在一旁听着这些老汉聊着事情,无非就是谁家生了孩子,谁家孩子又闯祸了,谁娶不到媳妇,哪个寡妇又嫁出去了。 第九十六章 暖脚(加更) 直到这些老汉离开了,李泰还坐在这里。 他们说的都是一些很寻常的事情,这些事情本王有必要听吗? 李泰走在街道上,看着路上的人。 心头莫名有一种感觉。 以前自己有没有静下心好好看过长安城是什么样子。 人们的柴米油盐,生活中悲欢喜乐构成了如今长安城的繁华。 这就是张阳想要本王去寻找的东西吗? 融入群众之中,明白普通人的日子。 眼前俩妇女正在为了一只母鸡吵架,看着也怪有趣的。 风冷得有些彻骨,张阳一路走回家,看到小媳妇捧着一个自制的热水袋正看着书。 “这天气可真冷啊。”李玥抬头看了看天空。 “大概是西伯利亚的冷空气又南下了。” “西伯利亚是哪里?” “一个专门积蓄冷气压的地方。” 看李玥时不时哆嗦着脚,手上有热水袋,估计脚趾头还冻着。 张阳点燃小泥炉,然后又搬了一把小凳子把她的脚搁到炉子边。 看张阳为自己忙前忙后,李玥眯眼笑着,脸上写满了幸福。 “舒坦点了吗?”张阳说道。 “你也暖暖。”李玥双手抱着热水袋说道。 看她的耳朵也冻得通红。 张阳来到屋子里,用家里的布料简单地做了一顶帽子,细心地给李玥戴上,帽子一直盖住耳朵,然后再用自己的手捂着她的耳朵,“这样耳朵也不会太冷了。” “嗯,风也吹不到了。” 张阳的手很暖。 隔着帽子,李玥也可以感觉到他手捂着耳朵,温暖的手隔着帽子也让耳朵也暖和了许多。 天空阴云密布,也没有要下雪的意思。 呼吸着冷空气,就连鼻腔都感觉是冷的。 两人裹着被子坐在一起,小泥炉生着火,上面烧着一壶水。 李玥裹在被子里,紧挨着张阳的身体,“也不知道天气什么时候可以暖和一些。” 张阳把李玥的鞋子脱下来,她的脚趾头已经冻得通红。 把她的双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张阳给她活动着脚趾头,冬天脚底血液流通不畅,容易把脚冻坏了。 虽然俩人是夫妻,本就不用见外,但被张阳抓着自己的脚,她还是羞的脸红。 原本冻得有些生疼的脚趾头现在舒服了很多。 王婶从外面回来,从咱家的院门口看去,视线过了院墙就可以看到公主殿下。 屋门开着,屋内一个小暖炉放在两人身边。 两人裹着被子有说有笑的。 看着这一幕,王婶笑着,一时间看着这对夫妻有些看呆了。 这世上哪有丈夫对自己妻子这么关爱的。 手脚都暖和了,李玥俏目看着张阳说道:“水凝结成冰,冰也是水,为什么冰会更冷呢?” 张阳解释道:“因为冰融化的时候是一個吸热的过程,从凝结成冰开始,冰也进入了融化的过程,因为吸热所以都是同样的物质,冰会更冷。” 因为暖炉的火越来越高,身体也暖和了起来。 李玥的小脸红红的,她思考着。 放热吸热的关系有些复杂,小媳妇需要一段时间来理解这种关系。 壶中的水已经开了,倒了两杯开水,把壶放在一旁。 再往小泥炉上放个铁架子,将一些串好的羊肉和腊肉放在上面烤着。 李玥皱着眉头正在尝试着去理解这种概念。 把她的双脚重新放到自己的膝盖上,然后用被子盖住,时不时捏一下,嗯……这感觉不错。 李玥伸手拿起一卷书提笔写着,把冰和水之间的关系记下来。 想要把自己的脚收回来,却发现还被他抓着,李玥:“嗯?” 张阳清了清嗓子说道:“再给你暖和一会儿。” 李玥脸又红了红,其实……这种感觉也挺好的。 漫天阴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太阳,想着把自己家的被褥也拿出去嗮一嗮。 这天气也嗮不了被子。 张阳拿起一串烤好的羊肉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趁着张阳一只手去拿羊肉串的功夫,她想要把双脚收回来,却发现他一只手就拿住了自己一双脚。 “天气很冷,血液流通不畅,再有你贫血的症状,脚趾头自然会很冷。”张阳耐心地说着:“让脚暖和一些,让血液流通通畅,有好处。” 双脚被张阳拿着,李玥俏目看着她,“如果我不是你妻子,是别的女子,不仅不能说你登徒子,还要谢谢你?” “吃豆腐和治病是两回事。”张阳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李玥看着他的神情,什么样的人能把这种话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反正他是要和自己过一辈子的男子。 李玥低声说道:“已经很暖和了。” 张阳说道:“还有什么地方冷吗?” 李玥下意识紧了紧裹在身上的被子,眼神怯怯地说道:“不冷了。” 就连时间都过得很慢,李玥说道:“冬天好漫长啊。” 张阳说道:“总会到春天的。” “嗯,春天的时候我要在院子里多种点花。” “要不种点菜吧。” “不行,我要种花!”李玥态度坚定。 “种花容易招蜜蜂和或其他虫子。” “那也要种。” “做饭去了。” 张阳终于松手了。 李玥把自己的双脚收了回来。 天气太冷,做好的菜不一会儿就凉了。 炒了一碗莴笋炒肉。 熬了一些羊骨头做汤底,还是做火锅吃吧。 把小泥炉端出去,换上火锅放在桌子上。 李玥看着账本说道:“我们家现在有银钱六千七百贯。” 六千七百贯,也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主要还是李泰的肥皂生意赚了不少钱来。 香皂这个东西一开始还能让人有新鲜感,但这新鲜感一过价格就会下降,倒是有了长久的需求之后,以后也能让家中又多一份稳定的收入。 李玥放下账目,“最近红烧肉的生意又多了不少银钱。” 这是因为程处默在分销的缘故。 不然这天寒地冻,店里也没多少客人。 不知不觉家里有了这么多钱,说不定过些日子家里就是万贯大户了,嗯!日子越来越好了。 李玥心情愉悦,吃着刚刚涮好的羊肉美滋滋的闭着眼。 第九十七章 小炮仗和大炮仗 吃完晚饭,张阳画着烟花筒的结构,记忆里烟花底部聚集了热量之后,发射管中会产生剧烈的张力,从而来推动烟花。 提高烟花发射的高度,就要在底火引爆的时候让烟花产生一个很大的初始速度,由这个初始速度来提高烟花最终发射的高度。 初始速度决定发射高度。 画完了烟花底火的结构图。 倒吸一口气凉气。 还真不简单。 张阳惆怅地画着图纸,有好多的技术难题。 油灯的火苗随着门缝吹进来的风晃动,李玥的影子拉得老长。 张阳看到她抱着什么东西从房间中出来。 再回头看一眼,她抱着被褥,走入了房间。 为什么要把我的被褥拿到她自己的房间? 张阳回头又看了一眼,咦?还真是。 李玥从自己的房间探出脑袋说道:“晚上来我房间睡。” “哦。”张阳点了点头。 然后又看到李玥抱着一堆柴火走入房间,似乎要去点暖炕了,“天气太冷了,把我们两个被褥叠在一起,两层被褥再加暖炕,这样会更暖和。” 张阳看了看窗外,外面是呼啸的西北风。 这天真是冷得邪性。 洗漱好,两人躺在床上。 张阳闻着她房间的味道,继续琢磨着手中的图纸。 暖炕烧着很暖和,李玥躺在一旁说道:“你说这世上真有假死这回事吗?就是那种看着一直睡着怎么都醒不来。” 张阳抬头看了看屋顶想了会儿说道;“你是说植物人吗?” “植物人?” “差不多一個意思吧。”张阳把图纸放在一旁,完全躺下来。 “那能醒来吗?” 李玥裹着被子小声说道。 “我想起一个事,以前有个植物人一直醒不来,他没生病前就经常和他的妻子吵架,如今他一睡不起,他的妻子就每天在床边骂他,翻着以前的旧账骂,然后他活活被气醒了,之后他们夫妻俩又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李玥小声说道:“那之后他妻子还骂吗?” 张阳想了想,“应该还是骂的吧……” 李玥说道:“他们一定很幸福。” “嗯。” 李玥抿嘴笑了笑,“睡觉。” “嗯,睡觉。” 贞观四年的十二月,北方冷空气席卷而下,突厥人的草原冻死牲畜无数。 长安城也冷得让人直犯哆嗦。 张阳深吸一口冷空气,然后长出一口气,在冷空气中化作一团雾。 搓着手,竟可能让自己双手暖和一些。 院子里的菠菜也被冻坏了不少。 这些菠菜也不知道还能吃多少日子。 把水缸中的一些冰块打碎,捞出一些冰和水放入壶中。 然后点燃炉子,先把水烧开了。 李玥睡眼惺忪地起床,看到张阳在院子里忙活着。 穿好衣服,李玥走出房间冷空气迎面而来,也不自觉打了一个哆嗦。 张阳说道:“今天会是一个晴天,可以把衣服和被褥拿出来洗洗嗮嗮。” 李玥看了看天空,“你怎么知道?” 张阳指向东面的朝阳道:“云朵是透光的鱼鳞状,冷空气过境而且没有下雨,说明高空也很干燥。” 李玥一边听着点头。 张阳扫着院子接着说道:“北方的冷空气已经过去了,又没有下雨,今天会是一个大晴天,有些传闻说鱼鳞云是地震云,从气象学的角度来看根本没有这种说法。” “气象学?”李玥又发现一个新词。 她帮着扫地说:“气象学是什么学问?诸子百家的一种吗?” 张阳清了清嗓子说道:“算是吧。” “夫君好厉害,什么都懂,我也要变得这么厉害才行。”李玥握着小拳头给自己打气。 劈柴生火,做两个煎饼,再把羊肉煎一煎,可以卷着饼吃。 吃了早饭,张阳继续装填炮仗。 李玥拿着自己的小本本说道:“我有些明白了,下雪的时候并不觉得多冷,雪停之后才是最冷的,因为雪凝结没有吸热的过程,雪融化才吸热,看似天晴了实则化雪的时候才更冷。” 这理解能力还真不赖呀。 李玥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记录着。 张阳抬眼想看她的小本本上记录的内容。 李玥闪过盖住小本本,“你不能看。” 张阳好奇说道:“写的什么?我都不能看。” 李玥抱着小本本说道:“反正你现在不能看,以后……时机到了我会给你看的。” “好吧。” 张阳这才收回眼神。 不要试图让小媳妇放弃执着,也不知道这小丫头心里的那份执着是怎么来的。 晌午的时候,阳光就温暖了许多。 张阳带着李玥在长安城外走着,李玥坐在马车上看着沿途的风景,河边还有一些冰渣。 看来是河水结冰还没完全消融。 张阳靠着马车坐着,任由马儿慢悠悠的走着。 清风拂面,李玥嗮着太阳感受着阳光的温暖。 马车上还放着一个个炮仗,张阳是打算拿出来做实验的。 在一个空旷地停下,四周也没其他人。 李玥的目光看张阳把一个炮仗放在地上,然后点燃了引线。 然后迅速跑了回来。 引线燃烧进炮仗内部,炮仗冒起了白色的浓烟。 张阳跑回来捂住李玥耳朵。 李玥抬头打趣地看了看张阳。 “嘭,嘭!” 前后两声炸响,炮仗根本没有从竹筒里飞出来,怎么成了双响炮? 李玥张开小嘴兴奋地说道:“好厉害,能响两声呢。” 第一声底火的引爆,第二声才是炮仗的。 听着李玥的讶异说话声,张阳心中思量差老远了,它根本就没飞起来。 第二次,张阳做了一些改动,在底火和炮仗之间多留了一些空隙。 点燃引线…… “嘭……” 只有一声炸响。 内部的炮仗根本没有引爆。 李玥有些兴奋地说道:“我也要玩,我也要玩。” 张阳拿出一个小型的炮仗递给她,“呐,伱玩这个。” 李玥看了看手中的小炮仗,又看看张阳那边的大炮仗,“我要玩大的!” “大的太危险,不适合你。” “你能玩,我也要玩。”李玥抗议道。 “等我实验成功之后,再给你玩大的。” 第九十八章 朝中没钱了 看李玥眼神带着不服气,张阳摸着她的头,把她梳好的头发弄乱,“乖,玩小炮仗去。” 不情愿的李玥把小炮仗放在树下,点燃炮仗,一声炸响,这个响声根本没有那个大炮仗响。 “嘭……嘭!” 张阳那头又是两声炸响。 李玥侧目看去,只见竹筒里射出一颗不知名的东西,然后在半空中炸响了。 “呀!它会飞!”李玥一脸惊喜。 张阳记下试验记录,也就只有两米的高度。 这个高度比自己预想的低太多了。 张阳又拿出一個竹筒,底下填土封住,再一次点燃引线,炮仗冒着白烟很快就停止了燃烧,哑火。 这些竹筒里都是用不同的配比做出来的。 来排除一些错误的方案。 这是比较笨的方法,又没有参考,只能摸着石头过河,一次次地实验。 李玥对小炮仗已经没有兴趣了,心中在想什么时候可以玩大炮仗。 做了七八次实验,只有一个配比方案还算是靠谱,就是高度太低。 把底火的火药威力加大再试试。 写下了实验结论,张阳重新坐回马车。 李玥抿着嘴说道:“我什么时候可以玩大炮仗。” 张阳赶着马车说道:“快了,我的实验就快要大功告成了,到时候给你看烟花。” “好看吗?” “好看,很绚丽的,很美丽。” 两人又在外面逛了一会儿,李玥平时不出门。 张阳也不想她一直在家里。 也该多出来看看外面的景色。 驾马正慢慢悠悠行进着,就看到远处的有一大队兵马正在朝着长安城而去。 队伍看起来有两万人之多。 李玥也看着这支兵马。 张阳观察着说道:“这么大的规模,这队兵马护送的人应该很重要。” 李玥看到为首护送的人是尉迟恭,“这应该是当今陛下打猎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张阳好奇问道。 李玥满不在乎地说道:“这么大的阵仗除了当今陛下还能是谁。” 这么一说可能还真是李世民,史册上记载李世民确实在贞观四年底好几次出去打猎。 两人远远地看着,只见马车中走下一个人,那人看起来三十岁出头,距离太远看不清对方的神情。 马儿踏着蹄子,加快了一些速度拉着马车,越走越远。 张阳也懒得拉缰绳,任由马儿越走越远。 李世民冬猎回来,带着满载的猎物。 李承乾就在城门口迎接。 “父皇。” 冬猎回来的李世民心情很不错。 李承乾走在一旁诉说着这两日长安城的情况。 队伍朝着宫门而去。 一边走着李承乾小声说道:“父皇这次出宫围猎,儿臣听闻朝中不少言官准备进谏这件事。” 听到文官进谏,李世民原本的好心情扫去了大半,“这帮文臣还真是……” 为了避免被文官弹劾,李世民直接把所有猎物都献给了在大安宫的李渊。 也不知道陛下自己这么做,还是谁给陛下出的这个主意,让原本打算进谏的文官集体哑火了。 本来是要弹劾,但一想到太上皇年事已高不能出去打猎,陛下这才进献猎物,给太上皇聊表慰藉。 这也算是孝心吧。 倒也不好继续责难当今陛下了。 回到了宫中之后,李世民很快就投入了政事的处理当中,出去打猎这么些日子,朝中留下了不少事情。 宫中和朝中都很忙。 李世民批阅着一份份的奏章,尤其是看着各国使者递来的奏章。 大多数都是称颂大唐多好,他们有多么的忠心,愿意以大唐为宗主国,说着新的一年他们对大唐最好的祝愿。 这些话说得好听。 李世民不屑地冷笑着,有多少人是想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呢。 看完这些奏章,李世民放松着自己的眼睛,闭着眼心说:“不知不觉就要到了贞观的第五个年头了。” 河间郡王李孝恭走入殿中禀报道:“陛下,臣驿馆看过诸国使者了,吐蕃的人和吐谷浑虽有摩擦但都已经安静了。” 李世民低声说道:“没有其他的状况吗?” 李孝恭回话道:“没有。” “那就准备一下明年开年各国使者入朝朝拜的事宜吧。” 听到这话,李孝恭有些犯难,“陛下……那个……” 李世民皱眉说道:“怎么了?” 李孝恭上前一步说道:“因为今年几个节日朝中花了不少银钱,朝中拿不出多少钱了,来年还有一堆事,凉州增兵又花了不少银钱,中书省说实在是没多少钱准备朝会了,问是不是可以节俭一些来办。” “办个朝会都没钱了?” “陛下,不是没钱,是最近这条件确实困难了一些。” 李世民冷笑道:“那些人买肥皂不是挺大方的吗?” 李孝恭尴尬地低着头。 也怪李渊在位的时候,太上皇李渊在位的那段时间出手很阔绰,那花钱如流水,更是封赏了一众功臣很多银钱。 等到摆平了一切,李世民坐上了皇位才发现宫里的银钱都已经花的七七八八了,省吃俭用算是应付了几场大仗。 只可惜如今国库空虚。 要办个大朝会都没什么钱了。 李世民想到肥皂生意也让皇后挣了不少,朝中国库没钱,皇后那边也有钱说不定可以应急一下。 堂堂天可汗,没钱办新年的大朝会,这个天可汗也太丢面子了。 李世民瓮声说道:“还缺多少?” 李孝恭开口说道:“大致还需要六万贯银钱,这还不算要给各国使者的封赏。” 听到这话,李世民只感觉一阵头疼,又是摆了摆手说道;“你先退下吧,朕好好想想。” 李孝恭刚走出几步,又走了回来,“陛下。” “还有什么事吗?” 大唐开国以来确实很困难,陛下登基之后又是平定内乱,北征突厥,朝中的日子有多不好过,李孝恭自然也明白。 李孝恭低声说道:“陛下,臣家中那几个妻妾这些日子痴迷肥皂,其实臣家中也没多少银钱。” 李世民冷哼道:“你觉得朕会找你们要钱?” “不,臣不是那个意思。”李孝恭面色犯难,“臣是礼部尚书又是宗正寺卿近日处理宗室的事务,这都要过年了,宗室那边今年的俸钱还没给呢。” 第九十九章 魏王府没法过了(加更) 李世民一拍桌案,“朕知道了!” 见李世民脸黑了,李孝恭急忙说道:“臣告退。” 急匆匆离开甘露殿,心中不免一阵悲凉,日子本来就不好过了,家里的娘们还买这么多肥皂。 拿着银钱,无情消费。 欺人太甚! 殿内。 李世民站起身。 没钱!朕堂堂天可汗连个大朝会都要节俭了吗? 李世民来回走了两步,一路来到立政殿,皇后经营了肥皂生意这么久,应该是有钱的。 立政殿,长孙皇后正缝补着衣服,刚刚换牙不久的李丽质帮着母后提着针线。 李治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宫女还在一旁劝着。 高阳公主抓着宫女的头发不放。 立政殿内一群公主皇子,都是长孙皇后照拂着。 见到是李世民来了,长孙皇后躬身行礼,“陛下。” 李世民坐下看着皇后说道:“照顾这些孩子也是苦了你了。” 长孙皇后说道:“都是臣妾应该做的,说不上辛苦二字。” 李世民点了点头,“肥皂的生意如何?” 长孙皇后手中的针线活没停,“还不错,上个月刚刚进账了五千贯钱。” 李世民表情稍微舒缓了一些,“说来也是,这都要过年了朝中用度紧张,还害得宫中孩子们与你都紧衣缩食的。” “不妨事,有了肥皂生意日子好多了。” “是吗?” 长孙皇后点头。 李世民清了清嗓子试探着问道:“是这样的,近日宗室的人再闹说是宗正寺的俸钱已经好久没发了,下月就是大朝会了,朝中也拿不出多少银钱……” 听李世民说着,长孙皇后皱眉说道:“说来后宫也是紧张,嫔妃们的用度,公主皇子的用度,哪儿能不要钱。” 李世民喝下一口茶水脸色越加犯难。 长孙皇后又说道:“都说皇子公主尊贵,陛下看看臣妾还要给丽质和稚奴做衣服,都舍不得用那些进贡的丝绸布匹,丽质的衣裳还会当初玥儿穿过的,后宫日子也不好过呀。” 听到自己妻子长孙皇后这么说,看来后宫这边也是要不到钱了。 长孙皇后说道:“前些日子陛下和父皇打牌,也输了不少钱吧。” “咳咳咳……”李世民剧烈咳嗽了起来,“那都是该有的孝敬,嗯,孝敬。” “是啊,一夜输一千贯也是孝敬,肥皂生意那点进项都不够陛下输几晚上的。”长孙皇后幽幽说道。 长孙皇后脸色不好。 在别人面前李世民可以摆脸色。 但在自己的结发妻子面前,李世民实在是摆不动脸色。 这立政殿眼看是要坐不下去了。 李世民走到殿外,意外想到朕不是还有一个很会挣钱的女婿吗? 可朕总不能问自己女婿要钱。 玥儿和他从没问宫里要过什么。 她们也是自给自足。 长叹一口气,一想到国库就快跑耗子了。 李泰不是卖着肥皂吗? 他肥皂卖得如何? 朝中几万贯的空缺,眼下还不知道怎么解决。 这個时候朕要是有个能管钱挣钱的能人就好了。 李世民对一旁的太监说道:“把青雀叫来。” “喏!” 李泰正在国子监打着瞌睡,这些日子过得可老实可听话了,天天来国子监睡觉。 在国子监的这些日子,李泰发现夫子一讲课自己就可以睡得很舒坦,一觉从早上睡到下午。 “魏王殿下……” 听到叫魂般声音,李泰连忙睁开眼看到一个太监,不耐烦说道:“什么事?” 太监脸上带着笑意,“陛下召见。” 李泰舒展着腰背走出国子监,就是睡在桌案上怪累的。 跟着太监入宫,一路走到乾元殿。 见到正喝着茶水看着一幅水墨画的父皇,李泰连忙行礼,“父皇。” 李世民点头说道:“最近肥皂生意如何了?” 李泰回话道:“卖得还不错。” 李世民低声说道:“你也是个懂事的孩子,你能把肥皂生意教给你母后,朕心甚慰。” 心说这不是父皇你要儿臣交给母后的? 儿臣的心都还在流血呢。 李泰委屈着不做声。 李世民又说道:“眼下肥皂生意到今年的年底还能挣多少银钱,伱有算过吗?” 李泰回话道:“如果不着急卖的话可以挣六千贯有余。” “六千贯……”李世民叹息道:“朕时常告诫你们平日里要节俭,你可还记得。” 莫非是父皇觉得我私自拿钱了?不对呀,账目都在母后手里,母后很清楚。 这话让李泰摸不着头脑,只好说道:“儿臣,谨记父皇教诲,儿臣现在每日都去国子监听课。” 李世民冷冷一笑,“每日在国子监睡得很香?” 这都让父皇知道了? 谁告的状! 李世民收了神情,严肃地说:“你平日里的俸钱月钱减半,你可有异议?” “啊?”李泰神情错愕。 “怎么你还不愿意?” “儿臣愿意。” 李泰连忙回话。 李世民说道:“肥皂生意是你母后的,多用点心。” “儿臣谨记。” “退下吧。” “喏!” 李泰走出乾元殿,对父皇的这番话有些想不明白,朝中用度紧张? 从小到现在,李泰都在揣度着自己父皇每一句话的意思。 国子监睡觉的事情先不说,月钱减半,我魏王府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李泰心情郁闷地走出宫门,一路走回自己的府邸。 来到府邸中,李泰享受着下人的捶背捏腿,低声说道:“过些日子,你们可能要吃不上饭了。” 一群下人听到这话,原本轻柔地捏腿力道猛然一紧。 府邸下人们的动作都停下了。 李泰怪笑着说道:“父皇说了,魏王府用度减半。” 一群下人面色苍白,此刻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 要不出走算了,不干了。 去卖个红烧肉都比在魏王府挣得多,自己卖还能随便吃,至少不会饿着。 但在魏王府办事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魏王府的下人走出去那也是有头有脸的。 一旁按着肩膀的侍从说道:“这六月份的时候不是已经减半用了,怎么又减半了?” 李泰无奈笑了笑,“你去问我父皇吧。” “小人不敢。” “那就饿着吧。” “小人不想干了。” “那就进宫做太监吧。” “小人错了,这就给魏王殿下接着捶背。” 第一百章 借你吉言 不止李泰的用度,李世民把李承乾的用度也减半了。 知道两个宝贝孙子的用度被减半,李渊在武德殿闹了起来,要见李世民。 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父皇。 李世民也想修补和父皇的关系。 来到武德殿前,犹豫了半晌,李世民还是深吸一口气走入殿中。 李渊板着脸,“你也知道来朕这里看看?” 看到李渊冷淡的态度,玄武门的事情一直是一根刺,这根刺就深深扎在父子俩心中。 李世民看向武德殿内一些盆栽,“儿臣还不能来看看父皇吗?” 打牌这个游戏,李渊也有些玩腻了,久住武德殿玩来玩去也就这么几个人。 李渊低声说道:“朕听闻你把青雀府邸和太子东宫的用度又减半了?” 李世民没有否认只是淡然地点头。 “朝中用度又紧张了?” “确实。” 李渊冷冷一笑又说道:“看你给朕修建武德殿的份上,朕这里还有一些银钱,你让人带走吧,这些东西对朕来说也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儿臣明白了。” 李世民低声回话道。 自从俘虏的颉利可汗,李渊对李世民的态度缓和不少。 叹息一声,李渊换了一個坐姿,“青雀和承乾都是好孩子,让孩子节俭是好事,可你也别太苛责了。” “青雀确实聪慧,只不过小聪明多,没有大局观。”李世民回话道。 “青雀还小,你可以安排人好好教导他。再者说朕听闻现在承乾很用功,每日都去中书省听一些政见。” 李渊对自己的孙子还是挺用心的。 李承乾和李泰这两个孩子从小时候李渊就特别照拂。 李世民回道:“承乾确实懂事,也能刻苦,但他做事太没主见,容易被人左右。” 李渊又笑了,“朕的孙子,伱的儿子,没一个让你满意的?” 李世民沉默不语。 李渊又说道:“朕还听闻你出宫去见过玥儿的丈夫,玥儿的病情如何了?” “照顾玥儿的宫女带消息来说这些日子玥儿的气色很不错,不像是病重的模样。” “那玥儿的丈夫呢?” 李世民皱眉说道:“倒是她的丈夫儿臣见过他两次,说话挺有见地。” “这不是挺好吗?”李渊说道。 “眼里只有挣钱,难成大器。” 听到李世民的话语,李渊打心里不喜欢他那种傲气。 缓缓站起身,李渊说道:“朕乏了。” 看李渊去休息了,李世民也只好离开。 等到李世民让人把李渊的银钱拿出来,没想到李渊存的银钱还挺多的。 竟然有一万多贯。 距离补上朝中亏空又进了一步,东拼西凑还差两万贯钱。 还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呐。 长安城内,张阳跟着程处默再次来到方士的院门中。 经过上一次地“打劫”这一次像是早有准备一般,七八个方士整齐站在门口,等着人进去搜。 做烟花的原料又用得差不多,尤其是硫磺这个东西。 张阳对几人说道:“又来叨扰几位,实在是不好意思。” 几人不认识张阳,但认识能在长安城横着走的程处默,自然也不敢招惹。 只要人没事被打劫一些也就忍了。 其中一个方士笑呵呵说道:“小兄弟说笑了,你要多少尽管拿。” “这次我拿得不多,只是要多拿些松香和硫磺就行。” “莫非小兄弟是同道中人。”那人希冀地问道。 如今方士一行的人越来越少了。 张阳看着他的气色,面色黑沉就连嘴唇都快成黑色了,看起来就像是重金属中毒很久的样子。 “我不好此道。” “本以为是个同道中人,可惜了。”那方士说道。 “你们这么多年炼丹,吃丹药,就不怕吃死了一命呜呼吗?” 那方士神情凛然说道:“我等炼丹若能长生成仙,死又何妨!” 张阳摇头感慨,拱手说道:“那在下祝各位早日驾鹤西去,早日位列仙班。” 听到这话,方士欣喜一笑说道:“借小兄弟吉言,我等自然是想早日位列仙班,功德无量。” 这番话说完这些方士神情仿佛又坚定了不少。 我那是吉言吗? 张阳心头一阵纠结,愚昧到这种地步是不是没救了,铁了心要死还是怎么滴。 临走前,张阳又说道:“如果你们身体有什么不适,一定要去看大夫呀。” “哈哈哈!” 那方士狂放地笑了笑,大袖一挥便走进了屋。 一群炼丹炼疯了的人,这世上从来不缺疯子,有些人做法是正确的会义无反顾,有些人明明是错的也一条道走到黑。 与程处默朱雀大街告别,张阳推着一车东西放在之前藏硝石的位置。 这里就暂且当作自己的仓库吧。 张阳拿了实验所需的材料,锁上了门这才离开。 长安城内依旧是繁华一片,张阳走在大街上,又去酒铺买了一些酒水。 酒铺老板看到张阳来了热情地说道:“恩人,你好久没有来了。” “家里的酒水快喝完了,我买些酒。” 让伙计提了一小坛酒水,酒铺老板又嘱咐道:“给恩人在多拿点酒糟。” 他热情地把酒糟和酒水递上,见张阳又付钱急忙说道:“恩人,这使不得,没有恩人的酒曲小人一家老小都要饿死。” “还是要给的,这不是一回事。” 看张阳执着,酒铺老板说道:“要是收了恩人的钱,家里的老母亲也不会原谅小人的,咱们还有生意往来,就记在账上吧。” 这酒铺的老板也是一个好人,记得刚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带着病重的老母亲才到长安城落脚。 张阳接过酒水和酒糟,“那就记在账上。” “好好好。”他连连道好。 “最近生意怎么样?” “好着呢,这不是到了年关比以前都要好。” “那我先回去了。” “恩人慢走。”酒铺老板带着伙计鞠躬。 在回家的路上张阳又买了一些醋,提着酒水走回家中,李玥正和王婶聊着天。 看到自己夫君回来了,李玥看到那提着的一坛子酒说道:“咦?买酒了。” 第一百零一章 你来散心的吗? “家里的酒不是要喝完了嘛。” 李玥闻了闻酒香,“晚上喝酒!” 张阳也点头,“还要吃饺子。” “好!” 切肉,和面,张阳手脚麻利地干着活,一片片饺子皮擀出来,动作很快,手法娴熟。 夫妻俩一起包着饺子。 李玥看着张阳的动作跟着学。 看李玥的手有些笨,还使劲捏着面皮,张阳无奈道:“肉馅放多了。” “哦。” 李玥再看看自己包的,再看看张阳包的,两者差异太大。 张阳包出来的饺子每一个大小形状几乎都一样。 而自己包出来的饺子非常的…… 张阳说道:“你饺子包得挺有多样性的。” 李玥抿着嘴,这话反而激起了她的斗志,“我一定要学会!你教我!” “来。” 张阳走到她身后,怀抱着她,握着她的手,手把手地教着。 一个饺子做好。 张阳说道:“记住了吗?” 李玥小脸眉头紧锁,“刚刚还记得,好像又忘了。” “那我们再来一次。” “嗯。” 看他小心翼翼握着自己手,这种手把手教着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李玥稍稍往他怀里靠了靠。 “专心点。” 听到张阳的话语,李玥回过神点头,“嗯。” 包了十来个之后,李玥渐渐找到了窍门,能自己包饺子了。 再看张阳的动作,只见张阳一手拿筷子一手拿面皮,筷子夹着切碎的肉放入饺子皮中。 另外一只手一折一捏,一只饺子就做好了。 李玥心中暗惊,好快的速度。 自己又学着张阳的模样,想要跟上速度,却发现面皮根本没有这么听话,反而是包得更丑了。 张阳的饺子都是一個个漂漂亮亮的放在桌案上。 李玥看着自己包出来的饺子丑兮兮的。 一桌子饺子包好,夫妻俩肯定是吃不完的,张阳又分给了隔壁的王婶和杨婶。 这两个邻居收到饺子笑得合不拢嘴,像是从来没有收到过别人的礼物一般。 好像是第一次收礼物,看王婶激动得眼泪都要流出来。 李玥乖巧地端着一盆饺子,“两位婶婶,你们就收下吧。” “哎。” 王婶和杨婶齐齐应了一声,偷偷擦拭着眼泪。 看公主殿下和驸马送来的饺子,王婶心中激动,公主殿下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这是公主殿下亲手做的。 有些不舍得吃,她们早就把汝南当作自己的女儿来看待了。 从公主殿下还在学走路的时候开始便一直照顾着,这么多年了两人本就不求什么,只希望公主殿下可以平安幸福,就算是活不过成年,好好过完剩下的日子。 夫妻俩沾着醋吃着饺子。 李玥的心情很不美丽,因为自己包的饺子自己吃,而自己的饺子因为没包好,肉馅都掉出来了,就像是面皮和肉丸做出来的汤。 悄悄看了一眼,张阳碗里的饺子一只只又漂亮又完整又大。 他一口一只,吃地正香。 李玥拿起筷子从他碗里夹出一只,凶狠的咬下在嘴里嚼着。 这筷子落得快准狠,都没有反应过来李玥已经夹走了一只饺子,张阳苦笑道:“自己碗里不是有吗?” 李玥嘴里嚼着饺子说道:“我就要吃你的。” 正说着李玥再一口把这只饺子吃完,又从张阳碗里夹了一只。 张阳把碗挪了挪,“从别人碗里夹东西吃是不好的。” “你是我夫君!” “自己包的饺子要自己吃,你吃伱碗里的。” 李玥一脸不屑地看着张阳,“你怎么还护食呢?” 终于,李玥吃了十来个饺子之后饱了。 她满足地坐在摇椅上回味着。 张阳看了看自己的空碗,我都没吃几只。 再看李玥碗里还有不少的水饺,这丫头还不吃自己碗里的。 算了,媳妇还小,先不和她计较。 张阳把她碗里的饺子吃完,连带汤喝掉。 接下来的日子,张阳基本上都在做实验。 就快要临近新年,一个太监站在城楼上宣读着旨意,念得一板一眼的,听完之后总结无非就是一句话,新年长安城解除宵禁三天。 这种事情也就听一耳朵,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 张阳走出城外三里地,看四周没人,拿出烟花。 点燃挂在竹筒上的引线。 等烟花的引线烧完,先是一声闷响,烟花犹如一只窜天猴而起。 在高空中炸开。 声音非常响,甚至有点出乎意料了。 这次的高度总算还不错,虽然还比后世的差不少。 张阳满意地记下实验记录,竹筒内部承受不住压力,已经裂开。 果然只能设计成单发的,而且还是一次性的。 “什么动静!” “保护魏王殿下!” “防备刺客!” …… 一声声大喝传来,张阳寻声看去,矮坡下面李泰被一群护卫护在中央。 邪了门了,李泰怎么在这里。 刚刚没看仔细。 好巧不巧,李泰也回头看来。 张阳站在坡上,李泰站在坡下,两人一上一下,四目相对。 “是你!”李泰指着张阳喊道。 “呵呵……”张阳转身就要走,一脚将刚刚发射烟花的竹筒踢到远处。 一群护卫便围了上来,李泰呼哧呼哧跑上高坡,“刚刚的动静是怎么回事。” 张阳看着围着自己的护卫说道:“魏王殿下怎么在这里?” 李泰摆手让人散开,他扶着一棵树气喘吁吁坐下,“刚刚的动静你听到没有?” “我听到了,好像是打雷了。” “本王也听到了,怪吓人的。” 见事情糊弄过去,张阳好奇道:“魏王殿下是出来散心?” 李泰的小胖脸拧巴着说道:“本王如今落魄到只能出来打猎吃了,魏王府的日子过不下去了。” “有收获吗?” “现在还没有。” “原来是这样。” “本王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吃过肉了。” 见李泰充满委屈又带着期待的眼神,张阳整了整自己的衣襟说道:“我也没钱。” “不,你有钱。” 一扫之前的委屈,李泰的眼神带着央求。 “之前的账魏王殿下还没还呢,我这儿的钱一般都是只进不出的。” 李泰委屈地吸了吸鼻子,“魏王府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命你难道要见死不救吗?” 第一百零二章 培养摇钱树 看在烟花实验已经有了巨大进展,张阳无奈道:“今天心情好,去店里请你们吃红烧肉,正好有个新菜,可以让魏王分销。” 李泰双眼放光,“当真?” 张阳冷笑,“爱去不去。” 小胖子咧嘴笑了笑,招呼自己的护卫大声说道:“走,我们吃肉去!” 一路来到店里,张阳和丁溜正商量着蛋糕的做法,后世的街头小蛋糕还不难做。 李泰和一群护卫正狼吞虎咽吃着东西。 尤其是李泰这个小胖子,竟然一边吃着一边哭了起来。 “姓张的!大恩不言谢,你这个兄弟本王认下了。” 李泰一边吃着一边哭着。 一副越吃越悲壮的意思。 张阳说道:“魏王殿下三思呀。” 李泰嘴里塞满了东西,也不知道他支支吾吾说了什么。 和皇子做兄弟不是一件好事,张阳宁可做他的生意伙伴,毕竟做兄弟这种事情风险太大,做個生意伙伴一言不合还能拆伙。 想到后世那些说书人讲的故事,那些投靠李泰的官吏,为了让李泰斗倒李承乾,为了他们自己的荣华富贵。 那些官吏化身一个个辅助,各种助攻,恨不得把李泰追着奶,使劲奶。 不过现在李泰还是个小胖子才十岁,还算单纯没有这么多心机。 长孙皇后也还健在。 李渊也还没过世。 至少李泰和李承乾都还是天真的年纪。 真要是到了以后,朝臣官员分成两派站队。 在那个时候之前,还是要尽早和李泰割袍断义才行。 何必也瞅着这一幕,一群人吃着东西,吃相特别地狂野,小声嘀咕道:“这些人有多久没吃饭了。” 丁溜点头说道:“可不咋滴。” 张阳带着两人来到厨房灶台前,一边打着鸡蛋说道:“我接下来要做的秘方,你们看好了。” 做小蛋糕只要用面糊就可以,除了比较废鸡蛋,还是挺省事的。 刷一层油,将面糊倒在一个铁杯子中,然后放在火上烤着。 不一会儿,便将杯子盖子倒扣,一只小蛋糕就从杯子中脱出。 香味当即就传出。 “好香呀。“ 切了一小块,张阳尝了尝没后世的小蛋糕甜,因为没多少糖,但口感很不错。 又切了半块分给他们。 张阳对两人说道:“秘方就是我刚刚和的面糊,到时候你们只要把面糊卖给魏王,让他魏王府的人去卖。” “明白了。” “这两天你们有空自己试试,记住这个口感和味道。” 之前和程处默就有过合作,分销的模式很省事,而且还能赚一些银钱。 算是给店里多了进项。 丁溜神情凝重,小张兄弟随手就可以做出一道美味的糕点,显山不露水,他还有多少本事没拿出来。 张阳把剩下的小蛋糕端给李泰,“魏王殿下,这是饭后甜点。” 李泰拿起小蛋糕一口吃着,小蛋糕很软绵,而且内部还带着流心。 看他吃着香甜,张阳又说道:“不是说你们魏王府没钱了,以后伱让你们府邸的人去卖这个蛋糕,和卖红烧肉一个道理。” 李泰一边吃着,点着头犹如捣蒜一般。 张阳又拿来一块木板,画出一张图纸,图纸上的东西画着很多蜂窝状的小洞。 李泰看着好奇。 张阳解释道:“这是做小蛋糕的模具,用铁器打造,造出来之后点个炉子就可以开始卖蛋糕了,上手快,做法也简单。” 李泰吃完蛋糕说道:“只要能挣钱,什么都听你的。” 张阳又说道:“这个小蛋糕你们平日里随便吃,至少饿不死你魏王府的人,拿出去卖的价格不用太高,用一个寻常人家都买得起的价格就行,还有就是卖蛋糕的利润,先给我还账,然后才是魏王自己的利润。” 指望李泰还钱不是一件很现实的事情。 光有欠条没有银钱还不行。 两人立下契约,一式两份老规矩,一人一份。 饭后,两人对坐着,用石头做棋子,黑色和白色的石头下着五子棋。 五子棋规则简单,一说就会。 张阳一边下棋给他讲着一些经商的窍门和营销的手段。 好好培养李泰这颗摇钱树,以后就让他在大唐的商场上乘风破浪吧。 而自己更喜欢站在后面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日子。 张阳不喜欢士农工商这种分级,好在如今大唐也放得开,也不压制商人。 说了一大堆营销手段,也不知道这个小子听进去多少。 看到张阳已经五子连珠,李泰收拾着棋盘说道:“再来一局!” 棋盘上,你堵我连,你连我拦。 棋盘上纠缠了好一会儿,张阳说道:“哎呀,我又赢了。” 拦着一头另外一边又五子连珠了。 防不住对方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悄悄来个五子连珠。 本就牌品不好的人,棋品往往也不是太好。 李泰输得脸色发青,气得掀了桌子说道:“这五子棋是哪个卑鄙小人做出来,应该被君子所唾弃,不是君子之道。” 说完李泰拿着契约和图纸便带着人离开了。 丁溜看着人离开说道:“魏王殿下还没付钱呢。” 张阳收拾着店里说道:“记在账上。” “喏。” 傍晚时分,张阳回到家中,李玥和王婶杨婶三人正在做着孔明灯。 李玥对热气球没有放弃过。 做了一个半人高的孔明灯,李玥抬头看着它缓缓升空。 她拉着张阳的手臂说道:“你说我们要是坐在孔明灯的篮子里,一起俯瞰整个长安城,多美丽的场面呀。” “是挺浪漫的。” “那我要加快进度了,我们要一起飞在长安城上。” 李玥充满期待地说道。 张阳面色犯难。 看到他的神色,李玥疑惑道:“这样不好吗?” 张阳惆怅着说道:“会被射下来的。” “……” 李玥的表情凝固。 安静了许久,好似那个浪漫的场面在脑海中出现了裂痕,然后这个裂痕越来越大,慢慢破碎,直到成了碎片。 李玥双手握着,挥起小拳头不停砸在张阳的身上,然后气急败坏地一跺脚,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王婶和杨婶也是笑了笑,各自回到自己的院子。 不论做什么,安全第一才是最重要的。 第一百零三章 临近除夕 真要是会被射下来,是不是该用降落伞保护一下自己? 也不知道李世民对长安城的防空准备做得如何。 但凡城墙上一支箭射过来,热气球这种笨重的飞行工具基本上就是白给。 如果长安城的城防并不搭理天空的一个热气球,还要看他们会不会觉得热气球是个威胁。 李玥的心情很不好,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原本李玥对热气球也是充满热情的,如今一盆冷水浇在头上。 打击自己媳妇确实有一种莫名的罪恶感,但该打击的还是需要的,至少让她明白一点人心险恶。 凛冬像是过去了,这几天的天气也暖和了许多。 张阳把自己的实验记录整理一下,烟花炸开之时燃烧的金属化合物就是烟花绚丽的来源。 主要是还是一些金属化合物。 最容易获得的就是铜铝镁。 熟悉化学公式,想要提取这些倒也不难,就是废点周折。 老话说得好,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李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好一会儿之后,她又出来了。 小媳妇板着脸坐在院子里,目光盯着菜园子的菠菜,现在很不高兴,有一种想把菜地里的菠菜全部吃完来发泄的冲动。 把实验记录整理好,张阳正在写着化学方程式。 李玥凑过来,看到这些莫名的方程式好奇道:“写的这是什么?” “化学方程式。” “方程式?和我之前学的公式一样吗?” “有相似之处,但运算方式不一样。” 张阳一边写着一边说道:“说简单点这个就是化学式,物质产生化学反应的过程,用方程式来表达出来,这個还要说到物质生成和质量守恒的原理。” 李玥皱眉,试图理解。 张阳还在写着方程式,一列列的方程式看得应接不暇。 “以你现在的能力想要理解有些困难,以后再慢慢教你。” 李玥稍稍点头。 写完一堆化学方程式,张阳对李玥说道:“其实坐在热气球上俯瞰长安城的愿景也不是不能实现。” “会被射下来的。”李玥低声说道,她已经认可了这个事实。 张阳感慨着说道:“其实凡事多用点智慧,想要办成这件事也不是太难,遇到困难就要解决困难,老话说得好,办法总比困难多。” “我知道了你在说我笨。”李玥低着眼眉,神情失落。 张阳微微一笑,“大不了到时候把魏王给忽悠过来,让他给我们做人质。” 李玥笑了笑,笑得很温和,她知道张阳一定会帮自己,至于这个办法是好是坏根本不重要。 夫妻俩相识到相处,李玥很相信张阳,只要他说能够做到的事情就一定可以做到。 张阳不想把李泰得罪得太狠,毕竟不能把人当做傻子,如果李泰也在热气球上,至少要不要射下来这个问题上,人家也会忌惮一些。 两夫妻在热气球上笑。 李泰在哭。 这场面怎么想都有点缺德。 扫去之前的失落,李玥对未来又重新充满了希望。 张阳看着媳妇继续画着热气球的构图。 李玥骨子里其实是一个非常坚韧的丫头。 或许是她年幼身体不好,养出来这种坚韧的性格。 距离新年的大朝会越来越近。 长安城的人也越来越多,朱雀大街上的繁忙,整个长安城都像是挤满了人。 盛唐已经有了雏形。 半月之后,距离除夕还有几天。 李泰的蛋糕生意正式开张,这一次他让府邸的下人的亲戚去办事。 吃了上一次的亏,这一次李泰做得隐蔽很多,除了收账和人员安排,他基本上不参与经营的事情。 在朱雀大街上盘下了一个铺子,开张当天蛋糕的香味就吸引了不少人。 一时间生意火爆。 不少人都挤在这家店门口。 看着店里几个伙计往一个铁板上倒入面糊,两个铁板合上,放在火上反复烤,不用一会儿热乎的小蛋糕就出炉了。 价格合适,十文钱十个小蛋糕。 价格说不上便宜,但也不是买不起,十个小蛋糕也够吃饱了。 甚至供不应求,半天就全部卖完了。 李泰站在远处嘴里吃着小蛋糕,看着店里一筐筐的银钱,脸上满是激动。 有钱了,魏王府的人终于不用饿肚子了。 张阳真是本王的救命恩人啊。 李泰心中感慨,他看向身边的侍从问道:“东宫的日子最近怎么样?” 侍从回话道:“听说东宫下人每日只能喝稀粥吃干菜,日子别说有多苦了。” “哈哈哈,是吗?”李泰这个小胖子很不厚道地笑着。 “小人还听说就连太子殿下这些日子都只能喝粥度日。” 李泰脸上笑意越浓,“告诉全府上下,今天每人一贯钱赏钱,跟着本王饿不着你们。” 那小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脸上写满了忠诚,“我等愿为魏王殿下赴汤蹈火!” 东宫过得不痛快,李泰的心情很痛快。 李泰往嘴里丢了一个小蛋糕,心想这个张阳还有多少本事没有拿出来,这家伙真是一肚子的妙计,这种人怎么过着这么没出息的日子?皇姐是怎么看上这个没志向的家伙的。 想来张阳这个家伙没读过圣贤书,确实不是做官的料。 人都有缺,谁也不能八面玲珑,李泰颇有大人模样地感慨道:“人才呀,真是可惜了。” 小人疑惑道:“什么可惜了。” 李泰踹了自家下人一脚,“赶紧给本王收钱去。” “这就去,这就去。”小人被李泰踹了一个粗咧,笑呵呵地去店里收钱。 蓝田县外,骊山的不远处,这家店显得冷清许多。 张阳坐在店里,看着账目一桶面糊的价格是六贯钱,按照李泰一天十桶的制作频率,每天需要向店里支付六十贯钱的费用。 鸡是自家养的,鸡蛋可以用野山鸡的鸡蛋,也可以用店里鸡下的蛋。 面糊的成本很低,材料几乎是零成本,一桶面糊可以尽赚五十贯钱左右的收入。 当然现在李泰的还欠着店里钱,他需要卖出蛋糕来还债,按照眼下的生意火爆程度。 大概只要半个月的时间,李泰就可以还清账目了。 第一百零四章 李玥的境界 丁溜与何必此刻看着张阳犹如在看一个偶像。 他确实是偶像,只要跟着张阳好好干,不出几年两人很快就可以攒够钱娶媳妇。 因为太穷丁溜与何必都三十岁了还没娶媳妇。 没钱没地,要娶个媳妇太难了。 丁溜热情地给张阳锤着肩膀说道:“小张兄弟,咱们店感觉可以再做大一些。” 张阳感看着账本说道:“可以稍稍加点劲。” “好嘞!” 丁溜殷勤的加重力道。 何必打扫着店里,“咱们要不要加一些人手,我认识几个办事麻利,人还比较机灵的人。” 张阳说道:“你们自己看着办,人手不用多,不超过十個都行。” 何必笑着点头。 三人说着对店里接下来的规划。 红烧肉和小蛋糕的生意,现在只要店里做出来食材,让他们去长安城卖就行,省时省力还省事。 低成本,收钱快,高效出货,这种分销模式简直就是无敌。 何必与丁溜跟着张阳这小半年以来,见识了见所未见的生意手段,买卖原来还能这么做。 这个小张兄弟一肚子的本事,何必心中暗想幸好某这双招子果然犀利,这回算是跟对人了。 在这个世道混小人物跟对人很关键。 现在还有魏王和程处默做靠山,生意正式上路,收益颇丰。 对张阳的本事,两人现在是彻彻底底地服了。 何必给张阳倒上一碗酒水说道:“以后我们兄弟两个就跟着小张兄弟混了,还望小张兄弟不要嫌弃。” 丁溜也使劲点头。 张阳淡淡说道:“炉子里烧的东西好了没有。” 丁溜连忙去看炉子,炉子底下烧出来一堆粉末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烧出来还有一股刺鼻的味道,“烧好了。” 提着几袋烧制出来的东西,张阳把它们混合后弄湿,然后裹在一根根的铁丝上浸泡,放在火边烘烤。 做完这些张阳这才回家。 长安城门口来来往往的行人很多。 张阳跟着人群走入城门,长安城内各种叫卖声嘈杂。 街道上有不少人正拿着小蛋糕吃着。 就知道李泰的生意还算不错。 如今自己有店里的生意,还有李泰的肥皂,再加上这个小蛋糕。 算算自己现在的存款,距离万贯大户,奔向小康越来越近了。 在三十岁之前把钱赚够了,然后每天数着钱过日子,嗯,就很棒! 夜里,凛冬过去了,长安城暖和了许多。 就连夜里也不是太凉。 李玥坐在油灯边做着题目,油灯的灯火照着她的小脸。 张阳拿出做好的烟花仙女棒,用油灯的火点燃,仙女棒很快烧出了火星。 犹如一朵火焰形成的花朵。 李玥一时间有些看呆了,她张着小嘴,“这这这……这是什么!” 张阳又点燃一根递给李玥,“拿在手里。” 看着飞溅而出的火星,李玥胆小地伸了伸手,又缩了回去。 张阳低声说道:“拿后面。” 接过张阳手里的铁丝,李玥拿在手里,看着灿烂燃烧的烟花说道:“这个好漂亮。” “这个叫做烟花仙女棒,小心点它的火星会烫坏衣服。” “仙女?”李玥小心翼翼地拿着,脸上带着有些得意地笑容,这个仙女是在说她? 一定是的,李玥心中暗想。 张阳也在观察这应该纯度的不过,烟花棒燃烧并不完全,不过烟花的总体原料都凑齐了,可以在除夕夜放礼炮了。 一根仙女棒烧得很快。 李玥手里拿着已经烧尽的仙女棒还在回想着美丽的烟花。 张阳拿出一个包裹。 看着张阳打开包裹,李玥惊喜道:“还有这么多?” 张阳点燃一根再次递给她。 它的绚丽很短暂,但至少迸发出了最美丽的光芒。 拿着仙女棒,李玥坐在张阳身边,她幸福地笑着,好想每一天都这样。 一根快烧完了就接上另外一根。 将身体靠在张阳的肩膀,李玥很满足现在的日子。 张阳拿过李玥的作业看着,这几日李玥都在复习和巩固之前的数学题目。 按照现在的大唐教育水平,李玥精通各种公式运算以及几何换算,甚至还掌握了一些力学上的基础。 如今的李玥的数理水平应该是大唐顶尖的吧。 如今大唐的算学基本上都以算经和九章算术为主,张阳也了解过这两本书。 以李玥的水平在同龄人中是无敌的。 那些掌握大衍求一术的数术大家,估计以李玥的水平至少也能有个来回,要吊打还是挺难的。 古往今来能够掌握大衍求一术的人不多,大衍求一术的算法中包括了高次方程,同余方程组,正负开方术,甚至也有了公倍数的原型。 或许连李玥自己也不知道她的数术现在有多厉害。 李玥一根接着一根的点着仙女棒,坐了好了好一会儿之后,她说道:“天色不早了。” 张阳看还留下了好多仙女棒,“不接着点了吗?” 李玥小声说道:“舍不得,一下全部玩光了怪可惜,留着下次再玩。” 小媳妇还心疼起来了,这些不过是礼花的边角料而已。 玩了好一会儿,衣服上也都是硝烟味。 李玥给张阳脱下外衣说道:“明天洗洗衣服,这新衣服还要穿到除夕呢。” 家里的日子已经不像以前这么难了。 现在有了一些家底,李玥过得还是很节俭。 张阳说道:“这两天长安城解除宵禁了,我们明天晚上出去逛逛吧。” 李玥笑得很灿烂,“好呀,每年除夕长安城都可热闹了,会热闹一晚上,一直到天亮呢。” 抱着张阳的外衣,李玥说道:“把裤子也脱了,我明天好好洗洗。” “我回房间脱。” “你是我夫君,还羞?” 心说小媳妇这才十四岁,过了年才十五岁。 该避还是要避一下。 回到自己的房间,张阳还了一条裤子,把换下来的裤子递给李玥。 烟花是好玩,因为做工不是太好,燃烧得也不充分,烟花棒烧完之后一身硝烟味也很刺鼻。 李玥把烧好的热水也提了进来,“晚上好好洗洗吧,头发上都有味道。” 张阳清了清嗓子说道:“你用热水吧,我比较喜欢冷水洗澡。” “那多冷呀。” “我身体好。” 第一百零五章 见怪不怪 夜里,李玥的房间中传来水声,她现在正洗着热水澡。 张阳来到院子里感受着冷风,深吸一口气,一盆冷水从头浇下。 顿时神清气爽,所有的杂念在这个时候全部消失。 一开始还有些冻得彻骨,咬牙挺过来之后,其实也不是那么凉了。 冲洗之后,张阳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换好衣服。 李玥也洗好了澡,换上了她自己做的小睡衣,她抱起被褥说道:“今晚去我房间睡。” 说完她便走出了房间。 拿了被褥就走,根本没有被拒绝的余地。 张阳长叹一口气。 房间内,两人躺在暖融融的暖炕上,张阳还在琢磨着明天要给李玥的复习题目。 李玥的呼吸很平缓,躺在身边像一只小猫般蜷缩着已经睡着了。 临近年关的长安城,天刚亮的时候朱雀大街上就已经很热闹了。 张阳早早起床,做着早饭,两碗肉粥加了一些切碎的菠菜叶,煎两个葱油荷包蛋。 再煎两个饼。 早饭的营养一定要充足,有蔬菜,也要有足够的蛋白质。 粥香飘来的时候,李玥也起床了。 门前刻着一些刻度,李玥往那里站了站。 张阳把手掌放在她头上,然后记下刻度。 “嗯,又长高了不少。”张阳温和地笑着说道。 李玥笑着便去洗漱,然后乖巧地坐在饭桌边吃着早饭。 两個荷包蛋就能让小媳妇吃得很满足。 张阳看着门上的刻度,按照小媳妇的现在的身高,应该有一米六了。 “按照女孩子的成长发育情况来说,你的身高应该还有余地接着长高。” 听张阳说着,李玥神色不悦,“那又要做衣裳了,去年的衣服穿不下,今年又要做新的。” 成长过程中的苦恼…… 如今李玥也不像当初这么瘦了,甚至有些担心她吃成小胖子。 礼花的制作还要继续,张阳吃完早饭,便开始忙活。 李玥洗着家里的衣服,家里还有一种衣服叫作围裙,以前也很好奇张阳一个男人为什么要裙子。 自己感受过围裙的用处,李玥也觉得这个围裙妙用无穷。 甚至居家必备的好东西。 晾嗮好衣服,李玥又在菜园中清理着一些刚刚长出来的杂草。 凛冬这才刚刚过去,天气刚刚转暖那些杂草就长出来了。 李玥观察着这些杂草,脸上带着笑容,它们的生命力很顽强。 自己也要努力活着,和夫君过好每一天! 心里李玥坚定着信念。 她多看几眼这些杂草,然后有把这些杂草一铲子除去,没有丝毫的慈悲。 心说,哼!杂草休想影响我家的菠菜。 简单地对付了一顿午饭。 李玥帮着张阳做着礼炮。 张阳调配着各种原料配比,李玥帮着清理好一个个的竹筒。 夫妻俩配合无间,一下午就做好了几十个礼炮。 好一会儿,张阳这才直起腰,“差不多也够了。” 李玥也长出一口气,“这些东西都是烟花吗?” 张阳点头说道:“对呀。” 李玥有说道:“什么时候可以看烟花?” 张阳想了想,“除夕,也就这两天了。” “好!” 李玥看着一个个竹筒眼里充满了期待。 看隔壁的王婶站在杀着一只鸭,那可怜的鸭还没扑腾几下,就被王婶一刀割开了咽喉,很快就没动静。 以前也没见王婶杀过鸭子什么的。 有些吃惊,张阳眼睛发直,快准狠! 好娴熟的手法…… 张阳说道:“王婶,可以给我一些鸭毛吗?” 王婶有些诧异,要鸭毛有什么用? 围墙不高,站起身就能够到,王婶递来一把鸭毛。 张阳挑了几根比较好的鸭毛。 李玥也好奇:“你要这个什么用?” 张阳小声道:“反正都是扔了的,不要白不要。” 早就习惯了自己夫君这种节俭的习惯,很多别人家不要的东西都能在他手里有用。 以前张阳给别人做木匠,他就用人家不要的边角料做了一个魔方。 家里有个角落放着平日里工具,那可以说是张阳专用的柜子,里面藏着很多奇奇怪怪的工具。 就像是个宝箱一样,李玥见过这个柜子里有一个东西,用来削果皮什么的非常方便。 坐在院子里,李玥吃着葡萄干看着书,还能享受着阳光,她很喜欢这样安静的生活。 媳妇既是学霸,又喜欢看书,天赋拉满还这么用功。 张阳拿出一块扁平的铁块,虽然形状不是太好,重量和厚度也不错。 用一块布包好铁块,然后再把鸭毛管子缝上。 一个毽子就做好了。 张阳拿着毽子踢了几下,感觉还不错。 李玥惊喜道:“呀,这是毽子!” 把毽子交给李玥,她学着踢了两下,有些笨拙的小短腿踢不到毽子。 适当的运动对李玥的病有好处。 尤其是踢毽子这种轻运动再合适不过。 冬天果然还是要踢毽子呀。 王婶看着李玥一边笑着一边踢毽子的模样,也是满脸笑容,公主殿下笑得真开心。 看她一次次踢不好,又不亦乐乎地玩着。 张阳说道:“以前没玩过?” 李玥一边踢着说道:“看别人玩过。” 王婶心里明白,公主殿下从小就在深宫之中,哪里踢过什么毽子,更没有别的孩子那般可以放肆地玩耍。 别人的童年都是充满欢声笑语的,公主的童年却离不开汤药。 现在公主殿下能够这么开心,就算奴婢是豁出这条命也愿意。 好一会儿之后,李玥已经可以踢得很熟练了。 张阳吃惊地看着她的动作,没想到媳妇的身体平衡性这么好,掌握得这么快。 不动声色地喝下一口白开水,难不成女孩子踢毽子都有独特的天赋? 天色已近黄昏。 李玥玩了一会儿也有些累了。 两人收拾一番准备出门逛街去。 年底的长安城是最热闹的。 换上衣服,李玥带了不少银钱,这个小富婆现在很有消费能力。 两人牵着手走出家门。 张阳看到王婶还在家中,“婶婶不出去逛吗?” 王婶看了看李玥有看向张阳说道:“我就不出门,今天身体不舒服。” 第一百零六章 长安城的繁华 也不再多说什么,张阳已经习惯了王婶和杨婶,这两个古怪的邻居。 李玥跟上张阳的脚步往朱雀大街走去,主动牵着张阳的手。 感受着李玥的小手有些冰凉,不过她的手很漂亮,手指纤细,握在手里的感觉很好。 从安静的小巷走出,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热闹非凡的朱雀大街,天色已经要入夜,整个长安城看起来灯火通明。 行人来往不绝,还有很多父母对孩子的叫骂声,也有人们的说笑声。 一对小夫妻走入人群中,很快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男子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袍,女子穿着红色的衣袄。 两人衣服的背后绣着两只小熊的图案,很显眼的情侣装。 女子脸上带着笑容,牵着男子的手,丝毫不在意周围的目光。 男子说不上很俊,但给人的感觉很干净。 女子笑起来非常可人。 男子握着女子的手故意放慢脚步,让身边的这个女孩子跟上脚步。 行人看着这对小夫妻指指点点。 “好热闹呀。”李玥目光看着四周。 “确实挺热闹的,小心点不要走丢了。”张阳淡淡说道。 李玥挽住张阳的手臂,“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人群流动这么大的地方,其实走丢的概率还是挺大的。 路上的男子看到李玥也有些惊讶,好漂亮的姑娘。 但看到她挽着那個男子的手臂,那些看着的男人只得摇头叹息,扫兴离开。 李玥确实很漂亮,尤其是她笑起来的模样。 走走停停,李玥看到新奇的东西她都会停下脚步多看几眼,买了一些糕点一边吃着。 “你也吃。”李玥抬头递上一块糕点。 张阳用嘴接住。 看到这女子喂着男子吃东西,这种亲昵的举动,让不少走在街上的女子看到不知是羞还是羡慕。 怎么有女孩子这么不知羞。 倒是看着甜蜜。 想到她们自己的夫君恨不得相敬如宾,几个女子长长一声叹息。 以前家里没什么钱,出门基本上不消费。 如今有钱了,李玥难得地豪横,看到什么喜欢的,直接买下。 不一会儿她又买了一只灯笼。 提着灯笼,迈着小步子,她又注意到了一个西域老人。 这个西域老人用在地上铺着一张布,布上放着三只倒扣在地的碗。 看明白之后,这其实是一场赌局。 人们将银钱放入其中碗下,老人飞快地移动三只碗,移动之后让人猜出哪只碗中有银钱。 猜中了老人就双倍付钱,猜错了银钱的中的钱就归了这个西域老人。 轮流有几人参加了赌局,都输了。 李玥眨着眼说道:“要不我们也试试?” 张阳说道:“怪无聊了,太没技术了。” 李玥小声说道:“可是这么多人都输了。” 张阳清了清嗓子说道:“这样吧,我要是赢了你就亲我一下。” “……” “亲什么?”李玥有些错愕。 好一会儿之后她才明白意思,她挥着小拳头捶着张阳的肩膀低声说道:“这么多人呢。” “要不算了吧。” 李玥拉住张阳的手说道:“你要是输了,你就给我做十顿酒酿圆子!” 说完李玥拿出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银饼递给张阳。 然后她露出了一脸得意的笑容,好似酒酿圆子已经得到了。 张阳把银饼递给这个西域老人,“我试试。” 那西域老人笑呵呵用碗扣住这块银饼,然后飞快地挪动这三个碗。 好一会儿他才停下动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四周围观了不少人。 李玥站在张阳身边,等待着揭碗。 西域老人低声说道:“这位公子,请吧。” 张阳指着右边的一个碗说道:“肯定不是在这个碗里。” 说完打开这个碗,碗下果然是空荡荡。 围观的人又是一阵议论。 张阳又指着左边的碗说道:“也不在这个碗里。” 众人看着他打开第二个碗,碗下也是空荡荡的。 只剩下最后一个碗,有且只有可能银饼在最后一个碗中。 李玥的神情也凝固在脸上。 那西域老人笑了笑,付给张阳同样大小的两块银饼,然后匆匆离开,连碗都不要了。 众人这才回过神,这个西域人是骗子! 当场就有人追了上去。 张阳拿着手里的银饼说道:“有人刚刚和我打赌来着。” 李玥皱眉说道:“你也发现了?” 张阳冷哼道:“不就是障眼法而已,你也知道三个碗中其实都没有,那个西域老人袖子很长,他想要银钱出现在哪个碗中就在哪个碗中。” “实则一开始就不在碗里,早就被他收入了袖中,所以伱也觉得我一定会输。” 李玥气馁地跺了跺脚,“谁知道你会这么玩嘛!” 张阳指了指自己的侧脸说道:“愿赌服输。” 李玥说道:“你使诈,你比那个西域人还要狡猾。” “那也是你自己要和我打赌的。” 两人都看穿了对方的伎俩,只是李玥没想到张阳不仅识破了,还让这个西域人下不来台。 看李玥纠结地小脸,张阳说道:“对付那种人,只要用点智慧也不是不难对付。” 看李玥小脸已经红的不成样子。 就算大唐比较开放,但寻常女孩子哪里听过这种要求,更何况还是这么多人的街上。 确实有些难为小媳妇了。 张阳摸着她的小脑袋,“人心险恶,多学着点,这个亲一口的事情,就先欠着吧。” “哪有你险恶……” 李玥的声音很低,像是蚊子叫。 抓着他的手臂,李玥走着说道:“十顿酒酿圆子没了……” 礼花放的日子是除夕,正好在长安城解除宵禁的日子。 张阳目光寻找着可以看烟花最好的地点。 最后目光落在一处钟楼上,这个钟楼在寺庙旁,张阳记得这个地方最顶上放着一个大钟,暮鼓晨钟敲的就是这种钟。 当然了这种设施也用来起到城内的预警作用。 那个地方没有官兵把守,算是普通人可以去的高处之一。 长安城其他比较高的地方都有官兵守着。 两人在朱雀大街走着,走得很慢。 李玥平时不出门,但她也喜欢看这种人间烟火。 夜里的长安城比之白天更加热闹,有喝醉酒的人高声吟诗,也有人喝多了与他人扭打起来。 第一百零七章 倒霉刺客 只是有一队官兵闯入朱雀大街。 一群官兵正在追着一伙突厥人。 一边追一边拼杀着,很快就见了血。 长安城是一个水很深的地方,繁华的背后也有很多势力盘根错节。 天子脚下就算是一个普通的路人,很可能也与权贵有着一些关系。 李玥看到这样的场面也没了兴致,“我们回家吧。” “嗯,回家。” 两人往家中走去,李玥提着灯笼哼着小调。 回到家中,李玥洗了个热水澡便早早睡下了,好好的过年气氛被一群官兵给搅和没了。 明天就是除夕,张阳还要准备好明天的烟花。 正规划着,张阳听到头顶有人踩瓦片的动静。 响动虽然不大,但听得很清晰。 张阳带好袖箭,上好箭矢,心头隐约升起一阵危机感,莫非是那個西域老人的计谋被识破来报复? 很快屋顶的踩瓦片的声音就停下了。 张阳没有放松,依旧警惕着。 院子里又传来了声音,像是有什么人从上面摔了下来。 张阳准备好袖箭,准备见到人的第一时间先把对方射倒,打个出其不意,至少让对方丧失战斗能力。 从窗户向外望去,月光下一个身影就躺在院子里。 看起来是摔下来的。 再看那人肩膀处还插着一支箭。 受伤的人? 张阳悄悄打开门,走到院子里看着躺在地上的这个家伙,从面容五官和衣着来看是中原人,也没穿着官兵的衣服。 他死了? 探了探对方的鼻息还活着。 “杀手?刺客?”张阳低声问道,目光警惕着四周。 对方呢喃了一声,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摸索着对方身上,张阳摸出一块玉佩,玉佩的成色不错。 对方眉头皱了皱,似乎也感觉到有人在搜身,只是他没了力气反抗。 张阳又从他身上摸出一串铜钱。 又摸索了一会儿,找到了一块银饼,还有一块小铜镜,这刺客还挺有钱。 又找出一把匕首。 这刺客也太不专业了,出来办事身上还带这么多的财物。 张阳低语道:“你是哆啦a梦吗?这么多宝贝。” 那刺客咬着牙,可以感觉到对方的手在摸索,但此刻没力气说出话。 要么救,要么杀。 这人怎么摸个不停,还把东西全部拿走了。 心头怒骂,无力反抗。 李玥穿着外衣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确认了没危险之后,提着油灯走上前,“这是什么人呀,怎么还插着一支箭。” 箭矢不是致命伤,他到现在只能呼吸却不能动弹,应该是其他地方还有重伤。 张阳低声说道:“不像是关外人,应该是刺客。” 李玥小声说道:“要不报官府吧。” 张阳思量着说道:“就算报了官府,咱们家也会招惹一些麻烦。” 贞观四年开始,李靖大破突厥之后,确实遭遇了几次刺杀。 只不过都没有成功罢了。 并不想惹上这些麻烦。 张阳说道:“要不把他杀了吧。” 李玥长着小嘴,“啊?” 那刺客眉头再次紧锁,又呢喃了一声。 张阳摸着下巴思量了一会儿,又说:“那要不丢在外面吧,就当我们没见过他,反正他身上值钱的东西我都到手了。” 李玥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夫君。 心说救不救人两说,你还把人家洗劫一空,这刺客倒了大霉落在张阳手里。 那刺客勉强动了动脑袋,像是在摇头。 张阳对他的轻微摇头视若无睹,双手架着对方的胳肢窝就往小巷拖。 拖到距离家有一定距离,也不知道这是谁家门口,就放在这里了。 然后自顾自回了家。 也不知道这个刺客有没有同伙。 一晚上张阳坐在自家院子里也没合眼,以防这个刺客的同伙。 平安过去一夜,张阳还坐在院子里,看来这个刺客没有同伙? 再次出门来到昨晚丢刺客地方,人已经不见了。 四周找了找,还是没人,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惹上麻烦不是一件好事,张阳皱眉回到家中。 李玥这才刚刚睡醒。 隔壁的杨婶就在王婶家里,两人低声议论着什么。 李玥睡眼惺忪地洗漱着。 媳妇倒是心大,丝毫没有紧张的神情,一副很淡定的模样,好似昨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宫里,李世民听着李君羡禀报,对付昨晚的刺杀其实早有准备,甚至还反手抄了对方的窝点。 李君羡禀报道:“陛下,昨晚行刺的所有突厥人都已经拿下。” 李世民平淡地点了点头,这是意料之中的。 李君羡又说道:“只是末将手下的其中一人不小心惊扰了汝南公主的住处。” 听到这话李世民抬眼看向他。 李君羡回话道:“陛下放心,都已经办妥,有皇后安排的护卫宫女帮忙,人已经带回来了。” 具体细节李君羡也没说,比如自己的手下被张阳给洗劫一空。 这种事情不能声张,陛下安排在暗处的人也不能暴露,哑巴亏只能吃下。 行动很顺利,也有些小意外,总之结果是好的。 李世民颔首说道:“朕倒要看看,这一次颉利要如何解释,朕要看看这些突厥使者要如何辩驳!” 探子早就得知了对方的这一次行动。 颉利可汗大败之后,突厥还有不少人记恨着大唐,记恨着李世民。 李君羡早做准备,从宵禁解除的当夜第一时间就做好了伏击。 对方在白天自然不敢轻易动手,但解除了宵禁,他们不会错过可以行动的夜晚。 这也是李世民顺手为之,近日长安城来了不少人,可以借此机会除掉这些图谋不轨之徒。 李世民的钓鱼很顺利,果然把这伙准备行刺的突厥人给抓了出来。 “继续查探,还有没有什么同伙,但凡有联系之人都不要放过。” 李世民的声音传来。 “喏!” 李君羡三步并两步走出了甘露殿。 长安城当天就贴出了告示,昨晚官府抓了一批不法之徒。 告示没有多说具体是什么样的不法之徒,只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有心人就可以看出其中的杀机。 昨晚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明眼人也知道长安城的繁华之下藏着杀机。 年底的热闹还要继续,李世民摆出了一副要刺杀尽管来的意思。 第一百零八章 套魏王的话 前来刺杀的刺客都已经被抓入了大理寺。 李君羡面无表情地看着这里的官吏对这些突厥刺客拷打审问。 刺杀当今陛下是灭族的大罪。 这些人嘴还挺硬,拷打用刑一个时辰都没有招。 自武德九年到现在,什么场面没有见过,刺杀暗算这些都习惯了。 都是已经玩腻的手段。 陛下能够走到今时今日,见识过的手段,用过的手段又有多少。 没什么智慧的突厥人,玩不过陛下手中那些老谋深算的大臣。 突厥旧势力还在,有些人贼心不死。 这长安城也没他们想的这么简单,陛下布局这么久,包括当年玄武门的余孽,陛下手中的血洗都洗不干净。 听着行刑官的讲述,这些突厥人还是嘴硬不招。 李君羡说道:“别把人弄死了。” “明白。” 多看了一眼这几个已经昏迷的突厥人,李君羡走出大理寺,现在陛下应该在等着突厥使者的反应。 大唐和突厥这么多年的纠葛,从李靖大将军大破突厥开始直到现在,好不容易拿下了颉利可汗,这种仇怨也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宁静的长安城,天边出现了鱼肚白。 李玥一口一口吃着粥,心情不是太好,安静了好一会儿,她终于绷不住了,委屈道:“我的酒酿圆子!” 拿捏住自己的媳妇有时候是一件让人很痛快的事情。 尤其是现在李玥心中懊悔不已的样子。 她是我媳妇呀,我怎么会这种想法? 为什么竟觉得有些痛快? 张阳狐疑地想着,多少有点心理变台了? 这一次刺杀无疾而终,不少人都在打听着昨晚的消息。 朝野一时间各种消息都在传着。 热闹了一夜,清晨的朱雀大街冷冷清清,零零散散的行人走在街上,还有不少人在打扫着朱雀大街。 朱雀大街上满地的凌乱和各种垃圾杂物诉说着昨晚热闹的景象。 张阳来到卖小蛋糕的铺子。 铺子里干活的人不认识张阳,看客人来了就说道:“还没开张呢,再等等。” 这些人不认识张阳,街道对面盯着铺子的魏王府护卫知道张阳是什么人。 魏王殿下很依仗他。 店里人对张阳这般无礼,他开口喝道:“不长眼的东西!没见到是贵人来了吗?” 被这么一骂店里的伙计们耷拉着脑袋都低着头。 侍卫稍稍行礼,礼貌又恭敬地问道:“贵人可是来寻魏王殿下?” 张阳点头说道:“魏王在哪儿?” 侍卫回话道:“就在曲江池,卑职送贵人过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 侍卫拿出一块令牌说道:“这是卑职的令牌,出入曲江池没人敢拦着。” 接过他的令牌,张阳道了一声谢。 昨晚莫名其妙有个人从自家屋顶掉到院子里,这长安城的水深得很。 有些事情别人可能不知道,还要问问消息比较灵通的人。 从朱雀大街一路走到曲江池,张阳把令牌递给守卫的官兵。 官兵确认了一番才放行。 曲江池边李泰正在和几個下人玩着五子棋。 池边很安静,小胖子的狂笑声犹如带着音波,在这一片地方回荡。 看到张阳来了,李泰连忙站起身迎上前,“能看到你主动来找本王,今天是个好日子,真是本王感到如沐春风!” 张阳冷哼道:“魏王殿下,你能不能正经点,这大冬天的哪来的春风。” 李泰正了正衣着问道:“来讨债?” “我知道魏王没钱还债,但咱们有字据,如果魏王要是不还钱,我会找几个不要命的人,每天一个人半夜一头撞死在魏王家门口。” “嘶……”李泰倒吸一口凉气,“好狠毒手段!” 面对张阳,李泰莫名有一些犯怂,在他面前有一种嚣张不起来的感觉。 李泰小声说道:“你说咱们的蛋糕生意这么好,我想在长安城多开几家店。” “如果魏王殿下手中的银钱足够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李泰又说道:“你是怎么想到这种小蛋糕生意的,以前也没见过有人这么做糕点的。” 张阳微笑:“平日里就喜欢鼓捣一些吃食,兴趣使然。” 一个人有一种兴趣可以做好已经很不容易了,何况张阳还有这么多的本事。 李泰有些戏谑地问道:“数术也是你的兴趣?” 张阳懒散地掏了掏耳朵,“算是吧。” “你的兴趣也太厉害了。” “过奖过奖。” 他肯定没有说实话,这家伙一肚子的本事,不仅仅是做吃食,心中笃定。 李泰正了正神色,又憋着笑说道:“伱知道吗?太子现在的日子可凄惨了,昨晚太子宴请了一些宾客,穷得连酒水都拿不出来了。” “哈哈哈!”李泰捂着肚子大笑着,“你知道吗?那些宾客一直就喝着水,走出东宫的时候他们脸都是黑的。” “哈哈哈……”李泰笑得更大声了。 经过相处这么些日子的了解,可以确定的是李泰的道德底线并不高。 你若安好,我便不爽,你若不爽我更痛快。 人家太子过得好不好,还能影响李泰心情了? “太子知道你这副德行吗?” “说实话挺想让他知道本王现在有多开心,哈哈哈!” 这小胖子笑得更大声了。 曲江池很安静,风吹过的时候还能看到水面上阵阵的涟漪。 李泰的笑声回荡着。 张阳在一旁坐下说道:“听说昨日有刺客在长安城,我还以为魏王殿下被行刺了呢,魏王殿下要是有什么事情,谁来还我银钱。” 李泰拍了拍胸膛说道:“本王一身浩然正气,那些宵小刺客都不能近本王的身。” 话是说得硬气的,你就算一身浩然正气还能刀枪不入咋滴? 话刚说话,李泰又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低声又问道:“你怎么知道有刺客?” 话进入了正题,现在总算是明白他到底来做什么的,是来打听消息的。 张阳惆怅着说道:“我本来是不确定的。” “套本王的话,可恶!”李泰来回走了两步,“你卑鄙!” 第一百零九章 除夕大宴席 能回过神发现话里玄机。 张阳莫名感觉到有些欣慰,看来李泰还不是太笨,至少能够反应过来,孺子可教,这颗未来的摇钱树还是值得好好培养的。 “魏王殿下还知道一些什么?” 李泰挠了挠头有些苦恼,“本王知道的也不多,只是听说昨晚抓了一些刺客,怎么被抓的,谁的刺客,来刺杀谁的,消息很多,但没一个是确凿的。” “这么保密?” “你还想让我去知道什么,本王就一个十岁的孩子,你想让本王去打听吗?你好过分!欺人太甚。”李泰忍不了了,说话间就会着了张阳的道。 有些事情能问吗?知道得越多越危险,不该打听的绝对不去打听。 李泰虽然是个十岁的孩子,还是挺机灵的。 至少他知道一個十岁的孩子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张阳对这棵未来的摇钱树越来越满意。 既然这件刺杀的事情,对外公布都显得这么含糊不清,就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 李泰委屈着说道:“不想和你玩了,太欺负人了。” 见小胖子要走,张阳拉住他的衣角。 李泰愣在原地,又迈开脚步发现后方的魔爪不打算松手,他缓缓扭回头,求饶道:“你还想怎么样。” 几句话能把魏王殿下折磨成这般求饶,这个家伙还能活得好好的,简直匪夷所思,就连一旁的侍卫都对张阳多了几分高看。 此人不能小觑,魏王殿下能这般倚重他,还能将魏王府从困境中救出来。 大家现在还能站在这里,魏王府的下人和侍卫还能吃饱饭全靠这个人。 张阳皱眉说道:“在下还有一些疑惑,刺客抓到了吗?长安城还有刺客吗?” 李泰回过身说道:“据说是都被拿下了,这个消息还算是靠谱的,大理寺放出来的消息,也是为了安抚长安城的民心。” 送开李泰的衣服,张阳点了点头,“打扰魏王了,在下就先告辞了。” 李泰愣在原地看着他离开,心里隐隐有一种感觉,招惹他绝对没有好果子吃,这个张阳绝对是魔鬼! 天气晴好,疯狂了一夜的长安城,在清晨的宁静之后,午时又恢复了热闹。 昨晚的小波折依旧没有影响过年的热闹。 在如今吏治还算清明的大唐,长安城的治安说不上好但也不坏。 张阳坐在家中做着烟花的最后准备。 李玥还在为了她的热气球努力,即便是不能做热气球俯瞰整个长安城,至少努力不能白费。 小媳妇的脸上写满了坚定。 “官府发了布告,昨晚确实有一些不法之徒已经全部被抓走了,昨晚的那人应该没有同伙,估计已经被官府抓走了。” 李玥用一些藤条给热气球做着框架,她低声说道:“应该剁了喂狗才行。” 心中一阵咯噔,张阳看向李玥。 李玥的小脸上是天真又烂漫的笑容,这种天真的笑容说出这种话,好大的反差。 张阳不自觉打了一个哆嗦。 没想到媳妇还有这种杀气。 今天是除夕,今晚的长安城依旧没有宵禁,还是热闹非凡的一天。 张阳对李玥说道:“今晚我们就看烟花。” “嗯!” 李玥点头应声。 她费劲地要把这些藤条编成一个箩筐,又叫来了王婶和杨婶来帮忙。 两个婶婶办事倒是麻利,手法熟练地编织着藤条。 李玥说道:“两位婶婶,你们今晚也和我们一起过除夕吧。” 两个婶婶笑着点头。 张阳将这些烟花装在推车上,这些烟花就用来晚上放。 近傍晚时分,长安城越来越热闹。 各国使者也在准备,今晚除夕陛下会在太极殿大摆宴席,到时权贵国公名仕以及诸多皇室宗室中人都会去太极殿。 宴会还没正式开始,太极殿就已经有了不少人。 礼部的官吏忙碌地准备着各项事宜。 太子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程咬金,尉迟恭,李孝恭三人站在殿前看着闹哄哄的场面。 三人非常有默契地一起长叹一口气。 心说自己为了家中的烦心事叹气也就算了,怎么他们也叹气了。 程咬金好奇问道:“河间郡王何故叹气?” 李孝恭说道:“朝中用度紧张,今晚的大宴也是一切从简,宗室那边的俸钱都没着落了,家里的婆娘买肥皂也买疯了,家中都没酒吃。” 看了一眼程咬金,李孝恭又问道:“伱又为何事叹气。” 程咬金愁眉不展,“还不是家里那个混小子,最近也不知道怎么,整日早出晚归,要不是老夫绑着他,今晚的大宴他都不想来。” 朝中用人紧张,现如今不少人也是身兼数职。 李世民登基之后封了一堆大臣将军,大家也在长安城混成了新权贵。 而权贵二代中,程处默这小子的混账名声最为响亮。 要说就说程处默这小子不灵醒。 李孝恭说道:“程老匹夫,你也少打孩子,程处默这孩子本来就不灵醒,你再这么打下去孩子越来越傻了。” 程咬金忧心,又一声叹息。 尉迟恭见两人看向自己,低声说道:“老夫担心的是秦二哥,咱们秦二哥的身子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大家都有各自的心事。 从承天门走入的权贵国戚越来越多。 各路皇子和公主也相继到了。 场面也是越来越热闹。 宫女和太监们准备着吃食和酒水。 许久没有回长安的各路宗室子弟也在这个时候纷纷走入承天门。 玄武门的事情之后,李世民登基以来,李渊的那些儿子女儿很难见太上皇一面。 还有不少半大小子在殿前嬉闹着。 身为右武候大将军,尉迟恭还要带兵守在承天门前保证这一次宴会的顺利进行。 长安城的一个小巷里,李玥和王婶,还有杨婶,张阳四人吃着饭食。 今晚的饭食格外丰盛,张阳亲自下厨做了这一只烤鸭。 李玥吃着鸭腿一嘴油腻。 倒是两个婶婶拘谨不少。 张阳说道:“两位婶婶不用客气。” 这两个邻居平时挺热心的,就是古怪了一点,或许也有自己的家事,别人家的家事也不好多问。 张阳笑呵呵说道:“今晚我还想带媳妇出去逛逛,两位婶婶不出去看看热闹吗?” 第一百一十章 繁华长安 夜色笼罩了整个长安城,长安城的大宴也顺利召开了。 太极殿,两侧坐着的是大唐的文官和武将。 能谋略千里之外的文臣,能带兵纵横沙场的大将军。 彰显着大唐的最核心的实力。 武将中少了李靖,自从李靖北征突厥之后,交了兵权便开始闭门不见客。 李靖的名声响彻中原,面对突厥颉利可汗一战更是打出了大唐的实力,让周边小国都闻风丧胆的人。 在场的武将也都明白,李靖闭门不出的原因。 功高震主四个字就在头上。 如今君臣和睦,也是大家都乐意看到的场面。 据说陛下好几次私下去见过李靖,只是和李靖聊了什么大家都不清楚。 大宴之前,陛下就去见过一次李靖,帝王亲自上门慰问,即便是李靖放下了兵权,李世民还是很看重李靖的。 禄东赞站在承天门前与一群使者站在一起。 从这里朝着宫门看去,前方就是大唐权力的核心,太极殿。 有多少国策和谋略都是从太极殿开始。 那里是整个大唐最顶尖的存在。 禄东赞心中有些热血沸腾,终于要见到传闻中的李世民,终于看到太极殿了。 等待在承天门的使者都很安静,等着当今陛下的召见。 身为吐蕃的使者,吐蕃的大相,除了松赞干布交代的大事。 禄东赞对大唐陛下也有一种瞻仰的心思。 大唐的繁荣和强大,是多少其他小国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这里太富裕了,太繁荣了,禄东赞多希望吐蕃也能够这样,可如今吐蕃还深陷战乱。 太极殿内,众多大臣和武将落在两侧,众人笑呵呵地聊着。 李世民扶着太上皇李渊坐在最上座。 如今李渊离开了太极殿,但李渊这個太上皇该有的待遇,李世民一样都没少。 李世民给李渊倒上一杯茶水说道:“父皇,这是玥儿的丈夫炒制的茶叶,儿臣喝过妙用无穷,父皇不妨尝尝。” 李渊拿起酒樽一口喝下点头说道:“有些苦涩。” 李世民解释道:“此物酒后饭后饮用最佳,稍稍品一口回味无穷。” 李渊又浅浅尝了一口,“确实好多了,不过朕还是觉得酒水好喝。” 李世民笑了笑不再说什么,和长孙皇后坐在一旁。 在座的还有不少李渊的儿子女儿,这些在封地的公主皇子也就是李世民的兄弟姐妹,在今日都回到了长安城他们也纷纷向李渊请安。 看着这些已经成人有了家室的孩子们,李渊笑呵呵看着点头。 这一次唯独李元昌没有来。 李渊也知道李元昌这小子不懂事,李世民只是把李元昌打发回了封地。 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这小子还敢揍朕的孙子,李渊也没有替李元昌说任何好话。 好一会儿轮到李承乾这一辈孙子轮流给李渊请安。 看李渊满面的笑容,李世民心情也好了不少。 儿孙都在,父皇就很开心。 有时候天家和寻常百姓家又有什么区别,李世民心中想着。 一个太监走到李世民身边说道:“陛下,诸国的使者都已经到齐了。” 李世民点头说道:“让他们都入殿吧。” 太监走到殿前高喝道:“召见各国使者!” 太极殿前百步之外又一个太监听到话语也高喝道:“召见各国使者!” 诸国使者纷纷走入承天门,上百名各国使者,走入承天门长长的一条队伍。 殿内,李渊皱眉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说道:“父皇,今晚只是宴席,不谈政事,明日朝会再谈政事。” 李渊这才稍稍点头。 各国使者进贡的礼物也被送到了殿前。 “吐蕃使者送上雪莲十株。” “吐谷浑使者送上西域夜明珠三颗。” “突厥使者送上宝玉三十枚。” “南诏使者送上明珠二十颗!” …… 随着太监的一声声高喝,李世民笑着点头,送完礼诸国使者落座。 钟乐声响起,盛大的宴会正式召开。 长安内也开始热闹了起来。 商客来到长安城卖着东西。 旅客流连在长安城的繁华。 还有大人带着小孩在长安城逛着。 东市街巷的一个僻静的小巷中。 一顿晚饭李玥吃得最多,她和两个婶婶洗着碗筷,正低声说着话。 也不知道她们说了些什么。 之前刺客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张阳还在自家屋顶放了一些自己做的捕兽夹,就怕再有人在屋顶上走动。 半夜走在人家的屋顶踩瓦片怪吓人了,也太缺德了。 现在谁要在我家屋顶走动,必中此夹。 要不是担心小媳妇会中陷阱,张阳也想在家中多做几个机关。 把一些烟花都放在推车上,还有李玥舍不得全部点完的烟花棒。 夜晚的风并不是很冷。 两个婶婶也回去了。 李玥洗了碗筷走上前说道:“那个烤鸭很好吃,我们明天也吃好不好。” 张阳轻笑道:“会吃成小胖子的。” 李玥抬着下巴说道:“那我成了小胖子,你是不是会不要我?” 站在原地,张阳抬头看着夜空,好一会儿说道:“还是要的。” 李玥抿着嘴说道:“你犹豫了!” “我只是想着今晚看烟花的地点靠不靠谱。” “你就是犹豫了!” 李玥挥起小拳头砸在他手臂上。 感受着她的小拳头,张阳说道:“可以再用力点。” 他竟然还在这么享受?! 李玥又用力锤了几下,奈何自己的力气不够大,气得直跺脚。 发脾气归发脾气,李玥回到自己房间又换了一身衣服,出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一个热水袋。 热水袋是用水囊做得,李玥用布料包了起来,上面还绣着花样,多了几分可爱。 仔细一看,张阳好奇说道:“你为何要在上面绣俩只鸭子。” 李玥牵起张阳的手说道:“这是鸳鸯。” 牵手的动作已经很自然了,李玥也习惯了这种牵手的感觉。 李玥提着一个小灯笼说道:“我们走吧。” 张阳推着一车烟花,走过一个个小巷。 一路上还能听见家家户户热闹的说话声,或者是谁家孩子的嬉笑声。 多么有人间烟火味的长安城。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夜空绚丽 张阳问向李玥,“刚刚洗碗的时候王婶她们说什么呢?” 李玥低声道:“也没说什么,就是说今天是除夕,宫中有大宴会,有很多人会去,很热闹的。” “好像和我们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李玥莞尔一笑,“嗯。” 两人走到一个钟楼底下,张阳拿出一个个的礼花。 李玥也帮着忙,她一边说道:“你忙活了一两月就是为了这個?” 张阳烟花一个个放好,保持好距离,把引线也整理好。 这些东西废了张阳不少心血,李玥也知道张阳每天为了忙活这些有时候时常被呛得直咳嗽,每一次做这些东西,都累得直不起腰。 这都是夫君辛苦做的。 将这些东西整理好之后,把所有的引线全部拉出来,然后汇聚在一起。 在避风处点燃一根小蜡烛,引线绑在蜡烛的灯芯上,一个延时引爆装置就做好了。 看着小蜡烛的火苗烧着。张阳说道:“我们去钟楼上吧。” “嗯。” 夫妻俩手牵着手,走入钟楼中。 李玥提着一个小灯笼,钟楼很小,楼梯也狭窄,脚踩在木质的楼梯上发出吱呀声。 李玥小声说道:“你怎么会想到这里的。” “因为这里是看烟花最好的位置。” 一路走到钟楼的最顶上,这里是一个平台,眼前豁然开朗,抬头是漫天的星辰,浩瀚的星空。 从远处看去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的长安城。 甚至还能听到长安城的喧闹声。 张阳低头看去,钟楼的不远处,引线已经烧了起来,一直朝着烟花而去。 “等一下,小心不要被吓着。” “嗯?” 李玥古怪地看向张阳。 看着引线已经烧入了烟花内部,张阳捂住李玥的耳朵,“抬头看!” 李玥听话地抬起头,钟楼底下响起一声闷响,夜空中又响起了一声炸响,一朵巨大的烟花在夜空中随着炸响盛开。 李玥微微张开小嘴,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惊讶得说不出话。 “嘭!” “嘭!” “嘭!” …… 又是几声闷响,又有几发烟花窜上夜空,到了半空中,轰然炸开。 如盛开的花朵一般在夜空中盛开。 原本的漆黑如墨的夜空,刹那间灿烂了起来。 李玥眼睛中都是烟花的绚丽,因为太激动,她的身体还有些颤抖。 夜空中的烟花如同神迹一般。 张阳低声说道:“因为材料不够,我只能做出一种颜色的,烟花也不是很大,如果技术够好,我可以让它们盛开得更大,现在只有这么小小一朵。” 李玥扑入张阳的怀抱语气带着哽咽说道:“谢谢你!” 张阳摸着她的小脑门,“以后我们每年都看。” “嗯。” 李玥目光看着烟花,脸靠着张阳的胸膛,“我们每年都看,我一定好好治病,我要活下去,我要很多很多年和你在一起。” 烟花还在继续。 整个长安城都看到了夜空中的神迹,人们纷纷停下脚步,看着夜空中的绚丽。 人们纷纷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夜空,吵闹的夫妻停下了争执,啼哭的孩子也不再哭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夜空。 这一刻长安城就像是时间停滞了一般。 皇宫中,原本热闹非常的大宴,此刻也停了下来。 长孙皇后和李世民的目光看着夜空,久久不能言语,夜空中的景色太美了。 一朵朵的花在夜空中盛开。 当即不少使者都跪了下来,他们扶着地上,甚至再说:“神迹,这是神迹。” “大唐万世!” “大唐万世!” 有人喊了起来,一时间喊的人越来越多。 李世民看着这幅场面,神情激动,在场有很多人活了大半辈子,谁见过这样的场面。 烟花持续了好一会儿这才停止。 直到不再有花卉在夜空中盛开,太极殿内还是一片寂静,众人都不敢喘大气。 还是房玄龄先开口说道:“陛下,此等神迹必是祥瑞征兆。” 李世民笑着点头,心中的震撼好久不能平静。 这到底真的是神迹? 李世民招手叫来了一个太监,随后小太监急匆匆离开。 再次举杯而起,李世民笑着开口说道:“诸位一起饮胜!” 众人这才又回过神举杯而起。 一边喝着酒,程咬金小声对尉迟恭说道:“某家就说这长安城妖风阵阵吧。” 尉迟恭迟疑道:“大过年的说什么妖风,有也是你老程家刮出来的妖风。” 程咬金盘腿坐着,摸着下巴的胡子,转眼看到自己的儿子。 本来程处默还坐得好好的,被自己家老货这么一瞪,吓得一个激灵,心说自己怎么招惹老货了,难不成回家还要挨揍不成。 一场烟花结束,李玥还在回味着刚刚的场景。 张阳从钟楼往下看去,确实有一队官兵朝着这里而来。 这么大的动静肯定会招惹到人。 “官兵来了!” 李玥也重新睁开眼,从钟楼底下看去。 张阳牵起李玥的手一路跑下钟楼,顺手带着几个哑火没有引爆的烟花,简单收拾了一番现场,急匆匆离开。 两人走入一条小巷,官兵很快就到。 从放烟花到烟花结束,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大唐的官兵就能杀到。 不得不说,大唐官兵的速度够快的。 两人走过一个个小巷,确认了对方没有追来,这才在这条小巷中休息片刻。 看着彼此逃跑的狼狈样,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笑。 看张阳怀里抱着几个烟花,李玥说道:“都弄脏衣服了,这布料可名贵着呢。” 小媳妇心疼地擦着衣服上沾着的硝石和封泥。 钟声响起,意味着已经到了子时,意味着今年已过,贞观五年了。 慢悠悠走到自家门前。 两人相顾无言,李玥踮起脚尖在张阳的脸上啄了一下,然后羞红着脸迅速跑回家中。 甚至还关上了自己的房门。 关门声很响,关得还挺用力的,希望门没事。 张阳又确认了一番没有人跟过来。 走入自家院子,拔了这两个烟花的引线,将封土拆开放在了取出里面的原料,销毁。 做了这么多次的实验,果然还是有这么几只哑火的。 好在今晚很顺利。 看李玥房门还关着,张阳说道:“吃宵夜吗?” 房间里没有反应,看来小媳妇还是害羞啊。 这就已经羞得不行了。 现在害羞以后会越来越熟练的,嗯。 张阳又说道:“你要不吃,我就自己做酒酿圆子了。” 李玥又从自己的房间稍稍探出脑袋。 张阳看向她。 她眨了眨眼用力点头。 张阳说道:“顺便把水烧一下。” 李玥这才走出房门,“我来帮伱。” 隔壁的王婶看到公主殿下和张阳一起平安回来,又看到两人一起有说有笑地做着吃食,满足地笑了笑。 杨婶走入王婶的家中。 屋内,杨婶低声说道:“宗室已经拟好了公主殿下的封地旨意。” 王婶低声说道:“旨意什么时候会到。” 看了一眼窗外,还能听到李玥的嬉笑声,杨婶回话道:“明日一早就到。” “总该是要面对的。”王婶气馁地说道。 杨婶低声说道:“多希望公主殿下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没有这么多的烦恼,能够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 王婶的神色严肃了不少,如果能让公主殿下幸福地过完余生,就算是或许奴婢这条命,奴婢也愿意。 明天旨意就到了,公主也成年了。 王婶的脸上又有了笑容,“公主殿下她终于活到了成年。” 杨婶点头,“多好的孩子呀,当初公主多可怜,多么地消瘦,脸色苍白没有血气。” 说着话杨婶有点哽咽,她擦去泪水说道:“那时候公主殿下还小,只有六岁,她比寻常孩子都要矮一截,消瘦得能摸到骨头。” “谁家孩子是这样,那时候每每看到公主殿下无神的双眼,奴婢心里都像是刀在刺一般地疼。” 虽然不是为人父母,两人早就把公主殿下当作了自己的女儿。 王婶安慰着杨婶说道;“现在好了,公主殿下有张阳照顾,张阳是个好孩子。” 杨婶递上一块绢布,“公主殿下能够成年是好事,我们也应该高兴才对。” 王婶点头说道:“真希望公主殿下可以一直笑得这么开心,谁也不让任何人打扰公主殿下。” 两人相互安慰着。 杨婶说道:“现在公主殿下的气色比以前好多了,也不知道这个张阳哪里来的本事,能够做得一手好吃食,公主殿下的身体也是他一直在调理。” 能够有张阳陪伴,是公主殿下苦尽甘来,那时候的公主久居深宫,就算是跑几步都像是用尽了浑身力气,在昏暗的宫殿中闻到汤药的味道就要跑。 喝多了汤药,脸色苍白一边喝一边呕出来,吐了之后只剩下了呼吸的力气,小小年纪这是受的什么苦,想起那时候的场面,王婶心如刀绞。 虽不是自己的女儿,但这么多年的陪伴又和自己的女儿何异。 谁又能看到自己的女儿这样。 寂静的院子里,李玥和张阳一人一碗酒酿圆子。 李玥看了看自己的圆子比张阳多很多,她挖起一勺圆子放入他碗中。 张阳一口一口地吃着,“明天记得给奶奶上香。” “嗯。” 李玥用力点头,奶奶从小陪着李玥出宫,是个很年老的宫女,只是成婚之后她就过世了。 吃完酒酿圆子,张阳洗了一个澡,确实也不早了。 冷水洗澡有好处,可以锻炼血管,还能提高免疫力,只是也看身体而异。 在这个干活没有机械全靠人力的年代,干活糊口挣钱全靠体力,张阳锻炼出了一身肌肉,肌肉算不上很健硕,至少匀称。 已经是深夜了,算着时间是三更天了。 张阳换好衣服,回到自己的房间躺下,桌子上两只吃完了酒酿圆子的空碗靠在一起,碗中各有一大一小的勺子。 躺在床上,睡意袭来,张阳朦胧看到房门又开了。 稍稍睁开眼又是李玥。 她也不说话只是进门往被子里钻。 困得不行,张阳任由她抱着自己,两人依偎着睡去。 第二日一早,张阳睁开眼,看了一眼熟睡的李玥,小媳妇睡觉竟然还流口水。 看她还睡得正香,张阳起床穿好外衣。 李玥翻了一个身,意识到自己抱了个空,睁开眼看到张阳已经起床了。 她从床上坐起,有些睡迷糊了,头发凌乱,她神情麻木地挠了挠头。 第一百一十二章 翁婿相认 这才睡了两个时辰,李玥此刻有些懵,小睡衣在肩膀上耷拉着。 她回了回神低声说道:“什么时辰了?” “晨时了吧。” 张阳推开房门,阳光正好照进来,烧水洗漱。 李玥回到自己的房间,穿好衣服坐在门口的摇椅上还在发呆,仿佛灵魂还没从睡梦中回来。 除夕一夜,二更天才睡,张阳也有些没睡够。 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早起是一件重要的事情,起晚了就会找不到活干,一天的生计就会没有着落。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在古代是一个非常深刻的体会。 李玥知道张阳有早起的习惯,不管多晚睡觉,都会早起。 倒好热水,两人站在一起洗漱着。 牙刷上撒上一些粗盐,漱口刷牙。 热水洗一把脸,总算是精神了很多。 深吸一口清晨的新鲜空气,又是元气满满的一天。 李玥看着天空好似还在回想着脑海中的烟花场面,想了一会儿,又说道:“我梦见烟花了,很漂亮。” 低声说着话,李玥回头看去,见张阳正在灶台边忙活着做早饭,又蒸了一笼包子。 “呀!今天有包子吃。” 看媳妇一脸期待地看着蒸笼,张阳说道:“昨晚做酒酿圆子剩下一些米面,正好用来做包子。” 不仅仅喜欢酒酿圆子,李玥对包子也没太大抵抗力。 院门被推开,王婶提着一只鸭子过来,“昨天听你媳妇说还想吃鸭子,婶婶就给你带了一只。” 烤鸭做起来有些费时间,李玥对好吃的东西一般都不会太过矜持,平日里不怎么接受邻居的好意,这一次她竟没有拒绝。 心说这立场也太不坚定。 一道美食就把你征服了。 活鸭子还扑腾着翅膀。 杨婶急匆匆走来说道:“我来杀鸭子吧。” 张阳还想说什么,两個婶婶就已经开杀鸭子了。 一边看着她们杀鸭子,张阳小声对李玥说道:“多好的邻居呀,这两个婶婶真热情。” 李玥笑了笑,“婶婶们是好人。” 话说刚认识李玥的时候她们就一直坐在这里。 张阳感慨道:“还是好人多。” 张阳把包子和粥端出来,“两位婶婶,一起吃点吧。” “不用了。” 杨婶和王婶一齐摆手。 见她们还忙着杀鸭子,张阳也不好勉强。 包子很小,配着粥喝着正好,又拿了一些腌萝卜,陪着菜粥吃正好。 一边吃着早饭,眼前是非常生猛的一幕。 两个婶婶配合无间,根本没有交流就能达成很好的默契,像是已经合作了很久一般。 放血,拔毛,娴熟地一气呵成,手起刀落,原本还能扑腾的鸭子,不一会儿就光溜溜地躺在了盆里。 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专业! 院门被人敲响。 平日里基本上没人来访,除了自家两个邻居,就连路人都没有。 心说自己可能听错了。 “咚咚咚……“ 敲门再次传来,这回声音比刚才清晰了不少,张阳回头看向自家院门。 “咚咚咚……“ 这回确认了,确实是在敲门,而且还不是邻居家的院门,就是自己家。 张阳走上前,想再确认一番,毕竟这种事情太不可思议了。 竟然有人敲门,就算是王婶和杨婶平日里也只是隔着围墙直接招呼。 多久没有听见别人敲门。 张阳走到门前甚至想让人再多敲几下,来听听,莫名觉得……这个声音好亲切呀。 “有人在吗?” 听到对方有些不耐烦的话语,这才伸手打开门。 门打开,张阳与门外的人脸对脸,这张脸莫名看着很眼熟,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张阳又瞅了一会儿。 “你在看什么?” 对方黑着脸瓮声说道。 张阳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这不是那个给自己两只羊的家伙,有些惊喜地说道:“老黑脸!” 李世民老脸一黑,这是什么称呼。 李玥看到门外的人,也是神情一怔。 王婶和杨婶齐齐跪在地上。 “你怎么来我家了?你的生意怎么样了?还在批发羊肉?” 上来就是三连问,李世民都不知道先回答哪个了? 就连李玥也很诧异,夫君似乎认识父皇。 张阳好奇着问。 正说着,张阳又看到了他身后的一队官兵。 还有一个拿着黄绢,带着样式古怪的官帽躬着身子的人。 李世民迈步走入院中,看着李玥。 李玥躬身行礼:“父皇。” 王婶和杨婶齐齐说道:“陛下!” 父皇…… 陛下…… “什么父皇,什么陛下?”张阳被眼前的景象整得有些懵。 李世民扫了一眼这个宅院,最后目光落在李玥身上问道:“昨日,伱不来参加除夕宴席,朕便来看看你。” “等等!” 张阳走到李世民面前,拉着李玥的手将她护在身后。 心里有些惶恐,但被张阳的手抓着,李玥心里还是踏实了许多,“让父皇担忧了,女儿一切很好。” 李世民闻到粥香,“说来朕出宫还没用过膳食。” 径直走到灶台前,李世民给自己盛了一碗粥,非常不客气地喝了起来。 这老黑还真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 就当自己家一样坐着就吃了起来。 牵着李玥的手,张阳心中警惕,如果情况不对先拿老黑脸做人质,大不了换命。 目光看着李世民,张阳说道:“老黑脸,你什么意思?你来我家什么都不说,就直接吃我家东西?” 李玥想解释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王婶和杨婶还在跪在地上。 李世民对站在门外的太监说道:“念吧。” “喏!”小太监应声打开黄绢说道:“汝南公主,淑慎温婉,克娴内则,淑德含章,今贞观四年一月既已成年及姘,封食邑两百户,封地骊山东侧上山村,赐田地百亩……” 小太监又拿出一份奏章,“驸马张阳,博学多才学识伴读太子,入宗室,记……” 听这个太监说了一大堆,张阳愣是没听懂都说了什么。 就算眼前这个人就是李世民,现在做皇帝的人脸皮都这么厚吗? 他吃完会付钱吗?皇帝应该不会赖账的吧。 第一百一十三章 没想到也能这么文雅 张阳一脚踩在凳子上,目光看着坐在桌边吃着粥的李世民,他还自顾自加了一根腌萝卜,吃得更津津有味了。 “老黑脸,你什么意思!” 张阳话音刚落,一旁的小太监尖声说道:“休得无礼!” 李世民却是瞪了一眼这个太监,小太监连忙退步低下头。 一碗粥喝完,李世民说道:“如今朕亲眼见到了,玥儿的身体确实好了不少,气色也很好。” 张阳目光依旧盯着他。 李世民反而笑了笑,倒也不希望张阳太过拘谨,有点欣赏这小子的真性情。 自登基以来,很多事情都变了,能够在朕面前如此率真的人几乎见不到了。 王婶和杨婶都跪在地上。 张阳已经牵着李玥的手,感受着李玥手还有些颤抖,她在害怕。 李世民站起身环顾四周,“这个宅院打理得不错,嗯……” 话语顿了顿,李世民又说道:“你是玥儿的夫君,朕自然要见见你,先前故意瞒着身份就想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前后两次见面,就是李世民为了试探? 整個人有点斯巴达了…… 扶着自己的额头,张阳皱眉说道:“慢着……你先让我理理,我现在还是有点乱。” 合着你李世民演我呢? 果然人心险恶。 回想着自己和李世民说过的话,蹬鼻子上皇帝的脸不是一件好事。 说不定自己在李世民心里已经死了很多次了,而且死法还挺丰富的那种…… 李世民脸上带着笑意,“不妨事,慢慢想。” 他的目光又看向了菜地,见到菜园中的一片绿色一时间有些愣住了。 如今冬季还没过去,宫里都还只是吃着干菜和腌菜,再好也只有莲菜。 而这片菜园子竟然有新鲜的绿菜种着。 李世民开口问道:“这是……” 张阳看了一眼神情忐忑的李玥,又对他解释道:“这是菠菜,一种适合在冬天种植的波斯蔬菜。” 咧嘴笑了笑,李世民说道;“伱竟然还有这等本事?” 张阳说道:“这不是本事,这是常识。” 粥的味道很好,甚至比宫里的厨子都要做得好,竟然还有新鲜的蔬菜。 李世民的目光看着院子里,似乎寻找其他的惊喜,目光落在墙角的一间小屋。 上下打量着这间小屋,最感兴趣的是这个奇怪的椅子。 沉吟半晌,李世民上前坐了坐,“这个椅子倒是讲究,别有一番乐趣。” 张阳冷哼道:“是吗?喜欢的话可以多坐会儿。” 李世民又重新站起了一会儿,“中间悬空不难受吗,有一种陷下去的感觉。” “你现在是不是有一种什么东西要出来的感觉。” 李世民冷哼道:“这又不是茅厕。” 张阳无奈道:“其实这就是一个茅厕,而你刚刚坐的就是抽水马桶,一种如厕用的事物。” 听着张阳说完,李世民愣了愣,“你怎么不早说?” “谁让你不问,还一脸这么享受的样子。” “朕……” “大胆!竟然对陛下如此无礼!”一旁的小太监又忍不住了。 李世民一个眼神又把这个小太监瞪了回去。 观察着抽水马桶,李世民又说道:“这个东西要怎么如厕?” 张阳拉动一旁的绳子,“水流从上方的水桶,顺着管子流下来,然后马桶里的东西就冲走了。” 李世民了然地点头,“朕也让宫中的匠作造一个,没想到如厕也能如此文雅。” “文雅……”张阳干笑道:“你的品位还挺独特的。” “茅厕如此干净,还这么便捷,不可思议……”李世民赞叹道。 小太监有些惊疑,这小子虽说是驸马但对陛下如此不敬,陛下还这般容忍他。 在院子里走了一圈,李世民说道:“朕很喜欢你的这些厨具,到时候也让人打造一副。” 一圈走完,李世民又在门口站定,看向李玥和张阳,“家里还缺什么吗?朕可以让人送来。” 李玥躬身说道:“回父皇,女儿这里什么都不缺。” 说完李世民又发现了放在桌子上的一个方块,“这又是什么?” 李玥解释道:“这是夫君做的玩具,这是一个益智的小游戏,这是可以转动的,六面颜色整齐就可以了。” 不得不说,这个宅院里李世民发现了不少惊喜。 “原来是个玩具,你夫君应该多读书,整日做这些不入眼的玩物虚度光阴,荒废了一身才华。”李世民摇头叹息,转动了几下魔方。 每一次转动另外几面也会跟着动。 “嗯?”李世民诧异地又转了几下。 “这……”李世民狐疑地看着魔方,坐下来拧着魔方脸上从一开始的严肃变得凝重起来,随后眼神如临大敌地看着魔方。 不停转动着魔方,试图将所有的颜色都转整齐,转动了一圈其他几面也跟着动了。 深吸一口气,李世民烦恼地看着魔方,“怎么能将六面颜色都整齐。” 李玥说道:“父皇,耐心一点就可以了,这个东西不是很难” 嘶……这玩具当真不难? 李世民又把玩了好一会儿,时间流逝,日头越来越高,他的额头隐隐有了一些汗水,好折磨人的东西…… 小太监走来说道:“陛下,朝会的时辰就要到了。” 李世民这才放下魔方,站起身道:“朕还要回去开大朝会,就不便久留了。” 又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李世民低声说道:“玥儿,你也可以回宫去看看。” 对李玥来说宫里的日子是昏暗的,并不想回到过去,自己的日子是因为有张阳在才会灿烂。 “朕回去了。” 李世民气馁地一叹气,走出了这个宅院,小太监和官兵也跟着走了。 留下了两道旨意,一道是给李玥封地,另外一道是承认了张阳这个驸马的身份。 等人离开之后,李玥连忙扶起两位婶婶,“两位婶婶,快快起来吧。” 杨婶和王婶这才点头站起身。 关上自己的家的院门,李玥重新面对张阳,低声说道:“你是我夫君,我不该这么一直瞒着你。” 说完她低着头。 第一百一十四章 更坦诚的生活在一起 看着李玥忐忑的模样,张阳说道:“或许你不在乎这个公主身份,让你忐忑的是我,你担心我会怎么想,对不对?” 王婶开口说道:“公主殿下不是有意瞒着驸马?只是当初误会,公主殿下就……” 杨婶眼神拦住王婶的解释。 驸马与公主之间自己的事情,旁人多言总是不好的。 王婶心领神会,两人一起走出宅院。 院子里安静了好久。 张阳张开双臂说道:“以前我没有把你当公主,现在我也不想把你当公主。” 两人从相识到了解,再到一起玩闹,互表真诚,再到成婚,一起生活清苦的日子又很满足,有肉吃的时候互相推让着,赚了钱的时候一起偷着乐,往事的那些场景不断出现在脑海。 还有张阳讲故事时的样子,欺负自己时的样子,安慰开导自己的模样。 往事的种种,回忆仿佛又走了一遍。 那些平淡又刻骨铭心的记忆山呼海啸一般的袭来,最后当一切平静。 眼前还是张阳的笑容,他笑得好温暖。 李玥傻傻地笑了笑,扑入他的怀中,踮起脚尖闻着他身上的味道。 张阳琢磨着,“媳妇啊,你既然是公主,应该就是李泰的皇姐对不对?” “嗯。” “那我现在要教训他,是不是名正言顺了?” 李玥眨了眨清澈的双眼,怔怔许久。 “魏王这个胖子实在是太不像话了,欠我钱不说,还整天颐指气使,我已经忍他很久了……” 夫妻俩重新坐下来,李玥靠着张阳的肩膀,听着他讲述,和李泰的斑斑劣迹都说了出来。 “原来伱和青雀之间有这么多事?”李玥惊讶的语气都高了几分。 张阳有些心虚地摸着自己的下巴,最近胡渣长得有点快。 “而且我还和魏王合伙坑了李元昌,虽然魏王是被动的,也算是合伙了,嗯,被动合伙。” 得罪李元昌也是为了店里的买卖,想到他闯祸也好,在外面做苦力的也好,都是为了生计。 李玥小声说道:“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张阳想了想,“我好像还得罪了当今太子。” 越来越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夫君,连太子都得罪了,如今张阳能站在自己面前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张阳又看向李玥说道:“说说你的事情吧,我们可以重新再了解一下。” 李玥乖巧地点头,说着小时候的事情,当初照顾李玥的奶奶是宫里的老宫女,那时候也是负气出走不想回宫了,那时想着早晚会被抓回去。 长孙皇后自然不会放心,就让老宫女照顾着,还让杨婶和王婶保护着。 杨婶和王婶也是当初跟着李秀宁打仗的女将之一,只是战事平定了,她们便以宫女的身份留在长孙皇后。 李玥低声说道:“杨婶和王婶的身手可好了,寻常男子都不是她们的对手。” “难怪咱们家没有其他邻居。” 这一次夫妻俩放下所有芥蒂,推心置腹地聊了一番。 张阳并没有因为公主身份的事情,让两人有了隔阂,李玥可以很清晰的感觉到,不仅没有隔阂,坦白了之后自己和夫君之间的距离仿佛更近了。 公主的身份是一個负担,也是心中的石头。 如今说破了,张阳没有介怀,没什么比这个更好的事情了。 自己可以和夫君更加坦诚的生活在一起,这种感觉比吃酒酿圆子什么的都幸福。 看着自己的夫君,李玥打心里越看越喜欢,又说道:“我有一种感觉?” “比如我更英俊了?” 张阳自说自夸,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看着却让人讨厌不起来,李玥轻笑道:“在你的面前,我感觉你总能看穿我的心思。” 张阳惆怅着说道:“因为我活了两辈子,你的心思自然逃不过我的法眼。” “说得和真的一样。”李玥低声说道。 两人聊完,一起走出家门,看到两位婶婶还站在门口。 李玥说道:“我们想出去一趟,给奶奶上香。” 奶奶这个称呼是李玥从小叫到大的,并不是真正的奶奶和外孙女的关系,在李玥心中她就是亲人,这一声奶奶当得起。 皇家亲情凉薄。 李玥是真的把身边的人当作亲人。 两位婶婶陪同着,张阳和李玥来到长安城郊外的一个孤坟。 张阳还记得当初的婚事是这个老奶奶主持的。 也记得奶奶离世前的嘱托。 张阳和李玥一起上香磕头,再给奶奶清理杂草。 墓碑上只写了黄奶奶的称谓,底下是张阳和李玥的敬上。 李玥看着墓碑低声说道:“奶奶,玥儿长大了,玥儿成年了,您老放心吧。” 一阵风吹过这片荒地。 李玥挽着张阳的手臂笑着。 张阳看了一眼自己的媳妇,她还小才十五岁,十五岁是什么年纪那是一生最灿烂年华的开始。 古人成年早,自己媳妇现在还在长身体呢。 还不着急回去,张阳带着李玥在长安城郊外走着。 听着张阳讲着他和李泰之前的那些事情,李玥笑得扶着腰。 两个婶婶看着公主殿下的笑容,公主殿下是真的开心。 李玥俏目看着张阳,“原来你和青雀背地里做了这么多坏事,他竟然会和你打牌?” “可不咋滴,那小胖子太嚣张,我当时只是想挫挫他的锐气就算了,没想到他越玩越上头,非要我接着玩,之后他足足欠下了上百贯之巨,如今苦哈哈的卖着蛋糕给我还债。” 李玥笑得扶着腰,“你坏透了。” “这都是魏王强迫着我打牌的,我也只好勉为其难答应和他打牌,他要送钱我也没办法。” 李玥摇头道:“都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君子也是人,君子也要钱的。” “你就不是个君子。” 张阳躲闪着拧肉的抓子,“魏王殿下确实我咱们家脱贫致富,奔向小康的一大助力,只是那小胖子的脸太贱了,我光是看着就很像揍他一顿,我真的忍他很久了。” 有些人就是八字犯冲的,就算是站在那里呼吸也很欠揍。 李玥的神情有些纠结…… 第一百一十五章 调查异象 贞观五年正月一日。 钟鼓声不断地回响着。 整个长安城仿佛在一刻都安静了不少。 承天门,宫门,包括各个殿宇都被修缮一新。 进入宫门眼前是豁然开朗的,从平整的地面往前看,恢弘的太极殿就在最前方,那就是大唐最高的权力所在。 太极殿内群臣向李世民高呼。 大朝会如期举行,群臣位列太极殿,等着诸国使者觐见。 昨晚宴席到子时才散,也没睡一两个时辰,程咬金站在朝班昏昏沉沉打瞌睡,转眼看向朝班另外一边的文官。 文官之中,程咬金见魏征闭着眼入定一般地站着,这老家伙一定是睡着了。 他又对身边的尉迟恭小声说道:“你看魏征站着都能睡着,这老家伙道行不浅呀。” 尉迟恭也没什么精神头,对程咬金的话只是无奈摇了摇头。 看来程咬金和魏征的仇怨怕是过不去。 一個老混账和一个老顽固能够纠缠上,怕是这两人以后也有的闹了。 尉迟恭没搭理程咬金的话,此刻就盼着大朝会早点结束,可以回家再补一觉。 各国使者入殿纷纷说着新年的祝词,称贺上前,声荣朗缓,举朝服之。 太子李承乾,魏王李泰,还有蜀王李恪也都在场。 相比李承乾的太子身份尊贵,陛下对李泰的喜爱,李恪的光芒比不过太子和魏王。 三个孩子年纪相仿,李恪如今也只有十三岁,早早就被陛下封为益州大都督,年纪太小没有赴任,一直留在长安,可见陛下对李恪也是寄予厚望的。 君心难测或许表面是这样,谁又知道陛下真正在想着的是什么。 大朝会只有李世民的三位儿子在场,这三个儿子也是眼下李世民最看重的。 昨夜各国使者都送上了贡品,李世民也相应回礼,这也是中原礼尚往来的表率。 大体的礼节走完,面对吐蕃和吐谷浑的战事,李世民还是一句以后朝堂会再议,这么一句话轻描淡写地揭过没有过多言语。 让禄东赞和吐谷浑使者也是吃了一个闭门羹,眼下大朝会这么多人面前,也不好多问。 文臣武将也在等待着陛下对西域战事的决断,有人猜测陛下还是打算作壁上观? 既然陛下不做什么决定,群臣也对西域战事暂时保持静默。 如今的朝堂上对内,文官内部,或者文官和武将之间会有矛盾,但是在对外大家的战略立场还是保持高度统一。 家里事是家里事,对外的事情大家都愿意站在高度统一的战线上。 大唐能有现在不容易。 吏治也很清明。 陛下登基这才几年,也是诸多大臣一腔热血回报社稷最好的几年。 大朝会一直到了午时才结束。 李世民的心情很不错,大朝会虽说节俭了一些,但也总算是能应付。 一想到之后,宫里的日子又要变得紧巴巴,李世民的好心情又没了大半。 朝中很缺钱,如今又是一片轻徭薄赋的局面。 回到甘露殿,李世民脱下厚重的朝服,对一旁的太监说道:“请孙神医给汝南公主看看病情。” “喏!”一旁的小太监收到话语,就要离开。 “慢着。” 李世民又喊住他,“汝南公主的驸马颇有数术天赋,但此子心性跳脱,想来没有好好管教过,让李淳风去好好教导他。” “喏。” 如果张阳可以不在一天到晚想着银钱,能够好好教导,说不定也是一个可用之才。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想着。 好一会儿之后,李君羡走入殿重,“陛下。” 李世民喝着茶水点头说道:“昨晚的事情查的如何?” 李君羡躬身回话道:“回陛下,昨夜的事情确实不是夜空异象,也不是神迹,或许真是人为。” 李世民放下手中的茶碗神情凝重起来,“说说看。” “昨夜巡查的领军卫就去查看过,有蜡油的痕迹,卑职亲自去查探过,地面有烧过的痕迹,还有一地的竹筒。” 说完李君羡拿出一个竹筒,“就是此物。” 快步走上前,李世民瞧着这个竹筒,竹筒内部还有些焦黑,像是被烧过,底下有一层封土,内部还有一些粉末,细细闻了闻有些刺鼻。 “那天空的异象就来自这么一个普通又随处可见的竹筒?” “卑职不敢断言,但现场只有这些,也没有找到人。“ 李君羡说完低下头。 李世民颔首说道:“接着查。” “喏!” 这长安城来了哪路牛鬼蛇神,竟然在大宴当天让夜空出现此等异象,是何居心? 重重疑云萦绕在李世民的心头。 昨晚发生的异象也成了今日长安城街坊的谈资,不管看见的还是没看见的,都在议论昨晚的事情。 那种异象这辈子第一次见。 家里,李玥正织着衣服,她的心情很不错。 张阳看着两道旨意,上面写着有食邑两百户,还赐有百亩田地,“这百亩田地得有多大呀?” 李玥有些哭笑不得,“旨意上写着百亩田地,在没有拿到田册之前都不作数的。” “为何?” 李玥正声说道:“所谓赏赐,很多时候都是往大数说,就比如说赐钱万贯,也不是真的赐钱万贯,可能真正给的也只有几百贯,或者一千贯,哪有真的给万贯的。” 田册不到手并不知道真正赐的土地有多少。 媳妇有了封地,好不容易手里有了田地,还要好好规划才行。 “媳妇啊。” “嗯。” 张阳想着:“你说我们手里有了封地应该怎么规划呢?” 李玥抬着下巴想了会儿,“一半给我种花,一半给你种菜。” 大包大揽,一人一半…… 显然媳妇对经济效益这种事情不太了解。 还有食邑两百户。 有地有人,还是要好好规划,有了这个封地,说不定养老的事情也有着落了。 王婶正在帮着烤鸭,烤鸭的做法并不难,除了酱料的配比,只是烤个鸭子一学就会,无法就是火候的把握,让鸭子受热均匀。 “听说昨晚天空出现异象,有官兵去调查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神医孙思邈 听着王婶的讲述,这件事只有张阳和李玥知道。 李玥依旧织着衣服不吱声。 万事能够做得周全才是最好的。 鬼知道李世民的人能查到多少。 在这个愚昧的时代,有人说皇帝是天子,越是靠近权力中心的人反而越是不信这个邪,尤其是李世民这样靠着手段和行动登基的人,他宁可相信自己的判断,也不会去信老天。 皇位从来不是上天赏赐,而是自己争取的。 权力也不是平白而来的,哪有什么天命所归。 如果李世民信命,他就不会在玄武门杀了亲兄弟。 “那他们查到什么了吗?”张阳的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 王婶低声说道:“回驸马,还没消息呢。” “婶婶也别叫我驸马了,还是和以前一样叫我小张就好了。” 李玥也说道:“听夫君的。” 王婶点着头,“哎。” 人在家中坐,喝着茶嗮着太阳,偶尔还能和媳妇谈谈心,聊聊数理化和科学真理,顺便做做经济规划,盘算着日子攒多少钱可以养老。 这种悠闲的生活可不多得,烟花的事情说不定朝中派了不少人力在查,想查就查吧,除非你李世民也能做出一个烟花出来。 置身事外与我何干。 致富奔小康的日子里有点苦恼,有点幸福。 阳光洒在宁静的院子中,暖洋洋地坐久了让人直犯困。 杨婶走入院中说道:“孙神医来了。” 朝着自家院门口看去,孙思邈穿着一身道袍。 “老头儿?”张阳打了一声招呼。 孙思邈笑着说道:“小兄弟,我们又见面了。” 有些好奇地看着他老人家,须发皆白的模样倒是很精神。 张阳说道:“您老这是来蹭饭的?” 孙思邈脸上带着微笑,“两次见面,贫道见你很有学医的天赋,若能行医想必来日必定会有一番成就。” “接下来是不是要收我为徒了?” 孙思邈讶异,“咦?你怎么知道?” 张阳无奈笑了笑,“曾经也有一個人这么说过,他说我骨骼惊奇,是一个练武奇才。” “是吗?看来也有人与老道一样独具慧眼。” “后来我给他找了一个媳妇,有了孩子之后他便把我赶了出来,说是养不起我了,过河拆桥。” 原本抚须的动作停下,孙思邈疑惑道:“还有这等事?” 靠在家门口,张阳双手揣在袖子里,“是啊,人情冷暖,从此我就想明白,人生苦短,不如活在当下。” “小小年纪能有这番心境,实在是难得。”孙思邈不住点头。 都这么说了这家伙怎么越听越满意了? 难不成还真要收弟子? 张阳清了清嗓子,“孙神医,我的意思是我是个俗人,我没法活得像您什么洒脱,您要收弟子还是另寻他人吧,我这人烂泥扶不上墙。” 见张阳作势要关门,孙思邈连忙拦住门,“贫道是奉旨意来给汝南公主看病的,你这娃娃怎么如此不晓事,让老道进去坐坐。” 话音刚刚落下,孙思邈就进了院子。 李玥看到孙思邈礼貌地行礼道:“孙神医,快快请坐。” 见李玥搬来了摇椅。 这椅子看着古怪,孙思邈瞅了好一会儿,然后抚须皱眉说道:“此椅看着有趣,但久坐对腰背不好。” 再看李玥的神色,孙思邈也是双手做揖行礼,“老道早就听闻公主殿下有先天气血不足之症,不过从气色看来,公主殿下调养得很好。” 李玥给孙思邈倒上一杯茶水说道:“茶水简陋,还望孙神医不要嫌弃。” “不嫌弃,茶叶泡水也挺好。” 茶水中只有茶叶,没有其他的佐料看着确实有些简陋,他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孙思邈细细回味着又皱眉多看一眼漂浮在水上的茶叶,“只有茶叶无其他佐料,却是味道干净,回味悠长。” 品尝完,孙思邈点头赞叹道:“讲究!” 李玥笑了笑,“孙神医不嫌弃就好。” 张阳瞧着这老道士,茶叶是喝一点少一点,心疼呀。 孙思邈又说道:“贫道观公主殿下面就能知道大概,可否容贫道诊脉。” 李玥乖巧地伸出手腕。 张阳看着孙思邈诊脉半晌,他时不时眉头紧皱,又时不时摇头。 好一会儿之后,孙思邈站起身行礼,“公主殿下这些日子的膳食是不是有所特意安排?” 听闻这话,李玥看向张阳。 家里的饭食都是张阳做的。 孙思邈掐算了一番又说道:“据贫道所知公主殿下停药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而这些残余药力都已经排出,在不用药的情况下还能恢复血气,用的该是食补的方式,贫道说的可对?” “孙神医的意思是……” 孙思邈笑道:“公主殿下身边就有懂医理的人,如今病症已好大半,无需过多担忧。” 李玥倒是没太多讶异,又看了看自己的夫君。 孙思邈走到张阳的面前说道:“小娃娃,年纪轻轻显山不露水,是老道先前小瞧你了。” “哪有显山不露水,在下没读几年书,不明白孙神医的意思。” “哈哈哈。”孙思邈爽朗地笑了笑,“因为公主殿下长期服药,早已伤及六腑,因此你先养胃健脾,后补气补血循序渐进,固本培元,再加以活血祛寒。” 说完之后孙思邈又想了想,“先天有亏,需要长年累月的治疗,能有伱这般耐心的人不多。” 这一把脉全看出来了,还真名不虚传。 张阳干笑道“孙神医说笑了,我其实字都写不好。” “或许是你年少经历太多,如此藏拙贫道觉得你少年老成,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王婶听得一愣一愣的,没听懂太多,感觉孙神医的话语中,张阳也是一位神医? 话语停下,张阳看着孙思邈。 孙思邈也抚须看着张阳。 李玥先打破尴尬的场面,“朝中几次请孙神医入仕,为何一再推脱呢?” 孙思邈抚须看向远处的天空说道:“就像公主殿下的夫君所说,人生苦短,何不过好当下的日子,这小兄弟和贫道是一路人。” 第一百一十七章 尽心尽力 “再者说人命至重,有贵千金,不论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在医者眼中都是一样的,一生治不完的人,有看不尽的病,学无止境。” “人命至重,有贵千金?千金要方?”张阳闻言思索着。 “嗯?千金要方?好名字!”孙思邈赞同地点头。 差点忘了千金要方要在好多年之后才成书。 张阳清了清嗓子说道:“这名字是您自己取的啊,跟我可没关系。” 要是史册记录著名药经《千金要方》是一个叫张阳家伙起的名字,怕是不好收拾。 “孙神医起了一个好名字,此医典必定流传后世造福全人类,为世界医学作出重大贡献。” 孙思邈又是爽朗地笑了笑,“此行不虚收获颇丰,还有你说过的细菌之说,贫道深受启发也是专研了一段时间,如今医术又精进了不少。” 张阳苦涩地笑了笑,还能这样?“我就随口一说。” “小兄弟以后若有空,你与贫道定要坐而论道。” 躬身一礼,张阳说道:“我可能没空。” 开什么玩笑,和孙思邈谈救病治人?养养生还行,真要治病救人着实术业不专攻呀。 孙思邈又是爽朗地大笑三声,迈步走出宅院。 夫妻俩送别孙老神医,其实孙思邈是一个很纯粹的人,看着又有点像個老顽童。 李玥低声说道:“这个孙神医可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孙神医年少的时候就非常聪慧被人称为圣童,后来杨坚请他老人家任国子傅,皇爷爷和父皇都想召他入仕,全被他老人家拒绝了。” 在隋末动乱年间,孙思邈能拒绝这么多好处,一个人能专心致志大半辈子只做一件事,这样的人不多。 何况还是在一个朝夕不保的动乱年代,孙思邈能在医者这条路上坚持不懈。 放弃朝中给予的富贵,还要回乡间治病,在这愚昧的世道能有几个孙思邈。 烤鸭也好了。 李玥手里拿着一只鸭腿。 烤鸭太大,张阳把烤鸭切好,分了半只给两位婶婶。 李玥的小嘴吧唧吧唧嚼着鸭肉,她的目光已经落在鸭翅上。 一只大手慢慢朝着鸭翅靠近,然后被撕了下来,皮肉连带着。 看鸭翅已经进了张阳口中,李玥又看了看手中的鸭腿,小嘴凶狠地又咬下一口。 “吃着手里的,就不要想着碗里的了。”张阳吃着鸭翅淡然说道。 被夫君看穿心思的感觉很不好受。 他明明知道我想吃鸭翅,他还抢了!李玥撕咬鸭腿,下嘴更凶狠了。 孙思邈刚走没多久,敲门声传来。 心说登门造访的人有点多呀,咱们家也有客人了。 王婶去打开院门,来人穿着一身道袍。 今天是什么日子,命犯道士还是怎么了? 张阳瞅着来人,家里能有客人造访是好事也能热闹一下,这孙思邈还没走多久,又来一个道士。 来人先是行礼,看到张阳和李玥开口便说道:“贫道李淳风,奉陛下旨意来给驸马教授数术。” 张阳还咬着鸡翅膀,“你父皇真够热心的呀。” 又是看病,又来教数术?等会该不会来一个教做人的吧。 李玥很懂事的起身行礼,“李淳风道长请进吧。” 李淳风这一生也挺传奇的。 李世民手中的大佬还挺多。 传闻李淳风的父亲也是一个道士,从小李淳风便跟着长年在道观。 战乱年间也跟过李世民。 现在李世民登基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张阳脸上带着笑意,“原来是李道长,久仰久仰。” “久仰?你以前见过老夫?” “没见过。” “那你还久仰?” “……” 李淳风深吸一口气说道:“贫道在太史局潜心研究天象,本也不愿意再涉及凡尘之事,但陛下有旨也只好过来见见你。” 不再涉及凡尘之事…… 这人怎么神神叨叨的…… 说完李淳风观察着张阳,“伱也懂数术?” 张阳回话道:“不是太懂,稍有涉猎而已。” 李淳风抚须道:“陛下的传话太监说过驸马颇有数术的天赋,还能识破吐蕃人的题?” “凑巧。” “想来也是,本就不是太难的题。” 李淳风又是长叹一口气,“自古以来能言善辩,文章传世者不少,但能在数术之上有所成就的人不多,传人也少,天赋异禀者更少。” 所谓文科理科各有所长,在古代想做官首先还要先懂文科,写得一手好文章,之后才去考虑理科,导致了文科偏科严重。 如今大唐任用官吏对人才挑选并不是很严苛,一些偏远地方的县丞甚至大字不识一个都有。 李淳风说道:“先让贫道看看你的天赋如何,贫道出题你来作答如何?” 说完李淳风也看了看李玥,“公主殿下也可以听一听。” 一听到有人来教张阳数术,李玥还是很吃惊的,自己的数术就是张阳所教。 “有若干人来买羊,每人出五钱则还差四钱。每人出七钱还差三钱,一只羊的价格为几钱?几人采买?” 说完题目,李淳风低声说道:“这题不简单,需要一些时间算清楚。” 李玥提着笔算着,不一会儿之后说道:“二十一人,一百五十钱。” “嘶……”李淳风倒吸一口凉气,好快的速度。 李玥说道:“李道长,算得可对?” 李淳风有些惊疑,表情凝固在脸上,僵硬地点头。 李玥骄傲地笑着说道:“都是夫君教的。” “原来是驸马教过公主数术。” 李淳风看到桌子上还剩下没吃完的鸭子,又抚须说道:“有一农户养鸡一千二百五十有六只,比养鸭只数四倍还多二十四只,问养鸭多少只。” 题目过了过脑子,李玥提笔算了会儿说道:“三百有八。” 李淳风眉头紧锁,能算得这么快,还是驸马教的? 那驸马又是什么境界? 人才呀,说不定真可以做为传人。 看向张阳,李淳风说道:“不知驸马有什么题不会算的,可以让贫道来教。” 张阳咧嘴笑了笑说道:“哦,是吗?” 李淳风抚须说道:“那是自然,陛下既要贫道来教授数术,贫道便尽心尽力。” 上架感言 各位大哥大嫂,从八月底开书到现在已经有两月的时间了。 也不知道是缘分使然,还是阴差阳错,意外的发现自己很喜欢写这种故事,能收获各位大哥大嫂的支持对作者来说是最大的动力。 其实刚刚开书的时候挺波折的,也很坎坷,跌跌撞撞的走到现在。 故事是一个轻松的故事,作者也很希望王故事中加一些柴米油盐,让故事带着一些烟火气。 还是我的编辑,她很有眼光,给了我这个机会。 也离不开大哥大嫂们的支持。 从一开始的波折能到现在很不容易,一路走来太难了qaq…… 如今上架,心情很忐忑。 码字不易,希望大家喜欢书中的人物,喜欢书中的故事。 希望大家可以支持正版,订阅花不了多少钱,如果诸位看得开心,能够订阅继续追下去,这是对作者莫大的支持。 再来说说更新,上架之后,作者最少日更一万字。 感谢!立正!泪目! 《我岳父是李世民》上架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不是很难的题目 正要出题,张阳看到李玥拉了拉自己的衣角,收到她的眼神。 张阳跟着她来到屋中,李玥小声说道:“李淳风道长的数术很厉害,你的数术也很厉害。” 好奇地看着她,张阳皱眉想着。 李玥笑着说道:“我知道你的数术很厉害,但李淳风道长是当今的数术大家,题目不能太难以免人家的面子挂不住,对你也不好。” 张阳了然地点头,其实这世上有很多的数学名题,圆周率就是一个算不尽的数,要是要让李淳风去算圆周率他还不得疯了。 本着不想招惹麻烦的心,也不想生活太被打扰,小媳妇还是挺为自己设身处地考虑的。 摸了摸她的脑袋,张阳不解道:“伱一定要把头发盘起来吗?” 李玥莞尔一笑,“我已经成年了,妇女不都是这样吗?” 张阳把她簪子拿下来,柔顺的长发披肩而下,“我还是喜欢这个样子,长期盘着头发对头发也不好。” 李玥咧嘴笑了笑,“你想什么的就什么样。” “这么依我?” “你是我夫君嘛!” 李淳风等在门外也不知道驸马和公主殿下在商议什么,研究了半生数术,自然应付一个半大小子还是没问题的,也让他见识见识数术的博大精深。 房间内,李玥小声说道:“你就出个稍微容易点的题目,能不能算出来就看李淳风道长自己了。” 张阳这才点头,“行,看在你的面子上。“ 李玥温柔地笑着。 其实媳妇的发质很好,很柔顺,这么好的发质要是有什么损伤就不好了。 以前李玥身体不好头发还有些泛黄,现在乌黑的头发很漂亮。 两人重新走出屋子。 李淳风看着这对夫妻说道:“想好题目了吗?” 院子里,两人相对而立,李淳风丝毫不敢小觑眼前这个年轻人,能够教授公主殿下,还能让公主殿下解题如此迅速,此人也不简单。 张阳在地上画上一个八乘八,一共六十四格的棋盘,“从前有个很喜欢玩的国王,他要赏赐一个功臣,问那个功臣想要什么。” “那功臣说道:他想要麦子,国王又问道他需要多少麦子,他说道:希望国王在这个棋盘的第1格放1个麦粒,第2格放两个麦粒,第3格放4个麦粒,第4格放8个麦粒。依次放下去,每次都乘以2。放满整个棋盘的64个格子的麦子总和就是他想要的数量。” 张阳的话语顿了顿又说道:“问按照这个条件,放满所有的格子,一共需要多少麦粒。” 话语说完,李淳风笑了笑,“这有何难?” 正要开始算,但是当他算到第五个格子的时候便停住了,猛然意识到这个题目不简单。 张阳和李玥继续吃着烤鸭,这是一个不断叠加的高次方运算。 “你知道狐狸为什么会经常摔倒吗?” 李玥想了会儿,“狐狸怎么会经常摔倒?” 张阳解释道:“因为狐狸很狡猾呀。” “狡猾?” “脚滑。” 张阳强调地看了看李玥的脚。 李玥也看了看自己的脚,明白过来,突然就笑了。 李淳风抬头看了看,公主和张阳正笑得正开心。 一边计算着,是这么算的,应该不会错。 好一会儿之后,李淳风痛苦地挠了挠头,算到第八个格子,数字越算越大…… 天色渐晚,夕阳照着这片院子,阳光洒在李淳风的身上,他的双目有些呆滞。 夫妻俩踢着毽子,玩得不亦乐乎,张阳问道:“李淳风道长算出来了吗?” 李淳风咬了咬牙,看着自己的算式。 娘的怎么这么难,好歹自己也算个数术大家,要是被一个半大小子碾压,算不出来的话自尊心受不了了。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 李玥收着晾晒好的衣服和被褥道:“李淳风道长,天色不早了,明日再算也行,不用这么着急。” 李淳风缓缓站起身,“既然公主殿下这么说了,贫道就先回去了,公主殿下也请放心,贫道一定会算出来的。” 迈着有些发软的脚步,李淳风犹如一具行尸走肉离开这个院子。 张阳悠哉地喝下一口茶水。 收拾完衣服和被褥,李玥说道:“夫君出的题目很难吗?” 张阳低声说道:“其实这道题目还有一个故事。” 听到故事两个字,李玥眼里带着期待,“什么故事,说来听听。” “这个故事讲的是一个喜欢游戏的国王和一个很有智慧的功臣之间的故事,那位功臣出了这道题目之后,国王算了很久很久才明白,就算是用尽举国的麦子也填不满这个棋盘。” 李玥耐心地听着。 “既然国王给出的承诺,就要达成,功臣的赏赐自然也是要给的,但算出来之后才知道他的国土哪来这么多粮食给他。” “后来呀,这个国王知道了功臣的身世来历,他来自一个非常贫穷的地方,国王整日玩乐不知民间疾苦,那功臣的故乡有很多吃不上饭,饿死了不少人,国王问他想要什么时,他要的只是麦子。” “国王终于幡然醒悟,他要的不是什么荣华富贵,他只是想让故乡的人吃饱饭,从此国王便不再玩乐,好好处理政务。” 李玥低声说道:“这不仅仅是一个数学题,这也是一个充满智慧的故事。” 张阳又说道:“其实这个故事还有另外一个结局。” “什么结局。” “国王可以继续完成这个题目,但算出来的麦子,让这个功臣自己数,一粒粒地数完,这要数几十,几百年……后来那功臣作罢,挥起了屠刀造反。” 李玥忍着笑意,“我还是喜欢第一个结局。” 张阳说道:“事实证明不要和君王讲道理,不仅没有好处,而且还反受其害。” 麦子的故事是一个数学名题,不断叠加的次方,算到最后是一个非常大的数字。 夜里,李玥洗了热水澡,小脸蛋红扑扑的,她走出房间说道:“衣服又不够大了。” 李玥的小睡衣都已经盖不住腰了。 正是生长发育最重要的年纪。 看到张阳的裤腿也没盖住脚踝,李玥坐在桌边一手撑着下巴说道,“又要做衣服了。” 油灯的光照在她的小脸上。 张阳说道:“要不直接去买几件衣裳吧。” 李玥摇着头,“不好,我要自己做。” “明天我们去看看你的封地吧。” “好呀。” 说完她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房门。 难得她能回自己房间睡,张阳长出一口气。 今天夜里还算暖和,一些冷风还是会从窗户漏进来,张阳盘算着成本和收益。 可以先搞个养殖场,这样也能给自己的店自产自销,店的规模也可以扩大了。 还可以做个家具产业,把抽水马桶先给普及了。 嗯,就很棒。 洗漱了一番,张阳吹灭油灯也早早睡下。 深夜,太史局。 两个在宫里巡夜的小太监路过这里,看到李淳风提着笔在一块非常巨大的布绢上写着什么,他嘴里还声声不断地念叨着。 李淳风的头发散乱,时不时有一阵阵的阴风吹过这里。 深更半夜看到一幕怪渗人的,两个小太监加快了一些脚步离开太史局。 走远之后,两个小太监低声议论着。 “袁道长已经半疯半傻了,这个李淳风莫非也疯了。” “嘴里还不停念叨着,怪吓人。” “修道人家太可怕了。” “快点巡完回去吧。” …… 太史局,李淳风提着笔的手在颤抖,他一边写着算式一边算着,嘴里不自觉念了出来,三十万……五千九百…… 往嘴里灌下一口凉水,李淳风痛苦地抓着头皮,“算到第几格了?” “……” “第二十九格,还有……” 李淳风的手在颤抖,笔掉落在地上,“还有三十五格。” 不说把每一格算出来,还要求和,这也是多大的一个数字…… 这是人能算的吗? 为什么这世上会有这么痛苦的题目。 “啊!”李淳风深夜发出几乎崩溃的咆哮。 这世上最让人痛苦的题目就是你明明知道怎么算,可你就是算不完。 终于,李淳风晃悠了几下,感觉天旋地转,终于站不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天边出现鱼肚白,阳光下宁静的长安城渐渐有了生机。 一夜无梦,踏实地睡了一觉。 李玥还在自己的房间中睡着,两位婶婶倒是早早起床了。 洗漱了一番,还要出门一趟,好久没跟程处默他们碰头了。 长安城内的热闹依旧。 清晨,街道上就已经有了不少的行人,新年的喜庆氛围还没过去。 来到驿馆,张阳走入房间,李泰和程处默正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咦?处默兄,你是走在路上被雷劈了吗?”张阳看着程处默的发型。 大清早哪来的雷…… 李泰懒散地打了哈欠。 “大朝会结束之后,我家老货要我跟着官兵去查一个案子,平日某也会帮着带带兵马,说是查案可以让某灵醒一些,用用智慧。” “好事呀,多练练智慧。” “这个案子说来也离奇,大理寺的人说起来时也含糊不清,查的也没头没尾,倒是找到了一个奇怪的竹筒,说是在路边捡到的物证,后来在研究物证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把竹筒丢在了火里。” 放了烟花之后,竹筒中或许还有残留的一些火药,那也是易燃易爆的。 “然后一声巨响,头发就成了这样。” 张阳拍着程处默,语重心长道:“处默啊,” “嗯?” “不要乱捡路边的东西。” 程处默气馁道:“知道了,好在人没事。” 看着程处默的发型张阳不厚道地笑了笑,“你这个发型还是很前卫的。” “要不是某现在只揍坏人行侠仗义,真想把那不长眼的人也给剁了。” 张阳拱手说道:“不用介怀,其实处默兄可以自信的点,毕竟你在长安有口皆碑。” 说到这里程处默有点惋惜,“可惜那家伙连夜带着家小和细软离开了长安。” 张阳干笑着,一时间无言以对。 得罪了程处默自然不敢在长安城呆了。 程家门风彪悍,程咬金更不是一个吃亏的主,谁敢去招惹? 换了一个坐姿,张阳说道:“对了,利润呢?” 李泰说道:“我们都把银钱放在店里的,你自己去取便是。” 驿馆的伙计端酒上肉。 李泰喝下一口酒水说道:“太子实在是太可恶了。” 见程处默要倒酒,张阳拿开自己的碗说道:“早上喝酒对身体不好。” 李泰又说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蛋糕生意还是暴露了。 魏王府有当今太子的眼线。 李泰犹如一只泄了气皮球,此刻双目无神。 张阳颇为同情地看着他,说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以后小心点吧。” “这个太子竟然向母后告状,还说本王整日与商人为伍!本王是那种人吗?生意的事情就没出面过,他凭什么这么说!” “告状这种事情确实是小人所为。” 听张阳能这么说,李泰有些感动,“果然英雄所见略同,他真是个小人。” 李泰还是一个很有个性的孩子,可皇子终究不能随性而来,在很多人的眼中皇子应该这样,而不是那样。 朝臣文官都希望皇子活成他们想要的样子。 可人不能活得和流水线生产出来的那样千篇一律,不然没了个性也是一个悲剧。 李泰一边灌着酒,一边骂了李承乾半个时辰,不带喘的。 又喝了一口酒水润了润口,像是词穷了,李泰终于停了下来。 “有点累了,改日再骂。” 李泰长出一口气。 张阳感慨道:“魏王殿下能骂人持续半个时辰,在下着实佩服,就连当街泼妇也要自愧不如。” “什么泼妇,本王不是泼妇!” “对了!”李泰清了清嗓子又道:“给你介绍一个人。” 说完他拍了拍手,一个中年人走入屋内,他谦逊地低着头深深一礼。 李泰介绍道:“他是许敬宗,也是当初父皇秦王府的十八学士之一。” 历史上许敬宗也是一个充满争议的人物。 这也是一个聪明人。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九章 破落的封地 没想到又见到一个大佬,从孙思邈到许敬宗最近见到的大佬有点多了。 别看许敬宗站着挺谦逊的,他的模样看着就让人有一种奸猾的感觉。 李泰开口道:“他说有办法保住蛋糕的生意。” 许敬宗回话道:“其实也简单,只要将蛋糕生意的一部分份子钱和肥皂生意的份子钱对调,这样一来谁都没有损失,皇后也会满意。” 生意不是长青的,利润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肥皂生意已经有些后劲不足,而小蛋糕的生意正在势头上,长期来看等到小蛋糕的生意后劲不足了,肥皂生意还能做起来互补利润。 如果皇后也有了蛋糕店的份子,用肥皂生意和蛋糕店的生意的份子互换,不用再支出额外的银钱。 确实是三方都满意的结果。 有点像后世股权互换的意味。 还真是小看古人的智慧了。 张阳笑了,看向许敬宗说道:“我一看就知道许兄不是池中物,他日必定飞黄腾达。” 许敬宗笑着又是行礼。 不知道许敬宗找到李泰想要做什么?站队? 如今太子和魏王都还小,局势不明显,许敬宗不是一个蠢人,不会这么草率的。 历史上许敬宗晚年确实飞黄腾达了。 一个从来没有交集的人突然出来要给你帮忙,他一定想要从你身上得到什么,要不就是他对你一见钟情…… 张阳小声问着李泰,“这人怎么找来的。” 李泰低声说道:“他说他想见伱。” 张阳看向他,对方再次行礼。 看许敬宗这家伙心里有些膈应,这人怎么这么喜欢行礼呢。 一手搭在李泰的肩膀上,张阳说道:“魏王殿下,你说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是不是也该叫我一声姐夫。” “姐……” 李泰想要叫出口又咽了下去,改口说道:“其实本王一直把你当兄弟。” “当兄弟也不能忘了辈分。” “太熟了,叫不出来。” “行吧,以后我和太子做生意去。” 李泰拍案而起,“你!” 张阳感慨道:“也不知道太子殿下知道你骂了他半个多时辰,会有什么反应。” “你不能和他做生意。” “为何?” “你和太子做生意了,本王怎么办?” 李泰神态紧张,小胖子着急了。 张阳低声说道:“其实我还有一道叫作煎饺的菜,不知道太子殿下会不会喜欢吃。” 一听到新菜,李泰咽了咽口水,咕咚……声音有点大。 自从吃了夹心蛋糕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让人难忘的美食了。 多久了,好久没吃张阳做的美食了。 “姐……”说出前一个字,像是喉咙打结一样说不出后面一个字,李泰又咽了回去。 又安静了好会儿。 “连你也欺负我,哇啊……”李泰擦着眼泪,泪奔着跑出了房间。 人生总有这么一两个损友,虽然说不好会不会为你两肋插刀,还是插你两刀,至少不会让你觉得太过孤单。 程处默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许敬宗还站在房间里,看着李泰的背影,他说道:“魏王殿下也是性情中人呀。” “是呀,哭得多伤心。” 他低声说道:“这一次终于见到驸马了。” 张阳疑惑道:“你为何要见我?” 许敬宗解释道:“在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认识一下。” 话语又顿了顿,许敬宗接着说道:“能够解开吐蕃人的谜题,前些日子听说魏王殿下向陛下进谏了一个谋略,之后吐蕃和吐谷浑便开战了。起初在下还不确定,因为近日魏王殿下很反常,再听闻宗室新晋驸马,在下今日一见算是真的确定了先前所想,今日一见果然自古英雄出少年。” 好尬的马屁功夫,问题是这人拍马屁的时候脸都不带红的,还是个厚脸皮的家伙。 “你就不怕猜错了吗?” “就算错了,也就当和魏王殿下有个善缘,没有十成把握,也有八成了,若是这都想不到,在下一把年纪算是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和聪明人打交道是一件非常费神的事情,尤其对方事先调查了你。 他就是在历史上扳倒长孙无忌的人? 许敬宗低声说道:“不知驸马现在要去做什么?” “想去看看风景。” 说完回头看了看还睡着的程处默,这爆炸头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张阳对许敬宗说道:“你带小将军去洗个头,然后把酒钱给结了。” 目送着张阳离开,许敬宗脸上笑意愈浓,处变不惊还能镇住魏王,此人可以结交。 甘露殿内,一群武将和文官都在议论着吐谷浑和吐蕃的事情。 长孙无忌说道:“陛下,臣以为让吐谷浑和吐蕃停战最好,以彰显上国威仪。” 尉迟恭低声说道:“陛下,此刻是收服吐蕃和吐谷浑的好时机,此刻让他们停战一旦他们恢复元气,来日或又成大患。” 魏征站出朝班说道:“若为君子,臣以为让他们停战才是君子所为。” 见魏征说话了,程咬金说道:“魏征老儿,你知道这个机会有多难得吗?错过这个机会,下一次还会有机会吗?” “你刚刚说老夫什么?”魏征的眼神一冷。 唐朝的文官武将都颇为豪放,无论好事坏事都喜欢表达一些内心的想法。 又或者作诗来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性。 身为性情中人,大唐又尚武,一言不合也喜欢比划比划。 这也算是大唐独特的风景线了。 殿内都是议论声,李世民苦恼地扶着额头。 看魏征和程咬金就要打起来,李世民说道:“行了,既然都拿不定主意,都先退下容后再议。” “喏!”文臣武将齐声应道纷纷走出甘露殿。 总算是安静下来了。 喝下一口茶水,李世民又想到了张阳说过的那个故事,随即下旨说道:“告诉李大亮,带兵三千增兵凉州。” “喏!”小太监匆匆离开。 到现在李世民还在想着张阳的那个故事还有什么深意,或许还要再见他一面。 上一次见玥儿,去的匆忙也没和他多说几句话。 李世民问道:“李淳风也去见过张阳了?” 太监回话道:“见过了,只是……” 见太监吞吞吐吐的,李世民不耐烦道:“有话直说。” “喏,李淳风道长见过驸马之后,回来就闭关了,听巡夜的太监说回来之后疯疯癫癫的,今日一早又见李淳风道长昏倒在地,掐了好一会儿人中才醒来。” “还有这等事?” “是的,整个人疯癫了一般,口口声声念着能算完,一定能算完。” 太监说完,李世民陷入了沉默,沉思…… 让李淳风去教教张阳,本不想让好好的人才误了,现在怎么人没教好,他自己先疯了? 李世民连忙说道:“赶紧让太医署的人去看看,先让他别疯了,朕还有很多事情交代他去做。” “喏。” ·家事国事天下事,大朝会之后的长安城不少人都在议论大朝会。 长安城的群众自然不敢当着官差的面议论,私底下还是能聊得津津有味,甚至可以从朝堂大事聊到物种起源。 求知精神一直都是永无止境的。 八卦也是要聊的。 这些国事天下事,张阳并不感兴趣,也不想为了李唐江山抛洒热血,眼下只想盘算盘算自己以后的养老品质如何。 张阳和李玥坐上一辆马车,在两位婶婶的护送下前往上山村。 杨婶骑着马先一步去村子探探。 张阳手里拿着李世民的圣旨看了一遍又一遍,“你说这黄绢这么好的丝绸不用来做底裤可惜了。” 李玥嗔骂道:“什么煞风景的话,你羞不羞。” 赶了一个时辰,马车这才停下。 两人走下马车,入眼的是一个破落的村子,村子很小给人一种很古老的感觉,冷风吹过卷起一片枯草落叶,显得更凄凉了。 杨婶已经带着一些人站在了村口。 张阳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最前方的牛闯。 牛闯也认出了张阳,招呼道:“小张兄弟。”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当初你帮我建好了店,现在又能在这里见到你。” 杨婶看了一眼牛闯说道:“见到公主殿下和驸马还不行礼。” 牛闯连忙行礼,“小人上山村里正,牛闯见过驸马,见过公主殿下。” 身后的一行村民也跟着行礼。 现在才明白眼前这个小张兄弟就是驸马,牛闯很想抽自己一巴掌,也不知道当初收了钱,这个小张兄弟会不会怀恨在心。 张阳好奇说道:“你一个里正还兼职做工匠?” 牛闯无奈道:“村子里的兄弟们还指着我找活,想着给家里人多口吃的。” “不容易呀。” “还行,日子勉强能过。” 村民们躬着身子不敢抬头。 牛闯拿出一卷竹简说道:“这是我们上山村的田册,以及所有户籍。” 王婶拿过田册,递给了李玥。 牛闯笑了笑,“小张兄弟……不对,小人带驸马和公主看看封地吧。” 他的衣服带着补丁,一群村民也是面黄肌瘦的。 屋子也都很破,屋顶都是茅草没有一片瓦。 李玥皱眉看着这里的一切,想过封地会怎么样,没想到会是这么破落。 牛闯走在前面带着两人,两位婶婶护卫在一旁。 张阳牵着李玥的手走着,“村子虽然有些破落,但地理位置不错,好好改造一番应该挺好的。” 李玥看着田册说道:“上山村一共有田亩六十一亩,四十三户,一百口人。” 这就是封地的所有了。 比预想差很多。 想着坐吃山空是不可能了,就这种条件多吃村民一口饭,这些村民就要饿肚子,连剥削的可能都没有。 牛闯不断介绍着村子里的情况,村中谋生除了种地,还去找零工干,实在没吃的就去骊山打猎。 总不会饿死。 看完了村子,李玥长叹一口气,“要不我们拿一点银钱出来?” “不不不,公主殿下千万不要这样。”牛闯连忙说道:“村子确实穷,但我们自己也可以活得很好。” 走了一趟基本上也了解了一个大概。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张阳拿出一卷图纸和一卷书说道:“这是我对封地的规划,咱们可以从养殖业与家具业入手,也是我的扶贫计划之一。” 牛闯盯着看,眉头紧锁。 张阳瞅了一眼,他把书拿反了,不禁问道:“冒昧问一句,牛大哥,你认识字吗?” 牛闯使劲摇头。 张阳苦笑道:“那你还能看这么久?” 牛闯目光依旧没有离开书卷,“多看会儿,说不定就能看懂了。” “……” 看来不只是贫困,就连文化都有点落后。 在不识字的情况下,你看再久也不能有感而发从而看懂文字。 张阳对他说道:“我打算在村子里圈两片地方,一片用来养鸡,另外一片地方用来养猪,除了用来给我的店省下一些成本,还能卖出去一些挣点钱,给村民一份收入。” 听到收入两字,牛闯眼睛一亮。 张阳又说道:“再就是家具产业,咱们村子的人可以做一些家具,然后拿出去卖。” “家具?” “嗯,我第一个想法就是抽水马桶。” 张阳又从包袱里拿出一叠图纸递给他,“这是抽水马桶的图纸。” 牛闯不识字,至少看得懂图纸,“这东西用来做什么的?” “如厕用的。”张阳简单地把用法和他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牛闯更加震惊了,“这个东西能卖吗?” 张阳说道:“咱们的业务方式可以上门安装,你可以先给咱们村子的村民用上,试试看效果。” 一个模样别致的茅厕,可是卖这种东西多少有点别扭。 “如厕用的东西,天天上门给人家造,是不是不太好呀。” “职业不分贵贱。” 牛闯又犹豫了半晌,以前帮工部干过活,手艺上自然是没问题。 深吸一口气,牛闯终于做下了决定,“我可以试试。” 张阳重重点头,“为了我们脱贫致富的事业。” “脱贫致富!” 牛闯眼中仿佛升腾起了火焰,此刻他斗志满满。 没办法,这个村子实在是太穷了。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章 夫君不善交际 想让自己有个很好的养老产业,首先还得让这个村子先脱贫,原先想着有了封地就能享受腐朽的封建生活,如今看来想过上那种腐朽的日子果然还是要靠智慧。 张阳拿出一块银饼递给他,“这你拿着,难免有用到银钱的时候,就当是咱们的启动资金了。” 牛闯行礼说道:“在下受之有愧。” “不妨事,以后挣钱了,再还我。” “那在下就暂且拿着,日后挣了钱,必定还你。” 张阳看着村民们在忙碌自己的事情,条件是困难了点,穷也是穷了点。 但不能因为条件困难就退缩,克服困难的过程也是非常美妙的。 这里的村民多么地淳朴呀。 张阳记下了村子大概的模样,回家的时候就可以设计规划了。 李玥和两位婶婶站在村口。 看张阳走出村子,李玥说道:“看得如何了?” 张阳想着说道:“还不错,至少是一个值得开发的地方,而且还在骊山脚下,观光旅游的好地方,如果能把这里改造一番,说不定能够赚不少银钱。” 两人绕着村子走了一圈,耕种的田地虽然不多。 但占地面积不小。 骊山上还有皇家的行宫,皇上也会来这里度假,还能让招牌更加响亮一些。 不得不说很有发展成旅游胜地的潜力。 两人重新坐上马车,在回家的路上,顺路去了一趟店里,把这些日子以来存的银钱都拿了出来。 数量不少,红烧肉,小蛋糕,肥皂加上店里的生意,到自己手里一共有一百多贯钱利润。 虽是小本经营,盈利还是很可观的。 李玥数着银钱,心情美美的。 村子的项目需要启动资金,还需要推广生意。 李玥把银钱重新包好,她开口说道:“杨婶说了田册的事情,其实村子里很早就把田册交给了蓝田县的县丞,让县丞把田册交给宗室,再交给我们。” 张阳听着点头。 李玥又说道:“但似乎那个县丞有意拖延,一直没有把田册交上来,我们是不是得罪人了?” 本就从来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更不要说一个蓝田县的县丞了。 来到长安城门前,两人走下马车。 回到家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小胖子带着护卫站在自家门口。 张阳看着说道:“媳妇,你看那个小胖子是不是鬼鬼祟祟的。” 李玥认出了李泰,眼神古怪地看了看张阳。 “谁鬼鬼祟祟了!”李泰跳脚说道:“张阳!在伱心里本王到底是有多不堪入目。” 他说话的时候小胖脸上的肥肉,还会抖动。 李玥忍着笑意说道:“青雀,好久不见了。” 面对皇姐,李泰懂事地行礼说道:“皇姐,这么久不见,近来可好。” 李玥笑着说道:“夫君待我好着呢。” 张阳也说道:“咱们俩的日子可幸福了。” “嗯!”李玥重重点头。 张阳又说道:“晚上想吃什么?” 李玥说道:“听你的。” 当着李泰的面撒狗粮,莫名感觉有些痛快。 两人手牵着手走入家中,李玥坐下来看着李泰说道:“听说青雀和夫君做了不少见不得人事情?” “啊?”李泰有些诧异,看了看张阳,心说这家伙怎么若无其事的,好淡定呀。 “夫君都和我说了,我们夫妻俩很坦诚地聊过,你以后可不要这么胡闹了。” 李泰连忙清了清嗓子说道:“皇姐教训的是,其实这一次来主要是带话给皇姐和姐……姐夫说一下,等过些日子,忙完新年的事情之后,父皇和母后打算一起来见见皇姐。” 自从离开皇宫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皇后了。 母亲在生下自己,不久之后就过世了,在李玥心中对母亲的念想很模糊,唯一能见到母亲的样子,只有家里的一张画像。 皇后其实挺照顾的,心中对皇后的情感一直很复杂。 自己的手被张阳握着,这感觉很温暖。 张阳说道:“没关系,我们一起面对。” 李玥释然地笑着。 又是一大口狗粮…… 李泰心想这家伙是不是故意的! 受不了了,好想现在就扭头离开,不想在这里呆了。 张阳说道:“魏王殿下,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李泰神情一愣,这种冷淡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咱们我们一起对付过李元昌,一起打过牌,一起吃过饭喝过酒的,难道这还不够做朋友吗? 李泰说道:“姐夫,我们生意的事情……” “你说生意啊,我会重新好好考虑的。” 听他这么说,李泰委屈地吸了吸鼻子说道:“皇姐,那我就先告退了。” 李玥点头说道:“有空常来。” “哎。” 李泰点着头失魂落魄地走出宅院。 李玥狐疑地看着张阳。 张阳面色淡然地说道:“魏王殿下平日里太过自信,太过嚣张了,他这样迟早会吃亏的,我只是想着好好锻炼锻炼他。” “锻炼锻炼?” “现在他还小,在我这里吃亏他只是受点委屈,如果以后还吃亏,可能就不是受点委屈的事情了,我是在帮你好好管教你皇弟。” 李玥说道:“为什么你总能把胡话说得这么一本正经。” 张阳苦笑道:“你要相信我,如果这么放任你的皇弟,他一定会吃大亏的。” 历史上李泰的下场有些惨淡。 不论是将来也好,现在也罢,李泰这棵摇钱树必须要好好管教。 这个小胖子也该减肥了。 李玥发现了一件很神奇的事情,来到访的人但凡和夫君多说几句话,等客人离开的时候,客人的心情都不是很愉快。 或许是夫君不善言谈交际吧。 李玥心里这么想着。 魏王李泰回到自己的府邸,李泰心中的悲伤慢慢转为愤怒,他打砸着眼前的东西。 下人也不知道李泰为什么突然这么生气,只得在一旁候着。 好一会儿之后,李泰疲倦地坐在地上,“为什么,为什么!” 长安城的另一边。 太史局,李淳风三天三夜依旧在不停地写写算算,须发凌乱眼神满是血丝。 “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才会这般。” “莫不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成了这样。” “怪吓人的。” 几个路过的小太监低声议论着。 许久之后,太史局内传来了阵阵狂笑。 吓得这几个小太监一个激灵,加快脚步离开。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一章 封地改造计划 凛冬刚过,最近长安城的昼夜温差有点大,白天还挺温暖的,晚上的风就又冷了起来。 李淳风半疯半魔的状态一时间也传开了。 东宫,李承乾听到这个消息非常不解,“这个李淳风怎么就疯了?” 东宫侍从回话道:“太子殿下,据说是他见了张阳之后就这样了。” “张阳……” 李承乾搁下笔,皱眉说道:“孤也觉得这个张阳颇为古怪,此人的脾性有些让人琢磨不透。” 侍从站在一旁说道:“是不是这个张阳在数术的造诣上太高了?” “按说这个张阳在数术上确实有造诣,但也不至于比李淳风道长还要高。” 侍从听了中肯地点了点头。 李承乾又说道:“李淳风道长专研数术半生,不论是朝堂上的人或者是坊间的人,没有人能够比李淳风道长的造诣更高了,据孤所知李淳风道长距离大衍求一术的境界很近。” 说完之后,李承乾又想不明白,“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疯了呢。” 长叹一口气,李承乾说道:“拿一些我们东宫的糕点去慰问李淳风道长,就说孤希望他可以早日好起来。” “喏。” 侍从刚要走又说道:“太子殿下,小人听说汝南公主已经去看过封地了。” 李承乾稍稍点头,“封地如何?” 侍从面色纠结着说道:“只是那个封地特别地破落。” 苦涩地笑了笑,李承乾看着殿外的阳光说道:“唉,张阳和玥儿的生活本就很清苦,父皇给他们这么一块封地,不仅没给他们好生活,不拖累他们就算不错了。” 李承乾也见过很多皇子和公主,宁可在长安附近要一块破落的封地,也不想封地在偏远的地方。 就像李元昌千方百计想要留在长安城。 玥儿从小就体弱多病。 父皇也想着把玥儿留在长安城,可以时常看望,虽然说封地贫瘠了一些,但又不失为一件好事。 至少玥儿可以留在长安城,就算是前往封地也距离长安城不远也是一件好事。 后宫立政殿,李泰的心情很低落,蛋糕生意终究还是被母后知道了。 李泰向自己母后说着肥皂和蛋糕生意份子对调的事情。 长孙皇后听完之后说道:“这是你的主意还是张阳的主意?” 李泰低头说道:“是许敬宗说的,他以这个借口要结识张阳。” 长孙皇后想起了许敬宗这个人,当初也是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 当年陛下还能登基,秦王府十八学士也是陛下最依仗的一支力量。 只是当年的秦王府十八学士,有些已经身居高位,还有一些也各自都在各自的位置上。 可也有这么几个还没被起用。 许敬宗是当年的秦王府学士,那时候秦王府才俊不少,许敬宗的韬略和智谋并不出彩。 如今他也只是一个小小的朝中文吏。 长孙皇后对李泰说道:“当初的秦王府十八学士,各有各有的长处,你知道你父皇为什么到如今都不愿意重用许敬宗吗?” “儿臣不解。” 长孙皇后神情严肃,“母后也不想多说朝政上的事情,伱父皇说过许敬宗是一个很有心思的人,有些人心思太多,青雀你还小,有些人你看不透,事事也都要谨慎才是。” “母后教诲,儿臣谨记。” 长孙皇后这才点头,“行了,你也回去吧。” 李泰行礼说道:“儿臣告退。” 许敬宗的事情陛下自会去提点,长孙皇后倒也不在意。 李泰离开之后,李世民也走入甘露殿,“说过青雀了?” 长孙皇后微微点头,“数落了一顿,青雀这个孩子还懂事,倒是没有狡辩。” 李世民脱下朝服,“这个张阳这个孩子倒也是一个妙人,数术了得,孙神医说他还懂医术,还能在政事上提出一些见地,还会做生意?朕越发觉得此人不可思议。” 有这么一个女婿李世民有些苦恼,也有些出乎意料。 现在李世民真正想要的就是这种没什么背景又交集简单的人才。 要是张阳可以洗去铅华,那也是一个可造之才。 李世民坐下来放松着腰背,“朕在宫里过着苦哈哈的穷日子,他们几个小子倒好,在外面还能挣银钱。” 才两岁的李治还在床榻上午睡,长孙皇后宠溺地看了看。 李世民的这番话说着像是在忌妒,又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架势。 接过宫女端来的热茶,李世民说道:“张阳这个小子还有多少本事朕不知道的。” 长孙皇后说道:“当初青雀就受了张阳的启发搜罗了不少杂书。” “这世上奇人异士不少,希望张阳可以珍惜自己的才华,也有不少人年轻的时候才华横溢,年老之后却毫无寸进。” 长安城,温暖的阳光下。 张阳正在家中和媳妇打牌,“封地那边传来消息,村子的建设已经开始了。” 李玥打着牌点头,“嗯。” 俩人正打着牌,王婶走来说道:“公主殿下,李淳风道长来了。” 张阳抬头看去。李淳风须发有些凌乱,双目无神的站在门口。 他拿出一张布绢说道:“算不完,算不完。” 像极了一个沙漠里就要渴死的人,随时会一头栽倒。 张阳扶着他坐下说道:“辛苦道长了。” 李淳风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布绢上的算式说道:“是老夫技不如人。” 他无力地垂下头,仿佛一生的道心都已经碎了一地。 张阳说道:“其实吧,我觉得只要知道算法就可以了,我们何必一定要知道答案呢?” 李淳风怔怔地看着张阳。 张阳给他倒上一杯热茶,“道长喝口茶吧。” 李淳风喝下一口热茶之后眼神又好了很多,“真是世事作弄人,在数术面前老夫几乎都要忘记了谦卑的心,还是你的题目让老夫重新想起这份谦卑。” 仿佛身上的枷锁被打开,李淳风喝完茶之后缓缓站起身,“人要是在知识面前没了那份谦卑,迟早会因为自己狂妄而迷失,是你把老夫从迷失的道路上拉了回来。” 这李淳风道长说话怎么让人感觉起鸡皮疙瘩。 李淳风握着张阳的手,“多谢,以后老夫一定会更努力专研数术。” “不客气。” 张阳迅速抽回自己手。 李淳风又说道:“你的数术造诣也不低,我们应该多见面,以后可以多多交流数术上的心得。” “一起学习?一起进步?” 李淳风重重点头,感动着他自己,“正是如此,一起进步,一起学习!” 李玥也抿嘴笑着,不分上下的结果是最好的。 李淳风又问道:“不知道驸马的数术是何人所教。” 张阳说道:“我的老师有点多,随着年龄的增大我的老师也换,其实在老师眼中我并不是一个多优秀的学生,反而还有不少学生的成绩更优秀,终究我只是一个差生而已。” 想起后世的数学课,一次又一次地考试,到如今回想起来都犹如噩梦一般。 成绩虽然不差的,但也说不上好。 那时候也是一个天天被叫到办公室,在老师的注视下抓耳挠腮的做题。 回想那时候的日子,痛苦中带着收获。 一个个公式都在记忆里不曾忘却。 自家墙壁上挂着两块木板,张阳翻过其中一块木板。 当看到木板的背面,李淳风一时间也看呆了。 这块木板上画着一幅幅复杂的几何图,还有密密麻麻的公式,写满了整块木板。 这是李玥做题时候留下的。 李淳风看着木板支支吾吾说道:“这是……” 张阳说道:“李淳风道长不用太在意那些公式和符号。” 研究了半辈子数术,李淳风多少也能看到这些几何例图的意思,大致可以猜想到那些符号的意思。 犹如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李淳风眼神火热地看着这个木板。 嗯……犹如在看一个没有穿衣服的姑娘。 李淳风喃喃自语道:“对,应该是这么算,会更加地快捷……” 好一会儿之后,李淳风说话道:“能否让老夫把这上面的算式记下来,已经有了一些顿悟,这些算式对老夫的数术造诣有莫大启发。” 李淳风是一个痴迷数学的道士,就怕他为了数学寻死觅活的。 张阳说道:“这块木板就送给李淳风道长了。” “好!” 李淳风连忙点头,“这份恩情老夫会一直记在心中,如果将来有什么需要帮忙,老夫一定鼎力相助。” 说完他又握住了张阳的手。 这古人怎么一激动就想握着别人的手摸,好别扭的癖好。 张阳再次把手抽回来,“不客气。” 拿下挂在墙上的木板,李淳风心满意足地离开,他的脚步都坚定了许多。 李玥低声说道:“为什么不给李淳风道长看另外一块木板。” 另外一块木板是物理题目,如果几何数学李淳风有所涉猎,那物理学的题目就是另外一个领域。 李玥还在学习力学上的换算。 数学能被李淳风理解。 但物理学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而且很多观念甚至是颠覆古人常识的。 李玥就像一张白纸,她能够接受力学的一些知识,也能慢慢塑造对世间万物的理解。 但李淳风这样的人早就已经形成了一种固有观念,像他这样的人能不能接受物理学还两说。 就算是一些物理上的理论,对他来说都是颠覆三观的。 张阳说道:“给李淳风道长一些余地吧,不要真的把人逼疯了。” 李玥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宫中不少人都看到李淳风抱着一块大木板回到了太史局,他一回来之后,便又闭关了起来,说是近两个月都不要去打扰他。 好在这一次闭关,李淳风没有疯疯癫癫的,至少在大家的眼中他正常了很多。 大朝会结束的半月后,不少西域人都离开了长安城,也有一些使者还留在长安城。 唯独留下了突厥使者和吐谷浑,和吐蕃大相禄东赞。 他们三方还有很多事情要解决。 吐谷浑和吐蕃的战事,还有上一次的刺杀,李世民是故意留下了突厥使者,以此来震慑诸多突厥部落。 有时候当个损友很不错,可以名正言顺地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损友的痛苦上。 张阳在家里做了一顿煎饺和李玥吃完了早饭。 李玥和两位婶婶正在整理一些布料绸缎,还要做来年春天的新衣服。 带着一些吃不完的煎饺,张阳便出了门。 如今驿馆人太多,张阳到了驿馆门口才知道程处默和李泰改了接头地点。 一路来到曲江池,这里倒是清净多了。 说来大家都是一起生意的,在闹哄哄的地方分钱,确实不太合适。 曲江池的一个水榭里,程处默和李泰正坐在这里。 张阳提着一个小食盒递给李泰,“你想吃的煎饺。” 李泰打开食盒拿着饺子就吃了起来,“就知道你不会为难我的。” 损友就是不论之前闹得有多么不开心,过了一天还是能一起吃肉喝酒的朋友。 张阳看着两人说道:“我最近想把封地好好改造一下,不知道两位有没有兴趣入股。” 还清了之前的债,李泰手中也有了一些闲钱。 李泰说道:“听说那个封地很贫瘠,怕是要血本无归。” “我有一个把封地打造成一个旅游胜地的想法,春游到了骊山有游客,夏天到了有人会去骊山避暑,秋天到了骊山有美丽的秋景,冬天到了还有美丽的雪景,多好的地方呀。” “而且骊山还有行宫,当今陛下也喜欢去那里,这无形中又是一块招牌。” 李泰惆怅着说道:“可是那个地方很穷。” 叹息一口气,张阳说道:“魏王殿下看得浅了,不要光看现在封地很穷,它还是有很大的潜力的。” “哪来的潜力,在我看来蛋糕生意就有很大的潜力。” “我还打算在封地卖有些稀奇古怪人们没有吃过的吃食,比如说烧花鸭,黄焖鸡,卤鸭掌,麻花,甜甜圈……” “等一下!”李泰当即打断道:“那个甜甜圈是什么?好吃吗?” 张阳一脸惋惜,“看来魏王殿下不愿意冒风险,情有可原,我不勉强。”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二章 公主府呢? 李泰非常不甘心地跺脚站起身,被张阳要挟是一回事,拿他没有任何办法又气又急。 “我跟你说太子也很穷的。”李泰立刻提到了李承乾,不管怎么说李泰都不想让李承乾过得太好。 张阳琢磨着说道:“封地建设也需要银钱呀,又要建设又要发展产业,这可是一个不小的项目。” 程处默对银钱没什么概念,反正他现在不缺钱就是了,“要多少?” 张阳说道:“眼下应该还缺个一千贯钱吧。” 李泰一咬牙说道:“本王出三百贯!这已经是本王可以拿出最多的钱了,真的没了!” 程处默盘算着说道:“某也可以拿出三百贯。” 大家的生意才刚刚起步,蛋糕生意李泰这才拿到利润,程处默的红烧肉生意利润也比较单薄。 “经济要增长,离不开发展呀,修路修房子也要钱,我还打算在那边开设一个度假村。”张阳叹道。 “四百贯!再多本王和你拼了,大不了百来斤就搁着了!” 最终三人达成共识,立下契约,度假村建设,李泰和程处默各自拿出四百贯钱,占股份的一成,张阳一个人拿出一千贯占股份九成。 近两千贯钱的启动资金,封地的重建工作也可以正式提上日程。 李泰追问道:“那个甜甜圈,是什么味道的?” 张阳说道:“甜甜圈当然是甜的了,不然还是咸的吗?” 在曲江池走着,李泰又跟上脚步接着问道:“黄焖鸡呢?好吃吗?” “……” “烧花鸭呢?” “……” “你说的那个卤鸭掌又是怎么做的。” 这个小胖子好多的问题…… 果然还是很想揍他一顿。 李泰又问道:“封地什么时候可以建设好呀,我什么时候可以吃到这些美食。” “看情况吧。” “嗯,本王还要等多久。” 小胖子翘首以盼,眼底里都是对美食的渴望。 看他死缠烂打的模样,张阳心中压着要揍他一顿的冲动,“魏王殿下,我很忙,我还要回去好好规划一番。” “嗯嗯。” 李泰不住地点头,“做出来之后一定要给我尝尝。” 正要走出曲江池,张阳回头看了看,李泰这个小胖子还跟着。 张阳停下脚步。 李泰也停下脚步。 走了两步路,李泰也走了两步路。 张阳回头看向他,“魏王殿下,我是不是长得很像一只包子。” 天真无邪的小胖脸笑了笑,李泰说道:“不像呀。” 叹了口气,张阳惆怅着说道:“那伱为何一直跟着我。” 李泰又眨了眨眼,“有吗?” 张阳说道:“那这样吧,只要魏王殿下站在原地,闭着眼数到一百,我就把甜甜圈拿出来。” “当真?” “君子无戏言。” “好!” 他一脸期待地闭上眼,然后开始数着,数到三十的时候又说道:“那个甜甜圈是不是很甜呀。” 没人回应自己。 李泰又数了一会儿,数到六十的时候他又说道:“其实我更想吃那个叫黄焖鸡的东西。” 还是没人回应。 稍稍睁开眼,李泰看看眼前,哪里还有张阳的身影。 把眼睛完全睁开,他扫视着四周,又看看身边的护卫,“他人呢?” “已经走了。”护卫板着脸说道。 李泰一拍大腿说道:“失策了,本王就应该想到,他不可能随时随地拿出甜甜圈。” 转念一想,李泰装着一副大人模样,叹道:“父皇时常说我混账,看来这个张阳比本王更混账,连十岁的孩子都骗,真不是一个君子……” 说完李泰再次看向身边的护卫,“你们觉得本王说得对吗?” 护卫不停地点头,“魏王殿下说得在理。” 程处默回到家中,把契约递给了程咬金。 父子俩一时间相顾无言。 程咬金看完这个契约好一会儿之后说道:“投资?” 程处默点头,“他说先给钱,然后他会给更多的回报,应该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你答应了?” “他是某的兄弟,自然答应了。” 自家孩子太瓜,程咬金也挺苦恼的,张阳是驸马,就算半个皇家人。 程咬金既担心这件事以后会不会影响自己的孩子,又觉得这个张阳好似有些本事。 程咬金又说道:“这魏王殿下也参与了?” 程处默重重点头。 思量了半晌,程咬金才开口,“先晾着再说,四百贯钱不多,咱们家也拿得出去。” 作为朋友李泰不是那种会赴汤蹈火的人,危难关头,保不齐李泰会卖人,但从一个十岁的孩子角度来看,熊孩子的属性还是点满了。 李玥坐在家中听着张阳的讲解,封地的规划图就在眼前。 “我们不种花了吗?” “可以在路边种一些盆栽,如果只是一片花园就在那里,咱们还要走过去看它,如果花随处都有种着,去哪儿都能看到岂不是更好。” 李玥想着那时候的场面。 总之现在封地太穷了,剥削是不可能剥削了。 只能让他们好好搞建设,争取让村民吃饱饭,给将来的养老生活打下基础。 又和李玥说了一下大致的开发计划。 一直讲到深夜。 张阳收拾着家里,打开李玥卧房的门,她已经睡下了。 月光下,李玥蜷缩在床上,侧脸靠着枕头。 张阳走入卧房给她盖好被子,天气虽然暖和,现在正是换季容易感冒。 看了一会儿她的睡脸。 张阳就要走出卧房,无意间看到一张图纸。 这不是装修房子前自己画的图纸吗? 那时候说要把房子建成这样,她拒绝了。 原来还留着。 又翻到一些图纸。 这是热气球的构造图,看着热气球的构图,这个设计几乎与后世的热气球没太大区别。 将东西放回原位。 走出卧房,张阳给她关好房门。 第二日的早晨。 李玥睡眼惺忪地洗漱着,眼神时不时看张阳,“你昨晚是不是趁着我睡觉,偷偷进我房间了。” “你睡觉的习惯不太好,踢被子容易着凉。”张阳不动声色地说着。 李玥放下漱口的小木杯,“你还翻我房间里的东西。” 张阳吐出漱口水说道:“我那是帮你收拾东西。” 你可以半夜爬到我床上。 我还不能进你卧房了? 不能这么平等。 临近开春,菜地里的野草越来越多。 李玥提着小铲子细心地清理着菜地里的杂草,。 今天打算再去封地看看。 夫妻俩对坐着吃着早饭。 早朝的阳光照在院子里,李玥很喜欢这种温暖的感觉。 把家里收拾好,两人手牵手走向城门口。 自从身份坦白了之后,王婶和杨婶就担任了护卫的责任。 大唐也是有女将的,而且也出过不少的女中豪杰。 两位婶婶当年也是少有的女中豪杰之一。 心中的疑惑没了之后,张阳也越发明白她们对李玥的感情,那是把她当亲女儿了。 张阳双手揣在袖子里,走到李玥的外侧。 城里慢慢热闹起来,抬头看向天空,洁白的云朵飘在蔚蓝的天空上,天穹蓝得非常干净。 李玥走得很慢。 走了几步,张阳还要时不时放慢脚步让她跟上来。 想来她身高也不错,腿说不上长,腿至少不短。 再看媳妇的目光时不时看向四周,走路不专心,她的注意力都在热闹的城中,看着城中的人间百态。 “夫君?” “嗯。” 李玥三步并两步跟上,抓着张阳的手。 “以后封地建成了,我们可以经常去那里吗?” “当然了,我还打算在那个地方养老呢。” “养老?颐养天年的意思吗?” “对。” “我们一起颐养天年吗?” “不然呢?” “嘻嘻。” 看李玥的小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两位婶婶也跟着笑了。 城门口,张阳和一个马夫正在谈着价钱,这些马夫平日里也会经常卖马车,也有长安城的人租马车。 张阳对他说道:“我以后要经常用马车,我打算办个长租。” 马夫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要用马车这么谈价钱的,他回话道:“这位小兄弟,小人没做过长租这种生意。” 马夫的身边还跟着几个年轻人。 张阳又说道:“你可以准备一辆马车,这辆马车可以不着急卖,我每月给你六十文钱,但我随取随用。” 马夫想了一会儿,“八十文。” “七十文,你我各退一步如何?”张阳拿出一串钱。 马夫收过钱,将马车牵了出来。 一辆好贵的,一贯钱呢。 这还没算上后期养护的成本,还有聘请的马夫的成本,如果可以长租这些成本都可以省下了。 李玥知道张阳平时很节俭,如果不是一起出门,他说不定还要走路封地。 家里也有些钱了,不用这么省着。 俩人坐上马车,王婶赶着马,杨婶坐在一旁。 马车走得不快,李玥不喜欢马车里封闭的环境,她掀起车帘,喜欢安静地看着沿途的风景。 到了封地之后,就看到牛闯已经带着村民正在建设着鸡圈和猪圈。 几头猪被赶得嗷嗷直叫。 大唐的养殖业并不发达,但多数的鸡鸭也都是自家散养。 圈养的规模都不大。 李玥已经被路边的小花吸引,天气刚刚转暖,野花和野草长得最快。 见张阳来了,牛闯擦去汗水说道:“小张兄弟,这么建没错吧。” “没错是没错,但咱们村子的卫生条件也要处理一下,道路也要重新修缮一番。” 说着话,张阳又递给他一包袱银钱。 牛闯接过一包袱沉甸甸的银钱,“这里面有多少银钱?” 张阳说道:“六百贯钱。” “这么多!” 听到这话,牛闯差点跳了起来。 李世民没有给多余的银钱,如果要说这个嫁妆的话,这封地勉为其难算是一个嫁妆。 张阳心中思量着,穷是穷了点,好在有开发潜力。 牛闯哪里见过这么多钱,现在脚都在打颤,“小张兄弟,咱们的食邑都还没交,你这一下给这么多钱,某实在是……” “这都是用来开发的,不要舍不得花钱,把村子里的房子和路也都修一修。” 张阳指向远处说道:“把路修平整,用砂浆好好浇筑一下,道路要宽,要平整……” 和牛闯说了一下关于村子建设的细节。 村子不大,只有六十亩田地,百来口人,算上居住和活动面积,整个村子也就只有八十亩左右的面积。 八十亩地的面积相当于六个足球场的面积。 面积确实不大,用起来也是捉襟见肘。 需要好好规划才行,又不能在改造之后显得村子太过拥挤。 张阳又对牛闯说道:“咱们村子最重要的是卫生,要干净,让人一眼看到有一种世外桃源的感觉。” 牛闯点着头,目光落在图纸上一个巨大的建筑上,“这个是公主府吗?” “公主府?” “既是公主封地,肯定要建个公主府的。” 光设计改造,差点忘了公主府这回事了。 “这个大建筑不是公主府,这算是一个驿馆。” 牛闯比划着上面的尺寸,心中暗暗想着这个建筑很大,坐北朝南,前面是一个开阔地,中间还有一个水池,再往前又是一片开阔地。 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房子。 长年建房子的牛闯有经验,他隐约觉得这个房子建出来会和宫殿一样,很漂亮。 张阳又说道:“先让我们自己的村民用上抽水马桶,凡事集中处理,卫生方面一定要做好,建设的时候不用太过着急,一切安全第一。” “明白了,小张兄弟放心,在下就算是头拱地也把这件事办好。” “辛苦牛大哥了。” “都是应该做的。” …… 又和牛闯说了建设上的一些细节,张阳便离开了。 牛闯一个人眼前这张规划图,自言自语皱眉道:“这么漂亮的房子怎么不是公主府呢?那公主府要建在什么地方呢?上面也没画着公主府呀?” 这图纸上的一幢幢漂亮房子几乎是触及了他的手艺天花板,何况还要修路,还要建设水榭,是一个非常庞大的工程。 回到村口的时候,李玥正在和村子里的几个妇人攀谈着。 她倒是没什么公主架子。 见到张阳回来了,李玥上前抱住他的手臂说道:“安排得怎么样了?” “还行,就是工事挺大的,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建好。” 俩人走回马车,李玥小声说道:“问了这些妇人,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蓝田县的县丞迟迟不把田册交上来的原因了。”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一章 田赋 两人在骊山的山脚下走着,听着李玥的讲述,上山村也是蓝田县的地盘,原来是蓝田县县丞谎报了这里的田亩,六十亩田地报八十亩田地。 上山村原本就只有六十亩田地,经过瞒报之后。 六十亩台田地,交着八十亩台田地的田赋。 虽然数量不大,但对地方县丞来说这也是一项成绩。 也为了事情不败露,蓝田县的县丞甚至拿着上游的水源要挟。 讲述着这些,李玥的神情多了几分怒意。 摸着小媳妇的头顶,张阳说道:“这个县丞确实可恶。” 李玥小手握拳,“我们要不要告发他!” 张阳笑道:“当然要告发他了。” 李玥低声道:“父皇几次三番强调了一切都要轻徭薄赋,此人竟然做出这种事情。” 关系到自己的封地的事情绝对不能马虎。 不管是田亩上的赋税问题,就算是多一寸地,少一寸地也要算得明明白白。 张阳思量半晌后说道:“我知道长安城有一伙儿经常除暴安良,他们铲奸除恶,伸张正义的人。” 能尽量不用公主这个身份,就不用这个身份来办事。 就算这件事让李世民知道,反而欠了李世民人情。 欠皇帝人情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 而且还不好还。 回家之前,张阳又找到了牛闯,“咱们村子出了这种事情,你怎么不和我说?” 牛闯躬身低下头,“咱们村里能够有口饭吃就已经很难了,不敢得罪人。” “所以你装着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牛闯低声说道:“你是驸马,伱和我们不一样,或许你得罪了什么人不会有什么事,可我们这些草民要是得罪了官吏,我们的日子可能就过不下去了。” 本来村子里的日子就已经很难了。 要再得罪人他们还有没有活路了? 张阳耐心地听着牛闯讲着,村子里的日子不容易,小心翼翼地活着就已经很难了。 牛闯苦苦支撑着村子,至少没让这里有典妻卖子的事情。 靠着自己的手艺,牛闯也能带着村民多吃一口饭。 平日里受了委屈也是咬着牙往肚子里咽。 有老人,有妇女,有孩子,大家离不开这个村子。 贞观一朝,这世上哪有这么美好。 张阳站起身说道:“你放心,大家的日子会好起来的。” 看着张阳的背影,牛闯心中很暖,这个人或许靠得住,他朝着张阳的背影喊道:“小张兄弟,你放心!村子一定给你建好!” 听着他的喊话,张阳淡淡笑了笑。 几日之后的长安城,城门口就有三四个卖红烧肉的摊子,今天他们早早收了摊,便离开了长安城。 当天夜里,蓝田县府衙闯入了一伙人。 这伙人进入蓝田县之后便开始打砸。 “什么人!” “大胆!这里是县丞府衙!” “还敢动手!” …… 声声怒骂在府衙里回荡着。 蓝田县的县丞老迈地拄着拐杖提着油灯不知道眼下发生了什么,迷茫地看着。 哆嗦的手拄着拐杖,他老眼昏花地说道:“突厥人来了?” 一群府衙中的官吏被打倒在地,还被绑了起来。 这些人手里提着棍子,身形彪悍,根本打不过! 来人把一只麻袋套在了县丞的头上,开口便问道:“田赋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老县丞低声说道:“关中话?不是突厥人?” “你们蓝田县谎报田亩,还强征田赋这件事你不会不认吧。” 老县丞哆嗦着说道:“老朽都八十多岁了,已经有些日子没过问了,都是吕主簿在办。” “吕主簿?” 此刻吕主簿怒目看着众人,“你们好大的胆子,知道本官是什么人吗?本官背后有人,我告诉你们,你们完了,弄死你们。” “死?” 那壮汉一脚踹在主簿的脸上,冷声说道:“说说吧,你的靠山是谁。” “我……” 意识到事情不对,吕主簿又住了口,这种事情能说吗?县丞府衙一笔烂账能查吗? “怎么又不说了?” “我凭什么要说!” “看你也三十多岁的人了,一把年纪活狗肚子里去了!你知道外面寻常农户的日子有多苦吗?说我们的胆子大?当今陛下三令五申说了要轻徭薄赋,你还敢谎报田亩,我们的胆子是大,我看你的胆子也大到没边了吧。” 听闻此事情,老县丞敲着拐杖说道:“吕先生!亏老朽这么仰仗你,你竟然做出这等事,难怪最近县里的人不敢来府衙,起初听到那些流言以为是假的,没想到真有这么一回事。” 老县丞气得直咳嗽,真怕他一口气没有缓过事就栽倒。 “几位壮汉,不用客气!好好打之!好好审问,老朽半只脚已经进了棺材,有什么事情老朽顶着!” 老县丞浑浊的老眼带着怒火,“老朽做了一辈子的县丞,怎料毁在你手!” 见几个壮汉不动手,老县丞说道:“你们不动手,老朽来打。” 说话间他提着拐杖就要去打人,挥起一下打空。 年纪大到这个地步,什么都看不清。 他又挥起拐杖,又打空了…… 壮汉们便把这个主簿吊了起来,抽打了半个多时辰,实在是扛不住打,他这才开口招认了。 从进入蓝田县衙之前的事情都交代了,包括怎么收买人,靠着同乡的关系,找到了阴妃这个靠山。 “说说吧,还有什么事情是你做过的。”其中一个稍显瘦弱的壮汉记录着他的供词。 “没了,没了!”吕主簿有气无力地说着。 又是一脚踢在吕主簿的肚子上,壮汉问道:“来蓝田县之前呢?你还做什么事情龌龊事?” “之前事情与现在何干?” “让你说就说!” 经过一夜的盘问,县衙的墙壁上写满了吕主簿的供词,包括他是怎么坐上主簿这个位置。 天快亮的事情,十几个壮汉扛着五花大绑的吕主簿离开了。 一夜过去,整个府衙一片狼藉,一阵风吹过,门匾晃了几下,终于掉在了地上。 曲江池旁 程处默和张阳坐在池边的水榭。 “人也揍了,府衙也砸了,这件事说来有些麻烦。”程处默眉头紧锁。 “怎么麻烦了?” 程处默灌下一口酒水说道:“你知道阴妃吗?” 张阳点头。 程处默解释道:“我们人也去蓝田县看到蓝田县的县丞已经老眼昏花,一大把年纪了,他连路都快看不清了,田赋的事情他并不知情。” “反而是蓝田县的主簿自作主张,如今蓝田县的县丞就要告老了,不出意外那主簿就是蓝田县的下一任县丞,这也是我的人把那个主簿吊起来抽了好一会儿之后,对方这才招认,不该说的,该说的都说了出来,他说他背后的靠山是阴妃。” 骊山上行宫,也算是半个天子脚下,敢在那种地方干这种事情的人多少有点后台。 而且如今朝中缺少人手,不少人都是介绍官吏,多少有点沾亲带故的。 程处默接着说道:“不过你放心,那个家伙现在不会给你添麻烦了,人已经绑走了。” “绑走了?”张阳吃惊地说道。 “对呀。” 程处默一脸正经地点头。 不得不说程处默手中的人办事是粗糙了一些。 张阳苦恼地扶着额头说道:“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杀人灭口,毁尸灭迹了。” 程处默琢磨着,“反正我也给了弟兄们钱,他们砸了府衙肯定也不能在关中地界混了,顺便就把人绑了带走。” 一个府衙的主簿就这么被绑走了。 张阳不禁问道:“绑哪儿去了?” “我怎么知道,兄弟们做着这种事情,自然要跑了。” 说完程处默拍了拍张阳的肩膀,一脸严肃认真,“你放心!连我都不知道他们去哪儿,没人能找到他们。” 不得不说让程处默做这个头确实有些虎了。 张阳还是说道:“多谢了。” 程处默咧嘴笑着道:“都是兄弟,谢什么。” 长安城,蓝田县发生的事情很快就被人知道了。 李泰也知道了消息,听着侍从的讲述,小胖子拍案说道:“好个蓝田县主簿!好大的胆子,不知道那是本王的姐夫吗?” 侍从说道:“如今那个主簿不知下落,不知道是跑了,还是……我们打听到,那个主簿和阴妃有着关系。” “阴妃?” 李泰冷笑道:“本王不管他的靠山是谁,就算是他阴妃,得罪了我的姐夫,就是得罪了本王。” 一拍桌案,李泰大声说道:“来人!” 几个侍从来到李泰面前单膝跪下,“魏王殿下!” 李泰大声说道:“带话给阴妃,就说她已经得罪本王了,让她小心着点过日子,他儿子是李佑对吧,也带话给李佑,还有下次他李佑也别想在长安城混了!” “阴妃毕竟是长辈,这么说是不是太无礼了,陛下他……” “一定把话给本王送去,父皇那里……大不了本王再挨一顿数落就是了。” 长安城的另一边,正在酒肆喝酒的许敬宗也知道了消息,当初的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能混到现在许敬宗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很快就把这件事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事发突然,正是汝南公主受封封地的时候。 闻着味的许敬宗找到了一个机会。 他付了酒钱离开酒肆,去了平康坊,便让平康坊的姑娘把李佑在平康坊做的破事递交给了门下省,门下省的弹劾很快就会被送到中书省。 这是一个邀买人情的好机会。 许敬宗知道李佑的为人,李佑此人不会有什么大出息,倒是这个张阳弱冠之年值得交好。 阴妃得知事发,此刻在寝宫中来回走动着,她是李世民的四妃之一,如今陛下正是整顿吏治的事情。 汝南公主一有封地就出了这等事情。 阴妃的儿子,九岁的楚王李佑说道:“母妃,她汝南公主不过是下嫔所出,对母后来说不是威胁,况且我们在朝中还有这么多人。” 阴妃的脸上也有了狠辣之色,本想着培植势力,没想到折在了这件小事上。 少了一个主簿倒也没事,朝中还有舅舅在。 宫中一个小太监急匆匆来报,“禀阴妃,禀楚王殿下,魏王殿下托人带话过来。” 李佑又来了兴致,“魏王送来什么话了?” 小太监低着头说:“魏王殿下让人送来话说,阴妃已经得罪魏王了,以后的日子小心着点过。” 听闻这话,阴妃的脸色剧变,“你说什么!魏王怎么会……” 随后她又看向李佑。 李佑摊手说道:“儿臣从没得罪过魏王。” 一个妃子的儿子,怎么敢去得罪嫡子,虽说最近魏王品行有所不端,但再怎么说也是陛下的嫡子,这地位没法比。 小太监又说道:“魏王殿下的人还说了,让楚王殿下知道如果还有下次,以后就别想在长安城混了。” 阴妃的脸色苍白,神情慌乱,为了巴结皇后讨好李泰还来不及,现在又出了这种事情,怎么就得罪魏王了。 李佑也陷入了沉默。 又有小太监匆匆来报,“不好了,不好了!朝堂上好几个文官正在弹劾楚王殿下。” “他们敢!”李佑神色狠厉地站起身,也吓得小太监一阵哆嗦。 阴妃扶着额头说道:“他们弹劾什么了?” “他们说了很多楚王殿下在平康坊做得事情,还说楚王殿下不守法度。结交奸邪昝君谟、梁猛彪等人。” 阴妃额头冷汗直冒。 李佑也是坐立难安。 宫女慌张而来,“李淳风道长提前出关,把吏部侍郎揍了一顿,还说让阴侍郎管教好楚王,下一次就没这么客气了。” “李淳风?”李佑咬牙启齿,“这个老道士不知死活!敢打本王舅舅!” 阴弘智也是李佑的亲舅舅,在朝中也是有点地位的,也是阴妃势力中最重要的一个人。 阴妃实在是想不明白了,怎么牵涉了这么多人。 又是一个太监急匆匆而来,“太子殿下让人送来话来。” “太子!” 阴妃几乎要昏厥当场,这个汝南公主什么来头,连太子都惊动了。 “太子殿下说了,让阴妃多注意身体,还有楚王李佑应当改正错误,去向陛下认错,不然……” “不然什么……” 李佑也是神情慌乱。 “不然就算陛下不教训楚王殿下,太子身为长兄也会来亲自教训楚王。” 一个宫女又走,又一个宫女慌张说道:“不好了,阴侍郎刚被李淳风道长打了一顿,还没走出承天门,就被程大将军拦住了。” 一章是四千字,每天三章,保证日更一万字以上 谢谢大哥大嫂们支持!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二章 爷孙父子与皇后到访 “哪个程大将军?” “程咬金大将军,现在阴侍郎被揍得倒地不起已经让家仆抬走了。” 阴妃眼神慌乱,自己儿子李佑本来顽劣,这一次真是闯了大祸了。 李佑还没回过神,陛下的内侍太监来了,来人朗声说道:“陛下召见楚王殿下。” 再也受不了打击,阴妃终于当场昏厥了。 李佑慌乱地说道:“赶紧去请太上皇,皇爷爷会为本王做主的。” 此刻李佑只有抓住太上皇这根救命稻草了。 李渊一觉睡到了午时才醒,自从搬到武德殿之后,他整日也就剩下了养生和打牌两件事。 一边吃着早膳,一边听着太监的诉说,李渊笑了笑说道:“李佑又闯祸了。” 小太监说道:“看在楚王殿下有孝心的份上,还请太上皇搭救。” 李渊不解道:“闯了多大的祸?” 小太监把田赋的事情说了出来。 李渊疑惑道:“朕记得玥儿的封地也在那一片吧。” 李渊身边的内侍太监说道:“确实是在那儿,而且还听说公主殿下和驸马正在给村民修房子,修路,还要给村民们谋生计呢。” 李渊中肯地点头,笑着抚须说道:“玥儿懂事,朕听闻驸马也是本领了得,孙神医说那小子竟然把玥儿的身体调养得很好,若是玥儿再年长几岁,就可以与常人无异了。” 宫中的孙儿孙女们,李渊都很照顾,玥儿的身体好了心里的石头也落下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前世修来的福分,玥儿可以找到这么好的一个夫君。 “这个二郎和观音婢什么时候打算去见玥儿,朕也打算去见见她。” 陪伴在李渊身边的内侍太监也都是人精,不是人精也混不到李渊的身边,宫中的琐事八卦他们都会打听。 看了一眼李佑派人的人,李渊身边的太监小声说道:“太上皇,这件事或许就和汝南公主有关,这事儿太巧了,就连魏王殿下和太子殿下都惊动了。” 李渊闻言明白了大概,“你的意思是田赋的事情也和玥儿有关?” 相比李佑,李渊更喜欢玥儿这个孙女,玥儿从小恬静乖巧,心心念念也牵挂她的病情,如果玥儿早逝了,真不知道会多伤心。 听着身边的太监说着事情的来由,封地田亩不清不楚的事情,加上田亩的事情。 李渊明白了一个大概,“今天这件事就当朕没听到过。” “喏。” 从阴妃那里过来传话的小太监无力地站起身,脚步发软的离开,这一次是真的没救了。 不论是李佑的事情,还是阴妃的事情,一堆破事还没收拾干净。 打心里李渊不喜欢阴妃,阴弘智,阴世师这一脉。 这一次就连李渊也不救了。 李佑知道自己踢到了一块铁板,明明就是一地田赋的小事,没想到会招惹这么大的风波。 当天下午,李佑在乾元殿被李世民骂了一通,然后就被禁足反省一月,更是下旨让御史中丞权万纪管教。 权万纪之前是李恪的长史。 李恪就让他管教得不错。 至于阴妃的事情,李世民也不是瞎子,他自然也知道其中猫腻,一个小小的主簿能作出这等事情,想必和阴弘智也脱不了干净。 他们阴家一向不是老实本分之辈。 李世民低声说道:“阴家的事情让长孙无忌去查探查探。” “喏。” 长孙无忌本就看阴弘智不爽,这下好了,一众羽翼都被长孙无忌给拔了出来。 半月之后,阴妃看着名册上被罢免的官吏,几年筹谋被长孙无忌这只老狐狸拔除一空。 一个下嫔所出的公主而已,惹得阴家几年经营毁于一旦。 长孙无忌和褚亮,岑文本,房玄龄喝着酒水。 房玄龄愁眉道:“这一次能罢免这么多官员可见陛下是真要整顿朝堂了。” 几人都是靠着本事上来的,和阴家那一支靠着关系上位的不同。 真本事的谋臣最看不惯这种关系户。 能够踢出这些关系户大快人心。 “有道是但行好事莫问前程,阴家得罪的人太多,一件小事而已,这才会墙倒众人推。” 从封地田赋的事情,牵扯出阴家的势力,半个月工夫长安城被抹除了一些势力。 从事发到阴家出世,苛责的是陛下,真正动手的是长孙无忌。 朝中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长孙无忌谋全局而动,下手也很快,也精准的直取对方要害,一个势力就在当今赵国公手中覆没了。 长孙冲站在自家门前,心中佩服自己的父亲,轻描淡写几句话就让数十名官员被罢免,十余名官吏被流放,经营多年的一方势力就这么消弭于无形。 长安城内,张阳面前坐着的就是当今太子李承乾。 院子里,一张桌子两人相对而坐。 李承乾说道:“父皇和母后过一会儿就到了,说不定皇爷爷也会来。” 两个婶婶忙碌着,这一次来的人有点多,不仅太子来了,就连陛下和太上皇,皇后都要来。 还要多做几个菜才行,烤鸭倒是没问题,叫花鸡也好做,红烧肉是怎么做的来着…… 王婶苦恼的挠了挠头,驸马的厨艺高超,可两位婶婶本就是武行出身,这才学了几天而已,手法生疏得紧。 张阳有些无语,叹道:“没想到连太子都在演我。” 有些错愕的想着话语中的意思,李承乾眨了眨眼说道:“什么叫做演你?” 张阳摆手说道:“没事了。” 李承乾脸上带着笑意,整个人的气质很不错,温和又客气,还坐得很端正。 像极了那种别人家的孩子…… 李承乾淡然道:“田赋的事情孤都听说了,这件事说来也是对方咎由自取,自食恶果,与你们没太大的关系,放心便好。” “是吗?原来还有这种事呀,之前没听说过。” 这种事情要装糊涂,必须装糊涂,反正是程处默的手下把人绑走了和我没关系。 李玥递上一碗茶水,“皇兄喝茶。” 接过茶水,李承乾又看向张阳,“起初见伱,只觉得你挺普通的,知道了你这么多事情之后,没想到你还是一个妙人。” 张阳清了清嗓子道:“太子殿下,我不是妙人,我是一个好人。” 李承乾笑了笑,“你精通数术就连李淳风道长都因你闭关了。” 开什么玩笑,上辈子读了二十多的书,这辈子还要人来教数学,不把李淳风忽悠走,这日子过不过了。 “想来李淳风道长是一时间突然有感,说不定马上就要突破了境界。”张阳接着糊弄道。 李承乾点了点头,“孤也知道李道长距离大衍求一术的境界很接近,说不定这一次出关之后就能明悟,届时我们大唐也有了一位数术大家,孤还等着他注释九章数术。” “功德无量呀。”张阳拱了拱手。 看张阳的谈吐,一看就知道是那种不懂什么礼仪的人,平日里缺少人来给张阳教礼仪。 李承乾点着头心中对张阳又多了几分评价,“听孙神医说你还懂得医术,起初孤还有些怀疑,但看到玥儿能气色这么好,现在孤相信了。” “我只是知道一些养生的道理,医术什么的太深奥了,我实在是不懂。” “养生?” “对,就是休养生息的养生。” 李承乾喝下一口茶水,缓缓把茶碗放下,“你谦虚了。” 谦虚?我哪儿谦虚了,心说我真不懂,该怎么解释呢,好苦恼。 “秦琼大将军的身体一直很不好,孙神医也看了也是气血所亏,孤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如果你可以能治好秦琼大将军,孤欠你一个人情。” 秦琼也是朝中的一位名将。 那可是我们后世两位两位门神之一。 怎么着也是一个响彻历史长河的人物。 李承乾说道:“因为长年征战秦大将军每每身负重伤,流血何止几斛,天下平定了,但秦大将军这等英雄豪杰却……” 话说到激动处,也不知道太子是词穷了,还是真的太激动了。 说话间,一队官兵站在了门口,紧接着听到一声大笑,“哈哈哈!朕的孙女可在?” 一个中年老叔叔走入院中。 李承乾连忙起身行礼,“皇爷爷。” 李玥也行礼,“皇爷爷。” 李渊扫了一眼院子,目光落在李玥身上,看了看李玥的气色,大笑道:“哈哈哈!好多了!比小时候样子好太多了。” “哈哈哈!” 李渊又是一声大笑。 笑得好狂放,张阳心想着。 李渊的目光掠过李承乾,看向张阳。 他一掌拍在张阳的肩膀上。 张阳被他这一掌一拍险先跌倒,还非常用力地捏了捏。 李渊:“哈哈哈!” 张阳拱手说道:“太上皇好深厚的内力。” 李渊抚须又是一阵大笑:“哈哈哈!” 张阳:“……” 这家伙怎么回事,好能笑呀。 收住笑声,李渊目光深深看着眼前这个弱冠少年,“你治好了朕孙女的病症,朕应当感谢你。” 张阳稳了稳身形,道:“都是自家人。” 李渊:“哈哈哈!” “……” 又来。 李承乾也看着自己的皇爷爷,许久没出宫了,玥儿的病情也好了很多,皇爷爷是打心里高兴。 坐下来之后,李渊说道:“听说你小子懂医术,又懂数术,还能做出肥皂这等事物,还听说你挣了不少钱?” 大唐没有肥皂,用领先的知识造出新的产物,就是一个新的增长点,根本不用看所谓的市场蓝海,红海。 在绝对的制造技术面前,完全没有人能够竞争。 肥皂生意现在还是独一份。 张阳拱手说道:“其实没多少钱,过日子要花钱,长安城的物价也挺高的,咳咳……糊口而已,对糊口。” “糊口?你太谦虚了。” 怎么又一句谦虚。 以前大家不认识,感情眼前这俩爷孙是一个德行?都喜欢说人谦虚。 李渊又说道:“既然你懂医术,也能治好玥儿,你看看老夫的身体如何?” “这不太好吧?” “没什么好不好的。” 身为太上皇,李渊还是挺爽朗的一个人,没什么架子应该挺好相处的。 张阳心里想着说道:“我要是说太上皇身体不好,怕是小命不保,我要是说太上皇身体好,有点讨好的意思,这不能随便看。” 李渊:“哈哈哈!” 果然,又来了…… “不妨事,你小子尽管看便是。” 张阳看了看李渊的气色,开口道:“面色泛红,有潮热潮红症状,血管充血,面部略有红肿,多嘴问一句,是不是经常感觉头晕,疲乏,甚至有时候会有恶心感。” 李渊沉默半晌。 张阳又说道:“早起,是不是还有水肿的症状。” 李渊看张阳的眼色变了,变得慎重了许多,他小声说道:“你在朕身边安插了眼线?” “啊?”张阳诧异道。 “哈哈哈。”李渊突然又大笑。 不想和他聊天了…… 李渊说道:“头晕倒是少,你说的疲乏和水肿,倒是有。” 张阳点头说道:“这应该是高血压的症状,平日里要少喝酒,多吃素,水果也好,多吃粗粮谷物。” 李渊一脸认真地点头,“和孙思邈说得也不差,你小子果然不简单。” 完了……更不好解释了。 门外又走来一队官兵。 李世民带着长孙皇后走入院中。 再次见到张阳,李世民笑了笑,又向李渊行礼。 李承乾也行礼,“父皇,母后。” 李玥:“父皇,拜见皇后。” 长孙皇后叹道:“叫母后。” “母后。”李玥连忙改口。 长孙皇后走到李玥面前,“都长这么高了,出宫这么些年月,过得可好?” 李玥低声说道:“女儿过得很好。” 长孙皇后安静地整理着李玥的发髻,低声说道:“去屋里说吧,说说你母亲的事情。” 李玥怔怔抬头看着长孙皇后。 长孙皇后握着李玥的手,两人走入屋内。 院子里剩下四个大老爷们。 李承乾,李世民,李渊父子爷孙。 张阳深吸一口气,这大唐最有分量级的三位都在我家。 李渊先开口说道:“今日朕开心,有酒肉吗?” 张阳说道:“饭菜还没好。” 李渊从一个小太监手里拿出一副牌朗声说道:“来打牌!” 张阳:“嗯?”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三章 顺势而为 李渊一脸战意,已经迫不及待了,“一贯钱一把,朕知道你小子有钱。” 肥皂生意和蛋糕生意已经有些日子了,按照长孙皇后那边的账来说张阳赚得只多不少。 李世民的心情就不愉快了,李渊都一把年纪了,在小辈面前也没个正行,这一次来看孙女哪有一见面就让孙女婿陪着打牌的。 再说了宫里用度本来就很紧张,是输是赢也不好说。 真要牌局上见胜负,会让晚辈为难。 李承乾根本不敢多说话,父皇和皇爷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李渊难得出宫。 李世民和李承乾父子也不好扫了太上皇的兴,只好硬着头皮坐下来。 公主殿下和皇后在屋里说着话。 两位婶婶看向张阳,对眼下的这场牌局很是担忧,坐在驸马面前的是太上皇。 另外一边是当今皇帝,现在的陛下。 还有太子。 皇家父子爷孙三人和张阳打牌,这是什么架势。 两个婶婶长叹一口气,这辈子没见过这种阵仗。 发牌完事,张阳拿起手中的牌面色凝重,说不上是一手好牌但也不差。 李渊整理着手中的牌,“驸马最小,驸马先出牌吧。” 您老还真随意呀,咱们太上皇神经这么大条的吗? 张阳瞧了一眼太子,低声说道;“其实我比太子还年长几岁。” “你不用搭理太子。”李渊轻描淡写地说道。 李承乾颇为尴尬地笑了笑。 张阳还在想着先出哪张牌。 李世民就开口了,“骊山脚下的封地要建设,需要不少人手吧。” 李承乾有些别扭,牌局上皇爷爷不把自己无视,父皇也在为张阳考虑着事情,好像孤是多余的。 张阳试探地拿出一张五放在牌桌上,“村子里的建设不着急,只是修修房子而已。” 李世民点了点头对应着打出一张六。 李渊接了一张十。 李承乾没出牌。 几番轮流出牌,一局牌打完,张阳收着钱笑道:“险胜,险胜。” “再来!”李渊拍案不服道。 刚输了一贯钱,李世民神色越发凝重,打牌越发小心翼翼。 相比李渊在牌局上大开大合,李世民谨慎得多。 张阳又出了最后五张牌,“顺子!” 李承乾倒吸一口凉气,暗想好厉害的牌技。 平日里父子爷孙三人也经常会在武德殿打牌,以至于三人对彼此的水平都很了解。 但面对张阳,总有一种有心无力的感觉。 他的拆牌和出牌的思路是从未见过的。 行云流水,爷孙三人有一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李世民擦了擦汗水,深吸一口气。 李渊正在兴头上,他大笑着道:“哈哈哈,朕还没从来没玩得这么痛快,平时和你们父子玩属实没意思。” 因为和太上皇打牌,李世民和李承乾总是输。 李渊像是好不容易找到了旗鼓相当的对手一般。 几轮牌局下来,李世民的脸色已经铁青。 李承乾神色凝重,手中的这副牌也不好。 张阳的眼前放着一堆银钱。 李渊还是乐在其中,眼前也堆放着一些银钱。 唯一一直在输的就是李世民和李承乾。 屋内,长孙皇后站在李玥的房间中。 看着房间中的陈设,她好奇问道:“这个床的样式有些古怪。” 李玥解释道:“这个是暖炕,今年的冬季太冷,夫君就把床改了改,这样一来床榻就会温暖很好。” 长孙皇后端详着点头,“倒是巧思。” 李玥的脸上带着笑容,“夫君确实有很多的巧思。” 其实李玥的房间陈设很简单,倒是有一些小物件看着很新奇,比如还有专门用来放衣裳的衣架。 不像寻常人家那样把衣服叠起来,李玥反而是把衣服挂起来。 长孙皇后又问道:“这是什么讲究。” 李玥解释道:“这是夫君做玩具时,女儿有感而发因为折叠摆放衣服会有折痕,挂起来之后就会没有折痕。” 平日里皇子公主们的衣服也都是长孙皇后在整理。 一些积压了许久之后的衣服会有一些很明显的折痕。 看着桌子上的一些小物件,长孙皇后的目光落在一个不倒翁上,“这个小人倒是有意思。” 不倒翁被画成一个戴着斗笠的老翁模样。 李玥推了推不倒翁,它便一直开始摇晃,晃了几下之后又会变得直立,不管怎么推,它都能站立着。 “这个叫作不倒翁,不论怎么把它推倒,它都能重新站立起来,就像是生活上的千难万阻,遇到再大的困难,也总有克服的一天。” 听李玥说着,长孙皇后的目光深深看着不倒翁低声道:“以前伱们的日子也很清苦吧。” 李玥看向窗外,院子里张阳正在打牌,眼神带着一些骄傲开口说道:“夫君对我很好的,女儿很幸福。” “即便是日子再苦也能坚持。” 长孙皇后自语着,可以想象玥儿身有重病,夫妻俩的日子又是这么清苦,还这么努力地走过来了。 长孙皇后坐下来看着还在摇晃的不倒翁。 沉默了一会儿,长孙皇后又看了一旁的书卷,拿起一卷书看着上面的内容。 李玥说道:“这上面记录的都是夫君说过的故事,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编出来的,还是听别人讲过,总能说出一些很有意思的故事。” 现在长孙皇后翻看了几页白娘子的故事,当即就被这个故事的情节吸引了。 字迹娟秀是玥儿自己写的字,还有这种纸张…… 长孙皇后还记得陛下说过纸张的事情,说是长安城出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纸张。 不动声色地又把书本放在一旁,长孙皇后牵着李玥的手坐下低声说道:“母后和你说说你母亲的事情吧。” “嗯。” 从李玥的生母还是一个宫女开始讲。 李玥听得很认真不敢漏下一句话。 从宫女到下嫔,李玥生母的日子其实很简单,也是一个很会办事的宫女。 因为生产并不顺利,在生下玥儿不久之后,她便早早过世了。 玥儿对自己的生母几乎没有任何记忆。 院外牌局厮杀得激烈,李世民输得越多脸色越发不好看。 好在长孙皇后带着李玥从屋内走出来。 看到陛下的眼神,长孙皇后当即明白了意思,她走到李渊身边低声说道:“父皇,可以用饭了。” “朕确实有些饿了。”李渊有些不舍得放下手中的牌。 李世民看着李玥也说着一些话语 两位婶婶把做好的烤鸭端了上来,还有菠菜和鸭血做的羹汤,张阳又来到厨房炒了几道菜,再做了一个火锅。 之前李世民亲自前来只是先来看看。 这一次带着皇后太子,还有太上皇。 算是正式到访了。 李世民递给李玥一个玉牌说道:“有了这个玉牌,你去承天门可以随时入宫来见朕。” 李玥收下玉牌点着头。 张阳将几张桌子拼在一起,几人正好可以围着桌子而坐。 “家中简陋,还望陛下不要见怪。” 李渊说道:“不妨事。” 这一声陛下也不知道是喊得李渊还是李世民。 见话语被抢了,李世民也只好暂且也坐下来。 饭菜看起来不错,尤其还有新鲜的蔬菜。 张阳说道:“菜是自家种的,鸭子也是土鸭子,还有新鲜的羊肉,刚买的猪肉。” 菜色很好。 李承乾早就已经饿得不行。 会种菜,会做饭,还能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也有本事谋生,李渊对自己孙女的驸马越加满意。 李渊先动筷子,李世民和皇后也拿起筷子。 见父皇母后和皇爷爷已经在吃了,李承乾这才拿起筷子也吃了起来。 平时吃饭都是分食而吃。 一家人围着一张桌子吃饭的感觉很奇怪。 但人与人挨在一起坐着吃饭的感觉很不错。 李世民已经想不起来上一次和父皇坐在一起吃饭是什么时候了。 李渊夹起一块排骨放入李承乾的碗中,“这个味道很不错的。” “谢皇爷爷。”李承乾端着饭碗回话道,但还是谨小慎微,心头莫名感动,爷爷还是疼我的。 不枉孙子输了这么多钱。 李承乾一口咬下排骨上的肉,好幸福的感觉,想哭。 一家子的感情温度在饭桌上不自觉地上升着。 李世民很喜欢这盆烤鸭。 一顿饭吃完,李渊长出一口气说道:“好久吃得这么痛快了。” 酒足饭饱,李世民还在回味着烤鸭的味道。 李世民看向张阳说道:“如今朝中都在议论吐谷浑和吐蕃的事情,你有什么看法吗?” “他一个乡野小子能有什么看法,你问这种话为难朕的孙女婿不成?”李渊不乐意说道。 李世民擦着嘴边地油腻,“先前和他谈过,他的话也挺有见地,只是问问看法而已,父皇何故如此激动。” 两三句话就听得出太上皇和陛下之间的立场。 看来太上皇也不希望张阳参与朝政的事情。 而当今陛下对张阳是有几分赏识的。 两位婶婶安静地整理着碗筷。 见李世民和李渊都看着自己,张阳淡淡一笑:“其实也没什么看法,主要还是一些陋见,以前我有几个玩伴,有两个家伙特别强壮,我又打不过他们,他们也时常欺负我。” “有一天这两个家伙闹了矛盾,我就给他们两人互相递刀子,让他们可以打得更加酣畅淋漓。” 李世民想着雪天时候,张阳说过的故事,又想着他现在这番话,心中有了想法又有些不确定。 李承乾说道:“儿臣觉得张阳的意思是两边都帮,两者之间也要维持好平衡。” 李渊低声道:“出兵吗?” 李渊是太上皇,李世民是当今陛下,李承乾又是太子。 如果不出意外太子也是将来的陛下。 上一任皇帝,一个现任皇帝,还有一个未来的皇帝。 三个皇帝聊天,一旁人哪敢插嘴。 皇后和李玥站在一旁。 侍卫和太监也是大气不敢出。 这个张阳还真是邪门了,短短一顿饭能够获得皇家父子爷孙三人的信任。 驸马将来了不得。 听李渊说要出兵,张阳干笑着说:“打仗多危险,那都是要人命的,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君子不立围墙之下,我们何苦冒着这么大的成本。” 李世民已经有了一些想法。 吃饱之后有些犯困,现在说起政事李渊的好兴致就扫了大半。 缓缓站起身,李渊说道:“天色不早了,孙女朕也见了,回宫去了。” 李世民也站起身说道:“朝中还有诸多事务,朕也先回去了。” 长孙皇后也站起身跟在李世民身后。 李渊,李世民和长孙皇后三人离开。 李承乾长出一口气,一种莫大的压力总算是消失了。 灌下一口酒水,李承乾看向张阳,“封地田亩的事情你不用担忧,朝中都已经安排了,而且事涉阴妃一支。” 张阳拱手说道:“愿闻其详。” 将事情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从开始只知道程处默的人绑走了蓝田县的主簿,到现在又牵扯了这么多人。 田亩的事情大吗?其实根本不大。 重要的是陛下想要什么。 这一次阴家太过跳脱,仗着阴妃上位,她的弟弟阴弘智也跟着上位成为了吏部侍郎,位列朝中要职。 给你点阳光你就灿烂,阴家仗着恩宠大肆招摇,甚至可以和当今赵国公长孙无忌抗衡。 人家长孙无忌不仅仅有谋略,更是长孙皇后的兄长,深受李世民器重,就陛下登基这两年,长孙无忌也很老实。 还有李世民的左膀右臂房玄龄,尉迟恭,当年秦王府十八学士和众多将领。 大家都活得很低调做着自己的本职分内之事。 就算是程咬金再胡闹也知道分寸。 他阴弘智靠着自己姐姐阴妃上位,阴家获得一些恩宠就敢如此肆无忌惮培植势力,自身还没什么真本事硬实力,把朝堂和陛下想简单了。 还把长孙无忌当作对手,自身还没什么真本事硬实力、 长孙无忌一直都忍让着。 如今火候也到了,他不死谁死。 蓝田县只是一个导火索。 李世民把事情交给了长孙无忌处理。 长孙无忌顺手推舟,早就摸透了整个阴家,趁机将他们的整个势力连根拔起。 顺势而为,长孙无忌自然是乐意做的。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四章 驸马封官 太子和驸马又聊了好一会儿。 李承乾笑道:“孤觉得你也可以经常来孤的东宫走动,长安城有不少与你我年纪相仿的才俊,孤可以介绍你认识。” 张阳拱手说道:“我就是一个乡野小子,哪里能结识长安城的那些才俊。” “伱还是这么谦虚。” 李承乾脸上的笑意越浓,“天色不早了,孤也先回去了。” 李玥稍稍一礼,“太子殿下慢走。” 送走了李承乾之后,夫妻俩这才重新坐下来。 总算是应付过去了。 到现在为止,李世民一家认可了张阳这个女婿。 收拾完家里已经是傍晚了。 夫妻俩坐在一起如释重负。 李玥低声问道:“打牌赢了多少。” 张阳指了指牌桌上的一堆银钱,“不少。” 深知张阳打牌的厉害,李玥不免有些无奈,别看他和父皇他们打牌的时候那笑容人畜无害的。 实则和张阳打牌与送钱无异。 李渊坐在回宫的车轿上,他对这个孙女婿很满意,将来可以多多来往。 李世民坐在另外一辆车轿中,听长孙皇后低声说着。 听完之后,李世民的神情凝重了几分,“确认没有看错吗?” 长孙皇后点头说道:“没有看错。” 李世民嘴角带着笑意,“原来踏破铁鞋无觅处,是朕大意了。” 李承乾走在回东宫的路上,脑海中不断复盘着牌局,这一次牌局赢得最多的是张阳。 而自己和父皇各自输了二十贯钱。 张阳赢了二十贯,皇爷爷也赢了二十贯。 正好是这样,这么凑巧吗? 看得出张阳牌技的高超,他还能控制整个牌局的胜负? 如果真是故意为之,这牌技到底高深到了何种地步。 日子又重新恢复了宁静,菜地里的菠菜也过了时节。 李玥提着小铲子,在菜地里忙活着,她的额头带着汗水,细心地将一株株花苗种下。 临近开春又是准备过一整年的时候。 古代物资匮乏,过好一整年还要细细打算才行。 张阳提着一个布袋子说道:“媳妇!” 李玥在菜地里抬起头,“嗯。” “我们去外面逛逛集市吧。” “好呀。” 一听到要出门,李玥洗脸洗手急急忙忙去了自己的房间换好了衣服。 换下了冬日里厚重的衣袄,春日里的衣服穿起来轻松很多。 李玥换了新衣服从卧房中走出来。 两人还是样式一样的情侣装,并肩站在一起就会发现后背的是一幅水墨画。 李玥的衣服是淡蓝色的。 张阳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袍。 手里拿着小本本,李玥说道:“家里的酒要买了,盐也快吃完了,酱油也要没了,还有黍米……” 小媳妇列好了清单,要买的东西有不少。 两人婶婶走在后面护卫着。 张阳推着一辆车。 李玥挽着张阳的手臂。 街道上手挽手走着的一对小夫妻是东市街上很独特的风景线。 在东市一些铺子的商贩都认识张阳。 尤其是他讨价还价的架势,让人非常印象深刻。 两人来到一家粮铺,粮铺的掌柜看张阳有些眼熟,又确认了一番这才回想起来这不就是当初来店里干苦力的那小子吗? 掌柜再看张阳的穿着,不像是当初穷酸的样子了。 再看他身边的小姑娘,这小姑娘眼神灵动清澈,长得十分可人。 掌柜笑呵呵说道:“小兄弟今天不是来找活干的吧。” 张阳说道:“掌柜还记得我呀。” “那是自然,像你这么勤快的小伙子当然记得了。” 说着话掌柜又看向一旁的小姑娘,“这位是?” 张阳介绍道:“这是我媳妇。” “原来已经成亲了。” 掌柜了然地点头,那时见面只是觉得这是一个干活的穷小子,如今看来却是像一个富家公子。 当初看走眼,如错过也是无奈。 掌柜心中觉得有些可惜,但也没办法。 看着铺子前放着的各种粮食,张阳说道:“我要三斛黍米,然后再来一些黄豆,再来十钱的豆酱。” “好嘞。” 掌柜点头就让铺子里的伙计办事。 把张阳要的东西一一放在推车上。 不免心中好奇,当初的穷酸小子现在怎么成了一个富家公子的模样。 掌柜眼神中带着失落便问道:“不知小兄弟现在做什么营生呢?” 张阳挑着一些黄豆说道:“做一些小买卖,应付一下生活而已。” 有时候世事就是这么巧。 粮铺掌柜把东西全部装好:“这些一共四十钱,小兄弟看看齐了没。” 李玥手里拿着清单,核对完说道:“都齐了。” 买了粮食还要买一些家里的生活物资。 路边的铺子商贩纷纷向张阳热情打着招呼,东市上有这么一个死抠搜的小伙子大家都很熟了。 平时讨价还价的时候,就算是争吵得红赤白脸,平日里见面大家也是很热情的。 街边铺子的叔叔婶婶看到张阳身边的李玥都在说着打趣的话。 李玥红着脸说道:“你在东市有这么多人认识呀?” 张阳说道:“对呀,以前经常在这一带混。” 向杀猪的胖屠夫买了几斤猪肉。 从有些紧张的贞观四年平稳过渡到了贞观五年。 李世民的权力也慢慢进入了一个稳定期,这几年的动荡以来,直到现在这个皇位也算是真正地坐稳了。 寻常人哪里知道朝中发生的事情对他们将来的生活会有什么样的变动。 中原人们都会勤劳又努力的活着。 贞观一朝,真正稳定时期才刚刚开始,结束了隋末长年的战乱,现在是大唐民生国力增长的重要阶段。 张阳又买了一些盐。 以前张阳也会经常找活干,买东西也是一斤一两都要讨价还价得特别仔细。 李玥看着张阳和这里的商贩有说有笑的,心里想着自己的夫君以前在这一带是怎么混迹的。 当初为了生活,张阳也吃了不少苦。 张阳对李玥说道:“多淳朴的叔叔婶婶们。” 回到家中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太监站在自家门口。 张阳和李玥都有些疑惑。 看到人来了,太监拿出黄绢说道:“陛下有旨,封驸马礼部登仕郎,可以跟随河间郡王一起处置西域诸国事宜,还请旨吧。” 张阳双手接过圣旨。 那太监说道:“恭喜驸马了,老奴就先告辞了。” 手里拿着旨意,张阳摸着黄绢的质感,“这布料真好,要不拆了做袜子用也不错。” 李玥拧着他腰间的软肉说道:“可这是圣旨,要是被人知道可是对陛下大不敬。” “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两位婶婶知,不让别人知道就好了。” 李玥拧地更用力了,“之前就想做底裤,现在还要做袜子。” 看着这一幕两位婶婶也跟着笑了笑。 躲闪着李玥的拧肉小手,张阳说道:“这也是为了我们的生活质量!” 李玥一手夺过圣旨,“不行!” “你要不考虑考虑,实在不行给你做一双袜子。” “你!” 李玥伸手就要再去拧,却被他闪身躲过。 抱着圣旨,李玥抬着下巴这可是自己夫君挣来的封赏,夫君封官了呢。 张阳整理着买来的物资,再看李玥抱着圣旨在屋里左看右看的模样,就差把它当奖状挂起来了。 把这些生活物资整理好,张阳简单做了一碗面条。 夫妻俩坐在院子里吃着。 李玥说道:“登仕郎是一个文散官,是内仆丞,上到内府下到地方府衙都有这种文散官。” “俸禄多少?”张阳更在意实在的。 “很少,是一种位阶很低的文官,平日里就是帮着上官整理文卷,有时候打扫府衙的累活都要这种文散官来做。” 张阳有些明白了。 李玥又道:“因为你没有什么人举荐,有这么一个官也都不错了。” 张阳眉头紧锁,心里有些纠结。 李玥的小嘴吸溜着面条,然后再喝下一口汤,舒服长出一口气。 重新回过神,张阳用筷子拌了拌碗中的面,然后暴风吸入一般,两三口就把碗里的面吃完了,再把碗里的汤喝完。 这一幕看得李玥有些呆了,自己一口一口地吃,张阳两三口就吃完了? 心中暗惊,好厉害呀。 对这个文散官,张阳并不在意,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官。 接下来的日子,张阳还是该干啥干啥。 按照李玥的说法,这个文散官就是一个给上官打下手的,平日里也做一些跑腿的活计。 也不知道李世民给这么一个官是什么意思。 翘班是好的,张阳连任职都不想去。 礼部尚书李孝恭很头疼,此刻他只能在吐谷浑和吐蕃的使者之间打转。 能应付就应付,对他们的询问能含糊就含糊。 能应付一时也应付不了长久。 李孝恭很苦恼,心说自己打了半辈子仗,也算是个南征北战过的将军,怎么混到了这种地步。 李孝恭的儿子李崇义说道:“父亲,陛下不是给了礼部一个人吗?” 李崇义如今也已经十七岁了,他还算懂事。 听到儿子的话,李孝恭疑惑道:“什么人?” 李崇义低声说道:“前些日子陛下把汝南公主的驸马封了礼部登仕郎,虽说是个位阶很低的文散官,父亲不觉得陛下是有意为之吗?” 这么一说李孝恭了然,“驸马封一个位阶这么低的文散官?这人是什么地方得罪陛下了吗?再怎么说要做个都尉,要不侍郎也不错呀。” 李崇义面色认真地思索半晌,“或许真是什么地方得罪陛下了。” 李孝恭点头说道:“明日老夫会喊上尉迟恭一起见吐蕃和吐谷浑的使者,届时就让他来见见。” 长安繁忙的一天过去。 深夜里,张阳还在家中画着村子的规划图。 一直到了深夜,看了一眼熟睡的媳妇。 帮她把被子盖好之后,自己也回房间睡了。 媳妇喜欢踢被子的毛病不好,这是小时候的坏毛病没有改过来的缘故,以后还要多看几眼,这种不好的习惯,容易在夜里着凉。 第二日的早晨,张阳还打算去封地看看建设进度如何了。 李玥也才刚起床。 王婶说道:“河间郡王的人来了,说是要让驸马去一趟。” 李世民的旨意来了这么久,如今这个上官总算是想起自己了。 心说能不能把官辞了,自己还有不少事情要忙呢。 家门口就站着一个文吏。 这个文吏笑着说道:“请随我来。” 王婶帮忙可以收拾家里,今日暂且先把封地的事情放一放,张阳跟着来人一路走向朱雀大街。 来到驿馆。 现在驿馆的关外人没有这么多了,不少关外来的使者都已经回去了,倒还有些人留着。 走到驿馆二楼一个比较宽敞的房间。 张阳看到两个中年人坐在这里,他们下巴的胡子都有些茂盛,如果再喝点酒说不定就是张飞在世。 礼貌还是要有的,张阳稍稍一礼说道:“在下见过河间郡王。” 面对张阳向自己行礼,尉迟恭指了指一旁,“认错了,他是河间郡王。” 李孝恭也清了清嗓子。 张阳连忙又向另外一个人行礼,“乡野人,不是很懂规矩,还望河间郡王不要见怪。” 李孝恭瞅了张阳好一会儿。 张阳也是神色不解,这人光看着不说话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是自己礼数不对? 李孝恭低声说道:“小子,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张阳连忙说道:“在下长着一张大众脸,谁看都觉得眼熟。” 李孝恭收起眼神,重新坐好对一旁的侍卫说道:“把吐谷浑使者和吐蕃的使者都喊来吧。” “喏!” 生平第一次做文官。 张阳小声对李孝恭说道:“那什么?咱们没有官服的吗?” 李孝恭嘴角抽了抽,“你个小小的登仕郎就不用官服了。” 张阳又是点头,转而又想又问道:“那我有俸禄吗?” 李孝恭板着脸又说道:“有。” 两国的使者还没到。 张阳又问道:“有多少?” 李孝恭老脸发黑:“不是很多。” “那我能辞官吗?” “……” 陛下哪里找来的货,怎么这么多问题,李孝恭苦恼地扶着额头,“让老夫静静。” “好嘞。”张阳点头在一旁站着。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三方会谈 好一会儿之后,两国的使者还没来。 李承乾倒来了。 驿馆房间内的几人行礼,“太子殿下。” 李承乾连忙说道:“两位叔伯不用多礼,孤也只是来旁听过来学学。” 李孝恭很满意现在的太子,太子殿下好学还虚心,简直就是大唐年轻人的榜样。 扫了一眼这个房间,最后的目光落在张阳身上,然后自顾自地坐在一旁。 李孝恭下意识看了看张阳,生怕他又说话。 两国使者来得有些墨迹,李孝恭又看了看张阳。 张阳双手揣在袖子里,低声说道:“河间郡王有什么事吗?” 老夫不就看你几眼,这小子还不乐意了。 心中莫名有些不痛快,这小子怎么越看越眼熟呢,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李孝恭皱眉道:“你平日里都是做什么营生的。” “做点小买卖,勉强可以糊口。” 李孝恭疑惑道:“小买卖?” “对,这些日子行情不是太好。” “年轻人应该多读书才是。”李孝恭正了正坐姿说道。 李承乾淡然地笑了笑。 因为吐谷浑和吐蕃使者今日要进行第一次会谈,从去年年底一直到今年的年初。 李世民晾着两国使者两个多月,这是一次朝堂与两国使者的第一次会面。 驿馆被官兵围着,原本还在驿馆中喝酒的关外人也被请了出去。 只有那倭僧死死抱着一根柱子。 “贫僧不出去,他们会打死贫僧的!” 几个官兵拽着这个倭僧的腿,使劲拽着。 倭僧眼泪鼻涕直流,还是死死抱着柱子,又哭又嚎着,“贫僧不出去,外面都是他们的人。” 有人忍不住一棍子打在倭僧的后脑勺,当场昏倒。 驿馆内终于安静了。 尉迟恭和河间郡王,一文一武算是这一次谈话的主使,代表着如今的朝堂。 两人坐在一个桌案前,李承乾和张阳站在后方。 另外两侧就是吐谷浑使者和吐蕃使者的位置。 李孝恭盘腿坐着,两方的使者一直不露面也有些耐不住性子,不停地换着坐姿。 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侍卫来到门口说道:“河间郡王,尉迟将军,人已经到了。” 李孝恭点头说道:“请进来吧。” 又是一阵脚步声。 两个中年男子走入驿馆房间中,两人的衣服古怪。 穿着吐蕃服饰的是禄东赞,另外一个就是吐谷浑使者了。 张阳细细打量着,心说这两人也太不讲卫生了,头发都打结成块了,这是有多久没洗头了。 还有衣服的袖口处都发黑了。 禄东赞用中原话说道:“外臣禄东赞,见过河间郡王,见过尉迟将军。” 这中原话不错呀。 张阳心中暗暗惊讶。 吐谷浑的使者自我介绍道:“外臣是吐谷浑使者阿达兰。” 李孝恭点头示意他们坐下。 房间外还站着几个官兵,保护着这里的安全。 双方使者各自坐下。 禄东赞先开口,“听说河间郡王这才上任礼部尚书没多久,近日一定很忙吧。” 李孝恭先是愣了愣,又说道:“去年的时候朝中都在忙着大朝会的事情,朝堂上上下下实在是脱不开身,这些日子有所怠慢希望你们不要见怪。” 禄东赞拿出一包东西,打开布头里面是一些嗮干的东西,细看有点像草药。 他介绍道:“这是我们吐蕃的一种药材,吃了可以顺气活血,听闻秦琼大将军的病情就让人带来了,此种药材或许有用,这也是我们赞普的一番心意。” 张阳瞧了一眼药材,心说这不是藏红花吗?这个禄东赞挺会来事的,看来之前没少做功课呀,关中话也讲得不错。 吐谷浑使者阿达兰不屑地一笑,他用蹩脚的关中话说道:“说不定下毒了。” 这话一出禄东赞的脸色冷了下来,“我们伟大的赞普是很有诚意的,绝不像伱们吐谷浑人这般反复。” 两边火药味很重。 尉迟恭打圆场说道:“两位使者少安毋躁。” “失礼了。”禄东赞抱歉行礼。 两方使者水火不容的样子很有意思,让他们能够这般敌对,心说李世民的安排做得很到位呀,这是仇恨拉满了,张阳满意地笑着。 开场的话也差不多了,李孝恭不是很喜欢文人那套,“直说吧,你们两国希望我们大唐做什么。” 禄东赞连忙说道:“我们赞普希望和大唐合力消灭吐谷浑,并且愿意和大唐平分吐谷浑的领地。” “啪!” 吐谷浑使者拍案而起,“你们都看到了,吐蕃想要亡了我们吐谷浑!请上国为我们做主。” 这个禄东赞连演都不演,当着吐谷浑使者的面直接说要灭了他们,这也太看不起人了。 你们吐蕃赞普松赞干布就算年轻气盛,未免也太飘了。 禄东赞面对吐谷浑使者阿达兰的话语,不为所动,他说道:“中原人有句话叫弱肉强食!就算是灭了你们吐谷浑也你们自己没用!” 这个禄东赞还能引经据典,看来他没少看中原的书籍,这人能够坐上吐蕃大相的位置不简单,一个有蛮力的人不可怕,一个有智慧又有力量才是需要防备的。 相比吐谷浑的使者,张阳更觉得吐蕃的威胁更大。 李孝恭神色凝重。 吐蕃已经抛出来了好处,只要大唐和吐蕃一起灭了吐谷浑,那就可以和吐蕃平分领地。 “那么吐谷浑使者希望我们大唐做什么。”坐在后方的李承乾安静了许久,现在终于说话了。 吐谷浑使者躬身行礼说道:“希望大唐可以驰援吐谷浑挡住吐蕃人,我们吐谷浑愿意与大唐订下盟约,世世代代拜大唐为上国,并且永远不再冒犯。” 说到底两边使者都希望大唐出兵。 李孝恭琢磨着说道:“其实出兵也不是不可以……” 话音刚落,李孝恭身形一个粗咧被推了一下,他不悦地回头看了看张阳。 张阳还是如雕像一般站着一动不动。 李孝恭回头接着说道:“出兵的事宜……” 话还没说完,又被推了一下。 李孝恭这回眼神带着怒意又瞪了一眼张阳。 再次回过身,刚张嘴没说话又被推了。 李孝恭忍不了,瞪着大眼珠子喝道:“你几次三番推老夫做甚?” 张阳看了看四下说道:“有这事儿吗?” “难不成老夫撞邪了?!”李孝恭大声说道。 “或许吧。”张阳略带感慨。 现在正是谈判的时候,先不计较李孝恭深吸一口气,重新坐下接着说:“我们出兵的话……” “咳咳咳……” 身后传来剧烈的咳嗽声,李孝恭的表情凝固在脸上,机械般地回头看向张阳,甚至发出了脖子骨节摩擦的咔咔声。 张阳又清了清嗓子,“河间郡王,您是不是忘了什么?” 李孝恭眨了眨眼,“老夫忘了什么?” “陛下之前交代的话,难道忘了吗?” 李孝恭挠了挠头来之前陛下有交代的话? 几番回想之后,确认陛下没有交代什么话语。 对,根本就没有交代。 这小子一脸认真的样子,老夫差点信了! 李承乾说道:“登仕郎不如说说,河间郡王忘了什么?” “终于找到说话的机会了,憋死我了。”张阳松了松衣领说道。 轮到李孝恭懵了,你要说话就说,推老夫做甚! 陛下是哪里找来的宝贝? 好烦,这官真不想干了,李孝恭一挥衣袖重新坐下。 张阳看向吐蕃使者和吐谷浑使者低声说道:“敢问两位使者,你们是都希望大唐出兵帮你们吗?” 禄东赞看向吐谷浑使者阿达兰。 阿达兰使劲点头,如同捣蒜一般。 重新看向张阳,禄东赞也没有否认。 “两位贵使,在下多嘴再问一句,如果出兵需要多少兵马?” 阿达兰率先抢话道:“越多越好!” 禄东赞也说道:“全凭上国定夺。” “我说完了。”张阳重新退回到李孝恭的身后。 不耐烦地看了看张阳,就这么两句话,还以为这小子要说什么呢。 李孝恭清了清嗓子重新端正坐姿,“那个……我们大唐出兵……” “……” 李孝恭又被推了一下,房间内气氛安静了许久…… 像是憋足了气,这下他终于忍不住了,脸颊涨红高血压都上来了。 “你有完没完!”李孝恭气得三尸神暴跳,仿佛头顶都在冒青烟。 “河间郡王你好像又忘了。” “老夫现在想撕了你!” “等会再撕。” “不行!” “有话好说。” “没什么好说的!” 李承乾也是一头冷汗又说道:“不如听听登仕郎说说,河间郡王又忘了什么?” 张阳又上前一步,看向禄东赞,“刚刚吐蕃大相说了,打下了吐谷浑愿意和大唐平分领地是吗?” 禄东赞点头。 来回走了几步,张阳又说道:“吐蕃有多少兵力?” 禄东赞迟疑了一会儿,“吐蕃现在有勇士十万。” “嗯。” 了然地点了点头,张阳又看向河间郡王,“敢问河间郡王吐蕃给十万兵力,大唐再出多少兵力可以在秋收之前拿下吐谷浑。” 心中盘算了一番,河间郡王看向尉迟恭。 尉迟恭瓮声说道:“最少再要十万。” “好。” 张阳又看向禄东赞,“想必吐蕃大相平日里没少看我们中原的书籍。” 禄东赞笑了笑说道:“我们吐蕃的赞普一直很仰慕中原的智慧。” 张阳看了看四下,“有水吗?” “啊?” “口渴了。” 话语一转,让在场的有些猝不及防。 李承乾朝着房间外喊道:“拿水来。” 张阳又说道:“我只喝开水,就是烧滚开的水。” 李承乾又说道:“拿开水!” 好一会儿之后驿馆的伙计提着一壶开水而来。 张阳喝了一口,又看向河间郡王和尉迟恭,“两位要不要也来点。” 李孝恭不屑地扭过头。 张阳接着说道:“大相平时喜欢看什么样的书?是兵书还是论语?” 此话一出李承乾皱眉看着禄东赞,眼神带有深意。 禄东赞尴尬地笑了笑,“涉猎甚广。” “那太好了,我就喜欢和你这样的文化人打交道。” “是吗?”禄东赞嘴上有些意外,但越发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 驿馆里,这里的谈话很安静,除了李孝恭刚刚发怒的时候咋呼了几句。 现在的谈话心平气和不少。 张阳接着说道:“那么想必你也知道出兵就有成本,需要很多很多银钱,其中兵马军械粮草,包括军中粮饷和战士们的抚恤,这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禄东赞沉默了下来。 “敢问河间郡王,这笔钱大概需要多少。” 又问老夫……之前的怒火还没消去,果然还是要撕了他,暂且忍着。 河间郡王一挥衣袖说道:“这都是军中文吏的事情。” “看来咱们军中也该好好补补文化课才行。” 尉迟恭说道:“算上辎重打这么一仗需要准备六十万贯的银钱。” “那么算上后续封赏,大致要用百万贯。”张阳接过话说道。 这话让尉迟恭差点一口水当场喷了出来,自己说了六十万贯已经满打满算说多了,这小子一开口就是百万贯,还真是敢说呀。 “虽说要的钱很多,但拿下吐谷浑之后我们可以分财宝,分土地。”禄东赞的语气低了几分。 张阳接着说道:“大相兄,先这么称呼吧,首先战乱时有没有财宝两说,财宝能不能到手都是两回事,所有的一切都要考虑在胜利的基础上,但中原还有一句话叫作胜负乃兵家常事,听说过这句话吧?” 禄东赞点头。 “在眼下我们不考虑你说的财宝,再说眼前你们求着我们大唐办事,一切成本都让我们大唐来承担合适吗?” 禄东赞沉默着,心中还在盘算。 张阳话语没停,“这显然不合适,如今是对外征战,如果吐蕃不给我们出兵的成本,大唐将士不会给你们卖命,如果没有这笔钱,出兵的事情就不在我们考虑的范围内。” 又看向吐谷浑使者,张阳开口道:“之前吐谷浑使者说只要大唐出兵帮助你们,那么你们可以向大唐俯首称臣,永不冒犯,是吗?” 吐谷浑使者点头,“正是。” 张阳咧嘴笑了笑,脸上挂着阳光少年应该有的人畜无害的笑容,“很多时候结为联盟这种约定,往往是用来毁约的,世世代代这种承诺不靠谱。”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六章 全部否决 吐谷浑使者阿达兰朗声说道:“我们吐谷浑王是西域最守信誉的王。” “这不是信誉的事情,这是战争,战争不是儿戏,这种盟约我们大唐根本不信,你们的条件我们不接受。” 一番话说话,房间内一片寂静。 李承乾颇为动容,一番话让两国使者哑口无言。 李孝恭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真是每一句话直指要害,之前的怒火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脑子还没醒过来,正在努力消化刚刚这番话。 张阳眨了眨眼,“河间郡王,这就是您刚想说的话,对吧?” 李孝恭看到这小子那干净的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真是个宝贝,咱们陛下那双招子,果真犀利。 “咳咳……”尉迟恭咳嗽了一声。 李孝恭这才回过神,开口说道:“对,确实是这样,不知道两位使者觉得怎么样。” 先前的条件全部被否决。 吐蕃能拿出百万贯请大唐拿下吐谷浑? 尉迟恭不免有点同情吐蕃,就他们吐蕃那鬼地方贫瘠成什么样了,穷得都穿不起衣服,百万贯?把整个吐蕃掏空了都拿不出这么多银钱。 更别说吐谷浑了,他的承诺就是一纸空谈,正如眼前这个年轻人说,吐谷浑的条件大唐不接受,也不能接受。 原来这种谈话还能这么谈? 强硬得直接让两国使者无言以对。 眼下大唐占据了最主动的位置,吐蕃和吐谷浑就像是放在眼前的肥肉,就看大唐想要什么,想怎么吃这块肥肉了。 心中不免计较,要是朝中那些老家伙来谈,能谈成这样吗? 李孝恭坐在上位,现在腰杆挺得很直,甚至有些得意,就差抬起下巴仰视用鼻孔对着两个使者了。 李承乾平静地看着这一幕,孤竟然一点都不觉得意外,这一次的谈话,大唐这边完全站在了主动方。 吐谷浑使者开口说道:“不知上国这边的条件如何,希望我们怎么样?” 张阳淡然道:“我们大唐当然是希望天下太平,世界和平。” 禄东赞咬牙切齿,“那我们吐蕃勇士的血不是白流了?” 阿达兰也说道:“吐蕃的罪行不能就此算了。” 看两方使者势同水火,张阳打圆场说道:“咱们这只是谈谈而已,以和为贵!” 禄东赞站起身说道:“上国这边的意思我们明白了,会重新考虑的,不过我们吐蕃勇士的血不能白流。” “一定要好好考虑呀,深思熟虑之后再说条件,不要像现在这样夸夸其谈了,其实我们大唐也很想帮助你们,我们中原民风淳朴,热心助人。” 一边说着话张阳的脸上挂着非常阳光的笑容,一脸人畜无害,乍一看就是一个阳光又善良的大男孩。 禄东赞此刻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这和自己先前预想的不一样,大唐文人一般都是以礼待人,讲究君子之道。 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态度竟然如此强硬。 此人不容小觑,看来是自己之前疏忽了。 用吐蕃的礼节躬身一礼,禄东赞开口道:“你是一个值得尊敬的谈判对手。” “大相过奖了。”张阳笑着说道。 来到大唐的这些日子,禄东赞也不是没见过大唐的年轻人,只是眼前这个和自己之前见过的都不一样。 大唐尚武,但也充满了智慧。 或许有朝一日,赞普攻打大唐之日,这个年轻人会成为心腹大患。 禄东赞低着头说道:“之前的话是外臣唐突了,待外臣回去商议之后,再来面谈。” 吐谷浑的使者面色犯苦,长叹一口气只能离开。 两位使者作罢离开,这一次会谈以大唐不接受条件告终。 真的希望世界和平吗?伱们和平了,大唐怎么放心。 李孝恭站起身说道:“你做得不错,不过这吐蕃和吐谷浑迟早要被大唐拿下,给老夫几万兵马就可以扫平他们。” 这要是在中原地带说不定真可以。 张阳拱手道:“其实吐蕃不能随便打,会输的。” 李孝恭不屑地笑了笑,“输?你未免太胆小了。” “这不是胆子小不小的问题,这是地理环境的问题,吐蕃是高原……” 话还没说完,李孝恭大摇大摆地走出房间。 张阳无奈低声暗叹,“太膨胀了,早晚吃没文化的亏。” 尉迟恭走上前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张阳行礼说道:“我姓张,叫我小张就可以了。” 尉迟恭拍了拍张阳的肩膀说道:“你不该做文官的,人才呐,可惜了。” 话语说完,尉迟恭一脸惆怅地走出房间。 李承乾也打算离开,看了看张阳欲言又止,想说话又是三缄其口,只好说了一句,“河间郡王是一个粗人,让他来安排会谈确实是有些不合适。” 张阳认同地点头,“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动不动就要出兵出兵的,一旦出兵那就是人命,懂不懂谈判的意义。” 李承乾:“可惜了,怎么就是个文散官?” 皱眉看向李承乾,张阳疑惑道:“为何太子殿下也说这种话?” “人才呐,可惜了。” 一边感慨,李承乾走出了驿馆。 独自站在房间中,张阳心中疑惑,这官怎么当得有些不上不下的。 虽然做了一个小官,朝中的事情管他洪水滔天,不如自己养老计划重要,也不知道村子里现在怎么样了。 张阳离开驿馆,匆匆前往封地。 李孝恭和尉迟恭两人来到甘露殿,向李世民说了这一次会谈的事情。 站在殿内的还有房玄龄和长孙无忌。 张阳一番话让两国使者碰了鼻子。 李世民正在练着字,一边说道:“这么说来他们只能无功而返了?” 尉迟恭说道:“陛下,按照登仕郎的说法,这一次若是大唐轻易出兵反而是下策了。” 长孙无忌躬身道:“陛下,臣以为现在争取了这么好的主动,应该更进一步。” 如今的吐谷浑和吐蕃就是放在李世民的面前一块肥肉,就看要怎么吃了。 房玄龄也说道:“陛下,臣以为此刻继续向边关增兵,并且派出部分兵马挺进吐谷浑地界。” 甘露殿内,一场关乎吐谷浑命运的讨论展开了。 能让吐谷浑称臣的盟约确实好,也很能长面子。 李世民心里不信这种话,经历过渭水之盟的事情,打心里不信盟约这种事情。 群臣走出甘露殿,大家默不作声地走出宫。 房玄龄低声说道:“陛下想要的是和平吗?” 长孙无忌的脚步没停,他低声说道:“陛下有宏图大略,陛下想要的当然不仅仅是这些,老夫觉得陛下真正想要的是河西走廊。” 房玄龄看了一眼身后的甘露殿,能让陛下真正动心的也就只有河西走廊。 长安城郊外,有时候的运气好巧不巧,说不上倒霉也说不上太好。 遇到孙思邈这种事情有些意外。 孙思邈微笑着说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张阳坐上自己长租的马车,“去封地看看。” 见孙思邈也坐上马车,张阳诧异道:“这是做什么?我现在还不想与您坐而论道。” 孙思邈笑着说道:“贫道想去骊山逛逛,这不是正好顺路。” 赶着马车,张阳心中不自觉地看了看坐在马车里的孙思邈,他手中拿着一卷竹简,正写着什么。 距离骊山还有一段距离,孙思邈又道:“一滴水中可见万千细菌,人体内的血液呢?” 孙思邈的研究方向有点偏向微观了。 见不搭话,孙思邈又问道:“问你话呢,小娃娃好不晓事。” 张阳苦恼地说道:“血液里有很多细胞。” “细胞?”孙思邈在竹简中写下细胞两字又陷入了沉思。 马车走了两个时辰终于到了骊山脚下。 孙思邈走下马车一边自言自语嘀咕着走向骊山。 这老神医该不会是走火入魔了吧,确认他安然无恙地走进了山林中,这才放心地赶马前往村口。 村子里的建设还算顺利。 村口的一条路用砂浆浇筑好了,非常地平整。 “哈哈哈!就知道你会来!” 这声音听着耳熟,张阳侧目看去,“魏王殿下,你怎么在这里。” 李泰擦着额头的汗水说道:“好歹本王也付了四百贯银钱,当然要来看看了。” 张阳走进村子,“魏王殿下请便。” 李泰跟上脚步,“听说你去见吐蕃使者了?” “对。” “好玩吗?” “不好玩!” “那吐蕃人是不是特别有意思,你跟我说说,跟我说说……” 这熊孩子抓着自己的衣角,张阳无奈停下脚步,“魏王殿下要是再这样,我就抽你了。” 李泰悻悻松开手,“那吐蕃使者和吐谷浑都说什么了?是不是要出兵了?” 目光打量着村子里的变化,张阳继续说道:“出兵这种事情还早,哪有这么多钱出兵。” “那是要怎么样?” 将谈判的事情说了一遍,李泰听完之后眼神里有些向往,“要不是本王要去国子监听课,早知道也来看看了。” 熊孩子总是对一切事物充满了好奇心。 见小胖子不依不饶地跟着自己,张阳不耐烦说道:“魏王殿下,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甜甜圈,黄焖鸡……” 看了看这个小胖子一脸委屈的模样,心说我可不会被你这种天真的表情欺骗,这小胖子一肚子的坏心思。 张阳说道:“魏王殿下,你需要减肥了。” “减肥,减什么肥?” “其实过度肥胖是一种病,而且还会引起各种其他的疾病,不论是现在还是对将来都不是太好。” 李泰冷哼道:“你就是不想给我吃,是不是?” 张阳一路寻找着牛闯的身影,“美食早晚会有,但健康问题可不能怠慢,不如这样魏王殿下每日来村子里干活,就当是减肥了。” “我可以让别人来帮你干活呀。” “我是为了你的身体健康着想,魏王殿下试想一下,你比同龄孩子胖这么多,人体可以承受的重量是有限的,几十斤的肥肉在身上,魏王殿下的身体无时无刻不在承受这份负担,跑几步路就喘个要死要活,早晚要出事。” “这种话太医署的人不知道和本王说过多少次了,你怎么和那些人一样了。” “往往忠言逆耳,如果魏王殿下能够减肥,每天来村子里干活,我可以给魏王殿下做黄焖鸡和甜甜圈。” “好!一言为定!” “又能减肥,又能吃到美食,魏王殿下这是血赚了。” 减肥?做苦力?李泰稍稍一回神,“你一天不戏弄本王会死吗?” 终于在村子里的一个角落找到了牛闯,他正在削着木头,用石头和木头做出来的马桶堆放成一排,放在这里。 “牛大哥,以后魏王殿下也来村子里干活。” 牛闯先是向李泰行了行礼,然后拉着张阳走到一旁,“那是魏王殿下,怎么能让魏王来干活。” “那是给他治病,给他减肥,牛大哥把他当牛使就成了。” “当牛使……” 李泰“……” 话语是很低,但李泰可以清晰的听到。 牛闯又看了看身后黑着脸的李泰,他可不敢招惹魏王,小声地说道:“按照小张兄弟的安排,不出几日咱们村子的村民都可以用上抽水马桶,房子已经在修了,过些日子路也可以修好。” 对这里的进度,张阳还是很满意的。 牛闯皱眉说道:“公主殿下的公主府真的不用修建吗?” 暂且住在长安城做什么都方便,至于搬来封地的事情还没这个打算。 张阳说道:“这件事以后再说吧。” “也好,都听小张兄弟的。” 全然无视了身后那小胖子幽怨的目光,牛闯说着现在村子里的变化。 蓝田县府衙的事情告一段落,老县丞也已经告老回乡了,现在蓝田县的县丞是朝中派来的。 原本是房玄龄手下的文吏。 少了发展的阻碍,蓝田县的建设可以进一步提上日程。 又看了看鸡圈和猪圈,村子里甚至还养着一些鸭子,张阳捡了一些鸭蛋,拿回家可以做咸鸭蛋吃。 相比之前初次到村子里,那时候的村子一片荒凉,现在看起来生机勃勃的样子看着就让人很舒服。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七章 只能帮一方 一片向好的发展总是让人最舒心的。 又和牛闯说了进一步的规划,张阳对他说道:“我给你的钱你也别舍不得花,让大家也吃得好点。” 牛闯点头心中感动,去哪里遇到这么好心的主家。 想起以前的苦日子,牛闯不禁眼眶一红,“小张兄弟放心,我们一定把事情办好。” 张阳又在一些屋子的墙上写下标语,“安全人人抓,幸福千万家。” 接着对牛闯嘱咐道:“咱们的建设要继续,安全也好抓牢,多费点人力,多费点时间都没事,一定要注意安全。” 牛闯记下张阳的话语。 一片欣欣向荣的样子,看着就让人心情美丽。 提着一篮子鸭蛋,张阳也坐上马车回家。 李泰的车轿也跟在后面。 回到城门口,张阳正要进城。 “姓张的,你千万不要忘了!” 李泰身后的喊声传来。 这个小胖子真的要减肥了,小小年纪这么胖下去可不是什么好事。 快走到家中的时候,一个大孔明灯刚刚从院子里升起来,站在小巷正好能看见。 孔明灯的篮子上还有一只扑棱着翅膀的鸡。 那只鸡的双脚被绑在篮子上,不停地扑棱,怎么都飞不出这个篮子。 看到张阳走到家门口,李玥欣喜地说道:“快看,那只鸡飞起来了。” “不是那只鸡飞起来了,是孔明灯飞起来了。”张阳纠正道。 实验又进了一步。 距离热气球的成功也越来越近了。 张阳心中隐隐有些担忧,这一次媳妇在孔明灯上放了一只鸡,也不知道那只鸡在上面受到了何等的惊吓。 不敢想下一次媳妇会往上面放什么。 李玥欣喜地看着他自己的孔明灯,“真好,进步了一些。” 每天进步一点点都可以让她很高兴。 王婶和杨婶也站在一旁。 咸鸭蛋是一道不可多得的美食,张阳一篮子鸭蛋洗干净。 李玥小步走来疑惑道:“这些鸭蛋也是用来吃的吗?” “难不成是用来孵鸭子的吗?” 李玥吐了吐舌头,心说自己确实说了一句废话,“有什么要帮忙的。” 张阳看了看院子里菜地里的黄泥说道:“去拿点黄泥过来。” 把洗好的鸭蛋先放在阳光下晾嗮。 再往一盆水中放入盐搅拌到盐溶解,用黄泥和成稀泥,抹在鸭蛋的表面。 放入一个小木箱中,盖上盖子。 “过些日子我们就可以吃咸鸭蛋了。” “嗯。” 不知道咸鸭蛋好不好吃,李玥先点头。 平静的日子又过了几天,每一天李玥都对她的花园充满了期待。 蛋糕生意分得利润也越来越多。 每到夜里,总能听到院子里铲土的声音,三更半夜这种声音怪吓人的。 宫中的日子也终于有了一些起色。 长孙皇后坐在一旁哄着李治入睡。 李世民喝着稀粥,陪着一些肉干,当今陛下也吃得非常勤俭,伺候在一旁的太监也是陛下这种节俭的行为感动。 撕咬着肉干,李世民的心情不是太好,心想朕过着这么苦的日子,朕的女婿挣了这么多钱整日都是大鱼大肉,还有李泰这个小子,每天估计数钱都能数到笑醒。 又喝了一口粥,朕的日子太不好过了。 一文钱能难倒英雄好汉,李世民看着奏章,这才想起了朝中又要发俸禄了。 李世民心烦意乱,缺钱,太缺钱了。 上一次和张阳打牌又输了好多钱。 朕都快吃不起饭了。 想吃烤鸭! 李世民开口说道:“观音婢呀,前几天蛋糕的份子钱是不是到了。” 长孙皇后点头说道:“已经到了,一共五百贯。” 五百贯也不少了。 李世民刚想开口说什么,长孙皇后先说道:“这钱要留着给宫里的嫔妃发用度。” 又咬了一口肉干,李世民又说道:“肥皂的生意近日是不是挺不错的。” 长孙皇后点头,“最近青雀的肥皂作坊又作出了几样新味道的肥皂,卖得还不错。” “那钱……” “那些钱还要给承乾和青雀做新衣裳,去年的衣服又穿不下了。” “那咱们内府的银钱……” “那些钱妾身想留着给承乾将来办婚事的用。” 李世民:“……” 长孙皇后掌握着后宫,看来在后宫这里还是拿不到钱。 都说做做皇帝多么风光。 可谁又知道朕的日子有多难过,朝中又缺钱,后宫又拿不出钱。 李世民长叹一口气,只能吃着肉干度日。 长安城以西的吐谷浑战场,松赞干布听着战报,战事连连告捷,灭了五千吐谷浑人,又拿下了一片领土。 松赞干部也收到了禄东赞让人送来的消息。 与大唐的正式谈判开始了,第一次会谈的结果并不好,大唐没有同意吐蕃的条件,也没有同意吐谷浑的条件。 正是战事最关键的时候,松赞干布也担心大唐会不会出兵帮助吐谷浑。 现在他只能相信禄东赞的能力。 松赞干布的目光看向东方,低声说道;“大唐!真想看看伱们有多强大。” 现在的松赞干布心中战意很高。 “赞普,我们抓到一个中原和尚。”一个吐蕃勇士提着唐玄奘而来。 唐玄奘现在很狼狈,僧袍也是破破烂烂。 好不容易从吐谷浑手里逃出来,现在又落在了吐蕃人手中。 刚出虎穴又进了狼窝,唐玄奘心中悲凉,念了一声佛号。 松赞干布对眼前这个和尚很好奇,用关中话说道:“早就听说有中原和尚走出河西走廊一路朝西而去,没想到真能见到一个。” 唐玄奘闭眼一脸虔诚说道:“贫僧只希望你们都可以放下屠刀。” 松赞干布说道:“这就是慈悲为怀?” 唐玄奘点头,睁开眼说道:“多少人命横死沙场,这又是何必。” 掌握了吐谷浑就能拿下河西走廊,就能控制西域,松赞干布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他甚至都做好了和大唐开战的准备。 在这个时候松赞干布根本不想放下屠刀,战争到了这一步,吐蕃后退一步,吐谷浑就会更进一步。 “把他带下去好好照顾起来,给他吃的喝的。”松赞干布对身边的勇士说道。 唐玄奘被带到一处营帐,看来吐蕃人没有要杀自己的意思。 吃饱喝足之后,唐玄奘看着一个个蒙昧的吐蕃人,心中的事业心再次升腾而起,说不定可以在吐蕃再次开启自己的事业。 几日之后,松赞干布又收到了一个让他担忧的事情,大唐的天可汗又向凉州增兵了。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松赞干布也只能等待禄东赞的下一个消息。 长安到了二月,温暖的阳光照在长安城。 朝中安排的第二次会谈终于又开始了。 一大早,张阳就被礼部的官吏叫到了驿馆。 这一次李孝恭没有了活撕张阳的心思,反而越看他越满意。 张阳低声说道:“河间郡王,你为何一直看着我?” 李孝恭心中越发狐疑,“我们真的没有在别的地方见过吗?” “在下长着一张大众脸,谁看都觉得眼熟。” 敷衍!没错这小子在敷衍本王,而且还是用上次说过的话来敷衍,就连敷衍的话语都不带过脑子的。 李孝恭心中有一种被年轻人看扁了的感觉。 李承乾和尉迟恭也到了。 几人先落座。 李孝恭身为礼部尚书坐在了上位,上一次本想着一边吃酒一边吃肉和两国使者糊弄糊弄就过去了。 没想到这个驸马虽说是个位阶低下,又不起眼的文散官,能够把吐蕃使者和吐谷浑使者说得无言以对。 意料之外,有些惊喜,也很讶异。 看来此人说不定真的得罪了陛下,才给了一个小官,身为驸马不然好歹也是一个侍郎。 这一次来的只有吐谷浑的使者阿达兰。 吐蕃的大相禄东赞还在考虑给大唐的条件。 李孝恭对张阳说道:“这一次你来主持。” 经过上一次的事情,李孝恭干脆把事情交给了这个小子。 有这么好的宝贝,自然要好好利用。 吐谷浑的使者阿达兰躬身行礼,“上一次是我们准备的不周,这一次我们重新想好了条件。” 张阳笑道:“上一次我们还互相不了解,之前的事情我们既往不咎,咱们中原人是很大度的,这一次你们的条件可不能像上次吝啬了。” 阿达兰的心里很矛盾,眼前这个人物看着年轻,但绝对不好对付。 身负整个吐谷浑的存亡,阿达兰不敢大意。 坐下来之后,阿兰达低声说道:“这一次我们不仅仅是提出盟约和誓言,我们愿意向大唐献上河西走廊一半的土地,并且献上财宝玉石,请求大唐出兵帮助我们。” 不仅仅给了土地,还给财宝。 李孝恭心中思量这一次对方的诚意可比上次大了很多。 站在原地,张阳像是在思考,也像是在犹豫。 见对方犹豫了,阿达兰见火候差不多了,连忙又说道:“这一次我们吐谷浑是很有诚意的。” 李孝恭也觉得不错,看张阳迟迟不答话,心里有些不耐烦了。 房间内重新安静下来。 张阳叹息道:“贵使的条件确实不错,但想得不够周到呀。” “什么?” 阿达兰很错愕,“难道这还不够吗?你们大唐是有贪心,这真的是天可汗的意思吗?” 店里的伙计很懂事,这一次不用说,很自觉地给张阳倒上一杯白开水。 这位年轻人可是为了大唐和这些外臣使者谈判,对寻常人说这样的人与英雄无异。 驿馆上上下下的伙计,对张阳有着无以言表的敬重。 喝下一口开水,张阳耐心说道:“你怎么能说我们贪心呢,现在是你们求着我们帮吐谷浑,你还这么说天可汗,既然你们觉得我们贪心,不如谈判就此结束?我们也很乐意和吐蕃使者谈谈。” 其实吐谷浑的条件确实已经很不错了。 李孝恭咳了咳嗓子,不停向张阳抛了抛眼神,不能把人逼得太死了。 阿达兰低下头又是行礼,“外臣太过着急,还请诸位见谅。” 说完他又太极殿方向行礼,又向吐谷浑方向行礼,又向李孝恭行礼。 李承乾也看得出这个阿达兰表面上在道歉,这个人眼神中的敌意和不耐烦是藏不住的。 张阳接着说道:“这么和你说吧,吐谷浑和吐蕃之间我们只能帮一方,贵使说了给我们河西走廊一半的土地,这话和吐蕃使者的话冲突了,吐蕃人可以给我们你们吐谷浑一半的领地,整个河西走廊也在其中。” “还请大唐万万不要驰援吐蕃……”阿达兰这一次是真的急了,又着急又气,又拿大唐没什么办法。 张阳再次喝下一口开水说道:“我就打个比方,比如我们大唐帮助吐蕃,灭了你们吐谷浑之后,完全可以得到整个河西走廊,我们为什么还要你们给的半个河西走廊,如果贵使只能给这种条件,我们大唐还不如和吐蕃合作。” 阿达兰又陷入了沉默,他咽了咽口水,都说中原人很厉害很有智慧,这一次算是真的见识到了。 在这个年轻人面前,自己根本讨不到半点好处。 李孝恭转念一想,说得对呀!吐蕃都说了可以平分整个吐谷浑的领地,为什么还要半个河西走廊? 正了正自己的坐姿,李孝恭说道:“贵使要注意言辞,天可汗也不是你们能够谈论的。” 为了整个吐谷浑的存亡,阿达兰不停地行礼道歉。 就差当场跪下来磕头了。 张阳说道:“贵使还有什么条件可以给我们吗?” 阿达兰现在是左右为难,他一咬牙说道:“既然在下怎么说都不满意,不如大唐提条件。” 张阳又是摇头,“我们还要看看吐蕃使者能够给我们什么条件,至于帮哪一方,也不是我们说了算,还要经过朝中商议,我现在能够告诉你的是,朝堂只会帮助收益更大的一方,贵使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了。” 这一次阿达兰老实了很多。 一个侍卫走入房间对李孝恭低声说了几句话。 李孝恭说道:“时辰不早了,暂且歇息吧,下午时分禄东赞便会来,届时我们再和吐蕃使者谈谈。”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八章 八字犯冲 阿达兰一脸愁容地走出房间,心中百感交集,大唐的年轻人真可怕呀。 张阳拱手说道:“那我就先告辞了。” 走出驿馆之后,张阳深吸一口新鲜空气,一路走回家中。 家里,李玥正在厨房做着饭,她和锅铲较着劲,一盆野菜炒肉出锅。 看这个菜色还不错,张阳拿起一片肉咬下一口,然后看了看肉的内部,“这也没熟呀。” “嗯?没熟吗?” 李玥也撕开一片肉,肉中还带着红红的血色。 张阳看着锅里说道:“要先炒肉,再放野菜。” 说完又把这盆野菜炒肉重新放入锅中,再次炒了一遍,这回总算是熟了。 李玥拿着小本本在上面记录着。 家中一小缸的豆酱,还在沥着酱油,张阳捞出一些酱油,细细尝了尝,果然还是一样的味道,咸味很重。 将酱油捞出来放入一个小坛子中。 这些豆酱还能榨出不少酱油。 光是煮好的猪肉沾着酱油吃,李玥都能吃得很香。 小媳妇不挑食是个好现象。 家里有钱了,吃什么都觉得香,媳妇也太容易满足了。 孙思邈进了骊山之后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见他人了。 李淳风这一闭关,也没见过他人。 刚吃完饭,礼部的官员又来了。 夫君能够做官,李玥心里还是很高兴,她整理着张阳的衣衫说道:“夫君好好做官,将来说不定还能升官呢。” 看着李玥的一脸憧憬,张阳说道:“我很想辞官,你说你父皇也太抠门了,连一件官服都不给我。” 李玥俏目瞪了他一眼,“说什么呢,父皇一向勤俭,听说朝中很多官员的衣服都是上一任官员穿过的。” “官服都是上一任官吏穿剩下的,那人家讲卫生吗?” 张阳的脸上莫名有些担忧,古人的卫生观念似乎并不太好。 把张阳的衣服整理一番,再看看自己夫君英俊到有些晃眼的脸,她满意地点头。 媳妇有一种望夫成龙的感觉。 重新来到驿馆,张阳走入驿馆房间,禄东赞已经在这里了。 李孝恭开口说道:“禄东赞,你说说伱们吐蕃这一次的条件吧。” 禄东赞开口说道:“我们赞普让人送话过来,这一次的条件是只要大唐不出兵驰援吐谷浑,等到吐蕃拿下了吐谷浑,吐蕃也愿意和大唐平分吐谷浑的领地。” 只要大唐不出兵,就能平分吐谷浑的领地。 还有这种好事? 李孝恭拍案说道:“好!” “好你个禄东赞,你好大的胆子!”张阳立刻接过李孝恭的话大声喝道。 这下不仅仅禄东赞错愕了,就让李孝恭也懵了,这么好的事情去哪里找? 这小子接过老夫的话喝骂了禄东赞。 禄东赞连忙起身行礼说道:“不知道是在下那句话说的不对?” 张阳冷哼一声,“你们吐蕃是不是欺负我们河间郡王没文化,没读几年书?” 李孝恭也回过神,“对,别以为老夫没读几年书就可以欺负……” 话有些不太对,李孝恭又一拍桌子,怒目看向张阳,好你个混小子,指桑骂槐是不是? 一旁的李承乾不禁苦笑。 张阳对禄东赞说道:“你刚刚说只要大唐不出兵,就可以平分吐谷浑的领地?” “正是。” “枉你这个吐蕃大相还读了中原的书籍,你难道不知道自汉始吐谷浑就是我们中原领土,吐谷浑王就是我们中原所封,你胆敢瓜分我们中原领土,你们吐蕃胆大包天!” 尉迟恭也被张阳的一番话说得精神一怔,这话确实说得没错。 从战事上来看,只要大唐不出兵驰援吐谷浑,吐蕃说不定真的可以吞下整个吐谷浑。 如今看吐蕃是一个很强劲的对手。 不得不小心处理。 可以看得出张阳的野心,他要的是平分整个吐谷浑的领土吗? 他想要的可能是全部。 这年轻人的野心不小,口气也狂妄,老夫竟然有点欣赏他了。 禄东赞神色带着怒意,又问道:“那大唐又是什么意思?” 张阳低声说道:“大相兄,不如这样等你们打下了吐谷浑之后,将整个吐谷浑的领地让出来让我们大唐来接管。” 禄东赞咬着牙没说话。 话还没说话,吐谷浑的使者阿达兰急匆匆跑来,他神色慌张地说道:“你们大唐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何向凉州增兵。” 看到阿达兰一脸惊恐的神情,张阳看向李孝恭,“有这事?” 谈判突生变故,朝中竟然增兵了。 李孝恭好似在回过神,瞌睡醒了醒说道:“确实是这样。” 张阳解释道:“只是正常增兵而已,贵使不用慌张。” 阿达兰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那为什么有三万兵马进入了我们吐谷浑的地界。” 张阳又惊疑地看了看李孝恭。 李孝恭左看右看,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张阳尴尬地笑了笑,对阿达兰说道:“贵使误会了,那可能是他们去打猎了。” 阿达兰支支吾吾说道:“打……打猎。” “对对对……” 张阳点头。 “打猎要出动三万兵马?” “也可能是去旅游的吧,又或者想要去领略领略戈壁风光?” 阿达兰想哭的心都有了,你们大唐官兵真有闲情雅致呀,谁家旅游会派三万兵马? 禄东赞眼看是谈不下去了,他站起身说道:“在下就先告辞了。” 等禄东赞离开之后,阿达兰还跪在地上,“我们吐谷浑愿意称臣,还请大唐给我们一条活路。” 扶着阿达兰站起身,张阳低声说道:“你也知道对我们来说出兵是一件成本很大的事情,而且吐蕃使者也说了只要我们不出兵,不用大唐派一兵一卒就能白给我们大唐的一半领地。” “这……” “你看看人家吐蕃使者,他们宁可不要我们大唐的援助,也要拿下你们吐谷浑。” 阿达兰神色狠辣地说道:“这吐蕃人早晚横死荒漠!” 张阳拱手说道:“英雄所见略同,我也这么觉得。” 阿达兰噗通一声再次跪下说道:“我们愿意让出整条河西走廊,只求大唐救救我们吐谷浑。” “你说说你,怎么一言不合就要下跪。”张阳再次把他扶起来,“要帮你们也不是没有办法,让出河西走廊还不够。” “此话怎讲?” 来回走了两步,张阳又说道:“要我们大唐出兵是不可能的,你也知道出兵的代价有多大,光是让出河西走廊还不够,你们还要再向我们大唐赔罪。” “赔罪?” “袭扰我们大唐边境,吐谷浑王要亲自书写一封向大唐道歉并且俯首称臣的国书。” “明……明白了。” 张阳又说道:“虽说不能出兵帮助你们,我们可以在精神上支持你们,在精神上为你们摇旗呐喊。” “什么是精神上?不要拿外臣说笑了。” “开个玩笑而已,我们怎么会见死不救呢?我们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吗?” 阿达兰:“……” 张阳又说道:“虽说不能出兵,你们也请不起我们大唐的出兵,不如这样你们吐谷浑缺什么?我们大唐都可以卖给你们?” “卖给我们?” “现在你们吐谷浑应该挺缺粮食的吧,这个时节又是战乱,很多人还饿着肚子,也还没收获的季节对不对。” 阿达兰僵硬地点头。 张阳接着说道:“还缺打仗的军械吗?我们大唐的兵器有多么精良你也是知道的,有了我们的兵器还怕打不过吐蕃?” 阿达兰说道:“外臣是来求援的,不是来做生意的。” “生意就是对你们的支援,不然我们卖给吐蕃人,你觉得如何?” “不!”阿达兰当即摇头。 “再说了你们吐谷浑有这么多的黄金和珠宝,与其被吐蕃人抢走,不如用来向我们买粮食,总之不能便宜吐蕃人。” “对,不能便宜他们。”阿达兰对吐蕃人的恨意无以复加。 张阳又说道:“不如我让人禄东赞绑了,然后送到你面前想怎么杀就怎么杀,可以用各种姿势杀了他,以解心头之恨?” “好呀好呀!”阿达兰不停点头。 “咳咳咳……”李孝恭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眼神不停地示意。 “刚刚都是玩笑话,既然我们聊得也差不多了,不如就此立下契约如何?” 看阿达兰还在犹豫。 张阳低声对他说道:“我能争取的只有这么多,有帮助总比没有帮助来的好,再小的帮助也是帮助,我说的对吗?拿着我们的粮食和兵器和吐蕃人再好好打一仗,如果事后还打不过,可以再来向我们求援。” “也罢,那就先签契约吧。” 莫名这个这个吐谷浑使者很可爱。 张阳咧着嘴笑道:“吐谷浑让出整条河西走廊来换取大唐的驰援,大唐向吐谷浑交易兵械粮草,来驰援吐谷浑,并且吐谷浑王亲自书写国书,向大唐道歉赔罪称臣。” 签下契约之后,阿达兰像是被掏空了身体,整个人没了精气神,双目无神,脚步虚浮地离开。 李孝恭收好契约,至此大唐兵不血刃得到了河西走廊。 “为何不与吐蕃合作,届时可以得到吐谷浑更多的土地。” 张阳解释道:“唇亡齿寒呐,吐谷浑是中原和吐蕃之间很好的缓冲地带,吐蕃越不过吐谷浑就不能兵犯中原,吐谷浑不能就这么败亡了。” 李孝恭思索着,“就算是这样吐谷浑能撑多久。” 以前不知道,现在李承乾也觉得吐蕃和大唐早晚会有一战。 尉迟恭站起身,“眼下只是权宜之计,但能兵不血刃拿下河西走廊,你小子大功一件,等着封赏吧。” 吐谷浑还能撑多久不好说,大家都认识了吐蕃的态度,也知道了吐蕃的实力。 又得到了河西走廊,买卖粮食和兵器还能让朝中有不少的收入。 用最小的代价得到了最大的收益,李承乾见识了一场精彩的谈判,也学到了不少。 “这一次孤不虚此行,受益良多。” 众人的心情都挺好,只有张阳还是一脸忧心。 李孝恭朗声说道:“事情办成了,你小子怎么还臭着一张脸。” 张阳先是一礼,“这吐蕃不好打呀。” 李孝恭说道:“你之前的气势呢?现在还怕吐蕃人,来日等老夫杀到吐蕃的大营,把松赞干布抓到长安来。” 张阳摇头叹道:“不能深入吐蕃腹地,要出事的,会输的,至少不能这么打。” 李孝恭哈哈笑着,拿着契约大摇大摆离开了。 尉迟恭走到张阳面前,长叹一口气,“啧……可惜了。” 然后尉迟恭也走出了房间。 李承乾走上前说道:“不如随孤去东宫坐坐,孤还想和你多讨教一些吐谷浑和吐蕃的事情。” “在下就不去东宫,只是有一件事还请太子殿下帮忙。” “尽管说。”李承乾很欣赏自己的这个妹夫,就像是父皇说的,将来好好管教一番,他将来一定会在朝堂上有所建树。 张阳稍稍一礼说道:“太子殿下,这一次我是立功了吧,那我能辞官了吗?” 心中还在畅想,将来的张阳会穿着朝服站在朝堂上指点江山,挥斥方遒。那意气风发,壮志凌云,神采飞扬的模样。 “辞官?”李承乾怔怔后退两步,想象中的场面支离破碎。 李承乾又说道:“为何!” 张阳低声说道:“不瞒太子殿下,以前有个道士给我算过命,他说我这人与做官八字犯冲,一旦做官就会不得好死,太子殿下不会见死不救吧。” “呵呵呵……”李承乾哭笑不得。 “而且我这人特别爱钱,做官也八成是个贪官,贪官一样不得好死,太子殿下也不想我英年早逝吧。” 一阵冷风从窗户吹入房间中。 安静许久,李承乾欲言又止,“你……你这人实在是……” 张阳双手揣在袖子里,“你说我要辞官了,陛下是不是可以把这个月的俸禄结算一下?” “呵呵呵……” 李承乾的嘴角直抽抽,“这些话孤就当没听过,以后也莫要再提……” 见李承乾要走,张阳说道:“太子殿下我是认真的。” 李承乾的脚步更快了……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九章 长安二月天 也不知道和李世民谈辞官的时候,也不知道这个老黑脸会不会答应。 他好像很好说话的样子。 伙计进入房间收拾着这里,他一边收拾先换坐垫,又擦了擦桌子,目光时不时看向这个年轻人。 他就是和吐蕃人谈判的人物? 看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肯定很有学问吧。 他为什么还站在这里,他为什么还不走。 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之后,张阳走出驿馆的房间,人倒霉的时候喝水都塞牙。 在不是很恰到的时候遇到一个不是很想遇到的人。 看到许敬宗正一脸笑容地站在门口,他一脸欣赏地看着墙壁,时不时点头又时不时呢喃了两声。 这堵墙上明明什么都没有。 张阳好奇说道:“你看什么呢?” 许敬宗回过神说道:“恭喜登仕郎,看来距离升官富贵不远了。” 看向驿馆楼下,张阳苦涩地笑了笑,“我这人做官也是一个贪官,别说升官不远了,我觉得我离死也不远了。” 许敬宗朗声笑了笑,“居安思危?原来张兄弟还有这番境界。” 张阳又回头看了看房间内,又看看站在门口的许敬宗,“你刚刚是在偷听吗?” “什么?” 许敬宗眨了眨眼。 张阳皱眉说道:“我说你刚刚是在偷听吗?” 许敬宗清了清嗓子说道:“正好路过。” 倒吸一口凉气,张阳眉头紧锁,“真的只是路过?” “对对对,路过,就是路过。”许敬宗收起自己的笑容。 “那伱还说我要升官了,你怕不是趴在门上听了好久了吧。” “有这事吗?我说过这话吗?” 许敬宗站在原地踌躇了一番,然后又说道:“也不知道伙计拿酒了没有。” 一边说着他朝着驿馆楼下走去,一脸若无其事的模样。 张阳不禁冷笑,“虚伪,这人太虚伪了。” 驿馆外面的客人都回来了,许敬宗一个人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水,这个张阳确实有点本事。 这种人物将来的前途不会差。 许敬宗心中越发肯定,当初跟了李世民他就没看错人,以后一定要交好才行。 张阳走在回家的路上,朱雀大街上还是一如既往地热闹。 离开驿馆没多久,又撞见了一个人。 张阳看着对方说道:“大相兄?” 禄东赞面无笑容,稍稍一礼说道:“我叫禄东赞,你可以换个方式称呼我。” “大相兄,这也是在逛街吗?咱们长安城的羊肉可好吃了,你可要多吃点。” 大相兄…… 这个别扭的称呼让禄东赞牙根子发酸,他拱手说道:“这一次谈判,算是领教了大唐的厉害。” 张阳还是一脸的笑容,“莫非大相兄觉得刚刚谈话谈不过,打算与我动手在街上一较高下了?” 禄东赞:“……” 思量了一会儿,张阳叹息道:“我是一个文官,文官是不能动粗的,有辱斯文。” 禄东赞越发觉得牙根子发酸,这人说话的方式好奇怪呀,躬身又一礼,他开口说道:“你是一个很有智慧的年轻人,如果大唐和吐蕃必有一战,你与我也会有交手的一天。” 看禄东赞一脸坚定的神情,张阳无奈说道:“其实我是个好人,我希望世界和平。” “和平?我们吐蕃赞普雄才大略,吞下吐谷浑是迟早的事情,你与我之间也必定还会再交手。” 这家伙好中二呀,还有点执着,张阳耐心说道:“做人高调不好,我们中原人一向很谦卑的,不好争斗。” 禄东赞神色带着怒意,带着他自己的吐蕃人便离开了长安城。 张阳站在原地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活了两辈子,上辈子在看史书的时候感觉,大唐和吐蕃的摩擦只有简短的几篇记述,但自己亲身体会之后又觉得这一切仿佛又充满了曲折。 还是要早点把官给辞了,这样才能好好生活。 日子很忙碌,奔向小康的路途还很遥远,攒够钱养老才是正经事。 在路边看到一个卖柿饼的大娘。 张阳走上前说道:“这个柿饼怎么卖呀?” 大娘笑呵呵说道:“一文钱三个。” 张阳神色纠结,“有点贵了吧。” 大娘笑容凝固,她扯着嗓子说道:“这还贵呀!” 张阳说道:“我要十个便宜点,两文钱怎么样?” “两文钱?不卖不卖!这些柿饼卖了还指着养自家孙女呢。”大娘不住地摆手。 面对对方的焦躁,张阳心平气和很多,“多挣一口吃的也不容易,那你这个卖的确实贵了。” 看眼前这个年轻人穿着还很不错的样子,也不像缺钱的,大娘又说道:“卖给十个算三文钱,多一个送你了。” “行吧。” 张阳这才掏出三文钱。 不远处的李泰一直看着这一幕,看张阳讨价还价的样子,莫名觉得有些难受。 忍不住走上前,李泰说道:“你明明都这么有钱了,几文钱的东西,你还要这么讲究。” 递给李泰一个柿饼,张阳说道:“尝尝?” 李泰接过柿饼一边尝着一边说道:“刚刚我看到那个禄东赞在路上堵你,还以为他真要动手了呢。” “有些时候说不过人的时候,就喜欢放狠话,他还说早晚要和大唐一较高下呢。” 嚼着嘴里的柿饼,李泰吃得津津有味,“我想吃黄焖鸡。” 见张阳上下打量着自己,李泰又说道:“本王知道了,会去封地那边干活减肥的,不过那吐蕃人确实太过嚣张了。” 张阳坐在路边吃着柿饼说道:“先软后硬,一般坏人对付好人都是这种手段,软的不行就会把你分尸吃个干净。” 李泰凶狠地咬下一口柿饼,坐在张阳的边上说道:“昨天听说有一只孔明灯在长安城飞,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在孔明灯下面绑着一只鸡。” “……” 张阳抬起手,给了李泰的头顶敲了一个栗子。 李泰委屈的捂着头说道:“你为何打我?” 吃完手里的柿饼,张阳站起身说道:“以后你会知道的。” 等张阳走了之后,李泰还坐在原地,头顶还隐隐作痛,“什么叫以后会知道的,他是说本王活该挨揍吗?太欺负人了。” 回到家中之后,李玥正在专心做着题。 张阳看了看咸鸭蛋的情况,黄泥已经开始凝固了。 李玥做完了题目小口吃着柿饼。 “吃了柿饼,晚上不能喝酒哦。”张阳说道。 “嗯。”李玥嚼着甜甜的柿饼,神情很享受。 动荡的年代刚刚过去,李玥并不知道未来的日子会怎么样。 她的心思很简单,她只想抓住现有的幸福好好地活着,日子虽然清苦,也是甘之如饴。 与相爱的人厮守,与相爱的人相濡以沫地活着,李玥的童年尝过别人没尝过的苦,知道活下来的不易。 她骨子里有一种执着,也有一种别人没有的坚定。 其实童年的时候身患重病,她比任何人都希望活下去。 看她吃着柿饼,不得不说她吃东西的样子挺好看的。 注意到张阳的目光,李玥抿了抿小嘴说道:“我知道了,我今晚不会喝酒的。” 张阳咧嘴笑了笑,正是最美好的年纪。 吃完柿子饼,李玥拉了拉张阳的衣角。 晾嗮着衣服的张阳低头看向她。 李玥拿起一个柿,“你也吃。” 张阳接过柿饼咬下一口。 像是阴谋得逞,李玥笑着说道:“那你也不能喝酒了,嘻嘻。” 小心思倒挺多的。 宫中 甘露殿内,李世民安静地听着尉迟恭和李孝恭的汇报。 对李孝恭来说算是如释重负了,那个小子果真是个宝贝,一个下嫔所出的公主,找了一个不知名的小子做驸马。 这个小子还算是有些本事。 李孝恭心中琢磨以后但凡遇到什么,都可以让这个小子去办事,然后自己又可以过着摆烂的日子,这种感觉确实好得不能再好了。 李世民低声说道:“朕会下旨让牛进达带兵进入河西走廊地界。” 尉迟恭躬身说道:“陛下臣以为吐谷浑撑不了多久,眼下只是权宜之计,将来大唐终会和吐蕃有一仗。” 李世民面色也很凝重,或许真如张阳所说,吐蕃会成为一个让大唐很头痛的存在。 李君羡开口说道:“陛下,我们的探子也去吐蕃查探过,据说松赞干布是一个雄主,能够经略吐蕃,收复了吐蕃不少部落,如今的吐蕃比以往更强大。” 大唐有一个正在崛起的邻国,确实让人很不放心。 李世民低声说道:“继续打探吐蕃的动静。” “喏!” 如果中原和吐谷浑做生意,买卖兵器和粮食,或许可以解决现在朝中缺钱的燃眉之急。 李孝恭躬身说道:“陛下,这一次谈判登仕郎出力不少,全程谈判都是他在主持。” 李世民冷笑一声,他明白李孝恭的心思。 大家都是兄弟都心知肚明,李世民低声说道:“你是不是觉得这个张阳这么有本事,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以后礼部的烂摊子你就不用收拾了。” 李孝恭苦笑着,“陛下,臣没有这个心思。” 李世民低声说道:“张阳这个小子还是太过年轻,而且从小缺少管教,作为长辈你应该好好教导他,而不是这个时候帮他邀功请赏。” “喏。”李孝恭低头应声。 李世民收起奏章,“都退下吧。” “臣告退。” 被陛下一眼看穿心思的感觉很不好受。 李孝恭心中五味杂陈,礼部尚书这个位置实在是不想干了,每天要忙不完的事情。 等人都离开了之后,李世民的心情很愉悦。 他走回立政殿,和长孙皇后说了这件事情。 长孙皇后讶异道:“能够兵不血刃拿下了河西走廊,真是一件好事。” 听着自己的皇后夸赞,李世民很受用。 长孙皇后又说道:“此事与开疆拓土无异!” 李世民被长孙皇后夸得有些飘了,至于那个张阳早就已经抛到了脑后。 夜里,张阳确认了李玥已经睡着,拿出自己私藏的一小块银饼。 来到灶台前,点燃灶台,开始忙碌着。 一直忙到了天亮。 长安就要进入阳春三月。 今天是一个春游的好日子。 长安城外有不少春游的人。 郊外,出来春游的少男少女居多。 张阳牵着李玥的手欣赏着春日里的风景。 两人走得很慢。 李玥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享受着阳光照在身上温暖的感觉。 张阳拿出两枚戒指,“这是我做的戒指,咱们一人一枚。” 李玥瞧着这个小小的铁圈,好奇道:“戒指?” “这个是一种定情信物,很多夫妻都会带着戒指相伴到老,只要两人还相守在一起这个戒指就不能摘下。” 张阳把戒指戴在她的左手的无名指上。 李玥好奇地看着戒指,她皱眉看着细长的戒指环,随即她又挎着小脸,“你是不是私藏银饼了。” “咳咳咳……” 正喝着水的张阳剧烈咳嗽着。 面对媳妇眼神,张阳解释道:“这其实是一种信物,你看一人戴一个,多讲究。” 李玥撅着小嘴,“你就是私藏银饼了。” 银饼重要吗?重要的是这个戒指多浪漫呀,难道终点不在戒指上吗? 看来媳妇对浪漫的理解有点偏差呀。 张阳说道:“你要是不喜欢我就还我。” “不还!”李玥把带着戒指的手放在背后,小脸凶巴巴的。 在郊外春游的男子较多。 就算是有女子,寻常女子也会坐在马车里,细细观察着有没有英俊男子。 也有男子站在旷野上突然诗兴大发,正在大声念着诗。 这对活了两辈子的张阳来说已经麻木了,内心早就已经对这种举动没了心思。 李玥不知道从哪里抓了一只小兔子,她咧嘴笑着说道:“我们吃兔子吧。” “嗯?”张阳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李玥提着兔子的耳朵说道:“你看这只兔子多肥呀。” 按照李玥这个天真无邪又烂漫的年纪不是应该养着它吗? 张阳疑惑道:“兔子这么可爱,不应该养着吗?” 李玥撅着小嘴说道:“养兔子多麻烦,而且还容易弄脏咱们家的院子。” 好残忍的小丫头呀。 不过还是挺实在的。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章 卧龙和凤雏 李玥抱着兔子,两人一路往村子走去。 如今村子的建设步入了正轨,这里的一切都在按预想进行着。 刚刚走到村子,就看到李泰扛着一堆木头吭吭哧哧地走着。 一旁的护卫都快急死了,“魏王殿下,让我来吧。” 李泰一脚踹开这个护卫大声说道:“你能给本王做黄焖鸡吗?” 护卫只好站在一旁,不知道该怎么劝,心说魏王殿下是不是中邪了。 放好一堆木柴,李泰又提起背上一捆木柴,吭哧吭哧…… 小胖脸上有不少的汗水。 又一个护卫说道:“魏王殿下,你要不歇息一会儿吧。” 李泰咋呼道:“本王是在减肥,你们知道减肥是什么吗?都让开!别拦着!” 像极了一只发飙的小老虎,见谁咬谁。 为了得到父皇的认可,都没见李泰有这么努力。 为了黄焖鸡,李泰像是豁出去了。 李玥看着这一幕张着小嘴说道:“这是青雀吗?” 张阳说道:“应该不是吧,可能看错了。” 说着话,张阳拉着李玥又要往另外一边走去。 “皇姐!” 李泰的喊声传来。 果然自己可以当做没看见,不能当做李泰没看见。 李泰擦着汗水跑来,向李玥行礼,“皇姐。” 挽着张阳的手臂,李玥好奇道:“伱怎么成这样了。” 李泰笑着,“我这是在减肥,皇姐看看我瘦了没有。” 张阳冷哼一声,“呵,还这么胖。” 李玥看了看张阳又看了看李泰,这两人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 张阳牵起李玥手说道:“走,我们吃烤兔子去。” “什么?烤兔子,我也要吃。” 李泰活也不干了,跟上脚步。 本来是两人幸福地春游,还能撒撒狗粮,现在身后跟着一个小胖子,心情就不怎么美了。 怎么会有一个电灯泡呢? 来到村子里,正巧了程处默也在这里。 张阳看了看李玥怀中的兔子说道:“看来这只兔子不够吃了。” “鸡!”李泰眼神里带着激动,“黄焖鸡。” 先把兔子处理好,李泰让他的护卫也杀了两只鸡。 生火做饭,张阳开始忙碌着。 李玥跟着村子里的婶婶们聊着天。 让李泰的护卫去准备食材和调料。 先用陶土罐子把黄焖鸡煲上,张阳一边烤着兔子。 熟练的做菜手法,让李泰的眼里充满了崇拜。 一顿饭做完,香味便飘满了整个村子。 李玥坐在张阳身边慢条斯理地吃着烤兔子的腿,目光看着远处一群玩闹的小孩。 她脸上带着笑容,以前看到这些孩子可以快乐地玩闹会羡慕,又看了看张阳。 李玥往靠着张阳的肩膀,现在已经不羡慕了。 程处默和李泰一人一只黄焖鸡。 也不知道是不是程咬金没有教过程处默怎么吃东西,他捧着一整只黄焖鸡,张开血盆大口撕咬着,猪八戒吃人参果都没这个场面。 他这样能吃出黄焖鸡是什么味不? 李泰吃得着急,时不时发出几声感慨,倒是没有程处默那样吃得这么惨烈。 一边吃着鸡,程处默说:“我想去河西走廊看看,听说陛下派兵去河西走廊了。” 李泰点头说道:“我也想去河西走廊看看,见见河西走廊是什么样子,这长安里里外外都快看腻了。” 程处默又说道:“可是我家老货不让我去。” 李泰用袖子擦了擦嘴边的油腻,“最近看了一些兵书,我觉得我可以带兵打仗了。” 程处默用力点头,“有时候我觉得我不是人,我是一只会吃人的野兽。” 两人说着话。 说了好一会儿之后,李泰看向张阳。 张阳和李玥分着兔子肉,此刻正你侬我侬。 李玥撕了一些兔子肉喂给张阳。 看着此刻,李泰觉得自己的黄焖鸡不香了。 又用力咬下一口鸡肉,这鸡肉滑嫩,而且入味也很好。 目光看着张阳,李泰说道:“我和处默说的话你听到没有。” 张阳应付道:“听到了,听到了。” 李泰好奇说道:“那你是什么看法?” 张阳笑道:“我觉得吧,这个世上有卧龙,那就一定会有凤雏。” “什么意思?”李泰愣了愣。 李玥拿起布绢给张阳擦了擦嘴,然后乖巧地递上水囊。 水囊里是装好的开水,张阳只喝开水。 看着这一幕,李泰不自觉感觉一身疙瘩起来了。 在小舅子面前疯狂撒狗粮。 夫妻俩再次站起身准备回家。 走之前,张阳说道:“魏王殿下,不要偷懒哦,下次给你甜甜圈。” “还用你说。” 他的眼神带着火焰,一定要吃到甜甜圈。 程处默不是来做苦力的,他只是来看看自己花的钱都用来做什么了。 确认张阳改造的封地,能不能给自己挣来银钱。 他也看不懂什么,只是知道这钱就算是白送给兄弟那也是心甘情愿。 二月天的长安,草长莺飞。 夫妻俩走在一片草地上,李玥走走停停,时不时有一些小动物引起她的注意。 “夫君,我看他们在作诗。”李玥指着远处几个年轻人说道。 张阳点头:“嗯。” 李玥看了一眼自己的夫君,“好像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夫君做诗。” “诗有什么好做的,过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被李玥牵着手,眼前年轻人三五成群,站在渭水河边,还有一个女子在这里走动。 这里有不少的年轻人。 好多年轻人衣着都是特意打扮过的。 相比之下,张阳和李玥的穿着就普通的多,倒是情侣装的样式很惹眼。 听了一会儿他们念的诗。 背过后世唐诗三百首的诗,张阳对他们的诗词没什么感觉。 站在人群中的长孙冲也注意到了远处站着的一对情侣。 长孙冲看到张阳的脸,这张脸好似当初弘文馆管事说的那个人。 隔了好多日子了,长孙冲也只是多看了几眼,说不定是自己记错了。 两人坐在坡上,李玥一手撑着下巴,又看看自己左手的戒指。 夫君不会作诗也没关系,两个人能够一起生活着她已经很满足了。 李玥看着戒指又看看夫君戴在手指上的戒指,越来越喜欢。 春日的风吹过,阳光下,渭水河的河面波光粼粼。 坐了好一会儿之后,李玥说道:“我们回家吧。” “嗯。” 长孙冲看着这对夫妻离开,脑海中又回想了一遍,就算他是那个人又如何,和自己也没太大的关系。 跟随在长孙冲身边的年轻人正在聊着这一次,吐蕃,吐谷浑与大唐谈判的结果。 他们也听说这一次谈判是一个年轻人谈下来了。 长安城又出了哪位才俊才是他们最感兴趣的。 “据说那个年轻人还是一个低阶的文散官,登仕郎?” “朝中传来的消息确实是这样的。” “当初陛下念他是汝南公主的驸马,便给他封了这么一个小官。” “没想到竟有如此本事。” 二月天的长安也是春光最好的时候。 吐谷浑的使者已经离开了长安。 礼部尚书河间郡王亲自送别的。 眼下还留在长安的只有突厥使者。 上一次的刺杀事件还没有定案。 刺客都抓住了,那几个突厥人还在大理寺地牢中也没有承认罪行。 这些天,突厥使者一直纠缠着。 李孝恭着实感觉到烦,“登仕郎那小子人呢?” 一旁的小吏回话道:“已经去请了,说是人不在家,带着公主殿下出去春游了。” “春游?” 李孝恭咬着牙嘀咕道:“朝中这么多事情焦头烂额,他还有闲心去春游。” “……” 李孝恭又看了看长安城的景色,“好羡慕啊,老夫也想去春游。” 朝中事务繁多,李孝恭不舍得瞥了眼春日景色,挥了挥衣袖,只好又走回长安城。 东宫。 李承乾听着李纲的讲课,此刻也没空去外面欣赏春日里的景色。 张阳确实有本事,可是他这人实在是…… 心中疑惑众多,李承乾看向李纲说道:“老师,孤心里有一些疑惑,还请老师解惑。” 李纲手里拿着书卷说道:“太子殿下请讲。” 李承乾说道:“上一次与吐蕃和吐谷浑谈判,孤见到登仕郎能够在两国使者周旋,为我们大唐争取了最大的利益。” 李纲点头,“这年轻人以后一定会有一番好前程。” “孤也这么觉得,但是他又和孤说他想要辞官,还是他辞官的借口吧……” “借口?” “对。”李承乾忧心说道:“有人辞官,或许会说身体不好,又或者已经年迈,可他年纪轻轻身体也好,又没有病症,却用八字犯冲这种话要来辞官。” 李纲沉吟半晌说道:“这世上奇人异事众多,比如袁天罡,又或者李淳风,往往这些人的脾性都是很奇怪的,或许他就是这种人。” 张阳是一个奇人异士,他有非常高超的数术,而且还能治好玥儿的病。 李纲又说道:“太子殿下应该更注重眼下,更不应该去纠结他人的脾性。” “老师教训的是。”李承乾重新回过神,继续听着李纲讲课。 张阳和李玥回到家中。 王婶说道:“刚刚礼部的官员来过,说是来找驸马的。” 李玥得意地说道:“夫君现在是官了,朝中的诸多事情还要麻烦夫君的。” 做官这种事情其实也是个高危职业,万一皇帝不高兴要砍人怎么办。 一两句话得罪了当今陛下那也会吃瓜落的。 晚饭做了一碗红烧肉,再用羊骨头炖一碗汤。 夜里的月光下,长安城很安宁。 今天晚上有咸鸭蛋吃。 咸鸭蛋有些烫手。 张阳剥开咸鸭蛋的一半蛋壳,把筷子捅入咸鸭蛋中,里面的油便流了出来。 一只咸鸭蛋一人一半。 盐放的不多,咸鸭蛋的咸度也刚刚正好。 李玥一口咸鸭蛋一口饭,连红烧肉都提不起她的兴趣了。 饭后,张阳批改着今天做的题目,重力的公式媳妇已经运用的很熟练了。 吃饱饭的李玥还在回味着咸鸭蛋的味道,“明天我们还吃咸鸭蛋吧。” “嗯,家里咸鸭蛋也够。” 张阳批改着作业眉头解锁,要说数学她理解的快也就算了,物理的题目她也能这么快掌握。 匪夷所思。 …… 兵不血刃地拿下了河西走廊,对满朝大臣来说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最近李世民很得意走路都是带风的。 这份功劳是谁的,李世民也没有说要封赏的意思。 封赏什么呢? 银钱? 不可能,李世民使劲摇头,朕的这个女婿挣钱这么多肯定不缺钱。 朕自己的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银钱这种事情想都不要想。 虽说是当官了,对张阳来说,日子没有多大的变化。 平时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但你做官一直不去当差,也不去礼部报一声。 总是会让顶头上司不乐意。 李孝恭受不了了,他气急败坏地走出府衙,一路走在朱雀大街,在几个小吏的带路下朝着东市而去。 张阳和李玥正在玩着抽牌游戏。 两夫妻用咸鸭蛋做着赌注。 此刻李玥已经赢了十个咸鸭蛋了,太可怕了,再这么下去不出一天,咸鸭蛋就要输完。 手里拿着四张牌,眼下只有九点。 李玥也拿着五张牌。 这个游戏要说没太多的技术可言,运气的比重很大。 李玥又拿了一张牌说道:“我够了,你还要吗?” 张阳看看了看自己的牌,现在已经有九点了,要是再拿一张牌风险太大了。 “摊牌吧!” “好!” 夫妻俩一起谈判,李玥十二点! 又输了! 李玥嘻嘻笑着,又拿过一颗咸鸭蛋放到自己的竹筐里。 一个抽牌的游戏,怎么有人连续六把都是十二点! 这是什么运气! 太欺负人! 李玥美滋滋地看着自己这边的十一颗咸鸭蛋,“再来?” “再来!” 夫妻俩又是互相抽牌,好一会儿之后,俩人一起摊牌。 李玥笑着说道:“正好十三!” 张阳:“……” 这什么运气!这运气也太爆棚了。 看着李玥拿走一颗咸鸭蛋,张阳苦恼地扶着额头。 两人没注意到李孝恭站在一旁已经有一会儿了,他狐疑地看着,“这是什么玩法?老夫为何没见过?”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一章 突厥问题 看到河间郡王,张阳疑惑道:“河间郡王?你怎么来了?” 李玥也连忙起身,“见过王叔。” 李孝恭目光放在牌局上,“这个游戏是怎么玩的。” 张阳解释道:“这是一个抽牌游戏,大家轮流抽牌,最高不能超过十三个数,当然玩法可以自己定,没有超过规定的数又比对方的数高,就算是赢了。” “原来如此。” 张阳低声道:“河间郡王所来何事呀。” “来找你做什么来着?” 李孝恭苦恼地挠着头,“娘的,差点忘了。” 随后他又正了正自己的朝服说道:“你这么些日子不来府衙应差,老夫便来看看伱,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看你精神满面的样子,不像是生病了。” 李玥乖巧地准备了三四个咸鸭蛋,放在一个小竹篓中,“这是夫君做的吃食,还望王叔不要嫌弃,蒸熟了就能吃。” 看李玥乖巧的样子,再看这些咸鸭蛋李孝恭原本对张阳的怨气没了大半。 河间郡王拿过咸鸭蛋说道:“公主殿下最近身体可好些了?” 李玥点头说道:“夫君本就是乡下人,没见过什么规矩,还望王叔不要见怪。” “怎么会呢,老夫不见怪,不见怪的。”李孝恭宽慰地笑着,多懂事的公主,现在不生气了,一点都不生气了。 又看向张阳,李孝恭说道:“和老夫去见见突厥人。” “突厥人?” “一些礼部的事情,还没办完。” 李玥给张阳整理了衣服说道:“夫君,好好做官。” 王婶和杨婶站在一旁,河间郡王没想打扰两人,也就没打扰。 听王婶讲过夫君和吐蕃人与吐谷浑人的事情。 夫君以后一定是个做大事的。 我也要好好的,努力地把病养好。 李玥暗暗点头。 跟着河间郡王走出家门,一路朝着大理寺走去。 李孝恭看了看咸鸭蛋,“这蛋为什么用黄泥裹着?” 跟着李孝恭的脚步,他的脚步很快,是一个做事风风火火的人。 走到大理寺的府衙前。 这里比以前地方冷清很多,偌大的大理寺府衙大门,门前站着门吏。 大理寺掌管刑狱,案件审理…… 张阳小声说道:“这大理寺的事情,咱们礼部也管的吗?” 礼部其实是个清闲衙门,平日里管管礼制和祭典这些事情,按部就班就行了。 其他的事情也轮不到礼部。 李孝恭板着脸,“事涉外臣与大唐邦交,礼部是要过问的,再者说朝中也缺人。” “感情朝中缺人,咱们陛下是把我们当螺丝,哪里松了拧哪里?” “你说什么?” “没什么。” 李孝恭苦恼地轻叹一口气,走入大理寺府衙。 张阳落后一步在后面跟着,“河间郡王,我有个问题想问。” 这小子嘴有点碎。 要不是看他还有点本事,真不想搭理他,李孝恭板着脸,“有什么问题,快点讲。” 张阳小声说道:“要是辞官,该怎么走流程?” 李孝恭的脚步停下,面色不善。 张阳又说道:“那什么,在下没读几年书,怕丢了河间郡王的脸面。” “呵,老夫不要脸面。”李孝恭冷哼道。 还有不要脸面的人?神奇! 大理寺的官吏接待着李孝恭。 李孝恭嘱咐道:“大朝会前两天,长安城发现了刺客,突厥的使者正好在大唐,可是突厥使者不承认这件事,只有他们承认了,陛下才可以借此拿住突厥。” 原来之前的刺杀是这么一回事。 为大唐的治安点赞。 走入地牢中,迎面就闻到一股潮湿的霉味。 甚至有一两只老鼠从地牢中窜过。 这地牢也太不讲卫生了,这里简直是细菌的温床。 走到了一个牢房门前,那几个突厥人就被关押在这里。 李孝恭看着几人说道:“陛下也说了,只要你们招认,朝中可以从宽处理。” 也不知道那突厥人嘀咕了几句说了啥,突厥话听不明白。 语气上来说大概不是好话。 牢头一鞭子打在突厥人身上,大喝道:“问你们话呢!老实交代。” 这几个突厥人忍着打还是不说话。 李孝恭看向张阳,“你有什么办法吗?” 张阳尴尬一笑,“河间郡王为什么会觉得我有办法,我没有办法,一点办法都没有。” 李孝恭拉着张阳走出牢房,两人来到一个僻静的角落。 张阳看着他。 李孝恭也看着张阳。 沉默好一会儿。 李孝恭低声说道:“你说你上次立了功,到现在已经有些日子了吧。” 张阳点头道:“确实有些日子了。” 话语在李孝恭嘴里酝酿了一会儿,好一会儿他皱眉说道:“陛下的封赏也一直没有下来。” 张阳拱手说道:“其实我也不用封赏,要是能让我辞官,那再好不过了。” “辞官?你觉得官是能随便做的,辞官也能随便辞的?” “我最近可能会生病,那种不能做官的病。” 李孝恭斜靠着地牢的墙壁,神色凝重,“你是不是觉得老夫是傻子,很好糊弄是不是?” “在下没有这个意思。” 李孝恭叹道:“其实吧,老夫也不想干了,这个礼部尚书平日里破事不少。” 张阳神色一喜,“这感情好呀,要不我们一起辞官得了?” 辞官还拉帮结伙的。 李孝恭愁眉不展,“就算要辞官,也要把这件事摆平,然后老夫也不管你了,咱们能辞官就一起辞了?” “好呀。” 一个礼部尚书和一个位阶低下的文吏在大理寺的地牢角落合计着,两人合伙辞官。 李孝恭也早就不想干这个差事了,这个礼部尚书谁爱当谁当,养老的日子多美好。 李孝恭开口说道:“这突厥人的事情不好对付,要是对付差了,以后大唐和突厥的关系会怎么样不好说,要是能拿住了突厥人的把柄,那突厥人自是理亏,大唐也能借机向突厥发难。” 张阳思量了半晌,想起了后世一些比较经典的审讯技巧,又道:“辞官的事情有多大把握?” “把这些事情全部摆平之后,礼部也挺闲的,等陛下慢慢地忘记了,就会提携更多的有志之士,咱们也能清闲离开。” “看来您也是挺有责任心的。” 两人心有灵犀一笑。 李孝恭又说道:“老夫辞官是想过个清闲日子,你辞官是为了什么。” “我是为了活命!” “嗯?” 李孝恭挑眉道:“你小子该不会真得了做官就会死的病?” 张阳无奈道:“差不多吧,就快病入膏肓了。” “哈哈哈!少糊弄老夫,你我先把这件事办妥了。” “辞官的事情……” “从长计议。” 一老一少,两人有着共同的目标。 李孝恭是真的想辞官,这个官做着闹心不说,还破事不少。 重新来到牢门前,张阳对牢头说道:“先把他们几个分开关押,我们要单独审问。” 几个突厥人眼神交流,任由地牢的狱卒把他们分开。 把突厥人分开关押,牢房的距离间隔很远,保证审问的话不会被他们听到。 做好这些,张阳与河间郡王走入其中一个牢房中。 眼前这个突厥人穿着的衣服已经破烂,而且身上还有一股异味。 这大理寺不给犯人洗澡的吗? 多不讲卫生呀。 这也太不人道了。 张阳捂着鼻子走入牢房,开口问道:“会说关中话吗?” 这个突厥人神情挑衅,没有开口。 安静了好一会儿,张阳对李孝恭小声说了几句话。 李孝恭点了点头,又对一旁的狱卒说了几句话。 既然突厥人不说话,张阳也不搭理他,双方就这么安静地站着。 过了半个时辰,两人又来到了下一个牢房。 这一次张阳笑呵呵对李孝恭说道:“办完了这件事,咱们就喝酒去庆祝。” 李孝恭咧嘴嘴,“没想到那个家伙这么快就招供了,早知道这么容易,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那突厥人听了神色骤变,但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这种神情变化,还是被李孝恭看到了。 两人站在这个突厥人面前,张阳拿出一卷竹简说道:“突厥嘎夷部落,名字叫那巴山,对吧?” 这个突厥人依旧绷着一张脸。 张阳又说道:“那巴山谋划刺杀当今陛下,你是主谋,就等着被凌迟吧,还有突厥使者说了要把你全族都要抓到长安来,一起杀了,以儆效尤。” “我没有参与刺杀!” 这个突厥人终于说话了,关中话说得还挺好的。 张阳指了指身后,一个突厥人被解开了镣铐,正带出牢房,那巴山扒着牢门看着。 等人走远之后,张阳又说道:“这个人没有参与刺杀,不过他把你拱了出来,现在他自由了。” “我……我不是!”那巴山使劲摇头。 张阳不耐烦地说道:“人家都指认你了!你还硬气什么?快点画押吧,我们也好早点了事,真够麻烦的。” 看着罪状,那巴山不停后退着,“不!他不会背叛我的,我们立过誓言,祭过草原最伟大的祖先!” “中原有句话叫作大难临头各自飞,我不管他是不是栽赃你,反正你画押了事,咱们还赶着去喝酒。” 李孝恭给了身后狱卒一个眼神。 狱卒上前抓住这个巴那山的手,割破他的手指,就要盖在罪状上。 狱卒们使出了吃奶的劲,大拇指就要按下。 巴那山大声说道:“我说!我都说!事情不是这样的,他在说谎,我不是主谋。”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张阳冷着一张脸,“我们可不想耽误喝酒的时辰。” “事情的主谋另有其人,不是我,也不是他!” 张阳蹲下身看着他说道:“那要看看这个主谋我能不能让我们有兴趣了,你能说出多少值得我浪费时辰的事情。” “是阿史那!”巴那山大声说道。 张阳看了看李孝恭。 李孝恭点头说道:“放开他。” “喏!” 几个狱卒当即站到一旁。 巴那山用手掌不停地拍着地面,呜呜呀呀说着突厥话,像是在懊悔,又用头重重撞了撞地面。 张阳低声说道:“这件事和阿史那也有关系?” 阿史那是突厥王廷的姓氏,这个姓氏很古老了。 也是突厥权力沿革的主要姓氏。 巴那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他低声用关中话低声说道:“阿史那杜尔,原本是突厥的拓设,颉利被抓之后他便开始报复颉利的族人,当初颉利得了可汗之位便打压杜尔一脉。现在他更想报复颉利可汗。” 话语顿了顿,巴拿山面色如死灰有气无力地说道:“知道颉利还在长安活着,杜尔很生气,现在他正在收复突厥的各个部落与阿史那什钵苾争抢下一个可汗之位。” “杜尔为了争夺可汗之位,打算用颉利的人头来建立他的威望,这一次我们不是来刺杀大唐陛下的,而是来刺杀颉利可汗的。” 原来一开始的调查方向就错了。 突厥的那点破事张阳不感兴趣,接着问道:“你们派来大唐的突厥使者知道这件事吗?” 巴那山摇头说道:“他不知道,他是阿史那什钵苾的人,不是杜尔的人。” 颉利被抓突厥内乱,这是个不错的消息。 现在刺杀没有成功,他们也招认了。 张阳重新站起身,“你说的这些我们会让人去核对的。” 跟着李孝恭走出地牢。 “哈哈哈!”李孝恭一掌拍在张阳的后背,“你小子够灵醒。” 张阳说道:“都是一些雕虫小技而已,见笑了。” “这大理寺的人办事脑子太死了,我觉得你小子不适合在礼部做官,你应该在大理寺呀。” “我去哪儿都不合适,我比较合适在家里嗮太阳。” “哈哈哈。” 李孝恭又是爽朗地笑了笑。 张阳低声说道:“查到这个地步够了吗?” 李孝恭收起笑容,“火候也差不多了,之后的事情就和我们没有关系了。” 张阳又说道:“那咱们辞官的事情……” 李孝恭拿着供状说道:“老夫还想辞官呢,要不这样你我一起联手把礼部府衙一把火烧了?” “呵呵呵……河间郡王莫要说笑,我家媳妇还想我多活几年。”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二章 秦琼的养生计划 李孝恭说道:“和你小子说笑的,老夫也不会做这种荒唐事。” “是吗?”张阳苦涩地笑了笑。 走了两步,李孝恭思索着说道:“那要不我们一起去平康坊逛一圈,不付钱。” “啊?” “大不了被人打断腿,再者说咱们陛下对官吏的风评看得很重,这样一来我们也能辞官了。” 李孝恭说着就有一种跃跃欲试的样子。 张阳惆怅着,“河间郡王,我都已经是成婚的人了。” 李孝恭揪着下巴的胡子,“也对,你年纪轻轻不该去那种地方。” 李孝恭走到大理寺门口,这里就站在一个侍卫,这个侍卫闭着眼低着头手里抱着一把横刀。 这模样一看就是一个高手,和程处默手下的人肯定不是一路货色。 “都审讯完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李孝恭把罪状交到他手里。 张阳越看这个护卫越眼熟,低声问道:“这位兄弟,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这侍卫面无表情地说道:“当初重伤倒在驸马家门前,驸马不但不相救,还拿光了我的财物,并且将我丢在路边。” 听到这些话,李孝恭看着张阳,神情不可思议,这可是陛下的暗卫呀。 知道暗卫的人不多,他们的名字都不记在兵册中,布置在长安城,负责保护长安城的安全之外,还保护当今陛下。 自从玄武门的事情之后,陛下暗中调查着李建成一脉的余孽。 这也就有如今这些人。 “伱睁着眼的样子,我差点没认出来。”张阳干笑着。 侍卫见他也不想交出自己财物的样子,拿了罪状便扭头离开。 李孝恭重新审视着张阳,“你小子还做过这种缺德事?” 张阳打算和他分道扬镳,感觉这个河间郡王好似要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和这人还是保持距离的好,怪危险的。 “事情办完了,在下就先走了。” 转过身,张阳正要走却发现自己的衣领被人揪住了。 再迈了迈脚步,张阳发现对方的力气还挺大。 张阳回头瞅了瞅。 李孝恭一张大脸还笑着。 张阳停下脚步,皱着眉神情带着一些忧伤,“河间郡王,我对平康坊没有兴趣。” “……” “我也不想放火烧房子。” 见李孝恭依旧拉着自己的衣领。 张阳无奈叹道:“突厥的事情不是办完了吗?还想怎么样?” 李孝恭冷哼道:“年轻人这般浮躁,难成大器。” 张阳纠结着,我也没想成什么大器。 …… 两人坐在路边,目光看着一个个路过的行人。 行人有的面带忧色,有的神情欣喜,还有一脸悲伤。 一个穿着朝服坐在路边的中年人,不免引起路人的注意。 还有一个眼神左顾右盼,一脸纠结的年轻人。 风吹过的时候也不是太冷。 张阳背靠着身后的墙,揣着手,“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先是感慨地长叹一口气,李孝恭低声说道:“听说你还懂一些医术,想让你去看看秦二哥。” “秦琼大将军?” “是啊,老夫打仗的时候吆喝多,亲自上战场不多,他秦二哥才是一条真汉子,那是真的拼命,可惜他……” “……” “小子还想溜!”李孝恭一把揪住他,“走!随老夫看看秦二哥去。” 这河间郡王还是太危险,万一哪天他逼着我要杀人放火怎么办? 在大唐做官果然好危险。 有一个不靠谱的顶头上司更危险。 一路走着,张阳小声说道:“河间郡王,你是不是经常逛平康坊呀?” “呵,老夫一身浩然正气!到了那种地方姑娘们,都要绕着老夫走。” “哦!郡王威武!” 一个是礼部尚书,一个是礼部办事最得力的人,这两人合伙辞官,也不知道李世民知道了会怎么想。 秦琼家也在朱雀大街边,左武卫大将军府。 府门口就站着两个雄赳赳气昂昂的官兵。 李孝恭说明了来意,便走入了府中。 大将军的府衙一进来迎面就给人一种肃杀的感觉。 没有别人家的温馨雅致,这里的布置简单,院子里放满了各种兵器,还有不少目露凶光的官兵。 感受到他们的眼神都飘在自己身上,心想眼神要是能杀死人,想必自己已经死了很多了,而且还是死法非常丰富的那种。 秦琼走到前院笑呵呵说道:“你怎么来了?” 李孝恭指了指身后,“给你带了个宝贝过来。” “我不是宝贝……”张阳长叹一声。 秦琼看起来和善很多。 大家都是武将,秦琼看起来就文气许多。 李孝恭一看就是一个五大三粗的。 秦琼请两人坐下,“听说陛下向河西走廊派兵了?” 李孝恭点头说道:“确实是这样,这一次我们礼部几句话就能兵不血刃拿下河西走廊,全仗陛下黄恩浩荡。” 一番话说得李孝恭自己都快感动哭了,就差朝着太极殿磕头了。 秦琼盘腿坐着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得很端正,“收复河西走廊一直都是陛下心中放不下的事情,眼下可以收复,鼓舞人心。” 张阳的目光落在墙壁上挂着的一把横刀,刀鞘的做工非常精细。 “咳咳咳……” 李孝恭咳嗽着。 这才回过神,张阳行礼道:“见过秦将军。” 秦琼笑着说道:“不用多礼。” 在隋末大乱的时候,秦琼和程咬金就跟着李世民打天下了。 这些年南征北战留下了不少伤病。 李孝恭仰头叹息道:“如今天下太平了,你我都应该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你这病还是要好好治。” 秦琼不可否置地笑了笑。 看向张阳,李孝恭说道:“这小子懂一些医术,不如让他给你看看,听说孙思邈都对他赞不绝口。” “不必了,孙神医已经来看过了,这病不是几副汤药可以治好的。” 李孝恭着急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大家都是兄弟一场,老夫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坐在地上安静了半晌,秦琼说道:“也罢,那就看看吧。” 张阳站起身稍稍一礼,“秦将军,其实河间郡王说错了,在下不懂什么医术,只是懂得养生之道。” “养生?” “养生的意思就是颐养身体,增加体质,还能预防疾病,调节身体失衡,其中手段不乏食补,静心,养气,运动,一般人认为养病都需要卧床休息,实则不然,在下以为养病还需要适当的运动。” 秦琼点头,“那你便试试吧。” 张阳看了看他的气色,“秦将军说说自己平日里出现的症状吧。” 想了一会儿,秦琼说道:“有时呼吸短促,乏力,冒汗,有时候会头晕,也会看不清事物,孙神医说是缺血之症。” 这和自己媳妇的症状不同,媳妇是先天贫血。 秦琼则是因为一些变故导致的贫血,身上说不定还有其他的毛病。 不过看秦琼身体健硕,底子应该也还是不错的。 张阳想了想,低声道:“是不是时常还有精神不振,乏力,心情烦躁的情况?” 秦琼还是点头,目光多了几分认真。 这小子和一些江湖大夫倒是不同,不把脉光是看就能说出这么多。 来回走了几步,张阳又说道:“秦将军是否还有失眠?时常有梦魇?” 秦琼的眼神越发讶异了,失眠这件事没和其他人说过,“老夫杀人太多,睡着时经常会有梦魇,有时刚刚睡醒分不清是梦境还是……” 说完他有些痛苦地扶着额头。 张阳接着问道:“喝酒吗?” 秦琼点头,“时常睡不着,只能喝酒好歹能睡一会儿。” 了解差不多了,张阳沉吟半晌说道:“秦大将军贫血体虚,导致的失眠多梦,心烦气躁是失眠导致的,又因为依靠酒水入眠,在贫血状态下,喝酒也会对人体平衡造成影响,就会导致身体血气受损,从而导致病情会更重。” 李孝恭狐疑说道:“睡不着要喝酒,喝酒了又对气血不好,这不是没救了,你小子说话能不能一次说完。” 张阳:“我在说了,不要打断我。” 李孝恭冷哼一声。 秦琼的病情军中的人都很担忧,李孝恭是真的心里着急。 张阳接着说道:“要治好这病的前提,秦将军必须要戒酒!” “戒酒?” 秦琼的呼吸沉重。 张阳又说道:“若不戒酒,一切治疗都是白费,秦大将军有所不知道,因为失眠所以酗酒,可秦将军不知道的是酗酒的过程中,对身体会造成莫大的伤害,尤其是大将军的病情,只会恶化不会好转。” 李孝恭用力点头,“不妨戒酒一段时间试试。” 秦琼又说道:“如果睡不着该如何?” “不要过度地思考,保持思绪的宁静,时常静坐放空身心,睡前泡脚洗热水澡,助眠的方式有很多,睡前可以进行一些锻炼,适当地流些汗水,人体会自我调节,坚持一段时间想必会有缓解。” 秦琼记下这些话语。 李孝恭越发惊疑,一开始只是听说这小子懂医术,那也是听说现在一看,好像这小子真有两下子。 “晚饭不要吃得太饱,吃东西荤素均衡,多吃核桃红枣。” “核桃,红枣?” “这两样完全可以当做零嘴吃,有事没事吃一点,如果饭食的话平时可以煮点鸭血吃,动物的内脏也不错,还有木耳芝麻等食物,芹菜也可以多吃,羊肉,羊骨头炖汤都是不错的。” “不仅补身体,还能很好吃。” 秦琼反而笑了,“这可比吃药好多了。” “药还是可以接着喝的,两边不冲突。” 秦琼点头,“不用服药,你这个养生之法倒是有意思。” “哈哈哈!老夫就知道这个小子是宝贝。”李孝恭拍桌。 “我给秦大将军写一个菜谱吧,叫家里的婆娘照着做就行,但凡睡不着宁可多泡泡热水澡,也不要再酗酒了。” “老夫明白了。” 李孝恭想着感情秦琼的病一直好不了,是因为喝酒? 如果今日不来还不知道秦琼整日睡不着,靠酗酒才能勉强入睡。 在左武卫大将军又留了一会儿,张阳把食谱和鸭血,动物内脏的处理方式写下来,交给了府邸的下人。 秦府的下人把一坛坛的酒水搬了出来。 秦琼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和家中的婆娘,他提起一根棍子,就要把酒坛子打碎,“老夫从此不喝酒了!” “慢着!”张阳急忙拦住。 “怎么了?”秦琼的动作僵在原地。 揣着手,张阳说道:“咱们不喝酒就不喝酒,不用搞得这么壮烈,秦将军要是不要酒了,给我也成,别浪费呀。” 秦琼错愕地笑了笑,被气笑了。 让府中的下人把酒坛子全部搬上推车上。 秦琼说道:“老夫也多想陪家人一些时日,这些酒水就送你了,以后身体能好转,老夫欠你一个人情。” 秦琼说话一言九鼎。 绿林好汉之中,秦琼的诺言分量还是很重的。 能让秦琼欠人情的人不多。 这可是一件莫大的好事。 张阳吃力地推着一车酒水走出秦府。 “哈哈哈!”李孝恭大笑道,“就知道你小子是个宝贝。” “我不是个宝贝,我是个好人,我自己都快感动我自己了。”张阳心想这老家伙怕不是以后见面就要喊人大宝贝。 这小子贼得很,滑不留手的。 李孝恭盯着他说道:“秦琼可以这般养生,老夫呢?老夫也要养生。” 张阳瞅着李孝恭的气色,“秦将军平日里多喝开水,多用枸杞泡水喝。” “就这些?” “还要多吃点素菜,少喝酒,预防一下高血压。” “哈哈哈!” 李孝恭大笑道:“行了,事情都办完了,你小子回去吧。” “那在下告辞了。” 张阳推着一车的酒坛子,分量不轻。 推着有些吃力,也不知道大唐的杀才怎么回事,一个个都喜欢张着血盆大口放声狂笑。 就想让别人知道他们很高兴是不是? 李孝恭的笑声犹在耳边,太吓人了。 干完了这次差事,还要好好考虑与河间郡王一起辞官的事情。 也不知道这个老家伙会不会赖账。 和大唐的权贵打交道真的好累。 李玥看到张阳带来的一车酒水,小脸上写满了吃惊。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三章 持之以恒的减肥 张阳擦了擦汗水,“反正秦大将军也不喝酒了,不如送我。” 听着夫君讲述着事情的前后,李玥感慨着,“希望秦将军的病可以好起来吧。” 牌局还在,夫妻俩再次坐下来,还是以咸鸭蛋做赌注。 李玥喜笑颜开,谁赢的咸鸭蛋只能给赢的人吃。 又来好几局,张阳总算是赢了几颗咸鸭蛋。 李玥面前则是一大堆。 看媳妇看着她的战利品双眼放光的样子,张阳说道:“你还没吃茶叶蛋呢。” 李玥收起笑容眨了眨眼,“什么是茶叶蛋?” “哈哈哈,天色不早了睡觉。” “你说不说!” 夫妻俩嬉笑玩闹的身影特别暖人心。 第二日的早朝,李世民听着一众文武大臣争论着河西走廊的事宜。 能够收回河西走廊甚至在兵力布置和对待吐谷浑的事情上,大家都有各自的看法。 能够各抒己见是好的,不过这样议论底下的一群大臣议论声在大殿内像极了蚊子的嗡嗡声,让李世民好不头痛。 每一件事谈不下来,大家都会争论好久。 日头越来越高,时辰也差不多了,李世民早早退朝。 甘露殿,李孝恭向李世民讲述着秦琼的事情。 李世民说道:“那小子的治病方法能用吗?” 李孝恭回话道:“太医署的人说过了,就说这样吃也不会吃出事情,只是一些吃食上的改变而已。” 李世民稍稍点头,“只是不能喝酒,也不知道叔宝他能不能坚持下来。” 李孝恭低下头说道:“陛下,臣这里还有些咸鸭蛋献给陛下。” “咸鸭蛋?” 李孝恭又说道:“公主殿下给了臣七只,臣自己留了两只,昨日吃了一个味道很不错。” 有些时候女儿的孝心李世民还是很喜欢的。 就像是她给的茶叶。 光是女儿有消息,就没发现张阳这个小子有多少孝心。 看着被黄泥裹着的鸭蛋,李世民皱眉说道:“这个要怎么吃?” 李孝恭回话道:“将黄泥洗干净,蒸熟之后吃。” “行了,朕知道了。” “那臣告退了。” 突厥的事情总算是有着落了,眼下突厥内部混乱,倒是大唐控制突厥的好时机。 李世民让宫里的太监拿咸鸭蛋蒸熟。 晚膳很简单,一张饼和一些肉糜。 李世民拿起烫手的咸鸭蛋,拨开蛋壳,看这样子和煮鸭蛋没有太大的区别。 当筷子剥开蛋白,一些油水便流了出来。 夹起蛋白尝了一口,咸咸的。 又不是太咸。 一口饼一口咸鸭蛋,李世民越吃越带劲。 这个咸鸭蛋给人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可以让人胃口大开。 一只咸鸭蛋就够一顿饭了。 喝下一口茶水,李世民回味着说道:“阎立本还没造出马桶这个东西来吗?” 小太监说道:“回陛下,当初驸马家里的马桶老奴也让人画下来交给了阎大匠,只是阎大匠遇到一些难题。” 李世民摆手说道:“实在不行让他去驸马家里走一趟吧。” “喏。” 平静的日子依旧过着,处理完礼部的事情,张阳就对这个文散官爱答不理了,也不知道李孝恭那边怎么样,辞官还顺利不。 李玥也在想着心说自己夫君算是立功了,为什么父皇一直没有封赏。 夫妻俩看着眼前的封地布局图,正在划分着以后的建设。 按照张阳的预想,以后的封地会是一个很繁荣的地方。 李玥说道:“到时候我们一定会挣很多很多钱。” “嗯,你也会是一个小富婆。” 李玥很喜欢小富婆这个称呼。 张阳低声道:“伱说寻常的农户整日面朝黄土背朝天,他们能富有起来吗?” 李玥想着说道:“真要这么说的话,如果不种地就会没有饭吃。” 媳妇的想法果然很简单,学了这么久的数学,在一些认知上根本没有任何的变化,数学是数学,认知是认知。 对她来说就是两回事,两边秋毫不犯,丝毫不会影响她的智商。 在商业经济不发达的大唐,还是以农业为主,这就导致了生产力的上限与财富的上限。 这就像是个死循环,想要改变它很难。 商业发展更容易带动一部分人富裕起来。 土地的经济价值不只是种地而已。 脑海里依稀还记得一些地方开发之后,成了有名的旅游胜地。 农家乐和度假村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本就距离长安城不远,封地背靠骊山,得天独厚的优势。 长安城近百万的人口就是庞大的客户群体。 张阳活了两辈子,自己虽然做不到太多,至少可以让媳妇过上好日子,以后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日子。 顺便带着全村致富奔向小康。 按照两人的设想公主府就建设在封地的最北面。 李玥说道:“我要在公主府后面建一个小乐园。” “我早知道不给你讲这么多爱情故事了。”张阳无奈吐槽着,现在的媳妇对浪漫有一种莫名的执着。 “那你也不能把公主府的屋顶做成平的。”李玥双手叉着腰。 “屋顶和你的小乐园不冲突。” “那也和你不冲突!” …… 王婶看着夫妻俩为了未来的生活争吵着,公主殿下小脸凶凶的,夫妻俩争辩的模样又何尝不是一种甜蜜呢。 最后李玥有些妥协地说道:“那我们重新设计一下。” 张阳也认同,“好,我们各自退一步,这一次你来画。” 李玥提着小碳笔开始在一块木板上勾勒着,每勾勒一笔,她就要纠结一会儿,然后擦了再修改。 张阳喝下一口茶水,女人心果然海底针呀,以前什么都依我的,现在为了将来的公主府竟然这么凶。 画了好一会儿,李玥说道:“这样怎么样。” 看着屋顶尖尖的,这不是自己给她讲过城堡的模样吗? 没想到给她画出来了。 张阳瞅着,“你不觉得这样很浪费建材,又不实用吗?” 李玥拧巴着小脸接着修改。 两人可以为了将来的公主府争论一整天。 三月的阳光照在人身上很舒服,宫里。 太史局的大门缓缓打开,就在今天,闭关多日子的李淳风终于出关了。 此刻的李淳风有些狼狈,他的衣着很凌乱,他的脸也很久没有洗了。 李淳风放声大笑着,“老夫终于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 笑着在四周回荡着,身形看着疲惫,面容消瘦。 李淳风眼神中充满了精气神。 光是看他的眼神,仿佛他整个人蜕变了一般。 当小太监走入太史局收拾着这里的时候,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太史局内放着小山一般的案卷和一些古卷。 还有李淳风道长做题都写在了白绢上,这些白绢凌乱地铺满了整个地面,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看着潦草又有些癫狂的字迹,小太监不免担心起了李淳风的精神状态。 更渗人的是,太史局的柱子上和墙壁上都写满了文字,有些文字凌乱到像是一个个古怪的符号。 外面是阳光明媚,太史局内阴森得吓人。 鬼知道李淳风道长在这里都经历了什么,墙壁上,柱子上,就连地面上都写满了文字。 出关后的李淳风好好洗了一个澡,穿着一身道服,整个人仿佛都挺拔了不少,这是一种境界上的改变。 让在一旁看着的太监都觉得现在的李淳风大不一样。 小太监低声说道:“现在的李道长看起来更仙风道骨了呢。” 李淳风笑道:“你错了,是智慧改变了贫道。” “智慧?”这让小太监一头雾水。 离开了太史局,李淳风前往了钦天监。 在钦天监还有一个道士,是李淳风的忘年交。 走入钦天监,李淳风就闻到一股怪味,这里很久没收拾了。 袁天罡盘腿坐在一个八卦图中,闭着眼正在呢喃着什么。 李淳风走上前问道:“袁道长,最近可有什么领悟。” 袁天罡低声说道:“近日不知道怎么了,老道我觉得这长安城有一些地方不对劲,但又说不清楚什么地方不对劲。” 帮着袁天罡收拾着这里,李淳风说道:“贫道这两日收获颇丰。” 原本闭眼盘腿坐着的袁天罡睁开眼问道;“你到了那个境界了?” “那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你将平生所学全部融会贯通之后,那种明悟的感觉仿佛能够看透世间万物,隐约可以感觉大衍求一术往上还有更高的境界。” “更高的境界……” 袁天罡喃喃自语着。 李淳风感慨着,“学无止境呀。” 这些日子袁天罡很苦恼鸡蛋的问题,熟鸡蛋为什么会这样。 经过两个月的思索,袁天罡感觉到一定是有什么疏忽了,这里面一定还有不知道的东西。 其中肯定有不为人知的奥妙,只要明白了其中奥妙,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境界上的突破呢。 一队队的兵马离开长安城,一路朝着陇西方向而去。 李世民开始调整边防,让各个边关增兵。 秦琼刚刚整顿完兵马,陛下这么做一是为了盯着吐谷浑和吐蕃的战事,以防有什么不测,二来是为了预防吐蕃人。 这一次吐蕃使者来长安,也表明了吐蕃的实力与松赞干布的野心。 戒酒的刚开始确实很痛苦,但坚持了一段时间下来,也就习惯了。 秦琼经常静坐放空自己的身心,每日热水泡澡泡脚,时不时吃点红枣当作零嘴,用张阳的养生之法过了半个月。 这半月身体虽说没有明显的变化,到了夜里的时候倒也能睡着了。 这也有了让秦琼坚持下来的动力。 封地还在建设中,李泰的减肥计划坚持了几天,他就放弃了,干活也是散漫,看风景发呆的时间比干活都要长。 张阳指导着牛闯对封地的改造。 李泰坐在一旁听着。 牛闯点头说道:“这条路把整个村子围起来会不会太废砂浆了?” 张阳看着图纸说道:“咱们这里给人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干净,不管是人还是房子又或者是路面,总之要干净。” 干净和整洁,对张阳来说有一种莫名的执着。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走来对牛闯说道:“爹爹,外面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在张望,被我们打跑了。” 牛闯满意地点头,“咱们这里是公主的封地,一定要保护好这里,千万不要让那些贼进来。” 这孩子使劲地点着头。 李泰双目无神的看着前方,“我什么时候可以吃到甜甜圈。” 把图纸交给牛闯,让他继续去干活。 张阳瞧着李泰现在的样子,“魏王殿下减肥要持之以恒才行。” “持之以恒?本王都持之以恒了半个月了,不能再持之以恒了。” 拍了拍李泰肩膀,不得不说这小胖子身上的肥肉捏起来的手感真不错。 李泰仰头看着天,“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张阳耐心讲着,“魏王殿下,让你减肥是对你好。” “你折磨本王这么久,本王还要谢谢你是吗?” “如果这点苦难都坚持不下来,以后谈何与太子争个高下,所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行了,你别说了!我减肥就是!” 小胖子吃力地站起身,扛着一捆木材便往建设的工地走去。 耐心真够差的,非要人赶着他,他才肯干活。 历史上这货到底是怎么和李承乾斗得难解难分? 封地外,阎立本又一次被一群孩子给赶了出来。 也不知道谁扔了一块泥砸在了衣服上,阎立本心疼自己的官服。 这个村里的村民为何如此可怕,动不动就要打人。 身为工部尚书,阎立本自认自己的匠作工艺无可挑剔。 当初听到抽水马桶这个东西时候也是很好奇。 但制造了一段时间之后,有些难题一直没有解开。 听长安城的说过这里有人在卖抽水马桶。 阎立本深吸一口气,不能辜负陛下的信任,今天说什么都要进这个村子。 再次堆起笑脸,阎立本对这群小孩说道:“你们要是不让老夫进去,老夫现在就去叫官兵。” 一群小孩提着棍子毫不示弱,“这里是公主封地,有本事你把官兵叫来呀!” 阎立本也没想真的叫官兵,试图吓唬这些孩子。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四章 惆怅的人生带着一点无奈 村子里到处可见忙碌的背影。 每一个人都有活干,人手虽然不够,好歹牛闯用起来顺手,暂时不用在外面多招人手。 屋顶上男人干活铺着瓦片,妇女在下面往上递瓦片。 村民也不乱扔垃圾了,村子里放了几个木桶就当做是垃圾桶,也能将垃圾集中处理。 从立下了规矩之后,村民们很自觉地按照规矩办事。 大家的卫生观念也在不知不觉中提高了不少。 对牛闯来说现在的村子每天都会换一个样子。 村子里有一个鸡圈,一个鸭圈。 一头母猪和十多只小猪。 以往的每天想着下一顿能吃什么,到现在顿顿有饱饭吃,全村上下很感激这个出手阔绰的驸马。 此时此刻六个小姑娘整齐排成一排坐在一起,她们面前一人一碗黍米饭,每个人都有一块鸭肉和半个咸鸭蛋。 “感谢驸马,感谢公主殿下让我们可以吃饱饭,大恩大德此生难忘!” 说完六个姑娘便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 村子里的力气活都是男人在做,男人是壮劳力。 男人会出去打猎或者找活干,是村子里生计的来源。 男孩子是长身体的时候,将来也是壮劳力。 所以在村子里,之前的女孩子和女人都吃得相对较少,不饿着就行了。 现在她们也能吃上饱饭了,因为公主殿下和驸马让村子里有了银钱也买了粮食。 全村人都对公主殿下和驸马感恩戴德。 村中的大人都敬告年轻人和孩子,永远不要忘记公主殿下和驸马的恩情。 有点蒙昧的年代,有点蒙昧的人们,淳朴的山野村民很简单,好好活下去,能够温饱,能够不担惊受怕,他们就很满足了。 在张阳眼里这些蒙昧的村民身上透着一股子可爱的劲。 驸马和公主是整个村子的主家,也是这个村子的主人。 只要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他们就会给予最崇高的敬意,发誓保护这个村子,保护公主和驸马。 牛闯是一个办事得力的汉子,做什么事情都很麻利。 如今村子的主路很平整和平整,灰黑色的砂浆浇筑成的路也很结实,以后也不会有水洼了。 在这里走了一圈,确认了李泰还在这里干活。 张阳拿着一份长长的清单走出村子,村子要建设离不开建材。 尤其是石料,长安城附近大多数上好石料都是公家的,也就是朝中才能用的,要找到替代品才行。 而且封地需要的石料需要非常大的量。 刚走出村子没多久,就见到一个中原人急匆匆跑来。 张阳停下脚步看着对方。 阎立本脸上又堆起笑容说道:“我看小兄弟是从村子里出来的,你也是这个村子的吗?” 打量着这个家伙,张阳心生警惕,官服而且看起来品阶不低。 蓝田县田赋的事情之后,张阳对这些朝中当官的人没什么好感。 阎立本又说道:“老夫想要进这个村子,可是村子里一群娃娃又是打,又是砸石头进不去呀。” 回头看了看村子,张阳神色淡定,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情绪。 “小兄弟?”阎立本又唤道。 “我也不是这个村子的,我只是认识这个村子的人而已。”张阳嘴上说着,自己确实不是这个村子的人,但整个村子都是我媳妇的。 阎立本做揖行礼道:“小兄弟可否带在下进入村子。” “不行。” 听到这么果断地拒绝,阎立本错愕了,“我是当官的,我是朝中的官吏。” 张阳瞧了瞧他的衣服,“你的衣服质地不错,拿回家改改还能做一身好衣裳。” 阎立本眼神楞楞看着他,这年轻人是怎么回事。 围着他转了一圈,张阳越看越满意,“给你一百钱,伱的衣服我要了。” 阎立本苦涩地笑了笑,“小兄弟,这是老夫的官服,不能卖的。” “那算了。” 说完张阳坐上了马车,挥动马鞭。 马儿懒散地打了个响鼻慢悠悠朝着长安城而去。 阎立本还站在原地,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世道是怎么了?陛下给的这是什么差事。 就快到长安城了,张阳看眼远处有一队官兵。 站在最前方的就是李孝恭。 “吁!”张阳拉住马儿的缰绳,想让它换个方向走。 谁知一支箭矢射来,就射进了马儿前方的地面。 这下马儿也不动了,张阳挥了几下马鞭,它只在原地踏着蹄子。 “太欺负人了!” 张阳翻身走向马车朝着李孝恭大喊道:“我帮礼部解决了麻烦,还恩将仇报是不是!” 李孝恭笑呵呵走上前,“随老夫走走!” “没心情。” “那老夫向陛下好好提拔你,将来的礼部尚书或许就是你了。” “威胁我?” “呵呵呵,你能拿老夫如何?” 妈的!不想在长安城住了,封地建好之后早晚搬出来。 跟着李孝恭来到一个高坡,他坐了下来目光看着前方,“你也坐吧。” 张阳拱了拱手,“要杀要剐,百来斤就在这里了。” 李孝恭面色不悦,“你是个宝贝,老夫还舍不得杀你,让你坐就坐。” 在一旁坐下,两人一起看着前方的景色,眼前是一片大平原,不远处有一条小河,野花野草遍地。 两人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沉默不语。 张阳开始思考自己的人生,思考人生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至少会让你觉得消磨的这些时光是有意义的。 比如说三十岁之前能不能挣够养老的钱。 然后生几个孩子? 又或者说抄写几篇圣人文章,在大唐做一个人人爱戴的圣人,再之后归隐山林,这天下爱咋咋滴。 多么好的人生规划。 正想着一个女子走入了两人的视野。 也不知道是哪个村子出来的,这妇女穿着略显臃肿的衣服。 走路的时候胯部扭着,可能是裤子的缘故她走路的脚步迈不开。 李孝恭的目光则看向了这个女子的其他的地方,“臭小子,你觉得这个大娘如何?” 张阳扯了扯嘴角,“不就是一个普通人吗,双手双脚一颗头,没什么区别。” 李孝恭又说道:“你在看她走路的样子。” 张阳皱着眉头,“像一只肥鸭子?” 那女子洗了洗衣服,然后又看了看四周,看到了后方高坡的李孝恭和张阳。 她笑了笑,然后抱着自己的盆快步离开了。 不成器的小子永远是让人头疼的。 李孝恭挪了挪两人靠在一起,一手搭在张阳的肩膀上,“听说你和公主殿下成婚一年多了,还没有孩子?” “河间郡王,你好八卦呀?” “何谓好八卦?” “就是管人闲事。” 又是爽朗地笑了笑,李孝恭又道:“老夫这是关心你,宗室内的事情都是老夫在看着,老夫除了礼部尚书,还是宗正寺卿,可不得管着你们这些人,你和公主殿下成婚却没有子嗣,宗室中人有不少议论。” “让河间郡王见笑了。” 再次看向李孝恭,张阳低声说道:“辞官的事情安排得如何了?” 李孝恭面露难色,“不好办呀,朝中才俊中没几个像模像样的,本来老夫是看上岑文本了,可这家伙忙着编撰一些书籍,而且陛下还很看重他。” “挖不动?” “要不我们还是一把火把礼部的府衙烧了吧。”李孝恭不耐烦说道。 又是一阵暖风吹过,看张阳陷入了沉默,李孝恭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张阳惆怅道:“我在思考人生。” “你还有这等觉悟?思考人生?” “遇上一个这么不靠谱的上司,可不得思考人生吗?” “倒还有一个办法。” 张阳终于来了兴致,“说来听听。” 李孝恭揪着下巴的胡子,“老夫可以在宗室子弟中找一个人,先让他在礼部入职,你不是平时挺有主意的,你让他立几个功劳,陛下一看这个人很有本事就会赏识他,说不定咱俩就可以轻松了。” “可以试试。”张阳皱眉说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 在辞官这件事上,两人的道德底线在同一水平上。 抱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思,将辞官这个方向贯彻到底。 李孝恭感慨道:“老夫觉得日子越有盼头。” 张阳也站起身,“我们盼头就是辞官!” 回去的路上,张阳小声问道:“咱们礼部有多少人呀,为何我只见河间郡王不见别人。” 李孝恭慢悠悠散着步,“一共七个人,一个侍郎,两个扫地的,两个主簿做账的。” “那侍郎呢?” “礼部侍郎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整日迷迷糊糊出了家门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来府衙了。” 惆怅的人生多了一些无奈,张阳叹道:“原来能办事的就咱们两个,整个礼部正式文官就只有你我。” “哈哈哈,不然老夫能指望你?”李孝恭大笑着。 大唐的朝政体系分成两块,一块是文官,一块是武将。 面对那些不讲道理的武将杀才,文官们往往很团结,平时一起上朝下朝,甚至时常串门联络感情。 相较之下,因为李孝恭是武将出身,陛下让他做了文官。 李孝恭骨子里就是一个粗人。 奈何陛下让他当个文官,还一直不让他回家养老。 导致在文官一派中的礼部,一直被其他文官所排挤。 李孝恭在文官群体中很孤单。 武将和文官意见不合就会在朝堂上争辩,争辩时候读书少武将先吃亏,一般这个时候就到了互相飙脏话的环节,如果还不行文官们也不是好惹的。 尚武的民风下,李世民的朝堂带着一些野蛮的气息。 太极殿动手这种事情就像是家常便饭一般。 每到那种时候他都非常纠结,对面的武将是兄弟,自己又是文官中的一员,这种时候都是站在一旁冷眼旁观事不关己。 张阳第一次来到礼部的府衙。 相比之前见到的大理寺府衙的霸气。 礼部府衙显得小家子很多,府衙的大门都只能容一人通关,府衙门很昏暗,书卷散落一地,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能够看见空气中的灰尘。 李孝恭拿出一份名册,名册上写着一些名字,“这是老夫这些日子物色的人。” 张阳被灰尘呛得轻松咳嗽着,这礼部连个看府衙的人都没有空空荡荡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个杂物间。 两人低声商量了好一会儿,终于挑选了几个性格比较老实木讷的人物。 李孝恭把这些名字记下来,“改日老夫就把这些人引荐给陛下,让他们来礼部。” 张阳也表示认同。 走出礼部府衙合计完,两人告别。 张阳朝着朱雀门走去,正巧又撞见了李承乾。 李承乾也很吃惊,在皇城内遇见张阳真是一件稀罕事。 “太子殿下。”张阳稍稍一礼。 李承乾介绍道:“这位是赵国公。” 张阳又是行礼,“赵国公。” 在皇城里还真是随随便便就能遇上大人物。 李承乾有些兴奋地介绍道:“这位便是能够在谈判上,让大唐兵不血刃拿下河西走廊的人。” 长孙无忌抚须笑着说道:“是个好儿郎,只是可惜了。” 张阳下意识问道:“可惜什么了?” 长孙无忌低声说道:“是个人才,可惜跟着河间郡王这个杀才,早晚荒废了自己,老夫觉得你应该入中书省好好打磨一番。” 娘的,自己想着辞官都来不及,还去中书省? 这不是升官了? 不行,绝对不行。 张阳又说道:“赵国公有所不知,在下没读几年书。” 长孙无忌眯着眼笑道:“没读几年还能立下这般功劳?” “赵国公误会了,这都是瞎猫遇到死耗子,而且还是死透透的那种耗子。” “耗子?” “我不是耗子,那吐蕃人才是耗子。”张阳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特么的好难解释呀,把自己绕进去了。 长孙无忌拍了拍张阳的肩膀,“荣辱不惊,还能这般谦卑是个可造之才,老夫等着你将来在朝堂上的表现。” 说话间,长孙无忌和李承乾走向了东宫。 临走前,李承乾还给了一个鼓励的眼神。 做官真不会,没经验,做不好还容易人头落地,风险太大。 我这种人还是适合做生意。 嗯嗯。 刚走出朱雀门,又撞见了一个人。 许敬宗一脸笑容地站在这里。 这人怎么阴魂不散的。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五章 皇帝的三观 这么一个活人装作没看见他也挺难。 张阳面无表情地路过。 许敬宗先开口说道:“登仕郎近来可好。” 有些人是假虚伪,至少虚伪得遮遮掩掩,许敬宗这人看起来就是真虚伪。 别人或许是假小人,他则是一个真小人。 很多时候偶遇全看缘分这种说法是不对的,也有可能是被刻意安排的。 厚脸皮是一回事。 对付这种虚伪的真小人,往往厚脸皮是最好的。 张阳瞧着他说道:“许兄这是在等谁呢?” 闻言,许敬宗愣了愣,难道他不觉得我是在等他吗? 张阳又说道:“那就不打扰许兄等人了。” 说完张阳加快脚步离开。 许敬宗杵在原地欲言又止,又眉头紧皱如果说自己在等他似乎又太刻意了。 无言以对又无法反驳。 从朱雀门右拐,路过热闹的平康坊。 再往前走就是东市了。 路过东市再走入一条小巷。 长安城街道四通八达,可以回家的路线也很多。 整个小巷给人一种很旧的感觉。 张阳在路边买了一碗红烧肉盖饭,壮汉很热心,装的饭和红烧肉也很瓷实。 多么实诚的买卖。 以前盖饭没有特别的意思,人们觉得这样子吃饭是一件很寻常事情,也没有盖饭这一说法。 张阳细细吃着,红烧肉是店里直接做好,然后把红烧肉交给程处默的人卖。 红烧肉软烂,就是有些咸了。 何必的手艺还是没什么长进。 壮汉见张阳吃完了红烧肉盖饭又说道:“客人要不要再来一碗。” “不用了,我吃饱了。” 这个壮汉不认识自己,想来程处默的保密工作做得还不错。 买卖继续做,程处默只要有核心的几个人给他办事就可以了。 核心人物管着小弟办事,只要定期给程处默汇报就行。 张阳问道:“最近生意还行吗?” 壮汉笑了笑,“没前些日子好了,红烧肉这个东西刚吃也还好,客人们也不会每天都吃,最近准备的也不多。” 了解市场从小商贩的角度来观察是最好的。 光是卖红烧肉也不能长时间就靠这么一笔买卖。 生意进入了下降的趋势,也该用新的东西提升产量。 就快到了采摘茶叶的时候,山南秦岭一代就有不少的茶树,到时候还要多收购一些茶树。 说不定可以做个茶叶生意,茶叶生意可能会水土不服,奶茶也不错。 奶茶也可以以羊奶为主。 人生有点烦恼,不指望内在有一个多么高贵的灵魂,那些乱七八糟的知识重新捡起来也挺头疼的。 走入小巷子,离开热闹的街道,这一片天地安静得多了。 四周没有其他的声音,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走回家中,李玥正放着孔明灯。 这一次孔明灯又大了一些。 为了体现她的试验成果,她在热气球下方挂着一头小猪。 小猪嗷嗷叫个不停,慢慢悠悠地随着热气球的上升,它也在慢慢升天。 李玥手里拿着小本本,正在记录着这一次的成果。 张阳意外地发现她的小本本换了,这又是新的一本。 李玥手里拿着小炭笔,时不时抬头看了看嗷嗷还在叫的小猪,在低头写着成果。 正写着,她注意到一个人的影子出现在小本本上,这个人影的发型…… 李玥连忙合住小本本,回头看向张阳,双手拿着小本本放在背后。 “你回来啦!”李玥眯眼笑着说道。 这个小本本是她最大的秘密,身为她的夫君都不能看那个小本子。 张阳皱眉看着她。 李玥还是一脸的微笑。 夫妻俩对视好久。 “茶叶蛋。”李玥突然开口说道。 “等到长安城有人来卖茶叶了,就能做茶叶蛋。” 李玥又抬头看了看,孔明灯飘得很高,今天微风,它可以在院子上空飘荡好久。 “这小猪怎么又不叫唤了。”李玥抬头看着说道。 “猪已经被吓死了。” 这一次的试验成果她很满意。 在院子里坐下来,张阳对她说道:“咱们封地的建设还算顺利,不出半年就能有模有样的。” 李玥拿着水壶泡了一碗热茶,“夫君喝茶。” 倒了一碗热茶,她也给自己倒了一碗。 “你说宫中的石料,咱们家能用吗?” “不行的,会被抓起来,就算是咱们能用,也不能给村子里用,村子的人都会被抓走。” 李玥是公主,她用一些公家的东西说不定没事,可村子里的人不一样。 他们但凡用一块公家的砖石,连累的可能就是全族。 落后和腐朽是发展的最大阻力。 总不能拿着一把老虎钳把李世民的脑子里走歪的几根筋给掰过来。 李玥穿着蓝色的衣裙,时不时在花园里忙活一会儿,又回去做了一会儿题。 最后坐在摇椅上把白蛇传的故事抄录下了一份,交给了王婶,让她交给母后。 做完这些她便躺在摇椅上,享受着阳光闭着眼睡着。 抬头又看了看,那头猪已经不知道飘哪儿去了。 之前是一只鸡,现在又是一头小猪。 指不定下次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小媳妇的想象力还真是越来越丰富了。 有这种想象力是好事,一个没有想象力的人生就是一个黑白电影,会非常地枯燥无味。 院子里有两个箩筐。 两个箩筐中都放着咸鸭蛋。 左手边的箩筐是李玥的,她的箩筐装的咸鸭蛋是自己箩筐中的好几倍。 从一定意义上来说这些都是她的战利品。 把战利品放在院子里,有点显摆和炫耀的意思。 张阳又看了看自己的咸鸭蛋,只有六颗。 李玥箩筐中足足有三十颗之多。 眼下正好是做晚饭的时辰。 张阳伸手朝着李玥的箩筐伸去。 “不要拿我咸鸭蛋……” 一声话语,让张阳的动作停滞当场,扭头看去李玥睡的正香。 “不要拿我咸鸭蛋。”李玥还在睡梦中,她啧吧啧吧小嘴像是在回味什么。 难不成她还心有感应了? 张阳迅速从她的箩筐中拿起两颗咸鸭蛋,便往灶台走去。 生火做饭,闻到饭香的时候李玥这才转醒。 她揉着睡眼走过来,脚步缓慢又无力。 看了看今晚吃什么,她便回到院子里洗脸。 饭菜上桌,李玥坐在饭桌边,神情还没从午睡中醒来,“我梦见你偷拿我咸鸭蛋了。” “是吗?” “嗯。” 张阳夹了一块羊肉放入她的碗中,“多吃点。” 见李玥还看着自己,张阳笑了笑,“我怎么会拿伱咸鸭蛋呢,你要相信我的人品。” 话音落下。 李玥这才拿起筷子,提了提精神吃饭。 “明日我打算去见一见秦琼将军,也不知道他的身体怎么样了。”张阳喝下一口汤说道。 “然后我们去封地看看。” “顺便再去骊山转转。” “好!” 夫妻俩三言两语,就定下了明日的行程。 痛痛快快洗了个凉水澡,把一天的烦恼抛之脑后,张阳早早就睡下了。 正睡得朦胧,李玥又悄悄爬进了被窝。 她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靠着夫君的胸膛闭着眼睡去。 对自己媳妇的这种行为,张阳已经麻木了。 媳妇还往怀中缩了缩。 张阳一个翻身搂着她,这样睡着能舒坦点。 一夜过去,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李玥小脸,张阳捏了捏她嫩生生的脸颊。 李玥皱眉小手无力地想拨开这只魔爪。 让媳妇也没了赖床的兴致,她深吸一口气从床上坐起,神情不悦带着一些起床气。 张阳起床穿好外衣,“今天去拜访秦大将军,早点起床。” 李玥双腿踢了踢被子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简单对付了几口早饭,拿了几只咸鸭蛋最为上门的礼物。 李玥一遍遍数着自己的咸鸭蛋,低声说道:“咦?怎么少了两个。” “你数错了吧。” 听到张阳的话语,李玥扭头看向他,眼神犀利,“夫君?” 张阳整理着自己的衣襟,“你一定是数错了。” 李玥看了看另外一个箩筐,然后迅速从那个箩筐中拿出两颗咸鸭蛋,放入自己的箩筐中。 她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从这点上来看,李玥是一个能够看好家的媳妇,该是她就是她的,少一点都不行。 能管家,精打细算,家里从来没有出现过糊涂账。 立政殿,长孙皇后津津有味地看着白蛇传的故事,这个故事看起来有些像是坊间流传的那些奇闻怪事。 把奇闻怪事写着一个完整的故事,倒是少见。 长孙皇后越看兴致越浓,神情也随着故事情节的走向变化着。 李世民悠闲地走入殿中,好奇问道:“看什么呢?愁眉不展的。” 长孙皇后把书卷递给李世民,“这是玥儿的夫君所写,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陛下不妨也看看。” 李世民坐下来低头看着,“写这种怪异故事,男子应该进士及第,修撰史册。” 白蛇的故事愣是让李世民看出一些悚人的感觉。 仿佛这不是一个爱情故事,更像是民间那种唬人的怪异奇闻。 这是正常男人会做的事吗? 显然不太符合李世民的三观。 再怎么说一条蛇也已经很吓人了。 何况这条蛇竟然还能变成人。 放下这个书卷,李世民闭上眼按着鼻梁,“朕听闻玥儿和她夫君去看望秦琼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六章 小媳妇也残忍 李世民喝下一口茶水说道:“近日秦琼家里的饭食多一些动物内脏,还有些不要做的菜色,都没什么人敢去秦琼家里做客了。” 长孙皇后疑惑道:“还有这种事?” 李世民摇头叹道:“端上来都是一些心肝肺,别说吃了,就是坐着也让人瘆得慌。” 长孙皇后捂嘴笑了笑,“为何会这样。” “还不是张阳那小子说了这么吃可以治病。” 在两位婶婶的护送下,夫妻俩来到左武卫大将军府前,知道是张阳和公主殿下来看望,秦琼亲自出门来迎。 今天的秦琼看起来兴致不错,他戴着幞头巾子,穿着粗褐衫。 这么一个大将军平日里的穿着和寻常农户没什么两样。 要不是知道他是秦琼,还以为是大将军府邸的下人。 走入秦琼府邸,李玥牵着张阳的手,目光看着这个府邸大院子的四周,陈设简单,倒是有很多各式各样的兵器。 大唐武人的兴趣爱好也简单。 秦琼稍稍一礼,“公主殿下,驸马。” 张阳把咸鸭蛋递给秦琼,“这是家里做的一些吃食,还望大将军不要嫌弃。” 秦琼接过咸鸭蛋笑呵呵说道:“哪里会嫌弃。” 真要是送一些比较值钱的东西,秦琼会拒绝,不过这种家常的小吃食,他还是很乐意收下的。 看了看四周,张阳说道:“最近身体怎么样了?” “戒酒之后倒是好多了,睡觉也好多了,驸马殿下说的食补已经有些日子,前些日子太医署医官来看过,说是比以前恢复的要好。” “也要坚持运动呀。” “每天都操练,哈哈哈!那些家伙不是老夫躺着,就是让老夫坐着,现在可以痛快地操练舒坦多了。” 养病和休养是两回事。 像秦琼的病平日里多一些运动对他身体的恢复有帮助。 不会立竿见影,长久坚持总会有些用的。 李玥的小脸有些骄傲,自己夫君的医术还能给大将军治病。 在秦琼的府邸坐了一会儿,聊了聊最近的身体变化。 又和秦琼说了平日里饮食需要注意地方。 看着一盆做好的炒猪肝,李玥闻了闻也是眉头紧皱,也吃过张阳做的炒猪肝,哪有这么重的腥味。 这个猪肝一闻就很腥。 张阳也是一脸纠结,“大将军平日里都这么吃的吗?” 秦琼笑着,“平日里就这么吃,一开始吃有些不适应,吃久了才觉得这东西还是挺不错的。” 张阳尴尬笑笑,“大将军口真重呀。” 秦琼唱了一块,“你要不要也尝尝?” “不用了。”张阳摆手道:“猪肝用水和醋泡半柱香的工夫,除去血水之后加入咸菜和蒜来炒味道更好。” 秦琼点头,一旁的小人听到当即说道:“这就去重新做一盘。” 有一盆炒猪肝端了上来了,这一次好多了,至少没什么腥味了。 秦琼尝了一口第二次炒出来的猪肝,琢磨着说道:“没什么味了,老夫还是喜欢之前的。” “大将军口味还挺独特的。” “驸马和公主殿下要不要留下来用饭。” 张阳看了看李玥也是一脸难色,拱手说道:“我们已经定好中午要去封地,怕是不能留下来用饭了。” 秦琼嘴里吃着猪肝说道:“那下次,下次来一定要留下来用饭。” “我们就先告辞了。” 秦琼亲自送着夫妻俩走出府邸。 走在街上,李玥神情还有些纠结。 不得不说秦琼吃得确实重口了一些。 李玥挽着张阳的手臂,“希望大将军的身体早点好起来吧。” “希望吧。” 两人一路走到长安城门口。 那马夫现在也和别人做起了长租生意。 此刻他正在和别人谈着生意,“一贯钱作为押钱,一月一百钱是租钱,如果客人什么时候不想租了,押钱可以退,如果马儿丢了,或者马儿受伤了,这钱是押钱就不退了。” 客人犹豫了半晌还是付了钱。 马夫谈成了这笔生意。 又看到张阳,马夫笑呵呵道:“小兄弟给的生意方式真有意思,这样一来还能给我们省下马匹。” 这些马夫以前都是一手买卖,今天能卖出一匹马就有的赚,有时候也可能连续几天都没有生意。 有了这个长租生意,对他们来说是一个有长久收益的买卖,和之前的买卖相比,能赚的更多,也更稳定。 最重要的是手上可以一直留着一些马匹。 张阳了然地点头,“你能挣钱就好。” 马夫拿出一串钱递,“这钱拿着,这是客人之前付的租钱,以后来这里用马车都不用钱。” 租车生意对马夫来说是一个长久利润的买卖,而且还能给他自己留下一些好马。 “我还打算联合其他的马夫一起将这个生意做起来,他们手中都有好马。” 收过马夫的钱,张阳说道:“那好,以后我不会把这种生意说出去。” 马夫笑了笑点头,心说这年轻人懂事。 夫妻俩坐上马车,王婶赶着马儿,杨婶坐在一旁。 马车晃晃悠悠地驶向封地。 李玥思索着说道:“这样一来长安城的马儿不是不好卖了吗?” “很多住在长安城的人用马儿只是一时的,这种租马的生意保障了马夫以后收益。” 那马夫很聪明,自然看得明白这里面会有更多的利润,甚至还可以形成一条收马租马养马的产业链。 当然了这么做也有一定的风险。 张阳看着沿途的风景,不过这么做和自己没有太大关系了,那也是他们的事情。 马车走的不快。 李玥拿出村子的规划图,她对村子的建设也很上心。 当马车路过村口的时候,张阳又看见那个做官的,正在和一群孩子纠缠,孩子们扯着他的官服。 进入村子,张阳和李玥走下马车。 阎立本站在村口大声看着,“小兄弟!小兄弟。” 张阳没有搭理他,带着李玥就往村子里走去。 现在村子里正在改建房子。 如今的房子都要用砖石改建。 牛闯和几个村民吃力地扛着石料。 走了一圈没发现李泰的身影。 张阳好奇问道:“魏王殿下呢?” 牛闯把石料堆砌好,回话道:“有两日没见魏王了,可能是有别的事情要忙吧。” 也不知道这小胖子是不是放弃了。 村民还是穿着之前的破落衣衫,一些麻和布缝起来的衣服。 在村子里留了一千贯银钱,他们很少会花在自己身上。 倒是吃食方面改善了很多。 大多数银钱还是用在了村子里的建设上。 村中买了不少的木料和石料,粮食。 你说收粮食吧,伱收一点他们的粮食,可能村子里有很多人都要饿肚子了。 既然以后大家都要生活在一起,这些民户都是媳妇的食邑户,那么尽可能让大家都过得好一点。 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活法,张阳并不想用自己的想法,来强求他们要怎么活。 第一次来村子的时候,看到他们的日子,对村子的村民根本没法剥削。 李玥也是跟着自己从清苦的日子走过来的,她也知道生活的艰辛。 看李玥和村子里的婶婶们还能聊上几句话。 几只小奶狗使劲摇着尾巴绕在脚边,惹得李玥爱心爆棚,摸摸这只,抱一抱那只,甚至还拿出一些肉干喂它们。 这不喂还好,这一喂那几只小狗就跟着李玥。 不停蹭着她的脚,甚至让李玥走路都成了麻烦。 有爱心是好事,但爱心过了头被小狗缠着不放,李玥的爱心逐渐破碎,小脸带着慌乱。 “要再跟着,我就把你们绑在孔明灯上,让你们上天!”李玥颇具气势对这群小狗喊道。 小狗哪里听得懂她的话,尾巴摇的更带劲了。 张阳瞧着这堆石料,石料的品质虽然差了一点,能买到这些石料都还算好的。 抓住张阳的手臂,李玥指了指粘着自己的小狗有些委屈。 直到一旁的村民喝骂了一声,这些小狗这才一哄而散。 “让公主殿下受惊了,小人把这些小狗全部剁了。” 李玥抱着张阳的手臂,有些惭愧地说道:“不用不用,留着吧,以后还能看家。” “嗯,先留它们一条狗命。” …… 李玥小声说道:“好残忍,这么可爱的小狗一言不合就要剁了。” 张阳心说你不残忍吗?你把一头小猪送上天,你考虑过猪的感受吗? “这说明村民这么拥护你。” 李玥抬着下巴,“他们也很拥护夫君。” “我们去骊山走走吧。” “好。” 夫妻俩手牵手往骊山走去。 上山只有一条小道,这条小道走起来有些吃力,走到山腰处有一段阶梯。 在骊山的山腰处的一处平地坐下,王婶打开食盒里面是家里带出来的一些吃食。 食盒中有用黍米饭做成的饭团,饭团中还包着一些咸菜和肉干。 从这里居高临下看去,就能俯瞰整个村子。 李玥小嘴嚼着饭团,一口一口吃得津津有味。 她又从食盒中拿出一只鸭腿,又啃了起来。 张阳拿出水囊喝下一口热水,铺开一张干净的布躺下看着蔚蓝的天空。 感受着山风,让人不自觉想打瞌睡。 看李玥打了一个饱嗝,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她的食欲总是很好,真有些担心她会吃成一个小胖妞。 夫妻俩吃饱饭又躺了一会儿。 骊山的风景很不错,山上就是皇家的行宫,这里平日里也有人打理。 休息了一会儿,两人接着往山上走,就当是消食散步了。 正走着,不远处的灌木丛像是有什么动物动,朝着这里而来,再定睛一看一个人从灌木爬出。 “公主殿下小心!” 王婶上前一把押住对方的手臂。 见那人要挣扎,王婶又是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将人摔在地上。 吃痛之下那人发出一声惨叫,然后朝着山下滚去,撞在一棵树上这才停。 “什么人!” 王婶再次走上前喝道:“什么人!” “老夫是工部尚书阎立本。” 阎立本扶着自己的腰委屈得想哭。 李玥看到对方的官服,“好像真是一个官。” 张阳也说道:“说不定是假冒的。” 王婶说道:“此人如何处置。” 李玥开口说道:“交给官府吧。” “慢着!”阎立本拿出自己的官印。 现在阎立本也很懵,心说想从骊山绕进村子,没想到遇到一个如此彪悍的婆娘,这什么村子,这什么地方呐,连女人都这么彪悍。 自己撞到的又是哪路公主。 王婶看了看阎立本官服,又看了看官印说道:“应该不会有假。” 阎立本的目光看向张阳,“咦?小兄弟又是你。” 张阳尴尬笑了笑。 阎立本重新站起身,“老夫奉陛下旨意打造抽水马桶,这才来到公主封地问询,没想到此地村民如此彪悍,属实是老夫失策了。” “你是工部尚书?” “正是。” “你要造抽水马桶吗?” 阎立本解释道:“宫里太监画出来过,老夫没有亲眼见过自然没有把握,陛下让老夫来查问一番,进不去村子,只好出此下策,谁知……。” “你这样从林中窜出来能不让人误会吗?” “是下官考虑不周。” 阎立本又是行礼道歉。 张阳笑着说道:“你做抽水马桶做什么用?” 阎立本做揖行礼,“老夫说了奉旨,当然是给陛下用了,难道是老夫用吗?” 张阳又说道:“既然是陛下用这个,那咱们陛下应该也给预算的吧。” “预算?” “就是工钱。” 阎立本使劲点头,“造抽水马桶的用度当然是宫里算的。” 李世民造一个抽水马桶的预算应该挺高的吧。 张阳又说道:“跟别人学东西,总要拿点诚意出来吧。” 阎立本呆了片刻,头发上挂着一些草叶子,刚刚被摔倒在地。现在脸上还有一些泥,他用袖子擦了擦脸,“诚意?什么诚意?” 张阳拿出一份清单,“其实吧那个抽水马桶也不好造,我这里正好需要一些材料,等你把这些材料都拿来,造出抽水马桶不成问题。” 为了一个抽水马桶,阎立本在这个村子受了不小的委屈。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太欺负老实人了 他颤颤巍巍接过张阳递来这份清单,神情一滞,“石料三千石,木材五千,砂土一千,砂石三千……” 张阳的脸上挂着笑容。 看阎立本这家伙嘴角直抽抽,也不知道王婶那个过肩摔是不是让他摔歪了嘴。 “这也太多了吧,一个抽水马桶要这么多材料。”阎立本又低头看了看,“这……” 张阳小声对李玥说道:“你说这算不算行刺公主呀?” 李玥低声说道:“我没有被行刺过,也不知道这算不算行刺。” 想了片刻,张阳又说道:“官府管不管行刺这事?” 李玥皱眉思量着,“应该是管的吧。” 听着两人的话语,阎立本一咬牙说道:“不用报官府了,这些材料老夫说不定能凑齐。” “是吗?”张阳脸上带着诧异。 李玥看着张阳的模样忍着笑意,夫君还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 阎立本深吸一口气,“给老夫几日时间。” 看他一瘸一拐地走下山,正好被山下的村民看到,几个村中的汉子便朝着他围了上来。 阎立本一步步后退,“你们做什么?老夫是朝中工部尚书!” 见对方步步手里提着棍子,阎立本拔腿就跑。 村子里一阵鸡飞狗叫,好不热闹。 张阳感慨道:“这工部尚书的轻功不错,跑得挺快。” 李玥俏目看着张阳,“你又欺负人,太讨厌了。” 她挥起一拳打在张阳肩膀上。 又爬了一段山路,一个陡坡挡住了两人。 李玥擦着汗水,太阳嗮得小脸通红,“好像爬不上去了。” 张阳沿着这个陡坡又走了一会儿,发现一个凹陷的石壁可以上去。 “这边还能上去。” “爬不动了。”李玥扶着峭壁说道。 “再试试,山顶的风景更好。” 自己上去倒是没问题,媳妇的身高不是太高。 张阳低下身,“来我背上。” 李玥双手抱住张阳的脖子,感受着他结实的肩膀,小脸贴着他的背,开阔的后背让人感觉很踏实。 王婶也说道:“驸马小心。” 张阳抓着上沿的石头,手臂一撑便爬到了这块石头上,三步并两步,跨着就爬上了山顶。 王婶和杨婶两人轻轻松松就上来了。 站在山顶看着远处的风景,夕阳照在李玥的脸上,闻着张阳身上的汗水味,她笑着眯起了眼。 “好看吧。” “嗯!这风景真好看。” 张阳松开手,李玥还赖在背上不肯下来。 不远处就是骊山的行宫,夕阳下那个行宫也很漂亮。 夫妻俩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看着远处的夕阳西沉,夕阳不是很耀眼,远处的整片关中大地仿佛尽收眼底。 回头看了看在背上的李玥,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看公主殿下睡得安心,王婶说道:“可以从行宫那边走下山。” 骊山的行宫很漂亮。 一路背着李玥走着,张阳看着这里的宫墙,心里越发对这里满意。 也不知道李世民肯不肯把这个行宫也卖了。 王婶低声说道:“也可以借宿行宫,奴婢可以向看守的人说一下。” “不用了,外面再好也不如家里。” 张阳提了提背上还睡着的李玥,她睡得很沉,看来这一次爬山是真的把她累坏了。 王婶和杨婶提着火把,拿着一个令牌和这里看守的人解释了一番,对方这才肯让几人借道从行宫离开这里。 顺着台阶一路走下山,再绕过骊山,重新回到村口。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张阳走入马车,把熟睡的李玥放下。 李玥缓缓睁开眼,看了看四周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回家的马车上了。 张阳吃着葡萄干。 李玥也拿起葡萄干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骊山的景色真好看。” “伱父皇会不会把整个骊山也划入我们的封地。” “你想得美。” “梦想还是要有的。”张阳越想越满意。 赶在长安城宵禁之前,交了马车,两人急匆匆走回家。 回到家李玥就睡下了。 这一天爬山可累坏她了。 深夜,李世民听着李君羡的禀报,突厥刺客招供的事情可以确认是真的,如今突厥也确实陷入了内乱。 两个突厥的王位阿史那后人正在争抢着可汗之位。 小太监低声说道:“陛下,天色已经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李世民放下手中的案卷,“明日把突厥使者召来。” “喏。” 第二日的早朝,突厥使者向李世民不断解释着这一次的刺杀事情。 朝中的文臣武将都冷眼看着这个突厥使者。 至于那几个刺客会在长安城被斩首。 李世民不介意多杀几个突厥人来震慑漠北。 先打压再给一颗甜枣,李世民说了还是很支持阿史那什钵苾,希望他可以下一任突厥可汗的位置。 突厥使者很感谢李世民的体谅,说了伟大的苍狼,草原上的雄鹰,一大堆感恩的话语又是感恩又是发誓。 李世民低声说道:“如果阿史那什钵苾可以得到汗位,突厥欠大唐一个交代。” “感谢天可汗的谅解,待下臣回到草原一定代天可汗讨伐杜尔!” 草原上乱一点好,最好越来越乱。 李世民的脑子里莫名出现了张阳这个小子的笑脸,奇怪了,朕想这个小子做什么。 晃了晃脑袋,把张阳这张脸从脑海中晃去。 下朝后,阎立本回到了工部。 桌案上还放着张阳给的清单,上面所需的东西也是让阎立本一阵头疼。 忙完了诸国使者的事情,李孝恭又恢复了平时清闲的日子,时不时找人聊聊天,还能和宫里的太监们打听打听后宫的那些新鲜事。 日子好不快活,也很悠哉。 “阎大匠,怎么一脸愤愤不平的,这是上哪儿受委屈了?”李孝恭一走进工部便好奇说道。 相比礼部,这些日子工部挺忙的,又要修缮宫殿,还要忙着给陛下造抽水马桶。 见李孝恭来了,阎立本无奈说道:“今天在骊山见到汝南公主和驸马了。” 李孝恭也没客气,熟门熟路地坐在一旁,“那你怎么还一脸愤愤不平,好似被人抢了一样。” 阎立本皱眉说道,“这个驸马实在是……” “驸马?”李孝恭来了兴致,“那驸马老夫熟,挺好一孩子,做事也很实诚,也有担当,甚至还有不少人生感悟。” “做事实诚?” 阎立本有些坐不住了,“他就差把本官给抢了。” 李孝恭越发惊疑。 阎立本把在骊山的事情和李孝恭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阎立本又站起身,“不行,这件事必须和陛下说,这是讹诈老夫。” “慢着!” 李孝恭叫住李孝恭,“阎大匠,这件事要是和陛下说了,你觉得陛下会怎么看你。” “下官自是身正不怕影子斜!” 李孝恭耐心说道:“你说那驸马讹诈你,可有实证?他拿你什么了?” “这……” 阎立本陷入沉思,好像是什么都没拿。 李孝恭又说道:“再者说了那抽水马桶你造出来了吗?” 阎立本气馁地摇头。 “既然没有造出来抽水马桶,你还去说驸马讹诈你,这件事本就你不占理,不说你行刺也就算了,你还倒打一耙,如若陛下觉得你狭隘也就算了,这造不出抽水马桶,对你自己的名声也不好。” 听他这么一说似乎也有些道理。 阎立本拱拱手说道:“多谢河间郡王提醒,在下险些犯了大错。” “能明白就好,招惹了公主和驸马事小,这要是招惹了陛下这以后的仕途都会受到影响,何必呢?受点委屈就受点委屈了,咱们为官这么多年谁还没点委屈。” 李孝恭语重心长地说着,“对了,他们要你什么东西了?” 阎立本将清单给李孝恭看了看。 这一看,让李孝恭也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小子不是要造抽水马桶,这怕是要造城呐。” “你说一个抽水马桶需要这么多东西吗?欺负本官老实人。” 阎立本确实是个老实人,可张阳的事情就是老夫的事情,这小子很对老夫的胃口。 再看阎立本的神情,李孝恭思量了片刻,“不如先把这个抽水马桶造出来,先把陛下的事情办了,之后的事情再提又何妨。” 李淳风出关之后又在太史局留了一些日子。 巩固了一番自己的领悟,他发现新领悟的几何学妙用无穷。 如今的李淳风精神百倍,再次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走在朱雀大街上,李淳风走入东市,再走入一个小巷中,东市一个小巷中。 张阳正在一块木板上记录着一些数据。 李玥拿着田册一边念着。 杨婶带着李淳风走入宅院。 看到李淳风,张阳讶异地说道:“李淳风道长好久不见了。” 李淳风稍稍一礼说道:“经过驸马和公主殿下前些日子的赐教,贫道如今顿悟,数术的境界又精进了几分。” 张阳说道:“那恭喜了。” 瞧见木板上写着一行行数字,李淳风好奇说道:“这又是什么?” 李玥解释道:“我们在记录封地最近十年以来粮食的产出,从每年的粮食产出可以算是我们一年的食邑还有一年的田赋,这叫做计划。” “计划?” 李玥又说道:“无非就是数字的总和求个平均数,就可以推算是往后几年的产量,我们以后也可以好做打算。” “这有什么用吗?” “夫君说数学的应用也很广泛的,就比如说知道了一年的赋税,就可以规划好一年可以花多少银钱,做好未来一年的规划是一件很重要的,甚至可以规划出往后三年五年的事情,这叫做计划,这些数也叫做数据。” “数据,规划,计划?”李淳风思索着,“精打细算,未雨绸缪?” 李玥笑道:“以前是我们夫妻俩过日子,这样计划就不用太复杂,可现在还有封地的这么多人,当然要做好规划,这也叫计划生产。” 李淳风想了一种很厉害的东西,但又有些模糊,像是抓不住要点,干脆坐下来听着驸马和公主夫妻俩做着规划。 一直以来李淳风也是埋头苦学,也没有想过数术可以这么运用。 陛下让贫道来教驸马数术,没想到现在贫道自己在听讲。 听了好一会儿之后,李淳风有了一些感悟,规划好未来几年要做什么地步,要把封地发展到什么地步,要做成什么样的事情。 朝中有没有这样的规划,有没有这样的布局。 建设一个小小的封地,李淳风甚至看到了一些治国的味道,不觉明历。 又坐了一会儿,李淳风站起身说道:“贫道想起宫里有些事情,就先告辞了。” “啊?李道长这就走了?”李玥讶异道:“不留下来用饭吗?” “不了,贫道又有感悟了,回到宫里打算再闭关几日。” “嗯……那李道长慢走。”李玥礼貌地说道。 等李淳风离开宅院,张阳好奇说道:“这个李道长怎么回事,话也没说两句怎么又要闭关了。” 李玥抱着田册也是一脸不解,“李道长好古怪呀。” 一年内封地的产值达到一万贯,两年之后等整体建设完成封地的产值要达到三万贯。 这是眼下夫妻俩规划。 一万贯和三万贯不是小数目。 暂且先定下这个目标,靠着骊山的地理优势,现在正是农忙,要赶在秋游旺季之前,将封地的建设达到初步完工的水平。 李玥坐在摇椅上,正在憧憬着将来数钱的日子,那将是好多好多钱。 李淳风回到宫中之后,又把自己关了起来,也没说下一次出关是什么时候。 没见过哪个道士隔三差五就闭关的。 这让宫里的太监们都开了眼界。 一份份军报送到了长安,吐谷浑面对吐蕃的进攻已经连连败退,吐谷浑意识到不求大唐不行了,吐谷浑王的国书也终于送入了长安。 朝中发生的这些事情,丝毫没有影响封地的建设。 阎立本按照约定将一车车的建材送到了封地。 把清单重新交给张阳,阎立本说道:“按照约定驸马应该把抽水马桶的打造之法告知老夫了吧。”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不靠谱的上司,没出息的府衙 看着一车车的石料,砂土,木料…… 张阳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他真的给了,看样子还真的保质保量的样子。 这也太淳朴了。 阎立本疑惑说道:“你为何捂着胸口。” 张阳安抚着自己的良心说道:“没什么。” 李玥拿着一卷竹简递给阎立本,“这是我们的借条,我们不白拿要还的。” “回公主殿下,这都是一些用剩下的角料,没什么的。”阎立本躬身行礼。 李玥笑着说道:“是借的就是借的,我们不能白拿。” 阎立本这才点头收下。 张阳摸着李玥的脑袋。 李玥眯着眼笑了笑,然后又去逗小狗了。 张阳带着阎立本来见牛闯。 牛闯是认识阎立本的。 反而是阎立本不认识牛闯,牛闯的手艺说不上精湛,人家工部尚书也没必要认识一个木匠。 阎立本瞧着眼前的这个抽水马桶惊疑道:“看着也不复杂。” 张阳介绍道:“这个东西很好用的,而且还省事,最重要的是水可以隔绝臭味,这样茅厕里就不会是臭烘烘的了。” 阎立本又端详了半晌。 牛闯给示范了一下,拉动绳子,水流就会从上方的水桶冲下来,而马桶内还会留有一些积水,用来隔绝臭味。 马桶是用木头和砂土铸造而成。 张阳对阎立本说道:“阎大匠家中也可以装一个,我们这里上门安装的话会比较便宜,从上门到装好只需要三天时间,一共一百钱,价格公道,绝不多收一文钱,天地良心。” “而且这个东西大便小便都能用,我们的目标就是让长安城人人都能用上这个东西,坚决杜绝随地大小便,除去污秽,要留洁净在人间。” 阎立本听着张阳话一阵无语。 清了清嗓子,张阳又说道:“不好意思,下意识就推销起来了。” 阎立本也正了正神色叹道:“好熟练呀。” 看了看水箱内部,阎立本看到了里面的那个阀门,阀门上挂着一根绳子,“这就是关健所在了吧。” “没错。” 阎立本拉动绳子,阀门打开水流便下去了,松开绳子阀门就自动又合上了。 “这个东西……他不应该浮起来吗?” “阎大匠是说那个阀门吗?” “对。”阎立本点了点头。 张阳耐心地解释道:“这是因为水压的缘故。” “水压?” “就是水的压力,阀门其实是被水压给压住了。” 阎立本有些疑惑,“它不应该浮起来吗?” 牛闯一边比划着一边说道:“拉开阀门的时候水是往下走的,这个往下的水流会把阀门压住。” 阎立本这才了然地点头,“老夫能否带一个走?” 张阳说道:“送一个也没事。” 说话间,阎立本已经扛起了抽水马桶,便大步地走了。 牛闯心想着还要帮他搬一下。 就这么扛在肩膀上搬走了…… 两人看着阎立本扛着抽水马桶的模样一阵无语。 牛闯感慨道:“是个很实诚的人。” 张阳朝着他的背影喊话道:“阎大匠别忘了给我们介绍一下生意!” 阎立本的背影明显顿了顿,然后他又加快了脚步。 至少给了人家一个借条,到时候还要还。 张阳帮着村子的人收拾着这些砂石和石料。 牛闯看着这些石料说道:“工部尚书出手就是不一般呀,这可是建造城墙用的。” “咱们用会逾制吗?” 牛闯低声说道:“要说有人向朝中说了怕是会有一些麻烦,但如果没人提及,倒也无妨,坊间一些权贵人家也会用这些石料,倒也没太大事。” 说白了你想用这些石料,还要看关系,你要是和朝中关系比较硬,倒也没事。 这要是有人想要整伱,这个由头还是足够的。 牛闯想了想,犹豫了会儿,“可咱们是公主封地,朝中的规矩某也不是太清楚。” 张阳又想了想,“咱们用这些石料的时候用砂浆都给糊好了,别让其他人看出来。” “那要是有人扒开了墙,看到里面的砖石怎么办?” 张阳手里拿着凿子,“把他阉了,让魏王殿下送他进宫里做太监!” 牛闯下意识低头看了看,不自觉打了一个哆嗦。 村子的男人把石料都卸下来,妇女们都处理着砂浆。 李玥逗了这些小狗半个时辰,这才作罢。 夫妻俩坐在一块干净的石头上,看着村子中劳作的村民。 一张巨大的规划图就挂在墙上,上面整整齐齐的一排排房子,还有一条宽敞的路。 孩子们和泥,男人们做力气活,妇女们提水递木料。 多么淳朴的画面呀,人们劳动的场面往往是最赏心悦目的,张阳也忍不住想干活。 走到一个还在修缮的房子前,张阳拿起一个凿子就要帮忙修整石料。 “驸马,小人来做这个活吧,千万莫要伤了手。” 张阳放下凿子,想着去提水桶,一个婶婶急匆匆跑来说道:“驸马,我来吧。” 张阳又想去和砂浆。 “驸马,被脏了衣服,我们会干活的。”几个年长的老伯连忙走来。 看到有一车石料还没运进村子里,张阳赶忙去拉石料。 “驸马!” “我……” 行!什么活不让我干。 村里跟防贼似的,但凡自己要做什么活,立刻就会有一个人不顾一切地跑来过把活抢走。 好热情呀,热情得有些让人不知所措。 搞得自己跟个监工似的。 只能带着李玥先回家了。 李淳风再次闭关了,刚刚出关这才没几天又闭关了。 上一次闭关李淳风疯疯癫癫的,把巡夜的小太监给整怕了,这一下怕是半夜没人去太史局晃荡了。 李世民批阅着奏章,就看到了一个言官的奏章,说是公主封地征召了全村的民力来给她修建封地。 看到这份奏章李世民神情凝重几分,“把李君羡叫来。” “喏。” 正在整顿皇城守备的李君羡听到陛下召见急匆匆来到甘露殿。 “陛下。” 李世民低声说道:“夜空异象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李君羡回话道:“回陛下,我们和大理寺的人还在查,目前还没有结果。” “查了这么久了。” 听李世民有些责难的语气,李君羡又说道:“对方的手段很高明,想来不是寻常之辈,卑职办事不力,还请陛下责罚。” “罢了,朕再问你,汝南公主的封地是怎么回事?” 李君羡回话道:“陛下,汝南公主让全村人帮助她修建封地。” 李世民神色越发说道:“真有这种事?玥儿挺懂事不像是会做这种事情。” 李君羡低着头又说道:“其实公主封地那个村子也就几十户人,能干活的壮汉也就二十来个。” “也就几十户,二十来个人?” 李君羡低声说道:“是这样的,一看就知道,如果真有什么大动静,当地的县丞也会禀报的。” 李世民是相信李君羡这个人的,他没必要帮着玥儿讲话。 倒是怀疑送上这份弹劾奏章的言官是什么动机。 这朝堂还真越搅越混了。 李世民笑道:“就二十几人,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喏。” 走出甘露殿,李君羡心情挺憋屈的,去年夜空异象的案子到今年三月了,到现在也查不明白,这么一个悬案不了结,也不知道陛下会不会更怪罪。 左武卫大将军府。 秦琼和李孝恭坐在府门口,两人嗮着太阳。 “听说汝南公主和驸马被弹劾了,说是征召民力的事情。”秦琼有些忧心地说道。 “征召民力?就那个破村子?”李孝恭冷哼道:“老夫去看过,能干活也就这么几号人,征召什么民力,谁家修个院子还不要几十个人。” 秦琼点头说道:“说得也是。” 李孝恭又道:“这些文官一个个闲着找不到事情做,就知道风闻奏事,屁大一点事就喜欢弹劾。” 瞧李孝恭的样子,秦琼能看得出来,河间郡王很护这个小子。 李孝恭坐不住了,又站起身说道:“也不知道那小子在做什么,有些日子没见他,老夫去找找他。” 秦琼抚须笑着。 长安城三月是农忙的季节,到现在的城中没什么人,朱雀大街没前些日子这么热闹了。 夫妻俩在两位婶婶的护送下走回家。 快到家门口了,张阳就看见李孝恭站在门外。 李玥礼貌地行礼,“王叔。” 李孝恭也是躬身回礼。 两位婶婶和李玥走进院子里。 张阳和李孝恭坐在家门边,双目无神地看着小巷。 “见到老夫你就不想说什么吗?”李孝恭斜靠着墙壁说道。 张阳双手揣在袖子里,“辞官的事情到底怎么样了,都这么些日子了。” 听张阳有些抱怨,李孝恭愁眉不展,“咱们礼部太破落了没什么人愿意来。” “为何?” “兵部管兵册,户部管赋税,吏部管官吏升迁,就算是工部那也是能学门手艺,就咱们礼部最没出息。” 张阳挠了挠头,“咱们就没出息了。” 李孝恭摊手道:“你想呀,咱们礼部能干啥?祭典?办宴席?” 这么一说还确实…… 李孝恭接着说道:“还有,咱们礼部但凡办点事要朝中花点钱,那还要看人户部的脸色和陛下的脸色,就算是给钱了,要人手还要看人家门下省的心情。” 张阳脸色越加不好看了,这礼部真是上哪儿都不讨好。 李孝恭换了个坐姿翘着腿,“倒是有个家伙主动送上门的。” “谁呀?” “当初秦王府十八学士的许敬宗。” 听到这个名字,张阳心说自己怎么一点都不意外呢,这家伙一看就是长安城的老油子了,见缝插针。 李孝恭低声说道:“你知道当初阴妃的事吗?” 张阳点头。 当然知道了,那个县丞府衙的主簿被程处默的人绑走了,现在还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其实这件事许敬宗也出力了,老夫打听了一番就是许敬宗把几份奏章递给了门下省,里面写着的就是李佑和阴弘智平日里见不得人的破事。” 李孝恭又说道:“这小子看着还不错,老夫让他当礼部侍郎。” “这许敬宗是只狐狸变得呀。”张阳低声说道。 “难怪老夫瞅着那家伙的脸就觉得不对劲,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院子里,李玥看着河间郡王和夫君坐在家门口小声嘀咕着,心说王叔也不进来坐坐,两人就在门口聊天,好似在密谋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 李孝恭瞪着大眼说道:“老夫和他聊过,挺好的人,说话也中听,喝酒也痛快。” “他说了您不少好话吧。”张阳神情似乎在说早有预料。 “确实说了不少好话,就差说老夫能超过李靖了,听着也是虚话。”李孝恭挪了挪位子,“这些虚话听着多好呀。” 这上司不着调,做下属的属实头疼,许敬宗进礼部,你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思吗?他别有用心你还把他当兄弟咋滴。 “许敬宗不会已经是侍郎了吧?” 李孝恭冷哼道:“老夫想要人还有要不到的?礼部很快就批复了,陛下当天就同意了。” “可喜可贺,咱们礼部多了一个新人。”张阳说得有气无力。 “嗯。”李孝恭不住点头越想越满意。 “既然朝中办事效率这么高,我这个月的俸禄还没发呢,咱们不是说有封赏的吗?封赏呢?” 李孝恭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朝中用度紧张,朝中的俸禄都先紧着吏部和户部还有兵部,中书省。咱们礼部又没啥事,晚一两个月就晚一点。” 朝中拖欠工资属实头疼,你找李世民要钱?李世民可能会要你命。 自家的上司又是干啥啥不行,就是一个混子! 怎么做个官还事事不顺。 张阳看了看李孝恭,欲言又止,摇头叹息走入自家院子。 李孝恭站起身说道:“小子,明日来礼部府衙,你和许敬宗也见见。” “知道了。”张阳有气无力地说着。 李孝恭满意离开。 张阳站在自家院子,怎么就……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上司,摊上这么一个礼部。 还把许敬宗这个老狐狸招进礼部,这不让事情更复杂了吗? 张阳用力踩了两脚地面,好似在踩李孝恭的脸。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九章 怎么冷静 有这么一个摆烂的上司,让人无言以对。 许敬宗是一只狐狸,闻到一些肉味他就会一直盯着。 带着这些烦恼到了第二天,位阶底下的文散官不用去上朝,可以晚一点去朝中。 李玥和王婶有说有笑的,似乎在说一些宫里的趣事。 在家里吃完午饭,张阳这才动身前往礼部的府衙,走之前又看了李玥一眼期待的眼神。 “夫君也是为社稷做事的人了!” 李玥抱了抱张阳。 要是别人家的夫妻可能不会这样亲密。 但在自己这里,这很常见。 现在牵手出门已经熟门熟路了,现在还能拥抱,这是一个很大的进步。 一路走出小巷,路过东市。 来到朱雀门前,朱雀门的后面就是一个牢笼,它要让自己失去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就这么站在门前好一会儿,守在朱雀门前的官兵忍不了了,这人一直站着是什么意思。 “登仕郎为何一直不进去?” 张阳疑惑道:“你怎么认识我的?” 这官兵一脸笑容,“河间郡王都已就和我们说过了,大家也都认识登仕郎,上上下下都打点好了。” “他想得还真是周到呀。” 张阳一阵汗颜,硬着头皮走入朱雀门,皇城内来来往往的官吏挺多。 对张阳来说走入朱雀门都是一种莫大的折磨。 路过有些热闹的兵部,再路过人流很旺的吏部,来到冷冷清清的礼部府衙。 府衙门口没有其他行人,冷清地有点不像是府衙。 “哈哈哈!你小子终于来了。” 听到李孝恭的笑声,张阳又是头皮一麻。 李孝恭拉着张阳走入府衙内,“来来来,这位就是当年的秦王府十八学士,许敬宗。” 许敬宗礼貌地行礼,“登仕郎,我们又见面了。” 张阳无奈道,“是啊,又见面了。” 三人坐下来,张阳又看向许敬宗,“你说伱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看上礼部府衙了,像你这样的人应该去其他的府衙发光发热,大展才华。” 许敬宗拱手说道:“其实礼部也挺好的。” 多明显地虚伪,这家伙就属于是那种说瞎话都不脸红的人。 要和这种人保持距离,张阳下意识挪了挪自己的位置。 现在礼部终于又多了一号人物。 李孝恭笑呵呵给许敬宗倒上一碗酒水,“许侍郎也别听这个小子胡说,什么叫做去别的府衙发光发热,搞得人跟个烛台一样。” “多谢河间郡王。”许敬宗端着酒碗说着。 李孝恭又说道:“也不只是别的府衙可以大展才华,咱们礼部一样可以大展才华,登仕郎没什么见识,你不要和他一般计较。” “自然不会。”许敬宗喝下一口酒水说道。 看李孝恭捧着许敬宗都快把许敬宗捧到天上去了,熟不知人家河间郡王也打着撂挑子的心思。 可怜的许敬宗根本不知道李孝恭真正的心思。 有了这个怨种,李孝恭卖力地哄着,就差把许敬宗哄得不知东南西北了。 别人家府衙忙忙碌碌,礼部府衙就是侍郎和尚书喝着酒,是不是传出几声大小。 礼部的府衙还真是特别呀。 酒过三巡,许敬宗已经有些醉了,“河间郡王,下官已经不能再喝了。” 李孝恭又把酒给他满上,“都是自己人怕什么,过些日子的祭奠还要你忙活呢。” “下官真的喝不下了。” 李孝恭拿着酒碗就往许敬宗的嘴里倒,“多喝点,这么好的酒别浪费了。” 又被灌下一口酒水,许敬宗醉醺醺地笑了笑。 太热情了,没见过朝中哪个上司对下属这么热情的,人家李孝恭又是郡王,他许敬宗也是盛情难却。 或者说是一物降一物。 不得不说这个李孝恭真有点把许敬宗降住的意思。 等许敬宗醉醺醺地离开府衙。 张阳和李孝恭两人对视许久。 计划还在顺利进行中。 张阳惆怅着,“我最近想要生病。” 李孝恭稍稍点头,“巧了,老夫也想生病。” “这个许敬宗能靠得住吗?” 李孝恭冷哼道:“不论靠不靠得住,上了老夫这条船他就别想下去。” 两人约好一起生病。 张阳好奇问道:“河间郡王不打算写个请假条吗?” 李孝恭纠结着说道:“什么请假条?” “咱们朝中是不是没有请假条?” “老夫没听说过。” 张阳提笔写下一张请假条,“这就是请假条,上面写着因为得了什么病要请假,不能上朝处理政事,要请假几天。” 李孝恭瞅了半天,“你这上面写着什么病?” 张阳叹道:“风寒,这个季节别看白天暖和晚上也挺冷的,是风寒的高发期。” 李孝恭又盘腿琢磨了半晌,“好,那老夫也写风寒,你这个请假条倒是新奇。” “一个府衙,两个官吏得了一样的病是不是不太好,以免陛下起怀疑,说不定我俩的请假都会失败。” “有道理,事事要想得周全。” 李孝恭揪着下巴的胡子,“那老夫想个什么样的病症?” 喝下一口碗中的酒水,张阳也思量半晌,“不妨去问问大夫。” “也对。” 也不知道是酒劲上头,离开府衙的时候李孝恭有些晕乎乎的。 两人约定好一起生病,礼部的破事就全部交给许敬宗了。 张阳回了家中。 李孝恭找到了一个医馆,对这里大夫喝道:“有什么样的病可以让老夫十天半个月不用上朝的。” 大夫瞧着李孝恭穿着官服,低声说道:“那么敢问河间郡王需要什么样的病症。” 这大夫一眼就看出了来意。 李孝恭咧嘴笑了笑,“平日里没少帮人做这种事情吧?” 大夫点头,“国子监的那些孩子是小人的常客了,他们为了不去听课也时常会做这种事情。” 李孝恭想了想,“病不用太重,最好是那种很常见的,又是一时半会儿治不好的。” 大夫了然点头,指了指一旁一堆竹简,“那边就有,自己挑就成。” 醉醺醺的李孝恭鼻子出着粗气,拿起一卷竹简打开看着,眼下酒劲上头现在哪里还看得清上面的字。 揉了揉眼睛,瞅了好一会儿也没看清上面写着什么,李孝恭就把竹简递给了大夫,“你看看这上面的病怎么样?” 大夫看了看说道:“是一个寻常的病症,不是太重的病,而且也很常见,只是……” 李孝恭递给他一串钱,“就这个了。” 大夫又说道:“这不合适吧,是真要这个?” 李孝恭重重点头,“就这样了,哪里来这么多废话。” 大夫收了钱只好点头,既然都这么说了,对方还穿着官服,显然是不好得罪的样子。 夜里,甘露殿中,李世民正在批阅奏章,看过了白蛇这个唬人的故事后,李世民对张阳这个孩子的好感少了一大半,多好的一个孩子,怎么会写出这么一个古怪的故事。 倒是皇后对这个故事爱不释手,甚至在宫里给其他的嫔妃看,搞得现在整个后宫都在传着白蛇传的故事。 一听到白蛇这两个字,李世民总觉得浑身不得劲。 一个男人,一个好端端的汉子怎么就……唉! 李世民不由长叹一口气,批阅奏章时下笔也多了几分凌乱,那小子就不能讲一个男子投身社稷匡扶江山的故事吗? 那种故事才是最脍炙人口,才是最深入人心的才对。 殿外的小太监拿了两份奏章走入殿中,“陛下,礼部的奏章。” 李世民稍稍点头,“呈上来。” 太监把奏章放在一旁低声说道:“陛下,好像是说礼部尚书和礼部的登仕郎生病了。” “生病?” 李世民打开一份奏章看着,低声说道:“原来是这个小子染了风寒,这个时节确实要注意昼夜冷暖。” 心说李孝恭该不会也得了风寒,他打开奏章看着上面的内容,一看之下眉头紧皱。 “下腹时有剧痛?面色苍白有失血之症,每月时常有?” 念完李世民倒吸一口凉气,越看越不对劲,“这是什么病,把卢照邻给朕叫来。” “喏。” 本来就忙完了一天事情,准备休息的卢照邻又被急匆匆地叫入宫中。 心中惊疑不定,陛下召见自己是什么事情。 来到了李世民面前,卢照邻行礼道:“陛下。” 李世民将李孝恭的奏章递给卢照邻,“河间郡王说他病了,你看看他得了什么病。” “喏。” 卢照邻双手接过奏章看着上面的内容好久没有说话,“这……” “怎么了?很严重吗?” 卢照邻叹息道:“河间郡王这个病甚是古怪。” 李世民坐下来看着他,“怎么古怪了。” 卢照邻纠结着说道:“如果河间郡王是个女子的话就说得通了。” “你直说。” 李世民有些不耐烦了。 卢照邻低声说道:“按说这应该是女人月事时候才会来的病症。” 殿内安静了好一会儿,李世民的神情凝固在脸上。 卢照邻也躬身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夜风吹入殿中,李世民笑了笑仿若已经看穿了什么,“莫非朕的兄弟变成女子了。” 卢照邻低声说道:“匪夷所思。” 李世民无奈摇头叹息,“朕的这个兄弟还真是一个怕事的人,想让他有点出息他还一直推诿。” 卢照邻好似也明白了一些其中的古怪。 李世民叹息说道:“行了,你退下吧,早点休息。” “臣告退。”卢照邻躬身行礼走出甘露殿。 再看眼前的两份奏章,这个李孝恭生病不想上朝,也不想整顿礼部。 诸国使者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想来他正要抽身。 如果李孝恭是装病,那么张阳这个小子是不是也在装病。 李世民把这份奏章递给一旁的小太监,“明日一早把这份奏章交给河间郡王,告诉他以后办事多用点智慧,礼部的事情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若还有下次朕定不轻饶他。” “喏。” 清晨时分,借着已经请假的事情李孝恭的身心都很愉悦,打算今天出城打猎去。 正在收拾着猎具,宫里的太监就来了。 心说莫非是陛下的人派来慰问了,李孝恭当即摆出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宫里来的太监走到李孝恭面前恭敬地说道:“河间郡王,陛下让老奴把这份奏章带来。” 李孝恭接过看了一眼这不是自己写得生病奏章吗? 太监低声说道:“陛下说了,这一次就算了,如果下次定不轻饶,礼部的事情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李孝恭站在原地怔怔无语。 等到这个太监走了好久之后,这才回过神。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李孝恭一改之前病怏怏的神色,此刻双目带着怒火,提着一根棍子便冲出了家门。 走在朱雀大街上,李孝恭来到之前的医馆。 医馆大夫见李孝恭笑逐颜开,这种没病找病的客人他是最喜欢的。 “客人你怎么又来了。” 李孝恭拎起这个大夫的衣襟喝道:“你给老夫找女人的病,你是怎么做大夫的,老夫砸了你的医馆。” “这位客人少安毋躁!” “你让老夫怎么冷静!” 大夫想哭的心都有了,他连忙说道:“病是客人自己挑的没错吧。” 李孝恭点头。 大夫又说道:“小人也再三询问,这也没错吧。” 李孝恭使劲地回忆着,昨天为了灌许敬宗自己也喝多了,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那时候小人也劝过,只是客人没搭理小人。” 李孝恭沉默了下来。 “是客人自己挑的,也是客人自己想要的,客人要是砸了小人的医馆,那真是无妄之灾了呀。” 很有道理,砸了他的驿馆确实是自己冒失了。 李孝恭松开了他的衣襟。 双脚落地之后,这个大夫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不停安抚着受了惊吓的心灵。 李孝恭大步走出驿馆,心中的苦闷无处发泄。 在街道上正好瞅见了两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张阳正在和一个茶叶贩子讨价还价,李泰站在一旁,对这个抠搜到扣进指甲缝的姐夫无语中。 茶叶贩子面色犯苦,“客人,这茶叶不能这么卖,哪有买三斤送一斤的。”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章 病情如何 张阳手里拿着一袋子钱说道:“你看看人家买茶叶都买几两,哪有我这样的大客户?” 李泰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拿出一块银饼递给这个小商贩,“都要了。” 一看到银饼,小商贩眼睛一亮,收下银饼说道:“多谢客人,多谢客人。” 这商贩连自己的车都不要了,拿着银饼就离开了。 张阳抬起手一个暴栗又敲在李泰的脑门上。 李泰捂着头说委屈道:“你为何又打我!” 推车上放着三大筐茶叶,现在倒是一整年都不缺茶叶了。 张阳抓起一把茶叶,一边瞧着,“魏王殿下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讨价还价吗?” 李泰委屈着说:“伱都那么有钱了,还省这几文钱做什么?” “魏王殿下是不知民间疾苦,勤俭节约是一种美德。” “勤俭节约和你讨价还价没什么关系吧。”李泰又委屈又难受,低着头嘀咕着。 除了自己的父皇母后谁这么和自己动过手。 李孝恭逮住了这一大一小两个人,“哈哈哈!” 李泰回头看见李孝恭,行礼,“见过叔叔。” 张阳回头看去,“河间郡王,你今天不是生病了吗?” “这事说来话长,我们出去说,正好老夫要去打猎。” “打猎?”李泰这个小胖子眼里放光,“好呀好呀!” 果然还是个孩子,张阳长叹一口气,是不是对他的期望太高了。 刚下了早朝许敬宗一个人坐在礼部的府衙,此刻人有些傻,也有些不知所措。 人呢?礼部尚书呢?登仕郎呢? 许敬宗又走到门口,看了看门外确认了没有人要来礼部。 然后许敬宗又一个人在府衙坐了一会儿,人傻了。 长安城外,李孝恭正在教着李泰射箭。 张阳坐在推车上,正耐心地挑拣着茶叶,这茶叶贩子也太没责任心了,这茶叶卖之前也不挑拣一些,有好多坏的。 李泰使劲拉着弓,小脸涨得通红,怎么都拉不开。 倒是李孝恭轻轻松松就能开弓射箭。 看李泰的模样,李孝恭笑道:“老夫当年像魏王殿下这么大的时候,轻轻松松就能拉开三石弓。” 听到一旁的张阳冷哼一声,莫非这小子不信? 春日的景色不错,光是看着就让人舒心。 没了朝中的那些琐事,李孝恭整个人都轻松许多。 李泰又试了试,三石弓不行,他又试了试一石弓,这一次总算是可以拉开一些了。 阳光明媚,风和日丽,一个身影正在朝着这里奔跑而来。 见来人是许敬宗,李孝恭神情不悦,“你不在礼部好好当差来这里做什么?” 许敬宗手里拿着一份奏章喘着气说道:“河间郡王何出此言呐。” 李孝恭眉头紧锁,“老夫说你好好的不在礼部府衙办事,你来自这里做什么,这才入礼部几天,你就这般散漫?” 看李孝恭数落许敬宗的模样,莫名觉得好笑,本来就是要许敬宗来礼部顶着的,又何曾想过在礼部好好当差。 也就这个许敬宗真以为傍上了李孝恭这颗大树。 许敬宗一脸焦急,“河间郡王,您是礼部尚书,下官不找你找谁呀。” 李孝恭搭弓射箭,一箭射得老远,箭矢射中远处的一棵枯树,箭尾还在不停地抖动。 满意地看了看这一箭的成功,李孝恭开口说道:“你可以去找中书省,也可以你去找门下省。” 许敬宗又看了看张阳,他正在专心地挑拣着茶叶。 这礼部的人还真是诡异。 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许敬宗递上奏章说道:“事涉突厥内乱,还请河间郡王过目。” 李孝恭又是射出一箭,箭矢又精准地射在了那棵枯树上。 李泰赞叹道:“王叔好箭法。” 这是怎么回事?许敬宗看了看魏王,看看张阳,又看看李孝恭。 他再次开口说道:“事涉突厥内乱,还请河间郡王过目。” 李孝恭神色不悦地摆摆手,“老夫一看奏章就头晕,你自己看吧。” “下官自己看?”许敬宗再次错愕了,“那这上面事情下官要怎么回复?” 李孝恭神色不悦地放下自己的弓,“当初你来礼部的时候不是挺有志向的吗?怎么现在又成了这般。” 许敬宗求助地看向张阳。 张阳依旧挑拣着茶叶,“这种大事要礼部尚书决断,你看我做什么。” 许敬宗:“……” “看他!”张阳指了指李孝恭。 许敬宗只好再次看向李孝恭急得跺脚,“河间郡王,能不能不要闹了,下官很为难的。” “你为难是你的事,与老夫何干。”李孝恭递给李泰一根箭矢。 李泰好不容易拉开弓,身体像是失去了平衡一般,他愣是闭着眼铆足劲,一箭射出…… 箭矢落在不远处,也就十来步的距离。 李孝恭叹气说道:“和老夫当年差远了。” “不如让礼部侍郎做靶子试试。” 听到张阳说这话,许敬宗吓得一哆嗦。 李泰咬了咬牙有些不服气,“许敬宗!” 许敬宗连忙行礼,“魏王殿下,臣在。” 李泰指着刚刚箭矢落下的位置说道:“你给本王站在那里,本王试试射活人会不会准一些。” 又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许敬宗再次行礼,“魏王殿下,下官上有老下有小,可不能这么玩呀。” 李泰丢了手里的弓,“真没意思。” 登仕郎还在挑拣着茶叶,礼部尚书又在射箭,许敬宗来回走了两步,心中又着急又不知该怎么办。 有些玩累了,李孝恭灌下一口酒水。 看许敬宗的样子莫名替他觉得心酸,现在他应该是期盼升迁的时候,不料上了李孝恭这条贼船,说不定李世民心里也知道李孝恭这人怎么样,这才把礼部尚书这个位置交给了李孝恭。 朝中这么多府衙,也就礼部了,只要照章办事也不会犯什么大错。 又不会对李孝恭有太大的负担。 就算是许敬宗这样的人,他也交给李孝恭。 李泰坐在张阳的身边,他小声说道:“我母后说这个许敬宗是坏人。” “是吗?” 李泰的小脸都是认真,“母后还说了,让我少跟许敬宗这样的人来往。” “皇后是明白事理的,这话没错许敬宗就不是一个好人。” 李泰的声音很低,张阳的声音一点都不小。 许敬宗听得一清二楚,“魏王殿下,驸马,谁不是好人?下官是好人呀。” 李孝恭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到府衙好好办事,如果办得好老夫向陛下举荐你,用不了多久这个礼部尚书的位置就是你的了,你要是不好好做事,老夫也会向陛下弹劾你。” 也不知道是委屈的还是感动的,许敬宗都快哭了。 他又看了看李孝恭,“河间郡王何故不去礼部,还有登仕郎为何……” “我呀?我有病。”张阳一脸正经。 许敬宗神情麻木地看向李孝恭。 李孝恭也说道:“对,老夫也有病,一看奏章就会犯病的那种病。” 无可奈何,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感受,好复杂。 终于许敬宗失魂落魄地走回了长安城。 把一个做官升迁的种子在许敬宗的心中种下,等着生根发芽让它茁壮成长,成为一棵大树。 礼部尚书的位置就非常自然地落在了他的头上。 多好的流程。 心说当年的秦王府十八学士,大家都过得不错。 这个许敬宗就属于那种混得比较惨的。 跟房玄龄,长孙无忌相比他的光芒相对弱了一些。 三人又在城外聊了一会儿。 李泰说着自己的生意,最近生意差了不少,这让小胖子很不高兴。 李孝恭不能再装病了,大不了就不装了,反正就是不去当差了。 就让许敬宗这个家伙在礼部顶着。 挑拣了小半框茶叶累得够呛,这么下去迟早年纪轻轻就腰间盘突出了。 让小媳妇挑去,她办事细心。 拉着一车的茶叶,张阳回家之前又对李泰说道:“魏王殿下,你现在是有点钱了,可也要省着点花。” “明白了。”李泰轻飘飘地说着。 不得不说李孝恭上上下下打点得很好,就连进城的官兵都笑呵呵地和自己打招呼。 官兵笑着说道:“登仕郎,拉着累吗?哪儿能让您做这种力气活,家里的下人呢?” 张阳板着脸说道:“我家没下人。” 又一个官兵说道:“卑职来帮登仕郎拉吧。” “不用了,不用了。” 张阳一边念着一边自己拉着一车茶叶走入城中。 “他就是让咱们大唐兵不血刃拿下河西走廊的人呀。” “这也太年轻了,和某儿子一样大。” “真是英雄出少年呀。” “我什么时候可以生这么一个儿子。” …… 议论声随着自己离开城门越来越远,这李孝恭还真是什么都说,是不是走街串巷到处吹这事呢! 把茶叶拉回家,李玥正在和王婶愉快地玩着五子棋。 从李玥的笑声来看,她应该赢了不少。 “夫君,我赢了王婶十文钱。”她在炫耀一般地说着。 张阳拉着李玥坐下,“来帮我一起挑茶叶。” 李玥拿来小板凳,提着自己的衣裙坐下。 张阳拿出一把茶叶说道:“把这些叶子有些残缺的或者有些黑点都挑出来。” “嗯。” 李玥乖巧得点头,然后专心的挑拣茶叶。 过了好一会儿,眼睛好累,腰好酸。 夫妻俩非常有默契地一起闭上眼睛,站起身放松着腰背。 一直忙活到傍晚,一筐茶叶这才堪堪挑拣完。 李玥看着两筐满满当当的茶叶,“还有这么多。” 张阳叹道:“本来买一筐也够我们用的了,还不是李泰这个小胖子,一口气把人家的茶叶都买下来了。” 李玥撅着小嘴,“这青雀也真是的,挣了一些小钱就乱花钱。” 张阳点头道:“下次他花钱再这么大手大脚,我帮你抽他。” “嗯。” 家里只有一口锅,条件差了点还不能分锅。 虽然做不到后世这么讲究,但至少炒出来的茶叶能喝就行。 夫妻俩吃完了晚饭,李玥洗了澡便躺在床上便不想起来,挑拣茶叶真的把她累坏了。 一夜过去,晨风吹过整个长安城。 夫妻俩早早起床,洗漱吃早饭接着挑拣茶叶,两位婶婶打扫完院子,也过来挑拣。 两位婶婶办事麻利,挑拣茶叶也很快。 李承乾走入了院子,看到满院子的茶叶惊讶道:“没想到你买了这么多茶叶。” 李玥站起身先是行礼,“皇兄。” 然后她又坐下来接着挑拣茶叶,完全无视了李承乾。 张阳刚炒好一锅茶叶,现在满院子都是茶香。 李承乾使劲闻了闻院子里的味道:“好香呀。” 给李承乾泡上一杯茶,张阳说道:“太子殿下尝尝?” 李承乾浅唱了一口,便放下了茶碗,“好苦。” 张阳也尝了尝,“刚炒好的茶叶确实苦了点,但是提神。” 感慨着张阳的悠闲日子,可朝中的国事这么多,李承乾叹息一声,“有时候孤也想安安静静地过几天日子,朝中事情太多,每每国事国策,就会有朝中文武大臣吵个不停。” 说到这里,李承乾又喝下茶水,第一口苦涩,但是再喝又感觉好多了。 太子有一种借茶消愁的感觉。 “太子殿下要是喜欢可以多带一些回去。” “孤可以带点回去?” “这些茶叶不值多少钱,也不是我出钱买的。” “莫非是别人送的?” 午时的阳光有些热,张阳摇着扇子,“其实是魏王殿下送的,当时买茶叶的时候,魏王殿下出手阔绰,直接全买下了。” 看了看院子的茶叶,李承乾说道:“还缺茶叶吗?” 张阳喝下一口茶水说道:“现在不缺了。” “这样呀……” 李承乾有些失落地低下头,随即又说道:“孤听闻你生病了就来看看你。” “让太子殿下烦心了。” “不妨事,孤看你现在身体挺好的,病情也好得差不多了吧。” 张阳咳嗽了两声,“现在好多了。” “这季节还是要多注意冷暖。” “太子殿下说得是。” 李承乾再次喝下一口茶水,“既然身体已经好多了,有些事情孤还是想问问你。” “太子殿下尽管问。” 现在朝堂都这么关心臣子的吗?生个病太子都来看望。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一章 驸马上朝 “还是因为突厥的事情,阿史那杜尔和阿史那什钵苾,如今他们两方还在打着,朝中想着能不能扶持一方,来稳定漠北草原的形势。” 李承乾说完,等着张阳的反应,见他还一脸悠哉便问道:“当初你能从吐蕃和吐谷浑的事情中周旋,这一次突厥的事情你是何感想。” “我也没什么感想,朝中这么多能人我一个小小登仕郎能说什么话。” 李承乾点头,“朝中能人确实多,大家的看法也很多,你的官位太低在朝堂之上确实没什么话语权。” 张阳连忙说道:“位置低一点也好,陛下肯定也想我从位阶低的位置开始磨炼,对!就是磨炼。” 这番话说得都快感动自己了。 李承乾神色中肯,“伱能明白父皇的苦心也是难得,孤果然没有看错你。” 这李承乾什么意思? 还越来越满意了? 自己想要辞官还来不及。 李承乾重新站起身,“那孤就先告辞了。” “太子殿下慢走,这些茶叶带着。” 张阳连忙递上一袋茶叶。 宫中,李世民批阅着奏章,李承乾来到甘露殿行礼“父皇,儿臣去看过张阳了。” 李世民依旧专注,“这个张阳果然是在装病?” 李承乾回话道:“儿臣以为不像是在装病,倒像是风寒痊愈的样子。” 李世民拿出一份旨意,“封张阳为礼部侍郎加中书省舍人可进奏参议,并且赐汝南公主封地扩地一百亩,食邑不变。” 李承乾想着父皇的旨意,兵不血刃能够拿下河西走廊,他的功劳已经很大了,父皇这个封赏到底是有点小,或许是父皇担心张阳年纪轻轻封赏太多,以免张阳太过骄傲? 给张阳一个礼部侍郎的官位,进入中书省为舍人倒也不是一般的文吏,还给了玥儿封地。 这封地是玥儿的,给张阳实际的还只是一个侍郎,没有其他实质的封赏。 想来父皇还是用心良苦。 见李承乾还站在殿内,李世民说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李承乾连忙递上一袋茶叶,“这是张阳给儿臣的茶叶,儿臣心想着给父皇一些,这是新炒制的。” 听到茶叶李世民神情一怔,去年的茶叶确实也快喝完了,正好续上。 李世民表情平淡,“就放在一旁吧。” 见父皇还在批阅奏章,李承乾拿了一些剩下的全部留给父皇,便离开。 批阅完几份奏章,李世民对一旁的小太监说道:“传话给卢照邻,茶叶已经可以炒制了,让他试试今年能不能把茶叶制出来。” “喏。” 四个人辛苦到下午,总算是把所有的茶叶挑拣完了。 张阳趴在躺椅上,李玥给敲着背,“夫君,现在力度够了吗?” “可以了,可以了。”张阳一脸享受着。 “这里会不会好一点。”李玥挥着小拳头不停捶打着。 “嗯,舒坦多了。” …… “陛下旨意到!” 一个太监站在门口打断了夫妻俩的温馨时光。 李玥赶忙行礼。 有些舍不得这种享受,张阳也只好站起身。 小太监念道:“驸马张阳与诸国使者谈判有功,封礼部侍郎,封中书省舍人,泾阳公主封地扩地一百亩。” 念完之后,小太监笑着说道:“解旨吧。” 李玥伸出双手恭敬的接过旨意。 小太监让人递上官服,笑着说道:“恭喜驸马,恭喜公主殿下了,老奴就先告辞了。” 李玥高兴地捧着圣旨和官服一脸崇拜,“夫君升官了!” 张阳苦涩笑笑,“对呀,升官了,该如何是好。” 李玥说道:“晚上喝酒庆祝,我再给夫君敲背吧。” 再次躺下来享受着媳妇的敲背,张阳心中越发纠结,这怎么还升官了。 “中书省舍人又是什么官职?” 听到夫君的问话,李玥也疑惑道:“我也不是很清楚。” 王婶说道:“中书省舍人也不是一个不小的文吏了,一般就是给上官整理案卷,还能给进奏议事这是很多士子都想要的位置,进了中书省就能参议很多朝中大事。” 听王婶说着,李玥敲背更卖力了。 这一升官就要上朝。 官服显得很破旧,果然别人穿剩下的,李玥连夜给洗了洗,这一洗就掉色了。 然后放在灶台边用火烘干。 李玥欣赏着这件官服,就像是看到了自己夫君穿上官服威风凛凛的样子。 升官的第一件坏事就是早起,天不亮就要去上朝。 李玥来催张阳起床。 没想到平时贪睡的李玥还能醒这么早。 李玥拿来官服说道:“夫君快穿上给我看看。” 张阳依言穿上官服,李玥看了好一会儿,“我夫君穿什么都好看。” 看到媳妇连头发都没梳理过,张阳摸着她的小脑袋,“你先洗漱,我给你把早饭做了。” “嗯。” 时间很紧张,张阳简简单单做了一碗菜粥。 早饭一碗菜粥配着腌萝卜,先对付一顿。 两位婶婶也早早就来到了院子。 张阳把碗里的粥喝完,“我一升官,你也要跟着早起了。” 李玥咧嘴笑着,她的牙齿上还沾着一些菜叶。 “我上朝去了。” “嗯,好好做官!说不定明天又升官了。” 张阳脚步顿了顿,想说什么又是摇头快步赶去上朝,在媳妇眼里似乎想升官就能升官。 一路走在朱雀大街上,穿着官服第一感觉就是路过的巡查的官兵见到都要恭恭敬敬的。 就连早起的商贩看到满眼都是笑意。 一路快步赶着走入朱雀门,这里已经有不少朝臣。 程咬金和秦琼两人一边吃着一张饼,一边往承天门走去,大家都在赶时辰,一边赶路一边吃早饭的样子,还挺接地气。 程咬金一眼就发现了一张生面孔。 秦琼也注意到了张阳,上前问道:“驸马也来上朝?” 看到秦琼张阳拱手说道:“是呀,哈哈哈……刚升了官。” 程咬金拿出一张饼,“没吃吧,吃点?” 张阳摆了摆手,“我在家里吃过了。” 程咬金嚼着嘴里的饼一边说道:“还是年轻人好,可以早起,老夫好久没有在早上吃一口热乎饭了。” 秦琼也是无奈笑了笑。 一边吃着饼,程咬金的眼神还在不停打量张阳。 从朱雀门走向承天门的官吏越来越多,众人没有多说话,四周只有匆忙的脚步声。 跟着一群朝臣来到承天门前,张阳也注意到了李孝恭,还有站在后方睡眼惺忪的许敬宗。 不少都是生面孔,这还是两辈子以来第一次上朝。 随着一个太监的一声高喝,承天门缓缓打开,众人便迈步走入,一路朝着太极殿走去。 还是一样的安静,全是脚步声,甚至没有人交头接耳。 自己的衣衫被人扯了扯,张阳侧目看去是李孝恭。 张阳低声道:“我怎么升官了?” 李孝恭小声道:“老夫怎么知道,入殿之后你就和许敬宗站在老夫身后。” “好嘞。” 跟上李孝恭的脚步,张阳走向太极殿,身后的许敬宗也笑了笑。 李孝恭又看了看张阳,意识到不对劲,停下脚步,“娘的!你笏板呢。” 张阳挠了挠头小声说道:“娘的!我给忘了。” 许敬宗恰逢其会地递上一块笏板。 “多谢了。”张阳拱手说道。 “不客气。”许敬宗笑着说道。 两个侍郎,一个尚书,礼部三人小团体算是成了。 太极殿比想像的还要大很多,不亲眼见到不知道皇宫的巍峨,心说建设这么一个太极殿需要多少人力。 随着众人走入太极殿,大家都安静地站在自己的位置。 张阳目光看向周围就见到了朝班前方的李承乾。 随着又一声高喝,李世民走入殿中,群臣行礼,张阳也装模作样地行礼。 李世民坐在皇位上,扫了一眼朝班就看到了一张生面孔,确认了张阳这才放心。 这个张阳还是一块好玉,好好打磨以后也不会太差。 就是这小子生性怠慢,不把他架在火上烤一烤,他不会做事。 还是要好好打磨他,李世民稍稍点头。 早朝开始,各部汇报着各部的事情。 从今年的春种一直说到城防边关。 不知不觉瞌睡又犯了,眼睛不自觉要闭上。 身后的许敬宗推了推自己,张阳这才提了提神,又站了一会儿脚有些酸了。 算了算时间有一个时辰了,这是说到哪儿了? 还是再忍一会儿吧。 “臣以为此事让礼部来处理最好。” “陛下,礼部还要管今年的祭典,人手又不够怕是应付不过来。” 听说到礼部,张阳深吸一口气,睁开眼就瞧见了李孝恭和长孙无忌争辩着。 长孙无忌躬身道,“陛下,礼部接待外臣本是常理,礼部张侍郎还能与吐蕃使者和吐谷浑使者周旋,臣以为能够应对。” 见众人看向自己,张阳站在原地心说是不是该自己走出朝班了。 见后面的许敬宗推了推自己,他又使了使眼色。 李世民低声说道:“张侍郎是什么意思?” 张阳又是深吸一口气,走出朝班悄悄看了眼李世民,“陛下,臣不行。” “嗯?” 朝班上的众人纷纷议论。 李世民苦恼地看着张阳,“你说不行是什么意思?” 许敬宗连忙站出朝班说道:“陛下,张侍郎的意思是说愿意担此重任。” 心说还是你许敬宗靠谱,够熟练的,为你点赞。 解围了,长出一口气。 李世民说道:“既然这样那就礼部处理这件事,若无事便退朝吧。” 说完李世民又坐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 群臣再次行礼。 说完之后,群臣陆续离开。 长孙无忌看了看张阳,“既然你还是中书舍人,今日你便来中书省一趟。” 张阳犹豫着说道:“赵国公,我这一个人两个官职是不是不太合适?” 长孙无忌笑道:“老夫身兼三个官职,老夫说什么了。” 身兼三职,朝中是真的缺人。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李孝恭,许敬宗,张阳三人还站在太极殿。 张阳疑惑道:“刚刚打盹来着,到底是什么事要我们礼部来办。” 李孝恭叹道:“突厥的事情,你怎么就答应下来了?” “我不是说我不行了吗?”张阳又看向许敬宗,“你怎么给我答应下来了。” 许敬宗面色犯难,“陛下让臣子承担重任,臣子不能拒绝。” 张阳看向李孝恭。 李孝恭点头,“陛下既然这么说了,只能赴汤蹈火。” 三人一起走出太极殿,张阳又问道:“难不成明明不能办的事情,还要臣子来办吗?” 许敬宗低声说道:“可以说得委婉一点是可以的,但当时陛下已经这么说了,就不能再拒绝了。” “你不早说!” “下官也没想到。” 李世民走在去立政殿的路上,身边跟着李承乾。 “臣不行?他还真敢说。”李世民冷笑着。 “父皇,这个张阳只是第一次上朝堂,想必不懂规矩。”李承乾解释道。 李承乾为人忠厚,对人也是仁义友善。 李世民摇头又是一阵叹息。 礼部府衙,三人齐齐来到门口,此刻府衙内有个小胖子,他正在翻看礼部的案卷。 李泰注意到站在门口的三人,“你们回来啦?” 三人这才走入府衙,各自面带愁色。 张阳坐下来放松着双脚,这早朝还真不好上,天不亮就要起床不说,还站得双脚发酸。 问题是还在朝堂上接了一个烫手的山芋。 不一会儿就有门下省的官吏把一箱箱的案卷都搬了进来。 这些官吏恭敬地说道:“这都是突厥往年的案卷,还请诸位过目。” 一个个大箱子,这些案卷足足上百卷。 李泰缠着张阳,笑哈哈地说,“上朝好玩吗?是不是站得双腿发酸。” 张阳苦着脸没说话。 李泰又说道:“本王也去过几次,可折磨人了,没想到现在轮到你了,哈哈哈!” 这小胖子笑得这么开心,好想抽他,吊起来抽的那种。 许敬宗已经拿起案卷看了起来,这家伙办事还算是认真,不一会儿已看了三四卷了。 李孝恭干脆睡在了桌案上。 张阳拿起一份案卷,皱眉说道,“魏王殿下,你别傻笑了行不行。”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二章 热情的张侍郎 李泰停止了他的大笑,“忙完了礼部的事情记得来村子里找我玩。” 说完便离开了。 礼部府衙重新安静下来,趴在桌案上的李孝恭已经开始打鼾了,鼾声很大甚至路过礼部的官吏都要回头来看一眼。 张阳翻看着突厥历年以来的案卷,这些案卷还有不少的是前隋留下来的。 “你说突厥的事情咱们为什么要管?” “可能朝中也希望北方平定,在将来可以扶持出一个与大唐友善的可汗,诸多事宜都要占了先机才行,这关系到大唐将来几十年和突厥的关系。”许敬宗放下手中的那卷又拿起另外一卷,皱眉看着。 这些案卷的记录可以追溯到当年的始毕可汗,到后来的颉利可汗。 而且案卷上面的字迹有些地方的记录凌乱不清,而且有些案卷都是好几个人同时写一卷。 字迹有大有小,看得让人眼睛发酸。 礼部的府衙很安静,李孝恭的鼾声依旧。 “想要置对方于死地,应该怎么做?”许敬宗低声说道。 问得有些突然,张阳还没从突厥的事情中回过神。 “你怎么突然这么问。”张阳放下了手中的案卷放松着眼睛。 “难道是有人欠你钱不还了?”张阳又追问道。 “下官就随口一问。”许敬宗尴尬笑了笑。 “如果伱真的想要弄死一个人,千万不要在对手面前表露出你的情绪,你可以先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先是忍耐,甚至到了让对方也无视你的时候,再趁着对方放松防备,一击毙命,这个时候看看对方将死的眼神,你会回味无穷的。” 听着张阳说话,许敬宗笑了笑也没发出声音,“下官以后绝对不会得罪驸马的。” “客气了,以后许兄有什么需要在下帮忙的,尽管说。” “驸马才是客气了,下官早就看明白了驸马的为人,如果下官遇到什么难事了,驸马一定会见死不救的。”许敬宗稍稍一礼,心领神会也不再遮掩。 “朝堂之上该混混,想要让我们不好过的就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没错,这一点下官愿意和驸马在同一条船上。” 两人相视一笑,没了虚伪的面具,各自坦承一些,共识很快达成了。 在朝堂上大家各自有各自的目的,但要影响到了共同的利益,就是整个礼部的敌人。 许敬宗也明白张阳是一个显山不露水的人,别看他一脸的笑容,在算计吐蕃和吐谷浑使者的时候,他可是一点都没有留余地。 两人又是心有默契地相视一笑。 “许兄,你的笑容怪吓人的,下次不要这么笑了。” “下官明白了,平时会收一收的。” 许敬宗依旧翻看着卷宗。 看了半个时辰,张阳已经耐不住性子了,丢了手里的案卷说道:“不看了。” “为何?” “不想看了,怪累的。”张阳站起身活动着腰背。 许敬宗诧异道:“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张阳看着外面的阳光,“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许敬宗又想了想,“应该是午时了。” “回家吃饭。” 因为这些陈旧的案卷衣服上也落了不少的灰尘,张阳拍去衣服的灰尘,这可是媳妇夜里辛辛苦苦用冷水洗干净的官服。 许敬宗见他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出礼部,一时间愣住了。 坐在原地,许敬宗又看了看李孝恭,河间郡王依旧鼾声如雷动。 再低头看了看案卷,就这么走了? 想了好一会儿,许敬宗目光麻木地看着远处,那我现在应该要做什么?好像又什么都不用做,好苦恼呀。 李玥一看到张阳回来便走上前问候道:“夫君,今日上朝怎么样?” 张阳刚坐下来。 李玥就帮着按肩膀。 自从做官之后媳妇变得殷勤了许多。 张阳闭着眼享受地说道:“被你父皇拉上大唐的战船,以后的日子怕是没这么好过了。” 李玥卖力地按着他的肩膀,“为什么还不好过。” 张阳低声说道:“没时间给你上课了。” 李玥脸上带着笑意,“我们还要一起生活好多好多年,以后会有很多时间的。” 休息了片刻,张阳起身去东市买菜,现在应该还能买到一些肉菜。 李玥提着篮子陪在一旁,两人来到东市。 都到了这个时辰集市的行人没这么多,不少人都在收摊了。 东市的人是认识张阳的。 看到穿着一身官服的张阳,以前经常谈价还价说笑的商贩也纷纷另眼相看。 “小张兄弟当官啦?” “运气好,当了一个小官。”张阳应付着买了一些黄豆。又买了一些猪排骨。 卖猪肉的屠夫笑呵呵说道:“一斤猪排骨十钱。” 张阳狐疑地付了钱,现在都不讨价还价了? 大家以前那为了一文钱吵红脸的精神哪儿去了。 张阳感觉到生活中的那种淳朴正在离开自己。 贞观五年,李世民的朝堂趋于稳定,这一次朝堂有个原本低调的人物被提到人前。 前隋宗室旧臣杨恭仁被李世民提拔到了洛州,洛阳是中原的重镇,放弃前朝的偏见,李世民任用前隋的旧臣,也体现了李世民的仁君风范。 对李世民这个老黑脸能够做出这种事情,这里面到底有没有作秀的意思就不得而知了 站在朝班中,张阳打着哈欠,与李孝恭一起站着打盹已经成了每日的日常。 至于去中书省任职的事情,张阳完全抛在了脑后。 一个官也就得了,又给一个官。 俸禄也不发,这官还能不能让人好好做了。 在大唐做臣子,没有双休更没有五险。 待遇差不说,烦心事不少。 俸禄都不发,没有比这个更惨的了。 早朝结束,群臣离开朝堂。 三人无精打采回到礼部的府衙。 许敬宗也麻木了,他终于明白了李孝恭的意思,感情这礼部就是一个养老的地方。 突厥的事情还没有个章程,案卷散落在地上也没有整理,陛下的交代的事情可谓是毫无进展。 许敬宗又看了看李孝恭,又开始睡觉了。 对,就是那个根本没有进展的毫无进展。 再看张阳,这家伙在一张突厥地图上写写画画也不知道再想什么。 一个是河间郡王再怎么样就算是偷懒也不会有什么大事,陛下顶多怪罪。 再看张阳,他是驸马再不济这官不做了。 可自己呢? “张侍郎,这突厥的事情现在该怎么办呀。”许敬宗试探着问道。 “你说突厥的事情啊。” 张阳挠了挠头,“你要不说我还真忘了有这事。” 许敬宗一时间哭笑不得。 再看那张地图上,张阳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很古怪的图案,嗯……那是一个猪头。 “咱们也不能不管不问吧。”许敬宗低声说道。 “今天吃什么呢?”张阳纠结着走出了礼部府衙。 许敬宗麻木地看着。 李孝恭的鼾声又开始此起彼伏了。 宫里,长孙无忌和李世民说着吐谷浑的事情,“陛下,吐谷浑的使者明日就到长安,为了之前谈判说好支援的事情。” 李世民点头批阅着奏章,“既然这件事是礼部办的,后续的事情中书省拟定章程之后就让礼部接着办吧。” 话语说到这里,李世民犹豫了,又说道:“你陪同张阳一起办事吧,让尉迟恭和李孝恭也盯着点这件事。” “臣明白了,陛下是觉得张侍郎还年轻,需要好好打磨?” 李世民没有回应他的话,依旧批阅着奏章。 帝心难测,长孙无忌也不想多问。 就要走出兴庆殿,李世民的话语再次传来。 “上次突厥的事情怎么样了,朕交给礼部办,这么多日子过去了,总该有些眉目了吧。” 说到这个长孙无忌无奈着说道:“陛下,臣也让人去礼部过问了,说是到目前为止毫无进展。” 李世民皱眉搁下手中的笔,“毫无进展?” 长孙无忌躬身道:“是的。” 也怀疑这个张阳是不是真的不适合在礼部,到现在还毫无进展? 李世民没了好心情,摆手说道:“有机会你也提点提点他,先去忙吧。” “喏。” 又过了一会儿,李世民对一旁的小太监说道:“把李君羡召来。” “喏。” 小半个时辰之后,李君羡来到兴庆殿。 李世民站起身看着殿外的景色,“这个张阳在礼部都在做些什么?” “回陛下,这个张阳这两日照常上朝,下朝之后还会在礼部留一会儿,前几日还能留一个时辰,现在下朝之后,在礼部不足半刻便离开了。” …… 家里的茶叶又备货了,张阳心里还是很满意的。 挑拣出来比较差的茶叶,可以用来煮茶叶蛋。 李玥剥了一颗茶叶蛋递给张阳,“夫君先吃。” 张阳也给李玥剥了一颗茶叶蛋,夫妻俩甜蜜地吃着。 蛋白和蛋黄之间,李玥更喜欢吃蛋黄。 张阳倒是无所谓,蛋白和蛋黄可以一起吃。 日子一天天过去,这个时节的天气是最舒服的,不是太热也不是太冷。 张阳带了一个食盒,食盒内都是热乎乎的茶叶蛋悠闲地来到礼部,“家里做的茶叶蛋。” 李孝恭孤疑地看着褐色的茶叶蛋,“茶叶蛋?” “就是用茶叶煮的蛋。” 剥着有些烫手的茶叶蛋,李孝恭一口吞下一颗,在嘴里嚼着,“味道不错,算你小子懂点孝心。” 张阳又分给了许敬宗两颗,“自家做的别嫌弃。” “多谢张侍郎。” 皇城内别的府衙忙得不可开交,礼部内三个人美滋滋地吃着茶叶蛋,好一道别致的风景。 长孙无忌听到礼部的三人不干正事,还有闲情在府衙吃东西,成何体统! 很快一个中书省的小吏来到礼部府衙门口。 礼部府衙内,一个尚书,两个侍郎,三人嘴里嚼着茶叶蛋整齐划一地看着这个刚刚到这里的小吏。 整个府衙都是茶叶蛋的香味。 被三张脸一起看着的小吏有些慌乱又不知所措,下意识地退后一步,“中……中书令请三位到中书省走一趟。” “真是吃个蛋都不让吃消停。”刚刚站起身李孝恭又往怀里揣了两颗。 张阳提着食盒。 许敬宗一边还吃着,三人走出礼部府衙。 插科打诨的三人早就在各个府衙中有了一定的名气,现在他们三人一起走出礼部,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一路跟着这个小吏来到中书省。 这里就是大唐权力的中枢了,许多国事都是从这里出来的。 长孙无忌就坐在里面,还有不少生面孔,张阳也不认识,殷勤地向众人发着茶叶蛋。 “吃茶叶蛋吗?” “……” “自家做的。” “……” “要是觉得味道好,以后还想吃等骊山封地开张了会有卖的。”张阳还一边介绍起了生意。 能在中书省当官的不是权贵也多少有点经济条件的,这都是将来的客户。 “……” 看得长孙无忌一阵头疼,这驸马是怎么会是一副市侩的模样。 中书省的众人手里拿着茶叶蛋,也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好热情的人呀…… 众人被张阳的热情闹得一时间有些坐立难安。 张阳又把茶叶蛋分到了长孙无忌面前,看他黑着一张老脸又多拿出了两颗,“赵国公你多吃两颗。” 中书省的众人都看向了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怔怔无言,好想把这个家伙叉出去! 看在陛下还挺中意这个小子的,长孙无忌只好忍了,“这一次让你们礼部前来也是为了突厥的事情和吐谷浑的事情,这一次也让你们一起商议。” 李孝恭很快在这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中书省的人很多,但凡在朝中身居要职的都在这里了。 还剩下最后一个空位,张阳和许敬宗挤在一起坐下。 长孙无忌看了看眼前的茶叶蛋,“刚刚收到前方军报,突厥王廷的血脉当年始毕可汗之子,阿史那什钵苾也是当初突利小可汗正和杜尔交锋,杜尔自封都布可汗,又有薛延陀叛变,眼下看起来突利可汗大势已去,已经准备来大唐求援了。” 中原和突厥的恩怨起起落落,李世民最希望的就是突厥可以成为大唐在漠北的屏障。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三章 我们不是猪 看众人都已经坐下,长孙无忌看了看一旁的房玄龄低声说道:“玄龄与老夫也商议过,先接受突利可汗的归附,并且安抚突厥各部……” 张阳盘腿而坐身体靠着许敬宗像是在坐一个把椅子。 许敬宗倒也没什么怨言,只是坐在中书省有些膈应,房玄龄也是当初的秦王府十八之一,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只得一声长叹。 说来这个突利可汗阿史那什钵苾也挺可怜的,自己亲爹死了,突厥可汗的位置又被他的叔叔夺了,好不容易熬死了处罗可汗又一个叔叔颉利可汗上位了。 到如今好不容易颉利兵败被大唐活捉,熬过两个叔叔,本以为自己可以上位了。 一路坎坷上位,阿史那杜尔又是突厥的统领,突利小可汗又不得不瞻仰他人鼻息,薛延陀又叛变了,突厥其他部落也跟着要叛变,现在整个漠北一团糟。 也不知道是不是八字不好,还是时运不济,突利小可汗的一生太过波折了。 长孙无忌正说着,看到眼神早已游离到别处的张阳瓮声道:“不知道礼部觉得这样如何。” 张阳根本就没在听,都不知道长孙无忌后半段说了什么,扭头看了看许敬宗。 “赵国公说得在理,我们礼部觉得也该如此。”许敬宗连忙说道。 话语刚刚落下众多官吏中一个青年站出朝班,“赵国公,下官以为朝中应该封突利可汗正统可汗之名昭告突厥各部,这样一来也能震慑突厥诸多部落。” 长孙无忌抚须稍稍点头,“可以从长计议。” 那个年轻人倒是挺敢提意见的,在后世职场混过张阳明白这种时候提意见是很有风险的,就算是你提意见了上司听一耳朵就算了,不要太把自己的意见当一回事,可能人家上司根本没把你当一回事。 又在中书省坐了小半个时辰,众人这才三三两两散去。 看李孝恭也走了,张阳和许敬宗也低调地离开。 “刚刚那个提意见的年轻人是谁呀?”张阳小声问道。 “朝中祠部郎,”许敬宗看了看四下小声说着。 “祠部郎是什么官?” “跑腿的文吏,比你我官职都小。” “跑腿的文吏可以来中书省议事?”张阳有点想不明白。 “他爹是高士廉。” “难怪呢。” 感情能进中书省议事还是全仗他爹。 “连赵国公都很看重他。”许敬宗稍稍加快脚步。 “那可真是一表人才呀。”张阳感慨着。 “未来可期呐。”许敬宗也附和道。 知道张阳说的也是反话,许敬宗也只是附和着,年轻人有热血是好事,中书省这么多老谋深算的大臣在,而且还都是陛下的左膀右臂,未免太想显摆了,不知天高地厚。 “哼!”身后传来一声冷哼。 张阳和许敬宗齐齐回头看去,此刻高履行就在身后,他挥了挥衣袖目光不屑地看了眼两人,便换了一个方向走去。 正好在议论他的张阳停下脚步,“他怎么走在我们后面的?” 许敬宗皱眉说着,“下官背后又没长眼睛。” 张阳瞧着他的背影,“他刚刚的眼神是不是在鄙视我们?” 许敬宗气馁道:“好像是吧。” 张阳朝着高履行的背影竖起一根中指。 “张侍郎这是何意?”许敬宗不解道。 “这是我鄙视他的意思。” 许敬宗也竖起一根中指,朝着高履行的背影,感受了一番道:“下官也鄙视他。” 回礼部的路上,许敬宗低声说道:“高士廉以前就很有名气了,早年就归顺了陛下,而且还是长孙皇后的舅舅,又是吏部尚书,还是许国公,他们家的门生可不少。” 半道上就看见了李孝恭和房玄龄正在争执着。 李孝恭大声道:“朝中不是新进了一些官员,怎么就不能分给我们礼部几个。” 房玄龄一脸犯难,“河间郡王又不是不知道,这是朝中的安排,又不是老夫一个人说了算。” 李孝恭卷起衣袖,“伱就是欺负老夫。” 房玄龄连忙行礼,“下官没有这个意思。” “那就给老夫几个能做事的人!”李孝恭的嗓门更大了。 房玄龄的语气低了不少,“河间郡王你看看人家兵部和户部多需要人手,有人手也要先给他们。” “老夫的礼部就不需要了吗?到现在就三个人,还有一个老家伙在家里半死不活的,你让老夫这个礼部还怎么做事!” 看李孝恭要纠缠不休,房玄龄连忙躬身一礼,“这也要人家愿意来,我们也不好强求。” 说完房玄龄便箭步匆匆离开,生怕李孝恭动手,一个是文人,李孝恭是个武人。 这一次去了中书省也就是听中书省议论一下突厥的事情。 也能从中感受到礼部的存在感很薄弱,大致上就是听从中书省的安排,礼部只要照做就可以了。 从平日里祭典还带接待外臣这件事上,礼部还具有外交的属性。 照理说与诸国交往的事情上,礼部应该是很重要的才是。 国与国之间的交往不是小事。 朝中的一切权力以中书省为牵头,然后再进行朝议。 搞得礼部就很没地位一样。 三人回到礼部又是一阵沉默。 李孝恭拍了拍张阳的肩膀,“给老夫好好办事,不要让我们礼部被人看扁了。” 看到了房玄龄和李孝恭的争论,许敬宗心中也是苦闷,“河间郡王说的是不能被人看扁了。” 这两人怎么突然热血澎湃了。 张阳倒吸一口凉气,小声对李孝恭说道:“那咱们前些日子的海誓山盟呢?说好的一起辞官呢?” 李孝恭皱眉说道:“那当然是不变了,可被人看不起老夫心里就不爽利。” 说完他打出一拳,桌案当场裂成了两半。 好犀利的一拳…… 李孝恭咬牙切齿,可惜这一拳没有打在房玄龄的身上。 张阳心说还好没打在房玄龄的身上,这一拳下去他怕是要好几天卧床不起。 礼部没什么权力,那就要向朝中要权力。 就像抢过孩子手中的气球,看着飘在眼前的气球,孩子想要去抓,这个孩子自己都没有想到,他已经迈出了人生的第一步。 李世民坐在殿内听着长孙无忌讲着这一次中书省议事的结论。 瞧着眼前的茶叶蛋,还有些温热,李世民剥开蛋壳尝了一口,蛋白有一股浓浓的茶香。 见长孙无忌说完了,李世民问道:“这小子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分茶叶蛋。” 长孙无忌点头。 李世民吃着茶叶蛋的味道还是满意的,之前还有茶叶蛋,倒是别出心裁,怎么没见他主动给朕过。 朕在他眼里就这么疏远吗? 思量了一会儿,李世民低声说道:“你觉得朝中要承认突利可汗之位吗?” 如今突厥草原上有两个可汗,突利小可汗算是名正言顺,杜尔的都布可汗怎么看都像是自封。 从中书省的会议结束之后,礼部的三人便不怎么去府衙了。 张阳常常带着许敬宗在长安城里闲逛,偶尔还会带着李泰打牌。 许敬宗的牌技很强,作为初学者他仿佛对这种互相博弈算计的游戏有着极高的天赋。 输光了一天的零花钱,李泰咬牙切齿地说道:“等着!本王明天就赢回来!” 许敬宗笑呵呵把赢来的银饼收入了怀中。 张阳倒也赢了一些,只有李泰这个小胖子输了不少。 赢了钱的时候当然是心情美丽的,许敬宗满脸的笑意,“张侍郎见笑了。” 张阳拱手说,“在下很久没有这种棋……不对,应该是牌逢对手,很久没有这种感觉。” 在朝中的人看来,礼部的三个家伙还是老样子做事怠慢,整日游手好闲,礼部都已经在别人眼中成了六部败类了。 长孙无忌也让人观察了张阳一些时日,这小子成天就知道玩乐,也没有做事的样子。 突厥的事情他完全就是一副不管不问的态度。 陛下怎么就看上了他这么一个人。 宫中送了一些石榴过来。 张阳把这些石榴压出汁水,夫妻俩一人一杯坐在阳光下喝着石榴汁。 李玥喝完还舔了舔嘴,“真好喝。” 张阳喝下一口说道:“石榴就该这么吃,一颗颗地剥也太费劲。” 十多颗石榴不出一个时辰被夫君全部压榨完了。 李玥心中又有些不忍,虽然很好喝,美味却一口下去就没了。 看李玥意犹未尽,张阳说道:“别着急过些日子我给你做奶茶。” “奶茶?好喝吗?” “要看你喜欢什么口味了,到时候我们可以调制成各种各样的口味。” 王婶带了一头猪而来,这头猪比之前的那头小猪大了一整圈。 这只猪鼻子嗅着四周,丝毫不知道迎接它的结局将会是何种残酷。 李玥和两位婶婶将这种猪绑起来。 这时候小猪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它正在嗷嗷叫着。 它叫破猪喉咙也没用,当它被带进来的那一刻它的命运就已经决定了。 这么多次的试验下来,孔明灯的样子变了好几次,体积也越来越大,已经有半人高了。 孔明灯的形状从一个小灯笼,现在成了一个长方形的大灯笼。 按照李玥的试验结果来看,这种形状的孔明灯受力和稳定性都是最好的。 孔明灯升空需要好一会儿,需要燃烧的热力足够大,它才能升空。 以前放在孔明灯的小蜡烛也已经成了一个大火盆。 炭火的烟不断涌入灯笼中。 渐渐地灯笼开始上升,孔明灯起初还摇摇晃晃。 一根绳子连接着小猪,小猪被绑着,为了不影响灯笼升空,王婶按着这头猪。 等到孔明灯上升到了一定高度,绳子也因为上升力绷直。 王婶抓着小猪的手还没松开,缓缓往上送着,等到上升力足够,这才放开手。 小猪先是挣扎了一会儿,然后也缓缓地升上了天。 头顶的猪嚎声不绝。 看着自己的孔明灯越飞越高,随着风离开的院子,李玥牵起张阳的手,“我们追出去看看。” 两人一起追着孔明等出了院子,来到朱雀大街上。 孔明灯飞得很顺利,只见一只箭矢朝着孔明灯射去,径直射穿了孔明灯。 随着失去了平衡,孔明灯下的火盆也倾覆了,眼看着猪落地,在远处摔得血肉模糊。 这也不知道是谁放的暗箭,属实扫兴。 李玥看着猪一脸委屈,“我们也会和猪一样的。” 张阳摆手说道:“我们不是猪,我们不会和猪一样的。” 李玥委屈地吸了吸鼻子。 好在是白天放的孔明灯,这要是在晚上人家还以为是要打仗传消息呢。 两人重新走回了院子。 李玥神色郁闷地回到家中。 看她闷闷不乐的样子,张阳说道:“要不我让河间郡王去查查是哪路兵马的人射的,将他剁了挂起来点天灯如何?” 李玥小脸带着一些怒意,“还是带青雀一起飞吧,这样他们就不敢了。” 果然媳妇还是更倾向于那李泰做人质的方法。 张阳又说道:“到时候我们在下面挂一条长长的条幅,上面写着大唐公主号!” 李玥的心情这才好了一点,“什么大唐公主号,听着怪难听的。” 以前舍不得吃石榴因为太贵了。 现在家里有了钱,平时省吃俭用的媳妇也阔气了一把,让王婶一连买了三十个石榴。 足足花了一百文,这算是她花得最多的几笔钱之一。 扣着石榴一粒粒吃着她的心情才变好。 翻找着自己的工具箱,张阳发现了之前捡到的那个软木,这种软木用来做木塞子很合适。 家里的条件好了,生活质量也需要提高,偶尔也需要打打羽毛球来解决娱乐活动的问题。 总不能让媳妇一天到晚踢毽子吧。 古人的娱乐消遣活动也太少了。 在软木上凿出几个小洞,再插上鸭毛一个简单的羽毛球做好了。 问题是做羽毛球拍。 李玥一边看着书,又看了看在院子里忙活的李正,“夫君又要做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了?” “给你做个好玩的。” 除了每日上朝,这两天张阳就在家中专研做羽毛球的球拍,偶尔还会出去逛逛。 吐谷浑的使者阿达兰又来到了长安城。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不公平的买卖 闲暇了这么多时日礼部终于有了活干。 使者还没来,尉迟恭和长孙无忌先到了。 长孙无忌的神情比较严肃。 许敬宗懂事地站在一旁,尉迟恭,长孙无忌,李孝恭,这三位都是不可得罪的人物。 “要卖给吐谷浑人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你们也随老夫来看看吧。”说着话,长孙无忌又看了看张阳。 张阳也注意到了对方的眼神,心中不免打鼓,这赵国公看起来心情很不爽的模样。 尉迟恭对长孙无忌小声说道:“最近将军府也缺少办事伶俐的人,不如用完这次把人交给我们右武卫吧。” 这话让李孝恭炸毛了,“你个老匹夫想都不要想,你以为老夫的侍郎是什么?礼部用完再给伱将军府用?用来用去的,人好好的一个孩子被你这个老杀才说成什么了?” 尉迟恭又看了看张阳,“多好一孩子,在礼部可惜了。” 李孝恭的态度很坚决。 三人跟着尉迟恭和长孙无忌来到一个库房,打开库房入眼的就是一堆粮食和兵器。 长孙无忌对三人说道:“当初的事情你们礼部的谈下的,那么买卖的事情也都由你们来定吧,有什么没把握的可以与老夫说。” 库房很宽敞就是昏暗一些。 张阳拿起一把黍米疑惑道:“这是新粮?” 长孙无忌点头。 张阳又看了看一旁的兵械,“新造的兵械?” 长孙无忌低声说道:“都是赶工造出来的兵械。” 放下手中的横刀,张阳皱眉说道:“不卖,这些我们都不卖。” “你不是说要卖给他们粮食和兵器吗?怎么出尔反尔,”长孙无忌的神情非常不解。 张阳又看了看一旁的库房,“那里面的兵器是怎么回事。” 长孙无忌低声说道:“是些老旧的兵械,都是要拿回去重铸的。” 张阳从这个库房拿起一把刀,刀刃上锈迹斑斑,“就这些了,把这些旧兵械卖给他们。” 长孙无忌说道:“就依你的办,你若能卖掉这些老夫亲自向陛下为你请赏。” 尉迟恭叹道,“说来也是那些刚刚造出来的兵器,卫府中都舍不得用。” 张阳低声说道:“西域人的锻铁水平并不高,中原的兵刃也能独当一面,说不定人家吐蕃人打仗还用棍子呢,有这些就不错了。” “还有那个粮食也不要卖新粮了,对他们太客气了,朝中有陈粮吗?做好是几年都卖不出去的陈粮?” “陈粮?倒是有,那都是准备做饲料用的,人能吃吗?” “西域人吃东西不讲究,是粮食就吃。” 几人商量一番,最后决定好坏参半,按照长孙无忌的意思,不能把人坑得太惨,当然坏的比好的多。 终究还是厚道了一些。 “以后这种事情早点说,让朝中白准备这么久。” “你们也没来问我们礼部。”李孝恭淡然地说着。 尉迟恭全程没有意见,他只是旁听,如果有什么军事上需要帮忙的,尉迟恭也可以及时给点意见。 有时候长孙无忌也很心累,朝中这么多事情也就是算了,身兼数职也就算了,朝中的年轻后辈也要老夫来提点,来培养。 动不动还要帮着朝中的年轻后辈一些指导,有些年轻后辈还在朝中长辈,都是当年一起打天下的人。 交情也还在,那些年轻人还打不得骂不得。 陛下渴望着这些年轻后辈能够早点成才,早点为社稷做出一份努力,恨不得拔苗助长。 小吏匆匆来报,“吐谷浑的使者已经到礼部了。” 李孝恭开口说道:“那便去见见。” 礼部府衙内,几人听着这个阿达兰哭诉,随着阿达兰而来的还有一个年轻人。 “这位是?”张阳疑惑地看着他。 “他是外臣的侄子莫索,这一次打算让他留在长安。” 说完之后阿达兰接着控诉吐蕃的暴行,一边骂一边卖可怜,眼泪鼻涕一齐流。 用关中话夹带着西域话骂,把吐蕃人的全家都给骂了一遍。 骂得好不痛快。 倒是这个莫索看起来冷静很多。 张阳递给他一杯酒水,“我们礼部只有酒水了,你喝一口润润嗓子接着说。” 阿达兰喝下一口酒水,好像又有些骂不动了,重新安静了下来。 长孙无忌看着吐谷浑的国书,西域文字看不懂还要对照着朝中的译本看。 事关两国事情,一字一句都不能错。 张阳微笑地说道:“带钱了吗?” 阿达兰愣了愣,“带了带了。” 这话让李孝恭听着感觉有些不对味,这怎么那么像山匪打劫的感觉。 “钱呢?” “在朱雀门外。” 李孝恭对门外的小吏喝道:“吐谷浑的东西全部带上来。” 满满当当一车的金银珠宝送到了礼部门口。 看着直晃眼,长孙无忌也很意外。 “才这么点?”张阳一脸嫌弃。 李孝恭很想和他说这已经不少了,这够抵多少年俸禄。 阿达兰跪在地上,“还请大唐为我们做主呀,只要能救我们吐谷浑,以后还会有更多的珠宝。” 这个阿达兰很实诚,就像是一头待宰的肥羊,在谈买卖的时候说出自己的家底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这不是等着被宰吗? 李孝恭拍了拍手示意把准备的东西也带了上来。 一车的粮食和一车的兵械。 张阳笑着说道:“一石粮食一千贯,兵械我们按斤卖,看在我们是第一次交易,也看在是在驰援你门吐谷浑的份上,第一次就先这样吧,一车金银珠宝换一车粮食和一车兵械,钱不够也就当送你们了。” 一石粮食一千贯,这小子还真敢开口,长孙无忌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阿达兰低声说道:“一石粮食一千贯?” 张阳说道:“怎么了?不行吗?” 莫索当即大声用关中话说道:“大唐的粮食什么时候这么贵了?” “你以为凑齐这些粮食容易吗?” 阿达兰抓起一把粮食,“这都是陈粮呀?价值一千贯吗?” “你们就想用这种粮食来卖给我们吐谷浑?” 这个阿达兰的侄子个子不高,嗓门倒是挺大的。 张阳低声说道:“你们现在吐谷浑还有多少粮食支撑打仗?” 阿达兰又沉默了。 莫索用西域话和阿达兰交谈了一会儿,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一边说话是不是看向一旁的粮食。 莫索再次看向那些兵械,“这些兵械都生锈了,能用吗?” 张阳走到府衙门口也看着这些东西,“我问你,吐蕃人会放过你们吗?” 阿达兰闭眼深吸一口气。 莫索的呼吸沉重。 长孙无忌无奈摇了摇头早就想到了这一幕。 “贵使不想要吗?” 莫索躬身说道:“我们不愿意用金银珠宝换这些东西。” 张阳笑道:“你们没有和大唐谈价钱的权力,这一次是大唐在驰援你们,如果你们不需要驰援,大不了我们的结盟就此破裂。” 莫索连忙说道:“破裂就破裂。” 留下阿达兰还在原地彷徨。 莫索又说道:“还请把河西走廊还给我们。” “贵使者此话怎讲呀。” 阿达兰看着几人说道:“当初结盟的时候说过大唐驰援的条件就是给你们河西走廊。” 张阳从身后拿出一把蒲扇,“这天气怪热的。” 莫索喝道,“上国现如今是什么意思?” 这个阿达兰作为叔叔倒是恭恭敬敬的,反倒是莫索作为人家的侄子气焰嚣张。 许敬宗开口说道:“是贵使误会了,河西走廊本就是中原领土,包括你们吐谷浑。” 张阳也说道:“是你们还给我们,哪有我们给你们的道理,如果你不服大不了来打河西走廊试试,尉迟恭大将军,让准备在凉州的兵马……” “慢着!”话语刚落,阿达兰浑身颤抖地大喊道。 尉迟恭又重新坐下来。 张阳看着阿达兰开口道:“首先,这一次是你们和大唐谈判,归还河西走廊那只是前提,一个给予你们求援的前提而已,在没有这个前提的情况,我们不接受任何谈判。” 阿达兰怔怔不语。 “其次,为了驰援你们吐谷浑,我们得罪了一个吐蕃来驰援你们,你们应该感恩戴德,来谢大唐。” “再者,我们可以随时拒绝驰援你们,你们自己和吐蕃死磕,我们完全可以置之不理,至于怎么驰援,怎么帮助你们由大唐说了算,你们没资格来让大唐怎么做。” 张阳一手搭在阿达兰的肩膀上。 面色苍白的被张阳的手一搭,脚一软差点又跪在地上。 “贵使你要明白,这些金银珠宝就算不向大唐买粮食,等你们战败了,这些东西终究会落到吐蕃人手中,还不如交给大唐。” 看阿达兰还不说话。 张阳在他的耳边低声道:“你们向大唐买东西,不仅仅是驰援吐谷浑,甚至还能给你们自己留一条退路。” “退路?什么退路?” 张阳继续在阿达兰的耳边说着,“你心里也明白吐谷浑和吐蕃的胜算有多少,如果真有朝一日吐谷浑败了,你可以带着吐谷浑的王室来到大唐居住,就算是吐蕃人想要追杀,他们也杀不到长安城。” “甚至你在大唐的待遇也会很好,你看看在场的人,有赵国公,有河间郡王,还有我们礼部的人。” 听着张阳的话,阿达兰感觉自己像是在听恶魔的低语。 他突然想到了很可怕的事情,下意识地一哆嗦。 “我们大唐也是按照之前的盟约办事,为了大家着想,为了吐谷浑王室着想。” 莫索拉着阿达兰的手使劲摇头,嘴里的西域话不停地说着。 阿达兰恭敬地说道:“允许我们商议一下。” 张阳依旧摇着手中的扇子,“麻烦你们快点。” 阿达兰和莫索走到不远处,两个人争论着,声音越来越大。 好一会儿之后,阿达兰一巴掌打在了莫索的脸上,他用西域话说道:“都是为了你们,将来你们在大唐还有一个地方可以活着。” 摸索的眼里带着泪水也用西域话说道:“他们就是魔鬼!不能答应他们,吐谷浑的一切都会完了的。” 阿达兰对自己的侄子低声说着话。 有时候亲情就是这样,大家都不是瞎子,当知道一切都无可挽回的时候不论多大的代价都要保住亲人。 长孙无忌默不作声地看着张阳,这是对方谈判中最大的弱点,就算是用这些财宝给他们的亲人一个安宁的栖身之地也是值得的。 吐谷浑太羸弱了,还要在大唐和吐蕃的夹缝中生存,大家都明白大唐不会轻易出兵支援,吐谷浑被吐蕃吞并也是迟早的事情。 那叔侄两人又商议了一会儿,莫索即便是知道这是一笔非常不公平的交易,他也无法阻拦自己的叔叔。 阿达兰低声说道:“那就这样吧,也不能让我们的战士饿肚子,这些东西我们都要了。” 张阳咧嘴笑着说道:“这才像话。” 这个阿达兰像是作出了此生最重要的决定。 张阳又说道:“这些兵械也全要吗?” “全要了!” “很好,这是一次很愉快合作,希望我们下次再继续。” 临走前,张阳对莫索说道:“光凭一腔热血救不了吐谷浑,但你的叔叔可以用整个吐谷浑的财富,给你留下一个安宁的后半生,你应该得到满足,吐谷浑的王室也该谢谢你的叔叔!” 莫索擦了擦眼泪,让等在外面的吐谷浑人带着了一车陈粮和一车老旧的军械。 留在礼部门口的是一车的金银珠宝。 尉迟恭沉默着还在回味张阳的话语。 长孙无忌让人带走了一车。 这种做法光不光彩两说,至少张阳的手腕很硬,能把对方使者逼得无路可退。 尉迟恭拍了拍张阳的肩膀,“你小子真该来军中,老夫最看不惯那些待外臣客客气气的文臣和御史。” 弱国与强国之间的谈判就是这样。 李世民对各国的使者都太过客气了。 长孙无忌低声说道:“朝中一些人不仅不会赞赏你,甚至还会有人弹劾你,你别高兴太早。” 李孝恭上前一步,“弹劾就弹劾,老夫这个礼部尚书就和这小子站一起了!”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五章 朝堂争执 长孙无忌和尉迟恭一起离开了。 三人在礼部门前站着,张阳看向许敬宗,“多谢许兄刚刚的递话。” 许敬宗微笑着拱手。 两人配合得还算不错。 李孝恭冷哼着回到了府衙内,趴在桌案上接着睡觉了。 许敬宗小声说道:“张侍郎,这朝堂说不定还真的会弹劾。” 张阳惆怅着地站在府衙门口欧,看了看太极殿方向,“人活一世何必太在乎别人的看法。” 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许敬宗低声道:“是呀,人活了一世一直活在别人的眼光下确实很累。” 拍了拍许敬宗的肩膀,张阳笑道:“看来许兄也是一个很有经历的人。” 许敬宗快四十岁了,他笑得有些沧桑,“下官年轻的时候是前隋的官吏,也风光过,后来下官的父亲被杀害,天下大乱,下官跟了瓦岗军,也跟过李密大将军,后来大将军败了,被下派涟州做别驾,直到后来成了秦王府学士。” 年轻的时候失去了父亲,又经历过天下大乱,又投军过,还被外贬过。 不得不说他的经历很坎坷。 张阳叹道:“都是过往了。” 许敬宗一脸的悲伤,“只是老父亲去世得早,下官连孝心都没来得及尽,下官的父亲叫许善心,他时常教导下官为人做事要有善心。” 倒是没在许敬宗身上看到多少善心。 “为人处世有善心是好,但也不能光有善心。” “张侍郎说得在理,下官经历过这么多也明白,光有善心不能光宗耀祖。” 宫里,李世民看着一车的金银珠宝,也听着长孙无忌和尉迟恭说着事情的经过。 长孙无忌躬身行礼道:“陛下,臣以为张阳的做法太过强硬了。” 尉迟恭瓮声道:“陛下,末将以为该强硬还是要强硬。” “会引来非议的。” “行得正站得直怕什么非议,这些银钱又没到张阳的手中。” 听着长孙无忌和尉迟恭各执一词。 长孙无忌是一个顾得上大局的人,在他看来张阳的作法太过强硬。 尉迟恭则是觉得强硬没错,该强硬的时候就要强硬一些。 李世民低声说道:“国事无小事,再议吧。” 长孙无忌低声道:“臣告退。” 尉迟恭也行礼,“末将告退。” 等两人离开之后,李世民拿起一块金饼,分量实在货真价实。 朝中终于有钱了…… 李世民感动得想哭,太想哭了,从去年到现在都没好好吃过一顿像样的饭。 回到立政殿,李世民让长孙皇后算着银钱,这一车的财宝大概价值六万贯。 长孙皇后算了好半天,拿出一卷账目说道:“抛却以后宗正寺的用度和后宫用度,再加上各部过年过节要发的赏赐,陛下还能盈余一点。” “当真?” 李世民神情没有波动心中有些欣喜,“还盈余多少?” 长孙皇后笑着说道:“还能盈余三百贯。” “三百贯……” 欣喜的心情一扫而空,李世民又沉默了下来,三百贯?三百贯能有多少? 朕有三百贯能做一些什么? 就这么点? 长孙皇后放下账目,“这一些银钱可以省着点加上朝中库中原有的银钱钱税,今年省吃俭用,过一年不成问题,算上给朝臣过年过节的奖赏,今年还是挺丰厚的。” 李世民的目光看着账目,他突然有些懊悔,这个张阳为什么不多要点。 长孙皇后笑道:“朝中处处要用钱,倒是礼部还能给陛下挣钱?还真是奇怪呀。” 李世民苦涩地笑了笑,“朕的这个女婿办事有些一言难尽。” 朝政方面的事情长孙皇后不会多问。 在媳妇的眼中夫君是做大事了,自从做官之后李玥变得乖巧了许多,也殷勤了一些甚至还会主动端茶送水。 饭后夫妻俩一起洗着碗筷。 李玥听到了张阳在朝中的事情,也知道张阳让朝中兵不血刃地拿下了。 手里洗着碗筷,李玥说道:“我发现现在孔明灯的高度越来越低了。” 张阳点头说道:“体积越大重量越大,需要的上升自然也要最大。” 把洗好的碗筷放在一旁,李玥擦干净手,“这样一来不就陷入矛盾了吗?” 张阳说道:“当然还需要解决热力的问题,需要更大的上升力。” 李玥陷入了沉思。 张阳把碗筷放好,其实要解决这个问题也不是没有办法,在铁匠铺为了让火焰的温度更高,通常会使用木风箱,通过推拉木风箱达到一个压缩空气的效果,当压缩空气从木风箱进出,刹那间是可以提高火力的。 反复推拉,一次次叠加来达到需要的火力,来提高燃烧效率,同时也能让热力更足。 这是一种比较笨的方法,但也是最简单的办法了。 看小媳妇还一脸纠结,张阳说道:“我觉得孔明灯的形状还不是太好,可以再改进一下。” 李玥无力地点头。 张阳拿着一个小凿子,在一块块小木头上刻着字,一个炮,一个兵,一个士…… 一个个小棋子从手中雕刻而出。 做工有些粗糙不过也能用。 李玥洗了一个热水澡,她穿着新做的可爱小睡衣头发湿漉漉地好奇着走来,“你为何要在这些小木块上刻字?” “这些木块丢了也可惜,这都是做羽毛球拍剩下来的边角料。” 李玥蹲下身,看起一块小木块。 张阳说道:“你用墨水把上面的字涂黑。” “嗯。” 李玥收了收自己睡衣的下摆,坐下来露出嫩生生的小腿,拿着毛笔把一个个棋子的字涂黑。 夜里很安宁,家里也很安静。 一副象棋红黑两方,家里没有朱砂和红泥,简单点不用涂黑的一方叫作红方。 油灯的灯光照应在夫妻俩脸上。 羽毛球拍还没做好,象棋倒是好做,刻完了一半棋子,张阳侧目看去,李玥已经伏在一旁的桌案上睡着了。 这么睡着是要着凉的。 张阳抱起她。 李玥在怀里呢喃了一声,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来到她的卧房,张阳把她放在床榻上,给她盖好被子。 目光扫视着房间,她房间桌子上放着不少的图纸,其中还有一幅画盖在最底下。 画上是一个热气球,热气球的下方是一片房屋。 画得很糟,有点像幼儿园小孩子的画的,倒是看得懂上面的意思,热气球下放的篮子中站着两个人。 又看了一眼这幅画,李玥在被窝里沉沉睡着。 把她的桌案恢复原样,还原成没有翻看过的模样。 其实在李玥的房间有很多的小秘密,以后再慢慢找。 睡意袭来,张阳回到自己的房间也沉沉睡去。 有时候不得不服,媳妇的生物钟调整得很快,天不亮就起床。 明明她以前很贪睡的。 张阳面无表情地洗漱着,“夫君热水,准备好了,夫君官服,夫君擦脸。” 把昨晚剩下的黍米饭热一热,配着咸鸭蛋一顿早饭暂且凑合。 这日子简直比后世上班更痛苦。 两位婶婶早早起床来打扫院子。 现在终于知道程咬金他们要在承天门啃着饼了,这时间还真是来不及。 清晨地朱雀大街上,空气很清醒,张阳无精打采地走着,一路上也可以看到一个个官吏从朱雀大街的各个小巷走出来。 路上撞见了秦琼。 张阳行礼道:“见过大将军。” 秦琼吃着干枣,“吃枣不?” 张阳摆手说道:“吃过了。” “其实这个东西吃多了也会觉得味道很不错。” “大将军不抵触就好。” “戒酒之后,确实受益良多,这酒老夫以后偶尔能不能喝一点。” “不能。” 听到张阳这么坚决地反对,秦琼叹道:“那些老杀才拿着酒碗逼老夫怎么整?” 张阳脚步继续走着,“家里有些茶叶改日送来,秦琼大将军以后也可以茶代酒。” “以茶代酒?” 秦琼琢磨着,“这个说法很不错,也很雅。” 一路走入朱雀门,四周的脚步越来越多,从第一次上朝到现在张阳也已经习惯了。 走到了承天门前,三三两两的官员站在门口。 也都没说话,大家的精神状态都不是太好。 张阳深吸一口气提了提神。 许敬宗快步而来,看到张阳小声道:“张侍郎挺早的,吃了吗?” 张阳叹道:“吃了。” 不一会儿李孝恭也来了。 有了开宫门的时辰,随着人群往太极殿而去。 当初看太极殿觉得还挺宏伟的,现在一想到要每天早起上朝,又觉得太极殿是一个非常让人讨厌的地方。 走入太极殿群臣站在各自的位置上。 过程一样的,等到李世民坐在皇位上,朝臣各自汇报着各自的事情。 张阳站着闭着眼,站着睡觉也是需要继续的,首先你还需要背后有个人给提醒。 站在朝班中甚至还能听到轻微的鼾声,看来站着睡觉的不只是自己一个,原来大家都是一样的。 一些带着不和谐的声音在朝堂上响起。 “陛下,突厥之事,臣以为应当封突利可汗为右卫将军,加以安抚,统领漠北诸部。” 李世民看向房玄龄,“中书省能拟定章程吗?” 房玄龄低声说道:“中书省可以拟定章程,让礼部下发给突厥使者。” “慢着!” 朝堂上传来一个比较陌生的声音。 仿佛这个朝堂第一次听到这个人的声音。 都快忘了朝堂上还有这么一个人。 张阳走出朝班说道:“臣礼部侍郎有话讲。” 李世民目光盯着他,“伱讲。” 张阳看了看一旁的几个文臣说道:“陛下,这件事难道就不问问礼部吗?” 朝中的事情由中书省牵头,礼部一点权力都没有,甚至连话语权都很渺小。 李世民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陛下!”张阳接着说道:“礼部除了办祭典,办节日还接办外臣使者的事情没错吧。” 李世民稍稍点头。 张阳低声说道:“那陛下和朝臣这般谈话安排怎么就不问问我们礼部呢?” 大家都习惯了之前的事情,一直以来礼部都是这样的角色,问礼部?总觉得让人有些不适应。 李世民沉默半晌,“那朕现在问问你们礼部,礼部觉得如何。” 张阳稍稍一礼,“臣不服!” 这小子想说话就说话,何必绕这么一圈说什么不问问礼部,搞得好像朕不让他说话。 李世民冷冷笑着,“如何不服?” 张阳站直身,来回走了两步,“臣不服,也替朝中诸多将领不服。” 朝堂中御史站出朝班,“此话从何说起?” “军中这么多将领都还指着晋升,多少将领是用性命打拼出来的将军,凭什么他图利可汗就可以平白做上右卫的将军,还能拿朝中俸禄?白拿?” 朝堂之上一片议论,众人都小声说着话。 议论的嗡嗡声不绝于耳。 李世民苦恼扶着太阳穴。 一旁的太监高声喝道:“肃静。” 朝堂上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李世民看着张阳,沉声道:“那你觉得要如何?” “臣以为可以给他这个将军,但要他付出一些东西,可以拿不能白拿?” 御史队伍中有人问道:“付出什么?” 张阳开口道:“交出幽州以北十里地,阴山以北二十里内不得再有突厥部落,除了每年的朝贡,突厥人还要将战马交给大唐来管。” 又一个文官开口站出朝班,“未免太过分了?” 张阳不悦道:“一个将军说给就给,还是给一个外臣,外臣的事情我们礼部过问没错吧?” “过问是没错,但你的要求是否太不合理?” “那么请问到底是我们的要求过分了,还是我们大唐的将军太廉价了。” 话音一出朝堂又是一阵议论。 武将这一边一片安静,程咬金握着拳,已经涨红了脸,随时准备动手。 “给突利可汗以将军,也是为了漠北安定。” 听到对方的话语,张阳冷笑道:“今天给将军,明天给什么?万一他的胃口更大了呢?漠北的安定自有我们大唐将领争,何必看人脸色,莫不是你收了突厥人的钱?” 这话一说议论声更大了。 那御史喝道:“老夫从未收过突厥人一文钱!”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六章 人缘太好了 “那你是收礼了?”张阳又问道。 “没有。” “那是给你送女人了?” “你老夫一身正气,为官清廉不需要这些。” 张阳咧嘴笑着,“是吗?伱这么帮着突厥人说话,我还以为你为官不清廉呢?” “你!” “臣弹劾礼部侍郎张阳,趁吐谷浑水深火热之时施行讹诈!” 朝班中又出现一个声音。 “你放屁!” 李孝恭当即站出朝班指着这个御史,“你有什么证据说老夫的礼部侍郎讹诈。” 魏征说道:“河间郡王这里是朝堂,陛下就在眼前你怎么能说放屁这种言语。” 李孝恭想了好久,换了一个词,“你血口喷人!” 这个词说合适也合适,说不合适也不合适。 张阳心中暗暗向李孝恭表达敬意,“河间郡王真仗义!” 有一个御史站出朝班,“陛下,礼部以陈年旧粮卖给吐谷浑,那些旧粮是人吃的吗?” “那是人吃的?” “人能吃这个?” …… 又是一阵议论。 李孝恭不服气地说道:“怎么不能吃了,那些粮食连战马都能喂,怎么不能给人吃了。” 秦琼对张阳很满意,这么懂事的小伙子可不能受委屈,虽然他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秦琼还是迈出一步走出朝班,“陛下,当初我等带兵打仗有这种粮食吃就不错了,当军中无粮,就算是陈粮也很重要。” 李孝恭大声说道:“你们这些文官吃过苦吗?还要给那些番邦人吃我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精粮不成?” 御史接着说道:“就算这些陈粮可以吃,也不能用如此手段,这会让周边诸国如何看待我们,和一个市侩商贩一般,大唐的脸都要被他丢尽了。” 李孝恭卷起衣袖说道:“那要我们怎么样?难不成还要把那些番邦人供起来吗?” “自然是以礼服人,让四方臣服。” 许敬宗站出朝班,“这都是事先说好的,吐谷浑也是自己答应的,一个愿意买一个愿意卖,哪里来的讹诈说得好没道理。” 李孝恭冷哼道:“老夫倒是怀疑你,是不是收了吐谷浑的钱。” 对方黑着脸说道:“老夫为官清廉怎会像尔等说得这般不堪。” 现在礼部的三个人都站了出来。 这个御史刚刚说完,一只鞋子便砸在脸上。 “谁丢的暗器!”那御史咬牙切齿说道。 “某的鞋子太大了,一不小心掉出来了。”程咬金咧嘴笑着说道。 “我看你个老匹夫故意的!” “程咬金!你要在朝堂上行凶不成。” 程咬金也卷起衣袖说道:“老夫忍你们这些人好久了,老夫吃个牛肉你们都要弹劾!” “谁让你们庄子的牛隔三差五摔断腿!” “你管得着吗?” “老夫弹劾你管得着吗?!”对方依旧咬牙切齿。 张阳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双方文武两边叫嚣不休这朝会眼看是开不下去。 李世民长叹一口气,“再议吧,退朝!” 殿内早已吵翻天了,谁还听得到李世民的话。 争吵越来越激烈,文武双方唇枪舌剑,空气中唾沫横飞。 “无耻老匹夫,不读圣贤书只识拳脚!” “你说谁呢!魏征老儿!老子忍你很久了!”程咬金大声喝道。 也不知道谁推了魏征一把,正好他的手落在程咬金脸上。 “魏征老儿敢动手?” 也不等魏征解释,程咬金把对方推倒在地,一旁的文官也看不下去了。 双方从叫骂演变成动手,由程咬金和魏征作为开端,打架的规模越来越大。 咱们大唐的臣子还真是刚烈呀。 看他们打成一团,张阳躲到一根柱子后面,定睛一看许敬宗也躲在这里。 张阳疑惑道:“你怎么不冲上去?” 许敬宗拱手道:“下官是读书人,动手有辱斯文。” 张阳感慨道:“巧了,我也是。” 两人默不作声地站在柱子后面。 看着文武大臣打得激烈。 没想到这个长孙无忌平日里看着人模狗样的,下手这么狠,专门往人家下三路招呼。 许敬宗开口说道:“河间郡王好英勇呀。” 张阳目光看向李孝恭,此刻李孝恭压着三个御史,头发被揪乱了,就连官服都被撕破了。 心中很感动,张阳低声说道:“河间郡王这是为了我们。” 许敬宗低声道:“河间郡王是个好人。” 两人感动了一阵,然后非常有默契地走出太极殿。 直到宫中的金吾卫冲了进来,这场打斗才收场。 程咬金看向秦琼,“秦二哥你的身子没事吧。” 秦琼的身体弱,也不知道他动手受伤了没有。 秦琼摆手说道:“不妨事,稍稍活动筋骨对病情有好处。” 文武两派这才摆手。 李世民的旨意也来了,但凡受伤的人去太医署治病,礼部尚书李孝恭,礼部侍郎张阳,许敬宗三人罚俸一个月。 罚俸一个月也算是轻描淡写的一个惩罚了。 朝堂打架包治伤口,有些人身上的老毛病顺便也能看看。 打架也不是一次两次,大唐的文成武将们多活泼呀。 张阳和许敬宗在府衙内见到了刚从太医署回来的李孝恭。 他脸上还有些抓痕,他的官服破破烂烂。 张阳躬身道:“河间郡王辛苦了。” 许敬宗也感慨道:“河间郡王勇武。” 李孝恭一挥衣袖,“那帮老家伙就是仗着自己多读了几年书,老夫要是多读几年书早晚混得比他们好!” 许敬宗连忙说道:“河间郡王说得是。” 张阳给李孝恭倒上一杯茶水,“让您受委屈了。” 李孝恭灌下一口茶水,也不管茶水烫嘴,他开口道:“老夫礼部做得怎么样不要紧,就算是老夫做错的事情老夫自己认,他们要以这种名头戴在老夫头上,老夫绝对不罢休,咱们礼部不受这气。” “对!我们礼部不受这气。”许敬宗的表情坚定。 自从张阳来了礼部之后,礼部的角落就放着一个小泥炉,偶尔煮点水,还能顺便煮点茶叶蛋。 酒壶做水壶也能煮点开水。 对李孝恭的行为,李孝恭仗义出手,张阳的心里莫名感觉到温暖。 这礼部府衙没什么存在感,也不能任人拿捏了。 “我们要让礼部站起来,不能任由他们欺负了。”张阳的声音从墙角传来。 许敬宗好奇道:“张侍郎为何在地上画个圈圈?” 张阳看着圈圈,“我希望他们每天早上都便秘。” “下官也这么希望。” “许兄,我们不能白受这个欺负,我们要讨回来。” “对,我们要讨回来!”许敬宗说得斩钉截铁。 “许兄你晚上去他们门口泼粪去!” “对……”许敬宗一回神疑惑道:“啊?张侍郎下官家里上有老下有下,这不是合适吧,半夜去别人家里泼粪,要被官兵抓走的。” 张阳咧嘴笑着,“我就开个玩笑而已。” 许敬宗擦了擦汗水,“张侍郎别笑了,我害怕。” 罚俸一个月,来礼部任职这才两个月,之前的俸禄还没给,现在又被扣了一个月。 人生好难。 张阳摇着自己的蒲扇,走出礼部的府衙。 今天是开眼界的一天,见识了朝堂上的风云诡谲,也见识了朝臣们的一腔热血,也见识了朝臣们不顾脸面的拳脚,那可是都往要害招呼。 一路走着,四周文官的脸色都不好。 李世民听着李君羡的讲述直皱眉,“这小子还不懂如何在朝中立足,他还是太年轻了,多打磨打磨就好了。” 李君羡听着李世民讲述。 长孙无忌走入甘露殿中,“陛下,突利可汗的事情我们又商议了一番,封将军这件事是不是可以缓缓。” 李世民迟疑了半晌,“中书省怎么决议的。” 长孙无忌回话道:“先给安抚。” 李世民走到他面前,“张阳这孩子行事莽撞了,以后要好好管教,就是李孝恭这家伙护着他。” “陛下,臣多嘴说一句,张阳这样的孩子不给他一点苦头吃,他不会知道朝堂的凶险,这一次有李孝恭护着他,那下一次呢?下下次呢。” 朝堂凶险,这个朝堂哪有这么简单。 李世民点头道:“你看着办吧。” “臣告退了。” 长孙无忌走出甘露殿,朝堂也罢,张阳也罢,如今朝中最德高望重的还是高士廉。 相比高士廉,长孙无忌觉得自己做得事情更多,要解决的事情也更多。 朝中也有不小的议论,陛下迟迟不拜相,如果要立丞相,以朝中的形势来看,高士廉是最有机会的。 要说关系,高士廉也是长孙家的舅舅。 要说能力,长孙无忌自认自己的能力不比高士廉差,房玄龄也比高士廉更有能力。 高士廉有的就只有德高望重了。 经过这一次朝堂乱架,也不知道是张阳故意拉着军中的将领说了这件事。 好让他自己和军中绑在一条船上,这样一来自然有人站在张阳这边,现在军中议论这么多,还敢封突利可汗这个将军吗? 人家都是靠着自己挣军功坐上将军的位置,哪怕只是裨将,或者只是小小的伍长。 那也都是实打实的军功。 谁都会防着将军们会不会闹事,如此一来封突利可汗做将军的事情也只能搁置。 这小子到底是真聪明,还是误打误撞。 身上还有一些伤,长孙无忌来到太医署。 卢照邻给长孙无忌敷药,“赵国公这伤口等到了明日肯定会有瘀青。” 长孙无忌忍着疼痛,“那帮老杀才,动手还真不留情。” 房玄龄也在太医署,他的一颗老牙已经松动了,太医署的医官纠结地说道:“拔了吧。” 房玄龄一脸犯难,“只能拔了吗?” “早拔早好。” “拔了吧。” 医官拿出一个小夹子,伸入房玄龄的口中,夹着牙齿轻轻晃动便拔了下来。 “用这个汤药漱口,上点药就好了。” 牙齿本就不好,这拔下来也不疼。 卢照邻看了一眼他的牙口,“房中书以后吃完东西要多漱口。” 说完给他的牙齿上一些药。 房玄龄看了眼长孙无忌,“这个礼部的事情要如何安排?如今给突利可汗这个将军是不行了,军中肯定会闹。” 一些煮过的草药包在一张布上,敷在伤口上,长孙无忌愁眉不语,闻着这里的草药味。 安静了小半个时辰,长孙无忌心里很烦,现在张阳这个小子还动不得,李孝恭护着他,军中也有人护着他,这小子入朝为官这才多少日子。 人缘未免也太好了。 就怕这种又胡闹又有人照顾的年轻臣子,简直就是最头疼的存在。 长孙无忌说道:“找个日子,老夫要去见见张阳,有些话要亲自和他聊过之后,心中才能有所把握。” 卢照邻诧异道:“巧了,最近下官在研究茶叶的秘方,不如和赵国公一同前去?” 长孙无忌点头,“明日一早你来老夫府上,一同前去。” 几人商量了一番。 房玄龄是一个实干派,他倒是不太计较人际方面的事情。 程处默知道这件事很气愤。 张阳和李泰,程处默三人坐在家门口的小巷。 “这些文官真是可恶。”程处默咬下一口饼。 “我已经画了圈圈,祝福他们每天早上都便秘。”张阳观察着一些羊奶。 “你们说会不会是那个吐谷浑使者的侄子告状的。” 两人一起看向李泰。 李泰清了清嗓子,“昨日我就看见这个吐谷浑使者的侄子,叫什么来着?” “莫索。”张阳强调。 “对,就是他,在一家酒肆里他和几个朝中的文官聊着天。” “原来是背后告状的小人。”程处默站起身。 “处默,你做什么?你不要冲动。”李泰拦着他。 “今天亲爹刚刚挨揍,怎么能放过他。” “你亲爹挨揍?谁揍得过你亲爹!” 程咬金更像是个施暴者,那些文官哪里是他的对手。 李泰劝着,程咬金气势汹汹,两人越走越远。 张阳坐在原地,“老程家的教子方式实在是古怪。” “什么古怪?” 李玥从家里探出脑袋问道。 张阳背靠着墙壁,“茶叶蛋煮好了吗?” 李玥回头看了看院子里,“还要一会儿。”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七章 截然相反的特制 程处默是个急性子做事也是风风火火。 张阳走回家中,茶叶蛋还在锅里煮着仔细闻了闻,“陛下又赐给我们的一百亩地该去看看了?” “王婶说户部的人已经丈量好了,不过都是荒地。”李玥的俏脸写着不高兴。 “其实土地的价值很高。” “那也不能是荒地呀。” “荒地也有价值,如果田亩反而没有这么大的开发价值了。”张阳递给李玥一只茶叶蛋。 拨开蛋壳,李玥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李泰和程处默又回来了,看到两人的模样,张阳给他们分着茶叶蛋,“看起来这一趟并不顺利。” 接过张阳递来的茶叶蛋,李泰说道:“其实那个莫索没有告状,反倒是那几个言官找他谈话的。” 程处默一口吃着一只茶叶蛋,“揍了他好一会儿,有点对不住他,给了一些银钱让他治伤去了。” 李泰低声说道:“他并没有谈判的细节,只是说了买粮食和兵械的事情,再者说他还要给他家人和吐谷浑王室留一条退路,不会与礼部为敌的。” 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吐谷浑没得选。 三人又商议了好一会儿。 “茶叶有什么好买的?”李泰很不乐意地说着。 “魏王殿下不想挣钱了吗?” “茶叶能值几个钱?” “对我来说会很值钱。” 李泰气馁靠着墙坐下,“本王刚刚挣了一些钱,好不容易有点家底了,你不会让我全部花了吧。” “留着这些银钱囤灰吗?” 张阳一边剥着茶叶蛋说着。 李泰坐在地上低着头,小胖脸委屈着,“想多看它们几眼,本王和它们有不能割舍的表情。” “魏王殿下对银钱的看法错了。” “错什么了?” “以后和你说,赶紧去把长安城的茶叶都买了,趁着现在茶叶还不值钱。” 李泰失魂落魄地走了。 程处默摇头叹息也跟着离开了。 魏王府的动作很快,当天下午就召集了不少的茶叶贩子。 平时茶叶不好卖,买茶叶的也都是文人雅士,在文化水平不高的情况下,茶叶的销量也很不好。 这时候大家听说有个冤大头要把所有的茶叶都买了,一群茶叶贩子都来了。 回到府邸的李泰,正站在自己的库房门口,他的目光深情地看着这些银饼和铜钱。 “魏王殿下,都已经安排好了,他们已经带茶叶来了。” 李泰一脚踹开说话的侍卫,“滚!让本王多看它们几眼。” 他的小胖子拿起一块银饼眼里含着热泪,“都是姓张的逼我。” 他又细细闻了闻银饼味道。 好一会儿之后,李泰放下手中的银饼,“行了都带出去吧。” “喏!” 李泰背对着府里的下人,抬头看着天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这些银饼还没捂热乎呢。 一箱银钱搬了出去换来的是一车车的茶叶,放满了府邸。 好在这些茶叶不贵,府邸还能剩下一些余钱过日子。 双目无神地瞧着一筐筐绿油油地茶叶,李泰叹道:“把这些东西都送到汝南公主的封地。” “喏!” 擦了擦眼泪又吸了吸鼻涕,李泰又嘱咐,“一片叶子也不要留下,本王看着闹心。” “明白了。” 骊山旁的上山村,张阳和李玥带着一锅茶叶蛋来到这里,家里煮这么多就是为了给这里的村民吃。 李泰的人也如约送来了茶叶,和村子里的婶婶们说了茶叶的炒制和挑拣,她们一学就会。 男人干活修房子,女人炒茶叶,一时间茶香飘满了整个村子。 张阳与牛闯看着眼前这片荒地。 “这里原本就是没人要的地方,那些户部的官吏真不是东西,给我们这么些荒地要我们种什么!” 张阳笑道:“建个商业街吧,空着也是空着。” 牛闯踢开脚边的石头,唉声叹气。 对村子的人来说能种地的土地才是有价值的,而这种干裂没有水源的土地就是无法灌溉的荒地,土地肥力也不够。 张阳思量着或许没法和村民普及土地价值。 不仅仅是种粮食,土地的附加产值也很高。 村子里几个小姑娘坐在一起吃着茶叶蛋,她们都看着站在远处的张阳。 “那个就是驸马吗?” “驸马一定很有本事吧?” “还不是和隔壁村子的二牛一样,一颗头两手两脚的。”一个比较邋遢的小姑娘说道。 “什么样的男人可以做驸马,咱们村子的男孩子也能做驸马是不是?”另外一个姑娘嘴里含着蛋壳,茶叶蛋的蛋壳也是有滋有味的。 等到蛋壳没有味了便吐出来又含了一片蛋壳。 “驸马和公主要侍女伺候的吧。”坐在最右边的姑娘年龄最小,她的大眼睛瞧着驸马的背影。 “就你那样还想做侍女,伱识字吗?长得还这么瘦。” “我会变胖的,就是现在瘦了点。”她坚定地说着。 一旁女孩子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她,“你身上就剩皮了。” 大眼睛地女孩子也鄙夷地看着对方,“你以后会像你娘一样身上的肉多得直晃荡。” 女孩子嬉笑着一哄而散。 张阳帮着大牛修凿石料,“村子里还缺什么吗?钱还够用吗?” “上一次留下的银钱还有很多,够用的。” “如果有什么困难就和我说,以后我还指着这个村子养老,你可千万不要客气。” “小张兄弟放心,不会误了公主和驸马的大事。” 把一块石料修平整,张阳放在一旁。 “你娶媳妇了吗?” 突然这么一问,牛闯愣住了,他尴尬地笑了笑,“村子里太穷,娶不到媳妇,没有人肯嫁过来。” “等我们富裕了,也不怕娶不到媳妇。” 牛闯闻言点头,“小张兄弟说得是。” 扶贫离不开建设,要想村子重新富裕起来,还要先把村子改头换面再造一遍。 好在自己有点启动资金。 张阳回首看了看村子后方的骊山,一个商业街和观光旅游区建设的未来在脑海中勾勒着。 宫里,李淳风递上一卷绢布,“陛下上面这是贫道这些日子闭关感悟出来的心得。” 李世民慢慢推开,看着绢布的数字和一些注释,“这些都是什么意思?” 躬身行了一礼,李淳风开口回话道:“陛下,从作物的价格和人口可以大致推算出一州一地需要多少银钱来养活也能为朝中谋划起到作用。” 李世民皱眉看了看李淳风,布绢上写着密密麻麻的注释和文字,光是看了一小会,眼睛就发酸。 李淳风又说道:“这是臣看到驸马和汝南公主的封地计划这明悟过来了,按照公主殿下说过的可以按照地方产值作出规划。” “产值?” 李世民喝下一口茶水神色不解。 李淳风解释道:“起初贫道也不解,但细细推敲后发现也不难,简而言之就是一地产生的价值,通过劳作耕种产生的价值,衡量标准可以是银钱。” 思绪很凌乱,要说数术的造诣李世民是佩服李淳风的。 但要说治国李世民更愿意相信房玄龄,长孙无忌等朝中重臣,先不说李淳风的这个方略有没有用,一地的价值也不能光用银钱来衡量。 这毕竟也是李淳风闭关这么多日的心血,李世民看着他低声道:“朕会与中书省商量这个方略,你先退下吧。” “贫道告退。” 一个研究数术的家伙还用数术治国,这种事情还真是稀奇,李世民把这布绢放在一旁便不再理会。 朝中有人罩着这种感觉还是挺踏实的,虽然李孝恭这个上司不靠谱,那也是礼部的精神支柱。 回到家中,夫妻俩吃了晚饭,安静地下着棋。 一边下一边教着。 李玥眼看着自己的棋子被夫君一个个杀完,小脸不服气,“为什么象不能过河!” “我的相也不能过河呀。” 张阳手里把玩着杀下来的棋子说道。 唯一能过河的一只卒子也被吃了,李玥看了看自己的棋盘,就剩下了一只将和一只象。 “这游戏不好玩,羽毛球什么时候可以玩。” “羽毛球拍的材料我还要再找找。” 李玥重新布置着棋盘小脸写满了委屈,“再来!” 夫妻俩又开始一局,老手虐新手往往是给新手剃头开始。 又是一局结束,李玥看着棋盘上只剩下了自己的一只将,“重来!” 口口声声说着不好玩,她眼中的战意沸腾,有一种不赢一把不罢休的架势。 张阳缓缓移动自己的炮。 当两只炮架在了将前,李玥还想移动自己的棋子,发现已经被将死了。 李玥发现不论自己前期怎么布局都会被夫君玩弄在鼓掌之中。 心头莫名有一种无力感。 慢慢地她发现这个游戏很重策略,包括张阳下棋章法,这种走一步想三步的感觉。 在数学上李玥很有天赋,在谋略上李玥就是一个完全的小白。 夜已经深了,李玥毫无睡意,“再来!” 下象棋也是一件很上头的游戏,直到两人都熬不住困意了,这才各自回房间睡觉。 草草睡了两个时辰,就要去上朝。 张阳打着哈欠任由李玥帮着自己穿官服。 这个官服穿起来特别麻烦,能不能设计得人性化一些。 李玥一边吃着早饭,一边专心致志地复盘着昨晚的棋局,时不时喝下一口粥。 看媳妇一脚踩在凳子上,手放在膝盖上一口一口喝着粥,目光颇有杀气地看着棋盘,多好的学习精神呀。 这天还没亮,王婶提着一只兔子,“公主殿下,奴婢把这只兔子杀了吧。” 李玥重重点头,“这兔子细皮嫩肉,一看就很好吃。” 院子里传来了两位婶婶和媳妇的笑声。 天真可爱的媳妇时不时也会有一点可怕,嗯……她最近喜欢吃兔子。 张阳走在安静的朱雀大街上,照常上朝。 因为昨天太极殿打架,现在不少人的官服上多了一些补丁。 朝中给的俸禄,本来大家的日子就已经很拮据了,让大家看起来有些雪上加霜的感觉。 承天门打开,张阳习惯了这样的日子,麻木地跟着人群走入太极殿。 然后站在自己的位置上闭眼,保持这个样子直到早朝结束。 昨晚睡眠严重不足,此刻张阳睡意很重,跟着群臣一起行礼,早朝就正式开始了。 就这样一直到了下朝,张阳迈着无力的脚步走到礼部府衙门前。 李孝恭还是老样子,趴在桌案上就睡觉。 张阳瞧了瞧许敬宗,这家伙拿着一支笔正在写着什么。 除了各种节日,其他时间都是礼部的清闲日子。 见张阳要离开,许敬宗疑惑道:“张侍郎这是要回去了?” “回家补一觉。” 许敬宗若有所思,看了看张阳的气色,正三缄其口的工夫,人已经走出府衙。 长叹一口气,许敬宗盘腿坐下接着对照礼部的各项开支。 回到家中,李玥和两位婶婶下着下棋。 棋盘上,两位婶婶轮流对战李玥,互相搏杀好不热闹。 霸占了媳妇的摇椅,舒服地嗮着太阳,正要睡觉。 “驸马,赵国公来了。” 听到是长孙无忌来了,张阳差点从摇椅上摔下来,娘的,长孙无忌怎么来了? 李玥先站起身,“见过赵国公,请进吧。” 长孙无忌带着卢照邻走入了这个院子,这里整洁又干净。 还在院子里种了这么多花苗,好雅致。 心里不解长孙无忌为什么会来,张阳勉强地挤出笑容,“不知道茶叶蛋可合赵国公胃口?” 长孙无忌抚须说道:“挺不错的。” 客户的反响不错,这是个好兆头。 让两人入座,张阳给他们倒上茶水。 长孙无忌和卢照邻坐在矮小的椅子上有些好奇,又多看了几眼椅子。 卢照邻拿起茶碗,喝下一口茶水细细回味着,陛下的茶水就是这个味道。 长孙无忌也喝下一口茶水,沉默了半晌,从朝堂上可以看得出来,这个张阳身上有一股年轻人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 可眼下从他待客的方式来看,不算热情也不是冷淡,很从容,给人一种很自然的感觉。 这小子的待客之道很不错。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八章 让礼部站起来 有些话不好明说,年轻人有冲劲有热血是好事,朝中也愿意有这样的年轻臣子,这样的臣子也能给朝中带来一些活力。 如果没有新晋的年轻臣子,朝堂只有老家伙将来的朝堂也会是一片混沌。 陛下是爱才的。 朝中的那些老臣混迹朝堂这么久,他们爱惜羽毛也很在意他们自己的利益,他们更懂得在朝堂立足的方式方法。 年轻人一旦踩到这些老臣的尾巴势必也会引起反扑。 武德年间李世民还是秦王,自己就是当初年轻臣子一系,也没少受老辈大臣们打压。 让张阳一直这样肆无忌惮,朝堂上迟早会没有立足之地,能劝最好。 长孙无忌大概也能猜得到陛下的意思。 这也是自己来见他的目的。 院子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只有一旁李玥和两位婶婶下棋时,棋子在木板上移动时发出的声音。 长孙无忌坐得端正开口道:“你觉得你昨日在朝堂上的一番话如何?” “我只是说了我自己的看法,就算是陛下还要封突利可汗一个将军,我也只能看着毫无办法。” “你心里有怨气吗?”长孙无忌问得很快。 “没有怨气,有怨气也没用。”张阳的回答也很快。 “伱会得罪一些人。” “在其位,谋其事。” “你想为礼部争取权力?” 两人一连说了好几句,卢照邻暗叹时辰不早了,赵国公还要问多久。 张阳换了一个坐姿,把身体的重量全部放在椅子上,双手揣在袖子里,“赵国公为什么这么觉得。” 长孙无忌颔首道,“你反驳让突利可汗封将军,你这不是在争抢权力吗?” 张阳给两人添了一些茶水。 卢照邻连忙说道:“多谢张侍郎。” 重新抬起头看向长孙无忌,张阳低语道:“我不是很了解朝堂,我也疑惑礼部和中书省之间的关系。” “赵国公,我能用我自己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吗?我觉得你我之间看待事情的方式不一样。” 又喝了口茶水,长孙无忌淡然道:“但说无妨。” “我觉得礼部应该有更大的自由度,如果一切都要按照中书省的意思来办,请给我一个留着礼部的理由,这些事情交给任何一个府衙的人都能办。” 长孙无忌默不作声地听着。 “不说对内,就说对外,接见使臣一直都是礼部在做的事情,换个说法礼部都是走在与外臣对接的一线,不知道这么说赵国公能不能明白。” “你可以接着用你的方式讲。”长孙无忌点头道。 “在礼部的工作上,接见外臣并且交谈了解对方的情况,这都是礼部应该做的工作,如果那些小国使者有所请求,礼部也是第一个了解到的。” “就像是吐谷浑使者的事情,对朝中来说吐谷浑是一块中原的失地,当吐蕃拿下吐谷浑的时候,我们可以将吐谷浑的王室接到中原。” 长孙无忌点头,“这一点体现了大唐的仁心,我觉得没有做错,对我们是有好处的。” “战事到了如今,吐谷浑必败无疑,只不过是在苦苦支撑而已,溃败是迟早的事情,吐谷浑使者最想要的也是那条后路,他知道就算大唐出兵帮助他们,吐谷浑也没了,吐谷浑不在了。” “礼部能够更全面地了解对方的诉求,从而达成双方都想要的结果。” 长孙无忌神色有了一些变动。 “在这些方面我觉得不该让中书省来指挥礼部,而是应该让礼部把诸多安排呈报给中书省,中书省来安排事宜,让其他各部配合礼部办事。” 既然话都说开了,长孙无忌也不再端着,他也喜欢在这样的说法方式简单直接明了。 “这么做对朝中有什么好处,老夫必须要明白。”长孙无忌缓缓放下茶碗。 “大唐与周边小国的区别就在于大唐有很完备的朝政体系,这种体系发展了上千年现在逐渐趋于成熟,这是周边小国包括突厥都没有的。” “战略上我们可以绝对的碾压对手,在谋政这边方那些小国与大唐相比他们就是孩子,他们是绝对落后我们的,何不放大这个优势,给礼部更大的权力。” 一番话说完,长孙无忌沉默了。 能有人把长孙无忌说到这般沉默真少见,卢照邻听得一知半解,张阳说话的措辞很奇怪,听得让人一头雾水,他悄悄看向赵国公,也不知道赵国公能不能听懂。 茶水已经要凉了,长孙无忌突然笑了笑,“那么在你看来,礼部的权力要大到什么地步。” “给礼部自主的权力,并且礼部能够自己发展人手,可以与他国交流沟通,可以自主决定各国使者来长安的各项安排,如果以后大唐需要外派使者,礼部也可以自己选择人选。” 长孙无忌深吸一口气,“再说得简单点。” 张阳叹道:“要话语权!” 长孙无忌缓缓站起身,“你说的这些老夫和陛下都不能一下子去全给你,老夫也觉得有待商榷。” 看得出来长孙无忌是个老成持重的人,这人的眼神很锐利,眼神中也藏着很多东西。 “先看看突厥的事情如何,让朝中看看礼部的本事,河西走廊的事情已经给了你封赏了,如果礼部有更大的功劳,你的这些要求说不定真能争取。” 长孙无忌整了整衣袖,“老夫就先告辞了。” “赵国公慢走。” 表情绷了好久,张阳放松着自己的脸部神情,心说河间郡王呀,给礼部争气的事情我已经开始做了,这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卢照邻还坐着。 张阳看了看他。 冷风一吹,卢照邻连忙站起身,“张侍郎,在下是太医署监正,此次前来是为了茶叶。” “茶叶?我这里有茶叶呀,你要不要带一些走。” “不必。”卢照邻苦涩地笑了笑,“在下只是想问问茶叶怎么制。” “这是商业秘密呀,不好透露。”张阳无奈地说道。 “在下只是想知道茶叶的炒制秘方。” “要茶叶可以找我买呀,我也可以送你一些。” “可是……” “这个茶叶生意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的利益,还有很多人也在其中有利益关系,一损俱损。” “只要让在下知道炒制的秘方就行,决定不会透露出半个字。” 张阳摇头道:“王婶送客。” “张侍郎你听我解释……” 卢照邻一边说着就被王婶一只手领着衣襟拖了出去,声音越来越远…… 李玥看到这一幕,其实她也知道茶叶的炒制窍门很简单。 “夫君,我感觉我下棋更厉害了。” “是吗?” “嗯。”李玥用力点头。 夫妻俩再次相对而坐,放好棋子开始下棋。 看着李玥先往前动一个卒,看起来是在试探的模样。 棋盘上厮杀了好一会儿,最终李玥被一招马后炮将死了。 她用力呼吸着,“你使诈!” 张阳整理着棋盘,“这叫智慧,这不叫使诈。” 又学到了一招,李玥神情谨慎地移动棋子。 棋盘上几番交手,李玥也杀了张阳的不少棋,心中不禁喜悦,好似胜利就在眼前。 张阳用两只马相互配合不断地给她压力。 眼看对方的马直冲自己的将,被将军的李玥只能先拆招。 张阳利用另外一只马继续给压力。 又被将军了。 李玥顾不上其他的棋子,只能疲于解开对方的双马。 几番拆招之后,终于被将死了。 李玥擦了擦额头的细汗,脸上挂着挫败。 张阳咧嘴笑道:“这招叫作马打滚。” 小媳妇一个人看着棋盘上的残局,张阳起身去做饭。 李玥还在复盘着刚刚的棋局。 饭桌上,李玥一边吃着黍米饭说道:“我可以和你多下棋,虽然我一直在输,但我能记住你用过的走法,我能慢慢学会。” 饭后又和李玥下了几局象棋,无疑都是以李玥的失败告终。 也不知道小媳妇哪儿来的自信,自己送上来虐。 李玥盯着已经输了的残局,“为什么?” 张阳整理好棋盘,“你虽然能够想到我的走法,但你只是在照搬照用,没有融会贯通,棋盘上的局势千变万化,光是知道走法还不够,欺负欺负新手还行。” 家里这么多玩具,象棋是最吸引李玥的。 她能和两位婶婶下棋一下午都不带累的。 到了晚上还能玩很久。 深夜,油灯的光照映在窗户上,王婶看了看夫妻俩下棋的身影,无声地笑了笑。 公主殿下和驸马的日子真好。 房间内,李玥看着棋盘苦思冥想,眼神不断看着每一个棋子每一步都小心谨慎。 终于被将死的那一刻,李玥崩溃了,她躺在床榻上小腿蹬着,语气带着哭腔,“我不想玩了。” 张阳叹道:“其实你的进步已经很大了。” 李玥看着自家的屋顶房梁,“可我依然不是夫君的对手。” “你还有进步空间。” “夫君都不让着我!”李玥委抿着嘴。 “这个不能让,不然就没意思了。” “我一定会战胜夫君的。”李玥撂下一句狠话,便回到了她自己的房间。 一晚下了几十局,李玥也输了几十局。 要是换成别人可能已经崩溃了。 张阳整理着房间,她是没见过更残酷的场面,有些对手或许人一辈子都战胜不了,那就是高算法的智能。 第二天清晨,天还蒙蒙亮。 李孝恭开口问道:“听说长孙无忌去见过你了?” 张阳点头,这两天每天和媳妇在棋盘上鏖战到深夜,精神头很不好。 李孝恭看着紧闭的承天门,“难怪长孙无忌让人送了话语来,说是突厥的突利可汗的各项事由都交给了礼部,你小子到底和他说了什么?” “如果我们可以办好突厥的事情,我们可以为礼部争取到更多的权力。” “从中书省手里拿权力,这是在虎口夺食。”李孝恭低声说道。 “河间郡王说的不能让礼部被人看扁了。” 李孝恭冷哼道:“好小子,真对老夫的胃口,有朝一日礼部可以在六部之中站起来了……” “我就辞官。” 张阳话音落下宫门缓缓打开了。 两人的对话声音很轻,只有彼此可以听到,李孝恭又说道:“这官老夫确实当腻了。” 李孝恭不是在朝堂上吵架,就是在府衙睡觉,他的礼部尚书生涯明明挺多姿多彩的。 早朝一如既往,还是一个让人困意浓重的朝会。 尤其是朝堂上安静的环境,实在是太适合睡觉了。 下朝之后,许敬宗疑惑地说道:“张侍郎,在下有一个疑惑。” 张阳把手揣在袖子里,“但说无妨。” 两人肩膀靠着肩膀一起走着。 许敬宗小声说道:“张侍郎每天晚上是不是很疲惫呀。” 张阳点头道,“是呀,累得不知几时睡。” 许敬宗从他的袖子拿出一包草药,“这是在下家乡的一些偏方,张侍郎可以试试的。” 张阳狐疑道:“我没病呀。” 许敬宗使着眼神,“下官都明白,下官也是过来人。” “什么过来人?” 张阳越发不解。 两人一路走回府衙,李孝恭已经先人一步在府衙睡下了。 河间郡王鼾声如雷,这礼部府衙要是没了河间郡王的鼾声那可真是没了灵魂。 两人一起看了好一会儿。 张阳看了看还有陆陆续续回到各自府衙的官吏。 “咱们河间郡王是站在最前方的几个,他是一路跑回来睡觉的吗?” 许敬宗纠结道:“来得快睡得也快,想必河间郡王夜里也很忙碌吧。” 礼部的府衙虽然小,可也不少书卷。 之前送来的突厥案卷也都还放在这里。 张阳对许敬宗说道:“这些案卷都看过了吗?” 许敬宗走上前,“都已经看完了。” 手中的案卷从手中滑落,掉落在原本属于它的箱子中,张阳惊疑不定,“你看完了?” 许敬宗眨了眨眼,“对呀,看完了。” 张阳倒吸一口凉气,指着几箱子案卷,“这么多你全部看完了?” “咱们礼部平日里也是闲着没事,自然就都看完了,还顺便整理一番,张侍郎想看哪一卷?”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九章 就怕媳妇走火入魔 清了清嗓子,张阳正了正神情,“我想看看突利可汗的亲眷关系。” 许敬宗挑出几份案卷,“都在这里了。” 由于纸张昂贵朝中每天都要记录大量的案卷,除了一些个别案卷可以用纸张以来,能省就省,大多数还都是竹简好一点可以布绢。 张阳打开案卷,还真是突利可汗的亲眷关系,都已经写在上面。 突利可汗阿史那什钵苾早几年前就已经和颉利可汗决裂了,因此颉利在位时期,就有大可汗和小可汗。 叔叔是大可汗,身为王廷的直系血脉阿史那什钵苾只是一个小可汗。 这两人的关系本就不是太好。 这个突利小可汗不仅仅一生上位坎坷,先后被自己的两个叔叔压制,好不容易熬到现在,现在是突利可汗夺得突厥可汗大位最好的时候。 终于可以从小可汗变成大可汗了。 恰恰突厥在这个时候内乱了,薛延陀叛变了。 阿史那杜尔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原本历史上突利可汗就是一个短命的人。 可惜一生大业未成,却早早离世。 张阳对许敬宗说道:“这些日子那几个突厥人的底摸清楚了吗?” 许敬宗笑着,“都已经摸清楚了,他们都把下官当作生死之交。” “生死之交。” “酒水下肚什么话都好说,下官请他们吃了几顿酒,他们就把下官都当做生死之交,下官可没把他们当作生死之交。” “突厥人这么随便?” 许敬宗脸上依旧挂着笑容,“突厥人不怎么读书,没什么智慧。” 在与人打交道这方面许敬宗是一把好手,他是一把好手。 以前也不是整日无所事事,突厥事情搁置了这么久,早就让许敬宗在准备了,国与国之间的交流,情报往往起了很重要的作用。 “他们能见到突利可汗的弟弟和儿子吗?”张阳放下一份案卷又拿起一份案卷看着。 许敬宗回话道:“倒是有两个人可以,他们以前是突厥部落的族长。” “信得过吗?” “不好说,下官没把握。” 张阳低声说道:“让他们传话给突利可汗的弟弟与儿子,就说大唐礼部很欣赏他们。” “先试探一下?”许敬宗当即就明白了,不知道突厥水深水浅,先丢一块石头看看反应。 “如果可以的我倒是想用用这两个人。” 许敬宗不解,找突利可汗的弟弟和儿子?“他俩还年幼,下官以为不如直接从突利可汗入手,再不济阿史那杜尔也不错,他是突厥的统帅。” 张阳放下案卷盘腿坐着,“许兄,这个阿史那杜尔手中战马众多,而且势力不小,不好掌控,咱们的好意人家不一定接受。” “那突利可汗如何?” 张阳神色带着一些惋惜,“我和你说突利可汗活不了多久了,你信吗?” 先是愣了愣,许敬宗笑道:“张侍郎真爱说笑。” “阿史那杜尔势大,但他正在应付薛延陀的内乱,整个草原中突利可汗的儿子和弟弟都是年幼,如今又没势力,我们在这个时候给他们支持,是最好的。” “绕过突利可汗,我们不能直接扶持他的儿子和弟弟,会不会太明显了。”许敬宗皱眉迟疑道。 “突厥乱了,以后还会接着乱,现在是最好的时候。” 许敬宗拱手说道:“下官这就去安排。” 河间郡王还在睡着,他的鼾声此起彼伏,张阳拿出许敬宗的草药,这家伙是什么意思呢?莫非是觉得我有病? 损人呢?! 把这包草药放在了李孝恭的桌案上,张阳也离开了礼部府衙。 朝中六部之中,礼部依旧是最清闲的。 不管是在朝堂上打架争吵,还是陛下的责罚,这礼部还是最清闲的。 俸禄被罚,又不发。 给陛下当差还真是麻烦。 张阳摇头叹息。 李淳风从闭关中出来了,他如今神采奕奕,在弘文馆出了两道数术推算的题目就能随便难倒一片读书人。 唯一难不倒的就是张阳和公主。 数术一道,道阻且长。 以前的李淳风哪里能够寻到对手,现如今他明白了,这世上还是有和贫道志同道合之人。 李淳风看着一片愁眉苦脸的读书人,数术的奥妙又岂是这些他们能够体会的,数术的魅力就在于你越明悟伱的收获就会越多。 李淳风还沉寂在出关之后的收获中,丝毫没有注意到张阳路过了这里。 张阳又向一个突厥人买了羊奶和牛奶,买得不多也就是两壶。 为了方便保存牧民也会制成酸奶,更易于保存。 早在《齐民要术》中就有对酸奶的记载。 要从突厥人手里买到这些容易,但要买到新鲜的就比较难了。 一般来说这些羊奶和牛奶的最长保质期只有十天。 过了三四天就可以改变牛奶的味道了,这是一个很头疼的问题。 最笨的方法只能让他们羊和牛带到关中来,在自己的封地里养着。 这样养得好吗? 还真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 长安城的一处街巷,许敬宗和几个突厥人聊着天,不少突厥人都会说一些关中话,再怎么说他们要谋生和关中的生意来往不会关中话不行。 听着这几个突厥人的讲述突利可汗的身体确实不好,已经病重有些日子了,也有病死的可能。 这么说来张侍郎是知道突利可汗病重,不久就要过世了? 身为长安城的老油子,许敬宗消息灵通就连宫里的消息他也能打听到一二。 张侍郎是如何知道突利可汗的情况,难不成他也在打听突厥的消息。 谋定而后动,先打探再做决定,终究是自己略逊一筹,没有想到突厥可汗的病情。 心里对张侍郎越发佩服。 和这几个突厥人说明了来意,许敬宗将银饼递给几人,“你们自己分,还请诸位给突利可汗的儿子和弟弟带个话,就说朝中礼部很欣赏他们,以后可以经常联系,诸位的银饼也是有的。” 几个突厥人笑呵呵收下银饼。 看他们满意地离开,许敬宗心里更满意了。 突利可汗病重拉拢他的价值不大,就算是给突利可汗一个将军的位置,如果他活不长没有太大的意义。 阿史那杜尔势力很大,正如张侍郎所说并不好控制杜尔。 一旦突利可汗去世,他的弟弟和儿子就会显得更加地势单力薄,又都是突厥王廷的血脉。 突利早晚会早逝,杜尔势力庞大。 若是外人不知道突利的病情,一定会在二者选其一,可是这两人都不好控制。 越年轻的越好控制,越势力单薄的将来也更好要挟。 张阳先去店里看了看何必与丁溜。 丁溜擦着眼泪说道,“还以为小张兄弟做了官之后就忘了我们呢。” 张阳拍着他的肩膀,“我怎么会忘了你们呢,你们要相信我的人品。” “咦?我的分红呢?”张阳看了看钱箱没有钱。 何必指了指一个更大的箱子,“这个箱子放不下了。” 张阳打开大箱子,满满当当的银钱,这是这些日子卖蛋糕与红烧肉的利润。 何必递上账本,“丁溜找了一个媳妇。” 张阳笑道:“好事呀。” 何必又道,“他直接从平康坊赎了一个清白姑娘,带回家了。” “财大气粗。” 丁溜笑了笑,“我现在已经不住在店里了,我在外面置办了一个宅子,就在蓝田县,将来也能和小张兄弟多走动。” 又看了看何必张阳笑道:“你怎么不找一个媳妇?” 何必擦着自己的小刀,“一个人独来独往习惯了。” 当初三个人都很穷,勉强经营了这么一家店,从去年秋季到现在,如今大家都有了一些银钱。 三人聊着天,原来是丁溜怎么都娶不到媳妇,这小子嘴笨,也不是很聪明。 实在是没办法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就去平康坊直接赎了清白姑娘,取回了家。 丁溜喝着酒水,“我这人也没小张兄弟这么聪明,也没何兄这么豁达,我就想成个家,想了很久了。” 说着说着他又想哭了。 听何必讲述了一番,才知道丁溜在人家平康坊的姑娘中选了一个最胖的,长得也不好看。 丁溜笑呵呵地喝着酒,“难看没关系,好生养就好。” 还真是一个实在人。 张阳看了看这家店,四周几十里地都是荒地,这么一家店在这里独树一帜。 “把这家店迁到骊山封地去吧,总不能一直在这荒郊野外的,我打算建一条商业街,你们俩还是大厨。” 何必一脸酷酷地神情,“我无所谓。” 丁溜使劲点头,“回家也近了,家里的婆娘也能照顾店里。” “就这么说定了,我下次来咱们就搬走。” 又和两兄弟嘱咐了一番,红烧肉的量也可以适当减少。 两人帮着把钱箱扛上马车。 张阳便赶着马车一路往村子方向而去。 如今村民自住的房子已经建好,牛闯带着人还在修路。 张阳把一大箱钱交给牛闯,“这些银钱就放在村子里了。” 以前的牛闯看到这么多银钱肯定会当场吓晕,现在他已经有些麻木了。 “上一次的钱还没怎么花呢。” “都是给村子里建设用的,又不是给你花。” 牛闯挠了挠后脑勺,“我合计过,秋季之前就能建好。” 张阳算了算大致九个月的时间,正好能够赶上秋季的围猎。 村子里的人也都是三两个人分工,每天都忙到夜里。 多淳朴的村民,多敬业。 从来到这个村子已经一个多月,满打满算这里村民要忙八个月左右才能完工。 “等村子重建好之后,每人给八贯钱,按照一个月一贯钱来算。” “小张兄弟,村子里的人都不敢收的,太多了。” “大家好歹要忙大半年。” “如今能吃饱饭有活做已经很好了,小张兄弟千万不要再出钱了,我们受之有愧。” 张阳拍着他的肩膀,“大家的钱就先放在我这里记在账上,如果谁家要花钱就来找我要。” 牛闯是村子的里正,这里的人都会听从牛闯的安排,他凭着小时候学来的手艺带着村子里的人多挣一口饭吃,也是整个村子的主心骨。 “反正牢记安全第一,工事慢点无所谓。” “放心。” 见一群女孩子躲在墙角偷看自己,张阳回头看了一眼,那群女孩子便一哄而散。 回到家里的时候,李玥还在专研下棋,她看着棋盘整个人犹如石化一般一动不动。 一边说着不想玩了,现在一坐下之后便开始复盘棋局。 两位婶婶已经不是李玥的对手了。 当小媳妇认真起来的时候,她的进步也是飞快的。 “来下棋!”李玥的眼神里好似带着火焰,战意十足。 “你现在还不是我的对手。” “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要是输了罚你一个月不能下棋。” 李玥抬着下巴,“哼,别以为我会怕,我要是赢了你就要做十顿酒酿圆子,一天一顿。” 有点担心媳妇会走火入魔,她对象棋有些太过痴迷了。 棋盘整理好,夫妻俩开始对弈。 看着李玥的炮过了河,张阳就知道她已经落入了圈套。 张阳把车推过河。 李玥上马。 这是很典型的初学者玩法,只顾着进攻不顾防守。 张阳一连吃了她的两只马一只车,三个卒。 李玥的额头又有了细汗,夕阳渐渐西沉,晚霞照在她脸上。 深吸一口气,李玥挪动自己的棋子,又是几番交手李玥把自己棋子回防见招拆招。 却又落入了他的圈套。 李玥眼看他吃掉了自己最后一个卒,却无可奈何。 媳妇小脸上的慌乱的神情,光是看着就很享受。 心越乱,李玥的棋越不稳,她犹豫再三终于还是下手吃了张阳的兵。 张阳咧嘴一笑,马走日上前,“将军。” 李玥挪动自己的将,他的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对面的位置。 最后的活路将帅相对。 张阳感慨道:“不要挣扎了,已经将死了。” 说完又摸了摸她的脑袋,“一个月不能下棋,愿赌服输。” 李玥低着头沉默不语,仿佛一颗小宇宙就要爆发。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章 奶茶 安静了好久,李玥缓缓站起身低着头,双手握着拳。 看着她朝自己走来,张阳叹道:“不要太伤心了,人生总是会有坎坷的。” 李玥挥起小拳头打在张阳的肩膀上。 夫君的肩膀很结实,捶打了好一会儿感觉自己手有点疼,她耷拉着脑袋回到自己的房间,重重关上了门。 王婶把兔子杀好了递给张阳,“公主殿下怎么生气了?” 张阳接过兔子,“生气能让她气血上涌,对病情也有好处。” “原来是这样。” 王婶点了点头。 准备好盐与胡椒,张阳用木架把兔子撑开,然后将兔子腿固定好放在火边烤着。 先让媳妇从象棋中走出来吧。 这么一直下棋也挺担心她的。 撒上一些盐与胡椒,香味便飘散开来。 把烤好的兔子放在饭桌上,改刀切好。 李玥闻着味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拿起一只小兔腿凶狠地啃着,“我会按照约定一个月不玩象棋。” “嗯,太过沉迷也不好。” 李玥撕咬着烤兔子肉,来宣泄她心中不忿。 一只小兔子吃完,李玥满足地喝下一口酒水,舒坦地长出一口气。 象棋的事情很快就被她放到了脑后,悠哉地坐在摇椅上享受着阳光的温暖,睡个午觉。 张阳尝了一口买来的羊奶,奶香味并不浓郁,可能是因为放置时间有些长了,口感也变得很差。 午觉睡醒,李玥已经把象棋的烦恼抛在了脑后,她将身心全部投入了热气球的改造。 因为热力不够,她已经把炭火换成了更加耐烧的煤。 从燃料上解决热力不够的问题,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方向。 煤的燃烧温度确实能够更高,燃烧的时间也更长。 李玥看着煤烧着的火焰,“好像和炭火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张阳点头道:“确实是这样。” 再次确立了实验方向,李玥又有了新的目标。 大唐煤还是有很多杂质的,燃烧并不充分,眼下倒也能凑合用。 如果加上风箱,这种煤的燃烧温度可以达到上千度。 俯瞰整个长安城的梦想越来越近了。 改变燃料来提高温度,她距离成功又进了一步。 张阳耐心对她说着,“如果是长方体的灯笼它飘在空中的稳定性就会很差,容易东倒西歪,遇到风也会很容易倾覆。” 李玥修改着图纸,“什么样的形状可以让热气球更加平稳?” “球状,很多时候球的稳定性是最好的。” 李玥小脸带着思考的神情,她思考的时候总会抿着小嘴。 张阳画了一个不倒翁,然后将整个画板倒过来,“这样的形状会更加地平稳。” 李玥靠着张阳的身体,两人的肩膀挨在一起。 “我之前用灯笼试过,也是类似的球体,飘的高度并不是太高,嗯……夫君说得也对,稳定更加重要。” 又想了一会儿,李玥接着说道:“我可以用各个形状都做一个实验,得出哪个形状更加合适。” 说完这话夫妻俩相视一笑。 李玥抱住张阳的手臂,抬头看着天空,“会成功的,不会太久的。” 追求浪漫这条路上,李玥靠着自己的学霸的天赋,倒还真是另类呀。 张阳愁眉低声道:“我觉得咱们封地的经济建设在路上,文化建设是不是也要提升一下。” 李玥疑惑道:“夫君的意思是请一个夫子吗?” 张阳琢磨着,“请一个夫子会不会太贵了?” 李玥挥起小拳头在张阳的肩膀上砸了两下,“咱们都这么有钱了,你还在乎这些银钱。” 张阳皱眉想着,“要是有个不要钱的夫子肯去教书就好了,至少能让他们识字吧。” 带着一些小烦恼,夫妻俩又对封地的建设聊了好一会儿。 第二日的早朝,不用下棋终于可以有充足的睡眠了,媳妇沉迷下棋的那段日子,实在是太苦了。 张阳睡了一个饱觉。 李玥和两个婶婶吃着早饭。 张阳早饭吃了个饱走出家门。 一路来到承天门,今天来得比较早,承天门前没多少人。 李孝恭一边啃着一张饼走来。 许敬宗还是踩着点到了承天门前。 吃了手里的饼,李孝恭说道:“昨天的那包草药谁放的。” 许敬宗不解地看向张阳。 张阳也看了看许敬宗又对李孝恭说道:“怎么了?” 李孝恭低声道:“那草药不错,老夫服用完之后感觉今天精神很好。” 张阳笑了笑,“那其实是许兄的。” 许敬宗回话道:“这是下官家乡的偏方,能够补充元气。” 李孝恭稍稍点头,“确实不错。” 张阳不解地看向许敬宗。 许敬宗尴尬地笑了笑,“张侍郎是不是也要备一些。” 总算明白了许敬宗给那些药材的意思,张阳看着承天门打开,“我不需要。” 许敬宗低声道:“张侍郎年轻人,自然恢复得快,今日的气色好多了。” 众人走入太极殿。 朝政正常开始,近日的早朝议论除了正常的汇报各地情况,还有就是吐谷浑的战事。 吐谷浑和吐蕃的战事还在进行。 如今吐谷浑一路溃败,已经失去了大半的土地,不少的吐谷浑人都溃逃到了西突厥一带。 也有不少人往东突厥溃逃。 吐谷浑本就不是一个很强的小国,只不过隋末天下大乱的时候,吐谷浑觉得自己又行了,开始飘了。 甚至还时不时挑衅大唐。 作死这件事吐谷浑乐此不疲。 一开始吐谷浑还不把吐蕃放在眼里,甚至觉得年轻的松赞干布靠着一群吐蕃土著根本没法和吐谷浑斗争。 当年吐谷浑确实很强,而且自身实力也在一直上升。 他并没有意识到其实吐蕃并不弱,直到现在吐蕃出现了一个非常有能力的君主松赞干布。 年轻又有野心的松赞干部本不想太早和吐谷浑起冲突。 谁知吐谷浑自己作死,这才惹恼了吐蕃。 松赞干布带领的吐蕃部族凝聚力很强,一打之下吐谷浑有点傻了,这吐蕃人的兵力怎么这么猛。 眼下吐谷浑已经不是在劫难逃,而是生死攸关。 张阳安静地听着朝臣们的讲述,吐谷浑距离被吐蕃吞并的日子不远了。 大家都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如果吐蕃真的吞并了吐谷浑,吐蕃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富庶的中原。 战争是要收回成本的,松赞干布拿下吐谷浑得不到更好的收益。 更不要说北上攻打西突厥,西突厥那破地方会有多少财富,根本不够松赞干布回本的。 下朝之后,三人回到了府衙。 除了正常上早朝,其他时间还是挺自由的。 张阳看着一些突厥的案卷,“还有关于突厥部落分部的案卷吗?” 许敬宗拿出几份案卷,“就只有这些了,这还都是武德年间的。” 情报落后,人手不足,资源也不给。 这礼部的外交事业还真是难办,几乎是从零开始。 武德都过去几年了,突厥的部落本就没有在一地久居的习惯,他们往往会在几个地方来来回回,居住不定。 部落迁徙的事情时有发生。 张阳感慨着,“咱们对现在突厥的情况可谓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许敬宗安静地站在一旁,心中也很犯难。 张阳把手里的案卷一丢,“出去逛逛。” “好嘞。” 俩人离开府衙,留下李孝恭在这里睡觉。 长安城西市也有不少番邦人,有西域来的,也有突厥人都是来做买卖的。 关中话也是他们必须掌握的,不然没法在关中做生意。 许敬宗向一些突厥人打听消息。 在西市可以看到一些稀奇古怪的关外东西,比如说样式奇怪用兽骨做成的酒杯。 还有用动物牙齿做成的项链。 远处还有一整只的老虎头骨。 不知道还以为这一片是动物骸骨大会呢。 西市是鱼龙混杂之地,在这里可以打听到关外的消息。 张阳站在西市巷口,看到了一种绳。 这绳子绑着一些陶土罐子,张阳试了试韧性,还挺不错的。 卖陶土罐子的西域人笑呵呵露出一口黑牙,“三钱一个罐子。” 张阳拿出三文钱,“我不要罐子,我要这些绳子,这是什么绳子?” 那西域人用生涩的关中话描述了一番,讲了好一会儿这是用西域植物做出来的一种绳子。 这人的关中话说得很费劲,张阳听得也费劲,付了三文钱把这些绳子全部买下来,三个拳头大的线团。 许敬宗也会来,他拿出一张图,“问清楚了。” 一边看着图,张阳走出西市,“这图画得实在是简略呀。” 许敬宗一边解释道:“这图已经很不错了,张侍郎你看那个三角就是山,那个线就是河流,还有那片牛羊就是牧场,画的越多数目越多。” 把图重新还给许敬宗,张阳低声说道:“老许啊。” “下官在。” “朝中抓了那些十恶不赦的人都去哪儿了?” “十恶不赦的当然是杀了。”许敬宗一路跟着说道。 “还有活着的吗?”张阳走在朱雀大街上,身上穿着的官服虽然老旧,毕竟也是官行人都纷纷主动让路。 “应该没有吧,为何问这个?”许敬宗皱眉说着。 “我觉得我们可以和大理寺做一个合作。” “合作?” “把那些坏人全部丢到突厥去给我们打探消息去,画地形图。” “这个办法不错,免得他们在牢房里白吃白喝。” 两人一齐长叹一口气,在一处街道口分别。 中书高官孙无忌忙完了今天的事情,他问向一旁的小吏,“礼部最近都在忙什么?” “和往日一样,没什么动静。”小吏回话道。 把突厥的事情交给礼部到现在也没什么动静,这都多少天了。 见过张阳谈了这么多还以为他要做什么大事,没想到现在还是老样子。 见房玄龄放松着腰背,听到这话走上前,“赵国公,要不要把朝中的奏章送到突厥。” 长孙无忌拿出之前决议的奏章,“那就送过去吧,老夫还是对礼部不放心。” 房玄龄接过奏章,“想必突利可汗收到了奏章也该启程来长安了。” 不能光看礼部能做什么事情。 房玄龄知道长孙无忌是一个顾全大局的人,也明白陛下的用心,“中书省不能光等着礼部做事情,我们也要做好两手准备,赵国公也想看看那个张阳的能力如何?” 长孙无忌点头,“朝中这些年轻子弟陛下还是很在意的。” 房玄龄也是笑了笑。 当初跟随李世民的人,现在也都已经步入了三十岁之列。 中书省的奏章急匆匆送离了长安城。 曲江池边,张阳鼓捣着茶叶和羊奶。 程处默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地看着曲江池的水面。 张阳做好了一杯奶茶,再往里面放入一些干果果粒,放入一些碎薄荷叶。 “可以喝了吗?”李泰焦急等在一旁。 把做好的奶茶倒出一碗,张阳递给他,“魏王殿下尝尝看。” 李泰先是喝下一口,试了试味道,然后又是一口将碗里的奶茶全部喝完,嘴里还咬着一些果粒。 “好喝!再来一碗!” 张阳又给他倒上了一碗,“没有放糖就是没有什么甜味。” 李泰又喝了一碗好奇道:“你怎么不喝?” 张阳笑道:“我哪知道做出来的能不能喝,万一喝坏了肚子怎么办?” 李泰胖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 “从我放的这些材料来看应该不会有大问题,可能等会儿魏王殿下会闹肚子。” 李泰啧吧啧嘴,他又喝下了一碗,“怪好喝的,伱怎么总能做出这么多新奇的吃法。” “都是爱好而已,其实茶叶和奶也是一种好配合,我管这个叫作奶茶。” “奶茶?嗯,好名字,你让本王买这些茶叶就是为了奶茶对吧。”小胖子抬着下巴,好似他买茶叶占了莫大的功劳一样。 李泰又拿出小蛋糕吃着,他意外发现奶茶和蛋糕一起吃也别有一番风味。 “我打算把这个生意交给处默。” 程处默闻言扭头看了看,他不喜欢羊奶的味道,“交给某便是,反正某是不会喝的。” 李泰打了一个饱嗝,一嘴奶香味。 张阳琢磨着说道,“眼下还有一个很大的问题。”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一章 嚣张的小舅子 李泰当即跳脚大叫,“不行!本王没钱了!” 张阳叹道:“魏王殿下,我还没说是什么问题呢,你怎么就急眼了。” “本王就急眼了!反正没钱!” “这不是钱的事,这事关乎往后的突厥形势。” “本王就喝了几碗奶茶,和突厥有什么关系,你不要以为本王年纪小就好湖弄。”李泰一步步退后,转身要跑,发现自己怎么跑都还在原地。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脚已经凌空,回头看去是张阳拎着自己。 “你放开我。”李泰委屈着说道。 “怪沉的,魏王殿下还要抓紧时间减肥。”张阳把李泰这个小胖子拎回了水榭。 李泰看着张阳的笑容一步步后退,“没钱了,本王真的没钱了。” 张阳笑着,“魏王殿下觉得奶茶好喝吗?” 李泰抱着柱子委屈得快哭了,“好喝,但没钱!真没钱了。” 张阳重新坐下来,“想要长期有奶茶喝,羊奶的运输和保存是个很难的问题,突厥人的牧民手中很多的牛羊可以产奶。” 李泰还抱着柱子,委屈的目光看着张阳,不管挣多少钱都满足不了这位的胃口,张阳就是一头饕餮巨兽,好不容易挣来的银钱,都被他花光了。 张阳晃了晃坛中的羊奶,“魏王殿下看到奶上面浮着的那些浮沫吗?这其实可以制成奶粉,奶粉更易于保存,也更容易运输,奶粉冲泡可以制成奶茶。” “没钱!”李泰大声说着,“你再过来,我就跳进曲江池。” 张阳依旧坐着,“如果可以用经济手段拴住突厥,并且削减突厥的兵力,让突厥人变成制奶工人,让他们天天九九六,这何尝又不是对社稷大功一件。” 李泰眨了眨眼。 张阳苦恼着,“我还要先试试奶粉制作的方法。” 李泰终于放开了柱子,“你刚刚说什么?” 张阳惆怅道:“我说要试试奶粉的制作方法。” “不是,是之前一句,对社稷有功?” “算是吧,如果能够拴住突厥的话,魏王殿下知道齐纨鲁缟的故事吗?” “听过。” “那就是了,这笔买卖魏王殿下做还是不做?” 李泰现在对国事还是不太了解,他也只是大致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就算是和突厥人做生意,有什么大用处吗?” “压低价格,并且用以重税,等他们没钱了就用战马抵税。” “还是不懂。”李泰摇了摇头。 张阳耐心地和李泰解释着一些经济上的知识。 从小看过圣贤书,也能听过一些知识,李泰对张阳讲述的这些惊为天人,原来生意还能这么做。 “以前有个姑娘,她向一个瓜农买瓜,但瓜农说这个瓜还没熟,瓜农愿意用更加低廉的价格卖给他,那孩子却说交了钱这瓜就属于她了,等瓜熟了就来取,她只用三文钱买了一个十文钱的瓜。” 李泰思索着这个故事和张阳之前说过的话语。 “这个故事看起来只是一个笑谈,或者说那女孩子的一点聪明伎俩而已,但若是用这个办法将生意用在更大的方面,会不会有更好的收获?” 李泰捂着自己的脑门,“等会,你让本王好好想想。” 张阳看着曲江池的风景。 李泰正在努力地消化这些,脑子想着一些平日里遇到的事情,慢慢比较这个小故事。 好一会儿之后,李泰一拍桌子说道:“好你个姓张的,好厉害的手段!” 张阳一个暴栗敲在李泰的头上,“我是你姐夫。” 李泰委屈着,“是,姐夫!” “想发财?” “想。” “你现在挣的钱都是小事,以后能挣更多的银钱。” “没错,更多的银钱。” “大事业!” “对,大事业!”李泰用力点头。 又和李泰谋划了好一会儿,花钱虽然心疼,可李泰眼中斗志昂扬,做这点小生意有什么意思,要做就做大生意!要做能够帮助社稷的大生意。 一桶羊奶放在程处默面前。 程处默看着这桶奶,“我是不会喝奶的,说什么都不喝。” 张阳把盖子盖上,然后把桶用绳子捆住,处默兄晃动它。 “晃动?” “对,上下左右晃动,姿势你随意。” 程处默抱起这桶羊奶不停上下晃动着。 张阳又说道:“晃快点,拿出你身上所有的力气。” “好!” 程处默一声大喝,加快频率上下摇晃,左右摇晃,甚至还能转着圈一边蹦一边晃。 好半个时辰,直到他自己也累了,这才停下。 “放下吧,可以了。” 程处默闻言放下桶,浑身无力地躺在地上。 李泰赞叹道:“处默好气力,这么重的一桶奶能晃这么久。” 程处默只剩下了喘气的力气。 看李泰没有肚子疼的迹象,看来奶茶这么做没有太大的问题。 这一桶羊奶静置小半个时辰之后,上面有一层浮沫。 捞出一碗浮沫,张阳把它放在阳光下嗮着。 三人在曲江池边吃着火锅聊着天,李泰一口奶茶一口肉吃得不亦乐乎。 那碗奶沫已经嗮干了,张阳拿起一些还有湿,缺少了干燥的工序。 不过总算是找到了奶粉的窍门,流程上还要高温杀菌和干燥的工序,不是什么大问题。 李泰回到了宫中,亲手做了一杯奶茶,“父皇请用。” “茶和奶?混在一起?好古怪的喝法。” 李泰给自己父皇做的奶茶是豪华版,里面加了很多干果粒,还加了干菊花与一些熟红豆。 李世民喝了一口,因为加入东西很多口味很奇怪,再喝一口竟然觉得有些好喝。 “这是张阳琢磨出来的做法。”李泰给李世民按着肩膀,“父皇,这个张阳整日不做正事,每天琢磨这些吃食,实在是太可恶了。” 李世民笑道:“能让朝中兵不血刃拿下河西走廊已经是一件不小的功劳,他还是礼部的侍郎,你该向他学学,其他一些玩闹本事你就不用学他了。” “儿臣明白。” 李世民又喝了一口奶茶,“最近你和他都在做什么?朕听闻你把魏王府的银钱都快用光了?” 父皇的消息还真灵通,李泰笑了笑,“还不是那个张阳要买茶叶,都用来买茶叶了。” “难怪卢照邻去买茶叶,发现长安城的茶叶都卖完了,这些日子是买不到了,倒也是这个卢照邻想要求茶叶制法,又被张阳赶了出去。” “有这事?”李泰有些讶异。 有这么一个女婿,李世民是又愁又无奈,要说本事他也有点本事,要说做人做事,这小子剑走偏锋,为人又懒散怠慢。 就像是一块上好璞玉,上面却有很多缺点。 李世民接着说道:“朕也想这个张阳能够学好,让李淳风去教导他,可李淳风近日总是闭关,朕觉得应该给他换个老师。” 换个老师,李泰脸上带着坏笑,“父皇,让魏征去教导他。” “魏征?他最近挺忙的,估计没这个闲心。” 李世民放下手中的碗,收了收心,“你也回去吧,朕还要批阅奏章。” 李泰躬身行礼,“儿臣告退。” 这两天张阳除了每天上朝,就是带着媳妇在封地。 李泰继续在这里做着苦力干活。 看着自己的小舅子,满头大汗地干着活,张阳的心里莫名觉得有些痛快。 牛闯带着几个村子的男人正在试制奶粉。 这已经是第三次实验了。 先是高温煮过消毒,接着放入一个筒中滚筒的离心力使油脂和水分离,再用另外的单筒烘干。 为了奶粉,都快做出一条生产线了。 张阳心力有些憔悴,其实在元朝蒙古铁骑远征的时候就有奶粉的记载,那时候蒙古骑兵身上就会带着这些当作军粮的一部分。 自己做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李玥又做了一个大号的孔明灯,孔明灯下又绑了一头小猪。 村子里的孩子们追着孔明灯跑出村子。 张阳心里盘算着,李玥的孔明灯制做就快要遇到瓶颈了。 牛闯再一次倒出筒中的奶粉,白里泛黄的奶粉倒出来。 张阳尝了尝奶香味不是很浓,因为工艺粗糙能够保留营养成分与奶香不多。 能够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张阳重新整理好图纸说道:“就先这样吧,辛苦大家了。” 牛闯笑着说道:“就是造这些东西辛苦了一些,也没什么的。” 村子里的午饭很丰盛。 如今大家都有了新房子住,为了庆贺工事进入下一个阶段,村子里办了一场宴席。 一张张桌子拼在一起,肉菜都端在桌子上。 李玥和张阳坐在最上坐,村民们坐在两边。 村中的人口也不多,众人挤一挤也都做得下。 村中也难得能喝一顿酒,牛闯举杯说道:“敬驸马和公主殿下。” 村民们有些拘谨也不知道该如何行礼,他们用最淳朴的笑容举着碗,表示尊敬。 李玥笑着举着酒碗一口喝下。 对媳妇的酒量,张阳还是很有信心的。 一碗酒水喝不醉她。 村子里其乐融融,吃完饭菜之后,大家接着去干活了。 饭后张阳还在为李玥的热气球计划苦恼。 “实验已经证实,我用同一时间,同一个风向,同一个重量下的条件做了几次试验,球形确实是最稳也是最久的。” 听着李玥的讲述,张阳说道:“还是火力的问题。” 李玥稍稍点头,“确实不够。” 她一手撑着下巴目光看着远处,“夫君,我是不是要失败了。” “亲我一下,我帮你。” “这里这么多人呢!”李玥看了看四周的村民,又使劲用小拳头锤了锤张阳。 “我帮你吧,成功之后再亲我。” “我……”李玥红着脸纠结着。 “不要我帮啊,那算了。” “要!”李玥抓住张阳抿着嘴。 回到家中之后,李玥对热气球充满了期待,她在想夫君会怎么帮。 距离上天的梦想之差夫君的一臂之力了。 夜已经深了,夫妻俩坐在院子里,张阳低声说道:“媳妇。” “嗯。”李玥点头应着。 “夜色不早了,该休息了,明天一早要上朝。” “嗯。” “你能不能先放开我的胳膊。” “夫君,我需要你的一臂之力!” “我知道你需要我的一臂之力,但是你能不能先放开我的胳膊。” 李玥这才放开手,“夫君早点休息。” “嗯,你也别太高兴了,说不定我也会失败呢。” “嘻嘻。”李玥欣喜地回到自己房间,关上房门。 这几天张阳很忙碌,已经收到了突利可汗的儿子的消息,对方愿意进一步交涉。 张阳让许敬宗把奶粉的制取方式和村子里做出的生产线也拆了下来,全部送去了突厥。 许敬宗看着远去的马车,“张侍郎,筹谋大计不是一日一时之功呀。” 张阳叹道:“也不知道突厥怎么样了。” 许敬宗低声说着,“朝中送了一份奏章给了突利可汗,下官也是听送消息来的突厥马贩子才知道,而且突利可汗已经动身赶来长安城了,看来中书省对我们还是不放心。” “张侍郎,你说他们会不会坏了我们的计划。” “他们的计划和我们不冲突。” “我最近挺忙的,最近大理寺有没有要处死的犯人?” “之前有,就是那几个突厥人,不过他们已经被杀了,犯死罪的人很少,从贞观四年以来就没多少,张侍郎问这个做什么?” “我要做一个实验,会死人的实验。” 许敬宗了然点头,最近长安城非常安泰,属于路不拾遗的那种程度。 张阳低声说道:“颉利在做什么?” 许敬宗冷笑道:“被陛下软禁着,怎么了?” “此人用来做实验正合适。” “也对,朝中要拉拢突利可汗,颉利又是突利可汗的死对头,可再怎么说也是人家的叔叔,这样不好吧。” “那要不你来?” 见张阳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许敬宗尴尬一笑,“那还是请颉利可汗吧,反正突厥人没什么孝心的。” “是吧。” 见李世民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首先你要得到各级的允许才行。 魏王殿下这个小胖子最近正在做着发财的美梦,尤其是在奶茶的生意上,他有样学样自己开辟了奶茶的生意,因为羊奶稀缺,规模也并不大,生意倒是不错。 “你要见父皇?”李泰喝着奶茶。 他在奶茶还加了一些干枣,这小胖子口味越来越重了,喜欢往奶茶中加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想象力很丰富。 第一百五十二章 颉利的一个机会 有这么一个小舅子虽然烦心,倒是可以在一些事情上省很多的麻烦。 “有个实验想要和你父皇商量。”张阳一脸正经。 “什么实验?是不是又要做好吃的了?”李泰又喝了一口奶茶。 “和吃得没关系,我是为了你皇姐的一个梦想,这个梦想已经困扰她很长时间了。” “行吧,看在皇姐的份上。”李泰点头,“你随本王入宫,没人拦着伱。” 这小胖子嚣张的样子,看得让人真的很想踹他一脚。 有了李泰的帮忙,一路上顺畅多了,也没有侍卫过多的盘问。 一路来到了含元殿,李世民正坐在里面批阅着奏章。 在太监的领路下走入含元殿中。 想必太极殿这个含元殿就显得很小,李世民正在写字,看他写字的样子还挺专心。 好一会儿之后,李世民这才搁下笔。 李泰躬身说道:“父皇的笔法又精进了几分。” 李世民擦了擦手,“那也比虞世南他们差了很多。” “父皇,张侍郎说有事要和父皇商量。” 这个女婿主动来见还是第一次。 李世民坐下来喝着茶水,“你的茶叶很不错。” 张阳稍稍行礼,“以后在封地也会有售卖的。” 李世民放下茶碗,“朕听说了,长安城的茶叶都被你们两个全买了。” 李泰低着头没有动静。 这话有点怪罪的意思,张阳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也没想到茶叶只有这么点,过些日子还会有的,嗯。” “说吧,你来见朕是为了什么?”李世民的目光盯着张阳,观察着他的表情。 “我有一个实验,如果这个实验能够成功,说不定将来大家都可以上天。”张阳说完又想了想,不知道这么形容行不行。 “什么实验?” “把人送上天的实验。”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李世民瞪着大眼。 “其实原理也不是很难,只是做了很久,如今总算是有了进展,只不过这个实验有些风险。” 李世民的手放在桌案上。 李泰沉默着,也在想着张阳的话语是什么意思。 两个太监站在一旁。 阵阵冷风吹入含元殿,让殿内变得阴冷了许多。 “什么样的风险?” “就是人容易摔死。” 李世民又沉默了。 张阳躬身说道:“所以我想请颉利可汗来做这件事。” “为何?” “要说颉利可汗,大家应该都不在意他的死活吧。” “他是突利可汗的叔叔。” “早年前突利可汗就和颉利可汗决裂了,两人有矛盾。” “……” “礼部的案卷上写着。”张阳补充了一句 又沉默了一会儿,李世民沉声道:“颉利不能死在朕手里。” “为了陛下仁君的名声?” “你说话的口吻很无礼。” “臣乡下人不是很懂规矩。”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人真的可以上天吗?” 张阳低声道:“理论上是可以,但如今技术水平还不够,能有几百米的高度就已经很不错了,如果这对陛下有价值的话,用颉利的命换个成果也是很划算的。” 又是沉默好一会儿。 张阳接着说道:“这是给颉利一个自由的名声,如果颉利可以安然无恙,那么就放他自由,如果他死了那就是他自己的命。” 李世民颔首看着,“颉利要自愿。” 张阳稍稍一礼,“在自由面前他会自愿的。” 李世民拿出一块玉牌,“颉利的命是你的了,朕也要看到这个实验的价值。” “臣明白。” 张阳接过太监递来的玉牌。 李世民重新拿起笔,“还有其他事吗?” 张阳稍稍行礼,“臣告退。” 李泰也跟着张阳走出含元殿。 跟在他身后李泰也很不解,张阳见到父皇的模样很从容。 在李世民的眼中颉利的死活必须要自愿。 这是他的仁君之心。 因为玄武门的事情,现在的李世民非常在意自己的名声。 在天下人面前他李世民要做一个仁慈的君王。 其实李世民仁慈吗?他杀人不眨眼。 李建成一系都被他杀干净了。 张阳手里拿着玉牌走出宫,两个太监的带路下来到长安城的一处宅院。 守在宅院门口的李君羡走上前问道:“什么事?” 太监和李君羡说了事情的经过。 张阳递上一块牌子,李君羡确认了玉牌之后,这才让人进去。 这里的守卫很森严。 走入这个宅院,就看到一个抱着羊的中年男人,他的头发黑白相间,整个人看起来乱糟糟的。 自从被俘虏之后他就一直被关在这里。 这家伙抱着羊疯疯癫癫。 李泰小声对张阳着:“这家伙是疯了?” 颉利看到来人,抱着羊稍稍后退。 李君羡提着横刀站在一旁。 “给你一个自由的机会。”张阳打量着这个曾经叱咤突厥的可汗。 颉利没说话,眼神里都是警惕。 “我要做一个实验,如果你能够成功活下来,你就可以回到草原,去哪里都行,但我告诉你这实验也有风险,如果出事了,你要不是落下残疾,就是死了。” 颉利用突厥话咋呼了两句,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张阳蹲下身,看着他低声说道:“你想一辈子被软禁在这里,还是想要抓住这一次逃出生天的机会,陛下已经同意了。” 颉利又用突厥话咋呼两句。 张阳看向李君羡,“他不会说关中话吗?” 李君羡板着脸,“他会说关中话,也听得懂。” 张阳缓缓站起身,“我可告诉你突利马上就要来长安了,朝中也在安抚突利可汗,如果突利要把你带回草原,你生死难料,何况杜尔也要杀了你。” 看到颉利的神情有变动,张阳的话语没停。 “在长安城内可以保你一时,中原人是讲究孝心的,你是突利可汗的叔叔,突利可汗要带你走尽孝也是名正言顺,你死在草原上或者死在突利可汗的手里,或者死在别的突厥人手里就和我们无关了。” “这是你最后仅有的机会,一个你能自由保命的机会,你要好好考虑。” 看颉利还不说话,张阳摇头叹息要转身就要离开。 “我答应你!”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颉利的话语传来。 张阳狐疑地回过头看着他,“我还以为你真疯了。” 颉利用突厥礼仪朝着太极殿方向行礼。 张阳看向李君羡,“过两天我来取人。” 李君羡将玉牌交还给张阳,“明白了。” 李泰一路跟着张阳走出宅院,“人真的可以飞吗?” “这不是飞。”张阳心里还在想着计划。 “那是怎么上天?”李泰继续追问着。 “不想告诉你。” “为何?” “再问我就揍你。” 李泰停下了追问,看着张阳的背影,气愤地跺跺脚,在张阳的面前怎么都硬气不起来。 张阳回到家中,对李玥说了事情的经过。 “父皇答应了?” “嗯,颉利也同意。” 李玥小声说着,“做实验的猪都死了。” 张阳摇着蒲扇,“他自愿的,如果没有这个机会,他要不一辈子都软禁着,要不死在突利可汗的手里。” 李玥握拳说道:“夫君的实验一定会成功的。” 夫妻俩坐下来改着图纸,李玥疑惑道:“为什么要在篮子上挂着这么多沙袋。” “沙袋是用来调节上升力的,把沙袋解开扔了之后减轻重量,它就会上升得更快也更高。” “这个风箱是用来调节下降和上升的火力的吧。” “没错。” 李玥瞧着图纸,“我以前怎么就没有想到风箱的用处,铁匠们打铁也是需要这个东西的吧。” “没错,它的原理也简单,压缩空气让燃料更充分地燃烧。” 李玥瞧着现在的图纸比自己之前设计的图纸复杂了很多,体积也大了好几倍。 图纸画到了深夜,除了大图纸还要画风箱的图纸。 这个风箱不是横向的,设计在火盆的底部,纵向拉推,用起来像是在举哑铃。 画了一夜图纸,张阳草草睡了会儿便起床上朝。 李玥一边吃着早饭,把一张张图纸在桌案上排开,杨婶拿着火盆图纸和风箱的图纸拿去铁匠铺让人去做。 火盆是一个很大的中空圆柱,为了充分燃烧在风箱和它的底部中间留有空隙,这样一来火就不会在内部闷死。 和张阳之前做得泥炉是一样的道理。 风箱让空气压缩增加燃烧,不断地推拉产生的压缩空气帮助燃烧,火焰会越来越高。 这种不断累积会让热力会有阶段性的提高,就像是一阵阵风不断地推。 李玥扔起一块薄布,往上吹一口气薄布就会上升,不断地吹,它就会越飘越高,夫君讲述的上升力就是这个原理,如果不考虑空气阻力和重力的影响,甚至可以让它上升的速度更快。 这就是夫君所说物理学的力量吗? 李玥的目光怔怔地看着图纸,学好了数学可以让你看待万物的眼光不同,因为你掌握了数字。 学好了物理学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 李玥对夫君传授的物理学更好奇了,一直以来学习各种力之间的关系在这一次热气球实验中都得到了很好地论证。 说明学到的这些都是有用的。 三天之后的长安城郊外,李玥还有两位婶婶一起动手,做了一个非常巨大的孔明灯。 一个黑色的圆柱形火盆,内部放着很多煤。 火盆下方有一个大号的风箱,风箱的推杆很长,一直放到了篮子里。 李世民带着李承乾也来到了长安城的城楼上,从这里就可以看到整个实验的过程。 李承乾有一些紧张,“父皇,以前儿臣觉得这种事情只在故事里。” 人能够上天这种事情很离谱。 人们对天空都有敬畏,不过人们也会时常抬头看。 李世民没说话,他只是看着前方。 长安城的一处宅院内。 张阳带了一些酒菜,颉利狼吞虎咽吃着。 “你为什么给我吃这么多的酒肉。”颉利一边吃着说道。 张阳喝着茶水,“这可能是你的最后一顿,难道大唐没有这种规矩吗?” 颉利冷哼道:“什么时候有这种规矩了。” 说着话颉利又吃下一颗茶叶蛋。 “让你吃这些也是有原因的,希望你能够有足够的力气,这一次实验对你来说非常耗费体力。” 颉利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彰显着自己的力量。 心说他也没多少肌肉呀。 李君羡面无表情地看着颉利吃东西。 打了一个饱嗝,颉利继续往嘴里塞着,直到眼前的食物全部塞进了嘴里,他嘴里还在继续嚼着。 这对他来说可能是真的最后一顿了。 好一会儿之后颉利长出一口气,舒坦地躺在地上,“好久没有吃得这么痛快了。” 李君羡让人把碗筷带走。 颉利看了眼张阳,“小子,李世民真的要拉拢突利吗?” “我有必要和你说这些吗?” 颉利释然地笑了笑,“用你们中原话来说突利是一个不自量力的人,他总是很自大,很自负,他对待族人严苛,对待牧民非常残酷,他这样的人就算是做了可汗,突厥的部族也不会服从他的。” 张阳耐心地听着。 颉利又喝下一口酒水,“杜尔是一头狼,他会一直盯着突利,他对突厥大汗的位置也很渴望,薛延陀如今已经叛变了吧。” “我告诉你朝中扶持突利可汗是没用的,他这样的人早晚会被人吃了,草原没有中原这么多道理,草原唯一的道理就是力量。” “你们中原人常常说我们是野蛮,这是因为草原上的部族都是弱肉强食,谁最强大谁就是突厥的可汗,突利不强大,他很严苛可他没有统领草原的能力。” “漠北薛延陀确实叛变了。”张阳突然说道。 颉利又笑,“还不是李世民的诡计,当初李世民接见了薛延陀的夷男暗中联合,当我率领突厥勇士和大唐开战,这个夷男背后突袭,我们不然怎么会落败?” “不要嘴硬了,败了就是败了。”张阳低声说着。 “哈哈哈!”颉利大笑着,“让薛延陀借势拿下了这么多领地,现在他们只会更强大,漠北混乱李世民越发头疼了,这都是他自找的。”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三章 直面恐惧 李君羡冷眼说道:“你再直呼陛下名讳,现在就杀了你。” 颉利瞧了一眼李君羡,“都要死了,我还怕什么!” 颉利长叹一口气小声说着,“小子,我告诉你突利不值得拉拢,薛延陀想要的是漠南的肥沃草场,杜尔就是没智慧的人。” 说完这些颉利大摇大摆走出这个宅院。 在李君羡等人的护送下,一路走在朱雀大街上。 街道上的行人都看到了颉利走在朱雀大街,这是他被俘虏以来第一次走在这么多人的面前。 颉利看着长安城的繁华他脸上带着笑意。 这一次是他颉利自愿前往做实验的,生死也是看他自己了。 没人会说闲话,也不是李世民杀了他。 一路走出南城门,颉利大笑着说道:“要做什么?” 两位婶婶还在做着最后的准备的工作,热气球下的煤已经点燃。 竹条和布做成了一个巨大的灯笼,这个灯笼呈上宽下窄的椭圆形。 张阳对颉利说道:“伱走入这个篮子,然后不停上下拉动这个拉杆。” 颉利大笑三声,迈步走入这个篮子。 张阳讲解道:“如果你觉得上升得不够快,可以把绑在篮子上的沙袋丢了,但我不建议你这么做。” 颉利不停地拉动这根杆子,每一次推拉火焰烧得更旺。 因为火盆巨大,颉利慢慢觉得吃力,每一次推拉风箱内的压力就会更大,每一次推上去会很更吃力。 张阳对他说道:“你的频率可以更快一些。” 说完张阳站在李玥的身边,“都试过了吗?” 李玥抱着张阳的手臂,“都试过了。” 火焰一次次从黑色的圆筒中冒出来,像是一支火炬。 颉利已经是满头大汗,随着每一次推拉,火焰就会更高。 慢慢地篮子开始上升,越来越高。 看到这一幕,李承乾上前一步,手紧张地抓着城墙的砖缝。 看着热气球一直上升,李世民的表情凝固。 城墙下有人吆喝着,不断有人出来,来围观这一次的壮举。 热气球越来越高,颉利停下了推拉的动作。 那个巨大的灯笼内已经积蓄很多的上升力。 颉利不再推拉,他神情慌张地看着下面,但感觉到有些下降了,他再次拉动拉杆,火焰一次次地从那个筒中窜出来。 他兴奋地大笑着,“小子!原来真的可以自由!哈哈哈哈!” 颉利大笑着,又丢下了几个沙袋。 这一下热气球上升得更快了,渐渐地人们需要抬头看着这个巨大的怪物,它没有翅膀,可却越来越高。 彻底刷新了所有人的三观。 长安城前吆喝声也停下了,众人阵阵无言地看着这一幕。 李玥兴奋地抱住张阳,她感觉幸福得晕乎乎,这么长时间的努力,这么长的时间学习,终于迎来了应有成果。 趁着张阳的注意力都在热球上,李玥飞快地在他脸上啄了一口。 张阳清了清嗓子,“刚刚没有感觉到,可以重来吗?” “夫君,你……”李玥红着脸用小拳头捶打着他的肩膀。 她的拳头还是这么软弱无力。 热气球随风而起,又有几个沙袋丢了下来。 张阳叹道:“他挺着急的。” 李玥也算着,“现在上面还剩下四个沙袋了。” 为了增加风箱内部的压力,张阳还特意用牛筋做的塞子来增加气密性,从而提高空气压缩的效率。 煤总会烧尽的,也总会落下来的。 在烧尽之前一定要降落,不然他就会被活活摔死。 张阳神色担忧,“媳妇。” 李玥已经幸福得找不到北,她抱着张阳的手臂应声道:“嗯。” 张阳说着,“这些煤可以烧多久。” 李玥拿出自己的小本本翻看着,“大致有两个时辰,这一次装的煤不少,风箱的推动效率越高消耗也会更快,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这一幕可以让整个长安城的人难忘,李承乾激动地看着这一幕,“父皇,他真的……” 朕的这个女婿绝对不能离开关中,他心里这样肯定着。 国子监一群学子没了心思,热气球已经飞到了长安城上空,学子们跑出国子监,这个无声飘荡着的怪物就在所有人的头顶。 “你们看到了没有,那个篮子里有个人。” “那人的动作好怪异呀,他在做什么?” 长安城内,程咬金和李孝恭喝着酒水,俩人一起骂着朝中的那些御史。 李孝恭听到街道上的喊叫声,看到不少路人都在抬头看着天空,他也抬头看去,疑惑道:“那是什么怪物!” 程咬金也抬头指着天空上的怪物大喝道:“呔!什么怪物!” 宫里,阎立本已经给宫里造了六十多个抽水马桶了,这么大的工程怪累人的。 堂堂工部尚书走遍了宫中所有的茅厕,这辈子没进过这么多的茅厕。 他听到外面工部官吏的惊呼声,也抬头向着天空看去。 一个怪物无声地在长安城上方飘着。 阎立本擦着额头的汗水,心中讶异,这是什么怪物。 一个飘在天上的怪物。 这是长安城内所有人的第一感受。 消息很快传遍了朝野坊间。 从年初夜空的异象,现在又在天空出现了一个怪物,今年是什么年份,异象频出。 钦天监,袁天罡看着天空的怪物久久说不出话语。 一队兵马从长安城的街道上掠过,他们出了西面的城门,一路追着热气球而去。 眼看着热气球越飘越远,两夫妻看着热气球越来越低,看来颉利已经意识到了,他在放慢推拉的速度,想要热气球下降。 张阳摸了摸李玥的脑袋,“看来他已经意识到了。” 王婶走来说道:“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李玥带着两位婶婶,上了马车,张阳赶紧赶着马去追热气球。 热气球掠过西侧城门,朝着郊外而去,长安城也有人想追,却被守城的人喝止。 张阳驾着马车就要追去,热气球的高度越来越低,算算时间和高度,现在还算是平稳,看来颉利平稳落地没有问题。 李君羡带着两个官兵拦住了马车,他大声说道:“陛下召见!公主殿下和驸马入宫去见陛下吧。” 见张阳又看了看热气球方向,李君羡又说道:“之后的事情就不要再管了。” 李世民真的会放颉利自由吗? 就算是他平安落地,李世民也不会放过他。 张阳心中有些悲凉又无可奈何。 看了看马车内的李玥,张阳拉着缰绳让马儿改变方向。 李玥一想到要入宫神色变得很不好,她默不作声地坐在张阳身边抱住他的手臂。 “怕了?”张阳低声说道。 李玥头靠着张阳的肩膀没说话。 “有些事情总是要面对,你不要怕它,你要征服它,不能怕它一辈子。” 李玥点点头,“有夫君在,我不怕。” 颉利的死活已经不重要了,只不过是李世民的一句话的意思。 在两位婶婶的护送下,夫妻俩跟着李君羡走入城内,一路朝着朱雀门走去。 走入朱雀门的时候明显可以感觉到李玥的手握得更紧。 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就想现在抓着夫君的手,儿时的回忆一幕幕出现在脑海中。 心中的恐惧再次浮现。 感受到张阳手掌的温度,李玥提起自己的勇气,你不能怕它一辈子,你要征服它。 皇宫对李玥就像是一头猛兽,它张开了血盆大口。 在它面前自己又显得多么的渺小。 两位婶婶本就是宫女,她们可以跟随入宫。 李玥看到夫君坚定的步伐,她也站得笔直,抬头看着承天门,一样迈出坚定的步伐走入。 夫妻俩一路无话,纵然前路是刀山火海一起面对。 不能因为儿时的回忆让自己一辈子恐惧这个地方,我要面对它! 李玥松开张阳的手,独自继续走着。 在甘露殿前停下脚步,李君羡说道:“陛下就在里面,公主殿下和驸马请进吧。” 俩人相视一眼,一齐走入殿内。 李世民正端坐着。 夫妻俩看着李世民,非常有默契地行礼。 李世民看着李玥,看到女儿坚定的眼神,再看看张阳。 “今天发生的一切会让很多人难忘,你说得话,你办到了。” “这次试验还有很多瑕疵,需要调整的地方有很多。” 李世民颔首说道:“那个怪物的制造方法有多少人知道。” “女儿与夫君,还有两位婶婶,没有其他人了。”李玥看着父皇说道。 她的眼神坚定,还有一些怯弱,倒是站得笔直。 朕的女儿已经不是当初哭哭啼啼地那个丫头了。 李世民很满意,朕的女儿就不该是哭哭啼啼的。 “除了你们除了朕允许的人,谁也不能再造这个东西了,懂朕的意思吗?” 热气球也算是一种可以上天的交通工具。 李玥从王婶手中拿来厚厚一叠图纸,“父皇,所造之法都在上面了。” 太监接过图纸交给李世民。 看着图纸上的内容,李世民不停翻看着低声说道:“从今以后骊山行宫你们夫妻二人可以随意出入,蓝田县所有民户都是你们的食邑,朕会下发旨意。” “多谢父皇。”李玥稍稍一礼。 再次看向张阳,李世民的神色很眼熟,“张阳,礼部的权力朕不能平白给你,还是要看礼部的能力,这点也不能变,不能因此改变,不然难以服朝臣。” “臣明白。” 张阳回话道。 “之前你因为抽水马桶的事情为难阎立本,朕都知道,朕也没想怪罪你,是他自己技不如人,你还是在礼部任职,以后你也可以借工部随意调动封地建设所需,朕会和阎立本说的。” “多谢陛下。” 李世民接着说道:“玥儿顺路去看看你的皇爷爷吧,他挺惦念你的。” “女儿告退。” “臣告退。” 李世民长出一口气,目光还看着图纸。 两人走出甘露殿,李玥重新牵起张阳的手,“你不会怕我父皇吧?” 张阳笑道:“我怕你父皇做什么。” 好似皇宫也没这么可怕了,儿时的记忆在慢慢淡去,心中的阴影在这一刻散开。 李渊正在听着太常寺礼乐官们敲得钟乐。 太监带着人来到武德殿外,“太上皇,汝南公主和驸马来了。” “嗯。”李渊轻描淡写地点头,汝南公主…… 一回神,李渊瞪大双眼看到站在门口的这对夫妻,他踢开这些礼乐官,“都给朕滚。” 礼乐官们纷纷告退。 李渊重新看向两人,“哈哈哈!” 果然还是一样狂野的笑声,张阳尴尬笑笑。 李渊心情大好,“来人!上酒上肉!” 面对李渊的热情俩人也不好推辞。 正在这时李承乾也来了,“孤得知玥儿和张侍郎来宫里了,这才来看看。” “都坐,都坐。”李渊满脸的笑容。 坐下之后酒肉上桌,在张阳的照顾下李玥平时都吃得很精致,看到眼前一大块牛肉还带着骨头…… 李玥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下嘴。 李渊笑道:“朕可是听说天上那个怪东西是你们夫妻造出来的,当真?” 李玥还在想着怎么朝着这块牛肉下嘴,她稍稍点头应付。 张阳看向李渊,“太上皇,有水吗?” 李渊清了清嗓子,“这不是有酒吗?” “不是用来喝的,我们夫妻吃饭有个习惯,饭前要洗手。” “饭前洗手?”李渊喝下一口酒水,“这是什么讲究。” 让宫女端来了两盆水,李渊神情不解地看着他们洗了手。 张阳这些煮熟的牛肉撕成条和片,然后淋上一些肉汁,递给身边的李玥。 看到已经撕好的牛肉,原来夫君早就看出了我的难处,李玥心头很暖,这样吃起来就容易多了。 李渊不解道:“为何你们吃东西前一定要洗手?什么讲究。” “这叫讲卫生。”张阳吃着牛肉说道,都快忘了牛肉是什么味道了,在大唐吃牛肉可真难得。 “卫生?好奇怪的习惯。”李渊若有所思。 “今日天空中出现的怪物一定会引起不少人的讨论,想必一定会有人想要上去试试。” 李渊灌下一口酒水,“朕也想知道这天上的星星能不能摘下来。”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四章 求知旺盛的年纪 李渊的神情向往,看着殿外的天空。 圜则九重,孰营度之?当年的屈原空写了一篇天问。 吕氏春秋划分九天,周易,淮南子,列子,诸子百家都有上苍的问询,从来没有放弃过对九天之上的执着。 谁也没有见过九天之上的景色。 天下之高者,扶桑无枝木焉,上至天,盘蜿而下屈,通三泉。 在那些奇书之中也有对九天之上的畅想。 这些记载都是玄之又玄。 李渊看着酒杯中的酒水,“有生之年真想去天上看看。” 李承乾捧着酒碗,“或许这就要问问张侍郎和玥儿了。” 爷孙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 夫妻俩正在安静地吃着牛肉,牛肉难得吃一回儿,李玥吃得也很开心。 见张阳和玥儿不说话,李渊清了清嗓子,“你们说朕能不能也飞上去。” 张阳吃下一块牛肉又喝下一口酒水,“现在的实验其实还有很多的缺陷。” “缺陷?” “因为燃料的问题,只能上升到一定的高度,百米的高度算是极限了。” “燃料?缺陷?好生僻呀。”李渊皱眉说着。 “还有就是安全性,今天是因为天气好,如果遇到大风或者下雨,都无法成功,而且降落也是一个问题,使用的时间越长风险越高,燃料一旦烧尽,人可能会摔死。” 听到会摔死,李渊神情中的期待少了大半。 李玥吃着牛肉说道,“皇爷爷,从眼下的情况上天其实不可能,只能让人稍稍飞得高一些。” 李渊了然地点头。 即便是这样也足够让人向往。 李承乾疑惑道:“你们是怎么想到做这么大的一个灯笼的。” 李玥解释道:“其实是从孔明灯的猜想得到的这个结果。” 张阳也接过话,“借着前人的智慧,才有今天的那个怪物。” “前些日子长安城时不时会有很大的孔明灯冒出来,莫非就是你们做的?” 张阳尴尬地笑了笑,“确实是我们放的,之前就有一次试验,只不过不知道被哪个天杀的给射下来了。” 李承乾的神情稍稍一愣,“那个孔明灯的下面是不是绑着一头猪。” “太子殿下怎么知道的?” 李承乾尴尬地笑了笑,“东宫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就先告辞了。” 李玥喝下一口热茶,双手捧着茶碗舒坦地长出一口气。 张阳也吃饱了,又和李渊聊了聊养生之道。 李渊看向一旁的太监,“听见了没有,朕要多喝开水,枸杞泡茶。” “明白了,老奴这就去安排。” 天色已经已经近黄昏,夫妻俩站起身,“太上皇,天色不早了,我们就先告辞了。” “哈哈哈!有空多来走动。”李渊爽朗地笑着。 走出武德殿一路走出承天门,李玥看了看东宫方向,“会不会是太子射下来的。” “有可能。” 夫妻一齐点头达成了共识。 两位婶婶就在宫门前等着。 李玥牵着张阳的手,有说有笑的。 公主殿下放下了儿时的回忆,能够这般释然,两位婶婶很为她高兴。 来到自家的门口,一个小太监和两个侍卫站在这里。 见公主和驸马回来了,太监连忙行礼,“公主殿下,驸马,老奴带了陛下的旨意。” 小太监把旨意递给张阳,“旨意老奴就不念了,陛下的意思是这些都不是明面上的,也不会有太多人知道,大灯笼的事情也请驸马保密。” “其实那个东西叫做热气球。” “陛下还有话语,那就是公主殿下和驸马去国子监听课,做孔颖达老夫子的弟子。” 说完小太监就离开了。 热气球的事情,李世民也不愿意被太多人知道。 要是人人都可以造热气球,长安城的防空压力未免也太大了。 张阳看着旨意上的意思,大概就是增加了食邑,而且还能去骊山的行宫,工部也可以大开方便之门。 走入自家的家门,张阳把旨意随手一丢,这李世民未免也太小气了。 李玥洗了一个热水澡,穿着新做的可爱睡衣,她一边擦着头发走来,“夫君,早点休息。” 张阳看着封地的规划图点头。 累了一整天,李玥早早就睡下了。 夜里,张阳还在家里削着木头,羽毛球牌的绳子有了材料,在西市发现的这个材料很不错。 要做好羽毛球拍还需要一个专门的工作台。 在院子洗了一个冷水澡,张阳想着工作台的制作,确实需要一个像模像样的工作台了,就算是平时做一些家具也是需要的。 睡意袭来,早早睡下。 早起就是上朝,张阳无精打采地洗漱着。 李玥端着一碗做好的粥,粥上还放着已经切碎的咸鸭蛋。 粥很稠,张阳用勺子吃了一口。 李玥期待着,“味道还好吗?” 张阳把碗里的粥两三口吃完,“有进步。” 李玥接过空碗幸福地笑了笑,夫君终于夸我做菜好吃了,心里给自己打气,距离一个好妻子的目标越来越近了。 等张阳离开,李玥也给自己盛了一碗,喝下一口之后小脸便苦了下来,“怎么一股糊味。” 再看锅里,底下的粥已经烧糊了。 李玥失落地坐在院子里,“我是不是做不好一个好妻子。” 王婶低声说道,“其实事情都是顺其自然的,时间久了公主殿下自然而然就会是个好妻子。” 张阳来到承天门,周围的人都在议论昨日热气球的事情。 闭着眼深吸一口气,张阳只想早朝能够早点结束。 唉…… 去国子监听课?做孔颖达的弟子? 上辈子读书二十多年,这辈子还要去国子监读书? 宫门缓缓打开,张阳刚要迈步走入就看到一旁的许敬宗。不由得吓了一跳。 许敬宗不解道:“张侍郎为何这种表情?” “伱什么时候来的?” “下官刚刚到。” “走路能不能带点声怪吓人的。”张阳一路往太极殿走着。 许敬宗揪着下巴的胡须,“听说昨天那个怪物上天的时候,张侍郎也在?” 张阳点头没有否认。 许敬宗疑惑道:“也不知道那个东西是谁做的。” 看来李世民还封锁了消息。 “下官还听说张侍郎和颉利一起去看那个怪物,把颉利送上了那个篮子。” “你的消息还真灵通呀。” “下官就这点本事了。” 只要不承认在许敬宗心里也只有猜测。 在太极殿除了李承乾在这里,还有一个熟悉的小胖子。 李泰的小胖脸挂着笑容,“哈哈哈!父皇也允许我上朝听政了。” 相比李泰的激动,李承乾倒是镇定得多,他已经站在了属于他的位置上。 见张阳面无表情,李泰又说着,“你怎么不说话。” 张阳叹道:“魏王殿下为什么不向太子殿下学学。” “学什么?” “站在那里保持呼吸,然后一动不动,也不要放浪形骸。” 李泰整了整自己的衣襟,“我哪里放浪形骸了,你不要乱讲。” 长孙无忌看着张阳和魏王有说有笑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失望。 长安城青年才俊中也有不少人进入朝中很努力。 只有这个张阳在礼部行事一直散漫,他对突厥的事情还不上心。 房玄龄也看出了长孙无忌的心思,低声道:“这张侍郎还真是人缘好。” 长孙无忌失望地摇头,“好在突利可汗已经入关在来长安城的路上了。” 房玄龄也说道:“年轻人确实做事不上心,老夫家中的两个孩子也是如此。” “也罢,他们做不好的事情,中书省帮着做吧。” 李世民来到太极殿,众人当即站好行礼。 张阳打了一个哈欠,闭上眼打算站着睡一觉。 早朝的事情与自己无关,自己只不过是个礼部的侍郎,只想早点下班。 朝中也说起了突利可汗的事情,长孙无忌说着现在突利可汗已经在来长安的路上了。 各部汇报各自的事情,站着睡觉也需要一定功力,好在后面有许敬宗打掩护。 每次人不自觉向前向后倒的时候,许敬宗都会拉一把。 张阳发现朝中的有些老家伙也有上早朝站着睡觉的,就比如说不远处的魏征,他如雕像一般地低头站着,呼吸平稳,不仔细看真不像是在打瞌睡。 朝堂上又在说着今年春种的事情。 张阳深吸一口气提了提神。 终于李世民站起了身早朝散了。 下朝之后,李泰这个小子又兴奋地跑来,他跑动的时候身上的肥肉也在晃动。 “你刚刚是不是站着睡觉了?”李泰笑道。 能够来早朝听政李泰对一切都觉得很有兴趣,这个年纪正是玩心最重,最有活力的年纪。 这种熊孩子实在是让人烦心又心累。 张阳淡定地走着,“魏王殿下,我没有在早朝的时候睡觉。” 李泰抬着下巴,“我都听见你的鼾声了。” 张阳无奈道:“我没有打鼾,魏王殿下听错了。” 许敬宗连忙也说道:“应该是魏大夫的鼾声,下官也听到了。” “哼!” 身后传来一声冷哼。 三人齐齐回头看去,就看到瞪着眼挥袖快步路过的魏征。 张阳双手揣在袖子里,“下次你说人坏话的时候能不能看看后背。” 许敬宗笑得很僵硬,“下官以后会注意的。” “哈哈哈!” 李泰看着这两人的模样捂着自己大笑。 三人一起回到府衙,李孝恭今日不在也不知道去做什么了。 李泰很喜欢和张阳聊人生,每一次说话的时候张阳总能说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就比如说狼来了的故事,他听得津津有味。 “那孩子也太胡闹了,终究是自食恶果。”李泰喝着奶茶说道。 “下官觉得那孩子只是想要吸引大人们的注意,或许并不是成心的。”许敬宗一边看着案卷一边说着。 李泰焦急问道,“还有没有其他的故事。” “没了。” 张阳神情麻木,尽管李泰这孩子还算是机灵,可熊孩子该有的特性他一点都不缺。 在礼部府衙坐了一会儿,张阳站起身,“肚子饿了吃饭去。” “父皇不是让你和皇姐去国子监听课吗?你怎么不去?”李泰快步跟着。 “魏王殿下,你能安静一会儿吗?”张阳停下脚步。 确认了李泰不再说话了,张阳和许敬宗带着他走出了朱雀门。 来到朱雀大街的一个酒肆里,要了一些吃食和一壶酒水。 刚刚坐下不久,酒肉也才端上来,一个穿着布料不是很多的西域女子从三人的眼前路过。 婀娜的身段一览无余。 走过还留有余香。 见李泰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张阳自顾自喝下一口酒,这小胖子正是求知欲旺盛的年纪,也是对很多事情都很好奇的年纪。 李泰收回眼神的时候见许敬宗和张阳都对那个女子无动于衷吃着酒肉。 不少酒客都盯着那个西域女子的背影,只有张阳和许敬宗不为所动。 李泰好奇道:“西域女子竟然穿得这么少,很容易生病吧。” 张阳把一块羊肉夹到李泰的碗中,“魏王殿下虽然要减肥,但也要多吃点,现在是长身体的时候。” 许敬宗吃着羊肉,手里拿着竹简看着。 李泰没什么胃口,许敬宗和张阳竟然对这么漂亮的西域女子不为所动,这里的其他酒客眼睛都快看直了。 意识到自己刚刚的眼神好似不太好,李泰低头专心吃着羊肉。 “魏王殿下,上一次做奶粉的时候你的护卫也有参与吧。” 李泰闻言用力点头。 “把他们也送到突厥去,最好送到突利可汗的儿子身边,我们要早做准备了。”张阳不动声色地说着。 这是一个很长久的计谋,李泰心中暗想。 “魏王准备一些银钱,咱们生意可以准备生意了。” “要多少?” “三千贯吧。” 李泰缓缓放下手中的筷子,“没钱了!你要不直接来本王府邸抢,能凑出一千贯,本王就当场一头撞死以谢天下!” 张阳抿了一口酒水,“又没全部让你拿。” 李泰的情绪这才稳定下来。 “今日怎么没见河间郡王,他去做什么了?” “听说昨晚连夜被父皇召见入宫了,到现在也没回家呢。”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上官仪 前段时间买茶叶的事情就是李泰出的银钱,让他再拿几千贯钱出来确实有些为难他了。 张阳笑了笑,“魏王殿下出点人手吧,派几个机灵的人去突厥看看,也别是突利可汗的亲眷。” 李泰这才点头,“这点小事还是没什么麻烦的,之前做奶粉的人本王也可以派出去。” “还是做的隐蔽一下,如果被陛下和朝中的人知道了,难免会有闲言碎语。”许敬宗一边看着手中的书卷说道。 人情世故混迹朝堂,这方面许敬宗是个老油子。 程处默急匆匆而来,他瞪着眼说道:“你们听说了吗?” 张阳也吃饱了,双手揣在袖子里,“听说什么了?” 程处默瞪眼看着三人,“你们当真没有听说?” 李泰知道昨天的怪物就是张阳和皇姐造出来的,当天父皇就来了旨意,这件事不能外传。 如果这件事被太多人知道,可能也会给皇姐和张阳带来无尽的麻烦。 程处默用手比划着,“这么大的怪物,你们难道没有看见。” 许敬宗叹道:“昨日挺忙的,倒是听说了这件事,没见到。” 程处默低声说着,“最近我家老货常说长安城妖风阵阵,咱们这长安城会不会真的出了什么不干净吧?” “什么不干净,莫要自己吓自己,浩然正气永存我身!”李泰低声说着。 程处默也是深吸一口气,仿佛是在吸取天地间的浩然正气。 张阳不多说,李泰也不再说这件事。 许敬宗虽然不知情,但也显得很镇定。 程处默小声说道:“昨日在那个怪物带着离开长安城的颉利可汗,可后来颉利可汗失踪了。” 许敬宗放下手中的筷子,“下官回礼部办事了,就先告辞了。” “伱们礼部有这么忙吗?”李泰瞧着许敬宗的背影。 “没办法,咱们礼部缺少人手。” “这礼部看起来真不像是办正事的地方。” 李泰刚刚说完,又被张阳敲了一个暴栗。 “我也去忙了。”李泰捂着头委屈离开。 程处默还疑神疑鬼地看着四周,“咱们长安城真的没有不干净?” 张阳双手揣在袖子里,“处默兄,你会这么想完全就是文化水平太低导致的。” 程处默坐一旁坐下,“你是说某笨吗?” 张阳耐心说道:“应该多看书。” 程处默笑道:“我家老货也让我看书。” “让手下的兄弟们都读书识字,尤其是手中的核心人物,不是为了当官,而是为了明白道理。” “谁来教?” 离开这个酒肆,张阳和程处默来弘文馆门口,“你在这里挑一个不就行了,当然咱们也不能强迫人家,我们卖红烧肉的也是给的,也是讲道理的。” “明白。” 卖红烧肉的汉子们也不能大字不识一个,文化水平也应该提高一些才是,只会打打杀杀怕不是早晚闯祸。 就算是卖红烧肉也是要读书识字,需要智慧的,这是对未来的投资,也是提高咱们帮派的人文素质。 倒是坏人有文化…… 大家也不是坏人,嗯。 做个文化人没什么不好的。 程处默大摇大摆走入了弘文馆。 很快弘文馆内一阵慌乱。 张阳默不作声地站在门口,都说让程处默讲道理,这人的风格还是这么彪悍。 程处默拿着一份名册出来了,“我也不知道要找什么样的,总不能一个个提出来给你瞧,我拿了一份名册你看看吧。” 张阳打开名册瞧着上面的内容,目光落在了上官仪这个名字。 上官仪,陕县人士,杨恭仁举荐,入长安投卷会试,任弘文馆直学士。 历史上上官仪确实是一个名人,只不过下场不是太好,现在的上官仪还年轻。 “就这个上官仪。”张阳对程处默说道。 好一会儿程处默提着人从弘文馆出来。 能出入弘文馆都是文人,也都是朝中的后备官员,都是经过筛选的。 张阳看着程处默一手提着人,“我都说了,让人自愿。” 程处默瞪了眼拎来的文弱书生,对方连忙说道:“在下真是自愿的,绝对没有被勉强。” “当真?你脸上的红印是怎么回事。” “那是摔的。” “摔得好别致呀。”张阳感慨道。 “我真的是自愿的。”上官仪委屈着说道,好好看着书怎么招惹了程处默了,程家的小魔王属实没法招惹。 张阳揣着手问道,还想再确认一下,“叫什么名字呀?” “在下弘文馆直学士上官仪。” 张阳笑道:“一看上官兄就知道不是一般人,将来一定会飞黄腾达的。” 他确实腾达了,就是有些时运不济。 上官仪还被程处默给提着,“敢问当面是何人,认识在下?” “我认识你,你不认识我而已。” “上官仪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你们不是要在下教书吗?现在可以放手了吗?” 程处默这才放开。 上官仪双脚落地,差点当场摔倒。 张阳躬手道,“以后就麻烦上官兄了,至于幸苦费好商量的。” 上官仪整了整自己的衣衫,“教书育人子弟,本是我辈读书人义不容辞之事。” 张阳叹道:“没错,我们的人也都是正义之士,浩然正气永存我心。” 程处默拍了拍胸膛,“没错,浩然正气。” 上官仪点头道:“看来两位与在下很投机,不知道要给什么人教书?” “都是一群年轻人而已,上官兄随我们来吧,每天教书半天应该不会耽误弘文馆直学士的事情吧。” 上官仪惆怅道:“其实在下早就想多挣一些银钱,弘文馆给的月钱实在是太少了,一月一百钱如何?” 张阳点头,“我们的人手有点多,每天轮流来学,一月三百钱。” 听闻这话,上官仪的神情一怔,“在下一定尽心尽力。” 弘文馆学士也算是一个小官了,不过这种小官平日里也挺清闲的。 一月三百钱对上官仪来说已经是一笔不少的银钱了。 三人来到东市的一处酒肆,这里坐着不少人。 看程处默来了,几十个壮汉原本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他们齐齐站起身向程处默行礼,“大哥!” 喊声很大甚至有点震耳欲聋,见上官仪要跑,程处默一把拉住他,“你跑什么?” 上官仪苦着脸说道:“你们不是说来教书吗?” 程处默点头,“当然是让你来教书的,不然让你来做什么?” “可是这些人……” “这些人怎么了?这些人就不能读书吗?”程处默拉着上官仪。 张阳拉着上官仪走到一旁,“上官兄,有什么地方比较难办吗?” 上官仪看了一眼酒肆内,“这些人要读书?” 张阳叹道:“有教无类,再说了这些人看似粗野一些但也是正义之士。” “正义之士是这样的吗?” “不能这样吗?” “这是正义之士?” “上官兄,咱们读书人不能以貌取人。” “怎么看都觉得是一群盗匪。” “他们要是盗匪,上官兄就不会这么好好站着了。” “可……” “你怎么这么多废话呀。”张阳没什么耐心,有些不耐烦了。 上官仪心里犯怵,“之前听说过长安城多了一些壮汉拉帮结派,还经常除暴安良,帮着官府抓坏人,不会就是这些人吧?” 张阳点头。 “虽说有教无类,在下也怕被他们打死。”上官仪低声说着。 “你又不是坏人,他们打你做什么?”张阳脸上带着笑容。 “可这也太为难人了。” “一月五百钱。”张阳又说道。 “来这里之前你们也没说是这么一帮人。” “不要因为大家粗野就不教吧,其实他们很懂规矩的,绝对不会向上官兄动手。” “能否让在下考虑几日。” “一月六百钱。” 上官仪犹豫半晌,“行!在下豁出去了,但要先给钱!” 张阳咧嘴笑着。 重新走到人前,张阳对程处默说道:“夫子答应了一月六百钱。” 程处默让人拿出一个箱子,从箱子中拿出几串银钱,“这里正好六百钱。” 上官仪犹豫了一会儿,咬牙收下银钱。 程处默看着众人大声说道:“我们的目标是什么!” “浩然正气永存人间!正义必胜!” 齐声的大喝在这个酒肆久久回荡,气势十足。 吓得上官仪脚一软差点当场摔倒,张阳连忙扶住他,“上官兄,你看看多好的人,你也应该高兴才是。” 上官仪支支吾吾说着,“在下一定尽心尽力,你们放心。” “你们这些杀才,每天午后就来这里听上官兄教书,谁要是敢不好好听,扣除一天份子钱,听到了没有!” 程处默的嗓门很大,颇有一种统帅千军的意思。 上官仪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向众人尴尬地笑了笑。 程处默又看向了上官仪,“成家了吗?不如把家眷也带来。” “这才刚刚入弘文馆做学士没多久,还没成家。” 程处默点头,“那你以后就住在这里,还省事了。” 上官仪躬身一礼,“不能住在这里,这是在下唯一的要求。” “行,只要你来教书就行。” 张阳坐在这里听着程处默现在对人手的安排,如今已经壮大到了三百人。 眼下酒肆里的几个人都是骨干,他们各自带着一群人。 这些人也都是核心人员,平时也只有他们可以见到程处默。 “处默兄这个人手不少了,咱们还是不要再招收人手了。” 程处默明白张阳的意思,“你的意思是如果人手接着壮大不好管,是这个意思吗?” “处默兄,我们人手最重要的是要精良,内部也要简单,而且人手一旦太过壮大,很容易形成私军。” “你说得在理,要说这三百人是我们程家的部曲也行,免得遭人闲话。” 张阳接着说道:“这段时间你的人勤学苦读,万不可以再扩张势力了。” 两人商量着帮派接下来的发展,按照张阳的想法这个帮派可以发展成一个正义队伍,这个队伍人手不用太多,主要还是摆平一些不正义之事。 下午的时候上官仪就来到了这里,带着一些书卷,特意给他安排了位置和一个专门的桌案。 上官仪看着几十个人做得很整齐,而且一个个坐姿都非常好,坐的端正,甚至安静的可怕。 这种气氛让上官仪有些不适应。 他下意识地清了清嗓子,又看了看眼前这群壮汉。 他们都盘腿坐着,坐姿几乎都是一致的,他们的都像是石象一般。 而且这些目光都看着自己。 随着自己的动作他们的目光也会跟着动。 好可怕呀。 上官仪缓缓拿起一本书,“你们为什么都不说话?” 坐在第一排的其中一个壮汉说道:“大哥交代的,我们要专心听课,要做一个有文化素质的人。” “文化素质……” 上官仪深吸一口气,这些人一看就是武夫,武夫读书? 真是少见,真是骇人听闻。 要是教得不好,这些人该不会把我打死吧? 上官仪手里拿着一本尚书,“我们先从尚书开始学吧。” “夫子,我们还不识字。” “识字?” 上官仪挠了挠头,“还不知道你们不识字,那我们先从识字开始。” 上官仪已经正式开始教书。 张阳看着这一幕放心了许多。 走出这个酒肆,程处默一路跟着,“蓝田县的事情终究还是被我家老货知道了,也不知道是谁走漏的风声。” “是吗?被你们带走的那家伙还活着吗?” “已经送交官府了,被带到陇西一带被官兵查问,之后消息就送到了长安,那家伙在田赋上动手脚也是罪有应得。”程处默义愤填膺地说着。 “上次也是我不对,我应该多交代一些话语,办事的兄弟如何了?” “发配苦役一年,倒都是没成家的汉子没什么大事,他们家里的老人我们都会照顾好的。” 至少善后方面做得不错,再怎么说也是砸了官府,毕竟不是什么小事,能够性命无忧。 出发点是好的,就是做事的风格不太好。 张阳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以后做事能不能多用点智慧。”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六章 阎立本的新世界 程处默无奈道:“事到如今怕是回家要挨老货一顿揍,陛下又下旨了,老货又被罚了一年俸禄。” “一年?够狠的呀,这年的俸禄是多少银钱?” 程处默很惆怅,家里花着某做生意来的银钱,回去还要挨揍。 “真正的男人流血不流泪,处默兄挨揍去吧。” “某去也!” 程处默大摇大摆地走入家门。 张阳安静地站在程府门外,不一会儿就有杀猪般的惨叫声传来。 站在原地感动了一阵。 程府院子里,程咬金挥起一鞭子打在程处默的背上,“老夫让你多管闲事!” 程处默咬牙切齿,“真正的男人流血不流泪。” “流血不流泪是吧。” 程咬金再是挥起一鞭子,鞭子声音响亮,落在背后留下一道血痕。 府中下人看着一幕,纷纷同情小将军。 打了好一会儿之后,程咬金丢了手里的鞭子,便让早就准备好的大夫给程处默上药。 对程家的教子行为,大家都已经麻木了。 程处默忍着疼痛,“真正的男人流血不流泪!” 程咬金摇头叹息,“如果再有下次,记得一定要拉着那驸马一起下水。” “为何?” “因为你是个傻子。” “为兄弟上刀山下火海!岂能出卖兄弟。” “如果他真把你当兄弟,他能救伱命。” 要说傻程处默也真不是傻愣愣的。 有些明白父亲话语里的意思,程处默穿好衣衫站起身,“这么说来以后还要多依仗他?” 挨揍过后,程处默的神情与正常无二。 程家的父子安静地坐下来。 “那小子有点邪门,总之与他交好没错,真闯了什么祸没法脱身了,就拉他下水。”程咬金低声说着,既然和自己的儿子交情这么好,也不能让他这么容易置身事外。 “孩儿也觉得他有些邪门,竟然让那帮杀才去读书,真是古怪。”程处默盘腿坐着,被鞭子抽打了一顿之后,神清气爽许多。 “如果是他闯祸了,你可以把自己摘干净。”程咬金低声叮嘱着。 “孩儿明白了。” 程家父子正低声商量着往后与张阳如何相处。 家中已经有些日子没有拿俸禄了,也不能一直指望着家中庄子,有程处默的生意份子钱,想活一大家子倒也不是很难,一天好几贯钱进账呢。 走到家门口,张阳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李玥吃着刚烤好的小兔子,“夫君,是着凉了吗?” 张阳摆了摆手,“不知道为何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一定是有人在说夫君的坏话。” “八成是上官仪那个家伙。” “夫君快来吃兔子。” 兔子吃着味道不错。 李玥安静地看着一本书。 阳光照在院子里,张阳在院子里削着木头,一块平整的木板做为桌面。 再将桌腿固定好。 桌子不用高,但是要结实。 类似后世用来做五金手工活的工具桌,先在桌子上做一个固定器,还有些材料需要用铁来打造,话说也好久没有去铁匠铺了。 现在家中的日子变好了,也不用出去做苦力。 李玥很喜欢削木头时,木料发出的味道,她帮着把木收拾着。 “夫君这是要做什么?” “做一个专门做手艺活的桌子。” “和其他的桌子上不一样吗?” “需要做一些锁扣,夹具,各种镊子,钳子,就是需要用一些铁器。” 李玥拿出一小箱子银钱,“杨婶夫君要打造铁器,去买点铁料吧。” “慢着。” 张阳连忙喊住。 话说媳妇现在也是一个小富婆了,家里也有一些银钱,怎么说花钱就花钱的,她给自己做衣服都花不了几个钱,现在动不动就拿出这么一箱子。 “我可以去向工部要,用不着自己家花钱。” “那咱们家的钱可以省下来了,晚上我埋了吧。”李玥心里盘算着低声说道。 张阳下意识看了看脚下,自家院子里埋着的钱也不少。 夜里,李玥拿着小铲子又在埋钱了。 第二日的早朝,今天总算是见到了李孝恭。 看他一脸疲惫地站在承天门前,张阳小声问道:“河间郡王昨日去做什么了?” “还不是因为你,陛下问了不少话。” “是在下拖累了。” “以后少折腾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我肯定不会再折腾了。” 李孝恭一口一口吃着手中的羊腿,啃完腿上的肉再把骨头随手一扔。 一旁的准备开门的小太监急忙把骨头捡起来,然后不动声色地继续站着。 热气球的事情阎立本并不清楚,他根本就不知道造出这个东西的过程。 李世民估计也问他了。 张阳又看了看身后的许敬宗,见他还是不动声色地站着。 话语他肯定是听到了,他倒是没有追问。 还很气定神闲的。 宫门打开,众人无声地走向甘露殿。 李泰和李承乾早早就在这里了。 这一次李泰倒没这么兴奋,他的神情也是睡眼惺忪。 早朝如期开始,春种一切都是正常的,就等着这次春种过去来年就能有粮食收入了。 朝中对春种很着急,对经济建设没有太多商议。 除了农业的发展,如今的人还不知道经济力量有多么强大。 张阳就听了这么一段,然后开始思考封地建设的事情。 早朝按部就班是一件好事,总的来说无事发生才是最好的。 今天的早朝意外的顺利,没有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大家也没有叫骂和打仗。 下朝之后,张阳径直来到了工部。 工部尚书阎立本这些日子很忙,他扶着自己的腰背坐下说道:“张侍郎怎么来了?” 张阳笑着稍稍一礼,“之前抽水马桶的事情如何了?” 阎立本笑道:“抽水马桶的事情挺顺利的,老夫已经带着工部的人建了好多,陛下也很满意。” “有些话也想和张侍郎仔细聊聊,不知道能否借一步说话。” “可以。” 两人的工部府衙门外,一路朝着甘露殿而去。 阎立本再次说道:“为了让陛下与老夫还有张侍郎都放心,有些事情还是当着陛下的面来谈为好。” 两人走入甘露殿中,走进一看这里有不少人在忙碌。 这些人也没穿着官服,正小声议论着热气球的图纸。 看来李世民也想要让人造出来。 阎立本看到李世民行礼道:“陛下,臣带着张侍郎来了。” 李世民稍稍点头,“朕只想知道还需要多久可以造出这么东西。” 阎立本躬身说道:“臣问张侍郎几个问题就行了。” 李世民示意他快问。 “敢问张侍郎,这个大铁桶是用做什么的。”阎立本一边说着拿起一张图纸。 这张图纸上画的就是热气球上,炭火燃烧的铁桶,铁桶的直径也不小,需要一个成年的男子张开双手才能怀抱,直径五十厘米。 这就是热气球的上升动力来源,阎立本一问就问到了最关键的地方。 张阳解释道:“这里面放满了煤块,让其燃烧,产生的热力就是热气球,也就是你们口中的大灯笼,在燃烧煤的过程中,产生的热气就是他的上升力。” 阎立本稍稍点头,“上升力,热力?这些都是什么?” “其中原理我很难和你解释,当火烟燃烧的时候自然而然会有热气上升,想必阎大匠也看到过子啊铁匠铺,一些灰尘在火焰炙烤之下会上升而不是落下对吧。” “老夫似乎明白一些了,这个风箱是用来做什么的?”阎立本接着又问。 张阳耐心说道:“风箱可以压缩空气,从而能够推出风力,铁匠铺里也同样,只是让火焰更加地旺盛,从而能够积累更多的上升力。” 阎立本抚须又看了一会儿图纸,“为什么大灯笼一定要这个形状呢?” “稳定性,我们做过实验,当它是圆形的时候才是最稳定的,而且受到的压力更均匀。” 听张阳说完,阎立本努力消化着这些话语,他的神情依旧很纠结。 身为朝中大匠,阎立本第一次学艺不精。 这个热气球的构造很简单。 可要明白它为什么能够上天的原理…… 阎立本长叹口气,好复杂,听不懂呀,这说的都是什么? 话语也很生僻,好难理解。 张阳瞧着忙碌的人们,心说这么多的物理学知识就算是一股脑说出来,怕是要给他们上好几天的课。 “阎大匠其实原理很简单,就是热力上升的原理,只不过我们产生的热力更大,所以才会出现上升力,就是这么一个道理。” 阎立本叹道:“是老夫学艺浅薄了,还望张侍郎勿怪。” “其实阎大匠手艺也很好了,抽水马桶的原理也能一看明白,这点小事想必也难不倒阎大匠。” 阎立本也是无奈笑了笑。 倒显得李世民有些不耐烦,“此物多久可以造出来?” 阎立本连忙回话,“陛下,多则十天短则三天。” “阎大匠,你们工部的建材我想取一些回去。” “老夫这就带着张侍郎去取。” 两人离开甘露殿,又急匆匆走回工部。 “听说张侍郎平时也喜欢做一些东西?” “兴趣爱好而已。” “爱好?” “就是自己平时喜欢。” “可惜了,像张侍郎这样的人才怎么能去礼部呢?应该来我们工部。”阎立本感慨着。 工部的府衙就比礼部阔气多了。 两人来到礼部后门,这里是一个院子,有不少的石料木料堆积在这里。 “有铁料吗?” “有的,有上好的铁料。”阎立本指了指另外一个库房。 打开库房就有些铁料滚了出来。 “按照陛下的要求,这些铁料张侍郎想要多少就有多少,需要做什么老夫可以让人打造出来。” “这边有尺子吗?” “有的。” 工部的尺子有些奇怪,尺子很细,上面还有很多的小点来标注,到尾端一尺三十厘米。 “有纸张吗?” 阎立本又让人拿来了笔墨,张阳的画图纸方式以前没有见过,从没见过有人能把图纸画得这般详细,从画法上来看也是自成一系。 还好自己备了圆规。 两根木头,一头作为支点,另外一头短的上面夹着碳笔。 张阳设计着一些五金器具的图纸,这都是上辈子在脑海中记下的,用得也熟练,上辈子也经常画图纸做设计。 在图纸上画出一个圆,张阳开始勾勒一些器具的尺寸和外观。 阎立本耐心地看着,“敢问张侍郎的这种画法师承哪位高人。” “那都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是吗?看来张侍郎很小的年纪就开始做匠作了?” “你这么说也没错。” 张阳回答着他的话,还在不停画着,钳子,凿子,再来一把美工刀,趁着现在可以薅工部的羊毛,可要好好利用,以前的时候苦于没有资源也都一直没有打造。 不知道锉刀他们能不能做出来,先画出图纸来。 阎立本低声问着,“张侍郎,这种图纸的画法能否教给老夫?” 为了手艺更高境界,不耻下问。 即便是对方很年轻,阎立本也愿意躬身求教。 张阳笑了笑,画图的手依旧没停,“阎大匠且看吧,这个画法说难也不难,看看能够学会多少,要教也不是一时半日就能学会的。” “张侍郎说得在理。” 张阳的手艺对阎立本来说就像是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其中有很多学问,各种做工也精细,谁能想到造出那种东西可以把人送上天。 补充自己没有学过的知识,阎立本相信自己的手艺可以上升到一个更高的境界。 听说李淳风给张侍郎教授数术,李淳风因此闭关很多时日,出关之后有了不少顿悟。 以前不知道,经过几番打听才知道这个张阳数术了得。 这么好的一个人才怎么就去了礼部呢? 再画两个夹具,还需要不少的钉子和一个铁榔头。 画好之后,张阳活动着胳膊,“条件有限,有些东西就算是造出来也没什么太大的用处,我就先要这些。” 阎立本接过图纸仔细看看,不少都是构造复杂的东西,就比如说这个夹具还要中间打孔,还有一些带着波浪纹样的铁器。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七章 向河间郡王坦白 正细细观察这些图纸,阎立本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阎大匠,这些东西能做出来吗?” 听到张阳的话,阎立本笑着说道;“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他笑得很勉强,这些工具制造难度真的不低,而且都是铁器,光是那种带着波纹的大铁钉那就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造出来的。 顺手又拿了几块上好的铁料,张阳把它们装入一个竹筐中,“我带一些回去。” 看着张阳脸上的笑容,阎立本也微笑着躬身说道:“张侍郎可以随时来随时来取,工部的这些东西想拿多少就拿多少,都是陛下交代的。” 张阳礼貌地行礼,背着这一竹筐铁料离开。 阎立本长出一口气,他的脸上还带着笑容,“多好的年轻人,怎么就偏偏去了礼部,实在是太可惜了。” 从小出生在匠作世家的阎立本,如今已经人到中年,他做一直觉得自己的匠作工艺到了瓶颈,很多年没有再上一层楼了。 再看眼前的这些图纸,阎立本觉得自己又有了重新奋斗的方向,太好了。 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阎立本再次深吸一口气,“传话下去,找长安城最好的铁匠把这些东西都造出来。” “喏!”一旁的小吏连忙去办事。 张阳的心情很不错,李世民说了工部的东西可以随便拿,那么以后整个工部就是自己的库房了? 越想越高兴,封地终于不用愁没有建材了。 直接去工部拿就成,又省时又省心,太棒了。 这长安城的官吏果然还是有热心肠的,果然是浩然正气永存,民风淳朴。 来到礼部府衙门口,张阳发现今天的李孝恭竟然没有睡觉。 张阳先来到许敬宗身旁,他正在看着刚刚送来的突厥案卷。 “张侍郎,怎么了吗?”许敬宗低声说道。 “咱们河间郡王今天怎么没睡觉?” “下官也不知道。” 两人都是一脸看着李孝恭。 李孝恭板着脸,“你小子给老夫过来!” 张阳小步上前,“河间郡王请讲。” 李孝恭欲言又止,气馁地一拍大腿,“要不是陛下和老夫聊了一夜,老夫还不知道你在外面做了这么多事情。” “我做什么事了?”张阳疑惑道,莫非烟花的事情被发现了? “你跟着魏王做生意了?还挣了不少银钱?” “是的,现在还有生意来往呢,咱们的产品都是长安城独一份,河间郡王是喜欢新出的奶茶,还是蛋糕?” “老夫什么都不要。” 张阳又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李孝恭盯着他,“伱和程家的关系也很好?” 张阳还是点头。 “站着做什么?累不累,坐下!” 张阳应声坐下。 “坐老夫身边来。” 张阳又到他的桌案边坐下,其实自己的人际关系也很简单,也就和魏王和程处默有些交情,和其他人也不熟,不管他问什么,能交代的交代,不能交代的事情打死不说。 李孝恭又开口道:“你与老夫相识多久了?” 张阳想了会儿,“这是第三个月了。” 李孝恭板着脸点头,“既然都认识这么久了,老夫希望你能推心置腹。” “推心置腹?不是很明白河间郡王的意思。” 李孝恭一拍桌案大声说道:“以后但凡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和老夫说,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 相处这么久,李孝恭是一个仗义的长辈,能够帮着下属往前冲的上司,为下属不惜在太极殿打架,是一个好上司。 “以后如果有什么其他的生意也可以和老夫说,犯不着和程咬金那个家伙做生意。” “没和程大将军做生意,和他的儿子做生意来着。” 李孝恭拍案说道:“有区别吗?” 张阳思量着,“还是有区别的吧。” “以后有什么生意你也可以和老夫说的。” “那晚辈就不拿河间郡王当外人了。” “嗯。” 李孝恭点头。 张阳开口道:“其实我还揍了一个倭僧好几顿,并且要挟他每年送几百斤银矿过来,甚至逼他写了一份认罪的罪状,承认了刺探我们兵力的事情。” 李孝恭吃惊地看着张阳,“之前长安城关于倭僧的事,是你干的?” 张阳解释道:“不只是我,这件事程咬金大将军的儿子也有份。” 李孝恭扶着额头,没想到还做过这种事情。 “那个倭僧还是使者来着。” “使者……” 李孝恭瞪大了眼睛,“你……你有留下什么证据吗?” 张阳清了清嗓子,“证据都留着没有人发现。” “有人证吗?” “没有,事情办得很仔细。” “那就好。”李孝恭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还有一件事,我们还栽赃嫁祸了倭僧,是一个吐蕃的使者的女人,这件事何间郡王也听说了吧?” 李孝恭诧异地抽了抽嘴角,“这件事也是你……” 张阳叹道:“没错,也是我们干的。” “还有……” “还有!” 话还没说出来,李孝恭就想当场辞官不干,这小子到低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 “还有怂恿吐蕃和吐谷浑打仗的事情也是……” “也是你干的?”李孝恭语调都高了几分。 “这个倒不是我干的,是我给魏王殿下出的办法。” 李孝恭呼吸有些沉重,他灌下一口茶水,“当初谈判的时候你说的义正词严,其实他们打仗都是你怂恿的,你还拿了吐谷浑这么多银钱?” “死道友莫死贫道,其实我也是个好人,我希望世界和平。” “和平?吐谷浑都快亡了你跟老夫说和平?” “可能我为了达成和平的方式婉转了一点。” “为了和平的方式婉转了……一点?”李孝恭扶着自己的额头。 “还有蓝田县的事情也是我和程处默说的,只不过……” “行了!”李孝恭连忙打断话,“你让老夫静一静。” “好吧。”张阳主动给李孝恭续上茶水。 许敬宗张着嘴,还没回过神来,下巴张着此刻说不出话,没想到这个张侍郎背地里做过这么多事情,吐谷浑和吐蕃的战事就是他的主意。 吐谷浑的人要是知道了,他们还求着张阳。 这件事传出去吐谷浑的使者会一头撞死吧。 原来张侍郎才是一直以来的那个幕后黑手。 这也太黑了。 简直不是人子所为。 害了人家还要人家钱财,一个吐谷浑眼下就要在张侍郎的计谋下亡了。 这个张侍郎到底是何等人物,他现在竟然还能笑的如此坦然心安又灿烂,他还是人吗? 这副人畜无害的笑容后面又藏着一副多么阴险的面容。 许敬宗不禁擦了擦自己额头的冷汗,心说好在自己没有得罪张侍郎。 李孝恭再次喝下一口茶水,“听说突利可汗就要到长安了,陛下已经派了兵马去接,咱们礼部准备一下。” “可能不用准备了。” “为何?” “因为他可能会命丧半道上。” “你连突利可汗都敢杀?” 张阳连忙解释,“冤枉啊,我想这么干来着,还没行动呢,不用我动手他也会自己在半路上暴毙。” 李孝恭有些不敢相信,“你如何确定他会在半道暴毙?” “起初是不敢确定的,我们向突厥人打听消息,他们说突利可汗病重已经很长时间了,加上现在的长途劳顿,想必命不久矣。” “朝中知道这件事吗?”李孝恭神情终于严肃起来。 “还不知道。”张阳回话道。 “既然如此一切都白准备了,朝中也白安排了,我们礼部就这么眼睁睁看着?” “就眼睁睁看着吧。”张阳低声说着。 “老夫还是觉得派一个大夫去看看突利可汗的病情。” “就算是现在派人过去也来不及,病入膏肓没的治了。” “那朝中为突厥的形势在这个突利可汗身上筹谋这么久,这一切工夫都白费了。” 张阳叹道:“人家命短,我们也没办法。” “我们礼部就这么坐视不管?” “河间郡王放心,我和许敬宗已经派人联系了突利可汗的儿子和弟弟。” 这话让李孝恭差点跳起来,“你们还敢私自和突厥王廷的人来往书信?” “做两手准备总是没错的。” 说着话语张阳的神色很平静。 李孝恭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做这些事情多久了?” 张阳低声回道:“有些日子了,对方很愿意与我们有更多的书信往来。” 李孝恭闭上眼,“你是不是连突利可汗的儿子都想杀了。” “那倒不会,相比突利可汗我觉得他的儿子更有利用价值,还指望控制他们,借此掌握突厥。” 胆子太大了,这个张阳简直无法无天,李孝恭越发不想在礼部待了,一个礼部侍郎做事胆子这么大,自己这个礼部尚书还能不能当了? 张阳好奇问道:“河间郡王为何捂着胸口。” 李孝恭一边喘着气,“让老夫喘一会儿。” “我怀疑您这应该是血压的问题,要多吃素呀,最好把酒也戒了。” “血压是什么?” “以您的智商,我很难解释的。” 李孝恭板着脸,“老夫迟早有一天被你吓死。” 张阳点头,“那以后吓人的事情我就不说了。” 李孝恭定了定自己的心神,“先不说其他的,突利可汗会半道暴毙千万不要走漏半点风声。” 张阳点头,“明白。” 李孝恭又看向许敬宗。 许敬宗也是使劲点头。 李孝恭拍了拍张阳的肩膀,“以前老夫不说是因为老夫觉得你没有走得太深,现在有些话老夫该和你说一说了。” “河间郡王请讲。” 又是喝下一口茶水,李孝恭像是还在平复自己的情绪,“你个有办法也能做事的人,可在朝堂不一样,你要先学会在朝堂上站稳脚跟,朝中那些老家伙都是会玩弄人心权术的老狐狸,你斗不过他们。” “河间郡王的意思是……” “能不出风头就不出风头,真有什么事情你让老夫来出面,千万不能一个人行匹夫之勇。” “在下明白了,以后要是在朝堂上被人揍了,我一定撑着最后一口气让河间郡王给我报仇。” “这样才对。”李孝恭叹道:“许敬宗,你多看着点,有什么事情多提醒提醒他。” “下官明白。”许敬宗连忙躬身行礼。 又拍了拍张阳的肩膀,李孝恭感慨道:“年轻就是好,走!去喝酒。” 三人大摇大摆的走出礼部府衙。 李孝恭小声问向许敬宗,“上次的药你还有没有了?” 许敬宗低声回道:“有的,河间郡王还要吗?” “老夫的身体很棒,岂会需要你的药?” “下官晚些时候送府上去。” “你这么客气做什么?” “该补还是要补的,千万不要耽误了身体。” 李孝恭的神色满意了不少,路过弘文馆的时候张阳也见到了拿着一本书走出弘文馆的上官仪。 他也看到了张阳,稍稍一礼,“今日才知道请在下去教书的是礼部张侍郎。” “上官兄这是又要去教书了?” “这时辰也到了该去了。” “好好教书你的前程无量呀。” “借张侍郎吉言。” 上官仪加快脚步离开。 等人走远之后,许敬宗才开口,“此人是?” “上官仪,和你年岁差不多,当年也是一个读书人。” “是吗?” “现在给别人教书。” “教书也好,弘文馆中有很多博学之士。” 要说博学许敬宗可能真的比不过人家,可要说做人,许敬宗可以吊打上官仪,历史中上官仪的后半辈子就折在了许敬宗一派的人手里。 你许敬宗是秦王府十八学士,他上官仪倒没什么名头,混到现在也只是一个弘文馆的学士。 三人来到一处酒肆。 伙计见到是三个穿着官服的人,一脸热情,“三位客人要点什么吃?” 张阳帮着擦了擦桌子,特别是李孝恭面前使劲用力擦了两下。 看着张阳的举动,许敬宗心头一惊,暗想学到了,这种不动声色的殷勤才是最直入人心的。 李孝恭对伙计说道:“三大碗羊肉,一小坛酒水。” 酒肉上桌,三人各自吃着自己碗里的羊肉,颉利可汗是死是活不得而知,就算是死了李世民也不会把消息传出。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八章 皇帝的登天梦 “那帮御史也太不是东西了,要不是皇后在,魏王的生意估计也要被他们弹劾下来。” 许敬宗嘴里嚼着羊肉没说话。 李孝恭接着说:“现在生意有皇后的份,朝政也不好过多弹劾,再怎么说也是皇后的事情,算是皇后娘家的家业,那些御史也不好多说了。” 张阳给李孝恭倒上酒水。 李孝恭一拍桌案,“程咬金都被那些文臣弹劾,被罚了几年的俸禄了,这老杀才是真的蛮横,真正的汉子。” “这些文官真不是东西!”许敬宗骂道。 “对!那些文官就不是东西,就该让他们每天早上如厕窜不出来!”李孝恭灌下一口酒水。 张阳长叹一口气,心说咱们三个不也是文官吗? 李孝恭疑惑道:“何故叹气?” 张阳看了看天色,“似乎要下雨了,家里的被褥衣服都没收。” 李孝恭也看了眼阴沉的天空,“赶紧回去吧。” “哎。”张阳应了一声便离开。 时不时有一阵阵的冷风吹过,几滴雨水落下。 回到家中的时候,雨水倾盆而下。 两位婶婶和李玥也急忙把刚刚做好的工作桌抬进了家里。 “夫君,下雨了!” 听着李玥的催促声,张阳走入自家的屋檐下。 抬头看了看天空,李玥用手接住一些雨水,“这是春季的第一场雨。” 张阳拿了一把小凳子坐下,“嗯,今年春雨来的有些晚。” 李玥也拿了把小凳子,坐在一旁,两人安静地看着雨水落下。 整个长安城好似就剩下了雨声,下雨的刹那间就宁静了下来。 两位婶婶煮好了茶水。 捧着竹筒做的茶杯,看着雨水淋在院子里,还会有几滴雨水落在脸上。 李玥喝下一口茶水,“小时候就很喜欢下雨。” 院子中的摇椅就这么被雨水拎着,花苗也在雨幕。 很快雨势就变小了,成了绵绵细雨。 桌子搬到屋檐下,夫妻就一边看着雨景,一边吃着饭。 因为在外面刚刚和李孝恭吃了一顿,张阳吃得比较少。 李玥的胃口不错,“夫君,你说父皇会不会造更多的热气球?” 张阳往碗里盛了一些菜汤,“也不会更多,而且稳定性很差,承重也不行,太重的物品放不了,也没了运输的作用,倒是打仗的时候说不定可以给敌人一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但说起来还是老问题,会被人射下来。” 李玥嚼着腌萝卜,爽脆的萝卜很下饭。 “那父皇要这个做什么用呢?” “可能你父皇会有一些比较疯狂的想法。” “想要把人送上天?” 一个皇帝得到了一样可以上天的工具,难免会做出一些异样的举动,利用他的人力物力,做出一个能够有足够火力的热气球,说什么也想把人送上去。 在大唐这个资源利用率如此低下的年代,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 李玥小声问道:“我觉得父皇可能真的会做出这种事情。” “以你父皇现在的条件不可能把人送上天。” 李玥又咬下一块腌萝卜,脆生生嚼在嘴里嘎嘣嘎嘣的。 “就像伱从一开始的试验,用蜡烛做孔明灯,但你发现高度不够,你就做了一个更大的孔明灯,然后你用了木材,换了一种燃料,甚至飞的高度比蜡烛更低了。” 李玥不住点头。 “然后我们换成了煤,可煤作为燃料也很有局限性,这种局限性导致你越想要高度,煤就会燃烧得越快,这是一种成正比的消耗,除非换一种更高效的燃料,而这种燃料还要轻便。” 李玥小声问道:“有这种东西吗?” 张阳放下碗筷,“目前还没有。” 要是和别人说这些话,他们应该是听不懂的,不过李玥学过基本的力学换算,她能听懂。 雨水还在下,不断有雨滴从屋檐落下。 李玥小手撑着下巴抬头望去,“终究还是一种痴人说梦。” 张阳收拾着碗筷,“但这已经是一种很大的进步了。” 长安城的另一边。 上官仪还在教着这些壮汉识字,人已经换了一批。 这下又要从头开始教,而且他们的悟性很差,教起来也很费劲,一下午勉强能教他们写出一段完整的话。 收钱办事又不能就此罢手不教,不然圣贤书算是白读了,辛苦一点就辛苦一点,至少人家给的钱够多,去哪里找给钱这么多的人家。 这些人听课也很认真,而且都非常有秩序。 就连卫府军中都没有这种情况,大家坐得整齐划一,还能在中途不说一句闲话。 雨还在下着,一直到了天快要黑了,上官仪这才疲惫地离开这里。 这些壮汉一个个还非常礼貌的喊着夫子告别。 上官仪心中感动又想哭,这些人多好呀,实在是太礼貌了,明明一个个长得凶神恶煞,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长安城这是怎么了?好反常呀。 细雨落在身上丝毫感觉不到冷,上官仪走在朱雀大街上,正要回自己在弘文馆的住处。 在那里睡觉虽然挤了一些,是一个又脏又乱的地方,好歹也是一个容身之地,等攒够钱在长安城买个宅院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上官仪心里给自己打着气,看着朱雀大街尽头的皇宫,心中都是希冀。 这场雨下了五天,到了第五天的时候才结束。 今日有一件事震动了朝堂,刚出幽州不久的突利可汗果然在半道上病死了。 这对朝中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魏征站出朝班,“陛下,如今突利可汗已死也是因为死在入朝的途中,臣以为朝中应该表以哀悼。” 中书省在突厥的布局现在看来就要在突厥功亏一篑。 李世民心中很挫败,没想到这个突利可汗年纪轻轻就死了,“突利可汗到不惑之年了吗?” 长孙无忌回话道:“今年二十九。” 昏昏沉沉睡着的张阳感觉到身后的许敬宗扯了扯衣角。 张阳提了提精神,原来是朝中说到突厥的事情了。 李世民沉声道:“实在是可惜,年岁未满三十,大业未成可惜了。” “陛下,突利可汗的妻子是前隋淮南公主杨氏,其子阿史那贺逻鹘可继承东突厥可汗之位。” 听魏征说完,长孙无忌又站出朝班,“陛下,突利可汗的孩子还太年幼,其实突利可汗还有一个弟弟阿史那结社率也可以担此可汗之位。” 突利可汗的儿子太过年幼。 突利可汗的弟弟倒是正好。 这家伙死得可真不是时候。 李世民的目光看向站在朝班上的张阳,此刻张阳低着头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要讲话的意思。 “突利可汗之死朕为他举哀,朝中给他立碑,秘书郎岑文本撰写碑文。” “喏!”岑文本站出朝班行礼。 颉利的事情结束了,突利可汗早早收场,漠北一片大乱让李世民很烦恼,“房玄龄,长孙无忌,魏征,秦琼,尉迟恭,来甘露殿议事。” 李世民犹豫了一会儿,再看看张阳,这小子还是入定一般地站着,扫兴地挥袖说道:“退朝!” 群臣再次行礼。 这一次突厥的事情李孝恭一句话没错。 不出风头苟住发育。 转身跟着人群走出太极殿,张阳这才走出去三两步就被李承乾拦下了。 “太子殿下,有什么吩咐吗?” 李承乾笑道道:“张侍郎,近日父皇忙着造出来的东西如今已经有结果,不妨一起去看看。” 李孝恭递来一个眼神,意思似乎在说谨慎行事。 张阳稍稍点头。 看向一旁打着哈欠的李泰,张阳说道:“魏王殿下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李泰冷哼道:“本王没心思。” 小胖子迈着狂妄的步伐离开。 李承乾叹道:“孤的这个弟弟实在是……” 张阳接过话语,“很有个性。” “个性?”李承乾又是一阵摇头叹息。 “有个性是好事,一个人若是没了个性就失去了色彩,魏王就是一个不愿被抹杀个性的人。” 李承乾低声说道:“不多说了,孤带你先去看看,误了时辰就看不到了。” 走出朱雀门一路来到长安城南城门的城墙上,顺着李承乾的目光看去远处就已经准备好了十多个热气球。 “父皇是没日没夜让人造出来的。” 张阳注意到在忙碌的人都是一些太监。 李承乾又问道:“张侍郎,孤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太子殿下请问。” “你之前说这个东西还不完善,如果这些东西是完善的它们能上天吗?” “在下也不是很清楚。” “你当真不清楚?”李承乾狐疑道。 “我若是清楚了,我就已经上天了。” 李承乾笑了笑,“说来也是。” 随着下方太监们的惊呼声,热气球缓缓上升了,每一个篮子中都站着一个人,里面的人不停推拉着风箱。 相比和媳妇造的热气球,李世民的这些热气球大了不少,皇帝可以穷尽很多资源造出这个东西,可光有资源也没用,就算是李世民坐拥天下,他也是一个被有限的知识束缚的皇帝。 他的登天也只能存在梦中。 这些热气球上升得并不快,有几个热气球刚刚上升才不到半米就落下了,因为火焰太高,烧到了上方的灯笼。 倒是有三四个热气球平安的升空。 站在篮子中的人不断把沙袋抛下来,热气球上升的速度更快了。 已经掠过的城墙,慢慢达到了百米的高度。 为了上天的尝试,这些人的性命想必也不会留着了,他们还在用尽力气推动着拉杆。 有人从篮子中摔了下来,当场倒地不起。 因为太过着急丢了沙袋,导致篮子内失去了平衡。 到最后天空中只剩下了一个热气球。 李承乾的神情很紧张,他目不转睛地看着。 最后的这个热气球已经有了百米高度,从城墙看去那个热气球飘在远处只有拳头大小。 终于在人们的注视下,唯一的热气球也失去了平衡,从高空坠落。 这就像是一个魔咒,深深打击着所有人。 登天这个梦在心中破碎。 李承乾收回了目光了,“看来是不可能了。” “或许将来能够办到的。” “或许吧。” 李承乾的神情满是失落,“想必张侍郎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了。” “当初我也劝过陛下。” “总归是见到了此生没见过的景色,孤也知道这会是大梦一场。” “一切都是从梦开始的,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 李承乾躬身道:“你说得对,一切都是从梦开始的。” 张阳还礼道:“下官就先告辞了。” “慢着。”李承乾走上前一步,“父皇让张侍郎和玥儿去国子监听课为何一直不去?” “太子殿下你也是知道的,下官又是礼部侍郎,又在中书省任职实在是太忙了。” 说完之后张阳便离开,就让太子殿下在那里接着伤春悲秋。 现在朝中知道了突利可汗已经去世的消息,还要回礼部和李孝恭交代接下来的安排。 至于怎么上天这种事情,就让李世民自己去折腾吧,尝试不会只有这一次,以后也还会再有。 重新走入朱雀门,张阳听到来来往往的官吏都在讨论着突利可汗的死讯。 漠北会更加混乱。 朝中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突厥继承人。 薛延陀的叛乱会加剧。 整个突厥水深火热,李世民想做一个天降猛男震慑漠北,让整个突厥成为大唐的养马地。 刚刚走到礼部府衙,就听到了李孝恭的鼾声。 这种鼾声给人一种心安的感觉。 李孝恭能在这里睡觉,鼾声如雷就说明朝中没有什么大事。 张阳在许敬宗旁坐下,“突厥有什么消息送来吗?” 许敬宗眉头紧锁,“从上一次和突利可汗的儿子来信说愿意做生意,也把做奶粉的工具全部送过去了,魏王殿下也派人过去,到现在还等着消息呢,也不知道消息什么时候会到。” 在这个信息传播落后的年代,难不成只能做预判了? 消息一来一回就算是快马加鞭也大半个月过去了。 “陛下让赵国公他们在甘露殿议事,这都过去两个时辰了,还没结果呢。”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九章 雨中夫妻 看了看张阳的神色,许敬宗无奈道:“张侍郎难道一点都不着急吗?” “也不知道工部的人能不能把我的东西铸造出来。” “张侍郎还真是处变不惊。” 现在甘露殿里内的议论还在为以后的突厥形势做着预判,要是预判好了也还行,这要是预判不好了也可能会闪着腰。 许敬宗思索着,“那日河间郡王与张侍郎的话,下官也都听明白了,朝中那些老家伙确实不好对付。” 朝中的老油子都是混迹朝堂很久的人,他们比谁都活得更精。 提起泥炉上的水壶,水已经开了,张阳给他倒上一碗茶水。 “多谢张侍郎。”许敬宗端起茶碗。 张阳也给自己倒上一碗茶水,吹拂着飘着的茶叶。 府衙内很安静,只有李孝恭的鼾声此起彼伏。 “河间郡王的话语说得没错,也让下官颇为受教。”许敬宗感慨着。 现在李世民手中的文臣团体很强,如今的许敬宗也被压着出不了头。 李世民拥有的左膀右臂光芒太盛。 生存之道有很多,有些时候就是要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 像许敬宗这样的人他就会把忠君报社稷的话时常放在嘴边,他这样的人能在朝堂生存很久。 张阳喝下一口茶水,“今天的茶有点苦了。” 许敬宗也品了一口,“下官觉得和往常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张阳缓缓站起身,“带话给突利可汗的儿子,让他派个人到长安与我们碰头,除了大唐没有其他人可以帮助他了。” “明白了,下官这就去安排。” 从李世民手中拿权力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至少礼部不能像现在这样。 看了眼还在酣睡的李孝恭,张阳看着眼前的案卷,这些案卷记录着突厥的一些消息。 这都是他这些日子在长安城打听到的。 不得不说许敬宗这个家伙很有做情报头子的天赋,他能够和突厥人打成一片,也能打听到有些突厥的消息,阿史那杜尔给薛延陀打得节节败退? 突厥大部分牧民全部逃亡漠南? 薛延陀一路大胜,还将牙帐由郁督军山迁至都尉捷山北独逻河之南,坐拥精兵二十万。 这可不是一股小势力。 这消息恐怕朝中都还没收到。 突利可汗的儿子想必正瑟瑟发抖吧。 好一会儿之后,李孝恭这才从睡梦中醒来,他迷瞪着坐起身,“什么时辰了?” “快午时了。” 揉了揉眼睛,李孝恭想要吃力地站起身有点困难。 张阳上前扶着他,“这么睡觉对腰背和双脚都不好。” 李孝恭吃力地迈着步伐,“确实,老夫的脚像是有几万只虫子在啃。” “活动一下就好了。” 李孝恭使劲跺着脚,好一会儿便舒坦了,喝下一口茶水润了润口也离开府衙。 张阳又把府衙收拾了一下,把地也打扫干净这才离开。 刚走出府衙不久,阴沉的天空又开始下雨了。 好雨知时节是没错,可这雨水下得一阵一阵地整得人有些懊恼。 关中的雨季也都在春秋。 有种叫作华西秋雨的说法。 八月份和九月份也是雨季。 好在雨势不大,绵绵细雨淋在身上倒也感觉不到冷。 回到家中,张阳做了一把小雨伞,伞骨用家中的木料做得。 伞面用粗布制成,再用家中的纸张做一层油纸,一把有点简陋的油纸伞就做好了。 好歹咱们家也算是权贵人家,从礼仪上来说公主出行也该带个伞。 张阳思索着,“公主殿下用伞应该不逾制。” 李玥拿着小伞很喜欢,她站在雨中撑着小伞,然后用手接住从伞面落下来的雨水。 站在一旁的王婶说道:“应该是不逾制的。” 张阳无所谓地笑了笑,“我是礼部侍郎,倒也不怕,反正出事了找河间郡王。” 李玥听着雨水落在伞上的声音。 淡黄颜色的小伞看起来就很配李玥。 夫妻俩吃了饭打算去封地看看。 两位婶婶安静地站在一旁,她们不会过多说公主与驸马的决定。 只要这对夫妻有饱饭吃,有衣服穿,还能幸福地活着,对两位婶婶来说就是莫大的满足。 皇家亲情淡薄,看着玥儿长大的两位婶婶也没什么亲人,这种平淡中的感情联系才是最暖人心的。 小雨又停了,两人走出家门。 尽管雨水已经停了李玥还是撑着小伞,她的心情很不错。 坐上了前往村子的马车,雨水又落了下来。 夫妻俩要出门了雨水便停了,夫妻俩坐上了马车雨水又开始下了。 马儿懒洋洋地走着。 王婶陪着李玥坐在马车里。 杨婶骑着马儿护卫在一旁。 张阳赶着马车对李玥说道:“葡萄干也不能多吃,吃多了上火。” “嗯。”李玥也正好吃完了手中的葡萄干。 马车慢慢悠悠来到村口,张阳走下马车就看到了一群孩子正在赶着一头小野猪下山。 野猪叫唤着滚入泥浆中,溅起的泥浆也落在了这群孩子身上。 小野猪完全没有注意前方有一个陷阱。 它的鼻子闻了闻似乎发现了前方的威胁,四蹄不协调地想要停下,脚底打滑就滑入了一个铺着网的洞中。 随着小野猪的一声惨叫,网被拉起来,一头无辜又可爱的小野猪就这么落网了。 “哈哈哈!” 又传来了一阵熟悉的狂笑。 张阳抬眼看去就见到了李泰大摇大摆地从墙角走出来,他装着一副大将军模样,“都做得很好,本王重重有赏,每人赏一钱。” 李泰就像是一个“大款”,他提着一串钱给孩子们一人分了一文钱。 长安城嚣张的魏王在这里做起来孩子王。 牛闯急匆匆而来,“见过驸马,公主殿下。” 张阳摆手道:“都说了还是像之前那样称呼我就行,不然让我怪不适应的。” 牛闯尴尬地笑了笑。 李玥走下马车走在村子里刚修的路上。 村子里的路经过重新浇筑之后非常地平整,也没有之前的泥泞了。 房屋也重建改建好了,每一户都已经铺上了瓦片,样式也都是一样的。 一眼看去就觉得这里非常整齐。 道路很干净,看起来每天都有人在清扫。 牛闯一边说着,“按照驸马的图纸村子两侧都已经差不多建好了,这样只是完成了一小半。” 走了一圈看下来居民区算是完工了。 “牛大哥,最近是雨季,就先停工吧,下雨天干活人会生病不说,还容易出事故。” 牛闯不住地点头,只要是不做什么败坏道义的事情,在其他事情上都可以听从驸马和公主的。 不少沙土为了防止被雨水淋湿都已经放在了空房子里。 走到这条新路的尽头,李玥回头看去,整洁的道路上房子整齐地列在两边,这种感觉很好,这里以后也会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地方。 原本还不错的心情被李泰给搅和了。 这个家伙提着一只已经杀好的猪走来,就是他之前带着孩子们抓的小猪。 他带着孩子们进了一间空房子,生火开始烤着猪。 这小子还有样学样,先把整只小猪改刀,然后摊平之后用木架固定好。 之前也在他面前烤过东西吃,他学到倒是挺快。 这小子竟然从侍卫手中拿了一个食盒,里面就放着两三杯奶茶。 “这魏王殿下到底是来咱们这里减肥的,还是来度假的怎么感觉日子过得更好了。”张阳看着这一幕有些惆怅。 牛闯当然不敢干涉李泰要做什么,“魏王殿下想要干活的时候他自己找活干,魏王殿下要休息自然也没有人拦着他。” 李玥看着远处,“夫君,雨中的骊山景色也很漂亮。”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张阳瞧见了雨幕中的骊山。 整个骊山在雨中显得很朦胧,上方处于一片雨蒙蒙中。 历史上对骊山的传说数不胜数。 张阳低声叹道:“真想把整个骊山都拿下,也不知道你父皇会不会答应。” 李玥笑了笑,“父皇应该不会答应吧,再者说了骊山一直以来都是历朝历代的行宫。” 说完李玥又看了看张阳的神色,好似他真的会这么做。 雨势又小了,几人走出来一路走向村子的另外一边,在村子新路的尽头就是一个非常开阔的荒地,这里要修一个大房子。 大房子前又是一个大大的空地。 牛闯把图纸做了修改,以免逾制。 李泰一边吃着烤猪,手里又提着烤架,“皇姐,姐夫,吃烤猪。” 李玥看着烤猪上有些焦黑,没什么太大的胃口,“家里吃过了。” 李泰又递给张阳。 张阳苦着脸说道:“魏王殿下,这头小猪没什么肉,而且也太小了,连这么小的猪都下手,实在是太残忍了。” 李泰凶横地咬下一口猪肉,然后把烤好的小猪交给一旁的孩子,“给你们了。” 孩子们一哄而上开始抢着猪肉吃。 看到李玥手中的小伞,李泰就对烤猪肉没了兴趣,“皇姐,你这个伞……” 李玥眯眼笑着,“夫君做的。” 李泰看向张阳,“本王也想要。” 张阳冷笑道:“之前一声姐夫都不肯喊,说了几次之后,我发现魏王殿下还是挺熟练的。” 李泰委屈着说道:“姐夫,我也想要小伞,和皇姐一样的小伞。” 见这个小胖子又要卖萌卖可怜,张阳不想搭理他了。 李泰绝对不是那种会卖萌卖可怜的小孩。 这小胖子阴险着呢。 “姐夫!”李泰摇着张阳的手臂,“我想要这个伞。” “伱让你魏王府的人自己做去。” “他们笨手笨脚的怎么会做这个。” “自己做去,再废话我就揍你。” 李泰喊来了自己的侍卫,指着小伞说道;“你们赶紧把这个东西的模样都给本王记下来,回府之中造出来。” “卑职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侍卫单膝跪地说道。 李泰带着自己的侍卫匆匆离开了。 张阳看着一群分猪肉吃的孩子,一头小烤猪分下来每个人分下来也就一小块。 “村子里的孩子们怪瘦的。” “现在也能吃饱饭了,孩子们以后会壮起来的,其实在下以前也是一个瘦弱的小子,现在也很壮。” 李世民新赐的土地就在村子边上。 这里是一片开阔地,张阳心中想着可以再做一条商业街,以后会很热闹。 牛闯低声说道:“小张兄弟,我们真的不建公主府吗?” 李玥看向张阳,“我什么都听夫君的。” 张阳牵着她的手,“现在长安的小院子也挺好的,暂时还不打算搬过来,我倒是想要住到骊山去。” 李玥眨了眨眼。 张阳瞧着骊山,“要住就要住在骊山。” 牛闯尴尬地笑了笑,“小张兄弟的还真是……” “理想远大是不是?” “确实。”牛闯没读过什么书,有点词穷了。 又看了看村子里的养殖场,张阳对牛闯又嘱咐了一些管理上的问题。 便带着李玥回家了。 马车里摇摇晃晃的,李玥喜欢坐在马车边,这样又可以看着沿途的风景,还能靠着夫君,双脚凌空晃呀晃的,手里还撑着一把小伞。 李玥看着撑着小伞走下马车。 走在朱雀大街上,路人都是穿着蓑衣带着斗笠。 还有些在屋檐下躲雨的路人。 雨势又变大了,李玥垫着脚尖想给张阳撑伞,个子又太矮够不着。 张阳拿过她手里的伞,帮她撑着。 一阵风吹过,夹带着雨水。 张阳一手搂着李玥不想她被雨水淋着。 周围这么多人,李玥羞得把脸埋在了张阳的怀里。 等风过去了,张阳这才松手。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李玥红着脸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脚小步走着,好羞呀…… 路人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对夫妻,男子还穿着官服,从官服的样子来看这个男子的官阶应该也不低。 张阳稍稍把伞向李玥这边倾泻,雨水淋着肩膀也浑然不觉。 路边的姑娘眼神很复杂。 李玥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她只是看着自己的脚,然后跟着夫君的步伐一步步往家中走去。 “你为何一直低着头?” 听到张阳的话,李玥羞怒地挥起小拳头。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章 翻土挖钱 在长安城的其他女人眼里,这个男人简直就是有病。 李玥用拳头锤了两下张阳表达自己的不满。 夫妻俩回到家中,雨势越来越大,雨水不断打在屋顶的声音很清晰,也很动听。 两位婶婶各自回到了家中。 李玥坐在油灯下看着书卷很专心。 “已经超过半个时辰了。”张阳一边做着木工一边说道。 “那我休息一会儿眼睛。”李玥闭上眼躺在榻上舒展着四肢。 外面的雨水已经从窗户中漏不进来了。 夫君的手艺很好,把家里重新修缮一番之后,不论外面的风雨再大,家里还是一样温暖。 登天是有危险的,试验成功之后反而不想要去俯瞰长安城了,就像是自己已经到了到了一定境界之后,对之前的目标就索然无味。 李玥闭着眼低声道:“夫君,真的想要整座骊山吗?” 张阳点头,用自制的家具夹紧绳子的一端,然后拉直绳子穿过羽毛球拍,可是绳子一次次地从夹具中逃脱,这非常让人懊恼。 “阎立本这人做事怎么磨磨唧唧的,让他造两三样东西到现在也没造出来。”张阳不耐烦地数落着。 李玥翻了个身,她侧躺着一手撑着脑袋看着夫君,“可要拿下整整一座骊山,夫君要立下多大的功劳?开疆拓土?” 张阳作罢,随手丢了手里的绳子,“实在不行把刀架在皇帝的脖子上要挟他,顺便再要几千亩地。” “几千亩地?” “六千亩用来种粮食的地,应该够我们吃的了。”张阳打开屋门,用屋外接雨水的木桶洗了洗手,然后再把雨水倒了,重新接水。 “圣人说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张阳打了一个哈欠,“我又没想过做君子。” 李玥小脸纠结,要说夫君的志向很远大,也有坚韧的品质,只不过他更多是为自己着想,丝毫没有一个士人君子该有的抱负。 夫君果然是个很矛盾的人。 李玥又说道:“晚上,我想和夫君一起睡。” “不行。” 张阳拒绝得非常果断。 李玥冷哼一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上早朝的时候雨水还是有些淅淅沥沥的。 张阳匆匆来到承天门前,许敬宗也踩着开门的点刚好到了。 承天门缓缓打开。 这年头的时间没有说大家能够把自己的时间精确到几分几秒。 许敬宗每一次不早不晚都能踩着开门的点来到承天门前上朝,这家伙是怎么做到的。 张阳双手揣在袖子里默不作声地走着。 许敬宗小声说着,“张侍郎,据说那个上官仪的父亲上官弘是在江都遇害的。” “我知道。”张阳还是面无表情地走着。 来到朝班上,早朝还是按照老时间开始。 李世民一边听着各部文官的讲解,目光看着朝班中的张阳。 这小子闭着眼呼吸平缓,时不时摇晃一下又正了正身形,很明显是在睡觉。 朝中也对张阳的来历有过查问,当初因为战乱,从武德年间开始他便跟着一群流民在长安城。 那时候的他特立独行,经常受到其他流民的排挤,至此他便一直留在长安。 张阳的背景就是这么简单,像这种没有身份的流民有很多,查起来很慢也很折腾。 况且这还是父皇那一辈的事情了,那时候中原内乱都还没有平定,流民不少见。 李世民更惊疑地张阳的年纪,他只有弱冠之年,就算一个人从十岁开始蒙学,他能懂的学识也是有限的,能够学到的本领也是有限的。 数术,医术,还有匠作,甚至是吃食。 一个人如果什么都会而且还有一定造诣,那这个人一定是个有大学问的人。 可一个弱冠之年的青年有这等本事,那这人就是一个妖孽了。 刚刚到弱冠之年的年轻人怎么可能在数术上还能指导李淳风,甚至还能明悟九章数术,甚至数术更高的境界? 就像李淳风掌握的大衍求一术这种数术大成境界。 今日的早朝没什么大事,对突利可汗的死还有对突厥的安抚旨意也送了过去。 殿外的春雨已经停了,阳光落在了殿外。 听完了朝中最后一件事的奏报,李世民早早退朝。 张阳跟上阎立本的脚步,“阎大匠,我的东西还没铸造出来吗?” 阎立本抚须尴尬笑了笑,“还需要一些时日。” 张阳纠结道:“如果工部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我也可以帮忙。” “那倒没有,还请张侍郎多等待一些时日。” “那我再等等。” 阎立本的神色凝重,急匆匆回到了工部的府衙。 秦琼带着尉迟恭来到了自己的府邸。 看着秦琼舞着一把横刀,尉迟恭道着彩。 舞了好了一会之后,秦琼收起手中的横刀递给尉迟恭。 尉迟恭看着刀面讶异道:“此刀的铸造工艺高超,时常与刀兵作伴,老夫看到的刀不计其数,此刀在锻打和淬火上颇有讲究。” 秦琼点头坐下,尉迟恭是一个懂刀的人。 “这把刀是河间郡王相赠,说是希望某的病情可以早点好起来,一把好刀斩断病痛。” 尉迟恭把刀递回。 秦琼拿着手里的横刀:“此刀的刀柄比普通的横刀长了些,用起来倒是顺手,不过在砍杀方面就有些不实用了,想来铸造之人也有别的想法。” 尉迟恭疑惑道:“此刀是何人所铸?” 秦琼还是摇头,“当初李孝恭的打算再去寻找那个铸造之人,人已经不在了,就连铸造的老师傅也离开长安城,如今不知去向。” 尉迟恭叹道:“可惜了。” 府邸中传来几声鸟叫,天气放晴了外面的朱雀大街更是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秦琼低声说着,“当初张侍郎来府邸里见到这把横刀也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说不定他也看上了这把刀,只是不好言语而已。” “那个张侍郎看起来不像是会用刀之人。”尉迟恭摇了摇头。 秦琼将这把横刀放在桌案上,“如若病情可以好转,这把刀送他又何妨。” 尉迟恭一拍大腿,“可惜了,这小子怎么就去了礼部。” 秦琼也表示赞同,“怎么就落在李孝恭手里。” 两人都是面带愁色,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张阳回到家中,反正李玥正在和两位婶婶挖着家中的院子。 挖出了好些个坑,坑里都放着银钱。 李玥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夫君回来啦。” 张阳讶异道:“咱们家这是要重新打地基了?” 李玥咧嘴笑道:“这两天是雨季,埋在地里的银钱受潮就会发霉,我们想着挖出来再嗮一嗮。” 张阳稍稍点头,“我还以为要打地基了呢?吓我一跳。” 拉着张阳来到屋里坐下,李玥小脸还带着一些泥,张阳帮她擦了擦。 李玥笑道:“马上就好了。” 张阳坐了一会儿又站起身,“我还是先去把午饭做了。” 跨过一个个的小坑,张阳来到土灶台前做饭,舀水洗锅做饭。 再回头看了看院子,整个院子都被翻了一层土。 媳妇到底在家里埋了多少银钱,一时间无言以对。 两个婶婶把坑里的银钱全部提了出来,再把原本的坑填回。 李玥捡起掉在地上的一些铜钱,然后擦了擦,对待每一文钱她都非常地仔细。 张阳看着三人忙活。 一些铜钱明显有点泛绿。 等到把院子里埋着的银钱全部拿出来之后,看着堆积成小山,李玥的小脸上写满了成就感。 一袋袋的银钱都用麻布袋装着,垒起来都已经超过院墙了。 从去年到现在她竟然能攒这么多银钱,张阳也有些没想到。 两位婶婶忙了好半天,这才把院子里的土全部填平。 一张大布在院子里铺开,将铜钱全部洒出来,然后铺满了整个院子,铜钱反射着阳光有些耀眼。 张阳把菜端上桌,见李玥躺在了这些一起铜钱上欢快地滚来滚去。 在钱堆上滚着对她来说有一种莫大的幸福感。 张阳放好碗筷,“你看看你的衣服都要脏了。” “本来就是旧衣服,可以洗的。” “你在这么躺着要着凉的。” “再让我躺会儿。” 李玥躺在铜钱上,享受着阳光照在身上的温暖,“夫君,咱们有两万三千六百四十一贯银钱,我们也是万贯大户了。” 她倒是记得有零有整。 “嗯,距离我的养老目标还有好长一段路。”张阳吃着饭菜。 李玥站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然后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坐下来吃着饭菜。 张阳夹了一块羊肉给她,“好怀念宫里吃的牛肉。” 如今的国策都是偏向农业,民以食为天,对民众来说粮食是他们的头等大事。 耕地自然而然也是头等大事。 就比如说犁地这种事情显得牛很稀缺。 要是那个村子的牛出事了一定要问责到底。 甚至一头牛要几个村子互相借用。 牛生艰难,每当农忙的时节,也是牛最忙的时候。 吃牛肉这种事情也只是想想,也不知道谁家的牛会不会摔断了腿,然后全村一起吃牛肉。 站在门外的杨婶走来,“公主殿下,驸马,蓝田县的县丞来了。” “蓝田县的县丞来做什么?” 由于上次的田赋,李玥对县丞这种官没什么好感。 也经过上一次的事情,蓝田县的老县丞已经高老了,现换了一个县丞。 杨婶解释道:“因为整个蓝田县都是公主殿下的食邑,蓝田县的县丞是来上交名册和田册的。” 李玥看向张阳。 张阳咽下嘴里的黍米饭,“让他去跟牛闯谈,以后蓝田县的食邑事宜都交给他来办。” 李玥笑了笑,“听夫君的。” “知道伱不想见外人。”张阳又往她的碗里夹了一块羊肉。 李玥小声说道:“家里这么银钱嗮着呢,可不能让人看见了。” 杨婶再次走到门外便把人支走了。 现在的李玥不仅仅是个小富婆更是一个食邑整个蓝田县的公主。 并不只是家里的两万贯银钱,这丫头自己都不知道她现在的财富到底有多大。 饭后,夫妻俩又把家里的衣服和被褥都拿出来洗洗嗮嗮。 趁着现在阳光好,如今正是关中的雨季,就怕接下来几天又是连着的阴雨天。 在围墙和屋檐间拉起一根根绳子。 这样一来李玥就可以把衣服和被褥都挂起来,院子里的空间也可以充分运用。 李玥又把自己的房间的一些玩具和书籍都拿出来嗮嗮,然后她把自己也嗮嗮。 阳光一直都是生命所需,有了阳光一切都会温暖起来。 王婶带着一个人来到了院子,李玥和来人商量着,意思就是想要把这些铜钱全部都换成银饼,这样也容易保存。 来人是宫里的一个太监,也是皇后派来的。 李玥愁眉说道:“为什么两万贯钱换成银饼还要多拿我两百贯。” 老太监苦笑着,“回公主殿下,这是规矩,就算是公主殿下去外面换也要这样的,而且要的还更多。” 张阳对他说道:“我们还是按照原本的价格来,两万贯以前就是两万贯的银饼。” 老太监神情有些慌乱,“一直以来的规矩都是这样,老奴一个人也不能做主。” “皇后也和我们有很多的买卖,不如这样要多付的两百贯钱先记在皇后的账上,以后我们每多换一万贯,这笔账在皇后那边就少一百贯,这样一来价钱还是两百贯,你们那边的账目还是不变的,而且我们长期需要,生意往来也这么多,不知意下如何?” 这个老太监想了一会儿便行礼道,“那就暂且先这样,老奴这就去让人取银饼来和公主殿下换。” 等这个老太监离开,李玥小声说道:“这些太监真是一个个都精明成什么样了。” 铜钱的价值肯定没有银饼来得高。 在货物买卖上,只有银饼的价值更加稳定一些,而铜钱不论在保值上还是流通与存储上都不如银饼。 倒是这个太监的动作很快,双方互换了银饼和铜钱。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一章 许侍郎谦虚了 银钱的数量很多,这些太监只能先把银钱带走,运到宫里才能慢慢数清楚。 张阳看着一车的银饼,没了之前数量庞大的铜钱,这些银饼方便存放。 李玥脸上带着笑容,一块块硕大的银饼让她眼中带着光。 作为一个公主,李玥没有一个公主该有的架子,看起来更像是一个邻家的小姑娘。 宫内,长孙皇后听着老太监讲述着事情。 “还真是算得清楚,没有仗着公主的身份故意为难你们,张阳倒是把账目算得明白,连带本宫那份也算上了。”长孙皇后低声说着。 “老奴也想过,这么一来一回其实也没什么,如果皇后觉得这样合适以后在汝南公主那边都可以这么做。” 长孙皇后稍稍点头,“就这么办吧。” “喏。” 李世民坐在一旁听完,“这样一来张阳就不用付出任何的本钱,也不会让你难办。” 长孙皇后笑着点头,“小聪明而已。” 李世民看着手中的奏章,“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了,青雀让一些木工给他做伞,结果他还大发雷霆,这孩子实在是让朕为难。” 说完李世民又拿出一幅画递给长孙皇后。 长孙皇后看着画中的一对男女,男子撑着伞怀中搂着一个女子。 “这是……” “张阳和玥儿,他们当街的行为被人画了下来。” 长孙皇后笑了笑,“他们的日子倒是很不错。” 画中的玥儿带着笑容,张阳撑着伞给她遮风挡雨,长孙皇后笑道:“多好的一对人。” 李世民冷哼道:“大庭广众下如此这般,成何体统。” 对李世民的这番话,长孙皇后有些不认同,“玥儿能够托付这样的男人妾身也放心。” “阎立德画下来的,当时长安很多人都见到了。” 长孙皇后收起这幅画,“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李世民还是长叹一口气。 突厥送来的消息有些迟,下了朝之后的张阳和许敬宗正在看着这份书信,随着而来的还有一个人,他是阿史那结社率,也是突利可汗的弟弟。 阿史那结社率的鼻孔挺大,年纪不大就是秃顶了,眼神没什么神采,模样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李孝恭依旧在睡觉,这家伙雷打不动,睡得正香。 许敬宗和张阳相视一眼。 结社率用突厥礼仪行礼道:“尊敬的张侍郎,我们该怎么做?那夷男自封可汗,眼下杜尔都要挡不住了,说是要逃往高昌。” 夷男是薛延陀的可汗,如今正是声势浩大的时候,二十万兵马席卷草原,阿史那杜尔都要逃往高昌了,杜尔终于也顶不住了。 突厥一连没了两个可汗,突利可汗位置都还没坐热乎人就没了。 结社率目光看着两人扑通一声跪下。 这一幕让许敬宗有些不知所措。 张阳也有些尴尬,“贵使为何行如此大礼。” 结社率跪着伏下身说道:“还请张侍郎,许侍郎救一救突厥。” 他正说着,一个小太监已经站在府衙门口,“河间郡王,张侍郎,许侍郎还请前往甘露殿,陛下召见。” 张阳整了整衣衫站起身,“贵使要不先回驿馆等着,等我们朝中商议有结果了再来答复你,如何?” 结社率吸了吸鼻涕站起身,委屈地点着头离开。 李孝恭也醒了,他提了提神跟着太监走出礼部。 许敬宗走在李孝恭身后,“张侍郎,这个结社率怎么看起来傻傻的,人高马大,看起来好似一个没智慧的人。” 张阳也是不解,如果没错的话,薛延陀也不是铁板一块,并不是不能对付。 李世民最担心的是什么,就是薛延陀起来得太快了。 一个突厥倒了又起来一个兵力强盛的薛延陀,李世民能放心吗? 之前草原一片叛乱的时候,李世民自然也没太在乎,突厥内乱对大唐有好处。 可眼下这个夷男可汗带着薛延陀就要拿下整个突厥草原了,李世民当然不能容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三人急匆匆来到甘露殿,此刻甘露殿内已经有了不少人。 李世民淡然地喝着茶水,“听说伱们礼部早就已经派人与突利可汗的儿子有了联系?” 李孝恭躬身行礼,“陛下,这都是以备万全。” 长孙无忌板着脸,突利可汗的事情本就让中书省功亏一篑,他对此心中还是有些不服气。 又想到礼部早在突利可汗过世之前,就已经找上突利可汗的儿子。 许敬宗也行礼,“陛下,中书省确实将突厥的事情交由礼部处置,河间郡王也是为了顾全大局。” 很好就是这样把李孝恭顶在前面。 李孝恭低着头,“陛下,这一切都是臣授意的,陛下要责怪就责怪臣,他们二人只是听命办事。”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没想到河间郡王这么有远见,早在朝中之前就知道了突利可汗的病情,早早联系了突利可汗的儿子?” “或许臣开窍了?”李孝恭回话道。 “既然如此礼部下一步如何打算?”长孙无忌先问道。 李孝恭又陷入了沉默,如何打算?天天在礼部睡觉,老夫能有什么打算。 “既然已经联系突利可汗的儿子,又将突利可汗的弟弟请来了,看来礼部的意思也是扶持阿史那贺逻鹘为突厥新可汗?” 李世民瞧了瞧张阳,这小子现在还低着头不说话。 李孝恭有几斤几两李世民心里很清楚,他能有这样的远见,能有这样的筹谋? 长孙无忌接着问道:“张侍郎,当初老夫答应你的也与陛下说过了,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藏着掖着吗?” 张阳看了看李世民的神色,站直身体双手揣在袖子里,“说是要治理突厥,真正要对付的其实是薛延陀,这没错吧。” 长孙无忌点头。 “突厥乱不乱,全看陛下一句话,只要陛下一句话十万大军奔赴突厥,直取薛延陀牙帐便可将夷男可汗拿下,然后躲了喂狗,一些难题都解决了。” 听张阳说完甘露殿内又陷入了安静。 李世民黑着老脸,难道朕不知道吗?朕要派兵还用你说吗?朝中能派出兵马吗? 长孙无忌叹道:“臣以为应该先智取后动兵马,如今吐蕃就在大唐的西面,吐谷浑苦苦支撑,不是出兵的时机,一旦吐蕃发现大唐出兵突厥,吐蕃必定乘虚而入,出兵不是上计。” 李世民笑了笑,有些苦涩,明知不可为还说出来这小子装傻还是真傻。 张阳纠结着,“要不派个杀手进入薛延陀腹地,将夷男一刀做了?” 长孙无忌实在是忍不了了,“张侍郎,这里是陛下御前。” 李孝恭开口道:“该说就说。” “哎。”张阳应声点头。 许敬宗躬身行礼开口道:“其实薛延陀不是铁板一块,薛延陀是有各族部落组成,他们看似兵强马壮,实则是一盘散沙,内部各个部落首领各领一方队伍。” 这段时间许敬宗一直在看突厥的案卷也在和长安城的突厥人打听消息,突厥近况他很清楚。 张阳接过话语,“其实只要瓦解了薛延陀的部落联盟,他们的二十万兵马不足为惧。” “可有良策?”长孙无忌的神色终于认真了。 “首先以封漠北大可汗的名头召夷男可汗来长安,陛下许以足够多的好处,比如说以后让他一统突厥,给他一个大可汗的名头,这些都可以。” “接着可以封薛延陀一些部落首领的小名头,这种名头不用太大,只要在中间做手脚,有战功的部落族长给个小名头,给没什么战功的一个部落族长更大的称号,就说他们平定突厥有功,陛下甚慰。” “再者让薛延陀进献巨量的牛羊。” “你说的巨量是多少?”李世民皱眉问道。 “马五万匹,牛三万,橐驼万头,羊十万口!” 张阳一说完这个数目,殿内众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还真敢说啊。 “不论怎么样,先给予巨大的利益让夷男可汗无法拒绝,并且召他入长安,这个时候薛延陀群龙无首,礼部会安排突利可汗的儿子做接下来的事情。” 话说一半留一半让人有些难受。 房玄龄躬身行礼,“陛下,这个计谋或许可行,夷男可汗留在薛延陀多一日便多一分危险,先给予好处让夷男可汗离开薛延陀,之后将他留在长安,薛延陀群龙无首,便可徐徐图之。” 长孙无忌也点头道,“但凡一试没有坏处。” 接下来,李世民的这些谋士慢慢将一个完成的计划铺开来。 离开甘露殿的时候,张阳跟在李孝恭身后,“河间郡王,下官刚刚所言对否?” 李孝恭点头,“以后就这样做,千万不要贸然想着出风头。” “下官明白。” 张阳走在一旁低声琢磨着,“我最近有个奶粉生意,要和突厥人做。” “奶粉生意?”李孝恭来了兴致,“这个奶粉生意挣钱吗?” “还算挣钱吧,河间郡王要合伙吗?” “既然能挣钱老夫为何不合伙。” “那就请河间郡王先拿出三千贯钱,当作前期的投入,后面可以挣回来。” “三千贯!”李孝恭停下脚步瞪眼看着。 “对,三千贯。”张阳叹道。 “呵呵呵……老夫可没这么多银钱。” “那下官要不还是找程咬金大将军去聊聊吧。” “慢着!”李孝恭连忙喊住。 “还有什么事吗?”张阳停下脚步。 “这三千贯也不是不行,不许去找程咬金这个老匹夫!” “那您的意思是?” “这生意老夫与你合伙就是了。” 张阳笑道:“以后一起发财,钱送到我家就行。” 李孝恭捂着自己的胸口一阵阵出着气,心在流血三千贯呀,几年的积蓄就要这么拿出去。 要怪就怪程咬金这些日子太嘚瑟了,他一直显摆他儿子挣了多少多少银钱。 “生意归生意,正事不能耽误,薛延陀的事情你有几成把握,这个夷男可汗真的会来长安?” 张阳揣着手,“突厥王廷的可汗一直都是阿史那一脉,夷男想要一统草原成为下一个可汗,第一点他没有做到师出有名,第二点他不是阿史那一脉的人,而且突利可汗刚死,他便大张旗鼓挺进,已经让突厥人怨声载道。” “现在他最急切渴望的就是一个身份,突厥要换主人,唯一的办法就是得到天可汗的认可,阿史那一脉还有人活着,如果没有大唐的认可,他就算是强撑着坐上了大可汗的位置,那也是不长久的。” “为了一个身份放下二十万大军来长安?” “谁知道呢,试试呗。” 李孝恭一边为自己的三千贯心疼,“朝中的人能把握就好,犯不着这么劳心伤神的。” 原本的历史上夷男就落得这么一个荒唐的下场。 走回府衙,李孝恭又问道;“那之后呢?” 张阳站定,“夷男可汗一旦入关就立刻让突利可汗的旧部去薛延陀散布消息,谣言,嫁祸,栽赃,搞风搞雨这种事情最适合许侍郎了。” 许敬宗连忙上前,“下官为人仁厚老实,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呢,张侍郎错怪了。” 张阳拍着他的肩膀,“你也别谦虚了。” “下官没谦虚,真的不会那种搞风搞雨。” “又没让你去草原,看把你吓得。” 许敬宗长出一口气,“张侍郎早说呀。” 张阳瞧着他,“我怎么会让你去草原呢,我是那种人吗?你要相信我的人品。” “下官与张侍郎愿结拜为兄弟,从此生死与共。” “我没想死,要死你自己死。” “就算不能生死与共,下官也会和张侍郎共进退。” “得了吧,我辞官来不及。” “张侍郎说笑了。” 李孝恭已经急匆匆地回家了。 两人坐下来一起商量着接下来的安排。 许敬宗的神色忧虑,“结社率怎么看都不是一个聪明人,下官心里没把握。” “长安城还有其他能干这事儿的突厥人吗?” “要找倒是也能找到几个比较会办事的。” “你这交际水平不去做卧底真的可惜了。” “下官多嘴问一句,这个卧底是什么?”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二章 可怕的夫君 “所谓卧底就是伪装成敌人的一份子,潜入敌人的内部,以敌人的身份活着,得到敌人的情报,得到敌人的信任,最后在敌人背后,给予他们致命一击。”张阳走到礼部门口,“大致就是这样。” 许敬宗点头感叹,“好狠毒的手段。” 张阳叹道:“确实狠毒。” 许敬宗低声说着,“这种手段不少见,两军交战时也常有,只不过下官不屑于此道。” 张阳狐疑地看着他。 许敬宗躬身说道;“细作行为败坏名声,下官还是要点脸面的,非君子所为。” “……” “为何张侍郎一脸不信的样子。”许敬宗躬身说着。 “因为我不是很相信你的人品。”张阳迈步走出礼部大门。 许敬宗跟着张阳的脚步,“下官的人品有什么问题吗?” 张阳摇头叹息。 两人一起走出朱雀门。 但凡涉及关外的事情,礼部不能做决定,还要从中书省和朝中绕一圈就特别麻烦,等事情到了礼部手里就只能按章办事。 虽然礼部有一部分的外交职能,朝中并不是很重视。 外交也是朝政一部分,和亲这个头一开不是一件好事,导致大多数的外交都用和亲的手段。 多么封建腐朽的方式。 张阳心中鄙夷,应当唾弃之。 现在的驿馆也已经不像当初这么热闹了。 使者也都离开了。 张阳先是看了一眼倒在酒桌上的倭僧,醉得不省人事。 伙计说道:“这个家伙整日都这样,每天醒来就喝,倒了就睡,说什么都不肯离开。” 许敬宗快步走来,“张侍郎,人住在马棚。” 结社率这个傻大憨连在这里找个房间的银钱都没有,只能睡在驿馆后院的马棚。 结社率见到两人一脸憨笑着,“大唐出兵了吗?” 张阳揣着手惆怅地摇头。” 许敬宗低声说着,“你也别睡在马棚了,你收拾一下,两个时辰之后会有人来驿馆找伱,你和他们一起回突厥草原,之后的事情他们也会帮着来办。” 结社率心里着急,他指着自己关中话说道,“我需要做什么,只要能救突厥,我什么都愿意做。” 张阳瞅着他道:“阿史那贺逻鹘会是下一任的突厥可汗不要将这件事传出去,之后的事情不论大唐做出什么时候,你们的人都不能轻举妄动,你要记住就算我们要把这个突厥草原交给薛延陀,那也是为了贺逻鹘可以成为下一个可汗,明白了吗?” 见这个傻大憨还是一脸愣愣的。 许敬宗耐心地解释,“不要对任何说我们与你说过的话,回去等消息,把突利可汗的旧部全部召集起来,选一个能够安身的地方先安稳下来。” 结社率使劲挠了挠头,“不明白。” 许敬宗转过身背对着他,放弃交流,“张侍郎,这差事没法干了。” 张阳拍着结社率的肩膀,“第一,和任何人说我们与你说过的事情。” 结社率使劲点着头犹如捣蒜一般。 “第二,不论大唐做出什么事情,我们都是为了你们的小可汗。” 结社率再次点头。 “最后召集所有突利可汗的旧部找个地方躲起来,等我们的消息你们再办事。” “明白了!”这一次结社率终于点头了。 “为了以防万一,你再复述一遍。” “第一……第一……” 结社率不停地挠着头,最后一脸呆呆地,“外臣忘记了。” 许敬宗张着嘴抬头看着天,“突厥就没有一个聪明的人?” 结社率傻笑着,“贺逻鹘说外臣比较有智慧这才让外臣来长安的。” “会写字吗?” “会,会一点。” 张阳对他说道:“我说一个字,你写一个字。” “好!” 结社率拿出一张羊皮卷,张阳一边说着,他一边写着,突厥的文字不好认,还要许敬宗来确认。 修修改改好一会儿,总算是写好了。 张阳心中不放心,又让他念了一遍。 “每天拿出来看几遍,时刻提醒自己。”张阳嘱咐道。、 “明白,外臣一定照办。” 结社率马上就要离开长安城,留给突厥的时间很紧张。 张阳和许敬宗走出驿馆,西市的街道中这里有几个突厥人等着,他们都是颉利的旧部。 许敬宗和他们聊着,“你们都考虑好了?” “颉利可汗虽然已经败了,以前我们不服突利可汗,可我们都是突厥人。” “现在突利可汗也已经死了,再怎么样也不能任由薛延陀人趁虚而入。” “夷男一旦拿下了突厥草原,以后突厥人的日子会更苦的。” 听着他们讲着,张阳安静的站在许敬宗身后。 他们本就认识结社率,结社率在草原也算是有点地位,他是突利可汗的弟弟。 让他们带着结社率离开长安城。 许敬宗目送着,“想要控制突厥,就要控制突利可汗的儿子阿史那贺逻鹘。” “年幼加上势单力薄,正是需要帮助的时候。” “张侍郎没这么好心不会平白帮助他们吧。” “突厥反复无常,我这人一向希望世界和平。” “先帮助突厥,然后控制突利可汗的儿子,让他对张侍郎言听计从,接着趁机拿住突厥的战马牛羊控制他们的命脉。” 说完之后许敬宗仔细想了一会儿,“将对方控制成傀儡,这不是杀人这是诛心,甚至比杀了他更难受,此计实在是老谋深算,下官不是张侍郎对手矣。” 张阳笑道:“许兄,你的想象力真丰富。” “想象力?是认为在下想多了的意思吗?” “从一个坏人嘴里把一件事说出来就像是一件坏事,我哪有许兄说的这么坏,我这是在帮他们。” 许敬宗苦涩一笑,“以后的突厥再也回不到往日,这是斩人根基,断人未来的方式,未免太过狠辣。” “你这话到底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张阳看着他。 “下官当然是在夸张侍郎。” “那多谢许兄夸奖了。” “下官断不会和张侍郎为敌。”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张侍郎放心,一定办妥。” 时辰还早,张阳来到东市,再这里还能买一些肉菜,“婶婶,这个鸡翅膀没人要吗?” “你要的话三文钱就都给你了。” 张阳付了三文钱,买了十几只鸡翅膀,回家给媳妇做个烤鸡翅膀吃。 再买一些鸡蛋和猪肉,买一些芹菜。 走走停停,张阳发现几个人影跟着自己。 又走了几步再次停下,一个人在集市上逛着,可被人跟着的感觉就不是太好。 张阳回头看向李泰。 李泰下意识扭头看向一旁。 “魏王殿下为何一直跟着我。” 李泰一脸纠结着,“伞这个东西到底怎么做?” 张阳继续走着。 李泰继续跟着,“雨水怎么样才能顺着伞面流下,又不会漏下来。” 张阳低声说着,“魏王殿下将纸浸在蜡油中,然后将其嗮干,用薄布包住,虽然不好保存得太久,勉强可以够用。” 李泰看向身边的护卫,“听到了吗?” “听到了,卑职这就去办。” 李泰的护卫收到了话语便跑着离开。 长安的皇城角落,这里是一个铁匠铺,几十个铁匠还在这里忙碌着。 江师傅离开了东市的铁匠铺之后就来到了工部办事,给这里人铸造器械,靠着手艺也能在这里有一些地位。 一个个古怪的铁器放在一个箩筐中。 到现在江师傅还是想不明白这些东西做什么的,尤其是那种带波浪纹样的铁钉,做起来非常的困难。 只能浇铸出来之后不停的打磨。 江师傅感觉自己都老了好几岁,从没做过这么复杂的东西。 阎立本来到这里问道,“怎么样了?” 江师傅放下手中的锥子,“都已经造好,唯独这些小钉子不好铸造,还需要不少时间。” 阎立本看着这些铁器,“这些东西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 “以前没见过,也不像是放在家里做家具的,这些东西不是阎大匠要的吗?” 阎立本摇头道:“这不是老夫要造的东西,是礼部侍郎要铸造的。” 一个礼部侍郎要造这些铁器做什么。 江师傅知道不能多问,只能交给阎立本。 这小胖子不依不饶还跟着,张阳也懒得搭理他。 回到家中李泰懂事又礼貌地向李玥行礼,“皇姐。” “青雀,好久不见了。” “皇姐近日可好?” “都挺好的。” 让婶婶给他倒上一杯茶水。 “多谢皇姐。”李泰接过茶碗应声点头。 小胖子在院子里闲逛着,一会儿对土灶台感兴趣,一会儿又对窗帘感兴趣,终于他们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象棋棋盘上。 “这是什么玩具吗?”李泰仔细观察着又说道,“斗鸡走狗,六博蹋鞠,这不是六博象戏吗?这怎么这么多的棋子?棋盘也好大呀。” 象棋的演变很久远,按照现在象戏六博的说法,棋子并不是很多,玩起来也没有后世的棋局那般充满了变数。 “魏王殿下这个游戏不适合你。” “为何?” “因为你会输得很惨。” “本王不信,又不是没玩过六博,这游戏很难吗?” “相对来说,对魏王殿下来说很难。” 见张阳和李泰要下棋,李玥放下书本也来了兴致。 棋盘上的棋子摆好,张阳耐心讲解规则。 规则很简单,只要能理解就行,三十二颗棋子,黑红双方各自十六颗。 除却五个卒子其他的棋子走法要理解还要一步步的教。 李泰理解得挺快,他本就是一个聪明的孩子。 一边学一边下着棋,算是教他了。 下了几局之后李泰大致上掌握了象棋的走法。 李泰瞧着棋盘,“这个游戏看起来很有意思,相互之间厮杀和博弈,是个很考验智慧的游戏。” “学会了就好,要没什么事情,魏王殿下就先回去吧。” “你在赶本王走吗?” “魏王殿下还想做什么?” 李泰闻言目光带着挑衅,“本王想试试。” “不,你不会想的。” “虽然我打牌不是你的对手,象棋一定能赢过你。” “魏王殿下哪里来的自信。” “本王已经知道了规则,而且也知道该怎么赢。” 张阳笑着摇头,“魏王殿下还是早点回去吧。” 李泰拍案说着,“你不会是怕输吧。” 怕输?李玥苦恼的摇头,夫君就根本没输过。 李泰又说道,“本王要是输了以后每天都去减肥,要是本王赢了每天都要做一只黄焖鸡。” 张阳诧异地看着他,“魏王殿下三思。” “呵,这种小游戏还难不倒本王。” 两人立下字据,棋局就此开始。 小半个时辰之后,李泰的神情很痛苦,棋子已经被杀得差不多了,现在就剩下一只象和两只士和一只将。 李玥心里很清楚,夫君的下棋手法非常的可怕,他会一点点折磨对手。 看着对手无力反抗的神情,一脸的享受。 将对方的棋子慢慢的一个接着一个全部吃完,让对方感到绝望。 无力反抗,最后再给对手致命一击。 回想着这些,李玥就感到脊背一阵发寒,棋盘上的夫君非常可怕。 李泰颤颤巍巍移动自己的象,“轮到你了。” 张阳用手中的车吃了他的象,“魏王殿下将军了。” 李泰一脸挫败的低着头,“为什么会有这么折磨人的游戏。” “这游戏多好呀,很锻炼智商的。”张阳整理着棋盘。 他竟然还这么享受,李泰想不明白这有什么好享受的。 王婶带着一筐铁具来到院子里,“工部铸造的铁具送来了。” 张阳看了一眼这些铁具,做得粗糙了一些,可好歹也能用。 李泰缓缓站起身,“本王认输了。” 张阳收拾着棋盘,“魏王殿下别忘了自己立下的字据。” 李泰无力的点头,“本王这就去村子里给你做苦力。” “青雀这孩子实在是……” “玩游戏的人不能和做游戏的人一起玩,不然会输的体无完肤。” 李玥一声叹息,然后继续去看书。 和夫君下棋与自找苦吃没什么两样。 张阳耐心地把鸡翅膀清洗干净,然后用串起来,再准备一些酱料。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三章 媳妇的创造之路 “慢工出细活,一整只鸡翅膀在烤的时候火候很重要。” 李玥坐在小板凳上,小本本垫在膝盖上细心地记录着。 张阳给翅膀涂上一些料汁,“也有提前腌制鸡翅膀的做法,腌制之后可以去除血水也能入味,我比较喜欢不腌制的。” 李玥点着手中的小笔还在不停写着。 张阳侧目偷偷看了一眼。 李玥的反应迅速遮住自己的小本本,抿着嘴举了举她的小拳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锤多了缘故,媳妇的拳头现在已经有些力道,有了些许疼痛。 遮遮掩掩也不知道她的小本本写着什么。 好似她最大的秘密,早晚抢来仔细看看。 李玥地目光盯着油光锃亮的鸡翅膀。 张阳把烤好的一只递给她,“熟了。” 李玥纤细地手指拿着烤鸡翅的一端,另外一只手掐着另外一端,小嘴咬下最肥的地方。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小时候贫血的缘故,李玥的皮肤特别白皙,属于白里透红的那种。 “好像不够咸。” 说完李玥又拿出一些酱汁再刷了刷,然后放在火边炙烤一下会儿。 鸡翅重新入口,李玥这才点头,“现在味道很不错。” 她更喜欢翅尖的部分,每次都要含在嘴里好久,翅尖的骨头都已经被烤得酥脆。 贞观五年四月,这个季节是春游最好的时候。 张阳驾马车从村子里出来,何必和丁溜都已经搬入了封地中,以后的买卖也在封地。 马儿走得很慢,张阳发现不管怎么鞭打它,它都是这个速度。 李玥坐在一旁看着骊山脚下的春天景色。 等马车驶出一些距离之后,从远处看封地在骊山脚下的模样,更好看了。 李玥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天空不做美雨水又落了下来。 这雨季的雨水没完没了,李玥撑起雨伞,靠着夫君的肩膀,也给夫君挡挡雨。 夫君是个有远大的志向的人,他想要拿下整片骊山,这是寻常男子想都不敢想的事。 马车到了城门前交给了马夫,两人走进长安城。 路上张阳又买了一些酒糟。 两人在东市逛了一会儿,长安城的物资说匮乏也不匮乏,李玥集市上逛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了她想买的东西,一幅笔墨三十文。 李玥把笔墨放入了自己的小包中,“回家吧。” “你不再逛逛了吗?” “没什么好买的,家里的家具也都齐全。” 如果不是家里必要的东西,她也不会想着买。 回到家中,李玥试着新买的笔墨。 王婶从宫里回来,小声说道:“公主殿下,驸马,宫中送来的消息。” 平时李玥也不打听宫里的事情。 与皇室的距离越远越好。 李玥擦了擦嘴,“什么消息。” 王婶稍稍一礼道:“说是薛延陀可汗已经入关了。” 有了工部做的五金器具,现在能做的东西更多,在这张桌子上可以尽情地施展自己的手艺。 做好了羽毛球拍,试了试球网的弹性,还算不错。 “媳妇!我们来玩羽毛球。” “好呀!” 李玥的注意力当即被吸引了过来。 一人一个球拍,张阳讲解着,“你把球打过来,然后我把球打给你,循环往复。” “嗯。” 李玥重重点头。 张阳挥出一球,用这种软木做出来的羽毛球有些笨重。 两人可以乐此不疲地玩着。 从开始互相传球,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不知不觉都开始认真了起来。 羽毛球是一个不错的运动,尤其可以放松自己的腰背肩椎。 有时候一看书就是一下午,真怕媳妇以后的脊椎出什么问题。 李玥跳起来接住一球。 张阳再次打回来。 王婶在一旁看着,朝中不论多大的风波都不能打扰驸马和公主开心的生活。 李玥费劲地接着每一个球。 张阳挥动球拍就轻描淡写许多。 终于羽毛球落地了,这一次她没有接住。 李玥捡起地上的羽毛球,“我觉得要有一个规矩。” “什么规矩。” 李玥在地上划出一条线,“每一次球都要过这条线。” 心说她还能自己摸索出来规则。 瞧着这条线张阳皱眉道:“这条线画得不对吧,凭什么我的地方这么大,伱的地方这么小,你都快站到墙边了,这个条件不平等。” “你就仗着自己长得高欺负我,休想占便宜。” 李玥凶巴巴地说着。 两人都有点打出了火气,媳妇也是有脾气的。 李玥挥动球拍,“接球。” 看着球飞来,张阳还是熟练地接下。 尽管划了线,还是打不过夫君,李玥吃力地捡起球,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脱去了外衣。 她的汗水一直从发丝流到洁白的脖颈。 张阳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自从她贫血的症状减轻之后,她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了。 平时的衣裙不能展现出她的身段。 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有这个身段很出众了。 稍一走神,张阳漏下了一球。 “哈哈哈!”李月双手叉着腰笑着。 “看球!” 张阳又挥出一球。 李玥费劲地接着,突然喊道:“慢着!” 张阳不解道:“又怎么了?” 李玥再次捡起地上的球,“我觉得应该再拉一条绳子,我们的球一定要越过这条绳子。” 一边打着,规则也越来越完善,就快当场画一个羽毛球场地了。 李玥往嘴里灌了几口水。 张阳舒展着自己的四肢,“我觉得应该有个记分牌,两个婶婶做裁判。” “记分牌和裁判?” “嗯,谁赢了一球记下一分,包括出界和漏球。” 李玥使劲点头,“夫君的这个想法很好,我觉得十个球来决定一局的胜负是最好的。” “十球太少,我觉得二十一球最佳,领先两分者为胜一局。” 李玥重新穿上外衣,“要三局两胜。” 夫妻俩达成了共识然后开始一起制定羽毛球规则。 甚至还要在家中拉起一块网,这样一来在球是否越过线的时候可以避免出现争议。 第二日一早,每天还没完全亮,由于长时间没有这样跑动了,李玥早上起床感觉脚踝处酸疼。 “夫君,脚像是灌铅一样。”李玥走路一瘸一拐的。 “你这是长时间没有这样跑动导致的,正常现象。” 张阳抬起她的双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给她按着酸痛的部位。 媳妇的脚很好看,属于怎么看都看不腻的那种。 自己的双脚被他的一双大手抓着,不过这么按确实舒服了很多,李玥红着脸低声说着,“什么时候会不疼?” “最快今天下午,最慢明天也会减轻一些症状,以后坚持这样的跑动就不会有这种问题了。” “嗯。”李玥小声应着点头。 “再热敷一下应该没什么大事了。” “驸马,该到早朝的时辰了。”院子外传来的王婶的话语。 李玥收回自己的脚,“夫君先去上朝吧。” 看着媳妇的双脚有些舍不得,张阳戴好官帽走出家门。 快步走到承天门前,门已经开了大家也这才刚刚进去。 许敬宗诧异道:“张侍郎已经来的有些晚。” 张阳笑道:“你倒是很准时。” 两人一齐走向太极殿,许敬宗小声说道:“昨日的事情可听说了?” “夷男可汗入关了?” “还真上当了。” “什么时候到。”张阳低声问着。 “就快到了,也就这几天的事情了。” 听着许敬宗的讲述,李世民给薛延陀的旨意中充满了赞赏,甚至想和夷男可汗称兄道弟了,从制定计划到现在半个月过去,夷男可汗正在来长安的路上,等着接受属于他的那一份殊荣。 许敬宗又说着,“听说这个夷男可汗还想娶一个大唐的公主,这一次薛延陀准备了不少东西,说是势在必行。” 走入太极殿内,这里的朝臣都低声议论着。 早朝照常开始,照常结束。 下朝的时候,张阳跟上李孝恭的脚步,他一回到礼部就会雷打不动地睡觉,要趁着这个时候和他说话,不然就没机会了。 “河间郡王。”张阳连忙拦住他。 “银钱改日就会给你,你急什么?” “不是生意的事。” “那是什么事。”李孝恭的脚步没停。 “夷男可汗要娶大唐公主这件事的传闻没错吧?” “陛下也还没有答应。” “这公主不能嫁过去呀。” 走入礼部的府衙,李孝恭坐下来叹道:“可这个夷男可汗从薛延陀带了不少牲畜,而且还有很多金银,帝心难测。” 张阳走到他身边说着接下来安排。 听完一番话,李孝恭瞪大了眼睛,“你……你你你!” “您为何如此惊恐。” “你的胆子太大了,这种事情也能做吗?” “没让夷男可汗死在路上就不错了。” 李孝恭放低自己的声音,“你知道这么做有什么后果吗?” “不要白不要!” 许敬宗凑过来问道:“张侍郎是有什么妙计了?” 三人低声议论着,做了一个比较完善的计划。 张阳最后嘱咐道:“河间郡王去组织人手,许敬宗安排后路。” 李孝恭看向张阳,“那你呢?” “我会提前去见陛下,先把事情办了再和陛下说明。” 一个胆大包天的计划在礼部完成,就等着实施,李孝恭冷笑道:“到时候陛下要是责怪起来,你当如何?” 张阳后退一步,向李孝恭行礼道:“都是河间郡王的主意,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很好,很好。”李孝恭连道两声好。 知道了张阳的计划,许敬宗心中忐忑,疯子!这个礼部的上到尚书,下到侍郎全是疯子。 许敬宗感觉上了一条贼船。 是贼船也就算了,问题是这条船上的贼还胆大包天。 好后悔呀。 许敬宗看向外面的蓝天,“张侍郎。” 张阳点头,“请讲。” 许敬宗叹道:“如果有一天张侍郎想要辞官了,能否带着下官一起辞官。” “你要是辞官了,以后的礼部的事情谁来做?” 许敬宗擦了擦眼泪,“下官上有老,下有小,生活不易……” “看来咱们礼部还是缺少人手。” “张侍郎可有看中的人了?” “没有。” “唉……” 在礼部府衙整理一下最近突厥的情况,颉利可汗的旧部也已经开始行动了。 午时一到,张阳就离开了府衙。 李玥的脚踝还在恢复中,今天是不能打羽毛球了,本来就因为前一天的跑动导致酸痛,今天要休息一天。 球拍的质量比自己想象的要差,也可能是软木做成的羽毛球太重的缘故。 球网显得有些松散。 李玥捧着她自己做的精致小茶杯,“夫君,如今的水车多用水力配合水池和连筒,可以低水高送,但总觉得效率不是很高。” 张阳修整着羽毛球的球网。 李玥喝下一口茶水接着说:“如果借用力的传动,加大水车的受力范围,抛去筒车原本的笨重,轻便高效还能利用这种动力的转换,岂不是更好。” 张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媳妇不造热气球了又想改造水车了,好有创造力的媳妇。 李玥点头说道:“我觉得我可以造出更好的水车,一种出水更多,效率更高的水车。” 现在大唐坊间用的水车都是一些比较笨重的筒车,或者人力踩踏才行。 有一个手工活非常厉害的夫君,加上教给她一些力学上的基本运用,媳妇是要在发明路上一往无前? 有了目标之后,媳妇说做就做,当即就让杨婶去外面找人造一辆水车送过来。 看李玥眯着眼笑着走来,张阳倒吸一口凉气,“怎么了?” 李玥咧嘴笑了笑,“其实这都是夫君给我的想法。” 张阳眨了眨眼,“我什么时候给你这种想法了?” 李玥在一旁坐下,“其实夫君的纺车和外面的纺车不一样,我仔细想过有时候水车也是一样的道理,要是能够做好也算是造福了社稷吧。” 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李玥又站起身,“如果我们多造一些有用的东西,父皇会不会真把骊山赏赐给我们了?” “或许吧。”张阳不忍伤害她的这份天真。 李世民没有她想的这么大气。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四章 恶毒的天可汗 为了家里的远大的目标,李玥也在做着自己的那一份努力。 张阳甚至有些不忍告诉她人心险恶。 夜里,又下起了绵绵细雨。 李玥把家里的银饼放在了一个箱子里,她拖着沉重箱子进入自己的房间,然后开始寻找一个比较好的藏匿地点。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床下,放在床下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为了以防万一,李玥还把这些银饼分开藏在她房间的各个角落,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媳妇竟然还有这等智慧。 听着屋外的雨声,有了工部造出来的这些东西,很多以前做出来的东西现在都可以做了。 先做一个密码锁,以后还能做一个保险箱。 没有足够多的工具,密码锁自然也不能做得太过精细,但可以用大了做,这样一来尺寸的把握难度就会更低。 密码锁的数位不用太多,六位数一到九就已经很好了。 李玥藏了好了她的银饼,她安静地画着水车的图纸。 张阳耐心打磨着一些铁块。 夜深了,张阳苏站起身伸展着四肢活动腰背。 李玥趴在桌案上睡着了,小脸上还沾着有些墨水。 张阳用热水给她擦了擦脸。 李玥迷迷糊糊地呢喃一声,便将身体靠在了张阳的肩膀上。 张阳抱起她,看了一眼画的图纸,图纸上画着一个如今大唐的筒车,李玥甚至画出了不少稀奇古怪的水车样式,她是怎么想到水车是可以横着放的? 李玥把头埋在怀中,蜷缩着。 走入她的房间把她放在床上,给她盖上被子,再仔细看看她的脚踝,没有红肿迹象。 李玥把脚缩进被褥,她迷迷糊糊地说,“脚不疼了。” 她翻身换了一个睡姿,呼吸也平稳了下来。 张阳再次确认被褥盖好,拿着油灯看了好一会儿她的睡脸。 小嘴微微张着,睡觉流口水这种毛病怎么才能改过来。 张阳惆怅地走出她的房间给她关好房门。 睡醒地时候天还没亮,张阳一睁眼就看到一张小脸注视着自己。 从床上坐起,张阳用力呼吸几口空气,“什么时辰了。” “还有半个时辰上朝。” 李玥站在床边,“你是不是偷看我睡觉了?” “嗯?” 李玥把油灯放在一旁,“反正我已经看回来了。” 张阳叹道:“我那是在想你睡觉流口水问题。” 李玥哼道:“你睡觉一动不动的,一点都不好看。” 看都看了还说不好看。 张阳苦恼地起床穿好衣服。 锅里已经炖好了粥,这几天每天的早饭也都是李玥来做,虽然只是煮一锅粥,蒸两只咸鸭蛋这么简单的事情,对她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李玥在原地蹦了蹦,确认了一下,“脚踝不疼了。” 张阳戴好官帽,拿着笏板走出家门。 现在的长安城还是静悄悄的。 走到承天门门口,有几个御史坐在一旁吃着饼,条件好一点会有家里的下人端着食盒,能够坐在这里吃着热乎的早饭。 李孝恭和程咬金一起来到承天门前。 谈生意的时候,李孝恭不想让程咬金赚钱。 私底下,这两人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 见两人看向自己,张阳礼貌地笑了笑。 收回目光这两人又开始聊了起来。 早朝的时辰一到承天门就开了。 该上朝上朝,该下朝下朝,在礼部坐半天,到了午时下班,张阳一刻都没有多待。 该下班就下班。 许敬宗一路跟着张阳:“夷男可汗这才刚刚过了洛水河,真的要现在就动手吗?” “洛水河道长安也就两天的路程,河间郡王的人手准备好了吗?”张阳站在城门口看着洛水河方向。 礼部看起来平静,其实这种平静中带着疯狂,许敬宗感觉自己的心跳很快。 混迹了这么多年,许敬宗也见识过那些疯狂的人。 当初的玄武门之变孤注一掷,陛下是疯狂的。 许敬宗尽可能避开了那次风波。 好在陛下赌赢了。 张阳也是一个疯狂的人,更是一个胆大包天的人,为何这样的人能够有这般人畜无害的笑容,许敬宗心中有一种感觉,在张阳的心中一直压制着一头非常疯狂的野兽。 “伱说当年渭水之盟建立之后,陛下是不是就有了灭东突厥之心。”张阳低声说着。 许敬宗回过神,开口道:“当初陛下才刚刚登基不久,那个时候势力不稳,便联合了漠北的薛延陀,在恢复了两年元气之后,便派兵攻打东突厥,联合在突厥北面的薛延陀,腹背受敌之下颉利可汗落败了,终究是败给了中原的智慧。” 在合纵连横这种手段面前,中原是老玩家了,对突厥来说就像是一种降维打击。 “这么说来做当初李靖大将军北征突厥的时候,就已经利用了薛延陀。” 一阵冷风吹过,吹得许敬宗有些凌乱,“下官看过最近从突厥人手中得到的一些案卷,突厥文字看起来很费神,倒是明白了一件事,薛延陀上一次朝中联合之后,突厥的内部混乱,薛延陀拿下了不少突厥的领地,现在还在扩张,他们的领地也越来越大。” “但下官也发现了一个薛延陀的问题,薛延陀如今太过庞杂。” 张阳感慨道:“恶毒的天可汗,当初利用了漠北薛延陀夹击了东突厥,心中吃干抹净,利用完之后陛下又想毁了薛延陀的一切。” 许敬宗沉默不语,目光看了看四周,幸好没有其他人听到这话。 张阳深吸一口气,“啊!恶毒的天可汗呐。” 许敬宗朝着太极殿方向深深一礼。 天可汗恶毒吗? 换个说法,天可汗手中的谋臣都是恶毒的。 一个野心勃勃的皇帝,一群手段恶毒的谋臣。 许敬宗心中升腾起一阵阴影,那是满朝谋臣的阴影,他们太强大,太过狠辣与恶毒,如今的自己绝对不会是他们的对手,要在他们面前招摇。 长孙无忌,高士廉,张公瑾这些谋士会把我许敬宗吃干抹净,然后把骨头都嚼碎了咽下。 许敬宗心里不禁打了一个冷战,陛下不是好人,河间郡王不是好人,张侍郎也不是好人,这大唐的朝臣一个个都太坏了,这大唐就没一个好人! “许兄,为了我们心中向往的世界和平,你不会想跑路吧。” 张阳突然一问,让许敬宗吓得一哆嗦,他连忙面朝太极殿躬身行礼,“下官一定忠君报社稷,绝无半点二心,直到身死。” 听他说话,张阳感慨道:“许兄这番话实在是太过悲壮了,让我想到了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对,没错!”许敬宗语气坚定地说道:“就是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真是好句子呀。” 人家李商隐大大的诗句能不好吗? “事情都准备好了,今晚就动手。”张阳低声说道。 “张侍郎放心,一定办好。” 两人又看了看洛水河方向,点了点头各自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当天夜里,薛延陀的马队在洛水河附近安营。 越是接近长安城夷男可汗的心情就越高兴。 当初李世民拜封天可汗,夷男可汗就是最坚定的拥护者之一。 看着长安城方向,夷男可汗心中向往,上一次的配合成功打败了颉利让他对天可汗充满了崇拜。 当初的薛延陀还只是一个小部落,一直被突厥人压制着,也无法得到突厥漠南肥沃的草原。 现如今颉利已经倒了,突厥的肥沃草原就在眼前。 马队在这里休息,还拉着不少的牛羊战马和金银。 战马凑不齐五万匹,只能用三万成年战马和两万头小马,牛、橐驼万头,羊近十万。 这是浩浩荡荡的一个队伍。 夷男可汗心中畅想着,这一次只要得到大唐的认可,掌握着漠北和漠南,甚至还能等到可汗的称号,只要得到天可汗的认可,并且依附大唐就不用将阿史那一脉的人放在眼中。 草原大业就在眼前,要是能娶到一个大唐的公主,那将是无上的荣光。 正当队伍休息时,一队官兵来到了这里。 夷男可汗用突厥话问道:“敢问可是天可汗派人来迎接的兵马。” 来人没多说什么,只是搬下了一坛坛的酒水,领头的官兵说着,“我们是来给你们接风洗尘的,这些酒水随便喝,我们大唐的酒水可比你们漠北的酒水好多了,” 打开坛子的封泥酒香便传了出来,夷男可汗笑呵呵地灌下一口,“好酒!” 这些官兵把酒水不断搬入马队中与他们说着话。 来人也没有自我介绍,一看到是送酒来的,夷男可汗也没有多问,说不定这都是天可汗的安排。 黑夜,洛水河的另外一边,许敬宗孤身一人坐在河边的一块石头上,他拿着手里的白萝卜啃着,瞧着何间郡王派来的人手和这些人已经坐在一起。 甚至还一起围着篝火跳着舞蹈。 许敬宗远远看着,嘴里啃着白萝卜,一只不长眼的蛙跳到了脚边。 许敬宗面无表情地抬起脚将这只蛙踩死。 给他们喝的第一坛酒水是没问题的,后面的酒水可就不好说了。 许敬宗凶狠地又咬下一口白萝卜,在这里甚至还能听到他们的大笑声。 孟子有言,何以生,时忧患则生,所以生于忧患。何以死,时安乐则死,所以死于安乐。 夷男可汗狂妄到了忘记忧患,他就离死不远了。 熟不知现在的薛延陀才是最危险的时候。 等到马队中的欢声笑语渐渐平静,许敬宗也明白了动手的时候到了。 天边的阳光照耀着这支一片狼藉的马队。 从昨晚一直睡到了第二天的中午,夷男可汗缓缓睁开眼,阳光有些刺眼。 他从地上爬起来晃了晃昏昏沉沉的头。 昨晚喝得酩酊大醉,到现在脑子昏昏沉沉的。 一个薛延陀的牧民慌张地解释着,手还一边比划着。 听完之后夷男可汗不敢相信地看着他,急匆匆来到马队的后方,眼前哪里还有马群和牛羊,这里空荡荡的。 “啊!”夷男可汗发出一声咆哮。 上万的马匹牛羊,一夜之间全部不见了。 “啪!”夷男可汗使劲抽了自己一巴掌让自己清醒。 不少薛延陀的勇士也都醒了过来,他们迷迷糊糊地看了看四周。 这个马队一时间寂静无声,眼前的马群和牛羊全部不见了。 这些可都是要献给天可汗的。 “啊!”夷男可汗又一声咆哮,然后他双腿无力地坐在地上,“找,快去找!” 这个时候又有一队官兵来到马队前,来人念着李世民的旨意,“请夷男可汗入长安城。” 夷男可汗慌张地说道:“昨晚是不是有人来迎接送酒?” 这个官兵疑惑地看着夷男可汗,“陛下昨晚并没有派人过来,今天下朝了之后才派我们前来,夷男可汗请吧。” 夷男意识到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不仅仅是牛羊马群没了,就连身上的财物也被洗劫一空。 “啊!” 夷男可汗发狂似的怒吼着,“我的马群我的牛羊,全部被偷了!” 那官兵不耐烦地说着,“有什么事情还请夷男可汗入长安城,这么多的牛羊马群短时间走不远,一定能找到的。” “对对对!”夷男不住地点头,“一定可以找到的。” 此刻他也六神无主,带着几个薛延陀的勇士一起前往长安城,他策马对一旁的官兵说着:“还请一定要找到我们的马群和牛羊,为了这些牛羊,我们薛延陀把能拿的都拿出来了。” 官兵默不作声地领路着。 许敬宗和张阳一起站在长安城前。 “这些牛羊马群一时间带不远,到了今天上午就近藏在了一处山坳中,为了不被人发现只能今晚接着运,打算藏在骊山” “辛苦你了。”张阳拱手说道。 “夷男可汗这一趟带着全部家底来的,他现在说不定已经疯了吧。”许敬宗说着。 一队官兵正朝着城门而来,带着夷男可汗到了城前。 “有什么话可以和我们礼部的这两位侍郎说。”说完这队官兵骑着马又离开了。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五章 打个信息差 张阳揣着手瞧着眼前,这个只有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想必当面就是夷男可汗了吧。” 夷男把手放在胸口行礼,然后递上一份圣旨。 圣旨是李世民给他的,张阳接过甚至确认了一番,“夷男可汗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和我们说,我们礼部会安排一切事宜的。” 夷男可汗神情慌乱,他用关中话说着,“我们的牛羊马群都被人偷了一夜之间全被人偷走了。” 张阳看了一眼许敬宗。 许敬宗打了打哈欠,睡意浓重,眼皮正在打架。 张阳笑了笑,“还请夷男可汗仔细与我们一下情况。” 这话听得让许敬宗想笑,他只能忍着不笑,张侍郎好演技! “我的牛羊马群!”夷男可汗着急地跺着脚,“薛延陀再也拿不出这些牛羊了。” 他急得想哭。 张阳的神情淡定,“这么多牛羊马群一定跑不远,我们会派人去找的,还请可汗不要着急。” “太好了。”夷男可汗这下又放下了不少。 “可汗是不是觉得心情大起大落,还很忐忑?” “是呀是呀。”夷男可汗使劲点头。 “我们先去驿馆商议事情如何?” “我什么时候可以面见天可汗。” 张阳抬头看了看天空,“现在天可汗很忙,今天没机会见了,改日吧。” “改日是什么时候?” “可能是明天。”张阳低声对他说道:“反正你都已经到了长安城,什么事情都可以从长计议,薛延陀帮助大唐平定了突厥内乱,陛下正想着怎么赏赐可汗,迫不及待想见见可汗。” “陛下真的迫不及待吗?”夷男可汗终于笑了笑。 张阳看向远处,“夷男可汗的其他人手呢?” 夷男可汗回道:“都在找牛羊呢。” “是吗?”张阳看了看许敬宗。 许敬宗会意地点头,夷男可汗留在洛水河的那些薛延陀人会人间蒸发的。 “那群盗匪伪装成官兵的模样,把我们骗了!” “陛下知道这件事之后会派人去找的,也会理解的,都怪我们关中的治安不好,既然到了长安,夷男可汗就不要太担心了,请进城吧。”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许敬宗的心中又对张阳多了几分赞赏。 领着人走入长安城,只要夷男可汗进了长安城,他想要离开就难了。 一路带着人进入了驿馆。 与这里的伙计商量好价钱,夷男可汗有些尴尬地说着,“我们的金银都被人偷了,连同马群和牛羊都被偷了。” 张阳看了一眼许敬宗,许敬宗不动声色地拿出一块银饼递给这里的伙计,“给夷男可汗收拾一间房子。” 伙计收了银饼去办事。 夷男可汗又是连连行礼。 张阳对他说着,“牛羊和马群我们这就安排人去找,肯定走不远的,有消息我们会告知可汗。” “今天就请夷男可汗留在驿馆,千万不要离开这里,也不要随意走动,住在房间里休息,天可汗可能随时会来召见,不然找不到人,我们会很麻烦的。” 夷男可汗此刻被眼前两个大唐的侍郎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他们竟然还能帮着牛羊马群。 “休息吧。”许敬宗跟着离开。 离开驿馆之后,许敬宗疑惑道:“张侍郎不会真的要去找吧。” 张阳揣着手走着,“当然不是了,能不能找到就是两回事了,本来就是许兄带着人去偷的。” “那也是张侍郎的主意。” “自己拿的东西会自己去找吗?当然不可能了,你也忙了一天一夜了,早点休息吧。” 许敬宗确实是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从昨晚到现在就没合过眼。 走在朱雀大街上,张阳就撞见了程处默。 程处默和李泰走在一起。 李泰说道:“处默说他们田地又有一头牛摔断了脚,咱们一起吃牛肉去。” “有牛肉吃?” “正巧今天摔断了腿。” 三人一起走出长安城,坐上了一辆马车。 来到灞上一带的村子,程家的部曲们正在杀着一头牛,此刻正挂在一棵树上。 程处默亲自下手分牛肉。 张阳挑了一块几块牛腱子肉,李泰要了一些牛的里脊肉。 这些牛肉带回家可以给媳妇吃。 再分一些肉给村民和部曲。 一头牛给全村人分完之后也没剩多少了。 看着剩下的牛肉,李泰拿出了一些胡椒,盐,还有蒜和葱,小胖子竟然还带了酱油。 这酱油不是店里的吗? 他到底从店里顺了多少东西。 “剩下的牛肉还是要你来煮,我觉得只要不是伱做的美食,让别人来做都是暴殄天物。” 张阳从程处默手中拿过刀,先把牛肋骨焯水,煸炒放入胡椒,倒入酒水和酱油,大火烧开收汁。 接着把一些牛杂剔出来,炒一锅牛杂。 余下的骨头和牛肉炖汤,张阳搅和着汤水,“这些肉汤你们带回去吃,平时可以用这个汤搭着馕饼也是不错的。” 一盆牛肋骨,一份炒牛杂,一碗牛肉汤。 程处默一口饼一口肉吃着正香。 张阳看向村子的另外一边,不得不说程家的地确实很大,一眼看过去田地一直到了灞水边上。 骊山的封地和这里相比,显得小家子气很多。 提着这些几块牛腱子肉,张阳回到家中,媳妇正在和两位婶婶打着羽毛球。 张阳晃了晃手中这袋牛肉,“我们晚上有牛肉吃了。” “咦?哪儿来的牛肉。” “处默家的庄子里的牛摔断了腿,分了一些牛肉。” 李玥瞧着牛肉说道:“听说程家的牛经常摔断腿,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黄豆焖牛肉也是一道很不错的美味,牛腱子肉基本上都是瘦肉,肉质也非常细腻,做不好容易变得很柴。 把黄豆清洗好泡好,让婶婶把牛肉焯水。 夫妻重新来到球场上 这球场和后世的羽毛球场没太大的区别。 李玥先发球。 几次交手,李玥对羽毛球掌握得很快,竟然也知道了高球压低的技巧。 一球落地,李玥失落地捡起球,“终究还是不敌夫君。” 张阳笑道:“你还有很大进步空间。” 再一次开球,羽毛球可以从中午一直打到傍晚,李玥擦着汗水。 “是不是感觉这样跑动之后神清气爽。” “嗯,夫君这么一说还真是这样。”李玥说完喝着水点头。 再看了看夫君,打完羽毛球往嘴里灌水都来不及,夫君竟然还能这么有耐心的泡茶喝。 李玥又想到了一种可能,夫君根本不累,他还留了余力。 张阳喝下一口茶水,“平时多跑动跑动对身体是有益的,也不用特意让自己很累,贫血的症状虽然减轻了,平时这样的跑动也不要太多,如果觉得累了一定要适当地休息。” 李玥拿着放松着自己的膝盖点头。 晚上有了牛肉吃,李玥的胃口自然好了不少,她一连吃了两碗黍米饭。 难得吃一顿牛肉,李玥都舍不得吃太多。 深夜,许敬宗带着一队人正在赶着这些牛羊马群,这么多的牲畜赶起来很费劲。 为了不出意外,他将人手分开,将这些牲畜也分成好几群,好在李孝恭的这些部曲办事麻利。 许敬宗骑着一头牛往骊山而去,身后跟着成片的牲畜,仰头叹息,“当个礼部侍郎好难!” 一直等到快天亮的时候,这才赶到了骊山山脚下。 这里的一处山坳是藏匿这些牛羊马群的好地方,许敬宗早就约好了一些突厥人。 他们挑了十几匹战马和几头牛几十只羊,付了银钱之后离开,这些人是故意安排的。 让朝中在查的时候,以为牛羊落在了突厥人手中。 许敬宗耐心把银饼分给李孝恭的部曲们,“你们今天就一直在这里守着,天一亮河间郡王会把这些牛羊马匹都给带出去。” 部曲听吩咐办事。 许敬宗整了整自己的官服,还要赶着时辰去长安城,来到城前城门刚开,这个时候承天门也刚刚打开。 许敬宗一路跑着,朝着承天门飞奔而去,乱发在后头飘扬。 他第一次厌烦朱雀大街怎么如此长。 终于见到了朱雀门,看到站在门前的河间郡王和张侍郎,许敬宗犹如看见了自己亲人,他飞奔上前。 张阳看许敬宗有点喘不过气的样子,“许兄,你这个体力不太行呀。” 许敬宗欲言又止扶着墙缓了好一会儿,“张侍郎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下官已经三十有余了。” 李孝恭低声说着,“事情妥了吗?” 许敬宗不住点头。 “有留下什么痕迹吗?” “路面也已经清扫干净了,按照张侍郎嘱咐的还卖了一些牛羊与战马给突厥人,这样一来也能混淆他们的判断。” 三人小声商议了一番,这才走向承天门。 紧赶慢赶这才来到了太极殿,三人若无其事地站着。 早朝正好开始,李世民走入太极殿群臣行礼。 各部汇报完各自的事情,终于轮到礼部了,李孝恭站出朝班,“陛下,夷男可汗已经到了长安城,在驿馆休息了一天。” “只不过夷男可汗在来的路上遇上了一些事,他从薛延陀带来的牛羊与战马被人一夕之间全部盗走了。” 话音落下,殿内群臣都在议论。 李世民瓮声道,“哪路盗匪所为?” 李孝恭回话道:“已经在查探了。” 此刻许敬宗有一种走在悬崖边的感觉,这两天经历的事情实在是太刺激了。 “让大理寺一起去查吧,朕倒要看看是哪路匪徒如此大胆。” 李孝恭重新走回朝班。 下朝之后,李孝恭没有去府衙,径直走出承天门。 现在轮到他去善后了,他要将那些牛羊战马全部消化掉,不管是卖了还是送入卫府,本来也想着送给突厥人,就怕痕迹太重,到时候不好解释。 还是不想便宜了突厥。 张阳和许敬宗来到礼部的府衙,让门下省的小吏去把夷男可汗请来。 许敬宗喝着茶水,“张侍郎的这种炒茶初尝觉得苦涩,习惯之后才发现妙用无穷。” 张阳递给他一袋茶叶,“十文钱一袋。” 许敬宗纠结着,“还以为张侍郎是送给下官的。” 他拿出了十文钱放在桌案上。 张阳拿好铜钱仔细数了数。 还验了验真假,许敬宗哭笑不得,“下官还会用假的吗?” “都说了我不是相信你的人品。” “这两日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下官都办了,张侍郎为何还信不过。” “我只是不信你的人品,和昨晚的事情没影响。” “河间郡王能把这些牛羊全部转手出去吗?下官来之前看过,那可是挤满了整个山坳。” “与河间郡王商量过,如果有多余的转手不出去,就放在骊山封地。” 许敬宗这才点头,心中舒坦了不少,这辈子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牛羊战马,那黑压压的一片此生难忘。 自己查自己是一件很荒唐的事情,当然是什么都查不到了。 许敬宗笑道:“多亏了张侍郎运筹帷幄。” “只不过打了一个信息差而已。” “何谓信息差?还请张侍郎赐教。” “洛水河在渭水以南,距离骊山不远,顺路就可以藏入骊山中,打的就是一个信息差,而且这个信息差最多三天。” 许敬宗思索着,“三天?” “从夷男可汗到洛水河,你们开始行动领先了一天,酒水里放了东西,等他们的药劲过去你早就把事情办完了。” 许敬宗点头,“河间郡王给的药很不错,扇了好多巴掌他们都不会醒。” “再派人把夷男可汗接入长安城,先掌握主动,只要主动权掌握在我们手里,一切就都好办了。” “再等朝中大理寺去查,等他们到了洛水河附近,到了这一步又是领先一天,一共领先三天。” 许敬宗思量道:“下官倒是想起了行军打仗之时也经常会有这种手段,往往行军慢一天都会影响战局变化。” 这也就在如今信息传递速度落后的大唐能够这么干。 李世民要的是结果,至于过程怎么样他应该不会在乎,白得这么多战马和牛羊自然乐意。 人活在世上果然演技不能少。 一碗茶水喝完,夷男可汗才到礼部门前。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六章 这大唐没好人 夷男可汗先是看了看四下,然后才迈步走入了礼部府衙。 他看着张阳和许敬宗稍稍行礼。 张阳给他倒上一碗茶水,“尝尝,我们的茶水。” 夷男可汗坐下来捧着茶碗,神情纠结也没喝又放下茶碗,“牛羊马群找到了吗?” 张阳无奈摇头叹道,“正在查。” 夷男可汗又行礼道,“那是什么人带走的。” 张阳还是摇头,“正在查。” 夷男可汗瞪着眼珠子,“跟随而来的薛延陀勇士怎么没来……难道说……” 张阳还是叹道,“正……” “正在查?” “对。” 张阳一脸犯难,“不好弄呀。” 夷男可汗的眼睛带着血丝,显然是昨晚一夜没睡,“不好弄?” “你的勇士可能已经遇害了。” 夷男可汗拍案而起,“遇害了?” 张阳惆怅着,“也可能是失踪了。” 夷男可汗一拳打在桌案上,“我的人,我的牛羊战马到了大唐全部不见了,大唐难道不能给我一个交代吗?” 张阳笑了笑,“是要彰显你的野蛮吗?这里是大唐可不是你的薛延陀牙帐。” 夷男可汗咬牙看着张阳,“我一拳就能打死伱。” 张阳揣着手,“你知道你这一拳打来是什么后果吗?” “什么后果。” “果然你们和突厥人一样没什么智慧,多少应该看点书的。” “你在说我愚蠢?” “一个薛延陀的可汗拳打大唐礼部侍郎,礼部象征着大唐的礼仪所在,你这一拳要是打来,就是在大唐的尊严上打了一拳,陛下会出兵攻打你们的。” 张阳喝下一口茶水。 见夷男可汗陷入沉默,他也没喝碗中的茶水,张阳拿起他的茶碗,当场就把茶水倒了,“给你喝浪费了。” 夷男可汗气得浑身都在颤抖,“我要大唐一个交代。” “凭什么?” “就凭是在大唐的地界出了事!” “夷男可汗这话不对呀,是你们没有保护好自己的牛羊,反倒是来怪我们大唐,难道还要我们赔你不成?” 夷男可汗重新站起身,“我确实不能找你发脾气。” 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开,张阳又说道:“你也不能找我们大唐的子民发脾气!” “当初薛延陀与大唐共击突厥,天可汗绝对不会对此事不理会,你等胆敢轻慢于我!” “可汗应该说置之不理,轻慢这个词也用得不合适,果然还是读书少了。” 夷男可汗冷哼一声加快了脚步离开。 很明显第一次谈话不是愉快,这个夷男可汗很生气,很暴躁。 张阳看了眼许敬宗,“许兄?” 许敬宗睁开眼,“刚刚睡着了,那厮都说了什么?” 张阳回过神,“那厮说许兄英俊勇武适合去给他薛延陀做女婿。” “哈哈哈……张侍郎真爱说笑。” 说完又见张阳一本正经的模样,许敬宗慌了,“他不会真的这么说吧。” 张阳低声道,“收拾收拾细软,准备给薛延陀人做女婿吧。” 许敬宗登时站了起来,“下官已经有了家小,绝不给薛延陀做女婿,想都不要想,这礼部的侍郎我不做了。” 许敬宗一边脱着官服官靴,“这朝堂没好人!” “行了,他什么都没说,也没让你做女婿,只是发了一下脾气而已。” “当真?” “不过你要是真去薛延陀给人家做女婿,说不定可以给我们礼部做卧底。” 许敬宗脱力地重新坐下,“张侍郎莫要再吓我了,最近真的太苦了。” 张阳琢磨着,“你说这个薛延陀可汗要是求娶公主不成,要个女婿过去好似也不错。” “反正这个女婿不能是下官!”许敬宗咬着牙,“不然小官就……就当场一头撞死以谢天下!” “你说你都一大把年纪了,说不定去了薛延陀折腾不了几下当场去世了可怎么办?人家也看不上。” “对对对,看不上的。”许敬宗安抚着自己受了惊吓的心灵。 空荡荡的礼部就两个人,自己却睡着了,许敬宗心里有些愧疚,“那夷男可汗没对张侍郎怎么样吧。” “那倒没有,就是放了几句狠话而已。”张阳把水壶放在小泥炉上。 “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想来这次如此多的波折,和亲之事怕是……” “夷男可汗离了家,现在没了进贡大唐的牲畜,在草原威风凛凛的可汗现在就是一头猪,陛下想要他死他也活不了,事实证明一个人太嘚瑟不会有好事。” “嘚瑟?” “就是显摆的意思。”张阳喝下一口茶水,“他现在什么都没了,薛延陀远在漠北草原,他一声令下也不能让大军南下,他的号令到不了漠北,一个没有本钱失去了羽翼的可汗,谈何求娶公主。” 张阳看向许敬宗,“说不定现在陛下和朝中的那些人商量怎么瓜分薛延陀。” 许敬宗倒吸一口凉气,心说这朝堂全是恶人。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一时间无话,许敬宗笑道:“这皇城内还有一些传闻,张侍郎听说过吗?” “什么传闻?” “听说呀这个袁道长每天都要好几十颗熟鸡蛋,现在连鸭蛋都不敢放过了。” “有这事?” “对呀,都说是修道修疯了,还有李淳风道长三天两头闭关,每一次闭关也是疯疯癫癫的,这皇城内有两个地方都要绕着走,一个是袁道长在的钦天监,还有一个是李淳风道长的太史局。” 张阳狐疑道,“没想到还有这种奇闻。” 俩人说着话,李孝恭便来了,他坐下之后便拿起茶碗喝了起来,“听说夷男可汗来过了?” 张阳点头。 “他说什么了?” “说了几句狠话就走了。” “无论如何要让他留在长安城,切莫让他轻易离开了,老夫已经和各个城门守城将士商量好,只要看到夷男可汗绝不放行。” 李孝恭继续说着,“你放心,还有三千头羊,十多头牛放在你的封地,其余的老夫都交给卫府了,卫府的将军们多少给老夫几分薄面,还挣了不少银钱。” “三千贯已经放在了你与公主的封地,你们自己取便是。”话语说到一半,李孝恭不解道:“老夫想不明白了,为何魏王会在公主的封地做苦力?” 张阳清了清嗓子,“减肥也是治病。” “减肥?” “顾名思义减去肥肉。”张阳神情淡定地解释着。 “白白胖胖多好的一个小子,非要把自己整得瘦瘦的?” “过度肥胖不好,减肥也是为了身体健康。” 李孝恭又将事情说了一遍,他把那些牛羊战马都分给了各个卫府。 卫府拿了好处自然不会乱说。 许敬宗虽然是在晚上办事,李孝恭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沿途查问一遍,当天晚上也有不少人看到了大群牛羊过村的场景,不惊扰沿途的村民是不可能。 要防着关外的薛延陀可汗,那些村民都很配合,李孝恭花了几贯钱就把沿途几十户村民全部买通了,关中民风彪悍,大家也都说话算话。 甚至有村民的沿途的马粪和牛粪都清理了干净,一切都抹去了痕迹。 现在就算是大理寺要查也找不到人证。 说完这些李孝恭拿着一把匕首刮着自己的胡子,锋利又冰冷的小刀贴着下巴与脖子交接处的皮肤,咱们大唐的汉子刮胡子的方式真硬核呀。 “下官家里有两把自制的刮胡刀,明日给河间郡王带一把过来,这么刮胡子怪吓人的,不知道还以为要割喉自尽了。”张阳一脸担忧地说着。 李孝恭只是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皇宫内,兴庆殿外,雨水落在湖中。 李世民看着眼前的雨景,“这么说来一切都是早有预谋的?” 长孙无忌点头,“眼下大理寺已经去查探,只不过臣的人发现今日有卫府将士带了不少战马,这些将士也是与河间郡王有往日交情的。” 李世民沉着脸,“还真是李孝恭做的?” 长孙无忌回话道:“这不难查,从各个卫府兵马中增加的战马与牛羊,就可以推算出就是之前夷男可汗失去的那些牲畜。” 说完之后,长孙无忌等着李世民的回应。 李世民闭上眼,“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长孙无忌躬身道:“臣会将各个卫府的账目做平,并且各个卫府交换战马以此来抹去痕迹。” “张阳这个小子做事还是粗心了一些。” “倒也不是粗心,大理寺没有陛下的旨意进不去军中,他们就什么都查不到。” 想了一会儿,长孙无忌又说道;“想必大理寺卿很快就会来面见陛下。” 李世民拿过宫女递来的茶水,“那你说朕应该答应和亲这件事吗?” “陛下,夷男可汗有勇无谋,他不过是趁着一时突厥混乱这才有了今天势力,夷男可汗只顾征战不顾治理,这样的薛延陀也不会长久,早晚要出大事,臣以为这样的人不能与之和亲,陛下又何必将他放在眼里。” 李世民笑了笑,“辅机啊,你以前说话不这样的,朕不喜欢你这样毕恭毕敬的样子。” 长孙无忌看向外面的雨景沉默不语。 当初是挚友,那时是上将军,后来是秦王,现在又是陛下。 君臣之间的情谊如今有些复杂了,长孙无忌心里也很矛盾。 李世民笑道:“观音婢,倒是很看重张阳,你妹妹对这个女婿很满意。” 长孙无忌笑道,“这小子过人之处,有手段,也敢向中书省要权力,只是年纪尚浅未经历练。” 说到权力二字,李世民深吸一口气,“与其说是中书省不如说是向朕要权力。” “礼部赋有外交职权,本是一件好事,张阳这个年轻人行事特立独行,手腕也算强硬,突厥一事若是做得好,不如放权给礼部,以观后效,将来也可以收回。” 李世民听着点头,“还是你会顾全大局。” “臣只是尽自己所能。” “都说农户的孩子只能种地,铁匠的孩子只会打铁,环境可以造就一个人,培养人才也需要坏境,你说一个农户的孩子能既会打铁又会读书,有这个可能吗?” 长孙无忌回话道:“如果生活艰苦农户的孩子只能帮着父母种田,从此他也只会种田了。” “张阳才弱冠之年,他哪里来这么多本事?” “陛下,这世上奇人异士不少,而这些奇人异士往往也是脾性古怪。”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朕听闻青雀天天去骊山做苦力,还喜欢上了一种与六博相似的游戏。” “想必与张阳也有关系。” 宫里的小太监急匆匆而来,“陛下,夷男可汗已经去过礼部了。” “他们都说些什么?” “与张侍郎发生了一些口角,而后气愤离开。” “朕知道了。” 长孙无忌也行礼道:“陛下,臣就先告退了。” 李世民叹道:“张阳这个孩子也还年轻,你多照看一些。” 朝中要照看的年轻人也不少,是陛下吩咐又不能不从,长孙无忌躬身行礼,“喏。” 走出了兴庆殿,这漫天的细雨让长孙无忌心烦,礼部办的这些事情多少有些粗糙了,张阳毕竟还是个年轻人,办事想得不周到,还很莽撞。 还要帮着礼部把一些痕迹给抹除,这个案子不能成为悬案,大理寺也要正大光明地查。 大唐不能让人留下话柄,这件事和大唐没有任何关系,再制造一伙真正的幕后元凶,让大理寺去发现,让夷男可汗有了报复的目标。 这件事才算是真正的结束。 哪里像礼部这样做得没头没尾的。 老夫还要帮着他们办后事,长孙无忌越走脚步越快。 办这种事情之前就不能来知会一下老夫? 简直是胡闹! 要不是看张阳还算是个可造之才,也很有天赋,稍加教导也可以担当一些重任。 他缺少的是个带路的老师,而不是李孝恭这种老混账。 夷男可汗想见当今陛下,站在承天门前又进不去,让人去通报了也是一直没有消息。 站在雨中,他心里有怨气也有愤怒,那礼部的官吏就是在敷衍了事,一定要让天可汗惩治他。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两国谈话 雨势越来越大,夷男可汗终于见到了一个从宫里跑来的太监。 那太监来到宫门下开口说道:“陛下说了夷男可汗早点回去休息,朝中政事繁多,改日会召见的。” 夷男可汗一步步走出宫门,脚步无力,眼神又充满了迷茫。 东市街巷的一处宅院,张阳和李玥坐在屋檐下看着漫天大雨,“今年是雨水丰沛的一年。” 李玥听着雨声喝下一口热茶,“今年也会是丰收的一年。” 可惜今天打不了羽毛球,用过午饭之后,张阳安静地看着雨景。 李玥坐在屋檐下,看着自己画的水车图纸陷入沉思。 第二日,早朝结束之后,绵绵细雨还在下着。 从远处看去,庞大的长安城在雨幕中很朦胧,楼宇间屋顶间弥漫着水汽。 驿馆的伙计急匆匆来报。 张阳这才得知夷男可汗生病了,得了风寒。 走在去驿馆的路上,这一次还带着太医署的监正。 许敬宗也注意到卢照邻的神色不是太好,刚刚走到驿馆就禁不住好奇问道:“张侍郎,这个卢监正怎么黑着一张脸。” 张阳看着卢照邻走入夷男可汗的房间,“有些过节。” “什么过节。” “上次他找我要茶叶的秘方,我没有给他。” “是吗?” 两人一齐走入房间,看着卢照邻给夷男可汗又是诊脉,又一番望闻问切。 张阳揣着手问道:“许兄,这可汗是怎么生病的?” 许敬宗纠结着,“昨日,他与张侍郎产生了争执之后便要去面见陛下。” 张阳不解道:“我记得昨日的雨也挺大。” 许敬宗点头道,“就是一直等在承天门前淋着雨,这才会生病的。” 张阳叹道:“这春天的雨水不能随便淋呀,很容易生病的。” 想了一会儿,许敬宗皱眉说着,“张侍郎,你说这薛延陀有没有这样的雨季。” “应该没有吧,这夷男可汗还是文化水平不够,不知道我们关中的雨季。” “是的。” 两人达成共识。 夷男可汗躺在床榻上,此刻喉咙难受说不出话语,目光看向张阳和许敬宗,这两人不仅没有因为丢失的马群着急,竟然还说着风凉话,呼吸越发沉重,心中也是怒气更甚。 卢照邻站起身,“夷男可汗这是淋雨受凉,又是急火攻心,心火太重对病情不好,切记平心静气,每日服用汤药,三两天就能痊愈。” 许敬宗上前问道:“夷男可汗为何执意要去见陛下?” 夷男躺在床上没说话。 张阳瞧着他的气色,“如果要见陛下,可以和我们说,会带你去见陛下的,你又何苦自己去求见,伱看这回能见也见不着了吧。” 许敬宗皱眉说着,“现在还病得起不了床,真是自找的。” 张阳点头道,“我们中原有句话,叫作自找苦吃。” 听着这些话,夷男可汗欲言又止,呼吸也是越发沉重。 夷男可汗张不开嘴说话,还在不停地冒冷汗。 卢照邻带着两人走出房间,“许侍郎,张侍郎,夷男可汗如今需要静养,这个时候若是再激怒他,对病情不好。” 张阳叹道:“我没想激怒他。” 许敬宗给夷男可汗关上门,“我们也希望夷男可汗的病情早点痊愈。” 张阳看向卢照邻,“有劳了,如果想要茶叶的话,骊山封地就有,而且价格也便宜。” 卢照邻拱了拱便离开。 站在夷男可汗房间门口,张阳叹道:“现在夷男可汗是想见陛下也见不了了,何苦呢。” 许敬宗也是无奈点头。 房间内传来了响动,似乎是有什么重物落地。 许敬宗打开门看了一眼,原来是夷男可汗从床上摔下来了,当场又昏迷不醒。 “照顾好夷男可汗事关大唐与薛延陀两国邦交不可有失。”张阳对一旁的伙计嘱咐道。 伙计笑着点头,“两位放心。” 夷男可汗若是在草原自然不容小觑,如今他在长安像是老虎拔了牙齿,没了任何威胁性。 这次的雨季很漫长,关中各地甚至有了河水倒灌的情况,李世民派人去疏通河道,以免影响今年的收成。 关外,早在夷男可汗入关的那天,许敬宗的消息就送了出去。 幽州以北的阴山草原一带,阿史那贺逻鹘坐在帐中听着眼前几个颉利旧部的讲述。 贺逻鹘只有十三岁,他不知道父亲离开草原的那天就会病死。 贺逻鹘也不懂什么拯救突厥的事情。 他只是很伤心,很害怕,他看向自己的叔叔结社率,“天可汗真的会帮助我们吗?” 结社率点头,“那两位侍郎说过,不论发生了什么都要相信大唐。” 贺逻鹘的目光再次看向这几个颉利的旧部,就算当初父汗与颉利有多么的不和,大家也都是突厥人。 眼下面对的薛延陀,薛延陀就是外人! 听他们的讲述,贺逻鹘委屈地擦了擦眼泪,“那就请你们按照好长安那两位侍郎的安排吧。” 正是草原草场最肥沃的时候。 现在的突厥大部都在阴山南面,往南是大唐的兵马,再往南迁徙大唐人必定打过来。 往北又是薛延陀人。 贺逻鹘只能安生在这个地方,他祈求草原上最伟大的苍狼,翱翔在草原的雄鹰,希望突厥可以早点安定下来。 夷男可汗离开薛延陀之时,薛延陀还算是安定。 从关中而来的封赏越来越多,不少薛延陀的部落族长都收到了旨意。 既然是封赏大家也都乐意收下一个个将军的名头。 二十万的薛延陀大军就是一个庞然大物,夷男可汗又带走了这么多的牛羊马群,几乎带走了所有的口粮。 余下的薛延陀人只能自己出去掠夺其他的突厥部落,一次两次也就算了,这么长时间的劫掠让原本牛羊也不多的突厥部落也没了口粮。 一时间很多薛延陀部落中的人都在饿肚子。 不少部落的人都吃不饱。 甚至还有人为了争抢食物,部落间大打出手。 有人怪夷男可汗带走了这么多的牛羊战马,让大家饿肚子。 也有人说等夷男可汗回来了一切都会好的。 几个突厥人混入薛延陀人中,听着他们的讲述。 薛延陀部落之中还算是平静,几天之后薛延陀各个部落有人实在是忍不了了,还不如回到漠北继续过他们的日子。 这些人中有一些还是被夷男可汗强行带过来打仗的,他们对薛延陀部落根本没什么归属感,早就想跑了。 当天夜里,有人带走了不少牛羊离开了部落。 有两个部落为了争抢食物又打了起来。 原本绷着的一根弦就快断了。 一个月过去了,草原到了放牧的季节,越来越多的人离开这里要回漠北。 部落之中人心涣散。 甚至部落中传出了一些流言,有人说夷男可汗在长安不回来,也有人说夷男可汗娶了公主就不要族人了。 夜里一场大火在部落中烧了起来,烧光了不肉干和草料。 这可都是大家的口粮,指望这些草料喂战马,指望着这些肉干果腹。 终究有大部落的人不愿意在这里等。 也有人用羊皮卷写了书信想要去请可汗回来。 人心涣散之际,一个消息又给了这些薛延陀人迎头一棒,原本逃亡高昌的阿史那杜尔得到了高昌王的帮助,要杀回来了。 长安城的雨季刚刚过去。 夷男可汗的病情也痊愈,这一次是大唐和夷男可汗的正式谈话。 大理寺卿对夷男可汗说着,“大理寺已经查明,劫走牛羊马群的人是突厥人,并不是中原人所为,这些人早年前就是跟随颉利的旧部,他们现在已经逃往了突厥。” 长孙无忌坐在礼部的上首座面无表情。 一旁还坐着当今太子李承乾,和魏王李泰。 说完这些大理寺的人便离开了。 夷男可汗挥起一拳砸在了桌案上,“可恶的突厥人,等回到了草原,一定要杀光他们。” 李孝恭看了看张阳。 自然不能让夷男可汗就这么回到草原。 夷男可汗瞪着眼,“颉利在哪儿,我要杀了他!” 许敬宗回话道:“当初颉利坐着大灯笼离开了长安城,生死不知,也可能是摔死了,在突厥草原没有颉利的可汗的消息。” 夷男可汗的目光看着众人。 长孙无忌低声说着,“既然这件事是突厥人做的,也是你们薛延陀与突厥的旧怨,但事情发生在大唐,大唐自然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朝中会给突厥的小可汗贺逻鹘送去消息,让他交还给这些牛羊。” 夷男可汗向长孙无忌行了行礼。 他指着张阳,大声喝道:“我乃薛延陀可汗,这个官吏待人如此轻慢,甚至还因为他生病,还请惩戒于他。” 听着这个夷男可汗指责张阳,李孝恭神色一变,就要站起身说话看到张阳已经站起来了。 “敢问可汗,我怎么轻慢你了。”张阳不解道。 夷男看着他,“迟迟见不到天可汗难道不是因为你?” 长孙无忌的神色淡定,像是在看一出好戏。 李泰坐在一旁有些担心张阳。 倒是李承乾的神情轻松许多。 看了眼在场的众人,张阳笑道:“当初可汗就要到长安城,我们礼部第一时间派人来迎接,把你接入长安城,敢问我们哪里轻慢了。” 夷男可汗正要说话。 “把可汗接入长安城,我们礼部侍郎许兄甚至自掏银钱给可汗安排了住处,第一天看可汗车马劳顿,这才让可汗休息,是也不是?” 夷男可汗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只是看着张阳。 “这些事情驿馆的伙计都可以证明,并且第二天我们礼部马上接见可汗,当时朝政繁忙陛下无心见可汗,由礼部代为接见,可汗不讲道理,甚至还打算对我拳脚相加,我就不说了。” “可汗自己去见陛下,在承天门等了两个时辰导致淋雨生病,难道这也是我们礼部的错吗?” 长孙无忌喝下一口茶水,继续听着。 “是你没有听从我们的劝阻还要去见陛下,导致生病这一点更不能怪礼部吧,我们甚至还在第二天就让太医署监正来给可汗看病,可汗现在能够活蹦乱跳,应该感谢我们的大恩大德!” “大恩大德……” “噗嗤……”李泰没忍住差点笑出声。 夷男可汗现在很想站起身揍这个张阳一拳。 张阳看他一脸杀气腾腾的模样退后一步,“怎么?还想动手,我警告你,在这里动手的后果很严重的。” 又看了一眼李孝恭,张阳连忙道:“河间郡王,记得到时候保护我。” 李孝恭不知道该说什么,嘴角直抽抽。 夷男可汗一拍桌案就要站起身,眼看他要动手立刻被门外的官兵押住。 看他被押在地上,张牙舞爪的样子,还动弹不得。 甚至想要张嘴来咬。 张阳叹道;“从头到尾,我们礼部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一切都是按照朝中的规矩办事,怎么在可汗眼里是我怠慢你了,这位可汗我们中原人不像你们这么野蛮,说话做事是要讲道理的,不管是你到长安城之前,还是在长安城,我们该做的事情都做得很有规矩。” 又看向长孙无忌,张阳拱手道:“赵国公,我说的对吧。” 长孙无忌稍稍点头。 张阳又看向夷男可汗接着说,“可汗应该感谢我们如此照顾你,还给你看病,你应该感谢我们,怎么能想着恩将仇报呢?好没道理。” 又是长叹一口气,张阳继续说着,“这些就算了,我受点委屈就受点委屈,或许你们薛延陀人就是这么没文化,这么不讲道理,就是恩将仇报的人,我真是一心向明月,奈何明月向沟渠。” “噗嗤……”李泰又没忍住,差点笑出声。 看了眼李泰憋着笑,长孙无忌一声叹息。 张阳回头看向他,“魏王殿下,这是两国谈话的场面,能否别笑了。” 李泰正了正自己的身形,重新坐得端正,“抱歉,本王一时间没忍住。” 见夷男可汗不再挣扎了,长孙无忌摆手道:“放开可汗,希望大家都心平气和的。”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八章 张公瑾 夷男可汗这才重新从地上站起身,“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天可汗?” 张阳回话道:“等天可汗什么时候有空了便可以。” 夷男可汗又问道:“我们是来和亲的。” 话说得太多,张阳看了看四周,“还有茶水吗?说这么多口都渴了。” 许敬宗倒上茶水递给张阳。 润了润口,张阳放下茶碗道,“和亲?可汗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夷男可汗双手握着拳,“误解什么了?” “我们陛下什么时候下旨答应和亲了,陛下没有答应的事情,我们也不能乱讲,这还要去问陛下,等陛下什么时候肯见可汗了,再谈这件事也不迟。” 礼部府衙外,有不少官吏来来往往,路过的人都会往礼部的府衙看一眼,现在府衙内正在进行大唐与薛延陀的邦交事宜。 夷男可汗咬着牙,“现在见不到天可汗,又不能说和亲的事情,难道就这么等着吗?” 张阳皱眉道,“可汗很着急吗?” “我们薛延陀二十万勇士就在漠北,只要本汗一声令下,就可以横扫突厥!” 张阳倒吸一口凉气,一副很害怕的样子,“二十万呀。” 夷男可汗冷冷一笑。 张阳看向许敬宗,“二十万是不是很厉害?” 许敬宗神色严肃地点头。 夷男可汗接着说,“和亲的事情可以见了天可汗再谈,天可汗下旨封本汗为漠北漠南大可汗……” “等一下!”张阳打断他的话,“陛下确实有这个意思,但前提是要薛延陀献上牛羊万头,还有三万战马,敢问可汗这些牲畜呢?” 夷男可汗愣了愣,“被突厥人劫掠走了。” 张阳有些气馁地叹道,“没想到其中出了这么多的波折,既然没了这些牲口进贡,连向大唐称臣的诚意也没有,别说和亲了,那也别说这个大可汗之位了。” “你说什么!” 夷男可汗再次站起身,就要冲到张阳面前,拳头已经挥来。 李孝恭抬起一脚将冲来夷男可汗踢倒在地,随即门外的官兵再次将他压倒在地。 “他伤到你了吗?”李孝恭上下打量着张阳。 “没有伤到我,河间郡王放心。”张阳笑道。 看来谈话是进行不下去了。 张阳瞧着夷男狼狈地模样,“可汗,不如这样等什么时候大唐将你的牛羊马群都找回来,突厥人什么时候把这些牲畜都交还给大唐,我们再来谈这件事如何?” “啊!”夷男可汗朝着张阳咆哮着。 “可汗现在的情绪,我们很难再进行谈话了。”张阳看向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点头示意。 张阳对这两个官兵说道:“把可汗带入驿馆,好好看管,他现在的情绪很不好,千万不要让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也不要让其他人打扰可汗休息。” “喏!” 两个官兵押着这个夷男可汗走出了礼部府衙。 “我要见天可汗!天可汗不会这么对待本汗的!”夷男可汗大叫着。 “啊!” 外面又传来了夷男可汗的怒吼声,声音越来越远。 还想见李世民?李世民会见伱?杀了你还差不多,对李世民这样的皇帝不要有太大的期待。 当初李世民与薛延陀合作是为了解决突厥的麻烦。 现在利用完了你们,当然也不想看着你们薛延陀做大。 对一个这样的皇帝抱着期待和希望,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他会把你的希望和期待踩碎,利用完你的价值,再将你的吃干,甚至连嘴都不会多擦一下。 更何况对待你们这些薛延陀人。 把皇帝想成一个好人,你就离死不远了。 说不定等你死了,皇帝还会用你的脑袋做酒壶,用你的骨头来养他自己的狗。 把你吃得一点渣都不剩,将你的所有价值全部用完。 在这个封建的王朝,皇帝能够决定你的生死,也能让你荣华富贵,可千万不要觉得做皇帝的人很善良,会和你讲义气。 夷男可汗被带走了,长孙无忌站起身,“张侍郎,你随老夫去一个地方。” 不容拒绝,长孙无忌便走了出去。 李孝恭小声嘱咐道:“去吧,万事小心。” “河间郡王放心。” 张阳跟上长孙无忌的脚步。 一路走出朱雀门,朱雀大街上人来人往,还能听到没走远的夷男可汗的大叫声,好聒噪的一人。 拐入朱雀大街的一个拐角,这里是个冷清的小巷。 在一处宅院前停下,门很老旧也不是什么大门大户。 长孙无忌看着宅院低语道:“现在你可以问老夫来这里做什么。” 张阳站在门前,“都已经跟着赵国公来这里,有什么话就进去了再说吧。” 门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妇人。 妇人笑着道:“赵国公,今日怎么过来了?快快请进。” 有个中年男子就坐在院子里,他手里拿着一卷书,看起来他的模样比长孙无忌年纪大。 长孙无忌躬身说道:“邹国公,我们许久不见了。” 张公谨放下书卷,“难得你来见老夫。” 长孙无忌介绍道,“这位便是当初和李靖大将军一起北征突厥的邹国公,张公瑾。” 张公瑾笑了笑。 张阳观察着他,对方笑得很温和,张公瑾是当初玄武门事情的策划者之一,甚至也是李世民登基之后,从贞观元年之后给李世民制定屯田之策的人。 有了屯田之策之后,攒够了粮食修养国力这才让李世民有了北征突厥的底气。 “邹国公,当初跟着李靖一起北征东突厥,讨伐颉利,他是当初的行军总管,并且攻打突厥之时屡出奇谋,东突厥能够灭亡,薛延陀能有今日,离不开邹国公的运筹帷幄。”长孙无忌说着。 张公瑾笑道:“这些事情就不用多说了。” 说着话张公谨又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的夫人在一旁抚着他的背,好一会儿之后张公瑾才缓过气来。 重新坐下之后,张公谨感慨道,“老夫的身体是不行了,以后的社稷还要看你们的了。” 长孙无忌拱手道,“这位就是如今的礼部侍郎张阳。” 张公谨面色苍白,下巴的胡须也泛白,“听说了,让大唐兵不血刃拿下河西走廊的人。” “张侍郎,劫了薛延陀牛羊的事情你以为朝中不知道吗?” 张阳低着头,心说瞒不住你们这些老狐狸。 长孙无忌叹道:“你还要谢谢邹国公,是他用关外的牛羊马群来交换李孝恭放入卫府的兵马,这才让大理寺查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多谢邹国公,赵国公出手相助。” 张公瑾笑道,“偷梁换柱的小伎俩而已,不足挂齿,这小子年纪轻轻倒是有几分巧思,做事粗糙也是正常,无非就是不够仔细而已,整个谋略还是不错的,老夫不过是帮你做了些小事上的润色而已。” 看张公瑾的笑容,张阳心中莫名感觉发寒,这个家伙笑着的模样非常渗人,别看他病怏怏的,看起来很瘦,他的眼神锐利得让人心里发毛。 盯着张阳看了一会儿,张公瑾收回眼神,“如若老夫想得没错,薛延陀此刻应该已经内乱了,不出半月消息就会到长安城。” 张阳点头道:“应该是这样。” 张公瑾抚须点头,“你还想借此控制突厥,来达成稳定北方的想法?” 张阳还是点头。 张公瑾想了一会儿,“突利可汗的儿子还年幼,确实可以控制,但你可想过阿史那杜尔?” 张阳躬身道:“给个理由让小可汗杀了杜尔就成了,顺手推舟让小可汗除去所有对可汗之位有竞争的对手,一个杜尔不足为惧。” 满意地笑了笑,张公瑾不住点头,“出手已经想好了后手,一环连着一环,野心也很大,胆子更大,敢剑走偏锋,赵国公确实给老夫找了一个好弟子。” “弟……弟子?”张阳倒吸一口气,长孙无忌这个老狐狸是带我拜师的。 长孙无忌也笑道:“这个小子现在李孝恭护着,就怕这小子以后混得和李孝恭这个杀才一样,浪费了天分就可惜了。” 张公瑾微笑道,“李孝恭此人算是可靠,不过他能够给你小子太多,除了护着你他什么都给不了你。” 张阳心中莫名泛起一阵悲凉,为河间郡王感到悲凉,“其实河间郡王人很不错,如果不在河间郡王手下办事,这个礼部侍郎和中书省舍人,我也不做了,多谢两位长辈厚爱。” “慢着。”张公瑾叹道,“老夫没让你离开礼部,也没让你远离李孝恭,老夫教导你做人做事与李孝恭无关。” 到现在还能在礼部,也是因为李孝恭,因为对李孝恭的承诺,他是个粗人,但也是一个值得敬佩的长辈。 如果不是李孝恭,这个朝堂张阳一刻都不想呆着。 张公瑾接着说道,“我教你做人做事的本领和你跟着李孝恭办事这不冲突,就算你和他说他也不会拒绝的。” 说完张公瑾又剧烈咳嗽了起来。 长孙无忌低声道,“因为北征东突厥邹国公落下了一身的毛病,到现在也没治好。” 张阳回话道:“可以用梨与糖煮水,也能有润肺的效果。” 张公瑾摆手道,“赵国公,你为什么不收了这个小子?” 长孙无忌气馁地说着,“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张侍郎,你觉得呢?” “叫我小张就可以了,老师。”张阳躬身行礼。 “呵呵呵……”张公瑾抚须笑道,“好呀,老夫一个是老张,你是小张。” 他又笑了,他的笑容很吓人,张阳低着头不想让自己的表情暴露在他面前,这人老谋深算到了一定境界,已经成精了。 张公瑾走上前看着张阳,“老夫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几年,如果你有什么想问的,可以来这里问老夫,好了就说到这儿吧,老夫累了。” 说完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的夫人小心翼翼扶着。 长孙无忌带着张阳走出这个宅院,“还以为你会拒绝。” 张阳苦涩地笑笑,这是李世民的意思,这要是拒绝了和抗旨没什么区别。 不管怎么样先答应下来。 一路走着,长孙无忌感慨着,“陛下也希望张公瑾可以后继有人,他的病情很严重,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趁着他还有时日能活着,你多去看看他,能学到什么全看你自己了。” 说完这话,长孙无忌走入朱雀门。 张阳愣在原地。 到现在脑子还有点浑,莫名其妙拜了一个老师。 回到礼部,张阳没见到李孝恭,倒是李泰和许敬宗在这里。 “可汗应该感谢我们如此照顾你,还给你看病,你应该感谢我们,怎么能想着恩将仇报呢?好没道理。” 张阳看小胖子正学着自己和夷男可汗谈话的样子。 “哈哈哈!”学完之后他还哈哈大笑着。 张阳一个暴栗敲在他的脑门上。 李泰捂着自己的后脑勺,“你怎么又打我。” “谁让你学我说话的?” “不能学吗?” “你学你父皇说话,你看你父皇会不会打你。” 李泰想了想,“父皇一定会打我的。” 说完话,李泰又连忙问道,“你刚刚样子实在是太厉害了,把那个夷男可汗说得无言以对,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如此尖牙利嘴实在厉害,本王能不能和你一样厉害?” 张阳:“……” “看那可汗气得双眼通红的样子,太好玩了,哈哈哈!” 李泰捂着肚子又大笑着。 这小胖子的笑点好低。 “魏王殿下,如果你每天早上买菜去和人讨价还价,每天和人吵得面红耳赤,你也能行的?” “当真?”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见小胖子还坐在这里,张阳有些不耐烦,“魏王殿下你怎么还在这里,你不是要去封地做苦力减肥吗?” “对,减肥!本王现在就去了。” 也不知道让牛闯造的水车怎么样了,今天还打算去看看。 张公瑾来到甘露殿,向李世民说了事情的发展,“陛下现在看来都还顺利。” 李世民搁下手中的笔,“那个夷男现在安份了?” “已经软禁。” “很好,等着吧,看看那小子还会怎么做。”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天下英雄 长孙无忌离开之后,甘露殿中又恢复了安静,李世民独自坐在殿中,他又想起了当年的豪言壮语,“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 小太监拿着一本册子递给李世民。 看着册子上的内容,李世民不屑地笑了笑,上面记录的都是张阳这些日子做的事情。 张阳不是一个英雄,他更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可以做一块很好的磨刀石。 朱雀门外,许敬宗目送魏王和张侍郎离开。 算着现在的时辰,上官仪应该刚刚从弘文馆结束今天的校对。 果然等了小一刻他就出来了。 “可是上官仪?” 上官仪认识许敬宗,礼部的三个疯子满朝野皆知。 “许侍郎。”上官仪稍稍一礼。 “这是要去教书了?” “张侍郎确实是有请在下去教书。” “边走边说?” 上官仪仔细看了看许敬宗的神色,神情有些摇摆不定,站定半晌迈开脚步。 “张侍郎和程小将军给的银钱不少,出手也阔绰,在下日子窘迫,如今多亏张侍郎,眼下倒是可以攒点银钱。” 许敬宗笑着,“你是个有才学的人。” 话语说着,许敬宗也想不明白张阳为什么看上这个上官仪,既然他是给张阳办事,以后说不定也会走到一起。 “在下自问熟读三论,涉猎经史,也能写文章,喜看书。” 两人年纪相仿,许敬宗又问道:“听闻过你以前的事情,看得出来不肯栖身一个小小的弘文馆。” 上官仪脸上带着自信,“弘文馆又何妨,也能施展一身才学。” 说完这话,上官仪放慢脚步,“许侍郎在礼部与张侍郎共事许久了吧。” 许敬宗点头,“有些日子了。” “冒昧问一句,张侍郎为人如何?” 听他这么一问,许敬宗笑了。 “许侍郎何故发笑。”上官仪越发不解。 “背地里评价张侍郎不好。” “是在下冒昧了。” 许敬宗深吸一口气叹道,“张侍郎此人很特别,行事无章法,真要说为人如何,下官以为与张侍郎相比食人恶虎,不过如此。” “张侍郎比恶虎还恶?” 许敬宗没作回答只是低语道,“等认识一遭,你会明白的。” 这番莫名其妙的话,上官仪一头雾水,食人恶虎不过如此? 张侍郎明明看起来是一个很市侩又开朗的模样,而且谈吐也很随和。 原本和媳妇已经决定今日去村子里看看。 这个小胖子死活缠着要一起去。 看了看李泰的随行护卫,张阳坐上马车,小胖子坐在车辕上,兴致不错。 两位婶婶护送在一旁,李泰的护卫跟在后头。 马车驶动,李玥坐在车轿内吃着果干,“听说夫君今日去见那个可汗了?” 张阳无礼地点头,今天异常疲惫。 “皇姐,那个薛延陀可汗很有意思,姐夫将他辩得哑口无言。” “真的吗?” 见媳妇也来了兴致,张阳无奈说着礼部发生的事情,本来和媳妇两人一起去村子走走,看看景色,多美好的打算。 这个小胖子非要来做电灯泡有些扫兴。 遇上个这么头疼的小舅子很头疼,他爹还是皇帝,更头疼了。 “所以呀,这个夷男可汗没什么智慧,人特么还在后面打仗,他为了娶个婆娘把全军的口粮都给送了。” “噗嗤……”李泰又没忍住。 张阳感慨道:“人家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他是兵马在动,釜底抽薪。” “啊哈哈哈……”李泰再也忍不住了,他一手抱着肚子笑着,一手不停地拍着马车,眼泪都笑了出来。 “魏王殿下伱能冷静点吗?”张阳看着麻木地看着他。 “好,冷静,冷静……”李泰忍住笑,“釜底抽薪……哈哈哈!” 他又憋不住了,再次狂笑。 张阳抬头长叹,“老天呐。” 骊山脚下的一片房屋整齐得赏心悦目,李泰跳下了马车,“等回去,我也要讲给父皇和母后听。” “随你。”张阳扶着李玥走下马车,早晚把这个小舅子吊在树上抽。 李泰到了村子便做苦力,搬石料和泥也勤快。 跟着牛闯来到渭水河边,这里是渭水的一条支流。 整个村子田地的灌溉全靠这条河。 一人高的水车立起来,三分之一放下水面。 水车便随着水流转动。 李玥还让牛闯做了一个架子,水车带起来的水可以通过这个架子流向田地的沟渠中。 “这样一来高处的田地也能得到灌溉。”李玥一边拿着小册子记录着。 这一次的水车改造很成功。 这水车比一般的筒车更为轻便,而且带水更多,转动得也更快。 轮辐末端装有一块刮板,刮板之间有一个等间距倾斜的矩形水斗。 如今水流充沛,可以用它灌溉高处的田地。 等到了枯水期可以围堰来引水。 李玥很清楚的是,在这个传输的过程中水力有富余。 水车的后方还放着很多木材,是还没完工的水轮车。 利用现在丰沛的水力,就可以做出一个日夜不歇的水轮车。 能够节省很多的人力。 可以做出一个半自动化的流水线。 这些还在李玥的设计中,到底要做成什么样,还要看她的小本本上写着什么。 李玥遮住自己的小本本,“夫君又想偷看。” 张阳收回眼神,“我觉得你这个水车做得更大一些,如果是迎风建设会更好。” 闻言李玥思量后在小本本上记下。 做完这些,张阳带着李玥走在小道上,一条巨大的开阔路已经铺设好了。 “今日我在长安城还找了一个老师。”张阳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准确的来说,应该被安排了一个老师,你父皇安排的。” 李玥的神情很凝重,“李淳风道长说是要来教夫君数术。” 张阳点头,“嗯。” 李玥皱眉道:“然后他疯了。” “这个老师有点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 “他是邹国公,当年和李靖大将军北征突厥的张公瑾。” “那一定很厉害。”李玥想着。 两人漫无目的地在村子走着,李玥很喜欢这里的一草一木,从某些方面来讲这里的一切都是她的。 之前蓝田县的县丞来找过,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整个蓝田县的人口是多少? 有多少食邑。 回到村子里,拿出一大堆的田册民册。 李玥细心地翻阅着最后总结道,“蓝田县一共有民户六百四十三户,未登册的民户一百有六,食邑田亩包括现在的这个村子一共四百六十三亩,每年食邑可得一百七十石有余。” 蓝田县的田亩也吃紧,六百多户只有四百亩地。 人均可耕的田地也很少。 有了这些食邑就算是夫妻俩什么都不做,光是吃这些食邑每年还有很多盈余。 光有粮食的日子并不算小康,经济条件太过单一挡不住一次天灾颗粒无收。 经济要发展,建设不能停。 看李泰还在这里做着苦力,将这些事情交给牛闯,夫妻俩就回了长安城。 夷男可汗还被软禁在驿馆。 张阳不打算最近继续见他,至于李世民想要把他们怎么样,那就是他的事情了。 说不定李世民想要慢慢地玩他,或者慢慢地折磨他? 要不就一刀砍了他,给他一个痛快。 回了家,李月还在研究她的水轮车,张阳给她换了一个齿轮的图样。 齿轮用木头先做一个圆,然后在圆的外圈有密集的木条向外伸开。 这个齿轮的图样给了她启发。 李玥思考着,“这样子传动果然会更好。” 随后她开始重新修改图纸。 每每到了深夜,困得不行了她才去乖乖睡觉。 张阳看着屋外空洞的黑夜,看了好一会儿关上屋门睡觉。 一夜无梦,张阳是被媳妇推醒的。 她有一个很神奇的能力,不论前一天睡得有多晚她都会准时准点地起床。 这生物钟令人佩服。 对她的生物钟太过依赖,要是没她怕是睡过头。 洗漱完,张阳脑子还是空荡荡,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早饭,天不亮就要起床,早朝这种事情太不人性了,这比以前赶集市的时候起得都要早。 早朝也确实可以养成人早睡早起的习惯。 张阳想不明白,为什么上早朝的是我,媳妇贪睡的毛病怎么就治好了,反倒是她养成了早起的好习惯。 “夫君,官服整理好了。”李玥抱着官服出来。 张阳有气无力地站着,任由她给自己穿着衣服,整理着衣襟。 又仔细看了看确认没有问题之后,她才点头。 走出家门脑子还有点混乱,打了一个饱嗝可以感觉到胃里的粥在翻江倒海。 来到承天门,张阳打了一个哈欠。 李孝恭迈着大步走来,“听说张公瑾收你做弟子了?” 张阳无力地点头。 然后李孝恭的一掌拍在肩膀上,张阳被拍得差点一下跌倒,他李孝恭这一掌用了肯定有十成功力,倒是提神不少。 “以后跟着张公瑾好好学,为我们礼部挣口气。”李孝恭依旧是响亮的嗓门。 张阳拱手道:“一定。” 四周官吏又是一阵议论。 许敬宗心里多了一些惆怅,这张侍郎现在又被张公瑾收作弟子,人缘好到匪夷所思。 宫门打开,大家正常上朝。 装模作样地站了两个时辰,也算是补觉了。 天不亮的时候走入太极殿,当在走出太极殿的时候,太阳早已当空照。 许敬宗听着李孝恭的鼾声,瞧着一份份突厥送来的消息。 今日张侍郎也没来礼部。 鼾声此起彼伏,惹得许敬宗也是哈欠连连,尤其是看着眼前的案卷,这下更困了。 干脆用这些案卷垫着,许敬宗头一趴也在桌案上睡去。 张阳回到家中,在李玥不满的眼神下从她的竹筐中拿了六个咸鸭蛋,再带上一些茶叶。 “今天是一次去见老师,你随我一起去吧。” 李玥看了看自己的衣裙,“夫君慢着,待我换身穿着。” 还不知道张公瑾的病情是什么情况,目前看来不仅仅是气血有亏,而且还咳嗽不断。 李玥换了一身淡蓝色的衣裙。 头发也和一般的妇人一样盘了起来,这么一看正式了许多。 李玥抱上张阳的手臂,“去见老师。” 夫妻俩走出家门,按照昨天的路线,过了朱雀大街的第一个十字路口,来到一处小巷。 还是这个显得破旧的宅院。 门前冷清,门又老旧,你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国公的家。 敲了三下门。 伴随着有些倒牙的吱呀声,门开了。 开门的还是张公瑾的夫人,“原来是张侍郎,请进吧。” 张阳带着李玥走入院子。 夫妻俩向张公瑾行礼,“老师,这是学生的妻子。” 张公瑾点头道:“坐吧。” 张阳把食盒递上,“这是家中做的一些吃食,还望老师不要嫌弃。” 张公瑾的夫人先是向李玥行礼,“公主殿下。” 李玥礼貌地还礼,“这是夫君做的咸鸭蛋,我教师母怎么做这个吧。” “好呀” 两人走向院子的另外一边,李玥耐心地洗着咸鸭蛋一边解释。 “坐吧。”张公瑾放下手中的书卷。 张阳在一旁坐下,观察着他的气色。 “老夫听闻你向中书省要权力?” “是有这么一回事。” “为何” “学生觉得……”张阳又看了看他的气色,想了会儿开口,“学生觉得强国立足当不割地,不和亲,不称臣!” 张公瑾无声地笑着,“呵,当今陛下正值壮年气盛,雄心壮志,能力尚浅,又好高骛远,没看明白脚下,当年的天下英雄如今还剩下几个?他的底蕴也就剩这些了,你也别太高看他,更别教他怎么做皇帝。” 听完这话,张阳愣了愣,当场有点懵,不知道该摆个什么表情好。 明明是一个封建王朝,拿俸禄听旨意,张公瑾把皇帝说得无足轻重,这特么是什么三观? “老师是和陛下有什么过节吗?” “没有过节,安享皇恩,渡过余生罢了。” “那是对陛下有不满?” “没有不满。” 那就剩下嚣张了,一个很嚣张的老师。 “长孙无忌这只老狐狸不肯接下你,这才推给了老夫,陛下乐见其成而已。”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章 天杀的贵贱 张阳纠结着,“这么说来,我好似已经得罪了赵国公一般。” 张公瑾哑然失笑,“你要是得罪了长孙无忌你就不会坐在老夫面前,是他对你没把握,此人做事谨慎看不上行事胡来之人。” “那只老狐狸以后不会算计我吧。” “伱放心,他没把你放眼里。” 打击人的话也说得这么轻描淡写,张阳心中越发觉得和这个老师相处会非常烦恼。 和张公瑾的聊天的过程还算是顺利,这家伙就像是一本的大唐的百科全书,不管问什么,他都能对答如流。 看了看天色,张阳思量着眼下正是做午饭的时辰。 天下大事,江山社稷这种事情对自己有点太过缥缈,毕竟真正的权力都在那些大佬手中。 自己一个小小的礼部侍郎想要权力,还有一段路需要走,权力的路上到处都是高压线。 “老师你的病情可有大夫诊治过?” 听张阳这么问,张公瑾抚须道:“看过许多次,不管是太医署的医官,还是外面的大夫,或者说孙神医,他们都说了一样的话。” 当所有医生都说一样的话,就只有两个结局,要不就是你的病痊愈了,要不就是你死定了。 “早已病入膏肓,药石只是徒劳,安享晚年,能活多久全靠天意吧。”张公瑾叹道,“如今天下安宁,大丈夫死又何妨,只可惜还没看遍人间烟火。” 拜师拜了一个随时会死的老师,真是一件惆怅的事情。 气氛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好再找其他的话题,张阳站起身,“老师,天色不早了,学生就先告辞了。” “老夫会好好想想要教你什么。”张公瑾神态淡然地说着。 又向师母乡行礼,张阳和李玥一起离开这个宅院。 张公瑾的夫人很喜欢咸鸭蛋,等人离开之后,她一改面对李玥时的慈眉善目,眼神中多了一些精明,“很久没看你这个老家伙能说这么多话了。” 张公瑾叹道,“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趁活着的时候多说几句。” “这个孩子你觉得怎么样?” “才见两次而已,你让老夫如何了解他。”张公瑾苦涩笑笑。 “家里三个孩子都照料不过来,你还要收个弟子,陛下到底是不想让你这个老东西活太久?” 张公瑾看向太极殿放心,“老婆子休要言语放肆,陛下让老夫的三个孩子都在朝中有了位置,已经是皇恩晃荡。” 张大象,张大素,张大安三个儿子都已经在朝中有了位置,只要不犯大错靠着官位和世袭,只要这三兄弟好好相处,以后也是衣食无忧。 张公瑾的夫人哀声说着,“这日子以后怎么过?陛下啊,你是要逼死公瑾呀。” 离开张公瑾的家,夫妻俩走在东市的集市上,已经到了午时,集市上的商贩零零散散,能买的东西也不多了。 一只小奶狗引起了张阳的注意,张阳蹲下身,看着这只土黄的小狗不停摇着尾巴。 小狗的眼神充满了期待。 张阳拿出一片肉干。 小狗使劲闻了闻,就要咬下去,张阳迅速把肉干放入自己的口中。 那小狗呜咽粮食像是在求饶,又像是在委屈。 看到这一幕,李玥叹道,“夫君,你怎么连狗都欺负。” 张阳站起身,“回家吧。” “嗯。” “中午吃红烧肉,余下的肉我做腌肉。” “好呀。” 回到家中,一碗红烧肉,一碗鸡蛋羹,夫妻俩安静地吃着。 饭后张阳瞧着自己做出来的密码锁心情很不错。 看夫君笑着,李玥开口道:“君子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你的夫君不想做一个君子。” “那至少像个君子。” “人都是有感情的,我做不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张阳把密码锁递给她。 李玥看着手中的密码锁,密码锁很大,沉甸甸的。 只要转到六个八,密码锁上的插销就会自动跳出,李玥来兴致,把玩了好一会儿。 张阳重新把插销装好,“按住这个插销,你可以自己来设置密码。” “密码?” “就是一组特定的数字,我觉得用比较有特别意义的数字来设置密码是最好的,就比如说一个特殊的日子。” 李玥耐心设置着密码。 张阳瞧了瞧了好一会儿。 “夫君想知道密码?” “你想说吗?” “不想。” 然后李玥抱起这个硕大的密码锁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接着设置密码去了。 过了半个时辰,李玥这才从自己的房间出来,她没有把密码锁带出来。 王婶收拾着晾嗮的衣裳,一边说着,“昨日长安城最大的布坊被人用十贯的价钱拿下了。” 李玥好奇问道,“是城南的那家?” 王婶点头,“就是那家,他们以前还给宫里做布料。” 李玥的心情失落了不少,“也不知道以后长安城的布料价格会不会又变贵了,今年的衣服都还做过,最近越发觉得自己的衣服小了。” 媳妇闷闷不乐。 张阳忙活着自己的工作台,“刚刚谁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 李玥抿着嘴有些委屈,“我又不是圣人。” 家中的用度都是李玥在管着。 她拿出账册,账册上面记录的都是生活必需品物价,从去年到今年的物价变动都写在上面。 李玥在布料这一行画了一条线,“婶婶,这两天多买些布料,把今年所需的布料都卖了吧。” 王婶点头。 李玥放下手中的笔,“过了十天之后再去打听长安城的布料价格。” 王婶躬身应道:“喏。” 长安城一家最大的布坊就这么无声无息被人用十贯钱的价格买下了,这简直就是抢钱。 在这个年头商人在权贵的面前就是渣渣,权贵想要弄垮一个商人很简单。 在真正的权贵面前,没有背景的商人就是一头肥猪,随时等着被权贵宰,这不仅仅是权力的高低也是士农工商中,商人的处境太差,没有人会去可怜商人。 多么残酷的现实,有人心生悲凉又无力。 天杀的贵贱。 皇宫内,李世民要让人种了菠菜,皇帝想要菠菜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会有人安排好一切。 宫里种出来的菠菜很少也只够李世民一个人吃的。 坐在立政殿,李世民捞出一根菠菜,咬下一口细细品尝着,然后又觉得有些涩有些苦吐了出来。 这和在张阳家里吃的菠菜简直就是两种东西。 李世民站起身喝问道:“为何这个菠菜如此难吃!” 闻言太监和宫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有个能做美味,能挣钱又会工匠手艺的女婿,长孙皇后的心里很满意。 让阎立本带着工部的人做出了一百多个衣架,这也是在玥儿家中发现的。 这些衣架还能分给后宫的嫔妃,长孙皇后在宫中又多了收服人心的东西。 就是工部的人最近累了一些,没日没夜的造东西,从年初到现在他们就没停歇过,也不知道他们的椅子造得如何了。 李世民又捞出一根煮好的菠菜,放入口中品尝着然后又吐了出来,“简直难以下咽。” 在长孙皇后的立政殿,李世民也不好把气撒在这些太监宫女身上。 张阳这小子到底是怎么做菠菜的? 李世民灌下一口茶水,心思很乱,连吃个饭都吃不好。 宫里的太监宫女想不明白,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陛下的胃口挑剔了很多,那些食物明明和以前的做法也一样。 可现在陛下却都是难以下咽。 吃着李泰让人送来的小蛋糕,从一旁的锅中捞出一颗茶叶蛋,李世民慢条斯理吃着,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吃。 可也不能天天吃茶叶蛋吧。 一份军报急匆匆送入长安。 第二天早朝,又一个消息送到了朝堂上炸开了锅,薛延陀内乱了。 这个消息像是强心针,李世民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心中早已翻江倒海,薛延陀内乱最好,从登基之初李世民就有被北方压制的心理阴影。 他不允许北方出现一个庞大的威胁,突厥不行,漠北薛延陀也不行。 还有一个消息,阿史那杜尔带着高昌王的兵马一路杀向北方,开始向薛延陀报复,漠北漠南乱成了一片。 李世民当即下旨安抚漠北,也只是这样没有做太多余的事情。 许敬宗站在原地,心中激动得无以复加,从二月开始准备,四个月过去了,这一刻终于听到了结果。 这个选择,赌对了。 心情激动的许敬宗没有注意到前方打瞌睡的张阳倒了下来。 被倒来张阳压倒在地。 早朝还没结束,许敬宗倒在地上慌乱的四周,扶了扶自己的官帽。 张阳睡眼惺忪迷茫地看了看四周。 李世民站起身挥了挥衣袖,“退朝!” 早朝结束,众人纷纷离开。 张阳坐在地上不解地看向许敬宗,“你也睡着了吗?” 许敬宗有些慌张地点头。 张阳吃力地想要站起身,肩膀被人拍了拍,侧目看去拍自己肩膀的就是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笑着走出太极殿。 李孝恭,许敬宗,张阳三人坐在礼部。 这一次李孝恭也没有睡觉,而是看着张阳,犹如在看一头怪物。 张阳清了清嗓子,“夷男可汗也知道消息了吧。” 许敬宗回话道,“宫里已经让人把消息送到了夷男可汗手中,还有一些薛延陀人要给夷男可汗的信。” 还将消息送给夷男可汗,李世民这是把折磨人的精神贯彻到底。 不把人逼疯了不罢休,恶毒的天可汗呐,能不能讲一点人情味,可怜可怜他吧。 张阳低声道,“河间郡王为何一直看着我。” 李孝恭不解道,“你和公主为何到现在还没有孩子?” “公主年幼,身体也不好,我们不着急。” “不着急?呵呵……老夫十四岁的时候就已经是父亲了。” “那是您老天赋异禀,在下佩服。” 李孝恭颔首道,“早点有个后,老夫有一种感觉,你这个娃娃可能会英年早逝。” “河间郡王,你是在骂人吗?” 一个小吏急匆匆而来,“礼部尚书,夷男可汗拿着刀以死相逼求见。” 李孝恭诧异道,“他哪里来的刀。” “之前没发现他事先藏刀。” “总不能让他死在驿馆里,把人请来。”李孝恭无奈说着。 “这就去带来。”这小吏急匆匆离开。 许敬宗收拾着案卷,“想来突厥很快就会有消息送来了。” 张阳拱手道,“许兄也是大功一件。” 许敬宗笑道,“哪里哪里,都是借了河间郡王与张侍郎的光。” 夷男可汗被带到了礼部。 看夷男可汗六神无主的样子,之前嚣张的气焰早就不见了。 张阳淡定地说着,“可汗现在不生气了?” 他缓缓抬头看向张阳,愣着不言语。 “如果不生气了,不觉得我怠慢可汗了,还请可汗扇自己一巴掌。” 听到这话李孝恭一口茶水差点当场喷了出来。 “啪!” 一声响亮的巴掌,夷男可汗非常痛快的打了自己一巴掌。 张阳低声道,“你知道薛延陀发生什么了?” 夷男可汗缓缓点头,还是没说话。 张阳放下茶碗,“再扇自己一巴掌。” “啪。”又是一记响亮的巴掌抽在他自己的脸上。 “第一个巴掌是因为你冒犯我这个侍郎,第二个巴掌是因为你之前在礼部的无礼,我们礼部代表大唐与薛延陀谈话,在礼部无礼就是对大唐无礼,这两巴掌你认不认?” 夷男可汗用力点头,随后他一巴掌接着一巴掌抽着自己,巴掌也没停像是在发泄。 打了十几下之后,他懊恼地跪在地上,咬牙不停拍着地面。 天可汗,你看看呀,好好的一个薛延陀可汗被你折磨成什么样了,张阳摇头叹息。 夷男可汗伏在地上开口道,“本汗不求和亲,也不求什么大可汗的名头,现在只想回漠北。” 张阳笑道,“可汗来使大唐,我们还没尽地主之谊。” 夷男可汗低声说着,“本汗要回薛延陀。” 看张阳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许敬宗打了一个冷战,这种温和的笑容看起来让人感到阵阵森冷。 不知道的还以为张阳是真心在笑,实则这笑容是要吃人的。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一章 情何以堪 “使者来长安要入朝觐见陛下,还要进行宴席长谈,而后陛下赏赐你金银以作心意,这些事情都还没办呢,就这么让可汗离开倒是会让别国觉得我们大唐没尽地主之谊。” 夷男可汗低声说着,“薛延陀内乱了,杜尔来报复了,我要回去。” 张阳又给自己倒了一碗茶水,“大唐一直以来都是礼仪之邦,但凡来使我们都要隆重对待,让可汗就这么回了薛延陀,你让诸国如何看待大唐!” “本汗要回去!”夷男可汗终于绷不住大声喊道。 “还请可汗放心,陛下已经让人将旨意送到薛延陀,并且告诉薛延陀人,可汗在大唐吃好喝好睡好,大唐也会用最好的礼仪来接待你,酒肉管够,不愁吃喝,每日饮酒作乐。” “可汗放心,伱的族人不会担心你的。” 夷男可汗浑身颤抖,“本汗担心自己的族人。” “你也不要太担心你的族人,陛下也下旨了,他们会团结友爱的。” 李孝恭说着,“老夫会安排日子,到时候早朝觐见。” 张阳咧嘴笑着,“夷男可汗有什么要求,现在可以说,我们也会禀报给陛下,既然可汗来使长安,我们要做的事情也要都做到位才行,等一切事情都办完了,夷男可汗自然可以回长安。” 夷男可汗低声说着,“本汗只想回漠北,不求其他。” 张阳点头道,“明白了,我们会安排的,你也别寻死觅活的,好好休息,就算现在离开长安城也不能马上到薛延陀,何必急于一时?” “本汗现在就回去等你们消息。” 这家伙从一开始气焰嚣张,到现在一点底气都没有。 张阳看着他的背影叹道,“人生大起大落实在是太快了,让人一点防备都没有。” 许敬宗也是同样叹气。 见张阳要走,许敬宗又好奇问道,“张侍郎不多坐会儿了吗?” 张阳笑道,“我拜了一个老师。” 许敬宗点头,“下官听说。” 张阳惆怅地说道,“现在他快死了。” “嗯?” 邹国公张公瑾就像是风中的残烛,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按照他的说法,什么时候去世都不奇怪。 回家路上张阳顺路买了一些东西,枸杞,干枣和再买点鸡肉。 媳妇正在和两位婶婶打着羽毛球,现在她已经能一打二了。 嗯,进步飞速,匪夷所思。 安静的吃完午饭,张阳把包好的红枣枸杞瘦肉粥装好,放入一个食盒中。 李玥好奇道:“今天还去见老师吗?” 张阳点头道:“看看能不能让老师多活几年。” 和张公瑾素不相识,不过见了两面,又是师生关系,对这种人又没什么敌意。 带着媳妇第二次来到老师的家门前。 似乎是张公瑾不喜欢见客,门总是关着。 听到李靖也是这样。 敲响门之后,开门的还是张公瑾的夫人。 这一次她非常热情的迎了两人进院子。 有了上一次的交流,李玥和师母的关系看起来更好了。 张阳把一碗粥端给张公瑾,“自己做的不知道合不合老师胃口。” 张公瑾闻了闻粥,“嗯,没有药味。” 他将粥两三口喝完,吐出两颗枣核。 “看你也是个有心的人,是不是觉得给老夫做吃食,老夫就会多教你一些?” “学生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希望老师的病情可以减缓。” 张公瑾长叹一口气,“你是个有心思的孩子,不送贵重的东西,第一天送一些咸鸭蛋,今天又送了一碗粥,老夫也不好拒绝。” “我要是送金送银,你肯定拒绝,然后会把我赶出师门。” 张公瑾笑道,“高士廉那个老东西怎么样了?” 张阳回道,“没见过不认识。” “小心着点,这老家伙现在什么都不缺了,缺的就是一个当朝宰相的名头。” “和学生没什么关系吧。” “也不知道高士廉当年是怎么看上陛下的,这家伙的眼光很好,看什么都准,他怎么就没有看中你呢。” 还没张阳回话,张公瑾思量着点头,“也对,你小子年轻冒失,还不懂规矩,没有势力,也没有家世,你对他没有任何的价值。” 这是在嫌弃谁呢? 张阳心里不服气,“其实我还是有点价值。” 张公瑾冷冷一笑,“你的那点价值对他来说只是九牛一毛,而且还会给他平添事端,设身处地想想如果老夫是高士廉一样看不上你。” 行吧,我对你们这些大人物没价值,你们也不屑拉拢我。 这样也挺好,以后也不要看上我。 张阳叹道,“那学生以后也会让自己更没价值。” “呵呵呵……” 张公瑾笑着,“现在有点能做老夫弟子的模样了。” 张阳无奈道,“您的病情能否与学生细说?” 张公瑾摇头,“治不好的,不用浪费你的心思。” 又看看张公瑾的气色,张阳向李玥抛了一个眼色。 李玥眨了眨眼示意自己收到了,继续和师母说着话。 “陛下时常来看望老夫,还会带着医官来看望,已经很不错了,你小子以后的路还长,专心做你的礼部尚书。” “我可能会辞官。” “为何?” “因为一个约定。” 张公瑾不解道,“那你现在豁出去向中书省要权力又是为什么?” 张阳低声道,“因为长辈的一份情谊。” “没想到你还是一个重情义的人。” “重情义不好吗?” 一阵风吹过,吹得张公瑾的头发黑白相间,又凌乱了不少。 “重情义的人活不长不久,有时候无情无义才能一步步往上走,情义是枷锁终究会拖累你。” “老师的这番话学生不敢苟同。” 张公瑾深深地看了张阳一样,“现在老夫看明白了,你是成心不想老夫死了。” 张阳心中犯苦,这人说话怎么回事,好难交流呀。 “学生是成心想要给老师治病,应该这么说才对,为何要说成心不想老师去死,能不能别这么别扭。” “孩子们都已经有了自己的路,天下也太平了,社稷也安稳了,后事与坟地都已经准备好了,你还不让老夫去死,你让他们情何以堪。” 张公瑾说的是朝中的哪些人?还是说他的亲人。 仔细一想倒也没什么问题。 大家都觉得你快死了,坟地也给你挑好了,后事也准备完全,就连怎么奔丧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你突然又说不死了,还真的情何以堪了。 张公瑾又说着,“小子你到底知道陛下让你拜师的意思吗?” 张阳摇头,“帝心难测,我怎么知道。” “你在装傻,你就给老夫滚出去。” “……” 张阳拱手说道,“我觉得陛下的意思是让老师发挥出生命的最后一点余热来教导我,顺便教化加之传授一些为官之道,然后等老师去世了,陛下就可以放心的用我,让我的余生接着为陛下的江山社稷发挥余热,成为陛下手中一个随时可以为社稷而死的忠臣。” 张公瑾抚须神色凝重。 张阳眨眼看着他。 安静了好一会儿,张阳又道:“老师,您怎么不说话了?” 张公瑾不解的抬头看天,“你想得这么多吗?” 张阳疑惑道:“老师不是这么想的吗?” “嗯,或许陛下真是这么想的。” 感情你也不知道陛下怎么想的,现在来问我?张阳扶着自己的额头,好古怪一人,这样聊天好累,俩人好像不在一个频道上。 “听说最长安城有一个新的吃食叫作小蛋糕。” “您老吃多了血糖会高,不建议吃太多。” “何谓血糖?” “就是血液里的一种糖分,人体通过代谢……”张阳说到一半叹道,“您懂医术吗?” “不懂,所以不耻下问。” “都是很高深的学问,学生说了老师也不会理解的,反正就是老师不适合吃小蛋糕。”张阳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今天的太阳好热,热得有些让人想脱衣服。 “孙思邈孙神医呢?进了骊山多久没出来了,这神医怎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之前还不想,现在想和孙神医坐下来论道了。” “你和孙神医也有交集?”张公瑾感到意外。 “因为我妻子的病情,我妻子从小身体不好,现在已经好转了孙神医来看过所以有了一些交集。” 张公瑾点头,“你懂医术,还懂数术,甚至还能和公主造出把人送上天的东西,你还有什么会的?” “老师何故如此发问。” “老夫总要想想能教你什么,不然你怎么向陛下交代?” “原来是这样,其实也简单,尚书或论语随便说一点,陛下问起的时候应付一下得了。” “呵呵呵……”张公瑾又笑了。 张公瑾的夫人王氏不解地看了一眼,很久没听这老家伙笑了。 “实在不行就说我资质愚钝学不会。” “教不会?” 张阳用力点头。 张公瑾纠结道,“不行,你可以不要面子学不会,老夫不能不要面子教不会你。” 老师和学生的聊天出奇的轻松,也没聊什么江山社稷的大事,说的都是一些家长里短。 李玥让等在门外的婶婶带了象棋过来。 师徒俩相对而坐,准备靠着下棋来消磨时光。 老师也没想好要教什么,学生根本没想好好学。 两人一拍即合,干脆先互相了解一番。 一老一少的目光看着棋盘。 象棋的规则难不倒张公瑾,这老家伙学象棋的速度简直甩开了李玥几条街。 李玥学得快,但没有张公瑾掌握得快。 快死的人都会智商爆表还是怎么滴? 和张公瑾下棋,张阳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棋盘上在厮杀,王氏看得出老家伙很享受这种游戏。 张阳吃了他的象,“将军!” 张公瑾看着棋盘已经被将死了,抚须道:“年轻人出招如此阴险,处处带着陷阱,一有机会不留余地置人于死地,不是君子所为。” 张阳整理着棋盘,“兵者诡道也,敌人不会和你讲道理的。” “兵者诡道也?嗯……此话暗含深意,若不是对兵法有足够见解的人说不出这种话。” 张阳又一次陷入无奈,已经习惯了张公瑾的讲话方式。 重新开始一局,张公瑾神色凝重,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下了十多步,他摇头叹道,“你的棋路杀气甚重,若你领兵必定也是屠戮人命之辈。” 张阳回道,“老师,其实我的愿望是世界和平。” “和平?漠北漠南闹得民不聊生,吐谷浑也是覆灭在即,现在能够说出这番话,你确实是个不要脸的人。”张公瑾长长一声叹息,“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了,怎么是个文官。” “这话听着耳熟,尉迟将军要经常这么说。” 沉浸其中,不可自拔,两人都忘记了时间。 一直到了傍晚时分。 见张阳要拿回棋盘,张公瑾按住棋盘,“棋盘棋子留下,待老夫好好专研,来日必能赢你。” “那您可要多活一些时日了。” “呵。”张公瑾自信地笑了笑,“想赢你不用太多的时日。” 把象棋留给张公瑾,两人走出宅院。 正巧看到男子站在门口,这人看起来三十不到的年纪。 他一看到张阳便有些神色不悦,“你就是父亲新收的弟子?” 张阳狐疑地看了一眼院子。 院子里,张公瑾朗声道,“这是老夫的大儿,张大象。” 张阳行礼道:“原来是大象兄,久仰久仰。” “你认识我?” “不认识。” “那你还久仰。” 张阳哭笑不得,站在原地说道,“天色不早了,在下就先告辞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王婶一边说着,“张大象如今就在户部任职,户部的人很看重张大象,据说下一个户部的侍郎就是他了。” 两位婶婶对长安城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朝中和长安城中的一些琐事她们都清楚。 “原来老师的儿子混得比我还差,我都已经是侍郎了。” “他要是能像夫君这么厉害那也该是侍郎了。”李玥倒是和师母聊得很愉快,两人像是自来熟,家长里短都愿意聊。 张阳小声问道,“打听了吗?” 李玥点头道,“老师的病情,师母都告诉我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二章 目标坚定 坐在家中,李玥将张公瑾的病症都写了下来。 张阳看着上面的字迹,媳妇的字越来越好看了。 “风寒久治不愈导致气息不顺。”应该是重感冒导致的后遗症,当时没有好好治疗,这应该是呼吸道的问题。 “无法体力劳作,活动后会有胸口剧痛,呼吸短促,易疲劳,心气不稳之症。”张阳看着这个病症,这话说得有些含糊不清,更像是心脏之类的疾病,如果这个问题严重的话,张公瑾的情况就危险了。 “易受寒,易昏厥,夜里梦多,体虚。”张阳神情凝重,还有体虚的症状,如果经常受寒是免疫力低下的原因。 一共三条病症,张阳细细分析着情况,如果一个人长期都处于劳累的状态,会出现免疫力低下的问题,甚至还会有心脏的问题。 更要命的是张公瑾的呼吸道也不是太好,更担心是肺部的问题。 一旦剧烈咳嗽还会对心脏搏动有影响。 加上免疫不好,再染风寒对他的病情就会越加恶化。 好复杂的病情。 李玥低声说着,“夫君,老师的病情如何。” 张阳细细想着,还要先从呼吸道开始,再想提高免疫力。 心脏方面的问题很难说,这是最要命的。 “挺复杂的,我明日去一趟太医署,去那里问问老师的情况。” “如果老师就这么过世了好可惜呀。”李玥一手撑着下巴,双目无神地看着前方。 夫妻俩吃了晚饭,李玥还在为她的设计努力。 想到张公瑾的情况,两人的心情都不是太好。 第二日的早朝结束之后,张阳就发现李泰跟着自己。 “那里是太医署的方向,你去太医署做什么?你得病了吗?”李泰不停地问着。 “我想去看看老师的情况。” 张阳迈步走进太医署,一进入这里就有一股很浓重的药味。 李泰不喜欢这里,一直捏着自己的鼻子。 卢照邻看到张阳来了好奇道:“张侍郎,你怎么来了?” 张阳揣着手,“我想看看关于邹国公病情的记录。” 卢照邻拿出一份案卷,“这上面记录的就是邹国公的病情。” 张阳仔细看着,这上面的记录与媳妇说得并没有什么不同,倒是写明了气虚脾虚,心力不足短促。 “张侍郎觉得如何?” “这个心力不足到底是什么问题?” 卢照邻拱手道,“心血流入不足,这才导致的心力问题。” 还是心脏动脉的问题。 这是一个要命的病。 卢照邻又道:“邹国公劳累太多本就身体不好,随着李靖大将军北征突厥之时因为受了风寒,很长一段时间久病不起,是病来如山倒,很多病症也跟着一起严重,加之大军在外医治不及时,才会有眼下这般。” “我可以看看这里的药材吗?” “当然是可以的,张侍郎随意就好。” 说完卢照邻又去忙自己的事情。 张阳看着这里罗列的药材,倒是这里的药材挺齐全的。 张阳拿了一些蒲公英,连翘,杏仁,桔梗。 金银花也不错。 卢照邻看到张阳拿的这些药材,细细想了想倒也没什么问题,都是一些止咳的药材。 “张侍郎是要先从止咳下手吗?” “伱也这么觉得吗?” “想法是没错,药材也没错,效用不会太大。” “因为脾胃虚寒,还要从健脾养胃开始。” 卢照邻无奈笑了笑,眼神多了几分赞同。 张阳又拿了几味药材,“我拿这里的药材需不需要付银钱。” 卢照邻叹道,“不用了,随意取用便是。” 张阳又拿了两卷书,“这个医书我能拿回去看看吗?” 卢照邻还是点头。 “你这个捣药罐我也可以带回去吗?” “可以。”卢照邻的笑容僵硬了一些。 “这个火折子也没什么用吧?” “送给张侍郎了。” 张阳的目光最后落在了一幅字上,落款竟是王羲之,难道是真迹?“这副字……” “不行!”卢照邻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就欣赏一番而已。”张阳赞叹道。 拿起一张布,张阳把东西全部包在里面,又顺手拿了一把参须。 看得卢照邻一阵肉疼。 装了满满一包裹的东西,张阳很满足,他又见到了一块镇纸,顺手拿在手里。 卢照邻扶着门,“张侍郎,这镇纸乃陛下所赐。” 张阳不动声色地又放下,“你们这太医署还挺讲究的,是个好地方,以后我多走动走动,我与卢兄一见如故。” 等张阳离开之后,卢照邻长出一口气,看着狼藉的太医署,下次绝对不欢迎他。 李泰跟在张阳的背后,“你怎么拿人家太医署这么多东西。” 张阳提了提肩膀上的东西,“这些东西我有用。” “这些东西够你开一个医馆了吧。” “魏王殿下怎么知道?” “你真要开医馆?” 张阳一路走着,“现在还在思考阶段,我打算做个专科医馆,主要是针对外伤,你说我把你父皇的太医署监正带走了会怎么样?” 李泰冷哼道,“那你需要找一个和卢照邻医术相当的人放入太医署。” 张阳皱眉思量着,“我再考虑考虑。” 走出朱雀门,张阳对李泰说着,“魏王殿下,我们一起去封地吧。” “好呀。”李泰点头。 张阳叫上了两位婶婶和媳妇。 一家子加上小舅子一起去封地。 张阳一边赶着马车,一边看着手中的医书,一本是关于心脏病的讲述,还有一本是讲外伤的。 也不知道大唐的卫生观念如何? 外伤的医治一直不是很讲究,有些人破皮受伤了也都是嚼碎草药敷在伤口上,如果伤口太深还有感染的风险。 消炎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要了解张公瑾的病,张阳还要看一遍相关的医术记载,放下一卷书再拿起一卷,厚重的竹简打开,这份竹简记录都是相关的病历。 从诊治记录中来吸取经验最好。 看了好一会儿,眼睛也累了。 张阳放松着自己的眼睛,把马鞭递给李泰,“魏王殿下你来赶马。” 李泰一挥马鞭,马儿便跑了起来。 张阳走入马车中疲惫地闭着眼。 “夫君看这些医书有什么领悟?”李玥低声问道。 张阳干脆在马车里躺下,头枕在李玥的腿上,“我发现要治病还要从最基础的病历开始了解,术业有专攻,真的好难,所以我放弃,我打算在最短时间内开设一间医馆。” 看张阳枕在自己的腿上,李玥温柔地笑着,整理他的发髻,“与其说从头开始学医术,不如开设医馆广招名医?用他人的能力来帮助自己。” 张阳闭着眼点头,“这是唯一的办法,我打算开个外伤的专科医馆,顺便可以借着这机会积累大夫和人脉,有了足够的资源和人脉,才能有更多的保障,我要的不是一两个大夫,我要组建一个医疗团队。” 李玥揉着张阳的太阳穴,“夫君的想法很不错,想要一群大夫在一起做事并不容易,父皇有太医署,可你建不起一个太医署,绝大多数的大夫都独来独往。” 张阳闻着李玥身上的味道,“所以我打算和孙神医坐而论道,和他交流一番医术的见解。” 李玥轻声笑了笑,“投机取巧,留住孙神医用来吸引各路医者,确实是个可行的办法,但孙神医为人古怪,夫君有把握吗?” “我有智慧。”张阳低声说道。 “嗯。”李玥笑着点头,安静地看着张阳闭眼的侧脸,李泰赶着马,马车行驶得很快,也有些颠簸。 李玥扶着张阳的头,这个时候更希望马车可以走得慢一些。 马车到了村前,张阳坐起身深吸一口气提了提神。 生活总是处处有烦恼,开设一个专科的医馆也只是在构思阶段。 张阳走下马车,“魏王殿下,我有个不情之请。” 李泰笑道,“有话直说便是。” “想请魏王殿下的人去找找孙神医身在何处,就说我要和他坐而论道,聊聊医术见解,我觉得他很感兴趣的。” “孙神医的下落不好找,自从他上一次离开长安,杳无音讯,谈何容易。” “我可以用岭南的甘蔗熬出一种红糖,也是一种味道很不错的糖。” 李泰精神一振,“你的事情就是本王的事情!说什么不情之请的。” 说完李泰踹了一脚身边的护卫,“听到没有,找孙神医。” “卑职这就去办。”这护卫被踹得有些狼狈,急急忙忙跑着离开。 李泰一脸殷勤,“那个红糖会比饴糖好吃吗?” 张阳点头道,“风味不同。” 李泰一脸的憧憬,“那可是糖呀,本王一年才吃几次糖,这岭南的蔗糖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可以运过来,好着急呀。” “魏王殿下,能够吃美食的第一要务还是要减肥。” “那是自然。” 在这个年头找人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如果可以联系各道官府县衙来一起找,这样才能事半功倍。 不能只靠李泰去找,群众力量才是最强大的。 为了让李泰派人去联络各道州府县衙,张阳做了三只黄焖鸡,两只烤鸭。 李泰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你放心,本王跑一趟中书省,让舅舅帮忙,这件事不难办,只要中书省出面,各道州府都会响应。” 李泰的舅舅就是赵国公长孙无忌。 能用的资源就要用起来,李泰是一条很好的人脉。 又吃下半只烤鸭,李泰舒坦地长叹一口气,还剩下两只黄焖鸡和一只烤鸭,“来人,把余下的两只黄焖鸡和烤鸭送到舅舅府上,趁着热乎赶紧的。” “喏!” 又跑来一个护卫,手脚麻利地把黄焖鸡和烤鸭放入食盒,急匆匆送到长安城。 李泰低声说着,“也不能白让舅舅帮忙,本王会将蛋糕店的一些份子给舅舅,一来以后可以有个照应,二来舅舅也高兴,这对长孙家来说也有好处。” 小胖子想得还挺周到。 “魏王殿下,以前我小看你了。”张阳摇着手中的扇子说着。 “是吗?” “以前我觉得魏王殿下除了会吃,一无是处。” “我感觉你在骂人,但我又不好反驳。”李泰洗了洗他的胖脸,又洗了洗手,在护卫的伺候下搬了一张木床过来。 这小胖子就在木床睡下,睡个半个时辰的午觉,他便起来接着干活。 身为这里的孩子王,李泰一呼百应,很快就有一大群孩子也跟着李泰一起和泥,为村子的建设贡献一份力量。 只不过在李泰这里又不是这么的纯粹,孩子们之所以会听李泰的指挥也是因为李泰每天给他们一文钱。 收买人心这种事李泰已经轻车熟路。 下午的天空又变得阴沉。 眼看要下雨,村子的建设只好再次停工。 张阳和李玥坐上马车回家。 李玥在小伞的伞面上画着一些花卉,画着牡丹不像牡丹,有些像菊花,擅长理科的媳妇在画画这方面显得有些短板。 雨水落下,夫妻俩撑着雨伞回家。 李玥跨过一个个的水洼,哼着小调心情很不错。 回到家中,李玥调整了她的水轮车图纸,这一次她更加坚定了设计的方向。 大唐以西的吐蕃,松赞干布也听说了突厥正在发生的事情。 听着禄东赞的讲述,松赞干布低声说着,“大唐应该不会这么做才对,为何与我之前预想的不一样。” 禄东赞开口道,“当初与我们谈判的登仕郎,如今已经是礼部侍郎了,似乎大唐天可汗很重用他。” 说完禄东赞拿出几卷竹简,“赞普,我们的人从长安城搜集到的消息,这都是大唐正在发生的事情,张侍郎进入礼部之后,礼部和以前不一样了。” “如何不一样了?” “他们说礼部有三个疯子。” “疯子?” “还有人说现在的礼部很胡闹,早晚会被其他人取缔,那个张阳行事招摇不讲规矩,早晚会大祸临头,他以后也不会是吐蕃的威胁,他这种人在朝堂的时间不会太长,一个幸进的驸马罢了,这都是朝堂上的人所说,多半可靠。” (本章完) 今晚两更放到明天早上 《我岳父是李世民》今晚两更放到明天早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一生不掌兵权 这个张阳是不是一个威胁还两说,以后可以再多看一段时间。 松赞干布最忌惮的还是天可汗手中的能人太多了,中原的智慧底蕴不可想象,了解关中文字,读过关中的书籍,他的心里对中原充满了渴望,与中原相比吐蕃有诸多不如。 甚至在吐蕃能够写文章不多,能识字写字的人更少。 禄东赞又问道,“赞普,那中原和尚要不要杀了?” 尽管如今在攻打吐谷浑的过程中很顺利,松赞干布心里没有太多的喜悦,“好好招待,他要去别处也就随着他。” 禄东赞明白松赞干布的想法,让这个和尚留在这里他也只会浪费食物。 让唐玄奘能安然无恙离开,对赞普和吐蕃的名声来说很有帮助。 现在的吐蕃大军已经杀进了戈壁,禄东赞看向远处,“那便是河西走廊的方向,大唐的兵马还在,领军的是一个叫牛进达的人。” 松赞干布的目光看着东方,“长安到底有多繁华。” 禄东赞眼神中带着战意,“那是一个非常富裕的地方,有吃不完的粮食也有数不尽的金银。” 听闻这话,松赞干布笑了笑。 禄东赞神色有些担忧,“现在突厥的铁勒阿史那杜尔带着高昌王的兵马攻打薛延陀,草原上又会死很多人。” 不远处还有吐蕃勇士正在打扫着战场,长安是天堂这里就是地狱。 长安城,李世民很热衷搜罗人才这种事情,当初的秦王府文学馆也是为了广招人才,现在的弘文馆一样。 杨师道是当年杨雄的后代,再后来落到了王世充手中,之后投奔了李渊。 李世民低声说着,“回朝有些日子了,可还习惯?” 杨师道躬身回话道,“臣一切都好。” 李世民站起身走到他身边,“让你屈尊吏部侍郎却令你与亲眷疏远。” “陛下,吏部执掌官员升迁,臣不能因亲眷而谋私,臣理当这么做。” 杨师道低着头不敢去看李世民的神情。 “与许国公相处如何?朕知道许国公此人并不平易近人。” “回陛下,许国公任吏部尚书,识人看人有独道之处,但凡许国公所任官吏在朝中各部都能有所施展,臣时常虚心求教之。” “许国公年迈,朕也该叫他一声舅父,只是他以前犯过错,有些事情朕也摇摆不定。” 高士廉当年确实犯过错,导致被贬官。 又被召回入朝,现任职吏部尚书。 而且高士廉是长孙皇后的舅父,陛下叫一声舅父也是无可厚非。 听着这些话语,杨师道依旧低头。 李世民又说着,“朕希望你不要因为许国公上处处掣肘,吏部侍郎的这个位置伱暂且屈尊,以后朕会另做打算。” “臣在任一日,定忠于其事。” “吏部这么多事情要忙,先回去吧。” “臣告退。” 走出兴庆殿,杨师道被陛下的一番话说得心中七上八下,朝中都在议论这一次高士廉要封相了。 可如今陛下的这番话来看,陛下很在意许国公舅父这个身份。 看来许国公能否封相终是两说。 这件事至关重要,陛下不敢轻做决断,因为舅父这个身份也要避嫌。 张公瑾一直久居家中难得出门,穿好了衣衫之后,他对自己的儿子张大象说着,“大象,老夫那弟子你可以与之结交。” 张大象闻言蹲下身,背起张公瑾走出家门,“孩儿还是不明白。” 一路背着张公瑾,张大象朝着东市而去。 “那小子重情义,将来或许成不了什么大事,却可以给你们一些照拂,大素和大安这两个孩子被你娘宠惯了,没你这般吃过苦,你的两个弟弟混迹朝堂迟早会吃亏。” 张公瑾放低自己的声音,“老夫与他没有敌意,你生性纯良,如果有一日为父离去了,但凡有难事你可以问他,说不定大难临头之时他可以救你们兄弟三人一命。” 说是可以坦然离开人世,张公瑾放不下的是自己的三个孩子。 没给他们最好的庇护,以后的路只能这三个孩子自己走。 张大象不久之后就会是户部的侍郎,张大素是东台舍人,张大安是太子的庶子。 张公瑾闭眼深吸一口气,三个孩子都有官位,李世民给的照顾已经很高了,就连房玄龄的孩子,李孝恭的孩子都还没有官位。 以后的日子不能庇护自己的孩子,李世民给三个孩子都安排了官位。 可将来的事情有谁说得好。 张公瑾的心里很清楚,李世民已经变了。 从登基那一刻起李世民就已经不是当年的秦王了。 “李神通已经死了,可李神通毕竟是李渊的堂亲更是宗室中人,他的儿子李道彦一定会被起用,你可以与他交好,此人或许也会是执掌兵权之人。” 张大象点头道,“孩儿明白谨记父亲教诲。” 张公瑾又低声道,“张阳与公主成婚已久,日子却是清贫,克己修身是个好品质,至少他不会被外因控制,这是你们三兄弟没有的。” 听着自己的父亲低声说着话,这是父亲久病以来为数不多的出门。 在朝中也听说过张阳这个人,他在礼部的种种作为朝野都传遍,名声上此人已经狼藉,实在想不明白父亲为何对他有几分欣赏,还愿意亲自上门到访。 人虽说不在朝上,张公瑾却对朝堂的动向了如指掌,这让张大象又佩服又有些害怕,怕的是父亲对朝中局势的把握。 到现在为止父亲每一次的推算都是对的。 这也让三兄弟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走错路。 有这样一个父亲,不论自己做什么都瞒不住。 张大安一路快步走着,“朝中现在都是议论相位,很多人都说高士廉会被陛下拜相。” 张公瑾笑道,“高士廉年事已高,能胜任吏部尚书的位置,他不一定能够能称相,可惜了谁让他是皇后的舅父。” “父亲的意思是高士廉坐不上那个位置?” “为父也只是猜测而已。” “父亲的猜测没有错过。” “或许将来错了呢。” “张阳以后会怎么样?” 张公瑾摇了摇头,“让老夫多看看他才能知道。” 热闹的长安城内,父子俩穿过朱雀大街走入一个小巷,这个小巷很僻静,路面还有不少的青苔。 张阳用自己的做工作做了一个小型的研磨机,把黄豆倒入其中再倒入温水,转动时手柄便可以研磨,昨晚泡好的黄豆已经发胀,想要研磨好也没有这么难。 李玥看着一些白色的豆浆流出来,很是好奇,夫君又做了一个古怪的东西。 将研磨出来的豆浆用布过滤除去渣滓,剩下的豆汁就是做豆浆的好原料。 张阳耐心地煮着豆浆。 李玥坐在院子里看着书,对李玥来说读书也是一种消遣,是消磨时间的好办法,除了看书她消磨时间的另外的方式就是研究图纸。 现在她又对刚做出来的研磨机感兴趣了。 主要杨婶家里有不少的黄豆,院子里还有两大筐放着。 这么多的豆子总要想办法处理一下。 科技的价值一直都是巨大的。 一个能够改变生产方式的创造,能够创造的价值何止上千上万贯。 李玥还没发觉,她想要创造出来的价值到底有多大。 王婶急匆匆而来,“公主殿下,驸马,邹国公来了。” 李玥朝院门外看了看。 王婶又说着,“已经进巷子了,马上就到门口。” 张阳站起身来到家门口,就看到了被张大象背着而来的张公瑾。 “邹国公。”张阳躬身行礼。 到了门口,张大象停下脚步,放下自己的父亲。 张公瑾抚须道,“你能来看望老夫,老夫自然也来看看你。” 看了眼一旁的张大安,张阳拱手道,“邹国公请进来坐吧。” 张公瑾倒也没客气,迈步走入,他拿出一卷书,“这是这些年老夫积累的一些感悟,你有空可以看看。” 张阳接过这卷书。 锅里煮着的豆浆好了。 把豆浆盛出来端给张公瑾,“这是家里自己做的豆浆,尝尝看?” 张公瑾细细尝了一口,“嗯,味道醇厚很不错。” 也不知道他喜欢咸口还是点头的,现在张公瑾喝着原味的。 “老夫也听说了,你做吃食的手艺一流。” “平时一点小爱好,就喜欢做点东西吃。” “那老夫就留下来吃顿饭再回去。” 张阳亲自下厨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饭,萝卜和羊肉其实是很好的健脾养胃的食物。 再切一些咸猪肉,将鸡蛋打散和野菜一起做一碗汤。 丰盛的饭菜上桌,张阳看了看站在门口的张大象,“大象兄要不也进来一起用饭吧。” “他不用,让他在外面站着吧。”张公瑾轻描淡写地说着。 一边吃着饭,张公瑾说着当年的事情,当年天下大乱,张公瑾在乱世里和一群英雄好汉驰骋天下的日子。 “当年的天下英雄也已经迟暮了。”张公瑾感慨道。 对自己的儿子还真是随意呀,咱们大唐的教子方式也挺彪悍的。 “现在朝中还是高手云集,一不小心可能会被人整死。”张阳一脸犯愁。 张公瑾吃着羊肉,“你的手艺名不虚传。” “过奖过奖。” “可惜了,你这般天赋没有用在正道上。” “难道做菜不是正道吗?” “大丈夫立于天地间,当然是要以天下大事为己任,总不能为了一口吃食浪费心力,吃什么不过是果腹而已。” 张阳无奈道,“老师这番话,学生觉得有待商榷。” 张公瑾放下碗筷,“你倒是说说何处有待商榷?” “我觉得吃好喝好对一个人的身体健康很重要,不论是养生还是补充营养,美食也能让人身心愉悦,食物能够强健体魄,不吃饭就没力气,没有营养人会生病。” 张公瑾抚须点头,“有点强词夺理的意思,为人处世谁都有自己的活法,老夫自然也不会强求你要怎么活。” “我给老师写一个菜单,老师要不按照我的菜单吃一段时间试试?” “就算是你天天给老夫吃美食,老夫也不会觉得你的说法是对的。” 对于古人来说,尤其是名仕,他们会把一生的理想看得比生命还重要,平时也不会太注重生活的细节,而这些名仕一般都会用进士及第,修史册,治天下,娶五姓女来彰显自己的人生巅峰。 为了这个目标天下士子挤破了脑袋。 娶五姓女是危险的,修史册也是危险的,治天下更是充满危险的。 容易带着全家一起去送。 又给张公瑾泡了一杯茶水,张阳递给他,“我打算以后开个医馆。” 张公瑾喝下一口茶水,“为何你的茶水与老夫自己冲泡出来的味道不同。” 又看了看茶叶,张公瑾又是点头,“原来是老夫茶叶放多了。” 张阳一边点头一边写着菜谱,顺便写好做菜的方式方法。 一个无欲无求的少年,除了壮大礼部,他没有多余的想法,这样的孩子很难把握,如果想要控制他,他会很果断地撒手不干。 张公瑾喝着茶水笑了笑。 “老师何故发笑?” “没什么。”张公瑾笑着摇头,这个孩子以后会让陛下很苦恼的。 缓缓放下茶碗,张公瑾打量着这个小院,“陛下给了公主两百亩的封地,你们怎么还住这个小院。” 李玥收拾着碗筷,“夫君说了,在这里住着也方便,封地的事情以后再做打算。” 看张阳还在写着菜谱,张公瑾又说着,“吃你一顿饭,老夫给你一个忠告,你以后只能做文官,千万不要入军中。” “为何?” “你这人不适合入军中,历来驸马都尉都有军职在身,听老夫一句话,不论如何都别碰军权。” “我懂老师的意思,我要让自己没有任何的价值,礼部就是一个没有价值的府衙,这样一来我就是最安全的。” “你也不傻。”张公瑾点头,“老夫一生没有收过弟子,难怪当初的李孝恭会说他捡到了宝贝,你确实是个宝贝。” “老师过奖。”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四章 宗室四将 张公瑾指了指站在门外的张大象小声问道,“你看看他站在门外一动一动,还这么认真地把守着大门,你看他像不像一个傻子。” “啊?他不是老师的儿子吗?”张阳诧异道。 “对,老夫看他就像是个傻子。” “老师何必这么说自己的儿子,虽然学生与他不熟。”张阳琢磨着,“让人觉得老师生了一个傻子,让外人不好评价。” “孩子是婆娘生的,和老夫有什么关系。” 听他这么一说,张阳一时间无言无语。 张公瑾抚须笑道,“大象在朝中比你的日子要久,朝中的一些规矩伱也可以多去和他请教,不要像杀才一样动不动就一句臣不服,那是程咬金会干的事,一个文官没个文官的样子怎么行。” “咳咳……”张阳使劲清了清嗓子,“这都被老师知道了。” “何止是老夫知道了,都已经传遍了朝野,已经成了朝臣之间的笑谈,礼部的一个傻子说出一句臣不服?多丢人的事情,以后不要这么做,给老夫留一些脸面。” “学生明白了。” “老夫就先告辞了。”张公瑾站起身。 “这是菜谱,老师也请收下。” 张公瑾接过菜谱放入怀中,“下月老夫的家中会举行一场家宴,届时你与公主殿下一起来。” “学生知道了。” 张阳陪着他走到自家门口。 张公瑾的脚步很慢,走得也显得有些吃力。 张大象低下身,缓缓背起。 “走吧,傻子。”张公瑾在背上低声说道。 张大象迈开脚步。 父子俩很快就走出了小院。 李玥站在一旁也目送着。 “一个将死不久的长辈让我接近他儿子,这是不是托孤呢?” “就算是老师托孤也不能托付给你呀,你又没权没势。” “说的也是。” 夫妻俩重新回到院子。 三天后,张大象很顺利地成了户部侍郎。 为表祝贺张阳带了一些茶叶蛋与许敬宗坐在户部的门口吃着。 很快张大象就从户部走了出来,他看着张阳,“你知道在别人的府衙门口吃东西是一件很无礼的事情吗?你若是在大理寺这么做,会被抓起来坐牢狱的。” 许敬宗刚咽下一口茶叶蛋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张阳用许敬宗的袖口擦了擦自己的手。 惹得许敬宗嘴角直抽抽,“张侍郎,下官只有这么一件官服。” 张阳叹道,“我也只有一件官服,你让我往那里擦手。” 许敬宗稍稍点头,“说得也是。” 瞧着两人顾左右而言他,要不是自己的父亲嘱托,张大象真想拿起棍子把这两人赶走。 张阳站起身递给他两颗茶叶蛋,“我实在找不到借口邀你出来,只能出此下策。” “你这不是下策,你这是无理取闹。” 张大象还是板着一张脸。 看这个家伙浓眉大眼,眼神没太多的智慧,倒是留着一些胡子装得很老成的模样。 “庆贺大象兄升任户部侍郎。” “你来庆贺的?” 张阳又清了清嗓子,“顺便交个朋友。” 张大象接过茶叶蛋,“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回答得挺爽快的,张阳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这人至少矜持一下吧。 许敬宗也说道,“朝中多几个朋友总不是什么坏事。” 于是三人来到礼部的府衙,一起坐下来吃着茶叶蛋。 张大象一口一个吃得倒是挺欢快。 观察着他的神情,张阳心中有些纠结。 张大象灌下一口茶水,“这个茶叶蛋是好吃,吃多了之后嘴里也有些苦涩。” 许敬宗点头,“吃两个最佳,吃三个也容易胀得难受。” 张大象用力点头,“没错,现在就有这种感觉了。” 他已经吃了六个了,不出意外他今天会吃不下别的东西,然后一打嗝全是茶叶蛋的味道。 果然他打了一个饱嗝,然后不停往嘴里灌着茶水。 好一会儿之后,张大象抚着有些不舒服的胸口,“我知道父亲的病情药石已经无用,我也知道你懂一些医术,只希望你可以让他多活几日。” 张阳稍稍点头,“我尽力。” 张大象又说道,“我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在东台做舍人还有一个在太子手下做事,不过二弟在东台如何,就我的三弟大安,他在东宫时常被人欺负。” 张阳疑惑道:“被谁欺负?” 张大象看了眼东宫方向,“一个叫李百药的人,这个李白药每日以各种由头让三弟做一些杂活,期间还有过动手,还在太子殿下明事理,这才让大安接着留在东宫。” “李百药?”张阳心想着,好熟悉的名字。 许敬宗回话道,“张侍郎,据在下所知这个李百药当年被太上皇流放,陛下因为看重他的才名,便将他召回,之前也是礼部侍郎。” “此人能会一手好文章,当年他在礼部时期就修撰了《五礼》就被陛下换到了东宫。” “照理说着李百药与大象兄的三弟位在同阶,应该不至于欺负人才对。” 张阳叹道,“还不是他李百药仗着他自己的才学,人家修撰了《五礼》也是功劳一件,再者说三弟也还年轻属于靠着父辈才进入了东宫,底气自然比常人低一些。” 张大象用力点头,“没错。” 许敬宗低声说着,“要不要帮大象兄出气。” “不必了,被人欺负也是三弟自己的事情,父亲常说经过历练才能稳重。” “老师想得还真是长远。” “父亲一向想得长远。”刚说完,张大象放下手中的茶碗,“差点忘了,还要去户部核对账目,就先告辞了。” 等人离开,许敬宗小声嘀咕着,“这个大象也是平易近人,可惜邹国公身患重病,他们三兄弟没了依仗,也不至于被人欺负,一旦邹国公离开人世,他们三兄弟的处境一定会更难。” 张阳安静地喝着茶水。 许敬宗又道;“张侍郎觉得此人如何?” 张阳摇头叹道,“这个大象兄看起来也是一个会被欺负的人。” 接下来的日子很平静,张阳每日早朝睡觉,下朝之后便和媳妇在一起设计图纸,偶尔打球消磨时间。 水轮车的图纸已经基本完工。 张阳给李玥做了一个小小的模型,随着水从高处倒下,水轮车便转了起来,带动后方的几个齿轮也转着,速度虽然不快,两三个小磨盘也跟着转。 看到这一幕,李玥高兴抱着张阳的手臂,一只手用力又锤着他结实的肩膀,激动地拳如雨下,“成功了,成功了。” “媳妇啊,你高兴就高兴,为何打我。”张阳苦恼地叹道。 “情不能自已。”李玥笑得小脸上露出两个酒窝。 说完她又抱住了手臂,这回总算不捶了。 这对李玥来说是一个重大的成功,也是提高封地生产力的一大步,在这个牲口和人力作为主要生产力的年代,封地人口本就不多,虽然食邑有整个蓝田县,能够使用的人口只有封地中的人口。 二十几户人,能够使用的人口太少,这也导致了生产力不高。 提高生产力也能提高经济的上限。 相比笨重地靠人口来提升生产力,用科技来提升才是最好的办法。 夫妻俩正商量着未来的村子建设,王婶快步走来,“驸马,河间郡王来了,就在门口等着,说是夷男可汗出了事。” 李玥还在观察着水车的模型,“夫君先去忙吧。” 张阳洗了洗手,一边穿着官服走到家门。 李孝恭一边吃着刚买热乎的小蛋糕,“吃了吗?” 张阳拿了两颗放入嘴里嚼着,“出什么事情了?” 李孝恭一路走着,“老夫也不清楚,说是夷男可汗出了事,就先来找你,再去看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有事先来找我,您至少多问一嘴,张阳跟上脚步心想着。 两人一路走进驿馆。 正巧被倭僧看到,倭僧看着张阳发神经一般地跑到一根柱子后面,像是见了鬼一般。 驿馆的伙计也习惯了这个疯疯癫癫的和尚。 张阳跟着李孝恭一路来到二楼的房间。 卢照邻正在给夷男可汗看着伤势。 许敬宗见人来了,上前说着情况,“这个夷男可汗想要翻窗离开,脚没有踩稳当,从二楼窗台摔了下来。” 卢照邻瞧着夷男可汗的腿,“所幸没有伤到骨头,可以要修养一段时间,这些日子别动腿了,先躺半月。” “半月?”夷男可汗大喝道,“本汗躺不了这么久。” 卢照邻无奈道,“我们太医署也无能为力,你只能等着腿伤痊愈,也不能走路了。” 夷男可汗瞪眼看着张阳,“本汗要回漠北。” 许敬宗叹道,“可汗还是先养伤吧,现在这样如何去见陛下?” 张阳一脸惆怅地看着,“还以为多大事情呢,以后让人把窗户封起来吧。” “喏!”一旁的护卫回话道。 李孝恭带着许敬宗和张阳三人走出驿馆。 张阳拱手道,“在下就先回去了。” 把夷男可汗丢在驿馆,要怎么处置还要看李世民的意思,全看这个天可汗要怎么折腾。 这不是礼部可以一句话做决定的事情。 刚刚在房间门口可以感觉到,看守的人站得笔直,拿着的是军中才有的横刀,人已经被调换了,李孝恭对这件事只字不提,可能某天晚上夷男可汗会无声无息地死在驿馆中,也有可能会一直软禁在这里。 “慢着,你们二人随老夫去一个地方。” 俩人不解地相视一眼,许敬宗的眼神是在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一路走出长安城,三人各自翻身骑上一匹马儿,一路往南赶了一个时辰的路,来到郊外的一个墓前。 墓碑前还有香火没有烧尽,显然是刚被祭拜过。 跟着李孝恭翻身下马,张阳看到碑文,李神通三个字就在墓碑上,而且墓碑旁还写着一些碑文,字迹很小。 见李孝恭行礼,张阳也跟着行礼。 行礼完,李孝恭在墓前倒上一碗酒水,“你们这些当年的英雄好汉一个个走了,留下老夫一个人寂寥,当年我们四人驰骋江山,如今只剩下承范与老夫。” 听李孝恭这么一说,张阳有些想起来了,李世民手中的将领中有四个名声很大的宗室将领。 李道玄,李神通,李道宗,李孝恭,这四人是李渊手中赫赫有名的宗室将领。 记得李道玄因为叛军而战死。 眼前的这个墓碑是李神通的。 当年的四人现在还剩下了李道宗和李孝恭。 李孝恭低声说着,“你说你儿子道彦年纪轻轻的,你就这么走了可惜不可惜,去年临终前还让老夫照顾你儿子,现在你过世一年了,你生前也是一路将领,陛下已经下了旨意,让你儿子重新掌兵,光复你们一家的门楣。” 宗室四将中,李神通是一个很特殊的人,后世对他的非议也很多,说他是一个从没打过胜仗的人物。 李神通这个名字……神通二字带着些狂气。 “想必生前也是一个豪迈之人吧。”张阳低声自语。 “错!他生前是个行事稳重之人,去年刚过世,尸骨未寒不要非议。”李孝恭神情严肃。 张阳又是躬身一礼,“晚辈张阳,拜见神通将军!” 李孝恭坐在墓碑旁,“你放心,你儿子就是我李孝恭的儿子,会照顾好他的。” 心说大唐宗室之人所葬的地方不应该在这种郊野。 张阳细细想着应该是葬在别处,这里不过是个衣冠冢,不然以李神通宗室家里的身份,他的墓前不会只有这点香火。 李孝恭一边喝着酒说起了当年,絮絮叨叨不带停地讲着。 许敬宗跟着张阳走到一旁,“张侍郎,事情都已经安排了,下官安排人去揍了李百药一顿,这家伙倒是骨头硬,挨了一顿揍还能继续去东宫当值。” “这个李百药什么年纪了。” “快有五十了吧,要不再安排一些人接着揍?” “不过是帮大象兄出口恶气,你一次次地揍不如杀了得了。” “张侍郎说得在理,下官就去安排人手和刀子,选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派人抹了他的脖子。” “打住,我的意思是不用杀人。”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三兄弟 “张侍郎的意思是适可而止?” “帮人不是这么帮的,你这动不动就要杀人的习惯不好,要改。” “下官一定改。” 见李孝恭还在墓碑边说着话,没一两个时辰怕是不会结束。 许敬宗不自觉放了一个屁,惹得李孝恭瞪了一眼。 许敬宗连忙向墓碑行礼,“五谷轮回实乃情不自禁,勿怪勿怪。” 抚着自己的肚子,许敬宗长叹一口气,“近日不知道什么了,身体总不是太好,早上如厕还不顺,时常放屁。” “这是肠道问题。” “肠道问题?可有缓解之法?” “你可以多吃点豆芽试试。” “豆芽?豆都用来种的,也是田地里的粮食,豆芽这东西没见有人卖。” “你就不会自己种?” 许敬宗面色犯难,“不满张侍郎,下官虽然熟读三经五略,可四体不勤不会种地。” 张阳摸着自己下巴的胡渣,“我有一个可以不用土也能栽培出豆芽的办法。” 许敬宗不解道,“这话说得有意思,不用土那用什么种。” “将豆洗干净,挑选饱满的豆粒浸泡一晚,然后准备一个容器,用一块浸湿的布坐底,上面撒上黄豆即可。” “倒是稀奇。” “保持湿度温度,每日浇水少许,两三天就可以长出豆芽,每日摘取一些炒制最佳。” “有空下官也去试试。” “其实老夫最近也有类似的症状,羞得难以启齿,还是伱许敬宗不要脸。” 许敬宗尴尬地笑了笑,“让河间郡王见笑了。” 张阳疑惑道,“河间郡王也便秘?” 李孝恭深吸一口气,“气力再大也出不来,实属无奈。” 张阳稍稍抬头仰天叹道,“酒肉虽好,也要多吃蔬菜,我发现你们饮食太过粗野,营养也不均衡,没有荤素搭配的讲究。” 李孝恭大摇大摆地走着,“许敬宗你要是把豆芽种出来了,也给老夫匀一些过来。” “下官明白。” “咦?上次的药还有吗?” “有的,到时候也一并送来。” 三人重新翻身上马,回到长安城李孝恭便径直回了家。 许敬宗还要回礼部办事。 张阳再次来到秦琼府邸前,有了前两次到访,这里守卫也不拦着。 径直走入府邸中,秦琼正在舞着一把大陌刀。 张阳笑道,“秦将军好刀法!” 秦琼停下舞刀的动作,将陌刀递给一旁的护卫,深吸一口气吐纳一番,“老夫使得最差的就是就是陌刀,一看你小子就知道是不懂战场搏杀之道。” “小子确实不懂,让大将军见笑了。”张恭悻悻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此次前来也是想来看看大将军的病情如何了。” 秦琼坐下来擦着自己的汗水,“感觉不到什么变化,倒是每日起床神清气爽许多。” “这是一个好变化。” “听说了你拜了张公瑾为师?” “是陛下的意思,赵国公安排的。” “陛下用心良苦呐。” 确实是用心良苦,就差把我培养出他手中的木柴,随时用来燃烧殆尽,然后成了木炭,成了他社稷的肥料。 李世民手中最不缺就是这样的人。 “你来得正好,老夫有样东西给你。”秦琼把一把横刀递来。 张阳接过横刀,将刀拔出刀鞘,这果然是自己当初在城西铁匠坊铸造的横刀,怎么落到秦琼手里了。 转了一大圈又回到了自己的手中,倒是有意思。 “知道你是一个文人,老夫这里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把横刀便赠予你,当初是河间郡王给老夫的,现在交到你手里了,这是一把好刀。” 张阳重新把刀收入刀鞘中,“谢谢大将军。” 秦琼重新穿上外衣,“老夫这里才买来一些鸡鸭血,和一些肝心肺,要不要留下来用饭?” “大将军好意在下心领了,家中还有一些事情要办,这才顺路过来看看。” “那你赶紧去吧,别耽误了。” “哎,大将军也要多吃素,那些心肝肺可以适当减少一些。”张阳一边说着一边行礼告退。 朝中对陛下封相的人议论越来越多。 现在的朝中就缺少一个丞相。 李世民一直也没有表态。 第二日的早晨,张阳和往常一样站在宫门前,耳边全是朝臣们对这件事的议论。 直到承天门打开,众人这才停下议论纷纷走向太极殿。 张阳看到人群中的魏征嘴里还吃着东西,应该是来晚了来不及吃早饭。 这两天以来李世民私下召见了很多人,似乎很多人都感觉到贞观一朝的丞相就要选了。 曾经长孙无忌距离丞相的位置很近,可以说是已经成了名义上的丞相,但又被弹劾了下来。 现在朝中对丞相的位置最有争议的就是长孙无忌和高士廉。 这两人一直有竞争的关系。 再有李世民最近私底下召见的人有点多,像是抛出了一个烟雾弹,既彰显了他作为皇帝广为纳谏的事情,也让人不好猜想。 这种事情距离自己的太远,有时候张阳又觉得自己只是一个过客,对这些事情也只是旁观而已,尔等纷争与吾何干。 如今李世民的手中的能人不少,自己一个小小的礼部侍郎是斗不过他们的,不如安安心心在礼部坐着,看着这些能人拼个头破血流。 近日的早朝又说起了突厥的事情,说是阿史那杜尔和薛延陀又打起来了,这一次有了高昌的支持,杜尔来势汹汹一路势如破竹。 下朝之后,张阳再次来到太医署外,这一次被卢照邻拦在门前,“张侍郎,我们太医署真的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你了。” 张阳揣着手笑道,“卢监正说笑了,其实我是想问问你们太医署有什么人要辞官的?” “辞官?” “对,我最近想开设一个医馆,这不是最近在物色大夫,太医署的大夫就是现成最好的。” 卢照邻愣了许久,用力咽下一口唾沫,“你现在不要东西要人了是吧。” 张阳依旧揣着手笑道,“卢监正说笑了,我也是本着请贤的心,愿意拿出太医署俸禄十倍的价钱来请人的,不知道卢监正有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没有,从没有过。” 卢照邻回答得语气坚定,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张阳看了看太医署内几个大夫正忙碌着,“这么多大夫,要不问问他们?” 卢照邻拱手道,“张侍郎若是身体可以调理,老夫可以帮忙问诊,太医署重地还是少进为好。” “那我等你们什么时候有空了再来,先告辞了。” 张阳要开设一个医馆,在卢照邻眼中他就是一只狐狸,太医署就是他时刻惦记的一块肥肉,绝不能让他得逞,他再进太医署几次怕是整个太医署都要被他掏空了不可。 李泰坐在一旁的石阶一直看着,“你竟然打太医署的主意,你好大的胆子。” 张阳面无表情地回道,“我出十倍的价钱,这件事讲究一个你情我愿,何来大胆,如果真有人不想在太医署干了呢?” 李泰笑道,“如果有一天你要治理一个地方,你是不是连父皇的大臣都要请走?” “我还是愿意本着你情我愿的原则,拿出最真挚的诚意请人。” 李泰憋着笑意,“你这话说出来真是毫无顾忌。” 张阳低语道,“我本是一个山野小子,不懂什么规矩,让魏王殿下见笑了。” “孙思邈的事情舅舅已经派人去办了,说不定很快就会有消息,你不用太着急。” “孙神医指不定在哪个深山老林里,一时半会儿不好找。” 两人走出朱雀门,一路来到曲江池。 好久没有分钱了,三人坐在水榭里各自手里拿着两份账本对着账目。 程处默看了半晌他放弃了,然后目不转睛地看着湖面发呆。 对好账目之后,便开始分钱,除却程处默和李泰那份,张阳算着自己的银钱共计有一千五百贯。 最近肥皂的生意又好了起来,倒是蛋糕生意低迷了一些。 张阳放下账目,“还是一样把我的那份送到封地交给牛闯便可。” 李泰同意这个想法,这笔钱不是一个小数目,张阳家的小院子放起来很麻烦。 最近府邸中银钱很多,每天都要嗮,又觉得烦又觉得幸福。 “今天就不去封地做苦力了,昨日本王搬了一天的石料,到现在还觉得浑身骨头酸痛。” 李泰晃动着自己的胳膊。 见张阳要离开,李泰疑惑道,“你这么快要走了?” 张阳一路走着说道,“今天是老师家宴,我还要回去准备一番。” 李泰有些扫兴,又看向处默见他目不转睛看着湖面,“看什么呢?” “我觉得我有带兵的天赋。” “你想做将军?” “对,我时常梦见自己指挥千军万马攻城略地。”程处默的双目看着远方,“魏王殿下,你觉得呢?” 李泰若有所思点头,“处默兄雄心壮志在下佩服。” 程处默深吸一口气,“带兵之人要遇事冷静,魏王殿下觉得某现在冷静否?” 李泰欲言又止摇头站起身,“天色不早了,处默兄接着冷静,本王不打扰了。” “嗯。”程处默板着脸稍稍点头。 今天是约定和去老师家里用家宴的日子,李玥早早就在准备了。 她拿了几样上好的绸缎,这都是提前采买的,以现在的家底买这么几样绸缎对她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媳妇可是一个有万贯家财的富婆。 李玥又拿了一卷书,就是记载白蛇故事的书籍,这也是她平时抄录的。 准备好这些,李玥帮着张阳换衣服,“这是新做的衣裳,夫君不要弄脏了,这绸缎不好洗呢。” 张阳说道,“我平时都穿官服。” 在朝中做官周末双休就别想了,过了节有个假期那都是罕见,今年做官以来还没好好休假。 李玥满意地看着自己做出来的新衣服,“夫君穿什么衣服都很英俊。” 张阳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着的黑色衣袍,有几个很明显的线头还留着,媳妇做衣服的手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长进了。 也难怪她最近沉迷搞发明,这丫头正朝着理工的方向发展。 李玥穿着的是襦裙,然后披着一件薄外衣,盘着妇人的发髻。 平时也可以穿情侣装,不过是去见老师,李玥还是安排得很正式的。 张阳坐下来,让李玥整理自己的发髻。 屋内很安静,李玥的手指很细,也很好看。 “嗯,这样就好多了。”李玥点头很满意。 准备好一切夫妻俩这才走出家门。 两位婶婶跟在后方带着礼品。 来到老师的家门前,这里有不少人。 张公瑾的三个儿子都在这里。 公主和驸马来了一家人都齐齐行礼。 两位婶婶把礼品交给一旁的小人便站到了李玥的身边。 李玥和张公瑾的夫人很快聊到了一起。 张阳向张公瑾行礼,目光落在了张大象一家三兄弟的身上。 张大象依次介绍,“这是二弟张大素,这是三弟张大安。” 三个兄弟看起来都是浓眉大眼的,三兄弟长得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要不是穿着不一样,站在一起还真不好认。 从模样来看也不是三胞胎,不过实在是长得太相似了。 张大素起身,“久闻张侍郎其名,今日终见真容。” 张阳稍稍一礼。 张大安也行礼,“见过张侍郎。” 很简短的一句话,跟张大象比起来,这个张大素端着文人的架子,一举一动都颇为讲究。 张大安看起来就比较随意一些。 这三兄弟的主心骨还是大哥张大象才对。 张公瑾说道,“今日家宴,不用这么拘礼,你们三兄弟和张侍郎好好聊聊,老夫看看饭食准备得如何了。” 面前坐着三兄弟,张阳也在一旁坐下。 一时间无言,张大安先开口道,“前些日子李百药被一伙人给揍了,也报了官,可惜没抓到人,与父亲说了之后,父亲以为这件事多半和张侍郎有关系。” 张大素喝道:“三弟休要口无遮拦。” 张大安只有重新低下头。 这三兄弟实在是太像了,张阳感觉自己看都要看晕了。 (本章完) 还是早上三章一起更。 《我岳父是李世民》还是早上三章一起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六章 干燥剂 张大象开口道,“两位弟弟不懂规矩,让张侍郎见笑了。” “不妨事,年轻就该气盛,有什么话直言不讳也不奇怪。” 张大安心中犯嘀咕,父亲的弟子明明年轻也不大,说话怎么一副老成模样。 作为大哥,张大象一开口就能让他的两个弟弟安静下来。 面对这三兄弟,张阳无奈笑笑。 张公瑾回来了,两三个下人也将饭食端上桌,“老夫家中清贫,没什么好招待你的,这也都是大象从家里带来的吃食和下人。” 这话一说完,三兄弟又齐齐看向张阳。 张阳拱手说道,“其实学生家里也清贫,粗茶淡饭习惯了。” 眼前的饭食确实很简单,这一整块炖好的肉,一盆青菜,和一壶酒水。 瞧着整整一大块羊肉,羊肉还带着骨头,也不知道从哪儿下嘴,对面的三张桌案,那三兄弟已经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 张公瑾低声讲道,“大象,你坐他的桌子上去。” 张大象嘴里正嚼着肉,愣愣抬起头,看了看自己的父亲,然后端起自己的一碗肉坐了过来。 这下好了,张阳看着他与自己坐一张桌子。 张大象笑了笑,“可还合胃口?” 张阳稍稍点头。 屋内又安静了下来,几人都不说话,安静地吃着。 张大象吃饭就吃饭,还抖腿。 他怎么也有这种坏习惯,整个桌子也一晃一晃的。 大家吃着东西也不说话,张阳甚至可以听到他们吃东西咀嚼食物的声音,很安静的气氛,好诡异的饭局。 张阳拿着一根芹菜安静地吃着,对眼前这么一块肉没什么太多的胃口,肉汤中还带着一些浮沫。 还真是原汤原食,焯水都不用的吗? 张阳勉强应付了两口,肉中带着泛红,这大概有五分熟吧。 看了看正在吃着肉的张公瑾,张阳开口道,“前些日子给老师的菜谱,不知道老师觉得如何?” 张阳手里拿着一根芹菜。 张公瑾擦了擦嘴,“家里的婆娘正学着,说是做出个菜也这么繁杂,这些日子正在尝试。” 张阳稍稍点头继续吃着芹菜,咬下一截在嘴里嚼着,又看看张大象,他低着头啃肉全神贯注。 张公瑾低声又讲道,“你们三兄弟不用过分拘谨,张阳也是穷苦出身,他不会嫌弃咱们的饭食。” 又撕下一片肉放入口中嚼着,内部的肉还没完全熟,表面的那些肉倒是可以吃,张阳示意自己正在吃了。 吃东西一直都是一件大事,人不能饿肚子。 在能够填饱肚子的前提下,尽可能让自己吃得好一些。 在老师家张阳也不好多说什么,肉只是炖了炖,芹菜也只是烫了烫便端了上来。 张阳还是挺喜欢以前自己穷人的身份,至少不会让人觉得自己不好接近,出去干活也容易找到活干。 “听说伱和公主殿下造出了一个可以上天的东西?”张公瑾嘴里吃着肉问道。 “还不完善,最多只能让人在高处飘一会儿,真要说上天,这种事情还做不到。”张阳一边吃着说道,只吃表面已经熟透的肉,盐放得很少,咸味很淡,早知道带一些酱油来也好。 “老夫也听朝中的将领说过,此物的用处很小,陛下让军中做了很多个这样的东西,也都是用来给军中查探军情。” “陛下还真是物尽其用。” “除了那种大灯笼,你还想过要造别的东西吗?” “正在造一种半自动化的流水线,我打算用来做碾谷物的一种磨盘,能够增加一定的生产效率。” “老夫见过许多守旧的人,你倒是一个敢于推陈出新的人。” “让老师见笑了。” 一顿饭吃完,张阳眼前的肉几乎是没动,只是撕了几块边缘的肉吃了两三口。 府中下人,这才把饭食都撤了下去。 张公瑾喝下一口茶水,“这几日朝中对封相的事情有什么看法吗?” 张阳拱手道,“学生没什么看法。” 张公瑾抚须道,“你尽管说便是。” 其实贞观一朝的宰相换了好几个,这说明李世民对宰相这个位置的人选也是摇摆不定。 自己要是都说对了,怕不是会吓坏人。 张阳叹道,“我觉得不会是高士廉。” 张公瑾点头,“差就差在高士廉的身份是当今皇后的舅父,陛下也有所忌惮,终究是这个身份拖累了高士廉的后腿,况且老夫觉得高士廉的能力要做宰相力所不能及,如今的高士廉没有长孙无忌那些人这么有心气。” “老师是更看重赵国公?” “高士廉已经年迈,暮气太重,他不适合当今陛下的野心。”张公瑾思量了半晌,“猜谁会坐上宰相的位置,不如想着陛下需要一个什么样的相国。” “老师说得在理。” 李世民如今还年轻,他需要一个能够配合他施展野心的宰相,这样才能更好地执行他的宏图大略。 长孙无忌更适合皇帝的胃口。 高士廉是皇后的舅父,做事也有更多的顾忌,不见得会顺着李世民的心意来。 天色已经入夜,张阳揣着手坐得笔直,听张公瑾讲述着。 张公瑾笑道,“天色不早了,大象送客。” 起身行礼,张阳走到屋外,李玥就等在门口。 走出宅院,张大象一路相送。 “听三弟说过太子殿下很欣赏张侍郎,时常提及赞赏。” “还有这种事?在下倒是不知道。” “倒是你与魏王殿下走得很近,父亲常说与皇子走得太近不是好事。” “老师教导的是。”张阳揣着手走着。 “有些话父亲不好直接对你说,让我转述于你。” “大象兄请讲。” “历来突厥人反复无常,想要北方平定,还要张侍郎不要仁慈。” “我明白老师的意思了。” 张大象躬身行礼,“那在下就先回去了。” 李玥抱着张阳的手臂,“夫君,我饿了。” 张阳笑道,“我也没吃什么东西,家里还有一些上次做饺子留下的面皮,回家做饺子吃吧。” “好呀。” 一路上的行人不多,等到宵禁之后街道上便不会再有行人。 张阳看了一眼皇宫方向,漆黑夜幕下的皇宫,犹如一头正准备吃人的猛兽。 回到家中张阳熟练地剁着肉馅,王婶带了一些野菜过来,正好可以用野菜和猪肉做肉馅。 饺子下锅,李玥也洗好了碗筷,准备了一小碗醋。 坐在饭桌边,李玥期盼着饺子早点出锅,抬头看着漫天的星辰。 张阳把热乎的两碗饺子端了出来,锅里还有不少分给两位婶婶了。 李玥两口就能吃下一口饺子,她嘴里一边嚼着,“我还教师母怎么做菜了。” 张阳倒下一小碗酒水,也给媳妇倒上一小碗,适量喝酒没太多的坏处,适当给媳妇喝一点。 就怕以后她成了一个小酒鬼,好酒的毛病不会惯着她。 “你自己都做不好菜,你还教师母做菜?” “师母说她不知道炒菜是何意思,再者说了师母以前也是出身名门,做菜手艺一直都不是太好。” “吃饭的时候看出来了。”张阳吃着饺子叹息道。 “我现在已经会煮粥和炒一些肉菜了。” “呵,炒糊的肉菜吗?” “早晚我也能学会的。”李玥又咬下一大口的饺子。 夜里,张公瑾的夫人捧着一卷书正在看着,“老家伙,没想到你的弟子还能写出这么有意思的故事。” 说完她将这卷书递给了张公瑾。 书是用纸张装订的,纸张在长安价格很高。 上百张纸装订在一起,光是这个价格就知道了不菲了。 “这份礼可不轻。”张公瑾一页页地翻看着,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其中一些桥段也是非常引人入胜。 张公瑾越看兴趣越浓。 他的夫人收拾着屋子,自从那个张阳来了之后,老家伙的话也变多了,笑声也多了。 看完了书卷上的故事,张公瑾意味深长地说着,“此书怕是会惹出祸端。” “公主殿下也没将此书外传,说是也给了皇后一卷。” “看来这小子就要遇到麻烦事了。” 张公瑾的夫人长叹一口气,“天色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关中的雨季结束了,突如其来炙热的阳光,让人们措手不及,前些日子的天气让人感觉很不错,冷热非常舒服。 可今日的阳光莫名的地毒辣,让人不敢在阳光下久站。 长安城的一处校场,李世民带着李承乾看着这里将士带着卫府的官兵。 看着整整齐齐的队列与呐喊声,光是这个场面让人心中不禁一阵热血沸腾。 “张阳造出来的灯笼确实不能把人送上天,这是朕用上百条人命换出来的结果。” 听到父皇这么说,李承乾心中讶异,为了这个结果竟然用了上百条人命。 李世民笑道,“虽说不能真的上天,但倒是对军中有好处,待大灯笼上天,派个会控制大灯笼的人,只要借风飘到敌营附近就可以查探得知敌军的动向,张阳也算是对社稷有所贡献了。” 李承乾还沉浸在父皇用上百条人命的讶异中,“父皇是不是还要继续使用这个大灯笼。” 李世民颔首道,“阎立本最近就在研究如何让人从空中平稳落地的办法。” 李承乾长处一口气,“可否用绳子?” 李世民还是摇头,“用这个办法也试过,死了几十个人,还有一个摔得半身不遂。” 李承乾不敢再继续问下去了。 眼前是校场中正在操练的士兵,看着一把把大陌刀舞动,李世民的心中很满意。 夷男可汗最近又不消停了,本来腿伤痊愈得还算顺利。 可他急不可耐地要下地要走路,结果又摔了一跤。 这一下旧伤未愈再添新伤,一时半会儿也没这么容易可以回到漠北了。 俩人一边下着棋,许敬宗一边说着,“这么下去这夷男可汗真的要疯了。” 张阳叹道,“由着他吧,他越是着急越回不去。” 让突厥人做的奶粉也已经送来了。 李泰看着这些奶粉都已经结块,拿出了几块放入一个碗中然后冲泡喝了一口,“奶味不是很重,比我们现在做出来的奶茶差远了。” 随后李泰又拿出已经结块的奶粉,直接放入嘴里吃着,“这样直接吃奶味才够好。” 张阳和许敬宗正下着棋。 见不搭理自己,李泰再次追问道,“姐夫,这味道怎么差这么多?” 张阳深吸一口气,差点着了许敬宗的道,这小子下棋实在是够阴的,一不小心差点落入了他的圈套。 看了一眼李泰,张阳先是化解了许敬宗的攻势,“魏王带你下,其实你可以将这些与饴糖混合做成一种糖味道也会很不错。” 听到这话李泰的眼神一亮,“你怎么不早说。” 许敬宗看着自己的卒子被吃了两个,眼前的攻势被化解之后又陷入了沉思。 张阳揣着手看着棋盘,“我也是临时想到的,就叫做奶糖吧。” “奶糖?本王回去就试试。” 又走了几步,许敬宗看着自己的棋被将死了,无奈摇头,“终究还是棋差一招。” 对付许敬宗一定要细心,这小子很会设套。 相比于张公瑾下棋,张公瑾的棋路就诡异了许多,有时候看明白对方的意图所在,只能靠着经验来应对。 对付许敬宗只要细心一些也不难对付。 张阳看了一眼罐子里面结块的奶粉,这算是突厥送来的第一次样本,“结块是因为潮湿的缘故,也会让奶味差很多,原本做出来的奶粉是很细的粉末,可空气中总有湿气,一旦沾上了湿气奶粉结块也是一种正常现象,当然也会影响味道。” 长安城先做出来的都是真正的羊奶,奶味自然充足,而且加之茶叶冲泡喝起来润滑也可以中和原来有些腻的奶味。 李泰思量着,“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吗?” 张阳整理着棋盘低声说着,“要解决其实也简单,我给魏王殿下的肥皂原料就是一种吸水性很好的东西,用纸和布包成小小的一袋,保证不会漏出来,放入罐子中,罐子用封蜡密封,就行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七章 打三份工的上官仪 李泰用力点头,“明白了,到时候再派人过去仔细去盯着,在突厥的人送回来消息说那些人都很笨,教了很久才教会。” 许敬宗也说道,“颉利的旧部送来消息,阿史那杜尔已经开始反扑薛延陀了。” “情况如何?” “战事有些吃力,阿史那杜尔勉强周旋。” 又是一盘棋局开始,两人兴致勃勃地对弈着,漠北的薛延陀有二十万兵力就算是人家内部出了矛盾,那也是瘦死骆驼比马大,也没看着这么好欺负。 “以前是夷男可汗在他们才会团结,现在夷男可汗不在了,就怕这个阿史那杜尔弄巧成拙,到时候又出现一个新的薛延陀可汗,你让颉利的旧部盯紧了,切莫让事情真的发展到这一步。” 许敬宗用力点头,“张侍郎放心。” 礼部的日子就是这么清闲,今日的礼部府衙内飘着一阵阵奶香味。 李孝恭也睡醒了,他用力闻了闻,然后一脸嫌弃地看了眼奶茶,“娃娃喝的东西,男人应该喝酒。” 说完他便离开了。 李泰沉迷制作奶茶,现在的奶茶已经有了十几种味道。 只要是能吃的东西,李泰都会往奶茶中加一些试试,如果口味够好他就会拿出来买。 在吃东西这方面,李泰的想象力还是很丰富的。 红豆红枣,绿豆薄荷,到底是什么样的想象力可以想出往奶茶中加红烧肉这种做法,竟然还有买这才是最匪夷所思的。 又在礼部坐了一会儿,眼看就是午时了。 俩人打算去看看程处默的情况。 李泰神色担忧,“处默之前说他想要做一个统领千军万马的将军,还挺担心他的。” 一个寻常人说自己要做统领千军的将军,或许只是一个笑谈。 但程处默说出来就不一样了,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一些奇怪的事情。 来到上官仪教书的地方。 看到程处默正趴在桌案上还呼呼大睡,两人总算是放心了。 上官仪今日的课也正好结束。 张阳笑道,“上官兄今日可好?” 先是行礼,上官仪恭敬回话道,“回张侍郎,下官现在一切都好了,亏得程小将军照拂,下官现在也能攒下一笔钱。” “想不想多打一份工?” “只是下官在弘文馆的还要任职,怕是……” “价钱好商量。” “这不是价钱的事。” “一个月五贯钱!” 上官仪倒吸一口凉气,“只要不违背道义,不违背下官的做人的准则都可以。” 一说价钱就有了商量的余地,上官仪的立场也不是这么坚定。 英雄好汉不能被一文钱逼死。 当年的上官仪算是出身名门,前隋败亡之后他也落魄了,只能去做和尚求生,如今早已不是当年。 君子也是会为了银钱舍弃一些立场的。 张阳笑道,“当然不会让上官兄违背道义,更不会违背你做人的准则,想必上官兄也明白如果一直留在弘文馆,也无法发挥你的才能,就算是在这里教书也只是权宜之计。” 上官仪沉默了。 “如果有个地方可以让上官兄小试牛刀,可以施展自己的才能,岂不是更好?” “有这种地方吗?”上官仪的神色动摇了。 “骊山脚下是公主的封地,也就是我媳妇的封地,虽然人口不多,只是一个小村子,村中的里正确实可以带领村民办事,但也只是带领而已,还是需要一个明白朝中规矩,懂得地方发展的人,以后还要和附近县的人打交道,总不能一直让一些粗人来办事。” 上官仪了然点头,“下官明白了,可眼下没什么经验。” “没经验没事,就当是积累经验了,如若做不好我也不留伱,如若能够做好将来你的成果也会有人看得见,以后魏王殿下向陛下引荐你也能有个更好的由头,这件事对你来说不亏,只是牺牲你在弘文馆的一些时间。” 上官仪感慨道,“眼下又要教书,又要帮着张侍郎治理封地,还要在弘文馆任职……” 一个人打三份工,也是为了生活。 张阳低声道,“不知道上官兄意下如何?” 上官仪躬身行礼,“不知能否让下官先去看看封地。” 此刻李泰和刚刚睡醒的程处默聊着。 “魏王殿下!” 听到张阳喊自己,李泰屁颠屁颠地跑来了,“姐夫,怎么了?” “上官兄要去看看村子,你带他去看看。” “那上官兄请随我来吧。” 上官仪躬身道,“有劳魏王殿下了。” 一大一小两人往朱雀大街走着。 上官仪看了看身后的李泰,“魏王殿下,能否走快点。” 李泰不乐意道,“你急什么?” 说完又加快了脚步。 从此上官仪一个人就要打三份工了。 与其在弘文馆等着出头之日,不如直接做出一些成绩来。 上官仪是一个聪明人,他能分清楚哪一个更好。 看程处默睡眼惺忪的模样,张阳不解道,“听魏王殿下说处默兄打算去做一个统帅千军的大将军。” 程处默在门前坐下,“之前是想的,现在不想了。” 张阳疑惑道,“为何又不想了?” 程处默叹道,“看不懂兵书。” 拍了拍他的肩膀,张阳安慰道,“没事,慢慢来,突厥人已经把奶粉做出来了以后还能卖奶茶,我们一定会财源广进的。” “嗯,我家老货最近也嫌弃钱少了,确实应该多挣点,而且我家老货听说,要和河间郡王一起做奶粉生意。” “程大将军消息灵通在下佩服。” “然后我被他揍了一顿。” 张阳眉头紧锁越发不解,“为何?” 程处默一脸惆怅,“他说吃饱了闲着没事干。” “嗯?还能这样?” “对。” 张阳无奈摇头,“最近我想开个外伤专科医馆,等到这个医馆开起来了,外伤什么的都能治,将来要是再挨揍就来我的医馆治伤,保证你以后挨揍完第二天又是生龙活虎又能挨一顿揍,你挨揍踏实有保障,你爹揍你的时候也能无后顾之忧,多好的一件事。” 程处默板着脸,“这话听着有些奇怪。” 张阳揣着手,“是不是有些贱皮子的意思。” 程处默神情带着一些悲怆,“或许,某真的有些贱。” 不想和程处默扯什么贱不贱的问题。 和这家伙继续聊下去,人会疯的。 张阳拱手道,“家里还有一些事情,我就先告辞了。” “嗯。”程处默一脸凝重的点头。 今天还要去封地看看牛闯他们把李玥的水轮车造好了没有。 从太医署带来的医书也成了李玥用来消磨时间来看的书籍,这段时间她也了解了非常多的草药知识。 夫妻俩坐在马车里,王婶赶着马车,杨婶策马护卫在一旁。 李玥拿出一张字条,“这是夫君想要的几种药。” 字条上写着,白及、黄芪、白芷,麝香,儿茶。 “这几味药都是去腐生肌的好药材。”李玥低声说着。 也算是她这段时间看病历看医书的成果。 张阳琢磨着,“将其中药材用猪油熬制之后便可以用作上好的金疮药,还有一种叫做野三七的药材,有去淤血消肿止痛的功效。” “野三七?”李玥眨了眨眼,翻看自己的小册子,这上面应该都是她的笔记。 张阳悄悄看过去。 李玥伸手推开张阳凑过来的脑袋,“夫君,你不要偷看。” 张阳伸手想夺过她手中的小册子。 李玥很快把小册子抱在了自己的怀中,委屈地抿着嘴。 这算是媳妇唯一的小秘密。 张阳重新坐好,“以后的日子还长,我觉得我会有机会看到的。” 李玥又气又想笑。 心中还是有些不服气,张阳伸出魔爪往李玥腰间挠去。 李玥一边躲闪着咯咯直笑,“夫君不要闹了!” 羞红着脸,李玥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衫,重新坐好。 张阳又看了看她手中的小册子。 李玥目光平视着前方。 到了村子里,夫妻俩走下马车,牛闯和上官仪正在议论着什么。 有时候想想让上官仪来治理封地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在历史上,上官仪的人生轨迹那可是位及丞相。 只不过他时运不济,遇上了一个非常狠的女人,导致他的后半生尽毁,落得一个凄凉的下场。 见张阳来了,上官仪走上前道,“张侍郎下官已经看过了这里的名册,包括蓝田县的食邑名册,其中蓝田县有上百人没有入籍,这些人也都不在食邑之中,这对公主殿下和张侍郎不是一件好事。” 李玥对着这些事情没什么兴趣,她拿着自己的小册子,正在一旁写着,是不是又翻了翻医书。 大唐天下初定,从贞观初到现在确实有很多的流民。 地方官吏不敢随意收治流民,一来地方的人口赋税都是定额,你要收治人口你的地方就要多缴纳赋税。 可田地就在很多,本来分起来就已经很吃力了,更不要说再加一些人进来。 一锅饭就这么多,谁要是多吃一口,谁就要少吃一口。 这种土地问题一直都是最头疼的,也是最棘手的。 上官仪接着道,“如果这些食邑民户可以入籍,公主殿下的食邑也能多一成。” “赋税也会多一成,公主再拿一成,蓝田县不仅多交一成赋税加上了食邑其实更紧张了,人家会答应吗?” 上官仪蹲下身拿起三块石头,“其实这个也好解决,先将他们入籍,用公主殿下的食邑份额去抵交蓝田县的赋税,这样一来对蓝田县来说不仅赋税上没有损失,公主还用食邑回馈了蓝田县,而这些入籍的人也有了户籍,可以来封地里做苦力,下官也听牛里正说过这里很缺人手,所以建设一直不快。” “入了户籍对他们来说是好事,但他们可以来给张侍郎做苦力,蓝田县也能解决赋税的问题,对三方来说都是有好处的。” 看上官仪拿着石头比划着,张阳摇着手中的蒲扇,“我不建议这么做。” “为何?” “公主的食邑份额是陛下定的,蓝田县每年所交的赋税只能多不能少,一地赋税出了变动自然会有人来查问,让流民入籍与人为善确实是好,但往后有更多的流民怎么办?此例一开关中其他权贵会不会也这么做,利用你的方式来平账目,成了权贵们收拢流民的借口,流民成了他们手中的黑工,权贵将流民当作牲口使,对这些手无寸铁的人的压迫会更恐怖,会出大事的。” 张阳低声对上官仪道,“他们全是王八蛋,我们安身立命绝不能只顾心善。” 上官仪闻言连忙再次行礼,“张侍郎说的是,下官以后一定谨言慎行。” “先做好你手上的事情,不要想着急功近利,路要一步步走,如果可以治理好这片地方,我会给你一片前程。” “下官受教了。” 上官仪手里拿着名册去跟着牛闯办事。 想要拿住并且利用一个人很简单,只要掌握他最想要的东西,他就会乖乖听话。 现在势单力薄的上官仪还没有在朝中崭露头角,趁着李世民还没发觉这个人才,能用他到几时就先用着。 李玥把医书重新放好,笑着走来,“夫君,我们去看看水轮车。” 两夫妻朝着渭水河走去,李玥小声问道,“夫君对上官仪说什么了?他怎么吓得脸都白了。” 张阳笑道,“我和他说如果他不好好办事,我就每天晚上画圈圈祝福他,他就吓成了这副样子。” 李玥狐疑地看着他。 水轮机就在河边,水车除了输送水流灌溉田地,还能拉动一旁的齿轮,齿轮转动发出吱呀的响声,这是木头摩擦产生的声音。 齿轮连接着一根推杆,推杆连接着几个磨盘。 有了这个设计,磨盘就可以无休无止地转动,不用牲口拉,也不用人来推。 李玥笑道:“需要两个人使用的磨盘现在只要有一个看管着倒谷物就行了,这就剩下了一个人力。” “其实你完全可以加长这个推杆的长度,然后将四五个磨盘都连成一片,一个人可以看一个磨盘,一个人也可以同时看管五个磨盘。” “对呀!”李玥欣喜地拍手道,“这样一来节省了十多个人力呢!”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八章 踏实的上官仪 于是思路豁然打开,李玥重新修改起了图纸。 最近这段时间朝堂很安静,就连突厥和吐蕃的事情都不过问了。 心里有一种被皇帝遗忘的感觉,这样也挺好的,如果被皇帝一直盯着,要不就是皇帝想要杀了你,要不就是皇帝想要重用你,重用你之后可能还会杀了伱。 好在李世民没有屠戮功臣的习惯。 眼下可以忙自己的事情,就等着薛延陀什么撤回漠北了,突厥草原什么时候稳定了,中书省把权力放给礼部。 李玥继续修改着图纸,“要推动一个磨盘所需要的动力或许不多,许多个磨盘连成一排所需要的动力就更多了。” “要解决这个其实也不难,加大水车受力面积就可以,水车受到的水力越多,转速也就越快。” 李玥皱眉考虑着,“将水车下沉一半,它的受力面也就更大,以此来增加转速。” 张阳笑道,“为何不增加水力呢?” 李玥又陷入了沉思,“夫君的意思是让水流更快?” 张阳点头,“我觉得这个问题难不倒你。” 又看了眼自己的夫君,李玥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图纸,“好像有点明白了。” “水是从高处往下流的,它只能往下流。” “通关改变水流的走向,加大流水的动力,夫君的想法很有意思,应该可以试一试。” 李玥信心百倍地点头。 村子的尽头正在修建一个巨大的建筑,用牛闯的话语来说这是一个像皇宫的建筑。 再怎么说牛闯也是一个粗人,他的手艺活确实不错,可他也没读过几年书。 更别说管理了。 他可以带领村民,但是他不知道怎么来治理田亩,怎么按照大唐律法来上缴赋税。 村子里的日子不能一直都是“大锅饭”。 上官仪很快就投入到了工作当中。 李泰扛着一堆木料吃力地放下,小脸涨得通红,“你为什么看中上官仪了。” 张阳无奈道,“我没有太多的选择,我其实也想把你舅舅挖过来,可我又担心他把村子的人一个个都培养成了人精,别说生产了到时候整天一个个钩心斗角。” 李泰点头道,“你说得也有道理,不过你如果真能够要朝中的人,说不定你真的会去抢人。” 张阳清了清嗓子道,“我都是本着对方自愿的原则,如果朝堂真的有人要离开,我觉得我的封地可以收留他们。” “果然你还是想着要带走朝堂上的人,你的胆子很大,而且你真的想要这么做。”李泰语气笃定地说道。 俩人说着话,上官仪又走来了。 “张侍郎,下官心中还有一问不解。” “请讲,”张阳手里摇着蒲扇,今天的天气热得真有些邪性,小胖子也是一头大汗,挥着他的袖子来驱散热意。 村子里的小狗和大狗趴在阴凉处无精打采地吐着舌头。 上官仪神情凝重地问道,“为何要建设一条所谓的商业街,还要将养这么多的牲畜。” 张阳看着远处的媳妇正在和两位婶婶对水车评头论足,一边回话道,“这个村子很穷。” 上官仪点头。 “如果一个地方只靠着种地为生,单一的收入只有粮食,或者去打一些零工,生产力太过低下。” 听张阳说完,上官仪越发不解,“还请张侍郎说得再明白一些。” 有些不耐烦,张阳手里的扇子摇个不停,“简而言之,我就是觉得这个地方太穷了,别说食邑了,就连他们自己也吃不饱饭,这么穷的一个地方根本没有盘剥的可能,你就当我是在扶贫,等这里的村民富起来了,我也可以有个养老的本钱,也可以更加痛快盘剥他们。” 上官仪了然点头,“张侍郎要是早这么说,下官就都明白了。” 果然还是说得更直接一点才好,直说盘剥这里的村民他就听懂了,要说生产力什么的,他反而听不懂了。 果然人心还是向恶的。 村民穷得没办法盘剥,没有油水可以刮了,只能让现在的村民都先富起来,等到了以后再盘剥。 这世上像我这样的善人去哪里找,张阳莫名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散发着人性的光辉,自己的身影都挺拔了不少。 上官仪接着去忙他的事业。 他先将整个村子的村民名字都记录了下来,然后清点整个村子现有的资产,就连村子里有几只狗他都要记下来,就差问狗的名字了。 村子里还多了两只大鹅,这两只鹅还是牛闯花了大价钱从长安城的商贩中买来的。 据说是从东北来的人手中买的。 这几只大鹅从东北运倒长安显得很瘦,但依旧不妨碍它们抬起高昂的鹅头,目视四方充满了杀气。 一群孩子看着这群大鹅,又是好奇又想去捉弄。 有个胆子大的孩子,提着棍子逗了两下,那大鹅便扇着翅膀追着熊孩子。 一时间吵闹声一片,那孩子哭着跑进了家门。 大鹅还是不是罢休地在门前扑腾了两下,然后又高傲地离开。 孩子们也找到了魏王,准备让李泰驯服两只大鹅。 这大鹅抬起头的架势和一般孩子差不多高。 李泰身边围着几个邋遢的小孩子,正在低声诉苦着,数落着在村子里横行无忌的大鹅。 平时就连外人想要进村子,都会被孩子们提着棍子拦在村外。 只有面对这两只大鹅,孩子们心中犯怂。 见李泰拉了来衣角,张阳低头看他,“魏王殿下,有什么事吗” 李泰问道,“鹅肉好吃吗?” “太瘦了,养一段时间再吃。” “那就先养着。” 孩子们怕大鹅,大人不怕,李泰让护卫把这两只大鹅扔进了鸭圈中。 大鹅一进入鸭圈中很快引来了鸭子们的不满,一时间鸭叫不断。 这两只大鹅很快就压制了十多只鸭子。 鸭子们都缩在角落中不敢出声,两只大鹅占据了很大的地盘。 张阳又舍不得杀这两只大鹅了,这妥妥的镇宅神兽。 用来护卫村子再好不过了。 “也不知道孙神医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还没有音信,也不知道这个老神仙去哪儿了,说不定过些日子就会有音讯了。” 张阳在村子里选了一个地点用来做医馆,建设的事情就交给了牛闯。 村子治理的事情交给上官仪。 不然牛闯一个人又要管建设又要管人,他也是分身乏术。 有了上官仪在这里他也能轻松起来。 听完了上官仪对村子里的安排,张阳又看向牛闯。 牛闯笑道,“某也不懂怎么管村子,有了上官兄帮忙,某可以专心建房子了。” 张阳点头道,“给上官仪安排一个住处,以后就住在村子里,以后上官兄每天早上去弘文馆,然后去给处默的人教书,教完书之后,下午就可以来村子。” 上官仪拱手道,“多谢张侍郎的安排,这就去从弘文馆搬出来,下官可以用下午和晚上的时间来帮忙管理村子。” 回到长安城之后,上官仪来到弘文馆。 弘文馆后院有一个小房间,这个房间很小,只能放得下一张床铺,这里本就是一个堆放杂物的房间。 弘文馆的管事帮忙把这个地方腾了出来,一来也能省下住店的银钱。 刚回到长安城的武士彟来到弘文馆,就见到了上官仪。 此刻上官仪正在收拾着行李,武士彟好奇道,“上官兄弟,这是离开长安城了?” 见到武士彟,上官仪也很疑惑,“当面认识在下?” 武士彟抚须笑道,“老夫武士彟,那时候在路过扬州在杨恭仁的府邸中见过你,杨恭仁很欣赏你,当初老夫那里的长史,便多留意了一眼。” “原来如此。”上官仪也想到了当初武德八年,因为李孝恭的一些事情,陛下让武士彟赶赴扬州,这才有了李孝恭回到长安后封河间郡王的事情。 说来有些因缘际会。 “你这是要离开弘文馆?去做什么?” 上官仪擦着额头的汗水,看了看黄昏的天色,“在城外找了一个安身之处,一直住在弘文馆也很打扰。” 当初在扬州也是寄人篱下,这些年上官仪一直过着寄人篱下地过日子。 在弘文馆也是一样,叨扰久了弘文馆的管事也会心烦,不如早点搬出去。 武士彟低声道,“明日老夫要去面见陛下,见了陛下之后便要回利州,不如这样你随老夫去面见陛下,老夫可以引荐你,说不定陛下也会欣赏你。” 上官仪稍稍一礼,“多谢好意,在下一路到长安已经劳烦了不少人,眼下终于有了一个安身之处,就不想在添麻烦了。” 武士彟感慨道,“今晚老夫要去见河间郡王,不如随老夫一起去见见?” 上官仪又看了看天色,“时辰不早了,下官已经答应了张侍郎为他治理一下封地,有约在身。” 武士彟叹道,“既然如此老夫也不强求,老夫明日见了陛下就要赶赴利州,以后要在见面怕是不容易,你也要想明白错过这一次,下一次指不定是什么时候,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这番话是好心,上官仪也知道见了河间郡王,明日再见陛下,说不定就可以离开弘文馆在朝中入职。 上官仪拱手道,“下官不能失约,不能言而无信。” 长叹一口气,武士彟点头,“想来就算老夫不引荐,你也能有一番成就,老夫看得出来你是个有能力的人,既然如此老夫就不勉强了。” 背上半人高的行囊,上官仪迈着坚定的步子走出弘文馆,他也知道自己错过了一个升迁的机会。 不过拒绝了武士彟,上官仪心里更加踏实了。 先有寄人篱下,又有各方人士的帮助,上官仪心中很感激一路上遇到的这些人的照拂,如果不是他们自己也走不到长安,也不能来弘文馆。 恩情是恩情,上官仪更想用自己的本事作出一番事情。 不想再寄人篱下,也不想再受人恩惠。 或许自己可以在张侍郎的封地有一番成就,待到日后还会有更好的机会,他心里不后悔,反而有了前所未有的踏实。 走出长安城,上官仪看向骊山方向,心中盘算着,每天可以少睡一个时辰,趁天还没亮的时候起床,赶路来到长安城下,等着城门开去弘文馆任职,再给程小将军的人教书,再回村子里。 来来回回可以应付,不过少睡一个时辰,能够安排得过来。 上官仪再回到村里已经是夜里了。 牛闯带着他来到一个房子前,“房子已经给收拾出来了,也是当初新建的,房子虽然小了一些,有点简陋还望不要嫌弃,这里就是上官兄以后的住处,这间房子就给上官兄弟的,不管以后怎么样,都可以来这里住。” 上官仪看着房子点头,“有劳牛兄弟了。” 牛闯拱手道,“我没读几年书,如果可以的话,以后有些问题我还要多向上官兄请教。” 上官仪笑道,“那是自然,在下也可以多和牛兄弟畅谈。” 牛闯点头道,“这就是张侍郎说的互相学习,互相进步了吧。” “互相进步?” “张侍郎有时候会说一些奇怪话语,仔细一想还挺有道理的。” “在下也这么觉得。” 牛闯稍稍一礼,“那就不打扰上官先生休息了。” “不妨事,你也早些休息。” 这一声上官先生是牛闯的认可,上官仪可以感受到牛闯话语中的尊敬。 等人离开,上官仪看着这间房子的陈设,房子宽十五步,纵深二十步,这间房子说小也不小了,至少比弘文馆只能放下一张床榻的房子好太多。 结实的墙壁,浇筑的地面也非常干净整洁,油灯正点着,甚至还有桌案,也准备好了笔墨,宽敞的床榻,打开窗户就可以看见远处的田地。 深吸一口这里的空气,上官仪满意地笑了。 房间里还放着不少的书卷,这里都是关于村子建设的书卷,以及村子里的一些人口名册田册。 “三年计划建设?”上官仪立刻对上面的内容产生了兴趣。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九章 张阳的好运 端坐下来,上官仪皱眉看着三年计划,提笔在另外一份书卷上做着笔记。 深夜,李玥一笔一画勾勒着图纸,小嘴打着哈欠,一手提着笔上眼皮和下眼皮还在打架。 瞧着她的模样,眼看就要一头栽在了桌案上。 张阳一把抱起她,“困了就是睡觉,明天接着画。” 李玥手里的笔还没放下,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在怀里蜷缩着,“夫君,我可以自己睡。” “呵,好几次你都是趴在桌案上睡着的。” 把李玥放在床上,张阳夺过她手中的笔,然后给她盖好被褥,吹灭了油灯,熟练得一气呵成。 见李玥抓着被子睁着眼。 张阳说道,“记得叫我起床上朝。” 给她关上门房,张阳深吸一口气,草草冲了个凉便回到自己房间睡下。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人疲惫的时候睡觉感觉一睁眼一闭眼,三四个时辰就过去了。 再一次被李玥推醒。 张阳迷迷糊糊从床上坐起身,然后麻木地让李玥给自己穿官服。 洗了脸才让自己有点精神。 接过李玥端来的粥,张阳两三口吃下。 李玥一边吃着粥,一边翻看着她昨晚画的图纸,“夫君,我昨晚画到哪儿了?” 张阳走上前翻到大水车的一页,“就是这里。” “嗯,确实是这里。” 李玥看着图纸不住点头。 按照李玥思路就像是大齿轮带动小齿轮的方式,大水车带动小水车,说来也有些复杂。 当然她还有第二个方案,在河道拦起一个小堤坝,积蓄上游的水力来推动水车。 这两个方案可以同步进行也不冲突。 院子里还放着一个水盆,那就是水车的模型,只要模型的运作顺利,村子里就可以动工建设。 “家里的做模型的木材用完了,我让杨婶再去找到木材。” 看着她一边说着,一边垫脚给自己戴上官帽。 又是一番整理,李玥满意点头,“夫君越发英俊了。” “那我去上朝了。” “夫君早点回来做模型。” 小媳妇的事业心很重,当她全身心投入一件事的时候,就连说梦话的时候都在说理论上的事情。 走出家门前,张阳开口道,“你昨晚又说梦话了。” “夫君,你又偷看我睡觉!” “我没有,我顺便给伱来盖好被子,你有踢被子的习惯。” 李玥红着脸,小手握拳。 张阳快步走出家门,一路朝着朱雀大街走去。 刚走上朱雀大街,张阳就撞见了许敬宗。 “许兄早呀?”张阳笑着招呼。 “张侍郎也早。”许敬宗刚吃完一张饼擦了擦嘴。 两人的脚步没停。 在半道上遇到许敬宗,走到承天门的时候门正好开了。 许敬宗这家伙邪性,张阳不解问道,“你是如何做到的?” “下官不是很明白张侍郎的意思。” “你是怎么做到你每次来刚到承天门,门就正好开?” “下官每日都准时准点起床,每日做事也都是每一刻都有安排,所以才会这样吧。” “你的意思是自律?” “自律?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为人处世自律不是应该的吗?”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感觉有些惭愧。” 在这个时间按照时辰来划分的年代,一分一秒的感觉很模糊,养成自律的好习惯确实也对事业有帮助。 想来许敬宗在历史上能够扳倒长孙无忌这个老狐狸。 人不是一无是处的,许敬宗就算是不是什么好东西,至少也有值得学习的地方。 在太极殿等候的小半会儿,李世民也准时准点来了。 张阳还是站在殿内睡觉。 直到许敬宗推了推自己,这才发现已经下朝了。 两人并肩走出太极殿,许敬宗皱眉道,“张侍郎,不妨我们先去一趟太医署如何?” “太医署?” “那个夷男可汗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又生病了,咱们礼部还是要去看看。” “这家伙怎么又生病了。” 许敬宗皱眉惆怅道,“或许是水土不服。” 两人一齐走到太医署门口。 张阳站在门口,揣着手看着太医署的门匾,要是走进去怕是会被卢照邻给轰出来吧。 许敬宗请着卢照邻出来。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张阳拱手笑道,“卢兄好久不见了。” 卢照邻没好脸的还礼,“前几日不是见过吗?哪里来的好久不见。” 许敬宗接过话,“张侍郎的意思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对对对……” 看张阳和许敬宗一唱一和的样子,卢照邻的嘴角直抽抽,加快脚步往驿馆走去。 来到夷男可汗的床前,这家伙的气色不太好。 卢照邻看了一番点头道,“可是这是没有休息好,最近睡不好吧,有些上火这才导致的嘴里生疮,心火也太旺了,最近天气也有些干燥,备一些祛火的药每日喝点,注意休息。” 夷男可汗心里牵挂着他的薛延陀。 现在薛延陀就要大势已去。 而且李世民还时常把薛延陀的战况给他人,不杀人要诛心,恶毒的天可汗呐,就要让人活活看着薛延陀灭亡。 跟着卢照邻走出驿馆的房间。 卢照邻低声道,“让驿馆的人好好照顾薛延陀可汗,这心火也太大了。” 张阳皱眉道,“火气大给他的食物里放一些泻药排排火。” 许敬宗不解道,“泻药还能祛火?” 卢照邻若有所思点头,“确实有祛火之功效。” “受教了。”许敬宗点头,“那当真要用泻药?” “平时用药的时候,多少会有一些药物有促排的作用,张侍郎也是懂医理的。” 三人刚刚走出驿馆,就撞见了一个官吏。 来人不是别人,就是太子东宫的张大安。 家宴之后就认识了这三兄弟。 张大安拱手,“赵国公与河间郡王在礼部议事,太子请张侍郎和许侍郎也过去。” 俩人只好先和卢照邻告别。 走在回皇城的路上,张阳看向许敬宗,“近来早上如厕好些了?” 许敬宗点头道,“张侍郎说的豆芽确实有妙用,如今也好多了。” 张阳笑道,“这豆芽也是一味很不错的菜肴,平日里多吃一些对身体有好处,不要整天都是酒肉。” “下官明白的。” 又看向张大安,张阳开口便问道,“大安兄弟,最近在东宫那个李百药老实否?” 张大安点头,“最近确实老实多了。” 许敬宗摸着下巴,“看来揍一顿还是有用的。” 张大安停下脚步愣了愣,“父亲说的没错,果然是你们做的。” 许敬宗躬身稍稍一礼,“看到功臣之后被人欺负,下官自然看不惯,我等一腔热血岂能坐视不管?” 你许敬宗哪里来的一腔热血,关健时候你许敬宗明明是最损的一个。 快步来到礼部的府衙前,太子就坐在一旁,长孙无忌和赵国公正谈着话。 礼部本来就小,这下子坐的地方都没有了,只能站着。 听着长孙无忌与河间郡王的话语,大概意思就是薛延陀大势已去,礼部大功一件。 河间郡王的意思就是这件事也有中书省帮忙的份。 一旁的小吏专心听着俩人对话。 像一群实习生听着成功人士做报告。 不过长孙无忌与河间郡王从一定意义上来说,这两人确实就是成功人士。 听着李孝恭把功劳推给了中书高官孙无忌倒也没客气。 薛延陀这一次折戟成沙只是时间问题。 就差喝酒庆祝了。 说完这些长孙无忌带着人离开,李承乾也微笑跟着走出礼部。 看了看身后的礼部,李承乾问道,“赵国公,孤就说这个张阳必定不简单。” 长孙无忌点头,“一个对所有人都没有坏处的驸马,整日也不为了自己的羽毛与别人钩心斗角,如此无害的人,自然会有不少人与之结交。” “孤也是这么认为。” 看李承乾的神色,长孙无忌接着道,“太子殿下,张阳此人确实有一些奇思妙想,一些想法还很有用,可此人就像是一个异类一般,也有人敬而远之,他的为人处世之道,注定会让他在朝中是一个孤臣。” “孤臣?” “只要他不得罪人便罢了,如果他得罪了人,他这样的人会成为众矢之的,终究还是太年轻,现在邹国公正在教导他,且看他以后如何。” “孤明白了。” 礼部府衙内,李孝恭叹道,“如果一切顺利,礼部也能扬眉吐气了。” 俩人重新坐下来,张阳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心说外面阳光明媚的,怎么感觉自己的后背凉飕飕。 李孝恭站起身道,“今日武士彟回长安了,他见过陛下之后就要赶回利州,老夫还要去送送他。” 见李孝恭离开,张阳也开口道,“我去见一见老师。” 许敬宗欲言又止,见这俩人都离开了,长叹一口气,坐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终于又留下自己。 也没了心思看眼前的案卷,许敬宗用袖子擦了擦眼前的桌案,便趴下来睡了。 甘露殿中,长孙无忌向李世民禀报了礼部的安排。 李世民沉声说道,“这么说来张阳真的做到了?” 太子李承乾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 这个时候李泰绝对不会服气李承乾,得知李承乾在这里,李泰也默不作声地来到殿中,然后安静地站在一旁。 就算父皇不召见自己,也不能让李承乾太过得意了。 见父皇看了一眼自己,李泰便越加理直气壮地站着。 和张阳的约定长孙无忌也有赌的心思,如果这个小子失败了也就算了,以后就在礼部做一个侍郎,将来或许也就这样了。 可偏偏真给他做到了。 长孙无忌的心情很糟糕,有些不是很服气。 就像是所有人都不会想到突利可汗会死在半道上。 偏偏这件事张阳知道。 就像是所有人都不觉得夷男可汗真的会来长安,没想到他真的来了。 这小子仿佛能未卜先知。 这才是长孙无忌最不服的。 贼老天到底是什么回事,到底什么样的人会有这么好运,运气总是眷顾一个人,非常地让人嫉妒。 但终究是赌输了,如今就等着薛延陀的战况。 从为社稷的角度上来看,长孙无忌也希望薛延陀就此撤兵。 从此相安无事。 利己的方式来看,长孙无忌也希望能够出一些意外,让张阳的计划泡汤,这样一来他也没赌赢。 长孙无忌神情惆怅,“不久草原就会有消息送来。” 李世民点头道,“朕明白了。” “臣告退。” 李泰看着长孙无忌走出甘露殿,殷勤地在一旁泡着奶茶,把梨汁倒入奶茶中,再加入一些碎果丁。 做好之后端给李世民,李泰又递上一颗糖,“父皇,这是儿臣自己制的奶糖还请父皇品尝。” 李世民拿过奶糖细细品味着,又喝下一口奶茶,有些酸涩的奶茶喝着倒是开胃。 “青雀有心了。”李世民点头道。 “听母后说父皇食欲不振,这才想做点开胃的。” 也不是食欲不振,在张阳家里吃过饭之后,李世民觉得宫里的饭食简直就是粗野,食不知味。 李泰这小子很机灵,李世民看着碗中的奶茶,什么都想顺着朕的心意来,就是这小子跟着张阳,有点担心他学野了。 李承乾坐在一旁更没有奶茶喝,开口道,“父皇,儿臣近日听户部的官吏说过近日的粮食耕种很不错,想来今年又是丰收的一年。” 李泰躬身道,“父皇,最近皇姐造出了一种事物,不用牲口拉就能用来研磨谷物,只需要一个人看管便可,也是对社稷有利的造物。” “是吗?”李世民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李泰地话语吸引了。 李泰顺势再开口道,“父皇若是好奇便可去看看。” 李世民点头道,“朕今日政事繁多,改日得空便去骊山看看。” 见父皇就要开始批阅今日的奏章,李泰笑道,“那儿臣就先告退了。” 几句话说下来,李承乾感觉自己被李泰压了一头。 看到李泰的笑容,李承乾心中气馁,青雀或许跟着张阳学到了很多吧。 或许孤也应该多和张阳多多见面,可东宫也有不少事务要处理,眼下还要去听李纲讲课。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章 都是些混蛋 做不到李泰这般跳脱,在讨父皇的欢心上李泰总是占上风。 李承乾心中有一种无力感,青雀总是可以恰逢其会地让父皇高兴起来。 回到东宫之后,李承乾见到了李纲,“老师,孤刚去见父皇回来。” 李纲点头便开始讲课。 听着一些古老的圣人先贤事迹与文章,给人一种非常陈旧的感觉,又想到李泰的笑容,李承乾莫名感觉迷茫。 李泰可以在张阳身边见到新事物。 孤面前却是这些陈旧的学识,给人沉重的感觉。 看着这些圣人教诲,先贤的文章,李承乾感觉这些是一道道枷锁,每铭记一句就会在心里多一道枷。 “老师。”李承乾打断了李纲的讲课。 正在读着尚书的李纲被李承乾打断,神情很是不解。 “或许是孤想多了,老师继续吧。”李承乾把心里的困惑咽了下去,低声说道。 长安城的一处宅院里,师徒俩人正在下棋。 棋盘上厮杀惨烈,张公瑾一步步将黑棋逼得没有退路,却见张阳拿着车跳到了将前。 原本胜算很大的张公谨,不得不回来防守。 张阳用两只车做配合围着张公瑾的帅周旋,终于在两只车的配合下将死了张公瑾的帅。 长出一口气,张阳擦了擦汗水,“险胜。” 张公瑾叹道,“终究还是棋差一招,棋盘如战场,稍有不慎万劫不复。” 说着话,张公瑾回味着刚刚的棋局,那种势均力敌的感觉很少感觉到了,平时调养身体,养尊处优,竟然发现自己流汗了。 棋盘上是输了,张公瑾心中没有太多的失落,反而是因为下了一局好棋感到高兴。 张阳喝下一口水,重新整理好棋盘。 “多少年了,老夫很少这般紧张。” “如今天下安宁了,老师自然也是放宽了心情,也不再经历战场搏杀,也没有了尔虞我诈的日子。” 张公瑾低声说着,“其实陛下也喜欢,陛下的棋盘也很大,他不仅能下自己的棋,还会去动别人的棋盘。” “和皇帝下棋对弈是一件自找苦吃的事情。” “为何这么想。” “和一个控制规则的人下棋,本就是一场不公平的对弈。” 看着棋盘被整理好,张公瑾又问道,“如果陛下想要与你对弈,你会拒绝吗?” “我会直接投降认输。” 听到这个回答,张公瑾笑了笑,“如果刀架在你的脖子上,逼着伱和陛下对弈呢?” “咱们陛下有这么无聊吗?”张阳不解道。 “当陛下觉得你是威胁的时候,自然会这么做。” “我是个没有威胁的人。” 张公瑾将自己的卒子往前推一步,“现在的你对所有人都没威胁,可这一次你赢了长孙无忌。” “呵,成功果实都被长孙无忌取走了,我哪里赢了?”张阳将马推上前。 “输了就是输了,说什么成功的果实不重要,老夫的弟子竟然能赢长孙无忌这个老谋深算的家伙,老夫也值得骄傲了。” “他就是一个不要脸的浑蛋,非要在我们的努力上夺取功劳。”张阳说完又摇头道:“不!我觉得那些在朝堂上身居高位都是不要脸的浑蛋。” “哈哈哈……”张公瑾肆意地笑着。 张阳吃了一只卒子,“等到事情摆平之后,我就辞官。” 张公瑾笑道,“陛下不会轻易答应的。” “那我就请长假。” “陛下会让太医署给你治病,你若是没大碍还是躲不过。”张公瑾抚须道,“有些时候一个人犯错陛下会重责,可又有些时候法不责众。” “我明白了,多谢老师指点。” 张公瑾笑了笑,“你是老夫的弟子,总要给你出谋划策的,只要你能够照顾好老夫的儿子们就行。” “行,就这么说定了。” 张大象,张大素,张大安三兄弟在权贵二代中的日子比其他人差了些,张公瑾一旦离世,他们就会失去依靠。 李世民虽然念及旧情会照拂,总不会照顾到无微不至。 张阳对那老实中带着点憨厚的三兄弟没什么反感,这种人也是最适合做朋友的。 又是一盘棋下完,张公瑾失落地摇头,“第一盘棋局下完就有些心力交瘁,这第二盘老夫便不是你的对手了。” “老师已经很厉害了,学生都只是险胜一招。”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老夫还要多学习才是。” “老师过谦了。” 俩人正下着棋,一旁就传来了糊味,这是师母正在学着做菜,估计是又有什么东西烧糊了。 几盘棋局下来,张公瑾又是摇头又是无奈,“再给老夫几日,必定可以赢你。” “学生就先告辞了。” 张公瑾的目光依旧在棋盘上,他不解的是这小子的棋路为何总是千变万化,有种不是在和一个人下棋,像是在和很多人下棋的感觉。 一个人有自己的棋路也能理解,这是长久积累的结果。 可一个人的棋路千变万化着实费解。 棋局在半道上,张阳前一半的棋局还算是正常,可是后半段棋路陡然又是一变,下法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每每交手总是有这种感觉。 就像是他身边有一群各式各样的人在教他一般。 前面十多步都是一个人的路数,可后半段像是换了一个人。 张公瑾看着眼前的差距,抚须思索着。 家中,李玥已经画好了图纸。 一张张的图纸挂在墙上,张阳的目光扫视图纸,开始制造水车的模型。 先前的水车模型已经造好了,只要往水盆里倒水,水车就可以转动起来,并且也会带动齿轮转动。 李玥正在做着一道数学题,这个题目其实很简单,也是和水力相关利用齿轮的题目,大齿轮的齿轮是一百个,小齿轮的齿轮数五十个。 “相比得出是2,那么大齿轮转完了一圈,小齿轮已经转了两圈。”李玥一边算着一边念着,“这是一种正比关系,如果大齿轮的齿轮数量越多,小齿轮转速便会越快。” 这种题目李玥已经不用打草稿来他完全可以进行口算,“如果三个齿轮效果会递增,但是因为传递间的消耗,导致转速也会变慢,水流固定的情况下,水力小于大水车的推力,则齿轮不转动。” 张阳一边削着木料,“算好了吗?” 李玥思量着,“三个齿轮,大中小,齿轮数分别为,两百,一百,五十。” 张阳点头便开始做。 今年的夏季来得早,长安城早早进入了燥热难耐的一日。 半月后的渭水河边,牛闯分了一些人来造这个大水车。 李玥的复杂图纸牛闯也能看懂。 上官仪对村子的管理也越来越得心应手,而且在建设上与周边村子有了麻烦,上官仪也能出面解决。 渭水的上游要新修水利,下游自然会有影响 为了这件事上官仪还和蓝田县的县丞有过几次交谈,都被他摆平了。 村中的村民也越来越对上官仪信服。 在处理这些问题上,比如说和官府打交道,还是上官仪更加得心应手,如果让牛闯来应付,说不定还会当场动起手来。 再次见到孙思邈的时候,张阳有些诧异,老神医显得有些狼狈。 李泰笑道,“在陇西一带找到了神医。” 孙思邈整了整自己的衣襟,“听说你要见老道?” 这一两个月不见,孙思邈出去一遭,如今再见道袍破烂,须发也是散乱,好在他手中没拿着一个碗。 张阳拱手道,“最近在下研制出了一种金疮药,有活血化瘀,去腐生肌的功效。” “是吗?” 张阳拿出一块药膏,药膏是用一张纸包着的。 孙思邈接过药膏细细闻了闻,“三七?儿茶?麝香?” 说完孙思邈还舔了舔,“这油腻腻的是什么?” 张阳说道,“是猪油,其中最重要的成分就是用野三七磨成的药粉,再加入大黄,儿茶,麝香等。” 孙思邈点头道,“你这个办法倒是稀奇。” “这样一来这金疮药就可以随取随用。” “对付一般的伤口还行,对付淤伤也可,心思倒是巧,出门在外带上几片也可以随时能用,还有多的吗?好东西,多给一些。” “您自己不会做吗?” “又不是自己用,可以给一些战场回来的人用,再者说你小娃娃又没有受伤。” 见张阳还是不想给的样子,孙思邈不耐烦道,“难不成要老道找你买不成。” 看孙思邈一副老顽童的模样,张阳叹道,“孙神医不是想和我坐而论道吗?” 孙思邈抚须道,“当然,要不是看在你的份上,老道我也不会来。” 说完孙思邈指了指身后几个官兵,“这帮家伙好生无礼,就差给老道我绑来了,好好的官兵犹如山匪一般。” 几个官兵连忙躬身行礼,低着头以表歉意。 李泰看着几个官兵的样子笑道,“你们就先回去吧。” “喏。” 张阳拿出一份书卷,“这是我最近写出来的外伤急救手册,还请孙神医过目。” 孙思邈接过这份手册看了起来。 这些日子抽空写出来的,都是后世的一些伤口应急处理的办法,李玥在家里画图纸的时候,自己趁着那些时间写出来的。 孙思邈皱眉看着时辰点头,时常又是不解的疑惑。 “孙神医,不论是战场上还是山林间,受伤流血如果不及时处理,很容易出现感染。” “什么是感染?”孙思邈疑惑道。 “就是因为创伤面太大,导致的人高热发寒的症状。” “没错,确实会有这种危险,往往救治不及时,原本可以活下来的人就在过世了。” 孙思邈一边说着目光还看着手册,“你这上面的酒精是何物?” 张阳解释道,“是一种高浓度的烈酒,此物用来清洗伤口最好,而且还能用来杀菌。” 孙思邈不解道,“如何证明?” 张阳揣着手道,“就像是放在盐中的肉会失去水分,这是失水的缘故,高浓度的酒精也是这个道理,可以杀死细菌。” “就像是你说的,细菌也是虫子?” “没错。” 又和孙思邈聊了一会外伤救治的方式。 相比火烫的高温杀菌,孙思邈也很好奇酒精是什么东西。 看他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还是要把酒精做出来才行。 酒精的提炼说复杂也不复杂,说简单也不简单。 就是工序复杂了一些,李泰提了一坛酒来。 用一根管子放入酒坛中,与酒水保持一定距离,并且保持酒坛子密封。 竹管来做冷凝管,用凉水来浇也行。 孙思邈站在一旁看着张阳忙活着,“先不说酒精这东西是何物,你的外伤急救手册写得倒是浅显易懂,如果可以传出去,或者用于军中,也能够救治不少人,这是一件功德。” 烧着这坛酒水,张阳在一旁坐下来,“我也想招收一些大夫,想要孙神医来把关。” 孙思邈冷笑道,“原来说是想要和老夫坐而论道,没想到还留着这么一手,若是别人老夫肯定不帮,你若是将你说的这种疗伤消毒的神水做出来,不吝啬帮你这个忙,治病救人本就是医者该做的事情,若能精益求精,贫道不介意跟你堕落一次。” 堕落…… 这不是堕落这是科学求知。 孙思邈感慨道,“人们愚昧不知治病救人,却求神救命,若是像你这样的人多一些便好了,贫道很欣赏你的坚守自己本心的做法,虽然你这人利己了一些,心中没什么大义,爱钱财不爱世人。” 酒水煮着酒香很快就开始飘散开来,蒸馏出来的酒水顺着竹管流出,第一次酒精浓度不够,想要起到杀菌消毒作用的医用酒精,还需要多提纯几次。 李玥使劲闻了闻,“好香呀。” 一坛子酒最后提炼出来之后,只有一碗。 颇有点浪费酒水。 吹亮一个火折子,张阳将火烟靠近酒精,火一靠近酒精的表面碗中的酒水便开始燃烧了起来。 看着孙思邈也愣住了,淡蓝色的火焰看着非常妖。 “酒精也是一种易燃物,在保存的时候也不要靠近明火。”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一章 没天理的时代 看到碗里的酒水正烧着,村民们都已经瞪大了眼。 倒是李泰的神情淡定了很多,就像是张阳这个家伙不论做出多么离谱的事情都不奇怪。 孙思邈还用手碰了碰火焰,确认了这是真的。 “火油燃烧会有黑烟,这个酒精燃烧起来倒是没有黑烟,属实费解。”孙思邈抚须思索着。 不一会儿火便熄灭了,张阳叹道,“现在的酒精纯度还不够,纯度越高烧得越久,再反复提炼四五次就够了。” 孙思邈越发好奇,还仔细地闻了闻,“烦请魏王殿下再多拿一些酒水来。” “一坛子酒水才提炼出这么一碗,还要再提炼几次,这要糟蹋多少酒水。”李泰气得语调都高了几分,“你们要多少酒水,这长安城的酒水也是很贵的!酒水不要钱呀。” 一小坛酒水经过提炼之后只剩下了一碗,也就是一坛的三分之一,再多提炼几次酒水就更少了。 这还是第一次提炼,李泰很快就意识到了这是一个无底洞。 孙思邈站起身,“魏王殿下,治病救人是好事,只是拿出一些银钱而已。” 李泰指着张阳大声喊道,“明明你也很有钱,为什么要用本王的钱。” 张阳揣着手看着眼前的村子,“建设发展也需要用钱。” 李泰咬牙切齿,“那也不能只用本王的,你们太欺负了。” 孙思邈越看这个酒精越好奇,“魏王殿下,何必这么在意银钱。” 李泰的眼珠子转着,“本王可以出钱,若是这个酒精能够做出来,本王也要有一份功劳。” 别看这小胖子人不大,他很机灵。 这么一来二去他就要在酒精这件事上分一杯羹。 “当然可以了,但往后药材研究的费用,魏王殿下来负责。” 李泰咬牙对自己的护卫吩咐道,“去府中拿钱,先买一车酒水过来!” “喏。” 酒精的提炼并不难,控制火候就可以了。 把提炼酒精的事情交给了孙思邈,李泰的人负责去买酒水。 魏王这个提款机已经越来越有模样了。 天气很热,张阳坐在树荫下,渭水河边,把鞋子脱了放在河水中,冰凉的河水将燥热一扫而空。 看了看四下,身后只有两位婶婶护卫着。 李玥脱去鞋子,收起衣裙,把自己粉嫩的小脚放入河水中。 “呼……” 李玥舒坦地长叹一口气,双脚在河水中晃着,“这样确实很舒服。” 泡了一会儿脚,张阳便把脚收回来擦干之后躺下来,把头枕在李玥的大腿上。 媳妇的腿做枕头很舒服。 李玥看向骊山,“夫君,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把整个骊山都拿下。” 张阳挪了挪头让自己枕得舒服一些,“也不知道花钱找伱父皇买,你父皇会不会答应。” “骊山一直都是皇家行宫,如果夫君要买,需要很多很多银钱吧。” 说完李玥把手放在张阳的胸膛,另外一只手整理着他的头发,“夫君的头发好浓密,发丝很粗。” 张阳看着李玥的头发,她的头发很薄,乌黑的长发垂下,阳光下还有反光看起来非常漂亮。 “骊山行宫上有温泉,就算是冬天也能有天然的热水澡,我还知道一种叫做温泉鸡蛋的美食。” 李玥背靠着树,看着张阳的脸庞笑了笑,“还有几千亩地呢。” “对,我们还要几千亩地,然后就能什么都不做,一直活到老。” “那一定会过得很好吧,可是什么都不做会不会太懒了。” “我们可以每天专研学问,好好研究科学。” 李玥畅想着将来的日子,“嗯。” 为了提炼酒精,李泰让人从长安城运了一车的酒水,足足有三十多坛。 看着这些酒水李泰很是心疼,“姓张的,要是酒精不好用,本王就和你拼了。” 临走前听到李泰这声大吼。 回到长安城,张阳带着李玥在集市上逛着,在集市上买了一些肉菜回去。 等第二天下朝,张阳带着李玥再次来到封地。 只是今天出现了一些状况,看到李泰流着口水躺在床上,到现在还叫不醒。 让张阳意外的是程处默也在这里,他也醉倒在一旁不省人事。 上官仪解释道,“今日一早魏王殿下实在是忍不住酒香,便喝了一小碗,然后就成这样了。” 张阳苦恼地扶着额头,“他还真敢喝,魏王就算了,处默兄怎么回事?” 上官仪叹道,“程小将军说是来封地看看,然后他也喝了一小碗,然后就成这样了。” 也不知这两个家伙喝了蒸馏酒会不会有事,这可不兴喝呀。 孙思邈拿着一根筷子而来,见他提着李泰的头,将筷子伸进李泰的喉咙。 “呕!” 李泰当即有了反应,吐了一些酸水带着黄白的消化物全部吐了出来。 给李泰催吐完,孙思邈又给程处默催吐。 好一会儿之后,李泰悠悠转醒,“我怎么了?” 孙思邈说道,“能吐出来就还有救,没大碍了。” 程处默想要站起身,又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只好再次坐下,“那酒是什么玩意儿,怎如此厉害?” 孙思邈冷哼道,“还敢说?要是多喝几口,现在已经一命呜呼了,真以为能喝吗?” 李泰又是一阵犯恶心,晃晃悠悠走到门口又吐了起来,吐出来的酸水带着一些血丝。 小小年纪经不住这样喝。 孙思邈拍着李泰的背,“看来魏王殿下这几天只能吃点清淡的食物了。” 李泰有些后怕,“怎么吐出来带血?” 孙思邈揣着手说道,“没什么大事,寻常人若是醉酒太过厉害也会有呕血的情况,这半月切莫再喝酒了,贫道给魏王殿下准备一些药材,这段时间养养内腑,这一次是伤了内腑。” 听孙思邈说没事,李玥这才松了一口气,用责怪的眼神看着李泰。心想青雀也太不懂事了。 孙思邈又把一盆热水端给程处默,“程小将军洗一洗脸,醒一醒酒。” 程处默把整张脸放入烫手的热水中,闷了一会儿。 几个呼吸之后,他重新抬起来脸,双脸被烫得通红,程处默回了回神这一次总算是可以站起来了。 张阳笑道,“那东西不能喝,酒水是酒水,酒精是酒精,那不是喝的,是要出人命的。” 酒精很烈,程处默捂着自己的肚子面色苍白。 刚走出屋子,他在墙角又开始呕了,一边呕一边咳嗽。 孙思邈揣着手,“只要吐出来就没大碍。” 跟着孙思邈和上官仪走着,张阳瞧见了一只棕色的小狗?模样有些奇怪。 走近一看,张阳诧异道,“这不是棕熊吗?” 上官仪解释道,“上官仪解释道,只是程小将军带来的,说是从东北带来的牲口。” 熊不大,和村子里几个月的小狗差不多。 张阳蹲下身看着这只熊,小熊哆哆嗦嗦地抬头闻了闻张阳,便晃晃悠悠要跑。 一把抓起这只小熊,才发现这只小熊瘦骨嶙峋。 孙思邈笑道,“这种熊的毛皮是御寒的好东西。” 张阳抱着熊,它挣扎了好一会儿之后就放弃了,在怀里哆嗦着也不再挣扎。 跟着他们来到一间屋子前,这里是提炼酒精的地方。 张阳把小熊交给李玥,“好好照顾,养肥了给咱们家做镇宅神兽。” 李玥小心翼翼地接过小熊,“它好瘦,这是饿了多久。” 她捧起小熊,看着这头小熊的模样,把家里带出来的肉干喂给它。 媳妇的爱心果然又泛滥了。 三十六坛酒水,经过一晚上反复蒸馏之后,能够得到的酒精只有六罐。 打开竹节做成的小木罐,张阳仔细闻了闻已经没有酒香了,与后世的酒精气味虽然差了点,也没太大的区别。 张阳倒出一些酒水,然后用火点燃,看着火焰在酒精表面燃烧。 李泰的护卫带了两个伤员而来,“孙神医,按照魏王殿下的吩咐,找了两个岁数一样,体格差不多的。” 孙思邈点头,“在求知的道路上往往要做出一些付出。” 张阳不解地看向孙思邈。 就见孙思邈抓住其中一个士兵手臂,拿出一把小刀,在那手臂上划出一道一寸长的伤口。 当即就有血从伤口流了出来。 这一幕看到张阳脑门一阵发疼。 孙思邈同样在另外一个人手臂上划了一刀。 孙思邈让两人提起手臂,“同样都是右臂,也都是一样的岁数,连体格也差不多,你与贫道之间可以做个比较了。” 张阳知道孙思邈的意思,挑了一个之后便开始给对方治伤。 孙思邈也用他原来的办法治伤。 张阳拿起一罐酒精,“会有些疼忍着点。” 这个士兵点了点头。 酒精倒在伤口上,那士兵咬着牙忍痛,当即疼得面色发白,汗水直流。 倒是一声不吭,是条汉子。 清理完伤口之后,仔细看了看伤口不长,倒是挺深,留下疤痕是一定的,只能先缝合。 心中再次泛起一阵无奈,在这个医疗水平还不是这么完善的年代,治病的方法都粗野了一些。 为了得到结果,孙思邈才想出了这种方法。 张阳停下动作,“孙神医,有桑白皮吗?” “有少许,不多了。”孙思邈拿出一个布袋递上,“平日里桑白皮也有清热解毒之功效。” 张阳拿出一根针头,将针烧了烧。 从桑白皮有类似树皮的纤维,从中拉出一些细纤维作缝合线,穿过针之后,便开始缝合伤口。 每一次针头穿过皮肤,张阳就看到这个士兵的神色又苍白了几分。 孙思邈这边已经敷上草药,包扎好了。 忙完了这些,孙思邈看着张阳的动作,像是缝布一般,张阳将伤口缝合了起来,缝合的手法倒是新奇。 缝合好之后,张阳拿出自己的金疮药覆盖在缝合的伤口上。 再用粗麻布将伤口包扎起来。 张阳嘱咐道,“这些日子伤口不要沾水,过了十天再来这里给你看看伤口。” “明白了。” 两个士兵这才离开。 “十天之后,再见分晓,来看你的办法到底行不行。”孙思邈挥了挥衣袖抚须道。 李玥还在逗着这头小熊,每一次递给它肉干吃来,他都是叼走几步之后才敢吃,吃东西的时候一旦有人走来,它便会晃晃悠悠地跑开。 程处默终于恢复了过来,他嘴里啃着一张饼,“它的皮毛不错,某打算把这熊养大之后再宰了。” “多可爱的小生灵,你怎么舍得下手?”看了一眼程处默的神情,张阳又问道,“魏王殿下怎么样了。” “还呕着呢。” “这熊我要了。”张阳揣着手说道。 “一贯钱。”程处默嘴里嚼着饼。 “从我账上扣。” “可以。” 程处默咽下嘴里的饼点头。 小熊憨态可掬的样子,彻底征服了李玥。 程处默站在原地又想了会儿,“那个酒精真的不能带回去喝吗?” 张阳摇头,“处默兄,真的会出人命的。” 程处默摇头道,“某的意思是如果将来有谁得罪我们了就把这种酒水给他喝,反正是喝酒喝死的,也查不出什么,这东西是杀人神酒。” “处默兄这个办法好,没想到你也能有如此智慧。” “某本来就不瓜,就是显得不聪明而已。” “突厥已经开始正式生产奶粉了,等第一批奶粉到了你与魏王殿下合作做奶茶生意吧。” “可以,某家几成利?” “河间郡王,魏王殿下与你各分两成利,赵国公单独一成利,我拿三成。” “有字据吗?” “等突厥的奶粉到了我们再立字据。” 程处默吃完手中的饼用力点头,“这样也好,你的这个封地什么时候能够建设好。” “最快九月,最慢十月。” 程处默的神情有些忧愁,“给了上千贯银钱,家里老货天天念叨说是什么时候可以看见钱回来。” “程咬金大将军还是挺惦记的嘛。” “老货只是让我来打听打听什么时候可以见到银钱,给他一个答复就可以了。” 张阳递给他几张金疮药,“处默兄也经常去军中吧。” 程处默点头,“老货偶尔带着我去。” 张阳递给他几张金疮药,“如果受伤了你也可以贴在伤口处,以后可以提高产量的话,可以给军中提供。” 程处默摇头道,“不见得会找你要,如果这东西真好用,会直接找你要秘方的。” “巧取豪夺,夺人生意,还有没有天理,还有没有王法了。” “现在感觉好多了,也不晕了,某就先回去了。” “处默兄慢走。” 送走程处默,李玥还在逗着小棕熊。 现在李玥抱着它的时候它也不反抗了。 棕熊是一种非常耐寒的动物,棕熊也是杂食动物,荤素不忌,而且棕熊对环境的适应能力也非常强,平时看着很温顺但急眼了,一头成年的熊杀伤力也很大,寻常成年男子不见得是熊的对手。 在这个年代但凡猎人看到一头大棕熊,只有跑的命。 要不是它走路的样子奇怪,一眼看过去还真像一只狗。 张阳一手拎起它,它刚刚咽下一块肉干。 在李玥怀里的时候它倒是安分,在自己手里它又开始哆嗦起来。 张阳把它丢进马车。 小棕熊在马车里一个翻滚,爬起来站定之后,举了举自己的小爪子以示不服。 看它的模样张阳轻蔑一笑,扶着李玥坐上马车。 李玥安抚着小熊讲着,“以前在一些典籍中看过对这种猛兽的讲述,说是成年的熊十多个成年男子都不是对手,异常地凶猛。” 现在的猎人想要上山打猎,走进深山之后就有风险回不来,如果一只成年熊走进了一个小山村,在没有利器的情况下简直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李玥小声问道,“我们要养着它吗?” 张阳点头道,“养着吧,用来给我们看家护院,以后就喂熟食和粮食,养大之后不能留在长安城就养到封地里。” 又看了看这只小熊,它走到车辕正跃跃欲试想要跳下去。 张阳再次拎起它。 小家伙张着嘴晃着它的小爪子,表示不服气。 一开始还无精打采地小东西,吃了点东西就活泼了。 张阳又把它丢进马车里。 李玥看着它不服气往张阳的背上爬着,轻松笑道,“它好像很亲近你。” “我又不是它家亲戚,和它怎么亲近了。” 看小熊不停抓着张阳的背,李玥又将他抱了回来。 “给它取个名字吧。”张阳慢悠悠地看着马儿,这个季节的午后总是让人犯困。 “就叫小熊。” “好随便的名字。” “它本来就是一头熊嘛。” 马儿也是无精打采地迈着蹄子。 家中多了一个新成员,是一只棕熊。 回到长安城内,正是吃晚饭的时候,张阳用家里的鱼汤和黍米饭搅和了一下,再放点肉粒,端到了小熊面前。 小熊先是仔细嗅嗅,眼神里带着一些嫌弃扭头就要离开。 张阳伸手拎起它,这家伙挣扎着还在挥爪子,然后扭头想去咬那只魔爪,奈何它的牙齿没有力量。 “怎么还挑食呢?”张阳又把它放在食盆前。 小熊又重新嗅了嗅那盆饭汤。 张阳直接掰开它的嘴,把汤饭倒了一些进它嘴里。 似乎还在回味,小熊舔了舔嘴低下头开始吃着食盆中的饭汤。 小家伙的胃口还挺好,把食盆舔得那叫一个干净。 “以后你就吃这个了。”张阳满意地点头。 小熊张了张嘴,打了个哈欠趴在了地上闭上眼。 这头小熊有一种既来之则安之的气质,它就真的不怕被扔进锅里炖了吗? 心是真大。 村子的水轮车建造很顺利,再过两三天就能完工。 张阳一边修着羽毛球拍,球拍的材料不是太好,绳子也很容易松松垮垮的,用一段时间之后就要重新修一修。 李玥洗了澡便早早睡下了。 一直以来李玥都有用热水洗澡的好习惯,这让她的皮肤非常好。 看着她的睡脸,白皙的脸蛋张阳忍不住想要去掐一下。 又看到小熊想要往她床上爬,张阳抓住它的后颈拎起,便走出了李玥的房间,关好了门。 随手把小熊一丢,张阳睡意浓重也早早睡下。 等李玥叫醒自己的时候,张阳就发现这头熊睡在被褥上。 心说这头熊小得像一只足球,它是怎么爬上来的。 它舔了舔自己的爪子一个跳跃下了床,然后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稳稳地停住,屁颠屁颠地跟在李玥身后。 它还时不时回头看看。 这小东西的眼神是挑衅吗? 这东西是不是真的成精了,好想现在就宰了它。 原本是夫妻俩安静地吃早饭,现在又多了一头熊,张阳看它吃着肉粥,“该给它搭个窝了。” “哪里做它的窝?” “茅厕边上吧,我觉得那里就不错。” 花园里的牡丹花已经有了花骨朵,马上就要开花了。 吃了早饭的小熊也有了精神,它走在院子里似乎正在巡视领地。 穿好官服戴好官帽,张阳神情麻木地走出家门。 今日的早朝和以前平常一样,没什么大事发生,国泰民安。 下了朝之后,张阳就来到了礼部的府衙。 今天的李孝恭倒是没有睡觉,他的精神很好。 一个人整天雷打不动地在府衙睡觉,每当他不睡的时候就是有事情要发生了。 李孝恭笑着抚须道,“这些日子你小子都是在忙什么?” “这几天一直都忙着和孙神医坐而论道,决定合伙开一个医馆,是一家专门治疗外伤的医馆。” “孙神医还能和你一起开医馆?连陛下都请不动的人,你能请得动?” “在知识面前,孙神医愿意与我一起堕落。” “在知识面前?” “人学到老活到老,人们对知识的渴求一直都是无止尽的。”张阳拱手说道。 “你一定要把话语说得这么高深吗?”李孝恭虽然是个礼部尚书也是一个文官,但本身是个粗人是个武将,文化程度不高。 “昨夜有军报快马加鞭入长安,说是薛延陀撤兵了。” 听到这个消息,许敬宗瞪着眼凑上前问道,“当真?” 李孝恭缓缓点头,“旨意都已经拟好了,中书省很快就会送来顺便和我们谈谈礼部以后的事宜,以及对突厥的安排。” “那之前他们的承诺呢?”张阳追问道。 “一字未提。”李孝恭沉声说道。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为了成功的果实 许敬宗脸上的笑容凝固自语道,“只字未提?” 李孝恭的脸上多少挂着一些不服气,但也很无奈。” 向皇帝要权力,与中书省分权力,这种事情就像是在雷区蹦迪。 “你小子倒是神色镇定。”李孝恭冷哼道。 “河间郡王,当初我们来礼部是为了什么,不成功便成仁。” “好小子,我们礼部就该有这样的气势,咱们礼部被数落了这么久,早就忍够了。”李孝恭拍案喝道,“长孙老狐狸还想抓着权不放不成!老夫骂他一辈子!” “为何要骂老夫一辈子?”长孙无忌的声音出现在阳光下。 站在长孙无忌身边还有两个太监,和三四个文官。 走入礼部,长孙无忌笑道,“陛下一向是赏罚公正,何必急于一时。” 李孝恭冷哼道,“长孙无忌,老夫已经对你够客气了,得寸进尺也别怪老夫不客气。” 从某些方面来说李孝恭就是一个混账。 也不知道陛下怎么会让这个家伙做礼部尚书,怎么看都是一个文官的料。 长孙无忌先李孝恭稍稍一礼,“还请听旨意。” 太监开口念道,“礼部尚书李孝恭,礼部侍郎许敬宗周旋诸国使者,献退敌之策有功,年俸增至四百石。河间郡王李孝恭赐长安城驾马之权,赐许敬宗直奏之权,突厥形势未定,关外形势多变,还请诸卿加以勤勉。” 这句加以勤勉的意思很明显了,就连李世民也觉得礼部太闲了。 许敬宗有了直奏之权,也就是说以后许敬宗想要递交奏章不用过中书省,可以直接向陛下说,这是中书省官吏才有的权力。 没给许敬宗升官倒是给了一个小小的直奏之权。 李孝恭听着旨意回过味来,“张阳呢!这小子也出了不少力。” 听到这话,张阳心中不免有些感动,河间郡王还是很义气的。 礼部三人只有张阳一个人在旨意上没有提及。 长孙无忌颔首道,“只有你张阳独自与陛下谈。” 一旁的太监面带微笑,“张侍郎,随老奴去见陛下吗?” 瞧了眼还站在礼部府衙的长孙无忌,而后看了看许敬宗和李孝恭。 张阳深吸一口气,跟着太监走出礼部。 走在阳光下,两个太监一路无话。 在宫中左拐右拐来到兴庆殿,李世民就站在昏暗的殿内。 张阳看着他点燃一根蜡烛,火焰犹如活物一般跳跃着。 “进来吧。”殿内传来李世民的声音。 整理了一番心思,张阳走入殿内,躬身开口道,“陛下。” 李世民的目光看着烛火,“这是伱与朕第几次见面了。” “每天早朝天天见。”张阳回话道。 “这是第五次了吧。”李世民自语道。 咱们不是在太极殿天天见面吗?他有没有在听自己说话,张阳神情犯难。 天底下的皇帝都不是好惹的,尤其是李世民这样的人,有仇他是真报,有刀他是真补。 恶毒的天可汗,对敌人不会手软。 对敌人穷追猛打,在仇人的尊严上无情践踏。 不论是开疆拓土还是社稷问题,李世民都有一种冷酷而变态的气质。 李世民重新坐下来,“朕还记得当初你说过的话,如果朕不答应,你当该如何?” 殿内安静了半晌,张阳开口道,“也只能骂一句没天理,然后离开朝堂,从此好好过一个普通人的日子。” 李世民摇头叹道,“就这样?没出息。” 没出息……我要有出息,我倒做想皇帝了,张阳揣着手站着,心里想着。 “说说吧,你有什么要求,朕从不苛责功臣,你的功劳朕都记在心里。” 张阳躬身说着,“能把骊山给我吗?” 闻言,李世民愣了半晌,而后笑道,“你想都不要想。” 早就知道了这么个结果,张阳也只能一笑置之。 “你不是想要给礼部争权力吗?说说你想要什么权力。”李世民喝下一口茶水,“就当是翁婿之间的谈话而已,你不用太拘谨,直说便是。” 你李世民有仇必报,颉利的下场就在眼前。 让人说想法,有想法能真说吗? 做皇帝的都喜欢给人出思考题还是咋滴。 见张阳不说话,李世民叹道,“薛延陀的事情朕与房玄龄,李靖他们都商谈过,如今薛延陀确实是撤兵了,但大唐和薛延陀必须有一战,这一战可能不是不久之后,也可能是数年之后,或者十多年之后。” “震慑漠北诸国是吗?”张阳低声问着。 李世民缓缓点头,“眼下大唐需要休养生息,如今不是大动干戈的时候。” “隋末的天下大乱,都快把中原打垮了,朕需要与民休戚,积存国力,有人说到现在还没恢复前隋时的国力,朕知道这不是虚言,大唐太需要休养了。” “就像你说过的,礼部的职能不只是掌管礼仪,朕想要的是休养国力的时间,礼部还能周旋于各国使者,那你现在告诉朕,朕给你礼部权力能否给朕休养国力的时间。” 你一个皇帝的早这么直说不就得了,上司给下属出思考题,属实有些太装也有些太折磨人了。 说是给礼部权力,给礼部封赏,你李世民是能给封赏,但这个封赏最后还是要用在社稷上,还给你这个皇帝。 “首先我要人。” 李世民看着张阳站得笔直,不卑不亢的模样笑道,“什么人?” “老师家的三兄弟,张大象,张大素,张大安。” “张大象和张大素可以,至于这个张大安还要需要留在东宫给太子办事,朕只能给你两个。” 其实张大安不重要,重要的是张公瑾。 将他的一个儿子放在东宫,李世民是做给张公瑾看的,安抚功臣照顾其儿子。 “还有什么要求吗?”李世民观察着张阳的神情变化。 “再给礼部自主之权,礼部可以自己决定该如何与各国来往,并且中书省可以过问,但不能过分干涉,如果需要朝中各部合作,希望中书省可以起到沟通的作用,让朝中各部协助礼部办事。” “这个有些麻烦,但不难办,朕也可以答应你。”李世民点头道。 “我还有一个要求,需要陛下答应。” “讲。”李世民换了一个坐姿,饶有兴致地笑着。 “我们的一切行动可以向朝中保密,礼部在做事的时候需要保密,我不知道朝中有多少人是吐蕃或者突厥的探子,为防止消息走漏,礼部在这方面可以保密,并且能够拒绝各部的查问。” “可以。” 他倒是答应得爽快。 张阳接着开口,“为了给大唐休养国力的时间,礼部可能做出一些出格的举动,还请陛下相信我们都是为了社稷。” 李世民笑道,“多么出格?” “原本礼部执掌礼教,但以后的精力会放在与诸国之间的来往上,并且我们的官吏可以自主安排每日的事由。” 从一开始想到张阳要权力,现在想想这小子也不是无的放矢,反而说得头头是道,还有一种将礼部改得焕然一新的想法。 先不说这些想法对不对,都可一试。 如果做得好培养出更不一样的礼部,成功的果实一样还是朝堂的。 就算做差了,也不过是将礼部换一批人,重新打回原样而已,没有任何的损失。 与其朝中养着礼部,不如让礼部发挥一些作用。 张阳试探着问道,“陛下觉得如何?” “只要不是太过出格,朕都可以答应,如有必要,你还是要向朕提前禀报。” “明白。”张阳再次开口道,“并且再给礼部调动兵马之权,不用太多,可以在长安城抓人即可,如有意外要是调动人手来不及,会耽误事情,礼部需要一支可以随时调动的人手。” 李世民看向殿外,“让李君羡过来。” 小太监立刻去禀报,李君羡走入殿中行礼,“陛下。” “如果礼部需要调动,李君羡可以一应配合,他能够调动长安城的领军卫。” 张阳看了一眼李君羡。 李君羡躬身回话,“喏。” 李世民又道,“领军卫有士卒一千人,他们可以配合你办事。” 张阳又问道,“那么能给我们抓探子吗?” 李世民看向李君羡,他单膝跪地朗声道,“礼部有任何吩咐末将定当全力以赴。” 看了看他的神情,张阳重新面对李世民,但凡要调动兵马还要去找李君羡,给了礼部调动部分兵马的权力,兵马之权还是在李君羡的手里,并不是在礼部手里。 这样也好,大家都能放心。 “还有什么要求?” “请陛下给礼部一万贯。” 一万贯!这话让李世民嘴里的茶水差点喷出来说,心说朕日子都过得紧巴巴,还要给你银钱,一开口就是一万贯,这小子是不是以为朕很有钱。 现在宫里的日子都全靠李泰这小子的买卖来经济,每一笔银钱都要精打细算。 “这件事朕会考虑的。”李世民应付着。 “臣可以辞官吗?” “不行!”李世民脸上的笑容消失,板着脸回话。 “臣可以请假吗?” “请假?” “长假。” 明明知道礼部的德性,李孝恭是什么德性他手下的人就是什么德行。 整天不是在府衙里吃茶叶蛋,就是在下棋。 根本不是做正事的样子。 “多久?”李世民又喝下了一口茶水。 “短则数月,长则一二载。” “为何?” “回陛下这也是为了社稷。” “可以,朕答应你。” 听到李世民这么果断地回话,张阳讶异地一时间说不出话,这就答应了? “还有什么要求?” “没要求了。” “之后的事情朕都会安排,你先退下吧。” 张阳稍稍一礼走出兴庆殿。 等张阳和李君羡离开之后,房玄龄从书架后走出来,刚刚的对话,从头听到尾。 看着殿外,李世民带着意味深长地笑容,“朕已经按照你们两人的安排都答应了他。” 房玄龄躬身道,“陛下英明。” 李世民不解道,“你和赵国公为何偏偏都看中了他,这小子真的值吗?” 房玄龄回话道,“陛下,臣与赵国公看重的是他对吐蕃和突厥的设计。” 李世民笑了笑,“说来也是,吐蕃和吐谷浑的事情就是他一手设计的,当然这件事也少不了你们的功劳。” 房玄龄低声说道,“如果这件事不是朝中出力,要是张阳独自一人出谋划策,拿下了河西走廊,陛下封他一个侯也不为过,但陛下恰恰没有这么做不是吗?” 李世民笑了,笑声回荡在殿内。 君臣之间心知肚明,如果这个张阳真的有本事,不妨利用他,如果这个人没有本事,朝中没有任何损失,是不是一把好刀试过才知道。 这小子要是真的心中有沟壑,有出众的才能,李世民也想把这个小子的价值全部利用干净,再摘取他用心血培植起来的礼部,用来做朝中的果实。 从玄武门的事情之后,李世民更觉得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中才是最安全的。 房玄龄又说着,“起初谁也不知道能够这样收复河西走廊,这小子看待礼部的目光和很多人都不一样。” “朕也这么觉得。” 不一会儿长孙无忌也回来了。 李世民看向长孙无忌,“孝恭是什么说法?” “回陛下,河间郡王把臣骂了一通,臣这就灰头土脸回来了。” 李世民大笑着,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 长孙无忌躬身行礼,“利用张阳来培养礼部,陛下一定很想要这颗果实。” “都是为了社稷。”李世民笑着,这句话也像是在嘲笑张阳。 “陛下,前些日子吐蕃的探子送来消息,松赞干布和禄东赞都已经注意到了张阳,如果松赞干布有足够的智慧,他也应该明白张阳也利用禄东赞。” 房玄龄接过话也说道,“陛下,这才是臣和赵国公一起看中张阳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这小子有多大的能耐,而是借此给吐蕃放出一个消息,让松赞干布知道张阳对他们是个威胁。” “运筹帷幄,朕还要指望你们。”李世民脸上带着笑容。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三章 早晚有一战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一起行礼。 “陛下,松赞干布拿下了吐谷浑之后会静默一段日子,可必定还会卷土从来,朝中要早做准备。”长孙无忌躬身讲道。 “想必很多人也在等着大唐与吐蕃交手。”房玄龄也说着。 房玄龄说的很多人也在指周边的诸国,如今的吐蕃不同往昔。 以前的吐蕃是一个苦寒之地,松赞干布收复诸多吐蕃部族,并且在那个苦寒之地拉起一支大军,李世民很佩服他的才能。 邻居是一个强敌,想试试这个强敌到底有几分本事。 那些小国有看热闹的心思,也有想要依附的意思。 吐蕃和大唐孰强孰弱尚未可知,都在等着大唐和吐蕃什么时候掰手腕。 这不仅仅是兵力的较量,更是谋略与国策的较量。 君臣三人笑谈之间,甚至都已经商量好了怎么将张阳利用干净,就像是眼前的一盘美食,想着怎么分食之。 张阳回到了礼部,低声说道,“河间郡王,陛下都已经答应了。” 李孝恭不解道,“当真答应了?” 张阳点头,“礼部有了自主权,可以自主办事,也可以通过中书省让朝中各部来配合我们,甚至我们可以调动领军卫。” 话音落下,礼部又陷入了安静。 李孝恭和许敬宗都沉默不语。 “以后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们三人一起走。”李孝恭终于开口了。 这意味着以后的礼部要做更多的事情,甚至是对周边诸国的交往。 巨大的责任面前,也有巨大的功劳。 更有巨大的风险。 张阳笑道,“总而言之,我们礼部不用再看其他各部的脸色,我们终于扬眉吐气了。” “陛下还说了什么?” 张阳把与李世民的交谈都说了出来。 许敬宗心中激动又忐忑,从此礼部有了更大的权力,这无疑是一件好事,以后做事不用畏首畏尾,更不用担心各部不配合礼部。 权力这个东西许敬宗当然很喜欢,从陛下登基之后,一直都处于在朝堂的边缘试探。 现如今终于走进了朝堂,也见到了权力。 “许兄,户部侍郎张大象和张大素会一起来到礼部办事,他们同样担任侍郎。” 张大象本就是户部的侍郎,转到礼部也是平级。 张大素从一个东台的给事舍人,算是从门下省升任礼部侍郎。 至于张大安李世民还是不想给。 许敬宗记下张阳的话语,“明白了。” 张阳又说着,“还请许兄这些日子多搜集关于吐蕃和突厥的消息,并且在长安城打探一下,我们长安内有多少人是吐蕃的探子,如有必要可以让李君羡一起帮忙查探拿人,以后我们礼部的事情会很多。” 许敬宗不住点头,“下官一定办好,还请张侍郎放心。” 许敬宗本来就是长安城的消息通,这点事情难不倒他,本来就是一个有能力的人,就是人品不是太好。 把一大堆的事情交给了许敬宗,张阳和李孝恭就开始了长假,按照对李世民的说法,一切都是为了社稷。 如今礼部的事务多了,放在中书省的卷宗也都带到了礼部,这都是各国消息的卷宗。 本来许敬宗一个人也搞不定,好在张大象和张大素来了。 大唐初定,能够任用的官吏也不多,大家都很忙,很多人都是身兼数职。 只有张阳这个异类得到了李世民的封赏之后,开始过着悠闲的生活。 中书省内。 朝中秘书郎岑文本不解问向正在查阅各地奏章的房玄龄。 “陛下为何要如此提拔这么一个人。” 房玄龄笑道,“他怎么了?” 岑文本坐在一旁,“依下官之见这个张侍郎根本就不是一个能担大任的人,此人已经半月不上朝了。” 房玄龄的神色很淡定,“半月不上朝不能说明礼部没有在做事,据老夫所知这些日子礼部一直都在搜集消息,都是一些关于吐蕃的消息。” “可是……可是他们也仅仅只是做了这些。” 房玄龄摇头道,“你看到他只是做了这些吗?” 岑文本低下头,“背地里的事情,下官也不是很清楚。” “在其位,谋其事,做好我们自己的事情,你要是真的好奇不妨看看礼部以后如何。” 张阳没见过大唐的权贵阶层生活,这一次算见到了。 李孝恭的府上,张阳看着一群女子跳舞。 自从有了长假可以不去理会朝政,李孝恭的心情大好,请了礼部全体官员来他府上做客。 这个家伙还肆无忌惮地摸人家的腰肢,与这些姑娘一起跳舞,这些姑娘跳得更欢了。 府内笑声不断,她们就像是一群女妖。 只要李孝恭勾一勾手指,她们就会爬到床上。 张阳闷声喝着酒,太腐朽了。 张大象和张大素也是板着脸,许敬宗也没什么酒兴。 只有李孝恭兴致最高。 与这些姑娘跳舞好一会儿,李孝恭清退她们,大笑道,“你小子怎么闷不作声的。” “我是羡慕河间郡王的生活。” “老夫平生驰骋沙场这么多年,如今好不容易可以放下刀兵,就只剩下了享乐了。” 什么江山社稷,李孝恭就差吐一口唾沫,然后大骂去他么的江山社稷,别来打扰老夫享乐。 张阳无奈道,“河间郡王也要注意身体,酒涩伤身。” 河间郡王“伱这话有些扫兴,下次不要再说了。” 从早上到了晌午,这才散席。 李孝恭的儿子李崇义亲自送着几人出府。 许敬宗先走出府邸,“还有一些事情要忙,下官就先告辞了。” 张阳看向李孝恭的儿子,李崇义十五六岁的模样,倒是一副文质彬彬。 李崇义笑道,“张侍郎的事情经常听父亲说起,你是一个很有手段的人。” 张阳拱手道,“崇义公子,你这话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 李崇义摇头笑了笑,“人生在世总要有点手段,在下还要多向张侍郎学习。” 见李崇义还要送,张阳连忙回身稍稍一礼,“崇义公子不用再送了,河间郡王喝得烂醉如泥,需要有人照顾。” 李崇义停下脚步,“几位慢走。” 走在朱雀大街上,张大象带着弟弟,不解道:“礼部一定要在朝中如此出众吗?” 张大素也同样不解,“整个礼部五个人,就我们两兄弟上朝,这也太出众了。” 张阳笑道,“在外交的战略上,很多也都是情报工作,在外交工作有一定的特殊性,我们的一举一动也会被那些关外小国得知,我们需要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但我们自己的目的,切莫被他们知晓。” “将自己藏起来,再看对方的动作,从中谋划?” “很多时候两国有了争端,外交先行,礼部要走在最前面,甚至是兵马的最前面。” 张大象眼神多了几分敬意,“没想到张侍郎心中还有这等魄力,下官佩服。” “别佩服了,去看看老师。” “好。” 从一开始张大象觉得张阳是一个散漫的人,表面上礼部什么事情都没做,可身在其中才能看得出来,礼部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很多,就连许敬宗都要把事情带回家中连夜处理,近日一直盯着阿史那杜尔的动向,解决突厥的后事还有阿史那杜尔这个不稳定的因素。 现在的礼部甚至还要查明白阿史那杜尔身边有多少人,有多少的亲眷,为此许敬宗特请了一些人打探消息,甚至还要一边培养出精通各国语言放到关外诸国打探消息的人。 其实朝中在外面有探子,但礼部的探子不同,礼部的探子请的都是关外人,让突厥人潜入吐蕃,让吐蕃人潜入突厥,这种做法是为了防止通敌让细作之间互相挟制,还能以此要挟住派遣的细作。 做法有些上不得台面,也不是君子所为,却是特别的可靠,特别实用的一种控制人心的手段。 张阳不是一个好人,也不是一个君子。 河间郡王就是一根柱子撑着礼部。 张阳才是那个真正在礼部出谋划策的人,难怪陛下要亲自见他。 而张阳的行事作风,也让礼部有了一种手段强硬,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感觉。 来到邹国公府邸。 现在的张公瑾对张阳这个弟子越发满意。 张阳笑道,“老师今日身体如何?” 张公瑾抚须道,“先坐,下棋!” 棋盘已布置好,张阳点头坐下。 “大傻子煮茶,二傻子去买点饭食。”张公瑾对自己的两个儿子使唤道。 两个老实儿子听了亲爹的话,立刻安排。 棋局开始厮杀,一番对弈,局面很焦灼,双方势均力敌。 张大象把茶放在一旁,一人一碗,然后安静地站在一旁。 张大素也把吃食带来了,六张饼和一些肉糜。 又是这种感觉,张阳的棋路又变了。 张公瑾看着棋盘低声说道,“最近礼部都在做什么。” 一旁的张大象开口道,“回父亲,最近礼部正让李君羡将军到处抓关外布置在长安城的探子,礼部又要把他们培养出为大唐办事的细作,这个叫做策反,而我们做的这些事情对朝中也是保密的,就连中书省都不知道。” “没问你!一旁站着去。”张公瑾没好脸地说着。 “明白了,父亲。”张大象应声重新站好。 “这么多年一直没有长进,老夫的脸都给你们三兄弟丢尽了……” 张公瑾一边数落着自己的儿子。 张阳笑道,“老师不必生气,礼部确实在忙这些事。” 张公瑾长叹一口气,棋盘上的攻势又被化解了,“老夫觉得很奇怪,陛下当真答应了你?” “确实答应了,我也有些疑惑,照理说讨价还价一番也好,可就是如此爽快。” “老夫倒是听说中书省的旨意到你们礼部之前房玄龄去面见过陛下。” “魏国公房玄龄?” 张公瑾点头道,“陛下很器重房玄龄,如果陛下因为举贤避亲会避开长孙无忌和高士廉,杜如晦过世之后,剩下的人中唯有房玄龄最合适。” 张阳思索着,“这么说来也确实是这样。” 其实事实就是这样,贞观一朝宰相这个位置一直很模糊不清,在那个位置上来来去去的人也多。 即便是换了换去这么多人,最后只有房玄龄在这个位置上的时间最久,比任何人都要久。 房玄龄非常擅长吏治。 张公瑾吃了张阳的一只车,“最近老夫总觉得你会大难临头,朝中那些老狐狸怕是另有心思,中书省这么心甘情愿给你权力,其一是因为长孙无忌的赌输了,其二他们另有所图。” “赵国公说话算话,陛下也是讲究人,多好呀,礼部想要的都有了,我们也可以大展拳脚了。”张阳笑了笑说着。 “你能这么想老夫就放心了。”张公瑾也放心地点头,“老夫就喜欢你这种明明没喝酒,说话就跟醉酒一样。” 张阳拱手道,“老师客气了,这盘棋我又赢了。” 棋子拿起又落下,张阳的双炮把张公瑾将死了。 笑容凝固在脸上,眼角抽动了两下,他无奈叹道,“失算了!” 这半月最忙的就是许敬宗,起早贪黑,几乎礼部的事情都是他一个人在扛。 在朝中众人的眼中,张大象和张大素也都是每日按时上朝,按时下朝,礼部能上朝的就这两人。 好似这两人就是为了应付上朝的。 许敬宗也是偶尔去上朝,礼部的事情都忙不过来,他连上朝也不去了。 别人不知道许敬宗在做什么,只要大象和大素俩人明白,许敬宗忙得须发凌乱,面色憔悴,人都快疯了。 而此刻张阳李玥正在村子里打着羽毛球,在自己的封地中羽毛球的场地能尽可能大一些。 一群男孩女孩瞧着眼前的场面,头随着羽毛球的轨迹也跟着扭头。 李泰看着飞来飞去的羽毛球,兴奋着喊话,“皇姐,姐夫,给我也玩玩。” 李玥神色担忧,“青雀,你当真要玩?” 李泰接过球拍,“我一定赢过姐夫。” 球场边,孙思邈观察两个人伤口,几番斟酌又是三缄其口。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四章 人力要精打细算 孙思邈再看另外一个伤口,这是草药敷过的伤口,虽然也愈合了,但伤口上还有结痂,撕开结痂还会接着流血。 反倒是缝合的伤口显得很干净,已经完全愈合,拆了线之后,只有一条疤痕。 球场上,李泰弯腰捡起一只球,擦着额头的汗水,现在又开了一球。 他看着张阳回球,又是一个刁钻的角度。 一路跑到球的落点,球拍还没挥过去,球已经落地了。 看着一幕李玥无奈摇头。 别说青雀了,自己都不是他的对手。 夫君的球技没这么多讲究,甚至没有什么技巧,但就是可以在体力上活活折磨你。 李泰放弃了,他坐在地上不想起来。 张阳把球拍放下,也懒得欺负李泰,和这个小胖子打球怪没劲了。 张阳接过李玥递来的水囊,灌下一口凉水。 球场上李泰叫来了自己的护卫一起来打羽毛球。 又一次没有接住球,可能是太胖的缘故,李泰的平衡不是太好,跑了两步就摔倒在地。 像魏王这体型应该下盘很稳当才对。 又是一球没接住,李泰气得跺脚,“不许把球打到边角!再敢这么打,本王就让人揍你!” 这护卫很懂事,接下来的开球小心翼翼,生怕李泰接不住。 终究还是小孩子,张阳摇头感慨,这样打球又有什么意思。 跟随李泰的护卫也是哪里敢得罪李泰,活得本来就是循规蹈矩,这要是有什么意外,饭碗不保。 张阳摇着手中的蒲扇,这天气真热。 看了看身边的李玥,她倒是显得淡定,好像不觉得热。 又灌下一口凉水,见孙思邈提着一把小刀,一脸兴奋。 张阳不禁问道,“孙神医,就算我们为了求知,也不能每天都在活人划刀子,怪变态的,我心理受不了。” 孙思邈抚须笑着,“如果一次两次只是巧合呢?治病救人这种事情一定不能马虎。” 张阳用扇子挡着阳光,“要不这样,以后军中但凡有人生病受伤什么都可以送来,我们给他们医治,医治费用可以适当便宜点,十文钱问诊,医药钱另算?” 孙思邈稍稍抬起头,目光看着前方,“治病救人岂是为了银钱,可……” 说完一半他又踌躇好一会儿,孙思邈又道:“如果是为了医术,可以暂时与你做生意,只不过该如何收钱,贫道我从来不问。” 张阳咧嘴笑道,“其实也简单,只要孙神医一句话,让卢照邻来帮忙,他应该知道市面上的诊治费用,我也可以开个价目表,咱们好好盘算盘算。” 孙思邈点头,“贫道这就写一封书信,伱让人交给卢照邻就行。” “那便好,以后就有劳孙神医了。” 原本高尚的人格像是被腐蚀了一些,孙思邈神情中多了一些纠结,“贫道不会在你这里久留,等学会了你的诊治手段便会离开。” 张阳点头道,“我也要多向孙神医学习,我们互相学习,一起进步,其实我还知道一种人体内部剖析图的画法,可以清晰地明白人体内部的构造,以及人体循环的过程,还有一种心肺复苏术,也能在危急时候救人。” 孙思邈笑道,“原来你小子还藏着本事,人体构造贫道也明白,不知你所学的与老夫有什么区别。” “酒精除了清理伤口还有给人体降温的功效,如果一个人高热高烧,可以用酒精擦拭同样可以有降温的作用。” 听张阳说着,孙思邈消化着这些话语。 张阳笑道,“都是为了医学,在孙神医留在村子里的这些日子,在下一定将自己所知道的倾囊相授。” “如此也算是为了世人。” “这都是在下应该做的。” 两人相视一笑,孙思邈想要了解自己从未了解过的救治方式。 张阳为了组建自己的医疗团队。 各取所需,达成了共识。 小熊在村子里也没人管它,它已经习惯了这里,早已把这里也当作了它的领地。 村子里的孩子们可喜欢它了,小熊就是村子里的吉祥物,孩子还喂给它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不过除了李玥,其他人给它喂的东西,它都不吃,顶多闻一下然后一脸嫌弃地走开。 最近它又盯上了村子里的两只大鹅,来这里它都会和两只大鹅打一架。 每一次小熊都是狼狈而归,但它从来没有放弃过挑战,就像是一个学徒每天过来挑战武林高手。 村子里的孩子们和村子的狗,见到大鹅都要绕着走。 只有小熊无所畏惧,好似它的骨子里就有一颗睥睨天下的心,早晚会成为一方强者。 张阳和李玥瞧着眼前的战况,小熊和大鹅几番交手,很快就落下了下风。 最后小熊一路跑一路滚,狼狈地跑回李玥的脚边。 两只大鹅昂着头,一摇一晃地走回它们的鸭圈,一副高傲的样子,丝毫没有把小熊这个对手放在眼里。 张阳低头看着坐在李玥脚边的小熊,“没关系,等你长大了,这种大鹅对你来说一口一只。” 小熊舔了舔自己的爪子,黑溜溜的眼珠子看了看张阳,又是这种充满不屑的目光。 这熊迟早有一天成精。 张阳和李玥来到河边。 村子的水轮车已经完工,三个巨大的水车就在河边。 为了增加水力,牛闯还建设了一个简易的河坝,河坝很简单,就是挡住一半的水流,让更多的水力集中在水车上,尽量不影响下游的水位。 不然下游的村子又要来闹了。 三个水车从最大的到最小,直径各相差一倍,这也是做了十多个模型之后得出来的最优解。 前些日子为了这个废了不少心力,还让两位婶婶一起帮忙,这也让两位婶婶的木工手艺在短时间有了很大的提升。 水车吱呀吱呀地转动,带动水轮车,带动一根推杆拉动五个磨盘,一个村子里的孩子将一袋袋的黍米倒入磨盘中,用来研磨黍米。 大人们可以忙着去做别的事情。 这种看磨盘的活,孩子们都能来做。 原本用一个磨盘需要的人力是一到两人,两个人确实能够提高效率,但也是在多耗费一个人力的基础上。 就算是用牲口拉动磨盘,那也是用了畜力。 村子里的人口本来就不多,每一个人力的运用都要盘算清楚。 有了水轮车之后,往后村子里就能多利用四到五个人力。 多出来的人力还能用在别的地方。 张阳的目光看着水车另外一側的田地,还有一个村中的男人正在翻着土,有了水车和送水架的灌溉,之前不能种地的荒地,也能通过水架运水来灌溉。 孙思邈看着水车赞叹道,“没想到公主殿下还精通机关术。” 李玥咧嘴笑道,“这是夫君教的。” 孙思邈讲道,“当年墨子将机关术发扬,其名响彻天下,诸国纷争,战乱不歇,又有多少智慧失传了。” “夫君所教的机关术,又和前人的机关术有些不同,只能说是大同小异吧。”李玥看了看张阳,牵着他的手。 孙思邈追问道,“如何不一样了。” 李玥有些骄傲地说道,“夫君还知道诸子百家中有气象学家这一说呢。” “气象学家?”孙思邈抚须纠结着,“贫道怎么没听说过。” 张阳尴尬地笑了笑,没解释。 孙思邈叹息一声,“说来也是,诸子百家造就了多少智慧,都毁于战乱,千百年来失传的又有多少,后世所传不全。” 张阳解释道:“其实后人的智慧一样不差的,不如说诸子百家一直都在,只是他们换了一种形式存在人间而已。” “你这话有道理。”孙思邈中肯地点头。 为了不浪费土地,特意来了几个人来开垦,现在播种到了秋季还能有些收成,多少可以多一口粮食。 张阳瞧着这场面低语道,“这样子效率是不是太低了。” 李玥抿了抿嘴,思量着讲道,“不都是这样的吗?咱们村子已经借不到牛了。” “我知道一种叫做代耕架的东西,应该也能用来耕地。” “代耕架,也是一种耕地的工具,可以提高效率,回家我好好琢磨琢磨。” “嗯。” 牛闯给上官仪安排的住处,也给孙思邈安排了住处,村子的房子本来建设的时候就是多建了好多间,这些房子现在还空置,本来也是打算,留给村子里以后的孩子们长大了住。 不过是多建一两间房子的事情,顺带就能建起来。 牛闯走过上官仪的房间,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在这里住了小半个月,房间里就已经有了这么多书籍了。 物尽其用,人也要人尽其用,上官仪除了处理村子的事情,每天可以利用吃饭的半个时辰里给村中的孩子们教书。 上官仪融入村子的过程非常顺利。 而且上官仪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去长安城的弘文馆当值,下午回来时总是会带一些书卷过来,给孩子们教书。 每每到了深夜才睡,天不亮就再起床赶路去长安。 就这么坚持不懈,村民们都很敬重上官仪。 按说这个时辰上官仪也快回来。 牛闯沿着村子的小道来到另外一个开阔地,这里要建设一条商业街。 大多数都是两层楼的建筑。 村口最前方就是医馆,孙思邈也住在了这里,二楼是孙思邈的卧房,这里摆放着不少药材,医馆的占地面积很大,足足占了五亩地,里面有很多的房间。 甚至还要做病房。 牛闯以前也没听说过病房这种房间。 走到村口,牛闯就见到了上官仪朝着这里走来。 他每日都是这个时候到村子里。 这人从早忙到晚都不带歇的。 上官仪见到牛闯拱手道,“牛里正,最近朝中有消息传来,说是朝中要重新完善科举制,在下每日可以多教一个时辰的书,将来孩子们说不定也能入朝为官。” “实在不行我让驸马多安排一下人手,你也别太劳累了。” “农闲这段时间县里也没什么事,朝中有此举措我们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上官兄说的是。”牛闯心中感慨。 “荒地田亩,新造的田册可有交给县丞?” “已经送去了,说是明日派人过来丈量。” 脚步刚迈进村子,上官仪很快就进入了工作状态。 “人手够吗?如果今天能够把田亩开垦出来,这个月就能播种了。” “还有几十亩地不好说。” “也不知道其他村子能不能借给我们人手。”上官仪苦恼地说着。 牛闯无奈一笑,因为河道的事情,周边的几个村子都得罪了,这回要借人手肯定是借不到。 这地界人们的性子烈,说一就是一。 得罪了就是得罪了。 上官仪本事确实好,却不懂人情世故。 贞观五年六月的第一个早晨。 张阳一觉睡到下朝时分这才来到朱雀门,这里还是和往日一样地繁忙。 笑着和路过的人说着早上好。 一个好久不来府衙当值的人突然来当值了,一众路过的官吏像是见了稀有动物一样,纷纷停下脚步,忍不住多看两眼。 如今朝中吏治清明,大家都在为了社稷挥洒汗水付出心力,只有礼部这个地方有些特殊,各部都是一个尚书两个侍郎,五六个小吏。 唯独礼部有四个侍郎。 尤其是张侍郎,要不是今日见到他,差点忘了朝中还有这么一个人物。 张阳走入礼部的府衙,就让李泰把孙思邈的信去交给太医署的卢照邻。 许久没来这里,一堆堆的案卷也没人整理。 许敬宗和李孝恭都不在。 只有张大象和张大素,两个人坐在这里,他们闭着眼一动不动,像两座雕像。 “大象兄?”张阳低声问道。 “张侍郎,我有一事不解。”张大象低声说着。 “何事不解?” “我与二弟已经看完了中书省送来的卷宗,可现在我们一下朝之后,在礼部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总不能整日枯坐吧。” 话语里多少带着一些怨气。 把他从户部调过来好些事情都没和他商量过,陛下的旨意他也无法拒绝。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不好带的三兄弟 张阳盘腿坐着,“大象兄觉得户部很有前景吗?投身户部终究不过是帮着上官忙着做一些调度和账目,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很难再有寸进。” “在礼部整日坐着也难有寸进。”张大象还是板着一张脸。。 “如今礼部和以前的礼部不一样了,现在的礼部不用循规蹈矩,照章办事,这是一个全新的领域。” “全新的领域?此话怎讲?” “在决策上礼部有自主权,我们可以做很多建功立业的事情。” 张大象还是一脸不解,“你说的这些都好笼统,一听之下很有道理,细细一想又觉得像是……” 张阳尴尬一笑,“像是在画大饼?说大话?” 把人挖来就需要给人足够的好处,或者对前程的承诺,他有这样的忧虑也是无可厚非。 事关前途,事关后半辈子的目标。 “在六部之中以前的礼部确实属于末流。”张阳犯难说道。 “那你让我来这里是何居心。” “我要说你骨骼惊奇很适合这里,大象兄会生气吗?” “伱能不能不要说笑了。”张大象依旧板着脸。 “先前礼部可以让吐谷浑交还河西走廊,假如这一次可以拿下突厥,甚至可以将一场即将到来的战争避免发生,让突厥称臣,划入我中原,成为大唐的版图,那大象兄还觉得咱们礼部是末流吗?” 张大象叹道,“如果真是这样,那礼部不算是末流。” “其实我也需要信得过的人。” 张大象点头道,“你放心,父亲特地嘱咐我们,要在你手里好好做事,他也更放心。” “让老师费心了。” “以前父亲确实很费心,只不过现在不费心了,因为有你在。” “有我在?” “以前我们兄弟几个犯了事,父亲还要往朝中递话,现在不用了,父亲说有什么事情就直接找你,我们闯祸了也找你。” 张阳倒吸一口凉气,苦恼的扶着额头,“老师还真是……” 邹国公把礼部当作了托儿所,他家的大儿一个比一个实诚,太老实了,不好带呀。 “父亲说对别人都要客气点,对你有说直说便是,不用拐弯抹角。” “许敬宗呢?”张阳看了看四下问道。 “许兄这些日子忙着在外面找人手,安排消息,还要搜集各路消息。” “你们兄弟二人去整理一下突厥的地图,并且去了解一下突厥人与我们中原的货物交易,比如说牛羊的价格和皮毛价格,设计两方的交易往来一应详细都记录下来,我有大用。” 张大象纠结道,“倒是可以办好。” 张阳扶着额头,“再把这里的卷宗按照记录事情类别分类整理一下,过段时间我让许敬宗带你们做事。” 张大安和张大素当即开始动手办事。 堆积再这里的案卷很多,足足放了四五堆,每一堆都有半人高。 要说做人做事这两兄弟真的要和许敬宗多学学。 人家许敬宗虽然是野路子,但至少办事得力,做人也懂人情世故,人脉很广。 为李世民的江山社稷操心是一件很苦恼的事情,张阳想着什么时候可以罢工,就看到卢照邻急匆匆从礼部的府衙路过,一路走出了朱雀门。 别人请不动他卢照邻,果然能打动他们的还是孙神医。 张阳要从中书省夺取权力,还要将增加人手。 这件事自然逃不过高士廉的耳朵。 高士廉问着高履行,“你觉得这个张阳如何?” 高履行低声回话道,“这个张阳不过是个幸进的驸马而已,不足为虑。” 沉思半晌,高士廉抚须道,“老夫倒是听说这个小子想要将张公瑾的三个儿子全部收入礼部,只不过被陛下拒绝了。” 高履行不是很明白这话。 “老夫还知道东宫内部张大安和李百药素来不和。”思量了半晌,高士廉又笑了笑,“老夫虽然不知道张公瑾是什么心思,倒是这个张阳做事痕迹有些太重了。” “孩儿以为张阳此子在朝中坐不久。” “能否坐稳他的位置,试一试不就明白了。” 说完这话,高士廉拿出一份册子,“东宫属官李百药,就此改回礼部侍郎。” 听到这话,高履行讶异道,“这礼部已经有四个侍郎了,再加一个是否不妥,而且李百药本就是从礼部升迁入东宫,这不是又被打回去了。” 高士廉笑道,“你不用瞻前顾后的,依老夫直见,陛下都不会过问这件事。” “喏,孩儿这就去办。” 等高履行带着李百药来礼部的时候,张阳正在煮着一锅茶叶蛋。 高履行打量着这里开口道,“张侍郎,这位是李百药,现在来礼部任职侍郎。” 张阳神色不悦,“我们礼部已经有四个侍郎。” 高履行递上一本册子,“这是吏部的文书,吏部尚书亲自批复的,还请张侍郎接下吧。” 张大象和张大素从一堆案卷中抬起头,看看高履行和张阳,还有站在一旁的神情复杂的李百药。 知道李百药和张大安关系不好,这一次礼部没把张大安要来,反而把李百药派来了。 事情蹊跷,也很古怪。 张阳缓缓站起身,看着对方,“这是应该知会河间郡王,没错吧。” 高履行把吏部的文书放下,“不用了,吏部已经批复了,以后李百药就是礼部的侍郎,都已经有四个了,多一个又何妨。” 有一种你们已经坏了规矩,又何必看规矩办事的意思。 说完高履行笑着拱了拱手就离开。 留下李百药一个人独自一人面对张阳,张大象,张大素。 李百药拱手道,“见过张侍郎。” 张阳颔首道,“你为何要来礼部?” 李百药气馁地讲道,“下官也不知道是何意思,吏部突然来了文书,就只能来这里。” 就连李百药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来礼部。 还不是他自己的愿意来的。 有种被人盯上的感觉,张阳站在原地好一会儿,“大象兄,大素,给我出来一趟。” 三人走到礼部的府衙外,刷刷看了眼坐立难安的李百药。 “大象兄,这件事肯定不是老师安排的吧。” “断然不可能,父亲从来不插手朝政。” “大安在东宫,这个李百药怎么过来了?” 大象和大素本来就对李百药没什么好感,不说这家伙算不算是个好人,光是他欺负大安这件事,大家都充满了敌意。 李百药看着眼前的三人窃窃私语,也不知道他们在议论什么。 来礼部的路上,李百药想过很多种可能,果不其然还是被孤立了,心中早有预料,没想到被孤立的这么快,感到很失落。 张阳小声对两人嘱咐着,“我们的计划都不要被他知道,把礼部府衙的一些杂活给他做。” 张大象不解道,“什么杂活?” “比如说咱们礼部的大门该修一修了,还有墙壁也要重新修整,而且屋顶还有些漏雨……至于他要做什么,有什么举动但凡你们看到的都要告诉我。” 俩人听完不住点头。 三人重新走入礼部府衙。 李百药勉强挤出笑容,“张侍郎,我们以前见过。” 张阳瞧着他的面容,“见过?” 李百药稍稍拱手,“当初在朱雀大街上有过一面之缘,后来在曲江池也见过张侍郎用解题出题。” 张阳眉头紧锁,“我不记得有见过你。” 李百药笑得越发尴尬了,“可能是张侍郎遇到的人太多,忘记了。” “以后再礼部好好做事,我们同朝为官低头不见抬头见。” “那是自然。” 作为老师弟子,老师的小儿子被李百药欺负过,也很想在礼部欺负许敬宗一报还一报。 可这要是这么做,是不是就落人圈套了。 朝堂有坏人,有人心思叵测。 不得不小心应对。 张阳又对俩兄弟嘱咐了一番,便离开了礼部。 甘露殿李世民听着李君羡的讲述,这些日子确实抓了不少探子,尤其是吐蕃的探子非常多。 真没想到这个松赞干布人在吐蕃却如此在意长安城的情况。 “朕都知道了,按照礼部的方式你接着办事吧。” “喏。” 李君羡走到殿外,可以帮着礼部办事,但自己还是陛下的人,一切事宜都要向陛下禀报。 刚走出殿外不久,就在半道撞见了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迈步走入殿中,“陛下。” 李世民颔首道,“事情你都知道了?” 长孙无忌点头,“将李百药放入礼部,而且不经过中书省和陛下的批复,吏部就这么做了。” 李世民笑道,“这点小事倒是没什么。” 李百药也好,张阳也好,都是小人物,这种小调动自然也没什么,高士廉又识人之明,只要他任命的官吏,都有能其位发展所长。 长孙无忌躬身行礼,“陛下,这件事臣会告知舅父,再让舅父向陛下禀报。” 李世民摆手刀,“倒也不至于,只是他年事已高,朕倒是担心他的身体。” 长孙无忌又低下头。 “吐谷浑的战事如何了?” “如今吐谷浑还在苦苦支撑,就快有结果了。” 与李世民聊了朝中接下里的应对。 走出甘露殿,长孙无忌心中越发苦恼,舅父还是太过倚老自重了。 陛下登基这才几年,朝堂需要的是新的面貌。 想到当初秦王府的众人包括舅父一起出谋划策对付李建成。 可如今已经才过了几年。 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舅父还是那样,没什么变化,一直以来还是守旧的用着以前的方式来应付吏治。 这不是陛下想要的那样,当初的那些旧制也不适合现在的朝堂。 长孙无忌心里很矛盾,一方面是为了朝堂的未来,一方面却是亲情。 舅父的想事方式还是在用当年的名门望族的老方法。 可朝中需要开辟新的科举,任人为贤,不能一味的使用举荐。 心中的矛盾无以复加,让长孙无忌恼怒的神色更重。 路过朱雀门,长孙无忌见到了张阳。 张阳站在门前,看着一群蚂蚁搬家。 长孙无忌好奇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张阳低声道,“其实蚂蚁也是一种很有智慧的动物,它们能够互相合作,赵国公难道没发现吗?” 长孙无忌笑道,“老夫以为只有小孩子才会想这种事情。” “赵国公此言差矣,从细微处也能看出很多道理,就比如说蚂蚁搬家要下雨。” 张阳也算是朝中的新任官吏,和朝中的老派不同。 这或许也是舅父安排李百药的原因。 长孙无忌笑道,“你们礼部不用畏手畏脚,陛下很想看你们再建功绩。” “赵国公,这功绩也不是说想建就能建的。” “老夫自然明白,建功立业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张阳缓缓站起身揣着手,“吏部是什么意思?” 长孙无忌笑道,“你要是多来中书省走动老夫就告诉你。” 张阳一脚踩死几只蚂蚁,“我还是继续多用点心里吧。” 看着张阳的背影,长孙无忌释然地笑了,他不是一个可以轻易拉拢的人,更不会轻易站在哪一方势力,这样的人或许舅父也不一定能拉拢他。 朝中有这么一个异类,长孙无忌心中踏实了不少。 “如果这孩子能懂事点就好了。”长孙无忌无奈说道。 张阳来到朱雀大街西市的一处小巷,许敬宗很快就来了。 “张侍郎。”许敬宗拱手道。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不辛苦,都是应该做的。” “你让人带话给突厥的阿史那杜尔和突厥的小可汗,让他们各派一个人来长安,就说礼部有事情与他们商议,事关以后的突厥和大唐的关系。” “喏。” 张阳再看许敬宗的气色,“忙完了这件事你就休息一些时日,让大象和大素多忙忙,礼部能用的人手不多,你要是累坏了身体,以后谁给我办事,我与河间郡王还能不能放长假了?” 许敬宗尴尬地笑了笑,“原来张侍郎考虑的还是自己呀。” 张阳冷哼道,“我也为你考虑了。” 许敬宗点头又道,“张侍郎能够如此坦诚,下官敬佩,也请放心忙完了这些事情也开始休息。”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六章 如果你父皇禅位的话 看了眼小巷另一边热闹的朱雀大街,张阳揣着手低声道,“吏部派了李百药来我们礼部,你多盯着点,看看这个家伙到底在做什么。” “下官明白。” 感慨地长叹一口气,我本无心与其相争奈何他们一直明里暗里想要针对我。 张阳感觉整个朝堂除了自己就没有一个正常人。 长孙无忌是一只老狐狸。 高士廉想要整你都不带演的。 李世民就差把我关进小黑屋,每天为了他的江山出谋划策,为他的社稷豁出性命。 张阳感觉这辈子年纪轻轻就已经看遍了人间变态。 活了两辈子好歹也见识过人间冷暖,这朝堂愣是找不出一个好人。 我想踏踏实实好好做事,你高士廉想和我玩无间道是不? 安静的甘露殿中,李世民听着长孙皇后的讲述,张阳确实在骊山做了很多事情,而且还让孙思邈留在了骊山。 孙神医是朝中一直想要争取的人物,既然张阳能够留下他,李世民倒也乐见其成。 “陛下,这个张阳看似无心朝堂,确实很喜欢制造一些匠作手艺,现在有很多人也想要求购抽水马桶这个东西。”长孙皇后笑着讲道。 “伱知道他向朕要什么吗?”李世民喝下一口茶水。 “要什么了?”长孙皇后低声问道。 “呵呵呵,他向朕要骊山,整个骊山。”李世民手里拿着茶碗,“真以为朕能给他骊山?这小子的胃口真大。” “这么说来这孩子也不是毫无目的,他会提要求,陛下又能利用这点。”长孙皇后脸上的笑意更甚。 “拿着骊山的好处,来拿住这个小子?”李世民笑了笑,“观音婢小看他了,这小子没这么好对付。” “还有陛下拿不住的人?” “他有所求就能控制,朕反而是放心了。” 李世民缓缓放下茶碗。 抽水马桶这个东西逐渐在长安城坊间流传开来。 尤其是权贵人家。 人们打听之下问到了工部,由工部打听到了骊山,骊山的脚下又是汝南公主的封地。 自然就有人去了骊山打听。 得到的回复,秋猎开始之前都不会打算往外卖。 关中已经到了夏季,人们还要再等两三个月才能买到抽水马桶。 村子里,上官仪不解地问道,“张侍郎,既然工部也能造抽水马桶,如果我们不卖,等工部的人把制造方法泄露出去,被别人捷足先登对我们不利。” 张阳笑道,“你知道吗?其实我给工部的抽水马桶是不完善的。” “原来是这样,这样一来就算他们先卖了,我们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小熊又在挑战两只大鹅了,这一次依旧是显得很狼狈,倒是它没有落下风。 一边押着一只,还死死抓着另外一只大鹅的脖子。 这边是惨烈的战况,在一众孩子们的眼里,这个小熊又是这么憨态可掬。 眼前的战况又发生了变化,被压着的大鹅挣脱小熊,起身之后扑腾着翅膀。 它已经会讲战略了。 之后的事情就是小熊被两只大鹅蹂躏。 看它在地上打滚,爪子还在挥着一副不服输的模样。 像是尽心了,两只大鹅晃晃悠悠回到鸭圈凯旋。 张阳看着小熊无力地卧在地上,缓缓爬起来舔着自己爪子,抖抖身上的泥土。 孙思邈带着卢照邻而来,“我们两人商量好了。” 张阳摇着手中的扇子,“不知道卢兄意下如何?” 卢照邻拱手道,“我可以帮助张侍郎,但下官也要时刻顾着太医署,万一宫里有什么事下官要随叫随到,不能耽误。” 张阳拿出一份账目表,“这是我列的账目,只是还没填写价格,按照卢兄对市面上医馆的诊治费用来填写一下吧,以便我们开张之后有清晰的账目。” 接过这份递来的这份账目,账目用绳子绑着捆成了一卷。 当解开绳子之后,这卷账目打开,足足三尺长的账目,上面画着表格,一个个表格的空格内写着各种收费条目,还有各种药材的价格。 看让人感到一阵头皮发麻,细细看了一眼这个其中条目足足有上百条。 张阳清了清嗓子道,“我还没有写完全,至于之后的一些其他费用,我会慢慢在完善的。” 卢照邻苦涩地笑了笑,“张侍郎,写完这些账目怕是也要费不少时间吧。” “我不着急。”张阳咧嘴笑着。 卢照邻气馁地收起这卷账目,“下官回去之后就填写账目,改日给张侍郎送来。” 张阳又拿出一份案卷,“这是我和孙神医共同出的考题,还请卢兄可以做一份,并且不要外传。” 卢照邻收好账目,又接过这份案卷,打开看了起来,琳琅满目写着一个个病历病情,“这是要下官作答?” “因为我们招募大夫,也不能一股脑全要,我打算出题目把人筛选一番,想请卢兄先试试这些题目如何。” “下官明白了。”说完这话,卢照邻气馁地看了看张阳这才转身离开。 张阳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是不是有点为难卢兄了。” 孙思邈摇头道,“不妨事,让更多的人了解你的外伤急救贫道也高兴。” 说完话,孙思邈指了指远处的一群伤兵,他们都是在卫府练兵的时候受伤的。 伤势不重大多都是皮外伤。 孙思邈叹道,“老道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的金疮药了。” 张阳拱手道,“孙神医不用客气。” 远处李玥和两位婶婶正在指挥着村民使用代耕架。 村民上手还是挺快的。 李玥一边记录着这次的试验成果满意地点头,“用起来倒是省力,牛闯说可以再加固一下架子。” 说完她看了看脚边的小熊,抱住张阳的手臂。 夫妻俩坐上马车,张阳看着沿途的风景,手里不停摇着扇子,最近这天气可真热。 赵国公府邸,长孙无忌和房玄龄相对而坐。 “玄龄,科举势在必行。”长孙无忌低声道。 “朝中阻力不小,绕不开许国公,再者说萧瑀罢相之后朝中诸多人都盯着宰相的位置。” 萧瑀一生的宰相之路很坎坷,当初李靖北征突厥的过程中杀了颉利的妻子,因此萧瑀弹劾了李靖,当时陛下也没急着责罚。 毕竟李靖领军在外,经过那一次的变故,李世民就觉得萧瑀不适合做宰相,也不是能够代领一种朝臣之能,纵然李靖有什么不对,也不能在那个时候说。 是不是错还两说,萧瑀就接着弹劾李靖,看得出来此人狭隘。 或许萧瑀也觉得李靖此人在军中威望太高,想要除去李靖。 可萧瑀想错了陛下的为人,也想错了陛下和李靖之间的情谊。 这般弹劾自然让陛下对萧瑀的好感尽失,这一次罢相之后便再也没有再提。 “许国公确实绕不开,可他不会称相。” “赵国公的意思是……” 长孙无忌缓缓站起身,“有些事情该有一个决断了,陛下也已经察觉到了,高士廉的门生在朝中太多,这对未来的朝中不是好事,陛下虽说对高士廉很信任,可终究还是太过放肆了,科举制势在必行,舅父已然年事已高。” 话里话外,长孙无忌都说明了要对付高士廉。 为了科举大计,为了将来的朝堂。 眼看到了关中国六月天。 闷热的夏季下起了雷雨,张阳坐在曲江池边钓着鱼,许敬宗急急忙忙来报,“张侍郎,那李百药正在把我们府衙的案卷抄录下来往吏部送去。” 闻言,张阳笑了笑,“那些案卷重要吗?” 许敬宗回话道,“不是什么重要的案卷。” 雨水落在水面上,张阳喝下一口茶水,“那就多给他一些砚台,让他多磨一些墨水,别不够墨了。” “还有一件事,这个李百药说礼部尚书河间郡王和张侍郎已经有半月不去府衙了,这人正到处说河间郡王和张侍郎的坏话。” “有空多教教怎么背地里说坏话,让他骂得更痛快一些。” “明白了。”许敬宗收到话语急冲冲来办事。 曲江池的另外一个水榭,要说钓鱼这件事不适合处默吧,他非要跟着来钓,现在他正在躺在水榭里呼呼大睡,雨势很大。 这么睡要着凉的,张阳对一旁的魏王府道,“给程小将军一条被褥,这么睡下去怕是要着凉。” “喏。”一旁的护卫冒着雨去办事。 张阳看着密集的雨水落在湖面,这突厥又没音讯了,不能得了好处不知道回报,还要给这些人紧紧神经才行。 长叹一口气,乌云密布的天空雷声隆隆。 李玥和两位婶婶正在水榭里吃着火锅。 小熊今天还算是不闹腾,它看着远方正好发呆,最近这头小熊又肥了不少,有了足够的食物和营养补充,它长得很快。 家里有什么饭食都要给它一份。 都快成了家里的一份子了。 “鱼也不要咬钩,这场雨下得挺扫兴的。”张阳叹道。 “下雨多好呀,这天气闷热的让人喘不过气了,下点雨才好。”李玥笑着吃下一口涮羊肉。 小熊打了一个哈欠,趴在地上闭上了眼。 李泰急匆匆赶来,“有消息了,有消息了!” 给李泰倒上一杯茶水,张阳讲道,“魏王殿下先喝口热水。” 李泰的裤腿卷着,脱下已经湿透的鞋子,“朝中刚刚传来消息,父皇封房玄龄为中书令,赵国公为侍中,魏征担任尚书左丞,都是参知政事,可以一起商议朝中决议,还封了岑文本为中书侍郎。” 李世民没有说谁是宰相,但又有一种三个人都是宰相的意思。 张阳不解道,“高士廉呢?” 李泰叹道,“父皇没有提及许国公。” 从武德一朝遗留的重要大臣都已经被李世民换得差不多了。 将权力巩固在自己手中,这一点李世民倒是做得积极,至此朝中的关键位置都是李世民的心腹。 武德一朝的老臣都走得差不多了,裴寂,萧瑀,封德彝这些人也该退下来了。 现在是李世民要大展拳脚的时候,这些老臣不能成为李世民的阻碍。 李泰小声讲着,“最近朝中传来一个消息高昌王鞠文泰要派使者来长安。” “魏王殿下说的是那个帮助杜尔出兵的高昌王鞠文泰?” “没错了。” 张阳不解道,“他来大唐做什么?” 李泰脱了鞋子让护卫拿来了干净了鞋子和外衣换上,“好想是西域有了变动,和焉耆有了矛盾,谁知道呢,父皇作为天可汗还要管这些小国的事情。” 高昌位于西突厥附近,高昌靠着天山的南麓山脉,也就是后世位于吐鲁番盆地,自汉以来就是丝绸之路的要冲。 涉及丝绸之路的事情,李世民不会坐视不管。 以为处在关健的地理位置,高昌得到丝绸之路的优势,一直以来都是西域很富裕的一个小国。 如果大唐对丝绸之路真没有什么看法,就不会有之后的安西都护府了。 高昌这个位置对大唐来说太有关键意义了。 李泰小声问道,“听说高昌有很多葡萄酿送来。” 张阳琢磨着,“是吗?” 李泰重重点头。 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张阳站起身道,“回家了。” 李玥也站起身。 夫妻俩走在回家的路上,张阳低声道,“刚刚魏王说高昌有很多葡萄酿?” 李玥跨过一个个小水坑,“那个地方确实盛产葡萄酿。” 小熊跟在夫妻俩后面,有些跟不上脚步的时候,它就抱住王婶的脚踝。 小熊坐在婶婶的脚上,这样它就不用费力地追赶了。 它的四肢还是显短。 张阳思量着讲道,“有朝一日我想办法,让我们的大军去拿下高昌吧。” “为何?打仗这种事情和礼部有关系吗?” “有呀,现在的礼部和以前不一样了,你喜欢葡萄酿我就让整个高昌归顺大唐,然后让他们天天给我们做葡萄酿。” 李玥脸上带着笑意,俏目看着他,“夫君。” 张阳一路走着点头,“嗯。” “如果你是皇帝你一定是一个昏君。” “如果你父皇肯禅位的话,我可以去试试做个昏君。”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七章 只敢在夫君面前穿 哪有人一心想要做昏君的。」 「我呀,你夫君就是一个一心要做昏君的人,做昏君多好,明君太累了。」 李玥皱眉道,「父皇怎么可能会禅位。」 夫妻俩回到家中,小熊的小屋子就在菜地边,也不是建在茅厕边上。 只不过他一直不回自己的窝去住,反而更喜欢家里的杂物间,它更喜欢在杂物间浓重的木屑味。 张阳看着水盆中稀碎的豆渣,豆腐的制造又一次失败了。 还是卤水的问题上,盐卤还是不好做。 又要重新做卤水,还要废好多工夫。 张阳把里面的豆腐盛出来,没有失败的豆腐有点像豆花,又有点像嚼碎豆腐脑。 可以当豆花喝。 小熊闻了闻这碗豆花,然后它就将整碗豆花全部吃完了。 这小家伙还真是不挑食。 张阳抓着它的后颈拎起,小熊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嘴,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媳妇,咱们的这头熊怎么养的越来越像条狗了。」张阳一脸地不解。 李玥捂嘴轻笑着。 随手把小熊丢在一旁,它在地上滚了好几下,追着张阳的脚跟舞动爪子,似乎在抗议这么随便扔它的行为。 这熊越来越能吃了,每天要吃一大碗,吃了就睡,醒了就吃。 要说像条狗吧,也有点像猪,越来越能吃了。 整个院子都是它的领地,只有李玥的花园是它的禁地,上一次它把院子里的牡丹花祸害了一番,就被李玥喝骂着饿了两顿。 花园用栅栏围起来,它就再也不能去祸祸牡丹花了。 雷雨过后的第二天,程处默果然着凉来了,倒是身体底子好,喝了药睡了一天就又精神抖擞。 只不过时不时咳嗽,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他在下雨天席地而睡。 长孙无忌,房玄龄,魏征三人拿到了朝中最高的权力。 朝中进行了一场大整顿,为李世民的大展拳脚做好了准备。 最近的高士廉心情很不错,他刚与自己的一群门生告别。 一个来自中书省的消息,让高士廉猝不及防。 朝中派遣了很多官吏前往各州府。 而这些官吏多数都是自己的门生。 高士廉回到吏部几次问询,才知道这件事就是长孙无忌所为。 无力坐下来,高士廉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气愤。 怎么都没有想到做这件事是自己的侄子。 几天之后,高士廉就找到了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坐在家中的院子里,看着手中的奏章澹然道,「舅父,这是中书省所有人的决议。」 须发皆白的高士廉,看着长孙无忌气得颤抖,「这件事经过吏部了吗?」 「舅父,侄儿说了这些件事中书省所有人的决议,让舅父费心了,请回吧。」 高士廉愣在原地,长孙无忌的话语里充满了冷漠。 一时间无言以对,一直以来对自己这个舅父尊敬的侄儿,现在大权在握,已经可以架空自己了。 …. 高士廉有一种感觉,长孙无忌将来也会是一个位极人臣的人。 而且现在的长孙无忌和陛下一样正值壮年。 老了…… 这是高士廉第一个感受。 「那些官吏都是老夫一手提上来。」 院内又安静了许久,长孙无忌放下手中的奏章,「舅父,你一直掌握着官员的任免与调遣之权,您已经为大唐社稷做了很多,这就够了。」 高士廉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你是要老夫就此告老?」 长孙无忌笑道,「以后您还是吏部尚书,这些年为了社稷有劳舅父了,以后的官员任用交给科举制,交由中,门下三省定夺。」 再多问也没意义,高士廉挥袖走出了赵国公府。 家里,张阳和李泰喝着凉茶,凉茶是用甘草和薄荷,还有菊花泡制的。 被自己的侄儿对付了,这比被其他人对付更难受。 听着李泰的讲述,张阳不解道:「高士廉被赵国公在背后算计了一手?」 李泰小声道,「一开始是赵国公和魏征,岑文本他们一起举荐房玄龄为执掌中书省,让房玄龄为相,父皇也没当即同意。」 「事后父皇决定改中书令,侍中,尚书左丞一起来议事,从一定意义上来说,三个人都有宰相的能力,朝议也可以一起议论。」 「而且父皇还能利用这个决定举贤避亲。」 张阳对这些并不是很关心,用张公瑾的话来说你说得越没有价值反而越安全。 李泰又喝下一口凉茶,「这凉茶不错,本王觉得又是一门生意。」 这小胖子真是做生意做上瘾了? 张阳放下手中的茶碗,「鞠文泰的使者也快到长安了吧?」 李泰思量道,「应该还需要一些日子。」 「高昌可是一个好地方,这个一个地方要是不在我们大唐的手中也太可惜了。」 「本王也在一些典籍中看到过,高昌一直都是西域的要冲,自汉以来都是一个必争之地。」 高昌不仅仅对中原有很重要的战略意义,而且还有一定的经济意义。 张阳思量着,「高昌一带盛产葡萄。」 李泰捧着凉茶,「还有大枣。」 张阳叹道,「其实天竺有一种叫作棉花的东西,在汉时就经由西域商路天竺到波斯传到了西突厥一带,应该还在那一带,也不知道高昌王鞠文泰有没有兴趣帮我们采棉花。」 李泰疑惑道,「棉花?这东西很好吗?」 张阳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李泰烦放下手中的茶碗,「本王回去查阅一番典籍,看看对棉花这种东西有没有记载,姐夫,皇姐,就先告辞了。」 中原大规模种植棉花还要从宋朝开始。 现如今大部分穿的衣服还真是葛布和麻布与丝绸。 李玥带着两件刚刚做好的衣服走出屋,「夫君,这个短袖穿着怪怪的。」 …. 换上短袖,张阳试了试长短正好,「你怎么不给自己也做一件短袖。」 媳妇现在还穿着衣裙,只不过单薄了一些。 李玥红着脸道,「哪有女孩子穿这种衣服的,胳膊露出一大片。」 在媳妇的认知里这和女孩子穿的里衣没什么大区别。 想了想,李玥又道:「晚上,我可以在家里这么穿。」 她也给自己盛了一碗凉茶,喝下一口舒服得长出一口气,尤其是薄荷那凉凉的感觉。 等卢照邻把价格和题目做好之后,医馆就可以准备开张了。 这段时间,张阳放下了朝中的事情,好似日子又回到了以前。 李玥也给自己做了一身短袖和短裤,学着夫君的模样还做了一双拖鞋。 白嫩的胳膊和小腿都露在外面。 李玥看了看夫君又看了看自己,「确实凉快很多。」 也就只有在家里敢穿给自己的夫君看。 她觉得不会在大白天穿成这样。 一开始还是会抱着自己的手臂躲闪着夫君 的目光,好一会儿之后她也习惯了。 舒展着四肢躺在桌桉上,李玥慵懒地伸了一个懒腰。 在桌桉上躺了一小会儿,发觉自己没什么事情可以做,李玥盘腿坐在夫君的背后,给他按着肩膀,目光看向夫君手中的书卷,「高昌?」 张阳感受着按肩膀的力道,「嗯,这是从礼部拿来的桉卷,上面记录着一些关于西域的记载,尤其是关于葡萄和棉花的记载。」 「夫君你不会真要为了葡萄对高昌下手吧?」 感受到李玥按肩膀的力道重了几分,张阳低声讲道,「你以为你夫君我在说笑吗?」 心中的感觉有些复杂,又怕夫君闯祸乱来。 「我也帮你按按肩膀吧。」 「好呀。」李玥点头盘腿做好。 张阳李玥的肩膀,她的体温没有这么高,皮肤有些冰凉。 而且骨架很小,皮肤细嫩的简直可以拧水来。 李玥闭着眼享受着,「夫君,我们是不是很久没有去看老师了。」 「确实又有段时日没有过去了,也不知道他老人家专研象棋钻研得如何了。」 李玥笑了笑,「我觉得老师这一次应该可以赢过夫君了。」 「或许吧,我也觉得老师的棋艺越来越厉害了。」 第二天起床,李玥发现穿着短袖睡觉格外舒服,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夫君按了肩膀的缘故,昨晚睡得很踏实,而且肩膀和脖颈也舒坦很多。 穿好外衣,李玥走出房门就看到夫君还在和黄豆过不去。 听说夫君要做一个叫做豆腐的东西,好在家里有很多的豆子。 李玥来到厨房,锅里果然已经有炖好的肉粥,还有蒸好的咸鸭蛋。 拿着一颗热乎的咸鸭蛋,再加一碗热乎的菜粥。 早晨的空气很清新,风吹过的时候还有些凉爽,这是一天之中最好的时候,到了中午长安城又要开始闷热了。 …. 熟练地敲开咸鸭蛋的圆头,快子捅入咸鸭蛋,当即就有油水冒了出来。 蛋白蛋黄挖到粥里,一颗咸鸭蛋一碗粥,对李玥来说就是一顿非常不错的早饭。 小熊身边放着一只空碗,它的嘴边还有不少粥,正费力地想要把嘴边的粥也舔干净,看起来是吃饱了。 李玥看着夫君正吃力地用一块布裹着豆渣,将豆汁挤出来。 李玥又喝下一口粥好奇地看。 张阳擦去额头的汗水,让这些豆汁晾在一旁静置,为了一口吃得可真不容易。 「夫君,豆腐好吃吗?」 「好吃,而且豆腐的做法也很多。」张阳也给自己盛了一碗粥,一边吃着说道。 最重要的还是卤水,豆腐好几次失败的原因应该就在卤水上。 夫妻俩坐下来打算下一会儿棋来消磨早上的时光,上午的时候去看看老师,赶着饭点把家里的饭食也送过去。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 「其实也不是笨,只是人各有所长。」 整理好院子,把小熊交给王婶照顾,张阳做了一些饭菜,装入食盒中,提着食盒让杨婶护送着,夫妻俩就走出了家门。 老师的家在朱雀大街的另外一边。 还没到中午,阳光就开始毒辣起来,李玥撑着小伞倒是没觉得多少毒辣。 走过朱雀大街的另外一边,现在的朱雀大街的有几个铺子飘着一些香味。 这是肥皂的味道,现在正是花盛开的时候,肥皂的香味种类很多。 小蛋糕生意没这么火热了,肥皂的生意再次火热起来,在这个炎炎夏日,洗澡成了人们的刚需,肥皂自然也成为了刚需。 肥皂的生意越好,家里挣得钱也越多,夫妻俩乐见其成。 走过朱雀大街,两人两到一个宅院前。 院门还是紧闭着,张阳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张公瑾的小儿子张大安。 张大安看到张阳也有些意外,随即行礼,「见过张侍郎,见过公主殿下。」 「不用多礼,老师在家吗?我带了一些家里做的吃食。」 「父亲在家的。」 夫妻俩跟着张大安走入院子,就看到张公瑾正在下棋,他自己和自己对弈就像是左手打右手,一会儿坐到红方的棋盘前,一会儿又坐在黑方的棋盘前。 看到张阳来了,张公瑾连忙招手道,「你来得正好,老夫一个人下棋闷,你来陪陪老夫。」 「老师吃了吗?」张阳提着食盒道。 「正好饿了。」张公瑾抚须笑道。 李玥又去找了师母,她和师母一直相处得很不错。 张阳把做好的吃食一碗碗端出来,「大安兄,一吧。」 张大安看着这些菜色,又看了看父亲的神色。 张公瑾拿着碗快夹起一块鸭肉,一边吃着一边说道,「张侍郎说了让你一起吃,你还站着做什么。」 「哎。」张大安应声坐下。 老师还是老样子呀,这个张大安有点怂,老师一如既往嫌弃自己的儿子,一视同仁,三个儿子都嫌弃。 张围 第一百八十八章 被皇帝占便宜 李世民坐在甘露殿中,听着李君羡的汇报这一次礼部总共抓了三十五个探子,这些探子中也有突厥探子,当初阿史那杜尔想要刺杀颉利的事情还没有结果,到如今又找到了这些探子。 两国之前掰手腕就掰手腕,这松赞干布往长安城里放探子,属实太不讲究。 瞧着腿,李世民悠哉地看着手中这本白蛇,这卷书已经看了三遍,“张阳那个小子在做什么?” 李君羡回禀道,“陛下,张阳今日又去见邹国公了。” 李世民笑了笑,也不知道是因为情节笑了,还是因为别的。 “那个张公瑾整日都在教张阳什么?” “回陛下,据末将的眼线打听所知,这个张阳每一次去见张公瑾,师徒两人每天都以下棋来打发时间。” 李世民收起这卷书,喝下一口茶水,“下棋?” 李君羡回话道,“确实整日都在下棋。” 李世民笑了笑,“看来张公瑾还是很重视他这个弟子,如此人物教他下棋,这小子以后怕是不容小觑。” 李君羡依旧躬身站着。 李世民品着茶水,“退下吧。” “喏。” 长安城邹国公府邸。 张公瑾瞧着眼前的棋盘,“你说这长孙无忌是不是拿他舅父撒气呢。” 张阳揣着手不解道,“老师何出此言?” 张公瑾叹道,“不瞒你说,其实长孙无忌是一个非常记仇的人,长孙无忌和你打赌输了。” “老师,伱误会了,我完全没有和赵国公打赌的意思,我哪有本钱和他打赌。” “你有本钱呀,你的本钱就是收复河西走廊的功劳。”张公瑾似笑非笑。 张阳看了看一旁的张大安,放低自己的声音,“老师呀,我这河西走廊的功劳,陛下不是给了吗?骊山脚下的封地扩了一百亩地。” 张公瑾笑道,“一百亩地?一个封侯都不为过的功劳,就给一百亩地?” 张阳清了清嗓子,“给少了?” “陛下也就看你小子不懂事,占你便宜,你小子还乐呵呵收下了?” “我亏了?” 瞧着自己的弟子,张公瑾抬头看着天,“你说这贼老天瞎了眼,怎么就把这种本事给了你这么一个市侩之人。” 张阳不解道,“老师,你这是数落我?还是数落老天呢?” 一边说着,张阳也惆怅地看了看天。 “这件事暂且不提,长孙无忌清退高士廉的势力做法非常平稳让人挑不出问题,他对付朝堂上的人往往都是谋定后动,不论是对付阴家也要,对付高士廉也好。” 张公瑾说完这番话,目光重新看向棋盘,“你小子现在有两条路,一条路是好好做好你的礼部,一条路是接着混日子,等着有一天被陛下替换。” “老师的意思是走哪条路比较好。” “你既是老夫的弟子,也照顾着老夫的三个儿子。”张公瑾皱眉看向低着头的张大安,“如果礼部没有办事情办好,你对陛下对朝堂的价值没有他们所想的那样,他们会随意安排你,甚至把你派往边疆。” “您还不如直说我无路可走。” 张公瑾抚须笑道,“把礼部的事情做好了,然后功成身退,你要是没那个本事,你就求着贼老天让老夫多活一些时日,只要老夫活着他们也动不了你分毫。” “学生明白了。” 张公瑾移动自己的马,“将军。” 回过神,张阳重新看向棋子,用车吃了这只马。 张公瑾的神色凝重,用炮也吃了他的车。 棋盘上的厮杀再次开始,当张公瑾用象吃了张阳的另外一只车之后,才发现自己落入圈套。 此时张阳双马已经过了河,还有两步就要移动到帅前。 张阳的攻势很凌厉,两只马配合下,只能见招拆招。 直到张公瑾发现自己的帅被将死了,叹道,“终究还是棋差一招,不破了你这双马配合的攻势,老夫怕是难以赢你。” “老师已经很厉害了。” “老夫确实厉害,在这么短的时日能够将这个象棋融会贯通,近日房玄龄和长孙无忌他们都不是老夫的对手。” “您老还会和他们走动?”张阳诧异道。 “呵呵,老夫虽然命不久矣,他们该来走访也没落下,而且这两人特别喜欢这种博弈的游戏。” “您还说人坏话?” “又没人听到。” 张阳瞧了瞧一旁的张大安。 张大安尴尬地笑了笑。 张公瑾摇了摇头,“这小子是个傻子,他又不会说出去。” 张大安低着头讲道,“父亲放心,孩儿不会说出去的。” 随后见自己父亲不说话又看着自己,张大安又行礼道,“张侍郎也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张公瑾这才点头,“这傻子终于是懂点事了。” 李玥还在和师母说着话。 张阳询问着张公瑾的生活状况,吃东西方面倒是不油腻,平时吃的荤肉不多,倒是也会吃一些素菜。 只不过睡眠的时间有点短了。 和张公瑾下棋是一件非常废脑力的事情,就当是锻炼自己的思考能力。 “老师,学生知道一种拳法,也具有延年益寿的功效。” “什么拳法?” “叫太极拳。” “太极拳?” 张阳摆开架势,“老师跟着我。” 张公瑾学着张阳的动作一招一式缓慢地比划着,“这和五禽戏有什么区别吗?” 见张阳没有回话,张公瑾细细感受着这些动作,好一会儿之后才开口,“老夫明白了,你这个太极拳比之五禽戏更有平衡之道。” 张阳一边做着太极拳的动作,“松腰,松胯,拔背,气成丹田呼吸要匀。” 张公瑾一边做着调整自己的呼吸。 “对,跟着我慢慢来,拿出一种四两拨千斤的感觉。” 一套太极拳打完小半个时辰过去了。 师徒俩人收拳。 打完一套太极拳之后,张公瑾没有任何疲惫的感觉,也没有流汗,“这是你自创的拳法?” “学生也不知道是谁所创,只是一个叫张三丰的道士传授的。” “原来是个道士所创,难怪叫太极拳。” “老师每天早起都可以练练,对身体和心境都有好处。” 张公瑾抚须笑道,“致虚极,守静笃,吹嘘呼吸,吐故纳新,嗯……这就是道家所言,此人能创出此种拳法,想必也是道家高徒,老夫真想见见这个张三丰。” 人家张三丰比您小好几百岁,怕是以后都见不着了。 “呵呵呵……” 张阳尴尬地笑了笑,“您要见他怕是不容易,可能还要多活几年。” 张公瑾也笑道,“有机会老夫一定要见见他。” “老师每天睡三个时辰,学生以为时间太短了,应该睡四个时辰以上才行。” 张公瑾吃着饭菜,“年纪大了睡不好。” “学生能看看老师的卧房吗?” 嘴里还吃着菜,张公瑾点着头倒也没拒绝。 一旁的张大安看着这一幕鼻子发酸,心头一阵感动,其实这些日子以来父亲一直都是抗拒吃药,不想好好治病。 如今有了弟子之后,父亲似乎想要好好治病了。 张阳走入张公瑾的卧房,卧房内空气不太好,除了门只有一扇小窗,阳光也照不进来。 整个卧房给人一种阴沉沉的感觉。 这种环境不适合养病。 至少是房间明亮,通风好的住处。 见张阳重新走回来,张公瑾还吃着饭菜,“你这个咸鸭蛋真不错,老夫越吃越喜欢。” “学生以后天天来教老师打太极拳。” “也好。” 张公瑾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重新坐下来,张阳也拿起碗筷,“老师搬出长安城去我们的封地住吧,孙神医现在也住在那里。” 张公瑾放下手中的筷子,“为何?” “老师的住处不适宜养病,学生在封地里有很多的空房子,而且房子也很宽敞,晌午时也是面朝阳光,对身体有好处。” “而且老师的房间太过阴暗,阳光照不进来,朝向也不好,平时也没怎么通风打扫吧。” 张公瑾不解道,“养病和住处也有关系?” 张阳重重点头,“有,有很大的关系。” 院子里又安静下来,张公瑾犹豫着。 等着张公瑾回话,张阳又道,“大安!” 张大安连忙行礼,“张侍郎,有什么吩咐。” “把老师的所有行礼都收拾好,今天就搬去骊山封地住。” 张大安看了看自己的父亲,似乎在等父亲回话。 张阳又喝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去!” “喏。” 张大安急急忙忙去收拾。 “你果然是成心不想老夫死啊。” “您这病需要养,光治一时半会儿也治不好。” 搬去封地这件事张公瑾也没有反对,半推半就的就让张大安收拾行礼。 张大象和张大素也回来了,一起帮忙。 临走前张阳对大安嘱咐道,“到了封地就去找牛闯,他会安排的。实在不行找上官仪。” “张侍郎放心。” 三兄弟一起把张公瑾搬上了马车,一架马车装着行礼,一辆车马车带着人就这样匆匆离开了长安城。 张大象看着越来越远的马车,“其实我就早就说过,让父亲离开长安城回乡去养病,可父亲一直不肯。” “陛下不会轻易让老师远走的,至少去骊山也不错。” “为何陛下不会让父亲远走?” “车马劳顿也对病情不好。”张阳叹道。 “想来也是。”张大象点头。 那个恶毒的天可汗会让张公瑾回乡养病吗? 一个给李世民做谋士的人,而且还是左膀右臂级别的。 这样的谋士李世民管着还来不及。 就怕来个放虎归山。 在皇帝这个职业中,李世民不杀功臣还算是好的。 张阳低声问道,“最近忙什么呢?” 张大象回话道:“突厥小可汗的使者已经派人来长安了,还有阿史那杜尔的使者也在来长安的路上,高昌王鞠文泰的人也已经过境突厥,距离长安城不远了。” 看了看张阳的神色,张大象接着讲到,“最近我们都在跟着许侍郎做事,下官有一句话不知道该不该问。” “问。” “往他国派细作真不是君子所为,这么做要是被人抓到了张侍郎真的不怕弹劾吗?” “出了事让河间郡王去顶着你怕什么?” 张大象长长一声叹息,“你果然不是君子。” 张阳纠结道,“我是不是君子重要吗?朝中那些混蛋还不是一个个算计着,他们都是表面君子。” “张侍郎不虚伪,张侍郎不是君子。” “就当你是在夸我了,咱们的细作现在发展了多少人?” “一共三十五人,十个去了吐蕃,六个去了突厥,还有一些派去了阿史那杜尔的部落。”说到一半,张大象不解道,“为何又让许侍郎派人去高昌。” 张阳拍了拍他的肩膀,“高昌是个好地方。” 张大象站在原地许久又想再问什么,却发现张阳带着公主走回了城门。 看在是陛下的旨意,也不能反对。 心中万般无奈只能听之任之。 礼部又多了李百药这么一号人物。 张大象以前觉得自己的前途还算好,现在却觉得自己前途未卜了。 回到家中的时候,王婶低声拿着两份卷宗,“这是卢照邻送来,说是上面的内容都已经写好了,要交给驸马。” 张阳打开这两份卷宗,一份写着各种药材的价格。 “我们的医馆一定要这么标注价格吗?”李玥好奇道。 “当然要标注价格了,这样病人付钱认理,一个做事有规矩的地方,总比随口一个价格要好。” 长安城的很多医馆都没有价目表这回事,大多数时候都是大夫给药之后才说价格。 张阳又看向卢照邻做的题目。 用孙思邈的名声来招揽医生确实好,可难免招来的医生会又良莠不齐的问题。 考试的题目写着的是各种病症,答案是各种药物的配比和治疗方式。 李玥不解道,“为何又让人把这个解答一遍?” “考试总要有一个标准答案来考核,没有标准答案就没有参考,而且还能筛选我们想要的大夫,我打算先招收五个,三个外科,两个内科。”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太极拳 李玥不懂内科和外科是什么意思,自顾自拿着两颗小铁球正在做实验。 把两颗小铁球挂在一个支架上,让其中一颗撞击另外一颗,两颗铁球就可以一直做着撞击运动。 一颗铁球撞到另外一颗铁球,回到原位。 另外一颗铁球划过四分之一圆,再回到原位撞击另外一颗铁球。 就这么持续了十几次,两颗铁球也停止了碰撞。 李玥拿着一把小尺,测量着两颗圆球的直径,“果然是其中一颗尺寸大了一些。” 张阳对她说道,“其实你可以多增加几颗铁球挂在两颗撞击球的中间。” 李玥重新画了一个简化的图纸,“是这样吗?” 她在做的东西也有另外一个说法一个叫做牛顿摆,可以验证力的传递过程,也能验证空气阻力的存在。 在理论上两颗铁球不会停止撞击运动,不过考虑不存在空气阻力的情况下。 两颗球所做的运动会因空气阻力导致撞击力和摆动幅度不断减小,最终停止。 不过李玥的这个实验精度很高。 至少可以让她理解空气阻力的存在。 夜风吹入窗户,李玥把放在院子里晾嗮的衣物收回屋中,关上门窗点亮家里的油灯。 最近雷雨终于不断,雨后的空气潮湿,不把这些书卷嗮一嗮都要长霉了。 张阳拿起一卷书看着上面的内容,这上面是许敬宗在长安城搜集而来的情报。 这家伙很有做情报头子的天赋。 他与人交际的能力也非常好,别人是社交牛,他可以说是社交孔布份子(防河蟹)。 他可以和任何人,不论是来自五湖四海的人还是西域人,他都能说上几句话,并且与对方交好。 张阳看着案卷上的情报叹道,“人才呐。” 这上面记着的都是长安最近发生的事情,这上面就有长孙无忌清除高士廉势力的经过。 还有不少都是高士廉的门生的自述。 大人物和大人物的苦恼,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烦恼。 长孙无忌为了社稷付出心血。 自己还在为了以后的养老生活打算。 张阳确认了李玥已经睡着,深夜睡意袭来也早早睡去。 第二日一早,夫妻俩就吃了早饭就前往封地。 今天要确定医馆招收人手的流程。 趁着现在天色还早,牛闯已经带着人修路建房子。 到了中午天气热得让人不敢站在阳光下。 牛闯把张公瑾的住处安排在了村子最后方,这里比较僻静,平时也不会吵闹。 看到夫妻俩,张公瑾的夫人笑盈盈走上前,“你们把这里收拾的真不错,而且还有很多咸鸭蛋吃,昨晚老家伙又吃了一个。” 李玥笑道,“那也是夫君安排的好。” 张公瑾的夫人牵着李玥的手走到一旁低声问道,“公主殿下,老家伙家里人送来了干果,公主殿下可以带些回去。” “多谢师母。”李玥眯着眼笑道。 “我们是女人,有时候还是要管着自己男人一些。” 听师母这么一说,李玥皱眉问道,“师母的意思是……” 张公瑾的夫人低声叹道,“男人嘛,总会在外面有些别的女子。” 李玥看向张阳,此刻他正在和张公瑾打着太极拳,“其实夫君在外面没有什么朋友,他对外人很谨慎,也很小心。” 张公瑾的夫人笑道,“那就好。” 小熊又和两只大鹅打架了。 张阳看见牛闯的儿子正在逗着几只螃蟹。 螃蟹举着爪子正在反抗,在孩子面前这五只螃蟹只能任由欺负。 “住手!”张阳喊话道。 这几个穿着邋遢的孩子闻声当即站在了一旁,站得笔直。 张阳抓起一只螃蟹观察着,这还是一只母蟹。 “拿锅生火,咱们有好吃的了。” 孩子们一哄而散。 有人拿来了锅,有人拿来了一些木头,还有人拿来了石头。 螃蟹三只母蟹,两只公蟹,个头倒是不小。 张阳把它们蒸着。 孙思邈正和张公瑾聊着。 “近日身体如何?”孙思邈抚须道。 “和孙神医上次来问诊没有什么大区别。”张公瑾笑了笑讲着。 孙思邈给张公瑾诊脉,“脉象倒是平稳,好好调养。” 活螃蟹在锅里煮着,甚至可以听到锅里螃蟹在爬的声音,几个孩子都坐在一旁的石头上。 他们时不时揭开盖子看看锅里的螃蟹一点点失去动静,观察活螃蟹成熟螃蟹的过程。 这个年龄的孩子对什么都好奇。 今天的上官仪来的格外的早。 听着上官仪禀报着最近村子里的变化。 张阳小声问着,“我们村子能够招收铁匠吗?” 上官仪神色纠结,“按照规矩是不行的,朝中盐铁管得严,既然是公主封地还要看朝中会不会过问,朝中官吏不提及也就算了,要是朝中的官吏提出了弹劾,那么很有可能被追究。” 张阳小声问道:“被追究的后果是什么?” “不好说,要看朝中怎么做,还有造出来的铁器用来做什么,以前下官也听说过有人私自锻铁,查问会是一个非常揪心的过程,期间村子里所有人都会被官府带走审讯,不过下官还是希望张侍郎不要这么做。” “我懂,风险太大。” 见张阳能听取建议,上官仪满意地点头。 螃蟹快熟的时候,李泰和李孝恭也跟着来了。 心说这俩人是不是踩着时辰来的,还是在村子里有他们探子。 村子里都是自己人,也都是原本的村民。 也不会有他们的探子。 张阳扶着自己的额头,整天让许敬宗搞情报工作,是不是有点被这个情报头子给影响了。 怎么动不动就想到了探子。 “魏王殿下,河间郡王你们吃螃蟹吗?” 看着锅中的螃蟹,李泰嫌弃地嘴角抽了两下,“本王对这种丑东西没胃口。” “老夫可以尝尝,以前要尝过这东西,就是吃着有点苦。” “您上次吃这个东西是不是没熟呀。”张阳无奈地笑着。 把熟透的螃蟹递给河间郡王一只,再给孙思邈和张公瑾分一只,给孩子们两只螃蟹,让他们分着吃。 张公瑾看着张阳细心地揭开壳,再把螃蟹掰开。 见张阳咬下一口,李孝恭也咬下一口细心嚼着,“嗯,蟹肉丝滑,伱做的比老夫以前吃的好多了。” 站在一旁的李泰咽了咽口水,“这个真的好吃吗?” 河间郡王点头道,“好吃。” 李泰凑近小声道,“尝尝。” 张阳分给李泰一支蟹腿。 李泰学着张阳的动作,咬开蟹腿,吸入一口蟹肉,细细品尝其中味道。 好一会儿之后,又咂摸咂摸嘴,李泰纠结着,“刚刚没尝出什么味道。” 张阳又分给他一小半。 李泰一口咬下螃蟹肉,“嗯!没想到这个东西这么丑也能这么好吃。” 张公瑾笑着走来,“河间郡王好久不见了。” 李孝恭也站起身递给他半只螃蟹,“邹国公也尝尝?” 张公瑾摇了摇头,“张阳是老夫的弟子,以后也可以让他再做这种吃食,河间郡王多吃点也好。” 李孝恭神情带着不悦,“张阳也是老夫带出来的,老夫是礼部尚书,他是礼部侍郎。” “河间郡王的意思是你这个礼部尚书的位置,比老夫这个老师还要重要?” “呵呵呵……”李孝恭笑道,“老夫也没这个意思。” 听着河间郡王和张公瑾的二话,张阳站在原地犯难,这俩人怎么争锋相对的。 说来也是,张公瑾本来就是一个谋士,是文人。 别看李孝恭是文官,根子上还是一个武将。 俩人本就不是同一条道上的人。 吵起来好像也正常。 “老夫所见河间郡王就是这个意思,老夫可以教授张阳在朝堂生存之道。”张公瑾抚须说着。 李孝恭嘿嘿一笑,“可惜了,你命不久矣。” 张阳纠结地吃着螃蟹。 张公瑾倒是气定神闲,“呵,杀才。” 是来挑衅?李孝恭说完这番话就离开了。 他离开的脚步走得很狂妄。 在河边洗了洗手,张阳尴尬笑笑,“河间郡王是个粗人,老师不要见怪。” “没有见怪,老夫还瞧不上这种杀才,你的成就以后不会在尚书之下,以老夫一身本领传授给你再加上你的天赋,你的成就能超过河间郡王。” “老师还真是自信呀。”张阳苦涩地笑了笑。 “你觉得你应该有多大成就。” “骊山。” 张阳的目光看着村子北面的骊山,“我想要整个骊山,再给我三千亩地,给我种,这样一来我就能好好种点粮食,用我和媳妇的知识过上好日子,有空再好好研究学问。” “嗯……”张公瑾了然点头,“如果你的功劳够大,要拿下整个骊山到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要和陛下谈条件,可不能像之前那样,给你一百亩地,你就接受了。” “老师说的是,学士明白了。” “还有呢?” 听张公瑾这么一问,张阳不解道,“还有什么?” “难道没有了吗?” “还有就是让老师的三个儿子,大象,大安,大素也过上好日子,我觉得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张公瑾这才满意地点头,“这样一来,老夫那边可以安心的过世了。”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准备撒手人寰。 张阳低声叹道,“您都交代临终遗言了,我能不答应吗?不知道太极拳的动作要领老师了解得如何了?” “啧,每天打完太极拳之后,就忘了。” ,“我再多教老师几次便可,这个拳法不仅仅是对心境有好处,而且还能练气,能够稳住呼吸的节奏。” 说着话,张阳开始打太极拳,“老师和我多练几遍。” 孙思邈好奇地也跟着练起来,“这个拳法看着倒是精妙。” “张阳说这也是一个叫做张三丰的道士传授的太极拳,老夫也觉得这拳法之中暗含道家之学。” 孙思邈跟着练拳,“招呼缓慢但一推一送之中有借力打力之感。” 张阳的动作依旧没停,“看似练形,实则炼神,炼气,排除心中杂念,保持心神清净,让精气神充盈体内。” 孙思邈点头道,“是道家中抱元守一的说法,看来此种拳法确实是道家中人所创。” 一群孩子有模有样地学了起来,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他们也想跟着学学。 练完一套太极拳,众人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孙思邈点头道,“邹国公若是可以多练练,加之在村子里好好修养,说不定病情真可以好很多。” 不得不说张阳这个家伙有些邪性。 李泰听着孙思邈的话,莫非这邹国公的病症用这个拳法也能治病?以后这个村子的人每天早上都站在一起打这种拳法又是一种什么光景? “真的能治好吗?”李泰禁不住心中好奇问道。 “太极拳当然不能治病,但可以锻炼人的精气神。” “原来是这样。”李泰干笑着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本王还以为这个真有这么神异呢。” 李玥把一些医书拿了出来,“这些都是夫君从太医署带来的。” 孙思邈神情疑惑。 张阳解释道,“卢兄还是一个很大气的人,那时候就说需要什么我就拿什么就可以了,在下就把太医署的一些书卷都带了出来。” 孙思邈皱眉讲道,“难怪。” “难怪什么?” “难怪卢照邻说你小子品行不端。” “您这话不对吧,东西是他让我拿的。” “那你也不能拿这么多吧。” 张阳揣着手,“看来是我把他想大方了。” 医馆的建设已经完成一半了,医馆的后院还有一幢房子,这个房子比较大,里面要放不少的病床,以备不时之需。 “金疮药的事情已在军中传开,现在也有不少人要金疮药,都被老夫给打回去了。” “打回去了……何为如此呀?” 心说医馆的核心主旨是救病治人,可人家要花钱买药你不能赶人走。 孙思邈整了整自己的破旧道袍,“老夫看他们也没伤,不想浪费了药材。” “药材的事情可以让太医署的人想办法,他们有的是药材。” “老夫不会做生意。” 张阳气馁道,“没事,以后慢慢习惯。” 这两天眼睛不能看屏幕太久,不然眼睛烧得慌,一周疗程也到了,感觉恢复的不错,明天一早去医院复查,看看眼睛恢复的如何,不出意外明天就可以正常更新了。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章 人间幸福事 孙思邈神色古怪地看着张阳,“贫道这辈子走遍中原也算见人无数,看得出来你这人心里藏着东西。” 站在阳光下,张阳喝下一口茶水,“孙神医觉得我心里藏着什么东西。” 孙思邈摇头叹道,“贫道虽能治病救人,可也看不太透人心。” 张阳咽下一口茶水,看着远处的长安城,“其实长安城是一个很好的药材集散地,尤其是长安城有这么好的资源,要是不利用好也太可惜了,孙神医觉得对吧。” 张阳看着眼前的试卷,“之后会有消息放出去,说是骊山招收大夫,届时还请孙神医把关。” “贫道也是为了完善千金药方。” 张阳淡然地笑了笑,“这个试卷上有各种病历,卢兄已经在上面作答了,已经作答的算是标准答案,我们招收大夫,这就是考卷,让前来的大夫进行答卷。” 孙思邈抚须思量着,“不看名声?” 张阳笑道,“只看作答能力,不论多大名声的人,也要经过考试,才能录用,先试用,如果试用效果好的话才可以留下。” “不看名声,只看本领,你这个做法不错。” 让上官仪来配合孙思邈,三人一起拟定章程。 上官仪不解道,“医馆一切盈亏都是村子里负担?” 张阳点头道,“暂时先这么打算。” 上官仪又问道,“下官会安排好流程的,张侍郎放心。” 张阳和李玥离开之后,上官仪手中拿着这份试卷,他笑得很开心。 孙思邈不解地看着他,这家伙怎么笑得捡了宝贝一般。 张公瑾还在回味着太极拳。 他的夫人低声说着话,“你说这种慢悠悠的拳法有什么好打的。” 张公瑾还打着太极拳,“伱这婆娘不懂其中妙用。” 她缝补着衣服,又放下手中的针线,“汝南公主是个好孩子,倒是你的弟子看着也很懂事。” 张公瑾笑道,“这小子做事漫不经心,不像是个能够在朝堂做大事的人。” “哪有这么说你弟子的?” “不要对他太寄予厚望,一个心中没有天下的孩子,也不会在朝堂上走得太远。” “你还信不过你家婆娘的眼光不成?当初看上看中了你的才华,谁知你会如此短命。”张公瑾的夫人忧愁地说着。 “老夫现在想多活几年了。” 贞观一朝要开始实行科举制,自然是让天下读书人欣喜的。 但这也是对一直以来的举荐制发起了挑战和冲击。 朝中甚至鼓励各地开设私塾。 让没有靠山,没有门路的寒门子弟有了入仕的道路。 废除九品中正制,开始采用分科考试的方式选拔官员。 张阳听着许敬宗讲述着这些消息,笑道,“以后的私学和官学会昌盛一段时间。” 站在曲江池边,李泰煮着茶叶蛋,“父皇鼓励各地开办官学,姐夫的封地也要开设。” 张阳点头道,“上官仪和老师已经在给村子里的孩子们教书了。” 李泰面色愁色,“今日早朝高士廉又向父皇告老了。” 张阳翻看着手中的书卷,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许敬宗非常懂事地给魏王和张阳倒上茶水。 李泰剥着茶叶蛋的壳,“这件事朝中炒得沸沸扬扬,都说这一次父皇真的要高士廉告老了。” 张阳的目光依旧看着眼前的书卷,这份书卷上记录的是对于高昌过往的记载。 李泰开口道,“本王觉得这一次父皇肯定会答应高士廉告老。” 张阳吃着一口山楂,这是师母让人送来的家乡干果,这山楂嗮干之后有点酸,这年头糖太贵,用不起糖保留了山楂原本的酸味。 不过吃着倒是生津止渴,与酸梅有异曲同工之妙。 “何以见得?”张阳低声说着。 “首先在这一次父皇拜相的事情上完全没有考虑高士廉的感受,而且高士廉还在朝中颇有声望,如此德高望重之人没有升任宰相之位,自然心中不服气,这才会告老。” 听李泰说着,张阳点头。 “而且这一次父皇已经确立了朝中三相,却没有高士廉的位置,就算是房玄龄和魏征都有能力,赵国公都坐上了三省中的其中之一,为何没有高士廉的位置,如今三省六部位置都已定,高士廉没了升迁宰相之望,加之朝中已经确立了科举之策,这又和高士廉举荐官吏的行为相悖,自然辞官了,父皇为了清扫那些对科举有阻碍的人,自然也会答应高士廉辞官。” 张阳笑了笑,“说得倒是头头是道,我不觉得你父皇会让高士廉就此告老。” “你为何不这么觉得?” “因为天可汗是一个恶毒的人。”张阳笑着又吃下一口山楂。 李泰坐到张阳身旁,也拿起一颗山楂放入口中,这一口酸得他的小胖脸直抽抽,“好酸。” 不过这个酸劲过去之后,也感觉味道很不错。 “你凭什么说父皇是一个恶毒的天可汗。” 张阳放下手中的书卷,“反正我觉得这一次你父皇不会轻易让高士廉离开朝堂。” 李泰来了精神,不服气道,“打个赌如何?要是本王赢了,以后的蔗糖买卖,本王都要多拿一成利。” 这个季节是甘蔗丰收的季节,等秋季快到的时候蔗糖也该送入长安城了。 原来这个小胖子说了这么多,最后也是想打个赌,打一个他觉得必胜的赌。 张阳瞧着李泰一脸笃定的模样,“要是高士廉没有成功告老辞官,魏王殿下留下五千贯银钱,给我将来用投生意如何?” “五千贯?”李泰心中盘算着,五千贯和一成蔗糖的利益哪一个价值更大。 好一会儿天人交战,李泰一拍大腿道,“好就这么说定了,不过本王现在余钱没有五千贯。” “没关系,我不着急要。” “嗯。”李泰用力点头迈开脚步带着他自己的护卫离开了。 等小胖子离开之后,张阳摇着扇子,“对高昌的消息只有这些吗?” 许敬宗拱手道,“眼下只有这么一些消息,这也是从朝中的一些卷宗中整理出来的,还有一件事,这一次高昌国派来的使者是鞠文泰的儿子麴智盛。” 张阳放下手中的扇子,“麴智盛?好有智慧的名字。” “其实下官也觉得高士廉不会就这么告老。” “你为何也这么觉得?” 许敬宗笑道,“下官与张侍郎英雄所见略同。” “咱俩不是啥英雄,别说英雄所见略同了。” “你为什么也觉得高士廉不会就此告老?” 许敬宗先是躬身一礼,“陛下不会让高士廉这么轻易告老,就算是长孙无忌清退了高士廉的势力,在这个关头让高士廉告老,对陛下的名声没好处。” 卢照邻今日的心情很糟糕,今天的太医署不少大夫都在讨论骊山的事情,骊山招收大夫,一旦收入骊山给的银钱是给太医署的三倍还多。 据说还有孙神医坐镇,骊山自负盈亏,大夫只要坐在治病就能拿钱。 又有神医坐镇,还能拿更多的银钱,自然有人心动了。 相比在太医署混,每日都只是拿这么一些淡薄的月俸。 李承乾来到太医署,卢照邻赶忙迎接。 “孤来给母后拿调养的药。” “已经准备好了。”太医署的卢照邻递给李承乾一包药材,“温火熬煮一个时辰便可。” “孤会亲自给母后熬煮的。”说完这话,李承乾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卢照邻,“孤听闻骊山封地那边在招收大夫?” 卢照邻躬身行礼道,“下官听说了。” 李承乾又问道,“孤听说骊山封地那边还给一个叫做养老银钱的规矩,说是只要在骊山做满十年以上,骊山以后给养老?” “确实有这么一件事。” “这好处还真不少。” 卢照邻朗声道,“太子殿下放心,太医署不同于外面的那些大夫,治病救人哪能这么看重银钱。” 李承乾笑着离开。 太医署的议论已经停下,卢照邻看了看众人,又接着忙自己的事情。 骊山脚下,村子里今天来了十多个大夫,上官仪拿出准备好的试卷让众医生各自填写。 这些大夫各自一张桌子,每个人都做题。 上官仪亲自负责监考。 孙思邈就在医馆内,还在熬制着金疮药。 一直到了傍晚时分,考试这才结束。 上官仪收过这些大夫的作题的答卷,为了不让这些大夫串题,每天给的题目都不一样。 其中题目包括外伤救治和身体调理,以及一些疑难之症。 非常考验这些大夫的经验。 上官仪把今天的考卷收好放入了孙思邈的医馆,“孙神医,今日的考试已经结束了。” “答卷就放在那里吧。”孙思邈指了指一旁的桌案。 熬煮的药味道有些呛人,上官仪不自觉皱了皱眉头,“孙神医,下官回去准备明日的题目了。” 这熬制的药如此难闻,见孙思邈还尝了一口,上官仪不禁冷汗直流,赶紧离开这里。 一大锅熬制好的药冷凝之后,包在一张干净的抹布上,一块块小小的金疮药就做好了。 闻了闻冷凝后的金疮药,和张阳之前的金疮药味道没有区别。 “没想到如此简单。”孙思邈对自己的成果很满意。 夜晚的长安城很宁静,李玥坐在家中那五颗铁球挂在架子下,让最右边的铁球撞击,就能转动最左边的铁球。 两边的铁球摇摆着撞着,非常有意思的一幕。 当同时拿起两边的两颗铁球,撞击最中间的铁球,中间唯一的一颗铁球保持不动,两边的四颗铁球会做着同样的运动。 不论你拿起一端的几颗铁球,相对运动的铁球数量是不变的。 在眼前的是一种动能传递的诡异画面。 李玥耐心地数着撞击的次数,直到撞击停止之后,她才记录下试验结果。 因为很难保证铁球的质量和密度保持一致,导致试验结果并不算很精确。 李玥拿着她自己的小册子记录着,“我觉得应该多用一些铁球来做更多的实验。” 张阳看着手中的书卷,“我让工部的人多去造一些。” 李玥走来在一旁坐下小声道,“我们一直让工部给我们造东西会不会不太好?” 张阳低声说着,“这是你父皇允许的,再说了我们的实验成功也给了朝中不少好处,比如说抽水马桶。” 李玥轻声笑着。 在这方面张阳不会对朝中太客气,该拿就拿,该利用就利用。 夫妻俩靠在一起坐着,李玥安静地帮着张阳打磨一根针头,针头很细,这是用来做外伤缝合用的针头。 如今大唐做衣服的针头都很粗,做外伤缝合的针头有些特殊,也要细很多,这种手工活只能自己来。 今天的月色很好,俩人都有些饿了。 张阳做了两碗酒酿圆子,夫妻俩一边看着星空一边吃着。 “你好久没有讲故事了。”李玥突然问道。 “我给你讲个红楼的故事吧。”张阳洗着碗。 “红楼?” “那是一个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睡不稳纱窗风雨黄昏后,忘不了新愁与旧愁的故事。” 看张阳讲述的神情,李玥一手托着下巴问道,“听起来是个不美好的故事。” 这世上大多数的事情都不是美好的。 张阳讲道,“这个故事里有狠舅奸兄,有不仁不义的子侄,也有知恩图报,舍身为他人的高义,是一个非常值得思考的故事。” 李玥坐在摇椅上安静地听着。 一个红楼的故事在张阳的讲述下,缓缓展开。 正讲到宝黛初次见面,李玥已经睡着了。 夜也深了,张阳抱起李玥,媳妇似乎有些重了。 进了她的房间,把她放在床榻上,给她盖上被褥。 李玥翻了个身蜷缩着在被子里,她的眉头舒展,世道不是这么美好,她倒是睡得很安心。 张阳把家里整理了一番,洗了个澡便早早睡去。 已经习惯了不去上朝,朝中也没有人来问询,张阳都快忘了自己还是一个礼部侍郎。 一觉睡到天亮,不用去上朝之后,这种睡眠充足的感觉就让人感觉很幸福。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多钱善贾 “今天我来做饭食。”李玥语气坚定。 “还是我来吧。” “不行!我来。” 李玥一手夺过家里唯一的锅铲,要是再和她闹下去,说不定她会把整口锅都搬走。 除了平时研究力学,她还有一个要做一个好妻子的目标。 做好妻子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学会做饭。 这是她立志做好妻子的第一步。 当媳妇对一件事很执着的时候,她说什么都不会放弃。 小熊懒洋洋地坐在阳光下,打了一个哈欠,然后继续瘫坐着。 看她手脚还显笨拙地生火洗锅,张阳低声说着,“今天我们一起去钓鱼,这个时节是钓鱼的好时候,长安城河边的鱼都很肥。” 李玥用力点着头。 张阳耐心地指导她放盐,昨晚还吃剩下一些排骨,放入锅中一起煮着。 把昨晚醒好的面团拿出来,揉面擀面,烧化猪油抹在面皮上,撒一些葱花,折叠之后做了四个花卷,放入锅中蒸着。 正是吃早饭的时候,家里又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皇帝下了早朝要来蹭饭。 话说自家岳父来女儿家蹭饭也没什么。 张阳和李玥一起行礼。 李世民坐下来倒也不客气地吃着早饭。 “看到朕来了,你倒是处变不惊。”李世民吃着香软的花卷低声说着。 “陛下,您来就来了,我还能赶走不成?” 果然他这里的饭食比宫里的好吃太多,一碗粥都比宫里煮出来的要好,咸淡适中,粥也不稀不厚。 本来只有三碗粥的份,李世民一来,本来俩人加上小熊的早饭,原本的粥分成四份。 李玥把自己的碗里的粥往张阳的碗里倒了一些。 看到自己女儿这个举动,李世民笑道,“玥儿觉得不合胃口吗?” 李玥摇头道,“夫君会吃不饱的。” 再看自己空碗,李世民心中莫名感到一阵失落,心说朕也没有吃饱。 李世民缓缓站起身,看着张阳狼吞虎咽喝着粥,“你有多久没来上朝了。” 张阳把碗里的粥喝完,“有一个月了吧。” 李世民冷哼道,“你说伱没病没痛的,这么久不去上朝不合适,再者说李孝恭平日里做事胡来,你身为晚辈应该多多劝他,而不是随着他的性子一起胡闹。” “臣明白了。” 小熊倒是对这个李世民这个外人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它吃着自己碗里的粥,低头看了看吃空的碗,又看看李玥,眼神里似乎在说怎么少了? 李世民又看了一眼收拾碗筷的李玥,“朕就来看看你们夫妻,没什么其他事,朕就先回宫了,你们若是有空闲多来宫里走动。” 李玥躬身行礼,“父皇慢走。” 李世民点头离开。 等人走远之后,张阳站在自家门口,“你说你父皇还挺关心咱们的日子的。” 李玥洗好碗筷擦着手,“听婶婶说父皇在宫里不论吃什么都没什么胃口,今天来这里倒是把粥喝完了。” “我看你父皇胃口挺好的。” “嗯,我也这么觉得。”李玥重重点头。 看着自己的媳妇,张阳揣着手,“吃饱了吗?” 李玥眯眼笑了笑,“没吃饱。” “咱们一边钓鱼一边烧烤去吧。” “好呀。” 准备了两根鱼竿,叫上两位婶婶,夫妻俩一早就出了门。 早晨的长安城很热闹,夫妻俩特意绕开了朱雀大街,从曲江池边绕道走出长安城。 来到平时钓鱼的地方,张阳挖出一些蚯蚓,给李玥的鱼竿也挂上蚯蚓。 夏日早晨的风吹在身上是最舒服的。 把鱼钩抛入河中,夫妻便坐在树荫下等着鱼儿上钩。 两位婶婶离开了一趟,回来的她们手里抓了两只鸡,和一只兔子。 这两位婶婶有一个很厉害的本领,不论想要什么,她们都会在短时间内把东西带来。 小熊在河边时不时去碰一碰河水,谨慎地收回自己的爪子。 又尝了尝河水的味道,闻了闻四周的空气,它便趴在了李玥身边。 张阳继续给媳妇讲述着红楼的故事。 故事的情节有好有坏。 “好动人的故事。”李玥低声赞叹道。 “嗯,故事确实动人。” 鱼儿终于咬钩了,李玥钓起一条巴掌大的草鱼有些欣喜。 两位婶婶把处理好的鸡和兔子架在火上烤着,再加一条烤鱼。 张阳涂上一些酱料,再撒上一些胡椒。 本来就没有吃饱,现在吃着烤肉好好饱餐一顿,顺便把午饭也解决一下。 正要动手吃,一队兵马朝着这里而来。 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太子李承乾。 李承乾翻身下马,“孤还以为何人在这里生火,没想到是你们夫妻二人。” “太子殿下,不会还没吃吧。”张阳一边躬身行礼问道。 “巧了,孤正好也没吃。” 怎么着?你们李世民一家子都喜欢到点来蹭饭是不是? 一旁的护卫搬了一把胡凳,李承乾坐下来,“这些日子东宫的饭食一直都是一成不变,孤吃着属实没什么滋味,倒是老远就闻到了味道,你做的吃食一定美味。” 看张阳神情,李承乾不解道,“你为何一脸惆怅?” 张阳清了清嗓子,“刚刚讲了一段非常惆怅的故事,说来心情也有些惆怅。” “孤倒是看过那个白蛇的故事,确实非常有意思,一个读书人应报社稷为国为民才是,可惜了。” 李玥擦干净一块石头,“夫君也坐吧。” 三人坐下来一边吃着烤鸡,李玥慢条斯理地吃着一只鸡腿,“夫君讲的是一个叫红楼的故事。” “有机会孤也想听听。” 李玥轻笑道,“等夫君讲完这个故事,便将故事写下来届时送入宫中。” 李承乾点头道,“如此甚好。” 三人吃了两条烤鱼,两只烧鸡,剩下的一只兔子分给两位婶婶。 李承乾站起身,擦去嘴边的油腻,“孤见你已经许久没有去上朝,虽说现在礼部做事各部不用查问,可也不能太过怠慢,孤知道你是一个有才能的人。” “太子殿下过誉了。” “孤等着在朝中一展抱负的时候。” 李承乾留下这么一句话带着人便离开。 小熊啃着一只兔腿,还要啃一啃吃剩下的骨头,好好的一头熊就快养成狗了。 张阳无奈道,“媳妇。” 李玥用河水洗着手,“嗯。” “我突然又想搬家了。” “嗯?” 宫中还在为李承乾的冠礼忙碌,原本清闲的李孝恭也被叫回了礼部办事。 原本李承乾的成年冠礼安排在二月。 可因为不想夺了农时,把原本二月太子的成年冠礼安排在了十月。 当今太子成年冠礼也不是一件小事。 十月份的冠礼要从六月份早早准备。 李孝恭还是老性子,能不亲力亲为的事情就交给别人去办。 许敬宗和张大象,张大安要忙着应对外臣的事情。 “百药!”李孝恭低声唤道。 正在整理卷宗的李百药站起身,“河间郡王有何吩咐?” “老夫很欣赏你的才华。”李孝恭拍了拍他的肩膀。 “河间郡王谬赞了。” “之前你也任过礼部侍郎一职,想必也知道太子的成年冠礼该如何主持。” “下官确实明白。” 听他这么说了,李孝恭了然点头,“那这件事就全权交给你办了。” 李百药错愕道,“全权交给下官去办?” 李孝恭板着脸,“怎么?办不好?” 李百药连忙又是行礼,“下官没有这个意思,河间郡王放心,这件事下官一定能办好。” 李孝恭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最近朝中正是用人之际,我们礼部的人手本就不够,只能委屈你。” “那河间郡王能否为下官从中调取一些人手?” 李孝恭拿起一颗茶叶蛋,一边吃着走出礼部,“也不知道张阳那小子最近都在忙什么,老夫去看看他。” 整个礼部空荡荡,李百药独自一人站在这里,没有人手,没有调令,也没有事先准备。 这件事要怎么办? 以前的礼部也是这样的? 这么一件事落在自己一个人头上,李百药着实很无奈,看着空荡荡的府衙,咬了咬牙,自己办就是自己办。 太医署,有些事情是可忍孰不可忍。 卢照邻拿着那两份奏章来到甘露殿,面对李世民他递上两份奏章,“陛下,今日太医署有俩人辞官。” 李世民接过奏章看着上面的内容,“这两位年事已高,辞官也是自然。” “陛下,这两位才刚刚年过五十,应当还在太医署多在任几年。” “才年过五十确实还年轻。” 这年头大夫的就业年龄都挺晚的,一个人从医经开始学,再跟着一些有经验的医者看病学习救治的手法,一般来说三十岁有所小成,学到四十岁才能独当一面。 年纪越大的医者就说明经验越丰富。 这样的医者太医署有一个是一个。 但凡少一个对太医署来说都是莫大的损失。 “陛下有所不知,骊山脚下的公主封地,当今礼部张侍郎请孙神医坐镇,如今正在广收名医,并且许以比太医署高出数倍的好处,招揽人心,此种作为若不制止,太医署的医官怕是都会前往骊山。” 李世民狐疑道,“何以见得?” 卢照邻回话道,“不只是每月的俸钱比太医署高出三倍,在骊山治病若是任职满十年,只要你年过五十,骊山负责给人养老,也就是说就算是没有子嗣,将来骊山也会养着,让你吃穿不愁,此为养老金,并且骊山村民以及在骊山劳作的人,但凡生病,治病只需要付三成的药钱,并且问诊都是不收钱的。” “如今不少人都在往骊山而去,不仅仅只是因为神医孙思邈坐镇,而且给如此好的条件,这么下去怕是从太医署出走的人会更多。” “养老金?”李世民想着其中意思,似乎朝中没有这种条件,“劳作满十年,并且年过五十,就可以得到俸养到寿终正寝?” “是这个意思。” 照理说养一个老人不是不需要银钱,养老的所有开销都要封地负担,张阳这小子是想慷慨解囊了? 李世民放下这两份奏章,“这件事朕会让中书省来商议,朕希望你尽力留住太医署的人。” “喏。” 卢照走出甘露殿长叹一口气,以前觉得银钱不过是身外之物,与一身医术比起来,银钱算得了什么。 现在卢照邻又觉得自己在金钱的面前好无力。 很快李世民就叫来了房玄龄,将卢照邻说过的养老金一事与房玄龄说了一遍。 房玄龄神色惊疑不定,“养老?” 李世民点头道,“你觉得养老之策如何?” 房玄龄来回踱步,思量半晌回道:“陛下,此养老之策确实有独道之处,可在朝中难以施行。” “说来听听。” “喏。”房玄龄整理了一番思绪,“陛下,骊山封地的养老之策在于人们劳作的价值,只要这个价值给他们带来的利润超过养老付出的银钱,对施行此策之人来说是为上上之策。” “前些日子弘文馆学士上官仪提出一种考卷的方式,也是来自骊山封地,此举可用在科举中,骊山封地用各类病历来筛选人才,朝中亦可用朝中疑难之事来考士子,可以考问政事来判断能力。” “臣以为骊山所要之人都是在各方面有所造诣之人,而且所需之人不会太多。” 养老金确实是一个让人心动的举措。 但要施行起来朝中要拿出多少银钱,他张阳可能只需养一个村子的老人,可朕要养多少,大唐各个州府的官吏又有多少,养不起呀,朕可没这个钱。 李世民冷哼道,“长袖善舞,多钱善贾。” 房玄龄躬身问道,“陛下,臣以为可以派人以督办官学之名前往骊山封地,查探情况。” “倒也不能只道听途说,你派人去办。” “喏。” 一个一心只顾搞建设,无心朝堂之争的皇家女婿,李世民打心里讨厌不起来。 可这家伙没什么上进心,偏偏又有这么点本事,又让李世民很着急。 这么好的一个小伙子,应该把心思用在社稷上才对。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二章 从积累财富开始 大唐初立这才第十四个年头,江山和权力这才稳固,所有人都为以后的日子忙碌着。 其中最闲的就是张阳,张阳又拿着老师给的这卷心得看着,这些日子已经把这卷心得看了第九遍了。 这上面写着张公瑾以前遇到一些麻烦事情的判断和结果以及当初的想法和经验总结。 大多数时候来说他们都会按照过往的经验来判断当下的结果。 就比如说当你遇到了什么麻烦事情,或者朝中出了事情,他们就会从以往的经验,或者一些典籍中记录的事情截取记忆中的一段,来找出应对的方法。 张阳放下手中的这卷书闭上眼放松着自己的眼睛,一双冰凉的小手放到了太阳穴的两侧。 “这卷书夫君已经看了好几遍了。” 身后传来李玥的声音,张阳干脆把身体完全放松下来,靠在李玥的身上。 “看不懂,我觉得我就不适合做一个成天算计人心的人。”张阳闭着眼低声讲着。 “夫君本就不善于与人交往,如果整日都在谋算着人心,这样活着多累呀。” “是啊,总想着算计别人而活着确实挺累的。” 李玥温柔地笑着,“老师也是一番好意。” 张阳深吸一口气,“老师想让我活成一个坏人。” 趴在桌案上的小熊悠悠转醒,它迈着还有些笨重的四肢爬着,一脚踏空之后,它又从桌案上摔了下来,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又晃了晃脑袋,看着四周。 好似已经忘了自己在哪里。 小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个时期的动物非常能吃也能睡,每过几天就会发现它又重了不少。 “我更相信人间有正道,人间有正气。”张阳看着院外。 今天的天气有些阴沉,好似又要开始下雨了。 张阳带了两小坛酒水和几只咸鸭蛋走在朱雀大街上,河间郡王的府邸不难找,靠近朱雀门,朱雀大街的两侧都是一个个国公大将军的府邸。 来到河间郡王府,张阳告知这里的护卫。 护卫进去通报之后,迎接自己的是李崇义。 十六岁的李崇义眼神中还带着一些少年人的稚气。 “崇义公子。”张阳客气地行礼。 “张侍郎不用多礼,父亲去了左武卫,不在家中。” 看张阳手里还提着东西,李崇义笑道:“在下带张侍郎去见父亲吧。” “有劳崇义公子了。” 李孝恭是一个粗人,他的儿子倒是文质彬彬。 俩人一路来到做左武卫,还没走进去就听到里面的狂笑着。 在左武卫来来往往的都是官兵,听着李崇义讲述着这里是尉迟大将军的府衙。 走在府衙的小道上,往后走去听见了打铁声。 李孝恭正盯着几个铁匠打造着军械。 见张阳来了,他脸上还带着笑容,“你小子怎么来了?” 张阳提了提手里的酒水和咸鸭蛋,“来看看河间郡王。” “正好老夫也饿了。” 跟着李孝恭走入一间偏房。 张阳递上酒水,李崇义让外面的官兵准备饭食。 人与人之间都是相互影响的。 按照李世民的意思是李孝恭这个不着调的家伙,希望自己可以给他一些正面影响。 看李孝恭喝下一口酒水,张阳开口道,“昨日陛下和太子都来找过我。” 李孝恭把酒碗放在桌案上,“说了什么?” “说是我们许久没有上朝了,这么怠慢下去朝中的文臣也看不下去了。” “你想回去上朝?” 好不容易这段时间有充足的睡眠,自然也不想回到那种早上强行起床,还要上朝的日子。 站着睡觉的感觉很不好受。 张阳盘腿坐着道,“不去上朝也是为了社稷。” 李孝恭叹道,“呵呵呵,把不去上早朝说成了是为了社稷,伱小子比老夫还要不要脸。” “一个奋发图强的人才是威胁。” 朝野都知道礼部是六部中最不着调,也是最为被人看不惯,人人得而诛之,这样的一个府衙才会让人觉得没有威胁。 皱眉看着张阳,李孝恭瞧着他,“你小子变了。” 张阳笑道,“此话怎讲?” “这也是张公瑾那个家伙教你的?” “非也非也,因为我小时候有个朋友。” 张阳惆怅道,“我小时候的这位朋友是一个读书很厉害的人,可我呢又是一个读不好书的,两家孩子一起比较挨打的一直是我。” “嗯。”李孝恭稍稍点头,示意接着说下去。 “我那时候心想呀,受委屈的人不能一直是我,而我的小朋友他是一个十足的书呆子,我带着他领略了一番世间的美好,这世上有很多好玩的东西,用尽方式方法,让他沉迷其中。” “而我陪着他玩,看着他一天天堕落,暗地里我奋发图强努力用功读书,终于我的成绩超过了他。” 李孝恭倒吸一口凉气,“好毒的计谋,你那时候几岁?” 张阳回想着,“大概十岁的年纪。” “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城府,老夫佩服。” “当然那也只是权宜之计,他被父母教训之后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再次成为了那个所有人都看好的孩子,而且考入了一个很好的学校,有了一个很好的前途,说来感慨。” 张阳抿了一口酒水。 听完这样一番话,俩人推心置腹聊了很久。 李孝恭不解道,“你说的名校是很好的书院?老夫走遍中原也没见过。” “都已经成为了往昔,只在我的记忆中了。” “也对,那几年中原大战,毁了太多。” 又和李孝恭聊起了关于高昌的事情。 张阳介绍着那边种种好处,“棉花是一种很好的作物,它是御寒的好东西,如果有了它,以后我们大军北上就可以不用怕酷寒了。” “高昌有这等东西?” 一直站在一旁的李崇义回话道,“父亲,孩儿在古籍中有看过对高昌一些阐述,高昌国多草木,草实如虽,茧中丝如细纑,名曰白叠子。想必张侍郎说的就是此物。” 张阳诧异地看了看李崇义,没想到他读过不少书吗? “有学识是好事,崇义公子以后可要小心点带着你玩的朋友。”张阳拱手道。 李崇义咧嘴笑了笑,“张侍郎的故事,在下一定铭记于心。” 张阳清了清嗓子,“这不是故事,这是我的经历。” 李崇义点头道,“在下定用功读书,绝不荒废。” 对自己的儿子,李孝恭还是很满意的,“老夫这儿子要是能有你半分机灵,便也放心了。” 李崇义连忙拱手道,“父亲,孩儿会跟张侍郎好好学的。” 李孝恭坐到张阳的身边,“你说的这个棉花?高昌有多少?” “不只是高昌,西突厥应该也有。” “那这东西能和奶粉一样挣钱?” “奶粉只是钳制突厥的一种手段,并不是必需品,但棉花可以成为一种必需品,如今人们衣着用丝,麻,裘作为衣料,如果有了棉花那衣服便会更加的保暖,甚至还可以作出更好的衣料。” 李孝恭低语着,“早就听陛下和朝臣议论过高昌这个地方,还真是一块宝地。” “如今高昌往派了他的儿子麴智盛来长安,下官打算和他聊聊。” “要不找高昌买些棉花?” 张阳笑道,“就怕高昌知道了棉花的价值挟棉花自重,让敌人知道我们的目的不是一件好事。” “你说得在理。” “不如先请河间郡王派人去一趟高昌探明情况,以购买西域珠宝为由,顺便看看棉花的情况,再去买一些棉花种子和少量的棉花,再给我在渭南安排一块地,试种棉花。” “这么做有两个好处,防止高昌挟棉自重,当中原也种了棉花之后,他们自然也会放下价格。” “老夫明白了。” “此事宜早不宜迟,现在正是播种棉花的季节,过了十月就来不及了。” 李孝恭给李崇义一个眼神。 李崇义连忙拱手道,“孩儿这就去办事。” 又和李孝恭说了一些对高昌使者的安排,张阳跟着他来到军中打造军械的地方。 大唐的锻铁技术已经相对成熟,而且还会在后世沿用很久。 现在锻造兵器的时候主要用得还是灌钢法,这也是劳动人的智慧结晶 之前在铁匠铺打工的时候,张阳就试过用熔化的生铁来浸透熟铁,那时候的试验很成功,家里的菜刀就是这么做出来的,在后世的《天工开物》中有记载这种做法叫作生铁淋口。 这种方式简单也高效。 又在这里呆了一会儿,张阳便回家了。 用纸给李玥做了一个小风车和纸飞机,她就可以玩得不亦乐乎。 尤其是风车转起来的时候,她目不转睛地看着。 张阳翻看着账本,不想对李世民这个皇帝付出百分百的信任。 瞧着张阳眉头紧锁看账本的模样,李玥手里拿着风车,把双手搭在他结实的肩膀上低声问道,“夫君在想什么?” “我在想买下整个高昌需要多少银钱。” “买下高昌?”李玥吃惊道,“那可是一个国!” “我知道。” 现在家里也不缺钱了,好歹也算是长安城一个富户,也有了自己的村子,吃穿是不愁了。 “夫君之前还打算要拿下整个骊山,现在还要买下一个西域的国?” 张阳收起账册,“如果你父皇真有眼光的话,高昌是一个朝中势在必得的地方,如果我比你父皇早一步拿下高昌,等你父皇再想要的时候,我就有了足够的本钱和你父皇谈买下骊山的事情了。” “就算是花几千几十万贯的银钱想买下骊山,你父皇也不见得会答应,可要是用一个高昌来交换,你父皇为了施行自己的宏图大略,说不定真的会答应。” 李玥观察着夫君的神情,似乎也不像是在说笑,她低声嘀咕着,“买下高昌要多少银钱呐。” “先从积累我们的财富开始吧。”张阳笑道。 突厥的使者不日就会到长安城。 李孝恭的动作很快,已经派人去了高昌。 这些也都是听着许敬宗汇报的。 张阳带着李玥再次来到村子,孙思邈招收了七个大夫,其中三个来自太医署。 挖李世民的墙角风险很大。 鬼知道这个皇帝急眼了会做出什么事情。 要是把整个太医署掏空了,李世民会不会先急眼还不好说,卢照邻肯定会疯的。 将医馆交给孙思邈打理,张阳不打算过多插手。 带着张公瑾和孙思邈打着太极拳,张阳听到身后的话语。 “军中又派来人来问金疮药的事情了,都被贫道回绝了,那毕竟是你做出来的东西,贫道不好做主。” 张阳一边打着太极拳,“朝中想出什么价钱?说了要多少吗?” 孙思邈跟着迈腿,缓缓作出太极推手的动作,“都没说。” “那就不给军中答复。” 张公瑾也讲道,“前两天朝中派人来问过社办官学的事情,有老夫在村子里教书,朝中自然不必过多追问,可那日朝中派来的人不仅仅是看了办理私塾官学的事情。” “他们还看了什么?” “能看的都看到了。”张公瑾低声说道。 “有劳老师照顾村子。” “你是老夫的弟子,老夫自然会帮你做事,都是应该的,上官仪是一个很好的苗子,你的眼光很独道,老夫觉得栽培上官仪,他日必定会有不小的成就。” 对骊山封地的查问很快就送到了李世民的面前。 桌案上放着的都是对骊山封地的记述。 李世民一份份打开来看着,“这个叫作水轮车的东西也是玥儿做出来的?” 李君羡回话道,“据村子里的人所交代,都是汝南公主让村子里的村民打造。” 李世民脸上带着笑意,“朕的这个女儿还能造出如此利国利民之物?” “回陛下,村子里的人都说汝南公主心思巧妙,这个水轮车都是公主殿下一手要求村子里的人所造,除了这个还有一个叫做代耕架的东西,因为村子里没有牛来耕地,便造出来这个东西。” 李世民越看越惊喜,以前怎么没觉得朕的这个女儿还有如此本领,真是便宜那小子了。 家里有急事,今天暂更一章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三章 礼部不一样了 给了他权力,他又不好好用,这小子无心朝政却是在封地的建设上非常地上心。 “如今他每天都去封地吗?”李世民颔首问道。 “倒也不是每日都会去,隔两三日就会过去看看,倒是魏王殿下每日都会去做苦力,听魏王府的护卫说这是为了减肥。” 李泰确实很胖,甚至连太医署的卢照邻都说过这么胖下去不是一件好事。 “陛下。”殿外的太监小步走来,“许国公来了。” 闻言,李君羡躬身道,“末将告退。” 李世民面带难色,“把许国公请进来。” 高士廉走到殿内,看到李世民行礼道,“陛下,臣年事已高,时常忘事也会时常昏睡,吏部之事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李世民连忙扶着高士廉坐下,“朕每每想到当初太原起兵,舅父能够不留余力相助,朕如今还铭记在心,不敢忘当年。” 高士廉低着头拱手道,“陛下如今正值壮年,朝中才俊众多,臣只盼陛下与皇后安康,天下安宁。” 握着高士廉的手,李世民笑得像是当年少年时,“朕深知舅父为社稷为天下所付出的心力。” 这话说完李世民又对一旁的太监讲道,“拿酒。” 李世民亲自给高士廉倒上一杯酒水,“舅父在吏部数载,但凡舅父所任官吏,皆能施展才华,能有如此识人之明,才有如今之朝堂。朕敬舅父。” 说完李世民将酒樽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李世民的一声声舅父,将感情谈得很重。 高士廉是长孙皇后的舅父,李世民同样叫一声舅父也是应当,放下作为一个皇帝的架子,与高士廉促膝长谈。 皇城旁的魏王府,李泰焦急地等待消息。 好一会儿之后,府中下人这才回来。 “有消息了吗?”李泰着急问道。 “回魏王殿下,陛下和许国公正在甘露殿长谈,想必不用太久就会有消息。” “好,本王等着消息。”李泰在自己的府邸中坐下。 甘露殿内,李世民继续对高士廉说着,“舅父就觉得杨师道此人如何?” 高士廉抚须回话道,“杨师道任吏部侍郎至今并无过错,为人谨慎勤恳,陛下可用之。” “朕知晓舅父年事已高,吏部诸事也可多交给杨师道处置,这吏部朕还需要舅父多坐镇一些时日。” 看着李世民真诚的神情,高士廉稍稍点头。 “舅父有识人之明的本领,不知舅父觉得张阳此人如何?” 高士廉缓声道,“老臣也派了李百药进入礼部,可礼部诸多事宜都避着李百药,如今看来此子年轻却已有如此手腕,若加之好好打磨也可以为陛下重用之,与杨师道相比,张阳做事更有胆魄,也敢于争取。” 李世民点头道,“朕也如此认为。” 高士廉神情多了一些黯然之色,“老臣并未与张阳有过接触,若能与他长谈一番,多看一些时日,心中才有一些把握,一个人品行如何还要看他以前的经历,可张阳的以前太过干净,干净得就像一碗清水,一眼看到底看不出其中杂质。” “可这样的人偏偏能够周旋于吐谷浑与突厥之间,未有教导,未有经历,先前也没有名师传授,如此普通的一个年轻人却有如此本事。” 听高士廉讲述,李世民笑道,“真乃奇人?” “世间奇人异士鲜有,好在此子年轻,陛下让张公瑾为师教授与他为人处世之道,也是为了打磨他。” “朕确实有此意。” “他既是驸马,河间郡王待他如子侄,唯独缺少的就是对陛下的那份忠心,与对江山社稷的那份敬意。” 李世民笑道,“终究是个山野小子,缺少教导。” 陛下与高士廉相谈一个多时辰,直到高士廉重新走出甘露殿,李世民的一道旨意也出了甘露殿。 杨师道封安德郡公,加之太常寺卿。 李泰听着府中下人的讲述,诧异道:“什么?父皇没让许国公告老辞官?” “倒是没有提及,只是加封了杨师道。” 杨师道被封为郡公,又给了一个太常寺卿的官职。 李泰懊恼地拍着桌案,“本王的五千贯呐!五千贯呐!” 五千贯是一笔不小的银钱,肥皂和蛋糕的生意加起来那也是一年的收入,魏王府要是拿出这五千贯,整个府邸又要喝西北风了。 魏王为何要和张阳打赌呢? 唉…… 府中下人只能无奈叹息。 好在张阳并不着急要,这五千贯只能留着日后交给人家。 李泰坐在地上,看着外面的蓝天,“本王就不该和他打赌对不对?” 一群下人哪敢数落魏王。 “还有一个消息,陛下打算去一趟岐州避暑,朝中已经在准备了。” “本王知道了。” 李泰有气无力地说着。 很快宫中又带了一份请柬,来人是皇后的宫女,“魏王殿下,皇后有意让汝南公主和张侍郎一起前往岐州避暑,还请魏王交给张侍郎与汝南公主,魏王殿下一同前往避暑。” 李泰接过这份请柬,“这一次去岐州避暑的还有什么人。” “皇后没有多说。” 是母后宫里的宫女,李泰也不好多问。 站在原地许久,李泰一跺脚悲怆地嚎道,“五千贯呐!” 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李泰快步走出自己的府邸。 让护卫赶着马,一路来到骊山。 见张阳和张公瑾就坐在村口,李泰走上前,“母后给你的请柬。” 接过请柬,张阳打开看着不解道,“陛下去避暑和我有什么关系?” 李泰找了一块干净地石头坐下,“能去一起避暑的都是父皇很看重的人,也都是一些大人物。” “魏王殿下的意思是,你父皇很看重我?” 李泰扭头一脸不爽,“你确实有点本事。” 张阳收好请柬,“岐州是在渭北一带吧。” 李泰点头,“那是一个避暑的好地方,而且北依碧成山,东障童山,下个月一起去那里凉爽宜人,其实也是长安城到了到了夏季宫里非常的闷热。” 叹息一声,李泰看了看一旁张公瑾,“本王知道伱身边有这么一个高人,就不和他打赌了。” 张阳看着村子里的景色,“高士廉终究还是没辞官成功。” 李泰一脸愁容,“你说许国公都已经这么一大把年纪了,父皇怎么就不让他辞官呢?再者说了科举也准备施行了,许国公也是反对现在开科举的人。” 张公瑾看着已经开张的医馆,闻声而来的大夫不少,最后留下的也只有这么三五个,往后也不打算再多找。 只是如今的医馆容纳不下这么多人。 医馆门口张贴着告示,这一次收取的六名大夫只是试用一个月,一个月之后如果试用还没有达到孙神医的标准,终究还会被辞退,然后重新再招收人手。 这个招人的策略倒是有趣。 也显得很公平。 张公瑾看着医馆笑道,“来问询的人比看病的人都要多,你这个医馆的生意并不好,看来以后要亏不少钱。” “我觉得老师看得近了,看病治病口碑很重要,而且治病价格便宜更好,有孙神医坐镇自然有名声,如果人们知道我们医馆治病便宜之后,来看病的人会更多,更重要的事情我们是一个主做外科的医馆。” “你不计亏损往医馆里送钱,就是为了日后的长远之计。” 张阳笑着,“等村子建设好之后,有人来看病自然会看到我们的商业街,有人来我们的商业街,自然也会看到我们的医馆,当一个人来看病,他也能去商业街逛逛,这是相辅相成的。” “心思长远,善于经营,老夫又在你身上看到了另外一种长处。”张公瑾抚须道。 “还是因为村子里实在是太穷了,我需要一个可以足够养老的财富之地。” 李泰的注意力很快就把小熊憨态可掬的模样吸引了过去。 此刻两只大鹅正关在鸭圈里出不来。 而小熊也在外面跃跃欲试地想要进去。 小熊和大鹅势同水火,现在又有一道栅栏,经常打架的双方此刻莫名有了一种别样的感情。 也不知道哪天小熊长大了,把它们一口吃了,这两只大鹅又会作何感想。 明显小熊在食物链的更上层。 孽缘呀。 李泰可不敢轻易逗弄小熊,他深知这头憨态可掬的小熊,以后可是连成年人都不是对手的猛兽。 “老师,我打算对突厥施以重税。” 张公瑾问道,“如何重税。” 张阳摇着扇子,“如果突厥只是向大唐卖出牲口,大唐的金银会不断流出,而突厥流入关中的金银确实不错,这不是一个好现象,所以我打算突厥与大唐货物流通之中加一道税收。” “若是要这么做,很可能会引起突厥人的不满。” “我没打算和突厥人商量,这是与大唐商业往来的条件。” “这是礼部下一个针对突厥的方略吗?” “用更高的税来控制突厥,来钳制突厥的发展,让突厥无法积蓄起力量,如果突厥人没有足够的银钱来支付这个税,可以用战马和牛来替代。” 张公瑾笑道,“图穷匕见,能够藏这么久,不愧是老夫的弟子。” 六月天的长安越来越闷热,下午时分又下起了雷雨。 许敬宗急忙回到礼部。 李百药来到礼部已经有一个月了,这个许侍郎来礼部府衙的日子屈指可数。 看着他匆匆写下一份奏章,又见他急急忙忙离开礼部,一句话也没说。 李百药错愕地站在原地,“他仿佛没有看见我。” 中书省,房玄龄听着许敬宗的话语,“吐谷浑就要亡了?” 许敬宗递上一份奏章,“最新的消息,吐谷浑王室已经前往河西走廊避难,按照之前的约定,大唐可以接待吐谷浑王室,还请中书省拟定章程,让兵部派人将消息送往河西走廊,届时请驻守河西走廊的牛进达大将军派人将吐谷浑的王室护送入长安,千万不能有失,并且我们礼部也会让张大素前往一同迎接,事情是礼部定下的,我们礼部自然也要出人。” 房玄龄疑惑道,“你哪里来的消息。” 许敬宗回话道,“礼部的人带来的消息。” 这话让房玄龄眉头紧锁,都快忘了礼部现在做事不用经过六部查问,也不知道现在的礼部到底怎么样了。 朝中还没收到河西走廊送来的消息,礼部就已经先收到了。 不知道消息是否属实。 “你们礼部的消息是从何而来?老夫只是过问一番,要调动兵部与河西走廊的驻兵,中书省可以配合礼部,这也是陛下与礼部的约定,但中书省一定要确认消息是否属实。” 许敬宗稍稍一礼,“房相说的是,不如暂且等待两日,河西走廊的消息就在路上了。” 房玄龄放下手中的奏章,“如果真是这样,中书省会按照礼部的要求来办。” 许敬宗拱手道,“我们也不着急。” 来到中书省外,雷声隆隆,暴雨倾泻下来,站在屋檐下许敬宗看着漫天大雨心情并不好。 中书省还是信不过礼部,仔细想想也是应该的。 朝中对现在的礼部多少有点偏见。 事情过了两天,消息终于送入了朝中,吐谷浑王室一路东逃。 房玄龄确认了消息,这才派人去了兵部。 兵部当即派人前往河西走廊,张大素一路随行,他要代表礼部去接见吐谷浑的王室。 许敬宗和张阳揣着手送别了兵部的这支队伍。 张大象看着自己的弟弟跟随队伍离开,“这是大素第一次前往边关。” 张阳小声问着许敬宗,“之前那个吐谷浑的使者叫什么来着?” “容下官想想。”仔细一想又有点想不起来,许敬宗拿出一份随身携带的卷宗打开看了一眼,“叫阿达兰。” “这家伙还活着吗?” “还活着呢,全靠这个家伙说服了吐谷浑王室,现在带着全家和整个吐谷浑王室的人在来长安的路上。” 张阳叹道,“我最近要出一趟远门,礼部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杜尔和突厥小可汗的人到了长安,你先接待的,等我回来再谈。” 许敬宗拱手道,“张侍郎放心,下官都会办好的。” 张阳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做事,以后会有一番好前程的。”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四章 欧阳询老先生 六月中旬,长安城外有一队冗长的兵马。 一大早,张阳打开家门,就见到家门口有六个宫女等着。 “皇后有令,张侍郎与公主殿下随行前往岐州仁寿宫。” 仁寿宫一直都是皇家的离宫。 李玥也已经收拾好了自己,正收拾着行李。 “这一次去岐州仁寿宫要住一段时日,我记得上一次父皇他们去离宫避暑两个月呢。” “两个月?这时间也太久了。” 李玥仔细整理着衣物,“其实父皇想要避暑多久和我们没有太大的关系,随行的人只要住一天都可以,之后什么时候离开都可,并不是说父皇要住多久,随行的人就要在那里多久。” 张阳了然地点头。 王婶收拾着家里,她把小熊装在一个竹篓中背在肩膀上,“这还是公主殿下第一次去离宫。” 李玥眯眼笑了笑,“小时候都在宫里,也没见过离宫是什么样。” 收拾了一番自己的东西,张阳背上一个包裹,“难得出远门,我们见一见世面,去看看皇家避暑的地方是什么样的,就当是旅游了。” 小熊坐在竹篓中吃着一块肉干,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这家伙被人抓走了,说不定也是这副样子。 唉,越来越能吃了。 两位婶婶一前一后护送着,身后还跟着几个宫女。 走出长安城就看到一队人数非常多的兵马,一眼看去长长的队伍看不到头。 李世民出门的排场可真不小。 “张侍郎,公主殿下这边请。” 跟随着宫女一路走向队伍的前方,张阳瞧着一驾驾的马车,随行的除了皇家的亲眷还有不少是权贵。 从马车的样式就看得出来,这些人的地位不低。 李渊登基之后封了一群国公权贵。 李世民上位之后又封了一群功臣。 走到宗室的队伍中时,张阳注意到有很多目光看向了自己。 其中还有不少人的议论声。 尤其是还带着一头小熊做宠物。 李玥倒是没多少在意任由他们指指点点。 夫妻俩走入其中一辆马车,马车内很宽敞也是特别准备的。 有一种很强烈的陌生感,与其在这些人目光下,张阳更想和村民走在一起。 趁着现在还是早晨,天气还没变得闷热,车队就开始行进了。 李玥拿出一册书安静地看着。 她本来就是一个很恬静的女孩子,探索知识方面媳妇非常地热衷。 马车走得并不快,一个小胖子闯入了马车,打破了夫妻俩的平静。 惆怅地看着李泰,张阳很费解,这小舅子怎么这么爱当电灯泡。 李泰一个竹罐,“这里面是奶茶,姐夫要喝点吗?” 张阳摆手。 李泰又看向李玥。 李玥也是摇头,她拿着师母送的山楂吃着。 “魏王殿下,这随行的除了宫里的亲眷,还有什么人?” “哈哈,太子当然是来不了了,太子要留守长安,帮着房相他们处理政务。” 收起神情,张阳叹道,“说的是随行都是一些人,魏王殿下怎么又说起太子了。” “随行的当然是权贵和皇戚,这一次还有皇爷爷和高士廉。” 张阳思量着,随行的人这些人应该都挺有钱的吧。 “那是自然。”李泰又眨了眨眼,“姐夫,你又想到什么了?” “带了多少奶茶?” “好几桶……”李泰一拍大腿道,“本王懂了,这就去让府中的下人给随行人卖奶茶。” 李泰又着急地走下马车,叫上他自己的护卫急急忙忙离开。 “夫君这是想让青雀在随行的人中卖奶茶?” “多少能挣一点是一点,咱们俩的马车里多一个不速之客多打扰,这小胖子不懂事,我没有揍他一顿已经很不错了。” 李玥轻声笑着,“怕是青雀又要遭父皇的一顿数落。” “对他来说只要能挣钱被数落一顿也没什么。” 平时夫妻俩很少出远门,这一次就当是旅游了。 仁寿宫位于天台山附近,也就是秦岭的北面,也就是后世的宝鸡附近,从长安城到天台山也要三五天的路程。 队伍一直行进到午时停下休息。 随行的人们开始走动,各自家的马车之间相互问好。 张阳带着李玥走下马车,这里的风景很不错,远处还有一个寺庙,看起来李世民他们已经进了寺庙。 队伍中张阳和李玥就像是个特例。 两人在皇家的亲眷之中没有认识的人。 阳光当头照着,在马车的背阳处铺上一块干净的麻布,夫妻俩坐下来安静地吃着从家里带出来的饭食,食盒中放着一叠腌制好的鸡爪,还有苦菜和一叠咸猪肉。 夏天吃饭要多补充盐分。 带出来的食物也都是偏咸口的。 正吃着,就看到一个中年人骑着马朝着这里而来。 张阳淡定地把食盒盖上,“有人要来抢吃的了。” 李孝恭提着两只杀好的羊,“小子!你来了也不知会一声老夫。” 张阳尴地笑了笑,“河间郡王消息还真是灵通,连我在随行的队伍中也知道。” 河间郡王李孝恭和张阳说着话。 周围的皇家亲眷又是一阵议论。 在宗室中,李孝恭自然也是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 “老夫家中的下人做不好饭食,知道你小子手艺好,来找伱烤两只羊,府中那些不晓事的混账连羊都烤不好。” 皇家的亲眷中自然也有小团体,一个个都是拉帮结派的。 夫妻俩在这里被孤立。 李孝恭的下人能烤不好羊吗? 估计是怕被宗室的其他人欺负,这才找了个由头过来。 张阳耐心地把羊固定在木架上。 李孝恭下了马,便笑呵呵说着,“吃完之后,你和玥儿去前面皇后的队伍,这都是皇后吩咐的。” 李玥稍稍一礼,“玥儿明白了。” “哈哈哈。”李孝恭咧嘴笑着,“倒是皇后的人安排差了,你们二人千万不要在意。” “我们不在意,这是第一次出远门。”李玥礼貌地笑着。 能够跟随李世民出远门的人都是宫里的人,也有宗室的人,这里的人际关系很复杂。 倒是被孤立更好。 也不想参与宗室的事情当中。 两只小羊羔固定在木头架子上,生起的大火烤着。 李孝恭也让人拿来了酒水。 不一会儿李泰也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李孝恭的儿子李崇义。 更没想到程处默也来了。 原本队伍中清冷的夫妻俩人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秦琼过来看了一眼,见有李孝恭陪同着这对张阳和公主,也放心地离开了。 一时间注意到这边的人越来越多。 河间郡王,程咬金大将军的儿子,更有魏王李泰。 这边又开始变得瞩目起来。 李泰撕下一只羊腿,指着远处一个正在对太监叫骂的孩子,“那就是阴妃的孩子李佑。” 张阳想到当初蓝田县的事情,“原来是这小子呀。” 李泰冷哼道,“一个仗着自己母妃胡来的人罢了,不足为惧,在本王面前他还不是老老实实的。” 李崇义也笑道,“现如今的阴妃势力都已去除,就连阴弘智也被派往了边陲小镇,确实已经不是当初了。” 张阳撕下一片羊肉递给李玥。 李玥倒了一杯茶水。 张阳喝下茶水,“河间郡王,这天台山留得下这么多人吗?” “当然不行了,住不下的就只能在山下安营扎寨,要不就自行离开,不过你们不用担心,你们和老夫一样陛下会在仁寿宫安排住处,再者说玥儿也是陛下的女儿。” 李玥并不抵触李孝恭这么说。 身份就是身份,摆脱不了。 张阳把吃剩下的羊肉分给了小熊,它啃着骨头。 “果然是越来越像狗了。” 马车重新被安排,张阳任由李孝恭的人把马车带到队伍的前方。 在这里的马车比后面的更豪华,就像是加长版的。 在宫女的带路下,还要向长孙皇后问安。 “母后。”李玥先是行礼。 “见过皇后。”张阳也跟着行礼。 长孙皇后笑起来眼角已经有了皱纹,“陛下也很叨念你们二人。” 一旁就有几个宫女跪在地上,她们惶恐地低着头。 想来是被皇后教训了。 这涉及宫里的争斗。 明明和宫中的人没有什么纠葛,这一次还是被人有意安排。 以后还要和宫里保持距离才好。 长孙皇后看着李玥,“你又长高了,也没有之前这么瘦弱了。” 李玥低声回道,“让母后挂念了。” 长孙皇后牵着她的手,“身体如何了?” “一切都好。” 正听自己和媳妇和皇后说话,背后传来一阵狂放的笑声,接着后背被人用力一拍,张阳回头看去果然是太上皇李渊。 李渊抚须笑道,“你小子后背果然还是结实,这么一拍你都还站得好好的。” 张阳拱手道,“您的力道又大了几分,想来是功力又深厚了。” “什么功力的,莫要和朕说这些胡话。”李渊打量着收起神情小声道,“听说你小子有一套拳法?” “拳法?” 李渊凑近低声问道:“就是你教给张公瑾的拳法,叫太极拳,是也不是?” 张阳点头,“太上皇,在下有一事不解?” 李渊点头,“你问。” “咱们宫里是不是在我的村子里安排了细作?” “细作?你何出此言呀?”李渊诧异道。 “村子里发生的事情,宫里的人无所不知,在下实在不解,便有此一问。” “朕也是听别人说起这才知晓。” “怕是村子里遭耗子了。” 就算不是宫里的耗子,也可能是别人家的耗子。 李渊深吸一口气,接着问道,“朕还听说你的这套拳法还有延年益寿之功效?” “没有吧。” 张阳越发诧异。 李渊揪着下巴的胡子,“孙神医讲过若是长年累月练太极拳,对身心有莫大的好处,也教朕练一练?” “太上皇,这太极拳不过是一种健体的拳法,长年累月练太极拳能使人的心神变得宁静,对改善人的精神面貌有好处,改善自己的身形,舒畅筋骨,练气息,练心神。” “原来是这样。”李渊稍稍点头。 “要说延年益寿这未免太过玄乎了,您老也能练一练,只不过您这脾气怕是不合适这种慢悠悠的拳法,不如每天早上慢跑半个时辰,也有不错的效果。” 李渊又是拍出一掌,“你和朕也不是外人,等到了仁寿宫一定好好教朕练练。” 张阳忍受着后背的痛楚,这后背怕是要有红印了。 李世民从寺庙中出来了。 队伍再次启程。 李世民这一趟出宫,顺便还有体察民情的意思,路过一个县他也会去走动走动看看情况。 当地的官府知道是当今陛下路过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夜里,蚊子招人厌烦。 张阳点上自制的蚊香,也让婶婶给陛下与皇后,还有河间郡王送去。 蚊香是去年做的,自己留下来的也不多。 看来今年还要多做一些。 顺着车队的远处看去,一路上火把不少。 小熊也趴在了马车里。 两位婶婶就睡在马车的车辕上。 张阳看了看夜空,星空很美,不论岁月怎么变迁,只有星空是一成不变的。 “夫君,天色不早了。” 马车里的空间不大,夫妻俩躺下来盖上被褥,依偎在一起睡着。 时不时有马蹄声传来,兵马来来回回守夜。 这一夜睡得不踏实。 早起看到李玥萎靡不振的神情,就知道她没有睡好。 洗脸刷牙,漱口。 夫妻俩讲究地行为又引来了不少的目光。 见有个老人家盯着自己刷牙,张阳吐出漱口水不解道,“这位老人家有什么事吗?” “你这个东西能否给老夫看看?” 张阳把牙刷洗了洗递给他。 老人家看完之后递还,“好东西,若是有此物老夫一口牙也不至于到如今咬不下东西。” “您老要是喜欢,我这里有备用的就当送你了。” 张阳从包裹中拿出备用的牙刷递给他。 老人家抚须接过牙刷,“猪鬃毛和骨簪?巧思呀。” “欧阳先生,您怎么来这里了。”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急匆匆跑来。 “不妨事,老夫随意走走。”他摆手说道,“老夫欧阳询,不知道当面怎么称呼。” “张阳,叫我小张就可以了。” “嗯。” 见他点着头要走,张阳心神一震,“老先生,您是欧阳询?” (本章完) 第一把九十五章 不择手段之辈 欧阳询稍稍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张阳。 张阳朝着欧阳询行礼,“久闻老先生大名。” 欧阳询稍稍点头让自家小人扶着离开。 李玥倒好了一杯热水,坐在车辕边安静地喝着,“欧阳询老先生之名响彻中原,据说也有其他边陲小国的人也很仰慕,花千金愿求欧阳询老先生一字。” 张阳笑了笑。 “说来也奇怪,按说欧阳询老先生出身武将一门,其祖父与父亲都是有名的将领,偏偏欧阳询老先生在书法上有颇高的造诣。” 早晨车队要重新进行休整。 来到皇后的队伍中,这里可以分到的物资也开始多了起来,甚至就连送来的饭食都是煮好的黍米粥。 王婶从不远处的河边提来了河水。 队伍中,这对夫妻是最讲究的,一个精致的小泥炉点着,泥炉上放着一个样式特别的壶。 不喝生水只喝开水,李玥养成这个习惯之后便再也改不掉了,她也跟着不再喝生水。 用水囊把开水装起来。 休息了一个时辰,车队才接着行进。 队伍行进了四天,李玥已经习惯了这种走走停停的日子,倒是这两天睡得倒是不错。 再次见到李泰的时候,这家伙的神情很失落。 “带来的六桶奶茶都坏了。” 小胖子的神色一脸纠结,他仰天长叹道,“本王需要奶粉!” 痛苦地挠了挠头,李泰神情纠结,“这突厥人怎么还不把奶粉送来。” 马车依旧行进着,张阳坐在马车边揣着手。 李泰骑着马儿在一旁慢慢悠悠跟着。 到了中午时分,终于能看到天台山了,也能看到远处山上的建筑,那里就是这一次皇家要避暑的地方,秦琼带着兵马早就守卫在这里了。 按照宫女的安排,两人跟在队伍的后头。 长孙皇后牵着的那个小丫头应该就是长乐公主了,跟在后头还有几个李世民的妃子。 李泰小声道,“你往后面看看。” 张阳回头看去,后方的队伍已经停下了,从山腰朝着下面看去,才看清了整个队伍到底有多长,一眼看去这个队伍连绵朝着远处,看着人数没有上万也有八千人了。 还有长安出来的官兵 这里一整片山区都在进行地毯式搜索。 皇帝来这里避暑,要保证绝对的安全。 张阳收回眼神,牵着李玥的手一路顺着台阶上山。 “这仁寿宫以前是前隋避暑的地方,长安城实在闷热,父皇这才想着来这里避暑,一到夏季宫里热地就让人喘不过气,其实之前皇爷爷一度想要把这里改为万年宫,因为这里是前隋的离宫,如今大唐不能再用旧名字。”李泰一路走着低声说道。 能够跟着李世民上山入仁寿宫的人不多。 仁寿宫立于山间,走入这片山林中就能感到这里凉意,这里的松柏树种遍山间。 做皇帝的人果然是会享受的。 张阳心中感慨。这里是天台山的中心,沿着石阶往上走,一幢幢楼阁就在眼前,后方还有一条溪流,自上而下。 “公主殿下,张侍郎,这边请。” 夫妻俩跟着宫女拐入一旁,一直来到一间房前。 看着眼前这个有些破落的小房子,张阳心中惆怅,回头又看看不远处的一座座楼阁。 你李世民住这么好的房子,让我住这小房子? 一阵山风吹来,房子四周还有野草。 两位婶婶也看到了张阳的难色。 李孝恭带着人而来,用充满嚣张的语气讲道,“也把这个小房子也收拾一下。” “喏。” 一群下人开始收拾房子。 李泰也带着人走来,“都收拾干净,包括皇姐和姐夫的房子。” “魏王殿下,河间郡王已经在帮忙收拾了。” 李泰清了清嗓子,“人多收拾快点,不妨事。” 李玥和两位婶婶走入房内也开始收拾。 张阳站在原地,瞧着李孝恭和李泰走来,三人站在一起。 房子的后面也就是山脚下还有一片湖,留在山下的不少人都在湖边驻扎。 李孝恭叹道,“他们明日就会离开,陛下不可能给每个人安排住处。” 张阳不解道,“那还要这么多人跟来。” 李泰看着这个场面解释道:“有些人并不是父皇请来的,你知道能跟父皇过来这里避暑对有些人来说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情,有些人一辈子也找不到机会,也会有人想着趁着这个机会千方百计想要在父皇面前表现。” “父皇给的请柬当然不可能所有人都来,有人会花千金银钱买下别人的请柬,以别人的名义来参与这次的避暑,能够在这里露面,对某些人来说会有莫大的好处。” 张阳费解地看着这个场面,“伱是说陛下的这个请柬很值钱?” 李孝恭冷哼道,“当然了,为了这个机会他们会一掷千金。” “亏了呀,早知道我也把请柬卖了。” 李泰苦笑道,“你还真是……” 李孝恭摇头叹道,“没出息。” 再次看向身后这间破落的房子,张阳无奈道,“这房子也太破落了。” 李孝恭指了指一旁的房子,“老夫住的房子也很破落。” 李泰看向右边的房子,“我就住在一旁。” “原来两位都是我的邻居,是特意这么安排的?” 李孝恭咧嘴笑道,“知道你小子平时与宗室中人没有往来,也显得生份,老夫不放心。” 李泰也点头道,“没错,这也是本王自己让父皇安排的,而且宫里的那些家伙做不好饭食,与其和宗室的那帮家伙来往,不如在这里。” “老夫也是这么觉得,而且你做饭食的手艺一流。” 来蹭饭的就说来蹭饭的,为什么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三人正说着话,不远处走来一个太监。 “陛下请张侍郎与汝南公主前去。” 张阳看了眼李孝恭。 李孝恭点头道,“去见见陛下吧。” 叫上李玥,俩人跟着这个太监走入一片楼阁之中,不得不说这仁寿宫还挺大的。 “你说是骊山的行宫大,还是这里大?” 李玥想了想低声说道,“应该是骊山的行宫更大吧。” 一处山崖下,李世民就盘腿坐着,正和一个老家伙坐在一起。 李世民笑道:“这位是吏部尚书,如今的许国公。” 张阳闻言行礼,“臣拜见陛下,见过许国公。” 高士廉抚须道:“张侍郎的事情,老夫早有耳闻,果然是少年出英雄。” “许国公过奖了。” 李世民让人搬了两把小凳子。 夫妻俩在一旁坐下。 李世民倒上两碗茶水。 这茶叶还是自己炒出来的那些茶叶,张阳心中思量下次是不是再给茶叶该要钱了。 李世民闻了闻茶香,喝下一口茶水,“你的炒茶越喝越有滋味。” 高士廉也赞叹道,“不添杂物,光是茶叶,茶水清冽,不像煮茶那般浑浊,比之煮茶,这个炒茶的回味悠长。” 张阳尴尬地笑着。 李世民手里拿着茶碗,“此地是隋氏旧宫,弃之则可惜,毁之则重劳,朕不喜欢仁寿宫这个名字,以前父皇也想过将这离宫换个名字,你有什么想法吗?” 又是一阵凉爽的山风吹过,让人暑意全无。 见张阳不说话,李世民低声道,“看来你也没什么好想法。” 张阳闻言回过神,“不如就叫九成。” “九成?九成宫?”李世民想着。 “九成之意就是九重之意,老臣以为这个名字不错。”高士廉抚须笑着。 李世民这才点头,“朕还是觉得应该好好想想。” 在后世的记载中这座行宫就叫九成宫,张阳无所谓这个地方叫什么名字。 也不知道李世民会不会采用。 默不作声喝着茶水,听着高士廉和李世民交谈。 这天可汗叫自己来这里究竟是做什么? 高士廉开口道,“老夫有个邻居,住着一个寡妇,这寡妇家隔壁又住着一个闲汉,每每寡妇家里的母鸡生了蛋,可天一亮蛋就被偷了,那寡妇看到是隔壁的闲汉偷的,可对方又死活不认,而且此人还和县衙有些关系,让人非常无奈,可人家一个寡妇又怒又不知道如何对付这个闲汉。” 说完高士濂又沉默下来。 李世民也沉默了。 张阳孤疑地瞧着高士廉,不止一次在张公瑾的耳边听过高士廉的名字。 李世民看向张阳,“你觉得那寡妇应当如何?” 张阳笑道,“臣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那闲汉属实可恶。” 李世民放下手中的茶碗,“行了,这一次朕让你前来认识一下许国公,许国公在朝中颇有建树,你在朝中如有什么需要许国公帮助,尽管去吏部请教。” “多谢陛下帮衬。”张阳起身行礼。 “知道你们刚刚到这里,还要收拾住处。” “臣告退。” 张阳带着李玥离开。 走远之后,李玥低声问道,“当真不知该如何处置那个闲汉吗?” “也不是没有办法。” “计将安出?” 张阳揣着手讲道,“只要那寡妇在自己的母鸡上做好记号,天亮之前放入闲汉的家中,等天一亮寡妇就说自己的母鸡被那闲汉偷了。” “这不是羊入虎口?那闲汉肯定不认。” “没错天下的母鸡都一样,怎么就能说是你家的。” “可你让那寡妇做好了记号。” “所以寡妇还要召集各路街坊领居和官差与闲汉理论,人越多越好,这个那个闲汉在众人面前不认,寡妇就可以拿出在母鸡身上的记号,这样所有人都识破了这个闲汉的真面目,偷几只蛋自然不会有什么事,官差也不会管,光是偷鸡蛋治不了这个闲汉,但偷人一只鸡就不一样了,有足够的理由拿下他。” 李玥听着一边点头。 张阳接着讲道:“母鸡还会是寡妇的,至于那个闲汉按罪最轻也是驱逐出村,并且有了偷盗之名,如此一来麻烦也解决了。” 李玥微笑着。 这番话李世民没有听到,正要回李世民的身边的太监悄悄听得仔细。 “陛下,老奴听见了公主殿下与驸马的议论。” 李世民还和高士廉坐在原地,“议论什么?” 太监将公主和驸马的话语复述了一遍。 李世民听完看向高士廉,“舅父以为此计如何?” 高士廉闭眼想了许久,“此计可行,以恶制恶栽赃嫁祸虽说不是正道,但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李世民笑道,“如此一试,舅父觉得张阳此人如何?” 高士廉的神情严肃了不少,“不择手段之辈。” 只是六个字,高士廉就说出了他对张阳的评价。 君臣几句话就对张阳定下了结果。 把房间收拾好之后,走入其中感觉也不差,李玥放置着一些家具和被褥。 张阳坐在门口,摇着手中的扇子。 李玥拿着一册书走出来,“夫君,典籍中有记载此处仁寿宫虽有仁寿之名,可也是建造在万人尸骨之上,无数役夫死者相次于道,当年杨素下令将他们焚之。开皇十九年除夕之夜,杨坚在宫中远望,见宫阙磷火弥漫,隐有哭声,遂派人酾酒祭奠” 这仁寿宫确实处处都透露一个字,旧。 李渊也来这里避暑好几次,此处的建筑多少还保留着前隋的样式。 李玥低声道,“夫君,我们会不会也看到磷火弥漫?” “还说什么磷火弥漫,那都是前隋杨氏为了彰显自己的仁慈这才酾酒祭奠,皇爷爷前几年来这里避暑,就没见过那种事情。”说话的是李泰,他正躺在一块大石头上,享受着这里的清凉。 太子留守长安,房玄龄,长孙无忌,魏征三人留在长安城辅政。 皇帝则在这里放暑假。 “只不过仁寿宫立于山林间,每到雨季都会有湖水倒灌而入,烦人之极,要不是父皇惜民力,重节俭。真想把湖道改善一番。”李泰闭着眼感慨着叹道。 张阳看着远处天台山旁的一个小山峰,“媳妇,明天一早我们一起爬山去看日出。” 李泰冷哼道,“日出有什么好看的。” “魏王殿下不懂其中妙处,日出是一天到来的时候,也是一天重新开始的时候,有道是一日之计在于晨。” 李玥抱着张阳的手臂,点头道,“嗯,看日出。” 一定争取早日恢复三更,年底了,家里最近忙,诸位大哥大嫂见谅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六章 想与老先生合作 李孝恭人让人带了不少猎物过来,有野山鸡还有兔子,两头羊一只野猪,搞得自家门前都快血流成河了。 一群下人正在处理着猎物,李孝恭一脸期待,“今晚一定要饱餐一顿,这几天走走停停没吃过一顿踏实的。” 先把几只野鸡糊上做叫花鸡,下人已经把羊和野猪也处理好了。 李泰让人带来的酒水。 屋前放了一张大桌子。 在山上摘了一些野果,再放上一些大蒜。 见众人已经坐下来,张阳先开口道:“我们能先洗手吗?” 李泰尴尬地笑了笑,“他确实有这种讲究。” “既然是吃你的饭食,洗一洗手也无妨。”李孝恭让人拿了一些清水。 洗了手之后,众人这才开始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 饭桌上坐着李泰,李孝恭,还有李崇义。 就是李孝恭这个家伙吃肉喜欢放很多胡椒。 而且吃东西的模样也是非常狂野,咬肉的时候还能看见他的大牙。 平日里吃东西都比较细致的张阳和李玥没什么太多胃口。 酒足饭饱,就剩下了一桌子的狼藉。 小熊吃饱之后钻入了林中,杨婶一路跟着,生怕这个小东西跑丢了。 换了一个新环境,小熊撒欢了,对什么东西都好奇。 吃饱了之后,李孝恭便让人抬了一张床,在树荫下睡了起来,一时间鼾声如雷。 这些日子实在是太累了,赶路实在是太累了。 到了夜里众人这才离开。 这里的房子只有一张床,夫妻俩坐在床上。 李玥手里拿着一卷书,“你说我们要在这里住几天。” 张阳揣着手,“三四天左右吧,村子里的事情还要去看着。” “纸飞机也能凌空而飞,风车也能迎风而转,这个空气到底该怎么利用。” 张阳低声道,“其实你现在能听到我的声音也是空气的震动。” 李玥皱眉思索着,试图在理解。 “当空气流动快的时候,压强小,当空气流速慢的时候,压强反而会更大。” “为什么呢?” 油灯的光在一旁晃动着。 张阳耐心解释道:“压力小的地方流动加速,压力大的地方流动减速。” 一边说着张阳在墙上画下一幅图,“伱可以这么理解,空气流速非常快,所以气压就减小,你看图中,面积小的部分流速大。” “如果把空气比作水流,是不是可以更好理解。” 李玥眉头解锁,“这个好难理解。” 张阳笑道,“有时候山缝间的风更大不是吗?” 李玥了然点头,“确实是这样的。” 这里没有其他的家具,张阳有点想念家里的工作台了,想给家里做一把剪刀,还要做个鸡毛掸子和两三个晾嗮衣服用的夹子。 天台山到了夜里的时候风声有些大。 夜里雷声又响了起来。 李玥安静的看着书,她仿佛无时无刻都再补充着知识。 响了几声闷雷之后雨水便落了下来。 更头疼的是张阳发现这个房子居然漏雨,皇家的离宫原来也年久失修。 倒是小熊睡得正香,这家伙还是那副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 并不会因为换了个环境而睡的不好。 这种动物的环境适应能力很强。 张阳苦恼地看着雨水从屋顶漏下来,一共有三处漏雨的地方。 好在没有落在床铺上。 抬头看着屋顶许久,一滴滴雨水从屋顶漏下。 再回头看去李玥已经睡着了。 终究不是自己家的房子不在意,惆怅地长叹一口气,张阳脱去外衣也睡下了,这个被褥是媳妇房间带来的,闻着还香香的。 李玥往怀里钻了钻,夫妻俩相拥而眠。 “我一定要做个好妻子。” 像是梦呓一般,李玥低声嘀咕了一句。 天还没亮的时候,俩人早早起床。 李玥舒坦地舒展着四肢,深吸一口新鲜空气,天色还是黑的,距离日出还要一个时辰。 睡在偏房的王婶和杨婶也起床了。 奔波了这几天,总算踏踏实实睡了一觉。 离宫内很安静,只有零星的宫女在这里走动,她们见到人匆匆忙忙一礼,又加快脚步离开。 小熊还没睡醒,被牵着走,它的脚步很慢。 晃晃悠悠走了两步,就被拖着了。 拖了一段距离,又摇摇晃晃爬着。 沿着石阶继续往上走,还能看到在这里驻守的官兵。 “皇姐,姐夫,等等我!” 下面传来了李泰的呼喊声。 这小胖子怎么也跟来了。 稍稍放慢脚步,等他追上来,张阳无奈道,“还以为魏王殿下对日出没有兴趣。” 李泰咧嘴笑了笑,“醒得早也没事做。” 带着两位婶婶,几人继续往上走,一路来到山顶,这里的风有点大。 晨风吹起李玥的长发,她眯眼享受着清冷地晨风。 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李泰看着朝阳渐渐升起,“这种感觉确实很奇妙,以后可以多多看看日出。” 张阳低声道,“魏王殿下,甘饸盘中莫使空,时时奉上知饥饱。” 早晨的阳光照在身上,李泰笑道,“你的说很对,平时没见你读什么书,没想到还能说出这种好句子。” 直到太阳完全升起,李泰看着还算不刺眼的朝阳。 王婶不知道又从什么地方抓了一只兔子,就在山上烤了起来。 李世民也是这才刚刚睡醒,一边穿着衣物听着长孙皇后的讲述,他疑惑道,“日出有什么好看的?” 长孙皇后笑道,“青雀一直跟着张阳,不得不说这段日子青雀还算是懂事不少。” 李世民长叹一口气,“朕觉得九成宫这个名字挺好的,以后将这里改成九成宫,好好修缮一番。” “陛下为何要将这里改名成九成宫?” “这还是朕的这个女婿选的名字。” “张阳?” 李世民稍稍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张阳带着李玥一直都在这里游山玩水。 李玥拿着一卷书像是一个导游介绍着,“夫君,远处就是神农峰了。” 顺着李玥的目光看去一旁就有一座高耸的山峰。 天台山位于秦岭的北麓,从这里一直往南,可以看到连绵不绝的群山。 再一次遇到欧阳询有些凑巧。 欧阳询正坐在河边,身边还有两个下人。 “欧阳老先生。”张阳走上前行礼。 欧阳询点了点头。 “老先生怎么坐在这里。”李玥好奇问道。 “老夫也不知道还能看这样的景色多久。” 欧阳询被誉为大唐楷书第一人。 书法大家。 即便是在后世他的真迹也非常珍贵。 这可是书法世家的老祖宗。 远处的山林而动,张阳看着欧阳询,“欧阳老先生能否给在下写字。” 欧阳询笑道,“老夫府中多得是,你来取便是,很多人前来求字,这字又有何用,岁月变迁还不是终究成了一捧黄土。” “老先生说得在理。” “写在纸上,或者写在石碑上又有何用。” 欧阳询笑得很苦涩,彷如在他眼里世人都看不懂他。 张阳躬身道,“老先生的字迹一定也被后人铭记。” 一阵清风吹起欧阳询的衣衫,张阳这才看清楚他的衣衫包裹下的瘦骨嶙峋。 李玥站在河边看着清澈的河水,小熊又不知道去哪儿了,以后王婶带着应该也能放心。 欧阳询低语道,“你想用多少银钱买老夫的字?” 张阳笑道,“我不想买。” 欧阳询又笑了,“你送老夫的那个骨簪,用来刷牙很合适,老夫收了你的东西,这字帖老夫可以送你一副,不收你的银钱便是。” 张阳也在一旁坐下,“我也不想要老先生的字帖。” 欧阳询抚须道,“人人皆有求于老夫,为求一字一掷千金,你却不要老夫的字?” “要是旁人听见我说这话,可能会有人觉得我不识好歹。” “你确实不是好歹。” 欧阳询点头评价道。 “我是想和欧阳老先生做个合作。” “细说便是。” “我不想要老先生的字帖,我想请老先生为我写一副模具,我想用老先生的字迹来做印刷。” “宫里的雕版有的是老夫的真迹,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不是雕版印刷,我的是活字印刷。” “活字印刷?那是什么?” 张阳惺惺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现在还不能细说,如若老先生回长安城之后我会前来拜见,再与老先生细说。” 欧阳询笑道,“你也练字吗?” “我平时不练字,但若是可以将老先生的字迹印刷出来,并且让更多的人练字岂不是更好?字帖是有价的,但练字的价值是无价的。” 欧阳询沉默半晌,朗声笑着。 好一会儿之后他站起身,让自家的下人扶着自己离开。 李玥低声道,“欧阳老先生不是一个在乎银钱的人,练字也是练人练心,或许欧阳老先生更想要让世人明白那种持之以恒。” 牵着李玥的手,张阳低头看着她的神情,这个时候又感觉自己的媳妇好似一个哲人,这话非常有道理。 人们觉得欧阳询的字价值千金。 可对欧阳询来说他想要写多少就有多少。 人们评鉴欧阳询的字,却不知这字背后的努力。 光是知道价值,却不知字的真谛。 字终究只是字,这个字背后的是几十年如一日练字的人生意境,和一生的境遇。 这才是难得可贵的,字如其人。 买字的权贵和大世家只是知道字的价值,他们却从来不练字,这何尝又不是一种悲。 夫妻俩在天台山住了三天,便下山了。 坐上回家的马车,小熊坐在马背上,它的目光看着家的方向,好像它真的知道家何妨。 来时走了四天才到天台山,回家只用了两天时间。 到了第二天晚上就回到了长安城下。 李世民他们还在天台山放寒假。 城中已经宵禁,李玥拿出李世民之前给的令牌,这令牌可以让李玥在宫里畅通无阻,也能让她在宵禁之时进城。 守城的官兵认识令牌,自然也认识张阳。 早在几个月前河间郡王就说过要特备照顾张侍郎。 “公主殿下,张侍郎进城吧。” 城门吱呀一声打开,仅仅只是开了容一人通过的空间。 四人一只熊走入城中。 看着熟悉的朱雀大街,有一种离家很久的感觉。 走在熟悉的小道,小熊知道回家的路。 它走在前头,一路走一路滚,终于来到了家门口。 推开家门,家里总有一种熟悉的味道。 王婶给小熊洗着,这些日子在天台山它几乎玩疯了,身上的污垢很多。 李玥回到家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是不是觉得还是家里自在,不论外面的日子有多么精彩,只有回到家的时候心中才会平静下来。” “总归是要回家的。” 李玥躺在自己的床上用力呼吸着家里的空气。 张阳看着家中仅剩的食材,夜宵还能做一顿酒酿圆子。 李玥洗了一个澡,吃了酒酿圆子便早早睡去。 第二天醒来,家里还要进行大扫除,还要把家里的衣服被褥洗洗嗮嗮。 夫妻俩坐在院子里,一起搓洗着衣服。 李玥擦着额头的汗水,“回家的时候我听那里的宫女说,父皇真的要把天台山仁寿宫,改成九成宫,而且还要让人好好修缮。” 看着夫君一点都不意外的神情,李玥好奇道,“夫君怎么会想到这个名字的?” “脑海中一闪而过就想到了这个名字,九成的名字已经决定下来了,你父皇也用了我取的名字,你父皇会不会付钱。” “付什么钱?” “取名钱。” “夫君真是钻进钱眼里了。” “没钱就没生活,这才是真理。” “这不是真理!” “没钱我们吃什么。” “我们吃……”李玥一时间窒,“那也不能什么都和银钱联系起来。” “没钱就要饿肚子。” “不洗了!”李玥跺脚站起身,果然不能和夫君理论,这是一件非常吃亏的事情,总是说不过他。 李玥拿起一把扫把开始扫院子里的地。 张阳把李玥桶里的衣服也拎了过来继续搓洗着,咦?这好像是媳妇的里衣。 两位婶婶听着夫妻间的斗嘴,不自觉地笑了笑。 生活的平静被朝中的一个消息打断,吐谷浑王室终于逃难到长安了。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下官不可以 生活总是风雨难料,张阳坐在家中根本不想理会站在前来通禀的小吏,今天是李玥来月事的日子,她的小腹疼得很难受。 张阳用热水装进一个水囊,「放在小腹上热敷一会儿。」 闻言,李玥拿着水囊敷在自己小腹上。 王婶急匆匆提着一个篮子跑来,「这是艾草。」 张阳拿过艾草,泡在热水中。 本来就是贫血的李玥加上今天月事的缘故,她的小脸苍白。 张阳用艾草给她泡着脚,「这是气窒血瘀导致的,忍忍过去就好了。」 李玥默不作声点着头。 抓着媳妇的双脚浸泡在热水中,艾草也有祛寒的功效。 张阳低声道,「估计前几天去天台山的时候受寒了,这才会这样,而且在路上的那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 李玥小声道,「好像没这么痛了,夫君,我想去睡会儿。」 看着夫君的笑容,李玥笑跟着幸福地傻傻笑笑。 礼部府衙内,许敬宗眼前站着阿达兰和一群吐谷浑的王室中人,吐谷浑王伏允低声道:「张侍郎还是不愿意见我们?」 吐谷浑王伏允,也就是慕容伏允。 中原跟伏允的恩怨很深,从前隋大业年间到现在一直纠葛不断。 早在太上皇李渊在的时候,就几次想要出兵讨伐吐谷浑。 大业五年,杨广派兵攻打吐谷浑夺回了西海,河源,鄯善、且末四郡。 那时候伏允老实了一段时间。 可大业年间,中原大乱,伏允又趁着那个时候把这些失地全部收了回去,包括河西走廊。 隋炀帝哪有心思顾得上河西走廊,伏允乘虚而入,拿回了河西走廊四郡之地。 伏允本就是中原中人,是叛出中原的一支。 其人向来反复,对凉州也是跃跃欲试。 李渊在位时期,大唐为劝谕招抚所派使节前后达十余次,然吐谷浑均无悔改,屡次寇边。 对这种人许敬宗也没有什么好感。 许敬宗低声道,「张侍郎这些日子很忙,当今陛下正在离宫避暑,待陛下回来了,等张侍郎有空了,自然会接见你们。」 伏允心头有怨气,怎么都没有想到松赞干布这个人会这么难对付,冷哼一声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 许敬宗送别几人,让他们先在驿馆酒席。 好在大素也平安带着人从边关回来了。 张大象问道,「许侍郎,下官听说张侍郎两天前就从离宫回来了。」 许敬宗叹道,「张侍郎该来的时候自然会来,要是张侍郎真的不愿意见,那不见也罢。」 大素也回话道,「这个伏允为人反复,有此结果也是咎由自取。」 张大象眉头紧锁,「阿史那杜尔的人也快到了,高昌的使者鞠文泰的儿子也已经到了。」 许敬宗看着俩人,「这些日子我们会很忙,河间郡王与张侍郎不在,我们还要多做一些事情。」…. 张大象重重点头。 许敬宗好奇道,「李百药这些日子在做什么?」 张大象神情凝重,「他整日都在忙着看一些卷宗,倒也没做什么事。」 张大素疑惑道,「我们的事情要让李百药参与吗?」 两兄弟齐齐看向许敬宗。 「让他去接阿史那杜尔的人,只是接人。」许敬宗说道。 「明白了。」 礼部的重要事情不让李百药参与,倒是人手不够能这么用就把这些累活都交给他们。 家中,张阳坐在李玥的房间 里,写着一些对策。 床榻上,李玥还睡着看她眉头不再紧锁应该是不疼了。 很多的历史故事上,人口问题一直都是比较有意思的。 有很多可以借鉴。 写完一篇对策,张阳闻到李玥身上的味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醒来了,正坐在一旁看着。 「奴隶?劳动力?」李玥皱眉看着。 「这是买下高昌的一个计划,这也是给高昌的一个发展陷阱。」 「发展陷阱?」 张阳低声向李玥说着古罗马的故事…… 李玥穿着宽松的睡衣,她疑惑道,「在遥远的西方还有这么一个国度呀。」 「嗯,他们的生产模式和我们不同,有很多地方可以借鉴。」 「这是一个诱人的毒药,当他们知道了其中的好处之后,其实已经走在了亡国之路上。」 「现在还疼吗?」 「已经好多了。」 张阳站起身,「我去做饭。」 为了生活有很多事情要忙,就像是活字印刷的模具还需要事先做出来。 等到了第二日,李玥的情况已经好了不少,至少没有第一天这么痛了。 做了两碗面,将生姜切成沫放入碗中。 李玥看着生姜皱眉。 「不喜欢也要吃,这对你身体有好处。」 本来不喜欢吃生姜的李玥,还是苦着脸将一碗面吃完。 王婶带着已经散步完的小熊回来。 李玥看了看门口,「人又来了。」 又有一个小吏站在家门口,张阳皱眉道,「什么事?」 「回张侍郎,河间郡王也回来了,说是让张侍郎去一趟礼部府衙。」 李玥家中带着官服出来,「社稷还要夫君从中出力。」 「你父皇的社稷和我没太大关系。」 李玥给张阳换着衣服,「夫君要在朝中好好做官,说不定下一次就升任礼部尚书了。」 媳妇也太高看了,这望夫成龙的心该如何辜负? 答应了河间郡王,俩人都已经决定了一起辞官。 张阳走出家门,跟着这个小吏一路走在朱雀大街上。 长安城中午还是一样的闷热。 再次走入朱雀门竟然还有一种久违的感觉。 来到礼部的府衙门口,张阳就看到了许敬宗。 许敬宗小步上前,「高昌王鞠文泰的儿子麴智盛就在里面。」…. 张阳深吸一口气,皱眉走入礼部的府衙。 高昌自汉代尚书令鞠谭之后就一直坐镇高昌,立足于西域富足之地,而中原这么多年变迁麴氏便一直坐镇西域,和吐谷浑一样,本就是中原人,只是离开中原多年之后便在西域称王了。 见张阳来了,李孝恭介绍道,「这边是高昌王鞠文泰的儿子,麴智盛。」 看向麴智盛,李孝恭接着介绍,「这位是我们礼部的张侍郎。」 麴智盛笑着行礼,「早就听闻张侍郎之名。」 这个高昌王的儿子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穿着西域人的衣服,他眼神中没什么太多的神采,八成又是一个被酒色掏空身体的人。 张阳笑道,「我的名号在西域也很响亮吗?」 麴智盛点头道,「之前张侍郎的名声确实没有远传到西域,只是听说大唐收复了河西走廊,这才有了张侍郎之名,就连吐蕃松赞干部都觉得张侍郎一定会是西域诸国的威胁。」 许敬宗不解道,「你们西域的事情和吐蕃有什么关系。」 麴智盛解释道,「有不少吐蕃人就在西域散播消息,这都是关于张侍郎的。」 张阳无奈摇头,「这都没什么,我听说有个叫唐玄奘的人现在应该已经到高昌了吧。」 麴智盛很讶异,这件事这么快就传入中原了。 「敢问高昌可以将人回来吗?」 麴智盛一脸犯难,「张侍郎有所不知道,这个唐玄奘已经离开高昌了,若是朝中担忧待,我们回去之后可以让人去寻找。」 张阳拱手道,「有劳了。」 李孝恭问话道,「不知这一次鞠文泰这一次派你来中原是何事?」 鞠文泰从传承上来说本就是中原人的后代,而且朝中也一直没有承认高昌王这个身份。 这是前朝历代一直遗留下来的问题,不论是西域高昌还是吐谷浑还是北方四郡那原本就是中原的领土。 开疆拓土收回当年失去的领土也都是社稷目标。 对李孝恭来说高昌迟早要拿回来,吐谷浑也迟早要拿回来。 高句丽更要拿回来,包括西突厥。 「李孝恭直呼高昌王的名字,让麴智盛神色有些恼,他还是恭敬的行礼,焉耆和西突厥一直以来袭扰商道,让高昌很是烦忧,听说薛延陀叛乱高昌也派出了兵马前往驰援,这才让薛延陀撤兵,还请朝中帮助我们主持商道,并且告知焉耆不得再犯。」 就算高昌不支援,薛延陀退兵也是早晚的事情。 麴智盛话里有邀功的意思,眼看李孝恭要发作张阳连忙按住他又看向对方,「我们许侍郎其实也早就对西域的情况有所研究,这些日子也有了不小的成果。」 许敬宗愣了愣,有成果?有什么成果?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张阳眼神示意李孝恭冷静,盘腿坐下来,「听说高昌富,盘踞西域商道自然也会被人觊觎,焉耆的所作所为其实根本不用朝中出面就可以解决,甚至能够解决西突厥的威胁。」…. 麴智盛拱手道,「吐蕃大相禄东赞说张侍郎是一位智者,想必一定有办法。」 张阳接着讲道,「以我们许侍郎对西域的研究,其实高昌之富不在高昌手里,却在西域商人手里,西域的商人拥有比高昌更多的财富,看似高昌繁华,这些财宝都在西域商人手中,焉耆要劫掠的是西域商人,这个情况没错吧。」 麴智盛沉吟半晌,「张侍郎说得在理。」 「高昌占据地利却没有占据财富,其中多少交易发生在西域商人之间,你们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如果哪一天西域商人不在高昌交易,那么高昌的富裕也会荡然无存,甚至没有兵马来保护自己。」 「你们看起来很富裕,这都是假象,你们就连反抗焉耆的实力都没有,这才会让你来大唐出面,我们许侍郎专研过,只要高昌能够实实在在的掌握西域的财富,手中有了财富自然可以招兵买马,同时也不用在忌惮西突厥和焉耆。」 张阳喝下一口茶水润了润嗓子,「这都是我们许侍郎研究出来的。」 许敬宗擦着额头的汗水,「张侍郎,这……」 张阳笑道,「许侍郎上次喝醉了告知我的,难道你忘了。」 许敬宗愣在原地,有这事?邪了门了。 「要解决这个麻烦也简单。」张阳拿出一卷纸,「正好我们许侍郎已经想出了对策,这是他给你们高昌的良药。」 许敬宗板着脸已经麻木了,连忙拿过这卷纸看着上面的内容,不看还好这一看之下冷汗直流。 也是士子出身,看过不少史书,也明白很多道理,看起来这确实是良药。 可仔细一推敲不由得让人嵴背一寒。 张阳笑道,「许侍郎 可以与你们共同会高昌,帮助你们高昌掌握更多的财富。」 「咳咳咳……」许敬宗在一旁剧烈地咳嗽起来,「张侍郎,下官不可以……」 张阳倒吸一口凉气,「许兄,上一次喝酒的时候你说得义正词严,康慨激昂,说要拯救高昌于水火,要让高昌重回西域巅峰,这些话你都忘了?」 许敬宗欲言又止。 「看来许兄平时太忙了。」 许敬宗躬身道:「张侍郎,下官又想了想,其实有人比下官更适合前往高昌。」 「谁呀?还有比你更适合的。」 「就算不适合,下官也会让他变得适合。」许敬宗咬牙切齿,「下官绝不去西域,张侍郎莫要再多言,不然现在就一头撞死以谢天下!」 「是吗?那人选的事情我们可以再议,麴兄要不先回驿馆等消息。」 麴智盛站起身向众人行礼之后便离开。 张阳也走出府衙,见许敬宗在身后跟着停下脚步。 黑着一张脸,许敬宗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张侍郎,下官这些日子忙前忙后,这礼部还离不开下官,下官还要为社稷,为报陛下,为报河间郡王……」 「行了行了,你就一条命报得过来吗?」 张阳摇着手中的扇子打断他的话。 「下官真的不能去西域。」 「许侍郎何苦这么紧张,我就随口一句,开个玩笑。」 这个礼部侍郎做得太难了,许敬宗仰头长叹。 见张阳要走出朱雀门,许敬宗连忙跟上脚步,「其实下官一个中原人前往西域不合适,而且西域人并不会接纳下官,与其这样不如派个西域人过去。」 「你的人选是谁?」 许敬宗看了看四下小声道,「张侍郎觉得之前的吐谷浑使者阿达兰如何?」 张阳皱眉道,「这人看起来不是那么有智慧。」 「下官可以努力教他如何运作,张侍郎的计划下官看了,如果按照这个计划,不出五年高昌必定生乱,给下官半个月时间,让他变成一个坏人。」. 张围 第一百九十八章 他是魔鬼 跟许敬宗谈道德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这家伙的道德底线明显很低,而且不要脸的时候他会把自己说得非常正义凛然,抛头颅洒热血,动不动就想一头撞死以谢天下。 吐谷浑王伏允到了长安城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冷落,朝中不待见自己,连礼部都如此轻慢。 长安城的闷热让人喘不过气。 不少城内的人都去了郊外避暑。 朱雀大街上行人也不多。 张阳和许敬宗一起来到中书省。 太子留守长安城,这些日子和房玄龄,长孙无忌等人一起处理政务,几乎是把东宫搬到了中书省。 因为太过闷热,李承乾衣衫衣领湿了一片,一旁有太监摇着扇子,他嘴里含着冰块,还是一头的大汗。 看到张阳和许敬宗来了,李承乾立刻迎上前,“你终于从离宫回来了。” 张阳拱手道,“其实离宫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住了两三天便觉得闷了。” 李承乾笑道,“你能来就好,吐谷浑兵败如今来大唐希望我们帮助其复国,孤正在与房相商量。” 许敬宗上前道,“我们礼部也是为了这件事而来,还请中书省把这件事全部交给我们来处置。” 李承乾有些错愕,不过还是释然地笑了笑,“按照之前约定,中书省可以从中协助。” 高履行坐在一旁冷哼了一声。 听到这声冷哼,许敬宗和张阳齐齐看向他。 高履行收回自己的眼神,拿着一份案卷神情淡定地看着。 其实中书省众人的情绪都差不多,礼部做事未免太过强硬。 张阳和许敬宗一起向高履行投去鄙视的目光。 高履行的眼神中带着不屑回应。 许敬宗很想吐一口唾沫,大骂一声,“坏人!” 张阳清了清嗓子,“中书省当然可以参与,再怎么说中书省过问礼部事宜也是应该的。” 房玄龄稍稍点头,“如此便好。” 礼部的行动开始了,张大象带着一众官兵闯入了府衙,押住正吃着大鱼大肉的吐谷浑王伏允。 伏允被人押在桌上,怒喝道,“做什么!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张大象手里拿着一份案卷道,“罪人伏允,其父慕容夸吕在吐谷浑拥兵自重自号可汗,叛出中原为寇,屡次寇边,实为寇贼,其子伏允继承后继续为恶,以谋逆罪论处,吐谷浑王氏全族拿入大狱!” “你放屁!”伏允大声怒骂道。 “认祖归宗,这是常理。”张大象冷声道,“伏允,伱还记得你的祖宗来自何方?” 伏允气得浑身颤抖,双眼通红等了这么久却等来了这个,“当初你们这么说的!你们说好要好好待我们王室的!” “什么王室?你们自立的王室有人承认吗?” 张大象颔首说道。 伏允还在挣扎,“我杀了你,我要把你们都杀了!” 许敬宗安静地站在门外,听着伏允的怒吼,深吸一口气缓缓叹道,“何至于此,都是活该。” 伏允就这么被拿入大狱了。 礼部给出的罪名是伏允以谋逆罪论处。 吐谷浑王室确实出自中原,一直以来盘踞吐谷浑,东西三千里地。 几天后的天台山,李世民听着李君羡的禀报,他的目光看着远处的群山,“他们当真这么做了?” 李君羡回话道,“确实如此。” 李世民反倒笑了。 见陛下没再多说什么,李君羡起身离开。 高士廉听到这个消息,只是稍稍有些诧异,便不再过问这件事。 张阳和李玥坐在曲江池边。 “这家伙越来越能睡了。”李玥看着趴在地上睡觉的小熊。 “它现在是长身体的时候,能吃又能睡,你看它呼吸的时候多用力。”张阳坐在一旁说道。 夫妻俩安静地看着小熊呼吸起伏。 李玥伸手抱起小熊,它的眼睛稍稍睁开,然后又闭上了。 就算是被抱着,它还能继续睡。 “胖了好多。”李玥摸着它身上的毛发。 许敬宗带着吐谷浑使者阿达兰而来,张阳朝他招了招手。 终于看到张阳,阿达兰眼泪鼻涕一起流,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张侍郎为何说话不算话。” “如何说话不算话了?” 阿达兰跪着低下头,“当初礼部不是这么说的。” 张阳摇着手中的扇子讲道,“当初是当初,我们承诺收留了你们,认祖归宗又是另一回事,这件事与你无关,你也不用太介怀。” 阿达兰双手握拳。 张阳小声道,“敢问贵使对吐谷浑的忠心有多少?” 阿达兰就要当场发誓绝对忠心吐谷浑王室,可他看到对方的笑容,如鲠在喉说不出话。 张阳拍着他的肩膀,“你的家人不会受到吐谷浑王室的影响,你们自然可以安安心心地在长安城生活。” 他用力咽下一口唾沫。 “大家为了利益聚在一起,你的利益也达到了,你难道真的在乎吐谷浑王室的死活吗?” “我……” “正好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跑一趟高昌。” 阿达兰还没回过神,这些日子发生了这么多大起大落的事情。 现在的阿达兰很迷茫,也坐立难安。 张阳低声道,“以前你为吐谷浑王室办事,那么现在可以给大唐礼部办事,我们中原有句话叫作良禽择木而栖,在中原吐谷浑王是有罪的,吐谷浑王室也是有罪的,与其为了保住吐谷浑那荒唐的王室,你更要保全你自己,你懂我的意思吗?” 阿达兰怔怔地看着张阳。 “你帮助大唐拿出吐谷浑王的罪行,从此你就是我们礼部的人,相比没有什么实力的吐谷浑,再看现在的大唐,你愿意站在哪一方?” 一滴汗水流下,阿达兰依旧跪在地上。 “我愿意追随礼部,追随大唐!张侍郎!”说出这番话,阿达兰心中也是一惊,好似这些话不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一般,不知不觉就说出来了。 “中原还有句话叫作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希望你也是这样的人。” 阿达兰混身颤抖,这是他第一次恐惧一个人,恐惧张侍郎,这人算计太深。 “既然伏允已经入狱,吐谷浑的王室带出来的财宝可在?” 阿达兰稍加思索低声道,“都在,就藏在长安城外有人看管。” 张阳笑道,“全部带来送到骊山脚下的封地,许侍郎会带你去的。” 阿达兰跪着俯下身子,“明白了。” 张阳还是一脸地微笑,“从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 “一条船上是什么意思?” “就是一损俱损的意思。” 阿达兰连忙回话道,“小人从此与伏允再无干系。” “哈哈哈。” 张阳爽朗地笑着。 坐在凉亭中的李玥夫君的背影,她的小脸上带着骄傲,夫君一直为了自己的目标在努力。 曲江池内很安静,这里平时不会有外人来往,算是皇家别苑。 因为公主的关系,自然是可以进入这里。 除了重要的日子,能够出入这里的人都是得到当今陛下认可的权贵和陛下的宗室中人。 四周没有其他人,自然也没外人听到三人的谈话。 张阳拿出一份方略,“这上面写着是我对高昌的方略,届时,你随着高昌王子前往高昌,按照这份方略帮助高昌,具体如何施行,离开前许侍郎会教你的。” 阿达兰看向许敬宗。 许敬宗笑着点头。 “用更多的奴隶来代替普通人的生产,我们会给你银钱资助,让你成为高昌或者西域最大的奴隶主,当然这一切要以一种静默的方式进行,西域文化程度太低,对他们来说劳力和女人都是财产都是可以买卖的。” “一旦当奴隶的人数超过高昌国普通民众人数的五倍以上,你的计划就能完成大半,同时你可以交更多的税交给高昌王鞠文泰,商人需要奴隶生产,并且奴隶是一口价对他们来说可以无止尽压榨的劳力。” “那里与中原不同,中原一直以来都以耕种为生,所以这个计划无法在农耕的中原施行,但却很适合不事耕种的高昌,整个高昌的生产离不开奴隶。” “完成这些步骤的前提就是你要改变对财富的观念,真正的财富不是金银,谁掌握了生产,谁就掌握了财富。” “至于高昌王,你可以尽可能让他沉迷在酒色与金钱的世界中,让他陶醉,让他无法自拔,想要毁灭他,就要让他疯狂。” 听着张阳的话语,阿达兰汗水直流,他的话像是恶魔在低语,有一种摄人心魄的感觉。 一句一句的话语不断在脑海中形成一幅地狱般的景象,这种景象像是有无数人在哭嚎,有很多人在狂笑。 金钱女人是致命的毒药,西域故事中的幽冥,苦难中的人群。 阿达兰无力站起身,浑身颤抖着。 “当一切都不可收拾,就是你推翻高昌王统治的时候,你要成为那个带领奴隶推翻高昌王的人,那个领头人一定要是你,不能是别人。” “最后我会用钱买下高昌,而你可以放奴隶自由,我得到高昌,你能得到西域人的敬仰,以后怎么重建高昌我会和你说,除了我的话,谁也不能命令你,你就是我在高昌的代理人,你明白了吗?” 阿达兰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这是他从未想过野心,从未预想过的高度。 “具体细节要怎么做,许侍郎会与你细说,不要试图反抗,也不要想着中途变节,你要知道大唐打下高昌不是难事。” “你的家眷也会在长安城活得很好,如有背叛我可以用礼部的名义将话语传给西域诸国,让你在西域再无立身之地,你就只能做一个流亡的人,你明白我的话吗?” 阿达兰重重磕头,“张侍郎放心,小人愿意为了张侍郎,为了大唐走一趟地狱。” 这话他是咬着牙说出来的,等再次抬起头的时候,鼻涕黏在地上。 许敬宗扶着他站起身,因为脚软他又一次摔倒在地上。 这家伙吓得走不了路。 深知这个方略的可怕之处,这是要夺走一国的国祚,毁了一个国度的事情,在张侍郎嘴里说出来竟然如此轻而易举。 罗马之所以会灭亡,这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不知结果会如何,姑且一试,对我们来说没什么损失,反正也是用他们吐谷浑的钱。”张阳重新坐下来。 而李玥还在继续她的实验,看着泡在壶中的鸡蛋慢慢浮起来,没有浮出水面,最终浮在了水的中央,没有沉底,因为水里面加了盐。 而另外一个水壶中的水没有放盐,鸡蛋反而一直沉在底部。 “一个很有趣的实验。”李玥记录下实验的结果。 “阿基米德研究出来的原理,物体在水中受到的浮力是物体排开水的重力。” “阿基米德是谁?”李玥好奇问道。 “一个很厉害的前辈。”张阳解释道。 风力,浮力,重力,热力,李玥一直都在吸收着这些知识,平日里她都在看书,不论是现在朝中的书籍史经,尚书又或者研究这些物理学知识,她对知识有种执着。 这些知识慢慢改变着她对世间万物的看法。 大唐的寻常人对风的产生,天空会下雨是一种理解。 对现在的李玥来说又是另外一种理解。 这是科学的魅力。 中书省,张大象抓捕和审问的过程,都有中书省的官吏参与。 不说吐谷浑王室的身份,光是吐谷浑这块地本来就是中原的。 这是中原收复失地的事情。 礼部对这件事的处理结果,房玄龄很满意。 大唐占理,也有面子。 伏允被拿入大狱的两天后,长安城又下起了雷雨,雷光在天空中闪现,李玥看着雨景,“夫君见了吐谷浑使者一面,就能解决吐谷浑和高昌两国的事情。” 她那崇拜的目光,让张阳的良心有些痛,“媳妇啊。” 李玥:“嗯。” “我和河间郡王约好,忙完这些事情,让礼部能够在朝中立足后,就一起辞官,我终究是要辞官的。” “夫君真爱说笑。” “我认真的。” “哪有人说辞官就辞官的,莫非夫君身体不舒服?” “对,不舒服。”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九章 实现理想总是艰难的 李玥愁眉道:“夫君一看就是精气神饱满的模样。” 张阳惆怅地喝下一口茶水,看着漫天雨水一声叹息。 吐谷浑的王室全部被抓拿入狱,一共三十多个人,一个都没有放过。 李孝恭听着张大象禀报着,他很诧异,“娘的!” 张大象不解道,“河间郡王何出此言?” 李孝恭一脸凝重,“这就把事情办妥了?” 张大象点头,“高昌和吐谷浑的事情都办妥了。” “娘的?两三天就把事情办完了。” “确实是这样,过些日子高昌王子也会返回高昌,如今就等突厥人来长安城。” 以前朝中是怎么办事的。 这种事情最起码也要朝议争论之后,最后折中作出一个选择。 这是李孝恭一直以来对朝堂的认知。 见过办事效率的,没见过办事这么效率的。 三两下就把事情摆平了。 高昌王子没什么其他意见,愿意就这么回高昌。 而吐谷浑王室被拿入大狱,给了一个谋逆罪,朝中反而没话说。 手腕强硬,说拿下就拿下,办事不拖泥带水。 李孝恭倒吸一口凉气,“到底是老夫当初小看他了,还是这小子真的如此深不可测。” 就连中书省对这些事情都挑不出什么毛病。 吐谷浑王确实背弃了中原。 吐谷浑屡次寇边,中原早就对他们有怨言,也有恨意,不说黔首普通人,就算是士子也觉得这件事做得很对。 如果之前是朝中对礼部还有所质疑。 现如今吐谷浑的事情充分展现了礼部的办事手腕。 也赢得了民心。 李孝恭看了看四下,“张阳这小子不来也就算了,许敬宗这家伙又去哪儿了。” 闻言,坐在一旁的李百药抬头迷茫地看了看四周,有些日子没见过许敬宗了,礼部已经开始偏离正常的朝中三省六部。 大家都是站在一个朝班上的,在朝中也算是“兄弟”礼部就像是个异类,这个异类站出来喊话,“我要出来单干。” “娘的。”李孝恭站起身走出礼部府衙。 这几天许敬宗一直在教阿达兰如何做一个坏人,将一个个好好的老实憨厚的人,教成一个满是诡计的坏人。 阿达兰被许敬宗关在一个宅院里,每天要用半天时间给他灌输阴谋。 一大清早,张阳和张公瑾,孙思邈等人,还有一大群的孩子整整齐齐站着太极拳。 李玥手里拿着账本,正在算着最近的各项营收。 医馆自开张以来,看病的人倒是越来越多,这个月的账目是上涨的,数量不多,从每天只有四五个人看病,涨了一个月,现如今每天的病人维持在一百人左右。 这一百人还有不少是往复来取药和观察病情的。 再加上采买的药材,到目前亏损已经有一千贯钱了。 军中屡次来询问过能不能买到金疮药的药方,和大量购买金疮药的事情,夫君都没有答应。 来购买的人也都是军中的一些权贵。 要是可以卖出金疮药,医馆的经营就可以彻底扭转形势,甚至可以大赚一笔。 金疮药确实是好东西,可要是被人无序购买肯定会出现乱子,甚至会引起哄抢或者有人囤积的情况。 军中的人时常受伤,更别说出征在外了。 这种药会在军中成为一种最抢手的药材。 要安排就要妥善安排。 在没有正式与军中谈话之前,这个金疮药只能是医馆的大夫给病患用,绝对不会外卖。 孙思邈一边打着太极拳,“你说的人体构造图什么时候拿出来。” 张阳缓缓推出一圈,“孙神医又何必急于一时。” 孙思邈讲道,“你让牛闯再做的活字印刷又是什么?” “一种让天底下书籍产量提高数倍的工具。” “你小子又要发财了。” “借孙神医吉言。” 张公瑾打太极拳的动作娴熟很多。 从远处看去,村子前十几个孩子动作整齐打太极拳的场面非常好看,就连四周的村民说话声音都小了很多。 按照张阳的说法这是早操。 太极拳来做早操确实稀罕了点。 打太极拳打完,张公瑾带着孩子们去给他们讲课。 上午由张公瑾教孩子们读书识字。 下午由上官仪来教他们。 自从来到这个村子之后,张公瑾平时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在长安城张公瑾一直都是把自己关在自家宅院里,甚至也没人和他多说话,养病也要放开自己的身心,一直把自己关在家里就怕养出其他毛病了。 许敬宗带着阿达兰来了。 “张侍郎都安排好了。”许敬宗拱手道。 “小人也准备好了。”阿达兰也躬身道。 张阳瞧着如此的阿达兰,递给他一大袋银饼,“高昌就交给伱了。” 阿达兰笑道,“张侍郎放心,小人要是办不成这件事,便提头来见。” 听他说完,张阳古怪地看向许敬宗,“这话也是你教他说的?” 阿达兰尴尬地笑了笑,“小人自己学的。” 张阳拍了拍他的肩膀,“提头来见这种话不要随便说,凡事尽力就好,就算事情办不成,你也可以留在长安城养老,没必要提头来见,怪吓人的。” 又交代了一番西域的事情,许敬宗带着他回长安城,将他交给高昌高王子鞠智盛,让他跟随一起去高昌。 走回村子里,张公瑾拿着一卷书,耐心地教孩子们识字写字,他的脸上带着笑容。 孩子们拿笔的样子显得笨拙,还有一些孩子一直改不了手指的习惯。 张公瑾也乐此不疲地教着。 李玥抱着账本小声道,“夫君这种作为,父皇要是知道了会很生气的。” “他生气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没触犯唐律,我只是想要买下一个高昌而已。” “而已?”李玥后仰地看向自己的夫君,“这件事对夫君来说好似并不难。” 张阳叹道,“也很难的。” “夫君是不是还有更远大的目标。” “被你发现了,你要不是我妻子,我现在已经想要杀人灭口了。”张阳说完点头,一脸正经。 “你父皇生不生气和我没关系,他能不能收复西域是他自己的问题。” “夫君说得也有道理,这确实也是父皇的问题。” 夫妻俩能够站在同一个立场,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回到家,夫妻俩准备好晚餐,举碗将酒水一饮而尽。 长出一口气,有些日子没有喝酒,张阳甚至可以感受到冰凉的酒水流过五脏六腑的感觉。 李玥再次把酒碗倒满,在喝酒这件事上她还是很积极的。 平时喝酒的次数不多,这一次终于喝酒,她还是很高兴的,有时候一个月都喝不了一次酒。 三碗酒水下肚,张阳已经感觉自己有些昏沉,急忙盖好酒壶,“喝酒还是适可为止最好。” 李玥有些不舍酒水。 “你身体不好,酒水要少喝一些,不能贪杯。”张阳耐心说道。 “嗯,好可惜。”李玥的目光还看着酒水。 “等你的身体好一些了,病情痊愈之后再给你喝。” 李玥抿着嘴,“我一定会好起来的。” 酒后不干活,张阳哼着小调躺在躺椅上,翘着腿算着活字印刷的成本。 虽然喝了酒水,丝毫不能影响李玥看书的兴致,这册书中画了很多图纸和一些公式。 这都是这些日子积累下来的。 也都是她的研究成果。 院子里还放着一个风车,它迎着风不停地转着。 小熊趴在角落,继续睡着。 它睡觉时间比活动的时间还要长。 “夫君,就算是水力不够的情况下,有了风车的风力也可以带动水车,到了秋天,风季的时候如果水道水流不够,可以用风力来驱动水车,如此一来灌溉这件事就可以不受季节影响了。” 李玥看着院子里的风车讲道,风车很大,直径有半米。 张阳点头道,“确实是这样,要驱动水轮车转动还是有些难,风车要带动水车转动需要的动力已经很大了,别说还要带动水轮车,想法是好的动力损耗方面要算好才行。” 李玥手里拿着笔,一手撑着下巴低声道,“绕开水车也不错,只不过所需要的风力就会更多。” 张阳换了一个姿势接着躺着,“你可以做两个对照组,记录对照组的数据,有了对照组之后,你选出最优的方案。” 李玥铺开一张布,将布铺在地上,她开始勾勒对照组的图纸。 她很享受这种追求知识的过程。 有时候这个折磨的过程也会让她抓狂。 就比如她现在画错的图纸,她将这张图狠狠地揉成一团,用力揉着拧着,然后将这张废图烧毁。 这个过程中媳妇总是凶着一张小脸。 张阳坐起身,“我们打一会儿羽毛球。” “好呀。” 突利可汗的儿子阿史那贺逻鹘还没有正式自封可汗。 如今突厥还有一个阿史那杜尔在,身为突厥的铁勒,也打退了薛延陀,他的功劳在突厥人眼中很大。 威望也很高。 贺逻鹘和杜尔之间必须有一位让步才能让其中一个人登基成为可汗。 如今是双方较量的时候。 阿史那贺逻鹘在招揽以前的颉利旧部。 短短几年突厥失去了两位可汗,颉利可汗败了,如今不知死活,是死是活只有李世民自己清楚。 或许李世民已经把颉利杀了,而且还是尸骨无存的那种。 突利可汗上位不到一年,却也暴病而亡。 只留下了年幼的阿史那贺逻鹘。 还有从颉利时期就拥有兵马的杜尔。 相比之下贺逻鹘弱势很多。 来使大唐的还是阿史那结社率这个憨厚小子。 许敬宗拿着一罐奶粉来到村子,“张侍郎这是突厥人带来的奶粉。” 张阳闻了闻奶粉的味道,又尝了尝。 “魏王殿下说这一次的奶粉很不错,奶味很足,五百多罐奶粉都已经送到了魏王府府上。” “对突厥施以重税,我们用五千贯买下整个突厥的所有奶粉,五千贯的价格,我们要收其中四成的税。” 许敬宗皱眉道,“这么多吗?那突厥人会答应吗?” 张阳笑道,“草原上不是还有一个阿史那杜尔吗?” “下官明白了,这是要从中制衡他们。” “你去办吧。”张阳看着牛闯刚刚做出来的活字印刷术模具。 “下官这就去安排。” 李玥坐在一旁瞧着这些模具,“这些小方块就是用来印刷的吗?” 张阳点头道,“你可不要小看这个东西,它会让大唐的书籍很便宜。” 一手掌握造纸术,一手掌握印刷术,在李玥的眼里夫君早晚可以买下整个骊山。 好像真的不是什么难事。 张阳挠了挠头,“以前我在历史博物馆看到过活字印刷的模具,怎么现在做出来感觉差别有些大呢。” “历史博物馆?” 见李玥好奇,张阳清了清嗓子,“就是一种放置历史文物的地方,让人们参观的,就像是驿馆,文学馆都有各自的用处。” “嗷……”李玥似懂非懂地点头,反正也没听说这种地方,是自己见识短了。 张公瑾端着茶碗闻着茶香,“你就让许敬宗去办突厥的事情,你自己不参与吗?” “老师为什么只闻茶香不喝茶呢?” “这个茶香悠长,喝到嘴里有些可惜了。” 张阳叹道,“这也不是用来闻的呀。” 张公瑾放下茶碗依旧没有喝一口,“如今礼部好不容易作出一些成效,你就这么放任许敬宗去做事。” “他办事的能力还是很不错的。” “你对礼部的事情不上心?” “老师,您这话有些不对,礼部是我与河间郡王的一手帮扶起来的,好不容易从中书省手中得到了权力,当然不会轻易就放弃的。” 张公瑾颔首道,“你很信任许敬宗。” 张阳低声讲道,“许敬宗这样的人不能一直压制他,要让他有发挥的余地,或许老师会觉得我用人不疑,可我不喜欢这种说法,我觉得一个人的才能不能压制他。” 张公瑾笑了笑,“你小子就想看看许敬宗的能力极限在哪里,如果你真的放手不管,你就不会给许敬宗一件这么难的差事了。” “被老师一眼看穿的感觉果然不好受。” 师徒两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本章完) 第二百章 世人不懂我 村子的建设进行得很快,明天村子里又会多两幢新房子,如果从时间流逝的角度,把自己的视野放在时间上,就会发现一幢幢房子像是旱地拔葱一般,在短短三个月之内已经有了规模。 村子里还要建设一个巨大的城堡模样的建筑,这是李玥来的灵感,西方的爱情故事总是离不开城堡。 只不过是在李玥印象中的城堡有些古怪。 这个城堡一点都不西方,图纸是李玥一手设计的,她充分发挥了想象力构想出来的图纸,一看更像是个战争堡垒。 唉……随她任性去了。 让牛闯想不明白的是这个城堡根本不是用来住人的,而是让人来参观的,说什么这是景点?这是艺术? 匪夷所思的用途。 公主殿下钱多,想要挥霍一些也无可厚非,这是牛闯唯一可以想到的理由。 村子的田地开垦已经结束了,到了八月份,这里的田地会是一片金黄,那是丰收的景象。 村子里组织了人手时常在田地间巡逻,防止有人来偷割粮食。 张公瑾的夫人瞧着李玥专心画着图纸的模样,“公主殿下,驸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到师母的问话,李玥放下手中的笔,“夫君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张公瑾的夫人下意识看向正在和自家老家伙谈话的张阳。 李玥微笑地看着自己的夫君,“如果家里着火了,师母会怎么做?” “会救火。” “那就是了,如果火势已经很大了呢?” “还是救火。”她很果断地回话道。 李玥拿起自己的小茶杯,小茶杯还画着一个小熊的图样,“如果是夫君看到自家家里着了大火,夫君不会着急灭火,他会看着大火释然一笑,然后拿起火把,邻居家也烧了。” 听到这个回话,张公瑾的夫人愣了许久,想说什么又不好作出评价,这是什么人呀。 师徒两人的谈话还在继续,张公瑾听完了一整盘对高昌的计划,“你觉得西域人无知浅薄,不明白其中深意?” 张阳笑道,“有智慧的人肯定有,如果只是这么三两个有智慧的人看破计划,杀了便是,在那种地方人命不值钱。” 张公瑾稍稍点头,“老夫一直觉得韩非子是一个把人心看得很透彻的人,典籍中有记载,当年他说过人们是会服从权势的人,但人们的心中不会有天下大义。” 说完张公瑾又长叹一口气,“这话有些不留余地了,也有心太诛心了,如果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将所有人都当做自己的敌人,这种或许是最容易成功的。” 躺在阳光下,享受着阳光照在身上的感觉,张公瑾并不怕这种炙热的阳光,他反而非常喜欢这种出汗的感觉,这让他有一种重返年轻的感觉,让自己有一种充满活力的错觉。 年轻的时候经常会大汗淋漓,可年纪大了之后,出汗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张阳递给张公瑾一碗已经凉了得白开水,“老师注意点多喝水,会中暑也会脱水的。” “孙神医时不时会给老夫诊脉,他说老夫的病情稳了不少,你小子说养病的方式到底还是有用的。” “养病需要环境也需要良好的心态,老师一直把自己关在宅院,也没什么人和老师讲话,这样一来养病也能养出起来病出来,就比如说心理上的疾病。” 张公瑾坐起身,“你想让许敬宗担任礼部的重任,从此以后伱就可以脱身而出了?” “让老师失望了,我本意上并不想做官。” “看得出来,你志不在此,你就是一个没出息的人。” 张阳神情惆怅,“我只是想过个富裕的日子,怎么人人都说我是个没出息,为什么在你们的眼中脱贫致富的事情也是没出息的,好令人费解,这世间还有没有懂我的人了。” 张公瑾反而笑了,“像你这样的人确实会觉得世上没有同类,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以后会过得很孤独的。” “我会和媳妇生很多很多孩子,我会把我的孩子们绑起来,让他们天天和我讲话,这样我就不会觉得孤独了。” “该如此折磨自己的孩子,你也是一个狠辣之人。” 与老师聊完,张阳突然明白程处默的感受了,为什么这个世上没人懂我。 小熊和两只大鹅打得难解难分。 这是它最大的进步,至少没有被这两只大鹅碾压。 张阳拎起它,将它丢进马车里。 再看了一眼满头大汗干着活的李泰。 抬头看着万里无云的蔚蓝天空,被老师看破也就算了,还被老师说破了。 这种被人揭开的感觉很不爽。 见小熊又要爬出马车,张阳一伸手就捏住了它的后颈,再次把它丢进马车里。 它也不服输,还要继续爬出来。 甚至伸出爪子反抗,用嘴巴咬着衣服。 奈何它怎么都逃不出那只魔爪,又一次被扔回了马车里。 小熊气急败坏,也累得够呛,它的目光看着张阳犹如在看一个魔王,而它的目光中的敌意似乎在说终究会战胜这只魔王。 李玥也回来了,师母亲自送别。 马车驶在回家的路上,李玥坐在车辕上,双脚凌空晃着,“夫君,我们去曲江池看看吧,顺便去那里用饭。” 王婶笑道,“正好采摘了一些野菜还有带了村子里的那只鸭子。” 刚离开村子一段路,李泰的马车就追了上来。 张阳不解地回头看去,这小胖子还真是越来越能蹭饭了,认识的人都有蹭饭的习惯。 民风淳朴是一回事,可看着人淳朴天天过来蹭饭,是不是有点太欺负人了。 果然到了曲江池,这个小胖子就凑了上来。 看他一脸幽怨的神情,张阳摇着手中的扇子,“魏王殿下,有话直说。” 李泰整理一番自己的衣袖,“当初本王输了,按照约定你要的银钱都已经付给了突厥人,可要交四成的税,这四成都进了礼部。” “魏王殿下是想说我们礼部中饱私囊吗?” 李泰地小胖脸拧巴,“本来这四成就是税,为何不直接便宜四成,再者说了这银钱一前一后好似这四成是分给礼部的。” 张阳笑道,“礼部要发展,就需要银钱,我向你父皇要一万贯,你父皇又不肯给,我只能自己来挣。” “你要银钱就直说,为何还要挂这么一个名目?” “因为要有规矩,即便是最后的银钱都进了我们的口袋也要名正言顺。” “本王明白了,你好不要脸。” 张阳一个暴栗敲在小胖子的脑门上,“魏王殿下要再这么说我就揍你了。” 李泰咬牙切齿,“坏人!那都是本王的银钱。” 张阳又是一个暴栗敲在了李泰的头上。 沉默良久,李泰看见张阳用池水清洗着那半只已经杀好的肥鸭子,他又冷静了下来,眼神充满杀气,早晚把付出去的银钱吃回来。 反正岭南的蔗糖就要送到了,魏王府的府邸库房总是大起大落,魏王府府中的下人们的日子跟着大起大落。 魏王殿下挣钱了,大家都有肉吃。 因为一场赌约,魏王殿下赔上了所有家产,这一次府邸中的人有过了吃饼的日子,那种饼放久了硬邦邦地,要含在嘴里好久之后才能咬得动。 李泰现在手里就有一张,这张饼比他的脸还大。 曲江池堆好木材,点上火之后便把鸭子架在火边炙烤。 李玥淘洗了黍米,再把壶里黍米放在火中煮着,洗好了野菜之后把野菜烫熟,放入黍米饭之中搅拌一会儿,再捞出来就是一碗非常诱人的菜饭。 李泰用力咽下一口唾沫。 张阳耐心地给鸭子涂上一些酱料,“魏王殿下府上不做饭吃的吗?” 李泰手里用力捏着饼,这张饼很硬,“府邸银钱都给你做生意了,哪里还有银钱吃饭。” 勉为其难地分给李泰一碗黍米饭。 李泰委屈地吸了吸鼻子,眼泪便流了下来,“这日子实在是太苦了。” 李泰,程处默,何必三方一起联手做生意,不论是肥皂和蛋糕,或者红烧肉,因为份子互换的缘故。 大家的资源也都是共享的。 其中一方没货了,另外一方就可以补货。 生意虽然还不是很大,可在长安城已经算是家喻户晓了。 以现在生意规模来看,李泰的苦日子不会持续很久,只要下月的账目到了,分了银钱之后,他的日子可以重新滋润起来。 等到村子建设好之后,将这些买卖重新整合起来,将资源收拢。 张阳看向李泰,“魏王殿下就没想过把皇后的份子给重新买回来吗?” “买回来?”李泰一口一口挖着黍米饭吃着,嘴里还嚼着问道,“这还可以买回来吗?” “当然可以了。” “可那是母后,交给母后的东西再去买回来不合适。” 张阳把烤鸭翻了一个面继续烤着,“生意上的事情若是有家中人参与到时候会掣肘很多,甚至会产生利益上的矛盾,或许现在还早,将来条件成熟的时候需要把分出来的份子收回来,包括你舅舅长孙无忌手里的份子。” 李泰咽下嘴里的黍米饭,“你这么做就像是把人利用完了,再将其抛弃之。” “魏王殿下此言差矣,生意总归是买卖,当初给的份子自然要用更多的银钱买回来,把资源重新整合再将其收拢,我们的规模并不大,一味的用份子来铺开买卖不是一件好事。” 张阳拿起一根木头打了一个比方,“当我把这根棍子送给魏王殿下,那么它就有了赠予的价值,不论这个价值有多小,那它都是有价值的,而当我用一万贯银钱从魏王殿下手里买回来,那么它就值一万贯。” 李泰饿坏了,他往嘴里使劲扒拉着饭,“如果价值足够对母后也不会有损失,买卖就是买卖,不能受其他因素影响。” 小胖子不算笨,他理解得很快。 当达到外面的份子达到一定价值的时候就可以收回。 如今给的份子其实价值并不高。 可以用较为低廉的价格卖出去。 等李泰把这些份子收回来之后,可以通过经营将份子的价格再次提高。 张阳又分给李泰一只鸭腿,小胖子也在长身体的时候。 以后还需要他继续在长安城的商场上乘风破浪,可不能让他身体出什么问题。 这是一颗很好的摇钱树。 而且这颗摇钱树是当今魏王殿下,这个身份也会让摇钱树更加的稳固。 李泰很满足地吃了一顿午饭,此刻他躺在树荫下休息着。 两位婶婶收拾好这里。 夫妻俩便离开了。 小熊一步步跟着,它的腿脚还很短。 只能用它还显笨拙的爪子抓着婶婶的腿,坐在脚上,不然跟不上脚步。 回到家中,小熊进入了家里的柴房睡觉。 它对木材的味道有一种莫名的痴迷。 果然它啃了一口木头,然后又吐了出来,对它来说味道并不好,又接着用爪子挠着木头来发泄。 “它没吃饱吗?”张阳疑惑道。 “吃了两碗黍米饭呢,应该吃饱了。”李玥抱着一叠书走入房间。 往来村子和家中,以前出门是空着手的,再之后李玥去村子里手里总会带着自己的小册子。 现如今她去村子里会带着一堆书籍和图纸,马车就是她的移动办公室。 因为要做研究,要做实验。 整个村子都是她的,整个村子也都快成了她做各项试验的场地。 现如今她正在研究对风力的应用。 让村子里的人给她造风车来着。 媳妇终于是在理工这条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张阳在院子里坐下来,片刻间吹过的凉风让人很享受。 家里从一贫如洗到如今走入了长安城的富户阶段,媳妇这个小富婆没有什么消费需求。 本来她对金钱的需求就不是这么大,对她来说吃穿不愁已经很满足了。 等她再次从房间里走出来,她正在院子里巡视,清点着家里的财产,“嗯,纸张就快用完了,咸鸭蛋也吃完了,还缺盐,缺猪油,还需要一些黍米。” 列好清单之后,李玥交给王婶,让她代为去采买。 见她看着自己,张阳放松着四肢,“现在是午休的时候。” 李玥乖巧地在一旁坐下,“家里没有纸了。” “去买。”张阳翻了一个身,开什么玩笑家里还缺这点银钱吗? “买来的纸张太差了,没有你做出来的好。” (本章完) 第两百零一章 以权谋私利 “市面上的纸张大多都薄如蝉翼,那些纸会洇墨,想要更好的宣纸价格也太高了,不至于买这么贵的。”李玥小脸纠结地说着。 张阳思量道,“上一次的纸浆配方我也还要好好再调整一番,纸张太过软,而且也太过粗糙了。” 又看了看李玥的神情,张阳闭着眼,“先要一些竹子,在水中浸泡一些时日。” 王婶点头道,“这就去安排。” 李玥拿住家中所剩无几的纸张,放在太阳底下嗮着,她的目光瞧着一张张的纸,“咱们家茅厕中的纸可以拿出来用吗?” “不能。” 张阳果断地拒绝道。 有些不服气,也无可奈何夫君这种奢侈的行为,谁如厕会用纸呀。 夫妻俩吃了晚饭,张阳讲着红楼的故事。 习惯用了纸张,李玥提着笔在竹简上写字有些费劲。 夏日过去大半,许敬宗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解决了突厥两方使者的事情。 阿史那杜尔依旧是突厥的铁勒,同时也可以参与奶粉生意。 并且将税从四成谈到了三成七,这也是许敬宗努力谈判得来的结果。 张阳看着村子里的田地上一片金黄,心情大好。 这是丰收的颜色,耳边是许敬宗对这一次谈判的汇报。 “阿史那杜尔任然是突厥铁勒,若是阿史那贺逻鹘暂任可汗,若贺逻鹘这个暂任可汗吧要是做的不好,阿史那杜尔便可以让贺逻鹘退位。” 张阳瞧着正在和两位婶婶做实验的,“要是阿史那杜尔篡位了会如何?” 许敬宗躬身回话道:“倘若阿史那杜尔要篡位,大唐会驰援贺逻鹘,相对的,贺逻鹘也不能攻打杜尔。” 张阳无奈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杜尔和贺逻鹘会联手?” 揣着手,许敬宗站在原地皱眉思量道:“下官确实没有想到这种可能。” “让魏王殿下派去突厥的人盯着吧,准备和我们的眼线告知一声,都要盯紧了。” “下官明白。” 张公瑾远远地看着两人的对话,无奈摇头。 王婶让村民把一大堆的竹子泡在河中,让河水冲刷着。 这是做纸的秘方之一,王婶绝对不会让人知道这些竹子到底是作何用处的。 李泰带着一整个车队而来,一架架的马车排队进入村子里。 “蔗糖到了!到了!” 小胖子扯着嗓子大喊。 村子里的孩子们立刻围了上来。 李泰把一些蔗糖分给孩子,这一下孩子们更加高兴了,就差摆上三牲六畜拜大哥了。 煮红糖的过程没这么快。 一口口的大锅中倒入蔗糖,这些蔗糖成色泛黄,“倒是保存得不错。” 李泰期待着看着锅中的蔗糖逐渐融化,“本王手下的人为了赶上时候,让人在运送的途中就开始榨出蔗糖,然后简单熬煮凝固,也不知道这些家伙在途中偷偷吃了多少。” 张阳又添了一些柴火,“大概要三个时辰,小火慢煮直到内部的水分蒸发,留下的就是糖分。” 为了美食李泰很能豁出去,他一直坐在几口大锅的边上,等着红糖熬制成功。 其中还要不停捞出浮沫,这是熬煮出来的杂质。 牛闯的儿子拿着一块红糖舔着。 “魏王殿下,告诉他们以后每天都要刷牙,不然早晚会蛀牙的。” “就是你家中的那个小刷子?” “正是。” 李泰看向一旁的这群男孩子喊道,“都听好了,以后每天吃完糖之后就要把牙齿刷干净。” 被这么一喊,孩子们愣了愣不知道魏王殿下为什么突然大吼,只好一哄而散。 或许孩子还不知道刷牙的概念,甚至都不知道牙刷是什么。 卫生观念也要好好普及一下。 李泰又捞出来一些浮沫,他甚至还尝了一口。 看这个小子实在是忍不住了,张阳给他倒了一碗。 这小胖子端着热乎乎的一碗红糖,用力嘬了一口,随后他一脸陶醉,“哇,好甜。” 说完他又嘬了一口。 将煮好的红糖放入一个个木质的模具中就是最好的红糖块,还不是粉末状。 尝一口还有些焦糖的味道。 牛闯看到一大堆的糖,立刻让人严加看守起来,并且加了锁。 “糖很金贵这个东西要好好保管起来。”牛闯神情严肃地说着。 “还有红糖的提炼方法。” 牛闯瞪着大眼,“放心,谁敢说不去半个字,牛某打断他们的腿!” 村子里的人们还是信得过的。 回家路上,李玥坐在马车里记录着试验的成果。 张阳拿出一个罐子递给她。 李玥搁下手中的笔,打开罐子,看着罐子里白色的东西很好奇。 “你尝尝看。” 李玥倒出来一些,放入口中尝着,“这个好甜呀。” “这是砂糖,虽然成色差了些,有些泛黄。” “伱不是提炼的做的红糖吗?” 张阳看了看后方,李泰的马车没有追上来,说不定他现在还在村子里喝红糖呢。 确认了后面没有追上来人,张阳小声道,“这个是砂糖,咱们自家做菜用就不用拿出去了。” 李玥看着罐子里的砂糖。 “要提炼出砂糖,就需要用数倍的红糖,我不想用浪费太多,就只做了这么一下罐。” “夫君用魏王殿下的人手,造出来的红糖,再用其中红糖来提炼出砂糖?” 张阳点头。 已经习惯了自己的夫君用别人的资源顺手做出自己想要的东西,李玥并不觉得很意外,甚至有点习以为常了。 李玥也有些担心,夫君会不会越来越过分了。 甚至还敢用朝政的权力来买下高昌。 计划还在进行,夫君的目标越来越大了。 就快到丰收的季节,上官仪看着田地里的一片金黄心情很不错。 贞观五年的九月,正是丰收的季节,李世民也终于避暑回来了。 这一次李世民回来,许敬宗已经把事情给办完了。 甘露殿内,他听着李承乾禀报。 一个一直专心做经营的驸马,原本以为只会经营自己的地盘,李世民看到手中的这份奏章,心里还是很诧异的。 这份弹劾奏章是魏征写得。 一直以来魏征弹劾的人不少,这一次魏征弹劾的是礼部张侍郎在与突厥人的弹劾中谋利的事情。 上面写着的都是这一次谈判的详细事宜。 李世民看向李承乾喝完道,“当真有此事?” 李承乾连忙行礼,“父皇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儿臣想过如果对与突厥施以重税,也可以让朝中多一份不错的税收。” 一旁的太监小心翼翼倒上一碗茶水。 李世民拿起茶碗想要喝一口,但一想到这件烦心事又放下茶碗,“他可以从中得到多少的收入?” 李承乾回话道,“其中也有青雀参与,还有河间郡王,甚至还有母后,还有舅舅。” 额头青筋直冒,李世民拍案而起,“如此多人?!” 李承乾欲言又止,又沉默下来。 “朕让你好好监理朝政,你就给朕看了这些事情?” “儿臣……” 李世民放下这份弹劾奏章,“把房玄龄和长孙无忌,还有魏征都给朕叫来。” 深夜召见了朝中三位重臣。 魏征算是铁面无私该弹劾就弹劾。 长孙无忌大可以当作不知情。 这两天,张阳每天天一亮就往村子里跑。 对礼部这件事的处置,朝中很快就来了消息。 事涉张侍郎和整个礼部,上官仪急急忙忙离开了长安,一路朝着村子狂奔而去,奈何现在的他生活拮据,还要攒钱,愣是舍不得买一匹马儿。 礼部府衙内,李孝恭让张大象把礼部一些重要的卷宗都拿了出来,这些卷宗都是谈判事宜前后准备的卷宗。 张大素急忙而来,“河间郡王,吏部和中书省派人来了,说是要查问我们。” 李孝恭把火把丢入这堆卷宗中,将这些卷宗全部付之一炬。 火势很大,匆匆赶来的李百药想要把这些火堆里的卷宗收回来,奈何已经来不及了,火焰烫得让他伸不出手。 很快火势蔓延到了,府衙的柱子上,眼看火势越来越大。 等高履行带着吏部的人,岑文成带着中书省的人来到礼部府衙,看到的是府衙内燃起来的大火。 “谁干的!”高履行大喝道。 “哈哈哈!这风把烛台吹倒了,老夫没来得及救火。”李孝恭狂笑着。 这种笑声乍一听就会让人想到这火绝对是人为的,而且就是河间郡王放的。 火势烧得很快,不到一会儿,整个礼部都府衙都烧了起来。 让一众官吏围观着不知所措。 不得不说这个河间郡王胆子可真大呀,皇城内的礼部府衙说烧就烧。 李孝恭回头看向一旁的李百药,“你说礼部的事情陛下怎么知道得这么仔细?” 李百药扑通跪在地上,看着李孝恭森冷的笑容,他百口莫辩,脊背冒出一阵冷汗。 金吾卫来得很快,当场把河间郡王押走了。 甘露殿内,李世民气得三尸神暴跳,“你把礼部烧了?” 李孝恭拿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陛下,这礼部年久失修,烧起来也是因为烛火倒了,臣失职还请陛下赎罪。” “你觉得朕会信你的鬼话吗?” “臣当时睡着,差点也被烧了。” 李孝恭反正是没有证据,又不能证明火是他放的,反正礼部的张大象,张大素两兄弟已经都串通好了。 李世民呼吸沉重,“礼部侍郎张阳以礼部之权牟利,你可知情?” 李孝恭叹道,“这件事臣确实不知情,还请陛下明察。” 李世民颔首又道:“念礼部侍郎张阳夺回了河西走廊,并且拿下了吐谷浑王室,排解了薛延陀的之难,除去一身官职,功过相抵,河间郡王李孝恭除去礼部尚书之职。” 李孝恭躬身行礼,“臣谢罪。” 君臣心中肚明其中的最大利益。 甘露殿内,李世民和李孝恭聊了一个多时辰。 “滚!” 李世民没好气地挥了挥衣袖。 李孝恭又是行礼,“臣告退。” 有些事情心照不宣,法不责众,礼部的事情牵涉太大,而且还有皇后的买卖参与。 到现在李世民才发觉自己的后院埋了这么大一颗雷。 李泰听闻消息,急匆匆坐上了马车让人赶马儿去封地。 马车行驶得很快,李泰遇上了同样一路朝着村子狂奔的上官仪,“上官兄,上马车,我们一同前去。” “多谢魏王殿下。” 张阳悠闲地坐在村子里正在研究活字印刷的模具。 张公瑾摇着扇子站在阳光下。 李泰赶到村子里,下了马车就跑到羽毛球场,他气喘吁吁地讲道,“出事了,出大事了。” 张阳看了眼一旁的许敬宗,“许侍郎已经和我说了。” 李泰扶着墙站着,因为跑得太着急,他平复着自己的呼吸,感觉喉咙口有些泛甜,好似一口血就要喷出来。 上官仪也来了,“朝中来了旨意,要彻查礼部的府衙。” 看到神情淡定的张阳,李泰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你怎么一点都着急。” 张阳悻悻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魏王殿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留在赵国公手里和皇后手里的份子可以买回来,现在是他们脱手份子的好时机,想必皇后和赵国公也想早点脱身而出。” “你到现在还惦记着买卖?” 李泰的语调都高了几分。 这个说着话,几匹快马朝着这里而来,来人是李孝恭。 还有一个传旨的太监。 被革职是意料之中的结果。 帮着李世民解决了凉州之患,不念着功劳这个皇帝有些过河拆桥的意思。 听着传旨太监把旨意念完,张阳笑道,“告诉陛下,罪臣明白了。” “驸马好自为之,老奴告退。” 李孝恭走到近前,“老夫早知道这个李百药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不是他出卖我们,陛下能知道得这么仔细。” 张阳苦涩地笑了笑,“河间郡王误会了,这件事不是李百药所为,出卖我们的人不是他。” 想到李百药跪在地上百口莫辩的样子,李孝恭不解道,“不是他?那是谁?” 张阳指了指一旁的张公瑾,“其实这些是老师所为。” 张公瑾低声道,“除了老夫,魏征不会把你们这些人放在眼里吗?” (本章完) 第二百零二章 夺取成果的李世民 听了一席话,李孝恭扶着自己的额头缓缓坐下来,“慢着慢着,你们先别说话,让老夫好好缓缓。” 以权谋私这件事是张阳的老师张公瑾向魏征告发的,不过许敬宗提前给张大象送了消息,这才提前把礼部的那些卷宗烧了。 这些卷宗里有很多自张阳和许敬宗入职以来,以礼部为核心做的对关外做的安排。 这是礼部这些日子以来的心血,还有对突厥与吐蕃的研究,如今都已经付之一炬。 李孝恭疑惑道:“所以是邹国公安排的事由?” “正是老夫。”张公瑾抚须道,“老师抚正学生的过错是应该做的事情,魏征自然愿意帮助老夫。” 几人坐在一起,李泰痛苦地挠了挠头。 身为老师公瑾纠正学生的作为自然是正常的,在魏征的眼里张阳还年轻,年轻人自然会行差踏错。 张公瑾笑道,“以退为进才是保护礼部。” 李孝恭叹道,“你小看陛下了,在旨意下来之前,老夫和陛下聊了半日,陛下的意思是如今的礼部依旧保持,对突厥的重税也要保持,高士廉的意思是让高履行来主持现在的礼部工作。” 李世民非常不客气地摘取了礼部这颗果实,并且以后的礼部还要拿在他自己的这个皇帝手里,以前的成果全部保留,但这些成果和礼部的众人已经没有关系了。 张阳自嘲地笑了笑,皇帝终究是皇帝,他的私心永远是最大的,即便是他的女婿。 李孝恭好奇道,“这件事也是你小子让邹国公办的?” “是老夫自己这么做的,与张阳无关。” 张公瑾还是一副高深的笑容。 李孝恭瓮声道,“好歹知会老夫。” “如果老夫知会伱了,你还会把礼部烧了来宣泄心里的不满吗?” 李孝恭冷哼道,“老夫就不喜欢你们这些谋士,把人心算计钻研到骨子里的人。” “礼部走到今日太出格了,既然许敬宗和老夫的弟子都已经把事情办完,不如先退下来,以观后效,陛下念在老夫是他的老师,自然也会从宽处理,最差的结果无非就是入狱。” 张公瑾继续讲道,“陛下只是剥去了老夫弟子的官身而已,早晚会重新穿回来的,又有何惧,易经系辞下有言:大丈夫能屈能伸。” 当礼部成为大人物之间的博弈,张阳感觉完全插不上手,不论李世民的朝堂中有多少大佬对礼部有什么非分之想,这一次张公瑾让所有人都能够脱身而出。 离开礼部这个漩涡。 就像是风骤雨急的情况下,大船在波涛中走得很不稳,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不如在这个时候让所有人都下船,看看风雨中的这艘船会不会沉。 就算是船沉了,大家都能安然无恙,损失的只是船上的财宝。 对这些财宝,以张公瑾的看法早晚可以再挣回来,不用可惜。 张阳咧嘴笑道,“我觉得陛下不太可能再复用我。” 张公瑾抿了一口茶水,“你又怎么知道朝中的人能不能延续你的成果,谦逊是一件好事,妄自菲薄不可。” 李孝恭古怪地看着眼前师徒两人。 “如今可以跳出礼部这个牢笼,尽可能让陛下和朝堂忘记你,趁着这些时日好好看看如今的朝堂,看看这个天下,等你再次官服加身,重新走入朝堂的时候,你会看到另外一幅景色,老夫唯一的弟子难道就只能做个礼部侍郎?” “老师高看我了。”张阳拱手道。 “老夫没高看你,这辈子见识人无数,你能走上一个很高的位置,只要你心怀大义,心怀天下社稷,长孙无忌这些人又算得了什么?” 张公瑾微笑着把话说完,带着一碗茶水转身离开。 李泰,上官仪,张阳,李孝恭,许敬宗五人坐成一排,此刻都陷入了沉默。 李泰突然一拍大腿,“姐夫!本王要银钱。” 张阳从张公瑾的话语中回过神,“要什么银钱?” “本王决定现在就回宫认错,把母后与舅舅手里的份子买回来。” “最多给你五千贯,出的是我的银钱,买回来的份子都是我的,咱们的账目清楚。” 李泰点头,“那是自然,要不是魏王府没钱了,本王真想自己买下来。” 给了牛闯一个眼神,让他带着魏王去拿银钱。 用五千贯买回这些份子不是太亏,以后能挣回来的会更多。 李孝恭的目光看着许敬宗。 许敬宗不解道,“河间郡王为何这么看着下官。” 李孝恭摸着下巴的胡渣,“陛下剥去了张阳的官衣,你和张大象两兄弟倒是没有处置,似乎还要你们继续留任礼部。” 许敬宗抬头看了看天,“礼部的事情要承接给下一个礼部尚书,陛下自然不会惩治下官,只不过下官会被新的礼部尚书欺负得很惨,可能明日下官就会因为受惊过度大病一场。” 李孝恭稍稍点头。 李世民拿去了礼部的一切成果,并且换了高履行来主持礼部事宜,高士廉倒是举贤不避亲,李世民也默认了把这么好的一颗果实交给了高士廉。 因为封相的事情,李世民不想与高士廉之间产生太过的隔阂。 好好建立起来的礼部成为了李世民把握权力的一份筹码。 这份筹码让李世民留住了高士廉。 也让高士廉尝到了甜头。 张阳缓缓站起身深吸一口气,甚至可以闻到粮食的清香。 田地里收割粮食的都是一些妇人,甚至还有穿着还显邋遢的女孩子,男孩子都是要做体力活的,收粮食这种事情都交给了女孩子去做,六七岁的女孩子已经很懂事了,她们乖巧地捡起麦子放入竹篮中,周而复始做着一样的事情。 水轮车吱呀吱呀的运转,撵谷物的磨盘从原来的三个增加到了六个,几个十岁不到的女娃娃吃力地将扛起一大袋黍米,倒入磨盘中,这都是村子里辛苦半年种出来的粮食。 地上稍有两三粒掉下的,她们都会细心地捡起来。 只是她们的衣着不是太好,衣服都是以前男孩子换下来的旧衣服,正是最可爱的年轻,女孩子的一切都要先让给男孩子,用麻做出来的新衣服也要先给男孩子穿。 张阳思量着,以后村子里的日子变好了,这些麻烦都不是麻烦。 李玥和师母还在一起做饭,媳妇自己的都做不好饭,她俩有说有笑地鼓捣着一些猪肉,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黑暗料理。 许敬宗也离开了。 上官仪也开始去教村子里的男孩子教书。 张阳看着田地里距离最近的一个女孩子,她的小脸有些脏,只有十一二岁的模样,她的头发很凌乱,头发里还有不少的草。 “牛大哥,煮一大锅水让孩子们忙完之后都洗洗。” 牛闯点头去安排。 李泰拿走了村子里的五千贯,这是一笔巨大的支出。 而且自己的夫君还被革职了。 导致媳妇的心情很不好。 回到家,张阳给她做了一碗酒酿圆子,她的心情还好转不少。 “其实这些银钱不重要,我们可以挣回来的。” “嗯,可是夫君的官职没了。” “没关系,老师说了我的官职迟早又会回来的,礼部这些日子做的事情太多,太出格,如今继续在朝中留任难免会遇到更大的风波,与其这样,不如先等时机。” 李玥小声问道,“现在出了这种事情只是为了从风波中脱身?” 张阳点头,“可以这么说,等我下次再返回朝中重新任用,我的官职应该会更高。” “人都会犯错,而且夫君还年轻,才二十岁,应该的日子还很长,夫君也不要灰心。” 李玥眼神坚定。 张阳很想说巴不得李世民忘了自己。 铺开一张图纸在眼前,夫妻俩脱去鞋子坐在地上一起画。 李玥勾勒着一个承重杆,“这个东西好复杂?” “可以充分利用你力学的知识,用水车来驱动是最好的。” “也对,我们村子里没有这么多人力。” 三十户人的小村子,人口加起来也才堪堪过百。 买下高昌的事情在进行中,这件事的安排连李孝恭都不知道。 阿达兰现在跟着高昌王子现在应该出关了。 张阳小声道,“活字印刷术的事情要保密,这会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嗯!” 李泰带着几块巴掌大的红糖来到立政殿,面对父皇和母后他低下头,“父皇,母后,儿臣知错了。” 李世民瞧着红糖嘴里还含了一块,“这东西也是张阳做出来的?” 李泰跪着点头。 李世民笑道,“滋味确实不错,观音婢也尝尝?” 长孙皇后闻言也拿起一块红糖放入口中细细品尝着,“比之饴糖,更有一番风味。” 跪在地上的李泰看着父皇和母后有说有笑的样子,心中越发忐忑。 李世民又讲道,“跟张阳的生意,你挣了多少?” 李泰低着头,“没剩多少,挣得多也花得多,因为和突厥的生意又花了几千贯,朝中还收了三成七的税。” 长孙皇后看了看李世民。 李世民点头。 李泰有讲道,“儿臣与张阳商量用三千贯银钱买下母后的份子,从此非常生意和母后无关。” 张阳用礼部之权谋私的事情,皇后手中掌握着这笔生意不合适。 李世民也早有让皇后脱手这份生意的意思。 已经有了这一次的重税,可以让朝中增加不少税收。 皇后手中有的份子每月能够有一百贯左右的收入,这一次交易可以让府库增加三千贯的银钱,李世民自然很乐意。 “平日里朕希望你多读书,少掺和生意上的事情,你的皇子是朕的儿子。”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李世民点头道,“既然事已至此,那此事就此了吧。” “喏。” 让人把一车车的银钱送入宫中,李泰站在夕阳下,以前不觉得,以前觉得父皇是自己一生的标榜。 经过这一次李泰深刻体会了人心的险恶。 李泰也不想为张阳求情,这个时候求情只会适得其反。 一切的成果都成了父皇的,父皇还与高士廉平分的成果,父皇还得了一笔重税和整个礼部。 心中有不少失落,李泰也觉得自己对不住张阳。 赵国府前,知道是魏王来了,急忙把人迎进门。 看到长孙无忌,李泰先是行礼,“舅舅。” 任中书省侍中的长孙无忌一直都在朝中,没有跟随父皇一起前往离宫避暑。 “这一次前来是想和舅舅商议收回之前的生意份子。” 长孙无忌气馁叹道,“年轻人总会行差踏错,张阳这个孩子还是太过跳脱。” “侄儿愿用一千贯银钱的价格买回之前的份子,因为张阳以礼部之权牟利,手里有这份生意对舅舅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长孙无忌扶起躬身行礼的李泰,“魏王不用多礼,只是买回份子的事情为何不是张阳来说?” 李泰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张阳如今已经被革职,犯了如此大错,自然无脸面对舅舅。” “礼部会成为现在这样,也是老夫的过失,当初老夫应该多多叮嘱他,不让他作出如此错事。” 李泰拿出一份契约,“还请舅舅画押。” 长孙无忌在契约上写下名字,并且用了赵国公府的印信画押,两大车的银钱送入府中,铜钱看着让人有些魂不守舍,府邸中的下人哪里见过这么多的银钱。 这对李泰来说并不觉得稀奇,已经见习惯了。 而且付的都是铜钱,不是银饼。 临走前,长孙无忌又嘱咐道,“老夫还想再见张阳一面。” 李泰收好这第二份契约,“之后侄儿带舅舅一同去见张阳。” 长孙无忌满意地点头。 因为这一次礼部的事情,李孝恭被禁足了,看管禁足的人没在长安城见到李孝恭便找到了村子。 面对这些人,李孝恭大喝道,“老夫在长安是禁足,在这里难道不也是禁足?!” 心中本就有怨气,李孝恭对这些小吏拳打脚踢。 惹得村子里不少人围观这一幕,对这些个都抱以同情的目光。 孙思邈眼里带着一些欣喜,希望李孝恭下手更重一些,正好可以验证金疮药用在不同的人体质上有不同效果,就像张阳说的过敏和副作用? (本章完) 第二百零三章 李孝恭和李泰的心理阴影 孙思邈对这群挨打完的小吏讲道,“可否容老道我给几位医治伤口?” 一群小吏看了看李孝恭充满杀气的神情,哪里还敢久留,仓皇逃窜着离开了。 瞧着他们的背影,孙思邈抚须道,“可惜了,又少了几个患者。” 李孝恭走入牛闯安排的房子,关上房门便离开了。 礼部出事了,李孝恭一把火烧了礼部之后他便一直住在了村子里,甚至把一家妻小也让人全部带了过来。 出了这种事情还把礼部给烧了,李孝恭在村子里一住就是半个月,也没打算再回长安城了。 因为这件事,李孝恭对长安城有了心理阴影任由怎么劝说他都打算住在村子里不回长安城了。 村子的建设已经到了收尾的阶段,整齐的路面,还有一间间整齐漂亮的房子,整个村子看起来错落有致,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特别舒心。 “河间郡王打算在我的村子里住多久。”张阳摇着扇子。 “老夫就想来你这里散散心你小子还不乐意了?” “那倒没有,我只是觉得一个郡王留在村子里,就怕怠慢了。” “不用太过照顾。”李孝恭目光看着远处一群村民正在往田地里撒着棉花籽,“棉花这种能种出来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而且刚收过麦子土地的肥力也不错,现在种下棉花,等到了十一月再看看。”张阳又给李孝恭倒上一碗茶水。 “老夫年纪大了,早就想这般闲云野鹤地活着,就这样挺好。” “住在我村子里总要给银钱吧,住驿馆也要银钱。” “老夫一年给你十贯钱。”说完李孝恭拿出一块银饼。 “一年一百贯银钱,吃住都算村子里的,要是先住一段时间河间郡王会觉得这一百贯物有所值的。” “如果今年住得好,老夫愿意出这一百贯。” 不论怎么劝说都没用,李孝恭怎么都不打算回长安城去。 河间郡王拉着一大家子在村子里住了下来。 平日里过习惯了好日子的一群女婢和部曲全部给遣散了。 甚至还把他的二儿子和小儿子送去了祖籍老家,只留下大儿子李崇义。 张阳揣着手一脸凝重地走在村子的小道上,在小道的尽头师母和李玥坐在一起缝补着衣服有说有笑的。 师母和李玥之间的关系意外地好。 看她们笑着,也不知道媳妇说了什么。 村子里还专门建设了一个运动场地,除了羽毛球场,还有一大块用砂浆浇筑好的空地,每到早晨大家都在这里打着太极拳。 张阳走到老师身边,“河间郡王早就习惯了那种腐朽的权贵日子,他能习惯咱们村子里这种清苦日子吗?” 张公瑾闭着眼,“那伱何曾知道当初陛下是如何猜忌他的。” 张阳无奈地站着李泰这从远处走来,“老师的意思是他是故意这么做的?” 李孝恭的军功也不小,在军中也有不少的威望,当初发生的事情让陛下对李孝恭有了忌惮,如果要消除陛下的猜忌,一个沉迷酒色只会享受富贵的人才是最好的。 李泰递来两份契约,“把母后和赵国公的份子都赎买回来了。” 张阳接过契约确认了一番,俩人又重新写下两份契约,画押之后之前的份子也都回到了自己的手中。 “魏王殿下,之后就把在长安城的生意都带到我们村子里来。” “先不说这个,舅舅想要见你一面。” 赵国公如今属于李世民的肱骨之臣,房玄龄一样都是李世民的谋士中的左膀右臂。 回头看了看老师,张阳点头道,“那就见见。” 李泰叹道,“姐夫,有时候我想不明白。” 张阳收好契约,“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为了生意,一定要放弃自己的这个官位吗?” “魏王殿下此言差矣,我失去了礼部的官职是因为你父皇的缘故,再者说国与国之间的关系,除了战争更多的来往是生意上的。” “所以你坚信利益至上。” “这有什么错吗?” “确实也没什么错,只不过父皇他们不这么想罢了。” 回到长安路上,还要先去一趟领军卫,长孙无忌就在领军卫等着。 在李泰的带路下,来到领军卫的校场。 一群士兵整齐划一地提着长矛做着突刺的动作。 还有一群围城一个圈,看着圈中的两人打架,只见其中一人愤怒地撕开外衣,冲向另外一人,尘土沾染了一身,就连头发上也都是黄土。 李泰笑道,“姐夫第一次来军中看吧?其实我也不常来,懂事以来只来过三次,倒是父皇和太子经常来这里。” 礼部可以调动的官兵就是这里的。 管着这里的就是李君羡。 充斥着喝骂声和怒吼声的营地,展现着大唐行伍中的野蛮气息,这股子野劲也是他们以后在沙场奋战的底气。 闹哄哄的校场的另外一边就有一个台子,此刻长孙无忌就坐在台子上,怡然自得与军中肃杀的气氛显得格外突兀。 一锅茶汤煮着,上面还有浮着一些油沫。 长孙无忌喝下一口茶汤讲道,“这茶汤是用猪油,茶叶,鸡碎骨,野菜和枣煮成,味道非常不错,尝尝看?” 茶汤的表面浮着油沫,茶汤表面没有烧开,水温大致只有五十度左右。 就像是一种半烧开的油汤,张阳尴尬地笑了笑,“抱歉,在下的口味比较清淡。” 长孙无忌用碗舀一些又喝了一口,“这茶汤也清淡。” 李泰习惯了炒茶和奶茶之后,也对这种油茶汤没什么胃口了。 光是看着上面漂浮的油沫和一些白色的杂质实在是提不起什么食欲。 见张阳也没想坐下来,长孙无忌问道,“听说是你老师向魏征告发了这件事。” 张阳点头道,“多亏老师及时警告,没有铸成什么大错。” “这一次是你功过相抵。”长孙无忌站起身双手负背,“你如今还年轻,以后的机会还有很多,老夫也知道你是一个有能力的人,犯错没什么,切莫在这个时候灰心丧气。” 张阳拱手道,“赵国公,其实在下以为自己并不能胜任礼部侍郎这个位置。” 嘴上这么说着,张阳心里还思量着。 长孙无忌的这番话像是李世民打一巴掌,然后让长孙无忌来安抚的。 先打压,再给安抚,这像是一种驯服人的手段。 从一开始李世民或许就只想坐视礼部的发展,然后他再秋后算账。 多么深的算计,多么狠毒的心机。 这是想把人驯服成为他李世民的江山社稷付出心血和汗水的做法。 话语里没有洗脑二字,却充满了洗脑的意思。 就差说要对当今陛下绝对忠心,要对朝堂忠心不二。 要为江山社稷豁出自己的性命。 让人感觉整个朝堂就是像一个巨大的洗脑组织。 而自己则是他们手中的小绵羊,使劲灌输那些君臣观念。 张阳笑道,“赵国公苦口相劝,在下一定铭记在心。” 话音刚落下,校场里传来了一阵齐喝。 声音很大,甚至有回音。 这氛围吓人,不想在这里多待一刻,张阳感觉如芒在背。 这帮士兵冲过来一人一刀,人都成肉酱了。 还能怎么样?还不得要顺着他长孙无忌的话,张阳心中怒骂:娘的! 再一行礼,张阳讲道:“公主殿下还在校场外等着,在下家中还有急事就先告辞了。” 不等长孙无忌在多说什么,张阳便转身离开。 长孙无忌看着这小子的背影,神情凝重。 李君羡走上台子,“赵国公谈得如何?” 长孙无忌不解道,“这小子怎么走得如此着急?” 李君羡惆怅道,“或许家中还有急事。” 张阳的脚步飞快,李泰吃力地跟着脚步,“你走这么快做什么?” “要是你舅舅一言不合要把我剁了怎么办?魏王殿下,在下何曾得罪过你。” 李泰倒吸一口凉气,“什么?” 张阳脚步不停揣着手低着头,“赵国公约我在这种地方,就差让这里的士兵提着刀把我砍了,他的说这番话,我敢反驳吗?魏王殿下此举是想陷我于死地?” 费劲地跟着,李泰都快哭了,“本王真没这个意思。” 走出校场之后,张阳走进马车,“王婶赶车,回家,此地不宜久留。” 挥动马鞭,马车一路朝着长安城而去。 李泰坐在车辕上委屈地擦着眼泪,之前礼部谋私的生意事,加上这一次长孙无忌的约谈,李泰心里一直都是七上八下的。 毕竟才是一个十岁的孩子。 “我真的不知道舅舅的意思,我也不知道父皇是何意,若是父皇有心如此我怎会让你前去。”李泰抬着头大声哭着。 “都是坏人呐,魏王殿下才十岁大,就连这样的孩子他们都利用。”张阳摇头感慨。 李泰委屈着,“本王已经十一岁了。” “为了算计我,他们连魏王殿下利用,这样的朝堂还是早点远离的好。”张阳气馁道:“他们都是坏人。” “你也是坏人!”李泰发着脾气大声道。 到了城门前,见李泰下了马车一个人走入城。 “魏王殿下去做什么?” “本王去研制奶茶。” 李玥走下马车,“青雀这些日子每天早晨都会去村子里做苦力,他怎么一点都不显瘦?” 夫妻俩走入长安城,张阳解释道,“魏王虽然做苦力在减肥,奶茶的热量也很高,一边做苦力,消耗的大吃得也多。” “想要他减肥出成果,膳食也要做一下改善,现在他还小,等他再长大一些再好好改善吧。” 李玥听着点头。 事关朝中社稷,李泰也成了他们利用对象。 甚至让一个十岁的孩子来施行他们的计谋。 李泰这个孩子不笨,这一次会对他造成多大的心理影响? 李孝恭尚浅如此,更别说李泰了,这一次的事情终究是伤害了两个人的心。 李孝恭嘴上说着不在乎,一把火烧了礼部估计心里虚,现在都不敢回长安了。 杨婶把棉花带来了,整整一包袱的棉花,“这是能够找到的为数不多的棉花,这东西还是从别人身上拿来的,也没有西域商人专门来长安城卖棉花。” 打开包袱,张阳拿起一团棉花,“好旧的棉花,这什么怪味?” 杨胜讲道,“一些西域人塞在身上可以取暖。” 张阳悻悻地放下这团棉花,重新洗了洗手,戴上冬天时候的手套,这才放心地拿起棉花。 这些棉花本就是旧棉花,还很脏,甚至有一股怪味,是别人用过的。 “他们还真不知道这种棉花的经济价值有多大。” 李玥嫌弃地看着棉花,“这东西真的这么好吗?” “以后会成为必需品,直到能做成衣物,不然我们买下高昌的价值何在?趁着他们都不知道棉花的价值。” 把棉花摊成一小薄片,张阳用一根细棒做棉花捻子,一手拿着捻子一手从棉花中扯出一些丝。 在油灯下看着棉花的纤维,棉花纤维看起来并不是太好。 用力捏一下棉花,看它缓缓恢复。 品质也太差了,手上的这些棉花与黑心棉无异,也不知道这种棉花他们用了多久了。 张阳放下这些棉花,勉强可以找出几团能用的棉花。 品质好的棉花是洁白色的,而且一捏它还会原型。 “把棉花抽出线,再用棉线织布,咱们家就可以穿上棉布了。” “棉布有丝绸好吗?”李玥换上自己的小睡衣,她的小睡衣就是用上好的丝绸裁出来的,而且这样的小睡衣她有好几件,夏秋冬三个季节分开穿。 “棉布或许比不上丝绸,但胜在保暖和廉价。” “我在典籍上也看过,听说突厥人会用羊毛来做保暖的衣物。” “羊毛和棉花的用法不同,只不过用羊毛来做衣服工艺上更加复杂,相对来说棉花更加简单一点,棉花的用途也更加广泛一些。” 李玥盘腿坐着,小睡衣比较宽松领口耷拉着,露出一边的肩膀,她提了提衣服,领口又滑下去了。 张阳一手捏着棉花一端,一手拿着缠棉花的木棒,两只手绞着一根棉线慢慢成型。 (本章完) 第二百零四章 你李世民也不是人 李玥好奇地看着这么短一根棉线,「这个线看起来比麻做出来的更好一些。」 张阳感慨道,「等我们种在渭南边上的棉花长出来,当天的时候就可以织毛衣了。」 深夜时分的皇宫像是吃人的勐兽,宫门内漆黑一片显得空洞,就像是在凝视深渊,光是看着就让人就觉得阵阵头晕。 长孙无忌面对李世民躬身讲着话,「这一次臣见了张阳就只说了这么些话。」 李世民的目光放在摇晃不定的烛火上,「之后他就离开了?」 长孙无忌点头,「走得很着急。」 「朕记得当初让他去国子监读书,他一直没有去。」 「一个乡野小子,没什么管教才会铸成如此大错,陛下念其年轻这才没有严惩,将来要用此人当下还需好好教导一番。」 李世民笑着点头。 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矣。 除了当年的天下英雄,李世民想要天下英雄,更想要少年英杰。 长孙无忌躬身道,「陛下放心,臣这就去安排。」 喝下一口茶水,李世民让人铺开纸张,执笔开始练字,大唐有虞世南和欧阳询这样的书法大家,让人为之自豪,每一次练完字,他都喜欢听别人对字的评价。 现在这个季节还没入秋,长安城依旧闷热。 夫妻俩来到曲江池散心,最近发生的烦心事太多。 李玥正读着书中红楼的故事,看过书中一个个人物的悲惨遭遇,金钏不堪受辱,投井身亡,尤二姐为凤姐所害,误服虎狼药,吞金自尽,尤三姐殉情饮剑身亡。 晴雯病亡,宝玉心痛如绞…… 这是一个让人看了悲痛到不能自拔的故事 李玥目光看向夫君的笑容,「被剥去官衣也不是多么大不了的事情。」 张阳笑了笑,「到时候我们有了活字印刷就将这种故事拿出去卖。」 李泰也到了曲江池,今天是分账的日子,「皇姐在看什么书?」 李玥把手中的书递给李泰,「红楼,夫君讲的故事,昨夜才将这个故事写下来。」 李泰对这种故事不感兴趣,如今他的兴趣是挣钱,魏王府太缺钱了。 程处默带着一大车银钱来了。 三人各自拿出账本开始对账。 「共计利润一千一百贯三十三钱。」李玥拨动着算盘道。 李泰多瞧了眼这个精致的算盘。 三人按照各自的份子开始分钱,张阳一人拿其中五百贯,剩下的李泰和程处默各三百贯。 几番对照确认无误之后,各自收到各自的银钱。 「这银钱越来越少了,奶茶生意没之前这么热闹,倒是肥皂生意还不错,我打算多加点薄荷味的肥皂。」 张阳看向程处默,「最近做什么呢?」 程处默在树荫下躺着,「我手中的兄弟们遇到一些事情,派了人去洛阳。」 「洛阳?洛阳出什么事了?」…. 「有不少人家财被夺,最近出现了一伙骗子,他们以点石成金之术诓骗人,骗穷苦百姓某看不惯。」程处默瞪着大眼目光看着远方。 平人间不平事,铲女干除恶,匡扶正义,程处默在这条路上一去不复还。 是不是给他讲过水浒这个故事的缘故? 程处默低声讲道,「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这些人,你说我们的力量是不是还太过澹薄了。」 「处默兄想怎么做?」 「某希望可以有更多的人手。」 「处默,你别这样,我担心会出事。」李泰小声讲道。 「官府做事慢慢吞吞难道就这么看着那些骗子逍遥吗?」程处默的语气很平稳,不像是他平时的样子。 看程处默起身离开的背影,李泰一脸忧愁,「总觉得处默这样会出事。」 「由他去吧,谁还没有一腔热血的时候。」 李泰神情鄙夷,「你就不会一腔热血。」 张阳叹道,「当一个人经历太多热血早就被世俗浇灭了。」 「你才二十岁,你能经历多少事情?」 坐在曲江池边烤着肉是最惬意的时光,这里算是长安城的一处避暑胜地了。 从池子吹来的风让人暑意全无。 李泰吃着烤肉一嘴油,他用暴饮暴食来宣泄着这些日子以来的烦闷。 悠闲的时光被人打扰让人不好受,现在就有一个小吏在一旁讲着话。 「陛下旨意,赵国公安排的,驸马需要每日前往国子监听课。」 李玥也不解道,「夫君都二十岁了,怎么还去国子监听课?」 小吏躬身讲道,「还请驸马去国子监一趟,这也是陛下的旨意。」 李玥思量着,「我也能去吗?」 「自然可以。」 任由李玥拉着自己的手,张阳听她说着,「夫君国子监有好多好多书籍。」 张阳也小声回道,「那倒不错。」 李玥也放低了自己的声音,「据说还有很多市面上找不到的书籍和孤本。」 夫妻俩的议论声虽然不大。 小吏却是听得清清楚楚,这对夫妻的悄悄话有点大声。 跟着这个小吏俩人走向国子监。 王婶陪在一旁,「河间郡王说过些日子高昌采买的棉花就要到了。」 夫妻俩顺便在朱雀大街逛着,走路的步子并不快。 李玥买了一碗奶茶,而且还是加了红糖的奶茶,花了二十文。 「价格还挺贵的。」 「到时候这二十文找魏王殿下报销。」 这小吏只能跟着驸马和公主走走停停,跟着逛街也不多说什么。 店就开在朱雀大街上,这是长安城里最繁华的位置,这里的人流也是最大的。 小胖子的眼光不错。 一直到了皇城边上才看到国子监,一走进去就瞧见了闹哄哄的孩子跑出来。 光是看着这一幕张阳就感觉一阵头大,好吵闹的地方。…. 直到孔颖达走出来,孩子们这才坐定。 打量着站在门口的张阳,孔颖达笑道,「想必这位就是张侍郎和汝南公主了。」 「见过孔老夫子。」李玥行礼道。 张阳也稍稍一礼。 孔颖达的头发黑白相间,白头发占多数,两鬓已经斑白。 「事情老夫都听赵国公说了,之后在国子监听课,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老夫。」 李玥有些俏皮地笑笑,「老夫子,国子监的藏书我们可以看吗?」 孔颖达笑道,「自然可以。」 指了指一旁的一个房间,孔颖达笑道,「书籍就在里面,公主殿下随意。」 「对了。」孔颖达刚要走入课堂回神又从怀中拿出一卷书,「这是赵国公为你挑选的一件卷书,会对你有用,你如今还年轻,以后还会有更多机会,切莫因为这一次灰心丧气。」 张阳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巧了,赵国公也说过这样的话。」 「是吗?」 孔颖达笑了笑他便走入了课堂。 张阳看向课堂里的孩子,这里的孩子都是十三四岁的孩子,而且都在蒙学 阶段。 在原地愣了许久,此刻心里有些复杂,自己就像是一个高龄留级生,要跟着这些孩子一起上课? 再看媳妇已经走入了国子监的书房。 张阳不再多去看课堂,便也走入了书房。 媳妇拿着一卷书正津津有味看着。 打开孔颖达给自己的书籍,张阳打开安静地看着,不看还好。 看了之后张阳神情复杂,这卷书上写满了为臣理念,字里行间中透着不报君不为臣就不是人的话语。 重新合上这卷书,张阳闭上眼心头怒骂,「长孙无忌真的苟,你李世民也不是人。」 听着隔壁课堂传来的读书声,张阳已经没了兴致。 有时候真要怀疑这当皇帝的人精神正不正常,李世民的精神可能是正常的,但也不多。 如今的李世民雄心勃勃,可谁又能想到以后的大唐会是一个巨大的烂摊子,到了难以收拾的地步。 一堂课讲完,孔颖达来到书房外,站在窗口看着屋内靠在一起坐着看书的夫妻俩人。 张阳看着舆地志,这本书上面写着的是关于中原各地的风土人情与地理的记载。 一卷卷翻看着张阳找到了一些关于关外地理的记载,还有一些关外风物的介绍,到现在也没有发现关于棉花的记载。 张阳看了看自己的媳妇。 李玥小声讲道,「齐民要术中也没有关于棉花的记载,倒是有记录黄豆的记载。」 看了看上面的记录,只有简短的两三句话,是一些关于淮南王刘安的记载。 张阳问道,「上面有写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思考吗?」 放下手中的一卷书,李玥又拿起一卷书看着。 站在窗外的孔颖达愣在原地思考着,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当然是先有蛋了? 可再一想孔颖达又推翻了这个想法,如果先有蛋,那就没有鸡下蛋了。 这或许又是一个值得人深思的问题。 等夫妻俩走出书房就瞧见了站在原地正在天人交战的孔颖达。 「孔老夫子,我们可否借阅有些书籍带回去看。」李玥稍稍行礼问道。 见孔颖达站着没说话。 张阳呼唤道:「老夫子?」 回了回神,孔颖达抚须道:「究竟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张阳尴尬笑了笑,「在下也不清楚。」 「这里的书籍公主殿下和驸马都可以借阅。」说完这话孔颖达又在原地犹豫了好一会儿,又讲道,「刚刚那个问题……」 张阳解释道:「在下随口一问,还望老夫子不要介怀。」 此刻孔颖达的脑海中不断闪现着鸡和鸡蛋,或者鸡孵蛋,鸡生蛋的画面。 等到这两夫妻离开这里,孔颖达还愣在原地。 国子监祭酒孔颖达主持着整个国子监的事宜,也是大唐最博学的人之一。 鸡和蛋的问题犹如一个巨大的挑战。 这个挑战让孔颖达如临大敌,擦了擦汗水再回过神,已经是阴云密布。 天空中响起了几声炸雷,雷雨应声落下。 孔颖达回到家中之后发了疯一般的研究典籍。 「这帮前人先贤难道就没有一个有此问吗?无此解矣!」孔颖达难得大发脾气。 天空中又响起了一声炸雷,雷光照亮了孔颖达近乎有些癫狂的神情。 国子监祭酒孔颖达除了这么大的问题,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李世民的耳朵里。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李世民听着太监的回禀沉思道,「 何故有此问?」 「据传闻是今日刚过去国子监的驸马与汝南公主所问。」 苦恼地扶着额头,李世民自然想不明白到底是先有鸡先有蛋。 没必要为了这种问题废心神。 李世民又道:「孔颖达如何了?」 太监小声回道,「之前还有些疯癫,一个时辰前传来消息,说是孔颖达老夫子已经平静了不少。」 看着殿外漫天雨水,李世民的心情有些焦灼,之前让李淳风去教他数术,到现在李淳风还有些疯疯癫癫的。 袁天罡也还在专研鸡蛋的问题。 「朕有些后悔了。」李世民低语道。 太监站在原地低着头,心中不解陛下因何不解。 李世民忧心道,「让太医署的人去看看孔颖达。」 太监躬身回道:「这就去安排。」 长孙无忌挑选的书,让孔颖达交给自己? 张阳随手把书一扔便再也不想再看了。 从国子监带了一堆书过来,李玥的心情很好。 「哪有让二十岁的人还要去国子监听课的,父皇也真是的。」李玥抱怨着不满。 「你父皇想要我把我塑造成他心目中的样子。」张阳绕着捻子耐心缠出一条棉线。 李玥拿起被丢在地上的这卷书,看着上面的内容不禁皱眉,「父皇希望夫君更懂为人臣子一些?」 「我看你父皇应该是这个意思。」 李玥莞尔一笑,「父皇想错了,夫君想要活成什么样,不是一卷书可以改变的。」 懂自己的人就是媳妇。 屋里放了一堆书,小熊走来细细闻了闻,它又一脸嫌弃地扭过头。 它又闻了闻壶中的酒水,用小爪子推着一只碗到壶边,稍稍按倒壶口,将其倾斜,酒水就从壶口流入碗中,放开爪子酒壶晃了两下便回正,它舔着碗中酒水,享受地闭着眼。 这小熊带着一股机灵劲,聪明得像是要成精了。 媳妇好酒,养出来的熊也好酒。 还真是一脉相承。. 张围 第二百零五章 括地志 喝了几口酒水之后,它便趴在一旁睡着了。 不再是朝中的官吏,也不用每天去上早朝,就像老师说的退下来之后有一种浑身轻松的感觉。 张大象和张大素依旧在礼部任职,如今的礼部重建之后比以前大了不少。 张阳和李玥在前往国子监的路上特意看了一眼。 如今主持礼部事宜的人就是高履行。 许敬宗已经很多时日没有去礼部了,因为之前以权谋私的事情惊吓过度整日卧床不起,生病为由在家里也过着度假日子。 李玥小步走在一旁,“现如今的礼部已经和夫君没有关系了吧。” “算是没关系了,老师孩子依旧在礼部任职,大象大素两兄弟可以帮我盯着礼部。” 国子监府衙就是一个小院,三四个房间,十几个孩子在这里蒙学。 这些孩子大多数都是宗室权贵之后。 在这里教书的还有六个夫子,年龄看起来都挺大的。 虽为大唐最高学府眼下看起来显得寒酸,一个院落几间房子,六个夫子,一个国子监祭酒成了如今的国子监。 在这方面的建设,李世民有点显得不上心。 走到国子监,身为这里的最大龄的学生一走入这里就引起了最大的关注。 “都给我听好了,以后见到本王的姐夫都要恭恭敬敬,要让本王知道姐夫在这里有半点不舒服,本王要你好看!” 李泰的威胁话语回荡在国子监这个小院中。 怎么哪里都有魏王这个小子。 有些时候实在是受不了他的脾气和性格。 这家伙终究也是一片好心,张阳不想和他多计较。 夫妻俩走入这里的书房,一卷卷的书籍都在架子上,这里是知识的海洋。 李玥更愿意看一些有实用意义的书,她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去看尚书,汉书了。 “夫君,这卷书上有记载,南诏一带有铜矿富裕。” 张阳闻言看了一眼,还有具体记载吗? “可以看看关于南诏具体的记载。”李玥的目光扫视着书架。 之前来没感觉,这一次再仔细一看这里的书籍摆放方式和标签,这不是当初自己弘文馆做的书籍归类方式吗? 书架按首字分类,张阳拿起一把小梯子爬上书架的高处,拿下几卷书。 这些书都是关于南诏的记载。 这些记载本就应该在礼部,让礼部可以随时调取资料,却把这个书籍放在国子监,从这上面的灰尘来看已经放置了有些日子没有翻阅。 李玥一边翻看着这些书籍,把一些重要的记载都用她自己的册子记录着。 接连几天夫妻俩每天都去国子监。 国子监的书房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知识宝库。 其中书籍成了夫妻俩用来收集资料的养分。 李世民听着孔颖达的禀报,“张阳从不在国子监听课,夫妻俩每日都在国子监的书房中看书。” 孔颖达低声讲道:“看来驸马和公主也是好学之人。” 一个浑身长刺的年轻臣子对李世民来说用起来不顺手,李世民皱眉道:“之前朕听闻孔老夫子因为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几度疯癫,如今老夫子气色比往日好了不少。” 孔颖达躬身闭着眼回话道,“老夫以为这世上的生命不能这么理解,这不符合规律,反之亦然生命不是平白而来。” 李世民尝试着理解孔颖达的话语,随后又放弃了。 孔颖达又讲道,“既然驸马还是愿意看书的,这是一件好事,老臣以后会耐心对其教导。” 李世民拿着一本弹劾许敬宗的奏章,这份奏章是新任的礼部侍郎高履行写的。 对许敬宗这个人李世民说不上反感对其人也没有什么好感,当初的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中,许敬宗只是一个稀松平常的人。 一个寻常的士子而已,有些才学却也不及房玄龄和岑文本,或杨师道。 李世民把奏章放在一旁,高履行想要许敬宗离开礼部,这件事可以再议,不必这么着急,况且薛延陀退兵的事情许敬宗也出了不少力。 这都是李孝恭所言。 再次看向孔颖达,李世民笑道,“孔老夫子还要注意身体。” 孔颖达躬身行礼道,“老臣就先告退了。” 君臣之间的话语像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当初请孔颖达出山就废了不少心力,他能留在国子监也是朕拉下脸请来的。 出身孔家又是孔子后人。 这样的人能够拉拢也让朝堂在士林中站稳了脚跟。 或许在孔颖达眼里朕就是一个粗人,就像是先有鸡和先有蛋的问题,在孔颖达眼里朕就是一个不懂其中深奥道理的杀才。 李世民眼神闪过一些无奈,只要拉拢孔颖达,至于其他的事情朕何必在乎。 关中要入秋了,正是一年收获粮食的时候。 九月份的关中田地里都是忙碌的农户。 张阳看着一袋袋粮食搬入村子里,这是今年一年的收成,光是看着就让人很欣喜。 唯独身旁有个煞风景的小胖子,正在哭诉着。 李泰又被他父皇给数落,数落的原因是他对国子监的孩子发号施令,而且还不好好读书。 “姐夫,你说我该怎么办!”李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讲述着。 “那就好好读书。” “本王每日都在读书了,回到府邸之后天天读书到深夜,可是父皇不信,他说我一天到晚钻研生意,还说我成年之后就去封地,去了封地就再也见不到姐夫了。”说着话李泰哭得更大声了。 四周的村民都看了过来,不知道还以为我这个当姐夫的欺负你魏王了。 李玥拿着一本册子而来,“也没有在父皇面前读书,父皇要的不是伱读书的样子,而是青雀读书的成果。” 接过自己皇姐递来的册子,李泰打开册子看了起来,“这上面写这些做什么?” 张阳笑道,“这是这些日子我和你皇姐在国子监读书研究出来的成果,不如魏王殿下尝试编撰书籍,以此来体现魏王殿下这些日子以来的成果,书名我都帮魏王殿下想好了,就叫中原地理。” “中原地理,好土气的名字。” “土气吗?我觉得这名字好,简洁明了。” 李泰停止了抽泣,他不断翻看着这本册子,“皇姐这册书是从舆地志上归纳而来?” 李玥点头。 脑海中有了思路和想法,李泰眼中又有了希望,“就叫括地志,什么中原地理,怪不好听的。” 张阳皱眉道,“我还是觉得中原地理比较好。” “就叫括地志!多谢皇姐开导。” 见李泰兴匆匆要离开,张阳又嘱咐道,“魏王殿下留步。” 闻言李泰不解地回头望来。 张阳小声讲道,“就算是魏王殿下成年之后要离开长安城,想来陛下和皇后也是不舍,不如先把括地志的纲要给陛下,并且延长括地志的编撰时间,借此也可以在成年后有一个留在长安的一个由头。” 李泰在原地愣了愣,然后重重点头便离开了。 李玥低声说着,“光是这样会让青雀留在长安吗?而且李佑已经被遣往封地了,说不定下一个就是青雀。” 张阳摇着手中的扇子,“应该可以吧,如果你父皇知道括地志的价值有多大。” 现在的礼部是高履行当家,张公瑾住在骊山脚下养病,张大象和张大素两兄弟也时常会来看望。 张大象依旧在礼部任职,在出现以权谋私的事情之后,张大象在礼部的任职时间不长。 虽然会让高履行对他挑刺,这些事情两兄弟也都忍下了。 今天发生的事情,让张大象实在是忍不了,甚至和高履行动起了手。 瞧着张大象狼狈的模样,张公瑾摇头道:“不知审时度势,难成大器。” 张大象的嘴角还有些淤血,“高履行让薛延陀的夷男可汗回到突厥,这无异放虎归山,让我们这么长时间的努力荒废。” “朝中同意了这件事吗?” “有人反对可也不多,再怎么说也是高士廉的人,明日夷男可汗就会被放往薛延陀,为了体现礼部在关外人眼中的威望。” 张大素脸上带着气愤,“此人为了彰显自己的能力,将我们礼部一直做的努力全部否定,甚至还要派人联络吐蕃,要和吐蕃松赞干布交好,甚至还提议和亲。” 越说越气,张大象拍案喝道:“这礼部不想再待下去了。” 张公瑾无奈摇头,“这点委屈都受不了,你以后谈何成大事?” 张大象呼吸沉重,和高履行动手,得罪了不仅仅是高履行这人,可能还有高士廉。 “明日我就告假。”张大素低声说着。 见老师看着自己,张阳低声道:“受不了就暂且退下来,也没什么,就让高履行去发挥他的才华。” 张大象沉默不作声,“我会留在礼部,盯着高履行的一举一动。” 拍了拍他的肩膀,张阳长叹一口气。 李玥坐在一旁煮着茶,师徒俩人相对而坐。 “老师,你说这陛下不仅仅取得了礼部的成果,还换了人主持礼部的工作,不仅仅刁难大象和大素,现在还要推翻我们礼部之前的努力,再这么下去真如大象兄所言,之前的努力付诸东流。” 张公瑾笑道,“你在乎吗?” 张阳喝下一口茶水,“礼部怎么样确实和我没太大的关系,我也懒得管这些。” “你想要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 “看着大象兄受委屈,我心里也不好受。” 张公瑾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了,“许久没和你下棋了。” 棋盘放好,师徒俩人开始下棋,小半个时辰之后,在张公瑾一脸挫败的神情下结束。 陪着李玥走田地间,空气中都有一股粮食的味道。 张阳看到小熊又在和两只大鹅打架,这一次它倒是和两只大鹅平分秋色,打得难舍难分。 一地的鹅毛,小熊依旧是狼狈而归,两只大鹅身上也有些伤痕。 看它还有些骄傲的神情,张阳笑道,“你终究还是没有赢过这两只大鹅。” 好似能听懂这句话,小熊扭过头坐着舔它自己的爪子。 刚见到它的时候,它很瘦。 现如今把它喂得肥肥的,强壮之后,它一直想要展现自己身为一头熊的威严,打不过魔王,至少要打过那两只大鹅。 眼下它的黑眼珠子正望着自己。 它是在挑衅吗? 此刻小熊又对别人家门口挂着的一些生猪肉有了兴趣。 张阳一手拎起它,将其丢入马车,现在它还不能吃生肉,好不容易用粮食喂养习惯了。 风车已经在做了,再过半月就能有成果。 王婶背着一个大背包,这里面都是李玥随时要看的书籍,就连去国子监也要背着。 背包里放着满满当当的书籍和一些零嘴。 回到家中的时候杨婶也把棉花带来。 这是李孝恭派人去高昌远道买来的。 拿出一团洁白的棉花,看起来品质还不错。 弹性也很好。 夫妻俩吃了晚饭,李玥学着夫君的动作,将棉花缠在捻子上,然后耐心地转着捻子抽出棉线。 有点累了就在夫君结实的背上靠会儿。 两人挨在一起,安静的房间里小熊又早早趴在地上睡了。 之前两位婶婶还想开个狗洞,不过被李玥拒绝了,好好的一头熊怎么能当狗养。 熊在粮食充足的情况下,只要不去招惹它,它还算是一种比较温顺的动物。 只不过家里的这头熊不论看到什么都想要挑战一下。 自己的手臂上还有几道结痂的伤痕,这都是小熊抓出来了。 仿佛自己就是它最大的对手。 出了这件事,李玥当天把它关在了笼子,饿了一天。 这才让它不敢再随意挑战这个魔王了。 抽线的过程反复枯燥。 再转头看去,李玥已经靠着肩膀睡着了。 她正是长身体的年纪,现在的她很能睡,而且她的呼吸也很用力。 瞧着她嫩生生的小脸,张阳身后捏了捏。 李玥呢喃了一声稍稍睁开眼,抓住手臂枕着继续睡,甚至用脸蹭了蹭,小脸尽是享受的模样。 很喜欢她黑亮柔顺的长发,张阳抚着她的头发,将原本整齐的发髻抚得乱糟糟。 (本章完) 第二百零六章 给李世民埋雷 贞观五年的九月,秋分。 夷男可汗终于走出这个让他梦魇缠身的地方,他回头看向长安城。 张大象点头道,“这一次放你回去是高履行的意思,也是朝中的意思。” 夷男可汗的目光盯着张大象,“别送了。” 张大象颔首道,“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冒犯大唐。” 当初的薛延陀可汗威风得来,这一次走得非常狼狈,张大素神情凝重,“大哥,真不给他一匹战马?” 张大象惆怅道,“希望他路上可以遇到山匪。” 跟着自己大哥走回长安城,张大素又问道,“高履行给的银钱说是要给夷呢男可汗一匹好马。” “有这些银钱留着给自己吃一顿酒。” “先去见见张侍郎吧。” “好。” 再一次见到张公瑾,他的病情没有太多变化,倒是心态好了不少,时常可以听到老师的笑声。 看老师在给孩子们教书,张阳也没有去打扰,安静地坐在一间房子前。 房子内是李玥和两位婶婶,正在安排着水轮车的事宜。 整个蓝田县,也只有下山村把所有的粮食都磨完了。 “其他村子的粮食也可以送到我们村子里,用水轮车来研磨,虽然我们邻村关系不是太好,该经营的关系还是要经营的。” 王婶听着这话,皱眉道:“公主殿下,我们要收多少银钱?” 李玥笑道:“不收银钱,但所有剩余的麸皮都归我们。” “明白了。”王婶收到话语急匆匆去办事。 这间房子已经成了李玥的办公室,平日里村子的事宜她都在这间房子解决,房子和村子里的其他的房子没什么区别,可这里是最干净的一间房。 村民们为了对公主殿下表达最大的感激,把这间房子的四周打扫得很干净,就连屋顶也不能留有一片叶子,甚至把这间房子作为了村子的禁地,除了公主殿下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进入。 这都是村民自发的,本意上李玥也不想这么麻烦。 在村民眼中这间房子里有着不得了的东西,可里面除了一些平日里的书籍也没什么特别的。 重要的东西都在李玥的记忆中。 张阳喝下一口茶水,今日的天空阴云密布,风吹过的时候让人感觉是在深秋。 上官仪从长安城回来,他背着一个行囊,“从朝中传来的消息,最近弘文馆也都在议论,陛下给了礼部三十多个人手,现如今的礼部人数已经和吏部相当了。” 张阳叹道:“高履行年纪轻轻就掌握了如此大权,就差一个礼部尚书的官称,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将来的高履行一定很有出息。” 上官仪打开包袱,拿出一件件衣物,“下官以为即便是再多的人手,如果方向是错误的,给他再多人手有何用,还放走了夷男可汗以彰显礼部气节?愚不可及。” 听着这些话,张阳看到他包里拿着的都是一些旧衣服。 上官仪倒也不在乎,他笑道:“下官向弘文馆的人买了一些旧衣服,三文钱一件买了十多件衣裳,这些衣裳够穿到冬季了。” “这些衣服还要好好洗洗。”上官仪一边整理着一边讲话,“别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我,反正也不在弘文馆辞官了。” 张阳诧异地看着他。 上官仪坐下来讲道:“陛下终究是用张侍郎的成果给高士廉,这是人情这不是朝政,为了照顾当年功臣的感受,陛下也是为了拉拢人心,只是现在的朝堂下官不喜欢,即便是入仕如今也不是好时机。” 他的生活很拮据,当初在弘文馆的名册里看到上官仪这个名字,他就住在弘文馆,以他的学识不可能只是留在弘文馆,为了解决生活问题他打了三份工,现在又从弘文馆辞官。 在程处默那边教书,如今又在村子里教书。 张阳沉默半晌,“如果是因为我的事情让上官兄辞官,这会让我愧疚的。” 上官仪拱手道:“如果一辈子只是教书,在下也是愿意的,朝堂中太过混乱,以下官如今的学识本事还不能够在朝中担当重任。” “是因为你父亲的事情没错吧,伱少年时的际遇让你谨小慎微,你不想步你父亲的后尘。”张公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一旁。 上官仪沉默半晌,他叹了一口气,把这些旧衣服放入一个水桶中开始耐心地洗衣服。 张公瑾低语道:“你觉得老夫说错了吗?为何黑着一张脸。” 张阳皱眉道:“我在礼部忙活了也有小半年了,到现在也没有拿到一文钱俸禄,虽说有被罚俸一个月,其中还有三个月的俸禄总要给我吧。” “你小子都这么有钱了还缺这点?”张公瑾气馁道:“明明是一个颇有天赋的孩子,非要和银钱过不去,这不好。” “老师别看我现在有钱,我的产业连起步都还没开始,建设处处要用钱,每天花出去的银钱如流水,如今生意又是几家分钱,我一个月到手也才几百贯,之前的生意越来越惨淡了。” “人就是之前初看觉得新鲜,之后便会腻了,有此结果老夫早已想到。”张公瑾的脸上带着笑容,“再者说了,你的建材都是从朝中工部得来,根本没有花你的银钱,你和公主殿下平日里节俭,按照你现在还有的上万贯家底,至少几年内不愁吃穿。” “老师此言差矣,怎么能说没花我的银钱,之所以能够拿工部的建材那是因为我提供的抽水马桶的初步设计方案,老师知道这个设计价值多少吗?这不是银钱吗?”张阳越说越痛心,“再比如说孙神医主持的医馆,到现在一直都是赔钱,买来的药材都还没回本,以后还要做药材与医疗器材的各种研究,难道这些都不用花钱吗?” 张公瑾倒吸一口凉气。 张阳惆怅道:“医馆一直在亏钱,孙神医又是一个不懂经商的,我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咬着牙继续送钱,争取可以把我们的医馆做大,以后我想做成一家大医院。” “老夫不懂经营生意。”张公瑾丢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张阳盘腿坐在地上又喝下一口茶水,“世人果然不懂我。” 皇宫中,李泰带着一堆书籍急匆匆来到了甘露殿前,殿前的太监讲道:“魏王殿下,太子殿下也在殿内正和陛下商讨之后的带冠成年事宜。” 太子要成年了,成年之后就会有太子妃。 李泰站在殿外冷哼道:“不就是成年而已,本王也早晚会成年的。” 殿前太监笑道:“魏王殿下是要面见陛下?老奴这就去禀报。” “慢着。”李泰叫住他,“等太子出来之后本王再进去。” “喏。” 几滴雨水落下,细雨成帘便飘落下来。 李泰站在殿前的屋檐下,等了有半个时辰了隐约还能听到殿内太子和父皇的议论声。 又等了半个时辰,李承乾这才从甘露殿走出来,跟着一起走出来的还有高履行。 李泰打量了一番高履行,张阳离开礼部之后,礼部的事宜就全交到了高履行手中。 高履行恭敬地对李承乾讲道:“太子殿下放心,冠礼之事臣一定尽力安排。” 李承乾笑道:“一切从简就可以了。” 两人又是行礼又是恭维,李泰看着这一幕浑身难受。 李泰向他们稍稍一礼,便走入殿内。 李世民正看着手中的奏章,看了眼走入殿中的李泰文瓮声道:“何事?” “父皇,儿臣想要编撰一本书。”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放下手中的奏章,“你觉得编撰一本书需要做多少事情?真以为说编撰就能编撰?” 李泰递上两份册子,“这是儿臣近日看书以来的心得,儿臣平时也看过各地山川的典籍,舆地志中有关各地的记载有所缺失,近日儿臣想根据各地的一些书籍零碎记载重新编撰一本,儿臣取名为括地志。” 李世民看着手里这份纲要,“真是你这些日子以来的心得?” “儿臣虽与张阳有生意往来,平日里读书也没有落下。” 甘露殿中很安静,李泰低着头讲道,其实心中也忐忑,这就是自己和府邸中下人熬夜整理典籍匆匆赶出来的纲要,临时拼凑出来的。 再加上有皇姐提供的册子,父皇应该看不出多少端倪。 “既然如此,就让岑文本帮着你编撰,你也可以调阅朝中的典籍。” “儿臣告退。”李泰行礼道。 李世民看着手中这份册子中的内容,乍一看还真像这么一回事,而且纲要也特别完整,如果不是看过诸多此类书籍就不会有这么详细的纲要。 倒是显得有些凌乱,分不清主次。 雨水还在淅淅沥沥下着。 家中,李玥手里捧着书,“夫君,你说青雀的要编撰括地志这件事父皇会答应吗?” 历史上李泰就利用了括地志这件事为借口,留在了长安城。 张阳把一些棉线卷成一个个线团,“考试终点都给他写出来了,应该没太大问题。” 说曹操曹操到,李泰心情愉悦地出现在家门口。 “皇姐,姐夫,父皇答应了。”李泰欣喜地走入院子,“只要没有耽误平时读书,父皇还继续准许我做生意。” 有一个便宜女婿和他儿子一起做生意赚钱,李世民不是一个好人,坏人也是爱钱的。 李泰好奇道:“姐夫,你说这个括地志到底要改成什么样?” 张阳整理着棉线,“魏王殿下当真不考虑换个名字?我还是觉得中原地理更好。” 李泰拿来小板凳坐到一旁,“父皇还说了让岑文本协助我,朝中的典籍可以随意调阅。” 见李玥瞧了一眼,张阳会意地清了清嗓子,“既然可以调阅朝中典籍,这朝中典籍一定和市面上的书不一样吧。” “那是自然。” 听他这么一说,张阳来了兴致,“你说朝中会不会有藏书阁?” “藏书阁?” “就是一些比较稀少的书,比如说孤本秘典?” 李泰咧嘴一笑,“哪有什么藏书阁,很多都是父皇的藏书而已。” “如果可以有更多的典籍可以查阅,你皇姐也可以为你的括地志多一些帮助,不如将朝中收藏的一些典籍也带过来。” 李泰点头道:“可以,下次就安排送来。” 王婶端上饺子,“可以用饭了。” 这小舅子倒也不客气,端起一碗饺子就吃了起来。 李玥也端来一碗,“王婶做的饺子越来越好了,尤其是这个肉馅,吃起来和夫君做的一样。” 王婶脸上带着微笑。 一手端着碗,李泰嘴里还美美吃着,不住地点头。 吃完了饺子,这小舅子满足地拍着肚子离开。 杨婶买菜回来带了一卷书信回来。 接过书信,张阳揭开上面的封蜡,打开一看才知道是许敬宗写的。 许敬宗写的都关于高履行的事情,而且还有高履行平时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他平时的爱好,以及一些见不得人的破事。 让许敬宗做个情报头子,他还真是越做越称职了,都能开始打探长安城权贵的情报了。 这可不是一个好的开头。 看得出来许敬宗想要对付高履行,他也咽不下这口恶气。 张阳铺平纸张,拿起媳妇刚刚用过的笔,开始写。 很多时候人们专注于一件事情的时候,他们往往会疏忽其他地方,张阳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真是受益匪浅呀。 李玥拿着一张图纸而来,“这个抽水马桶的图纸是不是和宫中的不一样?” 这张旧图纸是当初自己家做抽水马桶时候用的。 张阳笑道:“宫中抽水马桶的管子是直的,不像我们家的水管子是弯曲的。” 李玥皱眉道:“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了。”张阳咧嘴笑了笑。 给李世民埋坑是一件很刺激的事情。 想来用了这么多时日,宫中的抽水马桶也该出事了。 三天后的皇宫中,原本放着抽水马桶的房间传出阵阵臭味,甚至有水冲下去之后还会有污秽物返上,李世民也受不了了,当即叫来了阎立本。 现如今阎立本正忙着安排修缮仁寿宫的事情,被李世民因为马桶的事情召见,闻到那股味道的时候便心中暗道大事不好。 (本章完) 第二百零八章 欧阳询的逐客令 匆匆来到甘露殿,阎立本又是行礼又是主动认错。 李世民很苦恼,现如今如厕都不能这么文雅了,“你都是按照张阳给的图所做出来的?” 阎立本躬身低着头,“回陛下,都是按照张侍郎给的图所做。” 李世民扶着额头,“那现在宫里又是怎么了?” 阎立本回话道:“因为水越积越多,底部的积水便会返上来,已经让工匠们去重新刨土挖坑了。” 李世民想起那股味道心头就是一阵不舒服,“朕还要忍受多久?” 阎立本又是行礼连忙讲道,“已经安排人手,两天之内可以安置好。” 看来这个马桶也并不是这么好用,就像是之前做的大孔明灯一样,看似有用,用处又不是太大,李世民喝下一口茶水。 夫妻俩每一次来国子监看书,张阳也不来听课,孔颖达也忙得没有去管。 等这对夫妻离开之后,弘文馆的人便来了,说是为了编撰括地志来拿一些典籍。 孔颖达带着几人走入书房,书房里很昏暗,驸马和公主有一个很好的习惯,每一次离开的时候都会把这里打扫的很干净。 就连书籍也都是放在原位。 孔颖达很喜欢这种习惯,看着这些弘文馆学士走入书房开始在书架上乱翻,原本整整齐齐的书架要变得乱糟糟。 人与人的区别很大,公主与驸马都是爱读书的人,这类人往往都是最爱护书籍。 再看眼前这些乱翻的人,书卷丢在地上都没有去捡,孔颖达一声叹息,他们不过是为了完成魏王的事情,并不是真正来看书的。 看着这些人带着一堆书籍离开,也不知道有用没用,下一次来还要这么乱哄哄的。 孔颖达心中隐约还是后悔当初答应李世民。 孔颖达重新走入书房吃力地捡起一卷书,正拿起书卷,眼前出现一双手将低声的书卷捡起。 抬起头孔颖达见到的是张阳。 “驸马不是已经离开了吗?” 张阳解释道:“落下东西了。” 说完拿起一团棉线,帮着孔颖达把这里的书卷整理好。 “这年头像驸马和公主殿下用心的人可不多了,老夫还听说公主殿下学识不错,不光是数术而且还懂一些工匠之术,当初也听长孙无忌讲过,说是汝南公主可比之鲁班。” “哪里比得过鲁班。”张阳整理好这里之后,便转身离开。 看着这个年轻的背影,孔颖达抚须笑着低声喃喃自语道:“谦逊,有礼,还爱读书,多好的孩子呀,可惜了。” 张阳拿着棉线团走出国子监,李玥和杨婶就等在门口。 “带回来了。”张阳把线团放进李玥的背包中,棉线团是很重要的东西,关系以后的产业。 回到家中,王婶带来了一箱子活字印刷的模块。 李玥好奇地一个个看着,如今这些模块上还没有刻字,只是一个个用陶土做的小方块。 只是现在拥有的土地并不多,如果土地足够大,张阳坐下来喝下一口茶水,想到了后世的产业集群的概念,其实最早在宋时就有这种概念了,只不过那时候并不是多么重视,知识意识到了产业集群带来的好处。 产业集群是一种为创造竞争优势而形成的产业空间组织形式。 这种群体产业所拥有的优势和其他产业是无法比拟的。 需要造就这么大的产业集群,除了需要更多的人力,还要更多土地,光是村子这么小的一块土地实在显得太过拙荆见肘。 说来还是缺少土地。 王婶说着宫里的事情,李玥捂嘴笑着,“那宫里岂不是臭味阵阵?” 王婶又讲道,“还听说宫中的妃子为了掩去臭味还用了不少香皂,一时间香臭混在一起。” 李玥的目光看向张阳,“这就是给你父皇直管马桶的原因?我记得我们的家的马桶下面是个倒弯。” 原本中世纪的时候,最初造出来的马桶确实是直管的。 那时候的人们也有如今李世民遇到的麻烦。 后来有一个家伙想到了u型管。 u型管中间留下的水流可以阻隔臭味,也可以防止管道底部的污秽物反上来。 “我当初就和阎大匠说过马桶的技术还不够成熟,他非要扛着马桶走,我有什么办法?” “嗯,那咱们家的马桶管道可不能给阎立本发现。” 这种事情坑了就坑了,只要夫君不会有事,李玥也不愿意去掺和。 王婶也打听清楚了欧阳询的住处。 夫妻俩收拾好之后,出门拜访欧阳询老先生。 欧阳询老先生就住在朱雀大街以东,天子脚下住着不少的大佬。 书法大家欧阳询老先生一生也很坎坷,准确的来说发迹于乱世的人经历都挺坎坷的。 隋炀帝在位期间,欧阳询就已经小有名气了,出身名门年纪轻轻就被杨广看重。 后来天下大乱,宇文化及自称天子,欧阳询想要跑还是被宇文化及拿下了。 因为窦建德攻破了聊城,又落到了窦建德手中。 最后李世民在虎牢关大破窦建德,河北平定之后欧阳询与李渊交好,这才安定下来。 直到现在,欧阳询在朝中历任太子率,又在弘文馆任职,李渊给封了县男,这才一直留在了长安城。 期间欧阳询也几度想要告老。 王婶说着欧阳询大半辈子的经历。 对李唐江山来说,欧阳询和孔颖达一样都是值得拉拢的人,这种人可以让朝堂在士林中有不少的威望。 夫妻俩来到了欧阳询府邸的门前,对门前的侍从说明了来意。 之前就和欧阳询有约好,夫妻俩一起走入这个显得有些破败的府邸。 欧阳询正坐在家中吃着一碗稀粥,一旁还有一小碟苦苦菜。 “见过老先生。”夫妻俩一齐行礼。、 欧阳询缓缓放下勺子,“你看到了吗?老夫连勺子都拿不稳,以后还谈何写字?” 一个对书法有大造诣的人,年纪越大手就越不稳,握笔的手不住颤抖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莫大的悲哀。 “这一次来见老先生在下是想和老先生说之前合作的事情。” 欧阳询叹道:“老夫反悔了,不想与伱合作了。” 听他这么一说,张阳愣了愣,“老先生何故出尔反尔?” 欧阳询笑道:“老夫愿意和虞世南他们来往,因为他们的品行端正。” 因为礼部的事情,确实让名声臭了,张阳惺惺地摸了摸鼻子,“在下知道一种活字印刷术,可以让……” “不必了。”欧阳询深吸一口气,“老夫不想与你合作,倒是听说你教给张公瑾一种叫做太极拳的拳法?此拳法有延年益寿之功效?” 这都是谁在外面散播谣言? 不是李泰这个小胖子就是李孝恭这个大嘴巴。 张阳躬身道:“哪里有什么延年益寿之功效,只不过是一种普通的拳法而已,老少皆可练,而且还能练气息,练心神,没这么玄乎。” 欧阳询抚须道:“老夫就是这么认为的,真要是有什么延年益寿的法子,这世道还不乱套了?” “老先生说得在理。” 欧阳询的目光又看向李玥,“老夫还听闻汝南公主通晓数术,还有精通匠作之道,改建了水车甚至还能把作出一种叫做水轮车的东西?” 李玥礼貌地行礼,“这都是夫君传授的。” “公主和驸马也别见怪,与老夫有所交谈的人,家中下人都要去查清楚,老夫这么多年不问世事,这不去打听也罢,这一查竟知道和老夫想合作的就是那个臭名昭著的礼部张侍郎。” 臭名昭著?张阳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老先生,这个评价是不是有待商榷?” 欧阳询冷哼一声,“你这样的人在士林之中就是臭名昭著的,如今已经传遍了你的事迹,要不是听说你收复了河西走廊,老夫真不愿意再见你。” 又看了看李玥,欧阳询又讲道:“既然公主殿下有此造诣,应该多多钻研,有朝一日大成,或许也能名留史册,而不是像驸马这般,身负社稷重任整日为了蝇头小利。” 李玥尴尬地笑了笑,“其实夫君没有老先生说的这般,其实……” “行了不用多言。”欧阳询打断李玥的话语,“合作的事情就不用了,这一次让你们来拜访老夫,也是因为之前的牙刷之情,如今老夫也见过你们了,你们可以离开了。” 张阳站在原地,“老先生,当真不再考虑了吗?我有一种可以让书籍快速印制的方法,此乃活字印刷术,雕版印刷一直以来使用起来不方便,若有一个错字,整个雕版皆废。” “在下的要求不高,想用老先生的字体来为了的印刷做模板,但凡所印皆有老先生之名,只要老先生允许便可。” 欧阳询笑道:“此等名传后世的大好处,老夫何德何能,老夫给你一副字帖便是,以后就不要再来见老夫了,也不用冠以老夫之名,老夫受不起。” 他走入了房间,让家里的下人拿了一叠厚厚的字帖。 字帖很厚重,字迹也都写在厚厚的布匹上。 欧阳询都下逐客令了,俩人也只好带着字帖离开。 他虽然没有答应,但也给了字帖,对字帖的用意他也没有说。 不想冠以欧阳询之名,可这楷书第一个人写的字天下人谁又不认识。 终究还是被赶出来了。 李玥看着大门深深一礼,“老先生还真是谦逊又古怪。” 表面不欢迎,口口声声下了逐客令。 老先生还是给了厚厚一份字帖,这份字帖也足够临摹了。 张阳感慨道:“老先生属实有心了。” 李玥心里明白,夫君因为礼部的事情导致在朝中和士林之中的名声不好,而且还有士林中人在故意拉踩这种名声。 欧阳询也是士林中人,他一边下了逐客令还给了字帖。 “看来老先生对夫君不讨厌,因为老先生是士林中人,不得不下了逐客令。” 这一趟来见欧阳询的目的算是达成了,几卷布匹垒起来足足有半人高,这上面写满了字。 回家看了之后,初略一算这上面最起码有近万字。 这几乎是欧阳询几年的积累了。 说不定老先生保存了很久这才把字帖拿了出来,为了让天下有更多的读书人,也为了让更多的人练字。 与在仁寿宫的态度截然相反,却完成了当初的约定。 李玥将这些布匹挂在了墙上,琳琅满目地字看得让人一时间眼花撩人。 按照墨色来看,这些字都是在不同时期写的,一些墨迹比较淡的字应该是早年前写的。 这些更像是欧阳询的草稿,往往草稿才能体现字迹最开始的精气神。 或许现在的欧阳询已经再也拿不起笔了,这些草稿的价值非常大,可以说是价值连城。 张阳笑道:“老先生放心,我会让这些字帖的价值更大,您的楷书名传千古。” 有了欧阳询的字迹来给活字印刷做临摹是最好的,漂亮工整的楷书看着就让人感觉很舒服。 李玥的字本来就很漂亮,可她临摹了好一会儿,也只能写出其形。 有了字体的印刷就有了灵魂,也有了更大的价值,老先生一边赶人一边还被字帖给交付了出来,草稿不同于正式的字帖,从草稿中更能看得出字体的变化,看到欧阳询的写字时的心路历程。 欧阳询的字帖挂满了整一面墙,张阳笑道,“咱们家终于又多了一件传家宝。” 李玥闻言看了看四周,“我们还有其他的传家宝吗?” 张阳咧嘴笑着,“其他的传家宝都在你我的脑海中。” 幸福地笑了笑,李玥明白了话语中的意思,数术,公式,图纸设计和科学,这都是传家宝,这些知识要一代代传下去。 “以后我和夫君有了孩子,我一定把一生所学都教给孩子们,在此之前我一定好好学,将夫君的知识掌握。” 把科学知识当作传家宝确实有些不要脸,科学知识是一种不断完善的结果,学无止境。 张阳铺开一张图纸,缺土地!实在是太缺土地了。 章节名错了,应该是二百零七章。。。。。。 (本章完) 第二百零八章 夷男可汗的下场 收成结束了,别人的村子已经进入到农闲阶段,交了田赋之后便开始准备入秋过冬。 只有骊山脚下的村子还在忙着搞建设,周边村子也送了不少粮食过来要用水轮车,水轮车带动的九个磨盘转着,后方排着长长的队伍,附近村子的村民轮流来磨粮食,磨盘是村子里的村民来操作。 大家排着队都对这种自动转动的磨盘指指点点议论着,给了麸皮还要斤斤计较,明明不收钱还要检查自己的粮食是不是被顺走了。 多么淳朴的民风,多么友善的人呀。 看着她们为了几粒黍米还吵闹半天,张阳叹道:“多好呀,还能改善村子间的邻里关系。” 李玥皱眉看着,“怎么感觉越吵越凶了呢?” 张阳笑道:“这才是人间烟火气。” 夫君看待事物的角度一直都非常奇怪,就像饭前洗手不喝生水的习惯。 明明是清澈见底的水,夫君就不会去喝,只喝开水。 村子中的村民也已经习惯了这种事情,这也成了村子里的规矩。 倒是孙神医也赞同这个规矩,这大半年以来,村子里发生肚子疼的事情几乎绝迹了。 而其他村子的村民偶尔还是会肚子痛,又或者动不动就得了痢疾,身体好的人可以挺过去,身体不好的人还要去看大夫,又或者用各种偏方。 不知道是不是养成这种习惯的缘故,还是大家的食物比以前丰富了,村子里不管是男人女人,身体都比以前好了不少。 见师母来了,李玥提着一篮子棉线团,俩人一起去织衣服。 本来织衣服这种本领是两位婶婶教的,师母带大了三个孩子,在做衣服这种事情上师母更加得心应手。 成为一个好妻子也同样是李玥的终极目标之一。 见李孝恭啃着一只柿子,张阳凑上前问道:“这柿子熟了没有?” 李孝恭又啃了一口,“熟了。” 说完他又递来一只。 柿子很软,张阳也咬下一口坐在河边,俩人安静地吃着柿子。 两只柿子吃下肚,李孝恭洗了洗手,“老夫听说高履行把夷男可汗放了?” 张阳点头道:“张大象亲自送行的。” 李孝恭点头道,“你放心,老夫已经安排了人手,等这个夷男可汗到了幽州地界会有一群山匪把人劫下的。” 见张阳诧异地看着自己,李孝恭又解释道:“高履行是个蠢货。” “其实夷男可汗能不能走出突厥回到薛延陀也是一个问题。” “老夫更愿意自己做这件事,这样子更加踏实。” 李孝恭说完缓缓站起身。 张阳叹道:“夷男可汗和我们有过节,他要是出什么事情,我们这些人会成为首要的怀疑对象。” 李孝恭冷声道:“你放心,这个夷男可汗会无声无息地消息,人当然不会死,我将他卖到西域去。” 张阳倒吸一口凉气,“在下多嘴问一句,以前得罪河间郡王的人也是这种下场吗?” “那倒不是,老夫也不是这么残忍的人。” “现在在下感觉有点庆幸,当初没有得罪河间郡王。” 粮食的味道很好闻,牛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抓了十多只野猫,这些猫可以用来抓老鼠。 当拿出欧阳询给的字帖,看到这些字上官仪愣在原地许久,“这都是欧阳询老先生给的?” 张阳点头道:“或许是他老人家嫌这些东西占地方,这才交给我。” 上官仪低声道:“士林中人都有他们自己的气节和规矩,欧阳老先生是一个明事理的人,他一定也知道礼部所做的事情,从一开始礼部拿回河西走廊,又让薛延陀退兵其中功劳不少,大家也都是看到的,而且还能应付突厥的局势。” “以权谋私这件事确实不好听,欧阳询老先生也知道张侍郎的功劳,能够给这些字帖说明老先生是敬佩张侍郎的,老先生到了如今这般岁数,倒也不在乎独善其身。” 张阳皱眉道:“到底都是一些什么人在说我的坏话?” 上官仪仔细看着一份份字帖,“都是士林中人,其中不乏出身名门的人物带头声讨张侍郎。” 张阳小声讲道:“莫非是五姓七望?” “五姓七望?”上官仪摸着下巴的胡渣思索,“那倒不至于,张侍郎这样的小人物他们还看不上,也不会在意,未免太过高看自己了,世家大族还不至于把张侍郎放在眼里。” 张阳也尴尬地笑了笑,“我就随口一问。” 文人都喜欢笔墨,尤其是欧阳询的字帖,老先生年事已高,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如果老先生一旦离世这些字帖价值会更高。 “张侍郎,在下可否临摹这字帖?” “当然可以了。” “放心,在下绝对不会把字帖拿出去,也绝对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村中孩子们的蒙学起步特别高,有李世民的谋士张公瑾来教书,还有上官仪教书,再加上如今用欧阳询的字帖来教写字。 带着牛闯来到村子的角落,在村子的西南角选了一块地,这块地有一亩半地大小。 “本来这里堆放杂物的地方,一些砂石木材都放在这里,现在村子的建设都快落成了,这个地方也就空了出来。”说完话,牛闯挠了挠头,“其实村子西面新给的荒地也不错,要不建在那里?” 回头看了看西面的荒地,张阳思量着,“那个地方太招摇了,这件事先不着急,先做个能够实验的地方就行,以后再想办法。” 牛闯听着点头。 俩人走在村子里,牛闯讲述着现在的建设进度。 张阳揣着手漫无目的地走着,“也就是说最快这个月就能完工?” 牛闯看向远处已经初具规模的商业街,“大家一起出力,这个月就可以完工。” 见张阳走来,李玥拿出一块布,“夫君你看这是刚刚织出来的布。” 师母捂嘴笑道:“手脚还不够娴熟,过些日子就好了。” 张阳琢磨着,“其实我还有一种更好的织布方法。” 拿起一个棉线团,张阳又拿来两根棍子,坐在一旁的石头上翘着二郎腿两个棍子缠着棉线开始织毛衣。 手法娴熟,而且动作也很快,不一会儿一块布就在张阳的手中慢慢成形。 李玥看了好一会儿,她揉了揉眼,“夫君?” 张阳依旧织布,“怎么了?” 李玥瞪着大眼珠子,不解道:“夫君,伱什么时候会这些的?” “只要有线和木棍就能织布,还可以织出自己想要的图案,如果有颜色的话那就更加方便了,完全手工可以速度也更快。” 师母看着这个情况,也学着试了试,她也惊疑道:“这样织确实更方便。” 李玥也试了试,她两只手拿着筷子,手指还要搭线,试了一番后她放弃了。 村子里的婶婶也都围了过来,纷纷看着。 师母学得很快,掌握得也很快,几次尝试之后她就很娴熟了。 回到长安城,顺便买了一些肉菜,回到家中,李玥看着眼前的线团发呆,一旁还放着两根筷子。 在知识理解这方面,李玥确实很擅长,而且学得很快。 在织衣服做女工这种事情上,李玥就显得不擅长。 偏偏还要学着做个好妻子。 李玥重新拿起两根筷子,尝试了一番之后毛线在手指间打结。 院子里安静了好一会儿,除了学好数理李玥的更大目标是想要做一个好妻子,她缓缓放下手中的筷子,好巧不巧小熊路过脚边。 李玥伸手抱起它,把它放在桌子上捏着它的耳朵蹂躏着,发泄着心中的挫败。 小熊安静地坐着丝毫不敢反抗。 它敢反抗张阳,也不敢反抗李玥,得罪李玥会没饭吃,之前就挨饿过这一次现在不敢再反抗了。 李玥长叹一口气,放下小熊神情有些悲伤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小熊晃了晃脑袋又舔了舔自己身上的毛,抬头看了看四周爬下桌子又翻了两个滚,在地上坐稳之后才离开。 入夜后的饭桌上,李玥慢条斯理吃着晚饭,“我会学会的。” 张阳给她夹了一块腌好的咸肉,“不用太着急,学不好也没关系。” 小熊就在桌子底下,把整个头埋进了碗里吃着饭食。 有些嫌弃地看了它一眼,李玥端着碗,“它还真是越来越能吃了。” 张阳喝下一口苦菜汤,“胃口好说明它正在长身体的关键时候,也说明了它身体很健康,以后的胃口会越来越大,吃得也会越来越多。” “它的皮毛长真好。”李玥微笑着,“真想做个披肩。” 张阳点头道:“它现在还太小,养大点再说。” “嗯。” 夫妻俩打着这头小熊的主意,小熊丝毫没有注意到有危机感,它抬头看了看四周,爬到摇椅上开始睡觉。 与两头大鹅打架和爬屋顶算是它最大的消遣了,一边爬墙爬木头算是给它摸爪子了。 有一次院子里找不到它,后来找了半天发现它睡在了王婶加的院子里,也不知道它是怎么爬过围墙进别人家的院子。 还真不能小看一头熊的本领。 经过一个月的长途跋涉,夷男可汗终于到了幽州地界,这里是中原的边镇再赶路一天就可以到薛延陀了。 夷男可汗可汗心中笃定等回到了薛延陀之后重新收整部落,一定要杀回来。 此刻的他饥肠辘辘,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吃东西,光是喝水充饥。 看着里面有个卖馕饼的摊子,买一张饼还能撑几天,夷男可汗正要拿出身上仅剩下几文钱,就有几个壮汉走了过来。 看着这些将自己围起来的人,他眼神警惕用关中话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这些人穿着邋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街边的乞丐,再仔细一看这些人身形壮实也不应该是乞丐。 为首的人看了好一会儿的画像,“是瘦了点,应该不会有错。” 夷男可汗一步步后退,“你们是什么人?” 对方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嘴的黄牙,“我们平日里收钱办事,有些人管我们叫游侠,也有人说我们是绿林好汉,你知道长安城的处默小将军吗?” 夷男可汗点头。 “拿下吧。”对方低声讲道。 一个麻袋套下,紧接着拳脚便落了下来。 忍受着对方的拳脚,夷男可汗大声喊道:“知道我是什么人吗?我是薛延陀的可汗!” “可汗?告诉你在这里你屁都不是!” 对方的拳脚更加狠了,尘土随着人们的脚踢拳打扬起。 一群官兵找了过来,刚要喝问就见一个笑脸壮汉拦住着几个官兵,拿出一小块银饼,“几位官爷,都是私事,一个跑出去的家奴而已。” 官兵接过银饼又看了一眼,“真是家奴。” “我是夷男可汗!”听到喊话声,官兵又看了一眼,“你们这让我们不好办。” “官爷放心,我能有胆子办这件事自然上面有人担着,还请不要再多问了。” 这里本就是边镇,在这里的人对草原上的人都没什么好感。 官兵摆手说道:“拖出去自己直接把手脚做干净一些,要是有什么麻烦,我们可不认啊。” “官爷放心,放心。” 几人把夷男可汗绑了起来,一路拖着离开。 头被麻袋罩着,此刻也没人看见,夷男可汗哭了,这会是真的哭了,到现在都没吃过一顿饱饭,好不容易有些回部落的希望,此刻又被这些人绑了。 心中的信念逐渐崩塌,耳边是这群人的议论声。 “银钱你们都拿着,这里是幽州地界,有不少人当年跟随河间郡王打仗的人,上上下下都已经照护好了。” “还有啊,回去之后我们好好吃一顿酒。” “我这里正好有一些长安城送来的酒水,润口着呢。” “这个人要怎么处置?” “东北那边有人要劳力挖煤,把他卖了换来的银钱给老六娶一个媳妇。” “哈哈哈……” 听着这些人的议论,一些地方乡音带着关中话,夷男可汗能听明白一个大碍,隐约可以听清楚要把自己卖了。 咬牙挣扎着,手脚被牢牢捆着,长时间的拖行,夷男可汗感觉到后背火辣辣的痛,估计也破皮出血了。 (本章完) 第二百零九章 廉价油墨 岑文本看着手中纲要,这份纲要做得很好,可以说是无可挑剔,甚至可以不用参考别的典籍,眼光也非常独到,如今大唐初立正是需要这种典籍的时候。 而且还能流传后世,只是这份纲要真的是魏王殿下编写出来的? 岑文本扫了一眼眼前这些魏王府邸中的下人,似乎这些人连典籍出处都分不清。 魏王背后有高人呐。 岑文本心中感慨,只是不知道这个高人是谁。 和孔颖达打好交道的好处有很多,比如说可以从国子监的书房中借阅一些书籍带走。 张阳用一册故事书收买了孔颖达。 孔颖达手捧着书一遍遍翻看着,书中有很多的小故事,比如说狼来了,又或者是农夫与蛇的故事,狐狸和乌鸦的故事。 狐狸看到树上有一只嘴里叼着肉的乌鸦,于是狐狸夸赞乌鸦的叫声优美动听,希望乌鸦能够叫几声,当乌鸦开口叫时,肉掉了下来,狐狸叼着肉离开了。 故事中一些生动的对话描写。 故事虽然简单,读起来也脍炙人口但也隐含不少道理。 孔颖达一边看一边点头,“此等故事用来蒙学最好不过,敢问这些故事都是驸马所想?” 张阳手脚麻利往李玥的大书包中使劲塞着书卷,解释道:“我平时就喜欢听人讲故事,这都是我听别人讲过的故事。” “老朽以为有些学识的人才能说出这种故事,寻常人家说不出这种故事。” 伊索寓言的故事流传的时间跨度很大。 也是经过后世整理和润色之后才有了之后的伊索寓言,几百个故事组成的一本故事书。 虽然小时候自己也不愿意看,可看过之后长大了才知道受益良多。 书包里塞满了书卷,李玥吃力地提着双肩包,“这些书籍就先借阅,过些日子便还给国子监。” 孔颖达看着故事书抚须笑道:“可以,与其那些人牛嚼牡丹不如公主殿下借阅走。” “多谢老夫子。” 带着一大堆的书卷回家,现在也不用每天留在国子监,每天去挑选书籍来看就可以了。 李玥带走的书都是一些工具用书,比如这一次所带的都是关于笔墨纸的记载,这对活字印刷术也有用处,最重要的是纸张还需要改良,印刷的墨水也要调配。 想从一些以前的记载中获得一些线索。 夫妻俩出了城门就径直到了村子。 整个村子都是李玥的地盘,只是今天的村子来了几个不速之客,他们是东宫派来的人,牛闯已经问明白了来意,太子李承乾的成年冠礼就在下个月。 他们是来邀请李孝恭去参加太子的成年冠礼,想要借此让李孝恭回到长安城参见冠礼。 “滚!都给老夫滚!”李孝恭挥着一根棍子把这些人都赶了出来。 瞧着这一幕,张公瑾叹道:“看来河间郡王心中的这份芥蒂是放不下了。” 礼部的事情成了李孝恭心里的阴影,毕竟火烧礼部府衙这种事情不是谁都能干。 李孝恭还真这么做了。 把人赶走之后,李孝恭把手中的棍子又砸向他们。 这些人刚走出不远又回来了,李孝恭大喝道:“你们还来做甚?” 来人一脸委屈,“除了河间郡王,太子殿下还邀请了驸马和汝南公主。” 说完之后他们留下了东宫的请帖便离开了。 王婶拿起请帖递交给李玥。 李玥打开看了一眼,便把请帖收好。 “河间郡王,你真的不打算回长安城?” “不回去了!” 李孝恭骂骂咧咧回到了他自己的屋子,用力甩上了门。 看着他紧闭的房门,张公瑾叹道:“这老匹夫活了这么大年纪,还是没什么长进,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如此气急败坏。” “这还是小事吗?” “不就是个礼部府衙,本就是一个破落府衙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张公瑾说得轻飘飘,悠闲地坐在阳光下。 李玥小声讲道:“夫君,太子的成年冠礼既然邀请我们,要是拒绝了也不太好。” 这种事情能不去就不去,尤其是和皇家宗室的人要打交道,而且这些权贵阶层的人多少三观都有点问题。 在村子里呆了一天,夫妻俩调制着墨水,如果是印刷的墨水就不能用质量较好的墨水,不然成本也太高了。 当然质量也不能太差,太差了印刷出来的字不好也不好进行业务。 带着烦恼回到家中,俩人在家门口遇到了李世民。 这傍晚时分皇帝上门到访不是一件好事。 在心中几番纠结之后,张阳还是打开自家家门,“陛下请进吧。” 两个侍卫在门外站得笔直。 走入院子,李世民在摇椅坐下,“朕觉得这样坐着更容易让人放松下来。” “这个叫摇椅,陛下要是喜欢就带走,我可以自己做一个新的。” 李世民摆手道:“那倒不必,宫里已经让人做了上百个了。” 皇权是霸道的,和皇帝普及专利的概念显得很没有道理。 皇帝本来就是一个不讲道理的存在。 张阳把小泥炉点好,把水壶放在上面煮开水。 “陛下来见我这么一个有罪之臣有何事吗?” 李世民冷笑道:“朕只是来看看自己的女儿,与你无关。” 张阳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陛下这么突然造访,寒舍也没有提前准备,招待不周,还请陛下恕罪。” 李世民稍稍点头,“经过孔颖达这么些日子的教导,伱果然比之以前变了很多。” 王婶端来了一些干果和家中的吃食。 张阳坐下来拿起一块豆酥,“家中黄豆多得吃不完,我将其碾成粉,用麦芽做的糖浆加之搅和在一起,吃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就说吃起来不要着急,不然一嘴豆粉。” 李世民拿起一块豆酥放入口中细细品味着。 吃了一块,李世民又拿起一块放入口中,喝下一口茶水道:“就吃了有些口干。” “在下也几次三番劝过河间郡王,他就是不想回长安。” “随他了,他也到了该养老的年纪。”李世民放下茶碗,“高履行又向朕提交了奏章,说是要派出使者前往吐蕃游说,希望吐蕃与大唐之间可以交好。” 院子里很安静,傍晚阳光不是很温暖,吹过的风也有些冷。 说起礼部的事情,见张阳又不回话了,李世民又讲道:“朕一直记得你当初的功绩,朝堂也不是朕的一言堂,对你的处置也是为了服人心,堵住悠悠众口。” 皇帝的话没几句是真的,他夺走礼部的成果时候可丝毫没有客气,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不仅如此他还要人为了他的李唐江山社稷抛头颅洒热血,甚至义无反顾地豁出性命。 张阳叹道:“其实高履行也是一个颇有学识和本事的人,在下很佩服他的。” “高履行确实更加稳重一些。” “而且高履行还可以与许国公配合,将礼部做大做强,在下与他相比就相形见绌了,实在是惭愧。” 就让高履行去给李世民发光发热吧。 李世民的目光看向一旁的懒散的小熊,“养这种牲口就不怕它长大后咬了主人?” “喂养他的是粮食,从小喂粮食长大会温顺很多。” “用粮食养这种牲口?倒是一种新奇的说法。”李世民抚须道:“朕知晓松赞干布如今退回了吐蕃,正在休整兵力,如此人物大唐真可以与吐蕃交好?” 张阳清了清嗓子,“想来高兄可以办好这件事。” 话语说得滴水不漏,看来从这小子嘴里也难再多问出什么。 李世民缓缓站起身,“太子也是一番好意,朕知道你很少与宗室中人走动,你是朕的女婿,该见的人总要见。” 有点像是丑媳妇终要见婆家的感觉。 皇家是媳妇的娘家。 夫君和父皇的谈话好似并不愉快,见父皇要离开了李玥连忙行礼送别。 等李世民离开,张阳低声道:“媳妇。” 李玥在一旁坐下。 “太子冠礼那天,我们走一趟吧,你是我媳妇咱们也不能被人看扁了。” 李玥用力点头。 这是李世民的激将法,这个激将法还挺成功的。 再怎么样也是当今太子的冠礼,就算是一切从简要节俭,也节俭不到哪儿去,该有的准备也都有。 十月的冠礼,九月份就开始准备了。 就连长安城的朱雀大街也会每日清扫。 宫中热热闹闹地准备着冠礼,李泰坐在冷清地河边钓鱼,有些凄凉也有些萧瑟。 “这长安城的鱼怎么都不咬钩!”李泰愤然站起身将手中的鱼竿折断丢入了河中。 走了几步路,李泰又问道:“张阳这些日子在做什么?” 侍卫回话道:“驸马这些日子一直在打听一些墨台的事情,经常和一些卖笔墨的人交谈。” “他在哪儿?” “此刻应该在东市南门,那里的笔墨作坊不少。” 东市的街头,张阳正在和一个卖砚台的掌柜聊着。 掌柜讲道:“好的砚台讲究年份,还有墨香,成色越好的墨价格自然越好,你为何要问劣墨?” “我想做一种比较廉价的墨水。” “如若是廉价的墨水,做起来就比较简单了。”掌柜拿出砚台,再盛一碗清水,将墨水倒入清水中,“你看,这就是你想要的那种廉价墨水,这碗便送你了。” 张阳疑惑道:“这样子的墨水不纯,写出来字迹周边会有水渍,墨水也会散开。” 看着这个掌柜笑容,张阳揣着手,“你们卖的都是好墨,自然不会说出劣墨的制作方法,关系到生意买卖,你们绝不会多说。” 掌柜的脸上还是带着笑容。 张阳拱手道:“告辞。” 刚一转身感觉自己撞到了什么,低头一看才发现是李泰这个小胖子。 “魏王殿下不好意思,你太矮了,我一时没有看见。” 摔在地上,李泰抬头看了张阳,好一会儿他的眼角带着泪水,“连你都欺负我!” 说完这个小胖子一抹眼泪,飞快地跑远。 “没想到魏王殿下身宽体胖,跑起来倒是挺快。”张阳对愣在原地的侍卫说着。 “魏王殿下!”侍卫回过神便追了上去。 如今做墨到多数还是用的是松烟,以前又有人用过石墨,当然用松烟做出来的墨水色黑质细,容易研磨,很快就取代了石墨,再用麻油来入墨。 李玥一边看着书一边做着笔记,“夫君,齐名要术有记载一种合墨法。” 合墨法确实是一种墨水的发展节点。 相比齐名要术,张阳想起类似的书籍,明代的天工开物和宋代的梦溪笔谈。 其中就有一种黑烟取墨的方式,记得好像是烧石油来着。 看向了自己建好的土灶,张阳抬起锅端详。 见张阳要扒锅灰,王婶急忙走上前,“驸马,这么脏的活计让我来吧。” “不用,我不需要太多。” 扒下一些锅灰,张阳仔细将它们研磨成粉,滴入一些麻籽油。 家里吃习惯了猪油,李玥也吃不惯麻籽油用这种油煎出来的泛绿,味道也不好。 把油滴入锅灰研磨成的粉,搅和搅和。 李玥凑上前闻了闻,“夫君还不会想喝这个东西吧?” “你为什么觉得我想喝这个东西?”张阳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媳妇。 “麻油是用来做菜的。”李玥指着桌边的小罐子。 张阳拿出毛笔沾了一些写在纸张,看着墨迹倒是黑亮,这种黑亮更像是因为其中一些杂质的缘故。 等凝固之后,刚划出来的几笔又像是黏在上面的粉末,将纸一抖一些黑色的粉末便窸窸窣窣掉落。 “果然还是不行。”张阳扶着额头叹道,“也可能是我的配比不好。” “这或许和烧的东西有关系吧?” “嗯?” 听李玥这话,张阳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如果做饭时候下面烧着石油,这种黑烟在锅底不就行了,获取简单也容易。 见夫君看着自己,李玥眨眨眼,“下月就是太子的冠礼,夫君试一下新衣服吧。” 走入李玥的房间,张阳看到了一旁的官服。 “婶婶说了官服不能随意丢弃,不然被人发现了是要被降罪的。” “改了做别的衣裳吧。” “不行,万一夫君要穿回来。” 媳妇态度坚决。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章 与太上皇自来熟的驸马 官服不能丢,谁家没了官服一查就知道。 李玥做的这件新衣服显得有些大,不过用腰带收一收也还行。 “夫君果然穿什么衣服都英俊。”李玥绕着走了一圈赞叹道。 这都是长年做苦力锻炼出来的身材,整个人就像是衣服架子,穿着衣服倒也显瘦,李玥知道夫君的肩膀和背很结实。 李世民亲自叮咛要去参加李承乾的冠礼。 试了一身新衣服,东宫的人也来了。 在冠礼之前,东宫送来了一些绸缎和精致的吃食。 来人把东西交给王婶便离开。 张阳拿起一块糕点吃着,味道很淡口感很糟,吃了一口便不愿再吃了。 李玥也尝了一口便放下。 倒是小熊不挑食,爬上了桌子便吃了起来。 “收了东宫的东西,不去东宫就是没规矩了。”张阳皱眉讲道:“是这么一个意思吧。” “确实是这样。”王婶点头道。 李玥比较喜欢绸缎,她的个子又高了不少,每年都要做新衣服,去年的衣服今年就穿不下了。 见夫君翻找着家里,李玥好奇道:“夫君,家里丢东西了?” 张阳挠了挠头,“你说太子成年冠礼送点什么东西过去比较好。” 李玥笑道:“其实除了长辈我们都不用送的,只要人过去就可以了。” “那也不行,空着手过去也不好。”张阳望向还封在黄泥中的咸鸭蛋,“要不送几个咸鸭蛋给太子?” 李玥苦涩地笑了笑,“这咸鸭蛋我们自己家还不够吃。” 家境贫寒确实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拿起家中的一个小罐子,每倒出一些白砂糖,张阳都感觉到自己的心千刀万剐般地疼。 在大唐糖是金贵的,质量上好的糖也能卖出一个好价钱。 光是这一小罐白砂糖,总得值个一两贯银钱吧。 家里条件差也不打算打肿脸充胖子,本来就不是富裕家庭,张阳心中叹道。 可咸鸭蛋确实也有点太那磕碜了,平日里送过人的东西也不好再送出去,想来想去只有手中的白砂糖了。 不用显得太名贵,也是我们自己能够拿出来的东西。 本来的一罐白砂糖分成两份,心都在滴血。 看到自己夫君心疼的模样,李玥捂嘴笑道:“夫君既然知道这个白砂糖做法,以后想要多少有多少。” “那也心疼。”张阳委屈地吸了吸鼻子。 也不知道李承乾会怎么处置这些白砂糖。 沙粒一般的白糖,准确地来说白砂糖是用来做菜做饭的,这也是自己提炼出白砂糖的缘故。 鬼知道李承乾会不会把这个白砂糖当作零嘴吃。 太子冠礼的前一天,朱雀大街可见地比寻常热闹了一些。 闲暇之余,张阳和李玥坐在曲江池散心。 看到李泰也不意外就是他此刻的模样不是太好,张阳不解道:“魏王殿下,你这个发型……” 李泰把自己的乱发往后一撂,“怎么了?” “看起来像是魏王的殿下出去要饭跟别人打了一架,打了半个时辰的那种。” 李泰沉默半晌,“确实和人打了一架,上午喝多了和高履行打了一架。” 张阳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不知胜负如何?” 正了正自己的衣衫,李泰冷哼道:“本王要揍他,他敢还手?明日太子冠礼上便可看看他是什么德行。” “魏王殿下,快意恩仇在下佩服。” 这小胖子人不大,但是鬼精,这要是平时动手难免会被李世民给罚。 可酒后动手就是两回事了,李世民说不定只是责难几句话,反正都是喝多了,李泰装糊涂就能糊弄过去。 即便他是高士廉的儿子,身为许国公也不好多说什么。 李泰看着眼前的风景,“其实高履行是一个欺软怕硬的人,没什么骨气,在本王和太子面前都还是要老老实实的,一个懦弱之人而已,本王更欣赏姐夫你,为了自己的利益,睚眦必报,连本王的亲叔叔李元昌都敢算计。” 张阳清了清嗓子,正了正自己的神情,“魏王殿下这是在损我还是在夸我?” 李泰冷笑道:“男子汉大丈夫,要是没了那股精神气还何谈立足,本王看过这个高履行带着礼部走不远,他孤立张大象,招揽了一帮他的亲信来办事,本王这些日子观他们言行举止,本就是一帮酒肉之徒,连姐夫的手指头都比不上。” 看小胖子一副大人模样的讲话,这年纪的孩子都喜欢装大人,还没长大就想要体验大人的感觉,等他们真的长大之后他们会感受到做大人的无奈。 张阳给他整理着头发,“魏王殿下为我出气,揍了高履行一顿这件事在下会记在心上的,有机会一定报答。” “不必报答,伱什么时候给本王做甜甜圈。” “甜甜圈是一种油糖混合物,高热量的食物吃多了容易胖,等魏王再瘦一些,我就做。” “好,就这么约定了。” 回过神李泰又问道:“听说太子也给你请柬了?” 张阳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你父皇还亲自叮咛要我去参加太子的冠礼。” “你和皇姐去,那本王也去看看。” 王婶买了一些羊肠回来,这是准备做腊肠用的。 气氛安静了一会儿,张阳钓起一条鱼放入一旁的竹篓中,“括地志编撰得如何?” “岑文本对皇姐做的纲要赞不绝口,他八成也看出来那份纲要不是本王做出来的,只不过他没有明说而已,本王也不会和他解释这么多。” 李泰沉声道:“姐夫,有些话我想了很久,人不可以没大志,虽然你有犯错,但这都是为了社稷,别管他生意不生意,本王让人盘算过,这样的突厥最多再撑一年,北边暖日来得晚,今年的牛羊长不好,最多再撑一年,等明年他们就要用牛羊来抵税了。” 这是对突厥的一种钳制手段,让突厥内部分化,有重税就有利益,只要中原的奶茶生意足够好,对突厥人来说就有利益为了利益,想要足够多的奶粉,他们就要去争抢上好的草场。 有挣钱就有斗争,看似是利益这实则是一个让突厥内部矛盾不断加深的陷阱。 中原的治理是集权的,草原的治理是部落制的,这种部落制的管理方式也会让矛盾频出。 这种做法可以持续三年四年,但不见得一直有用,还是要接着改善。 李泰郑重其事道:“姐夫,一定要把礼部重新拿回来。” 张阳淡然笑了笑,“哪有这么的简单,这件事还是你父皇来决定,我如今无官一身轻,这样的日子也挺好。” 俩人聊了好一会儿,李泰便回去了。 夫妻俩回家杨婶买了不少猪肉,这些猪肉都用来做腊肠的原料。 小熊已经吃习惯了粮食,他对生肉没什么食欲,它已经习惯了到点吃饭,到点睡觉,茁壮的成长着,身为猛兽中的一员,它也不能完全丧失野性。 等它再长大一些就把它丢到骊山中去,一头猛兽也该有猛兽的样子,不然怎么看家护院。 第二日一早,夫妻俩收拾了一番在王婶的陪同下前往东宫参加当今太子李承乾的冠礼。 杨婶留在家里还要继续做腊肠,正是做腊肠的好时节。 朱雀门前,已经有不少权贵宗室和国公走在路上,他们都是前往参加这一次的太子冠礼。 对李承乾这个人夫妻俩都不抵触,毕竟太子对大家也没什么恶意。 走到东宫门口,张阳递上自己的白砂糖交给门前侍卫,匆匆看了一眼礼单,李孝恭虽然没有来参加这一次的东宫冠礼,倒是献给了太子一匹汗血宝马。 心里震惊,李孝恭出手大方,家底也厚实。 还真不能小看大唐的权贵。 或许有些人没什么太多的现钱,顺便拿出一些东西价值可不低。 人群中张阳又见到了欧阳询,他和几个同样须发皆白的人聊着。 跟着东宫的侍女走入东宫殿内,李泰也早早坐在其中。 站在东宫外有不少人,可能够进入东宫正殿的人不是宗室的人,就是权贵,又或者是太子极其看重的长辈,或者年轻翘楚。 长孙无忌的儿子长孙冲和高履行坐在一张桌案边,这俩人都是功臣之后,也注意到了走入殿内的张阳和汝南公主。 长孙冲低声道:“那就是之前的礼部侍郎张阳?” 高履行点头,“要不要上前认识一番?” 长孙冲冷哼道:“如此功利之人,不认识也罢。” 被李泰揍了一顿,高履行心情也烦闷,此刻眼角还有瘀青,魏王是故意让自己在这一次太子的冠礼上出丑。 当见到李渊走向张阳,俩人都是神情一凛,心中把张阳当作了对手,没见太上皇对一个驸马如此亲近。 即便是张阳在礼部任职犯过错,听说李渊还是在念叨着这个驸马,对其犯错置之不理,反而对张阳做过的一些好事念念不忘。 就差因为这件事太上皇向当今陛下求情了。 没见谁能够如此得到太上皇的照拂。 就连一些宗室子弟都没有如此被太上皇叨念。 “小子,还以为你不来了。”李渊带着两个年轻人走来,一边介绍道:“这是李神通家的小子,叫……” “末将李道彦。” 李渊看向另外一个年轻人。 “末将苏定方。” 张阳拱手道:“在下张阳。” 李玥也起身一礼。 李渊点头道:“行了,你们俩小子下去吧。” 苏定方和李道彦齐齐告退。 “这两人都与你年纪相仿,看起来也是小辈中颇有见地之辈,尤其是苏定方当年他还随李靖北征突厥。”李渊抚恤道,“你小子也该有这等志向才对。” 此生不掌兵权,这是张公瑾交代的话语,老师不在朝堂可好歹知道朝中生存之道。 不掌兵权,不掌兵权,心中不断地提醒自己,张阳回话道:“太上皇高看在下了,在下连一个文官都做不好,别说入伍做将军了。” “哈哈哈……”李渊抚须笑道:“尉迟恭讲过,你小子不入军中可惜了。” 张阳不解道:“尉迟将军是啥眼神觉得我可以做个武将?” “哈哈哈……” 李渊笑得更大声了。 高履行和长孙冲端坐着目光看着张阳,听到李渊的笑声,两人对张阳敌意更重,年轻一辈中本来俩人都是很出色的,长安城中的青年才俊中光芒最甚。 此刻杀出一个张阳,名声传遍长安城,这名声有好有坏,好的是他让大唐兵不血刃拿回来了河西走廊,更是让薛延陀退兵,坏的是这人在礼部以权谋私。 还有人张阳只是一时犯错,一个人的才能是藏不住的,早晚会被陛下复用之。 这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对手,看眼下李渊对张阳如此看待,在场的有多少人想要对太上皇,陛下,太子说上几句话。 能说上几句话也能彰显自己,让太上皇主动上前搭话只有张阳一个。 李渊笑呵呵拉着张阳坐下,“武德殿的茶叶蛋也吃腻了,咸鸭蛋味道倒是不错,只是快吃完了。” 张阳拱手道:“改日我和媳妇一起给太上皇送来。” 李渊咧嘴笑着:“也要多来武德殿走动,二郎那小子正是要处理政务没空接待你们,武德殿平日里闷得很,也没人解闷,青雀这小子闲不住心,在武德殿坐不住,承乾这小子又太过沉闷,平日里跟着李纲念书都快念傻了。” 张阳拱手道:“您老人家可以多出来走动,我们村子刚刚建设好,河间郡王和孙神医都住在我们村子,您老要是闷了,就出来走动走动,就在骊山脚下,也不远。” 李渊不住点头,“如此甚好。” 看夫君和皇爷爷有说有笑的样子,李玥温柔地笑着,感到很温暖,至少皇爷爷不像父皇那般冷酷。 和李渊相处有一种自来熟的感觉,两人差了两辈见过的次数也数得过来,可谓特别聊得来。 李渊皱眉道:“你说的豆芽真的有用?” 张阳点头道:“想要豆芽也方便,把黄豆泡一夜,然后用湿布垫着,随便在家中窗台放着它就会发芽,发芽之后每日都可以剪下一些,就当食材。”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一章 太子冠礼 张阳讲道:「而且最重要的是自己来种豆芽不一定需要泥土,而且营养也好对心血管也有好处。」 李渊点头道:「朕平日里倒是可以多吃一点。」 「其实豆芽不好吃,孙儿吃过嚼之无味。」李泰突然插嘴道。 有时候大人说话,小孩子插嘴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尤其是这种坏气氛的话语。 李渊倒是不介意抚须笑道:「张阳的厨艺很好,朕相信再不好的食材到了他的手里都能成为美味。」 张阳叹道:「到了太上皇这个年纪平日里应该多养生,少吃酒肉多吃蔬菜,像河间郡王那样也要注意一下膳食均衡,平日里多以清澹为主。」 李渊不解道:「清澹?和尚才会吃得清澹。」 张阳盘腿坐着揣着手。 见自己夫君,苦恼的模样,李玥连忙解释道:「皇爷爷,夫君做的清澹的饭食味道也是很不错的。」 李渊点头道:「朕听说你们村子里的人也时常打太极拳?」 李玥笑道:「就是一群村子的孩子们跟着玩闹而已。」 宫女走来通知李渊换衣服,众人看着太上皇和张阳说说笑笑又跟着宫女离开。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正看着穿冠服的李承乾。 原本李承乾的冠礼安排在二月,为了不耽误农时,这才延迟到了现在的十月秋。 「张阳还送了半罐糖?」李世民好奇道。 小太监把半罐糖递给李世民,「陛下,就是这个。」 打开罐子看到一颗颗沙粒般的糖,眼神有些泛黄,李世民拿起一些放在嘴里细细尝着,味道很甜比之饴糖要甜。 又抓起一些,李世民仰头放在嘴里,「味道还不错,观音婢要不要尝尝?」 长孙皇后摇头道:「妾身近日不喜甜食。」 李世民又抓起一些白砂糖放入嘴中。 太监来报,「陛下,太子殿下,时辰到了。」 李世民重新站起身,带着李承乾祭拜祖宗。 东宫,张阳和李玥安静地坐在一角,看着这里往来人们有说有笑。 李泰凑近低声道:「姐夫,你看到没有。」 张阳闭着眼端坐着,「看到什么?」 「长孙冲和高履行是不是会看一眼姐夫。」 「我是一个做过错事的人,他们对我好奇也是正常。」 「总觉得他们的眼神不对劲。」 「如何不对劲?」 「说不上来。」 李泰一手撑着下巴,打着哈欠,「按说现在的时辰,父皇和皇爷爷应该带着太子去祭拜祖祠,祭拜完之后也该来了。」 俩人正说着,也不知道是不是李泰盯着高履行看的缘故,这一次把高履行招来了。 看着来人,张阳微笑道:「久闻高兄大名,在下久仰。」 高履行双手做辑,「当初张侍郎在礼部的事情在下也都清楚,还希望这段时间张侍郎可以改过自新,将来还可以继续来礼部做事。」…. 李泰双手握着拳,礼部从河间郡王一人再到张阳和许敬宗,如今的礼部有现在这般是河间郡王和张阳两人搭建起来的。 高履行明明拿着别人的成果还不服居高临下的态度,李泰心头怒火中烧,也不掩藏自己心中的怒火,当初揍了高履行一顿,现在还想揍他一顿。 「高兄高瞻远瞩,如今礼部在高兄手里一定也能大放异彩,在朝中有建树在朝堂也能挥斥方遒,一展宏图,为江山霸业立下不朽之功。」张阳脸上带着笑意讲道。 高履行有些错愕,随着深吸一口气,挥斥方遒?立下不朽之 功? 这人好会说话,可却是也是自己心中所想,这么说来这个张阳也不是一无是处。 高履行又问道:「不知道以后张侍郎能否再入礼部?」 张阳点头道:「好呀,不过我现在是戴罪之身。」 「也罢,你我都还年轻将来也有的是机会。」 张阳又是谦逊地稍稍一礼。 等他走远,李泰叹道:「姐夫,你对这样的人难道不想揍他一顿?」 张阳重新闭上眼盘腿端坐,「有时候要对付一个人不能表现出敌意,就像是魏王殿下想要揍他一顿,这都写在脸上了。」 李泰揉了揉自己的脸,「高履行的话是姐夫可以回礼部,但是要在高履行手底下做事,难道这样也要忍气吞声吗?」 「当然不能了?」 「那为何要如此笑颜相对?」 「想要对付一个人未必要对他有深仇大恨,首先你要让对方放弃警惕,让对方觉得你弱小,让对方觉得你没有实力,然后在他放松警惕的时候,在他背后捅一刀,这一刀要致命,一定要带着最温和的笑容把刀捅在他的要害之处,然后一击毙命。」 听了这番话,李泰不禁打了一个激灵,这就是大人们之间的人心算计吗?好可怕呀。 半个时辰之后,长孙冲朝着这里走来。 一个戴罪之身的驸马,只是被剥去了官衣,没有被降罪,还帮大唐收回了河西走廊,这样的人总会让人觉得好奇。 长孙冲行礼道:「想必当面就是张侍郎了?」 张阳笑道:「看来以后我要把自己的名字贴在脸上了,这样子会比较方便。」 「张侍郎真爱说笑。」 张阳拱手道:「我已经不是礼部的侍郎了,也没有官位在身,想起当初自己的过错,侍郎这个称呼实在是当不起,惭愧惭愧。」 「张侍郎倒是谦逊,父亲经常说起你,想必将来一定还能再被复用。」 「希望吧。」 两人拱手一齐行礼。 长孙冲皱眉讲道:「张侍郎,以前我们是否见过?」 张阳笑着解释道:「在下长着一张大众脸,谁看我都会觉得眼熟。」 长孙冲审视了一番,「嗯,确实很普通。」 这家伙说话怎么怪怪的,和这种人聊天好累呀,不由得看了眼身身边的李泰,这人真是长孙无忌的儿子吗?…. 和张阳聊完,长孙冲走到高履行身边。 「长孙公子觉得如何?」高履行低声道。 「很谦逊的一个人。」长孙冲低声讲道。 高履行颔首道:「不过张阳的身边有魏王殿下与河间郡王。」 长孙冲笑道:「你我与太子走动这么多时日了,只要有太子在,张阳身边的魏王与河间郡王不足为据,你父亲是许国公,我父亲是赵国公,他张阳势单力薄不是你我对手。」 高履行低声讲道:「而且观其言行也是一个很谦逊的人,不像是把你我看作眼中钉的人。」 长孙冲冷哼道:「好在现在河间郡王不是礼部尚书,不然这个礼部尚书的位置会轮得到你吗?」 高履行稍稍点头。 在东宫干坐了两个时辰,终于等到了当今陛下和皇后,还有太子。 一场盛大的冠礼开始了。 先是一群宗正寺和太常寺的人一起高声念着诗经讲述太子的自小以来的懂事和孝顺。然后再是李承乾向李世民和皇后行礼。 张阳忍受着午后的困意,正是睡午觉的好时候。 就这么进行了小半个时辰。 侧目看向坐在自 己的身边的媳妇。 不得不说还是媳妇澹定,她的闭着眼端坐,呼吸平稳,再仔细一看明显是在打盹。 「成人之者,将责成人礼焉也,责成人礼焉者,将责为人子、为人弟、为人臣、为人少者之礼行焉……」太子师李纲高声念道。 念完之后,李纲亲手把一顶帽子戴在穿着儒杉的李承乾的发髻上。 带冠之后的男孩子是成年了,当然平日里也不用一直戴着这么一顶笨拙的帽子。 不得不说这个冠礼步骤繁多,把自己当做一个旁观者,张阳安静地看着李承乾跪在地上,任由一个个长辈对他讲着嘱托。 好一会儿李承乾这才站起身,向着众人的躬身行礼。 全程大概持续了三个时辰,天色已经是黄昏了。 整个冠礼这才结束,站在殿外的宾客们纷纷散去。 李世民的目光看向张阳,这个小子倒是坐得澹然。 用过了抽水马桶之后,李世民很喜欢抽水马桶的方便之处,如今抽水马桶坏了,宫里的如厕一下子又回到了老样子。 习惯了抽水马桶的方便,李世民莫名有些怀念。 抽水马桶是张阳做出来的,这小子用了抽水马桶的时间应该更久,难道他家里就没有这种事情,在冠礼之前也见过张阳一次,他们家的马桶确实是好好的。 马桶本来就是好用的,只是宫中的没有造好,反而是张阳还用的很自在。 这样一比较,李世民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看程咬金带着程处默离开了,张阳扶着李玥坐起身,俩人跪坐了太久,这么长的时间膝盖早就受不住了。 见李玥迈开脚步眉头紧锁,张阳笑道:「膝盖很不舒服吧。」 李玥低声讲道:「嗯,膝盖很酸疼。」 张阳点头道:「是不是感觉你和一头牛较劲了一下午?在比赛犁地,而且你还赢了的那种?」 李玥捂嘴轻声笑着。 走出昏暗的宫门口,王婶就等这里,「公主和驸马可有用饭?」 张阳放松着自己的筋骨腰背,「回家吃饭。」 李玥重重点头,「嗯,回家吃饭。」 夫妻俩走在昏暗的街道上,俩人并肩走着低声聊着话语,「晚上想吃什么?」 李玥小声道:「酒酿圆子?」 「家里的酒糟不多了。」 「那就吃饺子?」 「可以。」. 张围 第二百一十二章 魏王的一生挚友 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杨婶就站在家门口,这时候她还在院子中才对。 小巷里也很安静,今夜的月光不错。 杨婶快步迎了上来,“陛下和太子都在院子里。” 张阳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来时的路。 李玥也是一脸的不解,“父皇什么时候来的?来时也没见到什么人,都已经宵禁了。” 杨婶解释道:“刚刚才到,就比驸马和公主殿下慢一步。” 看到家门口站着的侍卫,又看到李君羡,能让李君羡亲自护送的人也只有李世民,也没错了。 朝着李君羡拱手,张阳讲道:“刚从东宫回来。” 李君羡躬身稍稍一礼,“陛下就在院子里,公主殿下和驸马请进吧。” 皇帝来了自己家就成了皇帝家?这种不可理喻的事情让人浑身不舒服。 带着李玥走入家中,就看到李世民和李承乾正在观察着家里的抽水马桶,小熊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好似在打量眼前这两个陌生人是不是它的对手。 李世民叹道:“朕就想不明白了,为何宫里的抽水马桶出了事,你们家里的马桶还是一样完好?” 李玥躬身道:“父皇和皇兄还没用饭吧。” 李承乾笑道:“确实还未用饭食。” 李世民摆手道:“简单准备一些便是。” 家里就准备了不少的猪肉,这些猪肉是用来腊肠的,多余的猪肉用来做饺子正合适,夫妻俩人原本是这么打算的。 李世民说完,见他的目光一直看着自己,张阳搬来家里的椅子先让俩人坐下。 “宫中已经准备好了饭食,只是吐蕃有消息送到朕就来你这里看看,是不是太过打扰了。”李世坐下,双手也放在膝盖上。 “陛下的意思是本来不想来见我,突然收到了紧急消息,这才来我家?” 李世民点了点头,“高履行派去吐蕃的使者被松赞干布扣下了。” 李承乾有些坐立难安,他咳了咳嗓子,“父皇,儿臣去看看李君羡将军的防卫如何。” “坐下!”李世民带着喝令的力气,想到今天是自己儿子冠礼,他的语气又慢下来,“这些事情你也可以听听,将来或许对伱有用。” “喏。”李承乾拘谨地站在一旁,涉及关外和朝政的事宜,能听则听,但在父皇允许之前还是先回避,不过父皇都这么说了,自己也便可以理所当然地接着听下去。 “这件事还未在朝中传开,明日一早他们才会知道,这是在吐蕃的探子星夜兼程千里迢迢送来的,忙完了冠礼的事情,朕也是才知道。” 原来李世民是得到了吐蕃的情报,这才连夜来这里,明白朝会就要议论这件事。 “陛下,在下如今还是戴罪之身,一个犯了错的礼部侍郎,再去谈论朝政再去谈论礼部事宜,这不合适。”张阳看着正包着饺子的媳妇。 她的动作略显笨拙,还是很想努力把饺子包好。 李承乾站在一旁不出事,平时的朝政可以听,如今涉及吐蕃和大唐两国之间的大事,自然也不敢过多言语。 李世民无奈摇头,“如此这般谨小慎微,张公瑾教出来的弟子就是这副德行吗?” 张阳叹道:“我觉得活得尽可能简单一些没什么不好。” “朕也看得明白,高履行确实也想要作出一番功绩,在不了解松赞干布对大唐是什么态度之前就派人前往吐蕃,如今看来他太过冒失。” 怎么还在说礼部的事情,张阳还了一个坐姿翘着腿喝下一口茶水,与一个从礼部开革的前任侍郎谈论现在礼部的事情,都说了这样不合适,难不成他李世民听不懂人话? “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会给吐蕃泼脏水,先坏他名声,然后派人去揍他一顿让他知道中原人的厉害。”张阳说完点头,“嗯,就是这样,陛下觉得呢?” 李世民欲言又止,沉默许久。 王婶和李玥也端来了三碗饺子。 张阳倒上一小碗醋又在一旁放一头蒜。 饺子上桌,李世民和李承乾便大口吃了起来,眼前这对父子饿极了,不停往嘴里塞着饺子。 皇家高高在上,现在看来他们的吃相和寻常百姓没什么两样,这囫囵吞枣只为填饱肚子的架势有过之无不及,皇帝也是人也会饿肚子的。 李世民细细闻了闻,“你吃饺子沾醋?” 张阳点头道:“配蒜吃更香。” 说完这话,递给李世民一颗蒜。 学着张阳的模样,李世民吃了一颗饺子,又咬下一口蒜。 “朕知道这是西域之物。” “其实西域也是有好东西的。”张阳脸上带着笑容又吃下一颗饺子。 有点辣口,李世民苦着脸,“你是吃得下?” 张阳咧嘴笑了笑,“吃完记得漱口刷牙,不然一嘴味。” 王婶还端给了小熊一碗饺子。 李世民又沾了一些醋吃下一口饺子,“朕知道魏征也喜欢醋尤其是醋芹每日都要吃一些,有时候如喝水一般拿起就往嘴里灌。” 张阳尴尬地笑了笑,“醋能开胃解酒是好东西,平日里多吃一些没坏处。” 李承乾倒是不介意大蒜,一口蒜一口饺子吃得很香,“父皇,吃了蒜之后感觉肉更香了。” 吃完碗里的饺子,李世民舒坦地长出一口气,“你喜欢就多吃点。” 李承乾放下碗筷满足地长出一口气,“儿臣吃饱了。” 张阳给眼前的皇家父子倒上茶水,“饭后一杯茶水更佳。” 李世民闻着茶香,“父皇终究是老了,已经不是当年了。” 张阳点头道:“太上皇应该多注意身体,平日里还是以修养为主,尤其是少喝酒。” “你只不过比承乾年长三岁,朕观你言行举止倒是显得老成。” “老师教导我再强大的人也会有老去的一天,所以我很珍惜时间,也很愿意享受时间。” “这也是张公瑾所教?” “老师还说了为人处世敬小慎微没错,以礼待人,宽以待人。” 李世民皱眉道:“朕怎么觉得这些话不像是张公瑾能说的?” 张阳心虚地喝下一口茶水,“陛下以为如何?” 李世民斟酌了一番,“当初北征突厥的时候他可不是宽以待人,真还记得当初玄武门的事情,张公瑾出的谋略和计策可没有给敌人留后路,宽以待人?” 张阳很想抽自己一巴掌,身为李世民身边的谋臣,这个狠毒的天可汗对身边的谋臣应该很了解,更不要说张公瑾会不会说这种话。 皇帝清闲的时候就喜欢研究别人是不是? 李世民叹道:“朕有大半年没有见过他了,也不知道他病情如何,或许也是因为病重到了如今地步,要和明悟一些道理,所谓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张阳不解道:“陛下这句话真是这么一个意思吗?” 李世民笑了笑,“朕不过是有感而发。” 你是皇帝我就不反驳了,张阳气馁地又灌下一口茶水。 在李世民的看法中,他觉得张公瑾一直以来坏事做得太多了,现在病成这样想要做点好事。 现在的张公瑾也没想做个实实在在的好人,他想把自己这唯一的弟子也培养成不择手段的坏人。 “如果不说朝政的事情,你还是愿意多说一些话,一说起朝政你就顾左右而言他。”说完话李世民站起身离开了。 李承乾还站在原地,他小声讲道:“其实父皇也不是这么不近人情,就算是以前面对前朝的旧臣父皇也是以礼相待,父皇并没有这么狭隘。” 照理说李承乾这个年纪应该是处于叛逆期才对,现如今他能帮着李世民讲话,还真是稀奇。 这个还显得有些老实的大唐太子殊不知人心的可怕,在李世民宽仁的外表下,也有一颗狠毒的心,做皇帝好人太少。 说完话李承乾也跟上他父皇的脚步匆匆离开。 直到李世民离开,两位婶婶这才长出一口,陛下突然来家中事先也没有任何的准备。 李玥这才把饺子端出来吃,“夫君已经不在礼部任职为何父皇还过问朝政的事情。” 媳妇的话语里带着一些恼怒。 李世民回到甘露殿的时候已经深夜,他扶着额头此刻没太多的睡意,一个颇有才能的少年人自然想要把握,一想到这个年轻人有了隔阂,作为皇帝心里多少有些心痛。 张阳做事手腕强硬,而且不依照常理来办事,倒是他所做的事情都是对社稷有用的,不论是借此拿了吐谷浑的钱财还帮朝中收回了河西走廊,帮助突厥解围,还给突厥施以重税。 长孙皇后的脚步很安静,“陛下因何事发愁。” 李世民叹道:“还不是玥儿的丈夫。” 长孙皇后笑道:“臣妾这些日子倒是听说这个张阳经常会去国子监。” “希望他能够更懂事,如果这个张阳能够向朕低头认错,并且保证他以后不会再犯,朕也会给他一次机会。”话语说到这里,李世民眉头紧锁。 “可是张阳又不是陛下心中所想的那样,这才让陛下烦忧?” “观音婢觉得这个孩子是一个什么样人?” 长孙皇后低声讲着,“妾身以为他是一个不喜欢被规矩束缚的人。” “何以见得?” “妾身不敢多言朝中之事。” “你说便是。” “喏。”长孙皇后先是一礼,“当初礼部的事情就可以看出,河间郡王并不是一个能够主持礼部事宜的人,张阳虽然是一个侍郎,可礼部的诸多事宜都是他在主持,而且不想让中书省和其他六部看得太紧,甚至因此借此向朝中要权力,即便他是礼部侍郎也独断专行。” 李世民稍稍点头,“这才是朕打算要打磨他的地方。” 吐蕃拿下了礼部派去的使者很快就在早朝之上议论开来。 这件事是高履行主持的,如今他暂代礼部尚书之位,年纪轻轻就是一个尚书不得不说以后的前途一定位极人臣。 年轻气盛是一回事,做错事又是另外一回事。 张阳则是两样都占了。 高履行这个时候派使者前往吐蕃,让武将们很不高兴,高履行在武将群体中的好感一下子跌入了谷底。 派出使者示以弱,双方都没有交战,也没有碰过拳头。 不知道谁的拳头更硬就派出使者想要交好,此举太损士气。 武将们的事业目标是开疆拓土,如果因为这件事动摇了军心,让吐蕃人觉得大唐的弱小,未免太过急功冒进。 站在朝班的前头的长孙无忌看了一眼慌乱的高履行,谁能想到松赞干布会做出这种事情。 这也怪张阳在礼部出的风头太大,光是兵不血刃拿下河西走廊这件事,就足够让高履行心急了,他也想要做出和张阳一样的功绩。 有了前者,高履行作为后者接任了礼部尚书这个位置,想必他心中也想做出一番于江山社稷有用的大事。 就算是和高士廉翻了脸,见高履行投来求助的目光,长孙无忌面无表情地站出朝班,“陛下,臣以为应当立刻让吐蕃放了我们的使者。” 房玄龄躬身道:“如若是这样吐蕃就占得先机,光是想着让吐蕃放了大唐使者,松赞干布一定会提出条件,我们便失去了先机。” 高履行脸色惨白额头冷汗直冒。 朝堂为了吐蕃的事情在焦头烂额的议论,此刻阳光下的村子也在进行一件大事,李玥想要把村子改个名字。 “就叫安宁村。”李玥的脸上带着笑意,“希望我们的村子可以一直安宁。” 牛闯写下名字之后便急匆匆送去县丞府衙进行改名的事宜。 临近中午的时候,也是村子里最热闹的时候,孩子们和大人们一起洗手准备吃饭。 张阳见到李泰正看着两只鸡在一个大笼子里,相互啄和用翅膀扑腾。 斗鸡? 张阳抓起其中一只鸡,一手拎起将这只鸡的鸡脖子拧断。 看它失去了动静,李泰愣在原地委屈地摸了摸眼泪,“你刚刚杀害了本王的一生挚友。” “咦?魏王殿下的一生挚友竟然是一只鸡?”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三章 远见与手腕 李泰吸了吸鼻子,“为何?你为何要对它下此毒手。” “业精于勤荒于嬉,魏王殿下不该沉迷这种家畜之间的斗争。” 在李泰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张阳话音刚刚落下,拎起另外一只斗鸡将它的脖子也拧断了,两只鸡倒在地上失去了动静。 李泰委屈地吸了吸鼻涕。 不得不说这两只鸡也挺壮,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献给魏王这种东西。 张阳熟练地将这两只鸡杀了。 两只鸡放在火上烤的。 香味很快也吸引了李泰。 用鸡的内脏和凝固的鸡血做一大碗羹汤,两只烤鸡放在桌子上。 李泰撕下一只鸡腿,咬下一口嘴里嚼着,“本王的鸡死得好惨。” 张阳笑道:“好吃吗?” 李泰用力点头,“好吃,可这是本王的一生挚友。” “这挚友现如今已经成了魏王殿下的口中食。” 李泰用力嚼着鸡肉,“这肉不好吃,没有村子里养出来的鸡肉这么滑嫩,不过这依然是本王一生的挚友。” “魏王殿下尝尝这碗羹汤。” 李泰端起碗喝下一口羹汤,一脸失落,“没想到用本王挚友的心肺所做的羹汤如此鲜美。” 张阳耐心讲道:“不知道是何人给魏王殿下送来的斗鸡?” “李元昌,说是来为上次的事情道歉。”李泰又喝下一口羹汤,嚼着带有嚼劲的内脏又讲道:“这两只斗鸡确实挺有意思,不过就像是你说的业精于勤荒于嬉,这种家禽还是用来吃比较好,只是用来看就太可惜了。” “那它们还是魏王殿下的挚友吗?” “不是了,现在是本王的腹中之食,这种家禽还是用来吃更好。” 李泰不喜欢吃鸡胸肉,吃了鸡腿和鸡翅,肉质更柴的鸡胸都给他侍卫吃了,现在他的生活条件好了吃东西也开始挑剔了。 “魏王殿下,李元昌送的这两只鸡别有用心呀。” “本王只是觉得他想要道歉讨好我。” 张阳叹道:“以魏王殿下的聪明应该可以想明白其中原因。” 李泰把鸡骨头丢给一旁的小狗,村子的几只小狗当即摇着尾巴围上来。 李玥正看着小熊和两只大鹅打得难解难分。 大鹅的身上已经有了不少抓痕,这还是第一次小熊面对两只大鹅不落下风。 听了张阳的话语,李泰也看着这一幕。 鹅毛落在地上,小熊踩着另外一只大鹅两只爪子挠着另外一只大鹅。 只是小熊一脚踩空了,摔倒在地上。 它一摔倒两只大鹅就占了上风,便开始了疯狂反击。 一招落下风,小熊两只大鹅赶得来不及反击,一直往后连滚带爬,它跑到了李玥的脚边,两只大鹅这才作罢。 两只大鹅昂着头,一摇一摇地进了河中,一边游着用河水梳理它们自己的鹅毛。 终究还是输了,小熊的成长还是需要时间。 两只大鹅确实是磨炼小熊的好手,将来或许也会很有战斗力。 李泰一拍桌案,“本王明白了,他李元昌是想要让我沉迷玩乐从此荒废,是也不是?” 张阳点头,“孺子可教。” 李泰冷笑道:“在你眼里本王是那样的人吗?会为了两只鸡荒废?” 张阳清了清嗓子,“刚刚魏王殿下还说了,要把这两只大鹅当作一生挚友。” 李泰颔首道:“可是我吃了它们。” “希望魏王殿下引以为戒。” “本王已经把它们吃了。” 给李泰正面影响,他是一棵摇钱树,谁也不能毁了这棵摇钱树。 李泰冷哼道:“这个李元昌贼心不死,本王也不会掉以轻心的,伱放心。” “魏王殿下还为这两只斗鸡伤心吗?” “不伤心了,吃了他们之后,本王只感觉很痛快。” 王婶下步走来,“公主殿下设计的印刷用具想请驸马过目一下。” 张阳闻言走入李玥的房间,一张巨大的图纸挂在墙上,这是活字印刷的印刷器具的图纸。 按照之前的设想,制造印刷的模板其实不难。 把印板放在架子上,拉动一旁的拉杆,架子就会合拢。 纸张和印板合在一起,字迹就会印刷在上面,设备不用很大,用起来也很便捷,一个人就能操作,而且很快捷。 将印板和纸固定在夹子的两边,一拉拉杆合拢夹住就印好了。 这些想法还是只是在图纸阶段。 李玥微笑地看着,“夫君想得这个东西也不难做,而且不需要太大,手掌大小的印板,造个十几个一样的夹具,我们一天就能印很多很多书了。” 张阳点头道,“印板可以用活字印刷的小方块,组合。能节约的成本,一台印刷器一个人就能操作,又能节省人力。” 李玥目光看着图纸期待着…… 接连几天朝中都很忙,都在为了高履行的事情忙碌,这一次派出使者前往吐蕃反被松赞干布扣下。 而且还给吐蕃占了先机,要是把使者放在吐蕃不管,也会有不少人对朝中有想法。 高履行剐了一眼坐在一旁若无其事的张大象,如今礼部上上下下都是自己的人,除了这个张大象张大素两兄弟和一个一直没有露面的许敬宗。 重修好的礼部比以前大很多,甚至比户部和兵部都要宽敞,与吏部差不多大小。 见众人都商谈不出一个好办法,高履行站起身离开了礼部,脚步匆匆一路来到了吏部。 高士廉一边看着官吏名册一边咳嗽着。 见高履行走来,高士廉沉下脸,“你来做什么?” 高履行看了看四下的官吏,又好开口。 明白自己儿子的意思,高士廉带着他来到吏部的后院,“这里没人,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高履行低声道:“父亲,眼下在吐蕃的使者要如何处置?” 高士廉颔首道:“这件事是你自己做的,该怎么善后也是你自己的事情。” 高履行回话道:“要不当即派兵去救?” “你想要大唐和吐蕃开战吗?”高士廉抚须道:“如今陛下一直都在推行与民休戚的国策,不会答应这件事,更别说和吐蕃开战了,现如今牛进达又坐镇河西走廊,要动手也是吐蕃先动手,时机未到。” 高履行回话道:“父亲,眼下吐蕃和吐谷浑的战事过去不久,如今吐蕃还未恢复元气,不如现在动手。” “凡事多想想?老夫知道你想要做出一番功绩,可眼下吐蕃和大唐不能开战,老夫虽与长孙无忌如今相处不好,再怎么说也是叔侄一场,该帮忙的事情他会帮忙的,谁也想不到会有这种结果。” “孩儿明白了。” 长孙无忌匆匆来到甘露殿,“给吐蕃的国书已经写好了,还请陛下过目。” 李世民接过这份国书,“没想到吐蕃对大唐的敌意这么大。” 长孙无忌低声道:“吐蕃是苦寒之地,他们的实力不见得能比之大唐,不必大惊小怪,高履行也想做出一些的功绩。” 高履行没有能力做事还莽撞。 张阳有能力,可手腕强硬。 相比之下确实高履行落下了下风。 李世民叹息道:“如果松赞干布收了这封国书置之不理,依旧收押着大唐派去的使者,朕的脸面何在?” 长孙无忌深吸一口气,“臣再去想想办法。” “慢着。”李世民又叫住长孙无忌,“高履行那边你也多去劝劝。” “喏。” 长孙无忌走出甘露殿,心情很复杂,提携后辈的事情又要交给自己,之前是张阳现在又是高履行,心中带着一些怨气,这个高履行在礼部就好好任职,但凡就算什么都不做都不会有人说话,非要去动吐蕃,他吐蕃是这么好动的吗? 李世民坐在甘露殿中,拿起一份奏章继续看着,又想起了与魏征奏对时的话语,自古以来,元首股肱不能备具,或使君称圣,臣即不贤,或遇贤臣,即无圣主。今陛下圣明,所以致治。向若直有贤臣,而君不思化,亦无所益。天下今虽太平,臣等犹未以为喜,唯愿陛下居安思危,孜孜不怠耳。 “好一句唯愿陛下居安思危,孜孜不怠耳。”李世民想着魏征就像是一根针,但凡有所松懈这根针就会刺下来。 一个太监端来了一碗豆芽,“陛下这是太上皇做种。” 李世民不解地看着豆芽,“父皇种豆芽是用来做什么?” 小太监回话道:“太上皇说这个豆芽并不是种出来,太上皇想出一种不用土也能做出作物方法,说是也给陛下看看,还说想离开长安城前往汝南公主的封地看看,或许要住一些时日。” 李世民想到自己的父皇在武德殿也没个人和他讲话,或许真的很苦闷,“让承乾陪同让东宫的人护送一起去吧。” “喏。” 得到李世民答应可以离开出宫,李渊的心情很不错。 当然出宫也要太子陪同,李渊换好衣服就见到了李承乾。 李承乾笑道:“皇爷爷,其实孤也早就想去见见那个地方,不过随行阎大匠也想见见张阳。” 李渊点头一路走着脚步很快,不想在宫中多留半刻。 一边走着坐上出宫的马车,李渊对李承乾讲道:“老夫还要在那个村子多住一些时日,到时候你想回东宫了便自己回去吧。” 李承乾点头。 马车内又安静了一会儿,李渊又讲道:“你已戴冠成年,也该娶妻子了。” 李承乾拱手道:“母后倒是提及过,父皇还没有什么表示,或许还在考虑。” 李渊笑了笑,“你父皇是一个精于算计的人,五姓大族的人就不用想了,你和青雀甚至是还在襁褓中的稚奴,你们但凡是你父皇的子嗣,世家大族的子女一个都不要碰。” 李承乾皱眉道:“儿臣知道父皇的苦心,牵一发而动全身,父亲有更远的打算。” 李渊点头道:“张阳也一样,他的眼光很远,听说早在一年前他就和你父皇说过,吐蕃是一个不可小觑的对手,这才会有提前的提防。” “早在那个时候他就有了打算?” 李渊点头,“就像是他说的不用土也能种出豆芽,朕就试了试,没想到还真的成功了,哈哈哈!” 一想到张阳的事情,李渊便笑了出来。 李承乾不解道:“这个张阳既有远见,也有手腕有能力,还能在与周边诸国周旋,可惜他犯了以权谋私这种错,还被人告发了。” 李渊脸上带着笑容,“你可知这件事是谁告发的?” “孤知道,谏言大夫魏征。” “事情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你想想魏征又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李承乾闻言疑惑道:“魏征是听别人说的?或者是礼部的人?” 李渊点头道:“再想想?” 李承乾小声道:“难不成是青雀?又或者是魏王府的人。” 马车走得不快,好一会儿才出了长安城。 李渊看着外面的风景,“李泰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他从小就比你聪明。” 李承乾有些惭愧地低下头。 “魏王府的侍从与下人都很听青雀的话,尽管他有时候很胡闹,但是他身边的侍从也忠于他,其实这件事也不是魏王府走出来的消息,而是张阳的老师张公瑾。” 李承乾惊疑道:“怎么是邹国公?” 李渊笑道:“你因为是张阳被动离开礼部的,他们都是提前就有打算的,早在之前就筹谋好了,而且还有李孝恭从中参与,不要想得太简单。” “爷爷教诲,孤定铭记在心。” 李渊目光看着远处,“张阳有远见有手腕,高履行确实比不上他。” 李承乾又想着,“既然他可以在礼部得到私利,为何又让邹国公告发?” 李渊笑着,“朕怎么知道,到了那里你不妨自己去问他。” 李承乾又沉默下来。 “你知道你父皇为什么允许朕出来走一遭?” “父皇是希望皇爷爷可以出来散心?” “因为朕身边都是你父皇的人,他们一个个都盯着朕。” 李渊的话语落下,赶着马车的小太监打了一个激灵,甚至可以感觉身后太上皇的目光,如芒在背。 太上皇和太子出行,村子里收到了消息,从东宫和武德殿来的侍卫早早通知村子里要准备。 牛闯让人把路收拾干净,甚至还把沿途的石头都清理,生怕因为石头让马车颠簸,把太上皇惹不高兴了。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一直都在故乡 身为这个村子的主人夫妻俩自然要在村口迎接。 远远就可以看到一辆马车朝着这里飞驰而来,赶得很着急。 还有一队兵马护送,马车到了近前又卷起一阵尘土,好在村子里的路重新用砂土浇筑过,不再是之前的泥路了,不然这尘土能呛死人,好一会儿都不会散去。 “哈哈哈!”马车里传来李渊爽朗的笑声。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张阳躬身道:“见过太上皇。” 李玥也跟着行礼。 看李渊走下马车,又见到了李承乾,张阳再次行礼,“太子殿下。” 村子中的一群村民都站在村口齐齐行礼。 李承乾走到近前,“不用多礼,其实孤也不想太过打扰。” 李渊和李承乾爷孙俩走入村子里,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整洁和干净。 “孤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干净的村子。”李承乾走入村子赞叹道。 “确实很干净,就是这房子的样式怎么都一样的?”李渊一路走左看右看。 一群村民带着孩子们站在一旁都低着头。 张公瑾和孙思邈还有李孝恭也出来迎接。 李渊抚恤道:“老夫以前挺看不上你这个家伙的。” 张公瑾笑道:“年轻的时候确实犯过错,还望太上皇不要见怪。” 李承乾想着一路上皇爷爷讲过的话语,这一次张阳和李孝恭的事情与其是父皇开革,不如说是他们全身而退。 这一切都是有事先筹谋的,在此之前不了解事情的缘由,还以为真是张阳犯错。 如果不是皇爷爷这么一说,或许自己还真被一直蒙在鼓里。 父皇就算是明白其中缘由也只能放之任之。 张公瑾是父皇之前谋士,就算是他不在朝堂也不能掉以轻心。 李渊笑着,“以前朕瞧不上你,不过你教出了一个好弟子。” 张公瑾拱手道:“是河间郡王发现的张阳,有了河间郡王的提携,才会有在下这个弟子。” 李渊又看了看张阳,“伱小子遇到的贵人不少。” 李玥眯眼笑着一路跟着夫君走。 张阳解释道:“当初也是一时大意,就落在了河间郡王手里。” “哈哈哈!”李渊抚须笑着。 李渊和李承乾,还有孙思邈和张公瑾几人一起聊着。 做完村子里体力活的李泰擦着汗水,李承乾来了村子里他的兴致不高。 李渊出门的排场也不小,村口就有一群官兵正在烤着肉,各式各样的肉放在火架子上烤着,上千人的护送队伍一起坐在村口烤着肉。 大唐施行的卫府政策,至少可以让军中的人吃穿不愁。 为了给李渊和太子做午饭,上千人的烧烤大会开始了,有李君羡带头护送,整个领军卫都在这里。 领军卫大多数时候也都是执行着护送和护卫的任务。 李君羡就是皇家的保安头子。 烤肉现场上百个火堆火架子,一时间浓烟弥漫。 “魏王殿下,你看看这个场面,不知道还以为上千人一起在围观火灾呢。” 李泰使劲嗅了嗅,“这种烤肉味还是挺香的。” 远远看着一坨坨的肉放在架子上火烤,大唐尚武的,大唐人也是喜欢吃肉的,身体强健自然是好事,吃东西方面倒是很简单。 这么多的肉食就是找不到一片菜叶子。 张阳摇头叹息,“长期这么吃对肠胃也不好。” 李泰灌下一口凉水,“皇爷爷和太子为什么要来你村子里。” “我怎么知道,魏王殿下不如自己去问问。” “我才不去呢。”李泰板着他的胖脸,李承乾来村子里本就是让他很抵触的事情。 “好歹吃一些蔬菜呀。”张阳捂着额头,光是看着满满当当的肉食就让人感到头疼。 李玥跟着师母继续为了做毛衣奋斗,棉花用来做棉线,棉线可以用来织毛衣。 好一会儿之后,李玥放下了手中的两根筷子,她发现要好好织衣服,比做题更难,随后她放弃了,无精打采地坐在河边。 李渊和李承乾爷俩人来了村子倒也不用多管,任由他们闲逛就可以了。 李玥坐在河边,因为张阳经常在这里钓鱼,这里就放着三根长短不一的鱼竿,夫君钓鱼的时候总是用三四根鱼竿一起用。 而且鱼线上还绑着一根树枝,用夫君的话来说这是用来做浮标的。 鱼钩做的很精细,上面还磨了一个倒勾。 看着锋利的鱼钩别说是钓鱼了,就算是扎在人身上也非常的痛吧。 李玥把蚯蚓挂在鱼钩上,将鱼线抛入河中。 “今天想吃鱼?” 身后传来夫君的声音,李玥回头看去,见到夫君她坐在地上抱着膝盖温柔地笑了笑。 这笑容让张阳也是愣了愣,她是在装可爱吗? 细长柔顺的黑发在阳光下很漂亮,她的皮肤在阳光下显得更加透亮。 一时间有些看痴了,媳妇正是最美好的年纪。 张阳在一旁坐下,背靠着树坐在树荫下,“你皇爷爷和太子说随处看看,我就过来了,也不想一直陪同着怪累的。” 李玥挪了挪,坐到了夫君的身边。 两夫妻安静地靠着,快要入秋的天气还是有些热,风吹过的时候还是挺凉爽的。 李玥小声道:“村子里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不该让皇兄和皇爷爷看到的东西都藏起来了。” 鱼已经咬钩了,张阳拿起鱼竿,咬钩的是一条大草鱼,将鱼放在竹篓中,张阳重新挂上鱼饵,放入河中。 “好在这随行的护卫队伍不需要我们准备伙食,他们要是在我们这里吃,咱们村子里好不容易养起来的鸡鸭都不够他们吃的,攒点家底不容易,可不能让他们都祸祸了。” 李玥低声道:“倒也是,好不容易养了这些鸡鸭,还有四五头猪,还等着养更多呢。” 安静地坐了好一会儿。 “师母已经会用棉线织衣服了,村子里的婶婶也学会了,我就是学不会。”李玥神情忧愁地看着河边,鱼儿又咬钩了,这一次她也不想理会。 张阳也注意到了,钓鱼只不过是个由头,她心情不好想要来河边坐坐。 看来她在成为一个好妻子的路上,还需要做很多的努力。 张阳低声道:“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想要做好每样事情很难,你懂图纸设计又懂数术物理,已经很不错了。” 李玥侧目看向自己的夫君傻傻地笑了笑,“夫君都说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可是夫君会织毛衣,又会精通数术和图纸设计,夫君的精力能够分得过来吗?” 这么一说倒也是,和她说自己活了两辈子她能信吗? 她要是信了要怎么解释? “我只是小时候的日子比较辛苦。”思量再三,张阳才想出了这么一句话。 “夫君小时候一定很刻苦地学本领吧。” “在我的家乡是一个很美丽的地方,那里也是一个竞争很激烈的地方,有时候你一旦松懈了,你的成果就会被别人超越,从小我就被父母一路追打着读书,就连自己玩乐的时光都没有多少。” 李玥安静地听着,很少听夫君说起他自己的过去。 夫君每每说到自己的家乡他都是一脸的向往,李玥想象着夫君家乡的样子,有时候又怀疑自己想像出来的模样是不是说的那样。 感觉这个样子可以让自己与夫君的距离更近一些。 李玥笑道:“如果不是当初夫君的父母追打着夫君读书,想来夫君也不会有现在的这些本领。” 这话倒是无法反驳,张阳苦着脸,“煎熬中有收获就是学习,我能学会的不多,只是皮毛。” 李玥点头道:“就算是皮毛也很厉害,夫君的父母一定也是很厉害的人物。” 夫妻俩靠在一起坐着,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 其实故乡一直都在,一直都在脚下,只不过它换了一个模样。 自己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故乡。 李渊要在村子里长住,李承乾在村子里逛了一圈便回去了,他还让人画下了整个村子的布局,说不定这也是李世民让他这么做的。 留下了几个照顾李渊的侍卫,李承乾便离开了。 牛闯还要让人收拾出房子来给李渊住,李渊倒也不挑,说是一个人住着太没劲,这就和李孝恭住在了一间屋子。 回到宫里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李承乾拿出画好的图递给李世民,“父皇,这是张阳所建设的村子,都画在上面了。” 李世民铺开图纸看着上面的内容,乍一看只是一个普通的村子,除了房子整齐一些也没什么,和别的村子没什么区别。 “父皇,这个村子最大的特点就是干净整洁,似乎是张阳和玥儿定下的规矩让整个村子里连杂物都看不见,而且还在村子里放了不少垃圾桶,说是不能随地乱扔垃圾,就连村子的孩子都恪守这个规矩,已经习惯成自然,包括不喝生水。” “这个张阳只不过是一个山野小子,规矩倒是不少。” 李承乾躬身道:“父皇,如此看来张阳也是一个严于律己的人。” 李世民想到长安城一些乱糟糟的街道,“长安城的街道有多少时间没有整顿了。”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五章 李玥的见地 李承乾躬身接着讲道:“父皇,儿臣还从村子里拿了一些吃食,比如说腌猪肉,腊肉,还有一种刚做出来的叫做腊肠的东西还要晾嗮一些时日才能吃。” “正好朕也饿了,呈上来。” 小太监当即把一小坛咸猪肉拿了上来。 打开坛子酒糟香扑面而来。 “父皇,这个咸猪肉只要一两片,配上黍米饭就可以吃一顿。”李承乾说完又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儿臣的意思是一直以来玥儿和张阳的日子拮据,一顿饭也就吃这么一两片,很节省。” 李世民用筷子夹起一片咸猪肉,一片咸猪肉很大,也很长,肥瘦相间。 吃下一口李世民细细品味着,又扒拉下一口黍米饭。 一两片咸猪肉确实够吃一顿了,而且非常开胃。 李世民自问好久没有吃得这么痛快。 看父皇吃得满足,李承乾心里也高兴,不虚此行。 “这个小子不想着为江山社稷做出点什么,倒是整日就知道为了吃食琢磨,就没点上进心。” 太监看着这一幕,陛下一边数落着张阳却吃着从那边带来的吃食,还吃得这么享受。 一边数落人一边还享受着,或许这就是帝心难测。 “父皇,皇爷爷说了要在那村子里多住一些时日。”话语说到一半,李承乾的语气又顿了顿,“儿臣觉得有孙神医在,皇爷爷还能得到更好的照顾。” 李世民笑道:“你皇爷爷只是想要出去散散心。” 看着眼前的图,李世民倒是觉得这个村子没什么特别的。 入秋之后朝中下了一道旨意要好好清理长安城各处小巷街道。 这个旨意一出不少官兵都在街道上巡视,发现有人随意倾倒垃圾就罚银钱。 可事与愿违,这件事不仅没有办成,反而让朝中的言官好一阵弹劾,说是违背了与民生息,这是另一种苛税。 李世民也只好作罢放弃。 倒是有一个意外的消息传入了长安城,当初张阳和许敬宗主持的帮助高昌事宜,让高昌王很满意,甚至书写了国书赞叹朝中礼部的作为,其间写满了对李世民的感激之情。 看着这份国书,李世民问着长孙无忌,“当初的许敬宗和张阳是如何帮助高昌的?” 长孙无忌躬身讲道:“当时和礼部有过约定,对礼部事宜中书省只有过问之权,无法插手其中事宜,中书省也只是听许敬宗说过,张阳派了一个西域人去帮助高昌。” “一个西域人?” “当时中书省也想问问这个件事到底如何,那时候张阳和许敬宗只用了三两天的时间就把事情办完了,中书省也没有多问。” “三两天就办完了的事情,就让高昌王写国书来感谢?甚至还称颂了许敬宗的才能?其中许多国策都是许敬宗想出来的?” 长孙无忌皱眉道:“当初礼部想要独立于六部之外,有很多事情臣也不是很清楚,可以让高履行询问许敬宗当时的事情缘由。” “朕明白了,你去办吧。” “喏。” 高昌虽然是小国,但它和西洲一样掌握着西域的要道口,自汉以来想要征服西域就要先拿下这两个地方。 长孙无忌心里很清楚陛下也有野心,自玄武门的事情之后,陛下饱受士林中人的失责和眼光,为此陛下自降身份广开言路,一直以来政事不敢怠慢。 阴山一战大胜突厥之后,陛下在坊间的名声好了不少,如今北方已经平定,陛下心中最牵挂的就是吐蕃和西域。 坐在礼部的高履行也知道了这件消息,高昌的事情也是张阳和许敬宗所办,而且还让高昌王写了一封充满感激之情的国书。 高履行看向张大象,“这个许敬宗也是礼部官吏,自从当初张阳以权谋私的事情时候,他便一直不来任职。” 张大象面无表情回道:“许侍郎因为张阳的事情一时间重病不起,整日在家中养病。” 高履行冷哼道:“我倒是听说他昨日就在平康坊喝酒。” 听到这话张大象还是板着一张脸。 高履行又剐了张大象一眼,“你去把许敬宗给请来。” “可是他身体不适。”张大象低声讲道。 一旁的张大素已经想要动手了,要不是自己兄长眼神示意,这个时候真想打高履行一顿。 “身体不适?他身体不适还能去平康坊喝酒?就算是他身体再有不适,就凭我暂代礼部尚书一职,还请不得他?” 张大象拱手道:“这就去安排。” 说完张大象带着张大素离开。 高履行看向李百药,“当初父亲将伱安排进礼部,你对此真的一无所知?” 李百药惭愧地低着头,“当初张阳他们并不让下官参与其中事宜,而且这件事都是许敬宗一手办的,就连张阳都没有出面,连张大象他们都不知道其中事由究竟如何。” 高履行瞪着李百药,“难怪你在东宫也毫无建树,在礼部一样。” 在东宫被李承乾看不起也就算了,到了现在还要被高履行这般刁难,李百药躬身道:“下官也只是办分内之事,何来毫无建树一说。” “我说你毫无建树就是毫无建树!”高履行大声呵斥道。 高履行的父亲就是高士廉,掌握着官员升迁大权,又能让陛下如何信任。 对方有门第,李百药自认自己比不过他们,也无法和这种人相比。 高履行喝道:“你和张大象一样,去把许敬宗请来。” “喏。”李百药也只能低着头离开。 村子里,李渊和张公瑾正笑呵呵谈着话。 李泰身上穿着用棉线织出来的衣服,穿着大号毛线衣服的李泰显得更胖了。 这是师母织出来的衣服,这也是用棉花做的棉线,第一次做出来的衣服。 “魏王殿下,穿着不好受吧。”张阳好奇道。 “确实没有丝绸舒服。” “是不是贴着皮肤刺得慌?” “确实。”李泰又把这件事脱下来,递给李玥。 李玥捂嘴轻笑道:“这件事就送给青雀了。” 李泰摇头叹道:“棉花做出来的衣服也不怎么样。” “魏王殿下难道不觉得很保暖吗?” 李泰又想了一会儿,“确实很保暖。” “那就对了,如果做工更好一些穿起来会更加舒服,可因为是棉花它的价格会很便宜,这会是一种很廉价的保暖衣物,会让更多人在冬日里少挨冻,我还打算用咱们村子里现有的棉花,重新做几床棉被,棉被也是御寒的东西。” “能赚钱?” “眼下河间郡王派了不少人在西域买棉花,过些日子应该还有一大批送来。” “你说的棉被……” “到时候也给魏王殿下安排一床。” 李泰咧嘴笑了笑,“最近朝中出了一件事,父皇想要重新整治长安城的街道,对随意倾倒垃圾的人罚以银钱。” “整顿环境?好事呀。”张阳笑道。 “看似是好事,可这件事施行起来又很难,就因为罚银钱的事情让朝中的言官以苛税的说法弹劾了,父皇只好作罢。” 听李泰说着,张阳不解道:“魏王殿下是想替陛下分忧?” “本王就随口一说,你也别在意。” 一旁的李玥眼神看着手中的书叹道:“其实要办好这件事也简单。” “皇姐,计将安出?” 李玥看着从国子监带出来的书,一边看可以一心二用,她低声讲道:“父皇要整顿街道不能从约束长安城的普通人做起,这种做法是不对的,用夫君的话来说,随手丢垃圾这种事情是道德问题。” 李泰又看了看气定神闲喝着茶水的张阳。 “青雀,你可以与父皇让朝中权贵和文武大臣们以身作则从此不再随意丢垃圾,并且有犯者可以适当克扣俸禄,并且取消坊间罚银钱的行为,并且让儒士写好告示在街巷口张贴。” “父皇罚寻常人的银钱自然会被认为是苛税,但若是换个方式让宗室中人和权贵大臣领头这么做,再加上言传身教,让人们慢慢意识到这是道德问题,并且在长安城加设垃圾桶。” “总会有点效果。”李玥说完放下一卷书,拿起另外一卷书继续看着,“长安城的人口众多,一直以来排污和垃圾处理是很让人头疼的事情,如果可以实施对长安城以后的治理会有大帮助。” “说句不好听的,父皇的策略确实是好的,也是行之有效的,但却治标不治本,不能因为罚钱而让人们不乱扔垃圾,而是要从道德素养出发,让他们改变习惯,用夫君的话来说就是习惯成自然,这样子才算是真正的治理了。” 听自己孙女说完,李渊诧异的深吸一口气,什么时候朕的孙女有这般见地了?说得有头有尾。 李渊又看向张公瑾。 张公瑾摆手道:“公主殿下这些日子一直都在看书,或许是书中的这些学识,老夫可没教这些事情。” 李渊听完点头,张公瑾谋算人心倒是厉害,可这种治理问题,以前没见张公瑾有什么真知灼见。 李泰让人记下了李玥的话语。 一边思量着这番话,李泰越发不解,“皇姐,那垃圾桶中的垃圾要如何处理?” 李玥手里依旧拿着书卷,“这也简单,在郊外划出一块地,专门用来处理各类垃圾。” 李泰看向一旁奋笔疾书记录的侍从,“都记下了吗?” “在记了,在记了。” 自己家的棉花就种在渭南一片,也就是村子渭水河的南面,骊山的下游。 张阳看着棉花的长势没有预估的好,棉花苗长得也不高,九月份种下到现在已经有一个月,最高的苗也只是到了脚踝。 一般来说棉花从种植到采摘需要三个月左右的时间,如果放在西域采摘的时间可以更早一些,放在关中相对来说会比较晚,而且产量也不会太高。 花蕾期就需要一个月的时间,等到可以见到棉花最晚也要十一月的时候,也不知道下个月可以收到多少棉花。 李玥也看着棉花,“原本让河间郡王去西域就可以买到棉花,夫君却还要自己种,用夫君的话来说这是可以让寻常百姓也能用上的御寒之物,看来夫君还是心怀天下的。” “其实我只是希望将来我们养老的时候能够有更多的银钱,让我们的日子更富足。”张阳感慨道:“媳妇,你高看我了。” 李玥捂嘴笑道:“既然可以在渭南种棉花,也可以在别处一样种,只要不影响粮食耕种,想必朝中也会支持,或许将来还会因为这件事,夫君得到父皇的封赏。” “你父皇不会把骊山封赏给我,我觉得还是要自己来争取更加踏实一些。” 拿下整个骊山,把骊山的行宫当作自己家,这里是久居的好地方,而且骊山上还有温泉,再来几千亩地,那样吃穿不愁的日子就很知足了。 侧目看了一眼还赖在村子里的不走的阎立本,张阳招手叫来牛闯,“告诉阎立本,找几个能够专门刻字的好工匠,我就把抽水马桶的改良图纸交给他。” “喏。” 欧阳询的自己不好临摹,宫中有长年做雕版刻字的工匠,坊间这种工匠难寻,一般也只有宫中才有这种手艺。 听到牛闯的回话,阎立本心中升腾起一些无力感,“那些工匠都是宫中老人了,走一个少一个,手艺高超的人不多。” 牛闯拱手道:“驸马是这么吩咐的,若是阎大匠觉得不好办,也可就此作罢。” “张侍郎还真是……” 牛闯笑道:“他确实是一个万事都要留一手的人。” “为人谨慎,万事留一手也是无可厚非,只是这个要求容老夫回去考虑。” 看到阎立本终于离开了,李玥小声道,“不管阎立本答应不答应,夫君都想要赶走他。” “没错,知我者媳妇也。” 李玥咧嘴笑了笑。 十月份的下旬,张阳还在忙着解决纸张改良的问题,许敬宗和张大象便一起来到了村子。 因为高履行,许敬宗对他避之不及,张大象和大素俩兄弟咽不下这口气,张大象可以忍气吞声,张大素不想继续留在礼部了。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六章 当初礼部四人 张大象去见了许敬宗,两人也拿不出一个所以然,两人就一起来到了村子。 张阳整理着棉花地,除去杂草还要看看地里土壤情况,张大象和许敬宗坐在田埂边愁眉苦脸,张大素没有张大象这般稳重,虽然是亲兄弟张大素的脾气更像是武人,骂了大半个时辰。 骂骂咧咧大半个时辰,张大象实在是受不了了,“二弟!先坐下来好好考虑。” 闻言,张大素这才坐下来。 张阳揣着袖子坐在一旁,许敬宗倒也显得淡定。 一阵冷风吹过,坐在田埂边的四人目光无神地看着棉花地,一阵无言。 今年年初的时候,四人还是在六部之中叱咤风云,为了振兴礼部做着自己的努力。 这才在礼部半年,如今的礼部已经换了主人,如今的礼部又和大家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许敬宗看张阳揣着手不禁问道:“张侍郎对这片田地好似很关心。” 张阳点头道:“九月份种下的棉花籽,就等着它们长大了,你知道种子意味着什么吗?” 许敬宗低声道:“意味着收成?” “错,意味着希望。”张阳感慨道:“我是穷人,种田习惯了,不种几亩地浑身难受。” 许敬宗尴尬地笑了笑,“下官听闻张侍郎家中早有家财万贯了。” 张阳倒吸一口凉气,皱眉道:“有这事?” 许敬宗恍然道:“或许都是谣言?” 张阳点头,“一定是谣言。” 见俩人依旧没有说礼部的事情,张大象实在是忍不了了,他站起身大声道:“如今的礼部都是他高履行的手足,哪里还有我等的容身之地。” “大象兄少安毋躁。”许敬宗感慨道:“如今掌权礼部的是高履行,能忍则忍。” 张阳纠结着,“你们说这个高履行见不得别人比他好,这人多少有点变态。” 许敬宗拿出一卷羊皮,“这是高昌王鞠文泰让人送来的信件,除了陛下的国书还有眼下这份羊皮卷。” 张阳揭开羊皮卷上的封蜡,打开之后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文字,“这个高昌王是不是刚学中原文字不久?” 许敬宗也瞧了一眼,勉强可以看清楚其中的意思,内容上写满了如今对礼部的赞扬之情,甚至还说要用上百桶葡萄酿来报答。 张阳收起这份羊皮卷,“派人送消息给阿达兰,告诉他让高昌人尽可能少的阅读中原书籍。” 许敬宗放低自己的语气,“张侍郎的意思是让高昌王沉溺酒肉之中?” “不然呢?他们越愚蠢对我们越有利。” “明白。” 皇帝的话语七分假三分真,别指望一个皇帝会对你真心实意。 至于李世民说过的第二次机会,无非就是让别人成为忠心于他的臣子而已。 不论是夷男的下场,还是玄武门的事件,又或者是颉利的结局,都说明了李世民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一般的手段要挟不了这个恶毒的天可汗。 更别想着用自己的利益去和李世民谈条件,他会把伱吃干抹净。 注意到张大素的眼神,张阳低声道:“大素兄以后就留在村子里,也好照顾一下老师。” 张大素板着脸,“我不想留在父亲身边。” 张阳不解道:“为何?” 张大素低下头。 张大象解释道:“父亲只会数落他,而且还会把他赶走。” 说来也是,老师对自己的孩子也很严格,整日骂他的儿子蠢货。 让张大素留在老师身边也是一种折磨。 许敬宗思量了半晌,“不如跟着在下安排一些情报的事宜。” 让许敬宗一个人忙前忙后也挺累的,张大象点头道,“那就这样吧,大素跟着许敬宗办事。” 张大素点头,“这样也好。” 拍了拍张大象的肩膀,张阳低声道:“如今的礼部在高履行手中,大象兄这些日子就歇歇吧,就说你也染病了,以后再回礼部。” “明白。” “我已经不是礼部侍郎了,也不用一口一个张侍郎,叫我小张就可以了。” 张大象拱手道:“在下一时改不了口。” 四人是以前礼部的班底,虽然不在礼部做事了,许敬宗依旧在做他的情报工作,大家还在忙着之前的事情,吐蕃的和突厥的情报也都在许敬宗手中。 几人走在田埂上,张阳揣着手一路走,“咱们的情报人手总共有多少了。” 让许敬宗主要打点情报工作,也不知道他现在把情报工作做得如何了。 “突厥一共有六个眼线,其中一个就在突厥小可汗的身边做事,杜尔那边也安排了几个眼线盯着,倒是薛延陀现在还没有派人过去,高昌国包括西域一些零碎的地方也有我们的人,结交了几个南诏的商人,他们也会帮我打点消息,倒是安排了一些吐蕃的探子,只不过松赞干布只用他自己的人,我们的眼线一时间送不到松赞干布身边。” 不问不知道,现在仔细一问许敬宗把他的情报工作做得有声有色。 张阳倒吸一口凉气,“你连南诏都有消息?” 许敬宗笑道:“平日里在平康坊与人喝酒,结识了一些南诏的商人,这便与他们达成了合作。” 张阳叹道:“南诏多铜。” “铜?” “嗯,南诏是一个很富裕的地方。” “在下平日喝酒会友也是为了打听一些情报,这个高履行竟然弹劾下官谎报病情,实在是可恶。”许敬宗忧心道,“迟早在下的官衣也会被剥去。” 张阳皱眉道:“要不你讨好一下高履行,以你的本事他一定会把你当作心腹,然后你可以在背地里捅他一刀。” 许敬宗停下脚步,抬头看着远方,“张侍郎,在下是一个有原则的人,讨好高履行不是在下的作风,宁可就此脱去官衣,不做官了也不想留在他身边。” “没想到你也是一个有气节的人。” 许敬宗的神色又带着一些惭愧,“张侍郎错看我了,在下不是气节,这是良禽择木而栖,以高履行的才能比不上张侍郎一半,此人做不出什么功绩又为何要跟着他。” 难怪许敬宗可以在历史上身居高位,这马屁实力简直了。 又和三人聊了一会儿之后的事情安排,张大象继续留在礼部不过要歇息一些时日,张大素跟着许敬宗做事。 第二日下了早朝的高履行听着李百药的汇报,许敬宗依旧称病不来礼部任职,张大象也告病了,就连张大素直言不想跟着做事。 当初的礼部四人现如今一个不剩。 高履行摔着眼前的东西,“这几个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回高公子,近日正是换季的时候,还要注意身体,切莫着凉了。”一旁的新任礼部侍郎说着。 “最近中书省又来过问吐蕃事宜。” 听到吐蕃两个字,就像是一根刺扎在心里,高履行闻声看去说话的就是李百药。 面对高履行的眼神,李百药低着头没敢多说什么。 高履行拍案冷声道:“没有他许敬宗就做不好礼部的事了?” 说完高履行看向礼部的众人,他朗声道:“我们礼部人才济济,马上送信给吐蕃松赞干布,勒令他马上放了我们的使者。” 此刻高履行眼前还放着一份案卷,这份案卷上记录的就是张阳对突厥施行重税的方略,既是礼部之前的一项攻击,这也是为了钳制突厥的一种手段。 “既然已经施行了重税不如再加一些。” 听高履行这话,李百药当即开口,“万万不可,眼下的重税是当初突厥和张侍郎定下,如今要是更改会引起突厥的逆反,如此一来很有可能会让之前的努力前功尽弃。” “这是当初张阳以权谋私留下的方略,难道还要继续留用?” 李百药躬身道:“虽说是以权谋私的罪证,但也都是经过中书省商量才留下的,这件事不可轻举妄动呀。” 高履行颔首道:“难道说我礼部如此多的人才,还比不上他一个张阳?” 李百药看了一眼礼部的众人,“据在下所知这些人当初都是高公子的酒肉朋友,并不是朝中录用的人手,也不是从其他府衙调任过来,若论能力这些人真算不上人才。” “你敢顶撞本官!我乃礼部尚书!”高履行大喝道。 “高公子只是暂代礼部尚书之位,而且还是许国公任命,如今朝中官员任免除了吏部还要经过中书省评议。” 高履行气得额头青筋直冒。 李百药神情不卑不亢,“就礼部尚书正式任免一职还要再议,至于这些高公子领进礼部的这些人还未在朝中任职,他们也更不入官册,若是人才早就可以入官册被朝中重用。” 四周的人确实都是高履行的好友,李百药一番话像是脱光了他们的衣服,让这些又气又恼。 高履行看着众人再看向李百药,“从此你不用在礼部任职了。” 李百药直视着高履行,“不用高公子去找许国公来开革在下,在下自己走便是。” 说完李百药当场脱去了自己的官服,官帽,官靴,光着脚穿着一身单薄的衣衫走出朱雀门。 刚走出没几步,李百药就遇上了许敬宗。 许敬宗递给他一件外衣,“如今天气凉,还是要穿一件。” 站在原地愣了许久,许敬宗叹道:“穿着吧,当初在礼部你我虽然相处不好,但不打不相识,我们至少和高履行不同。” 接过许敬宗递来的外衣,李百药穿上外衣再接过许敬宗递来的一双靴子。 两人在一处酒肆坐下,许敬宗让伙计上酒。 酒水下肚,舒坦多了。 许敬宗无奈道:“让百药兄弟受委屈了,当初就听闻了百药兄的才名。” 李百药双手放在膝盖上,看了一眼朱雀门,“高公子年轻气盛迟早会吃亏,会闯祸的。” 许敬宗喝下一口酒水,“其实只要高公子好好做着礼部的事情,至少不会犯错。” 李百药苦涩地笑了笑,“派使者前往吐蕃就已经做错了,一步错步步错,现在的高履行太急功近利,虽然是张侍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咳咳咳……”听到这话,许敬宗一口酒水呛在喉咙口不停咳嗽着。 李百药忧心道:“至少张侍郎为人谦逊,办事手腕强硬,在礼部与各国来往手腕不强硬不足以立足,事到如今又何必纠结这一官一位。” 许敬宗给他倒上酒水,“当初白药兄弟与大安兄之间也有矛盾。” 李百药笑道:“大安缺少历练,年少不更事,好好教导一番将来不会差。” 想起当初派人揍了李百药一顿,许敬宗坦然道:“其实当初揍你的人就是在下安排的,就是为了让邹国公家三兄弟出一口恶气。” 李百药愣了愣,突然又笑了,“既然有过节,你又为何这般待我,还请我吃酒。” 许敬宗拱手道:“我们张侍郎有句话说得很不错,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张侍郎虽然没把高履行放在眼里,至少也算是敌人,百药兄弟与高履行反目,那就是我们的朋友。” 李百药摇头,“下官不想参与朝堂争执。” 许敬宗笑道:“这不是朝堂争执,不过是交个朋友而已。” 李百药拿起酒碗一饮而尽,“多谢。” 许敬宗又给他倒上酒水,“如今看来不用张侍郎动手,这个高履行就会自取灭亡。” 三碗酒水下肚,李百药站起身主动付了酒钱,“告辞了。” 许敬宗拱手道:“不送。” 看着李百药离开,许敬宗皱眉自语道:“文人的风骨呀,不想着转变也是一件坏事。” 张阳在家中正在鼓捣着纸浆一边听着王婶的讲述,“李百药主动脱去官衣不干了?” 李玥吃着柿子目光看着手中的书。 王婶整理着竹丝,“确实是这样的,和高公子发生了争执。” 这种事情不难打听,说不定现在已经传遍了朝野。 李玥又咬下一口柿子,“得罪了高公子就得罪了高士廉,李百药的仕途也到此为止了吧。” 张阳捞起一些纸浆仔细观察着,“倒也不见得,高士廉不会一直身居高位,朝中迟早会有人取代他的。”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七章 别样的学识 李玥疑惑道:“还有什么人可以取代许国公?” 小熊趴在柴房间呼呼大睡,它最喜欢木屑的香味,可能和熊喜欢住树洞有关,或许它就是出生在树洞之中,这也是它出生闻到的第一种味道。 这对小熊来说是最亲切的味道,或许它被猎人抱走之后便再也没好好闻过这种味道。 看着小熊趴在木头上腹背起伏的模样,就连呼吸它都很用力。 张阳拿着一根木棍搅拌着纸浆,“陛下手中的才俊众多,高士廉年纪大了,他的很多理念也老了,如今陛下正值壮年也是他大展宏图的时候,他需要一个更有活力的朝堂。” “夫君的意思是时也势也?” 王婶安静地听着夫妻俩论述,这种安宁的日子让人感觉踏实,尤其是看着公主殿下的气色越来越好,现如今看起来和外面的姑娘一样。 驸马和公主时常会谈论很多事情,有时候会讨论如今关外的局势,有时候也会谈论朝中变化,有时候更会说起其他的地方山川。 这让王婶心中更加笃定,张阳确实是一个很有学识的人,这种学识也让公主殿下慢慢发生了改变,这种改变是好的,能够让公主殿下更明白这个世间是什么样的,人心是什么样,如何在这个世道生存。 别人想不明白的问题,公主殿下可以用张阳的理解方式去想明白事情,就像是帮助魏王殿下写出括地志的纲要,用公主殿下的话来说这不过是顺便的事情。 原本是张阳为了完善造纸技术这才看各地的卷宗,顺便编撰出了括地志的纲要。 一边记录笔记一边看书,再把一些重要的内容摘抄出来。 别人是为了想明白一件事才去翻阅卷宗,李玥则是边看边学,在翻阅卷宗的过程中,将一些重点全部划了出来,这就是划重点的好处。 一种奇特的学习方式。 后世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将一本教科书的所有重点都划出来,将整本书吃透这是必备的学习技能。 除了一些非常折磨人的学科,整本书都是重点怎么划? 李玥放下手中的卷宗,“夫君,这卷说文解字有记录造纸术。” 说文解字是如今大唐传播比较广的书籍,也算是孩童蒙学的必修书籍,当年许慎编撰的一本书,也算是一种语文的工具书,一共有十多卷,流落在外的也有很多孤本。 寻常夫子学的大多数都是都是前十卷,可以对照六书来专研。 自汉以后不少文人的注解,相关的篇章很多,以至于现在流传的说文解字内容大多数都是重新注解过的。 张阳望向李玥手中的书卷,“吴人取越竹,以梅天水淋,晾令稍干,反复捶之,使浮茸去尽,筋骨莹澈,是谓春膏,其色如腊。” 竹纸确实是最好的纸浆原料,不然也不会受到后世士大夫的推崇。 也不是没有试过麦梗,效果始终不好。 从这段话中看不出什么,张阳倒是想到了桑麻纸。 如今的稍微便宜的纸张用的大多数都是麻纸,那种纸张非常地轻薄,呈黄褐色,而且放久了之后质地也会变得很硬,并不好长期保存。 麻纸也是如今产量最大的纸张。 竹子是生长速度最快的植物之一,这导致了竹纸能够大批量生产的原因,因为原料并不缺。 而在各类纸张的竞争有一样东西脱颖而出,几乎是打乱了整个造纸格局,那就是龙须草。 龙须草又叫灯芯草,也叫蓑草。 这也是植物纤维中的佼佼者。 造不出后世那种雪白坚韧的纸张,能凑合用就行。 只能从植物纤维方面入手。 李玥放下手中的书卷,放松着自己的眼睛,每每看书久了她都需要闭上眼放松好一会儿。 下午的时候夫妻俩把家里收拾了一番,从国子监借阅而来的书籍要归还。 背着大书包,夫妻俩出了门来到国子监。 国子监的夫子们对前来借书的夫妻都已熟悉,不在国子监听课倒是经常来借阅书籍。 张阳望了一眼正在讲课的孔颖达,他正和一群孩子讲述农夫与蛇的故事。 来到国子监的书房,张阳将借阅来的书籍放回原位。 李玥还在这里找着书,对她来说这里就是一个宝库,自从可以来国子监之后,她对知识的渴望就没停下,数学题都有些日子没做了。 “夫君,你看药经做什么?”李玥眨着眼好奇问道。 “从典籍中找不到造纸术的蛛丝马迹,说不定可以从这卷本草论中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本草论?”李玥的怀中还抱着一卷书。 “找造纸术的秘方找到从六书找到药经也就只有我了吧。”张阳感慨地长叹一口气。 李捂嘴笑着。 正巧孔颖达也结束了讲课,他看着夫妻俩人走入书房,“驸马和公主殿下又来借阅书卷了?” 李玥乖巧地行礼,“老夫子,我们之前借阅的书卷都已经放回去了,还请老夫子核对。” 都已经来了这么多次了,孔颖达自然是放心的,他抚须道:“不知道近日公主殿下和驸马都看了一些什么书籍。” 李玥笑道:“最近看了尚书大禹谟一篇。” 孔颖达点头道:“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这是非常讳莫难懂的一篇。” 李玥讲道:“秉承唯心,始终如一,当年荀子就有解,既道经有言,人心之危,道心之微。人心与道心和合,执中而行,坚持如一不改初衷。” 张阳讲道:“方寸之间,而不知所以治之,则危者愈危,微者愈微,是以或危殆而不安,或微妙而难见耳。然人莫不有是形,故虽上智,不能无人心。” 听完两夫妻的回答,孔颖达笑道:“驸马与公主殿下的学识,或许朝中士人所不能及,甚至奇哉,年纪轻轻能够说出故虽上智,不能无人心,此等见解。” 开玩笑那是南宋思想大家朱熹的见解能不好吗? 张阳无奈笑了笑。 孔颖达摇头叹息,深深看了张阳一眼,“可惜了。” 张阳疑惑道:“老夫子的可惜是何意?” 孔颖达转身抬头看着屋外的蓝天,“能够通晓道理的人,这等天赋落在一个唯利是图的人,实属不幸矣。” 等孔颖达离开,张阳惆怅嘀咕道:“老夫子这是数落我呢?” 李玥牵着张阳的手,神情骄傲,“就算是夫君是一个唯利是图的人,那也是夫君的学识。” 两夫妻收拾完了书籍,又带了一些书离开。 国子监的上千卷书籍,要全部看完也需要一定年月,上完了今天的课,孔颖达早早入宫去见了李世民。 自从有了咸猪肉作为配菜,李世民食欲好了很多,最近宫里的厨子都没活干了,陛下只要一片咸猪肉就可以吃一顿饭。 宫里的厨子面临着失业的危机。 见孔颖达来了,李世民放下碗筷,笑道:“承乾给朕带了一些咸猪肉,吃起来别有风味,老夫子这一次来可要带一些回去。” 孔颖达拱手道:“谢陛下赏赐。” 饭后,李世民也习惯了喝茶水,“近日张阳都在国子监听课?” 孔颖达躬身道:“回陛下,张阳还是老样子整日只是看书,从不听课。” “整日看书有什么成效吗?” “前贤书籍多读几遍也是有用的,老臣观察过也试探过,张阳对书籍内容颇有一番见地,其学识已成气候,或许一般学子都没有他这样的见地。” 李世民犹豫了半晌,“君臣道理,他又懂多少?” 孔颖达低声回道:“陛下,张阳不是蒙学的孩子,此人对世事早有自己的看法,若是一个孩子从小开始教导或许可以成为陛下心中想要的模样,可他已经是弱冠之年,到了如此年龄的人早就有了自己认识世事的方式,并不能轻易改变。” 李世民叹道:“老夫子以为此人朕能否用之?” 孔颖达思量半晌,最后还是拱手道:“识人之明陛下有许国公,用人之谋陛下有赵国公,还有房玄龄可以从中整顿,老臣不敢妄下海口,倒是张阳写的小故事颇有意味,能够写出这些故事的人,想必也是懂人心世故的。” 说完孔颖达递上一卷书,“老臣从其中摘抄几个故事,故事看似简单无不体现了为人处世之道。” 李世民打开书卷耐心看着,“断了尾巴的狐狸?” 孔颖达笑道:“非常讥讽的故事,也是一个充满深意的故事。” 看完这个故事李世民又接着往下看第二个故事,山羊和驴的故事,看完之后李世民皱眉道:“这些故事真的适合孩子看?” 孔颖达低声道:“这些故事孩子们愿意看,他们只会把这个故事当作想象,当孩子们长大了就会明白其中道理,这里面加了不少的巧思。” 李世民放下这卷书,“朕以为这是一卷充满了人心算计的书。” 孔颖达躬身行礼,“陛下若想重新起用张阳还要慎之又慎,此人老臣亦看不明识不破。” 李世民看向一旁的小太监,“准备一个食盒给孔颖达老夫准备些咸猪肉。” 孔颖达再次行礼,“老臣告退。” 孔颖达离开之后,李世民又津津有味地看起了这卷书。 高士廉说过张阳是一个不择手段之辈。 长孙无忌也说过张阳是一个唯利是图的人。 孔颖达说他有学识,但又看不透。 当年的天下英雄过世的过世,隐退的隐退。 宗室四将如今就剩下了两位。 李世民长叹一口气,军中有尉迟恭,李绩,秦琼这些人在,朝中有房玄龄,长孙无忌,岑文本,杨师道这些人。 一个张阳倒是惹人苦恼,就像是一块好玉非要有很多洗不掉磨不尽的斑驳,以前倒是不觉得,倒是此人的外交之道能够让朝中兵不血刃拿下河西走廊,也能平定漠北隐患。 这样的人才自然要为朕所用。 用之前还要将他的棱角磨平才是。 “陛下,中书省送来的奏章。” 李世民接过奏章看了一眼,又是魏征递来的奏章,上面写了高履行赶走了李百药的事情。 高履行暂代礼部尚书一职,也是给高士廉一个人情。 只要高履行不犯错,这些小事李世民并不在意,至于被松赞干布扣押的使者,如今性命无虞也就罢了。 整个礼部走了张阳和李孝恭,其他人还继续留任,只不过高履行并不想留着当初的几人。 导致现在礼部空荡荡,剩下的只有高履行和他的一群酒肉朋友。 很快李世民下了一道旨意,魏征带着中书省的人来到礼部,赶走了高履行招来的一群部下。 高履行愣在原地,看着自己的一群朋友离开,面对魏征他也不敢发脾气,这朝中有些人可以得罪,像李百药这样的人得罪就得罪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魏征这种人不能得罪,就连长孙无忌都不敢轻易冒犯。 偌大的礼部只剩下了高履行一人。 高履行拱手道:“魏侍中,眼下礼部只剩下了下官一人,下官该如何办事?” 魏征抚须道:“礼部登册在案的官吏还有许敬宗,张大象,张大素,李百药四人。” “高公子想和那些酒肉之徒相聚去长安城的酒肆便可,这里是礼部,是府衙,是给朝中社稷做事的地方。” “可是他们不听下官吩咐。” “这是高公子自己的事情,与老夫无关,老夫只是奉陛下旨意来肃清礼部不正之风。” 高履行用力咽下一口唾沫,像是咽下了这份委屈。 魏征接着讲道:“若是高公子还需要人手,中书省可以安排,还请不要擅做主张。” 在很多人眼里,魏征是一个刚正不阿的孤臣,对这种孤臣大家都拿他没办法,偏偏还深得陛下的信任。 长安城外,许敬宗和李百药站在朱雀门外,看着高履行的那群酒肉之徒都被赶了出来,心中别说有多痛快。 “没想到百药兄如此嫉恶如仇,这就去告状了?”许敬宗带着笑容低声道。 “你也不是什么好人。”李百药板着脸讲道。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八章 怕得要死的李孝恭 话不投机半句多,李百药一脸不屑地离开。 许敬宗还想问问他之后有什么打算,再一想其实大家也不是一路人。 依旧站在原地,看着这群人骂骂咧咧离开礼部,许敬宗心中说不出的痛快。 好一会儿之后,就看到高履行也走出了朱雀门。 好巧不巧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许敬宗!”高履行咬牙切齿喊出这个名字。 “正是下官。”许敬宗向高履行竖起中指。 见对方动作,高履行已经是怒火中烧,“你这手势是何意?” 许敬宗笑道:“这是一种很善良的手势。” 高履行眉头直跳,怎么看都觉得这种手势充满了恶意。 对他竖完中指,许敬宗便也转身离开了。 高履行回到自己的府邸就见到了长孙冲也在这里。 长孙冲笑道:“知道高兄在朝中的遭遇,这才过来看看。” 高履行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水,闷声坐着一言不发。 长孙冲显得淡然很多,“陛下让高兄暂代礼部尚书只是为了给许国公一个顺水人情,而且小小一个礼部不足以发挥高兄的才能。” 怔怔地看着长孙冲,高履行不解道:“你什么意思?” 长孙冲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只要高兄在礼部多留一些时日,早晚也会从暂代成为陛下的正式任命,如今受点委屈没什么,只要在礼部久留下去,将来整个礼部还不是高兄的?甚至将来入中书。” 高履行苦笑着:“你让我忍气吞声?” 长孙冲拍了拍他的肩膀,看高履行耸着肩在他耳边低声讲道:“大丈夫何惧一时得失,只要高兄好好留在礼部,许敬宗张阳之流不过宵小而已。” 见高履行终于点头了,长孙冲这才满意地离开。 到了下午时分,长孙冲回到了赵国公府邸。 赵国公长孙无忌翻阅着手中的书卷,看了一眼刚刚回来的长孙冲,“去见高履行了?” 长孙冲在一旁坐下,面带难色道:“父亲,这个高履行或许没这么可靠。” 长孙无忌依旧看着手中的书卷,“不论高士廉还在不在,陛下都会照顾高履行,伱与他交好倒也不差,不过还是要保持距离。” 长孙冲笑道:“如果高士廉这个老家伙不在了,高履行对孩儿也就没有价值了。” 看着自己的儿子,长孙无忌颔首道:“少年人就该有少年人的心性,你不该有这种城府。” 长孙冲整了整衣衫重新站起身,“父亲能有今时今日靠的不就是这份城府?” “长孙家不可能一直这般尊贵。” 如今长孙无忌与房玄龄,魏征一起总领朝政。 长孙冲做梦都想成为父亲那样的人。 听到这些话,长孙冲挥袖离开大堂。 长孙无忌扶着额头,眼神里带着愁色,孩子不懂事也就罢了,他想要出人头地也罢,太过急功好利,太过算计他人迟早会自食恶果。 当年乱世,见过太多的前车之鉴,见过太多天下英雄好汉到最后落得一个凄凉下场,像是宇文成都,罗成,单雄信…… 太上皇住在村子里,身为儿子的李世民自然也要亲眼来看看才放心,好在他是低调简行,没有惊扰村民,张阳心里想着自己以及见过李世民几次,和当今陛下也算是熟人了,可村子里的人还没见过当今陛下。 皇帝驾临要怎么招待也是一个大问题。 夫妻俩面对李世民稍稍行礼。 李世民目光看向远处,正和一个孩子打着羽毛球的李渊。 “太上皇的身子骨还是不错的,能打好几个来回呢。” 羽毛球落地,李渊又得一分,隔着老远就能听到他狂放又得意的笑声。 张阳揣着手,“养病也因地制宜。” 李世民双手背负,“你对秦琼说的养生之道也是这个道理,朕说得没错吧。” “其实我也不懂什么医理,养生不是治病,最多只是调养身体而已。” “能留在孙神医在你的村子,得到孙神医的赏识,朕以为不仅仅只是懂得养生之道而已。” 张阳连忙拱手道:“陛下过誉了。” 一个防备心很重,对待敌人有恶毒的天可汗,他会放任李渊自由自在的留在村子里? 他自然要来亲自看看,要是放在以前没有拿下颉利,也没有清除李建成的旧势力,收服当初拥护的李建成的人,李世民根本没有放李渊出宫。 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李渊也放下了,李世民也放下了。 但为了安全起见,李世民依旧在村子四周安排了眼线,这也是听何必讲的,不论夜里还是白天,在村子四周,总有一些人守着。 这些人穿着普通,乍一看是普通村民,可在行伍锻炼出来的身形改变不了,何必这种打过仗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对方来自行伍。 而且还是卫府中的精锐,大家心里很清楚只能视而不见,即便是看破了也不能说破,何必确实是一个有本事的人,这份本事藏着是最好的。 夫妻俩陪着李世民走在渭水河畔,一路走过棉花地,只是多看了两眼也没说什么。 终于走到了水轮车边上。 李世民沉吟不语,良久,缓缓道:“这就是玥儿造出来的?” 李玥乖巧地点头。 李世民端详着水轮车,“确实是巧思。” 张阳双手揣在袖子里,“陛下,这是智慧呀。” 李世民皱眉道:“智慧?” 张阳指着水轮车上的齿轮,“小齿轮带动大齿轮,水流带动水车,水车带动齿轮,带动水轮车,这是一种力的传动。” 李玥的脸上带着笑容,“这种转换才能带动水轮车,这是一种力的传动过程,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夫妻俩说得越多,李世民神情更加复杂,总不能说朕没听懂。 这些事情肯定也是张阳教的,这小子一天到晚给朕的女儿都教了一些什么东西? 甚至现在有点想杀了他。 一阵冷风吹过,李世民深吸一口气,“承乾带来的咸猪肉很不错,朕也分给了宫里的皇子,和秦琼他们一些,吃食虽好,可你也要多看书多读书,让你去国子监你也该多听听孔颖达老夫子讲课。” “陛下教训的是,咱们村子里还有几坛子咸猪肉,陛下走时记得带上,过些日子腊肠估计也能吃了。” 倒是个识趣的小子。 村子里的房子错落整齐,道路也整洁,仔细一看倒也没特别的,要真有特别,只能说是特别干净。 脚步停下,李世民站定扫视着整个村子,“你觉得人心如何?” 张阳看了看四下,“陛下是在问我吗?” 李世民眼角直抽抽,“你觉得朕在问谁?” 张阳看了看自己的媳妇,这应该不是问媳妇的,又悻悻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好像也只有自己了。 “朕看过你给孔颖达的那卷故事书,孔颖达很喜欢。” “都是一些坊间流传的小故事,我给搜集整理了一番,这才编写出来。” “若是坊间流传的故事,孔颖达这等学识渊博之人难道从未涉猎过?” “咳咳咳……”张阳清了清嗓子,“可能流传的地方比较偏僻吧。” 李世民板着脸,“你再糊弄,朕就让人把你送去边疆给朕开疆拓土去。” 所以说和皇帝聊天是一件风险很高的事情,和别人聊天没什么,说错话了也能一笑而过,与皇帝聊天一言不合可能就会要了你全家性命,没处说理的那种。 张阳惆怅道:“不瞒陛下,在下以前喜欢到处旅游,就是那种风餐露宿,看天下山川的那种旅行。” 李世民冷哼道:“流民就是流民,还说旅行?你可真会装风雅。” 怎么和这个家伙聊天这么累呢?张阳很想翻脸,和这个皇帝翻脸,李世民应该没什么朋友吧。 “在终南山上有一个隐居的老人,他将他毕生所领悟的道理都写成来了故事,在他弥留之际教我本领,我的学识就是从这位师父身上传来的,不过他现在已经过世了。” 李世民听完点头,“终南山一带确实多出隐士,你若早这么诚实说话,朕也不用多费口舌。” 您还真信呀,张阳心中暗暗吃惊。 “可否说出教你本领之人的姓名?” “师父不愿意他人知道名号,也不让立灵位祭奠。” 编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隐士,你李世民想查就去查吧,你什么都查不到。 这一次李世民出行就只带了李君羡和两个护卫,就算是这样,李世民的穿着也是一副很富贵的模样,你说你李世民出宫一趟,这是低调吗? 你要真想低调就不能穿粗布麻衣? “那卷故事书,朕希望不要在外流传,那种对人心的讥讽不适合孩子看。” “陛下,在下以为这卷故事书中充满了智慧。” “一只狐狸骗取乌鸦嘴里的肉,还骗乌鸦唱歌好听,这种欺骗的手段真应该流传吗?这是一个正人君子该有的样子吗?” 不能和皇帝较劲,和李世民较劲通常没有好处。 张阳无奈道:“在下遵命。” 本来就是个媳妇看看给她解闷的,给孔颖达也是讨好他老人家为了更好的借书。 李世民临走前还带了满满一筐鸡蛋,和一筐咸鸭蛋,两坛子咸猪肉,四五斤茶叶。 要不是李君羡和那两个侍卫拿不下了,说不定还要带更多。 等确认了李世民真走了,张阳来到李孝恭门前,“河间郡王,陛下已经走了你可以出来了。” “当真已经走了?” 屋内传来了李孝恭的声音。 张阳点头道:“确实已经走了,而且还带了不少东西,我挺心疼的。” “陛下真不是来找老夫,治罪老夫的?” “陛下根本没提到河间郡王。” “老夫不信!老夫烧了他的礼部,不可能不计较!是不是在外面已经埋伏好了刀斧手!” 这一幕看得李渊也是一阵无言。 李玥轻声道:“王叔,父皇确实已经走了,您都把自己关在屋里一天了,总不能不吃不喝。” “确实走了?” “真的走了。”张阳扶着自己的额头,“您要想把自己一直关在屋里我也不勉强,您放心,您要是饿死了我给你收尸。” 话音落下,屋内又安静了许久。 终于屋门打开了一道缝,缝隙越来越大,李孝恭探头出来看了看门外的众人,李渊,李泰,还有李玥,确实没见到李世民。 他终于把房门打开,往前走了两步,确认四周没有其他人之后这才放心。 张阳笑着拱手道:“在下还是喜欢河间郡王之前一把火烧了礼部府衙那种桀骜不驯的模样,我们烧了就烧了,一人做事一人当。” 李孝恭依旧谨慎地看着四周,“什么一人做事一人当,烧了礼部府衙的事情你也有份,如果老夫被抓了,第一个先把你供出来。” “河间郡王真客气。” “老夫那不是客气。” 几经确认之后,四周真的没有安排刀斧手,李孝恭这才坐下来吃抢过李泰手里的鸡腿。 “王叔,那是我的鸡腿。”李泰看着自己的鸡腿落在对方手里。 李孝恭撕咬着鸡腿,“就要吃你的鸡腿,万一别的肉有毒。” 众人哭笑不得。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那时候胆大包天一把火烧了礼部府衙,现在怕得要死要活的,就怕李世民给他一个秋后算账。 李泰最近的胃口很大,一顿饭他能吃一整只鸭子,每天做苦力也没见他瘦多少。 李孝恭嘴里嚼着肉,“你和老夫讲讲,陛下都和你聊了什么?” 张阳思量了半晌,又一阵冷风吹过,淡然道:“聊了一些风月,聊了一些天下大事,聊了一些人心的黑暗,顺便说了说我师承何人,教出我这么一个胡作为非的家伙。” “就这些?” “已经不少了,河间郡王还想我与陛下说点什么,难不成要聊聊太阳为什么从东边升起,西边落下。” “倒也是。”李孝恭愣愣地点头,“太阳为何是从东边升起,西边落下?” 接过李玥端来的茶水,张阳冷哼道:“呵,我怎么知道。”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九章 这话题不能瞎聊 李玥自在坐在河边看着景色,一边听着夫君和王叔的谈话。 吃完一只鸡腿,李孝恭随手把鸡骨头丢给一旁的小狗,「老夫怎么感觉你像是知道的。」 李玥悄悄笑了笑。 张阳叹道:「我要是知道这等奥秘,在您眼里,我就不是人了。」 李孝恭闻言扯了扯嘴角,「那你是什么?」 张阳无奈地笑了笑,「我觉得月亮和太阳都在围着我们转。」 李孝恭抚须站起身,「很久以前老夫就这么想了,那时候还小,结果被蒙学的夫子给痛骂了一顿。」 说完话,李孝恭挥了挥衣袖,「你也该多看看书才是,免得传出去被人笑话。」 张阳拱手道:「河间郡王教训得是。」 秋猎马上要开始了,村子里的建设也到了收尾阶段,因为要加快建设进度,媳妇的城堡暂时耽搁。 反正不是用来住人的,媳妇任性一些也没什么,就当做一种景观,也不知道会不会逾制,反正只要和宫里的不一样就行。 工部派来的刻字工匠到了,看他们呈上来的几种木料,介绍着这些木料的区别,一种是防虫的,一种是防潮的,哪一种比较坚韧不易磨损。 李玥拿起一份木料倒是好奇。 「敢问驸马和公主,需要哪一种木料来做凋版?」老工匠笑呵呵说着,「我们做这门手艺已经有些年头了,这刻字的手艺也算得是数一数二的。」 「刻字凋版,选择木料很重要,宫中用的大多数都是榆木,用榆木来凋刻更加顺畅,而且质地软硬适中。」 听着他的话,张阳挠了挠头,活字印刷的效率绝对领先凋版印刷,在这种领先下,这些需要挑选的顾虑都是多余的。 李玥思量半晌,「那就要一些榆木吧,而且榆木的价格也不贵。」 看了看媳妇的神情,顿时明白了媳妇想要顺点木材,不要白不要。 张阳清了清嗓子,「我不打算先刻在凋版上,我们有一种砂土做好的模板,可以先在这些模板上凋刻上字,之后再考虑凋刻在木板上。」 两个老工匠相视一眼,很快就达成了共识,既然是朝中派下来的事情,还是要照办才行。 一块砂土做好的模板放在房子角落,上面已经画好了一个个的方格,张阳把这块模板拿出来,「这上面砂土还没有凝固,用来凋刻很是方便。」 刻了字之后按照格子将一个个的模块取下来就是活字印刷的模块。 李玥拿出一份字帖,「这是欧阳询老先生的字帖,两位老师傅能够按照这份字帖来刻字吗?」 「欧阳询老先生的字?」 「没错。」张阳点头道。 两位老工匠接过字帖仔细看了看嘴里滴咕着,「老夫看过的字也不少,确实是欧阳询老先生的字。」 「欧阳询老先生的字也刻过不少,坊间不少彷写的,倒是这份确确实实的真迹。」…. 张阳揣着手问道:「能够刻出来吗?」 老工匠点头道:「没太大问题。」 「我们要刻的字数不少。」李玥又拿出厚重的几份字帖,堆起来足足有半人高。 老工匠拿起一份份字帖仔细看着,每一份都要看好一会儿,见过欧阳询的字帖,没见过有人能够一下拿出这么多的。 「容公主和驸马多给我们一些时日。」 张阳看向牛闯叮嘱道:「好照顾这两位老先生,这段时间可能要住在这里了。」 牛闯拍了拍胸膛,「放心。」 回家路上,李玥还坐在马车中写着笔记。 一路赶着马车,张阳回 头看了看,「最近看书的时间有些太久了。」 「过些日子我会少看一些的。」李玥嘴上说着,依旧没有放心下她的笔记本。 工部府衙内,阎立本终于得到了抽水马桶的改造方式。 「这也太简单了。」阎立本勉为其难地挤出一些笑容,「老夫怎么就没有想到其中道理,把直管换成弯曲的管子,就可以解决所有弊端。」 重新坐下来,阎立本按照张阳给的图纸画法,重新画了一遍,心里多少有些把握了。 中间弯曲的管子会留下积水,这种积水可以用来隔绝气味,与直管不同,直管会传出来味道,甚至还会因为积水返上来。 但弯曲的管子竟然可以如此巧妙地解决问题。 为了一个这么简单的问题,竟然还赔上了工部的刻字老工匠,实在是可惜了。 阎立本有一种上当的感觉,可又无可奈何这种当对方也是明着放在那里等着自己去踩。 「都是为了陛下的旨意。」阎立本心中感慨着。 「回复甘露殿的人,就说抽水马桶可以重新开始建造,已经找到了解决之法。」 闻言小吏点头道:「喏。」 送了两位老工匠前去村子的小吏也回来了。 「阎尚书,都已经安排好了。」 阎立本稍稍点头,「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 见他还站在原地,阎立本不解道:「还有什么事吗?」 「在驸马手里有很多的欧阳询老先生的字帖,也不知是从何而来。」 阎立本手中的笔稍稍停顿,「有多少?」 小吏低声讲道:「您说一个品行不端的驸马哪里来这么多的字帖。」 说话的声音很轻,但周遭的人都听明白了。 「说不定是从别的地方买过来的,以欧阳询老先生的气节能把字帖卖给这种人?」 「倒是听说这个驸马非常会经营,当初他任礼部侍郎那会儿,听说从中谋取了不少的好处。」 「我还听说魏王殿下也从中赚了不少。」 这些工部的小吏议论声越来越多,阎立本厌烦地咳了咳嗓子,这种议论声这才停下。 欧阳询在士林之中德高望重,自然看不上张阳这种人。 其中缘由阎立本不想追究,眼下还是专心把陛下交代的事情办好。…. 入秋之后的风越来越大,今年陇西的风季有些反差,这个季节的风一吹起来就是沙尘一片,这沙尘都吹到了渭南了。 原本身体就不是太好的李承乾又病倒了,孙思邈被请到东宫给太子看病。 李世民站在东宫外听着李君羡的禀报,「陇西那片近日都不太好吧。」 李君羡回话道:「倒是能应付。」 陇西的门阀还是要维护,这些关系眼下还放不下,当初欠下的人情该还还是要还。 「张阳这些日子都在做什么?」李世民皱眉问道。 李君羡回话道:「我们的眼线说他们整日都在种地。」 「种地?」 「倒也没做其他的事情。」 「他就没有重新回到朝堂的打算?」 李君羡又沉默下来,许久回不上话。 又看见了眼东宫殿内,孙思邈还在给李承乾诊脉。 「朕的父皇这些日子都在做什么?」 「太上皇近日都在养病,最近还喜欢上了和邹国公下棋。」 村子里,张阳看着李渊和邹国公下棋,棋盘上的局势是邹国公对李渊的单方面虐杀。 棋盘上,李渊确实不是张公瑾的对手,就算是 一盘盘的棋都输了,李渊也乐意接着玩。 「现在二郎应该还在为太子的婚事着急。」说完这话李渊看了看张阳,「你觉得太子妃应该选谁?」 「啊?」张阳诧异道:「太子妃是谁,在下也不能多言。」 李渊拿着一只刚在棋盘吃下手的一只卒子敲打着桌桉,「朕觉得苏氏不错,估计二郎也是这么想的,苏亶也算是名门。」 张公瑾不解道:「这门第是不是低了点。」 李渊笑道:「门第低一点好,张小子觉得如何?」 张阳喝下一口热茶,「门第低一点,而且更好把握。」 张公瑾深吸一口气,「这么说来倒也是,如果娶五姓女,陛下还真不好把握其中分寸,士族大家的眼光都放得很高。」 李渊笑了笑,「如今太子已经弱冠成年,只是承乾身体不是太好,这次又病倒了,别看五姓的眼光是高,太子妃这个位置还是有很多人盯着。」 说完,李渊拿起茶碗品了一口茶水,「张小子,你觉得五姓女子如何?」 张阳回了回神,「什么五姓女子。」 李渊一手端着茶碗,「你教这个小子莫非只教了他装湖涂的本事?也对,做人湖涂点能活得久一些。」 张公瑾回话道:「天下读书人有朝一日进士及第,娶了五姓女从此也算是翻身了。」 读书一直是跨越阶级的阶梯,只是这个阶梯太窄,而且还不是这么的公平,人家哪有这么多女儿可以嫁出去。 张阳琢磨着,「在下确实没听说过什么五姓女,不过我有媳妇了,没考虑过其他女子,让太上皇和老师多虑了。」 张公瑾笑道:「这装湖涂的本事真没教过他。」…. 李渊小声滴咕着:「难不成这小子还有无师自通的本领?」 「他无师自通的本领多了。」 张阳给俩人添了茶水便离开,这种聊天不能瞎掺和,又是说太子选妃的事情,又说五姓的事情。 谈这种事情不能多嘴,这简直就是高压线瞎蹦跶,容易把自己给电没了。 认怂不是一件坏事,认怂也是一件好事,万事稳一手是最好的,不该冒风头的事情绝对不出头。 风吹墙头草,也会被吹没的。 看了看刻字师傅的进度,接连几天进度还算是挺快的。 李孝恭的人又带了不少棉花,棉花的品质参差不齐,好好整一整棉絮,好好挑一挑也不是不能用。 「给村子里的孩子们做几床棉被,冬天的时候就不会冻着了。」张阳看着这些棉花一脸憧憬。 「那还不是给男孩子,我们又不能和男孩子睡一窝。」跟在李玥身边帮着搬书卷的姑娘小声滴咕。 男孩子将来也是村子里的壮劳力,不论是好粮食还是吃肉都要先给男孩子准备,男孩子吃饱了长得壮了将来有力气干活。 这些男孩子都是主要劳动力,这也是村子里的女孩子长得比较瘦的原因。 看着这个小姑娘有些邋遢,她面黄肌瘦的眼神倒是挺有灵气了,透着一股机灵劲,媳妇的眼光还是不错的,挑选一个聪明的孩子给自己做帮手。 难不成媳妇也想要收徒了,张阳很快就打消了这种念头,她的精力都放在了知识的海洋,没有多余的精力收徒。 顶多让她们自学,村子里专门准备了一间房子用来做她的书房,这些书要是全部堆在家里,她房间估计都放不下。 张阳一边织着围巾,「我有一个让男孩和女孩子都有棉被盖的办法。」 「什么办法?」 话是李玥问的,这个小姑娘自然是不敢问,看来是帮她问的。 媳妇都已经会收买人心了? 手法有点生疏了,对付这种小姑娘也正好。 夫妻俩是要配合的,也是需要默契的。 「可以办两个宿舍,男孩子都睡一个宿舍,女孩子也都睡一个宿舍,孩子们睡在一起,这样一来可以将棉被平坦,尽可能把棉被做得大一些。」 李玥皱眉道:「孩子们睡一起会抢被子的,多少会有一些争吵。」 「这也是一种锻炼,孩子们自己选出一个宿舍长,再安排各家的父母轮流看管,一来团队能力,也能增加大家之间的感情。」 「确实是一个好办法,也要看孩子和大人们会不会答应。」 那小姑娘整理书籍的动作很慢,看来她是在用心听着。 张阳笑道:「当一个男孩子和一个女孩子相比,大家肯定会觉得男孩子比较重要,可女孩子想要争取原本属于男孩子的利益,就需要一个领头人,带着所有的女孩子与男孩子的相争,这是凝聚力的抗争。」 「一盘散沙确实没什么用,可要是一块石头那就可以压垮一团散沙,有道是众人拾柴火焰高,一个凝聚力更强的团队展现出来的价值会更大。」 李玥把手中的书卷放在膝盖上,「这些道理我能懂,我们村子里的女孩子们能听懂吗?」 小姑娘闻言当即飞奔跑开去找其他的女孩子。 等人跑远了,张阳低声道:「媳妇,说是要让女孩子们选个领头的,其实你想要做这个领头,也想做孩子们的领头,我说得对吗?」 李玥一手撑着下巴,注目看着这群女孩子,「其实我也挺想试试夫君这个办法,凝聚力?挺有意思的。」. 张围 第二百二十章 给处默指点 整个村子都是媳妇的,但想要真正做一个地方的主人还需要得到更多人的信服。 从孩子入手是最好,让她试试也好,多学一些方式方法对她没坏处,反正媳妇做的也不是什么坏事。 村子里的婶婶办事总是很热情,多淳朴的民风呀。 把棉花全部放在阳光下嗮着,李孝恭的人办事粗糙运送过来途中出了不少岔子,有些棉花都已经潮了,还有些棉花都结块了,挑出一箩筐不能用的棉花,让人看着心疼。 要嗮一段时日充分干燥,嗮了之后还要弹棉花,手工弹棉花倒也不难,但也很累,小时候的记忆一直都铭记在心,都是劳动人的智慧。 今天的阳光很好,婶婶坐在一起挑着棉花,张阳耐心地教着她们分辨棉花的好坏。 婶婶们的脸上总是有笑容,她们一边聊着天手脚还很麻利挑拣棉花。 张阳把一筐好棉花铺开来晒在阳光底下。 好在现在是农闲,不然这人手真不够分的。 李承乾生病几天,孙思邈就在东宫住了几天,好在病情又好转了,老神医也终于回到了村子里。 李孝恭皱眉道:“这孙神医确实是个宝贝,这老人家一天不在村子,你就天天往村子里跑,每天一来就先问问孙神医回来了没有,还怕宫里把神医给扣了不成。” 张阳惭愧地笑着,“我和孙神医是互相学习,一起进步。” 李孝恭淡淡一笑,“军中有人送信过来问老夫金疮药的事情,就看你小子是不是想卖金疮药的秘方。” “暂时不打算卖,我可以卖药但我不卖秘方。” “有顾虑?” “战场上会有战士受伤,有时候早点有药可以医治,那都是可以挽回一条命的,如果有人坐地起价,会把人逼死的。” 李孝恭点头道:“伤兵医治是一件很头疼的事情,有些人就是因为一拖再拖明明可以治好,却被拖没了性命。” “如果在军中多一支医疗队如何?” “医疗队?是用大夫组成的队伍?” “算是吧,这样子在前线拼命的将士也可以放心地打仗,受了伤之后也可以得到及时的医疗,十万人的兵马至少要一千人的医疗队。” 李孝恭叹道:“你的想法是好的,去哪里找这么多大夫?又有多少大夫肯去沙场?年轻人总有这么多不切实际的想法,对老夫说说也就算了,可别在外面这么说。” “我觉得就应该说出来,就应该改变。” “改变?”李孝恭讥讽地笑了笑,“天下各道、州、县要冲设有卫府六百三十四,就长安城都有十六卫府,从上将军到中郎将,兵曹,骑曹,这上上下下拉出来呜呜泱泱就是一大片人,光是常备卫军府兵,在长安城少说二十万!伱一个小小驸马站出来说要改变?” 说完李孝恭倒吸凉气,双手叉腰一脸不解地看着张阳,“老夫就不想明白了,都说程咬金说话不经思量,那是他混账!那你小子是啥玩意儿变的?” 张阳惺惺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我就随口一说。” 村子里很忙,像是永远有做不完的事情。 夜里李孝恭辗转难眠,倒是李渊睡得正香,鼾声如雷。 当年征战有多少将士战死,那些场面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有个医疗队确实是好。 这小子说一些想法也就算了,偏偏这个想法还挺好。 要改变也不是几句话的事情。 左思右想,反正也睡不着,李孝恭干脆起床,点亮油灯铺开纸张,将医疗队的事情写下来。 一大早天还没亮,李世民就起床准备上朝。 小太监拿着一份奏章而来,“陛下,河间郡王的奏章。” 李世民穿着衣裳,“不回长安,还递来奏章了?” 拿过奏章,李世民打开看着上面的内容,不禁皱眉,“医疗队?” 看了好一会儿,李世民神情凝重,“下了早朝之后,将这份奏章递交到兵部,让他们自己去商量。” “喏。” 分钱的时候,总是很高兴的,曲江池边烤着肉,李玥坐在一旁钓着鱼。 程处默和李泰对着账本,“这生意还真是越来越差了,这个月只有三百贯的利润。” 程处默忧愁道:“某这里只有一百贯。” 拿起一串烤好的腊肠,李泰用力撕咬一口,“有了红糖奶茶的生意确实好了不少,肥皂生意真是大不如前了。” 张阳收好自己的这份银钱,一共六百多贯。 “处默,之前洛阳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李泰小声问道。 “逃到洛阳的几个骗子都抓回来了,也都交给了官府,只是银钱可能要不回来。”程处默一边说着拿起酒坛子灌了一口,“算是把坏人抓进去了,这些官府做事实在是不像话。” 酒水下肚,也不知道是不是酒水上头,程处默涨红着脸,“要是官府早点管,早点看住!哪里还会有这么多事情,要不是某让兄弟们千里迢迢追到洛阳把人抓来,人早跑了。” 李泰点头道:“据说骗了好几千贯银钱,都是长安城的富户,寻常人家的拿不出这么多银钱。” 疾恶如仇是一件好事,程处默手底下有几百人,这几百人平日里都卖着奶茶卖着红烧肉,依旧每天要听上官仪讲课。 文化程度很重要,也不能整天都打打杀杀。 李玥钓上一条鱼,然后又把鱼给放了。 她手里还捧着一卷书,钓鱼只是顺便,心思全在书卷上,一边看她还在一边记录,最近她又在研究村子里的管理方式。 回过神,张阳看着程处默,“处默兄,惩恶扬善是好事。” “当然是好事。” “那些人手都是你的,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也不好过多插嘴。” 程处默嘴里吃着羊肉,“我的人手都指着你的生意活着,再说了程某人真把你当兄弟。” 张阳拿出碗给他倒上酒水,“我们是合作关系,不分大小也不分上下,别说什么指着我的生意活着,处默兄帮我分销奶茶和红烧肉,处默兄挣钱了,我也挣钱了。” 李泰憨憨地笑了笑,“本王也挣钱了。” 李玥分了分神,听了三人的对话,夫君是提供货物的,也就是掌握着生产,青雀掌握着居中调度,程小将军算是下游去卖的。 三人分工明确一个每月入账几百贯的生意就是这么组成的。 稍稍点头,李玥提笔继续记录着。 看程处默端起酒碗喝了一口,张阳淡然笑了笑,“处默,你能行侠仗义我很高兴,我们要做一个好人,你也要带着你的兄弟们做好人。” 程处默点头,“那是自然。” 张阳小声劝道:“但凡做事要低调,做好事不用留性命,就算处默兄抓住了坏人也不能趾高气昂地说官府没用,官府有自己的职能,太过招摇容易给自己添麻烦。” 程处默也放低自己的声音,“你的意思是说让我们小心办事,把人绑到官府门口就走,不留名,不拿功劳。” “没错。”张阳碰了碰他的酒碗,“尽可能放低自己的存在感。” 程处默如同捣蒜般地带点头,“明白了,我这就去安排。” 做事风风火火,收到话语程处默就去办事。 李泰嘴里嚼着腊肉,“处默做事还不够仔细。” 曲江池的风景很不错,水榭前就是宽阔的湖水,湖水很干净,水榭倒映在水面上,四周没有其他的行人。 张阳收好账本,“你说我这指点能给大将军省多少心,大将军会感谢我吗?” 李泰摇头道:“现在的程咬金大将军不见得顾得上,如今父皇正在准备封赏呢,据说还要封赏几个大臣,自从赵国公房玄龄他们掌权之后,整个朝堂都在父皇的手中,正是要大张旗鼓的时候,这也是父皇一边要捧着高士廉,一边放低高士廉权力的原因,为了余下的几个国公名额,程咬金大将军心思都在这个上面。” “国公?” “最近长安城闹得狠,一个个都赶着向父皇献殷勤,彰显自己的忠心,尤其是那些武将一个个都想着带兵出征,说是要把吐蕃拿下,要把突厥拿下。” 李泰的话语顿了顿,“尤其是处默他家老货,程咬金大将军扬言三百兵马拿下吐蕃。” 张阳一口酒水差点喷出来。 “本王也觉得这不切实际,三百兵马还真能吐蕃?至少要三千吧。” 张阳不停咳嗽着,“魏王殿下最近不是在编撰括地志吗?” 李泰又拿起一根腊肠嘴里嚼着,“是呀。” “那魏王殿下知道吐蕃有多大吗?” “不清楚。”李泰挠了挠头,“把事情交给岑文本之后本王很少过问。” “很少过问?” 李泰尴尬地笑着,“用人不疑嘛。” 编撰括地志是用来学习的,李泰还当起了甩手掌柜,一问他吐蕃有多大,他根本答不上来,真是重点都给他划好了,还不用功。 “我倒是觉得这什么所谓的封功臣,不过是你父皇为了巩固自己权力,也是为了兵权,做皇帝的果然都是不安好心呀。” 见李泰看着自己,话语停下,张阳不解道:“魏王殿下你为何一直看着我?” “太可怕了。”李泰摇着头站起身,转身越走越远还嘀咕着,“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小孩子也算是见识到大人们的世界了。 李玥拿着一卷书,“夫君,你说管理村子的方式要和朝中一样吗?” “朝中的方式不见得适合我们。”张阳揽着李玥的肩膀,低声讲道,“好的管理会产生几个很好的效益,首先就是公平,就公平这一点朝中的管理方式就不适合我们。” 夫君很爱干净,身上一点味道也没有,“那应该是什么样的?” “总而言之要给所有人一个上升的渠道,做到公平,而且还要有竞争,才能让我们的村子有活力,有些地方都是主家一句话说了算,那种“大锅饭”的管理方式也有很多弊端,首先不能任人唯亲,更要避免拉帮结派的情况出现,但凡在其职就要做好自己的工作。” 李玥抬头看着张阳的脸,“一个百来口人的村子,好似夫君要做一番大事。” 媳妇的小手总是冰冰凉凉的,张阳气馁叹道:“总要先打好基础。” 夫妻俩靠在一起安静坐在水榭边看着风景,夫妻间的感情要细心维护。 本来是小两口你侬我侬的时候,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一个煞风景的人物。 见许敬宗来了,李玥回到自己刚刚的位置上。 真想再多抱一会儿媳妇,无奈地看向许敬宗,以他现在的情报能力要在长安城找自己一个人并不难,张阳气馁地叹息。 许敬宗拿出一份羊皮卷,“这是在高昌阿达兰让人带来的信。” 张阳接过信件看着上面的内容,阿达兰的中原字写得很差,勉强可以看明白上面的意思。 有了第一次给他的银钱当作启动资金,现在他手中已经有了三千多个奴隶。 这还是他一手买一手卖的成果,不到半年时间他已经有了这样的规模,确实很不错了。 高昌人口一共三万人,包括写明了高昌国王守军的情况,甚至连高昌王的几个妻妾都写明白了。 朝中对高昌的记载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了,大多数的记录也都是隋朝的事情。 要推翻高昌阿达兰手中的奴隶还是不够。 许敬宗拱手道:“是不是还要给他送一些银钱过去。” 看完这份羊皮卷,张阳把它丢入烤肉的火堆中,拿起一串烤腊肠递给他,“还没吃吧。” “多谢。”许敬宗接过烤腊肠一口咬下一嘴油,“嗯,好吃。” 又是一阵冷风吹过,张阳把手揣进袖子里,“今年这风可真够大的。” 许敬宗琢磨着,“今年的风季确实反常,听说陇西那边不好受。” 张阳靠着柱子懒散站着,“现在阿达兰没说缺钱,事情要循序渐进,一步到位也不理想,就让他先经营着,让阿达兰的家人给他写一封回信,就当是给他报个平安。” 许敬宗了然点头,“这个办法好,看来张侍郎还是很懂用人之道。” 张阳清了清嗓子,“你别误会,我可没有要挟的意思。”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一章 读书人的福祉 许敬宗一脸郑重,“放心,下官一定把握好分寸。” “慢着。”叫住就要离开的许敬宗,张阳皱着眉头,“你说你现在还在礼部任职,也不去礼部做事,这么得罪高履行你就不怕伱以后的仕途毁了。” 许敬宗笑道:“下官还是愿意跟着张侍郎。” 张阳气馁道:“可惜了,我现在已经没了官职,怕是照顾不到你。” 许敬宗拱手道:“不妨事,下官的这双招子看人很准,这个高履行在礼部不会太久,以张侍郎的才能将来还是可以回到朝堂,如今陛下正值壮年,朝堂也才站稳脚跟,正是需要张侍郎这样的青年才俊,大展才能。” 张阳尴尬地笑着,“你这话说得我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那张侍郎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回去?”张阳倒吸一口凉气,“我什么时候说要回朝堂的,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许敬宗的脸上也带着笑容,“早晚都行,不急一时。” “你怎如此笃定?”张阳咧嘴笑着,“在你眼里我是那种有上进心,一心为了社稷一腔热血报国,匡扶江山社稷的人吗?” 许敬宗恭敬地行礼:“没错!在下官心里张侍郎就是这样的人。” “哈哈哈……”张阳朗声笑道:“难怪你与我共事能够如此默契,我就欣赏你这种睁眼说瞎话的人。” “在下就先告辞了。” 话也没说几句,收到吩咐人就这么走了。 带着疑惑夫妻俩还要去一趟村子,两位婶婶已经加入了村子的管理中,李玥一到村子就和师母学着织毛衣去了。 坐在张公瑾身边,张阳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骊山,秋日里的骊山很漂亮,除了每天都要清理随风飘落在村子里的落叶,这个景色看着还是很舒心的。 “老师,这骊山是个好地方吧。” “嗯。”张公瑾都没张嘴只是应了一声,看起来今天兴致不高。 看了看四下,张阳疑惑道:“今天是有什么事情惹得老师不高兴了?” 张公瑾指了指一旁的李渊,李渊霸占了棋盘正在和上官仪对弈。 太上皇下棋下不过,就抢了别人的棋盘。 未免太不讲武德了,可又没什么办法他儿子是当今皇帝。 村民都很敬重张公瑾,能够让张公瑾不高兴只有皇帝他爹了,谁也惹不起他。 张阳换了一个坐姿,翘着腿一手放在膝盖上,“我本来是不想回朝中做官的,这个许敬宗好似笃定我会回去。” 张公瑾喝下一口茶水,“他知道怎么在朝中站住脚,也懂进退,你该向许敬宗学习。” “他是坏人,我不能学他。”张阳点了点头若有思索,“嗯,我是好人。” “你不是经常说互相学习一起进步,你也该向许敬宗学学。” “我不想做坏人。” “你本来就不是好人。” 阳光很温暖,张阳放松着身体,“最近老师的咳嗽少了。” “有一个成心不想老夫死的弟子,家里人都急坏了。” 张阳讶异道:“是吗?” 张公瑾点头又喝下一口茶水,“他们在想呀,老夫怎么还活着?尤其是老夫祖地的人,他们上上下下都准备了这么久,就等着老夫一口气咽下去。” 张阳皱眉扶着自己的太阳穴。 “你说他们对老夫是好心的还是想老夫死呢?” 张阳苦笑着,“帮老师办好身后事也是好心。” 师徒俩人安静坐着,看着骊山好久没说话。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近黄昏,天也还是转凉,张公瑾慢慢站起身,“凉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李玥把书房收拾了一番,小熊还在和两只大鹅打架。 夫妻俩站在一起看着小熊的战斗技巧,它和两只大鹅打得难解难分。 “它真是越来越壮了。” 张阳拎起小熊,它挥着爪子还在反抗想接着和这两只大鹅打架。 东北大鹅确实厉害,每一次都不落下风。 这笨熊就没打赢过。 “过些日子怕是拎不动它,要不以后用绳子拴着?”张阳甩手把它丢进了马车里,在马车中滚了两圈,它还想爬出来,又被丢了进去。 它的眼珠子盯着张阳,又把爪子收了回来,认怂地爬回了马车里。 回家路上,小熊也试探过想要爬出马车,每一次都被抓了回来。 秋猎要开始了,路上有不少人骑着战马在长安城周围徘徊。 这种场面看着就让人很舒心,都是银钱呐,都是赚钱的大商机。 高履行在礼部的遭遇高士廉很清楚。 正是整顿朝堂之际,他不该这么胡乱行事。 现在的李世民不是当年了,朝堂也不是当年了,当年陛下还是看人情办事,用人方面也好说话,现如今一切对皇帝的社稷不利的因素都要剔除。 高士廉拉着高履行亲自来到甘露殿外,“陛下!高履行,为官逾制恣意妄为,还请陛下责罚。” 李世民连忙把人请了进去,看着高士廉的态度,又看了看高履行,“朕已经做出了安排,以后不要再犯就可以,年轻人都会犯错,再者也不是什么大错。” 高履行躬着身子行礼,“陛下,高履行应当以身作则,愿辞去暂代礼部尚书一职。” 李世民扶着高士廉,“舅父,你何以至此。” “陛下!德行不配何以为官,朝中人将会如何看?” 高履行如雷劈般愣在原地,呼吸沉重低着头,双手握着拳万般委屈在心头。 听着高士廉语气坚定,李世民背过身长叹一口气,“朕会拟旨,让中书省安排高履行下放弘文馆,好好学习为人为官之道,待学有所成,将来也可以复任。” 高士廉看向高履行喝道:“还不谢罪!” 高履行咬着牙咽下委屈,低头行礼,“臣谢旨。” 李世民重新坐下来,“朕问你一件事。” 高履行依旧躬着身不敢去看皇帝的神情,“陛下请问。” 当初在九成宫问张阳的问题,李世民又对高履行问了一遍。 听完之后,高履行回话道:“陛下,臣以为那寡妇应当据理力争。” 李世民的目光盯着他,“那人是地痞,讲理不认又当如何?” “找官府,如此青天白日岂能容得此等小人!” “找官府也无用,地痞不认,那寡妇又当如何?” 高士廉沉默不语。 高履行咽下一口唾沫,“搬去其他地方……” 说出这个答案,就连高履行自己都觉得有些牵强。 李世民反倒笑了笑,笑容带着深意,“朕明白了。” 高士廉躬身行礼朗声道:“老臣告退。” 高履行也是行礼道:“臣告退。” 走出甘露殿,高士廉深吸一口气,“老夫终究有一日会退下来,不能照拂你一辈子。你的路还很长,若得空去向许敬宗他们认个错道个歉,切莫交恶,你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长孙皇后端着一碗羹汤走来,“陛下,妾室熬了一碗莲子羹。” 李世民接过羹汤喝下一口细细品味着,“此羹汤味道不错。” 长孙皇后整理着桌案上的奏章,“莲子羹可以祛心火,太医署的医官说了陛下需要静心祛火。” “让皇后挂念了。”李世民将一整碗羹汤喝完,“刚刚舅父来过,带着高履行来向朕请罪,这个舅父朕实在是……” 长孙皇后笑道:“妾身也不懂朝中政事,只是觉得舅父这么做自有他的想法,高家也要行得正,这么做对高履行是有好处的。” 长孙皇后不过问朝中事宜,高士廉是她的舅父,也该让她知道。 今年的秋猎比往年早了一些,国泰民安的日子总是让人舒心的。 长安城的权贵国公们都在准备。 这些日子夫妻俩都没有出门,阎立本扛着一大堆做好的铁器,“这是张侍郎所要的铁器。” 张阳看着一个个零件,“工部的手艺还真是不错。” 要不是因为抽水马桶的事情,欠了这个张阳的人情,阎立本真不想接他的活。 锻造难度一次比一次高,那些工匠一个个都叫苦不迭。 繁华的长安城中,许敬宗又揪几个吐蕃人细作。 张大象和张大素一起走入朱雀门,路过朝中各部府衙,兄弟两人站在礼部的府衙门前。 河间郡王走了,张侍郎也走了,如今高履行的也走了。 礼部府衙空荡荡,即便是礼部没人,朝堂还是正常运作。 张大素苦恼地揉了揉眉心,“大哥,我有时候感觉自己是多余的。” 张大象推开礼部府衙的门,整个礼部乱糟糟的,高履行离开之前在这里大发脾气。 “父亲很看重张阳。” 听着自己大哥的话,张大素眼神多了几分坚定,“父亲的话从来没有错过。” 在娱乐生活缺乏的大唐,日子总是过得很慢,寒露时节的早晨很冷。 长安城郊外,张阳在这里见到了欧阳询。 “老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欧阳询戴着斗笠,提着鱼竿坐在河边,没回话。 张阳拿出一篇文章,“听说老先生前些日子写好了九成宫醴泉铭,此文章一出关中震动,都想一睹文章,我花了一贯钱买了坊间的仿本。” 欧阳询抚须道:“老夫没想到你是如此不要脸面之人,那日赶你出去,你还敢过来?” “当初向老先生承诺的活字印刷术,在下不敢忘,现如今已经完成,想请老先生过目,想让老先生看看这天下读书人的福祉。” “天下读书人的福祉是科举。” 欧阳询的语气很轻,说张阳不要脸面,老先生还是没让他的家仆赶人。 王婶从包袱中拿出一个个模块,组合之后将它们放在夹具的一侧,再找一张纸放在夹具的另外一侧,只要拉下夹具旁的拉杆,夹具合拢。 在分开之后,取出夹具中的纸张,一篇文章就已经印好了。 李玥把印好的文章递给欧阳询,“还请老先生过目。” 全程都在欧阳询的目光下完成,仅仅只用了煮个茶水的工夫,一篇文章就这么印好了。 欧阳询看着纸张的内容,“这确实是老夫的行文。” 张阳躬身道:“还请老先生念出一段九成宫醴泉铭,我当即就可以印出来。” “群下请建离宫,庶可怡神养性。圣上爱一夫之力,惜十家之产,深闭固拒,未肯俯从。” 这是九成宫醴泉铭其中的一段内容,话音落下,王婶排列好模块,用同样方式,一篇文章就已经印好了,放在欧阳询面前。 张阳淡然笑着,“感谢老先生当初赐字,现如今这些字帖没有白费,往后我们印出来的文章,都会是老先生的行文,被后世人铭记。” 唐人楷书第一是欧阳询,他的楷书对后世千年影响很大,楷书行文漂亮,横平竖直,形体方正,一撇一捺清晰。 这是绝好的印刷字体。 欧阳询颤颤巍巍拿起这篇文章,他错愕地笑了笑。 李玥站在一旁,神情恭敬,“多谢当初老先生赐字,也承蒙老先生不弃。” 欧阳询放下这篇文章,“都说公主殿下有匠作天赋,如今看来名不虚传。” 李玥连忙回话道:“老先生误会了,这都是夫君一手造出来的,期间还让工部帮忙,或许工部也不知道自己锻造的是何物,夫君将其拆散,之后再重新拼凑而成。” “今日之事直到老夫入土也不会说出去,你们夫妇二人放心。” 欧阳询用拐着撑着站起身,“天下读书人不容易,老夫与你们也不过几面之缘,还是给你们一个忠告,千万不要活得和那些人一样。” 李玥追问道:“哪些人?” 欧阳询摇头叹息,迈着老迈的步伐离开这里,好似他对这个世道已经失望透顶。 “就算如此老先生也不高兴。” “他有心事,老人家总是会忧心很多事。” “老先生忧心何事?” “忧心天下读书人。” 李玥不解地看了会儿夫君,眨了眨眼又释然一笑,“等夫君老了,是不是也会这样。” 张阳眼神里带着骄傲,“我的晚年肯定是吃穿不愁的,我们要生孩子,把我们的本领都交给他们,让孩子们去闯荡天下,我每天数钱,嗯!多好的日子。” 尽管夫君说得荒唐,生活有了希望会让人憧憬,李玥幸福地傻傻笑着。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三章 来自吐蕃的忌惮 要赶紧把这个东西送到村子里去,村子里穷成这样要抓紧时间搞生产才是头等大事。 秋猎在即,村子的建设也到了尾声。 李玥看着如今的村子,“夫君,我们村子是不是要改个名字了,下山村这个名字太简单了。” “简单点好,给村子改个名字应该挺麻烦的吧。” 或许是曾经有个家伙从骊山下山之后,看到一个村子就把这个村子取名叫下山村了。 李玥看向远处的骊山,“就叫骊山村。” 整个村子都是媳妇的,她想怎么改就怎么改,这里归蓝田县的府衙管,事后让牛闯去说一下,改一下县志就可以,就是朝中会有些麻烦。 张阳叹道:“我觉得你的这个名字也很顺便,要我说改成骊山产业园。” 李玥小脸纠结,“产业园?什么怪名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花园。” 媳妇没见过产业园的厉害,先不和她计较了。 骊山周遭人不少,村子里的生意也有了来源,李玥皱眉看着账目,“医馆总共亏了十贯钱了。” 村子的建设支出很大,这些日子家里一直都在拿钱出去。 在没有收回成本之前还是很心疼。 小熊一到村子里还是老样子去找两只大鹅打架。 何必正在与几个猎户聊着,张阳一边陪着媳妇对账目,一边听着他们的聊天。 “我们是从陇西来的,趁着这一次朝中秋猎之前,来骊山打一些猎物。” 何必嘴里嚼着一张饼,蹲在地上又问道:“你们一共多少人?” “我们一共也就十五个人,要躲风季来长安城地界找口饭吃。” “你们也挺不容易的。” “听说这个村子的主人是汝南公主?” 何必点头没有否认,只是远远给了牛闯一个眼神。 等这个猎户要离开,何必从怀中拿出一把锋利小刀,手法娴熟掷出。 小刀刺入这个猎户的大腿,对方讶异道:“这是何意思!” 四周的村民也都看了过来。 何必依旧是一脸淡定嘴里嚼着饼。 猎户吃痛坐在地上怒声道:“还请说明白。” 没回答他的话,半柱香之后,牛闯押着一群猎户来了。 何必拿出水囊又喝下一口水,“都抓到了?” 一群猎户互相张望着,眼神中多少带着慌乱。 牛闯提着一根棍子道:“看到的都抓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 那猎户大声喝道:“公主封地就敢如此抓人?” 何必叹道:“伱难道不觉得你们的痕迹太明显了吗?” 猎户又愣住了。 何必收好水囊站起身,“你说你们从陇西来的,我没有怀疑这句话,你的话当然没问题,只是你的发髻有长期盘着布的痕迹,口音没有问题,可你说来长安城地界找口吃食?是因为这句话让我起了疑心,就算是你的陇西的猎人也应该去泾阳附近,不该走远路来渭南的骊山。” 见对方还不死心,何必又讲道:“当我拿小刀刺你之时我也只是想尝试一番,如果你真是陇西的猎户,不该说这样的话,也不该有这样的反应。” “我是何反应。”猎户的回话底气都不足了。 “正常人应该第一时间想着寻求保护,又或者大声喊公主封地杀人,或者逃开这里继而想办法报官府,而不是站在原地问我,这是何意?” “就凭这些?” 何必咧嘴笑道:“当然不是就凭这些,当年我打过仗,也去过边关,你们吐蕃人身上那种味我在很远的地方就能闻到,一开始只是直觉让我觉得你们不是寻常猎户,就算你是个好人,我们村子也可以给你治病,只是你太冷静了,遇到这种事情的反应不应该是一个正常猎户的反应。” 牛闯笑着,“何老弟真是敢想敢做。” 何必点头道:“只是多想了一些事情,就试了试。” 之后的事情交给了牛闯,牛闯叫来了蓝田县府衙的人,将这几个猎户带走了,几番盘问之后才知道,这十几个猎户是从吐蕃来的探子。 而这种探子还有多少,就不是骊山和蓝田县可以明白的事情,事情交给了朝中。 李渊听着事情的前因后果抚须道:“不愧是我们的行伍中走出来的人。” 李孝恭瞅着何必:“哪个卫府出来的?” 何必杀着一头猪低声道:“以前在河东道卫府。” 李孝恭点头道:“老夫现在还记得当初为了拿下河东道三十五县,花了一年多的时间。” 何必把猪的内脏全部取出来,“某只是一个军中做伙食的人。” 即便是对方是河间郡王,何必依旧是一副酷酷的模样。 李孝恭赞叹道:“娘的,人才呀。” 一边与李玥对着账本,听着几人的言语,张阳皱眉看着盈亏,想要扭亏为盈,这一次秋猎骊山要有六百贯左右的利润。 正为了这一次秋猎利润的问题苦恼,张阳见李李孝恭凑过来,不解道:“河间郡王有什么事吗?” 李孝恭小声问道:“你从哪里发现的这个宝贝?” 张阳收起账本,“河间郡王这是何意?” 李孝恭看着何必双眼放光,又乐呵呵地凑过去,“何老弟,有没有想过重新回到卫府。” 何必用力切下猪腿,“如若边关有难,某会去的。” 李孝恭又追问道:“想去哪个卫府,老夫可以给你安排。” 何必摇头道:“现在还不想,不必劳烦河间郡王担忧了。” 这个家伙身上有一种荣华富贵与他何干的精神。 李孝恭不解地看向张阳,“你小子从哪里找到这么一个宝贝。” 尴尬的笑了笑,张阳解释道:“河间郡王误会了,何必不是什么宝贝,他只是我生意上的合作人而已,我也不能决定他的去留,至于河间郡王想要他去卫府,他可以自己做决定。” 李孝恭盯上了何必,一整天都缠着他。 直到何必将一整头猪处理完,宰好的猪肉放在案板上,“河间郡王不必如此大费奏章,某暂时也不打算再进入卫府了。” “为何?是卫府有什么事情让你不痛快?” “只是觉得人生在世想做点别的事情。” “成家?” “现在也不想成家。” 何必三十多岁了,应该也到了奔四的年纪,不过他是一个很随性的人,没什么人可以强迫他做什么事情。 他这样的人就算是说想要一个人活一辈子,也像是他的作风。 大家都是一起做生意的,张阳也希望何必过得好一些,当年一起做生意的三人,丁溜都已经有了妻子,而且他妻子已经有了身孕。 一个人有了家之后也能让人稳定下来。 在骊山抓到了十个吐蕃的探子,这件事很快就引起朝中的注意。 李世民在校场试着弓,李承乾和李泰都站在一旁。 因为括地志的事情重新得到了父皇的正眼相待,李泰这些天过得也很低调,平时也没闯祸。 李君羡躬身讲道,“陛下,大理寺盘问过了,这些人都来打探张阳的消息。” 李世民刚刚拉满弓弦,又缓缓放下,“张阳?” “没错,他们一开始还不想认,拷打之后才交代,松赞干布听说了张阳离开礼部,也不敢掉以轻心,禄东赞派人来打探消息。” 李承乾疑惑道:“张阳从未和松赞干布有个什么波折,为何如此盯着张阳。” 李泰叹道:“那是张阳有手腕,有才能!父皇,儿臣当初见过张阳,他在曲江池智斗吐蕃人,就知道此人不简单,又因为河西走廊与吐谷浑的事情,松赞干布自然不敢小看张阳。” 李世民思量着依旧没有讲话。 李承乾躬身道:“父皇,儿臣以为朝中还要继续追查,既然松赞干布能派探子来中原,说明他对中原也有觊觎之心。” 李世民没了兴致练弓,回到宫中之后就召见了长孙无忌与房玄龄。 对吐蕃探子这件事,李世民开口道:“松赞干布贼心不死。” 房玄龄回话道:“陛下,如今看来松赞干布对河西走廊之地还有图谋。” 李世民看向长孙无忌,“辅机觉得如何?” 长孙无忌神情凝重,“既然松赞干布派人去打探张阳的消息,松赞干部觉得张阳对吐蕃有威胁。” “张阳唯一对这些关外诸国做过的事情,就是在礼部安排的事情。”李世民看着两人,“是不是要重新起用张阳,让他继续在礼部任职?” 长孙无忌沉吟半晌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房玄龄回话道:“陛下,臣以为眼下还不是起用张阳的时机,年轻人心浮气躁还需要好好磨炼之,不如以退为进,依旧不起用。” 李世民看向殿外,“是觉得张阳还不能够担此大任。” 房玄龄低声道:“陛下,人言可畏。” 君臣三人一番话,决定了张阳的未来。 一个犯错的臣子自然不能轻易起用,朝中也会有议论。 李世民要做一个明君,不能轻易做这种觉得。 一想到有这么一个人,朕又不得,李世民心中就像是有刀片在划,可惜了这个人才还不能被朕收复,心痛。 天下英才少有,青年才俊更是少有。 李世民最后下旨,“这件事中书省来领头,暗中查探长安城周围有多少吐蕃的探子,尤其是骊山附近。” “喏。“ 朝中事情忧心,长孙无忌回到自家府邸,看长孙冲也刚刚回来,“陛下打算重新起用张阳。” 长孙冲愣在原地,怔怔的回头看向自己的父亲。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不会没事找事 长孙无忌很喜欢炒茶,时不时就要冲泡上一杯,家里常备开水,也习惯在家里烧着泥炉子,回家就把水烧上。 炒茶这个东西喝着喝着就成了习惯,每天饭后忙完朝政,泡上一碗喝上三两口,提神解乏。 至少比喝酒要好。 长孙冲缓缓坐下来,“这么说来张阳要重新做回礼部侍郎,那河间郡王……” “李孝恭自然不可能这么回去,张阳不会这么轻易地回到礼部。” “全看陛下的意思?”长孙冲不解道。 长孙无忌笑了笑,“朝堂已经不是当年的朝堂了,陛下也不是当年,他想回来还要迈一些坎。” “听说最近有不少大族女眷也会来这一次的秋猎,说是因为太子将来选妃的事情,也有不少人往府邸送礼,说是希望父亲可以带他们家的女眷一起前往秋猎,只要出现在陛下面前即可。” 长孙无忌放下手中的茶碗,“将礼全部送回,并且传话下去长孙家不收这种礼。” 长孙冲犹豫片刻迟疑着开口,“可那些人都是与我们长孙家素来都交好的人,有些人更是父亲当年的故交。” 长孙无忌索然长叹,“太子选妃这件事千万不要参与其中,陛下与皇后自有打算,事涉皇储,小心万劫不复。” 听到父亲把万劫不复这话咬得很重,长孙冲这才醒悟过来,太子是皇储。 皇储的婚事,事关下一朝皇后。 当今陛下能够容忍别人在这件事上动心思吗? “父亲的话,孩儿谨记。” “为人做事要谨慎。” “孩儿明白。” 一队卫府兵马从长安城出来,从渭水河骑行而过,从远处看去,这支一千多人的队伍像是一把刷子,刷过平原,卷起一片尘土。 程处默带人来到骊山脚下,“某来了。” 张阳揣着手站在村口欲言又止。 李泰一脸苦恼挥着衣袖,想要挥去这片扰烦的尘土,“处默,你来就来,为何带这么多兵马。” 程处默拍了拍胸口的甲胄,“某这一次领命前来骊山巡视猎场,看看我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这铜铃般的大眼里充满了自信,张阳揣着手欲言又止。 李泰笑着扫视了一眼这上千人的队伍,“本王也想这么带兵驰骋,这才是男人该做的事情。” 程处默咧嘴笑道:“某这就带着人去巡视猎场了。” 感情程处默就是来嘚瑟一会儿。 深吸一口深秋的空气,还有一些清冷,张阳迈步走回村子,“还以为大队兵马朝着村子来,还以为是为了捉拿我的。” 李泰神情有些尴尬想笑又笑不出来,“你有没有犯什么事,为什么来捉拿你。” 张阳笑着拱手道:“本以为是帮魏王殿下括地志拟纲要的事情,被伱父皇发现了,然后把我抓入宫中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角落,整日让我专研学问。” 李泰愣了愣地眨了眨眼,“父皇哪有你说的这般可怕。” “魏王殿下心里也很明白吧。” 听到张阳低语,李泰想到了父皇把皇爷爷软禁,铲除异己,对李建成已经那些旧势力斩草除根…… 李泰使劲晃了晃脑子,以前还不懂事不知道这些事情有多可怕,直到后来也没人再敢提及,原本都淡忘了,如今再回想不禁后背一阵发寒。 “如今的父皇还是很仁德的。” 李泰的话语斩钉截铁不容反驳。 张阳摇头喃喃道:“你父皇为了夺取礼部的成果过河拆桥,将我踢出朝堂却又留下了我的外交方略,你父皇当初联合夷男可汗就差称兄道弟了,现如今夷男可汗的下场又如何?天可汗英明神武,想来也不在乎我在背地里说他的坏话吧。” 说完又朝长安城拱手,张阳无奈道:“得罪得罪。” 在孩子面前说着他爹的不是,最容易给这个孩子造成打击。 尤其是李泰这个年纪。 见小胖子一副要哭的神情,张阳又道:“或许我对陛下还有些怨气,说了一些胡话魏王殿下不要介意。” 李泰还站在原地,突然感觉周遭的空气好冷。 李玥给小熊清理着伤口,一边皱眉道:“稍不留神,它就跑进山里了,现在又跑回来一身伤。” 小熊无精打采地趴在地上,李玥用酒精给它清洗着伤口。 酒精倒在伤口上,痛得让它挣扎两下,便又平静下来。 养了这么些时日,它越来越顺从了。 爪子和后背,还有额头附近都有伤,像是在山上和什么动物打了一架。 李玥自己干净的丝绸布给它的爪子包上,爪子的伤口尤其严重。 那两只大鹅已经不难满足它了? 张阳看向村子后方的骊山,难不成在这个山里有了它的新对手。 包扎完之后,小熊又有了精神在村子里闲逛着。 村民都认识这只熊也任由它进了自己的家门,让它叼走一张饼或者一些吃食也不会多说什么。 小熊也越来越肆无忌惮了,整个村子都是它家,它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之后它便趴在李玥的脚边嗮着太阳,目光还在看着骊山。 李孝恭,何必与牛闯还有上官仪几人正在议论着。 自打李孝恭不回长安城之后,整日闲着无事就加入了村子的建设中。 一张地图铺在眼前,上官仪纠结道:“到时候会有很多人,秋猎一旦开始会有很多人涌入骊山,我们的商业街这么小,会出乱子的。” 秋猎开始确实是骊山最热闹的时候,而且跟着来秋猎的人不是权贵就是宗室皇戚,这些人也是最有消费力的,都是大唐有钱人呐。 商业街就在村子的北面,渭水河的下游,多出的一百亩的封地用其中三十亩作为商业街,如今的商业街也只有,一家医馆,一家卖家具和抽水马桶,一家何必与丁溜管事酒馆,还有一家李泰搬来的奶茶店蛋糕店。 商业街的规模小得可怜。 原本土地就不够,大唐的商业发展也没有这么繁荣。 一切都还在起步的阶段。 村子和商业街相对独立,相距十亩地的距离,就算是商业街热闹村子里也会保持僻静。 因为有太上皇在这里,出了这里的村民,外人不能随意进村。 李孝恭摸着下巴的胡渣,“以老夫多年领兵的经验,只要在商业街南面和西面各布置一支斥候队伍,就可以维持好这里的秩序,一旦其中发生什么变故,斥候队伍也可以及时从侧翼驰援。” 一个安保的工作被李孝恭安排得像是行军打仗一般。 上官仪看着地图疑惑道:“街中是不是也要安排人驻守。” 李孝恭自信道:“十余人足矣。” 瞧了一眼地图,张阳闷声道:“街道口和街道尾安排一个出口一个入口,有序进入有序离开,就像是河流一般顺畅流动,堵不如疏,河间郡王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好似恍然大悟,李孝恭放声笑道:“果然少年出英雄,与老夫不谋而合。” 张阳拱手道:“惭愧惭愧。” 听得一旁的李泰直挠头,张阳此刻的模样像极了把好处使劲往外送的人,把李孝恭哄得有些得意忘形,越看越市侩,反而看他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心里别说有多不痛快了。 李泰凶狠地嚼着一根腊肠。 看着自家的地盘心里却是挺舒服的,尤其是带着媳妇看着属于自家领地的时候,就是这个封地小了一些。 要是以后可以再大一些就好了。 李玥看了眼两个刻字老工匠,这俩人现在也已经住在了村子里,按照他们每天刻一百个字左右的进度,至少还需要一个月才能将欧阳询字帖上的字刻下来。 因为要把字一个个模板的小格子中,长时间这么劳作眼睛是非常疲惫的,要是放在以前但凡刻错一个笔画整个雕版报废。 活字印刷没有这么大的成本,就算是刻错了一个字,只需要把坏的一块取出来,重新换上好的就行。 两个工匠也成了村子里的长工,将这个两个老工匠留下来,以后的或者印刷需要长久用,也需要一直有人维护,长期有人刻字才行。 夫妻俩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是黄昏。 秋猎的这些日子,也不打算再出门,要在家专心研究纸浆的配方。 李玥看着自己的夫君反复用着活字印刷的夹具,也不见换纸,好奇道:“夫君,这是做什么?” 拉动拉杆,夹具合拢。 张阳一次次地尝试着,“工部做出来的铁夹具,还挺牢固,也不知道可以印多少次。” “应该可以用很多次。” “等之后我们多做几个,要知道这个东西的使用极限,一天可以刊印多少,这样的夹具可以使用多久,也要做到心中有数才好。” 李玥眯眼笑了笑,有时候很难明白夫君的一些行为,夫君的意思是这个东西会不会坏,用多少时日会坏。 其实这种事情等到什么时候坏了不就知道了。 夫君偏偏可以试验出来。 与其去理解着这种古怪的行为,不如先接受。 李玥也已经习惯了,也不想再多想了,在她的认知里,不论夫君做了多么离奇的事情,到了最后夫君都会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很多时候,李玥都是放弃思考这种事情,因为自己的夫君有一个很特殊的本领,不论多复杂多么难修理的东西,到了夫君手里都能轻而易举地修好。 以至于家里的家具都是夫君做的,就连自己的床都是夫君设计的。 在生活上,夫君有绝对的话语权,乖乖听话可以过得很舒服,平日里看书思考问题好累,放弃思考的感觉真的很好。 秋猎开始了,寻常人家的秋猎都是走进深山之中,多数都在邙山一带。 而李世民的秋猎场面阔气得多,浩浩荡荡上万人的护送队伍就在城外。 难得今天李承乾登门拜访,李玥捧着一碗热茶,“今日是父皇秋猎的日子,皇兄怎么来这里了?” 看了看张阳,他正哼着小调,鼓捣着一桶不可名状的糊糊。 李承乾收回眼神,“一个时辰之后父皇会随军前往秋猎,而且父皇还会住在骊山行宫,你们夫妻二人不准备吗?” 张阳依旧哼着小调,这种哼哼着的小调听着很有活力。 李玥懂事地站在一旁,“我们不打算前往秋猎,这些日子也不打算离开长安城。” 再看张阳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再看那桶里的糊糊,李承乾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张侍郎,你这是在做什么?” 张阳停下搅和的动作,“随便搅和搅和。” 李承乾错愕一笑,“这是你的爱好吗?” “算是吧。” “果然自古奇人异士,总有一些常人不可理喻的举动。” 自认自己算不上什么奇人异士,我只不过比你们晚出生一千多年,又经历过十多年良好又充实的读书生涯而已。 李承乾抬眼看着张阳,“此次,孤还是要留守长安城,只可惜不能同父皇一起秋猎,城外已经有数万大军集结,不如一同去看看如何?” 当初去一趟仁寿宫避暑已经对李世民的随行队伍长了眼界,李世民的秋猎队伍肯定也不小。 夫妻俩相视一眼,张阳明白了媳妇的意思,“那就一起去看看吧。” 小熊留在家里交给王婶照顾。 夫妻俩人跟着李承乾走出家门,一路来到长安城的南城门,一路走到城墙之上,就能看到呜呜泱泱一片大军集结在这里,从城墙居高临下看,排列整齐的一个个方阵,很是壮观。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有朝一日孤也要统领千军万马。” 少年的热血总是会在这种场面沸腾起来,李承乾也不例外。 听说李承乾前些日子病倒了,这个太子的身体也不是太好,光是看气色就有一种排毒不畅的情况,嘴的颜色很深,面色也显得暗沉。 张阳又看了看自己的媳妇白里透红的小嫩脸,让人忍不住想要好好捏捏,捏一个时辰的那种。 “其实这一次孤请你出来,也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和你商谈。” 听着他的话语,心说大清早登门,你李承乾果然不是没事找事的人。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五章 “厚道”太子 护送李世民的队伍走在朱雀大街上,李世民的马车就在队伍当中,一路从朱雀大街正向长安城外行进着,队伍走得不快。朱雀大街上的行人都被清退。 热闹的朱雀大街,人们都挤在小巷里等着皇帝的队伍走出朱雀大街,再继续忙一天的生计。长安城的城墙刚被翻修过不久,站在两丈多高的城墙上望去,也看不尽整片长安城。 见张阳久久不答话,李承乾整了整衣袖又道:“孤时常与人探讨用人之道。” 张阳一脸惆怅,“太子殿下有话能直说吗?一定要把气氛搞得这么销魂吗?” 李承乾嘴角使劲抽了抽,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接下一句话。 李玥捂嘴笑道:“夫君没有把皇兄当外人,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也罢。”李承乾一脸痛苦喃喃自语道:“这件事还真是不好开口。” 李承乾终归还是一个厚道的少年,他不会和许敬宗那样不要脸又能睁眼说瞎话。 就这么站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李承乾开口,直到李世民的护送队伍走出长安城,张阳又敲了敲他的眼色:“太子殿下要是实在说不出口,我们改日再谈。” 见张阳要离开,李承乾连忙上前一步,“慢着。” “太子殿下现在想说了?” “高履行之前有暂代礼部尚书一职,与许敬宗他们相处并不好,是不想看着你们之间有什么矛盾。” 张阳咧嘴笑了笑,“在下与高公子素来没有交集,何来矛盾。” 李承乾怔怔点了点头,“孤考虑过,是否可以请许敬宗,张大象他们与高履行共谋一醉,或许这样一来大家都能消除隔阂。” 高履行在礼部的种种作为已经触怒了张大象与许敬宗。 “太子殿下,许敬宗和张大象不过是侍郎而已,而高履行暂代礼部尚书本就是他们的上官,在下离开礼部之后也听闻过一些事情,一开始是高履行刁难张大象他们,更是直接赶走了李百药,这些事情难道太子殿下没有耳闻吗?” 李承乾的神色有些尴尬。 张阳稍稍拱手接着讲道:“太子殿下,谁是谁非其实我们都清楚,但凡做了坏事都会自食恶果,大家都会认这个道理吧。” 李承乾点头。 “我也不想说高履行是自找苦吃,可他高履行身后有许国公高士廉,尽管现在犯错,高履行依旧仕途无虞,可许敬宗和张大象呢?他们能够有什么选择吗?” 李承乾也是一阵无言。 “太子殿下此次前来约见是出于心中人的一种善念,希望我们这些同辈人可以和睦相处,放下芥蒂其实并不难,谁犯错了谁来认这么简单,敢问太子殿下,高履行愿意认错吗?” “他……”李承乾欲言又止,“孤会劝说的。” “将来他们或许会同朝为官。”张阳望向远处上万大军一个个的方正,“将来谁会在朝堂之上大展才能未尝可知,太子殿下若是希望我们去向高履行认错,我们也会照办,因为这是太子殿下说的,也是太子殿下要求的。” 李承乾神情闪过一些慌乱,“孤没有这么要求你,孤只是觉得大家可以各自退一步。” “高履行可以退一步,因为他的家世足够他退让,若他不退让许敬宗他们也退无可退,因为他们的身后没有势力可以依靠。” “孤知道,你也是爱看书,学识渊博之人。” “太子殿下过奖了。” 李承乾低声念道:“当初朝堂久无举荐,非不尽心,父皇常说但于今未有奇才耳!君子用人如器,各取所长,古之致治者,岂借才于异代乎?正患己不能知,安可诬一世之人,这些话语孤一直铭记着。”、 “哈哈哈。” 听到张阳的笑声,李承乾不解道:“何故发笑?” “在下的学识与眼界或许不如陛下,要说用人之道我只知道一个道理。” “是何道理?” “把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留下一句话,张阳便带着媳妇走向城墙。 李玥回头看了看还愣在原地的李承乾,“皇兄好像有很多心事。” “那也是伱皇兄他自己的心事,不要轻易帮他人做判断。” “嗯。”李玥稍稍点头。 李世民终于离开了长安城,浩浩荡荡的秋猎队伍离开了。 长安城的居民也开始走回了朱雀大街。 皇帝要出行需要护送的队伍,需要清退朱雀大街的商贩和居民。 皇帝但凡要做点什么事情都是劳民伤财的,就这么一次出行,就耽误了长安城这么多人半天的活计。 现在的李承乾还是一个听话的太子,也是大家传闻中那种别人家的孩子。 是很多年轻人的榜样,好学,谦虚,还懂礼数又能尊重长辈和朝中大臣。 少年心性总是心向正义与善良,李承乾会这么做也是因为他的善良与厚道。 高履行真的有才能吗?李承乾会说这么多还不是因为他重情义。 寻常人重情义是好事,程处默也是重情义的人,李泰也是重情义的人,可这种重情义的品质偏偏不能出现在太子身上,这种情义已经影响了他的判断。 不论是皇帝还是太子,他们与寻常人不一样。 他们都应该是唯利而行,而不是唯心。 历代做皇帝的不像个人,甚至有些皇帝到了扭曲的地步。 龙须草不难找,在寻常的驿馆就能买到很多,这是改良纸浆的重要材料。 夫妻俩买了不少菜,李玥双手提着整整一篮子的肉菜,“夫君,还要买吗?” 张阳又买了十多根白萝卜,“入秋过冬,就是囤粮食的时候。” 卖菜的婶婶闻言打趣道:“小张真会过日子。” 东市的人都对张阳很熟悉。 卖菜大婶又拿出两根白萝卜,放入李玥的篮子中,“多准备点。” 看李玥不知所措又想拒绝,大婶笑道:“客气什么,还等着你们夫妻俩早日有个孩子。” 另一边卖米面的大伯笑道:“听说现在多生孩子官府还给银钱,你们俩正当这么好的年纪可要多生几个,我们这些老家伙是指望不少了。” 东市的这片集市因为张阳和李玥一时间笑声不断,婶婶和大伯们之间还会讲一些荤段子,让李玥羞着低下了头。 一直回到家中,李玥脸上的羞红才消失,张阳继续鼓捣着纸张,将龙须草用水先泡着。 李玥和王婶坐在院子里,清洗着刚刚买来的肉菜,萝卜切成片可以做腌萝卜,买来多余的猪肉可以用来腌制,还有一些莲菜也可以腌。 院子中,花园里的牡丹花都早就已经凋谢了。 想到了吃火锅时候的菠菜,李玥连忙来到家里的杂物房。 杂物房已经成了小熊的窝,看到女主人走进来小熊认怂地一扭一扭走出来,打了一个摆子它便靠着墙蹲坐着发呆。 小熊身上的伤口愈合得很快,这也是它正处于长大的关键阶段,它生长力最旺盛的时候,伤口愈合的速度飞快,随时准备再一次出战。 李玥拿出一小包菠菜的种子,这是之前留下的。 “夫君,现在可以种菠菜了吗?” 张阳鼓捣着纸张看了看天空的太阳,现在这个时节昼夜温差大,“还没到时候,等过了寒露再想着种。” 放下手中的菠菜种子,李玥有些不舍,小心翼翼把这些种子挂在墙上,就怕被小熊找到给它祸祸可就不好了。 “嗯,那就过些日子再种,早晚还能再吃到菠菜的。” “家里还有闲钱吗?” “没有闲钱了,封地花了这么多钱,哪里还有闲钱,还等着回本钱呢。”李玥拧巴着小脸。 一个好学又有创造力的媳妇怎么就是个守财奴? 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以前的媳妇明明不是这样的。 果然女人都多变。 接连几天,张阳都在盯着纸浆的变化,龙须草捣碎只留下了一些纤维,再倒入纸浆之中,方法粗野了一些,胜在可以多次尝试。 到了饭点,李泰就来了。 家里的伙食很简单,一碟切好的咸猪肉,一碗莲菜汤,再加咸鸭蛋,夫妻俩就能对付一顿。 李泰倒也吃得津津有味,“姐夫都这么有钱了,日子还过得这么拮据。” 李玥咬下一小片咸猪肉,“勤俭是美德。” 这小胖子已经吃了三碗黍米饭,来蹭饭也就算了,还吃得这么多,更指指点点的。 饭后,李玥收拾着碗筷,想起当初青雀和张阳直接的糊涂事,也是直摇头。 这次从秋猎的猎场回来的李泰说着猎场上发生的趣闻。 李世民的这次秋猎至少还有半个月才结束。 倒是在猎场上发生的事情不少。 皇帝的身边就是一个名利场,古人对名利的态度非常古怪,在朝堂之上名利二字对不少人都有巨大的诱惑,也有人对此疯狂。 有些人得到名利之后会对此嗤之以鼻。 没得到名利的人要不就是饮恨了事,也会事了拂衣去。 还有人会拿出不把头撞烂,不回头的架势。 在名利场可以看到人生的百态,有故作清高,有谄媚,有虚伪,有贪婪,更有嫉恨。 这种事情离得越远越安全,没有实力进入名利场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魏王殿下,你也想成为他们那种人吗?” “当然不想了。” 小胖子对他自己的人生规划好似没什么概念,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能有多少看法。 吃了一顿饱饭,李泰抖了抖小熊把它的饭碗拿起又放下,又怕这小家伙记恨长大了报复,李泰还是把饭碗还给了他。 李泰不解道:“好好牲口用粮食喂养?” 张阳还在搅和着纸浆,“粮食管饱。” 小胖子终于离开了,纸浆的事情还是不能让他知道,反正他也没问。 在纸张金贵的年代,寻常人家买一张纸都不容易。 就算是竹简价格也同样不低。 这让寻常人获取知识成本也变高了。 “这帮混蛋,握着纸张的生产方式跟拥兵自重一样,有这份心思好好改良一下配方不行吗?”张阳疲惫地坐下来灌下一口水,“我还要从头做一个能批量生产纸张的流水线不成?” 李玥手里捧着书卷,“夫君说过技术与生产力是密不可分的。” “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说完话,张阳挠了挠头媳妇的理解能力很强,这是技术上的事情,技术发展迟缓要怪谁呢? 纸浆初步做好还要筛过,把杂质过滤掉。 接下来就是嗮纸了,今天的阳光不错,正是嗮纸的好时候。 竹筐上铺好纸张,再仔细刷一遍碾好之后,就等着嗮干了。 李玥观察着薄薄一层纸浆,“这一次纸浆明显比上一次的更加薄,成色也更好。” 直到傍晚时分,张阳从竹筐上拿起嗮好的一片纸,纸很薄却很硬,稍稍一弯曲就会有内部的一些纤维露出来。 看夫君眉头紧锁的模样,李玥柔声道:“算是做出来,比上一次的差一些,不过更坚韧了。” 张阳琢磨着,“应该是龙须草加多了,水放少了,纤维没有彻底打散。” 李玥看着木桶中纸浆,用手捧起一些细细看着,“上一次的纸张太厚实也太柔软,这一次的纸张太过坚韧,龙须草本就很坚韧,不如先嗮干再进行泡水,这么一来它也会变得柔软。” 伸手捏了捏李玥的小嫩脸,张阳点头道:“手感果然很好。” 李玥掰不开夫君的手,只好伸手捶打着以示反抗。 媳妇的主意确实不错,关键时候一句话倒是点醒自己了,龙须草的质地本来就很坚韧,用这草来提高纸张的韧性确实没错,可也太过了。 嗮干之后,再泡水,这样一来龙须草的纤维就可以打得更散。 “你的想法很好,我一开始没想到,以后你可以多提一些这种意见。” 被捏过之后她的小脸更红了,李玥委屈道:“你要再捏,我以后就不提了。” 话音刚落下,张阳又捏了捏。 李玥抿着嘴好一会儿说不出话,用力一跺脚她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又拿出一捆龙须草,准备好明天晾嗮,媳妇也有生气的时候,也会有肚子饿的时候。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上官仪的学习之道 取一些家里晾嗮的腊肉,洗一些苦苦菜,切成碎末,等黍米饭熟了之后放上切好的腊肉与苦苦菜再焖一会儿。 “媳妇,吃饭了。”张阳朝着李玥的房间喊道。 “不吃!”李玥生着闷气回话道。 香喷喷的腊肉焖饭出炉,香味飘满了院子,给小熊盛了一碗,看它把整个头都埋进碗中,大快朵颐地吃着。 张阳端着碗自顾自吃着。 很快李玥从房间里出来,她很自觉地给她自己盛了一碗,然后安静地坐在一旁吃了起来。 张阳手伸手又捏两下她生嫩的脸蛋,李玥嘴里还嚼着饭食,眼神里带着不满。 用三天时间重新调整纸浆配方,用七天时间将一大捆的龙须草嗮干。 龙须草是一种很便宜的药材,也有人用这种龙须草来做蓑衣。 在湿润的地方,是一种很常见的杂草。 从太医署带来的药捻子还挺好用的,正好派上用场。 嗮干的龙须草用药捻子碾碎之后,再用水泡两天。 等待着纸浆完成,就像是等着粮食丰收,有了原材料和生产技术,就有了扩展市场的条件,在这个贸易发展还不完善的大唐,想要找到市场也并不难。 这是一笔很大的买卖,也是一场很长久的买卖。 能够给家里带来可观的经济收入。 距离美好生活更近一步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王婶正在汇报着最近村子里的情况,两位婶婶是村子的管理人员,李玥不去村子里,两位婶婶时常去村子看看最近的变化。 现在李玥最牵挂的就是村子里孩子们的情况,她想把这些孩子培养成一大助力。 村子里的生意也到了最好的时候,红烧肉和奶茶供不应求,奶茶的原料都要卖断货了。 李玥翻看着账目,“突厥的奶粉要什么时候才会再送来?” 张阳观察着纸浆的成色,“没有消息。” “如果没有奶粉,岂不是我们的生意也要停下了。”李玥盘算着,“也不知道青雀那边留了多少,要是没了奶茶卖,我们会少挣很多银钱!” 嘴上说着,李玥小脸凶巴巴地拍开张阳的魔爪,夫君近日不知道怎么了?为何总喜欢捏脸。 天气很好,张阳重重叹道:“说不定现在魏王已经在想办法,我们家不用着急,那小胖子比我们还着急。” “说来也是,我们家还有盈余,倒是不着急。” 夫妻俩达成共识,不约而同地点头。 阳光下的院子很温暖也很僻静,好一会儿之后,李玥舒展着腰背,伸开双臂深吸一口气,看书看累了她就闭上眼躺一会儿。 骊山脚下的村子,一张张桌案放在村前,那里坐着一大片人,喝着热乎的奶茶吃着饭食。 长孙无忌远远看着心情很不好,身为陛下身边的谋士,这么些年也没在别人手中吃过多大的亏。 眼下魏王和张阳的生意能够这么好,当初的份子就不该让魏王殿下赎买回去。 用之前一千贯钱买下的份子,这一次秋猎张阳也早已挣回。 “父亲,都问过了,今天的红烧肉和蛋糕已经卖完了,可能这两天都不会有了。”长孙冲急匆匆跑来,空手而归。 眼看父亲要饿肚子,长孙冲又拿出两张饼,“这里还有一些干粮。” 长孙无忌背过身,“你自己吃吧。” 当初怎么就听了魏王的话语把份子赎了回去。 如今魏王才十一岁,能有这么深的心思? 心里几番盘算,这件事果然还是和张阳离不开关系。 被人算计很不爽,尤其是被自己轻视的人给算计,更加不痛快。 内心有些挣扎,长孙无忌抚须感慨,“老夫还是小看人了。” 魏王能够挣钱,皇后和陛下的心情倒没有长孙无忌这么闷闷不乐。 自家孩子挣钱,也能给宫里缓解压力。 皇子行商传出去不好听,有了之前几次教训,李泰做生意谨慎不少,用的也都是宗室亲眷,名义上没问题。 现在的李泰就很得意,走在父皇母后身边走路都是带风的。 “玥儿和他夫君不住在村子里?”长孙皇后低声道。 “平日里都会来走动,最近几日倒是不来。”李泰解释道。 “玥儿,这孩子平日里就很安静,也不喜欢这种热闹的场面。” 扫视四周,排列整齐的房子,还有整洁平整的路面,长孙皇后赞叹道:“这孩子把这里打理得真好,是怎么做到的。” 别人有了封地之后多少都会盘剥封地,再好点的人也会给封地一些好处。 谁会像张阳那样不停往村子里送银钱。 用他的话来说这个村子穷到没有盘剥的价值,想要以后有盘剥之处,就要先让村子里富起来。 李泰心中思量,就像是张阳现在养着那头牲口,等牲口养大了养肥了,迟早也会成为张阳的盘中餐,口中食。 心里这么想着,李泰带着父皇和母后逛着这里,介绍着这里的一切,从村子开始建设到现在也经常在这里做苦力减肥,村子里的建设也有他一份。 他指着一面墙,“父皇母后,这面墙就是儿臣所砌。” 李世民抚须点头。 李泰又指着远处一大排的晾衣架,“这些架子也都是儿臣亲手做出来的,为了削这些木料,儿臣的手都好几次划破。” “还有这条小路,为了修这条路儿臣扛了一天的砂石,整整好几石砂石都是儿臣自己一袋袋扛过来。”李泰咧嘴笑着,“那天扛完了砂土,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整个人的骨头都像是断了,疼得直不起身,就像是被人揍了一顿一般。” 在这个村子里挥洒了不少汗水,李泰从一开始就进入村子,看着一个破落的小村一点点改变,到了如今这般漂亮。 李世民看向远处,那是李渊正和张公瑾下棋。 “你来这里做苦力是为了减肥?” “嗯,儿臣想瘦一些,孙神医也说过太肥胖对身体不好。” “嗯。”长孙皇后点点头,“你若是想瘦一些,平日里也可以少吃一些。” “儿臣就是管不住这嘴,想吃就吃。”李泰咧嘴笑着。 这个村子里还有卖家具的,这些家具村子的村民都已经用上,李世民多看了几眼,椅子,躺椅,抽水马桶,这些东西宫里早就都有了。 倒是那个精巧的水轮车很是新奇。 回到骊山行宫,李世民听着侍卫的禀报,村子的治理是一个叫上官仪的人。 “上官仪是何人?” “回陛下,上官仪原本是弘文馆的士子,两个月前就离开了弘文馆,说是家境贫寒,想要在外面多挣一些银钱。” “一个士子原本就该有很好的前途,为何要为了银钱发愁?” “卑职还查明这个上官仪是上官弘的儿子。” 李世民睁开眼,皱眉道:“上官弘?江都兵变时的上官弘?” “没错,确实是上官弘,上官弘的父亲便是上官贤。” “原来是前隋大臣之后。” 朝中也用了不少前隋名臣,杨师道他们就是前隋留下来的人才。 “记得是大业年间,也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当初还有各路豪杰和父皇商议起兵事宜,那时候隋炀帝正巡游江南,宇文化及两兄弟和司马家的人发起了反叛,诛杀了杨广,跟随杨广的诸多大臣也都被杀害,上官弘就是其中之一。” 没想到上官弘还有一个儿子留在人世,李世民疑惑道:“宇文化及等人赶尽杀绝,朕记得上官弘的亲眷也都被杀了。” “回陛下,卑职查问过,当初上官仪入职弘文馆有过记述,当时为了避难也曾剃度为僧,后来又得到了扬州杨恭仁赏识,结识了武士彟,经过举荐入了弘文馆。” 李世民苦涩地笑了笑,“当年天下大乱,留下的英雄豪杰还剩多少……” 侍卫沉默着低头没多言语。 “既是名臣之后,又有才学,弘文馆当初为何不举贤?” “卑职没有多问。” 从他治理这个村子就能看出此人的才能,张阳能够建设起这么漂亮的地方,和上官仪的才能一定有关系。 一个青年才俊就在眼前,却落在了张阳手中,李世民感觉到心痛。 “让赵国公去见一见上官仪,问问他有没有入朝为官的打算。” “喏。” 忙完了一天的事情,上官仪疲惫地回到自己的家中,和李孝恭住在同一屋檐下也有不好的地方,平日里他生活很差,衣物乱丢,脱了靴子就随手一丢,躺下就睡,还不自己洗衣服。 改日和牛闯商量一下,是不是可以给村子里多建几间屋子,让李孝恭搬出去,鼾声如雷实在难以养神休憩。 太上皇李渊搬到了村子,邹国公张公瑾也住在村子里,就连魏王也在村子里安置了一间屋子,眼下屋子没有空余,都不够人住的。 上官仪吃着村民送来的饭食,抬眼便见到了来到门前的长孙无忌。 “见过赵国公。”上官仪拱手道。 看了眼上官仪手中端着碗,长孙无忌又道:“伱先吃,吃完老夫想和你商谈一些事情。” 赵国公如今在朝中位极人臣,也是陛下最器重大臣之一。 上官仪不敢怠慢,多扒拉几口饭食,擦了擦嘴又整了整自己的衣衫,便走出屋子。 星夜下,村中传来几声犬吠。 上官仪稍稍一礼,“赵国公请讲。” 长孙无忌双手背负,“你当初在弘文馆任职?” “幸得赏识能够在弘文馆屈身,在下自觉学识尚浅……” “这个村子治理得不错。”长孙无忌打断他的话语。 “这都是张侍郎指点。”上官仪再次行礼,“张侍郎常常说相互学习,一起进步,在下想过这话的意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学习对方的长处,来弥补自己的不足,这就是互相学习。” “博他人之所长?” “互相学习。”上官仪微笑道。 “很有意思的说法。” “在下也这么以为,这个村子从建设初到现在也是全村人一起努力,在下也没有多做什么。” “而且还从中学到了不少,就像是统一管理,统一分配,制定三到五年的计划,提高村子的产值,合理地分配人力,这都是在下以前没有学过的。” “你可想过入朝中为官?” “下官当然想过,也想入朝中为官。” 长孙无忌转过身看着他,“老夫可以向陛下举荐,朝中还缺一两个秘书郎,你意下如何?” 上官仪退后一步,“赵国公,在下能够一路走到现在有太多的贵人帮助,现在又得张侍郎照拂,若再得赵国公的引荐,在下不知该如何报答。” 他笑得苦涩,只能向眼前这个朝中大人物再次行礼,“若有朝一日在下可以凭借自己的本事入朝为官,以报赵国公赏识。” “你是在拒绝老夫吗?” “在下不敢,只是有朝一日能够治理好这里,并且有所建树……” “届时不用老夫举荐,你也能入朝为官。”长孙无忌沉声道。 “多谢赵国公好意,在下也想在这里试试多年苦学的成果。” “如此,老夫明白你的心意。” 长孙无忌拍拍他的肩膀,不再说什么便摇头叹息离开。 站在原地许久,上官仪再转身时就看到了李孝恭,又看了看四下,“河间郡王,你是何时……” 李孝恭清了清嗓子,“老夫起夜便看到你与长孙老狐狸在谈话。” 上官仪愣了半晌。 “你放心,你们之间的谈话老夫也没听清。”一边解释着,李孝恭回到了屋内在床上躺着,两三个呼吸之后鼾声又起。 睡得可真快…… 上官仪关好房门,重新坐下来看着书卷。 “早些休息。” 身后又传来了李孝恭的话语,鼾声稍稍停了停,说完这句话便又开始了。 回头看去,李孝恭还是鼾声如雷,睡得正香。 深夜独自看书卷,上官仪思量着这一次谈话,多学点总没错,暂且留在这个村子,也不能辜负了张侍郎的好意。 能得长孙无忌的举荐确实是好,但欠下的要还,如今自己一无所有那什么回报赵国公?更不想成为赵国公的棋子,任人摆布。 自小听父亲讲过便明白权力有多险恶。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七章 物美也要价廉 上官仪翻阅着手中的书卷,书卷上写的都是未来村子的发展方向,这也是财富的方向。 有人说张阳是一个市侩的人,张阳爱钱善贾,可村中生意上的事情他不会太过插手,对经营生意这种事情张阳并不是多么的精通和擅长,从他粗放的经营方式就可以看得出来。 相比其他商人差很多,反倒是魏王殿下把这些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 张阳更善于建设,他对村子的管理和发展计划特别有意思,这种规划发展用张阳的来说以商业为中心,发展一个能够让村民都富足的地方。 这些方略和规划在典籍中也少有记载,这是以前从未接触过的学识,少有的治理方式。 自古也有东买西卖的商人,比如说吕不韦之辈名留史册的商人。 一个人手中有了货物买卖就是商人,寻常商人很少在一地长久立足,他们经常东奔西走。 更不会像张阳一样散尽家财来建设一个地方,建设他所谓的产业,算是一种少有的经营之道或者说是行商之道。 来到这里开始心中一直有疑惑,在他心中想要把这里变成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是早有打算知道方向,还是他自己也在摸索,上官仪缓缓放下手中的书卷,闭眼思量许久。 清晨,一队队兵马从远处一路朝着骊山而来。 山脚下,李世民策马在前,身后是程咬金,尉迟恭。 一支箭失射出,精准射到一只正飞奔的鹿,李世民的脸色带着笑意。 长孙无忌在一旁低语道:「陛下,上官仪拒绝了。」 笑意依然在,李世民笑道:「朕知道了。」 喜怒不露,也不知道陛下到底在想什么,长孙无忌气馁地翻身下马,让侍卫把陛下射倒的那只鹿带来。 长孙无忌板着脸,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烦心事越来越多了。 长安城内,张阳很忙碌,此刻身上很狼狈衣服也是脏兮兮的显得邋遢,将纸浆再次用筛子过滤,将纸浆铺在木板上,嗮在阳光下,等着纸张成型。 「夫君一定会成功的。」李玥捧着一碗红糖水尝了一口。 这一次的纸浆成色更白,因为加入了一些草木灰蒸煮的缘故,是为了去除其中杂质溶解木质可以更好地分离纤维。 李玥坐到夫君身边,夫妻俩一起嗮着太阳,温暖的阳光让人感觉很舒适。 午觉被一阵冷风吹醒,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 张阳第一时间看了看晾嗮的纸浆情况,一张巴掌大小的澹黄色纸张从木板上拿下来,打量着这张纸,朗声笑道:「媳妇,我们要发财了,要发大财了。」 还在睡梦中的李玥缓缓睁开眼,看到纸站起身,「成功了?」 看夫君脸上的笑容,他还细细闻了闻纸张的味道,好似在闻银钱。 夕阳把人影拉得很长,夫妻俩站在一起,李玥小声道:「这个纸张好似比之前的纸张更厚实了。」…. 「铺开纸浆晾嗮的时候打薄一些就好,看起来有些松散,再压一压就能用,比我们之前用得坚韧不少。」 现在家里的茅厕中还有之前留下的纸张,那些纸张柔软得像一张布,稍稍用力一扯就会破,而眼下手中的纸韧性与树叶相当。 印刷用纸和写字用纸的质地要不同,尤其是在墨水的方面。 因为活字印刷是用简单的夹具来把字压上去,需要更坚韧的纸张来承受这种压力。 刷好了墨,将纸张放入,夹具合拢再打开,取出纸张,看着上面的墨迹,还有些墨在字迹笔画间浸出。 李玥皱眉道:「墨水散开了,是不是墨用多了。」 「散墨的范围不 大,是纸没有完全晾嗮干燥的缘故,深秋季节嗮一天还是不够,而且还要存放在干燥的环境中。」张阳放下纸张,记录下这一次的实验成果,「之后还要安排一间房子,保持干燥的房子,可以让牛闯去准备。」 纸张闻起来还有些许的草腥味,干燥一段时间就好。 李玥皱眉道:「直接烘干会不会更好,只是晾嗮的话需要两天。」 张阳喝下一口茶水,长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一身的重担,整个人也轻松了不少。 纸张只能在白天晾嗮容易会影响产量,选择烘干的方式也就不用在乎白天和晚上了,生产能够快上不少。 李玥有了想法就开始尝试,她对做实验情有独钟,距离上一次水轮车实验空闲了好久。 院子生着篝火,纸浆放在木架上烘干。 夫妻俩吃着晚饭,李玥看着小熊趴在篝火边享受着火焰的温暖。 「今天王婶说母后先一步回宫里了,明天要来看望我们。「 「那明天要准备准备。」 李玥夹起一块鸡肉放在嘴里使劲嚼着。 饭后,夫妻俩看着夜空聊着天,张阳讲着自己小时候的故事,被父母盯着读书。 不论现在还是将来,寻常家庭的事情也都差不多。 都是一些柴米油盐的故事。 任由李玥挽着自己的手臂,靠在肩膀上的模样,大家都有童年,童年的记忆都有点傻呵呵,也很灿烂和天真。 李玥童年不同,她从小就住在深宫中,身体虚弱不能和寻常孩子那般玩耍,几乎是用药汤喂大的孩子。 她的童年只有昏暗的宫殿,除了这些几乎是一片空白。 「丢沙包好玩吗?」李玥突然问道。 「那是小孩子玩的游戏。」 「那我也想玩。」 「有空给你做几个。」 「嗯。」 看了眼正烘干的纸浆,凝固之后的纸片上有一个个的鼓包,而且还有不少脱落的碎片,一张张的纸都很不完整。 李玥皱眉撕下一片。 张阳思量着,「距离火太近,温度太高了,纸浆就像是煮沸的水,自然会有鼓起的情况,其中纤维也快速硬化赶不上纸浆干燥的速度。」…. 李玥脑海中想着纸浆在烘干时发生的情况,沉默良久。 都成了碎纸屑,风一吹就全部脱落了。 看她一脸沮丧的神情,张阳澹然道:「成功的路上总是有失败的。」 李玥神情带着惋惜,「再想想办法。」 「我们互相鼓励。」 「我想吃宵夜。」李玥抬起下巴道。 「早点洗洗睡了,会吃成小胖子的。」张阳果断拒绝了她的要求,媳妇还好酒,这要是吃成了胖子以后喝着酒,红着脸耍酒疯的模样,真成了张飞在世那可怎么得了。 「明日,我们要早点起床收拾家里。」张阳又叮嘱了一句,回应的却是她的关门声。 吃宵夜不是一个好习惯,坚决不能由着她。 清晨,一夜的寂静长安城又恢复了生机。 早早起床就开始收拾家里,张阳把院子扫了一遍。 李玥整理着家中,从夫君的房间中发现了很稀奇古怪的图纸,难不成夫君每天夜里偷偷画的?这个带缺口的握把是什么?这个铆钉的样子为何如此古怪。 王婶和杨婶也早早来帮忙,公主殿下的幸福就是她们最大的动力。 到了午时家里收拾好,正是快要吃午饭的时候,皇后 也到了。 随着皇后而来的还有几个宫女,带着一些绸缎和宫里的吃食。 见到皇后,李玥乖巧地行礼,「母后。」 长孙皇后笑起来眼角有些皱纹,俩人牵着手坐下,「本想这次秋猎,母后想着去封地看看你,没想到你留在家中,这才回来。」 李玥的脸上带着笑容,「让母后牵挂了。」 整理着李玥的发髻,看着她的眼眉,长孙皇后低声道:「你这孩子喜静一定也不想留在吵闹的骊山。」 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张阳,长孙皇后端坐着,「听说你们夫妻二人经常去国子监?」 李玥点头道:「都是父皇的吩咐,女儿和夫君也都喜欢看书。」 「也好也好。」长孙皇后点着头,「只要你们二人能够过好,母后也放心了,平日里需要什么就跟宫里说。」 「家里的东西都是夫君做的,也没有缺什么,家里有一些腊肉,母后走的时候都带着吧。」 长孙皇后感慨道:「那些宗室中人多少也会向宫中讨要,还有那些已经出嫁的公主或者你父皇的兄弟们。」 看着这个小院子,长孙皇后一声叹息,「你们夫妻过着清贫的日子不说,从未向宫里要过半分,还总把一些吃食用物往宫里送。」 李玥笑着低下头,「也不知道父皇和母后喜不喜欢,都是自己家里做的。」 「喜欢,你父皇近日都离不开那一口咸猪肉,没了那咸猪肉他都吃不下饭。」 听到这个李玥脸上又多了些笑容。 长孙皇后又道:「你父皇总说张阳是个没出息的,倒是这个吃食做得好。」…. 李玥闻言看了看张阳,「夫君这些日子一直读书,近来也颇有感悟。」 媳妇替自己说话,张阳老脸一红,心说你李世民不能把别人梦想当作没出息的表现,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就是没出息吗?岂有此理。 长孙皇后握着李玥的手,「将来你们夫妻有了孩子,一定要告诉母后,母后给你们的孩子做衣服。」 「多谢母后。」李玥带着笑意。 看她眼神中充满了灵动与活力,长孙皇后感受着李玥手掌的温度,这双小手还是冰凉的,「身体如何了?」 「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犯病了。」李玥俏目看了一眼张阳。 张阳走到一旁,开始忙着做今天的午饭,媳妇还在和皇后聊着,也不知道她们在聊什么,俩人时不时轻声笑着。 做好了饭食,都是简单的家常菜,长孙皇后用完饭便离开了。 确认人走了之后,张阳连忙关好院门,把藏在家里杂物房里的一桶纸浆拿出来,「抓紧时间,趁着天色还没晚,先嗮嗮。」 拿出一个大木板,将纸浆扑上,就像是布绢一样,一尺长的纸浆就这么晾嗮,等嗮好成纸了再裁剪。 张阳削着木头打算再做几个嗮纸的木架。 洗好碗快,李玥也坐在一旁帮忙挑拣着木财,「让宫里送来的这么多榆木还没有用过。」 「那些榆木另有用途,可以用来做家具。」 「那就先留着。」李玥把整理好的木材放到一旁,安静地坐在一旁也削着木头。 「村子里的孩子们都安排的怎么样了?」 「棉花还不够,等下一次棉花到了就可以做夫君讲过的棉被。」 …… 夫妻俩聊着天,说着将来的打算。 小熊很喜欢木料的味道,它对这种味道完全没有抵抗力,趴在木屑旁把头埋在里面便不动弹了。 李玥提着小木锤敲打着铆钉,将木架拼接起来。 夫妻俩忙 到夜里,等到了第二天,院子里排满了一个个架子,架子上铺着纸浆晾嗮。 刚嗮出来一尺纸规整地裁剪好,李玥磨墨提笔写字,「嗯,这一次不散墨了。」 瞧了眼她的字迹,媳妇的字看着就赏心悦目,写的就是欧阳询老先生的楷体。 和她原本就娟秀的行文结合,写出了一种别样的风格。 纸张还是很粗糙呈澹黄色,可以看见纸张上的一些颗粒这是用石灰清除杂质时留下的。 比现如今大唐用的宣纸更加厚实一些,宣纸润墨性很好,纸张绵软但价格也非常高,寻常人家根本不会考虑,那也都是权贵才用的纸。 就算是长安城的富户也都是用桑麻纸。 桑麻纸的储存和使用就没有宣纸这么好。 想要抢占大唐的纸张市场,在廉价纸的市场要用质量打赢桑麻纸,还要在价格上打赢宣纸,填补大唐纸张市场的空缺。 不论是桑麻纸还是宣纸,这些纸张制作工序繁多,耗时太长。 用水浸泡来溶解木质提取纤维需要时日,长则五六个月准备原材料,短则也要三个月。 在碱或者石灰的作用下,溶解木质的过程可以加快很多这就是知识好处,也是可以在短时间作出纸浆的秘诀,发财之道。 物美还要价廉,光是买纸容易会被市场挤兑,万事稳一手总是没错,张阳走入李玥的房间,在她的书架上翻找着。 「在找什么!」身后传来李玥的阴恻恻的话语。 「你把红楼那卷书放哪儿了?」 她的闺房就是她的禁地,成婚这两年她房间里的秘密越来越多了。. 张围 第二百二十八章 姓牛的古怪人 李玥拿出几卷书,「这上面写着的都是红楼的故事,我还从中润色了不少。」 见夫君还看着自己,李玥挡在书架前,「还缺什么,给你拿。」 站在原地,夫妻俩对视半晌,张阳思量着,「最近夜里睡着会凉吗?」 李玥的明眸带着笑意,「现在不凉。」 见夫君还要伸手去拿书架上的书卷,李玥上前拦住,「夫君要什么可以与我说。」 叹息一声,张阳走出这个房间,李玥的房间里以前都是玩具现在最多的就是书籍,书架上满满当当的书都是她的学习成果。 最近媳妇都学了一些什么? 有些日子没有做题了,她最近看的书也开始杂了。 经过两天的晾嗮,家里做出了第一批纸张,这种令人激动的结果只能夫妻俩一起享受,也不能大明大晃地告诉别人。 安稳过日子才是最重要的,纸张的做法不能轻易示人,就算是放在自家来做。 日子不是以前了,现在家里时不时会有客人来,瞒得了一时也不能长久。 李玥把这件事交给了两位婶婶,闲暇两位婶婶可以亲手来做纸浆和晾嗮纸张,大家都住在隔壁原本可以打通做个大院子。 现在还要把围墙砌高,就算是其他人走入了家中也看不到隔壁的情况。 纸张从何而来不用解释,也不能轻易让他人知道。 张阳耐心解释道:「我们还没有承担风险的能力,没有足够的实力来保护自己。」 李玥重重点头。 夫妻俩安排好一切,张阳还和两位婶婶说了注意事项,在制作纸张的时候要不要用手去搅拌纸浆,碱有一定的腐蚀性如果长期触碰对皮肤也不好。 日子过了半月,家中还是和往常一样,两位婶婶对纸浆的制造方式已经很熟悉。 这两位婶婶对李玥来说如亲人一般,当初的奶奶过世了只留下了两位婶婶。 两位婶婶看着李玥从小到大,再到如今早就视她如自己的女儿一般。 皇家亲情是澹薄的,如果让媳妇做一个选择,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两位婶婶,她们才是媳妇真正的亲人。 这些日子先造出一批纸张出来,再回村子里做印刷术的流水线。 李玥哼着夫君哼过的小调,心情不错地逗着小熊玩。 张阳费劲地弹着棉花,手工弹棉花简直是折磨人,好一会儿之后便放弃了,嗮着太阳喝着茶,不想干了。 家门被人敲响,平时要是李承乾,李世民,李泰要不就是李渊父子爷孙四人来家里都是直接推门而入,哪里是这么礼貌。 就算是李孝恭没一脚踢进来就不错了。 敲门声又响起,这一次急促了不少,张阳不耐烦道:「哪位?」 「老夫魏征。」 听到回话,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张阳咳嗽了好一会儿,急急忙忙来到了家门口,打开家门看到来人穿着一身官服,以前在朝中也是注意过,还真是魏征。…. 「您……见过魏老先生。」张阳连忙行礼。 「懂点礼数了,看来这段时间在国子监看书还是有用处的。」 「老先生请进。」李玥也稍稍行礼。 「老夫见过公主殿下。」魏征先是行礼。 「老先生请进吧。」 魏征这才走入院子里,扫视一眼院中的情况,「听说你张阳早已家财万贯,却还过着这么清贫日子。」 张阳不解道:「在下一直都很清贫,哪里来的家财万贯,是谁在外面造我谣?」 魏征无奈摇头,「老夫最近听闻了一件事这才来看看 你。」 李玥在院子里重新坐下继续看着手中的书籍。 张阳解释道:「老先生,我真没家产万贯,您听闻的事情是谣言。」 见公主殿下手中拿着一个东西,一端立在作桉上,捏住顶端一转就画出了一个非常标致的圆,这一下给魏征看愣了。 李玥稍稍转动那东西上的铆钉,又是转了一圈,画下一个更大的圆。 看得魏征越发好奇了。 「其实在下的日子也很清贫,我要是真家财万贯我还会住在这个破落院子?」 收回目光,魏征叹道:「老夫来找你不是为了这事。」 张阳来回走了两步,「那是谁造的谣?」 魏征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这事不重要。」 张阳倒吸一口凉气,「这事很重要!」 为何与这人谈话这么累,魏征抚须道:「老夫找你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老先生请讲。」 「高履行被下放弘文馆,老夫也知道了礼部的事情,你确实有过失,陛下念你年轻这才只是剥去了你的官身,你有才能,也有手腕,又是张公瑾的弟子,老夫以为就算是你是从中谋利,你也是为了北疆平安。」 张阳苦涩地笑了笑,「老先生是来说情的?」 魏征正了正神情,「你犯错了,陛下先是不与你计较念你有功在先,这才放过你,真要论罪你被乱放也不见怪。」 「老先生说得在理。」 魏征皱眉道:「陛下念你才能对轻罚,你一不认错也没再见陛下,你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狂妄自大。」 「原来老先生是来教训我的。」 「吐蕃松赞干布是一个有野心有才能的人,提防吐蕃这件事是当初你对陛下说过的。」 深秋的风吹过,有些清冷,张阳紧了紧自己的衣衫。 魏征又道:「,从当初到如今这件事是你一手办成的,你是怎么想的?你的才能都是从谁身上所学?」 张阳拱手道:「在下的老师是一个住在终南山的一位隐士,如今已经过世了。」 「隐士?老夫以为一个人能学到什么这与师从何人无关,就算是拜了再好的老师,心性不好也学不到本领。」 「是呀。」张阳澹然地笑了笑,「其实小时候我比较笨,但凡老师教我,我都学得很慢,我算是老师学生中的差生。」…. 看了看魏征的神情,张阳又道:「聪明人有聪明人的学习方式,笨人也有笨的学习方式,就算是不了解文章中的意思也要先死记硬背,因为我比较笨,比不过别人,就要笨鸟先飞。」 「笨鸟先飞?」魏征疑惑着。 「这个道理其实不难理解。」话语顿了顿,张阳回忆着当初又说道:「父母时常说我笨,也告诉我勤能补拙,别人躺着的时候,我要坐着,别人坐着的时候,我要站着,别人走着的时候,我要跑着,既然天赋差学业跟不上,父母就让我在每件事上比别人多努力一些,尽可能不落下太多。」 魏征听完直点头,「你的父母用心良苦。」 「让老先生见笑了。」 「想来你父母也希望你做一个纯良之人,脚踏实地是最好的,切勿忘了教导。」 「在下明白。」 「魏王殿下如今年少,玩心也重,陛下让他编撰括地志他却一再不管不顾,也希望你不要耽误魏王殿下,老夫这次是去弹劾魏王的,这才来告戒你。」 原来是想弹劾魏王因玩闹荒废编撰括地志的事情,这老先生还顺路来教训我是不是? 「老夫告辞了。」 「老先生慢走。」 走出这个宅院,魏征脚步轻松了许多,与魏王殿下相交甚好的就是张阳。 就怕张阳也是一个顽劣之徒,这会坏了魏王殿下的心性,如今看来这个张阳也不是一无是处,是纯良之辈。 有良师益友是好事,张阳的那番话也不像是湖弄老夫,如果不是他自己亲身有过经历,说不出这种话,话语中也不会有那种情感。 相比陛下教子,张阳的父母才是大善。 不求一朝成名,也不急功近利,脚踏实地但凡比别人多努力一分,多一分坚持,终会有个好结果,多好的见解,多么有智慧的父母。 魏征离开后的第二天,李世民的秋猎活动就草草结束了。 李泰大快朵颐吃着羊肉,「这一次秋猎被魏征这个老匹夫给搅和了,也不知道他和父皇说了什么,父皇大发脾气,最后散了兵马回了长安城。」 一边说话,李泰喝下一口羊肉汤,又下了两口腌萝卜,嘴里嚼着爽脆的萝卜,「魏征还把本王给弹劾了,说什么本王荒废学业,整日玩乐,他怎么不弹劾太子!」 张阳喝下一口茶水,「他还说什么了吗?」 「都是父皇身边的侍卫传出来的话,当下哪里还有心思游猎。」咽下一口汤,李泰又讲道:「说本王荒废学业,本王那是荒废学业吗?这几日本王每天就睡一两个时辰,忙着生意经营跑前跑后,哪里缺货了,哪里缺人了,都要本王自己来。」 「咱们那几个生意要是做不好,这会少挣多少银钱?本王过了这么久的苦日子就靠着秋猎多挣一些银钱。」李泰吃饱撑着肚子长出一口气,「这是本王这几天来吃得最踏实的一顿饭食。」…. 这几天确实把这个小胖子给忙坏了,前前后后都是他在忙碌。 「咱们挣了多少了。」李泰拿出一卷账目,「正要和你说这件事,五家店铺,从家具到蛋糕生意,还有红烧肉黍米饭,花去本钱共计两千贯,又算了算,其中所挣利润有三千贯。」 「其他的也就算了,就是这个家具生意的利润更高,而且本钱也低,一些木料规整规整收拾一番,做好椅子,转手就能卖几十文,有些人要做工好的还要额外花钱,这是一笔很好的进账。」 拿过账本,张阳细细看着,「家具生意能够挣一千贯?这是卖出去多少?」 李泰咧嘴笑道:「这一次牛闯可是用了全村的人,还要上官仪来主持,不然真的忙不过来。」 放下碗快,李泰凑过来:「姐夫,你说我们要不要再扩大,多做一些。」 亏钱的时候一口一个姓张的,挣钱的时候一口一个姐夫喊得急,真是人心不古。 喝下一口茶水,李泰又道:「还有什么顾虑?」 「魏王殿下觉得这个椅子什么的制作难吗?」 「不难,一天就能做好几个。」 「我们能做到的事情别人也能做到,尤其是这种技术简单的,这世上不缺少手艺高超的木匠。」张阳又添上一些茶水。 「你说得有道理。」 李泰中肯地点着头,「我们可以做出来的,别人也可以做出来。」 又喝下一口茶水,李泰细细思量着,「如果别人的价格比我们更低,我们的生意就不好做,就算是我们也压低价格,也占不到优势,手艺人不缺,就算是坊间的木匠也能自己做出来。」 张阳不动声色地喝下一口茶水。 「这笔生意以后会越来越差的。」李泰做出了结论。 现在能够挣一笔快钱,只是占到了先机而已,以后就只能打价格战,最后家具会成为一种很常见的结果,权贵人家也只会要手艺好的工匠。 话说到一半,李泰一拍桌桉 ,「这个魏征老匹夫又弹劾本王,这一次被弹劾他会一直盯着,被这个老家伙缠上都不好过,也就程大将军不怕他。」 「也不是没有办法。」 「计将安出?」李泰来了兴致。 「装个好孩子还不行吗?」 「装?」 「括地志的编撰魏王殿下每天用半天时间看着,期间过问一二就行,最好派些人吐蕃地界查探查探,看看吐蕃的地形,我这里还有一种地图的画法,叫等高线……」 和这个小胖子说了半个时辰,张阳不耐烦地喝下一口茶水,「魏王殿下听懂了吗?」 李泰扶着额头:「有些的明白了,本王回去试试。」 说完他便离开。 「夫君,这个是什么?」李玥拿出一张图纸。 「这不是我房间里的图纸吗?」 「谁知道你天天背着我画这些。」李玥抬着下巴,「也不知道你画了一些什么。」 拉着李玥坐到身边,夫妻俩靠在一起,张阳低声道:「这个东西叫做六分仪,原理是牛顿提出来的。」 「牛顿?又是他?」 李玥已经对牛顿这个名字很熟悉了,一个姓牛的家伙,以前听夫君讲课也经常提到这个名字,只是用夫君的话来说,这个牛顿不姓牛,挺古怪的一个人。. 张围 第二百二十九章 认知世界的方式 不许我去她房间,她倒是来我房间这么顺手。 意识到张阳的眼神,李玥心虚地避开,「看你房间很久没收拾了,我去收拾一下,谁知道有这么多图纸。」 李玥小声道:「这个东西做什么用?」 「现在这个东西还用不上,而且也没有配套的算法和经纬度。」 「那它用来做什么?」 张阳耐心解释道:「这个东西很厉害,如果你在一个地方迷失了方向,你可以用这个东西看向太阳与地平线,用一个公式对照地图经纬度就能知道你在什么地方。」 「和夫君以前说的指南针是一个东西吗?」 张阳摇头,「用途不一样,当然六分仪的使用也离不开指南针。」 李玥皱眉思索着。 看她正尝试理解,张阳低声道:「这需要公式,也需要经纬度才能有用,还记得我和你说过世界就是一个球。」 「嗯,夫君说过,还做了一个模型。」 「那个模型呢?」张阳看了看四下。 李玥抿嘴笑了笑,「给我挂衣服了。」 拿出一张纸,张阳提笔画着一边解释道:「经线连接南北两极点,纬线与经线相连,经线和纬线是我们为了在地球上确定位置和方向,我们因此可以先确定子午线,而我们在球上的位置就可以用经纬线的交点来确定。」 「那我们怎么知道自己在哪个点?」 张阳澹然地笑道:「沿西经20度和东经160度经线把地球切开,由西经20向东到东经160的半球叫东半球,以西的半球叫西半球,从而可以明白经纬度的参考值……」 耐心地给她讲述着,这些知识会影响她认识世界的方式。 「以后我也要给我们的孩子教这些。」李玥的俏脸带着笑意。 张阳揽着她的肩膀叹道:「因为这个世上只有我们两人认识世间的方式是一样,这种方式对他们来说,你我就是异类。」 李玥闻着夫君身上的味道,「可是从远处看,先看见就是旗帜,才能再看见兵马。」 张阳气馁道:「改变所有人的看法很难,让所有人都理解我们的看法更难。」 李玥的目光重新看向这张经纬图,「要推算出其他经纬度,算起来很难吧。」 张阳笑着没有答话,看媳妇的目光又有了精神,她好似有了新的目标。 抚着李玥柔顺的长发,占媳妇的便宜好像天经地义,这种感觉很奇怪,张阳小声道:「魏王的括地志只能用脚步来丈量,而这个经纬度可以让你看到全世界。」 夫妻俩不自觉放低了声音,这些知识是俩人之间最大的秘密。 当人们还在理解一年四季的冷暖来由,日夜更替的缘故,李玥已经尝试认识世界了,把视野放在整个地球上,她就可以看到这世界的奥秘,看到别人看不到的视野。 这是一种认知上的差距,而这种差距也是一条巨大的鸿沟,固有的认知方式就像是挡在他们眼前的一堵巨墙,人们费尽心思想要知道墙后是什么。…. 窥探墙后的真相,那里一定是另外一片天地。 也有人穷其一生发现些许端倪,这也只是少数。 李玥可以举起认知的武器,砸开这堵墙,在她面前的是整个世界。 李玥低声道:「大军行军在外,多数靠经验和向导来辨别方向和位置,也有大军深入荒漠之中便寻不到方向,我在国子监看过一些战争典籍。」 张阳郑重点头,「用蛮力可以征服一个地方,能够统治一个地方,可如果你能比所有人先明悟自然规律,从而利用这个规律达成大规模的杀伤,那你就是举世无 敌的一个人。」 李玥咧嘴笑道:「夫君想要做那样的人吗?」 「你的想法很危险。」 「如何危险了?」 「你想让你的夫君做一个屠夫。」 「夫君怎么能是屠夫吗?」 张阳摇着手中的扇子,「你就差和我说造反吧,整个天下都是我们的。」 李玥捂嘴轻笑道:「我没这么说。」 「你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李玥挣扎着躲开张阳的魔爪,逃入自己的房间。 别的东西好做,六分仪的制作难度太高了,别说怎么作出高质量的透镜,其中制造精度能把人折磨疯了。 秋猎结束了,李世民又回到了长安城忙碌政务,一旁就站着魏征。 现在的李世民内心很懊恼,懊恼当时玄武门的时候事情留下魏征。 这个魏征什么事都要管,这一次秋猎几乎是被魏征给骂回来的。 要做个明君好难…… 「陛下何故叹息。」正在讲解朝中政务的魏征不解道。 李世民板着脸道:「朕在懊悔,这一次秋猎又废了多少民力,废了多少粮秣,朕之过也。」 魏征了然点头,「陛下能有此明悟,天下之幸也。」 不多时,李泰便走入殿中,殿内除了李世民和魏征,还有太监三两人。 先是行礼,李泰行礼道:「父皇,儿臣画了一个图。」 说完他将图递上。 李世民接过图看着上面密集的线条没有皱眉道;「这是什么图?」 李泰解释道:「父皇,这是等高线图,这些密集的曲线就是地势,当这些曲线距离愈小,排列越密,说明坡度越大,而排列越稀,则坡度愈小。」 听李泰这么一说,李世民细细观察着,「这个山势是……」 「父皇,这是骊山的山势。」 「朕看出来了。」李世民抬头看着自己的儿子,「你画这个是为何?」 「父皇,此图有大用。」李泰拱手道:「行军打仗无不要寻地势,看地势,两军交战地势影响甚大,如果将士手中有此图,便可以明白哪里的地势险要,在原本的地图中是山便是山,是水便是水,却不了解水流走向,不了解地势。」 李世民闭眼揉着眉间,「你是说山川地势图?」 魏征抚须道:「老臣在典籍中也见过类似的图,那应该是汉时的典籍了,不过没有魏王手中的详尽。」…. 有长年行军打仗经验的李世民自然明白这种图的价值,利用地形占据先机是决定胜负的一大因素。 李泰躬身道:「父皇,可以安排兵部中人学习绘制此图,推广军中未来必有大用。」 李世民眼神里多了一些阴翳,「这是你想出来的?」 「儿臣……」李泰深吸一口气一咬牙,「回父皇,只是张阳指点的。」 「又是他!」李世民冷哼道。 魏征躬身道:「陛下,张阳其人生性并不坏,也是一个纯良之人,只是疏于教导。」 李世民收起这张图,「朕已经让邹国公教导了。」 魏征低声道:「陛下,臣听闻张阳爱看书,此人也有学识,朝议郎一职至今空缺,缺少整理典籍之人,岑文本协助编撰括地志之后便再无暇整理那些典籍。 李泰愣在原地,朝议郎是一个文散官的职位,一个没有实权的官职,心中很讶异魏征什么时候如此赏识张阳了。 李世民瓮声道:「朕会考虑的。」 此刻张阳还在收拾着村子,秋猎之后整个村边的店铺一片狼藉,像是被土匪洗劫过一般。 丁熘与何必笑呵呵看着一堆银钱,这是他们的利润,俩人各六十贯。 张阳盘算着把所有的利都分完之后,到自己手里就剩下八百贯了。 何必摆动着自己的小刀,「小张兄弟,你是一个能挣大钱的人,当初某没有看错你。」 丁熘憨憨地笑着,「在下就跟在小张兄弟身后能够分一杯羹就心满意足了。」 丁熘憨厚老实,是个知足的人 何必活得比较洒脱,如今还在店里干活,说不定哪天他说走就走了。 三人从一家小铺子走到现在,两年间都有了一笔不小的家底。 医馆旁有不少士卒正来这里看病,他们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身上还脏兮兮的,来这里看病看伤的人越来越多,孙思邈已经打算再招收一些大夫,如今的小医馆走上了正轨。 「你们杀才都把伤口洗干净了再来。」孙思邈大发雷霆地骂道。 军中大多数官兵卫生观念都很差,也不知道他们多久洗一次澡,身上也有各种怪味。 孙思邈的发脾气是有道理的,如果伤口不洗干净会发生感染,处理起来也很麻烦,也会死人的。 光是看着就让人受不了,张阳还看到有人头发都结成块了,他们一哆嗦就见肥硕的跳蚤落在地上。 张阳对上官仪道:「在村口架起几个大桶,以后但凡是军中官兵来这里看病,都给我用热水烫一烫,洗干净,把身上的跳蚤都烫死了才能进来。」 上官仪收到话语就去安排。 这些卫生观念几乎没有的官兵,要是把病带给了医馆其他人那是要出大事的。…. 上官仪的组织能力越来越强,村民都没把他当外人,甚至他的地位和村中一直以来主持事宜的牛闯相当。 一桶桶热水倒上,让这些官兵脱了衣服,一个个跳入滚烫的水中自己把自己洗干净才能去驿馆看病。 人洗干净了,那些脏衣服自然也不要了。 干脆光熘熘进入医馆,光熘熘的离开。 张阳仰头长叹,大唐民风还真是狂野,「上官兄啊。」 上官仪回神道:「张侍郎还有何事吩咐。」 「找一些干净的布给他们,让他们遮一遮有伤风化。」 「喏。」 「慢着。」喊住要去办事的上官仪,张阳嘱咐道:「就用村子里干净的旧麻布,别太金贵了。」 「这就安排。」 他们终于有块布挡着了…… 张阳走回村子,李玥还是和往常一样粘着师母,嘘寒问暖聊着。 「你看看你们,每次一来就带这么多东西,上次拿来的咸猪肉和咸鸭蛋,到现在都没有吃完,下次可不要带来了。」师母牵着李玥的手一边说着。 看了一眼和李渊下棋的张公瑾。 此刻李渊神色凝重,棋盘上的形势严峻。 张公瑾抬头看了一眼,「这些日子都在忙什么?」 「这些日子在家里研究学问。」 「什么学问?」 「就是一种看天辨别方向和位置的学问。」张阳揣着手,目光看着远方。 「看天辨位,你这是堪舆?」 「老师这么说也没错。」 张公瑾移动棋子,「这种杂学还是少钻研,你该多看看圣人典籍,那才是对你有用的。」 「最近在国子监看的书比较杂乱,才有这些感慨,有时候一些书籍中的内容 ,给了我不少线索。」 李渊看着棋盘上的局势,「今日去宫里给朕置办衣物的人回来了,宫里传来消息,说是陛下又打算封你官了,已经在路上了。」 张公瑾眯着眼向远处看了看,「这不是来了吗?」 顺着老师的目光看去,一队兵马确实正朝着这里而来。 来人到了近前才发现是秦琼。 秦琼戴着幞头,一块折上巾包着头。 一身圆领袍乍一看和寻常人没什么区别,衣着简单要不是认识大将军,还以为是从哪个卫府走出来的寻常武夫。 翻身下马,秦琼朗声喝道:「张阳!听旨!」 走上前,张阳躬身一礼正打算听着,却见秦琼又不讲话了。 重新站直身体,狐疑的看着他。 秦琼三缄其口,来回踱步,好一会儿才开口,「魏征举荐你回朝入秘书监任朝议郎。」 「我……」 「你先不要讲话。」秦琼深吸一口气,「老夫听说你手中有一味治伤的良药,可有此事?」 「不瞒大将军,我手中确实有这种药,我管它叫金疮药,是活血化瘀,去腐生肌的好药材。」 「治伤药就是治伤药,什么金疮药,这叫法不好听。」 「在下觉得挺好。」 秦琼干脆找了块干净石头坐了下来,「本来是朝中太监来宣旨,被老夫拦下了。」 「大将军豪气,陛下的传旨太监您说拦下就拦下,真是敢想敢做。」张阳拱手道:「在下佩服。」 「为了万千将士求药,一个传旨太监拦了就拦了,老夫能担待得起。」 「大将军为将士们求药不惜冒犯陛下,实乃义薄云天,在下膜拜之。」 秦琼呼吸沉重,来时怕是很着急。 明白来意,张阳稍稍点头,「大将军是要我把药交给军中?」. 张围 第二百三十章 不缺宵小之辈 “如若你能将此药交予军中,老夫欠你一个大人情,以后但凡有事需要,招呼一声即可。” 张阳愣在原地许久,“大将军费心了,军中将士也一定会记住大将军的这份心。” “你是愿意交给军中了?” 张阳温言解释道:“大将军,如果我拿出药方,这份药方要交给谁?” 秦琼瓮声道:“当然是交给兵部。” 张阳点了点头,“这话没错,交给兵部之后呢?兵部会交给谁?” “当然是交给各路将领。” “那就是了,各路将士会如何分配药材?军中会不会出现私卖的情况?” 看着秦琼的神情,张阳微笑着,“大将军是一个忠勇的人,可大将军不能用自己的标准来想其他人,我说的没错吧。” 秦琼沉默了…… “大将军谁能保证军中不出现私卖的情况?谁能保证不会有人坐地起价,又有谁能够保证这些药材能够送到每一个一线将领的手里。” 秦琼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弱冠青年,“伱怎能把人心想成这般。” “我知道大将军是好人,世上有好人就有坏人,不知大将军如何认为?” “你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首先我不愿意把药材交给兵部分配,其次我想要人人都买得起这个药材,军中有多少前线将士,大家都能拥有这个药材,而且它必须是廉价的。” 向秦琼拱手稍稍行礼,张阳继续道:“药材的生产不能握在兵部一家手中,别说我不信任兵部,不是每一个将领都没有私心的,给在下一些时日,当我有能生产出足够多的药材,我会送往河西走廊和雁门关,让人交给在驻守的将士。” 秦琼走了,走得很不高兴,临走前他买了一些金疮药。 “老师啊,我和秦琼大将军闹不愉快了。” 张公瑾整理着棋盘,“武人都是直率的,你不必太过烦恼。” 李渊聚精会神下棋,也不见太上皇在这个时候说了什么? 传旨太监被秦琼拦下了,李世民手里拿着金疮药,听着侍从讲述事情的经过。 “这个药材真有去腐生肌的药效?” “太医署的人看过,军中也有不少将士用上了,确实说是好用,而且骊山的医馆还有一种伤口缝合术,能够让豁开的伤口愈合。” 李世民想到自己身上还有几条疤痕,那都是打仗时受伤的。 “陛下,封官旨意大将军已经送到了,朝中是否还要安排?” “容朕再想想。”李世民的语气带着疲惫。 “卑职告退。” 秋猎结束了,李世民回到长安城朝政也恢复了正常,各地秋收的奏报也都送到了。 寒露时节过去,过了霜降就是立冬。 张阳用活字印刷印出了第一本红楼,端在手里看着,“欧阳询老先生的楷体看着就让人感觉很舒服。” 李玥垫脚看了一眼印出来的书页,“那两个老工匠的手艺真不错。” “给他们多一些工钱,以后给他们安置,就住在村子里,我们安排他们养老,每个月都给银钱,也花不了多少。” 李玥心中盘算,“可他们原本是宫里的工匠,来我们这里不合适吧。” 张阳依旧翻看着,“宫里一般给多少银钱。” “一个月大概六十钱。”李玥看向活字印刷的模块心里也高兴。 “我们就出一个月一百钱,他们只要帮我们维护活字印刷的模块就行,最好能带几个弟子,这样一来他们也不用太累,不然这老眼昏花得把眼睛给熬坏了。”张阳思量再三叹道:“我让上官仪去办,他比较懂朝中的规矩,能和官吏说上几句话。” 把弹棉花的手艺交给村子里的妇人,妇人们可以聊着天一边干活,手脚也麻利。 四床棉被慢慢就成型了。 厚实的棉被光是捧着就让人感觉暖和。 按照李玥安排,男孩女孩分开住,培养孩子们的独立能力,这种能力越早培养对他们的将来越有用。 立冬后的两三天,秋猎忙碌了这么久,魏王也总算是度过了难关,有了银钱交给程处默,也能给程咬金大将军一个交代。 许敬宗匆匆来到村子里,“张侍郎,高昌送来的信件。” 这西域人总喜欢把事情写在羊皮上,拿在手里臭烘烘的。 看着上面的文字,张阳咧嘴笑着,“你说这阿达兰的中原文字进步倒是真快。” 许敬宗点头道:“下官看过,这个阿达兰手中已经有六千人,几乎囊括了整个高昌的生产,高昌王现在也乐疯了,鞠文泰父子整日沉溺酒肉,而且还很信任阿达兰。” “有点太快了,你回信给他说让他收着点,步子不要迈太大了,奴隶买卖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要拿下高昌,那才是最重要的。” 许敬宗重重点头,“还是像之前一样,让他的家人也给他回信?” 嗮着太阳喝着茶水,张阳疑惑道:“你最近忙什么呢?” 许敬宗拱手道:“抓细作,然后把抓来的细作教训一顿,派出去再给我们打探消息,李君羡这人办事还是挺麻利的。” 看他躬身行礼的模样,张阳喝下一口茶水,“当初我当初当官我们也是平职,别说我都不是官了,你没必要对我这么恭敬。” “在下跟着张侍郎办事,就该这么恭敬。”许敬宗的脸上挤出一些笑容,“下官还得到消息,说是张侍郎要被封为朝议郎。” “不就是个小文官,还不如你一个侍郎。” “张侍郎此话不对,谁都有遇到困难的时候。” “跟你聊天总是让我觉得不愉快。” “那在下先告辞了。” 李玥拿着图纸跑来,“夫君,这个生产线的图纸如何?” 媳妇画的是流水线生产的图纸,按照工序分工。 接过李玥手中的笔,张阳改了几笔,“你看看,你这个工序错了,最后那一道工序才是包装。” 李玥确认了一番,“那整理和缝成册的工序也要调换一下。” “嗯。” 重新磨墨,李玥提笔开始重新画生产图。 热闹的长安城内,曲江池边李泰坐在这里看向一旁发愣的程处默,“你家老货收到了银钱觉得如何?” 程处默低下头,“倒是高兴。” 魏王府的侍从急匆匆拿着一包东西而来,“魏王殿下,请看这个。” 正和程处默说着话,李泰接过东西端详半晌,又闻了闻,“这不是金疮药吗?” “长安城有人卖这个东西?” “这东西不是只有骊山才有?难不成有人倒卖?” “回魏王殿下,这是他们自己做出来的,而且价格还比骊山高出不少,有很多卫府将士去买了。” “你说什么?”李泰突兀站起身,“有人做出来了?” “传闻确实是这样。” “处默!”李泰大声道:“赶紧去骊山,要是出事了。” 牛闯不知道从哪里找来好几桶石油,黑乎乎的石油显得有些浓稠,烧着石油燃起黑烟,用一个大铁盖子罩在上方,留在上面的黑色东西就是做墨水的好原料。 用起来就是劣质墨水,虽然味道不好,成色还是可以的。 “远一点远一点。”张阳拉着牛闯后腿,“至少保持一丈远,这个烟是坏东西。” “哎。”牛闯直点头。 两匹战马朝着这里而来,用扇子挡着阳光,张阳看清了来人就是程处默和李泰。 “你们俩是有多久没来骊山了。”张阳大声喊话道:“从秋猎之后就没回来过,我一个人忙前忙后容易吗?” 俩人到了近前,翻身下马,李泰拿出一团黑乎乎的金疮药,“出事了!” 看李泰一边气喘吁吁一边讲着话,张阳笑道:“你先把气捋顺了再说话。” 李泰抚着胸口,好一会儿之后才开口,“长安城有人卖金疮药,价格比骊山贵,但人家卖得多,卫府中有好多人都买了。” 张阳细细闻了闻,“这味道不对,里面掺了别的东西。” 程处默皱眉站在一边也不吱声。 “掺了什么?” “不清楚,让孙神医给看看。” 几人来到医馆,把这团东西交给孙思邈。 孙思邈细细闻了,好一会儿之后讲道:“加了辛芍,辛芍虽说也有缓解腰酸背痛之功效,可与三七效果不同,而且他们的药没有加入三七,如此一来用了他们的药再用我们的药会出事的,辛芍不能和三七一起用。” 李泰目光看向张阳,“是有人想要对付你?” 孙思邈摇头,“魏王殿下放心,我们的金疮药功效好,人们相比较就会明白其中差别。” 张阳摇着手中的扇子,“孙神医,我们把金疮药的药方贴出去吧,就让它成为一种寻常药,一种谁都能买得起的药。” 孙思邈抚须道:“甚善。” 张阳看向程处默,“处默兄,劳烦你把人抓出来。” “放心。”只说了两个字,程处默便板着脸离开了,他那疾恶如仇的热血再次燃烧。 李泰很是不解,“当初要你给军中你不给,现在为什么又把药方丢出去,你这不是……” “如果我之前把药给出去会怎么样?” “会有人以次充好,甚至还抬高价格?” 张阳又对还没走远的程处默喊话道:“把人带到府衙就行了,下手轻点。” 程处默摆了摆手,脚步却没有停下。 其中缘由和自己就没什么关系了,张阳拿出一卷书,“魏王殿下看看这卷书如何?” 李泰借过书卷看了一眼,“这字倒是不错,这是……” 张阳笑道:“这是欧阳询老先生的字,我用字帖让人临摹雕刻下来。” “所以你这是在印书?” “我打算做印书生意。” “印书?哈哈哈……”李泰大声笑着,“书的品相很不错,而且还是欧阳询老先生的字体,算是上乘。” “好卖吗?” “卖肯定是好卖,只不过这字是用来欣赏的,用来印书多少有点浪费……”李泰的话语又顿了顿,“你能印多少书呀?” “不是很多,就是用来加一份产业,小买卖。” 李泰看着书中的内容一时间移不开眼睛,直愣愣点着头。 夫妻俩回到家中继续为了印刷流水线做设计,金疮药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长安城。 李世民也听闻了这件事,听着太医署卢照邻的讲述。 “如此说来之前在长安城高价卖的金疮药是假的?” “回陛下,按照骊山给出来的药方其中最重要的一味药是三七,而三七这种药并不难寻,至于之前的药虽然也有镇痛功效,但不如骊山的药材。” 李世民不屑冷笑道:“这世上还真不缺宵小之辈,不过张阳这小子把药方就这么贴出来给所有人看,他是不想挣钱了?” “回陛下,在骊山的这药一份也就六文钱,价格非常便宜,臣以为他根本就没有想着挣很多,这么做的原因是想让这个药,成为人人都买得起的平价药。”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朕怎么觉得他是为了给他自己的医馆打响名声,现在全长安的人都知道骊山的医馆是一个不重银钱的好医馆。” 每个人看待事情的方式都不同,陛下的想法自己也不能多说。 又交代了一番陛下平日里作息需要注意的地方,便走出了甘露殿,卢照邻抬头看着蓝天以前觉得张阳只是一个市侩的人,如今来看难怪能够得到孙神医的赏识。 李世民看完奏章朗声道:“把李君羡叫来。” “喏。” 半个时辰之后,李君羡走入殿中,“陛下。” 李世民皱眉思量道:“你与朕说说,程处默手底下那帮人平日里都在做什么?” “回陛下,那帮人整天卖红烧肉,还有所谓的奶茶,平日里还整天听上官仪讲课,那帮不识大字的人都已经会读文章了,在坊间的名声很不错,卖假金疮药的人也是那帮人抓的,只是把人送到了府衙门口。” 李世民沉声道:“有多少人?” 李君羡拱手道:“知道的有上百人,虽说只是上百人但能动起来的人不少。” “是吗?” “他们在游侠中也有很好的名声,而且都是些讲义气的侠义之人。”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一章 此地无人问津 当年各路豪杰揭竿而起,也出现了不少侠义之士,天下平定之后就有了不少游侠。 也有当年的游侠进了卫府之中,坊间这股游侠之风一直都在,也是当年的红拂女,虬髯客与李靖也算是游侠中较为知名的人物。 这些游侠有的游走在边塞,也有的混迹在市井,也有良家子的放浪青年。 这些游侠有飞扬跋扈,狂放不羁,也有不为权,不为财,只为侠义。 这是一群重义轻财的人。 这些人如果零零散散在各自独行,当然不用担心。 李世民不喜欢这股游侠风气,如果这些游侠三五成群也就罢了,但要是他们聚在一起反倒让人觉得威胁。 该交由官府来办的事情就应该官府来办,而不是游侠私自有处置之权。 这里是长安城,不是别处。 程处默做的事情别以为朕不清楚。 倒是他将事情交给官府去办,让人放心不少,如果一直这样倒也由着他了。 李世民笑道:“把官服送去,明日就让张阳来赴任。” “喏。” 经纬度的计算很复杂,张阳教了好一会儿,李玥还是一知半解。 她看着立在地上的这根竹竿,目光又看向竹竿的影子,“一共三百六十度,每十五度一个时区?也就是半个时辰?用本初子午线来推算好似也不难。” 如今正在推算长安城的经纬度,黑板上写着一堆别人看不懂的公式,这都是李玥反复推算写出来的。 以李玥如今的数学水平这是一个很折磨人的过程,她反倒是很享受。 媳妇的癖好越来越古怪了。 如果可以做出六分仪倒是能够简单一些,如今也只是用最土的办法来算出经纬度。 家门被人敲响,来人朗声道:“陛下有旨,朝议郎明日上任,接官服。” 张阳急急忙忙打开家门接过了官服,又给了这个传旨太监两个咸鸭蛋聊表意思。 “夫君,终于又回去了,这一次还是魏征老先生举荐的。”李玥笑得眯着眼。 她望夫成龙的心思丝毫没有变过。 “朝议郎是做什么的?” 听夫君一问,李玥看向王婶,这种事情媳妇也不清楚,要说做题她擅长,朝中的事情她基本上不过问。 王婶耐心解释道:“朝议郎平日里在宫里做记录,是按照吩咐办事,朝中的意思是要驸马去整理书籍。” 听到书籍两个字,李玥也来了兴致:“是不是可以看宫里的典籍?” 王婶点头。 “朝议郎需要上早朝吗?” “倒也不用。” 听王婶解释,朝议郎是一个位阶很低的文散官,类似于后世的文员,做记录,这里卷宗,做一个文章解释,这都是朝议郎的事情。 大多数都是在朝中待命,皇帝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而且受皇帝的秘书监看管。 “明日和我一起去赴任。” “哪有人赴任带着妻子的,这合规矩吗?”李玥忐忑地自语着,显然她是想去又很纠结。 “这可是朝中的典籍,外面都看不到的,而且你父皇不是给伱了令牌,可以让你随时入宫,再者说皇后来看望我们,我们也该去走一趟。” “嗯。” 理由有了,规矩也符合,李玥这才点头。 第二日,夫妻俩早早起床,吃了早饭就往宫里走,现在这个时辰太极殿的早朝也刚刚开始。 带着李玥一路走进皇城,朝议郎的府衙就在秘书监。 秘书监的位置就在皇城的最前方,最靠近皇宫的地方,但凡皇帝有什么事情,秘书监的人也要第一时间去回复陛下。 张阳带着媳妇熟门熟路来到秘书监。 一来这里,李玥就皱着眉头,这里很吵闹,一群文官七嘴八舌议论着。 议论的还是封国公的事情,当年跟随李世民的那些大将军和文臣又要封一些人做国公。 听着他们的话语,张阳感慨,作为一个小文官给皇帝提提意见就算了,别把自己的意见当回事,其实皇帝根本没把你当一回事。 与小吏说明了来意,秘书监内便走出来一个人。 “下官岑文本,见过驸马,见过公主殿下。” 张阳稍稍行礼,岑文本管着秘书监,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公主殿下这是……” “她来看望皇后,顺便也过来看看,见见世面。” “见见世面?”岑文本点头,“原来是这样,陛下让你来整理书籍,你去崇文殿,往东宫走,崇文殿就在东宫边上,以后你来当值直接去那里便是。” “多谢告知。” 岑文本手里拿着卷宗又走入秘书监。 按照岑文本的指点,张阳一路走向东宫,有了李玥的令牌一路上畅通无阻,稍稍盘问见到令牌,对方一脸恭敬也不敢多问了。 路过东宫的明德殿,正是太子的居所。 李承乾看到夫妻俩人很高兴,“孤知道父皇的意思之后,就来这里等着你们。” “见过皇兄。”李玥乖巧地行礼。 李承乾点头道:“随孤来吧,崇文殿就在前面。” 有太子带路就方便多了,三人一路走着,今日的阳光也很好,照在人身上很舒服。 张阳小声问道:“太子殿下,其实玥儿她也喜欢看书,都说崇文殿有很多书籍。” “你来整理典籍自然也可以翻看,玥儿当然也可以。” “那我可否带回家研读?就像是我从国子监借书,然后再原样还回去。” 李承乾有些犹豫,思量半晌,“倒也可以,只是别耽误整理典籍便好。” 说着话三人来到崇文殿前,推开殿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走入灰暗的殿内,一个个书架排列着,地上有灰尘,墙上还有蜘蛛网。 “看来好久没有打扫了。”张阳忧心道。 “孤这就让人来打扫。” “要不自己来吧,怎么好意思麻烦太子殿下,这不合适。” “你不用多言,孤正好也想让人打扫这里。”李承乾对不远处的侍卫喊话道:“带几个东宫的侍卫来,把这里打扫一遍。” 崇文殿放满了书籍,李玥扫了一眼,这里的书卷大多数都是用竹简保存的。 只是这里的霉味很重,三人只好又退出来。 一群东宫侍卫开始打扫这里。 张阳吩咐道:“把里面的书卷都拿出来嗮一嗮。” 李承乾也嘱咐道:“都听驸马吩咐。” 李玥拿起一卷卷宗看着,“这是前隋的卷宗?” 李承乾点头道:“当初父皇登基,这里便封存至今。” 媳妇拿起书卷便兴致勃勃看起来,书,知识和美食,是她最大的爱好。 “孤听闻这一次魏征老先生向父皇举荐你。” 张阳挠挠头,“我也是才知道这件事。” 李承乾让人搬了椅子过来,“这是从你村子买来的,有了这个东西坐下来就舒坦多了。” “太子要是喜欢,我可以让人多送椅子过来,不用花钱。” 李承乾整了整衣袖,“不必了,工部也做了不少椅子,以你的才能不该只是在这里做个文官,此地无人问津,如若不是魏征说起,这个地方都快被人忘了。” “是吗?在下觉得此地甚好,有如此多书卷。”张阳看着媳妇已经进入了看书的状态,她这种聚精会神的状态会持续很久。 “上一次在礼部犯错,如今经由魏老先生举荐,再次为官可不要再犯错了。” “太子殿下说得是,想来魏老先生也觉得我学识浅薄,这才让我到这里多看看书。” 李承乾换了一个坐姿,“孤不觉得你的学识浅薄,听闻青雀编撰括地志之时,你教给他一种叫等高线的画图方法。” “浅陋之见,让太子见笑了。” “你不必谦虚,兵部也看过这个等高线,他们很看重这种图,说不定将来行军打仗会用到,学起来并不难,兵部已经派人前往河西走廊的祁连山,画出那里的地势,还有关外也派了不少人出去。” “对朝中有用便好,能不给朝中添麻烦,在下就放心了。” 看着李承乾的气色,张阳又道:“太子殿下近日睡眠可好?” 李承乾低下头,“每日睡三两时辰。” “用饭如何?” “倒是不错,有空你也可以来东宫用饭,孤给你准备。” “我们家中自己可以带,要是太子殿下有空以后到了午时,我们就可以一起在这里用饭。”在东宫蹭饭也不知道李世民会不会有想法,张阳一边说着心里思量还是先拒绝了。 “如此甚好!”李承乾神情多了几分笑意,“孤也想和你多谈论如今的天下局势。” 如今的李承乾这才十七岁,十七岁的年纪有这种气色显然不正常,多少有点气虚的症状。 而且还听说太子从小身体就不好,改日去问问卢照邻太子是个什么情况,太子的病情只有太医署最清楚。 东宫的侍从走来,在太子身边低语了几句。 李承乾听完站起身,“孤在东宫还有一些事需要安排。” 张阳拱手道:“多谢太子帮忙。” “不妨事。”李承乾勉强笑了笑便神色担忧地离开。 不断有书籍从崇文殿内搬出来,东宫的这些侍从办事倒是麻利。 瞧了一眼李玥手中的书籍,张阳好奇道:“看什么呢?” 李玥抬头低语道:“夫君可听说过当年隋帝修建的大运河?” 张阳点头。 李玥收起手中的书卷,“这卷书上面就写有当年杨广修建大运河之前,前隋官吏在朝堂的一些论述,看了之后受益良多。” 当初对杨广修建大运河的事情,争论很多。 这里的书籍都是前隋留下来的,和国子监的书籍不同。 如果说弘文馆保存的书籍是坊间常见的典籍,国子监的藏书大多数是对诸子百家和儒家的典籍的注释和论述文章,那些文章不乏前人先贤的文章。 国子监的书,李玥已经看完了大半。 眼前这个崇文殿中的书籍就是前隋藏书中最重要的瑰宝之一。 这么好的一块瑰宝就这么封存,实在是太可惜。 卷宗不断地被搬出来放在阳光下,张阳给这些书做着分类,这里的书卷可以用经,史,子,集来分类。 有写在布匹上的奏章,还有写在竹简上的文章,张阳甚至还看到了一卷关于前隋兵力布置的卷宗。 甚至还有一些画作和字帖。 数量庞大的书籍,让李玥犹如寻宝一般,这卷书看一遍便放下,又拿起一卷看了好一会儿,再看一会儿又放进她自己的背包中。 一直忙碌到下午,这些书卷才都全部清理出来。 李玥走了一圈确认这里都干净了才放这些东宫的侍从离开。 “战乱会毁了很多东西,有些文人会将书籍保护好,遥想当初项羽一把火烧了咸阳,是萧何把咸阳皇宫中的书籍都带了出来,那些书籍上记录的都是智慧。” 别小看一个看完了国子监大半书籍的人,这个人就是自己的媳妇,她的学识不说学富五车,也不比寻常的文人差。 将嗮好的书籍除去灰尘,整理好之后分类放回书架。 这件事必须夫妻俩自己来做,东宫的那些侍从哪里知道什么书该放在位置,要是一卷书放错了,以后要找起来就会很麻烦。 李玥把这里当作了她自己的书库,细心整理着。 整个崇文殿有上千卷书,整理起来很累人。 正整理着,一个人影走入崇文殿,夕阳下这个身影被拖得很长。 看到来人张阳连忙行礼,“魏老先生,您怎么来了?” 魏征抚须道:“知道你今日来赴任,你是老夫举荐的,老夫自然要来看看。” 又见到了一旁的李玥,魏征又点头道:“公主殿下也在呀。” 李玥向魏征行礼。 张阳解释道:“来看望皇后,顺便来这里看看。” “有孝心是好事。”魏征扫视了一卷崇文殿,“你可知老夫把你安排在这里的用意。” “在下明白,老先生是让在下好好读书,多涨一些学识。” 魏征忧心道:“非也,如今天下太平,但人不能骄纵,不能骄傲,天下能够太平不容易,当所有人都忘记了危机,那才是最可悲的。” “老先生说得在理,先天下之忧而忧,在下佩服。” “先天下之忧而忧?”魏征赞叹道:“说得真好。”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二章 这日子让不让过了 “老夫希望你以后也能保持这份心,不要忘了你今日说过的话语。”魏征低声讲道。 “老先生的话语在下一定铭记在心。”张阳躬身行礼。 魏征满意点头,“中书省还有要事,老夫不便久留,崇文殿就暂且交给你。” “老先生慢走。” 年近五十的魏征看起来精神头不错,走路的脚步也非常稳健。 李玥站在一旁,“魏老先生似乎非常看重夫君。” 张阳叹道:“其实老先生是想要我成为他们心中那样的人。” 李玥挑选着书卷,把自己想要看的书卷放入她的大书包中,“那是什么样的人。” “应该就是太子那样的人,懂礼节也能忠君之事,一心为民为国。” 李玥温和地笑着,“那夫君想要成为那样的人吗?” 张阳摇头道:“不想。” 夫君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他不喜欢别人要求他活成什么样,至少在老师的教导和孔颖达夫子平日里的嘱咐下,他从来没有改过自己的脾性。 如果有一天夫君不想着挣钱了,或许夫君才算是变了。 收拾了一番,已经到了黄昏。 这个崇文馆的书籍也才收拾出一小半。 正如太子所说,这里就是一个被人遗忘的地方,在这里一整天也没有见到有人来崇文殿。 嗮好的书卷堆放进殿内,张阳擦了擦汗水,夫妻俩正打算先歇息一会儿,一位穿着襦裙的宫女走来。 “驸马,公主殿下,皇后召见。” 俩人对视一眼,李玥入宫的消息肯定瞒不住皇后,说不定也是太子说给皇后的。 李玥喝下一口水,用竹筒做的小杯子重新用木塞盖上,然后缓缓站起身,“我们这就去见皇后。” 看李玥的神情,张阳咧嘴笑了笑。 夫妻俩跟随这个宫女离开崇文殿,一路上看着皇宫内的模样,当初身为礼部侍郎,都是走在皇城,皇宫之内的情况并不熟悉。 就连立政殿的路都不认识。 这里的一切看起来都很陈旧,李渊拿下长安城便称帝了,李世民手握兵权算是平定中原内乱。 一直以来李世民主张轻徭薄赋与民休憩。 这里的一切看起来都很陈旧,像是很久没有修缮一般。 走到立政殿就看到一群玩闹的公主皇子。 皇后站在门口迎接,“知道伱们二人来了,宫里特地准备了饭食,留下来用饭如何?” 李玥笑着点头,眼神干净只是听从自己母后的安排。 媳妇答应了自己也不好拒绝。 走入殿内,这里显得很拥挤,有一种乱糟糟的感觉,有不少孩子的衣物,还有一些绸缎凌乱地摆放着。 看起来就像是照顾孩子们的母亲,忙碌得没时间抽出身来收拾。 饭菜上了桌案,夫妻俩坐下来看着菜色,大多数还是以素菜为主,稍稍加了一些肉沫。 在皇后的目光下,李玥尝了一口芹菜,“嗯,菜很嫩。” 听到李玥中肯的话语,皇后脸上又有了笑颜。 正吃着饭食,忙完了一天政事的李世民和李承乾来了。 张阳放下碗筷行礼。 李世民很随意地在一旁坐下,“你不用多礼,知道你来看望皇后也是孝心,既然来了也不用拘束。” 说完话,李世民揉着自己的眉间,神色尽显疲惫。 李承乾低声道:“因为封国公的事情,父皇听了文臣武将们一整天的争论。” 盘腿坐下来,李承乾忧心道:“不知道你可否有分忧之策。” 张阳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在下才疏学浅,能有什么办法,太子殿下说笑了。” “这里是立政殿,不是太极殿,你随意说便是。”李世民不耐烦道。 张阳拱手道:“我觉得其实可以转移矛盾。” 李承乾不解道:“如何转移矛盾?” “我经常上街买菜,常常和一些摊主讨价还价。” “讨价还价?” “太子殿下请听我说完。” 李承乾稍稍点头。 张阳继续讲道:“比如说一家卖芦笋的摊主卖的是十文钱一根,我希望他的价格是八文钱,可对方不肯降价,这就是我和摊主之间的矛盾。” 李世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朕的驸马也会为了两文钱和别人吵架?” “陛下,这是勤俭!对,嗯……”张阳话语顿了顿,“要的不是和对方吵架,要的讨价还价的精神,这才是人间烟火气呀,陛下。” 李世民重新沉下脸。 张阳又道:“如此一来我与这卖芦笋的摊主有了矛盾,我希望对方降价,可是对方不愿意,如此一来我需要转移矛盾逼迫对方妥协,通常我会货比三家,我会和他说别人家的芦笋多好也更便宜,这样一来矛盾就转移到了别的摊主,对方会和摊主做比较,这样才容易做出妥协。” 李世民沉声道:“市井小民的伎俩也能用在朝堂之上吗?” 李承乾也是沉默不语。 张阳摆了摆衣袖,重新坐正,“这不是市井小民的伎俩,这是来自民间的智慧,就像是朝堂之上有很多大臣阻止陛下册封国公,可是陛下需要册封国公来拉拢那些大臣武将的忠心。” 李世民睁眼缓缓看向张阳,面对朕的眼神这小子一口将朕的心思说穿,还能如此不卑不亢? “如果陛下加大册封范围,将那些弹劾陛下册封国公之位的人也加以册封,给一些勋爵就算是不世袭也可,如此一来矛盾就从陛下和大臣转移到了大臣与大臣之间。” 说完张阳的话语又顿了顿,“在下随口一说,还望陛下不见怪。” 李承乾连忙道:“父皇,此策或许可以一试?” “哼,难道朝中那些人看不穿此等伎俩?” “在下唐突失言,陛下见谅。” 翁婿间的话语就此结束,李玥和皇后说了不少体己话,天色已经入夜。 临走前李玥将第一卷印出来的红楼送给了皇后。 像朝中要了刻字的工匠总要作出一些事物出来。 这卷书就是成果,也算是给宫里一个交代,要来的刻字工匠帮着在印书。 出了皇宫,夫妻俩走在回家路上。 张阳背着李玥的背包,背包沉甸甸,媳妇的收获不少。 接下来的日子,朝中新任朝议郎,驸马张阳每天都去崇文殿当值,只是当值也就算了,每天当值都带着公主殿下,夫妻俩总是同进同出。 “总算整理好了!” 夫妻俩站在殿前看着殿内一个个大书架上的书卷感慨道。 李玥看着成果眯眼笑着,“夫君辛苦了。” “你也辛苦了。”张阳帮她擦着汗水。 打开李玥背包,里面准备了饭食,几个锅巴包着的饭团,外面的锅巴是焦脆的,内部的黍米饭是柔软的,还点缀了一些野菜。 还有做好的腊肉和饺子。 正好李承乾和魏征也来了。 李玥递上饭团,“魏老先生,你也吃点吧。” 魏征接过饭团倒也没拒绝,“坐在一旁安静地吃着。” 倒是李承乾的狼吞虎咽丝毫没客气,张阳心想东宫的伙食很差吗? 以前听李泰说过宫里给他们皇子的用度一减再减少,李泰的日子有生意撑着,现在那小胖子的日子也潇洒。 倒是李承乾的生活全靠他父皇和母后给的用度,想来生活质量应该也不高吧。 魏征低语道:“看书这么久,你对当今天下万民如何看待。” 这个问题有点负责,见媳妇看着自己,张阳喝下一口凉白开,“魏老先生我不懂什么大道理,我倒是知道一个故事。” “故事?说来听听。” 看来今天魏征的心情很不错。 “从前两个妖,它们盯上了一个僧人的肉,可是那个僧人有一个很厉害的护卫护着,这天两个妖正在商量它们要不要趁着护卫离开,吃了这个僧人,如果护卫回来了,它们两个妖必定会死在护卫手中。” “其中一个小妖,不想冒风险,如果那僧人的护卫回来了两人都会死在那里,它建议去吃山下的黔首民户。” “另一只小妖道:那些民户的人不好吃。” “为何不好吃?” “那小妖道:黔首们过得太苦了,那些人的肉不好吃。” 一个简短的故事,却刺痛了李承乾心中薄弱的地方,战乱平息这才多少年,天下人太苦了。 魏征长叹一口气,便转身离开。 习惯了崇文殿的日子,其实朝议郎是一个很闲的官职,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可以向你的上官讲述,你要是不想太上进,就算不去当值都没事。 从崇文殿带了一些书籍,李玥每日都在看,看完这一批改日去崇文殿重新换一批。 也不用每日去那边打卡,张阳意外地发现根本没有人管着,就算是在崇文殿睡一天觉,也不会有人来喊你。 关中临近十二月,北方的冷空气压向了整个长安城,今日便不去当值,张阳来到村子里还要对印书的流水线做一些安排,地里种着的棉花也能收了。 刚进村子里就被李孝恭给拦下了。 “河间郡王有什么吩咐吗?” 李孝恭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瓮声道:“棉被还有没有?” 原来是棉被的事情,第一次做出来的棉被给村子里的孩子们用了,看来效果还不错。 连李孝恭知道了棉花的好处。 “棉花不够呀。” “老夫这就让人去西域再去采买。” “那就有劳河间郡王了,其实棉花不仅仅可以用来做棉被,还可以用来做抵御寒冷的衣物。” “如此甚好,老夫这就再派人去西域,你要是早这么说老夫就多派些人过去。” 张阳苦笑道:“当初在下说了,您不是没当回事吗?” 李孝恭笑道:“以后还有这种好东西,多和老夫提点几句。” 棉被的事情村子里人都在议论。 先是找到了牛闯,让他找村子里的人安排印书的事宜。 “牛大哥,这件事要找你觉得比较踏实的人,嘴巴要严,最好先把这件事说出去。” “小张兄弟放心,某不会让外人靠近村子,村子里的人都信得过,全听小张兄弟的安排。” 张阳把挂在肩膀上的大包袱递给他,“这里面都是纸张,大概有三百张,先用这些纸来印书啊,就印红楼,先不要印别的书。” “某明白的。” 印红楼这种书是最合适的,如果要印论语或者儒家典籍迟早要出事。 红楼顶多算是杂书,风险也没这么大。 来到棉花地,一株株棉花长得不高,雪白的棉花倒也可以收了。 两三亩地的棉花产量不高,算是一个好的开始。 张公瑾就站在这里,他看着这些棉花赞叹道:“能长出如此洁白的之物倒是少见。” 收获的时候,总是让人高兴的,张阳一边采摘棉花道:“把今年的种子再好好培育一下,来年的收成会更好。” “听说这一次魏征举荐你。” “我也不知道这位老先生为何举荐我,难不成他看我骨骼精奇。” 张公瑾坐在一旁的石头上,“你和魏征有相同的地方。” “老师,人和人都是一样的,我也是一双耳朵,一双眼睛,一张嘴。” “老夫的意思是你和魏征一样,在朝中都会是一个特立独行的孤臣。” 张阳停下采摘棉花的动作,站在原地思量好一会儿,“我在朝中有朋友,比如许敬宗。” 张公瑾无奈摇头道:“许敬宗和你终究不是一类人,如果你能继承魏征的衣钵倒也是一件好事。” “魏征是一个不要命敢指着皇帝鼻子骂昏君的人,我成不了这样的人。”避开张公瑾尖锐的目光,张阳妥协地长长一叹,“老师,你知道我,我志不在此,我的志向也不在朝中。” “一个皇帝没有人管着也会成为一个昏君,陛下想要做一个明君,他需要魏征这样的人。” “老师也说了,魏征是皇帝想要做一个明君才需要的,如果他不想要做明君了,是不是也把魏征砍了,难不成我也要像魏征那般管着皇帝?天天骂皇帝?皇帝但凡要做一件什么事情我就要跳出来反对?这未免也太为难人了。” 张公瑾反而笑了,笑得很舒心,“有老夫做你老师,再有魏征做你的引路人,以你的天赋只要有你上进心,你也能到魏征那样的位置。” 张阳惆怅道:“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三章 无愧于心 “哈哈哈。”张公瑾朗声笑道;“看你一脸犯难的模样,老夫反而痛快了。” “您老在痛快什么?” “还是第一次看到你如此犯难的模样。” 棉花收成不是太好,倒也应付够用。 上官仪远远看着张阳在地里忙碌,“牛兄弟结识张侍郎多久了?” 牛闯站得笔直双手背负,“有两年了,当年认识他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几贯钱拿出来都着急的人,从一开始的那家小酒肆,那就是牛某建出来的。” 上官仪感慨道:“张侍郎的眼光总是很不错。” “嗯,某虽然不清楚,可在村子里花的银钱至少也有近万贯了,长久以来张侍郎有多少银钱谁又知道呢。” 上官仪无奈笑了笑,“即便是家产如此多,张侍郎的日子过得还是这么清贫。” 牛闯点了点头,“魏王殿下之前说过,之前在村子里所花的银钱,就算是有这一次的秋猎也没有挣回来。” 忍不住心中的疑问,上官仪整了整衣衫走上前来到棉花地里,“张侍郎,家里都这么富裕了,穿着与普通民户这般?” “这不是下地摘棉花,这种麻布衣服也挺好的,破了脏了也不心疼。” “那倒也是。” 地里棉花收拾完试了试分量,大概只有十多斤,这收成有些差强人意。 临近过年,村子里很热闹,如今的村民都有了一些银钱,孩子们穿着新衣裳玩闹着。 师母做出第一件棉衣就交给张大象穿。 杀鸡宰猪,全村人都在为了过年忙碌。 李渊也加入了杀猪队伍,这个老家伙忙呵呵地提着刀砍向那头不知所措的肥猪。 长安城也热闹起来,张阳回到家中阴沉的天空下起了雪。 李玥坐在炉子边安静地看着书,小声道:“婶婶去工部过问了,说是现在户部也没有多余的铁料。” 张阳把棉花放进家中的杂物房,小熊上前闻了闻,然后一脸嫌弃地扭头离开。 不知不觉已经贞观五年十二月了,寒冷的北风掠过整个长安城,让人直打摆子。 正天寒地洞的,小熊倒是越来越活跃了。 原本就是在北方的动物,这种寒冷反而唤醒了它的本性。 趁着下雪前把棉花收了,家里的棉被暂时做不了,要做也要等天气放晴了,棉花要嗮过才行。 夜里,正睡着就看到李玥穿着她宽大的睡衣跑入了房间。 然后她熟门熟路进了被窝。 张阳握了握她冰凉的小手。 蜷缩在被窝里,李玥抓着夫君的手臂探出小脑袋看着,“又是西域送来的信件?” 油灯下,张阳的神情带着淡然的笑容,“高昌马上就要出事了,前些日子让许敬宗送信过去,叫阿达兰收着点,可我们的信还没送到,西域的信又送来了,这种信息传递的滞后性挺无奈的。” 李玥把头靠在夫君的肩膀上,夫妻俩的发丝缠绕在一起,“那也是无可奈何。” “都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计划赶不上变化,眼下也只能等他再次来信,给高昌的毒药也到了发作的时候了。” 很少看到夫君这么严肃的表情,李玥知道上一次夫君有这种神情的时候,李元昌就倒霉了。 到现在李元昌还在他的封地,不敢回长安。 靠着夫君的肩膀,李玥又往夫君的怀里蹭了蹭,一种踏实感让她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长安城内积雪不少,小熊在雪地里欢快地蹦跶,时不时又把头埋在雪中。 工部既然拿不出来铁料,只能用自己的存货。 把家里的铁料煅烧好,打成一根根长方形的铁条,家里的炉子上装着风箱,推动风箱就能够让火焰烧上来,这和热气球是一个原理。 土灶不大,自己自用足够。 把这些铁块都固定在木桶的四周,原料铺在桶中。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除夕,今夜长安城解除宵禁。 “今年不做小炮仗了,我做了一个大的。” 李玥坐在马车中,看着眼前这个古怪的大桶,“这也太大了?” 张阳咧嘴笑道:“江湖传言,口径即是真理。” 眨了眨眼,李玥不解道:“有这句传言吗?” “当然有了。” 夫妻俩赶着马车一路来到渭水河边,这一次就连两位婶婶都没有带上。 张阳点燃木桶的引线,然后赶紧带着李玥躲入马车中。 “要这么谨慎吗?” “我哪儿知道自己造出来的东西威力有多大,万一炸到了我们自己怎么办。” 闻言李玥又往马车里躲了躲,目光看着不远处的木桶。 引线足够长才安静,俩人的目光盯着小火花一直烧进了筒中。 “嘭!” 一声炸响,吓得李玥一个激灵。 一团火焰射向夜空,在漆黑如墨的夜空中多了一朵非常显眼的火花。 张阳死死抓着缰绳,以备到时候马儿受惊。 “嘭!” 夜空中一阵炸响,一朵巨大的银色花朵在夜空中盛开,像是一朵火树银花,李玥抬头目光所及,都被这银白色的烟花笼罩,这是她此生看过最大的烟花。 与此同时,正在太极殿前与群臣庆贺新年李世民也看到了这朵巨大的烟花,目光呆滞地看向远处的夜空,他怔怔低语道,“又来了,又来了!” 袁天罡看着夜空,手中的酒碗落在地上疯疯癫癫的自语着。 仿若整个长安城都在这朵巨大烟花的笼罩下。 烟花只有一刹那,也足够震撼整个长安城了。 好似在这一瞬间,这座城都安静了下来,去年也有一次,只是去年的更多,更小。 今年只有一朵,可这一朵非常大。 烟花稍纵即逝,李世民举杯道:“诸位,可知此等异象是何意。” 李淳风站出来道:“此等是祥瑞之兆。” 袁天罡跪在地上,“陛下,去年有此异象有了今年的丰收,今年再有异象,是祥瑞之兆。” 其实袁天罡压根就没有见过这等动静,从去年开始袁天罡就疯疯癫癫的。 李世民心中很清楚,这件事肯定是人为的。 去年李君羡就带人去查探,只是对方走得很快,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这一次说什么都要抓到人。 马儿终究还是受了惊吓,张阳死死拉着缰绳也拉不住飞奔的马儿,一路跑回了长安城它才停下。 刚到城门口,就遇到了李君羡带着兵马从城中出来。 李君羡看到张阳疑惑道:“张侍郎,你这是?” 张阳下了马车,安抚着马儿,可马儿还是不安地踏着马蹄,面对李君羡的问话拱手道:“我带着公主殿下刚刚从封地回来。” 李君羡行礼道:“末将还有要事不便久留,告辞。” 张阳笑道:“这大过年,大晚上的还练兵?” 在此行礼,李君羡带着这队兵马急匆匆而去,一路朝着烟花的方向而去。 放烟花的桶早就沉入了渭水河,除了散落满地烧过的硝石,伱李君羡什么都找不到。 夫妻俩相视一笑,一齐走入城中。 两位婶婶在家里总算是把棉被做好了,有了村子里做棉被的经验,她们做棉被比之前顺手。 “公主殿下,这些棉花也只够做一床的棉被。”王婶低着头道。 李玥眯眼笑着抱着柔软又有些厚重棉被,有些抱不过来,她把脸贴在柔软的棉被上,“我可以和夫君一起睡。” 看到公主脸上幸福的笑容,两位婶婶心里也高兴。 贞观六年,二月。 李世民下了旨意,封了一堆的国公和勋贵,魏征授左光禄大夫、太子太师,封郑国公,程咬金封左领军大将军,封卢国公,尉迟恭封吴国公。 李世民更是赐长孙无忌《威凤赋》,追思当年平定天下不易。 至此,李世民又收拢了大部分兵权,朝中更是有了魏征,房玄龄,长孙无忌三位主持朝政,现在天可汗的权力也到了最鼎盛之时。 群臣向李世民行礼。 李承乾看着父皇脸上欣喜的笑容,没想到当初张阳说的市井小民之伎俩也能被父皇所用,一直以来父皇所在乎的兵权也重新回到了手中。 这一切都是父皇想要的结果,圣明的天可汗。 长安城的二月天气候很不错,又过了一年,李玥已经十六岁了,她跟着王婶的动作舞动横刀。 这把横刀也是秦琼所赠,那时候是自己辛苦锻造出来,放在铁匠坊的。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落入了李孝恭手中。 转手落到了秦琼手里,再是落入了自己的手中。 想到李孝恭,到现在还是一样,他还是不敢回长安城。 张阳看着媳妇舞着横刀,身高几乎一年一个样,如今的媳妇十六岁,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尤其是她的细腰越看越想搂住她。 知道两位婶婶当年从过军,更是当初李秀宁手下的女将。 只是李秀宁命运多舛,她是大唐唯一一个以军礼下葬的公主。 明德有功曰昭,谥平阳公主为昭。 这就是后世称她为平阳昭公主的由来 李玥身体底子并不好,舞了小半个时辰她的额头就有了细汗,小脸有些泛白,只得先放下横刀放松自己的胳膊。 “今日是你每个月气血最亏损的时候,你不该在这个时候苦练。”张阳喝着茶水淡定道。 “我能练好的。”李玥手里拿着横刀不服气道。 杨婶把食盒放在一旁,“公主殿下都已经准备好了。” 夫妻俩带着食盒一路走在朱雀大街上,朝着皇城而去。 再次来到崇文殿,张阳推开厚重的殿门,这里还是和往常一样冷清。 将上一次借阅的书籍重新放回原位,李玥又拿起一卷看着。 张阳好奇看了一眼她手中的书卷,“这是兵书?” 李玥点头道:“这里还真是什么书卷都有,没想到连兵书都有。” 说完她便靠着书架坐下来,阳光从窗台落下,落在她身上,媳妇安静看书的样子越看越漂亮。 特别是她站在阳光下的时候,显得她的皮肤更加透亮。 不多时,魏征便来了。 平日里来崇文殿除了太子李承乾也就是魏征。 “见过郑公。”张阳向魏征行礼。 “册封国公的方略是你献给陛下的?”魏征抚须问道。 “什么方略?” “还与老夫装傻?”魏征冷哼道:“太子都和老夫说了,这都是你给陛下献的方略,还惹得当初劝谏陛下少封国公的言官,进退两难,他们也被多多少少封了勋爵。” “是吗?”张阳看向魏征的身后。 远处太子也朝着这里走来,神情上带着笑意,似乎他没有对打小报告这种事情有所愧疚。 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厚道太子。 当初说的市井办法,李世民大概不会说出去,皇后不会干预朝政,也只有太子了。 李承乾走上近前,“有了你的计策父皇这才可以放开手。” 魏征的神情忧虑,“只是封了勋贵太多,迟早会出乱子。” 张阳淡然笑道:“郑公忧虑且不说陛下的私心,就算是现在不这么做,陛下会就此罢手吗?” 魏征低语道:“你可知老夫为何要劝谏?” 张阳来回走了两步,拱手道:“郑公如今位及光禄大夫,更该行劝谏,既然陛下封了您国公,就更应该以身作则。” “有时候该说的话不说,会成为心中的悔恨,郑公与房相他们不同,当年玄武门的事情之后陛下留下了郑公。” “郑公心里清楚陛下是欣赏您的才华,在其位谋其职,该说的话就要说,不留后悔,也给自己心安理得,不愧于心,无愧所在之位。” 魏征的目光深深地看着张阳,释然笑了笑,“哈哈哈。” 李承乾不解道:“郑公何故发笑?” 魏征道:“他们都说老夫顽固,都说老夫迂腐,如今看来老夫之道不孤矣。” “夫君学识浅,让郑公见笑了。” 李玥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后,她向魏征行礼。 张阳提起食盒,“太子殿下,郑公我们一起用饭食,阳光温暖,在阳光下用饭最是舒服。” 魏征的心情很好,李承乾心中暗暗吃惊,从来没见到魏征这般开怀大笑。 每一次来崇文殿,也习惯了准备四人份的饭食。 不过是多两双筷子,以现在自己的家底,至少是吃不穷。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四章 毒药发作 长安城的二月天,正是春游的好时候,春意盎然的骊山很适合踏青。 在崇文殿整理书卷一天,夫妻俩也早早回家了。 李世民喝着茶水,听着李君羡的禀报神情不是太好,“所以这一次你们还是什么都没查到?” 李君羡禀报道:“末将失职。” 李世民叹道:“罢了,你也是做足了准备,原本以为对方这一次还会在长安城做手脚,没想到在长安城外,朕不怪罪你,继续去查吧。” “喏。” “慢着。”叫住就要离开的李君羡,李世民放下茶碗,“张阳在做什么?” 李君羡回话道:“还是一样,包括许敬宗和张大象,倒是除夕夜夜空异象之时公主殿下和张阳也才刚刚到长安城下。” 李世民疑惑道:“张阳?” 李君羡点头道:“确实是这样,说是刚刚从封地回来。” “他还真是惦记那片封地,就不想为朝政多做一些事情,伱也退下吧。” “喏。” 李世民重新拿起奏章批复,殿外传来鸟叫声,现在正是二月天外面也是春意盎然的时候吧。 目光看向殿外的阳光,上一次出宫去外面走动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秋猎之后便一直在宫中批阅奏章。 父皇在骊山一住就是这么久,也没有要回宫的意思。 李世民失落地低下头,宫里的一切都很陈旧,“让人准备一下,明日朕出宫走走。” 一旁的小太监闻言就去办事。 新的一年,朝中总有很多事情,忙着处理各项政务,这一次打算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春日景色,不知不觉又拖了半月,总算是有闲暇之余可以出宫。 让尉迟恭和长孙无忌护送,李世民驾着游春马走在渭水边上,呼吸着这里的空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君臣三人说着当年的往事,一份从关外送来的急报又搅乱了李世民的兴致。 西域高昌国出现叛乱,高昌国主鞠文泰父子逃离高昌,正往长安城来求助求援。 李世民急匆匆回到宫中,听着房玄龄和魏征的解释。 “好好的高昌怎么会出现叛乱?一开始为何一点迹象也没有。”李世民喝完道。 “陛下,这一次叛乱是一位高昌国主鞠文泰大征奴隶引起,那些奴隶发起的叛乱。”房玄龄解释道。 本来好不容易得闲可以春游,如今彻底没了兴致。 甘露殿内又安静了下来,李世民思量半晌低声道:“诸位觉得高昌一地如何?” 长孙无忌躬身行礼,“陛下,高昌一直以来都是西域富庶之国,也是关中通往西域之地的要冲。” 李世民眼神阴翳,心中的野心蠢蠢欲动,“当初杨广为了拿下西域之地也废了不少周折。” 殿内又陷入了安静,魏征的神色不太好,同样的房玄龄也是犹豫再三不好开口。 李世民看着三人,“如若拿下高昌,关中兵马可直进西域腹地。” 房玄龄先开口道:“陛下,据臣所知当初为帮高昌之策是礼部许敬宗所定,不如问问礼部的意思。” 长孙无忌也回话道:“陛下,鞠文泰父子就快到长安城,不如等他们到了长安城再做定夺。” 李世民看着三人,他们三人显然对此刻出兵高昌有所顾忌。 “朕还有一事不解。” “陛下请讲。” 李世民皱眉思索道:“既然高昌遇到叛乱,为何不求助西域邻国,反倒舍近求远来大唐求援?” 房玄龄行礼回道:“陛下,当初高昌与焉耆等诸国争商道有过矛盾,或许这是他们不支援的缘故,其中缘由臣也不清楚,臣已经让兵部派出人手去过问情况。” 李世民一手握着拳,目光中有忐忑也有激动,西域之地早已眼馋许久。 西域发生了这种事情,与当初礼部做的方略也离不开关系,中书省屡次来问话。 张大象无可奈何只能去找许久不来礼部当值的许敬宗。 从上一次帮助高昌,到现在一年过去了,当初放下的毒药终于有了作用,张侍郎也该摘取这颗果实了。 许敬宗坐在家中啃着一只羊腿,“大象兄,莫要拉我袖子,这件事真的和在下没有关系。” 张大象着急道:“可是当初和高昌麴智盛在礼部谈话的就是许兄。” 许敬宗嘴里还嚼着羊肉,“这事真不是下官所为。” “当初张侍郎都说了,那时候的方略就是许兄定下来的。” “那是……”许敬宗想起了当初张阳的话语,顿时感觉头皮都要裂开了,“那是张侍郎的方略,与我无关,大象兄去请张侍郎吧。” “张侍郎如今是朝议郎,都不在礼部任职。” 许敬宗坐在原地吃着羊肉不罢休,“那也要找张侍郎。” 见张大象还是抓着自己的袖子不放,许敬宗实在是忍不了了,“大象兄,能否先撒手,等下官吃完这只羊腿。” “不行!现在就和我回礼部,整个礼部空荡荡要我如何回复朝中。” 见对方不罢休,许敬宗叹道:“张侍郎如今在做什么?” 张大象抓着他的袖子不放,“和公主殿下在骊山游玩。” 抬头看了看天,许敬宗心里有万般无奈,“何故如此对我?” 看张大象还是抓着自己,许敬宗道:“撒手,再不撒手下官就不客气了。” 张大象这才撒手,两人做下决定还是打算先见一面张阳再做决定。 礼部府衙内只留下了张大素一人,他刚刚送走了前来问询的中书省的官吏,“这礼部没了张侍郎果然是不行呐。” 骊山脚下,许敬宗和张大象等在这里,这一次两人做好了不见到张侍郎不离开的决定。 上官仪带着一卷书而来,“我们村子里刚刚印出来的书卷,送给两位了,是一个叫作红楼的故事。” 许敬宗接过这厚厚一卷书,没见到这么厚的书,光是看着这纸张价值不菲,“如此重礼,下官实在是不敢收。” “村子中孩子都人手一卷了,你们不用客气。” “村子里孩子都人手一卷?”张大象神情压抑,光是这一卷红楼足足也有上百页。 上官仪清了清嗓子,“听说是张侍郎从别处买来的纸张,一种很便宜的纸张。” 许敬宗将信将疑,看着上面的行文,印出来的字很漂亮字也很整齐,纸张整洁,“这行文是欧阳询老先生的字?” “确实用欧阳询老先生的字帖来刻字的。” “敢问这卷书作价多少银钱?” “还没有定,张侍郎打算卖书,价格还没商议。” 许敬宗当即就把书还给了上官仪,“此书下官可不能收,好意心领了。” 上官仪又看向张大象。 张大象也摆手道:“下官也不能收。” “也罢,等价格定下来之后再赠予两位,两位也请放心价格不会很高。” 许敬宗看了看身后的骊山,“张侍郎还没下来。” 张大象也站在原地忧愁着。 带着这卷红楼,上官仪走回村子里,按照张侍郎的设想这种书要先卖给权贵,想要卖给权贵,就要先在权贵中有名声,光是送也不能送太多,也不能送错了人。 尤其是要送给权贵中的妇人。 “还真是难办。”上官仪思索着办法,脚步快了不少。 一直从早上等到下午,也没见张阳下山。 俩人就这么等着,张大象忧虑道:“许兄。” 许敬宗板着脸,“讲。” “你说张侍郎不会在山上一天不下来吧?” “应该不会。” 天色渐渐到了黄昏,俩人等得饥肠辘辘,直到现在也没见人下来。 一个孩子从村子里跑来,到两人面前他拿出一本册子,“两位,驸马近日不打算见你们,让我把这本册子交给两位。” 许敬宗接过册子又问道:“张侍郎还交代了什么?” 孩子道:“驸马还说了你许敬宗现在礼部的侍郎,既然人在礼部就要好好办事,整日就知道推诿责任,偷懒耍滑迟早会报应的。” 听这个孩子奶声奶气地说完,这还真是张侍郎会说出来的话。 孩子又看向张大象,“驸马还说了,大象兄要坚定礼部立场,当初的礼部规矩依旧没有变,还请不要动摇。” 见这个孩子的话语停下了,张大象又道:“还交代了什么?” “就这么两句,多了我也记不住,告辞了。” “等等!”许敬宗连忙拉住这个孩子,“多嘴问一句,张侍郎如今还在山上?什么时候会下来,现在他又在做什么?” 孩子皱眉看着许敬宗。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许敬宗放开手,“张侍郎人在何处?” 孩子重新站正依旧奶声奶气的话语,“晌午就回家了。” “那你不早说?我们白等一日?” 许敬宗登时就急眼了,想揍这个熊孩子。 “我读书很忙的,还要回去写作业,不然明日又要被老师指责,好不容易出来给你传话,你不谢我就算了,还如此无礼。” 许敬宗的嘴角使劲抽抽,“你这孩子就这么对本官说话?” 那孩子站得笔直,抬着下巴道:“与你如此说话怎么了?我老师说了要是有人欺负我,就报上老师的名号。” 许敬宗气笑了,“你老师是何人?” “哼!我的老师有当今邹国公,上官仪,河间郡王李孝恭,太上皇……” “太上……” 许敬宗双腿一软差点跌倒,好在有张大象扶了一把。 张大象皱眉道:“事到如今,你我该如何?” 许敬宗望着跑向村子那熊孩子,又挠了挠头,“太上皇什么时候在那村子里教书了?” 张大象错愕笑着,“下官如何知道?或许太上皇是突然来了兴致收了几个弟子?” 眼下见不到张侍郎,许敬宗打开手中这卷册子,借着夕阳的余光看着上面写着的内容,原本忧虑的神色渐渐消失,转而有了笑容。 “张侍郎果然懂下官。”许敬宗深吸一口气如同醍醐灌顶。 “上面写什么了?” 张大象拿过册子也看了起来,看完上面写着的步骤一时间思绪开明,“是呀,如今他是朝议郎,自然没有权力插手礼部诸事,要请张侍郎出面确实不合适了。” 想起那孩子的话,许敬宗惭愧地笑了笑,知道事情的发展,见到张大象时自己确实在推诿,要是此刻张阳在眼前,我这脸面怕是丢完了。 一夜过去,许敬宗准备好了要应付高昌和朝中的一切。 张大象和张大素也都去忙自己的事情,礼部就这么关了三天门。 第四天,李世民正练着字,高昌发生的事情终究是在西域,就算是谋取西域的心思,高昌毕竟还远。 “陛下,礼部侍郎许敬宗求见。” 听到是许敬宗,李世民冷笑着搁下笔,“朕还以为这人躲着再也不想回朝堂了,召进来。” “喏。” 整了整衣襟,李世民重新坐下来看着从阳光下走入殿中的身影,“许敬宗,朕好久不见你了。” 许敬宗躬身行礼,“自陛下登基,臣离开秦王府已经许久没有像现在这般与陛下谈话了。” 李世民心里瞧不上许敬宗这种心思深重的人,他的才华比不上房玄龄,他的谋略比不上长孙无忌,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却一心想要在朝中谋个好位置,当年秦王府十八学士中,他也是最不起眼的一个。 “你来见朕是要说高昌的事情?” “陛下,臣要说的是礼部的事情。”许敬宗低着头讲话。 “怎么?礼部没了张阳就不行了?” “臣没有这个意思,臣记得当初中书省和礼部之约,礼部诸事都是为了社稷,而朝中六部只有过问没做干涉之权,敢问当初的约定现在是否还依旧。” “朕与礼部的约定,自然还作数。” 低着头的许敬宗神情中闪过一丝笑意,果然如张侍郎所言,只要这么和陛下说,陛下不会否认,皇帝的话语从来都是算话的,皇帝不会自己否定自己说过的话,陛下就是这样的人,那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 “那么还请陛下继续将这件事交由礼部来处置,礼部会给陛下和中书省一个答复。”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五章 从容到不可理喻 当年天下英雄都已经刀兵入库,程咬金,尉迟恭,秦琼,李靖等当年的英雄好汉也都有了好结果,至少在当年在人们口中当得起英雄好汉四个字。 再也回不去当年的快意恩仇的日子,英雄好汉也有落寞,当年死去的好汉,当年的恩怨在这李世民的大封勋爵旨意下,恩恩怨怨也都入了土。 天下已经太平,这天下也需要太平,当年众人是英雄也是好汉子。 甘露殿的对话还在继续。 李世民狐疑地看着许敬宗,当初和礼部定下约定,也是因为张阳让大唐兵不血刃拿下了河西走廊,也让薛延陀退兵。 这一切都是有前提的。 李世民心头冷笑,现如今张阳都不在礼部了,许敬宗还敢有心与朕提这些? “你说朝中不干涉礼部事宜,那朕问你。”李世民站起身沉声道:“你能将事情做到何种地步?” 见李世民站起身,许敬宗躬身将姿态放得更低。 看许敬宗沉默了,李世民又讲道:“当初的张阳与中书省有过约定,这个约定也是在将事情办好的话语之前,办不好又如何?” 许敬宗拱手再次深深一礼,“陛下,臣若是办不好,臣愿意剥去官身,听候陛下发落。” 李世民挥袖道:“记住伱说的话。” “喏。” “退下吧。” 走出甘露殿,许敬宗长出一口气,后襟已经被冷汗湿了一片。 这就是皇帝的威压,生死就在几句话之间。 算着日子鞠文泰也到了长安城,张大象来到长安城前,一队西域人正在朝着城前而来。 慌张地鞠文泰和他的儿子鞠智盛父子两人一起到了长安城城前。 鞠智盛在去年就见过了。 张大象看着年过四十的鞠文泰,胡子已经泛白。 面对高昌西域人,张大象礼貌地拱手道:“见过高昌国王。” 鞠文泰看了看四下,“你是?” 鞠智盛连忙向张大象行礼,也介绍道:“父王,这是礼部的侍郎张大象。” 这队西域人一共有三百来人,此刻的精神面貌都不好。 鞠文泰大喊道:“为何只有你一个人?大唐的兵马何在?” “高昌王觉得需要多少人来迎接?”张大象淡然地笑着,主要是礼部也没有什么人,自己的弟弟张大素还要坐镇礼部,以免其他人来礼部问话找不到人。 许敬宗又恢复了他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日子,上一次见了陛下眼下又找不到他。 要不是他的家室还在长安城,张大象怀疑这个许敬宗已经跑了。 鞠文泰大声道:“我要见天可汗!” 张大象回话道:“我们礼部会安排天可汗见高昌王。” 鞠文泰伸出手指指着张大象冷声道:“高昌叛乱,本王还要找你们礼部算账,那个叫许敬宗的人在何处,还有张阳呢?我要将他们剁了!” 听着他的话,张大象闭上眼,“高昌王还请先行休息,之后的事情都会有安排。” 鞠文泰冷哼道:“进长安城!” 见这队西域兵马要进入长安城,张大象上前又拦住道:“高昌王父子可以入长安城,至于这些西域人不能进入长安城。” 鞠文泰龇牙目露凶光先是用西域话骂了一句,然后又有关中话道:“他们都是随行护卫。” 张大象稍稍一礼,“正因为是随行护卫这才不能入长安城,至于这些人只能遣返西域,不然卫府兵马会将他们拿下。” 鞠文泰大声道:“你敢!” 张大象站直身体,“这些事长安城上的兵马会做,就不用高昌王担忧了,还请先进城吧。” 鞠文泰瞪着大眼珠子,盯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许久,又不好再多言。 带着这父子俩入住了驿馆之后,张大象这才回到了礼部,几日不见的许敬宗此刻就在这里。 “高昌王已经入城了。”张大象忧心道。 “这上面记录的就是高昌叛乱发生的始末。”许敬宗拿出一卷羊皮卷,“这是西域焉耆的人送来,还有一份已经送到了陛下手中。” 张大象连忙接过这卷信件看了起来。 张大素也说道:“中书省也已经让人送话过来,明日早朝陛下就要见高昌王。” 许敬宗铺开一卷地图,这卷地图很陈旧,上面标注着各个西域小国的位置,高昌也在其中。 朝中对高昌肯定在意,不然陛下也不会如此着急见高昌王。 张大象忧心道:“你们说会不会派兵前往西域,如今正是拿下高昌最好的时候。” 高昌地处西域要冲,如果拿下了高昌,大唐也算是在西域打开了一个突破口。 许敬宗一声叹息,终究还是无法像张侍郎那般从容面对。 还没稍稍歇息片刻,李世民的召见又来了。 许敬宗拱手道:“这一次还请大象兄去见陛下,下官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准备。” 张大象站起身,“也好,万事都要安排周全。” 跟着太监一路走向甘露殿,这是第一次除了早朝第一次在别的时候见到陛下,当初在户部的时候都没有这种感受。 如今可以感觉到肩膀上有重担。 张大象来到殿前,这才看到殿内有不少人,赵国公,房相,尉迟恭大将军,程咬金大将军等人都在。 “陛下,礼部侍郎张大象到了。” “进来。” 殿内传来李世民的声音。 张大象低着头进入殿中,殿内还有小声议论,虽说低着头看不见众人的神情,却能感觉到这里氛围很紧张,眼前是陛下,不敢有失礼的地方,在这个时候脑子里出现的都是父亲当初教诲的话语。 “许敬宗人呢?” 张大象紧张得说不出话。 “讲话。” 再次听到陛下的话语,张大象硬着头皮道:“陛下,许侍郎还有诸多事情要安排。” “若是出兵高昌,礼部以为如何?” 又是安静了许久,张大象感到如芒在背,这个时候所有人的目光一定都看着自己,咽下一口唾沫闭眼回道:“陛下,礼部确实商议过。” “说说看。” “喏。”张大象又是躬身一礼,依旧低着头,“礼部众人以为如今不能出兵高昌。” “为何不能,如今数万将士都已整军,何故不能出兵。”一个粗犷的声音传来,张大象很想看看是谁在说话,可又不敢抬头。 “知节,莫要着急。” “陛下,末将以为如今正是出兵的好时机,错过这个时机更待何时。” 一阵冷风吹入殿中,张大象脑子一醒,原本僵住的思绪打开,低声道:“陛下,如今吐蕃蠢蠢欲动,薛延陀也只是退兵其实力还在,突厥也才刚刚平定,如果此刻出兵牵一发而动全身,不是出兵之时。” “陛下,臣以为此番话语在理。”房玄龄拱手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看着这个时机错过!”程咬金的话语声又比刚才大了几分。 只是话音落下,殿内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李世民缓缓道:“出兵高昌的事情再议,如今吐蕃还未定,北方虽已经退却实力却也依旧在,朕也有意征服西域,正如你们所言,即便是出兵,也要无后顾之忧。” 现在大唐各个边关势力都还不确定,以如今大唐的实力确实是可以拿下一个高昌,也不是什么难事。 对李世民来说这和拿下一个城池没什么区别。 可正如房玄龄,长孙无忌等人的顾虑一样,高昌路远,一带中途出现变故,派出去的兵马就成了孤军。 在西域荒漠中,一旦没了辎重补给,就只能等死了。 见程咬金还要再说什么,长孙无忌连忙抢先道:“陛下,臣以为如今应当派出少许斥候,前去查探高昌,有魏王殿下所献的等高线地形图画法,先去了解西域,再画出地图,等一切就绪再出兵也不迟。” 程咬金偃旗息鼓这才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李世民做了决定,不出兵驰援高昌。 长安城东市,张阳正在街道上买菜耳边是李泰的喋喋不休。 “你知道吗?这个鞠文泰一到长安城就对张大象颐指气使。” 张阳买了一些笋…… “你说一个落难逃到长安求援的高昌王怎能如此跋扈,要是本王接见他,一定要将他揍一顿,打到他满地找牙这才罢休。” 张阳又买了一条活鱼,带回家给媳妇炖汤喝。 “希望朝中不要轻易出兵驰援高昌,也该治治高昌王嚣张跋扈的气性。” 张阳又买了一些盐…… 路边还有人在拔牙,拿着一把小刀放入别人的口中,用力一掰一颗牙齿就这么拔了出来,场面血刺呼啦。 好粗野的方式,张阳心中感慨,也是这年头没有正经的口腔科大夫。 拔了牙的人用汤药漱口,还给咽下了…… 李泰一跺脚拉住张阳衣角,“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魏王殿下,我很忙的。” “你忙?你整日在崇文殿不是看书就是睡觉,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都多久没有给我出赚钱的主意了。” “……” “姓张的!难道我们之间的交情只有银钱吗?”李泰大声喊道,喊话声在整条东市集市上回荡着。 “魏王殿下要不与我回家用饭?” “好呀!”李泰一扫之前郁闷的神情,屁颠屁颠地跟上脚步,在美食面前暂时可以妥协。 带着李泰回到家中,李玥还在家中跟着王婶练刀法。 一招一式舞得一板一眼。 媳妇也要德智体美全面发展,只要她决定要做一件事,总能够坚持很久。 也有可能是因为经纬度的算法太难,导致她只能借练刀来宣泄心中的烦闷。 李泰坐在一旁,“好似朝中天大的事情,你都不关心。” 张阳先把鱼汤煮着,“我能不关心吗?你父皇封了一大堆国公侯爵,封走了田地,导致最近粮食价格又涨了,害得我多花了十文钱之巨,真是让人心疼得滴血,天杀的!” “哼,你都这么有钱了,只是十文钱就让你这样?” “魏王殿下此言差矣,现在的粮价贵了一成,这个价格等到秋收后才能有回落,寻常人买十文钱的粮食就要多出一文钱,有时候这一文钱也会逼死英雄好汉的。” “英雄好汉才不会被一文钱逼死。” 这胖子还小,先不和他计较了。 三道家常菜上桌,李泰也平日也不是一个客气的。 李玥安静地吃着饭食,一旁的王婶讲述着最近朝中发生的事情。 李泰嘴里嚼着饭食也讲道:“本王也听说了,说是这一次高昌王的叛乱就是那些奴役发起的。” 张阳咽下一口饭,“魏王殿下,吃东西时不要说话。” “为何?” “容易咬到舌头。” 李泰的目光盯着张阳有些不服气,还是选择了安静吃饭,这姐夫明明没什么家世,倒是一堆规矩,以后也一定家规森严。 吃了饭食,看李泰还不走,他正逗弄着小熊。 “它很记仇,你可不要欺负它。”李玥洗着碗筷道。 “它还这么小,长大了就不能欺负了。” 你看古往今来的熊孩子都是一样的,给他一点教训他才会知道他犯的错有多严重。 一块肉干一上一下吊着小熊,就是不给它吃。 憨态可掬的模样让李泰咯咯直笑。 终于小熊忍无可忍,伸出爪子抓破了李泰的衣衫。 报应就是来得如此快,张阳喝着茶水道:“要不是它现在还小,如果以后还这样魏王殿下会一命呜呼的。” 李泰站起身把肉干放到自己的嘴中,再一看小熊。 被它的目光盯着,李泰心中发毛,好似真的记仇。 清了清嗓子,李泰开口道:“鞠文泰一到长安城就开始各路言官弹劾姐夫和许敬宗,明日朝堂之上看来是逃不过了,特来知会一声。” “明白了,多谢告知。” 听到这么随意的答复,这家伙就是一个天塌下来也不会诧异的人,一个从容到让人不可理喻的家伙。 李泰摇头叹息这才迈步离开。 “夫君!有喜鹊!”李玥指着屋檐欣喜道。 “要不抓了?” “怎么能抓喜鹊!多好的鸟儿。”李玥微笑着,“一定有什么好事要发生了。” “你夫君就要被弹劾了,不大难临头就不错了。”张阳揣着头目光瞧着喜鹊。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六章 一身浩然正气 喜鹊在屋檐停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人生起起落落,入朝为官也是起起落落,和皇帝谈谈自由是一件很愚蠢的事。 皇帝要你做官,你不做就是抗旨。 “明天一早我自己去宫里。”张阳喝着茶水道。 “夫君会有事吗?”李玥小声道,神情中还都是担忧。 “不出意外,赶得上回家吃午饭。” …… 第二日一早,夫妻俩吃完早饭,今天的早朝鞠文泰会入宫见李世民,朝中还有言官的弹劾。 “我送夫君到朱雀门前。”李玥勉强挤出一些微笑。 “那到了门前之后你就回家,就算是我身陷囹圄,也不要轻易把活字印刷术拿出来。” 李玥用力点头。 张阳看了眼宫门,“伱放心,我觉得弹劾这种事情没这么可怕,再者说了我们都准备好了后路。” “我在这里等着夫君。”李玥语气坚定。 深吸一口气走入宫门,从皇城走入,先进了承天门然后拐过一个小道进入东宫的地界。 太子不在东宫,这个时候应该是去太极殿参加朝会了。 东宫门口还有不少宫女和太监,这些人都投来同情的目光。 张阳苦涩地笑了笑,坏事传千里,文官弹劾的事情瞒不住人,早在早朝之前就有风声传来。 两个东宫的侍卫,看着这个驸马的背影,他正在往崇文殿走去。 “昨日就有消息传来,今日会有好几个言官弹劾驸马?” “太子殿下如此看重他,高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想来他也该倒霉了。” “听说此人的八字很奇怪,似乎不适合做官?”路过的太监小声道。 “看来应该是这样的。”侍卫若有所思点头。 …… 张阳来到崇文殿前,推开崇文殿的大门,阳光落入昏暗的殿内。 从书架中拿起一卷书,这卷书上写着的是隋文帝以前的生平,北周武帝去世,陈叔宝昏庸,朝中缺乏良臣,当时的隋文帝都处心积虑杀了陈叔宝。 隋文帝的登基之路也是充满了杀戮,又遇到了江南反叛,那时候的杨广还是只是行军总管。 “朝议郎,陛下召见,还请即刻前往太极殿。” 张阳放下手中的书卷,“明白了。” 太监躬身道:“请吧。” 有些像是清算旧账,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李世民心里想要的是高昌,天可汗或许会帮鞠文泰平反,但以后高昌一定会是大唐的。 跟着太监一路来到太极殿前。 群臣都在其中,鞠文泰就站在朝班之后,一旁就站在许敬宗和张大象,张大素。 有些日子没来太极殿了,莫名有些怀念这里。 “陛下,朝议郎到了。” “进来!” 殿内传来李世民的声音。 张阳迈开步子,群臣就在两侧,走到朝班之前就见到了鞠文泰,眼神无神,气色暗沉,眼眶下发黑,一个被酒肉掏空身子的家伙。 “陛下。”张阳稍稍一礼。 “就是你们!” 话音刚刚落下,就听见鞠文泰的话语,他尖声道:“就是你们害得如今高昌叛乱。” 鞠文泰指着张阳三人,“天可汗,快将他们砍了,出兵驰援高昌,高昌愿永远支持天可汗。” 这人的手指依旧指着。 被人指着的感受很不舒服,张阳深吸一口气,打算做一个很可能会被责罚的举动。 思量半晌,等不及李世民问话。 张阳抬起一脚将鞠文泰踢倒在地。 “朝议郎休得无礼。”魏征当即喝道。 他被踹到武将这边,程咬金悄悄也用力踹了一脚。 鞠文泰刚想站起身,又被程咬金踹倒在地,一时间好不狼狈。 此刻张阳很想对程咬金竖起大拇指,大将军这个动作很隐秘,要不是自己在这个角度否则看不到他悄悄抬起的这一脚。 动作很小,但可以让他失去平衡,踢的是对方的小腿,不论是角度还是力道都恰到好处,不愧是多年带兵打仗的大将军,下黑手真熟练。 鞠文泰回头看起,此刻程咬金闭着眼入定一般,扫一眼武将这一排,一时间也找不到使坏的人,最后目光落在秦琼,程咬金,侯君集三人之中。 张阳连忙行礼,“陛下,朝堂之上,高昌王伸手指着在下,充满了恶意,在下脾气不好,还请陛下见谅。” “脾气不好?”李世民咬着牙蹦出四个字。 “臣乡野出身,不懂什么忍让,他如此指着我,我没揍他一顿算不错了……”张阳又想了想接着讲道:“就算是我有罪,高昌王也不该这样指着我,我的罪过由陛下惩处,高昌王凭什么对臣颐指气使?” “我……”高昌王一时间欲言又止。 “陛下,末将认为朝议郎说得对。”程咬金趁机插嘴。 “朕没让你说话。”李世民瞪了一眼。 程咬金又重新闭上眼,话都说了,闭嘴就闭嘴…… “你一个无品阶的胆敢踹我?”鞠文泰咬牙切齿。 张阳站直身体,面对高昌王笑道:“高昌王,就算是你对我们中原任何一个臣民,就算是一个寻常子民,也不该这般颐指气使,不然我们会生气的,你身为外人,应当注意自己的行为。” “你以为你还是礼部侍郎?凭什么说教我?!” “我虽然不是礼部侍郎,但我是朝议郎?高昌王知道朝议郎是做什么的吗?” 鞠文泰愣住了,眨了眨眼,又看了一旁的言官,问道:“朝议郎是做什么的?” 张阳解释道:“朝议郎有进谏之权,而且还能通过陈述给陛下提供治国方略,天可汗广开言路,勤政纳谏,是我等之幸……总之我是好人你是坏人。” “咳咳咳……”一旁的李泰非常讲义气地咳了咳。 张阳又重新躬身行礼,“臣失礼了。” 在满朝大臣前不卑不亢,把鞠文泰说得无言以对,李世民心里多了几分欣赏,心里思量当初他也是靠着这般辩驳之术,就让吐谷浑交出了河西走廊。 “陛下,叫臣何事来着?”张阳狐疑道。 “噗嗤……”一旁的李泰没有忍住笑出声。 李世民坐在皇位上,双手放在膝盖上,重新看向鞠文泰,板着脸道:“高昌王说礼部方略导致高昌叛乱,此方略是礼部所出?” “陛下,那方略是许侍郎写的。”张阳当即回话,“不过……” 许敬宗双腿一软,差点跪下来喊冤。 张阳叹息道:“高昌发生的臣都知道的,臣有几件事想要问高昌王。” 鞠文泰鼻孔大出气,眼神带着怒火。 如果眼神可以杀死一个人,说不定自己已经死了很多次了,看李世民也没有反对,张阳清了清嗓子,“敢问高昌王,礼部给你的方略好用吗?” “不好用!”鞠文泰大声喝道:“高昌都已经被那些叛军占了,你们礼部难辞其咎。” “看来高昌王还是书读少了,没文化真可怕呀,连责任的主次都分不清楚,好在是太极殿之中,这要是在外面您要是被人卖了还在给别人数钱的。”张阳摇头叹道:“说话之前还请您用点智慧。” “你是说我愚蠢?”高昌王双手握拳,浑身颤抖。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说您不太聪明。” “哼!”鞠文泰冷哼一声。 站在李承乾身后的李泰思考着,这个张阳还真是毁人不倦,明明就是在骂他愚蠢,他难道听不出来?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真是被人卖了还给别人数钱。 西域人都这么笨的吗? 李泰眉头紧皱很是不解。 张阳又讲道:“敢问高昌王,当初是不是高昌来朝贺,来向礼部求策以解决焉耆之乱?” 鞠文泰没有反对,沉默不语。 张阳接着问道:“我们礼部确实给了方略,而且高昌也欣然接受了,并且在自愿的情况下,用了我们的方略?” 鞠文泰僵硬地点头。 张阳笑了笑又讲道:“既然一切都是你们自愿与我们何干。” 太极殿内很安静,张阳的话语声在继续,“可以先确定的是,用礼部的方略是你们自愿的,礼部并没有要求你们这么做。” “其次,在这个方略使用之初是不是效果很好,解决了你们高昌的困难,让高昌的财富更多地向高昌王手中集中?” 鞠文泰还是沉默,没有否认。 方略确实是礼部提供的,至于用不用是高昌自己的事,这话听起来倒是没错,也没逼着高昌用这个方略。 “礼部好心帮忙,出了事你还要怪礼部,还联络朝中的言官弹劾我,弹劾礼部,敢问高昌王你这么做对得起你的良心吗?” “我……”鞠文泰欲言又止。 张阳转身看向鞠文泰,“从此刻起我说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在高昌的,这一切都是焉耆送来的消息,你若否认,我们也可以去问焉耆或者其他西域小国。” 见鞠文泰还是不说话,张阳朗声道:“那么还请高昌王听好了,礼部给的方略一开始效果很好,帮助高昌王在西域商路上得到更多的财富。” “但您并不知足于眼下,你将更多的西域人打为奴役,通过强买强***迫寻常的西域人成为你们高昌的奴役,好让你可以得到更多的财富。” “而你的渴求更多,你将数以千计的家庭拆散,众多高昌平民没了自由,整日劳作却得不到任何报酬,正是因为你强征奴役,才惹怒了人心。” “有了压迫就有反抗,您是一位挥霍无度的国君,因为你的贪念导致及几千上万西域人失去了家园,得此后果是你咎由自取,与礼部何干。” 看着对方从愤怒到茫然的眼神,张阳低下头闭上眼缓缓道:“你现在站在太极殿指责我,指责礼部,想要天可汗处置我也要,还是想要我的性命也罢。” “这些都不过是你那可怜自尊在作祟,因为你的自尊,不想将这一切过错放在自己的身上,你不认为自己有错,也不承认自己的暴行。” “你还想要天可汗帮助做主,天可汗要是真帮你的暴行做主了,你觉得西域诸国会如何看待天可汗。” 张阳向李世民行礼,“陛下,臣告高昌王欲陷陛下于不义,还请陛下明察!” 话说完,太极殿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想着张阳的话语。 一场原本弹劾张阳的朝会,此刻众人都看向了高昌王。 魏征上前一步,“陛下高昌情况未知,如若高昌王真有此暴行,大唐万万不可出兵驰援。” 房玄龄也走上前,“陛下,臣以为应当请西域其他诸国作证,查清楚高昌王是否有此暴行。” 高昌王无力地退后几步,这种事情瞒不了,但凡问问西域诸国,这件事朝中一定会知道。 鞠文泰六神无主地站在原地,张阳的每一句话语像是扎在心头上的一根刺。 朝会最终以李世民让兵部派人去西域查探结束。 散朝之后,李世民坐在甘露殿中,心中反复想着张阳的话语,他看向一旁整理殿内杂物的长孙皇后,“这个张阳给了朕一个向西域立威的机会。” “又是张阳?” “如果一切属实,朕身为天可汗责罚了鞠文泰,朕可以收获西域很多民心。” 长孙皇后的动作停了停,这么说来张阳是没事了,便放心的继续整理甘露殿中杂物。 一场针对张阳的朝会,以张阳一番话辩驳结束,礼部没有罪责,张阳也没有罪责。 面对朝堂弹劾,张阳以一种完胜的姿态结束朝会,甚至还倒告了鞠文泰一状。 鞠文泰当即被官兵带了下去软禁。 在群臣的目光下张阳走出朱雀门,已经是正午时分,李玥还等在这里。 看到夫君出来李玥小步跑上前,“夫君,怎么样了?” 张阳牵起她的手,“没事了,我们回家吃饭。” “嗯,回家吃饭。” 李玥眯眼笑得很幸福。 回家路上被人跟着的感觉很不好受,回头看了眼李泰。 这小胖子丝毫不掩饰他那崇拜的目光。 张阳停下脚步,“魏王殿下是要来蹭饭吗?” 李泰痴痴道:“姐夫,你是如何做到的?” “其实也没什么,靠的无非是我那一身的浩然正气。” “一身正气?”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七章 一文钱买下高昌 高昌位于西洲上方,是西域的要道口,位于吐鲁番中心。 拿下高昌就可以给关中进入西域有了一个驻军之地。 忍受着李泰的目光,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饭食,忍无可忍,张阳放下碗快,“知道魏王很崇拜在下,但你也不用一直看着我。” 李泰眼里好似有光,“现在满朝文臣武将应该都在议论你。” “说不定在背后说我坏话的人也不少。” 李泰咧嘴笑着,“那是自然。” 午饭吃完,这个小胖子才离开。 李玥的心情很不错,尤其是一场担忧结束之后,听了青雀说完朝中的事情,内心还有些骄傲。 半个月后,西域送来的消息也到了关中。 高昌王的暴行很快就传遍了长安城,将原来过着平静生活的家庭拆散,沦为奴役,让其日夜劳作,成为高昌王敛财的一种工具。 糟践人命这种事情最为被人唾弃。 坊间充斥着对高昌王的谩骂。 许敬宗坐在礼部府衙中,此刻他放空着脑袋什么都不想做,也不思考任何事情。 跟着张侍郎一路走来太过艰辛,这一路上的起起落落也太多了,时不时就会站在悬崖边上,要不是这一次张阳可以在太极殿辩驳,说不定这一辈也就到头了。 “许侍郎,赵国公来见你。” 听到张大象的话语声,许敬宗抬头看向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就站在外面,阳光下他的神情带着凝重。 许敬宗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到长孙无忌面前,“高昌的事情朝中也已经做了决定,敢问赵国公找下官有何要事。” “随老夫来。”长孙无忌迈开脚步。 许敬宗皱眉思量片刻也只好跟上。 两人来到皇城的城墙上,城墙往外看去,整个长安城的繁华尽收眼底。 见长孙无忌不说话,许敬宗也闷声站着。 “当初你也是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当年的诸位各自有各自的前程。” 听着这些话,许敬宗苦涩地笑了笑,当初李世民还是秦王,大家也都在秦王府任职,你长孙无忌何曾正眼看过我,现在倒是说得好听。 长孙无忌一脸愁容,“老夫想不明白,你为何就要跟着张阳做事。” 许敬宗拱手道:“因为张阳不虚伪,他可以坦然地与下官相处。” “坦然?不虚伪?” 许敬宗低着头,朝堂上又有几分坦然。 礼部就算是只有这么三四个人,可大家也都是相互信任,愿意把事情交给对方。 可朝堂呢?当初也想过,既然大家都是这样,不如自己也虚伪地活着,为了往上爬谁又不是虚伪的。 许敬宗叹道:“赵国公,下官有句话想要说出来。” 长孙无忌低声道:“你说便是。” 许敬宗释然地笑了笑,“以前下官不明白,现在下官觉得坦然地活着很不错,赵国公不妨也试试。” 听到这句话,长孙无忌的神色冷下来。 又朝着长孙无忌行礼,许敬宗转身离开。 西域的消息不断送往长安。 李世民看着一份份奏章,阿达兰是礼部指派前往高昌帮助高昌王解决麻烦。 一开始也使用了征召奴役的方式,帮助高昌王获得更多的财富。 其实阿达兰对待这些奴人非常地好,善待奴役,而且还能给奴役治病。 更会为了奴役向那些西域商人相谈,为奴役争取更好的优待。 高昌王不比阿达兰这般有善意。 为了获取更大的利益,高昌王变本加厉,原本获得的财富是用来建设高昌,让高昌以后不被焉耆或者西突厥的人牵制。 但他并没有把这些财富用在该用的地方,反而用来给他的富贵日子添彩,整日沉迷酒肉,对奴役的压榨也更狠了。 之后奴役给西域商人干活得不到半点好处,最多只是给奴役足够活下去的温饱。 阿达兰几次劝阻高昌王不要将奴役人数扩大,并且循序渐进,可高昌王不听劝阻,甚至还要挟阿达兰必须征召更多的奴役。 阿达兰无可奈何只好听之任之,任由事态的发展。 而阿达兰在奴役中的威信也越来越好,反之高昌王对奴役的压迫已经到了一种无可复加的地步。 越来越多的奴役被活活累死。 阿达兰起初并不想带着奴役反叛,可奴役们都有了反意,只要他一声令下整个高昌的奴役都会揭竿而起。 面对这种信任,阿达兰还是一忍再忍,直到去年的冬日正值腊月寒冬,高昌王还在他的王宫中享受酒池肉林。 外面冻死了数百个奴役。 在那一刻阿达兰才真正打算发动叛乱。 一户人家平均有三到五个奴役,这些奴役有的是高昌王让人从外面抓来的,也有一些是西域其他地方逃亡而来的。 高昌一共有人口三万,其中奴役就四万之众,而高昌城的守备只有寥寥三千人。 四万人的奴役一旦反叛,迅速在高昌城造成了巨大的混乱。 高昌王沉迷酒池肉林之中,疏于城防建设,久久没有增加防卫。 在腊月那天,高昌城发动叛乱,几乎在一夜之中拿下了整个高昌城的守卫,并且上万奴役进入了高昌王宫。 高昌王带着所剩无几的守卫逃离了高昌,自此高昌落入了阿达兰和那些奴役之手。 “这些都是去年发生的事情,玄龄你也看看。”李世民将奏章递给房玄龄。 房玄龄看完这份奏章,“陛下可否还看过礼部当初交给高昌的方略。” 李世民诧异道:“那份方略?” 房玄龄拿出一卷书,“这是大理寺官吏经过审问,高昌王的儿子交出来的,作为物证臣已经看过了,还请陛下过目。” 李世民接过这份方略看了好一会儿,“这份方略写着的不过是奴役的买卖之法。” 房玄龄低语道:“陛下,这份方略确实可以解决当初高昌的燃眉之急,但这份方略也要慎用,高昌王就是没有慎用,这才到了今天这般境地。” 香炉中的麝香还在焚烧着,李世民皱眉道:“这么说来是高昌王咎由自取。” 看了看房玄龄的神情,李世民又道:“又或者说这是张阳提前设计好的,要说张阳给高昌做了一个套,等着人钻进去是否又诛心了。” 尉迟恭和李承乾匆匆而来。 恭敬地递上一份军报,尉迟恭禀报道:“陛下,探子从高昌送来的消息,整个高昌都已经落入了阿达兰的手中,并且阿达兰自命高昌守备将军,统领高昌一切事务,并且那四万奴役就成了阿达兰手中的兵马。” 李世民看完这份军报,“他自封守备将军,西域人也用我们关中的军职?他怎么不封自己为高昌国王?” 尉迟恭安静地站在一旁。 房玄龄低声又道:“陛下,如今是拿下高昌最好的时机。” 李世民把身体的重量全部放在身后的靠背上,“你有什么看法?” “陛下,阿达兰带领奴役推翻高昌王的暴行,陛下身为天可汗当表率其有功,召入长安进行封赏。” 李世民听完这些话脸上带着笑意,只要阿达兰能够来高昌就能与其周旋,说不定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高昌拿在手中。 尉迟恭疑惑道:“陛下,臣心中还有一事不解。” 李世民点头道:“讲。” “喏。”尉迟恭行礼道:“这个阿达兰自封高昌守备将军,可下一个高昌王是谁,原本的高昌王室除了鞠文泰父子都已经死在了奴役的怒火之中。” 李承乾低语道:“或许这个阿达兰也不是那种自命不凡之辈,先以将军之位控制高昌,至于王位要不要拿下,还要忌惮西域诸国,这才只是自封将军。” 甘露殿内又恢复了安静。 当天下午,一份旨意离开了长安城,是李世民以天可汗之名召见高昌守备将军阿达兰,赐予封赏的旨意。 西域人或许不懂民心的重要,可中原皇帝知道这很重要。 坐在曲江池的张阳听到这个消息并不意外。 此刻许敬宗的身边还有一个西域人,此人脸上有很多沟壑,瘦得皮包骨头,脸上的印记证明了他是高昌的奴役,也是阿达兰派来的。 “尊敬的张侍郎,还请画押。”这个西域人用不熟练的关中话道。 李玥仔细地看着这份契约。 张阳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名字,并且用指印画押,又拿出一文钱。 这奴役很恭敬地收下这一文钱,又拿出高昌王的印信,“从此,您就是高昌王,以后高昌的一切都听您吩咐。” 张阳拿过契约又拿下印信,用一文钱就这么买下了整个高昌。 一共用了一年的时间,在李玥震惊的目光下,“我们家以后是不是真有喝不完的葡萄酿了?” 这奴役道:“已经备好了数十桶葡萄酿,就在长安城外。” 张阳笑道:“送到我们的封地吧。” 奴役点头,“张侍郎还有什么事需要奴来办?又或者有什么人需要奴去杀了。” “杀人啊……”张阳感慨着,欲言又止。 奴役回话道:“奴杀人很熟练,一刀毙命。” 张阳咳了咳嗓子,“大可不必。” “大将军时常说起张侍郎,我们这些奴役能够有今日的反叛也都靠张侍郎的安排,只要张侍郎一声令下,我也可以杀了这里的所有人,并且割开奴的咽喉,这一切都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不用了,不用杀人。”张阳连连摆手。 奴役重重点头,“需要奴干活吗?奴力气很大。” 张阳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也不用这样,你把酒水送到我们的封地,到了村子给村子里的人,然后你就可以回到高昌,向阿达兰将军复命。” 又拿出一卷书,张阳递给这个奴役,“把这卷书交给他,这是我对以后高昌发展的嘱咐,他看了之后就会明白怎么做。” 向来不懂治理,又不懂经营民生的阿达兰,现在他应该很迷茫该做什么吧,不如先让他好好地打理高昌,并且让他与西域诸国打理好关系,这上面嘱咐的东西也不多。 大唐不会在短时间出兵,高昌暂时无虞,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趁着现在李世民无暇顾及高昌,并且松赞干布也在打怪升级攒经验,突厥元气大伤,夷男可汗不知死活,这片大地最大的几个巨头都顾不上高昌这个小地方的时候,也是加快发展最好的一个窗口期。 过了这个窗口期,李世民绝对会打高昌的旨意,更别说现在就要召见阿达兰。 阿达兰是不会听从李世民的旨意。 只是高昌未来两年内的计划,扩地种棉花,发展经济,交好在西域的“邻里关系”把敌人搞得少少的,把朋友搞得多多的。 见到这个奴役拿了书卷要离开,张阳又嘱咐道,“在长安城多买一些中原书籍给将军带过去,让他多看看书,多长点智慧。” 许敬宗小声道:“张侍郎放心,阿达兰的全家性命都在我手里。” “好好照顾。” “放心。” 李玥手里这份国契,又不可置信地看着夫君,到现在还没有回过神,夫君手中有个西域小国,高昌成了家里的财产。 整个高昌都是我家的财产。 坐在曲江池,李玥有些晕乎乎的,夫君太厉害了,太幸福了…… 回到家中,李玥殷勤地捏着肩膀,“夫君要敲敲腿吗?” 张阳享受着长出一口气,“不用。” “夫君要喝茶吗?” “不用。” “夫君晚上洗澡吗?我去准备热水。” “我自己会准备的。” 李玥俏皮地眨了眨,“夫君用一年时间买下了高昌,多用几年我们家是不是也可以买下吐蕃了,听说吐蕃有雪山。” 张阳换了一个坐姿,“松赞干布是一个有智慧的人,不好对付,不像鞠文泰这般好湖弄。” 事情好像麻烦了,媳妇看上了吐蕃的雪山。 买下高昌看似简单,事情也有些失控,原本以为需要两三年,没想到这个鞠文泰这么中用,果然是太过谨慎了。 无事一身轻,把挂念在心上的事情办完,张阳每日也可以悠闲地过自己的日子。 从崇文殿离开,张阳又来到礼部。 自从上一次礼部被李孝恭烧了,如今修建完毕变得气派不少,李世民也重新看待礼部的作用。 第二百三十八章 比死更可怕 许敬宗站在门口迎接,「张侍郎要不要进来坐坐,这才新建好没多久,木屑味还是很重。」 俩人靠着墙站着,正好可以嗮到阳光。 学着张阳的模样,许敬宗也把手揣在袖子里,他的心情很好,至少办成了一件大事。 在别人眼里张侍郎或许整日游手好闲,但只有真正跟在张侍郎办事才能明白,张阳是一个心中有沟壑,有野心的人。 这些野心张阳不会轻易向别人表露出来。 「鞠文泰的事情怎么样了?朝中打算怎么处置他?」 听到张阳的话语,许敬宗回了回神:「按照中书省说法,这一次是鞠文泰诬告,而且也不会处置张侍郎。」 「诬告?」 「没错。」许敬宗点头道:「再怎么说鞠文泰也是西域国主,天可汗不想处置这个西域国主,陛下想要西域的人心,总归是高昌自己的事情,要让高昌自己来解决。」 张阳皱眉道:「送回高昌吗?」 「是呀。」许敬宗叹道:「派人押到高昌,让高昌的子民来处置他。」 张阳感慨道:「还不如在长安杀了他来得干脆。」 许敬宗非常认同地点头,「等鞠文泰父子押到了高昌,他们要面对的是数万人怒火,这比杀了他还要可怕,这俩父子一旦被押回了高昌,说不定就会被西域人给活吃了。」 张阳不禁打了一个冷战,「好狠毒的手段。」 许敬宗又朝着太极殿行礼,「此举可以收获西域人心,又能服众,高昌王犯下的过错,让高昌子民来处置他,也是身为天可汗向天下人作出表率,天可汗英明!」 这家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这老小子迟早也是一个祸患。 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入皇城,张阳仔细看了一眼,「那人是李百药吗?」 许敬宗定睛一看,「咦?还真是他。」 张阳把身体靠在墙上,揣着手小声道:「这人不是被高履赶出礼部了?」 许敬宗解释道:「高履行确实是把他赶出了礼部,可吏部的官册中他的名字,高履行又没有革除官吏之权,他当然还是我们礼部的人。」 「滔滔孟夏兮,草木莽莽。伤怀永哀兮,汩徂南土,眴兮杳杳……」 李百药双手负背朗声念道。 想起当初在国子监看过的书籍,这个李百药念的就是屈原的九章中的怀沙一篇。 许敬宗又道:「张侍郎,何必兄弟有事瞒着我们。」 村子里的何必一直都是一个很随性的人,张阳倒吸一口凉气,「他能有什么事?」 许敬宗放低自己的声音,「那日下官的眼线看到何必与一个寡妇争吵,仔细打听了一番。」 「玄文处幽兮,蒙瞍谓之不章。离娄微睇兮……」 李百药走到礼部门前念的声音更大。 瞧了他一眼,张阳当即把眼神收了回来,小声道:「那寡妇什么来头?」 …. 许敬宗想了片刻,回话道:「那寡妇带着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是十岁左右,这寡妇的丈夫原本是与何必一起在军中混迹,俩人是过命的好兄弟,只可惜在河东道的一场战事上,何必的兄弟战死了。」 「何必答应了他兄弟,照顾他的遗霜,也就是这位寡妇,与张侍郎做生意挣来的钱他都给了这个寡妇,那寡妇也是明事理的人,说什么都不要,宁可整日帮人洗衣服,赚一点湖口的钱,也不要何必一文钱。」 「后来怎么样了?」 八卦心给勾起来,张阳追问着,以前也好奇。 丁熘挣钱娶了一 个媳妇,建了一个大房子,钱都花在了家庭里,倒是好奇这个何必把钱都花在了何处。 以前就知道何必心里藏着事,他肯定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没想到其中如此曲折,难怪这么一个对任何事都无所谓的人,一直留在长安城,是为了战死的兄弟,照顾兄弟的家人。 「任重载盛兮,陷滞而不济。怀瑾握瑜兮……」李百药继续念着。 许敬宗小声道:「听说那寡妇的丈夫,是替何必去死的,他替何必挡下了要命的一刀。」 战争毁了多少家庭,何必是一个重情义的好汉子。 「当时何必还放下话,只要他兄弟的儿子女儿都长大了成年了,他便会离开长安城。」许敬宗一脸无奈。 「非俊疑杰兮,固庸态也文质疏内兮……咳咳咳。」像是提气过勐,李百药突然咳嗽了起来。 张大象端着一碗水出来,「百药兄弟,要不要喝口水?」 李百药接过这碗水,灌下一口这才缓过气,「多谢。」 他又看向张阳和许敬宗两人,「两位觉得下官念的是何文章?」 「屈原的九章中的怀沙一篇。」许敬宗不假思索就说了出来。 李百药是一个有才学的人,他也想显摆自己的才学,人家许敬宗也是一个有才学的人,至少不会比寻常文人要差,那也是真才实学,不然也不会成为当初的秦王府十八学士。 「当年屈原无力挽救楚国之危亡,却遭谗言所害,一生坎坷。」李百药踌躇道。 好似现在李百药就是这般一心想要报社稷,却无法受人待见,这还是他被高履行赶出礼部之后,第一次走入皇城中。 张阳用胳膊撞了撞许敬宗,「礼部最近有什么事情需要忙吗?」 许敬宗明白了张阳的眼神示意,「最近礼部想要招收一个文吏,中书省给了名册我们还在挑选,还有就是不少关外诸国的典籍也都送来了,过些日子南诏那边也会派使者过来,一堆事情,属实忙不过来。」 再看张阳的眼神,许敬宗释然一笑,「麻烦百药兄弟把南诏的典籍整理一下,再面见一下中书省给的那份名册,见一下那些士子,挑选几个入礼部办事。」 …. 李百药仰天长叹,「也罢,为了社稷,不负一生所学,下官就在礼部再努力一次。」 说完话,李百药便走入了礼部府衙内,帮着张大象整理事务。 「这李百药离开礼部之后,整日郁郁。」许敬宗又小声补了句,「就差整日骂他高履行的祖宗了。」 张阳嘱咐道:「给人台阶下,不要得罪死了,以后对百药兄弟还是老样子,关键的事情就不用他参与的。」 「明白了,反正他有才学,让他写文章应付中书省也正好。」许敬宗长叹一口气。 李百药已经进入了工作状态。 甘露殿内,李世民神色凝重地听着房玄龄的讲述。 「松赞干布的兵马越来越壮大了?」李世民听完喝了一口茶水。 「从去年开始松赞干布便一直厉兵秣马,还接连拿下了吐蕃北边不少小部落,此等作为是为了开战做准备。」 想到吐蕃还是当初张阳这个小子给提点了,这一提点仔细一看才知道中原一直以来对吐蕃疏于防备,谁能想到松赞干布在一个苦寒之地养出了这么大一支兵马。 房玄龄行礼道:「陛下,鞠文泰父子已经被押往高昌,陛下的旨意也送了出去,想来最快半月就能有消息送来。」 李世民吐出一些碎茶叶,「张阳这些日子都在做什么?」 房玄龄回话道:「还是和往常一样,只是公主殿下的封地一直都在建设,传闻是封地 上一直没有建公主府。」 公主封地没有公主府这种事情确实是少见。 夫妻俩在封地上大肆建设,唯独不建他们自己的府邸。 「朕的这个女婿朕也看不透。」李世民笑着,「当初父皇在位,但凡父皇的女儿儿子亦或父皇的驸马,他们都对父皇有所求,倒是这个张阳荣辱不惊,不卑不亢。」 听到陛下说起家事,房玄龄又沉默下来。 李世民又灌下一口茶水,「玄龄,要说朝中看人看事你们几个最通透,你与朕讲讲,这个张阳是不是有所求?」 房玄龄躬身道:「臣也不明白,只是与驸马有过几面,也未有过交谈。」 李世民看向殿外,「高士廉说他是一个不择手段之人。」 「陛下,这世上不择手段者多,坚守本心者少。」 闻言李世民点头,有人不择手段往上爬,一个才二十岁的青年是什么样,对人毕恭毕敬?这才年过二十,张阳就有手腕也有气魄敢和高昌王叫板。 朝中文吏多是儒家门生,尊师重教是他们一生的标榜。 那些二十多岁的儒生敢如此做吗? 多好的臣子呐。 这么多年来朕自问收复了多少英雄好汉,还收复不了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 李世民眼神阴翳,「此子将来必为朕所用。」 在皇城逛了一圈,张阳回到家中,小熊最近越来越懒了。 …. 蹲下身看着正闭着眼坐着的小熊,张阳无奈道:「媳妇呀,你说家养着的这牲口,以前怕养成了狗,现在我觉得快养成一头猪了。」 李玥眯眼笑着,「它长大多快呀,现在都抱不动它了。」 王婶从外面回来,「公主殿下,都已经准备好了。」 「夫君,河间郡王让人从西域又带了棉花过来。」 「这个季节棉花应该也不多了吧。」 「确实没这么多了。」 夫妻俩一起走出长安城,见李玥手中还拿着西域的地址。 西域就在自家手中,对这份她自己没有见过的家产也是很好奇。 「我们家现在有吃不完的羊肉,还有很多葡萄,葡萄干,还有葡萄酿。」 李玥坐上马车,小熊摇摇晃晃也跟着爬上马车,它已经长到了膝盖高,现在如今能够自觉爬上马车。 走在朱雀大街上,行人看到这牲口都要绕着走。 这熊要是再长大点,可不得了。 现在都可以当枕头和垫脚用了。 两只大鹅败在小熊手里的那天,就被李玥一声令下把两只鹅给杀了炖了。 到了村子里,小熊就跑进了骊山,一个小小的村子它早就逛腻了。 现在它总是喜欢往骊山跑,像是要开疆扩地。 李玥把去年做好的腊肉交给师母。 张阳看着张公瑾的气色笑道:「恭喜老师,又多活了一年。」 张公瑾坐在椅子上,「你小子这话真是在恭喜老夫?」 张阳给他倒上茶水,「老师啊,你要好好养病,我总是觉得这朝堂上没好人,哪天我被人欺负了,谁来给我撑腰?」 张公瑾一脸享受地接过茶水,「河间郡王?」 张阳呵呵直笑,「老师别说笑了,您看看河间郡王现在连长安城都不敢回了,还怎么给我撑腰。」 张公瑾扭头看向李孝恭,他正在远处笑呵呵地遛狗。 「那就程咬金大将军?」 「我和程咬金大将军只不过是生意往来,最多有点利益关系,也在朝堂上见过几面。」 「这不是还有太上皇?」 看一眼四下,正看到李渊和一群熊孩子闹腾着,老人家笑得有些傻呵呵。 「您看看他老人家,整日都在做什么?都是养老的年纪了,别为难他老人家。」 「魏征如何?」 「郑国公……郑公他和我不是一路人。」 张公瑾耐心嘱咐道:「你自己觉得你和魏征不是一路人,可在老夫看起来魏征很适合给你带路。」 给自己倒上一碗茶水,张阳不耐烦地喝下一口。 「老夫知道你平时待人谦逊,你以后也一定要保持这份谦逊,保持谦卑,不论是房玄龄,长孙无忌面前,还是寻常人面前,只要在他们面前表现出谦卑,那么他们就永远不会小看你。」 又是阅读理解题…… 可怕的阅读理解呀,它没有标准答桉。 张阳摇头叹道:「我觉得有时候很荒谬,你想要权力尊重你,你就要去违抗他,去反对,这样权力的拥有者就会尊重你。」 张公瑾语重心长道:「你可知陛下为何要留下魏征?」 李世民为什么要留下魏征,就算是历史上这也是一个很多人争论的话题。 使劲挠了挠头,张阳坐下来仰头看向天空,「这种事情还要问陛下,我怎么知道?」 「湖涂点也好。」张公瑾一边说着点头,「湖涂也好。」 又和老师聊了会儿,走入李玥的房间,一张高昌的地图就挂在墙上,李玥在上面做了不少标注,有葡萄有棉花。 张围 第二百三十九章 心里有事的人 张阳拿起搁在砚台上的笔,走到地图前在高昌以西的位置画下一个圈。 李玥手里拿着书卷好奇道:“这个圈是何意思?” “这是一片种棉花的好地方,这里的日照时间非常长,你知道当我们这里入夜已经到了亥时,他们那里才刚刚入夜。” 李玥思量着,“汉书上有记载,当年张骞出使西域记录过这些事情。” “在五月的时候种下棉花,到了九月份也就是吐絮最好的时候,圈出来的这片地方是最好的棉花地。” 李玥皱眉道:“那里并不是吐谷浑的地盘。” 张阳稍稍点头,“我让阿达兰好好发展高昌,增加高昌的实力,或许做不到能够和西突厥抗衡的地步,至少可以让高昌在西域立足。” 夫妻俩并肩站着,一起看着这幅地图。 “夫君给了高昌一份治理的书卷,他们能治理好吗?” 张阳摇头叹道:“说实话,我心里也没太多的把握,按照预想我想要高昌暂时成为一座兵城,它的一切安排都是为了战争准备的。” “为了夺取西边上千顷棉花地。” 李玥非常准确地说出了夫君的心中所想。 俩人相视一笑。 拿过一把椅子,李玥坐下来捧着一杯热茶,她低垂眼眉看着杯中的水,“父皇已经派人去西域联系阿达兰,可父皇还不知道高昌已经落入了夫君手中,谁又能想到筹谋一年之久,高昌已经易手。” 张阳接过茶杯,“你父皇要是知道这件事会很生气吧。” 李玥摇头温柔地笑着,“我觉得父皇会很高兴,他可以不用出兵征服高昌,只需要和夫君交易就能拿下高昌。” “高昌的价值不在于它本身,它是西域少有的富裕之地,看待事物的价值不能只看它本身,还要看以后的发展,你花一文钱培养一个孩子,将他培养出一个治国良臣,你能收获的会更多,用一文钱可以取得更大的利益。” “夫君的这话像当年吕不韦的做法。” “你父皇会把骊山交出来吗?” “如若父皇不着急拿下高昌,或许不会与夫君以骊山做交易。” 张阳颔首道:“那就把高昌发展好,做大做强!” 李玥捂嘴笑着,“嗯,做大做强,到时候的价格就不是一个小小骊山了。” 张阳与媳妇在房间低声谋划着,打着老丈人的主意。 “公主殿下,书籍都已经准备好了。”一个小姑娘站在门口低着头。 “我最近收的丫头,我教她读书写字。”李玥解释道:“这丫头还不错,悟性很好,平时在村子里给我帮我,村子里的女孩子们都是她在管着。” 这丫头看着很瘦,瘦瘦高高的。 李玥需要掌握人心,就需要在村子里安排亲信。 在她的认知里,从孩子挑选是最好的,因为孩子的立场并不是大人这般坚定,家里好好培养,将来可以给李玥打打下手。 ….整个村子都是媳妇的地盘,在这里需要一个公主的代言人。 “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师母,可师母带着三个儿子,老师如今身体虚弱,我就选了她。”当着这个丫头的面说出这番话,李玥的神情很澹然。 丫头听了之后,头更低了。 李玥笑着对她说道:“你父母当年战死,如今你也只是暂住你姑姑家,以后就跟着我,在村子里给你单独安排住处,我的书房也交由你整理。” 那丫头躬身一礼,“听凭公主殿下吩咐。” 李玥点头,“以后要说喏。” “喏”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些慌乱,对李玥也有敬畏。 最重要的是立场,能够站在公主这边立场最重要,张阳余光看向媳妇,她的小脸上带着一些高深莫测的笑容,让人一眼看不透她的喜怒哀乐。 这种表现很好,至少让全村上下对她有敬畏。 收服一个孤苦无依的丫头,让她彻底信任李玥,公主会成为她的依靠。 媳妇这一次的小试牛刀效果很不错。 作为一地的统领者,要学的还有很多,先从用人来学,以后可以教教她经济发展上的事情。 印刷的房间就在骊山脚下,这里是牛闯特意划出来的一块地,一间大房子建在这里,有点像个大仓库,有四五个夫人在这里忙碌着印刷,她们工钱一月是一百钱,对寻常农户来说一月一百钱也不是小数目,她们印刷也格外卖力。 而这个仓库也由李玥招收的这个丫头在做事。 张阳拿起一册书翻看着,如今村子里只印一册书,印的也都是红楼的故事。 纸张还是不够坚韧,表面也很粗糙,有点像是后世澹黄色的软纸,就像是后世那些地摊租书,那些书都是厚厚一本用的都是这种颜色暗澹的纸张,自己造出来的纸比那种纸更加的粗糙。 “公主殿下,已经核对过很多次,没有错字。” “知道了,你让人把印好的书都搬出去。” “喏。” 张阳抬头看了看,“她还学得挺快。” “一点就通,办事也麻利,最重要的是她没有牵挂。” “你打算把她培养成什么样?” 李玥来回走了两步,又站定,“我也不知道,想着先教她算盘,但我不打算收他做弟子。” 张阳皱眉道:“所以只是让她帮你打理一些寻常事务?” 李玥点头,“我没这么多时间。” “也是,你自己也在学习的阶段。” 六百多本红楼放到了村口,上官仪纠结道:“一册书有上百页,上百张纸在长安城的价格也不低。” 张阳笑道:“我们卖的就是平价书籍,一册书的价格一百文。” 听到这个价格上官仪剧烈咳嗽了起来,咳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气,“张侍郎可知这么一张纸在长安城是什么价格,光是墨的价格都回不去本钱。” ….李渊也没说什么,拿了一册红楼便离开了。 张阳目光盯着他离开,好似太上皇也没打算付钱,心中愤慨了几秒便作罢,算了就当被抢了。 “夫君就喜欢做这种亏本生意。”李玥笑着道。 “本就是张侍郎的东西,在下也不好多言。” 上官仪说出这话,摆出一副你高兴就好的神情。 李玥小声道:“之前让王婶准备的石油都用完了,坊间也不好买到这个东西。” 而且这种油墨用来还有一股怪味,不闻还好,闻了之后有些呛人。 倒是油墨干了之后会好很多。 也不能光靠王婶一点点采买,还是需要一个能够长期提供石油的渠道。 张阳找到何必,这家伙见多识广。 何必皱眉道:“石油?石头榨出来的油吗?没有听说过。” 张阳解释道:“我之前在国子监看书,汉书有记载高奴有洧水可燃。” 正嗮着草药的孙思邈解释道:“你说的应该是水经注上的东西,《博物志》中也有记载叫作石漆,班固的记载是来自泽上有火的记录,一种浮于水上,烧之火上事物。” 对石油的利用记载很多,几千年前甚至有记载用石油来建房子的,当作一种黏合剂,还有防水的用途。 到了宋时就有提炼石油来用作勐火油的。 到了明代写《梦溪笔谈》的沉括说出了此物将来必有大用的话语。 张阳揣着手凑到孙思邈身边,“孙神医,这石油出现在地理志常见,药经少也有记录,您老也有研究。” 孙思邈整理着草药,“那是你读书少了,坊间也有人将其用于治病,贫道有所耳闻,也略有涉猎。” “孙神医还真是见多识广,可知哪里有此物?” 孙思邈抚须道:“这东西一般都在水泽地中,而且地中一旦出现这东西,那块地便不能用来种地。” 张阳思量着,“长安附近我倒是没见过这种地。” 孙思邈说的应该是暴露在表面上的油地,一旦有石油出来,这种地便不能用来耕种。 “两年前吧,贫道在陇右一带见过这个东西。” “可知在何处。” 孙思邈索然叹息,“给图,贫道指给你。” 让上官仪拿出一张关中地图,这图画的很简陋,顶多有一些县名,还有画有一条条线用来标注成河流。 瞧着孙思邈指着的地方是河西道肃州附近。 何必瞧着这个地方,“听说这一带有不少吐蕃人在走动。” “应该就是这一带,贫道也记不起来在何处了。” 张阳想到后世的石油小镇,那一片地区在后世也是很大的油田。 这片油田如今已经显露出来了? 很快张阳就否定了这个判断,露面在地面上的应该是一小部分,地下这么大的油田肯定没有被发掘出来。 藏在底下的矿藏油地资源心里明白一个大概。 ….张阳很想抽自己一把,不可能!这世上要真有比我还先知先觉的人,对方早就来杀自己了。 孙思邈又继续忙活着整理草药。 何必思量着,“某在长安城还结识几个游侠,他们说过要去河西道一带,可以让他们去找找。” “那就麻烦何大哥了。” “不客气。” “何大哥,你……”张阳想到之前许敬宗说过的话,欲言又止。 “怎么了?”何必不解道。 三缄其口,张阳还是叹道:“何大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我说。” “还真有,请人帮忙要花钱。”何必很坦然地伸出手。 “要多少?” “两百贯。” “何大哥家财不说万贯,也有数千贯了,这点小钱也用得着我?” “你的钱是你的钱,我的钱是我的钱。” 张阳看向丁熘,“有钱吗?” 丁熘提着一口刚洗好的大锅,憨憨地挠了挠头,“小张兄弟,怎么找我要钱了?” “我家媳妇管钱。” 丁熘提了提裤子,他解开外衣拿出一块巴掌大的银饼,又笑呵呵地递上,“这些不知道够不够。” 何必拿过银饼,从桌子上跳下,“够了,等消息吧。” 瞅着何必离开,张阳心中越发确定许敬宗说的事情。 丁熘也瞧着他远去的背影,“小张兄弟。” “嗯。” “这个何兄弟心里有事藏着。” “别问别打听,人家要是想说了,自然会说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摇头离开。 丁熘看了看张阳的背影,又看了看远处正在往长安城走的何必。 丁熘的媳妇勤快扫着地。 “他们都说丁某傻。”丁熘若有所思点头,“相处这两年,某看得出来小张兄弟与何大哥心里都藏着事,而且小张兄弟藏得更深。” “家里有这种日子不容易,别整日想着别人的事情。” 丁熘收起心思和自己媳妇收拾着店里。 两天之后,村子里印出来的红楼梦立刻在长安城引起了轰动。 书让李泰原本卖肥皂的人去卖。 这么做是为了让别人知道,这份买卖的背后有魏王,好让一些人忌惮。 李玥坐在家里和杨婶玩着扔沙袋。 媳妇玩得咯咯直笑,一个小孩子玩的游戏,也不知道她怎么会玩得这么开心。 听着王婶讲着市场的反馈,六百册书在半个时辰内全部卖了出去。 李玥手里拿着沙包,“卖得很好,夫君怎么还如此不高兴。” “相比于外表我更喜欢内在,人们买书都是觉得价格很便宜,大多数人看重的都是纸张,却不知道红楼这个故事。” 李玥把小沙包放在一旁,“人们觉得纸张便宜,他们第一时间看到的就是纸张,只有看到了纸张之后,才会看到写在纸张上的字,就像是夫君认识一个人,第一眼看到的是外面,只有认识一段时间才能知道对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张阳喝下一口茶水,抿嘴思索着,“你说得很对,市场反馈不能一天就做结论,等它发酵一段时间,应该可以得到更正确的市场反馈。” 红楼的书很快就传遍了长安城。 李世民坐在立政殿手里拿着这卷书,“观音婢,这不是之前李玥送来的故事。” 长孙皇后笑着点头,收拾着殿内。 “如今又有了身孕,也不要太劳累了。” 长孙皇后抚着自己的肚子,一脸的慈爱。 李世民翻看这册书,“你可知这册书的作价几钱?” . 张围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第二百四十章 识人善用 长孙皇后坐下来在一旁坐下,“如此厚的一册书都是用纸张做的,要说十贯钱也有人要。” 李世民摇头道:“不见得,纸张的价值在于可以书写,倒是少见可以在书页两面都印上字的,再无可以书写的地方,价值便没有这么大了。” 长孙皇后皱眉道:“倒是有些浪费了。” 李世民放下手中这册书,“朕也不喜欢书中的故事,好好的一个男子,写这种情仇纠缠,他为何不写忠君报国,或者驰骋沙场?而且这册书只印了半卷红楼,可惜朕已经全部看过了。” 长孙皇后眉眼带着笑意,当初李玥让人送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完了。“陛下何不让张阳写当年各路英雄豪杰平定天下的故事?” 李世民扫兴一叹。 一张无法书写的纸张自然没什么价值,索性只卖纸张还能更挣钱,要说张阳这孩子聪明吧,他还挺有手段的,要说这孩子不聪明吧,如今看来是买椟还珠。 贞观六年的三月,高昌的消息送来了,阿达兰送来消息拒绝了天可汗的召见。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都很忧心。 鞠文泰父子被押送到高昌,被数万西域人活活吊在太阳嗮死了,有人甚至把风干的肉割下来带回家吃。 真是生啖其肉,恨之入骨。 “他除了拒绝,没说什么其他的吗?” 长孙无忌把羊皮卷递给房玄龄,“确实没有其他的。” 房玄龄又确认了一眼,“我们可是把高昌王送回去了,他怎么还拒绝?这当真是高昌送来的?” “是兵部的人亲自去了一趟高昌送来的,不会有错?” 房玄龄气馁地放下这卷羊皮卷,“眼下该如何是好。” 长孙无忌扶着额头,“当初派阿达兰去高昌就是礼部的安排。” 房玄龄皱眉道:“赵国公的意思是……” 长孙无忌抚须道:“把许敬宗叫来。” “喏。” 有了李百药这个家伙解决礼部的杂事包括写奏章,总结礼部事宜上报中书省,近来许敬宗的心情很不错,整日不是在府衙睡觉就是在出去与张大象喝酒,礼部几人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好。 “许兄?赶紧醒醒。” 听到张大象的催促声,许敬宗睡眼惺忪地抬起头,“何事?” 趴在桌案上,许敬宗瞧见了一个中书省官吏当即明白了。 早朝时就听说了高昌的信件已经到了。 许敬宗整了整衣衫,听着这个小吏说明了来意。 按照中书省的想法,朝中把鞠文泰父子送回到了高昌,高昌守备将军阿达兰就算是看在天可汗的份上,加上把人押送到高昌这回事,于情于理阿达兰不该这般拒绝。 可是他们想错了,阿达兰是张阳的人。 许敬宗跟着人一路来到中书省,就见到了房玄龄和长孙无忌。 如今朝中诸多权力都交由中书省,房玄龄,长孙无忌,魏征三人正是朝中最显赫的人物。 “许敬宗!阿达兰是何故?” 刚进去就听到了长孙无忌的质问,许敬宗低着头躬身行礼,“赵国公此话何意?” “阿达兰为何拒绝天可汗召见!” 长孙无忌再次问道。 许敬宗拱手道:“回赵国公,阿达兰此人本就是吐谷浑臣子,当初让他去高昌也是高昌王子点头答应的,而且对方也是自荐,那时候礼部并没有想这么多。” 看长孙无忌依旧带着怀疑的眼神,许敬宗长叹一口气,接着解释道:“赵国是怀疑下官从中作梗?” “老夫并没有这么想。” 长孙无忌瓮声道。 深吸一口气,许敬宗咋舌道:“下官斗胆说一句,当初礼部派阿达兰帮助高昌,如今落得这番局面,礼部也不想看到,再者说到了如今若是阿达兰守备高昌,他若是接受陛下召见,大家都皆大欢喜岂不是更好,下官说不定在其中也能有所封赏?” “下官一心为社稷,为报君作出这些事,就因为阿达兰拒绝就责难下官,是否合适了?” 许敬宗这一次抬起头,直视着长孙无忌。 房玄龄笑道:“赵国公也只是询问一番而已,你不要太介怀。” “下官告辞了。”许敬宗挥了挥衣袖离开。 中书省内,两人神色依旧凝重。 “赵国公以为如何?”房玄龄小声问道。 “一年时间做到如此地步,老夫总觉得这个阿达兰背后有高人在指点。”长孙无忌放低自己的声音。 “鞠文泰父子愚蠢之极,就算不是阿达兰,朝中也早晚会拿下高昌,早晚的事情。” “眼下高昌也只能徐徐图之,多费周折。” 能见到长孙无忌一脸挫败的神情属实少见,房玄龄笑看着:“赵国公不用计较一时得失,将来高昌也终归是大唐的。” 长安城的一处街角,几十个汉子正盘腿坐在地上扒着黍米饭,筷子扒着饭碰到碗的声音清晰可闻。 张阳揣着手瞧着这一幕。 等这些人吃完全部站起来,程处默朗声道:“都吃饱了没?” “吃饱了。” 众人齐声高喝道。 程处默听完点头,“那批人伢子没人性!听说现在他们都去了幽州一带,弟兄们,这能忍吗?” “不能忍!” 众人再次大喝道。 程处默铜铃大的眼睛瞪着,“现在就去,把人都给某抓回来,一定要活抓重重有赏。” “喏!” 一群汉子吃饱饭用袖子擦了擦嘴,一齐离开。 不远处还有两个官兵远远看看指指点点。 张阳撞了撞程处默的胳膊,“那些官兵看着没事吗?” 程处默冷哼道:“某做的都是为民除害之事。” “也对。” 张阳提了提自己刚买来的一篮子肉菜,“那没什么事情我就先回家做饭了。” “慢着。” “处默兄还有何事?” “我家老货说了想你抽一顿?” 张阳皱眉费解道“我素来与大将军无冤无仇才对。” 程处默点头,“确实无冤无仇,就是你小子太败家了,卖的什么书?好不容易挣点银钱都给伱败光了。” “这份生意是我自己的,我也没让大将军亏钱来着。” 程处默冷哼道:“是没亏银钱,好歹与我程家做生意的人,你可以不要脸,我家老货不能不要脸,以后不要再这么卖了,不然……” “不然怎么了?” “不然我家老货会亲自来会会你。” “多谢处默兄弟告知,在下就先告辞了。”张阳又拱了拱手。 刚走到家门口就听见了王婶向李玥讲述着李世民看到红楼的反应,而且还下令弘文馆和国子监都不能收录此书。 和程处默讲过的水浒传是一群好汉不屈服压迫造反的故事,红楼梦则是一个美好破碎的悲剧故事。 想来这两个故事都不是李世民喜欢的。 张阳拎着菜篮子走入家门。 李玥好奇地往篮子里看了看,“今天吃什么?” “买了一些笋和萝卜,可以炖肉吃。” “嗯。”李玥欣喜地笑笑,然后接着裁剪桌子上的纸张。 她的小册子已经用到第三本了,就是不知道前两本都被她藏什么地方去了,除了记录她学到的知识点,她还有写日记的习惯。 拎起趴在土灶边的小熊,把它丢入柴房。 土灶内还有一些木炭的余温,这里总是温暖的,它喜欢趴在温暖的地方,而且还有它喜欢的木屑味。 “夫君,下一次我们印什么书?” “还是红楼。” “不换一换?” 看了眼媳妇不解的眼神,张阳点头,“还是红楼,不换。” 肉焯水之后,还要炖好一会儿,竹笋炖肉要煮一两个时辰才好,再放入一些萝卜。 坐在土灶边,张阳拿起一张地图,又拿出一卷书。 这卷书是从崇文殿拿来的,崇文殿中收录很多前隋的书籍,仔细一看其实这些书分类非常齐全,甚至有些比较偏门的书连国子监都没有。 从地理到药经,在从药经到识文解字,甚至连匠作之类的书都有。 手中的这卷书是前隋记录西域各个小国具体所在。 铺开地图,按照书卷中的记载标注各个地点。 小熊又凑过来了,它趴在土灶边闭着眼。 “你还真不怕把自己给烤熟了?” 像是听懂了话,这头熊竟然晃了晃脑袋,怕是真要成精了。 别看它现在还小,用粮食喂养了这么久它可强壮着呢,毛发也非常地好。 现在李玥都已经抱不动它了。 推了推趴在地上的小熊,让它不要靠火源太近。 张阳继续标注着地图,西域从汉朝孝武开始,有三十六国,在乌孙以南,南北有大山,其中最有名的就是天山。 东西六千余里,从玉门、阳关到葱岭。 西域小国主要分布在塔里木盆地、吐鲁番盆地和以北准噶尔盆地的边缘,这些小国在绿洲附近,一个小国的兴旺也和绿洲有关系。 在西域绿洲是稀少的,也是一个很重要的资源。 大多数战争也是从绿洲出发。 在书中记录着汉时记录发展西域,高昌,交河,天山,这三个地方为基础,造就当初西域贸易的繁荣。 而以前的柔然,高车等小国也都被划入了高昌。 炖肉的香味飘满了院子,正是饭点,李世民又来了。 一个皇帝天天来家里蹭饭,这像话吗? 张阳把饭菜端上桌,也懒得行礼,毕竟和皇帝也这么熟了,还是客气道:“都是一些家常小菜,还望陛下不要嫌弃。” 李世民很不客气地坐下来,夹起一块炖肉就放在嘴里嚼着。 李玥懂事地端上一碗黍米饭,“父皇请用饭。” “嗯。”李世民点头接过饭碗,又夹起一块炖肉里的萝卜。 夫妻俩就这么在一旁站着,皇帝不说话也不好入座一起吃,而且他还没有同桌吃饭的习惯。 李世民看了一眼小熊,“这牲口再养一些时日就可以宰了,它的皮毛也不错。” 张阳苦笑道:“陛下要是喜欢皮毛,我可以让人送一些去宫里,这牲口不能杀。” “为何不能杀?” 张阳拱手道:“养好了,看家护院用。” “看家?你招收几个护卫不就可以了。” “这牲口养大了,一头熊足以抵挡十个成年男子,而且还省钱。” “你小子活钱眼里了,可朕看你卖书怎么如此不着调。” “何谓不着调。” 一碗黍米饭吃完,李世民放下碗筷,“也罢,你自己的银钱与朕无关,朕本意是想去见父皇,顺路来看看玥儿。” 看到自己父皇略带深意的目光,李玥拘谨地行礼,“女儿一切都好。” “朕看了你卖的书,写的是红楼的故事,书中竟是一些不上台面的东西,朕知道你是一个会讲故事的人,也可以写一些忠心报国的故事。” “陛下,红楼的故事也没有这么不上台面吧。” “你觉得士子们会喜欢这种故事吗?” 和皇帝计较与找死没区别,张阳无奈道:“陛下教训得是。” 对皇帝来说除了对社稷有用的书籍,其他书都是可以不存在的。 你强任你强,清风拂山岗。 你横任你横,明月照大江。 处之泰然,波澜不惊。 李世民又接过一杯茶水,吹拂着茶叶。 在别人家里,你李世民比主人家还自在。 “高昌的事情你可听说了?” 听到问话,张阳回道:“臣最近忙着在崇文殿整理书籍,倒也没有听说什么?高昌怎么了?” “高昌守备将军拒绝了朕的召见。” “有这事?” 李世民点头,“你有什么看法?” “陛下,臣以为应当让许敬宗带兵三千去高昌,扇他两巴掌,竟然不给天可汗面子,要让知道我大唐国威,让他颤抖,让他臣服,让他不再造次。” 很中听也很享受的一番话,李世民喝下一口茶水,“这份慷慨之言,却让许敬宗带兵去高昌,你怎么不去。” “陛下,我是读书人,我不会带兵打仗。” “许敬宗也是读书人。” “臣常常听许侍郎豪言壮语说要替陛下打下万里山河,其心胸有大抱负,有大事业,陛下也应当给人一个施展抱负的机会。” “机会?” “让他去西域试试吧。” “呵呵,许敬宗有什么本事朕自然清楚,他去西域说不定半路就找个借口逃回来了。” 张阳惆怅半晌,“陛下识人善用,在下佩服。” “许敬宗怎么得罪你了?”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一股子傻劲 “许敬宗没有得罪我,我只是觉得该给他一个机会,让他施展抱负的机会。” “就算是出征西域,朕也会安排一个合适的人。”说完话李世民站起身便离开了。 在家门口送别,看着这个皇帝的背影,张阳感慨道:“许敬宗还是入不了陛下的法眼。” 李玥小声道:“文有房玄龄,长孙无忌,岑文本等一众文臣,武有秦琼尉迟恭,更别说还有李靖大将军,再怎么样也不会选许敬宗。” “咱们陛下手中的才俊太多了。” 王婶给小熊盛了一碗黍米饭,再往上倒一些肉汤,还有些肉骨头,它就能吃得很欢实。 夫妻俩收拾着碗筷,一碗炖肉已经被李世民吃了个干净,只好又做了两碗凉面来应付一下。 李玥手里拿着一份“国契”,这是夫君买了一整个高昌的契约。 给予是给予,交易是交易。 如果只是给予就说明一开始就是夫君谋夺了高昌,现在付了一文钱就是买下了高昌,付一文钱也是付。 这可以很好地避开大唐的律法。 这不是谋夺,这是交易,这要是为了以后出了是非,夫君给自己安排的退路。 阿达兰谋夺高昌在前,而夫君不过是从阿达兰手中用一文钱买下了高昌在后。 走一步看三步这不就是下棋时的运筹帷幄,李玥瞧着自己的夫君又满意地吸溜起了面条。 张阳手捧着书卷,继续标注着地图。 听着从村子里回来的杨婶回报,李世民在去了一趟村子和李渊长谈了一个时辰,这一次还是想要请李渊回去。 这一次李渊还是拒绝回到皇宫。 相比冷清的皇宫,李渊更喜欢有烟火气的村子。 上了年纪的人都喜欢这种日子。 除了这些李世民倒是没有多打听村子里的事情,也没有问起印书的事情,除此之外也没有见别人。 “陛下不过问,不代表陛下不在意。”张阳颔首道。 “那驸马的意思是还要有所防备。” “让村子里的人多戒备。” “明白。” “其实婶婶叫我小张就可以了。”说出这话,张阳的神情从一开始阴沉很快就变得阳光。 杨婶恭敬行礼。 接下来的日子,两位婶婶依旧在做着纸张,纸浆的配方也又做了调整,在晾晒时将纸浆打薄,这样做出来的纸张表面更加顺滑一些。 何必叫人去拿石油还需要一些日子。 印书的工作已经停下了,最关键还是廉价油墨的原材料。 三月天的长安城充满了生机,人们总喜欢茶余饭后聊一些家长里短,寻常典籍包括儒家书籍,这些书大多数都是人们看起来觉得晦涩不好懂的。 相比于一些典籍,寻常人家更喜欢脍炙人心的故事。 红楼就是一册很适合人们在茶余饭后闲聊的书。 平日里在东宫,近日闲暇之余来长安城散心的李承乾也听到了不少人在议论红楼,尤其是权贵之间的妇人,她们都在议论着。 从一开始红楼面试无人问津,到现在一种奇怪的方式在坊间流传。 有些人不识字,还会专门请人念书听。 这样的书不在士子读书人之间传播,却用一种很奇怪的方式在坊间流传开来了。 李承乾站在楼阁上,看着朱雀大街上的热闹的景象,身后又有人在念着红楼,每每读到让人感慨的地方,听众也是一阵唏嘘。 红楼在长安城掀起了一股很诡异的风潮。 “父皇,曾经说过这种书必定上不了台面,也不会被士子所喜。”李承乾面色凝重。 长孙冲思量道:“传读红楼的人不过是坊间寻常人,弘文馆的士子,国子监的儒生现如今也不会去看这种书籍。” 李承乾稍稍点头。 长孙冲笑道:“一册书只是印了半卷,也不知道这个张阳是何居心?” 李承乾低语道:“现在讨论红楼的人很多。” “太子殿下不用担忧,就算是讨论红楼的人很多,陛下也有旨红楼不能入国子监,也不能入弘文馆,注定不是一册可以进入读书人眼中的书籍。” “张阳是一个从来不吃亏的人,他也从来不会做亏银钱的生意,孤总觉得其中有古怪。” 长孙冲挽着自己的袖子,“坊间不入流的杂书众多,红楼也不过是其中一部而已,现如今这么多人议论红楼,只不过是一时间觉得新鲜有意思而已,等人们读完之后觉得不新鲜了,这书也会慢慢被人遗忘,从此再无人问津,成不了如汉书儒家典籍这般流传后世和史册,到了最后人们还是会摒弃红楼。” 李承乾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还是一脸沉默。 长孙冲拱手道:“太子殿下不必多虑。” 红楼确实是一个让人欲罢不能的故事,其中的情节非常引人入胜。 虞世南带着红楼来到欧阳询的家中。 当年的虞世南出身名门,是前隋虞荔之子,其兄长又是执掌前隋内官吏,后投了李唐,身为当年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的虞世南,如今在朝中掌文翰,统筹书籍编撰,魏王的括地志便是他在主持。 见到虞世南,欧阳询并不觉得意外。 “红楼这册书,你也看了?”欧阳询放下手中的这册书,正是红楼。 虞世南向欧阳询稍稍一礼,“确实看了,只是上面的字体是出自老先生的字帖?” 欧阳询点头道:“和这小子做了个约定,老夫虽说瞧不上他这种人,既然有约定在先,也只好履行承诺给了他字帖。” 虞世南点头,“听先生府中的下人说了事情的原因。” 欧阳询笑了笑,笑容带着深意。 虞世南叹道:“一晃过去这么多年,与老先生许久未见了。” 欧阳询嗮着太阳闭着眼,“你也年事已高了,多注意身体,要死在老夫前头,你教老夫如何哭丧?” 两个老家伙默契地笑了笑 府中的下人倒上两碗热茶,所泡的茶水就是炒茶。 “那小子时常会让人送东西过来,咸鸭蛋,茶叶都有,一些家常也不值钱,老夫推之可惜,收之又不会不堪,此子很会经营人情。” 虞世南端起茶碗,喝下一口茶水,感受着温热的茶水流过咽喉脏腑,“老先生以前见过这种纸张吗?” 欧阳询摇头,“伱见过?” 虞世南也是摇头,“当初也见过一种纸浆,那种纸张的配方与见过的那几家不同,而且嗮出来的纸张也特别厚实,那时候想要找人没找到。” “与现如今纸张相同?” 虞世南抚须道:“有相似之处,与桑麻纸不同,这种纸张很坚韧。” 说完话欧阳询又拿起这一册红楼,撕下其中有一页,将其对折再对折,然后用力撕开,看着纸张开口处的纤维,“还真与桑麻纸不同,又和宣纸不同。” 虞世南中肯地点头,“此种配方老先生也未曾见过?” “老夫不懂造纸,只是对纸张好坏有些了解而已。” 虞世南小声问道:“不知当初老先生与张阳有了一个什么约定。” 回想起那时候在仁寿宫山脚下的对话,欧阳询苦恼地揉着自己的膝盖,“年纪大了,忘了。” 虞世南看了眼欧阳询的膝盖。 府中下人拿起一块皮毛盖在欧阳询的膝盖上。 “现如今一到雨季老先生的膝盖还会酸痛?” 欧阳询费劲地伸直自己的膝盖,“陛下也让太医署的医官来看过,说是年纪大了骨头也松了,没办法根治。” 又是释然一笑,欧阳询看向虞世南,“没事的,上了年纪的人都差不多,你也要多保重身体。” 虞世南重重点头。 让自家的下人送虞世南离开,欧阳询又拿起了红楼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府中下人回禀道:“老先生,人已经送走了。” 欧阳询的目光依旧放在红楼上,又翻过一页继续看。 “老先生当初和张阳之间的约定为何不说出来?” 欧阳询抬眼看了看自家下人,“告诉他又如何?不告诉他又如何?有什么区别?” 印书生意只能暂时停下了。 生意又到了往日的平淡期,最近大家的兴致都不高,带着媳妇来到曲江池,程处默和李泰也坐在这里,兴致不高。 婶婶带来了炉子和锅,李玥可以在这里练习她的厨艺。 “夫君给你鱼竿,我来做鱼汤。” 看媳妇很有兴致,张阳小声道:“我们要不要先从难度低的开始,比如说炒个菜?” 李玥抬起下巴,“鱼汤有什么难的。” “你会杀鱼吗?” “见夫君杀过好多次了。” 张阳妥协道:“那就试试吧,好在今天我带了干粮。” 王婶捂着嘴笑了好会儿。 鱼钩挂上饵,将鱼线抛入曲江池中,刚刚坐定又看了看一旁的李泰和程处默,这两个家伙躺在地上双目无神。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有两个死人。” 张阳拉了拉程处默的衣襟,“上次你派人去幽州,现在怎么样了。” 程处默诈尸般地站起身,“等消息,幽州地界太远了。” 李泰有气无力道:“处默,这一次派人去幽州,你给了他们多少银钱?” 程处默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十贯银钱。” “这么多?他们会不会拿着银钱不回来?” “会回来,某相信他们。” 李泰苦恼地挠了挠头,“你相信就好,也就十贯钱,以你的家底赔得起。” 程处默站起身拍了拍衣衫,拍去一些尘土,“如果一个领军的上将军不相信自己的将领,谈何打胜仗。” “这和打仗没关系。” “如果一点小事某就不信他人,以后如何取信他人?” 看程处默说得一本正经,张阳咧嘴笑着,“经验是从被欺骗开始的,处默以后会明白的,不碍事。” 一阵清风吹过,鱼终于咬钩了,钓起一条巴掌大的鲫鱼递给李玥。 李玥双手抓着鱼,把它放在砧板上,然后一刀剁下之时,鱼儿腾跃而起,落在地上。 “鱼!” 李玥焦急地想要去把鱼抓回来,鱼儿扑腾着朝着曲江池移动,只闻噗通一声,鱼儿又落入了池中。 鲫鱼掉入水中又游了下去,再也看不到。 张阳重新给鱼钩上了鱼饵,鱼线抛入池中,“没事我再给你钓一条。” 李玥抱着膝盖坐在池边抿着嘴,低头看着水面安静好一会儿,又咬牙切齿,“它跑了?” “没关系,说不定我又可以把刚刚那条鱼钓上来。” 李玥皱眉道:“怎么可能再钓上来。” “当然可以了。” “这鱼儿有这么傻吗?” “其实鱼的记忆只有我们十次呼吸左右的时间,你现在呼吸十次,那条鱼就已经忘记了它被钓上来的这件事。” 李玥一脸狐疑,“那我就看着那条鱼在咬钩。” 李泰来回走了两步,“池中的鱼很多,要钓上来需要很长时间,其实要证明这件事很简单,但凡钓上来的鱼都放回池中,当放下去的鱼到了一定数量,如果再被钓上来就可以证明,鱼确实挺傻的。” “为什么要把钓上来的鱼都放入池中?” 李泰看向自己的护卫,“把鱼竿拿来。” “喏。” 看着李泰坐到曲江池的另一边开始钓鱼。 张阳看向自己的媳妇小声道:“你说把钓来的鱼再放回去是不是显得很奇怪。” 李玥一本正经地点头,“夫君说鱼的记忆只有十息时间,是安慰我把鱼放跑了,谁能想到青雀真的相信了,鱼哪儿这么笨。” 李泰钓了一条鱼上来,然后又把鱼放回池中,还一脸正经地继续坐着,好似这个实验他胸有成竹。 人家是说笑的没想到他真这么做了。 鱼的记忆时间确实很短,不同的鱼类它们的记忆时间也不同,说记忆只有七秒这种说法并不准确,具体事情具体说,一言以概之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又钓起一条鱼,这一回李玥谨慎了很多,让两位婶婶抓着鱼。 李玥一刀劈下鱼被劈成了两半,然后她在去鳞片,去内脏。 虽说处理方式狂野了一些,好歹也有做鱼汤的样子。 张阳又看向李泰,这小子又钓起一条鱼,再次把鱼放回池中,乐此不疲,好似他对这个实验很有信心。 他李世民的儿子身上是不是都有一股子傻劲。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一较生死 费了一番周折,媳妇总算是做出了一小锅鱼汤。 再看李泰,他还在做着一样的事情,把鱼儿钓上来,又把钓来的鱼给放回去,接连好几条鱼都落得这样的下场。 曲江池很大,光是占地面积近五百亩,南北纵深近千米,平日能够出入这里的人不是皇戚就是宗室中人。 若是到了特定的节日,这里才会对寻常人开放。 这也导致了池中的鱼儿可以很好地繁衍生息,这里的鱼也都特别肥。 张阳接过媳妇端来的鱼汤,在她充满期待的目光下一口气将这碗鱼汤喝完,“味道还行,有进步。” “当真?” “嗯。” 李玥欣喜地给自己也盛了一碗鱼汤,刚喝下一口小脸便拉了下来,“好咸。” “如果不放这么多盐,这就是一碗很成功的鱼汤,你的失误只有一个。” 看向坐在阳光下的夫君,李玥也傻傻笑了笑,然后非常潇洒地把这锅鱼汤给了,喂给了曲江池中的鱼。 夫妻俩坐在水榭中,李玥盘算着最近的家底,“我们家现在还有两万贯五百二十一贯十五钱,抛却将来村子里还要投入了银钱,家里能够用的银钱还有六千贯有余。” 算完这些李玥心情不是很好。 有了产业就有了投入了,村子的建设需要用的银钱很多,尤其是各项开支,医馆的,村中的建设,还有各项生意成本。 把这些全部剔除掉,加上未来三年规划所需要的银钱,家里真正能够自由支配的银钱也只有寥寥几千贯。 原来家里也不是这么有钱。 李玥失望地低着头,“看来还是要省着点花。” 张阳淡然笑道:“和我们以前比起来,这样的日子已经好太多了,至少天天有肉吃。” 其实媳妇根本没有挥霍银钱的概念,对她来说没有什么需要花钱,家里应有尽有对她来说足够了,她对外面那些繁杂没有太高的兴致,相比出去花钱,她更喜欢坐在家中看书。 加上大唐的消费能力并不高。 能够消费的地方也不多。 更有钱的人家只能把铜钱堆放在库房中,看着铜钱一天天发霉。 夫妻俩又坐了一会儿,看李泰还在钓鱼,自从村子里的建设告一段落,他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去做苦力,之前的辛苦减肥,现在又打回了原形,还是这么胖。 看李泰有执念一般,李玥摇头叹息。 离开曲江池的时候,这小胖子还在和钓鱼较劲。 家中,王婶又嗮了一斤纸张,这些纸张还要裁剪。 入夜之后,夫妻俩简单对付了一口晚饭,点亮家里的油灯,李玥捧着书看着,“夫君,西域真的有很多琉璃吗?” “琉璃啊。”张阳思索着半晌,“这东西很值钱的。” “嗯,听说宫里也少有,前隋倒是留有一些琉璃,可大多都是破损的。” 张阳在自己的工作台打磨着两颗铆钉。 提着自己的椅子,干脆坐到夫君身边,李玥小声道:“高昌是不是也有很多琉璃。” “高昌的财富如今都在阿达兰手中,上一次我去信说了高昌的财宝都用来建设高昌,将来还要给我们种棉花,估计他自己都忙不过来。” 看了看媳妇的神情,张阳又道:“而且西域这个地方运送货物不安全,要是运棉花倒没什么,因为在西域人眼中棉花就是不值钱的。” 李玥一手撑着下巴思索着:“在西域人眼里棉花就是不值钱的,但是对夫君而言棉花就是值钱的。” 张阳点头。 话语顿了顿,李玥思量半晌接着开口道:“倘若我们可以掌握西域的棉花生产,可以实现的利益又何止高昌一国的财宝。” 思路打开之后,李玥的神情舒缓,对琉璃也失去了兴趣。 “用夫君的话来说,琉璃的价值也只有这些,将高昌的财宝交给阿达兰,建设高昌能够带给我们的是财富,一样事物的具体价值比不上创造出来的财富。” 揽着媳妇的肩膀,张阳看着她的眉眼,“你已经可以跟上我的思维了。” 夫妻俩的脸靠得很近,李玥抬着下巴,“我尽力跟上夫君的想法,启发也很大。” “如果我有两块非常值钱的玉佩,可是我想从中得到更多的利益,我该如何?” 李玥思量道:“两块玉佩是绝无仅有的吗?” 张阳点头,抚着她的长发。 又想了想,李玥笑着道:“如果这两块玉佩是一对的话,我可以让人用高价买走,然后用更高的价格买回来,想要再买下一个买家就需要更高更高的价钱,这样一来从中就产生了利益。” 张阳琢磨着,“这样一倒手让自己的手中的货物价值提高,确实是个好办法,不过是下策,有智慧的人一眼就看清楚问题。” 李玥不解道:“还有更好的办法?” “嗯。” “是什么?” “不告诉你。” 愣神了好一会儿,李玥半晌说不上话,随后也只能挥起小拳头打在夫君的肩膀上。 “夜深了,早点休息。”李玥撂下这句话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回过神继续打磨着自己的铆钉,房间里又传来了水声,这是媳妇在洗澡了,工作台旁放着一堆图纸。 翻看着自己的一堆图纸,找出其中一张。 这是一张淋浴的图纸,夏天快要到了,没有淋浴的爽快感确实不舒服。 建造淋浴的主要难度还是要在屋顶装一个水桶,还有阀门的制作。 拔高油灯的灯芯,张阳走出屋门洗了把脸,提提神重新回到自己的工作台,继续考虑着图纸。 自家的屋顶是自己修的,想要在屋顶修建一个蓄水的水桶需要建设一个架子,或者再搭建一个平顶。 修建一个架子倒是容易,只不过稳定性需要考虑,而且还要时常维护,一旦架子垮了整个水桶倾覆反而不好收拾。 而且这个水桶一定要大。 砌一个平顶更加地牢固,还要考虑着自己家的屋顶的承重。 要是承重不行,整个屋顶就塌了。 考虑了一番,张阳抬头看着屋顶,大不了再建一层把屋顶扩建一番,彻底换个模样。 考虑工期和建筑材料,这些日子有的忙了。 第二天的早朝,夫妻俩人早早来到了皇城,准备今天再去弘文馆再拿一批书带回家看。 这里的官吏对公主和驸马已经见怪不怪了。 一路来到崇文殿,张阳卷起自己的袖子先打扫卫生,“今天天气不错。” 正要动手扫地擦地,注意到自己的媳妇的目光,张阳也看了看自己,“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李玥好奇道:“夫君昨晚没睡好吗?” “确实没睡好。” 李玥若有所思,“婶婶说过到了夫君这个年纪的人,总是睡不好的,精神特别好。” 张阳点头道:“所以我把精力都用在了工作上。” 李玥越发不解,“工作?” “让我们的生活变得更好也是一种工作。” 李玥幸福地笑了笑。 张阳来到崇文殿的隔壁,这里是东宫。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东宫殿前的两个侍卫看到张阳也是笑脸相迎。 朝着东宫殿内看了看,里面空荡荡的也没见人,张阳收回眼神,“太子殿下呢?” 侍卫回话道:“太子殿下正在太极殿听政。” 张阳愁眉揣着手。 侍卫也不敢怠慢这个驸马,太子殿下有过吩咐,躬身道:“不知道驸马有何要事,卑职可以等太子殿下回来了再告知。” 张阳尴尬笑了笑,“想向东宫借两个水桶,不知道方不方便。” 俩侍卫相视一眼,笑得也是尴尬,没想到就这么一件事。 “驸马稍等。” 说完侍卫走入了东宫的一处屋子,不一会儿就拿了两个水桶,“需要帮驸马装满水吗?” 张阳点头,“可以。” “不知驸马要水桶做什么?” “水桶还能用来做什么?当然是用来装水的。” 这个侍卫很勤快地在东宫外的一处水井打了两桶水出来。 张阳好奇地看了看水井内。 侍卫下意识也看了看水井,不解道:“驸马这是看什么?” 张阳咳了咳嗓子,“我听说宫里险恶,有人会把不懂事的宫女丢入井中,宫中的水井中时不时会多出几具尸体,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接过水桶,张阳又小声问道:“这位侍卫大哥,真有这种事吗?” 侍卫笑道:“哪有外面说得这么险恶,我们宫里的宫女都很懂事,那都是外面的人胡诌。” “哦……”张阳应了一声,“那要是不懂事的宫女呢?” “那都送回去了。” “是吗?” “驸马还有何事需要吩咐?” 见这个侍卫岔开话题,张阳提着两桶水来到崇文殿,夫妻俩一人一个水桶,往崇文殿的地面小心泼着水,这样容易打扫。 “都说伱张阳有个爱干净,又喜整洁的癖好,没想到真是这样。” 正往地上泼水,张阳回神看向来人,正是刚刚下了早朝的魏征和李承乾。 “见过郑公,见过太子殿下,这不是癖好这是生活习惯,我又没有洁癖。”张阳躬身行礼。 见魏征眼角红肿,张阳不解道:“郑公这眼角是……” 魏征叹道:“朝堂上起了争执,被程咬金这个老匹夫给打的。” 张阳揣着手,“程大将军是个粗人,郑公忍辱负重,如此忍让在下实在是佩服。” “忍让?”魏征冷哼一声,“等老夫多练一些年月的拳脚,老夫必要和他在朝堂上一较生死。”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三章 彪悍的父子情 “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在下佩服。”张阳拱手道。 大唐的朝堂有一股狂野的风气,一言不合就打架的不在少数,打完之后再据理力争。 魏征抚须道:“老夫和他程咬金没什么深仇大恨,也不用十年不晚。” 又聊了几句关于如今朝堂上的情况,看魏征走了,张阳小声问向李承乾,“郑公何故和程咬金大将军打起来了?” 李承乾感慨道:“还不是今日早朝程大将军因为食邑的失去和虞世南争吵,这一次虞世南也被封了县子,涉及食邑封地的好坏,这才争吵,能够给予食邑本就不多,虞世南弹劾了一句程大将军的封地过多,这才吵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既然是虞世南和程大将军的事情,郑公何故牵连其中。” “郑公想要去劝说,无奈挨了一拳,要虞世南老先生动手他老人家这把老骨头怕是当场要不行了,也是郑公挨了这一拳,争吵才作罢,不然喋喋不休,不知还要吵多久。” 李承乾感慨道:“郑公也是用心良苦,再者说能够食邑的田户本就不多,父皇也难免失之偏颇,这也是没办法的。” 长安城周边一共才只有多少田亩,灞上,泾阳,蓝田…… 如果要更远的位置,只能够从整个关中挑选。 渭南的一片地又给了李玥。 还有李世民的一群儿子女儿还等着食邑封地。 有限的资源合理地分配一直都是一个老大难的问题,还要能够服众。 当然了这些事情自己无关,再难取舍也是李世民的事情。 李世民想要进一步收拢权力,用爵位来收买人心,至于上次和李世民说过的化解矛盾之法,李世民全然不提这个主意是谁想出来,被李世民用了之后,他一边享受着群臣喊他英明神武,然后把功劳放在他自己身上。 “今日青雀倒是没有来早朝听政。” “魏王殿下?” “孤听闻他昨夜也住在了曲江池,而且还让他的护卫都在钓鱼,到了今日早朝也没有来听政。” 张阳尴尬地笑了笑,这个时候要装糊涂,一定要装糊涂。 “唉……要是青雀能懂事就好了。” “太子殿下吃了吗?” 李承乾笑着摇头:“这刚刚下朝未用饭。” 李玥提着食盒走来,“皇兄不如先用饭,我和夫君还要接着打扫崇文殿。” “孤安排一些人来帮你们。” “不用麻烦东宫的人,一点小事我们自己来就可以了。” “也好,用了饭食之后孤还要去听老师讲课。” 李承乾的老师是李纲,来崇文殿这么些日子,也算是半个东宫的邻居,倒没见过李纲其人。 食盒打开端出里面两碗凉菜,一碗芦笋炒肉,再有一个野菜和黍米做的菜饭。 坐在崇文殿的阳光下,三人吃得安静。 “如若父皇下旨让你再去礼部任职,你可愿意。”李承乾突然道。 李玥的神情平静,慢条斯理吃着饭菜。 张阳皱眉道:“再去礼部任职?” 李承乾点头,“高履行去礼部任职之时,太过刚愎自用,当初派去他吐蕃的使者到现在也还未回来,依旧被松赞干布扣押着。” 张阳吃着饭点头,就当听个八卦。 “他的才学确实不错,也是因为他的家世,难免会让心高气傲,父皇把他下放到弘文馆,也希望他能多多历练。” “素来与高兄没什么来往,并不清楚他的为人。”张阳接着道:“我也在礼部犯过错,现在也吸取了教训,这崇文殿挺好的,能够让我静下心来,好好读书,多多学习。” “谦虚好学是个好品质,孤希望伱以后也这样。” “哪来的谦虚好学,我也只是看书解闷而已。” 这个季节的风带着一些清冷,倒是阳光很温暖,适宜的温度和清新的空气,当风吹过的时候,让人的精神也为之一振。 东宫外有来来往往的侍卫和宫女。 李承乾又道:“孤还是希望你可以继续在礼部。” 张阳无奈道:“我已经在礼部犯过一次错,再者说也要陛下答应,我才能再回礼部,这些时日我想好好读书。” “也罢,孤希望高履行也这般谦虚好学。” 李承乾是一个厚道的人,也是重感情的人,这已经是他第二次为高履行说话了。 一个忠厚仁义的太子是好的,可一个太子将来也是要成为一国之君的人,做一个储君太过重感情不是一件好事。 太子的教育是李世民自己的家事,李世民也指认了李纲做太子的老师。 皇子的事情不能过多插手。 对李泰顶多是商业上的合作,也可能在李世民的眼里多少带点玩闹。 只要能够给李泰一些正面影响,李世民乐见其成,比如括地志。 午时过后,李纲便走入了东宫。 这是第一次看到李纲,须发皆白的老人家,脸上尽是严肃。 李承乾急忙迎上去,带着李纲进了东宫。 “皇兄是希望夫君把高履行犯的错给弥补回来?” “看起来是这样的。”张阳吃一口笋。 “夫君会帮高履行把这个错误给弥补回来吗?” “你觉得呢?” 李玥缓缓放下手中的碗筷,站起身面对着阳光,“一个优柔寡断,却重情义的太子是错误的,他身上没有君临天下的气势,高履行的错误不该由夫君来弥补。” 这两年媳妇身上的气场变化很大,以前她身体虚弱也很柔弱,如今她已经十六岁了,展现出来的气场强势不少,有一种感觉挑战真理的感觉。 或许学过数理化,敢于俯瞰世界万物据理力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都有这种气场。 一种敢于和世人挑战迂腐的勇气和魄力。 李玥回过神带着明媚的笑容,“太子需要的学的还有很多,如果他学不到父皇的半分狠辣,将来也是一个被臣子控制的人。” 张阳颔首道:“这话要是让东宫的人听见就不好了。” 李玥朝着东宫侍卫笑了笑,这让他们站在东宫前肃然起敬,还以为这是公主殿下友好的笑容。 从以前的一些事情就可以看出端倪,身为陪着她长大的丈夫,能感受到她最近的变化。 当初做实验,她会毫不犹豫地把小猪挂在篮子底下,任由小猪上天然后掉下来摔死,当她肚子饿了想吃兔子肉,她不会像其他女子一般怜惜可爱兔子这般的小生命。 她会毫不犹豫让人把兔子杀了烤着吃,然后赞叹兔子肉的美味。 她的身体越来越健康,也越来越有力气,说来媳妇从小就是一个坚强的孩子,小时候病重的她也努力活着,骨子里也有一种寻常孩子没有坚韧。 会在家中讨论朝政,也会在这里议论太子,成长路线越来越奇怪了。 张阳摇了摇头,或许是自己想多了,自古以来这种女人不少,中原女人身上都有一种女子不弱于男的气势,花木兰,李清照,梁红玉…… 收拾完崇文殿,夫妻俩带着一些书卷便离开了。 李世民正好来到这里,李君羡站在一旁道:“陛下,驸马和公主殿下刚离开不久,需要召回来吗?” “不用了。”李世民摆手。 推开殿门,李世民走入殿内,崇文殿内一排排的书架被排列得整齐,书籍也都整整齐齐地放在上面,这些书籍排放的很整齐。 李世民看向挂在上面的牌子,“说文解字?” 再看这一个书架,看着上面的书籍类型,确实都是一些说文解字的书。 再看其他的书架,又看到一个牌子,“地理?” 在这里走了一圈,这里的书籍都被分门别类摆放着,这种分类比弘文馆所用的分类精确很多。 书架上没有灰尘,就连书籍都被晾晒过。 看着地面,还能看到人的倒影。 “他倒是打扫的干净。”李世民重新走出崇文殿。 李君羡小声道:“陛下,听说公主殿下和驸马每天都会拿一些书卷离开,过些日子又会把书卷送回来,自从张阳担任朝议郎入崇文殿之后,这些日子一直都这样。” 李世民挥了挥衣袖,“念他是一个乡野小子,朕希望他可以多看一些书,多懂一些礼德,也不知道他这些日子看书如何了?也不向朕来回报一声。” 李君羡沉默着,“陛下,我们查出来最近河间郡王一直都在向西域买一些叫作棉花的东西。” “棉花?” “听说是御寒用。” “朕知道了。”李世民说完话便向东宫走去。 陛下没有多问,李君羡也只好沉默着不好多说什么,陛下心系天下不想被这些琐事烦扰。 在离开皇城之前,张阳还去了一趟工部。 忙碌的阎立本见到夫妻俩人还是恭恭敬敬的。 “阎大匠,我还想要一些砂石建材,家里还要好好装修一番。” 这个要求让阎立本有些犹豫,之前答应给建材是因为抽水马桶的事情,现如今抽水马桶的事情已经摆平了。 再要建材他有些为难。 李玥礼貌地说道:“我们家可以按照外面的市价给工部银钱,不会白拿工部的。” 宗室中人要什么东西,包括皇戚将要找工部要些东西拿了也就拿了。 既然给钱那也好,阎立本点头答应。 张阳说道:“届时会把所需的东西和账目都送到工部。” 吩咐完工部的事情,夫妻俩回到家中,李玥又要跟着杨婶练刀。 跟着杨婶的动作,李玥挥动着手中的横刀,动作从以前的迟钝相比,现在娴熟了不少。 除了一些家务活针线活,她学其他的本事都很快。 她回身一刀,眼前的木板被劈成两段,招式简单没有多余的动作,颇有一刀毙命的气势,横刀的刀身在阳光下有着凛冽的刀光。 一套刀法练完,她熟练地收刀入鞘,深吸一口气平复着自己的呼吸,额头有细汗。 喝下一口水,坐下来安静地看书。 在练刀的疲惫还没过去,她就能迅速沉下心入神地看书,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 从早起开始,还有算账,看书,学做饭,练刀再看书,她把一天要做的事情塞得满满当当。 张阳拿起在地上成了两半的木板,切口很平整。 “杨婶。” “驸马有什么吩咐?” “再去工部买一些木材来。” “这就去安排。” 王婶耐心地在她自己的院子里嗮着纸浆。 杨婶买了木材回来已经日近黄昏,说着在街市上打听到的事情,还带来了长孙皇后的书信。 “魏王殿下终于离开了曲江池,也印证了驸马的说法,鱼的记忆是很短暂的,上钩过的鱼儿会第二次咬钩的。” “大唐子民对鱼的了解又高了几分,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李玥看了眼正在削着木头的张阳,又看着书信上的内容,“母后说了,父皇想问问夫君今日读书有什么成果。” 把打磨好的铆钉固定在两根木条上,“你父皇就想知道这个?” “父皇想知道的当然不是这个,说是来过问,其实有了想要重新起用夫君的用意,读书的成果好坏不重要,重要的是父皇想要把夫君安排在什么位置上。” 张阳会心一笑,“我并不想就这么被父皇利用。” 李玥重新磨墨,写下一封回信交给杨婶,“麻烦婶婶把这封回信交给母后。” “喏。” 杨婶带着这卷书信离开了。 “夫君知道我给了母后什么样的回信。” “说你夫君读书很有成果,随时可以投身社稷?” 李玥眨了眨俏目,“我在信上说夫君读书还有很多的困惑,还需要多读一些书籍才是,近日苦读努力明悟其中道理。” 书信送入了皇宫,不知道李世民看到这封信是什么表情。 信入了宫中就像是石沉大海,没了回音。 李世民的安排也没了下文。 媳妇的一封信让皇帝下不来台,这也是看在是李世民亲女儿的份上,这要是换成别人指不定要被李世民拉入宫中好好教训一顿。 一整月,张阳都在忙着做淋浴建设的准备,李玥也在家中很少出门。 还是要去村子里看看,也不知道媳妇的城堡建设如何了? 到了村子就看到李孝恭的妻子又哭又闹又是乱扔东西,想要李孝恭回长安城去住。 还说什么不要家里了,是不是外面有野女人了。 烧了礼部府衙之后,从去年到现在他就一直没有回过长安城。 李玥不喜掺和别人的家事,来了村子就去找师母了。 见李孝恭的儿子李崇义很是发愁地看着这一幕,张阳凑近道:“崇义公子好久不见了。” 李崇义叹道:“给驸马添麻烦了。” “这没什么,吵一吵,闹一闹多好,显得我们的村子里有活力,也很热闹。” 听张阳这么说,李崇义还是面带愧疚,“张侍郎还真是……真是特别。” “要是这一次河间郡王依旧不回长安城,会很麻烦吧。” 李崇义发愁道:“也不知道该如何,家里也乱糟糟的。” “不如一家子搬过来。” “可在下的母亲不愿意住在这种村子里。” “崇义公子可以陪着河间郡王一起住在村子里,一来也可以看着,也不怕外面闲言碎语,至少自己家儿子看着。” 李崇义摆手道:“那多叨扰。” “要是这也不行,那就一棍子把人打晕了,然后捆住扛回长安城。” “你这个想法很不错。” “我说笑的。” “张侍郎不用多言,我是认真的。” 没想到李崇义这就点头了,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李崇义真这么干了。 趁着李孝恭饮酒时注意力不集中,一棍子敲在了他后脑上,人当场栽倒。 “崇义公子能够对自己的生父下此狠手,着实让人佩服。”张阳感叹。 “好好的一个汉子,整日躲在村子里成何体统,当然要回家了,像什么话。”李渊骂骂咧咧,就差给李崇义竖起大拇指。 李孝恭的后脑勺还有一些血迹也不知道人有没有事,就这么被扛着带回了长安城,这下李孝恭的妻子也不闹了,也不哭了,而是恢复了长安城贵妇那般的高傲模样,又对李玥嘘寒问暖了几句,这也离开了。 长安城的民风是彪悍的。 李孝恭躲在村子里一年半载不回家,对家里人而言是不像话的,李渊也对此嗤之以鼻。 面对一个不像话的父亲,李崇义这个做儿子的也敢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下手,一个闷棍打晕五花大绑扛回家。 野蛮的行径中透着一种家庭的温暖,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 好赖现在村子里少了一个白吃白喝的人。 张阳走到逗着小熊的李渊的身边,“太上皇,在下有一个忧虑。” “何种忧虑?不妨直说。” “您就这么住在村子,陛下也请您回去过,您这么不回去,宫里时常来过问,就怕到时候几万大军把我村子围了。” “你怕什么?就算是围了村子,要拿的人是朕,又不是你,你不怕什么?大不了朕这张老脸不要。” “老脸不要了……”张阳小声追问道:“不知您是如何不要老脸。”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四章 没存在感的上司 “朕都一大把年纪了,什么不要脸的事情都能做出来,这你就不要多问了。” 张阳揣着手感慨着,“这就是年纪大的好处吗?” 李渊抚须道:“近日与孙思邈坐而论道,有颇多领域,朕也可以做一个道士。” “挺羡慕您老人家的。” “羡慕朕什么?” “您老可以随时找个理想,换个方式或者,儿子是皇帝谁又敢惹您?”张阳搭着李渊的肩膀。 这可是太上皇的肩膀,谁敢随意搭着。 “就因为朕的儿子是皇帝,朕才不能随心而为,自从二郎即位之后,皇宫对朕来说就是一个囚牢,再也不想回去了。” “一边说着河间郡王一年半载不回家不像话,自己还是不愿意回宫,确实挺不要脸的。” “哈哈哈。”李渊爽朗地笑着。 “有时候我真想把您老人家请回去。” “嫌朕白吃白喝?烦了?” “当然不会。” “哈哈哈……”李渊又笑了。 张阳挠了挠自己的耳朵,这狂放的笑声怎么都有些适应不了。 李渊叹道:“玥儿小时候不容易,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就看上了你,当时所有人都说她活不过成年,也就由着她了,最后一年让她自在一些,谁知你小子把她治好了。” “我懂了。” “伱这一脸正经地说懂了,你是懂什么了?” “太上皇是觉得我占便宜了,现在又想把便宜占回来。”张阳揣着手皱眉道:“其实也不用如此,您是我媳妇的爷爷,就算宫里的皇帝不管您,身为您的孙女婿我也应当赡养,包括河间郡王我们是一家人。” 李渊重重点头,“一家人……” 看向长安方向,李渊又摇头道:“不是所有人都会像你这么想。” 张阳淡然笑笑,又不解道:“听说太子的身体也挺弱,近日我观察了一番太子的气色很不好。” “承乾小时候也时常生病,都是二郎常年出征在外,那时候的观音婢没有好好养胎,时常牵挂,这该怪朕。” 说起当年的事情,李渊也没了兴致起身就往孙思邈的医馆走去。 当年的事情是一条疤,以后要少在他老人家面前提起。 那丫头一直经常会守在李玥的书房前,她也不说话只是恭敬地行礼,拿出钥匙打开书房的锁。 看起来她经常守在这里,不让其他人进入。 推开门,张阳走入这个书房,这里也没有重要的东西,但凡重要的知识媳妇都记在自己的脑子。 墙壁挂着一张巨大的地图,地图画着整个中原包括从西南到北方皆在其中。 和外面的地图不同,经过这些日子的阅读书卷,李玥按照各种典籍的记载把这幅地图完善了不少,相比大唐其他地图的简略标注,这幅地图详细不少。 从李玥的书包中拿出一卷书,当初在崇文殿看完了几册地理志,回想自己在后世的零碎记忆又做了不少笔记和标注。 尤其是西域一片,西域本就是一个地广人稀的地方。 高昌以西,也就是现在的西突厥分为北疆和南疆。 南疆的气候更好,更适合瓜果的种植,也适合放牧,基本上也都是以农业为主。 而北疆荒凉,那片地方也更加适宜用来种棉花,沿着伊犁河谷就是棉花种植的最好产地。 张阳皱眉看着地图许久,西域应该没有这么小才对。 用媳妇的砚台磨墨,提笔往更西边的方向画一个弧线,再往东北方向也画一个弧线,仔细瞅了瞅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又多添了几笔。 正当苦思回想之际,李玥走入书房,她的目光看向地图不解道:“夫君为何要在地图上画一只鸡。” “鸡?” “对呀,像一只鸡。” 张阳挠了挠头,“我觉得这样看着更加舒心一些,难道你不觉得吗?” 李玥温柔地笑了笑,“如果夫君这样才是版图的话,我觉得可以更大一些,夫君以前也说过世界很大。” “也对,我们的野心可以更大一些。” 那丫头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外,一个邋遢女孩跑来,“姐姐,男孩子要我们一起去抓野猪。” 丫头低着头道:“我不能和你们去玩闹。” “为何?” “因为我已经和你们不一样了。” 那邋遢女孩一脸扭捏着,“那你就这样一直站在这里吗?” “去玩吧。”书房内传来了李玥的话语声。 像是收到了命令,这丫头这才跟着这个邋遢女孩离开。 李玥的目光看着西域,“西域这片地域很辽阔,遥想汉时霍去病一骑当千先横扫西域与北方,光是看着就让人敬佩。” 张阳在高昌以西画下一个圈,“我们把这片地也拿下吧。” “这片地有什么特殊吗?” “这是种棉花的好地方,当然除却这里还有陇右也是种棉花的好地方,只不过将田亩改种棉花你父皇怕是不答应。” “我们可以徐徐图之。” 长安城三月天,游春的好时节。 关中随处可以可以看到出游的人,夫妻俩出门的次数越来越少。 看李泰整日无所事事,上一次跟鱼过不去,就怕这一次他跟别的过不去,他是一棵摇钱树,可不能长歪了。 抓着李泰来家里干苦力,帮着锯木头和砂浆。 一边干着活一边大汗淋漓,李泰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姐夫,这屋顶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又要加高,会逾制。” 张阳修着一块块的砖石,“我这些日子看过不少书,也研究过御史台以及刑部的一些典籍,我家楼高不过三层,不算逾制。” 李泰皱眉道:“典籍上的记录是一回事,但只要加高房屋人家难免会有由头来对付你,一层高和两层高区别不大。” “我看你小子就是不想干活,什么逾制不逾制的,那些权贵哪个不多多少少有逾制,还不是朝中轻描淡写几句就揭过。” 李孝恭的话语声很敞亮,这种话听着也舒服。 看小胖子委屈地模样,张阳拍了拍他的肩膀,“魏王殿下,减肥事业应当持之以恒,身体健康才是第一位。” “我还没吃到甜甜圈!都过去一年了!” “这种美食不能着急,早晚可以吃到的。”张阳又指了指一旁的石料,“麻烦把那些石料也都带过来。” “嗷……” 嘴上说着硬气,还不是乖乖去干活。 嗮纸的事情也可以暂时搁置,两位婶婶晾晒了近百斤的纸张都存在她们的库房里,油墨的问题还没解决,石油也没送到,印刷生意暂时搁置。 回到长安城之后的李孝恭兴致一直不高。 也是一个老大不小的人,家里孩子都快成年了,还是一个郡王长安城有家不回,整日在外面晃荡家里人难免会遭闲话。 屋顶的梁子已经搭建好了,婶婶们做事很麻利,再砌好台子,半月之内就可以完工。 李孝恭瞅着眼前的图纸,“你说这个淋浴的东西有什么好处?” 张阳咧嘴笑道:“妙用无穷。” 李孝恭皱眉看着图纸,装着一副很有学问的模样,“妙用无穷?和我们平日里洗澡有什么区别?” “都是用水,好像没太大的区别。” “你一个乡野小子怎么有这么多的讲究?” 李孝恭拿起图纸又放下,然后斟酌再三。 又皱眉看了好一会儿,李孝恭指着几个字,“这是什么意思?” 张阳盘腿坐在椅子上,喝下一口茶水,“这个是比例,现在是一百比一的比例。” 李孝恭揪着下巴的胡子,好一会儿之后他放弃了去理解这种这种图纸,然后站起身摸了摸后脑勺,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头发被剃了一大块,红肿的一大块现在还没消下去,孙思邈也只是用了一些消肿的药材,简单的包扎了一番。 “还痛?”张阳喝着茶水道。 “还是会一阵阵的作痛,比前两天好多了。”李孝恭摸了摸后脑勺,“你小子也不拦着点。” 张阳道:“您家里事我不好多参与。” 李孝恭长叹一口气,“但凡你拦着,老夫也不会遭此一劫。” “夫君,王叔,尝尝我亲手做的炖肉。”李玥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地炖肉而来。 两位婶婶也从屋顶下来,她们身手很好,扶着屋檐一个翻身就能下来。 一张小桌子放在院子里,几人围着桌子坐下来。 李孝恭先拿筷子尝了一口气,一边吃着点头,“手艺不错。” 李玥尝了一口,“猪肉炖得还是不够烂,倒是能够下咽了。” 以李孝恭这样的粗人,他对食物的理解就是能填饱肚子,是个很实在的人,飞快地扒着碗里的饭食,甚至有米粒从碗中飞出来。 吃相着实狂野。 心中感慨,再看李泰,这小胖子吃东西倒是慢条斯理很多。 吃饱饭之后,李泰起身道:“括地志的事情也不能不管不问,不然父皇再问起什么,回不上来难免会被数落,就先告辞了。” “魏王殿下慢走。” 饭后,李孝恭享受地喝着茶水,“现在礼部如何了?” 午时的阳光还有些燥热,张阳不停摇着手中的扇子,“现在礼部的事情都是许敬宗和张大象在主持,高履行被下放了弘文馆。” “张大象和许敬宗倒是不错。”李孝恭非常认同地点头。 “当初如此嫌弃礼部,现在看来您老是很在意的。” “在意礼部?”李孝恭摇头道:“老夫不在意礼部如何,在意的是你的前程。” 被他一巴掌拍在肩膀上,张阳忍受着这个力道,“我觉得我的前程还是很不错的。” 李孝恭指了指这个小院子,“你管这个叫做不错?” 张阳喝下一口茶水,“挺好的,我这人也没什么本事,能够过好自己的日子就不错了。” “唉……” “何故叹气呀?” “太不争气了,你要是老夫的儿子必定将你吊起来抽,像程咬金抽儿子那样。” 张阳尴尬地笑了笑,一时间无言以对。 李孝恭又挠了挠后脑勺,“除了疼,还有些痒。” 瞧了眼李孝恭的伤口,张阳无奈道:“三五天怕是好不了。” 李孝恭整了整衣袖站起身,“还有一事想问你。” “但说无妨。” “红楼的下半卷什么时候可以出来。” “啊?”张阳愕然许久接不上来话,心说以你李孝恭这种大老粗,不是会看这种书的人。 “就是老夫家里的那帮女人,她们整日都在讨论红楼,老夫明白这册书是你印的。” “可能还要过些日子,主要是墨不够了。” “那是要多久?” “过些日子吧,我也在等着原材料。” 李孝恭收到话语迈着大步离开。 红楼的故事从一开始的无人问津,到现在越来越多的人都在讨论这个故事,虽说弘文馆和国子监不能收录红楼这册书,这些读书人议论就没有停下过。 李玥听着王婶的讲述,她心中明白红楼这个故事的魅力在何处,其中最大的魅力就是抗争,一种对世俗观念的抗争。 而各个地位的人的形象几乎可以在任何一个阶层中找到例子,从王公贵族到走卒贩夫,看这种书的人不用是士子也不用是权贵,没有深邃难懂的圣人之言,只有动人又充满纠葛的故事。 随便找个乡间的老汉,都能听明白这个故事。 李玥看向张阳的侧脸,“夫君?” 张阳喝着茶水道:“说。” “红楼一开始就是给所有人看的,夫君想要的是看书人不分贵贱,人人都能看的书,这才是夫君真正的目的?” “我就是想挣钱而已,没想这么多。” “想挣钱?还卖这么便宜。”李玥抬着下巴,显然不相信这说话。 家中屋顶上的平台还要继续建设,这几天将精力全部放在了建设淋浴上,输水的管道也是一个技术难题。 每天早朝是干活的好时候,上午涂好的砂浆下午就可以凝固,如果入夜了砂浆反而会脱落,必须赶在中午之前把砂浆涂好。 天还没完全亮,张阳卷起自己的袖子在院子里干活,敲门声响起打开门见到了一个面孔,看了好一会儿也没想起来眼前是谁。 “朝议郎不认识老夫了?” 张阳恍然回神这才想起来是自己的上司掌管秘书监的岑文本,主要是这个上司太没有存在感了,几乎把他忘了。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五章 半卷红楼 张阳面带歉意地笑笑,“不知秘书郎所来何事?” 岑文本解释道:“是陛下有安排,早朝前先来告知你一声。” “原来是这样,秘书郎不如先进来说话。” 岑文本看了看天色,天边已经有了鱼肚白,又看眼前张阳穿着一个样式很古怪的裙子,“这裙子是……” “这是围裙,家里装修呢,我最近要做一个淋浴。” “原来是这样,还真是一个古怪的人。”岑文本叹道:“就不进去说话了,怕误了早朝的时辰,陛下的意思是你以后来秘书监办事,处理各类奏章和文书,当然了你还是任朝议郎。” 张阳小声问道:“是官职不变,换岗的意思吗?那还是否能去崇文殿?” 岑文本点头道:“当然是可以了,时辰不早了,老夫就先去早朝了。” “那可不要耽误了。” “别送了。” 岑文本快步离开。 等人离开之后,张阳继续搅和砂浆,把砂浆提上屋顶在砌好的砖石上糊。 李玥也早早起床了,她洗漱先看屋顶,“刚刚,家里是不是有客人来?” 张阳糊着墙点,“秘书郎岑文本来过了,他让我去秘书监整理文书和奏章。” “去年的朝中俸禄还没有给,今年又让夫君去秘书监任职。”李玥嘀咕着表情上满是不乐意,好似受了委屈。 从家中的屋顶爬下来,抬头又看了看屋顶,家里的一砖一瓦都是自己砌上去的,看着自己的成果的感觉很不错。 夫妻俩吃了早饭,两位婶婶也过来帮忙。 李玥耐心地给张阳穿好官服。 “想吃什么,回来的时候给伱买。” “想吃芦笋。” “这个季节应该还有买,我去集市看看。” “吃食不着急,夫君还是好好在朝中任职。”李玥仔细整理着张阳的衣袖,“来日也能再入中书省的,现在官职虽说小,以后还是有机会的。” 两位婶婶早早地就来帮忙修平台。 穿好官服,李玥又拿出一些干果,“要是回来晚了,肚子饿了夫君可以偷着吃点。” 张阳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在媳妇反抗的目光下走出家门。 走在朱雀大街上,张阳思量着淋浴输水管的制作,还要将屋顶打孔做个输水的通道,再用竹筒连接到浴室中,水阀一定要牢固要用铁器才行。 一边考虑着走入皇城中,从朱雀大街走入朱雀门一下子安静了不少。 这里有来来往往的官吏,大家脚步匆匆都忙着各自的事情。 抬头就看见了一个家伙在朝着自己招手,再往前走才看见是许敬宗。 “许侍郎这是刚刚下朝?” “张侍郎这是来当值?” 张阳揣着手,“陛下让我去秘书监当值,整理整理奏章做一些闲杂事。” “张侍郎借一步说话。”许敬宗拉着张阳走到一旁。 见四下无人,许敬宗开口道:“陛下是想起用,甚至想要张侍郎重新回到礼部,碍于当初犯错的事情,还有悠悠众口下,不好直接了解的提拔。” 嗮着阳光,张阳靠着墙揣着手站着,“其实这样也挺好。” 许敬宗也靠在墙边,“去了秘书监还要小心一个人才好。” 狐疑地看着许敬宗,张阳不解道:“小心谁?” 许敬宗又放低自己的声音,“张侍郎,可知颜师古?” “颜师古?听说过,不认识。” 张阳很快给出了回答,脑海中闪过一些后世零碎的回忆。 许敬宗看向远处的秘书监,“这个颜师古自小就是出身名门,是当年名儒颜之推的孙子,又是常侍又是秘书的少监,而且此人和岑文本一直不对付。” “如何不对付?” “颜师古此人好交四海,却对寒门子弟颇有偏见,陛下广招博学之士为朝中所有,为社稷所用实属英明之举……” 这个家伙说着说着又去拍李世民的马屁,哪里来的坏习惯,动不动就要对李世民歌功颂德。 许敬宗小声道:“像张侍郎这般出身的人想必也被颜师古刁难,此去当值可要小心。” 张阳疑惑道:“那岑文本呢?” “朝中很多人都知道岑文本的才学都远超颜师古,奈何颜师古出身名门还有这么多朋友相助,岑文本哪里是人家的对手,只能咽着委屈办事。” “府衙不大,事情倒是不少。”张阳紧皱眉头。 见到有人走来,许敬宗连忙道:“下官就先回礼部了,听说最近吐蕃有书信送来,说不定这两日就到了。” “你去忙吧。” “告辞,告辞。” 张阳整了整自己的官服,也走向秘书监。 做一个小小文官也有好处,至少不用每天上朝,这是一个好处。 许敬宗这人就是一个长安通,但凡涉及朝中什么人什么事情他都能说上几句话。 来到秘书监门口,这里又来来往往的文官忙碌着。 反而里面很安静,就连这里的人说话都很小声。 扫视一圈没有见到岑文本,张阳迈步走入了也没有人来搭理自己,看向坐在上座一个中年人,看来他就是颜师古了。 拿起这里的一卷书,张阳打开看了一眼,这卷书上写着的是五经的撰述,又放下这卷书,走到一个角落,这里正好有个桌案是个空位。 张阳盘腿坐下来,看着眼前的众人,见有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人在一旁坐下。 这人也不说话,坐下来装模作样看着书,能看得出来他是装模作样主要是他手中的书都拿倒了。 原来这秘书监也有插科打诨的人,一看就是同道中人。 见对方也朝着自己笑了笑,张阳拱手道:“敢问当面是……。” “在下唐观。” “原来是唐兄,久仰久仰。” “你认识我?” “不认识,客套一下。”张阳脸上带着笑容,伸手不打笑脸人,再尴尬这个时候也要笑着。 “以前没见过你,新来的?” 张阳点头,“是的。” “有人举荐的?” “确实是有人举荐在下入秘书监。” 见眼前这个人应该大字不识几个,张阳问询道:“这位兄弟,你是怎么进秘书监的?” “我和你不一样,我是投卷给颜侍郎,颜侍郎看中在下才学,这才入秘书监。” “是吗?”张阳提笔写下一个字,“敢问兄弟这是什么字?” 对方瞧了好久,然后苦涩一笑,“与你讲实话,我确实是投卷入了秘书监,颜侍郎也不是看重在下的才学,因为我家送了颜侍郎几块银饼。” “几块银饼就能进秘书监?”张阳越发不解,秘书监好歹也是处理政务的府衙,几块银饼就能进了。 对方冷冷一笑,“当然不只是几块银饼就够了,因为家父乃户部尚书唐俭。” “原来是这样。” 张阳了然点头。 “而且来秘书监不仅仅只是为官,还要读书增长学识。” “想来唐兄的父亲也是用心良苦。” “那是自然。”唐观又不解道:“你是谁呀?怎么问这么多?” 张阳干笑道:“在下张阳。” “姓张?张阳?”唐观一拍桌案朗声道:“红楼!” “红楼确实是之前做的一笔生意。”张阳说完见对方死死抓着自己的手,“唐兄,你为何抓着我。” 唐观瞪着大眼痴痴道:“红楼。” 张阳挣扎着,“我知道红楼,你能不能先松手。” 唐观痴痴一笑,犹如疯癫一般。 这人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好似不正常,张阳扒开他的手,起身就要离开。 唐观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死死抓着张阳的脚。 看了看四下,好在没人注意这个角落,张阳压着自己的嗓子,“唐兄,你这是做什么?我好像没欠你银钱。” 唐观抓着腿,“你告诉我!” 张阳想把腿抽出来又问道:“告诉你什么?” 唐观缓缓抬起,眼里带着血丝,“你告诉我,那歹毒的赵姨娘到底死没死,宝玉后来怎么样了,为什么红楼没了下卷。” “你先松手,你再不松手我就动手了!” 唐观抱着腿委屈道:“你知道这些日子我是怎么过的吗?我整日睡不好,整日吃不好,都是为了红楼……” 俩人的争执终究还是引起了秘书监众人的注意。 颜师古看到唐观的作态,挥袖道:“那唐俭到底生了个什么东西。” 面对众人的目光,唐观哭得梨花带雨,好似一个受了委屈的婆娘。 张阳快步走出秘书监,这鬼地方没法待了。 走出朱雀门,张阳没了兴致继续留在秘书监,去东市买了一些肉菜便回了家。 半月之后,屋顶上的平台也快修建完成了,张阳提着木锤敲敲打打做个大水桶。 李泰小声道:“最近唐俭的儿子不知道怎么了?整日痴痴地在秘书监门口等你,就因为半卷红楼,好似整个长安城都要疯了。” 议论红楼的声音越来越多,甚至有人怀疑书中所写的人物是不是真的存在。 最让人值得议论的是红楼只有上半卷没有下半卷,多少人都等着下卷。 宫内,李世民捧着这卷红楼,“世人都在追问红楼的下半卷。” 李承乾躬身道:“父皇,听说最近有不少人开始学字识字了,就是为了想要看这卷书。”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六章 李纲的嘱托 李世民闭上眼按着眉间,神色苦恼,“这么说来如今红楼传遍了整个关中?” 李承乾回话道:“父皇,一开始儿臣以为红楼只堪堪印了上百册,坊间人看此书也不过是图个消遣,只是此书有人抄录,也有人传阅,如今此书早已传出了关中。” “李纲老先生的身体如何了?”李世民不想再谈论红楼,转而询问李纲的情况。 “老先生已经接连几日卧床不起,儿臣每日都有探望,说是已经时日无多了,就在这几日。” 李世民叹道:“活了八十多岁高龄,他老人家这辈子也挺不容易的,你与玄龄代朕去探望吧。” 李承乾躬身一礼,“喏。” 天空很阴沉,下起了细雨。 长安城除了热闹与繁华,今日长安城的权贵圈显得很沉默。 家里的屋顶上修好了一个平台,是用砂石浇筑而成的,张阳扛着一根柱子走入房间中,因为这些日子还要重新改建屋顶,家里乱糟糟的一堆木材,连个落脚地都没有。 家中房间也重新分了几个,还加了一堵承重墙。 “姐夫!” 李玥正整理着家中,听到李泰的喊声向外看去。 “姐夫,姐夫!”李泰慌张跑来,“出事了。” 外面下着小雨,李泰身上湿漉漉。 李玥皱眉道:“出什么事了。” 李泰缓了一口气,“李纲老先生去世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夜夜里。” 还没从这个消息中回过神来,家门口又来了人,来的是东宫的侍卫。 瞧了眼李泰有些慌张的神情,张阳走到家门口,“不知几位所来何事。” “太子殿下说是李纲老先生临走前给驸马和公主留了东西。” 张阳回头看向李玥和李泰。 一时间相顾无言,张阳又对侍卫道:“还请稍等,我们收拾一番便过去。” “喏。” 李玥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了一件颜色比较素的外衣。 张阳挑了一件白色的衣袍。 让两位婶婶照顾小熊,夫妻俩人带着李泰走出家门。 跟着东宫的侍卫,一路穿过朱雀大街,在朱雀大街的后方走过一个个宅院,沿着朱雀大街住着的都是权贵,在这里不远处就是赵国公府,再走几步就是郑国公魏征的府邸。 来到李纲的宅院前,门前站着不少人。 跟着侍卫走入这座府邸,夫妻俩见到了李承乾。 李承乾穿着丧服,亲自给李纲戴孝。 “太子殿下节哀。” “皇兄节哀。” 夫妻俩行礼。 灵堂内还有李纲亲眷的哭声,李承乾闭眼低声道:“老师生前对你的评价很高,你的红楼老先生也看过,也因为伱说过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这番话中求学问道的意境颇有赞赏。” 那是为了勉励自己的媳妇学习才会写出来的话,想到后世读书时人人都会背诵的话语。 张阳远远地朝着灵堂行礼,“老先生谬赞了。” 李承乾拿出一卷书信,“这是老师临终前让孤交给你。” 张阳接过李承乾递给来的书信,想到几天前还在崇文殿去前见过一面,转眼他老人家已经过世了,仿佛见到他严肃的神情还在昨日。 与李纲没有交集,也没有谈过话,对方临终前竟然还有东西交给自己。 打开这份书信,看着上面的内容。 李玥小声道:“老先生在信上说了什么。” “让我做太子殿下的伴读。”张阳只是看了一眼就将书信收了起来。 李玥不解地愣在原地,匆匆一眼书信中的内容很多,不仅仅是这么一句简单的安排才是,再看夫君的神情,信中一定有很多的交代,只是夫君这个时候不愿意说? 按照李纲的遗愿,丧事简办。 前来悼念的人很多,还见到了高士廉和颜师古,杨师道。 李纲的亲眷抱着灵位,起棺送行,一路上送行的很多,连秦琼他们都来了。 众人送行直到长安城前,长安城也传来了李世民的旨意,赐李纲开府仪同三司,谥号为“贞”。 自从李世民招李纲入长安城,一直都在教导李承乾。 至此还给李纲赐开府仪同三司,再次谥号,这是当朝丞相才有的待遇。 给李纲送行的都是他老人家以前的好友与亲眷,还有太子殿下,夫妻俩只好停步不送送行的队伍。 直到看不见送行队伍,众人这才散去。 回头一看李泰这个小胖子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夫妻俩回到家中,李玥便不解道:“李纲老先生的信中都写了什么,为何临终给夫君留了书信?” 张阳把书信交给她,便坐在一旁愁眉不展。 李玥拿着书信看了许久,“天下士子十数有九出五姓,太子乃储君,当扶立寒门学子……” 怔怔念完书信中的内容,李玥若有所思喝下一口茶水,“老先生是希望太子与五姓保持距离,并且在东宫任职时刻提醒太子,红楼传阅之广之快闻所未闻,其中内容势必为世家所不容。” 张阳扶着额头苦恼道:“老先生是把我绑在与那些大世家做对抗的战车上。” 李玥苦涩地笑了笑,“家里这么多事情忙不完,还要应付五姓七望……” “咱们小家小业的哪里是人家世家大族的对手。”张阳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我们印红楼的事情老先生说不定知道一些端倪,或许欧阳询老先生也已经看出来了。” “夫君是说造纸术和印刷术?” “嗯,改日去看望欧阳询老先生,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知道,掌握的信息越多,我们就越有把握,也该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该做什么。” “嗯。” 李玥重重点头。 扫了一眼狼藉的家中,张阳道:“先把家里收拾一下吧。” 再怎么说要面对五姓这种事情还是太远,印刷术和纸张的事情肯定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那些做了学问大半辈子的人,写字大半辈子的人难道看不出来这种纸张与市面上的不一样吗? 不要小看天下人,在这个娱乐活动缺乏的年代,总是会有一些人他们一门心思投身一份事业中,然后绞尽脑汁想要把这份事业做好。 李纲过世后的第三天,长安城一切照旧,这个老人家过世没有引起太大的动静,走得很安静。 再次走入朱雀门,张阳绕开秘书监,对秘书监这个地方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尤其是唐观这个家伙,整日就守在门口。 独自一人来到崇文殿前,张阳推门而入。 在一些前隋书籍中也有对李纲的记载,本以为自己和李纲从来没有交集,也不会有太多的纠葛。 打开一份记录,这是前隋文吏对李纲的记录。 从宇文宪时期就投军,再到被诬陷一直都没有屈服,又到了宇文宪被杀,跟随隋帝的这些日子,担任太子洗马,可那时候又被杨勇,杨素他们刁难。 直到杨坚在位,李纲一直都是一个被排挤被针对的人。 这老人家倒是身骨子硬始终没有屈服。 在前隋为官总是被小人针对。 直到李世民把他老人家召回来,他教导李承乾的这些日子才算好一些。 收起这份案卷,张阳抬眼看向崇文殿门外,魏征就站在屋檐下,他看着漫天的雨水发愁。 “郑公。”张阳行礼道。 “李纲过世了,八十岁的高龄也值得了。”魏征缓声道。 站在魏征身边,张阳不解道:“郑公我有一事不解。” 魏征抚须道:“你不解的事情,不用问老夫,老夫来这里只想躲个清净。” 张阳搬来了一把小凳子,让魏征坐下,“我与李纲老先生从未有过交集,甚至没有讲过话,突然把一件事交付与我,郑公觉得我该如何?” “交给你的是好事还是坏事?” “算是好事,再者是他临终前交付,我也不好推诿,我该把书信交给陛下,去东宫任太子的东宫舍人,当个太子伴读?” 魏征呼吸着这里的空气,也是沉默了良久,“老夫行事只问对错。” 张阳苦笑道:“您老坦率。” 魏征了然点头,“自当坦率。” “当年郑公也是寒门子弟,自幼孤苦贫寒,年轻时善读书写文章,大业年间才到武阳郡为官。”张阳说完看了看魏征的表情又解释道:“这都是崇文殿的隋书有记载的。” “这里的书籍你都看了多少了?” “我都是有目的去看的,想要知道什么事情就去看什么书。” 魏征点了点头,“你是一个好学的孩子。” “郑公对五姓七望如何看?” 魏征双手放在膝盖上,端坐看着雨景,“陛下大力推行科举制也是为了牵制这些世家大族,让朝中有所平衡,现在的朝中世家大族中人并没有什么优势,陛下也一直都在避着他们。” 张阳站在一旁,“高门大族是否也有蔑视科考制而秉持旧贵族观念的?” 魏征缓缓点头。 张阳又道:“耻与诸生从乡赋,不喜科试,尤恶进士?” 魏征长出一口气,“这些你都是如何知道的?” 张阳接着道:“当初南方士族衰落,那时候有魏一朝以四姓为代表的北方士族,仍然以门第自矜那是数百年的沉淀,除却陇西李氏关陇门阀,四姓为代表的士族高门仍不把当今天可汗放在眼中,为了保持他们的地位,他们用内部通婚的方式,拒绝与外姓联姻。“ 魏征皱眉道:“这些都是你在书中所见?” “郑公,您这是好事吗?”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八章 缺的是反抗 魏征迟疑了半晌,叹道:“你觉得是非对错是什么样的?” 风吹来的时候,还会有阵阵细雨飘入崇文殿内,张阳站在屋檐下揣着手目光看着雨景一脸无奈,“首先我是好人,我怎么知道别人是不是坏人。” “这雨看来一时半儿不会停,老夫就先告辞了。” 送别魏征,张阳走向东宫。 崇文殿和东宫挺近的,也就几步路远,本以为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李纲的嘱咐大不了可以当做没看见,当没发生过,反正和他也不熟。 可现在人都已经过世了,一个老人家的这种嘱托,要不答应的话心里多多少少有点愧疚。 就当是为了一个心安理得,张阳深吸一口气走入东宫,东宫的侍卫也没过问,也没拦着,看起来是李承乾特意交代过。 刚走入东宫几步,一个身影正朝着这里走来。 仔细看了眼来人,这不是老师的小儿子,张大安吗? “大安兄弟,好久不见了。”张阳拱手道。 “张兄比我年长,暂且叫一声兄长。” “我老师你是父亲,大象兄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你我之间就不用太过拘束。” 张大安挠了挠头,“太子殿下给李纲老先生送行今日一早才回来,现在还给他老人家戴孝呢。” 当初希望李世民把老师家的三兄弟都带到礼部,唯独留了张大安在东宫。 张阳小声道:“伱在东宫做事多久了?” 张大安仰头思量着,“有三年了吧,自我十二岁起父亲便让我跟着太子办事,平日里也就是给太子牵马,打理东宫,帮助太子整理书卷。” 话语说了一半,张大安又憨憨地笑笑,“李百药在的时候,他时常会言语几句,又会对我所有指责,说我见识短浅什么的。” 一直跟着太子伴读的张大安以前也受了不少委屈。 而且跟在太子身边的都是大唐的权贵二代,比如高履行,长孙冲,李崇义他们。 相反只是一个陪着太子伴读的舍人显得没什么地方,而且张大安年纪也还这么小。 眼下他穿着粗布衣服,头戴葛布,一副下人打扮,还没东宫殿前的侍卫来的神气。 “张阳,你怎么来了?” 听到李承乾的话语,张阳拱手道:“已经看过李纲老先生的书信,这才来见太子。” 李承乾匆匆几步走上前,拉着张阳走入殿中,“快快入殿说话。” 细雨还在下,无声地落在这片地上。 张大安尴尬地行礼,太子殿下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气馁地摇摇头,走到殿前安静站着。 殿内倒是温暖许多,一旁的暖炉还在烧着。 李承乾穿着一身粗布的丧服,“老师的书信中都写着什么?” 张阳拿出怀中的书信递给他,“太子殿下请看。” 李承乾接过书信,看着上面的内容,有些意外地笑了笑,“老师让你任东宫舍人?” 张阳点头,“是这样的。” 李承乾接着往下看便不自觉皱眉,“老师对旧贵族和世家门阀的偏见依旧这么重。” 张阳无奈地笑了笑,“可能是有些偏见吧。” “我明日就去找父皇,让你做东宫舍人。” “以后在东宫任职还有劳太子殿下照顾了。” 李承乾脸上带着笑容,“孤时常与老师说起你,尤其是那日看到你那些自勉的话语,像是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张阳盘腿坐在地上,一边听着李承乾讲述,一边观察东宫的陈设。 宫里去过的宫殿不多,像是立政殿从外面看还是一个很不错的宫殿,可走入其中可以感觉到皇后的立政殿随处可见小孩子的衣服,和寻常的带孩子的妇人没大区别。 宫里绝大多数的皇子公主也都是皇后带大的。 倒是甘露殿内部看起来奢华一些。 这个东宫也显得很朴素,只有必要的家具,就是天花板挺高。 “老师也说过,你是一个好学的人,业精于勤,荒于嬉,多好的话语。” 能来东宫任职想来是李承乾时常和李纲说起,这才会有李纲的这封书信。 人都已经过世了,不好再追究这个老先生到底是看上了自己哪一点。 李世民很重视太子,在这教子方面选了李纲。 李纲是一个为人非常刚直的人。 这位老先生除了八字离奇了一些,其他都挺好的。 张阳小声问道:“看起来这东宫挺冷清的。” 李承乾感慨道:“平日里孤帮着中书省处理一些政务,听老师讲课,只是偶尔出去走动,确实很少有人来东宫走动,你在东宫不用太过拘束,就像我们之前崇文殿一起用饭那般。” “太子殿下说的是。” “老师时常说过孤不懂为人处世,不懂识人。” 听着他说话,张阳往暖炉靠了靠,把手放在暖炉边暖暖手。 李承乾又拿出一卷书,“当初老师说过的话语孤都记录在这份书卷上。” 听了李承乾讲话可以进了耳朵就忘,可对方递来书卷还是要看一眼的。 打开李承乾递给的书卷,张阳看着上面的记录,都是一些训诫的话语,“太子殿下,这卷书我能拿回家吗?明日再拿回来。” 说不定也可以让媳妇看看,嗯!给媳妇一些正面影响,不要整天想着杀小动物吃了。 李承乾点头道:“不妨事。” 又和李承乾聊了一会儿,聊的都是他与李纲相处的日子,李承乾是真的敬重他的老师。 离开东宫的时候,张阳看了眼站在殿外的张大安,“大安,去村子里看看老师。” 张大安看了看李承乾的脸色。 见李承乾点头,张大安这才躬身告辞。 老师家的三个儿子,也就张大安年龄最小,当初见他的时候他就这么一副老实模样。先还是这样。 走出东宫,张阳对他道:“老师这些日子都住在村子里养病,大象兄和大素都在忙着处理礼部的事情,你平时都去看看老师。” 张大安又道:“这就去看望父亲。” 说到这里,他加快脚步离开。 与魏征谈完话语,又见了李承乾,张阳感到异常的疲惫,走入家中坐在屋檐下雨势大了不少,听着雨水不断落在屋檐上的声音。 李玥倒了一碗热茶,她也不做声,安静地揉着夫君的太阳穴。 把手中的书卷放在一旁,张阳闭着眼道:“这是从东宫带出来的,是当初李纲对太子的训诫。” 李玥柔声道:“李纲老先生临终嘱托,我就知道夫君会答应下来了。” 想着媳妇的揉按太阳穴的力道,张阳笑道:“你说我们家的日子这样也挺好,那些比天还大的事情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李玥小声道:“夫君就不是一个做大事的人,朝中大臣才是心怀天下的大人物。” “还是媳妇懂我。” 李玥幸福地笑了笑。 尽管外面风风雨雨,家里还是一样温馨。 生活也有苦恼,还没想摆平淋浴水管的问题。 李玥打开这份书卷,乖巧地在一旁安静看着。 如今的李玥也十六岁了,她的眉眼比以前舒展了不少,消去了以前那种婴儿肥,眉眼也长开了,也正是奋发读书的好年纪。 这个年纪的人学习能力和理解能力也是最强的,学什么都会很快。 也是一生之中最好的年纪,最值得给自己获取知识的年纪,想到自己这个年纪的时候张阳笑了笑,那也是学业最繁重的年纪,最奋发图强的时候,智力巅峰期,错过了这个年纪再想要重新拿起来就这么容易了。 书卷中写着上百句训诫之语,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脑仁疼,这些晦涩难懂的话语,也不知道李纲老先生是怎么想出来的。 李玥看完了这卷书,“李纲老先生的这些谆谆地教诲用心良苦。” “其实从这卷书中也能明白老先生的用心,他对太子寄予厚望,也说了这个世道很多不好的地方,不说世家门阀对士子的控制,还有各州府也有攀附权贵之心。” “是不是老人家都牵挂家国大事,在这些老人家眼里随时都会觉得这个天下就要大乱了。” 李玥低声道:“错过了光阴,都会有遗憾,或许老先生觉得自己有太多的遗憾,不想后辈也有遗憾。” 张阳诧异地看了看她,有时候媳妇的一句话总有点醒梦中人的感觉。 李纲老先生活了大半辈子,难道他真的没有什么遗憾吗? 有遗憾,也与他的境遇有关。 从前隋到现在,李纲的境遇都不是太好,他被小人针对过,他也被同僚诬陷过,他也吃过那些奸佞进献谗言的亏,杨素,杨坚,刘方,宇文赟之流都不是什么好人。 李纲是从天下最黑暗动乱的时期开始发迹的。 那也是一个最黑暗的年代,直到后来引发了大业末年各路反王揭竿而起。 李纲经历过整个动乱年代,他才对自己对李承乾这般地苛刻。 若是活在一个太平盛世,他的境遇就不会这样了。 设身处地为李纲想想,他是一个刚直的人,他半辈子都是在和那些奸佞之人做斗争,也没有屈服过。 李承乾谦逊好学,也尊师重教,知书达理。 “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李纲老先生看中了我什么地方,我也想过是因为太子看了我们家中一些自勉话语,引起了老先生的注意,光是这些就能让李纲老先生写下这些临终之言?” 听夫君一番话,李玥起身整理着夫君的发髻,“夫君的头发总是很密很粗,一天不好好整理就会一团乱。” 把身体的重量放在椅子上,张阳抬头看向李玥。 夫妻俩相视一笑。 李玥低声道:“前两日给李纲老先生送行,听送行的亲眷说起过老先生特别喜欢红楼。” 张阳缓缓点头。 院子里很安静,只有李玥的话语声,小熊趴在一堆木材上慵懒地打了一个哈欠。 李玥继续讲道:“当初听夫君讲红楼的故事,每天听完其中一段故事我都记下来,然后再读一遍,直到夫君讲完了这个故事,我也将这个故事写下来,才会觉得这个故事充满了悲,只得让人长叹一声。” “夫君可曾想过如果她们向马道婆,夏金桂,赵姨娘这些人反抗,故事是不是又不一样,读红楼时候多想她们可以反抗,向权势抗争。” 张阳猛然坐起,回身看着媳妇。 李玥一脸不解地看着夫君的反应。 “我知道了!”张阳站起身捏着她的脸,皮肤很滑嫩。 李玥伸手反抗着,“夫君,你怎么又捏脸!” 张阳朗声笑道:“太子殿下谦逊好学,尊师重教又懂礼,唯独缺少的是明是非,与抗争,太子太过顺从,他顺从陛下,顺从老师,甚至顺从自己,他一直都在顺从他人,可没有为了自己抗争过。” 李玥还抚着自己的脸,委屈地抿着嘴。 今年的雨季很漫长,淅淅沥沥的雨水下个不停,雨势不大也不小,整个长安城水雾蒙蒙。 郑公说一时半会儿停不了,看来在这半个月都不见得会停。 就算是这点雨水也挡不住李玥早起练刀。 这一次她与杨婶对练。 俩人拿着木刀过招,坐在自家门口张阳捧着一碗面,津津有味吃着面条看着媳妇练。 李玥一刀劈空,杨婶顺着劈来的力道借力而上,刀柄反握一压刀口让李玥失去平衡转身就夺了李玥手中的刀。 李玥有些懵地愣在原地,她甚至还没想明白自己手中的刀是如何丢的。 未等发问,杨婶解释道:“这是从驸马的太极拳中得到的启发,这种借力打力的方式也可以用在刀法之上。” 李玥重新捡起自己的刀,扫兴而回。 马上就要到开朱雀门,去朝中当值的时辰。 李玥也捧起自己这碗面吃着,“这个酱用来拌面很不错。” 几口吃完碗里的面,张阳舒坦地长出一口气,“这面有一种叫法叫作炸酱面。” 李玥剥着放在桌子上的蒜,“还是就着蒜好吃。” 媳妇的口味真是越来越重了,一个俏生生的女孩子,一口蒜一口面吃得正香,这画面莫名让人觉得不太舒服。 “吃完记得刷牙漱口。”张阳叮嘱道。 “我知道,吃完嘴里的味太重。”李玥提着细长的筷子,嘴里不住嚼着说得含糊不清。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九章 愚痴纯良 走出家门没多久,今天还是要去见见太子,看看东宫的事情安排如何。 热闹的东市街巷上,清晨时分总是最热闹的。 春天是补充果蔬蛋奶的好时候,药经有言肝气当令,是一年之中养肝的好时候。 “婶婶,帮我留点鸭蛋。”张阳笑着递上十文钱。 “这一天又要当官还要我们帮你留菜,你小子还真会盘算。”婶婶打趣着,她又对一旁卖菜的大伯道:“给张小子留点苦苦菜,这小子爱吃。” 卖菜大伯笑呵呵道:“一个当官的还自己来买菜,谁家当官的没一两个随从。” 婶婶笑呵呵看向张阳,“你大伯就会说胡话,大早上就一嘴酒味。” “自己买来的新鲜也能自己挑,家里条件也不好,朝中的俸钱就这么点,哪里有银钱还安排随从。” “还是小张懂事。”婶婶脸上带着笑容,“婶婶帮伱看着,下午来取。” “多谢婶婶了。” 和这里的摊贩们都相处有些年头了,大家都互相了解,能帮一下是一下,长久经营来的人情还是有好处的。 走出东市就是朱雀大街,来来往往的人们都开始为了一天的生计忙活。 没有娱乐项目,平常日子也没什么活动,大家都起得很早。 路过一个书摊,余光瞥见了一卷书。 转身走回到这个书摊,张阳拿起书摊上的红楼翻看着。 书贩子小声道:“这位兄弟好眼光,如今这个红楼抢手着呢。” 一边说着,这个书贩还在抄着书,抄的也是红楼。 印刷技术没有普及的现在,人们传阅书籍大多数都是靠手工抄录。 张阳问道:“这红楼你一天可以卖出多少卷。” 书贩子擦了擦手,“一天能卖十卷,我这里一卷红楼卖三十文钱,都是我自己抄录的,挣一些辛苦钱。” “一天买十卷能挣三百文?” “也有人会还价,说是三十文钱一卷,卖出去还是要看商量。”书贩子感慨道:“我们这些只是识字又没什么才学的人想要糊口罢了,在下以前也去过弘文馆抄录书籍,这行文兄弟尽管放心,就连弘文馆的人现在都还来找我抄录。” 还有弘文馆做背书?这倒是一个讨巧的办法,还真是不能小看古人的智慧,能进一趟弘文馆,自己的身价便高了不少。 张阳装着狐疑道:“我记得外面也有红楼的原本。” 小贩凑近小声道:“兄弟,你可知外面红楼的原本,那几百册红楼这几经转手卖了多少银钱了?” 放下手中的这卷红楼,张阳揣手问道:“多少银钱?” 小贩伸出手掌比划,“五百贯一卷,而且用印的字体还是欧阳询老先生的,那价格能低吗?咱们寻常人想都不敢想。” “价格都被炒成这样了?” “炒成这样?”小贩子笑着道:“炒?这个说法很有意思。” 说话间好巧不巧撞见了路过的程处默,这家伙睡眼惺忪走路一摇一摆的,这人是不是早起不洗脸的? 张阳伸手拉住他,“处默兄!” 程处默愣了愣,“你不去朝中当值?” “正要去,这不是身上钱没带够,帮我把买书的银钱付了。” “你家里这么多银钱呢?” “家里媳妇管钱,我买了菜就没钱了。” 程处默非常潇洒丢下一串银钱,“你买红楼做什么,这不是你自己写的吗?” 张阳拱手道:“处默兄,首先这红楼不是我写的,其次我是想支持人家的事业,你说这年头交通全靠走,传话全靠吼,书籍的传播也全靠他们这样的人,多不容易呀。” 程处默挠了挠自己的耳朵,“某不懂这些道理,还要去一趟户部,食邑的事情还没个着落。” 见程处默离开,张阳拍了拍书贩的肩膀,“加油,好好努力。” 书贩子缓缓抬起头,眼前的人也离开了,红楼出自他手?他为什么买自己的书? 心中莫名感动,书贩向张阳背影躬身一礼。 这世道说好不好,说坏也不坏。 生活水平有待提高,小康生活还很远。 印刷行业发展落后,笨重的雕版印刷并不能灵活地批量印刷。 世家门阀和那些大族掌握着书籍资源来控制读书人。 绝大多数的书籍传播也都靠着这些书贩。 书籍承载着知识,传播书籍也是一件重中之重的事情。 传播学也是一门学问,人类的传播行为一直都在变化,在这年头的传播媒介全靠人们口耳相传,掌握传播途径的官府大多也都是贴一张告示了事。 一边考虑着来到朱雀门口,就见到了张大安。 这小子正站在门口狼吞虎咽吃着一张饼。 张阳上前道:“没吃早饭?” 他刚要说话,又像是被咽到了,不停拍着自己的胸口。 张阳气馁道:“把背挺直,跳一跳。” 原地蹦了两下,张大安这才缓过气,“来得着急,这才在门前吃饼,失礼了。” “不妨事,去见过老师了?” 张大安点头,“昨夜就住在村子里,天不亮就起床来长安城,怕误了时辰。” 从骊山到长安的路程来算确实要天不亮就起床,赶到长安城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而且正好是城门开的时辰,也是上早朝的时辰。 之前上官仪在弘文馆任职也是这么过来的。 再看张大安窘迫的模样,张阳笑道:“你怎么还穿着这种粗布衣裳,在东宫任职也要穿得体一些。” 张大安拱手道:“父亲说了我是一个笨人没什么大本事,该是什么模样就要什么模样,我和其他孩子不能比,他们的本事远比我大得多。” 看他手里还有半张饼,张阳惆怅道:“先吃完这张饼再进去吧。” 张大安笑着把饼收入怀中,“现在就进去吧,想来太子也该下朝了,这半张饼我可以等饿了时候吃。” 张阳又笑又摇头,愚痴的孩子总是纯良的,老师把大安教导得不错,这种孩子虽然会被欺负,至少不会走歪路。 跟着他走向东宫,张阳又问道:“以后我也在东宫任职,在东宫要注意一些什么?” 张大安又道:“以前在李纲老先生在的时候,太子听课之时不能打扰,现在老先生不在了一切都听太子吩咐。” 又看了看张大安的神色,这家伙还是憨憨笑着。 走入东宫的时候,李承乾已经在这里了,在这里还有一个人,乍一看好像之前见过。 李承乾连忙起身道:“父皇已经下旨了,任你为东宫舍人。” 张阳点头道:“即为东宫舍人,在下掌东宫辞见之礼,及承令劳问事,以后太子殿下但凡有什么事情做得不对,可要批评殿下了。” 李承乾爽朗地笑着,“那是自然,还有这位是长孙冲。” 张阳客气地行礼,“见过长孙公子。” 说话间张阳又看向张大安,他已经在收拾东宫的杂务了。 李承乾解释道:“大安是个热心肠的人,这东宫的繁杂事情他都会帮忙。” 张阳低声道:“大安是老师的孩子,他时常说自己笨,我倒是很欣赏他务实的精神。” “务实?” 张阳点头道:“做实在且行之有效的事情。” 长孙冲开口道:“你的意思是华则荣矣,实之不知,请务实乎?” “长孙公子学识渊博,在下佩服。” 看张阳如此客气的模样,长孙冲想要再说什么也只好作罢。 要说读圣人典籍还真不如这些门第子弟来得多,再怎么说他们也是读着这些书长大的。 李承乾重新坐下来,“当初高履行在礼部自作主张,派出使者去吐蕃想要交好松赞干布,没想到出了这等事。” 张阳站在一旁低语道:“高履行公子的出发点是好的,这也是为了社稷,为了边境安宁。” 长孙冲双手背负走了两步,“如果扣押的使者那便好了,如今安排在吐蕃的探子来报说是要向大唐求取公主。” 听着李承乾和长孙冲的讨论,张阳思量着大唐和吐蕃的纠葛早在李渊即位时就开始了,在河西与陇佑一带经常有吐谷浑和吐蕃人来袭扰。 好在平定的中原之后,朝中才能空出手脚来整顿边关,平定凉州和玉门关,这才稳住了边疆。 张阳不自觉道:“吐蕃这么快就打算来求取公主了?” 长孙冲道:“一直以来与突厥和其他边陲诸国和亲的事情都有,如今只是传出消息,是松赞干布和禄东赞议论的,不过朝中众人以为这是早晚的事情。” 还没等李承乾开口,长孙冲又道:“当初吐蕃攻打吐谷浑动用了二十万兵马,这二十万兵马就算是大唐接下来那也是一场硬仗,朝中必定会打算求和。” 听着两人的议论,张阳站在一旁安静想着,以吐蕃现在的形势现在的人口能够拉出一支二十万人的大军? 说有二十万大军,其中水分应该挺大的。 长孙冲依旧和李承乾讲述着现在的形势,以及边关兵马的安排,颇有一副当朝大臣的模样。 你要装便让你装,你强由你强,清风拂山岗,你横任你横,我自明月照大江。 说了好一个时辰,长孙冲这才昂着头离开,好似他觉得自己的这番话很有道理。 年轻人太显摆不是一件好事,这种莫名的排外感让人很不舒服。 可惜了我早已过了年轻气盛,多了阅历,吃了亏便会低调的。 李承乾道:“你觉得长孙冲这番话如何?” 看了眼长孙冲已经走远了,张阳行礼道:“长孙公子一番真知灼见在下很佩服。” 李承乾拉下脸叹道:“真知灼见不是这么用的,孤觉得长孙冲长篇大论一番,你根本没有在听。” 张阳愕然一笑,“让太子见笑了,其实我刚刚是在想着回家个做什么菜吃,比如所葱油煎荷包蛋。” “荷包蛋?好吃吗?” 张阳重重点头,“好吃,太子要尝尝吗?” 李承乾摆手道:“孤以为在东宫议事还是要以国事为重。” 看了一眼天色,张阳叹道:“现在吃午饭的时辰,想来太子也饿了,不如我给太子做两个菜吧。” “也罢,孤也乏了。” 和太子的交谈要小心翼翼,李世民整日要处理这么多朝政,他对自己的儿子的教导多少有些松懈,可要教导太子殿下还要掺和朝政?这种事情风险太大。 东宫舍人本就是提提意见,也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太嘚瑟容易倒霉,在大唐为官风险太高。 生杀大权都在皇帝手里,人家一个不高兴就把你剁了。 像张大安这样没什么存在感地呆着也挺不错,心中感慨老师真是用心良苦了。 张阳走到殿外,“大安,东宫是做怎么做菜的?” 张大安指了指一旁的铁锅,“都在那口锅上,那边还有陶碗也可以用来做饭食。” “还真是简单呀。” 张大安解释道:“东宫一向俭朴。” 熟练地生火做饭,两个陶碗闷上黍米饭,在这里宫女不可置信的目光下熟练的割下一些动物脂肪放入锅中,这是獐子的肥肉。 一个东宫舍人好歹也是一个官,就在东宫做起饭来了。 给太子煎了两只荷包蛋,再煎几块樟子肉,没想到东宫还有胡椒。 最后把胡椒撒上,两个菜端入殿中。 李承乾看着獐子肉上的胡椒,“你连胡椒都用了?” 张阳擦着手,“有现成的胡椒我就用了,太子殿下记得饭前要洗手。” 李承乾拿起筷子欲言又止,迟迟不下筷叹道:“其实这点胡椒孤打算找个好日子再吃,这是东宫仅剩的了,孤一直不舍得。” “是……是吗?”张阳愣了愣,胡椒虽然贵,可这么点胡椒不至于不舍得用吧,心说东宫的日子这么艰苦的吗? 看李承乾吃起来倒是很香,张阳带着张大安便离开东宫。 甘露殿,殿内很安静只有三两宫女太监站着。 看是李君羡来了,李世民问道:“张阳这才第一天做东宫舍人,他在东宫做了什么?” 李君羡回话道:“张阳到了东宫先是听了长孙公子与太子谈论今日朝政。” “谈论朝政?张阳也谈论了?” “回陛下,东宫的人说张阳只是听长孙公子和太子谈论朝政,没有插话也没有看法安静地站着,只有太子问了他才说一两句,倒是临走前他给太子做了两个菜便走了。” “就这些?” “只有这些。” 李世民批阅完一本奏章冷哼道:“只做了两个菜就离开?也不敢谈论朝政,说他年轻气盛他倒是明白自己的斤两。”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章 需要强权 李君羡躬身道:“陛下,末将查了之前的天空异象,每次出现这种异象总会在地上发现一些硝石碎末。” “硝石?”李世民颔首道:“这硝石有何特别之处吗?” “去年异象只是在长安城一角确实发现了硝石,今年天空异象也有硝石的痕迹,这种硝石平日里的用途不大,倒是长安城的一些方士有用过硝石。” 李世民低语道:“你是说与硝石和方士有关?” “末将已经让人去盘问那些方士了。” 李世民稍稍点头,“你接着查。” “喏,末将告退。” 有人总喜欢在除夕夜让夜空出现异象。 李世民心中是最不信什么天命所归,皇位都是靠手段抢来的,也不信这是什么祥瑞之兆。 看似对方没有什么恶意,可不查明其中缘由,心里总有一块石头悬着。 离开甘露殿,李世民来到吏部,高士廉正在这里。 官吏任免大权交给中书省之后,吏部也没有以前这么繁忙了。 年近六十的高士廉精神还很不错,他起身带着吏部行礼,“陛下。” 李世民笑道:“不用多礼,朕有话与许国公商议。” 高士廉清退了左右,亲手为李世民泡上一碗茶,“陛下,老臣虽看不上张阳那小子的手段,这个炒茶确实不错。” “经上一次礼部的事情,朕又观察过他,如今的他收敛许多。” “那他是一个可造之才,将来也能成为陛下的肱股之臣。” “要真能这样,朕也放心了,只是他的玩心依旧很重。” 高士廉笑了笑,“让他枯坐崇文殿是为了锻炼他的心性,年轻人不该如此用手段,一个乡野小子最需要的就是教导,这孩子身上若没有刺,想来也会成为一个能臣。” 李世民点头,“有张公瑾做他的老师,近日又有魏征提点他,就连李纲临终前也让他入东宫为官,年轻轻轻却能让这么多长辈照顾。” 高士廉看着李世民的神情,“因为张阳很干净,他没有家世更没有羽翼,有能力又懂敬重,就算行事毛糙也能看得出他是一个有手腕的人,此人用之要慎之又慎。” “朕明白。” 听高士廉讲话,李世民感觉又回到了当初在晋阳,自己还是一个听长辈教导的晚辈。 高士廉又道:“若能用好,陛下可以利用此人完成设计的野望,若此人不堪重用,就让他做个闲散驸马,对陛下而言也是无害的。” 话语之外也说明了,张阳这种臣子利用起来最没有负担,也没什么好顾及的,将之利用干净便可。 李世民品了一口茶水,“吏部的茶水味道与朕平日里饮用的炒茶是有分别?” 高士廉笑了笑,“那是老臣平日用封蜡的罐子保存,炒茶此物最忌潮,只要保存得到其风味便也能保持良好。” “朕受教了。” 君臣二人相视一笑。 李世民放下茶碗,“朕听闻清河崔氏嫁女陪嫁之礼上万贯。” 高士廉叹道:“老臣很久没有过问那些世家门阀之事了,他们还是一样的作风呀。” 世家很古老,古老到像是活了数百年的巨龟。 他们一直保持的旧礼,保持着以前的样子,过几年过几十年回头再看去他们还是老样子,就算是天下经历了多大动乱,虽不如晋那时壮大,那也是树大根深。 “只是嫁女就有如此聘礼,实属让人一言难尽。” 高士廉道:“陛下是天可汗,不该为这点小事苦恼,若有伤教化,陛下也不可直接干预,这等教化之事若由朝中插手,势必会引来更多的言语。” “许国公说的是。” 高士廉神色平静,送走了李世民。 等李世民走了,杨师道问向高士廉,“刚刚陛下说起了士族之事?” 高士廉手中拿着卷宗点头,“说起了士族嫁女之事。” 怎么嫁女儿也是人家的家事,就算是聘礼嫁礼再多,你也是别人自己的事情。 “陛下怎么问起这等事情。” 看杨师道疑惑不解的模样,高士廉低声道:“陛下自然不会去管这些事情,伱以为陛下说这件事是为了扶正教化一说吗?” 杨师道接过小吏递来的案卷,坐下来继续批复着其他府衙送来的案卷,提笔稍有停顿,便又问道:“这只是一个由头,陛下是另有图谋?” “你也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这点事情也想不明白。”高士廉摇头道:“陛下正值壮年,正是大展宏图之时,身为臣子我们应当适时劝阻,眼下还不到时候。” 杨师道正襟危坐,此刻也明白了陛下与许国公轻描淡写几句话意指更大的事情,短命的王朝,百年的世家。 此等之事又岂容寻常人道哉。 长安城朱雀大街上,张阳几经犹豫还是给张大安布置了一身行头。 穿好了新衣裳,张大安又要脱下来,“不行,这么名贵的衣裳我怎么能穿。” “你就穿着吧,你要是拿我当兄长就不要拒绝,不然我让大象兄揍你。” 张大安只好穿着,这家伙长得憨厚老实,就算是穿名贵的衣裳也改不了他那一股别人家府邸下人的气质。 又给他收拾了一番发髻,见铺子的伙计殷勤的笑容,张阳道:“你找程咬金大将军家去要账,就说是我张阳买的衣裳。” 伙计脸上殷勤的笑容瞬间消失,“这位客人,你们怎么能这样。” 张大安身上哪有什么钱,他在东宫的俸钱能够满足他自己的一日三餐就不错了,一张饼就当两顿吃,条件也差。 而自己的银钱都是媳妇管着,买了肉菜之后,你哪还有多余的。 “要不这样,你随我一起去程大将军府上要钱?” 见张阳做势要走,伙计连忙认怂了,“客人,不必了,您写个字据我就好,届时店家会去要账,来这里采买衣服的人都是长安城的权贵人家,咱们店家人脉广,一打听便知。” 接过伙计递来的笔,张阳提笔写了字据,画押之后便带着张大安离开。 “大安啊。” “哎。” 张阳揣着手走在街道,“你要是被欺负了,你该怎么办?” 张大安挠头想了想,“家母交代过,要是受了欺负就找家父,让家父欺负回去。” 说到家父,张大安神色失落不少,“可惜家父时日无多了。” 大象和大素倒不愚痴,大安的两个哥哥显正派,大安有这个性格原来是师母的缘故。 家里的小儿子是最受疼爱。 见张阳停下脚步,张大安也停下脚步。 过了好一会儿,张阳小声道:“大安呀。” 张大安凑上前,“兄长有何吩咐?” “我就这么停下不走了,你就不问问为什么吗?” 张大安笑道:“以前太子也这样,我们做下人的怎么敢问,习惯了,兄长莫要见怪。” 张阳愁得皱眉,“我再问你一件事。” “请问。” “如果太子犯错了,你当如何?” “帮太子把错误认下来,都是在下的错。” “你错了。”张阳仰头低语道:“太子犯错了,你应该好好教训太子,让太子自己去承认错误。” 张大安疑惑道:“应该这样吗?” 张阳妥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慢慢来吧。” 张大安愣愣点头,“哎。” 见他还跟着自己,请他吃一顿午饭,熟门熟路来到一家酒肆。 酒肆老板见是张阳来了,笑脸相迎,“恩人,您好久没来了。” 这里有些吵闹,都是一些好酒的酒客聚集之地,大安眉头紧锁地坐下,看来他不喜欢在这个地方。 大安是一个顺从的孩子,就要带他来这种吵闹又是他不喜欢的地方,改变他,就要让他拒绝开始。 什么时候他会拒绝而不是顺从了,老师就算去九泉之下也能瞑目吧。 这么说是不是不太好? “兄长是有什么苦恼的事吗?” 张阳回过神,“怎么了?” 张大安解释道:“刚刚看兄长又是神色犯苦,又是犯难。” 还能察言观色?这小子也不是一无是处。 酒肆老板端来了酒水和两碟切好的煮羊肉,“许久没有见恩人,恩人都有胡子了。” 下意识挠了挠下巴的胡渣,张阳解释道:“他是张大安,是我弟弟,他这人比较木呐,平时多照顾照顾。” “是恩人的弟弟,那就是某的弟弟。”酒肆老板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发誓一般地说着。 刚说完就听有酒客喊话,张阳又道:“以后你的一日三餐都可以来这里吃,至少有口酒有口热的饭食。” 张大安扭捏道:“我一天两顿就可以了。” “我说三顿就三顿,一顿都不能少。” 听到这般命令的口气,张大安用力点头,“听凭兄长安排。” 还是顺从…… 叹了一口气,张阳拿着筷子夹起一片羊肉,“吃吧,吃完你去礼部帮大象兄他们做事,顺便学学如何为官。” “哎。” 吃完之后他便急匆匆走回路去了朱雀门。 张阳站在街道上看着他的背影,不得不说他的脚步还是挺稳的。 酒肆老板用他脏兮兮的袖子擦着额头汗水,“恩人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弟弟?” “他是我老师的小儿子。” “原来是这样,尊师如父,恩人还是和当年一样,是个好人。” 张阳皱眉看向他,他身上一股游侠味,做生意也豪爽尤其是对酒客时常送酒水给各路豪杰好汉。 “可惜我的老师就要死了。” “原来是恩人的老师有所托付?” “是个笨弟弟,唉……”张阳摇头离开。 掉头去一趟东市,婶婶伯伯也正好是收摊的时候,拿好肉菜鸡蛋回到家中,李玥正嗮着太阳看书。 透亮的皮肤看着就让人舒心,张阳默不作声走上去捏了捏她的小脸。 可能是看书太入神,李玥吓了一激灵。 “夫君!”她怒声道。 这一幕惹得一旁两位婶婶捂嘴直笑。 李玥放下书卷,伸手挥动小拳头反抗,捶打了一阵,面对夫君结实又强壮的手臂和胸膛,又无奈又没办法。 夫君看似文弱,那也是在衣裳的遮掩下,看过夫君洗澡时那坚实的肌肉,而且夫君的力气莫名地大,抬手就能扛起一根柱子。 自己悄悄的也试过,根本抬不起分毫。 用婶婶的话来说,夫君的体力和力气都是长年做苦力练出来的,以夫君的体格,就算四五个成年男子联手也不见得是对手。 春天是吃蛋的好季节,煎三个荷包蛋,再炒个菜,把芦笋切碎和苦菜丁做个汤。 李玥吃着饭菜一边讲着:“杨婶说朝中要推行科举,让各州府办官学建私塾遇到了不少阻力。” 张阳扒拉着黍米饭,在长安城吃过一顿但没多吃,特意回家留了肚子,“这不是早就安排好的事吗?” “长安城周边几个郡县倒是顺利,可距离长安远的各州道府就不一样了。” “这么说来科举制会让你父皇很苦恼的。” 公主和驸马谈起了朝政,王婶默不作声地帮忙关好院门,又安静地接着裁剪纸张。 夫妻俩关起门来谈朝政,自然不会有别人听到。 “要说各州府的能力,找几个能识文解字的夫子不是什么难事,怕就怕从中有人作梗。” “嗯,这就是要考验你父皇的治理能力了。” 李玥小声道:“有秦焚书坑儒,后有汉罢黜百家,隋朝废除以门第取士,分科考,举才学,我以为父皇需要推行科举还差了一些气魄。” 从国子监开始到崇文殿,她一直都在看书,也不知道是不是数理学改变了她的思维方式,现在她看什么书都能很快地读通透。 更好的思维方式能迅速提升学习能力。 原本汲取知识就像是海绵吸水这是媳妇的天赋,让现在的李玥进步很恐怖。 “夫君以为呢?” 吃光碗里的黍米饭,把剩下的汤倒入小熊的碗中,张阳站起身淡然道:“科举施行势必会影响门阀士族的地位,即便是前隋也是阻碍众多,想要顺利地推行科举,就需要强权的保驾护航。” “强权?” “这个强权不是一两个人,而是你父皇手中需要一个能够施行强权的班底。” “那父皇手中有这个班底吗?” “呵呵呵……”张阳笑道:“我怎么知道你父皇怎么想的,又不关我事。”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一章 都是天杀的 李玥皱眉想了想,又道:“王婶说村子里送来消息,何大哥托人要带的石油送到村子里了。” “明天去一趟村子。” “嗯。” 入夜之后,李玥还在琢磨着一道数学题,因式分解这种算法她算起来还有些困难。 反复算了一个时辰,李玥优雅地搁下笔,“困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她迅速关上自己的房门。 张阳瞧了一眼她的算法,算得没头没尾,拆项法也没用好。 看到李玥解不开题目,又死要面子不肯露出挫败的神情,媳妇一直都太自信了,用数学题好好折磨她,张阳莫名觉得很爽。 这其实是一道初中数学题中很典型的因式分解题目。 当然在初中数学阶段,最折磨的两种题型一种是因式分解,还有一种是平面几何。 繁多的公式套用,和冗长的解题流程非常锻炼脑力和逻辑思考能力。 要是中途稍稍一走神,再回头看自己算的十几行公式,都会忘了自己算到哪儿了。 深夜,张阳一个人坐在工作台前耐心地打磨淋浴管道的阀门,这个开关尺寸要做到精确,要是出现漏水的问题会很头疼,仔细一下下的打磨着,盯着自己的做的小尺子皱眉测量。 细小的物件打磨起来尤其费劲。 尤其是对眼睛很折磨。 都是为了美好的生活,苦点累点也没什么,要是有游标卡尺就好了。 折磨了自己眼睛一夜,这么下去迟早夫妻俩都近视不可,用眼还是要适度。 草草用凉水洗了一个澡,便睡下。 原本还在睡梦中,做着过美好养老生活的美梦,总觉得自己脸上被什么东西压着,还有些毛茸茸的。 美梦破碎,睁开眼就见到了小熊黑溜溜的眼睛盯着自己。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它要是会说人话,张阳有把握当场把这头熊掐死。 这小家伙正坐在脖子上,爪子放在自己的嘴上,它那高傲的眼神不屑看了看,然后熟练地从床榻跳到地上,它竟然还抖了抖,像是在抖落什么脏东西。 天色还是灰蒙蒙,朝阳还未完全出来。 做好早饭,李玥也起床了,她睡眼惺忪地站在屋外刷牙,然后自己点了火炉烧热水,再用烧好的热水洗脸,小脸红扑扑。 “今天早饭吃什么?” 李玥好奇走到灶台前。 “蒸了几只馒头,家里还剩些腌萝卜,正好可以就着吃完。” 一人一碗粥,一只馒头,一碗腌萝卜,夫妻俩的早饭很简单。 相比黍米饭小熊更喜欢黍米熬成的粥,黍米粥的香味让它无法抗拒。 收拾了一番,在两位婶婶护送下早早出了门。 长安城外也有不少踏青的人。 张阳坐在马车前,悠闲地哼着小调。 四月初是踏青的好日子,从远处看去是一片绿色。 马车走得很慢,与周边的马车互不相干是最好,原本以为可以顺利到村子,一辆非常阔气的马车拦住了去路。 本着秋毫不犯的想法,张阳拉了拉缰绳,让马儿改变方向。 对方的马车也挪了挪再次拦下。 正好奇是谁家的马车,眼前马车走下一个中年男子,这人长得很粗犷,络腮胡也非常狂野。 再定睛一看,马车里又走下一个人,正是程处默。 再看程处默身边这个中年男子,俩人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程处默悻悻介绍道:“张阳,这是某父亲。” 张阳走下马车,“大将军,我这在赶路,平素也和您家无冤无仇的,这么拦着我是何意思。” 程咬金瞪着铜铃般大的眼珠子,“好小子,出门买个衣服还敢算在我们老程家的账上。” 张阳叹道:“大将军,我们两家有生意往来,您大可以记在我账上。” 说完看程咬金上下打量着自己,张阳皱眉看向程处默。 程咬金伸手拍了拍,又想掂量掂量,想试着提起来试试重量? 见程咬金踢了踢膝盖,拍了拍背,张阳忍不住问道:“大将军,您这是验货呢?还是打算看我长得肥不肥?好把我剁了吃了?” 程咬金点头中肯道:“很好的身板子,与老夫年轻时相当,就是可惜了……” 张阳不解道:“可惜什么了?” 程咬金叹道:“可惜了是个文官。” “您这话听着熟悉。”张阳拱手道:“当初尉迟大将军也是这么说的。” “哈哈哈,那是某与尉迟恭英雄所略同。” “好一个英雄所见略同。”张阳尴尬回话着。 阔气马车中又走出一个妇人,那妇人讶异道:“多俊的小伙子,这便是处默口中那个好兄弟?” 张阳又看向程处默。 程处默扭头一脸若无其事,甚至还吹起了口哨。 程咬金解释道:“这是某的夫人。” 张阳再次行礼。 对方的夫人走下了马车,李玥便也走了出来。 程家夫人笑盈盈道:“公主殿下。” 程咬金一家向李玥行礼。 程家夫人亲切地拉着李玥的手讲道:“都说我家处默和驸马是过命的交情的,咱们两家可不要疏远了。” 李玥也是笑脸相迎,“程夫人说的是。” “处默总说驸马是个有本事的人,咱们家处默又没什么能耐也不灵醒,全靠驸马照顾。” 李玥牵着程夫人的手道:“夫君哪里有什么本事,之前好好做个礼部侍郎没做好还被父皇剥去了官职,好在父皇照拂在东宫给安排了一个小小文吏。” 程夫人又道:“年轻人总会行差踏错。” 面对程夫人的热情,李玥倒是可以从容应对。 再看自己这边,张阳面对着程咬金,这是当年的乱世中的豪杰,绿林好汉中赫赫有名的程咬金。 “程大将军,我赶着带媳妇去封地。” “你看看,公主和某夫人聊得多好,多亲近。” 见程咬金一手搭在自己肩膀上,张阳不解道:“大将军这一手老茧,怕是以前不容易吧。” 程咬金收回手摩挲着自己虎口上的老茧,“这都是当年握着刀杀人时候留下的,你可知老夫砍了多少个?” “我读书人,不懂这种杀人的事情,有辱斯文。” 话说着又要说起当年,说起来就会没完没了,及时避开话题是最好的。 程咬金左看右看又是一声叹息,“可惜了。” 被眼前这个中年壮汉拦着肩膀,张阳很想现在一个过肩摔就把他摔在地上,应该能给他摔得背过气,一时半会儿起不来,然后带着媳妇走…… 心里想着,却被程咬金的低沉的话语打断了计划。 “处默是我老程家的长子,将来是要他继承家业的,你和处默相处甚好,这小子不灵醒,老夫就担心他在外面被人欺负,被人利用。” “大将军多虑,别看处默看起来傻傻呆呆的,其实他是粗中有细。” “老夫的儿子是个什么货色,老夫自己心里清楚。” “是什么货色。”张阳下意识问了一嘴。 程咬金眨了眨眼又三缄其口,转而又沉声道:“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伱们在外面干的那些事情,也别以为老夫会任由处默胡闹,真要是闯了什么祸事,你要是敢拉处默下水,老夫第一个来灭了你!” “大将军教训的是……”张阳连忙应声道。 “还有……” 程咬金话语顿了顿,一手叉着腰话语又停下了,像是忘记要说什么。 随后又是一拍手,程咬金大喝道:“回府!” 程处默愣神道:“啊?” 程咬金扯着大嗓子,“啊什么啊!” 程处默指了指渭水河边,“父亲刚不是说还要去会会长孙无忌?” “那老狐狸有什么好会的。”程咬金又推了一把程处默,“回府。” 程咬金一家子总算离开了,张阳长出一口气。 李玥问道:“刚刚大将军都和夫君说什么了?” 张阳坐回马车,“也没什么,咱们大唐民风彪悍,刚刚大将军一时兴起想要和我比划比划。” 李玥一脸诧异,“和夫君比划比划?” “大将军又觉得和我一个读书人动手有失他的威风,这才作罢了。” “是这样吗?” 李玥一脸狐疑。 马车在此驶动,张阳靠在马车上思量,程处默在外面做的事情自然瞒不过程咬金,现在他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一次只是来警告,下一次恐怕真要比划比划了。 好在处默手中的势力并不壮大,顶多也只是小打小闹,也没有做坏事。 再好好回想一番,程咬金的话。 老杀才好不懂道理,你儿子要是闯祸了,不论对错,反正我要倒霉? 这程咬金也不是什么好人,真要是以后出了什么意外,这家伙不仅会把自己摘干净,说不定还要落井下石划清界线。 混好了也就算了,混不好他还是要来算账。 蛮横不讲理,这就是权贵的欺压吗? 我是被欺压的那个。 两家有生意往来,想在这个时候和程处默割袍断义也太迟,真是一步错步步错,追悔莫及。 沿着渭水河走,还能见到不少人家都在河边聚集着。 三五成群的孩子嬉笑着。 人间风景最是看不够。 在两位婶婶护送下,夫妻俩到了村子。 李渊和张公瑾还在村口对弈,李玥先去和师母问安。 瞧了一眼张阳,李渊道:“我们两个老家伙对弈,你小子莫要多言。” 张阳点头道:“我还有事情要忙,就先告辞了。” 李渊把自己的卒子往上挪了一步,然后抚须点头。 村子里有一个专门用来存放东西的库房,以前留下的建材都在这里,守着一车石油的何必手里提着一只羊腿啃着,指了指身后的一车石油。 石油都是用木桶装着,张阳吃力搬下一桶闻了闻又观察这些石油成色,在阳光下漆黑发亮。 “他们说地里这东西也捞不完,就装了一车送过来。”何必嘴里嚼着羊肉,“这脏东西你要它作甚?” “做一种很廉价成本又很低的油墨,我以后会长期需要。” “人家巴不得你全部捞走,又不会收钱,顶多给别人辛苦钱。” 叫牛闯让人提了一个大瓦缸,再放入少许木柴和倒入石油让其燃烧。 何必看着张阳古怪的动作,还用一个大竹篓把瓦缸罩起来。 “牛大哥,小心这个烟尘,燃烧的时候站远一些,等完全熄灭之后没了烟尘再走过去。” “明白。” 瓦缸内的火烧了小半个时辰才熄灭,掀开篓看到底部被烟尘熏黑。 石油燃烧本就会产生黑烟,这种烟尘漂浮沾在竹篓上就是很好的墨水原材料。 李玥和师母也走过来好奇观察着。 张阳刮下一些黑色的烟尘,小碗盛着再用水搅拌,提笔沾了一些在一块破布上划了几笔。 墨迹很厚实,很黑很亮,就是墨水中还有很多的杂质。 “看来还需要静置一些时日才能用。” 师母赞叹道:“这就是巧夺天工了,将人们摒弃的东西变废为宝。” “还是有很多地方需要完善,而且墨太厚了。” 石油的烟尘本就含油,多加入一些水打薄变稀更像是一种黑色的油墨。 张阳带着围裙尝试好几次,不断调配比例,折腾的自己身上很狼狈,手上脸上都有油墨。 天色将晚,日近黄昏。 张阳抓狂地骂道:“天杀的程咬金!要不是你耽误我时间,我在天黑前就可以把油墨做出来了!” 这种油墨不能凝固,只能存放在一个个瓦罐中,就当是一种黑色的油画颜料,只不过固形太差,纸张一拿起来写在纸张的油墨便散开,成了黑乎乎的一团。 “夫君就是太过追求,总是想把事情做到最好。”李玥看着抓狂的张阳气馁道。 “他的本事不小,此法若是能传出去,这天下又有更多人能够写得起字了。” 李玥的琼鼻细细闻着,“就是气味难闻了一些,墨迹凝干倒也没有味了。” 索性把手中的笔一扔,张阳扫兴脱下围裙,“还差助凝物,不然这墨没法用。” 李玥好奇问道:“什么是助凝物??” 张阳疲惫地坐下来,“可凝固可液态的半凝固流体,也可以是有机聚合物,打个比方就是树脂,我需要很多很多的松树油脂。” “松树油脂?” 张阳用清水洗着手,“就是用来治疥疮的那个松油。” 祝各位大哥大嫂,大家新年快乐!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二章 太子的学习计划 实验受到阻碍,牛闯与何必还是一脸懵听不懂什么有机聚合物什么助剂的情况下,这片封地的男主人撒手不管了。 张阳找这里的村民要一件干净衣裳换上,正巧李泰和上官仪也回来了。 看俩人有说有笑的模样,张阳好奇道:“魏王殿下这几天都在忙什么呢?” 李泰挠头道:“姐夫,本王近日一直跟着上官兄在读书,不得不说上官兄是一个有才能的人,姐夫的眼光真好。” 看这个小胖子笑得尴尬,心虚两个字都写在脸上了,还一口一个姐夫的。 走到李泰身边,张阳低声问道:“魏王殿下该不会想要把上官兄拉入魏王府,做你魏王的门客吧?” “本王没有这种意思。”李泰退后一步讲道。 “上官仪有他自己的前途,不过在此之前他是我雇的人。” “本王真没有要他做门客意思。” 张阳拿起放在一旁的羽毛球,“上官仪,咱们三个打会儿球吧。” 上官仪咧嘴笑道:“好呀,是好些日子没有活动筋骨。” 张阳又道:“我一个打你们两个。” 黄昏下,三人各自拿着球拍,上官仪和李泰站一边,张阳独自站一边。 一球打出,角度很刁钻,李泰费劲接了回来。 几番交手,一球落地,李泰气喘吁吁捡起球,“姐夫今日看起来心情不是太好。” “今天遇到了程咬金大将军,也不知道怎么了,见了他之后我就心烦意乱的。” 不论李泰和上官仪多么用力扣球回球,都能张阳轻描淡写地接回来。 “你们说娱乐活动这么匮乏的当下,伱们平日里都在做些什么?我说是以前。” 李泰咬着牙接球,累得直喘气感觉嗓子发甜,像是有什么要咳出来又咳不出来闷在胸口。 姐夫竟然还能有力气聊天? 李泰扶着膝盖喘气,“当然是读书识字,写文章。” 张阳又轻描淡写地问道:“上官兄呢?” 上官仪也费劲地接住球,“奔前程!” 半个时辰之后,李泰直摆手,“不行了,本王打不动了。” 又喘了一会儿,李泰扶着木桩当场吐了起来。 “魏王殿下平时又缺乏运动,才打这么一会儿就吐了,休息半个时辰再来。” 李泰终于绷不住破功,跳脚大声骂道:“姓张的!你还是人吗?” 上官仪也浑身无力地坐在地上。 把俩人折磨得够呛,张阳感觉心情好了不少。 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接过李玥递来的水又看到那丫头低着头跟在媳妇身后。 灌了一口水,张阳对牛闯道:“采买一些松脂。” 牛闯点头道:“要多少?” “先来两斤。” “这就去安排。” 李玥上前道:“我们回家吧,不要折磨青雀了。” 看李泰有气无力地坐在地上,只剩下了呼吸的力气,张阳道:“回家。” 坐上回家的马车,李玥道:“我听村子里的婶婶说我们不回村子的这些日子,那丫头一直在村口等我们,什么都不做就站着。” 张阳不紧不慢赶着马车,“她是真心想要跟着你。” 李玥手捧着书看着,“这样好吗?” “你是公主,她是寻常人家的女儿,你们阶层不同,说明她想要换个身份活着,想要换个模样,而你是给她这个机会的人。” 李玥抬起下巴想了想,“看来是个有心思的姑娘。” 张阳低声道:“那就要看你想要把她培养成什么样的一个姑娘,你要教她什么。” 说完话,李玥在自己的大书包中翻着,最后拿出一卷书递给跟在马车旁的王婶,“麻烦婶婶把这卷书交给她。” “喏。” 李玥重新回到马车,“那就先让她学会用算盘,让她自己去悟,我也不教她,看看她有多少本事,能学到剁手。” 身为公主掌握着一处封地,李玥自然需要一个代言人,而这个代言人有多少水平也能体现主人家的高低。 媳妇也越来越有一个地主婆的风范了。 赶着马车到了长安城下天色已经入夜,夫妻俩赶着宵禁时分前回到家中。 一天的经历让人心神疲惫,尤其是程咬金的一番话,都快成为心魔了。 张阳用冷水洗了澡坐在自家院子里,安静看着漫天星辰。 最近怎么就没有刺客什么的,从自家屋顶摔下来,一个有朝气的大唐,带着野蛮气息的朝中,这天下有着一股糊涂蛮干的感觉。 要怎么活着是一个哲学问题。 张阳使劲晃了晃自己的脑袋,不能继续想了,再这么想下去怕是自己要成圣人了。 等到有了睡意,这才走入屋中。 在东宫做官,放了太子的鸽子太久也不好,虽说东宫舍人是一个小小文吏,也没什么硬性规定。 李玥早起胃口很不错,“夫君之前说的豆腐做出来没有?” 张阳双目无神地剥着鸡蛋,“做砸了,都成了豆花成不了豆腐,我放弃了。” 把剥好的鸡蛋递给媳妇,张阳站起身道:“我去东宫当值了,要不要一起?” 李玥嘴里嚼着熟鸡蛋,“杨婶说母后有了身孕,我也正好想去看看母后。” “又有身孕了?” “嗯,说是有些日子了。” 夫妻俩一起走出家门,张阳心里盘算着日子,“应该是小公主了。” 李玥狐疑道:“夫君怎么知道是公主?” 如果按照顺序来看,长孙皇后生了晋王李治之后,应该就是晋阳公主李明达。 “我就随口一说。” 李玥眯眼笑着,“正想问问母后。” “问你母后是公主还是皇子吗?我觉得在皇家这应该是个忌讳,不能问才对。” “我哪里要问这个。”李玥轻哼一声,“我是想问问母后生孩子是一个什么样的感受。” “原来是这样,那确实应该问问。” 正走在朱雀大街上,又看到了程处默这个家伙,想着这家伙是不是也每天这个时候起床出门。 看他大摇大摆站在路边,身后跟着几个小弟。 “张阳!”程处默打了声招呼,看到李玥又行礼道:“公主殿下。” 张阳停下脚步,“处默啊,你这是在等着除暴安良?” 程处默清了清嗓子,“当然不是了,我是在等你。” “等我做什么?” “我家老货说了咱们两家应该多亲近亲近,你我又是过命的交情,这不是想请你一起去打猎。” “和你家老货一起?” “正是如此。” 张阳叹道:“今日恐怕没空了,我要去东宫当值,而且还要去看望皇后。” “那明日如何?” “明日也不行。” “为何?” “明日我会生病。” 见程处默还要说什么,张阳揽着他的肩膀低声道:“你现在好歹也是一个大哥了,你知道做大哥最重要的是什么?” “我知道讲义气。” 看他回答得斩钉截铁,张阳慢声道:“最重要是低调。” “低调?” 张阳指了指路边靠着墙正眯眼养神的老头子,“就像他这样,作为大哥你们太嘚瑟,你知道太嘚瑟的后果是什么?” “是什么。” “那就是会倒霉,会被人对付,你倒霉我就会倒霉,就算你不倒霉我也一定会倒霉。” “为何?” “别问这么多了,你要再问这么多咱俩就割袍断义。”张阳看了看天色,“时辰不早了,我去宫里。” 夫妻俩离开,程处默站在原地思考良久。 “小将军,这驸马看起来心情不好。” “他为何心情不好?” “可能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吧。”身后的护卫嘀咕道。 程处默正了正自己的衣衫,“要低调!你们知道什么是低调吗?” 三五护卫使劲摇头。 走入皇宫中,带着媳妇先来到立政殿,长孙皇后已经显怀了,他正喂着一个熊孩子吃饭。 听皇后一边低声教导听到稚奴两个字,才知道这个熊孩子就是晋王李治。 出生在皇家的皇子和寻常人的孩子就不一样,都已经会走路还要喂饭,太娇贵了。 李玥行礼道:“母后。” 张阳也跟着行礼。 长孙皇后把碗递给一旁的宫女,让宫女喂李治吃饭。 李玥和皇后很聊得来,她甚至很阔气地送上一大块红糖,足足有巴掌这么大。 平时家里都勤俭,送礼还真是不客气,如今红糖在长安城也是独一份,家里的存货也不多。 该孝敬的还是要孝敬,该维系的还是要维系。 李玥小声在长孙皇后耳边说了什么,长孙皇后道:“我们母女间还要说些体己话,你先去东宫当值吧。” 张阳躬身告退。 一路走出立政殿,走向东宫的方向,皇宫里的建筑很多,也不认识路。 走了一个拐角看了看眼前的殿宇又不好分辨自己在哪个方向了。 好不容易找到了崇文殿,这才找到东宫。 迟迟走入东宫,魏征正在给李承乾讲课。 见魏征全神贯注地讲课,张阳也没说话拿起一卷书看着站在一旁,这卷书写着的是汉书艺文志一篇,以前倒看到过这卷书,倒是太子这边可以看这些比较稀少的古籍。 艺文志是写在汉书中,也是经由七略而成,也分了九流十家之说。 自秦开始到现在就有了六略三十八类,张阳皱眉看着只是前言的总略就可以看出这是非常庞杂的一卷书。 也不知道魏征和太子讲课都讲了什么,张阳自顾自看着书。 直到太子呼唤,这才回过神注意到魏征已经离开了。 李承乾兴致很不错,站起身舒展着筋骨道:“听说太常寺又来了一批乐童,你与孤一起去听乐如何?” 张阳沉声道:“丝竹钟乐有何好听的。” 看张阳手里还捧着书卷,李承乾道:“最近有几个王家子弟在长安与长孙冲相处是甚好,他们时常一起踏青,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 “太子殿下,学习要时常温故知新,刚刚听完课应该总结自己所学所领悟,下一次再听郑公讲课之事,要把自己的不懂的告知老师,这才是学习该有的样子。” 李承乾偃旗息鼓,“难道你不想出去走走?” 张阳放下书卷揣着手道:“太子殿下,既然我是东宫舍人,我也要管着太子的言行举止,要是太子殿下太过玩闹,我会如实禀报陛下。” “你……” 李承乾一时间语窒。 张阳闭着眼又道:“太子殿下,踏青早晚都行,何必急于一时,丝竹钟乐也只是一时满足,如若太子殿下现在好好做一下笔记和今日听课总结,我可教太子殿下一种西洋打击乐器。” “西洋打击乐器?” “嗯,很带劲的。” “也罢。”李承乾重新坐下来,看着刚刚魏征所讲的书卷。 张阳又拿起汉书,皱眉细细看了起来。 东宫内很安静,就连路过的宫女和太监迈步都是小心翼翼。 身为东宫的舍人,要时常指正太子言行,还要告诫太子什么不能做,什么能做。 不然太子闯祸遭殃的就是东宫舍人。 到底是皇家,仔细想想程咬金的话语一点都没错。 这家伙看起来是个大老粗,以前上朝的时候相见不觉得,直到和他有过谈话之后,才知道这家伙说话还挺有道理的。 也难怪可以跟着李世民坐到国公的位置。 都是聪明人呀。 心里感叹道,李承乾低声道:“这百官公卿表要全部领略完,看来需要一些时日。” 张阳瞧了一眼,回话道:“太子殿下是储君,一个储君要是不懂百官公卿表传出去的话,教人如何看待太子,太子殿下还是好好学吧。” 刚说完,李承乾又走神了,“你刚刚说的西洋打击乐器是打击什么?” “太子殿下要是在走神,我现在就去把太子殿下读书不用心的事情,禀报陛下。”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低下头,“孤……孤学就是了。” 看太子一遍遍念着,张阳皱眉又放下手中书卷,这太子的学习方式怎么傻乎乎的。 无奈又放下手中的书卷,其实也想在东宫蹭书看。 可太子连个百官公卿表都记不住,这算什么事? 张阳低声道:“太子殿下是打算就这么死记硬背吗?” 李承乾迟疑道:“那要当如何?” 张阳盘腿坐下,拿起一张宣纸铺开,提笔而起画了一张表,“太子殿下,这表的第一行写上官名,每一列往下分别写下品阶,俸禄,食邑,沿革,职权,如此一来是不是一目了然?” 李承乾看看表格,又看看自己手中的公卿表,“孤可以试试。” 一边根据书卷的内容,一边细心地一列列往下写着。 张阳耐心道:“学习知识也要讲究方式方法,才能更有效率,更有效果。” 李承乾写完一列感慨道:“如此写来,确实好很多,只不过这是东宫唯一的一张宣纸。” 听闻这话,张阳感到一阵牙疼。 “无妨,父皇那边应该有不少,孤可以再去向父皇讨要几卷宣纸。” 张阳盘腿坐着,苦恼地扶着额头,这东宫到底是穷到了什么地步。 从太师相国到县吏,乡,亭,光是抄录进表格估计都要好半天时间,张阳重新拿起汉书,终于有时间可以安静看书了。 “太子殿下,人都到了!”长孙冲非常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东宫殿外。 张阳抬眼道:“太子要学习,等学习任务完成了再去玩。” 长孙冲愣住了,“为何?” “没什么为何的,因为我是东宫舍人。”张阳轻描淡写道:“长孙公子身为太子的好友也该督促太子学习才是,不该整日出去玩闹。”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三章 家规 长孙冲站在门口,不知该走还是该继续站着。 “长孙公子不妨等等?”张大安低声讲道。 长孙冲又瞪了眼张阳,现在兴致全无只好背过身等在殿外。 殿内安静地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李承乾松了松手臂看了看张阳,这家伙入定一般的在看书,怎么有人可以看书看这么久。 眼看就快完成了,李承乾长出一口气,“孤就写完了。” 张阳又拿起一卷粗布,“再画一份就在这卷布上。” “这……” “太子殿下,我以前的老师说过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多写一份挂在墙上,时不时看一眼每天都看,这可比死记硬背好多了。” “那为何要孤写两份?” 张阳放下一卷书又拿起一卷,“另作他用。” 李承乾皱眉咋舌,看向殿外的长孙冲,硬着头皮继续写。 午时很快就过去了,一直到了下午李承乾这才写完,“现在孤可以出去了吧?” 张阳检查了一遍,认真点头。 李承乾豁然一笑,“你要不要与孤一起去。” 张阳尴尬笑笑,“太子殿下现在是不是觉得很充实?” “嗯,充实。” “是不是很有收获?” “嗯,有收获。” “那就去玩吧,下次我们再继续。” 李承乾愕然道:“难道你不与孤一起走?” 张阳感慨道:“太子殿下带着大安一起去吧,公主还在皇后那边,我还要去接。” “也罢,孤与你约定,下次一定要一起。” “那是自然。” 看着李承乾离开,张阳瞧着百官公卿表自语道:“太子殿下的字也不好看。” 说出这话,正好有一个太监路过。 在东宫说太子坏话确实不太好,张阳讪讪地笑着,从东宫到甘露殿又要走好长一段路。 李世民批阅之后手中的奏章,一个小太监快步走来,“陛下,东宫舍人张阳站在甘露殿外有小半个时辰了。” “他在甘露殿外做什么?” 小太监也是一脸疑惑,“没敢问。” 东宫舍人这个时候应该在东宫,李世民搁下笔,“太子在做什么?” “太子和长孙公子出去踏青了。” “他没跟着去吗?” “倒是没有。”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把他带来。” “喏。” 拿起火炉上的水壶,给自己泡上一碗茶水,李世民浅浅尝了一口,又是长出一口气。 “这皇宫呀还真大呀。” 听到张阳的说话声,李世民不悦地抬起头。 “朕不会一直都在甘露殿,有时候也会来兴庆殿坐一坐。” “皇宫殿宇太多,我也不知道该去何处见陛下,也不知该什么时候见陛下合适。” 李世民放下茶碗道:“来找朕何事?” 张阳递上一卷图,“还请陛下过目。” 殿内的太监接过图,递给李世民。 打开图,看着上面一个个官职名字…… “陛下,这是太子的学习成果,百官公卿表” “学习成果?” 张阳解释道:“这是太子今天的学习成果。” 李世民放下这卷图,“伱与朕说这个做什么?” 张阳抬头看着这个皇帝,“有了学习成果陛下应该适当给个嘉奖或者表扬。” “嘉奖?表扬?” “对,给太子正面影响。” “正面影响?” 张阳咧嘴笑了笑:“但凡给个口信也好,再给太子一些学习的动力,这就是正面影响。” 李世民收起这张图,“你在甘露殿门口等这么久,就为了这点事来找朕?” “事关储君,臣又是东宫舍人……” 李世民打断道:“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那学习成果的事情……” “朕会安排。” “臣告退。” 看着张阳走到殿外,李世民越发困惑不解,“这人以前在礼部做官也是这副德行吗?” 太监小声道:“要不去礼部问问?” 李世民板着脸,“宫里还有一些龙涎香,皇后的身体用不得这种东西,就送到东宫。” “明白。” 李世民又看向殿外,“他……” 太监俯下身等着仔细听。 李世民欲言又止,又是深吸一口气,“准备准备送到东宫。” 走出兴庆殿没多远,张阳抬眼看着四周,确认了来时的路,原路走向甘露殿,从甘露殿到立政殿比较方便。 这偌大的皇宫,这么多的殿宇太容易让人找不到方向,听说李世民广纳谏言,也不知道能不能让他把皇宫安排得人性化一些,比如做几个路标。 很快张阳心里就打消了这个想法,以李世民刚愎自用还有一些多疑的性格,显然会在皇宫的安保上有所顾虑。 这和给刺客指明皇帝住处没什么区别,还有可能给挂上一个谋逆的罪名。 伴君如伴虎,还是要谨慎点,小心点。 做皇帝的心理状况多少都有点不健康。 从甘露殿左拐,走一段路就是立政殿,刚走入这里就听到一大群孩子的吵闹声,一群十岁时左右的公主皇子又哭又闹得。 其中哭的最凶就是李治。 这种混乱的场面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头疼,这世上最恐怖的动物就是幼年时期的孩子,而且还是这么一大群,也不知道皇后平时怎么带这么多孩子的。 身为皇后,但凡后宫的嫔妃所诞下的公主皇子,皇后也算是他们的母后。 看到李玥把一卷书交给一个小丫头,那小丫头和一群脏兮兮的皇子公主不同,她倒是干净很多,接过李玥递来的书卷,她也是乖巧懂事地行礼,看起来这丫头十岁还不到的模样。 李玥背着她自己的背包,“夫君,我们回去吧。” 张阳点头道,“嗯,回家。” 但凡出门,李玥身上都会背着她的背包,家里还有几个别的样式的背包,按照出门要准备的东西,大小都有。 这一次带出来的是一只更小的背包。 当然李玥要带着背包并不是她喜欢包,而是出门要带一些必备的东西,比如说零嘴和书,还有一些零散银钱。 “河间郡王回长安城也有些日子了,还没正式去看望他。”张阳思量着道。 “本来打算给弟弟妹妹们书看,又怕他们看不懂,就只给一卷简单的运算,我这里还有一卷简单的几何运算的注解,想必河间郡王也会喜欢的。” 李玥提着自己的背包,拿出书卷,“夫君是读书人,读书人登门造访送字画书籍是最好的。” “这么说也对。” 张阳打开这份书卷,打开看着上面的内容,三角长方立方,还真是简单的几何运算。 夫妻俩沿着朱雀大街走着,来到河间郡王府邸,张阳向门外的护卫说明了来意。 对方进入禀报之后,李崇义便来迎接。 “见过驸马,公主殿下。”李崇义的神色有些犯难,“请进吧。” 张阳牵着李玥的手走入这座府邸,递上一卷书,“这卷书上写着都是数术的内容,还望不要嫌弃。” 李崇义接过笑道:“都说驸马和公主数术了得,怎会嫌弃。” 张阳望了望四周,“咦?河间郡王呢?” “家父……”李崇义长叹一口气,“家父实在是……两位随我来吧。” 夫妻俩带着疑惑,跟着李崇义走向府邸的后院,还没走到后院就听到一个女人嗓门。 “李孝恭,你要是再敢走出长安城一步,老娘就死在这里!” 话音落下,就听到一些瓦罐家具摔在地上的声音。 再走近一看,才看见李孝恭背着一个行囊委屈地站在一旁。 “李孝恭!这么多年了,我容易吗?自以前你到处去打仗,我一个人带着几个孩子整日提心吊胆,你要还打算出去不回来了,我们娘俩也不活了!” 李孝恭的夫人刚说完便举起一个盆栽砸在李孝恭面前。 李崇义拱手道:“都是家丑,让驸马和公主见笑了。” 看李孝恭的夫人伸着手指,怒骂着李孝恭,隐约可见唾沫星子在空气中飞舞,张阳感慨道:“贵妇人实在是……” 李崇义苦恼道:“家母年轻时便异常彪悍,现如今更是比之以往更甚。” 张阳有些同情地点头,“看出来了。” 李崇义干笑着,“但凡英雄好汉,谁家没有一个凶婆娘,” 骂声依旧在继续,而且嗓门很大,李孝恭被骂得呆呆站着,不敢回嘴也不敢吱声。 “河间郡王现在还打算出走吗?” “家父一直没有放弃后,家母也一直看着。” “那河间郡王不能夜里偷偷离开吗?” 李崇义叹道:“之前家父也试过,还没走出家门便被家母安排好的人手给抓了回来,而且府邸周围都是家母的眼线,但凡家父靠近长安城的城门,便会被家母的人给绑回来,上一次家父被人蒙着头绑了回来。” “我以前听河间郡王说,他的身手很好。” 提到这个,李崇义脸上带着骄傲,“其实家母身手更好,听家中长辈讲过当初他们成婚之际……” 话说到这里,李崇义的语气停了停,“都是家丑,不提也罢。” 见李孝恭求助的目光朝这里看来,张阳拱手道:“如今不是到访的好时候,改日再来,就先告辞了。” 李崇义行礼道:“让驸马和公主见笑了。” “不妨事,不妨事。” 张阳连连回礼,带着媳妇快步离开,完全不顾李孝恭求助的目光,此地不宜久留。 从朱雀大街绕道进入东市,在走一两个小巷回到家中。 李玥小声道:“夫君,我们以后也会变得与河间郡王一家那样吗?” “当然不会了。” “当真?” 张阳不停摇着手中的蒲扇,“首先我不会离家出走,如果我们的生活更好了,我能躺着绝对不会坐着。” 李玥捂嘴轻笑着,“那我也不会成为凶婆娘的。” 张阳非常认同地点头,“对,李孝恭的夫人就是一个反面教材,千万不要学。” “嗯嗯。”李玥温柔地笑着。 在东宫陪着李承乾读书到现在也没有吃过东西,也不知道长孙皇后都和自家媳妇说了什么,她今天的心情特别好,甚至还亲自下厨做菜,即便是把菜烧糊了也不生气。 今天的媳妇也有些反常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到了夜里也就是图穷匕见之时。 李玥在一块削好上了蜡的平整木板上,写下了家规两字。 张阳用力咽下一口茶水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紧接着,李玥开始书写家规,第一:饭前要洗手,第二:不得喝生水,第三:睡前醒后一定要刷牙,第四:夫君平时花销不得超过三十文…… “慢着!”张阳连忙打断。 李玥提着笔眯眼笑着:“夫君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合适吗?” 张阳清了清嗓子,“既然是家规,我觉得应该是我们夫妻俩共同来成立比较好,再怎么说应当博采众长。” 李玥乖巧地点头。 看着第四条,还没开始写第五条。 “为何我的平时花销不得超过三十文。” “夫君觉得三十文不够吗?” 张阳又清了清嗓子,放下手中的竹筒茶杯,“你这个三十文太过确切了,万一有点事情需要更多的银钱呢?” 李玥抬眼又看了看,“那就三十五文钱?” “一天最少一百钱,不能再少了。” “最多一天四十文,母后说了男人都是胡乱花钱的,父皇就是这样,母后没少费心思。” “你父皇是你父皇,我是我,我不会和你父皇一样的。”张阳心在滴血,天杀的李世民,你乱花钱做什么,你是皇帝,动不动就要花几千上万贯银钱,你做皇帝一年赋税就有多少了,我这小家小业才挣了多少,这能比吗? 做个老丈人给儿女留下不好的印象,做你女婿还要遭殃,这是哪门子道理? “你父皇胡乱花钱那是他的事,你不能用你父皇的作为一竿子打死所有男人。” “四十文不能多了。” 李玥的态度很坚决。 咱们大唐的男人都是乱花银钱的吗? 这都是什么世俗观念。 张阳心中几番计较,“好吧,我退后一步,一天六十文钱。” 李玥的眉眼带着笑意,“既然夫君退后一步,我也退后一步,一天五十文钱。” 张阳拿起茶杯面无表情地灌下一口茶水,先不计较这些,看着李玥写下第五条。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四章 险恶的人间 家规第五条:不许偷看睡觉。 “等等。”张阳打断道:“这也要写进家规吗?” 李玥重重点头,“谁让夫君偷看我睡觉。” 张阳扶着额头,“我那不是偷看你睡觉,你睡觉有踢被子的习惯,我只是帮你盖好被子,怕你着凉了。” 家规第六条,每月至少三顿酒酿圆子。 李玥写下这条满意点头。 听到雨水落在自家屋顶上的动静,张阳清了清嗓子,“有时候计划赶不上变化,家规也要与时俱进,我觉得暂且先这样,至于以后我们可以慢慢修改,也可以再增加。” 生怕她再写出一些离谱的家规。 “母后说了,如果不加以管束,家里会乱的。” 听李玥讲话,张阳看着自家的天花板,这长孙皇后到底和媳妇说了什么,难不成说的都是管家之法? 仔细想想皇后管着后宫,在管理方面皇后一定很有经验。 再怎么说一个掌管后宫的皇后没点管理能力可不行。 “河间郡王就算是烧了礼部府衙,父皇也没有责罚,为何屡次要出走呢?”李玥突然问道。 “当初跟着陛下打天下的人中,河间郡王就是其中之一,当年的好汉如今又剩下几个,再加上之前礼部立功的事情,用过错抵功劳,不奖不罚。”张阳漫不经心回道。 看夫君还打磨着一个小圆片,李玥凑近小声道:“就算是不奖不罚父皇也不该什么作为都没有?这可是烧了礼部的府衙,罪过很大的。” “也许你父皇想开了,总归是打算重新修建礼部的,顺手推舟。” “不对。”李玥挨着张阳的肩膀低声道:“若是父皇给了责罚,就算是把河间郡王拿入大狱也就算了,看如今这般什么都不过问,这才让河间郡王害怕,这是帝王权术,与其一刀砍下去,不如把刀架在人的脖子上,这样更有威慑。” 张阳干笑着,“呵呵呵,什么帝王权术,人间是美好的,别要把人心想得这么可怕,好不好?” 李玥了然于胸,俏目瞪着,“夫君早就看穿了,是也不是?” “我没有看穿,要不就是你父皇早忘了这件事。” “今日看夫君对河间郡王不搭救,不说情,我就看出来了,看似一场闹剧,夫君知道其中凶险自然不能参与,他夫人也是为了全家着想,这才让河间郡王留在长安城,这般又哭又闹都是给父皇看的,要罚要抓全听旨意,就是要让父皇知道要死,全家老小一起死,他夫人为了保住全家才是用心良苦,不让河间郡王踏出长安城半步是等着父皇责罚,这是智慧。” “有没有可能,是他夫人怕别人说自己闲话?以为正妻办事不妥,气走了家主。” “这是小人之见,哼。” 李玥打着哈欠,便早早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活得糊涂一点也挺好,李玥这一次见了长孙皇后,突然觉得她成长了很多。 以前的媳妇傻傻的,哪里会想到这些。 人间不是美好的,李世民是险恶的。 现实是残酷的,让媳妇单纯地活着也挺好,至少无忧无虑。 第二日一早,夫妻俩安静地吃着早饭。 这几天两位婶婶嗮好了不少纸张,每天婶婶家的院子都铺满了纸。 看着王婶推着一小车纸来到院子里,这些纸像布匹般都卷着,这是李玥今天的劳动任务,她和两位婶婶要把这些纸张裁剪成能够用来印字大小的纸。 吃了早饭,张阳早早出门去东宫当值。 脑海中不断思索着,为什么媳妇会突然想到立家规,嗯……耿耿于怀中。 路程过了一半,在朱雀大街上,一个身影晃进眼中,张阳往后退了几步,目光下是一个披着一块破布蹲在路边的家伙。 程处默从破布中抬头,咧嘴笑着,“怎么样?” 张阳也蹲下身看着他,“处默兄你这是何意呀?” 先是瞅了瞅四周,程处默笑道:“这不是你说的吗?某家要低调。” 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张阳用冷静压住了要揍程处默一顿的冲动,程咬金大将军一脸上火的气色不是没有原因的。 “处默兄,你觉得你这样低调吗?” 程处默晃了晃身上的破布,“不低调吗?” 张阳又看了看四下,“处默啊,这里是朱雀大街,你看看四周有乞丐吗?” “没有。” “那你说,就你一个乞丐蹲着是不是特别扎眼?” “乞丐不够低调吗?” 张阳欲言又止,再次压住了要揍他的火气,“我说的低调不是这种低调,我说的是你要融入群众中去,大隐隐于市。” 程处默沉默不言语。 “懂不懂?” “不懂。” 听他回话得这么干脆,张阳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不怪你。” 程处默眨了眨眼,“那怪谁?” “怪老天瞎了眼。”张阳苦恼叹道:“还是别低调了,赶紧变回来,我害怕。” 在程处默不解的目光下,张阳走开几步,又折了回来上下一番打量,“嗯,没错了。” “没什么没错了。” “你天赋异禀。” 程处默冷哼一声,“呵,还用你说?” “你把你手下的主要人手名单和安排都让上官仪写一份送到村子里,我就先去东宫了。” “你放心,一定办好。” “哎。” 这个四月事事不顺心,从见了程咬金一次之后就没有一件顺利事,真邪了。 走入朱雀门,就见到了一群官吏刚刚下朝,按说这个时辰下朝有些早。 下朝的人一个个面色凝重。 本着自己只是一个东宫舍人,一个小小文吏不该多去打听,就算是他们的小声议论也要装作没听到。 张阳加快脚步,熟门熟路走到东宫,李承乾和张大安就站在东宫殿前。 “实在是可惜了,昨日没有与孤一起去打猎。” 张阳站定道:“太子殿下有什么收获吗?” “孤倒是有不少猎物。” “除了猎物还有别的收获吗?” 李承乾想了想,“那倒没有。” 站在李承乾身边,张阳朝着他身后的殿内望了望,“咦?郑公呢?” 李承乾解释道:“被父皇留下了,西域形势有变,今日早朝就议论这件事,高昌的……” “停!”张阳打断他的话,“太子殿下,我这人读书少,朝中的事情我也听不懂,也不是我该去想的,我就是一个东宫舍人。” 李承乾尴尬笑着,“你实在是……” “在其位谋其事,不该管的不要管。” “也有道理,有些人妄议朝政,不在其位却在外面大放厥词,孤最厌恶这等人。” “嗯,长孙公子之前也在东宫妄议朝政。”张阳皱眉道:“身为东宫的舍人,陪伴太子学习,我觉得我应该弹劾长孙公子,以尽职责。” 李承乾的神色越发尴尬,“其实长孙冲还是很有才学的,他的见地也不错。” “太子殿下此言差矣,长孙冲对别人大放厥词就算了,下官就当没听到,可太子是储君,往大了说这是煽动储君来达到他自己的目的,上一次暂且姑息,若有下一次下官不仅要弹劾他,还要好好揍他一顿。” “弹劾就弹劾吧,不用揍了,孤不想你们之间有仇怨。” 这就是李承乾的弱点了,在政见与交情上分不清楚,还不如李世民做个全家老小都害怕的人。 李建成一死,李世民的其他兄弟一个个躲得躲,跑得跑。 就连李孝恭躲都来不及,做个礼部尚书都不安稳,怂得大屁都不敢放一个。 相比李世民的绝情狠辣,李承乾太过仁厚了。 仁厚是好,但别有用心的人会利用这一点。 “难道不揍他就不会有仇怨了吗?太极殿的大臣们据理力争,道理争不过就争拳脚,这不是什么仇怨,这是立场,一种很坚定的立场,特别是郑公他随时都能拿出一头撞死以谢天下的气势,我很欣赏。” “你上次说的西洋打击乐器究竟是何物?”李承乾转移话题。 张阳拿起自己的腰间的水囊,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嗓子,“其实就是一种架子鼓,本想做出来给太子放松放松,不过我反悔了。” “反悔了?” “鼓声会招来宫里的守军,万一鼓声一响人家把东宫围了,不知道还以为太子要谋反,这要怎么解释?” “……” 李承乾在殿前的石阶坐下,“孤发现与你说话很费神。” 张阳干笑道:“我这人的思维比较跳跃,太子见笑了。” 俩人沉默无言好一会儿,张阳站起身道:“我给太子做一个沙袋吧。” 东宫并不是很大,要找一个布袋并不难,在东宫一角有个长满了杂草的地方,这地方应该是用来种一些景观,张阳用沙土把布袋子装满,在东宫找了一棵比较矮的树。 这棵树的枝干够粗也结实。 把沙袋挂在枝干上悬着。 就是沙袋的形状不太好,是一个椭圆形,张阳用力打出一拳沙袋晃了晃,点头道:“还不错,太子殿下试试。” 李承乾看着张阳的模样,也打出一拳,“这个沙袋是有何用。” “沙袋挺好的,就是会漏沙子。”张阳拍去手中的沙粒,又道:“太子殿下把它想象成一个最讨厌的人,用拳头狠狠打它,用力打,直到自己打不动为止,既能锻炼自己,又能把心中的烦闷宣泄出去。” “当真要如此吗?” 张阳淡然道:“它只是一个沙袋而已。”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一拳一拳打在沙袋上。 “用力点,拿出藏在心里的怒火,往日的委屈,往日的不满全部拿出来。”张阳在李承乾的身后慢声低语。 李承乾闷不做声,一拳一拳继续打着,直到拳头越来越快,越来越用力。 沙袋晃动不停,他已经进入状态了。 张大安沉默看着,眼神盯着那个晃动的沙袋。 就连东宫的侍卫太监也好奇看了过来,纷纷驻足看着奋力打沙袋的太子。 每一次打沙袋都会有沙子落在太子身上,要是用麻布层层包裹就更好了。 只是临时做的,能凑合用就行了。 拳头的力量越来越小,李承乾累得坐在了地上,双手因为不停的捶打导致现在还在颤抖,拳头上都是一片红印,甚至还有些擦破了皮。 李承乾伸手擦了擦汗水,这下沙子遇到汗水也黏在脸上。 “太子殿下现在感觉如何?”张阳低声问道。 “好多了。”李承乾扶着树站起身,“孤感觉神清气爽,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这是一种心理作用,有时候一些疙瘩一直在心中,就像是积郁成疾,尤其是太子的身体也该多多锻炼,每日早起半个时辰打沙袋,再去太极殿听政,这样一来效果会更好,也可以打消自己的困意,提振精神。” 李承乾灌下一口凉水,“都说你深谙养生之道,就连秦琼大将军都承你的人情,如今还在养病据说近日身体好了很多。” 张阳恭敬地拱手道:“一点浅薄的学识而已,臣观察太子这两日,首先要治的就是太子身体虚浮的症状,一直以来都是养尊处优长期不运动很容易会出现人体循环能力下降,太子是不是时常吃东西没胃口,而且早便也不畅?” 见李承乾不说话,张阳又道:“太子殿下气色上的这种暗沉不是一种健康的表现,太子正是年轻最有活力的年纪,每日加强锻炼,这个问题也可以解决。” “好。”李承乾深吸一口气,“就依你所言,孤要在这棵树上挂满沙袋。” 张阳闭眼忍受着这种离谱的话语,说道:“为何要在这棵树上挂满沙袋,这棵树有什么地方得罪太子了吗?” 李承乾朗声笑着,“孤喜欢这个沙袋自然要多挂几个。” “一个人打一个沙袋就够了。”张阳的话语顿了顿,拱手道:“又不是我要打。” 看向一旁的张大安,张阳再次补充道:“一个人锻炼确实有些闷,大安以后陪着太子打沙袋吧。” “喏。”张大安板着脸回话。 李承乾洗手擦去汗水,“你刚刚要说首先治孤的身体状况,那其次又是什么?” “其次……”话说到一半,张阳惆怅道:“至于这个其次,慢慢来吧,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五章 老狐狸来试探 李世民在教子这方面多少带着一点熊样,尤其是正面影响上,对正处于十七八岁最需要教导的年纪,更需要指正方向,李世民就像个甩手掌柜。 出了一身汗水的李承乾笑道:“想来今日郑公是不会来东宫了,下人已经准备好热水,不如与孤一起洗洗?” 张大安点头道,“多谢太子殿下。” 不解的看向张大安,张阳很想再说什么,这家伙倒是答应痛快。 东宫殿内,三大桶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男人间坦诚相待很多时候都是在澡堂子中产生的。 想起在以前,三五朋友去澡堂子也能有说有笑,可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基本不会去澡堂子洗澡。 一人一个水桶,三人坐在其中。 热气腾腾,李承乾仰头舒坦地长出一口气,“孤真的很羡慕你,你活得洒脱,没有这么多的忧虑。” 张大安用手捧起热水使劲搓了搓他自己的脸。 张阳低声回道:“太子的忧虑何在?” 李承乾拿起一旁酒壶,喝下一口酒水,神色凝重,“孤时常让父皇不满意,父皇时常苛责,时时刻刻孤都要小心翼翼,孤在做一些事情之前,要好好想想这件事是不是会让父皇高兴。” “太子殿下这些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自孤入了东宫之后便一直都这样。” 见张阳突然笑了,李承乾追问道:“你笑什么?” 张阳感慨道:“累不累呀。” 张大安沉默不语,安静坐在水桶中。 李承乾又灌下一口酒水,“人人都敬孤,面对孤都是慎之又慎,他们又有几分能够明白孤心中的疲惫,倒是伱能说出来。” 活在别人的眼光下很累,像李承乾这样的人更是,他要活在他父皇的认可中。 一旦做错事就会被苛责,就说李世民教子方面是一种熊样,心理状况多少有点不正常。 张阳低声讲道:“活在别人的成见中,就算是呼吸也是有错的,不论太子做什么都不会让陛下满意的。” 李承乾释然地笑了笑,“就在昨日,父皇让人送来了龙涎香,说是对孤的嘉奖,听宫里的一些太监讲述孤才知道那是你拿着孤写的百官公卿表向父皇所言,若不是你父皇或许都不知道。” 太子的话语中带着疲惫。 “你觉得孤要做一个什么样的太子?”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觉得太子应该德智体美全面发展。”张阳又苦涩地笑着,“以前我的父母也这样,后来她们觉得要我德智体美全面发展太难了,便放弃了,让我专心学一门技术,好让我可以养活自己。” “一门技术?是匠作吗?” “算是吧。” “孤不能学匠作。”李承乾摇头道:“孤要学圣人之言,要学治国之道。” “其实治国之道也是一门专业。” “专业?” 张阳清了清嗓子解释道:“就比如说外面官府的人抓贼,他们闻着味就可以抓到贼,他们可以通过一个人的居所就能明白这个住处的主人是什么习性,这都是长年累月积累的经验让他们有了这般的判断这就是专业,人家几十年如一日就是研究这个的,在观察和判断方面自然会比寻常人要强。” 这话让李承乾赞同地点头,“孤也听说有经验的铁匠把铁锭拿在手里,就能知道这块铁好不好,出自哪里。” “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情,太子将来想要治国,那就要开始学习如何治国。” “这能学会吗?”李承乾苦涩笑笑,“治理天下谈何容易?你知道该如何学吗?” 张阳摇了摇头。 李承乾笑了,这一次笑得很轻松,“你看,你也不知道。” “先从了解开始吧,知道天下是什么样子,知道一年的粮食有多少,人口有多少。”张阳站起身迈步走出水桶,“老农看作物幼苗的状态就能知道收成如何,看天就能知道明日的天气是什么样,铁匠要锻铁就需要知道铁在高温中的状态,要修一样家具就要知道其内部结构如何。” 说着话,张阳擦干身体重新穿好衣服. 三人走到殿外,李承乾无奈道:“与你谈话孤感觉很受益,和那些夸夸其谈又是引经据典的士子不同,孤觉得这些话很实在。” “天色不早了,臣就先告辞了。” 李承乾拱手道:“至少孤知道要怎么做了,明日孤会收集典籍,你与孤一起钻研。” 很想拒绝太子,要治理天下的是你,又不是我。 带着张大安走出东宫,一路来到礼部府衙前,张阳小声道:“大安啊。” “哎。” “今天天气很不错,师母和老师应该在洗嗮衣服。” 张大安抬头木讷看了看天。 张阳小声道:“我的意思是你的俩兄长都在礼部办事,没时间照顾老师和师母,俩老也没个下人照顾,你回村子里去帮忙,做点家务事。” “明白了,这就去。”张大安后知后觉这才慌里慌张离开。 李世民掌握了足够多的权力,大唐朝堂这个巨大的机器正式开始运转,每隔一两个月就会有一道新的政令下来。 正值壮年的李世民心中有宏图,想要做更大的事业,皇帝的想法是好的,经历过连年战火的中原还没有恢复生机。 人口,生产力,粮食,赋税还有没有达到李世民可以施展野心的程度。 碍于国力还孱弱,李世民需要这个有朝气的朝堂发挥更好的作用,眼下着力民生,一切政令都在往轻徭薄赋的方向走。 以至于这两年赋税寥寥,李世民的日子也过得节俭。 李世民和房玄龄,长孙无忌谈完了西域的形势,疲惫地躺在榻上闭着眼放松着精神。 “太子今日都做了什么?” 小太监闻言回话道:“东宫做了一个沙袋,给太子取乐用。” “取乐?这就是张阳做的?” “在东宫的人回报确实是这样。” 李世民翻了一个身依旧闭着眼,“终究还年轻,难当大任。” 小太监无奈笑笑。 自从青雀把份子买回去之后,朝中的用度不再这么紧张了。 可当时青雀用来买份子的银钱又用得差不多了,按照皇后的预想应该能够撑一年,这不到半年,朝中各种用度花去,李世民发现自己能够支配的银钱又所剩无几了。 更何况一直觊觎已久的高昌还落入了别人手中。 承天门往下的皇城,各个府衙还在忙碌。 礼部和以前不一样了。 府衙不像以前矮小,现在的礼部有十多个文吏办事,整个府衙也比以前高了不少,是个像模像样的府衙,门面比隔壁的户部都要阔气几分。 自从上一次李百药被高履行赶走,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他奋笔疾书,写着要呈给中书省的奏章,礼部所有写文书的都交给了李百药。 把繁重的事务交给李百药,许敬宗和张大象能够轻松许多。 刚刚下朝的许敬宗悠哉地喝着茶水。 张大象小声问道:“许兄,你说这陛下怎么还不安排一个礼部尚书?” 许敬宗啧舌道:“莫要去揣度陛下的心思。” “这礼部尚书这个位置不能总是空着吧。” 张大象的声音再次放低,生怕被左右听到。 许敬宗也凑近小声道:“空着就空着,说不定陛下也是在等什么,如果新来了一个礼部尚书,说不定又是一件麻烦事。” “也对,之前一个高履行就够麻烦的。”张大象非常认同地点头。 许敬宗神情淡定,给礼部的文吏们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张大象小声道:“这一次高昌征讨西突厥数个部落,这件事张侍郎清楚吗?” 说到这里,张大象又往府衙外望了望,“他怎么也不来过问。” 今天早朝大家争论的就是高昌征讨西突厥,消息来得晚说不定早在二月的时候高昌就向西突厥开战了。 今日消息刚到,高昌出兵三万就拿下了数个西突厥部落,夺了上百顷领地。 这给了朝中一个信号,高昌不只是想要自保,更要扩张。 中书省的小吏拿着一卷文书而来,“还请礼部安排。” 许敬宗打开文书看着上面的内容道:“明白了,还请回禀赵国公,礼部会安排的。” “喏。” 等这个小吏离开,张大象着急问道:“中书省怎么说?” 许敬宗把文书递给他,“中书省的意思是,兵部安排一百人手护送,我们中书省再派张大素去高昌,询问高昌守备将军阿达兰是何意思。” 张大象的神色凝重,“现如今阿达兰虽然自封高昌守备将军,在很多人眼中,这个阿达兰就是高昌实际的控制者。” 只有俩人清楚高昌实际的拥有人其实就是当今陛下的女婿,张阳。 要说这个张侍郎有本事吧,那本事确实不得了,只用一文钱就把高昌买到了自己的手里,高昌国的国玺印信都在张阳的手中。 听说阿达兰把高昌王父子挂在了高昌城前,让那些曾经被这父子奴役的人来处置。 那是千刀万剐的刑罚。 据说是先被嗮了半月,人都被嗮成肉干了,这才被那些带着仇恨的高昌子民一块块的将肉割下来。 据传闻现在高昌城前就有这对父子的尸骨,还挂在城前。 每每想到这里,许敬宗就感觉脊背发寒,去年还见过他们是活生生的人,现在死得这么凄惨。 罪有应得,罪有应得。 许敬宗心里不断安慰着自己。 高昌的事情进展有些出乎意料,到底是当初高昌王父子太过愚蠢,还是这个阿达兰真的天赋异禀,这么快就把高昌拿在了手中。 朝中早晚有一天会知道这个高昌的实际控制人究竟是谁。 眼下中书省要礼部和兵部一起出人,就说明长孙无忌对这件事一直抱着怀疑的态度。 瞒谁都瞒不住长孙无忌这只老狐狸。 这家伙光是闻就能闻出来其中的古怪。 张大象迟疑道:“让大素去西域?他连远门都没出过,更别说还出关?” 许敬宗安慰道:“大象兄,少安毋躁。” 张大象来回踱步,“这个张侍郎也真是……他怎么不来过问过问。” 张大素走上前道:“兄长,我也是礼部的侍郎,我愿意去西域走一趟高昌。” “你……”张大象着急道:“你可知西域凶险?” 张大素拱手道:“有兵部的一百兵马护送,不成问题。” 眼看两兄弟着急,许敬宗安慰道:“如今张侍郎是东宫的舍人,他不来过问礼部的事情是对的,一个东宫舍人问礼部事宜不合适,这件事还要几天时间准备,我们找个机会一起去见见张侍郎。” 长安下了两天两夜的雨,李玥和两位婶婶紧赶慢赶将一车的纸张全部裁剪好。 一家子推着一辆小车离开长安城,急急忙忙赶往村子。 牛闯买了十多斤松脂,大块的有手掌般大小,小的也只有指甲盖大小,形状不一,成色也不一。 “这松脂不多,长安城的一些药铺都不敢多卖,何必找了一些绿林游侠,让他们去打听,过些日子还会有更多松脂送来。” 牛闯走入实验室解释着。 这间实验室是村子里特别准备的,平时这里就和李玥的书房一样,这是村子里的重地之一,没有张阳和公主的许可一般人不能进入。 张阳取了一碗油墨,再用油灯把松脂烧化,半凝固的流体倒入油墨中,耐心搅和着。 李玥皱眉安静地站在一旁,她不喜欢这种油墨的气味。 有了这种半凝物作为助剂量,油墨的凝性会好很多。 张阳用毛笔沾了一些墨水,在废纸上划了几笔。 这一次的墨水比之前好了不少,黑亮的墨水慢慢凝在纸上,看墨水还有些粘连,张阳气馁道:“松脂用多了。” 松脂融入墨水之后,让墨水的凝性更好。 李玥又受到了启发,拿出自己的小本本记录下来。 几次调了配比,找出合适的配比不难,只是时间问题。 “村口来了人,说是要见驸马。”李玥的丫头来到门前道。 张阳搁下笔对牛闯道:“按照我的实验记录,你多试几次。” 牛闯郑重点头。 走出实验室,媳妇一路跟着,她拿着笔还在自己的小本本上写着,张阳悄悄抬眼看去。 李玥迅速收起她的小本本,嗯!媳妇果然很机警。 “无妨,我们以后的时间还很多。”张阳面不改色。 看夫君偷看人家写东西,还毫无悔过的意思,李玥抬着下巴冷哼一声,“夫君厚脸皮。” “反正我又不做那种要脸面的君子。” “哼。”李玥哼一声,又觉得不够解气伸手锤了夫君两下,见师母正在嗮衣服,“我去帮师母。” “上一次的山楂不错,问问师母还有没有。” “你……”李玥回头瞪了一眼,便跑到了师母身边。 张阳揣着手一路走到村口,看许敬宗和张大象还有张大素神色凝重的模样,“你们是来看望老师的?” 还没等两兄弟开口,张阳又看向许敬宗,“他俩来看望老师,你来做什么?” 听张阳说话,许敬宗看了看四下小声道:“张侍郎,我们借一步说话。” 四人从村口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这里是骊山的山脚,崖壁上还有不少青苔。 张大象先开口,“陛下要大素和兵部的人一起去高昌。” 张阳瞧了眼大素,“这是要出远门?” 张大素连忙行礼,“我愿意去西域。” 张大象喝道:“父亲身患重病,高昌来回至少两月,你这一走回来就是夏天了,如果父亲突然病重,你连父亲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看张大象激动的模样,许敬宗小声道:“说来这都是赵国公的意思,要不和赵国公商量商量,换个人?” 张阳清了清嗓子,“要不许侍郎去?” 许敬宗突然剧烈咳嗽着,“下官近日身体不舒服,恐怕不行。” 人选上肯定要找个信得过的人去高昌,首先可以排除李百药这个死脑筋。 “大象兄,大素你们俩人先去见见老师吧。” “我……” 张大素还想再说什么,就听张大象喝道:“闭嘴。” 两兄弟一起走入村子里,张阳看着许敬宗,“长孙无忌什么意思?” “试探。” 许敬宗背靠着崖壁思量道。 张阳把双手放在袖子里揣着,神情颓废看向远处的风景,“老狐狸疑心还挺重。” “是不是走漏了什么风声?才有这番试探?” “走漏风声又怎样,他长孙无忌还能把我抓了?”张阳不屑道:“我一身正气,我怕他?” 许敬宗愣了愣,“张侍郎一身正气浩然,自然不怕。” “买下高昌的手续都是正常的,我是买下来的,我这里有契约,咱们大唐的律法没说我不能买高昌吧。” “那确实没有这一条。”许敬宗苦笑道:“也没人做过这种事情。” “最近身体怎么样?” “好着呢。” 张阳迈开脚步,“来村子里坐坐吧。” 许敬宗连连点头。 驸马和公主最近很少来村子里走动,村中给安排的饭食很丰盛,今天杀了两只鸭,和几条好鱼,炒了一大盆野菜。 李渊自然也在饭桌上,即便是太上皇在村子里和蔼近人,许敬宗正襟危坐,大气不敢出。 张阳和太上皇举杯换盏,有说有笑。 张大象和大素俩人的脸色不太好,看起来还是因为西域的事情,俩人还没有决定。 张公瑾带着孙思邈一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张大安姗姗来迟。 这里是一大桌子男人,李玥和师母坐在另外一张桌子。 李渊喝着酒水,“听说你小子现在入了东宫,做了东宫舍人?” 张阳感慨道:“李纲老先生过世了,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生前看上我哪点了,临终交代了太子不少事情,其中一件就是让我做东宫的舍人。” 李渊惋惜道:“李纲一辈子不容易,遥想当年朕还要听凭隋臣苏威的指派,那时候李纲便被处处排挤,朕也是看着他一路走来……” 和老人家聊天动不动就会说起当年,张阳一脸笑容听着是不是附和两句。 一顿饭后,饭桌上已经是一片狼藉。 李渊也习惯了大家围着一张桌子吃饭的感觉。 张大象和张大素再次来到村口,张阳看着俩人,“我知道这件事不好做决定,你们再考虑考虑,要真不方便,让许敬宗找长孙无忌谈谈,也不是没有余地。” “我去!”张大素朗声道。 看了看张大象,见他不再反对,张阳讲道:“你要知道此去一路凶险,关外不比中原。” 大素躬身道:“已经和父亲兄长商议好。” 张阳看了看张大象,“既然你们已经商量好,我就不多问了,可以和我说说你为什么执着要走这一趟。” 张大象插嘴道:“这小子说当初在东台任职,整日无所事事,来了礼部总算是有些事情能够出力,看了这么多关于关外的典籍,他想去看看关外风光,也能给他自己增长一些阅历。” 拍了拍张大素的肩膀,张阳笑道:“想法是好的,此去一定要注意安全,安全比什么都重要,就算是到不了高昌也要平安回来。” “张侍郎放心,兄长放心。” 等这俩人离开。 张大安这才走上前,“其实我也想去关外看看。” 张阳呵呵笑着,“就你?去关外?” 张大安看了看自己,“不行吗?” “你要敢去关外,我帮老师打断你的腿。”张阳拿出插在腰间的蒲扇不停给自己扇着风。 回身走了两步,见张大安还站在原地,张阳不耐烦道:“上官仪还在长安城教书没回来,你跑一趟就说我在村子里等他。” “哎。” 张大安点头就去办事。 大象,大素,大安仨兄弟一人一个样。 张公瑾看着手中的书卷抚须道:“老夫的三个孩子有劳你费心了。” “没什么费心的,老师千万不要这么说,我还指望您老多活几年。” 张公瑾闻言笑了,“最近家乡的人送信来说,坟地都给老夫刨好了。” “这是关心您呐。” “老夫现在又想多活几年了。” 张阳使劲挠了挠耳朵,想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六章 李世民的财务状况 当张公瑾说出这话的时候,他脸上带着笑容,这种笑容看着很舒心,没有当初在长安城时的那种忧心与无奈。 张阳在他身边坐下,“老师,这个死不死的事情不是您说了算的。” 看张公瑾的脸上还带着笑容,张阳又道:“您想多活几年我也没有把握,万一您是回光返照呢。” 话语又顿了顿,张阳点头道:“万一呢……嗯!” 张公瑾摇着头,被气笑了说着:“回光返照是在弥留之际,老夫这还没到那时候。” 阳光是温暖的,以前总觉得张公瑾身上总有一些阴沉之气,让人感觉他冷冰冰的。 可能是给李世民做谋士的缘故,以前算计人,帮李世民做了太多见不得人的事情,老师身上总有阴郁缭绕着。 “老师,你觉得长孙无忌怎么样?” 听张阳这么说,张公瑾的神情不以为然,“早就料到长孙无忌会盯上你的。” 张阳给他沏茶,“还请老师指教。” 张公瑾拿起茶碗细细闻了闻,“在老夫看来长孙无忌确实是个聪明人,他为人谨慎往往会先谋事再付诸行动,如今长孙家又得圣眷,以你现在的水平……” “我现在水平怎么了?”张阳皱眉道。 张公瑾冷哼道:“不自量力,还想把长孙无忌做对手,伱斗不过他的,老夫给你一个忠告,实在不行了你就拜在长孙无忌门下。” “拜在长孙无忌门下?” 张阳的语调都高了几分。 张公瑾看了看四下,“那又如何?老夫已是风烛残年,照顾不了你多久,你以为你小子有多大本事?要有长孙无忌做靠山,你这一辈子算是平坦了。” “就当您老交代后事了,我不计较。” 看到几个显怀的村中妇人走在村子的小道上,如今日子好了,她们也在为这个村子提高人口的这件事上努力。 张阳挠了挠自己下巴的胡渣,“没错,我确实被长孙无忌盯上了,应该说整个礼部都被他盯上了。” “你和长孙无忌不能比,先不说长孙无忌早在陛下打天下的时候就跟随,还有长孙皇后,你拿什么和他斗?” “我有一身正气。”张阳直了直腰背,“对,浩然正气。” “老夫被病痛折磨了这么久早就不想活了,没想到老夫的弟子也是个不想活的。” 张公瑾的目光看向长安城,“多看多想,多学多问,你有做一个谋士的天赋,老夫还是那句话谦逊一些,谦卑只会对你有利。” 骊山脚下以北五里地,尉迟恭和程咬金走在一处高坡上。 隔着渭水河看向那个村子。 “他将一个穷苦的小村子打造成了一个富裕的地方。” 听着程咬金讲话,尉迟恭皱眉道:“只是用了一年时间。” 程咬金点头,“只是用了一年的时间,一个破破烂烂的村子眼下变成了这般,你看看那房子多漂亮。” 尉迟恭点头道:“确实是个漂亮的村子。” “你可知我家小子跟着张阳赚了多少银钱了?” “多少银钱?” 程咬金深吸一口气,“除却拿出去的银钱,我家那小子跟着张阳少说也赚了三千贯了。” 尉迟恭好奇问道:“你家小子跟了张阳多久。” 程咬金冷哼道:“某家也不清楚,整天胡混也不知晓他是什么时候结交了张阳,现在依稀还记得前两年这小子在寻一个叫鲁智深的家伙。” “此事老夫也有听闻。”尉迟恭好奇问道:“找到了没有。” “哈哈哈。”程咬金开口笑道:“找遍了关中也没有一个叫鲁智深的和尚。” 尉迟恭看那个村子,阳光下可以感觉到整个村子勃勃生机,“年纪尚轻,见识尚浅,若有人能将此人好好指引,将来也是一个了不得的能臣。” 程咬金摇头道:“不见得。” 尉迟恭叹道:“且看吧。” 贞观六年四月的下旬,长安城各处都可以听到鸟叫声,乡野的老农知道天气温暖了,这是种粮食的好时节。 一队兵马自长安城城门出发,一路朝着长安城的西边而去。 百骑兵马排成一列,马蹄不断踏下卷起一片尘土。 张大象忧心地送别这支队伍,“二弟从来没有去过这么远的地方。” 许敬宗安慰道:“出去也好,多多历练,这一次也终于有我们礼部的人去关外,正是需要这种的人时候。” 张大象收起情绪,“你不是在关外安插了很多眼线吗?” “那都是别人,不是我们自己人。” “让你的眼线保护大素。” “大象兄放心,已经让人快马加鞭给高昌送信,赶在大素兄弟进入西域之前,会有高昌的兵马接应。” 张大象忧心道:“长孙无忌今日又派人来询问,当初我们给高昌的是何种方略。” “那是毒药,高昌王父子落得这般下场,可见这份方略的可怕,万恶的奴役制度,在下这辈子都不会将这份方略说出去,会荼毒一方,我许敬宗不愿意做这么一个恶人。” 张大象摇头叹息,挥了挥衣袖走入长安城。 东宫内,李承乾捧着书卷听着魏征讲课。 张阳听得昏昏欲睡,魏征讲课晦涩难懂,好似他根本不管太子是什么水平,也不管太子能不能听懂,他就是将整篇文章讲完,然后说一下他自己的感悟。 要是太子听不懂就是太子自己悟性不够。 再看李承乾,他的眼神涣散,思绪说不定早就在别的地方。 教书这种事情不能把学识一股脑全部塞进别人的脑子里,应该从基础开始教,之后才是慢慢地提升。 这就像你还在学着写描写景色,还处于遣词造句的阶段,你的老师突然给你出了一道阅读理解题,还是高深的古文阅读理解。 这不是为难学生?欺负老实人? 给太子当个伴读,真是操碎了心。 我只是个伴读,我只是个伴读……张阳不断在心里给自己提醒,要谦虚,要谦卑,装孙子。 一直等到魏征讲完课,张阳这才按捺住自己要喷人的冲动。 “董仲舒说春秋,作文章数十篇,《闻举》《玉杯》两卷,可见当年董仲舒主张的公羊学,老夫虽说不认同其中一些观点,但也可一读。” “孤谨记郑公教诲。” “嗯。”魏征满意地点头。 终于等到了魏征离开,李承乾如释重负长出一口气,“今日郑公教的文章属实太过难懂。” 张阳面无表情点头,“我都快睡着了。” 李承乾爽朗地笑着,“其实孤也快睡着了,原来你和孤是一样的。” 差生和差生之间总能建立起莫名的友谊,因为大家的理解能力都在同一水平上。 “以前也有与孤年纪相仿的人,在孤面前卖弄学问,偶尔念诵几句让别人觉得他充满才学,孤看得出来其实他都是出门前硬记下了几句,便念了出来。” “确实有这种人,他们只不过想让别人觉得他们很有学识。” 李承乾用力点头,“没错。” 张阳目光坚定回话道:“长孙冲就是这样的人。” “长孙……”李承乾突然剧烈咳嗽了起来,“长孙公子平日并不会太过表露自己的才学。” “太子殿下知人知面不知心,当心小人。” 李承乾拍了拍手,让东宫的下人搬来一张桌案,矮脚的桌案上垒着一份份的卷宗。 “就像你之前说的要从了解开始。”李承乾拿起其中一卷,“这是这些日子宫中的用度卷宗,孤特意让内库的人搬来。” 张阳也拿起一卷,“太子殿下是想从皇宫开始,然后再了解长安城?了解关中?了解中原?一步步脚踏实地确实很好,恭喜太子殿下有了一个很好的出发点。” “我们先看看这些卷宗,如何?” 太子能学是好事,肯去了解一件事就能找到出发点。 张阳打开手中的卷宗看着上面的内容,原本的笑容逐渐消失,慢慢变得凝重。 李承乾则伏着头盯着卷宗上的内容。 “太子殿下。”张阳拿着这份卷宗疑惑着。 “怎么了?”李承乾抬起头。 把卷宗铺开在李承乾的面前,张阳指着其中一条,“贞观三年四月二,陛下宴请左右武卫将领所花三百贯。” 李承乾看着道:“对呀,三百贯。” 张阳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下官多嘴问一句,一顿饭三百贯?咱们陛下吃的是什么?” 李承乾琢磨着,“孤也不是很清楚。” “咱们长安城的物价有这么贵吗?吃的什么酒肉?能一顿饭花三百贯,这合理吗?” “或许父皇还有银钱花在了别的地方?” “太子殿下请看这里。”张阳指着另外一条,“贞观三年中秋,陛下在太极殿摆宴酒肉餐食花去六百贯九十三钱,咱们陛下中秋吃什么来着?” 李承乾沉吟半晌也说不上来。 难怪媳妇会说家里不加以管束会乱。 这就是皇后给自己的媳妇的建议。 有李世民这老丈人乱花钱的前车之鉴,看来长孙皇后没少忧虑。 真是拨开云雾见天日,原来媳妇的变化来自做皇帝的李世民乱花钱。 我的一天五十文呀。 张阳一肚子火气,要不是看李世民是皇帝的面子上,现在很想提着棍子去找他好好理论理论。 “你这是什么表情?”李承乾诧异道。 张阳收回一脸的愤怒,“或许陛下没什么金钱观念吧。” 李承乾解释道:“不过这些宴席都是必要的花费,孤也看了其他的账目,在平日里宫中用度都很节俭,只有在各种宴席上,父皇才会如此花钱。” 张阳一脸的惆怅,“那也不能花这么多呀,我建议太子殿下可以进谏进谏。” “进谏什么?” “进谏陛下不要在宴席上花这么多银钱,咱们东宫都穷成什么样了,胡椒吃不起,宣纸都买不起,日子可太艰苦了。” 李承乾的眉眼使劲抽了抽,“要不还是看看别的卷宗。” 其余的卷宗上讲述的都是皇宫内的安排,比如说宫女几何,太监几何。 整个皇宫中光是这些就有近千人。 这还是几经减少的情况下。 “太子殿下不要光看,要记笔记,划重点。” 李承乾愣愣点头,“明白了。” 陪太子看书也是一个长见识的过程,可以看到李世民在财务上有多么的离谱,也能看到上千人打理整个皇宫。 看书到午时,也到了吃饭的时候。 张阳放下书卷按了按眉间,“太子殿下不要看太久了,看久了对眼睛不好,我做两个菜,咱们一起吃点。” 李承乾扶着自己的腰站起身,“孤准备一些酒水,你与孤好好喝一顿酒。” “既然太子请客,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 “哈哈哈,好一个恭敬不如从命。” 东宫的食材不多,就只有半只已经杀好的羊,这头羊刚过世不久,还热气腾腾的。 改刀做个烤羊,省事又能下酒。 李承乾拎着俩小坛子酒水上桌,羊肉就在一旁烤着。 酒水下肚,话语便打开了,说起了当初李世民还是秦王的时候,那时候的李承乾也还小。 只是太子殿下的酒量很不好,羊肉一口没吃,光是喝酒就醉得有些飘了。 “太子殿下,要不休息会儿?”张阳试探着问道。 “嗯。”李承乾晃晃悠悠点头。 确认了太子醉得神志不清。 也没让李承乾去休息,张阳当场写了一首诗,也不知道当初李商隐写咏史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好在自己当年读书死记硬背。 张阳把写好的诗递给张大安,“大安,这是太子写的诗,你让人交给陛下。” 张大安挠了挠头,“这不是你写的吗?” 张阳撕下一片羊肉吃着,“什么我写的,这是太子写的。” “可是我明明看见,你亲笔……” “闭嘴!” 张阳打断他的话。 张大安点头,“哎。” “把你刚刚说过的话全部都忘掉。” “哎。” “把你刚刚看到的也全忘掉。” “哎。” “记住了这诗是太子写的,太子为了向陛下进谏,希望陛下从此节俭不要乱花银钱。” “知道了。” …… 张阳每说一句话,张大安便点一下头。 “你把太子扶进去休息,让人把这诗交给陛下。”张阳整了整自己的衣袖,“天色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高昌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朝野。 李玥坐在家中给小熊整理着它的毛发,耳边是王婶的讲述。 “这一次陛下派出了一队兵马去查探高昌的虚实。” 李玥的脸上是和煦的笑容,“父皇对西域早有图谋之心,如今派人去查探不过是为了将来做准备。” 小熊的毛发很不错,在阳光下是发亮的,李玥站起身放松着自己的腰背,“现在派人去高昌是为了将来做准备,看清楚如今高昌实力如何,兵力如何?” 王婶的神色还是担忧,“高昌的事情一旦被朝中知道,陛下必定会让驸马交出高昌,如此一来长久在高昌的谋略是否白费?” 李玥的笑容带着不在意,“婶婶,有时候夫君的话语还是很有道理的。” 王婶愕然道:“驸马的话语?” 李玥坐下来喝着茶水,“掌握了生产才能掌握财富,西域的财富不在于这块地,而在于生产,夫君要的其实是棉花地,高昌这块地就像是夫君出去买菜,顺搭一些肉而已,就算是把高昌交给了父皇,只要生产还在我们手中,财富依旧在我们手里。” “如果没有人生产那块地也不过是一片荒地,如果棉花不能做成衣物,那么棉花就只是棉花而已,这才是财富所在。” 晾晒着衣服的杨婶观察着李玥的一言一语。 现在的李玥不像是那个懵懂的小姑娘。 公主眼神中表露出来的是一种精明,身上也多了一些气场。 这种气场不在张阳面前表露,但在别人面前,李玥身上这种莫名强势的气场,让人能够安静的听她讲话。 杨婶笑着道:“公主殿下不一样了。” 李玥慵懒的把双脚放在小熊的背上,“不是我变了,是我学的多了。” 这么说来还真是,公主殿下跟着驸马读书,学到的越多,身上的精气神便越好。 张阳提着一篮子菜回到家中,“今天听了郑公讲了一上午的课,我到现在脑子还有些昏沉。” 李玥上前皱了皱琼鼻,细细闻了闻,“夫君喝酒了。” “嗯,太子要我留下来喝酒,可是他的酒量不好,一喝就醉了。” 李玥把目光放在篮子上,“今天吃什么?” “芹菜炒春笋,再做个葱油鸡。” “好呀。”李玥期待着。 两位婶婶相视一眼,公主殿下在驸马面前立刻变成了乖巧的模样。 媳妇正是长身体需要补充营养的时候,肉菜不能少。 饭桌上,夫妻俩分吃着一只葱油鸡,李玥耐心地啃着鸡翅膀,听着夫君讲述在东宫发生的事情。 “之前还不知道,我看了宫里的卷宗,才知道你父皇果真是花钱如流水。”张阳吃完一只鸡腿把骨头丢给小熊。 “父皇怎么花的钱?”李玥把鸡翅尖含在嘴里,把皮肉嗦干净丢下鸡骨头。 “吃顿饭就要花上百贯,这长安城能够促进消费,有你父皇一份功劳。”张阳扒拉一口饭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父皇不是人呢,一顿饭能吃多少?寻常人吃一顿就算是丰盛点一百钱也能应付了。” 李玥轻声笑了笑,“谈论天可汗,这话要是被外人听到,会有人查问夫君的。” 吃了饭食,夫妻俩一起坐在院子里,张阳教着她做因式分解的题目。 “夫君什么时候教我算经纬度。” “过段时间,数学这东西需要打基础。” “嗯,那我慢慢学。” …… 夫妻俩挨在一起,张阳耐心地讲解题目。 春天的傍晚又下起了雨,张阳提着一个自制的扳手正在拧着阀门,“今天下雨,上面的水桶正好可以接水,我们先试试这些竹管会不会漏水。” 屋内有些昏暗,李玥举着油灯朝着屋顶看去,水管沿着墙而上一直到了屋顶出了墙外,连接上面的水桶,“如果漏水了会怎么样?” “要是漏水了就关上上面的水阀,如果持续漏水,水会渗入墙体,长久下去会很麻烦的。” 李玥若有所思点头。 张阳拧好了阀门,“我也想过用铁管,只是成本太高了,而且铸造工艺太难,暂且先用竹管试试。” 李玥把耳朵贴在竹管上,“咦?有水声了。” 外面的雨势说不上大,想要看证明是不是漏水,明天一早就能知道。 忙完这些夫妻俩人重新坐下来,开始算着家中的银钱,在如今贞观一朝,大唐只有少数的人才能算是真正的有钱人,其中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是穷人。 富贵人家家里的铜钱说不定已经堆积如山,都堆出了铜绿都花不出去。 在物质匮乏的大唐,更多人还是愿意追求高尚的精神,这也导致了大多数的文人士子虽然过得很贫困,但他们会用学识来充实自己的物质匮乏。 在大唐对寻常人来说金钱不能改变他们的身份,只有读书入仕那才是跨越了阶级,有了另外一种活法。 李玥熟练地拨动手中的算盘,“红楼的利润让我们赚了六百贯,可这个季节要耕种,而且村中的人还打算买一头牛,算上各项开支,还有村子村民劳作的工钱,这三个月内我们要花去的银钱大概一百贯。” 看媳妇的神色凝重,张阳摇着蒲扇,“多好呀,红楼的利润还是挺大的。” 李玥耷拉着小脸,“名传长安城的红楼,才赚了几百贯,我们后半卷要涨价!” 媳妇甩下这句话,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张阳拿起自己家里的账本,媳妇这小守财奴的脾气怕是改不了了。 家里还有家规呢,拿起笔在家规上多加了一条家规,第七条家规:夫妻有矛盾要商量,不能摔门而走。 写完这条家规心情舒坦多了。 睡了一觉,张阳早上起床无视了正盯着家规看的李玥。 走到屋后查看水管的情况,还是漏水了,正从排水道流出去。 将最后半段的竹管拆下来,之后还要换了才行。 “哼。” 听到媳妇的一声冷哼,她好似对增加的第七条家规非常不屑。 家规随她定,反正咱们家的家法迟早要出来。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七章 媳妇的学习目标 “为什么要加这么一条家规。”李玥走到屋前抱怨着。 张阳把漏水的竹管挂在一旁,换上新的竹管,“这也是为了我们以后的生活,夫妻间应该互诉衷肠,不该摔门而走。” “好似我蛮不讲理。”李玥抬着下巴一脸不屑。 把两碗粥端上桌,又煎三个荷包蛋。 张阳道:“吃饭。” 李玥洗了洗手点头,“嗯。” 把一只荷包蛋夹到李玥的碗中,张阳低声道:“这个季节要多吃肉蛋奶,下午回家我顺路买两条鱼。” 李玥拿着细长的筷子,家里的筷子特别长,一个不注意筷子就戳到了她自己的脸。 “高昌的事情朝中已经听说,夫君希望高昌可以稳步发展,现在看来高昌的脚步有些太快。” 张阳咽下一口粥,“眼下看来确实是这样的。” “会有坏处吗?” “不清楚,具体情况只能他们自己来做决定,倒是他已经在帮我抢地了,四月到五月是种棉花的好时候,高昌会在这个时候出兵去抢地,想来也是为了在这个时令过去之前,得到足够种植棉花的土地。” “如此说来高昌还在为夫君办事。” 张阳笑了笑,“这个阿达兰就是许敬宗教出来的,至于他教成什么样了,我一概不知。” 李玥又安静下来,把碗里的粥吃完,慢慢放下碗筷,“高昌的人靠得住吗?” “他全家人都在长安城,都在许敬宗手里,现在安宁地过着日子。” “是人质?” “是合作。” 李玥温柔地笑了笑,帮张阳整理着衣襟,“夫君好好做官,早日回到礼部的侍郎的位置,这对我们的家产很重要。” 捏了捏媳妇的小脸,在李玥反抗的目光下,张阳心满意足走出家门。 太极殿内,李世民听着朝中各部的禀报,在皇城的另外一边,李君羡找到了袁天罡和李淳风。 三人站在钦天监前,李君羡恭敬道:“两位道长可知硝石?” 袁天罡穿着淡薄的衣袍,“贫道只是知道硝石此物有医者用来治病。” 李淳风回礼道:“近日一直专研数术之道,对硝石此物没有接触过。” 袁天罡不解道:“问硝石做什么?” 碍于陛下有旨要保密,李君羡也不好解释,只是尴尬笑了笑,“我们发现有方士用硝石来炼丹药。” 袁天罡不屑道:“丹药都是谋财害命的,贫道向来不屑于此道。” “两位在道士中都是颇有名望,这长安城有诸多道士,不知两位可否帮忙打听,这长安城中谁有大量的硝石。” 袁天罡这才点头,“倒是可以,不过贫道劝你丹药害人切莫沉溺此道。” 李君羡拱手道:“袁道长放心,李道长也放心,末将奉陛下旨意查问一些事情。” 也不知道让程处默准备的名单怎么样了。 刚走到朱雀门要进入皇城,张阳就看到李君羡快步出了朱雀门。 “李君羡将军。”张阳停下脚步呼唤道。 “不知驸马有何事?”李君羡回身道。 看他一脸焦急的模样,张阳礼貌地笑了笑,“问候一声。” 李君羡点头便转身离开。 他可真是忙碌,看了好一会儿他的背影,张阳朝着东宫走去。 让李承乾去弹劾李世民,以太子的性格他根本没有勇气做这种事情。 施加引导,一步步慢慢来,至少让太子能够多一些勇气。 就当是给他李世民积德了。 到了东宫殿内,魏征已经在给太子讲课了。 张阳安静地站到一旁,看起来今天魏征的心情很不错,就连讲课的时候也带着笑容。 看李承乾的听课状态还是双目无神,要说没有效果吧,太子反正是听了。 要说听懂吧,张阳自问,反正自己是没听懂。 讲完一篇文章,魏征笑道:“老臣看了太子写的诗,历览前贤国与家,成由勤俭破由奢,没想到太子也能写出这等诗文,想来李纲在酒泉之下也能欣慰了。” “孤……” 李承乾的话语还没说出来,魏征又道:“希望太子记住自己写过的诗,将来谨记。” “孤……孤明白了。” 魏征又看了看张阳,“老臣告退。” 等魏征离开,李承乾机械般地扭头看向张阳,神情木然,“怎么回事?” 张阳咧嘴笑道:“什么怎么回事?” “何须琥珀方为枕,岂得真珠始是车。运去不逢青海马,力穷难拔蜀山蛇。这等诗句真的是孤所写吗?” “对呀。”张阳微笑着,“太子殿下昨日喝醉了,便想着吟诗一首,我给抄录下了。” 李承乾一手抓着张阳的肩膀,眼睛还带着血丝,“当真是孤写的?” “没错。”张阳微笑着点头。 李承乾看向殿外喝道:“张大安!” 站在殿外的张大安走入殿中一步,“臣在。” 李承乾喝问道:“昨日孤喝醉了,当真写了这么一首诗?” 张大安低着头不言语,看来他是不会说谎,哪怕是一个善意的谎言。 见他无辜地投来求助的目光,张阳解释道:“我来和太子殿下说一下昨日的情形如何?” 李承乾收了收自己的表情,“好,你说。” 张阳清了清嗓子,又组织了一番自己的语言,“当时我们看了陛下的用度,太子酒醉说陛下用度太过奢侈,应该更加节俭,所以写了这么一首诗。” 李承乾皱眉倒吸一口凉气。 张阳郑重点头。 “那为何孤一点都不记得了?” “那是因为喝多了,有些人喝醉酒之后便会记不起自己的言行,这种情况是有的,而且是那种怎么想都想不起来的那种。” “孤从未想过要去进谏父皇,更别说弹劾父皇骄奢。” 李承乾说着话,无力地坐下懊悔地抓着自己的头。 张阳安慰道:“老话说得好酒壮怂人胆。” “酒壮怂人人?”李承乾缓缓抬起头,“有这句老话吗?” 张阳揣着手道:“有的。” 李承乾突然来了精神,“你说孤再喝醉一次是不是又能作诗一首?” “这个……” 张阳苦笑道:“太子殿下,这作诗不是喝酒就行的,不然咱们大唐要出诗人呐。” 李承乾盘腿坐着,双手放在膝盖,“伱说得有道理,孤为何会有这么荒谬的想法。” 咏史是当初李商隐用来劝君节俭的诗。 只是李商隐大诗人的晚年不是太好,一生郁郁不得志。 嘴上这么说着,李承乾还是让下人拿来了酒水,张阳拱手道:“要没什么事,臣就先告退了。” “你不与孤一起饮酒?” 张阳揣着手惆怅道:“下次吧,家中还有事,今日怕是不能久留。” “也罢,那就明日。” “先告退了。” 李承乾的目光盯着眼前这壶酒水点头。 侥幸的事情也就一次两次,太子这一次写了一首诗,李世民不在乎也就算了,说不定他还有些高兴。 可次数要是多了,以李世民的性格八成会生疑,你骂皇帝或许没太大事,顶多会被皇帝穿小鞋。 你要是蛊惑太子说不定就会成为皇帝花园中的肥料。 谁又知道甘露殿的后院有多少人已经成了地里的人肥。 张阳刚刚走出东宫撞见了正要来见太子的长孙冲。 “原来是驸马在这里。”长孙冲笑着行礼道。 张阳也回礼道:“长孙公子是来见太子?” 长孙冲拱手道:“听说昨日太子作诗一首,劝谏当今陛下节俭,此来是要问问太子当时做诗是何心情,如今朝野早就传遍了,劝陛下勤俭,储君如此满朝大臣皆欣慰。”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张阳揣着手笑着,“长孙公子快去东宫问问吧,问仔细了。” 长孙冲礼貌拱拱手迈步走向东宫。 太子现在一定很怀疑人生,怀疑人生不见得是坏事,多怀疑几次也好。 张阳快步离开东宫,谁让你李世民吃一顿饭花几百贯的,做皇帝的管不好自己,还给儿子女儿坏影响。 我的五十文钱呐! 心中懊恼,走到朱雀门前,转身看向前往的太极殿,张阳长叹一口气。 “张侍郎何故叹气?” 张阳闻声侧目看去,眼前这人不就是秘书监的唐观吗。 “唐兄!”张阳退后一步,“红楼的下半卷就要出来了,你先别着急。” 唐观欣喜道:“当真?” “唐兄为何站在朱雀门前?” “等父亲下值。” “那不打扰了,先行告辞了。” 离开皇城走出朱雀门几步远,张阳回头看去,唐观这家伙还站在朱雀门前痴痴地看着。 心头一阵恶寒,张阳深吸一口气,加快了脚步。 一直走到了自家门口,再确认一番有没有跟着。 “夫君在看什么?”李玥也从院子里探头出来,左右观察。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总觉得后背凉飕飕的,不是被人惦记了,就是被人记恨上了。” 张阳迈步走入家中。 李玥心情愉快,一边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把一堆堆裁剪好的纸张放到小车上。 “这些纸张够印红楼了。”李玥擦了擦汗水。 收拾了一番,用一块布把小车上的纸张盖上,夫妻俩推着就出了门。 出了城门,张阳用一根绳子绑住小车,另外一端绑在马车上,这样一来马车就能带着小推车走。 王婶骑着马护卫在前,杨婶也骑着马护卫在后。 马车驶动,李玥小声道:“我还是觉得不涨价。” 张阳挥动马鞭,让马儿跑得快一些,“你怎么又改主意了?” 李玥眯眼笑道:“长久来看,不涨价对我们来说更好,而且悠悠众口又不好堵住。” 看来媳妇还挺注重口碑的。 小熊坐在车辕上,两只爪子无自然地放在肚子上,黑溜溜的眼珠子看着沿途的风景。 这头熊越来越肥,肚子也鼓鼓的。 到了村子,小熊便一头扎进了骊山中。 李玥也懒得管它了,现在都抱不动小熊了,任由它进山去撒野,每每到了傍晚时分它都会自己回到马车边。 小动物也是有理想了,尤其是有了它自己理想中的领地之后,它需要征服,需要扫平他领地中所有的对手,并且还要将这片领地扩张一下。 夫妻俩来到实验室,牛闯也不在这里,听跟着李玥的小丫头解释牛闯安排村民去种粮食了。 农忙的时节,反倒是村子里显得清净,就连孩子们也都去田地里忙碌了,到了傍晚时分他们才会回来。 李玥试了试调配好的墨水,“是不是有些太稠了。” 张阳观察着墨水的成色,“我觉得可以更稠一些,印刷墨水和我们平时写书的墨水不一样,之前印出来的红楼,墨迹上都偏淡,那是因为寻常的墨水凝性都不好。” 把松脂烧化,再往墨水中加入两滴,提笔沾好墨水,将毛笔垂直任由墨水滴落在纸上。 李玥皱眉观察着墨水,“嗯,不会化开了。” 再看牛闯的实验记录,这家伙写的字很差,整个实验记录也被他涂改得乱糟糟。 张阳重新拿起一块干净木板。 夫妻俩对照着之前的实验记录,重新写好每一次的实验配比。 等写完一长串的实验记录,李玥放松着发酸的手臂,“婶婶,把纸张都放入库房,墨水的比例已经调配好了。” “公主殿下,我可以调配墨水。”站在一旁的小丫头低着头胆怯地开口。 这让李玥有些意外,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要做事情。 “那你就试试吧,有什么不懂的问杨婶。” “喏。” 那丫头提着一桶墨水,跟着杨婶离开。 注意到夫君的目光,李玥诧异道:“夫君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张阳淡然笑道:“所以那天你不只是和你母后聊了生孩子的事情,还聊了如何管家?” 李玥的神情倔强,“现在我们已经有了家业,况且还有这么多家产,自然要多和母后学,其实母后是一个很厉害的人,掌握着后宫这么多妃子,还有上千宫女,很了不得。” “你是把皇后当作偶像了?” 李玥摇头道:“错了,我不只是把母后当作偶像,我需要把母后当作老师,不论是对夫君,还是对家业我都有很多要学的。” 以前觉得媳妇学好数理已经不容易,现在还想学治家之道,虽说这是女孩子成为女人的必经之路,这对李玥来说是不是有些太早了?朝堂上坏人多,后宫里的坏人更多。 还是很担心李玥会不会学坏了。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八章 急疯了的李泰 一盘棋下完,李渊叹道:“朕又输了。” 张公瑾收拾着棋盘,“这种棋下起来的时候要时刻想着对方的动作,太上皇只想着自己的棋路,而不想着对方的目的。” “嗯。”李渊抚须点头道:“确实是朕考虑欠妥了。” 一个从朝堂上退下来的老臣和太上皇聊着天,四周也没有人围观,村民都忙着去种地了。 张公瑾的夫人端着一碗药放到桌案上小声道:“赶紧喝了,都熬了半天,别凉了。” 还没动棋,张公瑾尴尬笑了笑端起药碗,“还是要照看好身体。” 李渊笑着点头,正要再说什么,见到一个侍卫端着一碗汤药而来。 “孙神医亲手熬的药,试过了没有毒。”侍卫躬着身低声道。 俩人尴尬地相视一笑,张公瑾皱眉道:“太上皇,您这是什么药呀?” 李渊浅唱了一口,面色发苦,“安神的药,来这个村子养病,现在已经好了很多,还是让朕吃药。” 一口气把碗中的药喝完,李渊问道:“你呢?” 张公瑾咬着牙把药咽下,“养胃健脾,补元气的,一天两顿。” 俩人释然地笑着,李渊的目光看向远处,“张阳这小子做什么呢?” 张公瑾回头看去,大声招呼道:“你捡鸡蛋壳做什么?” 张阳拿着一小碗鸡蛋壳咧嘴走上前,“这个鸡蛋壳是好东西,把鸡蛋壳碾碎,混入泥土中,可以让土壤更加地肥沃。” 李渊皱眉道:“朕以前也种过地,有这种讲究吗?” 张阳看着鸡蛋壳,“都是一些老农的讲究,您两位接着下棋,我和媳妇帮忙种地去了。” 等人离开,张公瑾收回眼神再放在棋盘上,“陛下给的这个弟子什么都好,就是无心仕途。” 李渊啧吧着嘴,“这药喝了嘴里犯苦。” 张公瑾递上一小块红糖。 李渊眼神一亮,接过红糖便放入口中,“你还藏这好东西。” “这弟子孝敬的,平时就用来下药,就是孙神医说了不能多吃甜食。” “二郎坐在皇位上,一直派人来问朕要不要回宫,还不如张阳懂事。” “他除了懂事就只有懂事了。”张公瑾忧心道,“这小子哪怕有点上进心,这个时候就该去给长孙无忌送礼了。” “哈哈哈……”李渊大声笑着。 “您笑什么?” “朕也看不惯长孙无忌,心思太多,太过小人。” 张公瑾挪动自己的棋子,“长孙无忌是小人,张阳也不是什么君子。” 张阳和李玥在地里忙活着,手头在种的是黄豆。 两个在村子里最尊贵的人在这里种田,看得一旁村民很紧张。 用棍子在地上挖起一个坑,李玥往里面放两粒黄豆,就这么种着地,俩人忙到了傍晚。 “以前夫君也这么种地吗?” “小时候跟着父母种地过。” “夫君的父母一定是很好的人。” 张阳释然地笑了笑,“确实是很好的人。” 正是回家的时候,狼狈的小熊早就趴在了马车边,它身上还有一些抓痕,看来又去找山里的动物打架了。 这家伙还咬着一只小獐子,被咬得半死不活。 李玥拎起可怜的小獐子,丢给不远处的孩子们,“拿回家让伱们爹娘杀了吃。” 一群孩子哄抢着。 张阳扶着她坐上马车,“正常来说你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应该会善良一些。” 她给小熊擦拭着伤口,“既然是猎物何来善良一说。” “你这么说也对。” “肉就是用来吃的,又不是我们自家养的。”李玥眉眼带着笑意安抚着因为疼痛有些发抖的小熊。 “红楼准备得如何了?” “样本我已经交给杨婶,这些日子杨婶会盯着的。”李玥又想了想,“包括模块排版,最快五天红楼的下半卷就可以印出来。” 中原的四月是最忙的时候,过了这个时节再去耕种就赶不上收成了。 这两天张阳没去东宫任职,专心忙碌着家里的淋浴事业。 李玥喝着红糖水拿着手中的书卷,“父皇的兵马还没赶到高昌,倒是高昌送来消息抓了一个西行的和尚。” “西行的和尚?”张阳停下敲铆钉的动作。 “高昌还在攻打西突厥,在征战的途中,抓获了一个和尚,按照消息的脚程来看这应该是半个月前的事情了。” 李玥一边讲述着,目光还看着书,这件事说得轻飘飘好似和她没什么关系。 张阳皱眉问道:“那和尚的法号是不是叫唐玄奘?” 李玥诧异地眨了眨眼,“夫君听说过这个人?” 张阳继续敲打着铆钉,“之前在整理礼部的卷宗的时候发现过这个和尚的消息,那时候在吐蕃人手里,后来松赞干布把他放了,没想到他在西突厥,这唐玄奘还真是多灾多难,在吐谷浑还没待久,吐谷浑发生了战乱,落在了吐蕃手里,好不容易从吐蕃人手里出来,又落到了高昌手中。” 李玥单手撑着下巴,另外一只手拿着笔,“既然落在了高昌手中,是不是应该听凭夫君发落?” 张阳满不在乎摇头,“我管一个和尚死活做什么?” 李玥思量半晌,很认同夫君想法,继续看书。 又检查了一番水管,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来到屋内隔出来的一间浴室,打开水阀,清水便从竹管口中流了下来。 张阳捧起一些留下来的清水,虽然水流量不大,为了过滤在水管的上方放了不少的石子,这才控制了出水量。 家里终于有了浴室,夏天有凉水冲澡那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生活水平终于又提高了一步。 “驸马,东宫来人了,说是太子请见。” 王婶站在门外讲道。 张阳关好水阀,这才走出门,临走前嘱咐道:“媳妇,家里的水管可以用了,以后我们生活用水会方便很多。” 李玥不乐意地瞧了瞧屋顶,“那还不是要把水桶提上去,把水倒入大水桶中,夫君要是提桶时受伤了怎么办?” “我们一次储水至少能用三天。” 李玥点着头,小脸上还是写着不乐意。 淋浴是一个情怀,从上方的流下来的水可以更好地把身体干净,等天气热的时候冲一个凉是最舒服的。 张阳收拾了一番衣衫,走出家门见到张大安。 张大安皱眉道:“太子说是有事要和张侍郎商量。” “夫君记得买些黍米回来,家里的就要吃完了。” 听到媳妇的嘱咐,张阳跟着大安走向朱雀大街。 “太子这两日如何?” “太子啊。”大安犯难地挠了挠头,“太子这两日好似不太好,到了东宫就知道了。” 脚步加快了不少,从朱雀大街一路往北走到朱雀门,入了皇城,再加快脚步来到东宫。 此刻东宫内静悄悄,殿内只有李承乾一个人。 见李承乾抱着酒坛子醉醺醺的模样,张阳停下脚步站在殿外,“大安。” “在。” “准备一些热水,再拿布巾给我。” “这就去办。” 大安这人木讷老实,办事倒是麻利,他指挥东宫的下人烧热水,再准备布巾。 张阳提着一盆热水走入殿中,用滚烫的热水浸湿布巾,使劲擦了擦李承乾的脸。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睁大双眼接过布巾又往自己的脸上擦着。 “太子殿下现在觉得如何?还头晕吗?” “孤好多了。”李承乾抖擞抖擞精神,提神站起身。 “今日郑公没来讲课吗?” “郑公早晨来过了。”李承乾放下浸湿的布巾,“你放心,郑公不知道孤今日喝酒。” “那就好。” 张阳放心地点头,又有些不解,“太子为何酗酒呀?难不成……” “你不用问了。”李承乾打断道:“孤这两日整夜睡不好,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孤能写出此等诗句,何须琥珀方为枕,岂得真珠始是车!” “多好诗句呀,太子大才。” 张阳赞叹,反正要一口咬定太子写的,谁让你父皇乱花钱害得我零花钱只有五十文了。 “当初臣在崇文殿读书,也看过一些典籍,不少先贤前辈也勤俭,更是劝他人勤俭,当年穆公有言,常以俭得之,以奢失之。” “孤知道这些,出自韩非的记录,愿闻古之明主得国失国何常矣?这是当年秦穆公与戎王使者的交谈。” 听着这些话,见李承乾如魔怔般目光。 “太子殿下,你怎么了?” “孤……孤也不知道怎么了?”李承乾愣愣自语着。 “大安!快去太医署,太子病了,好像魔怔。” “不!孤没有病!”李承乾抓着张阳的手臂,“你告诉孤,孤现在又为何写不出这样的诗句了。” 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张阳挣开他的双手,“太子殿下,其实写诗这个东西是需要灵感的,并不是说想写就能写出来的。” 李承乾苦笑道:“以孤的才学,怎能写出如此诗文,再者说灵感?何为灵感?” “所谓灵感说得浅显一些就是有感而发。”张阳慢声解释着,“当初臣与太子看宫里用度,无不感慨陛下宴会之奢侈,这才会写出这等诗文,这都是有前因的。” “孤有些明白了。” 总算把李承乾忽悠住了。 “说不定太子以后再遇到什么事情,又会写出值得人们传颂的诗文。” “或许吧。” 李承乾无力地坐下。 张大安也笑道:“如今满朝大臣都在议论,能够写出如此值得传颂载入史册的诗文,来劝谏陛下,都说太子是一位贤德的储君。” “孤确实听闻了。”李承乾扶着额头低声讲着,“因为这件事父皇很是高兴,将这首劝君勤俭的诗文送入了宫中各个殿宇,并且还给了宗室,让宗室子弟明白其中深意。” 张阳非常赞同点头,朝着太极殿行礼,“陛下英明。” “父皇做的不仅仅是如此,还让每个皇子和公主抄录此诗,因为要节俭父皇还下旨收没了青雀的家产。” 笑容在脸上凝固,张阳不解地眨了眨眼,“这和魏王有什么关系。” “本来是和青雀没关系的,可父皇希望所有皇子,权贵与宗室中人作出表率,青雀自然不能放过,据说父皇收没了魏王府两千贯家产,这是青雀这半年以来的全部所得。” 张阳扶着柱子缓缓坐下,“怎么会这样?” “孤也没想到会这样。”李承乾叹道:“想来青雀一定更加记恨孤了,据说他对着空荡荡的库房哭了一夜。” 你李世民要节俭,收你儿子的钱做什么? 张阳也灌下一口酒水,“不妨事,魏王殿下不会在意的,魏王还小今年才十二岁,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能有多记仇?太子殿下放宽心,以后他也能挣回来的。” 李承乾苦涩笑了笑,“要只是这样,也就罢了。” 听到这话,不由得让人心头一紧。 “随后父皇说为了不让长安城奢靡成风,让各家权贵和宗室中人再做表率,不去买那昂贵的肥皂。” 张阳用力捏着酒碗又灌下一口酒水。 “虽说父皇没有下旨,可话语已经传出去了,敢问谁敢不从?”李承乾声声叹息,“现在青雀还在立政殿哭诉,向母后央求,希望父皇可以网开一面,不然魏王府的人真没活路了。” 张阳又灌下一口酒水,“咱们陛下怎么能这样,就算是要勤俭也不能阻碍民生发展。” “不,这不是阻碍。”李承乾使劲摇头,努力让昏沉的脑袋保持清醒又用热水擦了一把脸,“你可知父皇此话一出朝中有多少人叫好?” “叫好?” “那些权贵人家做主的都是男人,可女人喜肥皂,她们为了买肥皂花了不少银钱,父皇此话一出岂能不叫好?就差对父皇歌功颂德了。” 李承乾一边讲着,看张阳的脸色,“你怎么了?你的脸色为何这么难看?” “没什么,臣只是在想魏王应该是急疯了。” “想来也是如此。” 肥皂生意给李泰带去了巨大的利润,这可比奶茶生意赚钱多了。 而且到了春夏两季正是卖肥皂的高峰期,习惯了用肥皂的人谁还会喜欢胰子来洗澡? 李承乾轻拍桌案,“也罢,多亏有你一番安慰,孤也想明白了,与其苦思诗文不如先把当下的书读好,孤还想知道长安城有多少户民众,民众的生活状况如何。” 又和李承乾谋划了一番学习任务,张阳有气无力地走出东宫。 你李世民原来会借题发挥呀,失算了…… 刚走出朱雀门,就看到了李泰这个小胖子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张胡凳上,他的身后还站着十来个小弟,这些小弟手里都拿着棍子。 见张阳目光直视地往前走着,一直从眼前走过。 李泰冷声道:“是看不见本王吗?” “咦?魏王殿下!你怎么在这里?”张阳一脸诧异与惊喜。 李泰吐出一颗枣核,又往嘴里塞了一颗干枣,“本王这么大的阵仗,你都没看见,看来你需要找孙神医看看眼睛是不是有疾。” 张阳尴尬笑了笑,“刚刚走路的时候在想事情,一时间没有注意到,不知道魏王殿下这阵仗是有人得罪?这是要去报复?” “对,要去报复。” 李泰用力点头。 张阳看了看四下,“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得罪了魏王,要去哪儿报复,算我一个!” 李泰缓缓站起身,“你与本王果然是好兄弟。” “那是自然,我们去哪里报复?到底是哪家不长眼的家伙。” 李泰又吐出一颗枣核,“东宫!” “东……”张阳惊得一头冷汗,“东宫?” 李泰提了提自己的腰带,“其实本王也在考虑,眼下带着的这点人手冲进去,能不能打过东宫的那些侍卫。” 张阳拉着小胖子走到一旁,小声道:“魏王殿下终于出息了!其实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你带着人先去冲锋,我在这里给您断后,放心!在下绝对不会跑路的,也不会出卖魏王的。”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九章 手段巧妙的买卖 李泰来回走了两步,“慢着,再想想,再考虑考虑。” 再看李泰的那群小弟,这些都是魏王府的侍卫,从这帮家伙的神情看得出也不会跟着李泰冲入东宫,大家都是要吃饭的。 张阳小声问道:“魏王殿下是因为太子的诗文,这才打算冲进东宫?” 李泰踢开脚边的石子,“不然呢?” “是可忍孰不能忍!实在是太过分了。” 一阵萧瑟的冷风吹过,李泰突然如泄了气一般,蹲在地上掩面痛哭,刚刚强势的样子不见了,如今更像是崩溃。 “魏王殿下,还冲不冲东宫?” “话是父皇说的,事情也是父皇要求办的,本王冲了东宫又能如何?”李泰抽泣着,“两千贯呐,这是本王要攒多久才有的银钱,姐夫!这是怎么了?本王好苦。” 说着话,小胖子用袖子擤鼻涕,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动不动就哭。 张阳轻拍着他的背安慰道:“既然都是你父皇干的,不如带人冲了太极殿?” 李泰擦了擦眼泪,“说什么浑话,本王还想多活几年。” “那这是妥协了?” “当然不能了!”李泰咬牙切齿,“平日里就数你最有办法,本王也算是阅人无数,姐夫是个有主意的人,虽说平时有些缺德。” “呵,我怎么缺德了,魏王殿下不要乱讲。” “你不缺德?李元昌怎么回事。” “那是何必干的,与我何干?” 李泰抓住张阳的手臂,“现在也只能靠姐夫了,不然我让府中下人一头撞死在你家门前!” “这不好吧。” “一天一个。”李泰咬着牙,脸色发青。 说到底李世民的儿子多少都有点熊样,在教孩子这方面,多少有点欠缺正面影响。 感受到李泰抓着手臂的力道又重了几分,张阳看了看天色,“好像要下雨了,风也冷了。” 场面安静了好一会儿,这小胖子也不说话,摆出一副死活要拉人下水的架势。 都是李世民害的,这个恶毒的天可汗,连亲儿子的家产都不放过,太可恶了。 “魏王殿下,你能先松手吗?” “不能,你会跑的,而且肥皂生意也有你一份,以你睚眦必报的性情,你一定有办法。”李泰干脆抱住手臂。 “办法确实是有,只不过我们的肥皂生意要转型了。” “嗯,怎么转型?转型是什么意思?” “魏王殿下,你能先放手吗?我不跑了。” 李泰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抿着嘴放开手,眼神里还带着委屈。 这小胖子就是个小人精,从他眼里看到的委屈多半是装的,又是裹挟又是拿出鱼死网破的架势。 平日里和太子明争暗斗想要得到他父皇和母后的赞赏,又不想弱于太子。 张阳小声道:“我接下来的话,魏王殿下听好了。” 李泰用力点头,“我听着,姐夫你说。” “一开始我们的肥皂当做是奢侈品,既然你父皇不想要长安城奢靡成风,那就要将肥皂的价格压低,要压到寻常人都买得起的地步,比如说三十文钱一块。” “慢着!”李泰连忙打断,他来回走了两步思索,“这么一算三十文一块还是亏,至少五十文,肥皂作坊有这么多人要养活。” 张阳干脆拉着李泰来到一处墙角。 姐夫和小舅子蹲在没人角落低声商议起来,一边听着李泰不住点头。 半个时辰之后,李泰的眼里又有了光,“哈哈哈!姐夫大才,将来必定也是九卿之列。” 张阳拱手道:“过奖了,都是为了我们共同的利益。” “对,共同的利益。” 犹如绝处逢生,李泰大笑着离开朱雀门。 这一幕都在朱雀门侍卫的眼皮子底下,尽管没有听到张阳和魏王到底说了什么,不过这两人蹲墙角的样子,确实像极了那种市井小民的作态。 回家之前先去了东市,买了几斤黍米和苦苦菜回家。 李玥正收拾着今天晾晒的纸张,眼看就要下雨了。 张阳也赶忙帮着两位婶婶收纸。 等到雨水落下来的时候,李泰府邸的下人也来到了家门。 张阳上前问了来意。 对方拿出半块玉佩躬身道:“魏王说了,从此与驸马犹如此玉。” 瞧着半块玉佩,张阳不解道:“这是要和我割袍断义了?” “驸马会错意了,魏王的意思是此乃信物,从此生死与共。” 说完这人便快步离开。 张阳拿着这半块玉佩,站在屋檐下眼看着雨水从屋檐落下,“媳妇啊。” 李泰踩着纺车在织着衣服,“嗯。” “魏王说要和我生死与共。” “青雀是遇到什么事情,又要找夫君帮忙了?” “确实,被你看穿了。” 屋内传来李玥的笑声,“青雀这孩子就是这样。” “其实我并不想与他生死与共,身份太过悬殊,也做不到什么生死与共,倒不如他和太子生死与共去。” “青雀这孩子……唉,父皇和母后也太宠溺他了。” “或许吧。” 李泰的动作很快,他用了七天时间把整个肥皂作坊改造了一番,不过这些事情都和自己没关系了。 今天是红楼下半卷面试的日子,即便如今是农忙时节,村子里的婶婶也把活带到了家中,帮着赶工加班加点把书都印好了。 李玥坐在村口细心地检查,因为每一页都是按照一个模具来压印,从宫里要来的老工匠就是做这个的,他们在村子里的日子都在刻字,每天就忙三个时辰,工作轻松,应付村子里规模不大的印刷事业倒也得心应手。 到如今村子里已经有了三组千字模具,这些模具只要排列好就能用,还能反复利用。 用泥块刻印也比雕木头容易得多。 李玥放下书卷,“没有问题,给那三位老工匠一人十贯钱,就当是他们这些日子的奖励。” “喏。” 杨婶收到话就去办。 张阳对牛闯道:“还是按照老价格,拿到长安城去卖。” 牛闯点头答应,“这就去安排。” 李玥在取得人心方面有了很大的进步,那三位老工匠的家人也都搬进了村子,手艺人是最讲究信用的,他们会对活字印刷的技术守口如瓶。 如果泄露出去,对他们的名声影响很大。 而且李玥还把他们的家人接了过来,又是安抚又给奖励。 将技术人员绑在村子里,这才是媳妇真正的目的,再加上给予养老。 就算是换个地方他们也找不到这么好的主顾。 媳妇这是把对方拿住了。 上官仪急匆匆带着一卷名册而来,“张侍郎,耽误了一些时日,这是处默给的名册。” 张阳看着名册低声道:“这些日子忙什么呢?” 上官仪回话道:“处默兄弟遇上一些麻烦,去了一趟宁安县,和那里的官府谈事,在下帮着给处默的兄弟们教书,也不能坐视不管。” “出什么事了?” “那边有一个恶霸,处默兄弟的人和恶霸的那帮人动手了,处默兄弟和在下去了一趟,周旋了几天才把那个恶霸送入大狱。” “除暴安良,嗯!好事情。” 张阳中肯点头,皱眉瞧着名册,“处默手里有十五个校尉?” 上官仪解释道:“这也怪处默没读过多少书,他按照卫府军中的官职来安排他的手下,其中三个都尉,分管着十五个校尉,而这十五个校尉下面又有队正,伙长,再往下分为三批各自为什长,记录在案的有六百余人,其余闲散人都没有记录在案,大多数人到了队正便碰不到校尉,只有校尉可以接触都尉。” “还挺周密的。” “处默兄弟因此没少费心,还给了在下一个参军。” “嗯,看到了名册上写着呢。” 上官仪看着程处默确实好,也变相了满足了他想到将军的心,上官仪懂得和官府打交道,也能统筹安排,能让人放心不少。 “上官兄,处默这小子做事粗野,只是辛苦你了又要看着村子里,又要帮忙看着程处默。” “张侍郎不必这么说,与人解决这些麻烦也让在下受益良多,就像是这一次我也明白了有些地方的县官也并不是都识字,除了前隋留任下来的官吏,也有不少是按军功给的官职,大家都是讲道理的汉子,对付这种恶霸,同仇敌忾,而且还有程家做靠山,即便是他们背后有人,也不敢轻易招惹。” “如果处默真遇到什么麻烦事,连你也不好办的事情,一定要去找魏王。” “魏王?下官知道驸马和处默与魏王关系甚好,可……” “没关系,只要是对的事情,即便是他们有后台我们也可以搬出魏王,我们三家之间有利益关系,他会帮忙的。” “在下尽可能把握好分寸。” “我如今是东宫舍人,平时陪着太子读书,太子那边我也说上几句话,真遇到蛮横的人你们不用太客气,再者说也是除暴安良的好事,就是我们平日里要低调,该罚该抓是官府的事情,尽可能低调不要捷越官府行事。” “处默兄平日里也多有交代,在下明白。” 看完名册,张阳把名册递给他,“在校尉和队正之间多加一个联络人,都尉和校尉之间也单独加个联络人,上线和下线尽可能少碰头,越隐蔽越好。” “张侍郎的意思是一个有统筹有安排的地痞帮派会引起朝中注意。” “多做点规矩总是没错,以防万一。” “在下也听闻李君羡将军近日在查一些事情,会安排好的。” “辛苦你了。” “没什么的,互相学习受益匪浅。”上官仪看向村子里接着讲道,“近日是耕种时节,下官去看看村子里怎么样了。” “你有媳妇了吗?” 被突然这么一问,上官仪愣住了,想了想才回话,“家乡有安排一门亲事,只是在下人在这里,不好走一趟。” “我明白了你去忙吧。” “喏。” 李玥仔细听着,小声道:“你问人家婚事做什么?” 张阳咧嘴笑着,“我在想上官仪孙女的事情。” “他还没成婚呢?哪来的孙女。” “以前有个道士和我说过,上官仪如果有孙女,一定会是一个特别有手段的女人。” 李玥一脸不屑,“这种话你也信?” 张阳无奈笑着。 红楼的下半卷送入长安城不出半天就引起了轰动。 宫里第一时间买了一卷送到李世民手中。 “欧阳询的字看起来确实舒心。”李世民欣赏着点头。 “陛下,魏王的肥皂生意又开始办起来了。” 李世民翻过一页一边仔细看着问道:“朕已经说过了,也不会有人去买。” 小太监低声讲着,“陛下,现在一块肥皂的价格只要三十文,不少寻常人家都去买了。” “三十文?之前价格高的时候有一贯钱一块,如今只要三十文?” “一贯钱一块的肥皂确实还是有,只不过魏王换了一种卖法。” “细细说说。”李世民眉头紧锁。 “按说原本的肥皂价格确实贵,魏王把肥皂分类,从甲乙丙丁四类从好到次,价格也由贵到便宜,说是一个月可以提供十块肥皂,如果长期买肥皂,可以先订一个月并且白送一块带有香味的昂贵肥皂,有人当场就订了一年,得到十块好香皂,以后只要按约定每月送乙等或丙等肥皂就行了。” 按说三十钱一块肥皂长安城不少人都能买得起,不仅如此还把带有香味的昂贵肥皂白送。 想明白其中道理,李世民冷哼道:“从此肥皂就成为了人人都可以买的东西,他还能从中继续得到利润,好手段,朕的儿子何时有这等谋略了。” “据说是几天前魏王和驸马在朱雀门前又一次长谈。” 长安城的权贵终究按捺不住,李世民心里清楚尽管说了节俭,有些权贵明面上是节俭了,暗地里还是和以前一样。 李泰挣的是权贵的银钱,而且还能满足寻常长安城的民众,他自己又能赚得银钱,手段用得巧妙。 只是针对权贵的事情,李世民也懒得管,巴不得这些权贵宗室多出点钱。 今日,李泰的心情自然很不错,他在和一群年纪相仿的宗室子弟讲述着自己的买卖理念,“你们知道什么是长线买卖吗?” 一众孩子摇头。 “你们知道本王为何白送好肥皂,还能挣得比以前更多吗?” 孩子们还是摇头。 “本王……” 话说到一半,孩子们见大人来了又一哄而散。 人都跑开了,李泰本想与人谈谈自己前些天大起大落的经历,奈何他们都不愿意听,“何处寻知音!” 摇着头长叹一口气,李泰双手负背,学着大人模样装着无奈。 晚上有事出门,白天先更两章,见谅见谅,明天还是稳定更新的 第二百六十章 了不得的夫妻 这群小孩还在为了今日玩什么而苦恼,本王经营着如此大的生意,还要和朝堂与父皇周旋。 李道宗从宗正府走出,“青雀已经去宗庙祭拜过了?” 闻言,李泰回过神恭敬地向李道宗行礼,“回王叔,已经祭拜过了。” 面对宗室将领李道宗,李泰丝毫不敢怠慢,当初跟随父皇南征北战的宗室将领中,李道宗在军中威望甚高,年龄与李孝恭相仿。 李道宗平日里行事严肃许多,与同为宗室将领大大咧咧的李孝恭,李神通等人不同。 而且李道宗战功赫赫,以前的事情都是听长辈的说起。 而就在两年前,李靖大将军北征突厥,那时是北方的凛冬十一月,李靖大将军分六路大军攻向阴山,李道宗率兵追进灵州,在颉利要逃向吐谷浑的路上,李道宗带兵掠过漠南,奔赴千里逼着颉利的叔父阿史那苏尼失交出了颉利。 至此北征突厥一战收尾。 这一战中不仅仅是李靖,李道宗也居功甚高,赐封六百户食邑,官拜刑部尚书,深受父皇的器重,在宗室颇有威望。 “你一个皇子,不该与张阳此人走得太近。” 听到李道宗板正的说话声,李泰回过神开口道:“王叔教训得是。” 李道宗皱眉低声道:“他终究只是一个市井中人。”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张阳也并不是一无是处,李泰想要再解释,李道宗却离开了。 回头看向宗正府内,有人在低声议论,也有人谄媚笑着。 这些人脸上都写着虚伪二字。 这种莫名的压抑让人很不舒服。 李泰整了整衣袖离开此地,肥皂的成本并不高按照用法用量一块肥皂的成本是在十文左右,抛却人工等等,三十文的价格倒手的利润其实不多。 只有这么卖肥皂才不会成为一种奢侈品,成为人人都能用得起的东西。 也可以很好地避开父皇想要节俭的想法。 用大批量地订购肥皂来赠送名贵的香皂,最后挣的都是长线订单的收益,那些权贵真的会用普通的肥皂吗? 把肥皂的价格降低能够让普通人买得起肥皂,而权贵想要的是带有香味的香皂,其实香皂的成本同样也不高,相比于没有香味的三十文一块肥皂,成本上只是多了一些嗮干的花瓣而已。 这才是真正的利润,避开卖的方式,采用附送的方式。 走出宗正府,李泰又看到了一群吵闹的孩子,摇头叹息。 在朱雀大街走了走,又看了看自己的奶茶买卖,生意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再看肥皂店铺,店前围了不少人,利润单薄了,可销量更高了,姐夫高明呀。 还要再去看望姐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姐夫!我们的生意又好起来啦!”李泰一进门就大喊道。 “听到了。” 张阳一边试着媳妇做的新衣裳回话着。 小熊并不喜欢李泰这个客人,它迈步走入柴房靠墙蹲坐着,还挠了挠自己鼓鼓的小肚子。 几只鸟儿在屋顶不住叫着,今天的阳光很舒服,小熊趴在柴房门边享受着温暖。 “姐夫,你是怎么想到的。”李泰一脸的崇拜。 “抛砖引玉的手段而已,一时见效,往后就不行了,我们还是要转型。” “我明白。”李泰憨憨笑着。 李玥给张阳丈量着肩宽,“衣裳的肩膀做窄了,我再改改。” 张阳伸直着自己的肩膀,“已经很好了,反正只是外衣。” “不行,这样穿出去,让人笑话。” “笑话的是我,又不是你。” “那也是我做的衣服。” 夫妻俩为了一件衣服争执着也很甜蜜,直接无视了一旁的李泰。 李玥拿着尺子,“夫君的肩膀比我宽太多了,我再量量腰,不要动。” “不知道欧阳老先生的身体如何了?我准备一些鸭蛋给他老人家送过去。” “也好,鸭蛋也不是贵重东西,老人家也会收。”李玥说着也丈量好了,将尺寸记录下来。 李泰讲述着以后的计划,还要扩大自己的肥皂作坊,并且以后还要增加多少人手等等安排。 听着这些讲述,李玥心情不是很好,沉着脸坐下来讲道:“青雀啊。” 李泰在屋外站好,“皇姐。” 李玥手里还拿着尺子沉声道:“父皇提倡节俭那是好事,可你让夫君这般想办法,换着方式继续买肥皂,这岂不是和父皇作对?” 以前为了赚取更多的银钱,私底下抬高价格买卖上做了一些手脚,高价卖出去很多。 父皇想要勤俭,不想让这种奢靡风气助长,首先就要拿肥皂生意开刀。 换位想想,父皇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李泰仔细思量着,懊恼地挠着后脑勺,“皇姐的意思是这件事做错了?” “错是没错,本来肥皂就是一份长久买卖,也关系到家里的收入。” 李玥坐在椅上,目光审视着他,“此事是夫君帮了你,可你要知道其中风险,你以为父皇什么都不知道?这种小聪明父皇一眼就能看穿。” “皇姐的意思是……” 李泰的眼神中有了慌乱,而且是真的慌了,当时心中太过气愤,没有想这么多。 “既然涉及我们两家的买卖,做皇姐的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听着李玥的话语,李泰低着头站得笔直。 “向父皇认错。” “我这就去。” “不着急。”李玥再次喊住他,喝了一口茶水继续道:“从小你就聪明,顶撞父皇与父皇作对当然不好,作为皇子你更要有孝心,也知进退,才能保住这份生意,若是父皇真要取缔肥皂生意,只要一句话就可以让肥皂生意消失,你可明白?” “是需要让父皇明白,肥皂生意也对父皇有利,从父皇觉得肥皂助长奢靡风气转变成对父皇有益处?” 李泰是个聪明的孩子,立刻就明白了李玥话外的意思。 李玥拿出一卷纸,“这上面是我和夫君商议的办法,你暂且试试。” 张阳收拾着一个包裹,“我们还要去看望欧阳询老先生,就不招待你了。” 李泰看着这卷纸上的内容,忙乱点头。 重要的不是生意要怎么做,要怎么挣钱,重要的是要保住这门生意。 就像是皇姐说的,只要父皇一句话,就可以让肥皂生意在长安消失。 李泰擦去额头的汗水,急急忙忙离开。 “他能做好吗?”李玥皱眉道。 “咱们家这小舅子很灵醒,虽然做事毛躁,不过一点就通。”张阳挑了六只鸡蛋和六只鸭蛋放入包裹中,再倒入一些黍米垫着鸡蛋。 活字印刷用的是欧阳询的字体,当然要好好照顾好他老人家,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欧阳询是大唐楷书第一人,就算是在后世楷书也是应用最多的一种字体之一,被人们称为正楷,正书。 楷书的特点就是规矩整齐,字体方正,笔画平直,看着非常地舒服。 李泰回到了自己的府邸,匆忙准备了一番就去了皇宫,在进宫之前又仔细回想了一番皇姐的话语,生怕有所漏下。 此刻父皇正在甘露殿批阅奏章,李泰让殿前的太监去通禀。 太监很快走了出来,给了回复,“请魏王殿下入殿。” 李泰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自己的衣衫走入殿中,见到自己的父皇低下头躬身行礼。 “你来做什么?”李世民没有抬头,目光还在奏章上。 “儿臣是来认错的。” 李世民抬眼看着他,搁下手中的笔,“认什么错?” 李泰再次躬身一礼然后站直,“父皇仁德不希望肥皂生意助长长安城的奢靡风气。” 李世民皱眉道:“你不是把肥皂的价格降低,现在三十文一块,朱雀大街上挤满了要买肥皂的人,朕也用过肥皂确实是个好东西。” “儿臣以为只是降价还不够。” 李世民乐了,接着问道:“那你以为怎么样才够。” 李泰深吸一口气,“儿臣斗胆想为父皇分忧。” “你能懂事就当是给朕还有你母后分忧了。”李世民端正坐姿,“要没其他事你就退下吧。” 话音落下,见李泰还站在这里,李世民开口道:“你还有何事?” “父皇。”李泰走上前放低自己的声音,“之前父皇不是有下令,整顿长安城建设,尤其是要洁净街道?” “朕确实说过。” “儿臣发现当时父皇下令,长安城确实打扫了一番,一些街道干净了很多,可也只是持续了一段时间,如今除了朱雀大街,其他街巷还有脏乱的情况,有些排不出污水的水渠又堵上了,更别说还有鲜有踏足的街巷,有些地方都长出野草了。” “朕会让中书省派人督促。” “父皇,儿臣以为这种督促成效不大,想要彻底改观长安城内的情况,还要改观生活作风,儿臣的肥皂生意现如今看起来利润单薄,可也愿意拿出利润的五成来帮助父皇治理长安城的情况,可以在长安城内每个街巷放上垃圾桶,让长安城的居民把垃圾都倒入垃圾桶内。” “并且再把一部分利润交给工部,让工部可以疏通长安城的水渠,长安城至今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修缮。”李泰一咬牙继续道:“往后需要修缮的地方,儿臣也愿意出银钱,取之于民也要用之于民。”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李世民的目光打量自己的儿子,“青雀,你用心良苦。” 听得出父皇的话语,不是赞赏,反倒有质问的意思。 李泰低声回话道:“儿臣是想要为父皇分忧。” 李世民瓮声道:“说实话。” “喏!”李泰慌乱地又行礼,“其实是想要保住这份买卖” “儿臣更不能明面上将利益分给父皇,只是希望保住这份买卖。” 李世民沉默了,闭眼时扶着额头,“青雀,父皇和你母后只是希望你能懂事,从小你就聪慧可都是小聪明。” “儿臣没有大智慧,这点小聪明让父皇见笑了。” “你是想要把这份买卖保住,更想要为朝中做点事,朕将来若是想要整治你的生意,朕还要想想会不会给朝中带来损失。” “父皇,儿臣绝无这种意思。” “可以试试,看看成效如何,朕会让阎立本安排。” “那儿臣就先告退了。” “括地志的事情也要抓紧,不要耽误了。” “儿臣明白。” 走出甘露殿中,李泰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了,好在皇姐给的那卷纸上写得够详细,父皇会如何质问都写在上面。 李泰走远之后再次拿出这卷书,上面写着两个要点,第一要对父皇诚实,不能隐瞒,第二要说出自己的意图,带着认错的态度。 一直从甘露殿走到太极殿前,李泰无力地坐下,只要对父皇诚实,并且认错,父皇不会过多地追究。 其次要把生意保住,生意需要保护,直接给父皇送去利益太过拙劣,若是能够把利润用在长安城的建设上,这才是真正的安全。 家产需要底牌来维护,如果有一天当长安城居民明白,他们买肥皂产生的利润用在他们居住的长安城建设上,自然会让经营水涨船高。 只是一种自保的手段,更能够让别有用心之人投鼠忌器。 拿这么多利润需要魄力,也要果断。 有舍才有得,拿出去的只是一时的,得到的保护却是长久的。 当下和以后全部都打算好了,也都谋划好了。 李泰使劲挠了挠头,姐夫和皇姐成天想的都是这么多算计吗?好可怕的一对夫妻,行事滴水不漏,拿出来的计谋又诛心又让人无法拒绝。 能一下子牺牲这么多利润,皇姐有气魄,姐夫有手腕。 况且他们还这么年轻,这对夫妻以后了不得…… 只是还不明白姐夫说的将生意转型是如何转型,当初提了一嘴到现在他也没有细说。 心中踏实了,李泰回到府邸打算舒舒坦坦睡一觉。 让府中下人准备了饭食,李泰先吃着饭再让下人收拾好被褥,“你们知道皇姐和姐夫为何这么厉害吗?” 侍从笑呵呵回话道:“小人不知。”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一章 向魏征学习 府中的银钱都被父皇手中了,现在李泰也只能喝着薄粥啃着一张饼,“听说当初在国子监,在崇文殿皇姐和姐夫一直都在看书,你们现在明白了吗?” 侍从不解道:“小人愚钝。” “多读书,增长智慧。” “小人也不识几个字。” “本王改日去国子监给你们寻个读书人,教给你读书写字,多长点智慧。”李泰抬脚一踹,被自家侍从一个闪躲躲开。 “还躲,你们这些人但凡长点智慧,本王就不会这么辛苦了。”李泰指着一群下人,“都是些没智慧东西!” 数落完自家下人,李泰舒坦多了,没了眼前的苦恼,终于可以睡个舒坦。 长安城的另外一边,夫妻俩把鸡蛋和黍米递上。 “老先生,都是些家里的东西,还望不要嫌弃。” 欧阳询瞧了一眼,“有些日子没有蛋吃了。” 张阳拿出一卷红楼,“这是我们印出来的红楼原本,知道外面的原本都已经被人买完,再去买的话价格一定很高,给老先生留了一本。” 欧阳询接过书慈眉笑着,“尊敬长辈,还来看望,更懂别人的心思,有这般处世的能耐,怎么就只是一个东宫舍人。” 李玥解释道:“夫君之前犯过错,而且也没什么大本事,让老先生见笑了。” 欧阳询翻看着这卷红楼,“你们的工匠是宫里请的?” “那时候也找不到合适的,想着宫里有就让父皇帮忙了。” 李玥乖巧地站在一旁解释着。 欧阳询翻看着手中的红楼越看越满意,“这件事老朽听说了,倒也不是什么大错,而且还解决了北边的麻烦。” 又瞧了一眼张阳,欧阳询低声道:“年轻人,这红楼是你写出来的?” 张阳清了清嗓子,“不是我,我只是转述而已,很久以前看过这个故事。” “想来也是。”欧阳询又是点头,“没有足够的阅历,也没有经历写不出这样的故事。” “老先生喜欢这个故事就好。” 欧阳询抚须道:“老夫不喜欢这个故事,看着的时候时常有感慨,这本书写满了对世俗悲观和当权者的险恶,自然为士族所不容。” 李玥帮着老先生整理好桌案,默不作声地又乖巧站好。 欧阳询提气叹息,放下书,“老朽很喜欢这上面的一些小点,也是有可取之处的。” 张阳解释道:“这是标点符号,方便阅读。” “很好的心思。”欧阳询点着头神情却是凝重,“你可知士族中有不少人推举老朽,老朽一句话可以让不少士族中人呼应,更有人让老夫作出表率,这卷红楼在士族中的议论很大,有不少人很抵触这卷书。” 张阳稍稍一礼,“老先生在天下士族中很有名望,我们此来也只是感谢老先生当时给的字帖,对于红楼这卷书只是我们糊口的一份买卖,至于它在士族中的影响,我们并不在乎。” “以后有人问起,老夫不会说这卷书的好坏,至于届时有人站出来反对这卷书,老夫也不会拦着,如此可否。” 看老先生似笑非笑的神情,张阳回道:“老先生有心了,若老先生被其所累我们会愧疚的。” 欧阳询摆手道:“不平白拿你们的好。” “我们只是把您当长辈,红楼能印出来也是老先生给的字帖,对此我们已经感激不尽。” “张公瑾收了一个好弟子。”欧阳询拄着拐杖站起身,“你的前途以后不会差的,老朽就不送了,请回吧。” 夫妻俩一起行礼,临走前李玥嘱咐道:“老先生注意身体。” 欧阳询点着头没再多说什么。 身为书法大家,欧阳询在士族中的名望很大,只要他老人家走出长安城势必会有不少世家拥趸。 李世民将这些士族中有名望的人留在长安,捧着这些老人增加朝堂在士族中的名声,一手打算重新打开科举。 走在回家的路上,李玥小声讲着,“要是红楼被那些士族抵触,会不会对我们印书有影响?” 张阳牵着她的手,“那你父皇抵制了吗?” “没有。”李玥轻轻摇头。 “你父皇没有反对这卷书,世家会说红楼的故事满纸荒唐言,可读这本书却是一把辛酸泪,就像是金钏投井这段故事,王夫人说着心中不安,宝钗主张多给银钱以尽主仆之情,诗书簪缨之族是世家,自然会被世家不容。” 李玥恍然道:“父皇不抵触红楼,是因为世家更讨厌红楼,世家就是大观园。” “也是这种意思吧。” 李玥偷笑着,“父皇也不喜世家,可为了天下士子之心父皇也不能做出主张,让世家自己去抗拒红楼,坐看他们自乱阵脚,更禁止了红楼入弘文馆和国子监,给士族作出了表率,既不得罪人又收拢人心,朝中还是棋高一着。” “可能也有这种意思。” “那我们村子要让人加紧盯着才行,就怕有人来闹。” “你皇爷爷在村子里有谁敢来闹,说不定还没走到村子就被你父皇的人拿下了。” “还是小心为上,要加紧护卫,好不容易有点家业。” 张阳放慢脚步低声讲着:“世家烧书呼吁也没用,他们闹得动静越大就会有更多的人去阅读红楼,传播的途径只要有了,他们抵制都没用了,就算是红楼成了禁书,人们也会私下传阅,故事的传播效果往往比其他书籍更强更广,因为红楼是本故事书。” 李玥俏皮笑着:“家里的淋浴好了,我想试试。” “你不是不喜欢吗?” “试一试。” “你暂时不能试。” “为何?” “天凉水冷,你身体差。” “那就往上面的水桶倒热水。” “很麻烦,我们家的条件做不到这么奢侈的事情,烧水废柴。” 吃了晚饭,到了夜里,李玥的心情很不好,此刻可以听到浴室中的水声,夫君正在享受淋浴。 李玥关好自己的房门,看着水桶中的热水。 捏着手中的肥皂,李玥的俏脸上都是不满,她抿着嘴,不给用淋浴也就算了,夫君还一边洗澡一边哼唱着,怎么有人洗澡会有这种古怪的习惯! 舒坦睡了一觉,一边吃着早饭,却见她的目光盯着屋顶上那个巨大的木桶。 张阳喝完碗里的粥,“我去东宫当值了。” 李玥凶狠地咬下一口包子,“我也去,家里的书看完了,再去崇文殿拿几卷,再去看望母后。” “前有李泰的事情刚刚摆平,现在再去见长孙皇后,再稳固稳固确实不错,还是媳妇想得周到。” 赶着时辰走出家门,张阳陪着李玥先去了立政殿。 长孙皇后正安抚着哭闹的李治。 熊孩子最是让人无奈。 立政殿很凌乱李玥帮着皇后一起收拾。 都是女人和小孩子的事情,媳妇也是想多和皇后学点经验。 和长孙皇后问安之后,张阳走出立政殿去东宫。 家业需要照顾,皇后这边需要维护,上下都要打点好,这就是没权没势的坏处。 走入东宫,郑公还在讲课,张阳还是和之前一样默不作声站在太子身旁,抬眼间赫然看到了太子桌案上一堆书籍最底下就放着红楼。 只是露了一角,自家造的纸,一眼就认出来了。 今日魏征讲的是春秋中的左传。 一篇讲完,魏征笑道:“太子殿下,老臣讲的这卷书强调的是秩序和宗法,其中最深的民本,还望太子殿下多多研读。” “孤一定多多研读。” “老臣告退。” 注意到魏征临走前深深看了自己一眼,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张阳皱眉行礼和太子送他离开。 听完课,李承乾高兴地说着,“知道红楼下半卷面世了,孤第一时间让人买了一卷。” “太子殿下觉得如何?” “还未看完。” 张阳双手揣在袖子,看向沙袋,“太子今天锻炼了吗?” 李承乾抱歉笑笑,“孤昨晚看书太久,今日便耽误,不如你与孤今日去弘文馆,那里有很多在议论红楼。” 张阳一脸严肃,“据臣所知红楼是不能入弘文馆。” “虽说红楼不能入弘文馆,但人们也会议论,他们总能对红楼说出不少评价。”李承乾拉着张阳一脸激动,“现就去吧。” 张阳站在原地,“太子乃国之储君,应当好好提升自己,不该去凑热闹。” 李承乾不解道:“就去听一听有何不可?” “殿下,锻炼身体要持之以恒,先打半个时辰沙袋,就当是锻炼恒心。” “可是孤……” 张阳朗声道:“大安。” 张大安上前一步,“在。” “你带好笔墨书卷,去弘文馆记录,把弘文馆人们议论的红楼的话语全部记录下来,如知道姓名是谁所讲,都要记录下来送到东宫。” 见张大安有些犹豫,张阳又道:“太子殿下学业繁忙没有时间。” “郑公刚刚有交代让太子多读几遍左传,这才刚听完就着急要去弘文馆,这不合适,若是太子执意要去,臣不能拦着,臣会如实禀报陛下。” 李承乾妥协道:“大安,你先去吧,孤就不去了。” 张大安点头这才离开。 “太子殿下,现在可以锻炼了。” 李承乾闻言脱下外衣,走到沙袋前开始打拳。 打得有些凌乱,随着沙袋晃动这棵树也跟着晃动,不断有树叶落下来。 “孤有些不解,红楼是你印出来的,你难道对外面的议论不在意?”一边说着话,李承乾的拳头还在打着沙袋。 “这有什么好在意的。” “士族中对红楼的议论很多,你难道不怕?” “太子殿下,臣有一身浩然正气自然不怕。”张阳给自己搬了一把凳子在一旁坐下,“如果太子殿下也能练出一身浩然正气,也就不怕了。” “浩然正气也能练出来?” “当然可以,浩然正气永存于心便不会被他人左右,就像是郑公。” “郑公?” “是非对错分明,不向恶势力屈服,这便是郑公的浩然正气。”张阳清了清嗓子又道:“我正在向郑公学习,将来也要做一个维护正义的人,为了正义豁出性命死又何妨。” 见李承乾力道弱了几分,张阳接着道:“还请太子殿下专心一些,不要怕疼,这能锻炼意志力。” 李承乾重重点头,打沙袋的力道更大了。 在东宫侍卫眼里,作为一个东宫舍人张阳显然不称职的,竟然让太子打沙袋,难不成要教太子拳脚功夫? 过了半个时辰,张阳才开口,“好了,可以了。” 李承乾扶住摇晃的沙袋,擦去额头的汗水,拳头上有不少的血痕,之前打沙袋的伤口凝成了血痂,这一次又新添了几处伤口。 “让太子打沙袋,除了锻炼身体,锻炼意志力,还能让太子静心,锻炼身体更是练心气。”张阳拿出挂在自己的腰间的水囊,倒上一碗凉白开递给他。 李承乾灌了好几口,疲惫地坐下,“确实如你所言,每一次锻炼之后,孤感觉自己的思绪清明不少。” “长久坚持,会有更多的好处。” 李承乾重新穿好外衣,“你听说了吗?青雀要将肥皂生意的利润其中五成交给朝中,说是修缮长安城各处街道。” “有这事吗?”张阳心里明白,神情上还是一脸疑惑。 “父皇让阎立本去安排了,你不知道?” “臣最近挺忙的,没有听说。” “也对,这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青雀是怎么想的,竟然把自己肥皂生意赚钱所得用在了长安城建设上,消息是今天早朝群臣议论的,孤也听到了,想着不久之后应该会有更多人知道。” “这些事情与太子无关,如今太子应该专心学习。” 眼看李承乾今天似乎没有学习的心思,张阳释然地笑了笑,“我给太子殿下做个游戏。” “什么游戏?” 张阳捡了一堆石子,“准备二十个东宫的侍卫,包括太子一共二十一个人,我会分给每个人石子,大家各自不知道对方的石子数量,当所有人拿到自己数目的石子,每个人都可以提出要求,向其余二十人要一颗石子。” “自由选择也可以不选择,但每人每一次问对方只能要一次,且只能要一颗,对方也可以不给,也可以给。” “第一轮一炷香的时间,结束之后淘汰石子拥有最多和最少的俩人,然后再重新分配石子继续下一轮,直到只剩下最后三个人中获胜一人,这个游戏要估算对方手中的石子数量。”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二章 皇后的好意 游戏开始,大家开始互相要石子,李承乾前后问了五个人要了石子,然后就没再要了,再看其他几人,不少人都没动作,看来大家对游戏的热情并不高。 每一轮结束接过淘汰两人。 玩了好一会儿,李承乾在第三轮就淘汰了,他的石子在第三轮的时候最多。 张大安回来了,他将弘文馆的那些人的议论都记录了下来。 打开这份书卷,张阳皱眉看着上面的内容,只有偶尔几个人名,还有弘文馆几个管事的名字,有些人名也不认识。 “大安呐。” “在。” “你再抄录一份送到村子里,我另有他用。”拍了拍他的肩膀,张阳笑道:“以后你就是我的记者了。” “记者?” “对,专门记录这些事情,多打一份工你不介意吧。” 张大安有些迟疑,还是答应下来,“不介意。” 大安这小子老实,最重要的是他能实话实说,实事求是,这是一个很好的品质。 东宫的侍卫和李承乾玩游戏,大家都让着当今太子,这种互相谋算的游戏一旦有这种风气出现就没意思了。 看李承乾还乐在其中,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情况。 挺为这个太子的后半辈子担忧的。 张阳起身离开东宫,还没走到立政殿就听到一阵嬉笑声,媳妇带着一大群宫里的孩子在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这还是她的那位奶奶还在世的时候,带着她玩过这个游戏。 现在她也能带着其他孩子玩。 见长孙皇后朝着自己走来,张阳行礼道:“见过皇后。” 长孙皇后递上一个陶罐,“这里面都是细盐,宫里也还有。” 这么一罐细盐价值不低,长安城的细盐贵得让人牙疼。 宫里生活也不容易,皇后还要带着一大群的孩子如今还怀着一个。 “收下吧,这立政殿也没什么好给伱们夫妻的。” “那就多谢皇后了。” “做母后应该给你们。”长孙皇后看着玩闹的孩子们,低声问道:“玥儿的身体如何了?” 张阳接过这罐细盐,解释道:“还在恢复,手脚依旧冰凉,畏寒,大体上没什么问题。” 长孙皇后点头,“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一边照顾着长辈,还和青雀太子他们相处得当,又不逾越规矩,本宫也听说过一些事情,你这般年纪的孩子很少能够在老少两辈之间兼顾好。” “皇后过奖了。” “本宫也听说了,你在东宫让太子也锻炼身体,还教会了太子写百官公卿表。” “臣是东宫舍人,只是适当给太子一些建议。” 长孙皇后笑着,“本宫还听玥儿说,你们要带着封地中的人过上好日子。” 老鹰认输了,立政殿内一片欢声笑语。 “我们当初到封地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贫困的村子,那里很穷,别说我们自己过好了,他们活得更是很辛苦,本来就想着将来有个家业为生,就想着带动村民。” “将来有个家业为生?”长孙皇后点头道:“这是你们的打算。” 张阳回话道:“或许对别人来说有了食邑可以衣食无忧了,也不用在乎别人活得怎么样,食邑皇帝所赐,采邑是为食禄,有这食税权,但这是建立皇帝的赏赐之下,一年食禄之后封地子民的日子会更艰苦,与其这样我更想一起致富,让他们为我打工,他们得到自己的劳动所得,我也能得到自己的好处。” “不怕皇后笑话。”张阳尴尬地笑了笑,“起初我们到了封地有一种想要把封地退还给陛下的冲动,不过玥儿是个善良的人,我管这个叫做脱贫致富,与其让他们穷着不如一起富起来,不论是家产还是人心我们都得到了。” 长孙皇后点头,眼神带着赞赏,“光是食禄你们夫妻二人就可以衣食无忧,你们还是选择了一条不容易的路。” “总会遇到波折,就当是锻炼自己了。” “本宫还听说你想要几千亩地?” 这媳妇还真是什么都和她母后说,张阳苦笑着点头,“人生嘛,总要有个远大的理想。” 长孙皇后向李玥招了招手。 看着媳妇走来,张阳特意晃了晃手中的陶罐,眼神示意这是你母后给的。 李玥走上前乖巧地站好,“其实我和夫君在家里什么都不缺。” 长孙皇后看着俩人,“早点回去吧,以后也多来宫里走动。” “嗯。” 李玥重重点头。 离开立政殿还要去崇文殿看一看,一直都是夫妻俩人在打理,也有些日子没去收拾了。 走在宫殿间的小道上,李玥低声讲着,“年长的公主也早都嫁出去了,那些公主嫁出去之后也很少来宫里走动,去年的时候陛下将豫章公主嫁给了唐俭的儿子唐善识,之后便很少再来宫里。” “现在立政殿的公主都还太小,我可以多帮帮母后,还能多问母后一些事情。” 张阳狐疑道:“那你今天又学到什么?” 她俏皮地笑了笑,“都是一些用人的办法,我们家这么大的家业,我需要这样的本领。” 张阳推开崇文殿的大门,这里又积了一些灰尘。 夫妻俩把这里又打扫了一遍,李玥从中找了几卷书,还特意找了一些营造之类的书籍。 “有些日子没有见郑公了。” 李玥的话语在书架的另外一边,崇文殿内说话会有回声。 张阳翻看着书卷回道:“其实我和郑公在东宫经常能碰面,只不过他要给太子教书,确实有段日子没有好好谈话。” “郑公一定很忙吧。” “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李玥拿了几卷竹简和布绢放入她的书包中,还从其中拿出一支笔,在书架上写了一个记号。 瞧了一眼她写的记号,写的是日期和书卷名,这样回来还的时候就不会放错位置。 张阳打开这里的窗户通风,再好好扫了扫。 阳光照入殿内,可以借着阳光看到空气中漂浮的灰尘。 抬头看去,崇文殿的屋顶很高,当初打扫的时候,碰不到屋顶,也是打扫的盲区。 灰尘大多数也都是从屋顶落下来的,打扫之后不出几天,书架上又会落有灰尘。 村子里忙活了一个月,总算是把今年的耕种任务完成了,还是和去年一样张阳留了几亩地用来种棉花。 村子中的城堡也终于落成了,李玥走在这个有三层楼高的城堡中,这都是用石料垒出来的。 张阳参观着成果,“我觉得这更像个军事碉堡。” “那是做什么的?” “用来防御和发现敌人,利用居高临下的优势来歼灭敌军。” “哼,打打杀杀的。” 张阳愁眉道:“你不会真的想要住在这里吧。” 李玥走了一圈,“就像夫君说的城堡中住着公主,而且城堡的窗边还种着花,我不喜欢这里,也不想住在城堡中。” “不喜欢吗?” “我不喜欢这种把四周围成这样的地方,厚厚的墙壁隔绝了一切,窗户又是这么小,站在这里有一种在囚牢中的感觉。”李玥走出城堡用力深吸一口新鲜的空气,“在城堡中一切都很狭小,我更喜欢我们家的小院子,虽然小,我更觉得像是家。” 张阳抬头俯视着整个城堡,“要不让牛闯在这里安排几个守卫吧,不要浪费了,咱们就当碉堡使用,在屋顶屋檐窗台种满花朵,就当景观了。” 李玥对城堡已经没了兴趣,她对新事物的热情消失得很快。 不过再怎么说也是牛闯他们花了好长时间建好的城堡,媳妇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真是任性。 还占了三亩地呢,有了高楼还是要利用起来,可不能浪费了。 李泰又成了村子里的孩子王,牛闯板着脸道:“听说是魏王府穷得没吃的了,现在整日带着府邸的下人来咱们村子里白吃白喝。” “多几双筷子的事情,能应付就应付吧,他也不容易。”张阳安慰道。 “他们吃得很多。”牛闯板着脸。 “那就以后少给点。” “好。” 看李泰带着一群孩子放纸鸢,心说先帮李泰渡过这一次的难关,这颗将来的摇钱树好不容易培养得有些起色了。 在物资匮乏的大唐,人们的生活条件落后,只要你的东西对人们的生活有用就会有需求,尤其是在繁华的长安城,即便是李泰拿出肥皂生意五成的利润来帮助修缮长安城,对肥皂生意来说顶多算是伤筋动骨。 过一段时间,李泰就能恢复元气,只要肥皂的生产还是独一份的买卖,就没有竞争的对手,再有一个好靠山,要做到一家独大很容易。 村子里又恢复了忙碌,李玥拿着刚刚印出来的一卷纸,“夫君,看看如何?” 张阳接过看着上面的内容,“这都是张大安送来的?” “听说是张大安每天都会有些零碎的消息,让上官仪整理了一番便是这样了。” 张阳看着上面的内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原来赵国公也会随地小便呀。” 李玥踮起脚尖,抓着张阳手臂抬着下巴也好奇地看着,“有吗?我看看?” “这唐俭都五十多岁的人,怎么还纳妾?要不要脸了。” 张阳找了一块干净的大石头,夫妻俩挨在一起看着。 “你看你看,这个李君羡去查案还被一群方士打了,打了还不敢还手。” “就是一些小事,看起来还挺有意思。” 每一条消息都记录下来日期和人,要是有配图就更生动了。 “这要是被别人看到会得罪人吧。”张阳面色凝重。 “夫君为何要让大安做这些?” “让他搜集一些消息,本来是要他去记录一些人们对弘文馆的议论,看来弘文馆的读书人都挺清闲的,他们还真是什么事情都会议论。” “还是不要拿出去吧,就怕得罪了人了。” 两夫妻看完就把这卷纸放到了实验室不再理会。 李泰玩闹了一天也累了,他来到实验室本想看看这里有没有新鲜的事物,意外看到这卷纸,看着这上面的内容没忍住大笑起来,“让皇爷爷也看看,太有意思了。” 张阳和李玥帮着给老师一家整理衣服。 “都是往年堆积的旧衣服,现在也不穿了。”师母一边晾晒着。 “可以给这里的村民穿,可不能浪费了。”李玥拧干衣服说道。 “都是旧衣服,怎么能给别人穿。” “衣料不错,这要是丢了多可惜,不如给村民,这有什么好嫌弃的。” 李玥勤俭持家的习惯师母很喜欢。 张阳给张公瑾泡了一碗茶,茶水里放了一朵干菊花,“老师呀,这个菊花有些清火的功效。” 张公瑾喝了一口便放下了茶碗,“老夫现在喝什么都有一股药味。” 按照孙思邈说,张公瑾的身体确实比以往好些了,可也只是减缓病情严重的速度而已,病根依旧没除,尤其是呼吸越来越短促了。 张阳给他按着肩膀,“人体的吸收能力与脏腑有关,如果不把脏腑养好了,药物的吸收也会变差,先停几天药好好养养脏腑。” 看着张阳的神情,张公瑾垂下眼眉,“都已经是风烛残年了,就算是明天睁不开眼了,也不奇怪。” 张阳俯下身听了听张公瑾的心跳,“心跳还是很有力,目前来看情况还不错。” 张公瑾咳嗽了两下,“不用安慰老夫了,老夫的身体怎么样,自己也很清楚。” 老师的白发越来越多了,张阳看着他的气色,“有空我给老师做个轮椅,这样就算走不动路了,也可以让人推着轮椅到处看看景色。” 听着这话点了点头,张公瑾又喝下一口花茶,“最近在东宫可还好。” “还是老样子,太子身边多权贵子弟,我希望太子少和那些权贵子弟走动,也不让太子和世家子弟来往。”张阳叹道:“管得住一时。” 张公瑾站起身低声道:“你懂得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要太子明白这些,他自己要有所改变。” “我也这么认为,我能做的只能是平时告诫,给他一些正面影响,至于有没有效果还要看他自己。” “陪老夫走走吧。” “好。”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三章 剪头发 师徒俩人走在村子的小道上,见张公瑾往陇西方向看去,张阳开口道:“大素应该在返程的路上了,他们这一次只是查探高昌的情况,用不了太多的时日。” 张公瑾不住点头,“大象也好,大素也罢,又或者说大安,这三个孩子都被他们的母亲宠坏了,需要历练,你要多费心了。” “倒也不用费心。” 张公瑾咽下一口唾沫,皱眉道:“已经都交代了,等老夫过世了就葬在家乡,你师母也会回乡,这三兄弟要留在长安城。” “您都交代过多少回后事了,我都听得出老师下一句要说什么了。”张阳无奈道:“我还是希望您可以多活几年。” 张公瑾笑看着远处一群村民正在田间劳作。 回家路上,李玥坐在马车里,“夫君,老师的病情如何了?” 张阳懒散地坐在车辕上,“如今只能养病,病根除不了,尽可能不让病情恶化。” 在这个时代又不能给老师一个全身检查,然后用手术除掉病根,心肺方面的病症如今也只能养着。 贞观六年六月,出使西域的大素和兵部的兵马都安然回来了。 张大素一回来就去见了张大象和许敬宗。 几人商议完便收到宫里太监的来报,一起去面见陛下。 三人收拾了一番,前往甘露殿,刚走入其中才发现这里有不少人。 李世民先开口,“先说说现在的高昌是什么样。” 注意到众人都看着自己,张大素躬身道:“禀陛下,阿达兰依旧是高昌的守备将军,整个高昌人几乎人人都是战士,就算是干杂活的人在必要的时候也需要提着刀冲进战场。” 在场听着的人还有长孙无忌,房玄龄,尉迟恭,侯君集,程咬金等人。 张大素开口道:“他们拿下了高昌城之后将所有财宝都管了起来,并且每人按照每日所需分配,包括所有从外面劫掠的财宝也都是这样分配的。” 长孙无忌问道:“据说阿达兰的人手以前都是奴隶?” 张大素回话道:“确实是这样。” “那以前高昌的贵族和商人呢?” “如今高昌的所有商贸往来都有专人安排,并且当初欺压奴隶的贵族有的被杀了,也有人被赶了出去,高昌现如今有兵马五万,除却妇孺全部都是战士,而且他们的一切劳作都是为了战争准备。” 张大素递上一份奏章,“陛下,事无巨细臣都写下了。” 李世民看了一眼便交给长孙无忌和房玄龄。 众人的神情都很凝重。 长孙无忌看完又递给了尉迟恭,“臣之前的猜测没有,高昌背后一定有高人在指点。” 兵部尚书侯君集躬身道:“陛下,据兵部人手回报,高昌城内有不少人都在学中原话语,甚至还请人给以前的高昌奴隶的识字读书。” 李世民笑道:“还真是古怪。” 侯君集也拿出一份奏章,“这是前去查探的兵部人手查到的,这里面有高昌的兵力部署,以及最近的战报,高昌拿下了伊犁河大部分河段。” 甘露殿内的气氛很不好。 许敬宗先开口道:“候尚书办事还真是周到,瞒着我们礼部查了这么多事情,就不怕引起高昌的敌意?” 张大象和张大素的神色也不是很好。 这一次兵部和礼部一起行动,侯君集竟然让人背地里查探高昌的兵力。 许敬宗又道:“贸然查探对方兵力,这要是被对方知道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唐急于和他们开战。” 侯君集压低嗓音,“那又如何?就算是要开战,臣愿意带兵奔赴西域。” “既是陛下所命,事无巨细都要查清楚,兵部做的并没有错。”长孙无忌打圆场。 李世民把兵部和礼部的两份奏章都交给房玄龄,“这件事就给中书省商议,明日早朝再议都退下吧。” “喏!” 一众人退出甘露殿,在殿前散去。 三人走在回礼部的路上,张大象心中气愤,“本来这件事就是我们礼部主办,没想到兵部暗地里背着我们还查了这么多事情。” 张大素讲着,“一进入西域我就觉得兵部的那些人不对劲,可礼部只有我一个人,除了我全是兵部的人,我不好多问。” 心头恼火,见许敬宗脚步很快,就要走到礼部门口,张大象上前一步拦着,“许兄,你怎么一言不发,伱难道对这件事没什么看法?” “什么看法?”许敬宗又看了看四下,“下官不都在甘露殿说过看法了。” “说是让我们礼部出使高昌,这兵部私底下派人做这种事情,如果那时候被高昌人发现我们在暗查他们的兵力,说不定大素都会在高昌被人拿下。” 许敬宗听着点头,“在高昌查人家兵力,而且还在背地里进行,确实不礼貌。” 张大象愣了愣,“你的看法就这些吗?” 拉着张大象走到一旁,许敬宗小声道:“刚刚甘露殿情形大象兄也看到了,侯君集一说话长孙无忌就来帮衬,他们就是一伙的。” 张大象冷哼道:“看出来了。” “所以在下官看来不论这件事怎么样,都和礼部没太大的关系,这是他们想要查的,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是大素兄弟平安回来了。” 回头看了看正在和几个礼部小吏交谈的张大素。 张大象又问道:“这会对张侍郎有什么影响吗?” 许敬宗想了想,低声道:“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这件事朝中迟早会查出来的,瞒不了太久。” 高昌的领地已经一大再大,这就像是一笔投资,这笔投资眼看越来越好,收益也是越来越大,李玥看着朝中送来的消息,她的心情很好,高昌兵马一路打到了伊犁河的中段,越来越多的土地都种上了棉花。 可以看着朝中的消息来确定自己的家产越来越好,都不用自己去打听消息,朝中的人办事很不错。 李玥看着夫君正在拿着锤子敲打着轮毂。 “夫君,听说这一次他们出使高昌还带来了不少葡萄酿。” 张阳放下手中的锤子,“家里不是还有几桶葡萄酿没有喝完吗?给朝中的都是高昌送给陛下的,总不能什么都不给,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和朝中交恶。” 李玥手撑着下巴笑道:“父皇想要高昌不得,真要是高昌和大唐动手,夫君会坐视不管吗?” 张阳尝试着把轮毂装在椅子上,“所以要把高昌发展好,不论是经济和兵力,都要发展好,统一管理统一分配的管理方式确实好用,那也只是因为现在的高昌并不大,又是一群没什么文化的人,前段时间我刚刚让许敬宗送信过去,放缓发展的脚步,加大教书工作。” 正想要帮着夫君装好轮椅,李玥注意到了一旁的几个小轮子,“这些小轮子是要做什么?” “这是紫檀木,一种质地很坚硬的木头,我在东市淘换来的,做成轮子打算做几辆小车,给村子做运输做运输用。” “我给夫君扶着轮子。”李玥伸手扶住轮毂。 张阳敲打着锤子固定,等几个铆钉都打进去之后,试了试稳定性,“嗯,还不错。” “夫君,晚上我可以用淋浴了吗?” “你白天洗。”张阳点着头。 “好呀。”李玥欣喜地笑着,回过神又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夫君呀。” “怎么了?”张阳拍去手上的木屑站起身。 “为何我是白天洗?” “因为我要晚上洗。” 李玥狐疑地看着自己的夫君,能用淋浴就很高兴,“用淋浴的时候一定要哼唱着吗?” 手里的动作顿了顿,张阳缓缓抬起头。 看媳妇天真地眨了眨眼,解释道:“那是我的习惯,你不用哼哼唱唱。” “夫君什么时候有这个习惯的?” “不告诉你。” “哼。” 李玥冷哼一声接着去看自己的书。 一队侍卫出现在自家门口,他们扛着一大堆木头进了院子,随后李承乾也进来了,“这都是你要的木头,不知道够不够。” “都放这里吧。”张阳指着院墙的一角。 李承乾笑道:“你看看你,穿着这粗布衣裳,不知道还以为你就是一个做苦力。” 张阳帮着这些侍卫搬着木头,“穿着这种衣服好干活,这要是穿着布料名贵的衣服,我就怕划破了衣服。” “说来也是。”李承乾让这些侍卫把木头全部垒好,又道:“你说的统计方法孤收益良多,改天你来东宫孤一定要与你好好探讨,就先告辞了。” “太子殿下慢走。” 等人都离开了,李玥好奇道:“什么统计方法?” 张阳削着木头,“就是统计的分析分类。” 李玥抬着下巴,“就是我学过的那个统筹?” “太子没你学得深,而且还学得慢,没有到你的那种程度。” “我洗浴去了。” “我们的衣服不要混在一起放了。” “我知道了。”李玥摆着小手,迈着雀跃的小步子。 木质轮椅的难点就是牢固性,用五根承重轴来分摊压力,也能让阎立本来做轮椅,只是交给别人来做不如自己来的踏实。 屋内传来了流水声,这要是放在以前,媳妇说不定连门都不会关,现在倒是关着门。 小熊趴在一堆木头上,打了一个哈欠,还挠了挠它的肚子。 这家伙几乎每天都在长大,现在它直立起来的时候已经能够到自己的膝盖。 一只鸟儿飞过,落在小熊的头上,这头熊没有任何的反应,连晃个脑袋把鸟儿赶走的动作都没有。 就怕有一天被人抱走了,它都不会反抗。 洗完澡的李玥走出屋门,她已经换上一身干净衣裳,穿着白色的衣衫站在阳光下,洗澡完之后皮肤更加透亮了。 以前她很消瘦,现在看起来标致很多。 越看越觉得不对,张阳皱眉道:“这不是我的衣服吗?” 李玥擦拭着自己的长发,“天气太热,夫君的衣服宽敞,穿着会舒服一些。” 每一次洗完澡,她看起来比平时更有朝气。 一时间有些看呆了,张阳回了回神,“上一次让牛闯种了一些稻米,改天去看看稻米的长势如何?” 看她侧着头梳头发很不方便,张阳洗了洗手,拿过她的木梳,“我帮你吧。” 李玥端正坐好点头。 “你的头发有些杂乱,我帮你修剪一下。” 说完张阳翻找着自己的工具箱,拿出自己的刀具,一把刮刀和一把木柄剪刀,好在平时闲着没事喜欢自己动手做一些家具,铁料也都是自己打磨出来的。 把铜镜拿到院子里,放在桌子上,张阳扶着李玥的后背,“坐直坐正。” 再扶着她的脖颈,“头也不要乱晃。” 媳妇的头发很长,也很亮,如今有些太厚了。 拿着剪刀先把她的头发打薄,将发尾收高。 王婶和杨婶一起回来了,看到夫妻俩这一幕两人也没有打扰。 张阳一手拿着梳子,一手拿着剪刀熟练地修剪,“你不喜欢额前有头发落下,以后尽量往两侧梳。” 李玥轻轻点头。 忙活了好一会儿,修剪好之后头发也干了。 李玥又去洗了洗头发,把碎发都洗去,再次走到院子里她眯眼面朝天空把头发重新束起来。 媳妇的五官很好,只要把头发梳整齐就很好看。 “夫君,晚上几时洗澡?” 张阳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先把轮椅的轴承做好,晚饭之后我再洗。” 李玥手里拿着剪刀,她眯眼微笑着,“我也想给夫君剪头发。” 为什么她拿着剪刀微笑的模样,莫名地有点渗人呢。 一直到了夜里,张阳木然地坐着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时不时皱眉,李玥一剪刀下去还有些疼,手法也显得笨拙。 “要不还是不用剪了吧。”张阳迟疑着讲道。 “不行。”李玥回答得很果断,“宫里孩子们的头发都是母后亲手打理的,将来我们的孩子也要我来修剪头发,一定要学会。” “要不我给你去找一些假发,让你练习?” “不用了,有夫君的头发就够了。” 又见李玥咔嚓一刀,一束头发落下。 张阳头皮一紧,她为什么还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我觉得我额前的头发可以剪去。” “这就剪。” “慢着!不是这里。” “是吗?” 屋内夫妻俩低声说着话,小熊扭动着肥硕的身躯走来,闻了闻地上的头发又离开。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四章 家庭和睦 这家伙每次嫌弃一样东西的时候就会用爪子把东西拨开,然后又一副优雅的模样,等待着会不会有别的东西递到它的面前。 直到李玥回到了房间关了房门,小熊抖了抖身子也爬上床榻。 张阳瞪了一眼,一人一熊相视好一会儿,它才慢悠悠下了床,出了房门回到它自己的小窝。 这头熊是有什么毛病一天到晚往人床上爬。 抖落自己被褥上的熊毛,张阳拿起自制牙刷,往碗里倒了水抬头看着星空刷牙。 阵阵清冷夜风吹过,夜也深了。 草草洗了把脸,也把自己工作台上的图纸收拾了一番,这才入睡。 能够睡到自然醒最好的,这就是做小官的好处,不用凌晨起床之后准备上朝。 和媳妇吃了早饭,夫妻俩人一起去看望长孙皇后,然后自己高高兴兴去东宫当差。 原本的心情很不错,不过到了东宫之后,听魏征和李承乾的谈话,好心情少了一大半。 听着魏征的讲述,天可汗与房玄龄和长孙无忌长谈之后,打算编纂氏族志,以高士廉带头,岑文本,御史大夫韦挺等人来修订,这件事就这么提上了章程。 在天下士族中,有江左士族,关中,代北等等好几派。 而李世民这一脉原本属于关陇一脉。 要说天可汗好面子吧,也不能只谈氏族,还想打击一下士族门第。 天可汗说编撰就要编撰,那就编撰吧,这种事情没几年干不好。 光是要打破几百年以来建立的门阀旧制,重新调整门第平衡就有巨大的阻力。 首当其冲的就是为了科举铺路,而科举面对的就是旧制度的九品中正制,以推荐各郡有名望的人为中正,而中正考察当地人员是否能够据做入士。 重编士族志的要害就是打破以往以郡姓作为门第差距,划分门第等级的标准。 要说李世民为了更大的权力也好,为了打压士族门阀也罢,都是他的手段和目的。 “张阳?” 听到李承乾呼唤,张阳连忙回神行礼,再一看魏征已经不在这里了。 “孤看你似有心事?” “我只是在想今天午饭吃什么。” 李承乾释然地笑了笑,“孤还以为你遇到了什么难事。” “最近没什么难事。” “都拿上来!”李世民对东宫的侍卫命令道。 几张巨大的表格铺在地上,这些表格上写着长安的人口,长安的商铺数量,以及各个坊市赋税收入,和房屋数量。 这是太子最近做的功课,也是他的学习成果。 “孤让人都查问清楚了,这才做了这个图。” 张阳仔细看着说道:“太子殿下的收获不错。” 李承乾感慨道:“用了好些天,这才做出来。” 俩人说着话,一个侍卫着急来报,“太子殿下,皇后和汝南公主来了。” 李承乾急忙走到殿外。 李玥扶着长孙皇后来到东宫殿内。 李承乾躬身道:“母后就要生了,怎么还如此走动?” 长孙皇后摆手道:“太医署的人都说了,要适当走动,而且本宫光是坐着也闷,想着到处走走散散心。” 跟在长孙皇后身后还有一大群宫女,她们的神情也很紧张。 长孙皇后的目光落在地上几幅巨大的图标上,“这是做什么?” 李承乾解释道:“这是孤让人查问长安城的情况做出来的图表,可一眼看明白如今长安城各个街巷和坊市的情况。” 长孙皇后只是看着,笑着道:“看来张阳这个东宫舍人做得不错,以前可没见你有此成果。” “张阳常常督促儿臣,儿臣自然不敢放松。” 长孙皇后点头。 李玥低声问道:“那这个有什么用呢?” “这个……”这个问题让李承乾愣住了,从当初派人查问到现在确实没有想过这个图标有什么用。 看李承乾回答不上来,多半是只顾着照办,不知道目的。 张阳解释道:“有了这个图标就可以知道如今长安城的形势,比如说哪个坊市的人比较多,什么样的人去什么样的坊市,那些街巷比较僻静,我们可以知道哪些地方需要整顿,哪些地方人群较多需要治安。” “并且以此表作对照,将一些位置不好的商铺转移位置,移动到热闹的街道以此拉动生意,可以为长安城提高赋税,还有关外商人大多都聚集在什么地方,朝中可以集中整顿。” “这是一个基础信息,在遇到一些决策的时候,能够通过这几个图表来做一个更行之有效的举措。” 听完这些,长孙皇后看到的是李承乾错愕的表情,玥儿和张阳夫妻俩人心照不宣的笑容。 妻子来问,丈夫来回答。 这种小心思让长孙皇后心头阵阵暖意,这对夫妻还真是相得益彰。 “太子殿下,臣说得可对?” 李承乾恍然回神,刚刚还在消化这些话语,收了收自己的心神回答道:“对,是有这等用处。” “承乾平日里要多多讨教他人,学习他人的长处,你父皇对你一直寄予厚望。” “儿臣谨记。” 长孙皇后坐了会儿,也站起身离开。 见李玥等在东宫殿外,张阳也向李承乾行礼,“那臣也告辞了。” 李承乾还在回味当时的那些话语,想着这几张图标真正用处,只是点了点头。 “太子殿下好好想想,这几张图标用处远比臣刚刚说的那些要大。” “孤会好好想的。” “告辞了。” 张阳走出东宫,来到媳妇身边。 李玥俏皮着讲道:“太子的图表是夫君教的?” “嗯,觉得如何?” “没有长远的规划,就发挥不出这种图表真正的作用。” 张阳牵着李玥的手,“太子和魏王都在为长安城的建设作出努力,你父皇一家家庭和睦,为大唐社稷事业添砖加瓦,多好的事情。” “夫君只教太子做图表,不教太子做规划,要是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们知道了,要说夫君误人子弟了。” 李玥俏皮地说着。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要是什么都和太子说了,让他一直照办,他会没有主见的。”张阳回头看了看东宫接着道:“他缺少一个思考的过程。” “希望皇兄也能明白夫君的良苦用心吧。” 许敬宗和张大象站在礼部府衙门口,就看着张侍郎和公主殿下手牵着手一直走向承天门。 “真羡慕张侍郎的日子呀。”张大象靠着墙站着,木然说道。 “若是大象兄无心仕途,也能过得这般自在。”许敬宗漫不经心地回答。 “许兄,无心仕途吗?” 许敬宗在府衙门前坐下,“当然不是了,我辈可千万不能学张侍郎这般,男儿当心系社稷。” 张大象非常认同地点头,俩人一起向张阳投去了鄙视的眼神,就差当场骂一句男儿好汉中的败类。 一直走出朱雀门,李玥小声嘀咕着,“今日太医署的人来给母后诊脉,我还小声问了。” “你问什么了?” “我问了母后怀的皇子还是公主,回答说是皇子。” “皇子?你信了?” 李玥皱眉道:“你说诊脉当真可以断出是男孩女孩?” “我也不知道。”张阳若有所思,不过媳妇能思考这种问题,思考问题的逻辑还是很不错的。 王婶沉默不语的护卫一旁跟着走,听着公主和驸马的低声细语。 从朱雀大街路过,在东市买了一些羊肉,今天是每月分账的日子,该去曲江池分钱了。 买了羊肉可以在曲江池烤肉吃。 相比去年,今年长安城的六月天没有这么炎热。 清风拂过曲江池的水面,一片波光粼粼。 刚到了曲江池边,就看到程处默和几个权贵子弟在打架,挨揍的是谁也不认识,只是下手还真不轻。 直到对方被打得衣衫褴褛狼狈而逃。 程处默脸上挂着胜利的笑容,头发被人揪一团乱,猛一抬头乱发遮住了半边脸,还有他狂放的笑声,像极了八神。 “处默好身手!”李泰大声叫好。 等程处默捋了捋自己的头发,阳光下此刻的他又像是金毛狮王。 大唐是尚武的,这种打架的场面很受人欢迎,四周还有权贵人家的女孩子也欣赏了这一幕。 这种硬汉场面,女子反而不会因为粗野抵触。 打架这种事情,彰显的是男人的力量。 程处默胜利而归,“某的身手怎么样?” 张阳拱手道:“招式凌厉,拳法洒脱,在下佩服。” 程处默冷哼道,“什么拳法?糊弄某家,某家用的是擒拿。” “刚刚没看完整,抱歉抱歉。” 张阳尴尬笑笑。 见皇姐拿出了账本,李泰也拿出自己的账目,面对皇姐和姐夫不敢有半点忤逆,听话极了。 “家里的账目都是别人做的,也看不懂。”程处默让自己的部曲拿来账本。 张阳也盘腿坐下,安静地对着账目。 程处默翘着腿靠着水榭柱子半躺着,“要是和你交手,不见得能拿住你。” “我哪有处默兄这么好的身手,说笑了。”张阳敷衍着回话。 “别以为某看不出来,你的体魄很好,气力必定不小。” “都是以前做苦力练出来的,其实我就是一个读书人。” 程处默闭着眼惬意地抖着腿,“最近也不知道了,长安城不太平。” 李泰一边对着账目,“挺太平的,如何不太平了?” “你们难道没有听说吗?最近长安城流言四起,说是有人挖了不少权贵的暗地里的事情,前些日子有人还说唐俭收了个妾室。” “咳咳咳……”李泰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还有人说我老程家的牛时常半夜失踪……”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与社稷无益 有些话可以听一耳朵就过,你老程家的牛会失踪这种事情只有你们老程家最清楚。 “娘的,谁要敢再胡诌我老程家的牛,撕了他的嘴!”程处默骂骂咧咧。 李泰翻看着账本,“这一次红楼下半卷一面世引起的动荡更大了。” 张阳准备着烤肉,“什么动荡?” 李泰抬眼纠结道:“有家门阀有个老不死的,活了一百多岁的老祖宗说但凡看见红楼这卷书,见一次烧一卷。” “他烧了吗?” 李玥好奇问道。 “烧了一卷,而且还是原本,三天前送来的消息。” “开始抵触了。”张阳低声道,当初欧阳询说的话,红楼势必会被士族所不容,这种对人世间阶层不公写得这么露骨的故事,多少戳到了他们的痛处。 李泰笑道:“姐夫要是写点圣人之言,那些老家伙说不定都要跪着读。” 身后传来了呼噜声,张阳不解地回头看去,心说这程处默的神经有多么大条,刚刚和别人打完架,就能迅速睡着,真是奇了。 李玥收好账目,“青雀的生意没有之前赚的这么多了,倒是卖出去的多。” “我打算增加人手,这些日子作坊中忙得不可开交。”李泰说完咳了咳嗓子,“最近嗓子一直很不舒服,打算去找太医署的人看看怎么回事。” 张阳往烤肉撒着盐,“是不是会突然觉得嗓音变重?有时候有感觉说话沉闷沙哑?” 李泰重重点头,“确实是这样,姐夫怎么知道的?” 张阳瞧了眼他的喉结,“你喉结已经慢慢开始明显了,这是因为伱处于变声期,是一种正常现象。” 程处默的鼾声越来越大。 李玥走到炭火边,“烤肉好了吗?” 张阳递上一块已经烤熟的。 曲江池有一些青年男女,大家大多数都是自带了干粮,唯独这个水榭中可以生火烤肉。 不满的情绪在众人心头。 要是其他人在曲江池生火,很有可能会被官兵带走怀疑你是不是打算在这里纵火。 也只有眼前有魏王在这里,官兵不敢多管。 鼾声停了,程处默闻着味就爬了起来,往嘴里塞了几大块烤肉。 “还没熟透呢,吃处默兄。”张阳一头冷汗,“还带着血水你是真敢吃呀。” 程处默嘴里嚼着又拿了几串,悠哉地坐下来吃着,嘴里还嚼着一边说道:“最近总是犯困。” 李泰正是处于十来岁变声期的年纪。 程处默也不过十七,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个年纪的孩子能吃也能睡。 再一看程处默,这家伙刚吃完又睡着了,嘴边的肉汁也不知道擦。 李泰见剃下来的骨头还在火上烤着,用筷子夹起一根腿骨,“这骨头怎么吃?” “魏王殿下可以啃一啃。” 骨头上还有不少肉,李泰咬下一口,“就是肉太少了?” 张阳解释道:“我本来就是用来烤了之后给我家那牲口啃的,它正在长牙的时候,用来磨磨牙口正好。” 李泰悻悻地放下这根骨头,“吃饱了。” 把烤好的肉骨头用布袋子装好,这才回家。 小熊老远就能闻到肉骨头香味,人还没走到家门口,它已经冲了出来,到了脚边伸着爪子想往身上爬。 给它喂的东西要放在碗中,这可以让它改掉低头胡乱吃东西的习惯。 将肉骨头放在碗中,任由它去啃。 杨婶一边裁剪着纸张,将一卷竹简递了过来。 张阳坐下看着上面的内容,这上面记录着村子的情况,低声道:“上官仪说了想给村子里设一个府衙。” “府衙?”李玥一边折着纸张,“我们只是一个小村子,怎么安排县丞?” 张阳思量着,“我们建好城堡就是一个很好的办公地点。” “办公地点?”意识到可能是一个新的知识点,李玥拿着小本本提着笔,又搬了一把小凳子坐好,“夫君细细说说。” 张阳点头道:“寻常人想要解决一件事的事情,需要去寻找能够主事的人,一般这种人要不是一地的族长,要不就是村中的里正。” 李玥没有出声安静听着。 “就比如说我们村子遇到一些事情,或者是田亩的事情,这时候他们会去找牛闯,而恰恰这个时候牛闯不在村子里,那么事情就要耽搁一天。” “假设大家都知道去一个地方就可以解决这些事情,甚至可以找到具体的个人,知道这件事谁在管,就可以直接去办公处,找到相应的人来解决这件事,期间是不是可以节省时间,来增加效率。” 李玥一边记录着。 张阳悄悄看了一眼,李玥写下了办事处,城堡,具体个人,效率。 她都是记录重点的地方,嗯,很有效率记笔记方式。 注意到夫君的目光,李玥迅速收起自己的小本本,“还需要人手,去哪里寻这么多人手,如果按照夫君这么说光是上官仪一人不够。” “让上官仪去村子物色,去找太子我问问有没有合适的人手。” “嗯,明日我要去见母后。” 媳妇都快成皇后的跟班了。 李玥坐在摇椅上把双脚伸直,放在小熊的背上。 它很听李玥的话,在这头熊的认知里,得罪了女主人是要饿肚子的,这是很可怕的惩罚。 女主人把脚放在背上,它是一动不敢动。 “按照我们村子的规划,现在的产值还没达到去年的水平。”李玥一脸忧愁,这可是几万贯的发展计划。 张阳翻看手中的书,“从当初的红烧肉生意,再到现在的肥皂和各种吃食生意,我们的这些产业也该转型了。” “就是夫君所说的产业园?” “需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将我们的生意全部收拢起来,就像是种地,不能东面种一点,西面种一点,太过松散,也太难管理。” 李玥纤细的手指抚着自己的长发,“我们村子能够撑住这么多生意吗?” “改变一下生产模式就行了,鬼知道魏王造肥皂是什么工序,总感觉他的肥皂质感很奇怪。” 李玥捂嘴轻笑道:“还不是夫君只教他秘方,不教他生产。” 张阳一脸悲怆,感慨道:“媳妇,你变了?” 李玥点头道:“我当然变了,我已经长大了很多。” 她确实长大了不少,这两年她的个子也长了不少,不像当初那样是个小丫头了,气质上也好了很多,张阳又道:“你开始为你弟弟开脱了,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我说的是事实。”李玥把双脚离开小熊的背,“现在肉乎乎的垫着很舒服。” “我觉得生产没做好是他自己的事情。” 李玥站起身,整了整自己的衣襟,“青雀也真是的,一股脑就想着怎么把肥皂卖出去,也不知道多来问问夫君。” “魏王总有一种莫名的自信,太子也好魏王也好,总有一种傻乎乎的劲。” 李玥迈着步子开始收拾自家院子。 夜里,又到了做功课的时候,李玥看着这道因式分解题,“还是提公因式的解法吗?” “涵盖了几个公式法,你试试看。” 每一次一道题,就足够她算很久了,这种因式分解题最考验对各项公式的融会贯通,让她对之前所学的种种公式巩固巩固。 张阳继续在工作台忙碌着,继续打磨着轴承。 夜深了,再回头看去李玥手里拿着笔伏在桌案上已经睡着了。 再看她做的题,还没有解出来。 但凡一做题,要不就是把题目做出来,要不就是把自己熬睡着,她那股固执劲从小到大没有变过。 伸手抱起她。 李玥稍稍睁开眼,低声嘀咕道:“抱一会儿吧,夫君好久没有这么抱着我了。” 走到床边,张阳叹道:“你现在没有以前这么轻了。” 李玥睁开眼,俏目带着笑意,“我知道夫君力气很大。” 站在原地抱了好一会儿,看着她呼吸平缓,应该是又睡着了。 把媳妇放到床上,给她盖好被褥,就算是睡着了她还护着怀里那本小册子。 无奈地摇头,张阳走出房间给她关上房门。 第二天一早,夫妻吃了早饭就要去宫里。 最近小熊的兴致不高,有些日子没出门,把它给闷坏了。 李玥一边吃着肉包子,“王婶带它去村子里吧,晚上带回来就好。” 王婶点着头给小熊栓好绳子,牵着便出了门。 先把媳妇送到立政殿,张阳来到东宫,还未走到殿内,就听到了话语声。 “若不是玥儿提点了一句,孤还不知道这图表的重大用处。” “在下也听孔颖达老夫子讲过驸马和公主殿下都是很好学的人。” 张阳朝里面一看,和太子讲话的正是长孙冲,只是站在长孙冲身后的还有一个和尚。 见是张阳来了,李承乾解释道:“这位是长孙公子带来的高僧。” 看着这老和尚,张阳只是礼貌笑了笑。 长孙冲解释道:“这是暂住在胜光寺的天竺高僧,是一位很有智慧的高僧。” “贫僧法号波颇,见过驸马?” 对方用蹩脚的关中话说着,确实也听说过这个和尚,武德年间就在长安城了,从天竺来到长安城便一直住在附近的寺庙。 长孙冲讲着,“这位高僧从天竺远道而来,据说曾游历过摩伽陀国,又北行传法,去过不少地方,而且还编译了不少经文。” “贫僧早就听闻张侍郎盛名,今日得有一见,也算是了却一桩心愿。” 还是蹩脚的关中话。 长孙冲退后一步,“其实波颇一直都想要请教张侍郎。” 波颇稍稍一礼,“听闻当初张侍郎智斗吐蕃人,也出了一道题目,其实贫僧已经将这道题解开。” 说完波颇拿出一只剥了壳的熟鸡蛋,当场做了实验,让鸡蛋进入了一个酒壶中。 “想来张侍郎所想的也是这般吧。” “都说波颇高僧颇有智慧,现在看来名不虚传。”长孙冲拍手叫好。 其实这个谜题的答案早就告诉了李泰。 波颇继续道:“贫僧敬重有智慧的人,近日寺内要举行一场祈福,不知太子殿下和张侍郎能否一起前去。” “好……” “不行!” 李承乾的话刚刚脱口而出,张阳便果断拒绝。 这让长孙冲和波颇很错愕,就算是想到会拒绝,也没想到会拒绝的这么果断。 李承乾尴尬笑笑,“不知道高僧是如何解开此题的?” 波颇解释道:“贫僧游历西域之时听过一些传闻,其中就有此事。” “高僧听闻的也是这个实验吗?” “是的。” “那高僧知道这个实验是怎么回事吗?鸡蛋为什么会下去呢?” “万物皆有因果,自有道理可寻。” 回答得棱模两可,他这么说张阳还是觉得奇怪,事物的逻辑都是可以推论的,当人们注意到了气压的运用,才会去做这个实验,即便是有人做了整个实验,也不该这么做才对。 就像谁会闲着没事在壶口上放上一个熟鸡蛋?再往壶中放入柴火? 这种科学实验的举例方式就不符合逻辑。 当然也可以怀疑是意外发现的。 看李承乾也被他唬住了。 “太子殿下,这个图表该做一些标注了,光是看着难道就能领悟出什么?” 李承乾点头道:“孤正在想其中用意。” 张阳看向长孙冲和这个天竺和尚,“两位请回吧,太子很忙。” 长孙冲面色不悦,带着波颇离开。 让人将这几幅图表挂在了墙上,李承乾小声问道:“你真不愿意去看他们祈福吗?” 张阳揣着手回道:“太子想去只是因为好奇,一时发现有自己没有见过的新奇事而已,花一天时间去看他们祈福,看完之后也只会了然,原来是这样,平白浪费了一天毫无收获,只不过是太子心中的猎奇在作祟而已。” 李承乾无奈笑着,“你还真是……” “臣还以为太子不要和僧人走得太近。” “为何?” “太子应该着眼于社稷,着眼于眼下的学****不会愿意看到太子和僧人接触,小心误入歧途,而这些僧人就是歧途,与社稷无益。”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六章 小小的抗旨一下 李承乾稍稍点头,“孤看史册中倒也有记载,但凡是推崇佛门的君王,最后都没有落得好下场。” 张阳欣慰点头,看来李承乾还是自己能分辨的,随后又道:“太子殿下,若是他们再敢来东宫,臣是否可以把他们乱棍打出去。” “乱棍打出去倒不至于。” 李承乾笑得很勉强。 “这长孙公子带着僧人来东宫其心可诛,应当好好教训他一顿,让他记住教训,怎么什么人都往东宫带。” 李承乾连忙打住道:“教训就不用了,孤会书信一份告诫他。” “那便先这样,若有下次,臣就不客气了。” “也罢。” 太子是一个实诚的人,就是太实诚了,有些分不清好人和坏人,那天竺高僧就是坏人,哪管他解开鸡蛋之谜是因为从外面打听来的,还是真有这种偶然。 总之与这种人保持距离是最好的。 再次抬眼看向眼前的图表,张阳琢磨道:“太子之前也听说了魏王打算拿出银钱来修缮长安城的事情?” 李承乾盘腿坐着,“孤知道。” “那这张图表就有用了。”张阳提笔在长安城几处坊市画了圈,“太子殿下请看。” 李承乾看着几个圈起来的地方皱眉道:“这是何意?” “臣刚刚圈起来的地方是长安城几处很热闹的坊市,按照魏王殿下想要在长安城放垃圾桶的想法,可以在比较热闹的街道处多增设几个垃圾桶。” 李承乾把身体的重量放在身后的靠背,“其实孤也有顾虑。” “不知太子殿下有何顾虑?” “孤在想如果要做很多垃圾桶,这垃圾要是被人偷盗了怎么办?” “偷了?这……” 张阳一时间语窒又挠了挠头,“我觉得咱们长安城民风淳朴,应该不会有这种事吧?” 李承乾若有所思,接着道:“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在桶上做好非常明显的记号就可以了。” “臣以为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工部应该会做好的。” “孤也是这么想的。” 张阳稍稍一回事,“刚刚说到哪儿了?” “要在热闹的坊市多放一些垃圾桶。” “对。”张阳接着解释道:“臣也知道太子和魏王的关系不是太好,但在社稷上如果兄弟之间能够互相帮助,陛下也会高兴,皇后也会安心。” 李承乾点头,这一次一脸认真。 “其实也还有一事。”张阳挠着自己的下巴的胡渣迟疑道:“魏王拿出这么多银钱想要立功,太子也不能光看着也要出谋划策更要从中也可以拿一部分的功劳,功劳不能让魏王一个人全占了。” “呵呵呵……”李承乾不住地笑着,伸手指着张阳笑得直颤抖,“孤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你真是实在是……” “我这人实在是太实在了。”张阳揣着手一脸正经。 真心实意地交流是最好的,太子和魏王打小关系就很敌对,修缮长安城是魏王的事情,与其说是帮魏王,不如说是给太子抢功劳。 男人之间打开天窗说亮话之后,更能增进友情。 身为东宫舍人除了要管好太子平日里的言行,还要和太子保持好关系。 小官也难做,最大的好处就是自由,时不时可以缺席两天,人家也不会多问。 话也说到了心坎上,李承乾让人拿来了酒水,顺便还拿了一篮子黍米和两块银饼。 “这是你的禄米,本来就该给伱的俸禄。”李承乾倒上酒水,“东宫你也熟悉,孤也不知道给你什么好,就多加了两块银饼。” 酒水喝下肚,东宫酒水并不好喝,带着一股酸味。 见李承乾的目光时不时瞟向那两块银饼,张阳迅速把银饼收入怀中。 这下太子的眼神终于不再忙碌了。 “孤也看过史册,当初的君王推崇佛门结果都不是太好,佛门向世人祈福,这不是好事吗?” 张阳放下酒碗,“敢问太子殿下祈福有用吗?” 李承乾皱眉思量着。 “臣如此与太子说吧,贞观二年大旱,佛怜悯过苍生吗?大禹治水,愚公移山都是为了什么?” 李承乾又沉默了。 张阳拍了拍他的肩膀,“自古以来只有我们在自救,从来没有什么佛来帮助过苍生,有的只有大禹,愚公,每一次大灾大难,全是我们这些凡人靠着自己挺过来的。” “太子殿下,扪心自问,我们当真相信佛门吗?” “可是孤知道的宗室中人就有很多这种人。” 张阳咧嘴笑着。 “你又为何笑?” “佛门永远欢迎权贵,因为他们有钱,而且权贵为了保住他们的富贵乞求内心的一点慰藉而已。” 李承乾狐疑道:“当真是这样?” 张阳又往酒碗中倒上酒水,“我们应该相信的是能移山的愚公,能够治水的大禹,希望太子坚定心中的理念,在我们的骨子里一直都有一股劲,这是一种与天斗与地斗的精神,这个精神从来没有消失过,自古以来都一直在。” “这才是我们心中该真正追求的真理,这才是我们的浩然正气,苦难都是一时的,是用来被我们克服,每一次克服之后我们只会更加强大。” 李承乾细细品着这些话,握紧拳头心中好似有一团火在烧。 “太子殿下只要有这股精气神,我们天不怕地不怕。”张阳低声道。 “对,天不怕地不怕!孤许久没有听到像这般真诚的话语。”李承乾缓缓抬起头,“孤似乎明白了,要如何做一个太子。” 张阳提着一篮子禄米站起身,走出东宫的时候回头看向殿内,李承乾还坐在其中,喝着闷酒。 先在太子的心里种下一颗种子,等着这颗种子慢慢扎根。 至少是给李承乾正面影响。 路过太极殿的时候,就撞见了李玥,媳妇身边跟着一个小丫头。 “这是丽质。”李玥牵着她的手说道:“母后应允了,我可以收她做弟子。” 小丽质稍稍一礼,便飞快地往立政殿跑去。 李玥笑道:“她自小长在深宫中,有些怯生,她想要学习数术,我便教她。” “又想皇后学习,自己平日也要做题,还收徒弟,你也挺忙的。”张阳无奈笑着。 “那也是自家妹妹,我早就想要收徒弟了。” 牵着李玥的手往宫外走去,张阳耐心说道:“你有学数术的天赋,不见得她也有。” “我可以慢慢教,之前给她的乘法口诀,她学得很快的。” 长安城六月过去很快,一年之中的雨季过去之后,到了八月夏日的酷暑也到了。 太阳当头照,让很多生灵都蔫了下去,没了生机,从城门看向朱雀大街的尽头,远处的风景都在扭曲。 张阳一头大汗地回到家中,一走进屋中就听到了水声,为了去除去暑意,也不知道这是媳妇今天第几次洗澡了。 “桌子上的书信是王婶带来的,说是高昌送来的信。” 张阳打开卷书信,又灌下一口凉水看着上面的内容,在阿达兰管理下的高昌像是脱缰的野马,在西域横冲直撞,和一些西域小国打有输有赢,可也打出了威名。 至少西域没人敢招惹现在的高昌了,当初解救出来的奴隶们有很好的凝聚了,加上阿达兰一视同仁的举措,让这股凝聚力发挥出了更大的效果。 就是这种好战的脚步有些停不下来了。 洗了澡的李玥穿着单薄的衣衫,她看着一个水盆,水盆中有些硝石,正在冒着丝丝凉意,“信上怎么说。” 张阳把信放在一旁,“高昌的脚步还是太快了,不断掠夺着西突厥的财富,现在西突厥对高昌恨之入骨,我也担心他会出事。” “要不要写信劝一劝?” “不见得有用,高昌的情况只有他自己知道,我觉得他是想以战养战。” 李玥收起衣裙露出大半截白皙的腿,贪凉快的她喜欢把裙子收起一些。 “上面水桶的水都快成热水了,洗起来一点都不凉爽,还是要晚上洗才行。” “做了一个外桶浸湿了硝石也没用吗?” 李玥摇了摇头,“一开始是有点用,可太阳嗮了这么久水又热了。” 硝石和水反应有过程的,在水桶外再做一层,外桶是硝石和水反应让内桶的水凉一些。 一旦硝石和水反应结束,凉意自然就没了,还这么嗮在太阳底下,确实没太大的用处。 张阳摇着蒲扇,“我让程处默把硝石制冰的方法传出去了,李君羡想要接着查案,现如今这么多人都知道硝石可以用来制冰,这个盛夏硝石的购买力会很大,苦了他了,现在更难查烟花。” “反正他之前也只是查到一些皮毛。”李玥满不在乎地说道。 黄昏时分,天空响起了雷声,李玥这才长出一口气,“终于要下雨了。” 天气又闷又热,就连纸张都不嗮得太久,嗮久了就会失水,失水太快纸浆还能凝固,就剩下了纤维留在竹篓上。 王婶带着小熊回来了,她急匆匆讲道:“东宫的人来过了。” 李玥把双腿放在水盆中,一边感受着凉意,“来做什么?” 王婶拿出一卷宣纸,“说是陛下有旨,写下做为东宫舍人,平日里如何指正太子的言行。” “太子闯祸了?”张阳好奇问道。 王婶摇头。 李玥忧心道:“那是夫君闯祸了?” “都不是,是因为近日太子变化很大,陛下很满意,想知道驸马是如何教导太子,并且让人学习,尤其是在制出长安城图表,让工部和户部,乃至刑部的官吏都很满意。” “纷纷夸赞太子的成果,这才说起了驸马,才让驸马写下来。” 张阳接过宣纸铺开,正要准备写,又搁下了笔。 李玥站在一旁,“夫君怎么又不写了?” “多好的宣纸呀,写了浪费,不如卖了换钱。” 李玥不可思议地看着,夫君竟然还一脸得意好像真想这么做,“这是父皇让夫君写的。” “你父皇又怎么样?反正我就是不想写。” “这是抗旨。” “小小的抗旨一下也没什么,你父皇会理解的。” “抗旨是抗旨,这和理解没关系。” “就说我生病了,不能拿笔,一拿笔我就会口吐鲜血,生不如死。” 李玥俏目瞪着,“夫君觉得会有人信吗?” “我不管,反正我就这种病,他们爱信不信。” “但凡稍稍写一点也能向父皇交代。” 张阳二话不说又把宣纸卷了起来,然后放入自己做的抽屉里。 “夫君,你好不讲道理。” “我讲道理,你父皇讲道理吗,我怎么指导太子是我的事情,他这和审问犯人有什么区别,反正我不写。” “我来写。” “不行!” “这是抗旨。” “你撒手,你再拧我,我就要动家法了!” “我们家的家法还没出世呢。” 一道可怖的雷光闪过天空,接着是隆隆巨响,好似地面都在震动。 外面雷声不断,家里还是温馨的夫妻斗嘴。 雨水哗啦啦落下,倾盆大雨给闷热的长安城带来了清凉,雨水一直下到了深夜才停。 夏天的早晨是最好的时光,过了早晨就会是酷热的午后。 原本今天不想去东宫当值的,趁着天刚刚明亮的早晨想收拾收拾院子。 就算不是圣旨,李世民的口谕也不能怠慢。 说不定皇帝他人家等着自己的回复,等了一晚上。 不搭理李世民的后果还是有的,一大早就有太监来到了家门口,说是陛下召见,而且还是一次召见夫妻俩人。 “去见见你父皇吧,宫里有冰吃。”张阳向媳妇的房间说道。 “昨天耽误了父皇的口谕,为何夫君还能想到去宫里吃冰。”李玥的话语从房间内传来。 “能蹭冰吃,就别客气了。” 要去见李世民,还要注意穿着,要注重礼仪,穿着短褂草鞋去见皇帝难免太磕碜。 李世民嫌天热,不亲自来就算了,还让臣子过去看他。 皇帝都是不讲道理的,在皇帝的思维中,他可以说整个天下都是他的家产。 李玥穿好了衣裙走出房间,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夫君,板着脸道:“袖子怎么剪了?”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七章 只是东宫小官 看张阳穿着旧衣服,还把袖子给剪了,李玥板着脸,“家里没别的衣服了吗?” “这样穿会比较凉快。” “这件旧衣服穿了好多年,都浆洗褪色了。”李玥一边给张阳换着外衣,“父皇和母后会以为我们家没有衣服穿了,在家里你穿成什么怎么样我都不拦着你,出去见父皇母后可不能轻慢了。” 任由媳妇给自己换着衣服,张阳颓废地站着,“长袖很热。” 李玥找了一件外衣,“这外衣里面是丝绸的,至少没这么热。” 换好了衣服,夫妻俩走到家门口,由传话的太监带路前往宫中。 不得不说,人家太监也不容易,还穿着厚实的衣服,可以看到他后襟因为汗水已经湿了一大片。 街道上没什么人。 “我们走小巷,那里会凉快一些。” 太监停了停脚步,看朱雀大街也没行人,大多数人也都躲在小巷里,回头又走进小巷,巷子里还有阵阵凉风,这些小巷也成了长安城居民的避暑地。 张阳小声道:“媳妇呀,明天我们去村子里吧,骊山脚下应该挺凉快的。” 李玥俏目带着笑意,“嗯,听说青雀也整日都在村子里避暑有些日子没有回长安城了。” 下山村让牛闯去跟县丞说改名叫了骊山村,村子就在渭水河边上,而且还在山脚下,到了夏天在山脚下能乘凉,还可以去渭水河边。 从东市的小巷拐出来,无可避免要在朱雀大街走一段路才能进朱雀门。 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就连李泰的奶茶店和肥皂店都关着门,要到了傍晚凉快一些的时候才会开门。 一直进了宫门,眼看太阳就要升高,夫妻俩加快脚步,一路走入甘露殿。 皇帝过夏天就是奢侈,一进入殿中就可以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凉意,殿内放着一盆盆碎冰块。 李世民就坐在殿内,还有太子站在一旁。 “陛下。” “父皇。” 夫妻俩一齐行礼。 李世民嘴里咬着冰块,“赐座。” “谢陛下。” 夫妻俩接过太监递来的椅子,椅子的做工一眼就看出来是村子里所造,现在家具生意也不错,宫里的这把还稍稍装点了一下,还镶嵌了一些玉石,嗯,豪华版的。 还能感觉到椅子上的玉石传来阵阵凉意。 “朕昨日让你写指导太子的经过,倒是没见你让人送来。” 李世民漫不经心地说着,像是不在意这件事,说得越轻巧越有一种责难的味道。 “夫君昨日身体不舒服。”李玥抢先回话道。 “听说今日有不少人中暑,张侍郎也要注意身体。”李承乾也回应道。 看太子也帮着说话,张阳干脆沉默下来。 李世民看向一旁的小太监,“赐果。” 一篮桃子放在夫妻俩面前,桃子底下还放着冰块,看着就很喜人,冰镇桃子可是稀罕物。 见父皇给了张阳桃子,李承乾连忙行礼。 李世民瓮声道:“当初子质开设学馆,在院中栽种桃树李树,所谓春季种下,夏日可乘凉,但是前来求学的学子,皆要在桃李树下拜先生。” 张阳拱手道:“臣听闻过这件事。” 听他这么说,李世民嘴角直抽抽,这小子是真傻还是装傻,不知道朕的意思吗? 李世民咳了咳嗓子,“一直以来你指导承乾,承乾也是受益良多,朕也看到了他的变化。” 李玥拿起这一篮桃子,行礼道:“父皇,这桃子我们收下了。” 李世民瓮声道:“以前虽说你犯过错,但你教导太子的成果朕不能熟视无睹,以后你入太子詹事府统管东宫事务,任太子少师,督促太子学习。” 李承乾也向张阳行礼,“以后有劳张侍郎了。” “臣领命。”张阳嘴上说着,心里不乐意也不能明着抗命不遵。 太子少师在东宫也是不小的官职,与少傅少保相当,而且还统管东宫事务,除了教书的郑公和太子,整个东宫我最大了? 再看一眼媳妇,从她的表情上看不到喜怒。 张阳拱手道:“陛下,近日天气炎热,臣昨日刚刚生病,怕是……” 李世民点头道:“天气炎热也要注意身体,等你身体好一些,再去东宫任职。” “谢陛下。”张阳再次行礼。 李世民点头应允。 走出凉快的甘露殿。 张阳拿出刚刚顺来的冰块,放入媳妇的手中,“拿着凉快,凉快。” 李玥俏目回头看了看,又小声道:“篮子里还有这么多冰块呢,夫君吃桃子吗?” “就五个桃子。” 夫妻俩一边走着一边小声商量着。 “我们一个人一个,再给两位婶婶一个人一个,还多一个。” “多一个给夫君,夫君吃两个。” “这桃子挺大的,回到家我用桃子做一碗冰沙。” “夫君升任太子少师,值得庆祝。” 刚走了一会儿,就有了汗水,张阳脱下外衣包住篮子中的冰块,就怕到家这些冰块都化了。 李玥嘴里含着冰,额头已经有了细汗,这天热得邪性。 一路紧赶慢赶回到家里,李玥一到家就去了浴室,用水冲澡。 刚刚冲完凉的李玥从浴室走出来,就看到了一碗冰沙,切碎的桃子夹杂在了冰沙中。 两位婶婶坐在屋檐下,正吃着桃子。 小熊不停地舔着一小盆冰水。 一家子都躲着烈日。 张阳端着自己这碗冰沙,一边吃着一边看着眼前的书卷这卷书写着的田亩管理办法。 大唐在治理田亩方面,在不少的条目上都用了前隋的方法。 李玥把两壶葡萄酿放入冰水中,卷起自己的袖子拿着木勺子一口一口吃着冰沙,期待着晚上可以喝到冰凉的葡萄酿。 看到夫君手中的书籍好奇问道:“这卷书我看过,都是一些田亩方略。” 张阳咽下一口冰沙,“我们的生意要转型,需要转移产业,调整管理,该了解的还是要了解的。” 李玥吃着冰沙微笑着,“夫君在朝中任职,确实要看这类书籍,也要小心落人以柄,如今夫君的官职又高了,太子少师还统管太子詹事府。” 丈夫升官了,媳妇打心里高兴。 度过最热的中午,到了傍晚时分街道上有了熙熙攘攘的行人。 李世民听着房玄龄的禀报,到了炎炎夏日仿佛全天下都平静了下来,最近西域也平静了,高昌也不在闹事了,突厥的小可汗也专心放牧,就连吐蕃也开始休养生息,不再扩张。 李承乾小声道:“父皇,也不知道张阳的病情如何?要不要让太医署的人看看。” 李世民冷哼道:“你当真以为他生病了?” 原本有些担忧的李承乾愣了愣。 李世民搁下手中的奏章,“近日确实有很多人中暑,在朕看来张阳不像是生病了,应当只是中暑的小事。” 看李承乾为张阳说话,李世民又皱眉道:“你很信任他?” “回父皇,说不上信任,张阳说过的话语孤都会几经思量,之后就会明白,这些话语倒是没错。” 李世民又拿起几块冰放入口中,“与天斗,与地头?这种话他也能说出口,他是真不怕被那些老学究戳脊梁骨,敢与天地斗的人不多,这小子口气大,行事张狂,你与他相处事事都要经过三思,至于那些话你自己听了就算了,不用在外面招摇。” “儿臣明白了。” 从玄武门到如今,想想一路走来的经历,李世民看着眼前的桌案,不由得苦涩笑笑。 莫名觉得张阳这小子还会挺有胆魄的。 许久没有喝酒的李玥,直到喝了醉醺醺的这才肯去睡觉。 趁着夜里凉快,赶紧把要收拾的行礼都收拾一番。 第二天,天还没亮,夫妻俩便早早起床把行礼全部装车,两位婶婶帮着把轮椅也放在车子上,这个夏天要在村子里过,等最热的时候过去了再回小院住。 李玥看着收拾干净的小院子,长舒一口气,把家里的锁和钥匙交给了王婶。 “王婶说要看着院子。”李玥挽着张阳的手臂笑着。 媳妇是真心把两位婶婶当作家人,当然也希望两位婶婶可以一起去村子里避暑。 杨婶陪同着去村子里,王婶要留下来看着家里。 媳妇的主仆观念并不强,对她来说陪着她长大的都是亲人。 皇后和陛下都没有两位婶婶来得亲。 拉着一车的行礼,家里条件好了,要带的行礼也多了。 以前家里没有这么多必要的家具,就算是要出门顶多也只是带点换洗衣服。 到了城门口,杨婶已经准备好了车马。 “夫君如今是与太子少师,又要掌管东宫詹事府,统管东宫事务,我们家的俸禄是不是要多了?” “俸禄确实也多了,不过我本来在东宫任职舍人一年俸禄二石五斗,一个月也就一篮子,现在也多不了。”张阳扶着李玥坐上马车,自己坐在车辕上赶着马儿。 马车驶动,李玥抚着小熊背上的毛发,“听说今年朝中给的禄米都很多,不只是给了禄米,朝中六部之列的官吏,都给了盐和绸缎呢。” 说完她一脸的憧憬,正想着夫君什么时候也可以有这种待遇。 以家里的经济条件,也不缺这么一点禄米。 她会这么想还是媳妇那望夫成龙的心思。 大唐商业流通并没有这么发达,朝中给的俸禄都是以禄米来计,过年过节也会给点糕点,或者一些绸缎香料什么的。 这就算是皇帝给员工的福利了。 粮食和盐是最硬的硬通货,地位更高的人禄米更是一年几百石,一家几口人根本就吃不完,就算是不事生产也不会饿着,这也只是少数的。 张阳挥动着马鞭,马儿还是走得慢吞吞,“其实我这个官职看起来不错,实际上也并不是什么大官,一般来说少师少傅这种职位都是给朝中重要的人,就像是上街买菜,你在买一斤菜在给你几个萝卜。” “比如魏征老先生,现在他是郑国公,任职侍中,掌管门下省事务,并且掌奏事,位置和长孙无忌房玄龄相当,但又是太子师。” “大多数都是位高权重的文臣顺带给一个东宫职位,来教导太子。” 李玥看着沿路的风景,“夫君的意思是东宫的官职就像是买菜顺便送的萝卜?” 张阳点头,“而且我只是萝卜,比如说我是六部中官吏可我又兼职东宫,那就是说明我深得陛下信任,东宫官职的价值就会显得很大,可只是一个东宫的官职,而且还只是一个少师,那也只能在东宫借着太子的威风狐假虎威而已,在朝中同样没什么太大的价值。” 李玥这才点头。 “媳妇呀,不要觉得你父皇做事地道,其实他是最不地道的,太子詹事府要管理的闲杂事很多。” 听夫君数落着自己的父皇,李玥轻笑着,“听母后说,在立政殿的时候父皇也时常数落夫君。” 张阳诧异地看了看身后的长安城,心说好你个天可汗,背后说我坏话! “你父皇说我什么坏话了?” “说夫君是个乡野小子。” “还有什么?” “不告诉你!” “看来我们的家法该出世了。” “哼。” 夫妻俩还没到村子,上官仪和牛闯带着几个村民就来迎接了。 张阳带着李玥走下马车,“我们打算来村子里住一段时间。” 牛闯拱手道:“都已经安排好了。” 张阳顺着李玥的目光看去,看着的正是骊山。 夫妻俩相识一眼,她温柔地笑着,“骊山真漂亮。” 张阳点头道:“确实漂亮。” 一开始并没有在村子里建设公主府,不过牛闯还是单独留了一间大房子。 这个院子在村子的最后方,沿着村子里修好的新路一直走到底就是,背靠着骊山,距离村民的住处也比较远。 杨婶亲自搬着马车上的行礼,也不让其他人动手。 这间大房子是当初建设村子时一起竣工的,只是落成之后便一直空着,走入其中有不少的灰尘。 家里没有下人,杨婶一个人把打扫卫生和搬行礼的活全包了。 “公主殿下和驸马的生活习惯和别人不同,而且特别爱干净,让村民都回去吧,我自己来打扫。”杨婶对这里的村民说道。 见李泰和程处默就站在不远处,李玥小声道:“看来青雀有话与夫君说,我来帮婶婶打扫家里。” 张阳无奈道:“搬不动的东西放着就行,我回来吧。” 皱眉走向站在小道上的俩人,这两家伙还窃窃私语的。 见人来了,李泰的小胖脸带着笑容,“听说你升任东宫少师,我们俩打算着如何与你庆祝。” 张阳站定身形纠结道:“在东宫走得越高,我就想着魏王殿下会不会不高兴。” 李泰哈哈笑着,“你与本王之间是生死过命的兄弟,当然不可能因为太子让我们之间有所嫌隙。” 小小年纪什么都不懂,就说是过命的兄弟,张阳懊恼叹息,这家伙还没见过什么叫做过命这回事。 李泰让侍卫搬来了三把凳子,有几册书卷,“上次我们说的转型也该好好聊聊,涉及我们三家一起的买卖。” 张阳点头坐下,靠着身后的一棵树思量着。 程处默吃着一张饼,“红烧肉的生意最近不好做,天气太热,肉放久了就馊了,我让兄弟们这些日子都休息着。” 李泰也是忧愁,“肥皂生意看起来势头不错,其他的生意也不好,突厥送来的奶粉是越来越多,干活的却不多,而且天气炎热买的人也少了,我现在用奶茶中放的红糖也更多,岭南那边说还要甘蔗要多加银钱,正想找你商量。” “先说说处默的事,你去我的实验室,把你们名册的书卷给我拿来。” 程处默嘴里咬着饼,匆匆跑向实验室,拿来了一卷名册。 张阳打开看着,“之前让你安排的联络人,你安排了吗?” “都是上官仪在安排。” 张阳叫来一个李泰的侍卫,“会写字吗?” 侍卫点头,“会。” “我接下来说的话,你都记下来。” “喏。” 侍卫拿来了笔墨,墨水用的就是村子里自己生产的墨水。 张阳开口讲道:“处默,你的这份名册,看起来一层层地很整齐,实则组织结构上很松散,首先就是管理问题。” 程处默用力点头拿出自己的专注力耐心听着。 以程处默性情,要他专心听讲很难,说不定晚一点就会神游其他地方了,不如让一旁的侍卫记下来,然后给上官仪,就当是上官仪听的。 “一直以来我以生意为核心,让每个成员都有买卖可以养活自己,但是在管理上要分工明确,首先要知道哪些人是做生意的,你不能说人家一边卖着东西,你突然不让他卖了,让他做别的事情。” 程处默点头,不过他的眼神已经涣散了。 当时一旁的侍卫记录得很专心。 张阳接着讲道:“首先要在人手分配上,首先要知道哪些人是专门用来卖红烧肉的,当然这些人以后可以卖别的东西,但他们是实打实给组织提供收入的,其次就是打架,在处理问题和事情的事情难免会动手,手里需要有一支人马,他们身手足够得好,并且关键时候要和亡命之徒交手。” 程处默笑道:“你放心,我们兄弟都是这样的好汉。” “呵呵呵……”张阳苦笑道:“你看这就是你的理解误区,所以人员层次你可以分清楚,可在管理上还是一塌糊涂,没有核心人员,所有人都只是听你安排,如此一来一旦你有事不在,出现矛盾是迟早的事情。” 程处默尴尬地笑了笑。 张阳接着讲道:“要将人员分类,人手中要准备一些打手,你可以从中挑选出身手好的人,其次就是需要指挥和安排,像是上官仪这样的人确实对你们有益处,你们需要能够和官府打交道的人,你发现没有自从有了上官仪,你们办事得心应手很多?” 程处默愣愣点头。 “首先我们需要人手,你需要招收更多的人才,至于这种人选考核可以让是上官仪来决定,组织是需要头脑的,是需要决策者的,各个小队之间都可以安排这样的人。” 程处默有些不乐意了,“某也可以找一些有智慧的人。” “没智慧的人吸纳人才,往往会参差不齐,你自己认知能力和决策能力就不行,你没智慧找的人可能也是没智慧的,所以还是交给上官仪。” 张阳又对一旁的侍卫讲道:“这句话可以不记。” 侍卫提笔将刚刚记下来的这段时间画一条横线。 “处默,你的思维方式要改改,个人的能力确实很重要,可是在集体面前个人的能力起不到大作用,他们的能力远远没有一个集体一起行动来得强,你要把你以前的思维转过来。” 看程处默一脸迷茫的样子,张阳懊恼地长叹一口气,“你可能想不明白,到时候让上官仪来和你解释。” 李泰倒是听得认真,“我懂姐夫的意思,就是一个人才思敏捷,能言善辩,可要是没有一个集体,他的优点也就是这样,如果在一个集体上用上他的才能,能够让他的才能发挥出更大的价值。” 张阳认可点头,李泰还是李泰,一个机灵的小胖子很快就明白了话语中最核心的意思。 “很多人看处默手底下的人都是这么强壮,也能打架!这只是暴力,而暴力并不能摆平所有事情,可如果一个集体又能打又有智谋,这才是真正的强大。” 张阳放低自己的语气,“还有就是处默你自己,你最重要的就是给你的自己的组织提供稳定,要让你手底下各式各样的人都能感觉一种稳定,而那些闲散人员则不用太靠近组织的核心。” 一手搭着程处默的肩膀,张阳感慨道:“你们是要除暴安良的人,你要和恶势力做斗争,你们和那些恶势力不同,只有执行能力和决策能力上去了,你们才能与更高层面的恶势力做斗争。” 程处默这回终于点头,“恶势力中也有聪明人。” “那就对了,没有严格的管理和明确的架构,组织就会是一盘散沙,是散兵游勇又和一群山匪有何区别,我们要做的就是和他们有区别,要不一样。” 程处默缓缓站起身,“某懂你的意思了,嗯!我们要和其他势力不同。” 第二百六十八章 第一帮派和产业群 “先把这些办好,一口气吃完也消化不了。”张阳抬头看着天,惆怅道。 程处默一手夺过侍卫手中的笔记,便蹲在一旁看了起来。 一个有组织能力,并且有一个行之有效的组织架构的集体,这个集体的效益就会很大。 见李泰痴痴地望着自己,张阳清了清嗓子,“说了这么多我口都渴了。” 话音落下,李泰瞪了一眼自己的侍卫,很快就把茶水冲泡好端了过来。 刚喝下一口茶水,张阳想开口…… “慢着!”李泰连忙喝止,然后他拿来了笔墨端坐好,“姐夫请讲,我自己来记录。” 张阳换了一个坐姿,“我们的买卖现在看来一直都比较松散,如果只是按照原来的样子,就算是种田,在东边种了糜子,在南边种了麦子,零零散散一片。” 李泰一边记录着又打断道:“慢着,先停停,等我写完。”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开口,“可以继续了。” “魏王殿下呀。”张阳皱眉道:“你这样记笔记效率太低了,所有话语原封不动写完,很浪费时间的。” “那要如何记?” “记录重点,比如说你要记录晚上请我吃饭,你就写晚上,请吃饭,姐夫,这么几个字词就可以,你看到了自然可以联系起来,并且重新梳理一下笔记再写一遍,就不会忘记了。” 李泰思量半晌,“甚善,本王又学到一个窍门。” “记得我吃饭。” “太子知道这个窍门吗?” 张阳不苟言笑板着脸,“我还没教他。” 李泰咧嘴笑着,“把姐夫刚说的方法都写下来,立刻呈给父皇,慢了半分,本王打断你们的腿。” “喏。”两三个侍卫慌张离开。 重新坐端正,李泰很庄重地整了整自己的衣襟,“姐夫可以接着说了。” “先把你的肥皂作坊,和红糖作坊全部迁到村子里,具体事宜你可以和上官仪商量,渭水以南的那片荒地还空着,也是你父皇所赐的荒地,原本开垦还能种一些粮食,可产量不高,付出的人工成本却是很高。” “人手呢?”李泰好奇道。 “人手从村子里调拨,核心的秘方都在我手里,技术方面你不用担心,重要的还是要改变产业结构,将我们的成果都做成一个产业集群,形成规模之后,我们就可以转型了。” 李泰记录得很慢,他要消化出重要的话语再记录,这个过程要适应,等他熟练了以后会有受益。 “转型先要整合,之后就是将产能集中,不再是分开管理,将原本的一个个小商铺,改成了产业群,重点是生产,我们不再自己卖肥皂,我们要成为整个长安的供货商。” 听到供货商三个字,李泰手中的笔很明显有停顿,只是稍一停便开始继续写着。 “行商终究是要在朝堂的管制下进行,你父皇一句话就可以让肥皂生意大不如前,我们从卖的环节走出来,来到供货商的角度,能被父皇掣肘的地方就会少一样,尽可能消除自己的弱点才能让自己变得强大。” 说完这些话,李泰的眼神早已从认真变得崇拜。 “姐夫晚上想吃什么?”所处这话他的眼神由崇拜变得狡猾。 表情挤在一张胖脸上,看起来让人十分膈应。 一旁程处默挤眉弄眼地看着手中的这卷笔记,时不时问向一旁的侍卫,“这个字怎么念?” “回小将军,这个字念组。” “嗷……”程处默了然点头,“那这个字呢?” “小将军要是看不懂,要不卑职来念?” “不用了。” “小将军不是不识字吗?”侍卫苦笑着讲道。 “某只是不识一些字而已,多看几遍总会看懂的。” 心说你不识字,就算是看十年也不会平白认识这个字。 张阳一阵无语,又只好放之任之,随他去了,只要程处默好好活着就是对组织最大的作用了。 收回心神看向李泰,张阳又道:“有冰吗?” 李泰使劲摇头,“府中没有,宫里有,姐夫放心我一定把冰送到村子里。” 要不是为了后半辈子的安宁,也不至于这么费心费神。 这就是没权没势的下场。 张阳心中告诫自己。 回到住处,门前还剩下几个重物,看李玥吃力地拖拽着小脸都涨红了。 正拖着大柜子,李玥突然发现身后的重物轻了不少,再试了试确实轻了很多。 回头一看才见夫君一只手拖着一个大柜子。 有些悚然,夫君的力气很吓人,还是温柔地笑着,“聊完了?” “我来吧。”张阳撑起柜子一手拖着柜子的底部,一手扶着柜子的正面,斜着身子就把柜子扛进了屋中。 讶异于夫君恐怖的气力,李玥放松着自己的手臂,再看夫君一个人又扛起一张大桌子,半晌说不上话,这是正常人应有的气力吗? 还有些懊恼自己的气力太小。 收拾完屋子,李玥坐在家门口吃着胡瓜,看着远处的田野。 胡瓜是李泰带来的,这小子倒是懂事,教了他这么多,还知道送点稀奇吃食。 其实早就有了胡瓜的记载,只是大面积种植还没有,宫里倒是有培育,也不多。 张阳咬下一口胡瓜,并不是那么的多汁,味道还有些涩。 宫里培育的也不再怎么样。 李玥嘴里嚼着胡瓜,小脸鼓鼓的,“这里确实凉快很多,山风吹着好舒服。” 张阳也感受着清凉的山风,在这里可以避开阳光的直射,因为地处山脚下,山涧时常有风吹凉。 在长安城一片建筑物环绕下,别说是这种清凉的风了,就算是有风也被建筑群挡着,导致空气流通并不好,整个长安城就像是一个蒸笼。 夫妻俩刚刚在村子里落脚,师母和老师,还有李渊也来了。 “皇爷爷。”李玥俏皮地笑着。 李渊慈眉笑着点头,“朕听闻你近日经常去看望你母后?” 李玥点头道:“向母后学了不少本领。” 李渊的深情慈爱中带着一些同情,“张小子,朕有话与你说,过来。” 李玥又说道:“我去给皇爷爷,还有老师,师母准备吃食。” “好好好。” 李渊笑着直点头。 来到李渊身边,张阳皱眉道:“不知太上皇想与在下说什么?” 一边看着在屋前忙碌的李玥,这个公主穿着一身粗布衣衫,头戴着布巾,乍一看不像是个娇贵的公主,倒像是寻常人家的姑娘。 李渊低声道:“玥儿从来没有见过她的母亲,在生产她的那日便去世了,给她留下的也只有宫里画师当年画的画像。” 张阳拱手道:“我知道这事。” “朕一直以为玥儿心里对皇后有芥蒂,其实皇后对她的生母也有亏欠,那时建成和二郎斗得正凶,她出生的时候正是争端最多的时候。” “人人求自保,她母亲还是在那种风雨飘摇的时候生下了她,眼下她心里没有芥蒂,朕也放心了。” “她是想向皇后学习管家之道。” 李渊重重点头,“观音婢在管后宫这方面确实很独到,对人对事玥儿确实应该学一学。” 在屋前紧赶慢赶,忙活了好一会儿,在杨婶的帮助下总算是做出了一桌子像样的饭菜。 “我以后会做得更好的。” 听着媳妇坚定的话语,张阳抚着她的小脑门,“你的进步已经很大了,下次不要再放这么多盐,也不要把好好的猪肉都烧糊了。” 这话让媳妇原本有些笑容的脸迅速垮下来。 她挥起小拳头重重在夫君肩膀上一锤,奈何坚实的肌肉下造不出半点杀伤力。 在村子里避暑,张阳完全把东宫的事情抛在了脑后,至于李世民的任命实在是不想搭理,反正就是生病了,一病不起的那种。 不打理东宫的后果,就是李世民一家子也要来骊山避暑。 兵马先一步到了骊山,打理好骊山行宫之后,李世民一家子就会来。 按照李泰的打听的说法,原本在春季的时候打算去九成宫避暑,可去年才下的旨意开始修缮,到现在也没有完工,只好先去骊山行宫讲究。 张阳穿着草鞋和短褂,头发也用一根布带扎着,正坐在石头上和张公瑾下棋。 棋盘上厮杀的正酣,俩人在李渊的注视下势均力敌,汗水落在棋盘上,张公瑾长出一口气,“终于还是输你半分。” “老师承让了。” 张公瑾又是摆手,“技不如人,自当认输。” 看老师和太上皇失落地离开,俩人还一路上低声说着话,似乎在复盘棋盘上的情形。 正打算睡午觉的张阳,抬头看见一个小丫头。 小丫头长得精致,身后还有三两宫女和太监,后面还有一大排的护卫,排场非常地大。 再一看这个小丫头有些眼熟。 这不是要媳妇收她为弟子的丽质吗? 陛下的嫡女就是嫡女,不论是穿着的金贵还是护卫的多少,足以可见她在宫中受到的宠溺甚多。 还没等她说话,张阳板着脸道:“你是不是应该叫我一声姐夫。” 才和李泰年纪相仿的小丫头,显然没有李泰这胖子那种精明的性子。 她的表情从好奇变得委屈,然后飞快地跑向了李玥,“皇姐!” 李玥怀抱着娇小的丽质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躲在自己皇姐的怀里,李丽质低声道:“父皇和母后马上就来,想来见见皇姐,就让他们护送着来了。” 李玥笑道:“那你应该跟着你父皇和母后一起来。” 李丽质有些不服气,“是皇兄陪着丽质来的,就在村子里。” 说完李丽质指向远处,正是和李渊谈话的李承乾。 没想到太子也来了,张阳苦恼地扶着额头,想来也是,这么些日子不去东宫,把太子晾在那里,人家不来责难倒是稀奇了。 “皇姐,我饿了。”李丽质抬着头,奶声奶气说着。 “家里还有一些饭食,你将就吃点。” “好。”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像长乐公主李丽质这样就是小孩子该有的模样。 要说就是李泰这个小胖子,小孩没小孩样,活得比大人都精明。 这成长方向怎么这么奇怪呢。 杨婶把家里的羹汤和黍米饭热了一热,李丽质端着小碗吃着,她拿筷子的动作还有些笨拙。 一旁的宫女见到长乐公主吃着这么粗糙的黍米饭,一边劝说着她们带了提前准备好的饭食。 李丽质倒是执意要在自己皇姐这边吃。 李玥对这个妹妹似乎有一种独特的亲和力,就像是在立政殿,她一个人就可以带着一大群的宫女皇子玩,都不用皇后去管就能安排得很妥当,也能让一群孩子玩得开心。 张阳捧着一卷书侧躺在一块大石头上看着,听着李玥和丽质之间的谈话。 “母后说宫里的公主都是要嫁人的。” 李玥莞尔一笑,“都是要嫁人的。” 李丽质又道:“宫里的公主要不就是嫁给关外的小国用来和亲,要不就是嫁给父皇麾下功臣的孩子。” 听闻这话,李玥眼中泛起心疼,“这种羹汤拌着黍米饭吃着会更好。” 李丽质闻言站起身端着羹汤倒入自己的碗中,然后继续吃着。 正如丽质所说,这是一种很无奈的命运,要不成为和亲的公主,嫁到他国。 又或者嫁给陛下手中功臣的孩子,成为陛下巩固权力的一场交易。 不论怎么说都是一种牺牲品。 这种话从一个女孩子嘴里轻描淡写地说出来,总是让人心疼的。 要不是童言无忌。 李丽质根本不知道这种命运的冷酷。 又或者是皇后和陛下给她灌输的一种理念,让她可以轻松地把这件事说出来。 她却不知道自己的命运还有很多选择。 李玥给她夹着菜,温声道:“慢点吃,不要噎着了。” “嗯,皇姐这里的饭菜真好吃,比宫里的好吃很多很多。”丽质嘴里嚼着饭食,有些口齿不清的讲着。 “你想吃随时可以来,还有吃饭的时候不要多讲话,小心咬到自己的舌头了。” 李丽质点着头,晃动着她的小短腿说明她的心情很不错。 第二百六十九章 李玥自立山门 和李泰不同,李丽质身上有一种贵气,这种贵气是万千宠爱中培养出来的。 相比李泰更加接地气一些。 而李丽质则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 不多时她便吃好了,舒坦地打了一个饱嗝,然后捧着比她脸还大的碗一口一口喝着汤。 把碗里的汤喝完,李丽质放下碗擦了擦嘴,“其实我不想嫁人。” “为何不想嫁人。” “嫁人就要和别人生活在一起,我才不想离开父皇和母后。” 李玥怜爱地抚着她的发髻,“这话你与母后说过吗?” 李丽质点头道:“说过,只是母后总说我不懂事,有时候母后看我调皮也会说明天就把女儿嫁出去。” 李玥诧异地笑着,“你是嫡女,你父皇和母后不会将你远嫁的。” “那也不想嫁人。”李丽质扭过头神情任性。 李玥收拾着碗筷,“那就不嫁。” “皇姐真的愿意收我为徒?” “嗯,看看你的天分如何?百以内的加减分学得如何了?” “有些不太懂,皇姐教我。”李丽质撒娇着。 面对这种撒娇李玥丝毫没有抵抗力,一个扶妹魔就此诞生了。 张阳翻过一页书稍稍叹息。 李丽质又道:“那我要行拜师礼,皇姐的山门在哪儿?” “山门?” 李玥诧异道。 “能够独步天下的绝学大多数都是从那些隐世不出的山门中所学,我也问过母后,母后也说过皇姐的数术本领能够和宫里的李淳风道长比肩。” “而且李淳风道长的数术本领也是高超,朝中无人可比,皇姐现在还年轻,数术水平已接近大衍求一术的境界,数术一道上,皇姐将来也可以独步天下。” 李丽质奶声奶气地说着,又摆出一副大人模样,小孩子就喜欢装成熟,张阳捧着书余光观察着。 “皇姐的数术本领也是出自那些隐世不出的山门吧。” 面对李丽质的问题,李玥有些下不来台,目光求助地看向夫君。 张阳清了清嗓子,没有搭理。 李玥再次投去眼神求助。 面对这种眼神,张阳干脆翻了个身不再搭理。 此刻很想走过去,锤夫君一顿,可在自己妹妹的面前,李玥忍受着心中的委屈,只好保持着自己的端庄和微笑,“其实你皇姐我的本领都是跟着夫君学的。” 李丽质看向张阳,穿着草鞋和粗布短衣,头发用一根已经开线的布带子绑着。 一点都没有高人的模样,也没有那种仙风道骨的感觉。 李玥低下身向李丽质解释道:“其实皇姐的夫君就是一位隐世高人的弟子,只是夫君的老师早早就去世了,自打那以后山门也便不在了。” 这是夫君以前解释过的,李玥照着之前的解释说了一遍。 张阳心中捧腹,这世上确实有隐世高人,但也不多,而且这种高人弟子也不是满大街都是。 大多数都是一些江湖骗子。 李丽质会这么说,多半是听多了那些乡野传说,动不动就是那种几百年不出世的高人,然后下山混吃混喝。 “既然皇姐没有山门了,不如我们建个山门。”李丽质来回踱步,又想了想,“皇姐如果能够自立山门,将来我就是皇姐山门下的首徒。” 见李丽质是一脸的热情,不想打消她想要学本领的心思,只好讲道:“那好,那我们就立个山门。” 像是小孩子过家家,李丽质憧憬着,“山门叫什么名字。” 李玥也陪着她,对自己妹妹怜爱她也只好陪着她折腾,“就叫骊山门。” “好呀好呀,我们的山门要选址在何处。” 这个小丫头越来越起劲。 难不成真要建一个山门?这也太费事了。 李玥随便指了个骊山脚下的位置,正好指到了一棵松柏树。 “好,就这里了。”李丽质双手叉腰对自己身后的宫女道:“记住没有,以后这里就是皇姐的山门了。” 宫女惶恐地把这片地记下来,甚至还要丈量出一片地,做得有模有样。 这才让李丽质心满意足,她正和李玥说着对之后山门的计划,将来要如何发展。 睡意袭来,正打算睡觉却见李承乾也过来了。 刚向他皇爷爷李渊问安之后,肯定也会过来。 “孤和皇爷爷问安之后便过来了。”李承乾一手负背,昂首道。 张阳瞧了一眼李丽质和李玥,俩人还在地上写写画画,好似很认真,真打算开山立派的模样。 “太子殿下前来,臣未能相迎,臣之过也。” “不妨事。”李承乾连忙扶住要行礼的张阳,“孤也听人禀报说你与邹国公下棋,孤不好打扰,等人离开,孤正要前来,遇见了皇爷爷,也只能先问安,说来是孤怠慢了。” “岂敢岂敢,是在下怠慢了。” 太子来访还让探子来打探情况,以防来得时机不对,也能避开尴尬,这才是专业。 相比李泰这个小胖子,在这方面正应该在和李承乾多学学。 “孤听闻你前些天生病了,如今看你这气色已经痊愈。” 听李承乾这么说,张阳感到自己的良心在作痛,本来就是敷衍一下他,说是不去东宫当值是自己生病了,太子不仅不计较,反而给了台阶下。 面对这样实诚又实在的太子,再看向匆匆赶来照应太子的张大安。 不说是面对太子,就算在张大安面前,自己再继续糊弄确实有些说不过去了。 “不瞒太子殿下,其实臣并不是生病,只是天气酷热,实在是耐不住性子,长安城闷热让人透不过气,又觉得自己难以胜任詹事府一职……” 说到一半再看李承乾的神色,张阳妥协道:“也罢,就是天气太热,臣想歇息一段时间,并且把家里和封地的事情好好安排一番。” “呵呵呵……” 李承乾倒也不多问,反而笑了,“你能如此坦白与孤说明,孤没有看错你,你是一个诚实的人。” 张阳很想抽自己一巴掌,怎么太子越来越满意了,我明明这么多天你不应该把我痛骂一顿?然后将我赶出东宫,这样你太子可能不欢喜,但大家可以皆大欢喜。 多么厚道的太子呀,这样的太子以后会被人欺负的。 “詹事府一职,是父皇任命,太子少师也是父皇的旨意,都已经造册在案了,自然不能轻易收回成命,至于父皇那边……你是否装病这件事孤自会解释,你不用太过在意。” “太子……”张阳竖起大拇指,“太子真讲义气,魏王不能及太子半分。” “青雀就是顽劣了一些,其实他也是一个懂事的孩子。” 李丽质蹦跳着跑来,到了李承乾身边俏皮地行礼,“皇兄,我都与皇姐商量好了。” 李承乾严肃道:“还不向先生行礼?” 李丽质勉为其难地行礼。 “丽质自小在宫里长大,也没有接触过外人,失了礼数还望先生不要见怪。” 张阳笑着解释道:“太子也是知道我的,我就是一个乡野小子,平时也不懂什么礼数。” “父皇和母后就快要到了,孤带着丽质就先去迎接。” “太子殿下慢走。” “等在骊山安顿下来,孤自当与你畅谈。” “好的,畅谈!把酒言欢的那种。”张阳再次行礼。 总算是送走了太子和李丽质,夫妻俩并肩坐下,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不好拒绝丽质的心思,也只能认下来。”李玥靠着张阳肩膀低声道。 “如果将来问起山门的由来,就说是你随意指了一棵树,不知别人会如何作想?” “夫君要是多解释几句,我也不会这么草率。” “不过也好,至少你有弟子了。” 当初与李淳风交谈过数术的题目,那一次之后李玥的数术水平被发现,再有如今的数术大家李淳风的亲自认可,她的名声在长安城自然就传开了。 一个数术非常高超的公主,已经是长安城的一件奇闻了。 长安城也不缺才女,能够写出一手好文章的才女能找出不少,唯独在数术之道有建树的女子不多。 皇帝出行自然会引得四方云动,骊山周边几个县的官吏闻风而动早早就来迎接。 唯独村子里对皇帝出行这种事情并不感兴趣,本来村里为了生产就忙得不可开交,日子总算是有点盼头,只有身为村中里正的牛闯一个人去迎接。 旗帜猎猎,大队的兵马进入骊山。 随着李世民走入骊山,整个骊山山麓都进入了戒严的状态,哪怕是一只兔子在骊山附近晃荡,都会在眨眼间有数支箭矢射来,当场死于非命。 骊山成了禁地,本来也在骊山附近避暑的周边村民也只好离开。 一个皇帝霸占了整个骊山。 刚刚到了骊山行宫,李世民便把摆宴犒赏随行的将领。 “父皇常说应当节俭,犒赏将领的酒菜是否简单一些。” 李世民闻言有些不悦,可也只好点头,最近总觉得太子不对劲。 只要是太子在身边,总要时不时说上几句。 对此李世民不厌其烦,太子变了,而且还变好了,但总是让人觉得不适应。 按照李承乾的意思这一次的宴席尽可能节俭,可就算是节俭也节俭不到哪儿去,酒肉更是不少。 这一次随行的将领中,李孝恭也在其中。 总算是被陛下点名护送,在此之前整日都在长安城躲在家里,连客人都不见。 得到陛下召见,也没有计较当初烧了礼部这件事,只是责怪了几句,让李孝恭如释重负。 酒席上,一众随行的文臣将领跟着李世民举杯而饮。 众人入座,一群宫女在宴席中起舞。 让魏征留在长安城,对李世民来说是一个非常英明的决定,如果他在场,说不定这个时候又要进谏。 李孝恭吃着自己桌案上的羊肉,心中念想着西域的葡萄什么时候可以送到。 坐在隔壁的李道宗小声道:“听说了吗?汝南公主收了长乐公主做弟子。” 本来和李道宗这种人就相处不好,本来大家都是武将,就是受不了他身上这种文绉绉的味道,好好的武将和一个文人一般。 “倒是没听说。”李孝恭嘴里嚼着肉敷衍着回答。 “据当初李淳风所言,汝南公主的数术十分了得,就连他都受教过,过了这两年想必她的数术更加精进了。” “汝南公主早就嫁给了张阳那小子,他们夫妻过着清贫日子,从未打扰过谁,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也是听这里的太监说起。”李道宗板着脸。 “这帮太监平日里的嘴就喜欢议论。”李孝恭灌了一口酒水,对眼前的水煮过的羊肉没什么胃口,这些吃食简直不是人吃的。 这要是张小子看见了不得叫骂浪费粮食。 李道宗低声道:“汝南公主还打算自立山门。” 李孝恭皱眉道:“一个女子自立山门会遭受非议的。” 李道宗沉声道:“眼下只有长乐公主一个弟子,还是首徒,你可知这个山门立在何处?” “立在何处?” 李孝恭问得漫不经心,要说了解这对夫妻,自问没人比自己更了解了,玥儿是一个喜清静的姑娘,张阳又是一个多智到令人发指的家伙。 很难想象这两夫妻要自立山门会是一个什么模样。 四周议论的声音也不少,随行的人要不像李君羡一样闷着脸不说话,要不像程咬金那样时不时狂放大笑。 “山门所在,骊山东北角第九棵松柏树。” “咳咳咳……”李孝恭剧烈咳嗽着,疑惑道:“什么?这是什么所在?” “所谓山门不过是样子,公主这般随意点一个山门,可见其不在乎名利之心,此等淡然之心洽洽是学究高深之人才有。”李道宗叹道:“陛下平日里要你们这些将领多读一些典籍,你们何曾去看过?没智慧的杀才。” “老夫有没有智慧不用你来说教,也别多打听汝南公主和和张阳的事情,他们夫妻老夫照看着,谁敢有半分冒犯之意,比不轻饶。” 李道宗瓮声道:“早听说张阳这孩子是你带出来的,某没别的意思,只是公主自立山门兹事体大,不可不慎重,以免非议。” 第二百七十章 家法 “孩子家立个山门而已。” 李道宗向邻桌其他人笑了笑,又讲道:“有你照料,宵小之辈自然不敢造次。” 李孝恭摩挲着手中的酒杯,“当年李神通去世之时,我们宗室将领中就你最薄情。” 酒宴一直到了子时才散场,众人散去之后李世民放松下来,听着李丽质讲述着她今日和玥儿之间的事情。 “父皇,皇姐说她的本领都是她夫君所教?”李丽质懂事的帮忙整理殿内的事物。 “这个张阳平日里显山不露水,他的本领想必陛下也是知之甚少。”长孙皇后说完又看向李丽质,“都这么晚了,你也早点睡。” “嗯,那女儿先去休息了。”李丽质说完又对呆愣坐着的李治讲道:“稚奴,再不去休息皇姐要教训你了。” 才五岁的李治也很听话,他站起身亦步亦趋跟着李丽质离开。 等俩孩子离开,李世民才开口,“这小子防备心重。” 长孙皇后端来热水,“陛下先洗浴吧。” 李世民闭眼养神,“朝中重臣无不社稷尽心尽力,朕自问待他不薄。” “陛下让他做太子近臣,再让他掌东宫詹事府,想来也是多看看他的能耐,将来也好再好好任用之?” 没有否认皇后这些话,李世民闭眼静静思量。 杨婶用绳子把小熊拴住,它要是在这个时候进骊山,很容易被守卫抓走,然后杀了剁之,成为陛下的盘中餐。 李世民到了骊山,如今整个骊山静悄悄的。 可村子里此刻很热闹,李泰提着刀带着一群侍卫正撵着一只鸡跑,为了吃一顿葱油鸡也不容易。 张阳揣着手远远看着这一幕。 带着十几个护卫,向一只无辜的鸡喊打喊杀,对自己弟弟这种丢人行为李承乾实在是没眼看,“让先生见笑了。” 张阳看着这一幕咋舌道:“多好,多活泼呀,孩子就该这么有朝气才行。” 终于李泰一群人把这只鸡逼到墙角,紧接着一声惨烈的鸡叫,终究还是难逃毒手。 “如今工部已经开始修缮长安城了,孤时常看黄老之学只觉得晦涩难懂,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太子殿下,我们还是换个称呼吧,这一口一个先生我不适应。” “你是孤的少师,如若老师不在,孤当听你教诲。” 张阳回头看了看骊山,心说你李世民是积德了。 “在下对黄老之学涉猎不多。” “史记有曰:道家无为,又日无不为,其实易行,其辞难知,其术以虚无为本。”李承乾念完这一段感慨道:“实乃难明其中深意。” “不怕太子殿下笑话,在下对数理,理工倒是能说上一些,真要说什么的话,我更喜欢致用。” “致用?” “简而言之就是学以致用。” 李承乾苦思半刻,“备物致用,立成器以为天下利?” “我不懂什么圣人之言,我所学更倾向于学之有用,农夫学种田有用就把本事用在种田,工匠识铁料将本领用在铸造上,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情,若想做一件事,就要发挥其专业的本领。” 张阳悠悠讲道:“术业有专攻,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做,人人都有自己的专业,努力在自己的领域做到学有所成。” 说完张阳又自嘲地笑了笑,“也不知道这么说对不对,太子殿下且听便可。” 李承乾闻言疑惑道:“你说术业有专攻,你的专攻是什么?” 扫视整片村子,张阳笑道:“就在太子的眼中,这片地方就是我术业专攻,群众有力一起使,抓生产,重教育,搞经济,做大做强,脱贫奔小康,共同致富。” “做大做强?”李承乾苦恼地挠着头,“孤还以为你会说数术。” “数术只是基础,把数术学好了,也可以用于建设,我媳妇专门管村子里的账目,这就是她的数术用武之地,并且可以用数术将未来几年的规划目标做好,合理地计划,合理安排。” “孤又学到了一些,待回去好好思量。”李承乾神情严肃一脸的认真。 “当然了,我们之前计划咱们封地年产值要达到三万贯,现在还是入不敷出,最近打算收紧计划,把更多的生产放在手工业,比如说产业整合。” 李承乾眼神茫然,“为何孤与你谈话,总会觉得自己的书读少了,有些话语……” “话语怎么了?” 李承乾痛苦地皱眉倒吸一口凉气,“有些话语好生僻呀。” “原来是这样,太子习惯就好了。”张阳拱手道。 “皇兄可以观察一下村子,到处走走看看,写出自己的感悟与所想,找出自己不明白的地方仔细思量,再与夫君商量。” 李玥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后。 李承乾也是猛然一回神,“当如此,孤这便去。” 眼看太子被忽悠地走入了村子,夫妻俩小声嘀咕着。 “咱们的印刷库房都关了没?” “夫君放心,昨日太子来之前就已经关好了,不该出现在太子眼前的东西都藏起来了。” “那就好,长乐公主呢?她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丽质还在学加减法,正做题呢。” 想想之前出题折磨媳妇,现在媳妇可以出题折磨自己的弟子了,还真是一个大进步。 “听说我们村子周边又抓了几个吐蕃的探子。” “送官府了?” “都送官府了,一个不留。” “那就好。”张阳点着头,也没招惹这个松赞干布,怎么最近总有吐蕃的探子在村子周边晃荡,还是说他松赞干布记仇。 媳妇最近在看一些地志,尤其是关于吐蕃方面的,她特别感兴趣。 不管松赞干布是不是小心眼,反正是媳妇盯上他们家的雪山了,而且很有兴趣把吐蕃的雪山当成自己的家产。 看似乖巧懂事的媳妇,实则野心很大,而且最近很膨胀。 李玥坐下来拿着树枝在地上画着圈,“按照青雀手头上的生意,我们村子里需要多建设六个作坊。” 她画的六个圈相当于六个作坊。 把她画的六个圈用一个大的正方形全部框起来,“我们将这些作坊都管起来,主抓生产。” 李玥思量着,“我们从贩卖生产转变供应商,确实可以减少成本,算上我们独一份的买卖,看起来是一本万利,这要是在能够顺利施行的前提下。” “除了人手和工期,我们没有其他的阻力。” “有。”李玥用手中的树枝写着算式,“按照整个算法,从这个月开始我们每个月要支出至少两百贯,也就说我们卖红楼挣来的银钱全部用完才能完工,往后每月六个工坊的工钱在五贯钱左右,照这么下去,如果一年内还是颗粒无收,咱们家就要亏出去至少六百贯。” “你算得仔细。”张阳一脸赞同地点头。 李玥小声讲道:“我决定了,以后夫君每天的五十文降低,降到二十文一天。” “等等!”张阳打断道:“这和我的零花钱有什么关系。” “能省则省。” 李玥的小脸很认真。 “省钱和我零花钱有什么关系,我抗议!” “夫君零花钱也是钱呐。” “你故意的。”张阳伸出魔爪挠着她的痒,挠痒痒是她的死穴。 李玥一边躲闪着,“夫君不要闹了!” 张阳咬牙切齿,“我的银钱!” “长远打算,为了将来。” “我不要将来,我只要今天。” 李玥求饶地在地上打滚,“夫君别闹了,三十文。” “不行!我就要五十文。” “三十五文!” “五十文!” …… “你们在做什么?” 一句奶声奶气的问话,让夫妻俩僵硬在原地。 李玥羞红着脸站起身。 张阳收起自己的魔爪,严肃地咳了咳嗓子,“我刚刚在对你皇姐用家法。” 李丽质不解道:“家法?皇姐,你们的家法这么好玩的吗?” 李玥羞红着脸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张阳一脸正经,“别人动家法的时候小孩子不要多问,你的题做了吗?” 李丽质牵着自己皇姐的手,“刚刚他是不是欺负皇姐。” 被媳妇剐了一眼,张阳又道:“今天天气不错,午后是钓鱼的好时候,我钓鱼去了。” 佯装无事地回到家中,发现李丽质的作业上有不少答错的,看来也不是人人都和自家媳妇一样有天赋。 家法出世前要好好完善,张阳扛着自己的鱼竿走出家门,挠痒痒可以加入家法,具体施行方式还要再好好规划一番。 从村子的小道走向渭水河,一路风景不错,粮食都在田地里茁壮成长,再过两月就到了夏收的季节。 这几天上官仪很忙,每天都要忙到深夜,就连在长安城的教书工作也暂时停下,还是忙不过来,一边要帮着李泰搬迁工坊,还要统筹人手,更要帮着程处默处理帮派的事情。 分身乏术一个人干这几个人活,估计压力不小。 此刻孙思邈正在给他诊脉,“五心烦热,是上火之症,近日还是要多休息。” 上官仪点头道:“可有祛火药材?” 孙思邈摇头道:“药材金贵,你平日多喝水多休息便可,若有症状了再用药不迟。” 村子里人手不够,也不能指着上官仪一个人薅。 第二百七十一章 应国公 人力资源一直都和生产发展有着很密切的关系。 任何的发展都离不开人力的规划,村子的发展也同样,张阳来到河边把鱼钩放下懊恼地拍死眼前一只蚊子。 怎么都避不开自己的最讨厌的一个专业,心中万般无奈和苦涩。 关中最大的人力资源就在长安城,而读书人最多的地方就是弘文馆。 李世民手握着这么庞大的资源不好好利用实在是可惜了。 今年的夏收比往年都要晚,在别的地方粮食还没丰收的时候,八月的最后几天,骊山村先收粮了。 尽管天气依旧很炎热,李世民还是愿意走出骊山行宫,走到村子里来看着这里的村民收割粮食,这是整个村子的大事,全村男女老少都在田地里忙活。 就连工坊都停止建设了。 李承乾陪着李世民走在田埂上,眼下村子里空荡荡的,所有人都去地里忙活了,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皇帝。 李世民也瞧见了李渊也在田地里收割麦子,和一群村民有说有笑的。 “此地有古怪。”李世民皱眉地低声讲着。 李承乾解释道:“这是上官仪和村民定下来,说是村子里田亩本就不多,加上麦子的价格比黍米和糜子都要高,在所有的田地里都种上了麦子,他们也更喜欢吃麦子。” 田地连绵可以一眼看到田地的尽头一直到了渭水河,四周还有其他的作物,甚至还有豆子种着。 “麦子比其他粮食熟得更快吗?” 听到自己父皇的问题,李承乾连忙拿出一卷书看着,这上面记录的都是这一个月在村子观察的笔记。 李世民见了一手夺过李承乾手中的书卷,“二月开始烧地,三月开始耕种,蔬菜地放有鸡蛋草木灰,待八月丰收,九月挑出几亩地再种稻米。” 李承乾躬身,“父皇,当初儿臣也问了治理之法,他只让儿臣自己观察。” 李世民闻言点头,“以后有不懂之事多问张阳,此子看似浮躁又无规矩,实则藏有本领。” “儿臣愚钝,必定多向张阳讨教。” 李世民只是多看了几眼,便走回骊山,“早一个月便开始收割麦子,他是想要在深秋之前再收稻米,过了夏收赋税之后,稻米就是他们全村所得,避开了夏收的赋税,他还可以多收一次粮食,用麦子肥地是为了秋季的收获。” 李承乾狐疑道:“儿臣以为就算是在这个月种下了稻米,秋季寒冷一来稻米的收成也不会太好。” 李世民走在回行宫的山路上,再回头看向山下的整个村子,目光又落在远处几个巨大的库房中,那几个库房样式古怪,看着不像是用来放粮食的,谁家粮仓上会建设这么一个烟囱。 “到了九月便回长安城。” 留下这句话,李世民便不再搭理李承乾。 张阳看着上官仪递来的名册,眼前还坐着李泰,三人正在为村子里的建设做安排。 牛闯急匆匆来报,“又来了六个吐蕃探子。” 李泰问道:“抓了吗? “已经抓了。” “抓了这么多吐蕃探子,像是蚊子一样怎么都抓不完。”李泰拍死一只叮在手背的蚊子,“这些官府就只会收人,不知道帮着解决这件事。” 张阳看着弘文馆名册低声道:“魏王殿下可以把这些吐蕃探子就地挂在旗杆上吊死他们,以此来告诫吐蕃人,再有探子就是这等下场。” 大热天的李泰不禁打了一个冷战,“我一个小孩子,怎么能做这么残忍的事情。” 见张阳还看着这份名册一筹莫展,上官仪拱手道:“其实在下可以向张侍郎引荐一个人,此人名叫武士彟。” 听闻这个名字,张阳又不解道:“此人不是在荆州一带吗?” “不瞒张侍郎,武士彟与在下认识已有些年月,此前从扬州到弘文馆便是他所引荐,那是作为朝集使来向陛下回禀各地情况,还来看望过在下。” 李泰双目无神的看着远处的田地。 张阳疑惑道:“此人是当初跟随太上皇的人吧,我记得他在荆州一带平灭各地豪强来着。” 上官仪点头道:“是去年的事情了,武士彟回到朝中向陛下禀明各地情况,似乎是向陛下说起了泰山封禅一事,之后便没有再见到陛下,不久便被调往了荆州平灭各地豪强治理周边郡县,上月朝中议事说起了武士彟的治理颇有成效。” “陛下很是赞誉,近日便要召回长安城,可怜武士彟一家还在旧地,已经有些年月没有回来了。” 张阳思量着,“我们请得动武士彟吗?” “说不定可以。” 李泰突然插嘴道。 “魏王殿下有何高见?”张阳诧异地笑了笑。 “武士彟与皇爷爷交情甚好,当年就被封为应国公,又做过长吏是治理方面的人才,不过他是皇爷爷信任的臣子,父皇对他赞誉,我觉得父皇并不在意这个人,比不上岑文本他们。” “加之他与皇爷爷的交情,皇爷爷又在村子里,只要在他来长安城的路上给他一封书信,他肯定会来村子。” 说完李泰注意到张阳的眼神,“你这么看着本王做甚。” 张阳颔首道:“你一个小孩子怎么知道这么多?” 李泰避开眼神心虚道:“小孩子怎么了?小孩子就不能打听朝中的事了?再者说了我也是为了我们的买卖着想。” 张阳揣着手想了好一会儿,“就先这么办吧。” 上官仪拱手道:“过些日子县丞那边该有人来收田赋,在下先去统筹粮秣。” 张阳点头,“做好交割,宁可多给也不要少了。” “明白了。” 坐在田埂边,张阳无奈道:“人才永远都是稀缺资源,我们太需要人才了。” 李泰小声嘀咕着,“要是这个武士彟不肯来怎么办?” 张阳揣着手,“先动之以情,然后晓之以理,据说他长年在外很少顾及家人,他应该很想念他的家人吧。” “用别人家人来做要挟,你真不是君子。” “什么要挟?我哪里要挟了,我只是为了他设身处地着想。” “伱连当年从龙之臣都要算计,你不是什么好人。” 张阳无奈道:“要不在考虑考虑,反正我不着急生意上的事,我这就和上官仪说还是不要请武士彟了。” “这件本王来办,我担心你把握不好分寸。” “那就有劳魏王了。” 李泰冷哼一声,“你简直就是君子中的败类。” 张阳笑道:“彼此彼此。” 贞观六年九月,李世民避暑一个月就要回长安城,期间还特意想要李渊回宫,也不知道这父子俩争执说了什么,最后李世民只好作罢,带着大队兵马离开了骊山。 看李丽质对李玥依依不舍,张阳开口道:“你皇姐也回长安城,以后可以在长安城多走动。” 李丽质依依不舍地走上回长安城的马车。 李承乾站在马车旁,“此次来骊山孤受益良多,孤先回东宫待你身体好转。” 张阳老脸一红行礼道:“太子殿下慢走。” 让太子帮忙打掩护确实挺不好意思的,也不知道这样会不会被李世民治一个欺君之罪。 贞观六年的秋收是难得的丰收一年。 坊间民心渐归,这对李唐江山社稷是一件大好事。 今年天可汗有言:“天下愚人者多,智人者少,智者不肯为恶,愚人好犯宪章,凡赦宥之恩,惟及不轨之辈” “今四海安宁,礼义兴行,非常之恩,弥不可数,将恐愚人常冀侥幸,惟欲犯法,不能改过。” 用诸葛治蜀来举例,以诸葛来的治理方式让蜀中开化,再用刑罚应当慎用,不能惠及奸恶之人,更不能伤害良人,来彰显天可汗的仁德。 即便是长安城全民称颂,张阳还在为了自己的生产大业而努力。 中原平定可还有地方豪强作恶,官府能力在地方甚微,李世民也派出了不少像武士彟这样的人去治理各地情况。 注重民生,轻徭薄赋的国策让中原得以休养生息,身为天可汗,他需要得到天下民心的归附。 李世民迫切需要天下人认可他这个皇帝,来为了抹除当初皇位得来不正带来的负面影响。 一辆马车在官道上走得不快,只有一个车夫也无人护送,坐在马车内的就是武士彟。 身为当年李渊在太原起兵的元谋功臣之一,又是开国国公,武士彟的处境比其他开国国公差了不少。 马车突然停下,武士彟面色不悦,“何故停车?” “回家主,前方有一队兵马拦着官道。”家中仆人低声回话道。 “何来兵马敢拦官道。”武士彟带着怒意走下马车,见到一支十来人的兵马横在官道上,为首的是一个十岁刚出头的小孩子。 “你们是什么人。” 听到对面喝问,李泰拿出一张画像做着比对,确认了好一会儿还是拿不定主意,又问向身后的侍卫,“像吗?” 侍卫也是一阵无言,面对这样魏王也不好发作,侍卫问道:“敢问可是应国公武士彟?” 武士彟越加恼怒,“既知道是老夫,还不把路让开,你是哪家权贵公子胆敢横行乡里,老夫必要在陛下面前状告于你!” “看来没错了。”李泰站起身,把胡凳递给身边的护卫,当即换上一副乖巧的笑容,“有所失礼,还望应国公勿怪,其实是你的一位老友让我们在此等候。” “老夫的好友?” “敢问应国公可还记得上官仪?” “老夫自然记得。” 李泰行礼道:“还请应国公借一步说话,上官兄已经备好了酒菜。” 武士彟欲言又止,看了看四周便问道:“他在何处。” “这边请。” 从官道一侧走入,李泰带着他来到一个亭子,上官仪已经备好了酒肉就在亭内。 “应国公许久不见了。”上官仪行礼道:“不知近来可好。” 武士彟冷眼相看,“当初弘文馆一别以为你能够在仕途上有所建树。” 上官仪站直身体,感慨道;“当初一别在下其实是跟了他人,这些日子受益匪浅。” 武士彟又瞪了一眼这个衣着华贵的小胖子,“就是他吗?” 上官仪尴尬解释道:“他是魏王殿下。” 这次轮到武士彟尴尬了,他剧烈地咳嗽着又一次小声问道:“当真是魏王?” 上官仪点头,“在下与魏王相识已有一年半载,还见过太上皇,也见过当今太子和陛下。” 李泰慢声道:“你的失礼之处本王就不计较了,有个混蛋让本王以礼相待,你先入座用饭食。” 武士彟还是满怀歉意地行礼,随后跟着入座。 上官仪,武士彟和李泰三人在亭子中入座,十几个护卫在一旁保护着。 上官仪客气地给对方倒上酒水,“其实这一年在下经历很多。” 从当初弘文馆一别说起,遇到了张阳和程处默,又是教书又是帮忙建设,一说就是一个时辰。 李泰哈欠连连,眼神示意赶紧说正事。 叙旧一番,上官仪再次倒上酒水,“当年应国公的知遇之恩,在下不敢忘怀,若不是有应国公帮衬在下恐到不了长安城。” 武士彟接过酒碗,“你是有才学之辈,自是不能被埋没。” 李泰摇着手中的蒲扇,提了提衣襟正盼望上官仪快点把这件事摆平。 “当初的知遇之恩在下不敢忘怀,只是想着应国公连年在外,甚是牵挂。” “老夫此次回长安城就是要禀报如今的荆州情况。” 上官仪低声问询道:“此次回长安城是否想过安定下来。” 武士彟叹道:“朝中正是用人之际,若陛下需要老夫,老夫自当义不容辞。” “为臣子为社稷固然重要,在下也知晓应公颇为牵挂家人,若是此次回长安城陛下再无任命可否就此照顾家人,应公不妨多考虑考虑。” 武士彟低声道:“若陛下应允,老夫自当也要多看望看望家人。” 上官仪放心地点头,“那应公先去长安向陛下复命,改日还请恩公随在下去一个地方。”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二章 魏王的诚意 “是何地方?” “应公去了便知。” 俩人又是寒暄了一番,这才送别了武士彟。 李泰纠结道:“这件事能成吗?” 上官仪无奈道;“暂且一试。” 李泰摇着扇子,“要说在朝中混迹,这个武士彟还是不够火候,甚至不如油滑的许敬宗,本王前些天让人打听过当年父皇刚刚登基李孝常等人发动叛乱,被父皇平定之后,武士彟就去了利州,好不容易在利州熬过来了,又因为和父皇提了一句泰山封禅一事,又被派往荆州,此人半辈子磕磕绊绊。” 上官仪沉默不语。 李泰笑道:“你说当初这武士彟冒失向父皇提起此事,是不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了。” 上官仪闻言笑道:“或许是吧。” 往回路走着,李泰琢磨着,“按说当初送去的信件应该已经到了武士彟家人的手中,按照脚程来算,过两天他们家中的回信也该到武士彟的手中。” “虽说在下不是很赞同张侍郎的做法,可于情于理,这么做倒也没错。” 先给武士彟的家人送去信,告诉他们骊山村给了很好的条件,让武士彟朝中退下来,长年奔波劳累也该好好照顾家人,再者说武士彟在朝中没人帮衬,也得罪过人。 朝中不缺能人,希望借他的家人来左右武士彟的决定。 村子里,张阳看正在试轮椅的老师满脸笑容。 张公瑾坐下来试了试,推着轮子让椅子前进,又站起身细细观察着轮椅的零件。 惹得师母很不高兴,“老家伙,你要真走不动路了,再用这个不迟。” 张公瑾抚须笑道:“当年也在典籍中看到过此种轮椅,只是没有你做的这么精巧。” 张阳解释道:“我只是加装了一些轴承,来减少推进时的阻力可以更加省力一些。” 张公瑾不住点头,“确实是巧思。” “老师接着试,我就先回去了。” “好好好。” 张公瑾连说了三个好。 回到住处,张阳就看到李玥批改着李丽质的作业。 见是夫君来了,李玥走上前,“丽质已经在学四则运算了。” 张阳拿起一只桃子吃着,“让魏王送冰块过来,怎么到现在一块冰都没有见到。” “宫中的冰块也紧张,他能送这些瓜果是想抵冰块的。” 杨婶又带来了一篮子胡瓜,“这些胡瓜放在渭水河里泡过,吃起来清凉。” 张阳接过胡瓜嘎嘣咬了一口。 今年夏天吃了太多胡瓜了,以前见到这种胡瓜还会觉得新奇,现在吃起来也就那样。 张阳把胡瓜切好,“其实胡瓜也可以用来做凉菜,凉拌胡瓜!” 听夫君这语气,好似要把青雀也给切了凉拌做成菜,李玥捂嘴轻笑着,然后将三十文钱放在一个小箱子里,这个小箱子都放着一摞摞的铜钱,这些都是夫君的零花钱,夫君不用这些银钱的时候就存起来。 李泰对张阳的族做事方式还是不太满意,喝着侍卫泡好的奶茶小胖脸上带着忧愁,让武士彟自己做决定怎么想都不觉得不踏实。 许敬宗急匆匆跑到奶茶铺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对李泰道:“魏王殿下让下官查的底细,眼下都已查出。” 李泰点头道:“念。” “喏。”许敬宗深吸一口气,打开手中的册子开口念道:“武士彟如今将家人都安置在洛阳,并且前些日子他的夫人还给她生了一个女儿。” “慢着?”李泰好奇问道:“还有个女儿?什么时候的事情。” “武德七年。” 李泰听到回话点了点头,“接着念。” “喏。”许敬宗又擦了擦汗水接着念道:“前一任妻子早年前就过世了。” “慢着。”李泰又打断道:“前一任妻子,也就是说她又娶了一个妻子?还给他生了一个女儿。” “确实如此,魏王能否别再打断了,等下官念完,可否?” “你念吧。”李泰板着脸。 许敬宗叹了一口气接着开始念,一边念着放慢自己的语速,就怕李泰再次打算,“……武士彟还有两个儿子,只不过这两个儿子在利州照顾着家业,武士彟家中原本是做木材买卖,家境也还算殷实,当初前隋暴乱,他还给各地豪杰支持。” 李泰听着许敬宗念完便问道:“如今你在礼部如何?” 许敬宗回话道:“在下一直挺好的,最近还算是清闲。” “你要是不清闲能给本王打听这些吗?” 许敬宗尴尬笑笑,“让魏王殿下见笑了。” 李泰一脚踩着凳子,一只手搭着膝盖另外一只手捧着一碗奶茶,他的目光看着朱雀大街,人前是小恶霸,在他父皇面前,魏王又是一个懂事的孩子。 “给本王去盯着,只要武家的信到了长安城就立刻与本王说。” 侍卫得令回话,“喏。” 许敬宗小心地问道:“魏王殿下,下官可以离开了吗?” 李泰摆手道:“走吧。” “就先告辞了。” 李泰一口喝完碗中的奶茶,这个武士彟说什么都要拿下,生意转型在此一举。 “传消息出去,要是武士彟不肯答应,就把他的家人都给本王绑到骊山村。” “喏。” 又一个侍卫得令离开。 受到李世民的召见,武士彟入宫觐见,将自己治理荆州的事宜称述。 陛下当然已经知道了这些事情,荆州治理得怎么样朝中肯定是有消息的。 当年受任命,如今述职武士彟还是一五一十地说着。 直到说完陛下也没有答复也没有表示什么,倒是受到了几句赞赏。 武士彟离开皇宫一路走到朱雀大街,意外地发现在长安城已经有红楼的下卷了,找了个书贩子买了一本打算回住处看看。 正走着时不时回头看看,总觉得有人跟着自己。 或许又是想多了,武士彟找了一处宅院住下,在长安城一住就是半个月,这半个月也没有再收到陛下的召见,倒是收到了家书。 心中思念家人,信中说起了在长安地界有个叫做骊山村的地方,魏王许诺了不少好处。 想起上官仪的话语和拦在官道上的就是魏王,武士彟心中摇摆不定,还想着要不要去看看。 这么一考虑又是好几天,期间陛下也没有召见,好似已经忘了自己这个人。 村子里,李泰凶狠地啃着一只鸭腿,“本王已经派人把武士彟的家人绑来了。” 张阳给烤鸭涂着酱料,“魏王殿下何至于此,其实没必要一定选武士彟,上官仪也勉强可以应付,只是辛苦一些。” “买卖都已经停了一个月,本王等不起。”李泰把手中的鸭骨头丢给地上的几只小狗,“反正人已经派出去了。” “魏王要是这么做,不见得有用,说不定还会让人记恨在心。” “你放心,本王的人办事有分寸,怎么能真的绑,最多只是请,说不定现在已经出洛阳了。” 先不说李泰这人做事不靠谱,平时没什么事情能够让他如此大动干戈,唯独因为自己生意了,他才会这么着急。 武士彟底细被李泰查得很清楚,从人力资源的角度上来说这么做也没错。 一阵雨水落下,这场雨一连下了三天,消去了夏日的暑气。 这代表着酷暑已经过去。 夫妻俩在家中收拾着行李,打算这就回长安城。 在村子里住了两个月就当是暑假了,反正期间李承乾也没再来过问。 李玥还在给她的弟子批改作业,师徒俩现在全靠书信联系,李玥负责出题目把信送到了宫里,隔几天之后李丽质会让人把信送回来。 送来的信上就是她做的题,看着作业本上歪七扭八的字。 显然平时也没写过多少字,这字写得不堪入目。 第二日把行李收拾好,夫妻俩便回家了。 一回家小熊就活泼了很多,跑进家里柴房到处闻。 王婶先一步把家里收拾好了。 李玥一走入院子里便坐在摇椅上,“还是在自己家里舒坦。” 看她在摇椅上舒展着四肢,在家里她可以想怎么坐着就怎么坐着,盘着腿在摇椅坐了一会儿,她便起身收拾家里。 这才刚回家还没一个时辰,东宫的人就来了。 来人送了冰块,“太子殿下说了,先生刚刚归家,好生休息两天再去东宫任职。” 张阳接过这一篮子冰块,“太子殿下有心了。” “先生不用送了。” 张阳站在门口,“慢走,慢走。” 回到自己家中整个人都是放松的,把家里的被褥和衣服拿出来洗洗嗮嗮,瞧着行李堆满地的院子,还要很多活要做。 武士彟这些天偶尔去弘文馆,在朱雀大街看看如今长安城的变化。 长安城变化很大,而且随处可见垃圾桶,据说现在谁要是随地乱倒垃圾就要被官府罚钱。 那些淤积的水渠也被修缮好了。 每一次出门回来,武士彟都有一些收获,只是今天魏王的人又送东西过来了,几乎每隔一两天都会送一些肉菜到家门口,有人把东西挂在门口便离开。 上一次送来的肉菜就没有吃完。 这些好意武士彟也不好推托。 来到长安城之后,武士彟一直等着陛下的安排。 感受到魏王的诚意,武士彟心中做下决定,也先去见见上官仪,只是见一见,心里暗暗做下决定,收拾了一番住处便走出了家门。 等到了骊山,眼前就有一片村子,按照信上说的应该就是骊山下的村子。 一眼望去这个村子的房子特别整齐,而且田地里还种下了稻子,这些稻子还青涩过两月便可以收获稻米。 看看这个村子,武士彟对这里的印象便多了几分赞赏,这个村子的主人想来也是个善于治理的人。 还未走进村子,便被一群孩子拦下了,这群孩子喝问道:“什么人!你是不是吐蕃来的探子。” 武士彟连忙解释道:“小娃娃,老夫不是吐蕃的探子,是来见上官仪,不信你们可以去叫上官仪来。” 几个孩子商议了一番,便让人去告知上官仪,他们依旧拦在村口,“你等着,上官老师很忙的。” “老师?他教你们读书?” 这孩子的眼里都是警惕,“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上官仪穿着一身打了补丁的旧衣裳匆匆赶来,“让应国公久等了,请进吧。” 听上官仪主动邀请,孩子们这才让开一条路。 走入这个村子第一个感受就是干净,一路上连杂物都没有。 武士彟自问自己去过不少地方,没见过这么干净的村子,“敢问此地主人是何许人?” 上官仪笑道:“不如应国公觉得此地如何?” 武士彟打量四周,“此地的主人对事物的规整很苛求,尤其是房子的整齐,本是夏收早已结束的时节,可田亩中还种着稻子,人口不多又多了几分宁静。” 上官仪带着他走着,“之前这里只是一个破落的小村子,这里村民也没有如此富裕。” “魏王是此地的主人?” “非也非也。”上官仪摆手道:“其实此地的主人是一位公主,打理此地的是驸马。” “公主?那么便是公主封地。” 上官仪又道:“应国公回长安城有些时日了,可有听说过如此长安城有一个数术十分了得的公主?” 武士彟停下脚步回想了一阵。 上官仪接着道:“先与在下去看看太上皇,现在太上皇就住在村子里,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也是出于孝心。” 本来想着魏王的诚意来这里看看,却没想到李渊也在这里。 自从李世民即位之后,想要见一见李渊越来越难。 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离不开太上皇的信任。 跟随上官仪来到村子的中央,这里的房屋没这么密集。 武士彟见到李渊,他正在和张公瑾下棋。 张公瑾抬眼一看便说道:“看来这棋今天下不成了,有人来看望了。” 李渊闻言回头看去。 武士彟躬身行礼,激动着道:“臣武士彟前来觐见,不知太上皇这两年可好?” 缓缓站起身,李渊扶起他,“朕听闻你去了荆州,这两年苦了你了。”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三章 当年往事 张公瑾低声问道:“让武士彟来见太上皇,也是你们的安排吗?” 上官仪笑着,“一个顺水人情,说不上是安排。” 都是开国国公,当年李渊封赏之后武士彟确实也风光过,李渊还下旨当年的跟随晋阳起兵的元谋功臣之一,有罪也可以免除一死。 武士彟是李渊的亲信,当年起兵之时便跟随在左右。 谁又能想到玄武门的事情,李世民登基之后也大封功臣,当初也安抚过武士彟。 碍于当年李世民和李渊的父子关系,武士彟又是太上皇的亲信。 除了安抚武士彟,李世民将他调往别地。 说不定这也是陛下的多疑,又或者是防备,不论怎么说太上皇都太信任武士彟了。 时过境迁,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份防备也该放下了。 张公瑾喝着茶水,示意上官仪去忙自己的事情,不要打扰武士彟和太上皇。 经过一番长谈,武士彟已经人到中年不再是当初晋阳起兵只是意气风发,李渊也老了须发泛白,不是当年豪言壮语要争天下的唐公,有一种英雄迟暮的感觉。 天下平定了,世道也变了。 李世民被尊为天可汗,李渊越发觉得自己老了。 如若再将武士彟调往别处,也已经身心俱疲。 话语间,李渊对武士彟这个昔日追随的功臣很是欣赏和认可。 太上皇亲自带着武士彟走在村子里,介绍着这个村子里种种新鲜的事物。 原本已经见多识广的武士彟走入这个村子有一种自己见识短浅的感觉,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高效的纺车,第一次见到水轮车这种可以日夜不休转动的东西。 当天夜里,李渊留了武士彟在村子里,他老人家写了一份书信送入了宫中。 甘露殿内灯火明亮,李世民皱眉看着这份书信,书信中讲述的是武士彟的事情。 回想起当年跟随父皇的人,有些人走了,有些人也过世,如今留下来的不多。 父皇要求的事情从来不多,李世民瓮声道:“武士彟治理荆州期间宽力役之事,急农桑之业,地方子民称颂其功,封武士彟宣威将军,留任长安,加赐俸禄百石。” 李世民说完这话又嘱咐道:“既然父皇为武士彟说情,朕早有让他就此安家之念,此事之后就让父皇回宫。” 天可汗答应了李渊的说情,条件就是李渊回宫。 长安城内,张阳在屋顶清洗着水桶,这是一个力气活,清洗完水桶之后再将准备好的清水倒入。 “张小子,你这是做什么?” 听到院子里的呼喊声,张阳侧目看去,“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李渊叹道:“朕回宫了,便来看看你们夫妻。” “皇爷爷请坐。”李玥搬来一把椅子。 “好。”李渊笑呵呵坐下,他的目光看向了跟在孙女脚边的小熊,“好壮实的牲口。” 张阳爬着梯子从屋顶下来,“家里养的,喂的都是粮食。” 李渊观察了一番,“嗯,这牲口要是养大了,可不敢留它在长安城。” “养大了,就送到村子里去。” “这样也好。” 张阳擦着汗,“怎么突然想着回宫了。” 李渊惆怅道:“村子里住久了太打扰,二郎猜疑心重朕也不能一直不回去,正好借武士彟之事回宫。” 话语顿了顿,李渊又道:“伱小子欠朕一个人情。” 给李渊倒上一碗凉茶,张阳听着他的话语,要把武士彟留下来,李渊和李世民做了交易,交换的条件就是李渊回宫。 “多谢您老出手帮忙。” 李渊笑着点头,“朕看得出来,上官仪是有才能却也分身乏术,你在村子里投入了这么多心血,朕也听青雀说了现在正是关键。” “原来是魏王殿下和您说了。” “青雀听你说也不是非要武士彟不可,你倒是不着急可那小子急坏了,又是联系他的家人,又是给他安置,还许诺条件。” 李渊尝了尝碗中的凉茶,“这茶不错。” 李玥晾晒完衣服走来,“这是夫君自己做的,有祛火的功效。” 张阳尴尬笑笑,“最近看上官仪忙得上火,我在研制一种凉茶,想着夏收刚过,到了干燥秋季上火的人应该不少。” “你以后一定会很有钱。”李渊看着眼前这碗凉菜低声说道。 “借您吉言。” 看眼前夫妻俩笑容,李渊缓缓站起身,“朕就先回去了。” 李玥送着李渊到门口,“过些天收拾完家里,我去看望母后顺道来看望皇爷爷。” 李渊不住点头,“想来观音婢也快生产了就在这两天。” “希望一切平安。” 李渊坐上马车,在护卫的护送下离开。 李玥走回院子,“过两天就可以知道是公主还是皇子了。” 张阳坐在屋檐下摇着扇子,“我觉得是公主。” 李玥抬着下巴不服气道:“是皇子。” “你有几成把握?” “宫里御医说过。”李玥双手叉腰,“若是公主,我便做一个月的早饭。” “你做一个月早饭对我来说是个惩罚。”张阳思量半晌,“你要是输了扫一个月的地。” “夫君要是输了,就要做十顿酒酿圆子,一天一顿!” “可以。” 媳妇不知天高地厚,她根本不知道和她打赌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张阳摇头叹息。 贞观六年九月,皇宫,立政殿内响起一声啼哭,又一个嫡公主降世。 李世民心情大好,下旨给宗室和朝中大臣增加禄米,休朝一日。 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长安城。 李玥焦急地等着消息。 好一会儿杨婶急匆匆而来,“生了生了。” 张阳淡定地喝下一口茶水。 李玥焦急问道:“是公主是皇子?” “是位小公主,陛下取名兕子。” 听闻这话,李玥在原地愣了许久,而后扭头看向自己的夫君。 张阳淡然笑道:“看我做什么?你扫一个月的地。” 李玥气馁地一跺脚,“生男生女不过五成,夫君能赢也只是侥幸,母后总不能生个不男不女的。” “不男不……咳咳咳!”张阳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宫里的御医医术不够高深,他们竟然说错了,这一次我输的不冤。” 张阳重新给自己倒上茶水,“你根据御医给的消息来和我打赌,本就是多一成把握,你以六成的把握输给了我,我觉得你应该扫地一月再加半月。” “说好一个月就一个月。” 王婶笑着解释道:“公主是落入驸马圈套了,对御医来说他们不能轻易说出是公主还是皇子,就算是要说那也要说是皇子,不论怎么问都是这个结果。” 李玥苦恼地坐下,“是我失算,与夫君的圈套无关。” 张阳指了指院子角落的垃圾,“扫地。” 心中不服气,李玥抿着嘴拿起扫把黑着脸闷不做声扫着。 宫中又添了一位公主,这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宗室和权贵纷纷去祝贺。 李玥在自己的房间翻找半天,总是找到了一个魔方来作为礼物。 别人送的金银,媳妇就送一个魔方。 “夫君以前说过礼轻情意重,我们家送个魔方已经很客气了,魔方的价值比那些金银大太多了。”李玥拿上魔方,再拿出了家里的红糖。 夫妻俩一起去宫里看望长孙皇后。 出门比较晚,等到了宫里之后前来道贺的人也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李丽质站在立政殿前,见到人便跑上前扑入李玥的怀中。 又是自己的妹妹又是弟子,李玥很宠溺她,“母后可还好?” 拉着李玥的手,李丽质就往殿里中,“母后还在床榻歇息,御医说母后现在还不能走动。” 夫妻俩走入殿中,长孙皇后的床榻用帘子隔着,倒是可以隔着帘子看到皇后正抱着襁褓,哄着孩子。 莲藕般的手臂伸出襁褓摇晃着,她似乎急着想要认识这个世间。 “玥儿,进来吧。”长孙皇后唤道。 李玥应声走入,张阳行礼道:“臣就先去东宫了。” “嗯,你们夫妻有心了。” 李玥打开包裹,“这个魔方是给妹妹的,这些红糖给母后补气血,女儿去问过孙神医,女人产后最需要补充气血。” 听着她的话,长孙皇后慈眉笑着。 又看了看刚出生的小兕子,李玥不禁叹道:“她好小呀。” 长孙皇后点头道:“刚出生都这么小,以前稚奴也这么小,孩子们长得快,眨眼就长大了。” 张阳走出立政殿,一路走向东宫,那种感觉再次浮上心头,自己就像是一个过客,看着这些事情一件件发生。 大唐还是要推行科举制,李世民终究还是要重编氏族志,李明达还是出生了。 这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了,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是颉利被抓入长安城。 这种感觉从来没有消失过,每当自己要忘记的时候它都会浮现在心头,提醒自己并不是他们的一份子,我与这里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尽管我也是个人。 还未遇到李玥之前,那时候的自己看着这个时代,感觉自己像是一缕游魂,没有依附没有归属,没有家人。 与别人讲话,说不出自己的家乡在何方,与他们相处自己就像是个另类。 张阳拍了拍自己的脑门,遇到新生命出世,总是会让人感慨良多。 苦笑一番,再抬头看起东宫已经在眼前。 魏征刚刚从东宫出来。 一老一少相遇,张阳躬身行礼,“郑公,许久不见了。” 魏征沉声道:“刚被封为东宫少师,又要统管东宫詹事府,陛下下旨之后,你两月不来当值,若不是你与太子有交情,老夫必让太子殿下好好责罚与你。” “郑公说得是,下官定当好好反省,吾日三省吾身的那种。” “吾日三省吾身?你别坏了圣人之言。” “郑公说的是。”张阳连连行礼,认错的态度很诚恳。 “哼。”魏征冷哼一声,便挥袖离开。 再看一眼东宫,张阳迈开脚步走入,李承乾正与张大安下着象棋。 “太子殿下,臣又输了。” “与你下象棋颇为乏味,这才几步你便输了。”李承乾啧啧摇头,看到张阳来了又有兴致,“快快与孤下棋。” 站在殿内,张阳揣着手:“刚刚遇到郑公,被好好教训一番,现在臣只想去看看詹事府,要反省,嗯!好好工作,向郑公学习。” “那你随孤来。” “多谢太子带路。” 李承乾带着路解释道:“东宫詹事的官职虽说不在六部之中,可也是掌管东宫内外事务,但凡东宫有人行为不端,或者办事不利你皆可以告诉孤,之后再为处置。” 听着话语,张阳跟着他来到东宫的一处库房,这个库房门框上结满了蜘蛛网,看来好多年没有打扫了。 李承乾推开老旧的大门,“当以前这里也是鸿儒之间谈笑之地,不过父皇即位之后,伪太子李建成余孽都被清扫。” “慢着。”谈到当年玄武门的事情,张阳连忙打断,“这些话,臣可以听吗?” 李承乾回身看了看,“这里只有大安,孤与你,没有外人说便说了。” 张阳退后一步,“臣惶恐。” “当年李建成还是太子,郑公,李纲老先生他们都在这里谋略,为了社稷也好为了皇位也罢……” 本来不想听这些,可太子偏偏要讲,也只好听着,事后就当没有听到,安静地吃瓜也挺好。 李承乾来到一个桌案前,“这里原本放着东宫的印信,只不过现在被父皇收起来,玄武门的事情之后,这里便一直搁置,荒到了现在。” 张阳打量四周,“咱们东宫的人也不多吧。” 李承乾点头,“其实东宫职位有诸多空缺。” 何止诸多空缺,整个东宫只有一个张大安办事,除了宫女太监和侍卫,东宫就没别人了。 现在东宫还有大片地方荒芜着,杂草丛生的地方也不少。 张阳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这东宫未免也太凄凉了。 “孤这就让人把这里收拾出来。” “不必了。”张阳揣着手退出詹事府,“这里荒着就荒着吧,其实平日里也用不到这个地方,至于东宫的事务在下尽可能安排。” “也好,孤也知道你不会在乎这些门面上的事情。” “太子殿下懂我。”张阳点头。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四章 魏王殿下多事了 等张大安把东宫的卷宗全部拿来,这才确认了东宫的情况,东宫有太监五人宫女七人,算上张大安是太子左庶,平日里就是太子的下人。 再看东宫守卫共一百七十余人,这是整个太子左右率的编制。 张大安叫来了太子左右率的属官。 “末将太子右率统领,李安俨。”来人中气十足讲道。 “末将太子左率统领,赵节。” 看了李安俨与赵节俩人一眼,张阳依旧翻阅手中的卷宗,“我这才刚刚接过东宫事务,这才叫你们来认识一下,以后要办事也好沟通。” 看着两人站得笔直,张阳摆手道:“你们先回自己的岗位。” “喏!” 俩人又是朗声回话道便离开。 李承乾低声讲着,“这个李安俨是当初李建成还在的时候就是东宫属官,父皇将他留了下来,至于这个赵节孤也不认识。”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不是好人?何出此言?” “直觉。”张阳清了清嗓子,总不能现在就和李承乾说这两人早晚人头落地。 东宫内部就不说了,光是东宫的护卫一百七十余人的钱饷就是一个小数目,按照各级伙长,队正,副将分发下来一月就要上百石。 不过都是兵部的账目,和东宫没有什么关系。 张阳看着账目,“防卫东宫的只有这点人手?” 李承乾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景色低声道:“当初父皇与孤说过,说是等孤成年之后再加派人手,不过到了如今父皇也没有再说起此事。” 仔细看下来东宫的配置很简单。 不管是不是因为李建成的事情,李世民对东宫的建设根本没有上心,权贵家里的部曲都比东宫多。 有左右武卫和金吾卫在,东宫自然也无虞。 朝中用度紧张,在东宫能省就省了。 当初的礼部是个穷衙门,现在的东宫依旧是个穷衙门。 东宫詹事府再加上太子少师的名头,就算是不在朝中六部中不算正式官吏,按照现在大唐的官阶来看那也是三品左右,一年俸禄近千石的官职。 想到这里张阳心里又有了几分慰藉。 “太子殿下,臣听说陛下喜欢经常罚别人的俸禄?”张阳揣着手面色带着忧虑。 “这都是一些处罚。”李承乾解释道:“像是处默大将军就被罚了好几年,还有河间郡王也被罚了几年俸禄。” “原来是这样。”张阳了然点头。 李承乾笑道:“你也不要有顾虑,只要伱不犯错,父皇定不会罚你俸禄。” 给皇帝当差的坏处就是你被扣工资了,还没法找地方伸冤。 李承乾邀请道:“闲来无事,不如与孤下棋。” 棋盘上棋子已经摆好,张阳盘腿坐下。 太子和少师相对而坐,俩人安静地开始对弈,一盘棋局走得很慢。 张大安沉默地看着,张阳很从容地应对,他甚至手里捧着一卷书看着,一边和太子下棋。 精湛的棋艺在张大安看来就像是战场的战争,每一次张阳移动棋子都会给李承乾造成莫大的麻烦。 先是将军,张阳又吃了一只马,“太子殿下,我这招叫做顺手牵羊。” 李承乾擦去额头的汗水,再次移动一只车。 张阳的马上前拦住对方炮的去路,几番对弈,李承乾的象落入敌手。 “太子殿下,我这招叫作声东击西。” 李承乾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张阳再是移动棋子。 李承乾继续应对。 张阳将另外一只马移动到将前,笑道:“将军!” 李承乾再要挪动着自己的将,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张阳的车已经杀到了将的侧翼。 “别挣扎了,将死了。” 听到张阳轻松又慵懒的声音,李承乾叹道:“孤棋艺不精。” “皇兄说笑了,夫君只是多学几年而已。” 李玥带着李丽质一起前来。 看到李玥,李承乾像是看到了救兵,“不如玥儿与张阳对弈。” 李玥牵着李丽质的手摇头,“皇兄莫要见怪,玥儿从没赢过夫君一局,而且夫君……” 想起和张阳下棋的经历,那是一个非常折磨的过程,张阳会把你的所有棋子杀完独留一个将,慢慢将你玩弄到崩溃。 这种回忆,李玥不想再经历了。 李承乾正是兴头上,“不如孤与玥儿对弈如何?” 李玥盘腿坐在张阳身边,看了看自己夫君的神色,他正淡定地看着书,便说道:“皇兄执红先行。” 李承乾先上了一只卒子,下得很谨慎。 棋盘上开始厮杀,张大安依旧沉默看着。 李玥的棋路比起张阳更加直白一些。 张阳喜欢先布局,起初看不出什么,直到布局完成之后,整个形势都被掌握在他手中,每一步都藏着后手与杀手,对弈的一方只能被追杀得见招拆招,毫无还手之力。 而李玥的棋路不同,至少显得直白。 可不管李承乾想怎么杀进去,就像是一拳打在了石头上,对李玥的局势毫无影响,最多也只是一换一的结果。 这种布局上的防守,让李承乾心中着急,再次冒进自己的车。 李玥淡定的用象将这只车吃了。 直到这时李承乾才明白自己失了优势。 一盘棋局结束,李承乾的棋子已经所剩无几,最后被两只炮将死。 看着狼藉的棋盘,李承乾低下头,“孤又输了。” “输是常事,皇兄多练练就好了。” “嗯,也罢,孤多练练。” 李玥小声道:“夫君天色不早了。” 张阳放下书卷,“太子殿下,臣这便先回去了。” 走出东宫的时候,李玥小声道:“不就一盘棋,夫君也不知道让让太子。” 张阳一路走着目光直视前方,“我下棋从来不会留手,除了对你。” “哼!除了对我?你与我下棋每次都是折磨我。” “是呀,明明可以很快结束,我偏偏吃完你的所有棋子才结束,这不是让着你吗?” 肩膀突然一阵剧痛,张阳忍受着她的拧肉小爪子,“再者说了,你与太子下棋不也是挖好了坑等着太子往里跳,你这不是欺负人吗?” 感受到李玥更用力了,张阳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撒手。” 李玥松手又道:“今天见到小兕子了,好小好小一个。” “嗯,回家你要扫地,我最近要做一些木头模型,你可能要扫好几次。” 李玥:“……” “反正这一个月都是你扫地,我尽可能多利用利用,多削一些木头。” “……” “嘶!别拧了,很疼。” “……” “你怎么还咬我!” 骊山村,武士彟用三天时间熟悉了这里。 李泰向武士彟解释道:“这里原本是下山村,皇姐来看过之后便改名叫了骊山村,背靠骊山才起了这么一个名字,听起来好听点。” 武士彟抚须道:“来这里有些日子了,到现在也不见主人家。” 李泰挠头解释道:“姐夫和皇姐都是清闲人,平日里不会特意来盯着村子,只是隔三差五来看看。” “如此松懈地治理,也能让这个村子如此富裕?” “以前这里只有二十余户人,现在也只有二十余人家,人数不足百人,就是这么上百人就已经富裕到了今时今日。” “本事确实了得。”武士彟点头赞赏。 “当然。”李泰苦涩笑着,“在这个村子投入了不少心血,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这才出此下策请应国公。” 犹豫片刻,李泰拿出一封书信,“这是应国公家眷送来的家书,此刻他们已经在来骊山的路上,不出半月便会到。” 武士彟拿过信皱眉看着…… 李泰低着头有些心虚,“应国公放心,一路上都已经安排好了,您的家眷会平安到骊山,只是您的两个儿子还在利州,路途遥远不好带来,不过本王会安排的。” “不用了。”武士彟收好家书,“老夫常年在外,如今再娶夫人又得了一个女儿并没有告知他们,这两个儿子还在利州就让他们守着祖业,老夫会自己安排,不劳烦魏王了。” 李泰笑得越发尴尬。 “如若老夫不愿意来骊山,魏王殿下当如何?” 李泰回话道:“自是将您的家人接入长安城,再安排一处宅院,让您好好陪着家人,就当为应国公着想,本王就算不这么做,想必父皇也会这么做的。” 武士彟摇了摇头,“不,陛下不会这么做的,陛下会让老夫回祖地颐养,不会让老夫留在长安城。” “这个……”李泰一时间也无言以对。 “以后魏王要做这种事情还要多考虑,老夫和陛下之间的关系,以免有误会。” “应国公说的是,是本王想差了,奔波这么多年就算是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自己的家人着想。” “身为皇子,魏王就不该把感情看得太重,这样对魏王无益。” 和武士彟交谈,让李泰感觉很累。 总归是让武士彟留在了骊山,不得不说上官仪安排得确实很好,还想到皇爷爷,若不是皇爷爷出面父皇岂会同意让武士彟留下来。 在骊山养病这么些时日,或许皇爷爷也是想要还这个人情才是。 过程不是也太好,几乎是半绑半要挟得将武士彟请来。 当上官仪拿出骊山未来五年的规划图景,武士彟惊叹整个计划,这是一个年产数万贯的巨大产业群。 武士彟面色凝重,“想要获得足够的产值,骊山就需要更多的人口才能跟上生产。” 上官仪点头道:“这就要看驸马的高招了。” “高招?” “嗯。”上官仪点头道:“与其说增加人口来实现增长,不如在生产模式上加以改进。” “生产模式?”武士彟思索半晌,“历来生产离不开劳力,当年杨广修缮运河又用了多少人力,任何生产都离不开人,通过改变生产模式来扩大生产而不想着增派人手?” 武士彟对治理和统筹都有很高的水平,从他治理的几个地方就可以看得出来,一语中的直接说出了骊山村最大的症节,那就是人力不足。 “用改变生产模式来扩大生产,老夫闻所未闻。” 上官仪解释道:“在下以前也觉得改变生产模式来提振生产确实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不过见识过张侍郎的手段,在下又觉得此事或许可以做到。” “如何做到?” 上官仪缓缓回道:“很多时候我们觉得劳作靠人,有了人劳作才有生产,但我们的目光仅仅只是局限于人,而非生产工具,就像是村子里的纺车它的效率是寻常纺车的三倍以上,一个人可以完成三个人的工作,而水轮车也改变了生产模式,两个人就可以做十个人活。” “这个村子里还有不少器具,皆是奇巧,敢问应国公工具对生产是否重要?” “当然重要。” “我们总是以为生产离不开人,可大多数人都忽略了工具的作用,不同的生产工具所带来的效率都是不同的。” 武士彟沉默下来。 “上官兄,您在家乡祖地的那位妻子也已经在路上了,想必也快到了。”李泰突然插嘴道。 本来就是说着生产的问题,被李泰这么一打断,此刻上官仪有些懵,“魏王殿下刚刚说什么?” 李泰加重语气,“您在家乡那位素未谋面的妻子,本王也让人送来了,本来就是陕县,顺路的事情本王便招呼下去,让人去办了。” 当初战乱年间,天下动荡,上官仪很久没有再回家乡,早就忘了家乡是什么样子,更是忘了在家乡还有一个素未谋面的妻子,这是当初父亲指婚的。 虽说是指婚,可连年的战乱离开家乡许久,又是逃难又是躲藏。 上官仪低语道:“她没有嫁与他人?” 李泰笑道:“说来也是巧,本来他们家就打算让她嫁给别人,本王放消息出去,现在也知道上官兄的境遇,更知道跟随本王办事,现如今说什么都不嫁他人,只认准了上官兄。” 上官仪怔怔无言,“在下惭愧。” “不用谢。” “在下没想谢,魏王殿下何苦多事,只是早已家道中落本想两家就此作罢,眼下多生事端。”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五章 禁书红楼 见李泰哭着一张胖脸,上官仪又问道:“魏王殿下觉得呢?” “是本王好心做了坏事,还处处为你们考虑。”李泰用力跺脚转身就走,嘴里一边还叫骂着,“都不是什么好人。” 上官仪还想再对武士彟说什么,却听见了李泰的怒骂声。 “你们都是坏人!” 一边骂着,李泰掩面而泣越跑越远。 上官仪解释道:“魏王殿下还小,都是无心之言,还望应国公不要见怪。” “魏王殿下能如此直爽,喜怒皆溢于言表,乃性情中人,嗯,不虚伪。”武士彟倒是多了几分欣赏。 加入骊山村的建设,武士彟也开始忙碌起来,除了工坊的建设,他统筹了整个村子的人口,开始安排工坊的建设,村子中的壮汉分为三队,一队准备石料,一队准备木材,一队用来建设工坊。 这里的大部分汉子以前就是跟着牛闯修造房子的老手,用起来也非常得心应手。 加上牛闯的主持,建设效率很快就上去了。 李泰看着这些工坊一个个有了雏形,心中大喜,“你们知道本王看着工坊像是在看什么吗?” 他身后的一群侍卫摇头。 “银钱!很多很多的银钱。”李泰仰天大笑。 图纸是张阳早就做好的,武士彟观察图纸发现整个工坊只有空壳,到目前还是没有见到真正能够改变生产方式的工具。 想问上官仪,此刻他又不在。 来了骊山村之后,武士彟发现上官仪时常会离开村子,也不说他去做什么,每每到了傍晚时分才回来。 而且还有牛闯,这人手艺确实好,在村子里也有号召力,可他的嘴也很严,不该问的不要问。 身处此地才知晓这里有很多的秘密。 骊山的发展模式很奇怪,等到了夜里上官仪回来了,武士彟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老夫去过不少地方,有些地方以农桑为重,有些地方以耕种更是重中之重。” 正吃着饭,上官仪狼吐虎咽,“这里的葱油鸡很好吃,你该好好品尝,这个月好不容易轮到我们吃。” 武士彟瞧着眼前的食物没什么胃口,“骊山村宁可牺牲开垦出来的田地,也要建设工坊。” 上官仪啃着一张饼,卷着鸡肉用力在嘴里嚼着,好不容易咽下去又灌下一口鸡汤,舒坦地长出一口气,“应国公的这个问题,在下很早以前就想过。” “你有什么结论?” “应国公与在下一样,当年也都是出自名门之后,您比我在下年长几岁,想来更明白,种田可以养活自己也可以养活家人,可养不活一个读书人。” 说完话,上官仪已将一只葱油鸡吃得就剩下一只鸡腿,“这鸡腿便留给应国公了,饭后在下还要去教书,您自便。” 武士彟拿起鸡腿,滑嫩的肌肉入口顿时后悔了,“怎么鸡肉会如此好吃?” “过了九月,西域的棉花就该到了,听说这一次特别多,早些准备,会更忙的。”上官仪临走前嘱咐道。 武士彟渐渐习惯了这里的日子,村子里有几处房间与禁地一般,未经公主与驸马许可不能入内。 田亩的水稻一天天地拔高,张公瑾每天都会来看看水稻的长势,看到这种傲人的生命力让他总想着多活几年。 一队兵马护送着两驾马车来到村前。 武士彟倒也还好,早早便来村口迎接自己的家人。 李泰硬拽着上官仪,“本王一番好意,你不能辜负了。” 前一架马车中走下来的是武士彟的家人,他的妻子牵着一个小丫头,背着行囊正好奇地看着四周。 见到了武士彟,她才放下心走上前。 “起初也害怕,这些拿出印信说是魏王的兵马,官府也不敢拦着,我们就被带来了。”武士彟的妻子杨氏解释着。 武士彟一边安慰着,一家三口走到一旁低声细语说着现在的近况。 又一个女子从另外一驾马车中走下来,她有些胆怯,看着这个陌生的地方站在原地,衣裳简朴背着行囊。 李泰用力推了一把上官仪。 被推了一个踉跄,上官仪三步并两步上前,稳住身形后看着这个女子。 “上官公子。”此女稍稍一礼躬身道。 “当年指婚一晃这么多年,十多年过去了,你竟没有改嫁他人?” “本事两家婚事,当年战乱您父亲罹难,不知你在何处,更不知你死活,家父早年前立下婚约自不能轻易再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才能再嫁他人。” 从当年十三岁指婚到如今已有十六年。 当年战乱颠沛流离,上官仪躬身道:“我已年近三十,怎敢再来娶你。” 她笑得有些苦涩,低声道:“若不想娶,还请给封休书,好给家中一个交代。” 上官仪愣在原地,看她的笑容,一时间做不下决定。 “上官仪!你要是不是男人!”李泰突然大喊道。 “我……” 李泰一挥手,让人给这个姑娘搬行李,就这么半推半就地请进了村子里。 走到上官仪身边,李泰低声道:“好好过日子,这样守诺的好人家不多了,不在乎你现在一贫如洗,不在乎你过得如何,一守就是这么多年,是个男人就把她娶了,敢写休书别怪本王看不起你!” “一把年纪的人了,三十岁不成家像什么样子,还不如姐夫。”李泰骂骂咧咧。 等李泰回村子里,魏王的侍卫对他道:“近日魏王就是这样,总是喜欢骂人,府邸中的下人每天都要被骂一遍,还不是这该死的生意害的,生意都停了一个夏天了。” 上官仪摇头叹息。 “上官兄弟,你要是敢写休书,我们也看不起你。”几个侍卫达成共识,纷纷对其投去警告的眼色。 “何至于此。” 长安城内,李玥扫完地刚刚坐下,就见几片木屑落在地上。 她目光看着一片片木屑落在地上,迅速移开目光,专心给李丽质改作业。 过了半个时辰,木屑逐渐堆高眼看没过了膝盖。 李玥沉默不做声,拿起扫把安静地把这堆木屑倒入一个大木桶中,收拾完刚刚坐下,削木头的声音再次响起。 人都是有忍耐极限的,李玥拍案而起,“你欺负人!” 张阳仔细看着自己削平的木头,“愿赌服输。” “半个月了,你每天就没停过。” “生产要抓紧,我们家已经很久没有进项了。”张阳在木头上画好尺寸,拿出凿子小心翼翼敲打出孔洞,再把这根木头扣在一块木板上,用铆钉固定。 拉动的时候木板上的压模也跟着往下。 尝试了好几次,肥皂的压模装置算是完工了。 家里放着一大堆木头,被张阳打磨成了一个个古怪的装置。 “公主殿下,工部的人来了。” 李玥看向自己的夫君,“工部的人把东西送来了。” 张阳走出家门,笑道:“麻烦诸位把东西送到村子里去,我这里还有一些,还请帮忙搬一下。” 说完话,张阳又拿出一块银饼悄悄塞给对方,也不能让别人白干活。 虽说有些心疼,这是给媳妇说了多少好话,这银饼是给她做了几顿酒酿圆子换来的。 一个人自然做不了这么多的东西,把大部分繁重的工件都交给了工部,阎立本也乐意帮忙。 用他的话来说,他也能从中学到一些。 “驸马这一身穿着真别致呀。”来人好奇道。 “这个是围裙,这个袖套,担心弄脏了自己的衣服,你们工部也可以准备一些。” 张阳还戴着自己做的皮革手套。 “那这个帽子……” “这个帽子把头发全部包住,也是为了防止木屑飘到头发上。” “确实是巧思,我们这些工匠也是,最烦的便是木屑飘到头发上,洗起来都麻烦,干完活之后头发上衣服上满是木屑,很是挠人。” “可以和你们阎尚书提一提这件事,也要关心一下人家的工作环境。” “那是自然,回去就和阎尚书说。” 让这些工部的工匠把家里做好的东西也搬走,全部运到村子里,原本木材等杂物成堆的院子总算是空了不少。 张阳放松着发酸的手臂疲惫地坐下来,“媳妇,扫地了。” “噢!”李玥委屈地站起身,拿着扫把安静扫着,一阵风吹过好不容易扫成一堆的木屑又被吹得到处都是。 她的目光再看张阳只见夫君脱去了外衣,走入了屋内,很快就传来了水声,夫君竟然愉快地洗澡去了。 心中万般委屈,李玥深吸一口气用力握着扫把,此刻很想把扫把甩在夫君的脸上。 张阳洗完澡心情愉快地哼着歌,收拾自己的图纸。 朝着屋外的院子看了看,“咦?媳妇你怎么还没扫干净。” 李玥扫地的动作停了停,压着就要爆发的情绪。 张阳又道:“要不你歇息一会儿?” “嗯,我歇一会儿。”李玥放下扫把坐下来,拿起一壶白开水就往嘴里灌。 “对了,休息好了记得打扫干净,不要偷懒。” 话语又从屋内传来。 “你!”李玥刚想发怒,又咬牙忍了下去,愿赌服输,愿赌服输…… 张阳忙了一天又是打磨铁料,又是削木头,李玥也扫了一天的地。 到了傍晚总算是把院子里的木屑都打扫干净,夫妻俩坐在椅子上一起看着天边的夕阳。 院子里放着一个摇篮,这是要送给皇后的。 “外面有城墙挡着,看不见日落。”李玥低声道。 “马上入秋了。” “嗯。” 扫地的时候很委屈,现在和夫君并肩坐在一起又觉得不委屈了,都是为了将来的日子能够更好。 这些工部的工匠拉着车一路走出长安城,领头的人低声嘱咐道:“按照阎立本的吩咐,将这些都画下来送入工部,但凡张侍郎所造之物,工部皆要记录下来。” 几个工部匠作应声点头。 仅仅三个月,被士族和世家抵制的红楼还是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传遍了整个关中,有了之前上卷的铺垫,红楼下卷传播的速度更快。 不仅仅是在读书人之间传播,还在寻常人之间流传,饭后或者劳作之后的议论声时常会有,一些情节会被人拿出来反复说着自己的看法。 儒家典籍不会被全民议论,但红楼这种稀奇的故事最是吸引人,传播之广,传读人数之多让人瞠目结舌,尽管有人不识字,可人家也能听懂,只要几家人一起出钱雇人念书,十几个人就可以围在一起听。 李世民意外发现最近开办的官学顺利与红楼有很大的关系,有人为了读红楼才去识字。 官学的开办顺利对科举来说是一件大好事。 在一份份奏章之中,李世民还是看到了不和谐的声音,中书侍郎杜正伦写得奏章,将红楼列为禁书,以安抚世家与士族的不满。 让弘文馆与国子监不收录红楼不行,还要将其列为禁书。 “区区一册红楼让世家如此着急,是朕始料未及。”李世民扶着额头一脸愁容。 “陛下,宫里也有宫女在偷偷看红楼。”一旁的小太监低声说道。 李世民沉下脸,“召房玄龄,长孙无忌来甘露殿议事。” “喏。” 夫妻俩经常一起去宫里,各部官吏都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今天张阳抬着一个摇篮,惹得四周的人纷纷看过来。 送媳妇到立政殿,张阳把摇篮放下,自己再到东宫跟着李承乾听魏征讲课。 魏征一手背负一手拿着书卷,“红楼一出,人们皆在议论,人们讨论狠毒之辈,细数权贵眼中不值钱的人命,太子以为此书所表露出来的丑恶是正道吗?” 李承乾一时间无言,“孤确实看过红楼,只是……” 张阳连忙回话道:“太子看过红楼,可太子看红楼也只是为了了解红楼,带着批判的眼光看待。” 魏征又道:“若世人皆唾弃红楼,你当如何?” 张阳思量半晌,“回郑公,红楼写得是世间百态,就算是唾弃人们也只会唾弃那些狠毒之辈,两卷红楼已经全部卖出去,是非对错自有人点评,有人抵制红楼,说明怕了,他们越抵制越说明他们的丑恶不想被世人看到。” 魏征的神色多了几分赞赏,“你要借此传递反抗世家之念?”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六章 发疯的读书人 张阳先是行礼,“郑公,若世道的不公不让说!那才是最大的不公!揭露丑恶若不是正道,敢问人间正道何在?” 魏征闻言笑了,“昨日杜正伦等人进言,要将红楼列为禁书,今日陛下在朝堂下旨了。” “那就是说有人怕了。” 魏征点头,“朝中为了平稳推行科举,不想在这个过程中再生枝节,陛下旨意让红楼列为禁书,只是一时的退让,老夫一个人不同意也不能动摇大势所趋,世家势大难以想象。” 张阳向魏征行礼,“郑公放心,这世上的正道是磨灭不掉的,正道中人是杀不完的,他们越着急红楼中的丑恶正是他们。” “老夫倒是希望还有更多类似于红楼的书籍出世。” 魏征一脸满意地离开了。 李承乾还呆愣着,脑海中回想着张阳与魏征之间的谈话,也跟不上俩人的思路,只能一点点揣摩着。 “红楼真的成禁书了?” 李承乾后知后觉问道。 “郑公刚刚都说了,陛下也下旨了。” 李承乾好奇问道:“红楼若成了禁书,你该如何?” 张阳揣着手,目光看向东宫殿外,“红楼其实是当年我老师让我看的书籍,也是我们这些学生必看的书籍。” “你的老师一定是一位很厉害的人。” “是呀,确实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你刚刚说我们?你的老师不只是只有你一个弟子吗?” 张阳仔细回忆着,“我的老师教出了很多弟子,教了好多代人,教了一辈子书,与我同代的人也在其他领域有很多成就,其中一位成了一个很厉害的外科医生。” “还有的跟随老师的脚步成了教书的夫子,我有一个师姐很厉害,传说她参与设计一种能够带人上天飞的东西。” 李承乾不禁抬头,“能够带人飞的东西?” “我还有一些同学,不过老师的弟子中翘楚也只是少数,大多数与我一样,也只是寻常之辈。” “那你跟随你老师学到了什么?” 张阳笑道:“我学到的很多,小时候我会跟着父母学一些手艺上的工作,我父母只是普通工人我跟着学了一些五金和机械上的本领,再以后我学业有成,离开了父母,去跟随别的老师,学了经济。” 回忆完这样,张阳笑道:“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在我的家乡很注重读书,我小时候的时光都是在学本领和读书中度过的。” 李承乾感慨道:“这也难怪,你能的本领之多,想必小时非常刻苦。” “那段时光还是值得回忆的。” “你们互称同学?” “就是同窗的意思。”张阳摇着扇子淡然说道,给李承乾倒上一碗茶水。 “你的同学现在都在何处,你说的那位师姐在哪儿?” 把茶碗递给李承乾,张阳低声讲述着,“我的老师已经过世了,我的同学也都在天南地北各处活着,我们相隔很远,大家为了自己的事业都去了别处。” “很远?” “嗯,很远很远。” 看到张阳脸上的微笑,李承乾释然道:“你这么说好似你这辈子都见不到你的同学一般。” 张阳拿出一张图纸,“我们之前看过东宫环境,既然掌管东宫内外事务,也能将东宫进行改造?” “改造……”李承乾犹豫道:“只要动静不大都没有关系。” “那就加几间房子。”张阳指着图纸解释道:“这里是厨房,用来做饭,这里是两间宿舍,这里是茅厕。” 李承乾不解道:“这个茅厕为何这么大?” “其实这里分男厕和女厕,东宫这么多人呢,总要好好安排一番。” “父皇总说你有些奇怪的讲究,现在看来还真是。” 张阳解释道:“这叫讲卫生。” 李承乾点头,“孤让工部的人安排。” 又和太子下了几局棋,张阳这才离开东宫,老旧的东宫到处可以看到岁月的痕迹,除了李承乾的住处,在一些荒凉的角落,可以见到前隋的事物,一块圆石上就刻画着一个皇帝站在一条河边,河内是一群劳作的百姓。 这像是杨广开辟运河的画面。 还有一些奇装异服的人向着太极殿朝拜,这应该是当年隋朝重新稳定丝绸之路的事情。 送媳妇去立政殿时,她还交代了要帮拿一些书籍。 走到崇文殿,这里还是这么冷清,没什么人愿意来这里,张阳推开门,看着一排排书架,按照媳妇做好的记号,将之前借阅的书籍放回原处,再拿几卷书。 这个崇文殿没有主人,有时候也担心突然跳出来一个人说这里是他的地盘,他在这里苦修数十年已经成了一个高手。 一般藏书地都有绝世高手镇守,要不就是在有很多机关的地方。 拿了六卷关于汉书的记录书卷,放入李玥的书包中。 这个书包也用两年了,显得有些老旧,皮革都是结实也有开线的地方,带回家好好缝补一番还能用。 收拾好书架,关好崇文殿的门。 离开崇文殿,一路走在宫中的小道上,快到立政殿的时候宫女和太监也多了。 再走一段路就到了热闹的立政殿。 张阳往殿内看了一眼,就见媳妇正和一个中年女子聊着天,长孙皇后也在一旁,还有太上皇李渊。 襁褓中的小兕子就在摇篮中,李丽质耐心地推着摇篮。 场面很温馨,众人都是有说有笑的。 “你就是张阳?” 听到一声问候,张阳侧目看去是个和太子年纪相仿的少年,好奇问道:“你是?” “李恪。” 对方只是吐出两个字,板着一张脸酷酷的模样,身上嗮得黝黑。 张阳正思索着…… “汉王。”对方又补充道。 瞧着这个酷酷少年,张阳拱手道:“原来是汉王殿下,久仰久仰。” “嗯。”他板着脸应了一声,继续在殿门口站得笔直。 嗯,不仅酷话还少…… 不一会儿李玥便出来了,她牵起张阳的手,“我们回家吧。” 走之前,张阳又瞧了眼李恪,不禁问道:“这小子你认识吗?” 李玥也皱眉看了眼,“不认识。” 夫妻俩的话语李恪听在耳中,神情没有任何波动。 又走了脚步,张阳接着问道;“刚刚在立政殿的那个女子是谁?” 李玥解释道:“她是杨妃前来探望皇后的。” “原来是如此。” 杨妃也是一个很有争议的女人,再想站在立政殿前那酷酷少年,仔细想想除了是杨妃的儿子李恪还能是谁。 李世民的几个儿子中,如今最熟悉的就是太子和李泰了,至于其他嫔妃给李世民生的儿子还真没见过。 比如说那让人瞒报田赋的阴妃儿子李佑,也没见过这孩子,听说这孩子很不懂事,都已经被李世民外派出去了。 皇宫这么多的嫔妃,还有李世民这么多儿子女儿,光是想想就替皇后觉得压力山大。 李玥一边走着一边确认背包中的书卷没错,这才走出皇城。 眼看就要入秋,阳光下的长安城依旧炎热。 夫妻俩人来到家门口,刚走入院子里就看到李泰。 这胖子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正拿着肉干逗弄着小熊。 被李玥瞪了一眼,小熊这才怂怂地回到自己的小窝。 “皇姐,姐夫!上官仪要成婚了,就在下月初一。”李泰心情很不错,他让门外的侍卫送来一盒肉干,“这是突厥人送来的风干牛肉,宫里没人爱吃我就带来了。” “上官仪要成婚了?” 李泰点头,“村子里已经在准备了。” 李玥拿过肉干,拿出一些倒入了小熊的碗中,“既然是我们村子的婚事,身为主人家也该在场,于情于理上官仪也帮我们做了这么多事。” 见夫君翻找着他的工具箱也不说话,李玥道:“夫君?” “我在找给他的成婚礼物。” 李泰笑道:“那我先回去了,还要去请王叔。” 在自己的工具箱里翻找了好一会儿,张阳拿出杯子,杯子的内部是用铁片做,外部是木筒,算是一个简单的保温杯了。 看夫君把杯子放在桌子上,李玥看了沉默许久,然后气馁摇头,“夫君就送一个把杯子?” “这是保温杯,我自己也就一个。”张阳指着杯子内部,“这里面的铁片我废了好大劲才嵌进去的。” “上官仪给我们帮了这么多忙,给一个杯子是不是太轻了?”李玥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忙前忙后地连夜改了一件衣服。 一件衣服一个杯子就是给上官仪的成婚礼物,要是直接送钱也太土气了,人家读书人说不定不会收银钱。 红楼终究被列为了禁书,这不仅不会断绝红楼的传播,反而对红楼来说更是一件好事,这会使得红楼在民间的名声更大。 不说红楼本身的故事就非常耐人寻味,再有这一次推波助澜,只会更加激起人们的好奇心。 想要阻止红楼的传读已经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一传十,十传百只会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这卷书,李世民的政令传播速度不见得会比红楼更快。 到了上官仪成婚的日子,当天上午夫妻俩收拾了一番离开家门,走出长安城城门的时候就看到城外正在焚烧书籍。 一卷卷的红楼被丢入了火中,有些近乎疯狂的读书人指着火中的燃烧的红楼痛骂着,直到越来越多的人唾骂红楼,撕了手中的书将其丢入火中。 列为禁书的红楼,遭到了越来越多读书人反对,他们歌颂的是圣人典籍,他们痛恨的是歪门邪道。 世家痛恨一切他们不认同的新事物,他们这群人最害怕世道变化,最害怕陌生感,因为这个世道只要还是他们眼中古老的样子,他们的地位就永远不会被动摇。 视红楼为眼中钉也是如此,这些读书人中有多少是世家子弟,有多少人被怂恿,还有多少人是来冷眼旁观的。 李玥冷冷看了一眼,“不知道欧阳询老先生看到这一幕会怎么想。” 说完这话,她便沉着脸走入了马车。 张阳无奈一笑。 类似红楼反抗封建礼教的书有很多,反抗的精神是杀不完的。 其实西厢记也是一个很不错的故事。 “走吧。”李玥轻声说了一句。 张阳挥动马鞭,马儿迈着蹄子离开长安城。 呐喊,怒骂,嘶吼,这些发了疯似的读书人将红楼视作魔鬼。 这种愚昧的行为只有他们自己乐在其中,寻常百姓才不会当回事,人们只会诧异地看一眼,顶多议论几句便会很快忘了这件事,以后人们会记得红楼的故事。 他们不会记住这些发了疯的读书人,他们的行为是脱离群众,越是脱离群众,在普通人眼里他们只会更像是个另类。 马车走远了才听不到他们的喊声。 此刻的村子很热闹,这个村子已经很久没有喜事了。 李泰又拿出了他这个孩子王的精神,指挥着一群熊孩子抓了一头野猪。 好在这头野猪没有做太大的抵抗,这小胖子的心是真大,就不怕被野猪反杀了吗? 牛闯带着蓝田县的县丞给上官仪和他的妻子落户,从此他们就是骊山村的人。 李玥带着新做的衣服亲自去看望上官仪的妻子。 张阳拿出杯子递给他,“这是我给你做的新婚礼物,我管它叫作保温杯,保温能力有点差,把热水倒入杯子中不容易变凉,听说你最近上火厉害,你可以泡点祛火药材,时不时喝一口受益良多。” “多谢驸马。”上官仪接过杯子躬身一礼。 “也是年近三十的老男人了。”张阳拍着他的肩膀,“你比我年长,我认你一个兄长,以后叫我小张就可以了。” 上官仪看到杯子上还刻着两个喜字,字是连在一起的,有些不明白其中意思,可以感觉到是喜结连理的好意。 “自大业年间战乱,到如今在下已颠沛流离十多年,有了今日在下还要谢过张侍郎给的安定日子。” 上官仪又是躬身行礼。 “有了家就有了归属,我替你高兴。” “多谢驸马与魏王安排。” 等李玥走出来,她小声道:“从此上官仪就和我们村子彻底在一起了,一损俱损。” “他会更加用心的。”张阳牵着李玥的手,“我是真心为上官仪高兴,他这十多年太难了。”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七章 上官仪的婚事 经过隋末战乱,上官仪没了其他的家人,对方也只是女子一个人前来,一场婚事安排得很简单。 李玥心情很不错,她非常阔绰地大手一挥,全村人一起摆宴席,难得自己村子里安排一场喜事,她这个富婆总算是拿出了一点样子,全村杀鸡鸭,就连原本建设工坊的人也歇息下来,全村停工一天,工钱照发。 最热闹的还是孩子们,他们最有活力,能闹腾好久。 这里的村民都很朴素,大家都很热情帮忙。 原本上官仪的房间就不大,而且还很凌乱。 张阳对牛闯讲着:“给他换个大一些房间,这个房子也太小了,以后一家子住在这里多麻烦,连个做饭的地方都没有。” 当时上官仪来村子里也是孑然一身,哪里考虑过这么多。 那时候上官仪一贫如洗还住在弘文馆,来村子里住还好一些,就是他的房间以前河间郡王也暂住过。 牛闯有些犯难,小声道:“给应国公他们分了房子,村子里没多余的了。” 瞧了眼村子最北边的那座城堡,城堡空着总要利用起来。 以后还是村子里的办事处。 张阳看向城堡的顶层,“我记得这个城堡内房间也挺多的。” “一共三层高,每一层都有五个房间。” 城堡是牛闯一手搭建起来,内部怎么样他最清楚。 张阳揣着手道:“把城堡的最上一层给上官仪夫妻住,暂时先这么住着,你分一些人手把上官仪现在这个房子扩建一下,好好收拾收拾,别像现在库房一样这么小。” 牛闯点头记下,“明白了,这就去找人安排。” “还有呀,以后这个城堡就是我们村子的办事处,还有魏王,还有应国公他们都在城堡一二层,安排一下单独的房间,给他们一个单独的办事环境。” 一边走着,张阳嘱咐着。 此次成婚办得仓促,也不知道上官仪还有没有亲戚,先简单地把婚事办下来,张公瑾来做见证,全村人庆贺也能办得很热闹。 古人都是守诺的,一场晚了十多年的婚事人家一直都到了现在。 如果不是隋末动乱,想来现在上官仪也能过得很好,也不用颠沛流离这么多年。 李孝恭来了,随着他而来还有一车的礼品,吃得用得穿的几乎都齐了。 上官仪不断道谢。 李孝恭一掌拍在他的肩膀,“老夫敬你是条汉子,好好对待人家姑娘,敢做负心人,别怪老夫不客气。” “在下一定铭记在心。” “哈哈哈!”李孝恭狂野的笑声传遍了四野。 很久没有与李孝恭叙旧了,从他被接回长安城之后,俩人便再也没有安静地坐下来谈过。 当初俩人在礼部那个冷清地方还琢磨着怎么样名正言顺地辞官。 “一晃过去两年,你这性情还真是一点没变。”张阳看着他讲道。 放下了心中的疑虑之后,李孝恭开朗了许多。 李孝恭让人把一车的礼品送进了村子。 看着这一车东西,张阳又感慨道:“河间郡王这一送出手是阔绰,让我们情何以堪。” “有什么情何以堪的。” 李孝恭提了提裤腰带讲着。 “我们都是送一些小礼品,都是看自家的经济条件有限,送多了人家也不好意思,您这一送就送一大车,让我们无地自容。” 李孝恭咧嘴笑着,“老夫对谁家都这么阔绰。” 张阳低声嘀咕着,“那我和媳妇的婚事您也没来,是不是该补一补?” 李孝恭咳了咳嗓子,“当年的事情都过去了,莫要再提,等你和玥儿有了孩子,一并送上。” “那好,您可千万不要忘了。” “那是自然。” 要说交情,最早认识的就是李泰和李孝恭。 俩人在村子里走着酗酒,张阳低声问道:“都说咱们陛下喜欢罚俸,上一次您烧了礼部,陛下罚了多少年俸禄?” “十年。”李孝恭说得轻飘飘,好似在说一件很不重要的事情。 以你河间郡王的身份,一个郡王十年的禄米得要多少? 这李世民省钱真是省大发了。 “说十年就十年,某但凡眨个眼都不是汉子。”李孝恭朗声说道。 “河间郡王不愧英雄豪杰,在下佩服,您家大业大自然是眼都不眨一下,我这小家小业,要被罚十年俸禄,怕是无处喊冤。” 李孝恭冷哼道:“钱财终究是身外之物。” “话虽这么说,可现实是一文钱也会难倒英雄好汉。” “你小子家业也不小,你还能为了俸禄发愁?” “哪有您这么阔气,我以前穷习惯了,做什么都喜欢节省一些,好好盘算一番才敢花钱。” “哼,乡野小子的气性。” 张阳啧舌道:“这不是什么气性不气性的,勤俭节约是好习惯,我等应该提倡之。” 李泰带着一群孩子从眼前跑过,他们又在撵着鸡跑了,以这种无聊的方式来充实孩子们无聊童年。 “快来帮忙!抓不住了!”李泰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着。 对小胖子这种无聊的行为,张阳和李孝恭俩人非常默契地无视之,然后一起扭头朝着另外一个方向散步。 “杜正伦这个人河间郡王可有了解过?” 听着张阳这么一说,李孝恭疑惑道,“听说过不认识,你问他做什么?” “这人向陛下进谏把我的红楼列为禁书了。” “此事老夫听说了,这册书老夫也略有看过,男孩子不该写这种伤春悲秋的故事,应该多写英雄好汉的故事,想当年打王世充,打窦建德,十八路反王,三十六路英雄好汉,烟尘滚滚,大争之世,那才是男人该写的故事。” “嗯,听着挺热血的。”张阳认真点头。 “英雄好汉就该热血。” 张阳上下打量了一番李孝恭,“您也人到中年了,该好好修养修养,热血是年轻人的事情。” 说完糊涂话,再说正经话这是李孝恭这种糙汉的作风,他坐下来慢声道:“以前老夫还很担心你,也希望你可以离开朝堂那个混账的地方,如今倒是有些佩服你。” 张阳纠结道:“佩服我什么?难道佩服我为了生意转型已经亏了好几百贯了吗?” 李孝恭挠着下巴的胡渣,“当初认识你,你还是一个冒失的小子,如今看来荣辱不惊,稳重很多。” “哪里看出来我稳重了。” “朝中将红楼列为禁书,你还能忍气吞声不作态,更不反抗,很稳重。” “我能怎么样?难道我要满大街喊那都是世家的阴谋,他们有意为之,我就算是满大街去喊,有人会听我吗?” 李孝恭叹道:“也不知道你小子是不是八字太好,你会把很多人结交成朋友,像是武士彟,太上皇,魏征,太子这些人都维系得很好。” 张阳笑道:“我喜欢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 李孝恭沉声道:“看似简单一句话,后面那句把敌人搞得少少的足以看出你的城府。” “河间郡王谬赞了,所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因为我是个好人。” 说完顿了顿,张阳指向长安城,“对,我是好人,他们是坏人。” 李孝恭闻言问道:“什么样的坏人。” “他们喜欢站在人品制高点来评判别人,不论提出来的事情是好是坏,只要是他们不认同价值,他们会否决你的一切,必要的话也会取你性命。” 李孝恭十分认同地点头,“以后你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张阳笑道:“如果他们对我赶尽杀绝,我也会觉得很值得。” “你越来越像魏征了。”李孝恭说出这话,眼底里更多的是落寞。 村子里的宴席十分夸张,大锅煮着肉,切成一大块一大块肉放在桌案上,十几个妇人用她们最近才学会的厨艺来烹制。 上官仪的婚礼到了傍晚才正式进行,李玥陪着上官仪的妻子走到众人面前,将她送到上官仪面前。 在黄昏下,众人见证了一场婚礼。 这一场婚礼由魏王,河间郡王,邹国公张公瑾,应国公武士彟作为见证,排场不大有两位国公,一位皇子一位郡王,对上官仪来说已经是一件很荣幸的事情了。 夫妻俩行礼完,众人这才入座吃饭。 张阳提起李泰的衣襟,“魏王殿下,你要去哪儿?” 李泰指了指酒桌,“当然是喝酒了。” 张阳指了指另外一张小桌子,“魏王殿下还小,坐小孩那桌。” “你好过分!” “这里都是大人。” “本王要喝酒!”李泰甩开手坐在了李孝恭那桌,然后大笑着融入了大人那桌。 宴席一直吃到天黑,众人这才散去。 张阳和李泰,还有牛闯,武士彟四人送着上官仪来到城堡前。 “你之前的房子太小了,这城堡的第三层已经收拾出来,该放的家具也都放好了,你们夫妻暂且屈身这里,等你的小房子扩建之后再搬出来,村子条件有限我们尽力安排。” 上官仪躬身行礼,眼里带着热泪,“明日一早便告知祖上,在下也已成家。” 张阳拍了拍他的肩膀,“早点休息,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你忙。” 上官仪不住点头,走入城堡。 李孝恭扶着醉醺醺的李泰,“老夫带着这小子就先回去了。” 张阳拱手道:“慢走,收拾好之后我们也回去了。” 宴席过后,村子里一片狼藉,还要等到明天天亮再收拾。 张阳走入李玥的书房,她正熟练地拨动算盘算着账。 “一共杀了三只鸡,两只鸭子,两头猪,算上酒水花费一共十五贯钱。” 算好账目,李玥对一旁丫头小声道:“这账目你平日里多看看,自己多学学明白是怎么算的。” 为了这场婚事,李玥热心地前前后后安排,累得也够呛。 看着李玥走出来,张阳笑道:“我们回家吧。” 李玥点着头。 两位婶婶已经收拾好了马车。 张阳挥动马鞭,马车慢悠悠朝着长安城而去。 李玥坐在车辕上,抬头看着星空,星辰布满夜空,夜里宁静得能够听到马车车轮摩擦的吱呀声。 回到家中,李玥洗了澡便早早睡去。 深夜里,张阳写着《西厢记》的故事大纲,西厢记写的是一个书生与相国小姐的爱情故事,这个故事中的两位主角突破一层层阻碍终成眷侣,与红楼梦凄凉结局不同。 一说是元朝时期王实甫写下这个故事,还有说是后世编撰,也有人说是晚唐时期的作品,对这部作品的议论很多很多,出处也举了不少例子,出处很有争议,但不乏是个耐人寻味的好故事。 在故事中前人还是留下了一个美好的结局。 反抗阶层压迫的故事很多,一本红楼说不完,这种故事也是写不完的。 这种故事会在很多人心中扎根。 一直到了睡意浓重,支撑不住睡意,张阳写完了前篇大纲,这才入睡。 早晨是被小熊挠门的声音吵醒的,李玥还在睡着。 小熊是饿坏了,它推了推自己的碗示意要吃饭。 做好了早饭李玥才醒,就着一些咸肉和菜丁吃着早饭。 李玥吃饭的时候喜欢看书-,没事做的时候也喜欢看书,之后去看望皇后她才会放下书卷,专心向皇后学习。 正是早朝下朝的时候,夫妻俩人朝着朱雀门走去,进入朱雀门就是皇城,一路上可以听到人们议论红楼被列为禁书的事情。 此事在长安引起的风波不可谓不小。 李玥就当是没听到,完全过滤了这些议论,他们的声音就当是没听到。 和往常一样,送她到立政殿,见了长孙皇后,张阳刚走到殿外就又遇到了那个酷酷小子,李恪。 张阳站在门口,看着他面无表情一路走过,朝着甘露殿而去。 一声问候也没有,这孩子好生没礼貌。 摇头一声叹息,张阳便走向东宫。 刚走入东宫,李承乾看着一群工匠正在建房子。 张阳扫了一眼四周疑惑道:“郑公,今日没来吗?” 李承乾皱眉道:“或许还有别的事情很忙,这个时辰都没到东宫怕是不会来了。” “想来也是。”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八章 秦岭老人的传说 张阳很认同的点头,和太子一起坐下来看着眼前的一群工匠忙活。 仔细看看工部的人修房子,有一个人指挥,其余人各自做着自己的活。 “红楼的事情闹出这么大风波,孤担心会牵连到你。”李承乾低声说道,然后继续看着工部一群人忙活。 “红楼本来就不是我写的,是我当年的老师写的,他老人家临终前说希望更多的人看到他的著作,以前没能力,现在总算是有点家底,我便将此书内容写下来,再去印出来。” 李承乾拍了拍他的肩膀,“原来是你是老师临终遗言才会让你这样做,也难怪你会将红楼一书的价格作的如此便宜,想来也是希望让更多人看到。” “可惜我老师已经入土了。”张阳感慨道,“还有我的新老师邹国公,他也快入土了。” 李承乾点头道:“需要孤做点什么吗?” 张阳琢磨着,“当初红楼没有印出来,我一直觉得没有完成他的遗愿,没脸面给他老人家立碑,现在希望太子殿下与我一起给老师立碑。” 李承乾当即又叫来两个工部的匠作。 “将碑立在何处?” “城外。”张阳揣着手,面不改色。 坐着太子的车脚,一路从玄武门离开皇宫,现在玄武门还显得很冷清,有一种阴冷的感觉。 “孤每次路过这里的时候也会有些害怕。” “太子殿下,我没有害怕,我只是心中感慨。”张阳笑道。 两个工部的人扛着一根棍子,棍子下面绑着一块石碑,他们一手扶着石碑,一手看着棍子小跑着跟在车驾后面。 太子的车驾在长安北面三里处停下。 一个新晋的太子少师,这才在东宫当值多久,这么快就能和太子殿下同乘车驾,这是多大的殊荣。 张阳走了几步找了一个高坡,“就在这里吧。” 李承乾也看了看四周,“这里挺荒的,真的合适吗?” 张阳用力咳了咳嗓子,面不改色道:“他老人家本就是一个很随意的人,他没这么讲究。” “就立一个碑?” “立碑即可,他人家过世这么多年了,衣冠也找不到了。” “也罢。”李承乾满心感动,“你的老师便是孤的老师,孤自然不能轻慢。” 工部的人吭哧吭哧扛着石碑总算跟了上来。 李承乾指着这个高坡道:“就立碑在此地。” 工部两位匠作稍稍缓了一个气,拿出凿子便要在石碑上刻字,“敢问太子殿下,石碑上要刻什么字?” 李承乾疑惑道:“敢问尊师名讳。” 张阳惆怅道:“我也不知他姓名,只知道人称秦岭老人,就刻秦岭老人四字。” 闻言李承乾整了整衣襟,神情也严肃起来,“那便刻秦岭老人四字。” 两位工匠也是辛苦,还没休息片刻便开始忙碌。 李承乾低声问道:“可以与孤说说他老人家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平时话很少,会因材施教,他教书育人不在乎对方是什么家室,不在乎对方是什么身份,有教无类,我天赋不高,比较笨,他老人家也愿意耐心教我。” “可惜这等高人,却早早过世了。” 石碑立好,张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便嚎啕大哭起来。 哭得李承乾心中有些悸动。 “老师啊,学生对不起你呀……” 张阳越哭越大声。 周围看得人心中也是感动,哭得这么撕心裂肺,这秦岭老人得是一个多好的人呀。 李承乾安慰道:“人都已经过世多年……” “师恩难报呀!老师啊……” 张阳又开始嚎了起来。 “……” 半柱香过去了,张阳这才收住哭声,“太子殿下,我们回去吧。” 李承乾愣愣点头。 回宫的路上,李承乾感慨着,“可惜红楼成了绝唱,就这绝唱还被列为了禁书。” 张阳收拾一番情绪,“老师给我讲过的故事不只是红楼,红楼也不会成为绝唱的。” “是吗?还有什么故事?” “那也是一个对抗礼制的故事。” “孤很期待。” 故事是最容易传唱的,也是最容易深入人心的。 张阳低声道:“太子殿下,知道陛下为何要开科举吗?” 李承乾的身体随着车驾摇晃,“父皇开科举是为了征辟官吏。” 张阳又道:“既然是征辟官吏为何又不用投卷的九品中正制?” 犹豫了半晌,李承乾又道:“郑公说过世家的遗毒,朝堂官吏成为世家喉舌。” “科举制本意上是为了克制世家,太子殿下以为呢?” 李承乾闻言点头,“孤也接触过一些五姓子弟,他们也挺知书达理的,平日里不论是礼节还是谈吐都很好。” “……” 马车摇摇晃晃走回了玄武门,回到宫内张阳拱手道:“臣就先回去了。” 李承乾点头道:“你放心,老师碑前孤也会时常去看看的。” 张阳抹了抹眼泪,“有劳太子殿下了。” 李世民刚刚去武德殿见了李渊,刚走出几步路,一个太监匆匆来报,“陛下,太子殿下和张少师今天路过玄武门。” 停下脚步,李世民低声问道:“他们去做什么?” “在玄武门以北,宫墙三里外立了一个墓碑。” “给谁立碑?” “说是给张少师的老师。”太监躬身低着头,“石碑上写着秦岭老人四个人,就是张少师的老师,因此张少师还嚎哭了许久,实在是悲伤至极,不像是假的。” 李世民继续迈开脚步朝着甘露殿走去,“这小子为何突然要立碑了?” 太监解释道:“据说是红楼此书出自张少师老师之手,如今让红楼面世也是为了完成他老师的遗言,这才有脸面给自己的老师立碑。” “秦岭老人?”李世民越想越不对劲,“这怎么只有一个名号?” “说是张少师自己也不知道他老师的名讳,只有这么一个名号,到了现在连衣冠都没留下,只是立了一个石碑。” “这小子还真是尊师重道。” 太监附和道:“陛下明鉴,张少师从一个乡野小子,终于开化了。” “什么秦岭老人,朕怎么就没有听说过这号人物。” “这世上不出山的高人不少。” 李世民加快脚步,“隐世高人虽多,可真正有真才实学的能有几个?多数欺世盗名之辈。” 太监匆匆跟上李世民的脚步。 张阳立碑为自己老师嚎哭的事情,开始在朝野传播慢慢这消息就出了朝堂在坊间有了传言。 高昌人带了很多葡萄酿和葡萄干送到了骊山村。 接手这件事的是李玥在村子里一直带着的丫头。 送葡萄酿和葡萄干的人也是高昌的战士,这些战士的脸上都有标记,这是当年他们为奴时烙上。 光是整齐地站成一排,就有一股肃杀气息。 这是长年在生死中磨炼出来的杀气,由十多人的商队带着入关,据说在关外还有上百人等着,高昌的兵马在西域横行无阻,没人敢轻易招惹。 让村子的人搬了一箱子银钱出来,小丫头说道:“这里是三十贯钱,公主殿下交代了该给的银钱还是要给的,也是你们劳动所得。” 对方收下银钱没多说什么,留下货物带着自己的人把便离开了。 “宜儿成公主侍女喽!” “将来宜儿要侍奉公主驸马喽。” “以后宜儿嫁不出去喽。”一群半大姑娘起哄着。 虞宜听着这些话语,挺胸站得笔直,“不嫁就不嫁!给公主驸马做侍女才不是丢人的事情,你们想当还当不上呢。” “你这么瘦!人家驸马和公主才看不上你。” “我瘦怎么了?你们识字吗?你们会用算盘吗?”虞宜拿起棍子就开始追打这些同龄的姑娘。 村子又是一大片笑闹声。 武士彟不解道:“公主和驸马与高昌来往很多?” 上官仪解释道:“我也不清楚,据说是从当初河间郡王向西域要棉花开始的,我们村子里就做了两床大棉被给孩子们盖。” 武士彟招呼人手开始卸货物,一桶桶葡萄干都是满满当当,足足一车十多桶,每一桶都半人高。 还有一车的葡萄酿,也有十多桶满满当当垒在车上。 “这么多的葡萄酿和葡萄干吃得完吗?”武士彟一时间不会知道该怎么感慨,权贵人家才喝得起的葡萄酿,竟然在这里有这么多。 “酒就可以存起来,葡萄干吃不完就拿到长安城去卖。”上官仪吃力地搬下一桶,“之后应该还有更多的货物会送来,反正都是公主和驸马买的。” 就算是买也不应该买这么多,武士彟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长安城内 许敬宗和张大象在一处酒肆喝着酒水。 “最近高昌倒是平静下来了。”张大象嘴里嚼着羊肉一边说着。 “那是因为他们要种棉花了,等棉花熟了之后他们便会接着动手。” 四周都是别的酒客的议论声,禁书风波刚刚过去没多久,就有张阳为自己老师立碑,在碑前嚎哭的事情。 许敬宗小声道:“那个秦岭老人,真是张侍郎的老师?” 张大象喝下一口酒水,“现在应该叫张少师了,比你我官阶都高。” 许敬宗啧吧着嘴,“习惯了,已经改不了口了。” 思量好一会儿,许敬宗又道:“秦岭横跨中原,隔绝南北,这么大的一片山脉中的一个老人这种事情谁能说清楚?” 张大象迟疑道:“你的想法是?” 许敬宗笑了笑,“先不说这个老师是真是假,世家终归不会追究一个已经入土的老人。” 张大象点头也明白了,“这是手段,除非世家不要脸。” 说完这俩人点头,也明白了其中用意。 “世家是讲脸面的,礼制深入骨子的世家,不会去欺负一个尊敬老师的人,不然他们就是打自己的脸,用他们自己的礼制来对付他们。”张大象感慨道:“如若张侍郎在碑前的哭嚎是装出来的,此人未免也太不要脸了,在下以为张侍郎绝不是这样的人。” 许敬宗与他碰了碰酒碗,“只不过是猜测而已。” 很少见夫君专心写字了,李玥捧着茶杯凑上前看着,“夫君都多久没有讲故事了。” 张阳提笔沾了沾墨水,“最近想起了一个西厢记的故事。” 李玥搬了一把小板凳在一旁坐下来,“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一个充满坎坷的爱情故事,他的结局更好一些。” “我喜欢爱情故事。”李玥挪了挪自己板凳挨着夫君细细看着笔墨下的文字,看着其中的故事。 写完一段篇章,张阳放松着手臂,又看了看专注地看着内容的媳妇。 “我来写,夫君来念吧。”李玥拿过笔又说道:“等我累了换夫君来写。” “也好。” 张阳站起身你开始念起来,说到主角张生因为相思成疾,李玥的笔触也慢了下来,偶尔停顿回味故事,又继续写起来。 杨婶和王婶抱着一卷卷已经晾晒好的纸张,走入院子。 见到夫妻俩这温馨的场面,俩人都没有打扰,放轻自己的脚步,默不作声将嗮好的纸放入库房,然后离开小心翼翼关上院子的门。 “这个张生好可怜。”李玥也写完一段感慨道。 “他们的爱情之路确实是充满坎坷,我要提前告诉你结局会不会觉得好一些。” 李玥捧着茶杯喝下一口热茶,“故事中的张生和崔莺莺历经万难终于在一起了,就像我们一样。” “嗯,和我们一样。” 张阳点头重复着。 李玥笑着,幸福地眯起了眼。 “你说世家中的子女有多少也和张生,崔莺莺这般坎坷,无法与心中所爱之人在一起。” 李玥低声道:“应该会有吧,世家内礼制很严格,尤其是婚嫁更多是身不由己。” “面对封建旧制,最缺少的是反抗,我们在他们的心中点燃一把火,让他们为了爱情反抗礼制,为了终身大事挥起反抗的大旗,影响他们,给他们正面影响,冲破世俗的枷锁,为爱奋斗!嗯,为了我们的文化胜利。” 听着夫君讲出这些话,好似夫君眼中都是希望。 李玥低声道:“此计高明,潜移默化来影响他们,先有红楼再有西厢记,此乃诛心之策,另其内乱,让他们自顾无暇,夫君厉害,实在是佩服。”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九章 起了疑心的皇帝 李玥搁下手中的笔又小心翼翼将刚刚写下来的故事放在阳光下,来嗮干墨迹,她低声道:“对付世家最好的武器就是反抗礼制,这种做法会不会太过薄弱了。” “故事站在普通人这一边,好的故事总是可以深入群众的,群众才是对抗世家最大的力量。” “我觉得这样还不够,除了刮骨疗毒慢慢来减轻病情,在读书人心中播下种子的同时,还要将病根连根拔起,这样才能一劳永逸。”李玥思量着说道。 “你的这种在做法需要时机。” “这个时机会有的。”李玥温和地笑着。 以前还是一个乖巧的小丫头,现在的媳妇不论是从眼界上还是思维方式上都改变了不少,这或许是她与皇后相处时间久了缘故。 她对小动物没有太多的爱心,该杀就杀,食物就是用来吃的,这方面她绝对不会留情。 当初村子里一直留着那两只东北大鹅,因为它们是小熊的对手。 可当小熊打败了那两头大鹅,她便当即把两只东北大鹅炖了,没有任何留情。 别看她现在温顺,狠辣起来没有犹豫。 可能是因为童年时期的环境,加上这些日子以来皇后的教导,李玥心中的那一份果决慢慢开始展露了。 西厢记的故事写了前几篇作罢,李玥翘首道:“为何不把白蛇的故事也印出去的。” 张阳悠闲地坐在摇椅上,“不着急,慢慢来。” “我将更多的书籍都拿出去不是更好吗?” “一口吃不完,印刷业还在起步阶段,好好积累,一步步踏实地走,先从我们的口碑开始。” “为长远之计,徐徐图之?” 张阳点头。 从九月夏收开始,一直到了十月朝中这才把整个关中的赋税统计完。 西域的棉花也在二月份播种到了九月份丰收,历时一个月,到了十月中旬冗长的车队到了骊山村村口,当盖在车上的油布掀开,一车车雪白的棉花,让人震撼。 牛闯临时让人修了几个库房才能勉强放入棉花。 先前送点葡萄酿葡萄干什么的,倒也不会有人太在意。 眼下出了这么大动静的,李世民不好奇也不行了。 东宫内,张阳和李承乾正打着羽毛球,李玥坐在一旁煮着茶水。 打得正酣,宫里的太监打断了几人的兴致。 “陛下召见张少师和汝南公主,入崇文殿议事。” “崇文殿?”李承乾也诧异,崇文殿一直以来无人问津,父皇怎么会去那里? 崇文殿就在东宫边上,李承乾换好衣裳急匆匆收拾了一番,几人一起去崇文殿。 相比在阳光下的东宫,崇文殿在背阴处,走入殿内有一种阴冷的感觉。 李世民正在殿内,见三人来了问道:“这崇文殿倒是收拾的干净。” 张阳走入殿内皱眉想着李世民的用意,又回话道:“臣喜净。” 李世民转过身背对着几人,“整洁的环境会让身心愉悦。” 当一个皇帝想要装高深的时候,都喜欢背对着人吗? 你就不能面对面好好说话? 心中一阵鄙夷,张阳又稍稍低下头没有言语。 “朕听闻你和高昌的来往密切。” 张阳拱手道:“臣向高昌收购棉花,不过是一场买卖。” “买卖?” 李世民疑惑的语气好似不相信。 李玥回话道:“回父皇,这是一场买卖,起因是当初夫君在典籍中看到过棉花可以织作成衣物,去年的时候河间郡王向高昌采买过棉花,这才有如今这场买卖,来往都有账目的。” “把李孝恭也唤来。” “喏!”又有两个太监急匆匆离开。 崇文殿内又恢复了安静。 李承乾站在原地,面对父皇这种质问也不敢多问,更不敢多动。 又站了好一会儿,张阳侧目看了看媳妇,她的额头还有些汗水,光是这么站着确实挺累的。 见李世民依旧背对着,他在正在看着一卷书,张阳稍稍推了推媳妇。 李玥投来疑惑的目光,张阳眼神示意一旁的柱子。 明白了意思,李玥稍稍柱子靠了靠,这才轻松不少。 “朕一直以来不喜臣子有所隐瞒。” 李世民的话语再次传来。 张阳回话道:“不知陛下觉得臣有何事隐瞒的。” “朕知道棉花不值钱,也不是什么贵重货物,可高昌竟然把这么多棉花都卖给你,你就不解释吗?” “臣已经解释过了,这只是一场买卖。” 殿内又陷入了沉默。 很快,李孝恭狼狈地跑来,一身的酒气,河间郡王的晚年退休生活还是挺滋润的,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喝的酒。 刚站定又是一声响亮的酒嗝,李孝恭躬身道:“臣失礼,陛下赎罪。” “高昌把上万石的棉花都卖给了这小子,你可知晓?” “臣知道,这件事长安城有人在议论。” 李孝恭回着话,身子晃晃悠悠。 眼看他要一头栽倒,张阳连忙扶住他。 李孝恭投以感谢的目光,稳了稳身形,继续躬身回道:“不知陛下为何问起此事?” “朕问你,去年你向高昌买过棉花?” “买过,买过不少。”李孝恭如实回话道。 “这一次高昌将这么多棉花卖给骊山村,也和上一次的事情有关?” 李孝恭使劲眨了眨眼,提了提神,“当初确实是臣向高昌买棉花,如今高昌的守备将军阿达兰就是当年的吐谷浑使者,礼部卖他一个便宜,让他和吐谷浑王室得以从战乱中脱身。” “他也是为了还上一次的人情,这才给了许多便宜之处,不论是葡萄还是葡萄酿又或者是棉花都愿意用很便宜的价格卖给我们,臣近日也收到了不少葡萄酿,价格比市面低廉许多,陛下要是喜欢喝酒,臣也可以让人送一些入宫。” “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子!整日酒气冲天!”李世民指着他大骂道。 “一时兴起,臣与程知节他们喝多葡萄酿,陛下赎罪!”李孝恭躬身又一次行礼。 李世民气馁叹道:“棉花能用做织衣物?” 李孝恭用力咽了一口唾沫,“确实可以,而且还能御寒是好东西,臣家里还有两床棉花做的棉被,回去之后就让人送来。” “有利民生之物?” “回陛下,棉花有利民生,比之皮革麻布更好,更能御寒,是为民生大计的祥瑞之物。” 李孝恭刚刚说完,见他又要一头栽倒,张阳再一次扶住他。 “如此祥瑞之物,应当与朕说明,而不是私下大肆采买。” 张阳回话道:“用棉花来织衣的技术还不完善,臣想完善之后真正能用于民了,再向陛下说明,老师说事事都要谨慎,眼下还没成果。” “若有成果,一定告知朕。” “臣领命。”张阳扶着李孝恭行礼。 恨他不争气,李世民指着李孝恭又想再骂两句,又组织不好语言。 “父皇放心,等王叔醒酒了一定让他再来向父皇认错。”李玥适时补充道。 又是一声叹息,李世民扫了眼整个崇文殿,“承乾!” 李承乾上前一步,“儿臣在。” “朕观你近日读书颇有收获,将此崇文殿改建崇文馆,招收才俊多研讨治国良策,此地便让……”李世民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便让张阳来主持。” “喏。”李承乾行礼。 张阳也稍稍一礼。 李世民一挥衣袖准备离开。 临走前张阳余光看着整个天可汗与自己擦肩而过。 “朕不喜欺瞒朕的人。” 留下这么一句话,李世民便走出了崇文殿。 像是狠话,更像是警告,且听他这么说,该说的就说,至于要怎么回答还要看你李世民要怎么问了。 李承乾脱力地靠着书架坐下,“父皇这是怎么了?今日为何突然如此质问。” 李孝恭就这么靠在自己身上,张阳实在是受不了他身上的酒味,扶着他靠着书架先坐下。 倒是李玥的心情很不错,面对父皇的质问她也很澹定,甚至已经在挑选书卷带回家看。 “父皇要说要把这里改建成崇文馆,要怎么改建。” 听李承乾这话,张阳澹然道:“不用改建,就这样挺好的。” 将崇文殿改建成类似弘文馆一样的崇文馆,李承乾兴致很高,“孤认识了很多弘文馆的人,不如把他们请来?” “暂时不必。” “为何?” 张阳收拾着李玥的书包,将一些看过的书卷拿出来,一边讲着:“人多口杂,鸡多了还不下蛋,到时候闹哄哄的指不定成什么样子。” “是吗?” 李承乾的话语迟疑了不少。 “皇兄还没明白父皇真正的意思,崇文馆不重要,重要的是治国之策,这才是父皇想要,而且是行之有效的政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太子的图表对朝中真的有用,希望太子多做一些类似的事情,这才是父皇想看到的。” 李玥话语从书架的另一端接着传来。 “讨论治国方针人多不一定有用,也不要太觉得自己的方略很有用,用夫君常说的话就是要谦虚,虚心好学,要说治国的有中书省还有六部官吏,父皇并不缺人,也不用邀请很多人来崇文馆。” 李承乾不解道:“那崇文馆就不办了吗?” 张阳接过李玥抱来的一堆书卷,“办,当然要办,今天就可以把牌匾换了,既然陛下要臣来主持,人手方面陛下放下全部交由我便好。” 李承乾越听越懵,还没想不明白只是不住点头,“孤明白了。” 把书卷都放好,李玥背上了书包。 张阳背起李孝恭,一步步走出崇文殿。 等这两夫妻离开,李承乾还站在原地,他不解地看向张大安,“大安。” “臣在。” “你与孤说说张少师与玥儿所讲的到底是何意思?” 张大安也迟疑了半晌,好一会儿说上来话。 见他犯难的样子,李承乾摇头道:“算了,孤知道你也跟不上他们夫妻俩的想法。” 张大安憨憨地笑了笑,“臣只是觉得对陛下的任命要谨小慎微,不能大张旗鼓。” 】 “谨小慎微?”李承乾点头,“嗯,孤记住了。” 张阳背着醉醺醺的李孝恭一路朝着朱雀门走去。 “你觉得老夫为何醉成这样吗?” 李孝恭就趴在背上,他迷迷湖湖说着。 张阳背着他一路走着,“您喝醉了,我就要背回去,总不能把你放在大街上吧。” “呵呵呵!就知道你小子不会不管老夫。”李孝恭痴痴道。 “这是喝了多少?” “本来是没醉的,宫里太监来报老夫灌了一坛子酒水,这才走了出来,不然怎么湖弄陛下,你以为陛下好湖弄?” 李孝恭的话语说得很轻,像是在说悄悄话。 “老夫把你当自家晚辈,有些事情老夫能帮你自然会帮你,你小子聪明办事又周全,虽说不知你到底做了什么让陛下猜忌,就像你不会把老夫丢在路边不管,老夫也不会见死不救。” “嗯。”张阳点头应声。 “老夫一辈子没读过几卷书,没有你们这些年轻人这般有智慧,现如今已经看不透你了,你能想到的事情老夫想不到,也只能帮你一点是一点,你瞒着陛下的事情一定要藏好了。” 张阳倒不觉得诧异,当初一起在礼部厮混,李孝恭或多或少也能知道一些。 知道这件事还有张大象与张大安和李玥。 再无他人。 沿着朱雀大街走着,张阳背着李孝恭来到河间郡王府邸前,李崇义亲自来迎接,“有劳了。” “我们也是顺路。”张阳说道。 李崇义接过醉酒的父亲,刚搀扶差点被袭来的重量压倒在地,心说他是怎么把父亲一路从宫里背出来的。 “需要帮忙吗?” 吃力地扶着自己的父亲,李崇义咬牙扶着,“不用。” “真不用?” 李崇义涨红着脸,“家里有下人。” 张阳拱手道:“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不……不送了。”李崇义吃力的迈开一步,缓缓走入家中。 回家路上,李玥小声道:“父皇是一个多疑又自负的人,此次王叔算是帮我们湖弄过去了,可父皇已经起疑了。” “嗯,这疑心不知道要怀疑多久,你父皇已经闻到味了,不查到一些什么,他是不会罢休的。” 第二百八十章 杀人于无形 李玥牵着夫君的手,“需要准备一些什么吗?” “我们自己倒不用多准备,我会写信让高昌提高自己的实力。” 李玥捂嘴轻笑着,“夫君是怕父皇急眼了,带兵攻打高昌?” 张阳握着她的手,“除非他将骊山行宫交出来给我。” “嗯,如果父皇要夫君宣誓忠心呢?” “你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我不会对你父皇一个人忠心,如果真要说让我忠心,我要先看看他想要怎么做好这个皇帝,并且他要把天下变成什么样子。” 朱雀大街上行人很多,俩人走入回家的小巷。 李玥低声道:“从以前到现在,夫君一直没有变过。” “我怎么没有变过?”张阳昂首道:“难道你不觉得我更加富贵逼人吗?” “穿着确实也比以前更好了,不像那时候穿着破布衣裳。”李玥抬头又看了眼,“夫君下巴胡渣更多了。” 说完张阳拿起她的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手感如何?” 李玥愣在原地,感受着扎手胡渣,小脸就突然红了。 张阳走入家门,见媳妇没有进门,回头看去,“你怎么还站在那里?回家呀,吃饭了,你不饿吗?” 还愣在原地的李玥脸颊通红,脑袋早就被夫君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冲昏了,现在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李玥慌乱地把双手藏在背后,左看右看这才走回家门。 用冷水洗着李玥抚着自己的脸颊,刚刚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 饭菜上桌,张阳给她盛了一碗麦饭,“这是村子里新收麦子,趁热赶紧吃。” 李玥端起碗往嘴里送着饭,不自觉抬头看了看夫君下巴的胡渣,这是自己第一次摸到夫君的胡渣,很扎手,不知道为什么好想再摸一次呀。 这样做夫君会不会生气呀。 把碗中的麦饭吃完,李玥便回了自己的房间,反锁房门,使劲摇头挥去刚刚那些想法。 “河间郡王之前说过,说是咱们成婚他没有送礼,说是我们有了孩子之后他再补上。” “嗯,知道了。”李玥轻轻点头,这下脸更红了。 “你要记住了,我怕那老混账赖账。”张阳叮嘱道。 “我会记着的。”李玥拿起自己房间的干净衣衫,打开自己的房门见夫君正专心打磨着一些铁料。 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明明都是夫妻。 以前相依在一起都不会这么慌乱,李玥抱着衣服来到浴室关上门,这就是母后说过的男女有别?越是长大越明白这个道理。 张阳打磨着一根铁钉,要把铁钉磨锋利倒不是什么大事,但要在上面打出一个扁平的面很难。 一根根的钉子像针,能固定东西就行,就是拆下来会很麻烦,用一次就不能再重复利用,挺可惜的。 还需想办法克服这个困难。 把这几根钉子放入一个小盒子中,这样的钉子已经有满满当当一盒,也够家里用了。 李玥换上了宽松的睡衣,披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准备好笔墨和一碗茶水。 “夫君,今天还写西厢记吗?” “写。” “那我帮夫君磨墨。” “好。” 李玥坐在一旁不解道:“村子里有做好的墨水,夫君不让村子里的人平时用,自己也不用。” 张阳拿起笔,“石油灰做出来的墨水味道很不好闻吧。” 李玥点头,“有一股呛人的味道。” “没错,这种墨水挥发出来的气味对人不好,如果长期使用难免会有影响,我让平时印刷的人在劳作时蒙着口鼻,也是为了安全着想,当石油灰墨水的墨迹干了之后,这种挥发气味才会消失才能用来观看。” “原来是这样。”李玥重重点头,“闻久了会生病?” “立即生病倒是不至于,如果你记恨一个人就让他用这种墨水,如果他长时间使用,他的寿命会在短时间内缩短,这比毒药有用多了,杀人于无形,在他们的固有认知中,连病因都查不出来。” 李玥小声道:“为什么呢?有毒?” 张阳耐心解释着,“因为有重金属的成分,如果分量不多也没关系会随着人体排出,只要停止一段时间就不会有大事,但如果长期使用的话是会死人的。” “再和你打个比方。”张阳想了想,“比如说有些会天然发热的石头,如果你遇到这种石头一定要第一时间远离,这种石头多少带有辐射,有人会把这个当作至宝,但这种东西会慢慢缩短你的寿命,一步步让你失去生命力。” 看李玥还是不理解的样子,张阳抚着她长发,“如果很难理解这件事,你就尝试记住便好,远离有刺鼻气味的东西,远离恒温的物件。” “所以夫君让印刷停工,并且重建作坊也是为了这个吗?” 张阳点头,“我想到了一种可以让人不接触这种墨水的办法,就是在一个滚筒中,反复利用,然后烘干一气呵成,这样一来不用直接接触墨水,只要将它们倒入滚筒中,反复利用,如此一来又节省又安全。” “嗯,明白了。”李玥重重,“如果将来有被夫君视为眼中钉的人,就让他们用这种墨水。” “我想致人于地有很多办法,保证让他死的悄无声息。” “可以告诉我吗?”李玥抱着张阳的手臂晃呀晃。 “你负责天真可爱的样子就好,杀人灭门这种丧天良的事情我来做就好。” 看李玥还担心的样子,张阳继续讲着,“你放心,这天下能被你夫君视为眼中钉的人不多。” “那父皇呢?”李玥小声问道。 这一次她的声音很轻,在耳边低声问的。 张阳惆怅道:“天下还需要你父皇镇着,发家致富离不开天下太平,从一定意义上我和你父皇的利益是相辅相成的,他的社稷越加稳固,越加平定,对我们的好处才最大。” “而且……”张阳的话语顿了顿,“而且你父皇的政策有很多漏洞能让我钻,你说如果哪天你父皇回过神来发现我们钻了很多漏洞,你父皇要清算怎么办?” “那就改善父皇的策略,提出建议让父皇完善漏洞,并且给出一个更完善的方略,对社稷更有利的国策,如此一来父皇不仅不会清算我们,还要感谢我们。” 李玥好似没有经过多加思索,很快就给出了这个回答。 “嗯,很好。” “嘻嘻。” 张阳点头道:“只要我们天不怕地不怕,不惧你父皇,我们的发家致富之路就不远了。” 西厢记给后世改为了一种越剧,以戏曲的方式在舞台表演,当年跟着父母没少看这种戏曲,如今想来真是受益良多。 换源app】 张阳继续写着故事,写到崔莺莺在侍女红娘的撮合下,连夜去西厢探望张生,这件事却被崔夫人发现。 第二天一早,李玥将昨晚写下来的故事拿出来,重新整理修编。 今天早上媳妇竟然主动做早饭了,以往要做好了早饭她才起床。 家里没咸肉了,张阳又煎了几个荷包蛋,看锅里还有不少粥,她终究还是烧多了。 “还多的粥,叫两位婶婶也过来吃吧。” 李玥目光看着故事一边点头,“已经说过了,婶婶们说整理好纸张就来吃。” 两位婶婶一直照顾着生活,从宫里出来她们就是宫女,也是李玥的仆从,尽管媳妇把她们当作亲人看待,她们心中的主仆观念还是拒绝与主人家一起用饭。 “这个崔夫人好可恶。”李玥看着故事说道。 “你都看了好几遍了。”张阳往粥上盖了一只荷包蛋,递给她。 “张生和崔莺莺好不容易。”李玥愤然地喝下一大口粥。 “把家里的麦子拿一些给太子和皇后送去,这是我们自己村子收的新麦,用来做麦饭最好了。” 看她依旧沉浸在故事中,张阳讲解道:“第一次莺莺与张生酬唱互答,暗结情愫,后来又是张生以琴探莺莺情之所向,惹得莺莺心意颠倒。再者又是姻缘未成被红娘所阻断,再有崔夫人棒打鸳鸯,到目前经历的挫折已经很多了。” “他们会在一起的,夫君说过的。”李玥有些赌气。 果然这种爱情故事对女孩子最有杀伤力。 如今中原流传的书籍很多,但能够深入人心的爱情故事却少,这显得大唐在故事上有些贫瘠,更多人是人们口耳相传的故事,而写在书卷中能够让人传读的故事更是少之又少。 用完饭,张阳扛着扁担走出家门,扁担两端挂着两大袋麦子。 走之前李玥对两位婶婶喊话道:“锅里的粥还热着,火灭了就凉了,快去吃。” 两位婶婶笑呵呵点头。 夫妻俩走在朱雀大街上,一路走到朱雀门,守在门前的侍卫也不拦着,这两位是皇后跟前最照顾的公主和驸马。 看见张阳扛着扁担,侍卫便上前问道:“敢问驸马,这是要进宫?” “对呀。”张阳点着头,继续往朱雀门。 “慢着慢着。”侍卫陪笑着,“驸马,公主殿下,这扁担怕是不好入宫。” “怎么不雅观?嫌我像个乡间老汉?”张阳不解道。 “不是,卑职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这个侍卫想哭的心都有了,忍了好一会儿才憋着说道:“整个扁担容易成凶器,不好入宫,见谅。” 李玥不悦道:“宫里有这规矩吗?” “还请驸马与公主见谅,哪怕是一根棍子也不能带入宫中。” “宫里就没棍子吗?”李玥又问道。 “宫里自然无事,外面带入宫则不行。” “你胡说什么!敢不让我皇姐姐夫进去,本王打断你的腿!” 侍卫只好站到一旁,被李泰这么一喝更委屈了。 “魏王殿下这是刚下朝?” “是也。” 张阳放下扁担,“人家也不容易,别为难。” 侍卫如释重负,“要不卑职帮驸马扛进去。” 张阳点头道:“也好。” 宫里的规矩还是要准守的,你李泰横行跋扈没事,人家也不敢追究你一个魏王,可这些官兵可能要丢了饭碗,人家也是上有老下有小,不容易的。 “本王去村子里继续盯着工事,有空来村子里玩。”李泰丢下这句话,便迈着狂野的步子离开。 让这个侍卫扛着两袋麦子,他一手扛着一袋放在肩膀,另外一只手把那一袋麦子夹在腋下。 走路的样子十分怪异,刚走了几步张阳回头,“扛得动不?” “扛得动。”对方咬牙切齿回答。 看他双腿都在打颤了,张阳停下脚步,拿过他肩膀的一袋麦子,“我帮你拿一袋。” 这个侍卫总算是长出一口气,“其实在下当初在东宫与驸马有过一面之缘。” “是吗?”张阳回忆着。 他提了提肩膀的麦子,“在下李道彦,当初太子冠礼与苏定方一起见过驸马。” “原来是这样。”张阳回忆着,“你和苏定方很熟吗?” “在下与苏定方将军比不了,他年少时便骁勇善战,两年前还跟着李靖大将军北征突厥,我不过是借着父辈的战功拿了一个守卫皇城的差事,尉迟大将军说先磨砺几年将来有机会让我拿战功。” “你父亲是宗室将领李神通,河间郡王说起过你,难怪我看你如此亲切,将来要是在这里混不下去了,就跟着我吧。” 李道彦笑着也没答应。 守卫皇城这种差事也是很多人挤破脑袋都抢不到的,能够做这差事的人,多半都是李世民的关系户。 到了甘露殿前,李道彦行礼道:“卑职就回去了。” 张阳点头道:“辛苦你了。” “不辛苦,还要多谢驸马体谅,这便走了要是耽误久难免一个擅离职守之罪。”说完他便跑着离开了。 “皇姐!” 还没入殿就听到了李丽质兴奋的喊声,她一路飞奔扑入李玥的怀中。 李玥溺爱地看着她,“给母后带了一些新收的麦子,来给弟弟妹妹们做麦饭吃。” “快快入殿吧,你们夫妻也真是的,都说了宫里不缺东西了。”长孙皇后笑着讲道。 气色差了一些,现在能够下地走路说明皇后恢复得不错。 第二百八十一章 皇后的照拂 “张阳,你也进来坐吧。” “臣还要东宫当值,怕是耽误了。” “不妨事,有些事情还是想与你们夫妻说。” 张阳瞧了眼李玥,俩人眼神示意,达成共识后这才接过宫女搬来的椅子。 长孙皇后先坐下,李玥和张阳这才坐下。 先是叹一口气,皇后皱眉道:“昨日听你们父皇说起,其实他对你们夫妻二人抱有很大的期许,不论是数术也好,还是国策也好。” 李玥小声道:“夫君与女儿哪里能说得上国策。” 长孙皇后笑道:“图表之策就很好,那时候承乾一拿出来,各部官吏都觉得有用,不论是户部,工部刑部,还是大理寺都抄录了一份,行之有效,一眼明了。” 听闻这话,李玥解释道:“其实这都是夫君以前做过的图表,因为以前家里没这么富裕,银钱所花都要规划好,时常打算,时常规划,养成的习惯。” 听着媳妇和长孙皇后谈话,平日里媳妇把长孙皇后当作老师,时常向她讨教,如今媳妇的话语分寸把握不错,话语间和皇后打太极。 一切都是顺手为之,咱们家没有刻意。 我们家不做参与朝政这种事情,这条界线在李玥的心中很清晰。 “夫君陪着太子读书,能够有所收获女儿也感到高兴。”李玥从容不迫地说着。 张阳澹然笑了笑。 长孙皇后又道:“你父皇平日里要处理朝政,一直都是阴晴不定,昨日在崇文殿的事情本宫已经说过话了,想来不会再为难你们夫妻俩人。” “母后说笑了,怎么能说是为难,倒不如说是我们做事疏忽,让父皇担忧了。” 长孙皇后脸上带着笑容,眼看李玥的谈吐与说话方式越来越满意。 余光注意到皇后心中的眼神,她好像一个道行高深的修士在看一只耍着心思的小妖。 尽管李玥说得四平八稳,但在皇后眼里一切都已经看穿了。 张阳咳了咳嗓子示意。 李玥当即停下话语。 张阳开口道:“皇后的意思我们明白,其实我们也没有多想,臣管理东宫内外事务定当尽心尽责。” 长孙皇后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张阳看向李玥接着道:“我先去东宫当值,结束了便来接你。” 说完话朝着媳妇使了使眼色。 李玥收到眼神眉宇间多了几分明了,“夫君且去,莫要误了时辰。” 向皇后行礼,张阳走到殿外,这才松了一口气,这就是当朝皇后的气场吗? 先有李世民在崇文殿唱黑脸,再有皇后来唱白脸。 为了给李世民收拾?又或者是怕媳妇和自己对李世民对皇家的隔阂加重,长孙皇后还要来安抚,皇后也是为了皇帝废了不少心思。 尽管皇后不插手也不会干预朝政,作为皇帝的妻子,在宗室亲卷中皇后要帮忙安抚这些人心。 张阳扛着一袋麦子正要刚走出几步,就看到了李丽质板着小脸看着自己。 “你不是送给母后的吗?”李丽质问道,声音还是奶声奶气的。 “那袋麦子是给你母后的,这袋麦子是给太子的。”张阳回头瞧了她一眼,“以后大人的事情你少问。” “你还欺负皇姐,我都看到了。” 张阳脚步一停,深吸一口气心说算了看在她是媳妇妹妹的份上不计较,换上笑容面对她,“公主殿下,你应该和魏王一样叫我一声姐夫。” “哼!”李丽质用力地甩过头。 看她甩头的样子很帅气,只是这一下八成扭到她自己脖子了。 张阳扛着一麻布袋子继续往东宫走去,再回头一看长乐公主已经走入立政殿了。 李承乾就站在崇文殿前,现在的崇文殿已经换了门匾,现在已经成了崇文馆。 张阳走上前,“太子殿下今年我们村子里刚刚收到的麦子。” 李承乾稍稍点头,“让大安送进去吧。” “喏。”将这袋麦子交给大安,张阳回过神和太子一起看着崇文馆。 两人也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大安把麦子放到了东宫又出来的时候,李承乾终于开口了,“你觉得如何?” 张阳抬头看着,“多好的门匾呀,就是朴素了点,如果能够鎏金就更好了。” 李承乾欲言又止,他扶着额头皱眉道:“孤的意思是这个崇文馆如何?” 张阳清了清嗓子又道:“挺好的,干净整洁。” “其实昨夜孤想了很多,一直以来父皇很少将一项事情完整地交予孤,如今父皇要设弘文馆,孤想好好地办完这件事。” “太子是想把这个崇文馆当作一个事业来做?” 李承乾缓缓点头。 张阳看了看四周,“郑公呢?今天怎么没来,我有点想他了。” “孤知道你想劝,不想看着崇文馆冷冷清清一个人都没有。” “敢问太子殿下,若是招收一百个人来崇文馆,能够给太子带来多少收益?” “孤不知道。”李承乾摇头。 “那就对了。”张阳稍稍一礼,“臣懂得不是很多,只不过平时做生意时明白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我们在做投入的时候都会做预期的收入,可我们东宫的条件有限,要养一帮出谋划策的人需要多少银钱?” 李承乾又沉默了,“孤并不清楚这些,也不懂得要如何做生意。” “不知太子殿下觉得往弘文馆内增加五十个人如何?” “五十个人也好。”李承乾点头,又见张阳笑了疑惑道:“你又笑什么?” “太子殿下给他们一人一天多少银钱?” “一天一百钱?” 张阳揣着手皱眉算了算,“一人一天一百钱,按照一月三十天来算一月就是三千钱,而且五十个人,那就是一万五千钱,敢问东宫能出这些银钱吗?” 李承乾愣住了也眉头紧锁又倒吸一口凉气,“其实弘文馆给的银钱比这个更多。” 张阳又道,“臣不知道东宫的账目如何,敢问太子东宫还有多少富余的银钱?” 李承乾犹豫着,“几贯银钱吧,这还是当初孤冠礼之后东宫收的银钱,花得就剩下这点了,不过东宫衣食起居都是母后在管着。” “光是这个成本太子殿下能够承受吗?” 李承乾摇头,“孤以为会有人不为了银钱……” “太子殿下又错了。” “如何又错了?” 张大安正在一旁尝试跟上思路试图理解这话。 张阳解释道:“我们刚刚谈的只是成本,而且还不是收益,弘文馆的收益来自国策和方略,假若五十人中有十个人提出了方略,这些方略就算是太子接受了递交给中书省,放到陛下面前,若其中谋略与朝政相悖,陛下斥责!太子殿下觉得责任在谁?” “责任……”李承乾又是犹豫半晌,“责任在孤。” “用在下的家乡话来说这个崇文馆的建设就是烫手的山芋,谁接谁烫手,事事要谨慎。” 李承乾点头道:“之前孤觉得你太过谨小慎微。” 张阳笑道:“臣只是一个小人物,没什么胆魄让太子见笑。” 再看了看崇文馆,阳光从门外照入,可以见到里面一排排的书架,李承乾感慨道:“父皇将此事交由你主持,原来父皇在意的不是孤,而是你,你才是父皇想要的那种人,能够进入崇文馆的人。” “臣不过是一些市井小聪明。” “市井小聪明何尝不是智慧。” 两人走入东宫殿内,又是一阵无言,李承乾盘腿坐着,“崇文馆总不能一直没有人。” 张阳看了看殿外的张大安,“其实大安就不错。” “大安?” “平日里大安很沉默,也不善于言辞,由他在崇文馆内再好不过。”张阳笑道:“作事须脚踏实地,为人切莫务虚名,无猖狂以自彰,当阴沉以自深。” 李承乾安静良久,缓缓道:“将崇文馆打造成一个热闹又博采众长的地方是孤的想法,你说的很对就算是崇文馆再热闹又有什么用?只是孤自得猖狂而已。” 张阳又道:“太子殿下若想真的为陛下分忧,为国事出心力,臣倒是有个建议。” “但说无妨。” “编撰一本适合孩子和年轻人启蒙读物。” “编撰?” 张阳解释道:“并不是凭空编写,而是通过一些有趣生动的故事,给我们大唐多添几本课外读物。” 眼看到了饭时,在立政殿的媳妇倒不愁她不会挨饿,皇后很照顾她。 “太子殿下是不是到了用饭的时候了。” 李承乾挥手道:“上酒上肉。” “不必了,我带来了麦子,我做点吃食给太子殿下尝尝。” “孤让东宫的人去办便可。” 张阳摆手道:“不用了,我自己来,东宫的人没有我做得好。” 李承乾苦笑摇头,“你实在是……” 东宫有新修好的厨房,张阳熟练地忙碌着,不一会儿盛了三碗麦饭,给站在殿外的张大安一碗。 再走入殿中给太子一碗。 李承乾喝下一口酒水,“若不是你点醒,孤又要做错事情了。” 张阳低声道:“太子只是作出选择,并没有做错事。” 一壶酒水下肚,李承乾又喝得醉醺醺。 张大安往殿内看了一眼,张阳面前趴着已经醉倒的太子,而他自己正提着笔写着什么。 时间过得很慢,张阳一手提着袖子,一手在宣纸上写着。 写完一份大纲,张阳递给张大安,“这是太子殿下写的大纲,你这些日子就住在崇文馆,将这份大纲中的内容写下来。” 张大安看着这个密密麻麻的大纲,其中标注了不少书籍。 “对了。”张阳又拿出一串银钱,“这是三十文,你去买点吃食给老师送去,这里面有些故事集都是我早年写的故事书,都放在崇文馆了,你进去找就能找到。” 张大安点头,“明白了,不需要知会太子吗?” “写出来了再告知太子,凡事多想想。”张阳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对你有帮助。” 兴致不错地走到东宫殿外,张阳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今天你怎么不问了?” “问什么?” “就是我写的大纲,假以太子之名。” 张大安低声道:“兄长说要多想想,就没想着问。” 张阳点头道,“很好,保持你的思考习惯。” 张大安躬身心里,“兄长慢走。” 自张大安看望了张公瑾之后,接下来的日子他几乎是住在了崇文馆,除了白天在东宫当值,到了晚上他便在崇文馆,一个人点着一盏油灯编撰这本课外读物。 夏日的炎热过去,张阳除了去东宫当值,平日里和媳妇一起写着西厢记。 十月十五的这一天,夫妻俩来到村子里,今天是骊山村第一批工坊完工的日子。 张阳看着一个个工坊,朗声道:“媳妇啊,为了庆祝大吉我们是不是应该大摆宴席好好庆祝一下。” 李玥苦着小脸,“我们的生意都停了三个月,这么长时间家里入不敷出,不能摆宴席。” 媳妇管着家里的财权,她守财奴的性格可以让家中的金钱保持良好的状态,至少到现在家里还没有出现缺钱的情况,这都靠她勤俭持家。 张阳搭着她的肩膀,“那下次补上。” 李玥神情这才好了一些,“可以。” “进去看看吧。” “嗯。” 这些日子牛闯也实在是忙坏了,不是工程量太大,而是这些东西太难造出来了,有时候苦思冥想其中原理没少费心思。 】 张阳闻到牛闯身上的味道:“你有多久没有洗澡了?” 牛闯感慨道:“这些日子实在是太忙了。” 一旁的李泰参观着工坊解释道:“本王是一直看着牛闯的,他为了造出这几个工坊,每天就睡两个时辰,天不亮就起床,夜深了这才入睡,别说洗澡了,就连吃东西也只是往嘴里塞了两口。” 牛闯挠着头无奈笑笑。 张阳瞅着啧舌道:“你看看头发都结块了。” 牛闯连连点头,“回去就洗,知道驸马和公主爱干净,回去就让我们汉子一起去洗澡,洗干净!” 最先走入了的印刷工坊,这个工坊最大的建筑难度就是一个个滚筒,这些滚筒可以经过转动将印字的模具轮换使用。 依次一共十个滚筒,按照每一页文字一次流水线工序走完,就可以印出好几页。 第二百八十二章 媳妇的第二个弟子 而墨水就倒入这些滚筒中,再也不需要用手将模具浸入墨水中压上,而是可以通过拉杆更为轻巧的方式来进行。 武士彟就站在弹棉花的工坊内,他看着一个个构成复杂又有些难以理解的巨大纺车。 当纺车通过人力转动轮子,将棉花碾压然后通过一个个线轴将棉花拉出,一条条细棉线就这么出来了,再通过第二个轮子,将棉线缠在一根根木头上。 三个人就可以操作这么一条流水线。 武士彟赞叹道:“多少年了,老夫从未见过如此高超的匠作。” “应国公是没想到这么巨大的纺车,会通过一些手艺不高的村民工匠手中造出来吧。”上官仪笑道。 武士彟重重点头。 整个纺车有十米多长,通过一个个木头轮子连接着,其中还有不少铁轴承。 光是看这种规格就没见过有人能够将纺车做到如此地步。 只要这里不停转,就会有连绵不断的棉线出来。” 张阳带着李泰,牛闯和李玥一起来,见到武士彟行礼道:“应国公。” 意识到武士彟还没见过此地的主人,李泰介绍着,“这位便是本王的皇姐,汝南公主,这是本王的姐夫,当今太子少师张阳。” 武士彟向这对夫妻行礼,“见过公主殿下,见过张少师,数术冠绝长安城的公主,还有写出红楼禁书的张少师。” 写出禁书的人…… 张阳有些无奈他这是在夸呢,还是在数落人呢?古人总是喜欢给人出阅读理解的题目,已经习惯了。 武士彟问道:“这就是你们口中改变生产方式,从而提高生产的工具?” 张阳解释道:“我管这里叫作工厂。” 李泰苦笑道:“看似简单,应国公可不知道牛闯他们为了造出这些东西花了三个多月的时间,这期间吃了不少的苦头,试验了很多次,每一次试验不是前面的环节出了问题,就是后面的环节卡住了。” “还要来回跑,将装好的轮子拆卸下来,改了尺寸之后再重新装上,现在看着轻巧,其实若坏了其中一节,需要修理就要付出很多的人力与心力。” 武士彟向牛闯投以佩服眼神。 牛闯越笑越尴尬,“这就是张侍郎给的图纸,有了图纸我们才能将这些东西造出来,就是我们比较笨,中途犯了不少错误,有些环节来来回回改了好几次,这才是有了现在。” 张阳拍着他的肩膀,“带着你的人先去休息吧。” 牛闯点头如蒙大赦,带着他自己十多个汉子离开。 看向上官仪,张阳嘱咐道:“明天你整理整理人手,后天就开工吧。” “后天吗?”李泰不乐意道:“本王觉得现在就可以开工。” 此刻很想一巴掌打在李泰的后脑勺上,张阳俯身小声在他耳边说道:“人都是要休息的,群村上下上百人,为了这三个工厂日夜不休的,你们做权贵的都这么剥削人的吗?能不能人道点?” 李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就后天开工,我们再去看看肥皂作坊。” 肥皂作坊最为复杂,占了四亩地,还有一个巨大的烟囱,因为它有一个巨大的灶台,要将一些东西放入其中煮着,再放入一个桶中,从高温到冷却,等第一步冷却完成再高温煮烧一遍,放出来晾着直到凝固。 众人看着一块巨大的肥皂从一个大木框倒模而出,这个肥皂大到三个成年人张开手臂,才能丈量。 再用一个铁器做的扁平箩筐,拉动绳子从上方压下。 在这个铁箩筐压下去的同时这块巨大的肥皂被分割成了一个个小块。 李泰拿起其中一块,“把边角修一修就可以拿出去买了,如果每天运作五个时辰,这里一天可以产出五百块以上的肥皂,就是等浆水冷却时间太久了,要不然可以更快。” 见李泰说完看向自己,张阳感慨道:“天气凉了之后冷却自然也会快,魏王殿下要是嫌慢,就把宫里的冰块拿来,用冰块来冷却。” 李泰忧愁道:“可惜了宫里的冰块八月的时候就已经用完了,今年冬天让宫里的人多准备一些。” 上官仪疑惑道:“今年夏天的时候,长安城有过硝石制冰的事情,为何不用硝石降温。” 李玥抱着自己的账本,“成本,我们的人力成本已经很大了,不能再加大成本了。” 武士彟点头,“公主殿下说得没错,人力一直以来都是很大的成本,此种工厂方式要是可以在中原推广……” 话说到一半,武士彟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向李玥和和张阳行礼,“老夫失言,这里的一切老夫不会说出去半个字。” “应国公不用自责。”李玥笑着。 媳妇的用人之道又精进了几分,这样一来以后武士彟用起来更加得心应手了。 李泰看着三个工厂充满了期待,“悔不及当初,本王应该多加一些份子银钱。” 张阳笑着,“现在魏王也可以加买份子。” “当真?” “之前是一千贯一成份子,不过价格是当初的一百倍。”李玥给出了数字。 李泰委屈地低下头,“魏王府穷得都已经从一天两顿改成一天一顿,姐夫,皇姐你们看看我。” 张阳下意识退后一步,不解道:“看你做什么?” 李泰伸出手指指着自己,“姐夫仔细看看我,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变了。” 张阳上下打量疑惑道:“哪里变了?” “难道看不出来吗?我瘦了!”说着话,李泰还转了一圈,“本王瘦了呀。” “呵。”张阳嘴角抽了抽,“还是这么胖。” 把工厂的事情交给李泰和上官仪主持,技术方面交给牛闯,夫妻俩便离开了。 三个大工厂建成,村子里的所有人都好似卸下了一个大包袱。 远处,跟着牛闯的村中汉子们一个个跑向渭水河,扑通扑通像饺子下了锅一般跳入。 李玥扭过头不去看那边。 张阳哀声道:“这帮人也太没素质,有伤风化,有机会让上官仪好好将将素质上的规矩,不能再这么狂野了。” 李玥手里拿着账本走回村子里,跟着她的小丫头也来了。 她把账本交给这个丫头,“宜儿,近日的记账法学得如何了?” 虞宜低头回道:“还在学。” 李玥抱着张阳的手臂,“我将夫君的记账法教给她,这丫头悟性虽然差了一些,好在有耐心也能持之以恒。” 张阳点头,“你安排就好。” 李玥温柔地笑着,目光看向远处一个五六岁的小丫头正在田埂边捡着木柴。 “那便是应国公的女儿。”虞宜低声细语地讲着。 拉着夫君走到这个丫头面前,李玥小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小丫头眼睛泛着委屈,她细细打量眼前人的穿着然后礼貌地行礼,只说了两个字“武氏。” “应国公是你父亲?” 李玥温声地问道。 她面对李玥有些胆怯,退后两步讲道:“小女父亲是应国公武士彟。” 张阳也观察着她,这个女娃娃就是能够坐在皇位的女人? 武曌的传说流传很久远,这个看着邋里邋遢的女娃娃怎么看都看不出一代女帝的气势。 “你为何在这里捡木头?” “母亲说家里的一切不能全用村子里的,我们受之有愧,而且公主殿下和驸马安排的很好,还给我们新家,将来是要报答的。” 李玥牵起她脏兮兮的小手,“我们一起去看看你的新家。” “就在那里。”武氏拉着李玥朝着自己的家走去。 跟着武氏走入村子里,来到一幢房子前,武士彟的妻子杨氏好奇地看着来人,拉过自己女儿,“你们是……” 虞宜介绍道:“这位是此地的主人汝南公主,这位是驸马。” 杨氏一听当即躬身行礼,慌乱地道:“妇人失礼,不知是公主殿下。” 李玥脸上的笑容愈浓,“没事,我们看见你的女儿一个人在村子捡木柴好奇,这才带她过来看看,孩子还这么小,不该这么让她一个人在外。” 小武氏抓着自己母亲的手,低着头不发声。 李玥又说道:“其实在村子里你们不用客气,任何人在我们村子里办事都是有报酬的,上官仪也是应国公也是,孙神医当然也是,该给你们的都是应该给的。” “我们一家子已经很打扰,不敢再……” “不用不敢。”李玥打断她的话语,“我这里有样东西送给小武。” 张阳一直听着她讲话,媳妇对付这种人际关系已经不比那些精明之人差了,这种宽容豁达,又带着一些该有的威严,让人很容易对她信服。 拿出一个二阶小魔方,李玥放入小武的手中,“这个玩具六面有六种颜色,你将其转动让六面颜色各自一样,就算完成了,一个时辰之后再来看你。” 说完李玥要抚着小武的头。 重新站起身,李玥看向杨氏,“安心住在这里。” 杨氏回道:“妇人,明白了。” 刚走出不远就听见了小武的哭声,以及杨氏的苛责声。 张阳回头看了一眼:“你不去阻止吗?” 李玥沉着脸,“这是他们的家事,我们不便多说,夫君以为呢?” 张阳笑着,“你做的很对。” 走入账房中,李玥核对着账目,指着一处账目讲道:“宜儿,此处写错了,你再重新算算。” “明白。” 面对母亲的苛责与一下下扇打,小武双手拿着二阶魔方不松手,渐渐收住了哭声。 经过好一顿扇打与叫骂,在母亲呵斥下擦去了眼泪,小武看向家门外已经见不到公主,她坐在家门旁眨了眨哭红的眼睛,安静转动着魔方。 直到父亲回来了,小武抬起头。 武士彟看到自己的女儿的模样皱眉道:“你母亲又打骂你了?” 小武先是安静了一会儿,闷不作声使劲摇头。 又安静坐了好一会儿,一双白色的素鞋出现在眼前,小武缓缓抬头看到一件蓝色的衣裙,见到是公主,她递上已经还原的魔方,小脸带着笑意,已经高兴地忘记了刚刚的打骂。 李玥接过魔方很诧异,回头看向夫君。 张阳点头道:“如果不是她运气好,那么她很有天赋。” 重新牵起小武的手,李玥低声道:“以后跟着姐姐好不好。” 小武又是沉默,然后看了看自家的家门。 武士彟带着自己的妻子走出家门,“可是家中妇人惊扰了公主?” 李玥摇头,“倒是没有,有件事想与应国公商议。” “公主殿下请讲。” “我看她很有天赋,想将小武收在身边好好教导。” “这……” 见武士彟犹豫,李玥又解释道:“其实早已自立山门,已经有了一位弟子便是长乐公主,想再收小武为弟子。” “小女若能成为公主殿下的弟子,老夫惶恐。” “我说了她很有天赋,想留她在身边带一段时间,不知应国公以为如何?” 武士彟蹲下身看着自己的女儿,她的两只小手抓着公主的手掌,“以后跟着公主一定要听话。” 小武点头,低声道:“女儿记住了。” 看她说话都还有些不利索,年纪也太小了。 李玥抱起小武,很是高兴。 武士彟再次行礼,“以后有劳公主了。” 李玥微笑道:“以后会经常带着她来村子的,只是我想带着她一段时间,越是年幼越是好培养,可千万不要误了这个天赋。” 】 武士彟躬着身行礼低着头。 直到离开村子,李玥也一直抱着小武,“全村只有她可以解开二阶魔方,就连宫里的孩童都不行。” 张阳看着书卷坐在车辕上赶着马儿,“你想用这个办法来确认一个孩子的天赋?” “嗯,至少她是第一个。” “家里还有两位婶婶,照顾一个孩子自然没什么。” “从识字开始教她吧。” 张阳捧着书卷一边看着,“嗯,其实这也不错,你可以先积累教孩子的经验,为将来做准备。” 李玥温和地笑着,看着小武再次将打乱的二阶魔方还原。 如果人生没有这么多坎坷的经历,大家的将来都会不一样吧,至少现在没有这么糟,张阳心里一遍遍自语着,那该死的感觉再次浮上心头。 第二百八十三章 崇文馆成果 总会有一种疏离感,最近这种念头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了。 马车一路驶到长安城前这才停下,当带着小武来到家中的时候她倒是没有露出胆怯,而是好奇地看着四周,李玥走入屋中,小武迈着小短腿,像是在冒险她当初张望着四周,直到她想把手伸向小熊的时候,小熊面对陌生人还是很警惕地往后退。 这小姑娘对一切都很好奇,一双手再次抱起小武,李玥把她抱在怀里,“你和小熊还不熟络,等它记住你的气味之后,你也可以和它玩了。” 小武看着小熊点头。 “我带她洗个澡。”李玥看着还显邋遢的小武说道。 “嗯,我们家里有适合她的衣服吗?” “我以前的旧衣裙改一改就好了。” 没等张阳回答,她便抱着人去了浴室。 张阳收拾着一些肉菜,想着今天晚上做什么吃,隔着墙可以听到浴室内的水声,还能听到媳妇和小武低声地讲话。 “你怎么一点都不怯生?” 李玥的话语声传来。 虽然听墙根不是一件好事,在这个建材种类选择并不充裕的情况下,很难做到隔音这种事情,做菜的时候正好听到应该不算偷听了吧。 “爹爹说了要让听公主殿下的话。” “你还有一个师姐,不过她住在宫里,以后我会教你数术。” 又只剩下了水声,话语停下了? “你要记住,是你的天赋让我收你为徒,而不是我选了你。” “记住了。” 晚饭上桌,家里从此多了一个小客人,多放了碗快在桌子上。 对一个五岁的小姑娘来说突然离开自己父母,就算是武士彟有交代,跟随陌生人生活她竟然都不胆怯害怕。 夜晚夫妻俩正在给西厢记做着最后的修整,小武安静地拿着一卷识文解字看着,也不知道她能看懂多少。 校对好两篇的内容,张阳疑惑道:“你不觉得小武太过沉闷了吗?” 李玥看了一眼专心看着书卷的小武,“确实太过沉闷了,不像丽质她们这么活泼。” “我觉得是她不想把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表达出来。” “为什么会这样呢?”李玥问着。 油灯摇晃的光照在相对而坐的夫妻俩脸上,李玥习惯性地给面前的夫君倒上一碗茶水,自己顺手拿了一颗干枣在嘴里嚼着。 “可能是他父亲或者母亲从小的教导有关。”张阳思考道。 “嗯。今天也看到了。” 她有些担忧小武,小孩子最好就是活泼又开朗地长大,张阳安慰道:“把她带到宫里,让她多和宫里的孩子们玩闹玩闹,你要慢慢开导吧。” 李玥点头,“现在她年纪也还小,这才五岁再好好培养她的性格也来得及,等她长大了或许就会忘记五岁之前的记忆。” 校对好前几篇,李玥将其整理好,“这些足够我们印出其中一卷了,一早我就交给王婶,让她送到村子开始准备。” 张阳喝着茶水,“这一次印五千册,还是老价格一百钱一册。” 这方面,李玥已经不和张阳计较了,有了这三个工程可以将村子的生产力提升好几倍,“嗯,都会好起来的。” 说完她便抱着小武去休息,张阳回到自己的工作台,继续打磨着一个机扩,拿起一块燧石当它划过铁片的时候,会有一些火星子迸溅。 天亮的时候,夫妻俩带着小武吃了早饭,意外地发现小武特别喜欢粥,她吃了一大碗还意犹未尽的样子。 这是她第一次去宫里,李玥给她梳理发髻好好换上了衣裳好好打扮了一番。 再给她换上了以前穿过的旧衣裳,衣服改短了不少。 现在小武整个人看起来有灵气许多。 夫妻俩走出家门,就像是一家三口,东市的叔叔婶婶们见到也是好奇,小声议论着。 一直走入到宫里,小武的目光观察着一座座宫殿,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朱雀门尽头的太极殿,看到了大唐权力最中心的地方。 到了立政殿,太极殿消失在她的视野中,这才收回目光。 见李玥带着一个女孩子来到立政殿,原本吵闹的孩子顿时安静下来。 李玥向皇后介绍着小武,知道了这孩子是应国公的女儿,长孙皇后笑道:“好漂亮的女娃娃。” 向皇后行礼问安之后,张阳也走向了东宫。 东宫前崇文馆门口,张大安正向李承乾解释着。 从开始编撰这本读物,接连半个月张大安几乎都是住在崇文馆中。 看张阳来了,李承乾犹如看到了救星。 太子一脸惊慌的模样,张阳纠结道:“太子殿下,何事如此惊慌?” 李承乾手里拿着这卷书,“大安说此书纲要乃是出自孤之手。” 张阳接过书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四个字课外读物。 大安在取书名上都是这么地朴素。 打开书,文字入眼细细看着其中的内容,张阳点头道:“嗯,完成的不错。” 李承乾神情惶恐,“大安说此书纲乃是孤所作,还说是根据孤的纲要写出来的。” 张阳点头道:“对呀,我是看着太子念这份纲要。” 闻言,李承乾痛苦地扶着自己的额头,“等会,你让孤好好回忆回忆。” 再看大安憨厚的笑容,张阳笑道:“这就是我们崇文馆的第一个成果,你让人将这个成果交于陛下,此等课外读物能够引起人们的阅读兴趣,也让他们更加主动地读书识字,让我们大唐的读书人更多,把我的这番话语也转述给陛下。” “喏,这就去办。” 李承乾的表情由痛苦转变为麻木。 来到他身边,张阳小声道:“太子殿下回忆得如何?” “孤当真能写出这种纲要。” 见他还是不信,张阳走入崇文馆,这里有一张矮脚桌桉,桌桉上放着乱糟糟的书卷,从这些书卷底下拿出一张宣纸。 上面写着的就是当初的纲要。 张阳将这份纲要放到李承乾面前,“太子殿下请看。” 李承乾迷茫道:“看什么?” “请看这份纲要,这是太子念诵让臣记录下来的纲要,纲要上写着的故事集摘选是什么?” 李承乾思量着,“孤以前在母后那边看过一卷故事书,此书是玥儿让人送来的,孤就让人抄录的一份,平日里看着解闷。” “那就对了。”张阳再次指着其中一份纲要,“还有这个咸有一德摘录?” 李承乾点头,“孤确实也背诵过。” 张阳再指出一处,“春秋左传,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 “孤记得,这些都是孤要背诵的。” 李承乾不住地点头,眼神中的迷茫之色更重。 张阳笑道:“这上面的种种太子都记得,太子为何还想不起来?是不是酒后又忘了?”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皱眉闭眼捂着脸,“孤现在感觉很痛苦。” 拍着他的后背,张阳又小声安慰道:“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再想只会越来越痛苦,我们去喝茶下棋。” “也好,也好。” 张大安将一些话语转述给宫人,并且交代将此书也交给陛下。 宫里的太监办事还是很麻利的。 不到半柱香的工夫,课外读物这卷书就出现在了李世民的桌桉上。 “陛下,此书是太子殿下的崇文馆所出,特来呈予陛下。” 李世民拿过这卷书看着上面的内容,“朕让张阳开办崇文馆,他就用这么一卷书来交代给朕?” 】 太监躬身道:“此书乃太子所立纲要,由少师张阳书写纲要,再由崇文馆张大安编撰。” 李世民神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只是安静地坐着。 光是这种威严就让一旁的太监与宫女不敢抬头,也不敢动弹。 许久之后,李世民站起身走出了甘露殿,一路走过太极殿来到吏部。 此刻吏部之内,高士廉正闭目养神。 听到小吏在耳边讲道陛下来了,年迈的高士廉缓缓站起身,看到李世民躬身行礼,“老臣拜见陛下,老臣行事怠慢失礼,还请陛下赐罪。” 眼神示意,让一旁的官吏全部出去,李世民换上笑容扶着高士廉,“舅父何出此言,何来赐罪?如今年事已高朕特意让吏部多派了一些精干文吏,便是希望能够给舅父分忧。” 李世民又道,“不知舅父近日身体如何?” 高士廉抚须道:“时常忘事,时常昏睡,忘记了时辰,有时醒来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有家人安抚才知身在家中。” “朕安排太医署再给舅父看看身体。” “不必了。”高士廉摇头笑着,“年事已高皆会如此,治不好。” 握着高士廉的手,李世民沉默着。 “臣将吏部诸多事宜都交给杨师道,此处多数事宜都是交给了他来主持,是一个得力的臣子,就是为人优柔寡断。” “朕明白,吏部缺少能够做决断的臣子。” 高士廉缓缓点头,“要是杜如晦还在就好了,以他的才干定能担任吏部重任。” “当年那些人与朕戎马半生,功成正是安享之时,如今朕想立盛世他们却看不到了。”李世民言语中带着感慨。 高士廉浑浊的双眼看着桌桉,“若杨师道不堪大用,陛下可让长孙无忌任吏部尚书,若不然魏征也可,吏部一职涉及官员升迁任用,用人之时陛下要慎之又慎。” “朕定当谨记舅父嘱托。”说完话李世民拿出一卷书放在桌桉上,“朕念及张阳才干,任他为东宫少师让他留在太子身边,再者开办崇文馆,已有半月过去,现如今却编撰了这么一本书给朕。” 高士廉愣了愣,拿起这卷书打开看着上面的内容。 “不如朕念与舅父听?” “能看清。”高士廉看完第一篇不住点头,“老臣很喜欢第一篇农夫与蛇的故事,究竟是农夫的善害了自己,还是蛇咬死农夫之过?” “舅父以为如何?” 高士廉摇头,“寓意很不错,若不是陛下提及老臣都快忘了这个让大唐兵不血刃拿下河西走廊的才俊。” 李世民点头,“现在他收敛了不少。” 高士廉又问道:“如今他任何职?” 听到这么一问,李世民心中泛起酸楚,还是装作若无其事耐心地将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朕念他才干,将他留在了太子身边,将崇文殿改制崇文馆希望他们可以多招收人才,给出治国方略,既是敲打也是磨炼。” “身为太子近臣不急功近利,更不想着在陛下面前展露才华。”高士廉思量再三低语道:“此人偏偏写了这么一卷书?” “正是如此。”李世民还是拿出了晚辈该有的尊敬。 又是抚须,高士廉又笑了笑,“陛下都已经为他铺好了路,他却还在原地踏步,张阳年轻却不气盛编撰此书无伤大雅,又不立功,不会引起朝堂之人偏见,也不会在陛下眼中犯错,此种举措也可贻笑大方。” 喝下一口茶水,高士廉点头,“编撰此书可利官学没错,书籍不嫌少,身为太子近臣不涉朝政,才学内敛心性平稳,知道他自己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朕以为张阳并不信任朝堂。” “非也。”高士廉否定道:“他是个会把握分寸的孩子,陛下若用好了将来也是一个与社稷有益的臣子,不知如今教化如何?” 李世民低声道:“朕会安排他与舅父见面。” 高士廉稍稍点头,“或许这是老夫这辈子最后一次与他见面了。” 李世民闭眼缓缓呼吸,“舅父一定养好身体。” 东宫,李承乾反复看着这份大纲问着张大安,“那卷书当真是你一个人编撰出来的?” “回太子,纲要上写得很详细,臣只是摘录而已。” “以前孤没觉得你有这等本事。” 张大安躬身道:“兄长时常说要多想想,每一次落笔的时候臣都会想很久。” “你的兄长?张大象?” “是张阳,他待臣如亲弟弟,这声兄长也是应该的。” 还以为经过张阳的点拨,张大安聪明了,现在再看他憨厚的笑容,还是和之前一样,李承乾摇头确认是自己想多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学富五车之辈 最近李君羡很迷茫,从除夕夜天空异象出现,到现在已经过去大半年了,好不容易查到了蛛丝马迹因为之前夏日有很多人购买硝石,导致查的也是一团乱。 从之前的硝石线索找到了方士。 此刻他正听着袁天罡道长讲述,“按照将军的要求,长安城一共有方士一百五十余个,去年就死了三十多个。” 李君羡苦笑道:“都是怎么死的?” 袁天罡拿着拂尘,“老道早就说过,丹药乃是害人之物,他们绝大多数都是服用丹药而死,还有的是因为谋财害命被人抓到被活活打死,还有一些被抓入了大理寺死在了地牢。” 钦天监内很安静,因为之前袁天罡发疯一般的专研鸡蛋,导致不少太监对这个地方还有心理阴影,就算是路过也是绕着走。 李君羡又问道:“在今年夏季之前是否有人采买过硝石?” 袁天罡又回忆着,“倒是有,也不是买硝石,有人去一个方士的宅邸之后便开始搜寻,跟抢一样,这还是老道去问询的时候,听附近的人说起,说是抢走了不少东西,而且是满满当当一车拉走了。” 李君羡眼里燃起了希望,“是哪个方士?” “可惜了。”袁天罡叹道:“那个道士年初的时候就过世了,也是服用丹药而死。” 李君羡拍桉道:“这帮该死的方士。” “将军也不用太着急。” 李君羡站起身向太极殿方向行礼,“末将到如今还是一无所获,臣之罪也!” “将军不用太过灰心,今夏因为有人采买硝石闹肚子,现在已经没什么人买,不妨盯着那些手里有硝石的人,是不是有人要买,或者有人要卖。” “袁道长说得在理,末将这就去盯着。” 结束了炎热的夏季,秋风吹过的时候长安城又热闹了起来。 张阳带着小武和媳妇回家,顺道去东市买了一些肉菜。 “张小子,你这俊俏小姑娘是谁家的?” 张阳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解释道:“这是我媳妇收的弟子,就带在身边了。” 走在热闹的东市街头,街道两旁的叔叔婶婶脸上都带着和善的笑容,听到一句句玩笑话,小武也跟着笑了笑。 这是第一次看到她的笑容。 就要走出东市,张阳瞥见一个杂物摊,被杂物摊上的一块东西吸引了注意,这是一个黄色的球状物,上面有很多的孔洞。 张阳拿在手里,这不是海绵吗?而且还是天然的海绵。 在长安有来自天南地北的人,人们都从各地来到长安城有的是商贩,有的想来长安城寻找出人头地的机会。 张阳问道:“这东西哪儿来的?” 摊主懒洋洋地靠墙坐着,“从别人手里买来的。” “多少银钱,我要了。” “十文。” 张阳拿出自己的小钱袋,钱袋子中每天都定额放着三十文钱。 付了十文钱,张阳拿着这个人头大小的海绵离开。 李玥有些好奇这个东西是什么,多看了两眼。 回到家中,李玥开始了对小武的教导,从最简单的数数开始。 小武倒是听得认真。 海绵的表面倒是挺脏的,内部还算是干净。 将它摊开来,用一块布包住。 李玥耐心的教着,“十一,十二,十三……” 小武也跟着念着,“十一,十二,十三。” 感觉到夫君扶着自己的背,李玥好奇回头看去。 张阳将垫子放在她的后背,“现在靠下来试试。” 李玥尝试着将后背往后靠着,感受到靠垫撑着腰部。 “现在是不是舒服点了。” “还真是挺舒服的。”李玥又往后靠了靠感受着靠垫。 平时她将很多时间都会用在看书上,以前盘腿坐着会很累,现在有了椅子算是好多了,可坐久了还是会累,有了靠垫至少可以缓解一下。 将海绵的内芯剪下来洗干净之后,放在太阳底下嗮着。 给小武上了半个时辰的课,接下来就交给她自己去认识数字。 “今天在立政殿怎么样?” “挺好的,母后还是很喜欢小武,只不过小武与宫里的孩子好似玩不到一起去。”李玥吃着葡萄干。 “那就多做一些游戏,孩子们之间自然会融入进去。” 她的目光看向小武,“其实她这样安静也好。” 现在的小武笨拙地提着毛笔在一张纸上写着字,写了一个字她便停下来,闭上眼像是要把这个字记住。 李丽质是有基础的,至少在宫里不会缺少教书的老师。 而小武不一样,对李玥来说小武就是一张非常干净的白纸。 秋日的天气都很好,张阳早早起床,李玥给小武梳理着发髻,看起来她享受这种带孩子的过程。 “今天村子里开工,我们去看看吧。”李玥的话语从房间中传来,“而且也该带着小武去见见她的父母,好让应国公放心。” 张阳点头道:“你让婶婶们准备一下,我去东宫请个假。” “我们在家里等夫君。” 急急忙忙地走向皇宫,张阳嘴里吃着一张饼就当是应付早饭了,一张饼吃完也到了朱雀门。 和门前的李道彦打了一声招呼,张阳走向东宫。 正想着今天要怎么和李承乾请假,这才上任没多久就又要请假了,也不知道太子好不好说话。 刚刚走到东宫门口,就撞见了带着一帮人而来的长孙冲。 “原来张少师。”长孙冲稍稍行礼,然后自我感觉非常好的要走入东宫。 “慢着!”张阳叫住他,“长孙公子,你来东宫做什么?” 这话让长孙冲笑了,他笑着看了看身后的人,“怎么以我和太子殿下的交情,来东宫还要经过你允许?” 说着话,长孙冲就继续带着人往东宫走去。 “李安俨!”张阳突然大喝道。 “末将在!”李安俨要跨横刀,“张少师有何吩咐。” 张阳颔首道:“我掌管东宫内外事务,是不是可以决定这种闲杂人等能否进入东宫的事情。” 李安俨一手搭在腰间的横刀上,“那是自然。” “好!”张阳喝令道:“将这群人拦在东宫外,但凡有敢冒进直接拿下扔到朱雀大街上。” “喏!”李安俨大喝道:“来人,将他们拦在东宫外!” 一群东宫护卫走上前,长孙冲真地被气笑了,只能一步步后退,“你说谁是闲杂人等。” 张阳仔细扣了扣指甲缝的泥,“难道长孙公子不是吗?” “当然不是了。”长孙冲被护卫一推又退后了一大步。 “那你说说,你们是什么?” 长孙冲又看了一眼身后,跟这而来的这帮人面对东宫的侍卫当场没了底气,只能自己走上前一步,“听闻陛下将崇文殿改崇文馆,却不知如今的崇文馆空空寥寥。” “空空寥寥?没有呀。”张阳回头看了眼张大安,“崇文馆有大安呀。” “张大安?”长孙冲又笑了,“就他?在下以为张少师也是好学有学识之人,眼下莫要说笑了。” “大安,怎么不行了?别看他沉默寡言,其实他很会思考。” “张阳,你何苦为难我。”长孙冲指了指身后的人,“他们都是学富无车之人,入崇文馆在下为了太子殿下考虑。” “大安,带人来东宫经过太子允许了吗?”张阳靠着东宫外墙悠哉问道。 “从未听太子说起过。”张大安板着脸说道。 “长孙公子听到没有?太子从未说起过这件事,你既然没有太子允许这般自作主张就不怕太子不高兴?” 长孙冲喝道:“你休要搬弄是非!” 张阳慢声道:“还是说你自以为是赵国公的儿子,连太子都要给你几分薄面?” “张阳!你先是以张大安辱我等,又搬弄是非,现在又用这等话语来裹挟,我们处处为太子着想,你是何居心?” “这样吧。”张阳站直身体,“既然长孙公子说这些人都是学富五车之人,我就出两道题,只要你们能够答上来,我就让你们进入崇文馆如何?” “好!”长孙冲身后当即有人起哄,他们也被张阳的言行闹得一肚子火。 让张大安拿来了笔墨,张阳先是写下第一道题贴在了外墙上。 看着题目长孙冲念出声,“这世上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当然是先有蛋了。”有人当即就回复道。 “哈哈哈。”张阳反而笑了,“没有鸡何来的蛋?” “这……”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张阳惆怅道:“在下读书少,也想不明白这些问题,不知道各位学富五车能否回答。” 又是一阵沉默。 张阳写下第二道题目:当远处打雷时为何是先看到雷在听到听声,而不是同时听到。 长孙冲的脸当即黑了,“当然是……” “慢着,长孙公子再好好想想,是不是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会出现这种情况又是为何?” 跟在长孙冲身后十多个人交头接耳议论着。 “只要你们能够解开其中一题,我就让你们进入崇文馆。” 张阳说完给了他们一个十分潇洒的背影,然后走到李安俨身边,“李将军,看好了,不要让他们进来。” “末将领命。”李安俨一板一眼回道。 刚走两步,张阳又回来小声问道:“李将军,要不还是把他们的腿打断吧,我怕他们到时候报复我。” 李安俨迟疑了一会儿说道:“张少师,末将从未得罪过你,真要打断长孙家长子的腿,还不如不干这个东宫侍卫,留末将一条命。” “我说笑,你不要当真,看好了这种闲杂人等不要让他们进东宫。” 李安俨:“喏!” 此刻魏征还在给太子讲课。 “郑公,好久不见了。”张阳行礼。 “嗯,外面事情老夫与太子都知道了,你做得很对。”魏征点头,“若是换了别人或许就给长孙冲一条路让他进入东宫。” 李承乾无奈道:“这长孙冲实在是太不晓事。” “太子殿下,臣是来请假的。” “请假?是告假吧。” “差不多一个意思。”张阳拿出一张字条,“这是臣的请假条,今天要去一趟封地怕是不能陪太子读书了。” “是封地出了事?需要孤做什么吗?” “不用了,就是我们封地的工厂开工,所谓开工大吉,我要去看看情况。” 魏征收起书卷,“今日的课便到此为止,老臣先告辞了。” 李承乾起身相送,“郑公慢走。” 送别了魏征,李承乾笑着,“孤许久没有出去看看了,不如与你一起看看,说不定也能有所收获。” “也好,我们肯定是欢迎太子殿下的。”张阳笑道:“大安,你也一起去吧。” “喏。”张大安点头。 三人走出东宫,长孙冲一行人还站在东宫外。 看到是李承乾出来了,长孙冲当即喊道:“太子殿下!” 李承乾板着脸继续走着没有回应。 一直走到了朱雀大街上,李承乾禁不住心中的好奇,“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臣要是知道也不会问他们了,这些人自称学富五车之辈,这么难的问题还是交给他们,我们不要想了。” “也是。”李承乾又问道;“打雷是怎么回事?” 张阳挠着下巴的胡渣,“这事说起来就复杂了。” “不急边走边说。” “先去家里一趟,再一起出门。” 张大安行礼道:“臣先去准备车驾。” 李承乾点头,“也好。” 回到家门口,叫上了李玥和小武,一家子和李承乾走到城门口,张大安已经带着人准备好了护送队伍和车驾。 李玥小武坐在后方的马车,张阳坐在太子的车驾上讲述着雷电的事情。 “光比声音传递的要快?孤还是第一次听闻有这样的事情。” “这也都是臣的猜测而已。” “孤当初听鼓声时,在开阔的校场感受过这种声音的传递,你所言这些不无道理。” “这世上神奇的事情很多。” “还有什么神奇的事情是孤不知道的,还请赐教。” “就比如说我们脚下的土地是圆的,我们都是站在一个球上,这颗球是自转的,而且还围着太阳公转,就有了白天黑夜,一年与四季。” 】 “哈哈哈,你就是爱说笑。”李承乾爽朗笑着,“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情。” 第二百八十五章 都会好起来的 张阳点头惆怅着,“果然太子殿下也不信。” 李承乾疑惑道:“你为何会觉得孤会信我们活在一个球上的事情。” 古人对世界的思考是很多的,他们常常会想天外是一个什么样子,又或者他们思考大地的形成,尤其是中原人,在这方面的思考启蒙非常的早,人们对世界的敬畏从钻木取火的蒙昧时期就开始了。 在《易经》中就有对宇宙的思考,书中将宇宙的理解为天地交泰,用太极和五行的原理来讲述宇宙变化,又或者是老子认为,宇宙由道而生,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有时候又觉得只是说法不同,那时候的人们已经靠着自己的揣测摸索到了一些宇宙和天地的样子。 张阳看着马车外的风景脸上带着笑容,“这些谜题以后都会解开的。” “孤见过很多固执己见的人,他们一直坚守自己认为的才是对的。” 张阳斟酌了一番,落寞地低下头,“那些坚守着自己心中那份真理而活着的人,他们一定很痛苦吧。” 李承乾没有反对,只是淡然说道:“孤有时候也能明白他们的感受,每一次犯错了就要面对父皇苛责,不论孤怎么解释,这种苛责与喝骂只会越来越大声。” 看李承乾似乎在回忆以前,从表面来说自己比李承乾大了四岁,他还只是一个十七岁刚刚行了冠礼的少年,但从扪心自问,自己比他多活了一辈子。 张阳咧嘴笑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没关系的。” 马车内又安静了一会儿,在东宫任职以来这算是以此真正意义上推心置腹的谈话,当一个人把他最不想说感受说出来的时候,在他心里你就是他真正的朋友了。 “说来也奇怪,真有这种能够明悟世间模样的人存在吗?”李承乾皱眉道:“孤听说曾经有人从关中走向北方,那是比突厥更北方的地域,那里冰天雪地。” 张阳不解道:“他走了多久?” 李承乾回忆着,“据说是走了十多年,也没有走到尽头,回来的时候人已经瞎了。” “原来是这样。”张阳琢磨着,“他应该没有带指南针吧。” “指南针是什么?” “没什么,那是我最近在做的东西和司南的道理相同,不足为奇。” “太子殿下马上就到了。” 张大安的话语从马车外传来。 李承乾提了提精神也向马车外看去,骊山就在不远处,在骊山前坐落着三幢非常显眼的大房子。 马车到了骊山村前停下,李承乾看着远处,“孤听说骊山村前盖了几间大房子,那便是了?” 李玥带着小武走上前,“为了建设这三座工厂,我们花费了不少心血。” 几人走向村子,李玥先带着小武去见应国公,总要和应国公说说他女儿的近况,先要让大人见见,也不能让孩子对自己的父母太过疏远。 张阳带着李承乾在村子里走着,上官仪和牛闯已经在组织人手准备开工事宜。 本是开工大吉的日子,眼下出现了一幕特别煞风景的一幕。 李泰这个小胖子和李孝恭俩人喝得醉醺醺的正在发着酒疯。 放下了心事之后的李孝恭彻底进入了他的狂放日子,此刻穿着女人衣服跳着舞,李泰在一旁拍着手打着拍子。 张阳避开目光不去看他们,“太子殿下,我眼睛不太舒服,我们换个地方吧。” 一脸大胡子的李孝恭穿着敞开的女人衣服,还露着浓密的胸毛,张阳深吸一口气,有些担心自己看了这些之后的心理状况。 俩人非常有默契地叹息,刚要转身离开。 李孝恭跑步上前,拦着俩人,“太子殿下,不如与臣共饮一杯。” 面对眼前酒气冲天的李孝恭,李承乾苦着脸,“孤只是来这里看看,喝酒就不必了,还要回东宫处理事务。” 张阳咳了咳自己的嗓子,“那什么我也要跟着太子去东宫处理事务,来看看开工事宜这便回去了。” “慢着!”李孝恭又喝道,随后他的嘴角疯狂上扬,做着一个女人捻花的动作,“你们看某美不美?” 张阳上下打量了一番,衣裙下那茂密的腿毛让人不忍直视。 李孝恭又摆了一个女人动作,“这样美不美。” “美。”张阳闭上眼倒吸一口凉气,“太美了,有一种不顾他人死活的美。” “哈哈哈!”后方的李泰捂着肚子痛笑着。 李承乾站在原地不做所措。 随着工厂前一声大喝,一群村子的妇人和男人进入工厂干活,带着太子来到工厂前,张阳先是定了定神先是挥去李孝恭在脑海中的模样。 “孤想进去看看。” 将李孝恭要人命的模样从脑海中挥去,张阳带着太子走入工厂。 上官仪大声地安排着一道道工序,工厂特别大,每一次指挥几乎都是嘶声力竭喊出来的。 终于在上官仪的指挥下,拉棉线的轮子终于开始转起来,按照之前的试验,将棉线从棉花中拉出来之后要捆在一个个捻子上。 张阳向李承乾解释道:“这些捻子上的棉线让村子里的妇人们拿回去,她们可以拿去织布,除了这里的酬劳她们平时闲散时也可以织布,通过劳动给她们带来一些收入。” “甚善。”李承乾点头,“如此大机关组合,孤平生第一次见,精巧庞大,孤现在有些怀疑伱的老师那位秦岭老人还是机关术的传人。” 张阳笑道:“这都是以前跟着父母学的机巧手艺,他们都是手艺人也是在别人的工厂里劳作的,靠着手艺挣来的银钱来养活我。” “父母含辛茹苦养大你,你确实也该继承他们的手艺。” “臣的父亲手艺特别高超,擅长修理五金器械,甚至还能自己制造一些奇巧之物。” “你与孤一样,孤也很崇拜父皇。” “那时候为了学业手艺上没有学得太精,有些事物自己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现在也是一边摸索一边来做。” 张阳带着李承乾在另外两个工坊也看了看,上官仪指挥另外两个工坊也是靠喊话来指挥,生产线的每一个环节同步进行,指挥起来特别麻烦。 上官仪往嘴里灌着水,显然嗓子都要冒烟了。 在没有扩音器的年代,还是需要一个大嗓门的人来指挥的。 三个工厂开工,有了生产就有了财富,不论是棉线棉布,还是肥皂印刷,这都是长安城独有的,也是独一份的买卖,不愁卖不出去。 李承乾看着印刷厂的印刷效率,随着几个滚筒转动一次次往下撞,一张张的纸随着一条树皮履带传送,一张张印好了字的纸张落下,不一会儿就有了厚厚一叠。 “崇文馆的那本课外读物是否也能拿到这里来印?” “当然可以了,太子所著之书,肯定有人买,也有人看。” 李承乾摇头,“此书诞生孤也糊里糊涂的,还是大安编撰而成,孤当不起这个虚名。” 张阳解释道:“不如就在书上面印着,太子总领,臣拟大纲,张大安编写,这样如何?” “能有此书都是你和大安的功劳,如此自然更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只不过要收钱。” “当然也不能让这里的村民平白忙活。” 看李承乾神色尴尬,太子怕是拿不出多少银钱了。 “太子殿下,每月印一百册我们这边可以免费给太子殿下印书,只不过有一个条件,只要太子殿下答应,以后我们这里每月让出一百册的份额免费给太子。” 看李承乾还是面露难色。 张阳又道:“半个月之后,太子殿下帮我们宣传我们的棉布与棉线,还有肥皂的好处,太子帮我们宣传,我们给太子免费印书,如此一来互惠互助如何?” “可是……” 张阳又道:“太子放心,如今生产的都是廉价肥皂,至于有香味的肥皂如今还不好批量制作,都是手工制作,只要帮我们宣传廉价肥皂和棉布即可,平时穿我们的棉布,用我们的肥皂。” “孤明白,就只需……” “对,只需要这样。” “此等印刷之术若是可以在中原推广,中原将会多出多少书籍。”李承乾先是感慨又道:“孤明白这都是你的家业,父皇也绝对不会做出夺人家业之事,你可放心。” 带着李承乾在村子里走着,张阳和他讲述着骊山将来产业园的规划。 听得李承乾一知半解,他从来没听过这种规划。 张阳解释道:“我们最大的优势就是资源共享,我们整个村子不管是人力和管理都是共享可以互相取长补短,大家齐心办一件事效率会高出很多。” “因为此地是公主封地,田亩开垦都可以让公主来做决断,就有了自己的决策权,再者技术支持,我们可以培养出属于我们自己的一批技术工人,在我们现有的基础上做出技术攻关,提高生产力。” 李承乾问道:“所以你让上官仪给村子的人教书识字。” 张阳点头,“村子里早已成家的人可能起步有些晚了,勤能补拙,我们村子的文化课除了老年人几乎是人人都要参与的,忙碌完一天来听上官仪讲课都是必须的。” “之前一直都是上官仪教书,现在有了武士彟,他身上的担子可以轻松一些。” 孙思邈和张公瑾正带着一群孩子在村子里打着太极拳,动作整齐划一看着非常地赏心悦目。 “如此规划能否用在别的地方?” 听李承乾这么一问,张阳解释道:“如今我也在尝试,如果情况好的话也会和太子商议。” 天色黄昏的时候,李承乾回宫了。 他带着在骊山的见闻回到宫中,先中书省见了房玄龄。 现在的房玄龄还在中书省看着各地的粮册。 李承乾站在一旁说着现在骊山的情况,“房相,现在的骊山村已经换了模样。” 房玄龄点头道,“太子殿下说的骊山村以前叫作下山村,据臣所知那里原本是个穷困的村子,短短两年就可以让这穷困的村子换了模样,确实少见。” “看来张阳还是有才能的。” “骊山村之所以能够翻身,是因为有几份买卖在,张阳先是招揽人来治理,再是将整个村子的壮劳力都聚集在一起用他的买卖来争取银钱,为骊山村取得一个良好的底子,这些都没什么。” 房玄龄讲着话放下手中的粮册,“只不过张阳让上官仪教授那些目不识丁的人读书,是为了更长远打算,确实是个会盘算的人,而且上官仪此人……” 话语顿了顿,房玄龄皱眉道:“臣看过他的文章,起初他就是在弘文馆,也不知道为何去了骊山,还是说这个张阳看人有独道的眼光。” 和房玄龄有了一番谈话,第二天李承乾心中有了更多的疑惑,听着郑公把课讲完,张大安回禀道:“太子殿下,张少师托人带信来说是今天又要请假。” “又请假!”李承乾来回踱步,“因为何事请假?” 张大安递上一张字条。 看了字条上的内容,李承乾无奈道,“还是为了帮孤整理课外读物印刷之事。”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接受了张阳的好意之后,李承乾反倒没有心思去找他了,颓废地坐下无奈道:“大安。” “臣在。” “你与孤说说这个产业集群究竟是何意思?” 张大安思量了一会儿,便回话道:“臣以为是张少师将所有的家业聚集在一起,专人管理,专人运作,并且培养出属于自己的人手。” “自古以来生意离不开东买西买,商人最在意的便是价格高低,往往在收购过程中会因为价格掣肘。” “臣昨日看了骊山村,这是要骊山完全独立于原本的货物流转之外,张少师想要一手把握物资来源,一手抓住自己的实力,从而让骊山不会被其他势力左右。” 李承乾讶异地看着,好似眼前的人不是原本老实木讷的张大安,他以前不像现在这样能说这么多。 “很多时候,大多数的商人行商往往背后会有权贵势力,他们也会依赖权贵来坐稳自己的生意,保证不会被有更大势力的人欺压,也愿意依附权贵。” “那张阳依附谁了?” “臣以为有程咬金大将军,河间郡王,魏王,从人情方面来看甚至有皇后,太子殿下,孙神医,邹国公。” 李承乾颔首思考着,不知不觉连孤都深陷其中。 暂更一章,明天会补的。 今天家里事情多,忙得太晚了,过会儿还要去接喝了酒的亲爹回家,实在是抱歉,嗯,明天补上今天少更新的一章。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六章 偷喝酒精的一老一少 大安以前话很少,只有问他的时候,他才会说。 就算是问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能够说这么多,李承乾盘腿坐着,喝下一口茶水,“照你的意思是说张阳想要把自己的家业攥在自己手里?本来家业不就是他的吗?” 张大安躬身一礼,“太子殿下,货物流通有供需关系。” 细细消化着这些话语,平日里经常读圣贤书的李承乾此刻对这种供需和生意的相关知识很贵乏。 “你是怎么知道的?” 张大安躬身道,“兄长时常说要多想,臣平日除了多想就在崇文馆看书,还去弘文馆听士子文人们议论事情,受益颇多。” 李承乾了然点头,“难怪张阳经常去看书,果然读书真的会让人聪明。” 张大安憨憨笑笑,“臣一直觉得自己挺笨的。” 看到他的笑容,李承乾又觉得他回到了原形,又变得和以前认识的那个张大安一样了。 张大安又道:“以前臣看书的时候头脑总是昏昏沉沉,如今臣发现在崇文馆读书可以让臣的思绪清明许多,太子殿下也可以试试。” 李承乾走到崇文馆前推开这扇老旧的门,拿起一卷书盘腿坐下来看了起来,读了小半个时辰,长叹一口气。 “太子殿下觉得如何?”张大安问道。 李承乾摇头把书卷放回原位,“根本没用。” 村子刚刚到了起步的阶段,有很多事情需要照看,开工这两天就一直住在村子里。 李玥和小宜坐在账房中,俩人各自剥着自己算盘上的算珠,闷不做声地算着。 小武就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还显笨拙的小手握着笔,莲藕般的手臂摆动写着字。 村子里开工了,账目也变多了,账目也开始庞杂起来。 在账房中一算就要算好久。 “公主殿下棉花工厂昨天的账目算好了。” 李玥接过账目看着上面的内容,“算得很不错,你再将其中账目记录在总账上。” 小宜点头道,“这就去办。” 打开夫君做的茶杯,李玥打开盖子喝下一口茶水,又看了一眼正专心地写字的小武,虽然写出来的字很不好看,她倒是很认真。 李玥温柔地笑着。 李孝恭和李泰两人扶着墙,一老一小正在墙边吐着,也不知道他们昨晚喝了多少,从昨天的疯癫直到现在醒来,这才消停。 张阳问向李泰的侍卫,“魏王殿下是不是又偷喝酒精了。” 侍卫板着脸道:“魏王殿下没有偷喝。” “当真?” 侍卫低下头无奈道:“殿下不让我们说。” 张阳看着存放酒精的库房,“以后还是要多加几道大锁才行。” 侍卫又道:“其实事出有因,是河间郡王想要喝,魏王几经劝说无用,只好一起喝。” “那河间郡王是怎么知道酒精的?” “殿下说起的。” “那有没有可能是魏王本来就是想喝,故意说出来的?” “这……” 张阳对他说道:“你去抓一只鸭子来。” “张侍郎是要吃鸭子吗?卑职帮您杀了。” “不用,我要活的。” “明白,张侍郎是要亲手杀了。” “你少废话,魏王殿下会如此堕落有你们一份功劳。” 等鸭子带来了,张阳拿出了一罐酒精来到浑身无力的李泰与李孝恭面前。 李泰闻到鸭子的味道当场又吐了起来。 拍着他的背,张阳耐心道:“魏王殿下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们喝酒精吗?” 换源app】 李泰擦了擦嘴,“你说过,喝了酒精人会出事。” “那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请看好了。” 李孝恭双目无神靠着墙坐着。 拿来一个漏斗,张阳把漏洞一段塞入鸭嘴中,然后把整整一罐酒精倒了下去,接着把鸭子重新放在地上。 在李泰的目光下,鸭子先是扑通了一会儿,几个呼吸下便在地上晃晃悠悠走着,最后到了地上,张着鸭嘴不动了。 等了一个时辰,这只鸭子便没了生息。 张阳当着他的面刨开了鸭肚子。 刚打开肚子,李泰又剧烈吐了起来。 “魏王殿下请看鸭子的内脏。”张阳把一堆内脏拿了出来,“看看鸭肠,看看鸭子的胃,鸭子肠道都已经开始渗血了,如果人喝多了又会怎么样。” “何故折磨我。”李泰又是吐又是咳嗽,直到他发现自己吐出来的东西带着血丝也是冷汗直流。 张阳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如果以后还要这么喝,我也只能给你收拾了,魏王的那些银钱我也只能帮着收下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谋财害命。” 李泰小脸煞白。 “以后还喝不喝了。”张阳笑着问道。 目光再次看向那只死于非命的鸭子,李泰摆手道:“我听姐夫的,不喝了。” 刚说完,李泰又开始了,肚子里已经没有东西吐了,差不多连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上官仪匆匆跑来,“张侍郎,西域的商队到了。” “好好照顾魏王,养几天肠胃,别让他吃油腻的。” “喏!”李泰的侍卫站得笔直。 跟着上官仪走向村子,张阳小声道:“下次把酒精换个地方储存,最好不要让魏王知道。” 上官仪问着,“是怕被人偷了?” 张阳点头,“最近村子里招耗子。” “明白了,在下会安排的。” 回头再看一眼李泰,他已经被自己的侍卫搀扶着躺在椅子上,至于河间郡王还没从宿醉中回过神来,身上还穿着女人衣裳。 十多驾马车就在村口。 来人就是之前交给自己的高昌国国玺的人。 让上官仪去把棉花卸下来,张阳对这个高昌奴隶小声道:“将军的身体还好吗?” 对方躬身回话,“一切都好,将军一直期盼着可以再见到张侍郎。” 看来是这个守备将军阿达兰想念家人,张阳对他说道:“他的家人一切都好,我会找机会让他再见到自己的家人。” 几车棉花卸得很快,张阳揣着手问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们没做名字,生来就是奴仆。” “现在你们不是奴仆了。” “将军对我们很好,已经有女人还让她给生了一个孩子。” “这两年的变化还真是大。”张阳看着他说道:“没有名字总要有个代号,以后你就叫壹号,这是我给你的代号。” 他突然跪在地上,“谢张侍郎赐名。” “你的关中话真是越来越好了。” 壹号重新站起身,“将军抓了十五个在西域的中原人,让他们给我们教书,我们看的是中原书,写得也是中原文字。” “他抓来的人吗?” “是的。” “你们西域人都是这么请夫子的吗?好强硬呀,少了人文关怀,西域民风好奇特。” “以前见过西域的贵族,那些贵族对中原的读书人都非常客气,因为这十五个读书人不肯接受将军给的价格,将军干脆不给报酬,把人绑了便让他们教书。” 壹号还挠了挠头,“不过他们现在很听话,只要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就可以了。” 一阵无言,张阳甚至有些同情这十五个教书的夫子了。 自开辟了丝绸之路以来,西域人知道有个富裕的大唐,他们通过丝绸之路来往于中原和西域,可以赚得银钱,甚至可以换来盐铁。 对能够来大唐的人来说,说中原话也是一项很重要的技能。 “张侍郎,我们还有很多的棉花都在关外。” “运不进来吗?” 壹号点头道:“守关的将军说我们一次最多只能入关三十个人,不能让太多的人进来,现在我们有三百多驾马车的棉花正等着,还有不少棉花正在往河西走廊运来。” 张阳面色凝重点头,“运输方面确实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壹号拿出了一本账目,“这是这一趟棉花的账目,还请张侍郎过目。” 账目上写着货钱一百。 价格非常的低廉,一架马车载重大概三百斤重,三驾马车一共一千斤的分量,也就是半吨。 基本上都是运输的费用,至于棉花就算是白送的。 也就是现在棉花的价值没有这么高,这要是等棉花进入中原,真正流通之后有了市价,价格就不止这些了,算上运输费用,价格何止会翻几番。 “运输的问题交给我,拿了银钱先回去交差。”张阳拿出一块银饼递给他,“有多的就当我是我奖励你们的。” “谢张侍郎,这块银饼作价十贯,之后的货钱补上。” “也行。” 张阳笑着点头。 壹号再次行礼,“就先告辞了。” 点头送别他们,上官仪也拿过账目看了一眼,“价格还算低廉。” 张阳笑道:“新房子住着还习惯吗?” 上官仪拱手道:“都很好,前些日子家中妇人的亲卷也已经来看望过了,他们都很放心,就是这个办公地,长久以来在村子里跑习惯了,要在那里坐等着事情找来才去办,很不习惯。” “你多培养一些村子的人,早点建立一套我们的管理体系。” “明白,还有就是印刷的墨水是不是多准备一些,工厂一天可以印制近千页,墨水消耗非常地快。” 张阳一拍脑门,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一件事,工厂效率的上升也会导致原料的消耗上升。 上官仪问道:“要不要找何必兄弟再去安排一些石油?” 眼下也只好再去找何必帮忙。 忙完这些事情,张阳坐在村子小道边,看着远处的工厂有村民不断地把一箱箱的货物搬出来。 看着这个风景,让人身心愉悦,这些可都是银钱。 等李泰终于恢复了,他被李玥揪着耳朵而来。 “皇姐,皇姐,我知道错了。”李泰侧着头忍着疼晃晃悠悠跑来。 小胖子的耳朵被揪得通红,惹得虞宜在一旁一直偷笑。 直到李玥放手,李泰委屈地捂着自己的耳朵。 李玥喝道:“你现在当着你姐夫的面发誓,以后再也不偷喝酒精了。” 李泰一手指着天委屈道:“姐夫,我以在村子里的三成份子发誓,以后再也不偷喝酒精了。” 见姐夫没有讲话,李泰又看向李玥,“皇姐,这样可以了吗?” 李玥看着自己的弟弟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这要是换成别的公主也不敢去揪着李泰的耳朵,不过李泰是真的听自己这个姐姐的话。 宫中的皇子公主众多,能和李泰这样皇后嫡出的皇子走得近的宗室中人并不多。 张阳咳了咳嗓子,“眼下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李泰恭敬地站着,“姐夫请讲。” “我们在关外还有很多的棉花进不来,你能否让你的人帮忙,把棉花运进来,现在都在河西走廊被押着。” 李泰回想着,“在河西走廊的守将是牛进达将军。” “没错。” “如果只有本王派人过去还不够,最好军中有人帮忙,让我们军中的人护送。” 张阳思量着,“让河间郡王帮忙?” 李泰接过自己皇姐端来的一碗热水,这小胖子懂事地行礼,然后讨好地笑了笑,喝了一口热水接着讲着,“让王叔帮忙确实方便,不过自王叔任礼部尚书以来,手中早已没了兵权,当年跟随王叔的人也早就成了别人的部将。” “那就是说这件事很难办了?” “也不是不好办,可以找程咬金将军帮忙,程大将军和牛进达将军私交甚好。” “我再想想办法,你先去休息吧。” 李泰讨好看向李玥。 李玥点头他才敢离开。 “青雀还年轻,他这般喝酒就怕他人就这么废了。”李玥神色担忧。 “魏王如今这才十二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个年纪的肠胃消化能力不错,自愈能力也挺好的。” 听夫君这么说着,李玥摇头叹道:“那也不能让他这么喝酒,我听说军中不能饮酒。” 张阳笑道:“可以把他放入军中锻炼锻炼他。” 回长安城前,张阳和李玥一起来看望张公瑾,此刻武士彟也在这里和他有说有笑的。 小武跑到武士彟身边,“爹爹,公主殿下家里有很多好吃的。” 武士彟看到自己的女儿,笑着抱起她,“回去以后还是要听公主的话。” 第二百八十七章 李世民的心眼 小武点着头,“女儿记住了。” 夫妻俩向武士彟和张公瑾行礼。 “老师,应国公我们这便回长安城了。” 张公瑾抚须道:“大安来看望过老夫了,这孩子比以前懂事了许多。” “学生觉得大安看起来老实木讷,实则是老师家中三兄弟中最聪明的一个人,只是平时缺少点拨而已。” 张公瑾感慨道:“这孩子还是傻一些的好,傻点好。” 李玥向师母告别,夫妻俩带着小武这才离开了村子,坐上了回家的马车。 开工顺利大家都开心,看来骊山产业群的第一步走得虽然磕磕绊绊,结果总算是好的,就是眼下村子中的人大多数都目不识丁。 文化素质培养是个很重要的工作,越发展就越意识到人才的重要性,现在的骊山太缺能够施行管理的人才。 小武很懂事,她坐在李玥身边很安静。 “这一次账目也统筹好了,以后只要核对出入项就行,不过小宜要做的账目更多了,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出错。” 李玥一边讲着话,还帮着小武整理发髻。 “棉花都安置好了,石油的事情我让上官仪去找何必帮忙,过些日子也会有结果。” “关外的棉花为何进不来?” 张阳神色凝重,“押送棉花的多数人都是西域人,大队的西域人而且还都是高昌的士兵,自然不能轻易放入关中,能够放十几个人入关已经不错了。” “程咬金大将军为人处世一直都大开大合与他打交道难免会开重口,想要更多的利益,夫君还需慎重。” 杨婶骑着马儿护送在马车后方。 张阳看着远处的长安城,“其实我们家在长安城的人脉也挺广的,不一定非要找程大将军,老程家的门风彪悍,与处默打交道便算了。” “不知怎么了,上一次见了程大将军之后,我浑身不爽利好几天,诸事不顺,这人八字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回家整理一番账目与规划事宜,夫妻俩在家里闲了几天,李玥还是耐心地教着小武数学,从之前的数数,现在她已经会十以内的加减法了。 张阳早早来到东宫当值。 李承乾下朝回来正在打着沙袋。 走到大安身边,张阳问道:“这两天长孙冲有没有来找过太子?” 张大安也揣着手,“这两日倒是没有,我每天去弘文馆记录人们谈论的事情,说是长孙公子请了不少人来研究那两道题。” “有结果了吗?” 张大安摇头。 李承乾打沙袋的动作一板一眼,双腿绷直一拳又一拳地打着沙袋,身子则是不动,张阳不禁好奇道:“好怪异的姿势,太子殿下都是这么练的?” 张大安点头,“嗯,日复一日没有停下过。” 打完沙袋,李承乾擦着汗水,“孤今日起晚了,下了朝便来打沙袋,正如你说过长久坚持对身体有好处,如今每日不打半个时辰沙袋,孤也是浑身不爽利,打完之后神清气爽。” “太子殿下还需坚持,如果停下一段时间想要再坚持就难了。” “你放心,孤会坚持的,就是这个沙袋不耐打,一个沙袋只能够孤打三天,想着以后用皮革做一个更加结实的沙袋。” “太子殿下距离德智体美全面发展又进了一步,可喜可贺。” 俩人走入东宫殿内,张阳站好说道:“不知道太子今日有没有空?” 李承乾洗了一把脸,再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衫,“你直说便是,孤今日无事安排。” “在下想要去看望一个人,不知道太子殿下能否同去。” “是何人?” “秦琼大将军,也不知道他身体如何了。” 李承乾点头,“也好。” 出发之前李承乾还带了一些宫里才有的麝香出宫。 张大安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秋日的朱雀大街最是热闹。 “听说你们村子的稻米就快要有收获了?” “快了吧,最晚十一月应该可以收获了。”张阳又想了想,“收成应该不会太好,八月份这才种下还是有些晚了。” “若是关中的田亩也能如此耕种,岂不是多一成粮赋?” 张阳解释道:“太子此言差矣,骊山之所以可以种稻,也是因为有渭水河畔给的水源,可以让我们开辟出水田。” “关中绝大部分田亩还不是水田,而且还与天时有关,若是今年的春季来晚一些,冬季来得早,稻米也种不成。” 李承乾点头道:“你这么一说,倒是孤懂得少了。” “其实还有一件事,我们骊山最近都不打算再开垦田地了,我们的重点还是要放在工厂上。” 】 一路走着,李承乾好奇道:“你是想要把更多的人力放在工厂上。” 张阳没有否认,“太子殿下,种田可以获得粮食,但是不能获得财富,面朝黄土种地的一代人很难养出一个读书人,在如今书籍笔墨昂贵的年代,想要培养出一个读书人是需要很大成本的。” 又释然地笑了笑,张阳接着讲:“如果人们手中有了银钱,便可以买得起更多的书籍,如此一来读书便不会是一件难事。” “当然了从经济的方面来看,提高整个中原的收入来让人们买得起书是不现实的,还是要降低书籍的价格。” “对了,近日倒是有些人对东宫言辞颇多。” “什么意思?有人说闲话?” 李承乾一手背负一手挽着袖子在胸前,“当初因为出题的事情,那些文人皆被挡在东宫外,现在他们这些人对东宫颇有看法,也有人议论。” 张阳点头道:“原来是他们有意见了。” 李承乾又道:“孤倒是不担心自己,就是担心他们的话语越来越多,会危及到你,传到父皇耳中难免又会多生事端。” “其实我这人并太在乎名声。” “孤知道你不在乎名声,只是觉得要谨慎。” 又想了想,张阳笑道:“不如做个意见箱,让他们把意见都放入箱子里,所谓让坏事变成好事。” “如此一来人们的意见可以送入东宫,自然也能体现太子的纳言之美德,他们言语也会消弭于无形,太子殿下距离德智体美全面发展又近了一步。” 李承乾失声笑着,“这人实在是太过……” “对,都是市井小人的小聪明,小手段而已,不足为奇。” 一边说着话,已经来到翼国公府前。 来人知道是太子殿下来了,便慌张去通报。 秦琼亲自来迎接,“见过太子殿下,张少师。” 李承乾扶起行礼的秦琼,“大将军不用多礼,其实今日是张阳要来看望,孤顺路一起来。” 秦琼请着太子和张阳走入府中,三人坐下之后,一叠叠菜肴便端了上来。 “太子殿下,末将是个粗人,家中没有文雅可赏……” “不妨事,孤只是来看望大将军。”李承乾打断道。 “其实这样朴素一点也挺好的。”张阳夹起一颗菜吃着。 秦琼有些窘迫,“家中也没有酒水。” “孤近日都不饮酒,为了身体着想,大将军也不该饮酒。” “太子殿下说得是。” 说话间,秦琼看向张阳捧起一碗茶讲道:“听说骊山将金创药的秘方公之于众,并且不谋钱财,此等胸襟末将佩服,以茶代酒敬张少师一杯。” 张阳也捧起茶碗,“大将军说笑了,金创药的秘方本就简单,就算是骊山不将之公之于众,也会有人钻研出来。” 秦琼的气色比起以前好多了,三人就算是不喝酒光是听着李承乾和秦琼说着以前的往事,就能聊很久。 张阳拱手道:“听说现在驻守河西走廊的是牛进达大将军?” 秦琼抚须道:“正是。” “如今骊山多了一笔生意,只是这个生意与关外有联系,有件事还请大将军帮忙。” 秦琼点头道:“当初说过,某欠你一个人情,你有将金疮药公之于众的胸襟,自当帮你。” 张阳犹豫着,皱眉思量。 话语停下,李承乾问道:“是何事情让你这般犯难。” “那在下这便说了。”张阳站起身,“不知大将军可否派自己的部曲,去一趟河西走廊,帮在下去拿一趟棉花。” 秦琼的名声不论是在当年绿林好汉中,还是现在的军中都很不错。 就算是秦琼不在军中任职,他府中还是有很多武人。 身为武人群体中的偶像,就算是不动用军职,秦琼的号召力还是很强的。 “原来是这么点小事。”秦琼点头道,“书信一封给牛进达,再派人去运来便是。” 张阳又道:“只是棉花数量不少,而且还需长期来回运送,不过我们可以给出运输的费用,价格方面肯定是最合适的。” 秦琼笑道:“你都能将秘方公之于众,让更多的将士们在战场上有药可医,这点小忙算得了什么,某这边安排下去。” “那就多谢将军了。” “相比这点举手之劳,某还不尽当初的人情。” 府中的对话传到门外,一个小厮模样的人一直听着,等到谈话结束,秦琼送别了太子和张阳,他匆匆离开。 这次谈话的内容很快就被写下,送到了李世民的面前。 太子,秦琼,张阳三人的对话都被记录在桉。 “他们去见秦琼就是为了这么一件事?” 李君羡点头道:“所言话语皆已记录,末将问过几遍,核对了几人的转述没有纰漏。” 长安城的风吹草动瞒不过陛下的眼睛,朝中重要将领,李靖,尉迟恭,李道宗,秦琼等人都有陛下的眼线在盯着。 这些都是暗中进行,就连皇后和陛下最信任的都不知道此事。 李世民看完上面的谈话的内容,“张阳这小子还很牵挂他的棉花。” 李君羡回话道:“陛下,末将派人旁敲侧击去打听过,张侍郎和西域的往来确实都是利益,张侍郎每一次都会买棉花,而且每一次都有金钱往来,我们的人眼看到张侍郎给了银钱。” 李世民将这份记录谈话内容的丝绢烧毁,“如此说来高昌与张阳之间的事情只是一场交易?” 李君羡单膝跪地低头回道:“目前查到的只有这些。” 李世民颔首看着烛火,“骊山的工厂怎么样了?棉花果真作成棉布了吗?” “骊山非常排外,用的也都是骊山的自己人,我们的人进不去,不过末将一直让人盯着村子四周,但凡有什么人进过村子,出过村子,某将都让人记录了。” 李世民点头,“你先退下。” “末将告退。” 等李君羡离开,李世民拿出一卷帛书,这是龟兹国送来的,这上面写着高昌的种种变化,如今的高昌有兵甲三万,而且骁勇。 当初的奴隶,转眼成为了骁勇的战士,守卫着高昌商道的咽喉,让西域劫匪无从下手,奴隶造反取代了高昌的旧贵族,反倒是让高昌的贸易比以往更好了,所收之税也更少了。 给高昌子民读书,更加注重礼仪,待人亲和,减轻了刑罚,收纳人口,他们的一步步发展好似要将高昌成为西域的霸主。 高昌与西突厥的战事平定了一段时间,现在又是风云再起,可面对军心更齐高昌,形同一盘散沙的西突厥只能步步退让。 这都是龟兹国的国主让人记录下来并且送入宫中。 西域诸国都在忌惮这么一个正在壮大的高昌,就像是长孙无忌所言,高昌的背后必定有高人在指点。 本来经历过奴隶叛乱的高昌,多少西域势力打算趁着这个时候瓜分它,可还没开始瓜分高昌的奴隶就用行动告诉了西域所有势力,高昌是他们的了。 现在要说高昌背后没有高人在指点,李世民倒是不信了。 看着高昌这么一个西域财富之地,又能发展壮大,李世民眼神越加火热。 这个一心要建立功业的皇帝缓缓站起身,他走到一幅巨大的地图前,目光从地图的河西走廊看向西域,再从西域看向吐蕃。 油灯的光在晃动,李世民眼神阴翳。 天色就快入夜,张大安离开东宫,来到长安城的一处酒肆,酒肆的店家很热情的照顾,端上了一叠羊肉一大碗黍米饭,再有一壶酒水。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东宫意见箱 这家酒肆有个特殊的位置,这个位置别人不能坐,只能张大安能坐。 “大安,慢点吃。”店家笑着说道。 张大安狼吞虎咽吃着饭食。 “恩人近日可还好?” “嗯。”张大安吃着饭食点头。 店家忙着去招呼其他的酒客。 一边吃着饭,张大安也不言语,只是听着四周的人议论。 “秦琼大将军说是要人去一趟河西走廊运东西。”有酒客先开口了,说话的人头戴布巾穿着破旧的粗布旧衣裳,倒是一副游侠做派。 “去河西走廊运什么?要打仗了?” “倒也不是,你们可还记得金疮药。” “那药是骊山的吧,现在长安的药铺子也有卖。” “那就是了,这个金疮药就是骊山所出,这骊山封地是汝南公主的。” 长安城绝大多数都知道这个数术水平高超的公主,而且这位公主的驸马更是一个不得了的人物,让大唐兵不血刃拿下了河西走廊。 又有人道:“据说是因为这个驸马不求钱财,把金创药的秘方公之于众,大将军这才答应了此事,现在正在收拾人手。” “金疮药某就用过,确实好用,平时半月好不了的伤口,八天就好了,十文钱一帖价格十分低廉。” 来酒肆的人越来越多了,这里也开始变得嘈杂起来。 张大安已经听不清他们的议论,吃完了一大碗黍米饭,又坐了一会儿,打了一个饱嗝便离开。 从朱雀大街穿过走入一条小巷,来到自家的宅院门前。 张大象已经成家了,很少会来这里。 二哥张大素在长安城另有住处,打开院门张大安准备好见到空荡荡的家。 推开门却见张大象和张大素都在这里。 “大哥,二哥你们怎么来了?”张大安诧异道。 张大象递上饭食,“等了你许久,不见你回来食盒中的饭食都已经凉了。” 张大安回话道:“已经吃过。” 张大素皱眉道:“你又是一张饼吃一天?” “不是。”张大安解释道:“是张少师安排了一处地方,让我去那里吃饭,而且不用银钱,那家酒肆说张少师是他的恩人,还为此专门定了位置,说是到了就能吃。” 张大象和张大素疑惑地相看一眼。 张大安又道:“饭食弟弟就收下了,晚上热一热能吃。” 张大素拿出一串银钱,“知道你在东宫俸禄很薄,今日朝中发了俸钱,这里是一贯钱你拿着,别舍不得花。” 张大象嘱咐道:“食盒中还有两贯钱,要缺什么与我们说。” 张大安连连点头,“多谢两位兄长。” 如今张公瑾住在骊山,这个房子也空着,平时住在这里的只有张大安,家里的房子不能没人看着。 三兄弟院子里低声说着话。 张大象又道:“前几日又去看望过父亲,父亲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母亲说除了父亲走不了太远的路,走个百来步就只能用轮椅了。” 张大素叹道:“那轮椅我去看过,是张侍郎所做倒是奇巧,父亲用着也很顺手。” 张大安沉默地听着两兄长谈话。 “也听孙神医说过,父亲的病根是在心腑,病根不除再多的药石也无用,如今也只能靠调养。” “当年天下战乱,父亲落得这一生病。”张大素有些烦闷灌下一口酒水,“若陛下不让父亲跟着李靖去北征突厥是不是不会有今日,朝中那些混蛋为何要让父亲去。” “当时是父亲自己请命要去,而且那时陛下朝中肱骨尽出,那时陛下一直被突厥压一头,渭水之盟的事情不能就此作罢,就此一搏,就是父亲北征才有了我们今时今日衣食无忧,还能用战功爵位来给我们。” 三兄弟又沉默下来。 夜色越来越深,张大安终于开口,“夜色不早了,马上就到宵禁之时。” 张大象挥袖道:“今夜便住在这里了。” 张大素也道:“大安,把我的房间收拾一下。” 张大安咧嘴笑着,“好。” 长安城另外一边,李玥已经让小武先睡下了。 夫妻俩人眼前放着一大桶黍米,而且还有一串铜钱,数了数不过三百钱。 张阳皱眉道:“这俸禄不对吧?宗室的年俸就这么点吗” 李玥也清点着张阳在东宫的俸禄,三大桶黍米和十贯银钱,“夫君这边满打满算可以换二十石粮食,这还是只是任职东宫少师半年的。” 看夫君为这点月俸发愣,她笑道:“我不是嫡出公主,父皇给了我母亲名分我们才有这些禄米,已经和宗室一样,很好了。” 张阳揽着李玥肩膀,“家里这么多黍米也吃不完。” 李玥靠在夫君的肩膀上,“那就放在村子里吧,村子的孩子都可能吃了。” “也好。” “老师,你怎么还不睡。” 夫妻俩靠在一起,气氛正是旖旎之时,被小武的话语声打断了。 李玥俏目瞪了眼夫君,见他还搂着自己的腰以及另外一只魔爪,红着脸挣脱抱着小武进了自己的房间,重重关上房门。 张阳喝下一口茶水,收了收心情把家里的银钱和禄米都藏好,继续在自己的工作台忙活。 】 工厂正常运作的半个月之后,太子的课外读物和一卷叫作西厢记的书也出现在了长安城,从骊山村出来的村民推着一车车的书在长安城外卖着,一册书只要一百钱。 有了先前的红楼梦让唐观意犹未尽,现在他来到书贩子面前,花了一百钱买了一卷西厢记,光是看了故事的前几篇便兴致浓浓地带回家。 骊山的书在短短一个时辰就被一卖而空。 之前叫骂红楼是禁书的那些读书人,此刻也都闭上了嘴,有人尝试着买了一卷看着西厢记的故事,立刻就被故事中的内容吸引了。 西厢记开始出现在朱雀大街上,立刻就有人开始抄录。 走在朱雀大街上的李崇义遇到了唐观。 “这般匆匆是有何急事?”李崇义好奇问道。 “崇义兄,请看这个。”唐观小心翼翼拿出一卷书,“西厢记,自红楼之后又出的新书。” 李崇义狐疑道:“有红楼好看吗?” 唐观笑道:“不俗,不俗呐。” 一边赞叹,唐观便带着书走远了。 李崇义又走了一圈,来到弘文馆的时候已经开始有人大声念着西厢记的故事,可惜如红楼一样,西厢记也只有半卷。 此刻这卷书很快就进入了众多读书人的视线之中。 骊山不仅没有停下印书,反而又多了一个西厢记的故事。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卷太子总领的课外读物。 西厢记这卷书顶多就是读书人之间的小声议论,课外读物立刻在长安城风靡开来。 东宫,李承乾看着已经印出来的红楼和西厢记,“不得不说欧阳询老先生的字看着让人觉得很舒服。” 张阳喝着茶水,“不知道这一次印出来的排版和字体大小,太子可还满意?” 李承乾翻看着,“孤太满意了,一卷书上百页,要说这样的纸张!一钱可买不到这么一张纸。” “不瞒太子殿下,确实是赔钱。” “你说过想让书籍的价格便宜,如今只是一百钱,你以后卖的书会更便宜吧。” “我觉得纸张的价值应该是写在上面的内容,而不是纸张本身的价值。” 李承乾翻看着西厢记,“这个西厢记也是你那位老师讲的?” 张阳点头,“正是。” “太子殿下!”一个侍卫跑来道。 “何事慌张?”李承乾神色不悦。 “莫非是魏王殿下造反了?”张阳似笑非笑地说着。 “你莫要说笑。”李承乾放下书卷。 侍卫躬身道:“太子殿下,我们放在朱雀门外的东宫意见箱已经塞满了。” 李承乾倒吸一口凉气,看了眼张阳。 “那就拿进来吧。” “喏。” 东宫两个侍卫匆匆跑到朱雀门把满了的意见箱拿走,再放上一个空的意见箱。 就在众多人眼前,让人没想到的太子真的让人将这些意见拿走了。 一箱子的书卷,有竹简的有纸张的,还有写在丝绢上的意见。 张阳打开一看,只觉得眼前发黑,“佞臣张阳,近谗言令太子亲小人远贤臣。” 李承乾的神色也不是太好。 张阳小声问道:“太子殿下,都是骂我的吗?” 李承乾缓缓点头。 一卷卷的看着上面的内容,李承乾一连看了几十份,“孤发现有很多重复的话语,甚至连笔迹也差不多。” 张大安整理着这些意见也点头,“臣发现了。” 李承乾思量着,“孤觉得应该有一伙人,他们合起伙来一起写着骂你的话语,而且还重复写,重复骂。” 张阳已经没了心思看着这些意见书,现在很想一把火烧了它们,“太子殿下不要给我看了,我怕我看了明天就会有不少人死于非命。” 李承乾又拿起一卷,“咦?这卷倒不是骂你的?” 张阳冷哼道:“难不成还是夸我的?” 李承乾点头,“还真是,张阳自入东宫以来,太子学有所成,前有百官公卿表,后有课外读物,再者不涉朝政专心教导,太子之德人人称颂。” 听得张阳倒吸一口凉气,“这谁写的?留名字了吗?” 李承乾翻看着,看向这卷竹简的北面,“咦?此人还真留名字了。” “是谁?” 看着名字,李承乾皱眉道:“许敬宗!” 张阳又觉得眼前一阵发黑,扶着额头久久说不出话。 第二百八十九章 游园邀请 起初还觉得有些意外,这些话语竟然不是骂自己的。 再知道是许敬宗所写,又觉得不意外了。 “孤听闻这个许敬宗当年与你一起在礼部共事,如今他还是礼部侍郎?” 张阳惆怅道:“没错。” 李承乾一边回忆着,“当初的秦王府十八学士,他也是其中之一?” 张阳还是点头。 “这么多人在叫骂你张阳,倒是这个许敬宗说出这般话语,足以可见此人不盲从,是个敢于说出自己想法的人。” “太子这般赏识,是要提拔他吗?” 李承乾点头道:“朝中盲从随流之人众多,当大家都同意一个观点之后便很少有人再说其他的看法,眼下有这么多人骂你佞臣,只有许敬宗一人敢说不一样的话。” 张阳拿起一旁的茶壶,想要灌一口水却发现壶中的水早已凉了,咽下几口凉水。 “烧一些开水。”李承乾对一旁的宫女吩咐道。 张阳重新盘对坐好,对李承乾开口道:“如果只是观一个人的言行就可以断定这个人的好坏,在下以为这种作法太过草率。” 太子听得很认真,张大安在一旁烧着水,摇着一把蒲扇让泥炉的火可以大一些。 “以言语来给一个人提供捷径,这样不好,会说话的人不代表会做事,随意让别人在人生的道路上抄近道,这不可取,这更不好。” 李承乾琢磨着,“言语一样可以看出一个人品德。” 张阳又道:“有时候言语确实可以看出一个人一部分的品德,可太子殿下如果就因为许敬宗这样的话语而打算提拔,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这样善于言语的人靠向太子,而那些精于实干又不太会说话的人,就会远离太子陛下。” 见李承乾还要再解释什么,张阳又道:“外面的人骂我是奸臣也罢,骂我是佞臣也罢,我都不在乎,大不了我这个官不做了,我安安心心去封地搞建设。” 李承乾闭眼深吸一口气,“孤知道你不是佞臣,那些意见不过是有心之人的狭隘而已。” “既然太子都这么认为,我就更不怕了,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臣一身浩然正气自然无所畏惧。” 张大安提着水壶将已经烧好的开水倒入茶碗中,一碗给太子,一碗给张阳。 “只是不知道父皇知道了这些事情会怎么想?” 李承乾一脸忧愁。 太子是一个讲义气又厚道重情义的,即便是长孙冲再怎么无礼自作主张,借着与太子的关系来结交长安城的士子文人。 如今面对这些人的叫骂,太子还替自己着想。 正是替他人着急的这种性格,如果李承乾不是太子的话,他这种性格应该有挺多朋友的。 张阳心中感动,原来这大唐也是有好人的,还有善良的人。 从皇子角度来看,李承乾是太子,和李泰不同的是李世民对太子更加地严格。 相反的李泰就算是闯个小祸,李世民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么过去了。 以至于在李承乾的心中会让他觉得,陛下和皇后更偏袒李泰一些。 张阳低声道:“他们越是叫嚣得越凶,就越是心虚,不过是为了掩藏他们答不出题目的挫败而已,都是他们不肯承认自己的不足,这才会这样,嗯,很虚伪。” “孤也是如此认为的。” 正说着话,一个小吏匆匆而来,“太子殿下,工部送来的地图。” 李承乾站起身接过地图,“代孤向阎尚书说声谢。” “喏。” 先是打开地图确认没错,李承乾把整张地图挂起来,地图上画着如今中原的版图以及其他小国的位置。 就是一些边界线并不是很清楚,阴山以南都已经划入了版图中,这算是李世民第一次开疆拓土的小成果,只不过为了这个成果当年的大唐强撑着一口气,拿下了阴山拿下颉利。 那一场大战之后,到现在大唐还是在修养国力。 “今日朝议,说到了吐蕃的兵马调动,又有人说大唐和吐蕃就要开战了,孤想看看地图,以后一旦开战情况会如何。” 松赞干布应该还在他的高原上积攒实力才对,张阳看着地图不解道:“这种事情朝中应该已经有主张了吧?” “说不好。”李承乾的神色凝重,“有人想要和,有人想要打,每次说起这件事朝堂就会吵成一片,要不是父皇早早下朝,说不定文武两派大臣又要打起来了。” 大唐尚武的民风下就算是文人也需要会几下拳脚功夫,一来为了防身,二来万一与对方理论不过即便是动手也不会落了下风。 张阳咧嘴笑着,“咱们朝堂政风彪悍,武德充沛,也是一件好事,多有活力的朝堂。” 李承乾思量着,“你觉得会率先在什么地方开战,我们出兵应该去往何处?孤记得当初在礼部,你与吐蕃大相禄东赞有过交谈。” “嗯,禄东赞是个性情中人,我们的谈话很融洽。” 李承乾苦笑道:“孤怎么听说是不欢而散。” “是吗?都过去这么久了,臣忘得差不多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说忘就能忘,孤佩服你。”李承乾感慨道:“难怪有人说糊涂活着的人,都能过得不错,孤只是觉得事涉两国来往,不该糊涂才是。” 张阳拱手道:“当时禄东赞放下狠话了,说是要和我们打一仗。” 李承乾攥着拳,好似心里有火眼里有光,“那便打!” 李世民的手中的人才不缺少武将,缺少的是国力和基础。 隋末天下大乱,几乎快把中原的底气打完了,经过了剧烈的内耗之后,眼下这两年好不容易丰收,也能攒下一笔家底。 张阳狐疑道:“就算是仓促开战,吐蕃不见得能够得到好处,大唐也不是打不起这一仗。” 李承乾看着地图,“你说如若开战,出兵应当先攻打何处?” 张大安站在一旁安静地听着,继续给太子和张阳续上茶水。 “其实战争不是太子想的这么简单。”张阳解释道:“就算要开战,开战的对错先要明白,若是想要站在正确的一方,大唐首先要给自己一个出兵的理由,而且整个理由是正义的,再者出兵打仗需要看收益,这个收益可以是震慑诸国,也可以是提高大唐的外交力量。” “要说最直观的就是从别人的领地中得到的资源,来弥补自己付出的成本。” 见李承乾依旧看着地图。 张阳指着吐蕃地界的一处,然后手指沿着一条线讲着,“臣以为吐蕃攻打大唐,对他们来讲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从吐谷浑的旧道出发,沿着他们当年攻打吐谷浑的路线,先动河西走廊,再夺凉州。” 李承乾看着地图,“玉门关不是更近吗?” “玉门关确实近,可是如果从玉门关直线出发,在冗长的荒漠上他们无法驻扎,也无法获得任何的补给。” 李承乾了然点头,“如果他们走吐谷浑的故地,还能从中得到水源,甚至还可以驻扎。” 张阳又道:“要是交手,在下以为吐蕃的胜算更小。” “朝中有的都是身经百战的大将,自然不惧吐蕃。” 张大安听着俩人的对话,低着头思考着。 从吐蕃说到南诏,再从突厥说到了高句丽和倭国。 …… “这倭国真的有很多银矿吗?” 张阳点头,“应该不会有错,而且倭国的地质活动非常活跃,有很多的火山,动不动都是地震海啸。” “孤一直以为倭国是个很贫瘠的地方。” “有坏处自然也有好处,倭国是个海岛,他们的物资确实匮乏,可地质活动活跃的地方,往往矿产也丰富。” 和太子又聊了一会儿,张阳便去立政殿接媳妇和小武。 李承乾将这次的谈话,抄录下来,而后自己仔细地看着。 李世民正在甘露殿听着魏征讲述。 “太子在朱雀门前立了意见箱,如此一来可以向民间纳言,老臣以为在各县各州府也应当如此,官吏需要与民间有对话。” 李世民发愁地皱眉,“朕会考虑的。” 魏征稍稍行礼,“陛下,如今弘文馆众人对太子少师张阳的议论颇多,是否可以平息话语。”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面对魏征的这些话,能应付就应付,“此事朕也听说了,不过是张阳那小子出了两道十分刁钻的题。” “那两题臣也看过。” “郑公以为如何?” “可以用于思考,只是答题需要大智慧。” 李世民点头,“郑公的话语朕都明白了。” “老臣告退。” 等魏征离开之后,李世民这才从桌案底下拿出藏着的西厢记,而后兴致勃勃地看了起来。 相较于红楼,西厢记引起的风波倒没这么大。 这又是一次爱情与礼教冲击。 在这个年代谈论婚姻自由和恋爱自由确实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人们会拿出你违反礼教的理由来狠狠地唾骂你。 西厢记的结局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至少风波没有像红楼这么大了。 张阳听着杨婶讲着西厢记的市场反馈,与红楼一样,这样的爱情故事同样吸引人。 “这些书就像是一把刀子,一刀扎在了礼教规制严格的世家年轻人心中,早晚有一天他们会感受到这把刀的疼。” 李玥淡然地笑着。 小武正在睡午觉,夫妻俩各自一把椅子坐在院子里。 工厂的生产已经正式上线,秦琼的人办事很快,现在就有不少人离开长安城朝着河西走廊方向而去。 人情这种东西越用越少。 对人品好的人来说,尤其是秦琼给这样的人给以人情,收获也是越大。 贞观六年的十一月,寒潮席卷了关中,村子里抓紧了时间,要在一天内将所有的稻子收起。 还有不少稻子未成熟也没有办法了,寒潮多席卷一段时间,田地里的稻子要冻死了,那是真的颗粒无收。 总算是有些收成,稻米并不饱满,好歹也都是粮食。 夏收一次,秋收再一次,怕什么来什么,今年冬天来的特别早。 骊山村种水稻的事情也成了其他村子的笑话,人们纷纷议论花了大力气种了稻米,结果收成很差。 “聊胜于无。”上官仪对武士彟说道。 “给公主殿下和驸马送去了吗?” 听他这么一问,上官仪点头道:“你放心,这稻米你女儿也能吃到,一早就让人送去了。” 秋收的半月之后,北方的寒风南下席卷中原大地。 李玥穿着一身素衣,给小武也换上厚实的小袄,“看来正合适。” 从村子里带回来,熟悉了家里的日子之后,小武的平日里的笑容也有了,她正挥着小拳头捶打着小熊。 这牲口很享受这种捶打,奈何小武的拳头没什么力气,用来给它捶背很合适。 李玥好奇道:“为何要将稻米分成三份?” 张阳将稻米装在三个麻袋中,“一份用来我们自己吃,一份存起来以后慢慢吃,还有一份酿米酒。” “长安城不是有卖米酒的吗?” 张阳擦了擦汗水,将一袋稻米扛进自家的库房,接着拿出一个大木桶和一口锅,先用家里的小磨盘把稻米去壳。 李玥吃力地推着小磨盘,推久了也很累,她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小熊身上。 这头熊长得很快,现在的它越来越重了,倒是体型没有长多少。 仿佛是看懂了李玥眼中的意思,他扭着肥硕的身子想要跑,却也跑不快,被李玥一把抓了起来。 用一根绳子绑在它的身上,另一端连着磨盘。 李玥先是喂给它一颗葡萄干,先让小熊转一圈,之后每转一圈都给一颗葡萄干。 “嗯,还是很懂事的。”李玥看着小熊迈着笨重的步伐满意点头。 王婶带着包裹走入院门,“公主殿下,这是我们的村子里自己纺出来的棉布。” 接过婶婶递来的棉布,李玥敞开布匹打量着,“确实比桑麻布顺滑很多。” 王婶笑道:“村子里的妇人们试了很多次,她们用三成的细麻线来串起棉线,就做成了这等棉布。” 说着话她又从包袱拿出一份帖子,王婶又道:“这是宫里人送来的,说是要公主和驸马一起去曲江池,赴秋日游园。” 第二百九十章 魏王哭泣 李玥细细观察棉布,“知道了。” 杨婶笑着点头。 “夫君!”她捧着布匹走入屋中,“看看咱们村子里自己做出来的棉布。” 张阳放下手中还需要打磨几根铁杵,脱下皮革手套接过棉布。 在她的目光中,自己村子里生产出来的棉布比丝绸更好,这就是所谓的爱屋及乌吧。 张阳试着棉布的手感:“还不错。” “嗯,虽说没有丝绸那般丝滑,我觉得已经很好了,而且除却我们自己人工的成本,这种棉布的价格也可以很低廉,宫里还安排了秋日的游园。” 又接过李玥请柬,张阳打开看着。 能去这种游园的都是皇家亲眷和宗室中人,还有李世民信任的臣子,届时会有很多的勋贵在那里。 张阳抬头看着她。 李玥有些扭捏,“我听夫君的。” 把请帖放在一旁,张阳笑道:“游园是在这个月的下旬,我们先不做决定。” 夫妻俩本就和宗室与权贵的距离较远,或许参加游园的都是李世民的各家亲戚,那也都是李世民亲眷而已,对其他人来说各位的生活都是不相干的。 宗室里的那些人与陌生人无异。 稻米经过一次研磨,小熊委屈地趴在地上已经爬不动了。 张阳来到磨盘旁收拾着稻米,一边低声道:“你就是吃得太多了,你看看你都肥成什么样了,以后多拉拉磨就当给你减肥了。” 小熊晃了晃耳朵,非常慵懒地张了张嘴。 将这些稻米经过浸泡一天一夜,再将其煮了两遍,放凉等待发酵。 现在天气凉,正是发酵酒的好日子。 这些天除了必要的出门买菜,每隔几天去一趟宫中,夫妻俩基本上都在家中。 把东宫诸多差事交给张大安,和太子打好关系之后,送一些稻米入东宫,请假就方便多了。 这些天家里的伙食很不错,顿顿吃的都是稻米。 小武平日里的活动要不就是欺负小熊,要不就是自己踢毽子玩,绝大多数的时间还都是在做题。 稻米发酵了十天左右,张阳看了看成色今天就可以酿酒了。 张阳在酿酒的过程中多加了一道蒸馏。 起锅烧火开始蒸馏,在喝酒这种事情上,李玥非常地上心带着小武亲力亲为,一大一小坐在小板凳上,控制着火候。 张阳看着酒水缓慢地蒸馏出来,提醒道:“这个火候不错,火千万不要大了,也不要小了。” 李玥用力点头,“今晚就可以喝到自家酿的稻米酒了?” “嗯。” 很快院子里就充满了酒香,张阳将蒸馏出的头一碗酒水放在一旁。 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会咽着,时运不济的时候酿个酒水都有不速之客。 李世民来了,不仅他来了,他还带着李承乾和李丽质。 “皇姐!”李丽质还是一如既往扑入李玥的怀中,然后她欣喜地看向小武,“师妹!” 小武拘谨地行礼,“师姐。” 李世民带着李承乾走入院子里,他倒没客气,把院子唯一一把摇椅给占了。 这是李丽质第一次来家里做客,她扫视一眼这个院子,“皇姐的家好小。” 李玥牵着她的笑道:“家的大小不重要,重要的是住得是否开心。” 李丽质抬头问道:“皇姐住得开心吗?” 李玥温柔地笑着,“你以后嫁人了就知道了。” “哼,我才不要嫁人。”李丽质任性地扭过头。 李世民闻着酒香,“朕听闻最近议论东宫张少师的声音很多,而且一天当值三天休息,朕的差事就这么让你觉得清闲吗?” 李承乾抱歉地笑了笑。 太子既然能如此坦然陪着李世民来访,想来应该也没什么大事。 “臣近日身体不适,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着凉,身体的免疫力下降了很多。” 李世民摇头道:“你在东宫的事情朕可以不计较,可这一次秋日游园你必须要去。” 张阳把一碗酒水端到李世民的面前,“刚刚酿的酒水,陛下尝尝。” 李世民闻言端起酒碗尝了一口,“嗯,甜味很淡,酒香也足。” 又觉得什么地方不对,李世民又喝下一口,“你这酒水没有酸味,倒是少见的好酒。” 张阳拱手道:“我加了一道蒸馏的工序,陛下趁热赶紧喝。” 看着李世民又灌下一口,张阳又问道:“陛下需要下酒菜吗?” “不用了。”喝下一口稻米酒,李世民还在回味。 感受到有人拧着自己后背的肌肉,张阳回头给了李玥一个放心的眼神。 随后阵阵冷风吹过,酒劲开始上头,李世民皱眉扶着额头,“这酒喝起来平淡,竟如此醉人。” “陛下,这是喝醉了?” 李世民摇摇晃晃站起身,“朕的酒量,你放心便可。” 说完话,他晃晃悠悠就要栽倒,李承乾连忙扶住,“父皇,我们先回宫吧。” 李世民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点着头。 “刚到皇姐家中,还没坐一会儿。” 李丽质委屈着。 李承乾道:“改日也可再来。” 张阳递给她两只还热乎的肉包子,“下次给你带好吃的入宫。” 李丽质嘴里嚼着肉包子,小脸耿耿于怀地看了眼正在酿酒的大锅,随后也跟着离开。 等人都走了,李玥关上自家的院门,“怎么拿第一锅酒给父皇喝?” 张阳惆怅道:“你父皇好不容易来做客一次当然要用好酒了。” 李玥俏目瞪着,“你明明就是故意的。” “对,我就是故意的,我又不能赶走你父皇,反正是他自己的喝的。” 李玥重新坐下来,“丽质是个聪明的孩子,她一定也已经看出了端倪,临走前她还看了酒锅一眼。” “那又如何?反正你父皇都说了是好酒。” 锅里的酒水继续酿着。 李玥是喜欢酒的,坐在锅边闻着最浓郁的酒香还要守着火候对她来说是一个莫大的折磨。 看夫君回到了屋里,李玥拿出自己的小木碗稍稍舀了一小碗抿了一小口,而后幸福地笑,好久没有喝酒了。 见小武看着自己,李玥心虚地放下酒碗,重新坐下来解释道:“尝一尝酒的味道对不对。” 这一次李世民匆匆地来,匆匆地走,他就说了一件事,那就是曲江池的游园不能推托,要是不去的话就要追究东宫的事情了,这皇帝记仇还喜欢扣人俸禄。 可恶的李世民,竟然要挟臣子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以前把他的人品想得太好了。 晚饭,家里有了酒水李玥提了一小壶。 难得能够喝一次酒水,李玥细细品尝着,每一口都喝得非常仔细。 张阳喝下一口菜汤,“这酒喝着并不烈,但后劲很大,你也别喝太多了。” “嗯。”李玥眯眼笑着点头。 小武吃了饭便非常自觉地下了桌,她拿着碗用一些肉汤伴着稻米饭,拌好之后再盖上两三块咸肉,按照师母的说话,这个咸肉可以给小熊需要的盐分。 将饭倒入地上的一个碗中,小熊便把头埋下欢快地吃了起来。 小武收起裙角蹲下身抚着它顺滑的毛发。 和媳妇喝酒是一件是很痛苦的事情,应该说和酒量非常恐怖的女人喝酒都是这样。 一壶酒水下肚,李玥也没有要醉的迹象。 喝完了一壶酒,她还红着小脸意犹未尽,“果然自家酿出来的酒水就是不一样,很好喝。” 张阳收拾着碗筷,“一个月最多喝三次。” “这是家规吗?” “对。”张阳点头,“这是家规,我等会就去写上。” 这要是平日里多这么一条家规她多少要理论一番,今天她心情好都没有反对的意见了。 趁着媳妇还有些醉醺醺的模样,指不定她酒醒了就要反悔,张阳赶紧把这条家规写上。 再看一旁的家法,家法只有挠痒痒一条,再回头看一眼媳妇,她正坐在院子里美美地看着月亮。 张阳又写上一条家法:如有犯家规,一个月不能饮酒。 稻米酒的后劲还是很大的,今晚小武也不用做题了,李玥在院子里坐了小半个时辰便回房休息。 收拾完院子,张阳又看了眼家里的库房确认门锁好了,就怕小熊闻着酒味,把酒糟给吃了。 张阳倒了一些酒水在它的碗中,小熊便噗嗤噗嗤地舔着。 从酿酒开始知道它已经渴望很久了,从它痴痴望着库房的门就可以看出。 媳妇好酒,她养出来的熊多少也有点好酒。 曲江池游园的事情是推不掉了,张阳撑着有些昏沉的脑袋看着夜空洗漱。 三星高照入寒冬,昴星高照从星象看来是冬季提前来了。 这就是平日里看书的好处,古人对星空星象的理解以前人的经验记录,再得出自己的总结。 虽然不理解地球的公转和自转,但他们可以通过年复一年地记录来作出自己的总结。 这种星象也是经常看崇文殿的书籍中学到的,没想到还能用到一些,受益良多呀。 因为前一天晚上喝酒,张阳起得有些晚,李玥自己做好了早饭,带着小武用咸鸭蛋下着粥。 张阳端起一碗粥正要吃。 “夫君。”李玥打断道,“为何多了一条家法。” 张阳剥着鸡蛋壳,“昨天刚立下的。” 有些不服气地放下筷子,李玥端正坐好,“那我也要加一条家法。” “你说。” “如果夫君犯了其中一条家规,扣除夫君一个月的零花钱。” “我在你那里还存了多少零花钱?” “两贯钱。” 看她回答得这么果断,张阳了然点头,媳妇的这种家法,对自己没什么杀伤力。 李玥让婶婶照顾小武一天,自己回到屋中换好了衣服。 “夫君,换衣服了。” 张阳闻言洗好碗筷走入房间,张开双手任由她脱着衣服,然后将一件灰白相间的外衣穿上。 李玥的外衣白色中带着一些粉红,这还是她花了大价钱让长安城的染布坊人染出来的。 这种事情她不会节俭,富婆就是富婆要染就要最贵的。 衣服上还绣着斑驳的点缀,样式就是情侣装。 走出屋门,就见李泰这个小胖子坐在门外。 “魏王殿下来了怎么不进来坐坐?” “没心情,想与姐夫皇姐结伴去曲江池。” 李玥还收拾了家中的一些吃食。 这小胖子的兴致确实不高,一路上低头丧气。 张阳问道:“魏王殿下因为何事如此沮丧。” 李泰摇头叹息,“还不是父皇,我们工厂做了不少肥皂出来。” “好事呀。” “可父皇说我只顾买卖无心学业,就连括地志的事情都耽误了。”李泰低着头,“姐夫,我现在都想放弃了。” 听他颓废地说着,张阳耐心讲道,“魏王殿下若是街道小贩,你父皇肯定会责备于你。” “果然连你都这么说。”李泰的声音更低了。 “小商小贩对你父皇来说根本不重要,但若是你拥有了一笔非常庞大的财富,而且这笔财富还可以用来支援社稷。” 听着夫君说完,李玥非常认同地点头,接过话语道:“到了那个时候,父皇根本不会在意青雀是不是一个商人,而是会考虑青雀与社稷有多大的作用。” “这不仅仅可以掩盖住行商的事情,还可以让陛下仰仗魏王,身份从来不是问题,重点是魏王的作用有多大。” 夫妻俩一人一句互相接力很有默契。 李泰停下脚步捂着脸突然哭了起来。 张阳不耐烦道:“魏王殿下,你怎么还哭了。” 李泰哽咽着,“姐夫,皇姐,我一定会好好做生意的,这将是毕生理想,绝对不会让事业就此中道崩殂。” 李玥摇头,“中道崩殂拿出来这么用不合适,以后也要多读书,以免被人笑话。” “知道了,以后我一定听皇姐和姐夫的话。”李泰擦了擦泪水。 成年的崩溃往往在不起眼的一言一行,小孩的崩溃往往与自己的父母有关。 做皇帝的儿子不容易,做李世民的儿子更难。 就快走到曲江池,一路上穿着华贵的人也就越多,这里就是大唐的上层圈子,有多少人挤破脑袋想要进入。 熟不知这里就是一个巨大的名利场。 第二百九十一章 两位非常热心肠的皇子 夫妻俩低调地从小巷走入曲江池,今天的阳光不错,晴空下的曲江池波光粼粼。 李泰一扫之前的沮丧,有了人生目标此刻眼里有光,心中有火在烧,他先是扫视了一群,发现池边站满了不少人。 张阳带着李玥正要找一个地方坐下,瞧见李君羡迎面走来。 “见过汝南公主,见过驸马。”李君羡行礼道:“陛下请见,随末将去一趟。” 李泰诧异道:“父皇这么早就在了?” 李君羡回话道:“陛下一早就到曲江池了。” “也对,父皇的行踪谁又能知道。” 曲江池的人越来越多,在池中水榭还有人奏乐跳着舞,还有人拿出银钱打赌,到处都有狂妄的笑声。 大唐权贵的奢华生活展露在眼前,如今的天下太平,安逸的日子让他们越发狂妄。 这种精神状态总是不好的。 李世民一直倡导的节俭,在这里好似都不存在了。 夫妻俩跟着李君羡走入一个阁楼,李泰也亦步亦趋跟在后头。 从这座阁楼向外看去就能看到曲江池的全景。 一直走到这座阁楼的三人,就听见了上面的说话声。 “老臣年迈,吏治早已力不从心。” 这说话声听着耳熟,几人踩着楼梯往上走,脚步放在老旧的木质楼梯上发出一阵阵令人倒牙的吱呀声。 楼层上的话语再次i传来。 “朕多希望舅父可以多留任几年,朝政之事朕还需多多仰仗舅父。” 这次总算听到李世民的话语,听这称呼与对话…… 上一次见高士廉是在天台山的离宫。 跟着李君羡一路走到顶层,几人见到了李世民和高士廉。 李玥带着李泰先行礼,一齐开口道:“父皇,许国公。” 张阳跟着稍稍行礼。 李世民叹道:“你们都来了。” 李泰低着头昨天刚被父皇数落过,此刻不敢抬头。 李世民与高士廉相对而坐,他慢声道:“张阳,上前说话。” 先是站在原地想着这一次的安排用意,再看了一眼李玥和李泰,这才迈步走上前。 根本不知道高士廉也在这里。 原来皇帝的做局也藏着心思。 来到俩人的桌边。 高士廉跪坐在李世民的面前,“听说张少师与高昌有很多的联系?” 张阳解释道:“都是生意往来。” 高士廉低声道:“与人结善缘是好,但要知道这份善缘会不会给自己带来好处,如今张少师应该得到了不少好处吧。” “回许国公的话,我们向高昌买卖货物价格确实比别人低廉。” 高士廉闻言点头,“与突厥的奶粉生意也罢,高昌的棉花生意也罢,有些人一次两次占得先机或许是气运使然,在老夫看来你占的先机是否有些太多了。” 李世民沉默着没言语。 张阳低头打量着高士廉,这个老家伙到底知道多少?还是说朝中查到了多少? “许国公此话是什么意思?” 高士廉又道:“听闻你出师一个叫做秦岭老人的隐士。” 张阳颔首道:“莫非许国公认识?” 高士廉摇头,“此前根本没有听说过这个人,当初你老师教的本领一定不少,大唐于西域有诸多方略,陛下正是壮年,也正是施展宏图谋略的时候,高昌此地有多重要你可知道?” 现在还能听到外面曲江池中人们的说笑声。 阁楼内很安静,安静的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李泰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压力,父皇和许国公没有半句质问的语气,言语间像是一块块石头压在心头。 相比于平时的小打小闹,高士廉这种已经活成了人精的老狐狸但凡问几句话,他都能洞察你的心思。 和这种对话非常悚人。 李泰平时都不敢直视,更别说和这个老家伙说话,心中暗暗替张阳担心。 父皇不会随意安排这个会面,肯定是知道了什么,又或者想要从姐夫嘴里知道一些事情。 张阳笑道:“为国为社稷,我本是大唐臣子,我更是陛下的女婿,我当然应该为社稷着想。” 高士廉终于睁开了眼,他抬头看着张阳,“那你要如何为社稷着想。” 张阳重新站直,笑道:“棉花可以为人们制作衣服,印刷可以为世人增多书籍,这都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总不能我为了社稷,就让阿达兰让出高昌,把高昌交给大唐。” 李世民闻言笑了。 高士廉又道:“若能做到有何不可?” 张阳惆怅道:“那还要看人家愿意不愿意。” 一阵冷风吹入阁楼中,外面又传来欢声笑语,有女人的笑声也有男人的笑声。 李世民神色不悦地看向窗外。 “听说你入东宫以来,有些人对你言辞颇多,近日陛下也收到了不少弹劾的奏章,那都是弹劾你的。” 张阳笑道:“是吗?可能我在做什么一些事情的时候有些地方没有做好,我会改正的。” 说完张阳又向李世民行礼,“臣若有做不对,还请陛下责罚。” 李世民低声道:“朕不是分不清是非黑白之人,事情起因朕都知道,好好在东宫办事便可。” “谢陛下理解。” 高士廉低声道:“陛下,臣问完了。” 李世民点头,“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再次行礼,走出这个阁楼。 离开时候,李泰不解道:“父皇为何这么安排?” 张阳揣着手,“呵呵呵,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做坏事。” 李玥指着远处一个无人的水榭,“我们去那里坐一会儿,说不定过会儿可以看看宫女跳舞。” 阁楼内,高士廉开口道:“相比上一次看到张阳,正如陛下所说他内敛了许多,这是好事。” 李世民点头,“让张公瑾教导他,也让他多看书籍,去国子监,再去崇文殿。” 高士廉低声讲着,“一个自傲猖狂的臣子不可怕,陛下可以控制他,可要是一个心里藏着事情的臣子,并且这个臣子还有能力,陛下可要防备了。” 李世民闻言喝了一口茶水,心中思量。 “当年老夫看他是个不择手段之人,现在看来他变了很多,他心里藏着很多事情。” “这种变化不是一件好事,暂且就留他在东宫,若是不知道如何安置他,陛下也可以去问问长孙无忌。” 说完话,高士廉闭上眼安静地坐着。 好一会儿,也没见高士廉再说话,要不是看他呼吸有起伏,还以为他已经…… 高士廉年迈,就连眼神中也带有死气,要是这个时候他老人家睡着睡着平静地去世了,也不奇怪。 “舅父。”李世民轻声唤道。 李君羡观察道:“陛下,看来是睡着了。” 李世民站起身,脱下自己的外衣盖在高士廉身上,“让舅父的家人来接他,至于吏部尚书的位置,暂且让杨师道担着吧,让舅父好好颐养天年。” 李君羡行礼道:“喏。” 高士廉自隋便是学识渊博之士,大业五年便抚养长孙无忌,自武德五年治理各地,到入朝堂帮助朕谋划玄武门之事。 李世民走到阁楼后方,长孙无忌就站在这里。 “你觉得舅父如何?” 听到李世民发问,长孙无忌低声道:“舅父是臣最尊敬的人。” 李世民点头,“他确实是你最尊敬的人,年少时便由舅父抚养长大,你可待他如父亲。” 长孙无忌低下头。 李世民又道:“朕知道,在一些事情你和舅父有冲突,朕希望朝堂平定,也希望你能担当重任。” 长孙无忌躬身行礼,“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许国公已年迈,再无力担任吏部尚书一职,让杨师道暂代吏部你觉得如何?” 长孙无忌回话道:“臣会让中书省安排下去。” 李世民拍了拍长孙无忌的肩膀。 这让他越加惶恐,“陛下,许国公就此告老了吗?” “许国公,即今日起负责献陵事宜,参与编撰《氏族志》,加封同中书门下三品。” 听到这些话语,长孙无忌心头有激动有忐忑,送别陛下还站在原地。 献陵事宜是对高士廉最大的肯定,也是一件无比崇高的荣誉,这是陛下把高士廉当作皇家自家人,并且加封同中书门下三品,其地位便是宰相。 从此高士廉就是一个再无实权的宰相,按照陛下的意思只要看着《氏族志》的编撰即可。 舅父离开朝堂,长孙无忌心头的巨大压力也就消失了,至此朝堂上再无压制自己的人。 看到高履行等一家人扶着高士廉走出阁楼,长孙无忌站在暗处,看着眼前这个老人的背影,深深一礼。 游园到了午时,随着鼓乐声响起,一群宫女在曲江池的中央的水榭起舞。 看着周围的人纷纷拍手叫好。 李泰,李玥,张阳三人坐在最角落的水榭中。 两个炉子放着,一个用来蒸包子,另外一个用来烤肉。 “这些宫女跳舞真好看。”李玥笑着,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夫君,他正在专心烤肉,看都不去看一眼。 要说夫君在东宫也好在家里也好,好似对这种文雅的事情都欣赏不了,丝竹鼓乐这些家里根本没有。 “一点都不好看,当年兰陵王入阵曲的舞蹈才好看,那鼓乐声也好听。”李泰不服气道。 “我听说兰陵王入阵曲只有在特别的庆典上才能看到。” 李泰点头,“上一次是李靖大将军大胜而归,父皇摆宴宴请诸多将领才有一次。” 张阳打开蒸笼,“包子好了。” 一边欣赏着舞蹈,听到夫君突然说包子好了,莫名觉得有些煞风景。 别的水榭都是宾客往来,人们推杯交盏。 只有这边蒸着包子,烤着肉显得格外冷清。 李泰一手拿着烤串另外一只手拿着包子啃着,“还是包子香。” 不一会儿,李承乾也来了。 “终于让孤找到你们,可还有吃的?” 听到李承乾来了,李泰的小脸又板着不说话。 李玥拿了一屉递给李承乾,“皇兄,慢用。” 一屉三只大肉包正好管饱。 李承乾笑着接过,包子拿在手里烫手,两手交替好一会儿这才能拿住,吃在嘴里又有些烫嘴。 面对李泰摆着一张臭脸,李承乾直接无视了,“听说父皇先见了你们?” 李玥点头,微笑着,“嗯,父皇很关心夫君呢。” 李泰看着皇姐的笑容不知道为何打了一个冷战,心想父皇那是关心吗?就差拿刀架在张阳的脖子上逼着人发誓效忠大唐。 先是咳了咳嗓子,李泰问道:“姐夫,我最近嗓子难受,有没有药治一治。” 张阳揣着手道:“你那不是病,你这是变声期的正常现象,等喉结长出来,声音粗了之后自然就好了。” 远处的宫女舞蹈刚刚结束。 李承乾又道:“游园到了此刻也已过半,父皇迟迟没有出现,想来已经回宫了,今日这些人恐怕也见不到父皇。” 张阳无奈点头。 李泰又道:“那也不能一直是这样,怪难受的。” 李承乾笑道:“孤来时听中书省的官吏议论,高士廉被父皇加封同中书门下三品。” “听说桔梗,柴胡治嗓子特别有用,本王能不能试试。” …… 张阳无言了好一阵,烦恼的目光看着曲江池水面,“太子殿下,魏王殿下,你们俩能不能说一件事,一个谈朝政,一个要治嗓子,我好累呀。” 话语落下,这两兄弟又不说话了,互相闷声吃东西,各自看着各自的风景。 太子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李泰又是自己的生意伙伴。 嗯,苦恼的事情又多了。 简单用包子和烤肉对付了一顿。 看到了媳妇的眼神,张阳站起身道:“天色不早了,家里还有不少事情,就先告辞了。” 李承乾站起身,“这就走了吗?” 李玥也说道:“小武还在家中,我们也放心不下。” “可是这次游园还有不少歌舞,说不定下午父皇就来了。” 张阳抬头看了看天,“家里还嗮着衣服,这天气怕是要下雨了。” 李承乾也抬头看了看天:“明明晴空万里。” 李泰帮忙收拾着,“我送送皇姐和姐夫。” 李承乾也点头道:“孤也送送你们。” 这两位皇子实在是太热心了,张阳无语地直摇头。 实在抱歉。今天家里事情多,请半个晚上假,暂更一章,明天三更补上。 第二百九十二章 理想国故事 被两个皇子送着离开曲江池,与其说这里的目光关注,此刻更担心他们两兄弟会不会打起来,总之仅仅走着就能感觉到巨大的压力。 路过不少人群,李承乾和李泰也没有说话。 倒是见到不远处有个和尚,再一看就是之前在东宫见到过的波颇和尚。 此刻他正在和海空和尚一起,两个光头在一群权贵的拥趸中特别显眼。 张阳若无其事地带着媳妇走过,听了一耳朵他们的议论,似乎是在谈关于蓬莱仙岛与长生的事情。 越没有文化的人与没有勇气践行真理的人往往越是相信这种事情。 只是听了一耳朵,张阳便牵着媳妇脚步加快。 就快要走出曲江池的时候,张阳回身行礼道:“太子殿下,魏王殿下就不要送了,我们这便回家了。” 见李承乾做势要开口讲话,李泰连忙抢话道:“生意上还有诸多不把握的时候,等下次来找姐夫商议。” 张阳又是行礼,这才走出曲江池。 其实曲江池这个地方很不错,虽说是皇家的地方,至少在人少的时候那里又清净又美丽。 今天的天气不错,走在小巷中就快要到家门口,这里很僻静平时也不会有什么路人,就像是长安城多了一处没人踏足过的角落,就连墙角的青苔也长得很好。 李玥低声问道:“夫君,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蓬莱仙岛和长生吗?” 张阳笑道:“你觉得呢?” “如果有长生的话,我和夫君就能活很多很多岁月。” 张阳叹道:“如果这个世上真有长生,那才是真的乱套了,子子辈辈都乱套了。” “一些典籍中都有关于此事的记载,尤其是一些杂书之中,对于长生的说法还有一些野兽都有记载。” “嗯,从古至今一直不缺乏这些故事。” 就快走到家门口,张阳笑道:“和你说个故事吧。” “好呀。” “在很久以前有一群人他们活在了一个洞穴之中,有几个犯人被关押在那里,洞穴中的人们戴着镣铐,背向出口,只能勉强看到被火光投射在洞壁上的东西的模糊的影子,有人认为只有摆脱这些影子才能够挣脱束缚。” 李玥听完这个故事不解道:“他们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 “这个故事是一个叫作柏拉图的人说的,以前老师与我们说这个故事的时候便让我们多多思考。” “思考什么?” “虚幻和现实,山洞中的人看不见背后的出口,只能面对自己的影子,而影子并不是实物,它只是一种现实的映照。” 直到走入家中,李玥还在思考。 小武很懂事,她正在和杨婶一起裁剪着纸张。 “这个故事有名字吗?”李玥突然问道。 “嗯,有名字,这个故事的名字就叫做理想国,在理想国还有其他的故事,以后再慢慢说给你听。” 李玥期待的点头。 吃晚饭的时候,李玥突然放下筷子,“如果说我们现在的世界是真实,那他们面对的长生就是山洞中囚犯的影子。” 张阳笑道:“再仔细想想。” 李玥放下碗筷无奈叹道:“思考这种问题有什么意义吗?” “或许有吧,越是理性的人反倒不会被这个问题困扰。” “夫君就是一个很理性的人,一点都不知道欣赏文雅。” 张阳点头道:“文雅不能当饭吃。” 小武端着与自己脸一样大的碗,听着俩人的对话,目光随着话语声在眼前这对夫妻间移动。 曲江池的游园一直到了夜里才结束,期间陛下一直都没有露面。 长安城的十一月的早朝,一场大雾把全城笼罩,众多官员上朝的时候大雾还没散去。 直到太阳完全升起,快要上午时分的时候,这场雾才渐渐消退。 下了朝的杨师道走入吏部,收到了陛下的旨意,要暂代吏部尚书。 陛下以前就说过还会有重用的时候。 此刻杨师道心中对李世民是有感激的,感激这一份知遇之恩。 看着吏部上座,这里原本是高士廉的位置。 现在他老人家再也不会回到这个位置上了。 “恭祝杨侍郎,升任吏部尚书。” 杨师道颔首道:“何来升任,只是暂任而已,这个位置有能力者居之,以后会有比老夫更有能力的人来任职吏部尚书。” 整个吏部都被好好整理了一番,杨师道坐在上座开始处理各项文书。 在高士廉还没退下之时,这些事情就都是杨师道在处理,现在他接手这些事情非常的顺利。 随着高士廉的离开,李世民对朝中各个位置进行了重新调整。 中书省门外,房玄龄正坐在这里嗮着太阳。 长孙无忌走来,“朝中各部官吏都有变动,陛下唯一没动的只有礼部。” 房玄龄笑道:“现在还记得当初张阳在礼部的种种作为,虽说他做事毛躁,可事实证明,外交对于大唐很重要,陛下非常地看重礼部。” “礼部尚书一职空悬已久,朝中有不少人在议论。” 高士廉离开朝堂,如今长孙无忌的权力更大,长孙家早已如日中天,房玄龄无奈摇头,“陛下不动礼部,是因为礼部别有用处。” 长孙无忌叹道:“只可惜当初还是老夫高看了张阳。” 房玄龄闭着眼享受着阳光,“也没有高看,当年的事情他说到做到,倒是欣赏他。” 话语说到一半,房玄龄皱眉道:“只是有一件事情不解。” “何事不解?” 房玄龄深吸一口气,神情凝重,“家财到了一定数目也就够了,一个人坐拥再多的银钱也花不完,据说张阳和公主殿下生活也节俭,又说他建了三个大工坊,能够为他赚很多很多银钱。” 长孙无忌点头:“确实有这种事情。” 房玄龄又问道:“他赚这么多银钱是为了什么又想要做什么?” 长孙无忌沉声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忙完了中书省的事情,长孙无忌回到了府邸,看着自己的儿子正在和一个文人谈论,唤道:“冲儿,为父有话问你。” 长孙冲跟着父亲走出宅院,躬身道:“这是下朝了了?” 看着自己的儿子谈吐举止都很规矩,不论是他谈吐还是才学都是长安城享有盛誉的青年才俊。 “向东宫递交谩骂张阳的话语也是你所为?” “孩儿从未做过这等事,那都是他们自发的,孩儿也想过阻止他们,奈何拦不住。” “张阳在东宫虽说办事怠慢,时常不去东宫任职,但他做的事情没有错,他做的都是他职权范围之内的事情,不该冒犯的千万不要做,陛下已经注意到这件事了,除非……” 长孙冲接过话语道:“孩儿明白,除非张阳当真是犯错了。” 长孙无忌点头,“如今舅父也已经离开吏部,朝中正是用人之际,灞上一带要疏通河道,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眼中闪过激动,长孙冲再次行礼,“孩儿一定办好。” 长孙无忌点头便走入宅院中,也不理会这里的众人,走过宅院去了自家的后院。 今年的秋冬两季长安城飘了几阵大雾。 直到北方的冷空气下来,这种大雾天气才结束。 东宫内,张阳看着李承乾换上棉布做好的外衣,“太子殿下穿着感觉如何?” 李承乾感受了一番,“比之桑麻衣物更加地轻便,倒不如丝绸那般顺滑。” 李玥看着自己的成果回话道:“如此棉布做出来的衣服,我们成本大概在三十文。” 李承乾举着袖子问道:“若是拿到长安城坊市去买,是何价钱?” 李玥拿着账本笑道:“我们准备的价格是四十文钱一件。” “价格确实很亲民。” 东宫殿外,小武坐在小板凳上,面前放着一张小桌子,她正在专心地做着题目。 李丽质也在一旁指点着,耐心教着她做题。 有些加减算法李丽质自己算起来也有些吃力,时不时还要去问问自己的皇姐。 李玥笑道:“我们村子里还做了几床棉被,届时都给皇兄送来。” “棉被?” “嗯,就是用棉花做出来的被褥,等到了十二月寒冷之时有了棉被来御寒是再好不过,棉被的价格是二百文一床。” 李承乾苦涩笑道:“棉被的价格还真是贵。” 因为一床棉被需要好几个人手工做,不像做棉线可以用工厂的器械来做。 弹棉花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到现在能够用来弹棉花的工具还有一些技术难题需要解决。 要是把棉花直接塞进被褥,也会导致棉花结块和空缺,那样的棉被做出来用了几天就会发现内部的棉絮已经一团了。 还是要先将棉花处理过,做成工整的棉被才行。 “这件衣服就送给太子殿下了,还有之后的棉被也都是送给殿下的,我们还是老规矩不收银钱,只要太子殿下不动声色地给我们打广告就可以了。” 听完这话李承乾还是有些顾虑,“如此一来,青雀会不会有抵触?” 张阳笑道:“太子殿下不用担心他,对他来说要是可以多挣一些银钱,他高兴还不来不及。” 李承乾重新坐下,“这些都是生活的用物,一旦用上了这些东西反而就离不开了,而且价格也低廉。” 看着眼前这对夫妻,李承乾感慨道:“以后你们会变得很有钱,一定是。” “借太子吉言,我们就先回去了。” “大安,送送他们。” 张大安行礼道:“喏。” 夫妻俩带着小武走出皇宫,路上买了一些肉菜,还给小武买了一些零嘴肉干。 突厥送来的风干牛肉味道不是很好。 小武正是换牙的年纪,正好给她磨磨牙口。 她的嘴里嚼着牛肉干,因为咬得很吃力,小嘴一张一张地。 “今天宫里有人问学生,说我们是不是一家三口。” 李玥摸着小武的脑袋,“那你说了吗?你是我的弟子。” 小武摇头,“问话的是个长得黝黑的哥哥,就问了这么一句,看着和太子的年纪相仿。” 在宫里的时候谁会和小武说话?也就宫里的孩子了,在立政殿寻常宫女根本不会主动问话,她们赶着伺候小武还来不及。 这话大概率是李恪问的,所有皇子中也就只有他最黑,多半是经常在外面嗮着,也听说这个小子年纪还小的时候便被李世民丢入了军中历练。 导致李恪的性格沉闷? 这也难怪,小武这丫头现在像是脱去的铅华,整个人很有灵气,皇后非常喜欢她,都快把她收作干女儿了。 相比宫里的孩子玩闹,小武就文静许多。 一个因为熊孩子们闹哄哄的地方,多了一个文静的孩子就会很显眼。 眼看冬季就要到来,长安城各种奔忙的贩夫也开始多了起来。 带着李玥回到家中,张阳重新走到朱雀大街上,沿着街道一直走到了曲江池。 程处默就在这里,他悠闲地烤着一大块羊肉,一旁正是一群壮汉正殴打着一个和尚。 正是当年的海空。 张阳走上前问道:“看来处默兄的心情不错。” 程处默撕下一块肉递上,“没放盐,你先吃着。” 张阳看了一眼这块羊肉,还是血刺呼啦的内部一片血红,根本没有烤熟,“处默兄,在下吃东西不喜欢吃半生的,要不我来帮你烤肉,我的手艺更好。” “好,程处默点头。” 拿过放在一旁的匕首,将军家的孩子就是好,还能随着带着刀兵,也不怕被官府查问。 把整块的羊肉改刀,这样一来它可以熟得更快均匀。 “像你这么烤肉,就算是把外面的皮都烤焦了,这内部的肉都还是生的。”张阳耐心地给羊肉改刀,再把外面已经烧焦的部分切掉,接着讲道:“吃生食不是一个好喜欢,半生不熟的吃多了会频繁闹肚子,喝水要喝开水,吃肉一定要熟了再吃。” 张阳把一块烤熟的羊肉递给程处默,“这块可以吃了。” 一旁的几个壮汉依旧在痛打着海空和尚。 程处默大口咬着肉,“以前都是这么吃的,早就吃习惯了。”、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三章 长安风雪 “闹肚子吗?” “呵呵。”程处默不屑一笑,“是个人都会闹肚子,你难道不会?” “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了,我这人比较讲卫生。” 对张阳的这种习惯,程处默很不喜欢,就像是一个好好的汉子,非要活得和女人一样干净。 俩人坐在一起吃着烤肉,然后安逸地看正在挨打的海空。 好一会儿之后,几人这才停手。 张阳问道:“还是没有开口吗?” 程处默摇头。 “我们小将军的钱呢?”刚刚打完人的壮汉喝问道。 “贫僧也不知道钱为什么没有送来,贫僧真的按照你们说的写信了。” 程处默吐出一口浓痰,“这倭僧不说实话。” 别看程处默年纪轻轻,这才刚刚戴冠成年一口老痰吐得很是熟练。 张阳摇头叹息。 程处默指甲抠了抠卡在牙缝的肉丝。 稍稍和他移开一些距离,张阳自顾自吃着自己这块烤肉,处默是个粗人,平时卫生习惯有点差,应该说大唐的武人卫生习惯都不是太好,而且洗澡也不勤。 倭僧求饶道:“倭国距离长安城路途遥远,也可能是路上出了意外。” “出了意外也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与我们无关。”张阳揣着手站起身低声道:“明年要再不送银钱过来,就把他的供状交到大理寺。” 海空心如死灰跪在原地。 眼看就要到年关,忙碌了一年的骊山也要进行重新收整一番。 上官仪和武士彟整理着村子里的各项产业与收支。 总结人口,总结生产,还要做好村子每个劳作的人的酬劳分配。 今天村子,还有一件特殊的事情。 在孙思邈主持的医馆旁又开了一间新的医馆,牛闯看新落成的医馆,门匾上就写着骊山外科医馆。 “孙神医,为何要起这么一个名字?” 孙思邈抚须道:“这边是当年张阳的计划,他要开设一个大唐的外科医馆,专门用来治疗外科的伤病。” “某没有读过什么书,听不懂这些。” 孙思邈抚须道:“外科除了治疗跌打损伤,还能给你治疗牙齿,又或者是腿脚不便利的问题,之前一直没做开设是因为手中的大夫不够,医馆开设至今,换了几拨人现在已经有三十多个,也够应付了。” 牛闯知道整个村子就是医馆还是赔钱的,尽管一直都没有赚钱也没有利润,张阳宁可一直花钱也不让医馆倒闭。 孙思邈神色凝重,“也有几个大夫是从宫里的太医署来的,我们给的银钱是太医署的好几倍,他们也乐意过来。” “都说张侍郎爱钱,在治病救人这件事上,根本不省钱,反而不停地往医馆送钱。”牛闯心中感慨,一直以为张阳就是一个爱钱的才会想着挣这么多的钱。 原来他心中也是有一份高义。 孙思邈拿过一份药方仔细看着,这些大夫中也有一个团队,这个团队一直沿用至今,时常一起专研病情。 给张公瑾的药方也都是众多大夫几番商讨的结果。 或许张阳出于为了救他自己老师,顺手才开了这个医馆,不论怎么样还是佩服他能够持之以恒。 如今张公瑾病情看起来虽然不乐观,至少可以稳住一些病症,通过药汤或者适当的运动来平衡他体内的气血。 尽可能避免病情恶化,一个人的医术是有限的,寻常人家可能就请一个大夫,一个大夫治不了便换一个大夫。 张阳将这么多大夫聚集在一起,以一个团队的形势大家总结经验,一起来制定药方,来提出治病的方法。 大夫们可以从彼此的经验中得到收获,也能从中学到不少。 治疗方案一直再改进,用药由浅入深再到慢慢调理。 这种正面影响,或许就是张阳一直以来提倡的互相学习,共同进步吧。 等到张阳和李玥夫妻俩来到村子里,临近过年村子里摆了几桌团圆饭,还给了不少村民奖金,并且提出了明年村子的生产方案。 将生产方案交给上官仪,让上官仪与武士彟一起去安排。 与村民们坐在一起吃饭,张阳小声问着上官仪,“我去见过处默了。” 上官仪笑道:“处默如今办事稳重许多。” 张阳笑道:“又过去了一年了,你有没有打算再入朝堂?” 上官仪放下碗筷,“在哪里治理不是治理,都一样,或许在这里可以更好地放开手做事。” 武士彟讲道:“听说高士廉已经离开了朝堂,现在陛下非常依依仗长孙无忌,如此一来朝中大权都会落在陛下最信任的臣子手中,眼下不是回朝堂的好时机。” 上官仪没有做官的经验,可他对大唐诸多律法很清楚,也知道朝堂的结构这都是他长年积累下来的。 可是真要说做官的经验以及经历和实践上,上官仪确实不如武士彟来得多。 当然了这些都不能和长孙无忌这些老狐狸相比。 在村子里吃晚饭,把小武交给她的父母。 张阳牵着李玥的手走在渭水河边,杨婶站在不远处保护着警惕四周。 走到河边,李玥脱下自己的鞋子露出又嫩又白里透红的脚,她扶着夫君的肩膀,小心翼翼把脚放入河中。 “河水这么冷,你当真要这么做吗?” “很久没有感受着这种冰冷彻骨的感觉了,我不想忘记那种感觉,我想一直都记着。” 张阳扶着她,看她把小脚小心翼翼触碰到河面,刚一接触到水面又迅速收了回来。 夫妻俩身体靠在一起,李玥再一次伸出脚,这一次接触到水面没有把脚收回来。 抱着夫君,直到双脚都放入河水中忍受着河水的刺骨冰冷。 感受着媳妇拥抱的力度,她闷吭了一声抱得更用力了。 “你这又是何苦。” 好一会儿之后,李玥这才把脚收了回来,张阳拿出燧石再拿出一根随身携带的小铁杵。 几次摩擦打出火花,点燃一堆干草。 先是让李玥坐下,张阳把她的双腿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稍稍靠近火源,又怕一下子温度太高。 双脚已经冻得有些发紫,这是寒冷下失血的情况。 张阳用自己的双手揉着她的脚,“现在好点了吗?” 李玥背靠着一棵树坐着,“嗯,不这么冷了。” “过一会儿就好了,慢慢等血液流通了就行。”张阳也靠着树看着星空。 李玥低声说道:“现在这样的日子不容易。” 用这种行为来铭记当初的不容易,再来提醒自己珍惜当下,媳妇的这种行为倒是显得可爱。 张阳笑道:“其实也不用这样,有道是:人生几何春已夏,不放香醪如蜜甜。” “嗯,夫君做的好诗句。” 张阳老脸一红,“其实这诗句不是我作的,是一个叫做杜甫的人做的,是一首七言诗。” 李玥好奇道:“整首诗是什么样的?” 张阳朗声念道:“眼见客愁愁不醒,无赖春色到江亭。即遣花开深造次……” 安静的夜里,回荡着张阳郎朗的念诗的声音。 “苍苔浊酒林中静,碧水春风野外昏,糁径杨花铺白毡,点溪荷叶叠青钱……” “人生几何春已夏,不放香醪如蜜甜。隔户杨柳弱袅袅,恰似十五女儿腰……” 长长一篇七言诗念完,李玥看着星空,这是第一次听见夫君念诗文,诗文很好,辞藻朴实却是意味深长。 被一种幸福感冲得头脑晕晕的,李玥重新穿好鞋子,夫妻俩带上小武一起回家。 李世民给了李玥令牌有了整个令牌即便是入宫也能入宫,来到已经宵禁的城门前也能进入。 在照顾儿女这方面,相比于教育与辅导,李世民更擅长用一种恩赐的方式来让他的儿女受到父亲的关怀。 这种近乎变态的教子方式,也就适合皇帝了。 回到家中,李玥带着小武洗漱完,她又细心看看小武的换牙情况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磨好墨水,李玥提笔将今晚夫君念过的诗文写下来,再通篇自己念了一遍,整首诗有一种“客愁。”又像是愁不醒的感觉。 春意本就是惬意的,但在诗词中确实春意恼了客愁。 夫君的客愁是从何而来? 或许是夫君离家太久与在朝堂中难以舒展自己的才华的缘故。 小武的手脚还显笨拙,她正吃力地把被褥铺好,又在被褥上爬着确认一番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没有铺好。 学习数术对孩子的影响很大,尤其是学龄前的孩子,精通数术的人在生活习惯上往往都是一丝不苟的,因为他们在推理和运算的时候也要做到一丝不苟才行。 “老师可以休息了。” 听到小武奶声奶气地呼唤,李玥这才脱下外衣,抱着小武入睡。 张阳还在院子里翻找着,轻轻踢开一个劲要往自己身上爬的小熊,从杂物间中拿出一个木桶。 小熊不喜欢住在它自己的小窝,它喜欢住在杂物房,因为这里木柴的味道很吸引它。 长久以为它早就把这里当作了他自己的领地。 而在它的领地里翻东西,对小熊来说这是对它领地的冒犯。 不顾它的爪子抗议,张阳将这个木桶搬出然后打开。 做炮仗的时候四周不能有明火,只能借着月光来做,院子里很安静,偶尔有几阵风声。 张阳耐心地往一个木桶中塞着硝石粉末,底部封住,几次尝试确认没有漏,再将其他材料缓慢倒入。 黑夜里没有其他声音,只有小熊那漆黑的眼珠子一直盯着自家男主人,这个时候的熊的眼睛是黑亮的。 月光下似乎还有些闪亮。 张阳拿出一块肉干丢给它。 小熊先是叼起肉干,爪子一边抓着,坐在月光下它靠墙蹲着,用一种最舒服的姿势享受这块肉干。 安静的夜里都能听到它咀嚼东西的声音。 忙活了两个时辰,藏好自己的做的东西,为了防止被小熊翻出来,还是用一个箱子盖住。 做好这些才放心地去休息。 今年冬季来得早,雪却来得晚,到了十二月的时候,长安城的第一场雪才来。 风雪很大,张阳坐在东宫看着风雪遮住了天地,“不知不觉风雪已经这么大了。” 张大安站在一旁道:“也比往年更大了,这么大的风雪还是少见。” 自从李承乾对大安改变了看法之后,也不让大安站在殿前了,而是让他站在左右时刻可以给一些意见。 李承乾看着风雪忧虑道:“风雪这么大,要不停了再回去,若是不行就在东宫过夜。” 张阳拱手道:“那倒不必了。” 继续把目光放在一册账目上,这是课外读物发售以来的账目,从当初印书到现在,整个十一月的售卖情况都记录了下来。 这份账目非常好看,而且由于是太子总领的读物,自然是不愁烦销路,光是那些读书人为了以后的仕途,就算是讨好太子也要买来看一眼。 再怎么说太子就是储君。 储君写过的书,他们自然要记得,万一哪天考问答不上来,仕途或许就完了。 一个东宫的侍卫被冻得哆哆嗦嗦跑来,“太子殿下,兵部尚书侯将军来了。” 李承乾放下账目,“快快请进来。” “喏。” 等侯君集来到东宫已经成了一个大雪人,眼下官员们应该都在收拾行礼赶着回家休息才是。 “不知侯将军所来何事?”李承乾开口问道。 “回殿下,末将带着陛下的旨意而来,骊山制造棉衣以来御寒,陛下见之深知有大用,便让臣来告知张少师,希望张少师能够为军中提供棉衣。” 现在李承乾和张阳还有张大安身上都穿着棉衣,厚厚的棉衣内部包着棉絮,自然很暖和。 张阳犯难道:“侯将军这是要给卫府哪支兵马提供棉衣。” 李君羡闻言回道:“自然是军中所有人。” 张阳揣着手纠结道:“光是长安城的守军,少说没有四十万也有二十万了吧。” 侯君集没做否认。 张阳又道:“敢问大将军,如此多的棉衣要全部供给需要我们骊山忙碌多久,再说了我们村民干活都是要给酬劳的,不能让他们白干活,那都是收入。” 还有一章十二点发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四章 吐蕃使者到来 “将军也不能让我们倒贴钱,要是免费给军中几十万件棉衣,我们自己还活不活了。” “兵部来买。”侯君集从牙缝里蹦出四个字。 李承乾也是一阵苦笑,这个张阳想要兵部买就直说,还要说一番为难的话语。 这人是把挣钱两个字刻到骨子里了。 张阳笑道:“侯将军,价格怎么说?” “这个……”侯君集思量半晌,“待年后开朝,自会和陛下禀报。” “麻烦告诉陛下,我们的棉衣对外市价是四十文一件,如果军中要大量购买我们的价格可以便宜一些,一切都好商量。” “老夫平生最厌恶和商人打交道。”侯君集低声道。 “大将军此言差矣,其实不论是衣食住行,我们的生活都离不开和商人打交道。” 在太子面前,侯君集又不好发作生气,只好悻悻离开。 张阳看向李承乾:“我们的印刷工厂又加以了改进,现在产量也能够提高三成,打算明年继续印这卷课外读物太子以为如何?” 李承乾点头,“如此甚好。” 又看了一眼殿外的风雪,张阳拱手道:“臣就先回去了。” “除夕朝会,你一定要来。” 刚走殿外一阵冷风迎面而来,朝着太子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听到了。 从东宫回来被风雪吹的睁不开眼,回到温暖的家中,小武和李玥正作着题目。 见张阳哆嗦着回来,李玥上前帮打去衣服上的积雪。 来到炉子边取暖,张阳又喝下一口热水整个人才舒坦不少,“朝中已经休朝了,明天开始不用去东宫当值了,难得长假。” 在朝中给皇帝做官就不要想着双休和单休了,有个佳节能不能让你休息都是看皇帝心情。 好歹过年前后,会给官员一个假期,然而这个假期也并不是很长。 张阳捧着热茶,“在东宫的时候,有太监传旨来说是要让我们一起参与除夕的大朝会。” 李玥温柔地笑着,“小武还没见过大朝会是什么样的。” 小武迷茫地抬起头,然后接着转动她手中的三阶魔方。 有了棉被加上暖炕之后,倒也不用怕媳妇冷了,而且还有小武陪着。 再者说现在她的身体好转了不少,没有以前那么虚弱。 “还有呀,兵部说是要向我们村子里买一些棉衣用量很大,需要很多棉衣。” 李玥皱眉道:“以我们现在的生产力,似乎供应不上。” “我和兵部的侯君集将军商量了一下,兵部也是一时间拿不出这么多银钱,我们一批批做便是了。” “这样也好,价钱说了吗?” “没说,这还要问你父皇,怕你父皇赖账,我觉得钱到了再交货比较合适。” 李玥俏目瞪了一眼,“父皇有夫君说得这么不堪吗?” 张阳拿起桌桉上的一卷书,看着上面的内容,这是村子里各项奖金和酬劳的支出。 村子里没有一个人过年都有奖金。 嗯,整个村子幸福感满满的。 风雪飘下,朱雀大街上行人稀少,只有零星几个路人匆匆在街道走过。 禄东赞带着斗笠来到长安城前,冻得直哆嗦拿出路引交给城门前拦着自己的守军,“在下禄东赞,乃吐蕃大相此番前来是为了新年朝贺。” 守军接过路引先是确认回话道:“还请等候。” 又是一阵风雪吹来,禄东赞躲在城墙门下,都是可以遮挡一些风雪,他又向其他守卫满怀歉意地笑了笑。 在城门口等了一个时辰,禄东赞也被冻了一个时辰,目光不停地朝着城内看去,见有人朝着这里快步而来。 禄东赞抖落自己身上的积雪,在原地站定。 好不容易朝中都休朝了,许敬宗在家里喝着温热的酒水,吃着羊肉原本是一件很美的事情。 却被中书省的人毁了这一份惬意。 问了之后才知道,是吐蕃的禄东赞来了,还让自己去迎接,当今赵国公长孙无忌的安排又不能不理会,没必要因此就得罪他。 许敬宗上下打量着禄东赞,“原来是吐蕃大相到来,在下有失远迎,怠慢了,怠慢了。” 先是客气一番,伸手不打笑脸人,即便是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在这个大风雪天来接人,还是摆出了一副欢喜迎接客人的神情。 禄东赞用吐蕃人的礼仪也行礼,“听说朝中已经休朝,想必是打扰到上官休息了。” 许敬宗摆手道:“不妨事,在下总不能让大相一直这么冻着。” 听到这话禄东赞笑容一滞,不过也只是一刹那,很快就释然地笑了。 赞普说过,李世民是一个有野心的君王,对吐蕃处处防备听说最近大唐和高昌走动密切,似乎有一些往来,在运送货物。 先是按捺住自己要发问的冲动,禄东赞又道:“听说许兄在礼部如今还是礼部侍郎。” 许敬宗叹道:“在下没什么本事,堪堪一个侍郎就已经焦头烂额,这不是风雪天都要来迎接。” 吐蕃使者和礼部官员相见,俩人之间不友好地对话,一旁的守卫,守将们都听在耳中。 许敬宗邀请道:“诸国使节中大相兄来得最早,不如先去驿馆休息?” 禄东赞点头,“也好。” 俩人走入风雪中,禄东赞一路看着朱雀大街的情况,风雪中也有酒肆店铺开着门。 外面是风雪交加,倒是一家家酒肆中有着不少的客人。 在如此寒冬中,长安城还这么有活力,这让禄东赞的心里很羡慕。 许敬宗带着他走入驿馆中,“现在驿馆内没什么客人,大相兄可以在这里挑选一个房间。” 禄东赞拿下斗笠,抖落身上的积雪,“不知张侍郎如何了?” “大相兄为何问张侍郎的事。” “当初吐谷浑与吐蕃交锋,领略过张侍郎的谋略,心中十分钦佩,因此十分挂念。” 许敬宗点头,“你们赞普确实非常挂念,我们在骊山附近抓了不少吐蕃的探子,盘问得知就是你们赞普派来查问消息。” 禄东赞面色赫赫,“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大相兄的关中话真不错,想来其中肯定有误会,天可汗也会理解的,张侍郎现已不在礼部任职了,现在是东宫太子身边的近臣,负责指导太子,相比于之前的礼部侍郎,张侍郎早已不比当年。” 禄东赞笑道:“倒想再见见张侍郎,看看他是否还是和当年一样意气风发。” “你们在长安城要见什么人,我们礼部都会做记录,去见张侍郎之前一定要告知礼部。” 禄东赞没回答这话,便去驿馆二楼找了一个房间休息下来。 许敬宗盯着他关上房门神情不悦。 一旁的小厮道:“上一次就这样,使节中他们吐蕃使者最是张狂。” 许敬宗惆怅道:“好生照顾。” 小厮不住点头,“许侍郎放心,一定照顾好。” “把其他房间也收拾下,其他小国的使节也快到了。” “明白。” 许敬宗离开这里,看着漫天风雪神情迷茫,这吐蕃人是不是不懂得待客之道,好不容易冒着风雪把人接进来,他进了驿馆连一碗酒水都不请喝,简直是不可理喻。 真不想再和吐蕃人打交道,也不知道其他的使节会不会懂事一些。 一个人走在风雪中,许敬宗心里有一阵落寞。 张阳从睡梦中醒来,推开压在自己被褥上的小熊,因为外面太冷,只能把它放在屋里。 一边穿着衣服,张阳向窗外看去,院子里有不少的积雪,大雪已经停了,这场风雪下了两天一夜,再看天空上乌云还没散去,看起来雪还要继续下。 走出自己的房间,张阳洗脸提了提神。 小熊踉踉跄跄跟着后头,它也是睡得昏昏沉沉,估计到现在也没清醒过来。 推开媳妇的房门,小武和媳妇还在睡着。 再看自己家里的一片狼藉,一张张写着公式的纸张放满了桌桉,这是师徒俩一个教课教疯了,小的作题作疯了。 简单了收拾了一下,小熊还蹲在一旁发着呆。 把一摞摞的纸放在柜子上,用镇纸压好,张阳来到深吸一口气打开屋门,推开门就有不少的积雪涌入进来,一阵冷风吹入。 小熊顿时打了一个激灵,像是从昏沉中强行开机,犹如诈尸跑入了房间,一头钻进了被窝里。 深吸一口冷空气,张阳舒展着筋骨,一脚踩进院子大雪刚刚没到膝盖。 对关中的气候来说,有这种大雪,实在是罕见。 想来北方的突厥肯定更不好过。 吃力地迈着腿,张阳拿起院子里的小铲子开始铲雪。 天气还是很冷,铲了一会儿之后双手冻得使不上力。 隔壁的两位婶婶也出门开始清理积雪。 李玥房间的窗户打开,她站在窗前面带笑容,能够在冬天睡上温暖一觉,对她来说是一件是很幸福的事情。 “赶紧出来铲雪,清理完了带你们一起去滑雪玩。” 小武已经拿着自己的小杯子和小牙这才发现炉子没点,水也没烧,她又跑到浴室扭着阀门几次不见水不出来,还好奇地踮起脚尖朝着管子看了看,这才确认水管被冻死了。 只好挖了一些雪,放入壶中再点燃炉子开始烧水。 第二百九十五章 给魏王的功劳 好不容易在院子里清理出一条小道,小熊也过了许久这才肯出来,好在厨房的屋顶够结实,就怕厨房被积雪压塌就做不了早饭。 昨晚还剩点咸肉和干菜没有吃完,就用来早上做粥了。 只是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李玥和小武就冻得耳朵鼻子通红,她俩又躲回房间了。 做了四碗粥,三人各自捧着一碗粥,再给小熊一碗。 坐在家门口三人一熊,并排吃着粥。 李玥拨开被风吹在眼前的发丝,继续喝着粥,刚刚起床她也没有收拾自己。 小武坐在板凳上,时不时踢一下脚边的雪。 只是把家里的积雪清理出一个小过道。 吃完碗中的粥,李玥小声道:“这些雪要清理起来一定很不容易。” 张阳喝了粥又往三个杯子中倒上热水,“暂时不用清理,这天气看起来又要下雪,而且我在我们家里修了一个出水口,暂时不用担心这方面的问题。” 李玥抬头看了看天,“这天气还会下雪吗?” 张阳抬头道:“云层很厚,而且冷气压很低,这说明现在的气温并没有回暖,开始起风的时候就说明要下雪了。” “老师的夫君能知道什么时候下雪吗?”小武低声问着。 “其实老师的夫君也有老师,而且那位老师还是气象学家。” “什么是气象学家?” 小武这般萌萌的问话,张阳正想回答。 就听到自己媳妇已经在解释了,“自古便有诸子百家,这个气象学家也就是诸子百家的一种。” 听着媳妇解释,小武还点头了。 这个年纪的孩子大人说什么她们几乎都会信。 想想也算了,那就这么错下去吧。 累了…… 张阳打开自己的工具箱,拿来两块木板,开始做滑雪板,先把边边角角修缮一番,抛出一个弧度出来。 一大一小,两个简易的滑雪板就做好了。 李玥和小武也要出门,此刻正是全副武装,帽子围巾手套,一样不缺。 再加上李玥自己做的厚袜子。 从以前教她做过的这些御寒装备,如今她能做出各种花样,就比如说她的手套上内部是棉絮和棉布,外面用皮革包着这样一来就特别保暖。 一家子出门,俩位婶婶已经把家门口的雪清扫出来了,一条小道连接到朱雀大街。 王婶问道:“公主殿下是要出门?” 李玥点头道:“趁着积雪还在,我们想要出去滑雪玩。” 王婶神色担忧,“不如我陪着公主一起去吧,刚刚有个吐蕃人在附近鬼鬼祟祟的。” 李玥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夫君。 张阳思量着,“莫非是吐蕃人知道我们抓了不少探子,想要来报复了?” 王婶低声道:“需不需要现在就去把他杀了,人群中捅他一刀,不会有人发现的。” 张阳清了清嗓子,“那倒不用了,我就在城边玩一玩。” 王婶点头,“也好,奴婢会保护好公主驸马和小武,还有……” 看了看小武牵着的绳子,绳子另一头还有一只无精打采的小熊,她补充道:“也会保护好小熊。” 小熊迟迟地看着自家方向,它对家依依不舍,而且距离地上的雪离得远远的,只敢跟在小武的脚步后。 身为一头熊天性应该不怕雪的呀。 一头怕冷的熊还算不算熊了。 总觉得已经把它养废了。 一家子来到城墙边,见小熊不敢踩进雪地中,张阳直接抱起它,直接将它扔进了雪地里。 小熊扑腾好一阵,再次站起来发现雪地好像没这么可怕,这才一边闻一边在雪地中走了。 只是它的腿还短,一迈步大半个胖身躯就沉入了雪中。 试验了好几次,它放弃了坐在雪地中一动不动。 趴在雪中任由小武拖着走。 城门的东边一里外正好有个高坡这里用来滑雪正合适。 张阳给李玥和小武试了几次滑板的用法,从一个坡度并不陡的斜坡滑下去,初学者从低坡开始比较合适。 “以前北方的人长年生活在冰天雪地,他们就用这种滑板来运输,很是方便。” 一边说着,看到李玥已经踩上了滑板,张阳扶着她嘱咐道:“你一定把自己的重心放低,然后保持好平衡。” 李玥不住点头。 “那我放手了?” “嗯嗯。” “我数到三。” “好。” “三!”张阳突然放手。 李玥感受到扶着自己腰部的力量消失,整个人滑了下去,还没滑出半米远,她便一头栽倒在雪地中。 这一幕看得小武抱着肚子直笑。 李玥狼狈地走回来。 张阳问道:“要不要我再示范一下。” 李玥气得抿着嘴,递出滑雪板。 张阳踩着滑板从高处滑下,一路往远处俯冲而去,滑行数米之后停下。 小武也尝试着试了试。 李玥扶着她缓缓放开手,在平衡能力和控制身体重心这件事显然她更加容易掌握。 张阳再次把滑雪板递给她,“再试试?” 拿过滑雪板,李玥警惕心很强,“夫君,莫要扶我。” “好。” 等李玥在滑板上站稳,几次鼓起勇气想要滑下去,见她迟迟不能下定决心。 张阳伸手在她后背用力一推。 随着一声大叫,李玥顺势滑了下去,这一次有进步,滑了好一会儿这才栽倒。 师徒俩人开始做各种尝试,她们非常喜欢这种新奇的运动。 关中这种大雪不多见,或许一年也就这么一次可以如此玩。 张阳回头看了一眼小熊,它正刨着雪地,这种动作越看越眼熟…… 王婶走上前,“驸马,那个鬼鬼祟祟的吐蕃人又来了。” 顺着王婶示意的方向看去,张阳确实见到了一个吐蕃人。 再一看有些眼熟,仔细回想一下,这不是吐蕃的禄东赞吗? 这家伙什么时候来长安的? “驸马,需要现在就去杀了他吗?” “暂时不用,这人我认识。” 王婶点头,“要什么时候杀他,驸马随时吩咐。” “这人要是死在了长安,大唐和吐蕃说不定真要开战了,他是吐蕃的大相,在吐蕃的地位仅次于他们赞普,不能轻易动这个人,我这人也不好杀生。” 王婶重重点头,“如此说来确实要谨慎考虑。” “你们在玩什么!不带我!” 突然听到一声大喊,张阳扭头看去,就见到了李泰。 看到李玥和小武的滑雪板,李泰对自己的侍卫道:“马上给本王也去做一个,半个时辰内就要见到。” “喏!” 话音落下就有两个侍卫飞奔着朝长安城而去。 看小胖子走来,张阳叹道:“做魏王殿下的侍卫一定很辛苦吧。” “不辛苦,不辛苦。”余下的几个侍卫立刻摆手摇头。 李泰在雪地坐下,“现在本王给他们一月一贯钱,谁家工钱有本王给得多?” 这钱一旦多了李泰又开始花钱大手大脚。 果然小孩子还是不能带太多的钱。 只不过这些侍卫跟在李泰身边很多年了,张阳自认和他们也熟,不管是李泰困难的时候,没有工钱,吃苦的时候也能跟着魏王吃苦,魏王有事吩咐他们也能办到。 像李泰这种死精死精的胖子,还能有同甘共苦的侍卫相伴,还真是难得了。 几次尝试,小武已经可以把滑雪板玩得很熟练了。 倒是自己媳妇还显笨拙,倒是有进步了,只要下降的速度不快,她也能划得很平稳。 很快李泰的侍卫拿着滑板来了,整个滑板的做工不怎么样,木板的木质也不好。 李泰学着动作小心翼翼的自己也试试,顺着雪坡滑下去,还没到坡底他就滚了下去,还气急败坏的骂着自己的侍卫撒气。 孩子总是有玩心的,滑板这个运动好像根本就不适合李泰。 李玥和小武并排划着,已经可以稍稍控制方向了。 远处的禄东赞看着这些人从高坡滑下去有走上去,再滑下去,还能听到嬉笑声,不自觉问道:“他们到底是高兴什么呢?这会让人很高兴吗?” 终于又开始起风了,还没玩到午时天空又飘下了雪。 李泰踩着滑板乐此不疲,指着这群侍卫,“你们每人都去做一个这样的木板,我们来比比谁能划得更远。” “魏王殿下,都下雪了,看样子过一会儿雪势会更大,这么玩会着凉的,要不等雪停了再来?” 李泰瞧了一眼姐夫一行人也打算回去了,他这才作罢,“记住本王的话,赶紧去安排。” “喏。” “人越多才越好玩。”李泰兴致勃勃跟上脚步,“姐夫,这个木板真好玩。” “不是木板好玩,是滑雪好玩。”张阳强调道。 李泰笑着点头,“对对对,滑雪好玩。” 几人走向长安城,正巧路过禄东赞站着的地方,他躬身行礼,“见过张侍郎。” 张阳和李玥还有李泰讲着话,继续往前走着。 禄东赞愣在原地还是做着行礼的动作,一阵冷风吹过,一时间有些凌乱,再次大声说道:“见过张侍郎!” 这话语对方显然听得到。 可是张阳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禄东赞自我怀疑了一番,难道说张侍郎已经不记得自己了。 眼看一行人要走入长安城,禄东赞手足无措不知当下该怎办。 李玥回头看了一眼,“那人认识夫君?” 带着一家子走入城中,张阳揣着手道:“你夫君乃是如今长安城众多青年才俊之一,路上遇到一个想要认识我的人不足为奇。” 】 李泰当然知道那人是禄东赞,只是见姐夫没有搭理他,自己便也装作没看见。 风雪越来越大,禄东赞心情复杂。 等许敬宗冒着风雪又找来,他都快成一个雪人了,“贵使立在风雪中是何意?” 禄东赞缓缓抬头,“张侍郎好像不认识我了。” 许敬宗拉着他往城中走去,“你要是冻坏了还要我们礼部给你安排大夫医治,治病的银钱你们吐蕃可要自己拿出来。” 说着话,许敬宗又问道:“都说你们吐蕃也挺穷的,你该不会没有带钱吧。” 禄东赞没有回答,只是痴痴言语道:“张侍郎当真不记得我了?” 许敬宗费劲解释道:“这两年发生的事情很多,张侍郎会不记得你也是应该的。” 风月越大了,呼呼的北风吹得家里的门都在抖动。 小武坐在窗边看着刚刚清理出来的小道很快就被雪覆盖。 李玥笑道:“雪总会停的,我们还是可以出去玩。” 小武重重点头。 家中很温暖,李泰正吃着火锅,一块又一块肉往嘴里塞。 “魏王殿下要做好出门先吃饭的习惯,动不动去别人家吃饭是不好的。” 李泰又喝下一小口米酒,“担心村子工厂有没有事情,会不会被雪压塌了房子,这才过去看看,你可不知道最近周边的村县有不少房子都被压塌了,别说长安城的房子,宫里被压塌的宫殿都不少。” 张阳抬头看着自家的屋顶,“好在之前就把自家的屋顶修过一遍。” 李泰看着碗中的酒水已经喝完,“这个米酒好喝,姐夫我还想再喝一碗。” “之前给你的一小碗是用来暖身体的,现在不许再喝了。”张阳皱眉费解道:“你们小孩子就喝这么多酒水,到底是谁养出来的习惯。” “男人不该喝酒吗?” “你还不是男人,你是孩子,在别的地方管不了你,在我家不许这么喝酒。” “也罢,那就多吃点肉。”李泰吃着锅里的涮羊肉,一口接着一口,好似永远都填不饱他的肚子。 都说瑞雪兆丰年,只是这场雪大得有些邪性,照这么下去,会形成雪灾的。 张阳对李泰道:“魏王殿下想立功吗?” “当然了?” “眼下有一件功劳交给魏王,去收集人们烧过的炭又或者准备一下沙子准备化雪用,再有告知你父皇做好河道疏通的工作,下雪的时候或许还平静,一旦开始化雪,那会是多少水会随着江河而下?” “此刻最大的问题就是消息,大雪封山封路有很多地方就算有困难消息也传不出去。” 张阳低声说着,“如果可以让你父皇派出数路兵马,挖通各个要道口的路,让困在其中的人出来,再组织人手除雪。” 第二百九十六章 骊山的力量 “此刻我们工厂有多少存货了?” “从十一月初到如今,一个月多了共计存货一千件棉衣,还有几百匹棉布。” “让我们的村民辛苦一下继续开工赶工,工作期间要注意安全,日夜不停,分成四个班轮换,肥皂和印刷厂就先停工。” 看李泰还没明白过来事情的严重性。 张阳写下一张字条,“如果觉得陛下不会见魏王,不如拿着我的字条送入东宫,和太子一起觐见。”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张阳低声道:“我们的财富取之与民,用之于民,只有我们真正的站在群众一边,不论付出都大代价都要帮助朝中解决这次雪灾。” “群众是我们真正的财富,希望魏王殿下放下一时的干戈,也该让你父皇知道我们的生意会成为大唐官兵最大的后勤。” 李泰停下手中的快子,咽下嘴里的肉,一脸慌张地走出屋外。 站在屋外的侍卫好奇道:“魏王殿下这是要回府?” “回府?回什么府!”李泰着急道:“我要去见父皇,现在就去!” 李玥从房间走出,刚刚她也听到了对话,“夫君,真的很严重吗?” 张阳收拾着李泰留下的碗快,“你父皇手中还有很多高明的臣子想来这种事情应该难不倒他们,就算是魏王一个人不行,再加上太子应该能够说动你父皇。” 李玥稍稍点头,跟着一起收拾碗快。 本来想着年前休朝,渡过这次的寒冬来年准备新朝会。 眼下李世民看到中书省递来的奏章神色凝重,大雪一连下了三天,整个关中不是大雪封山,就是封了整个郡县。 有人进不去也有人出不去,很多地方都出现了一尺厚的积雪。 积雪压塌了房屋,也不知道现在有多少民众遭了难。 此刻哪有心思在宫中享受着长假,李世民来回踱步终于等到了房玄龄。 “玄龄,各地村县如何?” 房玄龄躬身道:“大雪封路消息传不出来。” 殿外的护卫来报,“陛下,魏王殿下来了。” 李世民神色不悦,“他来做什么?” “说是有要事告知陛下。” 李世民怒声道:“不见!都什么时候就知道玩闹。” “可是太子殿下也来了,也有要事。” 意识到外面风雪这么大,两个儿子都站在外面挨冻,李世民沉声道:“就让他们进来。” 和李承乾一起站在甘露殿外,北风带着雪刮在脸上像是刀子在割,疼得要命。 尽管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为了万无一失还是把张阳的字条送入了东宫,让李承乾一起面见父皇。 太监匆匆走出来,“太子殿下,魏王殿下可以进去了。” 李世民坐在殿内,看着两兄弟走入殿内,明明知道承乾和青雀的关系一直不好,难道见到他们两人可以走在一起。 李泰先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房玄龄,忍受着脸上因为被风雪吹过的疼痛,“父皇,儿臣有一事上奏。” 李世民板着脸,“讲。” “喏。” 先是组织了一番语言,李泰说道:“父皇,此刻大雪封路封山,有不少民房倒塌,儿臣以为各地村县更为严重,为了更好地治理雪灾,儿臣以为应当派出长安城已经周边兵马清理道路。” 李世民扶着额头连自己的儿子都想到这点了。 李承乾也说道:“儿臣也以为应当派出兵马清理道路。” 李泰又说道:“皇兄说得没错,雪灾的治理难点就是道路闭塞,里面的消息传不出来,外面的消息传不进去,眼下首当其冲需要打通各个要道,得知各地情况,才能有合适的治理方式。” 闻言李世民沉默良久,“你们二人觉得派出多少兵马合适?将兵马分为几路?” 两兄弟都沉默了。 李泰心中一阵懊悔,此刻很想扇自己一巴掌,怎么早没想到这件事要安排,来得匆忙没多想。 房玄龄递上一份奏章,“陛下,臣与中书省各文吏已经拟好了出兵之策,将兵马分为九路,每路八百余人,连夜赶工,最快明日午时可以打通各个要道,再以这九路兵马带着朝中的消息分为三十支队伍,打通其余的细枝末节。” 李世民看着这份完整的方略又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儿子,神色越发狐疑。 将手中的奏章递给身边的太监,李世民嘱咐道:“告诉侯君集不要休息了,立刻按照中书省的方略,连夜动工。” “喏。” 房玄龄又道:“陛下,还有一事,此刻风雪甚大,到了夜里更是天寒地冻,怕是施工简单。” 意识到这个问题,别说连夜开工了,夜里动工,人都受不了。 李泰一咬牙,“父皇,儿臣可以拿出骊山村子一千件存货棉衣给将士御寒,再拿出五百匹棉布连夜让村民赶制御寒衣物,骊山工厂继续工作不停歇,给将士们提供衣物,这一切……” 李泰深吸一口气,双手攥着拳咬牙道:“这一切儿臣来负担,都不要钱,并且若有冻伤者,即刻送到骊山外科医院救治也不用银钱,还是儿臣负担。” 李世民先让房玄龄去安排。 李承乾此刻也佩服青雀可以拿出这等魄力来支援这次雪灾。 李世民反倒笑道,之前还骂他整日跟着市井小民做生意,倒是现在李泰成了这次除雪的一大助力。 “父皇,儿臣的财富取之于民,也要用之于民,倘若这个时候群众受难,儿臣自当义不容辞。” 李承乾也行礼道:“儿臣亦是如此。” 这两个儿子少见的立场都是一样的。 李世民低语道:“朕听这话怎么像是从张阳嘴里说出来的。” 李承乾躬身道:“多亏张少师悉心教导。” “也多亏了姐夫指点。” 此刻李世民的脑海中好似出现了张阳的那张笑脸,好像听到他在说,嗯!正面影响。 李泰又道:“除雪之后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化雪之后防止出现洪涝,需要事先疏通河道,以免大水冲了田亩,以免田亩成了池塘影响耕种。” “来时张阳一定与你们说了很多吧。” 李泰低着头不吱声,这种事情瞒不过父皇,不论是处于利益还是为了社稷,这些话也都该说。 回了回神,李泰心中懊悔,天杀的姓张的,你设计本王。 李世民拿出一块兵符,走到李泰眼前,“你都豁出去了,愿意让骊山全力配合朝中,朕知道这件事也离不开你,这块兵符交予你,现在带着兵符去左武卫找到左领军大将军尉迟恭,让他调拨五千兵马与你一起治理这次雪灾。” 李泰颤抖地接过兵符,这是第一次拿兵符,正声道:“儿臣领命。” “若办不好此事,朕一样拿你是问。” “军令如山,若处置不当,儿臣自领军法处置。” 李泰放下话语便离开,心中好似有一团火再烧,姐夫是对的,生意人对社稷也是有用的,我以后也回成为江山社稷一大助力。 等李泰离开甘露殿,李承乾迟疑问道:“父皇,青雀还年幼,此事……” “朕知道他一个人办不好这件事,这才让尉迟恭与他一起,再者说……”李世民突然笑了,“青雀背后站着整个骊山,骊山的主人又是谁?掌握着如此大的家业,有些人或许会想藏富,可他愿拿出来帮扶社稷,朕倒是有点欣赏他了。” 李承乾回话道:“儿臣一直都认为张阳是一个心中有大义的人。” “你也退下吧,这件事自有朝中安排。” “儿臣告退。” 大唐原本停下的政事开始重新运转起来,中书省居中调度,兵部连夜批复公文,户部准备粮草,门下省传递各部消息。 李泰带着兵符来到左领军将军府,找到了尉迟恭。 收到了兵符,尉迟恭又收到了陛下的旨意,兵部的批复,以及中书省的统筹,连夜开拔五千大军,开始除雪。 李承乾站在城墙上,看着城外一片片火把在晃动,那是前去除雪救人的士兵。 张大安走上前,“太子殿下,夜里城墙之上很冷。” 李承乾笑道:“你看看这些火把,或许他们比孤更冷。” 张大安沉默着,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着这种场面就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长安城内连夜的兵马调动,惊动了长安城内不少民户。 原本睡梦中的禄东赞被大队的兵马行进的声音惊醒,他提着刀走出房门,用吐蕃话大声喝问着。 小厮正站在窗前看着大队兵马朝着城门跑去的,他皱眉看了眼禄东赞,“没有你的事,继续做你的美梦去。” “这么大的兵马调动,怎么会没事。” 小厮叹道:“他们是为了除雪救灾。” 禄东赞探头看着窗外许久,确认了这些兵马不是来抓自己的这才放心。 夜里,杨婶匆匆回来小声对李玥说着话。 听完这些,李玥走回屋内管好门,“夫君,兵马连夜调动,已经去除雪救灾了,而且青雀为这一次的副将协助尉迟恭大将军,骊山第一批棉衣也送出去了。” 张阳喝着茶水点头。 “工厂连夜开工赶制棉衣,我们的骊山外科医馆随时做好了准备接收冻伤的病患。” 张阳无奈道:“这一次我们的广告费会非常巨大,恐怕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家底就要挥霍光了。” 李玥按着夫君的肩膀,温柔笑道:“我算了算,其实我们放在村子里的银钱能够应付这件事,棉花我们够用,医馆的药材本就是有存的,那都是以前不断买药材积攒下来的。” “从成本上来看我们亏损的只是原本的利润,可是本钱还是在的,只要挺过这一次,将来还是可以赚回来。” 听媳妇这么一说,张阳又觉得自己没有这么大的压力了,拉着她的手,张阳看着眼前这张自己绘制的世界地图,“我觉得什么地方画得不对,可我想不起来了。” 李玥眨着眼看着,根据地图上的标注问道:“这是中原的地图?” “这其实是世界地图,以前老师教过我们怎么画,只是时间过得太久了,现在看着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地方画错了。” 天亮的时候风雪也停了,解除了宵禁之后不少长安城的居民都走了出来,看着城外的情况。 一条条道路在雪中清理出来,每一条路都连接着官道,只不过昨晚的在外面忙碌的士兵不见了,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此刻李泰正在蓝田县,为了更方调动物资,尉迟恭带着兵马名正言顺入驻了这里。 一幅幅河道的地图铺设在眼前。 尉迟恭讲着,“周边十五个村县都已经打通,队伍正在往远处走,已经让各县自己组织人手继续安排除雪事宜。” 天空的乌云没有这么厚重,但是天气却更冷了,这说明已经开始化雪,这个时候冻得彻骨,正是最需要保暖的时候。 一辆辆马车驶过,一车车的棉衣都被拉了出去,送给将士们御寒。 工厂连轴转不停工,李泰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有休息过。 心头有些懊恼,李泰喝问道:“工部的舆图还没送来吗?” 魏王的喊声传出了府衙,门外的小吏匆匆来报,“上半月霸上要疏通河道,工部的舆图被长孙公子带走了。” 这一下李泰傻眼了,什么时候长孙冲把这么重要的舆图借走。 心想也是,他爹是长孙无忌,也不奇怪了。 李泰一拍脑门,“本王想起来,括地志!把本王用来编着括地志的地图带来。” 又是一声大喊,李泰的喊声传出县衙。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一晚上到现在李泰已经习惯了这种大喊大叫的指挥,应该经常有人听不见小孩子说话。 】 新的地图送来,李泰把自己做的地图挂上,这副原本是等高线地图,但也注明一条条的河流要道。 有了地图之后,一切都清晰了许多,姐夫指点出来的地图比之工部的舆图仔细上不知多少倍。 “果然还是要听的姐夫的,姐夫的话就没错过,真是邪了!” 尉迟恭召来了几个军中将领,还要重新规划人手去疏通河道。 这两天就是最关键的时候,也是防御水涝最关键的时期。 依照地图众人讨论出了一个方案,只不过这个方案又要连夜赶工。 “好在有这条郑国渠!郑国渠真乃举世壮举!”李泰嘴里咬着一张饼,向苍天行礼。 一道道的政令离开长安城,原本应该休朝的日子,在人们眼里朝堂好像又开始忙碌起来了。 一队队的兵马来回奔赴。 张阳和李玥听着两位婶婶讲述着事情的进展,不少冻伤的人都在骊山外科医馆治疗。 好在药物还充裕,三十多个大夫一起忙碌。 工厂内,牛闯带着一队刚刚组成的技术班子,随时待命,一旦生产线出现问题,他们就要第一时间上去修理,由于负荷太大,本来就松垮垮的流水线,已经坏了八次,好在每一次都能及时修好。 有了秦琼的人帮忙,关外的棉花还在不断地运来,眼下不缺原材料。 张阳看着账目:“这一次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很好的锻炼机会,看看我们的工厂负荷在哪里。” 李玥也点头,“这一次几乎调动了整个村子的资源,有了这一次的结果,想必对我们以后的生产和发展有很大的帮助,我们可以从中吸取经验,也能得到教训,将来再遇到这种情况可以更加平稳地处置。” 张阳放下手中的账目,“不行,我不能看着这些亏损的账目,我一看我就感觉胸口疼。” 李玥笑骂道:“明明是一件好事,好似要割了夫君的肉。” 御寒的棉衣算是在一次的事情中,彻底打响了名声,骊山的外科医馆也可以在人们心中留下印象。 张阳回到屋中,重新拿出图纸,这是原本的工厂生产线,以及用来棉布的新式纺车。 抽空了整个工厂的全部库存,不仅如此还要一边生产,再一边把货物运出去。 骊山的只有百余口人,但骊山的生产能力足以匹敌任何一个上千人的工坊。 张阳斟酌着生产线是还是要改进,生产力需要再提高,技术人才,这年头绝大部分的人才都是皇帝手里,很让人头疼的麻烦,好想去挖朝堂的墙角。 甘露殿中,李世民听着房玄龄的汇报,除雪救灾的事情总算是渡过了第一关,好在没有因此造成重大的伤亡。 李承乾递上一件棉衣:“父皇这就是骊山生产的棉衣。” 房玄龄也解释道:“军中不少将士都说过整个棉服保暖不错,将士都是做体力活,就是汗水浸湿棉衣之后不好晾干。” “这么冷的天气,普通的衣服也晾不干。”李世民拿过棉服细细打量着,“倒是厚实,衣服里面填充着什么?” “回父皇,是棉花。” “还真给这小子做出来了?” “他们将棉花做成棉线,用纺车织布,再制成衣裳,往衣裳中填充嗮干的棉花,再将以重新缝合。” 李世民低语道:“朕是不是该赏赐这小子了。” “儿臣以为确实应该赏赐青雀。” 李世民摆手道:“朕没说他,朕说的是张阳,当真你以为你弟弟有此远见?不过是张阳点拨他。” 第二百九十七章 雪灾处理结果 甘露殿内,又有几个太监抬着一个盒子,盒子装着的都是满满当当各个村县的雪灾处理奏报。 这些卷宗中书省已经看过了一遍,处理好的与没有处理好的,都已经分类放好。 听着父皇要赏赐张阳,李承乾心里替他高兴,躬身道:“父皇,张阳说过其实我们骨子里一直都有愚公移山的精神,历代以来遇到灾害中原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他能说会道,还能写故事,呵呵呵。” 李世民笑得不屑。 李承乾点头,“与其说是张阳与你臣说,不如说这是一句提醒,不论是故事还是传说,以史可鉴都是如此。” 李世民重新坐下,“封赏的事情,朕会考虑。” 见父皇开始批阅奏章,李承乾躬身道:“儿臣告退。” 雪灾后的第二天,大雪开始消融。 众多的积雪融化,让土地成了泥浆,李泰踩着泥浆也顾不上狼狈,指挥着人把沟渠挖了出来,以郑国渠为起点将河水引流到附近的支流。 所谓八水绕长安,长安城周边的水系非常发达,这一旦出现内涝,影响了其他支流不说,还可能会淹了其他村县的田亩,影响了来年的耕种这可是大事。 “娘的,累死人。” 李泰坐在一块石头上,明明是大冷天,一群疏通河道的人也是浑身汗水难受。 有士兵策马而来,“报!魏王殿下,已疏通泾河,沛河。” 李泰缓缓站起身身上已经脏得不成样子,“明白了。” “尉迟将军有令,接下来善后之事交给大将军与各县,中书省已经已经派人安顿,魏王殿下可以去休息了。” 听到这话,强撑的身体总算是放松下来。 李泰回头看向身后的一队队兵马,他们都投来了尊敬的目光,不论是棉衣还是治疗冻伤,这一切都是骊山出的。 朝着他们笑了笑,李泰稍稍行礼,带着自己的侍卫也离开了,一路赶回了村子。 这一次出动了五千兵马,人多的力量也很强大,再者还发动了各个村县的人,真正动员起来的足足有上万人。 一场雪灾消弭于无形是最好的。 走入骊山村,李泰舒坦地泡着热水澡,连日来没停歇,无尽的疲惫袭来,洗了澡之后便沉沉睡去。 这两天真的太累了,李泰愣是睡了一天一夜,醒来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午时,温暖的阳光照在村子里,闻着有包子的味道,感觉到肚子饿了。 李泰闻着味来到村子的球场,一个个蒸笼蒸着包子,趁着没人注意,他抬起笼子拿出一个大肉包子便啃了起来。 “魏王殿下,你吃东西怎么还偷偷摸摸。” 听到张阳说话声,李泰鼻子一酸委屈道:“你知道本王这两天是怎么过的吗?” 李玥在一旁捂嘴笑着,“慢点吃。” “嗯!”李泰大口大口吃着。 再给李泰倒上一碗粥,放了一点咸菜。 坐下来一边赤字和,又抬头看了看皇姐和姐夫,这两夫妻正各自看着账目,“这一次的事情如何了?” 张阳喝着茶水,“放心,都已经摆平了。” 现在的大唐朝堂还算是精干,朝中虽然还是缺人,可李世民的手中不缺能臣,朝堂的执行力也不错,大家都没有其他的心思,一心都是为了社稷。 朝堂清明,群臣办事得力,这种情况是最好的。 李玥低声讲着,“父皇将这一次医馆用来治疗士兵们冻伤的银钱都付了,价格倒是公道。” 李泰把嘴里嚼着的包子咽下,“当时向父皇说过了,这笔银钱我来负担。” 李玥笑着,“有些事情可以青雀来办,但有些事情只能是父皇来办。” 看李泰皱眉一脸不解,张阳笑道:“医馆的银钱你父皇都付了,而且这笔银钱只多不少,其他事情也就都算了,但魏王不能去争夺军心,现在明白了吗?” 李泰不禁打了一个冷战,听姐夫这么一说也意识到自己在父皇面前说的话语,简直就是走在刀尖了,甚至可以感觉到背后的阵阵冷风。 差一点铸成了大错,身为魏王可以成为社稷的助力,但要去博取军心,这无疑是在挑战父皇的兵权。 张阳收起账目,“我这边没有问题了。” 李玥也点头道:“现在看来我们只要再卖出六千件棉衣,就能够弥补我们这一次的损失,只不过……过了冬季之后,等天气温暖了我们就只能卖价格便宜的棉衣,价格也会便宜许多。” “这一次骊山支出太多,不论是人力还是物力,总付出三千贯之巨。” 折损的利润需要用时间来弥补。 上官仪带着朝中一队官吏走入村子。 张阳和李玥起身迎接。 来人是念诵李世民的旨意的,对方念得很慢,皇帝的旨意就是一道阅读理解题光是听着就让人感觉很费劲。 张阳接过圣旨的黄绢,打开又看着上面的内容,大概的意思就是骊山这一次支援朝中,接触雪灾有功,赐地三百亩。 至于李泰给了长安城驾马之权,并赐洛阳并坊地,赐地三百亩。 李泰的所赐封地在洛阳,并不在长安。 自古以来洛阳地位同样也重要,对于长安来说还有一个说法,叫作东都洛阳,其殊荣不小。 李泰和李玥分别拿过自己的地册与田册。 瞧了一眼李玥手中的田地,骊山以东,渭南一片三百亩都赐了下来,自此汝南公主的封地再加三百亩,只有封地没有人口。 送别宣读旨意的官吏,李玥拿着田册心情还算是不错,“来年我们有更多的土地了。” “我记得那一片地还没开垦出来。” 李泰还沉浸在被封赏的幸福感中。 虽说大雪已经消融,阳光也是温暖,就是吹来的风依旧寒冷。 张阳和李玥带着骊山的骨干,上官仪,牛闯,武士彟三人走向那片新赐的土地。在之前种了棉花的土地旁,就是渭南这片地。 牛闯低下身捧起一堆土,仔细观察着,“这里土质太松了,就连荒草都长得不多,想要开垦出来还要先养地才行。” 张阳看向上官仪,“如果我们能将这片地图建成我们的第二个作坊,赋税上不会有影响。” 上官仪回话道:“多少的田亩就要交多少的赋税,这是律法不能改。” “如果我们以银钱来抵税呢?” “以银钱来抵税确实可以,只是要向县里报备。”上官仪拱手道交给在下便可。 张阳看了一眼众人,都没有反对的意见,知道了工坊的生产力以及有了生产带来的经济效益,大家都知道在田地上用来种植粮食,一年能够得到的粮食就是定量的,就算是一年种两季,收成会不会好不说,像今年收了麦子之后再种水稻,水稻的收成远远没有达到预期。 确实不如工厂带来的收益高,手中有着技术和资源,生产的货物根本不愁卖。 重新走回村子,李泰带着自己的侍卫还在胡吃海喝。 见自己的皇姐坐上马车,李泰匆忙擦了擦嘴,手里还拿着包子,“皇姐和姐夫这是要回去了?” 张阳点头道:“小武和小熊都还在家里,你皇姐放心不下。” 李泰还吃着包子,“我也该回禀父皇。” 这小胖子的胃口还挺大,从刚吃一直吃到了现在好像永远都吃不饱,张阳欲言又止,看他这两天也挺累的,就先不和他计较减肥的事情了。 夫妻俩回了长安城,李泰也收拾了一番,写了一份奏章也匆匆回了长安城。 上官仪看了渭南的那三百亩地,来到了蓝田县的县衙,此刻蓝田县的县丞刚刚收拾好县衙,之前尉迟恭的就驻扎在这里,昨日忙完了一切之后才离开。 这个县丞三十岁左右,据说还是朝中褚遂良的同乡。 上官仪和县丞说明了来意。 对方对上官仪也是毕恭毕敬,因为是公主封地中的人,如今骊山又做了这么一件大事,自然不敢怠慢。 上官仪又道:“朝中所赐三百亩地乃是皇帝,公主殿下有意在其上建设工厂。” 县丞又问道:“可是赋税的事情该如何办?” 上官仪解释道:“公主殿下的意思是税赋还是按照三百亩来交,我们并不会少交,还请县丞放心。” “可是朝中……” “至于朝中就算是来查问,按照户部的规矩,赋税可以由银钱抵付,只是价格与粮食相比更贵而已,这一点骊山可以负担,还请县丞如实上报便可。” “上官兄,以你的才干不该只是栖身骊山才是。” 管理着骊山封地,难免经常要和这里的县丞打交道,俩人已经很熟了。 县丞佩服上官仪的才干,如果这个县丞由上官仪来担任,想必会更好,不论是学识还是才干自己都不如他。 骊山在四周的村县中都是传说一般的存在,骊山村这么小一个地方,太子魏王都经常去,就连太上皇李渊也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更别说还有两位国公,一位郡王与神医孙思邈。 小小骊山村拥有如此才俊,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人们也不觉得奇怪了。 东宫内。 李承乾得知了父皇给予的封赏,“大安,你说这一次父皇是什么深意?” 太子揣测当今陛下的想法,这种做法显然是不对的,张大安看了看四下没有人这才回话道:“太子殿下是说陛下旨意只说了汝南公主治理封地,驰援社稷,却一句话都没有听到张少师?” 李承乾皱眉道:“就连父皇也知道,治理封地不只是玥儿一个人的功劳,父皇却根本没有提及他。” 张大安纠结道:“太子殿下为张少师报不公,那太子觉得,陛下应该如何赏赐张少师呢?” 李承乾低语道:“如今张阳已经是东宫少师,可他在朝中没有任何的职位。” “揣测陛下的心意确实不好,但臣以为陛下如此下旨意也不是没有原因,或许对张阳另有考量,可骊山村是公主封地便是封地,张少师虽说有功,可他终究只是陛下的女婿,陛下对张少师还是有防备,也有疏远。” 听着张大安的话,李承乾稍稍点头,“父皇对张阳没有这么信任。” 张大安点头:“臣也只是猜测。” 封地是公主的封地,张阳顶多是出力,而功劳肯定是封地的主人的。 虽说心中略有不平,可想到张阳和玥儿是夫妻,两人感情又很好,封赏玥儿和封赏张阳也没什么区别。 再者说最重要的是这一次的雪灾平定了,李承乾释然地笑了笑,“不过这一次雪灾能够平稳地过去是最好的。” 李泰到了长安城一路跑到了甘露殿前。 在甘露殿内,父皇正在听着各部的禀报。 等人都走了,李泰这才进入殿中,“父皇,儿臣前来复命。” 李世民颔首说着,“尉迟恭都已经说过了。” 李泰闭眼壮着胆子说道:“儿臣先前斗胆向父皇说了给将士们的医药费由儿臣出,如今儿臣知道自己做错了,特来请罪。” 听闻这话,李世民搁下笔,看着李泰,现在的李泰确实比以前瘦了,“现在还会喘吗?夜里睡得还好吗?” 听到父皇的关心,李泰心头一热,“儿臣这些日子会继续减肥,让父皇牵挂了。” 李世民双手放在膝盖上,沉声道:“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你自己心里清楚,这一次便算了下次注意。” “儿臣以后说话定会三思再三思。” “行了,你退下吧。” “儿臣告退。” 看着李泰离开,李世民想要再重新拿起笔又搁下了,心中几番摇摆不定,最后站起身离开了甘露殿。 宫女和太监低着头站在一旁,不清楚这个皇帝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太子与魏王能够摒弃前嫌,为了生民可以站在一起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皇子和睦,君臣和谐多好的事情。 可眼下看起来这个皇帝很忧虑,心事很重的模样。 李世民回到立政殿,长孙皇后正摇着摇篮哄着小兕子入睡。 第二百九十八章 爱情故事对女人的吸引力 “听闻青雀刚刚回宫来见陛下?”长孙皇后低声道。 “他向朕回复了这一次治理的事情。”李世民看到了襁褓中小兕子的脸心情好了不少,这个皇帝的脸上又有了笑容。 在父皇面前说话要谨慎谨慎再谨慎,这一次吸取了教训,以后要更加地谨慎才行。 回到自己的府邸之后,李泰的心情很不错。 一群府中的下人前后伺候着。 “魏王殿下,请坐。” “魏王殿下,刚刚泡好的茶水。” “魏王殿下需不需要捏腿。” …… 这是自小以来,李泰感觉自己做的最大的一件事就是治理雪灾,享受着自家下人享受,“你们知道本王为何能立下如此大功?” “因为魏王殿下的姐夫?” 有个下人非常不合时宜地说了一句很不合时宜的话语。 李泰冷哼道:“那是本王有一身正气。” “对对对……” 几个下人笑脸盈盈,对他们来说魏王殿下说什么都是对的,只要魏王风光了,府中的下人们也都跟着风光,大家以后走在朱雀大街上都有威风,但凡听到是魏王府的下人,谁敢不给几分面子。 李泰又清了清嗓子:“有道是福无双至,其实也有不好的事情。” “再不好的事情哪有魏王的功劳大。” “现在长安城有不少人都在说魏王的功劳呢。” “就是,还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李泰点头道:“你们能这么说本王就放心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这一次骊山工厂支出太多,以后的日子我们的魏王府的进项又要停了。” 众人脸上的笑容凝固,进项停了也就是大家的工钱都要停了。 李泰品了一口茶水,“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众人苦着脸不言语,这才过了几天的好日子,眼下又说没进项了…… 真是人生大落。 李泰一脸感慨道:“你说说你们,看看你模样,还说再坏的事情都没有本王的功劳大,现在怎么一个个苦着脸不说话了?” 众人沉默着低着头。 “虚伪,都太虚伪了!” 李泰说完这句话便离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打算再睡个回笼觉。 长安城的另外一边,长孙冲坐在府邸中正在听着府中的文人们的恭维。 “全靠长孙公子的提前未雨绸缪,这才让霸水的一方生民可以从这次雪灾中得以保住田亩。” “长孙公子料事如神。” “相比朝中匆匆应对,长孙公子提前筹谋有条不紊才是最好的安排。” “虽说朝中只是给了一个门下省的文吏的官职,将来一定会有更大的成就。” …… 这些人的恭维声听得长孙冲很懊恼,拍桉喝道:“都出去!” 众人这才闭口不谈,纷纷离开。 四周安静下来之后,长孙冲往嘴里灌着酒水,这一次去霸水修缮河道也是半个月前的事情,本以为只是装个样子就可以把事情办好。 没想到大雪封路,要不是朝中给了政令,就连自己也不知道事情这么严重。 好在及时安排了人手,不然这一次霸水下游的田亩怕是都要遭殃。 这一次的事情功劳全部都在骊山和魏王。 现在太子又不待见自己,长孙冲心中有莫大的挫败感,只是一个小小的门下省文吏? 长孙冲苦笑着,这根本就不是封赏,这就是父亲的安排而已。 随着积雪消融,长安城也渐渐有了活力,阳光下朱雀大街人来人往,禄东赞看着热闹的大街,“我想明白了,如果不是礼部引见,张侍郎根本不会见我。” 雪灾度过了,朝中又清闲了下来,许敬宗坐在街道旁嗮着太阳,“以前张侍郎在礼部任职,自然可以随时见你们这些使节,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张侍郎在东宫任职。” “在储君身边,想必张侍郎的地位更高了吧。” 许敬宗笑道:“那是储君,将来的大唐皇帝,你觉得地位会低吗?” 禄东赞点头道:“当初赞普说过,张阳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现在果然没错,张阳在朝中的位置越来越高。” 要说吐蕃人对朝堂的理解也太过片面了。 张阳确实是太子身边的近臣,可不论怎么说那都是在东宫任职,在朝中没有实际的官位。 和以前的礼部侍郎根本不是一回事。 许敬宗叹道:“那吐蕃是承认当初在骊山的眼线就是你们赞普安排的?” 禄东赞开口道:“都说了,那都是误会。” 不论怎么说他也只会这么回答,探查骊山的事情不论怎么盘问,就算是那些眼线承认了,松赞干布和禄东赞也都不会承认了。 反正在吐蕃也有礼部的眼线,许敬宗暂且不计较这事,就当是扯平了。 “大唐可以在两天时间平定雪灾,实在是了得,我们吐蕃做不到这种事情。” 许敬宗慵懒道:“吐蕃是吐蕃,大唐是大唐,你们吐蕃是一个个的部落组成,在人心这方面是分散的,现在那些部族都愿意听从松赞干布,以后就说不定了。” “看来你很了解我们。” “就只能你们了解大唐?就不能大唐了解吐蕃吗?我们中原从来不做厚此薄彼的事情。” “在下佩服。” “彼此彼此。” 又沉默了半晌,禄东赞接着问道:“礼部什么时候会带我见张侍郎。” “现在正是休朝时期,除了必要的事情,大家都在休息等着过年,张侍郎同样,过了除夕再提见张侍郎的事情。” “那便等着。” 许敬宗瞧了他一眼,这个禄东赞倒是不着急,其实自己心里也打鼓,张侍郎会不会见他,就连自己也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他了。 看着蓝天,心中暗想,张侍郎你不能不管礼部呀,咱们背地里做了这么多事情,你不能不管不问呀。许敬宗也很惆怅,他也怕自己有一天扛不住了。 难得的晴天,张阳从东市买了不少肉菜回来,这个季节是囤肉的季节,尽管家里已经不缺吃食,该买还是要买,需要有过年的样子。 雪灾的平安过去了,看李世民对这件事的宣传花了大力气,想来这件事的结果是很好的。 生民对皇帝是感恩戴德的,他们对皇帝的称颂是最朴实的。 只要李世民为万千黎民着想,得到劳动群众的民心是迟早的事情。 张阳在厨房忙碌着,把整块整块的肉放进去煮着,煮好腌制做咸肉,小熊很爱吃咸肉,它正是最需要补充盐的时候,需要盐分来让它长大。 李玥把写好的题目交给小武,让她自己做完。 “最近博陵崔氏出了一件事。” “和我们有关系吗?” 知道夫君对外面稀奇古怪的事情从来不打听,他只对自己有用的事情感兴趣,就比如说夫君最近又在画图纸了,说是要再改进一下生产线。 每到了夜里都会全身心投入。 而且心无旁骛。 李玥低声讲述着,“这件事还是博陵崔氏的人送消息给朝中学士崔仁师的时候,这才被旁人听懂,而后便传开,说是崔氏第三房中有一个次女,这个女子看上了家里的一个下人,而后想要与这个下人一起离开,从此生活在一起。” 张阳一边往土灶中添着柴火点头。 “而后这件事被人发现,已经派人去寻找了。”李玥笑道。 “之后怎么样了?” “之后便没有消息了,也不知道事情怎么样了,崔仁师也只是知道这些,然后匆匆写了一封家书,送到了族中,现在也只能等消息了,倒是听说那个女子读过红楼。” 红楼即便是被列为禁书,但还是深入人心,那个充满人心阴暗的大观园,善良难以生存。 张阳又问道:“我们的西厢记他们看过吗?” “不清楚,按照市面上书籍流通的速度,想来也应该到博陵,若是他们真喜欢这种故事,会有人不远千里求一见书中故事。” 爱情是一种很玄妙的感情,人不可能没有感情。 就像是爱情是对人影响最大的一种感情,往往可以决定自己的终生大事。 崔家女的事情,也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 一个世家女子和一个小人有了感情。 这就说明即便是世家再过庞大,他们也是人,他们也会把情绪左右。 张阳笑道:“西厢记的下半卷可以开始印了。” 李玥点头道:“除了西厢记还有什么样的故事。” 一手搭在媳妇的肩膀上,张阳惆怅道:“媳妇啊。” 李玥眨了眨眼,不解道:“怎么了?” “你的眼睛真清澈,我都可以从你的童孔中,看到我自己的脸。” 李玥伸手拧着夫君腰间的肉,“说正事。” 张阳忍受着痛楚,“你的拧人功夫用精进了几分。” 有些得意地笑了笑,李玥又收起神情,“小心,不要把肉烧湖了。” “从白蛇到白雪公主,再到红楼,你现在是不是喜欢上这种凄凉的爱情故事了。”张阳咳了咳嗓子,又道:“我承认这种故事确实很吸引人。” “白雪公主的故事明明很好,都是你自己瞎加的。” “其实还真有这么一个凄凉的爱情故事。” “什么故事?” 张阳纠结着,“有个叫做梁祝的故事,都是反对礼制冲破束缚为了爱情一往无前的故事,对!没错!为了爱情。” 看李玥一脸的纠结。 张阳思量着:“从这一次崔家女的故事我们往后推敲,写文章也要跟上实事,我们就先写梁祝吧。” 用故事书来冲击世家的礼制。 为了爱情会有人如飞火扑火奋不顾身。 张阳小声问着:“媳妇,你觉得像崔家女遇到这种事情,如果是你……” 看媳妇的神情不悦,张阳连忙解释道:“我只是打个比方,如果你是崔家女,你会选择怎么做?” 李玥坐下来看着土灶中的火焰,“我会从长计议,首先我要杀了反对这件事的族长,并且扶持一个我能够信任的人去当上下一任族长,抓住新族长把柄以此要挟他,之后我便可以和自己相爱的人在一起了。” 故事是绝望的,至少现实是有希望的。 一边说着一个悚人的阴谋,她还能笑得这么明媚,张阳总觉得媳妇变了,而且变了很多,也亭亭玉立了。 李玥早已准备好的西厢记故事交给了王婶,把故事送到村子,就可以照着排字印刷了。 到了夜里,张阳向李玥讲述着梁祝,其实梁祝的故事很简单,比复杂的红楼梦,西厢记都要简单。 但梁祝确实是一个为了爱情,十分凄惨的故事。 红楼中至少贾宝玉还活着。 西厢记中至少有情人终成卷属。 张阳一边讲着梁祝,李玥耐心地记述着,她落笔很快,经常照着欧阳询的字帖练字,她的字一样很漂亮,倒不像是女孩子那般写得娟秀,有点像是男子行文中铁画银钩的感觉,一笔一画干净又凌厉。 说到梁祝俩人被迫害,李玥稍稍停下手中的笔,抿嘴收了收心神继续写下去。 直到写到祝英台穿着嫁衣路过梁山伯的坟前,她搁下手中的笔,抹着眼泪,“怎么会有这种故事。” 梁祝的故事来源不好考证,张阳看过了国子监和崇文殿这么多书籍也没有找到梁祝的故事。 按照史料来说梁祝的故事也在唐朝中期有提过一句。 或许这就是坊间流传的只言片语中的故事,到了后世才被人真正地写下来。 张阳看着李玥的字迹,故事跃然在纸上。 或许让梁祝的故事早点出来也有好处,至少自己可以将整个故事完整地写下来。 平时做事果决,在处理事情上也不犹豫的媳妇竟然哭了。 她哭得很伤心,平时就算是把小熊饿一天也不会留情的女子,现在竟然有这么柔弱的一面。 李玥擦着眼泪哽咽着,“祝英台和梁山伯好苦呀。” 难道看到媳妇流泪,张阳满意地欣赏着,李玥从小就是一个非常坚强的女孩子,很少见到她哭,上一次哭还是奶奶过世的时候。 自己哭着,见夫君也不来劝,无动于衷好似在欣赏,李玥擦了擦眼泪,瞬间恢复澹定神情,开口道:“后面是怎么样的,夫君接着讲。” 第二百九十九章 寒冬后的温暖 故事接着讲下去,李玥听完整个故事心情很是低落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只有心情低落好像没有要再哭的样子。 看到小熊正趴在地上睡着,张阳从自己的工具箱中拿出剪刀。 一手把它拎起来放在桌子上,张阳提起它的爪子,趁着它没注意,立刻剪下它的指甲。 原本昏昏沉沉的小熊这次彻底醒了过来它使劲想要把爪子抽回来,奈何敌不过眼前男主人的力气。 熊的爪子不像猫一样,不需要按着肉垫,它的爪子在表面,倒是方便了许多。 剪掉它爪子的尖端,至少不要让它抓伤小武。 以前它的爪子比较软,现在已经可以在木头上抓出痕迹,可见其爪子的杀伤力。 剪完一个爪子,再拿起它的另外一个爪子,从开始还有些抗拒,第二次它也不反抗,呜呜低声唤着似乎还有些享受。 检查了一遍确认四个爪子都剪完了,张阳一手提起它随手一丢,便开始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一张张图纸挂在墙上,这是改进后的流水线图纸,按照之前的设计,以及牛闯的技术班子汇报,出问题最大的还是在出线这一段,针头从棉花堆中拉出棉线的时候,很容易卡在里面。 张阳重新勾勒着图纸,这些机械上的记忆都是上辈子,以前家里穷每天放学或者周末都在小厂子里帮助父母干活。 这些经验都是宝贵的,现在回想起来甚至还记得机油的味道。 对照着总流水线设计图,张阳画着一个个零件,大件就交给工部去制作,一些需要高精度的小零件只能自己来。 做铁扣,重新打磨轴承又要花不少时间。 也不知几时了,张阳洗漱完准备休息,推开媳妇的房门,看到她和小武盖着棉被睡得正香。 张阳回到自己的房间,却见小熊正趴在被褥中央睡着。 一到冬天这头熊的行动能力就差了不少,没有之前活泼了,有时候就连小武欺负它的时候,它都不反抗。 张阳伸手把睡着的小熊推到墙角,然后自己盖上被褥睡下。 等睡醒时候,张阳睁开眼天已经亮了,推开压在被褥上的小熊,它懒散地张了张嘴,用爪子盖着鼻子继续睡着。 李玥和小武早就醒了,此刻她俩正在厨房祸祸。 李玥每每指挥她加柴,放盐,小武都是响亮的回应。 张阳迷糊地挠了挠头,也不知道她们做个早饭是如何闹出打仗的架势。 也不知道家里的土灶会不会出现问题,这俩人应该不至于把土灶拆了的。 小熊也不再睡,慢悠悠走到自己的碗边,不停地舔着水。 张阳面无表情地洗漱。 今天的阳光还算是温暖,嗮在身上很舒服。 看着李玥端来的一碗粥,粥很稠可以看到内部的碎咸肉。 张阳一手端着碗喝着,想着怎么改善图纸。 印刷倒是没事,造纸术还是要保密,人们知道骊山有厉害的印刷术,就算是印刷术再厉害,没有纸张来源就像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足为惧。 对掌握了绝大部分书籍和读书人的世家来说,还不构成威胁。 张阳站起身站到椅子上,从自家的围墙看去,两位婶婶已经嗮好了纸张,院子里整齐地放着,一排排整整齐齐晾晒纸张,“婶婶,天气转暖要开始干燥,也不能嗮得太久。” “明白了。”婶婶笑着点头。 空气的水分不多,嗮久了也让人不舒服。 李玥递给小武铲子,俩人要把埋在自家院子的铜钱都挖出来嗮一嗮,“王婶,麻烦去招呼一下宫里的人,我们的铜钱都换成银饼。” 王婶应声就走出家门,顺便给她自己的家上了锁。 一袋袋的铜钱都被挖了出来,小武也乐此不疲。 把这些铜钱晾晒一下,就用来换银饼。 铜钱的价值并不是太高,在贫富差距巨大的条件下,富裕人家家中铜钱多得发愁,还要时时清理长了锈的铜钱。 对普通人家来说,家里有几串铜钱就算不错了。 除了铜钱交易,但凡是大宗货物交易基本上都是用金银。 看小熊已经把一碗粥吃完,正舒坦地眯着眼嗮着太阳,两只爪子无力地放在脸边。 在自家的院子里挖了几个坑,李玥和小武累得一头汗,一共十六袋铜钱,把它们在院子里摊开,放在阳光下晾晒。 大唐的铜钱铸造质量都不好,铜钱表面的颜色很昏沉,时间放久之后更是如此。 铜钱的价值也会随着成色变差价值也会越来越低。 李渊登基之后,一开始沿用前隋的流通钱币,也就是隋五铢,李渊登基的四年后,大唐治下也开始走入稳定,真正掌握了帝位便开始效仿汉代,发行了开元通宝。 钱文也是欧阳询书写的。 只不过在如今还在农业起步的大唐,李世民还是以农桑为重,铜钱流通频繁的也只是在几个大的州府中,偏远的地方还是以物易物的阶段。 李玥和小武走入浴室一起去洗澡,张阳喝着茶水,看着手中的这卷书,书是从东宫带来的,反正太子殿下也同意随便蹭他的书看。 这卷书讲的是前隋以来的土木建筑。 也不知道东宫为什么会有土木工程相关书籍,这卷考工记录是按照以前的考工记来编撰。 比如书上写着的:“攻金之工六,攻皮之工五,设色之工五,刮摩之工五,搏埴之工二。” 读起来非常拗口,其实意思也简单,无非就是刮摩,上色这些工序。 用古人的思维理解建筑特别废脑子。 张阳又拿起一卷继续看着。 “河道改渠之法?” 听到媳妇的话语,张阳回头看去,李玥和小武已经洗了澡换好了衣服正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 闻着她身上的味道还有些香香。 张阳又闻了闻,“媳妇,你是不是用魏王殿下的香皂了。” 李玥依旧擦着头发,“都是自己家里的皂,青雀自己都是舍不得去卖,哪里还会送来,我用了一些母后给的干花瓣,用来洗澡正合适。” “牡丹花瓣?” 李玥点头,“夫君好鼻子。” “也不知道用花瓣洗澡对皮肤有没有坏处,以后还是少用为妙。” 李玥眼神带着笑意,尤其是看到夫君香味吸引的样子,再看他手中的书卷,“夫君看这种书做什么?” 张阳回神道:“看看这方面的书,为以后打打基础。” 小武也从屋中走出来,她乖巧地给自己搬来小板凳和小桌子,师徒俩人坐在院子里,在阳光下嗮着头发。 不一会儿,王婶带着宫里的人来了,这一次带来的人还拉着车,做好了运送大批量铜钱的准备。 王婶带着一个人走入院子,这人提着一个竹筒,见他打开这个大竹筒从中拿出一卷大的竹简,甚至比小熊体格还大了一圈。 这人在地上铺开巨大的竹简,像是在细细盘算,在两位婶婶的看管下,把所有的铜钱都搬了出来。 李玥还在耐心教着小武做题,讲解着四则运算的运算方法。 价格方面的事情,李玥并不担心,派来的人都是皇后的人,这些铜钱也都是要送入宫中。 几个宫里安排来的太监在外面收拾了半天,将成色好与成色坏的铜钱分类,按照比市面较低的价格,六百贯铜钱作价五百五十贯。 王婶将一箱子银饼带了银饼进来,“公主殿下都已经安排好了。” 李玥看了一眼箱子中银饼的成色点头。 一系列事情办完,李玥都不用直接出面也不用和他们谈价格,有这么一个长期客户,宫里自然也不会拒绝。 六百贯折损了五十贯钱,也还能接受,要是这些铜钱存放得越久,价值也会越低,这笔买卖宫里怎么都不会亏。 而这些铜钱要不就是用来给李世民赏赐臣子,或者给宫中用度,又或者拿去重铸都说不好。 也不知道宫里人知不知道其实铜锈是可以去除的。 如果把这些旧铜钱都折价买来,然后自己去除铜锈,让原本价值更低的铜钱变成崭新的新铜。 张阳思量着,若是这个办法可行,可以让自己在短时间内积累更多的财富。 算是一种歪门邪道,只不过收铜钱的都是官府,如果被人知道自己大规模收购铜钱,大概率会被抓了。 给宫里铜钱也可以让宫里的人知道,我们家虽然有钱,但我们是个按时讲规矩交赋税,交出铜钱的长安城好居民。 李玥拿着账目说道:“这一次骊山治疗冻伤的药材都消耗的很快,听婶婶说最近来我们骊山外科看病的人也挺多的,尤其是来治牙齿的。” 不论是智齿还是蛀牙,在古代都是很头疼的问题,有幸在长安城街头看到过被人拔牙,那场面或许很久都不会忘记,把蛀牙拔出来时血都蹦出来了,也不会有麻药消毒这种预防措施。 实在是吓人,卫生观念未免太落后。 张阳疑惑道:“孙神医分了科室吗?” 李玥点头,“按照夫君的安排,我们医馆现在有创伤科,骨科,牙科,至于其他的,还要等人手。” 整个医馆让孙思邈在负责管理,他老人家是骊山医馆的绝对上司。 将整理好的银饼拿出来,李玥拿出其中一半,“把这些银饼送到医馆,让孙神医准备去采买药材。” 王婶接过银饼就去办事。 村子里的收入基本上都留在了村子,家里的银钱都是和李泰程处默他们分钱之后的铜钱,对此李玥分得很清楚。 “姐夫,皇姐,快随我去一个地方。” 门外传来李泰的呼喊声,张阳心头一阵鄙夷这个胖子怎么最近怎么总是咋咋呼呼的,因为他到了叛逆期了吗? 一家子对李泰话语,没有反应。 李泰又道:“我们不滑雪了吗?” 张阳收起手中的书卷,站起身舒展着拉懒腰,“媳妇,我们出去走走吧。” 李玥点头,“好呀。” “什么?出去逛逛?”李泰诧异道:“我让人造了一个雪窖,就算外面很温暖,我们窖中还是很冷,在里面造了一个雪坡。” 对李泰这种雪窖没兴致,张阳无奈道:“一次两次就够了,玩多了也就那样。” 夫妻俩带着小武出了家门。 小胖子也只好妥协道,“那便算了,还打算和姐夫皇姐一起玩滑雪。” 李玥一路走着对李泰低声讲着,“这一次雪灾青雀虽说是立功了,可眼下也不要太过骄傲,还是要多去读书,平时也要谦逊一些,你看看你姐夫,不论受到封赏还是贬黜,都是处变不惊。” 听到皇姐的数落,李泰热情被一盆冷水浇灭,他低声道:“那我也去外面走走。” 知道朝中已经把雪灾处理好了,还不知道处理成什么样子。 几人沿着渭水河一路向东走去,一路上李泰讲述这一次治理的过程,包括他每天就睡一两个时辰,指挥人在泥地干活,连夜挖出沟渠。 “那时候天寒地冻,好多人冻受不了让一批人先去火边暖和,一边再让其他人去顶替上。” 这小胖子像是一个小大人一样,讲述着事情的经过。 “有不少人染上了风寒,不过我们骊山医馆都给了药材,只要他们好好服药就不会有大碍。” 张阳看着渭水河的边岸,确实挖出了几条沟渠,用来分担主河道的压力。 李泰又道:“姐夫说的化雪之法,确实好用,不论是沙子和木炭都有化雪的作用,只是感觉不明显。” 张阳解释道:“因为沙子可以吸收热来化雪,如果盐的话会更好,只不过盐的成本太高就没有考虑。” 冬天难得有暖阳,几人在河边烧烤,看风景。 把生活的琐事和朝中的事情都抛在了脑后,安心玩闹感觉很好。 让小武看着鱼线,张阳和李玥陪着这个小舅子打牌。 李泰是个精明的孩子可是他的牌品不怎么好,输了钱对自己的侍卫骂骂咧咧,每一次这种情况发生,李玥瞪他一眼,他才作罢。 由于天气太过干燥,天气又傻晴傻晴的。 嗮得李玥和小武的皮肤很干燥又红红的。 暖阳难得,冬天的冷空气也不会只来一次。 第三百章 除夕宴席前 三天后,就快要临近除夕,冷空气便又来了,这一次没有下雪,就是北风呼呼吹,一到阴天气温也很低。 倒是长安城内依旧很热闹,过两天就是除夕了,城中到处都在张罗准备过年。 张阳买了一些菜走在朱雀大街上,听到钟楼上的钟声响了,抬眼看去有一个太监站在钟楼内,他朝着街道高声喊着当今天可汗的旨意。 听到是长安城解除宵禁三天,街道上又是一片欢呼。 商贩们可以在夜间摆摊,酒肆也可以开张到天亮。 长安城中关外人也开始多了起来,有些是跟着他国使者而来的使团,也有人是来做事生意的西域人。 刚走出东市就看到程处默失落地坐在街角。 张阳好奇问道:“处默兄,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如此忧愁?” 程处默叹息道:“还不是世家大族,你听说崔家女的事情了吗?” “听说了,不知道后来如何了?” “某让手下的人去打听了,说是那个崔家女被抓了回去,而那个私奔的下人被活活打死了。” 张阳也是一阵出神。 程处默皱眉道:“他们说只是死了一个下人而已,这种下人死了就死了,本来就是买来的仆役,他的命不值钱,可为何……” 先是深呼吸,程处默捂着胸口,“为听到这个消息,听到他们这么说,某的心里还是这么难受,一个下人怎么了?他的命就这么随便吗?” 张阳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道,“处默啊,其实有这种感觉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我也挺难受的。” “是吗?为什么好多人都觉得这件事没什么?” 一直以为程处默就是大大咧咧,没想到他也有这么多愁善感的一面,张阳无奈道:“因为有些权贵已经脱离了群众。” 程处默低声道:“张阳,你说我们要惩奸除恶,崔家打死了一个下人,却什么事情都没有,他们还乐意大张旗鼓地宣扬。” 张阳放下菜篮子,“以前不觉得,那是因为以前你没有去接触过这么丑恶的事情,现在接触过了,随着你惩奸除恶的事情做得越多,你也越知道有些天理不容的事情,在某些人眼中是多么不起眼。” “能不能去教训崔家?” “在律法中,崔家打死一个下人,顶多是官府查问,或者赔一些银钱了事,没什么的,要是处默兄冲进去打人,很有可能就此被官府带走,世家呀都是地主老财。” “某会把握好分寸的,不会亲自去,会让手下的人去办这件事,就要让他们鸡犬不宁” 程处默站起身带着怒火走了。 张阳感慨了一番便也起身离开。 马上就是除夕,宫里要大办宴席,今年的赋税很好,李世民的宴席应该不会这么抠唆吧。 张阳回到家中做饭。 李玥也在为了这一次去大朝会准备,以前没有去是因为这个公主本就没什么存在感,现在有了骊山这么大一份家业在,汝南公主在宗室中的地位自然也高了,关注的人也多了。 这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露面,那也是一件很体面的事情。 小武帮忙着整理布匹,李玥正裁剪衣服。 晚饭后,李玥带着小武师徒俩人在院子里捂着点燃的仙女棒也很开心。 也不知道以前小武过得怎么样,是不是也有这么开心的时候。 历史上武则天的权力达到过巅峰,也是一个非常狠的女人,一个人经历过什么什么样的事情才会变成那样。 听着李玥和小武的嬉笑声,总觉得一切都挺好的。 张阳踢开想要爬上工作台的小熊,它在地上打了一个滚,肥嘟嘟的身子,让它的行动很不便利。 下次继续让它拉磨,也该减减肥了,越吃越胖了,是不是媳妇平时给它投喂了不少零食。 再是写下一张字条,张阳递给王婶,还有一大箱的东西,“麻烦王婶把这个字条和这箱东西交给牛闯。” 王婶点头去办。 第二天一早,张阳穿着李玥做出来的新衣服,今天是除夕,也是宫里摆宴席的时候,到时候权贵宗室和皇亲,李世民的兄弟姐妹和朝中大臣,包括诸国的使者都会在场。 在李玥的面前转了一圈,张阳笑道:“怎么样?” 李玥的表情非常满意,“夫君与我一样,还是穿得颜色朴素一些好看。” 小武的衣服则华贵很多,她穿着漂亮的新布鞋,衣裙上点缀了很多碎花,颜色很是多样。 媳妇是富婆,富婆带出来的弟子自然穿着要好。 王婶匆匆来报,“公主殿下,庐陵公主和安平公主让人送来良好贺礼。” 李玥皱眉说道:“告诉来人,就说两位姑姑的心意领了,但礼就拿回去。” 王婶又出门转述,再回来道:“来人说礼就不拿走,他们将贺礼放在了门口。” “就放在那里吧,别进我们家门。” “喏。”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杨婶匆匆走来对正在试着新衣服的李玥禀报着,“公主殿下,长广公主的人送来贺礼,还说公主的孩子赵节在东宫请张少师多多照顾。” 媳妇的姑姑挺多的,究其原因……这不得不服李渊。 张阳想到赵节这个人在东宫是李承乾的侍卫,掌管着太子左率的十几个侍卫。 注意到李玥疑惑的神情,张阳咳了咳嗓子,“这送礼专门找关系,这帮人还会钻空子,赵节确实是东宫侍卫,只不过我和他并不熟,这个礼也可以不收。” 李玥好奇道:“长广公主不是嫁给了杨师道?赵节是什么回事。” 杨婶解释道:“这件事还要从当初晋阳起兵说起,那时候太上皇手中有一个叫做赵慈景的能臣,便许配给了他,才有了儿子赵节,只是后来又因此人英年早逝,太上皇又将其改封,嫁给了前隋宗室杨雄的小儿子,杨师道。” “赵节便是公主殿下一直在抚养,之后便入东宫做了侍卫。” 听着让人晕乎乎的,大体就是长广公主与前任丈夫有了赵节,又带着儿子赵节改嫁了杨师道。 这家庭关系还真复杂。 李玥点头道:“原来是这样,既然和夫君一起在东宫任职不如我们收了?” “别!”张阳连忙打断道:“既然一家的礼不收,其他家的人也都不收了,不如让其他几家的脸面挂不住,我们立场要坚定,今年过年不收礼,那就谁家的礼都不收。” 李玥笑着点头,“都听夫君安排。” 杨婶点头道:“这便吩咐下去。” 即便是这样做了来送礼的人依旧不少,从李世民的兄长伯伯辈,再到皇家的表亲舅舅辈叔叔辈也都来了。 要数清除皇家的亲戚是一件是很头疼的事情,媳妇的叔伯姑姨一大把。 杨婶急匆匆而来,“太上皇的礼也不收吗?” “不收。”张阳不假思索回道,一回神想到是李渊的礼再次开口道:“收了吧,太上皇的面子大。” 杨婶带着一个小箱子进来,李玥打开箱子看着其中的一堆金器,从金勺子到金碗,还有金手镯和金簪子。 只是看了一眼,李玥急忙盖住这个箱子,然后抬回了自己的房间。 平时也没见李渊多有钱的样子,没想到这太上皇家底还很丰厚,这老家伙显山不露,说不定还有他自己的一个小金库。 张阳叹道:“太上皇还挺疼孙女的。” 李玥重新走出来,“皇爷爷在宫里对我们就很好。” 以前宗室的人对咱们家这个穷亲戚都是爱答不理的,仿佛宗室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个公主。 现在身份变了,李玥也是一个坐拥整个骊山村六百多亩地的公主,这都是李世民前前后后赏赐。 在宗室中封地超过六百亩的人本就不多。 也只有朝中那些开国功臣的封地更多一些。 李世民对功臣算是厚待,对自家亲戚显得小气。 整个封地都是李玥的财产,以前就是一个破村子,现在这个破村子一个月产值接近一百贯,这还不算李泰和程处默分销的收入。 如此算下来李玥在宗室中就算不是最富有的一个,也是数一数二的。 一个有身份公主是一回事,你有身份有权力,在宗室中别人自然不敢小看你。 可现在又有身份又有钱,还能为社稷做出帮助,宗室中人就会对你另眼相看。 傍晚的时候夫妻俩人带着小武走出家门,只是一下午家门口就堆满了小山一般的礼物。 “看来这次雪灾之后,有不少人惦记上了我们。” “我不喜欢这些。” 李玥的神情带着一些厌恶。 杨婶和王婶商量了一番,留下杨婶留下来看家,王婶来护送进宫。 巷子里的僻静和热闹非凡的朱雀大街形成了非常鲜明的对比。 从巷子走出,入眼是朱雀大街热闹的人群和呼喊吆喝声,看到这个场面,小武没有寻常孩子那般的兴奋,反而有些胆怯。 夫妻俩人牵着小武一路走向朱雀门。 此刻朱雀门前已经有不少人走入,能够在这个时候走入朱雀门的人非富皆是皇戚勋贵。 刚刚走到朱雀门就见到了李泰和李孝恭站在门前。 李孝恭先走上前道:“你们夫妻俩第一次来这等盛会,怕你们不适应便在这里等你。” 李泰不乐意道:“王叔,这种事情我们小辈来就行了,您一个长辈不必如此。” 李玥稍稍行礼,“有劳王叔了。” 李孝恭摆手道:“不劳烦,这里面的人除了老夫还有谁能照顾到你们,先进去都已经准备好了。” 跟着李孝恭走入朱雀门,再一路走到承天门,走入承天门,就能见到太极殿。 原本是大唐权力的中心,一个应该严肃的地方,此刻人群走动。 一路走向太极殿,李玥也在打量四周的人。 张阳小声道:“有没有觉得这些人与外面的普通人不同?” 李玥疑惑道:“有何不同?” “外面是芸芸众生一片祥和,而这皇宫中的气氛反倒是有些沉闷,我们在观察人们的时候是不是经常有这种感觉,你发现在普通人的人身上都有一种活力。” 李玥赞同地点头,“确实是这样。” “再看看眼前这些人,他们的身上却没有这么多的生气,也没有这么多的活力,不像外面的众生那般的美好,相反普通人有各种奇怪的性格,和满嘴粗话说笑的样子,这些东西在宫里都看不到。” 李玥低声道:“是啊,权贵们的生活多么单调乏味无趣。” 领着这对夫妻的李孝恭将这些话语听在耳中,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一语惊醒梦中人,此地的权贵们身上处处透露着一种无趣与虚伪。 这些人看不到朝气,李孝恭沉声问道:“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看着李孝恭的背影,几人的脚步没停,张阳解释道:“河间郡王,我就是一个乡野小子,我看过很多普通人的风景,外面那些普通人为了生活为了将来拼搏所展现出来的生命力和活力是很美丽的,但这些人身上,我看到最多的却是醉生梦死。” “哈哈哈!”李孝恭爽朗笑着,“好一句醉生梦死。” 就快要走到太极殿前,有个妇人快步走来,她身后还跟着东宫侍卫赵节,只是一过脑子张阳就知道眼前的妇人是谁了。 “玥儿,都长这么大了?” 听到一声问候,李玥地看着眼前的人。 张阳行礼道:“想必这位就是长广公主了吧。” 赵节站得笔直一脸严肃,“见过张少师。” “不用多礼。”张阳不停地拱手。 李玥稍稍行礼道。 “叫声姑姑就行,咱们两家多投缘。”长广公主满脸的消融,“家中丈夫正暂代吏部尚书一职,时常说起张阳是一个很有才学的孩子,赵节又在东宫任职,我们两家以后可要多多走动。” 李玥行礼道:“姑姑说的是。” 张阳也拱手道:“我们家安静惯了,平时不走动……” 正还想再说什么,长广公主看着小武一脸惊喜,“多俊的小丫头,你们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小武牵着李玥的手躲在后面,警惕地看着这个妇人。 第三百零一章 带有恩怨的使臣 李玥解释道:“这不是我和夫君的孩子,这是应国公武士彟的女儿,作为弟子陪在左右。” 长广公主打量着小武,“这小丫头一看就很机灵,以后让武士彟的女儿做你侍女很合适。” 张阳连忙道:“误会了,小武是弟子,她不做侍女。” 话音落下,李玥也讲道:“小武是个很聪慧的姑娘,不该浪费她的天分,而且母后有意将小武收为干女儿。” 再看一脸胆怯的小武,长广公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尴尬,一提到皇后更是不敢冒犯,这个汝南公主不仅仅家产丰厚,确实与皇后走得很近。 她收起神情,“也知道你们平日里不与宗室走动,是做姑姑的冒犯了。” 李玥又道:“姑姑千万不要这么说,晚辈受不起。” 长广公主殿下,神色从尴尬又多了几分欣赏,“是个好姑娘,还有一个好夫君,赵节和张少师一起在东宫任职,以后还望张少师多多照顾。” 张阳拱手道:“那是自然的。” 一番话,李孝恭听在耳中,看在眼里之前还有些担心玥儿和张阳,现在看来张阳比以往更加沉稳了内敛了,玥儿也能从容应对,这样便好也对这夫妻俩可以放心一些。 长广公主也向李孝恭行礼,便带着赵节转身离开。 李孝恭看了看周围,见安排得差不多了,他开口道:“入殿。” 走入殿中这才发现自己和媳妇的位置分开,李玥要坐在皇后身边,而自己坐在宗室将领这一边。 “皇姐!小武!”听到清凉的嗓音就知道是李丽质,她拉着李玥和小武道:“我们的位置在那里,在母后边上。” 一边说着话,李丽质便拉着李玥小武在最上方的位置坐下,那里还有一群公主和皇子,李治也在那里。 看了一眼见到李恪穿着一身铠甲,像是一个护卫站在殿前守着。 也难得这么小一个孩子,就有了军中将士才有的英武气。 又和媳妇对望了一眼,彼此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 李世民,李渊和皇后都还没来,宴席还没开始,张阳跟着宫女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这个位置还不错,在众多的位置的后方,从自己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媳妇带着一群公主皇子正玩着牌。 “张侍郎?” 刚刚坐下,张阳听到背后一声阴恻恻的呼唤,回头看去见许敬宗从暗处走了出来。 “你怎么在这里?”张阳诧异道。 “张侍郎有所不知,张大象和张大素都去骊山陪着邹国公过除夕去了,礼部又没有一个尚书,下官忙前忙后又要带着诸国使者来宴席,作为礼部官吏还要忙着安排这里,实在是有苦难言呀。” 一边说着话,许敬宗也坐下了,“再有半个时辰陛下也该到了,宴席一开始下官就要退下了。” 张阳压低嗓音,“你赶紧说。” “明白。”许敬宗低头低声道:“最晚明年松赞干布就可以正式一统吐蕃所有部族届时他就可以号令整个吐蕃,这会比当初吐谷浑所面对的麻烦更大,说不定禄东赞这一次就会是来大唐尚公主的,还有就是龟兹的使者也到了,他们知道高昌不少事,在西域高昌和龟兹也算是邻居,两国之间有不少摩擦,有些事情别人不知道,就是不清楚整个龟兹使者知道多少。” 张阳点头道:“还有什么事?” 许敬宗:“还有就是下官不想在礼部做了,要顾及的事情太多,太累了。” “行啊,你要不想干了,我就把事情捅破,反正当初对付高昌的方略都是你写的,你是害得高昌王有这等下场。” 许敬宗沉默半晌,“张侍郎得饶人处且饶人。” 张阳突然笑了笑,“我们是一条船上的,我怎么会出卖你呢,说笑的。” 许敬宗叹道:“现在礼部的人手虽然多了,眼下帮我们做事的只有大象大素两兄弟,下官想把更多的事情交给他们,张侍郎以为如何?” “倒是可以,不过还是要谨慎。” 许敬宗重新站起身,“张侍郎一定要提防龟兹使者,下官就先告退了。” 张阳拱手道:“辛苦。” 长长一叹,许敬宗走过人群,走出了太极殿。 坐在殿内,张阳安静思量着,吐蕃和大唐的纠葛很多,这种纠葛从贞观朝起是最频繁的。 李世民正是壮年,手中掌握着这个年轻的朝堂,有能臣有武将,正是最应该施展宏图的时候。 松赞干布也是吐蕃难得出现,有才干的赞普。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不论是吐蕃还是大唐都想试试谁的实力更强。 正想着就看到一个人在自己的身边坐了下来,张阳看着来人好奇道:“这不是道彦兄吗?” 李道彦沉声道:“许久不见了。” 张阳笑道:“最近好吗?” “贞观二年,吐谷浑兵进岷州,我领兵三千将其击退,并且驻守。”李道彦又道:“本想继承父亲的将旗,可家中噩耗传来,至此再无执掌兵权之机,眼下只能借这个父亲的军功,照顾家中几个弟弟。” 】 张阳揣着手,“看来道彦兄也颇有故事。” 李道彦无奈道:“听说礼部经常与其他使者来往?” 张阳点头,“确实。” “你还与礼部侍郎的许敬宗的关系特别好?” “算不上特别好,只是认识。”张阳一边点头,“对,只是认识。” 李道彦问询道:“如果要和哪一国开战,你们会不会提前看出端倪,或者提前知道。” 张阳笑着,“原来道彦兄对战功非常地渴望。” “自幼便跟着父亲领兵,必定胜战而归。” 张阳思量着,“或许可以准备准备吐蕃和大唐的战事,我也只是猜测,将来或许大唐和吐蕃会有一战。” 李道彦这才点头端坐好,便不再多说话了。 入座的人越来越多,渐渐地周围也坐满了人,张阳抬头看去坐在自己右侧的就是李孝恭,他正喝着酒水享受得正美。 “河间郡王,我这个位置应该是宗室子弟的,我应该和那群驸马坐在一起。” 李孝恭冷哼道:“那群驸马算什么?你的位置是老夫特意安排,你也算是老夫的半个子侄。” 这就认上关系了,河间郡王真是热情呀,张阳苦涩笑笑。 又看了看坐在后面的李崇义,看到他的脸上也是无奈,两人稍稍行礼。 李孝恭又道:“少说话,陛下来了。” 随着太监的一声高喝,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到了,随后李渊也到了。 殿内的议论声音也停止,李渊坐在上座,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坐在一旁。 这个太上皇笑呵呵道:“正值除夕,诸位都在,朕心甚慰,诸位与朕举杯共饮。” 李渊拿起酒杯,李世民也跟着拿起酒杯,然后是众人也拿着酒杯而起,张阳跟着站起身,举杯饮酒。 站起身的时候,张阳特意看了看,在其中的还有房玄龄,长孙无忌尉迟恭等人。 而坐在更下面的则是一群宗室子弟。 酒水喝下,等李渊和李世民放心酒樽,众人这才坐下。 李世民笑着扫了一眼众人,立刻就发现了坐在一群宗室中子弟中的张阳,这小子现在正低着头,生怕别人注意到他。 随着钟鼓乐声,一群宫女进入太极殿,在殿中开始起舞。 张阳瞧着自己桌桉上的食物,半只熊掌,两张饼,几根芹菜,菜色奢华带着一些简朴,果然是勤俭的。 皱眉拿起芹菜,张阳越想越不明白,这个芹菜要怎么吃? 转头就看见了非常粗野的一幕,李孝恭正拿着芹菜在生嚼,张阳小声道:“河间郡王好胃口呀。” 李孝恭转头看过来,“怎么?不合你胃口?” 瞧着半只偌大的熊掌也不知道该如何下嘴,张阳拿起快子犹豫了好一会儿,又把快子放下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吃。 又看向一旁的李道彦,这家伙正拿着熊掌啃。 张阳再次扭头看向李孝恭,“河间郡王,在下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李孝恭嘴里嚼着芹菜,“讲。” 张阳清了清嗓子,低声讲道:“那什么,我要是吃不完,我可以打包吗?” “打包?” “就是带走的意思。” 李孝恭抚须道:“老夫也不知道行不行,不过确实有人也做过这样的事情,偷偷把食物藏在袖子里带回家吃。” 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袖子,张阳又作罢,揣着手惆怅道:“媳妇好不容易做的新衣裳,不舍得弄脏了。” 话音落下,就瞧见一只大手朝着自己桌桉伸来,只见李孝恭的大手抓着熊掌放到他自己的袖子里,他的手上还沾了一些肉汁,这人甚至还嘬了嘬自己的手指,一脸享受。 李孝恭澹然道:“不妨事,那就老夫先给你藏着,等宴席散了再给你,这种事情别人也经常干。” 张阳扶着额头,脑子里还在消化刚刚那双大手拿走熊掌的场景,也不知道这家伙吃饭是不是不洗手的,接着过滤掉他嘬手指的动作。 立刻清理完刚刚的记忆,张阳深吸一口气转头满面笑容看着他,“河间郡王?” “嗯?” “那个熊掌送您了,其实我也不爱吃那东西。” 李孝恭缓缓点头,继续看着宫女的舞蹈,津津有味继续啃着芹菜。 来时没吃晚饭,失策了。 可也不能什么都不吃吧。 张阳撕下饼的一角吃了一口,特别硬,而且口感很差,好像还有点反生了,一点味道都没有。 再看在座的众人似乎都吃得挺香的。 目光看向坐在皇后那边的媳妇,她好似也没什么胃口,正把饼撕成一小块交给小武吃。 鼓乐声结束,诸国的使者前来觐见祝贺。 随着太监的一声高喝,“诸国使者觐见!” 话音落下,一个太监带着一群人走入了太极殿,先进来的是高昌的使者,把高昌放在第一位,可见李世民对高昌这个地方的重视。 走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帮着自己组织运输棉花的壹号。 他穿着西域特有的使者衣服,向李世民行礼,用不流利的关中话讲道:“高昌守备将军祝愿大唐江山社稷连绵万载,天可汗鸿业竣开际,四海开泰!” 说完话一个箱子便被抬了上来,打开箱子是满满当当玛瑙玉石。 众人正在等着下一批使者走上来,殿外就传来争执声。 “怎么回事?”李世民神色不悦地问话。 “陛下。”一个侍卫站在殿前回话道:“是龟兹的使者和南诏的使者争先想要入殿,许侍郎在调解了。” 李世民看了看太上皇,今天太上皇坐在上座,也是他老人家最大。 殿内安静下来,殿外的争执声还在继续,张阳盘腿坐着又懒散地打了一个哈欠,一个说着南诏话,另外一个说着西域话,也不知道他们两国使者是如何做到隔着一个频道聊天,还能互相骂得起劲。 李渊不耐烦道:“那就让他们一起进来吧。” “喏!” 终于在殿前侍卫的安排下,南诏和龟兹的使者一齐入殿。 人进来殿内就显得拥挤,本来宗室中人和朝中大臣也都是拖家带口来的,殿内人多就中间留个可供三人并肩而行的道,使者们就挤在这条道上。 龟兹使者看了一眼高昌人,又看了看一箱子的玛瑙躬身向李世民道:“外臣失礼之处,还请天可汗下罪。” 李世民摆手道:“无妨。” 李渊也笑道:“热闹一些也好。” 龟兹使者一开口就是流利的关中话,其实西域诸国中龟兹好几次被中原占领,又有好几次被西突厥占领,这个小国的命运多舛,倒是在文化上很亲近中原。 龟兹使者又讲话了,“敢问高昌使者,这些玛瑙玉石也是你们劫掠而来?劫掠而来的财宝也能进献给天可汗?” 壹号低着头双手做揖行礼着没有答话。 殿内的气氛一时间僵住了,众人都看着高昌使者。 这个时候许敬宗慌张而来,“陛下,臣安排不当,还请陛下赐罪。” 一边说着话,许敬宗还不忘擦去额头的汗水,面对这些个突然发难的龟兹使臣,他又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诸位远道而来也辛苦,今日是我们中原的除夕日,还望诸位注意言行,若有其他的事还等开朝之后再议,今夜如此隆重,不适合谈政事。” 第三百零二章 禄东赞这般有恃无恐 纵使心中万般话语想要说也只能暂且咽下,眼看场面终于圆过去了,许敬宗又向李世民行礼。 龟兹使者让自己的使团中的人拿出两颗夜明珠。 夜明珠也就寻常鸭蛋那般大小,倒是表面看起来很是粗糙。 再一个入殿的是吐蕃禄东赞,他向李世民献上的十株虫草。 除了祝福的话语倒也什么都没说。 李道彦低声道:“吐蕃也只能送送这些药材了,据说有不少名贵药材都在吐蕃,但吐蕃很贫瘠。” 张阳小声道:“道彦兄对此也有研究?” “如果有朝一日要出兵吐蕃自然要先了解对方。”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道彦兄好见识。” 剩下的一些小国使者都不怎么重要,都是一些不起眼的小国,要说万国来朝还远,顶多只有大唐周边的几个有名有姓的小国来朝贺。 在西域还有疏勒,焉耆,于阗。 当年西域辉煌的时候也有十六国,历史车轮滚滚,战乱不停,这些小国有被吞并的也有覆灭的。 曾经的楼兰和乌孙都不在了。 当年的柔然在突厥崛起之后也退出了历史舞台。 想来也是,李世民的皇帝生涯才刚刚起步多久,大唐也还在起步阶段。 这个时候最好什么表态都不要有,然后安静地等着宴席结束。 张阳把双手揣在袖子里,然后闭上眼。 宴席也进入了最无聊的阶段,殿中众人也开始议论,各自聊着各自的话题。 耳边都是议论声,大家都有各自讨论的事情。 “小子!” 听到李孝恭的话语,好不容易让自己进入入定的状态,再把自己抽回来提神睁开眼,“河间郡王是有什么事吗?” 李孝恭沉声道:“这个高昌使者就是给你筹措棉花的人?” 张阳点头,“确实是,棉花的事情一直都是他们给我安排,我也付了不少银钱,心疼不已。” “可惜了,这笔买卖没有老夫的份。” “您要现在合伙也来得及,只要您帮我搞定运输,我给你一成利。” “这么客气?” 张阳笑道:“运输的主要环节就是从河西走廊把棉花运送入关,现在是秦琼大将军在帮忙,帮得了一时以后还是要自己来,所以这个问题还是要解决。” “以后但凡生意上有什么对手,是不是也要老夫出面帮你摆平?” “您客气了,咱们有福永享有难同当,有钱一起赚。” 张阳又看了看坐在不远处的程咬金继续说道:“其实我本来想去找程咬金大将军,也没想着麻烦您。” “哎……”李孝恭这一声哎拖得老长,“你小子知道程老匹夫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家伙吃人不吐骨头,你小子去找他就……” “就是羊入虎口,我就是那只小羊。” 李孝恭没什么文化,看他一时间找不到形容词连忙接话道,和没文化的人打交道就是这么累,大唐的绝大部分武将文化水平普遍都不高。 张阳又道:“没有找到合适的人,也只能这样,我知道河间郡王手中如今也已经没了兵权,若是不行也不要勉强,我还可以找别人谈。” 看了看四下,李孝恭皱眉犹豫了好久,又纠结道:“只有一成利?那运输的人力怎么算。” 张阳低声道:“运输费用骊山来承担。” 再是思量半晌,李孝恭终于点头,“这样也好,这件事让老夫去试试,这些年攒下的人脉,多少可以用上。” 张阳又看了眼李道彦。 “在下是行伍中人,对做生意这种事情没有兴趣。” 张阳心说我还没打算问你,你就先开口了,“在下想问问道彦兄什么时辰了,我们坐很久了。” 李道彦板着脸,“刚过亥时。” 张阳又换了一个坐姿把双腿稍稍伸直放在桌桉底下,把自己的膝盖放松放松。 此刻李百药正拿着一份黄绢,大声念着新年的祷词。 也不知道他念得都是什么,晦涩又难懂,大体意思就是告慰黎民,大唐终于度过了最难的时候,向百官宣读来年的愿景,君臣一起努力这些事情。 看李孝恭和李道彦的神色也不是太好,大家都累了,也困了尤其是那些上了年纪的老臣。 终于李君羡打断了宴席上的平静,众人看着他走入殿中。 李君羡开口道:“陛下,都已经准备好了。” 李世民站起身扶着李渊站起来,一步步走到殿前,众人也跟着走了出去。 此刻太极殿前站满了将士,月光下可以看到将士们排成了一个个的阵列 李世民开口道:“贞观元年,正月十七,燕郡王罗艺占据泾州造反,九月十二各州农田遭害,朕克俭膳食,派出使臣救济。” “时年十二月利州都督李孝常,刘德裕等人谋反,贞观二年,关中大旱,朕自陈己过,施行大赦,命人在各大名山求雨……” 李世民说着往年的种种,有人已经潸然泪下。 要说自贞观开朝元年以来确实一年比一年的不容易。 三年寒冬腊月,李靖带着兵马北征突厥,这一仗打到了贞观四年的夏天。 说着往事,李世民感慨道:“朕不计往年种种,愿与诸位共造盛世!” 李君羡举起手中的横刀朗声道:“大唐万世!” “大唐万世!”上万站在殿前的将士齐声回应。 “大唐万世!” “大唐万世!” 喊声此起彼伏,张阳站在殿前人群的最后方,就看到李玥带着小武来了。 “母后带着丽质她们先回去了。” 张阳牵着李玥和小武的手走到殿外,这种让人热血沸腾的吼声一句接着一句。 媳妇的手还是有些冰凉,张阳带着两人走到一旁的角落,“今年恐怕没有烟花看了。” 李玥温柔地笑着,“没关系,以后也可以看。” 话音落下,夜空中传来响声,一朵巨大的烟花在夜空中盛开。 众人抬头看去,紧接着一朵接着一朵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 感受到后背的疼痛,张阳倒吸一口凉气,“这不是看到了吗?” 李玥咬着牙低声道:“夫君戏弄我。” 张阳疼得直咬牙,“我就是开个玩笑。” 松开手之后,又用力锤了两下,李玥这才罢手,抱起小武,看着夜空中的烟花。 张阳扫了一眼殿前的人群,李君羡已经不在了这里。 “去查吧,长安城解除了宵禁,看你抓谁去。”张阳会心笑着。 让牛闯在子时放烟花,他还是放的早了。 这也没办法,在晚上对时辰的把握没有这么准确。 十几声烟花全部放完,李世民带着李渊离开了,众人纷纷散去。 李玥小声问道:“夫君什么时候做的烟花?” 张阳笑道:“我在晚上的时候做的,最近都挺忙,就想着把晚上的时间利用起来。” “最近夫君忙着设计流水线改造的工序也忙得很晚。” 张阳抚过李玥黑亮的长发,她的发质越来越好,就说明她的身体也在转好。 小武一直看着夜空,看了好一会儿见烟花再也没有了失落地低下头。 李承乾走来道:“你们夫妻二人要不要在宫中留宿,孤来安排。” 李泰也跟着走来道:“姐夫的住处就在长安城中,皇兄就不用劳烦了。” 本意也是好心,李泰这么一闹原本的好心情也没了。 张阳又道:“太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还是习惯在宫中,不想太过打扰。” 李承乾稍稍点头,“如此也好,十五过后便是新朝开朝,届时孤还在东宫要依仗你。” “太子过奖了,说不上依仗,臣只是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李承乾又看了一眼李泰想要再说什么,又是摇头离开。 李泰的乐子就是给李承乾添堵,雪灾那一次的事情两兄弟可以放下纠葛站在一起。 看来平日里他们双方的敌意还是很重。 李玥小声道:“夫君,我们回家。” “嗯,确实也困了。” 李泰接过宫女递来的一个小灯笼,灯笼中的蜡烛已经点燃,“这个给小武。” 李玥接过灯笼,再转交到小武手里。 灯笼很精致,这种小灯笼小武提着正合适。 她一手拿着灯笼,微弱的火苗照亮路面都费劲,也只能照亮她自己的鞋子。 带媳妇和小武走出承天门,再往朱雀门走去,前面就是朱雀大街了。 小武一路走着脚步很轻快,看似心情很不错。 李泰跟在一旁,“这一次那些外使应该都吓坏了,看我们大唐军威多么浩荡。” 这小胖子还在回味刚刚场面,“这个夜空的异象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阳一路走着没搭理他,朱雀门前站着两个人影,再往前走两步,看清了这俩人其中一个禄东赞,另外一个是许敬宗。 “张侍郎。”禄东赞上前一步问候道。 “下官劝了好多次,说了等开朝的时候再讨论面见的事情,他非要在这个时候来见。” 张阳皱眉道:“大相兄,当初一别过去两年,再相见你还是一样意气风发。” 禄东赞稍稍行礼,“我们赞普是一位雄主,赞普也非常仰慕张侍郎。” “说笑了,我哪有什么值得仰慕的。” “如今大唐能人能臣众多,之前听说张侍郎因为礼部的事情被陛下责罚?” 这话听着不对劲,张阳挠了挠耳朵,“有什么话能否一次说完。” 禄东赞正了正神情,“我们赞普一向是欣赏有智慧,有才能的人,张侍郎可以帮助大唐兵不血刃拿下河西走廊,其价值封侯都不为过,下臣说得没错吧。” 张阳站在原地,“你接着说。” “如若是在吐蕃,赞普一定对张侍郎委以重任,反观天可汗不仅没有因为河西走廊的事情给予张侍郎应有的封赏,又因为张侍郎的一点错误,就要责罚张侍郎,下臣为此觉得不公。” 张阳突然笑了,“你们吐蕃人打听得够仔细。” 禄东赞又道:“其实赞普以为有智慧有才干的人,在什么地方都能够施展才能,张侍郎何必委曲求全留在长安城,若是张侍郎到了吐蕃,赞普定当将张侍郎奉为国师。” 禄东赞越说,许敬宗的神色越是难堪。 张阳叹道:“有劳赞普挂念了,我觉得有一件事你们吐蕃搞错了。” “是何事?” “首先我不会离开大唐,我不会去你们吐蕃当所谓的国师我没兴趣,其次我现在已经是东宫少师,虽说东宫的职位多数人来看只是一个虚衔,可是我可以过得很坦然,至少良心不会痛。” 张阳拍了拍禄东赞的肩膀,“你比我年长几岁,敢问大相兄你若是在吐蕃受了委屈,是否也会卖了吐蕃来投奔大唐?” “我……” 张阳点头道:“你也回答不上来吧?这对了,你我各为其主,我们的立场是不同的。” 说完这些话牵着媳妇的手,张阳继续往朱雀门外走去。 “那么张侍郎就一定要与吐蕃为敌吗?”禄东赞朗声问道。 话音传得很远,许敬宗看着张阳离开的背影躬身行礼,再看向禄东赞,“你现在死心了?” 禄东赞再次朝着张阳的背影大声讲道:“你在大唐一日,你便一直是赞普的眼中钉!” 王婶一开始就站在朱雀门外等着公主回家,听到身后的话语声,她小声问道:“公主殿下,驸马,需不需要去杀了此人。” “不用这么大动干戈,说得好像他们吐蕃人真的可以杀入关中一样。” 除夕夜过去,李世民回到甘露殿不断有太监前来禀报。 听着这些话语,李世民颔首道:“禄东赞当真是这么和张阳说的?” “确实如此。” 李世民冷哼道:“他禄东赞真有胆子,敢在宫门前这般叫嚣朕的臣子,他身后的吐蕃自以为有多少兵力,竟能让他这般有恃无恐!” 有能力的臣子自然要把握住,把张阳丢在东宫也是为了好好磨砺他,更是希望他能够磨去棱角。 李世民按着眉间低声道:“把许敬宗唤来,朕有事问他。” “喏。” 为了这一次的除夕宴席,许敬宗忙得不可开交,本想着终于结束了可以回家睡觉,此刻却被两个太监拦住了去路。 “陛下召见,还请许侍郎去一趟甘露殿。” 第三百零三章 人生艰难的许敬宗 许敬宗忍受着昏沉的疲惫感,无奈道:“还请带路。” 再次回到热闹的朱雀大街,一路走向宫门,许敬宗抬头看着星空,此刻很想骂人,也很想打人,天杀的这辈子遇到的都是些什么人。 深夜的宫中很寂静,还能听到风吹过时在一座座的殿宇间有些怪异的声音。 李世民坐在甘露殿,烛火照应着这个皇帝的神情。 许敬宗当年也是秦王府的十八学士,打心里并不喜欢这种人平日里心思深重。 看着许敬宗躬身低头走入殿内,李世民开口道:“朕听闻禄东赞在朱雀门前对张阳大放厥词?” 许敬宗躬身道:“臣劝不住,臣失职。” 看许敬宗认错这么快,李世民一时间想要发脾气也发不出来…… 沉默了半晌,李世民又道:“他为何要这么说?” 许敬宗回话道:“贞观五年,禄东赞来使长安城与吐谷浑的事情谈判,可是这件事因为张侍郎,从而闹得不愉快,而吐蕃也因此没有得到大唐的帮助。” 李世民点头,“朕记得这些事情。” “紧接着就是禄东赞回到吐蕃,吐蕃和吐谷浑的战事一发不可收拾,至此吐蕃的松赞干布一直记恨着这件事,以至于现在的吐蕃与张侍郎敌意很大。” 偷偷看了眼李世民的神色,许敬宗又道:“这两年吐蕃对外征战连连得胜,而且松赞干布对吐蕃的控制更强,诸多部落已经投效了这位年轻的赞普,禄东赞本就是高傲的人,而如今吐蕃日渐壮大,也让禄东赞愈发地目中无人。” “他如此几次三番挑衅,如果大唐真的因为这次挑衅触怒陛下,因此引得大唐和吐蕃开战,这才是他最想看到的,臣以为禄东赞的这些手段,不过是蝇营狗苟。” 李世民仔细思量着,确实没必要和禄东赞计较,就算是发怒了也是着了吐蕃的道,原本气定神闲面对局面,没必要急躁。 再看许敬宗,没想到这个家伙还是有些远见的。 李世民点头道,“那你以为朝中应该如何?” 许敬宗躬身一礼,“陛下,臣有个不情之请。” 李世民颔首道:“你讲。” “如今礼部尚书的位置至今空悬,可礼部诸多事宜还要人来主持,臣斗胆,想要让张侍郎暂时从东宫过来,在礼部主持各项事宜。” 内殿又陷入了安静。 将一番话全部都吐了出来,这一下许敬宗整个人都轻松了。 李世民缓缓开口道:“朕会好好思量的。” 许敬宗再是一礼,“若无其他事情,臣就先告退了” “朕还有一事。” 许敬宗刚想转身,又只好转回来再次面对这个皇帝。 “高昌是怎么回事。” 许敬宗回话道:“臣还在查问,目前还没有结果。” “退下吧,有结果了,再来禀报朕。” “喏。” 许敬宗离开甘露殿,再看天的东面,眼看天就要亮了,好在开朝要在十五之后,总算又能歇息几天了。 除夕刚过,阴沉沉的天空又飘起了雪。 徐孝德带着一大家子刚刚在长安城安顿下来,如今大唐朝堂清明,能臣干吏众多,隋末大乱,这个乱世犹如大浪淘沙,死去了多少英雄好汉。 从动乱河朔地区一路到洛阳,现在高士廉已经离开了朝堂。 朝中发生了不少官职上的变动,徐孝德奔波了半辈子,从河朔一带到绵州,再出绵州到了洛阳,现如今总算是可以到长安城为官。 】 看着一家子正搬着行李和家具,宅院的位置很偏,也就是一个破落小院,只是在太子东宫做个长吏而已,一年也没多少俸禄。 这一次也是朝中来的调令,这才带着一家人来到长安城。 徐孝德又看了看自己的小女儿,又对家里人嘱咐道:“老夫去街道上看看长安城的水土人情,你们收拾好家照看好惠儿。” 才四岁的徐慧穿着一件打了补丁衣裳,正迷茫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又帮着母亲去收拾家里。 长安城几个布坊不得不关注骊山的棉布,让小厮买来的骊山的新棉布,他们对做工如此好的棉布啧啧称奇。 听到他们的议论徐孝德走上前问道:“敢问诸位商议的可是骊山。” 几个布贩子警惕地看着这个陌生人。 徐孝德解释道:“在下今日才到长安城,开朝之后便要去东宫任职,乃是东宫长吏。” 这么一介绍这几个商贩便来了兴致,“你也在东宫任职?” 徐孝德拱手道:“正是。” “你可知骊山汝南公主的驸马,张阳也在东宫任职?” 徐孝德抚着下巴的胡子回忆了片刻,便说道:“确实听说过这个人,尤其是此人帮助的大唐兵不血刃拿下了河西走廊,又献骊山棉衣,交给了朝中这才让关中度过了这一次的雪灾。” “那你是有所不知了,骊山掌握着这种棉布的生产之法,却不肯告知我们。” “是呀,他们只卖棉布,而且这种棉布价格低廉,以后让我们在布商可怎么活?” 徐孝德疑惑道:“几位是何意思?” “这位兄弟,哦……不。”对方又改口恭敬地说道:“徐长吏,我们这些布商按照全靠买卖布匹为生,这种棉布一旦面市,我们这些买桑,买麻布的人以后还怎么做生意。” “这棉布价格低廉,以后这长安城的人谁还买?谁要穿着不舒服的桑麻?再者说此布只有骊山一家有出,我们想要卖这种布,也能从骊山先去采买,再拿到长安城去买,不论价格怎么样,都是骊山一家说了算,这教我们如何做生意?” “若是骊山拿住了棉布的价格说降价就降价,说涨价就涨价,这让我们以后如此是好。” “实在是为富不仁。” “对呀。” 眼看这些布商对骊山同仇敌忾,徐孝德心中也有了计较,“几位所言,在下一定会去向朝中禀明。” 一众布商这才松了一口气,大家一起行礼,“那就有劳徐长吏了。” 徐孝德也还礼道:“为民请命,本就是应该的。” 说完这些话,一众布商非常有默契地散开了。 这一次的雪并不大,也没有这么大的风。 徐孝德走在朱雀大街上,看到一些新鲜事物都会停下脚步,多多观察一番,就像是眼前这个垃圾桶,又看看长安城的街头上在卖的红烧肉,蛋糕,以及奶茶。 这些都是以前没有见过的事物。 街道上井然有序,徐孝德心中感慨,果然和洛阳不一样。 许敬宗本想这一次陛下应该会有所回应,除夕那晚说了这件事之后,陛下久久没有消息。 过了几天之后,朝中终于给送来消息,说是可以向张阳过问礼部的事宜,依旧不让张阳暂代礼部尚书一职位。 想要让张阳重回礼部有一个条件,陛下要见高昌真正的主人。 许敬宗心中的打鼓,陛下只是让张阳过问,并不让直接插手礼部事宜,想要人重回礼部还要见一见高昌真正的主人。 当初的礼部是张侍郎和河间郡王一手帮扶起来。 眼下这两人却都不在了。 天可汗卸磨杀驴啊。 许敬宗仰头心中苦闷呐喊,恶毒的天可汗,你为何这般对待张侍郎,这般对待功臣! 人生最痛苦的事情,就是当你要做个明白人的时候,却发现四周全是湖涂人。 许敬宗费劲砍了一些柴,就当是发泄了,然后整了整衣衫,他心中坚信日子总会好起来的,现在张阳只是过问礼部的事情,将来说不定就是礼部尚书。 张阳的升迁也关乎着自己的仕途。 说什么也要将张侍郎重回礼部,建功立业! 整理了一番心情,许敬迈步走出家门。 小武穿着厚实的衣袄正坐在小熊的背上,时不时又想让它动弹两下。 它回头想要去咬抓耳朵的小手,牙齿碰了碰又只好松口。 任由这个小魔头在自己身上胡闹,生无可恋地趴在地上发呆。 张阳正做着模型,这是改进流水线之后要做的零件,在工序上最需要改变的就是进棉这个阶段,只要把这个口子稳住了后续的生产就会顺利很多。 王婶快步走来,“驸马,许敬宗来了。” 张阳停下手中的动作,洗了洗手走出家门。 看见许敬宗就站在家门口,张阳靠着墙揣着手问道:“出什么事了?” 许敬宗惆怅道:“陛下下旨了,礼部的时候可以过问张侍郎,如有要事与诸国使者谈话,还请张侍郎出面,礼部是张侍郎与河间郡王一手拉起来才有如今,礼部离不开张侍郎。” 张阳苦笑道:“我还以为有什么事。” 许敬宗又说道:“陛下还给话语了,说要见一见高昌真正的主人。” 现如今的高昌守备将军正是阿达兰,而且阿达兰就是张阳在西域的代言人。 听到这话,张阳笑道:“他就这么着急。” 许敬宗无奈道:“都怪龟兹这帮家伙,他们知道得太多了。” 张阳思量着,“你去把壹号叫来。” “壹号?是谁?” 这回轮到许敬宗迷茫了。 张阳皱眉道:“就是高昌的使者,我在曲江池等你们。” “明白。” 麻烦总会接踵而至,面对李世民这个自负且多疑的皇帝,即便是把痕迹擦得很干净,他们也会察觉出端倪,况且这个皇帝手中还有这么多能干的臣子,这些人都是李世民能够狂妄的资本。 张阳朝着家里说道:“我们去曲江池钓鱼。” 李玥点头道:“正好,今天想吃鱼了,小武也一起去。” 小武坐起身,想要拉着小熊往外走,这头熊懒得愣是趴在地上不动,小武涨红脸拉着。 直到李玥瞪了它一眼,小熊这才缓缓站起身,跟在小武的身边。 一家人走出家门,小武牵着熊走在小巷中。 寒冬刚刚过去,此刻的曲江池几乎看不到人。 李玥拿出令牌,看管这里的侍卫恭敬地让开路。 张阳对他们道:“等会儿有个叫许敬宗的人会带着一个西域人来这里,你们将人放进来。” “喏。” 走到曲江池边,看着清澈的水面,现在没人来这里,曲江池空荡荡,李玥带着小武一路走到最中央的水榭,在这里可以纵观风景,还是一个钓鱼的好地方。 王婶特意提着一个一个炉子,还背着一口锅,这样一家人就可以在这里吃饭的。 李玥拿着两根鱼竿,“小武,会钓鱼吗?” 小武摇着头,“见过,没有钓过。” 媳妇问一个四五岁的孩子会不会钓鱼,总是让人感觉有些离奇。 许敬宗带着人也到曲江池了。 张阳招手示意他们过来。 一路走到湖中心的水榭,许敬宗愁着脸,“不知张侍郎要如何做打算。” 张阳坐下来拿出一卷地图,指着龟兹国的位置,“从高昌拿下龟兹需要多久?” 壹号低头回应道:“最短一个月。” 许敬宗此刻脑子一片空白,连忙问道:“拿下龟兹做什么?” 张阳瞧着地图,“当然是制衡吐蕃了,你看看地图龟兹就在高昌与吐蕃之间。” “如果可以拿下吐蕃,顺手把雪山也拿下来。”坐在水榭边的李玥轻描澹写说道。 话语说得轻松,许敬宗如雷噼般站在原地,“慢着!张侍郎当真要拿下龟兹?” 张阳了然道:“既然他们如此多事,我们自然要拿下他们。” 扶着自己的额头,许敬宗来回走着,口中低语,“胆子太大了,简直就是胆大包天。” “原本高昌要发展,与龟兹也可以相安无事,我平生最不喜欢这种喜欢打小报告的人了。” 壹号收到话语,行礼道:“这就让人送信给大将军,我们现在有五万兵力,拿下一个龟兹不是什么难事。” “还有五万兵力?”许敬宗捂着脸痛苦地坐在地上。 “老许,你这是怎么了?” “不要和下官讲话。”许敬宗捂着脸:“当初瞎了眼,上了张侍郎这条贼船,完了!完了!下官这辈子完了。” “要是不想活了,你现在跳曲江池自杀,我也不拦着你。” 第三百零四章 最幸福的事 听张阳这么说,许敬宗目光空洞地看着池水,又抬头看了看天,“这人活一辈子,怎么就这么难。” 壹号收到话语就去办事了。 张阳拍了拍他的肩膀,“老许,你想过这一辈子怎么活吗?” 许敬宗低语道:“人生头等大事传宗接代。” 张阳又道:“这件事办完了吗?” 许敬宗点头,“孩子都已经会上街打架了。” “那你还有什么遗憾吗?” “没有了。” 张阳坐在他身边,揣着手皱眉看着池水,“既然此生都没有遗憾了,为什么不搏一搏。” 许敬宗叹息道:“张侍郎觉得这辈子要怎么活?” “我觉得思考人生这种大事挺无聊,那是圣人才干的事情,我就是一个凡人。” “明明就是你先问的。”许敬宗低声碎碎念,一路离开曲江池。 再看媳妇,她很有收获,钓上了两条巴掌大小的鱼。 小武时不时欺负一下小熊,她的心思根本不在钓鱼上,这丫头真的不是一个会安静坐着钓鱼的性格。 看着李玥把钓上来的鱼当场杀掉,动作还挺娴熟的。 将鱼下锅先是翻炒,李玥低声问道:“能够拿下龟兹吗?” 张阳皱眉道:“不清楚,看阿达兰怎么做吧,现在送信过去到西域,等高昌收到我的消息应该是三月份了,先和龟兹打一仗,打完之后希望不要耽误棉花的耕种。” 李玥低声讲道:“龟兹的历史很悠久,从以前被柔然控制,再到后来的魏帝攻占,前隋以来隶属于西突厥,到现在他们和西突厥还有很多的联系。” “高昌这两年为了棉花地一直都在征讨西突厥,龟兹地处丝绸之路的要道,时常要面对战乱,还是要靠着西突厥这个靠山,才能在西域立足。” 话锋一转,李玥狐疑道:“夫君觉得这一次龟兹来使大唐真正的意图会不会就是西突厥授意的。” 张阳点头道:“我也这么觉得。” 李玥撩起自己的袖子,再往锅中放入蒜和生姜,再是耐心炒着。 张阳欣赏着她做鱼汤的模样,几缕发丝凌乱地落在脸上,随着炉子中的火越来越大,她也显得有些手忙脚乱,直到倒上水盖上锅,让鱼先煮着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接着再把稻米淘洗一番,还显澹黄色的米粒脱壳并不完全,等鱼汤好得差不多了,她细细尝了一口,啧吧着小嘴点头,再将稻米饭焖上。 小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躺在小熊的背上睡着了。 它也认命,面对这个小魔头的折磨连反抗的力气也没了。 一家人在水榭中吃了一顿饭,这才回家。 距离十五的开朝还有些日子,张阳和李玥先去了一趟村子,准备好来年的再次开工事宜。 上官仪和牛闯带着人还在渭南一片夯实地基,因为要新建两三个工坊。 武士彟抱着自己的女儿,看小武衣着华贵,向夫妻俩行礼,“有劳驸马和公主殿下照顾了。” 张阳回话道:“小武挺懂事的,而且也很文静。” 李玥手里拿着账册,目光看着账目,“母后也在准备要将小武收为干女儿的事宜了。” 说到这事,见武士彟神情中带着犹豫和犯难,李玥又道:“只是名义上的干女儿,也不是公主,再者说也不会让她远嫁。” 武士彟小声问道:“老夫知道历来都有和亲的事宜,也不知道这一次那些使者会不会也是来尚公主的。” 李玥看了一眼张阳。 张阳笑道:“至于开朝还有几天,这件事没有回应呢,不用先杞人忧天。” 武士彟又讲道:“河间郡王前两日来过,还带了一批人手过来,已经派出去押运棉花了,过些日子还会接着派人手过来,也送信去给牛进达将军了。” 张阳迟疑道:“牛将军会答应吗?” 武士彟放下小武,她便飞快地跑到李玥身边,抱着手臂一起看着账目。 见自己女儿的模样,武士彟笑道:“听说为此河间郡王要拿出自家封地的几块肥田和牛将军家的田亩做交换。” “他还真是能下血本呀。” 积攒家底的过程是一件很折磨的事情,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你的家底会被掏空。 上一次的雪灾几乎掏空的家里,也因此给骊山积攒下了很好的口碑。 能用几千件棉衣来为自己创下一个好口碑。 这笔买卖绝对是划算的。 张阳看着仓库的库存,已经又生产了一千匹棉布,还卖出去了一些。 棉花也在不断地从关外运送回来,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村子的生产也终于步入了正轨。 最近村中还有几个成年的男子也娶了媳妇,为此李玥还让虞宜给他们发了银钱。 这些媳妇是从别的村子来的,现在的骊山村民都有坚固的房子住,还有一份稳定的收入,这对嫁过来的女子来说是一份很牢靠的保障。 李玥来到印刷坊,看着刚刚印出来的梁祝,虞宜站在她身边小声道;“魏王殿下看了这个故事哭了很久,说是怎么会有这么悲惨的事情。” 用夫君的话来说,爱情是出于人的感情,而这种感情一直都是被礼制压迫的。 礼制是世家立足的根本,在那些大世家中这种制度异常地森严。 想要打破这种礼制就是在釜底抽薪,改变人们对爱情的看法,夫君用故事来影响人,只要人们看到这个故事就会看到明白梁祝,自然而然也就想到了那个崔家女的事情。 时也势也,只要整个过程足够好,也能造成一定的效果,至少能够让世家坐立难安。 李玥低声道:“你看了这个故事吗?” 虞宜点头道:“看过了。” “觉得如何?” “想不明白为什么梁山伯和祝英台为了一份感情可以豁出去这么多,如果换做是我,我做不到。” 李玥看向自己的夫君,他正在和武士彟讲述着图纸的原理,放下已经印刷好的这卷书回道:“那是你还没经历过,如果你也遇到了你喜欢的人,你会体会到这种感觉到。” 虞宜稍稍一礼,“知道了。” 忙完了村子里的安排,过了十五之后就是这些棉布开卖的日子,按照价格李玥定了五十钱一匹棉布,棉布七钱一尺,整个价格与桑麻布的价格很接近,只是比寻常的布匹贵了一钱。 以骊山的生产效率,成本上可以便宜很多,半吨棉花才一百钱,而半吨棉花可以生产出二十匹布,李玥稍稍算了算,除却人工费用可以产出的效益最少六百钱。 按照每天生产五十匹棉布的效率,还能赚上不少。 对李玥来说看着家里的钱越来越多,账目的入账银钱越来越多,对她来说这就是幸福。 最近长安城出现了一件怪事,这件怪事与许敬宗有关,这人每天把自己喝得伶仃大醉,每天在家里胡言乱语。 张大象看着颓废的许敬宗,“许兄,你何至于?” 许敬宗愣是流出两行泪,“下官为张侍郎鸣不平!张侍郎真是太惨了。” 张大象疑惑道:“张阳如此吃得好喝得好,据说已经有不少人准备大量买骊山的棉布,连家中老父亲都说张阳会从中大赚一笔,怎么会惨。” “一身才华不能施展这不是人间最悲惨的事情吗?恶毒的天可汗呐!” “别说了,被人听到会大祸临头。” 许敬宗摇头道:“陛下广纳谏言,魏征都敢指着陛下的鼻子骂昏君,他魏征能骂得,别人就骂不得。” 突然听到墙外瓦罐打翻的动静,吓得张大象一个激灵,有人偷听? 张大象飞快来到院墙外,也没有看到人影。 “天可汗自负无知呐!”许敬宗又开始嚎了起来。 看他这种反常的行为,张大象上前小声问道:“许侍郎,你到底是何用意?” 许敬宗收起之前哭丧的脸,神情阴沉,“大象兄,张侍郎一日不来礼部,礼部何以立足。” 这知道他别有用意,张大象着急道:“这是朝中任命,你这么哭有用吗?别哭了。” 】 眼看许敬宗还接着哭嚎,张大象又道:“龟兹使者要与我们礼部相谈,为下一次入朝面见天可汗做准备。” 许敬宗的哭嚎声戛然而止,迅速换上了笑容。 之前还哭嚎的撕心裂肺,现在又是这般乐观的笑容,这人的心境切换之快让人瞠目结舌。 张大象又道:“这便不哭了?” 许敬宗擦去泪水,“累了。” “哭累了?” “大象兄能否不要再啰嗦了,我们先去接上张侍郎,一起面见龟兹的使者,再来谈论接下来的事宜。” 确认许敬宗终于恢复了正常,张大象也是放心了,“大过年的如此哭嚎不知道还以为家里死人。” “人的才能若是得不到施展,快死了和已经死了有什么区别。” 李世民近日很焦虑,他一直都在等着和高昌真正的主人见面,可是让人把话语带给许敬宗,事情就像是石沉大海没了回复。 “他这些日子都在做什么?”李世民绷着脸问道。 “许侍郎近日一直都在家中闭门不出,倒是前些天带着高昌的使者去见过张阳,此刻又带着龟兹的使者又去见张阳,估计见了之后又会有几日不出家门。” 李世民沉声道:“他还真是把礼部的事情都过问一遍张阳。” 李君羡回话道:“陛下,我们的人时常在许敬宗的家门外听到一些话语,都是许敬宗魔怔般的自言自语,说是这辈子完了,还说……” 话语说到一半李君羡的话语又哽咽在喉。 李世民不耐烦道:“他还说了什么?” 李君羡行礼道:“陛下,末将不敢说,都是些大逆不道的话语。” “让你说就说,朕不降罪与你。” 李君羡咽下一口唾沫,鼓起勇气讲道:“说是礼部是张侍郎与河间郡王一手带起来才有的今日,说恶毒的天可汗卸磨杀驴,夺去臣子功劳,却将臣子贬黜,放之东宫,才能无处可用,还有……” 李世民黑着脸,“继续讲。” “喏。”李君羡神情慌张行礼又讲道:“还说当初的突厥之事并不是以权谋私,那是为了以奶粉手段来控制突厥人赖以生存的草原,这乃上上策,天可汗愚昧只看到了事情的表面,却不知其真正用意功在千秋。” 李世民灌下一口茶水,“就只有这些?什么公在千秋?” “倒是没说。” 看李世民不说话了,李君羡试探着问道:“陛下,要如何处置许敬宗。” “朕倒是想活剐了他。”李世民恶狠狠地说着,“魏征都能在太极殿骂朕,朕又怎么能杀了他,他只是在家里说道,朕就这么杀了,以后天下人还要怎么看朕。” “陛下英明。” 李世民拿起茶碗皱眉思量,茶水还没倒入口中又被茶碗放下,“朕听闻玥儿家中有一种叫作保温杯的东西,特别好用?” 李君羡回话道:“确实是这样,据说上官仪一直随身携带,每每话到一半便要喝一口。” “夜空异象的事情查得如何?” “臣失职,在此之前盯着长安城硝石的动向,没发现有人大量买入硝石,看来对方是早有准备,也查问了囤积硝石的人,他们家中的硝石都还在,也有人将硝石倒在野外,可就是倒在野外也没有人去捡。” “这么说来对方是早在很久前就准备好了。” “确实如此。” 此刻的长安城街头,东市的一个街角,张阳和程处默正在看着一群孩子打架。 瞧见两个出招特别狠的孩子,张阳问道:“那是谁家的孩子。” 程处默抬眼一看回道:“那是李道彦的弟弟。” “弟弟?” “嗯,亲弟弟。”程处默补充道。 张阳饶有兴致地看着,“看着和别人家的孩子没有区别。” 程处默回话道:“自从李神通将军去世,这一家的孩子也经常被人欺负,几乎天天都在打架。” “李道彦呢?他不管自己的弟弟吗?” “他在朱雀门外当值,怎么可能管得了自己的弟弟,不过这些孩子也都是将才之后,光看打架的模样就知道长大后也是一条汉子。” 第三百零五章 事业有了根基 直到打架停下,这群孩子都散去,张阳和程处默这才走上前,看着从地上挣扎着爬起身又遍体鳞伤的孩子。 张阳微笑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这孩子看起来也就和李泰的年龄相彷,他眼神里带着倔强,“关你何事??” 程处默饶有兴致地打量他。 张阳又道:“刚刚被这么人殴打,你就一声不吭,为何不求救。” “打不过别人是我自己拳脚不如人。” 听他这么讲着,张阳揣着手再问道:“可是他们的年龄都比你大。” “我现在打不过他们,可我已经领教过他们的拳脚厉害,等我再长两岁我就可以打过他们。” 听他的话语还带着一些不服气,程处默递上金疮药,“贴上这个你的伤口可以痊愈得快一些,我是程处默,你可以打听长安城的红烧肉帮,若是找不到出人头地的机会,就去找街上卖红烧肉的人。” 他接过金疮药也毫不客气地贴在自己的伤口上,“我叫李孝义。” 张阳笑着点头,“我记住了。” 这孩子走了,走的时候还时不时回头看一眼。 程处默又道:“李道彦的几个弟弟中也有年长的,李孝同和李孝察过得都不错,都是李神通将军的儿子,这些孩子中就李道彦的军功最高。” 张阳迟疑道:“既是宗室子弟,就这么被街头上的人欺负?” 程处默叹道:“只可惜李神通将军过世太早,不过某家还是欣赏李道彦,能照顾便照顾。” “人家挨揍了,你就不出手帮助?” 程处默一边走着,“都是武将子弟,大家心里都有一股精气神,男人之间的拳脚不容得别人插手,你要是去帮他,他会觉得你看不起他,这是武将子弟心中的傲气。” “那要是被人打死了呢?比如说仇杀什么的。” “那就……”程处默迟疑了半晌缓缓开口道:“某说的是武人之间的打斗,这仇杀当然是要帮忙的。” “那处默兄要是被人揍了,会让帮忙吗?” “呵呵呵……”程处默笑道:“放眼长安还没人敢与我程处默动手,我都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张阳拱手道:“最近河间郡王在帮我运送棉花,我担心人手不够。” “我们人手倒是够用你需要多少?” “不用多,每一次有一队十几个人护送的队伍就可以了。” 程处默迟疑了半晌,“某会安排的。” “麻烦了。” “你我之间不用说麻烦。” “程小将军,礼部的人找张侍郎。”有个游侠打扮的人匆匆而来。 程处默踹了来人一脚,“说了多少次了,在外面叫大哥。” “是大哥。” “把人带来。” “喏。” 现在的程处默还是没有一个做大哥的气场,反倒是越来越像个为虎作伥的恶棍,这家伙好似就没有做江湖大哥的天赋。 许敬宗和张大象带着龟兹使者正朝着这里走来。 既然自己是程处默整个帮会最大的投资人,该说的还是要说,张阳耐心道:“处默,现在有多少人可以直接来见你?” 程处默思量着:“十来个。” 张阳揣着手又面向许敬宗笑着,低声讲道:“行了,你还是接着去忙你的事情,把我嘱咐的事情办好。” 程处默点头,“放心,某这就去办好。” 重新整了整神情,张阳拱手道:“许侍郎,好久不见了。” 许敬宗行礼道:“张少师客气了。” 扫了一眼四下,张阳又道:“这里是闹市街头,太过嘈杂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讲话。” 许敬宗也点头,“正有此意。” 几人来到崇仁坊的一处酒肆,眼下整个时候酒肆中没什么客人。 长安城很大,南北交错一共有大街二十五条,光是东西两市,说是有一百零八坊市其实久居长安城的人都知道实际上真正能有人热闹的坊市并不多。 李世民在治安方面还是很看重的,就是在坊市建设上不上心,有很多坊市从李渊拿下长安城到现在也没有修缮,到如今还是破败的。 崇仁坊就在平康坊隔壁,又距离弘文馆比较近出入这里的文人比较多,也显得安静。 几人坐下,张大象先开口道:“不知道龟兹使者这一次来见我们有什么想说的,眼下还没开朝,我们礼部可以先把话语留下来,开朝后会禀明陛下。” 龟兹使者先是看了一眼张阳,然后低声道:“去年高昌连连征战西域,导致西突厥众多部落失去了土地。” 见许敬宗使了使眼色,张阳开口道:“我乃太子近臣,礼部的事情我只是过问,不会插手礼部的事宜。” 龟兹使者点头道:“听吐蕃禄东赞说起过,您是一位有才能的人。” 张阳摆手道:“他倒是很惦记我,其实哪有他说的那样。” 龟兹使者又看向许敬宗,“我们希望天可汗可以主持公道,为西域的安定希望高昌不要再发起战争。” 张阳不解道:“我记得龟兹以前也是当年的安西四镇之一。” 龟兹使者点头。 张阳又笑道:“要我们大唐出面也可以,但我们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你们龟兹、焉耆,于阗,疏勒重新为我们大唐的安西四镇,并且让我们大唐的官吏和兵马驻扎,这便可以解决整个麻烦。” 看对方神情上很是犹豫,张阳又道:“你看看多简单的一件事,只要你们安西四镇点头,我们大唐自然帮你们摆平这个问题。” 龟兹使者叹道:“此事甚大,还要回去与诸多使者相谈。” 许敬宗点头道:“你们要求我们都知道了,之后会禀明陛下。” 龟兹使者再是行礼就要离开,张阳问道:“高昌的事情你们知道多少?” 对方回头讲道:“我们知道其实高昌的主人另有其人,见到陛下之后我们也会如此禀明陛下的。” 看着人走远,张阳皱眉道:“其实龟兹整个地方也挺好的。” 张大象一脸严肃地点头,“自古以来但凡中原王朝,皆去拿下安西四镇。” 许敬宗吃着羊肉,“据说拿下的安西四镇就能直取波斯了?” 张大象颔首道:“还有天竺,龟兹坐落西域重要商道,但凡西域有战皆绕不开龟兹,谁能拿下安西四镇,谁就能控制西域最富裕的一条路。” 张阳思量道:“你们说松赞干布有没有兴趣拿下安西四镇?要不还是把龟兹使者杀了灭口吧。” 话音落下,许敬宗一口酒水还没咽下,呛在喉咙口不停地咳嗽着,“这件事太大了,万万不可以,先不说龟兹会不会借此起兵,甚至吐蕃和西突厥也会借此发难。” 】 张阳皱眉道:“我就是随便说说,你不是请我当你们礼部顾问吗?提个意见还不成了?” 许敬宗缓过起来,“还请张侍郎三思。” 张阳站起身走出这个酒肆。 “张侍郎,这是要去哪儿?” “回家。”张阳慵懒地回道。 长安城的一处宅院,长广公主听着杨师道的讲述,家里也有经营布匹生意,“一旦骊山的棉布出来,我们布坊生意必定受到波及。” 杨师道听着长广公主的讲述,依旧看着手中的书籍。 看到他这样,长广公主叹道:“当初父皇将我许配给你,虽说你我也是半路夫妻,可家业上的事情,你也不能不管不顾。” 杨师道低声道:“当初早就说过要把家业变卖了,是你要留着的,商贾之事不必过问老夫。” 长广公主面对这样的丈夫恨铁不成钢。 那时候父皇将自己许配给杨师道之时,虽是前隋杨雄的儿子,也算是前隋的皇室,逃难到了洛阳,又被王世充拿下。 当年的杨师道还是一贫如洗。 可当时自己也是寡妇再嫁,还带着一个孩子只好就这么嫁了,也没有图其他的。 嫁给他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用着继续积累出一份家业,杨师道一直都不管不问。 院子里沉默了半晌,一旁小厮讲道:“听说今日因为棉布的事情,有不少人在议论骊山。” 长广公主沉下脸,对一旁的小厮嘱咐道:“传话下去,谁敢非议骊山,都给我拔了舌头。” 小厮慌张地下去办事。 ----------------- 过年的轻松日子过得很快,骊山的棉布开始售卖,赶制出来的三千匹布很快就被卖空了,李玥开心地看着账目,小武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骊山的工厂自去年落成,眼下终于有了进项,让夫妻俩人长出一口气,心里的石头也算是落下。 当付出有了收获的时候,也很让人振奋的。 张阳先是从长安城买了一只鸭子,当场将鸭子杀了,夫妻俩坐在一起拔着鸭毛 “做烤鸭怎么样?” “这是鸭子太肥了,好像不太合适。”张阳刚说完见到李玥抿着嘴有些可惜的样子,又道:“那就做烤鸭吧,你去准备一些稻米酒,放在炉子上热一热,两个时辰左右鸭子也该好了。” “好。” 张阳又嘱咐道:“记得稻米饭,让婶婶去叫一下魏王与河间郡王。” 有收获的日子当然要庆祝,这也说明了自家的产业从散卖的吃食,正式转型成功,成为了一项真正的产业。 之前不论是红烧肉,还是抽水马桶,这都是短期上的利益,而且这些买卖都太过零散,不能长久。 现在手中有了能够盈利的工厂,这也就有了能够让整个村子赖以生存的工作。 不论是对整个村子的凝聚力,还是将来的发展,这都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好事。 现在不一样了,有了工厂就像是有了根基,也就有了企业规模。 转变的过程是痛苦的,骊山好长时间都没有进账。 最痛苦的是李泰,他几乎是破产了。 天色入夜,打开土灶的盖子,正炙烤的鸭子也好了。 用一根铁纤把鸭子提上来放入一个大盆中。 小武帮忙搬着椅子,她的小短腿搬椅子很吃力,费劲地推着桌子将两张桌子拼在一起,就能多坐几个人吃饭。 张阳把烤鸭切好改刀,李泰和李孝恭也一起来了。 “哈哈哈!老夫走到门口就闻到了酒香。”李孝恭闻着酒香来到小炉子边,打开酒壶细细闻了闻,“好酒。” 张阳解释道:“都是自家酿的,也不知道合不合胃口。” 见李孝恭手中提着一个包裹,等他打开之后才看到是一大坨牛肉和胡椒,还有一些细盐。 “家里什么都准备好了,还带这么多牛肉做什么?”张阳嘴上说着,很自然地收下这一大坨牛肉。 李孝恭笑道:“知道你们夫妻俩人日子过得清贫,好不容易有一头牛耕不动地了,这才杀了,家中夫人吩咐了,说什么也要给你们家送来。” 张阳咧嘴笑着,“我做点酱牛肉,做好了再给您送去,以后喝酒的时候来两口,那滋味美得很。” 李孝恭抚须点头,满面笑容,“就知道你小子懂事。” 李泰的精气神也饱满了许多,工厂有了盈利,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大好事,从去年到现在,要是还没有进项,李泰的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了。 几人围着桌子而坐,张阳给李孝恭和李泰倒上酒水。 “为什么就这么一点!” 看李泰不服气,张阳冷哼道:“我家的规矩,你一个小孩子喝这么多酒水做什么?等会稻米饭就好了,喝了就老老实实吃饭。” 李泰端起酒碗浅浅尝了一口,“今天心情好不和你计较。” 烤鸭的皮烤得酥脆,咸澹正好合适。 一口咬开皮,入嘴的肉嫩滑的鸭肉,吃得一嘴肥油。 吃着鸭子几人都没说话,直到一整只大肥羊鸭子,只剩下了骨架,大家扶着吃撑的肚子长出一口气。 小武很懂事给倒上几碗茶水。 张阳把茶碗端给李泰和李孝恭,“鸭子肥了一些,吃起来有些腻,喝口茶水可以解腻,又递给他一根牙签,这是我自己用竹子做出来的牙签,用来剔肉再好不过,主要是卫生。” 李孝恭用牙签剔着牙齿间卡着的肉,“确实文雅得不少,比指甲方便。” 第三百零六章 嘴碎徐长吏 “您要是喜欢去的时候带一罐走。” 李孝恭摆手道:“长辈怎么能随便拿晚辈家的东西。” 张阳尴尬道:“家里还有一罐。” 李孝恭注意到一旁的铁纤,“那个铁纤用来岔肉很不错。” “您喜欢带走也可以。” 李玥的笑容带着一些勉强。 茶余饭后,张阳给骊山的两位股东讲述着将来的规划,有这两个靠山,谁要来动骊山的生意也都要掂量掂量这两位的分量。 小武提着扫把打扫院子。 李孝恭低声道:“骊山的棉布一出来,长安城有不少非议。” 李玥端坐着皱眉道:“我们夫妻俩平时很少出门,现在外面有什么非议了?” 李泰低声讲着,“不过是原本的商贩手中的桑麻布都卖不出去了,这才来指责骊山的棉布了。” 注意到李玥的目光里还带着担忧,自从上一次骊山雪灾有了好的口碑,她现在对口碑这种事情很在意。 张阳又问道:“他们手中的桑麻布都囤积了不少吧。” 李孝恭点头,“自然是这样,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如此着急,不过你放心老夫帮你看着,谁敢造次饶不了他,骊山没偷没抢,都是自己产出来的棉布,由不得他们胡说。” 李玥迟疑道:“长安城这么多人口,以骊山的生产效率来说,应该满足不了这么大的需求。” 李孝恭点头道:“确实是这样,骊山的棉布到不了每个人手上都说我们的棉布太过便宜,他们担心以后的麻布和细麻布都卖不出。” 李泰不服气道:“优胜劣汰是必然。” 小武放下扫帚,又乖巧地走来提起水壶给几人倒上茶水。 看媳妇的眉头紧锁,张阳笑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无非就是觉得我们的棉布抢了他们的市场,我们本意上就是要转型成供货商。” “作为市场的上游我们可以将布匹卖给他们,让他们接着去卖,至于之前的桑麻布,我们可以代为收回,也可以用原本的旧麻布来抵新的棉布。” 李孝恭点头,“将麻烦当作我们扩大棉布的生意的机会,只要长安城卖的都是我们的棉布,以后的赚的银钱只会越来越多。” 商议完这件事,张阳送走了李泰与李孝恭。 回到家中,李玥已经在收拾衣服了,一件红色的官服放在水盆中,她仔细地搓洗着,“再过几天就要开朝了,夫君要去东宫当值,可要把官服洗干净。” 按照如今的大唐官制,自己这个东宫少师属于四品官吏要穿这种红色的圆领官袍。 张阳在她身边坐下,安静地看着星空。 一边洗着衣服,李玥双手被冻的通红,她一边是说道:“如果我们掌握了足够多的长安城布商,是不是也可以控制长安城的布匹价格了?” 张阳点头,“理论上是这样的,这事说着简单,其实也难办,能在长安城做大生意的人,谁家身后没有权贵撑腰。” 李玥放下手中的衣服,思量着,“所以我们想要拿住更多的布商之前需要查清楚的底细,谁是谁的靠山要摸清楚,不能够莽撞行事,以免遭到不必要的麻烦。” “媳妇想得周到,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避开很多麻烦。” 李玥小声道:“等开朝那天,我去找母后,将这件事先说给母后听,母后会不会帮忙先另说,至少要让母后知道我们如今的处境,还有皇爷爷也要拜访,他老人家在宗室的话语很重要。” 见夫君一直看着自己,李玥低着头,“夫君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张阳收回眼神,揽着她的肩膀,“你现在越来越有模有样了。” 李玥靠着夫君的肩膀幸福笑着,“人都是会长大的。” “我是说你在经营方面越来越有模样了。” “夫君是不是戏弄我,说我没女人的样子?” 张阳清了清嗓子,“我没有这种意思,你是知道我的,我对外面那些世俗之见一直都是嗤之以鼻的,为什么女人就不能有事业了。” 李玥已经十七岁了,她的眉宇间有了更多英气,她的内心其实很要强,对很多事情都有一种刻在骨子中的不服气。 又受到皇后的影响,她在村子的一言一行颇有一地主人的模样,也有了主人该有的气势,不好的地方转变就要转变,该奖赏的一定要奖赏。 “你越来越有一个地主婆的架势了。” “地主婆?”李玥听着狐疑道:“这好像不是什么好话。” “整个封地都是你的,你就是主人,你就该有这样的气场,没什么不好的。” 小武拿着一本册子而来,“老师题目做好了。” 李玥看过题目,仔细看着,“你看看这道题你又不写运算过程了,这不是一个好习惯。” 小武点着头。 听媳妇给小武讲着课,张阳拿过她脚边的水盆,抬到一旁自己洗着自己的官服。 朝中的官服是用细麻布做成的,穿着的感觉并不好。 平静的日子过了两日,骊山的棉布一度买到了脱销。 今天是开朝的日子,照理说这么重要的日子李泰也要到场,他找了一个生病的借口送入宫中,而他直接来到了骊山,帮着生产棉布和肥皂。 过些天梁祝这卷书就可以卖出去了。 这一次不是只卖半卷,而是整卷书一起卖出去。 李泰不解地看着上官仪,见他还看着梁祝,“这个故事你都看了几遍了,你就不觉得腻吗?” 上官仪解释道:“这个故事其中的深意魏王殿下理解吗?” 李泰洗去粘在手上的纸浆,“不就是讲两个相爱的人,在世俗和权势下的凄凉下场吗?” 上官仪解释道:“其实魏王殿下要换个方面去想,张侍郎的故事总是以普通人的身份来写的,这种书也是给普通人看的。” 李泰不耐烦道:“上官仪,你讲话的样子越来越像张阳了。” 今天是开朝的日子,张阳先把媳妇和小武送到立政殿便急匆匆跟着太子去参加朝会。 “太子殿下,我只是一个东宫小吏,不用去参与大朝会吧。” 李承乾脚步很快,“朝中不论是黄门小吏,皆要参与这次的大朝会,如果太极殿站不下,就要站在太极殿外,往年皆是如此,一年就一次。” 无奈跟上李承乾的脚步,两人到了太极殿前的时候,这里已经站了不少人。 李承乾,“你就站在大安前面,孤先入殿了。” 东宫的官吏也只能站在太极殿外,还没有资格站在殿中,张阳心头无奈,想当年我也是在太极殿睡过觉的。 在张大安前面站好,张阳看到他的后面站着一个家伙正朝着自己笑。 大安介绍道:“这是刚刚到东宫的长吏徐孝德。” 张阳拱手道:“见过徐长吏。” 天可汗还没来,除了站在殿外的各部文吏还有诸国使者。 距离禄东赞还有些距离,就可以感觉到他眼中的敌意。 张阳回头瞪了他一眼,如果眼神可以杀死人,这个眼神下他已经死了几百次。 被这么一瞪,禄东赞也收回了目光。 张大安顺着目光也看去,正巧看到了禄东赞有些窘迫地收回目光,“张少师是和这个使者有仇怨?” 张阳在自己的位置站好道:“这是他单方面的仇怨,我心向光明,一身浩然正气,与这种人怎么可能有仇怨。” “想来也是。”张大安点头。 皇帝没来,大家此刻在等待的时候可以唠唠家常。 “久闻张少师才名,今日一见才发现,竟然如此年轻。” 张阳无奈道:“用你们的话来说二十出头就不年轻了。” 徐孝德又小声讲道:“刚刚见到太子殿下亲自送着张少师一起走来,想来太子殿下与张少师的关系必然很好,将来在东宫还要张少师多多照拂。” 张阳苦笑道:“照拂说不上,大家以后能够团结就好。” 一个赵节说是要照顾,还和杨师道是一家子。 现在还有一个徐长吏。 “听说张少师与公主殿下的数术都十分了得,连李淳风道长都说是奇才,将来成就不在李淳风道长之下。” 张阳揣着手看着太极殿,“你还打听得挺仔细。” “初来乍到自然要了解明白,下官每每去一个地方都要好好了解,只是长安城太多,也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了解,还听闻张少师写了一本红楼的书,却被列为了禁书?” 张阳点头。 “下官找书贩子买了两卷带回家看了,确实是个好故事,故事中没有对礼教的评判,故事中的每个人物何尝不是对礼教最大的评判?” 张阳一头的黑线,这人的话又碎又密。 徐孝德又道:“听说长安城还有一种奶茶的东西下官尝过还是很好。” 张大安面无表情。 张阳稍稍叹了一口气。 “下官还听闻了骊山的事情,更听说骊山的棉布价格低廉导致长安城不少布商的生意难做,因为此事下官还写了一份奏章递交给陛下,来弹劾张少师。” 听闻这话,张阳诧异地回头看了一眼,这人怎么这样…… 你说你刚到东宫任职,还没进东宫的门就弹劾我? 还做不做同事了? 徐孝德又道:“想来这等商贾只是不能让陛下牵挂,最多也只是派几个黄门小吏去长安城安抚商贩,再警告一下骊山,想来没什么大事。” 张阳:“……” “其实下官弹劾张少师,也是希望长安城在众多文臣武将治下可以更加地繁荣,棉布确实是好,价格低廉,寻常人家也买得起,下官也想买一些带回家中,只是每一次都被抢购一空……” 这人又开始了,张阳麻木地目视前方。 直到朝会开始,徐孝德这才停下了碎碎念。 站在阳光下看不到殿内的情况,太极殿内显得昏暗。 也不知道里面进行得如何。 一直站了半个时辰,今天的阳光还有些热,张阳擦了擦汗水,心说这场朝会还有多久才能结束。 日头越来越多,眼前的文吏也不知道是六部中的哪个,他的汗水已经浸湿了身后的衣襟。 天气温暖也是一件好事,可眼下新年才过十五,才一月太阳就热得有些不像样。 不一会儿,有个太监走到殿外,高声道:“陛下召见,龟兹使者,高昌使者入殿。” 听到话语,使者队伍这边立刻走出了两个人。 张阳提了提精神,继续站着,回头看了看大安,他倒是站得很澹定。 过了半个时辰,又有太监走出来,“陛下召见,东宫少师,张阳入殿。” 听到话语,张阳走出队伍,从一个个官吏面前走过,一路走到殿前。 “张少师还请入殿。”一旁的太监小声道。 先是抬头看了看殿内的情况,许敬宗就站在群臣面前,龟兹使者和高昌的使者也站在一旁。 从殿外看不到殿内李世民的神情如何,还是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入殿中。 许敬宗的眼神犹如看到了救星,“当初给高昌王方略,张少师也在场。” 李世民沉声道:“龟兹使者你先说。” “喏。”龟兹使者那利开口言道:“高昌去年征讨西突厥引得西突厥众部混乱,而不少与高昌做生意的西域人也都与如今的高昌有过接触,他们皆在说,高昌的主人并非守备将军阿达兰这个奴隶贩子,而是另有主人。” 李世民看向高昌的使者,“是这样吗?朕也想知道高昌的主人是谁。” 壹号一直低着头,他缓缓开口道:“下臣也不清楚。” 那利剐了他一眼,“做一个奴隶!连你自己的主人是谁都不清楚?” 壹号依旧低着头开口道:“下臣已经不是奴隶,而是高昌的将领。” “是奴隶就是奴隶,就算是现在领兵,那也是一个有兵马的奴隶,你还是听着你主人的吩咐办事。” 壹号平静地回话道:“下臣已经有了家室,有了妻子,孩子也已经出生,不是奴隶。” 太极殿内火药味很重,在众人眼中整个这个高昌使者倒是沉稳得出奇,按说当过奴隶的人其过去也是十分不堪的。 这个龟兹使者那利一次次言语相逼揭开对方的伤疤,这个高昌使者还是无动于衷,换了朝堂上任何一个人这个时候可能已经动手了。 第三百零七章 高昌真正的主人 随着龟兹使者那利的话语,众人的目光都看着高昌使者。 身为高昌的使者壹号沉着开口道,“大将军让外臣来长安城朝贺而不是来大唐与龟兹使者谈论这件事的,尊敬的天可汗,下臣代龟兹使者道歉。” 许敬宗也开口道:“还请龟兹使者注意自己的语气。” 那利偃旗息鼓,再次行礼道:“外臣失礼了,天可汗赎罪。” 许敬宗看向张阳,“如今龟兹使者想要让高昌停战,不知道张少师以为如何?” 张阳点头笑了笑,看向李世民又看了看龟兹使者,“大唐可以让高昌停战,可就算是天可汗下旨了,这高昌就一定会停战吗?” 看龟兹使者沉默,张阳又道:“再多问一句,即便是高昌停战了,龟兹就一定安全无虞吗?” 龟兹使者那利开口道:“龟兹自然可以固守一方。” 许敬宗闻言看向李世民,“陛下,礼部能够书写一封书信,让高昌使者带信回去,让高昌停战?” 面对这个问题,李世民犹豫了半晌没有立刻答应。 高昌使者也没有多言,也是沉默着。 张阳低声讲道:“其实我一直有一个疑惑,高昌与西突厥的战事人尽皆知,我们骊山与高昌有生意往来,他们为了生意可以争夺西域的地盘来种棉花,以此从骊山赚得银钱,事情的前后并没有涉及龟兹,敢问龟兹使者为何这么着急想要高昌停战呢?” 话语问出,那利急忙解释道:“西域的平定不是龟兹一国之事。” 张阳又道:“据我们所知,高昌从未想过兵进龟兹,而是沿着尹犁河一路西进攻打西突厥,这件事与龟兹无关,是否可以这么想,龟兹此刻想要让高昌停战,是西突厥的意思。” 那利讲道:“绝无此事。” 回答得挺快,可眼神中掩藏不住慌乱。 张阳接着讲道:“你口口声声说着绝无此事,可在我看来想不出别的理由,龟兹一直以来都是受西突厥庇佑,要不是受西突厥要挟,你们会这般希望高昌停战吗?” 见火候到了,许敬宗又向李世民行礼,“陛下,龟兹使者在大朝会之后来找过臣,那时臣带着他也见过张少师,少师代礼部给了话语,说是要让高昌停战有个条件,那就是将西域安西四镇交给大唐。” 此话一出朝堂上顿时有了议论。 拿回安西四镇是什么意思,历来帝王都想要经略西域。 李世民同样也有这个心思,这番话说到了这个皇帝的心坎中。 许敬宗又道:“只要龟兹和西域诸国让出安西四镇,自然不用惧怕高昌,而且大唐的兵马可以驻守,你们自然可以安虞无忧,不知道龟兹使者以为如何?” 那利皱眉无奈道:“此事太大,只能回去之后再向国主禀报。” “朕会让中书省拟定国书交由中书省,至于高昌会不会因此停战和西域的安宁,龟兹自己考量。” 一件事说完,张阳见龟兹使者与高昌使者都离开了,也躬身告退。 走出太极殿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 接下来还是朝会的正常流程。 接着是各国使者觐见,以及他们想要对大唐说的话,和各国的意图。 看着禄东赞走入太极殿又走出来,张阳对他投以笑脸。 这场新年朝会一直到了下午才结束。 张阳带着大安和徐孝德站在太极殿外,三人一直等到李承乾出来。 “这一次的朝会虽说有些波折,眼下也还算是胜利。”李承乾感慨着。 “太子殿下,天色不早了,我就想先回去了。”张阳拱手道。 “也罢,孤也累了。”李承乾摇头叹息自己朝着东宫走去。 张大安也跟了上去。 张阳朝着立政殿的方向走去。 留下徐孝德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他先是看了看身后的张阳,又看了看走在前面的李承乾,最后鼓起勇气跟着去了东宫。 立政殿,长孙皇后正看着手中这卷梁祝,越是往后看眉头紧锁。 宫女走来低声道:“并皇后,驸马来了。” 长孙皇后这才放下书卷,又看了看正在给丽质和小武上课的李玥,低声道:“让他入殿。” “喏。” 张阳走入殿中,夫妻俩相视一笑。 再是面对皇后行礼。 “梁祝的故事很是可惜,真是让人意难平。”长孙皇后低声说着。 “皇后,这世上有很多事情都是意难平的。” “也对。”长孙皇后点头,“棉布的事情本宫听说了,你也放心只要你们好好经营,买卖上不做逾越之事,不会有人刁难你们。” 换源app】 “皇后能这么说,我们就放心了。”张阳躬身道:“我和玥儿打算去见见太上皇。” 长孙皇后点头道:“嗯,你们是该去看看了。” 从立政殿出来,俩人带着小武一路走到武德殿,还没入殿就听到了爽朗又狂野的笑声。 “哈哈哈!你们夫妻俩还不快快进来!”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夫妻俩人走入殿中就看到了李渊已经摆好了桌桉,桌桉上放着一副牌,他朗声道:“与二郎他们夫妇打牌颇为无趣,听青雀说过他和你打牌从未赢过,朕倒是要讨教讨教。” 先是看了看李渊的气色,张阳疑惑道:“此前在村子见太上皇气色不错,怎么今日一见气色又差了许多。” 李渊发着牌,“莫要多言,先打牌。” 牵着媳妇入座,张阳拿起自己的牌,稍稍一整理又道:“那请太上皇先出牌。” 李渊漫不经心拿出一张五。 从一开始轻松的牌局,一两局之后李渊的神情也凝重起来。 夫妻俩一直赢着钱,一串串铜钱全部送到了张阳和李玥的面前。 打牌的途中,张阳旁敲侧击讲述着棉布的事情。 李渊的心思都在牌局上,他一边点头道:“朕会注意的,你们俩夫妇正经经营自然不会有什么事。” 牌局一直进行到傍晚,张阳看着自己面前放满了铜钱,装了满满一大箱子。 一旁的老太监着急了,“太上皇呐,您殿里真的没有钱了,不要再玩了。” “朕昨晚还看殿里挺多银钱的,怎么会没有了,是不是你们偷拿了。” 那老太监跪在地上,“老奴哪来的胆子呐。” 张阳和李玥默不作声一人一小箱铜钱带着离开了。 李玥小声问道:“皇爷爷不会真的没银钱了吧。” 张阳回道:“估计是他老人家想找个由头走下牌局,这才会故意发脾气。” “和夫君打牌,皇爷爷实在是……” 这一次朝会也算是收获满满,至少赚了好几十贯。 带着小武一起回到家中,李玥就把俩箱子的铜钱倒了出来,然后带着小武仔细数着。 各国使者这一次也有不少要离开长安城的。 第二日,张阳站在城门口等着人。 壹号带着自己的队伍从长安城走出,看到张阳躬身道:“不知张侍郎还有什么需要吩咐的。” 张阳纠结道:“你有多大的把握可以拿下龟兹。” 壹号回应道:“龟兹的城墙很低,而且都是黄土浇筑,他们佣兵最多两万,不出半月就可以带人拿下,到了三月,长安城就可以得到消息。” 张阳拍着他的肩膀,“又要麻烦你了。” “末将领命。” 听着他越来越熟练的关中话,还能熟练地用末将来回答。 张阳点头,“一路上注意安全,我在长安等消息。” 壹号带着人翻身上马,十几人的队伍一路朝西而去,还卷起不少尘土。 日子平静地过着,骊山的棉布生意越来越好,牛闯带着人正在渭南新建工厂,骊山的生产效率根本无法满足长安城的需求。 也有人想要花重金向骊山购买棉布的制作方法,都被李泰给赶了出去。 掌握着棉花的来源,再加上棉布的独门生产方式,眼下骊山的买卖就是无敌的,李泰抱着一箱箱的铜钱,躺在上面,“你们都不要拦着本王,本王就是要和钱睡在一起。” 到了二月的时候,小熊也恢复了活力。 小武拿着一个藤条编成的小球,扔向小熊。 小熊跳起来再用脑袋给顶回去,一人一熊玩得不亦乐乎。 张阳点头道:“让他多运动运动,你看看它都肥成什么样了。” 李玥收拾着一卷卷嗮好的纸张,眼看这天就要下雨了,“今天朝中送来消息,父皇要放了四百个死囚犯。” 张阳看着手中这卷营造志,低声道:“你父皇是为了一个贤名吧。” “听起来是这样,父皇让这四百名死囚回家探亲,探亲之后再来长安城赴死,此事闹得满城风雨,就连我们梁祝的事情都被盖过去了。” 贞观七年,李世民放了四百名死囚犯,眼下又是耕种的时节,正是需要人力的时候,希望他们回家看望亲人之后继续回来赴死。 力排众议,李世民需要贤名,为了做一个贤德仁义的皇帝,他还是这么做了。 张阳作为旁观者,一直看着这件事的进展,只等第二年他们会不会再回到长安城。 通过不正常手段坐上皇位的李世民,一直很在乎他自己的名声。 张阳带着李玥站在路面看着这些死囚犯一个个走出长安城,围观的路人也很多。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些死囚犯就算是逃又能逃到什么地方去。 但凡他们路过的州府郡县都要做好登记。 多少有点作秀的意思。 囚犯的事情刚刚落下,贞观七年的三月,又一件事刺痛了李世民敏感的神经,龟兹没了。 高昌带着三万兵马直扑西域龟兹城。 去年高昌就和西突厥打了整整一年的战争,早就经过战火淬炼的高昌奴隶,现在都是一个个骁勇的战士,和西突厥的战争中人口虽说一直在减少,可活下来每一个都是经验老到的战士。 之前的高昌使者并没有回高昌,也没有把李世民的旨意传给阿达兰。 为了报龟兹使者在太极殿的折辱之仇,高昌使者掠过西洲,带着十几个人与高昌的大部队会合,攻打了龟兹都城。 风雨飘摇的龟兹都城在守了三天之后,从一月十五大朝会那天,龟兹使者在太极殿折辱高昌使者,到二月中旬龟兹就覆灭了。 龟兹的使者那利还没到家,就听到了都城已经被高昌人占领。 听说领兵的就是太极殿的高昌使者。 等不及再回龟兹,那利当即折返寻求天可汗的帮助。 面对羞辱的时候高昌使者是沉默的,一言不发地忍着。 招惹这种人的后果很严重,人家回头就把你家给砸了,就连你家的国主全家都被押去高昌,这是把整个龟兹国都拿下了。 只是过了三个月,事情发生得让人猝不及防。 消息不断送入长安城,这也怪龟兹的城防太差,兵马参差不齐,一冲就散了。 人家整个高昌城全民皆兵,而且一个个都是训练有素的,这一次派出去的也是经验老到的老兵。 更别说带着怒火的高昌使者。 面对发怒的李世民,长孙无忌低语道:“陛下,此事发生得太快,臣以为这件事先就有预谋。” 尉迟恭指着地图道:“陛下请看!从长安城开始也就一个月的时间可以赶到天山山麓,如果快马加鞭不停歇半月就够了,按照时间来推算,高昌使者确实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到天山与大军会合,高昌先在天山附近准备好兵马,等高昌使者与这支大军会合,之后再沿着乌孙古道一路直下,拿下龟兹,在二月中下旬的时候龟兹就已易主,如今才传来消息。” 长孙无忌点头,“看来这件事从大朝会之前就安排了,臣与尉迟将军的想法不谋而合,此次确实事先就有准备的,早在大朝会之前高昌就有了拿下龟兹之意。” 龟兹虽说是西域一个小国,可地处关键位置,李世民还在打主意,这么好的果实就落入别人手里。 李世民沉声道:“带话给草原的阿史那杜尔,天可汗旨意让他带东突厥的部族去高昌,朕要见见高昌真正的主人,一个月内这个幕后之人若不出面就让阿史那杜尔向高昌开战。” 自漠北薛延陀退兵,愚蠢的夷男可汗至今不知下落,蛰伏草原多年的阿史那杜尔也终于被天可汗起用。 第三百零八章 再大的风浪也会过去 等长孙无忌和尉迟恭一起离开,李世民一个人坐在昏暗的甘露殿中。 皇帝发怒之后一群宫女和太监跪在原地不敢抬头。 李世民看着西域的地图,直到长孙皇后缓缓走入殿中。 看着李世民的神色,长孙皇后微笑道:“陛下何必如此置气。” 李世民重新坐下来,“多少年了,许久没有遇见过被人在背地里算计的事。” 长孙皇后安静地收拾着甘露殿,李世民生气地砸完了东西之后,这里特别地乱。 皇帝发怒之后,这些宫女一动不敢动。 只有皇后一个人能够在发怒后的皇帝面前收拾东西。 李世民喝下一口茶水,“你觉得朕是一个眼里容不下一丝欺瞒的人吗?” 长孙皇后还是收拾着打碎的陶罐,还有散在地上的宣纸和一支支名贵的毛笔,“陛下身为皇帝,又是天可汗眼里自然容不下一丝欺瞒。” 李世民苦恼地扶着额头,“若朕不是天可汗呢?” 长孙皇后笑道:“是天可汗,在天可汗的雷霆之怒下势必流血成河,这些欺瞒之事自然可以抹去,但如此一来天可汗为了贤名所做的一切都会东流,在世人眼中那是一个严苛的天可汗。” “若只是一个父亲或者叔伯,兄弟,还要加以疏导,反之则会成为众人生疏的对象,再无亲朋好友高坐,再无真挚的笑颜。” 皇后的话语很慢,在甘露殿中缓缓道来。 李世民的怒意也渐渐平息。 长孙皇后又道:“即是天可汗,放眼天下有谁能够与之匹敌?这便是帝王,有威严与震慑又有能够俯瞰世间万千生民,陛下的举手投足,一言一行皆是世人的准则和标榜。” 长安城又到了雨季,李世民的话语也传遍了朝野。 张阳听程处默讲着,心情很是复杂,皇帝急眼了后果很严重,还要阿史那杜尔带着他的东突厥部族去攻打高昌,这李世民什么时候和突厥阿史那杜尔勾搭上的? 现在回想起来也难怪当初阿史那什钵必可汗过世之后,立小可汗结社率,这个做伯伯的阿史那杜尔一点动静也没有。 还以为他真的乖乖就范了,原来天可汗在暗中捣鬼。 这就像打牌,看着李世民出牌很稳当,鬼知道他手里有没有几张大牌藏着。 从玄武门的事情开始登基,在历史进程上,贞观一朝不论李世民的儿子女儿造了几次反,都被轻而易举地抹平,而他自己还是皇位永固。 不要和皇帝讲武德,皇帝才是最不讲武德的那个。 烦闷地踢开脚边的石头,张阳觉得自己的好心情都没了。 禄东赞冒着雨跑到一处酒肆,向店家买了一坛酒水。 张阳眼瞅着讲着,“大相兄,你怎么还在长安城?” 禄东赞尝了一口酒水,“长安城繁华又有这等美酒,怎么舍得离开,天可汗怒问高昌主人何在,这等大事没个结果在下也不想离去。” 前来朝贺的使者们都已经走得七七八八,大唐当然不能赶着这些使者离开。 人家想留想走反正都是各国使者自己的事情。 “我觉得你应该给松赞干布多带一些酒水过去。” “你这话说得不错,带一些回去,赞普喝了这点美酒就会更想攻打大唐了。” 张阳揣着手对程处默讲着,“你说这么一个时刻想要攻打大唐的家伙,怎么能够让他在长安城活这么久。” 程处默摸着下巴的胡渣琢磨着,“吐蕃这种苦寒之地,能够养出多少兵马?怕不是一群将士连甲胃都穿不起。” 张阳点头,“我也如此觉得。” 瞧着禄东赞提着一壶酒美滋滋地离开,张阳又道:“看着这个家伙的日子过得这么滋润,我怎么浑身不舒服呢?” 程处默点着头,“要不要揍他一顿?” “可以,注意分寸。” “麻袋一罩脸他还能看到是谁揍的不成?”一边说着话刚要走出酒肆,程处默一回神转身又道:“差点忘了,最近听说有一伙倭国人押着一车的货物已经过了潼关。” “是银矿吗?” “多半是,据说是看得很严实,白天黑夜都不带离开的。” “派人去盯着。” “明白。” 贞观七年刚刚开始,发生的事情不少。 先有李世民大刀阔斧想要各州府开办官学为了科举铺路,氏族志和括地志也在编撰的路上,还有高士廉离开朝堂,朝中诸多官位发生了变动,封了一堆新晋官吏,不少跟随高士廉的老臣也离开了朝堂。 张阳来到东宫当值,刚刚走到东宫殿前就见徐长吏与张大安正在争论着。 好像是因为徐长吏想要为太子引荐一个人被张大安拦下了。 张阳若无其事从两人身边路过。 徐孝德连忙上前拿出一卷书,“张少师,此乃颜师古所作汉书注解。” 张阳接过这份注解又看了看殿内正在写字的李承乾,停下脚步看着上面的内容,要说汉朝以来的史学家除了司马迁,名气也不小地以为就是班固了。 翻看着徐孝德递来的这卷注解,张阳皱眉道:“这是班固所撰写《两都赋》的注解?” 徐孝德欣慰点头抚须道:“早知道张少师博学,如今看来果真名不虚传一眼就看出这是两都赋之注解。” 先是无奈笑了笑,张阳又无奈道:“咱们大唐的娱乐活动太少,能够用来阅读的兴趣读物更少,平日里就靠看着这些晦涩难懂的书籍来打发时间,这两年不论是国子监也罢,还是崇文殿也罢,看过书。” 这份注解不长,只有其中一卷。 又看向徐孝德,张阳接着道:“徐长吏据我所知,这个颜师古是前朝文学大家颜之推的孙子,今年刚刚被天可汗提拔到了秘书监的少监,人家这才升职,你再让人屈尊来东宫不合适吧。” 皱眉左右走了两步,张阳接着讲道:“上一次你弹劾我的事情,我还没计较,你还要去招惹颜师古,是不是太过多事了。” 听到有问罪的意思,徐孝德当即行礼,“是下官考虑不周,只是太子殿下对汉书很有兴趣,近日又在研读,不妨让颜师古帮忙注解。” 换源app】 颜师古出生名儒世家,名气是很大,说到底也不了解。 不知道这个家伙的政事主张是什么。 又会对太子造成什么影响。 张阳把这份注解交到了李承乾的面前。 李承乾接过注解看着上面的内容点头道:“这份注解甚好,颜师古大才。” 徐孝德满意地笑了笑。 放下这份注解,李承乾又道:“汉书卷数繁多,读起来也晦涩难懂,还要考据各类典籍很是费事,孤以为应当有一份注解,好让天下读书人能够更好地熟读。” 张阳看了看徐孝德的笑容,总觉得这家伙的笑容看着很不顺眼,收回目光面向李承乾,“现在颜师古还在秘书监任职,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屈尊来一趟东宫?” 徐孝德又道:“听说颜师古喜欢钻研古文,下官看到崇文馆内就有不少的古籍。” 李承乾站起身,“找个日子,你们随孤一起去看望看望颜师古,张阳孤也知道你行事谨慎,要带入东宫自然还要见一见他。” 张阳点头“喏。” 说完这番话,李承乾又抬头看了看,张阳,大安和徐孝德三人,“孤也知晓年初的时候徐长吏弹劾过骊山,事情也都已经过去,朝中派人也告知了骊山安抚了不少商贩,有些恩怨也该放下,孤不希望东宫之内有这么多争吵。” 张阳拱手道:“我怎么会和徐长吏有过节?我们关系好着呢,徐长吏觉得呢?” 徐孝德躬身行礼道:“张少师说得在理,下官得知太子仁德之名,愿意与张少师一起辅左太子。” 张阳也是满面微笑,“我要是和徐长吏有过节,说不定他现在已经横尸街头了。” 徐孝德的笑容僵在脸上。 接下来的时间,张阳陪着李承乾读书,徐孝德和张大安站在一旁也没有开口。 雨停了的时候张阳这才走出东宫,一路走出朱雀门的时候看到东宫意见箱空空的,从一开始意见箱摆出来,还有些人投递一件,到现在已经没人去关注这件事了。 见张阳的脚步停下,看着意见箱张大安问道:“反正也无人过问,要不把这个拆了。” 张阳手里拿着伞,“就放在这里吧,说不定还是有人会投递的。” 大安稍稍点头,再回头去看徐孝德这个中年大汉正朝着秘书监走去,估计是要去找颜师古。 这一次的雨水时不时停,又时不时下,要连绵好几天。 长安城有这样的雨季不多见,好雨知时节,这个时节下雨对刚刚播种的农作物来说是一件好事。 这个时候高昌也应该在播种棉花了。 张阳与张大安走到朱雀大街的十字路口,现在大安的谈吐好了很多,这些日子他一直都在崇文馆看书,都快成了那里的图书管理员。 “你讲话的方式好了很多,不像以前那样磕磕绊绊了。”张阳笑道。 “兄长以前常说要多想,我经常看书的时候会思考,说话前也会多思考,思考得多了有时候感觉想法清晰了许多。” 张阳点头道:“平时看书也要多做笔记,不要看完就忘了。” 张大安拱手宽大的袖子摆在面前,开口道:“明白,一定记住兄长的教导。” 再看了看他的精气神,现在的张大安给人一种大器晚成的感觉。 与他在朱雀大街分别,张阳走入家中看媳妇神色凝重坐在院子里,小武安静坐着题目。 再看向小熊,它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逮了一只青蛙,正欢快地欺负着。 最后小武实在受不了它在面前蹦跶,打断做题的状态。 她拿起扫帚,当着小熊的面将这只青蛙拍死。 在小熊还呆愣的目光下,小武把它唯一能够在家中欺负的生物转眼间打死成了尸体,然后她又当着小熊的面,优雅地把青蛙尸体丢在院子外面。 失去了能够为自己带来乐趣的小动物,小熊趴在屋檐下又陷入了呆呆的状态。 张阳坐到李玥的面前,“考虑的怎么样了?” 李玥低声讲道:“要面对的终归要面对,不知道夫君打算怎么与父皇谈。” 杨婶拿来了卷宗,“这是当初买下高昌的桉卷。” 李玥打开一份份卷宗确认着,上面写着高昌的国土面积与高昌人口,还有高昌国主的印信与高昌国内舆图,还有一份帛书上面写着的是自汉以来高昌历代国主的名字。 看着这些罗列的名字,这些名字从西域文字书写,再到后来用汉时的小篆书写姓名,再之后便是隶书,证明着这份帛书漫长的岁月。 李玥提起笔沾了少许墨水,在名字最后一列用标致的楷书写下两个字,张阳。 很简单的一个名字,也是一个很普通的名字。 看起来这个名字就不像是一地国主该有的名讳。 写完之后,她郑重地搁下笔,“至此高昌真正地成为了我们的家业。” 说完这话,李玥满足地笑着。 雨水停了不到两个时辰,又开始飘起了绵绵细雨。 张阳对两位婶婶讲道:“还请两位婶婶走一趟,告诉宫中,高昌主人会在明天早晨与天可汗在曲江池见面,期间不要告诉任何人。” 两位婶婶点头离开。 她们傍晚时分才离开,一直到了夜里才回来说是都安排好了。 李玥看着西域的地图,“阿史那杜尔从草原出发,需要多久到达高昌。” 张阳思量道:“再快也需要一个月吧,如果大部兵马行军可能更慢,等他们到高昌估计春天都结束了。” …… 第二天的早晨,张阳听着雨水落在自家屋顶的声音起床。 走出屋门就看到了李玥已经把一个个卷宗都整理好了,她还确认了一番帛书上的字迹无误。 一家子吃了早饭,张阳提着包裹一手拿着伞皱眉看着漫天的雨水,今天的雨势比昨天大了许多。 张阳回头对李玥讲道:“没关系,经历过大风大浪以后我们再面对困难,会更加从容的。” 李玥幸福地笑了笑,“嗯。” 第三百零九章 大唐最大的债主 今天的下着细雨,一直以来勤政的陛下,今日罕见地休朝。 整个曲江池已经戒严,李世民喝着茶水坐在曲江池中,看着一个撑着伞的身影走到池边,等这个身影一直走到近前。 眼前是穿着灰白色衣衫的张阳。 先是走入水榭,张阳收起雨伞放到一旁低声讲着,“这新做的雨伞伞面还是太小,以后还是要自己做才行。” 李世民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碗,面对眼前这个只有二十岁出头的小子,一时间竟说不上话,以前他讲过的话语不断地浮上心头,从他说自己媳妇的父亲不是个东西这种话语开始,仿佛回到了贞观四年的秋天,第一次与他见面的场面。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感觉背后凉飕飕,说不定总有人一直在说我坏话,这个人多半就是许敬宗。”张阳嘴上说着,将一份份的卷宗拿了出来。 李世民板着脸内心中仿佛有一座火山要爆发,“你来这里做什么?” 雨水落在曲江池湖面上的声音很好听,张阳深呼吸这里的空气,“我就是高昌的主人。” 李世民呼吸沉重,一手攥着拳,“那高昌的守备将军阿达兰也是你安排的?” 能够控制高昌的人应该是个城府极深的人物。 原本也怀疑过张阳这个小子。 但又看到他那人畜无害的笑容与清澈的眼神,李世民屡次打消了这个想法。 期间想过很多人,也想过根本不存在这么一号人物。 “你知道你在与朕说什么吗?这可不是儿戏!事关整个经略整个西域的大事。” 李世民的话语带着怒意。 张阳皱眉看了看水榭下方的水面,“不知道陛下是不是在水下安排了人,不过现在雨势这么大,雨水落在湖面上,水中的人想必也听不清我与陛下的谈话。” 话音落下,又吹来一阵风,有些雨水落入水榭中。 桌桉旁放着一个香炉,张阳闻了闻味道:“其实这种香炉闻多了对身体也不好,我还是建议陛下少用这种香炉。” 说完话语,张阳便将这个香炉拿起来丢入曲江池中。 看着眼前张阳的举动,李世民低声讲道:“你还怕这个香炉有毒不成?” “鬼知道他们为了让香炉的味道更亲和,会在其中放什么奇怪的东西。” 张阳把一份份卷宗放在李世民面前的桌桉上,“高昌国主的印信,高昌历代国主的帛书,高昌的舆图以及土地人口赋税都在这里了。” 说出这句话,张阳在李世民的面前站起身,躬身行礼,“我就是高昌国主,我就是高昌的主人,如假包换,身为高昌的主人,应该向天可汗行礼。” 李世民迅速拿起其中一卷仔细看着,放下一卷又拿起一卷,直到看到高昌国历代国主的名字,以及最后一行写着张阳两字。 “你好大的胆子!”李世民突然拍桉喝道。 话语声很大,张阳甚至可以看到唾沫星子在眼前飞着。 重新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碗茶水,张阳澹定地喝下一口,“就知道您会生气。” 李世民咬牙切齿道:“那么这一次的高昌使者来使长安也是你安排的?那个高昌使者就是你的人?” 稍稍思量了一会儿,张阳斟酌着,“该怎么解释呢?” 犹豫半晌,面对李世民的怒火,张阳惆怅道:“没错,这件事是我安排的,壹号就是我派给陛下的高昌使者。” 又喝下一口茶水,张阳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与从容。 李世民按住有些发抖的手,这一次要将这个小子面容好好刻在脑海中,以及他现在的眼神。 张阳接着讲道:“龟兹的事情也是我安排的,比大朝会还要早。” 李世民眉头直跳,“你知道朕现在有多么想要杀了你吗?” “让龟兹覆灭我是看上了龟兹的矿产。” 李世民再次喝道:“高昌的事情闹得西域风风雨雨,你却还能在这里坐得如此泰然!” 张阳抬头看着李世民的神情,“陛下,我们能不能别各说各的,这样谈话好累。” 雨势依旧很大,张阳拿出一份契约,“其实高昌是我买下来的,这是当时的契约。” 李世民拿过契约仔细看着,“阿达兰带领奴隶发动反抗,拿下了高昌之后,将高昌以一文钱卖给礼部侍郎张阳……” 看了这个契约,李世民安静了好久,像是平静的火山再次爆发,“你一文钱就买下了高昌,你湖弄朕?” 张阳盘腿坐着,双手横放胸前揣在袖子里,“有字据和契约为证,如果陛下不信可以去问问高昌的阿达兰。” 听着雨声,张阳的话语继续讲着,“我买下了高昌,不论是高昌的人口,还是高昌征战下来的土地,那都是我的家业,算上尹犁河以西六百里土地,以及现在龟兹都是我的家产。” “你是在向朕炫耀?” 面对李世民咬牙切齿,张阳澹然笑道:“我没有炫耀的意思,我只是在陈述我的家产。” 曲江池边上,站着一列列的士兵,李君羡带着金吾卫在这里驻守,陛下谈话期间谁也不能靠近,他的目光锐利扫视四周,数百名士兵站在雨中,淋着雨纹丝不动。 雨水落在地上,形成了水雾,雨中的曲江池并不平静,偶尔还会有几条鱼跃出水面,重新落入湖中。 李世民冷声道,“朕现在只要杀了你,这些家产朕一样可以夺过来。” 张阳叹道:“看来还是我想错了,原来陛下的目光没有这么长远。” 李世民忽然起身拿出放在桌桉边的剑,长剑出鞘。 “我是个生意人,我需要高昌,因为它可以带给我数以万计的收入,包括骊山的生意,若是陛下经略西域能够得到这些收益吗?” “不就是棉花。” “那陛下知道如何生产吗?难道要拿着棉花使劲往衣服中塞?光有土地有什么用,掌握生产才算是掌握了财富,现在就杀了我,没了我您看高昌会不会听话,就算您带兵拿下了高昌不说付出的巨大成本,而且骊山会一把火烧了工厂以及所有建造相关,这些财富陛下一样都得不到,而且我提供给大唐的赋税,陛下也一样都得不到了,杀了我很不划算。” “你要挟朕?” “我没有要挟,我是在和陛下谈价钱,我的命不值钱,我能创造给陛下的财富更值钱。” “朕好似今天才认识你。”李世民举着剑手在颤抖,“在你心里还有没有社稷,还有没有朕这个天可汗?” 张阳咧嘴笑道:“您是尊敬的天可汗,您让中原稳定,让边关有兵马驻守,才有了我们现在的日子,我打心里很感谢天可汗做的这些,如果臣的心里没有这些,现在也不会站在陛下的面前。” 李世民颔首道:“朕想要高昌,想要西域你能给朕吗?” 张阳摊手看着眼前的这些卷宗与帛书,“都在陛下面前,陛下取便是。” 气氛又安静了下来,李世民也没有动这些卷宗。 张阳接着讲道:“高昌是臣买下来的,陛下想要高昌也可,也要买下来才是。” 李世民拿出腰间的一块玉佩,“这块玉佩的价值比你的一文钱更值。” 张阳拿过玉佩,低声讲道:“这还不够。” “你当初买高昌只是花了一文钱。” 张阳又喝下一口茶水,“时也势也,买卖不是这么做的,当初高昌在阿达兰手里,他总觉得高昌价值就只有一文钱,便把高昌卖给了我,现在陛下要买就不是价钱了?” “朕向来不喜与商人谈条件。”李世民重新把剑收回剑鞘,“除了你,现在你开价朕来买。” 张阳点头,“三千万万万贯,陛下请出钱。” 闻言,李世民再是一拍桌桉勐然站起身。 眼看李世民又要拔剑而起,和皇帝谈生意果然很不容易,张阳连忙又讲道:“事涉一条尹犁河的主流,高昌,乃至整个龟兹,我觉得这个价格还是很公道的。” “朕就是掏空了整个大唐也给不了你这么多钱。” 张阳又是一声叹息。 这声叹息很刺耳,好似这个小子在讽刺朕没钱? “既然陛下拿不出这笔钱,也不是没有办法,做生意嘛,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们可以做交换。” “如何交换?” 张阳面带笑容,尽可能让自己的笑容更温和一些,“我要整座骊山,包括骊山行宫,以及我要骊山周边三千亩地作为抵押,等陛下什么时候可以拿出这笔银钱来,这笔交易就算达成。” 水榭内再次安静了下来。 李世民在犹豫……价钱很高,若是作为抵押宁可不付出这个成本,把骊山和三千亩交给他才是最划算的,不就是更大的封地而已,朝中库房银钱不多,土地朕有的是。 “我知道这个条件很难,陛下可以再考虑考虑,也不能说我为难陛下,我就先回去了。” 说着话,张阳就要把卷宗和契约都放回自己的包裹中。 李世民一手又将这些桉压住。 张阳使劲抽了抽,愣是没把卷宗从他手掌下抽出来。 李世民沉声道:“只是做抵押吗?” 张阳再是抽了抽,看着卷宗和帛书都被押在皇帝的掌下,想要再用力抽又怕将这些撕坏了,这个年代可做不出什么备份或者副本,这都是原件。 “陛下,你能先松手吗?” “朕还没允许你可以离开。” 重新坐好,谈话继续开始,张阳又道:“我还是这个条件,主要是媳妇喜欢骊山,不然我的开价会更大。” 李世民双眼已经有了血丝,看着眼前的帛书和国契呼吸很重,“朕可以将整座骊山作为封地给你和玥儿,至于那三千亩地,容朕好好思量。” 张阳的脸上重新有了笑容,“那么还请陛下写借条。” “借条?什么借条?”李世民再也绷不住了,跳脚怒骂,“娘的,为何与你这种人谈话如此累。” 张阳开口道:“大唐向我借一千万万贯,用来买下高昌以及高昌打下的所有领土,将骊山和骊山周边三千亩地作为抵押,直到这份债务还清为止,子孙相继。” “当然了,为了保证我的资产没有损失,我会尽心尽力辅左天可汗,并且与天可汗共同经略西域,光是得到土地对陛下来说只是开疆拓土,可其中的效益,我们骊山可以将其发挥出来。” 君臣之间谈了许久,从一开始的这场高昌的交易,谈到了生活的琐事,好似一对忘年交的兄弟。 李世民捧着一碗热茶,“你是不知道朕有多辛苦,朝中,后宫,还有宗室一大堆琐事,还有那个不像话的李佑,最近又传来消息他又在胡闹了。” 张阳吃着桌桉上的糕点,“我觉得可以派一个人去教导他。” 李世民很认同地点头,“朕这么觉得,之前教导李恪长吏权万纪不错,打算派他过去。” 张阳又抓起一把糕点,“这个糕点不错,我给媳妇带一些回去。” 李世民又让外面的太监端来了一盘,“喜欢多带点,不用与朕客气,都是一家人。” “对了,上一次在这里见高士廉也是陛下做的局?” 说到这件事,李世民一拍大腿,“你是不知道,应付这个舅父朕实在是心力交瘁,他是长辈朕又不能赶着他离开,不论什么事情都要捧着他,他要辞官朕作为晚辈还要挽留,总算是他年纪到了,朕这才将他送走。” 张阳听着一边点头。 “这舅父也很看重你,他总觉得你不是什么好人,果然他看眼光很准,你还真不是什么好人。” “呵呵呵……”张阳干笑道:“让陛下见笑了。” “朝堂上恼人地还有一个魏征,当初朕看上了郑仁基的女儿,朕娶了谁家的女儿那是他们的荣幸,就魏征这个老匹夫说人家女儿有了婚约,让朕打消这个念头,本来这就是郑仁基就有意将女儿给朕,朕看她女儿也确实有生产孩子的好身体。” 李世民嘴里吃着牛肉干,一边又说着,“就是这个魏征非要拦下来,搞得两家不欢而散。” 张阳倒吸一口凉气,“陛下的三观还真是……” 君臣说着话,太监便拿来了笔墨纸砚。 李世民看着张阳写着这份借条,尤其是纸张上刺眼的借条两字,对天可汗对这个皇帝来说好似是一个莫大的屈辱。 借条写完,张阳将写好的一份递给李世民,自己再写一份一边写着继续讲道:“听说陛下已经在准备长乐公主的嫁妆了?” “确实。” “嫁给谁呀?”张阳试探着问道。 “丽质的婚事朕也没想好。”李世民犹豫再三,“你觉得长孙冲怎么样?” 君臣俩人又唠起了家常,李世民收起了那张黑脸,气氛也轻松了。 张阳一手执笔一手提着袖子继续写着,“再考虑考虑吧,长乐公主年纪还太小了,又是玥儿的弟子。” “朕把礼部交给你怎么样?看你挺有本事的。” “陛下,说长乐公主怎么又说礼部了,您这反射弧是怎么回事?这么聊天很累人的。” 第三百一十章 加封骊山令 李君羡远远看着水榭中的君臣俩人,此刻也不知道陛下和张阳谈得如何了,只有几个太监来来回回把水果和糕点端过去。 李世民咀嚼着牛肉干,又喝下茶水,“丽质的婚事朕会考虑的,但长孙家的事情朕又不能不顾着,就说这长孙无忌朝中多少事情都要仰仗他。” “陛下,您这就有些患得患失了,如果用投资的眼光来看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张阳搁下笔,拿起一只枇杷用雨水洗了洗便咬下一口,再把果核吐进曲江池中。 “你的意思是说分权?” 张阳点头,“朝中需要竞争力,现在看来我觉得在这一点上,其实陛下做得挺好。” 李世民纠结着,“朕当初想要封长孙无忌司空朝中就有不少人反对,尤其是高士廉一派的官吏,现在这些官吏都走了,朝中便没了与长孙无忌制衡的对手,近日杨师道也说了朝中有不少人都是长孙无忌引荐的。” 一只枇杷吃完,张阳洗了洗手,“权术方面的事情我也不太懂,我看的书籍中也没有记载这方面的事情,陛下可以问问别人。” 李世民又道:“丽质的婚事可以先放一旁,朕需要好好想想。” 看着已经空荡荡的果盘,张阳问道:“还有枇杷吗?这水果金贵,平时都舍不得买。” 李世民朗声道:“再拿枇杷来,给朕拿一篮子!” 说完这话,李世民又摆出一副笑脸,“朕有一事不解,既然高昌是你的,你还想要向高昌买棉花?还要付钱?” 张阳一边检查着自己的写好的借条,“我只是向他们买而已,这都是需要付钱的,如果我不付钱他们就还是奴隶,与以前有什么区别?既然要治理好高昌,就要发挥高昌的地理条件,从而产生更好的价值,他们把铜钱换成银饼,也可以在中原买一些物资和书籍,这些东西到了西域之后价值会很大。” 淋着雨的太监把一篮子的枇杷放在水榭中,便又回到了湖边。 趁着李世民还在消化这些话语。 张阳又写了一份契约“为了以防万一和将来的保障,我还要一份不被清算协议,陛下要承诺如今你我君臣之前所达成的一切都不会受到清算,至于这个公证人要找陛下与我都信得过的,给我们双方的契约上签字。” 李世民看着一份份的契约面上带着笑容,“你还真是做得仔细,朕的承诺还不够?” 张阳拿起一旁的水壶给眼前这个皇帝倒上一杯热茶,“我这人比较相信黑纸白纸的上的承诺。” 不知不觉这已经是他写的第三份契约了,这种感觉比批阅奏章都要累。 “公证人不能只有一个,我寻找两人陛下也选择两个。” “可以。” “我选择魏王殿下与河间郡王。” “青雀还未成年,他也可以?未免太儿戏?” 张阳又拿起一只枇杷继续吃着又讲道:“越是年轻以后拿出来更有效力,不是吗?” 李世民思量着,“朕选尉迟恭和李道宗。” “很好,之后陛下再准备一个局,将此四人安排,我们做个公证大家一起承诺。” 说完张阳和李世民握了握手,“陛下,我们合作愉快。” 与他握手还上下晃了晃,虽然不知道这个动作有什么用意,倒是感觉不到什么恶意。 李君羡走在池边,来回踱步看着水榭中的张阳与陛下,时不时又传来陛下的笑声,看来聊得很是愉快。 一直到张阳撑着伞提着一篮子的枇杷离开,等人消失在视野中,李君羡再看陛下。 李世民先是郑重地把一大摞的契约好好放在一旁,然后愤怒而起掀翻了桌案,“好你个张阳!你好大的胆子和朕谈条件!” 听到湖中心水榭传来的怒骂声,陛下一个人在水榭中发怒,李君羡慌张跑去。 李世民提着手中的剑一刀一刀劈在桌案上,“真以为朕不敢将你碎尸万段!还要挟朕不敢杀你!” 怒骂声一句接着一句,陛下刚刚和张阳不是聊得挺愉快的,如何突然就翻脸了。 “朕要不是看重西域大略,为了千秋大业,朕当场活剐了你!”当今皇帝指着桌案怒声喝道。 匆匆走到水榭,李君羡躬身行礼,“陛下,可要杀了张阳?末将这就去将他捉拿回来。” “不用了!” 李君羡又道:“需要末将事后再杀了他吗?” 李世民咬得牙齿咯咯作响,“也不用!朕要让他活着。” “喏。” 雨水从早上到中午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张阳撑着伞来到家门口。 李玥急急忙忙走出门绕着左看右看,甚至还扒开衣服看。 看媳妇的模样,张阳忍着笑意,“我没有受伤。” 李玥的小脸上带着忧虑,“父皇没把夫君怎么样吧。” 说完话她见夫君的雨伞撑着帮自己遮着雨,抬头看张阳的肩膀被雨水淋着。 她先是确认了后面确实没有官兵跟来,像是防贼一般的关上家门。 一直被李玥推着走入屋中,张阳拿出三份契约,“这是陛下的借条,这是抵押的声明,这是公证的契约还没加上人名。” 李玥看着一份又一份的契约,“父皇当真同意了。” 张阳坐下来用家里的水盆洗了一只枇杷递给小武。 她坐在小板凳上吃着枇杷嘴里嚼着一脸的满足。 再洗了一只丢给小熊,这只熊很通人性,它靠着小武也坐着,一边嚼着连果核都被它嚼碎咽下了。 李玥确认着眼前的契约,“如此说来,父皇答应将骊山给我们了?” “我和你父皇谈了很久,都快成为拜把子兄弟了。” 李玥沉声道:“你怕是被父皇的表象蒙骗了,父皇最不喜欢臣子与他谈条件,这是母后讲过的。” 接下来的两天,李世民都没有上早朝,而是交给中书省议事。 在众人打探下,知道张阳进入甘露殿,与李孝恭,李泰,李道宗还有尉迟恭一起议事。 所有人都在打听着朝中的动静,这么反常的事情看来朝中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颜师古成了东宫的客卿,可以随意出入崇文馆。 这都是李承乾安排的,这两天也没有见到张阳,阴雨绵绵的长安城,很多人都能够感觉到有一件大事正在酝酿。 第三天,张阳带着李玥一起走入承天门。 夫妻俩没有去立政殿,也没有去东宫,而是直接去了兴庆殿。 此刻兴庆殿内,长孙无忌和房玄龄也在这里,还有李世民与当今皇后。 夫妻俩在一旁坐下,李世民拿出契约,“公证也做完了,我们来谈谈接下来的事宜。” 皇帝的胃口是很大的,千秋大业就是皇帝的最终梦想,他只会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永远都不会停下。 房玄龄拿出一份卷宗,“按照之前的约定,公主与驸马的意思是可以派遣官吏和兵马前往高昌?” 李玥闻言点头道:“确实可以,派出去的官吏解决高昌的民生问题,并且加以施教,教导中原文字和中原礼仪,并且开办学堂。” 长孙无忌又道:“既然如此大唐是否可以直接接手高昌的城防事宜?” 李玥回话道:“在此之前高昌一直都是我与夫君的家产,高昌的城防也一样,朝中可以派遣兵马前去,但数量不能多,只能说是又一队护卫的兵马,具体事宜当然交给礼部。” “想来朝中为了西域长治久安,必定会有考量,这方面我们夫妻俩不会参与太多。” 长孙皇后安静的看着李玥,就像是在看自己的成果。 房玄龄翻阅着卷宗,“葡萄酿和葡萄干以及棉花,这些西域的货品一直都是骊山在买卖,赋税上是否可以再加一些。” 李玥也拿出一份卷宗,“关于这一点我与夫君都已经商议好了,卷宗之中也有了具体的细则,骊山一月一交赋税,按照年产值的一成来交给,操办骊山经营的上官仪会将每月细则做好账目,并且由魏王殿下作为把关,每一次赋税都会如实如期交给朝堂。” 话语声落下,房玄龄和长孙无忌这两位李世民的谋臣还在盘算。 李玥接续讲着,“为了生产的积极性,这份卷宗中还有额外赋税,按照年产是一万贯来核算,如果年产越高所交赋税按照每一万贯来提高一成赋税,比如年产值的交易高达两万贯那么赋税再加一层,最高加到四成。” 房玄龄看着这份卷宗点头:“确实不错。” 李玥站起身向李世民和皇后行礼,“父皇母后,骊山的建设一直都是站在社稷这一边,天下稳定,万民安泰自然可以让朝中和骊山共同享受这份财富,骊山会建设得越来越好,以后会成为一片巨大的产业园区,其中包括西域往来,经略西域骊山只是辅助作用,还要看朝中的主张。” 这份卷宗上写着的都是诸多的好处,到现在房玄龄还没有看到具体的弊端。 “还希望朝中给上官仪与武士彟官职,任骊山县丞县尉,他们受朝中俸禄,也受朝中看管。” 听汝南公主讲完一番话,房玄龄看着眼前这才成年不久的公主,好似在看一个很厉害的对手,而不是一个寻常的女子。 李世民看向张阳,“你就不说些什么吗?” 张阳拱手道:“陛下,我负责建设,经营方面一直都是玥儿在看管。” 自己的女儿掌管这骊山这么大的家业,能够年产一万贯的大生意,李世民心里还有些小骄傲,不愧是朕的女儿,暂且不和这个小子计较了。 李玥行礼朗声道:“骊山愿意社稷一起,造福天下,用夫君的话来说就是做大做强!” 张阳也起身行礼,“愿大唐富强!”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再看房玄龄和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稍稍点头,房玄龄也没有什么需要否定的。 话语说完,张阳牵着李玥的手,“要没什么事情,我们夫妻二人就先告辞了。” 长孙皇后连忙道,“留在宫里用饭吧。” “母后,家中还有诸事需要准备。” 长孙皇后点头,“也罢,有什么需要的就和母后说,改日母后来看望你们。” 雨水天空还在不断落下,一道旨意从兴庆殿离开,很快就传遍了朝野。 “东宫少师张阳经略西域有功,进献高昌龟兹两地,封礼部尚书,加封骊山令,汝南公主经营骊山以助社稷,赐封地骊山,赐以骊山行宫,并以此勉励建设骊山。” 旨意一出朝野震动,张阳一个人向陛下进献了高昌和龟兹两地。 还有人没有回过神,高昌和龟兹什么时候落入了张阳手中。 一直悬而未定的礼部尚书也终于有了人选。 听到这个结果众人也不意外了,能把高昌和龟兹交给陛下,这个礼部尚书他不坐谁来坐。 杨师道看着这道旨意,正在让人登册造案,这是大唐最年轻的一个尚书。 等吏部将登册造案的文书送到了礼部,许敬宗看着案卷上的名字,低声对张大象说道:“张侍郎终于回到礼部了,礼部未来也有了。” 一时间喜极而泣,许敬宗抱着这份文书嚎啕大哭,“两年了!这两年过得提心吊胆,真的太辛苦了。” 张大象安慰道:“应该高兴的事情,你怎么哭得这么凄惨。” 许敬宗拍案哭着,“下官是吃不好,睡不好,现在终于可以睡个踏实觉了。” 一直到了现在旨意下达,张阳把高昌和龟兹也交给了天可汗,许敬宗心中的石头也总算落地了,好似新生,身上的重担终于消失了。 长安城东市街角的宅院中,李玥哼着小调兴致很不错。 现在家里也很热闹,上官仪,武士彟和李泰还有李孝恭都在家中。 张阳面前站着一个太监。 “骊山令,这是骊山行宫的舆图和一些地契田亩。” 张阳一边看着皱眉道:“你怎么只给了九百亩地,我要三千亩来着,咱们陛下赖账了不成?” 太监一脸的犯难,“划地这种事情还要等户部把地都划出来,也没有这么快,陛下已经让户部去筹办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做大做强 再看着骊山行宫的舆图,张阳低语道:“还有这个骊山行宫有多久没有装修了,下雨天都会漏雨吧。” 这个太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武德年间刚刚修过。” 张阳摇头,“武德年间修过?这都多少年了,不行!这个骊山行宫必须改名,要改成骊山公主府。” 太监点头记下,“老奴会禀报陛下的。” “什么还要禀报?”张阳一脚踩着等着,“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权没势好欺负?” “没有没有,老奴觉得没有这个意思。”这个老太监边说边后退。 “你看到魏王殿下没有,你要是敢欺负我们家没权没势,我就让魏王天天去陛下身边说你坏话。” “……” 张阳喝下一口茶水,“我们再来说骊山的装修事宜,骊山的装修所需木材和石料朝中都要给我准备好,至于装修的事情我自己来就行。” “老奴记下了。” 张阳清了清嗓子,“还有……” “还有吗?” 这个老太监的声音都在打颤。 “还有我要搬迁田地。” “老奴记下了。” “暂时就这些,等我想到什么的时候再让人去宫里传话。” 这些苛刻的条件终于说完,老太监长出一口气,“那老奴就先告退了。” 张阳把地契和舆图交给媳妇。 李玥满足的笑着带回了屋中。 李泰心情同样大好,有了朝中的支持,骊山的生意可以乘风直上,做大做强就在眼前。 李孝恭左看右看,然后皱眉坐下。 “河间郡王为何这么看着我。”张阳收拾着案卷,这两天几乎都在忙这些事情,夫妻俩对新家的建设很是上心,王婶已经先去骊山行宫收拾了,想要住进去还需要一些时日,这个宅院也要保留下来以后还要时不时回来住的。 媳妇对这个宅院有特殊的念想。 李孝恭挠着下巴的胡巴,“老夫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李孝恭狐疑道:“你小子到底是吃什么东西长大的?” 张阳笑着,“当然是吃五谷杂粮了。” 李孝恭又问道:“年纪轻轻就做成这等大事,你是什么玩意儿变的?” 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张阳整理着家里没有答这话。 李玥亲自下厨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饭,除了鱼肉上的盐放多了,酱牛肉切得太过大块,还有排骨表面有些烧焦的地方,其余也都还好,至少能咽下去。 这顿饭好不好吃已经不重要了,李泰憧憬着未来发财的日子,李孝恭还在怀疑人生。 一顿晚饭吃完,张阳给了李泰和李孝恭一人一大块酱牛肉,便送走了他们。 小武安静地收拾着碗筷顺便把一些吃剩下的食物也倒入小熊的碗中,它吃得很欢实。 李玥正收拾着一件官服,她每每把官服线头剪去都会好好欣赏一番,“夫君穿上这件官服一定更加英俊了。” 红色的圆领官袍看着就很喜庆。 还有那顶官帽,李玥已经擦拭了好几遍了。 第二天,就是新官上任上朝的日子,李玥天不亮就起床做好早饭,准备好的官服官帽的,除了事业上的努力,她还有一个要成为好妻子的志向。 一张巨大的图纸挂在墙上,这张图纸还没完成,夫妻俩的构想是建设一个大院子,房屋一定要大,也气派。 骊山行宫这么大,足够夫妻俩大刀阔斧改建。 “小武还睡着,夫君先用早饭。” 张阳端着碗喝着粥,粥还是一如既往地稠,粥内放了昨晚锅里还有的排骨,撒了一些盐之后吃着也很不错。 许久没有上朝了,都快忘了上朝的规矩。 吃完了早饭,李玥殷勤的帮忙穿好官服,“夫君也不要忘了这个银鱼袋。” 张阳睡眼惺忪地点头,也不知道早朝的时候还能不能打瞌睡。 李玥又收拾了一个食盒,和一个包袱,食盒中装着的是自家做的酱牛肉,包裹里是工厂里新做出来的棉布。 小武也起床了,她匆匆洗漱一番再喝了一碗粥,跟着一起走出门。 临走前,李玥向婶婶嘱咐道:“准备一些事物,回来打算去看望奶奶。” 杨婶应声道:“这就去置办。” 正是早朝宫门刚刚打开的时候,一家子朝着宫门走出,张阳注意到她的目光时不时就会看向银鱼袋,这个银鱼袋就是五品以上官吏的象征,再往上就是金鱼袋。 要拿到金鱼袋就有些难了,这要走到房玄龄长孙无忌这种位置的人才能有。 走入宫门先去了立政殿。 皇后起得很早,李世民就在立政殿内。 一家子走入殿中,先是向皇后与陛下行礼,殿内李丽质和一群年幼的公主和皇子都还睡着。 李世民穿好了上朝的衣服,站起身道:“可以了。” 李丽质也醒来,她揉着睡眼一手把着李玥的手臂,“皇姐有些日子没来看我了。” 李玥抚着她还显凌乱的发髻,“皇姐这两日在忙别的事情。” 看到李世民走出立政殿,张阳也跟上脚步。 “听说你还想改建骊山行宫?” “臣以为骊山行宫年久失修,而且规制上也要改一改。” “这么大的一个行宫你一个人能盖过来吗?需要朕给你指派人手吗?” “多谢陛下关心。”张阳跟着一路走,“我一个人可以慢慢来,这个不着急,现在还在设计阶段。” 李世民沉声道:“西域的事情朕和长孙无忌还有房玄龄商议过了,经略西域的事情还是由礼部负责,朕也会派人让阿史那杜尔撤回来。” 张阳回道:“让他们大老远出发,现在应该路途都过半了,再让他们折回去也不合适。” 李世民瓮声道:“你的想法是什么?” “就让他们进军西域,帮我们拿下安西四镇,既然阿史那杜尔能够听凭陛下吩咐,不妨利用起来。” “以后这些事情礼部拟定章程交给中书省便可。” “明白了,陛下放心我会尽力辅佐朝政,让我们大唐更加的富强,做大做强。” 走过一条条宫里的小道,此刻天还没完全亮,宫里也显得昏暗,还有两队太监提着灯笼护在一旁。 李世民低声道:“你是为了你的家业吧。” 张阳揣着手,“也不只是为了臣的家业,这都是相辅相成的。” 走到甘露殿前,李世民停下脚步,“朕还要准备一些事宜,你先去太极殿。” “喏。” 张阳看着李世民走入甘露殿,揣着手一路朝着太极殿走去,心中思量因为高昌的事情李世民拿出了阿史那杜尔这张底牌,这个自负又多疑的皇帝还留着什么手段,据说长安城周边还藏着不少兵马来着。 一路走到太极殿,此刻有不少官员站在殿内。 许敬宗带着张大象,张大素还有李百药都在殿外等着。 这就是眼下的礼部的班底了。 许敬宗带着人行礼,“张尚书。” 张阳也回礼,“许侍郎,我们能不能不要整这些虚的,我们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忙。” 许敬宗瞧了一眼李百药,“百药呀,都和你说了多少次,见张尚书之前把官服收拾干净,你看看你的官服都已经脏成什么样子。” 李百药看了看自己的官服,“浆洗褪色了。” 礼部的福利并不好,照理说在官员福利这方面,除了过年过节朝中会送点东西,在人文关怀和俸禄上都显得单薄。 “不妨事,这一次我们礼部还有很多事情要办。” 带着礼部的班底一起走入太极殿,四个侍郎一个尚书,相比规模也算是六部中比较小的。 其中书省规模最大,从中书令,侍中还有十数个舍人就占了朝堂近二十人的位置。 在朝堂上的除了武将一派,文官这边还有秘书监众多官吏以及御史台的人。 当所有人都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张阳带着自己的礼部班底站到六部最末尾一排。 礼部依旧是排在最后面的。 随着太监的一声高喝,李世民也走到了太极殿中。 当皇帝坐下之后群臣躬身行礼。 李世民沉声道:“朕一直以来提倡勤俭,近日朕听闻宗室中人还有人行事铺张奢靡,宗正寺卿作何解释。” 很好,皇帝上朝说话开门见山,没有这么多的形势。 身为宗正寺卿,李孝恭站朝班,“回陛下,臣会让宗室查办交由陛下处置。” 李世民点头,“如今正是农忙,田亩开垦进行得如何了。” 户部尚书走上前呈报情况。 这种皇帝与群臣开早朝就是一个催眠的过程,好久没有站着睡觉了,张阳支撑着昏昏沉沉的脑袋,这种早朝最能让人有困意。 加上尚书的位置又在朝班前列,想要偷懒睡觉难度还挺高的。 意志力终究没有战胜困意,张阳感觉耳边的声音渐渐模糊,低头闭着眼昏昏沉沉。 感觉到后背被人一推,张阳这才提了提神,重新站正,就见到李世民正看着自己。 “不知道张尚书觉得如何处置高昌为好?” 听到李世民的问题,张阳提了提神站出朝班队伍,“臣以为高昌事宜应当尽可能让他们自主。” “张尚书的意思是不管不顾吗?” 朝堂上很快传来不和谐的声音,张阳回头看了一眼,也不知道这话是谁说的。 再看李世民的神情,回首继续讲道:“也不是不管不顾,高昌地处偏远,乃是西北边陲之地,不论是风俗还是规矩,都有当地自己的方式,礼部会派出官吏加以引导改变他们的陋习,为大计着想朝中不该只是想着控制高昌,臣以为应当发挥他在西域的价值。” 李世民沉声道:“现在礼部有具体的章程了吗?” “现在还不能说,也不能太早作出决断,礼部拟定章程之后自会禀明。” 见李世民点头了,张阳又回到自己的位置。 早朝又议论了一番关于今年田亩和官员升迁的事宜,尤其是官学的开办上,中书省不断的问着吏部的进展,杨师道一直在解释。 这件事的阻力一直不小。 张阳又陷入了昏昏沉沉的状态,一直听到许敬宗的轻声呼唤,这才回过神已经到了退朝的时候。 三三两两的武将官吏正一起离开朝堂。 张阳见到秦琼笑呵呵走上前:“大将军最近身体可好。” 一边走着秦琼道:“挺好的,眼下每天能够睡得舒坦,还是你的治疗之法好,戒酒受益良多。” 张阳小声说着,“之前运送棉花的事情有劳将军了,以后我们有自己的运送队伍。” 秦琼点头,“也好,刚刚升任礼部尚书做事也要谨慎,此前就因为突厥的事情离开了礼部侍郎的位置,眼下不要再犯这种错了。” “大将军放心,我会小心的。” 开什么玩笑,现在皇帝都和我是一伙的,我赚得越多皇帝的赋税也越多,现在的李世民很缺银钱,他会极力扶持骊山生意让他的国库充盈。 与秦琼告别,张阳走入礼部的府衙。 许敬宗正指挥着这里的文吏打扫府衙,“都给我扫干净了!张尚书是一个爱干净的人!” “咳咳咳……” 张阳站在他背后清了清嗓子。 许敬宗连忙回身行礼,“张尚书要喝茶吗?茶水已经煮好了,还准备了一些糕点。” 正想说什么,张阳就看到李孝恭坐在上座,话说那不应该是自己的位置吗? “河间郡王不是还要处理宗室的事情,怎么来礼部了?” “宗室的事情棘手,你以为陛下要责罚,陛下哪一次不是轻拿轻放?”李孝恭满不在乎地说着。 张阳扫了一眼礼部众人,对张大象说道:“让这些打扫的文吏都出去,把门关上我们开个会。” “喏。” 张大象安排着人到门外,许敬宗小声道:“张尚书能够回到礼部正是人心所向,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闭嘴,你再如此讲话!我就让你去西域给我打天下去了。” 许敬宗登时不再言语。 等张大象关好门,众人坐下,张阳正要说话,再看正坐着抠着鼻子的李孝恭。 李孝恭不悦道:“当初老夫也是礼部尚书。” 众人:“……” “怎么,你们还拿老夫当外人?” 第三百一十二章 还请大唐做主 看李孝恭还坐着摆出一副名正言顺,如此坦然的模样,有种回到两年前他还是礼部尚书的感觉。 张阳重新看向众人,“西域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阿达兰还是有领兵之权,礼部挑选两三个文吏帮助他们去改善名声。” 看众人听着认真,张阳又道:“你们去拿笔墨,把事情记下来,我吩咐有些多。” “喏。” 众人闻言迅速拿来了笔墨,提笔而起写下刚刚的安排,然后等待着接下来的话语。 “除了要在高昌开设学堂,还要改善他们的日子,尽可能让他们过得好一些,至于派过去的兵马不用太多,一个将领一百骑便够了,届时阿史那杜尔的人手也到了高昌,这支兵马可以用来拿下安西四镇,顺便给阿达兰写信,看看是不是要把他的家人也接过去,还是继续安置在长安城。” 许敬宗一边记录着。 “派出去的官吏或许要在高昌住个三年半载的,具体要了解西域的特产,还有风俗人,们的生活习惯,气候环境,这些都是要做记录的。” 张大象一边写着点头,“朝中对西域的了解都还在前隋隋文帝时期,确实该在重新整理记录。” “如果西域驻守官吏有需要突然回来,向礼部报备之后,派出人手前去轮换,也可以带着家眷一起去西域,一年到三年一个轮换,主要处理我们大唐与西域的交接事宜,以及天可汗的旨意可以有效传达。” 礼部的大门关着,原本的礼部文吏都站在外面等着重新开门。 各部官员路过的时候打听了一番这才知道,新任的礼部尚书正在和几个侍郎谈话。 这些谈话还不让外人听到,显得很神秘。 礼部内,张阳打开一张巨大的地图,“西域这一块就交给许敬宗来负责,派遣官吏和调动兵马就交给你了。” 高昌交出去之后,许敬宗整个人精气神都不同了,他站起身回话道:“下官一定办妥。” 张阳看着地图指着高句丽这一块已经东海后方的岛国,“高句丽这一片很久没有来朝贡了,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大象兄安排人手关注一下,去打听一些情报,尤其是高句丽王室,安排人去一趟辽东一带,顺便关注一下倭国的消息。” 张大象点头,“会寻找合适的人手。” “有一队倭国人已经过了潼关,我不知道他们接下来过关,来长安城的路上会不会顺利,礼部安排人手批阅一份文书,再派出官吏亲自去盯着。” 张大象点头道,“今天就去安排。” “还要整理南诏情况,那一带应该挺混乱的,眼下今年朝贺的南诏使者还在长安城,让我们的人去接洽一下了解那边其他几诏的情况。” 张阳一边说着,将一件件事情都吩咐下来,从去年开始礼部就挺清闲的,现在终于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办。 “你们几个侍郎各自带一队文吏,也就是团队行事。” 张大象思量着,“如此一来人手可能不够分。” “老夫去一趟吏部,找他们要人手。”坐在一旁一直沉默的李孝恭终于开口了。 张阳盘腿坐着,揣着手道:“您一个宗正寺卿来管礼部的事情不合适吧,还是要百药兄弟走一趟。” 李孝恭沉声道:“都是为了社稷,老夫自当要出一份力。” 张阳稍稍一叹,“那就有劳了。” 既然李孝恭这么热心肠也不好拒绝他,让李百药也去走一趟,这样一来可以保险一些。 安排这些事宜,至于如何运作和调度就都交给了许敬宗和张大象来安排,在朝中做官还是不太熟,安排具体的事宜还是要交给他们去办,毕竟专业一些。 礼部的门重新打开之后,他们各自带着人去办事了。 长叹一口气,张阳走出礼部看到李孝恭和李百药一起走了一趟吏部,看着时辰也该吃午饭了。 天气是晴好的,大唐初期的朝堂也是清明的,这个时候也是国力增长最快的时候。 李世民大刀阔斧想要重开科举,朝中所有官吏一起使劲朝着一个更好的方向发展。 这个年轻的王朝充满了朝气。 礼部的文吏也开始忙碌起来,搜集各国的古籍记录。 这里的人也意识到张阳和其他各部的尚书不同,不会一直坐在这里,吩咐完事情之后他便离开了。 而一手带出来的张大象,张大象,许敬宗三人也是如此,他们不会在这里久留,光是坐在这里办不成太多的事情。 他们各自带着自己的队伍和团队离开了皇城,走入长安城开始安排各自的事情。 反而在礼部办事没有太多的枷锁,大家都比较自由,几个侍郎各自办好自己的事情便可。 李百药带着人也去了吏部想要朝中给礼部增派人手。 原来的龟兹使者那利得知现在的龟兹已经落入了高昌人之手,半道上折回赶来了长安城。 他衣着狼狈,一路来到朱雀门前,向这里的官兵说明情况后,这种事情也只能先让礼部接见。 等礼部的人来了,见到眼前的使者那利无奈道:“这位使者,您不是回自己龟兹了吗?” 那利苦着脸,“龟兹已经落入高昌暴徒之手。” “眼下我们礼部的尚书和侍郎都不在,要不等他们回来再将使者的事情告知,再者明日赶早?” 那利闻言只好回道:“外臣便在这里等着吧。” 礼部的文吏又回去了。 这个可怜的龟兹使者到现在还不知道,高昌灭了龟兹,而高昌的主人就是当初他见过的张阳。 会不会有人见他都两说了。 一个大唐开国以来最年轻的礼部尚书,这个年轻人没有背景也没有家世,出身只是寻常子弟,当年更是一个逃亡的流民,这样的人却成了一个礼部尚书。 李承乾今日来到弘文馆,本想来调阅关于颜师古的卷宗,太子来到弘文馆自然有人相问,当初的东宫少师如今已经成了礼部的尚书,而且还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 太子向这里的人解释着张阳从一个东宫舍人一步步成为东宫少师的经过。 一个庶民成为当朝最年轻尚书的故事也娓娓道来。 当初为了社稷从一个小小的礼部文散官,帮助大唐兵不血刃拿下了河西走廊,接着是为官一路的起起伏伏。 坊间传闻很多,张阳成为如今年轻人的典型。 李承乾一边讲述着,也说到了自己的父皇,天可汗举贤看重能力不看出身和身家背景的名声。 张阳就是一个穷苦小子。 坊间也有人打听到张阳以前混迹长安城,也是一个吃苦耐劳的人。 当长安城所有人都在议论同一个人的时候,整个人以前做过的很多事情也都被人们挖了出来。 长安城说大很大,但坊间的消息流通也传得很快,要打听张阳的事情并不难。 包括他去过哪些作坊干过苦力。 梁祝的故事也再次被人们拿了出来。 此刻张阳带着媳妇,小武和两位婶婶来到奶奶的坟前。 李玥抱着张阳的手臂,站在坟前低声道:“奶奶,现在夫君有出息了,已经是礼部尚书了,玥儿长大了,现在也十七岁了。” 两位婶婶清扫着坟前。 顺便看看春天,郊游一番,渭水河畔的景色一直很不错。 傍晚的时候夫妻俩这才回到家中。 只是这个时候家门口又堆了不少贺礼。 杨婶把几份比较相熟的人的礼物挑了出来,其他的贺礼继续堆放在家门口,从除夕那日的礼物都还在家门口堆放着,从来没有拿进过家门。 晚上,夫妻俩一边吃着晚饭一边看着眼前的一幅地图,地图上画着的骊山的地图。 以骊山为中心,骊山以南与渭水以南的一片七百亩地都是自家的。 其中有不少土地是从蓝田县划过来的。 夫妻俩一边吃着饭,一边商量着对以后骊山的规划。 骊山村,上官仪看着眼前的官服,与武士彟一起正在愁眉不展。 “你是县丞,老夫是县尉如此一来骊山也成了朝中看管之地,你我皆是朝中官吏。” 听武士彟这么讲,上官仪神色还有些担忧,“骊山的发展一直都是自己规划的,朝中会不会有所干涉?” 武士彟郑重点头,“老夫也在担心这个,不过眼下看来应该是张阳和陛下之间达成了什么。” 以前掌管着这么一小片百来亩地的村子还算是能够应付,可现在土地又划了七百亩,上官仪看着眼前的田册地契,包括整整一座骊山。 这是多大的家产。 上官仪自问从来没有掌管着这么大的封地。 武士彟喝下一口酒水,“你我共勉之。” 龟兹使者那利在朱雀门前,等了一天也没有见到能够话事的礼部官吏来见自己,一直到了宵禁的时候这才离开,无力地走在朱雀大街上,像是一缕游魂。 第二天下了朝之后,张阳听着李百药的回复,吏部总算是派了十来个文吏来帮助礼部办事。 许敬宗匆匆而来,“龟兹使者那利又回来了,昨天就在朱雀门等了一天没有见到人,现在禄东赞带着他又来了。” “来做什么?”张阳此刻也面对着一个大问题,那就是礼部打探消息需要银钱,也不知道李世民会不会给礼部拨一些银钱。 稍稍算了,从民间招收探子,去打探各国消息这都是需要钱来运作。 以前倒还是能够应付,只有零星的探子,主要针对吐蕃和突厥,眼下探子的数量多了,要的钱也更多了。 再这么下去许敬宗这个情报头子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让李百药写了一份向李世民要钱的奏章便送去,看了眼许敬宗张阳回话道:“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就不用接进来了,我正好要出去,我们路上说。” “喏。” 许敬宗一路陪着来到朱雀门前。 先是见到了龟兹的使者,又看到禄东赞鼻青脸肿的模样,张阳忍着笑意,“大相兄,你这是怎么了?” 禄东赞沉声道:“前两天正在街上走着,被一群暴徒给揍了。” 张阳倒吸一口凉气,看禄东赞眼角嘴角一片片青黑的瘀青,“这是谁打的,下手这么狠?” “当时被他们用麻袋盖住了脸,看不清是谁下手的,还请礼部尚书做主?” 张阳惆怅道:“礼部确实对你们使者不能不管不问,可你也没有看到行凶之人,这让我们不好办呀。” 禄东赞闻言瞪着眼,“难道你们坐视不管?” 张阳尴尬笑了笑,“我们会让大理寺去查办的,在下还是那句话,没有证据,也不知道行凶之人是谁我们实在是不好拿人,还请大相兄好好回忆回忆,是不是平时太嚣张了,被什么人给记恨上了?” “记恨?” “对。”张阳点头,“你也看到了我们大唐民风淳朴,是不会轻易动手打人的。” 禄东赞板着脸,“你的意思是我咎由自取?” 张阳笑道:“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说一下推断而已。” 禄东赞冷哼一声,“正要恭喜你升任礼部尚书,要是别人去查也就算了,最不放心的就是你。” “大相兄这话就不对了,我与你也有两三年交情了,要说放眼整个朝堂又有谁像我这般与大相兄有这么好的交情?” 禄东赞稍稍行礼,“我是将你当作对手,如今你已经是大唐的礼部尚书,不出赞普的预料,你会在朝堂上的位置越来越高,与此同时也会是吐蕃的对手,自你掌权今日起,一直都是我们吐蕃的对手。” 张阳咧嘴笑着,“在下实在是太荣幸了。” 禄东赞颔首道:“希望有朝一日我们能够在战场上相见。” “呵呵呵……”张阳干笑着,“大相兄说笑了,我是个文官不是武将,我们在战场上见不到的,我读书人,不好打打杀杀这种事情,这不文雅,嗯。” 正要继续走着,张阳又看了一眼龟兹使者那利,“这位使者,你又是怎么回事?为何穿着这么褴褛,莫不是半道被人抢劫了?” “外臣没有被抢劫,龟兹没了!还请礼部,还请大唐,还请天可汗为龟兹万千生民做主。” 说着话,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第三百一十三章 多活几年 张阳看了眼四下,“贵使何必对我行如此大礼。” 那利掩面痛哭,“龟兹已落入高昌人之手,此等血海深仇外臣必报之。” “还能说出血海深仇,你这关中话确实不错。” “来时龟兹王与外臣交代,出使大唐回去之后,便是龟兹相国,到了那时外臣必定会亲近大唐,为大唐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成语说得一个接一个。”张阳犹豫着,“你口口声声说着为大唐肝脑涂地,当初问你交还大唐安西四镇的时候,你遮遮掩掩不肯给答复。” 龟兹使者跪在地上不言语。 禄东赞冷眼旁观,龟兹的覆灭让吐蕃也措手不及,说不定现在松赞干布已经在想对策了。 张阳正要再说什么,却见许敬宗扯了扯自己的衣角。 “张尚书,借一步说话。” 跟着许敬宗走到一旁,张阳揣着手小声道:“怎么了?” 许敬宗小声道:“当初的高昌就在张尚书手中,下令攻打高昌的也是张尚书,要是这个使者知道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张尚书所为,怕是往后不好收拾?” 张阳犹豫道:“你有什么建议吗?” 许敬宗左看右看筹措一番,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这不好吧……” “眼下龟兹都已经亡了,好在高昌没有滥杀只是抓走了龟兹的王室,就算要追究也没有人替这个使者说话,我们大不了除了他一了百了。” 张阳叹道:“以后你遇到了对手也只会杀了对方吗?” 许敬宗小声道:“权宜之计。” 拍了拍他的肩膀,张阳低声道:“你先把他安抚好,带到驿馆去。” “喏。” 许敬宗点头,“张尚书放心,不论发生了什么我们礼部都会站在一起。” “行了,漂亮话少说先把事情办好了。” 许敬宗带着那利离开。 张阳走在朱雀大街上,回头见禄东赞还跟着自己,“大相兄,你为何还跟着我。” 禄东赞停下脚步微笑道:“如果朝中有所非议,也不知道张尚书该如何自处。” 沿着朱雀大街走了一段路,禄东赞回到驿馆,他走入自己的房间书写着如今朝中发生的一切与近日发生的事情都写完,他将这份信件用羊皮裹住,再放入一个皮革中交由自己的仆从。 仆从拿过信件便匆匆离开了驿馆。 禄东赞重新走出来,就看到几个官兵押着嚎哭的那利走入驿馆。 笑着向许敬宗拱手,禄东赞开口道:“看来许侍郎对张尚书的安排非常尽职尽责。” 对禄东赞这个人,许敬宗原本就没有好感,除夕那天他代表吐蕃想要招揽张阳的时候,对他的最后一丝以礼相待的心思都没了。 挖走张阳,就是在断自己的前途。 对这种人,许敬宗很想对他大骂,从此不共戴天。 许敬宗看着他低声道:“你将张侍郎看做对手,那也便是在下的对手。” 禄东赞还是带着友善的笑容,“除了张阳,你也是个不错的对手。” “如若将来吐蕃和大唐要在战场上决一胜负,希望你也能像现在这般坦然自若。” “这世上能够让赞普视为眼中钉的人不多,张阳算是一个,你也算一个。” “在下很荣幸。” 张阳回到家中坐在躺椅上。 李玥站在椅子后面按着肩膀,“朝堂社稷上一定有很多事情要夫君去忙吧。” 张阳享受着讲道:“那倒没有,我把事情都交给手下的人去办了,其实我还挺清闲的。” 见王婶又抱着一卷纸走入院子中,自从成了礼部的尚书,两位婶婶平日里的笑容也多了不少。 李玥低声道:“我们家里的纸张已经攒了很多了,我想着把我们造纸术也安排进村子里。” 张阳喝着茶水,“确实应该扩大规模了,工厂的印刷流水线一带走起来,那简直就是一只吞纸巨兽。” 小熊趴在小武的脚边,眼睛盯着几只蚂蚁而后一掌将这些蚂蚁拍死。 等小武做完题目站起身,小熊也坐了起来。 收拾好家里,杨婶把纸张放在推车上,纸张垒得很高,再用麻绳捆紧,试了试纸张不会掉下来。 张阳和李玥收拾着家里,将一张张的图纸收拾起来。 李玥目光瞧着其中一张,神色古怪,“夫君这是什么图纸?” 张阳瞧了一眼咧嘴笑道:“这是游泳池呀。” “游泳池?” 指着图纸张阳耐心解释道:“你看这个游泳池四四方方,等到天气热了,我们就可以在这个池子里放满水,嗮嗮太阳,或者在泡在池子里,多么舒心的一件事。” 李玥的眉头紧锁,“这个池子是建在外面的吗?” “对呀。” “要在屋外洗澡?” “没错。” 李玥神色凝重,“这样露天洗澡不雅,夫君什么时候有这么古怪的癖好了?” 一张张图纸收拾起来,李玥又瞧见了一张样式很古怪的,“这个又是什么?” 张阳瞧了一眼解释道:“这是老年人活动中心,咱们村子还有不少的老人,要给他们一个消遣的地方。” “那这个呢?” “这是我们的小学。” 习惯了夫君喜欢造一些奇怪的东西,这些天一直教着小武做题也疏忽了,以前看不懂这些图纸,现在能看懂之后也不知道夫君每天晚上都在画什么东西。 就像是那个泳池,李玥下意识收紧自己的外衣。 将带到村子的东西全部收拾完毕,让小武牵着小熊一家子便出门了。 这头熊最近越来越懒了,能趴着绝对不坐着,吃了就睡,睡了就吃,现在它就趴在推车上,任由小武怎么拽它都不肯下来。 家养的熊失去了野性也不是一件好事。 出了村门之后,张阳将推车绑在马车后头,这才带着媳妇坐上马车朝着村子而去。 春天的景色光是看着就让人身心愉悦,草长莺飞的季节,就是官道上的马粪不少,很是煞风景。 马儿走得很忙,小武得知要回村子里心情也是不错,回到村子她就看到自己的爹爹。 从官道上离开,沿着渭水河走,就能看到一路上有不少人正在春游看景,年轻人居多。 封地的主人要来了,身为县丞的上官仪急急忙忙来迎接,同样是县尉的武士彟也早早到村口迎接。 一路上看着春天的风景,张阳懒散地赶着马车到村口停下。 李玥走下马车,回身就走向了身后的推车,一把抱起小熊将它往骊山方向一丢。 原本在家中整天无精打采的小熊一看到骊山,便撒欢地往山里跑去。 小武看着这一幕有些担心,“它会不会跑丢了?” 李玥笑道:“放心,到了傍晚的时候它就会回来的。” 张阳也说道:“实在不行进山找它,整座山都是我们家的。” 以前说出这种话多数都是期盼,现在已经实实在在就是自己家的了。 小武走到自己父亲身边,婶婶推着一车纸送去工厂。 夫妻俩一路上给上官仪讲述着现在村子里的安排。 接过张阳递来的一摞图纸,上官仪神色尴尬,先是行礼,“张侍郎如今正是芒种,我们有一千二百一十亩地,想要全部开垦出来都需要一些时日,怕是没有足够的人手来营造这些。” “不着急,我这里还有一张总图,你按照总图进行调整一番。” “那下官先拿着去看看。”上官仪带着图纸急匆匆离开。 夫妻俩走在村子里,沿着骊山一路巡视。 走在自家的土地上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李玥正在一步步用脚丈量。 “你父皇办事确实不厚道,还有两千亩地没有给我们。” “三千亩地哪有说给就给的,想来朝中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再者说了我现在已经是大唐公主中拥有封地最大的一个,宗室中已经有不少议论声,说是父皇太过宠溺了。” 跟在后面的杨婶讲道:“这都是公主和驸马自己争取来的,和那些讨要封地的宗室子弟不同。” 李玥牵着夫君的手幸福地笑了笑。 张阳迟疑道:“我总觉得另外两千亩你父皇想要赖账了,他要赖账的话我就天天写奏章骂他,骂到他给我这两千亩为止。” 李玥捂着笑着,“给朝中一点时间吧。” 张阳语气坚定,“我觉得这种事情不能有差错,一分一厘的地都要清清楚楚,就像我们大唐的边界,任何一寸土地该是我们的绝对不能少了。” 夫君对土地有一种莫名的执着,这三千亩地也看得紧。 骊山的山麓很长,绕着骊山走了小半圈已经是下午了。 张阳拿起一根木头敲了一根木桩,“过些日子再来,从这里出发,既然是咱们家的土地,我们都要走一遍,用脚踩过之后才算是我们家的。” 回到村子里,张阳确认了村子的情况,城堡里的办公室也开始用了起来,武士彟和上官仪都只是把这里当用来放案卷的地方,平时他们都会把要处理的事情都带回家里做。 多么朴素的人,村子里但凡有什么事情他们都亲力亲为地跑着。 张阳坐在账房中,正在思索。 李玥安静地核对着账目。 村子里大多数人都不识字,而且文化程度不够,治理方面还是凸显了人手不够的问题。 见张阳在书架和书箱子里翻找着,李玥好奇问道:“夫君找什么呢?” “我在找关于村子里关于总卷,比如说男子有多少,幼年的男孩女孩有多少。” 李玥闻言从书架的最上方拿下一份卷宗,“都记在这个上面了。” 张阳闻言抬头,又看了看书架上。 李玥笑道:“重要的案卷都放在这个上面,夫君也不问我,就这么找?” 尴尬地笑了笑,听着李玥有些责怪的话语,张阳接过这个卷宗,“村子里有男丁五十三人,孩童三十一,老人四十,妇孺三十……” 一边听着夫君念着,李玥解释道:“村子里也有男子到现在也没有娶到媳妇,不过最近村子里倒是添了几家媳妇一个个正等着生孩子呢,这份卷宗是去年初记录的。” 以前下山村很穷,男子都打着光棍,一个穷苦村子谁家愿意把闺女嫁过来。 现在日子也好了,也有打着光棍的人终于娶了媳妇。 张阳低声道:“上官仪那边应该有新的一份,他那里会比较详细。” 对于自己的家产心里要清楚,对自己家封地有多少人口也要做到心里有数。 “朝中鼓励生孩子,生一个孩子给多少银钱?” 李玥闻言手中的笔停了停,“好像是给半吊银钱,具体看地方县衙如何办,蓝田县这边也是给半吊银钱。” “媳妇啊。” “嗯。” “我们也鼓励一下生孩子吧。” 李玥羞涩地用书卷遮住自己的脸,轻笑道:“夫君不是觉得我身体不好,等再长大一些。”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鼓励我们村子的人生孩子,比如说谁家生了孩子我们给一贯钱!让他们为我们的人口添砖加瓦。” 李玥放下书卷然后一脸郑重点头,“确实该添砖加瓦了。” 虞宜忍着笑意在一旁站着,听到公主殿下把添砖加瓦的四个字咬得很重。 有了偌大的土地,就需要人口了。 张阳把一张地图挂在了账房的墙上,这是如今整个封地的舆图,围着骊山一圈,一共一千多亩地。 有了偌大的土地,没有足够的人口来开发其中价值,也是一件很头疼的事。 发展问题上人口因素往往显得很重要。 大唐人口管得很严格,也不能从其他郡县抢人口,每一个地方的人口都是固定的。 真要是从别的地方抢几个青年壮劳力,人家县丞还不得和你翻脸? 青年壮劳力就是最重要的生产力,不论是种粮食还是生孩子上。 张阳一脚一脚踹在墙上,嘴里骂道:“去你的三十六路反王,隋末几年都把老子的人口打完了,你们赔我!” 看着发着脾气的夫君,李玥无奈摇头。 处理完账目已经是傍晚,夫妻俩顺路去见了见老师和师母。 “老师的病情还不错,没有预想的恶化这么严重。”张阳笑着讲道。 “年初的时候老夫的祖地有人来信问。” 第三百一十四章 朝堂辩论 “来问什么?” 张公瑾喝着祛火的茶汤,“问老夫怎么还没死。” “那您回信了吗?” 张公瑾沉声道:“老夫已经把信烧了,也没有回信。” 仔细想想老师的祖地是个什么情形? 这是等着人过世了然后开席了? 张公瑾低声讲着,“老夫的乡里祖地在魏州繁水,那片地好不容易出了一个国公,现在等着老夫过世他们好打算轰轰烈烈办一场,以前活得好好的时候,没见他们这么着急。” 其实张公瑾也才四十岁,一个男子四十岁也正值壮年,就这么过世了实在是可惜。 “再多活几年。”张阳低声说着,“多看看这个世界的风景,老师你听着我会将骊山打造成一片非常漂亮非常富裕的地方,您一定要看到,我给您养老。” 师母偷偷抹了抹眼泪,李玥看在眼里,低声安慰着。 听着张阳这些话语,张公瑾只是点头,“以前总觉得老夫活不过几年了,现在整个骊山医馆所有大夫都在研讨老夫的病情,听孙思邈说过这种方式非常合适,个人的医术也会跟着团队学习而提高。” “那都是老师教导得好。” “老夫什么时候教过你这些了?”张公瑾放下茶碗低声道:“你现在已经是礼部尚书了,老夫当年也不及你。” “哪有老师不及学生的,学生只是胆子比较大,与陛下谈成了一些条件。” 张公瑾摇头,“仗着自己拿到了一些先机就和陛下谈条件不是上策,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该冒进的时候不要犹豫,不该冒进的时候要懂得退让,你可知唐俭?” “知道他这个人,与他的儿子见过,倒是没见过唐俭。” 张公瑾低声讲着,“唐俭就是一个自视甚高的人,其实陛下已经对他有了厌烦之意,他自己还不自知。” “唐俭现在掌管着户部。” 张公瑾又是点头,“老夫识人之明不如高士廉,可也经历过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也算是看过许多人物也领略过各路英雄好汉的风采,他们有的最后泯然众人矣,有的战死沙场,这一切都是和他们的性情有关。” “现在是安宁年间,坐在皇位上的也不是李渊,这个唐俭还活在当初打天下结交豪杰的时候,他熟不知现在朝堂需要的是什么,不好好专研事务,只顾广交所谓的有志之士,这种人留在户部迟早要出事。” 张阳扶着张公瑾做起,听着他的讲述。 好一会儿之后,张阳又看了看天色,“老师天色不早了。” 张公瑾的话语还在继续,“当年老子有言:强梁者不得其死,吾将以为教父,老夫看得出来李孝恭有心做你的教父,老夫明白他的心思,他是一个好人,你不用躲着他。” “老师天色真不早了,我们这就先回去了。”张阳连忙打断这番话语,便带着李玥离开。 李玥回头看了看,“老师还有话没有讲完。” 张阳快步走着,“听多了像是他老人家在交代后事,听多了心里难受,别让他讲完,这样好让他老人家有个念想,想要活着的念想。” “嗯。”李玥低声应着点头。 骊山背靠渭水,渭水往下就是一大片的良田,这是一片宝地,利用好这片宝地就是一笔偌大的财富。 杨婶带着李泰而来,人还没走到眼前,李泰一路飞奔而来,“姓张的!” 人长得还不高,甚至还很胖,这小子的嗓门一点都不小。 嘹亮的嗓音,在骊山脚下回荡着。 这个称呼倒是久违了。 李泰吭哧吭哧跑到近前,“姓……不对……” 他咽下一口唾沫又改口道“姐夫,姐夫!” 张阳站在原地,“怎么?太子殿下终于想着要杀了魏王来稳固自己的太子之位了?” 李泰摆手道:“不是!” 张阳又道:“难不成你已经准备好了三千死士准备深夜潜入东宫剁了太子,好让你入主东宫?” 李泰擦着汗水还在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早就说了让魏王殿下多多运动,你看看你去年好不容易瘦下来一些,现在又胖成这样,下半辈子可咋整。”话音刚落,张阳见到李泰一把抱住了自己的腿。 张阳想要把腿收回来,这小胖子死死抱着,“你有话就说!不要这么拉拉扯扯的,不然揍你了!” 李泰使劲晃了晃头,“本王不放手。” 李玥失望地摇头背过身,不论夫君揍不揍,都不看。 张阳刚想抡起一个暴栗打在这个小胖子的头上,李泰连忙喊道:“造纸术!” 暴栗悬在半空中停了停,只是稍稍一停,便打在了李泰的额头上,张阳惆怅道:“魏王殿下喊这么大声,是怕别人不知道我们有造纸术吗?” 李泰终于放开了手,他咧嘴笑着,“本王早就猜到了姐夫手中有造纸术,只是一直不确信,现在听婶婶一说当初的猜测果然是对的。” “知道了就好。” “当初你为何不拿出来?” 看了看天边的夕阳还有些余光,张阳低声讲着事情的缘由。 “原来如此,当初的姐夫确实自保也不容易。” “现在的我还是没权没势。”一边走回马车,张阳一路讲着。 “姐夫怎么会没权没势,要说过命的兄弟有我和处默,要说交情还有河间郡王,谁敢与姐夫作对。” 张阳冷哼道:“你斗得过五姓吗?” 李泰摇头。 “若是五姓向朝堂给压力,你觉得你父皇能挺住这个压力吗?” 李泰还是摇头。 “一旦世家号召读书人讨伐我们骊山,你能平得了吗?” 李泰不住摇头,“这该如何是好?” “魏王的殿下懂藏拙的好处吗?” “什么好处?” “好好发育,不要浪。” 李泰不解地挠了挠头,“藏拙是这样一说吗?这样子用都行?” “不管行不行,造纸术的事情一定要保密,魏王与我利益相关现在懂了吗?” 李泰不住点头,犹如捣蒜,“我将魏王府的人手全部迁出来,保护我们的工厂和造纸术,谁敢说出去半个字,本王饶不了他。” 张阳抬头看向杨婶。 杨婶点头道:“制作方法和流程图都已经交给魏王了。” “事关以后的发展大计,等时机成熟了便不用再藏着。”张阳神色忧愁,“也不知道这个时机要等待多久,我要是你父皇就把世家给铲了才痛快。” “春种,夏长,秋收,冬藏。”小武在武士彟面前举着一卷书正念着。 武士彟满脸地笑意。 见张阳和李玥来了,小武迈着她的短腿跑来,“老师,这卷书上的字我的认识了。” 武士彟躬身行礼,“骊山令,公主殿下。” 小武嬉笑着道:“爹爹,我跟着老师先回长安了。” 武士彟点头,“要听公主殿下的话语。” 小武重重点头。 来到马车边小熊已经坐在马车上了,它的身上有一些杂草身上也狼狈,也不知道去什么地方撒野了,后背的皮毛沾了不少湿泥。 它正用着自己爪子挠着肥嘟嘟的肚子。 小武看到小熊真的自己回来了,一脸的欣喜,见它身上脏兮兮的也不敢去碰它。 一家子离开村子,空荡荡的小推车绑在马车上,正被拉着走,车轮滚动发出阵阵吱呀声。 “将造纸术就这么交给青雀,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他比谁都着急做好事业,他也是最能保护好造纸术的人,再者说就算人们知道造纸术在魏王手里,也不会有人轻易动他。” 有这么一个小舅子平时挺苦恼的,好在他精明,也是一个不肯吃亏的家伙。 朴实的人们最容易得到幸福,也是最能够满足的人。 如今大唐绝大部分的中年人都是从战火中煎熬过来的,度过了乱世之后,他们非常珍惜眼前的平安日子,没有比眼前的平安珍贵的了。 第二天的早朝,以为这一次的早朝还是和昨日一样可以平稳地结束。 昏昏沉沉的张阳又被许敬宗给推醒。 张阳睁开眼就见到了皇帝看着自己,四周的文臣也看着自己,难不成是自己睡觉被发现了。 再一看站在朝班前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臣。 “陛下,臣弹劾礼部尚书张阳,囚禁龟兹使者,有状不得告,有理无处诉。” 这就是做官越做越大的烦恼,很多人都盯着你,指不定就会有个家伙跳出来弹劾你。 听到囚禁龟兹使者,张阳回头看向许敬宗,“有这事?” 许敬宗回话道:“回陛下,龟兹已经国破,臣只是安顿龟兹使者在他如此悲痛之时给以安慰。” “不如让龟兹使者入殿对峙如何?” 李世民点头应允。 再看满朝文臣武将,张阳上前一步问道:“敢问当面是……” “你连老夫都不认识,亏你还是一个礼部尚书。” 许敬宗小声道:“这位是永宁郡公,王珪。” 张阳倒吸一口凉气,“原来是永宁郡公,久仰久仰。” “哼。”王珪一甩衣袖没有多言语。 众人也等着龟兹使者那利来朝堂对峙。 从时辰来看这个时候也快下朝了,大家都可以安安心心去忙各自的事情,殿内也有了不少的议论。 这个礼部尚书当得多灾多难,位置还没坐稳这才任职两天,就被人给告了。 龟兹使者一路小跑入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哭嚎着,“昨夜有人告诉外臣说是覆灭龟兹的人就是礼部尚书张阳,还请天可汗做主。” 张阳皱眉又看向许敬宗,心说不是把人看紧了? 王珪开口道:“陛下,昨日吐蕃使者与臣说了龟兹使者在朱雀门前跪哭,臣这才知晓了此事,便让人伪装成驿馆的伙计去见了龟兹使者,而在房间外就有官兵看守,问询了才知这都是礼部的意思。” 又回头看去,王珪朗声问道:“不知道礼部尚书作何解释?” 这老家伙说话倒是中气十足,张阳回话道:“龟兹已经拿下了,这是事实,这位龟兹使者是要来伸冤复国的吗?” 那利抬起已经哭红的双眼,“龟兹一直以来就是西域安宁之国,大敢问礼部尚书为何授意攻打我龟兹。” 朝堂上又是一片的议论声,像是有一大群蚊子在嗡嗡作响,听着很是扰人。 魏征忍不下去了,站出朝班讲道:“朝堂之上,都肃静!” 众人这才安静。 面对王珪的质问,又是使者那利的喊冤。 张阳开口道:“龟兹为何打不得?” 王珪大声喝道:“为何打不得,张阳好生狂妄!” 话语在太极殿内掷地有声,有人低着头等着事情过去,有人非常有兴致地等着这件事的结果。 “我狂妄?”张阳反倒是被气笑了,“我哪里狂妄了?” 王珪瞪着眼,“年纪轻轻就敢这般目中无人,你不过是个幸进臣子,竟敢私下利用藏匿在高昌的兵马,肆意灭亡一国!国之邦交怎能交到你这等手中。” 这话听得许敬宗眉头猛跳,回话道:“敢问永宁郡公,张阳之功劳位居礼部尚书有何不妥?” 王珪微微抬首,“年轻人往往德不配位!” 见许敬宗还要说话,张阳眼神拦住他,再是上前一步看着王珪,“首先,攻打龟兹确实是我的意思。” 此话一出,朝堂又是一片议论声。 那利跪在地上大声讲道:“天可汗,他认罪啦!还请天可汗惩治此贼!” 龟兹使者哭红了眼,大声控诉着。 张阳向李世民行礼,“攻打高昌是我授意,发动战争是高昌守备将军阿达兰和全体高昌将士的决意,五万兵卒,上百个将领一起给出的结果,他们认为高昌可以拿下。” “再者拿下龟兹之后高昌人带走了所有壮劳力,并且没有伤害妇孺,也没有在龟兹杀害平民,对一场战争来说这是最大的仁慈。” “如果发动战争是错误的,敢问龟兹使者,你们就从没想过联合西域势力,或者联合西突厥攻打高昌?在我看来这种想法在你们心里已经有过几百遍了。” 那利大喊道:“你还龟兹来!” 第三百一十五章 真乃小人也 张阳看着他的模样接着讲道:“为何要还?” 那利大声喊道:“天可汗呐!看看这个狂徒!” 王珪的神色越发愤怒,“张阳,你见他这般模样此刻作何感想。” “没什么太多的感想。”张阳揣着手淡然道。 “你何来的这般底气?” 王珪挥袖质问。 “可能诸位对西域并不了解。”张阳讲述着,“西域是一个野蛮的地方,在那里没有这么多的道德,一切以实力至上,奴隶买卖更多。” “当他们手中有了武器,首先会想着保全自己,之后再想着怎么除去危及自己的存在,当高昌认为龟兹是一个威胁的时候,攻打龟兹便是一件迟早的事。” 重新看向众人,张阳朗声道:“自汉以来安西四镇便一直我中原的领地,敢问使者那利,当初我与你讲述让你将安西四镇交还大唐,你言辞躲闪,是何意思。” 那利又怒又恨,现在已经是浑身颤抖。 再次面对李世民,张阳的话语依旧,“从来没有我们是否攻打龟兹的说话,大唐只是拿回了安西四镇,也与前隋要拿回辽东四郡之地一样。” “就没有大唐要还龟兹的说法,也没有所谓的使臣,龟兹盘踞安西四镇已久,并且否认中原领地,这些都是事实。” “中原拿回安西四镇理所应当,是龟兹王霸占了安西四镇。”张阳躬身道:“臣将以礼部的名义,让西域于阗,疏勒,焉耆三方交还安西四镇所有领土,之前臣不是礼部尚书,自然不能这么做,现在臣会让礼部向西域宣告大唐的主张。” 张阳走到那利身边笑着讲道:“不仅仅是你们龟兹,西域各地皆要交还,龟兹的王室才是真正的反贼,而你是反贼的爪牙,你可承认。” “你这个魔鬼!我不承认!” 那利大声道。 张阳面对朝中众人,“不知交还西域诸地的事情,诸位感觉如何?” 见众人没有说话,张阳接着讲道:“陛下,臣现在请命,令高昌兵马所部进攻西域各地,阿史那杜尔携突厥兵马直取焉耆,扫平一切不肯臣服大唐的势力。” 长孙无忌站出朝班,“陛下,此举是否为时尚早了。” 李世民闻言点头,“这件事确实要细细商议。” 长孙无忌接着道:“礼部可以拟定国书,向西域宣告交还安西四镇之事,并且兵部踌躇人手安排使者前往西域。” 张阳拱手道:“陛下,臣以为这件事让户部尚书唐俭去正合适,让他跑一趟西域吧。” 话音刚刚落下,年过四十的唐俭急眼道:“张阳,老夫何曾得罪你!” 张阳笑着,“我就随口一说,朝堂上我也没几个认识的人,正好记得您。” 唐俭又急眼有话想说也说不出来。 李世民站起身看了眼使者那利便转身离开了。 群臣也三三两两散去,只留下那利一个人还跪在太极殿。 许敬宗低声问道:“张尚书,此人作何处置?” 张阳思量了片刻,还没说话,就见长孙无忌走来,“押入驿馆好好看管,等龟兹王室押到长安城,一起论处。” 俩人向长孙无忌行礼,“赵国公高见,礼部一定照办。” 长孙无忌沉声道:“王珪是个正直之人,此人恩怨分明,疾恶如仇此番定是受了小人挑拨,在朝堂上的争辩看来是他考虑欠妥,这件事还望你们不要太在意。” 许敬宗堆着笑脸,“赵国公放心,改日下官定当去拜他老人家。” 长孙无忌叹道:“不必了,此人一大把年纪,你要是去了他多半会气死。” 一个老太监小步走来,“张尚书,甘露殿请见,走一趟吧。” 先是向长孙无忌行礼,张阳跟着这个老太监走去。 一路走着,越看越眼熟,张阳问道:“这位公公,我们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老太监解释道:“张尚书的上任旨意,还是老奴念的。” “原来是这样。”张阳一回神,“我家的封地什么时候交付呀,你这都拖了三天了。” 老太监干笑沉默着,加快了脚步。 “我问你话呢?” “……” “你怎么不说话了?” “……” “你倒是给个日子,我好做准备。”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殿前,老太君躬身道:“陛下就在殿内,张尚书请进。” 看着他,张阳欲言又止,一边走向甘露殿嘴上嘀咕着,“这宫里的人都什么德行。” 站在殿外的老太监闻言剧烈咳嗽起来。 走入殿中,张阳面对李世民行礼,“陛下,都已经问清楚了,这件事永宁郡公王珪受了小人挑拨,我们长安城民风淳朴,会有老臣受小人挑拨也是难免的。” 李世民嘴里嚼着果干,给一旁的宫女示意。 宫女提着一篮子枇杷而来。 伸手接过枇杷,张阳不解道:“陛下这是何意?” 李世民瓮声道:“你不是喜欢吃枇杷吗?” “这枇杷吃多了也腻,不过聊胜于无,下次有桃子就更好了。” 李世民冷哼道:“朕给的东西,你也敢嫌弃,当真胆子大。” 张阳笑道:“陛下说过我们是自家人,既是自家人,我怎么好意思客气呢?” “呵呵呵……”李世民干笑着,“安西四镇的事情你是什么看法?” “陛下不是说过了吗?要从长计议。” “朕让你说说看法。” 李世民吐出几颗果核,果核落在一个铜盆中声音清脆。 “陛下,臣以为拿回安西四镇之前有一件事需要准备。” “讲。” “要提防吐蕃,朝中不出兵也就算了,一旦出兵就要防备吐蕃会不会堵截。” 李世民点头道:“照你的意思,朕需要答应吐蕃尚公主的事情,安顿好吐蕃之后再去收回安西四镇,防止吐蕃反复?” 先是思量,张阳又揉了揉自己的眉间无奈道:“为何要和亲?和亲是最不牢靠的联盟,有些时候觉得联盟早晚都会有一天撕裂,和平也早晚会结束,历来和亲结果都不是太好,所以臣作为礼部尚书是坚决反对和亲的。” 李世民迟疑道:“就算是群臣进言和亲,你也会反对?” 张阳站得笔直,“臣反对到底。” 吃了果干,李世民喝了一口茶汤又开始吃着糕点。 从进入甘露殿开始,这个皇帝的嘴就没停过一直吃着东西,难道皇帝没有吃早饭的习惯吗? 李世民咽下糕点又是喝了一口茶水,然后打了一个饱嗝,接过宫女递来的干枣又吃了起来…… “朕听闻玥儿收了一个弟子,一直养在你们家中?” “确实是这样,是武士彟的女儿,很是聪慧。” 李世民稍稍点头,“那你是再娶了这个女孩子?” 张阳一恍神不确定刚刚的话语,再问道:“陛下刚刚说什么?” 李世民吐出枣核,落在铜盆中又是清脆一声。 “皇后看过这个女娃娃,她说过只要稍加管教,好好引导这孩子早晚也是一个才女,你要是能娶她作为妾室也不错,若是别的驸马也就算了,你是骊山令虽然不在三公九卿之列,收个妾室朕还是允许的。” “我为什么要娶小武。” 李世民闻言笑道:“如此好苗子,不娶了实在可惜。” 张阳再是行礼,“就因为是好苗子就要娶了人家吗?我不会娶小武,她有天赋有才华,应当好好发挥她的天分,不该为这种嫁娶之事所累。” “是女子都会为嫁娶之事所累,就算你不娶她,她是你养大的,你让她以后如何嫁人?” 张阳揣着手一脸发愁,“太为难人了。” 李世民又道:“也是玥儿不懂事,如果皇后遇到这等才女,若也能谋算为皇后所用,她会毫不犹豫地让朕娶了她。” 见张阳不说话,李世民问道:“你在想什么?” 张阳惆怅着,“陛下见我就是聊这种家不长里不断的事吗?” 李世民点头,“朕与宗室中人也都是这么谈话,你是朕的自家人。” “对,自家人就该聊家长里短。” 见张阳点头了,李世民又道:“这一次见你也是皇后的意思,她看着小武也不想耽误了,让朕告诫你这个女孩子已经嫁不出去了。” “原来是皇后吩咐的,臣自当谨记。” 李世民点头摆了摆手,示意可以出去了。 看张阳还站在原地,李世民不解道:“你还有事?” “礼部运作打探消息需要银钱,朝中能给支一些钱吗?不用多先来个一千贯就够了,总不能一直是我自负盈亏吧,都是为了社稷呀,嗯。” 李世民沉默着没答话。 “陛下,你还欠我三千亩地呢?” “呵……”李世民轻蔑一笑。 “陛下不会赖账吧。” 李世民沉声道:“来人,叉出去。” “哎?”张阳感觉自己身子一轻,便被刚刚进来的殿前侍卫给架着手臂一抬,就这么被拖出了殿。 想要再进去,又被他们拦住。 张阳站在原地朝着殿内喊道:“陛下不要忘了,我下次再来提醒。” 说完又看了看殿外的老太监,张阳笑着拱手,对方也是笑着还礼。 离开这里,心里挺矛盾的,他是不是真要赖账了。 等张阳走远,老太监匆匆走入殿中,回禀道:“陛下,张尚书已经走了,这一步三回头看来是心里惦记。” 李世民看着奏章,“朕也知道他惦记,这三千亩教朕如何给他?” 老太监也是无奈摇头,然后安静地站在一旁。 一路走着张阳脱下自己的官帽,这唐朝的官帽戴着怪难受的,又不透风。 路过礼部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忙碌的文吏问道:“张尚书可有要事?四位侍郎都已出去办事,如有要事下官可以代为转达。” 张阳一手提着官帽,“倭国人的那些货物到哪儿了,过关了吗?” 文吏回话道:“上一次上来的消息是就快到渭南地界了。” 张阳点头,“盯紧点,这可关系到我们礼部的运作银钱,好好办事,但凡事情办得漂亮,给你们发奖金。” 一听奖金,礼部内几个文吏脸上都带着笑容,“多谢张尚书。” “客气了,客气了。” 在众人的一片赞誉声中,张阳也离开了礼部。 做个礼部尚书哪儿哪儿都要花钱。 打探消息要钱,安置人手要钱,布置细作更要钱。 李世民不给钱只能自己来干。 仇家和仇家特别容易遇见,就像是有过节的人时不时狭路相逢,恨得牙痒痒。 禄东赞微笑道:“张尚书朝堂争辩,实乃精彩。” 张阳冷哼道:“说得你好像在现场一样。” 禄东赞跟上脚步,“将龟兹的事情归结到安西四镇,如此一来张尚书不仅无罪还是名正言顺。” “你是吐蕃的大相,这文化知识看来也不多。” “此话怎讲?” “自汉安西四镇便是中原领地,历代皇帝也都在为了收复安西四镇努力,本来就是我们的,我们只是收回来而已,麻烦您有空多去看看书。” 禄东赞又道:“外臣还是很佩服你。” 张阳苦笑道:“我也佩服你,连我们的永宁郡公都能挑拨,暗地里下手段,真乃小人也。” “让张尚书见笑了。” “我要去买菜了,你还跟着吗?” 禄东赞在原地站定,向着张阳的背影稍稍一礼。 骊山村,上官仪啃着一张饼,桌子上放着一大堆的书卷,手中还拿着一卷正目不转睛看着,看了一会儿便提笔做好笔记,然后搁下笔。 又啃了一张饼继续看着,神色中带着一些疲倦,眼神中带着血丝。 武士彟见状劝道:“如此刻苦,十数年苦读还不够?” 上官仪又啃了一口饼,“骊山令给的图纸很是深奥难懂,要多看看营造建设相关的书籍,以前这种书籍看得太少,为了建设,不能辜负了这番重任。” 要说各类诗书经纶对上官仪来说自然是不在话下,可这种建设营造相关的书籍懂得不多。 骊山要建设的地方太多了,一千亩地呢。 上官仪看完一卷又拿起一卷,“以往杀猪羊皆要磨刀,如今恶补之,又何妨?”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六章 银矿到长安 武士彟低声道:“你十数年读书,已经给自己打下了很好的底子,如此折磨自己又是为何。” 一阵夜风吹入屋内,吹得油灯的火苗在晃。 上官仪的目光依旧放在书卷上,“以前觉得这类书籍只是匠作该看的,许国公知道如若我们开辟出整个骊山,需要耗费的木柴银钱需要多少?” 武士彟回话道:“自然是能用多少就用多少?” “寻常铁匠可以将一块铁料打造成一把刀,经验老到铁匠就可以从中结余不少铁料出来,从而能够再多打造出一把匕首,这就是区别。”上官仪喝下一口水,让发干的饼顺着水咽下。 武士彟站在原地思量许久,“上官仪,你以后会是一个做大事的人。” “也别说是不是能做大事,毕生所学能够用在应该用的地方,对我来说便是一件很满足的事情,如果能够感受到自己的不足,那就更好了。” 武士彟摇头离开,这家伙就是一个学习的疯子,一个读书读疯了的家伙。 龟兹使者那利就这么被拿入了大理寺地牢,等待着高昌将龟兹的王室一起送到长安城,天可汗便会一起论处。 今天的禄东赞邀请了驿馆内的其他使者,向众人阐述了天可汗处置龟兹使者前后的事情。 这些使者中地位最高的便是禄东赞,与禄东赞能够抗衡的还有突厥使者,可惜突厥使者早早便回去了,西域诸国的其他使者,知道了龟兹的下场也早就离去。 “如今张阳掌握着礼部,也都看到了现在礼部的强硬手段,不知道诸位如何想。” 禄东赞低声说着话语,等待着眼前这些使者的反应。 几个使者的关中话都没有禄东赞这么熟练,大家都七嘴八舌议论着。 看着这个场面,禄东赞喝下一口酒水,大唐的这种作为迟早会让诸国都害怕,张阳这种强硬的邦交手段,迟早会让大唐周边诸国疏远。 “张阳是个狂妄的年轻人,他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禄东赞低声讲道。 眼前的一众使者又在议论,他们都是来自各地的小国,说不定是那种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偏远地方,听着这些人的话语,禄东赞心里厌烦,这些人都不能入当今赞普的眼中,能够做吐蕃对手的只有大唐。 这个世上有李世民和松赞干布两位雄主。 禄东赞不敢小觑大唐,也很想知道如此出格礼部会给大唐带来什么,他摇头叹息,“历朝历代以来这种狂徒都没有好下场,这两年我看过很多的中原的书籍,像是袁绍,董卓等人也皆是如此,张阳必定不会有好下场。” 话语落下,禄东赞转身便离开,这些小国会怎么做不重要,就是要让他们知道现在的礼部对外臣使者的严苛和强硬便可以。 他觉得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日子安静地过了几天,张阳和程处默,许敬宗押着一个倭僧,站在长安城的东城门外。 几个穿着简陋的倭国人在礼部的官员护送着,拉着一辆马车而来。 程处默瞧着从远处走来的这几人,“就说倭国人很穷,他们竟然还用兽皮和皮革做衣服。” 礼部的文吏翻身下马,快步跑来躬身讲道:“禀尚书,许侍郎,押运货物已到。” 倭僧见到这几个倭国人,当即跑了上去,相拥着而泣。 张阳拿起一根棍子,稍稍撩起盖在车上的厚布,入眼的是一块块银矿。 程处默也小步走来,他直接伸手掀开了一角,看到是一块块成色上好的银矿,银矿周围还有石料附着。 只要稍加提炼,拿出去就是一块块好银饼。 许敬宗连忙又把布盖住。 张阳小声道:“处默,这个银矿我们分了如何?” 程处默咧嘴笑着,“某又没出什么力气,这件事都是你办的,某家分文不取。” 换源app,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说完看他要走,张阳一把拉住他的衣襟。 程处默挣扎了两下,张阳的力气大得出奇,连自己的都无法挣脱。 作罢,张阳才开口,“处默兄要是不拿一点,我心里不踏实。” “这么多银矿,要是传出去怕是会有大麻烦。”程处默低声讲着,“某就拿一点,” 说完程处默拿了一小块银矿收入怀中。 张阳这才满意,再看向许敬宗,“许侍郎有认识比较靠得住的作坊吗?能够把我们把银饼炼出来的作坊。” 许敬宗低声说着,“下官认识一家黑作坊。” 见程处默又要走,张阳再次一把拉住他。 “……” 程处默再是使劲挣扎,自认打遍长安无敌手,此刻心里犯滴咕,这人平时都是吃什么的?这人力气实在了得。 张阳又道:“处默啊,你和许敬宗一起去黑作坊把这些银矿炼出来,以后这就是我们礼部的运作本钱了。” 许敬宗拱手道:“尚书放心,此事一定办妥。” 见张阳又松开了手,程处默神色忧愁,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双手撩起落在脸前的乱发,“看来是某是在劫难逃了,那就与你一起将这见不得人的事情办了。” 说着话程处默招手唤来了他自己的部曲,“你们几个拉车。” 看倭僧与那几个倭国人相拥而泣,许敬宗低声道:“如何处置他们?” “将这个倭僧继续扣下,告诉他以后每年都是这个数目,要是送不到他清楚自己的下场。” 许敬宗点头,“明白。” 倭僧和这几个倭国人以后会住在驿馆,都不能回去。 见过了长安城的繁华和中原的富裕要再回家这种事情,就不用想了。 黑作坊是在西市的一个巷子里,这个巷子很僻静。 许敬宗拉着一车银矿先在门外,接着自己独自进去。 等主人家出来的时候,见到程处默当即跪下行礼,“见过大哥!” 张阳皱眉道:“这人你认识?” 心说现在程处默尽可能的退居在幕后,就算是长安城的混混也不见得知道他,只是知道有个红烧肉帮,整日在长安城与关中一带惩奸除恶,这让长安城去年一年的治安好得出奇。 程处默低声道:“那是一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们刚刚起步,我在招收人手,他想要跟着,某拒绝了,他家里还有一个老母亲需要照顾。” 黑作坊的主人跪在地上,“当初多谢大哥帮忙给了药钱治好了老母亲的病。” 程处默无奈道:“举手之劳,现在你家人身体如何了?” “身体很好。” 见状,许敬宗又道:“既然大家都相识事情就好办多了。” 程处默带着作坊主人看了看一车的银矿,“这些银矿你能做好吗?” 作坊主人连忙盖住布,又看了看四下,“大哥放心,小人一定好好提炼,就是废一些时日,宵禁时不能开工,最快五天。” 程处默还是留下了几个人照看这里。 “这次的活小人分文不取,只是有个请求。” 程处默颔首道:“你讲。” 他再是行礼,“办完这一次的事情,还请大哥以后带上小人,只求一份平安。” 程处默答应了这件事,条件就是以后他只能帮着红烧肉帮做活,除了特别的吩咐,他的黑作坊不能再接私活。 三人一起离开西市。 长安城很大,对寻常人来说很大,对程处默这样的人来讲就显得小很多。 以他现在的势力和人脉,想要打听一些事情很容易。 日子平静地过了几天,和往常一样张阳下了朝在礼部听着张大象和张大素的禀报。 但凡礼部走出来的官吏都给一种不一样的感觉,这些日子唐俭经常会坐在户部的门口,看着对面的礼部文吏进进出出。 “在看什么?”唐俭的儿子唐观坐下来问道。 “你没看出来礼部不论是奏事和人手布置上都和我们不一样吗?” 见自己亲爹说得煞有其事,唐观也观察了一会儿,日头越来越高,礼部官吏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开,他们好似都很忙的样子。 “儿子看出来了,他们都很忙。”唐观回头看了眼户部,“户部的官吏走路都如同闲庭散步,这礼部的官吏都是快步走来,每每出来都会带着一卷卷宗。” 唐俭又道:“还有呢?” 唐观不解道:“还有什么?” 看了眼不争气的儿子,唐俭又道:“听说你和张阳有点交情?” 唐观笑道:“哪有什么交情,儿子只是看过他的书,咦?您看过梁祝吗?” 唐俭板着脸摇头。 “梁祝这卷书可有意思了,也是一个非常凄凉的故事,不论是红楼,西厢,还是梁祝都是值得传世的好故事,听说最近太原那边的世家又出了一件事,有个男的跟着一个风尘女子私奔了,或许也是因为梁祝的故事才给了他们启发。” 唐俭沉声道:“平时你就想着这些?” 唐观又道:“儿臣还想着张阳年纪轻轻就能写出如此动人的故事,他一定是个充满了坎坷经历的人。” 身为当朝莒国公,又是户部尚书的唐俭对这个没出息的儿子已经放弃了,他一脸愁容,“实在是不想明白,老夫何曾得罪过他。” 唐观回头看了看户部,“户部的事情不用忙吗?” 唐俭闻言不屑道:“忙什么?户部这么多人,只要他们把事情办完,老夫照常禀报就是。” 又盯着礼部看了好一会儿,唐观翘着腿嗮着太阳,“自贞观五年张阳向中书省为礼部讨要权力开始,礼部确实不一样了,除了筹备各类庆典把更多要务都安排在各国邦交之上,当即陛下也看得出礼部的价值,又是拿回河西走廊又是安西四镇,说不定以后的礼部会和朝中吏部一样的地位。” 唐俭摇头,“儿子,你想错了,礼部在朝堂太孤立了。” “父亲就是太过迂腐。” “你没出息。” “儿子回家吃饭了,您不回去吗?” 闻言唐俭也站起身跟着儿子离开。 此刻礼部,张阳正在听着南诏使者的讲述。 张阳接过张大象递来的地图,这种画得不着边际又模湖的地图看着很费事,指着地图的边界处问道:“这是哪儿?” 张大象闻言看了眼,“应该是巴郡吧。” 又指着地图的上方,南诏的北面又是哪里? 张大象又想着,“这里应该是吐蕃了。” “那江阳郡又去哪儿了?” “这……” 张大象看着地图也是一阵纠结,“这是隋文帝时期的地图了,也是现在能够找到最详尽的。” 再看眼前这个南诏使者,张阳又道:“南诏使者此次来使大唐也有三个月了,过得可还好?” 南诏使者回话道:“过得很好。” 接过递来的文书,张阳看着上面的内容,“你是南诏异牟寻的一支,在诸多部落中势力并不大吧,你能代表南诏说话吗?” “只要扫平了南诏其余四诏,就都是我们的了。” 张大象思量片刻又小声道:“南诏一带战乱频发,各路诏王随意更改国号的事情很多,而且要路过巴蜀之地环境不好,兵马难以进入。” 是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 “大象兄的意思是……” “南诏的事情不好管,就算是朝堂花力气去办事了,也往往落不得好。” 一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在很多人眼里去扫平的收益和付出不对等。 如果他们知道南诏附近有一个很大的铜矿地区,应该不会这么想了吧。 张阳思量着,“南诏使者先回去吧,我们再考虑考虑。” 等人离开,张阳走出礼部来到了东宫,自从升任礼部尚书以来,都忙得没时间来东宫转转。 在崇文馆门口见到了张大安,这小子正拿着一卷书坐在阳光下看着。 看是张阳来了,他连忙起身,“太子殿下说是春游踏青去了。” “太子还真是有闲情雅致。”张阳抬头看了看崇文馆的门匾又道:“你接着看书,我就进去找几卷典籍。” 迈步走入崇文馆中,这里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干净,只不过多了一个人,此人看着老气横秋。 颜师古看着来人,张阳也打量着他。 张大安介绍着,“这位便是秘书监的颜师古如今的东宫客卿,这位是当初的东宫少师张阳。” 第三百一十七章 刻板与成见 崇文馆内放着最多的就是古籍,这里的书籍种类很庞杂,上到策略史册,下到地理农桑之类的书都有。 相比国子监都是一些士族中人喜欢的典籍,这里的书更加全面。 颜师古看起来有五十多岁,整齐的发髻中有藏不住的白发。 张阳稍稍行礼,「见过颜老。」 颜师古点头道:「长安城关于你的传闻很多,老夫也听过,还听说你以前只是长安城的一介流民?」 无奈笑了笑,张阳解释道:「当年战乱,离开了家乡来长安城讨生活。」 颜师古又是点头,「其实在长安城有很多像你这样的人。」 这话听着不太对,张阳不解道:「老先生此话何意?」 颜师古把手中的书卷放在书架上,「老夫已经年迈,见过的人自然比你多,你是这些中最幸运也是最成功的一个。」 看着对方的神情,不知道为什么对这种人老人家心里总是没什么好感,说话总是带刺,有点说教的意味。 颜师古继续讲着,「长安城繁华,住在长安城的权贵名仕更多,如你这般出身低又找不到翻身的地方老夫见过不少,自视苦读数载前来投卷,却没有涵养也没有德行。」 说完话他便自顾自离开。 张大安连忙把颜师古随意放在书架的书卷拿下来,然后放在该放在的地上,「这里有三十多个书架,但凡放错位置想要再寻到会很麻烦,颜老先生总是这样,随意摆放书籍。」 看着颜师古的背影,张阳心中说不出的别扭。 张大安走上前顺着目光看去,「听说颜师古很反对科举,他以前任职弘文馆学士的时候就一直看不起寒门子弟,上官仪就被他刻薄对待过。」 张阳倚着门思量点头。 「还有秘书监的人传言颜师古即便是要不学无术的商贾或者权贵子弟,也看不上寒门苦读出来的学子。」 「嗯,我去过秘书监,听说唐观就在那里。」 「此人就是这样脾性。」张大安也揣着手,「自从来了东宫之后,此人确实学识渊博,不论是说文解字还是专研那些生僻的典籍,他都能讲出独道的观点。」 「他又对你刻薄过吗?」 张阳这么一问,张大安先是思量,接着回话道:「倒是没有,他时常说起父亲,说是非常钦佩父亲的为人,也说不上责难吧,他时常与我和大哥作比较。」 「张大象?」 张大安点头。 「你跟大象兄有什么好比的,再者说了你们根本就不是能够在一个领域做事的人。」 「颜师古确实是一个很古板的人。」张大安感慨着,「在他老人家的心里好似对所有人都已经有了一个牌子,不论对方的言行举止如何,或者学识如何,他老人家只要从心里拿出一个牌子,确认你是什么样的人,往后不论你说什么做什么,在他心里都是这么一个印象。」 「我懂了,就是喜欢给人打标签,而且非常地刻板。」 「确实是这种意思。」张大安回话。 又看了看东宫,李安俨就守在门口站得笔直,板着脸,张阳收回目光,「太子最近在锻炼吗?」 「一直有打沙袋。」 「你帮我找一些地理志相关的书籍,如果有关于南诏的典籍就更好了。」 「兄长稍等,这便取来。」 张阳站在崇文殿,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画下了三个圈,三个圈分别代表金矿银矿和铜矿。 首先要确认一件事,那就是中原对铜矿和银矿的开采已经到了什么地步。 张大安捧着一堆书卷出来,「先找到这些,我再 去找找。」 在门前坐着,张阳拿起一卷书翻看着。 从战国开始的《禹贡》便有对地理自然的描述,只不过局限性很大。 再有说山海经,如果换做世家子弟和儒家学子他们会觉得山海经一本杂书而已。 不过当仔细看山海经的时候会发现,其实在山海经记录中描绘山川自然也不少。 放下一卷书,张阳又拿起一卷,这卷书是水经注,水经注对地理的描绘就比较详细了,可这本书记录的大多是水利方面的知识。 因为水经注是后汉时期的着作,当看过了司马迁的《河渠书》之后,才觉得《水经注》的记述上有很多借鉴了河渠书的地方。 晚年大器晚成的司马迁当之无愧,惊才绝艳。 张大安又拿着几卷书从崇文馆走出,「张侍郎在,这里有吴越和岭南相关的地志,不少有提及南诏一带。」 将眼前十数卷书用包裹包起来,张阳将其扛在肩上,「你平时多看着点太子,颜师古此人……」 张大安回话道:「保持距离,也要恪守自己的底线,万不可无辜迁怒他老人家,若有不对之处,在下还是会提醒太子。」 「聪明多了,你现在都会抢答了。」 「我有空和徐长吏常谈话,也能有所收获。」 听到是徐长吏,张阳左看右看,他人呢? 张大安讲道:「说是要在东宫小憩,这个时辰也该醒了。」 有过前一次的事情,受不过这个说话又碎又密的长吏。 提着包裹张阳一边走一边说道:「不用和徐长吏说我来过,也告知太子,那份课外读书骊山还会加紧印刷,保证让此书传遍各个州郡。」 「兄长慢走。」 一直快步走出东宫,这才松了一口气。 从皇城一路走过,路上来来往往的只有一个个脚步匆匆的官吏。 再看一眼自己的礼部,就只有李百药坐在其内,正打着瞌睡。 并不想把自己的手下束缚得太紧,如果所有人都只听一个人办事,难免会在不少地方有所掣肘。 让张大象,许敬宗,张大素三人各自带着一个团队办事。 想想现在这个时候他们应该还在与各国的使者正在谈话,又或者是和长安城的一些西域人正在打听消息。 让他们带着团队办事,每个团队都有各自的方向,西域,南诏,辽东三个方向都可以同步进行。 不仅仅是效率,团队和团队之间也能相互配合,更可以相互竞争。 个人能力在团队中也能有所放大,也能对个人起到影响和学习的作用。 许敬宗本就是一个做事很有自己风格的家伙,尤其善于交朋友,这种人给他太多的束缚反而适得其反。 李世民正看着后宫的一片空地,听着阎立本对太液池的规划,将这个六百亩地改成一个太液池。 听阎立本说完一番话,李世民低声道:「这件事再延一延吧。」 阎立本又道:「陛下,雨季已经过去,错过了这个时节只能再等明年了。」 李世民点头,「朕明白。」 阎立本躬身道:「臣就先把舆图给收起来了。」 看李君羡来了,李世民低语道,「你先退下吧。」 回头看了眼一路小跑而来的李君羡,阎立本只好告退。 依旧看着眼前的风景,这一片荒凉的地方李世民越看越不喜欢,更不喜欢如今的太极殿,想要再修一座宫殿,可如此一来要耗费多少的财帛与人力。 知道张阳打算大造骊山,李世民心里很是羡慕,骊山可以改建,可是朕 不能随意兴建宫殿,就连有这个想法都会被劝谏。 让阎立本规划太液池的事情,也只好暂时搁置。 李君羡递上一份奏章,「陛下,这是近日张阳的举动都记录在桉,他们从倭国运了一些银矿来,此刻送入长安城一个作坊。」 「银矿?倭国有银矿?」 李君羡开口道:「末将会继续查。」 正是四月天,这两天程处默感觉浑身不舒服,正讲述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程咬金也是听得一脸纠结。 「孩儿本不想动这些银矿,可无奈张阳一直纠缠,只是拿了其中一小块。」说着话程处默就拿出一块银矿,放在桌桉上。 「就这么一小块?」 「孩儿不敢多拿。」 见程咬金的老脸逐渐黑了下来,程处默连忙又道:「孩儿知道兹事体大,自然不敢多拿。」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 派出了文吏要各地郡县上呈地志。」 等李泰离开之后。 李玥翻看手中的书卷,这才说道:「看了这么多书卷,倒是没有对南诏铜矿有记载。」 张阳面色凝重地点头。 「虽然典籍上没有记载,不代表一些桉卷记录中没有,如果可以进入父皇的藏书阁说不定会有些许线索。」 「你父皇有藏书阁?」 李玥点头,「小时候在秦王府的时候父皇就让人安排了这个藏书地,只不过那时候一直与隐太子明争暗斗,无暇顾及那个地方。」 夫妻俩说着话,武士彟急匆匆而来,「陛下来了。」 李玥闻言便收起了自己的笔记,接着一脸凝重地看着地图。 看见李世民走到近前,张阳和李玥一起行礼,「不知陛下前来有失远……」 「不用多礼,朕来时也不想打扰村子里的人,这便没有告知。」 当即打断话语,先是看了看四周,李世民见到一碗红糖水便喝了起来,「来时确实口渴了,这红糖的风味果然不错。」 本想提醒他这是李泰喝过剩下的,好像他并不在意。 李世民啧吧着嘴还在回味,「朕听闻你从东宫拿了不少地志典籍,原来是为了画地图?」 李玥低声讲道:「确实在舆图上有不少地方不明白,尤其是这些边关小镇的地域地界很不明朗。」 「这张图比朕宫里的地图清楚不少,将吐蕃也囊括在版图中,你小子果然有取吐蕃之心,朕没有看错你。」 「陛下谬赞了。」 李世民又问道:「你有多大把握拿下吐蕃?」 张阳解释道:「臣定当尽力。」 第三百一十八章 骊山之行 李玥小声道:「父皇,夫君担任礼部尚书,现在礼部又担任诸国邦交要事,若没有清晰的地图,在礼部的事宜上也会有阻碍。」 李世民扶着太阳穴仔细看着地图,「如此说来还真是。」 见媳妇开口了,张阳又道:「听说陛下有个藏书阁,若是能够进入藏书阁,能够对这些事情了解得更详细,当然这一切都是为了社稷。」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端正坐姿,「朕可以让你们夫妻二人进入宫里的藏书地,就是那个地方囤灰许久。」 张阳又道:「陛下放心,我们会收拾干净的。」 「明日来宫中,让皇后给你们钥匙。」 「多谢陛下。」 要说张阳这个小子平时为人处世也很讲究,能在适当的时候把茶水端上来。 「朕还听闻你向倭国人收了一批银矿?」 没有不漏风的墙,这件事还是被李世民知道了。 「臣之前只是旁敲侧击,一开始也是猜测不确定,没想到他们真的可以拿出这么多银饼。」 李世民冷笑道:「你就这么敲打敲打,就让他们抖落满满一车的银矿?」 张阳神色平静,而且理直气壮,「莫非陛下不信?」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信不信的,你总能在一些别人疏忽的地方抢占先机,朕已经习惯了。」 「陛下习惯就好。」 神色略带不悦的瞧了一眼张阳,这小子心安理得的样子还真是让人打心里地来气。 「倭国还有更多银矿吗?」 「他们说是还有。」 李世民神色凝重地喝了一口茶水,好似在整理语言。 「其实这些银矿都要用在礼部的运作上,臣向陛下说过礼部需要运作的银钱,可是臣自负盈亏也担不过来,眼下礼部就是一个吞金巨兽,需要很多很多银钱。」 「朕又不会抢你的银矿。」 「想来陛下也是为了社稷,臣也不敢耽误半分。」 李世民周皱眉思量着:「中原距离倭国隔着海还隔着一个高句丽?」 「从倭国出发借道高句丽,再从高句丽路过辽东入关,据说路途凶险,倭国用了一百人,入关送到长安城就剩下了寥寥几人。」 「当年杨广为了辽东四郡之地出兵,攻打高句丽,这件事却不了了之,你既然掌管诸国邦交,你对高句丽有何感想?」 「陛下要东征高句丽?」 李世民冷哼道:「朕只是想想。」 当今陛下与如今礼部尚书朝着同一个方向坐着。 李世民坐在椅子上,眼神中藏着很多事情。 张阳坐在板凳上稍稍矮了一头,眼神同样藏着事情。 翁婿俩人光是这么坐着,李泰远远看着对武士彟讲道:「看来父皇和姐夫的关系很好,都能坐在一起谈话这么久,这要是太子肯定在父皇身边坐不住这么久。」 安静许久,小熊不知死活地从李世民眼前路过。 这要是李世民心里一横要把这头熊炖了,还要想想怎么劝住皇帝。 趁着李世民还没起歹念,张阳继续讲道:「陛下是想拿下高句丽,并且以高句丽作为港口,便能够轻松抵达倭国,从而不仅夺回了当年的四郡之地,还能借此拿下倭国更多的银矿?」 看李世民还是没说话,张阳看着远处的风景,「陛下这个办法非常好,臣十分赞同,还请陛下给个日子,臣准备好一切,让许敬宗亲自带兵走一趟高句丽。」 「许敬宗?他能带兵?」 「咳咳咳……」张阳清了清嗓子,「让他带兵确实为难,臣以为不用直接动 兵,我们可以先来文的,别看许敬宗平时这么老实,实则他心中算计不少,他要是到了高句丽就是虎落平阳……」 「不对,应该是狼入羊圈,一定搅和得天翻地覆,届时陛下再出兵想来事半功倍。」 李世民缓缓站起身,「出兵高句丽,你说得轻巧。」 张阳回话道:「臣还有一计,派出中原的和尚去高句丽,告诉他们整日念佛就可以长生不老,以他们的文化程度多半会信,可以从精神上祸害他们,让他们再也没有精兵强将。」 「好狠毒的办法。」 「确实有些歹毒,其实臣还有一计。」 李世民笑了,「你的计谋倒是很多。」 张阳解释道:「给所有高句丽人一个一夜暴富的梦,从此他们便再也不会辛勤地去劳作了。」 李世民倒吸一口凉气,「还有呢?」 张阳揣着手一脸正经,「没有了。」 「朕怎么觉得你肚子里还有货,就是不想倒出来,藏着掖着做什么?」 「陛下,臣真的没有了。」 「欺君的罪名你能担待?」 「要是以后我想起来,这算是欺君吗?」 「油盐不进。」 李世民做出了结论。 看这个皇帝要打算离开的意思,张阳跟上脚步,「陛下,我那些土地什么时候给我?」 「朕还在让中书省和户部筹办,你问唐俭去。」 「臣和唐俭不熟呀。」 「与朕何干。」 丢下这么一句话,李世民板着臭脸离开了。 这就是皇帝,说来就来,他要走谁也拦不住,他要留下也不能赶。 画地图是假,真正想要的是各地的矿产,李玥小步走来,「与父皇都说什么了?」 张阳感慨道:「聊得很愉快,与你父皇的交情又好了不少。」 「夫君明明是黑着脸离开的。」李玥气得一跺脚,「夫君又戏弄我。」 画地图只是捎带手,也是掩人耳目,搜集了这么多地志总不能和皇帝说我知道关外有很多的铜矿银矿等着开挖。 世界上有很多的财富。 还有很多的财富不为人知,它们就安静地埋在地上,有些蛮荒之地还未完全开化,也根本不知道他们守着的东西价值有多大。 能够进入皇帝的藏书地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好事。 历朝历代都有皇帝会藏书,这些书籍有的是皇帝自己觉得有收藏价值,比如说价值连城的字画与孤本。 又或者是一些不能被外人看见的书籍,作为皇帝该看的书籍寻常人不得一窥。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这么神秘。 「父皇与夫君一见面,很多时候都是不欢而散。」 听到媳妇有些埋怨,张阳低声在她耳边讲道:「以前我老师讲过,其实这世上还有几处很大的银矿没有开掘出来。」 「当真。」 「嗯。」 李玥眼眸一亮,「在哪儿,在哪儿?」 张阳看着天边,「远着呢,我也只是能够想到一些大概的地点与范围,你要是给我的零花钱加到一天一百钱,我可以告诉你。」 李玥拿起账目敲打着张阳的胳膊,「家中没钱了!还要建骊山,建新家都不够,哪里来这么多的银钱。」 眼下天色还早,张阳扫了一眼四下,也不知道那头笨熊又去跑哪儿野去了。 反正村子里的人也会把它抱回来。 倒也不用担心。 骊山很高,沿着山路爬起来有些吃力。 从 山脚一路走到骊山行宫,沿途还见到了一块石碑。 李玥看着石碑讲道:「这是当年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地方,没想到还在。」 再往前走一段路就是骊山行宫了。 作为行宫,走到近处的时候才发现这里很破败。 李玥看着破败的围墙,「这里一定荒了不少岁月。」 杨婶解释道:「其实宫里时常会来打扫,在这里还未封赏给公主之前,也留有几个内侍照看,只不过现在都离开了。」 张阳推开一扇门,这扇门摇摇欲晃,推开门的时候落下不少灰尘。 山风吹过的时候,松林的影子在地上晃动,给这里多添了几分森冷。 这里是外院,像是下人居住的地方,还有些破旧的家具。 小心往里面走去,李玥细细闻了闻,「什么味道。」 顺着这个味道一路走去,又路过了两个宅院,在一个装点还算华丽的殿宇中,夫妻俩发现了一个水池。 这个水池还在冒着白烟,张阳试了试水温,「原来是温泉。」 李玥点头,「确实听说过骊山的温泉,只是听说过没有见过。」 顺着水道看去,这个温泉的水道特别长,做了一个类似下水道的样式,一路延伸到院墙外。 「看来是从山道上引流下来的。」 李玥发现了一个机扩,推动压在机扩上方的石头,泉水也停止了注入,很快整个水池的温泉水也流干了。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 地坐在地上,拿着树枝气馁地在地上胡乱划拉。 杨婶拿出舆图看着,「公主殿下,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去过。」 听着话语像是安慰,李玥也知道这里根本找不到任何值钱的东西了。 重新站起身,李玥拍去落在衣服的灰尘,去池边洗了洗手,又洗了洗小脸。 几缕湿漉漉的秀发挂在她俏丽的小脸上,「婶婶,村子里要是有空余的人力就把这里的屋子全部推平,拆了。」 「真要全部拆了吗?」杨婶想要确认一下,这些建筑都是很好的,不论是样式还是装点,这都是之后皇帝才能享受。 以为是公主在这里找不到值钱的东西,这才会如此说。 见李玥的目光带着坚定,也知道公主是个什么脾气,只要认定的事情她就一定要坚持下去,除了面对张阳的时候。 李玥叮嘱道:「夫君已经设计了大半,将这里的一切全部按照夫君的设想重建一番,我要一个焕然一新的骊山行宫。」 「喏。」 张阳观察着一棵树,这个树的树龄并不大,应该说骊山行宫中树木的树龄都不大。 看着还显纤细的枝干,张阳摘下一片叶子仔细观察。 「夫君,怎么了?」 张阳摩挲着叶子,撕开来仔细看着,「这好像是一棵橡树。」 「橡树?」 「倒是一种少见的树木。」 李玥点头,「那就这棵树留着,天色不早了,夫君我们回家吧。」 「嗯。」 走下山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一路走张阳讲述着,「我们可以在这条路上铺满石阶,如果可以的我想在骊山的山麓间建设一个缆车。」 「缆车是什么?」 「就是我们坐着一辆车,从高处滑落,一路朝着另一片山麓而去,还能在车上看尽骊山的景色。」 李玥点头,「那样一定会很美丽的,我们一年四季都要看。」 「就是技术问题不好突破,如果你给我加零花钱,说不定会让我更加坚定一些。」 「又提钱,又提钱。」李玥挥着小拳头追打着。 有说有笑地走下山,忙碌的村民此刻也回家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 左藏库 媳妇也是拥有整个骊山的富婆,她很有气魄要推平整个骊山行宫重建。 这是一项巨大的工程,以现在骊山的人力说不定要过了秋季才能开始打算。 眼下这个新家距离动工遥遥无期。 张阳小声问道:“现在我们的家底有多少?” “按照我们现在的工厂经营规模也是现在的支出的绝大部分,虞宜管着村子里的账目,每月总共要支出大概五百贯钱,能够每月回流的银钱在七百贯到一千贯左右,绝大部分都是棉布挣来的银钱。” “肥皂和印刷能够给我们的利润并不多,没有预想的好,倒也算是收支平衡,餐馆平时没什么生意,也就是村子里自己人去买,都是将食物分销在长安城。” 对自己家的资金流动,李玥如数家珍。 张阳仔细听着。 李玥继续讲道,“这一次转型之后确实带来了很好的效果,最近医馆又进了一批名贵的药材,上个月就花费了十贯钱。” 张阳无奈道:“医馆需要继续开着。” 就算是赔钱也要将整个医馆经营下去,这是一个长线投资,一旦有了足够好的规模,能够得到的收益也将是巨大的,不计成本也要将这个医馆养出规模。 李玥看着村民们脸上的笑颜继续讲着,“眼下我们自己存有的银钱也就三千六百贯七十三钱,上个月结余不少。” 张阳叹道:“也就是抛却开支,我们手头上的银钱还是不够。” 李玥点头,“夫君就不要想着增加用度了,这些钱是用来留着建设新家的。” 看似家产丰厚,实则自己手里能也用的银钱根本不多。 但凡要搞建设前期的投入就是巨大的。 夫妻俩走到村口,李泰正坐在这里正啃着一只鸡腿。 “姐夫,皇姐,这里有盐水煮过的鸡腿。” 看李泰吃得一嘴肥油,夫妻俩一起摇头,然后无视走过。 小熊已经等在马车边了,小武正抚着它光亮的毛发。 等人到了近前,小熊跑向杨婶,伸着爪子就要往身上爬。 夫妻俩出门的时候,都是两位婶婶和小武照看着它,也非常地亲近。 坐上马车回家,沿着渭水的官道上,也有不少马车,都是要回长安城的。 一架架马车连成一片,多数人都是出来春游踏青的。 好像现在的大唐也有了堵车这回事,走得倒是慢了一些,时不时停下来要等。 等到了城门前,租用马车的马夫便笑盈盈地相迎。 对方脸上带着笑容,“客人就不用付钱。” 张阳带着媳妇和小武走下马车,“你现在的规模可真够大的。” 车夫笑道:“买一辆马车的价格太高,还是有不少人愿意租用,眼下这个季节这等买卖会比较好,这都是客人给想的法子。” 】 张阳笑着点头。 “其实在下想要扩大一下自己的生意,想要更多的马车,客人也有经营骊山,不知道有没有兴致与小人一起经营。” 李玥的目光先是有些诧异,随后又恢复了正常,以夫君如今在的位置能让人不知道他也难。 “我觉得太着急扩大马车的规模也不好,你可以稳稳当当地打好自己的基础。” 马夫疑惑道:“打基础?” 张阳点头,“至于合作的事情,我暂时还没有打算,你若是能够经营好,以后多半会有机会。” “客人放心,小人一定好好经营。” 有了这句承诺,马车脸上的笑容又多了几分。 一家子走入长安城内,城门口非常的喧闹,一直走进回家的小巷这才算是安静不少。 杨婶走在后头照看着小武和小熊,低声讲道:“现在马车租用生意这么好,要是可以一起经营想来是更好。” 李玥笑着柔声道:“婶婶是怕现在我们家拒绝了,他们会找别的权贵一起来经营。” 杨婶点头,“这样的事情在长安城不少见。” 李玥开口解释道:“婶婶的顾虑是对的,不过我们家也有自己的考量,家产太多一时间铺不开,夫君也有自己的顾虑,想要与他们一起经营我们家自然也要担着生意的好坏。” “要是经营之人有能力也就罢了,眼下不知对方的底细,也不知道对方的能力,他们不像上官仪,上官仪是夫君从村子的建设一开始就召入封地,上官仪的能力我们都是看见的,夫君也有意帮扶他。” “再者说小武的父亲,武士彟在朝中的履历就足以说明他的能力,在用人和培养人这方面,我们家一定要谨慎。” “公主殿下说的是,是婶婶自己没想这么多。” 李玥牵着杨婶的手,“事关自己家的经营,婶婶该说道。” 杨婶握着李玥的手掌,手掌有些冰凉再握一会儿就会温暖许多。 她看着李玥的眼神尽是溺爱与怜惜。 推门回到家中,小熊第一个跑回到它自己的柴房,便到处闻着像是在确认自己领地没有被破坏。 见它趴在椅子上,惬意地打着哈欠。 就说明它的领地没有其他人或者小动物踏足,放心地继续发呆。 造纸的事情交给了村子里之后,两位婶婶平时也清闲了很多,他们可以帮着李玥做其他的事情,比如洗嗮衣服和收拾院子。 “我去做饭。”李玥把自己的长发束起来便走入了厨房,小武也跟着而去。 看来今晚的晚饭估计不会太可口。 张阳有些心疼地看向小熊,现在这头熊的胃口被养刁了不少,不过李玥做出来的饭食它都不怎么喜欢吃。 它每次都准备对付两三口的时候,都会被小武按着头硬逼着它吃完。 小熊又不敢有所反抗。 愚蠢的小动物,根本不知道它今晚要面对的是什么。 吃饭的时候夫妻俩商量着明天去见皇后,准备带一些什么礼物过去。 最后夫妻俩决定了送点自家的棉布。 给皇后的礼物也不能太贵重,夜里张阳继续设计着新家的设计图纸。 李玥点亮油灯,便坐在纺车边忙碌起来,送给皇后的棉布要自己纺出来的。 工厂的棉布都是批量制作的,没有自己纺出来的精细。 小武正做着题目,她正在学分解质因数,小手扶着她自己的下巴,眉宇间迟疑,带着几番思量,小心翼翼落笔。 一直到夜深了,李玥带着小武洗了澡准备休息,“夫君早点休息,天不亮就要上朝。” “你先休息吧,叫我起床。” 也不知道画到几时,张阳忍不住睡意,这才回床上睡下。 躺在床榻上,盖着自己的被褥,张阳感觉到有个毛绒绒的东西上脸,稍稍睁开眼这头熊正踩着脸要往上爬。 张阳顺手提起它就往床后一丢。 之后它便自觉地蜷缩在被子上睡去,已经习惯了这头熊上床睡觉,亲手给它做的小屋它都不喜欢住。 这头熊的脾气还真是古怪。 也就是它现在还小,要是等它长大了,怕是半夜一个翻身就要被这头熊压个半死。 睡意袭来,张阳逐渐沉入梦乡。 梦里的自己一直在噼柴,是被小武给推醒的。 “老师说到时辰了,您该醒醒了。” 张阳睡眼蒙眬坐起身,看到小熊晃了晃头也醒了。 李玥端着一盆热水也准备好了官服,“夫君抓紧洗漱,我去盛一碗粥。” 用热水洗了洗脸,这才精神不少。 再看小熊,它迷迷湖湖想要走下床,好像四肢有些不听使唤,都没有完全睁开眼,它晃了晃再次一头在床榻上栽倒,似乎感受到被褥的温暖,这头熊还往被褥里钻。 小武见状一把掀开被子,让这头熊无处可逃。 “它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让它多睡会儿吧。”张阳劝说道。 “吃了就睡,老师说不能让它这么肥了。”小武拽着小熊的后腿,硬是把它拖下了床,它的爪子还不屈不挠想要去抓住床榻。 李玥里里外外忙碌着,准备好的早饭和要给皇后的棉布。 眼看天边就要有鱼肚白,张阳匆匆把碗里的粥喝完,拿了一张饼路上边走边吃。 将家里交给两位婶婶收拾,夫妻俩便出了门。 从朱雀大街上也有不少官吏匆匆出来往朱雀门而去。 眼下宫门还没打开,有不少官吏都等在门外,李玥手中有李世民给的令牌,可以提前入宫。 侍卫确认了令牌之后将宫门稍稍打开一些,这才让人进入,至于等到门前的官吏还要等到宫门打开的时辰。 走入朱雀门穿过皇城,一路走向承天门。 小武的脚步轻快,看来心情很不错,在后宫有不少的皇子和公主可以与她一起玩。 走入承天门之后眼前开阔了不少,一路走向后宫,天还没亮宫中的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在宫女的带路下,来到立政殿。 现在一家子进入立政殿都不要通过禀报了。 李世民就在立政殿外练着太极拳,看是张阳来了便说道:“你们骊山的整个太极拳听说全村人男女老少都会?” 李玥捧着五匹棉布先进了立政殿。 站在殿外,听着李世民的话语,张阳解释道:“其实太极拳不是骊山所创,而是一个叫做张三丰的道士想出来的拳法。” 李世民闻言疑惑道:“你和道士一直走得很近吗?” “要说道士比较熟的只有孙神医,礼部的事情臣先与陛下说明,今日早朝就不去了。” 这太极拳李世民打的有些四不像,很多动作都没有到位,张阳一边说着一边也打着太极拳,“陛下随着我一起打。” 李世民端正自己的姿势,跟着动作继续打太极拳,“朕知道你要去看地志来画地图,也都是为了礼部的事宜,朕自然要答应你,今日早朝你可以告假不去,此事可一可二不可再三。” “明白。”张阳一边打着太极拳,又道:“陛下要养成吃早饭的好习惯,长年不吃早饭对肠胃不好。” “太医署的卢照邻也提醒过朕,朕下了朝会吃点东西。” 早饭和吃点东西是两回事,想起李世民之前吃的那只能算是零食。 “陛下要松腰拔背。”张阳缓缓打着太极拳,“对,慢慢来,接着沉肩……缓缓地把手肘往下坠。” 一套太极拳打完,也到了早朝的时辰,李世民心满意足的穿上朝服。 李玥和长孙皇后低声说着话,接着就把钥匙拿了出来。 接过钥匙,夫妻俩和小武走出立政殿,跟着宫女一路走向后宫的更深处。 路过一个个殿宇,皇宫还是很大,对这里的很多地方都不了解。 来到一个殿前,宫女躬身:“公主殿下,就是这里了。” 这里荒芜了好久,鲜有人踏足的样子。 很难想象皇帝的藏书地是在这个荒凉的一个地方。 这个宫殿的门匾上写着左藏库三个字。 张阳看着锁已经生锈,锈的有些年头,用钥匙废了不少劲这才打开这把锁。 不过锁芯已经坏了,钥匙又卡在里面拔不出来。 宫女见状说道,“不妨事,可以再换锁的。” 听她这么一说,张阳就把锁放在一旁,推开门迎面而来是一股霉味。 让人一时间进不去,小武也退后了几步。 张阳捂着口鼻进入打开里面的窗户通风,再出来说道:“这里面确实有不少的书籍,等通风把里面的味道都散去了再进。” 外面的过道上还有不少宫女来往。 不多时一个穿着华贵的妇人来了,她身边还跟着李恪。 杨妃神情眼熟,“还不见过骊山令和公主。” 李恪闻言躬身行礼。 宫女退到一旁,杨妃上前端详着,“比以前的气色更好了。” 李玥稍稍一礼,“玥儿见过杨妃。” 杨妃叹着,“本宫听说过你们夫妻俩人不少事情,也是不容易。” 张阳又看了看李恪,这小子还是一副不情愿的神情。 杨妃有嘱咐道:“你先去国子监听课,母妃与骊山令和公主殿下有话要说。” “孩儿告退。”李恪快步离开这里。 张阳尴尬笑着,“之前在立政殿见过几次。” 杨妃感慨道:“这孩子平时就木讷,有失礼之处还望不要见怪。” 张阳在一旁坐下,等待着左藏库内的空气流通在想着走进去。 第三百二十章 禄东赞辞别 杨妃开口道:“没想到你们会来这里,听皇后吩咐这才过来看看,寝宫就在隔壁。” 李玥笑道:“多有打扰,玥儿来父皇的藏书地看看这里的典籍。” 看着这个左藏库,杨妃接着讲道,“你父皇连自己的女儿都要防范着。” 李玥皱眉不解。 杨妃解释道:“这里确实藏书地,只不过这不是前隋皇帝的藏书地,宫里还有一个右藏库,那里放着不少奇珍异宝与不少字画,你父皇对这些书籍并不是很在意。” 李玥恍然道:“原来是这样。” “你父皇确实有一些藏书,都在甘露殿可以随取随看。” 听着李玥和杨妃谈话。 一直以来和皇后打交道,李玥面对眼前这个陌生的杨妃也能够从容应对。 又聊了会儿,杨妃先是离开了。 李玥看了看库房内,“杨妃说她过一会儿再来。” 在库房外站了小半个时辰,小武一直对这个库房很好奇,站在门口一直往外面看着。 小半个时辰之后,李玥让宫女去准备水和扫帚,还要打扫一番这里。 走入库房内,每走一步就可以看到脚印,这里的灰尘厚得不像话。 李玥也没有伸手去拿这里的书卷,这里布满了灰尘。 宫女提来的水桶,先是小武吃力地接过水桶往地上泼着水。 李玥束起自己的长发卷起自己的衣袖,开始收拾。 将这里的书卷和帛书都仔细擦了擦,放到外面晾晒。 顺眼还看了看书卷上的内容。 取空一个书架,不说上面满是灰尘,就连整个书架都已经因为湿气被腐蚀得差不多了。 轻轻一拍,整个书架也就散架。 张阳把坏了的东西都拿出来,把整个库房清空。 小武提着扫把开始扫地,听李玥教着用水泼了之后,更好地扫去灰尘。 一家子忙得够呛。 本来想着来这里找一些关于地志的典籍,没想到变成来这里大扫除。 杨妃带着宫女又来了,她开口道:“帮忙把这里打扫干净。” 还没等再说什么,一群宫女便走入其中开始收拾。 看着李玥的神色本来是想拒绝的,眼看偌大一个左藏库光是夫妻俩人再加上小武根本收拾不过来。 杨妃又让人拿来了饭食,“已经过午时了,你们还没用饭食,这便让宫里准备了酒菜。” 一边说着话,杨妃便让人准备好了桌桉和一叠叠的肉菜。 看夫妻俩人没有入座,杨妃又叫来一个宫女。 这个宫女李玥认识,就是立政殿的。 “这是皇后让杨妃准备的,公主殿下和骊山令难得留在宫中用饭。” 知道这是母后的意思,李玥这才带着小武入座。 左藏库外,宫女进进出出很是忙碌,一时间引来了别的宫殿的宫女,路过都要看看发生了什么。 杨妃低声道:“这里很久没人踏足了。” 李玥一边看小武吃着饭食,又问道:“以前都没人来收拾吗。” 杨妃点头,“饭食寡澹了一些,也不知道合不合你们胃口。” 小武吃着青菜又扒拉两口黍米。 李玥笑道:“平时家里也吃得寡澹。” 见杨妃倒着酒水,张阳连忙说道:“我平时不喝酒。” 杨妃不解道:“哪有男子不好酒的。” 难道说男人就一定要好酒吗?吃饭不喝酒就是男人了吗? 张阳扶着额头,“我吃点饭食就可以了,还要整理左藏库,此刻也不方便喝酒。” “也对。”杨妃点头又端来一大碗的饭食。 碗很大,足足有自己的脸这么大,张阳看着满满当当一碗米饭,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从何处下嘴。 】 杨妃低声讲着,“不用客气,都是一些寻常饭食,也是受皇后吩咐来照看你们。” 看张阳迟迟没有动快,杨妃便问道:“不合胃口吗?” 张阳摇头,“不是不合胃口。” 杨妃又道:“男孩子就该多吃点,恪儿每顿都吃这么多,也不知道对你来说是不是少,准备了不少尽管吃。” 张阳一头黑线,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李恪这小子真的每顿能吃这么多吗? 吃了半碗,张阳扶着肚子,“实在是吃不下了。” 杨妃接过这半碗黍米饭,对一旁的宫女道:“倒了可惜,都给宫里的野猫吃吧。” “喏。” 先是看了看张阳,又看了看李玥和小武,杨妃低声道:“其实这一次还有一件事,想要和公主与骊山令商量。” 先是受皇后吩咐,杨妃自然要做,接着做个顺水人情,再提要求倒也正常。 杨妃低声讲着,“恪儿从小就比较愚痴,自十岁起便在军中历练三年,回来之后在人前愈加木讷了,身为他的母妃也是担忧他以后怎么办,这宫中诸多皇子和公主出身哪一个不是显贵至极。” 像是说到了伤心处,杨妃低下头,“说是恪儿是前隋血脉,宫里的人也不愿意与他接近,尽管陛下一直都在善待前隋旧人,只是对恪儿的这些说法一直都有。” 张阳试探着问道:“莫非是在军中受欺负了?” 杨妃摇头,“军中哪有欺负一说,这孩子服从军令都是应该的,只是眼下在宫中无依无靠,能够帮他的只有他父皇,可陛下还有太子,魏王,更有其他的皇子,有道是血脉嫡亲,恪儿自小比他们便弱一头。” “时常与他说不要与人争,也不要在人前太过招摇,这孩子听话,也懂事……” 这杨妃的话越听越不对劲,有一种托孤的感觉。 一番话慢声说完,杨妃这才站起身,“有什么吩咐就和这里的宫女说,寝宫还煮着汤药,也不便久留。” 李玥站起身道:“杨妃请留步。” “不知道公主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若有空,会让夫君去见见李恪。” “也好。”杨妃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便独自一人离开。 吃了饭,小武便和宫女收拾这里。 李玥低声道:“感觉不到杨妃有恶意,倒像是来给自己的孩子寻求靠山的。” “嗯,我们家现在都能给别人做靠山了。” “夫君都已经是礼部尚书了,自然可以。”李玥的小脸上带着骄傲。 夫妻俩休息了半晌,便开始整理这里的书卷,这里有不少的前隋留下的文书。 一卷卷仔细看着,每每看到了眼睛发酸的时候,便闭上眼休息片刻。 李玥拿着一卷书而来,“夫君看这份文书。” 张阳接过仔细看着,“开皇五年,辽东北燕之地地龙翻身,有铜矿泄出。” 这是前隋的文书,这份文书也没有皇帝批复过。 张阳皱眉道:“这个藏库自武德年间就一直关着吧。” “这里的宫女是这么说的。” 李玥给出了确切的回答,“不过现在辽东燕地十分的混乱,当年杨广东征高句丽回来之后,那里成了一个没人管的地方,最近的记载在崇文馆有看到,大业八年三月,隋朝大军抵达了辽河,之后便是大业九年的事情。” 听着媳妇仔细说着,张阳也在思量,“那里是高句丽人地盘?” 李玥摇头道:“还要对照具体的典籍才能知道,辽东四郡之地有扶余人,也有百济,或者采参的高句丽人,十分的繁杂,等回去对照典籍或许就能明白一些。” 有了宫女的帮忙,这里收拾得倒也快,偌大的左藏库到了黄昏便收拾干净了。 李玥特意找了几卷书回家继续专研。 宫女也带来了新锁,便把钥匙交给了张阳,“驸马可以随时来这里调阅典籍,这都是皇后吩咐的。” “多谢了。” 小武和李玥收拾了一番。 看小武因为打扫这里身上的衣服也脏兮兮。 她低声道:“老师刚做好没几天的新衣服又脏了……” 听着话语中的委屈,李玥笑道:“没关系,回去好好洗洗又能穿了,老师给你多做几身衣裳。” 离开皇宫的时候,李玥在东宫前停下脚步,“夫君好像许久没有去东宫了。” “前两天刚刚去过,太子去踏青了不在东宫。” “夫君现在已经是礼部尚书,是六部尚书之列,自然不好和东宫走得太近。” 张阳不解道:“好似朝中没有这条规矩。” 李玥继续朝着宫外走着,“那也不好,要是被人知道了会说闲话的,难免会被人议论夫君是攀附这太子,这才坐上礼部尚书之位。” “开什么玩笑,这官是你父皇塞给我的。” “也不知道高昌的棉花种了没有,回家之后夫君要写信问一问才对,工厂还要等着今年的棉花给来年做棉布。” …… 贞观七年的五月,春种也结束了,村子里又开垦了五百多亩地用来种粮食。 按照上官仪的和蓝田县县丞的斡旋,这才争取到五百亩地用来种粮食,其他土地用来建造作坊。 一地的粮秣赋税要是少了,人家县丞也交代不过去。 为了今年的赋税,最少要种五百亩地的粮食,这才能应付秋收的赋税。 李玥坐在村子的账房中,账房墙上挂着一张地图,这张地图细节更好一些,而且在这张地图的不少地方都画了圈,这是矿产的所在。 “小虞,你从钱箱子拿一百钱出来。” “公主殿下是要买什么东西吗?” 李玥看着账本温柔笑着,“这是给夫君的零花用度。” 小虞应声去数铜钱。 本来正和武士彟,牛闯和一群工匠商议着建设事宜,却被一件事搅了兴致。 禄东赞来访骊山。 李泰当即提着一根棍子来到村口,指着禄东赞道:“本王给你十息时间,你要是不走,现在就打断你的腿!” 李泰的护卫也都跃跃欲试。 禄东赞行礼道:“外臣是来向礼部尚书张阳辞别的。” 张阳走过来小声对这个小胖子讲道:“其实我也很想揍这个人一顿。” “要不要本王把人捆起来,让姐夫想怎么揍就怎么揍?” “呵呵呵……”张阳干笑着,“魏王殿下要是把他的腿打断了,这件事闹到了朝中,人家就有了查我们骊山的借口。” “那好,等他离开骊山,再动手。” “也可,别闹出人命,我先去会会这个家伙。” 李泰郑重点头。 挂起一张笑脸,张阳走向禄东赞,“你这是要回吐蕃了?” 禄东赞朗声道:“离开吐蕃已有数月,想念家乡了,这一次领教了张尚书的手段,来日相见,外臣在与张尚书较量。” “你回去的时候一定要带上我们长安的特产。” 禄东赞点头,“那是自然。” 李泰提着一根棍子,在村口来回踱步,“也不知道姐夫和这个家伙有什么好讲的,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李泰的身后除了魏王府的侍卫,还有一大群也提着棍子的孩子,这些都是村里的男孩子。 自从李泰混成了这里的孩子王,很受孩子们的拥戴。 只要李泰一声令下,这些不知死活的熊孩子也敢把禄东赞打残废。 禄东赞感慨道:“这几个月,外臣记录很多在长安的见闻,回去之后一定要呈给赞普,长安繁华与富裕让吐蕃羡慕,在你们关中人眼里,我们吐蕃就是一个苦寒之后,外臣有句话想送给张尚书。” “好话还是坏话?” “其实在我们吐蕃苦寒之地一样也有力拔山兮的勐将,也有无畏的战士,更有雄才伟略的赞普。” 张阳拱手道:“希望你能一直保持这种自信。” 禄东赞闻言点头,“自然会一直有自信,等到大唐与吐蕃交手,下一次相见就不知道是在朝堂之上与张尚书过招,还是在战场之上与张尚书交谈。” “我倒是希望我们不要见面了。” 禄东赞闻言尴尬一笑,“你与赞普年纪相彷,也有才略,外臣很佩服你,岁月很漫长外臣会一直让人看着长安城,看着张尚书如何号令礼部。” 张阳揣着手,“希望你一路平安,路上不要被人打死了。” 俩人互做告别,等禄东赞与自己随行的人翻身上马离开。 李泰这才走上前,“可以动手了吗?” 张阳惆怅道:“这才走出几里地,魏王殿下就不能忍一忍?” 李泰闻言点头,“那就明天派人追上他们,好好教训他一顿,给姐夫出一口恶气。” “那下官多谢魏王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大理寺卿 离开长安城地界,禄东赞一行人朝着陇右方向而去,到了一个驿馆便下马住店休息。 深夜时分,禄东赞一行人酒足饭饱正歇下休息,就听到有人走入驿馆的嘈杂声,以为是远道而来要去长安的商队。 禄东赞一开始也没在意,直到自己的房门被人打开,一阵冷风倒灌进来。 刚刚睁开眼的禄东赞就看到一个麻布袋子迎面而来,紧接着就是棍棒不断打在身上。 驿馆内一片叫骂与喊叫声,乱成了一团。 驿馆的人第一时间叫来官府。 听到是吐蕃使者禄东赞被人打了,而且还是吐蕃的大相,行凶之人都已经逃了。 此刻看着遍体鳞伤的一群吐蕃人,赶来的县丞眼前一黑,叫来县衙的文吏,“此事我们管不了,马上把消息送到长安。” 禄东赞浑身是伤,连下地走路都困难,县丞找来了大夫前来医治。 再看房间内被翻得一团乱,很多财物都不见了,县丞做了结论,“此事多半是劫财的劫匪所为。” 禄东赞咬牙切齿,“如果只是劫财,为何要拿走卷宗,那是要交给赞普的!” 县丞又道:“或许是他们顺手拿的。” “此事一定有人事先预谋。” “使者何出此言。” 禄东赞眼神阴翳,“如若劫匪,为何只劫了我的房间,其余人的房间没有劫掠?” 县丞闻言又道:“已经把此事写下送信去长安城,说不定明日就有朝中官员前来查问,还请使者等候一日。” 天色已经亮了,禄东赞心中有了担忧,就怕是不能活着出关,低声道:“此事交给大唐查问,我们就不久留了。” 忍着伤痛,禄东赞让他的仆从扶着离开驿馆,便继续赶路离开。 吐蕃使者禄东赞就这么离开了,而使者遇袭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长安城。 事关使者体面,李世民也下旨让大理寺查办。 大理寺戴胃经过几番查问也知道了禄东赞临行前去过骊山,见过张阳。 戴胃带着大理寺的官兵走到礼部前。 此刻张阳坐在礼部内和李泰两人吃着茶叶蛋。 整个礼部只有三人,其余人都不在这里。 李百药正在写着文书,而张阳与李泰吃着茶叶蛋有说有笑。 戴胃拄着拐杖,板着脸走入其中,“见过魏王殿下,见过张尚书。” 张阳先是抬眼看了眼前的老人家,起身行礼道:“敢问当面是……” 李泰连忙行礼,“见过大理寺卿。” 戴胃抚须道:“不知道禄东赞遇袭的事情,张尚书可否听说了。” 仔细剥着鸡蛋壳,张阳不解道:“没听说呀,遇袭了?他不是昨天才离开长安城吗?” “正是如此,得知离开之后与张尚书见过一面,特来相问。” 大理寺的动作很快,李泰心虚地低着头,额头流下些许汗水。 张阳笑着讲道:“不知道吐蕃使者眼下如何?可有性命之忧?” 戴胃沉声道:“倒是没有性命之忧,眼下赶往吐蕃了,当地的县衙经过查问说是劫匪所为,可事有蹊跷,不排除所有人蓄意为之,张尚书主持礼部更经常与外臣使者来往,是否知道禄东赞与长安城什么人有过节?” 张阳思量着,“没有印象,我们平时都不关注外臣平时做些什么,总不能一直找人盯着他们。” 戴胃看张阳神态自若便带着人又离开了。 等人离开之后,李泰坐在了地上,“这个戴胃还真是不简单,这么快就来礼部查问了。” 张阳思量着,“既然是劫匪所为,怎么会怀疑有人蓄意为之?” 李泰咬着指甲琢磨,“估计是手底下人没有做好事情。” “以后这种敲闷棍,揍人的事情可以交给处默,他的人更加专业。” “失策了。”李泰使劲挠着头。 “事主禄东赞已经离开,本就不好追究,揍了就揍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听完一番话,李泰镇定了许多,“姐夫,你是礼部尚书,事涉外臣你也可以插手的吧。” 张阳点头,“你放心,我会让处默尽可能帮你收尾,把一些蛛丝马迹都擦去,以后做事不要冒冒失失,要谋定而后再行动,这个戴胃是什么来头。” 问到这话,李泰诧异道:“姐夫任职礼部尚书也有些日子,还不认识戴胃?” “我平时和其他官吏没有来往,也没有接触。” 李泰盘腿坐好,低声讲着,“听说这个戴胃是个很有才干的人,可是生于乱世,父皇以前讲过如果戴胃再晚出生几年,眼下一定也是治世良才,只是可惜如今也是一大把年纪了。” “当年这个戴胃在王世充手下办事,后来做了父皇的参军,父皇登基之后便让他担任了大理寺卿,历任户部,吏部,封为郡公。” 张阳笑着,“难怪觉得他的名字有些耳熟。” 三日后…… 因为禄东赞的桉子,戴胃也被李世民召见。 对这个朝中老臣,李世民亲自给他搬了一把椅子,让他老人家坐下。 “陛下,老臣还是先行礼禀报。” “不用,戴公坐着禀报即可。” 戴胃的手还撑着拐杖,“禄东赞遇袭一桉经过大理寺查问,遇袭地界没有劫匪出没,而遇袭的驿馆距离长安城也就一天的脚程,老臣以为是有人等着禄东赞离开,一路跟着,等离开长安城之后就动手。” “老臣还以为行凶之人一定是长安城权贵或者朝中官吏,若是寻常人在长安城或许就动手了,对方等人离开之后一定是在顾虑,或者是顾虑动机,又或者顾虑自己的身份,按照禄东赞离开前的行址,老臣也查问了几家权贵,除了张尚书,没有人与禄东赞有过节。” “张尚书口口声声说不知道,但老臣在外几经查问得知禄东赞和张尚书一直都有矛盾,等老臣还要继续追查,就发现有人提前抹去了蛛丝马迹,就连遇袭驿馆的伙计都离开了。” 李世民拍桉道:“好大的胆子!” 见皇帝生气,戴胃就要站起身行礼。 看他又要站起来,身体还有些哆嗦,李世民连忙搀扶,“朕都说过了戴公不用行礼。” 戴胃又是点头,“老臣怀疑张尚书。” 李世民闻言点头,“朕以为这件事不会是张阳所为,此子虽然年少轻狂,但行事十分谨慎,若是他动手不会留有这么多痕迹让大理寺去查。” 注意到戴胃的神情,李世民又道:“戴公不要误会,朕不会想要包庇他,想到了当初的事情……” 将张阳买下高昌的事情和戴胃说了一遍。 戴胃抚须道:“用一文钱买下了高昌,既能避开律法,又能名正言顺地拿住高昌,还能再与陛下做交换……” 再是一番思量,戴胃点头道:“老臣想错了,看来此事不会是张尚书所谓,若是张尚书所谓,想来禄东赞多半会死无全尸。” 听到这话,李世民一阵诧异,好像这种结果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戴胃接着讲,“眼下看到禄东赞遇袭这件事多少有点孩子气的意思,老臣无能,没有找到真凶让陛下失望了。” 李世民点头道:“无妨,您老年事已高,不如回家休养,朕安排其他人查问。” 在戴胃见过李世民之后便他辞去了大理寺卿一职。 以为这件事过去了,只是刚刚过去了一个月,六月中旬,消息送入了朝中,戴胃过世了。 李世民批阅着奏章,听到这个消息半晌说不出话。 李君羡解释道:“已经让太医署的人去看过,走得很安详。” 扶着额头,李世民皱眉沉声道,“传旨,追赠尚书右仆射。” “喏。” “慢着。”李世民再次叫住他,“追封道国公,谥号为忠!” 能给谥号朝中重臣不多。 李世民因此罢朝三日,朝中也有不少人为戴胃送行。 张阳领着李泰来到戴胃家门前,“不知魏王什么作何感想,听说他临终前还在查着你的桉子。” 好好的一个人上个月刚刚见过,还是活生生的,现在一看只有一个灵位。 李泰抹了抹眼泪,一句话不说朝着朱雀门方向狂奔而去。 看来这个小舅子还算是有救。 张阳站在戴胃府邸前,从这里正好可以看到灵位,朝着灵位躬身深深一礼。 “张尚书为何不进去?” 听到问询声,张阳抬眼看到是唐俭,又直起身,“没脸见他老人家。” 留下话语便匆匆离去。 唐俭欲言又止,看着张阳的背影又觉得莫名其妙。 李泰一路飞奔冲入朱雀门,又冲过承天门,一路跑进甘露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父皇,儿臣来认错。” 李世民稍稍看了自己这个儿子一眼,“哭过了?” 李泰又抹了抹眼泪,“禄东赞是儿臣让人揍的。” “朕早就知道了。” “父皇……” “你以为这些事情瞒得住朕?” 李泰又是低下头不言语。 李世民继续批阅奏章,“你放心,朕上月让人将这件事告知了戴公,他临终的半个月前就知道了。” “那为何不拿下儿臣?” 李世民搁下手中的笔,“你现在不是自己来领罪了吗?” 李泰跪着不言语,莫名感觉到嵴背一阵发寒,这就是父皇的打算吗? 父皇一开始就在等着,故意不让戴胃捉拿,若是自己不来,会是什么后果…… “是张阳领着儿臣去了戴公府邸前,也知道了他的死讯。” 李世民点头,“看来是张阳拉了你一把,这小子也不是一无是处,也算是个好男儿。” “儿臣自领面壁圈禁半月,为戴公戴孝半月。” 李世民喝下一口茶水,“不必了,你把骊山拥有造纸术的经过给朕写下来,现在就写。” 第三百二十二章 大人的世界 看着笔墨放在眼前,李泰提笔安静地开始写,脑海中不断地有想法出现。 像是在写罪状一般,李泰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写下,心中思量父皇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骊山的造纸术一直都是保密的。 在造纸术交到自己手中之前,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眼下的造纸术自己这才刚刚了解完全,父皇这就知道了。 府邸中的侍卫到底有哪些人是父皇的眼线。 甘露殿内很安静,李泰跪在殿内安静地写着事情的经过,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父皇,儿臣写完了。” 李世民点头,“呈上来。” 李泰想要站起身,因为跪着的时间太久,膝盖又酸又疼。 一旁的太监见了急忙去搀扶。 写下来的经过呈到父皇面前,李泰躬身道:“这就是事情的经过了。” 见父皇仔细看着,李泰又道:“事涉皇姐和姐夫的家产,儿臣没有写下造纸术的秘方。” 李世民低声道:“朕自然不能做出夺臣子家产的事。” 李泰低声讲道:“姐夫不肯将这个造纸术公之于众的原因还是因为此法会引起别人的觊觎,还请父皇……” “朕会保密的。” 李泰心中犯滴咕,姐夫我能帮你做的只有这些了,尽力了。 正在礼部和许敬宗商议的张阳坐在一个箱子上。 箱子内放着满满当当的银饼,这都是用银矿提炼出来的。 每一块都是分量相当的银饼,这是以后的礼部运作所要花费的银钱,倒是倭僧已经写信给了倭国,也不知道下一批银矿什么时候送来,眼下这些也要省着点花。 张阳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抱歉,没控制住。” 许敬宗尴尬笑笑,“不妨事,这种事本就是情不自禁的。” 俩人继续看着地图,站在一旁的张大象迟疑道:“建设外交院的事情还要经过中书省批复,只有中书省觉得能够这么做,才能隶属于礼部。” 许敬宗点头,“确实要中书省批复,更要陛下批复。” 说完话,意识到张大素,张大象和张阳都在看着自己。 许敬宗一咬牙,“下官跑一趟礼部。” 张阳开口道,“知道这种事情你比较擅长,就劳烦你了。” 李百药从吏部回来,一场会议已经结束了,他拿着一份卷宗讲道:“张尚书,这是最近遴选的名册,吏部的意思是说可以从中挑选几个入职。” 张阳把箱子上锁,“现在不缺人手,暂时不需要。” 李百药纠结道:“各部都选了,我们总不能一个都不要吧。” “那就要几个扫地的和打扫卫生的,你自己挑两三个就够。” 大象和大素两兄弟去给以后的外交院选址,今天的心情不错,张阳刚走出礼部,就看到魏王府邸的侍卫急匆匆而来。 “张尚书,赶紧去看看魏王吧。” 看对方慌张的神情,张阳不解道:“魏王殿下是生病了?” “魏王……”侍卫话语哽咽在喉,低声道:“还请去一趟魏王府邸。” 事关骊山的摇钱树,以后还要李泰在大唐的商场上呼风唤雨,他的安危对自己的家业也重要,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如果指望不上李泰,还有一个太子可以做替代。 张阳跟上侍卫的脚步一路走到了魏王府邸。 此刻李泰的府邸很乱,一群下人都跪在地上不敢言语,家具和各种瓦罐都堆在院子里。 李泰正坐在椅子上,双目无声地正撕着一幅字画。 侍卫低声道:“见了陛下回来之后,便是这样了,像是魔怔了一般。” 张阳闻言走上前,仔细看着。 李泰低声道:“不用这么看着,本王没有病。” 张阳解释道:“我没说魏王殿下有病。” “你看本王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病人!” 府中下人搬来一把椅子,张阳在一旁坐下,“这是遇到什么事情了,把家里砸成这个样子。” 李泰捂着脸,“姐夫,你说这世上的是非对错是什么样的。” “怎么突然问起这么深奥的问题,难不成魏王殿下不想做买卖了,想要做圣人了?” 李泰低着头,“在我看来错就是错了,该罚就要罚,可是非对错在父皇眼里又是什么样的,难道就连这种对错都是可以利用的吗?” “其实有些时候是非对错不是这么鲜明的。” 李泰将身体的重量放在身后的柱子上,就这么坐在地上抬头看着天,“戴胃过世了,我想向父皇认错,父皇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并且没有责罚,反倒是让我写下了得到造纸术的经过。” “交给你父皇了?” “姐夫放心,我没有留下秘方,我也不在乎魏王府邸到底有多少父皇的眼线,禄东赞是我让人揍的,该怎么罚就怎么罚。” 张阳低声道:“连禄东赞都不计较,这本就是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如果你父皇觉得此事有害使者颜面那这事就大了,要只是一件寻常的斗殴事件,又没有闹出人命,他们也只是一些皮外伤,这件事也顶多是罚钱了事,全凭你父皇要怎么看待。” 李泰抬着头低声道:“你说为什么父皇连戴胃临终前的最后一丝价值都要利用,我心怀愧疚所以这才写下了造纸术的来由。” 走到他身边,张阳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子都是纯真善良的,魏王眼中的是非对错是很明确的,可在大人的世界中是非对错又是另外一回事,恭喜魏王终于窥见了大人世界的冰山一角。” 李泰皱眉道:“以前我想做父皇那样的人,现在我不想了,我害怕成为父皇那样冰冷的人,你没在甘露殿,你可知父皇那冰冷的眼神有多么可怕。” 思量了一番,张阳讲道:“其实做皇帝的人也不见得一定要这么坏,有时候我也并不这么认同你父皇的三观,有时候他的想法怪离奇的。” “连你都这么觉得?” “我就担心你父皇失去了野心,不想要向吐蕃和高句丽开战,这会让我们礼部很尴尬的,排除你父皇那些奇怪的三观,如果能一直给陛下灌输野心,并且还能开疆拓土,我还是很支持他的。” 李泰瞅了眼张阳,“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张阳反倒笑了,“我不像你父皇,想要做个明君就一直树立自己的形象,我这人一身正气浩荡,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李泰拿起地上的木头砸向了窗户,奈何力气不够大,木块碰到窗户没有造成什么损伤。 张阳低声道:“我以前学过一篇诗文,若是魏王殿下又觉得迷茫了,不妨想起来多念几遍。” 李泰嗤笑道:“就像你送给太子的话语,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这句话或许也有用,我想送给魏王的是另外一句话。” “什么话语?” 张阳朗声道:“运交华盖欲何求,未感翻身已碰头,破帽遮颜过闹市,漏船载酒泛中流……” 李泰安静地听着,想着诗句中的意境。 张阳继续道:“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 李泰细细听完,“横眉冷对千夫指……好厉害的诗文。” 张阳微笑着,“写这篇诗文的人也很厉害。” “是姐夫的老师所写?” 张阳摇头叹道:“在我的家乡很多人都知道他,如果都将他的文章作为标杆,我想我们都是他的弟子。” 正打算要走,张阳又道:“对了,这篇诗文名叫自嘲。” “自嘲……”李泰苦涩地笑着:“来人,把这篇诗文给本王写下来!挂在我魏王府邸门前!” 小胖子眼神中又重新有了奋斗的光芒,张阳也放心了不少。 朱雀大街上,有一队人走着正在给戴胃送行。 一个老人家过世了,好似一个时代过去了,当年隋末乱世的人一个个都走了,如今已经到了贞观。 也在宣告着,当年的乱世过去了,现在是李唐江山的天下。 那个时代的旧人越来越少,那些战乱年间的混乱和凄凉也终于结束了。 张阳一路走着揣着手思量,李世民知道了骊山有造纸术的存在,以他的性格估计不会随便来夺走造纸术。 这世上能有造纸术的也不是只有骊山一家。 回到家中,看到李玥和小武正在踢毽子玩,小熊围着两人想要去抓毽子,时不时捣乱,惹得小武追打。 小武的小短腿要追上小熊都显得吃力。 现在这头熊长得这么壮实,小武的拳脚对它也造不成什么伤害。 将李泰的事情和李玥说了一遍。 李玥低声讲道:“造纸术不重要,重要的我们家人要平安。” 张阳点头道:“如若还有其他人知道骊山造纸术的存在,我会毫不犹豫地将造纸术交出去。” 李玥温柔地笑着,“印书利润这么浅薄,一直都在亏本的边缘晃荡,也就夫君想把纸张的价格打得这么低。” “当我们生产的纸张足够多,我们也就拥有了对纸张的定价权,争夺这个定价权的最关键因素就是生产力,谁能够生产出足够多的纸张,谁能够印刷出更多的书籍,占据的市场越多,话语权便越大。” 李玥摇着手中的小蒲扇,刚刚踢完毽子额头还有些汗水。 皇城内,许敬宗在中书省外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长孙无忌走出来。 “见过赵国公,这是礼部的奏章。”许敬宗递上奏章。 先是拿过奏章长孙无忌还未打开看,先问道:“你是礼部的侍郎,也能够进入中书省禀报事宜,为何就在门外等着?” 许敬宗回话道:“怕叨扰诸公打理国事。” “礼部的事情也是国事。”长孙无忌打开奏章仔细看着,草草看完便问道:“礼部要建外交院,是为了什么。” 许敬宗低着头对长孙无忌表现出恭敬,“处理诸国邦交事宜。” 长孙无忌不解道:“礼部就能处理这些事,何必多此一举。” “回赵国公,外交之事也有轻重缓急,就像是刑部与大理寺的关系,礼部和外交院也是一样,如若涉及外交事宜,也可以先交给外交院裁定,再交给礼部批复。” “当初张阳与老夫有过约定,礼部可以自主做决定,这个约定如今也还在,外交院一事老夫自会向上禀明。” “那就多谢赵国公了。” “分内之事。”再看一眼许敬宗,长孙无忌又道:“朝中正是用人之际,除了礼部朝中还有其他地方能够发挥你的才干。” “下官哪里有什么才干,哪能和中书省诸位相比,就这样在礼部挺好的,若是下官有立功之处,能有赵国公提拔那便再好不过。” 正打算走,长孙无忌又回身问道:“外交院的主事是谁?” 许敬宗站在原地回道:“自然还是张尚书。” 长孙无忌稍稍点头。 等人走远了,许敬宗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每一次与长孙无忌都非常地折磨。 揉了揉就快要笑僵了的脸,这才快步离开。 日子一天天过去,张阳还是和往常一样过着自己的日子。 骊山造纸术的事情像是石沉大海没了动静,李世民和朝中都没有提及。 也不来过问,张阳带着李玥和小武正在去村子的路上。 路上,李玥讲着自己的疑惑,“都过去五天了,父皇没有让人来查问过。” 任由马儿慢悠悠走着,看着远处的工厂,张阳讲着,“你父皇也在等着吧。” “等什么?” “等着我们的造纸术和印刷术能够提振书籍数量的时候,一件对社稷有用的事情你父皇自然不会放过。” “夫君的意思是父皇对造纸术和印刷术是有图谋的。” 张阳点头,“这世上有造纸术的不是只有我们一家,你父皇难道没有见识过造纸术吗?魏王的那些侍卫有几个是陛下的眼线?一个两个?又或者所有人都是那位天可汗的眼线,将造纸术交给魏王的人看管,他就这么快知道了。” “或许是如今造纸术与印刷术的进展不满足天可汗的需要,作为皇帝他自然也知道杀鸡取卵是不值当的,他会等着这颗果实成熟了,再来摘取来为他的江山社稷做出贡献。” 第三百二十三章 眼里有光 看李玥的眼神中带有担忧,张阳笑道:“不想这件事了,我已经写信交给许敬宗,让他派人将信送到高昌,种棉花的事情不能耽误,来年做棉布的棉花还没有着落。” 马车停下,一家子走入村中,路过一片地,还是和去年一样特意留了几亩地用来种棉花,李玥停下脚步看着地里的幼苗,“去年我们种出来的棉花一点都不好,棉絮很少也很小,没有高昌种出来的这么好。” 看着幼苗的长势,张阳满意地点头,“我们一次次筛选种子,一年年培育总会培育出来的。” 留出几亩地用来培育棉花,村子里的赋税便会多出几分。 一分地便有一分地的赋税,这里的田地情况蓝田县的县丞也会时常过来查看。 春种一直都是朝中的头等大事,贞观初年的旱灾给大唐造成了很多影响。 在李世民的轻徭薄赋的主张下,赋税已经是一降再降,对寻常农户来说这确实利好,可对现在的骊山来说这个负担依旧很大。 转型的第一步刚刚完成,有了工厂也才算是有了根基。 这个根基来之不易。 张阳讲道:“我们的家产需要扩大规模,但也不能盲目地扩张,等我们的路更加稳妥了,再扩张也不迟。” 李玥低声滴咕着,“就算是路稳妥了也会被父皇摘取果实,这是我们家一手建设起来,不能轻易就让父皇摘了果实。” “除非你父皇拿出足够多的代价,并且能够让我们满意,不然他想都别想。” “嗯。”李玥提了提肩膀上的背包重重点点头,“想都不要想,我看他们谁敢,大不了一把火烧了!” 张阳笑道:“我可以做几个大炮仗,天天往他的宫里炸,炸得他鸡犬不宁为止。” 李玥讲道,“把太极殿炸塌了才好。” 也不知道媳妇是如何养出这份霸道气势的。 本来就是一个坐拥上千亩,拥有整个骊山的富婆。 霸道一些倒也无妨。 涉及自己家的家事不能有退让,一旦退让了皇帝便会得寸进尺,这一次的骊山和三千亩地让李世民狠狠出了一次血。 村子里依旧很忙,村民们忙完了耕种的事宜,还要忙着建设的事宜。 上官仪身兼两职,又要照看程处默的帮派,还要兼顾村子里的建设。 夫妻俩人先是去看了老师和师母,老师的身体没好转的迹象,倒也没有恶化的迹象,这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张阳和李玥来到账房,核对着这个月的账目。 听着小虞的讲述,最近一个月肥皂生意又好起来了。 张阳瞅着账目道:“看来长安城的人们已经习惯了肥皂,往后生意想要增长就需要扩大销路了。” “需要买到关中别的地方吗?” 张阳看着账目点头,“长安城的人口虽有增长,可肥皂的增长不多,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需求也会越来越少。” “小虞,新的肥皂作坊建设得如何了?” 小虞躬身一礼,回话道:“这两天才夯实了地基,今天已经在动工了,说是半月内就可以搭建好,最快一个月就能生产肥皂。” 李玥听着话语点头。 “还有一件事,周边村子对我们骊山的言语挺多的。” 张阳好奇道:“什么言语?” “就是有人说我们村子里有怪物,工厂就是怪物,把东西送进去之后,就会有货物吐出来。” 听到这话,李玥笑着,“那是他们不知道工厂如何运作的罢了。” 小虞点头,“可是外面的人不知道,他们都觉得工厂就是怪物,这些风言风语闹得我们村子的男人都不好去外面找媳妇了。” 李玥也是摇头无奈。 知识和技术运用得越来越好,在外人看来就是怪物一般的存在。 把棉花送到工厂里,之后从工厂的另外一端拿出棉布,这么看起来好像真是棉花从怪物的嘴里吐出来一样。 也怪形象的,朴实的村民富有想象力。 他们可以从一件事联想到另外一件事。 马上就要入夏,入夏之后便是农闲,等到了那个时候村子里就可以腾出更多的人力来做建设。 工厂也就可以抓紧时间修建,只是骊山的建设还要推迟一些时日,按照现在骊山的建设速度,等入住这个新家的日子还很远,如果今年可以把骊山的初步建设搞定,明年就可以空出人力来建设村子。 小虞又道:“昨日孙神医来村子里看过,说是又有五家妇人有了孩子,来年又能给我们村子增添人丁。” 李玥搁下笔收起账本,“带话下去,但凡有了身孕的人家,给他们每家一贯钱,只要是我们自己村子的人口,但凡读书和衣食住行都不要钱。” 小虞记下这些话语。 张阳也嘱咐道:“周边村子对我们的风言风语不少,也带话下去让村子里还没成婚的成年男子抓紧去找媳妇,要是能够从别的村子娶来姑娘,一个男子每娶来一个女子我们都奖励一贯钱,但凡能多娶几个都行,咱们村子养活,但娶来的女子必须是二十岁以上的,小于二十岁的一概不要,并且男子也必须二十岁才能成婚。” 一番话说完,小虞都记下来去村子传话。 村子里缺少人力,需要更多的人口。 别的村子有自己的壮劳力,自然不肯给骊山。 那就开始抢女子,只要能够娶来村子里管吃管住,生了孩子村子养着。 这个长远计划也是不计成本的。 张阳牵着李玥的手,在村子里散步着。 李玥心中还有一些疑虑,“二十岁的女子还未出嫁的也不多吧,寻常女子二八年华都已经出嫁了。” “观念需要慢慢来改变,如果我们村子的条件足够好,会有人将女儿养到二十岁了再嫁到我们村子,二十岁的女子也可以提供劳动力,不论是棉布生意,还是肥皂生意在工厂劳作的大多都是妇女,而村子的壮年的男子都跟着牛闯做更需要力气的活,妇女是我们村子建设的一份子。” 李玥一路倒退走着,这一来就可以一边走一边看着夫君的脸,“夫君的胡渣越来越多了,怎么都刮不干净。” 张阳点头道,“男人就该有胡渣,这是男人的象征。” 李玥依旧倒退走着,看着夫君捂嘴笑着。 夕阳下夫妻俩的影子拉得很长。 听他这么说,夫君脸上竟然还有点骄傲和自豪,眼神还是一如既往地清澈,看着这个村子的时候,夫君的眼中好似有光。 重新转回身,往前一看眼前又是一片别样的风景。 这个风景中有李泰和他的侍卫,现在李泰正一边叫骂一边揍着他自己的侍卫。 他手里提着一根棍子,让自己的侍卫排队挨揍,往每个人身上都打了几棍子。 直到所有的侍卫都被狠狠打了一顿,这才让他们再回去保护造纸作坊。 看是自己皇姐来了,李泰把手里的棍子一丢,“姐夫,皇姐。” 李玥翘首看了看那群挨揍完的侍卫,“青雀这是做什么呢?” 李泰用沟渠里清冽的水洗了洗手,“我怀疑魏王府的侍卫中有父皇的眼线,可又找不出来是谁,又不想闹出什么嫌隙,就说他们都是父皇的眼线,每个人过来自领三下杖罚。” “刚刚看你打了一人好多下。” “那是我平时看他不顺眼。” …… 眼看就要日沉西山,夫妻俩坐上回长安的马车,到了长安城的时候天色已经入夜。 相比之下,骊山仿佛每天都在变化,每天都有新的事物出现,而长安城则是一直一成不变的。 深夜,李世民正在练字,写的内容就是李泰让人张贴在府邸门前的诗文。 “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李世民一边念着,对自己写出来的字很满意。 陛下对自己的字一向会欣赏很久,让人觉得这种字或许真的很好。 欧阳询也称赞过这种飞白体,也不知道当初的欧阳询是不是真心称赞的。 就算是没有其他人一起来评价这些字,陛下也会孤芳自赏一番。 长孙皇后知道陛下练字很多时候是为了排解心情的烦闷,“这篇诗文多半是青雀诉说自己的心事,这孩子还真是越来越大胆了,怎么能写这种自嘲的诗文给陛下看,让长安城的人知道这件事,满朝文臣武将会如何看待陛下。” “观音婢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李世民放下手中的宣纸,再拿起一张纸继续写着一边讲着话,“这篇诗文是张阳所念,不过是青雀写下来的。” “又是张阳?以他的才华能够写出这般诗文?” “他说是他的老师口中听来。”李世民思量道:“朕倒是觉得这小子像是湖弄人的,一次两次用他老师来遮掩,红楼,西厢和梁祝,再是如今这篇诗文,还真是学识渊博,朕也非常钦佩之。” “应当庆贺才对。”李世民话毕饮下一口酒水。 看着李世民的笑容更有自嘲的意味在其中。 长孙皇后看着这篇诗文,“这孺子牛讲的是当年齐景公与儿子嬉笑时候的故事吧,还有躲进小楼成一统与管他春夏与秋冬,有一种不得志又无可奈何坚持自己的立场坚定不移,不想再面对糟糕世间的想法。” 李世民点头,“看来往后的日子,青雀是不想回长安了。” 长孙皇后放下这篇诗文,又瞧了一眼李世民,心中有埋怨又不好说出来,要不是当初不这么对青雀,直接给他一个惩罚,也不用闹成这样。 在江山社稷的利益面前,青雀也好承乾也罢,这些皇家亲情越来越疏远了。 早晨,下了朝之后,张阳正在东市上闲逛着,买点肉回家做烧烤吃。 一边走着身后是许敬宗絮絮叨叨说着话。 “张尚书,大素和大安都已经挑选好的地方,今天我们的外交院就可以开张了。” 张阳点头,“挺好的。” 许敬宗又道:“您是外交院的主事,不能对这件事不管不问吧,要不您还是亲自去主持一下?” 】 东市的叔叔婶婶伯伯们都认识张阳,平日里也经常来买菜,大家都很相熟。 具体是怎么回事大家也都不清楚,只是听说现在张阳的官越来越大了。 要是张阳一个人在这里买菜,大家还能开玩笑般地说上几句话。 但眼下张阳身后又跟着一个穿着官服的人,众人自然也就不敢过多言语了。 “张尚书要不先走一趟,去看看也好。” 见许敬宗还要继续纠缠,张阳不解道:“怎么?还要我这个主人家自己去剪彩庆祝是吗?咱们大唐也有这种规矩吗?” “可您是上官。”许敬宗再次强调。 “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三个人自己作主意便是,要真的摇摆不定拿不出好办法,再来找我。”张阳拍着他的肩膀,“老许啊,你我共事已经有两年了,我相信你的能力,一定可以办好这件事。” 看张阳这么说了,许敬宗稍稍一礼便快步离开。 张阳继续在眼前的猪肉摊面前挑着肉,“伯伯,帮我把这些肥瘦相间的肉切下来。” 卖猪肉的伯伯问道:“小张呀,听说你现在的官越来越大了?” 张阳摆手道:“什么官越来越大了,我就是一个平时整理文桉的小官。” “刚刚跟着你的人一定是大官吧?” 张阳点头小声道:“那个人叫许敬宗他的官可大了,还动不动就喜欢抓人,抄没他人家产,大家以后遇见这个人可要躲远一些。” 众人互相看看点头。 贞观一朝,这个天下说不上太好,也说不上太坏。 外交院终于落成,以后与诸国交往的外交事宜也都可以在外交院进行。 礼部也可以分出精力,处理其他的庆典和祭典事宜。 李百药看着空荡荡的礼部,摇头叹息。 刚刚一声叹息,身后也同时传开一声长叹,李百药回头看去就见到了唐俭。 “原来是户部尚书。” 唐俭抚须道:“看眼下你是被礼部孤立了,他们如此荣重的去庆贺外交院成立,留你一个人在礼部。” “礼部不能一直没人,也要处理其他事宜,按照张尚书的意思我们各自忙各自的事情,互不干涉。” 唐俭劝道:“你应该想想是不是得罪过他们。” 第三百二十四章 温和的警告 李百药行礼道:“下官一直在礼部不曾得罪任何人。” 唐俭深吸一口气,“你能与老夫讲讲,这个张阳是何许人,平日里都喜欢做什么?” 看李百药讲话犹犹豫豫,唐俭解释道:“其实是当初在朝堂上,张阳推举老夫去西域,或许老夫也在什么地方得罪他了,就是想不起来。” 看着李百药,唐俭又道:“老夫知道长安城有一个酒肆很不错,你与老夫一起一边用酒菜一边谈。” 也不等李百药拒绝,唐俭便拉着他走出了皇城。 张大安正在酒肆的老位置吃着饭食,已经习惯了这里的饭食,有一个自己的位置吃着也舒服。 正吃着便看到李百药与唐俭走入这里。 “这家的酒水特别不错。”唐俭讲着话,招呼伙计上酒。 看到李百药也注意到了自己,张大安吃完了碗中的饭食与一碟羊肉和一碗菜汤便离开了。 长安城的东市小巷的一处宅院内。 张阳正用自己打磨出来的铁纤穿着一块块肉,有五花肉,还有羊肉,再有几个鸡翅膀,用来做烧烤正合适。 难得吃一顿烧烤,李玥的兴致很不错。 饭点的时辰总是让人很有精神,杨婶婶匆匆走入院子,“公主殿下,太子殿下和长乐公主来了。” 李玥正缝补着衣服,李承乾领着李丽质便来了,身后还跟着一群侍卫。 “丽质一直吵着要来见玥儿,母后这便吩咐孤带着她前来,父皇处理完朝政也会过来看看。” 听说父皇要来,李玥让两位婶婶收拾家里。 张阳招呼道:“太子殿下来得正好,我们正在准备烧烤,要不要一起吃点。” 李承乾点头道:“虽说已经用过饭食,不过难得吃你的美食,再吃一些也无妨。” “太子不嫌弃就好。” “孤怎么会嫌弃。”说着话,李承乾也拿起一串烤肉一起烤着。 李丽质委屈地走来,“皇姐,我不想嫁人。” 李玥抚着她的发髻,“母后和父皇又提起嫁人的事情了?” 李丽质委屈地点着头,“父皇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说着要把我嫁出去,嫁给朝中重臣的儿子。” 看她说着话就要哭出来,李玥安慰道:“不要害怕,要是你父皇和母后真要把你嫁给谁,你就来找皇姐,姐姐带你去骊山,看他们谁敢让你嫁出去。” 李丽质委屈地抿着嘴点头,“还是皇姐好。” 见小武正在做题,李丽质讲道:“我也要做题。” “桌案上就放着题目,你自己去做吧,最近你的课业也落下不少,小武都快要赶上你了。” “嗯,弟子这就去追上小武。” 说着话,李丽质和小武便相对坐在一起继续做题。 张阳把一串串肉放在铁架上,回头看了看这两个女孩子,“长乐公主这么小,真要现在就嫁出去?” 李承乾解释道:“丽质这才八岁,怎么能让她这么早就嫁人,或许是父皇和母后觉得丽质又在胡闹了,这才会出言吓唬她吧。” 张阳点头,“想来也是。” “最近你也不来东宫了,孤在东宫也没什么兴致,倒是颜师古其人很是有学识。” “颜师古是不是看不起寒门出身的学子?” “孤倒也听说了这件事,据说现在的秘书监有不少人都是颜师古安排的,其中有不少是商贾子弟或者是权贵子弟,也有人不止一次说过颜师古行为不检。” “朝中查过吗?” 李承乾摇头,“事涉颜师古,而且还是名儒颜之推的孙子,父皇念其名望自然也不敢轻易让人盘问,有些时候孤也不喜欢他的观点。” “朝中像是魏征,房玄龄和岑文本他们的出身也并不好,也是苦寒出身,朝中这样的人不少,但也都是能够治国的良才。” “那科举的事情颜师古有过反对吗?” 李承乾还是摇头,“颜师古倒是没有提及,可朝中也有颜师古一脉的人很反对科举,他们还是更加相信九品中正制,以地方郡守乡绅来推举的读书人任免官员更好。” “太子殿下知道九品中正制这种由地方乡绅作保推举的读书人会有什么弊端吗?” 李承乾沉声道:“孤也听郑公说过,九品中正制上承两汉察举制,用了有上千年,但凡各郡州推举官员皆是德名皆是最高者,而各地的中正之人来决定哪些人该出仕,哪些人不该出仕,其中有评家世,行状,再是定品。” 又是思量了片刻,李承乾接着讲道:“不过千年以来随着门阀积累的势力越来越大,其中门阀左右言论,来控制地方乡绅的事例也是越来越多,而当时因为九品中正制引来的弊端也出现了,坊间便有了这等传闻,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 张阳往烤肉上撒了一些胡椒。 李承乾又讲道;“当年的世家一跃成了士族,他们掌握了一朝的官员升迁,甚至连皇帝都要看着世家的脸色行事,自此前隋提出了将人才选拔用科举方式,便受到了世家带来的巨大阻力。” 听着李承乾说完,烤肉也都做好了。 一串串烤肉上桌的时候,李世民也到了。 皇帝蹭饭名正言顺,不管他吃没吃过午饭,他总能理直气壮地坐下来,然后身为皇帝的他主动先拿起一串烤肉吃着。 李世民又喝下一口酒水,“不得不说你们自家酿的酒水味道着实不错,这是如何酿的。” 张阳吃着烤肉串,“我加了一道蒸馏的步骤,让酒水喝起来没有酸味。” 李世民又喝下一口酒水,舒坦地长出一口气,“还真是应了那句话管他春夏与秋冬。” “春夏秋冬每年都会有的。” “这篇诗文着实不错,诗篇中让朕感觉到你有一种怀才不遇的想法。” “陛下说笑了,此诗不是我所作,不过是借别人的诗文来开导魏王而已,这个世上比之更惨的人比比皆是,何必在乎一时的得失。”张阳拱手道:“陛下觉得我说得对吗?” 李世民咧嘴笑着。 李丽质全程不敢去看自己的父皇,她与小武坐在小板凳上自顾自地吃着。 “你说得很对,太在意一时的得失往往会失去大局,有时候朕为了顾全大局也是无可奈何。” “父皇为了大局,就要把女儿嫁出去吗?”李丽质一手拿着肉串像是一只炸毛的小猫。 李玥安慰着她重新坐下。 李承乾连忙解释道:“父皇,丽质她还在气头上。” 张阳盯着李世民的神情,等着这个皇帝的反应。 见李世民也看向自己,张阳又道:“陛下,长乐公主年纪还小,还望陛下三思。” 李世民缓缓开口,“朕说的顾全大局与丽质的婚事无关,只是朕觉得如果你也是一个为了大局思量的人。” “陛下说笑了,我只是一个市井小民而已。” 李世民闻言又笑了,“你的骊山拥有印刷的工坊,想必现在的骊山一定也有不少的读书人。” “哪里来的读书人,骊山大多数乡民都是三十多岁才开始读书识字,之前他们目不识丁,眼下倒是有些孩童开始读书,那也是教起来很累,一个个特别的野,哪有长安城的孩子教出来这么懂事有规矩。” 李世民笑着,“朕听说你的工厂只是印刷故事书?” 张阳点头,“最近还想印制一些新闻方面的杂志,又或者写一写陛下的创业之路,那也是非常好的,如果传播开来那也是能够让万民归心。” “当真?除了红楼,西厢和梁祝你就没有其他的故事要写了?” 家里多了陌生人,小熊现在也不怕生人,它在院子来回走着,目光看着几个生人,但凡这几个陌生人要走进自己的柴房,它也会不知死活地冲上前反抗。 最后的下场很有可能是被李世民给炖了吃了。 “暂时还没有别的想法。” “你这里的烤肉真是不错,就是咸了一些。”李世民嘴里嚼着肉说得有些含糊不清。 看父皇和张阳之间的谈话好似意有所指,李承乾自顾自吃着,不敢在这个时候言语。 张阳又道:“马上就是夏天了,长安城的夏天炎热,多补充一些盐分也好。” 李世民打了一个饱嗝,“前隋的皇帝夏天就去仁寿宫避暑,冬天就去骊山过冬,眼下朕是没有这等享受了。” 张阳笑道:“您要来骊山,臣又不会拦着。” “听说你们要把骊山行宫给拆了,朕还去做什么,等你们重新建好新家,朕便去到访。” “随时欢迎陛下。” 张阳嘴上说着,心说你李世民酒也喝够了,肉也吃了,也该走了吧。 却见他还坐在椅子上,甚至让宫里跟来的太监给倒了一碗茶水。 “从当年的清贫日子,你能够建设起这么一个骊山,本事确实了得,如今骊山拥有的这些,朕不希望被别人得到。” 李玥在一旁行礼道,“父皇放心,我们不会将家产拱手让给他人。” 这个皇帝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你李世民就差明说,你个做皇帝的不好意思谋夺臣子家产,既然你得不到,也不能让别人得到,就算造纸术和印刷术只是在骊山的小作坊里存在,宁可不扩大规模,也不能到别人手中。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五章 外交院的第一次展露 再看向张阳,见这小子一脸的不悦,李世民沉声道:“朕希望你平时除了发展家业,也能够为江山社稷做一些事情。” 张阳笑道:“我不是一直都在为了社稷努力吗?” “朕希望你能全心全意。” 张阳站起身行礼道:“陛下说的是,臣一定会全心全意。” 说完这番话,李世民这才离开了。 李丽质有些不情愿,“不想回宫,一回宫父皇就想着让我嫁人。” 李玥低声安慰道:“你是皇姐的弟子,父皇和母后要你嫁人,还要经过皇姐的点头,如果皇姐不同意,那也不能嫁。” 李丽质低声道:“那要是真到了那个时候,父皇逼着我……” “你放心。”李玥蹲下身看着她还显婴儿肥的脸蛋,“如果真要是到了那个时候,就让皇姐的夫君将皇宫闹得鸡犬不宁,看他们还敢不敢。” 这番话,李承乾在一旁听着,侧目看向正看着书的张阳。 张阳也看向李承乾,礼貌地笑了笑。 “不会到时候真让皇宫鸡犬不宁吧。”李承乾小声问道。 “太子殿下说笑了,我哪来的本事让皇宫鸡犬不宁。” 看着张阳人畜无害的笑容,李承乾点头道,“你要这么说孤就放心了。” 张阳依旧笑着,“再说了,我也不是那种人。” 终于在李玥的安慰下,李丽质依依不舍地跟着回宫。 等人都离开了,李玥端了一个水盆,坐下来洗着碗快。 小武也坐在一旁,将老师洗干净的碗快再擦干,一大一小配合得很默契。 收拾完家里,李玥又写了一份告示,“夫君觉得如何?” 张阳看着告示的内容,“我觉得可以再加一条,但凡从我们骊山进货的商户必须保证钱货两清,一旦发现在外贩卖有掺杂假货,加入我骊山黑名单,以后再也不能从骊山进货。” 李玥点头,“那我再去改改。” 修改了一番之后,李玥自己再是检查一遍,确认没问题了,交给杨婶,“麻烦婶婶把告示贴到骊山村外。” 杨婶点头,“喏。” 重新坐回来,李玥打开账目,看着现在的库存,经过这连个月的储存骊山的棉布还有五千匹存货。 只要出了这些存货,骊山就能有不少的银钱入账,按照五十钱一匹的棉布,除却要给朝中的赋税,还能有两百多贯银钱入账,抛却人力成本和棉花的成本,利润至少一百贯。 如若每个月都有这么多银钱进账,倒是能够让收支平衡。 李玥仔细盘算着,“如果加大生产之后,我们就会拥有很多很多的铜钱。” 张阳点头,“掌握的铜钱越多,我们就有了更大的话语权,朝中也不敢随意盘剥我们,他们会忌惮,一旦我们抛出大批的铜钱,朝中不见得有足够的银饼来兑付。” 李世民对经济建设显然不是那么地看重,其实经济也是很强大的武器,在这个看重农桑的时代,他们还没有体会过挤兑带来的巨大危害。 天空很是晴朗,骊山村前围了不少商户,他们都是来进布匹的,长安城是不能想了,拿到别处去卖能挣不少钱。 上官仪正组织着人手安排事宜,武士彟也在组织大家排队交钱。 骊山的盛况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徐孝德闲暇之余就喜欢在长安城内外走走,沿着渭水河就走到了骊山。 上百个长安城的商贾都在等着骊山发货,听着众人的议论,徐长吏看着发货的告示,声誉不良商户不合作,关外商户不合作,与权贵有来往商户不合作…… 光是看着罗列的十多条,就让人感觉眼前发黑,要和骊山合作的商户条件还真是严苛。 “你是什么人!” 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熊孩子突然跑出来质问道。 徐孝德没有搭理他,而是继续看着上面的条例。 这个熊孩子跑开了,而后又跑来了一群熊孩子。 看他们手里一个个都拿着棍子,徐孝德退后一步吃惊道:“骊山乡民竟然如此粗暴,这就要打人动手了,老夫必去朝中弹劾你们。” “谁要弹劾?” 又冒出来一个懒散的声音,徐孝德闻声看去是一个穿着非常华贵的少年,再仔细一看确认了来人,他连忙行礼,“见过魏王殿下。” 李泰睡眼惺忪,“你是太子身边的那个长吏吧。” 徐孝德连连点头。 李泰又道:“你刚刚说要弹劾什么?” 面对李泰,徐孝德多少有些心虚,对方再怎么说也是一个皇子,“臣是说骊山乡民不得这般粗暴。” 李泰气笑了,“他们不过是一群孩子。” “孩子就可以胡作非为吗?” 徐孝德壮起胆子再次质问。 见识过大人世界的黑暗,也见识过父皇的算计,此刻的李泰已经看澹了,也对徐孝德的这番警告没什么兴致。 他丢了手里的棍子低声道:“在你弹劾之前,本王劝你一句,不论是如何弹劾骊山,父皇都不会有任何的回应,你若是不甘心势必会反受其害,言尽于此,若再不走,别怪本王动手了。” 慌张离开骊山,徐孝德一路回到了长安城,到了自己的住处心中几番犹豫还是写好了弹劾奏章,骊山乡民仗势欺人,但凡靠近者皆会受到追打。 这份奏章很快就送入了门下省,门下省奏章整理之后送到中书省。 又过了两天就到了李世民的面前。 骊山与长安城一直以来都是互不冒犯,这份弹劾骊山的奏章李世民只是看了一眼便放在一旁不再做批复。 徐孝德坐在东宫中,太子正在做着汉书的注解。 按说从递交奏章三天过去了,陛下也应该是看到奏章了,可迟迟没有回复。 骊山还是和往日一样,看守得异常严格寻常人根本进不去。 李承乾注意到徐孝德的神情开口问道:“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徐孝德连忙回话道:“臣只是觉得递交的奏章陛下是否还没有看到。” 李承乾依旧做着注视,“你是说弹劾骊山的奏章吗?” 徐孝德点头,“正是。” 李承乾低声道:“父皇每日要批复奏章众多,或许确实是看漏了。” “想来也是。” 又在东宫坐了一会儿,徐孝德走到崇文馆,颜师古正巧不在这里,张大安整理着这里的书卷。 “大安,老夫有事问你。” 阳光从崇文馆的窗户洒入,干净的地面整洁的书架,让这里多了几分祥和,不再是以前那般阴冷。 “徐长吏有话直说。” 徐孝德开口问道:“老夫听说你的父亲邹国公是张阳的老师?” 张大安点头,“是父亲的弟子,更是我的兄长。” “想来你也可以去骊山。” “嗯,确实可以进骊山。”张大安解释道:“以前会经常去骊山,最近倒是去得少了。” “老夫只是在骊山外站了半晌便被一群孩子给打了出来。” 张大安皱眉道:“骊山有工厂,而且有很多买卖都是独一份的,又是公主的封地,会有防备也是当然了。” “老夫乃正人君子,岂会图谋他们家产。” 看了一眼徐孝德,张大安又道:“今天龟兹的王室就要被押送到长安城,徐长吏若是得空,不如随我和太子一起去看看。” 徐孝德板着脸,还是对骊山的事情不死心。 见他没有回话,张大安走到崇文馆外,太子也还正好从东宫出来。 张大安又道:“此刻应该是到长安城了。” 李承乾加快脚步,“随孤一起去看看。” 俩人离开皇宫,一路从朱雀门走出,路过弘文馆和国子监,再走过平康坊,眼前就是外交院。 外交院置办的房子很大,而且就在长安城的东城门的主街道上,光是这个位置就可知张阳为此花了不少银钱。 为了建设礼部,还置办了一个外交院,足可见张阳对此的重视。 张大安看了看街对面的驿馆,“太子殿下,我们不妨去驿馆中,站在此处人太多了。” “也好。” 李承乾跟着张大安走入驿馆中。 太子和张大安的一言一行,长孙冲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着,自从张阳成为东宫少师之后,太子便开始疏远了自己。 长孙冲心中烦闷,又看到太子殿下和张大安走得这么近,这个大安不是个傻子吗? 龟兹王室刚刚进了城门,就引来一片议论。 长孙冲沉下心也走入驿馆中。 和这里的小厮打听了一番,得知太子和大安在二楼,便也走了上去。 二楼有个房间,在这里可以俯瞰外交院前的场景。 “太子殿下。”长孙冲开口行礼。 李承乾回头看了一眼,“许久不见了。” 长孙冲又看了看一旁的张大安,他走上前道:“眼下龟兹使者刚刚押入城门,就快要到了。” 李承乾低头看着外交院,此刻外交院外走出了不少人,看到许敬宗,张大象和张大素。 】 “大安,如今你的这两位兄长倒是威风不少。” 大安回话道:“对外,礼部官吏代笔的大唐的态度,礼部开辟外交院也是为了能够灵活地使用人手,除了在登册在桉的官吏,外交院还可以自己向外招人,前些日子就听兄长说外交院额外招收了二十人。” 从外交院走出来的官吏和人手,除了正式的礼部的官吏,还有不少穿着儒衫的文人。 看着一队队人手足足有近五十人。 他们整齐站在外交院前,正看着押送龟兹王室的人到来。 李承乾心中满是好奇,“这是外交院第一次向外显露自己的手腕吧,张阳还真是心中有大略,开辟了如此府衙,以后大唐的邦交事务也会和律法一样,成为重中之重。” 长孙冲低声讲道:“如此铺张,若是做不出什么成果,也会被人笑话,听弘文馆的人都有议论,说是外交院的人手也有三教九流之辈。” 张大安讲道:“确实也有三教九流之辈,其中不乏走卒贩夫,也不乏与关外人做买卖的生意人,更有来往长安城与各地的脚夫。” 李承乾的目光放在一驾驾囚车上,在街道两旁的议论声中,就快到了外交院前。 长孙冲开口道,“能够让外交院任用之人也该是有学识有见地之辈,不该是这些人。” 闻言,张大安拱手道:“在下以为长孙公子此言不妥当。” 这个张大安举止和以前没什么变化,不过他的言语顺畅很多,不像以前那样说话磕磕绊绊。 被眼前这个傻子否定,长孙冲心中的烦闷越重,朗声道:“要是这些乌合之众也可以为社稷做事,那要朝中官吏何用?” “长孙公子此话未免有些偏执了。” 张大安看着窗外解释道:“比如与关外有买卖来往的生意人,他们可以从今年的气候看出突厥的马儿是否强壮,该要多少银钱去买,这是他们的本领,他们更了解突厥人的性情和习俗,光是这点朝中不少人都不如他们。” “虽说只是经验之谈,但也可为外交院种种举措作出提前的布置,再者说那些各地的脚夫,他们去过的地方很多,见识过很多地方的真实情况,他们的见识和经验都是宝贵的。” “人到了。” 李承乾打断两人的谈话。 一直等这些囚车到了近前,张阳这才从街道的另外一头匆匆赶来。 许敬宗,张大象,张大素看着张阳一路跑来,还没有穿官服,都是阵阵无语。 张阳一手提着菜篮子跑到近前,“耽误了,耽误了。” 许敬宗无奈摇头,“还以为张尚书不来了。” 张阳擦了擦手,“今天的鱼很是不错,我多买了几条好鱼,等结束之后你们都带一条回去。” 张大象看篮子果然有几条活鱼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话,这就是礼部的领头人吗?这就是你许敬宗说的未来吗…… 再看眼前,囚车一驾驾在外交院前停下。 许敬宗正要开口,就听到囚车上的西域人先开口了,他用西域话语大声说了好一会儿。 张阳把菜篮子交给一旁的文吏,“帮我拿一下,这鱼很鲜活小心它蹦出来。“ 张大象痛苦地扶着额头。 第三百二十五章 开疆拓土的味道 这是外交院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办事,张阳提着一个菜篮子,没有官服只是穿着打着补丁的布衣。 张大象心头无奈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好好的一个礼部尚书,怎么和一个寻常乡民一般。 好像张阳一直都是这样,不管他以前只是一个礼部文吏还是现在是礼部尚书,都没有变过。 听着西域人大声说着话,语气很重听着不像好话。 张阳看向许敬宗,“这家伙说什么呢?” 许敬宗叫来一个穿着儒衫的文吏,这人是外交院招收的人,和这里其他儒衫的人一样。 他们都不是礼部的正式官吏,也没有在吏部登册造桉,只是外交院的人手。 外交院需要足够的人手,朝中能够给的文吏专业上并不能满足现在礼部的需求。 这人虽说穿着儒衫,可一脸胡子胡渣,外面是干净的儒衫,可以看到内里还穿着粗布衣服,是精通西域话的好手。 “禀许侍郎,这个西域人在讲,大唐应该为龟兹向高昌讨回公道。” 许敬宗笑道:“此人精通西域话,不会有错的,下官试过很多次。” 张大素让自己的人手将龟兹国王从囚车中押出来。 张大象拿出一份帛书大声念道:“西域龟兹王室,盘踞安西四镇之一,龟兹自汉起便是中原领土,尔等拥兵自重,切断商路,并且与西突厥合谋占据西域为自己谋利,可否认罪?” “你放屁!” 龟兹国王开口讲道。 张阳意外道:“原来你会说关中话,这就方便多了。” 押送龟兹王室的高昌人将帛书印玺也交了上来,张阳看着这份帛书。 张大素开口道:“自汉宣帝年间龟兹王绛宾娶乌孙汉公主之女为夫人,其后多次入汉朝,与汉亲,臣服于汉,今使臣那利拒不交还安西四镇,拿入地牢秋后发落。” “伟大的真珠可汗不会放过大唐,来日必将夺回西域!攻下高昌,你们会为现在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他话语说得响亮,引得周边的围观路人一阵议论。 张阳揣着手皱眉思量半晌,转头又想看许敬宗,“他说的真珠可汗是谁?” 许敬宗回话道:“应该是十五年前的真珠可汗俟斤,此人十分自负,经过这几年变迁,西突厥几经混乱,早就过世了,现在的肆叶护大可汗为人歹毒,将原本的真珠可汗后代几乎杀绝。” 张阳点头道:“原来是这样,西突厥这两年的变动可真大呀。” 许敬宗点头,“历代西突厥可汗都以真珠可汗为敬。” 看这个龟兹使者还一脸自信的模样,站得倒是笔直。 听到张阳和许敬宗的交谈,龟兹王布失毕也一阵无言,眼前这几个人怎么对突厥这么了解,就连肆叶护大可汗的性情都知道。 见张阳朝着自己走来,布失毕下意识低下头。 “你认不认罪都无所谓,龟兹已经在大唐手里了,你要是能认罪,说不定还能作为大唐的外使活着,你要是不认罪只有一死。” 布失毕缓缓抬头看着眼前这个只有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 张阳又道:“大唐可以给你一个体面,我也知道你们龟兹依附西突厥每年给了他们不少好处,可肆叶护大可汗对龟兹的掠夺越来越多,你们早就不堪重负,你现在认罪,我可以给你一个报复肆叶护的机会。” 布失毕低语道:“你说的是真的?” “那是自然。” 张阳重新站直,朗声又问道:“龟兹反王布失毕,你认罪吗?” 布失毕缓缓开口,无力道:“我认罪。” 张阳看了看四下,“大声点!不要搞得好像我们逼着你一样。” “认罪,认罪,认罪。” 布失毕连说三遍。 “再大声一点,让大家都听到。” “我认罪!”布失毕几乎是喊出来的,他咬牙切齿看着张阳。 张阳微笑回敬,对张大象道:“与之前的吐谷浑王室一样,带入刑部大牢,我会亲自和天可汗说明,再决定如何发落。” “喏。” 龟兹王室十几人都被带走了,这一次带来的全部都是男子,按照高昌的规矩,妇孺一概不杀一概不抓,抓来的都是男子。 围观的路人纷纷散去。 看完整个过程的李承乾点头,“距离重建安西四镇的事宜也不远了,我大唐必将收复西域。” 长孙冲低声道:“这个张阳和龟兹王都说了什么,他怎么突然就认罪了。” 张大安解释道:“礼部打探西域的情况许久,听兄长说过西突厥眼下很混乱,高昌壮大之后,西突厥失去了半条尹犁河,西域人知道的事情,礼部也清楚,也经过父亲的指点。” 又看向李承乾,张大安拱手道:“这都是听家里的两位兄长说起过。” 李承乾十分赞赏地点头,“又有邹国公指点,还有张阳在,这个外交院势必在将来能够做出更多建功立业之事。” 张大安又是行礼。 三人走出驿馆,人群也散了。 张大素押着人去了刑部。 张阳坐在外交院中,听着张大象和许敬宗的讲述。 “这么说来这个肆叶护大可汗为人狠辣,到处劫掠西域?” “此人做主西突厥以来,西突厥人心涣散,而当高昌进攻西突厥之时,肆叶护大可汗也没有施以援手。” 张大象神色担忧。 几人正商议着,一个文吏急匆匆而来,“张尚书有个西域人求见,他说他是真珠可汗的后人。” 许敬宗不解道:“叫什么名字。” 来人禀报道:“叫作泥孰。” 张大象翻看着卷宗,“确实有这么一个人,肆叶护杀戮真珠可汗后人之时,有不少人流亡,泥孰便是其中一个。” 张阳看了看篮子里的活鱼,“请进来。” “喏。” 几人看向门外,见到了这个走进来的西域人。 他用西域人的礼仪行礼,说着还有些生疏的关中话,“外臣见过张尚书。” 张阳端详着他,“西突厥人?” “正是。”泥孰再次行礼,“去年,外臣去见过龟兹王,想着与龟兹王联手铲除肆叶护,只是那时高昌人正在进攻西突厥夺去土地种棉花,外臣都准备好了,却因为高昌人进攻,功亏一篑,没有成功伏杀肆叶护。” 张阳靠着椅子皱眉道:“你和龟兹王联手?你和他的关系很不错吗?” 泥孰低声讲道:“按照大唐的律法,外传也以为龟兹王是有罪的,这几年西域各地皆被此人劫掠,天可汗若是想要经略西域,这个肆叶护必须除掉,外臣并不是给龟兹王室求情,只是来向大唐求援。” 按照泥孰所言,去年的时候已经做好了伏击肆叶护的准备,谁能想到高昌突然异军突起,让他们原本的机会打了水漂。 竹篮打水一场空。 “高昌虽拿下了龟兹,肆叶护早已对高昌恨之入骨,眼下正在收整兵马,劫掠人口,高昌和肆叶护势必会有一场大战。”泥孰又言道。 “你是真珠可汗的后代,如若肆叶护败了,西突厥会有多少部族拥护你?” 泥孰低着头,“外臣不敢受拥戴,只希望大唐能够帮助西突厥。” 张阳脸上带着笑容,“不敢也要敢。” 话语让泥孰感到很疑惑。 许敬宗记得张阳的这个笑容,每次看到这种笑容就是要做坏事的时候,而且是很大胆的坏事。 张阳站起身提起自己的菜篮子,看着篮子中的活鱼,“这鱼真的很不错,你们要不要都拿一条。” 许敬宗和张大象无奈相看一眼,一人拿了一条活鱼。 “招待好泥孰,先让我们的探子确认他的身份,我就回去了。” 丢下这句话,张阳便离开了。 张大象站在外交院门口看着他的背影,“张尚书还真是……” 许敬宗感慨道:“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潇洒肆意下官向往之。” 回头看了看站在院内的泥孰,张大象又道:“此人该如何安置。” 许敬宗也回头看了眼,“安排到驿馆住下,先看看西域的消息再做决断。” 龟兹王的下场,对长安城居民来说或许是一场热闹而已,且不说这种热闹不常有,人们都知道了,大唐拿下了龟兹,这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人们也都知道了如今的高昌也在大唐手中。 对外交院传闻在长安城内越传越多,传闻中也有人将其说得十分神通广大。 听到有人说外交院在关外还有数十万兵马的时候,许敬宗差点和人打起来。 要说外交院怎么神通广大都没有关系,可你说外交院在外面养私军,这是相当于谋逆的死罪,许敬宗说什么都要和你拼命。 但凡从外交院走出来的人不管是不是礼部的正式官吏,一个个都神气了不少,大家可都是为了社稷在做事。 一个个走路都挺直了腰杆。 午饭煎了两条鱼,媳妇很喜欢吃煎过的鱼肉,尤其是煎过的鱼肉外表有些焦脆,再用鱼汤搅和着稻米饭,她和小武都能吃两碗。 张阳正写着要交给李世民的奏章,还要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将之后的安排都写下来。 官越做越大,总会有一些少不了的麻烦,就比如说还要学着写奏章。 李玥泡好了茶水端来,“夫君用茶。” 张阳吹拂着飘着的茶叶,细细闻了闻,“这是今年刚刚炒制的新茶?” 李玥点头道:“是母后让人送来的,去年的时候父皇为了喝茶叶就在并州晋阳一带让人种了满山的茶叶,足足上千亩地。” 这话听得让人倒吸一口凉气,“陛下出手还真是阔绰,动不动就是上千亩地。” 李玥坐在桌桉旁收拾着书卷和纸张一边讲道,“婶婶们说现在我们一天造纸可以有上千张,就是晾晒纸张需要一片地方,可上官仪说村子里的土地紧张,不好挪给青雀。” “其实除了平地在山坡上也可以晾晒,让上官仪安排人手在骊山的寻一片山坡,把山坡的灌木铲平,就可以晾晒。” 李玥将来了杨婶,把话语交代好,又走回来,“夫君,从去年到现在夫君的每日零花一直攒着。” 张阳点头,“攒了多少了?” “一千钱了。”李玥殷勤地给按着肩膀,“我想我们新家装点一定也需要很多银钱。” 一种不好的感觉上了心头,张阳手中的笔稍稍一颤。 李玥接着讲着,“新家要用上好的木材,听说最近紫木的价格挺便宜的,想让婶婶帮忙去置办一些。” 为了将来的新家,张阳还是点头,“可以。” 李玥双手搭在肩膀上,张阳感受着她整个人靠在背上,侧目看到她正看着奏章上的内容。 闻着她身上的味道,夫妻间的呼吸交织,心神一乱,手稍稍一颤,手中的笔便划拉而出,写着奏章内容的册子画出一条长线。 李玥轻声笑了笑,好似在得意什么,她起身走向小武继续教她做题。 一场夫妻间无声的较量,终究是她赢了。 奏章只能重新写一份,重新定了定心神,张阳再次提笔而起重新写,家里的家规应该再加一条,在写奏章的时候不能打扰。 写完奏章夜色也深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沉沉睡去。 睡到天还没亮,也没有睡够,已经习惯了被小武叫醒的日子,张阳面无表情洗漱,任由李玥给自己换着衣服。 吃了早饭之后,李玥便和杨婶继续练剑,就连小武也加入其中。 天还没完全亮堂的时候,空气是最清醒,提了提精神走出家门,一路朝着朱雀门走去。 路上遇到了秦琼和尉迟恭,张阳想到他们道了一声,接着自顾自走着,耳边是他们的议论声。 好似是在说西域的事情,看来昨天外交院的事情大家都听说了。 大唐正在走向富强,有文臣有武将,有深谋远虑的老狐狸,还有久经沙场的武将。 在贞观初期,现在李靖还在,尉迟恭也还在军中任职,更别说李绩,李道宗,程咬金,秦琼等这些久经沙场经验老到的将领。 有这么一个强大的朝堂,大家的话题往往都在开疆拓土上。 就像是现在西域已经出现了就要混乱的端倪,这些武将和文臣都闻到了味道。 第三百二十六章 西域大略 时辰到了,张阳跟着满朝大臣从朱雀门走入,一路走过承天门,接着走向太极殿。 在六部各级官员中,张阳这个才年过二十的尚书也特别地显眼。 不管是唐俭也好,还是杨师道也好,或者阎立本大家都已经人到中年,只有张阳这么年轻。 众人在朝堂上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也没有大声言语。 李孝恭还在和李道宗聊着家常,众人都有各自的聊天对象。 这是皇帝还没来上朝之前的和谐时光。 张大象和张大素自觉地站好。 瞧了瞧许敬宗的神色,张阳问道:“老许啊,你怎么每天早朝都如此精神。” 许敬宗闻言又是正了正神情,“早朝自然要精神。” “有什么秘诀吗?” 张阳又问道,长年如一日都能保持这般精神确实少见。 许敬宗拱手道:“秘诀?唯有早睡早起。” 张阳点头,“这还真是一个秘诀。” “张尚书虽然年轻,但也要注意身体,不要太过劳累了,每每早朝便没什么精神。” 张阳重新站好,“我昨晚写奏章,写了一晚上的西域大略。” 许敬宗会意一笑,拱手道:“张尚书辛苦。” 张阳强调道:“我真的是在写奏章。” 看这家伙脸上笑意依旧在,好像越描越黑,张阳重新站好,不想再解释了。 终于,李世民来了,朝臣站得整齐。 早朝还是一如既往,各部按照自己的顺序说着各部的事情。 轮到礼部,张阳站出朝班讲道:“陛下,昨日外交院已经拿下了龟兹王室,眼下这个等着陛下秋后发落。” 说着话,张阳又递上一份奏章,“这是臣写的后续方式方法。” 殿前的太监接过奏章。 李世民看着各部都没有其他事情要禀报,开口道:“朕近日与阎立本商议修建太液池,修建河堤诸位以为如何。” 殿内群臣一片议论。 魏征先是站出朝班,“敢问陛下,太液池占地多少?” 李世民沉声道:“千亩。” 魏征又道:“开辟千亩之地,所需钱粮人力几何,天时这才转好两年,正是蓄养国力之时。” 听着魏征说话,李世民还没发话。 张阳站出朝班,“陛下,臣也反对。” 李世民嘴角直抽抽,忍着心头的懊恼沉声道:“此事与礼部也有关?” “当然有关了。” 早就预料到了这个场面,已经做好了被反对的心理准备,甚至还和长孙无忌房玄龄打好了招呼。 心想谁跳出来反对也就算了,千算万算没想到张阳会跳出来,这小子开辟骊山一千多亩地没人说他。 朕要修建一个太液池,他倒是跳出来了,这小子自己大兴土木,还来指点朕,脸皮甚厚。 张阳再次讲道:“陛下若是大修太液池,必定需要不少的人力和粮秣,眼下西域局势紧张,整个西域陷入混乱只在顷刻间。” “这就是你说的和礼部有关?”李世民老脸更黑了。 “陛下,西域一旦出现混乱,还要留着调兵遣将,以备不时之需。”张阳的话语顿了顿,又是整理的一番,“所谓家里有粮心中不慌,不要因为稍稍攒了一些家底就急着铺张浪费,陛下要是把国力用光了咱们那什么打仗。” 听到要打仗,武将这边数道锐利的目光袭来。 这些目光都落在张阳身上。 对身后的目光浑然不觉,张阳再次讲道:“还请陛下三思,朝中有用一文一物皆是为了社稷。” “朕……” 魏征又道:“张尚书所言极是,有如此远见实乃,后生可畏。” 本来和朝中大部分人都打了招呼。 这件事或许魏征,王珪之流会站出来反对。 现在又多了张阳。 气得牙痒痒,李世民平复着心绪开口道,“修建太液池那便容后再议。” 原本还算顺利的早朝,又是不欢而散。 注意到皇帝临走前剐了自己一眼,张阳心中平静如泰山,死猪不怕开水烫。 拿下龟兹王室的事情在长安城闹出不小的动静。 庆幸的是这一次没有人跳出来弹劾自己。 正想着随着人群走出太极殿,张阳见到一个太监挡住了自己的去路。 往左边一躲,对方也往左边挪了挪。 再是往右走,对方还是拦着。 目光自下而上,张阳瞧见了这个老太监,“陛下要将另外的土地交付了?我们家已经等了很久了。” 老太监的脸上堆着笑容,“张尚书说笑了,陛下请张尚书入殿商量西域大略。” 张阳叹道:“带路吧。” 跟着他从太极殿走出,没有跟着人群走出承天门,而是拐向了承天门的另外一边。 许敬宗看着这一幕讲道:“能够在早朝之后私下接见,可见张尚书陛下极为器重。” 张大象摇头离开。 许敬宗是跟随张阳最紧的人,他办事还算得力,相处久了,他平时的品行怎么都让人不舒服。 还有张阳也是,十天半月不来过问事宜。 张大象加快脚步,这个礼部终究还是要自己都担当才是,张尚书和许侍郎谁都指望不上了。 从太极殿一路走到兴庆殿。 张阳看着正在吃着粥的皇帝,他的手上还拿着自己所呈的奏章。 “朕按照你说的,现在已经开始用早膳了,你平日里也是这般一日三餐?” 张阳拱手道:“陛下能够明白臣的苦心,实乃一大幸事,可喜可贺。” “一大幸事?” “长年不吃早饭容易得胃病,这种病还不好治。” “你这么一说朕倒是想起来了,以前行伍军中也有不少人留下了这种顽疾。” 张阳接着道:“陛下是天可汗,自然也应该注意身体。” 喝下一碗羹汤,李世民的目光依旧放在这篇奏章,洋洋洒洒写满了字,“要扶植一个能够控制西域的傀儡,并且能够对大唐听之任之。” 张阳点头,“陛下,礼部最终的目标是要将整个西域收入大唐的版图。” “你终究还是太年轻,这份奏章看起来非常有远见,但也有很多的疏漏,就算是扶植出一个能够控制西域的傀儡,那也只是把权力交给他人,而不是握在自己的手中。” “随着岁月的变迁,一切都会变的,权力也终究落在别人的手中,就像你说的,再拥立一个西域大可汗与现在的叶护对立,你扶植的傀儡可汗手中没有兵马,更没有势力,如何与叶护可汗相争。” 张阳回话道:“陛下,历来权力都是人心所向,群众才是最大的力量,西突厥的普通牧民才是我们礼部所要争取的,至于整个叶护手中有多少兵力,还有战马,礼部不在乎,也不用在乎。” 看了看李世民的神色,张阳又道:“还请陛下不要如此颓废,大唐应该开疆拓土,这个世界很大,不只是有辽东和西域,还有更加广阔的天地,等着天可汗去征服,臣还知道在遥远的西方有很多的瑰宝等着我们去发现。” 必须给李世民不断地灌输野心,皇帝没了野心就会变得懒惰,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如若陛下不想着开疆拓土,建立功业,礼部和外交院的存在也就失去了意义。” 李世民叹道:“朕何尝不想着建立千秋功业,否则也不会用骊山与交换高昌,若要拿下西域,你需要多久?” 一旁的宫女收走陛下面前的碗快,她们自觉地将桌桉收拾干净,然后端着皇帝用过的碗快无声离开。 张阳先是思量许久。 李世民收起这份奏章,“你要是给不出时日,朕也不能勉强。” “短则三年,长则十年。” 听到这个回话,李世民笑了,“当真?” 张阳惆怅道:“臣是这么想的,先从文化开始,以文化占领西突厥,三年之后大唐也有了征服西域的国力。” 李世民笑着。 张阳再是行礼,“臣需要时间。” “朕给你时间,之前徐孝德又呈交了弹劾你的奏章,也有人对你的骊山言辞颇多。” “骊山富裕,自然会有不少批评,我一直都是一个能够接受批评的人,骊山的利益与朝堂是在一起的,我能够接受批评和人们的议论,还望陛下坚定立场,为了我们的目标,强国富民,开疆拓土,征服世界。” “就如魏征所言,后生可畏。”李世民再看奏章,“你何时需要朕的旨意,让朕册封一个西突厥大可汗与叶护对立,这个人又是谁?” “臣还在考虑,陛下到时候只要配合便是。” “要没其他事,你就退下吧。” 话音落下,见张阳还站在原地,身为天可汗自然不能和这种年轻人计较,李世民又道:“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陛下,那两千亩地什么时候给我,都拖了两月了,一拖再拖,再拖就夏天了。” 好不容易心情好点了,李世民的瞬间消失,“来人,把这个小子叉出去。” “陛下!你是天可汗,天可汗不能赖账呀。” 几个侍卫拖着自己,就要出了兴庆殿,张阳大声道:“天可汗都赖账,这还有没有天理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声音完全消失,李世民又拿起这份西域大略继续看着,“让西域人都学习中原文字,写中原文字?文化一统?除去西域一切落后习俗与愚见。” 看了许久,李世民不住点头,“嗯,果然是个有野心的小子。” 这份大略越看越喜欢,用文化来长久地影响西突厥人,这种手段他是怎么想到了,百年之后西突厥的文字和习俗都会消失,实在是诛心之极。 一旁的太监和宫女低头站着没有说话。 只是觉得陛下的心情很不错,这份奏章都看了好久了,还在看着。 皇帝赖账确实没天理了,和皇帝讲王法更是一件很蠢的事情。 张阳加快脚步一路走着,从太极殿路过,正巧遇见了徐孝德。 “张尚书,许久不见了。” “原来是徐长吏。”张阳揣着手道:“徐长吏最近在做什么?” 徐孝德的脸上挂着微笑,“陪着太子研习汉书。” “辛苦了。” “不辛苦。” 一路继续走着。 “听说徐长吏又弹劾我了?” “咦?张尚书怎么知道的。”徐孝德再次追问,“是听谁说的吗?下官弹劾骊山乡民野蛮缺少管教,没想到陛下还没批复,张尚书先知道了。” 张阳脸上堆着笑容,“是不是东宫的差事太闲了,你说你没事找事,三番两次弹劾我做什么?” “本也是闲着无事,遇到了不平事自然要弹劾。” “是吗?我还以为你针对我呢。” “下官与张尚书向来没有过节。” “原来是这样呀。”张阳感慨着,“其实陛下看到了你的奏章,这才与我说起。” “是吗?”徐长吏更来劲了,“陛下怎么说的?” “陛下说你好好教导太子,平时这等闲杂事情不要掺和,骊山乃公主封地,下次再去还打你。” “天可汗广纳言路,弹劾只是自然也是下官职责所在。” 不仅嘴碎还是死脑筋。 几番欲言又止,张阳又道:“其实我最近也看到了一些事情,不知道徐长吏有没有兴趣。” “是何事?” “世家闹出了事情,听说最近又有人私奔了。” “私奔?为何?” “因为爱情,可是世家的所作所为……他们会将带自己族中子弟私奔之人活活打死然后沉江。” 听完这番话,徐孝德倒吸一口气,“如此丧尽天良。” 张阳又道:“这世上丑恶之事很多,再想想为了爱情何错之有,我要说的就是这件事,我知道徐长吏是一个满腔热血的正直之士,岂能容他们这些宵小胡作非为。” 留下徐孝德一个人在原地思考,张阳加快脚步离开。 离开皇城的时候,张阳走到外交院门口,招手叫来了在内办事的许敬宗,两人低声说了几句话,便分别。 有人盯着外交院外,也看着外交院的动静。 不知道张阳和许敬宗说了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许敬宗就常常往刑部的地牢跑。 陛下对龟兹王室的发落要在秋后才能知道,许敬宗倒是往地牢跑得很勤。 第三百二十七章 宫门前烤肉讨账(上) 这两天许敬宗还和一个西域人走得很近,这个人叫作泥孰,是前西突厥真珠可汗的后代。 长安风风雨雨,又有文臣弹劾官学的不公。 官学的开办再次遭到地方乡绅的反对。 科举的开办有重重阻碍。 在朝堂坚定的态度下,尽管推行缓慢,不论是氏族志还是在科举,朝堂都没有要妥协的意思。 一直到了六月,长安城的夏天到了。 在这一次的早朝之后,张阳先去甘露殿见了当今陛下,随之在场还有房玄龄和长孙无忌。 李世民已经写好的旨意,还没有用印,在场的众人也都看着张阳。 面对众人,张阳先是行礼,“礼部已经安排好了,泥孰是莫贺咄后人,又是西突厥真珠可汗的后人,他的身份和血脉没有问题,自是封可汗最好的人选,至于称号也已经想好了,封泥孰为咄陆可汗。” 长孙无忌开口道:“此计其实还有不少地方需要完善,是否需要安排人保护这个新可汗的安危?” 张阳回道:“礼部都已经安排好,等人到了西域会有高昌兵马护送。” 房玄龄又看了眼尉迟恭:“尉迟将军,敢问我们在河西走廊的兵马有多少?” 尉迟恭回道:“以防备吐蕃,河西走廊在祁连山一带的所驻军兵马有两万人。” 房玄龄又道:“是否可以出祁连山,往前十里地。” 尉迟恭点头,“只要陛下应允,自然无妨。” …… 甘露殿中一番议论,一场关于西突厥的阴谋,在甘露殿慢慢成形。 由泥孰封为咄陆可汗,回到西突厥带领西突厥的部族反抗乱臣叶护可汗,并且河西走廊换将,召回牛进达,太府卿李大亮迁凉州刺史,安抚西北道的突厥降众,奔赴祁连山。 大唐的政治机器第一次为外交院运作。 张阳带着旨意来到了外交院,当着张大象和张大素,许敬宗等外交院众人面前宣读了旨意,封泥孰封咄陆可汗,协领西突厥部族剿灭肆叶护所部,并且由高昌兵马支援。 第二道旨意,阿史那杜尔攻打安西其余三镇,收到旨意即刻开战。 两道旨意离开长安城。 张阳和许敬宗送别泥孰,这个西突厥真珠可汗的后代。 泥孰独自一人带着天可汗的旨意,又踏上了回西突厥的道路。 许敬宗感慨道:“高昌的人会在关外接应他,也不知道他一个人能不能号令西突厥诸部。” 莫名为这个孤单的背影感动,许敬宗抹了抹泪水,“为了西突厥汗廷的正统,此人要面对的将是肆叶护的十数万兵马。” “以前不觉得你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 “下官只是为他的悲凉遭遇感到同情,泥孰与肆叶护不共戴天,这种仇恨是最好的利用的。” 收了收情绪,许敬宗又道:“因为今年暖春来得较晚,东突厥草原的牛羊不如往年,是不是和魏王殿下商量一下,今年买卖可否再做打算。” 张阳清了清嗓子,“当然是做空了。” “做空?” “我现在很难和你解释要如何操作,回头在曲江池安排一下,外交院和魏王见个面,大家一起商议商议。” “所言甚是。” 看人要走,许敬宗又道:“张尚书这是又要去做什么?” “向天可汗讨账。” “什么?” 向天可汗讨账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这件事对许敬宗来说更是不可思议。 张阳在承天门外说明了来意,还是被看守宫门的李道彦拦着。 “道彦兄,我就是去见一见陛下。” “陛下有旨若无重要事宜,不见张尚书。” 话语说着,张阳就看到长孙无忌若无其事走入承天门。 张阳指着长孙无忌,“为何赵国公可以进去。” 李道彦又道:“陛下只吩咐了张尚书不能进去。” “都半年了!陛下赖账也不能赖这么久!” 承天门外的张阳发着脾气,在立政殿的李世民很头疼,“张阳这个小子纠缠不休,再给他两千亩?他一个骊山令要三千亩地,这像话吗?” 长孙皇后苦笑不得,“这是陛下当初立下的承诺,他自然是纠缠到底。” “朕拿什么给他。” “要不要换个办法,比如说免除骊山十年赋税?” “朕提过,这小子不答应,他就是要地。” 长孙皇后无奈道:“这件事从当初承诺,确实已经过去半年。” 在承天门前闹了一个多时辰,张阳先是离开。 看人离开了,李道彦松了一口气,半个时辰时候,他又傻眼了。 张阳和魏王两人一起而来,他们提着一个炉子,还带着不少肉串。 在承天门前,张阳点燃了炉子,放上一个铁架开始烤肉。 李泰的侍卫还搬了一张桌桉和板凳。 就这样,坐下来开始烤肉了。 肉串烤得滋滋冒油,李泰不解道:“父皇欠着姐夫两千亩地不给,和我没什么关系吧。” “当然有关系了,骊山的产业有魏王一份,只要这两千亩地到手了,我们可以多建设几个工厂。” 李泰愣愣摇头,“可那是父皇呀。” “你父皇,怎么了?你父皇就能赖账吗?白纸黑字写着的,魏王殿下又是公证人。”一边说着话,张阳四处看看,“这河间郡王怎么还不来,他也是公证人。” 】 李泰还有些委屈低声讲着,“或许是知道父皇赖账,不敢来了吧。” 李道彦实在是忍不了了,“张尚书,这不合适。” 张阳往烤肉上抹了点料汁,“这是我自己调制的,道彦兄要不要尝一尝。” “你!”李道彦语窒,平时也斯文,没学什么骂人的脏话,此刻不知该如何应对。 就连路过的文吏也驻足询问,要加入一起烤肉的意思。 烤肉确实很香,李道彦忍不住多闻了闻,看魏王吃肉串一嘴的肥油,忍不住咽下口水。 大家苦哈哈守着宫门,平时就挺累的,还有两个人在面前耀武扬威式的烤肉,更是不可理喻。 李道彦抬头看着天,好想跟着李大亮一起奔赴关外,说不定还能加入西域的大战,不想干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宫门前烤肉讨账(下) 且说,张阳在承天门干脆支起了一个烧烤摊子,也有一些武将杀才,朝中文吏上前买肉串。 生意说不上好,也冷冷清清,也有这么几个胆子很大的人上前买上一串。 烤肉的香味飘荡在宫门前,张阳和魏王烤肉闲情逸致,成了皇城中一道非常别致的景色。 李泰摇着扇子一会儿给自己扇扇,又给炉子扇扇,控制一下烤肉的火候。 不一会儿,许敬宗也来了,他要了一串然后蹲坐在一旁吃着。 张阳回头看了看宫门,李世民怎么是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老许啊,陛下鼓励臣子进谏,我在宫门前烤肉他也不管,你应当劝谏才是。” 许敬宗苦着脸,“张尚书可以豁出性命不知死活,下官上有老下有小,不敢不敢。” 张阳惆怅道:“你上一次不是说亲人死在战乱中了吗?” 咳了咳嗓子,许敬宗回道:“夫人娘家的也要照顾。” 卖的肉串还没李泰吃得多,他打了一个饱嗝,嘴上就没停过。 许敬宗又拿了一串,“最近总是睡不好。” 张阳瞧了眼他的气色,“你这气色一看就虚,平日里喝茶喝水泡点枸杞说不定有点用。” 刚刚入夏的天气还不是很热,风吹来时的凉爽也能让人为之精神一振。 许敬宗感慨道:“其实就是下官这颗时刻牵挂礼部事业的心总是不得安宁,也不知道这个泥孰出关了没有,高昌就安排了一百兵马护送,不知会不会平安到西突厥。” 张阳拿起烤串又放下,“你一定要在这个时候谈公事吗?” 许敬宗低声讲着,“下官只是随口一说,听说这个肆叶护在西突厥人心尽失,本就是一个靠着杀戮篡位的可汗,靠着武力镇压,身份上比真珠可汗的后代还是弱了一头。” 眼看肉串也被李泰这小胖子吃得差不多。 剩下四五串就这么搁在铁架上,炉子中的火也快熄灭。 原本泥孰和龟兹王布失毕是打算一起联手伏击叶护可汗,谁能想到高昌的脚步这么快。 感情原本的局面是被高昌给搅和了。 这锅可不兴背呀,礼部也不是故意的。 都是去年的事情,谁能想到会有这种变动。 “下官给泥孰讲解形势之时,也和他讲了如何扇动人心。” 许敬宗的公事讲得没完没了,他的话语还在继续。 “只要这个泥孰能够得到了人心,并且有高昌的兵马协助,诛灭肆叶护应当不是不是难事,再之后他家就是我们大唐在西突厥的傀儡可汗了。” “慢着。”张阳打断他的话,“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泥孰做我们的傀儡可汗了。” “不是吗?”许敬宗诧异地愣了愣,“这不是张尚书的意思吗?” “我没说过选他做我们的傀儡。” 许敬宗神色凝重。 “啊?”李泰后知后觉,发出了他疑惑的声音。 有时候觉得自己挺无辜的,皇帝欠着土地不给,还有一个明明是个人精还有些熊脾气的小舅子。 守卫宫门的将领已经换了两班,李道彦其实已经可以回家了,当值来的将领也到了,来人正是苏定方。 听到张阳和许敬宗,魏王,两个大人一个小孩,三人聚首在一起像是在密谋着什么。 就怕张尚书一把火烧了宫门,李道彦出于责任心打算多听一听,这一听听到了西域的事情。 自从父亲过世李道彦成为了一家之主。 宗室中人多数都是出自陇西李氏,又是陛下的宗亲,身在宗室将领门第,自然要以开疆拓土争得军功为己任,光耀门楣的事情落在自己的这个长子身上。 听到关于西域的事情,他便驻足站在一旁听着。 苏定方也好奇过来,本想开口问,听着眼前两大一小的三人的谈话,西域的战事在朝中将领间时常有议论。 从张阳成为礼部侍郎开始就豪言壮语要主持邦交事宜,这人还年轻在邦交事宜上确实有些手段,不仅仅是文臣一派。 张阳这种不吃亏又占理有面子的做法很得军中将领的人心,朝中不论是久经沙场的尉迟恭,还是秦琼又或者程咬金和李靖,他们身上都有一股英雄气。 那便是英雄好汉顶天立地,不委曲求全。 于文臣对比,张阳手腕强硬的处事方式让将领们颇为中意。 谈话还在继续。 张阳给许敬宗举着例子,“一个人敢孤身入长安,也敢孤身回西突厥,龟兹王被押送到长安城的路上,也是人家一路陪着来的,这样重情重义的人,想必在西域也会很有号召力吧。” 许敬宗点头,“当然。” 张阳揣着手又道:“一个受到西域人拥戴的真珠可汗后代,还能够与肆叶护不共戴天,这样的人去造反往往容易成功,而像他这样的人一旦登位掌权,想要再控制他就难了。” 李泰分析道:“本王觉得反倒是这个肆叶护更加好控制,可此人阴狠歹毒阴晴不定。” 许敬宗沉默良久。 一旁还有些树枝放着,这本是用烤串用的,这是难得的桃子树枝,用来烤肉最是合适。 张阳拿起两根,“现在西突厥有两位可汗,都在争夺自己的大可汗之位,他们之间有家仇,不同戴天,势必会碰得头破血流,就算他们不头破血流,我们也要让他们咬牙切齿拼了命置对方于死地。” 李泰了然点头,“但凡他们之中有人赢了,便会失去控制,只要他们的战争没有结束,便会一直有求于大唐。” “泥孰能忍辱负重多年,还坚持到现在,此等城府与心机不容小觑,此人一旦在西突厥大权在握,对大唐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许敬宗恍然点头,“原来是这等用意,下官明白了。” 李泰追问道:“西突厥陷入这般境地吐蕃就无动于衷,禄东赞和松赞干布多半不会坐视不管。” 张阳冷哼道:“我大唐英雄好汉如云,怕他?” 一番话说完,张阳重新站直身,回头便瞧见了李道彦和苏定方。 看着俩人,张阳诧异道:“两位这是?” 苏定方带着甲胃,他眼底里的目光很是锐利。 这样的人光是站着就能让人感到一股行伍中的肃杀。 相较之下,李道彦便随和很多。 场面有些尴尬,李道彦提了提手中的横刀,“某家不是很喜欢这种算计。” 苏定方沉声道:“好在张尚书为大唐做事,如若不然末将必定让你横死街头。” 三个人一番话,就布置出了一个让西突厥陷入战乱的阴谋。 让人害怕的是这个计划从押送龟兹王室开始就是谋划了。 万万不可与这种人交恶,这是苏定方和李道彦心中的认知,今天的心情尤为沉重,陛下手中的谋臣一个比一个可怕。 眼看日近黄昏,张阳让李泰搬走了炉子和烧烤架,看着承天门安静许久。 最后做出了一个令人啧舌的举动。 正要回家的众多官吏,看到了张阳脱下外衣,将外衣绑在一根木棍上,沾湿之后便在承天门前的地上写下了这六个字,陛下欠地不还! 写完之后,张阳提着这根棍子,事了拂衣去。 要说张阳还在为了怎么向李世民要账发愁,长孙无忌和李世民在宣政殿也聊了许久。 “没想到张阳的故事书也能给世家造成这么大的麻烦。” 长孙无忌回话道:“眼下士林中,对门第与礼制的言语颇多,寒门子弟与权贵子弟的冲突也越发多,红楼,西厢,梁祝三卷故事深入人心,早已传遍了不少州府。” 李世民笑道,“朕也着实没有想到这三个故事能够传播如此之远,这都是刻意为之?” “士子读书人口耳相传,还有不少读书人竞相抄录,如此便传播出去了,尽管世家将此三个故事说是无稽之谈,说是有害礼制,可是这样的故事正是世人喜欢的。” 长孙无忌低声讲着,“有时候人们听多了王侯将相的故事,茶余饭后有个能够消遣的书籍,也是不错。” 像是给李世民打开了一个新方向,原来对抗世家也可以用文的。 太监匆匆走来,“陛下,张尚书走了。” 李世民稍稍点头,终于放心一些,“走了便好。” 太监又道:“不过张尚书在走以前在宫门前,用水沾湿衣服写了几个字。” 李世民一手扶着太阳穴手腕靠着桌桉之支撑,“他写什么了?” “这个……” “朕让你说就说!”李世民又喝道。 “喏。”这个太监躬身行礼,慌张道:“写着,陛下欠地不还。” 安静半晌,又是一阵晚饭吹过宣政殿,夕阳缓缓沉下,眼前就快入夜。 李世民的额头青筋直冒,老脸又黑了几分,“朕什么时候欠地不给了?朕不过说是过些日子再给他。” 太监低着头不敢言语。 长孙无忌劝道:“张阳这是要闹得满朝皆知这件事不好收拾。” 从登基到现在李世民一直小心翼翼维护着自己的名声,要做一个圣贤明君的终身理想一直都没有动摇过。 这也是从玄武门开始立下的目标,苦心为国为民轻徭薄赋是对当初所作所为的不后悔。 “陛下,臣斗胆多言。”长孙无忌低声讲着,“不如将这三千亩地都给张阳。” 李世民无奈道:“三千亩地?谈何容易,关中田亩才多少?” 不过长孙无忌这番话,也点醒了李世民,高士廉当年说过,张阳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要是这么放任他,难说他会作出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情。 高士廉的眼光一直都没有错过。 长孙无忌上前小声道:“陛下,张阳是个有所求的人,若一个臣子没有所求将来如何掌控他?而这恰恰是他的弱点,陛下赐予他又何妨。” 君臣俩人商议着,言语间将张阳的言行与性情剥开来好好研究了一番。 最后李世民咬牙切齿,沉声道:“告知户部,将骊山以南包括蓝田县在内两千亩地都赐予他,此子目无君上,胆敢在承天门前烤肉,谁给他的胆子!罚俸五年!以后他该交的赋税一文一两都不能少。” 李世民正要站起身,准备离开临走前挥袖又补充道:“罚他禁足一个月,朕这几天不想见到他。” 长安城的夏夜很宁静,宫里连夜送来的消息。 张阳听着眼前这个太监讲述,恭敬地接过圣旨。 “骊山令禁足半月,以后莫要轻易出门了。”太监接过张阳递来的一篮子咸鸭蛋笑着讲道。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对家里来说是一件大好事,张阳追问道:“陛下有没有说是禁足在家,还是禁足骊山?” “这个陛下倒是没说,您随意。”太监笑盈盈看着咸鸭蛋一脸欢喜,“明日户部官吏便会去丈量土地,老奴就先告辞了。” “我送送你。” “骊山令莫要相送,老奴这便回宫了。” 太监离开宅院,提着一篮子的咸鸭蛋,这个咸鸭蛋在长安城少有,朝中这么多文官武将,还是骊山令为人最是客气,要是在别人家能正眼看你都不错了,以后给传旨意这种事情还要多抢着点。 张阳关好家门,把李世民的旨意交给媳妇。 李玥看着旨意垮着脸,“唉……五年俸禄,多少钱粮就这么失去。” 小武专心做着题,并不知道此刻她的老师已经成了一个大唐拥有封地最多的公主。 三千亩地什么概念,相当于一个郡县大小。 张阳仔细盘算着相当于五千个篮球场的大小,可以用来建设上百个工厂,还能用来建设住宅区,一个巨大产业园的雏形也可以缓缓铺开。 夫妻俩重新拿出地图,开始规划自己的地图,骊山以南三千亩地,包括整个蓝田县。 现在整个蓝田县都是自家的。 “三千亩地,我们家每年要交赋税是……”李玥熟练地拨动着自己的特制小算盘,嘴里低声念着,“夏税六月纳毕,秋税十一月纳毕,每亩三十之一,每丁租粟二石……如若田地数量不便,包括人丁,好在如今用着租庸调法,我们一年要交田亩,人丁,九千石有余。” 第三百三十九章 划地 这不是一个小数目。 张阳思量着,“我们的人口不多,我们提高生产效率要是能够以物抵税,对我们来说成本会更低。” 李玥点头,“确实是这样。” 第二天早晨,因为被禁足就不用去上朝,张阳睡了充实的一觉,早上起床感觉鸟儿的叫声都清脆了不少。 吃了早饭,张阳便开始收拾,“媳妇,快收拾收拾,我们去骊山禁足了。” 去禁足还兴高采烈的,五年俸禄就五年俸禄吧。 比不上三千亩来得重要。 看着夫君被禁足还如此高兴,望夫成龙的内心再一次被打击。 把家里的一大堆行李全部搬上车,小熊好似也高兴了不少,在院子里不停地转着圈,粘着小武走。 装了满满一车的行李。 王婶和杨婶也商量了一番,公主殿下和驸马要去骊山禁足一个月,家里还是要有人看着,最后还是王婶旨意要留下来看家。 张阳拉着车从小巷走出,一家人朝着东城门而去。 正是下朝的时辰,刚刚要进外交院的张大象好巧不巧,看到拉着一车行李的张阳。 许敬宗匆匆而来也瞧见了。 俩人一齐上前,“张尚书,你这是做什么?” 撑着一车的行李停下,张阳回话道:“还能做什么?陛下让我禁足一个月,我去骊山禁足。” 想到之前张阳的种种作为,又觉得礼部前途不明,做尚书的不着调让做下官的很是担忧,这个礼部尚书好像随时会被陛下开革的样子,张大象心中一阵打鼓,又讲道:“张尚书记住此次教训,下次莫要如此胡闹了。” 张阳点头,“大象兄放心,在下以后一定三思而后行。” 许敬宗拿出一份奏章,“下官拟定了一份奏章,不知道这么做是否可行,还请张尚书过目。” “我现在被禁足了,不能谈公事,你们自己做决定,我相信你们的能力。” 说完话张阳又拉着车一步步走远。 张大象有感而发,对许敬宗讲道,“许兄,下官看不到礼部的前途,何在?” 许敬宗眼神中对张阳倒是多了几分欣赏,“英雄好汉大丈夫能屈能伸,这才是好汉风范。” 这话让张大象又是一阵无言。 许敬宗又道:“你看看,我们张尚书笑得多开心,走得都欢快。” 到了城门口,把推车挂在马车后面就可以拉着走了。 李玥最后确认了一番有没有漏下的家具,全部检查一遍之后这才继续赶路,朝着骊山而去。 正是上午时分阳光明媚之时,一路上的行人不少。 张阳坐在车辕上,盘算着一个月的长假要好好过,上半个月先忙着指挥骊山建设的事情,后半月忙着给自己的新家再收拾收拾。 过充实的长假,嗯。 在朝中任职能够有假期的时候不多,别说有双休了,就算是节日是否要休朝还要看皇帝的心思。 到了骊山已经晌午时分。 马车到了村口,李泰就安排自己的侍卫过来搬家。 这小胖子还抓了几只兔子,一家子坐在村口杀着兔子。 李玥手里拿着一把小刀,学着杨婶的动作给小兔子剥皮,去除内脏,再细心地把兔子用木头架起来。 要说媳妇和小武这个年纪应该是对小动物最有爱心的年龄。 可从她们眼神中,丝毫没有因为兔子的可爱而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善良的情感。 反而手起刀落很是利落。 上官仪匆匆而来,“骊山令为何不去村子里用饭食?” 张阳调制着酱汁,“要在这里等人,你要不要一起吃点,魏王殿下让人抓的兔子,很是鲜活。” 上官仪点头道:“也罢。” 一到了村子,小熊便撒欢地跑进了村子,它对这片土地很强的好胜心,不一会儿它便又去挑战村子里的狗了。 几只半大不小的狗被小熊撵得又是叫唤,又是跑。 这仿佛是一种血脉上的压制,好似这些它们知道这头熊不能得罪,这种勐兽长大了之后要对付它们还不是一爪子一条命。 兔子烤熟了,上官仪吃着兔子肉,“不知道张尚书是在等什么人?” 张阳又往烤制的兔子上撒了一些胡椒,“户部的人。” “户部?今年的粮食还没收获,他们不会这么早就来收赋税的,再者说我们的赋税不是蓝田县收的吗?” 张阳摇头,“以后就不是了,以后连蓝田县都是我们的家了?” “此话从何说起。” 李泰插嘴道:“因为以后蓝田县都是皇姐的封地。” 上官仪讶异道:“是吗?那是我们的封地又扩大了?” 张阳点头。 先是笑了笑,上官仪小声问道:“扩大多少?” 李泰伸出满是油汁的手指,“扩增两千亩。” 嘴里正嚼着兔肉的上官仪惊得差点咬到舌头。 他登时站起身,“两千亩!” 李泰点头道,“没错,父皇昨天所下的旨意,想来现在户部的官员已经在路上了。” 上官仪拿出之前张阳送的杯子,这种随身带着的杯子很好用,咕冬咕冬……灌了好几口凉水,他换了换气,“骊山令,下官管着这千余亩地已经分身乏术,这又多两千亩,怕是在下……” 张阳摆手道:“这个你不用担心,蓝田县以后也在封地范围,包括原本的人口。” 话语顿了顿,想到现在的蓝田县县丞还没好好认识过,张阳回首问道:“这人叫什么来着?” “蓝田县县丞与朝中鸿胪寺少卿褚遂良乃是同乡,名为褚南。” 张阳点头道,“以后你和他一起办事,他还是蓝田县县丞,其他事由不变。” 一行人吃完了六只兔子,余下的活兔子李泰让人装进笼子里,打算以后再杀了吃。 一直等到未时过半了,这才看到一队官兵朝着村子而来,一路上走得并不快。 张阳带着上官仪先向来人行礼,再看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户部的尚书唐俭。 唐俭客气地行礼,“见过张尚书。” “唐尚书近来可好?” “一切都挺好的。”唐俭看了眼四下,拿出一份册子,“奉陛下旨意来给骊山令划地,我们先去蓝田县一趟,与蓝田县县丞对照田亩。” 李玥和杨婶先去收拾住处。 张阳和上官仪的唐俭带着一众户部官吏前往蓝田县县衙。 骊山距离蓝田县还有些脚程,一直到了傍晚时分,这才到了县衙。 蓝田县县丞褚南看着三十岁出头的模样,倒是一副干练的做派。 “见过张尚书,杨尚书,见过上官兄弟,诸位衙内请坐。”褚南行礼都要好半天。 还没有朝中六部两个尚书一起来蓝田县。 整个蓝田县占地一共两千七百亩地,唐俭以骊山为界,北临洛南与渭南,在舆图上划出两千亩地。 “不知道这样一来,张尚书可还满意?” 张阳瞅着舆图,目光放在渭南一片的突出的地方,“这个地方也是渭南县的吗?” 唐俭核对一下手中的册子,“那一片地未划入渭南,不过十余亩地,作为界线存在。” “你说我的地图上,莫名其妙缺了一块,光是看着就让人不舒服。” 唐俭闻言又道:“不知道张尚书是何高见?” 张阳指着这片地,“将这片地十余亩也划给我,就当我们交个朋友如何?” 唐俭抚须笑道:“倒也不是不可,只是如此划地之后,张尚书不会举荐下官去西域了吧。” “怎么会呢,我们是朋友。” 看张阳脸上的笑容,唐俭越是看越是觉得这个笑容太假。 说完话,他大笔一挥将这十余亩地也划入骊山封地范围,再让身后的文吏记录在桉。 张阳又指向北面一块地,“这霸河附近一块地是谁家的?” 唐俭瞧了一眼又对照手中的册子,看了好一会儿之后讲道,“这里靠近长孙家的封地,不过那片土地没有属人,不过百余亩地,就当送给张尚书了。” 张阳又指向浐河和霸河的交界处。 唐俭的脸色犯难,“张尚书,莫要得寸进尺,已经多划了百余亩地了,下官也不好多做主张了。” 张阳眼馋地看着舆图,“我就随口问问,也没有想要。” 唐俭收起册子,沉声道:“如此便好,之后的事宜就交给蓝田县和骊山令自己筹措,下官就先告辞了。” “慢走。” 送走了唐俭,张阳回想起老师的话语,唐俭坐在户部尚书的位置确实不合适,事关土地田亩,该苛刻就该苛刻,不该说要划地给谁就给谁。 作为管钱粮的官吏这般和气,迟早出事。 张阳收好自己的舆图,就往骊山而去。 留下上官仪与蓝田县县丞面面相觑。 褚南问道:“这个骊山令以往也是这般做派吗?” 上官仪点头,“我们多费点心,他一直都是这样。” 哼着小调,张阳骑着踏春马慢悠悠回到骊山,来到自家门前。 李玥和杨婶正在打扫住处。 看是张阳回来了,她小步跑上前,“夫君,划好了吗?” 张阳拿出舆图,都在图上了。 再拿着回屋,李玥将图挂在墙上,仔细看着图上的一大片土地,这划出来的土地,便是以后的骊山的封地。 张阳喝下一口茶水解渴,“我让唐俭多划了百余亩地,都是交界处的无主之地,以后也是我们家的了,我本想让他多划一些土地过来,他又不肯了。” 蓝田县的位置其实很不错,地理位置也很好。 浐水和霸水都会流经蓝田县,这一带不缺水源,而且绿化茂密。 张阳揽着李玥的肩膀,“以后我们家就在骊山的山顶上,我们可以从山顶俯瞰整个蓝田县,自上往下看,就可以见到整个封地模样。” 小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李玥也很满意这片地,“可惜了,夫君失去了五年的俸禄。” “这些钱粮以后可以慢慢挣回来。” 张阳指着一片地讲道:“我们在这里建设一个书院怎么样。” 任由夫君揽着自己的腰,李玥靠着夫君结实的臂膀,“嗯,我们在那片地方养一些小动物。” “小动物?”张阳思量着,“做个动物园?” 李玥眨了眨眼,“养小动物当然是用来吃的呀,什么是动物园。” 张阳清了清嗓子,“那片地沿着河道,用来养动物不合适吧。” “那就用来养花。” “我觉得那片地方用来建设一片住宅区不错,我们可以给村民建设一幢幢很漂亮的房子。” “房子哪里都可以建设,原本蓝田县还有这么多的土地。” “那片地用来建设工厂。” “那要是搬迁岂不是很麻烦。” 夫妻俩因为土地分配产生了矛盾。 杨婶见俩人各执己见,从一开始低声细语地商量,此刻公主的拳头正打在驸马身上。 张阳开口道:“如果把动物养在河边,对水源不好。” “要搬迁到河边去住岂不是又要付出更多的成本,那要搬迁多少人呀。” “养小动物也可以直接养在山麓里,可以让小熊欺负的小动物多一些不好吗?” 小熊靠着墙边蹲坐着,双目木然地看着争吵男主人和女主人。 最后夫妻俩决定用打牌的方式来决定封地的改造,虽说这个方式不科学,好歹也是一个可以让媳妇服气的办法。 将牌放在桌桉上,夫妻俩各自抽牌依次拿出手中的一张牌,比大小。 “是河边这块地的处置。”李玥手里拿着牌,“夫君先亮牌。” 张阳拿出一张k,李玥看了看手里三张牌,缓缓拿出一张十,神情还很委屈。 一家子过日子也不会总是风平浪静。 连输三把的李玥气得直跺脚。 杨婶看着小两口的吵闹,温和地笑着然后拿出公主的旧衣服又拿出针线坐在油灯下缝缝补补。 现在缝补衣裳用的也都是棉线,线很细还能将线头藏起来。 一直到了深夜,小熊已经睡着了。 李玥赢了三把,输了六把,她气得关上了房门不想再继续了。 等到了清晨,夫妻俩各自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相对而坐吃着早饭,地图还是挂在墙上。 李玥画缓缓放下碗快,“昨日我不该与夫君赌气,事关家产安排应当妥善安排才是。” 张阳点头,“我也这么认为。” 第三百四十章 晨跑风光 里的粥还没喝完,李玥看着地图,“封地上的所有土地交给夫君来分配,整个骊山归我,夫君以为如何?” 见李玥退让了,张阳指着骊山以东的一片地,“这片地也归你。” 夫妻俩这才达成共识。 东边的天空刚刚出现鱼肚白,用自己的脚来丈量土地是最好的,夫妻俩人和王婶站在宅院前松了松筋骨便开始晨跑。 从骊山的山脚出发,沿着渭水一路往东跑。 小熊在后方吃力地跑着,还没跑出村子它就被一声狗叫吸引了注意力,扭头便朝着狗叫声跑去。 有了封地很高兴,可还是小看了围着三千亩地跑一圈是什么概念,一直跑到霸水河边。 这才跑了不到两里地,张阳看向拽着自己胳膊的媳妇,小脸惨白已经跑不动了。 等坐下来,李玥几乎是挂在了身上,“夫君,还有多久可以跑完?” 感受着媳妇靠在自己身上的重量,她竟可能把身体往后倒,一头乌黑的秀发也往后落。 阳光下,汗水还有些晶莹,李玥擦着汗水又往口中灌了几口凉水,汗水湿了额头的几缕秀发。 夫妻相互依靠着,看着东边的朝阳升起,就当是来看日出了。 从这里往前看是一大片平原,用来看日出最好。 渭水河在早晨的阳光下波光粼粼。 “头晕吗?”张阳问道。 “还有点。”李玥低声讲着。 这也是贫血的症状,她的脸色还没恢复血色,多年的补养也没有完全恢复。 张阳扶着她站起身,“现在可以走吗?” 李玥重重点头。 跑到这里几乎是她的极限了,跑来一路上已经放慢了脚步。 张阳低声道:“以后可以尝试多跑一跑,距离不用太远就当是运动了。” 每当出现这种症状的时候,公主的情绪都会很低落,这些年杨婶都看在眼里。 闲庭散步,夫妻俩看着沿途的风景慢悠悠走着。 眼前的景色很不错,李玥呼吸着这里的空气,“都是我们的家的。” “嗯,都是我们的家产。” 走回村子里,此刻的村子已经开始忙碌,牛闯带着一大群的壮年男子赶去建设工厂,村子中的妇女都去工厂忙碌。 不一会儿村子里就剩下了一大群半大的孩子和老人。 回到家中,李玥先是洗了洗,再出来的时候她的精神好了很多,脸上也有了血色。 “是不是感觉跑步后神清气爽了很多。” “夫君这么一说还真是。”李玥坐下来感受着,“跑步的时候确实很累,感觉眼前发黑,跑完步之后思绪也清明了不少。” 看李玥坐下,张阳捧起她的双脚按着她的脚跟,“你平时没有跑过这么远,平时修养没有感受过,其实双脚的负担很重,现在给你按一按明天会好点,不然明天一早起床,双脚会不好受。” 自己的双脚落在夫君手中,李玥羞红着脸用书卷挡着。 见夫妻间的亲昵的举动,杨婶关上了家门。 在家中休息半个时辰,夫妻俩人一起去看望了老师和师母。 张公瑾正在摆动着手中的魔方,见自家夫人带着张阳和李玥走入院子,开口道:“这个魔方当真折磨人。” 张阳接过魔方,几下转动便让每一面图桉恢复了原样。 看的张公瑾阵阵愣神,便又问,“你是如何做到的。” 张阳坐下来讲道:“无他,多思考。” 张公瑾又把手中的魔方打乱,接着重新开始转动魔方,“老夫要自己成功,不想借你手。” 靠着这股韧劲,张公瑾继续和这个魔方较劲。 半晌之后,张公瑾放下魔方,目光就这么盯着。 师母端着茶水而来,“这老家伙从昨天就开始玩弄这个魔方,到现在还没有完成。” 说着话,师母又笑着离开了。 张阳又讲道,“这很适合孩童的启蒙,锻炼思考能力。” 张公瑾喝下一口茶水,“你现在是礼部尚书了,又建立了外交院,老夫一大把年纪了,想来也没什么能够教你的。” “老师半生功绩累累,学生还有很多事情要学,您对世家挺了解的吧。” 张公瑾思量着,“若是要问世家,你应该找太原王氏的王珪,此人出身世家,可一身正气,不会偏袒他人。” “那真是不巧了。”张阳懊恼地一拍脑门。 “怎么不巧了?” “前两天他老人家弹劾我来着,后来被我驳回去了。” 张公瑾神色凝重了几分。 话语顿了顿,张阳组织一番又道:“他是受了小人挑拨,误会也清楚了,事后我也没有上门拜访。” 张公瑾又笑了,“一大把年纪了,还会被小人挑拨他是越活越湖涂,倒也无妨老夫书信一封,自然可以让你见他,之前的成见不值一提,他不会在意的。” “老师要这么说,学士便放心了。” “收你这个弟子,已经是第三年,你从一个礼部侍郎做到礼部尚书也不过两年。” 张阳拱手道:“您收了这么优秀的弟子应该高兴才对。” “高兴?你在朝堂的位置越高,所面对的人就越多,以前你是礼部侍郎自然看不见,老夫半辈子征战见过多少英雄好汉,见过多少阴谋算计,那些老祖宗都还活着,你以为一个人能与世家争斗?” “积重难返也要返,为了中原富强。”张阳举杯道。 “那老夫便不劝你了。” 张公瑾欣慰笑着。 在老师家里用了饭食之后,张阳和李玥还有杨婶一起走上骊山,再次面对眼前这个古老的行宫。 张阳推倒一面原本就歪斜要倒的旧墙,又是一阵尘土掀起。 李玥耐心地捡着地上的砖石,看着还能用的便垒起来。 自家的新家从自己动手开始忙活。 偌大的行宫,要收拾出来光靠夫妻俩人需要很长时间。 李玥和张阳还是耐心地收拾一地的瓦砾。 感觉到了便在山林坐下,看着从山上看去远处一大片土地都是自家的家产,风景更加宜人了。 从这里可以看到远处一群村民正在建设工厂,还能看到李泰带着人晾晒纸张。 第三百四十一章 一群孩子 李玥打开竹筒做的杯子,喝下一口水,感受着山风吹在身上。阑 山风吹过的时候,山林沙沙作响。 树荫下也正好能凉快。 杨婶提了一篮子桃子,“这都是宫里让人送来的。“ 桃子有些生硬,李玥张嘴咬下一口,“味道很不错,婶婶也吃。” 杨婶笑着拿起桃子也吃着。 等让王婶采买的木料都到了,先找个地方存放起来,夫君的手艺好,让夫君来修缮。 正想着这些,李玥回头看去夫君正躺在石头上睡着。阑 布鞋踩着树叶,李玥走到夫君身边,看着夫君躺着的这块大石头还有些空位,便也在一旁躺下。 枕着夫君的手臂,李玥也看着蓝天,也不知道看天是要做什么,就是这么看着。 安静的感受着夫君的呼吸起伏,看着天空心神也不自觉平静下来。 放空自己的思绪,还有几只鸟从眼前掠过,它们停在枝丫间不停地叫唤着。 休息了小半个时辰,张阳坐起身,“我刚刚想到那个叫唐玄奘的和尚现在应该还在西域地界。” 李玥也皱眉道:“夫君刚刚一直都在想国事吗?” “对呀。”张阳站起身开始继续搬着砖石。阑 李玥做起事长叹一口气,还以为夫君和自己一样放空了思绪。 穿上自家做的皮革手套,李玥开始搬这里的砖石。 行宫老旧得不像话,李玥还在墙外收拾着砖石,就看到夫君一脚踢在老旧的柱子上。 一片尘土扬起,整座宫殿轰然塌了。 见夫君狼狈地走出来,头发上和衣服上都是尘土。 “我也想试试。” 媳妇来了兴致,张阳告戒道:“很危险的。”阑 李玥指着远处一间小屋,“这个屋子怎么样。” 张阳点头,“那就试试吧。” 走入这个小屋中,把屋内的东西全部搬出来,一个个木桶还有两个磨盘。 找到屋内的承重的柱子,稍稍挪动,张阳又找了一根很长的棍子。 俩人走到屋外,用棍子撬动墙体。 李玥用力一压根子,墙体便有了松动,再是利用身体的重量一压,整座屋子轰然塌下。 又是一片尘土飞扬,夫妻俩好不狼狈。阑 张阳捂着口鼻,“还有几间屋子,我们一起推了吧。” “好!” 拆房子总会让人有一种解压的感觉。 李玥看起来很享受这种感觉,她拆了一间又一间的屋子。 在骊山的山腰处,李泰坐在这里守着这个山坡,这里可以让阳光正面照到,正是嗮纸的好地方,就是坐久了晒得慌。 听到山顶行宫传来的动静,李泰好奇地看去。 紧接着又是一声动静,看到山顶行宫扬起尘土,一时间也傻眼了,这是谁在拆房子呢?阑 李泰卷起自己的袖子,提着一根棍子,叫上三两护卫走上山顶。 等走到事发地,李泰瞧见了皇姐和姐夫。 心中好奇又觉得不理解,“皇姐,姐夫!你们拆这些殿宇做什么?” 此刻夫妻俩很狼狈,张阳清了清嗓子,“这不是打算重新修建,把旧的推平,魏王要不要也来试试,可过瘾了。” “是吗。”李泰先是迟疑了一阵,看到眼前的姐夫和皇姐又推倒了一座殿宇瓦砾碎了满地。 “好像挺有意思的,你们和本王一起拆。” 从骊山行宫的南面开始拆,一直到了傍晚时分,光靠这几个人一天两天也拆不完整座行宫。阑 张阳带着李玥回到家中。 杨婶早早就准备好了热水,李玥回家洗着澡。 院子里,张阳用凉水冲着澡,拿起一桶水往李泰头顶浇去,本来还有些怕冷,只是一刹那冷水从头顶而下,冻得李泰猝不及防一声大叫。 “魏王殿下再来一桶就不会冷了。” 李泰见势不对,脚步后退,“我自己来。” 说完话他也领着一桶水,打湿了自己的布巾,往身上小心翼翼擦着。 趁他不备,张阳又是拎起一桶水,往他头上浇下。阑 李泰木然站在原地,冷风吹过打了一个哆嗦。 “还说英雄好汉顶天立地?”张阳冷哼道:“魏王殿下这么洗澡哪里像是个好汉的样子?” “那也不用你这么浇冷水!”李泰委屈地大喊着。 喊话这话,他便擦干穿上了干净的衣衫,快步离开了。 李玥已经洗完了热水澡,换好了衣衫,正擦拭着头发,疑惑道:“青雀这是怎么了?” 张阳惆怅道:“这孩子怕冷,男子汉怎么能怕冷呢。” 看夫君又在用冷水洗澡,李玥帮他拿来了干净的衣裳,“夫君一直以来都习惯了冷水洗澡,青雀从小就修养照顾得很好,哪儿能夫君这般。”阑 洗了澡之后整个人清爽了许多,李玥穿着草鞋坐下,坐在椅子上双脚搁在小熊背上,手捧着一卷书看着。 在女主人面前,小熊已经习惯了这种被压迫的日子。 只要女主人一瞪眼一不开心哦,它就要饿肚子。 张阳摇着扇子坐在家门口,这里靠着骊山的山脚,地势也是村子里最高的,一条砂石混泥的小路直通村中。 从这里可以看到村子里的情况,也能看到家家户户的男人女子和孩子们都回来了。 坐在家门口啃着桃子,一直就这么推倒房子很累,也不效率,还要想想其他办法。 看到牛闯,张阳上前打招呼,“牛大哥,最近辛苦了。”阑 牛闯摆手道:“但凡公主殿下和骊山令有吩咐,我们全村上下一起帮扶,也能把事情办好。” 牛闯的神情不是太好,他不是一个因为干活太累而沮丧的人。 “牛大哥是有什么心事?” 牛闯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来,“不瞒骊山令,最近我们村子的男人走出去,都……” “都怎么了?” 牛闯欲言又止,三缄其口之下还是一声长叹。 “是不是我们的村子的人挣钱太多,他们都看不过去了?”阑 “并不是这件事。”牛闯低头看着路面,“之前公主殿下和骊山令下令,让我们的村子的男人娶媳妇。” 张阳点头,“娶媳妇生孩子,来给我们骊山增添人口是好事呀。” 牛闯又道:“正是如此,这些日子以来村子里又有几个男子成家了,也有几个女子嫁出去,村子里嫁出去的女子有门面,因为我们骊山比他们都富裕,男人把女人娶进村子也体面,能够养活好。” 洗过澡之后,傍晚的风吹过还有些凉,张阳茫然了,都是好事怎么还一脸不开心。 接下来牛闯的话语,让张阳明白了骊山民风传闻不好的原因。 “知道我们骊山的男人要娶媳妇,但凡有我骊山男子走在街道上,他们都像是防贼一般地防着,时常还会发生一些口角,其他村子的男子看见我们都是要打要骂,因为好的良家女子都快被我们抢完了。” 骊山条件优握,这就是体现了骊山在嫁娶方面的竞争力,别人家肯定是不服气的。阑 看到张阳复杂的表情,牛闯连忙又讲道:“骊山令放心,我们娶的姑娘都是良家女,而且是没有婚约的女子。” “我明白,其实也没什么,是我给你们添烦恼了。” “骊山令千万不要这么说,村子里以前的日子很穷苦,是骊山令和公主殿下给了我们好日子。” 拍着他的肩膀,张阳又道:“以后你要面对的事情会很多,骊山也不会一成不变,你要跟着上官仪他们多学学,以面对将来的局面。” 牛闯重重点头。 张阳和李玥正在拆骊山行宫的消息很快就从李泰侍卫的口中传到了宫中。 本来李世民抱着小兕子的心情很不错,听到这么一个消息这张笑脸又绷了起来,再是惋惜地长叹一声,“好好的宫殿,说拆了就拆了。”阑 长孙皇后照顾着李治用饭,“本就是赐给他们夫妻了,陛下何必觉得惋惜。” 李丽质吃着一张饼有些想皇姐了,“骊山也是一处避暑的好地方,不用这么远的路去天台山的九成宫。” 听到女儿这么说,李世民坐下来把小兕子放在摇篮中,“这个摇篮做得倒是真不错,那小子好手艺,便让工部多做几个。” 李世民推了推摇篮,小兕子咧嘴笑着,现在还不会张口讲话,只会哭和笑。 有了孩子在身边,陛下的心情就不会这么烦闷了,也可以暂时地放下朝中事宜。 李世民低声道:“今年朝中事宜颇多,朕还要等着西域的战报,今年就不去避暑了。” 李丽质放下碗快,小脸都是不乐意。阑 知道自己女儿的心思,她就是想要去找皇姐。 一到夏季长安城内也会很闷热。 长孙皇后小声讲道:“就让父皇和孩子们去骊山避暑吧,张阳被禁足一个月,就让孩子们和父皇在骊山一个月,散散心。” 李世民点头道:“骊山行宫都被那小子拆了。” 让李治吃完了饭食,长孙皇后讲道:“玥儿和张阳会安排好的,再者说丽质如今也离不开玥儿,就连国子监的夫子都说丽质的数术长进很多,比寻常的孩子都要厉害不少。” 李世民点头,“也罢,就依你所言。” 宫中开始了为了这件事准备,李承乾也被召见入立政殿。阑 准备了一晚上之后,第二日的早朝结束,李承乾和李渊就带着李丽质,李治还有李恪,等一群公主皇子前往骊山避暑。 能够出宫,李承乾也替皇爷爷高兴。 很长时间了,皇爷爷就一直在皇宫,去年的时候好不容易可以出宫,就一直住在骊山。 这一次父皇能够主动说出让皇爷爷出宫散心的事情,李承乾的心情好了不少,看来当年的芥蒂在父皇与皇爷爷心中都已放下。 皇家的马车从朱雀门出,一路朝着骊山而去。 张阳正和上官仪还有褚南商议着建设事宜。 三座工厂都交给武士彟看管着,建设规划方面的事情都落在了上官仪身上,也有很多事情上官仪需要去过问褚南。阑 “骊山令,这三千亩地有一千七百余亩都是耕地,还要再缩减七百亩用来建设,怕是朝中交代不过去。” “七百亩做一千亩地的赋税,这赋税我们可以交。” 褚南无奈道:“此事不好办,一旦户部来查问田地,必然会问罪的。” 发展大计和田地过不去了,很是头疼。 田亩种植是农业的根本,也是如今李世民想要发展起来的重点。 正思考着,见李泰慌张跑来。 “你们还站在这里做什么?皇爷爷和太子来了。”阑 “太子?来做什么?” “说是要来避暑,还有六百兵马护送。” 你说你来避暑就避暑,不就是多几双快子的事情,这还带着六百兵马护送,这六百兵马就是六百人的食物,让人一阵头大。 心中无奈,张阳跟着李泰带着上官仪和褚南一起来到村口迎接太子和太上皇。 眼看车队就要到了村口,张阳抬眼看着就见到了一群孩子先是下了马车,这些还是不是别人,就是立政殿的那几个。 张阳扶着自己的额头。 上官仪关心到:“骊山令这是不舒服。”阑 “有点头疼,嗯。” 李承乾和李渊一起走到近前,张阳躬身行礼,“见过太子,见过太上皇。” “哈哈哈!”李渊大笑着,“张公瑾人在何处,当初输给他的朕都要赢回来!” 说着话,李渊便径直走入了村子,也没管这一群孩子。 还是李承乾领着他们走来,“又要叨扰你了。” 张阳笑着,“不妨事,孩子多一些也热闹,都带到家里去,让玥儿照顾。” 李承乾点头,“此来是避暑,长安城一到夏天闷热得让人透不过去,孤本想让父皇前来避暑,父皇担忧国事也不想去新落成的九成宫。”阑 张阳看了看后方的兵马,“太子殿下,这个村子里没有这么多的房子给六百兵马,怕是……” “孤自然是想到了,他们就在村外驻扎,并不会进入村子,也不会打扰村子里的村民。” “那便好。” “我要见皇姐。”听到一句奶声奶气的声音,张阳低头看去见到了叉着腰一脸嚣张的李丽质,她还牵着李治。 “先带你们去。” 领着几个宫里的公主皇子走入村子里,带着他们一路来到住处。 第三百四十二章 边关来报 李玥早就收拾好等在了门外。阑 “皇姐!”李丽质第一个跑了上去。 李玥笑着道:“母后怎么没来?” 李丽质拉着只有四岁的李治,“兕子这才不到一岁,离不开母后,父皇要留在宫中处理国事,母后自然也要照顾。” 李玥又看了看后面跟着的孩子们,高阳一看见小熊就扑了上去,要和小熊打架。 奈何小熊在李玥的注视下不敢反抗任由高阳公主欺负着。 一群熊孩子走入家中,看来小熊的苦日子要来了。 安顿好孩子们,李承乾也是松了一口气,这些孩子就交给你们夫妻照顾了。阑 张阳道:“不妨事,就当是托儿所了。” 李承乾尴尬一笑。 家里房间也有宫女交给婶婶安排,一大群伊伊呀呀的熊孩子,这场面实在是太可怕了 张阳又看到了杵在原地的李恪,“这位便是蜀王殿下了?” 李恪板着脸点头。 李承乾解释道:“李恪与孤住一起,你安排便是。” “那就更好办了。”阑 在村子找了一间空房子,让李承乾的侍卫收拾出来就能住。 带着太子和蜀王,在村子里走着。 有太子的时候自然少不了李泰。 秉持着不输给太子的心思,李泰漫不经心地介绍着村子里的情况。 “去年来的时候,孤还记得,没想到如今有了这么多的变化。” 张阳解释道:“水轮车比之前又多建设了几座,也是为了扩大产能,以后还会多建设的。” 从渭水河往南看去,是一片整理的麦田。阑 李承乾思量着,“孤当初也考虑过,确实是种麦子更合适。” 张阳点头,“等这些麦子都收获之后我打算做一种用麦子所酿的酒水。” 李泰缓缓抬起头问道:“好喝吗?” “是一种很清爽的酒水,就是不好保存,最好是现做出来就喝。” “本王也一定要尝尝。” 李恪就这么一路板着脸跟着,李承乾低声道:“李恪你去看看屋子收拾好没有,怕是那些侍卫大手大脚不会安排。” “喏!”李恪提着一把横刀行礼便转身离开。阑 “他在军中习惯了,也一直都是这样,不是很懂礼数。” 张阳点头,“这样挺好的。” 见人走了,这里就剩下三人,李承乾又看了看李泰,“眼下只有我们三人,有些话便不瞒着了,这一次孤前来避暑昨夜父皇召见,其实还有另外一件事交代。” “太子殿下请讲。” “是父皇与孤说还要看看骊山的印刷和造纸术。” 李泰冷哼道:“就知道有这等安排。” 骊山的工厂建设在村子的东边,从村子往前走半里地便是工厂,有一条小道通往,张阳带路走着。阑 脚步稍停,张阳便指向骊山的一处山坡,“太子殿下见到那片山坡了吗?” 李承乾点头。 李泰解释道:“按照姐夫的安排,我们将山坡铲平了,这便可以用来晾晒纸张,每天可以晾晒百余卷纸张。” 走到近处,李承乾接着追问,“一天只能嗮这么一些吗?” 李泰讲道“骊山如今能够生产的并不多,这还要看以后能不能增加人口,民力如此短缺的情况下,能够做到这般已经很不错了。” 太子会这么说多半是带着李世民的意思。 现在的李世民牵挂社稷也牵挂骊山的建设,一来骊山建设得越好,对他来说得到的好处也就越多,朝中的赋税也就越多。阑 二来眼下骊山拥有造纸术与活字印刷术,这对李世民来说是一件秘密武器,随着技术越来越趋向成熟,提高的产量,生产越多对朝中来说读书人也会越来越多。 普及书籍是李世民为了科举和遴选人才的事业上很重要的一环。 或许就连他自己这个做皇帝都没想过,骊山拥有的这些能够左右多少事情。 骊山的利益和社稷是站在一起的,只要这一点不变,骊山就会越来越富裕。 带着李承乾在工厂走了一圈,当他看到了活字印刷那个巨大的滚轮,也是惊呆了。 看太子的神情讶异,李泰不屑冷哼,好似李承乾就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 眼下的造纸作坊还只是一个露天作坊,这也没办法,竹子和龙须草都想要在露天的环境下用碱液泡开,制造肥皂所用的废水就可以重复利用。阑 让李承乾自己在村子里逛着,接下来的一个月太子都会在这里来增长他从未有过的见识。 正是六月入夏,每天早朝和傍晚的时候村子里就会飘荡着麦子的香味,这说明粮食就快成熟。 家里多了几个孩子,张阳需要亲自下厨多做几个菜,还要营养均衡。 李玥很喜欢小孩子,她正带着宫里的孩子们玩着老鹰做小鸡的游戏,杨婶来当老鹰。 一场游戏让院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饭菜端上桌的时候,他们也都饿了。 都是宫里走出来的孩子,教养都是不错的,吃饭的时候不会讲话,也不会闹。阑 这群孩子吃完饭,张阳收拾着有些狼藉的饭桌。 正是这个时候李渊来了,他笑呵呵道;“张小子,可还有吃食,朕饿了。” 先是收拾完狼藉的饭桌,张阳端给他一碗稻米饭,这位太上皇便能吃得很香。 “这个葱油鸡朕怎么都吃不腻,宫里的人就是做不好,做不出这种滑嫩的鸡肉。” “您老不用客气,本来也想特意端一只过去,您老来了,我就省事。” 李渊看向院子的另外一边,看着一群孩子整齐做着听课。 “你和玥儿什么时候能有一个孩子?”阑 “眼下玥儿的身体还不适合生产孩子,还需要调养,最近想让她多多锻炼身体。” 李渊点头,“玥儿自小身体就不好,也就你能这么有耐心照顾她。” 张阳给他倒上一碗茶水,面对李渊比李世民好多了。 作为皇帝,李世民很多时候言语行为都是带有目的的,再怎么说李世民不想做个昏君,他现在正是天可汗,想要做一个贤明的君王。 李渊不同,他对宫里的孩子们来说就是一个爷爷。 要说李世民在孩子的教导上,比如说太子和魏王之间的矛盾,更像是为了培养接班人来一次次地逼着李承乾和李泰作出选择。 可李渊作为一位爷爷,他是真的为了孩子们好,走下了皇位之后,他的身份除了是太上皇,也是孩子们的长辈,最关心这些孩子成长的爷爷。阑 吃了饭食,一个人吃完了一整只葱油鸡李渊这才满足。 他老人家都一把年纪了,张阳还是很担心他的消化情况。 “您老饭后多走几步,多喝点茶水吃了这么多不好消化,您的肠胃可不比年轻人。” 李渊满不在乎,“朕好不容易出宫一次,自然要吃个痛快。” 家里多了这群孩子,也热闹了起来。 李玥一直陪着孩子玩闹,直到夜深了,他们才愿意睡下。 “累了吧。”张阳看着她说道。阑 “嗯。”李玥低声答应,“洗洗便睡了,夫君也早点休息。” 张阳摇着扇子点头。 贞观七年,这年的六月过去半月,各个村县都已经开始准备夏收的事宜。 关中平原,但凡是耕地皆是粮食。 这是军中和朝堂的底气,有了粮食有了存粮即便是再遇天灾也不会害怕。 长安城以西,田野的尽头。 那是陇右方向,一队兵马从官道掠过,卷起一大片的尘土。阑 官道上的路人纷纷躲闪,站在路边看这支兵马跑过,等尘土散尽正赶往长安城的乡民重新拿起行囊和竹篓继续走路。 长安城就在眼前,这支兵马这才放慢了速度。 一匹匹战马在长安城前停下,牛进达翻身下马先是一声大喝,一众将士整齐下马,纷纷脱下了甲胃放下了刀兵。 城前就有一个官吏站着,他们手中拿着文书,要向这些戍守边关的将士发放钱饷。 牛进达走到城前,先是向眼前的兵部官吏讲道:“将士皆在,末将戍守河西走廊三年,特来回禀。” 兵部侍郎朗声道:“正是早朝的时辰,还请大将军去承天门前等待。” “喏!”阑 牛进达大声回应,嗓音中气十足,行伍中磨炼出来的气势让人为之振奋。 声音在城前久久回荡。 随后他便一路跑向承天门。 太极殿,正是早朝。 李世民看着殿内的官员,三省六部官吏该在的都在,目光扫了一遍殿内,在礼部的位置上少了一个人。 之前站在最前面的便是那个小子。 “牛进达到了吗?”李世民缓缓开口。阑 李道彦一路跑到殿前,“陛下,牛进达将军正在承天门外,等待召见。” 李世民颔首:“召他入殿。” “喏。” 此刻的牛进达已经脱下了甲胃身着布衣,听到侍卫传令他迈步走入承天门。 一路小跑,来到殿前,牛进达躬身行礼,“拜见陛下!” “戍边三年,进达辛苦了。” “陛下所指,末将必将其扫平之,不过三年耳,十年又何妨!”阑 闻言,李世民点头,“戍边三年,盯防吐蕃可有收获。” 牛进达再是行礼,“回陛下,松赞干布确是狼子野心,今年五月禄东赞回到吐蕃之后,便开始召集兵马,甚至还有不少吐蕃在河西走廊一带出没,似乎是在查探军情。” 说完话,牛进达递上一份奏章。 李世民又问道:“吐蕃兵马几何?” “回陛下,战马上万,兵甲五万有余。” 殿内众人又是一阵议论,松赞干布集结了五万兵马,按说吐蕃苦寒之地,能够拉出上万战马,数万兵甲确实不可思议。 历朝历代以来,这该是吐蕃最鼎盛的时候。阑 李世民来了精神,“如今吐蕃兵马在何方?” 牛进达回话道:“在祁连山以西十里地便有兵马出没,大部兵马还在吐蕃深处,自禄东赞回到吐蕃每天都有兵马前来查探,未曾断过。” 此刻朝堂上的议论声更多了,战争要来的味道愈加重了。 “末将与太府卿李将军交接之时,也有嘱托防备吐蕃,吐蕃人知道换防增派了兵马这便来查探的吐蕃人更多了。” 李世民呼吸沉重,“我大唐兵马驻守河西走廊,他松赞干布也想图谋之?” 牛进达低着头,“末将以为,松赞干布确有图谋河西走廊之心,并且还有吐蕃人绕过河西走廊,查探松州兵马,被末将的眼线抓获。” 长孙无忌站出朝班,“陛下,臣以为应当去信问问松赞干布是何意。”阑 李世民再是扫了一眼朝班,看到礼部的队伍,礼部尚书的位置空荡荡,要是这个时候张阳站在这里,他或许会有不一样的看法。 这小子说禁足一个月,他倒是清闲,当真是打算一个月不来长安城了? 在他的封地逍遥快活? 朝中又是紧张地讨论一番,李世民这才决意让礼部拟书信一份送去吐蕃,看看松赞干布是何意思。 下朝之后,召见了尉迟恭,牛金达,秦琼,房玄龄,长孙无忌,魏征等人一起去甘露殿接着再议。 朝中面对吐蕃这般挑衅自然要做出应对,李世民作为天可汗,也是需要立威的时候。 这么大的事情不能不过问礼部尚书。阑 许敬宗走了一趟外交院便急匆匆赶去骊山,刚走到城门前又撞见了,李道彦和苏定方俩人。 “两位将军这是……” “我们与你一同走一趟骊山。” 事情紧急,给吐蕃送信这件事要问过张尚书再给陛下回复。 去了骊山见了张阳,回到长安城应该是傍晚时分,赶回来向陛下禀报还来得及。 心中一番盘算,许敬宗一跺脚,“两位要跟便跟着。” 一个时辰之后的骊山……阑 张阳摇着扇子坐在骊山山脚下,享受着这里的凉快,耳边是许敬宗的絮叨。 除了许敬宗眼前还有两个家伙一个李道彦,还有一个是苏定方。 听许敬宗说起吐蕃的事情,张阳心烦意乱又换了坐姿。 “早知当初让禄东赞回去就是放虎归山,就该让魏王殿下将他半道上打死。” 李泰当即站起身又道:“许敬宗,你说得轻巧,说打死就打死,打死使者的罪名你来背是不是。” 许敬宗又迅速冷静下来,“下官乃性情中人,一时犯浑失言了,魏王殿下莫要见怪,而且下官上有老下有……” “行了行!”张阳打断他的话语,这些话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阑 第三百四十三章 寓教于乐 给许敬宗一点压力他就会勤勤恳恳办事,要说是小人物,活得多少有些小心翼翼。阑 倒是在办事和组织人手的能力上他是一把好手。 当初离开礼部之后,是许敬宗苦苦支撑了两年,等大象和大素熟悉现在礼部的事宜之后,他才可以轻松一些。 见众人皆是看着自己,张阳缓缓扶着额头思量着,手中的扇子缓缓摇动。 相比于吐谷浑王和高昌王鞠文泰父子,松赞干布就没这么好对付。 其他的都不怕,就怕对手有文化。 许敬宗抬头看了看李泰的神色,又看向张阳,眼神带着忧虑,“与吐蕃的恩怨从武德年间就开始了,武德六年起边关就有不少与吐蕃冲突的军报。” 张阳颔首讲道:“这场恩怨迟早要有一个结果,事关整个大唐以西的边关。”阑 再看眼前李道彦和苏定方,张阳喝下一口茶水。 两人仔细听着这些言语。 场面安静半晌,张阳缓缓开口道:“虽说我在禁足期间,一身官职还在礼部事宜自然要过问,不知道两位将军是何意思。” 苏定方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划了一条线。 嗯,这条线画得笔直,见他又划了一条线。 张阳再是问道:“将军有话直说,不用再划线了。” 苏东方指着一条靠前的线,“此地便是祁连山,一旦祁连山失守河西走廊大片土地也会落入吐蕃人手中,可祁连山地处戈壁,并无险可守,再者是后方这条线便是松洲,一旦开战,松州必然会成为争夺的地方。”阑 松州在后世又被称为川西门户,有岷岭,又控制着江源,左邻河陇,右边就是吐蕃地界。 自汉以来,但凡帝王要西征,便会在松州屯兵。 许敬宗低声道:“吐蕃正是鼎盛时期,松赞干布的兵锋正盛,他刚刚拿下了羊同,而且还拿住了苏毗诸羌等地,颁布大法令,还要迁都北上。” 大唐的西面隐隐有个强人正在崛起,从贞观四年开始李世民拿下了阴山,被封为天可汗,他才算是真正坐稳了皇位。 这只是过了三年,松赞干布的进步也不少,如今的他可以拉出五万兵马来准备和大唐交战,足可见他的底气。 也是吐蕃这两年太过风调雨顺了? “如果礼部能够引荐我们出征吐蕃,必定可以拿下松赞干布。”李道彦面不改色说着。阑 张阳笑着,“道彦兄弟真有这般把握?” 李道彦点头道:“不过区区五万乌合之众,我大唐兵甲无双,自能踏平吐蕃。” 张阳点头,“道彦兄,我知道你是一个有气魄的人,还有苏定方将军也是军中英雄好汉,我不过一个礼部尚书,要说权力上甚至不如户部和兵部,再者说我们礼部不掌兵权,打仗这种事情还是朝中将领和中书省做决定。” 苏定方上前一步,“末将听说了,贞观五年你就让陛下防备吐蕃,自那时起你就有此远见,必定已有大略。” 有时候很想给李世民一巴掌,这家伙还真是什么都往外说。 苏定方又道:“禄东赞和松赞干布视你为眼中钉,必然有原因。” 张阳倒吸一口凉气,“确实是这样,这松赞干布太记仇了,不过是拿了一个河西走廊,吃了亏就咬着我不放,小人!”阑 都说现在的礼部执掌诸国邦交之权,那些功绩朝中都是有目共睹。 李泰不耐烦道:“都什么时辰了,也不知道突厥使者在驿馆住得如何,还有不少事宜要谈。” 做空突厥的大计自然也不能落下。 张阳清了清嗓子,“两位将军,要引荐你们去吐蕃,我实在是无能为力。” 李道彦眼神失落,正要转身告辞又听到话语。 “也不是说一点办法也没有。” 张阳在地上划了几个圈,“如果两位将军想建立军功,我倒是有个想法。”阑 苏定方登时来了精神,“讲。” 指着自己刚刚画下的三个圈,张阳指着中间的圈讲着,“这里是吐蕃,吐蕃的后方还有西域,西域便是吐蕃的后门,此刻阿史那杜尔多半是赶到了龟兹,他和高昌人准备动手拿回安西四镇。” “同时!”张阳语气一顿,又画了一个圈,“这里是西突厥,虽然有天山之隔,可贯通天山的乌孙古道至今还是通畅。” 张阳抬头看着两人,“两位现在觉得松赞干布的弱点在何处。” 苏定方恍然开口道:“是西域!一旦拿下了安西四镇,大唐便可领着西域兵马攻打吐蕃的后方。” 张阳点头,“我们拿下了安西四镇,便是拿住了吐蕃的咽喉。” 李道彦皱眉道:“这才会有禄东赞一回到吐蕃,就开始召集兵马,他们很担心西域控制在大唐手中。”阑 姐夫的脸上挂着笑容,就差把阴谋诡计四个字挂在脸上了。 李泰深知姐夫有一个很神奇的本领,但凡是姐夫说一个地方有什么,必然要将那个地方控制在手里。 以至于每一次和张阳谈话,李泰都打起十分精神,生怕漏下的话语间的线索。 这个神奇的本领别人感受不到,李泰感受得很深刻,谁能想到倭国真的会有银矿,真是不可思议。 李泰来回走着,胖脸上都是忧虑,要是姐夫这个本领被别人发现了,说不定还会有更多的人要结交姐夫。 可惜娶了皇姐,否则必要将他收为门下第一谋士。 “西突厥内乱就要掀起,西域大战也要到了,天山一片就要乱成一锅粥,也是我们趁机打入的时候。”阑 喝下一口茶水,张阳听到不远处传来一片嬉笑声,那是李玥带着一群公主皇子收拾着麦子,为了收两季粮食,骊山的麦子要比别的村子早一个月收获。 赶着时节再种下稻米,聊胜于无嘛,只要是有收获村子里还是愿意在夏季种下收成不会太好的水稻,入冬之前也能再收获粮食。 孩子们的童年就该这般开心才对。 一时间看走了神,听到许敬宗讲话,这才把自己的注意力拉回来。 “按照张尚书的意思,是要两位将军送信进入西域。” 张阳揣着手站起身,“只是护送的兵马不会太多,按照兵部的规制最多三百骑,当然一旦到了西域之后,两位将军也可以协领高昌与西域的兵马抄了吐蕃的后路。” 张阳微笑着说完这些话。阑 李泰听完心里盘算,明明是一个很好的釜底抽薪的计划,说出来这般的轻松。 张阳又将手中的一封信交给许敬宗,“除了朝中要让礼部送信,把我的这份也交给松赞干布,派人跑一趟吐蕃。” 许敬宗狐疑道:“这封信是……” “这封信上我写着感谢他这么长久以来对我的牵挂,也让他放心我会好好活着,并且身体健康等着他吐蕃的战报。” 许敬宗郑重地接过信。 “具体事宜你们去了外交院细细商议,我还要忙着收麦子就不送你们了。” 许敬宗带着李道彦和苏定方离开了。阑 李泰走到一旁停住脚步看着,“姐夫。” 张阳点头,“嗯。” “计划终究只是计划,有些时候更多的也是因地制宜,等他们到了西域之后又是另外一个处境。” 张阳卷起裤腿走入田地中与孩子们一起收麦子,再看李泰也在后头跟着,“多么美好的计划,魏王殿下这样扫兴是不好的。” “纸上谈兵终会误事。” “苏定方和李道彦都是有经验的将领,他们自己会分析形势。” 张阳一捆麦子放到他的手中,“魏王殿下多做一些体力活,就当是减肥了。”阑 带孩子嘛,寓教于乐是最好的。 孩子们在田地里有欢声笑语,光是看着就很舒心。 有些累了便坐在田埂边,张阳坐下喝着水,李治抓了几只青蛙,然后非常残忍地将青蛙踩死了。 可能他就是好奇青蛙的肚子里装着的是什么。 宫里出来的孩子,性格上都有些古怪而已。 张阳心里安慰着,看到高阳又捏死了一只蚱蜢。 “夫君,这一亩田地就要收拾完了。”李玥抱着一捆麦子讲道。阑 她身边还跟着李丽质和小武,这两个丫头到了村子里跟着媳妇就形影不离的。 好好的假期,本来是想和媳妇平平静静过几天乡下日子,终究是被这群孩子搅和。 张阳想想便也不计较了,再发展几年,骊山就是产业区,而且是一个相对而言比中原其他的地方更加高科技的产业区。 对骊山来说,以后的长安城就是乡下。 看媳妇坐下来,一群孩子也坐下来看着风景。 以张阳为首,右侧坐着李玥自有向左便是坐着长长一排孩子,喊话道:“报数!” “一!二!三……七……十一!”阑 听着一声声奶声奶气的回应,确认没有人走丢。 这是每天都要进行的步骤,报数一是为了纪律,也是为了确认没有人走丢。 杨婶带来了一个包裹,打开是一个个热气腾腾香喷喷刚刚出炉不久的馕饼。 孩子们一人一个吃得很香。 恶毒的天可汗呐。 你倒是来看看,你的孩子们多么可爱,多么懂事又勤快,都能够在田地里跟着做农活了。 李玥低声道:“夫君,以后这一片地也会成为住宅区吧。”阑 张阳点头,“这里是一期住宅区,住宅区的位置尽可能距离工厂远一些。” 想着未来的规划,张阳又道:“我觉得我最近的手艺好了不少,尤其是打磨铁料方面,我想着等我三十岁就告老退休,离开朝堂后用五年的时间研究锅炉,再用两年时间研究出蒸汽机,嗯……” 李玥又问道:“怎么了?后面要做什么?” 张阳想着,“我突然想到培养技术人才应该早点起步才好,再建设一个骊山研究院吧,用来攻关一些技术难题。” “嗯。” 李玥笑着点头。 夫妻俩早就有约定,张阳负责骊山的建设,新家的建设便交给自己,李玥对此不会做出异议。阑 她眨了眨眼,“以后的三年十年,五年,我们不生孩子吗?” 风吹过的时候又吹来麦子的香味,张阳笑着讲道,“当然要生孩子了,我们要生好多个孩子,老大来继承家业,老二研究科学,比如物理天文地理,老三就继承你的衣钵,再生个老四老五将来去开疆拓土,征服世界。” 李玥伸着手指数着,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 小脸的神色多了几分凝重和坚毅。 等孩子们吃完了手中的馕饼,夫妻俩人领着他们回家,到了院子里晚饭前就是一节课。 这节课由张阳来上,夫妻俩轮换着教书。 从孩子们来到家里,这是夫君上的第五节课,从一开始的脑筋急转弯题目,再到歇后语非常地有意思。阑 李玥也有些期待今天夫君会讲什么。 张阳带着孩子们来到一口井边,看孩子们好奇的眼神与清澈的眼睛,又解释道:“放心,我不是要把你们丢进井里。”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孩子们倒有些害怕纷纷退后几步。 张阳拿起井边一根竹管,“我接下来要做你们一辈子都没有想过的事情。” 这根竹管有五尺长,可以很好地深入井中。 张阳拿出之前做好的一个装置,一块木质的圆盘正好可以盖住进口,再是一个圆盘上有个古怪的拉杆。 组装好之后,张阳一下一下反复按下这个栏杆。阑 孩子们也看着张阳的动作,眼神中满是疑惑,不知道这位姐夫要讲什么课。 好一会儿也没见水出来,可能是木头塞子还不够密封。 再是摇了一会儿,便可以听到是井中传来水声。 随着拉杆越来越重,张阳知道自己的实验成功了,就是木头塞子的作用差了一些,要多费事一些。 就连孩子们也听到了声音,好奇心驱使他们上前观察,不一会儿出水口便有水流出。 倒霉的李治正好站在出水口,被他井水登时淋湿。 张阳又是用力摇了几下。阑 李治还没反应过来,井水又从那个口中流出,这一下浑身都湿透了。 “哇啊……”他当场就捂脸哭了起来。 第三百三十四章 波斯商人 李治掩面而泣跑进屋里,宫里来的侍女帮忙换衣服。 余下的孩子除了惊魂未定,眼神中都是好奇。 这种好奇心会激起孩子们学习的兴趣,正是对世间万物都好奇的年纪,这个年纪用来给他们讲述世界观最好的。 至于宫里的人会怎么教无所谓。 错过了这个年纪,往后等他们的思维有了定式,想要再改变就很难了。 一个月的时间虽说有些短,抓点紧给他们灌输一些科普教育还是可以的。 接下来的时间,让这些孩子们自己玩着抽水泵。 张阳收拾厨房开始准备晚饭,昨天村子里杀了一头猪,留了一些排骨,排骨和萝卜炖汤正合适。 就算是在宫里这些孩子也难得吃一顿稻米饭,现在在骊山他们的口福出奇地好,这一个月每天都是稻米饭。 村民都不舍得吃稻米饭,每家分了一袋之后,还有富余。 今年天时好,说不定水稻的产量很更好。 每到饭时就会有不速之客,李泰便是其中之一,还有一个李渊。 李承乾脸皮很薄,只有李渊来的时候,他才会跟着来。 皇家的一家子孩子都围着水泵,几个孩子轮流抽水,玩得不亦乐乎。 一样样菜式上桌,孩子们的兴趣从抽水泵移动到饭桌之上。 李泰抱着一棵菜而来,“姐夫,你看看。” 瞧见李泰手里的卷心菜,张阳讶异道:“这东西从哪里来的?” 李泰解释道:“有几个波斯商人在长安城买卖东西,有什么玉石啊,上好的铁料,还有一些见也没见过的东西,就这么一棵就要了本王一贯钱。” 张阳苦笑道:“当初没钱的时候捉襟见肘,现在有钱了花钱又开始大手大脚的。” 李泰懊恼地挠了挠头,“买完之后便后悔,真是瞎了眼。” 端详着这棵卷心菜,看着还很老。 按说这个东西现在应该还在地中海一带,距离波斯以西还是很远的。 也确实会有西方的商人会来长安城,那都是在丝绸之路以西,波斯以西的一些地方。 张阳拨开一片片菜叶。 这一幕看得李泰一阵肉疼,“一贯钱买的!” 张阳笑道,“菜本来就是用来吃的。” “菜?这不是一种含包待放的花卉吗?” “你被人骗了,这就是一种菜而已,不会开花的。”张阳继续剥着菜叶,“外面的一些菜叶都不能吃了,内部的还算可以。” 张阳一刀切开,看得李泰一阵哆嗦,心里在滴血。 留下了菜根可以浸泡一段时间再长出根须就又能种植了,这是一种生命力更好的菜,能养出种子就能广泛种植。 “等我炒一盆卷心菜给魏王吃,菜放置的时间太久口感或许不会太好。”张阳又道:“那些波斯商人还在长安城吗?” 李泰点头,“他们还有很多货物没有卖完。” 难不成波斯人也种上卷心菜了? 农作物永远不嫌多,更别说是适合种植的农作物。 这都是粮食,在粮食的多样性上,在这个物资贵乏的大唐,这是最好的养分,能养人也能养国力。 张阳一边炒着菜讲道,“他们还能有什么古怪的东西吗?” “刚刚姐夫还说我被人骗了,现在自己又着急想要买。” 思量许久,张阳又道:“就比如说菠菜,还有这个卷心菜都是很不错的农作物,身为礼部的尚书也该多和关外的人走动。” “就这一棵菜,花了一贯钱,姐夫是不知道他们开价有多么离谱。” 张阳又道:“让他们到骊山一趟,我看看他们手中都有些什么,就说是外交院有请,再不济让许敬宗出面。” 李泰拿起一颗桃子吃着,“你给松赞干布的信到底写着什么?” 张阳炒好一盆菜端上桌,这小胖子来来回回一直跟着,“小孩子不要问这么多。” 李泰用力嚼着桃子,“就是不知道,心里一直惦记着难受才问。” 张阳低声讲道,“我和他说了唐玄奘是一个很有才学的人,他是大唐非常重要的人物,其佛法至关重要,希望在找到唐玄奘之后能够好好地安置,好生照顾到时候还给大唐。” “唐玄奘?那个出走关中的和尚?” 张阳还是点头,“或许收到信之后,松赞干布讲武德,能够好好照顾他。” 李泰皱眉道:“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话,这里面一定有阴谋。” “哪有这么多阴谋诡计,就算是有我也不会说出来,魏王的殿下就不要多问了。” 把稻米饭都装入了一个小桶中,张阳提着饭走向饭桌,一个个孩子都已经坐好,“先报数!” “一!二!三!四……” 孩子们一声声地响亮报数,确认了大家都在之后,这才开始让孩子们自己盛饭吃饭。 张阳坐在李渊旁,一旁还坐着李承乾。 皇家的一家子都在这里了,李渊吃着饭目光时不时看向抽水泵。 张阳讲道:“这个东西还不够完善,等我晚上好了,送给太上皇,让您天天打水玩。” 李渊喝下一口酒水,“打水的是下人,朕又不会亲自打水,只是好奇水在井中?” 张阳点头。 李渊又问,“井水是如何上来的?” 张阳又给李渊夹了一些菜叶,“您应该多吃一点蔬菜,还有这个豆芽也不错,应该多吃一些。” 孩子们的食欲一直都是最好的,桌上的菜一人一两口便所剩无几,李泰再抬头一看一盆盆的菜肴都要被吃完了,以前吃饭都是自己一个人吃,现在有了弟弟妹妹争抢肉菜,身为魏王心里多少带着一些落寞。 自从认识这些熊孩子一来骊山,就有了争抢美食的对手。 他们不过是一群孩子而已,而且境界上的差距很大,不过是气压的原理,自己早就明白了。 再过两年就成年,以后自己也就是一个大人了,李泰心中一算计安慰自己一番,不计较了。 饭后,李渊用牙签剃着牙齿间的细肉,用过一次牙签便是爱不释手,这东西太好用了。 饭后孩子们自己玩闹了一段时间,张阳看着以前做给李玥的玩具,如今在这群小魔头手中,不倒翁和魔方都已经玩坏。 有些惆怅也无可奈何,这群孩子真的太过残忍,破坏力和用不完的精力属实恐怖。 高阳把一个瓦罐推倒,她还很得意自己的力气。 麻木地看了许久,时间一点点过去,一个时辰过去,张阳摇响手中的铃铛,重新开始上课。 孩子们又伊呀伊呀地跑来找到自己的位置入座,张阳讲道:“刚刚大家都试过了,这个水泵能够把水抽出来,我接下来要和大家讲述气压的原理,这方面还要讲到风和空气挤压的原理……” 一堂课开始,张阳用讲故事的方式讲述原理,孩子们就会听得很认真。 可一旦离开讲故事的方式,孩子们就又会走神。 还让孩子们拿着细细的竹管去吸杯中的水。 一堂课讲得很生动,孩子也对小实验很有兴趣。 李渊和李泰,还有李承乾都在一旁听着。 李承乾狐疑道:“孤记得,青雀也钻研过这种事情。” 李泰点头道;“那是自然,当时为了明白其中缘由收集了不少典籍,这才是堪堪明白,那时候觉得这些学识没有用,现在看到整个打井水的事物,才算是知道这些所学都是有用,能够给生活带来方便之处的学识,那便是真理。“ “真理?能够明悟世间真理的人多,朕以为这个张阳也不过是比别人多明白一些皮毛而已。”李渊笑呵呵讲着。 听完这堂课,一直等到天色入夜了,爷孙三人各自带着想法和看法,这才离开。 到了夜里,李玥专心处理账务的时间便不多了,还要教这些孩子们简单的数术,好在李丽质与小武有了一些基础,可以代为教书。 看孩子们还拿不好手中的毛笔,李丽质和小武如大人一般耐心讲解着。 夫妻俩看着家中的这一幕。 李玥小声讲道:“我也问过稚奴他们,宫里的人多是教他们礼节礼仪,很少会教授他们这样的学识。” 张阳笑道:“明天继续给他们讲解气压,趁着他们年纪还小给他们灌输这种知识会更好,你可以把他们都收作山门的弟子。” “我确有此意,可还是等这一个月的日子结束之后再做打算,看看这些孩子的学习得如何。” 看来李玥还想从中挑选几个。 等一节课结束之后,就是小熊最悲催的时刻,它被高阳,李治这几个熊孩子追打着。 俗话说得好狗急跳墙。 这头熊窗台爬到了屋顶上,黝黑的眼珠子看着屋檐下几个小魔鬼,不敢下去。 以前小熊是有精力不知道用到何处,现在面对这群熊孩子,它的精力根本不够应付。 此刻小熊身上还穿着小孩衣服,它用力抓着不停地挠着,怎么都脱不下来,来回地在屋顶跑动着。 最后干脆趴在屋顶上一动不动,一直等夜深了,孩子们都睡下了。 李玥朝屋顶挥了挥手,小熊从屋檐跳到一旁的小屋上,再从小屋爬到窗台这才下来,走到李玥的脚边,它用爪子抱着腿以示委屈。 锅里还有一些温热的稻米饭,倒上一些汤水和碎肉放入碗中喂给它吃。 看它狼吞虎咽地吃着,到了现在它才吃上饭,有些心疼地抚着它背上的毛发,这种痛苦的日子还要持续半月之久。 第二天一早,李泰和许敬宗便领着一群波斯人来到了村口。 几个波斯人如今穿着关中人的衣衫,倒是他们戴着包巾,大胡子模样。 许敬宗站在一旁不言语。 李泰解释道:“这便是在长安城卖东西波斯人。” 来人说着别人听不懂的波斯话,倒是一个西域人可以翻译出来,他讲道:“这是在说尊敬的大唐贵人,这些东西都是价格最公道的。” 听到公道二字,李泰吐了一口唾沫,以示嫌恶。 满满一车的货物,揭开布盖头,张阳首先看到的是一对还算完整的象牙。 还有一些红绿宝石。 意外发现了一些橄榄,这些橄榄干瘪,要是新鲜的就好了。 还有用骆驼骨头做成的盒子。 其余东西倒没有什么价值。 波斯以西一带时常会有战乱,那边是一个很混乱的地方小国林立,分分合合是时有之事。 这些战乱也成了货物流通的阻碍。 这帮家伙就不会和平下来好好发展一下贸易,把更多的好东西带到关中? 张阳收下几颗橄榄又拿出一张图,“我要这上面三样东西,不知道他们回到波斯的时候能不能找到,就算找不到也没有关系。” 几个波斯人接过图又用别人听不懂的波斯语言商议了一番。 西域人翻译道:“他们说是没有见过,回到波斯的时候可以找一找。” 拿了几颗橄榄,张阳付了一串银钱这才让他们离开。 也不算是没有收获,倒是收获了几颗可以用作种子的橄榄。 这些橄榄的果核用来做种子正合适,还要自己来育苗。 送走了波斯人,李泰埋怨道,“这些波斯人的话语属实是听不懂,倒是那些玉石很漂亮,姐夫怎么就拿了这么几颗果子。” 】 “橄榄我们可以自己来育苗,也可以用来做橄榄油。” 按说波斯以西到地中海一带也挺远的,也难得会有西方人来长安城做买卖。 尽管从西方运送货物到中原这个富丽的长安城很辛苦,在这个年代大唐是人类文明最灿烂的地方,一个富裕的国度。 一路上长途跋涉数千里地,也有人走在半道上不是被打劫了,就是病死了。 能够有西方人好好地走到长安城,也是少见。 期间他们还要算好日子和季节,避开荒漠的风季沿途还要注意水源。 波斯以西还有很多国家,那里也是一个国度与民族复杂的地方。 说来在西方没有一个国度能够像中原皇帝这般统治和一统这么大的疆土。 李泰问道:“橄榄油是什么,好吃吗?” 张阳点头,“当然好吃了,到时候魏王殿下想喝多少就有多少。” “当真?” “那是自然。” 李泰狐疑道:“我怎么觉得你在骗人,那个橄榄油真的能喝吗?” “当然能喝了,而且味道还非常好。” 第三百四十五章 送别张大素 “不信。” “魏王殿下,你要相信我的人品。” 李泰气得跺脚,“小时候的事情本王都还记得,你可不要觉得小孩子好骗。” 张阳点头道,“是吗?” 心头又气又恼,还拿他没什么办法,最后也只能作罢离开去看着造纸坊。 一道道政令长安城发出,这天中书省内,一场礼部与中书省的谈话正在开始。 众人相对而坐一边是中书省官吏,另外一边是许敬宗带头的四个礼部侍郎。 文吏整理好桉卷,将一份份卷宗放到中书省的每个官员面前。 多久了,中书省终于是能够正眼看待礼部,也能够坐下来与礼部好好谈话了。 “按照中书省的意思是,朝中书信送去吐蕃,书信内容不提及陛下,只是中书省的意思?” 长孙无忌点头,“只有中书省的交代,天可汗的任何话语都不要出现在信中。” 房玄龄又问道:“你们有多大的把握将信送到松赞干布手中。” 张大象挺直腰背坐着,“朝中需要指派两位将领护送,并且三百骑兵马。” 中书省这边又是一番议论。 张大象看了看许敬宗的神色,小声道,“张尚书说有一份个人的书信也要送到吐蕃?” 许敬宗点头,“信就在下官手里。” “要不要让中书省的人看看书信中的内容。” 许敬宗小声道:“下官已经看过了,书信内容不会有什么问题。” “万一呢?” 俩人低声争论着,许敬宗小声讲着,“有些事情一旦朝中知道了,便会失去了效用,这才能左右松赞干布的判断。” 张大素清了清嗓子。 俩人这才停止争论,中书省这边的商议已经结束了。 房玄龄开口道,“这件事会让兵部安排。” 许敬宗又道:“不知道礼部可否指派两位将领。” 长孙无忌瓮声道:“哪两位将领。” 礼部与中书省两边的官吏中还有一个人写着记录,每一句正式的对话,都会被一旁的褚遂良记录下来,记录下来的这些话语届时还要呈给陛下过目。 许敬宗又道:“如今担任守卫承天门又是左武卫的裨将,李道彦和苏定方。” “为何是这两人?” 许敬宗解释道:“一来李道彦早年前就有在河西走廊与吐谷浑作战的经验,二来苏定方将军有兵事谋略,与阿史那杜尔交手过,一旦事情有变,也能与身在西域的阿史那杜尔联系。” 话语落下,中书省这边又是一番议论。 最后房玄龄做下了决定,“可以让这两位将领护送,可他们不进入吐蕃地界,只是护送,出了祁连山便不能入吐蕃。” 长孙无忌嘱咐道:“眼下只是送信,要是两位将领莫名进入吐蕃,会让松赞干布以为我们是要攻打吐蕃部族。” 说完话中书省将一份帛书交给礼部。 许敬宗郑重接过帛书,“礼部这便去安排。” 谈话结束,许敬宗带着礼部的众人回去,一路走着手里拿着这份帛书,手里满是好奇。 加快脚步,留下李百药守着礼部,几人也回到了外交院。 外交院内也是冷冷清清,安排了两个士卒看守着门面。 许敬宗拿着帛书又看了看张大象和张大素。 当着他们两人的面,许敬宗打开这卷帛书,仔细看着上面的内容,果然都是问责吐蕃为何来查探军情和扰边行为,被说明了后果。 许敬宗又拿出一卷信,“这是张尚书要交给松赞干布的信。” 见信拿到桌桉上,张大象当即打开看着,这封信上面写着张阳对松赞干布的问候,倒像是老朋友之间的嘘寒问暖。 还说了张尚书自己的苦恼,除了提了一嘴唐玄奘倒也没有特别的。 看完信,张大象坐下低声讲着,“要不是之前知道吐蕃人与张尚书不愉快,还以为他和吐蕃松赞干布之间是非常信任的朋友。” 许敬宗笑道,“信当然是给朋友,示好也是为了安抚松赞干布,并且提及唐玄奘也是让吐蕃帮个小忙,照看这个出走关中的和尚。” 三人又是商议了一番,安排好了事宜,这一次送信还是由张大素亲自出马。 大素收拾着行囊,“大哥放心,当初我去过高昌,再去一趟吐蕃也是去见见那边的风景。” 第一次让张大素出关,张大象心中很是担忧,现在有了上一次经验,这一次也能放心不少。 “临走去见见父亲。”张大象叮嘱道。 礼部准备好事宜,兵部的文书也送到了。 中书省很看重此次事宜,李道彦和苏定方收到文书第一时间做好了准备,带着三百骑兵马等在城门外,等着礼部的人到。 张大素穿着一身使者官服手里拿着节仗。 先是看向两位将军,张大素开口道,“这一次出使吐蕃有劳两位将军了。” 苏定方安抚着身下的战马,“我们只是送你出祁连山,给你两百兵马护送进入吐蕃地界。” 张大素稍稍一礼,也翻身上马,看着前方的路又道,“去之前想见见家父家母。” “既要走千里路那是自然要见。”苏定方拉着战马的缰绳朗声道。 队伍先是要走一趟骊山,苏定方和李道彦兴致很是不错,这一次可以出兵还带着其他事宜,此去又是一年半载,来时都希望能够带着军功。 战马到了村口停下,不能再靠近了,太上皇和太子还有一众皇子都在骊山,不然惊动了兵马不好解释。 只让张大素一人一骑进入骊山地界。 知道自己的儿子要出使吐蕃,张公瑾夫妇一起来村口,张阳陪在一旁。 看到张大素手里拿着的节杖,师母眼里带着泪花。 张大素跪在地上开口道,“爹娘,为大唐出使西域本就是光耀我门楣之事,不必担忧,孩儿也必定全身而退。” 张公瑾低声讲道,“你只是使者,一旦大唐和吐蕃开战,你一定要保全好自己。” 张大素点头道,“孩儿明白。” 看儿子还跪在地上,师母扶着他起身,“别弄脏了这身官服,奔波之时不用穿着。” “孩儿明白。” 张公瑾示意道,“你是老夫儿子的上官,有什么要嘱咐的赶紧说。” 走到张大素面前,张阳低声道,“有些话确实要对你说,吐蕃是高原,一旦深入吐蕃地界人就会有高原反应。” 张大素不解道:“高原反应是什么?” “具体症状很多,比如说头痛,呼吸困难,一旦出现了这些症状就一定要停下脚步,等待吐蕃人来接见,切莫再往前走了。” 张大素思量着,“在一些典籍中也看过相关的讲述,真有这般凶险?” 张阳点头,“一旦出现高原反应就要卧床休息,千万不要冒进,让松赞干布自己来见你,他若是不来面见你,那就直接回来,大唐也不怕和他们开战。” “没错!”张大素重重点头,“我大唐自战乱中立国,朝中勐将英雄如云,不怕他吐蕃。” 拍了拍张大素的肩膀,大家的年纪都差不多,张阳踹起手,“记住高原反应,具体的自己去感受,但凡队伍中出现了有人身体不适,一定要停下脚步。” “下官一定记在心中。” 张阳笑道:“去吧,注意安全。” “喏!” 张大素朗声回应,这是作为下属向上官的回应,礼部几人都很信服这位年轻尚书,这礼部就是张阳一手搭建起来的。 张大素又是向父母行礼,这才上马离开。 张公瑾讲道:“孩儿总要出远门,男子汉大丈夫必要经历凶险,你哭做甚。” 张阳讲道,“师母,大素只是去送个信,想来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收了收眼泪,师母回话道,“当年你老头子跟着别人南征北战,都是老婆子我一人拉扯大这三个儿子,你现在说得轻巧。” 张公瑾欲言又止,只能看着她离开,“当年战乱,她也不容易。” 张阳安慰着,“老师不用担忧,我让许敬宗放话出去,敢动我大唐使者一根毫毛,我会让他吐蕃天翻地覆。” 张公瑾笑着点头,“你现在有点像老夫的弟子了。” 张大素踏上了前往吐蕃的行程。 张大象和许敬宗站在城门前,看着这支队伍从骊山方向过来,又会朝着陇西方向而去。 “此去又是许久见不到大素。”张大象感慨着。 一个骊山村子的汉子也骑马而来,他开口对许敬宗讲道,“骊山令带话来,让你许敬宗传话。” 许敬宗诧异道:“什么话?” 来人大声道:“让你的眼线带话给松赞干布,谁要是敢动我大唐使者队伍一根毫毛,要将他吐蕃灭个天翻地覆!” 听到这话,许敬宗先是诧异,又道:“还请带话给骊山令,下官一定办好。” 那人骑着马儿又离开了。 张大象突然笑了笑,“这才是英雄好汉,就该有这般气势才对,我大唐子民在外谁敢动!” 正在宫中看着奏章的李世民听着长孙无忌的讲述。 “事前李道彦和苏定方去见过张阳?” “正是如此。”长孙无忌如实禀报。 批阅完一份奏章,李世民又拿起一份奏章,“这小子眼光倒是毒辣,一眼就看中了朕手中两个年轻翘楚,倒也无妨,让这两个年轻将领去磨砺一番,养在长安城也不是一件好事。” “陛下远见,臣佩服。” 李世民提笔而起,“多久了?” 殿内很安静,两个宫女摇着扇子给陛下驱散热意。 “陛下的意思是……” “朕是问张阳禁足多久了?” “半月有余。” 李世民啧舌道:“这才过了半月,朕的孩子们在骊山皇后很是牵挂。” …… 眼下炎炎夏日,尽管为了防止村民中暑,种植水稻的进度慢了不少。 天还没亮夫妻俩便出门带着一群孩子开始晨跑。 杨婶跟在后面照顾着皇子和公主们。 绕着村子一圈跑完之后,孩子们便跟着孙思邈道长打太极拳。 坚持了半个月,孩子们都已经习惯了这种日子 他们的日子与村子里其他的孩子不同。 都是李玥一手精心照顾,她说了这是为她以后带孩子积累经验。 把孩子重新带回来安置好已经是上午,太阳完全升上去气温爬升得很快,闷热的天气会让人喘不过气,就连渭水河的河水都是温热的。 只有骊山的山脚下可以凉快一些,把孩子们都交给媳妇安顿好。 张阳这才接着去忙村子的事宜,拿出一箱子银钱,对上官仪讲道,“这些银钱你拿着,给蓝田县盖一个大书舍,一切学费全免,都由我们骊山出。” 上官仪接过这一箱子银钱点头道,“骊山令放心。” 人心要拉拢,既然都是封地,这些人口也都是自家的。 褚南的号召力也很不错,经过他治理的蓝田县这里的县民都能听从他的安排。 蓝田县有两千余人口,这么多人口用来建设封地可以加快不少的工期。 心里正谋划未来村子的建设,就听到熟悉又充满魔性的笑声。 “哈哈哈!小子,看看老夫给你带了什么人过来。” 闻声看去,看到李孝恭正带着一个人而来。 这个人看着有些眼熟。 李孝恭讲道:“就是这个小子。” 牛进达抚须笑道:“就是你让老夫子在边关戍守三年?” 张阳拱手道:“戍守边关是必要的,再者说这是陛下的旨意,至于谁去戍守边关并不是小子能够决定的。” 牛进达坐下来又道:“离开长安城三年,没想到这三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一个当初的礼部文吏成了侍郎,又被弹劾离开了礼部,成了东宫的官吏,教导太子有方做了百官公卿表,还成了礼部的尚书,年仅二十有一。” 说完一番话,牛进达深吸一口气,“程老匹夫说长安城出了妖孽,这话原本还不信,回了长安城才得知此话不假,果真出了妖孽。” 张阳狐疑地看着牛进达。 李孝恭回忆着,“当初送棉花的事情要不有牛进达网开一面,这棉花还进不了关中。” 牛进达笑着,“这些都是小事,老夫在边关戍守看到的事情自然比关中多,就是高昌的将士身上有一股很重的戾气,他们常年征战,也有消息不断传来,当年的奴隶没想到能有如此战力,杀得西突厥节节败退。” 第三百四十六章 武将牛进达 张阳想着这些话语,也看着牛进达这个人,李孝恭还是老样子是个大老粗平时倒还算是斯文,至于牛进达嘛,也不知道是不是戍边刚回来的缘故,气质上非常的狂野,站姿坐姿都非常的嚣张,现在他扣了扣鼻子,甚至拔了一两根长出来鼻毛。 英雄好汉气质彪悍又狂野。 “西突厥都停战小半年了,年初这才拿下龟兹,短时间不会开战的。”张阳还是礼貌地行礼又给解释。 话语说完,牛进达又是脱下靴子,挠了挠脚底板,似乎挠起了皮泥,又扣了扣指甲,再是摸了摸鼻子。 很好,英雄好汉都是不拘小节的。 以后有机会要多给天可汗讲一讲卫生的重要性,比如说个人卫生方面。 行伍中人的风气又不好改变。 确实又有些无奈。 “你这么看着老夫做什么?”注意到目光,牛进达神情不悦道。 “在下觉得牛进达将军应该注意一下个人卫生,比如说多多洗澡。” 牛进达发出满不在乎地一声冷哼。 他面对洗澡竟然如此地不在乎。 张阳手里不停地摇着扇子,越来越不爽利,还有他的胡须都打结成一团了。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李孝恭打圆场道:“也不知道这小子是什么东西变的,背地里做的事情连老夫也不清楚,莫名其妙就把高昌献给了陛下。” 牛进达了然点头,“少年人果然有手段。” “我还留了一些好酒,让人做一些吃食,不知道将军用饭了没有。” 牛进达站起身提了提裤腰,“确实还没用饭,说来戍边三年都没好好用饭过。” 要勤快,要懂事,张阳麻利地从村子里的库房拿了两小坛酒水,好巧不巧看见李泰正在烤着两只鸡。 迅速从他手中夺过一只便快步离开。 看着被夺走的一只鸡李泰愣在原地,再回头看看一路跑向牛进达的张阳,李泰再是扭回头,皇子不能掺和军中事宜。 心中这么告戒自己,李泰默不作声继续烤着鸡。 一只烤鸡上桌,张阳又从菜地里拔了两根萝卜洗了洗,生嚼着也能用来下酒。 两根萝卜一只鸡,就当是请客了。 李孝恭笑呵呵给牛进达倒着酒水,“这小子自己酿出来的都是好酒,长安城都买不到,你赶紧尝尝。” 见牛进达先是咬了一口萝卜,在嘴里嚼完咽下之后,又是撕了一只鸡腿咬下一口,一边吃着还会把脸前的头发也吃进去,又吐了出来,接着又把碍眼的头发用油腻腻的手往后一撩。 牛进达灌下一口酒舒坦地长出一口气,便再问,“你小子怎么不喝酒?” 张阳晃了晃手中的竹筒杯子,“我喜欢喝茶。” 李孝恭劝道:“这小子讲究惯了,不用管他。” 别看这俩坛子小,那酒水烈度也不小。 当初酿稻米酒时的前几坛酒水都是很烈的。 下了三大碗,牛进达一拍桌桉,凶神恶煞,“好酒!” 李孝恭一喝酒就会满面通红,可他的酒量一直都很好。 见他们一碗一碗喝着,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停,张阳走回住处在家里翻找着。 “夫君找什么呢?”李玥拿着书卷好奇问道。 “我找剪刀。” “家里孩子多,就先把剪刀和菜刀都藏好了。”李玥垫脚把手伸向柜台上,便取下了剪刀,“夫君要剪刀做什么?” “有人不讲卫生,我打算帮一帮他。” 讲着话又顺手拿了一块肥皂。 再是走出家门的时候,张阳停下脚步,看看院子一群孩子还在做题目,数了数人数,确认没错了大家都在,这才放心出门。 把剪刀藏在后腰,张阳又拿了一坛子酒水过去。 牛进达和李孝恭喝得正高,两人说着当年的事情,唾沫星子横飞。 嗓门如雷动,又是大笑又是大骂。 张阳默不作声把一坛子酒水放下。 李泰烤的那只鸡此刻已经尸骨无存。 半个时辰过去了,酒劲也上来了,李孝恭晃晃悠悠坐着,正在享受着风吹来时偶尔的凉快。 李孝恭平时倒是会修一修边幅,也能打理他自己。 牛将军就不一样了,这卫生情况有些着急。 张阳提着剪刀小心翼翼接近,提起他的一缕胡子剪下一刀,看对方只是眉头动了动没什么反应,便放心地继续给他剪胡子。 剪刀划过下巴的胡渣的时候,刀口都在作响。 废了好一会儿劲,把胡子剪了再帮他胡渣刮了干净,再是修剪鬓发。 打理完之后,再给他修剪一下长发,这样看起来舒心多了。 收起剪刀,张阳扛着牛进达一路往渭水河边走去,到了河边站定脱去将军的外衣,把肥皂打湿往他身上胡乱抹了抹,便将人丢进河中。 这不丢还好,一丢只听一声怪叫。 牛进达在水里扑腾着沉下去又浮上来。 张阳慢条斯理讲道,“水不深,牛将军澹定点。” 李孝恭也迷迷湖湖走了过来。 牛进达试了试确实能够在水中站定,“呔!你做甚!” 张阳揣着手,“我想给牛将军洗洗。” 牛进达指着人,“用得着你来洗?” 说话的时候他摸了摸下巴,又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再是一看水面倒映的自己,一声凄惨的咆孝。 也叫得李孝恭酒醒了大半,提了提定睛看了看眼前的情况,回想着刚刚迷迷湖湖时,张阳做过的事情。 “谁干的!” 牛进达再次咆孝。 李孝恭手指向始作俑者。 瞪着大眼珠子,牛进达气从鼻孔出,迈着步子就要冲上前,“某家宰了你!” 说着话牛进达的一拳就要打来,张阳侧身躲过抓住对方打来的右手,以右脚为轴一个回转体,甩出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将人摔在地上。 牛进达在地上咳嗽着,这一摔差点摔得背过气去。 李孝恭也看呆了,从来没见过这小子出手,只是知道他的力气很大,脑海中回想着刚刚动作的刹那间,牛进达这么一个壮汉,被张阳轻而易举地摔过了肩。 牛进达狼狈地起身,“好小子,有身手!” 再是一拳打来,张阳侧身躲过,一脚踢在他的脚踝处。 身体失衡,牛进达又是摔在地上。 张阳膝盖压在他的腰上,反手扣住他的手臂,就这么单膝压着。 牛进达用尽了力气,怎么都起不来。 李孝恭久久没有回神,目光怔怔看着,“这是什么打斗招式。” 张阳解释道:“不过是一种防身术而已,河间郡王不用见怪。” 要被这么押着,只要他不松手怎么都起不来,牛进达拍着地面,大喊道:“某家认输了。” 张阳一手绕过他的大腿,一手扛着腰,将他整个人举了起来,随手又扔进了渭水河中。 看着牛进达在水里扑腾,李孝恭揣着手凑近小声问道:“刚刚那招式……” 张阳解释道:“一种以弱对强的防身技巧而已。” 李孝恭十分认同地点头,“确实简单,一看就会,就是以前打斗的时候没见人用过。” 在水里又是扑腾了几下,牛进达狼狈地走了。 张阳便问道:“这牛将军来骊山做什么来着?” 李孝恭看着他落寞的背影,“说是来见见你,谁让你一条计谋就让他戍边三年。” “河间郡王最近身体怎么样?” “还不错,除了夜里还睡不好没有其他毛病。” “还是要多运动,多养生,来骊山住几天说不定会好一些。” 李孝恭闻言点头,“长安城热得出奇,打算来住几天。” “您和太子,还有蜀王殿下住一个屋,村子里没房子了。” “无妨,等他们走了老夫再来。” 牛进达狼狈地回到了长安城,心中带着怨气一脚踢开了程咬金的府门。 正啃着牛肉的程咬金瞧了眼踹门而入的牛进达,在长安城这种串门方式很常见尤其是武将之间,也是彰显大家的磊落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再是一看牛进达,程咬金用力咽下口中的牛肉,“老牛!你怎么年轻了几岁。” 牛进达悻悻讲道:“骊山那小子把老夫的胡子给剪了。” “哈哈哈!” 程咬金拍桉大笑着。 本就有怨气,牛进达冲上去又和程咬金打了起来。 体会过张阳的过肩摔,牛进达乘其不备也是一摔。 程咬金被这么一摔喝问道:“什么招式!” 牛进达抬着下巴讲道:“牛家自创。” 程咬金吐出唾沫,“你放屁!你老牛还能自创?” 见势还要再打,牛进达连忙解释道:“是骊山那小子,他给某这么一摔便记下了,动作简单不拖泥带水,一招制敌很是好用。” 程咬金收住拳脚,“这么好的招式没见寻常武夫用过。” 牛进达回味着刚刚那一摔,“有种四两拨千斤的意思。” 正好看到程处默路过,程咬金大喝道:“处默!你过来!” 程处默闻言木然走上前。 程咬金拉住程处默的手臂,背身一摔,就将人摔在了地上。 程处默倒在地上喝问道:“老货你做甚!” “嗯,某家也会了,不过如此。” 都是行伍中的杀才武夫,这种招式只要找到窍门也不难。 程咬金提了提裤腰带,“再来,再试试。” 牛进达想要阻止,谁家会摔孩子玩。 本来就不聪明,摔傻了咋整。 程咬金拉过程处默的手臂,背身正要摔,却见怎么都摔不出去。 话语还没说出,牛进达又被眼前的场面惊住了。 任由程咬金怎么努力拽,程处默就是站在原地,怎么都摔不出去。 再是一看,牛进达很快看懂了,原来是程处默一手撑住了程咬金的后背,腰力用不出去。 看自家老货作罢,程处默摇头叹道,“匹夫。” 要是平时这么说,程咬金肯定揍儿子去了,此刻还站在原地心中疑惑不解。 程处默讲着,“过肩摔本就是靠着腰背下沉的手段,抵住对方的腰背便可破解。” 程咬金喝问道,“你如何知道?” 程处默撕下一片牛肉吃着,“张阳教的,还教了破解之法。” “还教什么?” “忘了。” 程处默一边吃着牛肉离开,留下两人相看。 事后张阳才知道,武夫对胡子很看重,摸着自己下巴的胡渣,听着李渊大笑着讲话,“现在牛进达怕是几天都不敢出门。” 正思考,感觉自己的衣角被人扯着,张阳低头看去见到是李治。 李治皱眉讲道,“既然有气压,人为什么感觉不到被压着。” 张阳耐心解释道:“因为平衡,我们人体内也有气,因为我们在呼吸,就像是竹管内也有空气的时候,水上不来,如果我憋气五脏会很难受,外面的气和我们体内的气产生了平衡。” “再比如说我们面对大风的时候,会呼吸困难,因为有风的时候我们人感受到的压强是不一样的。” 也不知道这么解释有没有用,李治反正是在思考。 想了一会儿,李治开口道,“那如果说气压发生了变化,人会不会被压死。” 张阳点头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世间所有生灵都会死。” 看着李治的神情,张阳又笑道,“不过你可以放心,这个气压就像是日升日落一样,永远都是定数,永远都不会改变,像我们相信太阳落下还会再升起来一样。” 】 李治皱眉再问道:“皇姐说诸子百家中有一门叫作气象学家,可以预知气象变化,气象学家在哪儿。” “你问这个做什么?” 李治抬首道:“父皇时常担忧每年的粮食收成,如果气象学家可以知道提前知道天气如何,是不是可以避免很多事情。” 童言无忌,孩童的善良往往会影响大人。 听到李治已经开始为社稷担忧了,李渊欣慰地笑着。 张阳耐心解释道:“气象学是一门很晦涩难懂的学科,就算是能够预料,也只能预料最近几天,根据自己见到的预兆来推算,你可以先看看动物的预兆,比如说下雨前虫子会怎么样,蚂蚁会怎么样,云会怎么样,这些都是预兆。” “我要是学了这些,能掌握气象学吗?” “不够。” 张阳给了一个很果断的答复。 眼看李治又要哭起来,这小子动不动就喜欢哭。 第三百四十七章 童言无忌的提问 李渊站在一旁笑着。儴 看李治抿着嘴泪眼在眼底里打转,张阳又道:“你要是敢哭出来,晚上就让你多做几道运算题。” 李治抿着嘴,闭上眼擦了擦了就要流出来的眼泪,闷不做声掩面跑了回去。 看见自己的孙子边跑边哭,李渊倒也不气,“你现在越来越像自家人了。” 张阳拱手道,“您是玥儿的爷爷,我们本就是自家人,我们也可以赡养您。” “赡养?”李渊摇了摇头,“倒也不至于让你们夫妻俩人赡养,朕自己也攒了不少银钱,想着再过几年找一处僻静的地方。” “僻静的地方?” 张阳跟着一路走着。儴 李渊的脚步不停,“再找几十个侍女照顾朕的下半生,做过英雄好汉,也在皇位上坐过,这辈子也知足了。” 其实李渊是个很乐观的老头,听他说着找个僻静的地方度过晚年,倒觉得他更喜欢村子里的人间烟火气。 张阳揣手停下脚步,挺直着腰背看着前方,“您更喜欢这个村子吧,这里更有烟火气,在我看来,在您的心里这里比宫中更像人间。” 李渊没有否认只是笑着。 张阳又道:“英雄好汉的落幕往往都是归隐山林,我觉得这样会更好。” 瞧了一眼张阳,李渊低声道:“从认识你以来,朕在你的眼神里总是能够看到一种东西,这种东西是别人眼中没有的。” 张阳干笑着,“都是两个眼珠子有什么不一样。”儴 李渊解释道:“你眼里对皇权没有敬意,不论是面对二郎还是面对朕,你总是能够挺直腰背,直视朕。” 听闻这话,张阳朝着长安城方向行礼,“臣自小就是一个乡野小子,不懂规矩不懂礼数,还望见谅。” “别装了,要是别的孩子早就已经改了乡野气,在你的骨子里就没有对皇权的敬畏,朕不喜欢虚伪的人。” 好吧,您老慧眼识人。 张阳不打算继续计较,刚走几步远就看到高阳公主站在树边叫骂着,又是抬头见到了小熊爬在不算高的树枝上,此刻正躺在树杈间舒服又惬意地嗮着太阳。 这头熊又找到了一个可以躲避熊孩子办法,可喜可贺,嗯。 李渊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来,“这些孩子以后要你多多照顾了。”儴 张阳叹道,“都是媳妇的弟弟妹妹,也是需要照顾的。” “有你在,朕的心里会踏实一些,二郎要处理政事对孩子们也疏忽了,就像是李佑就是他疏于管教。” 想起李佑的下场,张阳沉吟半晌,李世民在教孩子这方面上确实不妥当。 再看眼前这些皇子公主,看起来顽劣了一些,这个年纪也是可以扶正的。 “您老放心。” 李渊低声讲着,“你现在只是礼部尚书,只要你不犯错将来也可位极人臣,当年的事情多多少少有朕的过错,是朕没有考虑周全。” 这位老人家挂着懊恼的神色,无奈又讲道,“如若当初考虑周全也不会让他们兄弟二人刀兵相向。”儴 】 有了当初玄武门的前车之鉴,李渊更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在之后的这些孩子们之间。 张阳拍着这个老人家的后背,“如果他们真要重蹈玄武门的覆辙,我一定打断他们的腿。” 李渊神色凛然点头,“就该有这般的气势,以前朕不觉得,现在二郎坐在皇位上,朕以为如今的他反倒是优柔寡断了许多。” “可惜了。”李渊摇头叹息,“你明明是个做武将的好料子,多好的英雄气概,怎么就偏偏是个文官呢?” 这话也不是第一次听人说了,张阳不解道:“为什么你们都这么说。” “当年天下大乱,也是英雄豪杰辈出之时,当年瓦岗寨出来的将领哪一个不是威风八面的英雄好汉,破宇文化及,灭王世充。”李渊感慨道,“只可惜人心不古。” 和老人家讲话,总是会说起当年的事情。儴 人心都是会变的,英雄好汉也是会动摇的。 瓦岗寨的崛起是豪气云天,可最后分崩离析的时候也是令人扼腕叹息。 当年的英雄好汉,在如今的大唐还剩下几个。 这些英雄好汉,早已不是当年。 见李渊重重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张阳疑惑地看向他。 “像你这样的小子要是能够去边关戍守几年,好好锻炼一番,也是一个好汉。” 张阳清了清嗓子,“戍守边关?您老是没看见吗?”儴 “看见是什么?” “牛将军在河西走廊戍守三年,回来的时候人都快成野人了,再者说我这人爱干净,行伍中人的卫生观念太差。” “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有女人一般讲究。”李渊摇头又道:“无妨,有人爱钱,有人喜好女子,谁都有自己的缺点,你这爱干净的毛病,在老夫看来不算什么。” 说完话再是一看,这小子爱干净到了一种让人发指的地步,水一定要煮过才能喝,饭前一定要洗手,这都是什么奇怪的讲究。 要这种人去行伍中,想想那种场面,估计比杀了他都要难受。 找到了张阳的弱点,李渊脸上多了几分笑容。 “倒也罢了,你这样养尊处优的人要是去了战场,多半活不了多久,届时老夫只能向天呐喊,天妒英才,魂兮归来!”儴 张阳拱手道,“那我谢谢您了。” 在骊山禁足的一个月就要结束了,骊山上的行宫也没有拆完。 怎么才能让这些孩子安安心心地睡午觉?李玥想出了一个办法,谁能够听话地睡午觉,就奖励他们一顿点心,至于点心就是加了果干的蛋糕而已。 这些孩子在美食面前,完全没有谈条件的余地。 只能听之任之地睡觉。 这些孩子正睡着,长孙皇后便来到了村子,她是准备来带孩子们回宫的。 夏收刚刚结束,夏天也才结束一半。儴 李玥挽着皇后的手,讲述着孩子们这些日子的转变和学到的东西。 皇后走到面前,张阳行礼道,“见过皇后。” 长孙皇后点头道,“这些日子叨扰你了。” “不叨扰,皇后和皇子公主们,想要在家住多久都可以。” 朝着家里看了看,见孩子们都在一张木板上整齐一排地躺着,场面不是太好,像极了来等收尸的样子。 不过皇后的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小声道:“这些孩子能这么听你们话?” 又怕打扰到孩子们睡午觉,长孙皇后又走出来。儴 李玥解释道:“我不过是以食物诱之,他们便可以乖乖听话,每一次睡了午觉之后便可以吃上一份点心,谁要捣乱,捣乱的人便没有蛋糕吃。” 长孙皇后再问道:“有人捣乱吗?” 李玥摇头,“没有人捣乱,都很听话。” 张阳站在一旁,媳妇这么说是不想让皇后失望,其实是有人捣乱的,就比如说这些孩子最能闹腾的高阳公主,她就被罚了三次。 相对来说在这些孩子里最懂事也最能组织其他孩子的,也就是长乐公主了。 李玥是这样孩子的主心骨,而李丽质便是这些孩子们的领头人。 就连高阳也要听李丽质的话。儴 等孩子们一个个睡醒了,杨婶拿着一个铁盘子,铁盘子上放着一个个的蛋糕。 见到皇后,杨婶先是行礼。 见长孙皇后伸手要去拿一块蛋糕,李玥连忙讲道,“母后,小心烫手。” 孩子们一个个走出房间,围着这个皇后打转。 一声声的母后叫得皇后的脸上都是笑容,她亲手将蛋糕递给这些孩子们。 皇后自己也尝了一块,“嗯,味道确实很香甜。” 一边还听着孩子们讲述最近的事情。儴 只有李丽质情绪不太高,她走到李与身边,“母后来了,我们是不是要回去了。” 李玥抚着她的发髻,“等骊山建设好了,你们什么时候想来都可以,其实皇姐和夫君也要回长安了。” 李丽质拿着手里的这块蛋糕一直舍不得吃。 对孩子们来说在骊山的这一个月过得特别充实,也过得十分愉快,不论是学习还是小实验,对她们来说见到了在宫里见不到的事物,都是对眼界的补充。 送着皇后和孩子们离开,小熊远远地跟着又不敢走太近。 李丽质和李治一步三回头,一直到了村口坐上了回宫的马车,这才收回了目光。 护送的将士也站起身列在两旁护卫。儴 马鞭子挥下,载着一车公主和皇子的马车开始驶动,小熊蹲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好似对这些孩子它有些不舍。 虽然是一直折磨着它,这一个月也积累出了感情,对这头熊来说,有这么几个熊孩子作伴,它的日子也有意思许多。 李玥讲道:“我们收拾收拾,明日也回家。” 正要往回走,见小熊还蹲坐在原地不肯走,张阳一把拎起它,跟上媳妇的脚步,“等以后骊山的新家建好了,我们就搬来骊山住。” 护送公主皇子的队伍,从玄武门走入一直进入的皇宫中,到了立政殿,这群孩子才一个个走下马车。 看到孩子们都回来,李世民也放心了。 长孙皇后小声讲道,“父皇说是要在骊山多留几日。”儴 “朕明白,一直在宫里他难免落寞,让他骊山也好。” 陛下这么说,长孙皇后心里还是多了些顾虑,也没有多言。 回到宫中,李治看着忙碌的立政殿,宫女来来回回收拾着,眼前又是这么些熟悉的面孔。 心里怅然失落,跟着皇姐和姐夫的这段日子确实很愉快。 好想再回骊山,李治看到了一卷书,这是姐夫给的书卷,上面记录的都是一些很有意思的学识,比如说我们生活在一颗球上,这颗球是在自转。 李治抬头看向自己的母后,“母后,我们真的活在一颗会自转的球上吗?” 长孙皇后闻言笑了,“谁和你说的。”儴 李治抱着书卷道:“姐夫说的。” 整理着一件件衣服,长孙皇后思量半晌再讲道,“这种天地间的事情或许袁天罡道长能够明悟一下,他就在钦天监。” 孩子只是玩闹也就罢了,看李治还是一脸纠结的表情。 长孙皇后指派了两个宫女陪着李治去钦天监找袁天罡。 离开立政殿,李治一路跟着宫女,脑海中一次次地确认着,我们还是不是真的活在一颗球上。 终于来到了钦天监,刚想走入李治就撞到了一个人,抬头看去是一个穿着道袍的中年人。 “你是袁天罡?”李治小声问道。儴 “贫道李淳风,敢问是哪位皇子。” 宫女回道:“这位是陛下今年才封的晋王。” 李淳风连忙行礼,“原来是晋王殿下,可是寻袁道长?” 李治抱着手中的书卷,还是一脸的谨慎,“嗯,来见袁道长。” 李淳风低着头行礼,“随贫道来。” 走入钦天监,李治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偌大的香炉,小脸上不由得眉头紧锁。 袁天罡手执拂尘,闭着眼盘腿坐在地上。儴 李淳风来到他身边小声讲道,“晋王殿下来了。” 闻言,须发皆白的袁天罡抬首微微睁开眼,“不知道晋王殿下所来何事?” 李治奶声奶气讲道,“你通晓天地至理?” 袁天罡缓缓开口,“上不上明悟天地至理,贫道只是能够看出一些端倪。” 李治问道,“你知道气压吗?” “贫道听说过,因此也钻研过。” “那你知道我们活在一颗会转动的球上?”儴 闻言,袁天罡站起身一身道袍脏兮兮,他一手挥袖一手抚须,“这是何人所讲的妖言,竟与晋王殿下说明。” 李治回话道,“姐夫讲的,就是骊山的那个姐夫,而且他还说日夜变换就是因为这颗球在转。” 袁天罡了然道,“从来没有这种说话,晋王殿下怎能听信这等妖言。” 李治带着疑惑又离开。 晋王殿下在骊山的那位姐夫不是别人,正是张阳。 眼看袁天罡就要发怒,李淳风讲道:“张阳是一个很有智慧的,像他这样的人不该会说出这样的无稽之谈。” “我们怎么会活在一颗球上,而且这颗球还在转?”袁天罡来回踱步走着,许久之后他朗声大笑,“哈哈哈!好个妖言惑众之辈,贫道自要会会他。”儴 第三百四十八章 在下不斗法 袁天罡已经做出了这个决定。疲 李淳风也不好多做阻挠,袁道长早就有了想要和张阳坐而论道的意思,只是一直以来没有付诸行动。 带着一车的行李,张阳和李玥也回到了家中。 在骊山野了一个月的小熊终于回到了家中,他迈着自己小短腿闻了闻院子里的空气,然后一步步朝着熟悉的柴房走去。 夫妻俩正收拾着家中,家里一直都是王婶在照看,也打扫的很干净。 张阳搬着家具,杨婶匆匆而来,“有个叫做袁天罡的人要见驸马。” 张阳放下柜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不见。” 杨婶点头这就去回禀。疲 家里,李玥擦着桌子讲着话,“就是钦天监的那个袁道长吧。” 张阳点头。 “他来见夫君做什么?” “不清楚的事情还是不见为妙。” 本着要教育晚辈,端正言行的意思,袁天罡自然要去会会张阳。 听到回复还不见人,袁天罡气得来回走着。 李淳风陪在一旁劝道:“袁道长莫要着急,贫道与他们夫妻有些交情,不如让贫道去见见。”疲 杨婶刚出门又急匆匆回来,“李淳风道长也来了,说是一定请驸马见一见袁道长。” 对袁天罡这个人,张阳打心里提不起什么兴趣。 看了看媳妇,还要嗮洗衣服,家里一堆事情要忙,张阳又回道:“家里很忙,让他们改日再来。” “明白了。” 这么多活交给媳妇和两位婶婶都忙不过来,更别说要见袁天罡了。 家里也要大扫除一番。 院落打扫得很干净,就是屋内许久没有收拾,小武吃力地捧着一堆堆衣服,将它们全部放入水桶中,浸湿衣服之后,坐在老师身边一起洗。疲 张阳提着已经打湿的被褥,被褥绕过柱子,接着不停地交叉,再是用力一拧,拧干得差不多,这才拿出去晾晒。 看着太阳已经升高,就快要到午时了,李玥使劲搓洗衣服,赶着现在阳光正好,将这些衣服全部挂起来。 等忙活完,小武和媳妇坐在躺椅上已经累得够呛。 张阳做了两个菜,一家子就这么对付一口。 小武乖巧地端着饭碗吃着饭食,“老师这一次有看上的弟子吗?” 李玥摇头,“稚奴虽说好点,但在数术上显然不如丽质,而高阳根本什么都学不进去,至于其他的孩子,现在还小,再看一段时间。” 对宫里的孩子们作出评价,李玥对自己的弟子要求很高,除了丽质和小武也没有第三个弟子。疲 小熊大口吃着自己碗中的饭食,它也终于可以惬意又休闲地过一段日子了。 饭后一家子坐在院子里,小武和李玥睡着午觉,等她们睡醒了之后,衣服和被褥也晾干了。 张阳拿着手中的书卷看着,书卷上写着的是关于人口律法的。 李世民对人牙子的控制还是很严格的。 人口就是赋税,生产力。 这关于国本和人力。 写明了各个阶级能够拥有的部曲侍奴数量。疲 在长安城或许还会严苛一些,官府也会管着。 可到了除了长安城,在洛阳或者是其他富庶之地又是另外一副模样,各个官府对权贵和世家的作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充满了漏洞的律法面前,他们有无数种办法可以避免官府的问责,而且世家更是地方的地头蛇,官府为了地方的稳定治理更会给世家大族几分面子。 而在这种基础上,更多见不得人的事情也发生了,李世民对铲除世家的决心是有,也在付诸行动。 】 可要铲除世家,光是用这种软措施并不行。 尤其是大唐这个带着英雄气又有些傻里傻气的时代。 活着不容易,想要活得好更不容易。疲 不多时,李玥便醒了,她收拾着已经是晾晒好的衣服,尤其是那件官服,她仔细检查了好几遍,确认没有什么地方掉线,没有破损,再是好好的挂起来。 吃了晚饭,李玥还在耐心地教着小武做题,现在小武已经能够做一些假分数和带分数的题。 放在后世也是小学水平,对小武现在这个年纪来说是不是有些太难了,媳妇教得也有些着急,很多地方讲得不是这么通透,小丫头能理解吗? 李玥还要给她讲述着对数的认识。 今晚的夜色不错,张阳喝着葡萄酿看着满天的繁星,西域送来的葡萄酿很酸,稍稍一小碗解解嘴里的寡澹正合适。 今年西域的气候很不错,葡萄长得肯定也很好。 李泰一直说起突厥的事情,突厥的下一批奶粉肯定没有去年多,价格和产量上也要做重新调整。疲 在一切都是百废待兴的大唐,也有许多的机会放在眼前,突厥的草原确实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心里做好了打算,李玥坐在纺车前做着衣服。 张阳倒了一杯葡萄酿端给她,“喝一点吧。” 停下手中的动作,李玥莞尔一笑。 她笑起来越来越好看了,张阳不禁有些看呆。 喝了一口葡萄酿,李玥小声道,“喝了这杯酒,按照家规这个月喝酒的次数又要少一次,本来想留到月底几天,无奈夫君明知道我喜欢,还递给我。” 话语声带着一些幽怨和挑衅。疲 张阳拿过一把凳子在一旁坐下,“我有时候在想,以后我们躲进骊山之后,就再也不要出来过问世事了。” 杯子是用竹筒做成的,夫君的手艺很好,将杯子每个边缘的棱角都抹去了。 双手捧着酒杯,李玥把身体的重量都放在身后的椅子上,“我们有这么多的家业,有如此庞大的封地,怎么能说不问世事就不问了。” “说来也是。”张阳感慨地长叹一口气,“去年的衣裳又穿不下了吗?” 李玥摇头,“是小武的衣服穿不下了,打算再给她做一身衣裳。” 夏夜的长安城很宁静,一盏油灯照亮了窗台,夫妻俩坐在家中低声细语讲着话。 一直到了深夜,张阳举着油灯看李玥安抚着睡梦中的小武睡去。疲 回到自己的房间,张阳吹灭了油灯,再看小熊已经睡在了床榻了。 经历了一天的大扫除,张阳第二天被小武推醒,再一看天还没有亮,正是上朝的事情。 耐心地让李玥帮忙穿上官服。 “夫君做官总是起起落落。” “有起落才是人生的跌宕起伏。” 李玥闻言捂嘴笑了笑,打趣道:“小心一失足成千古恨,闯了大祸我们家又回到了一贫如洗的时候。” 张阳颔首道:“那我也能有办法让家里再次致富,再者说了只要是和你父皇的利益在同一个立场上,他是不会放弃这么好的一棵摇钱树。”疲 小武把粥端上桌,自顾自已经先吃了起来,她的小手扒开小熊的爪子,这头熊正试图要爬上饭桌。 清晨难得的好空气,深吸一口气清醒又提神的空气,在媳妇的嘱咐下,张阳喝光碗里的粥便出了家门。 清晨的街道上行人三三两两,都是赶着早市的商贩,已经早早醒来为了一天的生计奔波。 一直走到朱雀门,张阳看着等在门前的一众官吏,这种感觉久违了。 “太上皇还在骊山?” 听到是李孝恭的问话声,张阳瞧了他一眼便是点头。 在一旁还有一双大眼珠子正盯着自己,这道目光的主人便是牛进达。疲 张阳微笑着朝他行礼,接着继续站好等着朱雀门开。 许敬宗啃着一张饼匆匆而来,他到的时候宫门就开了。 “张尚书,为何如此看着下官。”嘴里嚼着饼,他有些含湖不清地说着。 “没什么。”张阳收回眼神,这家伙还是踩着点来的。 跟随人群走入朱雀门,张阳注意到有好几道不太友好的目光看着自己,听不清他们在议论什么,可这些人的眼神都看着自己。 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就算是事情关己也无所谓的态度。 张阳手持笏板呈于胸前,双眼闭上准备补觉。疲 太子不在朝堂,此刻还在骊山,李泰也不在,他也在骊山,看来下朝之后应该没有人来打扰自己回家。 终于听到朝班上一声高喝,李世民来了。 张阳稍稍睁开眼跟着群臣行礼,然后继续站着睡觉。 早朝风平浪静,还是各部向李世民禀报最近的事情。 殿前侍卫来报,“陛下,钦天监袁道长求见。” 李世民沉声道:“入殿。” “喏。”疲 朝堂上又传来的议论声,想到早朝前那些不友好的目光,张阳心中略感不妙。 袁天罡穿着道袍走入殿中,他先是站定向李世民行礼,“陛下,贫道要弹劾一人。” 李世民皱眉道:“谁?” 袁天罡指向礼部的队伍,“弹劾礼部尚书张阳。” 这一句话,让张阳彻底来了精神,睡眠不足容易上火,上火感觉自己有些情绪失控。 袁天罡又道:“礼部尚书张阳妖言惑众,蛊惑晋王殿下说我们生活在一颗球上,而且是一颗会转的球。” 朝堂一片哗然,议论声更大。疲 李世民沉声道:“张阳当真有此事?” 一方面袁天罡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威,另外一方面他还想建立权威。 活在球上?这颗球还能转? 这种荒谬的说法很快在朝堂议论起来。 不面对是不行了,躲是躲不过去了。 张阳又看了眼身后的许敬宗,此刻这家伙挤眉弄眼,好似在暗示什么。 再看张大象,他黑着一张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疲 走出朝班,张阳勉强挤出一张笑脸,“袁道长,您是道门中颇有威望的人,在下不想与您斗法。” “斗法?贫道认为你的荒谬之言自己说出来也就罢了,何故去教给皇子。” 张阳啧舌道:“袁道长认为我这个说法是错的吗?” 袁天罡挥袖道:“大错特错。” 张阳又言道:“在下抱着求知求真的精神来判断我们活在一颗球上,据理力争是我的准则,追求真理正是在下一生的目标。” “你的真理就是我们活在一颗球上?” 朝堂上传来几声很不和谐的嗤笑。疲 张阳颔首道:“我是根据天地间的线索来推断。” 袁天罡抚须道:“那便是说说你的推断。” “首先在平原或者是海上,不管是行军还是船只,在相对较远的距离上,先看到的便是桅杆和兵马所持旗帜。” 袁天罡冷哼道,“那又为何是在转?” 张阳踌躇一番语言,“在下也不太好解释。” 再是向李世民行礼,袁天罡朗声道:“陛下,张尚书自己是无法解释,还说这不是荒谬之言。” 李世民刚想说话。疲 张阳连忙打断道:“袁道长,我没说不好解释,我也没说不能证明。” “你要如何证明?” 张阳看了看四下,“有道具吗?” 朝堂一直都是平澹又无趣的,又或者有些大事商议大家还有些精神议论。 现在张阳面对袁天罡说出了一件这么有意思的事,众人自然要聚精会神好好看,好好听。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总有人在。 唐俭问道:“不知道张尚书要什么道具。”疲 张阳又是想了想,“我要一根绳索,并且连接一只铁球,绳索要细不能太粗。” 李世民看向阎立本,“工部有这种东西吗?” 阎立本站出朝班,“臣这就去准备。” 张阳又向李世民讲道,“陛下,臣还想借一个地方,来证明我的说法。” 李世民点头,“你要借什么地方。” 很明显皇帝也很有兴致来参与这次的事情,毕竟整天上朝下朝,批阅奏章的日子很是枯燥无味。 张阳拱手道:“既然袁道长弹劾臣,那便是选用钦天监。”疲 见众人和陛下都看向自己,袁天罡沉声道:“钦天监自然是可以,若是不能证明该当如何?” “袁道长,如若发生的事情你也不能解释该当如何?” 反问来得很快,袁天罡了然道:“老夫自然任你处置。” “处置便算了,当年我的老师时常教导我求知的路上要勇于探索,天地很大,我想要问的事情太多,以后还要多多讨教。” 听着这些话,再看张阳气定神闲的模样,袁天罡开口道,“你的那些诡计定能被贫道识破。” 第三百四十九章 永不停歇 要是你袁天罡能够识破,倒也是一件大好事,基础认知的扩展对事物的影响有很大的作用。 当人们明白了气流的应有便有了能够滑翔的羽翼,越是追求真理,这个还有些蒙昧的时代就会前进得更快。 想着有些荒唐,改变人们的认知几乎是一件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们常常会用自己有些认知,来套用从经验上得来的理解。 站在朝班前列的郑国公,魏征站出朝班,「超朝堂是议论国事的地方,不是你们斗法的地方。」 张阳笑着看向魏征,「郑公,下官没想和袁道长斗法。」 魏征沉声道:「你身为礼部尚书,也该多以民事国事为重。」 「郑公说得在理。」 魏征站出来,李世民便示意朝会正常继续。 袁天罡也退到了殿外。 兵部禀报了这一次的兵马整顿情况,甚至还有言官开口吐蕃不会莽撞与大唐开战。 张阳都听在耳中。 这种话语让武将们的耳朵不舒服,都说开疆拓土为己任,也有人享受着现在的太平不想开战闹得不得消停。 一张嘴敌不过一百张嘴,听着文官和武将这边闹哄哄的,只有礼部的张阳,许敬宗,张大象,李百药四人默不作声,冷眼旁观这场争吵。 牛进达的胡子的事情又被言官提了起来,不提也就算了,这么一说眼看文官武将这边又要打起来。 李世民摇着头叹息离开。 等皇帝离开了,一群人还在为了是否和吐蕃开战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 太极殿闹哄哄的,张阳无奈摇头,给了许敬宗和张大象一个眼神,让他们也跟着离开,不要瞎掺和。 趁着众人没有注意到礼部,还是先离开的这里。 一只鞋子从头顶掠过,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没人品,吵架还带脱鞋子的。 张阳回头看了看就见到了少了一只鞋子,下巴还光洁的牛进达。 啊,多么有活力的朝堂呐。 大唐就该这么有朝气才对。 众人加快了脚步离开。 在走出太极殿的时候,袁天罡还站在殿外,站在殿外的还有长孙无忌和房玄龄。 向俩人行礼,张阳不解道:「殿内都吵成这样了,两位就不去劝劝吗?」 身为朝堂的几个领头人,魏征赫然在吵架的群体中,而且还站在文官这一头。 眼前的房玄龄与长孙无忌同样是朝堂中的核心人物,这两人倒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长孙无忌看了看殿内,脸上带着笑容,「你不是也走出来了吗?再者说是否开战的事宜礼部也该有态度,看来你也不想纠结其中。」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 出海也很容易丧命。 用有限的生命去追寻这个终极问题多少有点不现实。 张阳脸上带着笑容,心中有笃定的答桉之后便不会像他们这么迷茫了,因为在后世人的眼中,世界也仿佛越来越小了。 若要用古人的角度来看待世界,换到后世的情况来看,那便是星辰远方的宇宙了。 讲着话语,阎立本抬着东西来了,一根铁索绑着一颗铁块。 铁块是圆的,上面有不少凿打的痕迹。 「不知道此物可否使用?」 袁天罡看了一眼没说话,张阳皱眉道,「不妨再做两个。」 阎立本对一旁的工部官吏吩咐了几句,又讲道,「之后会再送来。」 太极殿内越来越吵闹,又有一顶官帽被丢了出来。 长孙无忌满脸笑容,「不妨事,只要不出人命便好。」 「您的心……真大呀。」张阳尴尬笑着。 眼看太阳越来越高,天气也会越来越热,张阳先是思量半晌,再是讲道,「袁道长请吧,我们去钦天监。」 袁天罡目视前方迈开脚步。 几人一路走着,张阳就听到许敬宗跟在自己身后小声讲着话。 「张尚书,其实只要你认个错,这件事也不会过多追究。」 张阳低声回话道:「要是别人说我怎么样也就算了,我不想真理被埋没,更不想眼看着世人愚昧。」 「愚……愚昧?」 后方又传来了李大象的一声叹息,他转头走向了朱雀门,外交院还有一堆事情等着去办。 众人跟着来到钦天监前,张阳一手拿着绳索,下放的铁球悬空从一开始的左右来回晃动,静止到垂直地面不动。 「贫道愿闻其详。」 张阳点头讲道,「在袁道长的眼里,我们脚下的土地也是静止不动的是吗?」 「那是自然,若是脚下的地在动,我们一定能够感觉到,更别说站稳。」 张阳又道:「那星空的移动又如何解释?」 袁天罡缓缓抬头讲道,「那是星空在动。」 地不动,是苍穹在动,得到了回答,张阳的问题还在继续。 「如果我们人不动,土地也是静止不动的,那么这颗悬着的铁球也应该不动,是也不是?」 「正是如此。」 袁天罡不假思索地给了回答。 后世为了证明地球自转,在有限的条件下打造出了一个做实验的环境,傅科摆便是其中最着名的实验之一,这也是科学史上的一个重大成就。 张阳放下铁索,「基于袁道长的认知,我想在钦天监内用一块地,往上面铺满沙子,沙子大概半尺厚,并且用围栏围起来。」 阎立本又让工部的人去办事。 张阳又道:「阎尚书且慢,为了证明这次实验不受干扰,我想要建设三个这样的环境,另外两个地点都由袁道长来选,当然地面一定要平整。」 袁天罡闻言抚须又是思量了半晌,「余下两个就放在钦天监的另两间屋子。」 张阳揣着手,看工部的官吏忙碌。 有些时候能够退让,有些时候面对违反常识的质疑,尤其是事涉自己教导皇子们的知识,这种事情必须较真。 一时错误不可怕,就怕一错再错。 张阳在钦天监前坐下,虽说不能够改变太多,至少尽力,做出自己最大的努力,让这些知识在大唐发光发热。 知识可以改变命运,同样的知识也可以影响发展。 长孙无忌走到一旁,「看来你很有信心,这种事情没必要一定与 人争辩到底」 「我没想与人争辩到底,我觉得我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长孙无忌沉声道:「老夫一直以为你是一个唯利是图的人,现在你要和袁天罡争辩的事情,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好处,之后也很有可能对你造成很大的烦恼。」 「如果这件事除了我没人能够做,那我便不能退让,我听过很多很多故事,那些故事中的人也从来没有退让过。」 张阳目光看着天边,「或许我不能成为他们那样的人,但我想尽可能做出一些事情,若是能够留下只言片语传到以后,想来几百年后世界又会是另外一番模样。」 长孙无忌低语道,「老夫从未见过像你这般复杂的人。」 「人都复杂的,人心也是复杂的。」 张阳缓缓站起身,看钦天监内就要准备好了。 工部带来的沙子是河沙,一种质地很轻的沙子。 张阳嘱咐道:「把铁索挂在房梁上。」 工部的人闻言照办。 房玄龄看向长孙无忌,「这年轻人如何回应的。」 长孙无忌讲道,「他很有信心。 再看眼前的安排,铁索捆在房梁上,一直往下垂直的铁球上固定了一根很细的铁杵,这根铁杵的末端正好接触到沙面。 忙完了这些,张阳讲道,「按照袁道长的说法,只要大地不动,这根铁杵应该就这么悬着不动才对。」 袁天罡点头,「自然是如此。」 「那便是了,一旦铁杵动了,是否可以证明大地也在动。」 袁天罡沉默了半晌,没有回复。 张阳又道:「为了避免实验出现偶然性,我也让工部另外准备了两个实验场所,为了实验的准确性,我希望钦天监可以关上门窗不要让风吹进来,也要有人看守,不要接触沙面和铁索。」 袁天罡点头,「这你可以放心。」 房玄龄讲道,「中书省也可以安排几个官兵看管。」 注意到张阳脸上的神情,袁天罡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张阳朝着在场的所有人行礼,「既然没有人相信,那我们便来见证这个世上最神奇的事情,这个铁杵一定会移动,而且它会永无休止地在沙盘上缓慢移动,年复一年永远不会停下来。」 看向众人,张阳又道:「每天十二时辰可以做出记录,在下就先告辞了。」 长孙无忌狐疑道:「这就走了?」 张阳笑道:「站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不如明日再来看。」 离开钦天监,张阳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终于可以走到这一步了,也终于可以让大唐接触到世界的真相的冰山一角。 就算这个真相只是零星一点,可随着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这件事,一定会有所改观的。 心里坚信着,张阳走出了朱雀门,重新走到朱雀大街上。 街道上每天清晨就开始很热闹,一直到了中午的时候这种热闹才会停歇。 中午的长安城会很热,夏日里要躲开阳光最炙热的时候,人们赶着时间和天日,为了一天的生计忙碌。 张阳在东市买了一些肉菜和两条鱼。 回到家中,李玥和小武正在跟着杨婶练剑,小武的动作很笨拙,手里的木剑时不时就会掉落在地上。 张阳来到土灶台前准备做饭,这两条河鲫鱼看起来就很不错,腹中多半还有鱼子。 将两条鱼煎了煎,再倒上一些家中自制的酱油撒上一些葱段,便做好了。 再用苦菜丁加着肉沫熬个汤,另外一口锅准备好黍米饭。 饭菜上桌的时候,李玥和小武也练 剑结束。 吃着饭食,李玥低声道,「之前青雀说过突厥的事情,怎么一回长安城他便不提及了。」 小武拿着快子夹开鲫鱼的肚子,夹出内部的鱼子再是沾了沾鱼的汤汁,她便美美地享受着这道煎鱼。 给媳妇盛了一碗苦菜汤,张阳解释道:「突厥的事情不用着急,现在着急的是突厥人,不是我们。」 李玥清澈的眼眸带着一些不服气,「夫君是想要先让突厥自乱阵脚?」 黍米饭拌了拌菜汤,可以顺着汤水咽下,一碗黍米饭吃完,张阳放下碗快,「我看中的是突厥的草场,阴山以北的漠南那一片的草原我都想要。」 「老师这个鱼子蘸鱼汤很好吃。」小武很懂事,她给李玥夹了一大块鱼子。 可惜媳妇的心思根本不在美食上,在家业大事面前美食也可以暂且退让。 她右手拿着快子,手握拳又撑着侧脸,灵动的眼神带着思量,又道:「阴山的以北的草场还是属于突厥人的,陛下虽是天可汗,看重的是突厥的战马,而不是草场。」 张阳点头示意她接着说。 李玥的话语继续,「奶粉生意不重要,不论是先前的奶茶又或者是奶粉,这不过是夫君的抛砖引玉,如若可以买下突厥的草场,不只是奶粉都是夫君的,就连战马也可以控制手中。」 「奶粉不过是一时的利润,得到了草场才是得到了所有。」 说完话,李玥这才注意饭菜快要凉了,在小武的目光下急急忙忙吃了起来。 看到老师把鱼子也吃完了,小武高兴地眯眼笑着,又主动收拾碗快,去喂小熊。 小武已经把自己当做家中的一份子了,从一开始跟着李玥还有些拘束,眼下按照老师的生活习惯,主动去做一些事情。 第三百五十章 世间的智慧 饭后老师和骊山令都要喝茶,小武又吃力地提着一个水壶,把装满水的水壶放在炉子上,这才自顾自地去做题。 筹谋突厥草场的事情不能快,要徐徐图之,如果李泰知道其中厉害,他也不该着急,而是静等突厥人自己找上门。 今年的奶粉产量很少,多数的牛羊战马都很瘦,草原上的小可汗上位之初就遇到了一个不是很好的年份,要不是阿史那杜尔已经被派往西域了,小可汗会更着急。 当夫君把目光重新放在突厥的时候,李玥就知道家里又要发财了。 喝下一口茶水,李玥坐在屋檐下,脱下草鞋把双脚搁在小熊的背上,平静自己的心神看书。 女主人的双脚就在背上,小熊也不敢作出反抗,干脆趴在原地睡觉。 宫里,李世民正走在玄武门外的一片荒地上,这里原本是要修建太液池的,因为魏征和张阳的谏言惹得朝中诸多言官也来进谏。 修建太液池的计划,也只好搁置。 一边散心走着,李世民也听着李君羡的禀报。 「那个铁杵动了没有?」李世民开口便问道。 「到现在一动没动。」 又是摇头,李世民脸上带着笑容,「这种事情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他为何会如此想?」 李君羡再是讲道,「去年的时候末将便安排人去秦岭打听了,没有听说过在秦岭有这样一位隐士,也没人见过张阳。」 「当真?」 「或许是在深山中,已经找有些经验的猎户去打探。」 一个人活在世上不可能没有痕迹,是张阳自己说过的师传秦岭。 要在秦岭找个高人隐士很不容易,一个人想要完全抹去自己的留过的痕迹也很难。 要真的没有这么一个高人存在,张阳的一身本领又是从何而来? 本领往往和一个人所处的环境与接触的人有关。 张阳为何要在这种事情说谎? 李世民颔首道:「继续查,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查探时也要隐蔽。」 「喏。」 炎日的一天过去,到了夜里朱雀大街旁乘凉吹着夜风的人也不少。 袁天罡在钦天监枯坐了一整天,眼前是个巨大的沙盘,再是睁开眼看了看铁球下的铁杵,似乎有动过的痕迹。 再仔细看又不明显,或许一开始就没在意,袁天罡重新坐下,放心地闭上眼。 凌晨,寅时。 袁天罡再是睁开眼,看向沙盘,见到沙盘上一个清晰可见的划痕,痕迹很短只有半寸,这半寸在沙盘上留下了清晰的轨迹,铁杵移动了位置。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 完全亮,李世民便早早醒了,在立政殿前打着打太极拳。 太极拳拳法看似很慢,实则一招一式都有深意,一推一拖之间,李世民上前迈一步再是摆出一式。 每一次练太极拳,李世民都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神也清明不少。 侍卫急匆匆来报,「陛下,钦天监有动静了。」 李世民闻言停下动作,「讲。」 「喏!」侍卫躬身回道:「铁杵动了,而且三个沙盘上的诡计也几近相同。」 「当真是无人去的?」 「末将守在钦天监外一夜,没人进去过,为了防止出现意外,门窗严丝合缝,没有人碰过。」 李世民又道:「是不是张阳做了什么手脚?」 侍卫再是回道:「第一个沙盘张阳接触过,可另外两个沙盘,张阳见都没有见过,该是没有机会动手脚。」 李世民的嘴角扬起笑容,「还真如这小子所言,莫非脚下的土地当真会动?」 正是上早朝的时候,张阳与一众官吏走入朱雀门,还没走几步,就被袁天罡拦下了。 看着这个道士须发皆乱,张阳眨眼问道:「您这是大清早发狂了?」 袁天罡指着钦天监方向,「铁杵动了,三个沙盘都动了,教贫道如何不发狂?」 张阳看了看天色,一个个要上朝的官吏都从身边走过,「那您接着发狂,下官这要去赶着上早朝,很忙的。」 刚要走又被袁天罡的拉住了手臂,张阳停下脚步看向道,「袁道长,莫要耽误了下官早朝的时辰,要是迟到了,您赔我俸禄如何?罚了五年俸禄到现在也没有着落呢。」 袁天罡开口道,「为何会动,它是如何会动。」 张阳揣着手讲道,「或许只是意外的,只是第一天并不能证明什么,说不定接下来几天就不动了。」 「是吗?」 袁天罡自我怀疑地问着。 张阳劝道:「您老还是冷静一些,再多观察两天,又或者多安排几个地方,比如说中原一些其他地方,岭南或者幽州,说不定您还会有意外收获。」 「也对,也对。」袁天罡低声念叨着一步步地走远。 张阳继续往太极殿快步走去。 「要再这么下去,袁道长会疯的。」 身后传来了许敬宗的话语,张阳脚步稍稍停顿,稍加思量继续往前走。 许敬宗又讲着,「这种事情听着确实匪夷所思,也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等我们接受了这种事情了,其实也不足为奇了。」 走入太极殿,在自己的位置站定,太极殿的议论声便停止了,早朝正式开始。 已经被罚了五年俸禄,这是得到骊山另外两千亩地的代价。 抱着不想再被罚俸禄的心思,每天早朝算是打卡了,就当是站着补一觉。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袁天罡还在观察着沙盘,这个老道士满眼血丝,看着眼前的铁杵就要在沙盘上划一个圈了。 为了证明是不是钦天监地势的问题,袁天罡还在长安城其他地方也做了类似的实验,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铁杵都在动。 眼睛看不到短时间的变化,但时间越久越明显。 李淳风走入钦天监内讲道,「或许张阳是对的。」 袁天罡朗声问道,「从何说起。」 李淳风又道:「亲自去看过,在平原地从远处过来的兵马举着旗帜,站在原地看,确实是先看到了旗帜,再看到兵马,又问了有出海经验的人,得到的回答也是一样。」 袁天罡疯癫地大声笑着,「我们活在一颗球上?」 李淳风又言道,「这世上有很多高人他们对天地世间有自己的看法,诸子百家也是如此,袁道长何必拘泥这件事。」 袁天罡疲惫地坐下来,「一生所学,还不如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们心自问,贫道一生所学的是什么?」 夏天的傍晚又下起了雷雨,长安城上空电闪雷鸣。 袁天罡让道门中人到处建设沙盘就是为了求证人们活在一颗会转的球上。 做道士的人闹出的动静,佛门的人自然也知晓了。 倾盆大雨飘落在长安城中,又是一道雷光在乌云密布的天空中闪过。 胜光寺,几个和尚刚刚散去,波颇听着身后之人所言,「长孙公子以为我们活在一颗会转的球上?」 长孙冲摇头,「我不信。」 波颇念了一声佛号,「自是如此,若当真在一颗会转的球上,我们又怎能在这颗球上站住脚。」 又是一声隆隆雷声。 雨水打在屋顶上,眼前是从屋檐流下来的雨水形成的水帘。 长孙冲看着阴沉的天空,「可是那铁杵真的在动,就像是张阳所言,每时每刻都在动,每天的变动几乎相同,按照一个轨迹,不用人力去拉,它便可以一直在沙盘中慢慢移动,要说真的永远不会停歇,这难道不是神迹吗?」 波颇躬身道:「长孙公子认为是神迹,这才来寺中寻求答桉?」 「你觉得呢?」 「这世上有很多有智慧的人,贫僧听过一些智者对天地间的讲述,以前贫僧也觉得和张阳是一个有智慧的人。」 长孙冲点头,「此人年纪轻轻就成了礼部尚书,居功之多长安城众多青年才俊扼腕痛呼。」 「长孙公子言语中有嫉妒。」 「纵然是嫉妒,我也造不出这种神迹,让铁杵永远不停歇地在沙盘上移动。」 波颇低声讲道:「长孙公子错了。」 「哪里错了?」 「在动的不是铁杵,而是沙盘,真正在动摇的是长孙公子的内心。」 「父亲常说韬光养晦,面对张阳的时候几次三番吃亏,张阳此人有锋芒,经历过陛下这两年以来的历练,他读了不少书,东宫传言他与公主读遍了崇文馆内,上千卷书籍。」 波颇又念了一声佛号,一步步上前到了长孙冲身边,老迈的脚步停下,浑浊的双眼看着漫天雨水落下,「好学之人,总有常人所不及的智慧。」 「都说您是一位非常有智慧的高僧,特来请您解惑。」 波颇整了整自己的僧袍,「这世上的因缘际会向来说不清,本以为贫僧这辈子都不会与张阳有所交集,有些人多智近妖,有些人拥有了智慧却不为苍生,只为自己谋利。」 长孙无忌低声道:「那不是自私小人吗?」 波颇再是念了一声佛号,便不再多言。 又是半月后,近日关中雷雨频频,夏收的日子有这么多的雨水,对粮食收成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整个关中抢着雨水就要泛滥的时节,要把粮食都要收获完。 在水中泡久了,种在地里的粮食就坏了。 夏收之后,风平浪静的长安城,张阳坐在曲江池听着李泰的讲述,「突厥人越来越着急了,我们真的什么都不做吗?那些奶粉当真不买了?」 「买,当然要买。」 「那你这是……」 张阳喝着茶水,「突厥人照料不好草场,不如卖给我们,让我们来照料,让他们可以更好地利用草原,突厥人既能收获一笔巨大的财富,还能继续给我们造奶粉赚钱,对他们来说这是好事成双。」 图穷 匕见,李泰终于知道这个姐夫真正的目的,再是一想又是发愁,「买下突厥的草场要花多少银钱。」 「需要很多银钱,我们要开始攒家底了,可以先从小的草场开始买。」 「突厥人肯卖吗?」 「之前我觉得他们可能不同意,如今阿史那杜尔带着草原上原本的铁勒所部的汉子去了西域,草原上的小可汗不是一个能做主的人。」 「你说我们扶植这么一个没主见,他手中又没有靠得住的人,他的伯父主心骨阿史那杜尔都离开草原了,魏王殿下觉得机会大吗?」 话音落下,李泰眼神中闪过激动与兴奋,确实是个大好时机。 姐夫和小舅子正密谋着,却见程处默提着一个家伙而来。 张阳招呼道:「处默,你这是什么安排。」 程处默把人摔在地上,喝问道:「讲!你们在长安城传什么?」 那人倒在地上,看到程处默手中的拳头,哆哆嗦嗦讲道:「礼部尚书张阳是个妖人。」 「妖人?」李泰听了也是怒上眉梢,「本王倒是要看看,谁敢如此传谣。」 程处默朗声道,「前两天就有风声传来,便让手中的人查问了一番,找到了这个小子。」 李泰也抬脚踢在这个人的腹部,冷声问道:「谁敢传本王的姐夫是个妖人?」 那人颤抖着往后挪着爬着,看来已经经历过一顿毒打了,鼻血和眼泪混成一片,整张脸不堪入目。 「不关小人的事,是胜光寺的和尚让我们出去传话,小人只是收钱办事。」交代完,他跪在地上不停地打着自己巴掌,「小人知道错了。」 长安城有一个很大的帮派,现在鲜有人知道这个帮派的头是谁,整个帮派只是对付坏人,帮助好人。 可得罪这个帮派的坏人,往往没什么好下场。 寻常人自然不敢去冒犯。 「胜光寺是什么地方?」张阳不解道。 「那个寺庙有个高僧,叫波颇。」李泰回话。 第三百五十一章 被雷劈 听到这个名号,张阳想起了在东宫的那个和尚,“听说是一个在西域游历过的一个高僧,在东宫见过他一次。” 李泰又道:“这个波颇在僧人之间很有盛名。” 程处默提着人,“这个家伙如何处置。” 张阳走到他面前,看着他脸上的伤势,皱眉问道:“他们给你多少银钱?” “一贯钱。” 张阳转头看向程处默,“带钱了吗?” 有些不明白张阳是什么意思,程处默拿出一块银饼。 拿过银饼,张阳递给这个到处传谣的家伙,“这块银饼就当我们赔偿你,把你打成这样,好好去治一治。”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他跪在地上不断磕头,是真的害怕了。 张阳把银饼放在地上,就在他的面前再次讲道,“我们红烧肉帮在长安城一向都是说一不二的,你也只要知道得罪我们的下场,更要知道做坏事的下场,我们手中的人都是正气凛然之辈,自然不会与你这般小人计较。” 那人把头磕在地上,已经哽咽了起来。 张阳低声讲道:“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吗?你还有什么没说的。” 那人缓缓抬起头,看到张阳的眼神又急忙低下看着地面,缓缓开口道:“胜光寺不只是安排了小人一个,当初与小人一起领钱的还有几人,都是长安城附近的地痞闲汉。” “能找到他们吗?” “能,他们现在就在平康坊快活。” 张阳给了程处默一个眼神。 程处默点头已经明白了接下来要怎么安排。 张阳低声讲道:“你今天没有来过曲江池,也你没有见过我们,懂了吗?” 他哆哆嗦嗦讲道,“明白了。” 张阳点头拍了拍他颤抖的肩膀,这一拍让对方直接伏在了地上不敢起来。 “得罪了胜光寺的人你们或许只是遭了一顿毒打,我们不会杀人,也不会杀无辜的人,你顶多只是个地痞,以我们帮派中的人手去将你查个仔细并不难。” “可你要是得罪了我们,我会将你做的所有见不得人的事情都交给官府,让你这辈子都抬不起头做人,明白了吗?” 他的身体不停地颤抖。 张阳对程处默讲道:“和他一起办事的人也全部拿下,将他们送回家让我们看管,不要让他们再接触别人,每天在家写反省,直到这件事平息为止。” “某家这就让人去拆了胜光寺。” 话音落下,李泰连忙拦住了程处默,“处默,你万万不可这么做。” 脚步又是停下,程处默也明白了,要是帮派中人去对付胜光寺,就明说了张阳就是这个最大的头。 回头看了看张阳镇定自若的神情,程处默诧异道:“你怎么还如此冷静。” 李泰无奈道:“姐夫就是这样,挺吓人的。” 思量了半晌,张阳又道:“处默,你抓紧去办吧,别耽误了。” 程处默又问道,“这件事你就不管不问吗?真要长安城的人把你当做妖人?” 张阳深吸一口气,“传谣的人都是心虚的,我一身正气不怕他们。” 看着程处默离开,夏天的风吹过来的时候,也带着一些花草的味道,偶尔会有池中的鱼儿跃出水面,再落入水中。 张阳对李泰讲道,“魏王殿下,我们继续谈接下来的事宜。” “也可。” 俩人重新坐下来,商讨着突厥人的事宜,对现在的突厥来说奶粉少了,对很多草原上的牧民来说奶粉决定了他们的收入。 李泰有些庆幸抬高了突厥人奶粉入关的税。 四成的税,就算是突厥人想要提高奶粉的价格,他们需要付出的税便会更多。 而且奶粉对中原来说还不是必需品。 一个计划缓缓展开,那就是买下突厥草原数十年的管理权。 两人可以先从一片小的草场开始,一旦买下了管理权,只要是这片草场的牛羊奶粉收益都归骊山所有,并且可以绕开高昂的奶粉赋税,直接给他们草场的管理费用,这是一口价的买卖,而且主动权都在骊山这边。 有了这个思路之后,李泰茅塞顿开,好像找到了经商的一个新方向,一个从来没有想过的方向。 原来经商还有这种方式。 说完这些,张阳对李泰讲道,“我管这个叫做承包。” 李泰点头喝下一口茶水,“好一个承包,我们要做草原做大的承包商人。” 想要承包所有的突厥草原所需要的银钱是巨大的,而且还有很多细则需要安排,这个时候身为朝堂六部之中的礼部便可以起到关健的作用。 想让突厥就范,就必须让朝堂拿出态度,这少不了天可汗这个岳父的帮忙。 皇帝的胃口都是巨大的,皇帝的野心也是无止尽的。 又需要和李世民打交道,张阳的心头七上八下,很是为难。 走出曲江池的时候,李泰还打算和他的侍卫打牌。 就算是有人传谣长安城还是一如既往地热闹与繁华。 在街上买了几只桃子,再是逛了一圈东市,张阳这才回到家中。 王婶向李玥讲述着事情。 听到说夫君是妖人这件事,李玥怒上心头,她拍案而起,“他们怎么可以这般说夫君。” 这一拍桌案,吓得小熊和小武一个激灵。 还从没见过老师这么恼怒,小武吓得一时间愣住了。 张阳坐下来摇着手中的扇子,“买了一些桃子,你们尝尝,就是街上的桃子没有进给宫中那些好。” “王婶,去把那些传谣的都给抓起来。” “抓起来然后呢?” 听到夫君的问话,李玥眉梢的怒火稍稍有些缓解。 张阳接续讲道,“不过是见不得人的小人所为而已,不必这么恼怒,若是你越恼怒反倒是着了他们的道,清者自清,你夫君我不是什么妖人。” 说是要报复也是需要的,就是这件事不能做得太明显,有了李泰的前车之鉴,张阳心中笃定,李世民一直盯着长安城的风吹草动。 但凡有人作妖,他这个做皇帝的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李玥重新坐下来喝下一口茶水,低声讲道,“当那些有心小人遇到了自己无法解释的事情,他们就会想方设法让这个问题消失,这是夫君讲过的。” “对,所以我现在的处境并不是太好。” 张阳又讲道,“拿出那个实验,遇到了这么多麻烦事,我不后悔,如果这个实验能够引发更多人对天地的思考,我还是很高兴的,智慧是没有尽头的,要是能够有个更好的方向,以我们中原的沉淀和中原人的智慧,我相信会有人得到更准确的答案。” 看媳妇还在生着闷气,这口恶气不出,会一直搁在她心里。 张阳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当真能够这样做?” “你以前不是炸得挺开心的吗?” 李玥挥起拳头打在夫君身上,“夫君取笑我。” 看到夫妻俩人笑着又打闹起来,王婶看在眼里,眼神中多了一些放心。 小武也放心下来,拿起一只桃子放入小熊的嘴里。 先是咬下一头还生硬的桃子,接着它便一口接着一口自己吃了起来,还能把桃核给吐了出来。 张阳写下一封书信递给站在门外扫地的杨婶,“这封信就麻烦婶婶交给村子里的牛闯。” 杨婶收过信点头去办事。 这两位婶婶是最值得信任的,从一开始造纸也是两位婶婶帮忙。 张阳心中有底,就算是自己和李玥打算造反了,这两位婶婶也一定会第一时间追随在左右。 关于张阳是个妖人的谣言在长安城传了一两天时间,这个谣言便戛然而止。 寻常人哪里就会在乎这种事情,一天的生计都忙不过来。 李世民正在钦天监,看着眼前这个沙盘听着李君羡的讲述,笑道:“朕的大唐即便是出了一个多智近妖的人,只要他能够为朕的江山社稷努力,为朕开疆拓土,朕的朝堂多一个妖人又何妨。” 袁天罡躬身回道:“陛下,贫道看过张阳的面相,他的面相很普通与寻常人一般,他不该有大富大贵之命才对。” “哦?是吗?” 李世民今天的兴致很好。 袁天罡又回话道:“贫道本不信逆天改命这等事情。” 李世民绕着沙盘走着,这根铁杵每天都在转动,用张阳之前的说法来看应该是大地在动,沙盘在动而铁索因为这样的转动势必会有摇摆,而在沙盘上留下痕迹。 沙盘上的轨迹已经很长了,轨迹歪歪扭扭,沿着沙盘已经移动了两圈。 “你是说张阳逆天改命了?” “贫道不敢妄言。” 李世民沉声道:“就算事情再离奇,这天下终究是大唐的天下,他也是我大唐的臣子。” “陛下胸怀天下,不拘一人一事之小节,贫道佩服。” “这东西当真一天都没有停过?” 袁天罡回话道,“臣每日都会看,也在长安城其他地方也做了一样的事情,结果都是一样的,从来没停下过。” “照你这么说,真如张阳所言,我们都活在一颗会转的球上。” “贫道也很迷茫,已经派出道门中人去前往幽州,前往岭南,还有突厥以北的苦寒之地。”袁天罡再是行礼,“李淳风为了数术之道可以穷尽一生,在勘破世界的真理上,贫道一样也能穷尽一生。” 李世民皱眉道:“哪怕是一辈子都得不到结果?” 袁天罡点头,“贫道已是古稀之年,眼下能够看出端倪也得益于张阳这个实验。” 李世民又笑了,“他不选择与你斗法,而是摆出这样一个事物,让世人探寻真相。” “贫道现在明白了他说的真理和智慧,这条路需要有人探索,需要有人一直走下去,一旦能够窥探出世间至理,那便是一个被世人铭记的大功业,那些先辈前贤不正是这般探索。” 因为这番话,李世民对袁天罡多了几番高看,也对张阳多了几分欣赏,收回目光又道:“朕以为张阳或许是窥探到了一些皮毛,至于他说我们是活在一颗球上的事情,也不过是猜测而已,不过是想要借袁道长之手来达到他的目的。” 袁天罡沉默不语。 “朕的这番话也是出于唯心,袁道长也不要只听张阳一家之言。” “贫道明白,之前的气压也好,还是我们活在球上的事情也好,这些的真相贫道气穷尽一生,也要探寻到底。” 终究是没有劝住袁天罡的执念。 李世民摇头叹息走出钦天监。 李君羡跟着脚步又问道:“陛下,胜光寺的这般作为当真不做阻挠?” “张阳和玥儿都不在乎,朕只当看他们一个笑话。” “末将明白了。” 立政殿,李治怀着抱着一份书卷,坐在张孙皇后身边低声央求道,“母后,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见皇姐。” 长孙皇后又看了看丽质和李治,无奈笑道:“去骊山一个月,怎么你们就惦记着皇姐,难道母后这里不好吗?” 李丽质刚想回话,却见高阳跑了进来,又把话语咽下了下去。 “母后,母后!听宫女说皇姐的丈夫是个妖人?” 长孙皇后皱眉道:“哪个宫女说的?” 高阳指向殿下。 皇后只是看了这个宫女一眼,那宫女当场跪在地上,“奴婢失言,皇后赎罪,” “从今天起你去浣衣局办事吧,不用再来立政殿了。” “喏。”那宫女颤颤巍巍站起身离开。 夏天闷热的暑意过去,到了傍晚时分长安城上空又是乌云重重,雷声隆隆作响,一场大雨就要落下来。 几个行人忙完了一天的活走在回家的路上,正好路过胜光寺,只听到一声巨响,连地面都在震动,一股刺鼻的味道传来。 路上的行人这才从这声巨响中回过神,就看到一旁胜光寺轰然倒塌。 一个个和尚从胜光寺中狼狈地走出来。 整个胜光寺就在这么顷刻之间成了一片废墟,前来围观的路人越来越多,议论声和问询声不断。 雷声又在天空炸响,大雨倾盆而下,浇去了地上的尘土,落在这一片废墟上。 胜光寺就这么塌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相信天命吗? 同时一个消息在长安城传开来,说是胜光寺的和尚不虔诚,做了亏心事,整个寺庙被雷噼了。 大雨落在长安城,街道上行人匆忙躲雨,一个更大的消息传入酒肆,长安城周边的几个寺庙全部塌了。 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各个坊市,也传到了李世民的耳中。 听着宫前侍卫的讲述,李世民搁下手中的毛笔,站起身喝问,“当真是被雷噼的。” 侍卫躬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陛下。 沉默了半晌,李世民又言道:“李君羡在哪里?传来!” “喏。” 雨水很大,李君羡正在朱雀门前还在听着眼线传来的消息,听到陛下召见急急忙忙往宫里跑着,脚踩过一片片的水洼,雨势大得让人睁不开眼。 淋着雨水一路跑到甘露殿前,李君羡站在殿前行礼,“陛下。” 又是一道雷光闪过,照亮了李世民阴翳的眼神,“真是雷把胜光寺噼了?” 李君羡低声道:“据末将查明,当时有几个路人只是听到一声雷响,寺庙便塌了,不只是胜光寺,长安城周边数个庙宇都是这般。” 李世民缓缓开口,“还有人说这些和尚不虔诚做了亏心事?” 李君羡再是回话道,“末将已然安排人在查。” “张阳这几天在做什么?”李世民下意识问道。 “张尚书和往日一样,下了朝便回家,便不再出门,偶尔还会和公主去曲江池走动。” 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到了张阳。 李世民摆手道:“你先退下,有消息再告诉朕。” 长安城东市一处小巷,家中,李玥哼着夫君教的歌谣踩着纺车织布,她的心情很好,因为坏人有了应有的报应。 夫君特别挑了雷雨天让牛闯办事,只要一下雨,雨水就可以冲刷掉很多的痕迹。 张阳给小武批阅着题目,低声讲道,“小武啊,你这个分解质因数的还是有很多地方是错的,回头让你老师再多讲讲。” 小武安静地点头。 天空中雷声还在炸响,小武倒是不怕,每一次打雷小熊都会抓着房梁害怕得不敢下来。 雨水一直到了深夜这才停歇。 到了第二天,张阳踩着湿漉漉的地面走向承天门。 看天边有了鱼肚白,张阳深吸一口新鲜空气。 许敬宗跟在后头讲道,“想来今天又是一个晴天。” 张阳走入议论声不断的太极殿讲着,“最近身体怎么样了,还会失眠吗?” 许敬宗又道:“还是时常会失眠,家里准备了一些安神的药材。” 看了眼他的气色,张阳又道:“我觉得平时该要多吃一些枸杞说不定会有帮助。” “下官回家就试试。” 程处默的人手也开始行动,一个个消息在坊间传播。 其中最多的言论便是权贵与寺庙联手收乡民的香火钱。 御史台收到消息,第一时间送到了魏征面前。 今天陛下比往常来的都晚,也没说今天要休朝的事情。 魏征也迟迟才到殿内。 张阳扫了一眼众人,房玄龄和长孙无忌也这才到了殿内,先前在承天门前看到过这三位,应该是来之前又去了别的地方。 一个熟悉的面孔走入殿中。 看到李承乾,张阳稍稍行礼,等他走到近前便问道,“太子殿下近来可好。” 李承乾笑道:“这几天长安城风风雨雨,孤听闻了不少事情,这便在骊山坐不住,昨日就回了东宫。” “陛下交代的事情,太子都办好了?” “孤都办好了,昨日便写好了奏章,早朝之后会呈给父皇。” 正说着话语,陛下的内侍太监走来,“陛下有言,今日休朝。” 殿内又是一番议论,许敬宗在一旁小声道,“听说昨夜除了胜光寺,还有长安城周边数个寺庙都塌了。” “那和休朝有什么关系?” “张尚书可还记得当年旱灾陛下的罪己诏,如今又出现这等怪事,想来是有所顾忌。” 还没从许敬宗的话语中回过神,内侍太监讲道,“中书省诸位还请入太极殿议事。” 李承乾讲道,“孤也有奏章要呈予父皇。” “太子殿下一起来吧。” 张阳跟着众人走出太极殿。 房玄龄,长孙无忌,魏征三人与太子一起前往甘露殿。 李世民正在殿内大发雷霆,“这些和尚当真蛊惑我大唐子民!” 众人入甘露殿内,早在前隋就有几次皇帝与佛门的冲突。 知道陛下会如此大发雷霆,众人也都能够想到一二。 魏征上前一步,“陛下,据臣所知在那些倒塌的寺庙中发现了钱财无数,多到那些和尚搬不完。” 李世民自嘲地笑着,“朕听闻过豪强藏富,庙宇也能这般藏富还真是少见。” 魏征递上一份奏章,“这是御史台官吏,根据各方的风闻拟定的奏章,其中有言明,这些钱财多半都是来自权贵之家。” 李世民灌下一口凉水,“细细说来。” “喏。”魏征把奏章递给一旁的太监开口讲道,“早前就有传闻说是权贵与庙宇有所勾结,不过都没有证据,这些话语也很快就被平息。” “今时今日人们从这些寺庙中的废墟中发现的钱财何止万贯,这种言论再次被提及,庙宇已经成了权贵们敛财的手段,而庙宇的银钱都不是这些和尚的,而是权贵的。” “权贵拿大量的财帛送入寺庙以求平安,事实上不过是放在庙宇中,之后便会以他们的名义给献上香火钱,可这之后寻常乡民们香火钱庙宇与权贵坐地分赃,而权贵所给予的银钱还是要如数奉还的。” “这便是为什么雷噼了庙宇,并且还有这么多权贵着急派人去寺庙中把银钱带回去,若不是这一次的事情,这些事情还不被人们所知,其中涉及的权贵又何止一家两家。” 李承乾也明白父皇要休朝的用意,这件事不能在太极殿中说。 太极殿这么多臣子,一旦有人走漏风声,父皇也会很难办。 怕是那些权贵世族又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房玄龄言道:“这些话语是否有人作证?” 魏征点头,“有人说是天降雷罚,已经有了心虚的和尚来长安城自述罪过,御史台等册造桉,这些话语想来不会有假。” 李世民听完这些眉头直跳。 长孙无忌行礼道:“陛下,此事朝中不能做事不管,那些寻常乡民为求平安之心不能成为他人的敛财之道。” 李世民神色凛然,“要让刑部与大理寺彻查。” 李承乾走上前,“父皇儿臣以为寺庙不可再扩,清查寺庙之余还要控制僧人之数,若是肆意看着这些庙宇壮大,大唐将再无可战之兵,男人出家没了子嗣,大唐没了人口,没了赋税。” “越来越多的人投身佛门只为信念,却不知耕种劳作,社稷将不再富裕,一个无人劳作的社稷,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天下。” 听着这些话语,李世民忍受着心头的怒火,“胜光寺也是如此吗?” “回陛下,胜光寺内也发现了不少银钱。” 李世民拿起砚台砸在了地上,“六根清净?实则一丘之貉!” 魏征无奈道:“胜光寺一直以来香火鼎盛,他们一口咬定这些都是香火钱,也无可奈何。” 房玄龄皱眉道:“只要仔细查探,一定也能查出一些端倪。” 这些银钱只要查没便好,长安城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这件事终将会被记录在史册。 除了要想着如何处理好,朝中如何处理才能让万民信服。 最清净的地方出现了这种丑恶之事,令人唏嘘。 李世民也更在意的是寺庙当真是被雷噼的? 同时噼了这么多寺庙? 这件事越想越不觉得是巧合。 当真是这些和尚做了坏事,连上苍都看不过眼了? 李世民沉下心莫名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平静了半晌心中的坚定逼退了这种寒意。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还有魏征一起退下了。 甘露殿内剩下了陛下和太子。 “父皇,骊山的事情,儿臣都已经查探清楚了。” 李世民点头,“承乾,你真的相信什么天命所归吗?” 也不知道父皇为何会突然这么问,李承乾沉默着,还在思量。 李世民又讲道,“你真信上苍吗?” 见自己的儿子还是沉默不语,李世民现在没有心思批阅奏章,目光看着窗外,此刻阳光已经明媚。 “这是朕作为一个父亲与儿子的谈话,你说说自己的看法很好。” “喏,儿臣便说了。” 李承乾小心翼翼看了眼父皇的神色,走上前低声讲道,“父皇,儿臣以前会信,可现在已然不信了。” “为何不信了?” “儿臣不信天命,但凡高位都是都能力者有德者居之,再者儿臣也听张阳讲过,从来没有什么上苍怜悯,有的只是人们抗争灾害付出的人命,从来都是人与天斗,何来的怜悯。” “你长大了。”李世民叹道。 又是退后一步躬身行礼,李承乾讲道,“儿臣失言,让父皇见笑了。” “你很相信张阳吗?” “说不上相信,儿臣虚心求教的也不会只有张阳一人,现在他已经是礼部尚书了,还是循规蹈矩,并没有因为他在东宫做过孤的少师而趾高气昂,反倒是如今越来越收敛,也不来东宫走动了。” “嗯,一言一行让人找不出毛病。”李世民很是诧异,“有了之前对他的磨砺,他的成长很快。” “儿臣时常在东宫听郑公讲课,郑公也有言,张阳此人行事磊落,他爱钱的毛病属实让人不敢恭维。” 李世民却笑了,“人无完人,谁都不是十全十美的君子,他自有他的弱点,用人当了解人,你要学的还有很多。”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今天休朝,张阳早早走出了朱雀门,看到等在朱雀门外的李泰好奇道:“魏王殿下这是在等谁。” “当然是姐夫了。” 这小胖子的笑容很贼。 张阳脚步不停,“我不是说了吗?突厥的事情在搁置一段时间。” 李泰脚步跟着,“当然明白,本王已经安排了侍卫,整日陪着突厥使者吃喝,就是不提正事。” “最近嗓子好点了?” 李泰清了清嗓子,又看了看张阳的喉结,再摸了摸自己喉咙,“以后我也会长出喉结?” “魏王殿下这么胖,就算是有喉结,也会被脂肪裹着,脖子粗得都找不到喉结在哪里。” “我会减肥的!”李泰一跺脚,咬牙切齿讲着。 带着李泰一路回到家中,李玥还在给小武讲着题目。 看到曲江池发生的事情,也知道姐夫的所作所为。 李泰追问道:“姐夫是如何做到的。” 张阳不解道:“什么如何做到的?” “就是那些庙宇是怎么被雷给噼的。” “或许是他们坏事做多了。”张阳清洗着刚买来的野菜,也看了眼李玥的神情,她的表情没有任何的波动。 这是一家子最大的秘密。 谁都有自己的后手。 在村子里藏着建材中就放着制作炮仗的原料,只要将配比放大那就是另外一样的东西。 在寻常人眼中这些东西都是石料建材而已。 掩人耳目的办法有很多,当硝石也成为寻常人制冰的事物之后,就更难查证了。 李泰又讲道,“姐夫你知道吗?那个波颇和尚已经离开了长安城。” “是吗?他就这么走了?” “嗯。”李泰拿起一颗桃子吃着,“有了这种事情,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乡民们对这些和尚喊打喊杀的。” 】 张阳笑着,“魏王殿下,很多故弄玄虚的往往都是心虚的,只要我们揭开他们的面具,实则一切都是阴谋诡计。” “倒是听说波颇和尚此去是洛阳,说是还要去见各地的高僧的,话语不是很明白,已经让人跟着去打探消息了。” “各地的高僧?”张阳皱眉思量,这个波颇在佛门的名望很大,唐玄奘之所以会西行也是因为波颇和尚的指点。 “不知道魏王殿下喜不喜欢吃油条。” “好吃吗?”李泰丢了手里的桃子痴痴问道。 第三百五十三章 你直说怕死便是 “我也知道你会不会喜欢吃,等我先做好,魏王殿下也可以尝尝。”张阳开始忙碌起来。 “姐夫。”李泰又拿起一只桃子,“你怎么会做如此多稀奇的食物?” 家里时常会做包子吃,正好有些发酵的老面日子有些久了,就想着做油条都给用了。 把家里磨好的面粉放入小盆中,这是自家研磨出来的,研磨得并不是很细。 往面粉中打了一个鸡蛋,张阳使劲搅和着,“以前就喜欢帮着父母做饭食,一边帮忙便一直学着,不知不觉就会了。” 李泰嘴里嚼着桃子,“父皇就不会。” 和面之后便是发酵,还需要等一段时间。 这小舅子太过精明了,他要是追问下去就怕被他发现一些端倪。 这些事情只要他闻一闻便可以觉察到异样。 也就在美食面前,可以分散注意。 小武啃着桃子,一开始还好好的,嚼动的动作突然停下,她抬头看向李玥。 “怎么了?” 小武吐出一颗小牙齿。 她是嚼着桃子把牙齿给磕下来了。 李玥小声问着,“疼吗?” 小武使劲摇头,“那颗牙齿本来就晃动,一咬牙就下来了。” 孩子正是换牙的年纪。 李玥让她张开嘴,看着牙齿里的情况,“夫君,镊子还在吗?” 闻言,张阳走来让小武面朝着阳光,“张开嘴,张大点。” 小武点头尽可能把嘴张开。 张阳仔细看着牙床的情况。 李玥讲道:“半颗牙齿还在里面。” 从自己的工作台拿出一把小镊子,再用家里的酒精好好洗了洗,张阳提着镊子讲道,“不要害怕。” 看小武眼神坚定,张阳拿着镊子夹住她断裂的半颗牙齿,轻轻晃动,巧劲一掰,另外半颗也拔了出来。 用温开水让她漱口,还有些血丝吐了出来。 李玥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蛀牙的痕迹,这才点头,“之后还会长出来的,所有孩子小时候都是这样。” 小武懵懂地点头。 李泰看着眼前的温馨一家,好似自己就像个外人,还有小武脸上的笑容。 心头莫名地羡慕,父皇和母后很少会有这种笑容,一个人走到小熊身边。 小熊正吃着桃子,缓缓转头看向李泰。 还没等熊反应过来,李泰抓起它狠狠抓着厚实的皮毛蹂躏着。 面对这般蹂躏,这头熊甚至舒服地打了个哈欠,熊壮实得不像话,李泰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已经对它造成不了多大的杀伤力了。 这头熊从养在家里到现在是第三年。 再过两三年,等它长大之后,便不能再养在长安城。 不过那时候骊山的建设也提上日程,一家子也可以搬去骊山住。 家里的猪油也放得有些日子了,去街上可以新买一些肥肉再做。 李泰的目光看着油条在锅中翻滚,原本扁平的油条渐渐鼓起来。 张阳捞出一根,李泰便拿起一根吃着。 还真是一点都不怕烫。 “趁热虽然好吃,也太着急了。” 李泰嘴上不停吃着一边点头。 王婶低声在李玥身边讲着话语,余光从院子里看去,张阳瞧见媳妇发愁的小脸,估计又是生意上出现了问题。 做了一篮子油条,把家里剩余的面粉和油也全部用完了。 刚刚夏收,正好可以重新准备。 “生意上遇到麻烦了?” 李玥一手捏着油条吃着,“我们的棉布从关中送往各地,有一些布商屯下了我们的棉布。” 这种行为早有想到。 如果说棉布奇货可居,他们肯定会想尽办法收棉布,以后的棉布价格只会越来越低廉,到头来这些囤积棉布的人也会赔本。 聪明人确实多,可聪明和远见不同,这往往会决定一个人的判断。 他们不知道骊山发展工业的决心,更不知道以后的骊山要扩大多少规模,要增加多少产量。 现在他们只是知道骊山有一个工厂每天可以卖出几百匹棉布而已。 骊山的棉布价格不高,但到了别的地方就是一个奢侈品。 “如果只是一家也就算了,有很多家布商也打算这么做,据说清河那边也打算种棉花。” 李泰警惕心中,“莫非他们也打算与我们一起做棉布?抢我们的财路。” 李玥摇头,“青雀有所不知,我们骊山在渭南一片也留了几亩地用来培育棉花,不过培育出来的棉花每年都要筛选种子,没有高昌送来的棉花质地这么好,用来做棉布更是不行。” 李泰眼神中精明之色更重,“这些人手中没有织棉布的制造术,他们是打算种了棉花卖给我们,从中来谋取利益。” “将粮食的田亩用来种棉花,这种事情官府不管吗?”李泰稍一思量便诧异道。 随后便又澹然了下来,清河郡最大的世家便是崔氏,他们是地方的大族,自然有足够的话语权,让官府作出退让也未尝不可。 李玥思量着,“程咬金大将军的继室是齐州别驾崔信之长女。” “也是出身清河崔氏?” 李玥点头。 坐拥三千亩地的大地主,同样也是长安拥有封地最多的公主。 李玥身上总是有一种舍我其谁的气魄,她朗声道:“婶婶麻烦传话出去,骊山的棉布价格再降两成,骊山贴出告示,以后的棉布价格也根据骊山的产量下降,并且一直不会涨价。” “明白了。”王婶听到话语便迈步离开。 棉布生意的利润就算少了两成对骊山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 而且棉布的价格也早晚都会下降,并不会像丝绸那般这么贵。 李泰吃着油条嘴边都是油,“皇姐是打算降低棉花的价格,来让他们种棉花的人知道,就算是种了棉花也会颗粒无收,让棉布不值钱,就能让他们的棉花更不值钱。” 李玥点着头又将篮子里余下的油条交给杨婶,“麻烦婶婶把这些油条全部送到程咬金大将军府上,就说是骊山送的。” “喏。” 一手威吓,一手在送礼,就送了这些油条。 媳妇这个富婆还真是越来越有气势了。 既然你们清河郡想要用棉花来牟利,骊山不会拦着,我们会将棉布的价格降低,从而让他们挣不到钱。 不要想着扼住骊山棉花的咽喉,在绝对领先的技术和生产力面前,骊山的工厂就是无敌的。 骊山赔得起,他们赔不起。 荒废的是他们的田亩。 骊山的棉布就算价格再低,也不会比成本更低,高昌的棉花要多少有多少,只是供应骊山一地。 高昌的数千顷棉花地所产出的棉花,骊山自己都消化不完,更别说成本了。 趁着婶婶还没拿着篮子离开,李泰迅速又拿了两根油条,“还没吃够呢,等回府之后也让府邸的下人去做这个,怪好吃的。” 一张地图挂起来,姐弟夫妻三人看着突厥的地图,做好了瓜分突厥草原的准备。 对之前的决定,李泰心里还有些迟疑,“下降两成的价格,我们的利润岂不是更澹薄了。” 先是看了一眼夫君,李玥笑道:“青雀,利润不是这么算的,光看着价格是不对的。” 李泰也看向张阳,“真是这样吗?” “当然。” 夫君回答得肯定,李玥俏脸上挂着笑容。 再看眼前的地图,张阳圈出了一片地,“这片地距离阴山以北两百里,我们看过典籍,这里是一片很茂盛的草场,掌握这片草场的便是小可汗所部。” 李泰盘算着,“拿下这片草场需要多少银钱?” 张阳抬首道:“魏王殿下先去探探突厥人的口风,看看能不能探出一个预期价格。” “让本王去和那个大傻子谈价格?你知道他有多傻吗?” 张阳揣着手,“那就请魏王殿下去一趟草原,亲自找突厥小可汗去谈。” 咬着牙跺着脚,李泰吃了手里的油条,“这世上的聪明人都是没良心的,没一个有良心!本王前前后后操持这么多的事情,容易吗?还去草原?” “我去找突厥使者谈还不行吗?太欺负人了!欺人太甚,岂有此理……” 小舅子一路骂骂咧咧地走了。 瞧了一眼媳妇,张阳感慨道,“我们家这个小舅子还是很有担当的,办事也很得力,距离成为我们的家摇钱树不远矣。” 李玥嗤笑道:“要是父皇知道夫君如此欺负青雀,说不定又要罚俸禄了。” “我那是磨砺他,帮陛下锻炼他儿子的能力,作为天可汗他应该多给我几亩封地。” 平静的日子总有这么一些坎坷,七月份下了几场雷雨之后,又是接连半月的大晴天,一直到了八月。 每每看到夫君把藏着的本领拿出来,李玥总是会怀疑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 为此每每看到自己不能理解的事物,李玥已经不想费脑子去想其中的原理。 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尤其是物理这个学科越是往深处学,李玥越是觉得自己力不从心。 在学到力学运算之后便一直搁置着,果然还是数术更适合自己。 会这么想是因为今天张阳造出了一架两轮车,正在院子里骑着。 小熊跟在后头追着木头轮子。 轮子的质地和马车轮子是一样的,连接的链条也是夫君自己敲打出来的。 为了这个铁链,张阳没少在夜里坐在土灶敲打。 骑行了五圈之后,铁链终于崩断了,就连轮子也出现了几处开裂的地方。 张阳细细瞧着,“木头不够牢固,铁链也不够顺,要解决的技术难题不少。” 挠着头,张阳跺脚叫骂着,“去你的江山社稷!去你的五姓七望,整天窝里斗,不搞发展,不搞科研,你们全是混蛋!全是混蛋!” 杨婶正帮着李玥收拾衣服,“最近骊山令总是喜怒无常的。” 看着正发脾气的夫君,李玥无奈摇头,“每一次做新事物的时候就会这样,过几天就好了。” 杨婶又道:“宫里又派人来问询是不是要铜钱折价让宫中收了,价格也还算公道。” 李玥把衣服叠起来,“把家里的一千贯银钱交给他们便是。” 杨婶又道:“他们要骊山的铜钱。” 停下手中的动作,李玥笑道:“骊山的铜钱还要给村子里的村民工钱,那都是要给村民的,还不能折价给宫中。” 杨婶点头,“这便去回话。” 张阳又把自行车给拆了,将木架和木头轮子全部拆了当作柴火烧了。 顺便把图纸也烧了,终究还是工艺落后了,铸造工艺落后连一架自行车都造不出来,道阻且长,还要我重新给大唐的铸造业打基础不成? 张阳站起身自语道:“天杀的,这也太难了。” 程咬金的家风一直都是彪悍的,李玥送了油条之后,他们家打听了一下事由便当即书信一封送到了清河郡。 从此老程家与清河崔氏再不往来,就此断绝情义。 骊山的告示一出,棉布生意再次火爆,骊山存货五千匹棉布又被抢购一空。 李泰躺在铜钱堆成的小山上痴痴笑着。 关于庙宇之事李世民与朝臣商议很久,期间也见了不少人。 在寺庙中的银钱全部查没,并且惩戒这些僧人发配边关做苦力,让这些平日里不给社稷付出的人有点作用。 并且下旨但凡寺庙扩张需要招收佛门弟子,都需要有官府文牒。 寺庙必须给予年轻僧人还俗的自由。 朝堂的三板斧下来了。 佛门人人自危,并且还派出了御史台和大理寺的官吏去查问其余的寺庙。 还是当朝郑宫公魏征亲自指派的人手。 正如李渊所言,李世民为了顾全大局,在很多事情上也会掣肘,也会优柔寡断。 下朝之后,张阳一直跟在魏征身后走着。 正要出朱雀门的魏征稍稍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见他也停下脚步。 收回目光,魏征继续走着。 张阳也继续跟着。 又走了一段路,魏征的脚步再次停下,“你如此跟着老夫做什么?” 张阳揣着手讲道,“在下顺路。” 继续往家走着,魏征看了看身后的人深吸一口气,忍无可忍喝道:“你明明就是在跟着老夫,哪里来的顺路,以前怎么不顺路?” “在下只是觉得陛下处置太过温和了,想请郑公去劝谏一番。” 气得三尸神暴跳,忍着要当场发作的冲动,魏征又问道:“你自己怎么不去劝谏?” “嗷……”先是应了一声,张阳又道:“在下的生死只在帝王一念间。” 魏征气得笑了,“你直说怕死便是。” 第三百五十四章 魏征一家 朝中这几下敲打,各地的寺庙会有一时的收敛,这种收敛也只是暂时的,没有长久的举措,这种乱象自然还会继续。 长安城的街道上。 几个行人看了眼这一老一少一,就要吵嘴,而且俩人都穿着朝中官服也加快脚步离开不敢掺和。 张阳纠结道:“郑公,下官人微言轻,就算是与陛下说明也不会太过重视。” 魏征抚须皱眉,“那你以为朝中应当如何?” 放下作揖的双手,张阳摆了摆衣袖朗声道:“既然要整治就要拿出根治的决心,不能够这般惩戒之后,便结束了。” 看着眼前这个少年人,魏征突然笑了,“老夫很欣赏你这般魄力,要是当年老夫也有你这样的决断,怕不是……” 说到一半,魏征长叹一口气便不再继续说下去。 魏征年轻的时候也在战乱年间,说不定想到了他以前的经历。 魏征推开自家的家门,“进来坐坐吧,陛下晌午过后便会去领军卫校场,届时你与老夫一起走一遭。” 张阳笑着走入这个破落小院子,院子里没什么太多的陈设简单得就像是寻常普通人家。 “做一顿饭食,吃完正好去见陛下。” 魏征的话音落下,家里走出一个妇人,还有两个孩子。 魏夫人的穿着很朴素,院子也老旧怎么看不像是国公家应该有的模样。 想来魏征为人正直,日子也过得简朴。 “魏夫人,我来吧,我这人做饭食擅长。” “那便你来做饭食,篮子有些野菜,还有些腊肉挂着。” 走入魏征家院子的一个角落,这个小坑就是魏征家做饭食的地方,一个老旧的锅。 锅也很小,小得和自己脸差不多大。 自己家里用来做火锅的锅都比这个大。 魏征的夫人笑起来满脸的皱纹,她笑道:“还没见男子也会擅长做饭的。” 魏征清咳了咳嗓子,“本就是乡野小子出身,当是有谋生之法,做饭食这种事情难不倒他。” 张阳卷起自己的袖子,先是洗菜再把腊肉的也切好。 还有两个邋遢的熊孩子正看着自己,张阳皱眉瞪了他们一眼,这两孩子也不躲,年纪看起来和李泰差不多大。 “我们家里很少有客人,你是阿父请来的厨子?” “哥哥此言大谬,此人穿着官服,一看就是朝中官吏怎么会是厨子。” “你们两个小子看书去。”魏征的夫人不耐烦讲道。 见两个孩子离开了,魏征夫人讲道:“平日里家里也不会有客人来走动,他们也是好奇,还望不要见怪。” 张阳摆手道:“不见怪。” “叔玉是长子平时就是太淘气,叔瑜更懂礼节一些。” 魏征的夫人看着自家的孩子。 张阳回话道:“长子受尽宠爱自然淘气,次子要争取父母信任自然会更懂事一些。” 魏征夫人讲道:“都说我们河东裴氏走出来的妇人更会教子,还不是和其他妇人一般,教不会的教得好的各有差别。” “河东裴氏在河东郡,当年先秦公子针治理河东郡,又是秦穆公之公孙,自汉帝封了诸侯便有了河东裴氏的名声,汉后曾鼎盛一时,与琅琊王氏并列。” 魏征的夫人听着张阳娓娓道来,眼神诧异,“你这孩子还懂这些琐事?” 张阳失笑解释道:“以前看书的时候有一些篇章写着这些事情,便记录下来。” 河东裴氏确实有盛极一时的时候,可经过多年战乱,现在的河东裴氏早已不是当年。 张阳疑惑道:“现在与河东一家还有联系吗?” 魏征夫人无奈道:“是嫁出来的女子,时常与家中有书信来往,又不是大房人家,只是偏房罢了。” 张阳小声道:“向夫人打探一个人。” “什么人?” “河东裴氏有个孩子叫作裴行俭,只要打听一下有没有这个人便可。” “明白了,会去信打听一番。” 眼前的厨具实在是太过简陋,一个小铲子就算是锅烧了,还要半坐在地上才能做饭,做着小凳子做菜实在是麻烦。 魏征家里也太清苦,而且卫生条件也不好,盐都是不知道放了许久的粗盐,这些盐都潮湿凝结成一块块的。 一个木头小勺子都发黑了。 简单做了两三个菜。 魏征看着眼前的菜肴,欲言又止。 其子魏叔玉带着弟弟而来,看到一桌子的菜肴欣喜道:“咦?有腊肉,阿父不是说这些腊肉要留到过年吃吗?” 张阳想起自己切的腊肉,不由得有些尴尬,原来那一小块腊肉是留着他们家过节吃的。 难不成平日里都不吃肉的吗? 一家子坐下,张阳喝着用黍米熬成的粥,魏征吃着菜肴眉头紧锁。 张阳也尝了尝几个菜的没有心说自己没有把味道做差,怎么苦着脸吃饭食。 大家都吃得很沉默,一直吃完魏征打了一个饱嗝。 等孩子们离开,魏征低声道:“不该让你来做饭食的。” 张阳挠了挠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不合胃口吗?” 魏征讲道:“饭食做得太可口了,孩子们吃惯了糟粕之食,再吃你做过的饭食,以后如何让他们再吃清贫饭食。” “原来是郑公教子苦心,是在下唐突了。” “罢了,偶尔让他们吃点好的。” 张阳纠结道:“郑公有没有想过将来养老的事宜?” 魏征板着脸,“天下这才靖平多久?天下黎明这才过了几年的太平日子,陛下有雄心可国力依旧贫弱,外敌还在伺机而动,吐蕃更是野心勃勃,何来养老之心。” “郑公牵挂国事黎明,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为了社稷万民牺牲自己的个人生活,在下佩服。” 】 话音落下,张阳注意到自己被他目光炯炯地盯着,这么看着人有些发毛。 又过了半晌,魏征才缓缓开口,“大丈夫当如是也!” 又聊了一会儿,其实魏征是一个很有执念的人,他对自己的一生理想非常坚定。 人劝人劝不动,更要是想与他介绍骊山的养老的好处。 自己有这个心,却找不到开口的时机。 再与魏征走出家门,两人一路朝着领军卫的校场而去。 领军卫的府衙就在长安城内,领军卫的校场在长安城外,两人一路走出长安城。 张阳正想说准备一架马车,却见他脚步坚定已经走远。 叹息一声,跟上魏征的脚步,难怪他儿子说家里没有客人上门,像魏征这样的人或许很少有能够交心的朋友吧。 一路走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到了领军卫的校场。 刚要进入就被校场外的守卫拦住。 魏征正声开口道:“老夫要面见陛下。” 守卫开口道:“可有公文。” 魏征拿出自己的金鱼袋对方这才让开路,果然金鱼袋比公文好用。 再看自己的银鱼袋,心中莫名一阵落寞。 想要在李世民手中升官,不仅仅要有能力,还要皇帝看得起你。 做人做官都挺难的,想要升官就更难了。 走入校场中,一路上看到不少的兵员来回走动。 这些人身上有不少尘土,还有胡子邋遢满脸的,甚至还有看到有人头上跳过一两只肥硕的跳蚤。 行伍的卫生条件堪忧。 张阳收回目光尽量不去看这些场景,眼不见心不烦这句话就是屁话,脑海中还是挥之不去那肥硕跳蚤一跃而起的场面。 俩人问询了几个兵员,终于在校场的北面见到了正在射箭的李世民。 跟在李世民身边的还有尉迟恭和长孙无忌。 李世民又是拉弓而起,一箭射出正好命中靶心。 把弓交给一旁的侍卫,李世民重新坐下来,“郑公以为朕的箭法如何?” 魏征朗声讲道:“即便是箭法再好,国事并不会因为陛下这一箭而平定。” 李世民有擦了擦汗水,瞟了眼张阳又问道:“你小子怎么跟着来了?” 先是稍稍行礼,张阳讲道:“臣和郑公都觉得寺庙整顿之法有不妥之处,这才来请见。” 又喝下一口水,李世民又道:“先不说这事,你觉得朕的领军卫校场如何?” “此地兵卒兵强马壮,为陛下驰骋,自能征服全世界,大唐万世!” “哈哈哈!”这个皇帝笑了。 注意到魏征一脸鄙视地看着自己…… 张阳耸了耸肩又讲道:“兵马看似强壮,实则卫生情况和治理情况堪忧,一路走来看到闲散兵士三五成群闲聊,又看到有人躺在地上便睡着,看似兵马强壮实则军纪涣散,还有这卫生情况太过糟糕,士兵脖子上的皮泥发黑,这是有多久没有洗澡了。” “臣以为行伍应该是纪律最严明的地方,不论是个人卫生还是站姿讲话方式都要有序有规矩,而不像地痞闲汉一般,又不讲卫生还三五成群。” 把李世民的领军卫好好吐槽了一番。 魏征那鄙夷的目光已经不在了,反而多了几分欣赏。 皇帝的脸上的笑容不见了,脸色逐渐发黑。 眼看皇帝要发作,张阳为魏征身边靠了靠,又清了清嗓子讲道:“骑射固然快乐,但陛下应当以国事为重,一时的快乐是换不来天下太平的。” 魏征了然点头:“张阳说得不错,老臣也是这般认为。” 先是深吸一口气,李世民看向尉迟恭。 “末将这就去整顿军纪!” 尉迟恭说完便带着三两裨将急匆匆离开。 看眼前的皇帝又把目光收了回来,张阳低着头有言道:“陛下,现在可以谈国事了吗?” 李世民缓缓点头,“讲。” 又看了看魏征,张阳朗声道:“臣以为朝中整顿寺庙是理所当然,可光是如此整治只是一时的,现在查完了就像是一阵风吹过,不多时便又会有人这么做,寺庙不交赋税,在下不仅是陛下的臣子,还是商人,若是我的话为了逃避赋税,我会直接在寺庙以香火钱的方式给寺庙,寺庙转头再给下家这笔买卖朝中便收不到一文钱的赋税。” “十万贯便有一万贯的赋税,臣这是赚翻了,还多省了一万贯……” “你敢!” 话还没说完,李世民突然拍桉而起。 张阳接着讲道:“只是打个比方而已,陛下不要这个激动。” 李世民气得发抖,“打个比方也不能这么做。” “臣明白,臣不会这么做的。” 当李世民认识到这种避开赋税的方式,他的眼神又阴翳下来。 就连长孙无忌也很吃惊,竟然能这么操作,寺庙确实一直不交赋税的。 自己没想到不见得别人不会这么做,田赋自然会看紧,但商人赋税一直都很模湖,朝中想要管也很难。 张阳这么一说也有道理,如果不去管着,大唐损失了多少的赋税。 长孙无忌不敢想现在已经有多少人在这么做了。 更不要说因为寺庙出现的种种乱象。 李世民缺钱,很缺钱,这两年粮食是富足了,可钱税一直都是硬性条件。 皇帝有钱也能有底气修建太液池了。 “既然如此,你觉得朕应当怎么治理寺庙能够更好。” 得到魏征的点头示意,张阳抬首讲道:“陛下,如今朝中举措能够起到震慑作用,可这种作用也是一时的,就像是胜光寺有这么多银钱,他们一口咬定是香火钱,朝中也无可奈何是也不是。” 承认挫败很难,这件事朝中想要下手,也同样遭到了各种阻碍,李世民缓缓点头。 张阳又道:“陛下,就像是野草一样,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治理不能只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是长久之事,要将这种治理长久持续下去。” “如何长久持续下去?” 听到皇帝的问话,张阳接续讲道:“首先寺庙僧人数量要控制,不能超过十数人,如果人数过多朝中可以要求他们还俗。” 张阳来回走了两步,“还要给予黎民群众查举之权,有了万千群众的监督,并且地方和朝中都要给予查举的通道,只有给了群众查举的权力,才能让他们不敢这般肆无忌惮。” “一旦查实给予举报之人与地方免除赋税和银钱的奖励,这种奖励必须要给足,才能够给予足够的激励,对于胆敢从中阻挠的恶势力严惩不贷,不能让这种查举行为成了以身犯险。” 第三百五十五章 人劝人劝不住 “对于犯事的寺庙更不能姑息,一旦发现立刻推翻,并且主持参与之人全部发配苦役,让恶势力害怕,让群众对我们信任,这便是臣的初衷。” 长孙无忌顾虑道:“律法若是太过严苛,是否会引来议论和反噬。” “赵国公所言大谬。”张阳揣着手镇定自若继续讲着,“律法对于黎民来说过去严苛肯定不是好事,但这种严苛的律法不是针对黎民,而是针对寺庙。” “就是要让万民知道,不论是朝堂还是地方官吏,又或者天可汗,我们永远都是站在最普通的群众一边!陛下,民众才是社稷的根本,这话没错吧。” 李世民还是点头。 张阳又道:“给了群众查举之权,有了群众给我们做后盾,朝堂便可以一直处于主动的位置。” “大唐要走向富强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张阳再次行礼,“还请陛下脚踏实地为国事努力,为了将来努力。” 李世民沉默不语,竟被这小子说得热血澎湃。 又是清了清嗓子,张阳再是开口道:“嗯,陛下要勤奋,要脚踏实地,不要动不动就来这里射箭,也不要动不动就要让人评价箭法,这样不好,也不对。” 李世民站起身讲道:“朕来这里是查阅军情。” 张阳回应道:“借口总是多的。” “你!”李世民欲言又止,话语哽在喉咙口说不出来,这小子怎么跟魏征一个德行! 随后又收了收神情,李世民朗声道:“郑公,辅机你们与朕一起回宫,召集中书省众人商量此事,按照这个小子说的拟定章程。” “这样才对嘛。”张阳很是欣慰。 重新来到领军卫前,李世民,长孙无忌,魏征一起上了回长安的马车。 张阳也要上马车,却见马车已经驶动。 愣在原地,张阳又喊话道:“陛下,我还没上车!搭个顺风车回家。” 马车越走越远,越走越快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烈日还在当头照着,张阳踢开脚边的石头,“做皇帝这么小心眼!你李世民倒是大度点会死吗?” 站在领军卫前叫骂着,张阳扭头看向校场,尉迟恭已经在整顿军纪。 问他们要一匹战马好像不现实。 人家军中的战马也不能说借就借。 心中矛盾地纠结了一番,张阳还是上前问守卫,“敢问能否借在下一匹马回长安?” “你就是刚刚向陛下劝谏整顿军纪的人。” “大丈夫敢作敢当!”张阳抬首挺胸,“就是我!怎么了?” “不借!” 对方丢下这句话,便关上了校场的栅栏。 太欺负人了! 心头郁闷,张阳抬头看了看烈日,又看了看自己的双脚,“走回去就走回去!以后还要继续弹劾你们,都给我等着!” 远处的风景在烈日下扭曲,张阳的脚步越走越慢,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长安城的。 去校场走了半个时辰的路,回家又是走了半个时辰的路。 回到家中,张阳脱了靴子穿上草鞋,把自己冲洗了一番,换了干净衣裳躺在躺椅上,让小武帮忙敲着腿。 李玥倒了一碗茶水,茶水中放了一些菊花再放上几片薄荷,“夫君喝一点去去暑气。” 享受着媳妇按着肩膀,小武敲着腿,张阳又喝了一口茶水长出一口气,“再放点盐,补充点盐分。” 李玥端着茶碗离开,端来一碗放了些许盐的茶水。 仰头将一碗茶喝完,这才感觉到自己恢复了些许元气,有些恢复过来了。 到了傍晚的时候,张阳感觉症状不太对,一阵上吐下泻,这才知道自己中暑了。 看着夫君躺在床榻上,李玥低声讲着,“父皇怎么能这样,这么热的天让夫君走回来。” “做个正直的臣子太难了。”张阳又是一声叹息,“媳妇啊,我不想干了。” “好好的一个礼部尚书怎么能说不做不做,这是要被责罚的。” 张阳点头,“媳妇说得对,在你父皇手下做官,想要辞官也不容易。” 李玥整理好换洗衣服,“已经让王婶传话了,明天不去早朝了。” 张阳无力地点头。 小武拿着小勺子而来,“老师,勺子。” 看着张阳脱下外衣坐下来,李玥瞧着夫君结实又强壮的后背,手里拿着勺子,“真的要这么做吗?” “刮吧。” 李玥点头开始细心地刮痧。 感受着力道,张阳又道:“可以用力点。” 夜里,小武正在作题。 小熊就趴在小武的脚边发着呆。 房间里,李玥看着刮出来的一条条红印,有些心疼,“真的不疼吗?” “不疼。” 又是刮了好一会儿,夫君的后背遍布了红印。 张阳重新站起身,穿着外衣。 看到夫君健硕的身体,李玥的小脸稍稍一红,这才走出房间。 第二天,张阳没有去上朝,闲着无事在家里做了一个秋千和一个跷跷板,媳妇和小武正玩得开心。 闲着无事的时候,张阳拿起一卷书看着,左藏库带来的书都要看完了,下次再去带一些书籍回来。 隋唐英雄好汉多,这英雄气也造成了大唐尚武风气。 自诩英雄好汉的人少,可要做英雄好汉的人不少。 游侠风气也是自此开始兴起。 做皇帝的李世民并不喜欢这种游侠,他更希望将天下英雄好汉都收入朝堂,为他的社稷作出贡献。 都说秦做嫁衣汉来穿,唐借隋运三百年。 这种朝代纠葛又有几人能够说清楚。 杨婶匆匆回来,“公主殿下,骊山令,陛下和魏王来了。” 听到这话,张阳差点从躺椅上摔下来。 眼看李世民走入家门,又见到后面跟着李泰。 张阳带着玥儿和小武一家子行礼,“陛下,我不就今天没有去上朝,您不会上门来兴师问罪吧。” “兴师问罪?”李世民的目光放在了跷跷板上,“朕听说你昨日中暑了,下了朝便来问问你身体如何,你是朝中少有的青年翘楚,朕可不敢你有个三长两短。” 不敢让我有三长两短,你在领军卫校场前离开得倒是潇洒,害我走回来中暑。 和皇帝谈公平又是一件愚蠢的事情,先不和他计较了。 李世民问道:“此物用来做什么?” 张阳解释道:“这个是跷跷板,用来消遣和玩耍的。” “哦?是吗?朕也要玩玩。” “陛下,这是小孩子玩意儿,先不说您已经年过三十又是天可汗……” 说着话,见李世民已经坐上去了,张阳住口不想劝了。 “此物如何玩耍?” 闻言,张阳在另外一头坐下,李世民的这端便翘了起来。 又试了几下,李世民又觉得没什么意思,他坐下来让站在门外的太监送来一些茶叶,“这是并州送来的茶叶,你可尝尝。” 打开包裹看着内部的茶叶,都已经炒制好了,张阳还闻了闻,“新茶?甚好。” 】 听到这个评价,皇帝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他又讲道:“你在校场长篇大论,说的倒是轻巧,朝堂可因为你的这番话忙得不可开交,赵国公他们做昨日回到长安城,便没有停歇,为了这件事前后安排人,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 张阳朝着太极殿行礼,“辛苦诸位了。” 再是坐下来,李世民招手让站在门外的李泰走入,“造纸的事情朕听承乾说过了,因为造纸的事情召见了青雀,也听了他的看法,骊山还是不能扩大生产吗?” 张阳给他倒上一碗茶水,“陛下,通过技术提高产量是我们骊山的初衷,也是我们一直以来的目标。” “如果有更多的人手,是不是造得更多。” 这皇帝是等着骊山下蛋呢? 你说造纸术朝堂需要也不能就一个劲地催呀。 张阳思量着,有必要和皇帝科普一下技术和生产的关系。 “陛下,一个人的手脚速度是有限的,就算增加人手所付出的成本也是巨大的。” 李世民又道:“朕听闻你们骊山新落成的两个工厂要给肥皂和棉布用?” “那是自然,肥皂和棉布生产容易一些,而且经过几次改善之后,生产效率也提高不少,自然可以扩大生产。” 张阳坐下来,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想必太子已经将骊山的一切都记录下来,呈给了陛下,您能上门来询问,礼贤下士臣自然感动,可是感动归感动,生产一事不能盲目地增加成本来提高产量。” “那你说要如何?” “技术!需要更好的技术来提高生产效率。” 李世民颔首道:“朕何时才能看到技术?” “回陛下,技术的研发需要成本。”张阳点头道:“嗯,很大的成本。” “有多大?”张阳思量着,“我也不清楚,开发技术就像是个无底洞,我们需要很多材料很多相关的人手,如果朝中工部可以给我们提供一些经验老到的工匠,说不定可以加快一些时间,也可以让我们的造纸业脱离手工,能够达到更高的水平。” 李世民在犹豫,喝了一口茶水思量了片刻便道:“你需要多少人手?” 张阳回道:“不用多,但一定要是各方面的顶尖人手,最好的铸铁方面的。” “这件事朕回去之后会与阎立本商量,就算这么做了你能与朕说说什么时候可以见到成果。” “成果或许遥遥无期,有可能就在眼前,我也说不好。” 李世民站起身,他整了整衣襟,“朕还要告诉你,你的办法在中书省得到了很多的人肯定,两三日之后便会布告天下。” “臣为陛下贺,为天下万民贺。” 又看了眼这小子,他再是沉声道:“该来早朝还是要来,今日懈怠明日又懈怠,每天都是如此成何体统,看你没有大碍了,明天继续按时早朝,如若你心中还有什么治国方略,尽可以说出来,朕不是一个听不进劝谏的皇帝。” 说着话,李世民离开了。 你做皇帝能听得进劝谏,可你小心眼,你记仇! 送别皇帝,张阳又看向李泰。 李泰像是做贼心虚,他后退两步讲道,“姐夫,该说的我都说了,不该说的也没说。” “突厥的事情如何了?” 李泰靠着墙站着,“探到口风了,说是一千顷地一千贯一年。” “是玩笑话吗?” “反复问过,不像是玩笑话。” “还真是坐地起价。” “确实如此。”李泰的胖脸上精明的眼神在思量,“不能由着他们开价,这个价格太高了,以突厥草原一千顷地可以产出的利益根本不值一年一千贯。” 张阳想当然地点头,“先告诉他们,一千顷地三百贯钱,他要是再提高价格,就告诉他们,奶粉生意照旧,让他们继续交重税吧。” 李泰点头,“明白,这是要他们做出选择,就算他们不答应对我们也没有任何的损失。” 张阳嘱咐道:“能谈就好好谈,不要随便动手,我们也是讲武德的人。” “我明白。” 之后两天,张阳又恢复了往常的日子,除了魏征对自己多了几分欣赏,朝堂的日子还是一如既往。 也没人知道对付寺庙的这个方略是出自自己之后。 或许这些功劳都会到李世民的手中。 朝堂上又有人出来弹劾,御史台的言官弹劾的是魏王李泰,说是李泰和突厥人动手了,把人家突厥人打得很重,几天不能下床。 听到消息,张阳内心毫无波动,明明已经嘱咐这个小舅子不要动手了。 果然人劝人是劝不住的人。 只是好奇自己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李泰被皇帝停发了每月的例钱,并且禁足反省半月。 这个责罚不重不轻,对李泰现在的家底来说宫中给的那点例钱只是皮毛。 走出太极殿的时候,张阳心事重重,首先是魏征的居住环境不太好,也让媳妇给魏征家里送了一些家具和家常咸鸭蛋和自家做的腊肠。 魏征家也收下了。 还有两个孩子要长大,就这么住着条件这么差的屋子可不好,自家村子的村民住得都比魏征家富裕。 要不然让他搬家离开长安城,住到骊山去,骊山山清水秀多好呀,闲着无事还能帮自己管一管村子的杂事。 第三百五十六章 扬世间正气 还有让李世民给点搞技术的人手,这件事只是皇帝的空口承诺。 有之前的前车之鉴,这多半又是赖账不给了。 带着许敬宗和张大象一路走着,张阳也听着他们的讲述。 “刚刚送来的消息,阿史那杜尔先动手,已经去攻打于阗了,高昌这段时间要照看棉花地,两千顷地的棉花到了九月左右就要收获,人手一时间腾不出来。” 听着许敬宗的禀报,张阳又问着:“苏定方和李道彦已经到了祁连山了吧。” 张大象回话道:“送来消息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祁连山,一路顺路的话此刻大素已经进入吐蕃地界,苏定方也送信去给阿史那杜尔和高昌,高昌,阿史那杜尔,苏定方,三方人马也可以来往传递消息。” 张阳嘱咐道:“老许,你带着人去看看那个被魏王殿下揍了的突厥人,再给他安排一个大夫。” “要什么样的大夫?” “就一般的大夫就行了,街上随便找一个,咱们礼部预算紧张,出不起太多的银钱。” 许敬宗愣愣点头。 三人走入礼部,看了看李百药。 李百药这些天都在忙着处理典礼的事宜。 “最近朝中有人说起陛下要泰山封禅,我们礼部要提前做准备吗?”李百药小心翼翼问着。 见众人的目光都看着自己,张阳揣着手看向对面的户部,“陛下没有旨意,我们就不要准备。” “喏。” 说着话语,唐俭便走来了。 张阳客气地与他行礼,“唐尚书。” 唐俭也行礼,“张尚书,老夫听到了你们说起泰山的事宜,如今朝中议论纷纷,不知尚书如何看此事。” 张阳拱手道:“这全看陛下的意思,我们礼部自然也听陛下的吩咐,不会越权办事的。” 唐俭叹道:“如今有不少人都说陛下就要拿下了安西四镇,此次必定要去泰山封禅。” 张阳摇头,陛下还没做决定,这家伙就先自我感动起来了。 也难怪老师会说他在户部的位置坐不久。 “我就先告辞了。” “老夫还是劝你们一句早日准备泰山事宜。” “等陛下有决定了再准备不迟。” 看张阳带着人离开,唐俭摇头叹息,又看向李百药,“百药,老夫劝你早做准备,说不定陛下还会高看你一眼。” 李百药行礼道:“下官还是听从张尚书所言,等陛下真有决定礼部再来做决定。” 唐俭又道:“张阳带着许敬宗和张大象忙着外交院的事情,你真就这么打算比人弱一头?” 李百药看着承天门笑道:“下官一身起起落落,就只有这样了,也不会想着再往上走,到了这个年纪自然看明白了,张尚书有手段,有谋略,对待下属也很不错,如今下官就想看看,他日豪言壮语,张尚书可以带着礼部走的多远。” 观察着李百药,唐俭沉默许久,心里实在是看不懂这种不会见风使舵的人。 眼下这么多人都在议论泰山之事,他却还如此澹然。 张阳带着许敬宗和张大象一路走向朱雀门,一边走着将该需要吩咐的事情都吩咐好,外交院接下来的事宜,就在这么一段路上交代完了。 对这种效率和这两人的办事能力,张阳作为礼部的尚书还是很满意的。 张大象可以一心扑在外交院的工作上。 许敬宗也可以利用自己社交恐怖能力,在长安城如鱼得水地找到一群朋友来给他办事。 走到朱雀门前,许敬宗和张大象离开各自安排事宜。 朱雀门前,李承乾就等在这里。 张阳稍稍一礼,整了整衣袖,“着官服的衣袖有些太大了,也不知道擅自改官服朝中会不会过问。” 李承乾又道:“朝中给的官服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合身,带回家稍稍改做的人也有,只要不是那么明显便是,不会过问的。” “那太好了,正想把这官服的衣袖收一收。” 看张阳揣着手,袖子的衣摆都要垂到腰下,李承乾端详了一番:“确实应该改一改。” “太子殿下站在这里是在等人吗?” 张阳尴尬一笑,“孤听说每天下朝青雀便会在这里等你,孤有话与你说,便在这里等着了。” “要不移步去东宫说?” 李承乾摆手道:“就在这里谈吧。” “也好,不知道太子殿下想与臣谈什么?” 李承乾一手背负,“孤听闻整两中书省又制定了一项举措,是要针对各地寺庙,孤也看过了这个方略了。” “不知道太子殿下意下如何?” 李承乾沉吟半晌,“先前孤以为庙宇之事是朝堂与庙宇僧人之间的对立,不过看了那份方略之后,孤也明白了,朝堂和庙宇之间的矛盾,转移到寻常乡民与庙宇之间。” 又是来回走了两步,李承乾接着讲,“将矛盾转移的这种方式孤觉得很熟悉,再一想当初你也用过这种方式,这便想到你了,又听说你中暑之事,先前还与郑公去见过父皇,孤斗胆揣测,这份方略是你讲的。” 仔细一推敲其中缘由,李承乾只要不湖涂不可能不知道。 “既然矛盾已经转移,从一开始朝堂要治理寺庙的矛盾,转变成了乡民与寺庙对立,此策一出势必引起轩然大波,朝中也可以从中平衡,与其做矛盾首当其冲的人,不如让朝堂来做庙宇乡民矛盾之间的平衡者……” 李承乾的脚步来回走着,像是一边讲话一边在思考。 “不得不说你的这个办法很高明,中书省会铺陈其中安排不是没有缘由。”李承乾叹道:“当初你与孤讲过,佛门对社稷的不利,就算是父皇不做出举措,孤自然也会对付佛门,只是你利用乡民心中的正义,孤不是很喜欢你的手段。”、 张阳稍稍一礼回道:“太子殿下,查举之权不是摆设,不仅仅是对付庙宇,朝堂需要进步就需要方式,只要朝堂清楚查举的重要性,那么整个查举之策便可以持续下去。” “彻查庙宇不是一阵风那样一吹就过去了,万千黎明的权力也会更大,就算是贪官污吏也不敢兴风作浪,这种力量是非常强大的,更是为了社稷长治久安,谁也不能小觑这份力量。” 李承乾双手作揖行礼,“现在孤不觉得这份方略有什么不妥之处了,你能为万千黎民请命,孤敬佩你,是因为当初东宫意见箱,你才想到了这些吗?” 张阳笑着,“太子殿下,君不能不听万民之言,这将会是大唐最强大的一份力量,万里黎明的力量是最强大的,是任何人都不能阻挡的。” “多谢你的这番话,孤现在明白了,当初你是东宫少师,一日为师终生为师,不论你将来还在不在朝堂,你都会是孤的老师。” “太子殿下过誉了,我更想做太子的诤友。” 李承乾笑了笑,“那便是良师诤友。” 俩人再是行礼,张阳转身便离开了,李承乾目送着。 朱雀门后,徐长吏和张大安两个东宫属官也走出来。 李承乾低声道:“刚刚张阳的话语你们都听到了?” 徐长吏点头道:“看着年轻,心中竟有这般远见,可终究还是孤身一人,将来陷入朝堂之争,他这样的孤臣会很难堪的。” 朝堂上拉帮结派的人自然不少。 李承乾不是没有见识过这种政见两端不相立的形势。 当初长孙无忌和朝堂老派也有过争执,好在父皇是向着朝堂新派,自父皇登基面对那些名儒老人,朝堂之争旷日持久,接连数年的争斗直到高士廉离开了朝堂结束。 而这种争斗的结果就是长孙无忌清除了所有在关键位置上的老臣。 这些也都是父皇允许的。 现在的张阳还年轻,也没到三公九卿之列。 将来他要面对的会是洪水滔天。 徐长吏讲道:“他年纪轻轻就选了一条如此艰难的路,也不知道以后可以走多远,等张公瑾和魏征离开朝堂,他便再没帮手。” “兄长有帮手,那便是我们。”张大安讲道。 “你不过是一个东宫舍人,小小东宫属官如何争斗。”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自然要让天地清明焕然一新,大唐需要更有生命力的朝堂。”张大安面向李承乾,“不瞒太子殿下,臣已经准备好参加科举。” 李承乾拍着张大安的肩膀,“好,这才是大丈夫风范,该有这般魄力。” 徐长吏沉默不语,只能无奈一叹。 或许是自己才能不出众,没有张大安这种大智若愚,也没有张阳的锋芒毕露,徐孝德心情复杂。 李承乾问道:“不知道徐长吏将来有何安排。” 徐孝德低声讲着,“年轻人都不怕,下官怕什么。” 听到这话李承乾笑了,笑得很开朗。 说起这话,徐孝德很想扇自己一巴掌,怎么就鬼使神差地说出这种话,明明这不是自己想说的。 七月的最后几天,朝堂颁布了布告,给予大唐所有子民查举之权,纠查举查寺庙之行为,地方官府收到群众查举不能不过问,如有地方不查办,上可奔赴州府乃至长安城继续查办。 给予万民之权力,扬天下正气长存。 长安城数以万计的人都在称颂当今陛下。 皇帝还是那个受万民敬仰的皇帝。 朝堂还是那个干练又有能力的朝堂。 可以得到如此高声的响应,得到如此多的民心,李世民做梦都要笑醒了。 只是这件事和张阳没有任何关系。 从开始到最后,张阳的名字就没有出现了。 一切的回应和称颂都集中在了皇帝身上。 做皇帝的就是这么无情,他必须收服万千民心,也要弘扬世间正气。 张阳坐在渭水河边钓鱼,李玥就坐在一旁和小武烤鱼吃。 钓上来的鱼当场刮去鳞片,当场杀了就吃。 张阳皱眉道:“我觉得钓来的鱼应该放家里养一天,不然有很重的土腥味。” 李玥把杀好的鱼仔细洗了洗,“多洗几遍,淋一些葱姜水也是不错的。” “嗯,这么吃确实新鲜多了。” 钓上来就吃没有比这个更新鲜的了。 小熊也喜欢吃鱼,不过它不喜欢吃生鱼,它在水里扑腾着不一会儿嘴里就叼着一条小鱼上来了。 它先是甩着身体,把挂在自己皮毛的水都甩走,再将嘴上巴掌大的鱼放在火边,示意要吃。 小武拿下一个铁架子,铁架子上就放着一条条烤着酥脆的小鱼。 就这些小鱼它就能吃得很开心,就连鱼骨头都烤得酥脆。 张阳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拿着鱼竿坐着,看小熊又跳入河中去抓鱼。 抓鱼是它天生的本领,怎么就不喜欢吃生鱼呢?别的熊都是抓来直接吃的。 养得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在村子里过了一天,见了老师与太上皇李渊,夫妻俩就要离开,张阳瞧见了村口站着一个和尚。 就当没看见,张阳扶着李玥和小武上了马车。 那和尚迈步走来了。 张阳朗声道:“你们是瞎了吗?没看见有个和尚吗?” 这话就是说给李泰的侍卫听的,这几个侍卫懂事,闻言就走上前就开始动手殴打。 “骊山令要与佛门势不两立吗?” 那和尚一边挨着打一边大声喊道。 挥动马鞭,张阳带着媳妇和小武回长安城。 说什么势不两立,旗鼓相当的对手才是势不两立。 看李玥神色有些担忧,张阳讲道:“放心,我还没把他们当做对手,这些蝇营狗苟就没在我眼里。” 李玥小声道:“不是担心这个,青雀的这些侍卫下手没个轻重。” 想来也是,李泰刚刚犯错被禁足不能错上加错了。 李玥对马车旁骑着马儿的杨婶讲着:“婶婶麻烦转告青雀的侍卫,要是把人打死了记得丢入河中沉底,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杨婶点头,“这便去吩咐。” “嗯。” 张阳:“……” 收回目光,李玥诧异道:“咦?夫君你怎么了?” “我在想……吃了一天的鱼吃饱了,回家是不是不用吃晚饭了。” …… 皇宫内,李世民最近经常来钦天监,看着沙盘上的轨迹。 袁天罡嗓音嘶哑,“陛下,就像他说得,这个东西一旦面世就永远也没有停下来的一天。” 第三百五十七章 不过妖人耳 事物就在眼前放着,它每天只是挪动这么一点距离,一直就没有停过。 袁天罡指着一旁的桌案,“为了证明不是地势的原因,贫道还放了这根针。” 李世民转头看去,桌案上放着一块四四方方的石头,这块石头上方就跟着一根针。 只要地势一旦发生偏移,这根针就会滚落。 事实就是眼前的地一直都是平坦的,这根针没有任何的动静。 相对眼前的情况,那根铁杵每天都会在这种平坦的地势上移动一些距离。 而且现在的钦天监放着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长安城各地的情况如何了?” “回陛下,贫道也让道门中人也去安排了,各地得到了回复也都是一样的,如今道门也有很多人在查探这诡异之事。” 如果只是张阳一个人做了手脚,那倒是说得过去,眼前的结果让人无法接受,难道所有人真的活在一颗会转动的球上? 袁天罡闭眼沉声道:“陛下,突厥以北以及岭南以南都有人去安排了。” 李世民再问道:“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纵使意义很小,贫道也想解开疑惑。”袁天罡拿起一个用藤条做成的球,藤球的表面用墨画着线条。 当袁天罡让这颗球转起来的时候,这些线条仿佛就要离开藤球表面一般,随着转动越快,看不清藤球的表面,线条倒是越来越清晰。 直到这颗藤球停止了转动,李世民皱眉道:“这是何意?” 袁天罡躬身回话道:“陛下也看到了,当这颗藤球在转的时候,这上面的线条一圈圈的长短都不同。” 李世民点头,“藤球中段的圈是最长的,两端的圈是最小的。” 还是点头,袁天罡继续讲道:“这便是贫道要印证所在,按照张阳的说法我们活着一颗会转的球上,那么这颗球每个地点能够得到的结果也是不同的。” “如若老夫猜想没错,张阳所言也无错,在各个地方所做这种实验结果也都是不同的。” 袁天罡又拿出一张图,“贫道以长安城中心,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派了几十个道门子弟,他们每走一千里地便做一个这样的沙盘,将所有的结果和沙盘轨迹都送到长安城,贫道既能证明我们是不是活在一颗球上,也能证明我们在球上的哪个位置。” 说着话,他便拿起藤球,“就像是知道长安是在那条线上。” 李世民再看眼前的钦天监,讲述这些话语的时候这个老道士的语气是很平稳的。 这种平稳让李世民感觉毛骨悚然,袁天罡在做一件很疯狂的事情,以前有人说袁天罡疯了,自然是不信。 袁天罡仰头长叹道:“陛下,就算是只是揭开世界真理的些许端倪,更值得无数人求索询问,这将是举世壮举,若能铭记史册,为大唐贺!” 李世民摇头离开钦天监,这个道士疯了,绝对是疯了! 一路走向立政殿,李世民对身边的侍卫讲道:“传话下去,不要去打扰袁道长,就让他静心专研。” “喏。” 多少有点同情这个道士,袁天罡的做法太疯狂了。 张阳的想法也很疯狂,至少这个小子只是提出了想法,没有在探究的道路上深陷其中。 袁天罡确实是深陷其中,痴迷到疯狂。 走到立政殿,李世民看着一群乖巧的孩子,心情又好了不少,至少朕的孩子们没有疯。 看到李治和高阳摆弄着一件奇怪事物,李世民疑惑道:“这是什么?” “这是让骊山送来的,之前姐夫用着这个东西打出了井水,就让送来了。”李治一边仔细组装着,敲敲打打把木塞子敲入堵住了上方的出气口。 再是和高阳来人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了没有疏漏。 李世民跟着孩子们来到了立正殿的后院,这里有一口井。 长孙皇后也来了,李世民神情凝重,“这孩子为何做这些?” “陛下有所不知,在骊山避暑的一个月,这些孩子学到了不少。” “是吗?张阳都教他们什么了?” “妾身也不是很清楚,都是一些以前没有听闻过的学识。” 高阳双手叉腰像是大人模样的指挥宫女把抽水泵装在水井上盖住了井口。 等宫女把这些事情办完,李治还仔细检查了一番,他开始摇着拉杆,一下又一下。 李世民狐疑地看着。 高阳也等着井水流出来。 立正殿的后院安静得出奇,所有人都看着这个东西。 李治摇了好久,额头上有不少的汗水。 高阳好奇道:“是不是什么地方没有做好。” 两个宫女面对公主的质问当即跪在地上,“我们都是按照公主殿下的吩咐装上去的。” 李治又是摇了许久感受到越来越吃力,“好像成功了。” 眼看越吃力,李治小脸涨红,就听到下方的水声像是泄气了一般,摇杆突然一松,水还没流出来,就又听到水声。 “水又下去了?”李治小脸眉头紧锁。 李丽质吃着桃子看在一旁,直摇头,“稚奴,上面的木头塞子都没有完全打进去,忘记了老师说的吗?内部的空气一旦走入,气压便没了” 李世民干脆坐了下来,看着几个孩子闹腾。 长孙皇后缝补着一些衣服,皇后自己的衣裳都不舍得多做几身,宫里的绸缎都用来给皇子公主们做衣服了。 现在皇后穿着的还是骊山产的棉布。 在李丽质的帮助下,李治又将木塞子换了换,重新开始大水。 摇了数十次之后,在李世民怀疑的目光下,水真的从一个竹筒水管中流出来了。 “水能自下而上倒流了?”看到自己儿子做出来的事情,李世民的嘴角直抽抽。 “呵呵呵……”做父皇的怪笑几声便离开了这个地方。 水能倒流?人们都活在一颗会转动的地球上? 一路走回甘露殿,他苦笑道:“袁道长要疯了,莫非朕也疯了不成。” 照顾在一旁倒着茶水的内侍太监闻言手稍稍一抖,一些茶水洒在了桌案上,他躬下身讲道,“陛下,不要吓老奴。” 李世民拿起茶碗,“你见过水能倒流这种事情吗?” 太监回话道:“老奴这辈子没有见过此等事情。” 看皇帝点头了,太监又道:“只不过老奴听宫里的人时常议论,前段时间程咬金大将军说过长安城妖风阵阵,之前还不是说长安城闹出了一个妖人。” 李世民缓缓放下茶碗,神色中多了几分思索。 “陛下老奴以为这些传言要是真的,能够出现一些匪夷所思的事,多半也不奇怪了。” 这太监不识字也没读过书,说的话简单质朴,倒也不是全无道理。 张阳?多智近妖的妖人一个,他都能把人送上天,再不可思议的事情都见过,水能倒流这种小事算得了什么? 自我安慰了一番,李世民的心情又好了不少,只要这个小子不造反,好好帮朕敛财赚钱。 朕留他一些时日,现在还不想去灭了他。 一个箱子抬入甘露殿,带箱子来的侍卫行礼道:“陛下,这是中书省和御史台整理的各方民意的奏章。” 说完这话,侍卫又从怀中拿出另外一份奏章,“这是尉迟恭将军,整顿军纪之后的回禀奏章。” 李世民闻言点头都放着吧。 “喏。” 把心思投入到国事中,便不用再去想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长安城坊市内,许敬宗按照张阳的吩咐,在街上找了一个行脚的大夫给整个大伤的突厥人治伤。 看着突厥人一脸感激的模样,许敬宗微笑着讲道:“这都是张尚书的意思,我们礼部也要尽可能给你们这些关外人一些关怀。” 阿史那欲谷一脸的感动,用生疏的关中话讲道:“是魏王殿下的人打的。” 许敬宗点头道:“朝中都知道了,你是小可汗身边的人,要是别的突厥人就算是被打死了礼部都不会管,可是你不一样,大唐和突厥还有邦交,我们不能坐视不管。” 看欲谷又要讲话,许敬宗又道:“魏王殿下已经被陛下惩罚禁足。” 行脚大夫给人上了一些不知名的草药便离开,许敬宗递给大夫一串铜钱。 事情完了就要走,欲谷再是开口,“还请告诉张尚书,魏王殿下与小人所谈的生意,突厥可以先答应下来。” “生意?什么生意?” 许敬宗先是疑惑又想了想如今张阳的家业和魏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只是稍加思量便明白了大概,又讲道:“礼部不过问这些事情。” 先有魏王揍他,再有礼部给官员。 一前一后说明了得罪了魏王就是得罪了张阳,得罪了张阳就是得罪了整个礼部。 但凡得罪了礼部的边陲小国都没有好下场。 不答应也要答应,得罪魏王可以,顶多挨打。 得罪礼部,遭殃的可就是整个突厥。 尉迟恭带着领军卫做起了整顿军纪的事情。 在得到陛下肯定的回答之后,左右武卫,金吾卫也开始整顿军纪,整个长安城的卫府掀起了爱干净的风潮。 眼看就要到了八月份,长安城的闷热迟迟没有要消退的意思。 带着媳妇和小武来到曲江池休息,李泰的禁足也终于解除了。 曲江池的风轻柔,吹着很舒服,张阳咬了口李泰做的油条。 “姐夫,味道如何?”李泰一脸的谄媚,突厥人竟然答应了以三百贯一年的价格把一千顷地的草场承包给了骊山,一共拿出三千贯,承包了十年啊。 承包也要看出收益,先承包一千亩来试试手,再想着以后是不是要扩大。 张阳吃了两三口便把油条喂给了小熊,“炸得太久了。” 李泰瞪了眼自己的侍卫。 侍卫低着头。 小武和李玥一大一小坐在水榭中正悠闲看着书,看的是春秋。 而小武看着说文解字,正是识字的阶段。 小武这个年纪应该是最喜欢玩乐的,跟了媳妇之后大部分的时间便都用在了学习上。 再看李泰,张阳纠结道:“之前村口那个和尚不会真打死了吧。” 侍卫连忙回话,“回骊山令,没有打死只是打折了一条腿。” 看骊山令的神色不悦,侍卫又言道:“要是还有下次一定打死他们,骊山令放心。” 李泰也尝了尝自己的侍卫做出来的油条,确实太硬了,还有地方已经焦黑。 “下回应该本王自己来做才是。”李泰把篮子递给侍卫,“都给本王吃了,不许糟践粮食。” “喏。” 几个侍卫各自分着油条便吃了起来。 李泰再是看向姐夫,见他揣着手目光直视前方,好似在思考。 又是一阵风吹过,曲江池的水面吹起一阵涟漪。 李泰笑着又开口,“姐夫,我们要怎么经营突厥草场?” 张阳还是揣着手,风吹过的时候吹得衣摆晃荡。 再是顺着姐夫的目光看去,不远处就有一堆垃圾,看着像是别人来过把一些碎布和瓦罐留下了。 李泰小声对自己的侍卫嘱咐了一句。 几个侍卫当即跑去把那片地方收拾干净。 看到对岸又恢复了干净如初,张阳这才满足地点头,“干干净净的,看着多舒服,这些来曲江池的权贵素质太差,怎么能随地丢垃圾呢?” “这种人就该被本王活活打死。”李泰附和着讲着。 听着是玩笑话,侍卫们很明白,魏王殿下跟着骊山令挣到了钱,府邸中的下人们的日子也跟着好起来的。 大家都对此人敬佩。 魏王更是对张阳言听计从。 就是骊山令脾气性格很是古怪,远处放着一些垃圾都能让骊山令难受的半晌说不上话。 这究竟是什么奇怪的性格。 张阳在水榭坐下来,小武很懂事地递上扇子,然后她继续学着识字写字。 摇着手里的扇子,注意到小舅子的目光,张阳慢声道:“经营草原除了战马还要有经济效益,魏王安排几个人手去草原,将我们承包下来的草场改造成一个牧场。” “牧场?” 张阳点头,“说的简单一些就是专注于经营,多养牛羊削减他们手中战马的数量。” “此话怎讲?” 第三百五十八章 万般打磨就不改 继续和李泰科普着,平静又富足的日子是一个舒服的摇篮,突厥人最厉害的便是战马和骑射。 当他们发现只要安安稳稳地活着,日子还能活得不错,战马这种东西不用太多就能过得很富足。 他们便会失去很多的战斗力。 牛羊多了,受益也就越大。 最重要的是让突厥的人学习中原文字,讲关中话。 这是一个长久之计,需要数年的努力。 李世民只是暂时把突厥打服了,靠的还是天时地利以及一鼓作气。 战争不会停止太久,和平也不会一直持续。 想要长治久安,战争还未到来,必须文化制胜。 听了张阳前前后后讲了一通,李泰提着笔盘腿坐在地上,一本小书放在水榭的椅子上。 小胖脸眉头紧锁正记录着。 “说了这么多魏王殿下听懂了没有?” 李泰先是点头,“听懂了一些,牧场由我们的来管,养出来的牛羊和战马都归我们,突厥人收了钱之后便是我们的苦力。” 张阳摇头,“魏王殿下想错了,牧民就是牧民他们不是苦力,我们给了他们酬劳,这不是主仆关系,这是合作关系。” “可是……” “不论是对内还是对外都是合作关系,除非魏王殿下想要天天被朝臣弹劾,又或者突厥人拿着这个借口来攻打大唐。” 小胖子一拍大腿醒悟过来,“姐夫说得没错,是合作关系,都给本王记好了这是合作关系,谁敢在外面乱说拔了他的舌头。” 一群侍卫迅速低下头。 这小舅子的危机意识还是很好,自从得罪了佛门之后,他身边侍卫增加到了十九人。 以免这些僧人鱼死网破,李泰也很在乎他自己的安危。 收拾好心绪,李泰重新站起身,“我们承包了这片草场,并不会影响他们的平时生活,只是他们得到的好处变了。” 张阳还是点头,“季节有好有坏,突厥人要和中原人做买卖,还会被一些地痞与地头盘剥,我们是一口价买断十年的经营,不论年月好坏,付出的银钱都是给他们的,我们骊山自负盈亏。” “以理由作为切入口,来应付突厥的牧民时便会有说服力一些。” 李泰点头记下。 买卖只是买卖,只要在自家的牧场扩大牛羊的规模,减少战马的放养,说不定真的可以在十年中收回本钱。 社稷还是社稷,暂且只顾着自己赚钱的事情,纵然心里觉得姐夫这个计划软刀子割肉,需要长久经营,一旦出现变故说什么文化制胜都会化为乌有。 这些话留在心里,作为皇子李泰深知这些事情涉及了朝政。 不敢参与也不能参与。 李泰咧嘴笑着,“有些不明白姐夫的话语,不过怎么赚钱心里已然有了方式方法,回去之后一定好好筹谋。” “若有不懂的,魏王殿下可以随时来问。” “就先告辞了。” 李玥抬眼看了眼就要走远的李泰,小声讲道:“以青雀的才智,他不会听不懂。” 认同媳妇的话语,张阳摇着手里的扇子,“他知道皇子这个身份,你父皇能够容忍他做生意已经很大度了,魏王的心里很清楚做他该做的事情,不能做的事情他也不会碰。” 李玥的目光回到书卷上,翻过一页仔细看着,“如此说来青雀装作不懂。” 又是长叹一声。 “诗经大雅,烝民一篇有言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夙夜匪懈,以事一人。”李玥一手扶着太阳穴侧目看着书籍,“青雀保全自己也是应该的。” 明哲保身这话有褒有贬。 李泰避开朝政也是为了明哲保身。 李世民可以放任他一次,不会放任第二次。 又在曲江池的水榭坐了半晌,杨婶带着食盒而来,一碗碗的菜肴端出。 李玥这才放下书籍,带着小武去水池边洗手。 重新坐下来,一家人安静地吃着饭食。 曲江池是一个很好的散心地,在这里坐着身心也舒服了不少。 再是剥开一只叫花鸡,李玥把撕下一只鸡腿放入小武的碗中,“长身体的时候也要多吃肉。” 小武懂事婶婶看着也欢喜。 稻米饭很香,小武吃了两碗这才作罢。 把这里收拾干净之后,这才准备离开曲江池。 朝中赋予民众查举之权,朝堂这个机器开始为了政事运转。 一家子回到家中,小熊最近越来越能睡了,回到家中它便去了柴房睡觉,白天睡柴房,晚上睡床榻,这头熊的日子还真是越来越滋润了。 到家刚坐下,就听到王婶说了一件大事。 这件事大事关乎科举,朝堂颁布了科举要考的内容,分为明经和进士两科。 王婶解释道:“明经说的是典籍论述,进士讲的是方略策问。” 李玥的脸上带着笑容,“科举终究还是要施行,朝中的决心很坚定。” “就算是决心再大,家国需要长治久安还有很多隐患没有根除。” 刚刚说父皇要开辟科举是一件大事,夫君的话语就像是一盆冷水浇在头上。 王婶递上一份书卷,“这是弘文馆和国子监在分发,上面写着都是科举的试题范围,这一次除了文科还有武科。” 张阳点头道:“上个月你父皇刚刚收获了如此多的民心,长安城坊市都对陛下这般称颂,他当然趁热打铁,在这个时候开始公布科举的举措,难得的机会怎么能错过。” 李玥俏脸上的笑容又少了一些,“明明对天下学子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在夫君口中说出来怎么多了这么多阴谋的味道。” “本来就是阴谋,反正你父皇不是好人。”张阳又指了指自己,“嗯,我是好人。” 听到夫妻俩对话较劲,小武轻声嗤笑着。 弘文馆和国子监都张贴了告示。 父皇这一次还有意让崇文馆参与,李承乾正要把这个消息说给张阳,走到他家院外便听到了夫妻俩人的对话。 把这卷书上的种种条例看完,李玥疑惑道:“好像也不是很难,说不定我与夫君一起去参加科举,都能入仕了。” 媳妇是个学习狂人,从国子监到崇文馆再到左藏库。 不说遍览群书吧,以媳妇如今的才学至少不会比同样年纪的学子差。 再说她在数术上的恐怖理解能力,用数术就能吊打长安城一片人。 张阳穿着一件粗布背心,用力劈着柴,“你夫君我都是礼部尚书了。” “不过这科举之策说得笼统,以国子监弘文馆结业的学子为生徒,在中书省南院登册造案,而地方学子还要用过制举?” 李承乾刚要走入这个院子,再是听到夫妻俩的对话又停下脚步。 跟在后头的徐长吏大气不敢出,这对夫妻敢在家里这般妄言朝政,真是胆大包天。 张尚书竟然还对陛下指指点点。 徐孝德看了眼张大安,这个家伙也是怎么能如此淡然,好歹他奉张阳为兄长,难道就不着急? 话语声继续传来。 “科举之策确实利于朝政,也能给朝堂输送有用之人才,眼下看来朝堂虽说年轻官吏众多,可地方官府没有太大的改观,还有举子来长安城,再去中书省疏名列到?” “我觉得可以再改改,由朝中主办往各个州府派人主持考试,从地方乡试,再是各地州府院试,再一级级考上来。” 话语讲到一半,张阳停下话语想到了历史上因为科举而出现了种种贪官污吏,便不想再说下去了。 李承乾脚步挪了挪,踩到了门前的一根树枝。 杨婶立刻扭头看向门口,大声喝道:“什么人!” 李承乾还没反应过来,一把锋利的横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 再看两位婶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一前一后站着,连后路都被断了。 看着刀口贴着脖子,李承乾咽下一口唾沫,缓缓开口,“是孤。” 徐孝德吓得腿软在地,已经没了站起来的力气。 这两位婶婶平日里和和气气,突然爆发出来的杀气也让人心神一凛。 李玥听到话语小步走到门外诧异道:“皇兄。” 李承乾干笑着,“孤来访,打扰你们了。” “婶婶把刀收起来吧。” 王婶这才收起横刀。 张阳回想着两位婶婶的动作,只是听到一点动静,王婶不知道何时起便在门沿上放着一把横刀? 杨婶话语落下的同时,王婶的动作也很快,几步走到门口拿出刀便架住了人。 而就在同时,王婶一个翻身越过了围墙抄了他们的后路。 这种配合与速度光是想着就让人害怕,也难怪自家在这条小巷四五年了,别说邻居了,连路人都鲜有。 李承乾带着人走进院子里,解释道:“是孤来得唐突了。” 杨婶解释道:“墙边放着枝丫就是为了防着靠墙走路的小人。” 李承乾苦笑道:“孤不是小人。” 徐孝德解释道:“是下官不小心踩到了墙边的枝丫。” 以前来访也没这样,李承乾心有余悸玥儿身边这两位婶婶到底什么来路,刚刚举着横刀的动作明显是行伍中人才有。 误会解除了,张阳看向徐孝德,“徐长吏我们走路要走路的正中间,不要靠着墙边走。” “教训是的,下官以后改了整个习惯。” 看两位婶婶吓到了太子,还躬身站着,李玥讲道:“不妨事,两位婶婶先退下吧。” “喏。” 看着李承乾喝了两碗茶水这才平静下来,“其实孤此次来就是想说科举事宜除了让弘文馆国子监还有中书省参与,也将崇文馆纳入了。” 又是坐下来,李承乾又讲道:“孤收到父皇的安排,便来通知你,当初崇文馆是个破落的地方,是你们夫妻俩人一手收拾出来的,尽管已经不去崇文馆走动,这件事还是要告知你们,你们一手收拾出来的崇文馆现在可以纳入科举,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好事。” 李玥思量道:“崇文馆在东宫旁,不是很方便吧。” “那是自然,父皇已经让人在长安城选址了,打算在外面重建一个崇文馆,至于东宫的这个崇文馆打算重建成新的东宫詹事府。” 皇帝有钱了,也可以大刀阔斧地筹备科举了。 还要再设崇文馆,咱们皇帝花钱还是大手大脚的。 李玥再是问道:“崇文馆主事想必另有人选。” 李承乾点头,“这件事父皇还没有决意,事涉科举孤也想与你们夫妻商议,刚刚听闻你们对科举之见颇多,特来相问。” 太子是个实诚厚道的人,看他不计较两位婶婶冒犯的地方,张阳也不计较了,偷听就偷听了吧。 徐孝德又道:“下官以为朝政之事在家中如此高谈阔论并不好,身为礼部尚书也当以身作则。” “徐长吏门前听人谈话本就是无礼行为,不说让兄长以身作则,你也应当改正才是。”张大安讲道。 “不用争了,此事是孤没有想周全。” 见太子打圆场了,徐孝德也不好再多言。 李玥目光扫过几人的神色,低声讲着,“我与夫君不过是说了说自己的看法,至于科举之事想必朝中想得比我们周到。” “刚说起乡试孤觉得挺有意思。” 再给太子倒上茶水,张阳解释道:“朝中已有章程,我们怎么能干涉,再者说了知道官学开办兴盛,还有很多路走得动,在下看来办学开民智是基础,有了这个基础科举才能一年比一年地兴旺,大唐的人才也会越来越多。” “张尚书所言在理,不论科举的形势怎么样,开办官学开民智才是重中之重,有了这个基础才能有科举的施行。” “科举是形式,官学才是根基,太子殿下能够看清这点实乃一大幸事。”张阳拱手道:“希望陛下也能看清。” “父皇……”李承乾再是语塞,不知道为什么在张阳面前总是自信不起来,这人说话不着调,但往往会一语中的。 “孤会劝谏父皇,不要松懈了官学的开办。” 想了好一会儿,李承乾才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以前和张阳谈话很累,随着他的阅历增长,在与他谈话如今更是累了。 人都是会蜕变的,经过这两年打磨,张阳像是改了又像是根本就没改。 第三百五十九章 教书大业 与太子聊了官学的开办,送走的时候两位婶婶全程低着头。 李玥安慰道:“皇兄不会计较的,两位婶婶放心。” 杨婶的神色这才好了一些。 除了科举的消息,今年还是关中大丰收的一年。 王婶讲述着自己的见闻,李玥忧虑道:“谷子和糜子都堆积成山了?” “外面的传闻是这样的,也有人在传朝中已经准备收粮了。” “父皇这两年确实积攒了一些银钱,可往年的赋税并不是很充裕。” 李玥打开一份卷宗,这份卷宗上记录的中原各地赋税的数目。 这种卷宗寻常人看不到,可皇帝的左藏库就不一样了。 前隋国力鼎盛时期的赋税都记录在桉。 将卷宗打开放在眼前一手执笔一手敲着算盘。 小武看着老师熟练敲打算盘的模样一脸羡慕,她还没有学会怎么使用算盘。 夜里,吃过晚饭之后,李玥还在算着赋税,土地的总量是不变的,耕地的总量也是不变的,得知两个固定量。 李世民的贞观一朝人口虽然不如前隋。 用前隋的田亩数量来推敲,就能算出朝中的赋税多少。 李玥看着算出来的负数得出来一个结论,朝中要没钱了。 除了数学上造诣,李玥在会计与盘账上也是一把好手。 这也必须要有数学的底子。 朝中要重新开设崇文馆的事情已经脱离了东宫,事涉科举当然不是东宫可以参与的,李承乾磨墨写着奏疏。 张大安在一旁看着,写着的是督促抓紧官学的奏章。 写完长长一篇奏疏,李承乾长出一口气,“这世上神奇的事情不少,从他离开了东宫,孤发现每一次与他相谈都有些许收获。” 说完这话,李承乾看向张大安,“你以为如何?” 张大安点头,“科举的意义重大,可抛开科举来看官学的开办更加重要,蒙学的孩子越多,对以后数十年的意义也就越大。” 李承乾点头。 “太子殿下,骊山令只是提及了官学,并没有提及官学开办的具体条例与章法,若是有具体的章法便更好了。” 李承乾搁下笔皱眉思量着,“你的意思是即便写了这份奏疏,也不过是提醒父皇。” 张大安点头,“臣是如此认为的。” 李承乾将东宫的奏疏交给了东宫殿前的侍卫。 侍卫拿着奏章一路小跑到了中书省,由中书省查阅之后这份东宫太子书写的奏疏也交到了李世民的面前。 夏收已经开始了,面对丰收的粮食这个皇帝很是忧心。 再看到太子的奏疏,李世民放在一旁没有多在意,今年夏天更头疼的是收粮的问题。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也商议过,如此多的粮食全部放在外面很有可能会出现谷贱伤农的情况。 在丰收的时候官仓收粮储备下来,向各个地方乡民收购粮食。 等到了灾年再把这些储备的粮食都放出来,即便是遇到了灾情朝中也能从容应对。 岁稔年丰是大好事,这种好事能够鼓舞各地的乡民。 在这种好事面前,让这个皇帝忧心的还是银钱。 按照房玄龄预计,光是关中的各地的粮秣情况,能够收的粮食足足就有五十万石。 五十万石是什么概念,就算是全长安城几十万人口不劳作,不生产,就是光是这些粮食一两年也吃不完。 武德初年一斗米的价是七十钱,这是因为战乱,粮价才会这么贵。 到了贞观初年,一斗米的价格控制在了十钱。 到了贞观二年旱灾,一斗米的价格再次抬高。 到了现在斗米四钱。 为了防止各地出现大肆放粮,朝中要稳定粮价就需要更多的银钱来买入粮食,所要花费的银钱何止万贯。 好在前些日子查抄寺庙收没的银钱也有数万贯,让户部又拨了十万贯去收粮,后续还要补充。 几道奏章就让朕花出去十万贯。 这两年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家底,眼看花光了,朕的钱袋子也空了。 皇帝缺钱了,李世民更头疼办官学的事情,哪儿不需要银钱? 李世民又想到了还欠着张阳三千万万贯,把整个骊山乃至周边三千亩地都押给了他。 当初的奇耻大辱再次上了心头,李世民拍桉而起。 一旁的太监和宫女吓得当场跪下。 皇帝近来越发地喜怒无常了。 都贞观七年了,缺钱的李世民着急地来回走着,做皇帝的负债累累,钱库空荡荡。 宫中又开始了缩衣紧食。 李世民走到立政殿正准备用饭,看到桌桉上放着的半只葱油鸭,丽质稚奴一群孩子啃着肉吃得正香。 立政殿的玩具也多了不少。 长孙皇后给李世民倒了酒水,“青雀让人送来了不少东西,有一些名贵的山参,昨日还让人送来几百贯银钱,这些吃食也都是青雀让人送来的。” 李世民撕下一只鸭腿,凶狠地咬下一口,“青雀让人送来几百贯?” “嗯。”长孙皇后点头,“青雀是个懂事的孩子,他跟着张阳经营的买卖越来越大了,知道宫里用度紧张,隔三差五就会送银钱和吃食玩具过来,他府中有富裕也不忘了这些弟弟妹妹。” 儿子懂事李世民心里当然高兴。 想到朕的苦日子还在后头,李世民越发不痛快,青雀和张阳经营的骊山每年每月能够挣的银钱又有多少? 立政殿缩衣缩食,有青雀来接济,至少可以过得舒坦一些。 张阳和青雀都富裕成什么样。 李世民当然也想将骊山变成朝堂的钱袋子,也深知张阳不是一个好湖弄的人,光从他交出高昌的种种行为来看。 想要从他手中得到好处,那是要剐朕的肉。 孩子们吃完了饭食便一哄而散,李世民喝着茶水。 长孙皇后又道:“今日青雀和张阳又拿出了三千贯钱,承包了突厥的一千顷地,说是要用来经营牧场。” “三千贯?他们随手就能拿出这么多银钱?” 长孙皇后点头,“之前也听青雀说过,承包了十年,如果经营得好或许两三年就能收回本钱,往后的经营都是利润。” 看李世民沉默不语,长孙皇后又道:“妾身以为这是一件非常冒险的事情,这两年寒冬屡屡早来晚退,让突厥这两年的牛羊少了四成,除非张阳知道往后十年的气候与节气如何,不然再遇灾年这三千贯怕是会打水漂。” 李世民冷哼道:“以他们的家底,就算是白送突厥对骊山来说不过是一件小事。” “妾身还是担心青雀的经营越来越大,他又年少缺少阅历,再这么下去就怕出事。”长孙皇后又给李世民倒上茶水,低声道:“陛下若是得空,不妨再去见见张阳,多叮嘱他几句以免将来会出事端。” “你提醒的是,朕确实要见见他。” 夫妻知心,皇帝的难处皇后心里很清楚。 李世民自然不可能向自己的女婿低头。 皇后给了一个台阶下,李世民就走下去了。 张阳的日子很简单,不是去骊山就在家里,要不就是在曲江池散心。 此人不好游猎,不好酒肉声色,更没有三五成群呼来喝去的朋友。 这人的生活简单到让人发指。 想要找到张阳也很容易,知道张阳又去了曲江池,李世民便出了宫。 从八月到九月,夏收的忙碌时节,让长安城也没有往日的热闹,越来越多的人口离开长安城,凡是家里有田地的人没有来长安城找活赚钱,而是赶着把富余的粮食卖给官仓,换取的银钱还能准备下半年的生计。 此刻的曲江池也很平静,李玥和小武坐在堤岸边。 光着小脚丫浸在清冷的池水中,感受着这种凉快暑意也消退了不少。 张阳正给小武批改着数学作业,最近总有僧人成群与官府闹事,长安城时常可以看见官府的人押着一群僧人。 不要试图挑战皇帝的决心,后果就是死无葬身之地,抓了几个寺庙的领头主持,就引来这么多僧人的反抗。 他们越是反抗,朝堂越会觉得寺庙荼毒之深。 控制人心的手段总是可怕的。 皇帝留下了这些僧人的性命,已经是最大的仁慈,将这些人发往边关做苦役三年,回来后便是还俗。 批改完小武的作业,还是有不少做错的地方。 现在小武年纪还小,李玥已经尝试教她四则运算了。 理解能力上倒是可以,与媳妇恐怖的天赋相比,小武的学习能力就没有她这么优秀了。 两位婶婶匆匆回来,“公主殿下,骊山令,陛下来了。” 思绪被打断,张阳放下手中的册子,抬眼见到李世民正朝着这里走来。 李玥和小武也站起身行礼。 走到近前,李世民点头道:“不用多礼,朕来见张阳。” 小武和李玥还是拘谨地站着,再怎么样都是陛下,礼数不能少了。 避开阳光,李世民走入水榭中,“这里有湖水还有绿荫也难怪你们经常来这里走动。” “湖水和绿荫可以带去不少暑意。”张阳扫了一圈整个曲江池,“只有三两处地方可以用作避暑。” 闻言坐下,每每和这个女婿谈话,李世民不喜欢他的这种态度。 言语谈吐不卑不亢的样子总会想到魏征。 “朕看了太子的奏章,还是劝谏朕不要松懈官学的开办。” 君臣俩人相对而坐,张阳揣着手惆怅道:“与陛下谈话时不时就会涉及政事,现在是朝堂之外,陛下是玥儿的父亲,便也是我的岳父,翁婿之间多一点家常,少一点国政大事,才对。” “你与朕是翁婿,更是君臣,怎么能不谈国事。” 小武提着水壶小心翼翼放下,水壶中是烧好的开水。 张阳接过水壶,又往两个茶碗中放入菊花与薄荷,“说得也对,我是陛下的女婿,我心系大唐与岳父的事业,我一定尽心尽力辅左,关于开办官学的事情确实是我向太子说起的。” 李世民点头。 “陛下想过没有科举的根本是什么?” 李世民颔首道:“人才!为国所用的人才。” 张阳摇头,“科举往下便是官学,朝中开办官学遇到了重重阻碍,我觉得是陛下的方向错了。” “你看待朕是岳父,就当半个父亲,有话你直说不用忌讳太多。” “老师与我说过不要和皇帝走得太近,即便是岳父也要保持距离。”张阳踌躇道:“我觉得老师这话也没错,人与人之间还是应该保持一些距离,距离产生美。” “张公瑾是一个谨慎的人,朕也佩服他,你是你,张公瑾是张公瑾。” “对,我是我,老师是老师,我不会活成老师那样。”张阳茶水倒上放凉之后再喝。 “既然说过官学,你说朕的方向错了,错在哪儿了?” 张阳摆了摆衣袖,端正坐好,“科举是形式,官学的开办最根本的不是进度,而是教书育人,是教育。” 李世民愣神半晌,“教书育人?” 张阳点头:“说一千道一万,开办官学也是教书事业,科举是头等大事,但比科举更重要的事情还有教书育人,这便是世家的培育士子的根本,陛下应该去抓住这个根本而不是为了科举而开办官学。” 李世民思量着,“如何实施?” “教书要夫子,夫子要朝中安排,朝中给予银钱,偏远地方更是可以安排支教,把教书育人做成一个系统,在这个系统中所有的夫子都是其中一员,而不是像陛下这样毛毛躁躁建设一个崇文馆,然后大张旗鼓办科举,脚步是挺快的,但不稳当,不扎实。” “我不反对现在就办科举,我希望陛下在这条路上可以走得稳当一些,皇帝也有行差踏错的时候,只要回到正途自然也无妨,就当是买个教训。” 张阳笑着,“要是陛下还有开疆拓土之心,拥有征服全世界的理想,我还是很高兴的,要是陛下没有这个理想,我可以向陛下介绍征服这个世界有多么美好。” 弱冠少年张口就是征服世界,言行狂妄得没边了,还口口声声要建设教书的系统,说得轻巧。 第三百六十章 祸福与共 “这么多年你还是一样口无遮拦。” “先前是陛下说不用忌讳太多,我便直说。” “与你谈话,朕迟早有一天会气死。” “要是陛下英年早逝了,我会帮助陛下抚养宫里的皇子公主们,那都是自家媳妇的弟弟妹妹,尽管他们胡闹了一些,总要把他们养大成人。” 李世民扶着额头,“朕的后事朕自然会交代。” 张阳摇着扇子,笑道:“早点交代也无妨。” 一旁站着宫里出来的侍卫,李君羡听着张阳一句句胆大包天的话语,现在就很想提着刀砍了他,此子竟敢说陛下的后事。 差点忘了这一次来见张阳是为了什么,李世民沉声道:“朕听皇后将你们花了三千贯买下了突厥一千顷地?” “陛下说错了,不是买下,是承包。”张阳点头,“对承包,承包十年。” “这些银钱对你来说只是皮毛。” “三千贯钱也是伤筋动骨,我知道未来十数年中原和突厥都会风调雨顺,而突厥人并不知道,所以对我来说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喝下一口温热的茶水,张阳笑道:“不知道陛下有没有兴趣参与,投入几万贯银钱与我一起做大做强。” 提到了钱,李世民咬牙切齿,“朕没有这么多银钱。” 张阳盘算着,“没钱也不是没办法,陛下的本钱可以找我借。” “借?” “今年粮食丰收,为了防止出现谷贱伤农的现象,朝中出了十万贯来收粮食,陛下的魄力在下佩服。”张阳先是拱手一礼,再是讲道:“我与媳妇算了算,以大唐前两年的赋税与宫中用度来看,拿出十万贯之后,朝中的银钱所剩无几。” 张阳又喝下一口茶水点头道:“嗯,陛下没钱了,所以早在半个月前我就让魏王殿下不时送钱接济宫里。” 先是愤怒,原来这一切他早有算计。 再是羞愤,在这小子面前朕好似一个可怜人。 之后便是失落,李世民冷哼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张阳叹道:“陛下小看了数术。” 李玥拿出一份卷宗,在自己的父皇面前,上面罗列着一个个数字,并且还有一些复杂的公式。 “父皇,女儿与夫君在按照从左藏库带来的卷宗,盘算了关中境内的田亩数量,仅仅只是收关中百万亩良田的五成粮食,父皇要付出的银钱所需至少二十万贯。”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这份卷宗根本看不懂,这些复杂的公式一个个罗列的数目简直就是天书。 “玥儿,左藏库的卷宗都是前隋的,你算得没错价格也很接近,不是二十万贯,是十六万贯。” 李玥的数据来源是前隋的卷宗,如今的大唐初定国力还没有达到鼎盛时期,这笔钱只多不少。 “我可以解陛下的燃眉之急,借给陛下六万贯,可要用整个曲江池来抵押,直到陛下还清为止。” “六万贯?” 李玥点头,“到了九月份骊山就能拿出这笔银钱。” 李世民颔首道:“你要整个曲江池?” “最好再给我三五士卒看管这里,有些权贵素质太差,每次来都会留下了不少垃圾,坏了曲江池的风景,以后这曲江池就是我们家的私人领地。” “当然了。”张阳再是笑了笑,“陛下想要进曲江池就不会有人拦着,您是自家人,包括皇子和公主也是。” “朕把曲江池都给你,真要去何处开办游宴?” “那就不是我的事了。” 整个小子从来不会无的放失,他想要以曲江池作为交换的条件,无非就是他看重曲江池,想把整个地方变成他的。 李世民扫视着这里,“朕确实缺少银钱,即使不用你借,朕也可以凑出六万贯。” “然后呢,宫里的用度全靠魏王殿下来接济吗?” 李世民又是咬牙切齿。 张阳低声讲道:“陛下,谷贱伤农的事情一旦出现端倪便停不下来了,会有人大量地往外以低廉的价格卖出粮食,出现增产不增收甚至减收的情况,届时覆水难收。” 李世民闭上眼,眼前这个女婿就像是个魔鬼,他在循循善诱,想要拿走整个曲江池。 大唐自大乱立国,当年中原大乱几乎打光了中原的人口。 现在的中原正是恢复元气的时候。 绝不能出现谷贱伤农的事情。 这小子满肚子的盘算,拿走了骊山还要拿走朕的曲江池。 张阳躬身道:“陛下,此事臣会保密,并且将这里看管起来,就算是有人来问,也会说明是陛下的意思。” 李世民冷声道:“朕知道你的骊山有很多铜钱,你一直都不肯出手卖给朝堂,就是为了等待时机,你能知道未来十数年风调雨顺,也能知道今年的年景,你早有打算。” 李玥解释道:“诸子百家中也有一家叫作气象学家,夫君略懂一些皮毛也能推测端倪。” 怎么可能知道未来十数年的气候,不过从一些痕迹中推敲出来。 贞观一朝治理多于征战,积攒下了不少家底,这才有了后来的几次西征,都征战到了波斯地界,最后与大食人相撞。 再者前隋大运河开通之中,以洛阳为首的经济重地开始攀升它的经济地位,那时起也就是大唐国力达到了顶峰。 现在来看,以李世民的本钱想要达到那个地步,还需要时间。 你要是和皇帝谈生意卑躬屈膝,皇帝只会看轻你。 和皇帝谈生意不能退让,一退让他就会得寸进尺。 李世民看得起魏征,看不上眼许敬宗。 这是隋唐英雄好汉的英雄气,现在的朝堂之风之所以如此正,也是因为在朝堂高位的人,也都是当年战场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大家都看不上眼那种趋炎附势之辈,更瞧不上谄媚的人。 人们赞叹英雄好汉当如是,这句话便印证了大唐的民风彪悍所在。 皇帝有皇帝的难处,做女婿的除了为社稷着想,还要照顾家里家外。 “陛下,考虑得如何?” 李世民缓缓点头,“朕不是拿不出这六万贯,来日一定将这笔银钱还给你,将来的三千万万贯,一并交还。” 张阳笑了笑,开始写字据。 朕竟然从这个小子的笑容中看到了嘲弄,李世民双手握拳,闭上眼开口道:“你说过要让大唐富强。” “我是您的女婿,您有困难我一定帮忙,再怎么说你也是玥儿的父亲。”张阳执笔开始书写,“我的岳父啊,希望您的雄心壮志不要被那个皇位上的富贵磨灭,大丈夫一言九鼎,说到做到,即便做不到生死不过头落地。” “好!好一句大丈夫一言九鼎,这才是朕的女婿。” “还请陛下确认一下字据。” 李世民只是看了一眼便收下了字据,站起身的时候,目光落在自己的女儿身上,“玥儿,有这般夫婿照顾你,朕也放心了。” 李玥躬身行礼,“不管将来如何,谁也不知道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只要与夫君祸福与共。” 皇帝点头带着字据离开了。 张阳松了一口气。 李玥走上前,拉着自己夫君的胳膊笑容上都是幸福与温柔,“夫君本来就是要帮父皇,还要和父皇这般谈条件。” “媳妇,要让你父皇知道得到帮助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看着李世民离开背影,李玥笑道:“在夫君心里,天下需要一个能够励精图治的皇帝。” 揽着媳妇的肩膀,张阳讲道:“不能让你父皇觉得骊山是他的钱袋子。” “夫君和父皇都是有理想的人。” 家庭和睦是最好,自家与皇帝之间说不上十分和睦,至少也是一家人。 李玥对杨婶嘱咐道:“还请婶婶去一趟村子,让牛闯派人走一趟陇右,确保高昌送来的财宝和棉花可以平安送来村子。” “喏。” 以后自己的家底,拿出六万贯银钱很吃力。 关中粮食丰收了,高昌的棉花也丰收了,随着而来的还有一堆财宝。 按照阿达兰送信来的说法,去年开始连年征战,劫下了不少财宝,这些财宝也都囤放在高昌府库内。 李世民就要派出使者前往高昌,这些财宝既然不能交给朝中,也就只能让人送来村子了。 半月后…… 高昌将今年新收的棉花又送到了村子里,一架架马车上装满了棉花,来来回回还有好几趟要送。 今年的棉花比去年要多,种棉花的土地也是高昌去年拿下的,今年年初的时候,那些土地也才种上棉花。 棉花本就很轻,马车拉着也不重,以至于每辆马车上的棉花堆积足足有两丈高。 李孝恭安排人手护送之后,棉花的运输也安全。 骊山收到今年新棉花之后,李世民也鬼使神差的拿出了六万贯银钱。 足足六万贯,一箱箱的银钱出现在眼前的时候,长孙无忌和房玄龄都惊了。 朝中明明查验过很多遍,陛下哪里来这么多银钱。 李世民低声道:“这六万贯足够吗?” 房玄龄看了看手中的卷宗,“朝中各部又东平西凑拿出了四万贯,共计十万贯,足够了。” 】 “四万贯?” 房玄龄点头,“其中礼部拿出了一箱子的银饼,价值两万贯,这都是礼部尚书张阳吩咐,说是朝堂有难,他责无旁贷。” 李世民又笑了,朝堂有苦难身为臣子,张阳出钱出力自然责无旁贷。 身为女婿他与朕讨价还价,倒也不客气。 朕的好女婿。 外交院有钱,而且很有钱。 这都是六部所知的。 就连李百药的除了朝中俸禄,还能每月领到外交院给的一贯钱。 外交院官吏也是如此,但凡外交院人手,就算只是处理一些闲杂事的小吏一人一月也有一百钱。 这让其他六部也特别羡慕。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陛下的这位女婿很富裕,很多人都摸不清张阳的家底有多丰厚。 解决了收粮的事情,李世民走路的样子都霸气了不少。 回到立政殿,李世民看着李泰,“青雀,以后不用再往宫里送这些东西了。” 李泰愣了愣又尴尬解释道:“儿臣只是照顾弟弟妹妹,让父皇见笑了。” 李世民再是问道:“朕有话问你,你说实话。” “儿臣一定如实交代。” “你现在有多少家底了?” 李泰心中盘算了一番,“上月入账五千贯,因为骊山第二个棉布工场开张了,到现在儿臣有家底一万六千贯,年初的时候磕磕绊绊收效并不好,九月开始儿臣手中的银钱应该可以翻一倍。” 这话听得李世民咋舌,一万六千贯还是年初到现在磕磕绊绊积攒下来的。 “那张阳的家底有多少了?” “儿臣不清楚。” “当真不清楚?” 李泰低着头小声道:“按照儿臣与姐夫之间的分账,儿臣只是拿了其中三成而已,另外七成各家一分,姐夫独拿五成,一直都是如此。” “如此说来张阳的家底有十万贯了?” “父皇此言不妥?” “如何不妥?” 李泰再是解释,“姐夫手中的多数银钱都用在了骊山的建设,经营的收入大部分一到手又拿出来建设骊山,这一前一后,其实姐夫手中的银钱也不多,儿臣估算最多七万贯,没有父皇所言十万贯之巨。” 再是沉下心情,李世民想笑又笑不出来,青雀若说得不假,让张阳拿出六万贯几乎是他的全部家底了。 礼部的银钱就不说了,那是张阳用倭国人手中得来的银钱,而且这些银钱自运到长安城就放在外交院,他自己从来没有动过。 骊山,张阳烤着肉串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下意识地收紧衣衫,“这天也不凉,怕是说我坏话?” 李渊接过自己孙女递来的茶水,“玥儿,麦子已经丰收了,什么时候可以酿酒?” “皇爷爷何故如此着急?” “茶水寡澹不喝也罢。” “孙神医说了,皇爷爷不能多喝酒水,对身体不好。” 李渊还是摇头,又把目光放在张阳身上。 “您老吃个烤鸡翅。”张阳递上一串,又开始整理一篮子的鸡爪。 李渊放下手中的茶水,一口老牙齿啃着鸡翅膀,“你借给二郎六万贯银钱,用来给官仓收粮,这些银钱够吗?” “这些银钱只是用来应付关中,至于关中之外由地方查阅之后会交给朝堂再做定夺,之后的事情应付起来就不用太着急,周转调度也容易。” 第三百六十一章 麦酒 做麦酒最重要的就是麦汁,今年丰收眼下村子里最多的就是小麦,朝中收取赋税之后,各家存了两年够吃的粮食,余下的粮食都放在村子的仓库中储藏着。 要做麦酒需要从麦汁开始。 处理完一篮子的鸡爪,先将它们都放入锅中焖煮,再用新鲜的麦草榨出麦草汁递给李渊。 刚放下茶水,李渊看着一碗绿油油的麦草汁,「这是做什么?」 张阳收拾着麦草解释道:「喝了这个有助于降低血压,对您老的帮助很大,受益匪浅。」 李渊先是闻了闻,浅尝一口苦着脸,「一股草腥味。」 等于李玥有凉水将麦汁冲澹,放入一些饴糖搅匀。 李渊这才喝完了两大碗,老人家还是苦着脸。 「您老就当喝药了,这对降血压有好处,而且这个不好保存,一年就只有这么一次能这么喝,难得一喝的好东西。」 李渊擦了擦嘴,又灌下一口茶水冲澹嘴里的味道:「麦酒也如此难喝吗?」 「那倒不是,麦酒是爽口的。」 几个村子里的妇人扛着扁担带来了一筐筐的麦芽,十多筐麦芽放在地上,这些都是用来酿酒的。 张阳将这些麦芽洗干净放入一个个瓦罐中,再倒入水,先让麦芽与水发生反应。 【稳定运行多年的,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 哥,咱们村子的汉子只能娶二十岁以上的女子?」 牛闯点头,「这都是骊山令吩咐的,少一岁都不行。」 「二十岁都还没嫁出去的人都是没人要娶的吧。」 李泰思量着,寻常女子二八年华都已经嫁出去了。 牛闯笑着点头,「也有几家原本谈好了婚事,知道我们村子直娶二十岁的女子,悔了原本的婚事要把女儿养到二十岁再嫁。」 李泰听着点头,「难怪周边几个县对我们骊山的闲言碎语这么多。」 「以前就和骊山令谈过这件事,就连骊山令都可以不要脸面,我们怕什么。」 这话听得李泰失声笑了起来。 牛闯又讲道:「孙思邈道长也说过,女子最好生孩子的年纪就是二十岁,早晚也就这么两三年而已。」 工坊的建设离不开牛闯的人手,而且牛闯手中带出来的人都精通工坊制造熟练工。 在建造事情上,李泰要时常与他商量才行。 将瓦罐中的麦汁都过滤出来,张阳对他们嘱咐道:「这些麦汁都放着等发酵,这些麦芽渣滓晾晒过后还能用来喂家禽,不要浪费了。」 侍卫听着点头去办事。 麦酒发酵还需要一些时日。 李玥吃着师母给的山楂,一家子到了傍晚时分才回到家。 最近朝中很忙,尤其是中书省,平时到了傍晚时分,在这里的官吏都离开得差不多了。 此刻中书省来来往往的官吏还是特别多。 房玄龄长孙无忌,魏征等人从早朝结束之后便一直坐在中书省处理各种政事。 一直到了夜深了,还有两三官吏干脆趴在了桌桉上打算小憩一个时辰,醒来再接着处理各部安排。 有个要发愤图强的皇帝,长安城各部官吏都围着皇帝打转。 一道道政令离开长安城朝着各个郡县而去。 早朝时分,张阳早早来到承天门前等着上朝。 张大象睡脸惺忪,「刚刚送来的消息,不出张尚书所料大素一行人行到半途就出现了症状。」 「停下了吗?」 「已经不再前进了。」张大象提了提精神,「正如张尚书所言,深入吐蕃之后便有这等情况。」 「什么情况。」 身后又传来李孝恭的话语声。…. 这也没有办法,承天门前谈话被人听到也是难免了。 张大象向李孝恭说了吐蕃的事情。 听完一番话,李孝恭皱眉道:「这么说来大唐想要征服吐蕃岂不是不可能了?」 张阳抬首看着承天门没有答话,直到承天门打开众人这才走入。 要服就服,这人长年累月几乎都是踩着点来的,风雨无阻的许敬宗。 眼看到了秋季就要到来,长安城又到了最干燥的季节。 早朝进行得很顺利,张阳也顺利地站着补了一觉,没有人弹劾的日子总是舒服的。 下了早朝,张阳就向着左藏库而去,本想着给媳妇带两卷书回去看,此刻的左藏库前站着几个侍卫。 还有跟着李世民的老太监也在场 平日里这里都没人路过也没有过来。 「张尚书,陛下就在库房内。」 「那就等陛下看完书,我再进去吧。」张阳揣手打算站在门外等着。 今天的阳光还算是舒服,有些暖意也不会太热。 门前没有人路过,这里收拾过的地面和门沿依然显得老旧。 传来两声咳嗽,李世民便从库房中走出。 走到门口,李世民低声 讲着,「你就是从这里的书卷中发现的蛛丝马迹,从而推断出关中的赋税?」 「只是田赋而已。」张阳强调道。 其实朝中的主要赋税来源就是田赋,要说商业化都只有雏形的大唐,其他税收来源就显得少了。 「看陛下心情不错,看来关中的麻烦已经解决了。」 想到欠着这小子银钱,李世民原本的笑脸消失,他沉声道:「朕本来的心情是不错的。」 「希望陛下可以一直保持好心情。」 「这里的藏书卷宗多是田亩人口徭役相关,朕会让人看管好这里,以后闲杂人等不能再进入了。」 「陛下说的是。」 当李世民发现这个地方的卷宗重要性,他肯定要好好看管起来。 李玥用这里的卷宗就可以推算出田亩和赋税的数量。 要是其他人进入库房,指不定还能从这里的卷宗中看到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 李世民拿出一块令牌,「有了这块令牌你可以随意出入这里。」 张阳笑着拿过令牌,「对了,臣还有一事拿不定主意,还请陛下定夺。」 「讲。」 「我想把曲江池也翻新一遍。」 李世民瞪了眼,冷哼一声便离开。 也没有留下答复,刚刚皇帝的眼神是准还是不准呢? 三两侍卫看管左藏库,这里和关中其他的要地一样,每隔半个时辰就会换人看守。 张阳收好令牌走入库中,卷宗都放在书架上。 拿了几卷关于营造相关的书卷,再给媳妇拿几卷左传注解这才离开。 当中书省和六部都开始忙碌的时候,也没人注意到自己,日子轻松了不少。 「骊山令请留步。」…. 听到话语声,张阳停下脚步回头,眼前是个老人家,仔细看了看,有点眼熟。 再是仔细一想,张阳这才想起了来人是谁,「见过孔老夫子。」 上一次见孔颖达已经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了。 从国子监离开之后便去东宫任职。 孔颖达抚须道:「科举在即,知道骊山令在数术上颇有造诣,在算经的题上老朽去询问过李淳风道长。」 「李淳风道长的数术造诣确实很高。」 「几番询问,李淳风又向老朽举荐了骊山令,不知道骊山令能否为算经一科出个题。」 「科举考试这种事情,让我出题不合适吧。」 孔颖达笑道:「当然合适了,李淳风是如今的数术大家,而且在数术上又受骊山令点拨。」 见孔颖达的书童递来笔和纸。 张阳思考着这个题目要出得简单一些还是难一些呢? 再一想自己对大唐读书人的数学水平心里根本就没有把握。 稍稍简单的一些可以出一些奇变,偶不变的这些题目。 再者说也可以出一些归一公式,诱导公式的题目。 看张阳还很犹豫,孔颖达讲道:「骊山令不用有太大的负担,老朽也不会只问询一家,也会去问问其他人。」 再是思量,张阳写下了一道数列题,「这道题应该是可以的。」 接过题,孔颖达先是看了一眼然后笑着点头。 这老人家一大把年纪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看清楚题目,张阳拱手道:「这是一道数列题目,求证公比等比。」 「待老朽回去再细看。」 送走孔颖达,眼前的情况让人很满意,大家都有各自要做的事情。 提了提背上的包裹,一卷卷书沉甸甸的。 再走出朱雀门的时候,又见到了正在指派兵卒去各个卫府送文书的牛进达。 张阳笑道:「牛将军的胡子终于又长出来了,实在是可喜可贺。」 看牛进达半长不短的胡子,又惹得几个士卒轻声笑着。 眼看这个牛将军的眼里又要冒出火来,张阳快步离开。 家中,小熊越来越壮实了,要不是小武欺负的时候它不敢还手,眼下还在换牙年纪的孩子,真不是这头熊的对手。 此小武正坐在它的背上,看着说文解字。 小熊驮着小武吃力地走着。 李玥还看着导数题目发呆。 张阳把书卷放在一旁,「能看明白吗?」 李玥手中执笔,「好像能够明白一部分了,又好像自己还在原地踏步。」 木板上写着题目,李玥迟迟没有作答,不过她打了三天的草稿,复杂的一次型主导函数,以她现在的境界来说难度很高。 也能锻炼她的思维能力。 木板的题目放了三天,李玥光是打草稿就是打了三天。 张阳笑道:「攻关了这道题目,你的数术就会是另外一个新境界。」 李玥盘腿坐着,双手捧着茶杯,「我们棉布产量已经提高了两倍,依旧是供不应求。」 「之前你父皇还说要向我们买棉布,去年到现在这件事也没有音信了。」 李玥喝下一口茶水叹道:「朝中用度紧张,长安城这么多卫府这么多的兵马,不是没有音信了,怕是父皇也是捉襟见肘。」 张阳非常赞同地点头,富裕的大唐,生活困难的皇帝。 做皇帝的不会一直穷,给他一两年时间收赋税,他还是可以很快地富裕起来。 只不过前隋留给他的家底并不丰厚,做皇帝的起家难免困难。 李玥悠然开口道:「豪强权贵门阀各个藏富,父皇光是收粮的银钱都要找自己的女婿去借。」 「这种话很危险,被人听到不太好了。」 张阳朝着自家门口看了看,有了李承乾的前车之鉴,夫妻俩人在家的时候两位婶婶总会留一个在门口。. 张围 第三百六十二章 黄道浑天 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的,只要骊山的新家建好之后就可以搬到骊山去住。 接下来的日子,张阳勾勒着图纸,意外地发现给李世民灌输了要强国富民征服世界的野心之后。 这个要强的皇帝会把心思都用在发展国力上。 日子平澹地过了几日,秋风吹到关中的时候,麦酒已经发酵了两遍了,麦酒内的麦芽糖也发酵得差不多了。 为了增加发酵酒水的醇厚,还特地加了酒曲来帮助发酵。 在李玥,李渊,李泰的注视下,张阳用几块棉布来过滤,一碗碗金黄色的麦酒便出来了。 端起其中一碗,张阳递给了李泰。 这让李泰有些诧异,正兴奋要一口喝下,酒水就快到了嘴边,他又放下了酒碗,「姐夫,你自己怎么不喝。」 张阳咧嘴笑着,「我怎么知道自己做出来的东西怎么样,万一喝坏了肚子怎么办?」 李泰还是犹豫了半晌,最后一咬牙将麦酒一饮而尽,舒坦地长出一口气。 李渊好奇问道:「味道如何?」 李泰啧吧啧吧嘴,「好爽口的酒水,就是有些甜了。」 张阳也舀了一小勺,尝了尝确实有些太甜了。 酒水没有气泡就是黄澄澄的。 思索了半晌,张阳又去孙思邈的医馆中拿了一些松花,把松花捣碎之后放入酒水中搅和。 【稳定运行多年的,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 儿前往长安城。 宫里,李世民正批阅奏章,这个皇帝这两天忙坏了,一边批阅奏章额头还有不少的汗水。 太监把加了冰块的麦酒端来,「陛下,这是骊山送来的酒水,说是今天一定要喝了,放久了就会坏了。」 李世民的目光还在奏章上,他一手接过酒碗便喝下一口。 酒水刚刚入口,这个皇帝愣了愣,再看黄澄澄的酒水诧异道:「这个酒水怎么是这个样子?」 「说是用麦子酿造出来的酒水。」太监回禀道。 李世民一口气把一碗喝完,把冰块都送入口中嚼着,「再来一碗。」 「喏!」 冰爽的酒水入嘴,让李世民的思绪也清明了不少,一口接着一口地喝着麦酒。 不一会儿三罐麦酒已经喝完了。 李世民看了眼空荡荡的瓦罐内,意犹未尽。 「就只有这么点?」 「都是骊山送来的,说是一年只有这么一次能够喝,是用新鲜的麦芽来酿造的,特意嘱咐了放久了就会坏了。」 酒水不醉人,喝着爽口让人喝下一碗还想再来一碗。 李世民喝问道:「是张阳酿造的?」 太监回禀道:「送来酒水的人说是骊山酿造的。」 李世民笑了笑,擦了擦嘴,从批阅奏章的繁忙中抽身出来,还是这个酒水让朕清醒许多。 这两日为了政事整日忙碌,竟是疏忽了许多事宜。 「朕在宫里忙碌,他张阳还逍遥快活,还有闲情酿酒?」 人比人气死人,张阳的潇洒快活的日子,光是想李世民心里就来气。 真想把这个小子给抓起来他给朕继续酿酒。 李世民开口道:「要麦芽是吗?」 太监讲道:「是需要麦芽。」 李世民点头,「让人去收新鲜的麦芽,交给骊山让他们接着酿造这种酒水。」 「喏。」 第二天,张阳下了朝刚刚回到家中,就听杨婶说起,魏王殿下和太上皇一早就开始闹肚子,还是孙神医亲自给了两碗汤药这才好。 再看看小武和李玥,包括自己也喝了麦酒都没有事。 张阳思量着这才想起来,第一次喝这么多的冰镇酒水,不说肠胃痉挛就不错了,冰淇淋吃多了还闹肚子。 哪有他们两个人一直不停地喝。…. 杨婶又讲道:「还有一事,宫里已经派人去收集麦芽了,陛下有意让骊山接着酿酒。」 张阳点头道:「那就让魏王殿下去酿酒吧,反正酿酒的过程他都知道。」 「这就去安排。」 李玥梳理着小武的发髻,「我不喜欢麦酒,还是我们自家的稻米酒好喝。」 张阳点头,「等秋后村子里的稻米都收了,我们家再酿一些稻米酒。」 李玥点头,给小武梳理好发髻便继续专研导数。 对李玥来说导数的求证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导数的概念对她来说也很生涩。 求导的过程对她来说是一次质的提升。 等李玥掌握了导数之后,张阳又觉得自己没有其他的数学知识可以教她了。 求导函数值的过程几乎就是自己能够教她达到的数学极限境界。 再往上的数学概念和知识,已经不是自己能够掌握的了。 李玥的桌桉上放着一张巨大的纸,这张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公式。 这些还都只是她草稿。 她把自己学过的函数知识融会贯通,再一遍又一遍地拿出去套其中的公式一点点推倒。 木板上的题目画着一条切线,通过函数来阐述对线率上的极尽,这便是李玥的终极目标。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做题算答桉,这是对数学的另外一种认识。 张阳无奈摇头有点懊悔当初没有好好读书,能够教她高考题目就是自己的极限。 不过看媳妇一脸认真又纠结,一遍遍折磨她的思维。 这样的情况,又让张阳觉得莫名和很爽。 太痛快了。 好一会儿,李玥把自己的思绪从复杂的公式中抽离出来,她揉着自己的眼睛,「夫君,我累了。」 张阳收起她的草稿,「休息休息吧,今天就到这里。」 「嗯。」李玥还是闭着眼点头。 在躺椅上坐下来,看李玥也脱了草鞋躺了上来,看她蜷缩地靠在肩膀上,眉宇间没有了之前的纠结。 当她睡觉时眉宇舒缓的时候,就说明她睡得很安心。 夫妻俩相处这么多年了,彼此非常的了解。 知道遇到什么样的事情她会做出什么选择,知道她最喜欢的睡姿,也知道她在什么天气喜欢吃什么样的食物。 「夫君,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建新家。」李玥枕着隔壁闭着眼呢喃着。 「快了吧。」张阳低声讲道。 「嗯。」 当秋季结束的时候,长安城的日子也快到了年关。 贞观七年最后两个月,一个又一个传令兵在长安城前住马,将边关的军报送入承天门。 年初时,李世民释放了就要秋后死刑的人。 如今日子已经到了,这些人全部都回来了,房玄龄还亲自过来确认了一番,年初的这些人一个都没有少。 都是大唐的好汉,这些男子即便是来长安城赴死也是义不容辞。…. 张阳看着让人为之动容的一幕,长安城围观的居民也越来越多,这二十九人在回到大理寺地牢之前,还朝着太极殿行礼。 称颂李世民明君的声音越来越多。 细雪从天空落下,张阳牵着李玥的手问道:「冷吗?」 李玥收了收自己的衣袄低声道:「不冷。」 再看小武她伸手想要去接住雪花。 一家子走入朱雀门,在去见长孙皇后之前,一家人去了一趟钦天监。 袁天罡已经走火入魔了,李淳风解释道:「袁道长将所有心力都用在了当初的谜题上。」 张阳看了看袁天罡神神叨叨的状态,「要不要劝劝他。」 李淳风摇头,「或许这是他这辈子要做成的最后一件事,就算是油尽灯枯也就这么成全他吧,要是阻挠他,他会死不瞑目了。」 带着张阳一家走着,李淳风讲道:「也不要去帮助他。」 此刻的袁天罡心气正是最高峰,一个巨大的谜题放在眼前,这是他的毕生成就,自然不会让任何人来阻挠。 跟着李淳风来到钦天监的另外一个地方,这里放置着一个庞然大物。 数根巨大的铁轨围绕着一颗球。 而且还是用铜铸造的。 李淳风站在风雪中,张开双手讲道:「这是贫道这两年的成就,此物名叫浑天黄道仪!」 浑天黄道仪终究还是被李淳风做出来了。 张阳拱手道:「祝贺李道长。」 李淳风大声笑着,「此仪分三重,三辰,三环四游……」 听着李春芳解释,张阳看着这个足以记载史册的巨大仪器,笑道:「李道长成就在下佩服。」 李淳风拱手道:「你的数术之道也让贫道佩服。」 离开钦天监的时候,小武还在为浑天黄道仪震撼。 李玥小声讲着,「听说在灵台也有一个浑天仪,那是一个铁仪李淳风道长能够做出这个黄道仪,也是受过启发的吧。」 「或许是吧,谁知道呢。」 风雪眼看越来越大,一家子走入立政殿。 刚走入殿中一群孩子便拿着自己的作业围了上来。 看见李玥被一群年幼的皇子公主围着,长孙皇后笑着。 倒是李世民的神色并不好看,看似是在想着李玥太受孩子们欢迎,实则是在忧心边关情况。 张阳接过宫女递来的凳子坐下,和小武坐在炉子边取暖。 李世民沉声道:「苏烈和李道彦留在了边关,阿史那杜尔也拿下了于阗之后便是焉耆,吐蕃接连在祁连山叩边,你有什么看法吗?」 大唐和吐蕃终究还是要开战。 松赞干布是个有野心的赞普,他带领的吐蕃正是整个高原上最鼎盛的时期,现在的他积攒了实力,试要来挑战大唐,证明他这个赞普的实力。 张阳从食盒中拿出还有些温热的茶叶蛋,先给小武一只,再给李世民和长孙皇后一只。 「皇后,茶叶蛋不好消化,兕子太小还不能吃。」 长孙皇后笑着点头,她拿出一道旨意,「这是给小武的,陛下也已经答应封小武骊山郡主,以后她便是本宫的干女儿。」 张阳躬身行礼,「多谢皇后,多谢陛下。」 小武剥好了茶叶蛋,正自顾自小口吃着,她还不知道自己得到了一个怎么样的身份。 李世民轻轻拍了拍桌桉,「吐蕃的事情,你们礼部有什么打算吗?」 张阳先是接过旨意,揣着手讲话,「据臣所知,吐蕃的小股兵马时辰来冲撞祁连山,只是松赞干布的试探,他的大队兵马一定在后方,大素也应该快回来了,等他回来在商议接下来的事宜。」 「朕听闻了,张大素已经进了陇右道,不出三日就可以到长安城。」 这一走就是大半年,夏天刚到的时候张大素离开长安城去了吐蕃,这一走就是从夏季到了秋季,再到现在的冬季。 也不知道他在吐蕃大半年都有什么收获。 李世民再是问道:「朕也想试试吐蕃的斤两,这一仗你觉得该打吗?」. 张围 第三百六十三章 不怕被笑话 张阳又接过宫女递来的一碗茶汤,重新坐下来,殿外风声不断,雪越下越大。、 想着李世民的问题,张阳感受着炉子边的温暖,“朝中必定已有打算,礼部的职责只是帮朝中斡旋,如果开战已经是必然礼部会将精力都用在之后的战事上。” 李世民沉声道:“想要再喝麦酒,朕只能等到明年秋季了吗?” “那是自然,麦酒的保存条件很苛刻,变质的麦酒喝起来会发酸。”张阳神情平淡地解释着,“魏王殿下一时嘴馋,喝了一些变质的麦酒,不说味道难以下咽,喝了之后上吐下泻好几天。” 李世民倒吸一口凉气,“朕知道了。” “臣也是爱莫能助,陛下不要因为一口吃食而牵肠挂肚,臣以为让陛下挂念的应当是千秋大业才对。” 李世民板着脸,“你说话的样子越来越像魏征了。” “郑公一生正直,臣以为是应当学习的榜样。” 本就是大雪天,也快到了年关,李世民本想说点轻松的事情,一旦谈到国事这小子就会说两句劝谏的话。 莫名有点怀念他以前不着调的样子了,那时候的张阳绝对不会这样劝谏朕,以前张阳行事毛毛躁躁没有规矩。 本想着好好培养他,培养了张阳两三年,李世民感觉自己培养出了第二个魏征,苦心培养三四载给自己找了个不痛快。 心中懊恼又无奈,当初就不该培养他。 炉子边很温暖,张阳给小武拿下围巾和手套,这样她就可以跟着一群公主皇子去上课了。 李玥面前坐着十来个年纪不同的孩子,她身后的一面墙上挂着木板,这样她就一手拿着自家的炭笔,给孩子们讲解题目。 这种教学方式媳妇有样学样的。 注意到夫君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自己,李玥收起笑容俏目瞪了回去。 李世民坐在椅子上闭眼休息着,长孙皇后安静地给孩子们改着衣裳。 殿外是风声,殿内只有李玥的讲课声。 和皇帝相处成一家子也有好处的,张阳拿起一块糕点吃着,比如可以吃到南方送来的名贵糕点,这种软糯糕点平时可吃不到。 看小兕子爬到自己的脚边,张阳在宫女担忧的目光下,抱起这个小公主。 小兕子伸手呀咿呀呀要来抓自己的下巴的胡渣。 张阳把她抱在怀里,抓着她的小手用下巴的胡渣扎她。 她倒是一点都不怕,就是还不会叫人。 见这娃娃嘴角还有些口水,张阳拿出自己的布绢给她擦了擦。 看兕子也能和张阳这般亲近,皇后也是心中很是满意。 李玥已经成了这群孩子的主心骨,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如何,又或者以后张阳也能成为孩子们的依仗。 和张阳一家走得近也没什么坏事。 就当是给孩子们多一个选择。 皇室的孩子与寻常家的孩子不同,这些孩子从出生开始就要面对的事情便是宗亲关系。 长孙皇后心里也知道李世民一直不情愿孩子们都与张阳一家走得太近,身为皇帝这些孩子也可以成为他掌握权力的工具。 作为母亲,长孙皇后只希望这些孩子可以健康平安地长大,要是这些孩子还能得到他们夫妻俩人帮扶,那也再好不过。 李玥的一堂课结束,张阳带着小武一家子这才走出立政殿。 大雪还在下着,路面上已经有了有些积雪。 看李玥和小武还穿着布鞋,张阳思量道,“去年的靴子小武应该穿不下了。” 李玥点头,“前天就让婶婶去收了一些上好的皮革,昨晚才开始做靴子,只是没想到这场雪来得这么快。” 加快脚步路过太极殿的时候,还有不少官吏匆匆朝着中书省而去。 小武牵着李玥的手把半张脸都埋在了围巾中。 人们在追求知识的方式各有不同。 东汉时期张衡造出了浑天仪,也算是古代科技的巅峰之作。 浑天仪流传的千百年间经过一次又一次地完善。 到了现在,李淳风根据前朝种种典籍和记载加上他对天象数术的理解造出了黄道浑天仪。 能够在有限的条件和基础知识下造出如此事物。 心里多少有些佩服。 有了这个黄道浑天仪,李淳风便可以借此推演天象历法和年月,测量星辰位置。 他们看待世界有自己的方式。 在他们的脑海中有另外一幅世界的图景。 知识的进步是美好的,至少李淳风和袁天罡都能迈出这一步。 走出朱雀门的时候,李泰就站在门外。 “姐夫,皇姐我已经派人去突厥游说承包草原的事情了,这一千顷地的银钱也都送去了,来年开春我们就可以收到消息。” 张阳点着头递给李泰一颗茶叶蛋,“刚刚去见了你父皇和母后,还留下一颗多的。” 几人继续走着,十四岁的李泰已经长出了一些软胡子,茶叶蛋已经凉了他还吃得起劲。 顺路买了一些羊肉,回家摘一些菠菜就能做火锅吃。 一路上就可以见到有些屋檐上已经有了积雪,春种,夏长,秋收,冬藏在凛冬时节人们都会选择降低自己的体力消耗,尽可能少吃粮食来度过冬天。 在长安城又是另外一个光景,从长安城的周边郡县的乡民还是早早来到长安城找活干。 风雪中也可以看到不少人做着体力活,扛着东西在城门口忙碌。 正要走入回家的小巷又看到一个兵卒朝着承天门方向飞奔而去。 李泰眉头紧锁,“看来边关的形势越来越紧张了。” 张阳点头,“现在的吐蕃高原也是天寒地冻,吐蕃人正在东迁南移。” 这话意味着吐蕃的众多部族也正在往边关靠近。 那是来自吐蕃高原上的巨量人口。 也不知道战争一旦开始,大唐又要面对吐蕃的多少兵马。 李泰再看姐夫一脸淡然的模样,事情也不会坏到哪儿去。 回到家中,张阳切着羊肉再是清洗,李玥和小武摘着院子里的菠菜。 羊肉冻得硬邦邦的,放在火边稍稍让它融化一些,切起来便会容易很多,将还结着冰晶状的羊肉切成一片片,装满几个盘子。 端着盘子回到屋中,看小熊舒服地躺在炉子边,无精打采的样子,张阳用脚推了推它。 它才懒洋洋地挪了挪位置,与火炉稍稍保持距离。 这头熊是真的不怕火会烧了它的毛发吗? 看李泰是不是用手指挠着他鼻子下那些胡子,在显摆他有胡子了这种事情。 张阳低声道:“魏王殿下今年几岁来着?” 李泰倒上一碗温热的酒水,“过了今年就十五了。” 李玥把菠菜端上桌,“青雀过了今年不是才十四吗?” 张阳把羊肉往锅里倒:“孩子们总是梦想着快点长大,熟不知大人的世界更残酷。” 李泰喝下一口酒水,舒坦地长出一口气。 一个月五顿酒水,李玥都留到每个月的最后几天来喝。 家法森严,夫妻俩都恪守着规矩 “今年突厥的牛羊不多,长安城的羊肉又涨价。” “来年我们承包的草场一定可以养出更多的牛羊。”李泰信誓旦旦说着。 一顿火锅吃完,把火锅里剩下的碎羊肉搅和搅和倒上饭食喂给小熊吃。 到了冬天这头熊不是睡就是吃。 它一年比一年强壮,可以背着小武在院子里乱跑,媳妇也已经抱不动它了。 食物充足了之后,它长得很快。 看小熊吃得欢实,张阳纠结道:“现在突厥人都怎么处置羊毛和牛皮。” “他们把羊皮割下来用来御寒,牛皮嗮干之后可以用来做衣料,也可以直接用来煮着吃。” 李泰思量着,“突厥人之间会用这些皮毛来交易,这些皮毛到了中原就没这么大价值了。” “生产和制造技术落后决定了他们当下的价值。”张阳重新站起身,“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掌握着一笔多大的财富。” 喝了一壶酒水,李泰的胖脸红彤彤嘴里说着糊涂话,让他的侍卫送他回去。 张阳拿出一团羊毛,斟酌半晌拿起又放下。 天色入夜,李玥带着小武早早休息了。 羊毛的吸湿排汗功能,决定了它是纺织材料中的王者。 将羊毛放入水中浸湿,再用筷子搅拌,让羊毛充分接触水面,挑出其中的一些杂质。 处理着这些羊毛用了半个时辰,也是因为喝了酒水,总觉得晕乎乎的。 张阳走到屋外洗漱着,被冷风一吹又感觉到有些晕,酒水的后劲便上来了。 小熊被冷风吹得不停往墙角躲着。 支撑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刚刚躺下就见小熊还是老样子爬上了床榻,感觉到它往被窝中钻,便将它推出去。 这熊也执拗就是要往被窝里钻。 明明它自己还有这么厚实的皮毛,东北大熊不怕冷才对。 再一次将它推出去。 一人一熊较劲了许久,也不知道怎么睡过去的,醒来的时候这头熊正趴在自己脑门上。 张阳把它拎起,黑溜溜的眼珠子正盯着。 无视它眼神中的无辜随手就将其丢在床下,起床洗漱穿衣上朝。 趁着这头熊还小,能欺负就欺负,等它长大了还真不是这头熊的对手。 李玥帮着穿好官服低声道:“这个官服也太单薄了。” “你父皇也不给做几件冬衣,让我们在冬天也能暖和一些。” “不能着凉了,夫君将里面穿得厚实一些。” 媳妇一直以来都怕冷,可能是她童年的经历,也是她血气不好,遇寒便容易生病。 听着李玥的叮嘱,张阳又添了两件衣服。 淡薄的官服穿在外面,里面穿得厚实,一时间显得臃肿,把官服撑得鼓鼓的。 李玥左看右看,就像是夫君整个人壮实了不少,“这么穿出去不会被人笑话吧。” “笑话什么?你夫君是那种怕别人笑话的人吗?” 李玥捂嘴轻笑着点头。 走出家门,清冷的朱雀大街上还没有行人,凛冬的早晨风还是很冷。 一路走到承天门前,耳边是其他官吏对局势的议论。 大家都穿得单薄,只有张阳穿得特别臃肿,四周不断有目光看过来。 再是承天门开,张阳神情自若迈步走入太极殿。 早朝准时开始,李世民听着各部的禀报。 边关形势越来越紧张,各部向李世民禀报的安排,户部禀报已经准备好的钱饷粮草。 兵部禀报着现在兵员的情况,以及朝中可以调动的兵马有多少。 还有一个个的武将站出来请战。 等各部和中书省都禀报好了之后,李世民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张阳身上,“礼部就没有想说的吗?” 张阳上前一步,“礼部还在等待消息,若有情况一定会告知陛下。” 皇帝的神情有些不耐烦,缓缓站起身开口道:“退朝。” 先前各部都清闲的时候,只有礼部忙前忙后还开设了一个外交院。 现在朝中各部都开始忙起来了,礼部又沉寂了下来,也派人去外交院打听,外交院一些人手也是闭口不谈,就连那些小吏也知之甚少。 礼部核心几人的口风都很严。 张阳走在回家的路上,在这个信息传播条件落后的年代,消息传播是有滞后性的。 人们通常根据过往的经验来判断边关的形势如何。 如今天寒地冻,松赞干布也不见得会在这个时候开战。 两天后的长安城外,张阳和许敬宗还有张大象三人都站在风雪中。 远处的一队兵马正朝着城门而来。 风雪很大,三人身上都有了不少的积雪。 一直等着这队兵马到了近前,张大素翻身下马抖落身上的积雪。 “张尚书,兄长,许侍郎。”张大素躬身行礼。 几人也跟着回礼。 眼前的张大素整个人黑了几分,张阳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一年辛苦你了。” 张大素释然地笑着,“说什么辛苦,见识了关外风光,以后才能在朝堂之上与更多的人据理力争。” 张大象先是上前,“瘦了,也不知道你这一年是怎么过来的。” 许敬宗道:“还是先回城说话,张尚书特意在外交院准备了火锅。” 张大素朗声笑着,“眼下就是想吃一口关中的饭食,在吐蕃没像样的东西能够充饥。” 第三百六十四章 不要脸的人 听张大素说着这一次吐蕃之行遇到的事情。 几人便来到了外交院,本来是要给张大素接风洗尘的,人还没到李孝恭和李泰倒是先吃了起来。 “来来来,快快入座。”李孝恭招手道。 围着一张桌子坐下,火锅中的汤水正在沸腾。 张大素先是吃了一口羊肉,在咬下一张饼,又吃了一口黍米,他感慨道:“去了关外才知道高原风光如何,在吐蕃时吃的一直都是半生不熟的东西,还有吐蕃人青稞,真是难以下咽。” 先看着张大素一顿狼吐虎咽吃着。 李泰低声道:“可惜你回来得晚,今年的麦酒你没喝。” 张大素喝了一口酒水,“还是长安城的酒水好喝,不瞒诸位我现在一闻到奶味就想吐。” 也不知道张大素在关外吃了多少苦,现在他整个人都是干瘦干瘦的,去的时候明明是一个壮实小伙子。 倒是路过来探寻的其他各部官吏刻意路过的时候都会往外交院望几眼。 别人都是在自己的官邸中商议公事,只有外交院直接吃起了饭食。 好好官邸酒肉飘香像什么话。 李孝恭受不了外面张望的目光,径直走到门口,哐当一声关上了门。 让围观的各部官吏只好作罢。 一锅的羊肉都被张大素风卷残云一般吃了个干净。 酒足饭饱之后便可以商议正事。 张大素从自己的包裹中拿出一份份的案卷,“这是吐蕃粮食的情况,这是西域送来的消息,这是高昌的消息,还有就是苏定方已经掠过祁连山到了西域,这是松赞干布的最近颁布的法令。” 把一堆卷宗都拿了出来,张大素擦了擦嘴还在回味刚刚的酒肉,“这一趟的收获全在这里了,为了打听一些消息下官还学了吐蕃话,现在找个吐蕃人都可以用吐蕃话交谈。” “又掌握了一样邦交技能,为大素兄弟贺。”张阳再是给他倒上酒水。 张大素一饮而尽。 李孝恭好奇道:“当真如张阳所言,进入吐蕃深处会生病?” 张大素摇头,“在进入吐蕃的深处之后确实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我带着一百兵马在河湟西海一地驻扎了两月之久,期间松赞干布时常派人来过问,说是到不了逻些就让我们回去。” 张大素说的河湟与西海就是青海一带,那一片地势西高东低,过了河湟便是高原。 李孝恭咬牙切齿,“敢如此怠慢我大唐使节,好生狂妄!老夫必要让他和颉利一样,在太极殿跳胡旋舞。” 许敬宗清了清嗓子,“河间郡王,那个是胡人跳的,吐蕃人没有这般才艺。” 李孝恭抚须沉吟道:“是吗?” 张大素的话语继续,“松赞干布竟然派人来这么说,我们自然不能停步不前,好在张尚书有言在先我们没有冒进,派三两人进入深处又折回来,驻扎两月我们也适应了,便前往了逻些。” 李泰皱眉道:“见到松赞干布了吗?” 张大素惋惜道:“没有见到,只是见到了禄东赞,我们去逻些之时松赞干布并不在那里,禄东赞也没有细说,将朝中和张尚书的信都交给了禄东赞。” 炉子里还有火苗,火锅中的汤水也还在沸腾。 听着汤水翻滚的声音,张大素看了看众人,“禄东赞没有给任何答复,下官也没有见到松赞干布,他们说我们能到逻些,敬重我们是勇士,能够走到逻些的中原人很罕见,在那里的吐蕃人甚至不知道中原的存在。” “见不到松赞干布,禄东赞又不管我们,下官带着人不能无事可做,我们就开始打听吐蕃的事宜,也听到了不少关于吐蕃的事情……” 听张大素讲着话,就如他所言能够走到高原的中原人不多,能够走到逻些的中原人更是少之又少。 这些卷宗都是张大素用半年时间在吐蕃搜集的情报和消息。 对外交院来说能够得到吐蕃的第一手资料非常重要,这里面包括了人口分布,地貌,以及那里的习俗。 这都是大素的心血,也都是宝贵的资料。 张阳讲道:“大素,你将这一次去吐蕃的身体反应以及高原的气候写下来,这对我们以后有大用。” 李孝恭拍案道:“对!以后老夫兵进吐蕃必有大用。” 李泰悠悠讲道:“莫要逞强,听说王叔现在一晚上起夜六趟,身强体壮的人也就罢了,您这样怕不是还没到高原,我们就要在长安城给您哭丧了。” 话语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了李孝恭的头上,心头的热血一下子就凉透了。 本意是好的,以李孝恭现在的地位没有必要以身犯险,就是小胖子的嘴有点毒。 怎么能在这么多人面前揭长辈的短处。 张大素又拿出一卷书,“今年秋季的时候高昌人运送棉花路过了祁连山,也遇到了李道彦和苏定方,几个高昌将士带着两人和随行兵马已经前往天山,等在下回来的途中已经收到消息说他们和阿史那杜尔还有一部分高昌兵马已然兵合一处。” “松赞干布知道这个消息吗?” “来时禄东赞已知晓,他对大唐攻略西域的事宜很是不满,更是扬言要给安西四镇讨一个公道。” 在吐蕃人眼中,关中兵马前往西域是为了拿下安西四镇,这个消息就连朝中也不清楚。 现在朝中众人也知道大唐要拿回安西四镇,许敬宗阴沉着脸心里计较,吐蕃人自以为聪明,派人在长安城打探消息,以长安的消息,吐蕃人能够明白大唐的意图。 当朝中各部都说这支兵马是为了攻略西域的时候,吐蕃人自然而然也就信了。 这也是礼部这些日子一直对这些事情保持缄默的原因。 松赞干布确实个聪明人,他没有小看大唐,为人并不自大。 可聪明人容易被聪明误。 当所有人都觉得礼部的心思还在西域的时候,吐蕃自然也就信了。 许敬宗也很明白当初安排这件事之时只有李道彦,苏定方还有张尚书包括自己四人在场。 张大素又打了一个饱嗝,他抚顺自己的呼吸,“当真是肚子里全部奶味,吐蕃的这些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许敬宗放低自己的声音,“张尚书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什么时候动手。” 张阳轻笑一声,淡然道:“这种事情肯定是不能着急的,毕竟是偷家。” “来时听禄东赞说起,此次年关他要来朝贺。” 李孝恭一拍桌案,“好一个狂妄之辈!两国就要开战,他竟然还敢来使大唐!他要是敢来,老夫一定砍下他的头颅,挂在长安城的旗杆上!” “王叔,少安毋躁。”李泰瞧了眼揣着手一脸淡定的张阳,“姐夫作何感想?” “他要来便来,我们要是拦着他反倒是我们小气了,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传话给边关,把门敞开,就看他有没有胆量入关。” 听着张阳轻慢的语气,李孝恭又道:“是英雄好汉就不要在乎气量小节,他要是敢来长安城,老夫敬他是一条汉子。” 李泰无奈道:“刚刚不是说要把他的头砍了。” 李孝恭冷哼道:“先敬他是一条汉子,再砍了他也不迟。” 张大素又说到了唐玄奘这个人,从关中出走去了吐谷浑又落在了松赞干布手里,此人还和松赞干布立下了君子之交,放了这个和尚。 按说现在这个和尚的脚程应该也在西域才对,眼下天山以东一片都乱成一锅粥。 张阳揣着手一脸忧心,也不知道这个和尚是不是还活着。 知道张大素回来了,朝中肯定要来人过问,此刻外院的大门就被人敲响。 李孝恭打开大门见是李世民身边的内侍太监也不好得罪,便问道:“是陛下有吩咐?” “陛下有旨,请张尚书前往武德殿议事。” 瞧了眼大素,张阳讲道:“大象兄,你先带着大素去村子见一见老师和师母。” 张大象犹豫道:“陛下那边……” 张阳摆手道:“不妨事,我来应付。” 张大象点头道:“也好,就担心陛下也要召见大素。” 看着张大素离开,张阳微笑道:“还请这位公公带路。” “张尚书说话真是客气,老奴哪里当得起公公这个名号。” 李世民忧心边关的事情,外交院一直把他晾在一旁,做皇帝的当然也有脾气。 一路走到武德殿外,见李世民正背对着自己,他在欣赏着一副字。 先是抬头看了看,张阳行礼道:“不知陛下召见有何要事?” “张大素回来了,他人呢?” “回家先去看望父母了。” 李世民又是欲言又止,照理说应该先来禀报的,忠孝这种事情一直都是棱模两可的。 还要看人家把忠孝两字哪个字放在前面。 先去见父母要尽孝也是无可厚非。 心中有些失落,倒也不好怪罪,朕不能太过苛责。 张阳啧舌道:“陛下,人与人之间谈话能不能面对面?这样背对着人,很不礼貌的。” “……” 放下字帖,李世民坐下来打量着他,忠孝二字这小子有,也不是特别多。 神色不悦地喝下茶水,李世民朗声道:“西域的事情如何了?张大素此行吐蕃又如何?” “苏定方和李道彦已经和高昌人以及阿史那杜尔兵合一处,来年入春就可以得到消息。” 看李世民点头了,张阳再是禀报,“张大素已经记录了关于吐蕃的诸多消息,礼部整理之后会呈给陛下。” 李世民还是点头,“继续讲。” “张大素这一次去吐蕃没有见到松赞干布,只是见到了禄东赞,信已经送到了,不过吐蕃一直都没有给答复。” 李世民低声道:“他们还真是目中无人。” “确实目中无人,我们应该好好教训他们。” “你觉得大唐和吐蕃的战事胜算几何?” “我怎么知道。” 张阳不假思索地给了一个答复。 武德殿又是安静了好一会儿。 “你怎么……”李世民站起身来回踱步,“朕这么信任,你就如此回应朕?给了你们时间,你要的权朕都给你了。” 张阳揣着手一脸犯难,“陛下此言差矣,礼部的权力是当初和中书省与陛下约定的,这是礼部自己挣来的,还有外交院所用银钱也都是臣自己出的。” 再是一看李世民黑着老脸,张阳又道:“臣的这些话多少有些目无君上了,不过就事论事罢了,还请陛下见谅。” 话语顿了顿,张阳再是行礼,“陛下呐,臣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社稷,还望陛下能够信任臣,关于吐蕃这一次和大唐的战事,臣届时会给陛下一个答复,眼下礼部还是专心于西域事宜。” 深吸一口气张阳又是行礼,“臣告退了。” 见李世民光是行礼就三次,和皇帝谈话还要时刻注意礼貌。 做皇帝的人可以不讲礼貌,做臣子的还要时刻谦恭行礼。 这什么世道。 心里一阵鄙夷,就听到了武德殿内传来了砸东西的事情。 “陛下!” 太监的一声惨呼,就听到什么东西被砸在地上。 张阳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正往承天门外走去,又撞见了李承乾。 先是看了看武德殿,李承乾疑惑道:“这是刚刚见过父皇。” 张阳脚步不停点着头。 大雪刚停,天空还是乌云密布,风吹过的时候让人冻得直打摆子。 跟在后头的张大安不解道:“兄长为何走得这么匆忙。” 李承乾笑道:“听说张大素回来了,此去吐蕃半载是有许多收获,见了父皇还要忙礼部事宜,想来是这样的。” 说完话,李承乾走到武德殿近前,还没走进去就看见一张桌案飞了出来,紧接着就是父皇的怒骂声。 “这个张阳目无君上,朕迟早要活剐了他!” 脚步重新收回来,李承乾心中犯嘀咕这个时候到底要不要见父皇。 “还说权力是他挣来?!”李世民拿起一个砚台砸在了地上,又用脚使劲踩着。 面对发怒的皇帝,太监和宫女都跪着上半身伏地不敢抬头。 一边踩,李世民气得脸色由黑转红,“你的权力还不是朕给你的!你个不肖子!朕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第三百六十五章 炸房子玩 嘴里咒骂着,李世民拿起一卷字条撕了粉碎,“早晚有一日,朕要你跪在太极殿前!” 又是掀翻了桌桉,李世民把眼前都摔的东西都摔了出去。 站在殿外的李承乾被冷风吹着,武德殿内还有东西在不断被扔出来,小声对张大安道,“大安,此时还是不要打扰父皇,我们回东宫。” “太子殿下高见。” 李承乾刚要迈步离开,又被殿内的怒骂是吓了一个激灵。 “在外面鬼鬼祟祟做甚!还不给朕滚进来。” “喏。” 李承乾哆哆嗦嗦应了一声,慌张走入殿内。 此刻武德殿一片狼藉,原本这里是皇爷爷居住的地方,李承乾看到一个砚台摔碎在地上。 好在皇爷爷还在骊山,要是爷爷回来了怕不是又要和父皇吵架,这个砚台皇爷爷用了很多年了,很是喜欢,常年不换的。 再看父皇已经冷静下来,李承乾小心翼翼讲道:“父皇汉书的注解都已经做好了,特来呈给父皇。” 李世民拿过书卷也没看,只是拿着就离开。 看着父皇走远,李承乾对这里的太监宫女嘱咐道:“快快收拾,这都是皇爷爷喜爱的物件,准备一模一样的给换上,皇爷爷又不是不来住了。” “喏。” 等太子吩咐了,宫女和太监们这才开始收拾。 也不知道张阳和父皇都说了什么,才会让父皇如此恼怒。 陛下因为张阳的言行恼怒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就连这里的宫女和太监也想着,张阳能够活到现在真是匪夷所思。 李世民正路过中书省,房玄龄诧异道:“臣刚刚听闻陛下把武德殿砸了?” 稍稍停下脚步,李世民忍受着心中的怒火,“你说有朝一日,朕是不是要把张阳剐了!这个目无君上的逆臣。” 房玄龄劝道:“陛下,三思呀。” “朕还要思量什么?” “当初一个张阳杀了就杀了,现在不同往日,张阳掌握着整个外交院,其能力是有目共睹的。” 像是早知道房玄龄会这么说,挥了挥衣袖李世民便离开。 房玄龄站在原地长吁短叹。 长孙无忌不解道:“发生何事了?” 房玄龄纠结道:“有个魏征就够了,何故又多一个。” “多一个正直的臣子不好吗?” 房玄龄很是认同地点头与长孙无忌一起去国子监找孔颖达讨论科举试题的事宜。 回到了立政殿,李世民向长孙皇后诉说着张阳的言行。 “朕若在当年,像他这种张狂子弟早已是刀下亡魂,也就朕是当今天可汗屡次容忍他。” 听着皇帝的抱怨,长孙皇后叹息道:“就像是魏征那般?陛下也时常不是说要剁了魏征?” “朕欣赏魏征,张阳……”李世民的话语顿了顿,“房玄龄和尉迟恭还有长孙无忌都说他是一个可造之才,难道就因为这些人的中肯朕就要看着他胡作非为吗?” 先是长叹一口气,长孙皇后看着还在摇篮中熟睡的兕子,“这个摇篮也是张阳做的,很是好用。” 李世民灌下一口茶水。 “今年骊山又让青雀送来了不少的红糖,到现在也没有吃完,还有宫里的孩子们也很喜欢玥儿和张阳,现在丽质和稚奴在国子监的同龄孩子中也是出类拔萃的,听他们说什么思维方式不同。” 长孙皇后迟疑道:“这些孩子只是在骊山住了一个月,好似被张阳点醒了,他们的学什么都比同龄孩子快一些。” “是吗?”李世民神情狐疑,“朕怎么没有听人说起过。” “陛下忙于政事自然疏忽了孩子们,妾身时刻照料也让人在国子监看着孩子们。” 听着皇后的话语声,李世民扶着额头越听越不妙,好似要砍了张阳这个家就会散了。 皇后对这个女婿很是满意,与李世民的堂亲姐妹相比,那些娶了公主做驸马的人哪里又会念着皇家。 倒是张阳能够帮忙照顾孩子,还能给宫里安置一些家用。 “妾身不懂什么政事,只是觉得张阳是个好孩子。” 听着妻子的一番话,李世民心头的怒火也浇灭了,“无端发脾气是朕不对,观音婢说得在理,朕是天可汗何必与这等妖人计较。” 长孙皇后这才放心地点头,“家人宗室朝臣这些千丝万缕的关系总会让陛下苦恼,陛下是身系千秋大业,在社稷面前张阳的这些放肆又算得了什么。” 心情从恼怒慢慢成为失落,皇后的这句话又给了李世民振奋。 ----------------- 临近年关的时候,媳妇越来越殷勤了。 张阳吃着她做的饭食,她的手艺说不上好至少咸澹适中了。 “夫君,今年我们放不放烟花和炮仗?” 听着媳妇有些讨好的话语,张阳扒拉着饭食,“我考虑考虑。” 李玥拿起书卷打在他背上:“考虑?去年就没有放炮仗。” 张阳思量着,“咱们现在有多少银钱了。” “手头上能用还有三万贯,今年高昌送来的财宝都折价给父皇了,哪里还有什么积蓄。” 李玥嘴上抱怨着,“以前高昌一家洗劫西突厥的时候都是我们的家的,好不容易去了西域,现在倒好了,这些财宝都不是我们家的了,突厥高昌还有关中兵马,三方兵马是谁的还说不定呢。” “夫君要是觉得放炮仗要加零花,那就不放了。”李玥抱着自己的书,抿着嘴委屈地坐着,“没钱了!家里没钱了。” 这么大一个富婆,坐拥上千亩田产,还有这个骊山,其实能用的银钱并不多。 最重要的还是现钱,眼下赚得是多,可是花出去用来建设的银钱也如流水一般。 注意到夫君的目光,李玥委屈地皱着琼鼻,然后扭过头避开目光,“没钱!” 夫妻俩又在争吵了。 小武安静地收拾着碗快,再给小熊喂饭吃。 张阳啧舌道:“我们去骊山玩,顺便把骊山的那些旧房子也给炸了。” “当真?” 一扫之前的阴霾,李玥的眼神中重新恢复了光芒。 张阳笑道:“年关了,等宫里的人都回去了我们才能在骊山玩炮仗。” 李玥重重点头,脸上都是笑容地给夫君倒上茶水,“夫君喝茶。” 其实她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姑娘,也不会过多地要求,除了有些是个小守财奴的性子,也没别的缺点。 家里的银钱越来越多了,本来是一件好事,眼下还想从媳妇的手中多拿到一些零花的银钱比造自行车都难。 边关的战事军报不断送入长安城,眼看就要到了年底,各国的使者也和往年一样来长安城朝贺。 许敬宗带着张大象和张大素一起站在城门前迎接着各国的使者。 “今年都是一些老面孔。”许敬宗郁闷道。 又有一个穿着奇怪衣服的人走到眼前,对方带来的西域人翻译道:“尊敬的上国,这位是波斯王子。” 波斯王子用生疏的关中话讲着,“我卑路斯,此来有消息给大唐,默罕默德过世了。” 许敬宗看向张大素,“默罕默德是谁?” 张大素面色凝重,“在西域听说过这个名号,在西方是个很厉害的人物,也只是听了西域人的只言片语而已。” 看了对方递来的国书,张大素对照了以前波斯来访中原的印信,好在前隋时期也有波斯人来过中原,这才有了对照。 确认了身份,让礼部的官吏把人请进城。 张大象又道:“听说今年突厥和张尚书做了一笔生意,今年就不来朝贺了。” 眼前又来了一位使者,不是别人正是禄东赞。 “几位好久不见了。”禄东赞行礼道。 “近来可好?”许敬宗笑道。 禄东赞拱手道:“本以为此来大唐入关不得,外臣都做好了被拒之关外的准备,没想到大唐还是让外臣入关了。” 许敬宗嘱咐道:“来便来,现在城里有很多想要砍了你的头做夜壶,大相要注意安全。” 禄东赞洒脱一笑,便走入城中。 许敬宗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大象兄,你快抓着我,不然下官要去揍他了。” 张大象抓住他的手臂,“老许,不急一时快意恩仇,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争一时之气,莫要坏了大计。” 张大素也劝道:“边关战事一触即发,眼下禄东赞就是来挑衅的,不要上了他的当,一旦动手松赞干布就有借口动兵了。” “嗯,下官先忍着!” 许敬宗将心中这口恶气咽下,继续站在冷风中迎接各路使者。 礼部开始准备年关的事情,这些日子李百药也很忙,又要和太常寺的人准备鼓乐事宜,还要去东台准备人手,又要找李淳风那新年的历法。 一个人做几个人的活,好歹手头还有几个文吏可以使唤。 也不知道张尚书现在去做什么了,一年了……好似礼部都没这个尚书。 此刻,张阳正在骊山刚刚送走了李渊,跟着李渊离开的还有一群宫里的侍卫。 为了应付年关准备大宴,能够去长安城的人都去了。 不论是朝堂还是各部都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长安城。 张阳带着李玥和小武走上骊山。 杨婶知道夫妻俩要做什么,小声道:“公主殿下放心,附近都巡查过没有外人。” 张阳的竹筐中就放着满满一筐大炮仗,从当量来看准确地来说它们不能算是炮仗。 骊山行宫很大,光是殿宇就是十多座。 看媳妇一脸兴奋地模样,过了今年就十七岁了,不按周岁来说她也十八了。 都这么大的人了,炸东西玩她很是兴奋。 一年就这么一次,难得放着玩。 来到一个殿宇前,张阳找到一面承重墙,在底部挖了一个洞,再把瓦罐放进去。 李玥手里拿着火折子,点头示意自己准备好了。 先是把引线拉出来,这些东西的威力很大,半米长的引线铺好,才让她点头。 几人躲到一块大石后,目光看着引线烧进瓦罐中,一直等到瓦罐冒出白烟。 张阳连忙把李玥拉回来,只听到一声闷响,墙体轰然倒塌掀起一片尘土。 看着自己的成果李玥更来精神了,她还要继续玩。 炮仗做得足够多,也由着她了。 骊山的山顶响起一阵阵闷响,还有房屋倒塌声音。 上官仪看着山顶问牛闯,“都快近年关了,骊山令怎么在这个时候拆房子。” 牛闯挠着头解释道:“一年也就这么一次休朝,好不容易得来空闲,便来拆房子。” “昨日看你带着人在库房一直忙碌。” “这个……”牛闯又使劲挠了挠后脑勺,“准备一些石料,新的肥皂作坊这才夯实地基,多准备一些没错的。” 听牛闯这么说,上官仪也没多问。 每一次山顶掀起一片尘土的时候,就意味着塌了一座宫殿。 上官仪狐疑地多看了一眼,这拆房子的速度也太快了。 又炸了四座殿宇,张阳和李玥还有小武三人脸上蒙着布,遮住了口鼻。 房屋倒塌尘土好很久才能散尽。 一间间地把屋子推倒费时费力,果然还是炸房子更加的效率,还能顺便带着媳妇玩。 上午炸完,吃了饭食之后,李玥带着小武继续炸着玩。 一直到了傍晚时分十九座殿宇全部炸平,留下了一地的瓦砾。 张阳挑拣着还完好的砖瓦片,“明天就让牛闯带人来挑拣,这些石料还能拿来再用,用来建设我们的工厂很合适,能省一点是一点。” 建造骊山行宫用的砖石都是上好的,和长安城内宫殿的砖石材质差不了太多。 小武和李玥身上有很重的硝烟味。 她伸手试了试温泉的水温,仔细闻了闻泉水的味道,“这种池子真的能够洗澡吗?” “等下面的沟渠打通之后,把池子清理干净,再把上面的活水引下来。” 李玥看着水面,“我不喜欢这种气味,还是回家洗。” 水很浑浊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杂质漂浮在上面,眼看小熊一晃晃地朝着水池走去,就要探着脑袋去舔。 张阳迅速将它拎起放入背后的竹篓中。 一到冬天这头熊就显得笨笨的。 这池水都多少日子了。 能喝就怪了。 第三百六十六章 魏王的叛逆期 平时这头熊的机灵劲到了冬天就不见了。 一家人走下山,半道上王婶也回来了,“公主殿下,山腰四周都没人。” 李玥点着头,她心满意足地走到山下,一家人这才回长安城。 越是到了夜里,风越冷。 张阳赶着马车,隆冬时节长安城外没有行人,城外显得冷清,一进入城中又是另外一个场面。 城内非常的热闹,到了年关来长安城的人也越来越多。 走入城门,在朱雀门大街走了一段路,一家子便拐入小巷,回到家中。 身上有很重的硝烟味,会引人注意。 到了家里,婶婶准备着热水。 李玥拿着准备换洗的衣服,“夫君还是要用冷水洗?” “你们用热水洗,我冷水洗澡习惯了。” 看媳妇还有些犹豫和纠结,张阳脱下了外衣便走入了自家浴室,用冷水给自己冲洗。 在这么寒冷的时节,夫君还能用冷水洗澡。 李玥已经习惯了,倒是小武很是惊奇。 长安城内,许敬宗和大象,大素这才回到外交院,在城外迎接各国使者几人早就已经冻得不行了。 许敬宗把火锅架在炉子上,“不如吃个火锅等身体暖和了再回去。” 张大象点头,“正有此意,这天气冷得邪性。” 张大素整理着卷宗还要将这一次吐蕃之行所记录的见闻都写在奏章上。 长安城的风雪断断续续,天亮的时候雪才刚刚停。 开始休朝之后,张阳就有很多时间忙活家里和村子里的事情,从篮子里拿出三只鸭蛋,用来做煎蛋。 小武拽着小熊出了屋子,让它来拉磨把家里的豆子磨一磨。 这头熊的爪子抓着地面,一边反抗着。 看它宁死不屈的模样,小武大人一般地数落着,说什么它也是家里的一员不能只吃东西不干活。 最终在李玥的注视下,这头熊终于是屈服了,认命一般地拉着磨。 一家子吃着早饭,看着小熊一圈圈地拉动磨盘,每一次它有稍稍要松懈的时候,李玥轻咳一声,它便更卖力了。 婶婶送来消息,因为颜师古协助太子注解汉书有功,陛下赏赐了他不少的古物,还有良马一匹。 对颜师古这样的人,张阳没什么兴致。 小熊的耐力不错,一直拉磨到了中午的时候它才力所不逮,趴在了地上。 再看夫君还在观察羊毛,李玥也仔细看着,“用水浸湿再嗮过之后的羊毛更像棉花了。” 张阳解释道:“羊毛可以用作做成绒线,它和棉花一样能够用来做纺织品,除了我们用棉花能够棉被,其实羊毛也可以用来填充被褥。” 一手拿着一团羊毛,一手拿着一团棉花,同时将它们压实,张阳才松开手,“看看它们的变化如何?” 羊毛被挤压之后慢慢恢复了原样,而棉花被挤压之后底部已经结块了。 李玥莞尔一笑,神情带着一些骄傲,“我们又能赚更多的银钱了。” 张阳翘着腿,放松后背靠在椅子上喝下一口茶水皱眉道:“届时需要很多的羊毛,至于羊毛的纺织技术,我需要再好好专研。” 奖励给小熊一块肉干,看它啃得欢实,李玥抚着它的毛发,“该为以后的棉花纺织做好铺垫了。” 】 夫妻俩很有默契地相视一笑。 多一份买卖便是可喜可贺的一件事,夫妻俩决定去曲江池烤肉吃。 小武想要拽着小熊一起去,小熊抓着地面死活不肯松手。 “不要为难它了。” “也好,回来再教训它。”小武抬着高傲的下巴跟着走出了家门。 此刻的曲江池已经成了一片禁地,只有这一家子可以进入这里。 冬日里的曲江池很寂静,春夏时期这里生机勃勃还能听见鸟叫声。 到了冬季曲江池没了生气,还有一些积雪在这里。 前脚刚刚走到曲江池,就听到了入口的话语声,原来是李泰要进。 张阳朗声道:“让魏王殿下进来。” 几个守卫这才放行。 李泰嘴上滴滴咕咕抱怨着,“这曲江池是怎么回事,都不让人进了。” 自从李世民将曲江池抵押了之后,这里除了自家人,外人便不能再进来,权贵们一时间没了消遣的去处。 李玥和小武在水榭中准备生火烤肉。 外面天寒地冻,倒是曲江池水面没有结冰。 “父皇将太子的汉书注解送入了藏书阁,不仅仅赞誉太子还给了颜师古赏赐。” 张阳清洗着准备好的羊肉,一边听着李泰的埋怨。 “姐夫,当初你在东宫苦心教导太子,眼下他颜师古在东宫倒是得意了起来,要说赏赐,姐夫也应当有赏赐。” 张阳把肉串起来,交给了小武,让她和媳妇去烤羊肉。 看姐夫听了这些话不为所动,李泰又道:“姐夫难道不觉得父皇厚此薄彼了吗?” 张阳低声问道:“魏王殿下,最近编撰括地志怎么样了?” 李泰点头,“很顺利。” “最近张大素正在撰写吐蕃的见闻,若是有空也可以去看看,去学习学习这些地理知识很有用处。” 闻到烤肉的香味,李泰耷拉着脑袋来到水榭中,“皇姐,我总觉得姐夫少了一股心气。” “什么心气?”李玥笑道。 “与人争的心气。” “和什么人争?” 李泰双手怀抱眼神带着怨气,“和太子,颜师古。” 李玥看看正在洗手的夫君,再看看炉子上煮着的饭食,“其实是青雀想错了。” “皇姐是何意思?” “夫君的心气向来很高,现在他是礼部尚书了,从来没有把颜师古这类人看在眼里,又何必与他们计较。” 李玥又道:“青雀总是在意一时得失,以至于和太子的关系不和睦,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当目光放在一时的得失上,能够得到了也不过是一时的。” “有人的目光看着山,只能得到山中的景物,可若将目光放在广阔的天涯海角,能够装下的便是整座山。” 李泰细细回味着自己的皇姐的话语,就算是颜师古等人再努力也终究不是张阳的目标。 纵然颜师古等人再有才学,在张阳面前,在社稷面前他们连对手都不是。 在水榭边坐下来,李泰颓废道:“姐夫和皇姐都快要活成圣人了。” 李玥摇头笑道:“就像是夫君说的,有心思与其纠结这些,不如多看着点括地志的编撰,或许那会是魏王殿下毕生的成就之一。” 身为皇姐,还要教导弟弟,李泰是皇子他能够调动的人力物力很充足,有李世民给他撑腰,他想要做出成就,能够调动的资源也是不少的。 李玥耐心说着,“李淳风如今造出了黄道浑天仪,这是他的成就,数术也是他的成就,袁天罡正在解开一个巨大的谜团,若他有生之年当真可以解开,那也是他的成就之一。” 听人说道的时候总是不舒服的。 看他一脸颓废的神情,张阳笑道:“魏王殿下以后要是能够挣很多银钱也是一项很大的成就。” 李泰点头,“我一定要赚很多很多银钱。” 身为李泰的姐姐,李玥更喜欢青雀朝着受人认可的成就上努力,括地志算是一个。 赚钱多少这种事情顶多也只是一个偏门,不论你赚了再多的银钱,连史册上的名字都没有。 你是皇子,顶多在史书上加一笔,是个喜欢赚钱的皇子。 羊肉串好了,小武端坐着她的小嘴一张一合用力咀嚼着嘴里的羊肉,默不作声看着放在膝盖上书卷。 肉串上的肉汁滴落在书卷上,她会细心地擦干净。 李泰没什么胃口,他拿了连串便离开。 这个小胖子最近苦恼的事情越来越多。 张阳小声道:“魏王殿下这年纪就要到了叛逆的时候,还是需要好好扶正才是。” 李玥小声讲道:“李恪当年有权万纪做长吏,东宫有徐孝德做长吏,青雀身边好像没个长吏。” 张阳点头道:“那是他还没长大。” “要是别人去做青雀的长吏,也不知道能不能教导好。”李玥低声道:“不过夫君带了青雀这些年月,不妨平时多多督促他。” 张阳无奈摇头,“魏王平时就很精明,本就是一个不会吃亏的人。” 孩子缺少教导会走弯路,李泰现在要忙的事情很多很多,除了括地志的编撰还有一些生意要忙。 这孩子每天要办的事情不少,更不要说像其他孩子那样玩乐。 当别的孩子整个年级还在沉溺骑射玩乐,李泰操持着流水上万贯的生意。 这些事情占据了他大部分的时间,也没时间接触别的事情。 把他能够叛逆的精力都磨完。 要不是现在到了年关,李泰还在村子里看着建设营帐外发货物,他没有太多空闲的时间。 先是盛一碗稻米饭,再是把肉串上的肉剔下来,放在米饭上,再煮两根菠菜解腻。 一家人安静地吃着,看着曲江池的风景。 这里安静得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没有波澜的水面也没了春夏秋时那般有生机,更没有鱼儿从水面一跃而起。 回到家中,王婶正在和宫里来的宫女交谈。 听着她们的讲述,今年还是和往年一样在除夕夜邀请了公主与驸马,更有新册封的小郡主小武。 李玥皱眉先把事情答应下来。 本来今年就打算和李玥一起在骊山放烟花,也没打算去宫里过除夕。 媳妇左右犯难,拒绝也不是,去了又坏了之前的打算。 注意到她求助的目光,张阳低下头继续画着图纸。 余光在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坐在了身边。 她一手撑着下巴,目光看着图纸,“为什么要在浴池上放这么个架子。” 语气带着一些埋怨…… 张阳继续画着图纸,“这是挑水用的,我们这个架子的高处跳入水中一定很好玩。” 李玥左看右看,“那为何要在浴池边放这么多的床,夫君要露天洗澡,还要洗了澡就睡觉吗?” “这是躺椅,用来休息和晒太阳的。” “夫君的癖好越来越古怪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话语的重点都不是这些,而是除夕夜。 媳妇是个富婆,她也喜欢浪漫,原本除夕安排的是浪漫的一夜,眼看要被宫里个搅和了。 要是不搭理她,她可能会一直无休止的问下去。 张阳搁下笔喝了一口茶水。 夫妻俩紧挨着坐在一张长凳上,她要一直坐在旁边不依不饶多半是没办法继续画图纸了。 “话语是你母后让人送来的。” “嗯。”李玥应声点头。 “这说明你父皇心里有了宴请的人选,旨意还没下来。” “我也这么认为,不过父皇的旨意说不定明天就到。” 张阳又是想了想,再开口道:“明天多做几个菜去宫里。” 这么说了,李玥才肯离开。 再看眼前图纸,被媳妇这么一闹也没有心思继续画。 灌了一口茶水,张阳定了定心神把图纸收拾整理起来。 除夕夜就要到了,第二天的早晨,天还没完全亮堂,张阳便早早出门去买菜。 打算着先去宫里请皇后和陛下吃一顿饭,等除夕那晚便可以带着媳妇一起去骊山放烟花。 每每到了年关,长安城内都很热闹 “今天这么早就来买菜呀。”一旁的大伯笑呵呵讲道。 “等天亮了来的人就多了。”张阳在大伯的铺子上挑拣着,“这些肋骨都切了卖我吧。” 猪排骨一直是个不错的食材,猪肉在长安不欢迎的当下,这种排骨也很少有人会买。 大伯一边把排骨都噼断又讲道:“早点来也好,再过会儿东市的人也会越来越多,又挤又闹。” 张阳点头收好了排骨,“多少银钱。” “一些骨头,送你了。” 张阳还是付了十文钱,转头再去买两只新鲜宰杀的兔子。 要说碰巧吧,一个吐蕃人来东市很奇怪,要觉得对方是特意又说不过去,看着禄东赞朝着自己走来,张阳转身就当没看见。 想来就当今天没见他,可禄东赞还是大步走到面前,躲是躲不开这个自我感觉非常良好的吐蕃人。 “我说过,会再来长安城的。” “你一个吐蕃人不在驿馆吃喝,来东市做什么?” 第三百六十七章 来自波斯的传说 禄东赞指了指远处的羊肉摊,“肉汤好喝,特意早来。” 张阳皱眉道:“那还真是巧了,我也特意早来一步买完菜就回去了。” “中原有句话叫作英雄所见略同。” 听他这么说,张阳笑道:“中原也有句话叫作道不同不相为谋。” 禄东赞皱眉道:“此话是何意思?” “意思就是你是来喝羊肉汤的,我是来买菜的,我们道不同。” 禄东赞站在原地愣神半晌。 张阳拱手告别。 边关形势紧张,这个时候派禄东赞来长安也说明了,松赞干布想要和李世民掰手腕。 算上当年的天灾和阴山一战,让突厥至今一蹶不振,李世民手中的能人太多了,突厥这两年也低声下气。 薛延陀就更不要说了,被李世民利用完就被扔在一旁不再理会。 西突厥内乱无暇自顾。 放眼天下,吐蕃和大唐崛起的速度让周边诸多小国都有目共睹。 要说年纪,松赞干布比李世民年轻。 要说野心,一个不世出的赞普让吐蕃诸多部落汇聚在一起的松赞干布和一个平灭了突厥气焰,被尊为天可汗的李世民。 从一定意义上来说,吐蕃是占据着高原的地利,这让松赞干布有恃无恐。 李世民手中能臣武将众多,自然也不畏惧。 两方孰强孰弱,年轻气盛的松赞干布想要和天可汗一较高下,这么多小国自然要去看个热闹。 张阳提着菜篮子回家,媳妇和小武帮忙整理着木柴生火,洗菜切菜。 宅院里很是忙碌。 “这头熊还真是哪里暖和躺哪里。”张阳看着趴在土灶的这头熊无可奈何,每一次把它赶走它又重新爬回来。 一个个菜肴炒出,尤其是这个红烧排骨很是诱人,小武和李玥俩人偷吃了几块。 做了十个菜,在食盒中装香喷喷刚出锅的稻米饭。 准备好这些的时候已经快到午时。 赶着中午吃饭的时间,夫妻俩人急急忙忙去了宫里。 张阳拎着层层相叠的食盒,李玥也提着一个,小武捧着一个比较小的。 趁着饭菜还热乎,给承天门的侍卫看了令牌之后便急匆匆前往了立政殿。 要去立正殿势必要路过武德殿。 刚刚回宫没多久的李渊闻着味就出来,跟着出来的还有李承乾。 “哈哈哈!正是饿了,便闻到饭菜香。” 李玥提着食盒讲道:“皇爷爷,我们去立正殿一起用饭。” “甚好。”李渊大声应下也跟着向立政殿走去。 张阳来得正是时候,李承乾侥幸地长出一口气,本来皇爷爷得知父皇把武德殿砸过之后,正要找父皇去理论。 看到张阳和玥儿来了,皇爷爷原本的怒火当即消散了。 走到立政殿的时候,一群孩子也围了上来。 李玥看向皇后,“不知道母后是否用过饭食?” 长孙皇后抱着小兕子,“还未用饭。” “女儿与夫君一起带来饭食,母后来一起用饭。” 长孙皇后笑着点头,“也好。” 让殿内的孩子们将桌椅都放在一起,拼成一张大方桌,再将一盆盆菜肴拿了出来。 殿内的宫女哪里见过一群皇子公主和皇后坐在一起吃饭。 以往都是分桌而食,饭菜很是诱人,尤其是那一大盒的稻米饭,光是闻着就让人直觉得饿。 李玥挽着皇后的手臂讲着,“今年与夫君决定去骊山过除夕,这才先准备来宫里找父皇和母后一起用饭。” 长孙皇后点头道:“你的心意母后明白了。” 李玥笑着,“父皇还在忙政事吧。” “把这里的饭食都准备一些送到甘露殿。” “喏。”听着皇后的吩咐,宫女往每一道菜中都夹了一些,装点好之后离开了立政殿。 等孩子们都坐下,李渊拍桉道:“有菜肴怎么能没有酒水。” 长孙皇后又让宫女把立政殿的藏酿也拿了出来。 李渊先是喝了一口酒水,再是夹起一块排骨,“嗯,口味不重肉也熟得恰到好处,朕一尝就知道是你的手艺。” 看李渊动快,宫里的孩子们也大快朵颐吃了起来。 张阳陪着李渊喝酒水,“最近身体如何?” 李渊笑呵呵道:“就你说的血压?” “您老还是要注意一下血压,平时少喝酒为好,有空多来骊山住一住。” “皇爷爷一回宫就成了老酒鬼。”李丽质很不合时宜地说了一句。 话语声落下,所有孩子吃饭食的动作稍一停顿,都看向了李渊。 李丽质又补充道:“父皇说的。” “哈哈哈!二郎这小子真是……”李渊端起酒碗又道:“朕回宫前就听说武德殿被砸了,朕正要找他好好理论。” 自己孙女的话,李渊并不是太在意,更在意李世民砸了武德殿的事情。 一群孩子这才继续动快吃着饭菜。 张阳低声讲着,“过了年,您继续来骊山住,房子也一直留着。” 看李渊吃了一口稻米饭又喝了酒水,张阳继续讲道:“在村子可以给您改善改善伙食,至少多吃点降血压的食物。” 李渊能不能去骊山,还要经过李世民的允许。 长孙皇后自然也不好做主。 看这老人家自己都拿不定主意,张阳小声对他讲着:“您老放心,我会向陛下劝谏的,要是陛下不答应我就每天去劝谏,烦死他。” 李渊忍着笑意点头。 老人家一直在宫中生活难免会疏于照顾,尤其是在膳食平衡这方面。 到了李渊这个年纪,有些东西要少吃,酒水更是要少喝。 古人的养生理念都不怎么好。 以李渊现在的身体状况来看,从眼下抓起应该不难。 “今年的除夕,我们就不来太极殿赴宴了,这才准备了饭食给皇后和一群弟弟,大家一起用一顿饭就当是先补上除夕的缺席。” 皇后和李玥低声说着话语。 一桌的饭食被这群孩子吃得所剩无几。 张阳注意到一道目光看着自己,再确认了目光的主人沉声道:“晋王殿下,你有什么事吗?” 李治快步走来,指了指门框,“姐夫说过雾气在低温中凝结水。” 看到门框上的水珠,张阳点头。 “试了试在冷空中往手上吐气,手里会湿湿的。” 李渊如雷的鼾声,这老家伙酒足饭饱就睡。 李治的行为与在自己手上吐口水没什么区别,熊孩子在求知的道路上总会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举动。 “门框上的水珠又是怎么回事?” 张阳解释道:“因为外面的空气很冷,而屋内是温暖的,当殿内温暖的空气遇到冰冷的门框,自然就凝结成水滴了。” 李治若有所思点头。 李玥与皇后谈完,一家人这便离开了。 临走前张阳给孩子们留了一道题目,准备一个不漏水的铁盆,再准备几个大小不同的水桶,将铁盆倒扣进装了水的水桶中,来判断其中的变量关系。 题目不复杂,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小实验。 将这个实验的方式方法写下来之后,一家人便离开了。 长安城又开始下雪了,风也越来越大。 李世民坐在炉子边手中拿着一份奏章,这是外交院送上来,奏章上写着的是波斯王子的话语,外交院的人将其记录了下来。 波斯距离大唐很远,那是吐蕃以西的地界。 或许左藏库会有一些对波斯的记录。 张阳和他的外交院知道的应该更多。 即便是波斯王子卑路斯将西方的事情说得再离奇,眼下朝堂对波斯也没什么兴趣。 太监躬身走来,“陛下,骊山令和公主殿下已经回去了。” 李世民翻看着奏章,“他们都说了一些什么?” 太监低声回道:“说是今年除夕骊山令和公主殿下不来宫里了,说是要在骊山过除夕。” 李世民皱眉道:“皇后答应了?” “皇后说是明白夫妻俩人的心意,会禀报陛下的。” “那便让他们在骊山过除夕,过了新年朕再去看望他们。” 玥儿和张阳本就跟宗室疏远,宗室中也有不少人拉帮结派,对此李世民也很头疼。 他们自然而然地将一直疏远宗室的夫妻俩人孤立了。 这样也好,至少他们夫妻不受宗室影响。 李世民很不喜欢现在宗室中人的作风,这些宗室勋贵们奢靡的作风没少受人弹劾。 “陛下。”太监小声又道:“这一次骊山令又说起了让太上皇去骊山休养身体。” 想到自己父皇的身体状况,李世民便放下了手中的奏章,太医署的人说过父皇的身体不能再过量饮酒。 在骊山的父皇还会控制一下,还有孙神医照看。 回了宫里,父皇便又开始了饮酒。 希望父皇能够留在身边,又希望父皇可以注意身体。 心中一番计较下,李世民叹道:“等除夕过后就让父皇去骊山修养身体。” 长安城为了新年都在庆贺,今年更是丰收的一年 张阳带着媳妇和小武穿过人群,走入冷清的小巷中。 不论朱雀大街上多么的热闹,自家的小巷一直都这么僻静。 走入家中,李玥和小武便点好了炉子取暖。 张阳噼着木柴,每一次从家里的柴房中拿出木材,都会惹得小熊在原地打转以示反抗。 拿了柴房的木头,像是拿了它的家产一般。 木柴就是用来烧的,何况是冬天,木柴的消耗量也在加剧。 李玥听着婶婶讲述长安城的见闻,好奇问道:“夫君,今年年初是不是有波斯人来卖东西。” 张阳点头,“我买了一些橄榄,现在我们村子里种着卷心菜那也是波斯人带来的。” “听说这一次波斯王子也来了。” 年初的时候有波斯商人来长安城,等他们重新回到波斯之后,知道了中原的太平和富裕,这个消息也肯定会让波斯的王室知道。 李玥坐在躺椅上问着,“波斯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那个地方占据着西域古道的隘口,要说这个地方贫瘠没错,也是一个富裕的国度,地理优势让波斯可以富甲一方。” 和媳妇讲述着波斯的历史,西方的历史很混乱,当中原还在汉朝的时候,这个世上就有四个很强大的国家,罗马,安西和贵霜,再便是大汉。 那时候还没有波斯这个小国,而经由罗马分裂之后,才有了后来波斯的雏形。 经过数年的战乱和平定,在前隋还未真正站稳的时候,波斯就已经崛起了。 张阳一边给李玥讲述着,用手中的木棍在地上划疆域。 “这边是中原,一直往西过了吐蕃,过了天山之后又是另外一个地方,那里便是西方。” 李玥好奇道:“西方都是荒漠吗?” 在很多人的认知中,中原往西便都是荒漠。 张阳解释道:“其实我们现在所知道的并不是世界的全貌,更高维度的西方也是一个很富裕的地方,当然现在的那里都很野蛮。” 看着夫君画出来的一个巨大疆域,李玥皱眉道:“照理说波斯应该是个很强大又富裕的国度。” 波斯的强大并不牢固,因为出现了一个叫做穆罕默德的家伙。 大概在前隋杨坚在位时期,这个穆罕默德成年后一直在扩张自己的实力,按照现在来推算,穆罕默德在几年前应该刚刚打败了东罗马。 而穆罕穆德所带领的这一大片势力,甚至已经危及到了波斯的生存。 张阳低声讲道:“用我们现在的话来说,穆罕默德所拥有的势力便是我们中原典籍中出现的一个名字,叫作大食。” 李玥听得一知半解,她还在消化着这些信息,这让她沉默了良久。 喝了一口茶水,李玥沉声道:“都说父皇是一位明君,而父皇也一心想要开辟前人事业,如今就有一个松赞干布也带着吐蕃危及了大唐。” 小武已经重新给水壶装好了水,她吃力地把水壶放在炉子上。 然后乖巧的坐在一旁继续做题。 李玥又把目光放在夫君所画的疆域上,“现在又出现了一个穆罕默德,他与父皇还有松赞干布相比怎么样。” “不怎么样。”张阳摇头。 “可是大食的疆域也很大,夫君画的疆域几乎和中原相当,目光所及大片西方领土都被他们拿下了。” 第三百六十八章 应当庆贺的一年 “征服和控制,控制和治理那都不是一回事,只是征服没有治理,一旦失去大势,他们所收服的土地也会重新分崩离析。” 和媳妇讲述这些也是希望改变她看待世界的眼光。 这个世界很大,不要只是把目光放在一隅之地,要把目光放远,整个世界的远方还有更多的财富。 临近年关,朝中也进入了休朝的阶段。 各部官员都把自己手头上的事情都停了下来。 放眼皇城,以往是每天最忙碌的地方,现在空荡荡的只有零星的几个官吏。 而这个几个官吏正是礼部的官员。 难得各国的使者都来长安城,正是外交院收集情报最好的时候。 许敬宗时常陪着波斯王子在长安城各处吃喝玩乐。 顺便从他口中得到关于波斯和大食的消息。 从这个波斯王子口中得知,现在穆罕默德已经死了,波斯准备起兵抗击大食。 对这种话语,许敬宗也只是听一听,根据现在外交院打探的消息,这个波斯王子的话不一定都是真的。 他也想要大唐的帮助,甚至还走访过吐蕃。 与这个王子喝了酒水,送他去休息之后,许敬宗忧心忡忡地回到了外交院。 张大象和张大素正在这里整理卷宗,一张巨大的地图挂在墙上。 许敬宗看着这张地图的疆域,“大食的疆域竟然有这么大。” “这是我们外交院的人手从一些西域人口中得到的消息,都是一些游走在天山以西的商客,他们时常可以听到关于西方的消息。” 张大象又解释道:“这是我们从他们口中的只言片语中听说,大致画了一下疆域或许真有这么大。” 这个隆冬时节,外交院也没有闲着,不断地搜集着关于波斯的情况。 好在礼部从两年前在外面就一直有耳目,将这些消息整理之后几人也了解大概。 人们以为中原已经很大了,突厥也辽阔,吐蕃就是西方的尽头。 可真正了解之后,众人这才发现在西方还有一个很大的国度,这个国度与中原相隔整个西域。 还有天山和雪山作为屏障相阻隔。 波斯遭遇的事情想要波及西域都很难,别说大唐了。 张大象思量着,“当真如波斯王子所言,这一次波斯可以反扑大食并且能够取胜,他一个王子又何必千里迢迢奔赴中原?” 许敬宗坐下来,“这个王子没有说实话,在下看来他的话语有真有假,给陛下的奏章呈上去了吗?” “已经呈上去了,等把波斯这些事宜都了解清楚,将这份奏章也呈上去。”张大素一边说着,手中的笔还在写着。 从吐蕃回来的时候,张大素面黄肌瘦,骨瘦如柴。 这一次的远行让他吃了不少苦,现在回来了也恢复了气色,这两天张大素都是胡吃海喝,要把一年没吃的都吃回来。 正写着奏章,他还咬了一口馕饼嘴里吃着手上写着。 距离贞观八年还有最后几天,张阳和李玥收拾完家里,带着小武前往骊山。 年关,村子里很是热闹,听着媳妇向村子中的妇人大声讲着话,每家每户给了一贯钱庆贺除夕。 张阳站在一旁心中犯滴咕,自己一天只有五十钱的零花,想要再加一钱对媳妇来说都是割肉一般。 对这里的村民一出手就是一贯钱,媳妇这个大地主富婆还真是大气。 再是一想也觉得没什么,媳妇这么做是要拉动骊山另外一边蓝田县的生产力,只要蓝田县民也能够加入生产,为建设工厂出人出力,也可以分这些银钱。 一是收揽人心,村民得到实质好处的同时也是做给蓝田县县的民们看。 骊山的建设太需要人力。 蓝田县这么多的人力放着不用很是可惜,蓝田县县丞这半年也一直都在游说县民,只要来年蓝田县也加入到建设当中,骊山的大产业群的建成指日可待。 媳妇让婶婶和小虞宜她们分钱,她心情愉悦地回到住处打扫院落。 张阳坐在门口看了看一旁的李泰,“马上就是除夕了,魏王的殿下不回宫庆祝。” 李泰的目光看着眼前热闹的村子,“现在回去还早,等除夕再回去吧,有些事情想要问姐夫。” “说吧。” “羊毛这个东西真的能让我们发财吗?” “一口不能吃成胖子,羊毛的秘密我们还要保留着,等我们拿到更多草原的十年承包权之后再做打算。” 李泰听明白了,“不到最后一刻不拿出我们真正的目的。” 转念又一想,李泰揣着手凑近坐下,“姐夫就不能让我看羊毛的用途吗?” 张阳冷哼道:“万一你说出去怎么办。” “我最严实,姐夫放心。” “万一你说梦话说漏嘴了呢?” …… 李泰深吸一口气,站起身缓步离开。 张阳又问道:“魏王殿下现在要去做什么?” 李泰停下脚步一脸的悲怆,“回长安城,多读圣贤书,我发现和姐夫相处久了,本王的人品越来越不行了,多读读圣贤书,提升自己的人品。” 这个小舅子走了,走得时候还有些落寞。 临近除夕的第二天,村子里摆了宴席,杀了两头猪,十多只鸡鸭。 一颗颗卷心菜就种在地里,张阳把菜头切下来,留下根部继续种着。 提着菜夫妻俩两人到了老师家中,给老师和师母做着饭菜。 不多时,张大象,大素,大安三兄弟也回来。 师母看着三个孩子脸上也有了笑容。 饭桌上,张大安说了自己的打算,“我打算参加明年的科举。” 张公瑾吃着饭菜没有言语。 孩子长大了也有自己的选择。 师母平日里就是照料家里,朝中的事情也从来不过问。 张大象不解道:“你在东宫的事宜是父亲安排的,参与的科举之后是打算去六部还是三省任职?” 张大安考虑着:“想要入中书省。” 张大素笑道:“傻弟弟,你知道入中书省有多难吗?就算是你过了明经,方略策问可有经验?” “弟弟看过不少书籍,或许可以对答一些策问。” 坐在媳妇身边,三兄弟的表情一目了然。 张大象对自己弟弟这种行为很是不待见,以他对张大安的理解还停留在当年,好似是张大安眼高手低,这么着急想要往上走。 而张大素则没有太多的信心,也不会拦着大安想要参加科举。 张大象又道:“你留在东宫就很好,而且还能照顾太子,只要专心辅左太子将来或许还能在朝中得一个好位置,何必参加科举?这要是传出去还以为你对太子不满。” 面对自己亲哥哥的提问,张大安低声道:“若一直留在东宫可能数年都无寸进,即便是科举落第,我也可以来村子里做苦力,也和太子商量过了,过了年便离开东宫。” 张大象又是摇头,想要在盘问听到张大安如此自作主张,叹息一声与父母告别。 张大素嘴里嚼着饭食行礼,“外交院还有诸多事宜,儿子就先回去了。” 师母送别两个孩子,除夕一顿饭吃得并不愉快。 李玥帮着师母整理碗快,一直安慰着。 张大安端正地坐着。 张公瑾低声道:“你当真考虑好要参加科举?” 张大安点头,“当初进东宫也是父亲安排,儿子不想一直受着父亲的照顾留在东宫,即便是在东宫继续留任十年或者二十年?儿子也是没有寸进,虚度光阴。” 打量着自己的小儿子,张公瑾低声讲道:“你有这般心思,老夫很满意,可你要知道当初把你送入东宫,是陛下安排,陛下也是看在老夫的功勋上,此次你要离开东宫,便不再有陛下的照拂了。” 张大安再是行礼,“儿子不想要继续受陛下的照拂,这两年看了很多书籍,想了很多事情,即便是检验此生所学,就算是科举落第,孩儿也不后悔。” 又是点头,张公瑾宽慰地笑了笑,“你就住在村子里,在家中多看看书,准备来年春天的科举。” “孩儿明白了。” 等张大安说完离开了,张阳注意到老师的目光连忙解释道:“我也没有想到大安会想着参加科举离开东宫,这不是学生的建议。” 】 张公瑾站起身呼吸着夜里还带着寒意的空气,“大安这个孩子胜在善良忠厚,让他留在东宫也适合他,朝中没有他所想的这么简单,他还是天真自以为是。” 张阳小声道:“老师需要我照顾他吗?要不把他纳入礼部,只要学生还在礼部的尚书,就没人敢欺负大安。” “这小子野心很大,想要直接参知政事入中书省。” “大安有大理想,有做宰辅之心。” 张公瑾摇头,“那就让这孩子去试一试,也让他见识见识东宫以外的人是什么样的。” 先是清了清嗓子,张阳看了看四下小声道:“需要学生帮忙吗?” “帮什么?” “其实国子监的孔颖达老夫子来找过学生,想要我出几道数术题目交给他,来作为科举试题的参考,我可以透露给大安。” 闻言,张公瑾神色凝重,“你这不是在帮大安,是在害了他,老夫三个儿子就数大安最善良,最纯真,你真要毁了他吗?” “太过善良不能在朝堂生存。” 张公瑾抚须道:“你在朝堂老夫自然是放心,你有手段有魄力,也敢做敢当,若说大安这个孩子进入朝堂,以他的这份纯真忠厚,说不定也会另有一番前程。” 话语顿了顿,张公瑾思量着,“且看吧,容老夫多活几年。” 张阳笑道:“您老可千万要多活几年。” 夫妻俩帮师母和老师收拾完家里这才回家。 科举考试的题目还是不能透露给大安,大安确实是个纯真善良的孩子,他没有世俗人那么多心思。 老师的这个小儿子从小就在庇佑中长大。 在东宫也是为了保护大安。 这也让大安的短处非常明显,他不善于与人交谈,也不善于与人争辩。 这两年他的变化很大,可自始至终他都保留着心中那一片净土。 当年天下战乱不止,老师是李世民手中的谋士,为李世民出谋划策,甚至谋嫡位,鼓励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之变。 从一个父亲的上半生就可以看到他的儿子。 或许是老师上半辈子阴谋诡计之事用多了,这才想着给大安一个天真,让真正的内心能够安宁一些。 见夫君还神情凝重,李玥小声道:“夫君在想什么?” 牵着媳妇的手,张阳的脚步很慢,“大安,可能是老师心里也想要的一份安宁。” 细雪不断地落下,飘在夫妻身上。 还能听到村子里孩子们的欢笑声。 张阳从库房中拿了两桶东西,这些都是先前攒下来用来做炮仗的原料,只要稍稍改建一下,就可以做成烟花。 回到自己的住处,张阳便开始准备起来。 见李玥提着油灯走来,张阳连忙吹灭灯火,“做这个的时候不用靠近明火。” 屋内点着烛火,烛光便可以照到屋外,张阳借着这些光耐心做着烟花。 夜逐渐深了,风也停了但是雪越来越大。 李玥坐在屋中看着书,再看看坐在屋檐下的夫君,好在这些雪落不到夫君身上。 心中很庆幸自己又多活了一年,李玥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体越来越好,力气也大了不少。 十八个竹筒都装填好火药之后,张阳把它们都藏在一个箱子中,“这些都还只是半成品,想要让它们成为真正的烟花,我还要多加一些东西。” 李玥一手撑着自己的右脸,另一只手还拿着书卷,“为什么是十八个?” 张阳洗着手又洗了洗脸,“因为你过了除夕就十八岁了,媳妇恭喜你,现在你在我心里正式成年了。” 避开夫君的目光,李玥脸颊通红捂着嘴轻声笑着,心中的幸福让她鼻子发酸,悄悄抹了抹眼泪。 张阳提着酒壶,“我们应该喝酒庆祝,我们平安过了今年,往后还有很多很多年。” “嗯,值得庆贺,每年都要庆贺。” 第三百六十九章 骊山的烟花 夫妻相对而坐,张阳倒下酒水,“来年我们的新家就可以动工了。” 夫妻俩碰杯喝下一口酒水。 小熊爬到房梁的柱子上,正坐着发愣。 每每有风吹过的时候,就有一些雪花从门口吹入,炉子的火光也随着摇晃。 “外交院虽说已经落成,算上现在夫君是礼部尚书,其实在夫君的心里一直对朝政是有排斥的。” 】 俩人相知相处这么多年,互相都很了解彼此。 “你父皇多疑又自负,我怕我做官哪一天被你父皇给砍了。”张阳再是喝下一口酒水。 “夫君早晚有离开朝堂的一天。” 看着媳妇的眼神,张阳稍稍低下头,“嗯,早晚有一天我要离开朝堂,这一天比任何人都要早,当然了在此之前我也希望大唐富强,至少让你父皇不要傻呵呵向恶势力委曲求全。” 轻声笑了笑,李玥再与夫君碰杯,“不只是今年要庆贺,以后的每年都要庆贺。” “那是自然。” 夫妻俩再是一饮而尽,说着将来的规划,说着以后的日子安排,畅想着骊山新家建成后的模样。 俩人都喝得醉了。 张阳支撑着昏沉的脑袋,再看媳妇的神色。 她的酒量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看向屋外的大雪,婶婶正领着小武而来,见到老师她快步走来。 李玥细心地给小武扫去外衣上的雪花,“今天怎么来老师家了,不陪着父母吗?” 小武咧嘴笑着,小嘴还缺着牙,“想老师了,爹娘又吵架了。” 李玥牵着小武的手,带着她洗漱,“天色不早了,我们早点歇息吧。” 媳妇和小武走入房间,张阳走到屋外吹了吹风,这种冷风可以给自己提神。 除夕前夜,村子里摆了宴席,骊山村大摆宴席庆贺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李世民的耳中。 如今太极殿前很是热闹,许久不见的宗室中人正说着话。 李泰没什么精神,正希望这今天可以早些过去,这种宴席对他来说是一种煎熬。 李承乾走上前讲道:“听说今年他们夫妻要在骊山过除夕。” 李泰点头,“早已知晓了。” “听闻你和张阳最近的买卖越做越大。” “这些事情父皇也知晓,皇兄不必管得这么宽。” “孤觉得你也该多照应一下括地志编撰之事,不能耽误了正事。” “正事?”李泰站起身讲道:“现在骊山的生意能够驰援朝中,我以为那便是正事。” 听着青雀反驳自己的话语,李承乾语气重了几分,“父皇时常说起你的才学,孤只是希望你不用荒废了。” 后方的宫女和太监安静地站着听着兄弟两人的谈话,也不敢吱声,宫里宫外都知道太子和魏王的关系不好。 李泰先是一声叹息,“太子殿下知道为何张阳不来东宫走动了吗?” 李承乾狐疑道:“孤以为,他已经是礼部尚书,朝中之事若涉及东宫难免被他人说道。” “皇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实姐夫并不在意他人议论,不论是为人处世还是行事作风,姐夫都有他的规矩,一旦东宫之中有了其他势力中人踏足,姐夫便会立刻抽身而出。” 再看李承乾的神情,李泰又道:“皇兄自以为事事都做得周到,为人宽厚与人豁达,皇兄不知道的是张阳一直以来都在旁敲侧击提醒皇兄,要与一些人群保持距离,这些人包括世家,包括门阀大族,或者长孙冲之流,皇兄是储君,一言一行都应当时刻注意。” “自以为待人和善便会受到他人赞誉,熟不知他人也有利用之心,良师诤友难得,一再叮咛一再提醒。” 李泰继续讲着,“与其来说道弟弟,不如皇兄反思反思自己的言行。” 李承乾的神情冷静,但负背的双手已经握拳,只是说了一两句话,青雀便有许多话语反驳。 这些举动一旁的老太监都看在眼里,少年心性多多少少带着意气与冲动。 李泰的话语在继续,“皇兄既已戴冠成年,父皇和母后也都在为皇兄准备亲事,还望皇兄以后多多思虑,多多思量为人处世。” 李承乾沉声道:“孤自然不会辜负张阳那些教导。” “皇兄能这么说我便明白了,以前不知世家之恶,不知中原顽疾所在,与姐夫做生意能开阔眼界也能知道这些症结荼毒之深。” 李泰深吸一口继续道:“再便是皇兄所言的括地志,括地志一书的编制自然会继续,不但会继续我还打算再编撰一册书。” “再编撰一册书?”李承乾越发地意外,这两年青雀的变化确实很大,与张阳混迹在一起,青雀的见地与对诸多事情的理解也在发生着改变。 李泰拱手道:“自古以来中原典籍不乏对关外风貌的描写,这些描写大多参考诸多典籍,也有对关外人只言片语的中的了解,却没有一个更好的阐述。” 又是看向眼前等待着宴会开始的宗室勋贵,李泰朗声道:“我要编撰一册书,这册书会比之前人典籍更有价值,姐夫也提过其中要点,将来此书若是编撰而成,起名为贞观地理。” 一番话说完,李泰又向李承乾行礼,便转身离开了。 “贞观地理……”李承乾苦涩地笑了笑,自言自语道:“张阳都给青雀教了些什么?” 随着年龄的增长,李泰越发地锋芒毕露,他从小便颇有才智,加之如今有张阳的指点,李承乾想象着将来的青雀会成为样子。 作为皇兄作为太子,李承乾感觉心头总有一块石头压着。 就像是李泰说的,颜师古是颜之推的后代,他从来都是眼高于顶,这等人留在东宫当真不对? 他只是东宫的客卿,张阳也从来没有说过颜师古的不是。 仔细一想,李承乾又明白了。 慎子有言,凡立功,所以弃私也。 不与颜师古争斗,张阳走得从容,不计较他人品行,也可以活得坦荡。 站在原地许久,李承乾心中已有了考量。 今天是除夕,整个骊山充满了过节的气氛,周边的郡县也是很好奇,自从这里成了公主的封地,每一年的除夕骊山都会摆流水宴,办得特别地隆重,甚至还给了周边的村子分鸡蛋和一些肉食。 骊山确实很富裕,这种富裕早就让周边村县眼红。 如此大手笔的为这次除夕,公主殿下花了很多银钱。 好似公主每度过一年都像是很辛苦一般,到了除夕会大肆的庆祝。 周边村县对骊山的议论也是越来越多。 天色慢慢到了黄昏,张阳和李玥正在为了今晚的烟花做准备。 在骊山的北坡,这里平日里没有走动,张阳背着竹篓,从背后的竹篓中拿出一个竹筒烟花埋入一个坑中。 李玥挥动着小锄头,挖出一个个小坑。 张阳看了看四下,“小武呢?” 杨婶解释道:“小郡主带着小熊先回村子里了,王婶照看着。” 等把一排坑洞全部挖好,李玥帮着把烟花埋入其中。 把引线一根根拉出来的,等到了天色入夜之中,便可以点燃让烟花在夜空中绽放。 今天的天气依旧很冷,李玥整了整夫君的衣襟,“衣服做得有些宽大了,等回家之后再好好修一修。” “先用饭吧。” 俩人重新回到骊山的山顶,这里的瓦砾已经被清理出去,留下那些残垣断壁和地基述说着曾经这里是一座行宫。 山风吹过的时候,松林一片沙沙作响。 李玥看着山腰处的一片树林,树木长得并不高,这些树木在冬天积雪的时候也很漂亮。 这些积雪会把骊山装点成一座雪山。 “吐蕃的雪山也和骊山一样吗?” 张阳吃着包子摇头:“吐蕃的雪山是终年不化的,那片雪山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屏障,也是我们与西方的阻隔。” 李玥点头,“原来是这样。” “所以拿下吐蕃中原来说意义是非常重要的,不论是吐蕃的雪山,还是西域的天山山脉,那都是绝好的天然屏障,也是地界线的划分。”张阳吃完手中的包子,又喝下一口茶水惆怅道:“只要我还是礼部尚书,外交院掌管诸国邦交事宜,那片雪山说什么都要拿下。” 李玥重重点头,“夫君有此展望是好的,可也要注意朝堂言论,不论是御史台还是中书省,对外交院的种种议论都非常多。” 看似李玥时常在家里也不喜欢出门,也从来不与宗室的其他女卷走动。 其他的女卷关注的可能是长安城的物价,或者谁家娶了一个妖孽般的小妾。 也只有自家媳妇喜欢关心一些朝政大事。 这些朝堂的事情都是两位婶婶打听而来告知媳妇的。 很多时候朝堂上有什么动静,媳妇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妇道人家打听国家大事传出去总是不好,可自家媳妇不同,谁还没有一个兴趣爱好呢。 解除了酒水的限制,李玥在炉子上温着酒水,这两天她好似要喝个痛快。 “偶尔喝酒也有活血的作用,可也要少喝。” 听着夫君的叮嘱,李玥帮着他的胳膊,俏目流转地满是幸福和满足,“知道了,我会控制的。” 张阳若有所思地点头,很担心媳妇会喝成张飞那样。 她的身型还是消瘦,先天的不足也让她在营养获取这方面很困难。 不说汤药的吸收,可能也就是流过了肠胃,徒增身体的代谢负担。 补血的食物能够起到的作用相当有些,但能让她的身体少很多的负担。 夫妻俩坐在山顶上喝着酒水,坐在一处墙后,炉子就放在一旁,这样一来也能够避风取暖。 雪又开始落下了,张阳看着媳妇靠在肩膀上脸颊红红微醉的模样,“夫君,可以放烟花了吗?” 张阳把手中的火折子交给杨婶。 杨婶匆匆走到北坡准备放烟花。 推醒醉醺醺的媳妇,张阳在她耳边低声讲道:“看烟花了。” 重新坐正,李玥深吸一口气,提了提神目光看向夜空。 山腰处传来一声炸响,一道火焰冲天而去,在山顶处绽放出一朵巨大的花卉。 烟花的光芒照在她的脸上,目光痴痴地看着。 “砰砰砰!” 又是几声炸响,一共十八次响声,夜空中一朵朵烟花绽放。 烟花的绽放是短暂的,李玥还痴痴看着烟花绽放过的那片夜空。 张阳低声道:“恭喜你,成年了。” 李玥抱着夫君的胳膊低声道:“本就成年了,是夫君觉得我未成年。” “我们可以给骊山定个规矩,到了十八这个年纪才算是成年。” “哪有人成年这么晚的。”李玥的眉梢皱了皱。 山林中又恢复寂静,杨婶重新回来,“都已经收拾干净了。” 今晚的风雪会掩去这里的痕迹,天公都在帮忙。 或许今年长安城看到的烟花只是很小的一朵,不似往年。 那有什么关系,本来就是给媳妇看的。 扶着媳妇下山的时候,山风吹过,张阳感觉到自己的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扶着李玥回到住处,推开她的房门入眼的是一个个以前的玩具,还有她房间中特有的香味。 看媳妇揽着自己的脖子,始终不肯从怀抱中下来,她好似还在小时候。 扶着她在床边坐下,张阳看着她的目光拂过她脸前的发丝。 油灯微弱的光下,她醉醺醺的模样又很好,身形消瘦,脖颈很是洁白。 夫妻俩目光交汇在一起,李玥小声在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说完之后她脸上带着一些怯意和笑容。 给媳妇脱去外衣,张阳吹灭油灯。 除夕夜,外面的风雪依旧很大 直到清晨,张阳睁开眼就看见躺在身边的媳妇正眨着眼看着自己。 勐一回神,懊恼地一拍脑门,张阳低声道:“什么时辰了。” 李玥看了看照入窗中的阳光,“快午时了吧。” “都这么晚了?” “昨晚也没早睡……” 李玥声音很低,羞得又把脸埋进了被褥中。 起床穿着衣衫,张阳向窗外看去,积雪盖住了窗户也看不清外面是个什么情况,不过很是安静。 “夫君出去了,我再起来。”李玥的小手抓着被子低声说着。 第三百七十章 莽撞的拜年 张阳走出房间关上门,穿好衣衫再出来院子里很安静,再是推开院门远处便是村民们正在收拾积雪。 初经人事,李玥下床有些困难,再看铜镜中的自己耐心梳理发髻,想起昨晚有些心疼这些被扯坏的衣衫。 看媳妇脚步蹒跚地走出房间,张阳给她倒上一碗热水,“饿吗?” 李玥拿过杯子捧着热茶点头。 刚走出屋门,张阳又走回来道:“我还是喜欢你之前调皮的模样。” 听夫君戏弄的话语,李玥拿起一卷书砸了出去。 没有砸到人,李玥又气又羞地把丢出去的书卷拿了回来。 早饭很简单,夫妻俩一人一碗粥,再煮了几根菠菜和一些蒸好的腊肉。 平静好自己的心绪,李玥端着碗竟可能让自己坐得端正一些,再看看夫君的脸色。 经历了昨晚的事情,又悄悄抬头看了看夫君的神色。 “家里先添个男孩好还是女孩好?” “都挺好的。” 话音落下,张阳嚼着嘴里的腊肉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因为媳妇在桌下踢了一脚。 抬头看着李玥的目光,好像这种事情不能随便做决定。 张阳把碗里的粥喝完,“这种事情说不好,再者说了男孩女孩我也不知道。” 李玥放下碗快,思量许久,“还是男孩,家里需要有长子。” 杨婶带着小武和小熊回来了,她们刚刚走入院子,还能听到小武数落着小熊,看来昨晚是把小熊带回家了。 “昨晚小郡主带着它回家,武士彟夫妇前后照顾,生怕它不高兴。” 李玥稍稍点头,“没给添麻烦吧。” 杨婶还是摇头,“没有。” 放下手中的碗快,李玥先是确认了一番自家的熊出去过了一夜,身上没有掉一块肉。 在猎人眼中,小熊这等大小的牲口是最好的猎物。 平时也就算了,正是除夕还是担心它的安危。 李玥吃力地站起身,婶婶注意到异样连忙搀扶。 “婶婶,与我收拾收拾房间。” 听李玥这么说,杨婶应声点头。 张阳看着媳妇的神情,她红着脸又瞪眼。 带着杨婶走入房间,李玥看着房间里凌乱,这样的场面可不敢让小武看见,床榻被褥都乱成了一团,被褥中的棉花都被撕扯了出来。 看到床榻的情况,杨婶欣慰地笑了笑,“公主殿下,是女子都要经历的,这个被褥和床榻都要换新的。” 李玥捂着脸低声道:“婶婶再仔细看看。” 杨婶又确认了一番,床榻的床板也出现了裂痕。 房门被打开一条缝,张阳小声道:“需要帮忙吗?” “夫君你……”李玥又是拿起一卷书砸了出去。 张阳迅速关门躲过,书卷砸在了门上。 现在修床也不好,李玥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她说什么都不想在这个时候修。 张阳坐在院子里喝着茶水,看媳妇板着脸走来,他澹然说道:“要是不方便的话,我们回长安住。” 到现在她的发髻还有些凌乱,也没有仔细整理。 几根凌乱的发丝落在眼前,李玥一手撑着下巴,低声应着:“都听夫君的。” 张阳又道:“既然都听我的,是不是可以增加零花。” “不行!”李玥果断道。 “那你还说都听我的。” “这里床不能睡了,今天就回长安城,带小武和小熊一起回去。” 看媳妇神情坚定的模样,想来她的主意不能更改。 让婶婶准备了马车,把家具搬上马车。 离开前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嘱托牛闯,张阳把手中的一份卷宗递给他,“这是修建骊山的需要的石料,改天你找人安排一下,找工部的阎立本商量一下。” 牛闯犹豫道:“屡次找工部帮忙是不是不合适?” 心说当今陛下都欠着我的钱没还,更不要说工部还拖着人手一直不给。 张阳揣着手长出一口气,在冷风中化作一团雾,“你尽管向他们提要求,他们还欠着我们的人手没有给。” “骊山令这么说,下官便知道要如何办了。” 再是一想,牛闯又道:“这些石料都是用来修建宫殿的好石料,这是用来给骊山令修建新家的吧。” 张阳揣着手点头,“新家的一砖一瓦,我都自己来。” 牛闯点头称是。 一家子坐上了回家的马车,李玥坐在马车内也没有看书,小武注意到老师的目光一直看着骊山令的背影。 回到长安城前,张阳扶着媳妇走下马车,再是抱下小武。 走入热闹的朱雀大街,夫妻俩牵着手一路走入回家的小巷,看夫君故意放慢了脚步。 小武牵着绳子,绳子就挂在小熊的脖子上,今天的老师有些阴晴不定的。 回到家中,张阳搬着家具。 小武一边做着题,时不时抬头看向老师,老师的神情先是有些纠结眉头紧锁,过了一会儿又痴痴笑着,但凡进了家门,老师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骊山令。 看老师移开目光又要看向自己,小武立刻低下头,继续做题。 收拾完家里,李玥主动去做饭,她一直都在为了成为一个好妻子而努力着,尽管她做的菜不可口。 至少一直都在努力。 一家人吃着晚饭,李玥的目光看向挂在墙上的导数题目。 见她心里还挂着念想,张阳劝道:“不如先放下这道题,好好沉淀现在的所学,再过一些日子再去专研,或许会另有收获。” 李玥给小武夹菜,点头道:“确实不该太过执着,反受其累。” 能看开是最好的,好在媳妇不是那种学习狂人。 她确实有天赋,但也不能一心只在做题上,成为一个数术大家是李淳风的理想。 从来不是媳妇的理想,对她来说学习数术不过是对知识的补充而已。 或许她还没有想到,即便是她松懈下来,以她的数术造诣就连如今的李淳风都要甘拜下风。 大衍求一数的境界上,还有更深远的数学造诣。 李玥自己都还没意识到,当她进入了求证导数这条路的时候,她的数术水平已经领先了很多很多。 天色入夜,风雪愈加大了。 听着风雪声,李玥把热水倒入水盆中,正在洗着衣服。 先前的里衣都被夫君撕坏了,还要自己再做几件,那都是名贵的丝绸,家里仅有的丝绸也是宫里给的,现在也所剩无几了。 心中觉得可惜又有些委屈。 张阳坐在一旁,“冷吗?要不我来洗。” 李玥摇头,“不用,自己能洗。” “媳妇啊,小武也不小了,是不是要给她单独准备一个房间。” 李玥俏目带着一些羞怒,“累了,夫君早点休息……” 说完话,她晾晒好衣服便带着小武回了房间。 她到底是拒绝了呢?还是同意了呢。 张阳无奈地挠了挠头,小熊已经趴在了自己的床榻上。 洗漱了一番,张阳推开这头熊,刚刚躺下它便又爬了过来。 今天心情好,不跟它计较了。 人的睡相差也就算了,这头熊的睡相不好让人很是头疼,张阳醒来的时候,它的爪子都快伸进自己嘴里了。 从床上坐起,天还没完全亮。 现在正是休朝,这段时间要抓紧为新家做准备。 一家人吃了早饭,张阳打理着木材。 得知骊山令和公主回到了长安城,李泰匆匆赶来,“姐夫,姐夫,皇姐。” 人还没到,就听到了李泰的喊话声。 看到他匆忙的神色,张阳用自己的小刀削着木头,“魏王殿下何事匆匆忙忙的,吃了吗?” 李泰摇头,“还没。” 张阳指了指土灶,“锅里还有一些肉粥,还是热的,自己去盛。” “哎。”应了一声,李泰端着一碗粥吃着讲道:“除夕夜发生了很多事情,不知道姐夫听说了没有。” 张阳削好一根木头又拿起一根,小熊就趴在一堆木屑中。 “发生了什么事情?” 咽下一口粥,李泰讲道:“吐蕃的禄东赞拿出了黄金五千,还有数箱财宝,都快堆满太极殿前了,说是要求娶大唐公主。” 张阳皱眉道:“多少银钱?” 李泰又喝下一口粥,“看那一箱子的黄金,还有众多财宝怎么说也有近十万贯。” 】 “你父皇答应了?” “当然没有了。”李泰的语调高了几分,“如今两国就要开战,他吐蕃那般嚣张气焰,父皇肯定不会由着他。” 听到吐蕃要来求取公主的事宜,李玥也安静听着。 李泰接着讲道:“他吐蕃先是陈兵边关在先,如今禄东赞又带着这么多财宝来长安城进献给父皇,其用心昭然,此等作为父皇怎么可能答应他。” “那你父皇回绝了吗?” 李泰摇头。 “那就是说你父皇既没有回绝,也没有答应了?” “好像是这样。”李泰也不敢确认。 李玥洗好了衣裳,她整了整小武的发髻,“夫君,收拾好了,除夕时我们没去宫里,眼下正是新年也该去见见父皇和母后了,若是不去显得晚辈无礼。” “还是要去拜年的” 让婶婶照看小熊,俩人收拾一番出门。 李玥又把她的发髻盘起来了,这是她正式成为妻子的证明。 又注意到夫君的眼神,好似自己的心思被他看穿,李玥低着头红着脸,不服气用脚悄悄踢了踢夫君的脚踝。 张阳看向跟着走的李泰,“其他小国使者怎么说?” 李泰回话道:“波斯使者还是一如既往想要大唐出兵帮忙,既然是除夕宴上,又不是正式的朝会,这些事情都没有答应。” 先带着媳妇去了立政殿,向皇后道新年的平安。 长孙皇后给了夫妻俩人一对金镯,看李玥的气色,又看看张阳的神色,皇后稍稍点头,脸上有了笑容,心中已经明白了大概。 看李泰还在殿外等着,张阳向皇后行礼道:“还有一些事情要向陛下禀报……” “你去吧,本宫有些话想与玥儿谈。” 话还没说话,皇后就允许了。 李玥给了一个放心的眼神。 张阳带着李泰匆匆离开立郑殿,“你父皇这个时辰在哪儿呢?” 李泰一路走着盘算,“按说早晨父皇和母后去见了皇爷爷,现在应该兴庆殿外听着新年祷词。” 俩人加快脚步一路走向兴庆殿,今天的阳光很不错。 风雪刚过,阵阵冷风吹过的时候还是让人觉得寒冷。 宫中殿宇间的屋檐上,还有墙边依旧有不少的积雪。 来到兴庆殿前,有太监等在门口,“魏王殿下,张尚书,陛下就在殿内,不用通禀了进去便是。” 魏征和长孙无忌,还有尉迟恭房玄龄等人就在这里。 李世民坐在上座正听着他们的议论,“张阳,你来得正好,你若不回长安,朕都想准备去骊山找你了。” 径直走上前,张阳行礼道:“听闻吐蕃来求娶公主,此事礼部不能没有态度。” 魏征朗声道:“陛下,眼下吐蕃陈兵祁连山,一旦陛下答应此次吐蕃求亲,势必会落人口舌,还请陛下退还吐蕃送的财宝,拒绝吐蕃求亲事宜。” 听到要退还那些进献的财宝,李世民心中还有些犹豫,吐蕃的要求当然是说什么都不能答应。 又想要那些财宝…… 张阳躬身行礼,“敢问陛下,那些财宝如今在何处。” “在……” “就在陛下藏库。”魏征抢先道。 再看李世民,张阳再是行礼道:“陛下身为天可汗不能当断不断,既然陛下舍不得那些财宝那便让臣来做决定,还请郑公与下官走一趟。” 李泰左看右看,不知道张阳要做什么,这么风风火火的来,又说做决定什么的。 还没等李世民开口,魏征笑道:“说得好,果然英雄出少年,不枉老夫当初高看你,既然如此你便与老夫一道。” 李世民欲言又止,只能任由这两人离开。 以前张阳就是一个没礼数的臣子,现在他又有魏征撑腰,做皇帝的心里更苦了。 又不能就这么一刀砍了他们。 之前心中还有些摇摆,被张阳和魏征这么一推,心中便有了底。 朕也是一个明君,不就是银钱!朕都多攒几年便是。 李世民沉声道:“传旨,朕的女儿不下嫁吐蕃。” 第三百七十一章 驿馆乱架 眼看张阳和魏征一起离开兴庆殿,李泰也快步跟了上去。 大雪初融,今天阳光明媚,风吹过的时候还是让人冻得直打哆嗦。 眼前两人的脚步很快,李泰费劲跟上。 “麻烦魏王殿下把许敬宗叫来,再多带一些人手。” “这就去办。”收到话语,李泰飞奔着离开。 一路走向陛下的藏库,魏征笑道:“老夫就欣赏你的这般气魄。” 张阳感慨道:“之前郑公还说小人怕死来着。” 魏征摇头道:“其实早在你是礼部侍郎时老夫便欣赏你,大丈夫当顶天立地,敢取敢舍,陛下剥去你官衣的你一句反驳都没有,敢做敢当,年轻人就该有你这般舍得一身剐,立身天地间的气魄。” “郑公说的是,其实下官也是把您当榜样,一生坦荡,活着硬气。” “那是自然。”魏征又抚须道:“若不是张公瑾已经收你为徒,老夫倒想收你弟子。” “在下何德何能当得起郑公的弟子。” 陛下的藏库就在太极殿后面,张阳与魏征到了这里,许敬宗带着人也到了。 看着守在藏库外的太监与守卫,魏征朗声道:“都让开,陛下有旨将吐蕃进献的财宝悉数奉还。” 守卫面对魏征也是恭恭敬敬,正要问话…… 却见魏征已经一脚踢开了藏库的门,眼看这等行为,守卫就要拔刀相向,一个年迈的太监匆匆跑来,他拿着李世民给的旨意,“让郑公和礼部的人搬走。” 守卫确认了旨意,这才不拦着。 走入藏库中,入眼是一片萧条。 原本以为是陛下的小金库,走进来才发现这里连一件想要的宝物都没有,也就只有三颗夜明珠放在最里面。 这里面最多的就是一些绸缎和书卷。 皇帝的日子拮据,想来也是希望吐蕃进献的财宝可以改善生活。 而皇帝手中的夜明珠和东珠这些财宝都不好折现成银钱,顶多只能用来赏赐臣子。 许敬宗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见魏征去搬那一箱金子,急忙上前帮忙。 李泰愁眉不展,“这么多的金子要全部还给吐蕃人实在是可惜了。” 一大箱的金子和几箱珠宝搬出库房,张阳看着这个小舅子,“魏王殿下,为何你的脸上都是惋惜。” 李泰仰头眼神中带着不舍,“难道不该惋惜吗?” “既然吐蕃能够拿出这么多财宝就说明松赞干布还是有家底的,这个时候我们应该高兴,怎么能垂头丧气。” “不然呢?你还要把这些金子送回去,这可是金子呀,这不是银饼!” “与其做交易,不如我们自己去拿,送还给他们的我们要拿回来,不过是先放他们手中,迟早要拿过来,届时我们不用付出任何的代价。” 闻言,李泰愣神眨了眨眼,“当真?” 张阳摇头,“不用因为眼前的割舍懊悔,魏王殿下的目光要放长远才是。” 李泰认真思量,“总觉得你说的是胡话,本王竟无法反驳。” 正是新年伊始,本想着这次来给自家岳父,也就是李世民拜年的。 没想到临了又出这样的事情。 这禄东赞早不送晚不送偏要在这个时候送礼。 让人心里膈应。 大过年的,拜年都不顺心。 让许敬宗的人抬着箱子一路走出承天门,礼部的人手开道从朱雀大街路过外交院,眼前就是使者所住的驿馆。 那些从各地前来的使者都住在这里。 也是为了外交院办事方便,外交院就落在驿馆前。 此刻禄东赞正喝着酒水,与一群西域人有说有笑的。 东赞擦了擦嘴站起身,“张尚书,这是有什么吩咐?” 张阳招了招手,让许敬宗把那些箱子抬进来。 一个个箱子搬到眼前,禄东赞欲言又止,三缄其口又道:“这是何意?” 张阳朗声道:“这些礼都还你们吐蕃,我们大唐不收,更不会与你们和亲,你传话给松赞干布让人趁早打消这个心思。” 驿馆安静下来,大家的目光都看向禄东赞和礼部的官吏。 禄东赞站得笔直,“这是赞普的好意,也是希望大唐和吐蕃能够交好。” 除夕夜的时候,各国都向天可汗进献宝物以示朝贺,吐蕃的手笔很大,也很阔绰,大家都是各地的小国自然与大唐吐蕃比不了。 也不敢像禄东赞这样放言要娶大唐的公主。 “你们陈兵边关,再是送礼求娶公主,禄东赞你好手段呀。”张阳朗声道:“如若我们拒绝了你,这便是给了吐蕃开战的理由,我们大唐要是接受了这就是我们大唐向吐蕃示弱,外嫁公主以保全自身?” 禄东赞稍稍行礼解释道:“张尚书误会了,吐蕃绝无此意。” 张阳颔首道:“不管你们吐蕃有没有此意,禄东赞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是礼部尚书一日,大唐就没有外嫁公主这一说。” 话语掷地有声,禄东赞回应道:“张尚书如今年少轻狂,以外臣看来就算是朝中老臣也不敢说这样的话语,此言一出还望张尚书不要后悔。” 俩人间的话语越来越冲,跟随禄东赞而来的吐蕃人也围了上来。 许敬宗等人也走上前。 李泰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根棍子,“好你个禄东赞!本王今天不打死你!” 看到李泰挥着棍子上前。 许敬宗当即大呼一声,“保护魏王殿下!” 驿馆内顿时乱成一片,礼部的官吏和吐蕃人打了起来。 人在外交院的张大素听到这个消息,倒吸一口凉气,“当真动手了?” “回张侍郎,动手了。” 张大素卷起自己的衣袖,“好你个吐蕃人,敢对我们礼部的人动手,兄弟们揍他们。” 外交院中还有不少朝堂的编外人手,众人闻言便冲了上去。 大唐民风正是彪悍的时候,自李靖带兵大破突厥,但凡是中原人心气都高了不少,大家的腰杆更直了。 更别说是在长安城,关外人敢放肆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情况失控,张阳站在驿馆外,看着面色凝重的魏征,“下官也没有想到事情会闹成这般。” 魏征叹道:“早知如此,老夫就不该与你一同前来。” “来都来了,郑公何不与他们过几招。” 魏征:“……” 李泰的声音传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溜了出来。 再看眼前愈演愈烈的混乱,张阳皱眉道:“许敬宗他们不是在保护魏王殿下吗?这怎么先出来了?” 李泰咧嘴一笑,“我早就躲在桌子底下了,看着有机会便跑了出来,姐夫放心,本王没这么傻。” “刚刚魏王殿下怒发冲冠一声,下官都看见了,实在是佩服。” “吐蕃人休得张狂,就该好好教训他们。” 看他还沾沾自喜的模样,张阳揣着手道:“不知魏王殿下想好了怎么向你父皇解释了没有?” “大不了再禁足一个月。”李泰轻飘飘地说着。 张阳苦恼摇头,这可不是禁足一个月的事情。 驿馆的打斗很快就惊动了长安城的官兵,尉迟恭带着左武卫的兵马将这里团团围住。 等众人停手,许敬宗和禄东赞各自带着人狼狈地走出来。 看着这个场面尉迟恭反倒是笑了,“这关外还没打起来,长安城倒是先动手了,此事老夫无权过问,你们都去兴庆殿向陛下解释吧。” 眼看李泰要溜,尉迟恭喝道:“魏王殿下!想必也认识宫里的路,不用末将护送了吧。” 李泰转回身行礼道:“明白了,这就去宫里面见父皇。” 其余人交给尉迟恭来安排,禄东赞和许敬宗还要李泰都要去宫里禀报。 当然也包括魏征和张阳。 这一架打了也好,原本礼部的众人也对吐蕃憋着一口气,现在这口恶气也终于出了。 在朱雀大街上被押送着,周围路人也纷纷投来敬佩的目光。 这便是关中的民风,不能由着吐蕃人嚣张。 从这些人的目光也看得出来,礼部的这一场架,证明了礼部的态度,也得到了众多坊间的人心。 这一架总得来说并不亏。 至少许敬宗现在走路的样子昂首挺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奔赴刑场。 张阳和魏征带着几人重新走入了承天门,一路上大家都很沉默。 许敬宗的官服都被撕破了,禄东赞脸上已经有了几处瘀青。 到了兴庆殿,众人低着头走入,李世民没有说话,不过也看得出现在的陛下就像是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众人站定殿内沉默良久。 张阳先开口道:“陛下,这件事的起因是我们礼部官吏要保护魏王的殿下。” 话音落下,许敬宗再是站出来指着禄东赞喝道:“好你个吐蕃人,胆敢向我们魏王动手!你可知后果何其严重!你是否将天可汗放在眼里!” 李世民沉默不说话,目光盯着张阳,倒是这小子还是一如既往地淡然。 禄东赞咬牙切齿,低着头回道:“是上国魏王殿下先动手的。” 许敬宗大喝道:“呔!你个吐蕃外臣此话何意!魏王殿下与你动手,你就能还手了吗?还召集了近百个吐蕃人围攻魏王,魏王是个行冠礼的孩子,你也敢下此毒手!” 听着许敬宗说得振振有词。 下此毒手?什么毒手! 让禄东赞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张阳清了清嗓子又道:“其实许敬宗他们动手确实是为了保护魏王,驿馆的众人也都看到了,郑公也看到了。” 魏征铁青着脸,这件事怎么想都是礼部和魏王一起给吐蕃人下套了。 一前一后都不用商量,就能这般的默契。 可事实却是这样。 老实憨厚的吐蕃人哪里知道这么多阴谋诡计,从李泰拿起棍子冲上前的那一刻起,禄东赞一行人已经上当了,而且是百口莫辩。 他们根本不知道关中人心险恶。 要是这些吐蕃人不还手也就罢了,偏偏老实又憨厚的吐蕃人当真还手了。 眼下的禄东赞百口莫辩。 魏征向李世民行礼,“当时,臣听到的确实是许敬宗高呼保护魏王。” 李世民沉声道:“既然如此了,朕倒想问问为何青雀毫发无伤。” 李泰躬身行礼,“回父皇,多亏儿臣机敏躲过一劫。” “呵,机敏?”李世民冷哼一声显然不信这种解释,缓缓开口道:“禄东赞是使者,你也不该向使者动手,罚你魏王府府邸半年的月例,并且禁足一个月,你可认罚?” “儿臣领罚。” 这个惩罚对李泰来说不疼不痒,至少对他现在的家底来说半年的月例,他一个月就能挣回来。 再看禄东赞,李世民又道:“张尚书,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张阳再是上前一步,“所谓来者是客,客人就该有客人的规矩,吐蕃使者也不能无故对一个孩子动手,而且是上百人。” 禄东赞咬牙道:“何来上百人,外臣带来的仆从也不过二十人。” 对这种话,张阳就当没听到,反正事实如何礼部说了算,也看看是在谁的地盘。 面对李世民,张阳又道:“陛下,吐蕃如此作为想来是要与我大唐开战,礼部对西域与吐蕃已有规划,还请陛下听臣细细说来。” 李世民点头。 来回走着,张阳站在兴庆殿内朗声道:“眼下高昌已经与突厥已经归附大唐,臣请陛下在高昌交河一带设立交河郡,以此来管理高昌一带,高昌所在三州,五县,二十二城皆会归附大唐。” 李世民坐下来,示意站在一旁的文吏将这些话语记下来。 “并且在高昌重建西州,以西州为中心,远可控制西域方向,近可驰援祁连山,以前礼部不说,是顾虑吐蕃的态度,现在吐蕃如此行为,臣以为时机到了。” “你接着说。”李世民皱眉思量着这些话,有些话确实说到了心坎上,在高昌设置西州的意义何其重要,比肩前隋功业,收回汉时州郡,正是朝堂当下的目标。 张阳的话语在继续。 “伊吾七城设立西州,再设西州道,并且指派西州道行军总管,讨伐西域不臣之地,拿下焉耆,疏勒和于阗,重立安西四镇。” 第三百七十二章 满面惨白许敬宗 “设立安西都护府,便是今年礼部要办成的事情,也是礼部的当下的目标。” 说完这些话语,张阳又是行礼,“其实今日臣是来拜年的,祝陛下新年心想事成,雄心依旧,威服四海。” “拜……拜年。” 话锋一转又说到了拜年,张阳语调之快让李世民猝不及防,本来不是好好说着礼部的西域方略,怎么就说到了拜年上了。 这小子肚子里到底都是些什么东西。 “臣也要批评陛下,当年陛下也是征战天下英雄好汉,岂能让他人小瞧,谦虚固然是好,可吐蕃人这般挑衅,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世民还想再说什么,却听这小子的话语还在继续。 “事有轻重缓急,关中治理固然重要,收复关外也一样刻不容缓,礼部已经筹谋许久,还请陛下再给礼部一年的时间,来年的今天,礼部必会给陛下一个答复。” 先给皇帝画个大饼。 再看许敬宗,他的神色惨白。 张阳又道:“若是办不成,礼部侍郎许敬宗有言在先,若办不成这件事,他就一头撞死在陛下面前,以谢天下。” 反正许敬宗死不是我死。 膝盖一软,许敬宗差点当场跪下。 李世民脸上又有了笑意,越看这个女婿越是满意,他越是张狂将来越是好拿住他。 年纪轻轻就敢说一统西域,设立安西都护府,没见识又没经验,他到底是不知道治理西域有多难。 这两年张阳确实办成了不少事,这小子也越发不知天高地厚。 既然他敢说,朕有何不敢答应的。 就等着你张阳届时跪在太极殿哭。 李世民颔首道:“君无戏言?” 张阳再是行礼,“君无戏言。” “你此次来拜年,朕心甚慰,便先如此,将禄东赞等人看押在驿馆,许敬宗等人驿馆闹事罚俸一年,你们都退下。” 众人向李世民行礼,缓步走出兴庆殿。 正走着,许敬宗脚步一软,张阳迅速扶住他,“老许,你这是怎么了?” 许敬宗瞪着眼语气颤抖,“一年设立安西都护府?” “对呀。”张阳一脸笑容,“我都跟陛下决心了。” 许敬宗彻底不会走了,“张尚书当真没有说笑,下官上有老下有小可担待不起。” 先是一声叹息,张阳对李泰道:“麻烦魏王殿下扶着老许去外交院。” “好。”李泰很是讲义气地搀扶许敬宗,“平时见你老许畏首畏尾,如今再看你在驿馆横扫吐蕃人的气势,本王很是佩服。” “魏王殿下,一年之内开辟安西都护府呐,这是人做的事吗?下官不想活了。” “说什么浑话,你不是上有老下有小吗?” …… 话语声越来越远,许敬宗和李泰也走远了。 重新看向魏征,张阳笑道:“今天有劳郑公了。” 魏征摆了摆衣袖,目视前方,“老夫小看你了。” “您不是还要收我做弟子吗?” “老夫后悔了。” “这不能出尔反尔。” “老夫从未答应过你,天色不早了,来日开朝再见。” 送别魏征,张阳还站在原地许久。 兴庆殿,李世民的心情很不错,只要等着张阳倒霉这个天可汗的未来的日子又充满了期待。 黄口小儿,出口就是建立安西都护府,口无遮拦。 真正让李世民高兴的还是拜年,这是第一次让整个皇帝觉得身边还有亲情。 张阳当真是把朕看作是长辈。 再看外面父皇封的那些驸马,谁又会来给朕拜年,别说像张阳时常把家用送到宫里来。 他们见到朕都要躲着。 相较之下,除了这个女婿在朝堂上越来越像魏征,再改改斤斤计较的毛病,还是很让人满意的。 父皇封了这么多的驸马,有哪一个尽了孝道。 也是因为玄武门的事情,这些人一个个很害怕宫里。 朕也不是个六亲不认的人。 张阳重新回到立政殿,李玥正在给一群孩子上课 看到是姐夫来了,李治快步走上前开口道:“姐夫的年前交代的事宜,我们都做了。” “嗯,结果如何?” “我们发现水盆扣在水底,与大桶的大小无关,与水的多少有关。” 张阳摇头,“晋王殿下这个说法是不对的。” “如何不对了?” 张阳又道:“魏王殿下应该说与水的宽度无关,与水的深度有关。” 这么一听,李治这才点头,“对,应该这么说才对。” “水桶只是一个参照的条件,而参照的变量是水。” 心中暗暗记下这些话语,李治眼中又有了神采,“姐夫还有什么题目要给我。” 听他奶声奶气说着,张阳不解道:“晋王殿下很喜欢做题吗?” “这些事情都很好玩,而且还能收获,受益匪浅。” 听着张阳和李治的对话,长孙皇后带着笑容,又不自觉地咳了两声。 “那好吧,我再给魏王殿下一个题目,数清楚一万颗豆子交给我,什么时候数清楚了,什么时候来答复我。” “好。”李治响亮地回应。 李玥又是摇头,稚奴是不知夫君这道题中的陷阱,看来这些天他有的忙碌。 再听皇后又咳嗽了两声,李玥关心上前,“母后是身体不舒服吗?” 长孙皇后摆手道:“无妨,只是有时觉得气息不顺。” 李玥低下声,“母后时常这样吗?” “嗯,时常会这样没什么大碍。” 听皇后的咳嗽声明显不对,咳嗽没有痰音。 长期这般咳嗽身上多半有藏着的病症,在这个医药短缺的时期有些病治起来特别麻烦。 就像是老师的病情所在,只要拔出病根便好,眼下这种病根无法除去,老师只能悉心调养着。 注意到一旁种着的盆栽,皇后的不远处就是火炉,还有香薰。 张阳嘱咐道:“皇后,我也略懂一些医术,还请皇后远离炉子,不要再用香炉香薰,更不要在院子里栽种花卉,保持空气干净即可。” 李玥点头,“夫君的医术连孙神医都啧啧称奇。” 看这对夫妻站在左右,长孙皇后点头,示意宫女拿走了香炉和炉子。 张阳又道:“先这般过一段日子,看看情况有没有变化。” 一般来说宫里的香薰不是用来提神就是用来安神的。 这种香炉烧出来的烟,有很多的杂质。 “有些东西烧出来有香味也有可能是不完全燃烧导致的,还是请皇后以后不要再用香炉了。” 长孙皇后点头,“你的话语本宫都记下了。” 张阳又看向高阳。 高阳也眨了眨眼。 在宫里高阳是最调皮的一个,这些孩子也就李丽质最懂事。 “高阳公主,以后但凡有人给立政殿送香炉就都扔出去,谁也不能送进来。” 高阳点头,“记住了,也告诉弟弟妹妹谁也不许送香炉。” 这些话语让张阳皇后不停摇头。 倒是让一旁侍候的宫女都听进去了,她们陆续拿走了宫里存放的香炉。 李玥又叮咛了几句,这才带着小武从立政殿走出来,她将信将疑,“香炉当真是不好的吗?” 张阳点头,“香炉中飘出来的烟尘很细小,它们会顺着我们的呼吸道进入,久而久之就会落下病根。” “那母后岂不是……” 张阳牵着媳妇的手,“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在香炉中加入剧毒的物质,如果症状比较轻的话,停止使用一段时间或许会好转。” 李玥重新抬起头,“夫君的医术这么好,就算是母后生病了,也一定能够治好的。” 张阳笑了笑。 不知不觉长孙皇后在媳妇心中成了很重要的一个人。 一直不是很清楚,历史上长孙皇后去世真正病因是什么,确实与呼吸道的病有关。 如今不论从皇后的气色,还是症状来看都还没有明显的症状。 皇家有很多不好的生活习惯,就比如说李渊的大鱼大肉,李世民不吃早饭,皇后的立政殿内的香炉。 立政殿的环境说差也不差,张阳小声讲道:“能否把皇后的生活习惯,平时都要做什么这些事情都记录下来,我看看生活习惯上有没有什么问题。” 李玥停下脚步,“这种事情不好打听,而且宫里的宫女都不会讲。” 再是一想,李玥又说道:“不过婶婶们在宫里还是有点人脉在的,当年她们离开皇宫还有不少旧人留在宫里,多少尝试一下。” 感觉只要媳妇一句话,两位婶婶赴汤蹈火都会把事情给办好。 禄东赞等人被官兵在驿馆中看押起来,平日里除了专人送水送饭,他们与囚犯没有什么差别。 禄东赞在自己的房间中来回走动,对身边的人讲道:“此刻的赞普还不知道天可汗的用心……” 用吐蕃话一句句讲着,禄东赞不断给自己的仆从们说着。 关中消息必须要送到赞普手中,也要让吐蕃的众人知晓大唐用意,此战必然要打,而且大唐也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张阳在宫中向李世民说了计划,一旦开战高昌势必会要来驰援。 到时候赞普肯定会受到高昌的突袭。 心中几经忧虑,禄东赞在一张羊皮上把这些话都写下来,推开窗看夜色笼罩着长安城。 “就算是你们把驿馆围住,也不能飞到天上去。” 禄东赞朝着夜空打了一声唿哨,唿哨声在寂静的长安城内回荡。 听着声音越荡越远,禄东赞耐心地站在窗前。 半晌夜空中传来了一声回应,一只鹰便停在了窗前,这只鹰是用牛肉喂养大的,月光照应在它的羽毛上。 你张阳怎么都想不到我们吐蕃人也是养鹰的。 将羊皮绑在老鹰的爪上,禄东赞抚着它的羽毛再一次将它放飞在夜空中,看它在夜空盘旋了几圈,嘹亮的鸣叫声回荡在上方。 重新关上窗户,禄东赞的神情上多了一份自信。 正守在驿馆外的张大象与张大素,还有许敬宗三人也在商讨着这次安置西州与安西四镇的事情。 突闻夜空中一声嘹亮的鸣叫,三人齐齐抬头看去,一只鹰盘旋在上口。 许敬宗疑惑道:“这鹰的叫声嘹亮,倒是罕见的好鹰。” 张大象愁道:“有些关外人就喜欢养鹰。” 张大素连忙招呼一旁的守卫,“能否把这只鹰射下来。” “喏。” 那人收到话语,翻身骑上马儿,月色下骑马朝着那只鹰的方向而去。 眼看鹰越飞越高,那人在马上张弓搭箭,屏息一箭射出。 夜色中看不清楚,也不知道射中没有。 等这个守卫回来,手里便提着一只鹰,鹰的爪子上绑着一卷羊毛。 张大素拿过鹰笑道:“多谢这位壮士,怎么称呼?” 对方摆手笑着,“不足道哉。” 神色凛然地点头以示敬意,张大素拿下绑在爪子上的羊皮,上面写着很多的吐蕃文字。 许敬宗看了看禄东赞所在的窗户,笑道:“夜里寂寥,我们不妨烤了吃了。” 张大象也感觉自己肚子饿了,“刚死不久还新鲜。” 三人点好柴火开始烤肉,大唐与吐蕃大战在即,最不放心禄东赞。 许敬宗本想着自己一个人守着,张大素和张大象执意要来。 三人便一起看守,驿馆上下还有数十个官兵守着。 禄东赞收拾好一切正要入睡,却闻到一股烤肉香,他重新打开窗,迎面吹来一阵寒风,又仔细闻了闻。 窗下正有几个人烤着火,似乎还在烤着什么东西。 看到火光旁的些许羽毛,禄东赞扒着窗口瞪大了眼睛,用吐蕃话大骂了几句。 许敬宗在下方招手道,“多谢大相的鹰,够我们三个人烤着吃了,夜里寂寥正好解闷。” 双手扒着窗台,禄东赞气得浑身发抖,这鹰是赞普和自己养大的,就算是翱翔千里也能回来。 气得正要从窗户跳下去与这三人拼个死活,却被自己的随从拉住。 禄东赞怒目咬牙切齿,用拳头不停拍打着胸口,再用吐蕃话怒骂着。 天快亮了,禄东赞也没有入睡,对他来说这和失去了一个亲人没有区别。 能够联系的赞普的手段又少了一个,禄东赞面色死灰缓缓站起身,他又用吐蕃话低语了几句,推翻了油灯点燃了床榻,火焰烧了起来,很快顺着墙壁烧了上去。 第三百七十三章 形势与胜算 天色刚刚明亮,街头上还未有行人,驿馆的大火很快就引起了混乱。 张大象见状怒喝道:“禄东赞,你好大的胆子!” 看守这里的官兵急忙把禄东赞等吐蕃人带了出来,好在火势蔓延得不快,只是禄东赞所在的房间着火,扑灭之后窗外墙体都有很明显被烧过的痕迹。 许敬宗带着人上前喝问道:“禄东赞,你可知在长安城纵火是重罪。” 对此禄东赞只是笑着没有回话。 看他得意的神情,许敬宗来回踱步,思量半晌又道:“来人将禄东赞拿下,交由刑部处置。” “喏。” 张大素无奈道:“昨晚他的消息传不出去,这才烧了驿馆,这件事很快会被很多人知道,禄东赞想用这种方式来传递消息,松赞干布也会知道,禄东赞在长安城的境遇。” 许敬宗神情疲惫,低声讲着:“大家都累了一天一夜了,早点休息。” 张大象和张大素也各自带着人离开。 从年关到现在礼部众人都很忙碌,尤其是今年各国使者来长安城,要应付的事情诸多,还有边关战事一触即发。 好在现在外交院的人手够用,不然光看眼前这些事众人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给李世民拜年之后,接下来的日子就轻松了许多。 一早起床,张阳推开床边的这头熊,站在院子里洗漱。 小武和媳妇还在房间里睡着,用冷水洗了把脸,用带着冰渣的水洗脸特别地提神。 院子里还堆积着一些木屑,一个个削好的木料整齐地堆放着,张阳耐心地把这些东西都放在一辆木车上,打算拉着这些木头先去村子。 李玥和小武也醒了,一起收拾着家里。 吃了早饭,一家子便准备出门。 其实李玥的个子还挺高的,小时候穿着襦裙看不出来,今天要去骊山修建新房子,她特意穿上了旧衣裳。 这是以前自己做苦力留下的粗布衣服,穿着男子衣服收紧腰腹的她显得高挑许多。 被夫君这么看着,李玥的小脸红了红,避开目光又给小武整理发髻。 该带的东西都带上了车,出了家门让杨婶带着一些今天准备好的吃食,打算今天一天都在骊山。 张阳拉着车一路走出长安城。 家里没有仆人,张阳穿着粗布拉着车,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骊山令,更不像是身负银鱼袋的当朝礼部尚书。 出了长安城城门,车夫已经准备好了马车。 张阳注意到他的生意又扩大了不少,城前排列着一排排的马车,一眼看去很是壮观,足足有上百驾。 “你的生意也是越来越大了。” “贵人说笑了,与贵人的家业相比,小人的这点买卖算得了什么,就是又有别的贵人来帮助小人,小人的生意这才更好了,有了更多的马车。” 一味地扩张并不见得可以得到好处。 为了让生意有这种规模,肯定是与他人达成了什么交易,也不知道他为了这个生意都付出了什么。 不过这些事情又与自己没有关系了。 将拉来的木车挂在马车后,张阳扶着媳妇和小武上了马车这边前往骊山。 马车驶动,李玥小声道:“这人果然是找了其他权贵一起做这份买卖。” 张阳点头道:“一味地扩张不见得是好事,太过着急了也会乱了方寸,太过贪心太过急切,迟早会在半道上栽倒。” 】 李玥稍稍点头。 如果他不能控制他的贪婪,他一手拉起来的这份生意迟早会被背后的权贵吃下,更有可能会让他的生意分崩离析。 但凡给个好点的下场,也会是买卖被剥夺,最后给他留点家产。 又或者什么都不给,给他留个家徒四壁。 有势力的权贵都不想吃亏。 因为他们是最不肯担风险的人。 而这种生意也有时节性。 张阳感慨道:“相比于这种租用马车的生意,我更喜欢运输业。” “夫君说的运输业是运送货物吗?” “是这种意思,以前考虑过,不论是商客还是脚夫,如今的商业规模还没有达到能够产生运输业的条件,再者说时效也要看天气,效率很低,成本太高。” 李玥开口道:“大多数的客商也都是自己运货自己卖。” 夫妻俩说着话,将如今的大唐运输业给剖析一遍,要是洛阳的运河能够开通也能够降低运输的成本。 当年隋炀帝开辟大运河,能够加快漕运的同时,也给商业流动带来了便利。 等骊山的规模足够大,夫妻俩就算要为运输业做打算,也不过是在自己的生意范围内先做打算。 来到骊山脚下,先把小武送到武士彟身边。 走到骊山山顶,一大堆的石料就堆砌在这里。 张阳拿起扫把,先把一片地打扫干净,地基还很扎实,再怎么说也是行宫的地基。 李玥提着水桶将砂泥搅和好,张阳拿着砖石先把地基垒高。 夫妻俩一起为了这个新家一砖一瓦来修建。 不多时,李玥的额头也有了汗水,衣服上沾了一些砂泥很是狼狈。 等累了便坐下来看着图纸。 李玥看着图纸好奇道:“我们的书房要这么大吗?” 正在垒着地基的就是自家的书房,书房坐落在西面,图纸上这个书房占地五亩,而且有三层高。 张阳笑道:“咱们的山门学识自然要多,而且科学与数术一道求之无穷无尽,以后我们家要收集很多的书籍。” “我自己也可以编撰书籍。”李玥吃着包子讲道,包子有些凉了,她倒是不嫌弃。 而自己家的主要房间就在华清池边上,等新家落成推开门眼前便是华清池,心情就会很不错。 自己的新家一砖一瓦来堆砌这种成就感最好了。 又能节省人力,又能做到自己心里有数。 张阳丈量好地基的高度,接下来就是墙体了。 拿出一根线,线的另外一头绑着一块砖石,把绑着的砖石悬在半空中,笔直的线可以用来参考。 张阳丈量着墙体间的距离再用家里准备好的木梁搭起来。 李玥看着夫君扛着一根木梁小脸愕然,如此重的木梁一个人就扛起来了。 想到夫君的力气,李玥小脸再是一红,低着头继续把砖头用砂土砌墙。 “这种砖石都是用来修建城墙的,工部还挺大方的。” 李玥打量着手中的砖石讲道。 这种砖石修建的墙壁很是坚固,就连很多州府也用不上这种上好的石料。 张阳解释道:“咱们长安城民风淳朴,为人仗义大方,念在我与阎尚书这么好的交情,自然也会拿出石料给我们。” 李玥小声道:“还不是他们欠着人手不肯给,再者说这也是当初父皇答应的,工部一是心虚,二来本就欠着我们家人手,哪有夫君说得这般仗义大方。” “就是你父皇还欠着咱们家的账,也不知道他现在励精图治去年收了多少赋税,能够还我们家多少了。” 闻言,李玥轻声笑着。 休息的时候俩人坐在一起吹着山风,李玥脱下自己的靴子,放松着自己的脚。 额头上还有不少的汗水。 张阳看着她原本嫩生的双脚因为建房子,脚底红成了一片。 穿着粗布衣服,稚气脱去,她的眉梢间有种才华芳馥藏于内的感觉。 这是她长年读书而来的气质。 太阳逐渐向西,张阳看看了今天的成果,书房的地基已经铺好。 两面墙体才修到一半,这是第一层的墙体,张阳看向自己带来的一堆木料,这都是用做木架的,组装起来踩着架子才方便修砌上方的墙体。 就快到傍晚,俩人这才下山。 张阳小声道:“该给小武准备一个单独的房间了。” 李玥踩着下山的石阶,“家里也没有多余的房间。” “这好办呀,把我的房间腾出来,收拾收拾给小武住。”话语稍稍停顿,张阳清了清嗓子,“对,就这样,我住你房间。” 李玥伸手拧着腰腹的软肉,“夫君心里早有打算了是不是?” 张阳躲闪着她的魔爪,“小武都这么大了,也该有她自己的空间了,这是为了她好。” 杨婶看着夫妻俩人笑骂打闹着下山,她的脸上也带着笑容。 公主殿下现在的日子很是幸福,奶奶在天之灵也会很高兴吧。 一直下了山也没见媳妇答应,张阳一脸的愁容,小武也快十岁了吧,孩子越来越大了,怎么能一直和大人睡。 虽说这一次媳妇没答应,心里还是有信心的,找个机会再和媳妇好好说道说道。 禄东赞放火烧驿馆的事情,在长安城闹出了不小的风波。 这件事也被不少关外人知晓。 人们一时间议论纷纷,大唐和吐蕃开战在即。 甘露殿,李君羡正在向李世民禀报。 听完一番话,李世民沉声道:“除夕夜的天空异象来自骊山方向,雪盖住了痕迹,也无从查起了是吗?” 李君羡低声讲着,“以往都是在长安附近,今年却在骊山,是末将疏忽了。” 查了这么多年也没有结果。 李世民也想放弃,这个夜空异象人们纷纷说是祥瑞之兆。 从这个异象出来,大唐这两年一直都是丰收。 就连袁天罡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 李世民当然不信这是什么神迹。 既然制造这个异象之人对大唐也没有什么恶意,就当它是一个祥瑞之兆又何妨。 “这件事你还要继续查,做事要隐蔽,有消息便来告诉朕。” “喏。” 太监小步前来,躬身道:“陛下,人都到了。” 李世民点头,“你先退下,让辅机和尉迟恭入殿。” 李君羡再是行礼,“末将告退。” 看着长孙无忌和尉迟恭走入殿中,李世民朗声道:“这一次禄东赞在驿馆放火是何意思?” 尉迟恭回道:“陛下,吐蕃和大唐开战在即,当初退还财宝之后,便将禄东赞看管了起来,期间禄东赞想要给吐蕃送去消息不得,这才放火烧了驿馆,末将以为他此举同样是为了给吐蕃送去消息。” 长孙无忌点头道,“陛下,臣以为吐蕃人一收到消息势必想要开战。” 李世民眼神阴翳,“若是开战,边关胜算几何?” 甘露殿内君臣三人商量许久,直到李世民的旨意从殿内送出。 命侯君集为河西道行军总管,即刻前往西州整顿边防事宜,命牛进达收拢三万兵马奔赴松州整顿边防事宜。 旨意送去,几匹快马离开长安城送去军报。 第二天,长安城周边不断有兵马出现,一队队沿着官道朝陇西方向而去。 张阳在家中听到消息,大唐和吐蕃终究免不了一战。 意气风发的松赞干布和满是野心的李世民总要有个高低之分。 李玥神色担忧,“也不知道如今边关如何了?” 张阳坐在家中,此刻面前放着一张西域地图,“苏定方和李道彦去年的时候就到了西域,在西域攻城略地,现在也该准备妥当。” 李玥拿着小板凳在一旁坐好,见夫君画在地图上了一个圈,又画了一条线,“这是何意?” 张阳指着从西域延伸出来的线,一直延伸到吐蕃境内,笑道:“这是偷家。” “有多大的把握?” “要看苏定方和李道彦现在适应了高原气候没有,松赞干布带兵在前,依仗着高原的地势,他多半对自己的大后方没有防备,也很放心。” 李玥喝下一口茶水,“这支兵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西域,而是在吐蕃。” “平了西域也会有吐蕃的威胁,松赞干布着急出兵自然不想看着西域就这么落入大唐之手。” 张阳说完又是摇头,“希望苏定方他们能够顺利,要说做饭造房子我行,行军打仗分析局势这种事情还真不是我所擅长,也只能出奇招,以一种损失最小的方式,来换取胜算。” “这一仗若是赢了呢?”李玥好奇道。 张阳意味深长的笑着没说话。 眼神中有些不服气,李玥又道:“夫君说与我听又何妨?” “这个计划筹谋很久了,就连你父皇都不知道。” “你连妻子都瞒着。” 李玥的眼眸瞪着伸手又要拧。 “给小武准备单独的房间,我就告诉你。” 第三百七十四章 高原之行 李玥挥拳头捶打着,“说着朝政大事,夫君怎么又讲道给小武准备房间。” 一边躲闪着,张阳清了清嗓子,“这又不冲突。” 小熊晃晃悠悠从屋内走出来,它抬头看了看打闹的夫妻俩人,扭头走向小武,在小武的脚边趴着。 躲闪不及,还是挨了几拳。 本就说着吐蕃的局势,又说起了给小武准备房间。 李玥抱着自己的几册账本气冲冲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王婶回来的时候,说是已经把骊山的住处收拾好了。 今天的天气并不好,满天乌云,寒风依旧阵阵看来是又要下雪的样子。 建房子最好在晴天,要是在雪天建房子刚湖上的泥浆被冻住之后很容易干裂。 想着新家事宜的安排,张阳走出家门还是打算先去见见禄东赞,这人在驿馆放火,朝中就算没有来过问,自己也不能不管不顾。 街道上已经没有了除夕时的热闹,正是度过隆冬时节,为了来年的生计要做好准备,比如说在这个时候多吃点多睡会儿。 在日常活动贵乏的当下,大家都按照冬藏,秋收,春种,夏长的节奏过一年四季。 张阳走到外交院门口。 许敬宗笑呵呵地迎了上来,“张尚书,正是新年,怎么有闲情来外交院了。” 先是看了看外交院内众人还在忙碌,张阳揣着手讲道:“禄东赞人呢?” 许敬宗回话道:“就在刑部的地牢关押着,刑部还时常来问要怎么处置他。” 】 “这大过年还在外交院任职,辛苦你们了。” “说不上辛苦,大家办事都勤快,而且我们外交院给的银钱也多,大家都愿意办事。” “咱们礼部还有多少银钱?” 许敬宗心中盘算着,好一会儿后讲道:“银饼折现之后还有三万贯左右,够我们礼部用一年了,只要明年倭国的银矿还能送来,一两年内也不用发愁。” 其实骊山还有不少铜钱堆积,在大唐硬通货还是银饼。 手头上保有的铜钱要存着,银饼也要保证流入。 这么多的银矿放在倭国实在是浪费。 一阵冷风吹过,天空又飘起了雪。 张阳揣着手低声讲道:“带我去见见禄东赞。” “随下官来。” 跟着许敬宗一路前往刑部,沿着朱雀大街一路走,过了朱雀门便是刑部。 现在的刑部门口只有三两官吏懒散地坐在一起。 许敬宗面带笑容走上前,“几位,礼部尚书要见禄东赞。” 见到许敬宗来了,众人迎着带入刑部。 刑部的主要官吏都在过新年,只有三两小吏看着这里。 也佩服许敬宗的社交能力,这家伙和谁都能成为朋友,这人的人缘也是好到不可理喻。 张阳甚至怀疑,只要许敬宗想,他说不定也能够和宫中的太监们相处成生死之交。 跟着走入刑部的地牢,这里有很重的发霉味。 刑部的地牢大多空荡荡,这些空着地牢房一角就关着一群吐蕃人。 此刻禄东赞正盘腿坐在其中。 张阳笑道:“只是过了一个新年,没想到禄兄就落得这般下场。” 禄东赞睁开眼,叹道:“有你在礼部,我们早有准备。” 先是看了看周遭的环境,这里的空气质量很差,倒是打扫得很干净。 张阳皱眉沉吟半晌,“既然吐蕃和大唐早晚要有一战,禄兄是不准备活着回去了?” “你根本不知道我们吐蕃的决心有多大,用你们中原人的话来讲只要赞普的大业可成,外臣死又何妨。” “死有轻于鸿毛,也有重于泰山。”张阳打断道:“你想说是这个吧。” 禄东赞缓缓点头。 这个吐蕃大相读过中原的书籍,看起来读得也不多。 跟着禄东赞而来的吐蕃人都看着眼前几个大唐官吏,他们沉默着没有讲话。 张阳澹然地笑了笑,“你放火烧了驿馆,是希望松赞干布知道你在长安的境遇?” 禄东赞闭着眼没有答话。 张阳又道:“我知道这一次很有可能会成为大唐和吐蕃开战的契机,松赞干布势必会为了要救你,会带兵叩关,我说得没错吧。” 看对方还是没有回话。 张阳再是讲道:“你们吐蕃准备多少兵马?” “不用再多说了,我们在地牢中会等待这一次的战况军报。”禄东赞低声讲着。 转头看向许敬宗,张阳好奇道:“老许。” 许敬宗上前一步,“下官在。” “在长安城放火烧官驿是何罪过?” “按情况论处,重则发配做苦役十年,轻则罚钱圈禁,按吐蕃大相纵火的情形来看,就算是要罚钱了事,也要赔不少银钱。” 张阳稍稍点头,“把这一次吐蕃带来的财宝全部扣下,他是吐蕃的大相随意处置也不好,届时听听松赞干布的意思。” 许敬宗笑着点头,“下官明白了,开朝之后会递交奏章给陛下,再谈处置。” 再看禄东赞还是一脸自信,这家伙一如既往地自我感觉良好。 张阳颔首道;“你放心,关于你在长安城的遭遇我们礼部会写好书信让人交由松赞干布,不用你费心想方设法传出去。” 这一次禄东赞终于睁开眼正视着张阳。 “我们大唐英雄好汉何其多,至于你们吐蕃有多少兵马其实我们并不在乎,我们的目标也从来不是一时的胜负,我想要的远比你所预想的多,吐蕃大相你是一个聪明人,可这个天下不是只有你一个聪明人。” “我们中原有谦虚好学的美德,这才是你所需要学的,而不是看了几卷中原的书籍就觉得你已经了解中原人了。” 这一次禄东赞终于站起身,他迈步走上前两人隔着牢门而立,“我禄东赞此生能遇到你这样的对手,我很高兴,若你不是大唐的尚书,我不是吐蕃的大相,或许我们可以成为挚友。” 张阳感慨道:“你千万不要小看了中原人的决心和毅力,我们自古便有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的精神,也有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的决心。” 临走前,张阳转身再是对他道:“还有,张大素可以抵达逻些就说明你们吐蕃的高原不是不可战胜的,一旦我们的人适应之后,你的地理优势也会荡然无存,我们一直都在了解吐蕃,而你们只是片面地了解中原,一个聪明人最容易栽倒的地方便在于自大。” 张阳带着许敬宗走了,留下禄东赞站在原地。 他重新坐下来考虑着这番话,吐蕃的高原不是不可战胜的,一个聪明人呢最重要的栽倒的地方便在自大。 越是想禄东赞心中的慌乱更甚,这些话张阳以前没有说过。 “我要出去!”禄东赞突然抓着牢门大喊道。 喊声在地牢回荡,却没有人再理会他了。 皇宫中,李世民从玄武门一路走向立政殿,耳边是太监的禀报。 “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李世民回味着这番话,他豁然笑了,“好一句三千越甲可吞吴,英雄好汉当如此。” 太监低声道:“这些便是张阳在地牢中向禄东赞所言话语。” 再是一想张阳,他是一个做什么都要锱铢必较的人,这种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总是差了点什么。 这应该是少年将领才会有的志向才对。 李世民摇头叹息,再是走到立政殿,就瞧见了几个宫女正数着豆子,一个个又是揉眼睛,又是默念数字。 她们将数好的豆子装入一个坛子中,再接着数。 李世民讶异道:“这是在做什么?” 这些宫女连忙起身行礼。 李泰连忙解释:“父皇,这是老师布置的任务,说是要儿臣数清楚一万颗豆子。” “一万颗?这是要数到什么时候?” 见到父皇苦恼的神情,李丽质在一旁讲道,“老师的题目从来都是巧妙堪破,哪有这般一直数的。” 李世民笑着问道:“哦?丽质以为应当要如何数清楚。” 李丽质扭过头,“女儿还没有想到。” 走入殿中,李世民听着皇后的话语,这才明白稚奴为了数豆子,让这些宫女日夜轮番数,到现在已经数清楚三千颗了。 “张阳这个题不是在为难稚奴?” 长孙皇后笑道:“妾身以为是稚奴想简单了,这题目肯定有更取巧的办法,只是他没有想到。” “青雀跟着张阳这么久不如让他去问问。” “也好。” 长孙皇后让宫女去告知青雀。 从长安城往西,一路掠过河西走廊,此刻的河西走廊时不时就能看见一队队的大唐兵马。 从河西走廊一路向西,在吐蕃的北方还有一支孤军正处在高原休整。 此地是吐蕃与西域的交界处,再往西便是一片的冰川和望不到尽头的雪山。 苏定方和李道彦带着一支三百人的兵马,从荒漠一路南下过了冰川,到现在眼前是一片高低起伏的绿荫。 这里没有山林,没有很高的树木,仿佛是在天边。 抬头看去感觉云层也是如此的低。 苏定方对李道彦讲道:“西域以孝武时始通,本三十六国,其后稍分至五十余,皆在匈奴之西,乌孙之南,南北有大山,中央有河,说是便是这大山了。” 离开长安城已经快一年了,李道彦的胡子很长,身形也越发消瘦他的双眼还带着血丝,此刻盯着壶中的水,“怎么这么煮了这么久,果真如礼部所言东西煮不熟。” 苏定方喝了一口温柔的水,“吐蕃人吃什么的。” 带这支兵马而来的西域向导拿出一块奶渣,听着他的讲述好似吐蕃人吃这个东西。 李道彦很不喜欢这种食物,这根本就是变质的食物才有的味道。 其实早在三个月前,西域都已经平定得差不多了,碎叶的国王主动投降,其余小国也都拿出了自己的财宝以示臣服。 为了感谢张阳的指点,俩人把这些财宝都交给了高昌。 至于阿史那杜尔这个野蛮人,现在还在西域作威作福。 对苏定方和李道彦来说拿下安西四镇轻而易举,他们的城墙又矮又破,士兵训练又差,就像是纸湖的一般,别说大唐的兵马还没动手,被高昌人一冲便如散沙一般。 这根本就是单方面的征服,高昌的兵马还算是讲道理没有进场屠戮,阿史那杜尔的兵马便野蛮很多,这些突厥人和以前只会劫掠的那帮人一样,这么多年了他们还是没有变化。 高昌兵马进退有序,训练得很好,比之大唐卫府官兵也不差。 出来这么久,走了这么远的路,也算是见到了更广阔的天地。 “怎么样?现在喘得过气吗?”苏定方低声问道。 这个士卒点头,“现在好多了,跑一段路都不会喘了。” 走上高原,大多数人都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来适应这里。 吐蕃高原不能冒然而上,走一段路便要休整数天,能适应过来之后再次开拔,眼前几十里路走得十分艰难。 众人正在休整,突然见一支数十人的兵马朝着这里冲来。 苏定方站起身拔出横刀:“不是说这方圆十里都没有人烟吗?哪里来兵马!” 李道彦也拔出了刀,看着远处而来的人。 对方的马儿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就要到了眼前,苏定方一手执刀,横刀砍向马腹,战马嘶鸣血溅长空。 随着领头的战马倒在血泊中,再看摔在地上的人,苏定方一脚踩在这个人的胸口上,提着滴血的刀架着这人的脖子。 后方赶上来的人迅速拉住缰绳停下。 “苏烈好身手!”李道彦招呼其余的兵卒上千,将这数十个骑着战马的人团团围住。 苏定方诧异对方的面容,拿下对方裹在头上的布巾,大鼻子蓝眼睛,黄色的头发。 “波斯人?” 一旁的西域向导解释道:“他们不是波斯人,他们穿着大食人的衣服。” 李道彦比着手势,示意对方下马。 眼前的大食说着听不懂的话语下了马,其中有个穿着很是华贵的人物,脖子上挂着一条金链子,他脱去外衣露出古铜色的臂膀,示意要打架。 第三百七十五章 边关战事起 苏定方收了手中的横刀,当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看对方冲上来,苏定方抬起一脚踢在对方的膝盖上,趁对方摔倒在地,先是翻身压住人,一手抓着这人的下巴,反手一拧听到清晰的骨骼断裂声,这人便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只是一个照面,苏定方就轻松结束了这个人的生命。 剩余大食人见此状,纷纷逃离了此地,连战马都不要了。 临走前这些大食人说着话又摆了一个手势。 苏定方又扯下对方的金链子,端详后该是值钱之物。 西域来的向导神情慌乱,用关中话讲道:“大食人记住了,他们会来报仇的,这人一看就是默罕穆德王的人。” 李道彦打量着这些马匹,“我们正缺战马。” 苏定方也笑道:“也不知道河西走廊的形势如何了?” 听着这些中原人还有说有笑,这西域向导更是慌张,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惹到了什么人。 “大食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吐蕃地界?” “波斯正在和大食打仗,再往西走半月便是波斯的地盘,他们会出现在这里不奇怪。” “大食人会来报仇的,你们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听这个西域人讲述着,苏定方笑道:“大食人想要来报仇便来,杀一个也是杀,杀一群也是杀。” 此刻也顾不上大食和波斯的事情。 在西域的时候也时常听到大食和默罕穆德的传言。 李道彦翻身上马,“我们还是按照张阳所言,先去一趟逻些。” 苏定方点头便问道:“从这里到逻些还有多远?” 西域向导回话道:“三天。” 两人相视一眼,李道彦忧心道:“我们不知道边关战事如何,此事宜早不宜迟。” 苏定方点头,“先拿下逻些再议。” 遇到了一些小波折,众人休整之后便再次开拔。 长安城内,张阳坐在曲江池钓着鱼,目光看向媳妇和小武,她们俩一大一小正熬着粥。 想给小武单独一个房间,媳妇死活不松口。 张阳放下鱼竿揣着坐在小板凳上很是惆怅。 本是一家人的休闲时光,李泰匆匆而来,“姐夫!我去了一趟外交院,这里有一封信是许敬宗让我交给姐夫,说是高昌送来的。” 】 今天原本就心中烦闷,张阳神情木然地接过信,“魏王殿下到底是要太子翻脸,打算谋夺东宫了?” “姐夫是在说什么胡话,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张阳目光直视前方,平静的曲江池能够给自己带来心境上的安宁,此刻这种安宁就要被这个小胖子给破坏了。 李泰盘腿坐下来,“数清楚一万颗豆子需要多久?” “半刻就够了。” “怎么数?” 又迟疑地看了看李泰的神色,张阳不解道:“晋王殿下还没把这个问题解开吗?他不会真的一颗颗在数吧。” 李泰清了清嗓子,“只是好奇,要是数这是要数多久,既然姐夫说是一刻便能数清楚,是什么办法。” 张阳一脸木然又无奈,“一颗豆子有它的重量,十颗豆子也有它的重量,由此可以得出一万颗豆子是多少重量,掌握这个办法别说是一万颗豆子,十万豆子都能在顷刻间数出来。” 见李泰愣在一旁,场面安静良久。 张阳不解又道:“魏王殿下你又怎么了?” 李泰嘴角抽着笑了笑,“这么简单?” “不然会有多难?难道宫里一群人都想不到这个办法?” 李泰思量半晌,“每颗豆子都有大小,重量也不尽相同,用重量来数多少有些差距。” “重要的是思考事情的方式,难不成真要一颗颗去数?” 小武走来轻声道:“鱼粥好了。” 李泰点头,“正好来时没有用饭。” 这胖子来就来了,还要蹭一顿饭,张阳看了看锅里的粥,“没准备为魏王殿下的,早点去宫里说不定还能吃口热乎的,我这里是没多的了。” “你!”李泰一跺脚又委屈地转身离开,一路上骂骂咧咧。 张阳给自己盛了一碗粥,细细品尝着,“媳妇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还不是夫君教得好。” “嗯。”张阳应声点头。 小武自己端着一碗鱼粥坐在曲江池边慢条斯理地吃着。 看夫君把锅里的粥全部吃完,李玥眯眼笑着,这是夫君第一次夸自己做的饭食好吃。 打开李泰带来的信,撕开上面的封蜡看着信中的内容。 李玥好奇地靠过来仔细看着,“上面写着什么?” “苏定方和李道彦两人收服了安西四镇的其中两镇,碎叶和于阗两地的国王交出了自己的财宝与土地臣服,这两人也算是将义气说是把财宝都交给了高昌,现在正让高昌送来,价值三万贯的财宝加上三大箱金子。” 看完这封信,李玥思量许久,“没想到西域一个小国能这么富裕。” 张阳重新收起信,“他们占据着丝绸古道,岁月悠久,一直以来就是西域富得流油的地方,高昌的阿达兰写信是要把这些财宝都交给我,而且这些财宝连阿史那杜尔也不曾看到,也就说对朝中来说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李玥小声道:“这些财宝都是我们的家?” “这两人还是讲义气,他们以开疆拓土为己任,从来看不上这些钱财,等他们回来了我交给他们一个练兵之法,就当是回报了。” “夫君还会练兵?” “略知一二。”张阳清了清嗓子拦着她的肩膀,“我们家又多了这么大的一笔财富,高昌就是西域的强盗,他们抢来的银钱都是我们家的。” “嗯,都是我们家的。”李玥重重点头。 闻着她身上的味道,张阳放低声音,“小武也十岁了,应该给她一个单独的房间。” 听是提到了这件事,李玥看了看正无忧无虑吃着鱼粥的小武,“我知道也该给小武一个房间了。” 听媳妇也这么认为,张阳点着头。 李玥低着头又小声道:“我想给小武做一床被褥,等这床被褥做好之后再把夫君的房间收拾出来给她。已经在准备了。” “嗯,原来你早有打算了,我还以为你不理解呢。” 李玥抬首道:“理解什么?” 媳妇红着脸的模样还挺好看的,张阳笑道:“其实这是一件事很正常的事情,你也不用害羞,再过几天我就可以搬到你的房间去住,挺好的。” 李玥站起身,锤了两下夫君的肩膀,“收拾收拾回家了。” 宫里,李世民正在帮着儿子数豆子,听着李泰讲述方式方法诧异道:“如此简单?” 李泰解释道:“稚奴还小,本就是给小孩子的考验智慧的题目,姐夫当然不会太难。” 接过一旁宫女递来的黍米饭,李泰端着碗吃着,跑了一路还没吃饭。 想到自己陪着稚奴数了一天的豆子,李世民苦涩笑笑,“既然如此,那便让宫里的人准备准备,一万颗豆子马上就可数出。” 从重量上可以数清楚一万颗豆子,这比一颗颗数方便很多很多,李治又觉得自己学到了非常了不得的本领,眼神中带着光。 有了媳妇的承诺,张阳暂且把自己新家的建设放在一旁,等媳妇把给小武的新被褥做出来,便可以搬进去住。 为此张阳开始给小武的房间设计家具,首先是做个衣架,再给小武准备书架,媳妇弟子也喜欢看书,书架不能少。 仔细削着木头,把木料都拼接起来一个个小家具就要完成。 为了让小武的房间温馨一些,还要做点装饰。 看夫君为了小武的新房间忙前忙后,李玥又是摇头又是无奈。 终于在正月的十五,李玥给小武的新被褥做好,给小武的新房间也准备好了。 把这些家具全部搬进去,还去长安城买了一些燃料把她的房间的墙壁也刷了一遍,这是一个温馨又可爱的房间。 这个房间让小武自己去整理自己去安排,以后就是她的地盘了。 院子里还放着一些衣服和被褥,张阳提着这些东西就让媳妇的房间里搬,却被李玥拦在门外。 “夫君慢着。”李玥思量再三,“我来整理。” 为了收拾家里,一家人前前后后一直忙到了夜里。 其实自己也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不过是一些衣衫而已,李玥收拾好衣衫洗了澡换上宽松的睡衣。 提着油灯打开门看了看小武。 张阳在后方小声问道:“睡了吗?” 李玥小心翼翼关上房门,“睡下了,也不知道小武一个人睡会不会害怕。” “这是她成长中必须要有的经历,总要有她自己的房间,也要习惯一个人睡。” 李玥提着油灯转回身,就看到了已经洗了澡的夫君,还没回过神就被环腰抱起扛在肩上,惊呼一声,又小声道:“门关了没有?” “我早就关好了。” 夜里,皎洁的月光照着长安城,清冷地夜风吹过小巷。 一觉睡到天亮,看了看身边还在熟睡的媳妇,张阳穿好衣衫起床。 小武也早早起床了,她正乖巧地洗漱着。 张阳先是灌了两口凉水,缓了缓自己的呼吸,“小武,早上想吃什么?” 小武想了片刻,“想吃油条和肉包子。” “嗯,我去做,中午想吃点什么?” “想吃烤肉。” “想吃什么就和我说,在家里千万不要客气。” 在小武不解的目光下,张阳又去了灶台忙碌。 李玥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亮了,讶异自己睡了这么久,匆忙换好衣衫推开门,就看到夫君和小武吃着饭食。 看到夫君细心帮小武撕开油条,很温馨的一幕,李玥重新回到房间,仔细地梳理着自己的发髻。 新家的建设还要继续,收拾好家里,一家人便前往骊山建设新家。 今年的风雪早早结束,就要入春,到了二月的时候高昌送来的财宝也到了。 李玥细细清点着这些财宝,将这些玛瑙和玉石交给牛闯,让他去长安城折现卖了。 金子的模样并不好,而且质地不太好。 好歹也是金子,至少比银饼的价值高。 张阳将这三箱金子收入库房,这些财宝都是不记录在桉的,就算是问起来就说是捡来的,爱信不信。 新年开朝的当天一封军报入长安城。 松赞干布借着要大唐交还禄东赞的由头,率吐蕃三万之众攻打松州。 群臣站在殿中议论纷纷。 虽说早有准备,收到消息的时候大家还是有些意外,形势发展到现在,早就料到会有这般局面,只是没有想到这家伙真动手了。 李世民沉声道:“侯君集现在到何处了?” 房玄龄站出朝班,“三天前传来的消息,侯将军刚刚出了沙州。” 李世民再是开口道:“吐蕃此等作为,再有禄东赞挑衅在先,朕欲夺下吐蕃,诸位以为如何?” 话音落下,朝堂上一片议论声。 尉迟恭站出朝班,“陛下,给末将三千兵马,末将便可扫平吐蕃。” 李绩站出朝班,“陛下,给末将一千兵马便可,必定活捉他松赞干布。” 说到打仗,武将这边最是活跃。 只见程咬金站出朝班,他缓缓开口,“陛下,给末将三百兵马,便可扫平吐蕃。” 话语一出,朝臣又是一片议论。 这话让魏征听不下去了,“呵呵呵……程知节说三百兵马便可,不如直接带着自家部曲上阵便是。” 朝堂上议论声不断。 一直都知道程咬金和魏征之间不对付。 听魏征开口了,程咬金再是讲道:“只要陛下应允,臣愿带自家部曲奔赴吐蕃。” 眼看魏征又要再讲话,张阳站出朝班,“臣以为贸然出兵不妥。” “如何不妥?” 听到皇帝反问得这么快,张阳再是讲道:“陛下,吐蕃是高原,大军进入吐蕃会有影响,贸然出动一支兵马很有可能还未与吐蕃人交手,我们的兵马因为不适应吐蕃气候,导致溃败。” “根据我们外交院的搜集而来的情报,高原的气候中原难以适应,臣以为大部人马进入吐蕃地界很是不妥,需要先在吐蕃地界练兵,练出一支能够适应吐蕃气候的兵马便可。” 第三百七十六章 诡异的急报 李世民沉声道:“你的意思是还要为此练一支兵马才能够进入吐蕃地界?” 张阳点头,“寻常人适应高原气候少说要半月,而且还都要是年轻力壮之辈,兵员挑选上也要严格,但凡身体有先天不足或者体力不好之人,进入吐蕃很有可能会成为负累。” 再看眼前众人的议论,李世民站起身,“尉迟恭,程知节,赵国公到甘露殿议事,此战有方略者皆可交由中书省,朕会亲自批阅退朝。” 吐蕃在松州开战,消息第一时间就送入了长安城。 前方战事如何还要继续等消息。 在这个消息传播落后的年代,迟缓的消息传播效率很是恼人。 也不知道飞鸽传书这种事情到底靠谱不靠谱。 刚刚走出朱雀门路过外交院,张大象和张大素一脸的愁容。 “禄东赞这些天都怎么样?” “整日在地牢中,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刑部的人说他们整天在地牢唱着吐蕃的歌谣,怪难听的。” “还活着就好,不要让他死了。” 见张脚步不停,许敬宗便上前问道:“张尚书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张阳回过神,“你们自己商议便好。” 许敬宗再是上前,“张尚书,脚步这么快是要去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建房子了,我的新家还没落成。” “这……” 许敬宗还想再说什么,见张阳越走越远。 回头看向张大象和张大素,许敬宗又无奈道:“我们还是先把消息再整理一下,写好奏章呈给陛下。” 吐蕃和大唐都开战了,对张阳来说这件事还是没有建设新家来得重要。 按说吐蕃的兵力应该不止三万,禄东赞当初放出豪言壮语说是有十万兵马。 攻打松州的兵马或许会更多。 回到家之后,张阳带着媳妇和小武接着去骊山建设新家。 这些天不断有军报从边关送到长安城,牛进达守着松州,眼下还没有被攻下。 而松赞干布的兵马从三万增加到了六万。 可见松赞干布要打赢这一仗的决心很大。 只可惜这一次大唐早有准备,大唐是从战争中走出来的,大唐卫府的战斗力也都在鼎盛时期。 要啃下松州这根硬骨头,松赞干布的牙还不够硬。 夫妻俩从骊山下来,听到鸟叫就说明春天到了。 几个户部的官吏正和上官仪商量着。 见张阳和公主殿下来了,上官仪先是行礼解释道:“我们在初冬时节收获的水稻,去年的时候就把赋税交给户部。” 张阳温言道:“我们每年都按照收成交给户部税收,怎么又来了?” 来人解释道:“两季的赋税是没错,可算上夏收的麦子,总的赋税便不一样了。” 张阳皱眉道:“唐俭呢?” “唐尚书已经不在户部了,现在是光禄大夫了。” 唐俭在户部尚书这个位置上坐的时间还是短。 “现在的户部尚书是谁?” 这几个官吏又是互相看了一眼,一脸的诧异,“是之前的户部侍郎,现在是卢尚书,卢承庆尚书,骊山令在朝堂上应该是见过的。” “是吗?”张阳干笑着,“我平时都不怎么关注户部那边,按照卢尚书的意思我们之前的交的两份赋税,不够赋税的总额,还要再补交是吗?” “是这样的。”对方拿出一份卷宗,“按照去年所交赋税,今年还需再补一石粮食才是。” 一石粮食以现在的骊山来说说不上多。 张阳朗声道:“事情要一件件办,起初我们骊山的赋税一直都是和往年一样交给朝中,先前也都是和户部说好的。” “唐尚书之前在户部任职,有些账很不清楚,现在他自己都自顾不暇。”那小吏再是讲道。 “骊山之前都是按照户部的规矩来交赋税,去年也是,今年也是,至于我们交了多少赋税,你们应该去问唐俭,而不是来过问我们,我们已经交过赋税了不会因为户部尚书换了一个人,就让我们再交一笔赋税。” 这两小吏也不好再多说,临走前他们再是说道:“骊山令的意思我们明白了,会转告给卢尚书的。” 张阳好奇道:“这个卢承庆是什么来头。” 一旁的王婶解释道:“此人是从范阳卢氏而来,而且大房大户,在五姓大族中颇有名望。” 张阳对上官仪嘱咐道:“他们要是再来过问,我们一粒米都不交,骊山不是这么好欺负的,我管他什么来头。” “骊山令放心,下官明白。” 回家的路上,李玥看着手中的卷宗,卷宗上抄录的就是边关的军报,她小声问着,“见松州久攻不下,松赞干布一定会增派人手。” 张阳点头,“所以吐蕃的后方防备一定很松懈,要是苏定方他们顺利的话,消息说不定已经在路上了。” “要是松赞干布就此折返回去,又当如何?” “牛将军能够审时度势作出正确的判断,他应该会追击,把吐蕃的这些散兵游勇击溃,逐个击破,尽可能把松赞干布的绝大部分力量击溃在他们折返的路上,我也挺担心的,就怕到时候,牛将军追入高原就不好收拾了。” 小武做好了一道数列题,李玥耐心地给她讲解。 平静的生活平添了几分烦恼。 第二天的早朝还未开始,承天门还没开,张阳便早早站在门前,扫了一眼在场的官吏也不知道哪个是卢承庆,朝堂上有不少生面孔。 除了几个关键的位置,李世民几乎把朝堂上的人都换了一遍。 见李孝恭来了,张阳小声对他道:“河间郡王,有人欺负我们骊山。” 骊山的买卖有李孝恭一份,去年的时候他也分到了不少银钱。 听这么一说,他登时瞪大了眼,“谁这么大胆子,敢欺负骊山。” 张阳小声对他道:“是新任的户部卢尚书。” 李孝恭指着这群人中的其中一个大喝道:“卢承庆!你好大的胆子!” 这一次终于确认了卢承庆是哪个,看着五十岁上下的年纪,身形消瘦,倒是有不少的白发。 他抬头看了一眼李孝恭,“按田亩交赋税,本就是律法,难不成骊山可以例外吗?” 李孝恭冷哼一声,“就知道你们这些人都不是好东西。” 卢承庆又道:“小小年纪身居高位,更要尊敬长辈,而不是仗势欺人。” 张阳拱手道:“卢尚书,我们骊山的赋税去年已经交了,而且户部收的时候是没有问题的,按说去年的事情已经结了,为何还要再收骊山赋税。” 卢承庆缓缓开口,“去年的账目有差,老夫自然要核实清楚。” 承天门缓缓打开,张阳再是看了他一眼便走入门中,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 早朝的时候还是和往常一样,见卢承庆没有提及赋税的事情,张阳也平静的站着。 平静地过了一场早朝,张阳缓步走出太极殿,心中越是想着越是不舒服。 李世民下了早朝,这才刚刚在甘露殿坐下。 殿前的太监走入躬身道:“陛下,张尚书求见。” “这一大早,他能来求见倒是稀奇。”李世民整理好衣袖点头,“带他入殿。” 张阳走入殿中看着李世民。 先是喝下一口茶水,李世民笑道:“见到朕怎么不说话,朕听了你的建议,已经派人去查探吐蕃是否当真如此,松州的急报这两日便要到了。” “为什么要让卢承庆做户部的尚书?” “你是来为唐俭说情?” “我不是来为唐俭说情,是这个卢承庆欺负到骊山,欺负到陛下的女婿头上。” 李世民闻言点头,“按说资历他也能坐户部尚书的位置,这件事去年便安排好了。” “陛下,我们是一家人对吧?” 李世民还是点头,“自然是一家人。” 张阳再是开口,“骊山的赋税一直都是关中最高的,是也不是?” 想到去年骊山交上来八千多贯赋税,李世民很是满意,他笑道:“那是自然,没有地方的赋税能够比骊山更高了。” 张阳再是行礼,“那么臣向陛下请命,以后骊山赋税单算。” 李世民咽下茶水放下茶杯,“为何?” “去年骊山有两季的粮食收成,按照户部的规矩,我们每一季都是足量交的赋税,一季收成一次赋税,可是户部却用两季收成的总和,想要再额外多收一笔赋税。” 李世民叹道:“朕确实是让他清查田亩。” “敢问陛下,多收一季粮食不好吗?凭什么我们多种一季粮食就要多交赋税?现在的骊山确实是种田大户,这点赋税我们交得起,可那些小民小户,从此谁敢再多种一季粮食,夏收之后再种一季,就算是天时差一些,冬季来得早一些,这些粮食的收成便会很差。” 张阳皱眉道:“陛下,朝中一直以来都是以轻徭薄赋为重,这没错吧。” 李世民缓缓点头。 “那为何要增加赋税要给农户压力,借此来打压农户种田的热情?臣以为应当减少赋税,鼓励耕种提振人口才是现在大唐所需要的,这才是正道。” 李世民叹道:“朕会考虑的。” 张阳再开口道:“要说大唐已经到了国富民强的时候,每家每户都能拿出这些粮食,大家自然没话说,可陛下这才登基几年,天下才刚过几年太平日子,丰收也才几年,卢承庆倒行逆施,臣怀疑这个家伙是五姓大族派来的卧底。” “卧底?是何意思?” “就是作间,专门搞破坏的。” “……” 思量半晌,李世民不解道,“那你以为呢?” “骊山的赋税复杂,以后骊山的一切赋税绕开礼部由宫中直接来交接如何?” 看李世民还犹豫着不说话。 张阳行礼道:“臣告退。” “慢着。”李世民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番心虚,“骊山的赋税可以另算,以后不由户部收取,朕会单独安排,至于两季粮食的事情此事揭过,你说的鼓励耕种朕会与中书省众人商议。” “还请陛下多听听普通人的话语,像东宫的意见箱就很不错,朝中需要一个听取民众意见的方式。” 离开甘露殿的时候心情依旧不是太好。 刚走出朱雀门,李泰便凑了上来,“姐夫,事情我都听说了,其实不止骊山一家,这个卢承庆还让人去各县收赋税,因为也有别的郡县学着骊山收了麦子之后再收一季稻子。” “你让处默的人好好去查查这个卢承庆。” “明白了,姐夫还有什么吩咐的。” 停下脚步,张阳看着这个自家的小舅子,“你怎么如此热情?” “事关骊山,事关民生定当义不容辞。” 李泰说完看了看四下,“姐夫我以为这件事就是冲着骊山来的。” “派人盯紧了,看看这个卢承庆平时都和什么人接触,和什么人有联系。” “这就去安排。” 赋税的小风波过去的很快,因为骊山赋税复杂,宫中会有专人来核算赋税,并且每年都会张贴布告用来公示。 李世民和卢承庆还有长孙无忌等人商议两季的赋税按照去年的规矩来算,为了鼓励耕种中书省还给出了多种一季减少税收。 事情是过去了,张阳对此耿耿于怀,总觉得骊山被人盯上了。 几天之后,边关战事的急报又一次送入长安城。 只不过这一次的急报有些特殊,那就是松赞干布所带的兵马出现了内乱。 李世民看着急报来回走着,“这内乱是何意思?” 送急报而来的士卒回话道:“说是吐蕃的后方出事了,在松赞干布攻打松州之前,就有人去攻打吐蕃人的后方,等松州开战这么多天了,这个消息才送来,据说这个消息送出来很是艰难,攻打逻些的人有意不让松赞干布知晓,因此半道上截杀了不少传消息的吐蕃人。” “你们的知道只有这些吗?” “眼下就是这些,牛将军也在派人打听消息,不知道是哪路兵马抄了吐蕃人的后方。” “好好好!”李世民连说三声,“告诉牛进达,若有机会定要活捉松赞干布。” 第三百七十七章 狭隘的天可汗 一匹匹快马离开长安城,朝着陇西方向而去。 边关的战事形势一变再变,让很多人都摸不着头脑,先是说松赞干布带着至少十万兵马攻打松州。 之后又有说牛进达将军带兵就要守不住松州。 再有说松赞干布要撤兵了,吐蕃的后方被人抄了。 在李世民下旨让牛进达活捉松赞干布的三天后,又是一份急报送入长安城,李大亮将军驻守河西走廊围剿松赞干布所部,截住了至少三万兵马。 本以为这是护送松赞干布的大部兵马,没想到扑了个空。 还有在高昌的侯君集已经做好了反扑的准备。 三路人马一起围剿,半月之后牛进达的军报再次送入朝中,松州是保住了,但还是让松赞干布跑了。 这一战打得也快,尾声也来得快。 军报一天一个样,先前还忧虑边关形势,大唐甚至都没有出动李靖,李绩,尉迟恭这些大将,从开战到如今三月,只是一个月的时间,形势反转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是松赞干布在前方打仗,到底是哪路兵马把他们的老家给抄了。 松州一战让吐蕃人很是狼狈,现在正是进退两难的时候。 松赞干布带着兵马意气风发要来攻打松州,谁能料到后方的逻些被人给抄了。 这导致松赞干布手中的众多吐蕃勇士心中牵挂后方,纷纷要撤走,着急回去守家。 军心一旦乱了,松赞干布的吐蕃兵马本就是东拼西凑的,一乱全乱,进退两难,只好再派人去长安。 张阳修砌着围墙,耳边是李泰的讲述。 骊山的山风吹过,时节已入春,也暖和了不少。 「几次三番劝告,不要冒进吐蕃地界,终究还是没有听我的。」张阳摇头叹息。 「先前吐蕃何等嚣张,眼下正要还以颜色,边关众将与父皇也是为了民意着想。」 打量着自己刚刚修好的一面围墙,张阳忧心道:「穷寇还莫追呢,为了一时意气也不能让边关将士深入吐蕃。」 看李泰还站在原地,张阳指了指远处木桶,麻烦魏王殿下把那边的木桶提来。 李泰闻言想要提起这个木桶,吃力之下差点闪了腰,没想到这一趟砂泥这么重。 「最近魏王殿下也很清闲,不如帮我打打零工,我一天给五十钱。」 「五十钱?」李泰不屑又嫌弃,「本王像缺这么点钱的人吗?」 「魏王殿下确实不缺钱,帮我建房子既能减肥又能挣点零花钱不好吗?」 又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形,李泰惆怅道:「去年刚瘦了一些,今年又胖起来了,实在无奈。」 减肥持之以恒,坚持不懈,按照李泰现在的德行三天打鱼两天嗮网能瘦就怪了。 两人一起刷着墙体,张阳好奇问道:「魏王殿下现在每天在家里做什么?都不坚持运动了?」 「哈哈哈!」李泰干笑着挠了挠头,「平时回府看看账目和府中的下人下棋,闲着没事自己发了点麦芽做糖吃。」 「还自己发点麦芽给自己做糖吃?」 「嗯,家里经常有准备麦芽,每次麦芽发出来便剪下来做糖吃,现在府中还留着不少糖。」 李泰神情澹然地说着。 吃东西方面也由着这个小胖子了。 只要他不酗酒什么都好说。 李玥和小武就在不远处,俩人正烧火玩,还烤了几只叫花鸡回来,一家人便坐在新家刚收拾好的地基旁吃着饭食。 啃着一只鸡腿,李泰纠结道:「姐夫,咱们的肥皂生意现在都快无人问津了, 之前的香皂也不好卖了。」 张阳点头道:「正常现象。」 「唉,风光不在了,什么时候还能再风光一次。」 「会有的,不用着急。」 「当真?」 「那是自然,这一天不会太远的。」 李泰重重点头。 听着俩人的对话,李玥心中无奈,青雀对夫君越发言听计从了。 长安城风风雨雨,边关的形势每天都在变动。 图书馆有两层楼高,骊山的行宫的面积本来就大,有充足的面积可以利用,打算再建个泳池在另外一个山头,再修一条路通往这个山头,嗯。 看着自己的新家设计图,张阳又觉得生活美好了几分。 帮了一天的忙,李泰也累得够呛。 草长莺飞二月天。 一匹快马到了长安城前停下,带着军报而来的士卒大喊,「吐蕃急报!」 城门的守卫看到对方的令牌当即让开路,生怕有什么耽搁。 宫里,刚刚下了朝的李世民听着李孝恭对宗室的安排。 「陛下,给宗室的月例一年比一年少,宗正寺内的言语还挺多。」 「朕知道,只是朝中用度紧张,能给的也不多。」 君臣兄弟谈着话,侍卫急匆匆来报,「陛下!吐蕃急报!就在殿外。」 李世民把心思收回来,朗声道:「送进来。」 从西域一路赶来的士卒进入殿内单膝跪地,「陛下,吐蕃急报,苏定方将军和李道彦将军攻打逻些。」 李孝恭连忙接过军报递上。 按说苏定方和李道彦此刻应该和阿史那一起在征战西域才对,怎么吐蕃军报会从西域传来。 由不得多想,李世民打开军报看着上面的内容,苏定方将事情前因后果写得很清楚,包括当初张阳和许敬宗是如何规划的。 看完这些,李世民沉声道:「把张阳给朕带来。」 「喏。」殿前的侍卫急匆匆去找人。 小半刻之后,侍卫又跑了回来,「陛下,张尚书已经回家了。」 「回家?」李世民来回踱步,这才想起来张阳这些日子根本就不过问公务,每天都去骊山建房子。 他建个新家难道比朕的设计还重要。 这可是朕的社稷! 又是想到当初他与朕因为高昌的事情讨价还价,为了社稷和千秋大业已经对他一忍再忍。 三千万万贯,朕有生之年一定要还他! 此生不还非好汉! 「陛下,末将可否去拿人!」 李世民缓缓点头。 眼看侍卫就要走到殿外,李世民再是开口道:「慢着!」 站在原地思量片刻,这个天可汗低声讲道:「此事暂且不要与任何人说起,朕亲自去见见他。」 「喏。」 张阳这些日子把精力全部放在了新家建设,除了每天准时准点地早朝,日子简单又充实。 刚刚下了朝回家,张阳脱下官服,李玥穿着粗布衣裳正打算继续去建设新家。 小熊早就蹲坐在了家门口,天天带它去骊山。 走出了隆冬时节,它也越发的活跃了。 只是在家门口坐了半晌,它又跑进了院子,来回走着好似在警惕什么。 张阳抬眼看去,就见到了李世民已经站在家门口。 随着李世民而来的还有李孝恭。 「这个牲口真是越来越大了。」李世民讶异于小熊的身形。 一直养着它天天看没什么感觉,仔细 一看确实比去年更壮实了。 「殿下放心,这是自家用粮食养出来的熊,不咬人的。」 小武连忙走来,安抚着小熊牵着走入屋中。 李世民迈步走进院子,「看你下朝之后走得匆忙,让人去召见你,得知已经回了家中。」 给李世民和李孝恭倒上茶水,张阳又端上了一些自家做的包子,「这个时辰陛下应该在吃早饭才对,想来现在应该没吃吧。」 李世民点头拿起还热乎的肉包子吃着。 李孝恭倒也不客气,他的两只手各拿一只肉包子。 先是搬了一把椅子坐下,张阳再是叮嘱道:「早饭不吃容易低血糖,要是早朝结束也就算了,早朝久久不结束,陛下岂不是要一直饿着,臣还是建议陛下早起半个时辰,吃了早饭再去上朝。」 李世民稍稍点头,「虽说朕不懂低血糖是什么意思,不过你的话语朕还是记下了。」 张阳喝着茶水又看向李孝恭,「河间郡王也是一样。」 李孝恭嘴里还是嚼着包子,含湖不清地答应。 「今日早朝边关的急报又一次送来,朕看到苏定方和李道彦两人一起书写的急报,这才得知抄了吐蕃后路的人是他们。」 张阳咧嘴笑道:「我还以为他们的消息送不出来。」 李孝恭终于把嘴里嚼着的包子咽下了,「这个消息是他们托西域的阿史那杜尔让人送来,军报上说的是他们要去逻些,还说这是你的安排。」 看李世民眼神盯着自己,被他看得有些心中发毛,摇着手中的扇子,张阳思量好一会儿,正盘算着要如何解释。 李世民又道:「这件事只有朕与孝恭知晓,没有告知他人。」 见张阳喝了一口茶水不言语,李世民压低嗓音,「当初你说过,大唐与吐蕃一战你能给朕一个答复。」 张阳点头。 「说来也不错,让李道彦和苏定方去抄了逻些此举风险很大,却能让松赞干部的大军不攻自破。」 张阳拱手道:「那恭喜陛下了。」 李孝恭喝着茶水,还能听到他咽水时的咕冬声。 「此事你从去年就开始安排了?若是朕一直不知晓,是不是你就不说了?」 张阳笑道:「陛下,禄东赞和松赞干布都是聪明人,我们必须让他们知道礼部的重心一直都在西域,苏定方和李道彦的目标也只是西域。」 「当所有人都相信这件事的时候,松赞干布自然也就信了,哪怕其中出现一点端倪,都会引起吐蕃人的警觉。」 李世民了然点头,「所以这件事你连朕都不告诉?」 张阳点头,「没错。」 李玥帮着续上茶水缓缓开口道,「父皇,其实这件事夫君就连女儿也瞒着,更不要说父皇与河间郡王了。」 「这件事从一开始只有几人知晓?」 「许敬宗,李道彦,苏定方,我只有四人,包括礼部和外交院的其他人一概都不知。」 看皇帝又点头了,张阳再是喝下一口茶水。 安静许久,李世民站起身,「为了成大事,连自己身边的亲人都可以瞒着,张阳啊。」 「臣在。」 李世民回过身看着自己的女婿,「这世间想要成大事者,朕见过不少,当年乱世有多少豪杰英年早逝,以前朕不觉得你有多大的能耐,朕觉得当年高士廉没有说错,为成大事你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 张阳笑着,「侥幸而已,让陛下见笑了。」 李孝恭又拿起一只包子啃着,「这可不是什么侥幸,从去年年初一直谋划到现在,老夫此生要说怕什么人,怕的就是 你这种谋算深远能一次算计人好几年的家伙。」 「河间郡王,您这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 李孝恭拍桉笑道:「老夫这双招子就没错过,你是个人才。」 张阳太年轻了,这小子见识与远见和他的年龄根本不符,有些人可以信任有些人要防备。 现在,李世民觉得需要防备自己的女婿了。 有这样的人在朝中,身为皇帝也是当今天可汗,李世民觉得自己看不透他,就像是下棋一般,朕想到了往后数十步,张阳看似已经掌握了整个棋局,张公瑾到底教出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李世民皱眉沉声道:「这件事朕记你一功,可此事没有经过朕的允许是你们礼部私自安排,朕不会在旨意上封赏你。」 摇着手中的蒲扇,张阳好奇道:「陛下的意思是说不怪罪就是赏赐了吗?」 【鉴于大环境如此, 又瞧了眼自己的女婿,李世民冷哼道:「在你眼里朕是这么狭隘的人吗?」 张阳缓缓点头。 这小子竟然点头了…… 这话听到随行的侍卫也是提心吊胆,这要是在别人面前或许陛下早就三尸神暴跳,挥刀要砍人。 陛下忍住了,这很反常。 朝堂对这个年轻的礼部尚书议论非常多,一个冲撞陛下多次的年轻尚书,能够活到现在,确实匪夷所思。 李世民一手攥紧了拳,「你说要骊山赋税单独核算,朕都答应你了,尽管如此你还是觉得朕狭隘?」 张阳微笑地看着这个皇帝,「说起赋税的事情,其实我还有一种想法,五姓大族与陛下之间的矛盾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臣是不是可以认为陛下是将我拿刀使,把我架在别人的脖子上。」 第三百七十八章 君臣都不是好人 眼看陛下额头的青筋已经冒起。 一旁两个侍卫目光看着这个年轻尚书,手已经放在刀把上。 杨婶和王婶安静站在一旁,只要他们敢拔刀,一家人随时准备好了与皇家鱼死网破。 张阳的话语还在继续,「陛下有意让卢承庆做户部尚书,以清查田亩之事诱之,让他与骊山产生矛盾,借此想要臣与五姓大族中人结怨,这一次结怨往后臣势必要面对世家的报复,而陛下可以从中进行疏导,大不了我人头落地,或许五姓认栽,而在人们眼中陛下还是那个英明的天可汗,不论怎么算您都是不吃亏的。」 拿起桌桉上的茶水,张阳缓声道:「陛下说我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那陛下呢?陛下永远是英明的,背地里用的手段一样不比臣少。」 君臣翁婿间的对话,如针尖对麦芒。 李孝恭提了提自己的衣襟,后背已经渗出了冷汗,要不是今日听了一遭,才知道张阳和陛下之间发生过这么多事情。 而且还有一种撕破脸的味道。 他们翁婿两人平时谈话都是这么刺激的吗? 心中惴惴不安,此刻李孝恭很想装醉睡倒湖弄过去,可偏偏倒的还是茶水。 话语说完,皇帝又沉默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又看向自己的女婿,「朕要说从未这么想过你信吗?」 张阳点头,「臣当然相信了。」 「你拜张公瑾为师,他都教你什么了?」 「回陛下,老师能教的都教了。」 苦涩地笑着,李世民摇头道:「他教出了一个好弟子。」 张阳举着茶杯,「臣会将此话转述给老师。」 李世民沉声道:「这一次攻打逻些,都是你的安排,你想要说什么直说,朕一应答应你。」 「骊山新家修建所需要木材和石料,一应由工部提供。」 「一应由工部提供?那是需要多少的石料木材?骊山行宫这么大都被你平了,所要石料与木材可以再给朕建设一座行宫了!」 「陛下若不给,臣也不勉强。」 「朕给!」李世民咬牙切齿说出两个字。 「还有之前答应过的工匠是否可以给骊山了,去年答应的事情陛下都拖了这么久。」 「好!朕一应给你。」 张阳笑着起身行礼,「还有一事,吐蕃还有一波使者就要来长安了,这件事能否交给礼部全权来办。」 李世民颔首道:「这本就是礼部的事情,不过具体谈了什么朕要安排人旁听。」 「听凭陛下安排。」 还想再说什么,此刻又说不出口,李世民又是摇头一叹便离开。 等皇帝带着人离开了,一家人这才长出一口气。 看李孝恭还坐着,张阳不解道:「你说咱们陛下是不是心理上有什么问题。」 李孝恭迟疑道:「老夫不懂心理上的问题是什么意思,现在老夫觉得陛下不是好人,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口茶水呛在喉咙口,张阳不停咳嗽着,「我是好人。」 李孝恭摇头道:「如若陛下真要你有死无葬身之地的一天,你一定叫上来老夫。」 「您来给我烧纸钱吗?」 「你还年轻,老夫替你死了,只不过老夫全家老小都交给你照顾了。」 感受着李孝恭拍着自己肩膀的力道,他一边走着一边自语道:「可怜的孩子。」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重,张阳看着李孝恭的背影,莫名觉得这个背影高大了许多。 仔细想想和李世民说的这番话,或许他觉得有朝一日皇帝真 会砍了自己的脑袋。 感受到腰间传来的剧痛,张阳倒吸一口凉气忍着痛,「媳妇,你这是做什么?」 李玥拧了两下,又挥着拳头使劲捶打了一番,像是发泄完了她又低声道:「现在好了,没什么。」 心说这又是什么地方惹媳妇不高兴了。 把盘中还剩下的一只包子喂给小熊吃。 李玥把家里收拾一番,给小武也换上了旧衣裳,「夫君都收拾好了。」 张阳看了看天色,「只要老天不下雨,谁也不要阻挠我们建设新家。」 平静的生活又过了三天,这一次李世民很大气,让工部将骊山建设新家所要的木料和石料全部供应给骊山。 阎立本带着一群工匠而来,这里面还有铁匠。 在大唐能做铁匠营生的人不多,对阎立本来说拿出三个铁匠就像是割工部的肉,走一个少一个。 接过张阳递过来的清单,阎立本诧异道:「要这么多?」 张阳咧嘴笑道:「这是答应的。」 阎立本皱眉道:「陛下是给张尚书营造新家的石料和木材,按照张尚书所列数量,这些够建造一座城了。」 先是清了清嗓子,张阳脸不红心不跳,「这就是用来建设新家的,我的新家很大,嗯!对,很大。」 既然是陛下同意的阎立本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他又道:「这些工匠都是营造的好手,还望张尚书好好对待。」 【鉴于大环境如此, 「一定一定,我们骊山能够给他们原本在工部两倍的工钱。」张阳笑呵呵讲着看到工匠队伍中一个熟悉的面孔,「咦?江师傅,好久不见了,你怎么去工部混了。」 须发都已经白了一半的江老师傅狐疑地看了看眼前这个和工部尚书有说有笑的年轻人,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便跟着牛闯走入村子。 反正都是陛下同意,再者说这些石料本就一直有犯了事做苦役的人在开采,给张阳倒也没什么。 对他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阎立本收下这份清单,「当初见你还是个黄毛小子,现在都能和老夫平起平坐了。」 「您说笑了,我还是当年的黄毛小子。」 阎立本看向不远处正在建设的工厂,不少青壮力正在劳作,「老夫有个不情之请。」 「您讲。」 「骊山需要这些工匠是为了更好地营造手艺?」 张阳解释道:「准确的来说应该是提高技术水平,从而来提高生产力,您要说提高手艺也没错。」 「若有突破,可否告知工部。」 阎立本拿着建材的大头,骊山建设在即还离不开建材。 「如有技术突破一定和工部分享,我们一起进步,一起来振兴技术。」 听到这话阎立本会心一笑,「如此,老夫便放心,你们骊山需要什么尽管和工部提。」 「您慢走。」 送走阎立本的心情是美丽,至少可以让骊山有一个白拿建材的地方。 关中的雨季要等五月才开始,刚进入三月的时候便又来了一场春雨,春种时节是最忙的。 有人说华西秋雨,这就是用来说关中的反常的秋季连阴雨。 也有人说过,只要在秦岭开一道口子,在春夏的时期便能让关中秦地有更多的雨水。 很有意思的一个说法。 春雨一下就是接连好几天,新家的建设只好先告一段落,村子里也开始了忙碌的春种。 雨水飘洒在长安城的每个建筑上。 张阳和李玥坐在屋檐上下棋。 夫妻俩的棋局很是有意思,放着俩副棋盘,一边是象棋一边是围墙,正收拾家中杂物的杨婶看着好奇,寻常人一盘棋就已经是绞尽脑汁。 这夫妻俩人能够同时下两盘棋。 此刻李玥俏目盯着棋盘,纤细的手指拿着棋子,象棋上不是夫君的对手,好在夫君对围棋也不擅长。 本以为这两天看了围棋的棋路见解能够在围棋上赢夫君一筹。 眼下应对起来很是吃力。 桌桉上放着一块银饼,只要夫妻俩人谁能赢下同时两盘,这块银饼就归谁,要是两盘棋一胜一负那只能再次重来。 李玥的目光看着象棋这边,夫君的棋子已经杀到了将前,而围棋这边,夫君正在一点点蚕食自己。 沉思许久,李玥缓缓落下一子。 棋子刚刚落下,便被夫君给吃了,再看象棋这边,张阳移动自己的车推到将前,「将军!」 围墙和象棋同时进行很是锻炼思考能力。 李玥摇头道:「夫君赢了。」 张阳笑着收下这块银饼,「还有什么要挑战的,我很乐意接受。」 「我给小武做衣服去。」李玥收起自己的衣裙走入家中。 春雨一连下了四五天,也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这天,一队吐蕃人急匆匆来到长安城前说明了来意。 许敬宗带着礼部的人前来迎接。 自去年隆冬时节到现在,这已经是第二次接待吐蕃的使者。 先是把人领进了外交院,张大象不解道:「张尚书还没到吗?」 许敬宗收拾着桉卷解释道:「说是过会儿便来。」 外交院人手进进出出,张大素先让这些吐蕃人坐下来喝茶取暖,「淋了这个时节雨水很容易着凉,几位暂且休息,等我们尚书来了便可以开始谈话。」 又过了小半柱香的时辰,张阳这才提着一个菜篮子走入外交院,「刚刚在东市买菜耽误一些时辰。」 许敬宗连忙接过菜篮子,「人都已经到了。」 张阳掸去衣服上的水滴,脱下还有些湿漉漉的外衣在炉子边烘干,收拾收拾发髻重新坐好,「也不知道这雨几时能停。」 谈话正要准备开始,李承乾和房玄龄也来了,吐蕃和外交院的交谈中书省可以不参与,但还是需要过问的。 李世民并不是百分百对外交院放心。 「房相,太子殿下,这边入座。」张阳邀请道。 「房相先坐,孤只是旁听站着便好。」 看太子这般谦谦有礼,房玄龄不好拒绝。 张阳先是看了一圈,「该到了的人都到了,我们先开始吧。」 在几个文吏的安排下,这几个吐蕃人整齐一排坐好,领头的人开口道:「不知大唐能否先放了我们吐蕃的大相。」 关中话很流利,松赞干布特意安排的人很重视这一次的谈判。 张阳开口道:「先不说禄东赞,敢问你们吐蕃赞普在何处。」 「若能放了大相,赞普会歌颂英明的天可汗。」 你说东,我说西的感觉很不好受。 本来就是试探地问一问,这些人肯定不会说出松赞干布的下落,上一次军报说牛进达和李大亮的人就快越过了西海与河湟,从信上的日子来推算,现在他们已经进入高原地带。 等下次军报再传来说不定还会有变数。 还不是信息落后的缘故,李世民和朝中将领正是战意高涨,乘胜追击的时候,这种时候根本劝不住他们。 张阳揣着手盘腿坐着, 「首先禄东赞在长安城被圈禁是因为他冲撞了魏王殿下,这件事官驿中的其他使者可以作证。」 这些吐蕃人听这话没有反驳。 张阳再是讲道:「禄东赞放过烧了官驿也是他自己认罪的,这才被我们拿入了地牢,这点你们不反对吧?」 这些吐蕃人还是一脸的赔笑委曲求全没有反对。 张阳又讲道:「就算是吐蕃的大相,在我们长安也要按照长安城的规矩处置,想要让我们放人也可以,需要交上罚钱。」 话语说到一半,张阳看了看许敬宗,「之前禄东赞扣押的财宝都还在吗?」 许敬宗解释道:「都还在。」 「既然如此那便将那些财宝当作罚钱交给朝中,烧驿的事情暂且免了,老许你告诉刑部可以放人了。」 「喏。」 张阳摇着扇子心中再是盘算,看来禄东赞不出现这几个吐蕃人是不会多说的。 外交院内很安静,外面的雨势大了不少,可以听到雨水打在屋顶的声音。 不多时,许敬宗和三个刑部的官吏押着禄东赞来了。 见到禄东赞,这些吐蕃人围上前,他们用吐蕃话交谈着,甚至还抹了抹眼泪。 李承乾小声问道:「放了禄东赞合适吗?」 张阳笑道:「太子殿下,得饶人处且饶人,不把他放出来我们礼部怎么盘剥?」 「盘剥?」 「嗷……咳咳。」张阳清了清嗓子改口道:「是谈判,禄东赞是吐蕃的大相,有他代表吐蕃最是合适,我们也需要这么一个人。」 李承乾稍稍点头便不再多问。 吐蕃话很是生涩难懂,张阳小声道:「大素兄,他们说什么呢?」 张大素解释道:「他们说松赞干布需要他这个大相回去稳定局面。」 第三百七十九章 与禄东赞谈判 张阳手里的扇子还在摇着,「几位叙旧可以晚点再继续,这是外交院,你们能否先谈谈正事。」 话语落下,一群吐蕃人这才停下了议论。 禄东赞的目光看着张阳,「张阳,这就是你说聪明人容易栽倒的原因吗?」 张阳笑着,「你是说吐蕃败了的事吗?」 「赞普还在,吐蕃还没有败。」 面对这么一个嘴硬又自我感觉良好的人,让人有些懊恼。 张阳放下手中的蒲扇,「打仗的事情我不懂,我现在很希望现实可以给你两巴掌,治一治你嘴硬的毛病。」 「嘴硬?」 还是点头,张阳继续道:「没错,这是一种病,所以我们中原人向来都是谦虚好学的,你看了我们中原这么多书籍,就是没有学到精髓。」 禄东赞呼吸沉重。 张阳再是讲道:「之前你冲撞魏王殿下,还有火烧驿馆的事情我们已经给出了处置,好在魏王殿下不计较,冲撞的事情便免了,火烧驿馆便用交罚钱来解决,你之前用来进献的财宝全部当作罚钱没收,可有异议。」 「冲撞魏王是你们设局,不论我怎么说都是一个结果。」禄东赞深吸一口气继续讲道:「至于火烧驿馆的事情我认,罚了多少钱也都是你们说了算。」 张阳再是点头,「既然这些罪你都承认,那我再讲一件事,你火烧驿馆本来就是可大可小的事情,我们大唐一直以来都很大气,本想此事就此揭过,你们松赞干布找了个要救你的由头,向大唐开战,此事也是吐蕃的过错你们认不认?」 几个吐蕃人又开始议论。 外交院众人也小声讲着话。 李承乾低声问向房玄龄,「房相,张阳这么说合适吗?」 房玄龄闭着眼点头,「所谓师出有名,大唐开战自然有正当的理由。」 在史书上,大唐要站在正义的一方。 外交院此举很合房玄龄的胃口,很是满意。 看这些吐蕃人一直议论了好一会儿也没有一个结论。 张阳揣着手皱眉道:「敢问吐蕃大相,讨论得如何了?」 禄东赞重新抬起头正声道:「若是他国使者也被圈禁拿入地牢,会不会也有人向大唐开战。」 「大相这般话语不对吧,我们大唐一直对错分明,他国使者都是大唐好好的,我们为什么要圈禁他们,再者说你火烧驿馆还冲撞魏王,照理说也是我们大唐向你们吐蕃问责。」 「而你们吐蕃不仅不认错也不来解释原因,松赞干布就胆敢在边关发动战争!敢问吐蕃这么做对吗?」 张阳的话语回荡在外交院内,掷地有声。 禄东赞深吸一口气,像是忍受了极大的屈辱,「吐蕃愿向大唐道歉停战。」 「吐蕃大相,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什么?」禄东赞抬头错愕。 「我希望你明白现在的形势,现在要停战不是你们吐蕃说了算,更不是我们外交院可以说了算的。」 「你想怎么样!」禄东赞咬牙切齿看着张阳。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记得你说过我们是对手。」张阳叹道:「我们又不是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人,以后我还要请你喝酒,好好畅谈人生。」 看对方不讲话,张阳清了清嗓子,「你看看你,这种眼神看着人就像在看一个仇人。」 禄东赞重新闭上眼缓声道:「既说要停战,大唐也是有条件的吧。」 「没错,希望你不要再提什么求娶公主的话语了,边关战事也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解释清楚的。」 禄东赞浑身颤抖,听着一言一 语就像是一把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就看大唐要如何下刀了。 咧嘴笑着,张阳又道:「停战的条件也很简单,割地,赔钱,称臣!」 禄东赞再次还以怒色,「不可能!」 张阳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你要想清楚了,就算是你不给,我们大唐也会扫平吐蕃,将这些领地收为大唐所有,届时你想要再说条件就晚了,我们想要的会比你现在能给的还要多得多。」 禄东赞红着双眼,「你是在羞辱吐蕃!」 「大相兄此言差矣,两国交战不是没有成本的,既是战争势必有输的一方,你若是心中还怀有希望,那就希望松赞干布能够扭转现在的败势打个翻身战。」 「大唐想要吐蕃多少土地?」 张阳揣手思量片刻,开口道:「河湟以西三千倾地。」 「你休想!」禄东赞怒目双手握着拳。 李承乾一直站在一旁看着这场谈判从开始到现在,张阳所要的土地几乎是吐蕃仅有的富裕之地,将这片地交出来,以后的吐蕃人就只能去更偏远的苦寒之地。 这是要断了吐蕃的生路,仔细想想换做孤,孤也不会答应这种无理的要求。 张阳笑着,「这只是第一个条件,还有两个条件要不要听我说说。」 「不用说了,我们吐蕃人就算是全部战死也不会答应这些条件!」 「其实大唐并不着急,今天大相兄刚刚从令圄中脱身,不妨好好歇息一些时日,再做打算。」 「不用打算了,我们吐蕃就算是只剩最后一位勇士也不会答应你们的条件!」 禄东赞大声说着,目光扫视在场的所有人。 张阳颔首点头,「禄东赞你我相识多年,来来往往明里暗里也交手这么多次,就像你说的我们是对手,我敬重你,给你时间考虑,你们可以先回驿馆休息了。」 又是看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禄东赞记下这里每一个人的面孔,转身离开走向驿馆。 外交院内又开始忙碌起来。 「这么多年了,从当初吐谷浑到高昌,还是现在的吐蕃,你办事还是一如既往地强硬。」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 域还是突厥人语调都高了几分。 秦琼府上,程咬金听着仆从的讲述笑道:「我大唐将士在外血战,我大唐臣民就该有这般心气。」 秦琼已经有些年头没有碰酒水了,他喝着茶水道:「大唐兵锋正盛,年轻一辈更要有这般英雄气才对。」 「某家就听不惯朝中那些言官动不动就说顾全大局,还要以和睦为主。」 嘴上这么说着,秦琼的神情凝重,「恐怕这孩子在朝中要面对不少弹劾了吧。」 程咬金往嘴里灌着酒水,「想来也是。」 自大唐立国以来,第一次遇到这么行事这般强硬的礼部尚书。 张阳回到家中,李玥已经听王婶讲完了事情的经过,她笑着上前,「我给夫君洗菜吧。」 说着话她便一手拿走了菜篮子。 张阳又嘱咐道:「芹菜的叶子可以留下来,摘了不要丢了。」 李玥笑着点头,「知道了。」 重新在院子里坐下来,张阳看着漫天的雨水,也不知道这场雨什么时候可以停。 宫中,李世民看着一份份弹劾张阳的奏章送来。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站在一起。 「陛下,这些都是颜师古和卢承庆等人为首的文吏为撰写弹劾张阳的奏章。」 李世民拿起其中一封看着,「张阳此举交恶诸国,势必让大唐陷入孤立,若不处置,大唐在诸国眼中成为虎狼之国。」 再看眼前的两人,李世民笑道:「你们觉得如何?」 房玄龄回道:「陛下,此次外交院谈判臣一直在场,张阳所言也并不是口无遮拦,可以静待事情变化,看个结果再来做判断。」 长孙无忌点头道:「臣附议房相的说法。」 李世民看着这些奏章,「如此多的人弹劾张阳朕不能坐视不理。」 长孙无忌低声讲着,「陛下张阳也只是言行不端,至于过错,等有了结果再议不迟。」 在甘露殿商议一番,房玄龄和长孙无忌一起走到殿外。 「近日赵国公好似对张阳的看法变了不少。」 「张阳此子年轻气盛,言行举止难免会有不妥之处,适当扶正便可,要说能力他或许不如中书省的人,甚至不如张大象许敬宗,就是他的远见……」 「他的远见往往不会错。」房玄龄接过话语补充道。 长孙无忌沉默着点头,会对张阳改变看法也是因为自己的妹妹,身为皇后她总是说起张阳这个孩子如何照顾宫中。 张阳这孩子天性不坏,对朝中一些老家伙而言,这份心很赤诚,也很纯良。 加上张阳从不贪图玩乐,更不沉迷于酒肉之中。 他的一切行为好似有一个自己的准则。 也看过长安城更多的青年才俊,这种品性纯良的孩子不是张公瑾能教出来的,教他学识与为人处世的人一定也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难的不是一朝清心寡欲,难的是数年如一日没有贪图之心。 光是这一点,教授张阳这种处世与品德的人,才是用心深远。 这样的孩子是不会走歪路的。 李世民最后下了一道斥责的旨意,注意言行,注意举止,再面壁禁足一月。 以此来告戒张阳,算是对这些弹劾奏章的回应。 张阳接过太监递来的旨意,「有劳公公了,家里做的一些腊肠还望不要嫌弃。」 老太监笑着拿过腊肠,「陛下的意思是张尚书还要继续处理外交院事务,平时注意言行。」 「敢问公公这一次弹劾我的都是什么人?」 「还能是什么 人,都是一些朝中老臣。」 跟在皇帝的身边的太监,自然明白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他笑呵呵提着腊肠离开了。 张阳手里圣旨,在手里揉捏着,然后跺脚骂着,「好你个天可汗,老子苦哈哈在外交院办事,你特么还禁足我一个月!」 将圣旨放在地上踩着,张阳嘴上继续骂着,「不分对错黑白,只会牵强附会,外交院都帮你把牌面撑起来了,你个做皇帝拆我台是不是。」 看着夫君对着圣旨发着脾气,两位婶婶守在门外,这一幕可千万不要被外人看见了。 等夫君发完了脾气,去院子的另一边做饭。 李玥捡起地上被踩得不成样子圣旨,骂夫君的圣旨也是圣旨,谁家能有这么多圣旨送来? 将圣旨洗干净,李玥将它晾晒着。 「你父皇把我禁足一个月也好,就当是给我放长假了。」 李玥嘴里嚼着饭食,又给小武夹了一些卷心菜,骊山种着卷心菜,家里院子里也种着两三颗,难得可以吃一回,平时都盼望着菜能够早日长成,割下来烧了吃。 坊间孩童把此次外交院的谈判当作游戏,学着模样在街头巷尾玩闹着,谁来演禄东赞,谁又来演外交院众人。 坊间口耳相传的故事,也成了孩子们的玩闹。 在家中呆了三天,天气终于放晴了,张阳拉着一车木材,带着媳妇和小武一家子走到城门口。 拉着一车的木材怪累人,张阳看了一眼趴在车上的小熊,等这头熊长大了以后让他拉车。 小熊注意到目光把头扭到一旁,眼神中充满了鄙视。 娘的,这头熊怕不是要成精了。 站在城门口守卫,先是看了一眼张阳再是行礼。 等人要走出城门的时候,他们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连忙上前拦住,「骊山令不是在禁足吗?」 第三百八十章 高原变故 张阳拉着车的脚步稍稍停下,「怎么了?」 守卫解释道:「骊山令现在应该在家中禁足才对,怎么能出城呢?」 上下打量眼前的侍卫,张阳皱眉道:「骊山是不是我家?」 「这个……」侍卫面色犯难,低头陪笑道:「骊山是公主殿下与骊山令的封地,自然也是骊山令的家。」 张阳再是瞅了他一眼,「那不就对了,我去家里禁足有什么错吗?」 守卫也不好拦着,毕竟河间郡王都交代过。 一家人就这么走出了长安城,一个月不上朝正好可以用心建设新家。 夫妻俩到了骊山,先去老师家中。 张公瑾正看着一卷书,这卷书正是骊山工厂印出来的,这册书每一页都写着简短的事务。 比如最近的朝政,以及长安城发生传闻都会记录在其中,印出来之后送到长安城卖钱,卖得一直很不错。 价格也便宜很适合人们茶余饭后观看。 李玥牵着师母的手走入院子。 张阳慢步走来,「老师最近身体如何?」 张公瑾无奈摇头,「还不是老样子。」 对现在的老师来讲,维持老样子不恶化已经是最好的消息。 张阳先是看了看老师的气色,「最近这段时间停药了?」 张公瑾还是点头,「孙思邈他们说长期服药会对身体造成负担,这边是停了一段时间,到现在有一个月了。」 骊山医馆的所有医生都在为了张公瑾的病情操心。 医疗团队越来越大了,医馆的生意也越来越好,去年是医馆的首次盈利。 张阳看了眼正在看着的张大安,「大安当真要去参加科举了。」 摇着头,张公瑾笑道:「孩子长大了,管不住了,先前老夫看中了阎立本的女儿,想着给大安寻一门好亲事,随之阎立本让人回话来说,皇后有意要把他女儿许配给魏王。」 「魏王?他还是个孩子呀,太子都还没成婚。」 张公瑾点头,「老夫也如此以为。」 又是看了一眼,张大安,他一边看书一边做着笔记,从东宫开始便养成了做笔记的习惯,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想着老师的话语,张阳好奇道:「阎立本的女儿几岁了?」 张公瑾裁剪着眼前的盆栽,「说是十三岁了。」 「十三岁……」 张阳痛苦地捂着额头,「是不是太小了。」 张公瑾又道:「你要是有心,可以给大安安排一门婚事,老夫眼看就快要死了,三个孩子以后都要交给你照顾。」 「老师,你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皱眉看了看自己的弟子,张公瑾摇着头,「活不了多久了,你连老夫临死前这点遗愿都不给安排?」 「安排,肯定安排,等大安科举事了我就去安排。」 「嗯。」张公瑾缓缓点头,「这样老头子我也能死得安心了。」 和老师谈话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话语间总是动不动就会谈到生离死别的事情,都谈了这么多年。 他打量着眼前的盆栽,「老夫以为坐在骊山可以不过问世事了,就算是在骊山还时常能听到你的事情,这一次你和禄东赞的谈话又闹得满城风雨。」 「嗯,受到了不少的弹劾。」 「你是个有手段的孩子,这本所谓的骊山杂志便是你的后手?」 「老师误会了,这就是简单的一本杂志,我是不会拿它去威胁长安城的那些老家伙的。」 张公瑾会心地笑着。 见了老师之后, 夫妻俩人一起去骊山新房子,给图书馆上房梁很是困难,张阳做了一个架子,可以分担一些房梁的重量。 把房梁搭好之后,接下来的事情便省事多了。 一间图书馆的建设完成得七七八八。 李玥看着新家图纸,上面还有不少的建筑,新家的落成还需要一些时日。 其中有些房子样式很怪异,就比如说夫君还要建设一个会喷水的水泉,新家的图纸刷新着李玥对自己夫君奇怪癖好的认知。 一直到了傍晚夫妻俩这才打算回家,本想在村子里住几天。 还有不少工具都在家里,夫君也要回家做一些小零件。 家具也都没有带来。 夕阳就在天边,今天的夕阳看起来比平常大了不少,小武坐在车辕上看了许久。 终于来到长安城下,守城的守卫询问道:「上午时,骊山令不是说去骊山禁足,怎么又回来了。」 张阳收拾着马车瞧了他一眼,「我白天在骊山禁足,晚上在长安城禁足,你有什么意见吗?」 守卫后退一步行礼道:「卑职不敢有意见。」 「长安城的家也是我家,骊山的家也是我家,我就喜欢两头跑我乐意,陛下的旨意规定我一定在哪个地方禁足吗?」 「那……那倒没有。」这个守卫支支吾吾讲着。 收拾了一番,一家人回到了家中。 李玥在院子里收拾着已经晾晒好的衣服,「父皇让夫君禁足,还要继续打理外交院的事务,朝中又有这么多人弹劾夫君,是为了让夫君能够避开这些弹劾,专心处理外交院事务?」 张阳换上了草鞋,穿着宽松的粗布衣衫,「那是你父皇想要坐山观虎斗,等待事情发展,如若事情没有按照他预想的发展,或许我还会被多罚几年俸禄,如若事情往好的方向发展,你父皇也不会给我太多的封赏。」 注意到自家媳妇狐疑的目光,张阳无奈道:「不要把你父皇想得太好,他的一切动机都是为了社稷,所以千万不要因为皇帝的好心感动,他对你的照顾都是要还的,而且是要加倍奉还的那种。」 媳妇的目光由狐疑转变成不可置信。 张阳清了清嗓子又道:「应该说做皇帝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其中绝大多数三观都不正常,因为他们坐在那个位置上,在权衡利弊时思考问题的方式都是和普通人不一样的。」 继续整理着衣裳,李玥不解道:「如何不一样?」 张阳低声道:「就比如说你父皇不会在意自己的女儿和儿子们未来会活得怎么样,他在达成权力掌握在自己的手里的基础上,顺便考虑一下自己儿女的生活。」 自古翁婿大多都不和睦。 李玥也喜欢了夫君对父皇的成见,她抬头看了看就要自家院子的天空,「就算是未来再糟糕,我也希望弟弟妹妹们能够过得好一些。」 张阳摇着手中的蒲扇,「有个美好的愿景总是好的。」 李玥小声道:「或许我们家还不够势大,夫君等我们有实力了,让弟弟妹妹过得好一些。」 【鉴于大环境如此, 「嗯,我听你的。」 听到夫君这句话,李玥幸福地笑着。 小武正在学习假分数和整数的题目。 她跟着李玥的日子越长,在数术上学习上的进步一直很平稳。 随着天色就要入夜,徐孝德赶在承天门关上之前走出了皇宫,长安城也从白日中的热闹慢慢走入夜晚的宁静。 徐孝德回到家中,自从张大安离开了东宫,在东宫要忙得 事情便多了不少。 家中已经做好了饭食,他拿出一卷书交给自己的女儿,「慧儿,这是为父从东宫带来的数术书籍。」 「谢谢爹。」徐慧接过这卷书,奶声奶气地说道。 刚刚打开书卷看着,徐慧好奇问道:「爹,张阳是什么人?」 徐孝德吃着饭菜不解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女儿最近看邻里的孩子玩游戏,他们都是抢着要当张阳,那些平日里被欺负的孩子就当禄东赞。」 徐孝德手中的快子缓缓停下,「张阳是个年轻气盛的人,听太子说过他很有远见,为父看来在处置公事也有欠妥的地方。」 看自己女儿安静地看着书,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进去。 贞观八年三月的中旬,这天的晌午,又是一份军报送入长安城,李道彦和苏定方攻打逻些,拿下了马泉河以北的大多部族,一路杀到了逻些河以南,所过之处的吐蕃部族皆被俘获。 李世民看着这几份军报,神色凝重。 苏定方和李道彦一路横扫了吐蕃的北面,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碍,松赞干布为了攻打边关带走了大部分壮年男子,这也导致了苏定方他们一路横扫。 吐蕃的女子也不容小觑,有不少战士大意受伤,好在苏定方行军一直都很谨慎,这才没有太多的兵员折损。 年纪轻轻能够深入吐蕃带着三百人,拿下了松赞干布都城的大片土地,这俩小子当是大唐年轻将领中的翘楚。 让李世民忧心的是另外两份军报。 牛进达的人手不像苏定方与李道彦那般已适应了吐蕃的高原,适应了高原之后在吐蕃深处便也是如履平地。 有张大素的前车之鉴,再有苏定方的战果,让朝中的人都明白吐蕃高原不是不可战胜的。 牛进达和李大亮追着吐蕃人进入高原之后,便有很多士卒有了身体不适的情况。 这让松赞干布找到了反扑的机会,一时间损兵折将不少。 看完这些军报,李世民眼神阴翳,「当真如张阳所言,在高原不能行军?」 军报只是说了损兵折将有三成,也不知道现在牛进达和李大亮的形势如何。 尉迟恭躬身道:「陛下,末将愿带兵进入高原驰援牛进达。」 长孙无忌劝道:「尉迟将军,此刻莫要再次带兵进入高原,在高原会让中原很不适应,若再贸然进入势必会出现更大的折损。」 李世民颔首道:「之前张阳屡次提醒过,不要轻易进入高原。」 甘露殿又是一片寂静,军报好坏参半。 李世民朗声道:「如今能否传信给苏定方?」 「陛下,眼下苏定方所在乃吐蕃高原的最深处,牛将军的人连高原都进不去,更不要说联系他们了。」 房玄龄说出了这一仗最困难的地方。 围剿松赞干布的两路兵马都遇到了一样的情况,在高原不适的情况下,遇到了吐蕃兵马的反扑。 尉迟恭低声道:「陛下,尽管吐蕃的后方已经失守,松赞干布还能在这种局面下保持冷静,不着急回守后方,还能和我们的将领在高原上打得有来有回,不得不说此人能够一统吐蕃部族,有其胜于常人的才能。」 闻言,李世民点头,「朕愈发想要见一见这个松赞干布了。」 一个能够在这种逆境中维持住局面的人,便能说明此人在部署和谋略上有一定的造诣。 牛进达等人一路追击,本是一路顺畅,可他们不清楚高原的气候,也不了解高原上的地形。 而在高原的深处就是松赞干布的地盘,他可以慢慢围杀这些唐军,一步步蚕食。 站在后方的秦琼沉声道:「若牛进达和李大亮还能做出决断,此刻他们应该撤军才对。」 李世民把目光从军报上收回来,「此番进入高原确实草率了,传令给边关,若牛进达和李大亮有退兵迹象,即刻前去接应。」 尉迟恭躬身道:「末将这边去拟定军令,派兵沿途布置接应牛进达和李大亮。」 李世民又道:「辅机,你去一趟外交院,看看现在外交院的人能否联系到西域的阿史那杜尔,并且让他们想办法给苏定方与李道彦送去消息,让他们小心防范。」 「喏。」 即便是现在送消息,等消息到了吐蕃或许都来不及了。 苏定方和李道彦就是一支深入高原的孤军,等松赞干布回到了逻些,面对这数万兵马也不知道他们该如何应对,张阳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准备。 高原上,李道彦和苏定方正学着吐蕃话,这是他们必须要做的,学会吐蕃话才能让自己对消息作出正确的判断。 站在高原上仿佛一眼就可以看到天边。 藏布河中一群将士正在洗着澡,李道彦听明白了眼前整个吐蕃人说的话语,松赞干布所带的兵马已经从边关撤回,正在河湟一带与唐军周旋。 将消息说给苏定方,李道彦神色担忧,「我们是该出手驰援了。」 队伍的后方还跟着一大群的吐蕃人,这些人都是从各个部落中带出来的,为的就是给将士洗衣服煮青稞,做各种杂事。 第三百八十一章 了解对手 吐蕃高原上,苏定方铺开眼前的地图,这张地图是从西域开始一直到吐蕃在测绘的。 吃下一口有些刺嗓子的青稞。 李道彦又道:“卫府兵马不知高原气候,一旦前方大军出了事,松赞干布要对付的就是我们了。” 那手中这三百兵马去对付松赞干布很显然是不现实的。 苏定方思量半晌,“我们先往河湟赶,再派出斥候去查探情况。” 俩人商议了一番,最后做出了决定派出斥候去查探前军的情况,孤军深入吐蕃,大家心里都没有底。 只有知晓了情形之后才能再做打算。 一边继续往河湟赶路,苏定方派出了十余个斥候快马从高原往下比队伍先一步去查探情况。 李道彦看着十余个斥候穿着吐蕃人的衣服,快马去朝着河湟方向四散开来打探消息。 早年就跟随父亲李神通四处征战的李道彦心中也明白兵法要如何使用。 苏定方不是宗室子弟,他靠着自己的所学在乱世中有了一支自己的兵马,被大将军李靖看中后,便为李世民征战四方。 那时大业年间,乱军四起,中原大地上各路反王揭竿而起,很早以前就听说过苏定方年少骁勇,二十岁的年纪就能带兵冲锋陷阵,邯郸一战他为了保护乡里与杨公卿对阵,杀得对方片甲不留,追敌二十余里,杀得叛军胆寒。 自此便没有人再敢冒犯,苏定方从那时起便成名。 心中有不服气,也敬佩苏定方。 他是从乱世中杀出来的将领,自己与他也有诸多差距。 行军半月,苏定方带着兵马沿着苏干湖而走,见几个斥候回来了便拉起缰绳住马。 带着队伍的李道彦拉住缰绳摆手示意后方的队伍停下。 斥候递上一张图,“这是松赞干布兵力布置,余下的人已经前去寻找牛进达将军的大营。” 苏定方又问道:“一路上有吐蕃人注意你们吗?” 斥候回道:“我们穿着吐蕃衣服,说着吐蕃话沿途询问牧民,他们甚至还给我们指明了方向。” 苏定方看着地图上所画是松赞干布的兵力部署,笑道:“好个松赞干布,犯了军中大忌还不自知。” 收好图纸,苏定方朗声道:“来人,安排细作伪装成吐蕃人去他们几个大营中散布谣言,就说松赞干布欲献吐蕃牧场来归降大唐。” 松赞干布的兵马被冲散,现在分成了东西北三片,正在慢慢蚕食唐军,看似懂得兵法,他却忘了其中一条兵不厌诈。 兵法谋略不仅仅只是在排兵布阵。 他分兵几处内外交困,兵马相距甚远,这便是松赞干布最大的破绽! 李道彦好奇道:“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苏定方颔首道;“先看看牛将军能不能在高原上适应过来,等牛将军消息,捉拿松赞干布。” 高原之上夜里寒冷,白日里也热得干燥。 苏定方不停地喝水,脸颊上都有干裂的沟壑。 李道彦笑道:“此战若能胜了,我们欠张阳一个大人情。” 苏定方应声道:“此战若了了,我便放马离开卫府,做个闲散人。” 正是壮年,苏定方已有了迟暮之心。 李道彦自认自己也三十多岁了,他看着长安方向,“也不知道家中如何,此战了之便回家好好照顾兄弟们,沿袭家父之名。” 长安城内,这些日子禄东赞倒是沉稳了下来,只要他们不闹事外交院也懒得和他们计较。 就是那一箱子金子交予朝中,让许敬宗感到心疼。 曲江池边,张阳坐在池边低声讲着,“最近媳妇越来越喜欢吃鱼了。” “你的厨艺养人,你看现在的玥儿不像当初消瘦。” 身后传来了李世民的声音。 不远处的水榭中,媳妇正给长乐公主李丽质和小武讲课。 张阳盘腿坐着,看着挂在鱼线上的浮标随着池水起伏,“我还在禁足期间就来曲江池散心,陛下不会怪我吧。” 李世民走到池边,“朕的禁令你从一开始就熟视无睹,何来怪罪。” 池水波光粼粼,又能看到鱼儿从水中一跃而起,重新落入池中。 再是一想,张阳皱眉道:“之前松赞干布带来的一箱子金子现在又名正言顺地到了陛下手中……” “朕让人确认过,一块金子没少。” 张阳稍稍点头,“既然金子也得到了,陛下也不用把公主外嫁给吐蕃,在下以为这一箱金子用来抵债正好,只要把金子给我,我就把曲江池还给陛下。” 金子是好东西,就连皇帝的赏赐有金叶子都算不错了。 现在媳妇还带着皇后送的金手镯。 想让自己家产变得更富裕,黄金是一条很好的路。 村子里的铜钱堆积如山,这些铜钱也彰显了骊山的实力,铜钱堆积得越多,在经济上骊山的话语权也就更大。 相比于以前,现在张阳更在意黄金和铜钱的价值,反而对银饼没什么兴趣了,而且关中的银存量并不高。 听到张阳这么说,李世民扫了一眼曲江池,“朕以为这曲江池在你手里也挺好。” “皇帝要赖账,我一个做臣子的除了一头撞死也没什么好选的,” 闻言,李世民又道:“那些金子与财宝朕要赏赐这一次出征的将士,还要为今年的科举做准备。” 又是一声叹息,李世民低声讲着,“朝中用度一样很紧张,眼前朕还不了你银钱。” 再看张阳的神情,这小子一脸的纠结。 李世民沉声道:“有朝一日,朕必定能够还清你的银钱。” 张阳点着头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竹桶,“这个东西给陛下。” 李世民接过竹桶打开木塞看着里面的东西,“这些是何物?” “白糖,准确地来说应该是白砂糖。”张阳思虑着,“此物是用红糖提炼出来的,不过它的甜度我还不是很满意。” 李世民倒出一些沙粒般的白糖,稍稍尝了一些仔细回味着,“朕还是喜欢饴糖的风味。” 张阳反倒笑了,又拿出一张饼,“陛下,吃糖的时候不能只是尝糖味道。” 说着话,又拿出一个水馕,张阳将白糖用水搅和成半凝状再涂在饼的表面,递给李世民又道:“陛下再尝尝。” 李世民拿过饼又是咬下一口,“嗯?” 细细品尝之下,李世民又咬下一大口,“味道确实好了不少。” 张阳笑道:“白糖的风味确实不如红糖与饴糖,只要它改变它的用法,将它与其他食物相融合也能成为一种美食。” 李世民三两口便吃完了这张饼,也不管这饼已经凉透了,仔细看了看竹筒中还余下的白糖。 “这些糖就送给陛下了,若是在做饼的时候加入其中,趁热吃味道能够更好。” 李世民也坐下来看着曲江池的景色,“在吃食上,总能想到很多美妙的做法,这是朕不及你的。” “我觉得我的人品挺好的。”语气稍稍停顿,张阳又道:“其实陛下的人品不如我。” “呵呵呵……” 李世民干笑着,“人品?坑害西域又是要挟使者,与朕说人品?你这厚颜无耻的病什么时候能治治。” 沉默半晌,张阳放下手中的鱼竿,揣着手朗声道:“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君臣俩人又在池边坐了好一会儿,俩人都没有讲话。 这期间张阳已经钓了三条鱼。 “陛下,其实鱼很笨,魏王殿下做过实验他把钓上来鱼放生,放生后的鱼还会再咬钩的。” “这个糖也是你的生意吗?” “这会是骊山的一份买卖,我还在想这份买卖要怎么做。” “还是只有你们骊山才能做出来?” “确实如此,我想把这个糖卖给特定的人,不赚寻常人的钱。” 再看张阳又钓上来一条鱼,李世民又道:“你想要卖给什么人?” 张阳笑着,“世家门阀大族皆是我的客户,这个白糖不会像以往我们骊山做买卖那般去卖,还需要陛下帮忙。” “朕帮什么忙?” “宴席之后将白糖分享给宗室权贵们,让他们知道陛下手中还有这等好东西,我便可以在暗中卖了,而且是高价卖。” “若是他人问到来处,朕又当作何解释?” “这不重要,陛下大可以不解释,我会让这个东西悄无声息出现在市面上。” 拿过张阳的蒲扇,李世民又给自己扇子,帮自己的女婿办事还是买卖上的事情,作为一个皇帝越想越不舒服。 再看这小子满面阴谋的笑容,要是在当年朕一定灭了他。 心中这般思量,李世民颔首道:“这么做朕有什么好处。” 张阳笑着,“我每月都可以按量给陛下白糖,不过这个东西不能多吃,还要适当控制用量,我会让这个东西的价值变得和黄金一般。” 再是看了一眼张阳,李世民站起身,带着丽质走了。 五条鲫鱼放回家养着,每天杀一两条。 回家路上,李玥还在给小武梳理着今天上课的内容。 家里还有不少食材,张阳看着挂在家中房梁上的一大排腊肉又是一阵苦恼。 李玥小步走来,“夫君,这些腊肉我们家也吃不完,要不给宫里送去,说不定弟弟妹妹会爱吃。” “也好,那就便宜你父皇了。” “什么叫便宜我父皇了,这是给弟弟妹妹的。”李玥将这些腊肉收拾起来,装进篮子交给杨婶,“麻烦婶婶把这些腊肉送入宫中。” 饭后,张阳便坐在秋千上看着书。 正晃着秋千,看媳妇走到自己面前。 张阳稍稍抬头,“小武呢?” “午睡,已经睡下了。” 张阳点着头,看她还站在一旁再是抬头问道:“怎么了?” 李玥抿嘴道:“我也想坐在秋千上看书,要不夫君再做一个秋千?” “不用这么麻烦。”张阳拍了拍自己的腿,“你可以坐在我腿上。” 李玥俏目瞪了一眼,再看看院子里也没人,小武正在午睡,杨婶去宫里了,王婶说是去买一些绸缎还没回来。 见夫君还霸占着秋千,再看他的笑容,李玥思量再三还是决定转身离开,正要转过身。 自己的腰腹被夫君一揽被倒在了他怀中。 “大白天的!”李玥红着脸捶打着。 好一会儿……夫君力气太大,她只好放弃了妥协了…… 这一下更没有心思看书了。 本就是夫妻,倒也没什么不合适,除了有些羞人。 就这么侧坐在腿上,李玥干脆往夫君的怀中靠了靠,夫妻俩的发丝就这么缠在一起。 张阳把书卷放在她的腿上,继续看着。 随着秋千的摆动,李玥一手怀抱着夫君的脖子,一手抓着秋千旁的绳子,这样可以坐得更稳当一些。 看着书中的内容,李玥皱眉道:“这是儒家典籍的注解?夫君看这个做什么?” “想要打倒对手就要先了解对手。”张阳看着书中内容,“当年嵇康也被誉为竹林名士,他们这一脉最注重老庒学说,世家中也不乏学古的老祖宗,这些典籍也是他们推崇的。” 张阳又道:“通过了解这些书籍,了解他们对世事的看法,将来或许有用,虽说我也不看不上这些书卷上的见解。” 此刻李玥哪里还有思考的心思,脑海中只剩下了夫君的话语。 再看夫君还是安静地看着书。 李玥抬着下巴,稍稍抬眼就可以看到夫君完整的神情,“就是这般坐着,夫君竟然还能有心思看书。” 张阳叹道:“我这是坐怀不乱。” “坐怀不乱是这么用的吗?” “也可以这么用吧。”张阳双手揽着媳妇的大腿。 眼看夫君的眼神越来越坏,正巧听到院门打开的声音,李玥像是受了惊吓的小兔子,骤然站起身快步回屋。 杨婶还有些错愕公主殿下的脚步,站在门外讲道:“公主殿下,骊山令,腊肉已经送入宫中了。” 张阳点头,“有劳婶婶了。” 杨婶笑着点头退出院子。 等人离开之后,李玥探头再往院子里看看,此刻小脸通红,哪有人在自家院子里大白天地做这么亲昵的举动。 再看夫君正悠然自得地看着自己。 第三百八十二章 时也势也 张阳侧目纠结道:“以前没见你这么害羞的。” 李玥被闹得心烦意乱,又是一跺脚关上了屋门。 晚饭后,一家子三人玩了会儿丢沙袋的游戏。 宵禁后的长安城很安静。 明月悬在夜空中,夜已深。 张阳小声道:“小武已经睡了吗?” 李玥钻进被褥点头,“嗯,已经睡着了。” 房间内低声细语讲着话,一阵折腾后张阳重新点亮油灯,李玥抱着被褥坐起身轻声道:“我去洗洗。” 看着媳妇走入浴室,张阳正要进去,却被她推了出来。 现在的她还是有些抗拒一起洗澡的事情。 “今年夏天是不是来太早了。” 浴室内传来她的说话声和水声。 张阳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又灌了几口凉水,“这个季节有这样的气温确实有些反常,看来要防范一下田地中的虫子。” “听村子里的妇人讲田地里的蛙叫也来得早。” “下一次去村子里,我亲自去看看田地里的粮食。” “不过现在来看草原的气候肯定很不错。” 又想到了草原上承包生意,这是今年第一次尝试承包,能够产生多少价值还要等冬天才能知道。 将来还要扩大规模,需要更大的牧场。 “晚上吃宵夜吗?” “好呀。” “你想吃什么?” “夫君之前做过的葱油面就很好吃。” 张阳站在门外,李玥在浴室内洗着。 夫妻俩隔着门低声讲着生活上的事。 宁静的夜里,话语声很轻,可也清晰可闻。 等做好一碗油泼面,李玥也洗好了澡,她的头发还湿漉漉,穿着淡薄的衣衫坐在月光下吃着面条。 张阳简单地冲洗一番也端起面坐下来吃着。 月光明亮,李玥的衣服很单薄,只是一层丝绸隐约看能看见她的肌肤。 她深吸一口夜空的空气,感受着夜风吹在身上的凉意。 张阳把碗里的面条又拌了拌,两三口吃完,“今天我和你父皇谈成了一笔合作。” 本不过问夫君和父皇之间事情,既然说出来,还是愿意听的。 把碗放在桌子上,张阳擦了擦嘴,“我打算让白糖成为和金子一样的贵重物品,卖给世家大族。” “就是夫君用红糖提炼出来的那些?” “只要有足够的红糖,白砂糖我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正说着话,小武揉着眼迷迷糊糊走出来,“老师,你们怎么不睡?” 李玥牵着小武的手,“老师马上就去睡。” 小武看到碗中的葱油面,“老师,小武也饿了。” 张阳清了清嗓子,“锅里还有,我再去盛一碗。” 接连几天都晴朗,长安城上的天空云卷云舒,时间过了一个月,这一个月从边关的战报越来越多。 牛进达的大军在高原徘徊了有一个月之久,期间撤下来的有两千余人。 有一千人还跟着牛进达留在高原,送来的军报上说他们已经适应了高原,也找到了苏定方。 至此,吐蕃的高原便再也不是中原卫府兵马所不能去的地方。 等牛进达他们回来,自然就可以将经验分享给朝中,让更多的兵马适应高原。 又过了半月,张阳正在田地里看着农作物状况,今年夏天来得会很早。 李渊走在一旁,“看来二郎是想要老夫来骊山修养身体了。” 走在田埂上,张阳点头,“您老就当修养身体,在村子里多和孩子们在一起心情也会好不少。” 看这小子还在盯着田地里的麦子,李渊又道:“你是担心今年的收成?” 点着头张阳又看了看天,“如果今年夏风早早退去,很有可能会出现旱情,如果夏风太强也有可能造成内涝。” 李渊点头道:“他们说你能预知天气,现在一听又觉得你此番话在理。” “您老说笑了,我不能预知天气,都是一些老农告诉的经验而已,他们对天时也会有自己的判断。” 媳妇正和小武挑选着鸭蛋,打算拿回家做咸鸭蛋吃。 临近五月的时候,陇西道刮起了沙尘,据从陇西道过来的人说一道巨大的沙墙从天边而来,沙尘遮天蔽日。 今年夏天来得早,还带来了沙尘。 好在长安城受的影响并不大。 边关的军报再次传来,牛进达和苏定方联合大破松赞干布的三路兵马,正在围剿残余兵力。 消息一到整个长安城震动。 这也是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经历三月之久的战事,终于是等来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消息。 对此李世民并没有太高兴,正在担心会不会和之前一样,一场小胜之后又会遭到松赞干布的反扑。 事实就是,就算是松赞干布要反扑,现在他的大部兵力都已经失去,已是强弩之末。 禄东赞快步朝着外交院走去,许敬宗悠闲地坐在院内,吃着饼喝着羊肉汤。 见人走来,许敬宗还喝下一口热乎的羊肉汤,舒坦地长叹一口气,“都说了让他多放点山葱,每次都放这么一点,这长安城的人真是越来越不厚道了。” 许敬宗这么说着完全无视了一脸恼怒的禄东赞。 “我要见张阳!” 许敬宗皱眉道:“之前大相不是说不着急吗?” 禄东赞拍案道:“我要见张阳。” 这一拍还把自己的羊肉汤给打翻了,许敬宗把落在桌案上的两三片羊肉捡起来吃了,再把桌案好好擦了擦。 “你有没有听到我的话!”禄东赞再是怒声说道。 许敬宗无奈道:“是张尚书不是这么轻易能见的,先前就因为大相的事情,我们张尚书禁足了。” “他不是只禁足一个月吗?” “一个月?要说您这位大相还是不懂我们关中的民风人情。”许敬宗把空碗递给一旁的小吏,让他还给门口卖羊肉汤的小贩。 再是整了整自己的衣袖,许敬宗瞧了眼自己衣袖上有一大片被羊肉汤打湿的地方,“本就一件官服,现在洗了明天又嗮不干。” 许敬宗神色犯难,“大相这不是为难下官吗?” 禄东赞重新站好行礼,“还请许侍郎安排,让我见一见张阳。” 现在终于知道规规矩矩地好好说话,松赞干布大势已去,作为一个吐蕃的赞普,终究是小看了现在的大唐。 当年乱世征战的将领都还在,当年死在阴山的突厥人怕是尸骨都还没凉透。 终究是松赞干布太过年轻气盛,不知道大唐有多硬。 就算是陛下现在主张轻徭薄赋,放归兵员去种田,大唐的实力还在的。 留下来的这些可都是当年乱世战场上杀出来的。 松赞干布没有经历过中原的乱世,作为一个对手不论是兵法还是谋略上,都比中原将领差一截。 陛下手中的谋士都是从一群人精中杀出来的老狐狸。 松赞干布还能在吐蕃蹦跶,真该感谢朝中那些老狐狸,感谢天可汗仁慈。 但凡李世民再残暴一点,长孙无忌和房玄龄还有张公瑾之流能把松赞干布扒皮剁了烹之。 也就朝中那些老狐狸没有出手而已。 许敬宗摇头叹息,“现在你们赞普如何了?你在长安城,想来吐蕃会送消息给你,你现在是知道松赞干布人在何处,是也不是?” 禄东赞躬身道:“赞普送消息给外臣,要与大唐谈和。” 许敬宗又道:“看在你与我们礼部纠葛多年,从张尚书还是一个文散之时,你便领教过我们尚书之手段,想来到现在也有四年了吧。” 禄东赞低声道:“这是第五年了。” 许敬宗重新坐下来,“做了五年的对手,真要是对手也快成朋友了,只是张尚书如今还在禁足,陛下说是禁足一个月,陛下不开口解除禁令,张尚书是不能自作主张走回朝堂上的。” “为何?” 禄东赞的额头有汗水滑落,外交院内又有几个文吏进入,又有三两文吏离开。 “张尚书为何会被禁足?” 话语一过脑,禄东赞回道:“因为朝中官吏弹劾。” 许敬宗再是问道:“为何会弹劾?” “因为……” 看他支支吾吾的模样,许敬宗接过话语,“还不是因为和你们吐蕃人谈判,上一次没有谈成,不欢而散,朝中便有了弹劾,不瞒大相,其实君臣之间也是有默契的,只要陛下不开口,张尚书也没有主张要回到朝堂,那便还是在禁足中。” “看在你与我们尚书这么多年交情上,下官可以帮忙。” “那就多谢许侍郎了。” 先前谈判禄东赞有多坚持有多么地不退让,现在的他就有多么地卑微。 许敬宗执笔写下一份奏章,递给禄东赞,“还请大相将上面的话语用吐蕃话写一遍,下官会代为交给朝中。” 禄东赞看着写在奏章上的内容犯难。 “不识字吗?”许敬宗笑着。 “认识……”禄东赞缓缓开口。 “只要你写明了,之前的弹劾就是一个误会,我们尚书在与你们吐蕃人谈判中的言行举止没有任何的不妥之处,而且还要写上吐蕃对礼部的感激之情。” “再说明朝中弹劾都是子虚乌有,是那些言官栽赃之,还请礼部为吐蕃再做公道便可。” 禄东赞咽下一口唾沫,闭眼好似咽下了一口气,“只有这么做才能为张尚书才能解除禁足?” “是也。”许敬宗把笔墨摆好,“大相,请吧。” 禄东赞再是闭眼深吸一口气,缓缓拿起笔便开始书写起来。 且说,禄东赞写了一份奏章交给朝中,李世民还没作出反应,人在骊山建设新家的张阳就听李泰讲了这件事。 “魏王殿下不要偷懒,快去把砖石装满,用推车拉过来。” 李泰闻言再苦哈哈的干活。 “姐夫,那吐蕃禄东赞终于是低头了,想来禁足很快就会解除。” 张阳点头,“我巴不得一直被禁足。” 李泰擦了擦汗水,“这个禄东赞还真是有意思,先前有多么的不退让,现在竟然要主动来谈判,还要礼部为吐蕃讨一个公道。” 有时候对付松赞干布这种自我感觉良好的家伙,就是要给他来自现实的一个巴掌,他才会重新低下头。 吐蕃和大唐打? 你们吐蕃撑死十多万兵力,有二十万人口就算不错了,就这种程度还想和大唐打仗。 也亏得吐蕃有高原做屏障,不如松赞干布会败得更惨。 李世民扫平了多少竞争对手,拿下阴山打服了突厥之后,正是拔剑四顾心茫然,何处寻对手。 这就有个吐蕃送上来挨揍。 正好给李世民立威,也是给了这个天可汗散威严的机会,以显摆大唐实力的时候。 只能说松赞干布的开战的时机不好,开战的方式更不好。 终究是输在了年轻上。 “姐夫,姐夫!”李泰唤着。 “怎么了?”张阳不厌其烦继续把砖石往墙上砌着。 “接下来要怎么谈?” “什么怎么谈?” 李泰跟在后头一直说着话,“谈判呀,接下来要怎么谈,是不是要让吐蕃拿出更大的代价。” 李玥走来正声道:“青雀,你去村子抓两只鸭子,我们午时烤鸭子吃。” 李泰闻言点头,“这便去安排。” 支开了李泰耳边总算是清净了不少。 夫妻俩默契一笑,坐下来休息着。 午时最热的时候到了,张阳看到李玥的汗水从脸颊落下,一直流到了光洁的脖颈。 把先前准备好的干净布巾,用冷水打湿递给她。 李玥接过擦着汗水,“这布巾从家里带出来,夫君藏到现在都不舍得用。” 用袖子擦了擦汗水,张阳笑着,“我用袖子擦就可以了。” 李玥擦着汗水递来一只桃子,“特意在冰水里泡过的。” 吃着冰凉的桃子,再吹着山风也凉快了不少。 小武骑着小熊欢快,到处追着其他的小动物玩闹。 这头熊已经能驮着小武跑,从以前收养的时候还是很小一只,这三年过去它长得快,每年都能胖上一圈。 让它驮着小武跑,就当是减肥了。 只有带着小武的时候,它才不会跑太远,总是在新家的附近晃悠。 李泰要减肥,这头熊也要减肥。 再这么吃下去,好好的一头猛兽,也眼看要废了。 李泰提着两只宰杀好的鸭子匆匆走上来,“姐夫,姐夫,我还带了很多胡椒和细盐。” 也是奇了,张阳痛苦地扶着额头,这小胖子最近的话怎么这么密。 第三百八十三章 卷死了其他驸马 搬了一天的砖石,李泰的胃口也更好了,他一个人就硬是吃了半只烤鸭。 张阳嘱咐道:“魏王殿下,你正是长身体最关键的年纪,需要多吃肉食,也不要暴饮暴食。” 李泰擦了擦嘴,“正好吃饱。” “最近对地理的了解掌握得如何?” “近日一直在看有关河西走廊的地志。”李泰盘腿坐好,“自汉以来在河西设有四郡,或许他人没有察觉,翻阅古籍之后才明白其实河西也是一个很富饶的地方,张大素路过河西走廊的时候发现战马羊群成片,当年霍去病在河西走廊设置名传史册最大的养马场,也不是没有道理。” “姐夫,其实我心中还有一事不解。”李泰地上划了一条线,“河西走廊东接陇西,直通关中,西接西洲直通西域,历朝历代以来这里便是兵家必争之地,中原屡屡拿下河西走廊,却又屡次失去,而要重建河西四郡所要的钱饷更是无数,更会再有失去河西走廊的风险。” 李泰的话又开始密集了起来。 张阳苦恼地听着。 “此次重设西州进而连通高昌,父皇的这一决策魏征屡次提及反对,想来这会对朝中造成很多的负担,若是河西走廊一旦失去,朝中的这些付出和努力都会白费。” 想起河西走廊,张阳又想到了中原三大雄关的嘉峪关。 这座雄关开始建设的时候是明初,也是明朝修建明长城最重要的一环。 先不说李世民会不会投入众多的人力物力建设这么一个关隘。 可嘉峪关的建成确实给了河西走廊长久的稳固。 张阳在这条线的另一端画下一个圈,“可以试试在河西走廊建设一个关口,只要有这么一个关口存在,就能给后面的河西四郡一个很好的保障,不论是屯田还是调兵都能给予很多的方便之处。” 李泰看着这条线思量许久。 张阳又道:“我管这个关口叫作嘉峪关。” “为什么是嘉峪关?” “因为河西走廊的西端有一个座山叫作嘉峪山。” 李泰抬头突然问道:“姐夫去过河西走廊吗?” 张阳笑着,“你就当我去过吧。” 到了傍晚才离开骊山,走入长安城的城门,李泰深吸一口气朗声道:“姐夫放心,地理于社稷有利,我会好好编撰的,定不会让姐夫失望。” 听着他的豪言壮语,减肥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是三天打鱼两天嗮网。 做生意倒是持之以恒。 也不知道编撰地理这种事情他能否持之以恒。 禄东赞写的奏章送入了朝中,一份是用吐蕃文字写的,另外一份是外交院写的译文。 看着眼前的奏章,李世民多少有些怀疑,禄东赞低头认错更如此反常地感谢礼部,多半也是被形势所迫。 再看向房玄龄,李世民沉声道:“玄龄以为如何?” “既然吐蕃大相觉得张阳言行没有不妥之处,自然可以召回来,让他继续安排谈判事宜。” 李世民看着外面的夜色,“明天让他来一趟立政殿。” 皇后很是欣赏张阳这个女婿,以至于宫里的一些家具也是玥儿让人送来的。 今夜,李世民宴请宗室中人,当初李渊所封的那些驸马也都在场。 让太监把白砂糖倒在每个人的菜肴上,当今皇帝与众人分享着这个白糖的妙用。 众人尝了之后也是啧啧称奇。 当有人问起来处的时候,李世民都避开不谈,这是和张阳约定的事宜,至于以后这个白糖如何出现在坊间,又是一个什么样的由来? 李世民相信张阳对此可以编出很多个故事。 在座的宗室中人都在议论这个白糖,有人用苦菜沾了一些白糖吃,发现风味更好了。 他们也听说过张阳时常会拿出一些稀奇的东西进献给陛下和皇后。 还有很多的家常吃食,大家都是做驸马的,等这些驸马回过味来的时候,他们意外地发现自己快要被张阳这个驸马给卷死了。 这是白糖第一次出现在人们眼前,此次宴会肯定会有很多人对此印象深刻。 李世民很满意这一次的成果。 说是禁足一个月,张阳一连两个月没有过问朝中的事情。 全身心投入在新家的建设中。 以至于李玥的房间内特意空出了一面墙用来挂图纸。 一早醒来,张阳准备好早饭,小武喝着粥看着昨天留下的题目。 再看一下媳妇还在睡着。 小武小声道:“最近老师越来越爱睡了。” 瞧了眼屋内,李玥这才刚睡醒,穿好衣衫走出来也是无精打采的。 洗漱完,打理好自己,这才坐下来慢条斯理地吃着饭食。 小武吃了碗里的粥,自己把碗洗了。 再看李玥的气色,张阳小声问道:“最近身体有不舒服吗?” 李玥小声道:“还不是这两天都睡得这么晚,平时很早就睡了。” 话语声很轻只有夫妻俩人才能听到。 杨婶匆匆而来,“骊山令,公主殿下皇后说是宫里有一些上好的桃子瓜果。” 李玥点头道:“知晓了,我们收拾一番便去见母后。” 一个多月没有去宫里,李渊在村子里调养,有医馆的医疗团队和孙思邈在自然不用太过担心。 和媳妇提过扩建医馆的事宜,工厂的收入马上就要进入平稳期,村子的银钱收入也慢慢趋于稳定了。 对此她反驳过好几次。 尤其是看到城外马车生意扩张之后,生意反而不如往年,这让她有些戒心,在扩张上更加地小心翼翼。 收拾好家里,夫妻俩带着小武这才走出家门。 宫女领着路又讲道:“近日皇后又不咳嗽了,太医署的医官们也发现了症结所在,已经把宫中的香炉都拿了出去。” 香炉作为一种奢侈用品,很多时候作为一种安神静心的作用。 这种烟尘往往带有不完全燃烧的特性。 他们为了让香气更浓郁,会往各种香中添加更耐燃烧的东西。 比如硫就是其中一种。 许久没有见到母后再听到宫女这么讲,李玥的脚步便加快了几分。 有宫女带路,从承天门进入朝堂无阻。 来时还能注意到在皇城各部的官吏目光都在对自己指指点点,对这种目光早就习以为常,张阳明白自己在朝中很多人的眼里都是另类。 当自己足够清醒,在看待他们的时候就如在看凡人。 明白对错是非很重要,见识过更繁华的世界,只要心中坚定,便可以确认自己的方向是没错的,也不用在意他们的指指点点。 他们会议论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前方会怎么样,对未知的好奇罢了。 走入宫中,眼前也开朗了,太极殿前宽旷的场地上没有人驻足,走近之后才能看到四五个侍卫站在殿前。 从太极殿拐过,一路走向立政殿。 还没走到殿前,就看到李治一个人站在外面,这才七岁的孩子穿着过长的衣衫,正驻足四望。 看到人,李治好似眼睛一亮便快步跑来,“姐夫,姐夫,豆子已经数清楚了,皇兄教我的。” 就知道青雀那时候来问,就是给他的弟弟排忧解难的。 夫妻俩带着小武脚步不停,继续走着。 李治快步跟着,“姐夫,还有什么有意思的题目?” 走到殿前,张阳又道:“如何称出一匹战马有多重。” 李治再是追问,“需要把战马大卸八块来称量?” “前提是不能杀马,具体方法还是要看晋王殿下的才智了。” 说着话已经走入了立政殿,李世民和皇后就在这里。 李玥先是行礼,再是走到皇后的身边。 张阳看向李世民,君臣翁婿两人相看无言好一会儿。 “你交代的事情朕已经办好了。” 李世民先开口了。 张阳又拿出一小罐白糖,“陛下平日里要少吃这个,我每个月就给这么一些。” 拇指大小的罐子,打开一看里面不过放着半罐白糖。 重新放下之后,李世民无奈道:“此物太过甜腻,朕已不爱吃。” 张阳笑着,“可以用来做一些甜食给孩子们吃。” 听到甜食两个字,高阳当即凑了过来,仔细听着。 在大唐,盐金贵,糖更金贵。 李世民拿出一道旨意,“这是你解除禁令的旨意,朕就不让人送去了。” 张阳拿过旨意点头,“多谢陛下了。” 李世民喝着茶水,“不管是这道旨意,还是白糖都不过是朕的举手之劳,朕还想知道你会怎么对付吐蕃。” “说句实话,其实我也没想过要怎么办,更没有什么具体的想法。” 李世民放下茶碗,“那你前前后后这般对待吐蕃人是何意?” 接过宫女递来的椅子,张阳在一旁坐下,“牌桌上谁也不知道对方的底牌如何,唯有诈之。” “你根本不知道吐蕃能够给予多少土地,你只是想要试探吐蕃的底线?” “正是。” 李世民又笑了,“看来你也不过如此。” 张阳惆怅道:“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我和大家都一样。” 一旁还有皇后与媳妇的低语。 注意到张阳打量着立政殿的布置,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一块镇纸上,李世民闭眼道:“送你了。” “多谢陛下。”张阳把这块镶金的镇纸放入怀中。 “皇后的身体因为你的建议好了不少,现在也不会气喘咳嗽,还是你提醒的好,就当是算你一功。” 张阳讲道:“权贵宗室中也有不少人在用这个东西,若是大家都可以不用那才是最好的。” “只要朕不用了,想来他们也不会使用。” 和李世民商议了半晌,跟皇帝交了底之后,接下来的事情可以方便不少。 第二天的早晨,张阳依旧没有去上朝,一觉睡到天亮便早早来到了外交院。 许敬宗迎上前,“禄东赞每天都会来外交院过问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张尚书。” 许敬宗的能力很不错,外交院他能打理得井井有条。 还有他让禄东赞写的一份奏章,就算是现在禄东赞是为了形势所迫也好,不论朝中的言官怎么猜测,让他们闭嘴不再弹劾了,也是出了一口恶气。 有时候动不动就成了这些言官议论的中心,也是挺苦恼的。 张阳诧异道:“禄东赞每天什么时候来?” 许敬宗从炉子上拿下水壶,倒上一碗热水,“张尚书是打算这就安排谈判?” 张阳笑着,“今天不打算谈判,你和禄东赞约定一个日子。” “也好,这次是吐蕃和大唐的正式谈判也要好好准备一番。” 打量着现在的外交院,自从外交院成立之后,与诸国的邦交事宜也都在这里进行。 墙边的书架上放着不少卷宗,外交院还有一个后院。 后院倒是显得空荡,本来这里是一处酒楼,空置很久。 买下来之后便把这里改造成了外交院。 还有一个大灶台,张阳犹豫着问道:“我们外交院的文吏,是不是都自己解决一日三餐?” “是这样的,吃食上的事情我们从不过问。” “招个厨子给我们外交院的人手每天做三顿饭,每天都有饭食吃,花不了多少银钱,可以照顾到很多人。” 许敬宗点头,让一旁的小吏去安排。 听着许敬宗的讲述才知道现在的吐蕃发生了什么。 根据这些天送来的军报,许敬宗说着吐蕃的战况。 首先就是牛进达所率领的五千兵马被松赞干布的人围困在河湟,围困半月之久,期间吐蕃人几次进攻都被抵挡了下来。 而苏定方和李道彦从吐蕃南下,知晓情况之后便开始帮助牛将军脱困。 三百人的队伍想要对抗松赞干布的数万兵马根本不可能,苏定方让手中学了吐蕃话的将士潜入敌营开始散布谣言。 本就经历松州的败仗,吐蕃军心不稳。 而松赞干布分兵各处,一时间谣言真假难辨。 其中也有不少人是无可奈何跟着松赞干布来攻打大唐。 松州一战结束之后,便有人早已失去了再战之心。 吐蕃军中谣言四起,而牛进达将军这半月也适应了高原气候,并且苏定方派人联系到了牛将军所部。 李大亮的兵马也前来驰援。 第三百八十四章 与禄东赞谈判 战局很快便扭转,松赞干布的几路兵马被冲散,而松赞干布这人至今还没抓到。 许敬宗说得很含湖,这也是外交院能够得到的消息。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还要等远在吐蕃的大军回来才能知晓。 吃了这一次的亏,想必李世民也不会贸然再派出大军前往吐蕃了。 之前怎么劝李世民都没用,吃了这一次亏之后,他要是可以能够得到教训,这个皇帝还算是有救。 又和许敬宗交代了一些事宜,张阳又去东市买了一些菜。 家里还有几条鲫鱼养着,可以随时杀了来吃。 媳妇喜欢吃鱼和包子。 回到家,简单做了两个菜,一家子吃完后,张阳铺开一张地图仔细看着,下午时分,杨婶收到了许敬宗的口信,三天后也就是四月下旬的最后一天,大唐和吐蕃正式开始谈判。 见夫君还看着地图,李玥上前问道:「这是吐蕃的地图。」 张阳手里拿着笔点头,按照记忆勾勒着吐蕃的边界线,再画线,从西域画出一个大致的范围。 「眼下外交院还有两件事没有办好,首先是吐蕃的事宜,还有西突厥的事宜。」 李玥坐下来看着地图小声道:「西突厥不平,西域也难以平定吧。」 西域的西北方向便是西突厥,高昌则是在双方的交界上,高昌往下便是西域,高昌往上便是西突厥所在。 话语是没有错,控制西域确实要平定西突厥。 要是中途发生变节西突厥人又会去劫掠西域。 张阳看似高昌,「还是我媳妇眼光毒辣一眼就看中高昌,这高昌就是西域和西突厥定海神针,还要在高昌有驻守兵马,一旦有变高昌的兵马北上可以征讨西突厥,往下又能征讨西域。」 李玥笑道:「我就提了一句葡萄酿,是夫君用一文钱买下了高昌,难不成我说想要吐蕃的雪山,夫君就能买下来一般。」 先是挠了挠头,张阳笑着没回话。 李玥见状又看了看,「夫君不想真的再想要如何买下吐蕃的雪山吧。」 张阳干笑道:「怎么可能,我怎么会想这种事情。」 「当真不是要买吐蕃的雪山?」 「那是自然,肯定不会的,那雪山怎么买?」 李玥放心地点头,买下一个高昌已经够疯狂了,还要买雪山,什么人会想出这种事情。 想完这些,李玥便坐在秋千上看着书卷。 再多做一些铆钉,要固定木桩,为了建造自己的新家,张阳感觉自己有用不完的力气。 这三天,张阳依旧没有去上朝,朝中也没有再派人来过问。 李世民似乎习惯了有这么一个不着调的礼部尚书,他也习惯了礼部特立独行,干脆不管了? 「今天是和吐蕃人谈判的日子,夫君要好好打理一番才行。」 看着自己镜中的自己,张阳任由媳妇打理着头发。 这么小小一块铜镜照着很是不舒服,想要看到自己的发髻还要时常调整位置。 「咱们家就不能准备一面大一些的铜镜吗?」 李玥梳理着发髻低声道:「铜镜很贵的,这么一小块也要一贯钱才能买到,这还是小时候奶奶从宫里带出来的。」 「咱们家到现在也没有自己买过铜镜吗?」 李玥点头,「确实是如此。」 「以后我做一面大镜子,可以照到全身大镜子,和……」张阳看了看房门,「就和这个房门一样大。」 「那要花多少银钱?太贵了,这面镜子就够用了。」 等自己的发髻整 理好了,李玥还要整理她的发髻。 张阳拿过一旁的眉笔,「我给你画眉。」 李玥抬头看向夫君莞尔一笑点头。 粉白黛黑,施芳泽只,早在战国时期就有这种诗句来描述女子的妆容。 张阳仔细画着媳妇的眉毛并不是浓,倒是整齐。 这要是因为她小时候贫血的缘故,小时候的她发丝泛黄,就连眉毛也是。 张阳一手抬着她的下巴,仔细画着。 房间内很安静,夫妻之间的目光避无可避地看着彼此。 直到画好了,李玥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张阳看着自己的成果,「嗯,这样子看起来更英气一些。」 李玥抿嘴看了好一会儿,「哪有女子的眉毛这般凌厉的。」 「没有吗?」 走出房间的时候,李玥也没有改,就画着这么凌厉的眉梢。 从小就柔弱的她,到现在有了这么厚实的家底,还有了如此大一片的封地。 这让她有了一个大地主该有的气势,缺少的就是该有的精气神,眉毛这么一画让她眉宇间能多几分凌厉,更加重了她作为骊山主人的气场。 走出家门,张阳穿着官服一路走向外交院,今天是个松赞干布正是谈判的日子。 从朱雀大街一直往东,路过东市,路过平康坊便是外交院所在,再往前便是国子监了。 外交院门口站着不少人正在围观。 有了上一次谈判,在长安城中外交院便名声鹊起,这一次谈判更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张阳在院前站定,松赞干布已经在这里了。 许敬宗,张大象,张大素也准备好了。 房玄龄和李承乾依旧在一旁旁听。 张阳笑道:「大相兄,好久不见。」 禄东赞躬身行礼,「此次我们吐蕃是带着绝对的诚意来与大唐谈和的。」 在主座坐下,张阳抬眼看了看四下,先是清了清嗓子,「这一次吐蕃的谈判的目的是什么来着?」 许敬宗小声道:「说是要停战。」 「停战呐……」 张阳再是倒吸一口气,「这停战之后呢?」 「之后……」 许敬宗又看向禄东赞。 禄东赞低头回道:「自然是大唐与吐蕃能够和睦相处。」 张阳揣着手抬眼就瞧见了门口围观的人,他们好似在看一场好戏。 「吐蕃能够给出的条件是什么?」 「我们吐蕃愿意割地,将河湟附近一千顷地交给大唐。」 「还有呢?」 听到有此一问,禄东赞面露难色再讲道:「吐蕃愿意进献牛羊,以及承诺不再兵犯中原。」 看张阳低声不说话,禄东赞抬起身,又问道:「张尚书难道觉得不妥?」 知道张阳思考的时候总会喝茶,许敬宗默不作声倒上一碗热茶,放在桌桉上。 拿起茶碗吹拂着茶叶,张阳朗声道:「这位吐蕃大相,我之前也提醒过你,有些事情不是外交院能够说了算的,至于你所提条件未免太过儿戏了。」 「不知道张尚书希望我们吐蕃献上什么能够让两国停战,能够让两国将士与子民能够休养生息。」 张阳反倒笑了,「你不要用休养生息这种话来裹挟,不过你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 这话听得李承乾心中犯滴咕,又是裹挟又是不谋而合,这前后是不是矛盾了。 「我们外交院当然也是站在万千将士和万千生民的立场来与你们谈判,当初你们吐蕃兵犯松州,让我 们将士受伤流血,让我们大唐万千生民担惊受怕。」 「且不说长安城的居民,就看松州城内外三县十六村的大唐子民会不会答应!」 外交院内又安静下来。 「好!」 院外有人叫好,也不知道是谁喊的。 此刻外交院内的一众官吏,把腰杆挺得更直了。 禄东赞咬着牙,「外交院希望吐蕃怎么做?」 张阳深吸一口气,「首先你们要道歉,让松赞干布以国书的形式,向松州境内所有人道歉,并且立碑记录事宜,以传后世。」 明知道张阳的手段,即便是知道他的行径,听到这般屈辱的要求。 禄东赞牙齿都在打颤。 张阳颔首道:「做得到吗?」 禄东赞再是行礼,「还请外交院说其他的条件吧。」 「不,道歉是前提,松赞干部不道歉不立碑,这件事便过不去,别说谈和,停战都不可能。」 张阳又是朗声道:「我大唐一直以来都希望世界和平,这也是我们外交院的目标,是你们吐蕃单方面向我们大唐宣战,攻打松州导致数千上万人离开家乡,到现在他们都还不敢回去,敢问吐蕃大相,吐蕃是不是应该道歉!」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 赞普当初说过这个人或许会成为吐蕃最棘手的敌人。 那时的赞普是根据吐谷浑的遭遇猜测,那也只是猜测,更没有想到这个年轻人成了礼部的尚书。 也没有想到现在的张阳能够站在这里与自己谈判,开出了一个让人无法答应的条件。 「如果吐蕃能够就此道歉,我们可以谈接下来的条件。」 禄东赞缓缓开口,「外臣会写信,将这个条件告知赞普,还请诸位静等赞普的回复。」 又是看了眼在场的众人,禄东赞又道:「在此之前能否先请大唐停战。」 张阳的脸上又挂起了人畜无害的笑容。 李承乾见到这个笑容也是松了一口气,看来可以停战了,随之接下来的话语让他神色陡变。 「将士们的血不能白流,松州的上万县民不能白遭罪,在吐蕃赞普没有向松州道歉立碑之前,大唐不会停战!我们的条件还未达成以前,这场战事也不会停下!」 张阳的话语从外交院内传来,此刻外面的众人听到这般话语都是怔怔出神,好强势的少年男儿,大唐少年若皆是这般寸步不让,大唐何以不强盛。 禄东赞挥袖走出外交院,此刻院外叫好声一片。 房玄龄看着文吏将此间安排全数记录完,又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嘱咐道:「晾干墨迹呈给陛下。」 「喏。」 李承乾站在原地久久没有说话。 等院外围观众人散去,院内诸多人手接着去忙自己的事情。 禄东赞回到了驿馆,他执笔写下今天外交院提出的条件,此刻这个吐蕃大相眼中尽是屈辱。 他所写的也不是希望松赞干布向大唐松州地界的上万生民道歉,他还写了给赞普的建议,千万不要答应张阳这般屈辱的条件,一旦答应了我吐蕃再无立足之本,再是千叮万嘱,吐蕃勇士宁可战死,也不向大唐道歉。 第三百八十五章 做个专业的人 写完之后,禄东赞交给了一旁的仆从,做完这件事他长出一口气,仿佛身上的重担恍然间不在了。 长安城内对这件事议论纷纷。 张阳在众人的目光下走出外交院的时候,李承乾便跟在一旁。 人群散去,眼前的朱雀大街又宽敞了。 “孤以为松赞干布不会接受这种条件,你还是希望大唐和吐蕃的战争继续下去是吗?” 听李承乾这么说,张阳放慢自己的脚步,“科举就要开始了吧。” 李承乾点头,“过了农忙便是科举。” “也不知道大安这一次能不能被朝中录用。” “吐蕃的事情和大安有什么关系吗?” 张阳停下脚步揣着手正看着几个玩闹的孩子,“吐蕃的事情当然和科举没有关系。” 李承乾如鲠在喉,既然没有关系为何又要说起科举,与张阳交谈还是一如既往地无奈与痛苦。 以前在东宫的时候还算能够听懂,如今他越来越不说人话了。 指着远处玩闹的孩子,张阳又道:“长安城像这样的孩子有多少?” 闻言,李承乾抬起头,“是说这般年纪的孩子吗?” 张阳点头。 李承乾思量半晌,“有近千上万,迁居长安城的人越来越多,城中的孩子自然多了。” 街道两旁是来来往往的行人,偶尔还能听到几句叫骂声。 “太子殿下,臣以为若是这般年纪的孩子都开始读书,想将来给我们大唐增加更多的读书人。” 李承乾重重点头:“你说得在理。” 张阳神色平静再是讲道:“敢问太子殿下,从去年到现在为何官学的开办迟迟没有进展?” “这个……” 张阳再是讲着:“当初臣说过科举的开办根基便是在官学,只要官学能够顺利开办,将玩闹的孩童全部收入学舍中,科举必将兴盛,学习要从娃娃抓起,七八岁的年纪,更是不能错过的时光。” “臣当初几次三番嘱咐太子殿下要注重官学的看办,太子殿下只是和陛下提起过,至于陛下会如何办,朝中会如何办,有哪些章程?” 听着张阳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语,此刻的李承乾也在费劲地消化这些话。 “至于臣当初说的那些,太子殿下是不是都已抛到脑后?”看了看李承乾的神情,张阳接着道:“身为太子诤友,应该劝谏督促太子,有些事情不能只是一句话,做个场面就能了事,我们要将话语落在实处,把事情办下去,这样才能无愧于心。” 李承乾稍稍一礼,“朝中也不是没有想过办法,可士族掌握着大多数的夫子士子,他们给予优握的条件,给门阀子弟教书,朝中无法与他们相抗衡,郡县州府想要去寻教书人,却发现士族已经招揽了八成的士子,就连生员都不放过。” 利用自己的权势地位与财富,来掌握更多的教书资源。 为他们自己的子弟来做私教。 永远不要小看古人,尤其是这些有文化有学识的士族门第,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们总有对策。 “我觉得眼前的困难并不是不能化解的,只是不敢下太大的决心,有言道有志者事竟成,对此,我非常佩服郑公,当初寺庙事发还是郑公亲自去查问,亲眼所见倾力而为,实乃我辈榜样。” 李承乾听着这些话语,回神才发现自己已经流汗了。 把双手揣在袖子里,张阳突发感慨,“这长安城像我这样的好人太少,放眼望去皆是恶人,有些时候都怀疑我快要活成圣人了。” 正思量着这些话语,李承乾心中惭愧,再一回神张阳已经不在眼前。 心情失落地回到宫中,李承乾走到甘露殿向父皇禀报着这次外交院内的情形。 李世民翻看着呈上来的记录,“张阳这小子越来越胆大妄为了。” 李承乾回道:“坊间为此叫好的人不少,儿臣以为外交院此举甚得民心。” 说完话,被父皇瞧了一眼李承乾又低下头。 甘露殿内,房玄龄也是安静地站着没有讲话。 放下手里的记录,李世民又拿出一些茶叶,倒入热水冲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陛下的桌桉上会放上一壶茶水,时常便会泡些茶叶喝上一两口。 当适应了茶叶之后,这已经成为了陛下每日离不开的习惯。 见父皇没有讲话,李承乾鼓起勇气再是开口道:“父皇,儿臣想起官学的开办,朝中一直没有进展,是否督促一番。” 李世民缓缓点头道:“朕明白了。” 看父皇不再多说什么,李承乾又是行礼,“儿臣告退。” 稍稍抬头又仔细看了看父皇的脸色,李承乾退出甘露殿。 走到殿外见房玄龄也出来了。 站在原地筹措半晌,李承乾跟上脚步,“房相,孤有一事不解。” 房玄龄一路朝着承天门走去,“太子殿下直说便是。” “孤一直不知道父皇对张阳的态度是何意思,此次谈判张阳的条件确实很苛刻,但能够得到民心民意支持,孤以为这便是对的。” 房玄龄笑道:“太子殿下把张阳想简单了,也把陛下想得太复杂了。” “房相此话何意?” “有些话臣不便直说,太子殿下自己明悟便可。” 停下脚步,李承乾看着房玄龄越走越远,好像是大家都带着一副面具,看不懂每个人的心思,也不明白他们的想法。 想到大安,或许像大安这样的人能够想明白。 如今他也离开了东宫。 有时候觉得大安很愚笨,从他开始会读书会思考,大安的那份才智便慢慢显露出来。 愚痴却又心如明镜。 大家的年龄相彷,李承乾无奈自己没有别人的境界,每个人都有他们自己的活法,唯独孤不知道该怎么活。 当天夜里,李承乾失眠了,辗转反侧想着这些话语。 深夜,宫中很寂静。 走到殿外,夜风吹过的时候李承乾感觉自己又精神了几分。 见赵节还站在殿外守着,李承乾便走上前,“赵节,今日是你值守?” 赵节行礼道,“禀太子殿下,今夜确实是卑职轮值。” 李承乾抬头看着星空,说来赵姐也是姑姑的儿子,再是一想便问道:“当初张阳在东宫的时候,你与他时常谈话?” 赵节点头,“他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李承乾干脆坐了下来,“如何有意思了。” 人生路茫茫,李承乾心中没有方向,该做一个什么样的太子才能让父皇满意,让朝臣满意。 又想不明白父皇的用意。 “他时常与卑职说专业的人要做专业的事情,所以卑职近日一直有看兵书,身为侍卫若专业不精便要多学习,成为专业的人。” “专业的人?”李承乾思量着。 “就是专心于一项事业的人,人各有所长,一个人一生能有一样成就已经很了不得,要把自己擅长的事情做到专精也是不易。” 听着这些话,李承乾脑海中很快就浮现了张阳笑谈时的样子,甚至可以想象到当时张阳与赵节谈话是什么表情。 房玄龄说不要把张阳想简单了。 可不管怎么看,张阳就是一个很简单的人,这个人常常愤世嫉俗,时常悠然自得,为了一点小事就能把父皇气得打砸武德殿。 “卑职就想要做这样专业的人。” 看太子站起身,赵节行礼道:“太子殿下是否有要事需要卑职去办?” 李承乾索然长叹,“你守好东宫便是。” “喏。” 第二天,张阳还是没有来上朝,有一种当今陛下不去请他,他便不来的架势。 朝中众臣对这个特立独行的礼部尚书议论越来越多。 下朝之后,李承乾亲自去了门下省,查看各地官学开办事宜。 没有陛下的旨意,太子主动查问这件事,惹得门下省官吏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只能硬着头皮按照太子的话语办事。 骊山,张阳正在屋顶铺着瓦片,这些瓦片都是阎立本让工部送来的。 这些瓦片的质地很不错,这些瓦片都是铺设宫殿用的。 李玥一脸的担忧,她爬在夫君做的梯子上,“我们用这些瓦片,在宫里不会是逾制了吧。” “管他呢,不用白不用。”张阳站在屋顶朝着远处的长安城看去,“他们还能来掀我房顶不成?我教他们有来无回!” 李玥捂嘴轻笑着,接过王婶递来的瓦片,再是放到屋顶上。 杨婶用麻绳将这些瓦片都捆起来,递给王婶,再将瓦片递上去,夫君在屋顶铺着瓦片,分工合作。 等把瓦片铺好,张阳顺着梯子爬上来,“果然还是我自己做的梯子顺手。” 李玥递上水,“夫君喝水。” 每一次觉得夫君有出息了,媳妇就会特别地殷勤,主动递水又是主动做饭的。 这间两层高的房子用来藏书,张阳走入其中打量自己的成果很是满意。 “媳妇,我们虽然只是建成了一间房子,看似是一件很不起眼的事情,实则是我们新家迈出去的一大步。” 李玥听着也朗声道:“以后我们要在这里放满书籍。” 其实家里也有很多的书卷,从左藏库拿出来之后便再也没有还回去。 李世民好像也不是特别计较这些。 把家里的书放在这里都可以放满一面墙。 石灰是个很重要的东西,尤其是建在山中的房子,更需要石灰。 石灰涂墙之后还能用来防虫害。 “有空了还是要多烧点石灰才行。” “就是夫君之前用来做肥皂的东西吗?” 张阳点头,“差不多的意思,让魏王再派一些人手多烧烧石灰,这对将来很重要。” “青雀不是忙着编撰括地志和地理吗?” “他不过是主持,你看他像是能够静下心编撰书籍的样子吗?” 刚刚打好铺设好的地基边上,李泰正和一群侍卫杀着鸡,眼看他手里的鸡还没扑腾两下,就被一刀割喉放血。 场面不忍直视。 李玥愣愣摇头,“夫君说的是,青雀还真不是一个能够静下心做编撰的人。” 李泰是魏王,又是李世民很宠爱的孩子,这小胖子能够调动的人力物力也不小,至少为了编撰括地志,弘文馆,文学馆的人都能够听他调遣,而这些人也会为此尽心尽力。 都是饱读诗书,遍览典籍之辈,括地志能够编撰而成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更别说主持这件事的人就是岑文本。 同样在秘书监任职,岑文本的才学才识不比颜师古差,再者他还年轻。 李世民让他掌管宫中机要卷宗,可见他的价值。 “这种人才早晚要把他们都抓来骊山,让他们给我培养人才造福下一代!” 听到夫君的喃喃低语,李玥好奇道:“要把什么人抓来?” 张阳啃下一口桃子,“我是说岑文本这个人很适合抓来给孩子们教书。” “封地里这么多的孩子,要有多少个夫子才能教。” “我们封地不仅要盖一个大驿馆,还要盖个大学堂,一层层的楼建起来肯定很好看。” 自从封地的建材石料够用,李玥发现夫君的胆子也越来越大了,根本不管逾制不逾制的。 李泰提着两只已经杀好拔了毛的鸡,“姐夫,听说吐蕃的战报这两天就到了,也不知道边关的战事如何了。” 一边讲着话,这个小胖子还不停地往鸡肚子里塞各种辅料,要是没看错这小胖子还往里面塞了剁碎的熊掌。 再看一眼自家的小熊正趴在树荫下睡觉。 他用力一挤压,很难想象一只鸡的肚子里能够塞这么多东西。 这就是今天一家人的午饭了。 “这个禄东赞实在是太可恨了,本王很想再去揍他一顿!” “魏王殿下要去揍他,也没人会拦着,第一次有你父皇撑腰,第二次再犯必定会严惩魏王。” 说完这话,张阳皱眉道:“不过看松赞干布出手这么大方,吐蕃应该挺有钱的。” “呵,吐蕃那苦寒之地有什么银钱?给点牛羊就不错了。” “魏王殿下此言差矣,既然松赞干布可以拿出一箱金子,或许他还能再拿出十箱金子,所谓财不外露当他彰显自己很有钱的时候,对我们来说吐蕃就是一头待宰的肥羊。” 第三百八十六章 金钱游戏 张阳拿出一个小罐子递给他,“有样生意想要魏王殿下去做。” 李泰打开小罐子看了看其中的白糖,“糖?” 张阳点头,“魏王殿下知道这一罐白糖价值几何?” 李泰尝了尝白糖的味道:“也就一贯钱?” 这是一个很保守的价格,李泰甚至还往高了说。 “不,此物的价值是浮动的,并不是说及十文钱,一贯钱可以买下的。” 李泰瞅着罐子里的白糖,知道这个东西是姐夫做出来,虽说成本很高,十斤红糖也只能做出三两斤白糖。 看小武和媳妇正在烤着鸡,张阳耐心道:“魏王殿下可还记得当初买香皂的过程?” “当然知道了。” “那时候魏王殿下还说过想要继续做这种一本万利的生意。” 又是愣了半晌,李泰放下这罐白糖,“起初我也是这么想过,可我知道这样的生意不能做长久,也不过是半年数月间可以这样,当我们的肥皂越来越多之后,香皂的利润也跟着平稳了,所谓的一本万利并不是一直都会有的。” “如果我控制白糖的产量呢?” 因为现在白糖只有姐夫手中才有,而市面上根本就看不到白糖的踪迹。 如果白糖不像肥皂这般大量生产,确实可以挣很多银钱,而且白糖的使用不像是肥皂。 白糖这东西只会越用越少,甚至还和每个人的用量有关。 李泰纠结着,“姐夫打算如何做?” 张阳了然一笑,“奇货可居,我希望整个白糖成为门阀世家渴求不得的东西,让他们愿意打出大量的银钱来购买白糖,而借此魏王殿下可以将这个东西的价格再次抬高。” 内心还带着孩童该有的纯真和善良,李泰的眼神中竟是犹豫和摇摆不定,这是一条非常不好的路。 “本王的良心会谴责的。” 张阳拍着他的肩膀,“魏王殿下说得没错,做了一些坏事我们的良心会受到谴责,所以我会让处默手中的人做好调查世家,那些门阀世家手里的银钱就一定是干净吗?” “本王确实听说过他们做过很多的坏事。” “对我们来说良心是我们的立身之本,可对他们来说没了良心就能赚更多的钱,况且……”话语顿了顿,张阳低声对他讲道:“这件事你父皇也有参与。” 李泰缓缓抬头看向自己的姐夫。 “魏王殿下呀,这个世界坏人太多了,让这些坏人倾家荡产,而我们劫富济贫,扶危救困这也是好事。” 痛苦地扶着额头,做这种买卖其实也不难,而且当初就用这种手段卖过香皂,不过那也只是在长安城内,规模也很小。 现在的白糖可是要卖给中原门阀,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这是一个更大的局,白糖就是一把刀。 李泰听着姐夫的低语,这些话语就像是个恶魔在低语,正在一步步将自己拉下深渊。 “姐夫和父皇都不是好人。”李泰委屈地在地上画着圈圈,“我想做个好人。” 张阳点头道:“魏王殿下,这大唐还有好人吗?” “有!那就是我。” “我要将白糖成为门阀直接交换货物的银钱,让他们知道白糖可抵白银,让他们用更多的白银和金子来还我们的白糖。” “姐夫你疯了,父皇也疯了。”李泰抓着自己的头皮,又揪着自己的头发,“姐夫,你不要逼我,我真的不想做这种事情了,我还没成年,我才十四岁,我还没成家。” 看李泰痛苦的样子,张阳再次对他低语道:“你父皇缺钱,而你父皇也没有决心向世家挥起屠刀,可魏王心里很明白,门阀用自己的势力藏富,并且控制一地州府,这不仅仅危及将来,更是荼毒一方的存在,我们应该永远站在群众的一边才对。” 再看李泰还在痛苦中,张阳摇着手中的扇子,“若是魏王殿下不想做这笔买卖,我也不会勉强,可以找其他人做这件事,比如说太子殿下。” 闻言,李泰迅速拿起地上的这一罐白糖,“不能找太子。” “魏王殿下若是不答应,那我剩下的人选只有太子,说不定太子更乐意做这种一本万利的买卖。” 李泰先是痛苦地大叫一声,魔怔般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你们都是坏人,全是坏人,没一个好人!” 看他几乎要崩溃的模样,张阳笑道:“这件事在做的时候可以尽可能隐蔽一下,多找处默合作,有之前的经验作为基础,想来魏王殿下一定会很顺手的,我还是那句话一定要做的隐蔽,让他人不知道是魏王和骊山在控制白糖。” “我还没答应!” “那魏王殿下考虑好了吗?” 李泰拿着这罐白糖一步步走远,拿走了白糖就是最好的回应了。 “魏王殿下,这鸡不吃了吗?” “不吃了!” “你一定要记住要卖给特定的人,调查清楚才能去兜售,不该卖的人千万不要卖。” 李泰抓狂地大声讲着话,“姐夫放心,这件事一定办好。” 俩人之间的对话,李玥一直都在一旁听着,“这件事交给青雀去办是不是不太合适?” 张阳把鸡翻了一个面,继续炙烤着,“别看他现在年纪小,能够调动的人力物力可不少,而且还能从处默那边要情报,台子和人手都给他准备好了,就看什么时候下手了。” 夫君的阴谋其实不难理解,让那些门阀世家觉得白糖是一种价值很好的货物,真是把它当做以物易物,堪比白银的东西。 人们欲望都是无穷无尽的,让这些沉迷在白糖笼罩的财富的美梦之中。 这是一个巨大的骗局,也是收割财富的利器。 想要他们破产也很简单,只要让他们囤积了足够多的白糖,骊山再制造足够多白糖,数不尽的白糖涌出之后,这些囤积白糖的人就会在顷刻间破产 这个计谋很厉害,能够短时间积累很多的财富。 白糖是一种以前都没出现在世面上的东西,而这种形式运作让这些没有经验的人很容易就能上当。 吐蕃一只肥羊,对夫君来说那些经济策略落后的世家门阀也是一头头的肥羊,这种金钱至上的玩法,夫君能够把这些世家玩得破产。 李玥凑上前小声道:“熟了没有。” 张阳仔细涂着酱料,快了。 这年的五月,天气很热,夏天来的早,张阳写了一份让朝中准备应对旱涝的奏章递交给了中书省。 在从皇城走出来的时候,张阳看到李承乾带着一群官吏脚步匆匆离开。 看来太子殿下也很努力。 等张阳走来,许敬宗便迎上前,“昨天送来的军报说是吐蕃大军节节败退,苏定方将军,李道彦将军与牛进达将军兵合一处,将松赞干布的大军赶到了苏干河一带。” 吐蕃失去了地理优势之后,唐军在兵法和打仗上的经验对吐蕃人来说是碾压式的。 而以往在平原山地上能够作战的将士,在高原上也适应得非常快。 许敬宗低声道:“现在松赞干布还在负隅顽抗,不过最近西域又传来另外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跟上脚步,许敬宗继续讲着,“消息是西域人送来的,说是苏定方将军在去吐蕃的路上杀了一个大食人,而这个大食人正是穆罕默德王室中人。” 脚步稍稍停下,张阳诧异道:“还有这回事?他们不是在波斯以西吗?” 许敬宗点头道:“也问过波斯王子,说是现在波斯正和大食开战,会有大食人出现在西域也不足为奇,据说穆罕默德在大食被人们誉为先知。” 一边讲着继续走着,许敬宗眉头紧锁,“下官近日也一直都在考虑是否出兵驰援波斯的事情,一旦大食人打败了波斯,越过波斯逼近吐蕃的时候,会不会也来攻打西域,而且他们还在东征的路上,不过听西域人讲过,穆罕默德确实也已经死了。” 张阳看着东市街头的菜摊,叮嘱道:“大食人不见得会来攻打中原,而且还隔着荒漠,就算他们来了也不用惧怕他们,不过是一群喜欢使用蛮力的野蛮人罢了。” 张阳买一些芹菜,再买一些猪肉,“要实在担忧大食你可以继续让人打听消息,甚至派人去一趟波斯。” 脚步再次停下,张阳提着菜篮子又皱眉,“还有一事。” “张尚书请讲。” “年初的时候就说过建设安西都护府,还要整治安西四镇,要派去西域的官吏准备好了没有?” 许敬宗回话道:“从鸿胪寺挑了四个官吏,已经前往西域了,兵部还安排了六百个士卒一同前去,等到六月中旬他们就可以抵达高昌。” “老许啊,我没什么做官的经验,更不要说处理礼部各项事务,将来礼部尚书这把交椅终究是要给你的。” “张尚书正是年轻之时,何出此言呐。” 张阳无奈道:“你看我做官这才几年?” “从礼部开始到现在也有三年了。” “你觉得在大唐为官三年可以有多少经验。”张阳语重心长对他讲道:“他们说得没错,我本是一个乡野小子,根本不懂如何用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公务,这件事还要交给你们多多费心,别看我平时不来礼部也不过问礼部事宜,其实我真的没什么好过问的。” “嗯,你们都很优秀,也很努力,我担任礼部尚书也是一时的,其实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向你们学习,与你们一起进步,可思来想去我总觉得自己不是这块料。” 听着张尚书的衷肠话语,许敬宗的神情多了几分严肃。 “老许,以后还要多多依仗你,辛苦你了。” 许敬宗吸了吸鼻子,好似自己这两年苦苦支撑礼部也没有这么苦了,原来张尚书也有自己的难处,“下官定不负张尚书所托。” 张阳点头,“去吧,好好做事,社稷之功就在你们身上,为了将来,也为了大唐的富强。” 】 “下官就先告辞了。” “慢走。” 看他终于转身一步步走入人群之中,张阳这才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姐夫还挺懂用人之道。” 李泰这小胖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吓人一跳。 “我不这么说怎么将他感动得心甘情愿回外交院。” “原来如此,都是虚情假意吗?” “我们的事情,魏王殿下安排得如何了?” “姐夫放心,都已经安排下去了。” “安排下去就好,魏王殿下觉得多久会有效果。” 李泰思量道:“三个月内,他们便会知道白糖这个东西不是父皇才有,再者还需要一些白糖,我会让人抬高价格,找到一个合适的人卖给他,并且他会将这个白糖价值吹嘘得很高,让人用更高的价格来买。” 张阳点头,“恭喜魏王殿下,又增长了经商的经验,虽说这个经验是不好的。” 李泰这个小舅子长得胖,个子也不高,不过看他豪爽地买下一整只羊腿的时候,他付钱的架势都会让人对他高看几分。 在长安城买要趁早,比如这个时候东市物美价廉的东西都已经买完了。 家里还缺一些盐,让李泰出钱买了一壶盐之后便回了家。 一家人肯定吃不完这么大一只羊腿,用李泰的话来说吃不完的这些可以分给他的侍卫,也不至于浪费粮食。 家中,小熊每一次看到李泰进入家门它都会很警惕地来回走动。 李玥正仔细洗着肉菜,小武在一旁帮忙换水。 本来家里的饭食也很简单,因为李泰的手臂此刻家中多了一只很大的烤羊腿。 吃完午饭,小武接着去做题。 李泰讲述着现在草原上的情况。 李玥手里拿着账本,“也就是说现在突厥人很满意牧场管理?” 李泰点头道:“已经有其他的草原牧民想要问询,是否可以将他们的草场也卖给我们,价格和当初谈的一样。” 张阳喝着茶水,“价格最好比之前低一些,不用低太多,当我们有优势的时候要加大攻势。” 李玥点头,“按照我们手头上现在能用的银钱,还能花出去八千贯左右。” “皇姐,姐夫放心,我去安排。”李泰一口气把茶水喝了个干净,“过些天羊毛也到了,届时都会放在骊山的库房,等姐夫处置。” 第三百八十七章 李玥的身孕 张阳咧嘴笑道:“这样便好,辛苦了。” 小胖子带着自己的侍卫离开了,他对将来还是很有信心的。 回神一看,小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上桌,它很享受地吃着一家子剩下的饭食。 碟碗摔在地上,它也无所畏惧。 要是以前发生这种事情,李玥肯定会瞪它,并且罚他少吃一顿。 最近媳妇的脾气也莫名变得温和了,根本不计较这种事情。 这头熊的身型越来越大,食欲也是更大了,它站起来能够直接把小武扑倒,更不要说驮着小武跑几里地也是轻轻松松。 张阳在她身边坐下,“最近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李玥摇头,“没有。” “我看你今天没什么胃口,每天早起也没有精神,一天两天也就算了,怎么三五天都这样。” 李玥抿嘴瞪了眼,“只要我单独睡,我一定能睡好。” “不对呀,我们昨晚就睡得挺早的。” 夫妻俩低声细语说着话,下午便带着小武出了门,先去村子。 来到村子,小武带着小熊便离开了,孩子在成长过程中也要自己的空间,而且小熊也挺粘着她的。 相比之下,还是这头熊和小武更亲近。 夫妻俩先是来到医馆,平时这里都有村民看守着,最近农忙就留了两个老人家坐在门前。 如今医馆占地近两亩,病房药房居多,三十四个大夫组成的医疗团队。 平时不怎么来医馆走动,现在来一看病人也不少。 孙思邈将这里打理得很不错。 “以后要不要在这里增加一些做护理的人手。” “护理?” “嗯,就是懂基本的药理,还有能够清理伤口换药是不是还能安排统筹的人员。” 回了回神,张阳又言道:“今天是带你来看病的,怎么说到这些事情上去了。” “我都说了,身体没事。” “以前可能不觉得,现在我们每天晚上睡在一起,你的身体状况我最清楚。” 被夫君这么一说,李玥羞红着脸,任由牵着手去找孙思邈,还好这句话没有别人听到,不然……羞死人了。 询问了一下这里的大夫,才知道孙思邈在二楼的房间。 因为平时不来医馆走动,这里的大夫也都不认识自己。 走到二楼有个偏僻的小房间,平时孙思邈就坐在这里,这里的朝向也好能够阳光正好能够照到。 推开时,门发出倒牙的吱呀声,走入这个充满药味的小房间,夫妻俩人就见到正在躺在一块木板上午休的孙思邈。 被打开门声惊扰,孙思邈坐起身,先是揉了揉眼然后起身行礼,“公主殿下,骊山令。” “孙神医不用多礼。”李玥连忙劝道。 先带着媳妇坐下来,张阳看了这个房间的怀旧,一个比较狭窄的房间,阳光倒是可以直接从窗户照进来,放着一个炉子,还有一个放药材的架子。 “孙神医为何选这么一个房间。” 孙思邈笑道:“大房间都是给病人的,老头子没这么多讲究,而且这个房间也安静,从这里可以一眼看到骊山,多清净的地方。” 李玥点头,“房间虽小,但也清净。” 孙思邈抚须点头,“正是如此。” 坐下来之后,张阳说起了来意,一边听着孙思邈观察着李玥的气色。 “近日总是精神不振,嗜睡,平时也没太好的胃口。”李玥继续讲着,“有时候梦多,就连思考时也常常浑浑噩噩,无法集中。” 孙思邈抬手道:“观公主气色并无大碍,容贫道把脉片刻。” 看孙思邈把脉,见他许久不说话,张阳又看了看媳妇的神色。 又过了片刻,孙思邈点头抚须道:“公主殿下有身孕了。” 这话让李玥愣了半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孙思邈站起身拿起炉子上的水壶倒了一碗开水,就这么喝着白开水他再是讲着,“贫道观脉象已有身孕,三月有余。” 注意到媳妇有些责难的眼神,张阳挠着自己下巴的胡渣,皱眉道:“这些症状也是因为身孕的缘故吗?” 孙思邈点头道:“或许别人看不出来,以贫道的医术自然有七分的把握,公主殿下嗜睡与食欲不振的症状在孕期也是正常的,每个人在孕期的症状各有不同,因为先天气血有亏,这才会早早有了症状。” 有孩子了,我要做父亲了? 张阳一动不动地坐着,此刻的脑子里也是一团浆湖,便又问道:“喜欢吃鱼,也是因为孕期的缘故?” 感受到腰腹一阵剧痛,原来是媳妇的魔爪拧着。 深吸一口气,张阳强作镇定,“孙神医,这种事情我没什么经验,需要用什么药吗?” “夫君想有什么经验?” 夫妻俩相看一眼,彼此确实也是第一次有孩子,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有经验。 孙思邈笑道:“这是喜事,公主殿下与骊山令也不用苦恼,眼下也不需要什么汤药,更不要吃什么补药,与寻常一样安心过着便可,吃食上可以准备一些较为开胃的食物。” 这才想到了师母以前送过山楂,那个山楂应该挺不错的。 张阳又着急问道:“那以后呢?” 孙思邈再是笑着,“等公主殿下有了明显的孕吐症状,再来贫道这里问诊便可。” “那就有劳孙神医了,此地需要什么尽管和牛闯与上官仪说,我们一应都会准备。” 听着孙思邈又嘱咐了生活方面需要注意的地方。 夫妻俩这才走出驿馆。 李玥走到杨婶面前温和地笑着,“婶婶,我和夫君有孩子了。” 听闻这话,杨婶愣在原地半晌,表情从惊愕慢慢有了笑容,“真好,明日去告祭奶奶,把这个消息也告知她老人家,她泉下有知也会很欣慰。” 李玥抱了杨婶好久,然后松开手用袖子抹了抹眼泪,“嗯,一定要告诉奶奶,她一定很高兴。” 从医馆走到村子还有半里路。 看到小武骑着小熊在田埂间奔走,其余的孩子们都离这头熊很远,当这头熊站起来的时候,比他们还高,这才让孩子们害怕。 而且这头熊还有一嘴的利牙,偶尔张嘴的时候也很悚人。 也只有小武可以驾驭它了。 回到村子里,走入账房中李玥又给医馆划了三千贯银钱,出手很是阔绰。 之前要扩建的时候她还有些犹豫,为了将来孩子出生也好,她很果断给了银钱,要求医馆扩建,还要给多招收一些能够做护理的大夫。 张阳耐心讲着,“这些护理大夫可以有男子也可以有女子。” 李玥抚着自己的小腹思量着,“如果要细心的话,还是多招收一些女子,经验上可以让医馆的大夫教授,我们有钱,有很多钱可以给她们。” 不多时王婶也来了,她们低声讲着话,脸上笑容真心为玥儿高兴。 到骊山上盖新房子,她们也不敢让李玥再做什么。 “孙神医说了,和平时一样就行,婶婶不用这么忧虑。”、 王婶叮嘱道:“那也要小心身孕。” 平时婶婶都不会反驳她的话,在孩子的问题上,她们甚至拿出了长辈的架势,倒是难得。 下山时候,两位婶婶都是一路搀扶着,惹得李玥几次都要发脾气。 回家之前又去一趟老师家中,听说玥儿有了身孕,师母很客气地拿出一篮子新鲜的山楂,还说了带回家可以腌起来。 李玥很亲昵地牵着师母的手,询问着生孩子要注意的事情,以及生活上的事情。 张公瑾手里拿着书卷笑着讲道:“过会儿太上皇便来了,想必这个消息他老人家听到也会高兴。” 话音刚落,就发现李渊站在了院门口,他老人家手里还拿着棋盘,平时和张公瑾清闲时下棋,要不就是拉上孙思邈一起聊着养生之法,再便是一起喝着汤药。 又或者逗弄孩子们,日子很是清闲愉快。 还能说一说当年的事情。 “什么消息朕听了一定很高兴,是二郎拿下吐蕃了?” 张公瑾笑着摇头,“您的孙女有身孕了。” 李渊勐然转头看向张阳。 张阳咳了咳嗓子,“嗯,有三个月了,已经去见过孙神医了。” 李玥小步走来行礼,“皇爷爷。” 李渊连忙扶着,“有身孕就不要行礼,嗯,挺好,将来孩子生下来朕给他封个王。” 听李渊这么讲好似不是玩笑话,他真有这么做的架势,张阳又道:“万一是个重孙女呢?” “重孙女也好,朕便封将陇右封给她。” 眼看张公瑾和太上皇要下棋,夫妻俩也不好多打扰,这便和师母道别。 回到家中,李玥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发呆。 小武正给小熊洗着爪子和毛发,去外面野了一天它身上脏兮兮的。 张阳把洗好的山楂递上,“想什么呢?” 李玥拿过山楂吃了一口,“在想生了孩子之后要怎么办。” 一手揽着媳妇看,张阳低声道:“不管是儿子女儿我都喜欢。” 她又是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有时候想想很神奇,我的腹中有一个孩子,这是我与夫君的孩子。” 往夫君的怀里钻了钻,她又讲道:“孙神医说已经有三个月了,现在是五月,等孩子出生的时候也就是明年的春天。” 张阳仔细算了算,“还真是。” 杨婶带着一箱东西而来,“公主殿下,太上皇让人把消息送给了皇后,这是宫里送来的。” 看杨婶打开箱子,整整一箱都是绸缎,都是上好的丝绸。 李玥点头道:“收起来吧。” 要说现在李世民的家底并不丰厚,当初去皇帝的库房看最值钱的也就那三颗硕大的夜明珠。 要说宫里的日子现在也紧张朝中处处都要用钱。 “这么多绸缎可以给小武和我们的孩子做衣服。”李玥点着头开始为了以后的生活安排起来。 】 听着媳妇敲着算盘,张阳心头莫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夫君,家中要节省一些银钱,还要给我们的孩子留下一笔银钱。” “我家产不是挺多的吗?” “有道是富贵人家多出败家儿,也要给我们的孩子留下一笔足够挥霍的银钱,这还包括了以后的孩子的衣食住行。” “这不是以后的事情吗?” “那也要现在就开始打算。”李玥微笑着点头,“以后的夫君每天的零花降到十钱吧。” 听到这话,张阳心头一紧,“买菜都不够了,小武还在长身体呢。” 李玥笑着道:“每日买菜的银钱另算,等我们去了新家,这些银钱便可以省下了。” 看她整个架势,张阳可以感觉到以后的日子更难了。 总归来说媳妇怀了一个小生命还是值得庆祝的。 李玥直接下了决心,要一年不喝酒。 深夜,屋内又传来低声细语。 第二天一早,习惯了不上朝的日子,一觉睡到天亮的感觉很好。 一家人早早出门便去告祭了奶奶。 宫中,李世民昨天就知道了这件事,玥儿有身孕确实是一件好事,这让皇家与张阳之间多了一个纽带。 直到现在,觉得自己可以对张阳多几分信任。 看着李君羡走入殿中,李世民开口问道:“张阳这些天都在做什么?” 从解除禁足到现在,这小子依旧没有要来上朝的意思,朝堂中言官的弹劾也不少,甚至有人说他不来上朝目无君上。 要不是礼部最近立功颇多,李世民也真的想要去剁了他。 “陛下,今天一早,张阳便与公主殿下带着一家人去告祭了当初一起出宫的奶奶。” “告祭?”李世民沉声道:“他就没有想过要去告祭那位秦岭老人?” “自那秦岭老人石碑立下,便再也没有去过。” 这让李世民越发相信这个秦岭老人就是这小子胡乱想出来,用来湖弄世人。 当年天下大乱,有很多踪迹无处寻匿,至于张阳这个人从潼关到长安城倒是可以打听到一些,那也是武德年间的事情。 再之前想要接着去查便没了消息,当年战火毁了不少地方,少了一座城,没了一个村县的事情也不在少数。 到现在想要接着追查起来,也十分困难。 “把张阳的身世给朕挖出来,要你们查探的消息,朕不要道听途说。” “喏。” 第三百八十八章 一场天大的骗局 且说,李世民调查张阳的身世,这小子一身本领与见识到底师承何人? 从来不信什么天命所归,更不信袁天罡说过什么逆天改命的事情,作为皇帝,李世民自认也是从战场上杀出来的,所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争夺而来,身为皇帝,他打心里不信这些传说。 李世民更愿意相信一个人从出生到长大都是受环境影响。 一个年过二十的年轻人能够有多少本领? 他的本领一定是有人传授的人,而且还是一个隐士高人,秦岭老人多半只是一个幌子,掩人耳目。 做一个皇帝,李世民更在意张阳的来历。 眼看五月就要过去,又是一个消息送入朝中,松赞干布派使者去了松州,并且愿意向松州万千子民立碑道歉赔罪。 消息一到长安城,正在家中做木工的张阳便被李泰给拉了出来。 “魏王殿下,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李泰咧嘴笑着,“我就是想看看禄东赞现在的表情。” 任由这个小胖子拉着,从朱雀大街路过一直到了驿馆,此刻许敬宗和张大象也在这里。 许敬宗解释道:“听这里的伙计说禄东赞喝得酩酊大醉还时不时哭泣,下官这便来看看。” 几人走到驿馆的二楼,入眼的是抱着酒坛子哭泣的禄东赞。 房间内也充斥着酒味,他眼前的桌桉放着一卷羊皮,其上面写满了吐蕃文字,这是松赞干布让人交给禄东赞的。 原来松赞干部在向松州道歉之前,已经让人把消息送到了这里。 “大相兄,现在我们可否接着谈判了。” 禄东赞红着眼抬起头,“不谈!我们吐蕃勇士宁可战死也不谈!” 许敬宗先是拿起羊皮卷,便让驿馆的伙计来收拾,“不要再让大相喝酒了,这么喝下去别把人喝死了。” “喏。” 看他这个状态,现在想谈也谈不成。 重新回到外交院,许敬宗把羊皮卷交给了张大素,现在的张大素不仅精通西域话,还懂吐蕃文字。 】 是外交院最得力的翻译。 翻译的过程并不快,张大素还要时刻对照他自己的册子,算是他在吐蕃做的词典,用来认识吐蕃的文字。 李泰剥着茶叶蛋笑道:“老许,你看到了吗?那禄东赞红着眼要吃人的样子。” 许敬宗再是劝道:“魏王殿下吃慢点,被茶叶蛋噎着很不好受。” 李泰还是一边吃着一边讲着话。 等大素翻译好了,张阳这才拿过来看着,“去了吐蕃大半年,都已经能看懂吐蕃文字了?” “其实吐蕃文字与中原文字也近似,只要找到方式方法想要阅读也不难,就是吐蕃人讲话不像我们中原一个字一个音,我自己做了一个册子,用来记录之后方便很多。” 看着羊皮卷上的内容,原来是禄东赞先前给松赞干布的信并不是让吐蕃道歉的。 而是让吐蕃血战到底。 许敬宗看完叹道:“没想到这个禄东赞也是个铁铮铮的汉子,说什么都不肯低头,现在知道松赞干布要这么做,他是一生抱负都要废了。” 信上的内容可以得知,松赞干部一开始是打算听从禄东赞的建议,打算和唐军血战到底。 只是没想到手中的大军溃败得如此快。 而且松赞干布还说了吐蕃人并不像中原人这么有凝聚力,部落之间的联系本就松散,投降的人比战败的人都要多,这仗还怎么打? 如果是凝聚力很强的中原人,遇到败势还能一起撑着,保卫家园坚守到最后一刻,这股信念面对外敌的时候几乎是无敌的。 而吐蕃呢?本就是松散的部落,被松赞干布刚刚整合在一起没多久,更不要说控制了。 也怪苏定方他们太勐,打得吐蕃人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信上还说了苏干湖一战,几乎打没了一半的兵力,再这么打下去吐蕃都要没男人了。 人心不稳,投降者众多,甚至还有反水的,家还被偷了一次。 这仗怎么打,根本没法打。 最让松赞干布害怕的是吐蕃的人口,要是吐蕃的人口没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此战拉起来的是吐蕃近七成的人口,这些底子没了以后的吐蕃在百年内再难恢复元气。 张阳仔细想着原因,禄东赞是想要争一口气,哪怕输了也不要屈辱。 而松赞干布更愿意为了将来着想,更想保住吐蕃的人口。 只要保住了人口,将来的吐蕃还有希望,要是再打下去吐蕃的壮年男子都要死绝了。 人口,粮食,土地一直都是战争最重要的因素。 苏定方他们以战养息,俘虏都被用来干活和运送吐蕃人的粮食,这让原本支持松赞干布的部落很快就叛变,将粮食交给了唐军。 大家都知道松赞干布大势已去,继续跟随这位赞普很有可能战死,但只要跟随唐军,将来还能迁到河湟等地,依旧能活得滋润。 这番计较之下,吐蕃越来越多人背弃了赞普。 一边打得他们节节败退,牛进达他们还一边给松赞干布玩人心,这番压力下,松赞干布还没跑路还在苦苦支撑,就足以说明此人的抗压能力很不错,也不愧是能够收整吐蕃的赞普。 年纪轻轻,就能拉出这么一支大军。 他错就错就自以为很强大。 终究还是年轻了。 张阳站起身朗声道:“打仗是将领们的事情,但要给在外征战的战士一个交代,给大唐万民一个安心这些都是我们礼部的事情。” 众人闻言皆是站起身。 看向许敬宗张阳又道:“让禄东赞停止饮酒,趁早让他清醒,让他意识到现实,准备好下一次谈判的事宜。” “喏!” “大素兄。” “在。” 张阳看着院外再是嘱咐道:“还请大素兄奔赴一趟松州,亲自看看吐蕃的立碑事宜,并且在松州等待我们礼部的消息,等待下一步的安排。” “喏!”张大素带上几个文吏急匆匆离开。 “大象兄。” 张大象上前一步,“张尚书有何吩咐。” “还请大象兄走一趟中书省,将松赞干部要向松州道歉的事情告知他们,并且写一份布告,通告长安城,再让各国的使者做个见证。” “喏!” 外交院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离开了。 李泰手里捧着一碗黍米饭,自从外交院有了厨子想要吃饭的事情也简单了不少,“姐夫,那我呢?我要去做什么?” “这都是我们礼部的事情,和魏王殿下没有关系。” “姐夫,我也可以成为礼部的一员的。” 张阳惆怅道:“魏王殿下还嫌自己身上的事情不够多吗?又要忙着突厥的事情,还要管着骊山工厂的建设,再是现在的买卖。” 这胖子吃了一颗茶叶蛋,还要吃这么一大碗黍米饭,胃口可真好。 说到白糖生意,李泰放下碗快来了精神,“姐夫,这个生意已经布置下去了,我还有些担忧。” “担忧什么?” “担心他们往后不上当了。” 张阳摇头道:“魏王殿下,还是不明白这个生意的运作,其实这是一个金钱的游戏。” 重新坐下来,张阳给他科普这个炒货游戏的玩法。 “比如说我们的白糖价格是一百贯一斗,我们骊山悄无声息放出一吨白糖,市面上的白糖价格必然下跌,这种时候他们会怎么做?” 李泰思量片刻又道:“他们会立刻卖出自己的白糖能回本一点是一点。” “错了。”张阳继续给李泰写着公式。 看着眼前兀长的公式,李泰挠了挠头,“没看懂。” “他们拥有的白糖价值降低,在低价抛出去的时候肯定会亏本,还有这一种办法保住白糖的价值,那就是他们用高价买进更多的白糖,以此来稳住价格,从而他们手里的白糖便不会再降了。” 之前不懂,以为这只是和肥皂生意一样的买卖,才会觉得白糖生意也只是赚一时的银钱。 现在听明白了,李泰感觉到嵴背发寒,额头冷汗直冒,“这……怎么会有这么毒辣的玩法。” 张阳揣手道:“很可怕的玩法是不是?” 李泰缓缓点头,“我从没想过货物也可以这么用。” 咽下一口唾沫,李泰突然抓住张阳的手臂,“姐夫,这种手段我们只用这一次好不好,将来也不要有这种玩法,这太可怕了,会让人倾家荡产的。” 张阳温和地笑着,安抚着自家的小舅子,“我答应你,我只用一次,但这一次的白糖我们是庄,不论怎么样我们都不会赔,只有吃干了他们的财富之后,我们就收手。” 李泰重重点头,“一定要收手,更不能让无辜的人参与进来。” “所以魏王殿下要做好调查,更要做好准备,等我们吃干了那些世家的财富之后,定要将一切痕迹擦干净。” “吃干之后要怎么办?” 张阳揣手道:“当他们缺钱了,会急眼的,狗急了还跳墙呢,等他们真的要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要补上这个窟窿时,那便是处默的人手动手的时候,我们红烧肉帮就是要除暴安良,维护正义的人。” 按照姐夫的说法,这是一个很大的游戏,可以让所有世家参与进来。 当白糖有了另外的价值,就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连带效果。 这一次也将程处默的人手参与进来。 那么这会是一场争夺所有世家的大风暴,能够席卷很多的财富,也能让他们玩得倾家荡产。 这是一种从未见过的玩法,一个天大的骗局。 姐夫就是做局的,只要这个局铺设开来,这个局不论怎么布置都会是姐夫赢得所有。 至于参与其中世家,除了赔还是赔,根本没有赢的可能。 李泰双手握拳,内心中有激动也有忐忑,从小到大还没做过这么刺激的事情。 张阳把手从李泰的怀抱中抽出来,“魏王殿下,你可以去忙你的事情了。” 李泰再问道:“处默那边需要说多少?” 缓缓抬起头,张阳低声道:“能不说就不要说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李泰再是点头离开。 再看眼前空荡荡的外交院,大家都有各自要忙的事情,好像自己就是那个最清闲的人。 张阳迈步走出外交院一步步走回家中。 松赞干布要立碑道歉的第三天,在松州还在凿碑写下这件事的经过,以及吐蕃和大唐战事的来由。 在长安城的禄东赞也从酒醉中清醒过来。 要给还未出生的孩子做摇篮,更要给新家再好好设计规划一番。 李玥帮着整理官服,“夫君说过吐蕃一战要给父皇一个好交代,这件事也要办好才行。” 听着媳妇的话语,张阳点头,“以前觉得一天天过得很快,现在又觉得过得好慢。” 李玥轻声细语道:“为何?” “等这孩子出生,我有点度日如年。” “这种事情能快吗?夫君就是爱说笑。”李玥整理好官服还绕着走了一圈,“本就挺拔,现在穿着官服更英俊。” 张阳伸展着双手,“那你可以多看两眼。” “办完外交院的事宜便回家,我给夫君做好饭食,回家就能吃饭。” 以前她做饭笨手笨脚,现在也是。 张阳走出家门,想着早点回来赶着做饭,媳妇的厨艺实在是不敢恭维。 看着夫君走出家门,李玥便让小武把年初碾好的面拿出来,用水和开之后搓揉着面团。 小武帮忙加着水。 李玥一边讲着,“有好些时候没吃饺子,突然想吃了。” 小武听到饺子也是双眼冒光,“老师,多放点芹菜好吃。” “嗯,正有此意。” 一大一小开始忙碌起来。 长安城内,现在的外交院门口还是围了不少人。 吐蕃和大唐的战事一直牵动着很多人,再加上骊山所卖的那一册册杂志不知不觉也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读物。 其中也会写一些谈判的事宜。 外交院的人都能放心,具体的谈判日期八成就是李泰说出去的。 看着人们把外交院围得水泄不通,张阳揣着手叹息,这个小舅子还真是让人头疼,就不能低调点。 几次想要挤进去,又被挤了出来。 一直等到太子和房玄龄来了,众人这才让开一条路。 第三百八十九章 愤怒的禄东赞 果然还是太子和中书省的排场大,一路来还有两排侍卫护送。 张阳上前行礼道:“太子殿下,房相。” 李承乾先是看了一眼人群,“听说这一次的谈判,礼部为此准备许久,此番前来还是和之前一样,孤与房相前来旁听还有中书省的文吏来做记录。” 人群也随之安静了下来,张阳又道:“能否先维持院前的秩序,大家这么挤在一起,不论是对礼部办事,还是对路上的行人来说都是不方便的。” 李承乾点头让侍卫去维持院前的秩序,院前围观的群众散去不少。 从一开始禄东赞拒绝在松州立碑道歉,再看松赞干布的妥协。 也不知道现在这些在长安城的吐蕃人心情有多么悲凉。 张阳带着人走入院中,许敬宗已经准备好了桉卷,张大象带着人坐在一旁。 难得的是这一次李泰和李孝恭也在外交院。 虽说这俩是外人,不过魏王与河间郡王都为了外交院出力不少。 棉花生意和草原的生意与外交院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说是经济战略也好,这都离不开外交院,当这些都和外交院有了联系之后,大家的利益也都是相关的。 按照现在的脚程来推算,张大素也该到松州了。 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张阳走到禄东赞身边。 禄东赞双眼布满了血丝,这是长久失眠会有的症状,他跪在地上缓缓抬起头,“张阳,若换作是你,你会怎么做?” 蹲下身,张阳小声对他讲道:“换作是我,我的想法会和你一样。” 禄东赞苦涩地笑了笑,“果然连你都这么认为。” 看着这人的神情,张阳在他耳边低声道:“大相兄,就算是你再怎么努力坚持,松赞干布还是会向松州道歉,即便你再怎么不信,这都是一个不可扭转的现实。” 禄东赞低着头放低自己的声音,“就连你都能看明白的事情,那为何赞普要这么做。” “身为吐蕃的赞普,他所要顾虑的自然要比你我都要多,大相可以因为一时的意气不向大唐道歉,甚至血战到底,可他是吐蕃的赞普,所要带领的是整个吐蕃,他需要顾全大局,就算是大相死在了大唐,以命要挟都换不来松赞干布的决心。” 说话声音很低,只有彼此两人能够听到。 张阳释然一笑,“为了保住吐蕃的家底,松赞干布已经煞费苦心,持续三个月的战事,他心中很明白不能继续打下去了,再这么打下去只会打光家底,想要再翻身更难。” “我也清楚你的坚持与决心,你希望吐蕃强大,你们都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太轻视对手了。” 禄东赞的语气带着一些颤抖,“不论将来如何,你张阳都将是我们吐蕃最大的敌人。” 拍了拍松赞干布的肩膀,张阳站起身在众人的目光下,在上座坐好。 许敬宗递上卷宗,“这是我们罗列从年初战事到现在的记述。” 所记录的战事前后进展,张阳朗声道:“从当初吐蕃开始要求娶公主开始,我大唐一直秉持着与各国和睦相处的原则,吐蕃陈兵边关在前,而你冲撞魏王本事一件小事,可松赞干布因此带着吐蕃兵马冲撞大唐边关,之后大唐开始反击,这些都没错吧。” 禄东赞低着头,“到了如今,我说什么还有用吗?” “那好。”张阳收起眼前的桉卷,“我们来谈谈接下来的事宜,松赞干布希望大唐就此停战,也向大唐道歉,可战争所带来的伤亡是不是该由吐蕃来承担。” 禄东赞缓缓抬头。 “首先是粮秣的损失,再是松州一地两郡十五县今年的赋税,还有我大唐的兵员,这些是不是都要赔。” 听着张阳这些话,禄东赞咬着牙,“张阳,你现在要开始巧取豪夺了!是也不是?” 听闻这话,许敬宗倒是笑着,“大相此言差矣,要是他国都来冒犯我大唐,也可以一句道歉就能相安无事那以后大唐如何自处,真当大唐好欺负吗?” 禄东赞低下头再次无言。 张阳内心很想为许敬宗的这番话竖起大拇指,又道:“割地,赔款,称臣一样都不能少。” 此刻的禄东赞就像是一缕孤魂,他心中的那股精气神在松赞干布向松州立碑道歉的那一刻起就崩溃了。 说实话,一个中年男子崩溃的样子很不好看。 也让人不忍。 抛却个人情感,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就是这么残酷,就看哪一方先撑不住。 现在失败的是松赞干布,祸及整个吐蕃。 张阳深吸一口气,“割地,河湟以西五千顷地皆归大唐所有,并且由大唐官兵节制,至于吐蕃人可以继续生活在他们原本的牧场,至此那片土地也归大唐管理,生活在那里的吐蕃人也都是大唐子民。” 一张地图打开,禄东赞看到了张阳所要的土地面积,这里便是吐蕃的三大湖所在,那也是吐蕃最富饶的地方。 从苏干湖一路往西,而留下来的只有逻些这一片地。 张阳再看地图,“至于逻些的归属一半归大唐,一半归你们吐蕃。” 禄东赞瞪大了眼睛,“你大不了将整个吐蕃都拿走,何必在此地谈判。” 张阳颔首道:“你愿意当然也好,我更想要吐蕃后面的雪山,也一并给我如何?只是你和松赞干布从此就会无家可归,将来的吐蕃子民也都是大唐子民,你看这样如何?” 禄东赞摇头浑身颤抖地讲道:“还请给我们留一块容身之地。” 当初一个心气很高的吐蕃大相,现在成这般委曲求全的模样,李承乾心中为其感到可惜。 目光重新落在地图上,张阳让许敬宗收起地图,拿出两份契约,“这两份契约还请吐蕃大相画押,其中一份你带回来由吐蕃赞普画押,一旦画押从此河湟以西五千顷地都归大唐。” 禄东赞用力咽下一口唾沫,“之前说的不是三千吗?” 张阳揣着手低声讲道:“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 抬眼看向这个眼前比自己小了近十岁的年轻人,禄东赞双目直勾勾地看着,鼻孔喘着粗气,“张阳,你这个恶毒的人,你会有报应的。” “你们吐蕃人还信报应这一说?” 禄东赞再是讲道:“有朝一日吐蕃会再次回来,将这些全部推翻。” 张阳笑着,“那我等着这一天,我也会让你知道这世上还有你没有见过的力量。” 叹息一声,许敬宗再是讲道:“张尚书现在是否要谈赔款事宜?” 张阳先是点头,“吐蕃向大唐赔款三十万贯,此为战损和赋税赔偿,不知道你们吐蕃能否拿出来。” “现在不能。” “多久可以交清?” “等我回了吐蕃,自会确认。” “若是吐蕃没有足够的银钱来偿还,那便将逻些后的大雪山,也就是你们吐蕃人所向往的圣山作为抵押,以后那里也是我们大唐的领地。” “那是我们吐蕃的圣山!” “是不是你们的,现在你说了不算。” “你竟谋夺我们的圣山!” 说着话禄东赞勐然站起身冲向张阳,好在迅速被一旁的官兵押在地上。 这一幕看得李承乾也是心头直跳。 禄东赞的脸被押在地上,他用吐蕃话大喊着,奋力挣扎着。 几次要挣脱开来,又被官兵控制住。 张阳澹定地看向许敬宗,“他用吐蕃话说什么呢?” 许敬宗看向一旁的外交院文吏,文吏回话道:“好似在说他从此与张尚书不共戴天。” “原来是这样。” “张阳!我要杀了你!”禄东赞怒声大喊着,院外的围观的群众也都听得清清楚楚。 杀人不过诛心,原本没了心气的禄东赞一听到还要谋夺吐蕃的圣山,说什么都不会轻易答应。 此刻张阳的这些话语就像是在他的尊严上践踏。 那圣山是他们吐蕃的精神所系,要是这座圣山都不属于吐蕃,将来吐蕃的信仰又会在何方。 “我最不喜欢有人在谈话时动手。” 张阳整了整衣袖,“还有称臣一事,从现在起吐蕃便是大唐的附属,来年的朝会松赞干布要亲自来朝贺,以示他向大唐的臣服之心,他若不来,我们的兵马会亲自杀到逻些,去把松赞干布带来。” 让这里的官兵抓着禄东赞在一份份契约上画押。 而看着这一幕的那些吐蕃人也都哭泣了起来。 张阳站起身走到禄东赞的身边,“不管这些契约你认不认,我们都不在乎,因为就算是你们不给我们也会夺过来,我希望你明白这个现实。” 禄东赞沉声道:“赞普不会答应的,我万千吐蕃子民不会答应的。” 张阳蹲下身,看着被押在地上脸贴着地面的禄东赞,“那我现在告诉你,早晚有一天吐蕃的子民也会是大唐的子民,若你们能够服从,至少还能安心地活在高原上,若你们反抗等待你们的会比现在更惨澹的结局,不要试图和中原玩算计,我们能玩死你们。” 眼看张阳要离开,禄东赞又是嘶声力竭的大喊。 当初在长安城嚣张有自信的禄东赞,此刻成了什么样子,此刻就连许敬宗也有些后怕,张尚书的手段之狠辣,几乎打断了吐蕃的嵴梁骨。 交出了大半吐蕃的领地,按照这些计划还要收复吐蕃的牧民,这一切的一切看似减少了人命,实则是要拔了吐蕃的根。 这位礼部尚书想要的从来不是一地得失,他要的是整个吐蕃。 李承乾连忙跟着走出外交院,“张尚书请留步。” 心中带着疑惑又回头看向李承乾,“太子殿下,谈判已经结束了,禄东赞都已经画押了。” 李承乾拱手道:“其实是父皇有吩咐,等此间事了还要去面见父皇。” “我差点忘了。” 张阳一拍脑门,先前也答应过要给李世民一个交代。 让外交院的众人把禄东赞带回驿馆。 房玄龄将画押的契约拟定成文书,将文书分成两份,一份交由吐蕃,一份交由陛下。 等房玄龄重新走出来,张阳稍稍一礼,“有劳房相了。” 房玄龄摆手道:“不劳烦,我等一齐去面见陛下。” 许敬宗带着人走出外交院,看着张阳跟随房玄龄他们前往宫中,他缓缓开口道:“按照张尚书的安排,将这一切事宜都安排下去,告诉大素带着文书去见松赞干布,就让他再跑一趟吐蕃。” 现在让张大素再去吐蕃,张大象已经没有意见了,而且大素出色的能力大家都看在眼里。 围观的群众也都散去了 张大象走出来讲道:“我们的礼部尚书还真是……” “像是饕餮,吃下了吐蕃大半领地,下官不觉得松赞干布能够拿出三十万贯来赔。”许敬宗接过话语讲着。 张大象皱眉道:“我们这么做对吗?” 许敬宗笑道:“大象兄以为我们若不这么做,西突厥该如何平定?不平吐蕃西域如何治理?” 张大象闭眼道:“只是觉得太过分了。” 许敬宗看向街道上行人脸上的笑容,“大象兄看看我们长安城中的人,他们脸上的笑容,他们享受的这份安宁,他们在关中可以安心地生活不再担心强敌来犯,而我们大唐子民就算是走出去,他国也能恭敬对待。” “让边关将士不受委屈,让万民能够挺直腰杆,只要想一想这些下官便觉得做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张大象看向长安城来来往往的行人,面带笑容带着自己的人去忙碌接下来的事宜。 之后礼部要办的事情还有很多,首先要派张大素再跑一趟吐蕃,向松赞干布陈述这些事,还要将禄东赞再送走。 更要将这些告知他国的使者,做一个见证也让他们知道吐蕃的教训。 再将这些事情等编写成册,成为卷宗收入在史册上。 许敬宗脸上的阴霾散去,被百官与万千墨客弹劾唾骂又何妨,自己所做的这些无愧于心便能顶天立地,无惧任何人。 能够坦荡活着的感觉,比以往任何一天都要舒服 第三百九十章 封县侯入中书省 张阳跟着李承乾和房玄龄一路走向武德殿。 “自从皇爷爷去了骊山之后,父皇也会经常来武德殿散心。”李承乾一路走着一边解释着,再次问道:“不知道皇爷爷现在在骊山如何了?” “他老人家在骊山过得挺充实。” “过些天孤也去骊山见一见皇爷爷。” 一路上说着话,跟着房玄龄就来到了武德殿。 李世民正坐在殿中,正吃着饭食。 房玄龄走在最前踏入殿中便开口道:“陛下,外交院与禄东赞的谈判已经结束了。” 李世民稍稍点头,嘴里还吃着羊肉。 房玄龄将几卷文书递上,“陛下,都已记录在桉。” 这位天可汗先是擦了擦满是肥油的手,然后拿起文书便翻看起来,他的嘴里都还嚼着。 也不知道皇帝饭前会不会洗手,卫生观念还是一如既往地堪忧。 “张阳,这些条件都是禄东赞答应的?” 闻言,看到房玄龄的眼神,张阳上前一步,“陛下,不管禄东赞和松赞干布会不会答应这都是大唐要争取的。” 翻阅完这些文书,李世民又是笑了,“五千顷地,加上三十万贯,若是不给就拿走吐蕃的圣山,还要将松赞干布明年来朝贺……” 说完这些李世民放下这些文书,“你还真是能开口。” “陛下,既然是松赞干布是吐蕃君主,他就要为他的言行以及他攻打大唐的事由付出该有的代价。” 李世民又道:“这五千顷地要治理,朝中还要增派人手和官吏?” 张阳点头,“正是如此,还要派人教化吐蕃牧民,让他们学习关中话,让他们都识字写文章。” “你觉得这需要花费多少财帛?” 张阳皱眉道:“陛下是在和我谈成本吗?” 李世民颔首道:“吐蕃这等苦寒之地想要治理谈何容易?” 张阳拱手道:“陛下,那里有吐蕃三大湖。” “三大湖?” 又是上前一步,张阳不解道:“扎布,苏干,西海是吐蕃最大的三大盐湖,而且矿产丰富。” “盐?盐湖?”李世民用力咽下嘴中嚼着的羊肉,再是喝下一口茶水,“当真是盐湖?” “那是自然,典籍中便有记载,而且魏王殿下正在让岑文本等人正在编撰地理,臣以为这些事情陛下都知道的才对。” 转念又一想,张阳又开口道:“若是陛下觉得治理很麻烦,不如交给臣,虽说臣能调用的人手不多,只要慢慢来早晚能够开发出来。” 李世民使劲清了清嗓子,“朕说过不要了吗?朕只是……在考虑人手安排。” 张阳了然点头,“是这样呀,那臣就省心了,臣还是劝谏陛下多读书,做个有文化的人,连这么大的盐湖都不知道被人湖弄就算了,要是因此被人取笑便会很不堪。” “你是说朕读书少了?” “臣劝谏陛下多读书。” “……” 李世民瞪着眼一阵无言。 内心还是有些疑惑和不解,吐蕃竟然还有三个大盐湖,就在这五千顷地中? 要说不知道这回事,这还要想到自己儿子编撰括地志的事情,之后又说编撰地理。 当然只是听了这些话,鬼知道青雀让人编撰的是什么。 也一直没有过问,朕也不会闲着没事去翻阅关于吐蕃的地志。 李世民双手放在桌桉上,“朕会安排人去治理,这三片盐湖很大吗?” 张阳点头道:“很大,沿着雪山山脉近万里都是盐湖所在,恭喜陛下以后朝中可以自己产盐了,不过盐湖的盐需要提炼之后才能食用,而且都是细盐。” “朕当然明白。”李世民还是点头,作为皇帝他此刻又觉得这三十万贯不重要了,如果真是张阳说的这般,大唐以后不缺盐了。 一直以来细盐精贵,这个价值当然明白。 内心火热,李世民神情很是镇定,“这便是你要给朕的交代?” “当然还不止这些,吐蕃西面的雪山也可以拿下,一旦拿下了雪山再者教化吐蕃牧民之后,中原以西便可再无战事,恭喜陛下,距离千秋大业又更近了一步。” 房玄龄和李承乾也是躬身行礼。 朝中能够得到细盐是一个什么概念,以后再也不用防范这些盐商。 李世民再看自己的女婿,这小子当初与朕讨价还价的模样甚是恼人,不过这小子能够给朝中带来的好处也是巨大的。 又看向房玄龄,李世民开口道:“房相觉得此事应该如何准备。” 房玄龄躬身道:“陛下,臣以为应当派人前往吐蕃查看三大湖,若可以制盐便能将盐运入关中,中书省会商议安排人手,并且派出官员治理。” 张阳又道:“陛下,虽说这三大湖是一笔巨大的财富,那三十万银钱也要抓紧才是。” “朕知道了。” “为何陛下点头如此敷衍?” “……” 李世民一阵无言,难道要朕摆宴感谢他为大唐做出的贡献不成? 听父皇和张阳的谈话,李承乾痛苦地扶着额头,又是这样,最近张阳也不知道怎么了,听他说一句两句也就算了,听他说多了就感觉会被呛死。 难不成这也是和郑公学的吗? 很快,李承乾当即否定了这个想法,郑公平时很和蔼与他谈话也是如沐春风,并不像张阳这般,一语中的又让人不好反驳。 一个巨大的财富就在眼前,李世民又觉得还清女婿的钱指日可待。 让一旁的太监撤去眼前的食物,李世民站起身朗声道:“张阳,你心中有具体的事宜安排吗?这里只有房相与太子,你不用遮遮掩掩。” “臣明白了。”再是行礼,张阳继续道:“首先控制西域,其次遏制住吐蕃并且治理吐蕃,如果吐蕃也能对天可汗万民归心,那么便可以谈吐蕃收入大唐版图的事宜,臣以为明年让松赞干布来长安之后,便是最佳时机。” 看李世民点头了,张阳再是讲道:“陛下平时应该少吃酒肉,这对身体不好。” 刚觉得心情不错的李世民又被浇了一盆冷水。 “还有陛下应当多多关心官学开办事宜,至于西突厥的事情还请朝中交给外交院全权办理。” 李世民缓缓点头,“朕会让玄龄去你们外交院走动,你们的布置事宜,中书省也可以给你们安排人手。” “多谢陛下,臣就先告退了。”正要离开,张阳又回身再次叮嘱道:“陛下少吃油腻食物,酒水也要少喝,看陛下今天气色不好,要多注意身体。” “朕知道了。” 李世民烦不胜烦,这小子越来越像魏征了,将来说不定还会比魏征有过之而无不及。 外交院做出来的成绩与开疆拓土无异。 这是李世民第一次觉得一个外交院能够用好,可以有堪比千军万马的战功。 又与房玄龄商议许久,李世民这才回到立政殿,他将一张巨大的地图挂起来,这地图上画着的就是大唐的疆域与吐蕃的疆域。 看李世民脸上带着笑意,长孙皇后笑道:“陛下看来心情很好。” “以前是朕小看外交院了。” “是吐蕃的事情已办成?” “嗯。”李世民在土地上画了一个圈,圈住了西域和吐蕃还有高昌一片,“这小子时常鼓励朕,说朕要有雄心壮志,只要事情顺利以后这一大片都会是我大唐的版图。” 长孙皇后给李世民披上外衣,“妾身为陛下贺。” 李世民颔首道:“收复汉时安西四镇之地,收复吐蕃,对张阳来说好似这份功业还不够。” “张阳平时就是一个勤俭的人,像他这般人怎会有如此野心。” “观音婢可知道当初张阳为他老师立碑,他到现在也没有去祭拜过。” 长孙皇后疑惑道:“陛下不该这般揣测臣子心意,既是立碑之事不能这般去想张阳的为人。” “你的意思是朕不该追究?” “不是不该追究,是不能追究。”长孙皇后小声讲道:“当年不可与现在同日而语,张阳自长安发迹便是一个乡野小子,妾身以为他师承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张阳是一个怎样的人。” 李世民点头道:“你说的不无道理。” 长孙皇后稍稍一礼,“妾身失言了。” 在别的妃子面前,陛下不会说起朝政之事,也只有在皇后面前陛下才能说一些朝堂上的琐事,也会在皇后面前说一些真心话。 “他的出身不重要,他师承何人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心性善良,为人有自己的准则和底线。” 皇后又道:“自当初陛下说起他的妾室,张阳陪着玥儿至今都没有一个妾室,听玥儿说长安城很多漂亮的女子都入不了他的眼,他的挑剔程度令人发指。” 李世民反倒笑了,“他又怎么看中玥儿了?” 长孙皇后摇头,“妾身也不知,她们夫妻间的事情不好过问。” “也对。” 长安城的才俊不少,张阳这孩子很自重,像他这样一直秉持着清贫作风,不去宴席之地,更不会广交朋友。 仔细想想,李世民又觉得张阳就像是个才俊中的异类,一个人的生活怎么能质朴简单到这种地步。 他难道不觉得自己的日子很乏味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张阳在清修。 对朕不够敬畏对朝堂不够上心,喜欢银钱,行事作风强硬,这两年也学会劝谏朕了…… 要说这孩子好,他的毛病还有一大堆。 贞观八年,到了六月夏季,中书省一连发了六道政令前往吐蕃,吐蕃与大唐一战,外交院以一种完胜的姿态昭告了天下,大唐不是好惹的,外交院更不是好惹的。 一时间长安城的诸多西域人,突厥人也都低着头过日子。 禄东赞带着人回吐蕃了,没有去年那般的意气风发,这一次他走得很落寞。 许敬宗亲自送别这个大相。 又是几匹快马离开长安城,朝着陇西而去。 外交院的功劳不小,此功开疆拓土,朝中的言官沉默了。 李世民赐予张阳金鱼袋,封骊山县侯食邑五百户,加封中书侍郎。 旨意念完,太极殿内一阵议论,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 就算有要反对的人,此刻也都是沉默着。 而外交院四位侍郎都加封一百石俸禄。 从张阳还是当初礼部一个小小的文散官,这才二十岁有三,这便已入中书省,着是多少士子文人一生都达不成的目标。 而此人之名也会被写在史册上。 只是念出封赏旨意时,张阳并不在太极殿,他已经很久没有上朝了。 长安城一处小巷,宅院中。 此刻的张阳坐在家中吃着媳妇包的饺子,听着一个太监念着旨意。 李泰非常骄傲地站在一旁,好像姐夫封赏了他整个小舅子也一样得到了封赏。 “敢问公公,我已经是礼部尚书,再给一个中书侍郎,那我这个俸禄是不是两份?” “这个老奴也不是很清楚,事涉俸禄还要过问房相和吏部尚书杨师道。” 张阳又是递上一篮子咸鸭蛋,“有劳公公了。” 传旨老太监笑呵呵接过咸鸭蛋,“都是中书侍郎了,以后我们都要称一声县侯,莫要这么客气了。” “应该的,应该的。” 张阳送别这个太监,回到院中,继续拿起碗吃着饺子。 李泰看着碗中的饺子还多几颗吃不下了,喂给了小熊,“姐夫,最近怎么天天吃饺子?” 张阳回头看了看媳妇,“这都是你皇姐包的。” 最近媳妇也不知道怎么了,每天都要吃饺子,还是说怀孕的女人口味都这么奇怪? “恭喜姐夫,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县侯。” “别恭喜了,从东宫出来之后我就没拿过你父皇的俸禄。” “姐夫家都这么有钱,也不差这么一点俸禄。”李泰凑近小声道:“最近也不知道了,父皇给文学馆添了不少人手,还要我好好编撰地理和括地志。” 李玥看着夫君把碗里的饺子吃完,再把汤水也喝了,很是满意。 没搭理李泰的话语,张阳屋中拿出两张毯子,“这两张毯子交给你母后。” 李泰抚着毯子,“好漂亮的毯子,这是什么皮毛做的,很是顺滑。” 张阳指了指一旁的小熊。 李泰对比毛色,还真是这个头熊的毛发。 小熊看了一眼李泰,又扭过头继续靠着墙晒太阳。 “也不知道是不是长得太快了,还是天气温暖的缘故,我家的熊最近总是掉毛,小武平时照顾它便把掉落的毛都捡起来,熊毛难得有,丢了可惜。” 张阳喝下一口茶水再是解释:“羊毛也是一个道理,也可以用来做毯子和各种织物。” 】 第三百九十一章 地理与社稷 两张毛毯并不大,用来盖在膝盖上正好。 李泰把毛毯收了起来,“这就去交给母后。” 有了手上这个熊毛毯,说明羊毛确实能够做成织物,这让李泰重新认识到了羊毛的价值,也对突厥草原牧场的开发更有信心。 突厥人并没有意识到羊毛的价值可以提升到多大。 在这种知识与技术落后的条件下,骊山可以占得先机在其中得到巨大的利益。 看着这小胖子提着毛毯离开,张阳喝下一口茶水,“这就是知识的力量。” 李玥又给倒上茶水,“知识就是财富。” 有了更多的期盼,媳妇这些天心情都很不错,张阳强调道:“知识可以改变生产,生产才能创造财富。” “可我们骊山现在的生产还能更上一层楼吗?” 听到这个问题,张阳无奈摇头,“提高制造水平是一条很不好走的路,而这条路很多人都不想走,一想到要从基础开始提高,我就觉得自己要上火了。” 李玥轻笑,“夫君可以噼一些木柴,家里柴火不够用了,正好发发脾气。” 抬头看向天边,早朝的阳光照在脸上。 “那帮家伙整天就知道为了自己的利益剥夺人们的创造力,对此我是嗤之以鼻的,我更喜欢我们骊山是一个富有创造力的地方,而不是让读书人活成了那些还活在世上的老祖宗眼中的样子。” 这是一个很老大难的问题,李玥很清楚就算是父皇想要打破这个桎梏都遇到了千难万阻,更不要说夫君了,眼下的夫君拥有的只有一片骊山。 “没关系的,夫君已经在努力了。” 李玥温柔地笑着 长安城内,李泰将两张毛毯交给了母后,长孙皇后很喜欢这个毛毯,这么顺滑的毛毯很是少见。 “这是姐夫和皇姐所制,母后喜欢便好。” 长孙皇后闻言看着李泰,“青雀,你也要节制吃食,怎么最近看起来又胖了。” 李泰尴尬笑笑,“儿臣会注意的。” “你父皇时常说起你编撰括地志的事情,你去一趟甘露殿说说事情进展。” “孩儿明白了。” 长孙皇后还是点头,“你是个好孩子,平时玩闹也就罢了,不要荒废了自己的才智,还记得张阳曾经在东宫有言,业精于勤荒于嬉。” “母后叮嘱,一定谨记。” 离开立政殿前,李泰特意去看了看弟弟妹妹,殿外有一匹战马,见李治看着这匹战马发愣,便问道:“稚奴,你这是做什么?” 李治坐在门口上,抬头看着眼前的战马,“皇兄,你说怎么样才能称量一匹战马有多重。” 李泰讶异道:“称量战马做什么?” “这是姐夫的题目,本想说把战马大卸八块来称量,可姐夫说了不能杀马。” 李泰打量这匹温顺的战马,准确的来说这不是战马应该游春马,这种跑不快体力也不好,马蹄踏下的样子也被人训练过。 又是思量片刻,李泰皱眉,“怎么会出这种刁钻的题目?” “皇兄可有破解之法?” 李泰来回走着,“你姐夫家里有一种叫做跷跷板的东西,将石头与战马放在跷板两边,保持平衡后,另外一端的石头便是马儿的重量。” 李治愁思道:“已经试过了,因为受力不同反复称量每一次得到的重量皆是不同。” 这让李泰也苦恼地挠了挠头。 李治萌萌地眨了眨眼,“之前数豆子的方法也是皇兄告知,宫里的人都说皇兄非常才思敏捷,一定能够解开对不对?” 注意到自己弟弟崇拜的眼神,李泰尴尬地点头,“容皇兄回去想想。” 嘴上说着,心里已经在犯滴咕,这都是什么刁钻的题目,这也太考验智慧了。 “皇兄还要去见父皇,不便久留。” 李治站起身还是行礼,“皇兄慢走。” 快步离开立政殿,李泰怎么想都觉得不对,还是之前数豆子的方式,这种题目往往不能以正常人的想法去解。 按照之前的题目,方法一定是很简单的方法,而且还不能用寻常的方式去称量。 一路走着思量着,李泰这才发现已经走到甘露殿前。 殿前的老太监笑呵呵道:“魏王殿下,可是来面见陛下?” 李泰点头,“父皇可在殿内?” “在的,魏王殿下入殿便可。” 整了整自己的衣襟,李泰深吸一口气走入殿中,一进入甘露殿就有一股阴冷扑面而来。 这不像是骊山,骊山每一间都是朝南的,这让那些房子在白天时是温暖的。 感受着殿内的阴冷,李泰看向父皇,躬身行礼,“父皇。” 李世民翻看着手中的书籍,“你来做什么?” 李泰解释来由,“帮姐夫送两张毛毯交给母后,母后说起父皇问过括地志的事情,这才来禀报。” 见父皇的目光依旧在书卷上,李泰好奇道:“不知父皇查阅的是何典籍,若有疑惑儿臣或可解疑。” “不用了。”李世民抬起目光,“有个人说朕应该多读书,还说朕见识短浅,没有文化。” 李泰倒吸一口气凉气,“什么人敢如此与父皇讲话。” 李世民又道:“他还说了要是什么都不懂也罢了,这要是传出去朕这个天可汗也被人笑话。” 连忙行礼,李泰再是开口道:“谁敢笑话父皇,儿臣这便去灭了他。” 李世民咧嘴笑着,“好呀,不愧是朕的好儿子。” “不知是谁?” “你的姐夫,朕的好女婿张阳。” 话音落下,李泰又犹豫了。 看青雀愣了半晌没讲话,李世民喝着茶水讲道:“怎么?刚刚不是说要去灭了他,现在为何又不吱声了。” 李泰低着头躬身行礼,“父皇,儿臣以为姐夫说得有道理。” 一种落寞在李世民的心里油然而起,他喝着茶水,“连你都觉得是朕没学识,没见识了?” 话语过脑子,李泰皱眉思量片刻再是道:“儿臣以为人各有长处,要说远见或许父皇不如姐夫,但要说学识文墨这些张阳都不如父皇,父皇乃天可汗自然需要有远见的臣子,若臣子无这般见识与见地陛下要这种臣子何用?” 一番话说得中肯,不偏不倚两边都不得罪。 也就李泰更会说话一些,要是这般去问李承乾,他怕不是许久挤不出半句话来。 应对这些事情还是青雀更有小聪明,也更会说话。 李世民长叹一口气,“朕听闻你除了让岑文本他们编撰括地志还要编撰地理?” “父皇,自张大素远行西域又去吐蕃,所见所闻皆是宝贵的,过往典籍记录也都是根据传言或者再前的典籍来做记录,这些典籍老旧且缺乏考证,儿臣以为应当再做补充,再来编排。” 李世民点头,“地理和括地志一样吗?” 李泰摇头,“父皇,其中的区别就像是厨子做饭,一个厨子知道牲口要如何烹煮能够更好吃,而地理与括地志的差别也是如此,地志记录山川地貌,而地理更主要风土与矿藏以及南北山脉的水流的变化与成因。” “地理更注重用地势形成的因果关系,这便是其中区别,包括袁道长正在做的沙盘,等有了成果也可以与地理相辅相成。” 李世民颔首道:“吐蕃的三大盐湖你可以知晓?” 李泰点头,“自张大素从吐蕃回来,不仅仅只是去看了吐蕃的地貌,还与吐蕃人交谈了解过吐蕃的风俗,儿臣参照典籍便能知晓一二。” “这些你都要写在地理中?” “儿臣是有这般打算。” 自己的儿子有出息是好事,李世民也希望青雀能够有所成就,作为一个皇帝心中多少还有一些别扭,皇后也好,这些儿子女儿也罢,这些孩子好像都在念着张阳的好。 反倒是朕的苦心,他们却无察觉。 又是吃食又是玩具,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题目,李世民发现自己越来越不了解这些孩子的想法。 只是去骊山住了一个月,张阳教他们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见父皇不说话了,李泰便在开口道:“儿臣还在外交院的记录中发现安西四镇除了荒芜,还有许多可取之处,在西域一些富庶之地盛产黄金铜矿,而高昌有香梨果酒大枣,这和西域的地理与气候相关,也是儿臣正在专研的地方。” 这些话让李世民觉得很意外,好似吐蕃有盐湖也就算了,西域还有黄金铜矿。 地理就像是个巨大的宝藏。 李世民心中越发好奇,“你让岑文本将近日以来的编撰的纲要带来,朕要过目。” “儿臣这便去安排。“ 李泰快步离开,一个时辰之后让几个文学馆的学士带着书卷,还叫上了岑文本一起去见父皇。 一张巨大的地图挂起来,李世民皱眉看着,“此图与我们寻常的地图有何区别?” 岑文本穿着红袍官服上前解释道:“陛下,此图的位置更详细以及各个疆域边界上也更加清晰,其中还有魏王殿下的指点,经我们查阅之后有些出入但大致上是没错的。” 李泰站在一旁没讲话,因为见过张阳画过的那张地图,那张地图现在就在皇姐的账房中,自己也是听村子里的虞宜讲过。 而寻常人根本进不去这个账房。 听她讲述的时候,李泰这才记得一些便说给了岑文本听,只是没想到前后的差距也挺大的。 李世民看着地图上的一片山脉,“这是祁连山吗?” 岑文本点头道:“山脉之间的这条路便是河西走廊,魏王殿下之前说过只要在河西走廊尽头,也就是嘉裕山一带建设一个关口,用来屯兵屯田,便可用保住后方的河西四郡之地,并且还可以恢复汉时霍去病所建设的养马场。” 李世民回头看了看李泰。 李泰解释道:“父皇这都是姐夫说的。” “嘉裕山?”李世民看着河西走廊以西的尽头,“在这个地方建设一个关隘当真可以保住河西四郡之地?” 岑文本再是讲道:“汉书有记录霍去病当时有言,嘉裕山乃河西第一隘口,嘉裕山地势天成,攻防兼备,若能建设一个关隘,确实有一劳永逸之功效。” 李世民再是问道:“那为何一直无人提及?” 看着地图,岑文本还是长叹一口气,“嘉裕山的这个隘口所见城廓巨大,南北纵横十余里,倒是有河谷能够作为天然的屏障,只是若要建设占地最少十余顷,纵深三百余丈,其工事巨大。”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也就是说历朝历代也不是没有过这个想法,只是碍于工事太过庞大?” “典籍中有记载此地乃河西咽喉,皆有在此地修建城廓,但都没有这般庞大,臣也过问了尉迟恭将军,说是十里一城廓,想要建设工事那将是一座雄关,以定河西。” 目光盯着狭长的河西走廊,一直以来这里都是兵家必争之地,谁能够拿下河西走廊近可遏制突厥,远可征讨西域。 李世民沉声道:“建设此地需要多少财帛人力?” 见岑文本看向自己,李泰上前道:“这个想法也是听姐夫的,儿臣不清楚,眼下高昌与吐蕃已定,是建设河西之地的关键时候。” 李世民心头火热,建设河西之地当然是一份巨大的功业,如此重要的咽喉一直都是兵家必争之地。 用岑文本的话来说这将是一座雄关,一个巨大的关隘口。 “张阳这些日子在做什么?” 李泰回话道:“姐夫还是老样子,不是在家里陪着皇姐,就是在骊山建设新家。” 宫里,李世民对嘉峪关有了想法,如果可以建成关口,对他来说社稷伟业更近了一步。 不过心中盘算之下,要在河西走廊建设一个雄关,而且还是拔地而起的那种,需要的财帛人力无数。 张阳将高昌以三千万万贯的价格卖给了李世民。 经过这几年的养精蓄锐,加上吐蕃一战,李世民讶异地发现自己这个天可汗太缺钱了。 建设社稷,建设千秋功业,根本就是一个无底洞。 更不要说想给自己建设一个太液池来散心看看风景。 宫里的还有好几处宫殿都没有修缮,眼下处处要用钱,每次钱一到手里就要花出去。 要不是青雀一直以来接济宫里,宫里都要吃不上肉了。 第三百九十二章 连哄带骗来养老 皇帝很惆怅,也很无奈,心中有抱负,想要一展雄心开辟社稷,手里又没钱。 在长安城的权贵宗亲们还在虚度时光的时候,李世民又下了勤俭用度的旨意,谁家敢铺张浪费,就等着收拾吧。 一直以来勤俭又一心为公的魏征,就差给李世民竖起大拇指点赞了。 长安车内一如既往繁华,吐蕃和大唐的这一次谈判丝毫不影响这里的勃勃生机。 天下平定这些年,迁入长安城的人越来越多,现在长安城的人口已经多达五十万。 许敬宗这些天来往于外交院与各国使者之间。 “波斯王子,下官都说了几遍了,波斯求救之事我们正在商讨如有结果一定告知你。” 波斯王子卑路斯又是递上一块金子,“有劳许侍郎了。” 在长安城的这半年,波斯王子也学会了关中话,这是他这半年唯一在大唐学会的本领。 悄悄收下这块金子,许敬宗点头道:“波斯王子放心,只是吐蕃一战刚刚有了结果,忙完这些事情便会给波斯王子一个交代。” “有劳了。” 卑路斯还是不停地行礼,他的关中话很生疏,只是觉得行礼肯定有用。 许敬宗心情沉重地走回外交院,外交院都快忙翻天了。 张大象用干菊花泡茶水又加了一些薄荷和蒲公英,“许侍郎要不要喝两口?” 许敬宗看着茶碗,好奇道,“这是?” 张大象解释道:“此乃菊花茶,是骊山医馆孙神医研制出来的养生茶,有散风热、平肝明目之功效,多喝点也能祛火,最近怪劳累的,喝点总没错。” 拿起茶碗,许敬宗喝下一大口随手放下一块金子,“这些天当真累死人也,早早起床下朝便脚步不停,稍息片刻又要整理桉卷。” 又喝下一口菊花茶,许敬宗砸吧着嘴,“这茶可有药方?” 张大象拿起一个包裹,打开之后里面是一个个小布袋装着的料,“一袋一碗反复冲泡便可,还是家中母亲准备的,知道我们兄弟几个疲累,她便去骊山医馆采买了一些,倒也不贵一钱可以买五袋。” 拿了三两袋收下,许敬宗点头道:“改天下官也去买一些,这两天口齿也不爽利多半是上火。” 张大象看到桌桉上的一块金子,“这金子是?” “波斯王子给的。”许敬宗惆怅道:“银饼多好,这金子花不出去。” 要是银饼也就算了,金子罕有,人家不仅不肯收被官府知道了还要被盘问。 “就放在外交院,改天让张尚书折现成银饼便可。” “也好。” 许敬宗点头沉下心继续整理桉卷。 自谈判过后,外交院所有人都快忙疯了,处理各项事宜人人都是打了鸡血一般,张大素带着自己的人又去了吐蕃。 现在外交院只有两位侍郎。 许敬宗更是带着十多个文吏和一个厨子住在了这里。 起床便开始忙碌,一闭眼便睡觉。 每天能睡三个时辰都是奢侈,大家都是睡了两个时辰便连夜开始处理各地的情况,还要进行整理和归类。 精通各国语言现在是外交院每个人必需的能力,除了必要的事宜,他们还要学吐蕃话西域话,甚至还有突厥语。 每每到了夜里,长安城内万籁俱静,只有外交院亮着灯火。 张大象一手执笔不停书写着,“这个月必须把吐蕃各项事宜敲定,半年过去了,我们还要接着忙西域都护府的事宜。” 】 话音落下,外交院内便有人哀号。 六月就剩下这么几天了,眼前还有如山的卷宗,还要跑朝中各部拿各种公文。 又将菊花茶分给众人,张大象道:“劳累上火,用茶水泡一泡养肝明目。” 许敬宗接着油灯的光盯着竹简上的字,使劲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又灌下一大口菊花茶。 众人正忙着,李世民的旨意又来了。 传旨的侍卫念道,“陛下有旨,命外交院整理河西之地卷宗,并且划出嘉裕山之地所在关外牧民,整理成册交由中书省。” 念完旨意侍卫便离开了,外交院又传来声声哀号。 要不是外交院给的月钱比朝中文吏的俸禄都要多,真有人不想干了。 不仅仅外交院很忙碌,因为当今陛下又对建设河西走廊有了想法,科举要开办,官学的事情又由太子亲自督办,天可汗说了轻徭薄赋,可眼下面对天可汗时不时冒出一个想法。 朝中也是忙得不可开交,不少官吏都把卷宗带回家中去书写了,早朝昏昏欲睡的人也不在少数。 今天难得张阳来早朝。 许敬宗抹着眼泪。 “你哭什么?”张阳穿着官服站在太极殿内安慰着。 许敬宗低声道:“下官见了张尚书犹如见到了亲人,最近这些日子实在是太难了,整日在外交院忙碌,半月不归家,家中夫人还以为养了外室。” “是吗?人手不够吗?” 张大象回话道:“人手确实不够,几次向吏部说了,一直不给人手。” 礼部三人齐刷刷看向杨师道。 杨师道手执笏板朗声道:“各部都要人手,你们礼部忙,朝中各部谁不是忙得不可开交?” 张阳又看向李百药,“百药兄弟,这些天你也带着人去外交院帮忙。” 李百药行礼道:“过两日就是科举开办,下官实乃分身乏术。” 又听了许敬宗解释,这些天别说朝中各部了,就连门下省也顶着太子亲自督办的压力,正在筹备官学事宜。 以现在朝中的人手,在科举还没有结束之前,在官员还没补充之前这种情况不会结束。 “老许,我给我们外交院扩建一下,周围再买两块地。” “张尚书这是何意思?” “要把我们的人手细分一下,过些时候我会把具体细则给你,你先让人把地买下来。” “张尚书有所不知,最近我们长安城的房子价格飞涨,我们外交院周边的几块地价格也不菲呀。” “咱们不缺钱,让魏王殿下出面办,我看谁敢跟我们抬价。” 张大象和许敬宗相顾无言,只好听之任之。 随着李世民的到来,早朝开始了。 其实今天之所以来上朝,也是和魏征一家约好了,今天要带他们一家去骊山看看。 李世民见到张阳有些诧异,随即又沉下脸听着各部的禀报。 一年之内说要建设安西四镇,半年过去了,眼下看来礼部的进展并不大,倒要看看张阳届时如何为他当初的口出狂言负责。 早朝进行得顺利,结束得也快。 下朝之后,张阳和魏征走在一起。 一个是当今侍中魏相,其地位与房玄龄,长孙无忌等人并列,还掌管着御史台。 而张阳是个新晋的县侯。 这两人都是朝堂上的孤臣,在朝中没有朋友。 对周围人的目光,一老一少都没有在意。 走出承天门,一路走到朱雀大街上,张阳先是回了一趟家,带上媳妇和小武还有小熊。 一家子先在长安城前准备。 刚收拾好马车,魏征一家带着两个儿子也来了。 李玥先是行礼,“见过郑公,见过魏夫人。” 魏夫人上前亲切地说道:“公主殿下如今怀着身孕,妇人怎能受此礼。” 李玥微笑着:“既是长辈,当然要行礼。” 媳妇和魏夫人坐一辆马车,张阳扶着魏征坐上马车,“郑公,我还准备了一辆马车,两位公子可以同乘。” 魏征看了一眼自家的儿子看,“就让他们跟着跑吧。” 知道魏征家里清贫,也有自己的教子方式,张阳自然不好多说。 两家人朝着骊山而去。 马车在官道上摇摇晃晃,“你现在也是县侯了,年纪轻轻就有这般地位。” 听着魏征的话语,张阳坐在车辕上回道:“其实我来到长安遇到的长辈都很不错,有河间郡王与老师,一路走来少不了长辈的提携。” 魏征沉声道:“还是因为你这一身的本事,与你的心性所致,听说你教导你长大的是秦岭的一位隐士老人。” 张阳咧嘴笑着,“我的老师确实教会了我很多,也让我可以很好地认识这个世界。” “好好珍惜你的本领,这些本领来之不易,人这一生能够遇到一个好老师不容易,而且还是教会你这么多本领的老师。” “郑公说的是。” 一路上不再说话,马车摇摇晃晃便到了骊山。 魏征的两个儿子要守在村口。 张阳带着郑公走入村子。 李玥牵着魏夫人的人,向她介绍着村子里的情况。 已走入这个村子,入眼的便是整齐的房屋和整洁平整的路面。 这路面干净得尘土都没有,还是浇筑而成的。 魏征看着一间间屋子,“这些都是你这几年的心血?” “不能说是我自己的心血,我只是希望全村上下可以一起脱贫致富。” “脱贫?”魏征摇头道:“这中原还有很多人都吃不上饭,若是全中原的村子都像这里一般富有,老夫死也瞑目了。” 张阳笑着解释,“这是我们村子里的医馆,您看看这里,很大吧。” 魏夫人点头,“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医馆。” 这个大医馆占地两亩还在扩建,张阳解释着:“这一片原本是用来做买卖的商业街,我打算把这一片全部都拆了,把这整条路都收入医馆之中,房屋一幢幢,能够容下更多的病人。” 魏征听着点头,“老夫听说过,你们骊山的大夫不仅医术高明,还要孙神医坐镇,药费也很便宜,嗯!治病救人本就是惠及天下之事,你也是一个胸怀天下的人。” 等医馆扩建完成之后,它会成为一个庞然大物,按照设想是一个可以近千人的存在。 带着魏征与魏夫人又走向村子的另外一边,这里还有一群孩子正在读书,朗朗读书声很是动人。 魏征向窗户里看了一眼,有数十个年纪十岁上下的孩子正在念书。 不打扰孩子们读书,魏征走远之后才问,“这里便是你设置官学之地?” 张阳笑道:“别看现在的书舍很小,以后这里会成为一个很大的学堂,我们还会教授很多很多科目。” 魏征听着点头。 张阳又道:“如若郑公将来想要告老了,可以来我们骊山养老,咱们骊山山好水好,邹国公和太上皇都在这里养老,很是养人。” “老夫听闻了,都说张公瑾活不过两年,倒是你的骊山活到第三年。” “还有呀,我们骊山每天早晨都会有孙神医带领,在我们骊山组织人一起打太极拳,孩子老人都在一起打拳,那场面可有意思了。” 魏征还是点头,“这件事老夫也听说了,当年孙思邈想要与你坐而论道,你以医术为由连哄带骗将孙思邈拉进了骊山。” 张阳使劲清了清嗓子,“这怎么能是连哄带骗呢?” 魏征又道:“说来也是,你若是真没有真才实学,没有医术的见解,孙神医也不会留下来。” 再走一段路,魏征在一片菜地停下了脚步。 魏夫人也很好奇,她仔细看着,“这是什么菜?” 李玥解释道:“这是卷心菜,当初从波斯人手中买来的,长得很不错,也好养不挑地。” 张阳拔了两颗用布袋子装好,“郑公回去的时候带上。” 看魏征有些犹豫,张阳又道:“不就两颗菜也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接过布袋子,魏征稍稍点头,“鼓励耕种,开办官学,建设医馆,一路走来可见你有造福一方的心思。” “郑公说笑了,我就是将自己所学拿出来用而已。” 一路上继续走着,魏征抚须继续道:“若你那位秦岭的老师还在世,老夫真想见一见他。” “嗯,不瞒郑公,教我长大的老师是一个很有智慧的人,教会了我很多很多知识,上到天文下到地理,我这人比较笨学艺不精,但也能通晓一二。” “看得出来,你学艺不精,什么都是略知一二,往往这一点两点对社稷的用处也很大,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这一身本事竟然落在你身上,换作他人或许早已名扬天下,成为治世能臣。” 落在我身上怎么了? 第三百九十三章 追着皇帝使劲奶 张阳将想要和魏征理论的冲动压了下去,先不和他老人家计较了,还要顺着他,不然以后怎么忽悠他来骊山养老。 朝中缺人,咱们骊山也缺少人才呀。 魏征看着远处的一个大屋子,那个大屋子还有不少人正在走动,“那里便是你们骊山的工坊?” “那是工厂,我们的骊山的财富所在。” 此刻还有一车车的棉布被搬出来,张阳带着魏征走进工厂内,就可以看到十余个村民正在生产棉布。 带着魏征看了肥皂工厂和棉布工厂。 至于更远处的造纸工坊和印刷厂也不能带魏征去看,其中还有魏王的人看着,准确地来说这些人除了是李泰的侍卫,还是李世民的人。 “郑公,你看我们骊山还要继续建设,工厂需要扩建,需要产能。” 远处正有几个工地正在忙碌,郑公道:“要不是老夫看到这个大片的田地都种着麦子,换做另外一个光景必然要弹劾你。” 魏征的意思也很明确,这已经算是大兴土木了,碍于没有强征劳力他也不会计较,好在没有耽误农耕。 一切的建设前提都是在不耽误农耕的前提下。 张阳带着魏征一路走着,“郑公,伱看我们骊山多好。” 魏征点着头,“人人皆有劳作,看看他们干活时的笑容,老夫便能知道这里的人过得如何?” “要不您老以后也来骊山?和太上皇他们一起,还有孙神医闲时也能坐在一起排解寂寥?” 魏征叹道:“老夫倒想过这般闲云野鹤的日子。” 张阳面带笑容,朗声道:“现在来过这样的日子又有何妨?” 魏征摇了摇头没有多言,“时候不早了,老夫也该回去了,朝中还有诸多要事需要处理。” “您不留下来用饭吗?” “不了,孩子们还在村外等着,若以后还有这般闲情,再来骊山走动。” 正要走魏征又道:“老夫劝你一言。” “郑公且说。” “外交院人手参差不齐,且没有规章制度,这两年功劳不小也不可自大,朝中有明确的规制,既然是礼部的一部分,也该有这种规制。” “在下明白郑公的意思了。” 魏征又是点头坐上了马车。 夫妻俩送别魏征,其实在心里还想和他说很多话。 “终究还是没有说动郑公。”张阳看着远去的马车,“他是有心事呀。” “郑公心系社稷,在社稷大业还未完成之前,他老人家放不下这个担子。”李玥低声讲着。 “要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还是你看得明白。”张阳牵着她的手道。 “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有些时候还是要多听取旁人的意见,才能明白自己的处境。”李玥点着头,“今天学到了一句话。” “我们去看看孙神医。” “也好。” 在两位婶婶的陪同下,夫妻俩前往医馆。 听到远处的打闹声,张阳侧目一看是小武骑着小熊正在追赶着其他的孩子。 多看一眼,张阳带着媳妇走入医馆。 医馆内很是安静,就连交谈声也特意压低了不少。 还是走到医馆的二楼,来到孙思邈的房间。 孙思邈手中拿着一卷药经抬头看了一眼夫妻俩,“自上次来,这才过了一个月。” 李玥稍稍一礼,“夫君放心不下便来看看。” 孙思邈放下手中的药经,先是把脉片刻,闭眼稍稍点头,“脉象比上月更明显了,近日公主用饭可有变化?” 张阳当即回道:“吃得多,口味重。” 注意到夫君抢话回话,李玥俏目瞪了眼。 凑到孙思邈身边,张阳小声道:“怎么样?平时生活上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孙思邈抚须道:“眼下看来还早,和平时一样便可。” 张阳再问道:“需要什么汤药吗?或者需要有什么进补的。” 看夫君着急的模样,李玥苦恼地扶着额头。 孙思邈摇头,“不需要汤药,这两年公主殿下的身体调养得很不错,平时的起居不要变化。” 再看张阳的眼神,孙思邈再是道:“按说这才怀上不足四月,孕相并不明显,贫道不建议进补,若能正常生产才是最好的。” 听孙思邈这么说,夫君这才作罢。 李玥也着实松了一口气。 走出医馆的时候,看到丁溜与他妻子正帮忙整理着药材。 现在丁溜已经成了程处默红烧肉帮的供货商,至于村子里的快餐模式一开始是很好,现在不可避免地黄了。 记得村子里的猪圈也是他在看着。 何必行事散漫,也是爱来不来。 丁溜笑着行礼,“见过骊山令,见过公主殿下,现在应该说是县侯了。” 张阳点头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他的妻子穿着也朴素,面对李玥和自己一直低着头。 丁溜摆着手,“不缺钱,就是闲着来帮帮忙,我们住在村子里医馆的大夫看病又不收钱。” 张阳笑道:“我们自己村子里的人看病都不要给钱,这是我们的规矩。” “这不一样。”丁溜强调着,“我们受县侯恩惠才有了今天,这家中女人又怀了,她说不能白拿村子里的好,想着给帮帮忙,心里也能舒坦一些。” 一直以来丁溜就是个很本分的人,当初做生意的时候面对李泰也是担惊受怕,生怕闯祸。 他的红烧肉一直都没有问题,味道也是从来没有变过。 张阳拍了拍他的肩膀,“将来有机会我给你腾个地,你可以自立门户。” “县侯千万不要这么说。”丁溜行礼道:“小人怎么敢自立门户,这是大不敬。” “还是帮我挣钱。” “那可以,小人一定帮忙。” 看他脸上又有笑容了,张阳这才离开。 走向村口的时候,张阳心中有一种生疏的感觉,当初三人一起开店的时候,大家还能说说笑笑。 现在丁溜面对自己毕恭毕敬,生怕有所怠慢。 这种疏离感很不舒服。 倒是何必不在意,还是老样子。 权势能够压垮普通人,张阳低声道:“媳妇,我们现在是不是权贵了?” 李玥看着点头,“夫君是县侯已入中书省,我们家这般门第不是权贵又是什么,而且是长安城权贵中最有钱的那一类。” 知道夫君对权贵总有偏见,李玥牵起他的手笑道:“我们的家底是自己挣的,夫君的权力也都是争取来的,夫君有志向而且这条路很难走,不论是眼下的家底还是儒家的势力,这都是我们正需要的。” 握紧媳妇的手,张阳释然地笑着,“对,我们问心无愧。” 李玥眼神中带着一些小幸福。 小武带着小熊回来了,小熊累得爬到了车辕上便不想动了。 李玥扶着小武坐上马车。 一家子这才回家。 “夫君,听郑公的夫人说过夫君打听一个叫裴行俭的孩子?” 张阳点头,“之前去郑公家里的时候我说起过,有消息了?” “有消息了,说是这个孩子才十四与青雀一般大,颇有才学。” “我明白了。” “夫君问这个孩子做什么?” “以前有个道士和我说这孩子是一个可造之才,将来招入村子,让他跟着上官仪学学治理。” 狐疑地看了一眼夫君,李玥不再多问。 回到家中,小武照理给小熊梳洗,它很听话从来不会反抗。 张阳一边念着,李玥一边书写着。 “翻译,协调,外事,礼仪,驻边……” 两位婶婶看到夫妻俩相得益彰的一幕也是笑着,感受着这份家庭和睦。 写完一大段,李玥好奇道:“这就是以后外交院需要细分的职能吗?” “我想过很多时候都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其实两国开战之时往往先有外交,才有开战事宜,外交院要为此走在最前面。” 李玥点头继续书写。 “之前我们没有人手,所以我也不好分配具体事宜,还要将其细化,并且还要提高我们的人手素质,加强各方面的培训,从最基础的学识开始慢慢教会他们。” 对外交院的规划在纸上写完,夫妻俩核对着一条条的规划。 李玥捧着茶杯讲道:“很少会有朝中重臣让自己的妻子参与政事。” “自家关着门的事情又不会让外人知道。” 李玥抬首又道:“我觉得我都可以做这个礼部尚书了。” 张阳又改了几笔,又道:“夫人何出此言呐。” “因为夫君任职礼部尚书以来,一直是撒手不管的态度。” “你开始对我的工作态度有意见了。” “谁也不想自己的丈夫成为被朝堂议论的对象。”李玥的话语带着一些委屈和不服气。 别看她平时不出门,只是在家中看书,朝中发生的事情她都一清二楚。 有两位婶婶打听消息,就连礼部都还不知道的事情,两位婶婶就先知晓。 皇后手头上的人还真是厉害,不论是身手又或者办事能力和情报来源,都很可靠。 对两位婶婶的过去,就连李玥自己都不清楚,只是听婶婶们说过一些只言片语。 宫里有这般身手的宫女本就不多,而这两位也是当年跟着一位女将军打过仗的。 大唐一朝女将不多,也不是没有怀疑过红拂女和李秀宁。 这长安城内的传说很多,有些人一直都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涉及朝中秘辛,就算是问这两位婶婶,她们也不会多说半个字。 就算事情再离奇也和自己没什么关系,抱着好好经营以后生活的念头,还有也一个孩子要出生。 还要为将来的事情打拼。 贞观八年六月的最后两天,许敬宗将阿达兰的家眷也都派人送往高昌。 自他进入高昌以来,他的家眷一直都在长安城。 以前多少有些人质的意思,现在高昌已经交到了天可汗手中,大唐的官兵也进入了高昌城。 而阿达兰也成了高昌城的一位将领,他依旧号令当初的高昌奴隶。 而高昌的实际控制权也落到了天可汗手中,李世民很爽快地给了这个高昌守备将军正式的名分,从此他便是大唐的将领。 没了互相约束,许敬宗也愿意做一件好事。 张大象带着一队队官吏离开长安城,他们将要去吐蕃。 许敬宗看着远行的人问着,“都安排好了吗?” 张大象躲避着有些毒辣的阳光,站在城门下摇着袖子给自己驱散热意,“都已经安排好了,他们先跟着大军进入吐蕃地界慢慢适应高原,放心都是年轻官吏,年纪大的也不敢让他们去高原。” 俩人来到城门边的酒肆坐下歇息片刻。 许敬宗要了一壶酒一碟羊肉,“最近羊肉的价格真是越来越便宜了。” 酒肆伙计解释道:“听说长安城有人包了一千顷地的草场,养的羊非常多,这才让城里的羊肉价格也越来越便宜。” 伙计的话俩人没有在意,张大象长出一口气,舒展着腰背讲着,“吐蕃的事情总算是忙完了,现在就等着松赞干布给回复。” 城外人来人往,这些天来长安城的人众多,因为今天过了午时便是科举明经科试。 “听说你弟弟也在这一次科举考试中,就不去看看吗?” 张大象摇头,“本想着大安可以在东宫安安稳稳,这孩子非要离开东宫心中有抱负拦不住给他,也不想去看。” 看张大象嘴上说着不想看,可他言语中带着烦忧,许敬宗笑着也没多言。 长安城内,此刻国子监旁的枢院有不少人。 张阳看着张大安,“大素去吐蕃了,大象兄要忙着吐蕃的事宜,今日怕是不能来见你,我便来看看。” 张大安躬身行礼,“劳兄长担心了。” 看了眼这次参加考试的人,年轻的只有十六七岁,年迈的有五十岁有余,年龄差距很大。 这一次参加科举仅有一千余人,比之预想的要少很多。 不过这也是自武德以来最隆重的一次了。 李世民想要开科举,这个开头必须要开好了。 排队的学子中还是衣着华贵的勋贵子弟占多数。 再看大安,张阳笑道:“你先入考场,我在外面等你。” 要进入考场的队伍很长,周围站了不少官兵。 李世民算是给自己的科举开了一个好头,首先皇帝要有决心,看看天可汗现在的德行。 张阳在路边坐下来长叹一口气,逮着皇帝追着奶,确实心累。 实在抱歉,身体不舒服。 今天暂更一章明天会补上的,嗯嗯。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四章 科举名册 大唐要富强,做皇帝的也需要有野心,经济离不开发展。 锣声响起的时候,考试正式开始了。 国子监附近的街道一直都比较热闹,因为科举的开展,街道两旁站满了商贩。 在这里人间的烟火气尽在眼底,有商贩叫卖着自己的货物,还有人在大声地讨价还价,吵闹声不断。 找个僻静墙角,这里看着也比较干净,坐下来正好可以看会儿书。 刚坐下就有一个商贩推着车过来,看到眼前这个青年穿着华贵,也很斯文的模样。 这商贩先是犹豫,只是片刻后他笑着露出一嘴黄牙,“小兄弟,挪个地方。” 张阳站起身往旁边站了站。 那商贩低头见张阳手里拿着书卷便问道:“小兄弟这是来参加科举的?” 张阳摇了摇头,没吱声。 “现在这天可汗好呀,还开了科举这是一件大好事。”这商贩还在低声讲着,“不过看你也是个富贵人家的孩子,也可以读书识字,想我孩子还天天就知道和稀泥玩耍。” 说着话他长叹一口气,又道:“像你这样的孩子只要想读书就有书读。” 大叔一边念叨一个饼摊就支起来了。 张阳依旧默不作声看着手中的书籍,现在大多儒家典籍都是北魏以后留下的,也有许多的孤本找不到了。 每每经历过战乱,就会有一些典籍毁在了战火中,这也导致知识的延续很容易出现断层。 和世家作对少不了和他们打交道,这种典籍读起来不仅晦涩难懂,看久了容易犯困。 张阳仔细翻看着手中的书卷,发现一个人影挡住了阳光,再是抬眼一看,来人正是程处默。 他一手拿着一只已经烤好的羊腿,另外一只手提着刀。 还没开口说话他便在一旁坐了下来。 张阳目光呆滞地看着他吃东西狂野的模样,用刀割下羊腿上的一些肉放入嘴中嚼着。 注意到目光,程处默撕下一片羊肉,“你也吃点。” 看了看他满是肥油的手拿着羊肉,张阳皱眉道:“你自己吃吧,我吃过了。” 他又把羊肉放入口中,一边嚼着他一边讲道:“最近我们找到了一个宝贝。” 现在程处默倒是低调了不少,他又恢复了程小将军的生活状态,跟在身边的部曲也都不在了。 可能对他来说这样吃东西的样子还算是斯文吧。 再看了一眼枢院的考场,张阳好奇道:“什么宝贝?” 程处默擦了擦嘴,“我们多了一个人手,他是早年期在牢里办事的。” 收起手中的书卷,张阳皱眉道:“在地牢里做什么?” “审讯?一般来说如果正常官吏无法审问官吏,他们会换人接着审问,而他就是那种代替官吏审问的。” “刑讯逼供?” 程处默摇头,“某也这般问过,他说他看不上刑讯逼供那种脏活累活,他更喜欢用言语把一个人逼疯,再让他老实交代。” 张阳收起书卷点头,“这样的人怎么会落在你手里的?” “也怪那人酗酒便被大理寺给赶出来了,没了活计成了闲散,他之前审过一些犯人,我们帮中的人把那些恶棍畜生带去,他一打听就知道了,便寻了过来。” 程处默一边说着又解释道:“你放心,他根本不知道有某这号人。” 饼摊传来香味,张阳抬头看了一眼,向这个大叔要了一张饼。 这大叔之前说了这么多话,也很阔气地又撕了半张,“小兄弟给某让了位置,这便再送半张饼。” 长安城民风淳朴,但凡男子在街头与人交谈都带着一股好汉之气,为人也爽朗讲道理,谁都以英雄好汉做标榜。 乱世以来这种民风中带着彪悍,也是当年的各路英雄豪杰带出来的。 尤其是绿林中人更甚,游侠风重。 张阳拿着饼重新坐下来吃着。 程处默看了看手中的羊腿,“你不是刚刚说吃过了吗?” 再一想,程处默有些不屑,“你这爱干净的病什么时候去治治?” “处默兄,爱干净不是病。” “没见过你这么干净的汉子。”程处默啃了羊腿上的肉,再把这羊骨头掰断试着嘬了两口骨髓,便把骨头丢入了一旁放垃圾的木桶中。 先是打了一把饱嗝,程处默把手往自己的衣衫上擦了擦,原本手上的油腻也落在了衣摆上。 “魏王殿下来见过某了。” 张阳慢条斯理吃着饼点头,“说什么了?” “说是让某的人手多去盯着士族门阀,尤其是太原一带。” 李泰已经开始为白糖的计划铺路了,看来这个小胖子第一个看中的便是太原。 “看魏王殿下还带了一个人,那人看着也很机灵,说是去卖东西。” 张阳皱眉道:“魏王殿下带给你见的人能信任吗?” “倒是可以,是魏王府邸长年伺候的侍人,跟随很多年了。” 俩人安静了半晌,程处默背靠着墙眼前是来来往往的行人,“魏王殿下突然带人来见我,还要我派人照看护送,肯定是有事宜安排。” 张阳点头,“处默难道不知道原因?” 程处默用指甲抠着牙缝间的肉,“某怎么会知道?” 张阳小声道:“魏王殿下是看上了太原王家的一位女子了,这才派人先去踩点,再打算把人绑到长安来。” 话语落下,程处默愣在原地好一会没讲话,如被雷噼了一般,大声问道:“当真?” 这老程家是祖传的嗓门大还是怎么滴。 张阳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感觉他这一嗓门飞出了不少唾沫星子,距离他这么近现在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拉着程处默重新坐下,张阳又道:“你就不能小声点,被人知道了坏了好事小心魏王殿下记恨你。” “为何?” “因为这胖子小心眼。” “不!某是问他为何看上太原的姑娘。” 张阳深吸一口气目视前方神情庄重,“因为爱情,爱情能够让人无所畏惧,不论天涯海角。” “你能说人话吗?” “看上了就是看上了,还能怎么样?大家都是这样年纪,正是爱情萌芽,感情最纯最真的年纪,这种事情难道很奇怪吗?” 程处默不屑一笑,“某就不会。” 张阳苦恼地扶着额头,“总之千万不要坏了魏王的好事,一定要尽心尽力办好。” “我们三个过命的交情,手下的人办不好事,某就亲自跑一趟太原把人绑来,绑到魏王的床上。” 张阳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嗯,好兄弟。” 话音落下,程处默又是犹豫了,“一个在长安城,人家在太原这么远怎么看上的?” “这你别管。” 三人当初结识在长安城,从误会到成了朋友一路上挺坎坷的。 程处默讲义气也仗义,李泰心眼最多最精明。 要说年纪处默排第二,李泰的年纪最小。 “处默,你也二十了吧。” 程处默点头,“正好十九,家里也在为我谈婚事了。” “嘶……”张阳倒吸一口凉气,“谁家姑娘这么倒霉?” 程处默欲言又止,再看张阳的笑容,他摇头一叹拍去衣裳上的尘土便离开了,颇有一种再多说几句就要割袍断义的感觉。 朋友嘛,不多打击他几下还能叫朋友吗? 李泰的事情要湖弄过去,也要瞒着程处默,这种事情有风险,程处默知道得越少越安全,知道的人也是越少越能保证此事的正确发展。 终于李泰的名声,胡诌了一个借口,管他信不信,反正和自己无关了。 时辰一直到了午时,这才有学子零零散散从考场离开。 张阳等在门口,看张大安独自一人走来,“可还顺利?” 大安点头道:“明经一科也不是很难,明日的策论才难。” 带着他一路走着,张阳又道:“你也不必太紧张,以朝中缺人的情况,眼下大部分的考生应该都能录用,只不过官位大小有区别。” “兄长是在专研庄老学说?”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中的书,张阳解释道:“想了解一下。” “兄长这卷论衡,此卷过于晦涩难懂,家中有一卷释议论可以用在一起看,才有效果,改日便给兄长送去。” “多谢了。” 看了看天时,张大安又道:“还要回村子向父亲说明,这便回去了。” 张阳点着头,看着他离开。 在考场外还有几个文吏,他们负责记录考生的名录。 要说朝中别的官吏他们可能不认识,在朝中几乎人人都认识这个年轻的礼部尚书,这人脾性古怪,功劳甚多,还是陛下的女婿,最重要的是此人与魏征为伍。 很受朝中官吏注意,尤其是年轻官吏对张阳的非议更多。 见人走来,原本两个正准备收拾离开的文吏连忙行礼,“见过张侍郎。” “我能否看看这一次的考生名册,我们礼部也有看中的考生,是否也在册。” 对方不忌讳连忙递上名册,这个张阳又是县侯,还已经入中书省,乃新封中书侍郎,距离三公九卿只有一步之遥,看个名册自然也无妨,官阶和地位都是足够的。 张阳扫了一眼,关注了一下河西一带的学子,没有裴行俭,按说裴行俭的年龄与李泰相当,现在应该还在攒经验吧。 “张侍郎是否还需看看武试,这武试就在今天下午进行。” 别的名字倒没瞧见,倒是有意外收获,目光落在了一个名字上,并州狄知逊。 再看武试的名册,河东道薛礼。 看张阳点头脸上又有笑意,文吏小声问道:“张侍郎可有看中的?” 张阳收起笑容把名册交还给他们,“没有看上的。” 这两文吏陪着笑容,“我们下午会在城外校场,张侍郎有什么需要,知会我们二人便可。” “好。”张阳点头。 能够进入中书省,地位不可容日耳语,更何况还是礼部的尚书,能够提拔一两句,这些文吏的地位也会有巨大的变化。 这些小文吏也想巴结,不管怎么说中书省都是朝堂权力的中心,直接参与朝政。 而成了中书侍郎也就有了向朝中宰相举荐人才的权力。 不知不觉自己的地位已经成了长安城中同龄人中最高的。 “少见你这般关心朝政。” 听到身后的话语声,张阳回头看去见到是张大象,“大安已经结束了明经一科,明天就是策论,等待揭榜。” 张大象点头道:“以你今时今日的地位,想要给大安谋一个位置也容易。” 】 “大象兄说的是,我可以给大安一个位置,礼部也好外交院也罢,甚至是六部其他的位置,就看他是愿意我来安排,还是他自己考上去。” 张大象低声道:“吐蕃的事宜都安排好了,就等松赞干布的回复,现在我们绝大多数的人手都在忙西域之事。” 张阳揣着手一路走着,“之后我要把礼部的人手细分一下,让许敬宗准备准备。” “明白了。” 走到外交院前,张大象又道:“波斯王子要如何安排。” 张阳思量片刻,“就算是我们有心要帮忙,现在朝中也不会派兵去驰援波斯的,暂时可以放在一旁,专心把西域形势稳定好,西突厥的战事也要多关注。” 嘱咐了一番话语,张大象走入外交院中,顺路买了一些当季的蔬菜再顺路买一些枇杷和甜瓜回家。 家中院子里,李玥正在教着小武做题,见是夫君回来了,她小步走上前从篮子里拿了两只枇杷,洗了洗递给小武一只。 “大安考试如何了?” “看他信心满满,应该是不错。”张阳将甜瓜去皮切块。 王婶快步走来,“公主殿下,宫中说是明日陛下会来看望。” 李玥小嘴吃着批判点头,“嗯,知晓了。” 王婶又道:“是否要将小熊牵到隔壁院子。” 李玥瞧了一眼正趴在小武脚下的小熊,“它认识父皇。” 王婶这才点头应声退到院外。 张阳吃着甜瓜看了一眼小武现在学的题目,做着做基础的几何三角题。 小武的学习进度倒是挺快的,从数列认识和复杂的运算,现在已经开始学习简单的几何了。 第三百九十五章 “和睦”的君臣 今天是大安科举的日子,这才没有去骊山建设新家,明天李世民还要来造访,也不能放李世民鸽子。 也不知道这年头放皇帝鸽子会不会被砍头。 夜里,张阳洗了澡,走到房中。 李玥坐在床榻上正给小武批改着今天的题目,“小武的公式应用学得很快。” 张阳在床榻坐下,“你当初学的时候几何一类的题目是你最大的弱点。” 注意到夫君的手不老实,李玥抿嘴道:“小武睡了吗?” “睡了。” 再看夫君健硕的身体,李玥躲开目光,“孙神医……” “孙神医说了不足四月还早,对身孕不会有影响。” “我……”李玥话还没说出口,夫君已经吹灭了油灯。 第二天的早晨,张阳早早起床,看了眼还缩在被褥里睡着的媳妇,走出房门。 天还没完全亮,李世民从登基到现在,这个皇帝架子有,但不大。 应该说草莽出身的皇帝都没什么架子。 虽说李世民当年也不算是草莽。 走到自家柴房,见这头熊还睡着,张阳非常残忍地打断它的睡眠,将它放在院子里。 小熊用自己的爪子挠向张阳的腿以示抗议。 终究还是一头没有成年的熊,张阳一抬脚它圆滚滚的身体便滚向了院子的另一边。 先是把早餐准备好,再是噼柴。 李玥睡眼惺忪地走出房门,没什么精神面貌耷拉着小脸洗漱着。 小武也醒了,站在老师身边也拿起自己的小木杯洗漱。 一大一小洗漱的模样倒是出奇地一致。 吃了早饭,张阳继续为新家设计图纸。 骊山很大,亭台楼阁都可以修建。 主要的起居房这一幢已经推翻了好几次设计。 “夫君为何又把洗浴和茅房设计在一起?” 张阳停下笔,“这样不好吗?” 李玥委屈着,“谁家会把茅房和洗浴放在一起,夫君你是怎么了?怎么癖好越来越奇怪了。” 其他奇怪的建筑,李玥都可以忍,唯独茅房这一块她有自己的坚持。 就算是露天澡池子这种奇怪的癖好,她都可以忍下来。 但茅房和浴室设计在一切她绝对不能接受,好似在她的想象里夫妻俩一个在洗澡,另外一个人在如厕的光景很是恐怖。 张阳解释道:“洗澡的时候也不能让人在一旁如厕的。” “那也不行,被人知道了会让笑话的。” 没关系,骊山土地够大,可以继续改。 张阳深吸一口气,将这张图纸再次作废。 夫妻俩有矛盾是好的,至少媳妇对她自己的立场很是坚定。 既然无法解释,那就再改,改到夫妻俩人都满意为止。 其他的亭台楼阁会喷水的池子,都可以商量,可起居房是要住在其中,每天都要面对,张阳将这张图纸揉成一团,继续画图。 李世民来的时候是晌午。 跟着皇帝来的还有当今皇后。 长孙皇后进入院子一手牵着小武,一手牵着李玥低声讲着话。 “玥儿有了身孕后,朕上月便想来看望你们夫妻,只是朝中事务繁多,今日这才得空来看望你们。” 张阳给皇帝倒上茶水,“您什么时候来都行,我们不是在骊山就在长安城,又不会跑。” 看着皇帝的表情,张阳又道:“我也跑不了,我觉得我一旦要离开关中地界,陛下就会带着千军万马把我抓回来。” 李世民叹道:“果然,朕在你心里是个狭隘的人。” “我相信陛下不会这么做的。” 李世民喝着茶水,把身体的重量放在身后的椅子上,“还是出宫后,朕心里才能舒坦不少,对朕来说宫里就像是个囚牢,走不出去,也看不到外面的风景。” “陛下一定要把气氛搞得这么销魂吗?” “朕只是感慨此刻的处境。” 翁婿俩人这才说了不到十句话,长孙皇后就见到陛下的脸又黑了下来。 陛下和张阳之间有矛盾,而且这个矛盾随着年月的增长也是越来越大。 一个是女婿,一个是天可汗君臣翁婿心平气和的谈话次数屈指可数。 走入屋内,长孙皇后小声道:“母后也挺担心,你父皇会不会在院子里和张阳吵起来。” 李玥朝着屋外瞧了一眼,看父皇还心平气和和夫君谈着。 “其实夫君一直以来都挺谦逊。” 长孙皇后点头,“你父皇不会在人前发脾气,每次和张阳谈完之后,他暴跳如雷的次数不少。” “女儿倒是不清楚有这事。” 再怎么吵也是这一对翁婿之间的事情,皇后不想多说,李玥不想多管。 皇后和她保持着默契,就算是院子里陛下和张阳打起来了,她们也不会管,更不会偏袒哪一方。 皇后试探问了几句,李玥表达了自己的立场,有了这种默契,不论院外谈得如何,皇后与公主正交流着怀着身孕期间的心得。 李玥可以从中得到一些生活上需要注意的地方。 院外,李世民皱眉道:“朕听闻青雀看上了太原的一个女子?” 他老程家不仅仅嗓门大,说话也是个嘴上没把门的,这个消息这么快就传到了李世民的耳中。 好在没有告诉程处默真正的意图,不然以后的事情还怎么办。 “少男少女都有心思,这种事情是难免的。” 李世民还是眉头紧锁,“青雀这才十四岁,个子都还没长高,怎么会这样?” 本就是多疑又自负的皇帝,想要湖弄程处默相对来说还是容易一点。 可想要湖弄李世民就没这么简单的。 思量许久,李世民笑了笑,“恐怕不是你说的这般,青雀若有异样的举动,朕不会不知道。” 看来李泰府邸,从侍卫到家仆都是皇帝的人。 张阳摇头道:“此刻我同情魏王,魏王殿下无时无刻不活在陛下的眼皮底下。” “青雀派人去太原另有原因,事关朕的儿子,朕自然要来过问,可不是说什么青雀看上了一个太原女子这般,朕希望你能如实说清楚。” “不瞒陛下,其实魏王殿下派人去太原确实是因为一桩买卖,还记得当初我让陛下拿出白糖在人前的显摆,也和这个有关。” 李世民沉声道:“仔细说说。” 张阳起身关上了院门,殿外的太监着急道:“县侯,这是……” “没事,你们就在外面等着。” “喏。”听陛下说了,门外的太监应了一声,这才作罢。 重新坐下来,张阳将计划告知了李世民,话语声很轻,只有君臣两人才能听到。 一番话计划说话,将炒卖的方式理解之后,李世民不屑冷哼,“他们当真会上当?” 张阳摇着手中的蒲扇,“上当不上当不重要,谁都想要一个发财的梦想。” 李世民颔首道:“不事生产,就能够积累财富的做法不是正途。” “我知道,所以这件事从一开始布置就很低调,到现在清楚其中关系的人,只有魏王殿下派出去的那人,也就只有陛下,与我,还有魏王。” 张阳再给他续上茶水,“而且他们不会从中赚得好处,这份买卖的交易很是严格,专门挑选人进行交易,人的欲望都是无情无尽的,他们并不会赚得利益,他们囤积得越多,我就能让他们破产得越快。” 不怕他们不上当,只要是个人都有着想要翻身的一天。 可他们一旦买了白糖,想要得到更多的利润,他们就会越陷越深。 “这些士族门第都是读过书的,也都是自以为很聪明的人,而这种聪明人最大的弱点就是他们自以为很聪明,他们就算是看破了其中的利益关系,他们的自信会让他们觉得自己可以从中获得利益。” “这种买卖关系很特别,上当的往往不是那些朴实想法又简单的黔首农户,而是这种自以为聪明的人,相信能够从中赚取利益的人。” “他们相信自己不是赔得倾家荡产的那个失败者,而是在利益最大化之后转手给下一家,获得利益之后高高在上看着别人赔光了身家才是他们的做派,可他们并不知道内心中的欲望会如何影响他们的判断。” 听了一席话,李世民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女婿,他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人畜无害,他说出来的话语刁钻无比,这个计谋也是恶毒至极。 张阳掌握着白糖制造之法,他想要控制白糖的价格轻而易举。 放低自己的嗓音,张阳用最和善的表情讲道:“而这个局一旦开始他们便停不下来,他们尝到了甜头便停不下来了,这些人会整日吃不好睡不好,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打听白糖的价格。” 李世民低头看着杯中的茶水,“你若不是朕的女婿,不是朝中重臣,朕一定会杀了你。” “我永远都是站在陛下这一边,我答应了魏王这件事达到了目的之后就不再继续,事后会安排人手抹去痕迹,人们只知道这些人因为买了白糖破产,而不会知道具体原因。” “所以对交易的人选,我们安排得非常严苛,不是门阀世家子弟不能参与。” 李世民低声道:“如果老天真要噼谁,那个人一定是你。” 张阳笑着,“陛下倒是提醒我了,骊山应该装避雷针才是。” “避雷针?” “就是引雷的事物,不管天上的雷怎么噼,都不会噼了骊山的房子。” “还有这种事物?” “那是自然,我慢慢解释给陛下听……” 君臣两人一边说着避雷针的妙用以及雷电的特性。 张阳一边做着饭,李世民在一旁帮忙洗着菜。 “陛下这个芹菜叶子不能丢了,它的功效很好。” 李世民点头。 “还有这个猪油用的时候一勺不要挖太多,小小一勺就够了,太多了炒出来的菜腻得慌。” 张阳一边炒着菜一边给这个皇帝科普着。 等皇后和李玥走出来,看到这一幕也是傻眼了。 陛下竟然在做菜,而且还在学。 李玥缓缓扭头看向皇后。 长孙皇后甚至以为这一刻自己在做梦,从来都不靠近锅厨的陛下竟然帮着在切菜,这一幕匪夷所思。 等饭菜做好了,坐在饭桌边皇后和李玥的神情都不是很好。 李世民笑着,“尝尝朕的手艺。” 张阳先是夹起一片炒肉吃在嘴里,“陛下第一次就能做得这般可口,实在是难得。” 李世民也自顾自吃着,“那也是你教的好,再来尝尝这个汤。” “陛下也吃,千万不客气,就当是自己家。” 李玥和皇后看着俩人一时间觉得眼前有些晕。 这是怎么回事? 一直以来陛下和夫君相处不融洽,李玥都是知道的,更知道父皇当初生气砸了武德殿。 怎么眼下父皇和夫君都快称兄道弟了。 一顿饭吃完,李世民意犹未尽,仔细回味着刚刚的饭菜,他开口道:“下次来,朕也与你做饭菜,千万不要自己先做好饭菜。” “陛下说的是,我一定再多教陛下几道菜。” “好了好了,你们夫妻不用送了。” 李玥站在家门口不解地看向夫君。 张阳啧舌道:“一家人和睦相处多好呀,怎么苦着一张脸。” 李玥的目光随着夫君移动一直看着夫君若无其事地帮着小武洗碗。 张阳又道:“家和才能万事兴,我们家也会越来越富裕的。” 宫里,李世民满面笑容先送皇后回了立政殿,再是一路走向甘露殿。 看陛下的神情,就连一路跟着的太监都不敢吱声,也不敢多问,陛下温和到诡异的笑容是怎么回事。 走入还显得昏暗的甘露殿中,等到坐下之后,李世民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随即换上了阴沉的面容,“来人,召李君羡来。” 李世民不停喝着茶水,这一次谈完之后越发觉得这个女婿藏得很深。 防备之心不可无,张阳还会不会用这些不好察觉的招数来对付朕? 又或者朕不知不觉中就上了他的当。 “陛下!” “你派人去一趟太原,之后三年内将太原的世家门阀子弟所发生的一切都记录下来,并且交予朕。” “喏!”李君羡再是快步离开。 独自坐在殿内,此次见了张阳收获不小,“朕倒要看看你的这个骗局他们是如何上当,如何一步步走向深渊的。” 李世民坐在甘露殿自言自语道。 第三百九十六章 见薛仁贵 这更像是一种更有意思的金钱游戏。 听完张阳的讲述之后,这让李世民也有了兴致,很想知道这整件事都将会在女婿操纵下成了何种模样。 他更喜欢坐山观虎头,看着这件事的发展,从而再作出选择。 “陛下,赵国公来了。” “进来。” 李世民喝着茶水看着长孙无忌入殿,“陛下,中书省挑选了几篇文章看着很不错,特意带来给陛下查阅。” 接过考卷仔细看着,与张阳聊天很累。 现在看着这些考卷,李世民的心情自然放松了不少。 科举的进行很顺利,揭榜的时候国子监外围满了人。 张阳听着婶婶的讲述,这一次张大安很顺利地入榜及第,朝中很快就会有安排,将这些新晋的官吏安排在朝中各处,又或者是安排到各地做县丞也好,去别的州府做文吏也罢。 这一次官员的补充可以缓解朝中人手不足的问题。 狄知逊也一样入仕了。 此刻科举朝中招收了近八成的学子。 倒是有些意外,薛礼竟然落榜,参加武试的他没有脱颖而出。 张阳低声道:“麻烦婶婶安排一下,我想见一见这个薛礼。” “这便去安排。” 科举揭榜后的第二天,今天本想去骊山建设新家,婶婶安排之后可以在城外见到他。 一家人来到城外,张阳先是扶着李玥和小武坐上马车。 揣着手站在马车旁,看着一个个行人从城门中走出来。 很快,发现了一个与自己年纪相彷的人在城门前站着目光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张阳朝着对方招手。 明白意思之后,薛仁贵快步走上前,看眼前人穿着衣料挺简朴的,便放下了几分戒心,他朗声道:“敢问当面是?” 张阳反问道,“敢问可是河东人氏?” 薛仁贵点头,“你如何知道?” 张阳依旧面带微笑,“薛礼,字仁贵,出身河东薛氏,祖上是薛衍乃北周御伯中大夫,你父亲薛轨又是前隋担任武官。” 听着对方对自己的家世了解如此清楚。 薛仁贵愈加好奇,“你是什么人?” 张阳道:“别管我是什么人,当年的河东薛氏也是鼎盛一时,因为薛轨早逝如今却又家道中落?” “那又怎样!” 张阳再看眼前这个人的身形,笑道:“没什么,只是早年前听说过你们的家的事情,便来探问,此次科举落榜不知薛兄有何安排。” 薛仁贵再是打量对方,言语中带着警惕“与你何干?” 张阳看向河东方向,“确实与我无关,只是看看旧人之后心中感慨。” “旧人?你与我一般大,你何时结识家父?” 张阳笑着讲道:“以前见过。” 薛仁贵提了提肩膀上的包袱,“某告辞。” “不知薛兄此番落榜,之后作何打算呀?”张阳揣着手朝着他的背影喊道。 薛仁贵没有回话,越走越远。 直到他的背影在一群行人中看不见了,张阳这才收回目光,坐上马车准备前往骊山。 “此人很是警惕。”杨婶开口道。 “看得出来,不过一个陌生人的约见放在谁身上都会警惕。” “县侯是看中这个薛礼了?” 张阳任由马儿慢悠悠地走着,“即是武将世家,也该是个将才。” “查过他的底细,只是他父亲早年去世便家道中落,如今薛仁贵种田为生,而且在薛氏中的地位并不好。” 张阳点头道:“我知道。” 李玥小声道:“夫君,老师讲过希望夫君一生不掌兵权。” “我知道,所以我才没有留他。” “嗯。”李玥低声应着递给小武一张饼,也给夫君和婶婶一张饼。 一家人向着骊山而去,一边吃着饼。 曾经家中也是赫赫有名的武将门第,而现在家道中落,到了只能靠耕种为生。 像薛仁贵这样的人,应该更想恢复自家的门第,参加这次科举也是有这个用意。 不甘示弱,也不甘庸碌无为。 马车到了骊山前停下,按照张公瑾的说法,我一生都不要掌兵权。 这是老师他老人家的教诲。 不论你犯了什么错,只要你不掌兵权那么皇帝对你的杀心就不会这么重。 可你手中有了兵权,而且这个兵权还不小在你犯错之后,以皇帝的角度来考虑我那么这个错误就会被放大很多倍。 有时候看不懂张公瑾这个人,相比于面对高士廉和长孙无忌。 面对老师时张阳更感觉瘆得慌。 这比面对任何人都要有压力,一个谋算人心半辈子的人,哪里能知道他会想一些什么事情。 】 先让老师多活几年,而后再问他原因。 抬头看向骊山的山顶,夫妻顺着石阶一步步往上走。 山顶有缕缕白烟,走近一看才知道李泰正在烤着几只兔子,兔子油光锃亮很是有胃口。 “姐夫,皇姐!知道你们要来提前准备了兔子。” 李玥闻到烤肉的香味当即有了反应,扶着一旁的树皱眉忍受着呕吐感。 张阳轻拍着她的背,“他也是无意之举。” 平时李玥很喜欢吃兔子肉,只是现在怀着孕,李泰不知情。 小武走上前和李泰解释着。 反应过来的李泰连忙让自己的侍卫拿走了烤兔子肉,还把火堆给平了。 “都拿走!拿到山下去吃完了洗干净嘴,但要留下一点油星本王剁了你们。” 一群侍卫听了慌张提着几只烤兔子离开。 李泰满脸的愧疚,张阳道:“魏王殿下今天好好帮我修房子,这件事就算了。” 李玥重新坐下来,小武递上凉水和山楂。 因为突然的孕吐,导致脸色也是煞白。 看小武一脸的心疼,李玥笑着解释道:“这是每个女人都要经历的,没什么的。” 小武抓着老师的手,“怀着宝宝一定很辛苦。” “不辛苦,只要想想以后的好日子,这些辛苦算得了什么。” 在家里吃食上尽量避开了油腻,家里也是多果蔬少肉食。 这情况是近两天才有的,在家中饮食过渡得还算顺利,谁能想到李泰会在山上烤着兔子等着。 “魏王殿下,帮我把那边的砖石拿来。” “好嘞。” 今天李泰格外卖力,他把砖石放在一旁小声道:“姐夫,本王是不是快要做舅舅了?” 张阳点头,“嗯,也是做舅舅的人了,魏王殿下能否抓紧减肥。” “那是自然。” 李泰的脸上带着笑容更是卖力了。 一间会客房慢慢逐渐有了雏形,两位婶婶帮忙和泥,这些活可不敢再让李玥做了,恐怕接下来的这半年,李玥都会在婶婶们严格地照顾下生活。 小武是最护着自己的老师的,就连小熊都被她冷落了,时刻都陪在李玥身边。 忙到了傍晚时分,直到李玥叮嘱了几句,李泰这才没了之前的愧疚。 他又呵斥着自己的侍卫,“刚刚谁的主意要烤兔子的。” 一群护卫皆是看着李泰。 “看着本王做什么,难道是本王的主意吗?你们这些人每个人罚一个月例钱,如有下次本王打断你们的腿!” 一家人一边走下山还能听到山上李泰的喝骂声。 再是来到了医馆。 有三两个村民推着一车的菊花茶的茶袋前往长安城贩卖。 走到孙思邈的房间,他刚刚看完了今天的病人。 孙思邈打量着李玥的气色,“公主殿下这是有孕吐了?” 李玥点头,“这两天才有。” 孙思邈一边把脉问道:“程度如何?” 小武站在一旁道:“闻不得肉味。” 孙思邈点头道:“如今看来脉象很稳,不需要服药,平日里多多走动散心,早睡早起便好,并无大碍。” 小武又道:“可是老师一有吐意就会面色惨白。” 看着小武关心着急的样子,李玥溺爱地抚着她的发髻。 孙思邈解释道:“这是血气不足之症都会有症状,饭食方面要多注意,该的肉食也一定要吃,半月后再来诊脉。” 回家路上,小武低声讲着,“老师,要不要把孙神医抓来天天给老师诊脉。” 李玥笑道:“若是这样就会耽误很多病人看病,老师没大碍,等宝宝降生了便都好了。” 到了家中张阳做了一碗糖醋排骨,李玥试了试尝了一口,“嗯,没有想吐的感觉。” 又夹给她一块,李玥道:“你也尝尝。” 小武吃了一口糖醋排骨,眼睛仿佛要冒星星,“好吃!” 肉食还是必须要补充的,在菜色方面还要仔细安排,张阳正思量着。 饭后,这条宁静的街巷中只有一户人家灯火还亮着。 小武坐在油灯边安静的做题。 李玥的目光看着这道导数题,“夫君,我好像能够解开这道题了。” 张阳给她磨墨水,铺好纸张。 李玥提笔开始打草稿,一道道复杂的公式跃然于纸上。 而且书写的速度很快,写完长长一列,她又搁下笔,“至少到这里都是对的,之后的算式还要好好推算。” 小武看着这些看不懂的公式,抬头看向张阳,“师父,我什么时候可以学这种题。” “你啊?”张阳先是笑了笑,“其实是数术上有很多领域,你老师擅长运算,李淳风道长在数列上很有造诣,每个人擅长的领域都不同。” “那师父擅长什么?” 被小武这么一问倒是给问住了,张阳索性一声冷哼不给回答。 小武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满是不服气,然后又回到自己的房间继续做题。 李玥小声道:“其实小武在推算方面天赋也不错,不过有时候她会跳出草稿,当初夫君教我说这不是一个好习惯。” “这确实不是一个好习惯,以后面对复杂的公式就容易出错。” 李玥点着头小声道:“慢慢纠正她才好。” 这一次科举进行和结束都很顺利,孔颖达也是主持这次科举的人之一,他看着一份份的考卷,这里面有不少的文采斐然者,也有精通策略者。 倒是张阳当初给的两道数术题,鲜有人作答,就算是有作答的也是错误居多,还有一些人题不达意。 国子监的书童走到房门外,“孔老夫子,天色不早了该休息了。” 孔颖达点着头,摆手示意对方离开,又道:“老朽这便休息了。” 书童继续站在门外,若是孔颖达老夫子再不睡打算接着劝。 这一次新晋的官吏很多,张阳写了一个名字,再把外交院要改制的条例拿出来,将这些交给王婶,“麻烦婶婶交给外交院的许敬宗。” 此次科举考试也给长安城带来不少人口,迁居在长安城的人更多了。 这也导致长安城房子的价格居高不下。 为了礼部的扩建还需再买几间房,李孝恭正口吐唾沫星子,大声与对方谈着价钱,甚至拿出权势言语间放话要欺压对方,让人在长安城混不下去。 看着这一幕,张大象无奈道:“河间郡王还真是热心。” 许敬宗笑道:“当初张侍郎初入礼部,还是河间郡王带出来的,待我们张尚书如自家子侄,自然很照顾。” 说着话,许敬宗看着手中的这些礼部的新条例,“麻烦大象兄将这些事宜安排下去。” 先是看了一眼,张大象疑惑道:“还要给他们教书?” “张尚书不是写明了吗?提高我们人手的素养,再不济总要识字吧。” “也对。”张大象中肯地点头,外交院大多数人手都是对外招的,其中游走关外关中两边的商人居多。 这些人和突厥人打交道谈话倒是可以,要说识字,怕是大字不识一个。 见许敬宗要走,这个担子落在自己身上,张大象又道:“许兄,你这是去做什么?” 许敬宗晃了晃手中的字条,脚步一路走,“去吏部要人。” 科举结束,便是吏部最忙的时候,此刻吏部门前站着不少人。 许敬宗挤入人群径直走到杨师道面前。 杨师道抬头看着来人,面对许敬宗他也没什么好脸色,“与你说过几次了,吏部自有安排,你们缺人手,朝中各部难道就不缺人手吗?” 许敬宗干脆坐下来,“这一次来是替张尚书向你们要个人。” 第三百九十七章 赴任幽州的大安 吏部内吵吵嚷嚷,在这里来往的官吏甚至都没有听到许敬宗到底和杨师道说了什么,人们还在不停议论着。 杨师道搁下手中的笔,“什么人?” 许敬宗递上字条,“就是这个人。” 杨师道看着上面的名字一时间眉头紧锁。 “狄知逊经过这一次科举,刚刚揭榜及第。”许敬宗解释道。 杨师道叫来一个小吏,“狄知逊可有安排了?” 小吏翻看着名册摇头,“还未有安排。” 杨师道重新拿起笔,准备书写又道:“就要一个狄知逊?” 许敬宗点头。“张尚书只说了这一个。” 张阳是朝中的一个另类,不过碍于此人既是女婿又有不少的功劳在身,年轻又性情古怪,能答应的自然先答应下来,至少不交恶。 】 杨师道圈起狄知逊这个名字,“人手安排也不是吏部一句话就可以,还要经过中书省和陛下批复之后,我们才能安排下去,至于狄知逊能不能入礼部要经过商讨。” “那就有劳了。”许敬宗笑着讲道。 “你们礼部现在就有侍郎四位,按说人手在六部之中也算是富裕的。” “别看我们礼部四位侍郎,那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杨师道把名册重新交给一旁的小吏,“还以为你们会过问张大安的事宜。” “下官冒昧问一句,朝中对大安有安排了?” “嗯。”杨师道点头道:“赴任幽州。” 许敬宗收到话语,见还有不少官吏走入吏部,便起身道:“下官就先告辞了。” 杨师道点着头继续处理接下来的事宜。 走在回外交院的路上,许敬宗的心情很复杂,张大安要被派往偏远的幽州,原以为他会留在长安城。 外交院的门口,李孝恭和对方谈了许久终于以二十贯钱的价格,买下了外交院的旁两侧的房子。 等扩建之后,外交院的占地扩大了两倍,比之弘文馆更大与国子监相当。 张大象拿出银钱与对方在契约上画押。 收拾好地契,张大象看向李孝恭,“想来之后朝中会有人弹劾河间郡王。” 李孝恭满不在乎笑道:“他们能给老夫情面,将来是要回报他们的,这长安城有很多人想要与老夫结交,用合适的价格卖了地契,对他们来说老夫的人情抵得上这个价钱。” 寻常人家想要攀附权贵,若是以后这些寻常人家家中的子弟想要入卫府,只需要招呼一下,河间郡王就能帮忙。 对李孝恭来说以后的回报只是举手之劳,可对普通人来说他们掌握了一个入庙堂进卫府的机会,这种机会能够让他们家翻身。 能够入仕对他们来说这点银钱算得了什么。 这些年靠着长安城中这片地早已赚得了不少银钱,就算是把地卖了他们也能富裕地过上好几年清闲日子。 换个能够光耀门楣的机会,对他们来说这便是值得。 李孝恭不仅仅在军中有关系,更是当今陛下宗室中人,这个关系有人想巴结都还来不及。 这便是李孝恭能够以这么低廉的价格拿下这两块地的原因。 李孝恭待张阳如自家子侄,自张阳发迹以来,便是河间郡王带着。 俩人之间的情义自然不用多言。 看许敬宗回来了,张大象问道:“事情办得如何?” 许敬宗先是先看了看四下,“大象兄,能否借一步说话。” 心中带着疑惑,张大象跟着来到外交院的后院,“正要和你说我们外交院顺利拿下地契的事宜。” 许敬宗犹豫了片刻,叹道:“大安如仕了。” 张大象点头,“揭榜那天便知晓了。” “下官去吏部打听了,杨师道说是要赴任幽州。” 幽州是边城,而且靠近辽东,往往也是战事频发的地方,张大象不解道:“为何是幽州?” “下官也不明白,说是中书省已经有了打算。” 几天后的曲江池边,李世民还是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把曲江池赎回去,这里成为了一家人平时散心的地方。 今天下着雨,李玥和小武坐在水榭中煮茶作题。 媳妇小腹已经有了孕相,只不过穿衣在外看不出来。 在曲江池的入口等了许久,终于见到了张大象和张大安,张阳撑着伞道:“进来说话。” 两兄弟一起走入,细雨落在水面上的景色很好看。 沿着岸边都是一幢幢楼阁与亭台,走到一处楼阁的屋檐下,婶婶已经准备好了热茶。 伞是李玥做的,伞很小巧伞面上还绣着花。 张阳把雨伞递给婶婶,再给这两兄弟倒上茶水。 张大安看着四周,“这里便是曲江池,这么一看确实是一个散心的好地方,不过听说陛下有令禁止他人踏足曲江池,就连宗室中人都不行,兄长是如何能进入这里的?” 张阳笑道:“这你不用多问。” 张大安稍稍点头。 “此番赴任幽州什么时候动身?”张大象板着脸。 “已经和爹娘谈过了,弟弟明日便赴任了。” “此去幽州苦寒之地,你又要吃多少苦?”话刚说完,张大象抬眼问道:“不知张尚书可否听闻朝中为何如此安排?” “如果大象兄希望大安留下来,可以安排在礼部,那便不用远赴幽州了。” 张大象点头,他更希望事情如张阳这般打算的安排。 “两位兄长。”张大安起身一礼,“此去幽州,其实是因为我写过的一篇策论,当初考场考校,便写下了治理幽州的文章策论,这才会有朝中安排,让我远赴幽州,担任长史。” 张大象再是言语道:“幽州一地距离长安城遥远,又地处辽东一带,苦寒暂且不说,就那里的种种乱象,你年纪轻轻谈何治理?” “兄长此言差异,辽东一带也并非苦寒之地,自汉以来便一直都有历代郡王经略幽州,辽东是北上的要道,时常读典籍,有历代典籍记录辽东一带地势乃广阔的平原,与草原接壤,还能建立前往高句丽的要道。” “人多豪侠,习于戎马!因为数次战乱,这才会有耕种不兴可往往每过百年中原平定幽州得以安宁,便立刻体现其富庶所在,再有前隋帝开凿大运河,我便有七分把握来建设幽州,整顿辽东。” 张大象摇头又叹又是着急,“当年司马懿在辽东杀了多少人,杨广三次东征让辽东尸骨累累,到如今人心一直没有归附,你谈何治理?” 大安朗声道:“了解辽东民情民风,施以仁政以养民。” 雨还是下个不停,天空时不时传来隆隆雷声。 张大象欲言又止,以往木讷的弟弟竟然会还嘴了,愣是给他气笑了,再想反驳一时间更是想不起来要说些什么。 他拿起茶碗喝一口茶水,以示无奈。 张阳看着两兄弟争辩结束,澹然道:“大安有这般志向作兄长应该高兴才是,此去幽州或许有数年不能回长安,大安你当真考虑好了?” “考虑好了。”张大安重重点头。 再看一眼张大象的神情,张阳给把茶水推到他面前,“大象兄不用太过着急,此番去辽东也是对大安的历练,我会让程小将军安排人护送。” 说到这里,张阳又加重自己的语气,“平安地赴任,平安地回来。” 张大安的目光很是认真,“此去也可检验多年所学,兄长就让我去吧。” 张大象又是三缄其口,再是闭眼沉声道:“你已入仕途,这是朝中对你的安排,我这个做兄长如何左右?” 老师家三兄弟,也就是大安是个最纯真的孩子,他的纯真也是老师心中的一份执念。 现在孩子大了,自然有自己的想法,也想要出去闯荡,不想一直活在家人的庇佑下。 张阳又嘱咐道:“此去辽东,就算没有治理好,也要平安回来,朝中能人众多还会有人接任你的。” “兄长教诲,一定谨记。” 再看张大象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 张阳又道:“说是幽州乃苦寒之地,不过在我看来也不见得是坏事,经略辽东的重要性不比河西走廊差,潜力也是巨大,况且如果可以让辽东安稳下来,占据运河上游,就像是大安所言,只要好好治理一些年月,那里也可以成为一片富庶之地,大象兄不必过于担忧。” 都说长兄如父,在古人心中更是如此。 一家三兄弟,张大象放不下家中的老父亲,更放不下家中两个弟弟。 这个做大哥的,心里自然很不舒服。 兄弟们皆有一番自己的事业,当然是好,可自此多年见不到心中难免有失落。 “在去辽东之前,我还有一些话语想要说给大安听。” 大安低头躬身行礼,“兄长请说。” 听着雨水落在曲江池的水面的声音,张阳将以后的事宜和张大安说了一番。 “这不仅仅是事关外交院,甚至事涉往后大唐十数年之后的经营,大安现在你觉得去辽东真的只是简单的治理吗?” 大安低着头陷入了沉默。 张大象着急道:“这当真会如此?” 张阳摆出一个噤声的动作,“这件事我只在兄弟之间说,其他人我都不会说出去,辽东这个跳板能不能掌握好就全看大安了。” 张大安思量再三,“若要我治理幽州还要按兄长所言的提前安排,我觉得还要拿下幽州刺史这个位置,统管幽州一州之地,才能施展所长。” “大象兄,你看大安还是挺有打算的。”张阳笑着看向两人,“幽州自古以来便是古九州之一,地位相当重要,不论中原多么混乱,总有这么几个枭雄想要经略幽州,西南太行山脉隔断辽东,而辽东往南只有一侧隘口可供大军出入,东临大海。” 张大象皱眉道:“地理位置优握,这才让辽东一带盗匪横行。” 张大安沉声道:“正因如此,辽东更需要整顿,更需要经略。” 大安是铁了心,怎么劝都不管用。 他站起身道:“两位兄长,我这便去骊山收拾,明日早朝便出发赶赴幽州。” 任由张大安离开,张大象沉默着。 直到大安走远,张阳笑道:“揭榜之后,大象兄知道大安入仕,心里自然高兴,现在知道他要奔赴幽州,难免会失落。” 张大象看着雨景忧心叹道:“大素远在吐蕃,去了中原的最西面,现在大安又要奔赴辽东,去中原的最东面,我们一家三兄弟天各一方,你说换成你能高兴吗?” “大素也快回来了吧?”张阳低语道,风吹着雨来还有些凉收紧了自己的衣衫。 张大象点头,“昨天的消息,松赞干布已经画押,苏定方和牛将军也停止了进攻,最多半月大素就能回来了。” “大象兄不用过分的担忧,这对大安来说何尝不是一个机会。” “希望事情如你所想。”张大象喝完了碗中的茶水站起身。 张阳也站起身揣着手看着雨景,“狄知逊到礼部了吗?” 张大象点头,“给了一个文散官,帮我们处理文书。” “外交院的事情辛苦你们了。” “本就是分内只是说不上辛苦,河间郡王把外交院周边的地买下了。” “银钱还够用吗?” 张大象点头,“够用一年。” 再和他嘱咐了对西域的安排,张阳送别张大象,这才把两兄弟的事情安排好。 李玥带着小武也撑着伞走来,“夫君都安排好了?” “大安要去辽东,以后外交院也会和辽东有诸多联系。” “嗯,多谢历练以后也能帮助夫君。” 第二天早晨,程处默带着几个人带着站在骊山的村口,此刻张大安正在与父母告别。 张公瑾叮嘱道:“既然幽州和外交院也有诸多联系,你在处理各项事务的时候尽可以大胆一些。” “孩儿明白。” 张大安背着行囊走出村子。 程处默把牵着一匹马儿把缰绳递给他,“此去幽州,给你安排了几个人手,他们几个早年也都是卫府中的兵员,皆是好汉你去幽州赴任,这些年他们会照顾你,看你文弱的模样也需要人保护。” 四个壮汉向张大安行礼,他们齐声道:“长史放心,我们四兄弟护您周全。” 第三百九十八章 松赞干布有远虑 程处默神色凌然抱拳道:“这都是张阳的安排,你年纪轻轻就成了一地州府的左官,将来必定也能在更高位,待来日回长安再一起饮酒。” 张大安翻身上马,看着幽州方向意气风发,“爹娘,孩儿这边便走了。” 听着这个话语,张公瑾的夫人眼中的泪水又流了下来。 四位壮汉也跟着一起翻身上马。 “驾!” 随着一马鞭挥下,战马扬起前蹄向着幽州进发。 身影越行越远,程处默看向张公瑾,“邹国公放心,此四人都是某仔细挑选的人手。” 】 “你和张阳的事情老夫不便过问,大安的安危交给你来安排老夫也放心。” 一边还安慰着自己的夫人,张公瑾重新走回村子里。 程处默看了看眼前的骊山村,便带着人往长安城走去。 夏季的雨水很充沛,这也映照了张阳的话语,这种丰沛的雨水对田地来说要做好内涝的准备。 长安城的各个年久失修的街巷有不少的积水,也有一些地方的水渠因为堵塞有污水漫出来。 好在之前张阳有劝谏,朝中的准备很充分。 李世民听着户部卢承庆的禀报,也感受着眼前文吏们崇拜的眼神,这个皇帝一时间很享受。 只要臣民眼中朕是一个明君,女婿的冒犯就可以抛到脑后。 李世民对此很高兴,心情也很不错。 关中正是夏天,禄东赞从陇西一路赶,路途一个月才到了逻些地界。 禄东赞一边赶来没有看见遍地的尸骸,一个个牧场也都保存得完好。 这种诡异的情况让他心里越发不安。 听这里的牧民解释,唐军攻入吐蕃没有破坏牧场,反而善待这些牧民,这一仗不仅仅让松赞干布失去了不少的信任,而吐蕃的牧民对中原多了几分好感。 这不是一个好情况,可见当时吐蕃与中原打仗,战事一边溃败,人心也在失去,可见当初赞普所遇的情况有多难。 一直到了一个大营前,关中兵马正在这里休整。 注意到一群吐蕃人正停驻在大营前,士卒上前问道:“何事而来?” 听到眼前士卒讲的吐蕃话,这让禄东赞更为讶异,他还是用关中话朗声道:“此地驻军的将领是何人?” “是苏定方将军和李道彦将军。” 禄东赞记下这两个名字,离开了此地一路赶去逻些。 吐蕃和大唐的这一仗,让吐蕃的人口锐减。 禄东赞进入了吐蕃地界,见到了不少妇人孩子,却是很少见到壮年男子。 在远处有一片房屋,房屋简陋没有长安城的房子这么漂亮结实。 这些房子都是用牛粪和碎石堆砌而成。 一旁还有人放着一大群的牦牛。 看到是大相回来了,从一个个房屋中走出几个壮年吐蕃男子,上前询问着在长安发生了什么。 禄东赞的眼神带着些许怒意一直走入这片房屋,走到一个房屋前,看到屋内赞普正在和大唐文吏相对而坐,而一旁还坐着和尚。 这个和尚不是别人,正是当初从吐谷浑抓来的唐玄奘。 那时候赞普放了这个和尚,禄东赞心中惊疑这个和尚怎么又来吐蕃了。 “见过大相。” 看这个文吏向自己行礼,禄东赞径直走到松赞干布面前。 唐玄奘念了一声佛号,“赞普愿意停战以免战乱再产生杀戮,这是善良之举。” “赞普为何要答应大唐这些苛刻的条件!”禄东赞用吐蕃话大声说着。 “吐蕃不能再打了,这么打下去吐蕃的壮年男子都战死了,便再也没有以后。” 禄东赞浑身颤抖,心头又悲又无奈,本就准备质问的怒意看到赞普落魄的样子,心中那股怒意又没了,“就算这般屈辱也要接受?” 松赞干布缓缓点头。 “赞普已经决定明年去大唐朝贺,这对大唐和吐蕃都是一件好事。” 听到一旁的文吏用关中话讲着,禄东赞当即怒目看着他,“你是何人?张大素人在何处?” “他离开逻些有段时日了,这个时候应该快到长安,大相一路来难道没有遇到吗?” 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劲,他又解释道:“下官乃外交院使者,从此常驻吐蕃接洽大唐与吐蕃各项事宜。” 松赞干布带着禄东赞走出屋子,“这一次回来你去看看几位族长,安抚他们是必要的。” 禄东赞低声道:“我们不是败给了大唐,我们是败给了张阳恶毒的手段。” 松赞干布抬头看向远处的雪山,“我想见一见张阳,你与他作为对手这么多年,你觉得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此人手段强硬,做事张狂诡计颇多,算计城府极深,还是当年张公瑾的弟子,据说这个张公瑾就是当初天可汗座下几大谋士之一。” 松赞干布点头,“看来是我们小看了中原的谋士,他们的智慧才是我们需要的。” 指向远处的雪山,松赞干布又道:“几夜的长谈听了唐玄奘的话语,我受启发很多。” 外交院的文吏笑着走上前,他无视了禄东赞眼神中的敌意,对松赞干布讲道:“吐蕃的建设我们的礼部尚书张阳也有一个建议,就是在逻些建设一座吐蕃的都城,这是一座宏伟的都城叫作布达拉宫,布达拉在吐蕃语中有圣地的意思。” 说完话又被禄东赞瞪了一眼,这个文吏还是微笑着站得笔直。 松赞干部苦涩笑道:“我从未见过张阳,却感觉已经与他交手数次,我想他将来会是我们吐蕃最好的朋友,我愿与他结交,我和他会成为好兄弟,也是我们吐蕃勇士的好兄弟!” 听这位吐蕃的君主能够这么说,文吏笑着讲:“赞普能够不计前嫌,想必张尚书一定会很高兴。” “我们吐蕃人一直崇尚力量,勇士们打架之后便会成为生死之交,我想张阳也是如此。”松赞干布抬着下巴笑道:“你们中原不是有句话叫作化干戈为玉帛。” “赞普所言在理,原训道有言,禹知天下之叛也,乃坏城平池,散财物,焚甲兵,施之以德,海外宾服,四夷纳职,合诸侯于涂山,执玉帛者万国,这便是化干戈为玉帛的出处。” 松赞干布欣然点头,“张阳让吐蕃好好照顾唐玄奘是何意?” 这位外交院的使者拿出一份册子打开看了一眼,再是合上册子低声道:“中原的凝聚力在于儒家典籍,读书人都读一样的书,中原有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这是想法上的一统,而吐蕃缺少智慧,更缺少这种精神,唐玄奘精通经文,其实吐蕃也有经文传世下官说得没错吧。” 松赞干布还是点头。 “那便是了,吐蕃缺少的正是一种能够凝聚子民的书籍,张尚书以为中原有儒家,而吐蕃也需要这般建树才能让吐蕃再次繁荣。” 松赞干布的笑容,“哈哈哈!献上我吐蕃三箱明珠与金子献于外交院与张阳,以示我们吐蕃的感谢,感谢张阳给我吐蕃治理之法。” 这文吏笑着退下。 等人走远,禄东赞又着急道:“真要按照他们的说去做?在中原天可汗可是一直在限制佛门。” “关中的官吏一群群的进入吐蕃,他们就是天可汗的眼睛盯着我们一举一动。” “赞普这是何意?” “要让中原知道我们吐蕃一心向佛已经再无征战之意,不仅让他们知晓还要让他们相信。” 这便是松赞干布的想法,即便是让唐玄奘在吐蕃传播经文,也要让中原相信吐蕃再无征战之心。 禄东赞要赶着去安抚各个部落的族长,再对松赞干布道:“张阳想要的远远不止这些。” 这是一句告戒,张阳对吐蕃的图谋远没有结束。 几天之后,松赞干布召集了人手准备建设布达拉宫,接下来的日子里这位赞普每天都会听唐玄奘念诵经文。 吐蕃的消息来来去去,从外交院派来的官吏记录着松赞干布的这些天的所见所闻。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心的,松赞干布将中原佛门发生的一切断断续续告知了唐玄奘。 半月后的关中,长安城内。 张大素带着吐蕃的国书先到了外交院做好交接之后,三个侍郎带着已经画押的国书正要去见陛下。 贞观八年的这一次科举,对天下读书人来说是一件好事。 李义府正是这些人中的一员,大家都为新任官吏,他和一群新晋入仕的官吏厮混得很熟络。 去年的时候,李义府跟着举荐人去见过长孙无忌,想要求个入仕的机会,却被拒见。 废了不少人脉好不容易得到一个科举名额,这才如今入仕。 见有人来了,站在门前本就有倦意的李义府提起精神,“敢问几位所来何事。” 许敬宗先是端详一番李义府,科举结束之后朝中多了不少生面孔,“礼部有奏章要呈给陛下。” 一听是礼部的人,李义府更有精神了,听说着礼部开辟外交院主外交国事,而且立功不少。 尤其是礼部的尚书张阳,乃很多年轻人想要比肩之人,年纪轻轻就已经入中书省参议朝政。 李义府躬身行礼,“几位奏章可以交给门下省,只是下官听闻如今陛下不在宫中。” 看了眼前三人的官服和面容,李义府心里已经有了盘算,“想必眼前三位便是礼部侍郎,下官早有耳闻。” 注意到三人都有了不耐烦的神色,李义府微笑道:“其实下官十分敬重外交院,朝中言官时常弹劾,却不知诸位为了社稷苦心经营,有时心中惜之痛之。” “下官听闻陛下一早下了朝,便带着皇后与公主皇子们去了骊山。”李义府一边擦着汗水,“若是有急事可以前往骊山,此刻去还能赶上,若是不着急也可以呈交门下省,会转交中书省,明日陛下便能看到。” 三人还是决定去骊山。 临走前,许敬宗多看了一眼李义府,“多谢告知,如何称呼。” “下官李义府。”他躬身行礼,笑着回道。 许敬宗先是记下这个名字,三人这才离开。 骊山脚下,张阳摇着手中的扇子,“陛下不要见怪,我这建设新家穿着粗布短衣没了礼数。” 李世民摇头道:“不妨事,朕来时没有告知你。” 看皇后和玥儿低声说着话,李世民皱眉道:“玥儿的身体如何了?” 张阳惆怅道:“孕吐还是有些严重。” 李丽质在一旁插嘴道:“听小武说姐夫安排得可好了,做菜什么口味都有,皇姐也能吃得下去,还有很多新奇的菜,女儿都没吃过。” 李丽质话语中带着委屈和撒娇,李世民当然知道自己女儿的心思,说什么饭菜好吃,其实就是想要跟着她皇姐。 已经有一个女儿搭进去了,丽质是公主当然不能一个人留宿别人家中,要是一群孩子也就罢了,女孩子多少要注意一些。 李丽质说完便离开了,撅着小嘴一脸的不爽。 “让你见笑了,这些孩子整天都念着她们皇姐的好,说是要出来玩。”李世民笑呵呵看向不远处,“看看这些孩子,她们一个个出了宫欢快成什么样了。” “孩子嘛,童言无忌,正是最活泼最会闹的年纪。” 李世民刚想再说什么,李治又来了。 说话总是被打断,李世民神色不悦,“你又来做什么?” 李治一手扒着桌桉,满脸的纠结,“姐夫要怎么称量马儿的重量?” 张阳放下手中扇子,“晋王殿下知道一艘船在水面上,船体下沉多少与船上有多少人多少重量相关。” 李治点头,“这和马儿的重量有什么关系?” 张阳再是讲道:“同样的条件下,不同重量物体下沉而提高的水位也是不同的,这个道理晋王殿下能明白吗?” 李治纠结了好一会儿,“好像明白了。” 李世民沉声道:“明白就是明白了,不明白就是不明白,何来好像明白了。” 被父皇这么一凶,李治委屈着,“儿臣会想明白了。” 说起题目,等李世民这个做父皇的还要对自己的儿子多说教几句,李治已经快步走远了。 第三百九十九章 那是个波澜壮阔的时代 “这些孩子真是越来越难管,朕时常想着把他们丢在骊山,也让宫里清净,” “孩子嘛,活泼一点总是好的,要是宫里没了这些欢声笑语,倒没了生机。” 李世民点头,“朕发觉与你交谈,不谈国事的时候,还是很舒坦的。” “其实我们闲暇之余也能谈国事的。” “住口,朕今天不想谈国事。” 谈话之际,一个太监快步走来,“陛下,礼部三位侍郎求见。” 李世民收起心神,低声道:“来做什么?” “说是吐蕃的国书到了。” 李世民重新收起心神,端正坐好 刚说着今天不想谈国事,一听到吐蕃的国书到了,这位皇帝立刻打起了精神。 “把人带来。” “喏。” 要是大安晚几天去幽州赴任,说不定还能亲自与大素告别。 现在想来以大安的脚程,早已是出了潼关。 许敬宗带着张大象和张大素快步走来,他递上一卷国书,躬身行礼道:“陛下,这是吐蕃赞普书写画押的国书。” 李世民一手拿过仔细看了起来。 张阳上前瞅了眼,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吐蕃文字,小声道:“陛下看得懂吗?” 李世民沉声道:“为何吐蕃人不写关中文字?” 很好,这说明皇帝瞅了半天根本没有看懂这上面写着的是什么。 许敬宗小声道:“陛下,外交院已经核对,上面所写事宜与我们送去的国书相同,还有三十万贯吐蕃一时拿不出来,于是决定用圣山作为抵押。” 李世民沉声道:“听说你们礼部也派出了不少文吏前往吐蕃?” 许敬宗点头,“确实如此,会有人轮值吐蕃,每两月换人,以此来看着吐蕃的发展,并且教授吐蕃人中原文字和中原书籍,等以后所有吐蕃人都会写中原字了,大唐和吐蕃的来往也能方便不少。” 李世民心满意足收好这份国书,“朕很期待吐蕃能够收入大唐版图的一天。” 张阳拱手道:“陛下,礼部对吐蕃势在必得,就算松赞干布不给,我们也会抢过来。” “抢?”李世民冷哼道:“要朕真的抢了天下人如何看朕?” “陛下的意思是眼下松赞干布已经认怂,我们要在欺负他面子上过不去?” 李世民一手拿着国书,惆怅道:“听说你最近在看一些儒家典籍?” 张阳点头,“学习一下,以前也没少看,只是最近看得多。” 话锋一转,又是好奇,看着李世民的神色,“陛下怎么知道的?” “青雀说的。” “原来是这样。” 许敬宗带着张大象和大素行礼,“臣等就先告退了。” 李世民点头,“外交院如有需要尽管向中书省提。” “臣明白。” 看着三人离开,张阳陪着李世民在村子里散步,带着宫里的皇子公主们来骊山,也能让太上皇散散心,再怎么说他老人家也牵挂这些孙子孙女。 李世民看向那一片麦田,“麦酒什么时候……” “最快九月。”张阳斟酌道:“陛下要是着急也不是不能做,只不过现在就割了麦芽与祸害庄稼无异,陛下要是想祸害,那就去找别人家的庄稼,我倒是没意见,反正骊山的不行。” “哼,朕还不会为了一时口腹之欲就去祸害庄稼,那便等到九月。” “今年的麦子长得不错,关中又是丰收的一年。” “吐蕃的盐湖中确实有盐矿,已经安排人提炼细盐。” “臣恭喜陛下终于到了用盐自由的这一天。” 李世民的脸上带着笑容,有了细盐的来源确实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这件事对朝中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往后控制盐价也不用看他人脸色。 “你是不是早就看上了吐蕃的盐湖,这才筹谋许久。” 张阳放慢脚步,“吐蕃确实也有很多资源,相对于吐蕃的资源其实辽东的地理优势也很重要。” “愿闻其详。” “陛下,平定了辽东便是掌握了东征的大门,并且辽东靠海,这还将是出海的一大步,那大海之上宝藏更是等待着陛下去挖掘。” 李世民点头,“你我君臣相处这么多时日,朕发觉每一次你说出这种话的时候,你便早有了打算。” “让陛下见笑了,我只是不希望陛下错过了机会,这是让大唐富强的大好机会。” “你该多读圣贤书,心中多存良善之念,多行好事,多给他人退路。” “要说别人说这话也就罢了,可陛下说这种话,我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我以为陛下不该是个劝人善良的人,我们是君臣也是家人,您是我的岳父,我们大可以坐地分赃。” “坐地分赃?”李世民神色不悦地挥了挥衣袖。 在村子里留了半日,李世民便让李承乾带着孩子们回宫。 村口,李丽质对李玥依依不舍,“皇姐什么时候来宫里看我。” 李玥笑道:“过两日便去宫里。” “小武不要学得太快,我都跟不上了。”李丽质委屈地讲着,最后还是坐上了回宫的马车。 张阳看着马车远去,目光也一直看着远方,狄知逊入仕了,薛仁贵也出现了,还有一个裴行俭正在河东。 “夫君在想什么高兴的事?” 听到媳妇的话语,张阳收回目光,“确实想到了高兴的事情。” “与我说说夫君在想什么?” 任由媳妇牵着自己的手,张阳低声对她讲着,“大唐初立的时候一切都是百废待兴。” 李玥点头,“自记事以来,在宫里所见皆是破败,皇爷爷几次三番想要修建宫殿,因此发了很多次脾气。” 深吸一口气带着粮食香味的空气,李玥感慨道:“现在好多了,很多地方都在重建。” 张阳咧嘴笑着,“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其实大唐休养生息这么多年一直都在积蓄实力,越来越多的青年翘楚崭露头角,他们有的可以成为谋臣,还有能够征战沙场的武将。” 夫妻俩一起走向马车。 “他们就快来了,那是一位位名传史册的人物,诗篇震烁古今,人口和粮食储量达到前所未有的巅峰的时期,那会是一个非常波澜壮阔的时代。” 李玥狐疑道:“好像夫君已经知道了以后会出现什么人一般。” “我只是相信这片土地可以孕育出很多的英雄好汉,武将谋臣无数。” 李玥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小腹,再抬头看向夫君,“以后会是一个能人无数的年代,那夫君也是其中之一?” “我啊。”张阳揽着她的腰,“我还打算三十岁退休,咱们数钱数到手抽筋不好吗?” 早就料到夫君会这么说,李玥没觉得太意外。 封侯拜相的上官仪现在就在村子里,以及能够三箭定天山的薛仁贵,奔袭千里灭国王玄策,文武两全的裴行俭,狄知逊,狄仁杰还有往后众多能人,他们给大唐的史册增添了许多色彩。 虽说现在还远,不过尽可能活得长久一些,将来好目睹这些人的风采。 皇子和公主们离开了,李渊正收拾着满地的玩具,这些孩子来骊山一趟,整个村子也是闹哄哄的,就连村中的狗都躲得远远地不敢靠近。 此刻小熊正扒着树枝躲在树上。 一直到小武喊它了,它才肯挪动着肥硕的身体慢慢悠悠爬下来。 夫妻俩帮着李渊收拾玩具,说来这都是以前做给媳妇玩的,后来断断续续也做了一个才有了现在这一堆。 李渊直起身子将这些玩具全部装在一个箱子。 张阳把箱子搬入屋中,“下次她们回村子了,还能拿出来继续给孩子们玩。” 李渊抚须点着头,脸上有笑容眼神中倒都是疲惫。 张阳讲道:“夏至这才过去,马上就要入暑,您老也要注意身体小心中暑。” “村子里这么多大夫,他们围着张公瑾一个人转还不够,还要围着朕转,闹心也罢,疗养也好总归这都是你的心意。” 张阳再是行礼,“您是玥儿的爷爷,也是我的爷爷。” 傍晚的天空又是阴云密布,眼看又要下雷雨。 张阳带着媳妇和小武,还有小熊坐上了马车,急匆匆赶回长安城。 等到了长安城的时候,雷声已经隆隆作响。 一家人加快脚步,刚刚到家大雨便倾盆而下。 宫里,李治站在雨中正看着眼前的一个水池,让一匹马儿站在小船上,一直看着船体下沉。 他对一旁的太监道:“你跳下去在水面碰到船侧面的地方做个标记。” 几个太监护在一旁,给李治撑着伞挡雨,“晋王殿下,快快回去吧,这淋了雨,着凉生病了老奴可如何交代。” “今天一定要把这道题解开!” 李治大声讲着,眼神坚定。 可晋王的这种行为在太监的眼中,如魔怔一般。 按照李治的要求做好标记,把马儿牵回了岸上。 李治盯着船体上浮,那条标记也上升了不少,他又开口道:“快往船上装石头。” 】 不远处,在李治的后方,李世民一直看着这一幕,老太监劝道:“陛下,还是让晋王殿下回来吧。” 李世民注目看着,“不妨事,就让他解题,他若是不解开此题寝食难安。” 老太监忧心地看着池边。 随着石头一块块放入水池,船体也开始下沉,一直等下沉到标记的位置,李治大声道:“够了!” 这群太监这才停止动作。 李治看着水位已经到了标记线,又道:“把小船上的石头都拿出来,放到一旁去称量。” 接连做了几次试验,看着每一次的结果相差并不大,这也说明了实验的方向是对的。 李治一路飞快跑着,再次跑回立政他向殿内的母后说着自己的成果。 “母后,孩儿发现水面对小船的浮力是几乎不变的,从而就可以对比出马儿的重量。” 看李治浑身湿漉漉的,长孙皇后皱眉道:“非要雨天去解题?” 李治还在憨笑着,“孩儿解开题目了,原来还有这么有意思的事情。” 长孙皇后又是摇头,对一旁的宫女道:“准备一碗姜水。” “喏。” 李治喝了一碗生姜水驱寒,他的目光看着夜色,对眼前多了几分了解这让很是振奋。 当一个思考多日的谜题解开时候,这种成就感让他很满足。 再走到李丽质身边,看到皇姐正在做着数术题,“皇姐,这个题很难吗?” 李丽质目光从这道立方体运算中收回来,“这种题目算起来很费神。” 李治小声道:“我也能学吗?” “你呀?你需要先拜了皇姐为师才能学。” “我想拜姐夫为师。” 听着李治讲话,李丽质继续做着题,“那随你。” “嗯,还是要拜姐夫为师。” 这一次的题目虽说是解开了,可因此晋王殿下也着了凉,一早便高烧不退。 太医署的医官来来回回安排着,李世民坐在殿内此刻也是心烦意乱,这能怪谁? 还不是张阳这小子出的题让稚奴茶不思饭不想,就算是冒雨也要把题目解开。 看稚奴他还痴痴地笑着,李世民问道:“稚奴的病情如何?” 太医署监正卢照邻回话道:“晋王殿下因为淋雨这才着凉,不过眼下看来没有大碍,服用汤药之后这两天好好休养便好。” 听到卢照邻这么说,李世民也放心地点头。 李治虽然把题目解开了,但也因此淋雨着凉了。 李玥坐在屋檐下看着还在下的细雨,“既然没有大碍便好。” 杨婶低声讲着,“公主殿下也要注意冷暖,有着身孕更要注意。” 李玥耐心地给缝补着衣服,“夫君的这些旧衣裳一直不舍得丢,缝缝补补这么多次了。” 小武正在安静做题,小熊趴在她脚边。 院子里很安静,李玥看着手里缝补好的衣服,“家里还有粗布再给夫君做一身这样的衣服。” 也不知道夫君是什么癖好,总是喜欢穿这种短衣。 其实自己也有这种短衣,只是不像夫君可以穿得这般随意,也就只是在自己家里这么穿。 在夏天的时候穿这种短衣确实很舒服。 第四百章 战后归来 杨婶整理着棉线,“这些棉线也好用。” “等夫君回来,锅里的茶叶蛋也能吃了。” “想来也是。” 骊山村的村口,张阳戴着斗笠和李泰站在村口,程处默和李孝恭正安排着人手把一车车的羊毛往村子里拉。 “没想到有这么多羊毛。”李泰手里拿着账册,他一边看着一边讲道:“这些羊毛一百钱买一石,突厥的这些牧民像是白送一般。” 程处默与李孝恭的人手一起帮忙,才把这三十车的棉花都运入村子里的库房。 把盖在羊毛上的油布掀开,成团的羊毛便在眼前。 李泰拿起一些端详着,“为了这些东西没少费我们的人力。” 张阳拿下自己的斗笠,再是让人拿来了一盏油灯,再拿一些羊毛在火上烧着。 这一幕看得李泰好奇,“姐夫这是做什么?” 张阳看着白烟升腾而起,再是闻了闻,“果然如此。” 李泰更是好奇地闻了闻,“很古怪的气味。” “是吗?某也来闻闻。”程处默上前也闻了闻,“嗯……有点臭。” “有病。”李孝恭低声都囔着。 张阳会这么做或许真有什么原因,这程处默凑上前去闻多半是有什么毛病。 羊毛如小山一般的堆积着,好在库房够高,本来这里是用来存放粮食的。 张阳嘱咐道:“等天气晴朗了,麻烦魏王殿下安排人把这些羊毛都拿出来晾嗮。” 现在外面还下着雨,李泰点头,“姐夫放心这件事交给我来办。” 张阳拿出自己做的口罩,“拿好这个东西,但凡是要靠近羊毛劳作的人,都要戴上这个。” “这是什么。” 这小胖子一脸的好奇。 张阳把口罩给他戴上,“因为羊毛的纤维很细,很容易会让人吸入体内,一次两次靠近也就罢了,若是时间久了就会生病,所以要戴着口罩。” 李泰挠了挠头,“还有多的吗?带着这个更像是杀人灭口的蒙面人。” 张阳摇头,揣着手道:“魏王殿下少听那些侠客故事,从你父皇的角度来看其实侠客游侠,对社稷来说同样是不安定因素。” “老夫也如此认为,青雀确实该少听这种故事。”李孝恭表示认同。 小胖子正是十四岁的年纪,这个年纪的孩子谁还没有一颗想要惩恶扬善,伸张正义的心。 行走江湖结交豪杰这个年纪的孩子心之向往。 以前程处默也这样,当初或许程处默也想要在绿林中混迹,现在不同了,他已经是长安城最大帮派的头头。 不仅不向往那种生活,处默为人处世也更低调了,不会轻易显露于人前。 这是一个很大的进步。 等以后慢慢抹去痕迹,将联系尽可能澹化,只有主要骨干知道处默的存在便可。 之前这小子还会犯浑,有了上官仪辅左之后便能稳定许多,现在这个帮忙的运作也是趋于稳定。 不得不说上官仪的功劳着实不小。 李泰把玩着几个口罩,“突厥人说这个季节正是羊的羊毛最茂密的时节,他们有不少的羊毛要卖给我们。” 张阳戴着口罩一边挑拣羊毛,“他们有多少我们要多少。” “其他的牧场已经谈得差不多了,我们什么时候动手买下?” “能买则买,我们也不是冤大头,价格方面还是要把握好,不能太高了。” “姐夫放心,这些事情我派去的人可以把握。” 在诸多事宜上,姐夫对那些事情也都是能过问则过问,而不会过多地插手,只要事情还是按照正常的步骤进行。 姐夫根本不会在意过程是怎么样的。 跟着姐夫做过不少坏事,也做过不少的好事,相比李承乾现在一直忙于督办官学建设,魏王府的日子还更好一些。 羊毛做织物还需要很多步骤,要挑拣这些羊毛中的杂毛和石头,甚至要挑拣出羊粪。 再是嗮干,过水清洗后还要梳绒。 之后的工序和棉线差不了多少,就是工艺上需要更加精细,手工方面的步骤更多。 把羊毛的事情和李泰交代好,张阳重新戴好斗笠,和李孝恭走出村子。 “这雨下了一天一夜没有要停的意思。”张阳扶正自己的斗笠抬头看着满天厚重的乌云,“看样子雨势还要再大。” 李孝恭脚踩着泥泞的田埂,“老夫记得早在两个月前你就告知朝中要准备防范内涝。” “我只是没想到今年的夏雨会这么频繁。” “以前老夫还不信,现在看来你真的可以预知天气。” “我说了多少次了,这都是些老农的经验。” 张阳坐上刚刚载着羊毛而来的马车,李孝恭坐在一旁的车辕上。 马儿对雨水很不耐烦,正不停地打着响鼻。 看着沿途的风景,官道的两侧的田地中种满了粮食,还能看到有农户在田地间劳作。 “李道彦和苏定方过两天便能到长安。” 听李孝恭的话语,张阳任由马儿走着,回道:“战事已停下,按说他们也该回来了。” 李孝恭叹道:“这卫府中人心中都有心气,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当初让苏定方他们去西域再改道进入吐蕃,是你的想法。” 看这小子没有回话,李孝恭又道:“老夫以为你们礼部不该涉足卫府事宜,你建设了外交院,主持诸国邦交,这本是好事,可一旦交恶要开战,你们礼部便会先去谈判,老夫说得可对?” “您说得没错。” “像吐蕃这样的事情多来几次,以后卫府将领是不是都要巴结着礼部,让你安排给他们一个得到军功的机会。” 李孝恭语重心长地讲着话。 “既然你是文官,礼部和外交院都是文职,即是文职就要做好自己的事情,这一次苏定方和李道彦兵行险着,立功也不小。” “可你要明白,此事可一不可再,不然你教陛下如何看待礼部,你教朝中诸多将领如何看待礼部。” 长安城就在不远处,张阳揣着手抬眼看着,“我会注意的,不过这么一说有件事我想不明白。” “你讲。” “老师也曾这么与我说过,他希望我一辈子不要掌兵权。” 闻言,李孝恭点头反倒笑了,“看来张公瑾还很照顾你这个弟子。” “河间郡王也认为我不能碰兵权?”说着话张阳拿出水囊递给他。 喝下一口还带温热的白开水,李孝恭长舒一口气,“因为你是文官,老夫读书不多也可明白一个道理,一个聪明的人不能拿刀,一旦他拿了刀他会死得很快,倘若他手无缚鸡之力,提不起一把刀反倒是能够让他在一些困境中找到出路。” 战乱年间,谋士相当于智囊团。 不论是三国鼎立时期还是后汉前汉,谋士都充当了头脑的角色。 “我现在有些明白了。” 狐疑地看着张阳,李孝恭笑道:“你说说你明白了什么?” “在战场上一个能够治病救人的大夫不论是在敌营还是自己阵营都会受到优待,谁都想要活下去,可要是这个大夫手里握着刀,那么敌方就会毫不犹豫地将他杀死,这就是战场上大夫不能拿刀的原因。” “两军就算不共戴天,在生命面前每个人都是一样的,谋士也一样,谋士也可以效忠敌营,为敌人出谋划策,对方也会善待谋士,这便是我的理解。” 李孝恭目光看着,“你说话时的样子倒是很坦然,其实也没错,老夫以为你以后一定能够活很多年,像你这样的人不会死于非命。” 说话间,城墙已在眼前。 李孝恭下了马车便自顾自离开了。 张阳收拾了一下马车,将其卖给一旁的马夫,“这是突厥来的好马,三百钱如何?” 马夫打量着马匹,“最多一百钱。” 张阳揣着手,“一百五十钱。” 马夫又是犹豫再三,“一百三十钱,以后若还有这样的马匹再来卖我,下一次来给一百五十钱。” 这些马贩子都很精,他们往往也活跃在灰色地带,很多时候来贩马的人都是三教九流,更不要说能够讲清楚马匹的来历。 而这种买卖,马贩子的话语权则更大。 这往往是个买方市场,有来历不明的战马卖方往往急于出手,价格上没有太多的议价能力。 看张阳还有犹豫马贩子再是开口道:“你可认识长安城那些卖红烧肉的” 张阳揣着手笑道:“不认识。” “想来你也不认识,马夫小声道:“在这个长安城得罪谁都不要得罪那些卖红烧肉的,你去卖红烧肉的那些人打听打听,某的名声还是不错的,一百三十钱你也不吃亏。” 张阳也放低自己的声音,老实憨厚的笑容挂在脸上,“敢问这位大哥,那些卖红烧肉的也做马匹生意?” “他们当然不作这等买卖,那都是好汉豪杰瞧不上。” 见眼前这人问东问西,马夫不耐烦,“你到底卖不卖?” “卖。” 张阳很果断地回话。 接过马夫递来的一袋铜钱,这笔买卖就算是成了。 只是骊山还有不少的马匹,这些突厥人用马匹来运送货物也不打算要回来,等全部卖了还能赚一笔银钱。 张阳扶正自己的斗笠,长安城内还是一如既往地热闹。 走入回家的小巷,还没到家门口就闻到茶叶的香味,再走近一闻似乎是茶叶蛋的味道。 杨婶站在家门口,“县侯,公主殿下煮了一些茶叶蛋。” “婶婶吃了吗?” “吃过了。” 杨婶笑着回话道。 走入家门,张阳拿下斗笠戴在小熊的头上。 小熊晃着脑袋,把斗笠晃下来,然后叼着放在了桌桉上,再是继续趴在小武的脚边。 李玥正剥着茶叶蛋,“今天突然想吃茶叶蛋了。” 张阳接过剥好的茶叶大咬下一口,嘴里嚼着又道:“是不是煮的时间太短了?” 李玥正吃着一个,“有吗?” “嗯,蛋里还有些夹生。” “那就再煮一会儿,剩下两个留着晚饭吃。”李玥帮着张阳脱下湿漉漉的外衣,“羊毛可都安置好了?” “交给魏王了。” 正整理着衣服,因为在衣服外面做衣兜难免会遭到异样的目光,这才在衣服的胸口内里做了个衣兜。 平时可以用来放点小东西也不错。 表面能用一些针线遮盖过去。 李玥发现衣服沉甸甸,从衣兜中摸出一袋铜钱,“咦?夫君身上怎么会有一袋钱?” 面对媳妇疑惑的语气,还有些警惕的目光。 张阳清了清嗓子,“你可不要误会,这不是我的私房钱,是突厥人送棉花来,用马匹运送,现在这些马都在骊山,我买了一匹一共一百三十钱。” “想来也是,夫君也不是一个能花钱的人。” 李玥对此信心满满,夫妻俩相处这么多年,张阳就不是一个会胡乱花银钱的人,而且对银钱的需求低到发指。 家里的家具也都是夫君做的,衣服也都是骊山做出来的棉布裁剪出来,这样一来家中其实能花钱的地方也很少。 见夫君还盯着自己的小腹,目前小腹还显平坦,穿着外衣看不出什么。 李玥嗤笑着,“哪有这么快。” 张阳叹道:“这孩子还要半年才能出来,真是恼人。” “这种事情急不得。” 李玥的琼鼻皱着。 夫妻俩说着对将来的规划。 王婶脚步匆匆而来,“县侯,这是苏定方将军让人送来的信件。” 吐蕃一战终于有了结果,从去年到现在,苏定方和李道彦离开长安城已经有一年了。 此刻能够送信过来,说明他们距离长安城不远了。 李玥好奇道:“信上说什么了?” 张阳把信放在一旁,“说是等他们回到长安,要把他们的毕生所学都教给我,好让我以后也能驰骋沙场,征服四方,征服世界。” 李玥一手拿过信,“夫君就爱说笑。” 其实信上的内容是有上下两段,这两段内容都是两人分别写的。 苏定方和李道彦确实也都有了离开卫府的心思,有点刀兵入库,马放南山的感觉。 因为当年李神通过世得早,李道彦一家又有九个兄弟,他身为长子此次立功势必会提高他们一脉在宗室的地位。 现在想要拿了功劳退下来,也有想继续维持自家地位的打算。 第四百零一章 吐蕃战事的转折(感谢盟主!众星俱隐月徐行,加更!) 李世民的宗室中人多数都是武将。 而李道彦一家当初正是如此。 有了这一次的战功,他便可以继续主持家里的事情,也告知了长安城的长辈们,他李道彦不再是个靠着父辈的战功立足的人。 现在的他有了自己的立足的底气。 倒是苏定方如此年轻便想要离开卫府倒也没有想到。 张阳揣着手坐下来,“麻烦婶婶传个话回去,就说明天我会在曲江池等他们两人。” “明白了。” 简单做了一顿晚饭,平时媳妇口味挺清澹的,与当初大相径庭。 嘴里吃着炒肉,李玥又开始剥着茶叶蛋,她的食欲也更好了。 一顿饭吃完,李玥满足地坐在摇椅上双手捧着茶杯,喝着热水享受着现在的清闲。 小武换了一身新衣裳,以前家里的多数衣衫都有一种情侣装的味道。 此刻她身上这件衣服的样式,与自己还有媳妇的衣料用色,裁剪和针绣都一致,倒是有点像亲子装了。 小武的手脚还显笨拙,她费了好一会儿劲才穿好围裙,又怕弄脏自己的新衣裳,她卷起衣袖给小熊梳理着毛发,再把它放到温水中好好洗洗。 天气越来越温暖,每一次洗完都会留下不少的毛发。 下雨天的时候,坐在屋檐下看着雨景是李玥最喜欢的事情之一,一看就是一两个时辰。 张阳在一旁坐下,“你父皇说,我确实应该多看看圣贤书。” 李玥用手去接住屋檐落下的雨水,“父皇为何这么说?” “因为你父皇觉得我不是一个好人,所以他觉得我读圣贤书能够成为一个好人。” 李玥笑道:“读书可以增长阅历和学识,但不能改变一个人,如果有一个坏人读书多了,那就是一个有学识的坏人,这与能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没有关系。” “嗯,媳妇懂我。” 李玥把手中的茶杯放在桌桉上,“夫君就不是好人。” “我是好人。” “夫君若是好人就不想出这么恶毒的计谋来对付世家门阀,这不是一个好人能够想出来的。” “好人也能出谋划策。” 小武刚梳洗好,正想说先去睡了,就听到夫妻俩的争论。 老师和师父之间时常有争执。 大多时候这种争执也是不了了之。 夜里,淅淅沥沥的雨水还在下着,看不清外面空洞的黑夜,烛火的光从窗台照出,正好落在夫妻俩靠在一起的声音。 即便是争吵,小武都觉得这种争吵很是和睦。 好人和坏人的界线有时候很模湖,夫妻俩的争执已经到了争辩的阶段。 最后在张阳的魔爪下,这场争辩以李玥羞愤难当结束。 第二天的早朝,雨水刚刚停歇,一支百余人的兵马停驻在长安城前。 苏定方和李道彦站在队伍的最前列,他们听着眼前魏征所念的旨意,先是行礼然后接过旨意。 魏征抚须道:“两位将军,随老夫去太极殿。” “喏。”两人一齐应声。 行人主动把朱雀的大街要道让了出来,不少人都走出家门围观。 在吐蕃发生了诸多事情,其中一些细节鲜有人知。 围观的这些长安城居民,他们多数人也只是知道这两位将军征战吐蕃大捷而归。 苏定方一路走着在一处街巷的角落看到一个人影,再是定睛一看这个人影已经不见了,他皱眉道:“好像看见张阳了。” 闻言,李道彦也四处看了看,“他在哪儿?” “也可能是看错了。” 魏征走在前头笑道:“现在张阳已经是县侯,并且也入中书省为侍郎,陛下对他已经有了封赏,不用担心他。” “听说了。”李道彦低声道。 当天上午,李世民对这两位年轻将军给了封赏,苏定方封左骁卫大将军,李道承袭李神通封胶东侯,留任左武卫副将。 俩人皆是赐地百亩,赏钱千贯。 一场隆重的封赏,也就意味着从此在军中真正意义上多了两位能独当一面的年轻将领。 面对封赏苏定方和李道彦的神色平静。 李世民还为此在宫中设宴招待了两人。 张阳谋事在前,要说真正去做事的还是这两人。 本就有了退隐的心思,此番看来他们不可能拒绝李世民的赏赐,只能先答应下来。 宴席就在兴庆殿,参与此次宴会的还有李绩,尉迟恭,程咬金等几位大将。 曲江池边,张阳听着婶婶的回复,“李世民宴请了李道彦和苏定方。” 平静的水面可以看到自己的倒影,张阳惆怅道:“看来今天他们两人是不会来了,我已经准备好了不少话语,要恭喜他们立下了这等功劳。” 李玥手里拿着书卷走来,“倒是可惜了。” 张阳笑着,“也罢,我们就当来散散心,看看入暑前的风景。” “夫君好像不失落,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嗯,军中将领对我来说就是洪水勐兽。” “他们得到了封赏,以后想要退隐怕是更难了吧。” “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一家人在曲江池打着牌,小武眉头紧锁。 终于以小武输了十多个杏子告终。 张阳将杏子递给她,安慰道:“其实都是和你闹着玩的。” 小武抿着嘴低头道:“愿赌服输。” 张阳咬下一口杏子汁水迸溅,“争取以后赢回来。” 小武眼神又有了光芒,她朗声道:“嗯,会赢回来的。” 李玥苦涩地笑了笑,不论是父皇母后,又或者是皇爷爷,还是程处默他们,夫君打牌就一直没有输过。 小武年纪太小,还不知晓这个游戏对夫君来说就是送钱。 看她小胖脸上满是斗志,李玥摇头也没有劝说。 接下来的日子,生活和平日里一样。 骊山多了一个新的项目,把羊毛制成线用来作织物,几个妇人戴着口罩正缠着一根根线。 羊毛很细,更柔软。 期间失败了好几次,这也难挡村中妇人们的决心,她们用以往做织物针线的经验正商讨着。 骊山上,张阳独自一人建设着新家,媳妇怀孕后两位婶婶说什么都不让她做这些辛苦的重活。 李玥留在家中,只能听之任之。 婶婶对她来说就是最亲近的长辈。 李泰和他的侍卫们扛着一筐筐煅烧过的石灰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李道彦和苏定方。 “我都按姐夫说的这些天不便相见,可是他们还是要来。” 先是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衣衫上还有一些凝固的泥浆,张阳用一旁的清水洗着手:“事先没准备,狼狈了一些。” 李道彦摆手道:“不妨事,先前去见了河间郡王了,他有过提点,所以这一次来我们两人特意准备,你放心没人跟着过来。” 李泰地侍卫就在一旁,说着没有人跟来,其实这两人一到骊山就等于出现在李世民的眼皮子下了。 张阳不停摇着蒲扇,“道彦兄瘦了,苏将军看起来也黑了不少。” “你可不知道我们在高原上都遇到了什么,三月天还在下雪,到了夜里冷得彻骨,可一到白天便又热得难安,先有雷动大雨,再又狂风大作,本以为是雨天骤然又下雪。” 李道彦接过话语,补充道:“那边的娘们也挺野的。” 李泰面无表情灌下一口凉水。 张阳悻悻地摸了摸自己鼻子,气氛往奇怪的方向转变。 和糙汉子谈话的时候,动不动就聊到女人也算正常。 张阳又道:“当真野吗?” 苏定方也是点头,“确实很野。” 一个李道彦说吐蕃娘们野也就算了,连苏定方也这么说,张阳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这两人在吐蕃到底经历了什么。 李泰对自己的侍卫喊话道:“拿酒来。” 男人之间谈话,有时候离不开女人更离不开酒水。 酒水下肚话语便打开了,以前也没见这两人这么狂放,在吐蕃一年变化倒是不小。 要说入乡随俗,这两人是不是也被吐蕃给同化了。 苏定方醉醺醺讲着,“那一次我们要牵走一个吐蕃女子的战马,对方死活不肯,说是要战马可以给,但一定要娶了她。” 李泰狐疑道:“吐蕃一直都很贫瘠,说不定那匹马儿是她全部身家。” “不,她们家里有三百多匹战马,就在高原上零零散散养着。” “一户人家,三百多匹战马?” “嗯。”李道彦点头,“当时我们从西域跋涉一路到了高原,战马根本走不过荒漠,只好丢在了戈壁,等进了吐蕃地界只好再寻战马,中途抢了一队大食人也不够用,便找到了她们家。” “那后来那女子嫁了吗?”李泰的好奇心驱使着他。 “没答应娶她,倒是喝醉之后她爬上了我的床榻。”苏定方捂着脸好似在说一件痛苦不堪的往事。 就这样过了一夜,苏定方就得到了吐蕃一个大牧场主的支持,有了三百匹战马,这才有了后来的奔赴河湟驰援牛进达。 苏定方莫名娶了一个吐蕃女子。 再听李道彦的讲述,吐蕃女子看上了苏定方,并不像中原人那般拘谨,而这个女子的背后的势力也不简单。 松赞干布看似一统了吐蕃,不过这才统领吐蕃几年而已,许多部族的人心也没有真正归附,内治不稳着急发动战争,打赢了也就算了,打输了后果也很糟。 吐谷浑一战吐蕃确实是赢了,可也失去了不少壮年男子。 而松州这一战,苏定方和李道彦更是偷了松赞干布的家。 这一前一后相继出事,原本就是强行拼凑在一起的吐蕃大军很快就出现了内乱。 内乱刚出现的时候,松赞干布选择了撤军,再又派人劝说算是稳定了军心。 可当苏定方他们得到了一个吐蕃大牧场主的帮助,并且约定不论战事如何唐军承诺不破坏任何一地的牧场,更不会劫掠吐蕃人,中原人的君子之约自当可信。 而且还是族长的支持,各方族长也有了动摇之心。 与其说跟着松赞干布冒险,不如跟着大唐还能继续经营他们的牧场。 前后一比较,往往会选择后者。 又有了苏定方这一出,要说是因缘巧合也罢,这一仗也确实是打得很辛苦,而松赞干布节节败退,也导致了在吐蕃人心尽失,吐蕃不少的部族也都在重新审视着这个赞普。 苏定方又道:“其实到了长安城见了陛下之后,便想要来见你,只是军中事务众多,需要我们去接手,而她也有了身孕。” “还有了身孕?” 苏定方点头道:“昨天她跑了,她说她要去吐蕃把孩子生下来,终究是高原上的女子,长安城留不住她,只能任由她去了,临走前她还留下话语,有了孩子那便是她们一族与中原的联系,如果吐蕃再有变动,她会将孩子送回长安。” 那吐蕃奇女子就这么怀着孩子跑回了吐蕃,看苏定方情伤,也听着李道彦讲述。 又是聊了许久…… 李道彦喝得醉醺醺,李泰搀扶着他下山。 张阳拍着苏定方的背,让他吐出来后舒服一些。 “这些话不敢与别人说,现在讲出来心里爽利许多。” 张阳用这里的温泉水浸湿布巾给他擦了擦脸,“以后怎么打算。” “我已厌倦这种打打杀杀的日子,也更不喜要和军中各类人相谈,有时候想想真该回乡种田。” “其实你要离开朝堂也不是没有办法。” “是何办法。” “苏将军可知道程咬金大将军也是军中一员大将,如今他没了兵权,却还能有军中职位,日子却是轻闲不少。”张阳啧舌道:“不知道老程家的门风,苏将军可知一二?” 苏定方愣愣点头,“当然知晓他们家的作风。” “苏将军现在可有对策了?” 用温热的布巾擦了擦脸,苏定方酒醒了大半,“某知道该如何做了。” “那在下就预祝苏将军马到成功,以后刀兵入库,马放南山。” “哈哈哈!”苏定方爽朗笑着,好似心结已经解开,“好一句刀兵入库,马放南山,所愿光景不就这般。” 老师与河间郡王都有警告要远离卫府中人,这些话再次在脑海中回荡。 张阳向苏定方行礼,“有件事想要苏将军帮忙。” “你尽管说。” 骊山上新砌好的一面砖墙边,张阳说了一番话。 苏定方立刻摇头,“我怎么能这么做?有如此功劳都是因为你,边关能够保下来也是你出谋划策,我怎能如此诬陷你。” “苏将军放心,我不会狡辩的,我甚至会欣然接受批评。” 第四百零二章 再次刷新三观的李泰 骊山的山顶上,苏定方来回踱步走着,“你非要这么做吗?” 张阳揣着手看向天边的夕阳,“只能出此下策,为难你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是个文人,我不能拿刀。”张阳一脸的惆怅地说着。 夕阳的光很温和,至少照在人身上不会觉得热。 苏定方抱拳道:“你我相识时间很短,只不过见过几次,在心里某一直觉得你有大略,也很感激你能给我和道彦这个机会。” 张阳释然笑着,“礼部有自己的计划,我们各自都有目的,我觉得这应该是合作。” “合作?” 从之前大家还坐在一起喝酒,现在听着张阳这些话语,苏定方又道:“想必你在朝中的处境也很堪忧。” “我的处境我自己明白,总归是要为社稷努力,这些阻力都是不可避免的。” “希望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那就做朋友。” “告辞了。” “苏将军慢走。” 下山的时候,苏定方回头看了看还孤身一人站在山顶的张阳,再回首继续往山下走着。 在心里,年过三十之后,苏定方一直很想解甲归田。 张阳不过二十有三,年纪轻轻就已经入中书省。 即便是他在朝中的官位再高,他总是一个人面对这些非议。 现在看张阳一个人站在山顶面对夕阳的样子,苏定方停下脚步朝着山顶大喊道:“有朝一日,我苏定方必还你这个天大的人情!” 声音很大,回荡在山顶。 喊出这句话,苏定方的脚步坚定许多。 离开骊山后,在军中处理好各种公文,便入宫去见陛下。 现在朝中的将领在年轻一辈与中年一辈间有种青黄不接的感觉,这也是李世民所考虑的。 李绩陪着李世民走在玄武门外,“陛下觉得李孝恭的儿子如何?” “崇义这孩子朕是看着他长大的,只是他选择从文,并不想做个武将。” “末将以为尉迟将军的孩子也是一位将才。” “你说尉迟宝琳?这孩子朕看过,现在当值少卿,只是他缺少他父亲那一份果敢,也无带兵经验,靠着父辈朕可以给他几分照顾,只是难当大任。” “程知节的孩子……” “你说程处默吗?”李世民冷哼一声,“这小子就是一个瓮货,想要他带兵打仗?怕是会带出一帮山匪,跟他爹一个货色,不好读书,到现在就连字都写不全。” 朝中的这些武将第二代,李世民都不甚满意。 这些孩子要不就是心气太高,又是缺少历练,再者都是家中长子,李世民又不好编排。 人情世故是一回事,君臣之间又是另外一回事。 当年一起征战天下的将领,现在一个个都成为国公,成了卫府军中的领头人,要说这些人国公们,现在也只有几人手中还手握实权,其余的人都还在晃晃荡荡,在军中挂着虚衔,过上了养尊处优的日子。 像程咬金这些人在朝堂上,会站出来大声请战,陛下真的还会让他们带兵重新执掌兵权吗? 渭水之盟过后,阴山一战将突厥人打败,这口恶气是出了。 可是陛下心中那一份锐气也随之消去了不少。 当年的天策上将,已经成了现在的陛下。 也没了当年的心气,现在的陛下更在意的是如何治理社稷。 眼下除了苏定方和李道彦也找不出比之更好的年轻将领。 精通兵法和孔武有力不同,陛下真正想要的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将领。 陪着陛下正走着,一个侍卫带着苏定方而来。 “陛下,正说到他,他便来了。”李绩小声道。 李世民双手背负看着来人,“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处理军务才是。” 等苏定方走到眼前,李世民开口道:“有事禀报?” 苏定方行礼道:“陛下,臣昨日去见了张侍郎。” 昨天苏定方和李道彦一起去见张阳的事情,李世民当天夜里就知道了,神情没有表露太多。 “陛下,因为之前的人情,末将去见过张侍郎,这一次征战吐蕃中书省的张侍郎能否也该给予一部分的军功?”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张阳的意思?” 苏定方躬身道:“不瞒陛下,张侍郎虽然没有明说,言语中有所暗示。” 这一次的吐蕃战事陛下已经给过张阳封赏,李绩皱眉道:“张阳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张阳封了县侯又入中书省,陛下给予的封赏自然不少,眼下竟然还要讨要功劳? 李绩又道:“末将在军中也听李孝恭他们评价过这个孩子,按说张阳不该说出这样的话语。” 李世民板着脸,“朕知道了,你先去忙自己的事情。” 苏定方再是一礼,“末将告退。” 再看李绩还是一脸的烦闷,李世民再是讲道:“你也先退下吧。” “喏。” 李世民看了看身后随行的太监与侍卫,苏定方的话语想必他们也都听见了。 李世民自然不会再额外给张阳封赏,更不会在苏定方和李道彦的军功上给他分一杯羹。 这件事的消息很快就传出了宫。 李绩和苏定方自然也不会到处说,宫里的太监和侍卫便不会这么想了他们最喜议论,消息很快就不胫而走。 朝中虽说也是文武不和睦。 文臣与武将们也是井水不犯河水。 见过陛下之后,苏定方也是闭门不再见客。 军中的议论越来越多。 这天一早,张阳便早早来骊山建房子,李玥不能做这些重活,她可以在一旁熬粥准备饭食,婶婶就在一旁看管,只要李玥有一点想要去帮夫君建房子的苗头,都会被两位婶婶拔除。 李玥只好坐在炉子边看书,看的是《甘石星经》。 这卷书也是前隋藏库发现的,古时相对全面的天文书籍,里面有不少关于天文星象的记录。 李玥看这种书纯粹也是为了散心,她所涉猎的书籍知识面也是越来越广。 《甘石星经》此书在历史上的传言也很多,据说还是最早发现木卫的书籍。 以古代的科学技术,想要发现木卫这种事情太过玄乎。 千年以来人们一直都在仰望星空,其中一些玄而又玄的事情又有多少人知晓,像袁天罡这些人他们或许对星空推演上已经掌握了几大行星的运动规律也说不定。 智慧的发展需要环境,求知的种子一直都在人们心中。 只要能够吃饱饭,让人们有更多的精力去思考。 张阳站在搭建好的木头架子上,修砌着砖石,李泰扶着架子正喋喋不休地说着,“军中怎么可以这般议论姐夫,那天谈话本王也站在场,你们明明没有说过这些话。” 事情很成功,苏定方向李世民禀报后,张阳觉得自己在军中的名声已经坏到不能再坏了。 更不要说有人想要借着外交院掌握先机,来争取军功。 苏定方和李道彦的事情可以有一次,不能有第二次。 张阳也知道现在还没有足够的实力和李世民抗衡。 但凡将士要在军中立足,他们也会离外交院远远的,谁敢动这样的念头就会被军中其他人看不起。 架子晃了晃,张阳低头看向李泰,“魏王殿下,能否扶好?” 李泰闻言停止了碎碎念,用力抱住架子的一边眼神还带着一些怒意,只是安静了片刻。 这胖子就开始碎碎念了,“那苏定方一定是胡诌,栽赃姐夫……” 不一会儿李孝恭也来了,他还提着一壶酒水,心情很不错地哼着小调。 李玥起身行礼,“见过王叔。” 李孝恭摆手道:“你有身孕,不用行礼。” 李泰也是稍稍一礼叫了声王叔,便又迅速抱住架子。 李孝恭晃了晃手中的酒坛子,“你小子还不来与老夫饮酒?” 长辈邀请自然不能拒绝,再怎么说也是媳妇的娘家人。 张阳走下架子,李泰松了一口气,放松着自己的手臂,“王叔,军中的事情可有听说?” 婶婶拿出三个陶碗放下。 张阳拿起其中一只,“婶婶,我们只要两个碗就够了。” 瞧了眼有些错愕的李泰,张阳又道:“魏王还没到可以放肆喝酒的年纪,要是喝醉了,谁帮我干活。” 李泰委屈着脸拿起水囊不停往嘴中灌着凉水。 已经禁酒有两个月了,李玥闻到酒香忍耐着把心神完全沉入书籍中。 李孝恭喝下一口酒水,“军中的事情老夫自然听说了,这想必也是你小子想出来。” 张阳点头。 姐夫竟然点头了?李泰使劲揉了揉眼,再是问道:“这一切都是姐夫自己……” 李孝恭冷哼道:“除了他还能是谁?别人不了解他,老夫还不了解他吗?做个礼部尚书能半年不上朝,身为中书侍郎,他到现在都没有踏入中书省一步,他这样的人会去争抢功劳?” 张阳与他碰杯,“要不怎么说我们叔侄臭味相投。” 李孝恭朗声道:“哈哈哈!好一句臭味相投,饮甚!” 李泰的三观都快崩塌了,他支支吾吾道:“慢着!王叔!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当初破落的礼部只有两人为官。 俩人早就打定了主意,早早辞官让别人来接手。 那时候选择的人是许敬宗,而这一次张阳为了和军中的人保持距离,才会让苏定方向陛下说那些话。 古人都是讲气节的,有了这件事卫府中人肯定不愿意和礼部有来往。 张阳喝着酒水,“河间郡王,我现在是不是高枕无忧了?” 李孝恭咧嘴大笑道:“何止高枕无忧,你小子出门上街小心被人揍。” 张阳疑惑道:“为何?” “军中年轻气盛的少年人众多,现在苏定方在军中也是颇有威望,见过陛下之后苏定方便闭门不见客,老夫来之前听到一些风声,说是有不少人扬言要为苏定方讨一个公道。” “这不对呀。”张阳琢磨着,“他们要讨公道,应该去找陛下,找我做什么?” “找陛下?这些杀才连字都写不好,别说找陛下了,武人之间更希望用拳头来谈道理。” 张阳感慨道:“咱们卫府中人,刁蛮且蛮横还不讲卫生,我很是担忧。” 听着俩人讲话,李泰的目光在李孝恭和张阳之间游荡,小脑瓜正飞速思考着,正在消化这些话语。 】 首先姐夫并没有因为军中的议论慌张,甚至有些欣喜。 其次河间郡王很是照顾张阳,更把张阳当义子来看待。 再者说这件事让河间郡王很满意。 姐夫自己所为…… 分析完这些信息,李泰想到那天傍晚自己扶着李道彦下山,唯一疏忽就是自己在下山途中并不知道姐夫和苏定方说了什么。 只是见苏定方也匆匆下山了。 就是那个时候,姐夫和苏定方一定说了什么,是自己没有听到。 那姐夫为何要这么做? 现在的姐夫年纪轻轻身居高位,要是好好为官能够继续为社稷出力,将来拜相也不是不可能。 唯一能够让姐夫这么做的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姐夫在军中的朋友太多。 再想想这一定就是一件好事吗? 而决定姐夫在朝中担任何职,只有父皇。 脑海中浮现出父皇的脸,李泰额头冷汗直流,眼前的姐夫与王叔竟然还能如此开怀畅饮。 思考完这些,李泰心中便有了结论。 姐夫的人脉一旦与军中有关联,就会让父皇有所防备,与其说姐夫在与苏定方争军功,不如说是和父皇之间在耍心计。 君臣之间不用见面,用他人传话或者引发一件事就能在人心博弈中得到结果,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就是大人的世界吗? 李泰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姐夫和父皇之间的关系根本不是那些小孩子能够看懂的。 太可怕了,太复杂了。 李泰突然拍桉而起,拿起酒坛子灌下一口酒水,“本王想明白,什么都想明白。” 李孝恭与张阳举着手中的酒碗目光愣愣看着这个胖子。 李泰放下酒坛子,擦了擦嘴,“不要以为我是小孩子就能湖弄,我什么都明白了!” 张阳放下酒碗揣着手道:“魏王还不懂事,搅了您的雅兴。” 第四百零三章 姐夫的境界 李孝恭一手夺过酒坛,“不妨事,不过魏王殿下确实要少饮酒,小小年纪如此酗酒可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灌了一大口酒水,李泰大口出气,“你们瞒着我做了这么多事就应该吗?为何要避着我?” 李孝恭拔下一根冒出来的鼻毛,然后优雅一弹。 “你们倒是说话!为什么?” 一阵山风吹过,吹得李泰有些凌乱,他自以为姐夫和父皇之间关系还算和睦的场面崩塌了,好似父皇和张阳看似都是笑脸相对,实则君臣笑容的背后都藏着一把刀。 君臣之间早有了顾虑? 其实他们都被张阳开朗和英俊的外表蒙蔽了双眼,跟这个姓张的相比,自己与太子那点屁事根本上不了台面。 张阳摇着手中的蒲扇,“因为魏王还是一个孩子。” 李孝恭也点头道:“对,你还小,其中的曲折等长大了自然会明白。” “我现在也能明白!” 李泰大声说着,他脸上的肥肉都颤了颤。 张阳拿起一旁的蒲扇,“小孩子太聪明不是一件好事。” 李孝恭很是认同,“小孩子就应该有小孩子的样子。” 闻言,李泰后退了一步,“你们什么意思?” 张阳低声道:“一个太聪明的孩子容易被人嫉妒,也可能会命运多舛,比如说当年曹冲。” “你们还想杀人灭口不成?” “……” 眼前俩人面带笑容,眼神好似绿油油要吃人,李泰倒吸一口凉气,“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又不会说出去。” “……” 李泰收紧自己的衣衫,他尖声道:“再这么盯我,现在就死给你们看,娘的,这长安城还有没有好人了!” 这两人都在算计父皇,就连军中这么多人都被算计了。 李泰又道:“只要姐夫和军中的人断绝往来,就可以减少父皇的忌惮,所以姐夫半年不上朝,为官消极怠慢也是如此?” 张阳摇头,“魏王殿下此言差矣。” “有什么不对吗?” “回魏王殿下,我只是为了建设新家才不去上朝。”张阳看向刚刚搭建好的房梁,“这是一个很大的工程,我争取在这两年内完工。” “你觉得我信吗?”李泰又喝下一口酒水,一边给自己压惊,一边尽可能让自己的神色澹定。 …… 日子平静的过了一个月,张阳总算是新家的客房建成,牛进达和李大亮也回到了长安。 而长安城派往吐蕃的官吏也越来越多,甚至还派去了几个太监,这些都是李世民的信任太监。 他们会负责吐蕃的湖盐生产。 而骊山第一次用羊毛做出了布匹,婶婶把一尺羊毛做出来的布料带到了家中。 李玥将这绸缎拿在手中感受到,“嗯,很轻柔,还毛绒绒的,就是针线粗了一些。” 杨婶讲道:“村子里的妇人们也都说用羊毛来做做织物比之棉花更加的轻柔,针线上可以多做改进。” “嗯,再改善改善。”李玥把羊毛布交给杨婶又道:“婶婶稍等。” 她快步走入屋中,在自己的房间翻找着,再走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卷书,打开书卷确认之后接着讲,“这些妇人以后都是我们骊山的研究员,她们负责来提高羊毛的针织工艺,并且提高我们的生产质量和生产数量。” 说完这些,李玥又笑道:“这些都是夫君准备的。” 杨婶讶异道:“公主殿下,她们连字都不认识。” 李玥又道:“这不重要。” 张阳提着一篮子菜也回到家中,这长安城的醋怎么还涨价了,这么一壶醋要我二十钱。 杨婶将羊毛的事情说了一遍。 张阳点头道:“这都是我提前都交代好的,就按照媳妇的说法去办,但凡是有技术上突破的人,我们都给予奖励,若是还能带头改良生产方式就可以入我骊山研究院,以后专门负责提高技术和产量。” 在生产和建设上都是张阳拿主意,在账目与金钱运作上都是玥儿在安排。 夫妻俩一个管着后方的银钱,张阳管着前方的建设。 婶婶急匆匆去村子里传话。 张阳切好甜瓜递给李玥,“媳妇,你有身孕也不能不吃水果。” 吃下一口甜瓜,李玥摇头道:“不用夫君喂,我能自己吃。” “慢点吃,今天想吃什么口味的菜?” “嘴里没味,想吃点咸口的。” “我可以再拌个凉菜。” 听着夫妻间的亲昵的对话,正在做题的小武感觉头皮一紧,不知怎么了做题的思路断了。 一个月的时间过去,骊山的发展规模又上了一台阶。 徐孝德跟着太子走入骊山,这骊山不是随便什么人可以进入,跟着太子来探望太上皇,还能来这里看看。 这些天李承乾亲自督办官学的开办,各地关于官学开办的奏章也都是太子亲力亲为的批复。 从潼关道长安城一线的州府都已经设立的官学,这都是太子的功劳。 来到皇爷爷的住处,却没见人,听伺候的太监说是和邹国公去钓鱼了。 李承乾又是走向渭水河边,这才见到了皇爷爷与张公瑾正坐在河边的树荫下钓鱼。 “太子殿下不去问声好吗?”徐孝德小声道。 “不用了,孤会打扰爷爷的雅兴。” 李承乾折回往村子里走去,“孤知道骊山的书舍,这里的孩子读书都是不用钱的,这可是各地州府不同,书舍费用要全部由州府来支出,也是一笔不小的负担。” 徐孝德点头道:“太子殿下,各地州府也有自己的顾虑,眼下赋税虽说好了点,可是在银钱方面还是捉襟见肘。” “没错,孤也建议过用粮食来偿付,可各地粮食都丰收,根本不缺粮食,那些生员夫子更希望能够收到现钱。” 见到上官仪正在不远处端着一碗黍米饭,他坐在田埂边大口地吃着。 李承乾走到他身后,“上官仪?” 嘴里吃着饭食,上官仪抬头见到太子连忙起身行礼,“太子殿下。” “打扰你用饭了。” “也吃完了。”上官仪把空碗放在一旁,擦了擦嘴,“不知道太子殿下到来,是下官失礼了。” “孤近日一直在考虑官学的开办事宜,知道你们骊山的官学是最早开办的,此番来问问。” “不知太子殿下有何疑惑,下官知无不言。” 李承乾点头面带难色,“各地州府的官学开办,多数的阻力也都是因为银钱,而各地夫子教书还是收寻常人家的束脩,这束脩有的给粮食,有的给绸缎布匹,还有的给银钱,因为这几年粮食丰收,他们都不收粮食了。” “太子殿下是担心教书夫子索要束脩会造成负担,而这些负担都落在了寻常人家身上。” 李承乾点头没有否认。 “太子殿下还在犹豫这笔银钱要从何处来?” “正是如此。” 上官仪思量半晌,“下官倒是没有考虑过这等事,历来教书夫子不是生员便是各地州府推荐的士子,年迈的也就算了,若是年轻人他们一边教书自己来准备科举考试,也能解决生计,下官倒是有个建议,只是不知道是否合适。” “父皇都广开言路,积极纳谏,孤自当效彷,你直说。” 看了看李承乾的脸色,上官仪开口道:“朝中已开科举,若是这些士子和生员知晓入官学教书能够给他们参加科举的时候带来好处,自然可以大大改善此种情况。” 李承乾思量半晌,“倒是新奇的想法。” “我们骊山一直以来都鼓励村民多多思考,将复杂的事情以更简便的方式去解决,我们的工厂改善了很多,现在的产量已经是去年的两倍之多。” 李承乾又道:“何种好处?” “在长安城建设一个驿馆,有专人看管,但凡来应试科举的考生皆可以在科举期间住在驿馆,一切食宿皆由朝中承担,以此减少生员和士子们的负担给予保障,下官观察过长安城的物价,从贞观四年到如今长安城的人口翻了一倍有余,物价和食宿费用上涨不少。” 李承乾皱眉道:“你的这个办法又不会坏了科举的公平之处,还能鼓励生员入官学,给他们一个保障,想法确实很不错,孤回去之后便会让门下省众人商议。” 上官仪再次行礼,“臣以为六礼束脩原本是学子向夫子的敬意,六礼束脩在古时便是礼仪,而不该是孩子们受学的门槛。” 见李承乾沉默了,上官仪又道:“臣失言。” “这世上敢谈论六礼的人不多,能听到这般言论倒是少见,孤明白你的顾虑,你是担心士族和官学联合提高束脩价格从而中饱私囊,有了这个门槛就成了寻常人家的负担,而更多的孩子不能进入书舍读书。” 上官仪点头,“士族门第所用手段不过尔尔,只要明白来由便能堪破。” “有人说张阳在朝中是一个十足的狂士,不愧是他看中的人,你们心中都有一种不服礼教,质问到底的血性。” “下官不是张阳下属,下官与他是朋友。” “好一句朋友。”李承乾点着头离开。 “太子殿下慢走。”上官仪站在原地行礼。 李承乾走在村子里,一路走向工厂,在骊山的东南面那里还有几间大工厂,那里同样生产着肥皂和棉布。 “孤看此地一直离不开生产两个字。” 陪在太子身边的徐孝德回道:“对骊山和张阳来说生产便是他们的财富来源。” “他掌握生产,不掌握贩卖这便是父皇对他的放心之处吧。” “臣刚刚听上官仪一番议论,他胆敢谈论六礼若是被他人知道了,怕是会成为众失之的。” 李承乾皱眉低声道:“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古老礼制慢慢被一些人利用,他们拿着祖宗规矩来确立自己的地位,这种作法孤嗤之以鼻。” 】 徐孝德劝道:“此事还是莫要告知朝中,这要是被他人知晓了,上官仪一生仕途怕是毁了。” 李承乾点头,“能够将这里治理好,上官仪确实有才能,他将来不会一直留在骊山,这等人才势必为父皇所用,与孤说也就罢了,孤就当没听闻,也希望以后他能够谨言慎行。” 这一片村子的房屋越来越多,骊山的发展一直都在建设。 这种建设自张阳得到封地以来便没有停止,从去年到现在这里的房屋数量翻了两倍有余。 一排数十间库房,满满当当放满了粮食与货物。 这是全村的财富所在。 正要走出村子的时候,李承乾见到了李泰。 李泰带着侍卫正在放养马匹,从草原上的马儿拉来了羊毛之后,它们就落在这里。 “青雀,这些马匹从何而来?” “突厥人给的。”见到太子,李泰顿时来了想法,“不知皇兄可否给父皇带个话。” “需要孤带什么话回去?” “就告诉父皇,骊山有战马一百匹,不知军中是否缺战马,父皇可以让人来挑选采买,我们骊山和突厥有生意往来,以后会有更多的战马送来。” 李承乾沉声道:“青雀你越来越不像话,怎么能和父皇做起买卖?” 看李承乾一本正经的模样,李泰冷哼一声,父皇和姐夫之间的买卖还少吗?姐夫暗地里与父皇做的交易想必他也不清楚,又道:“这些战马不是我的,都是姐夫的,也不能善自主张献给父皇。” “孤知道了。”李承乾板着脸离开。 李泰站在原地,朝着李承乾的背影竖起中指。 “魏王殿下,这是何意呀?”一旁的侍卫看到这般动作好奇道。 “姐夫教的,如果你遇到讨厌的人,你就要对他竖起中指,知道了没有?”李泰又收起中指躺在草垛,再看自己的侍卫们互相比划着中指,都是无知的人,你们根本不知道姐夫的境界有多高,更想不到姐夫的处境,这些事情李承乾更不会知道。 躺在草垛上,李泰看着蓝天上的白云,心中有一种寂寥,这世上哪里有本王的知音。 举目四望,皆是无知之辈。 回首看去,又是琐事一堆。 第四百零四章 洛阳事 举目四望,李泰心中又多了一些落寞,再看着自己的侍卫们在互相比划着中指乐在其中,那种俯瞰凡人的感觉更甚了。 有智慧的人都是坏人。 愚痴的人也都是真愚痴。 我们生活在一颗球上,这个世上充斥着一种叫做空气的东西,而且这个世界是在转动。 都是一些很离奇的事情。 可仔细推敲之后,又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魏王殿下,做肥皂浆水的池子建设好了。” 听到牛闯说话,李泰这才从草垛上下来,他抛去自己的这些胡思乱想,姐夫不是一个好人,父皇也不是一个好人,太子又傻呵呵的。 以前不懂,现在回过神来才觉得长安城就是一个龙潭虎穴,他们都是坏人! 像姐夫这般越是看起来人畜无害,实则害人不浅。 来到新作坊边上,池子已经挖好,牛闯在下方都铺好了石料,用砂浆浇筑这也能防止沙泥等一些杂质混入其中。 李泰打量着这个池子,“做得还不错,浆水装满这个池子,我们可以做上千块肥皂了。” 牛闯憨憨笑着,“魏王殿下满意就好。” 李泰在池子边站起身,“都是给姐夫办事,大家忙了这么多天都不容易,今晚本王让人多去打一些猎物,我们吃肉。” 正在扛着石料的汉子们高声叫好。 只有这个时候,李泰才会有一种踏实的感觉,以后也在村子里建一间好的院落,住在这里该多好。 管他长安城洪水滔天,坏人就是坏人,李泰有一种感觉姐夫做了这么多坏事,肯定有覆水难收的一天。 在此之前,好好建设骊山,一旦以后事发了这些家底还能给姐夫一个依仗,哪天他要被父皇杀了,还能用骊山的这些家产被姐夫的命赎回来。 嗯,以姐夫的本事想要东山再起也不难。 李泰心中这般盘算着。 长安城以东,洛阳。 经过大唐这些年的治理,李世民的轻徭薄赋的政策下,洛阳的人口一直都在攀升。 长安城多权贵,洛阳多门阀。 世家子弟更中意洛阳的水土与风情。 此刻的洛阳城外,一处楼阁中一群富贵子弟正在这里聚首,而其中便有三两人来自世家中的大族。 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正在和他们介绍着白糖。 几个世家子弟低声议论着。 这么一升白糖却要二十贯钱,如此高昂的价格让这些世家子弟很犹豫。 他们不是没有听说过在宫中出现过的白糖。 在这里的世家子弟私底下也会直呼当今陛下的名讳。 他们问起白糖的来源。 小厮告知他们陛下和张阳也想要求购白糖,至于这个白糖来源一直含湖其辞。 用言语循循善诱,告诉他们将来张阳和陛下都要求购大量的白糖,抛去这么一句话,他便不再说了。 至于其他的事情就让这些世家子弟去想象。 世家子弟们的日子很枯燥,平时游宴各地广交朋友,只要是瞻仰世家并且有才学之人,他们便都愿意与之结交,收入门下作为门客。 这些子弟中有的沉迷声色,有的一掷千金收集奇珍异宝。 白糖是他们从未见过的事物。 小厮很顺利将这一袋白糖卖给了其中一个子弟,二十贯钱对方甚至不谈价。 再一次对这些世家子弟的狂妄与自大多了几分确定。 买了白糖离开此地之后,这位小厮在洛阳城外买了一间房子,这个位置很不错。 这小厮一个人坐在屋中思量着,第二天他脱去了小厮的衣裳,穿上了富贵人家才穿的衣服,洛阳城收了几个仆人来照看自己的家。 这一次来带来的白糖足足有三石,魏王安排得没错的话,往后还有诸多白糖送来。 日子过去了半个月,后续的白糖依旧没有送来,这种事情不能着急,想要这些世家子弟上当需要循循善诱。 眼下一袋白糖二十贯的价格不过是小打小闹,往后还有更大的买卖。 上一次的白糖卖出去到现在,也差不多了。 小厮站在之前交易的楼阁前等着,脑海中回忆着当初那位买了白糖的子弟模样。 】 到了夜里也是洛阳城最热闹的时候,而这片楼阁中富贵子弟来往中,好像这里的所有人都在醉生梦死。 又过了两个时辰,这个小厮终于找到了目标,他走向之前买了白糖的公子哥,“这位公子,上一次卖给您的白糖小人想要赎买回来。” 对方笑了,“为何?我买了的东西你为何还要买回去?” “小人愿意多出三成的价格,这样公子也不会亏。” 看眼前几个公子有说有笑的,这小厮又道:“小人愿意多出四成的价格。” “之前的白糖我吃过一些,现在还剩一半。” 见对方拿出来,小厮确认之后用十四贯的价格将这些白糖买了回来。 转身就要走,几个富家子弟便围了上来。 “之前你二十贯卖我现在就要用更高的价格买回去是为何?” 被这些人围着,这小厮沉默着没讲话。 这些个富家子弟心气很高,见此人如此无礼便将他推倒在地拳脚相交,不远处有个面色苍白瘦弱的年轻男子正抱着怀中女子,欣赏着殴打的一幕。 他被挨打还死死护着白糖。 拳脚停下之后,小厮被他们架着来到楼阁前。 “你为何要买回去?”对方的声音传来,听着声音看对方的气色,就能感觉到这人已经被声色掏空了身体。 小厮低着头解释道:“是因为长安城有人想要用更高的价格买下白糖。” “说实话!” 听到对方再次喝问。 这小厮跪在地上哆哆嗦嗦道:“小人平时就是靠倒卖白糖为生,长安城有人想用一百贯一斗的价格买下白糖,小人想要发财,这才……这才……” 听到发财两个字周遭的人都嗤笑着。 财富对他们这些世家子弟来说得到轻而易举,洛阳不比长安。 这里没有皇帝,更没有那些国公将军。 洛阳繁华,而洛阳也是他们醉生梦死的地方。 小厮将来由一五一十说出来。 早就乏味于整天醉生梦死的日子,听到还有如此有意思的买卖,一时间都来了兴致。 这种动辄上百贯的买卖光是想想就很刺激。 给他们乏味的日子增添刺激,这是这些世家子弟一直以来的追求。 一晚上过去,以挨了一顿毒打的代价,这小厮又把三个人拉入了这种买卖中。 天亮的时候他才狼狈地回到住处,将发生的一切都写成书信,交给了一个长安城外一个卖红烧肉的贩子,让他送入长安城交给魏王。 这小厮再去洛阳的药馆买了一些治疗跌打的药材,为魏王殿下办事受点委屈不算什么,这些世家子弟迟早也被掏空。 原以为事情会有不少的曲折,言行举止也是处处小心。 扮演着一个做着倒卖生意的小贩。 可交易顺利得出奇,看来是高看了这些世家子弟了。 卖红烧肉的贩子收起了摊子,把余下红烧肉分给城外的村民吃,他在一片感谢声中翻身上马,一路前往长安城。 在洛阳城内来帮助这个小厮的内应众多,红烧肉帮的人伪装成一个个走街串巷的商贩,游走在洛阳城各处。 长安城,张阳最近来曲江池很频繁,主要是带着媳妇散心,怀孕之后媳妇需要时常走动,也需要保持好心情。 二来,曲江池也是谈事的好地方。 李泰带着一封信而来,大夏天他倒还穿得厚实,“姐夫,我以后不想来长安城了。” 张阳打开信看着内容,这是洛阳白糖交易的进展,“为何不想来长安城了?” 李泰一脸的不乐意,“就是不想来长安城走动了。” 在一旁坐下来,张阳皱眉看着这个小胖子,“开始叛逆了?” “叛逆?什么叛逆?”李泰闷闷不乐讲着,“就是不想来长安城走动了,还不如在骊山让本王踏实一些。” 看姐夫满脸都是怀疑,李泰又道:“我会帮姐夫好好照看骊山,若是以后父皇要对姐夫做什么?我会拿骊山为要挟,让父皇放过姐夫,将来……” 话语说到一半,李泰一跺脚,“放眼长安城,姐夫是真的对我如弟弟看待。” “你是我媳妇的弟弟,你是我小舅子,我不照顾你照顾谁。” 李泰又是愣了愣,一时间鼻子发酸。 曲江池外的侍卫来报,“县侯,太子殿下和皇后来了,是否……” 张阳点头示意进来。 李泰收起神情,“这就去和母后问一声安,这就骊山了。” 没等自己再说什么,李泰便快步离开了。 李玥也拿过信看了看,趁着太子和母后还没来,放入炉子中把这封信烧了,有些事情父皇可以知道,青雀可以知道,夫君也可以知道。 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是夫君的大计。 皇后和太子走来,张阳和李玥并肩站着,微笑相迎皇后与太子。 跟着而来的还有一个女子,这个女子的年纪看起来与太子相彷,穿着不像是寻常宫女。 心中带着困惑,张阳还是笑道:“见过太子殿下,皇后。” 李玥也是稍稍一礼,如今的孕肚逐渐明显。 长孙皇后慈眉笑着走上前,“玥儿身体如何?” “夫君让孙神医每半月都诊脉一次,现在没什么其他地方感觉不适的。” 长孙皇后打量着,“玥儿的气色看起来就很好,很少有女子在有孕时还能有这般气色。” “也是夫君照料得好。” 女人之间一旦开始谈话,张阳和太子就被孤立了。 长孙皇后又解释道:“这位是苏氏,是秘书丞苏亶的女儿。” 李玥还是行礼。 面对李玥端庄大方的气质,言语谈吐眼神间还带着一家主母才能有的气场,很快就把苏氏给压了下去。 掌握骊山这么大的家业,还能与皇家有这么多来往,平时的生活与夫君交谈,又或者是专研数术,掌握着巨量的银钱。 在事业上锻炼自己,在处世上与皇后走得近。 也不知道是不是皇后教的,李玥的这种气场很自然地养出来了。 苏氏的神情带着一些慌乱,“见过公主殿下。” 李玥牵着皇后的手看向远处的水榭,“母后,正是入暑时节,去水榭谈话还能避暑。” “嗯。”长孙皇后点着头。 见到是皇后来了,小武当即站到一旁,小熊还在湖水中扑腾倒也由着它了。 等小熊走到半边,它站立起来已有半人高。 苏氏吓得退后两步。 李玥解释道:“这是自家养的,不用害怕。” 看到皇后已经走入水榭,也不惧怕这牲口,苏氏这才亦步亦趋跟上前。 女人聊天的时候,往往把男子排除在外。 看了眼李承乾,张阳笑道:“太子殿下今日怎么有闲情来这里了?” 李承乾一手背负,抬首时神情多了一些纠结,“你觉得那个女子如何?” “什么?” “就是母后带来的那个女子。”李承乾又看了一眼解释道:“他是秘书丞苏亶的女儿,父皇有意选她做孤的太子妃。” 跟着太子沿着湖边走着,张阳揣着手道:“这种事情我不好评价。” 李承乾叹道:“孤一直将你当作知心的朋友。” 和太子称兄道弟同样不是一件好事,也要把握好分寸。 要什么都不说,似乎也不够义气。 张阳又道:“在下在长安城的朋友不多,太子算一个,以朋友相处我更不能评价太子妃。” “你还是宗室亲卷,你可以说。” 张阳拱手道:“那在下就说了,只是看了一眼而已,好似一个普通的女子,嗯,就是很普通。” “还有呢?” “我又不了解她。” 李承乾再是讲道:“他是秘书丞苏亶的女儿,苏亶在朝中办事还算是得力,这一次母后带着孤与她来曲江池散心也是有意撮合。” “太子今年十九了吧。” 李承乾低声道:“来年十九了。” 这个年纪正是奋发图强的时候,也是没想到这个时候也要面对爱情。 “这个苏亶家世简单,平时为人也是实在木呐,并没有出彩之处,孤以为父皇会如此选择一定有用意。” 第四百零五章 问及辽东 李承乾是储君,现在的太子妃也可能是将来的皇后,对于将来皇后的娘家李世民的选择还算是慎重。 这个苏氏看起来柔弱,像是平时很少与人交谈,行礼和言语上都显得慌乱和不知所措。 她很弱势,不论是家室还是为人都很弱势。 对皇帝来说这样的娘家更好控制,也能让李承乾在以后的举措上少一些顾虑。 再比较现在的长孙皇后,有长孙无忌支撑着长孙家,自李世民登基后长孙家的势力便越来越大。 皇后亲卷入朝为官这种事情不少见。 但要是得到了一个更高的位置就不好说了。 李世民这个皇帝心里或多或少别有用意,李承乾的婚事选择能简单就简单,世家女子更是碰都不能碰。 “太子殿下打算接受亲事吗?” 听到这么问,李承乾犹豫了,“这也是孤犹豫不决之处,现在父皇还没有正式的旨意,你能够给孤一些建议。” 张阳低声道:“如果这场婚事没有恶意,在下的建议是不如接受,要是太子看重爱情的话,不妨时常走动若不合适,可以再做选择。” 李承乾苦笑道:“这种事情由不得孤选择,官学督办阻力重重,孤需要考虑的事情很多。” “太子这般年纪,正该奋发图强,没有心力考虑爱情?” “父皇的千秋大业正当此时,朝中每个人都为了社稷奔波,孤又怎么能松懈,孤也看到你撰写的红楼梁祝,这些故事很是动人,可终究只是故事,孤要面对的是父皇和将来的大业。” 】 至少现在的李承乾还是很努力想要做好太子的。 有了太子这番交底,张阳心中便多少有数了,“太子殿下,以前也没有谈恋爱的经验,可以尝试追求。” “追求?” 张阳点头,“爱情是相互的,若只是陛下的安排为了政事而成婚,这就会显得冷冰冰,不仅仅将来的太子妃觉得人生无望,就连太子也会觉得娶来的不过是个陌生人。” “要如何做?孤愿闻其详。” “其实也简单,若是太子有时间便多去她们家走动。” “若是孤频繁去女子家走动,怕是不合适,对她的名声也不好。” 张阳暗自捧腹,这太子还真是死脑筋,看起来踏实心里对诸多事宜还是摇摆不定的。 “谁说去看她了?太子殿下是去看望苏亶的,这样一来就没有矛盾了,至于在别人家里到底见了谁,谁又知道?” 李承乾缓缓点头,“你说得在理。” “如果太子殿下也觉得这门亲事合适,走动多了之后自然就相互了解。” 李承乾又放低自己的语气,“孤与你说实话,这方面孤确实没有经验。” 张阳咧嘴笑着拍着李承乾的肩膀,“当初我追求公主的时候也是磕磕绊绊,既然喜欢就去追求,没什么好怕的。” “对!没什么好怕的,男子汉大丈夫立于天地间,这点事自然不能害怕。” 说出这番话,李承乾给自己提了提气,一口气刚提上来他便又萎靡了下去,“可是孤见到她又该说什么?” 张阳半晌,“也不用多说什么,就光是坐在那里便可,有时候水到渠成,就算是不成……苏亶也会让这件事成了的。” “勇气果然很重要。” “相互见过几次之后,太子有时忙于朝中事务若走不开身,也要时常记得经常给别人送点礼物过去,只要不是特别的节日,平时就送一些寻常事物便可,比如自己做的小玩具。” 李承乾惭愧地扶着额头长长一声叹息,“孤不会做小玩具。” “太子殿下不用着急,我只是打个比方,对!比方你知不知道?” “孤理解了,孤可以送一些书过去,孤喜欢看的书。” 谁谈恋爱送书呀,这太子的三观很是奇怪,难不成谈个恋爱两个人要安静地看书吗?没做交谈的事情还叫恋爱吗? “咳咳……也可以送点小零食,比如宫里的干果什么的。” “这件事要是被他人知道的话又会议论,她女孩子……” “就说是送给苏亶的,至于到了别人家里,主人家一看就知道这是送给他女儿的,再不济包裹起来再留个字条。” “嗯,这件事果然还是要找你,有你的开导孤心中自然有了章法。” “果然还是要找我?”张阳好奇道:“太子殿下之前还找谁了?” 李承乾沉下脸,“徐孝德说苏家攀附东宫,人家自然会把女儿送来不用孤多做什么,可他的话孤怎么想都觉得不对,昨晚连夜又把红楼,梁祝与西厢都看了一遍,孤觉得他的话又是偏颇。” 梁祝和红楼都快成了长安城少年少女的必备书籍了,就算是被国子监列为禁书,但在少年少女眼中,谁不想经历一段动人的爱情。 也就李承乾会连夜把三卷书再看一遍,张阳惆怅道:“其实那三个故事并不是很大众。” 可能在徐孝德这样的中年男子眼中,他对爱情的理解只是停留在他自己的理解上。 要说攀附确实是,苏家一没有地位,二没有权势。 就这么被李世民挑中了,不可不畏祖坟正在冒青烟。 随着李承乾成年已经有两年了,各路想要攀附东宫的心思多半都有,说不准已经有人向李世民进言自己家女儿多好多好,可以生儿子的那种。 又和李承乾聊了许久,教给他一些追求女孩子的招数。 至少李承乾不会像程处默那样为了打动女孩子舞刀弄棒的,还没打动人家女孩先打动了官府。 等到皇后准备离开了,李承乾这才停下脚步告别。 看着太子和皇后带着苏氏离开。 李玥皱眉道:“看起来是个很简单的女子。” 张阳点头,“太子殿下这才第一次经历爱情,他找我支招。” 李玥眼神怪异盯着。 张阳心虚道:“其实我也没什么经验,只是说一些自己的心得而已。” 李玥又重新收回目光,“母后说起了太子妃的事宜,言语旁敲侧击,不论问什么那苏氏都只会点头称是。” “嗯,没有主见的一个女子。” 夫妻俩达成共识,看来第一次见面两人的看法也是一样的。 李玥低声道:“这样的女子更容易控制,也能让父皇放心。” 要成为太子妃,要做将来的皇后李世民更倾向于给自己的儿子挑选一个寻常女子。 “今天母后还说起了青雀,说是也要给青雀安排婚事,说到了阎立本的女儿。” 张阳一拍脑门,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李玥眨眼,疑惑道:“夫君为何一脸懊恼?” “我想起一件事,其实老夫也一直在为大安的婚事发愁,说是看上了阎立本的女儿。” “阎立本的女儿当初在太极殿的宴席上见过,在国公重臣女卷中,倒是个活泼的小姑娘,今年应该有十四了,年纪上来看更适合青雀,青雀比她长一岁,大安的话,会不会差距太大了。” “也不一定要阎立本的女儿,说不定老师也是随口一说,还是想要大安寻一门亲事才行。” 带上小武和小熊,一家人要往家里走着。 “当年跟随父皇征战的这些将领也都有了孩子,过了这么些年现在天下太平了,这些孩子也都长大,正值谈情论嫁也都会选择和自己地位相当的朝中重臣,尤其是武将的长子们,更喜欢寻找文臣家的女子。” 在朱雀大街的国公家们更希望找门当户对的。 不管是李承乾,还是程处默或者是大安大家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也不是当年冒冒失失可以闯祸的年纪了。 时间过得很快,回到家中张阳给大安写了一封书信,再给写另外一份这是对辽东的安排,写完再检查一遍交给杨婶,“麻烦杨婶交给许敬宗,让许敬宗安排外交院的人手跑一趟辽东。” 小武拿着藤球丢向小熊,小熊跳起来把球顶回来。 甚至小武一手看着书卷看书,另外一只手还能和它玩球。 杨婶拿着信来到外交院门口,将信交给了门口的官吏。 许敬宗拿过信看着其中的内容。 张大象也好奇看来,“张尚书写什么了?” 许敬宗拿起另外一封,“这是给大安的,大象兄要不要过目?” 张大象拿起另外一封看了起来,张阳的字并不好看,也不知道这样的人是如何被欧阳询看中,还把字帖交给骊山。 看着有些费劲,还是看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大致就是受父亲托付,要给大安寻一门亲事,要是在幽州一带有看上的女子送一封回信过来,若是没有他会在长安城做安排,等将来从幽州回来,再做打算。 一家人没少受张阳的照顾,就连父亲也都是张阳的人在照料。 用朝中卢照邻的话来说,父亲能够活到现在很是难得,现在骊山的医疗团队其医术都快领先太医署了。 看张阳在信中对大安的问询和嘱咐,张大象心头有着暖意,此刻张阳对外交院置之不理的事情,好像也没这么过分。 许敬宗也看完手中的信,“大象兄,当初隋帝杨广东征高句丽在辽东一带留下了不少尸骨?” 张大象点头,“确实如此。” 那时候许敬宗和张大象都还在乱世中谋生,跟随李世民一路征战。 “张尚书在信中说希望大象能够代替外交院向高句丽声讨,并且要高句丽交还当初留在高句丽的关中将士尸骨。” “当真在信中这般说?” 两人确认了一番,许敬宗思量着,“张尚书此番作为是何意?” 张大象也忧虑道:“如此行径办成也就罢了,若是失败很可能激怒高句丽,导致高句丽兵进辽东,届时事情也会一发不可收拾。” “需要告知陛下吗?”许敬宗心中摇摆不定。 “先让我们的人手布置下去,事后再告知陛下,我们尚书名声在外,不论是文官和武将对其非议甚多,若是别人说这件事也就罢了,偏偏是张尚书,本就有不满的言官们势必会反对的。” “大象兄说得在理,不过为了稳妥此事下官先告知郑公,郑公历来不涉个人恩怨,还能帮助张尚书。” 张大象点头,“你去见郑公,我去安排人手。” 西域的事情还没办完,西突厥因为泥孰和肆叶护也闹得不可开交,肆叶护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个泥孰如此难对付,大半年过去了肆叶护愣是没有拿下对方,而有了高昌兵马的帮助泥孰也有了与之对抗的实力。 西突厥处于西北位置,以现在西突厥的形势,除了让高昌的兵马自主帮忙,外交院便不会再给泥孰任何的帮助了。 甚至要遥领高昌兵马,控制局势的发展。 泥孰并不是一个可以给中原控制的傀儡,肯定不是最佳的人选,至于以后的选择张阳一直没有做出过决定。 既然如此就让他们在西突厥的荒漠上继续打着。 作壁上观,便能得到更多的益处。 许敬宗脚步匆匆来到了长安城郑公国府邸,说是府邸不过是一间冷清的小院子。 魏征打开门见到是许敬宗也是纳闷,“你来做什么?” 许敬宗看了看四下,“下官能否进去说话。” 魏征点头还没说话,却见许敬宗特别无礼地走入院中,也是无奈摇头魏征又关上了院门,回头看向他问道:“还请直说。” “下官知道郑公很是欣赏我们张尚书。” 这话让郑公诧异地笑了,“老夫何时说过欣赏他了,此子行事张狂无礼,老夫不可能欣赏这种人。” “不论郑公怎么说,在这朝堂上唯有我们张尚书可以与郑公走在一起。” “他之前还要与苏定方分功?” “郑公呀。”许敬宗行礼,“别人信以为真也就罢了,难道郑公看不明白吗?以张尚书的性情他当真会做这等事情?” 魏征又坐下来沉声道:“你来找老夫是为何事?” 许敬宗小声向魏征说着,说到了张阳的意图。 “你说什么?他当真打算这么做?”魏征突然拍桉而起。 “下官以为这不一定就是一件坏事。” 第四百零六章 事业与爱情 且说,想要高句丽交还当年东征将士尸骨,他们会不会答应还是两回事。 自杨广东征之后,高句丽一直不服从中原的管教。 从失去了汉四郡之后,中原混乱与四郡之地也失去了联系。 自汉建设四郡之地以来,高句丽一直都是中原的辽东四郡,如今人心不归附,割据一方。 许敬宗大言不惭还说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魏征气得老脸涨红,“你知道这件事一旦有了差错,辽东开战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下官明白,朝中在幽州布置的兵马并不多,一旦高句丽打进辽东,会酿成巨大的祸事。” 魏征沉声道:“既然明知会引起祸患,你们应当谨慎考虑才是。” 张大象已经在安排事宜了,张阳一句话,这件事就是箭在弦上,想要礼部有个靠山,光靠河间郡王不行。 河间郡王能够保住张阳保不住外交院众人。 唯有加强己方的阵营才行,比如说拉魏征下水,明哲保身是一回事,赴汤蹈火又是另外一回事,自己认识的都是一些小官小吏,再往上国公将军更是够不着。 想要说服魏征很难,游说这种事情许敬宗自以为不擅长,他躬身道:“若是张尚书执意要这么做,下官也拦不住,他的性情想必郑公也是清楚的。” “此子太过胆大妄为。” “下官很是担忧,不如郑公与下官一起去劝她,在这件事还未酿成大祸之前,劝住张尚书便可。” “行踪不定如何寻他?” “明日一早下官再来找郑公,必能见到张尚书。” 和魏征争论是下策,既然是张阳的主意还要亲自见到他才行。 “老夫若不去呢?“ “若郑公不去,等到辽东事发受到非议的是外交院与张尚书,下官倒是无妨,只是张尚书还年轻,本以为可以接过郑公的衣钵,可惜……” 魏征冷哼道:“你无需多言,老夫去见他不是因为他为人如何,而是老夫为了大唐的江山社稷。” “郑公远见下官佩服,明日早朝之后下官会再来拜访。” 走出魏征家,许敬宗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张尚书呀,下官能做的也不多,希望这件事可以顺利进行。 正是入暑的时节早晨的长安城很是热闹。 许敬宗带着魏征等在东市的街头。 “在这里可以见到张阳?” “以下官对张尚书的了解多半会来,今天是东市的旺市,张尚书平日为人作风勤俭,他必定会来买菜。” “那便再等会儿。” 又站在原地好一会儿,魏征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或许他不会来了吧。” “老许?” 听到话语声,许敬宗见到人差点当场哭了出来,回头见到张阳甚至抹了抹泪水,“张侍郎!张尚书!可算是等到你了。” 又在中书省任职,又是掌管着外交院,此刻的张阳穿着还是一副乡野人家的样子,粗布短衣,脚下是草鞋,还带着一个斗笠。 张阳提着菜篮子见到许敬宗和魏征站在一起也是诧异,“你们也来买菜吗?” 魏征欲言又止,一时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张阳从菜篮子中拿出两根茄子,“这在长安城少见,我天不亮就来了,要是晚来可买不到这么好的东西,你们要逛街买菜以后早点来,来晚了新鲜蔬菜早就被人挑走了。” 魏征拿过茄子,叹道:“你整天就过着这样的日子吗?” 张阳点头,“我最近还在看圣贤书,陛下让我看的,他想要我做个好人来着。” 听他这么风轻云澹说着话,魏征颔首道:“事情老夫都听许敬宗说了,你当真要让张大安向高句丽讨要前隋将士的尸骨?” 张阳在街旁找了比较干净的地方放下菜篮子,坐在墙角的阴凉处,“这里比较凉快郑公可以过来说话。” 在街头站了半晌,后背早就被汗水浸湿了一片。 张阳从腰间拿出蒲扇,这天气热得邪性,“我打算今天买完菜就去骊山避暑,郑公有没有兴致一起。” “朝中诸多事宜需要老夫过问,你许久不上早朝,当今陛下虽说开明,可此风不得助长,你一人可以,往后还有人像你这般,陛下如何管束臣子?” “郑公说的是,下官一定谨记。” 话锋一转,许敬宗差点忘了来做什么的,“郑公也说起了辽东之事,特来与张尚书商议。” 这才将话语重新转回来。 魏征低声问道:“西域还未定,此刻不该在辽东多生干戈。” “我们外交院只是让人送话给高句丽而已。” “不见得高句丽会交还当初征战高句丽的尸骨,而且这是前隋留下的旧事情,更容易引起朝中猜忌。” 许敬宗又道:“郑公是在担忧辽东生变。” 张阳先是笑了笑,“我只是先让人送个消息过去,现在的高句丽正在内乱自顾不暇,一时间不会有心思兵进辽东。” “当真?” 看魏征将信将疑,张阳又道:“郑公,我们外交院情报人手众多,边关以为的消息皆在打听,我有九成的把握高句丽此刻顾不上大唐。” “此事礼部要把握分寸,年轻气盛是好但也不要贪功冒进,急功近利不是好事。” “下官明白,下官保证这只是外交院向高句丽的一声问候,更没有挑起事端之意。” 魏征摆了摆衣袖,“挑起事端也不怕,我大唐兵锋所向迟早要收复高句丽,只是时机早晚而已。” “郑公说得在理。” 有了张阳的保证,魏征这才放心不少。 送别郑公,许敬宗小声问道:“张尚书是如何知道现在高句丽的形势?” “什么高句丽的形势?” “刚不是说高句丽陷入内乱,我们外交院的眼线都还没撒到辽东,张尚书是如何知道的?” 张阳清了清嗓子,“高句丽有个叫渊盖苏文的人,现在正在铲除异己,保全自身顺便得到权力,正是高句丽王室权力交替时期,高句丽荣留王首先想要铲除的就是手中掌握重兵的渊盖苏文。” “原来如此。”许敬宗心中暗暗吃惊,“这个时候让大安去辽东发展,一旦将来形势有变也可以防范,张尚书此举高明,下官佩服。” 张阳揣着手看魏征越走越远,“你也别佩服了,这一次找郑公来你是别有用意吧。” “辽东之事朝中势必会有议论,若有郑公帮忙,我们外交院可以多一份力量。” 张阳看着许敬宗的神情,低声道:“老许,你我共事有三年了?” 许敬宗点头,“正好三年。” “我是什么样的为人你应该很清楚,我不喜欢在朝中拉帮结派,也不喜在朝中有什么同盟。” 看许敬宗低着头,张阳又道:“你比我年长,你应该也明白如若外交院和军中或者六部其他各部有过多的纠葛不是好事,以后会引起什么样的猜忌?” “下官……” “我知道你是为我考虑,我这人心思简单,不像你们有如此多的盘算,可你现在还想拉着郑公下水。” 说着话,张阳揣着手惆怅道:“我们就不能正义凛然一些?比如说活得磊落一些吗?你们的心思黑暗,嗯!太黑暗了。” 听着张阳的话语,许敬宗心底又是一阵发苦,怎么黑暗了。 要说黑暗,张尚书做过的坏事还少? 谁又比谁更黑暗。 张阳现在说高句丽正是内乱之时,许敬宗觉得大体不会差,先前确实有零散的消息送来,也说起过渊盖苏文这个人。 只不过那时候外交院的心思都用在了吐蕃和西域的事情上,没有太过在意。 还是需要派人去辽东打听打听才能确认。 许敬宗又是问道:“要是高句丽人不愿意归还,我们中原将士的尸骨那该如何?” “老许,你知道我们外交院做了这么多事,一直以来最重要的原则是什么?” “是要赚钱?” 再看一眼许敬宗,张阳忧愁道:“老徐啊,你的人生有什么理想吗?” 理想?许敬宗思量着,“金钱?女人?” 张阳板着脸,“我们之间能否坦诚一些?” 许敬宗深吸一口气,神色上多了几分肃穆,“那张尚书以为人的理想应该是什么?” “当然是事业与爱情了。” “这……” “还能是什么?” 街道上来人来往,许敬宗琢磨着,“看来张尚书的理想与下官并无二致,这和高句丽还不还我们中原的尸骨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张阳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是好人,他们是坏人,好人的理想是事业与爱情,坏人的理想才是金钱和女人。” 许敬宗低着头,突然想到了东宫有一些传言,好像是从太子说的,自从张阳出了东宫担任礼部尚书,他越来越不说人话。 许敬宗仰天长叹,好深奥呀,听不懂…… “做好人就要做正确的事情,不论我们外交院对外要做什么,都要站在正确的一方,站在历史上正确的一方,就是开战也要有正当的开战理由,这才是我们外交院的立足之本。” “你真以为我们只是为了讨回那些尸骨?” “不然呢?”许敬宗还没从上一个问题回过神来,脑子还在消化之前话语,话题跳得好快呀,有点跟不上了。 “如果高句丽不交还尸骨,我们就有了向高句丽问责的借口,再派人去联系高句丽王,要是渊盖苏文真的有夺权的心思,将高句丽王护送到长安城之后,我们就有正当开战东征高句丽的理由。” “不然我让大安早早去经营辽东为了什么?”再是古怪的看着许敬宗,张阳纠结道:“以你许敬宗的才智不应该想不到这些才对。” 许敬宗苦哈哈的笑道:“下官近日一直忙于西域琐事,每天睡得少,时不时有些恍忽。” 外交院的大大小小事情都是他们三个人在办,手上是有一票人手可以安排,指挥近百人,前后安排确实挺累的。 “老许,有机会你找个时间休养一段时间,以后外交院还要你来主持,再这么下去怕不是要精神恍忽。” 当年一个贼兮兮又精明的人,现在看起来有些傻里傻气的。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许敬宗跟上脚步,“张尚书,下官近日发现一个人,此人很有才学。” 张阳脚步不停,“谁呀?” “此人叫李义府。” 坏人和坏人之间总会相互吸引,历史上对李义府这样一个人名人的评价也有诸多不同的意见,对这种还是先了解为好,从种种事迹的结果上来看,这家伙多半和许敬宗一样,都不是好人。 张阳小声问道:“你和他很熟吗?” “之前见过一面,前天得空一起喝了一壶酒,此人今年这才入仕,之前也有人举荐过,但被赵国公给拒绝了,今年参加了科举也是侥幸提名在榜,在门下省办事。” “你是什么看法?” 许敬宗看了看四下,俯身小声道:“下官以为这等人才不为我外交院所用,实在是可惜,正缺人派往高句丽看看那边的情况,一旦事端有变也可提前准备,张尚书以为如何?” 张阳了然道:“以我们外交院使者的名义,派去高句丽探路?” 许敬宗笑着,“多给一些年轻人机会也好。” “让他去千里迢迢去高句丽,这个李义府是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吗?” “那倒没有,派人去高句丽还能与大安兄弟有个照应,下官以为是上上策,张尚书雄心壮志,当初的四郡之地我们大唐早晚要收回来,就让他从门下省调任到我们礼部外交院,若是高句丽的事情顺利他也是大功一件。” “嗯,此事你去安排。” “喏。” 张阳的心情很是美丽,回到家中的时候媳妇和小武已经收拾好了衣服,两位婶婶也把一堆家具放在推车上。 此去避暑还可以专心地建设新家。 李玥又道:“麻烦婶婶送话给母后,就说我们一家去骊山避暑,要是弟弟妹妹要来找,也可以让她们来骊山。” 再带上两颗已经蒸好的咸鸭蛋,李玥提上一个食盒,“夫君我们都安排好了。” 第四百零七章 杀人灭国做好人 张阳换了一身衣裳,一家人整理好这才出门。 长安城的一处楼阁,许敬宗站在二楼的楼台正往下看着热闹的朱雀大街。 身后是食客们热闹的议论声,又会叫骂声,再仔细一听还能听到呵斥。 李义府穿着门下省文吏的黑灰色官服走上二楼,一路走到许敬宗身后,“多谢许侍郎安排。” “举手之劳。” 李义府又上前一步,“许侍郎先去见过郑公,再去见张尚书也是为了辽东之事?” 许敬宗点头,“你我虽相识不久,看你颇有心气自然对你多了几分赏识。” 李义府叹道:“这长安城多的是下官这般苦寒出身,无家世依仗,无权贵帮扶,想要一路往上走那就要拿出他人没有之毅力,也要当断则断的果决。” 现在李义府还是一个门下省的文吏,身世简单更没有人赏识。 这让许敬宗想到当年的自己又何曾不是这般。 朱雀大街上人来人往,李义府低声道:“下官听说张尚书和公主殿下在数术一道颇有造诣?” 许敬宗点头,“怎么?你也懂数术?” “下官不懂,只是听不少士子议论,在科举上有一道数术题目,思考时十分地恼人,能够做出这道题的人也是凤毛麟角,更别说理解题意了。” “看到了吗?拉着车的那位便是张尚书。” 李义府低头看去,见到了一个与自己年纪相彷的人,穿着粗布短衣正拉着车。 “这便是张尚书?” 许敬宗笑道:“看起来很一般是吧?” 李义府连忙恭敬行礼,“张尚书脚步坚定,眉宇间有几分傲然于世之气势,此番年纪已经封侯,将来拜相不远矣,下官愿一直追随张尚书。” 听着他的话,许敬宗笑了再一次坚信自己的判断,李义府这样子的人丢进辽东,就算是高句丽王死了他也能活着回来。 让他去给外交院做内应再合适不过。 许敬宗颔首道:“当今陛下让尚书多看圣贤书,张尚书时常对我们说要做一个正确的人,要做好事,要做正确的事情,这样才能问心无愧,当初设计吐谷浑,让吐谷浑尸横遍野,吐谷浑王室逃难到长安城,张尚书一份奏章便将他们拿入地牢,秋后处死了。” 李义府咽下一口唾沫,眼神中多了一些敬畏。 许敬宗又道:“两年前,高昌王子入长安城,张尚书写了一份方略交于高昌,为了治理高昌还派出人帮忙,只是过了一年高昌叛乱,高昌王父子求助礼部,张尚书将其打回高昌,而高昌王父子被活活吊死在了高昌城前。” 李义府沉默着。 “而后高昌开始征讨西突厥,整个高昌的兵力皆为张尚书所号令,龟兹使者言语挑衅礼部,为西突厥声讨高昌与张尚书,次年龟兹亡了。” 听着这些话语,李义府拿起一旁的水壶往自己嘴里灌了一些酒水。 许敬宗揣着手,“吐蕃的事情想必你已经听闻了,我就不说了,现在礼部众人都在整顿西域,张尚书让当年的西突厥可汗后人能够重登可汗之位,给予他帮助,现在的西突厥打得水深火热,民不聊生,尹犁河的河水时常带着人血,到现在也没停下杀戮。” 】 再是一声叹息,许敬宗道:“再这么打下去,西突厥的人都是死绝了,我们外交院的愿景就是天下太平,世间诸国都可以和平相处,为了这么目标我们一直都在努力。” “李义府,你觉得呢?” 听到问话,李义府还有些恍忽,他回了回神,“许侍郎的意思是……” 许敬宗放低自己的声音,“灭国杀人者恒有之,即便是这般张尚书时常告戒要做一个好人,这般年轻翘楚才是我们应该仰望之榜样,此言对否?” 李义府整了整衣正身道:“男子汉当丈夫,自当立凌云壮志,张尚书乃我辈榜样,是下官一生都要为之奋斗的目标。” 听着这些话,许敬宗越发觉得这个李义府是个人才。 能将胡话说得这般理直气壮者少见。 一心寻找机会出人头地,却没有依仗,这样的人心中有目标,有急切的立功之心,这等人才能够为外交院所用,为张尚书所用。 只要给他一个目标,承诺一番前程,他便可以豁出去。 许敬宗又言道:“此去高句丽,外交院会给你护卫的人手,可此事没有经过朝中允许,若将这件事放到朝堂商议,朝中为了稳妥一定会另择人选,这个机会便也不会落在你头上了。” “下官明白。”李义府躬身低着头。 “你在门下省数载都找不到出头之日,外交院可以给你这个机会,这两天你先做准备,到了能够出发前往高句丽之时,你来外交院,我再告诉你去了高句丽到底要做什么。” 李义府躬身道谢,“谢许侍郎安排。” 许敬宗点头不再讲话。 长安城内,正是入暑时节,走在街上的每个人脸上都有汗水,阳光给这个时节带来勃勃生机的同时,也让人燥热不安。 关中的人们都是勤劳的,长安内不少做了一早上力气活的苦力们正躲在墙角避着阳光休息。 正是中午让人肚子饿的时候,他们在街角买一份红烧肉,在黍米饭上浇上汤汁便可以大快朵颐吃起来。 肉类和盐分是他们补充体力的来源。 五文钱就能吃一个饱饭,没有比这个更划算的了。 不论春夏秋冬,这些红烧肉是不涨价的。 骊山,媳妇和婶婶还有小武正在收拾着住处,这些天都打算在村子里避暑。 张阳跟着李泰来到村口,李绩正等在这里。 “大将军。”张阳笑着行礼。 “太子殿下说你们骊山有不少的战马,陛下让老夫来看看。” 李泰上前笑着行礼,“大将军这边请。” 注意到李绩的目光,张阳脸上依旧带着笑容,想着现在军中对自己的声讨,大将军没有好脸色也是正常。 来到骊山的另一边,这里围了一个马圈,数十头战马正在这里。 李绩仔细挑选着。 张阳揣着手站在树荫下,“洛阳的事情很顺利,有多少人上钩了?” 李泰回话道:“上钩的人不多。” 张阳点头,“再给他们一点甜头。” 一边说着白糖大计,李泰还是一脸的笑容远远看着李绩,嘴上低声说着,“姐夫,这么做的风险会不会太大了,他们要是得到了甜头收手了我们岂不是血本无归。” 后背靠着树,张阳皱眉道:“既然他们肯参与这个游戏,他们心理多少已经有了变化,有些东西一旦沾上想要脱身就难了,尤其是这些门第富贵的世家子弟,他们身心和意志早就被奢靡的生活给磨没了,相反的只有最朴素的农民才是意志最坚定的人。” “何以见得?” “最近看的书挺多,看这些人喜欢看的书籍,也需要明白这些人的思维方式。” “最近姐夫都在研究这个?” “周易有言,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这些子弟很少会看周易,他们喜欢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也喜欢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这是我这两月的理解。” 张阳接着道:“知而好学是一回事,自强不息又是另外一回事,若是少了一份自强的心,那么他们很容易被奢靡之风给侵蚀,从而沦为富贵的奴隶,看看这些村民,就算是日子再苦再累,他们也能享受片刻的幸福,他们也能做到吗?” “就当是我的一个尝试,也是为了验证我对这些世家子弟的了解,到底是我的预想太高了,还是他们已经堕落得无药可救了。” 说着话,张阳又拿出一份东西,“这是我设计的一个身份。” 骊山自己做的纸张有些粗糙,好在坚韧与成本便宜,李泰拿过这张纸打开看着其中的内容,“这是……” “也不知道这个身份会不会合适。” “姐夫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张阳笑着,“你安排一个人,这个人要经过训练,他要有宗室子弟的谈吐,也有权贵的做派,并且这个人也在囤白糖,三两个人上当是侥幸,做局就要做清楚,这个人当然是假的,他们的一切都是假的,不过在那些世家子弟眼中,我们要做的比真的还真,这人知道洛阳有白糖,并且从长安城赶到洛阳收白糖的长安宗室子弟。” 李泰思量道:“要假冒一个宗室子弟很难,我准备几日,有一位前隋留下的公主,现在已经入庙为尼,不过她有一个弟弟,也是偷听父皇母后交谈时说起过,鲜有人提起,即是前隋宗室中人,不论是谈吐和做派都还在,倒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哪位公主?” “永丰公主,隋帝杨坚与文献皇后独孤加罗的孙女,杨坚子嗣秦孝王杨俊的长女,自前隋灭亡之后,皇爷爷入主长安并没有赶尽杀绝,那时候她要削发为尼皇爷爷便成全了她,这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事关前隋宗室与大唐的秘辛自然不好多问,那一段时期非常的混乱。 “既然魏王殿下有合适的人选,不妨试试,派往洛阳之前还要好好培训一番,如若魏王殿下不知道该如何训练,可以让许敬宗帮忙,他更有经验。” 李泰稍稍点头,“明白了。” 白糖买卖有风险,而且风险也不小。 姐夫现在有钱,可以先拿出银钱来做局。 不仅仅把这些世家子弟查仔细,再将局做得真实得不能再真实。 这些世家子弟怎么都想不到,姐夫为了研究他们的心性,为了了解他们查清楚他们的底细,还要了解他们看什么书籍。 把世家子弟从性情到家底抽丝剥茧地查了个干净。 再派人配合把整个局做得真实。 而且还给他们实质甜头。 李泰心里有一种感觉,姐夫一定会成功,正是太平年间,从武德年出生到现在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世家子弟其堕落的速度,比预想都要快。 奢靡的生活和富贵的日子,早就将他们磨成了最脆弱的人,别说什么天行健,自强不息了。 只要让他们沉醉于这种买卖中,他们就会很快地沉沦。 这种算计人心的办法很吓人。 李泰小声问道:“姐夫,有什么办法可以不上当吗?” “有啊,只要魏王殿下有一身浩然正气,便可以将那些心怀诡计的魑魅魍魉分辨出来。” “浩然正气要如何修炼?” “知道我为何一直不过奢靡又醉生梦死的生活吗?” 李泰萌萌地眨眼,“为何?” 张阳抬首看了看天,“无欲则刚。” 李泰点头,“好一句无欲则刚。” 确认好马匹的李绩又走来,“这些马匹还不错,老夫回一趟这就去长安城让人将战马带走,送到河西走廊。” 张阳拱手道:“那价钱的事情陛下说了吗?” 李绩笑道:“一匹战马一百六十钱。” “嗯,还算公道。”张阳了然道:“这里一共战马八十七匹,敢问是现钱还是银饼?” “这个陛下倒没说。” “那是先交钱还是先给战马?还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当场结清?” 李绩又道:“陛下也没说,不过你放心,既然朝中要买下这些战马,不会欠你账。” 说完话,李绩大步离开。 李泰点头道:“看来大将军对这些战马很满意。” 张阳揣着手看着李绩的背影,“魏王殿下,到时候交付战马的时候一定要把价格和对方说清楚,要兵部画押才行。” “明白。” “留下证据字据,朝中要是想赖账,我们还可以讨要,比较你父皇有前科,他赖账不是一次两次了。” 张阳一直都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白糖买卖动辄几千上万贯的买卖,他拿钱出去眼皮都不眨一下。 唯独在买卖上一钱两钱上都要和别人讨价还价许久。 山风吹过的时候还能感受到些许的凉快。 张阳回到住处,李玥和婶婶们已经把家里收拾好了。 “小武去看望她父亲了,这丫头想家许久了。” 第四百零八章 给皇帝筹钱 张阳在一旁坐下来,“白糖的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往后我们可能还有更多的银钱花出去。” 李玥微笑道:“从西域送来的那三箱子金子足够了。” 傍晚天空隆隆作响,雷雨落下。 张阳躺在椅子上,枕着媳妇的腿看着书卷。 李玥安静地裁剪着,这是要给将来出生的孩子穿的衣物。 低头看着夫君的侧脸,她温柔地笑着,“婶婶说朝中几次商讨要修建河西走廊四郡。” 张阳蹭了蹭腿,竟可能让自己看书的姿势放松下来,“修建河西四郡所要的银钱不菲。” 李玥看着夫君的耳朵,又皱起了眉头,这些天为了研究这些儒家典籍,夫君很少会打理自己。 这么爱干净的一个人,怎么能疏忽自己的耳朵。 李玥放下手中的布料,从一旁的柜子上拿起细长的小木勺,给夫君清理着耳廓。 “平时也仔细盘算过,在吐蕃的湖盐还没有制出来的当下,父皇很难拿出银钱来修建河西走廊四郡,今年西域的战果送到了,玛瑙玉石确实不少,高昌人已经先一步将金子送来,这么一想现在的父皇能够拿出的现钱不多。” “嗯,他现在手中最多的东西就是粮食了。” 要知道宫中的财政状况,其实也很简单,李玥这两年经常往宫里走动,在加上皇后的讲述,还有朝中的官员俸禄。 仔细一推敲,便可以知道李世民要保持长安城的稳定,一年需要付出的流水有多少。 当然了李玥也只能推敲出一个大概的数字,朝中处处要用钱,与皇帝关系比较好的几个大臣,都欠着几年的俸禄没有给。 清楚银钱的来处,明白银钱的去向,就可以明白李世民的财政状况。 张阳翻了个身,闻着她身上的味道,“嗯,真好闻。” 俏脸红了红,李玥掏耳朵的力道重了几分。 雨势越下越大,听着雨水落在屋顶的声音,张阳讲道:“就算是吐蕃的湖盐能够制出来,送到长安城了,这些盐想要成为现钱也难,就算是将这些盐代替俸禄发放也不过是一时的,再将这些盐放入坊市中,盐价下跌后,会变得更不值钱,到时候收回本钱都很难。” “盐是人们离不开的东西,盐价的起伏往往也会影响民生,所以我以为就算是你父皇手中有了足够的盐,他也不敢卖出去,最多是增加朝中的储备用盐,用这种官盐的方式来控制盐价。” 李玥清理好耳廓,再轻轻吹了吹,确认干净后这才恢复笑容,因为之前用力一些,夫君的耳朵也有些泛红。 “官盐这种事物,父皇能够控制得了吗?” “谁知道呢?看你父皇的本事吧。”张阳一手搂着她的腰,因为小时候瘦弱的缘故,现在她的腰肢还是很细。 再换了一个姿势,张阳横躺着看着媳妇的下巴,“嗯,你的下巴真是百看不腻。” 】 李玥俏目瞪了瞪,看了眼窗外的大雨,“哪有人大白天会说这种话,要是被人听到羞死了。” 她拿起一旁的布料继续裁剪着。 张阳闭着眼,“既然媳妇开口了,咱们自家的岳父的困难该帮忙还是要帮。” 李玥停下手中的动作,“在嘉裕山修建关隘与河西四郡,所要银钱一年花费至少万贯,而且需要几年能建设成谁也说不好,建设关隘这种事情中途停工荒废的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我们家好不容易攒下了三万贯,心疼。” “难道你父皇不开口,我们就真的不帮了?” “这是朝中的事,不是骊山的事。” 张阳笑道:“帮帮他吧,怎么说都是自家人,就当看在你母后和你的面子上,顺便让李泰也拿点钱出来。” 李玥点头道:“那就听夫君的。” 看她窃喜的笑容,张阳坐起身,家庭要和睦才能万事兴。 奶皇帝这种事情,有时候和投资差不多。 投资皇帝的收益也长远得多,前辈吕不韦果然是真正的投资高手呀。 一场雷阵雨来得突然。 宫里,甘露殿中,李世民板着脸看着眼前桌桉上的银饼。 眼前都是当年秦王府最信任的臣子。 大家正在为了建设河西走廊拿钱出来,都是为了社稷。 这么多年的交情,陛下有困难,这些当年一起共事的臣子也都拿出自己的家底帮忙。 就连魏征也破天荒地拿出了一百钱。 知道魏征家里清贫,还能拿出一百钱。 程咬金折腾了好一会儿,从自己鞋底拿出两块带着异味的银饼。 看他将两块巴掌大的银饼放在桌桉上,尉迟恭不乐意道:“知节,听说你儿子做红烧肉生意赚了不少银钱,你就拿出这么点?” 话音落下,一旁的魏征冷哼一声。 程咬金也是一脸犯难,“诸位是知道,家中那个货赚来的钱都花出去了,能有多少银钱带给家里。” 房玄龄也拿出了一贯钱放在桌桉上,“诸位实在抱歉,家中女人管钱,只能拿出这么多了。” 众人都是长叹一口气,也知道房玄龄的情况,有了这么一个婆娘,房玄龄能够拿出一贯钱很是不容易了。 大家这个时候拿出银钱,也都是看在当年义气。 众人不仅仅是臣子,也是陛下的好兄弟,当年驰骋沙场,这份情义也都是过命的。 时过境迁也不是当年了,大家都有了家室也都有了孩子。 并不是说当年可以拿出所有家产可以资助李世民的时候了。 这种事情也都是瞒着家里偷偷拿钱帮助陛下,再怎么说天可汗没钱窘迫的事情,众人能帮就帮,心里明白便好,更不能传出去。 感人的一幕发生在甘露殿中,李世民鼻子发酸此刻很想哭,大家都尽了最大的努力。 光是看作桉上的这些银饼铜钱也是无济于事,这些最多几百贯,连一千贯都凑不到。 李世民沉声道:“修建河西走廊事关社稷,朕知道此事不能操之过急,你们都拿回去吧,以后再议。” 程咬金伸手就要去拿自己的两块银饼。 房玄龄朗声道:“不可。” 这一声让程咬金迅速把手收了回来,然后神情自若地挠着头。 房玄龄拱手道:“陛下,如今吐蕃一战已定,西域也正在收治,正是修建关隘的好时机。” 魏征瞧了眼程咬金,“陛下,既然银钱已经奉上岂有拿回来的道理,正如房相所言,西域吐蕃向来反复,因为此时松懈,以后但凡有变便再也难寻此等好时机。” 李世民提了一口气,正想再说什么,一个太监急匆匆而来,“陛下,骊山送消息给皇后,说是骊山县侯与魏王准备了一万贯银钱来给河西走廊修建关隘。” 话音落下,殿内又是一片寂静。 只是安静片刻,众人便又议论起来。 李世民很诧异,正愣神。 这个消息给众人造成了很大的冲击,大家苦哈哈一千贯都吃力够凑,骊山一句话便可以拿出一万贯。 陛下的这个女婿到底是有多富裕。 见陛下迟迟不讲话,太监又问道:“陛下,是要回绝,还是……” 李世民这才回过神,“明日,朕亲自去一趟骊山。” “喏。” 修建关隘的银钱有了着落,众人皆是长出一口气。 等大家都走到殿外,还在处于讶异中。 大唐的驸马不少,要说陛下的女儿现在嫁出去还在长安城的也就汝南公主一个。 骊山驰援社稷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现在还有魏王能够拿出银钱。 早这样大家也不用拿出自己私藏的银钱,拿出来太多的话家里更不好解释。 尤其是房玄龄,要是被家中女人知道,怕不是连家门都进不去了。 这个消息很快就被李世民封锁了。 知道张阳在骊山避暑,李世民难得主动和自己的儿子女儿说起去骊山。 这一次长孙皇后还可以带着牙牙学语的小兕子一起去。 现在的小兕子也才一岁,她的小眼睛对这个世间很是好奇。 皇家一大家子,收拾了一天这才出发前往骊山。 陛下人还没到,宫里的人早早来村子里传信了。 张阳对上官仪道:“我们新建的那一幢楼就给陛下一家住。” 村子里又修建一座三层高的楼,这座楼原本是用来给以后的人做管事用的,最近村子里努力让村民识字,各个工厂也在挑选管事。 那幢楼今年年初的时候刚刚落成,倒是一直空着。 上官仪收到话语便去安排。 李泰骑着一头驴晃晃悠悠来到村口,准备迎接父皇。 倒也苦了这头驴,要拖着体型如此肥大的魏王。 李泰让人把驴牵回去,他戴着斗笠遮阳,目光看向远方,有一队车马正在朝着村子而来。 张阳摇着手中的蒲扇,“魏王殿下,这一次驰援社稷,你与我一起处理,平分如何?” 李泰咬牙道:“我出三千贯不能再多了。” 张阳又道:“给钱肯定不能白给,我的银钱也就当是借给你父皇的,我之后还会和你父皇说一下河西走廊商税的问题和关税的问题。” “四千贯!”李泰咬牙道。 “出得越多得到的越多,魏王殿下最好再考虑一下。” 李泰一跺脚大声道:“五千贯,不能再多了!再多也没钱了。” 看他张扬舞爪那样,要拼命的架势,以李泰现在的分红,从去年到现在攒了八千贯有余,再让他多拿出来确实为难了。 车队慢慢悠悠到了近前。 李丽质和李治等一群公主皇子先下了马车,她们快步跑来。 “我皇姐呢?”李丽质率先问道。 “在村子里,就是你们上次住过的院子。” 收到话语,李丽质带着一群弟弟妹妹就跑进了村子,几个宫女慌张跟上,生怕这群撒欢的公主皇子会在半道上摔了。 接着下车的就是李世民和长孙皇后。 长孙皇后怀中还抱着一个婴孩,想来就是小兕子,晋阳公主李明达了。 张阳拱手道:“见过陛下,皇后。” 李泰躬身行礼,“父皇,母后。” 长孙皇后点头道:“你这个村子还真是每一次来都不一样,都多了好多房子。” 顺着长孙皇后的目光看去,张阳解释道:“那都是用来存放货物的库房,其实村子内也有很多新建的房子。” “本宫先去见见玥儿。” 等皇后和孩子们都离开了。 李世民低头看着李泰,又看看自己的女婿。 “陛下,粮食的味道如何?” 再是深吸一口气,李世民点头道:“只要闻到粮食的香味,朕的心便能平静。” 张阳又道:“太子殿下没有来吗?” “他要留守长安城,由房玄龄长孙无忌辅政,你不用担心他。” 看李世民说得轻飘飘,张阳伸手邀请道:“我给陛下安排了住处,既然是避暑不妨在村子里多住几日。” 一路带着李世民往新安排的住处而去,张阳又是回头看了看,“蜀王殿下也没来?” 李世民黑着脸,这小子的问题怎么这么多。 “恪儿在军中,这些天都不会见到他。” “原来如此。” 到了骊山的一处山脚下,这里是村子的北面。 一幢房子就在眼前,李世民抬眼看着,“第二办事处?” 张阳也看了看门匾,“本想在这里安排一个办事处,用来解决工厂的生产事务,人手正在培养,眼下还空着,最快明年才能用上。” 李世民正要迈步走入其中,一旁的侍卫讲道:“陛下,卑职先进去看看是否安全。” “不用,这里是朕女婿的地界,有什么好怕的。” 说完话,李世民便走入了其中。 这个办事处房间不少,也很宽敞每一层都有楼台。 李泰介绍道:“父皇,这里也是儿臣亲自带人修建的,此地位置最好,早晨的时候阳光正好照到,等到了午时,阳光便会被树荫挡住,过了夏天,太阳开始的日照更高的时候便能照到这里,是个冬暖夏凉的好地方。” 看现在李泰正不断和李世民介绍着这里的每个房间,像极了做一个房产的。 “眼下长安城闷热,长安城有皇兄留守,再者说骊山距离长安不远,父皇也不用兴师动众前往天台山离宫。” 第四百零九章 你是女婿 “儿臣以为但凡以后父皇要避暑,都可以在骊山,一来距离不是太远,二来父皇也可以亲近这里的乡民。” 李世民叹道:“朝中还有诸多事宜要朕去办,你姐夫说修建河西走廊关隘,益处甚多,朕也让房玄龄尉迟恭推敲了一番,确实如他所言,若是修建此关隘,不仅仅是可以一劳永逸,不论是将来面对吐蕃反复,还是西域生变,大唐都可以掌握先机。” 】 “造福社稷之事,朕自然义不容辞,青雀以为呢?” 李泰行礼道:“父皇雄才大略,我大唐必定能够富强。” 张阳清了清嗓子,发出一些动静加强自己的存在感。 “这里是第二办事处,第一办事处是在哪里?” 张阳正要解释,李泰抢话道:“回父皇,骊山的第一办事处就在村子的另外一边,第一办事处由上官仪,武士彟主管。” 李世民点头又道:“确实是个避暑的好地方,朕会让人收拾这里,不用劳烦骊山的乡民,也不用告知他们。” “儿臣明白。” 站在三楼的楼台上,这里是高处可以一眼看到远处正在修建的工厂,安静了半晌,李世民又道:“你们也先退下吧。” “喏!” 张阳揣着手和李泰走出办事处。 走出几步远,张阳双手还揣在袖子里,停下脚步问道:“魏王殿下,你父皇怎么不提银钱的事。” 李泰回头看了看,父皇还在楼台站着正看着远处,回话道:“可能是心中牵挂着这里乡民的生活,这才没有提起。” “是吗?” 看自己姐夫将信将疑,李泰也揣着手,“不然呢?” 一个姐夫和小舅子一起走在村子的小道上,两人走路的姿势技术都是一样的,揣着手目视前方,脚步缓慢。 “我怎么感觉是你父皇拉不下脸向女婿和儿子借钱,这才没在第一时间开口。” “是吗?父皇应该没有这种心思。” “再怎么说你父皇这个做皇帝的,要面子。” 李泰思量着胖脸上的五官拧巴在一起,又道:“我去给父皇准备晚膳。” 张阳停下脚步,小胖子的脚步倒是快了不少,转移话题,不肯面对? 皇帝要面子,皇帝的儿子也要面子? 站在原地又是思量片刻,张阳这才往自家住处走去。 刚刚走到家门口,就听到一群孩子的嬉笑声。 张阳刚迈步而入,就看到李丽质快步走了上来,她眼里带着泪花。 再看看和皇后正在讲话的媳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媳妇的注意力都在小兕子身上,明达出生这才一年,李玥又是怀着身孕,这让她越发地喜欢孩子。 “你怎么不说话?” 听到李丽质带着哭腔的话语,张阳再是低头看向她,“长乐公主,你这是怎么了?” 李丽质哽咽着,“你是不是把小熊剁了吃了!” 张阳看了一眼院子,“它在小武家里。” “小武家里?”李丽质这才收起苦脸,“当真?” “那是自然,不信公主殿下自己去看。” “好,眼见为实!”李丽质不服气地走出院子。 “皇姐,我也去。”高阳公主也跟上了脚步。 刚刚走出去两步,李丽质迈着小短腿又回来了,她的表情还有些呆萌,“小武住哪里?” 张阳面无表情讲道:“村子里第二个十字路口,左边第三间。” “哼!” 李丽质哼了一声,在宫女的陪伴下去找小武。 这小丫头竟然哼我?没大没小。 见张阳来了,李玥怀中抱着小兕子,“夫君,你看看明达的眼睛好漂亮。” 张阳低头朝着襁褓定睛看了一眼。 小兕子的目光也正好转过来,四目相对片刻,啼哭声顿时响起。 李玥哄着啼哭的小兕子,长孙皇后在一旁笑着。 张阳摸了摸自己下巴,还有些扎手的胡渣,心说我长得就算不英俊,也不至于吓到孩子吧。 “本宫都听说了,你和青雀打算出钱建设河西走廊?” 张阳给皇后端上一杯热茶,站在一旁道:“确实是这样,已经给陛下和皇后安排了住处,晚宴就在住处进行。” 皇后慈眉带着微笑,“你和玥儿是本宫最放心的孩子了。” 小兕子终于在李玥的怀中停止了哭泣。 公主和皇子们都去找小武了,有宫女们看着,皇后也放心。 村子就这么大,只要不进骊山深处也不用担心走丢。 看媳妇抱着孩子满心欢喜,张阳也不自觉痴痴笑了笑,收回眼神后叹道:“本以为陛下会说起这件事,只是陪着去了住处之后言辞闪躲,一直没说起。” “之前就为了建设河西走廊事宜,陛下寝食难安,好不容易你们能开口帮忙,他还犹犹豫豫。” “我觉得陛下是太要面子了,尤其是在魏王这个儿子面前。”张阳又解释道:“皇后不要误会,我不是说陛下死要面子,我只是觉得我们自家人,没什么开不了口。” 长孙皇后低声道:“说是一家人,再怎么说你们以后要住在骊山,而陛下要住在宫中,人情也好,世故也罢,玥儿终究是嫁给你的。” 皇后将这句嫁给你三个字咬得很重。 “张阳,本宫知道你做人做事很有自己的原则,你的事情本宫都听玥儿讲过,与其他的驸马相比,陛下更认可你这个女婿。” 看小兕子不知道怎么又啼哭了起来,李玥把她交还给道皇后怀中,这哭声才停下。 “这孩子给别人抱久了就会哭闹,有空玥儿多抱抱她便不哭了。” 李玥点着头。 皇后带着小兕子先去住处查看,院子里重新安静下来。 媳妇的目光对小兕子还有些不舍,张阳笑道:“咱们以后多生几个,这样有孩子也可以抱个够。” “大白天说什么多生几个,羞死人了。” “自己家里说这个有什么好害羞的。” 皇后的这番话有意给李世民一个台阶下。 与自家亲卷打交道,果然还是皇后的道行深,一言一行有长辈的气势,也有长辈对晚辈的肯定。 “你母后说我是女婿,和其他的驸马不一样。” 李玥狐疑道:“有深意?” 张阳神情凝重,“意味很深,听着像是在安抚我,又像是在说你父皇其实很看重我,也提到你终究是嫁给我的,而我们家住在骊山,你父皇住在皇宫。” 搬了一把摇椅,李玥坐下来思量着,“母后的意思是说我终究是夫君的妻子,将来不论遇到何事,首先要考虑的还是自己家。” “俗话说得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李玥好奇道:“什么时候有这句俗话了。” “反正是有的。” 皇后的意思很明确了,就算宫里的日子再难,那也是陛下与皇后的生活。 过多照顾宫里也不合适,皇后要为后宫着想,也要为陛下着想。 许多村民还不知道皇帝在村子里,他们的生活起居还是照旧,只是知道了村子里来了一个地位很高的人。 本来在小武家中,小熊的日子还算是惬意,闲着无事可以跟着小武在村子散步,顺便保护小武,将村子里那群熊孩子吓走。 不怕一般的熊孩子,就怕不知死活的熊孩子。 小熊正在小武的家门口打盹,就发现自己的腿被人拎着。 惊醒的时候,小熊这才意识到正在被人拖行。 一群孩子叽叽喳喳议论,小武也是满脸笑容和李丽质,李治这些孩子讲着话。 小熊用爪子挠着地,在这群小魔鬼面前拿出了一股宁死不屈的架势。 架不住这些孩子太有精力,小熊收回了自己的后腿,迅速跑开却又被高阳拦住了去路。 只听对方一声大喝,一根绳子绑在了脖子上。 让这些孩子抓着耳朵,抱着脖子,还有骑在背上的,小熊趴在地上任由他们祸祸,目光呆滞。 知道李世民要来避暑,村子里上官仪,武士彟,张公瑾等人自然都要前去面见陛下。 李渊近日养尊处优,跟着一路走,“要不是看在你观音婢来请朕,朕还真不想见二郎。” 长孙皇后又道:“陛下刚进了村子便要与张阳相谈朝政,一时疏忽了这才让人来请父皇。” “你就不用替二郎讲话了,朕这个儿子什么样,朕很清楚。” 长孙皇后还是一脸笑容,“父皇身体如何了?” 李渊颔首道:“现在好多了。” “气色确实比在宫里的时候好太多。” 李世民站在第二办事处的屋檐下,听上官仪,武士彟讲着村子里的规划,以及将来的发展。 按照现在的规模,整个骊山包括蓝田县建设才刚刚起步。 要全部建设完成至少需要三年时间。 而等一切建成,骊山将会是一个将居住,工厂,书院和医馆结合在一起的地方。 张阳要在这里建设一个很大很大的驿馆,还要建设一个巨大的书院。 包括将以后的县民迁居到适合居住的新房子。 能说的自然可以和皇帝讲,不能说的更不能讲。 比如说张阳打算把田亩回填用来建设房子这种事情不能和皇帝说起。 这种事情在骊山也只能自己悄悄做。 父皇来了骊山住,李泰最是忙碌,他正带着自己的侍卫们做着饭食,还亲手杀了两只鸭子。 还会亲自给煎蛋炒茶,在追求美食的路上,李泰早学会了自己做菜。 宫中来的太监和宫女们也在搬运着床榻和一些用具。 到了天黑的时候,张阳和李玥带着一群公主和皇子回来,正巧李泰也把饭菜都做好了。 李泰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着一桌的菜都是自己的成果,“父皇,快尝尝,这是儿臣刚学会的糖醋排骨,姐夫教我的。” 嘴上说着菜色,李泰的话语中三句离不开姐夫。 李玥的孕吐还在继续,不能上桌吃饭,让婶婶帮忙夹了一些菜,她与皇后去屋内的小桌用饭。 李渊喝下一口酒水,笑呵呵讲着,“这青雀呀,每天除了盯着村子里的工事,就是专研吃食,三天一只鸭,五天杀头猪。” 李泰尴尬地笑着。 李渊再次讲道,“孙思邈几次三番让你少吃要克制,全当耳旁风。” 李泰挠了挠头,“以后一定克制,按照姐夫的办法减肥。” 又是没离开姐夫,李世民咋舌欲言又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孩子的言语中多了张阳。 做为父皇,李世民的心里多少有些失落。 上官仪和武士彟还要去忙村子的事宜,便早早离开了。 孩子们还在大快朵颐吃着饭食,李泰也对他自己的手艺很是满意。 张阳咬下一口有些焦了的糖醋排骨,目光瞥见李世民起身离开了饭桌。 “县侯,陛下召您与魏王商谈事宜。” 总算要谈正事了,看李泰还在吃着,张阳拍了拍他的背。 “怎么了?”李泰诧异回头。 “谈正事了。” 李泰这才擦了擦油腻的手指走下饭桌,看弟弟妹妹们还吃得正香,跟着姐夫离开。 走到办事处的二楼,还能听到皇后与媳妇的交谈,张阳跟着走到一个房间,桌桉和一些家具摆设都放好了。 李世民盘腿坐下,“说说吧,你当真给朕一万贯?” 张阳带着李泰坐在皇帝对面,“确实可以给陛下银钱,只不过都是借的。” “呵呵呵……”李世民冷笑道,“真是不出朕所料,就知道你小子另有算计,朕的日子确实困难,建设河西走廊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朕就算是以后一天就吃一顿,也会省吃俭用留下银钱建设河西走廊。” 小太监端来了茶水,李泰先是喝下一口去了去嘴里的油腻,“就算父皇可以一天一顿,弟弟妹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耽误了。” 月光正好撒入窗户,给李世民原本就不好的神情添了几分惨白。 这里很安静,隔壁皇后与玥儿的谈话声也停下了。 窗外还能听到孩子们的吵闹声。 张阳也接过太监递来的一碗茶水,浅唱一口茶水缓缓放下茶碗,重新坐正才开口,“就算陛下缩衣紧食,也攒不下能够建设河西走廊的银钱。” 第四百一十章 远在天边的家产 寂静的屋内,张阳说完话看向窗外的夜色,今夜的星光很微弱,倒是月光明亮。 从窗户可以看到骊山远处的山麓,山脉看起来很漂亮。 不论历史怎么变迁,只有这种景色是亘古不变的。 听到窗外孩子们的吵闹声,张阳这才把思绪拉回来,「陛下一天可以攒下多少钱?每天攒下几钱可以支撑起这么大的工事?」 李世民皱眉思量着,当年多么惊险的场面都过来,放缓呼吸后也让他缓缓平静下来,考虑着要如何应对这番话。 以前在沙场上,还是在玄武门,当年所面对的凶险可以说是走在刀尖上,没有退路也没有选择。 再看眼前的张阳和李泰,眼前这点困难又算得了什么。 张阳语气平澹,继续讲着,「按照宫中用度一天十贯钱来算,陛下就算是一天节省五贯钱,一年最多五千贯,我说得没错吧。」 看李世民没有答话,张阳又道:「现在朝中用度依旧捉襟见肘,在这个情况没有缓解之前,陛下的所有支出保持不变,至少两年陛下才能节省出能够让工事开始的银钱。」 听姐夫说完,李泰闭眼开口道:「可是工事一旦开始就不只是一年的事情,或许三年,或许五年,用节省两年的用度来建造工事,按照父皇攒钱的速度,原本三到五年的工事拖六年乃至十年,届时父皇都快五十岁了。」 「魏王殿下说得没错,河西走廊不比关中,那里的气候并不稳定,一旦到了风季又要停工。」 「可陛下别忘了河西走廊除了用于防御和进攻,它的商用价值一样很大,当下西域已经平定,安西四镇的交还只是时间问题,吐蕃不再作乱,或许明年就是西方商路最稳定的时期,也是贸易最好的时候,我管这个叫做窗口期,也是最好的时机,错过这个时机想等下一次,也不知道需要多少年。」 「时机难得,天时地利不会只站在大唐这一边,前隋因为对西域的放松而错失了河西走廊,从而被吐谷浑盘踞,这条路一断便断了多少年。」 「若可以设置商税在河西走廊,陛下可以在短时间内收回成本,甚至可以用这笔多出来的税收用作其他的安排,何乐而不为呢?」 李世民冷静地分析着这些话语,房玄龄,长孙无忌,尉迟恭又或者是岑文本,他们都分析过这件事的利弊。 想要修建嘉峪关朝中需要付出巨大的成本,忍一时痛,得到的好处能够绵延后代。 张阳的话语也没错,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时机,要是能够一劳永逸。 张阳低声道:「玥儿的皇爷爷说陛下变了,当初果敢的天策上将去哪儿了?」 【鉴于大环境如此, 这些低语不断在脑海中缭绕,李世民冷声道:「朕要如何做,不需要你来指指点点。」 张阳重新坐正,脸上带着笑容,「臣失言。」 李泰一直闭着眼,不想面对现在这般的父皇,这要是换做别人敢这么和父皇说话,早已是刀下魂了。 光是这么坐着,都可以感觉父皇怒火在烧。 李世民听着自己的呼吸声,「骊山能拿出一万贯是吗?」 终于开口了,张阳笑着点头,「可以先借给陛下一万贯,至于之后的工事还需要多少银钱,陛下可以再做定夺,为了大唐富强。」 「为了大唐的富强?朕怎么觉得你是在为自己谋利。」 张阳笑道:「陛下误会我了,我只是希望有一个能够与陛下合作的机会,帮助陛下建设功业,为社稷做贡献,也是我应该做的。」 李世民喝下一口茶水,「你讲 条件吧。」 「喏。」张阳拱手道:「首先以吐蕃的圣山作为抵押交给我。」 「只要吐蕃的那一片雪山?」 「这只是前提。」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知道眼前的皇帝随时都有发作的可能。 张阳尽力让自己笑得和善一些,「满足这个前提,我们才能谈之后的条件。」 李世民稍稍点头,示意继续说下去。 「一旦嘉裕山工事完成,以后的河西走廊通商所得赋税都要分给骊山五成,并且允许我们骊山在河西走廊率先挑选位置开设分店。」 「好一个为了建设功业,张阳啊,你说得言之凿凿,皆为利来。」 张阳清了清嗓子,「陛下要相信我的人品。」 李世民放松身体,将身体的重量放在后方的靠背,手腕放在扶手上,「几次三番这般与朕谈条件,你可知朕有多少次想要活剐了你?」 张阳无辜地眨眼,「陛下对我有成见?」 「朕就不该让张公瑾做你的老师,他到底教出了一个什么东西!」 「我想在陛下的梦里我一定死了很多次,并且死状也一定很丰富。」 李世民冷哼道:「你倒是敢说。」 「陛下要是觉得可以,我们就此立下字据如何?」 夜里的山风有些大,李世民还在犹豫着。 楼下传来李丽质的话语声,似乎是她想要上楼见父皇被太监拦下了。 李世民看向站在一旁的太监,「拿笔墨来。」 「喏。」 一张宣纸铺开,李泰拿过毛笔低声道:「父皇,儿臣来书写吧。」 李世民这才点头。 张阳每说一句话,李泰便写下一句话。 一份契约就这么写在了纸上,写完之后李世民这才确认了一番。 「陛下,要是觉得没有问题了,便可以画押了。」 太监拿出一个木盒子,再从盒子中取出一个印信,这个印信是当初秦王府的,印下写着的便是天策上将四个字。 张阳也在契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做完这一切,张阳收好契约起身,「明日便会让人把银钱送来。」 李世民也站起身,「此事朕不希望有外人知道。」 「那是自然,其实这笔钱陛下一时间若是还不了,就当是我入股了,入股的意思是以后河西走廊的赋税我与陛下平分。」 又觉得这话有些不对,这才改口又道:「陛下,我们骊山所分一切都是商税,至于其他的赋税骊山一概不碰。」 「行了,朕也该下去了,孩子们要着急了。」 李泰连忙站起身行礼。 走下楼的时候,李丽质也不再吵闹了,她正在和李玥下棋。 看着棋局,李丽质败势明显。 随着李玥推车上前,「将军。」 李丽质茫然无措地看着棋盘,还没想明白自己怎么会输得这么快,小脸上尽是懊恼。 「不如朕与玥儿下一盘棋如何?」 李玥整理着棋盘,「其实,女儿以前就想与父皇讨教。」 父女俩相对而坐,长孙皇后带着孩子们先去了楼上准备休息。 李泰也离开了。 张阳站在一旁看着父女俩下棋。 李玥的棋路其实很简单。 倒是李世民面对自己的女儿也没有手下留情,每一步都是杀气腾腾的。 李玥缓缓推出一步应对。 见李世民还在思考,李玥问道:「不知道夫君与父皇所谈之事可否顺 利。」 李世民挪动自己的卒子,「此次修建嘉峪关,有你们夫妻相助,一定可以顺利落成。」 李玥点头道:「有了父皇的封赏,才有我们如今的家底,为社稷都是应该的。」 话是这么说,李世民也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和女婿倾家荡产来驰援社稷。 杀鸡取卵是愚蠢的行径,不如看着骊山的发展,有个敛财有道的女婿,李世民更喜欢骊山成为社稷的钱袋子。 「朕的这个女婿胃口真是越来越大了,胆敢动河西走廊赋税,谁又能说出这般话语。」 张阳站在一旁没讲话。 「父皇,骊山的工厂越做越多,每年所交的赋税也是最多的,去年我们骊山所交赋税可以抵上周边数个郡县之和,女儿以为父皇应当庆贺才是。」 「若是骊山拿出去的银钱不收回成本,骊山的发展便会停滞不前,这是父皇与女儿都不想看到的结果。」 父女俩三两句话表明了立场。 李世民向女儿抱怨,女婿索要太多。 李玥向父皇解释,骊山的银钱也不是白给的,若不能收回成本,夫君不会出钱,父皇也只能在宫里着急。 皇后不止一次说过,李玥的成长很快。 从当初还是个十四岁的小丫头,到现在李玥言行举止端庄大方,善于思考明白事理。 时间很神奇,现在的李玥婉如脱胎换骨,成了一个让朕这个做父亲的都不敢小觑自己的女儿。 她的眼神中也没有胆怯,更多的是一种尊重,谈吐与举手投足多了几分张阳的影子。 女儿长大了,能够独当一面做父亲的自然高兴。 可当自己的女儿也成长为一个让父亲不能小觑的人,李世民心中有欣慰也有无奈。 陪伴玥儿长大的是张阳,不是朕。 玥儿的一身本领是她的天分也好,还是张阳的悉心教授,她都已经褪去了孩童时的懵懂,能够与朕对坐而谈,不露怯色。 终于父女俩的棋局有了结果,一局棋以平局结束。 「父皇承让了。」 「呵呵呵……」李世民笑道:「不是朕承让了,而是朕生疏了。」 「父皇处理国事劳累,要多注意身体。」 李世民抬眼看向窗外的夜色,「不早了,你们早点回去吧。」 「女儿告退了。」 李玥站起身被夫君牵着手离开。 不多时,长孙皇后走到李世民的身后,「陛下觉得现在的玥儿如何?」 李世民叹道:「他们夫妻俩以后会很富裕的。」 长孙皇后慈眉笑着。 骊山夜色下,夫妻俩正在往住处走着。 李玥的脚步很快,这里的景色经常看,她总是看不腻。 自家的土地哪怕多一些变化,都能让她观察许久。 杨婶正好走来,她低声道:「小武带着小熊先回去了。」 走在渭水河边,李玥点着头,「其实那盘棋是故意走成平局的,父皇的心思好似很乱。」 「你父皇又欠了我们家一笔钱,他的心情能好才怪。」 说着话,张阳从怀中拿出契约,「这是契约,我还顺便把吐蕃的雪山要过来了。」 李玥狐疑地接过契约。 回到家里,点亮油灯之后,她打开契约仔细看着,除了以后河西走廊五成的商税,还真把吐蕃的圣山做了抵押,交给了骊山。 李玥扶着额头,「夫君还真是……」 「我为了让媳妇开心,是不是特别大手笔。」 「雪山在吐蕃又不能搬来 ,这份家产只能有生之年去看看了。」李玥失落地喝了一口温开水,「以为夫君会要些更实际的。」 「更实际的?」 「对。」李玥点头,「要是能够多要几亩地就更好了。」 吐蕃那一大片雪山的价值还不如媳妇眼中几亩地。 张阳很想大声说,那片山脉可是喜马拉雅山所在呀。 李玥放下自己的茶杯,「雪山之事倒也算了,契约已经立下,自然是不能再做更改,届时好好经营河西走廊,要是能够通过商税来弥补这些银钱,雪山算是白得的。」 说完这些,李玥再是点头道:「掌握了雪山,就掌握了吐蕃的后方。」 张阳在躺椅上做着,摇着扇子一手拿着书籍,「其实天山也不错,还要等西突厥什么时候平定了,我们才能打天山的主意。」 「天山?」 「在那里有一个西域通往西方的隘口,就算是波斯人想要进入西域,再进入中原也要经过那条道,东起喀密,途经尹犁河,穿过河谷便是天山腹地,此为天山道,这条路绵延两万里,直抵西方另外一片世界。」 李玥没见过天山,更没有去过,只是在典籍中略有记载,就算是记载也只有一两句。 「天山上真的有天池和雪莲吗?周穆王真的去过吗?」 「谁知道呢,这种事情谁说得清。」 李玥从房间中拿出要换的衣物,「夫君,早点睡了。」 李世民在骊山避暑的第二天,李义府也准备好了前往高句丽的行李。 张大象和许敬宗一起送他。 「这份卷宗上写着的就是你在高句丽需要做的事情。」 卷宗有封蜡封着,见他要打开。 许敬宗连忙讲道:「等到了辽东地界再看不迟。」 李义府看着东方,「此去数年,希望来时许侍郎能够信守承诺,给下官一份前程。」 第四百一十一章 炎炎夏日 看李义府带着一队人马离开,走回长安城张大象低声道:“自从张尚书从中书省拿权,外交院可以自主派出使者,看起来是好事,也有可能成为他人把柄。” 许敬宗颔首道:“确实,有时候朝中那些文臣不会在乎我们立功多少,也不会在乎外交院的作用,若是想要取缔外交院,他们只需要一个理由。” 有了前车之鉴,许敬宗对李世民与朝堂并不是多么信任。 之前李世民就把张阳从礼部踢出,安排了高履行来接替礼部事宜,至此外交院也随时会成为皇帝巩固权力的工具。 在外交院成立以来一直都是礼部的编外所在。 而在外交院任职的文吏也都是在礼部登册。 脱离不了朝堂的控制,又离不开朝政的安排。 俩人走向外交院,张大象纠结道:“张尚书近日在做什么?” 走到外交院门口,许敬宗停下脚步,“上一次听张尚书说过要去骊山避暑,前两天刚见到张尚书拉着一车行李出了城。” “李义府这个人信得过吗?” “查过他了,一没家世二无依仗,他这样的人没有选择,外交院是他往上爬的一个梯子,就算是我们不督促他,他也会尽力把事情办好,借此在朝中得到一个更好的位置。” 俩人走入外交院,张大素这些天还是很忙,他亲自去过关外,经常与诸国使者来往,他正在编撰各国的译本。 甚至还要记录各国的风俗和地理情况,岑文本也时常来过问。 对外交院来说这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外交院两旁,还有两个院子正在修建,这也是将来外交院要办事的地方。 张大象看着现在外交院的情形,每天早晨都会有几十个人挤在这么一个院子里。 等两边的新院子扩大之后这个情况就可以解决。 现在外交院的人手分三派。 三位侍郎各带一支人手,张大素带着一队人手编撰译本,还要与派出去的使者保持联系。 许敬宗的人负责搜集消息。 张大象在看看自己的人手,来给外交院统筹安排,居中调度。 “大象兄,这两个院子下个月就能完工,等完工之后再来按照张尚书的安排来整顿外交院。” 张大象闻言点头,“下官也是如此认为。” “既然大象兄一直以来都是安排统筹调度,这件事交给你也是理所当然。” 两人谈话间为之后的外交院调整定下了安排与时间。 张阳身为礼部尚书,他不会过多参与礼部的事宜,而很多事情的大方向都是这位尚书来安排。 倒是礼部尚书不来过问,外交院也需要张大象这样的人来安排事宜。 走入外交院中,几人继续开始忙着手头的事宜。 许敬宗一直觉得外交院缺少一个人,缺少能够和朝堂斡旋的人。 高句丽的各项安排也需要准备,需要再往辽东派人,早做准备。 长安城外,李泰让自己的侍卫找来了永丰公主的胞弟。 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被押着出城。 “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抓我!”他正大声呵斥着,当看到李泰又低下头,“魏王殿下,你怎么……” 李泰不耐烦道:“每一次来长安城心里烦闷,很是恼人,把人放开。” 一众侍卫这才放手。 李泰看着他讲道:“杨浩和杨湛都被宇文化及害死了,现在永丰公主你就一个弟弟,你叫杨涟是吧?” 杨涟躬身行礼,“见过魏王。” “父皇一直以来都是善待前隋宗室,留了你们姐弟的性命,你受杨师道照顾一直寄人篱下,却流连酒色,整日就在长安城晃荡,打算一辈子就这样吗?” 杨涟低着头沉默着,面对比自己年幼的李泰,他也不敢反驳。 “你也不想给前隋的宗室丢脸吧,更不想一直寄人篱下吧。” 杨涟迟疑道:“不知道魏王殿下有何安排。” 李泰笑道:“你这样的人一定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不会担心明天要怎么活。” 杨涟摇头道:“平日里都是杨师道来接济,日子过得窘迫也不敢乱花钱。” 李泰冷哼道:“你以为本王找你不会事先查你?你在外面欠下的银钱也三千贯了,那群债主都要找上门了,你还无所顾忌,你就不怕杨师道把你赶出来吗?” 杨涟看了看四下,“魏王殿下千万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要是被舅舅知道了他会打断我的腿的。” 看他慌乱的神情,李泰笑道:“把人带来。” 几个壮汉从破落的房屋中走出,他们看见杨涟便冲上去将人按在地上痛打着,一边喝问着要钱。 】 李泰摆手道:“住手。” 这群壮汉这才停下拳脚,恭敬地行礼,“魏王殿下是想为这个人开脱吗?只要您一句话,之前的债也能算,就当是给魏王殿下的人,某也认了。” 李泰颔首道:“我要杨涟帮着本王去办一些事,几年内他不会还你们钱。” 看这群壮汉面色犯难,他们平时就是长安城的闲汉,像杨涟这种前隋子弟,又习惯了花钱大手大脚,正是这些人的目标。 倒是在买红烧肉的人面前,他们不敢抬头讲话,更不敢讲话。 身为长安城最底层的人,这些人干的勾当本就不好,更不敢得罪李泰。 “欠债肯定要还的,只是你们能否宽限他一些时日,等他把本王的事情办完了,届时就算是他不还,本王给他还。” “魏王殿下要是能这么说,我们几个便放心了。” 李泰讲道:“你们也不要去打扰杨涟的家人,以后有什么事情来找本王,他若是办不好本王的事,也会将他丢给你们。” “全听魏王殿下吩咐,小人先行退下了。” 杨涟狼狈地跪在地上,李泰走上前,“要是这些事闹到了杨师道家门口,你们前隋宗室的面子都要被你丢完了。” “多谢魏王殿下相助,只要帮在下拦住这些人,我一定会把这些银钱还了的。” “你要挣多少银钱,要挣多久?你觉得凭你现在这副模样能还得起一千贯?” 杨涟低着头,“十年,我在长安城做十年的苦力就可以还完。” 李泰颔首道:“现在本王手上有一件事,需要你办事三到五年就可以让你还完这笔钱,并且办事过程中一切银钱都由本王来支付,你愿意吗?” “我愿意!” 这人甚至没有经过思考,着急地回话。 李泰看向自己的侍卫,“按照之前的安排,你们带他下去好好教他之后的事情要如何办,最多一个月直到本王满意为止。” “喏!” 看着自己的侍卫把人带下去,李泰急急忙忙坐上了回骊山的马车,匆匆赶回来骊山,他才长出一口气。 张阳正坐在家门口看着刚刚做出的羊毛线,这些羊毛线比棉线更细,而且韧性也更好。 院子里李玥正在织布,给还未出生的孩子多做一些衣服,以后孩子想穿什么样的就可以直接拿来穿。 孩子还没出生,李玥就有了要宠溺下去的架势。 看李泰如一缕游魂般走在眼前的小道上,张阳皱眉问道:“事情都办好了?” 李泰低头道:“姐夫,我好像生病了。” “什么样的病,给孙神医看了吗?” “我得了一种去长安城就会浑身不舒服的病。”李泰气馁停下脚步,“这种病还能治吗?” “去了长安城就会浑身不舒服的病?” 李泰点头,“一靠近长安城,就会恶心想吐,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毛病,是不是没治了?” “这应该是心理疾病,这说明魏王殿下不想面对长安城一切,这种病药石无用,倒是可以慢慢开导来缓解。” 李泰站了一片,然后一转身,“不治了!以后谁敢让本王再去长安城,本王就吐给他看。” 张阳想着那副光景,要是李世民带李泰要回去,这小胖子当着皇帝的面吐出来,这场面想想就挺刺激的。 “也不知道牛闯他们把肥皂作坊做得怎么样了,我还是先去盯着为好。” 一边讲着话,李泰快步离开了。 张阳走回家中,媳妇的小腹越加明显,这是第六个月了。 “魏王说他生病了。”张阳拿起一旁的杏子吃着讲道。 “可否有去向孙神医问询?”李玥一边讲着还裁剪着手中的布匹,除了这个还未出生的孩子,好似对其他的一切都不是那么在乎。 “说是得了一种去长安城就会吐的毛病。”张阳低声道。 李玥稍稍停下手中的动作,“青雀好好的一个孩子,现在被夫君带得都去不了长安城。” “这不是我的缘故,是他自己的心病。” 张阳笃定地点头。 骊山的另一边,把朝中诸多事宜放下,李世民在安心地避暑,日子也清闲了不少。 李泰和张阳如期把银钱送来了,李世民第一时间就让人送去了宫中,让房玄龄他们安排河西走廊的修缮事宜。 带着长孙皇后走在骊山上,李世民看着眼前这一片废墟,“承乾此刻在宫里肯定是忙坏了。” 长孙皇后笑道:“那也是为了锻炼承乾,他是储君现在不面对,以后要面对的事情会更多。” 李世民点头对皇后的这番话很是中肯。 原本山上是一座行宫,现在这里是一片废墟。 李世民是很怀念,当初父皇还在位的时候也来骊山过冬,这里更有温泉。 “朕自登基以来,还未在骊山享受过,就被这个小子给拆完了。” 长孙皇后笑道:“骊山不适合避暑,一到夏日山顶便会酷热难耐,也不知道张阳要了这片地打算怎么改建。” 骊山适合过冬,骊山的山顶更不适合避暑,一到夏天这里不比长安城好多少,倒是山下可以乘凉。 “朕想知道张阳要把这里改建成什么模样,一到夏天,站在山上头顶便是烈日。” 女婿确实有钱,长安城都说朕的女婿是一个多智的妖人。 即便是再多智也不可能改变地势,改变骊山山顶的现状。 当初为了一个高昌,把骊山抵押给了小子。 想起当初,李世民的心里还是不痛快。 再想现在,想到日后这小子如何在骊山的山顶度过夏日的窘迫模样,心里还舒服了一些。 在这一片废墟中,李世民看到三两间房子,每一间都有两层楼高。 样式很是古怪,谁会把房子建设成方方正正跟盒子一样。 走入其中,李世民仔细看着房子内部的结构,“观音婢,这根自上而下的管子只用来做什么?” 长孙皇后抬头看了一眼,“妾身听玥儿说过,张阳在家中做过一个淋浴的东西,就是在屋子上放个大水桶,水就会从管子流下来,玥儿说起来的时候也是一脸的懊恼,这个东西用起来很麻烦,一点都不方便,也说张阳这孩子还有很多奇怪的癖好。” “奇怪的癖好?”李世民来了兴致,现在他对张阳的这些坏毛病很感兴趣,听着这些关于张阳的坏话,可以让自己的心情大好。 好心情通过他人对张阳的指指点点来获得,这个做皇帝的心理状况很是扭曲。 “玥儿说,张阳要在家门口建设一个大水池,将华清池改成一个可以洗澡的池子,就在光天化日之下洗澡,还要在一旁铺设椅子让人伺候。” 李世民笑道:“朕以前觉得他喜欢清贫的日子,没想到他对奢靡也有向往。” 长孙皇后无奈道:“有什么人会在自己门口建设一个池子,光天化日下洗澡,传出去会被人笑话。” 李世民此刻正在笑他,而且就表现在脸上,“等他的新家落成,朕一定来好好看看,还要带着李孝恭,这李孝恭很是关照张阳,在苏定方的事情之前,李孝恭可在军中到处打招呼要照顾他。” “朕以后一定要带他来看看,让他看看这个张阳建设了一个什么样的新家,想必李孝恭也会觉得这个新家就是个笑话。” 平静的日子一天天过着。 半月后,眼看关中到了最炎热的时候,骊山开始收割麦子,村头田地里到处都是劳作的人,工厂在这个时候停工,全村上下都去田地里忙碌。 第四百一十二章 李玥的攒钱计划 夏天的炎热让山林的鸟雀都不再鸣叫。 张阳抬头看天,天空湛蓝没有云彩,烈日把地面也嗮得滚烫,穿着草鞋在地面上踩久了直烫脚。 正是收麦子最重要的天时,骊山收麦子比其他郡县都要早,要赶在秋季之前再种稻子。 在粮食的收成上,村民们不敢有任何的耽搁,大家都顶着烈日,赶着天时把一捆捆的麦子收上来。 在细碎的麦秆中寻找麦穗,两手揭开,轻轻抖掉,麦穗飘零,这种场面光是看着就是舒心。 也在这天,草原上谈成了一笔大买卖,用八千贯的价格买下来草原一万三千顷牧场。 李玥和两位婶婶坐在树荫下,看着眼前收获的风景。 张阳坐在田埂边听着李泰的讲述。 “姐夫,之后还有很多的羊群与马匹送来,咱们要发财了。” 对草原上的牧民来说,他们的牧场好坏只能看天时,哪年冻死了牛羊,利益动辄折损大半,这对他们来说风险太大。 而承包给骊山,他们可以得到一份稳定的收益外,也可以避免风险,同时可以利用草原上牛羊来给骊山增加收入。 信息的不对等让他们不知道羊毛的价值有多大。 果然多读书是有好处的。 按照现在的规模,骊山承包的牧场也足够大了。 张阳看着李泰递来的地图,漠南以东一片最肥沃的几个牧场也都到手了。 “这些事都是魏王手中的人办的?” “怎么样?是不是办得很漂亮?” “确实很漂亮,有点太漂亮了。” 听着姐夫的话语,李泰又低下头,“我就知道瞒不住姐夫,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张阳收起地图,“从奶粉生意开始。” 干脆在河边盘腿坐下,李泰惆怅道:“不瞒姐夫,其实草原上的事情除了魏王府自己的人,还有几位宗室的亲卷,早年前他们在父皇的秦王府办事,自父皇登基之后他们便一直照顾着宗室中人。” “自从肥皂生意被父皇发现了之后,父皇就把这些人交给我,我便将他们安排在了草原。” 李泰低声讲着,“肥皂生意开始,跟着本王的人都是魏王府中信得过的人,他们陪着本王长大,我待他们如亲人一般,这些人都是信得过的,但我也不知道父皇对草原上的事情知道多少。” 李玥拿过账目仔细看着,“就算是父皇知道,只要我们手中的账册没有问题,便不用顾虑太多,好好做事便可。” 张阳思量着,“草原交给你的人打理,亏损是我们两家的事,只要你觉得不会亏,就尽可能放手去做,若是有了变故这个亏也只能你自己吃下,就当是个教训的,这点钱我们还是赔得起。” 李泰笑着点头,“姐夫,皇姐放心。” 李泰掌握着一年上万贯的买卖,经营能力要慢慢锻炼,现在这些生意有骊山照看,也能帮扶着他完成。 以后的买卖也只会越来越大,到时候不仅仅是一次数千贯的买卖。 见李泰离开,张阳看向媳妇,“要培养魏王我们家还要付出不少的成本。” “青雀自小就很有才智,现在的他心气确实高了,将来吃点教训便懂了。” 李玥确认好账目交给杨婶,“麻烦婶婶去库房拿八千贯钱出来交给魏王殿下。” “喏。” “家里的银钱又花出去一大半,这半年棉布生意的利润就花完了。”李玥背靠着树坐在地上,抚着自己的小腹眯着眼享受这个时候的清闲与凉快。 注意到夫君的目光,李玥抱住张阳的手臂,把身体的重量放在夫君的肩膀上,“夫君为何这么看着我?” “要放在以前拿出八千贯,以你的性子会跳脚翻脸的” 李玥低声讲着,“我们的家产有这么多,将来要拿出来的银钱肯定会更多的。” 张阳扶着她的后背,媳妇的后背其实很好看,从小时候她就有端坐和走路姿势的教导,平时走路端坐都是挺拔着后背。 这让她的后背很好看,背影也很直,肩胛骨和精致的斜纹肌都很端正。 从小教出来的坐姿和站姿,长年累月让她有了近乎完美的身姿。 这也是宫中教出来的生活习惯。 特别是当她束起头发时,那种端庄的气质让人很舒服。 “媳妇真开明。” 感受着夫君的动作,李玥抓着他的手,急忙摁住不轨的举动。 张阳清了清嗓子,“那什么既然我们以后要拿出不少银钱,那么我以后的零花是不是也可以涨一些?比如一天二十文。” 李玥当即板起脸,“不行!” 张阳琢磨着,“家里没盐了,我打算去买,给我钱。” “我让婶婶去买了,不用夫君费心,家里的钱还要为孩子打算,再说了新家也要用钱,采买家具要花钱,雇佣侍女要花钱,还有我们家那些木料也不好,要做家具的话还要去买上好的紫木。” 李玥一边盘算着,讲着,“先把这些银钱全部攒够,以后我和夫君慢慢花用。” 张阳不停摇着手里的扇子,和媳妇讨价还价是一件很不讨好的事情。 到了她账目上的银钱想要再多拿一些,比登天还难。 夫妻俩又在河边坐了半晌,直到鱼儿咬钩了,把钓起来的鱼收入鱼篓中,夫妻俩这才离开。 村子的另一边,李渊现在的身体状况很好,每天早朝和孙思邈他们打打太极拳,时常和孩子们玩闹,也能和村子的老人聊天。 作为一个在皇位上坐过的老人家,李渊也很顺利地成了村子中老人们的主心骨。 无论是身体状况还是心理状况,自从到了村子之后,这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此刻李渊正在面对自己孙女的折磨,“皇爷爷,你就把这碗麦汁喝了。” 这麦汁去年就喝过一次,李渊不停摆手。 “皇爷爷要是不喝,我就不带稚奴和小武来看爷爷了。”李丽质言语威胁着。 丽质这两年也长高了不少,眼神与脸颊虽然还稚气未脱,个子倒是拔高很快,谈吐间有七分李世民的神韵。 听到这番威胁,李渊叹息一声,拿起这碗绿色的麦汁闭眼仰头一饮而尽。 李丽质拿过空碗欣喜道:“这才好。” 她牵着稚奴的手带着碗离开。 喝了一碗麦汁的李渊又用了白开水漱口,去除嘴里的草腥味。 张公瑾坐在一旁笑道:“一年就这个季节能喝,也不要辜负了小辈们的心意。” 李渊叹道:“朕现在就想喝一喝麦酒,也不知道今年酿出来的有多少。” 张公瑾又看自己杯子中的茶水,“这茶水喝着确实寡澹。” 村子的另外一头,李世民亲眼看着李泰让人将一箱箱的铜钱搬出去。 光是看着这些铜钱,做皇帝的心里阵阵酸楚,宫里用度都紧张成什么样了。 宫里妃子们的用度都要靠她们娘家接济。 看青雀让人搬走这些银钱,听着八千贯确实不多,眼见为实,实在是吓人。 杨婶和李泰核对完毕,“接下来就交给魏王殿下了。” 李泰手里也拿着一册账目,“婶婶放心。” 与婶婶交接好,李泰向自己的侍卫喊话道:“送到草原,要是少一文钱,本王砍了你们的手!” “喏!”一群侍卫大声回话。 一箱箱的铜钱装满了两架马车,李世民沉默地注视这个场面,要是放在以前朕还是天策上将,就把这箱银钱给半道劫了。 二十个侍卫护送,两架马车就离开。 等李泰走回来,李世民又问道:“张阳就这么放心你把钱运出去。” 李泰收好账目提了提自己的裤腰带,模样还显得憨憨的,“父皇放心,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李世民抬首看着远去的兵马,“朕觉得二十个侍卫护送八千贯未免太过儿戏,到底是你们觉得大唐真的没有山匪可以夜不闭户了,还是说张阳就算是丢了这八千贯也不会心疼。” 李泰尴尬地笑着,“到现在倒还没有出过事,骊山能够赚得的银钱越多,父皇的赋税也会越多。” 这话说得没错,骊山的银钱越多,朝中得到的赋税也越多,去年就尝过了这个甜头,正等着秋后再算一笔赋税。 “那儿臣就先制麦酒了,今年又特意多准备了,届时父皇喝了麦酒再回宫也不迟,在骊山多住几日。” 李世民稍稍点头。 把账本揣在怀中,李泰快步走向村子,和父皇没说的是护送银钱当然不只是这二十个侍卫,每一次这些银钱送出去也都有程处默的人手在暗处保护。 只是远远地跟着,如若出了意外,也可以及时救援,一前一后都有人保护着,看似相距很远,但只要前面的人马察觉到不对,也能及时告知后方。 这些护送的壮士多数都是游侠,他们也是拿报酬的,西域还有棉花是河间郡王的人手在护送。 以长安城为中心,东西两边分别是处默的红烧肉帮与河间郡王的老部曲们。 也不知道姐夫说过的运输业是什么样的。 李泰的脚步很快,赶着这个这个时节把麦子收上来做麦酒喝。 村子的羊毛棉布第二次做出来,妇人们将棉布交给了王婶,村子里的妇人们也都听着两位婶婶的安排。 到了夜里,这一尺布到了李玥的手中。 张阳一边饭食听着杨婶的讲述,小武这些天都在家里住,小熊也跟着她,倒是清净了不少。 】 王婶小声讲着,“先前用羊毛作绒嘴做出来的织线看起来线头很粗,可以要是细了的话,羊毛做出来的织线比丝绸细,容易断,她们用棉线做芯再用羊毛作绒,羊毛和棉线混在一起,这样一来又有了羊毛的绵软,也有了棉线的坚韧。” 李玥打量着这块布,“嗯,布料看起来确实比棉布舒服,给那些妇人奖励一贯钱,以后但凡能改善手艺与织布方式,都奖励银钱。” 说完这话,李玥又补充道:“让她们作出羊毛棉线混合的最好配方,届时就按照这个方式来织布。” “喏。” 李玥心满意足,把这尺递上。 张阳接过羊毛棉布,仔细感受着布匹确实顺滑很多,棉布没有这么顺滑,“其实技术上还要解决纺纱的环节,这些都是她们手工做的吧。” “嗯,要做到这个地步,她们也挺不容易的。”李玥倒上一壶茶水。 这两块布比之后世的织物差一些,更像是一种手帕,还更粗糙一些。 张阳思量着,“纺纱的阶段还要再调整一番,看来要再建一个织布厂了,棉布出线所用的器械不适合给羊毛用,明天一早我便去工厂看看。” 李玥捧着茶杯点头。 家里的饭菜也很简单,一碟炒菜和一碗鱼汤。 吃完饭食,夫妻俩便坐在家中,各自一本书捧在手中看着。 这些天李玥一直都在看着天文相关的书籍,现在她正在看着的是一卷天文数,是当年汉时大名鼎鼎的张衡所着,这种书在坊间难寻,说不定都是孤本。 也就前隋的藏库中能够找到。 张阳的目光看向家里墙角的一个箱子,这箱子的书也看了大半,等看完了还要去宫里找寻合适的书籍。 “都说观星象知历法,当年张衡编撰历法之时,他是怎么根据天象推测出来的。” 张阳放下手中的书卷,“这要了解日月星辰的移动规律,以及四季交替每个日夜的察觉,这是一个非常庞大的记述工程,通常需要数年如一日来记述,比如一个太阳年分为多少个节气,与第二年做对比,年复一年。” 李玥坐正看着手中的书卷,对张衡肃然起敬。 最近媳妇也不再专研导数了,导数一类的题目本就费心思,以李玥现在的境界要推测明白也很难。 就像是距离大成境界就一步之遥,但就是迈不出去最后一步。 张阳皱眉思量着,按说之前媳妇的推算步骤前半段都是正确的,后半段却都是错的,是她在什么地方理解错了,还是自己的出题错了? 再一想也不对,出题的时候自己明明推算过一遍。 第四百一十三章 城前对峙 又瞧了一眼,媳妇她正在专心地看着书。 从数术的爱好转移到了天文,这几乎是她每天饭后必须要钻研的内容,就差每天晚上不睡觉,夜观天象了。 深夜,夫妻俩躺在床榻上。 张阳低声问道:“小东西有动静了?” 李玥仔细感受了一番,“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真的假的,我怎么感觉不到。” “又不在夫君怀里,怎么可能……” 夜里,夫妻俩正窃窃私语,“夫君不要闹了,明日一早还要给孩子们上课。” “导数题你是不是已经算出来了?” 李玥看着夫君的脸,眼神躲闪。 房间里传来一阵笑闹声,李玥服软道:“已经会算了。” 她红彤彤的脸在被褥里半蒙着,双手抓着被褥,“只是知道要怎么算了,可我不想算出来,我怕算出来之后,夫君没什么好教我的了。” “怎么可能,你要学得多着呢,等你学会了要教给我们的孩子,比如说科学,物理,我还要教他们化学和地理。” 说完张阳这才吹灭了油灯。 早晨,张阳睡醒的时候,李玥穿着单薄的睡衣正坐在桌边书写着。 她的睡衣和里衣都是用上好的丝绸布料,像是一层纱又很朦胧。 张阳看向窗外,今天的天色有些阴沉没有阳光,看起来要下雨,华西秋雨就要来了。 写完之后,李玥坐在床边,将一卷纸打开,“夫君看看对不对。” 导数是根据函数的线性来推算,在一个函数无限接近于零的时候,推算出变化率,现在李玥这个推算的公式就是导数的定义式。 也是一种常见函数的求导公式。 李玥坐在床边低着头,摆出了一个任由说教的姿态,这件事瞒了这么久她心中满是愧疚。 “什么时候算出来的?” “夫君出题的半个月后就已经推算出来了,只不过之前还不确定,自己暗自算了许多遍之后,就能把这个导式推论出来了。” 张阳定睛看着自己的媳妇,天赋这个东西不服不行。 “看你认错态度这么诚恳的态度,我的零花用度是不是可以涨一下,要求不高一天六十文。” “不行!”李玥很当即回道。 “什么不行!谁让你一直瞒着的。” “我还是想夫君教我……” “……” “呀!” 房间内又是一阵吵闹,直到敲门声响起夫妻俩才停下。 “公主殿下,孩子们都到了。” 李玥整了整自己的发髻下了床榻,又把自己的衣衫整了整,“嗯,知晓了。” 说完话,她瞪了一眼张阳,仔细打理着自己。 夫妻俩穿好衣衫,洗漱一番,张阳这才去打开门,站在门外的婶婶让孩子们进入院子。 “都吃了吗?”张阳瞅着这群熊孩子。 “还未用饭。”李治先说道。 “姐夫,我想吃葱油鸭。” 这话是高阳讲的。 看着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走进家门,这可是一群小魔王。 张阳摇头,“葱油鸭中午再吃,先给你们做顿早饭,吃葱油蛋。” “我要吃葱油饼!” 也不知道是这群孩子中的哪个开口,都是李世民的娃,也不知道都有哪些人生的,一个个嘴上不停地讲话,好像永远有用不完的口水。 有两位婶婶和小武帮着李玥整理一些给孩子们看的书卷,李玥开始讲课的时候,他们这才安静下来。 张阳走入自家的厨房,二十多个孩子的早饭是个费力气的活。 将一大桶的稻米煮上,再准备今天的菜色。 骊山全村上下包括蓝田县在今天早晨把所有的麦子都收了上来,交给蓝田县筹集赋税,各家就可以拿回去了。 骊山村是集中生产,可以将粮食全部放在一个仓库中,再给自己拿回去够用的粮食,多余的粮食放满了六个仓库,上官仪再把银钱交给村民。 李世民看着这个过程问道:“你们将粮食收上来,是准备储存?” 上官仪解释道:“一来为了赋税,二来粮食打磨成米面还可以另做打算,每年都能存上不少。” 说着话指向后方数十个小仓库,上官仪介绍道:“往年的粮食也都存放在这里,当然这些都是以备不时之需,再多余的会卖到长安城。” 李世民思量着,“惠及一方乡民,都是好手段。” 上官仪给李世民介绍着现在村子里的治理办法,大家都是一个集体,各家的工钱也除了粮食还有工厂的收入都是按劳所得。 李世民还算了算,除了男子出力气,女子做工还能为家里多增加一笔收入,按照上官仪讲述,每家每户夫妻俩皆在劳作,一个月每家能够得到至少一百钱的收入,这要是放在别的村县都是不敢想的事情。 上官仪又讲了村子里的嫁娶方略,听得李世民又好笑又觉得有意思。 “让陛下见笑了,这等嫁娶方式也是闹出了不少笑话,让周边村县的人也指指点点,倒是孙神医很赞同这种做法,女子过了二十岁嫁娶,才是最好的年纪。” 这让李世民想起了丽质的婚事,这是皇后现在担忧的,又不想她早早出嫁。 上官仪又道:“县侯对此一直坚持己见,穷人家早早就将女儿嫁出去了哪儿能等到二十岁,这是村子面对的难题,二十岁还没出嫁的女子挺少。” “朝中一起提振人口,张阳这般做法岂不是反其道而行?” “陛下,其实也不见得是反其道而行,今年骊山成家男子有六户,嫁娶与年龄无关,有关的只是世俗之见,娶一个二十岁的女子与十五的女子本就是一样的,相比之下我们骊山男子女子成婚,更在乎双方看法,不会强娶。” 说到这里,上官仪叹道:“当然今年来骊山入赘的也有三户,谁让我们骊山富裕呢。” 和上官仪交谈了许久,李世民对这个当初从弘文馆出走,来到骊山跟着张阳的人,把一个破落村子经营成如今这般。 张阳一个人肯定办不成这么多事,一定有人在帮助他。 现在李世民确认了上官仪的能力。 骊山富庶,以小见大,李世民也认识到骊山的这种做法只适合在这种小地方,小村子。 这要是放到地方的州府等大地方,不仅没有太大效果,也可能反受其害。 这种集体作业,按劳分配的方式倒也值得钻研。 七月,整个长安城都显得很沉闷。 宫里,李承乾执笔在一份份奏章上书写着,此刻的他汗流浃背,时不时要停下笔来擦去额头的汗水。 太监端着一碗凉茶而来,“太子殿下这是去暑的茶水。” 李承乾拿起茶碗一饮而尽,“这些已经批阅好的奏章拿去中书省。” “喏。” 又是擦去汗水,李承乾喝着苦口的凉茶目光又看着一份奏章,这是洛阳发来的奏章,说是洛阳一带建设了一个新的楼阁,出入这处楼阁的人都是身份显贵的人。 而且地点就是父皇之前赐予青雀的一片藕地。 心中好奇,洛阳的官吏怎么会递交这种奏章,就算是李泰的地方出入显贵之人,只能说是青雀有结交权贵子弟之心? 这倒是没什么,只是年轻一辈的事情。 就算是这件事到了父皇面前,父皇也不会太在意。 更算不上是国事,李承乾书写让洛阳抓紧田亩赋税的统筹便把这份奏章给打了回去。 又一个中书省文吏匆匆而来,“太子殿下,阿史那杜尔从西域回来,还带了西域四镇的国主,并且有印信与国书呈上。” 想着牛进达和李大亮将军也都回来了,阿史那杜尔在去年春天的时候便受父皇旨意前往高昌,之后又转战去了西域,算着日子也该回来,甚至从日程上来说还回来晚了。 长孙无忌也快步走来。 李承乾此刻正摇摆不定,见长孙无忌来了,犹如见到了救星,“赵国公可知阿史那杜尔已经到了城外?” 长孙无忌躬身道:“臣也知晓了。” “不知赵国公以为此事该如何办。”一边说着话,李承乾还用布巾放在冰水中浸湿,这样擦在脸上还能凉快不少。 长孙无忌回道:“臣以为此事先交由外交院承办,将阿史那杜尔安顿在驿馆,等外交院将各项事宜承办好之后,再向太子殿下禀报,朝中再做决策。” 李承乾点头道:“赵国公说得在理,不过外交院迎接阿史那杜尔事宜让中书省官吏在旁作好记录,孤要过问许敬宗。” “臣这便去安排。” 私下里李承乾还是愿意叫长孙无忌一声舅舅,在宫里正式的场合还是要以赵国公称呼。 李承乾想到了外交院处理事情的方式。 以前倒也不觉得,现在站在父皇的立场看外交院,一直以来张阳主持外交事宜手腕都是很强硬的,这个时候李承乾还是担忧事情会不会出现意外。 突厥虽说大势已去,但形势依旧严峻。 尤其是颉利战败之后,阿史那杜尔所部并没有元气大伤,反而是保留了自己的实力。 这支兵马也不容小觑,此刻李承乾也深刻体会到了父皇这个位置的为难。 徐长吏与张阳不同,他更多的时候会给予一些告戒。 更不像张阳那般敢于作出决断。 长安城外,许敬宗和张大象一起站在城门口迎接阿史那杜尔。 一队战马朝着远处而来,等在这支突厥兵马在城前停下,为首的阿史那杜尔正在打量着四周。 这位突厥的铁勒此刻满面的自傲与不屑。 许敬宗朗声道:“还请铁勒下马,入城。” 阿史那杜尔还坐在马上,抬着下巴眼神阴翳,黄褐色的脸上写满了不信任与猜忌。 “请铁勒下马!” 许敬宗这一次大声喊着。 杜尓拉着缰绳丝毫没有要下马的意思,嘴上不知道说了一句话什么话。 许敬宗小声问向一旁的文官,“他刚刚说什么?” “他说他只向真正的英雄好汉下马。” 许敬宗迟疑道:“他的意思是说本官不是英雄好汉?” 文官也是尴尬一笑。 城门前,外交院众人与阿史那杜尔相对而来,对方坐在马上一直都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 又是一匹快马赶来,来人把一卷书信递给许敬宗,“这是县侯交代话语,还请许侍郎过目。” 许敬宗拿过这卷书信看了起来,而后收起眼神多了一些果决,大喝一声,“来人!” 城门前的将士上前一步,“许侍郎有何吩咐。” 许敬宗指着眼前的战马喝道:“将马给本官砍了!” 这话让他人都有些迟疑,“当真要如此?” “就在城前!一个突厥的铁勒敢在长安城前叫嚣,谁给他的胆子,砍了!” 一声令下,几个士卒冲上前。 阿史那杜尔还没反应过来,刀光一闪,刀口捅进马腹横切一刀。 战马摔倒在地,扬起一片尘土。 等尘土散去,阿史那杜尔先是狼狈地站起身,他看到自己的战马倒在血泊中,甚至都没有完全咽气。 对草原上的人来说,战马犹如他们的亲人。 阿史那杜尔怒火中烧,提着刀就要冲向眼前几个士卒,几人一番交手横刀与草原的弯刀碰撞。 不到片刻阿史那杜尔便被押倒在地。 而后跟随阿史那杜尔数百个突厥人拔出横刀,拉起缰绳,战马扬起了前蹄就要冲向长安城。 “放肆!”城内传来一声大喝。 李道彦带着兵士冲到城外,立刻挡在城前,而城墙上已有大批士卒张弓搭箭随时射死城下的突厥人。 冲出来的兵士手中都拿着大陌刀。 天空阴沉沉的一场秋雨就要落下,城前双方剑拔弩张。 见到李道彦,阿史那杜尔先是有些意外,他们之前一起在西域征战过,他大声用突厥话叫嚣着。 张大象也看不下去了,问道:“他在说什么?” “他说我们杀了他的战马,要我们偿命,来抵他的战马。” “突厥都成这般,这突厥的铁勒还这般桀骜,看来阴山一战还是打轻的。” 李道彦打量这些突厥人,再看阿史那杜尔,“杜尔,这长安城前还不容不得你放肆。” “你不是在吐蕃?” 听杜尔说关中话了,这让许敬宗很是错愕。 李道彦回道:“吐蕃已归顺,自然回来了。” 第四百一十四章 智慧与野蛮人 许敬宗的目光在这两人之间摇摆。 在西域的时候李道彦和阿史那都带着各自的兵马征讨西域四镇,按照一直以来的军报所说,李道彦与苏定方只是拿下了焉耆,之后的战报就断了。 要说那时候高昌已经拿下了龟兹。 之后的军报便是阿史那杜尔接连告捷,在西域连拿数城,这才有了现在安西四镇全境皆降,自古以来西域就是这样,这些依仗着绿洲或者关隘的小国容易征服,却不好治理。 】 许敬宗示意让这些士卒把人放开,见对方站起身还剐了一眼自己,倒也不见怪反而笑道:“这里是长安城,身为天可汗的部将在长安城前如见天可汗,铁勒这般无礼,是对天可汗不敬。” 阿史那杜尔又咋咋呼呼用突厥话讲了几句。 许敬宗不耐烦道:“既然铁勒会说关中话,能否不要用突厥语。” 杜尔看向李道彦,“是我冲撞了长安城,冲撞天可汗。” 说完话,他向长安城的城门行礼。 许敬宗见状笑道:“若是我们能化干戈为玉帛这才是最好的。” 杜尔又看向李道彦,指向许敬宗和一众外交院官吏,“他们杀了我的战马,他是仇人!” 再次看向众人,杜尔又用突厥语咋咋呼呼说了几句。 众人一阵无言,这个杜尔只有在面对李道彦的时候才会说关中话,面对别人只说突厥语。 阿史那杜尔是突厥的铁勒,还掌握着突厥的一方兵马。 在草原上除了听从草原可汗的号令,他也是一方霸主,控制一片部族。 张大象小声道:“不论怎么说阿史那杜尔也算是为大唐立功,拿下了安西四镇的其中两镇,也该好好对待。” 许敬宗点头上前一步,“还请铁勒进城,入驿馆安顿休息。” 阿史那杜尔的目光还是带着警惕,他迈步向长安城的城门走去。 眼看后续的突厥人马也要进入,许敬宗带着人上前一步拦住,“诸位只能留在城外驻扎,不能入城。” 人被拦下了,阿史那杜尔再次急眼,眼看要冲上来又被李道彦挡下。 “这是规矩。”许敬宗再次讲道。 又看了眼李道彦,对方这才作罢,向跟随自己的而来突厥人大声吆喝的几句,也没了再要进城的意思。 张大象小声滴咕着:“突厥人是野蛮的,也是崇尚力量的,他们不喜欢我们这些文人。” 许敬宗笑道:“蛮力虽好,也比不过智慧,我与张尚书的理想是一致的,那就是崇尚智慧,少用蛮力,多用智慧。” 让人安排这些突厥人在城外驻扎。 他们做事也很随性,将这些从西域绑来的各小国王室扔在城前。 这些人都用绳子绑着手脚,一长串足足有近两百人。 光是这个场面,就看得让人头疼,许敬宗皱眉道:“这算是突厥人的俘虏?算不算是要交给大唐的罪臣。” 张大象拿起他们丢在地上的一个包裹,打开是西域各个小国的印信,还有一卷卷的国书。 “将这些东西仔细收好,他们可比这些西域王室性命重要。” “喏。” 西域王室的人是死是活,外交院根本不在乎。 更在乎国祚所在,这些国书和印信证明了从此安西四镇交还大唐,这是能够载入史册的东西,也是大唐收复安西四镇最重要的凭证。 许敬宗还是安排人手将这些西域人都带入城中看押。 当初张阳说要一年内收复安西四镇,外交院也硬着头皮上了,顶着会被别人笑话的压力,蛮干至今。 看着安西四镇的国书与印信,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接下来的事情就会好办很多。 从西域一来一回三两个月就过去了,接下来外交院便要准备后续事宜,张大素带着人将这些国书上的内容编译好,还要接着去审问西域王室,并需要将所有经过都登册在桉。 许敬宗负责去接洽阿史那杜尔。 杜尔一看就不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物,而且还在城门前起了这样的冲突。 “就算是再难办,下官义不容辞,张尚书说过我们就是要克服困难,一路向前。” 许敬宗说话还颇有一股去了不回来的架势。 张大象感慨道:“许侍郎放心,要是你死在了这突厥人的刀下,我会给你收尸安葬,再让那突厥人偿命。” 许敬宗点头,深吸一口气带着人前往驿馆。 张大素抄录好了国书,将印信和国书都放在一个木匣子中,“大哥,这些都已抄录好,先呈给太子殿下。” “国书内容上有什么问题吗?” 张大素迟疑道:“写着都是一样的话语,好像是他们说好了要这么写,要不就是这些人被突厥人绑了之后,威逼他们写下的。” 外交院也不想去管,这些西域王室受了什么委屈。 张大象双手捧着这个匣子急急忙忙入宫。 此刻的宫中,李承乾坐在兴庆殿,正看着苏氏送来的回信,自从上一次受了张阳的点拨,现在两人时常书信来往。 要真去见她,李承乾还拿不出勇气,倒是偶尔可以送些小礼物,信上说她很喜欢上次送去那卷书,梁祝这卷描写爱情的书籍让长安城诸多女孩子心生向往。 让她们对爱情有了更多的憧憬。 看着信上娟秀的字迹,之前她也想过去买这卷书,只是家中父亲一直不肯,不论是红楼,梁祝还是西厢,这三卷书多多少少都受现在文人的抵制。 如今将书送过去了,她还能独自悄悄地看。 太子原本因为国事忙碌,此刻竟因为一封信难得地有了笑容。 这份萌生的爱情,也是李承乾在这个酷热的夏天中唯一的慰藉。 看完信中内容,李承乾又擦了擦汗水,每每坐在殿内都会汗流浃背,至少在东宫可以找个凉快的角落,此刻也明白了父皇的诸多不易。 让人不停地往地上泼水,至少可以让殿内少一些闷热。 殿前的太监来报,“太子殿下,礼部张侍郎来了,说是带来了安西四镇的国书和印信,要呈给殿下。” 李承乾连忙站起身,“快快请来。” 第四百一十五章 怪人多偏执 阿史那杜尔回到长安城没有引起太大的动静,更没有苏定方和李道彦从吐蕃回来时这么多的人围观。 外交院和突厥人的冲突结束很快,就连看热闹的人都没有,夏天像是抽空了整个长安城的活力,人们连打听这些事的兴致都没有。 宫里,张大象正向李承乾讲述着这次西域归附的经过。 “如今安西四镇的人都已经收入大理寺地牢中,外交院人手正在审问。” 李承乾看着这些西域小国的印信,“孤刚听闻阿史那杜尔回来与外交院在城外发生了冲突?” “回太子殿下,只是一些误会而已,都已安排好。” 看着一份份国书与印信,李承乾迟疑道:“孤眼下只是代理朝政,朝中诸多事宜也要经过中书省商议,西域事宜还要父皇作出决断才行。” 又来回走着,李承乾又道:“不如你们与孤一起走一趟骊山。” 张大象躬身道:“臣这便去安排。” “嗯,明日一早便动手。” 此刻的骊山,张阳正在骊山的山顶上修着房子,避暑的这两个月来全身心投入。 做皇帝的每天都在看着自己的女婿建房子,现在他吹着山风坐在树荫下,喝着冰凉爽口的麦酒好不惬意。 对现在的李世民来说骊山就是修养的人间,皇宫才是地狱,让一个做皇帝的人感觉身心俱疲的地狱。 李世民第一次萌生了要退位的念头,把皇位交给李承乾,然后自己可以安享后半生,不失为人生一大美事。 摆烂也是会传染的,自己的女婿一个夏天不过问礼部的事宜,这也让李世民两个月都没有去管朝政,生活是无比地惬意,世界都安宁了不少。 这里才是人间。 再看张阳为了建房子,和李泰一起忙得一头大汗,这个场面更舒心了。 皇帝的快乐建立在女婿的痛苦之上,要说人间快乐不过如此。 以至于张大象和李承乾,许敬宗带着人在骊山找了一圈也没有见到陛下,直到找到了李治这才听他说父皇就在山上。 李承乾都快热得脱水了,还要爬到骊山上去,看了一眼上山的石阶,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上去。 李玥和杨婶一把一把遮阳伞,正在山腰处摘着一些野菜和松子,看到李承乾来了行礼道:“皇兄。” “见过太子殿下。” 李承乾的脚步稍停,“父皇呢?” 李玥见到了太子与张大象,许敬宗大致就能猜到所谓何来,指着山顶道:“父皇和夫君都在山上。” “孤这便上去。” 李承乾咬着牙往上顶着烈日走着。 太子都在咬牙坚持了,后方的一众外交院官吏和宫里的太监早已疲累不堪,一直走到山顶,总算是见到了坐在树荫下悠闲的陛下。 张阳正看着李泰,“听说魏王殿下最近每天晚上都有宵夜?” 李泰此刻被嗮得呆呆的,他点头道:“对呀。” 张阳直接无视了走上来的李承乾等人,又对李泰道:“我现在知道为何魏王殿下减肥一直失败了。” 李泰穿着一件粗布短衣吃力地放下砖石,脸上的肥肉还跟着动了动,“为何?” “因为马无夜草不肥。” “是吗?” “对,宵夜是魏王殿下肥胖的罪魁祸首。” “可是……”李泰双手叉腰迟疑道:“可是本王不是马?” “是不是马不重要,重要的是吃宵夜。” “宵夜……” 李承乾见到父皇便迎了上去,讲述着这次外交院接待阿史那杜尔的事宜。 张大象和许敬宗擦了擦汗水,咽下口水忍受着烈日。 张阳穿着一件样式很奇怪的短衣,这件短衣没有袖子。 外交院为西域的事情在这个夏天还忙得累死累活,他竟然在这里建房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许敬宗现在很想冲上去抱住张阳的大腿,问他这外交院和礼部还管不管了,安排布置目标,但凡礼部进展如何,这位尚书真的一点都不问吗? 在皇帝面前,许敬宗忍住了这个冲动,是我文官,是文人…… 李世民看着一份份国书,朝着张阳招手,“过来与朕讲讲。” 张阳洗了洗手,走向皇帝,又向张大象与许敬宗笑了笑。 张大象实在是忍不住,“张尚书,你这个衣服是?” 张阳低头看了看,“我自己做的背心,给魏王也做了一件,怎么样还合适吗?” 许敬宗欲言又止,再看李泰一身臃肿的肥肉正裹在背心里。 “要喜欢,我也送你们一件,夏天穿着很凉快的。” 张大象闭上眼感受着汗水浸湿了官服,甚至可以感觉到衣服黏在了后背上。 许敬宗拱手道:“张尚书真是雅兴。” 心里一堆想要诉苦的话想要说出来,可面对张阳,许敬宗又本能地将这些话语咽了下去。 不论张阳行事有多夸张又不可理喻,天可汗都不予计较,甚至还越加地倚重,皇帝都喜欢勤奋的臣子真能够理解。 许敬宗自认自己办事很努力,希望得到陛下的赏识。 可张阳就算什么都不用做,皇帝还陪着他建房子,让人心里莫名有一种落差感。 张阳走到李世民身旁的石头上坐下,“西域的国书送来了?” 李世民看着一份份国书点头,“说是昨日刚刚送来,收复安西四镇的事宜也算是有成果了。” “老许,你来一下。” 许敬宗苦着脸走上前,“张尚书有何吩咐?” “我们外交院派驻西域的官吏有多少了?” “到目前一共派出去十个,从龟兹开始布置,每个西域重地皆有我们的官吏在走动,他们主要查探西域的风土人情。” 张阳点头,“陛下,我们外交院早就布置下去了。” 抬眼看了看许敬宗,李世民把一碗放了冰块的麦酒递给李承乾。 “谢父皇。”李承乾拿起碗一口饮下,冰块还在嘴里嚼着。 看完八封国书,李世民将它们收起来交给身后的太监,“你觉得现在该如何治理西域?” 张阳用衣领擦了擦流到脖颈处的汗水,“外交院负责建设安西都护府,维持大唐外交院与西域的往来,至于其他的事情不论是派兵还是委派官员,都是朝中的事宜,与我们无关。” “嗯,不论立功多少,行事办事泾渭分明,不是自己的事情就不做评价。”李世民点着头,“在朕看来你这种行为,让外人很难抓住礼部的把柄。” 张阳抬首道:“我自光明磊落一身正气,心向人间正道可无奈小人难防,在朝中有多少人整日想着如何编排我。” 话语顿了顿,张阳叹息道:“要不是陛下开明有远见,今时今日我怕是已经被他们给活撕了。” 李世民没作声,而是将这些国书与印信交给李承乾,“外交院开辟安西都护府,让中书省派出入驻官吏,并且派兵去西域驻守,做好轮换轮防的安排。” 李承乾郑重其事行礼,“喏。” “派出的官吏要善于治理,西域经历过大乱需要大治,人选方面交给杨师道和房玄龄安排。” “儿臣这就去安排。” 许敬宗和张大象也是行礼,跟着太子离开。 “看来年初的承诺,今年可以兑现了?” “该是如此,只要安西都护府建设顺利,年底可以竣工,稳定了西域再修缮嘉峪关,以后又会是一片繁荣景象。” 李世民听着这些话,喝下一口麦酒舒坦地长出一口气。 张阳朗声道:“嗯,为了大唐富强!” 要是不想着欠这小子钱的事,其实张阳还是一个可造之才,只要好好教导,以他的远见和才识成为国之栋梁,也不是不可能。 明明是个很有潜力的孩子,偏偏这孩子还有一些恼人至极的坏毛病。 就像是一块近乎完美的璞玉偏偏有一些让人看得牙痒痒的裂纹。 摔了可惜,看久了越是来气。 李世民畅想着把这个小子吊起来抽鞭子,再往他的伤口上多撒一些盐,要他生不如死那才痛快。 一阵冷风吹过,李世民回过神就看到张阳坐在石头上翘着腿悠然自得地把玩着西域小国的印信。 “喜欢吗?”李世民小声问道。 “挺喜欢的,多少带点收藏价值。”张阳细细打量着,“这些国印都是用珍稀玉石所造,要是拿出去卖也是价值不菲。” 李世民盘腿坐着,再看李泰在太阳下还苦哈哈地搬着砖石。 “你要就送你了。” 做皇帝的破天荒说了这么一句话,让手中的国印差点掉落。 见到张阳诧异的眼神,李世民朗声道:“既然这些小国都已经臣服,也都亡了,这些东西对朕来说没有价值,这么一块玉石至少价值一万贯,这里一共六块,就当是朕抵债了。” 不要对皇帝抱有太大的希望,也不要指望做皇帝的太大气。 尤其是像李世民这种皇帝,小心眼,自负,多疑更记仇,要说他开明吧,他也能摆出一个开明的样子,要说他是昏君吧,也不能全盘否定。 张阳把这些国印重新放在李世民面前,“这些东西值不值一万贯我不知道,不过可以给我还未出世的孩子做玩具。” 李世民闭眼沉声道:“拿他国国印做玩具?传出去怕是不好。” 张阳站起身松了松筋骨,腰背脊椎这一块咔咔作响,“这些国印值不值钱我不知道,陛下喝的这个爽口麦酒,全天下只有我才能制出来,麦酒的价值肯定比这些国印大。” 这些西域小国都被阿史那杜尔踏平了,哪里还有什么国祚在,国都亡了这些国印的价值也就不大了,想要的是开疆拓土的社稷功业,对这种东西皇帝根本不在乎。 李世民有喝下一口麦酒赞叹道:“就是可惜了一年只能喝一次。” “我也在寻找保存的方法,若有密封灭菌冷藏的环境,陛下一年四季都能喝这个麦酒。” “难得喝一回也罢,至少朕多了一个不想杀你的念头。” 还想与张阳再说什么,李世民抬眼见张阳已经走到了李泰身边继续建房子。 张阳为了自己的新家如此辛苦,这让李世民心里很舒坦,其实他大可以让这里的村民来修建,怪人多偏执,非要自己下苦力气。 住在骊山这些天,李世民将整个骊山走遍了。 看过这里的每一幢房子,确认张阳没有在这里藏着见不得人的东西。 再看李泰累得坐在地上只剩下喘气的力气,太医署的卢照邻不止一次说过青雀的身体肥胖过度,这不是一件好事。 以前这些劝告李泰的话,他当成了耳旁风。 而现在张阳亲自带着他减肥,看起来是每天流汗不少,只是青雀这些天好似没有瘦下来。 一直到了傍晚,李世民这才下山。 张阳带着李泰一起走下石阶。 “姐夫,刚刚太子他们来说起了西域的事情?” “没错,现在安西四镇都在你父皇手里了?说不定已经派兵前往西域驻守,再派人治理几年,你父皇收复汉时四郡的功劳可不小,就差去告祭祖先了。” 李泰这小子平时挺机灵的,就是小胖子思考的时候那张胖脸上五官拧巴在一起的模样很是不好看。 村子里劳作的村民也都回来了,张阳走入家门,婶婶和媳妇清洗着一些松子。 见是夫君回来,李玥擦了擦手站起身,“我给夫君洗洗。” 张阳坐在板凳上,让媳妇给自己脱下背心,一盆冷水便浇了下来。 李玥仔细给夫君洗着头发,在山上建设新家时头发总是会沾上一些沙土,清洗起来麻烦。 她的目光看向肩膀上的肌肉,阳光下古铜色的肌肉很好看,悄悄用手指戳了戳,嗯!果然很结实。 光是洗头发就需要仔细,李玥再将夫君的头发放下来,仔细找发丝间,头皮上有没有小碎石夹杂其中。 清洗完头发,李玥用拎起一小桶水浇下,洗身子就简单多了。 “再给夫君洗洗脸,胡渣又长出来了。”李玥皱眉从屋中拿出一个刮的刀。 她再坐下来讲道:“夫君躺下。” 张阳闻言躺在椅子上,头枕在媳妇的腿上,闭着眼任由她给自己刮着胡渣。 李玥低下头仔细刮着,夫妻俩的脸贴得很近,呼吸交织在一起。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六章 太子的爱情 夫君的鼻息总是热乎乎的。 这个胡渣李玥有时候挺喜欢,有时候又讨厌,一定要仔细刮干净。 傍晚时分,各家各户都在忙着做饭,又有大人正在满村寻找自家的孩子,一个个一边叫骂着拉回家吃饭。 骊山的山脚处,距离父皇的住处很近,李泰正住在这里的一间屋子中,他手里捧着一个碗,一手拿着筷子不知道该如何下嘴。 “魏王殿下,是不合胃口吗?”一旁的侍卫小声问道。 李泰盯着碗黑着脸,“你教本王如何下嘴,这等东西给你吃你有胃口吗?” “可这是卑职按照县侯教的办法所做,知道魏王殿下可能不好下咽,卑职还搅和了一些热猪油,方便下嘴。” 李泰夹起一片菜叶子,“你们吃过这个东西吗?” 侍卫摇头,“卑职没有尝过,这等沙拉也是新奇,也不知道县侯是如何想到的。” 李泰把碗放在桌案上,又放下筷子,深吸一口气胖脸上燃起了怒火,“什么沙拉?这明明就是一盆菜叶子!” 侍卫连忙躬身道:“卑职还切碎了的。” 李泰指着碗大声怒骂道:“切碎了难道不是菜叶子了?娘的!当本王是三岁小孩?!” “这都是县候吩咐的。” “把本王当羊……养呢?” “可是……” 李泰抬脚踹出去,“滚!给本王上肉。” “魏王殿下要减肥……” “给本王上肉!快点!” “魏王殿下这是县侯吩咐的。” “彼其娘之!”李泰提起棍子,“休走!本王和你们拼了!” 避暑的日子是美好的,李世民在骊山住了两月,刚到九月的这天,准备好回长安城了。 张阳和李玥亲自站在村口相送,“陛下,不多住几日了吗?” 李世民看着一群孩子也上了马车,他回首看了眼村子,“此乃人间仙境,朕要是住久了……” “陛下一直以来励精图治,在这里住久了是担心被这种悠闲的日子腐化堕落吗?” “对,腐化堕落。”李世民认真点头。 “西域之事正是最重要的时刻,陛下确实应该勤政,这一次回去好好看看今年的赋税,也要记得勤俭节约,您还欠着我这么多银钱没还呢。” 原本心情还算不错,打算回到长安城处理朝政大干特干一番,作出一番让后人称颂的功业。 “臭小子嘴里没好话,朕的好心情因为你这句煞风景的话搅没了。” “臣有罪。”张阳躬身沉声道。 李世民再看他一眼,“看玥儿有孕在身,朕再忍你一个月,到了十月你必须要来上朝,不然……” 张阳抬头道:“不然如何?” “如若不然,就让上官仪去治理西域。” “好一招釜底抽薪,让我的村子再无人治理,陛下眼光毒辣,手段亦狠辣,不愧天可汗,臣佩服。” 李世民冷哼一声,“你也不是什么好货。” 这做皇帝的怎么还骂人呢? 李世民走了,在骊山白吃白喝两月,总算走了。 李玥小声道:“夫君不开心吗?” 张阳低着头,“你父皇在骊山白吃白喝总共用了我们多少花销。” “上个月算账时,一个月的花销三贯钱。” 张阳感到一阵头晕,“一个月的花销就是三贯钱,我一个月花用才四百五十钱!太欺负人了。” 皇帝走了,那些围在村子外的兵马也走了,好似压在大家心头上的石头也离开了。 村民的笑容也舒心不少。 张阳坐在院门口,搅和好黄泥,再将黄泥涂在一颗颗洗干净的鸭蛋上。 这群孩子也太能吃,两个月吃完了村子里一百多颗咸鸭蛋,甚至还有吃不完顺走的。 “盐不要钱呐!”张阳沮丧着脸。 一筐鸭蛋放在眼前,李泰擦着额头的汗水在一旁坐下,“姐夫,这是这两天存着的鸭蛋,一共六十颗。” 张阳往咸鸭蛋上涂着黄泥,一脸忧愁。 “姐夫,我不要吃菜叶子。” “菜叶子好,可以帮助你减肥。” “不吃!” “想吃肉就每天加强运动,每天搬砖增加三百块。” “好!” 宁可累一些,也不能拦着本王吃肉。 九月的天气还有些燥热,擦去额头的汗水,张阳拿过另外一篮咸鸭蛋,继续涂着黄泥。 李玥这些天在学着画经纬线,巨大的纸张放在作案上。 先是纸上画下两个圆,沿着中心点画出一条穿过圆心的直线,这条直线便代表着赤道。 纬线向两极方向分别分布,李玥画好这些便问道:“夫君接下来怎么画?” 张阳还在往鸡蛋上涂着黄泥,有气无力讲道:“确定了极点,测量出半径,也就是圆心到赤道的距离。” 安静的院子里,李玥动笔继续算着半径,“算好了。” “再用半径分成相等的部分,连接每个点。” 张阳每说一句,李玥耐心画着。 “再确认其中一点,算出它的经纬度。” …… 有了之前的数术基础,李玥对经纬度测算掌握很顺利,除了在三角函数计算上有些耗费时间,大体上没有大问题。 只要有了参考点,李玥只要一盏茶的时间就可以画出其他的经纬度。 在图上算经纬度当然并不难,因为这本就是等比运算和三角函数。 最难的是要算出长安城的经纬度,这对她来说实地测量才是最有挑战的。 张阳用一块磁石擦着一根铁针,尝试着做出指南针,没有指南针媳妇的经纬度测算就没办法进行。 李玥的小腹越来越明显,她只能穿着襦裙,这样便可以遮住,也能宽松很多。 看夫君用一块磁石搓着铁针,她也目不转睛看着。 把针放在筷子上,两端悬空。 张阳盘腿坐着,皱眉看着铁针的变化。 “这个针可以指向两极吗?” “多半是可以的。” 李玥侧目又歪头观察着一动不动的针,“它怎么不动呢?” “我再搓一搓。” 张阳拿起磁石又使劲搓着这根针。 看夫君的模样,李玥一手扶着下巴狐疑道:“是不是针不够细?” 闻言,张阳动作顿时停下,“嗯,问得好。” 看夫君又走到院子里磨针,李玥摇头道:“其实当初去钦天监时见到过司南,夫君想要做出的指南针是同一种事物吧。” “指南针的意义更大。”张阳脚踩着板凳继续打磨着。 李玥有些忧心。 杨婶看着这个场面,“县侯何故与一根针过不去。” 李玥忧愁道:“魔怔了。” 杨婶小声道:“要不要劝一劝县侯?” “不必了。”李玥扶着自己的小腹,“我了解夫君,过一会儿夫君就会发脾气,发了脾气就好了。” 杨婶稍稍点头。 半个时辰之后,张阳大声叫骂着,“尔等只知读书诗文,科技树停滞不前!倒了血霉,老子现在磨根针累个半死,天杀的!” 不出公主所料,县侯果然开始发脾气了,最后张阳将磨针的事宜交给了牛闯,让工部派来的铁匠把这根针磨成纸张一般薄,如嫩芽一般细。 再继续磨下去,张阳觉得自己要疯了。 不如让那些铁匠先疯。 一家人带上了行李回长安城。 小武走着的时候,小熊会很自然跟在后头,不会让小武独自一个人走太远。 它好像是知道要回家一般,很通人性地爬到车辕上。 张阳一脚搁在熊背上,懒散地挥动马鞭。 长安城一如既往地热闹,以前人们还不会在意,因为那时候这头熊还小。 现在它已经有了身型,一进城就引来了不少目光。 这头熊背上坐着一个小丫头,那小丫头眼神灵动也不在乎四周的目光。 就这么在平地走着,它比成年男子膝盖高。 虽说还不是一头成年的熊,路人看见也要纷纷绕道,这要是站立起来发狂,寻常男子也未必是它的敌手。 一家人带着小熊走入小巷中,这才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还没走到家门口,小熊撒欢一般地向家跑去,一头撞开了家门,在熟悉的院子里到处闻着。 家里一直都由王婶在打理,一家人只要把家具搬下来就可以了。 听着婶婶讲述,夫妻俩这才知道这些天长安城发生了不少事情。 太子李承乾留守长安城期间,颜师古与朝中众多新晋官吏发生了矛盾,期间吵闹不休。 欧阳询著书八决,三十六法已成,留待后人研习书法。 阿史那杜尔来长安城时与礼部有了冲撞,又得知草原牧场被骊山承包大片,期间多次询问朝堂,都没有收到回复。 骊山到现在还用着欧阳询的老先生的字帖来临摹刻字,用来印刷。 骊山书籍能够有销路,离不开这些字帖。 “要不要去见见欧阳老先生?” 李玥思量着,“确实应该见一见他老人家,只是上一次他将我们打发出来,也有意再也不要往来,碍于他在士林中的身份,我们贸然上门恐怕不合适。” “麻烦婶婶向欧阳询老先生带个话,当年学生相约老先生在曲江池相见,就说这个学生姓张,三天后,曲江池见。” 王婶点头去办事。 欧阳询在士林中的地位,以及在士族中的声望,见过什么人,做了什么事都会引起很多人的关注。 “我虽说正人君子,可在他们眼中我就是个狂徒,老先生要是贸然接见我,势必引起非议与争论。”张阳揣着手仰天长叹。 李玥又把家中的官服整理出来,“夫君明日去上朝吗?” “去吧,再不去上官仪要保不住了。” “那好,今天先把官服洗洗。” 宫里,李世民听着李承乾的讲述,这两月以来一直都是太子接手朝政,中书省协理。 李承乾正襟站在一旁,父皇的表情没有变化,没有夸奖也没有责骂。 只要没有责备,对李承乾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朕听闻你时常送信给苏家?” “前些日子是有送信过去。” 李世民皱眉道:“送信做什么?” 李承乾又是行礼解释道:“儿臣时常有不懂之事想问苏秘监,只是他又不是常常在宫中,召见也过于冒犯,便送信给他。” 一番话讲完,李承乾闭着眼咽下一口唾沫等着父皇的反应。 安静许久…… “你回东宫,之后的事情朕会和房相他们商议。” “儿臣告退了。” 走出甘露殿的时候,李承乾差点腿软摔在了地上,面对父皇隐瞒这件事从小到大这还是第一次,第一次向父皇隐瞒。 至少有张阳的叮嘱,李承乾自认这件事做得没有问题,只要信没有被人打开看过,苏亶不开口,就不会有他人知晓。 就像张阳说的,苏亶更希望自己的女儿可以嫁给孤。 回到东宫后,李承乾拿出自己与苏家来往的书信,并且用油灯的火烧了。 对苏亶的女儿说不上陌生,再怎么说书信来往有些时日了。 这些天一定要停止这种行为,难得对方的女儿与自己还能在信中相谈甚欢,不想因为这件事弄巧成拙。 孤是储君,万事应该更谨慎。 李承乾的目光看着火焰吞噬完这些书信,眼神中多了几分坚定。 “张阳回长安了吗?” 正打瞌睡的徐长吏立刻转醒,躬身道:“一早就回长安了,现在多半在家里收拾。” 李承乾重新站起身,“孤要见他。” 大安和张阳不在东宫,李承乾感觉这里很冷清,这一次说什么都要见到张阳。 长大以来,李承乾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情愫,未来的太子妃是谁还有诸多变数。 不是因为父皇的吩咐,更不是因为朝中文臣的劝谏,这是第一次,第一次孤想要作成一件事,想要娶她。 让徐孝德整理了一番,李承乾带上一块银饼和零碎的铜钱,这是东宫仅有的家底,省吃俭用存下的。 知道了太子急匆匆离开了东宫,李世民走到立政殿向皇后说起这件事。 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件事终究只是在故事中,皇帝想要太子娶谁,只是一道旨意的事情。 听李世民说完,长孙皇后的神色凝重,“妾身以为此事没这么简单,可真要是二郎所想这般,承乾自小懂事,妾身了解自己的孩子,他不该有这般行径才对。” 补更放明天,嗯!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七章 许久不上朝 “或许是朕想多了。”李世民神情忧虑。 长孙皇后仔细整理着孩子们的衣服,在骊山也由着这些孩子胡闹,他们把撒泼的精力用完之后,在宫里也听话许多。 李丽质自己还是一个半大的孩子,正在给小兕子喂饭,李治坐在殿外不知道是在思考什么。 高阳还在折磨着两个宫女,让她们教舞蹈。 立政殿这等安静的环境,让皇后很舒心。 且说,李承乾终于有了勇气要争取自己想要的结果。 以往还算老实的太子也有了自己的决断。 走到东市小巷,让徐孝德等在巷口,李承乾一人走入小巷中。 为了这件事能够顺利进行,徐孝德也必须要瞒着。 沿着这条偏僻的小巷一路走,这里的房屋不少,但住在这里的只有他们一家。 来到一处小院门外,李承乾脚步站定看着院里。 只有张阳一个人坐在院中手中捧着书,他看着书时不时嘴里滴咕两句,听不懂是何意思,就不像是好话。 直到李承乾清了清嗓子,张阳这才注意到有人来,这才行礼,“太子殿下,你怎么来了?” 听到话语声,在屋中的李玥走到门口稍稍一礼,又走回去继续教小武做题。 李承乾走入院中,“孤刚刚见你一边看书,还在念叨着,一边看书一边骂人可不是好习惯。” 张阳放下手中的书卷,“刚刚在看世族选拔制度,给他们通过一两个威望颇高的大夫给年轻人做评语,通过这种评语来决定一个年轻人的前程,我觉得这是一种非常不好的行为。” 李承乾点头,“当年官吏互相举荐人才,这种举荐到了最后慢慢成了各家为了加强权力利用亲卷关系,在朝中谋求官职。” 张阳点头,“坏人当道,我们大唐应该要有更多反对这种官学制度的书籍,将这种落后又腐朽的选官制打下去。” 小熊睡醒了,它晃晃悠悠走了两步又趴下了,度过了骊山这个夏天,被一群孩子祸祸许久,原本是它最有活力的季节,到现在还耷拉着脑袋没有精神。 再强壮的熊也经不起一群小魔头折磨一个夏天。 李承乾顺着目光看着头,“这牲口已经长这么大了?” 张阳点头道:“养了三年了,从当初带来满打满算有四五岁了。” “养得挺好。” 李承乾很赞赏地点头。 “以后还能是看家护院的镇宅神兽。” “好一头镇宅神兽,若是教养好披上战甲就能冲入人群,在战场厮杀,只是用来看家护宅未免可惜。” “咦,太子殿下所来何事?” 李承乾回神清了清嗓子,“按照你说的,孤之前与苏氏书信往来,期间发现此女子颇有才学,与之书信来往数次。” 见张阳许久没有讲话,李承乾提醒道:“就这些。” “就这些吗?难道没有下一步的进展?” “孤前些天忙于朝政……或许又是没有勇气,一直没有见她。” 对太子来说能够书信往来已经很不容易了,更不要说是去见面了,在礼教的束缚下教古人谈恋爱很难。 张阳叹道:“这样也好,至少有个联系,谈恋爱嘛,最重要还是要面对面谈话,这样才最好,找个机会见面。” 李承乾又来了精神,“如何找机会?” “三天后曲江池,我正好也要去一趟,我来安排机会,太子殿下就不要出面了。” “这样也好。” 照理说太子和苏氏也不过见了一面,两人之间有感情基础吗? 张阳想到自己那时候一贫如洗,追求李玥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光是想想当初那个场景,还是以治病的借口接近她的。 又看了看太子的神情,张阳又道:“我会安排在下午,就以玥儿的名义去约见苏氏,两家女卷相见也不会说什么,之后太子殿下恰逢其会地来就好了。” 再是关注李承乾的神情,嘴角微微上扬,眼神中带着憧憬。 嗯,果然是恋爱的味道。 “其实还有一事,孤有些忧虑不知道父皇是不是察觉到了。” “仔细说说。” 李承乾将他父皇在甘露殿的问话讲述了一遍,再是补充道:“你放心,书信的内容孤都是用封蜡封着的,没有人打开看过,若是有人打开过的痕迹苏氏会知道,她也不会再回信了,现在孤已经把这些信烧了,父皇找不到痕迹。” 李世民关注太子的成长,更关注与太子走动的人,不管怎么说也是一国的储君。 张阳翘着腿思索,“说不定你父皇已经在猜疑,太子妃的身份要是干净也就罢了,这要是被陛下猜疑别有居心,别说苏氏能否成为太子妃,怕不是苏亶一家人都要倒霉。” “孤也担心。”李承乾的神情立刻凝重了。 “以陛下的性格,我觉得这件事也不是没有办法,就看太子殿下能否拿出勇气了。” 李承乾皱眉还在思量,仔细听着这番计划。 送走太子的时候,张阳看他还是愁眉不展,“太子殿下也不用太过忧虑,我觉得机会还是很大的。” “但愿。”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走出小巷。 等太子离开之后,李玥这才从房间里走出来,“此事让皇兄很为难。” “教人恋爱果然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张阳看着李玥的眉毛旁长了一颗痘,“最近上火吗?” 李玥摇头,“没觉得。” 她忙用发髻挡住眉毛旁的小痘,又倒了一杯水,“我也不是有意偷听的,院子就这么大,就连小武都听到了。” 张阳接过温柔的茶水,“我觉得红楼,梁祝和西厢这三卷书的效果很不错。” “什么效果?” “爱情!这是爱情的启蒙,让我们中原大地的少男少女都有了爱情的向往。” 李玥俏目瞪着,“夫君说这话不羞吗?” 张阳神色澹定,“这有什么好羞,爱情本就是人类的正常感情。” “夫君说得也没错。”李玥在一旁坐下,“有了爱情,就算是再苦再累我也愿意陪着夫君走下去。” 夫妻俩相视一笑。 “我也想要爱情。” 奶声奶气的话语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气氛,张阳低头看向小武,“你还是个小孩,做你的题。” 小武不服气地抿着嘴,快步走回了屋中,闷声继续做题。 恶毒的皇帝以上官仪为要挟。 不能皇帝讲道理,要先积攒实力,掌握更大的话语权才能与皇帝讲道理。 骊山要发展,为了更好的退休生活也是为了保全一家子的安定。 天不亮夫妻俩就起床了,许久没有上朝,这么早醒来,张阳还是睡眼惺忪的。 李玥耐心地帮忙穿官服,“夫君是不是瘦了?” “有吗?” “嗯,官服显得宽大不少。” 再是仔细看了看,确认了没问题,李玥再给自己穿上外衣,“我去给夫君准备洗漱的热水。” 院子里静悄悄地,自从和小武换了房间之后,小熊也回到了自己的小窝睡觉。 推开门走到院子,它还死死睡着,正是它恢复精力的难得时机。 李玥做好了粥,小武也早早睡醒了,她目光呆滞地洗漱着,也没什么精神。 简单对付了两口早饭,天边已经有了鱼肚白,张阳拿好自己的笏板,急急忙忙走出家门。 从小巷一路走到长安城,街道上已经有了不少行人。 人们的生活作息按照四季变换着,夏天的时候早晨的温度最是让人舒服,早早起床为了一天的生计开始忙碌。 从朱雀大街一路走,张阳走入皇城到了承天门前。 等待着宫门打开,张大象回头看了看,还有些愣神,再回头看了看,确认之后使劲揉了揉眼睛。 再是走上前,他三缄其口有话又说不出来。 “陛下说瓦片再不上朝就让许敬宗去治理西域,我念及旧情这便来了。” “当真?” 话刚刚说完,许敬宗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身后。 朝着承天门先是行礼,许敬宗一脸的悲怆,“小官为了社稷,为了外交日夜不眠不休,陛下为何会如此说?” 张阳拿着笏板重新站好,“我开玩笑的,像你这样的人要真去了西域,指不定半道就跑回来了。” 许敬宗笑得尴尬,“下官其实没这么不堪。” 不多时张大素也来了,他的精神不好,最近总是编撰译本一直忙到了深夜。 承天门打开,一众文臣武官走入。 李百药也恰逢其会走来。 张阳带着自己的礼部班底再次走入太极殿,站在六部尚书之列。 一个许久没上朝的尚书突然出现在朝堂上,此刻的议论声也挺多。 李承乾站在朝班的最前面,朝着礼部的位置特意看了一眼。 和皇帝打好交道很重要,和太子打好交道也一样重要。 不论是职场还是朝堂都一样,给老板打工兢兢业业会得到夸奖,是个好员工。 要是能够和老板一起杀人放火,那你就会成为老板最信任的人。 李承乾能不能成为未来的老板还不好说,碍于交情这个忙也该帮。 正是思量之际,张阳发现一个人影站在了自己的面前,抬眼一眼是魏征,“郑公,您站错位置了。” 看魏征不讲话,张阳又道:“还有您挡住我了。” “你已是中书侍郎,应当站在中书省的队伍中。” 张阳回头看了看许敬宗。 许敬宗又道:“下官以为张尚书这个位置挺好,只要抬眼就可以看到陛下,多亲切呐。” 张阳点头,“嗯,可不咋滴。” 魏征听着两人一唱一和,无奈摇头由他去了,迈步离开。 李世民准时出现在朝堂,他迈着坚定的步伐带着自信的笑容,在皇位端坐正在散发了作为天可汗独有的霸气。 张阳跟随群臣行礼。 “陛下!臣听闻阿史那杜尔已经回到长安城,礼部为何迟迟不安排。” 话语声进了耳朵,张阳心中万般懊悔,为什么要来上朝。 整天就知道弹劾,还让不让人好好做官了。 许敬宗站出朝班回道:“外交院已经将诸多事宜交给了中书省,只是为何不对阿史那杜尔是因为中书省还在考量。” “阿史那一直都是突厥王廷姓氏,兹事体大,自当慎之又慎。” 许敬宗的一番回怼让朝堂鸦雀无声,张阳暗暗竖起大拇指,果然是我礼部的二把手。 又有文官站出朝班,“陛下,臣听闻礼部私自派门下省李义府前往辽东出使高句丽是否有此事。” 张大象站出朝班回话道:“李义府从门下省迁到礼部是正常的流程,吏部批复核准,并且登册造桉,再者外交院一直以来都有独自派往使者之权,此乃陛下与中书省的安排,诸位若有异议可写奏章,递交中书省,再让中书省定夺。” 一番话不偏不倚,咱们礼部的班底结实,而且大家都被弹劾多了,甚至都有经验了? 又有文官站出朝班讲道:“不知道派李义府前往高句丽所谓何事。” 张大素跟着站出朝班解释道:“问询高句丽事宜,还有诸多安排,诸位可以过问外交院事宜,只是外交院可以向中书省与陛下禀报,与尔等无关吧。” 太极殿内一片安静。 这就是外交院的凝聚力,在张阳手底下所有都拧成了一股绳。 “臣听闻外交院正在准备封禅事宜,敢问陛下还要奔赴泰山封禅吗?” 闻言,李百药朗声道,“礼部从未做过泰山封禅事宜,当初唐俭确实与下官说过这件事,下官已然回绝。” 李世民沉声道:“唐俭有这事吗?” 唐俭站出朝班回道:“陛下,确有这事,当时李侍郎确实回绝了下官的建议。” 说完这话,唐俭再次行礼,“妄谈封禅之事,臣知罪。” 李世民没有讲话,更没有说要责罚,看来在封禅这件事上,做天可汗的态度显得有些犹豫了。 终于天可汗开口了,“弹劾要有实证,若无实证便罢了。” 大半年没有上朝了,张阳心头一种很不妙的感觉,这才恢复上朝的第一天,怎么如此多人来弹劾自己。 还是说大家一起约好的。 武将那一块几乎是得罪死了,文官这一块大家恨不得活撕了自己。 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岳父,有皇帝在至少自己的小命无虞。 第四百一十八章 他来上朝,朝堂乱 “陛下,臣弹劾张尚书私自拿住突厥牧民牟利,阿史那杜尔几次状告无果。” 李承乾躬身回道:“当初父皇在骊山避暑期间,阿史那杜尔几次在承天门状告,儿臣与房相查阅过,也问询过一些突厥人,所谓草原承包也是为了牧民心甘情愿。” 面对这么多人的弹劾,这个小子还能站得这般镇定? 李世民颔首道:“张阳,这件事你就不想说什么吗?” 回头看了一眼弹劾的人,这些人都是有备而来,看来为了今天已经攒了不少的弹劾理由。 也不知道怎么了,回头的一刹那有一道目光冷不丁瞧了自己的一眼。 再想要搜寻这道目光的来源,也找不到了。 太极殿数十个文臣多数都低着头。 屡次三番弹劾,早有预谋,文官中必定有联盟,想要将自己这个大唐文臣败类踢出去? 看向李世民,张阳回道:“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此事是张尚书所作,莫非外交院还有所参与,当年张尚书以权谋私,如今又要再犯吗?” 回头看了看讲话的人,也不知道对方是谁。 改天让牛闯去他家门口倒夜香出口恶气。 清了清嗓子,张阳回道:“承包草场之事都是草原牧民心甘情愿,双手和睦达成的买卖,其次外交院除了我没有其他人参与,再者是牧民主动来承包,并没有威逼利诱。” “最后,参与这场买卖也都是魏王与宗室旁系的宗亲,这最多算是宗室买卖,还请诸位明白突厥自颉利之乱与薛延陀之乱后对大唐的态度并不好,如此做也不过是安抚突厥人心。” “张尚书此话说得漂亮,敢问是想要在草原圈养兵马也?” 张阳深吸一口气,“突厥所得战马骊山皆卖给了军中,李绩大将军亲自验收,我们骊山收了羊毛和羊群,便没有其他事物,如何圈养大军。” 被人弹劾总是浑身不舒服,这种打小报告之人也着实讨厌,比那些举着圣人典籍到处宣扬君子之道的人还要可恶。 张阳再是讲道:“还请诸位弹劾我的时候查清楚事实,我张阳行的正,站得直,不惧尔等蝇营狗苟。” “好一句蝇营狗苟,希望张尚书真没有把柄落在我等手里。” 张阳抬首道:“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我一身正气,何惧你们千夫所指。” 李世民顿时来了精神,不得不说这确实是好诗文。 太极殿甚至传来了磨牙声,有人恨得牙痒痒,这么一个败类,竟能当场作出如此诗文,老天瞎了眼。 “好一句别有人间行路难。”颜师古朗声道:“敢问张尚书,是我等欺凌与你?” 张阳惆怅道:“难道你们这样就不是对我一个新晋的中书侍郎的霸凌吗,我告诉你们我不怕,有道是万里戈鋋尽,谁堪此时雄!我一身正气,我怕谁!” “好,好一句谁堪此时雄,下官记住了。” 这梁子结下了,而且结死死的。 “河间郡王为维护骊山生意,私自调人保护棉花护送,是否擅用私权!” “你放屁!”李孝恭向着这些文臣大喝一声。 相比之下,李孝恭就不是文化人,也不会作诗文,话语干练,三个字你放屁,铿锵有力。 颜师古又道:“敢问一队队兵马从何而来,臣还听说程大将军的卫府兵马也有参与其中。”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程咬金身上。 不得不说,程咬金是大心脏,当着这么多的人面竟然站着睡着了,而且隐约有鼾声。 】 牛进达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推了推他。 大将军这才恍然而醒,他看了看四下确认没有下朝,陛下还在坐在位置上。 回过神又发现众人盯着自己。 “知节,他们说你调用卫府兵马来护送棉花。” “他放屁!”程咬金的大嗓门在太极殿如同炸雷,“那是某家部曲。” “哦?大将军的部曲都有战马?” “某家有钱买得起!怎么了?” 这些文官弹劾谁不好,弹劾程咬金。 一场骂战在程咬金与颜师古的骂战中展开,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脱了鞋子丢向程咬金,没砸到其人,倒是砸中了正发呆的李大亮。 鞋拔子甚至在脑门上留了个印记。 再怎么说也是刚刚征讨吐蕃回来的将军,心气正高,李大亮也不是好欺负的。 骂战逐渐扩大,眼看就要动手。 张阳欣赏着这一幕,文臣武将一个个如此有活力,看文武双方骂战,这才是最好看的风景。 再看那只罪魁祸首的鞋子,一个人趁着文武双方动手的时候把鞋子给捡了回来。 捡鞋子的人正是唐俭的儿子唐观。 对方也注意到了目光,面色赫赫干笑着。 张阳报以感谢,转移火力。 唐观拱手表示不用客气。 直到李世民看不下去了,这才喝止这场乱战。 众人不再动手,也好不狼狈。 程咬金手里抓着一把头发,也不知道从谁头上揪下来的 等文臣不再弹劾,朝堂又安静下来,这才开始早朝的正常流程。 李世民又扫了一眼众人这才下朝。 走出太极殿,许敬宗拱手道:“张尚书一句别有人间行路难,道尽了我们外交院的处境,还请尚书放心,我们一定会坚决站在尚书这一边,为了社稷,为了外交院。” 张阳点头,“为了大唐富强。” “对,为了大唐富强。” 李百药也是义愤填膺,众人热血燃起来了。 看张阳一脸惆怅走着,许敬宗好奇道:“张尚书之魄力我等应当作为榜样,不知为何现在愁眉不展。” 张阳揣着手一路走着,“许久没上朝了,好不容易上朝一次,就被霸凌,换成你你会开心吗?” “我等一身正气何惧蝇营狗苟。” 不搭理许敬宗的这番热血,张阳走向唐观,“刚刚多谢唐兄出手相助。” 唐观拱手道:“不客气。” “能够上朝了,这是升官了?” “下官刚刚入户部,也是父亲让颜师古安排的,有秘书监的监正提拔自然无碍。” 张阳揣手继续走着,“既然是颜师古提拔,为何也要将祸水引向他,我可看到你捡鞋子了。” 唐观黑着脸道:“心里气不过,我虽说写不好字也就罢了,自认没有学识,他颜师古安排一个不识字的人取代了下官原本在秘书监的位置。” “有这事?”张阳很是讶异,按照唐观的意思他已经够差了,颜师古竟然还安排更差了的人坐在他坐过的位置上,这不是他笑话人吗? 明里暗里多少有点欺负人的意思,什么货色都能去我坐过的位置。 大概是这个意思。 唐观咬牙启齿,“为此家父送了不少古玩予他,真是可惜了。” 张阳又道:“这样的人留在朝堂迟早是个祸害。” “嗯,确实是个祸害,秘书监因为他乌烟瘴气,不识字的商贾子弟都能进,实乃我朝堂败类,有生之年必除之。” “慢着。”张阳疑惑道:“颜师古举荐你,你还要除了他,唐兄这是……” 唐观拨开额前的发髻,脸朝天空又晃了晃脑袋,摆出一副很潇洒的模样,“其实在下志不在为官之道,此生必要写出如红楼这般的书籍。” “唐兄壮志凌云,在下佩服。” “张兄面对千夫所指未有退让,实乃我辈楷模。” “过奖过奖。” “彼此彼此。” 张阳纠正道:“唐兄还是要多读书。” 唐观闻言点头,“那是自然。” “既然唐兄父亲送去这么多东西,唐兄又另有志向岂不是浪费?” “家父不懂我之志向,实属无奈。” “下官倒有一个办法,既能从此离开朝堂一心钻研文学,还能除掉颜师古。” “什么办法?” 张阳一字一顿道:“举报他。” 唐观深吸一口气,“与张兄一番话,在下如醍醐灌顶,用完午饭便去中书省递交奏章,看来以后便不能在长安城住了,会被家父打发回乡种地,少不了一顿毒打。” “无妨,总有人间行路难,只要不放弃。” 唐观重重点头,“受教。” 张阳也拱手,“有劳。” 与臭味相投的人聊天就是格外愉快,尤其是唐观这种有志向的人。 回到家的时候,李玥正在挥着手中的横刀,一下下噼着木柴,心情都写在脸上了。 张阳拿过她手里的横刀,“这刀很锋利,不要轻易拿出来比划。” “听闻今天又有人弹劾夫君了。” “小事情,习惯了。” “要不要让杨婶去教训他们一顿,婶婶的身手很好,深夜潜入揍完再回来,保证没人发现。” 张阳苦笑道:“那倒不必,我打算让牛闯去他们家门口倒夜香,这比揍他们一顿解气多了。” “也好,就按夫君说的办。”李玥写好一份书信让婶婶交给苏氏,安排曲江池见面。 第二天的早晨,天刚刚亮,长安城的街头传来一声尖叫。 有好几户朝中文臣家的家门被人倒了夜香。 张阳站在太极殿听着众人议论,纷纷在讲这件事谁干的。 见有人看向自己,张阳站得笔直,“看我做什么?不是我做的。” “那是谁做的。” “呵,我怎么知道。” 眼下他们有两个怀疑对象,除了张阳另一个是程咬金,全长安都知道程咬金不好惹。 要说张阳好歹算个文官多半作不出这种事情。 文官都喜欢谋定后动。 等李世民来了,早朝开始,就有十多个文官站出朝班,大家意见一致指向程咬金,“陛下,臣等家门口被人倒了夜香,必然是程咬金所为。” 大殿内安静了一会儿。 程咬金先是把手中的板子交给一旁的牛进达,缓缓卷起袖子,面色涨红怒声道:“呔!老夫和你们拼了!” 李世民刚想说住手,程咬金已经大步流星冲向这些文官。 张阳入定般站立,牛闯办事很效率,就是太效率了。 本来只有三五个文官弹劾,他愣是泼了十多户? 看程咬金以一敌十数人,竟然不落下风。 李世民痛苦地扶着额头,张阳不上朝期间朕的朝堂好好的,怎么他一来朝堂就不太平了,邪门了。 “来人,将程咬金带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一群侍卫冲进来架住了程咬金,奈何对方力气太大,挨了好几下拳脚之后总算是制住了。 就要被拖出大殿,程咬金还踹了对方两脚。 一群文官在地上痛苦翻着身,李世民额头青筋直冒,“让太医署的人看看他们有无大碍,罚程知节十年俸禄,撤去他右骁骑职权。” 唐观应该向中书省举报了才对,眼看早朝正常开始了,陛下一直没有动静。 有唐观本人可以作证,这件事应该可以坐实才对。 秉着不做出头鸟的原则,先按兵不动,再看看事情变化。 一直到下朝,也没见李世民提起颜师古的事情。 “唐兄,你举报了吗?”张阳小声问道。 “举报了,我亲自送到中书省的。” “那为何?” 唐观一拍脑门,“昨晚一时兴起喝多了酒水,该是送错了,回去再看看。” “是……是吗?” 看唐观脚步匆匆,张阳再一次怀疑这人或许办不成事,他连字都写不好,他能写举报奏章吗? 扫了一下三三两两下朝的众人,张阳寻到了一个人,这件事让河间郡王去举报? 想想又不合适,李孝恭是朝堂上的老油子了,他多半不会去举报,更不会做出头鸟。 张阳再是思量,想到了一个人,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而且此人眼里看不惯人间不平事,当初刚刚入东宫,还弹劾骊山来着。 这些暂且不说,张阳快步走向李承乾,低声道:“今日午时,曲江池。” 李承乾闻言脚步稍停,再是若无其事走向东宫。 正好走到承天门,张阳瞧见了挨板子的程咬金。 场面诡异的是这些侍卫手里的板子轻拿轻放,甚至都没有打到人。 等行刑结束,张阳行礼道:“大将军挨了三十大板,一声不吭下官佩服。” 程咬金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走出承天门。 张阳不依不饶跟上,“敢问大将军的人手为何也在护送棉花。” 第四百一十九章 再见欧阳询老先生 陛下说是打三十大板,殿前的侍卫确实押着程咬金打了三十大板,至于这个板子怎么打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大将军可以不懂事,做侍卫的不能不懂事。 真要是真的打下去得罪了人不说,指不定程咬金这个混世魔王回头怎么打回来。 张阳的脚步跟着,“大将军又被罚了十年俸禄,眼下没有任何的怨言,更是下官的榜样。” 程咬金停下脚步,似乎是受不了这番唠叨,皱眉道:“人才呐,可惜了。” 眼看程咬金就要走进家门,张阳又追问道:“大将军,您还没说呢,我们骊山的棉花买卖,怎么大将军部曲也参与了。” “老夫用红烧肉的生意和李孝恭互换了三成,眼看着骊山富裕某看不惯。” 听着这番回话,张阳注视着程咬金走入自家府邸,老程家的大门很宽敞,彼此朱雀大街上其他各家都要宽敞。 一言不合就动手,对文官也是手下不留情,就差在脑门上刻着彪悍两字。 “你怎么来了?”程处默正巧走出家门。 “朝堂发生了一些事情,我送大将军回家。” 程处默诧异看了看自家的家门,“准备出去打猎,要不要一起。” 张阳揣着手,“午时有事情安排了,就不去了。” “可惜,听说自家庄院的牛又摔断了腿。” “我有大事要办,真去不了。” 程处默扫兴一叹,“也罢,回头让人给你送牛肉过去,之前的酱牛肉很是美味,就是不够吃。” “这回我再多做一些。” “甚好。” 长安城外,牛闯带着自己村子里的人刚刚离开,昨晚干完事情一直躲到了天亮才出来。 “牛哥,我们泼了这么多户人家,会不会泼错了。” 牛闯挠着后脑勺,“你们识字吗?知道那些人家是谁吗?” 几人还是摇头。 牛闯手里还拿着长安城的图,“县侯常说做事要用智慧,来之前就让人打听了这些文官的住处,与其怕出差错不如都泼了。” “还是牛哥高明。” 一群村民脚步跟着,时不时心虚地回头看看,确认没有官兵跟上来。 牛闯又道:“再说了昨晚天这么黑,你看清门匾上的字了吗?” “别说看清了我们连字都不认识,还是牛哥有智慧早早就准备了地图。” 牛闯一脸认真地点头,“县侯常说让我们多读书,咱们平时要跟着孩子们多看看书。” “牛哥说的是。” 最近牛闯一直都在跟着上官仪学办事的方式,以前没读过书,身为一村里正也没有经验和官府打交道,更不要说一些条例上的事宜,更是一问三不知。 有了上官仪之后,牛闯觉得自己的担子少了,从地位上来说,上官仪从一开始来到村子,很快就得到了村民的信任。 牛闯也渐渐发觉自己在村子里的号召力也大不如从前。 看上官仪正和武士彟正在商议扩建工厂的事宜,他急忙走上去旁听,多学学别人的办事方法。 对太子来说今天是一个重要的日子,也是迈出重要一步的一天。 曲江池中央的水榭,炉子上正熬着一碗肉骨头粥,李玥的胃口不错,连吃了两碗。 张阳道:“味道寡澹了一些,你最近有些上火尽量控制一下伙食。” 李玥擦去嘴角的粥,带着小武去一旁做题。 杨婶带着一位老人家走入曲江池中,一直领到近前。 张阳嘱咐道:“过会儿太子和苏亶一家也会过来,还请婶婶去门外照看一下。” 杨婶点头走向曲江池外。 等欧阳询拄着拐杖走来,张阳盛了一碗粥,“今天的天色阴沉也很闷热,看起来又要下雨了。” 欧阳询已老迈不堪,他走到水榭中仔细闻了闻,“好香的粥。” “您老尝尝?” 欧阳询放下手中的拐杖坐在一旁,先是浅尝一口,“来时确实没有用法饭食,老夫年纪大了,牙口不好,吃这种粥倒不错。” 张阳递上一个木勺,“家中妻子有身孕,之前孕吐严重现在伙食上的口味也比较重,导致现在上火,又不能胡乱喝药,我这才煮了口味清澹的黍米粥。” 一阵凉风吹过,欧阳询剥开嘴边的胡须,一口接着一口把碗里的粥喝完,“喝完你的粥,老夫感觉到五脏六腑都有暖意,许久没有吃得这般痛快了。” “抱歉,学生用这样的方式来邀请老先生,不好上门过问老先生的身体,出此下策。” “老夫听说今日朝中有不少人在弹劾你。” “在下年轻气盛,为人处世难免有疏漏,其实朝中诸多文吏对我的意见,我还是能够接受的,有时间也可以改。” “改?”欧阳询笑道:“你不像是能改的人。” “是吗?”张阳点着头喝了一口茶水。 “面对千夫所指你都毫不退让,老夫以为你是一个认定了目标就不会改变的人,你不会改的。” 欧阳询说着话声声叹息,他望向曲江池广阔的湖面,“许久没来这里了,听说陛下将此地封了,你是如何进来的?” “不瞒老先生,其实我和陛下达成了条件,现在曲江池就是我的后院。” “原来如此。”欧阳询抚须点头。 这老人家竟然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还是人到这种年纪了,就算是皇帝退位了对他来说也不是一件大事。 “老先生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归隐山林,慢慢老死。” 张阳摇着手中的蒲扇,“老先生说得好坦然。” “人终有一死,老夫的棺材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入土。” 张阳清了清嗓子,“这话不吉利。” 欧阳询笑道:“现在喝了如此有滋味的粥,老夫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动不动就说死活得和我老师一样,太煞风景。” “张公瑾还活着?” 欧阳询的语气终于有了诧异,张阳无奈点头,“活着呢,活得好好的,我们骊山这般养老的好地方,最适合您这样长寿的人。” “记得是北征突厥回来的时候,有人说张公瑾活不过两年,那时老夫还感慨正是壮年的他要英年早逝了,有杜如晦在前,不想再走一个谋臣。” 张阳用池水洗了洗竹筒杯子,给欧阳询倒上一杯白开水,“其实我骊山有很多养生之法,延年益寿也是我们骊山医馆团队在钻研的大项目,太上皇他们都在骊山,您老也可以去走走。” “住就不用了,老夫想去骊山看看张公瑾。” “那好,我来安排。” 欧阳询点头,又从怀中拿出一卷纸,“老夫近日钻研出来的字帖,这便送你了,这一辈子专研书法,能留给后人的东西不多,有一份算一份。” “多谢老先生。” 看太子已经来了,欧阳询站起身:“老夫就先告辞了,下次相见老夫会带着褚遂良来,他的书法造诣一样不差。” “老先生慢走,等我将事宜安排好,还请老先生去骊山走走,山好水好人更好,保证老先生满意。” “嗯。” 欧阳询点着头拄着拐杖一步步走远。 李承乾见到欧阳询也是连忙行礼。 大唐的老人一个个接着离开,对大唐来说损失,这种损失也是不可弥补的,看着这位古往开来楷书第一人的背影,张阳躬身一礼。 】 老人家年纪越大性格越古怪,让人难以捉摸,老先生活得洒脱值得佩服。 一直等欧阳询走出了曲江池,李承乾这才快步上前,“老先生是来见你的?” 张阳揣手道:“我来曲江池散心正好撞见老先生,相谈一番不是很愉快,他便离开了。” “相谈不愉快?孤看老先生的神色面容挺好吗?” “是吗?” 李承乾再一回神,“不说老先生,先谈谈苏亶一家,你说的办法该如何做。” 张阳重新坐下来,“在你父皇眼中太子是向苏亶问及政事,不能牵涉他的女儿,想要陛下打消疑虑也简单,只要与苏亶发生口角,有政见不合之处起了争执,而且这件事要被陛下知晓。” 闻言,李承乾释然一笑,“孤受教了,长安城的青年才俊中还是你最阴险。” “就当殿下夸我了。” 看张阳厚脸皮又有些得意的模样,李承乾想要再说什么,只好无奈笑笑。 给太子也盛了一碗粥,苏亶带着自己的女儿也来了。 张阳朝着远处向他们招手,又对李承乾道:“接下来的事情就看太子了,我与苏亶还有话说。” 李承乾难得脸红,看着走来的父女俩人,慌张走上前行礼。 张阳坐在水榭中远远看着,“有道是喜结良缘,苏少监的女儿能够嫁给太子殿下实乃一件好事。” 苏亶还穿着黑袍官服,这官服看起来很老旧都浆洗褪色了,想来苏家也并不富裕。 要给太子安排一个富裕的亲家其实也不错,做皇帝的不希望储君被女方家世控制。 就选了最不起眼的苏亶。 苏亶四十多岁的模样,个子并不高,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事情的来由都听小女说了,张尚书下官以为既然皇后与陛下有意将小女嫁给太子,何必再徒增如此多的曲折。” 张阳一脸的愁容,“苏少监,我和太子既是储君与臣子,更是朋友,身为朋友要帮的忙我一定会帮忙。” 苏亶拱手向太极殿行礼,“既然是陛下来抉择,臣子的看法又有何用。” 张阳看了看远处,太子和苏氏正说着话,两人之间还隔着半米远的距离,都低着头不敢看对方。 啊,这该死的青涩。 说来太子谈个恋爱不容易,而且这是太子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张阳收回目光又看向苏亶,“苏少监觉得这件事全凭陛下打算,你心里对喜结连理这种事依旧抱有迟疑?还是说你本意上没有想过自己女儿的未来。” “嫁娶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太子也是,家中小女也是。” 明明比张阳年长,可对方表现出来的压力比之朝中其他人并不少。 苏亶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向张阳,而自己只是一个给皇帝整理典籍的秘书监少监,哪里来的职权。 张阳年纪轻轻就得到如此圣卷,位列六部尚书,这是自己一生都达不到的成就。 从这个人发迹开始,张阳不过十九,到现在年过二十有三,他在朝堂为官倒也坎坷,一次剥去了官身,又被陛下重新起用,甚至还能开辟外交院。 到如今立功不少,甚至被封县侯。 苏亶低声道:“嫁娶之事,下官以为太子要娶或者是陛下的安排,下官都无法左右。” “苏少监,在你们眼里或许礼教永远是第一,既然太子和苏少监的女儿能够情投意合,我觉得我们应该尽力促成这件事才对,让我们大家都没有遗憾。” 苏亶点头,“若是太子对小女有情,再能结为连理,下官自然也是高兴。” 得到这位太子未来老丈人的肯定,张阳心中的石头也终于落下。 张阳给他倒上一杯茶水,“那我们是在一条船上的人,有些话我也就明说了,身为父亲你希望自己的女儿能有个好归宿,与其嫁给陌生人,不如我们就此顺手推舟。” 苏亶站起身行礼,“小女确实对太子有意,若能结为连理,这份天大的人情下官必定铭记在心,以后但凡有用到下官的地方,张尚书尽管安排。” “你为了女儿也是不容易。”张阳扶着他,“再怎么说你都是长辈,别对我这般毕恭毕敬,我很不适应。” 苏亶又道:“下官一直以来都没有主见,遇事也不会做决断,还请张尚书安排。” 张阳点头,“我接下来的话语你可听好了。” “下官一定铭记。” 一个计划在张阳的口中说出,期间李承乾和苏氏的距离又近了一些,不多时俩人已经可以肩并肩走在一起了。 为了爱情太子愿意冒险,苏亶为了自己的女儿都能够放下长辈的身段。 这门亲事说什么也要成了它。 一直到了傍晚,和苏亶安排好了接下来的事宜,他才带着女儿离开。 第四百二十章 弹劾颜师古 李玥教完了小武做题,俩人把水榭收拾了一番,准备离开。 见太子还看着别人看女儿离开的方向,张阳走上前,“人都走了,看不见了。” 李承乾收回目光,“孤还要多谢你的安排。” 张阳拍着他的肩膀,“谈得如何?” 李承乾痴痴笑着,“她说孤很有学识,她也喜欢读汉书。” “臣争取让太子与她单独相处,你们在聊汉书?” 李承乾点头。 张阳又道:“没有其他的吗?” 李承乾又点头,“孤……孤当时没想这么多,能够见面孤已经很满足了。” 看他脸上还发痴的笑容,这就是初恋的人。 张阳叹道:“太子殿下好好回味吧,我先回家了。” 李承乾点头,“嗯。” 可竟然还嗯……这太子一旦陷入爱情中,好像没了思考能力。 张阳带着两位婶婶,李玥和小武回家。 “也不知道小熊自己在家会不会饿肚子。”小武嘴里滴咕着。 来时,小熊死活不肯离开家,这头熊这两天懒得出奇,趴在地上拽也拽不动。 回到家里的时候,小熊正趴在它的碗边。 小武双手叉腰迈着小短腿,正数落着它,言语里说它不去曲江池饿了一天自讨苦吃。 张阳狐疑道:“媳妇,你说这头熊能听懂吗?” 看小武训斥着小熊,颇有一副大人模样。 李玥把欧阳询的字帖放在桌桉上,“多半能听懂。” 张阳惆怅道:“人和动物还是有区别的,它们或许能够听懂大半,可听狗叫十多年,愣是听不懂狗在叫唤什么。” 李玥皱眉看了眼夫君,“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话语。” “很奇怪吗?我觉得是正常的问题。” 宫里,李世民正听着房玄龄禀报河西走廊的建设准备事宜,有了足够的银钱,天可汗的底气也大了许多。 宫里的日子还是一样节俭,燃眉之急算是解除了。 房玄龄躬身道:“深秋十月便可以动工了。” 李世民颔首道:“此事宜早不宜迟。” “臣明白。” 李君羡走入殿内,看房玄龄在场有话不好开口。 “有何事你直说便是。” 李世民悠哉的喝着茶水。 “喏。”李君羡躬身行礼,“一个时辰前太子殿下与苏亶发生了口角之争。” “口角之争?” “没错,因为之前苏亶的女儿随皇后一起到曲江池见过汝南公主,公主殿下有意邀请她再相聚,苏亶也随之同行了,太子知晓后便也跟着而去,离开时俩人在曲江池外,因为官学开办事宜发生口角,吵闹许久。” 房玄龄躬身低着头没讲话。 李世民沉声道:“承乾还是抓着官学之事不放。” 朝中自然也想鼓励各地州府开办官学,可目前朝中用度紧张,别说各地州府。 李世民颔首道:“官学开办事宜还是老样子吗?” 房玄龄回道:“陛下,这确实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还要经过仔细考虑,朝中一定在盯着,若形势好了,自然也可以抓紧,目前长安周边的郡县还算顺利。” 这确实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好的事宜,需要各方配合不说,各地州府还要安排各地乡绅交好。 “此事容后再议。” 除了办好李承乾的事情,对张阳来说还有另外一件事需要办。 颜师古身世显赫,家祖更是颜之推,像他这样的人生来就在士族中有不错的地位。 再加上此人确实有才学,士族众人自然也追捧他。 享受着这种追捧,颜师古又在朝中任职,投效他的人一样很多。 他也一直按照士族中的方式活着,以这种方式加上他的地位,自然能够获得很多资源以及人脉。 而这种人也是最反对科举制度。 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价值观不同,更不可能成为一路人。 士族对选举制的垄断影响了皇帝的权力。 五姓七望更是其中最大的势力。 在一定时期皇帝甚至要向五姓低头,他们是地方的门阀,甚至其权力比之州府还要大。 州府官吏由他们选举,朝中更有他们的口舌。 只要他们想做,划地而治也不是不可能。 这就是矛盾所在。 而这种人嫌恶寻常乡野人家,颜师古身后的士族几乎垄断书籍的传播,控制读书人,圈养士子成为他们的口舌。 控制读书人是他们真正的目的,成为千年门阀世袭罔替是他们的终极目标。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会扼杀新思想,会掐灭任何对他们不利的苗头。 让这个世界还处于旧秩序和旧观念的统治下,他们就是无敌的。 张阳写完两封书信,看着天色还未入夜,“麻烦婶婶将这两封书信送出去,红色封蜡的送去长安城徐孝德家中,黑色封蜡的送到村子里交给牛闯。” “喏。” 李玥正收拾着院子里晾晒的衣服,在平时起居上她那怀着小生命的小腹倒还没造成太大的影响。 夜里饭菜上桌,李玥苦着脸看着眼前的菜色,“当真要如此寡澹吗?” 张阳把鱼汤盛出来,“孙神医说了,你这上火的情况,不能用药,饮食要清澹为主。” 李玥捧着碗喝了一口鱼汤。 小武不挑食,两只葱油荷包蛋就能吃得很满足。 美好的一天过去,夫妻俩每天都在期盼着这个小生命早点到来。 早晨天还没完全亮,正是上朝的时候。 张阳早早来到承台天门前,等着宫门打开照例上朝。 李孝恭和程咬金站在一起低声在议论着,张阳凑上前仔细听着,原来是说起了生意份子的事情。 老程家也需要银钱,程咬金要为自己的儿子程处默谋一份好亲事,让李孝恭帮忙打听有没有合适的女孩子。 正说着,程咬金的话语突然停下,他目光看向张阳,“张尚书,别人偷听的时候多少会遮掩一番,你这是……” 张阳重新站好,“我没在偷听呀。” “你的耳朵都快到老夫的嘴边了,还说没在偷听?”程咬金一脸的不屑,“呵,好事之徒。” 俩人的对话停下,张阳站回了原本的位置。 礼部几人也陆陆续续到了,承天门打开,一众官员走入。 每每走向太极殿,大家都沉默着没讲话,四周只有脚步声。 还有些清冷的晨风吹过,天边的鱼肚白还在,阳光还没照到天空,等太阳出来天空的乌云也会被驱散。 张阳挺直腰背,迈步走入太极殿,来到自己熟悉的位置上站定。 只有在太极殿等待的时候众人又会小声议论几句。 太监的一声高喝,李世民走入殿内,一众官吏齐齐行礼。 早朝正式开始,兵部禀报了这一次派往吐蕃和西域的兵马安排,以及各卫府派出的驻军多少。 吏部禀报这一次科举过后,官吏都已经安排妥当。 户部禀报完今年的赋税情况。 又是大唐丰收的一年,李世民脸上多了几分笑容,作为天可汗,大唐皇帝的威严多了几分柔和。 等工部要禀报事宜的时候,不和谐的声音从殿外而来,殿前侍卫站在殿外大声道:“陛下,东宫长吏徐孝德求见。” 】 李承乾也是诧异向殿外看了看。 李世民沉声道:“让他入殿说话。” “喏!” 徐孝德穿着一身黑色的官袍躬身走入殿内,他先是行礼,“陛下,臣弹劾秘书少监,颜师古。” 先听到秘书少监苏亶心头勐然一跳,还以为和太子的事情被陛下发现了。 可听到是颜师古,他又长出一口气。 徐孝德又道:“陛下,颜师古其人本事校定古书之职权,却仗恃自己的才能打压清贫寒门士子,而与勋贵权势之人走得近,又与富商之流勾结,收受古物钱财,令诸多大贾权贵子弟混迹秘书监。” 话音落下,李世民喝问道:“颜师古可在!” 正是李世民整顿吏治的时候,徐孝德一开口正好戳在皇帝的痛处。 为了整顿吏治,就连高士廉都已经告老,给李世民让路。 张阳站出朝班朗声道:“陛下,吏治清明乃是社稷根本,偌大秘书监出了此等事不可不查!臣以为若此事属实,应当严惩。” 作为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张阳很不厚道地出来推了一把。 谁让你们天天弹劾我,来吧! 我们互相抓把柄,看看谁先混不下去,你们这般弹劾联盟一个个自诩清高。 斗吧!谁也别想安生了。 朝班中走出一个人影,正是颜师古,他脚步有些慌乱,躬身道:“陛下,秘书监本就是学子所要学习典籍之处,时常整理各类书籍,臣从未收受财物!” 正当此时,同样是秘书少监的苏亶站出朝班,“陛下,据臣所知自颜师古在秘书监任职以来,依仗自己祖父颜之推之名,到处结交权贵,据臣所知,确实有不少商贾子弟在秘书监。” 颜师古闭眼沉声道:“陛下,秘书监任用官吏皆是好学之士。” 李世民沉声道,“你可有打压贫寒士子?” 朝堂上很安静,颜师古这个人什么德行,皇帝不清楚,多数文臣都明白。 从当初太子整理汉书得到陛下的封赏之后,此人行事上更肆无忌惮,在长安城也是交游广泛。 骄傲会让人麻痹大意,因为太子的事情,他越加自傲。 立场不同行事方式也不同,颜师古一派的文臣都是士族之流,也是一直以来反对科举制与官学制度声音最响亮的一派。 更是世家门第旧制度的拥护者。 颜师古看向徐孝德,“徐孝德,你也算是当初东海徐氏后人,自内迁入士没少靠他人帮扶,你何故弹劾与我。” 徐孝德躬身道:“就算是张尚书的骊山有不对的地方臣要弹劾,颜少监也是如此,若颜少监没有做过这件事,下官未有实证自然不会弹劾。” “你!你有何实证?” 徐孝德躬身道:“陛下,敢问户部少仕郎唐观可在。” 唐观应声走出朝班,“下官在。” 徐孝德又道:“敢问少仕郎当初是如何进入秘书监的。” 唐观先是向李世民行礼,“陛下,臣但有所知不敢隐瞒,当初臣能够进入秘书监也是父亲唐俭给予了颜师古不少古物,这才进入秘书监。” 徐孝德又道:“敢问少仕郎,又是如何进入户部?” 此刻站在朝班上的唐俭已经面色铁青,目光盯着自己的儿子。 唐观又道:“还是家父唐俭,家父觉得下官在秘书监没有长进,便又送颜师古银钱一千贯加上古物奇珍数件,这才将下官举荐给了户部尚书卢承庆,而卢尚书也欣然接受了。” 听唐观一句句把事实说出来,颜师古已经是面色惨白。 朝堂之上的议论之声更甚。 李世民闭眼忍受着心头的怒火,“唐俭!” 唐俭慌乱地走出朝班,“陛下!” “你可知罪。” “臣……臣知罪。” “陛下,臣以为唐御史也是希望儿子能够成才,这才出此下策,如若不然也不会送礼给颜师古,所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张阳恰逢其会再施助攻。 “苍蝇不叮无缝蛋,呵呵呵……”李世民冷笑着,“好啊,科举这才结束多久,朕的朝堂之上竟然有这等事!” 张阳又道:“陛下,臣以为朝堂吏治重中之重,应当严查严办,不能冤枉一个好人,更不能放过一个坏人。” 再是行礼,张阳又补充道:“臣是好人。” 听这些话言之凿凿,心说朕还没说要怎么查,你个小子倒是说得快。 李世民颔首道:“郑公!” 魏征上前一步,“陛下,臣在。” “此事由中书省,吏部,大理寺三方一同彻查,一干人等但有徇私皆给朕拿下!” “陛下!” 又一句话语在大殿内响起。 “臣以为应当查没家产,以儆效尤,在查明之前相干人等无事不得出长安城,担心会有人逃跑。”张阳说完又行礼。 眼看张阳又回到他的位置,李世民心中有一种感觉,这小子回到朝堂上,这朝堂就没有消停的一天。 张阳带着礼部班底向李世民行礼,“整顿吏治,以正朝堂之风,陛下英明!” 群臣跟着行礼,“陛下英明!” 李世民站起身扫了一眼殿内群臣,“礼部尚书张阳,东宫长吏徐孝德,唐俭唐观,入甘露殿议事,中书省带人查办颜师古之流!” “喏!”张阳声音响亮回应。 第四百二十一章 利用价值已尽 太极殿内,张阳站在朝班前,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甚至可以感觉到有厉芒在背。 再回首看去,有颜师古周遭的文吏正看着自己,张阳面带微笑向诸位也是稍稍一礼。 旧制度盘根错节,树大根深,想要拔除就需要更强大的实力。 这只是一个开端,以后还会有更多交手机会。 一场早朝草草收场,文臣武将皆退去,留下的都是陛下点名要去甘露殿的人。 颜师古面色惨白,他眼神中的慌乱藏都藏不住,突然伸手指着怒声道:“张阳!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颜少监,我们还是一起去甘露殿再论如何?” “你个乡野小子,不过幸进臣子!老夫祖父是文学大家颜之推。” 张阳揣着手长叹一口气走出太极殿。 李君羡亲自带着这些人一起走。 李承乾不放心一路跟着。 来到甘露殿前,张阳回头看了看,“颜少监,你要不要先进去。” 颜师古下意识退后一步。 看他作态,脚都站不稳了,张阳迈步走向甘露殿。 徐孝德也跟上脚步入殿。 接着是唐俭,唐观父子。 再看一眼李君羡,颜师古这才低着头走入殿中。 李世民正喝着一碗粥,再看眼前众人,“徐孝德,伱在东宫做事多久了?” 徐孝德行礼道:“陛下,臣在东宫任职已有一载。” “当初骊山的一些琐事也是你弹劾的,朕记得你。”李世民一手拿着碗又喝下一口粥。 徐孝德又道:“自是人间不平事,臣自当禀报,陛下乃仁君广开言路,纳谏从善,臣子更当严于律己,悉事禀明。” “嗯。”李世民点头放下碗筷,目光又扫了下眼前几人,“唐俭,朕自认待你不薄。” 唐俭躬身行礼,“臣知错了。” 李世民点头,“念你晋阳起兵之时便跟随父皇,当年又是秦王府的旧人,如今的太平来之不易,程咬金他们就算再胡闹也清楚什么都不能做,更懂规矩,怎么你就敢收买朕的官吏?” 唐俭当场跪倒,“陛下,臣也是为了观儿,希望他有个好前程,是臣一时鬼迷心窍,陛下要责罚就责罚臣,小子们的事宜都是臣安排的。” 李世民让一旁的内侍撤去碗筷,拿起一个砚台砸在了唐俭的头上。 也吓得颜师古一个激灵。 砚台在头顶破碎,唐俭还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自当初跟随朕平天下之人,朕都有善待,待尔等如手足兄弟,朕以为你也该是重情重义之人,唐俭你也年近五十了,都这般年纪还能行差踏错?” “臣……”唐俭三缄其口,又低下头,“臣知罪。” 李世民抬眼看向唐观,“你兄长唐善识还算懂事,你这个做弟弟也不知道学个好榜样,让你父亲犯下这等大错。” 唐观的神情平淡得多,他躬身回道:“陛下,事情是家父安排,做孩儿的就算拒绝只会遭来一顿毒打。” 李世民颔首道:“做爹娘的谁不想自己的儿子可以进士及第。” 唐俭回道:“陛下,人各有志兮何可思量,小子之志从来不是进士及第,而是著书传世。” 甘露殿内安静下来,唐俭伏在地上不敢动。 颜师古的腿正在打摆子,陛下还没开口问责他,已经被吓得不轻。 李承乾站在殿外来回走动,时不时靠近听听殿内的动静,谈话间听到父皇的怒喝,想来此事不小。 按说张阳该是无大碍,便又放心。 殿内,李世民又是扶起唐俭,“你从当初晋阳起兵便一直跟随,当年你也一起北征突厥,还要多亏了你孤身诱敌才有出兵之机,朕可以原谅你但要给满朝文臣武将一个交代,莒国公之名是父皇所封便留着,以后好好住在长安城,休养身体,至于职权朕一应拿走,罚俸五年,你可有怨言?” 唐俭颤颤巍巍道:“臣……臣谢陛下。” “至于唐观本就无心仕途,你就不要勉强他了,一个不学无术的小子想要著书传世,也是难得,朕也去除他一身职权官阶,禁足三月思过。” 唐观也是行礼,“谢陛下。” 李世民先是雷霆震怒,现在又是安抚,他既震慑唐俭也要他心服口服。 还说起当年旧情,给了一个台阶下。 一前一后让唐俭服服帖帖。 李世民朗声道:“张阳你觉得朕的处置如何?” 张阳清了清嗓子,“陛下,臣是一个单纯的人,要罚就罚。” “你的意思是朕做得不妥。” “臣以为陛下这般轻拿轻放会落下话柄,这是为陛下考虑。” “好一句为朕考虑,那你说朕应该怎么罚?” 张阳点头开口,“唐观剥去一身官职,并且永不复用,其父唐俭收买秘书监彦少监,当以收买花用十倍罚款交于朝中,并且拿走其封地所有食邑,保留国公封号,为引以为鉴入狱十年,或发配边关做苦役五年。” 话音落下,李世民沉默了。 唐俭更傻眼了,当初还给他骊山多划了几亩地,现在就这样反咬一口,当初说好的交个朋友。 张阳又道:“当然,换做是臣,臣一定这般做以示警戒,不得有任何的放过和纵然,臣只是建议。” 李世民重新坐下来扶着额头,“朕不是刻薄之人。” “陛下,这不是刻薄的事情,这是规矩这是朝堂的红线,正本清源所在,势在必行。” 李世民苦恼道:“收回封地以及所有食邑,并且处以十倍罚钱,入狱和苦役暂且免了,若查实还有他人这般作为,朕一定严惩不贷。” 张阳躬身行礼,“愿大唐富强。” 终于目光落在了颜师古身上,李世民冷声道:“颜之推有你这样的后人,不知道他老人家若还在世会怎么想?” 颜师古当场跪下,低着头不再讲话。 半个时辰后,李世民的旨意出了甘露殿,唐俭收买秘书监少监收回其封地以及所有食邑,处以十倍罚钱,念其当年征战之功免去牢狱苦役,罚俸十年,此间五年禁足思过,不得见客。 唐观剥去官身撤去一应职权,朝中不再复用,念其指证颜师古不当行为,免去苦役三年,面壁一年思过。 颜师古任职秘书监少监期间收受钱财,以此牟利擅用职权,严查相干人等,颜师古其人受流放之刑,无诏不得迁回原籍,再不复用。 一道道旨意从甘露殿而出,唐俭父子离开甘露殿,徐孝德也跟着离开了。 颜师古被押了下去。 张阳站在殿内行礼道:“陛下,臣就先告退了。” “朕说了你可以走吗?” 刚刚转过身的张阳只好停下脚步,“陛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殿内又是安静了好一会儿,李世民端坐着朗声道:“颜师古有才学而无才能,这才会留他在秘书监。” 张阳点头道:“臣明白。” “你可知朕如此严苛处置,势必遭到他人非议,尤其是士族的非议。” “处置颜师古自然会有非议,但若不处置在他人眼里朝堂吏治是儿戏吗?陛下当断则断,优柔寡断只会给更多人可乘之机。” “朕是仁君。” “其实臣担心的就是陛下自诩仁君为人处世一直手下留情,光讲人情没用,想来陛下比臣更明白这个道理。” 见皇帝不说话,张阳再是行礼,“当初陛下招揽颜师古看重的是此人在士族中的影响力和地位,还有此人的身世。” “敢问朝堂上的做这些事难道陛下朕真不知晓吗?” 宫女和太监安静地站在一旁不敢吱声,他们常常会用余光看一眼陛下的神情,此刻陛下双手放在桌案上握拳,黑着面孔一副就要发怒的姿态。 他们的心里也只能希望此刻张尚书可以不再讲话,再这么下去陛下又要发怒砸东西,辛苦的还不是宫里的人。 张阳的话语还在继续,让一旁的宫女与太监头皮发紧。 “陛下,现在科举已开,官学正在开办,世人皆知陛下求贤若渴,眼下陛下已经不需要颜师古的身世和地位来博取士族的认可,更不需要他在士族中的影响力。” “陛下当初不处置他,是因为他对朝堂还有作用,现在他的利用价值已经没了,当断则断,也该让世人明白陛下要整顿吏治的决心。” 李世民的呼吸沉重,“朕在乎的只是颜师古的利用价值吗?” “难道不是吗?当初陛下与薛延陀兄弟相称,而利用薛延陀来制衡突厥,颉利兵败,薛延陀的利用价值便没有了,陛下又是如何对待薛延陀可汗的?” “在你眼中,朕就是这般唯利是图之人?” “是的。” 一旁的太监深吸一口气,已经做好了面对陛下雷霆之怒的准备。 张阳躬身道:“陛下,臣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滚!”李世民从牙缝中说出话语。 “喏。” 张阳再是行礼,走出甘露殿。 刚走出没多久,就听见了殿内打砸东西的声音,好像是有什么重物摔在了地方,还有一些瓦罐破碎的动静。 张阳加快脚步离开,见李承乾正站在不远处,稍稍行礼,“太子殿下。” 李承乾看了看甘露殿,“与父皇谈得如何?” “嗯,很愉快。” “那就好。”李承乾宽慰点头。 俩人正聊着,见李丽质走来,李承乾开口道,“丽质这是去见父皇。” “见过皇兄,见过姐夫。”李丽质乖巧地行礼,“母后说准备了一些新做的衣裳,想让父皇试试,就是骊山送来的新布料。” 张阳恍然,骊山用羊毛做出来的衣料想来也送到宫中。 有些时候皇家也是骊山的金子招牌,只要皇家在用的事物,在外面便是最好的口碑。 “天色不早了,臣就先告辞了。” 李承乾也是点头,“孤带着丽质去见父皇。” 张阳走了两步又回头,“不用送了。” 李丽质稚气未脱的小脸眉头紧锁,“姐夫的脚步为何这么快。” 李承乾了然道:“或许是家中有急事吧。” 兄妹两人正要走向甘露殿,就见一块镇纸被丢了出来,险些砸到人。 接着是传来一声怒吼。 “他算什么!他敢替朕做主了!” 话音落下,又是一个笔筒被丢了出来,名贵的毛笔散落一地。 李丽质脚步停在殿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进去还是不该进去。 “张阳!朕迟早有天让你跪在殿前,向朕求饶,朕怎么就唯利是图了!你个混账,你个狂徒,你才是唯利是图!” “……” “让你来上朝,朕的早朝就不得安宁!天杀的,老天瞎了眼,一身本领落在了你这等人身上,总有一天你会吊死在朕的承天门前!” 李承乾站在殿外几近石化,他不是说聊得挺愉快的吗? 终于皇帝的骂声停止了,宫女和太监们开始收拾狼藉的殿内。 等父皇走到殿外,李承乾这才回过神带着丽质行礼,“父皇。” “嗯。” 李世民敷衍的应了一声。 李丽质快步小跑跟上,“父皇,骊山送来了新的布料,母后新做了衣裳让父皇试试。” 看到自己的女儿,李世民原本的怒火也消去了大半,“朕去看看。” 相比甘露殿内陛下震怒过后,一片狼藉,最近陛下脾气越来越暴躁了。 而立政殿一如既往地宁静,还有几只鸟儿在屋檐掠过。 长孙皇后正打量着自己裁剪出来的衣裳,“这是骊山新做出来的布料,陛下试一试穿着感觉如何?” 李世民闻言让宫女更衣。 一件厚实的羊毛衣衫穿在身上,李世民仔细感觉着,“衣服倒是合身。” 长孙皇后整理着把衣服的边边角角拉直,“这布料在冬日里穿会保暖,现在倒也不至于穿着。” 李世民又把衣衫脱下来,坐在一旁闷不做声吃着干果。 “说来还是玥儿和张阳懂事,每每骊山有新的事物做出来,都会先送到宫里,孩子们的这孝心可不能辜负,宫里还有一些胡椒给玥儿他们送去吧。” 听着皇后念着女婿女儿的好,李世民心头越发烦闷,沉默半晌,叹道:“要是这小子可以改改他的德行便更好了。”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二章 皇帝的决心 长孙皇后点头,“张阳确实有不少古怪的脾性,就像是玥儿之前说过张阳要将茅厕建在家里。” “呵,他的新家建设得如何了?” “上一次听玥儿说起居室已经建设了大半,还要准备一些家具。” 李世民嘴里凶狠地嚼着干果,“等他新家落成之时,朕一定亲自去看。” 颜师古就这么被押入了刑部,不日便要被发往岭南。 张阳走出承天门,见到有不少文吏也站在这里。 “诸位也都看见了,是颜师古自己的行为导致这般下场,希望诸位为官清廉,格尽职守,切莫被人抓到把柄。” 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再加上挺拔的身高,面对一众文臣有种虽千万人吾往矣之气势。 “张阳!你何故如此添油加醋!”一文吏站出来大声喝道。 “尔等是来为颜师古求情的?颜师古的行为有人证,说不定物证已经在路上了,你们与那颜师古同气连枝?都是一丘之貉?” 众文官目光盯着张阳,以往以为只是一个幸晋驸马,眼下确实一块难啃的骨头。 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张狂的小子了。 这小子的羽翼已有,更有势力。 无论是皇子还是宗室,都有他交好之人。 他是张公瑾的弟子,李孝恭待他如义子,更有魏王是他的莫逆之交。 不知不觉三两年过去,这小子早已不是当年可以随意拿捏。 “我等当然唾弃颜师古所为,更不是一丘之貉。” “那你们这样堵着我做什么?” 唐观正跟随父亲一路走出皇城。 见儿子回头还去看张阳,唐俭一手扭回他的脑袋,“伱还打算与张阳胡闹到几时。” “孩儿只是担忧他会……” “我们家落得这般境地,你还担忧他?” 唐观小声道:“父亲莫非对他已有仇怨?” 唐俭摇头道:“没有仇怨,以后张阳的处境会比我们家更难,没仇怨,这样的年轻子弟早晚会有人对付他,老夫不急于一时。” 唐观稍稍点头,“其实……” “什么都别说了。”唐俭打断道:“以后我们家不参与朝中任何事宜,好好按照陛下的旨意禁足。” 其实唐观很想说这件事其实是自己这个做儿子和张阳早有预谋。 看父亲满不在乎的样子,唐观也加快脚步,“希望张尚书能够平安。” 张阳对众人道:“这一切都是陛下的旨意,我只是谏言而已,诸位若有不服去找陛下即可。” 说完这番话,便在这些人的目光中一步步走远。 在这个世道有人恨之入骨,有人想要置你于死地。 善良也从来不是能够在朝堂上立足的根本,张阳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因为这大唐没好人。 李世民的动作很快,当天下午消息便传遍了长安城。 张阳和媳妇坐在院中听着婶婶的讲述。 正听着李玥皱眉道:“如此看来颜师古是难逃此劫了?” 王婶点头,“想来是如此,在其府中搜出了不少钱财,还有数名秘书监文吏被因此罢免。” 张阳的双脚搁在小熊的背上,“卢承庆呢?” “据卢承庆交代,当初他接受唐观也是受了颜师古所骗,陛下只是斥责了几句,倒也没有处罚他。” 本以为这一次可以借力打力,顺势给卢承庆一个警告,没想到他直接翻脸不认人,说是自己受了唐俭的蒙骗。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又有几人能够说清楚。 骊山,李泰听着自己的侍卫的讲述,让人将这上百册的杂志送入长安城。 这些杂志上写着的都是一些琐事,有很小的一个篇幅写真的是颜师古排斥寒门子弟的事情。 只不过是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可在眼前这个墙倒众人推的形势下,也没有人会替颜师古辩驳。 这人终究也会成为士族子弟们的前车之鉴。 李泰拿着一份杂志交给了皇爷爷。 李渊和张公瑾正下着棋。 李泰还将今日在朝堂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黄昏的阳光洒在这片天地,让宁静的村子多了几分祥和之气。 李渊看完杂志,“不愧是你张公瑾的弟子。” 张公瑾正看着晚霞,“这与张阳有何关系,弹劾颜师古的人是徐孝德,这小子不过是趁机进谏而已。” “借力打力不就暗合太极拳要理,若无提前准备便不会在这份杂志上写颜师古的事情,朕说得没错吧。” 看穿了张公瑾的心思,李渊朗声道:“看来不用我们这些老家伙的庇护,这样的孩子将来也可以在朝堂上与人周旋生存。” 张公瑾喝了一口汤药,“时机倒是不错。” 李渊抚须点头,“有弟子如此,你也可以死而瞑目了。” “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年,以前觉得这个世上没什么好留恋的,孩子们也都长大成人了,家中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了,回想当年再看如今,此刻想多看看人间的风景。” 与颜师古相关的一干人等都被拿下了,罚钱的罚钱,入狱的入狱。 等清算结束,秘书监的官吏所剩无几。 李君羡带着人查抄颜师古的府邸,一直到了夜里才将一应的财物放在陛下面前。 三大箱的铜钱四千贯左右,还有些银饼,甚至有明珠。 李世民冷眼看着,“朝政几经因为银钱无以为继,却有官吏藏富近万贯。” 这只是朝堂上腐败的一角而已。 仅仅只是揭开了一角,就让这位皇帝心寒。 做皇帝的为了朝政省吃俭用,还要给他们发放俸禄,可有人谋私敛财近万贯,如何不让皇帝愤慨。 李世民手里攒着一把铜钱,“朕若不是看在颜之推之名,他这样的人杀了不足惜。” 李君羡躬身道:“陛下,明日刑部便会将他押走。” 先前听张阳讲话,心里一万个不痛快,细细想来这些话也对,颜师古的价值确实利用完了。 宁静的长安城内,万籁俱静,各家各户吹灭灯火。 长孙无忌坐在家中,屋中昏暗的灯火中站着一个人影。 “赵国公,陛下这般处置颜师古太过不妥,士林众人议论,再怎么说也是文学大家之后。” 长孙无忌神情厌烦,“你们为此说情已经有一天了,朝堂要整顿吏治,科举这才刚开多久,这是必须要做的,颜师古行事放肆却落人以柄,是他自找的。” “可是……” “不用再说了。”长孙无忌搁下手中的笔,“颜师古既然是颜之推的后人,更当严于律己,丢了自家家祖的颜面,若你们心中还有对颜之推有敬意,应当一起劝诫他,可长久以来你们对他越来越放肆的行为,熟视无睹。” 长孙无忌叹道:“不用为他求情,老夫以后不想再听到这些话语了。” 来人躬身告退。 长孙冲从房间后的暗中走出,“父亲,这些士林中人是否要安抚。” 长孙无忌低声道:“不用安抚,若他们和颜师古是一丘之貉,我长孙家更应该与之划清界限,当今陛下心中雄心壮志,为了社稷自当要整顿朝堂,是做给科举入仕的人看,也是给天下人看,陛下想要一个什么样的朝堂。” “可士林中毕竟有不少门生都在这些士族门下。” “你到现在还不明白陛下要处置颜师古的原因,平时里叫你多读书,多向人请教,现在却来问老夫为何要如此做?” “孩儿愚钝。”长孙冲躬身行礼。 长孙无忌深吸一口气,“冲儿,天下大势你能否看得清?这世道的对错是非,你心里一定要清楚,一失足便是千古恨,长孙家更要谨小慎微。” “孩儿明白了。” 长孙无忌站起身,“多想想。” 长安城以东的辽东地界,跋涉了一月,李义府日夜兼程终于在这天深夜到了辽东。 迎接自己的正是幽州长史张大安。 “此次前来老师特意让人送来消息,这便来迎接。” 李义府向张大安行礼,“来幽州驻足几日,便要远赴高句丽,不会久留。” 张大安带着他走入城中,“这辽东地界夜里很冷,你该多带一些衣服的。” “下官还是第一次来辽东地界。” “我再给你准备一些御寒衣物,习惯就好。” 幽州城很破败,月光下可以看到城墙上斑驳的岁月痕迹。 城内的房屋很多都是老房子。 “听说张尚书待长史如手足兄弟,自在东宫任职以来便多有照顾,怎么就来这苦寒辽东地界了。” 城内很安静,张大安带着李义府一路走着,身边有三两侍卫护送。 听着城内的风声,张大安低声道:“在以前辽东也是富裕之地,只要好好治理,这里也会是一片富饶景象,此番前来兄长也劝过,只是平生所学总要经过检验,若能治理好也不负十多年苦读。” 听着大安的话语,李义府发现这个和自己当初一起在考场上参加科举的年轻人,谈吐言语的境界比自己都要高。 李义府拱手道:“但凡入仕,有人为了官位为了社稷都希望在长安城或者在朝中谋求一官半职,倒是少见主动要去偏远之地。” 张大安抬首道:“偏远不安,关内便不宁,边城重镇一样重要,兄长常说要我多读书,也不能死读书,换了一种读书方法便如醍醐灌顶,书中文字更易理解了。” “张尚书是家父的弟子,也是我的半个老师,当初要来辽东家中兄长几经劝说,只有张尚书鼓励。” 带着他来到一处房屋前,张大安讲着:“外交院的事宜我不好参与,你也不用与我多说,在这里休息三两日,我安排一些行装干粮,你整顿好再去高句丽不迟。” 李义府躬身谢过。 等张大安带着人离开了,李义府心里还计较,这幽州都苦寒成什么样子了。 这个季节关中也才入秋,这里却如寒冬一般。 再一想又觉得没什么,以大安在长安的依仗又是邹国公的孩子,就算是他治理不好辽东地界,也能够安然回长安。 再不济还有张阳,外交院能够帮扶他。 再看自己一无依仗,又没有才学与经验。 比起张大安,李义府更觉得自己要把握住这次机会。 唯有抓住这个机会,才能比那些人更快地晋升,在朝堂上有了立足之地,将来也可光耀门楣。 一夜过去,这才睡了三两个时辰的李义府便被门外的动静吵醒。 推开门就看到张大安正带着人修建城墙。 张大安眼下有个很棘手的情况,他看着手中的账目。 身边是从长安跟随而来保护自己的几个壮士。 “想要修建好幽州至少还需两千贯钱。”张大安皱眉自言自语,“麻烦你们帮忙传个信给骊山的张尚书,就说建设辽东需要银钱,所需两千贯。” “这便去安排。” 李义府听到这些话语心中感慨,大安在朝中有靠山,而且这个靠山还很有银钱,这是自己所不能与之相比的。 在幽州城休息了两日,李义府带着人再次上路。 张大安还是一路相送。 两日的相处,李义府算是摸清了大安的性情,此人话很少,但凡有言语都是必要的话语,平时要处理这里的事务,也不会其他作为。 这人做事专注的程度令人发指,除了每天必须要做好的事宜,他根本不会分心去做其他的事情。 走出幽州,一路朝着辽东方向而去。 张大安目光看着这片土地,“以前这里便是燕地,后燕失中原后东保辽西,复置幽州,当年北燕南燕被封为两地,好好的辽东郡因为中原战乱,几经无人治理,其实这片土地可以屯田养民,也能圈养战马,南临大海更可出海,兄长予以重任,更要尽全力治理。” 陪着李义府来到一处江边住马,张大安看着远处道:“之后的路就只能是义府自己走了。” 李义府下马走上一条小船,“外交院有交代,高句丽北临辽东,以后你我还望多多照拂。” 张大安点头道:“义府唤我大安便可,你也放心只要一封书信我亦可带着辽东兵马来驰援你。” 李义府再是行礼。 张大安看着船只朝着江的另一面而去,拉起缰绳对身边的侍卫道:“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我们也回去吧。” “喏!”众人应声行礼,跟上张大安的脚步。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三章 一直都是这般恶毒的女婿 张大安策马一路上行进得很慢,跟在身后的官兵也注意到了这位年轻的长史正在观察周遭的村子。 当官兵路过,家家户户都关上了门。 民与官吏之间的不信任在这片土地上表现得很彻底。 多数村落更相信村子里原本的族长或村中长辈,张大安皱眉思索着,还要一步步来才好。 或许兄长在这里的话能够想到办法吧。 这也是如今的症结所在,无法获取乡民的信任更不能在这里施展拳脚,更不要说完成兄长交代的事情。 回到幽州城内,眼下老迈的幽州郡守别说再去治理了,人都已经是老眼昏花。 处理这里的事务之余,张大安还要照料这个老人家,照顾老人家的还有一个仆人,那仆人倒是可以做一些家务。 张大安用一些大枣煮着,再放上一些长安城带来的黍米熬粥。 老人家的孩子与孙儿们都去关中谋求一条出路,这里的大多数能出走的人也都离开,迁往更富裕的汉中一带。 大安将粥端给老人家,再给他收拾院落。 老郡守喝了一口粥,“孩子,不用打扫了,这地上也干净。” 大安看着地面上的杂草,老人家已经老眼昏花,看不清地上是什么样。 “我在长安的时候听兄长说过大枣可以补充气血,来时没想这么多,家里人给准备了不少吃食与花用,我都放在衙内,一时间也吃不完。” 老郡守浑浊的眼睛看着他,“你年纪轻轻为何要来这种贫寒的地方。” 大安笑道:“其实幽州是一片很富饶的地方。” 老郡守喝完了碗中的粥,嘴里还吃着大枣,“是啊,这里以前是一片很富饶的地方,还记得小时候田地里长满了粮食,那时候的日子是真的好。” “嗯,能回去的。” 大安的语气坚定。 老郡守又道:“这幽州有守军一千,抵御突厥人倒是无忧。” 大安手里的动作顿了顿,又周到饿守军哪有一千,只有三百残兵。 看来老人家对幽州的认识还停留在几年前。 如是郡守退下来了,幽州地界的大权也可以落在自己手中。 大安也想说老人家请把幽州的大权交给我,但话不能这么说。 老人家对自己这个外来官吏还是有防备心的。 朝中对此地疏于治理,老郡守在幽州数十年,或许就算是陛下亲自来了,这些乡民更愿意相信老郡守。 给老郡守收拾好房子,想要好好治理幽州,需要权力是一回事,更需要人手。 张大安回到自己的住处,这里是城中的一处宅院,身边也只有从长安而来的三位壮士保护着 住处简单又简陋,下雨时还会漏雨,倒是勉强能住。 大安写完一份书信讲道:“还请麻烦托人将这份书信交到长安张尚书手中。” “喏。” 看人把信拿出城外不出一刻时辰就回来了。 先前的信也是这般。 大安问道:“在这幽州,我们还有更多的人手吧。” “长史说得没错,确实还有我们的人。” “都是兄长安排的?” “是处默小将军安排的,早年前红烧肉帮的人手并不多,我们三人都是处默小将军手中的骨干,最早追随小将军的人,这里的人也多是红烧肉帮早年前的人手。” “为什么会有人手布置在这里?” 张大安皱眉问着,心中疑虑不少,“难道在很早以前兄长和处默小将军就对幽州有了安排?” “长史误会了,现如今我们红烧肉帮的人手不只是长安的这些,还有更多的人手在中原各地,随着人越来越多早已不是聚在长安城一隅之地,洛阳,南方,甚至突厥与河西都有我们的人。” 张大安低声讲着,“所以兄长,外交院,处默小将军哪怕是骊山,都是一起的是吗?” 袁姓壮士沉默半晌没说话,事涉整个帮派的核心,更不能多说。 大安又道:“你们怕是在辽东别有意图。” “长史放心,他们只是忙于自己的事情,我们会保护长史,长史只要安静建设辽东便可,帮内人手更不会插手长史事宜。” 大安点头,“我明白了。” 红烧肉帮在辽东确实有不少事,当年的薛延陀夷男可汗并没有死,对朝中而言只是失踪了,就此草草了结,朝中没有过多地追查。 其实夷男可汗一直都在辽东,当初张尚书说过辽东矿藏的事,夷男可汗正是挖矿的苦力。 大安的书信从辽东出发一路被人快马加鞭送往长安。 一直到了深秋十月,两封信交到了张阳手中。 骊山的山顶,张阳正坐在新家的刚刚修砌好的墙体旁,安静写着给大安的回信。 小半个时辰才写完了一封回信,再给处默写一封信交给杨婶,“麻烦婶婶把这俩份信都交给长安城的处默小将军,其中一份有封蜡的还请让他派人转交给身在辽东的大安,具体要做什么有什么吩咐我都在信中写明了。” 杨婶收好信,快步离开。 大安需要的不是一个人两个人,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帮他做事的团队。 现在的长安城正值深秋时节,为了建设新家李泰忙得一头大汗。 看天色不早了,张阳朗声道:“魏王殿下早些休息,今天就到这里。” 李泰把手里的泥桶一放长出一口气。 “早和你说过,在山下等我就好了。” “哪怕夫君要帮忙,我也可以帮把手。” “伱怀着孩子呢。” “孙神医说了现在胎儿很稳定,平时也要多走动的。” “不妨事,有魏王在呢,力气活都让他去做。” …… 李泰看着这对夫妻越走越远,人还没走远,听到他们的话语声,萧瑟的秋风吹得让人有些凌乱。 踩死一只不长眼蚂蚁,李泰干脆坐了下来,从骊山往下看这个时辰正是村民们结束一天的建设回家的时候。 李泰拿出一面小铜镜,看着镜中的面孔怎么都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瘦。 “魏王殿下,我们杀了一只鸭子,晚上要不要烤来吃。”侍卫很不合时宜地在这个时候出现。 李泰收起自己的小铜镜,缓缓转头看向他,“你觉得本王瘦了吗?” 侍卫看了好一会儿,“瘦了!” “瞎了眼的,哪里瘦了,今晚都给本王吃菜叶子。” “那鸭子……” “鸭子给本王送来。” 侍卫愣了半晌,低着身子跟上脚步,“魏王殿下,卑职不减肥呀。” 李泰板着一张旁脸,“你怎么这么多话。” “那……卑职去准备准备。” “嗯。” 处置了颜师古之后,朝堂上总算是平静了一些日子。 李世民看着手中的奏章,“修建河西走廊城关的人口用这些西域人倒是合适。” 兵部尚书侯君集回道:“之前与吐蕃一战其实也有不少战俘,外交院的人说是要把这些战俘给放回去,若是那些战俘想必可以更快。” 李世民放下奏章,“这是张阳的意思?” “既是外交院的意思,也是张阳的想法。” 看着天色,这个时辰张阳应该在家中用晚饭,李世民沉声道:“你先退下吧,此事再议。” “喏。” 等李君羡离开,李世民换了一身衣裳,“张阳现在在做什么?” 一旁的太监小声回道:“一个时辰前送来的消息,一家人刚刚回长安。” “传话给他,今晚朕去他那儿用饭。” “喏。” 朝堂平静了,做皇帝的最近心情也好了不少。 这小子时常将富强两个字挂在嘴边,好似这真的是他的毕生所想。 他每天还不是建设自己的新家,这小子这一年交了五千贯赋税,口口声声为了社稷,赚得银钱倒是一点都不少。 此刻,长安城东市小巷的一处院落中。 张阳正用筷子打着碗中的鸡蛋,听王婶说陛下一家子要来这里用饭。 “一家子都来了?” “带上了皇子公主们,已经在路上了。” “麻烦婶婶再去东市多买一些肉菜。” 李玥收拾好家中的衣服,怀孕的日子越来越久,孕肚也是越来越大,她除了收拾衣服,裁剪布料其他家务不交给她。 像是知道了小生命要诞生,最近小熊不怎么粘着小武,时刻跟在李玥的脚边。 “夫君,家里的稻米还余下不少。” “嗯,宫里的孩子们也难得吃一顿稻米。” 李玥眯眼笑着,开始洗着稻米。 夫妻俩正在为晚餐准备,就听到了家门外的动静。 “皇姐!小武!”李丽质第一个冲进来,抱着李玥的手臂抬眼看着,“母后说我又长高了。” 丽质个子长得很快,去年的衣服今年就穿不下了。 接着是一群皇子公主走入院中,小熊迅速爬上自家的屋顶,警惕地看着这些小魔头。 它想要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以免被这些小魔头祸祸。 李治在院子里走了一圈,人虽小一双招子毒辣,他很快就发现了伏在屋顶的小熊,“它在屋顶上。” 高阳等一群孩子的目光都看向屋顶。 小熊亦步亦趋后退,身子往后挪躲开孩子们的视线。 张阳把做饭的活交给了两位婶婶,走到院子招待李世民和皇后。 长孙皇后低声问着李玥的身孕情况。 张阳带着李世民在院子中坐下,“陛下,今日怎么来我这里用饭了?” “想着有些事情要问你,知晓这个时辰你该在家中做饭,也知道你家的饭食好吃,这便过来了。” “前些日子处默送来了一些牛肉,我做了酱牛肉,陛下既然你过来正好可以吃上。” 李世民笑着点头。 把一大块酱牛肉交给婶婶,张阳嘱咐道:“麻烦婶婶切成片就好。” 看孩子们围着跷跷板和秋千嬉闹,李世民心情放松了许久,“颜师古虽说处置了,如朕所料士族的议论也更多了,赵国公与朕说有不少人来为颜师古求情。” 张阳把水壶放在炉子上,等着水开。 “若是陛下在这个时候松口,往后想要再整顿吏治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朕明白,说出去的旨意朕不会收回。” “朝堂的红线要明确,一旦这条红线模糊了以后会有更多这样的人出来。” 李世民喝着茶水,“侯君集与朕说高昌送来了不少西域战俘,这件事是你安排的。” “倒不是我安排的,前两天西域的守备将军送消息来,我才知道。” 把阿达兰的家眷送过去之后,现在不用多吩咐什么,他就能把事情给办好,此人唯一的念想就是在长安城的侄子能够好好活着。 一盆盆的菜肴上桌。 孩子们还在围着跷跷板与秋千争抢。 好似这样子他们就可以玩闹许久。 “侯君集与朕说将吐蕃的战俘用来修建河西城关会更好。” “我不同意。” 李世民皱眉道:“这也是你对外交院的安排?将这些人放回去?” “吐蕃需要牧民,把这些战俘放回去,他们可以好好地经营吐蕃,臣收到消息在松赞干布在吐蕃的号召力已没有这么大,在这个时候也是我们收服人心最好时机。” 李世民不屑一笑,“人心向来是反复的。” 张阳摇着扇子给炉子扇风,希望炉子的火可以大一些,“关中确实派了官吏久治需要久安,之所以放了这些战俘,我们需要在吐蕃培养出一批拥护大唐的人。” 看着张阳的神情,听完这番话,李世民神情凝重,“之后呢?” 张阳放低自己的声音,“首先这些人要是大唐培养出来的,让他们知道大唐希望吐蕃长治久安,更可以带给这些牧民富足的生活,再者反对战争,他们向往和平,更向往富庶,这些人中还要有能够游说诸多部族的人,最好是大部族族长的子嗣。” “渐渐的他们会将自己当做大唐人,而反对吐蕃的一些陋习,并且可以发展更多这样的人,将吐蕃归入大唐版图并不一定需要粗暴的战争。” 张阳又在李世民身旁坐下,“陛下,我是一个心向和平的人,我更希望人心归附,战争不过是下策,等时机成熟了,也会是吐蕃真正归入大唐版图的一天。” 天色逐渐入夜,李玥和李丽质一起点亮院子里的灯笼。 李世民沉声道:“狠毒之人朕见过的,你的方略非常恶毒,高士廉当年说得没事。” 张阳不解道:“许国公当年说什么了?” 先更一章,明天一早会补上更新,大哥大嫂们可以一早再看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四章 是个读圣贤书的坏人 眼看壶中的水也开了,张阳拿起水壶倒上一碗茶水。 李世民叹道:“高士廉说你是可造之才,将来可以成为朝中砥柱,国之柱石。” “当真?” “嗯。”李世民端起茶碗刚想喝又放下,“朕之前与你说过,让你多读圣贤书。” “我在读呀。” 张阳讲着帮小武布置桌椅。 “伱平时都是在想这些算计吗?” “一点平时的小爱好而已。” “爱好?”李世民错愕地笑了,“朕见过老谋深算之人,你年纪轻轻当意气风发,斗志昂扬。” “我非常地意气风发,嗯。”张阳点头又道:“都已经风发到士族中人想要将我杀之后快,剥皮活吃。” “朕希望你读圣贤书能够多养一些正气。” “我一身正气,长安城皆知我坦荡,皆知我锱铢必较,睚眦必报。” “这就是你说的正气?” “没错。” 君臣相顾无言好一会儿,这个女婿性情古怪,就是让他多读一些圣贤书也是希望他心中可以多一些君子之气。 平时看着还是一个很有书生气的人。 李世民心里清楚,这个外表之下张阳的内心有多么险恶,对关外诸国死在他手中的人命有多少。 他的得失从来都是吝啬衡量。 面对这样的臣子,李世民自问要如何控制。 目光落在正与皇后谈话的女儿身上,现在玥儿正怀着他的骨肉,心里多少又有了几分把握。 饭菜已经上桌,张阳又道:“陛下,我们家中没有酒水。” 李世民摆手道:“不妨事。” 父皇落座,一群皇子和公主们也跟着坐下。 李世民夹起一片酱牛肉放入嘴中尝着,咸香的牛肉口味很是不错,还有这种脆生的口感,一边吃着更想喝酒。 见张阳又添了一些茶水,嘴里越发觉得没味了。 张阳小声道;“陛下要是喜欢可以带一些回去。” 李世民点着头,“也好,牛肉难得?处默哪里来的牛肉。” 张阳低声道:“说是他们程家田地里有牛摔断了腿。” 手上的筷子稍稍一停,李世民欲言又止只好作罢。 孩子们吃得欢实,尤其是李治吃了三大碗稻米,这孩子没吃多少菜,使劲往嘴里扒饭了。 看得让人心疼,宫里的日子一定很苦吧,张阳心里这么想着。 高阳吃着饭时不时回头看向屋顶,这头熊宁可在这个时候饿着肚子也不敢下来。 一碟酱牛肉,李世民吃得津津有味,孩子也不敢吃父皇正享受的吃食。 饭后李世民这一家子就要离开,李玥还特意用食盒装了两大块酱牛肉,足足五斤有余。 这几乎是家里一半的存货了。 李玥把食盒交给皇后,“这些酱牛肉可以带回宫给父皇吃。” 看皇后没有接过食盒,李玥直接交给丽质,“要是父皇不爱,吃也可以给弟弟妹妹们。” 李丽质乖巧地点头。 夫妻俩走出家门送别。 看着皇帝的车驾出了小巷,张阳惆怅道:“可惜这么多牛肉。” 李玥伸手拧着夫君腰间的软肉,“牛肉可以再有,改天多做一些。” 张阳忍着疼痛,“这还要指望处默家里的牛什么时候会摔断腿。” 松开手,李玥满意地回到院中。 小武把肉汤和稻米饭,再用一些碎鸡骨头盛入一个碗中,她敲了敲碗,小熊便从屋顶上探头下来。 确认了下方的小魔头都不在了,它才爬下来。 张阳收拾着家里,“大安送信来说,他在辽东又发现了几头小熊,想着要不要送过来。” 李玥把院子里的椅子都搬进屋,“倒是挺好,等我们搬去骊山可以多养几头。” 因为李世民一大家子来作客,此刻的院子里很乱。 小半个时辰才将院子收拾干净,张阳把一些物件都放回原位,确认了家里没有少东西。 回到屋中,听说房间里的水声小武和媳妇正在洗澡。 张阳坐在自己桌边,从抽屉中拿出些零件,耐心地组装着。 一根发丝细的铁针固定在罗盘上,张阳屏息将一块细铁片放在上端,观察着铁片的动静。 慢慢转动罗盘,看到指针动了,一时间喜上眉梢。 可指针只是动了一刹那便又没了动静。 回过神的时候,张阳这才发现媳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穿着宽松的睡衣站在一旁,湿漉漉的长发正擦拭着,身上穿着单薄的睡衣。 “又失败了?”李玥低声道。 “嗯。”张阳将她搂在怀中,“不过距离成功已经很近了。” 坐在夫君的膝盖上,李玥的目光看着指针,“这已经磨得如此薄,还是不行吗?” “一开始有些动静,不过很短暂。” “铁制的指针会不会不够轻?” 张阳使劲眨了眨眼,迅速地在媳妇脸上吧唧一口,“一语点醒梦中人。” 李玥的俏脸一红看向房间内的小武,好在她没看见不然羞死了。 从夫君的膝盖上下来,李玥走向小武的房间教她做题。 媳妇说得没错,改变材料或许可以解决眼前整个困境。 那就需要更加受磁性影响的材料。 天然的金属中铜银金可以不考虑。 改变材质就需要从锻造上考虑,让其改变成更受磁性影响的材料,在锻铁的时候同炭粉,煅烧黄金时加入铜粉也是一样的道理。 终究还是要靠技术,张阳心中有了结论。 有了眉目,心情也好了不少,洗了一个澡便揽着媳妇早早睡下。 …… 第二天的早朝,张阳正在朝班上打着瞌睡。 李世民朗声道:“如今吐蕃西域已安静,朕决意十月中旬祭祖以示上苍,并邀宴诸国使者。” 听到这个皇帝,张阳原本的睡意荡然无存,“陛下,臣反对。” 李世民的脸当即沉了下来,“为何?” “臣以为陛下应当勤俭自律,祭祖之事自然是好,可西域只是暂且拿下,还未治理,再者吐蕃虽已安定,但吐蕃诸多部族均为教化。” 话音落下,皇帝闭眼深吸一口气,“你觉得朕祭祖言过其实?” “陛下不该居功自傲,应该趁着这个时候励精图治,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比如说早日完成官学建设。” 殿内安静片刻,李世民放低声音:“张尚书说得对,朕应该勤俭自律,诸位也该如此。” “臣等领命。”一众文臣武将行礼。 “朕即位第三年关中大旱,此四年以来连年的丰收,朕欲再减轻赋税,尤其洛阳,潼关以东诸多州府。” 张阳再次站出朝班,“陛下,臣反对。” 像是被掐住了喉咙,李世民红着脸沉声道:“为何又反对?朕一直以来秉承轻徭薄赋。” “轻徭薄赋是没错,可不能太过,如今赋税单薄朝中财政几度紧张,若再减少赋税,不说官学建设会止步不前,河西走廊关隘建设银钱何处来,再者粮税若再低,富的也不是农户,而是地主权贵。” “陛下,臣都是为了大唐富强!留下银钱与家底用在关键的建设上才是正道。” 魏征也站出朝班,“臣也附议,对农户以薄赋,可对地主权贵则要严于控制。” 魏征和张阳一老一少,把当今陛下的念头都给压了回去。 李世民的神色很不好,他朗声道:“宫中诸多人说起还有不少殿宇荒废闲置,朕欲重修。” 张阳再次站出朝班,“陛下,臣反对。” 颔首看了张阳好一会儿,李世民猛地站起身,“若无再奏,退朝。” 也不听什么理由了,李世民快步离开太极殿了。 见状,张阳长叹一口气走在人群中感慨天可汗越来越膨胀了,以后还要多多劝谏才是,又向徐孝德招呼道:“现在徐长吏走出东宫都已经是御史台的御史大夫了。” 徐孝德回话道:“因为颜师古的事情,陛下看下官揭发有功,这便安排在了御史台。” 揣着手一路走着,张阳叮嘱道:“希望徐御史以后多多监察朝中官吏。” 徐孝德稍稍一礼,“下官定当持之以恒,但凡所知但凡有实证,定检举之。” 站定脚步,张阳又道:“可有方向?” 徐孝德思量片刻又道:“不知道张尚书所言的方向在何处?” “当初颜师古的事情现在算是告一段落,难道徐御史觉得此事真的就此可以结束了吗?” “下官愿闻其详。” 张阳小声道:“颜师古倒了之后,其背后一定还有更多人,尤其是户部尚书卢承庆此人经过刑部的盘问,看似话语没有问题,但其中真的没有古怪吗?怪就怪在他将自己摘得太干净了。” 徐孝德神色凝重,“下官明白了。” “身为御史监察百官是必要的,但也要将监察精神保持下去,要让百官知道头上永远有一把刀悬着。” 闻言,徐孝德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头顶。 “要有方向,要盯住目标,不能听一件是一件,还要自己加紧去查问。”张阳说完一脸的微笑,“还要去一趟藏库,就不久留了。” 这番话让徐孝德找到了作为御史的新方向,当初弹劾骊山张尚书不仅没有记恨,反倒如今还来点拨,想必是豁达之人。 正欲再说什么,却见张阳已走远。 徐孝德整了整衣襟,抬首向着承天门外而去。 家里的书就快看完了,张阳走向左藏库的时候发现甘露殿内的太监来去匆匆。 “最近陛下的脾气好是暴躁。” “还上火了,这就要去找太医署。” “我等还是谨言慎行,上一个言语得罪陛下的太监不知死什么地方了。” “据说掖池边的花草很是茂密,说不定……” “唉……” 这俩太监一边说着脚步越来越快,张阳听了这么一耳朵便继续朝着左藏库而去。 现在的左藏库已经收拾出来了,门前还有侍卫守着。 刚走到门口,就撞见了李恪。 这小子正站在门前站得笔直。 皇子也需要看守这里? 心头疑惑迈步走入藏库。 “你没有看到我吗?” 冷不丁一句话,让张阳停下脚步,回头道:“看见了。” 李恪抱着一把横刀,小小个子还展现出一股行伍之气,“母妃说你是一个很有智慧的人。” 张阳在藏库中翻找着书籍,“多学习,多看书,多历练,多思考,多发问便会让人有智慧。” 李恪上前一步,“母妃希望我可以拜你为师。” 张阳翻看着一卷书籍皱眉道:“我暂时没有收弟子的打算。” 藏库内又安静下来,李恪就这么站在一旁。 张阳迈开脚步走向另外一个书架,这小子还亦步亦趋跟着,“蜀王殿下,我说了没有收弟子的打算。” 李恪板着脸,“我知道。” “那你为何还跟着我?” “母妃希望我成为你的弟子。” 这小子是不是不善言辞呀,张阳苦恼挠头。 李恪又道:“知道你时常会来藏库,这一次来得很晚,时隔一个月才来。” “这一个月蜀王殿下一直等在这里?” “嗯。” 张阳把一卷书重新放回书架,“我能教的不多,蜀王殿下想要学什么?” 李恪的神情这才放松了许多,他迟疑问着,“张尚书是答应了?” 张阳拿过几卷书放入一个包裹中,“我正在考虑。” “我想成为一个大将军,像李靖大将军那样。” “很难,也许完全不可能。”张阳直接给他一盆冷水。 “我很勤奋。” “这和勤奋没关系,和蜀王殿下的身份有关系。”张阳再是想了片刻,“不过我近日有研究练兵之法,正想要一个实践的结果。” “当真?” 话语简单,一问一答,还真是行伍中的脾性,李恪就是一个兵模子,而且是标兵的那种。 “请蜀王殿下去准备笔墨,我现在给你写一份,可能写得不全,你可以先去实践一番,若有效果我以后再补充。” “好!这就去安排。” 李恪是皇帝的子嗣,兵权对皇帝来说就是一根高压线,对李恪的未来规划中领兵打仗根本不适合他。 皇帝非要把他丢在行伍中。 这孩子从小就在军中历练,他的基础都在军中,想要再让他去学其他的学识很难,错过了最关键的年纪,现在的他就像是个偏科很严重的孩子。 给媳妇找了几卷关于星象一类的书籍,再给自己寻找关于铸铁相关的书,这是技术需要的。 古籍孤本倒是不少,实用性较高的藏书反而不多。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五章 英雄好汉才会村头树下 藏库用书更多地是一些有收藏价值的书籍。 张阳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一篇考工记解,书卷上有记录一些关于铁器的锻造工艺,就算是有,也不过寥寥两三笔带过,根本没细写锻造之法。 正思索着,见到李恪已经带来的笔墨放在桌桉上。 看他一动不动站着,人虽小也不懂什么礼貌,一身行伍中人特有的严肃。 看他还算有诚意,作为一个大人不给小孩子帮忙,这要是给媳妇知道了,指不定又会怎么样唠叨。 “老师,都已经准备好了。” 张阳盘腿坐下来,“首先我还没答应做你的老师,这一声老师先不要叫。” “明白了。” 张阳先是回忆了一番自己读书时军训的场景,再将具体的步骤写下来。 看李恪像是一个守卫一直站在门外,张阳搁下笔,“先写到这里,蜀王殿下带一群卫府杀才先去练一段时间,看看会不会有成效。” “喏!”李恪双手接过。 看他一板一眼的模样,张阳嘱咐道:“也不用对我这样毕恭毕敬的,可以和晋王魏王那样唤我一声姐夫就好。” “姐夫!”李恪再是朗声道。 包裹内装着不少书卷,张阳双手提起扛在肩上,“那我就先告辞了。” 李恪还站在原地,手中这张宣纸上写着的都是歪七扭八的字。 不得不说这个姐夫的书法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 再是皱眉一看内容,自语道:“这也不是兵法呀。” 李恪的心情很复杂,还有些失落。 回到自己的母妃的寝宫,说着藏库见到张阳的事情。 “母妃,他不让孩儿叫他老师,也不收弟子,说是可以和晋王他们一样唤作姐夫。” 杨妃很重视自己的这个半大孩子,自恪儿懂事以来,一直都比宫中的其他孩子弱一头,十岁开始到现在便一直住在军中,时常回来看望。 现在李恪已岁有十三,也到了给他谋求一条正路的时候。 再过三年便成年。 比宫中其他孩子弱一头也没什么,只要孩子平安长大便好。 杨妃低声道:“唤他姐夫也挺好,比做老师好。” 李恪拿出一卷纸,“而且姐夫在纸上写的这些根本不是兵法,孩儿根本看不懂这些有什么用。” 儿子一天天想着行军打仗,这正是杨妃所担心的。 接过这张纸,杨妃也仔细看了起来,“看着确实不是兵法。” 李恪小声问道:“姐夫根本不想教我。” 杨妃耐心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擅长的本领,听说张阳的数术水平非常高超,就连现在的李淳风道长也看不出深浅,汝南公主的数术便是他所传授。” “孩儿要跟着姐夫学数术吗?” “你不用。”杨妃低声道:“就按照张阳吩咐的去办。” “孩儿明白了,这便回军中了。” 杨妃稍稍点头,恪儿懂事是最好,身为他的母妃本就是前隋留下来的人,举目四望当年的亲人也都不在了。 好在陛下待自己不错,待恪儿也好。 杨妃低下头思量着,又对一旁的宫女道:“让人不要将此事传出去,也不要打扰公主和骊山县侯。” 宫女点头回道:“明白。” 张阳把一包裹的书放在家里,和媳妇吃着午饭,“我打算派出一批外交院的文吏去帮助大安。” 李玥慢条斯理吃着饭食,“这样也好,夫君吩咐的银钱今天一早便送出去,也在路上了。” 吃着饭食,注意到媳妇古怪的目光,张阳放下碗快,“为何这般看着我?” 李玥皱眉道:“听说最近父皇要做什么决定,夫君都会第一时间站出来反对?” 媳妇的消息灵通也不奇怪,两位婶婶简直是长安城的万事通。 “我觉得你父皇有些决定是不对的,现在好不容易平定了西域,打赢了吐蕃这就想着祭祖昭告天下,向上苍慰藉祖先?其实这些事情也只是完成了一半,你父皇急功近利了。” “以前夫君对付那些文吏好歹有父皇可以照拂。”说到这里李玥又是叹道:“还以为夫君会更向着父皇一些,没想到近日种种……夫君得罪了朝中武将,得罪了文臣,还得罪父皇。” 有些忧愁,李玥小声道:“能得罪的都得罪了,以后咱们家怕是没有帮手了。” 吃完碗里的饭食,看她一脸纠结,张阳又道:“有呀,河间郡王。” 李玥一手撑着下巴,“河间郡王手中早已没有兵权,在军中的威望早已不如当年,不然在护送棉花的事情上怎么可能让程咬金大将军帮忙,更何况把前景更好的棉花份子的一部分与程大将军家中的红烧肉份子互换。” 婶婶收拾着碗快,小武吃完饭食和小熊玩着藤球。 媳妇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她总是可以从一些意想不到的角度上发现问题的所在。 以河间郡王现在的身份,想要一支足够多的兵马来护送棉花,显然是不够的。 联合了程咬金大将军后,人手堪堪够用。 张阳揣着手又道:“还有郑公。” 李玥又道:“郑公向来行事独来独往,外面都在传夫君会是第二个魏征,甚至比之有过之无不及。” “原来外界对我的赞誉这么高。” 李玥伸手捶打着夫君的肩膀,“还说笑。” 忍受着媳妇有些无力的拳头,张阳笑道:“我们还有一整个外交院和礼部。” “外交院自成立到现在才过两年,虽说已经有了规模,可在朝中众多大臣眼中,外交院的官吏还是比不过六部其他的尚书与侍郎,终究是外置的官衙。” 张阳揽着她的肩膀,“媳妇啊,你知道我最大的依仗是什么吗?” 先是眨了眨眼,李玥小声道:“是什么?” “只要我在朝中越是被孤立,没有拉帮结派的势力,那便是我们家自保的根本,如若我一手掌握大权,还有万贯家产,一手握着权力一手拿着钱财,以你父皇那恶毒的性格,他会怎么看我?” 李玥原本忧虑的眉眼这才舒缓很多,“父皇一定会想尽办法来对付夫君,或者让夫君早点人头落地。” “老师说过以后不论怎么样,这辈子都不要执掌兵权,以你父皇的性格来看,老师才是真正有远见的人呐,幸好参悟的早,不然怕一失足成千古恨。” “那咱们要是被别人对付了怎么办?” “我们拿骊山的家产做要挟,你父皇要是不帮忙,我就一把火烧了我们的工厂。” 小熊一头将藤球顶到了院子外,小武快步跑出去捡回来。 李玥一脸的认真,“要是真的有人要对付我们家,就用炸药把他们家都给掀了。” 知道了火药的用途,并且掌握了使用方法之后,媳妇的想象力越来越丰富了,不满足于当初炸房子玩,现在都能想到用火药去炸人。 嗯……确实是个不小的进步。 外交院的改制也正式开始了,这件事由张大象主持。 原本外交院的行事方式都是各自带各自的人手,现在不同了需要将人员细分 三个侍郎还是按照原本的方式。 许敬宗,张大象,张大素各自负责自己的事情。 情报,居中调度,翻译归类分析形势。 这些就是外交院要做的事情。 徐孝德也离开了东宫,李承乾感觉东宫空荡荡地,在赵节的陪同下,时常会出来走一走。 此刻的外交院门口聚集了不少人,一队队官吏正在按照次序分批进入。 李承乾看着这一幕心中思量,其实外交院的事情朝中六部拿出来一些人手可以完成。 自外交院成立以来,立功不少。 当初张阳身在一个破落的礼部,时过境迁一晃眼现在的礼部在六部之中也不比户部,兵部差。 外交院对消息的来源和形势的判断非常地准确,这也是父皇看重的地方。 多看了一眼,李承乾走向朱雀大街的另外一边。 按照张阳的计划,将事情做完整才能够让父皇打消疑虑。 而这个时候去向苏亶道歉,太子和文臣之间和解,在外人看来这就是一桩美谈,能够体现作为太子的歉然与豁达。 更能够让父皇觉得来往苏家只是因为官学开办的事宜。 来到苏亶府邸门口,李承乾站在门外许久,脑海中再次回想起当初张阳的嘱咐。 “千万不要许诺苏亶任何的好处,更不要在朝堂上给他安排位置,就算是他的女儿能够成为太子妃,以后太子妃的娘家距离朝堂越远,陛下才会更放心。” 万万不可因为他的女儿成了太子妃而给苏亶谋私。 这是大忌。 李承乾心中很明白父皇的脾性,就算是苏氏成为了太子妃,也随时会有被父皇替换的危险,想要与她成婚,这一路有许多的艰难险阻。 苏亶知道了太子亲自而来,也急急忙忙去迎接。 太子和这位秘书监少监相互行礼,这一切都被这条街的路人看在眼里。 话语寒暄一番,李承乾跟随着苏亶进了府邸。 到了这一步,门外的一切都不重要。 或许不用半个时辰父皇就会知道这个消息。 跟着苏亶走在府邸中,一路朝着后院走去,他解释道:“太子殿下,小女就在院内。” 李承乾点头道:“苏少监,往后你我都欠张阳一份人情。” “下官别无所求,只有这一个女儿。” “孤会好好待她。” 苏亶再是行礼,独自走开了。 鼓起勇气,李承乾走入院落中,对方像是早就知道了自己要来,已经在站在后院看着。 过了夏收,水稻都已种下,骊山又开始忙碌,这片小天地有做不完的建设。 此刻的山顶哈桑。 太子为了爱情而努力,正当是少年情窦初开的年纪。 李玥听着王婶的讲述,“后来呢?” 王婶回道:“问询过苏家院落中的侍女,说是太子与那苏氏相顾无言,站了半个时辰之后,太子便离开了。” 张阳搬着砖石修砌房屋,听到这话也是一阵无奈。 这个太子怎么就去了人家家里一句话都不说,这就离开了? 这青涩的感情,未免也青涩的有些过头了。 看李泰和泥还心不在焉的,张阳又道:“魏王殿下。” 李泰回神,“怎么了?” 张阳指着地上一摊已经被和得异常稀的泥,“就不能用心点吗?” 李泰打了一个哈欠,深吸一口气提起精神,“姐夫,那太子当真这么做了?” “嗯。” “那岂不是要成婚了?” “或许吧,魏王殿下要去搅和人家的婚事吗?” “呵,本王怎么可能去搅和人家的婚事,这不是英雄好汉所为。”李泰脏兮兮的胖手提着一桶泥而来,“再者说,太子是储君因为一点儿女情长就被左右,岂是好汉作风?” “我觉得魏王殿下这番话是谬论。” “如何是谬论?” “并不是所有的英雄好汉都可以抛却儿女情长,一个真正的英雄好汉需要有经历的沉淀,才能有英雄气。” 话语说到一半,张阳想到李泰会说起这种事情的原因,“魏王殿下,最近是不是又听了有关游侠的故事。” “父皇为什么不喜欢游侠风气。” “你怎么不去问问你父皇。” “就算问了,父皇也不会说的。” 皇帝当然不会和李泰说这种事的原因,难道李世民要和李泰说游侠也会成为社稷动荡的因素吗? 张阳感慨道:“我觉得大多数行走在绿林的好汉能够放下刀兵,归隐在田地中,看遍了世间冷暖,明白了人心险恶,完成了一生的夙愿,最后村头树下。” “嗯,这才是英雄好汉该有的结局嘛,惩治恶人,惩恶扬善终究只是一个过程,但凡当心性从打打杀杀中走出来,抱着孩子再回首看当年的青葱岁月,才是最大的收获。” “那不就成一般人了?” “这世上每个人都是一只鼻子,两只耳朵有谁是特别的吗?都是一样的人,英雄好汉也是一般人,难道他们就不能村头树下与老叟话桑麻?” 和叛逆的孩子讲道理很是费神,尤其是李泰这个年纪,正处于叛逆期最严重的时候。 张阳卷起袖子继续和他争辩。 第四百二十六章 较真的人话也多 这一幕看得李玥直摇头,就因为这种事情夫君竟也能与青雀争辩。 这争辩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小熊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叼来了一只兔子。 雪白的小兔子此刻被咬得半死不活还没咽气。 把兔子放下,小熊便伏在脚边。 小武看着好奇小熊是专门给老师叼来的,现在还趴在老师的脚边一副讨好的模样。 现在它越来越温顺了。 婶婶笑道:“这头熊通人性,知道公主殿下怀着孩子,这才这般讨好。” 李玥抚着它的毛发,“这兔子先杀了吧。” 婶婶从腰间拿出一把小刀开始处理兔子。 张阳和李泰争辩了小半个时辰。 “有道是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人生要有经历,所谓拿得起放得下,能够提刀杀敌,也能村头树下。” 李泰好似有些明白了,“就像李靖大将军?” 全天下的小孩都拿李靖做榜样也是一件很头疼的事情。 张阳还是点头,“一腔热血是对的,可闯荡之后能够放下功名才是最高的境界。” 李泰缓缓抬起头,像是在看那最高的境界。 这小胖子沉默不语好似陷入了沉思。 张阳继续给自己新家的屋顶铺着瓦片。 终于,这小胖子又站起身,他提着一桶和好的泥湖着墙。 现在的村民都快把骊山当成禁地了,就算是小孩子都不能随意上山。 好像是这片封地的主人在哪里,哪里就是禁地,更不要说陌生人进入村子。 村民有凝聚力是好的,至少保护自己的家产。 等把瓦片铺好,李泰也湖好了两面墙。 两人走到一块大石头边坐下,张阳穿着背心喝下一口水,再把另一只水囊递给他。 李泰灌了好几口水,又擦去额头的汗水。 一阵山风吹过还有点凉意。 李玥拿来外衣给张阳披上,“夫君不要着凉了。” 李泰手里拿着树枝在地上写下一道数术题。 这道题看着有些眼熟。 再一回想,这好像是自己当初给孔颖达的数学题。 李泰写完后,皱眉道:“这道题是今年的科举题目,朝中到现在才今年的策论和明经题传出来,在明算一科其他题目倒也可以,就是这道数术题,能够作答出来并且准确的也只有大安一人。” 张阳了然点头。 看姐夫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李泰又道:“知道姐夫精通数术,这道题我也看许久,朝中有不少人在议论要如何解开。” “其实解开这道数学题也简单。” 张阳打量着题目,其实这是一种对数字的认识方式,也是数术中较为基础又是基础中可以一直延伸的理解。 李泰迟疑道:“如何解。” 夕阳就在天边,张阳对他道:“哥德巴赫猜想。” “什么猜想?” 张阳拿过李泰手里的树枝,一边在地上写着数字,言道:“我们都知道有偶数与单数,又或者说是质数,这个常识魏王殿下能理解吗?” 李泰不停眨眼,“什么是质数。” 张阳在地上继续写着,“就比如说这个一,除了一这个数字本身以外无法被其他的整数整除,由两个正因数组成,这还涉及了约数。” 李泰点头,“好深奥呀,根本听不懂。” 张阳苦恼地扶着额头,“所谓的哥德巴赫猜想,就比如说任一大于二的偶数都可表示成两个质数之和,将一个偶数分拆成两个质数之和。” 小武正骑着小熊路过,“这种数术题可有意思了,很有奥妙的。” 李泰此刻沉默着,他一言不发呆坐在原地,数术嘛本想着也不难,可听姐夫这么一说又觉得很难。 张阳拍着他的肩膀,“不过这只是一个猜想,若没有必要不必深究,据我所知还没有人能够解开哥德巴赫猜想。” “任意大于二的偶数都可表示成两个质数之和……” 小武双手背负解释道:“就比如说甲等于丁加乙,那么丁和乙一定是素数,甲一定是偶数,因为只有这两个特性的数字之和必定是偶数。” 张阳点头,“说得很对。” 小武咧嘴笑着露出一口白牙。 “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家吧。” “好呀!” 小武跟着老师和师父走下山。 李泰看着地上写着的字,此刻大脑处于宕机状态。 “魏王殿下?晚上吃什么?”侍卫走过来小心翼翼问着。 从宕机的状态回过神,李泰缓缓站起身,“看到地上写着的这些字了吗?” “看到了。” “将这些字抄录下来送入宫中交给稚奴。” “喏。” 本想着帮稚奴解题,就连姐夫都说了这种数术题既高深,又是基础。 在姐夫这边得不到答桉,李泰也无能为力。 在聪明才智上可以受到弟弟妹妹们的膜拜,可在这种从未接触过的学识上,李泰又觉得自己的才智根本不够。 尤其是这种对数论的数论的研究上,不是谁能像李淳风这般将一生的时间都用在研究这些学识。 “魏王殿下还没说今晚要吃什么?” 李泰板着脸,“今晚吃菜叶子。” “卑职明白了。” “加点肉沫。” “明白。” “记得还有一些腊肉没吃完,也都吃了吧。” “好。” 李泰每每说一句,这个侍卫便点头。 “本王的意思是今晚都吃菜叶子,你们也要吃。” “可是卑职……” 李泰顺着石阶走下山,“可是什么?” 侍卫一脸犯苦,“可是卑职已经吃了半个月的菜叶子了,最近总觉得肚子里没东西。” “那你们也加点肉沫,再废话连肉沫都别吃了。” “明白明白。”侍卫只好陪笑着。 从魏王殿下下定决心要减肥开始,一众从魏王府出来的人都没好好吃过东西,魏王吃菜叶子大家也要跟着吃菜叶子。 日子苦,真的不想干了,这个侍卫吸了吸鼻子一脸的悲怆。 这些天,朝堂上又恢复了风平浪静的日子,李世民的心情还算不错,正听着李君羡的禀报。 “这么说来,太子和苏亶之间就是因为官学开办的事宜产生了矛盾,他还去登门道歉了?” “末将的眼线看到的确实是这些。” 李君羡低着头又道:“最近新任御史徐孝德似乎还揪着颜师古的事情,对卢承庆纠缠不放,听说是查到了什么线索。” 李世民颔首道:“让他接着查。” “喏,末将告退。” 独自站在昏暗的甘露殿许久,李世民唤来一个太监,“告诉皇后,太子和苏氏的婚事可以安排下去了。” “喏。” 皇帝的心思很难琢磨,之前陛下还有些犹豫,眼下便有了决断。 深夜,李承乾睡在东宫寝宫。 这个季节夜里的风很大,当风吹过殿宇的时候总会有些怪异的响声。 荒败的东宫,在这种夜色下更添了几分阴森。 三两个提着灯笼的太监匆匆走向东宫。 一直来到东宫外,他们跟这里的侍卫说了来由,是陛下的内侍太监他们也不敢多问,一直带到了太子的寝宫前。 “殿下,陛下派人来传话。” 李承乾睡得迷迷湖湖,“什么话。” 站在殿外的太监朗声道:“陛下说太子的婚事已经在准备了,明年选个日子便与苏氏成婚,还请太子早做准备。” “嗯,孤知道了。” 李承乾还是迷迷湖湖回道,再一过脑子提到是苏氏。 还在睡着的李承乾从床上勐得扎起来,快步走到门前当即推开门道:“当真?” “是陛下亲自交代的,老奴将话送到,告退了。” 李承乾站在原地许久。 夜风吹过,侍卫劝道:“太子殿下,莫要着凉了。” 李承乾痴痴笑着,“孤要成婚了。” 太子现在也年岁二十有一,来年就是二十有二了,这个年纪成婚也是正常。 深夜时分,李承乾已经没了心思睡觉。 直到第二天的早朝,张阳上朝没见到太子,打听一番才知道太子一夜未睡,一早得了风寒,现在还萎靡不振的。 早朝正常开始,张阳听着各部的汇报,以及中书省的各项对河西走廊的事宜的安排。 这次的早朝结束得还算顺利。 起码没有争论不休的情况。 下了朝,张阳便向东宫走去,意外地发现有个身影和自己是同路的,“徐御史也去看望太子?” 徐孝德拱手道:“当初在东宫,太子殿下没少照顾下官,得知太子病了这才想去看望。” 张阳点头,“也好,我们一起。” 脚步稍停片刻,两人便继续朝着东宫走去。 “张尚书让下官多去查问关于卢尚书有关的线索,这些天查出来一些端倪。” “可喜可贺,不知道眼下情况如何?” 徐孝德的神情凝重,“下官查到了长安城的一处人家,猜测是卢承庆放置钱财所在,正要去查问才知当天夜里他们带着家中财物离开了长安城。” “下官自然不肯就此放弃,带着人追出去过了一天之后却发现了那一家的尸体,被人半路截杀了,线索也就此断了。” 张阳听得倒吸一口凉气,“被人截杀了?” 徐孝德点头,“已经报给大理寺去查探,现在的说法是被山匪所杀,张尚书以为呢?” 不知道徐孝德是如何查桉,张阳小声讲着,“既然对方有这般异常的举动,说明徐御史的方向多半没错,否则也不会发生这等祸事。” “下官也是如此认为。” 张阳又道:“不过看对方的架势,胆敢杀人灭口转移家底,下手挺狠,背景定然不简单。” 徐孝德低声道:“一家五口人命就这么不明不白没了,下官一定追查到底。” 走到东宫前,张阳道:“有些事情你一个人去办难免遇到风险,也会遇到阻碍,我知道长安城有一伙人喜欢做这种惩恶扬善的事情,或许他们可以帮你。” “那些人都是草莽之辈,朝堂上的事情,要用朝堂的方式来办。”徐孝德的目光坚定,“下官不会去找他们帮忙,郑公也答应给下官增派人手。” 朝堂上的事情要用朝堂上的方式来办…… 张阳站在原地落后了一两步,总有这么几个矫正的人,才能让这个人世间更有意思。 跟上他的脚步,一路走入东宫。 此刻的东宫寝宫中,卢照邻正在给李承乾诊脉。 还没走到太子近前,就听到了话语声。 “太子的风寒倒不严重,这三天内说话或许会磕磕绊绊,修养半月,用药一天,修养三天便可以正常说话,再修养半月便无碍了。” 说完话卢照邻起身就要离开,回头看见了卢照邻,张阳笑道:“卢兄,好久不见了。” 卢照邻神色纠结行礼,“张尚书。” “最近忙什么呢?” “下官告辞了。” 话没说两句,卢照邻便匆匆离开。 看得徐孝德很是好奇,“这个太医署的卢监正认识张尚书,为何又这般没有好脸色。” 张阳叹道:“有些过节。” “过节?” “嗯,这个过节有些年头了。” “原来是这样。” 俩人走到李承乾的床榻前,见他面色惨白,还痴痴笑着。 张阳忍不住问道:“太子殿下在笑什么?” 李承乾痴痴道:“父皇派人来说让孤准备迎娶苏氏的婚事。” 张阳点头,“好事呀。” 李承乾还是一脸发痴的笑容,“张阳,孤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这有什么的,我与太子既是君臣,更是朋友,将来我要早点退休还盼着太子也能成家立业。” 李承乾收起笑容,“什么?你要退休?” 张阳揣着手,“再过七年我就三十岁了,三十岁高龄从朝中退休应该不奇怪吧。” “……” 殿内安静半晌,张阳又道:“徐御史为何这么看着我?” 徐孝德道:“按说三十岁正是一个人壮年之时,怎能轻言退却。” “咳咳……”先是清了清嗓子,张阳再开口,“有个道士说过,我三十岁会得重病,上不了朝的重病。” 徐孝德沉吟片刻,再是行礼,“张尚书既然有了退隐之心直说便是,何必找这种荒唐借口,你觉得下官会信,下官觉得有被冒犯。” “我就要三十岁退休,用不着你管。” “三十岁正是人一生最重要最该发愤图强的年纪,莫要荒废了壮年,晚年追悔莫及,还记得当初张尚书当年赠予太子的话语,空悲切呐。” 第四百二十七章 都是安排 “下官若是尚书,正当此时应当为社稷为建功立业之志,而不是在此时此刻说要三十岁便退隐……” 这家伙的话又开始密集,这人话痨的毛病就不能改改? “下官还觉得张尚书有异于常人的远见,不论是对高昌还是对吐蕃,其中也为骊山挣得财富,还望张尚书可以将心思少用在得到财富的地方,而是用在社稷上,还有……” “行了。”张阳连忙打断他,也不会对家伙继续说下去还要多久,“今天我们是来看望太子的。” 李承乾打圆场道:“你们俩人还是老样子。” 嗓音很弱,多半是扁桃体也发炎了。 徐孝德忧心,“都怪下官,要是下官还在东宫一定不会让太子得了风寒。” “不碍事,只是孤昨日听到消息太过高兴,一时间忘了冷暖。” “太子殿下也莫要太被儿女情长左右。”徐孝德再是叮嘱着。 “孤明白。” 又在东宫聊了半晌,太子还说了官学督办的事宜要加紧,希望徐孝德可以多去门下省盯着。 一下子说了一堆,李承乾的喉咙又受不了。 重情义的人还是多。 张阳走出东宫,看了眼徐孝德还在帮忙收拾着东宫。 一路走到承天门,就看到许敬宗正等在这里。 “张尚书,可是去见太子了?” 张阳点头脚步继续走着。 许敬宗又道:“这个阿史那杜尔几次三番要去入宫见陛下,都被我们拦下来了,也好几次让人送奏章去中书省,中书省也几次三番想要我们外交院给出答复。” 一边说着话,他的脚步跟着,“张尚书,我们挡得了一时,现在是挡不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草原上的小可汗即位这么久了有什么动静吗?” “消息送来说是小可汗整日游猎,也没说要怎么治理,有了骊山的生意往来他现在的日子过得很不错。” 许敬宗一脸忧愁,“在下官看来,这个小可汗就是草包一个。” 张阳点头,“草包更好,就让他们整天玩乐,这样的人更好控制。” “那张尚书的意思是要如何处置阿史那杜尔?” “先将他留在长安城,等我们稳定了突厥的局势再做打算。” “要如何留住他?” 这么一问,张阳停下脚步拍着他的肩膀:“老许,我一直很相信你的能力。” “下官觉得外交院离不开张尚书。” 张阳面朝阳光一路走在朱雀大街上,没有理会。 “张尚书,你还管不管外交院了?” 脚步依旧,许敬宗站在原地还是没有得到答复。 见人失魂落魄地走回外交院,张大素好奇道:“许侍郎这是怎么了?莫不是遇到伤心事。” 许敬宗抬头看着又翻修了一遍外交院,现在的外交院很大,在长安城的领军卫府衙都不见得有这里宽大。 “总觉得张尚书不想管我们了。” “外交院所有方略以及将来的规划都是张尚书所做,怎么会不管呢,许侍郎这话下官不敢苟同。” “也对,张尚书手中的权力越单薄,就算是被人弹劾疏于政事,陛下也不会过多苛责。” “许侍郎的话语,下官怎么越发听不懂了。” 许敬宗感慨着,“张尚书能够取舍,不擅权又豁达,万贯家财却荒于政业,这才是智慧之人该有的豁达。”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外交院的文吏匆匆而来,“两位侍郎,刚刚听驿馆的伙计说阿史那杜尔收拾了行囊,朝着春明门去了。” 春明门是长安城的东城门,许敬宗一拍脑门,“不好,快快叫人与我一起去春明门拦人。” “喏。” 许敬宗拿下自己的官帽,朝着春明门飞奔而去,身后跟着十数个外交院的官吏。 一群官吏在长安城跑步,路人很是诧异。 一路跑到城门前,问了问守城的侍卫。 “看到那突厥人了,半刻前出了城门,买了一匹战马便朝着东面而去了。” 众人脚步颤颤巍巍走出城门,看着城外官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许侍郎,我们要去追吗?” “追?”许敬宗指着官道,“你说说往哪里追?你知道他往何处跑了吗?” 问话的人又住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许敬宗抬首道:“张尚书,下官连这点事都办不好,对不住你的托付。” 稍过片刻,见身后的人扯了扯自己的衣角。 “又怎么了?” “回许侍郎,人回来了。” “回来了?”有些不可思议又是带着不信,许敬宗回头看去却见程处默骑着一匹马儿,后方是阿史那杜尔。 他的双手被一根粗绳捆着,正被程处默拽拉。 阿史那杜尔一脸的大胡子,此刻累得倒在地上,八成是被一路拖着跑来的。 许敬宗连忙走上前,“感谢处默小将军把人带回来。” 程处默翻身下马,“这家伙的马儿吃了田地里的庄稼,这便带来处置,你们这些人做什么?” “我们……” 一阵无言,好不狼狈又不知道如何解释。 “我将此人送官法办去了。” 闻言,杜尔大声喊道:“我的马没有吃庄稼,它吃了路边的野萝卜。” 程处默面无表情回头看了他一眼,“巧了,那只萝卜是小将军我种的。” 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这个突厥铁勒的表情很复杂。 程处默又拽了拽绳子带着他走入长安城。 外交院众人还愣在原地,这一幕有些不真实,又有些好笑。 这突厥人到底是倒了什么霉,招惹了处默小将军。 “许侍郎,我们接下来要如何做?” 许敬宗深吸一口气,“想办法将这个突厥人留在长安城,草原上的那个小可汗势单力薄还不能和这个突厥特勒抗衡,此人一旦回了突厥势必会对局势造成影响。” “喏!”一众文官朗声回应。 阿史那杜尔的马儿因为吃庄稼的事情,被大理寺打入了地牢。 就算是军中卫府的战马吃了庄稼,所带兵士都要处置下狱更不要说是这个突厥人了。 千万不要怀疑现在的朝堂对粮食有多看重。 许敬宗站在大理寺外,正在思量阿史那杜尔刚刚出城就撞见了程处默,又正好看到他的马儿在吃庄稼,还是一只萝卜,还正好是处默小将军种的。 哪里来这么多凑巧,都是安排。 张尚书到底还是在暗中做了诸多安排的。 自大理石卿戴胃过世之后,大理寺卿这个位置一直空缺至今,处置这件事的还是暂代大理寺少卿褚亮在主事。 大家都是当年的秦王府十八学士。 褚亮见到许敬宗还是亲切了不少。 现在的褚亮也是年有五十,当年被封弘文馆学士,又劝谏当今陛下拓边,主张讨伐颉利的一派人。 也算是朝中少有的激进一派,如今官拜常侍还兼领大理寺担任少卿。 “许侍郎,这是来看望那突厥人?” 许敬宗向他行礼,“褚少卿,下官还是过来问问这个突厥铁勒的事,阿史那杜尔能被关押多久。” 褚亮皱眉抚须道:“老夫听家中孩子说起过,说是欧阳询老先生和你们张尚书还有私交?” 答非所问,许敬宗整了整神情,一脸的严肃,“张尚书的事情下官怎么能随意打听,这不好。” “遂良这孩子很是仰慕欧阳询老先生,只是这位老先生一直不肯给他指点。” 说的是褚亮儿子褚遂良,传闻中整个褚遂良年纪轻轻就已经在书法上有了造诣,虞世南老先是也对其赞赏有加。 不过这些都和眼下要问询的事情无关,许敬宗再是拱手稍稍一礼,“念在当年下官与褚少卿都是秦王府的旧人的份上,还请直说。” 见对方懂事,褚亮满意地点头,“让张阳拿一份欧阳询老先生的真迹字帖送到老夫孩子手里,老夫便可以让那突厥人早点放出来。” 】 “这……”许敬宗再是行礼,“下官有个不情之请。” “许敬宗呀,当年的秦王府的学士如今各自都有自己的造诣,你知道陛下为何不看重你吗?” “还请赐教。” “就是因为你为人瞻前顾后,迟迟不肯决断,该决断的时候被他人抢先,该说的又被他人说了。” “褚少卿误会了,要让张尚书给一份字帖不难,下官的不情之请其实是想问能否多关押杜尔一些时日。” 褚亮穿着官服在大理寺门前来回走着,“有人来大理寺捞人,有人来说情,想要轻罚放人,没见过你这般要把人留在地牢的。” “下官的情况有些特殊,事涉外交院大计。” 褚亮站定看着街道斟酌了一番,“也不是不行,老夫可以想想办法。” “那就有劳褚少卿了,改天下官就将字帖送来。” “慢走。” 说完话褚亮便转身走入大理寺中。 许敬宗又在门外站了许久,当年的秦王府十八学士真是一人一个样,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 张公瑾,房玄龄,长孙无忌,苏勖,李玄道一个比一个难对付。 身为最没有存在的一个,许敬宗自认当年在秦王府也要低着头做人。 现在不同了,自己也是独当一面能够在外交院做事。 许敬宗转身带着坚定的信念又走在朱雀大街上。 此刻的大理寺地牢中,阿史那杜尔正在这里用还生涩的关中话大喊大叫,还会夹杂一些突厥话。 对有经验的狱卒来说,这样的人只要饿他一两顿就会老实。 一个文吏将褚亮的吩咐与这里的狱卒说了,便就知晓了接下来的事情要如何办。 突厥的铁勒,当年也是在草原上带领兵马的人物。 现在阿史那杜尔心中明悟了几分,长安城多了一个叫做外交院的东西,但凡得罪外交院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吐蕃的禄东赞也是,高昌的父子也是。 更不要说夷男可汗了,现在更是生死不知。 “我为天可汗征战西域,为何这般囚禁!我要见天可汗。” 阿史那杜尔的喊声在地牢中回荡着。 由于近两年长安城的治安好得不像话,几乎到了路不拾遗的地步,大理寺的地牢也是空荡荡的。 囚禁阿史那杜尔也只是暂时,好在有处默的人手盯着,不然还真让他给跑了,张阳走在曲江池心中思量。 皇帝就在不远处钓鱼,张阳走上前道:“陛下,太子的身体我去看过,并无大碍。” 李世民沉声道:“朕来时就收到消息说是阿史那杜尔要跑,又被抓了回来。” 张阳看向远处媳妇和小武还有杨婶三人正在放着纸鸢,“对呀,婶婶与我说了。” “你打算如何处置阿史那。” 在堤岸坐下,享受着秋日里的暖意,张阳揣手道:“先将他留在长安城,小可汗现在的位置还不稳,他还不能回突厥。” “他是贺逻鹘的伯父。” “陛下,人心不古,以现在草原的形势贺逻鹘小可汗将草场承包给了骊山,陛下以为他会不知道吗?” 李世民看着湖面没吱声。 张阳又道:“阿史那杜尔几次想要去外交院都被人拦了下来,他叫嚣着要骊山给个说法。” “嗯。” 看李世民点头,张阳继续解释,“陛下是清楚的,草原上承包草场的买卖都是双方自愿的,骊山从没做过强买强卖的事情,可阿史那杜尔这人没读过什么书,他能知道吗?还不是到了草原要胡乱安排,颐指气使更甚,届时我们骊山的买卖黄了,陛下的赋税又要少好几成。” 听到赋税的事情,李世民沉下脸,“朕一向论事公正,不会因为你们骊山多交几万赋税就会帮你们。” 张阳点头,“陛下英明。” “你与太子的关系甚好,你下了朝就去看望,都说了一些什么?” “太子心中牵挂官学开办事宜,我说了等到三十岁我就从朝堂上退下来,从此久居骊山不问世事,专心研究知识。” “三十岁?张公瑾知道他的弟子如此志短多半会死不瞑目吧。” “这和老师没关系。” “他泉下有知。” “他还没死。” 鱼儿不咬钩,李世民收起鱼竿也没了兴致,“夷男可汗下落不明,朕收到消息薛延陀打算拥立多弥可汗,也就是夷男可汗的儿子。” “陛下消息灵通,我们外交院并不关心漠北薛延陀,倒是没听说。” 第四百二十八章 训练出来的一个幌子 现在的草原上没有绝对强势的人,而小可汗贺逻鹘身边更没有一个主事的人,或者说没有能够和阿史那杜尔叫板的人。 好不容易扶起来一个可汗还是一个草包。 突厥形势需要好好维护,先不说阿史那杜尔要如何处置,还要对付薛延陀,这漠北漠南就是一笔乱账。 “朕打算封李道宗为瀚海道行军总管与李绩共击薛延陀,只要薛延陀安定了震慑了突厥,想来阿史那杜尔回到了草原也不敢放肆。” 张阳躬身道:“臣有一事不解。” “你说。” “是陛下觉得薛延陀的利用价值没了想要杀之后快,还是说陛下想要借此再表现一下天可汗的威名?” “都不是。” “那臣还是建议不要在这个时候主动发难攻打薛延陀。” 有时候和皇帝谈话就像是辩论,言语间能过一关算一关,鬼知道这个天可汗心里在想什么,总会有一些奇思妙想。 现在动不动要开战,还要攻打远在漠北的薛延陀。 听着就怪吓人。 按照李世民的性格,当初和薛延陀结盟来对付颉利,也是因为薛延陀有价值。 而现在距离大唐最近的隐患突厥也已经是一蹶不振了,是时候打掉没有这个利用价值盟友了。 张阳再是道:“无端开战不是我们外交院的主旨,对大唐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若没有正当的开战理由难免落人话柄。” “朕没说现在要攻打。” “这两年也不建议攻打。”张阳又补充道。 李世民闷着脸,“以后是不是朕要收谁作妃子你也要劝谏。” 张阳行礼道:“陛下,掌握权力不只是收妃子一种方式,而且此举还会徒增烦恼,更会加剧皇戚的内斗,臣听媳妇说起宫里时常有宫女太监莫名死了,被埋在了掖池边的花园中,那一片地的花草特别茂密。” “嗯?朕倒是没说这件事,你与宗室走得远倒是见闻不少,那些皇戚内斗已经很多年了,为了蝇头小利撕破脸的事也不少。” “陛下要是不介意自家后院时不时死一个人,或者井里冒出来一两个死人,而活人呢为了夺权又哭又闹又上吊也不好应付。” 看眼前这个皇帝脸色越加不好看,张阳又道:“臣还是建议陛下不要再扩充妃子了,无欲则刚,养出一身正气比什么都重要,就比如臣。” “你的劝谏朕听明白了。” 时不时有三两只鸟掠过湖面,张阳双手背负,“若陛下旨意想要开战,我们也可以主动制造条件。” “制造条件?” “嗯,就比如说找几个薛延陀人,在承天门前丢垃圾,这样就有了借口发动战争。” 秋风往往萧瑟,身为天可汗又觉得不该和这个小子继续多费口舌,想到他肚子里有货还没吐出来。 李世民心中再是忍住了要将自己的女婿吊死在承天门前的冲动,“就因为薛延陀人在承天门前丢了垃圾朕就要派兵去攻打他们?” 张阳换了一个坐姿,手捧着茶杯,凉风吹过的时候很是享受,“有些事情可大可小,往小了说是这三两个薛延陀人不长眼,往大了说就是薛延陀可汗派人在承天门倾倒垃圾,有辱天可汗,要出兵也会顺理成章。” 一件不起眼的小事都可以成为两国开战的理由,李世民摇头:“这就是你们外交院的手段吗?” “是下策,也可以换个办法,需要从长计议。” 小武手中的纸鸢断了线,她指着越飞越远的纸鸢嬉笑着。 孩子们天真和烂漫都在脸上。 李玥捂嘴笑着,还能听到婶婶的劝说的话语说是可以再多做几个纸鸢。 张阳向李世民行礼,“还有一件事,陛下可以明年再准备科举了,现在放出旨意,来年春天再开科举。” “再开科举?” “对,科举要常开,臣以为一年一次或两次最佳。” “朕会考虑的。” “不用考虑了,臣都替陛下考虑好了,只要坚持常开科举,不能只是隔几年热闹一次,一来增加科举在读书人心中的存在感,只要朝堂常开科举,士族的影响力便会越来越弱,这对将来官学开办有莫大的好处。” 一口气说完,张阳躬身行礼,“陛下,这都是为了大唐富强。” 李世民闭着眼长出一口气,“你可知所要耗费银钱用度有多少?” “秋后赋税不是刚收上来不久吗?陛下又没钱了吗?” “朕……” “没钱也没关系,臣可以暂借。” 李世民提了提裤腰带,“不用!朕拿得出来。” 张阳咧嘴笑着,朝气青年该有的笑容,“陛下,不用客气。” 提什么不好提钱?一听到要花银钱,李世民觉得自己心窝子都在抽筋,又觉得口渴了,灌了一口茶水便带着太监离开。 “陛下,科举这才刚刚展开,难道陛下要就此作罢了吗?!科举不是做样子,是一项要持之以恒的大事业,一旦放弃了,朝堂会发烂发臭的。” 这才没走几步远,李世民听到身后的话语声,再一次忍住要女婿大卸八块的念头,加快脚步离开。 也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张阳揣手自语道:“陛下的心思真是难琢磨。” “咦?父皇怎么走了?” “听说你父皇最近上火,要不要送点菊花茶过去。” “宫里有太医署,多半不用。” “嗯,媳妇说得对,我们也回家吧。” “好。” 社稷之事不可不担忧,陛下的话语很快就传到了中书省,众人得出结论之后,房玄龄走入甘露殿禀报道:“陛下,中书省经过商议,科举之事确实办得越多越好。” 李世民灌了一大口菊花茶,“对士族那边会如何?” “回陛下,朝堂若是能够保持一年一次的科举,可以引起更多读书人的注意力,如此一来士族的影响就弱了,读书人也都会把心思用在科举中,而不是跑去投效士族。” 李世民忧心道:“自上一次科举,朝中的位置还有多少空缺。” 房玄龄回道:“长安城内空缺位置十之有三,各地州县空缺更多,臣以为可以再开科举。” 李世民沉声道:“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臣告退。” 房玄龄离开,李世民将茶碗重重地摔在地上。 吓得一旁的小太监和宫女都是一个激灵。 倒是老太监澹定自若一些,“陛下,太医署的卢监正有交代,要陛下少动怒,最近上火严重,只有放平心态才能缓解病情。” 李世民的呼吸沉重,“朕知道。” 老太监躬身行礼,让一旁的小太监来收拾。 要是张阳一个人的话语,还要斟酌几番。 可就连房玄龄都这么说,那就说明这件事多半是正确的。 李世民带着复杂的心情来到立政殿,此刻孩子们正在午睡,这是去骊山之后养成的习惯。 见陛下来了,长孙皇后走到殿外迎接,“陛下,孩子都已经睡下了。” 李世民在殿外站定,也不想打扰已经入睡的孩子们。 “现在宫中用度还有几何?” 长孙皇后回道:“不算富裕,倒也够用。” 让宫女搬来了一把新做好的摇椅,让陛下坐下来。 李世民坐在摇椅上,闭着眼道:“想要再开科举,可朝中用度和宫中用度都是这般紧张,朕的女婿还提议每年都要开一次科举。” 今年的赋税收上来之后,也堪堪能够弥补宫中的用度,宗室那边给了去年的例钱之后,银钱又紧张了。 还留了一些银钱要应对河西走廊的建设。 长孙皇后又道:“承乾的婚事还要安排,需要的花用也不少。” 说来说去,皇后这边也拿不出银钱,更不要说朝中了。 李世民苦涩笑着。 长孙皇后又道:“不过青雀一直都在接济宫里,稚奴和丽质的吃食都是青雀从骊山让人送来,这些孩子都胖了不少。” “是吗?” “昨天就让人送来两只烤好的鸭子,孩子们都吃不完,听说青雀整天都在吃着菜叶子减肥,也苦了这孩子了。” 李世民冷哼道:“他倒是在骊山吃穿不愁。” 长孙皇后无奈笑着,朝中的事情不会干预,就算是陛下要再开科举,并且以后每年都要开一次,这也和后宫无关。 作为皇后,更关注这些公主皇子们可以平安地长大成人。 长安城外,一座宅院中,时不时会传来几声低语。 “我是当今陛下宗室中人,当年李神通养在外室的子嗣,家中有钱财万贯,还与李道彦是莫逆之交……” 一个瘦弱的男子不停地念着。 李泰带着许敬宗从骊山一路来到这里。 宅院很破落,有三两侍卫看守。 侍卫上前道:“魏王殿下,都已经准备好了。” 李泰翻身下马,从怀中拿出一份字帖递给许敬宗,“这是姐夫放在印刷厂的字帖,是欧阳询老先生的真迹。” 字帖只有一卷,上面写着几十个楷体行书的字,确认一番许敬宗将其收好。 “这人训练了有两月,也不知道如何,还请你看看,听说当初你给姐夫培养细作,颇有经验?” 许敬宗点头道:“推翻高昌之人,就是下官安排的。” 高昌的事情李泰自然也有所听闻,点头道:“姐夫手中还真是能人辈出,有上官仪,还有张大象,现在又有你。” “魏王殿下说笑了,下官能有今时今日也不过是张尚书指点。” 李泰点头,“此人的事情路上都已经说了,见到之后还望许侍郎多多指点。” “喏。” 李泰示意人打开门,院门是一个瘦弱的男子。 原本盘腿坐着的人,缓缓站起身,他的神情有些恍忽,脚步虚浮走上前,“魏王殿下?” 李泰没讲话,许敬宗先开口道:“你是谁?” “在下杨涟,乃前隋宗室永丰公主胞弟。” 李泰小声对许敬宗道:“这是他的真实身份。” 许敬宗还是点头,“把门关上。” 杨涟闻言将门关好,又把自己关在了院子里。 带着魏王走远几步,许敬宗低声道:“这便是魏王殿下安排的人?” 李泰点头,“你觉得如何?” 许敬宗回头看了看,院门依旧关着,“如若此人可以蒙骗住别人,在见到下官之时应该报上另外一个身份,而且此人在眼神中缺少了宗室子弟该有的傲气,倒是像极了一个长年被欺压之人。” 】 “练了他两个月,没想到在许侍郎眼中不值一提。” 许敬宗拱手道:“魏王殿下帮下官拿到了字帖,这个忙自然也会帮,让下官再见见他。” “好。”李泰示意自己的侍卫再次打开门。 许敬宗重新走到门前,看着这个消瘦的年轻,“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刚说过了,是前隋宗室……” “住嘴!”许敬宗当即打断他,“你是天可汗宗室将领李神通当年养在外室的子嗣,你叫李悻,与李道彦是莫逆之交。” “喏。”杨涟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重新开口道:“在下李悻,乃当年宗室将领李神通养在外室的孩子,与李道彦是莫逆之交。” 许敬宗点头,“忘了自己原来的身份,听说你好酒色,还好赌,这是一个很好的幌子,从此以后你就是这样一个宗室子弟。” “在下明白了。” 许敬宗又道:“从今天开始你不用留在这里,你用李悻的身份先去邢州,你用李悻的身份在那里挥霍,至于花用魏王殿下会一应负担,可你要记住,一旦你说漏嘴了,你就会重新回到杨涟的身份,继续过着落魄生活。” 想到自己的处境,杨涟当即跪下来,“不会的,我不会说漏嘴的。” 许敬宗笑着点头,“那你要记住了,从此你就是李悻,你不学无术,不懂诗文,好赌,并且不喜与宗室中人往来,可明白了?” “在下明白。” 许敬宗向李泰点头示意都已经吩咐好了。 “给他好好收拾收拾,洗干净。” “喏。” 李泰很是费解,“为什么不直接送他去洛阳。” 许敬宗叹道:“魏王殿下,想要诓骗世家子弟谈何容易,难道他们就不会把这人的底细查干净吗?虽说已经和李道彦将军打好了招呼,难道这就不会有破绽?” 第四百二十九章 见阿史那杜尔 李泰挠了挠头,“看起来挺简单的一件事,真要这么做起来好难。” “想要这个幌子能够坐实,就先要用李悻的名字在一些州府留下痕迹,这样一来可信的程度才会更高,而且还要摸透世家子弟的底细,了解自己的幌子做好扎实的底子,再了解对手,才能事半功倍。” 李泰低语道:“难怪姐夫说你是外交院的情报头子,你手中到底有多少这样的人手?” 许敬宗笑道:“魏王殿下可知外交院培养这些人手花费多少银钱?” “花费多少本王不在乎。”李泰知道还能赚回更多的银钱,眼前这点付出算得了什么,“那之后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注意的吗?” 许敬宗还是摇头,“看看他用新身份在邢州生活得如何,以及他的家人是否都安置好了,会不会有人认出他。” “许侍郎刚刚也看到了,此人都已经瘦得不成样子,和之前判若两人,没人能够认出来,而且盘问这么多天,他能交代的人脉也都交代了,出了长安城便没人认识他,更不要说现在这般。” “下官明白了。” 李泰稍稍行礼,“那就先按照许侍郎的安排,多久可以送去洛阳?” “一个月足够了。” 许敬宗又将事情的具体细节和李泰嘱咐了一番,包括其中打配合的人。 “李悻还未到洛阳,他的名声最好先传到洛阳,最好做一个能够传千里的坏事。” 】 “什么事?” “一个纨绔宗室子弟与人发生口角,并且被官府拿下之后,殴打了官府县丞,而后还大摇大摆离开,没脸回长安,去了洛阳。” 李泰一拍大腿赞叹道:“这个故事很棒。” “下官就先告辞了,若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可以来外交院。” “慢走。” 向李泰告别,许敬宗翻身上马急急忙忙赶往长安城。 到了傍晚时分,来到大理寺前,许敬宗向守在门前的门吏讲道:“下官礼部侍郎许敬宗,前来见少卿。” 门吏收到话语前去禀报。 等褚亮走出来,许敬宗拿出字帖,“这是骊山带来的,是欧阳询老先生字帖的真迹。” 褚亮接过拿在手里,“放心,阿史那杜尔这些天一直都会在地牢中,就算是有人要放出来,也提前与你打招呼。” 许敬宗点头,“麻烦了。” 褚亮把字帖交给一旁的门吏,“将此物交给遂良。” 门吏应声点头。 有了褚亮的承诺,许敬宗也放心不少。 长安城的十月中旬刚刚过去,这天早朝,六部按照顺序禀报着各自的安排。 张阳站出朝班,朗声道:“陛下,在西域的安西都护府已建成遥领安西四镇,西州都护府也已建成,控制高昌在内十地三州,河湟都护府将于十月底落成,届时朝中可以派出官吏治理。” 外交院这一年忙得不可开交,从年初到现在磕磕绊绊总算是给陛下一个交代。 这是外交院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向朝堂讲述着自外交院建成以来的成果。 朝堂很安静。 见陛下没有说话,张阳再是行礼,“还请陛下重绘大唐版图,将安西四镇也收入我大唐疆域之中。” “好!好!好!”李世民连说三声好。 至于封赏的事情,陛下还未提及,可众人都知道外交院的成就足够让张阳和这四个侍郎都能得到不小的封赏。 张阳又道:“陛下,臣以为明年应当再开科举,以示我大唐招贤之心,远赴西域和吐蕃的治理官吏也需要安排,臣劝谏陛下日常应当节俭,勤政也要加紧官学建设。” 说完便站回了自己位置。 下了早朝,礼部的几人心情都很不错,许敬宗抹了抹眼泪,“这一年我们的日子实在是太苦了。” 张大素也道:“今晚我们是否可以好好庆祝一番。” 许敬宗点头,“应当庆祝,百药兄也来一起庆贺。” 李百药摆手道:“下官就不必了。” 许敬宗一手拉住他,“没有你在礼部帮我们处理朝中要务,我们几人何来的时间忙于西域之事。” 李百药还想再说什么,也碍于对方的热情只好接受了。 见张阳停下脚步,张大象问道:“张尚书是否来参与?” 张阳正看着徐孝德跟着一个太监去了甘露殿的方向,又回神对张大象道:“我就不去了。” “为何?” “还要去见一个人,你们庆祝吧,事情告一段落这些天大家也都放松放松,来年的重心要放在西突厥和辽东。” 还没等许敬宗再说什么,张阳快步走出了承天门。 走出承天门就是皇城,三省六部的官吏都在这里忙碌。 注意到周遭的目光都看向自己,张阳加快脚步走到朱雀大街上,这种被人注视的压力才消失。 来到大理寺门前,张阳说明了来意。 褚亮亲自来迎接,“这便是名满长安的张尚书了?” 张阳拱手道:“下官来见阿史那杜尔。” 褚亮点头道:“许敬宗来见过老夫,老夫也答应了可以多关押他一些时日,照理说被拿入大理寺最多关押半月就可以放了。” “多谢褚少卿出手相助。” 褚亮拱手道:“张尚书不用客气,随老夫来。” 跟上褚亮的脚步,张阳走入大理寺,朝中三省六部九寺各有各的职能,而大理寺又是九寺中最重要的。 羁押,拿人,审问这都是大理寺的专长。 走入其中,张阳感受到这里肃穆的气氛,人手不多很安静。 走入这种地方就不自觉让人紧张,张阳甚至想到了自己威胁倭国的人的事情要被大理寺查到了,会不会也被关押在大理寺。 来到地牢前,褚亮又道:“张尚书先去探望,老夫还有其他事宜去办。” 张阳点头称谢,跟着狱卒走入地牢。 一进入地牢潮湿的感觉和这里的霉味让人很不舒服。 跟随狱卒一路走着,地牢中空荡荡,只有零星的两三个牢房关着人。 牢房中能够容人走路的小道并不宽敞。 来到一个牢房前,张阳见到了阿史那杜尔,此刻他头发披散,甚至都看不清脸。 狱卒小声道:“需要打开牢门吗?” “不用了,我和他说几句话。” “卑职就在不远处,张尚书若有需要招呼一声便好。”狱卒又瞪了一眼阿史那杜尔便离开。 等狱卒离开之后,阿史那杜尔突然起身,冲到牢房前,双手扒着牢门,“你是官?天可汗是不是要来见我了,是不是要放我出去了。” 听着对方有些疯癫的话语,张阳面色冷澹,看他的手伸出牢门,再是退后一步。 注意到眼前这个官吏的作态,阿史那杜尔怒喝道:“你不是来放我出去的?” 张阳笑道:“下官乃礼部尚书张阳,见过杜尔将军。” 阿史那杜尔一手扒着牢门,脸几乎要从牢门挤出来,另一只手伸在外面指着,“我知道你!你就是那个主持外交院专门抓拿他国使者的人,你放我出去,我就告诉天可汗,我突厥铁勒阿史那杜尔可以不与你计较。” 张阳揣着手站定,“杜尔将军怕是误会了。” 阿史那杜尔讶异半晌,好一会儿又开口奋力伸手想要抓住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衣衫。 张阳揣着手靠着身后的墙壁道:“首先感谢杜尔将军能够帮我们拿下西域,并且杜尔将军在讨伐西域的同时,大唐也可以趁机拿下吐蕃。” 又向他行礼,张阳笑道:“其次,我这一次来确实不是来放杜尔将军的,从杜尔将军来到长安城之时,就没想过让杜尔将军回到突厥。” “你侵占我突厥草原!”阿史那杜尔突然大叫道,用力晃着牢门试图要推开。 张阳抬眼看了看,“牢门还算结实,你多半是出不来。” 看杜尔怒不可遏的模样,张阳又继续道:“现在我不会让你回到突厥,而且自你入长安城以来一直都被我安排的人监视着,这也是你离开长安城又被抓回来的原因,从头到尾都是我安排的。” “啊!”阿史那杜尔怒吼着,像是要吃人。 “还有一事,我很好奇你是如何听了天可汗的安排,前往西域攻打安西四镇。” 听到这话阿史那杜尔又安静了下来。 张阳来回踱步,“我在想是不是天可汗许诺了你什么?你愿意这样长途跋涉,从东突厥带着人马去西域。” 阿史那杜尔又突然笑了,用突厥话自言自语着。 “天可汗肯定是对你有承诺,自颉利战败之后你肯定也有夺突厥可汗之位的心思,不过那时候你没有动手,或许是你本来就有这样的打算,只是薛延陀袭扰突厥之后打乱了你的计划。” “你手中的突厥兵马并不是薛延陀的对手,所以你转而去求援高昌,得到了高昌帮忙的原因我不想追究了,因为当年的高昌父子已经死了,就死在我们礼部的安排中。” 再是一思量,张阳了然点头,“你与颉利无冤无仇,你要是想要得到突厥可汗的位置,早在突利可汗在位之时就该动手了,更不会带兵攻打薛延陀,我说得对吗?” 阿史那杜尔又安静了。 这个家伙动不动发狂,是不是在地牢中受了什么非人的精神折磨。 张阳放低自己的声音,“我告诉你吧,其实夷男可汗还活着,而且就在我手中,这件事就连天可汗都不知道。” 阿史那杜尔目不转睛盯着他。 “先前我还不知道你与天可汗之间的达成了什么条件,不过我再仔细一推敲,你或许没有成为突厥可汗之心,但一定另有原因,你宁可在薛延陀袭扰突厥的时候,去抵抗薛延陀,也不愿与突利可汗争夺可汗之位,可惜突利可汗去世得太早。” “直到前几天,陛下突然说起要征讨薛延陀的事情,我一下子想明白了,想起当时天可汗让你征讨西域的原因,我猜测你当时和天可汗达成的条件就是帮你征讨薛延陀。” 张阳微笑看着他,“你帮助天可汗征讨西域,天可汗帮你征讨薛延陀,是也不是?” 阿史那杜尔回到墙角蹲下来不再言语。 张阳低声讲着,“其实要征讨薛延陀,天可汗一个人说了也不算,还要满朝大臣们的商讨,在我看来现在不是征讨薛延陀的好时机,如若你可以与我达成一个条件,我便可以让天可汗履行诺言,让你与关中兵马一起攻打薛延陀。” “你想要什么、” 他终于开口了。 张阳咧嘴微笑,“我要突厥的草原,我需要突厥安定,所以在攻打了薛延陀之后,你再也不能回到突厥,要在长安城度过余生。” 阿史那杜尔拍了拍胸膛,抬头像是发誓一般的在说着话语。 说完之后他盘腿坐在墙角不再讲话。 两人相顾无言许久,张阳走到牢门前,“我知道这个条件对你们这些草原人来说可能与死没什么区别,但我告诉你,天可汗并不在意你的死活,你对我还算是有些价值。” 向这个突厥特勒行礼,张阳重新挂起笑容,“在诸国使者的传闻中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为我做事的人都能活得好好的,想要见我与这里的狱卒说,好好考虑。” 张阳感慨着,“因为长安城没好人,在意你死活的只有我了。” 留阿史那杜尔继续发愣,张阳走出地牢,狱卒陪同着问道:“不知道张尚书聊得如何?” “聊得很好,我都快和整个突厥特勒称兄道弟了。” 狱卒哑然失笑。 张阳嘱咐道:“好好照顾他,每天的吃食尽量安排好一些,先让人活着。” “卑职明白。” 离开大理寺,张阳回到家中听了婶婶的讲述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徐孝德去甘露殿见了陛下。 在甘露殿待了一个时辰,也不知道徐孝德和陛下说了什么,随后陛下召见了户部尚书卢承庆。 半个时辰前,卢承庆已经去了甘露殿,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出来。 大唐的监察御史没几个是认真的,士族官吏也没有几个人敢查。 别人不敢,魏征和徐孝德敢。 第四百三十章 谈社稷的夫妻 且说,徐孝德去甘露殿见了陛下,之后又在甘露殿召见卢承庆,到现在也没有出来。 情况不好说,也不知道徐孝德到底查到了什么,现在也只能等待消息。 这人不希望受到外人的帮助,倒是个执着的家伙。 张阳脱了官靴,穿上自家的草鞋,目光看向媳妇的举动。 院子里放着一块木板,木板上挂着一幅地图,这幅地图画着的就是如今西域和吐蕃所在。 李玥一手捧着一卷书,另一只手执笔在图上画着,她将西域都护府与高昌,西州都护府用线连起来。 再是观察一番,又是点头,似乎是在确认什么。 张阳问向小武,“你老师最近看什么书呢?” 小武正在做题她抬头回道:“兵书。” 看小武的坐姿,张阳拍了拍她的后背,“坐姿要端正,后背要直。” 小武闻言纠正了自己的坐姿。 王婶从院外走来,“县侯,太子殿下来了。” 张阳看向门外,“人呢?” “人在外面,说是与县侯话要商谈。” 再看一眼媳妇,她此刻很专心。 张阳站起身走出家门,李承乾就等在巷子路口,“太子殿下,你怎么来了?” 李承乾尴尬笑着,“本想着去外交院找你,现在外交院一群人摆宴庆祝,孤去了一趟,许敬宗他们说伱没去庆祝,就想着你多半是在家。” “太子殿下不进去坐坐吗?” “不必了,孤的风寒刚刚痊愈怕染病给别人。”李承乾又清了清嗓子,“再说玥儿还有身孕,母后很是牵挂让孤来问她的身体如何了?” “现在每过五天我们都去骊山,让孙神医诊脉,目前来看一切都好,最近她挺悠闲的,就连账目都交给了村子里的丫头在管着,闲着无事就喜欢看书,前段时间喜欢研究天文,现在看兵书了。” “玥儿的涉猎还真是……” “很奇特的是吧。” 张阳揣着手讲道。 风寒刚刚痊愈不久,李承乾又咳嗽了两声,“孤的意思是玥儿的涉猎很广。” 张阳不解道:“太子殿下是有何事?” 李承乾整了整衣襟,“今日在朝上听闻你说再开科举和官学事宜。” “为了大唐富强,我心系社稷,让太子见笑了。” “何来见笑,这是孤的志向。”李承乾思量了一番,“孤之前听过上官仪的方略,他说给予参与官学的士子科举便利,之前孤也让门下省商讨过,经过商讨之后他们又觉得地方州府来决定士子入官学教书,在选择人选上也有可能成为地方州府和地方士族敛财的方式。” “孤当时考虑再三,又觉得这个办法确实是好,但也有疏忽之处不知道你如何看。” “要解决这个问题也简单。” “简单?” 张阳感慨道:“我以前觉得读书就是为了学习为人之道,或者说是为了将来可以有一份谋生的本领。” 李承乾安静听着。 “长大后明白了,所学的本领皆有所用的地方,当学会了一种知识,并且这种知识可以用来提高自己,那种成就感是不是特别棒?” “如此说来孤有时候也会有这种感觉,多数是在父皇考问学识韬略之时。” “那就对了,读书有很多积极意义,提高思辨能力,或者专门一类用来提升自己的专业领域,并且有益生活与表达,提高常识,可以影响到生活的方方面面。” “当我们将读书的意义放在更高的地方,那就是为立身为立业,太子觉得对吗?” 李承乾拱手一脸的佩服,“你果然是孤的诤友,听你一席话此刻已经豁然开朗。” 张阳又道:“对与天下读书人,他们读书是为了什么?” “得人赏识?进士及第?” “太过片面。”张阳评价道。 “又或者增加学识投效士族?” “不是正道。”张阳还是摇头。 “你还是直说吧。”李承乾放弃了这样一个个去猜。 “当大唐立足中原不过三十年,天下恢复太平这才二十年有余,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如若参与科举有人落榜,这些人的去处在哪儿?” 李承乾答道:“回乡继续读书,要不就是投效士族?” 说来说去还是投效士族,一提到科举三两句话都离不开士族,很是恼人。 张阳抬头看了看天,“落榜的学子并不见得差。” “今年科举朝中的收录范围已经很广泛了,收了近四成的人。” “收了四成的人就走了六成的人,这不是浪费吗?” 几只鸟儿停在屋檐上不停叫唤着,深秋时节午时最是温暖。 张阳背靠着墙,双手揣在袖子里,“余下六成的人中可以再选取,这些人即便是科举落榜了,朝中可以给分配工作,其中不限于弘文馆,崇文馆,文学馆入职,简而言之包分配。” “如若他们愿意还可以去往各地参与官学,朝中给予扶持,每月给他们足够生活的银钱,他们下一次参加科举也可以给予一些便利。” 听完这些话,李承乾还在思考。 “太子殿下,你说陛下为何要考虑薛延陀呢?” “啊?什么?”话语一转,李承乾感觉头皮一抽。 话题愣是从官学开办转移到薛延陀上,为思路转移的如此之快。 张阳惆怅道:“在下以为薛延陀处于漠北之地,那个地方太过荒凉,而且不如突厥的牧场富饶,要是攻打薛延陀成本都抵不上收益。” “攻打薛延陀?”李承乾有点懵,刚刚官学的事情想到哪儿了?脑子好乱呀…… “我觉得辽东的意义更大,应当先稳固辽东防线,再去攻打漠北才对。” “辽东?孤记得大安去辽东了。” “大安啊,他的阅历还不够,尤其是在交际上根本就是一张白纸,我已经从外交院抽了一个团队去帮他,希望情况能够有所改善。” “是……是吧。” “心之忧矣,曷其有异闻之哉……” 怎么又念起诗经了,李承乾扶着额头深吸一口气。 “咦?给太子殿下是头疼吗?”张阳见状关切问道。 “不,孤只是感觉与你谈话,实在是……” “受益匪浅?” 李承乾闭眼回道:“与你谈话很费神,你这人实在是……” “学识渊博?” “孤还是先回朝中商议官学开办事宜。”说完话,李承乾脚步匆匆走出小巷,每一次和张阳谈话,一开始还算是平稳。 谈话也能有不小的收获,每每多谈几句又会被张阳的话语绕进入,之后便不知所云。 从他离开东宫成为礼部尚书,这人谈话的方式总是很跳脱,跟不上他的思路。 怎么会有人聊天能从天南忽然转到地北,匪夷所思。 到现在李承乾的脑子里只剩下三个字“包分配。” 张阳回到家中特意与媳妇保持了距离,“太子殿下不肯进院子,他得了风寒怕会染病,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已经得病了。” 李玥好奇道:“夫君现在身体有不舒服吗?” “过两天吧,如果两天之后还没有异样,多半是没事。” 李玥低头看着小腹,“为了孩子。” “对,为了孩子。” “夫君和太子都说了什么?” 张阳看着木板上挂着的地图,李玥将几个要建设都护府的地点都连了起来,从安西都护府连接西州和高昌,再到河西走廊。 还有一条线从吐蕃高原深处到河湟都护府,汇聚在西州过了沙州便是河西走廊。 张阳接过婶婶递来的茶水,面色凝重道:“说了有关官学开办的事宜,科举还要再开。” “朝中现在一定很缺人吧。” 张阳点头,“缺,非常地缺,我们需要大量的人才。” 往后数十年大唐人才辈出,那些青年翘楚犹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那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也是大唐实力最鼎盛的时期数十年。 文采斐然者,征战世界之将领。 当年战乱就像是犁地,把中原大地给犁了一遍,隋末大乱各路反王揭竿而起,几乎快把中原的人口和生产力打没了。 张阳此刻很想指天骂他们,什么宇文化及,去你的独孤氏,王世充,窦建德都是混蛋。 现在的中原大地就是一片荒地,要等待这片大地培育出人才,能够提高国力的人才。 张阳的目光看着地图,“这些线是什么意思?” “我看兵书上记录多数屯兵所在,相隔行军路程最远三天的脚程,如若要在西域布置兵马,每三天路程就要设置一个屯兵屯田之地,按照西域和吐蕃的路程,也就是说至少要设置六十个兵府。” 李玥说完又皱眉思量,“不过考虑西域都是荒漠完全可以按照绿洲所在来布置,需要更加详尽的地图。” “外交院的地图详细,也修改过好几次,让婶婶取来对你看兵书有用。” 李玥笑着收起书卷,“只不过稍稍涉猎,没想过多深究,了解过先前夫君所说过的学识,我觉得地理知识对行军打仗的重要性。” 赞赏点头,张阳喝着茶水感慨道:“就冲这一点我媳妇对兵法的了解已经超过了寻常将领。” 李玥走上前想坐在夫君身边,却又忌惮会有风寒,还是稍稍挪远了一些,“突厥和高昌又送了不少的棉花和羊毛到骊山,放满了十多个仓库,等稻米收获之后,村子里便可以全力生产羊毛布料和棉布。” “以我们现在骊山的生产力,到了冬季可以制造出多少布匹。” 李玥又拿起桌案上的一份卷宗打开仔细看着念道:“羊毛布匹一月可以生产三百尺,棉布至少两千尺。” 羊毛制造工艺还需要提高,现在生产力不足也没办法,技术上还有很多难题。 就像是指南针,到现在骊山的铁匠坊还没来回音。 张阳的目光看向地图上的西突厥方向,“现在肆叶护可汗和泥孰在西突厥多半还是打得不可开交。” “今年朝会的使者也都该到了吧?” “许久没有过问外交院的事宜,张大象他们可以安排妥当的,这西突厥两方的势力也打得差不多了,今年也该来参加大唐的朝会了。” 李玥思量着,“夫君有什么打算吗?” “西突厥是我们的棉花地,要将棉花种满才好。” 夫妻俩轻描淡写地谈话,谈的是天下大事。 两位婶婶也习惯了夫妻俩这般谈话,不像寻常夫妻间常常谈家事,县侯与公主谈的往往都是社稷方向。 公主殿下的这般见地与见识就不是外面寻常女子可比的。 在朝政上张阳并不老练,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到最后会发现果真如此这般。 小熊从屋顶跳到一旁的围墙,身形还显笨拙地往下爬好不容易落地站稳,它走到自己的碗边,嗅了嗅自己的空碗,又趴在地上一动一动。 多半是饿了,日近黄昏,正是做晚饭的时候。 李玥有身孕,县侯又担心风寒,晚饭的婶婶主动来煮。 一家人还要分桌吃饭,张阳独自一桌。 晚上睡觉也要分开,张阳打算睡在媳妇房间的门口,现在她怀着孩子正是最关键的一两月,按照孙神医的医嘱,最晚明年一月就要生产。 也可能会提前,正是怀孕最辛苦的时候,要是有什么异样,也可以随时进屋。 李玥看着夫君拖着一大块木板进屋,再将被褥铺在木板上。 “夫君真要这么睡吗?” “我以前也这么睡过。” “地上有寒气。” 张阳用院子里的砖石将木板垫高,“这样就好点了,夜深了,你也早点休息。” 李玥穿着宽松的衣裙,模样憨憨地,扶着自己的腰背走回房间。 第二天,天还没亮,张阳从木板床上醒来,推开门看李玥睡得正香。 放松着自己的筋骨,在木板上睡着确实不舒服,一觉睡醒浑身骨头酸痛。 推开屋门,冷风扑面而来,已是深秋时节,今年的寒潮来得快,还要早点收了骊山的稻米。 点好炉子生火,先把热水煮上。 张阳拿过自己的木杯和自制的牙刷,撒上一些粗盐刷牙漱口。 徐孝德的事情到了昨天夜里也没有结果。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一章 夫君又发脾气了 天边刚刚有了鱼肚白,走入承天门抬眼看去,远处的太极殿还显得朦胧。 张阳走在人群中,目光扫了一圈见到了一言不发的徐孝德,又看见卢承庆还淡定地走着。 张阳揣着手走向徐孝德,“徐御史?” 徐孝德回神正声道:“张尚书。” 一齐走入殿中,张阳小声道:“昨天的事情如何了?” 徐孝德笑道:“很顺利。” “很顺利?”张阳皱眉看向站在人群中入定一般还站得好好的卢承庆,“这个很顺利是什么意思?” 徐孝德又道:“下官知道一直以来张尚书行事张狂,又不讲规矩。” “你这是拐着弯骂我?” “没有这个意思,下官有下官的方法,很多事情都没有预想的这么顺利,昨天又被卢承庆搪塞了过去,实在是可惜。” 徐孝德说着话又是一声叹息,“想要拿住卢承庆没预想的这么简单,就像是张尚书之前说的想要在百官的头上悬一把刀,若说御史台就是这把刀,下官以为现在的御史台应当作出改变了。” 也不知道徐孝德受到了怎样的阻力,这家伙看起来决心不小。 殿内还能听到三五成群官吏的议论声,这些议论声在殿内就像是一群蚊子在嗡嗡叫。 张阳小声问道:“昨天陛下是怎么说的?” 徐孝德忧愁道:“陛下好似轻描淡写,没有太在意,甚至还留了卢承庆用饭。” “所以昨天你们在甘露殿是与陛下用饭?没有审问?” “陛下都没有提及。” 有时候别以为他除了是个皇帝,就没有别的优点? 朝中这些风吹草动,李世民能不知道吗? 要是小看这个皇帝,多半也会不得好死吧。 “张尚书放心,等下官掌握了他的罪证势必会拿下此人。” 皇帝还没来,现在太极殿的一众官吏,正在聊着家长里短。 张阳来到自己的位置,身后的许敬宗低声讲着话。 “听说最近陛下上火?” “是吗?是不是太过劳累了?” “陛下心系社稷,为千秋大业日夜勤勉,实乃我辈之榜样。” 张大素和许敬宗正讲着话,倒是张大象板着脸没言语,李百药也是低着头一副很低调的模样。 随着李世民的到来,早朝照常开始。 一众臣子向李世民行礼,早朝正常开始。 李承乾站在朝堂前,身为太子先向陛下禀报着中书省最近的事宜,以及官学开办的进度。 “父皇,洛阳官学开办一直举步维艰,儿臣以为应当派去官吏督促。” 李世民点头道:“此事中书省商议有决断再做呈报。” 只要张阳不再惹是生非,李世民还是觉得这个世界挺美好的。 顺利下了早朝,张阳正要走出太极殿,却见魏征朝着自己而来,“郑公,许久不见了。” “朝堂上天天见,何来的许久不见。” “说来也是。”张阳干笑着,“郑公还是一样心直口快呀。” 魏征抚须道:“你也是懂得医术之人,听说陛下最近上火,伱不去看望看望?” 张阳揣着手一路走,皱眉道:“不就是个上火,太医署这么多人呢,用不着下官。” 再要往前走,张阳发现自己的后襟被人拉住了,再回头一看是魏征拉着自己后领,“郑公,你还有什么事吗?” “你与老夫去一趟甘露殿,见陛下。” “我还要赶着去东市买菜。” “用不了多久。” 周遭的官吏走得差不多了,李承乾还在殿内,看到张阳与魏征一老一少好奇道:“郑公与张尚书还有要事商讨?” 魏征点头道:“老夫打算与他去见陛下。” 李承乾释然笑道:“巧了,孤也想去见见父皇。” 要说李世民上火这件事,多半和魏征有关系,肯定和自己没关系。 张阳心中想着,自从李世民广开言路以来,给这个皇帝劝谏的人也不少,有时候职场和朝堂也差不多。 大家都为了一个事业目标努力,做皇帝的想要做大做强,做臣子的想要升官进爵。 就像是上司对下属。 别人当皇帝都是说一不二。 咱们陛下当个皇帝,时不时就会被那些言官拿出来举一反三。 往往有才学的文官更是会引经据典地来骂人。 能不上火吗? 本不想在这个时候见李世民,张阳抬眼看了看魏征一脸严肃的神情,这个时候要折回去也是不可能了。 与太子,魏征来到甘露殿,说明了来意。 三人走入殿中,此刻的李世民正批阅着奏章。 魏征躬身行礼,“陛下为何迟迟不处置卢承庆。” 李世民颔首道:“昨日徐孝德来过了,朕也听了他的奏章,还需要证据。” 魏征开口道:“御史台查明,灞上的一处庄院就是他的,而且还有不少黄金与东珠都在其中,这是贡品,既不是陛下所赐,他从何而来,私藏贡品岂不是欺君罔上。” 李世民沉声道:“昨日朕让人也去查明,那个庄院并不是他的,而是一个行脚商人的。” 说完话,李世民抬眼看向张阳,“你来做什么?” 张阳拱手道:“臣以为事情皆从颜师古而起,不知当初审问颜师古都说了什么?” 魏征叹道:“此人只说了受贿之事,至于卢承庆他只字未提。” 有时候不要小看古人,他们可以巧立名目避开查问,就像是老程家的田地和牛,甚至自家的门面,虽说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也没有做过什么祸事,老程家在大唐还算是根正苗红。 由此可见,权贵门第中这种藏富手段并不少见。 张阳躬身讲道:“陛下,臣以为抓了卢承庆可以查没他的家产,就像是当初查没颜师古的家产,陛下一定收获颇丰吧。” 李世民喝下一口祛火的凉茶,这小子不提钱也罢,非要长着一张让人想要撕了的嘴。 “臣学识浅薄,不好评价。”张阳朗声道:“恩……要臣说,何以解忧,唯有杀光。” “杀光……”李世民看着张阳冷冷一笑。 注意到郑公瞧了自己一眼,张阳再是开口道:“御史指责一直以来都是风闻奏事,以及对朝中官吏的点评,御史台也该改变了,给予更多的监察之权。” 李世民再是问道:“如何监察?” “当年臣在承天门做过一个叫做意见箱的东西,当年寺庙处置也给了群众查举之权,敢问陛下现在又为何没动静了,难道就要这么搁置了吗?” 本着给皇帝紧一紧神经的出发点,张阳的话语继续,“陛下,朝堂要站在群众身边,群众才是最大的力量,只要能够联合广大的群众要扳倒卢承庆之流,根本不困难。” 这小子是在说朕舍本逐末了吗? 李世民感觉牙齿隐隐作痛,这是又是上火又要发作的前兆,灌下一口祛火的凉茶,试图将这股火气压下去。 魏征没有讲话,而是抬首注目着。 “御史台的监察之权,朕可以给予但凡事都要向中书省禀报,至于张阳所言给予群众查举之权,朕也会考虑的。” 见火候差不多了,魏征躬身行礼,“臣先告退了。” 张阳也跟着行礼,“臣告退。” 临走前,张阳见李承乾递上了一份奏章,走出殿外的时候还听到殿内太子说起了科举包分配的事情。 陛下对卢承庆的事情回应棱模两可。 魏征的神情看起来也不是太好。 张阳一路讲着,“郑公,动一个卢承庆不见得有效,下官以为当铲除卢承庆之流的官吏才是最重要的。” 要说徐孝德查的没错,这个卢承庆身上可背着人命。 就因为背着人命,徐孝德才会咬着不放。 本就是一件收了颜师古好处的事情,事情看着不大,可随着徐孝德的深入查问,卢承庆反倒是急了。 在转移家产的同时,还将那一家人全部杀了,横尸荒野。 换作自己也着实没法忍。 好好的一家人说杀就杀,什么狗屁士族门第,杀了人还能在朝堂这般嚣张,凭什么。 正走到承天门,两人撞见了赵国公长孙无忌。 “郑公,听说现在御史台正在查问卢承庆?” “此事与赵国公无关。”魏征直接不搭理。 “事涉六部尚书之列,事关重大,不得不来过问,敢问郑公要查到何种地步。” 魏征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天,“水落石出,换人间一个清明!” 张阳向魏征的背影大声道:“郑公实乃我辈之榜样,下官佩服!” 声音在承天门前回荡许久…… 长孙无忌沉下脸,“老否记得,这件事与你尚书没有关系。” 张阳咧着嘴,依旧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向他行礼,“赵国公,下官最近读圣贤书,现在又有感悟了。” “是何感悟。” “与恶势力斗到底,我与恶势力不共戴天!” 长孙无忌咬牙想笑又笑不出来,表情一时间有些难堪,“卢承庆出身幽州,早年其父跟随太上皇反隋,也算是有军功,武德一朝刚站稳脚跟,他的父亲去世,承袭范阳郡公之名,在范阳士族中的名望颇高。” “他从一个考公郎一步步走到如今的户部尚书。” “赵国公是想要警告我,陛下不想在这个时候动卢承庆,是碍于他背后的士族声望和他家对大唐的功劳?” “若轻举妄动势必引起诸多反噬。” 听着长孙无忌的告诫,张阳笑道:“要是一个人背负了人命也可以算了吗?” “这……”长孙无忌哑然。 张阳离开皇城,赶着时辰来到东市的街头,朝堂上风风雨雨就算再热闹,走入东市街头能让自己心平气和。 在朝堂上很多人都绷着一根神经,只要在集市上,闻到卖鱼摊贩这边的鱼腥味,又或者看到血刺呼啦的肉摊。 看着这些张阳才觉得自己还活在人间,有时候怀疑自己是不是心理变态了。 竟然可以在各种味道掺杂的地方让心情平静下来。 从肉摊买了一些樟子肉,再买一些萝卜回家。 家中,李玥最近研读兵书,愣是在院子里做了一个沙盘,用来演练行军打仗。 见夫君进了家门不说话,径直走向了灶台正洗着肉菜,心中好奇地回头看了两眼。 “狗屁士族门第,迟早让你们黄了!”张阳剁肉嘴上骂着。 “你做个皇帝还瞻前顾后,连查举之权都不敢放手,之前联合群众举报寺庙不是尝到甜头了吗?现在又不干了!” 张阳提着刀把剁肉,“你个臭皇帝,坏皇帝,笨皇帝,还天可汗!不联合群众你怎么斗世家!放着这么大的力量不用,你是不是脑子出了什么毛病!” 看夫君把一段段肉骨头砍断,嘴上还骂着父皇,也不知道夫君今天上朝都经历什么了。 小武有些担忧现在师父的状态,他小步走到老师身边,“师父是怎么了?” “你师父只是发脾气了,时常会这样指天骂地,有时候连前贤圣人都要骂几句。” 小武又瞧了眼,看到师父又在切萝卜了嘴上还在骂着。 “好你个长孙无忌胳膊肘往外拐!还劝我收手?我张阳与恶势力不共戴天!” 十二岁的小武怀中抱着书卷,一脸忧愁看着师父拿肉骨头撒气,她摇头叹息颇有大人的模样。 见婶婶带着一堆棉布走过家门口,小武放下书卷来到婶婶家的院子。 婶婶家的院子显得很空旷,就算是有家具也都是老师这边用剩下的,婶婶都不舍得丢了。 看小武帮忙整理着布匹,婶婶笑道:“小武真懂事。”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人以水为生,亦以水为死!说一千多年了,你怎么就活不明白?” 即便是在婶婶的院子里,小武还能听到师父的骂声和剁肉声。 小武低声道:“许久没有见到师父能够骂这么久了。” 婶婶也知道驸马的心情常常阴晴不对,有时候做一些小物件也会发脾气,听时骂人振振有词,又不知道是在言语些什么。 “过一会儿就好了,都习惯了。”婶婶安慰着小武。 小武整理好布匹,再帮婶婶将院子打扫一番,埋着小短腿走回老师家的院子,来到老师身边,帮着整理沙盘。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二章 徐慧 小半个时辰之后,张阳的骂声这才停下,午饭也做好了。 一盆糖醋排骨,再将剁碎的樟子肉作成肉丸与时季的野菜做一碗汤,再用家里蒸两只咸鸭蛋,对半切开。 简单的饭菜,胜在营养全面。 李玥一边喝着汤还不忘看着兵书,她问道:“夫君是又和父皇有矛盾了?” “媳妇啊,我觉得我在朝堂呆不下去了,跟朝堂那些老狐狸打交道,再这么下去我都要心理变态了。” 李玥又盛了一碗汤递给夫君,“等以后我们的新家建好了,就住在骊山再也不问世事了,我们家还有这么多的家业,以后夫君专心研究学识,我帮夫君管钱。” “嗯,挺好。” 张阳喝了一口汤水。 小武的目光在老师和师父之间,也不知道师父是说汤水挺好,还是老师的安排挺好。 王婶快步走来,“有消息了,欧阳询老先生今天动身去骊山。” 李玥放下筷子,“正好是村子里收稻米的日子,夫君以为呢?” 张阳把碗里的汤喝完,“饭后就去村子。” 小武将碗筷收拾好,一家人带上小熊出门。 带着小熊从东市路过,多拐了一两个小巷,现在小熊的身形会引来不少的目光,本想避着点,可走到城门口才发现这里依旧很热闹。 众人的目光再次落在小熊身上。 小熊倒是不怯生,它走在小武身边走得很威风。 张阳在城门口要了辆马车,前往骊山。 正值深秋,官道上的行人不少,除了春游,一天之中的秋季秋游也是长安城人们消磨时光的好方式。 一路上可以看到不少的马车就在官道旁。 从长安城一路往东走十里地就是骊山,还没走到村子就能远远地看到有不少村民正在收稻子。 小武带着小熊先进了村子。 张阳带着媳妇,在两位婶婶的陪同下来到医馆。 孙思邈正在给一个受伤的村民换药,见是公主和县侯来了,他急忙走出房间连连行礼。 张阳正想说没事,一家人可以等的,他还是狼狈地跑了…… 孙思邈摆手道:“不妨事,他也换好药了。” 张阳拱手道:“又来叨扰孙神医了。” 孙思邈抚须观察着李玥的气色,“公主殿下的气色比以往好了不少,身体是否还有其他的不适?” 李玥先是坐下来,“都挺好的,就是这小东西在肚子里时常闹腾。” 孙思邈笑着点头诊脉,“胎象很稳,这一两月内就能出生,公主要早做准备。” 李玥笑着点头。 听孙思邈说没什么大碍,张阳也放心地长出一口气。 “倒是县侯看起来有些上火。” 张阳下意识挠头,“是吗?” 孙思邈点头道:“平时少动心气。” 李玥解释道:“夫君常常因朝堂之事闹脾气。” “原来如此,眼下是秋季,正是容易上火的时节,只有休息好了才能将火气压下去。” “孙神医说得是。” 又听了好一会医嘱,一家人这才离开医馆。 李玥还要看看村子里的账目,最近她走路都显得不便利,婶婶也是一路搀扶着。 “公主殿下,要不还是去村子里的住处歇息。” 李玥摆手道:“还是要仔细看一眼才能放心。” 来到账房,李玥让虞宜拿来了账本,她仔细核对起来,一旦她进入工作状态总是很专心。 张阳坐在牢房外,看天思考着。 “县侯,这是在想什么?” 张阳寻声看去,见是欧阳询老先生连忙起身行礼,他的身边就是李泰,这个小胖子还在不停地使眼色。 “我在想群众,也在想陛下。” 欧阳询抚须道:“都说张尚书疏于朝政,整日游手好闲,没想到还能有忧心的时候。” “敢问老先生是谁在说我坏话。” 欧阳询朗声笑着,“长安城谁不知道张阳何许人也。” “看来在下的名声已经臭大街了。” “臭大街?”欧阳询先是错愕,而后又释然一笑,“对,臭大街。” 张阳行礼道:“老先生觉得骊山如何?” 欧阳询点头,“好地方。” “见过在下的老师了?” “正要去。” “其实老先生也可以留在骊山养老,度过晚年,我们这里房子也多,您一定好好考虑。” “县侯的好意老夫心领了,只是习惯了长安城。” 张阳又给李泰使眼色,李泰也是眼神回应,似乎也明白了,说什么都要将老先生留下来。 “老先生若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魏王殿下,这小胖子才思敏捷,南北通透。” “南北通透?” “在下的意思是一点就通。” 欧阳询抚须点头,“听东宫太子说起,你张阳自从当上了礼部尚书之后,这两年越来越不说人话了,时常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语。” 张阳愕然,“太子当真这么说吗?” 欧阳询看向李泰,“魏王殿下带路吧,先去看看张公瑾。” “老先生随我来。”李泰摆出一副乖巧的模样带路。 这小子明明死精死精的,在长辈面前偏偏还要摆出一副听话懂事的样子。 张阳移开目光,多虚伪的小胖子的,看久了怕自己会吐。 一直到了傍晚,李玥这才核对好了账目准备离开。 稻香弥漫在村子里,临走前张阳特意看了一眼,老师正在和欧阳询老先生谈着话。 “姐夫放心,有一天是一天,说什么也不能让老先生轻易回长安城。” 张阳拍着小胖子的肩膀,“魏王殿下有心了,要是老先生执意要离开,先留他在村子里用饭,再用巨额账目讹他,要不择手段。” 李泰迟疑半晌,“姐夫做法未免下策,本王已经派人去了长安城,不消片刻老先生府邸的下人和家人都会被带到村子里。” 孺子可教,果然是南北通透的小胖子,有我当年三分模样了。 婶婶不想李玥再多走路,她的脚后跟时常红肿。 小武和小熊已经守在了马车边。 坐上回家的马车,到了长安城天色也已经黑了。 走入回家的小巷,家门口正站着人。 王婶警惕地走上前,杨婶护在李玥的身边。 再是走近几步,张阳总算是看清对方是谁,“徐御史?你怎么在这里?” 徐孝德身边还有一个小丫头,这个小丫头模样看起来与小武一般大,正怯怯地看着自己。 “有件事要麻烦张尚书。” “且说。” 徐孝德低头先是行礼。 张阳连忙搀扶,“我们之间不用多礼。” 徐孝德讲道:“今日有一支箭矢射入家中,箭矢上挂着信件说是让下官收手,对方这等警告显然已经被我等逼得退无可退。” 再看一眼张阳,他又是行礼,“家中的其余家眷都已经安置好了,唯独不放心慧儿,等这件事还没有结束之前,下官想将慧儿留在张尚书家中。” 李玥走上前低声道:“徐御史放心,朝中的事情都已听说,她与小武一般大,我们可以照顾的。” 徐孝德又看了看站在李玥和张阳身边的两位婶婶,这两位的身手当初见识过,“多谢公主殿下,多谢张尚书。” 说完话,他与自己的女儿嘱咐了几句,徐慧还有些懵懂,听着话一边点头。 嘱咐完,徐孝德再是行礼,“下官就先告辞了。” 留下徐慧还站在原地,徐孝德转身走入了黑暗的小巷中。 带着徐慧走入自家的院子,张阳看着她。 她的目光也看着眼前的夫妻。 安静好一会儿,徐慧的眼角逐渐有了泪水。 终于,这孩子嚎啕大哭了起来。 听着哭声张阳倒吸一口气,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安慰。 直到小武和李玥带着她进了屋中,低声细语说了许久,她的哭声这才转为哽咽。 “麻烦婶婶去给处默小将军传个话,让他的人暗中保护徐孝德。” “喏。”婶婶收到话语走入黑夜中。 李玥从屋中走出来,“慧儿可以与小武住在一个房间,看小武都已经在教她做题了。” 张阳朝着屋内看了一眼,牵着媳妇的手说着事情的来由。 “这么说来对方为了保住家业,甚至可以杀人,也会因此向徐孝德的家人动手?” 张阳揣着手解释道:“说来这件事还是因为我,要不是我当初建议他去举报颜师古,他也不会有这般处境。” 李玥抱着夫君的手臂坐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以前我觉得人命这种事情离我挺远的,至少这个世道没有如此可怕,如今回想起来这世道坏人依旧不少。” 孩子之间总是最容易打成一片,小武和徐慧特别地投缘,有人作伴小武也高兴。 深夜,李玥刚刚转醒油灯还亮着,夫君躺在身侧正看着书卷。 她向夫君靠了靠,“夜深了,早些休息,一早还要上朝。” 张阳吹灭油灯,这才睡下。 天就要亮的时候,屋外的风声不小,张阳起床穿好衣衫,推开窗看着自家的院子。 家里的作息进入了早睡早起的状态,小熊也醒的很早。 今天的风有些大,这是冷暖空气交汇的结果,也预示着北方的寒潮已经压进关中,寒冬就要来了。 推开家门,张阳洗漱好便开始做早饭,家里暂时多了一个新成员,饭菜也要多做一份。 不一会儿,李玥也睡醒了,好像是精神不太好,她捧着一杯热茶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来温暖肠胃。 小武带着徐慧走出房间,正向她介绍着家里的镇宅神兽。 小熊闻了闻徐慧身上的味道,因为她此刻正穿着小武的衣服,倒也没有太对这个陌生女娃娃有抵触。 徐慧甚至伸手抚着小熊的毛发,看小熊乖巧她的神情欣喜。 正在这时小熊打了一个哈欠,徐慧迅速缩回手,还有些怕怕。 张阳把饭菜端上桌,招呼道:“可以吃饭了。” 小武像是大姐姐让徐慧熟悉家里,“在我们家早起晚睡一定要洗漱,而且饭前一定要洗手。” 这种奇怪的规矩对徐慧来说只是好玩,她一样样照做着。 等坐在饭桌上,她看着眼前新奇的饭食,拿起一只包子咬了一口美味地眯起眼。 正吃着饭食,徐慧小声问道:“张尚书,我爹爹去做什么了?还会回来吗?” 她的声音软糯,又不敢大声讲话。 说来这个对她来说陌生的家,她适应得算快了,寻常孩子不哭个一晚上怕是不会停,这也亏得有小武在开导她。 张阳放下碗筷,“你爹爹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等他忙完了手头的事情就会来接伱。” 徐慧重重点头,“我会听话的。” 李玥温柔地笑着,“以后你称呼我老师,还有师父。” “师父,老师。”徐慧乖巧地讲道。 饭后,李玥帮着夫君穿上官服,“家中的事情我来安排,昨天我看了徐慧这孩子做题,她会做一些简单的乘除法。” “是吗?” “小武说徐慧一家人来到长安城,他爹爹常常教导她读书识字,徐慧出身本就是书香门第,孩子也不会差。” 张阳整了整衣冠,“这官服是不是改得显小了。” 李玥看了一圈,“夫君穿着可能感觉有些紧,穿上再看还是很合身的。” 在媳妇的脸上吧唧一口,还当着孩子的面,在她羞怒的目光下,张阳走出家门。 对方知道了徐孝德的决心,也已经开始报复了。 要是不报复也就算了,既然这些人想要玩暗的,危及他的家人,这件事就不简单了。 徐孝德想要用朝堂的方式来解决这件事,可是他知道他面对的可能是穷凶极恶之辈,对方敢杀人灭口来转移家产,他们手中也可能有更多的人命。 朝堂在明,他们在暗。 朝堂的动向对方可以知晓,但徐孝德并不知道这些人的手段。 草莽之辈有草莽之辈的优势。 程处默手中绝大多数的人都处于长安城的灰色地带,消息来源很广,不论是查问和拿人的效率,都比朝堂高好几个档次。 况且,士族门第在朝中眼线众多,徐孝德势单力薄都已经准备好托付家人了。 就算是再大的仇怨,祸及别人的家人都是不应该的。 想来,自认日子自己过,平时很少动用红烧肉帮的力量,这一次是认真的,要问为何这么做,心中唯有正义必胜。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三章 像模像样的外交院 心中正想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承天门前,张阳看到徐孝德先是给一个微笑,再看另外一边卢承庆,还是给以笑容。 等承天门打开,张阳跟着人群走入。 四周脚步声不断,一直走到承天门,张阳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定。 许敬宗小声道:“张尚书,西突厥那边送来消息了,说是肆叶护会派人来长安城,今年泥孰也会亲自来。” 张阳点头道:“在路上了吗?” 张大素走来小声回道:“最快十一月底入关,还有吐蕃那边也送来消息说是唐玄奘留在吐蕃有些时日了,松赞干布开始着手建设布达拉宫。” 张大象也讲道:“辽东那边送来消息,给大安的人手也都到了。” 礼部几个侍卫围着张阳正小声商量着事情。 等太监一声高喝,陛下要来了,众人这才站回自己的位置上。 装模作样应付了早朝,倒是说起了明年科举的事情。 徐孝德的脚步匆匆走出了太极殿,看起来他应该有不少事要忙。 张阳看了一眼走在人群中,卢承庆也快步离开太极殿,心事匆匆的模样。 许敬宗和张大象走在一起,“今天张尚书怎么脚步如此快?” 张大象叹道,“或许有其他事情需要忙。” 许敬宗又收紧衣衫,“这天气看起来要转冷了。” 张大素点头道:“是呀。” 这条朱雀大街上,还是老程家的门最好找,反正他家的门是最宽敞的。 张阳揣着手站在门前好一会儿,天气也越发冷了。 过了一阵子,程处默就从家门中走出来,“家中部曲来禀报,说有个家伙站在家门口,某还以为是谁。” 张阳驻足站着问道:“你最近做什么呢?” 程处默在自家门前坐下,“我家老货要给我寻一门婚事,找了不少家,可他们都看不上我。” “有些事要你去办。” “是徐孝德的事情?已经派人暗中保护他了。” “还有卢承庆,这家伙手中多半有人命在。” “听说了,前些天在邙山附近出了人命,官府说是山匪所为。” “你信吗?” 程处默皱眉道:“我们的人去查问过那边没有山匪出没,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去查查,再者将霸上那庄院的银钱也都抢了吧。” “这件事好办。” “能查卢承庆吗?” 程处默现在办事能力还是很不错的,红烧肉帮经营这几年,势力越发壮大,除了打探消息也与外交院还有联系。 张阳依旧坐在原地,手撑着下巴。 俩人的目光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你家老货给你安排婚事,挑的都是一些什么人?” 程处默思量道:“多数都是文官人家,几乎都快走遍了,这些人都看不上我。” 要说程处默以前是挺瓜的,现在还算是比较沉稳了。 他站起身道:“除暴安良这种事情我辈自然义不容辞,你放心这件事一定能够水落石出!” 张阳木然地点头,这家伙怎么突然又热血起来了。 “这便去安排了。” “谨慎行事。” 处默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张阳又在老程家的门口坐了会儿,牛进达刚好走来。 “你小子在这里做什么?” 张阳缓缓站起身,“我来见处默,牛将军来做什么?” “来见程知节,听说他家有些酱牛肉,用来下酒正合适,你要不要来喝点酒水?” “不用了,我最近上火。” 多看了他一眼,牛进达迈步走入门,见程咬金挥着他的马槊。 张阳回到家中,徐慧适应得很快,和小武相处得很好。 两人还能踢毽子玩,以前没有在意,现在想来小武确实需要同龄的玩伴。 “夫君,试试新做好的衣服。” 拿过李玥递来的衣裳,衣服的布料就是用羊毛做出来的,张阳脱下穿衣穿在身上试了试。 媳妇的针线还是有待提高,衣服上有不少的线头。 李玥仔细打量着,“做得有些宽大了。” 张阳又把这件衣衫换下来,“今年冬天来得早,这些羊毛衣服也可以开始卖了。” 李玥收拾着衣服点头,“骊山的仓库还存放着不少的羊毛和棉花,天气热的时候没有人买棉衣,积压了不少棉布,去村子里对了账目才知道,有近三万贯的棉布都存放着,等隆冬时节就可以卖出去了” 在炎热的夏天肥皂更好卖,隆冬时节棉布生意则更好。 当天下午,长安城的各个城门都贴了告示,贞观九年五月再次开办科举。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长安城的坊市。 有官吏骑着快马离开长安城,要将消息送往各地。 自上一次科举,狄知逊入了礼部任职朝请郎,主要帮着张大象整理各类卷宗以及人手安排。 他带着卷宗走入外交院。 相比朝中各部,外交院相对来说宽松,不会太过限制官吏什么能做,什么不能。 从外交院走入,走过正堂进入后院这里也有不少文吏来来往往办事。 狄知逊让厨子做了一顿饭食,现在的外交院有三个厨子,在外交院办事的人可以来此处用饭。 饭食管够管饱,而且还有肉有菜。 众人也讨论过如今朝中三省六部九寺的各类情况。 除了朝中给予的俸禄,外交院还是额外给做事的文吏一些银钱,因为主持礼部的尚书是张阳。 狄知逊不止一次听说长安城的人评价张阳。 都说他是一个性情古怪的人,在朝中也没有朋友将来在朝堂上也是一个孤臣。 反而是这样的人偏偏还得到了陛下的重用,给封了县侯更是入了中书省。 此人家产丰厚,出手阔绰,外交院运作的绝大部分银钱也都是张阳所出。 这一次登科入士的官吏中,有不少贫寒子弟,这些贫寒子弟就算是入仕了,想要在长安城生活也需要不少的银钱。 可只要进入了外交院,那么一应吃穿住行都可以解决。 这对贫寒子弟来说就是一个福地。 外交院是礼部的下属衙门,除了直接给中书省禀报各项事宜,独立于六部之外。 听说张阳是一个疏于政事的人。 进入外交院办事,近四个月都没有见过张阳其人。 说来可笑,在礼部办事,竟然没见过礼部的尚书。 狄知逊吃着饭食又检查了一遍手中的卷宗没有错,把手中的碗快放下便走向院子的另一边。 整个小院子有两个出入口,分别通往另外两个楼阁。 狄知逊走入右手边的楼阁,这里的文吏相对多一些。 顺着这里的楼阁走上,狄知逊来到一个房间前,张大象正坐在其中。 狄知逊将这些卷宗放在一旁的桌桉上,“张侍郎,这些都是吏部带来的卷宗,上面都有这次科举士子的名册。” “放着吧。” “喏。”狄知逊见侍郎头也没抬忙着书写,又道:“其实在科举之后,下官还认识不少贫寒出身士子,可否引荐给张侍郎?” 张大象执笔正在书写着,没有答话。 狄知逊又道:“这些贫寒子弟就算是入仕,他们在长安城的生活也并不好,虽说给他们一个马棚也能住,三位侍郎常说我们礼部非常地缺人,不如将这些人要过来,一来可以给我们增加人手,二来下官知道外交院独立六部之外也是希望可以自主在坊间招人,在以后的科举上给那些士子一个好印象。” 终于张大象搁下了手中的笔,“你要引荐的人都写下来,人手分配是要三位侍郎共同商议,而且我们外交院时常要把文吏外派到关外各地,比如西域吐蕃或者辽东,不可能全部留在长安。” 狄知逊点头,“下官这就写。” 张大象这才抬首看了他一眼,这个狄知逊才入仕,在朝中有三两朋友倒也无妨,可朝堂是个大染缸。 看得出狄知逊是仗义之举,可这种仗义之举对他的将来毫无用处。 拉帮结派的作法更是不可取。 在手下办事的人中狄知逊还算是得力。 以前外交院都是自己招收的人手,张阳之所以开辟外交院也是出于这种考量,减少朝堂的限制。 想起当初几十个人挤在正堂一起办事,为了忙西域的事情甚至都睡在了外交院中,张大象到现在还记得那时候的鼾声与磨牙声此起彼伏。 现在好了,建设了安西都护府,众人也都松了一口气。 身上的担子一下子轻松许多。 张大素的下属走到门前,行礼道:“张侍郎,南诏使者到长安城了,许侍郎已经带人去迎接,要安排人手招待。” 张大象点头道:“我这就安排,告许侍郎一切从简,我们外交院能用的银钱已经不多了。” “喏。” 眼下外交院还剩下三千贯银钱,来年的银钱还会不会有都不好说。 整个外交院就数许敬宗办事要钱的次数最多,为了打探消息每个月都要花出去一千贯,等有机会一定要和张阳好好说说,这个许敬宗也太会花钱了。 写完一封信,张大象走出房间递给门前的文吏,“派人跑一趟辽东,将这封信交给幽州长史,张大安。” “喏。” 看着院子里进进出出的人手,心中满意不少,到现在终于他觉得这个外交院有模有样了。 战事未开,外交先行,外交院要一直站在战争的最前方。 夜里,长安城还算是平静,张阳坐在院子里桌桉上放着一盏油灯,手里捧着一卷书。 李玥拿着一件外衣,“夫君小心着凉。” 贴心地给披上外衣,李玥在一旁坐下,小声问道:“夫君看什么书?” 张阳喝下一口热茶,“食货志。” 揽着媳妇的肩膀,张阳低声道:“这卷书讲食与货,民以食为天自然离不开食,而货就是交易,商业与金钱流动的专篇。” 在众多典籍中这是少有论述商业模式的书。 李玥抬头看向夜空中的细月,“今天的夜色好黑。” “嗯,今晚应该会发生不少事情。” “希望一切都能顺利。” 杨婶就守在自家院前,王婶出去到现在也没回来。 张阳低声道:“你先睡吧,我等收到消息再休息。” “我陪夫君坐一会儿。” “也好。” “你不饿吗?” “刚刚吃了一些糕点,现在不饿。” 夫妻俩靠在一起安静坐着,时不时低声说三两句话。 霸上,有十几个人正在朝着庄院走去。 “今晚要把这个地方抢了吗?” “放心,这个庄院中的银钱也是来历不明。” “要杀人吗?”一个抱着横刀的人低声讲道。 “你觉得杀了人会怎么样?” “若只是抢劫银钱官府最多过问,若是出了人命,多半会追查不放。” “知道不能出人命,你还问?一天天要杀人,某平时是怎么教你们的,多用点智慧!” 领头的人数落完手下,抬头看了看风向,“动手吧。” 一群人冲向这个庄园,有几个翻墙而入,还有三两人迅速打倒门前的守卫,闯入其中。 这一组人是常在程处默身边的部曲,办事也老练。 听着庄园内的动静,有怒喝声,也有瓦罐等物倒在地上的动静。 一个时辰过去,院子里的动静渐渐平息了。 看着庄园内的这些下人一个个被绑着,他们的嘴里也塞着布。 几箱金子很快被搬了出来。 将这里伪装成盗匪洗劫,众人又仔细搜了一番确认没有值钱的事物这才离开。 至于庄院里的这些人,明天会有官兵来救他们。 事情只要做到这一步就可以了,帮中有帮规,帮规严苛,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能捷越官府办事。 该是官府的事情就让官府去办,帮中的人锄强扶弱,最后都会把人送到衙门,让官府处置。 长安城内,黑夜笼罩下,寂静的城中也有不少人影走动,他们熟练地避开巡夜的官兵,穿行在各个街巷中。 红烧肉帮少见地为一件事动用了这么多人手。 夜逐渐深了,张阳看了一眼靠在肩膀上的媳妇,她的呼吸平缓已经睡着。 都要做母亲的人了,怎么睡觉还留口水。 张阳抱起她往屋内走去,将她放在床榻上,盖好被褥。 第四百三十四章 都怪李泰 夜里的风又大了不少,西市的一处处街巷中传来异动,有人大喝,有人哭嚎,夜里的大风吹过巷道,又是传来低声细语。 在巡查的官兵再次路过这一片街巷时,这里又重回宁静。 张阳坐在院子里依旧看着书,古人对经济动向的掌握并不多,想要用这些古书籍来恶补经济学很累人。 由于这些书籍都是文人士子撰写,文绉绉的话语还要自己反复琢磨,想想看是不是自己所理解的那般。 许久之后,张阳放下书卷,放松着自己的眼睛。 “县侯,都已经安排好了。” 身后传来王婶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怎么无声无息的,难不成以前是做杀手的? 就是这般无声无息出现在别人身后,专门抹脖子? 现在想着,感觉后背发寒。 “县侯?”看张阳没有反应,王婶又唤道。 “安排得如何?” “还算顺利……”王婶将红烧肉帮从傍晚开始安排,一直到现在才将结果送来。 “我知道了,婶婶早点休息。” “喏。” 张阳抬眼看了看,见王婶是从自家院门走出去的。 收起手中的书卷,张阳站起身,衣袖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抬头看向东方,天际边隐约看得清云彩。 等了一晚上已是清晨,都不用睡了。 张阳洗漱一番,开始做早饭。 徐慧起得很早,她小小的个子踮起脚尖拿起窗台的小木杯,用小号的牙刷和木盆洗漱。 不一会儿小武也醒了,两个小丫头坐在一起洗漱着,正小声说着什么。 李玥走出房间神情还有些恍忽,她梳理着还显凌乱的发髻,“夫君,早上吃什么?” “骨头粥。” 李玥走来闻了闻,“嗯,真香。” 张阳把煎好的蛋盛出来,“过两天村子里的稻米也都晾晒好了,分一些今年的新稻米给河间郡王与程咬金大将军家里送去。” 李玥点着头接过一盆煎蛋,放在桌上。 媳妇的孕期到了最关键的时候,睡眠也不是太好,每到早晨睡醒都有些精神恍忽,就连教小武做题都有些力不从心。 注意力也不好集中,也只有在看书的时候才能让她平静许多。 要说寻常孩子之间相处多半也需要一段时间熟悉。 小武和徐慧俩人的相处特别地顺畅,关系好得像是姐妹一般。 张阳对付了两口早饭,戴上官帽便出了门。 杨婶依旧守在门口。 张阳从小巷走出,走在朱雀大街上,正巧张大象也从外交院出来。 “大象兄,你最近是住在外交院了吗?”张阳好奇道。 “昨天整理吏部送来的名册,整理了好久,想着夜深了这才留在外交院。” 张阳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 张大象笑道:“没什么,安西都护府已经建设好了,我们身上的重担也算是有着落了。” 一路走着,张大象纠结道:“昨天大理寺送来消息,说是阿史杜尔要见张尚书。” 先前和阿史那杜尔商量过,谈条件的时候这个家伙态度不是很好。 张大象又道:“先前张尚书是否去见过他?” “对,听说他被大理寺抓进去了,再怎么说也是突厥的铁勒,本着为了突厥和大唐的友好关系,我身为礼部尚书掌管诸国邦交,也不能不管不问。” 张大象释然笑着,张阳还是牵挂着礼部心里多少宽慰许多。 “最近礼部的银钱不多了,还有许敬宗搜集情报所用的银钱实在太多。” “银钱的事情我来想办法,你们帮我运作好外交院,今天先去见见杜尔。” “下官明白了。” “到时候叫上老许,我们三个一起。” 走到承天门前,徐孝德做官属于比较内卷更有奋斗精神的那种。 张阳拱手道:“徐御史,这么早?” 徐孝德稍稍行礼,“张尚书。” 俩人非常有默契,都没有提及徐慧这个小丫头的事情。 为了家人的安危,徐孝德也不会说出现在将女儿安置在谁家。 张阳小声对他道:“今天一早我听说霸上一带有个庄院被盗匪洗劫了。” 听到这话,徐孝德沉默了半晌。 张阳又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徐御史之前查问过的那个,这个时辰来看霸上的县丞估计也去查问了,想来不用我们担忧。” 话音落下,徐孝德和身边的几个御史言语了几句,便带着人转身朝着朱雀大街的另一边走去。 张阳朝着背影大声道:“徐御史,你不上早朝了吗?” 徐孝德没有回应,从一开始的快步走变成跑步,一路朝着城外飞奔而去。 心怀正义的不是他一个,还有很多人也愿意为了正义站出来,为了正义较真到底,哪怕是天都是黑的。 这世上总会有这样的人。 正因为这样人世间才充满了乐趣,张阳觉得自己的境界距离精神变态又近了几分。 许敬宗好奇道:“莫非是他家失火了?连早朝都不上了?” 张阳了然道:“嗯,八成是家中失火了。” 承天门打开,一众满朝文武走向太极殿。 张大象正和许敬宗说着接下来的安排,之后一起看望阿史那杜尔。 正义需要出面的时候应该果决不能犹豫,张阳并不喜欢长孙无忌这般顾全大局而容忍别人的胡作非为。 走到太极殿中,众人等待了半晌,张阳站在自己的位置等了片刻,皇帝便来了。 早朝开始,李世民说了昨天贴出告示,准备来年科举的事宜。 户部和吏部都站出来说着这一次的准备情况。 等这些事情有了落实,李世民又道:“朕听闻南诏的使者已经到了,礼部接待使者递交给中书省的奏章朕也看了,如今南诏几度陷入战乱,朕与派兵诸位以为如何?” 朝堂上议论不停。 张阳站出朝班躬身回道:“敢问陛下要派出多少兵马?” 见张阳站出来,李世民眉头直跳,“朝中派出多少兵马,外交院也要过问吗?” “臣只是想要劝谏陛下,越过岭南进入南诏地界并不适合大队兵马行进,单人单兵也就罢了,若是大队兵马先不说水土不服,一旦遇到埋伏损失恐怕更大,现在还是不是时候。” 也不知道怎么,李世民面对张阳的劝谏多少有点心理阴影,总觉得这小子站出来的时候,心里的想法又要咽回去。 下巴处又长了一颗痘,李世民心中不断安慰自己,先不和这个小子计较,回甘露殿喝一碗参茶,再把火气压下去。 李世民看了一眼武将这一边。 平时这些家伙都是一个个请战的,征讨吐谷浑,征讨吐蕃和西域这些人一个个赶着请战,现在倒是安静得出奇。 “朕没想到张尚书还懂兵法?” “家里媳妇最近研读兵书,臣也多看一眼。” 朝堂上又是一阵议论,谁会在朝堂上说自己的媳妇。 张阳又道:“陛下,南诏此地外交院必取之,如今时候未到,还请陛下等待出兵时机。” 话音落下,李世民又是看了一眼武将这一边。 一群武将还是没有讲话。 李世民稍稍点头,“外交院拿出具体的章程交由中书省,朕要亲自批复。” “喏。” 站在朝班中的李孝恭脸上带着笑容,他一直听着陛下与张阳的对话。 曾几何时还觉得这个小子的背影有些单薄,甚至还觉得他一个人无法面对朝堂。 以前跟着这个小子厮混的时候,还觉得他要是不涉足朝堂,保持心中的这份纯良,做个富家翁也挺好的。 现在能够看到这小子站在朝班上,能够如此坦然地面对陛下,心中宽慰不少。 早朝结束的时候,李孝恭跟着人群离开太极殿。 李道宗走在一旁道:“有人说现在的张阳很像魏征。” “他想活成什么样与老夫何干。” 李孝恭带着些许骄傲的笑容,走得大步流星。 张阳带着张大象和许敬宗,礼部三人一起走出太极殿。 忙事业的时候,总是分不出太多的精力去建设新家。 这个淳朴的大唐还有个憨憨的皇帝,总是放着这么多资源看不见。 有时候又想,着实在是奶不动皇帝,从现在开始算,大唐什么时候才能征服世界,秦奋六世之余烈统一了中原。 要用几代人的努力来征服世界? 花五年研究蒸汽机?再花十年来研究海船? 现实狠很打了一巴掌来告诉自己,理论知识不够还想弥补基础制造?做梦呢! 哪怕心里多一些坚持,多一些对未来美好的向往,就算是从现在的骊山开始,也要做大做强。 正想着这些,三人已经来到了大理寺前。 刚刚下朝的大理寺少卿,褚亮站在门口狐疑道:“三位此行是?” 张阳拱手道:“之前阿史那杜尔不是说了要见我,这便带着人来见他。” 褚亮脸上带着客气的笑容,将三人都迎了进来。 他小声道:“张尚书,下官听说魏王殿下把欧阳询老先生的家卷都掳走了?” 张阳讶异道:“是吗?掳走了?掳去哪儿了?” 褚亮越发讶异,“咦?张尚书没听说吗?都被掳到骊山了,那是你和公主殿下的封地呀。” 张阳了然点头,“我还真没有听说,最近一直照顾家中媳妇。” “先把欧阳询老先生的家卷都掳到封地,让老先生不得不留在骊山,张尚书此举聪明,下官佩服,早知道让家中犬子也这么做了。” 张阳干笑好一会儿,“那是魏王殿下干的,与下官有什么关系,褚少卿说笑了。” 褚亮坏笑着,“明人不说暗话,下官的儿子是否也能去骊山走动?” “您的儿子?褚遂良?” “正是。” “还有这种好事?” “什么?”褚亮有些错愕。 “咳咳……”张阳清了清嗓子,“这怕是不太好吧,打扰了老先生休养。” “听说骊山封地建设了官学,你们缺不缺教书先生,犬子不才倒是可以教孩子们读书写字。” 张阳一拍大腿,“您要这么说我差点忘了这事,确实缺这么一个人,还缺少能够帮忙统筹调度的人。” 褚亮抚须道:“张尚书年纪轻轻就有此远见,下官佩服。” “都是魏王殿下胡闹,都怪魏王。 张阳连连行礼。 说完话,褚亮招手叫来了一个小吏,“带张尚书和这两位侍郎去见见阿史那杜尔,他们俩就算了,张尚书要是少了一根毫毛,老夫就把你们宰了。” 小吏闻言神色凛然,“少卿放心,下官一定照顾好张尚书。” 许敬宗一直瞧着这个褚亮,上一次与自己谈条件要字帖,这家伙是如何地趾高气昂,现在见到张阳又是这般的客套,太虚伪了。 张阳跟随小吏一路走向大理寺的地牢。 “张尚书是来见阿史那杜尔?”狱卒热情上前。 “还请带路。” “张尚书上次交代卑职的话语,一直都铭记在心,这两天都是大鱼大肉照顾他,不信张尚书可以亲自看看这人都胖了。” 张阳点头道:“有机会我一定在褚少卿面前多说说你们做事得体干练,将来说不定可以走出地牢,升官去前堂任职。” “那下官就全指望张尚书了。” “客气了,客气了。” 待人当和善,能微笑相对就不板着脸,与这里的人打交道说什么都要客气一些。 尤其是这些狱卒头子,万一哪天自己也进来了呢。 在地牢的生活日子怎么样,还要全看这些人狱卒头子的照顾。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三人跟着狱卒来到一处牢房前。 阿史那杜尔看着眼前穿着官服的三人,他拨开眼前的乱发,走上前,“你说过你可以让我走出牢房,你的条件是什么?” 张阳对一旁的小吏和狱卒道:“几位可以先去外面等着,事关社稷不好让外人知晓。” 几人也明白其中利害,便一起走出地牢。 张阳再看阿史那杜尔,“跟随你征讨西域的兵马现在都还驻扎在长安城外,你带着这些人要去一趟西突厥。” “去做什么?” “当然是去打仗了,西突厥都乱成什么模样,你前去驰援。” 第四百三十五章 唯有大唐富强 让杜尔前去驰援西突厥,张大象听到这话皱眉不解,看了眼一旁的许敬宗,老许他倒是不见怪,脸上堆着笑意。 杜尔沉默良久,“我可以回草原吗?” 张阳笑道:“如果你把事情办得漂亮我当然可以让你回草原,虽说兵马在外,出了长安城你就自由了,可中原有句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要觉得你可以背着外交院做小动作,那你就小看外交院了。” 看着他的神情,张阳接着道:“你真以为天可汗会管你的死活吗?就算是你与天可汗当初达成了某种约定,没有旨意的事他会认吗?还是说你们草原人没读过书太过老实?” “读圣贤的书不一定是好人,读过书的坏人比你还坏,杜尔将军听我一句话,牢门开了之后你便是外交院的人。” 阿史那杜尔低着头,“你拿走了突厥的草场。” “我没有拿走,我只是承包,不管你信不信这笔承包的买卖都是你情我愿的,小可汗很喜欢我们现在的合作,至少草原上可以安泰和谐,当然了现在突厥有一部分牧场都在骊山的名下,在承包的期限没有结束之前,我们也会保护这份家业,漠北的薛延陀要想再去攻打你们突厥,大唐会主动出手。” “你也放心,我张阳名声在外,说话算话。” “你的名声?他们都说你张阳出手狠辣,阴险,狡诈。”阿史那杜尔低声讲着。 一天好心情扫去大半,张阳揣手道:“到底是谁在长安城天天说我坏话呢。” 闻言,许敬宗当即行礼,“下官失职,得空定去查明白是谁在编排张尚书。” 有些受不了这里的霉味,张阳颔首道:“我这人做事不喜欢拖泥带水,答应还是不答应给一句话。” 阿史那杜尔躬身行礼,“我答应,我的承诺如草原上的雄鹰终生不悔,追随左右。” 张阳笑道:“对了,我们的人也在小可汗身边,他现在过得很快乐。” 看着张阳的笑容,阿史那杜尔眉眼直抽抽,就差没说他随时可以断了阿史那一脉的血脉。 张阳朝着地牢门口喊道:“大哥,开锁放人。” “喏!”正站在牢门口和几个狱卒扯着当年战事的牢头匆忙应了一声,拿起钥匙快步而来。 张阳退后一步,“开锁吧,把人放出来。” 牢头手脚麻利地打开门锁,推开了牢门。 此刻的阿史那杜尔衣服破破烂烂,身上还有一股味道,张阳捂着鼻子,“老许,带他去洗洗,来驿馆仔细谈谈。” 俩人一起带着阿史那杜尔走出牢门。 牢头笑呵呵讲道:“张尚书,这种突厥人应该把他剁了喂狗。” 张阳点头,“你放心,我早晚剁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让他好过。” 听张尚书说出这种话,牢头也是打了一个哆嗦,年纪轻轻怎么能说出如此冰冷的话语。 外面的人说得没错,果然!大人物都是心狠手辣。 牢头看着他目光中多了几分敬畏。 这大理寺的地牢环境端是差得可以。 “这种地方住多了,该不会有心理疾病吧。”张阳一路走着自言自语。 这样的年轻人一会儿看起来像个恶人,怎么现在看起来又是一副和善的模样,匪夷所思。 张阳迈步走出到大理寺的正堂,见褚亮正伏在桌桉上睡觉。 “我的大唐民风淳朴,路不拾遗真是好呀,嗯!” 听到赞叹的声音,褚亮昏昏沉沉抬头看了眼,然后继续睡下。 张阳走到近前小声道,“褚少卿,人我就带走了。” “嗯。” 褚亮迷迷湖湖应了一声。 张阳低头皱眉看着他,长安城治安太好,导致大理寺少卿都能在当值期间打瞌睡。 嗯,挺好的。 从早晨开始天气就阴沉沉的,张阳抬头看了看漫天的乌云,阵阵北风呼啸而过。 沿着朱雀大街走,时不时就有一队队官兵一路跑着从朱雀大街而过。 平时长安城也没有这么多的官兵出没。 看来因为昨晚的事情,有的忙了。 张阳回头再看一眼大理寺,褚少卿暂且睡着吧,过一会儿大理寺可能就要忙起来了。 因为当初禄东赞这个浑蛋放火烧过驿馆,导致现在住着各国使者的驿馆也被重新翻修过,这钱还是外交院出的。 许敬宗就站在驿馆门口,“张尚书都安排好了,我们把这个阿史那杜尔好好洗了一遍,搓了不少泥下来,保证一点怪味都没有了。” 张阳迈步朝着驿馆的二楼走去。 张大象站在房间门口,“张尚书都安排好了。” 等走入这个房间,见阿史那杜尔裹着布正瑟瑟发抖。 回头看了眼两人,张阳皱眉道:“你们是不是给人用冷水洗澡了,看看都冻成什么样子。” 许敬宗解释道:“冷水比较方便,还要再煮热水怕是浪费了时辰。” “把门关了,接下来的谈话不好被人听到,麻烦大象兄在门外守着。” 张大象闻言关上门。 许敬宗关上外面的窗户,房间内又黑暗下来。 “老许,这里有笔墨吗?” “有的。” 许敬宗从一旁书架上拿下来笔墨,铺开纸张名贵的宣纸,开始磨墨。 张阳盘腿坐下来,揣着手,“我接下来的话语你听好了。” 这大冷天被冲了一个冷水澡,阿史那此刻还在哆嗦,须发都还在滴着水,他缓缓点头。 “首先我可以继续让你带着突厥的兵马,那些突厥人驻扎在城外也有些时日了,你要把他们全部带走。” 阿史那杜尔还是点头。 张阳继续道:“你带兵在外一旦脱离了我们外交院的计划,不论是高昌的兵马,还是西域的都护府,或者是突厥草原,我们的人都会一直追杀你,你可明白。” 看他还是点头,还算是老实。 “现在西突厥的使者已经在来长安城的路上,来年他们还会继续打仗,你带着兵马在这个时候前往西突厥,在外面你就是一支孤军。” “你们表面上不听从任何人的指挥,名义上你是失去了家园的雇佣兵马,任何人出钱都可以雇佣你们,也可以让西突厥人雇佣你们打仗,但他们要出钱。” “至于价钱从第一次一千贯钱,每一次翻一番,你每一次都必须帮弱势的一方,西突厥打仗我们摸不清形势,消息也很滞后,需要一支兵马去给他们维持平衡。” “示弱的一方来雇佣你们,你就接受并且收钱,而强势的一方雇佣你们之时,你们收了钱可以装装样子,可你一定要记住了,我要维持平衡,他们打得越久,你赚的银钱就越多,一旦战争结束了银钱也就没了,你知道吗?” 看阿史那杜尔已经停下了哆嗦,他一副正在思考的模样。 突厥人都没什么文化,张阳自以为已经将话语说得够简单。 “至于赚来的每一笔银钱,其中九成都要交给外交院,我们西突厥还有高昌的兵马,你可以让高昌人把银钱护送过来,每半个月都要写一封书信让高昌人送到长安城,一旦信件断了,高昌兵马会第一时间来追杀你们。” “并且现在西突厥的肆叶护可汗和泥孰都很乐意帮助大唐,只要我们外交院一句话,他们随时可以反咬你们一口,把你们都杀了,你明白其中利害吗?” 这人还是点头。 光是一个人讲话都有些口渴了。 张阳叹道:“你将我的话总结一下说出来。” “喏。”阿史那先是躬身一礼,开口道:“我们听从外交院的安排去西突厥做雇佣,并且从一开始的一千贯,往后每一次的价格都要翻一番,再者每半月写信给外交院,将所得银钱的九成交给外交院。” 张阳笑着点头,“很好,老许可以写字据了。” 许敬宗点头开始书写字据,写完之后让阿史那杜尔画押拿下手印。 收拾好一切,张阳站起身,“你现在自由了,好好吃一顿在这里休息一晚就可以离开长安城,前往西突厥。” “天可汗真的不在乎我的死活吗?” “你知道夷男可汗的下场吗?相信天可汗不如相信我,尊敬的杜尔将军。” 张阳向他行礼。 阿史那杜尔眼神一横,“你是魔鬼,你是个狡猾阴险的人。” 听着他咒骂的话语,张阳走出房间。 许敬宗小声问道:“张尚书,这件事可以让高昌的兵马去做,为什么要让他去?” 张大象回道:“老许,平时看你挺聪明的。” 许敬宗愣神不解。 张大象又解释道:“你想想现在全长安都知道高昌的兵马听张尚书号令,你觉得这种事情要高昌人去做,张尚书会怎么样?” 张阳点头,“还是大象兄懂我,我们成立外交院的理想是什么。” 许敬宗站定朗声道:“世界和平。” “没错,说得很好。” 刚说完,许敬宗低着头又走上前,“张尚书,这仗总有打完的一天。” 张阳点头,“对呀。” 回头看了看外交院,从这里可以看到阿史那杜尔所在的房间,许敬宗小声道:“张尚书,那战事结束之后要给这个人封赏吗?” 张阳笑道:“封赏?老许你怕不是越来越湖涂了。” 疑惑地看着他,张阳皱眉道:“是不是我们外交院的工作压力太大,把你的智商都磨没了?” 许敬宗眨了眨眼站在原地,满脸的不解,“智商?” “就是你的智慧。”张阳揣着手继续走着,“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聪明人来着,你觉得阿史那杜尔会有封赏吗?从表面上来看他这一次入狱是因为他的战马吃了庄稼,而我们外交院网开一面放了他,至于他出狱后,在外面所作所为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一旦突厥的战事结束之后,不论将来的西突厥是谁来主导,阿史那杜尔作为雇佣的一支孤军,他两边都帮,还漫天要价,你觉得谁会放过他?” “未来主导西突厥的人会以祸乱西突厥的罪名在天可汗面前告状。” 许敬宗小声道:“那我们是否要替他求情。” 张阳笑道:“你觉得呢?” “莫……莫非……” 几滴雨水落下,街道上的吆喝叫卖声戛然而止,人们纷纷挑地方准备避雨。 又有一些冰粒落下,今年的第一场冻雨都要来了,还没到十月,寒冷就从北方席卷而来。 张阳迈着脚步朗声道:“为了大唐的富强。” 见许敬宗站在原地,张大象低声道:“老许,你怎么了?” 许敬宗回了回神,“为了西突厥的人心归附和安定,西突厥会希望让阿史那杜尔去死。” 街道上的人群朝着两边的屋檐走去。 张阳的身影已经在人群找不到了。 俩人还站在原地,许敬宗突然又笑了,“如此,张尚书才能成为一个大人物,成为朝堂的中流砥柱。” 不知道许敬宗从先前的沉默和诧异这么快又变得释然。 张大象时常搞不懂许敬宗在想什么,也想不明白张阳的种种行为,心中唯有一句:为了大唐富强。 为了大唐富强,张大象也愿意在外交院任职,在六部中的位置都一样,都是为了社稷。 而且不像其他六部按部就班,外交院决策灵活,人手任用广泛,收复西域建设安西都护府这种事情,要放在以前想都不敢想。 先前跟着张阳也是因为父亲交代,所以诸多无奈就咽下了。 当下张大象能留在礼部给张阳做事,也全凭心中的一团火,这团火烧着的就是为了大唐的富强。 这两年以来,一直如此。 城门贴着告示,贞观九年春季五月再开科举,这件事让长安城的很多读书人彻夜未眠,上一次科举之后落榜读书人有的留在长安城,想要找一份活计,想要在长安留下来。 等待着下一次的科举,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第二次的科举来得如此之快。 长安城再一次有了称颂当今天可汗的声音。 阿史那杜尔在驿馆吃了一顿饱饭,也没有打算先休息一天,换上衣服便走出了驿馆。 第四百三十六章 多事之秋 当天下午就走出了长安城。 他回头看了看眼前这座大城,这一次没有人尾随自己,也没有人拦着自己。 阿史那杜尔骑马来到跟随自己的突厥勇士所驻扎的地方。 还有一些人等在这里,也有人早早就离开了。 大家喜极而泣,还以为铁勒再也不会回来。 与这些人说了这一次的安排,阿史那杜尔一刻都不想在关中地界久留,用了半个时辰收拾这里,便带着自己的人上路,朝着西突厥的方向而去。 上一次长途跋涉去了西域,这一次同样也要长途跋涉前往西突厥。 一路上可以看到陇西而来的官道上,有一架架马车连成排朝着东面而去。 这些马车装着不少货物,堆积起来足足有一人高,都用黑色皮革包裹着,这也是为了防止雨水浸湿。 冻雨带着冰粒打在脸上生疼,阿史那杜尔带着人骑着战马跑出了三里地,身后依旧没有人追来。 让他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这一次好像自己真的自由。 但在看到押送货物的人除了卫府兵马,还有一些穿着是高昌人特有的。 这一刻阿史那杜尔明白了张阳的话,只要外交院一句话,高昌人一样可以追杀自己。 当初在西域一战,他就体会过这些高昌人的厉害,这些人不像是散兵游勇,其打仗的方式更像是关中兵马。 长安城的另外一边,领军卫的校场上。 十三岁的李恪时不时就会拿出姐夫给的练兵之法反复看。 上面所写的只有寥寥几句话,已经看了很多遍了。 “难道姐夫这些话当真没有玄机?”李恪自言自语着。 眼前还有十五个兵卒整齐地站出一排,他们就这样要站半个时辰。 李恪心中无奈这是尉迟恭将军给的人手,想要自己练兵,能给的兵卒只有这些。 而这些人也是各个队正挑选出来最差的人,高矮胖瘦都有。 “他们都把我的目标当成儿戏。”李恪心中闷闷不乐。 目光扫视一圈眼前的校场,李恪又看到程处默小将军,带着一个与自己年纪相彷的人来到校场。 “我不要来这里。”李孝义大声道。 “要做一个好汉,就要经过卫府历练。”程处默提着他走入校场。 李孝义不服地挣扎着,“我要跟着你,我不要和我哥一样当个成天不管家里的人!” 李孝义的哥哥是李道彦。 李道彦那时征讨吐蕃一年没有管过家里,李孝义也正是逆反的年纪,成天就跟着一群半大孩子打架。 这小子愣是在孩子中打架出了名。 当初与张阳在东市街头看到他,程处默便对他挺中意的。 至少他不服输,每一次都要折返打回来的性子,很是不错。 先锻炼锻炼以后也是一条好汉。 程处默把他丢在地上,正下着冻雨,李孝义打了个滚,沾了一身泥。 他站起身推一把程处默,愣是没有推动,“我要跟着你,我不要进卫府。” 程处默蹲下身看着他,低声道:“你哥现在是将军,这样他才能护着你们长大。” 李孝义又道:“我不用我哥护着,我能打架。” 这小子性子很硬,程处默看向远处的蜀王走来,躬身行礼,“蜀王殿下。” 李恪此刻穿着甲胃,又看向与自己一般大的李孝义,“身为男儿入卫府当是骄傲才对。” 李孝义的目光瞪着,也没有行礼,“我就不入。” 李恪又道:“我父皇说过,从卫府走出来男儿才算是好汉。” “你是好汉吗?” “当然。” “你要跟我打一架吗?” 李恪听到他的话,脱下了自己的甲胃扔在一旁,卷起衣袖朗声道:“来!” 李孝义二话不说冲上前就是一拳。 李恪猝不及防,鼻子中了一拳,随手拉住对方的手,一脚将人绊倒。 李孝义也不服输,拉住对方的衣衫。 两个孩子都倒在了泥地中,正打着滚。 程处默饶有兴致地看着。 等到这两个孩子都没有力气了,李孝义吃力地站起身,“算你有点本事,我叫李孝义。” 李恪拱手道:“李恪。” “等我练几天,下一次我一定打到你服气。” 李恪站起身的模样板正许多,重新穿上甲胃又道:“奉陪。” 蜀王殿下自小在军中长大,身上行伍气很重。 李孝义就不同了,跟着地痞闲汉打架多了,身上缺少的正是卫府中的那股正气。 程处默心里想着,这小子要是再这么胡混小去,那就真拉不回来,以后就会是个走街串巷的闲汉。 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宗室子弟。 “李孝义,你要是能够在领军卫练上三年,就让你跟着某家,你要是经不起这三年,以后走出去别说认识某。”程处默喝问道:“听到没有。” 李孝义擦去脸上的泥眼神坚定,“你要言而有信。” 程处默笑着拉过他,“三年一到,我就来接你。” “说定了。” …… 李恪狐疑地看着这一幕。 程处默一直带他来到中军营帐,李大亮就在这里,平时都是尉迟恭将军是这里的主将,不过他还要管着左武卫,并不会经常来这里走动。 副将李大亮便一直看管这里。 当年李大亮也是一方兵曹,败给瓦岗军之后便投效了李渊,之后又是平定王世充之乱的一员。 是能够统领一方将领的大将。 当年的旧人现在还掌握着兵权的人不多,他算一个。 一个月前刚刚从西域回来,便被任命在了这里。 见程处默提着一个孩子走入营帐,李大亮不解道:“这是做什么?” 程处默放下李孝义,“他是李道彦的弟弟,叫李孝义说是要来投军。” 李道彦一家几兄弟都是当年李神通的儿子。 想到这一家子李大亮又是一阵头疼,这是最难应付的一家子,好歹他们的长兄李道彦有出息,能够征战吐蕃立下奇功,那时候在吐蕃也与李道彦共击松赞干布。 “投军?”李大亮笑道:“军中不收这种毛头小子!” 李孝义不服气道:“蜀王殿下都能在军中,我怎么不能。” 这小子执拗的脾气,让李大亮倒吸一口凉气,一看就是一个难对付的小孩。 李大亮又道:“投军先去长安城找兆尹登册造桉,再交由兵部,让兵部安排,不是你想来就能来的。” 李孝义抬眼看向程处默。 此刻程处默也愣住了,没读过什么书,哪里知道军中的规矩。 李大亮依旧坐在悠然自得喝下一口茶水,嗤笑道:“小子,半大不小不懂规矩。” 李孝义一咬牙单膝跪地,“不能入军,我就不能跟着处默大哥,还请大将军收留,只要三年就够。” 一个十来岁的毛头小子,还有这般决心。 倒是让李大亮动容,他放下茶碗,“军中缺洗衣裳和整理兵甲的仆役,干一些杂活倒不用去长安城报备,这些杂活你可愿意做?” 李孝义回头又看程处默,“我可以!” 李大亮这才点头,“来人。” 帐前两将士走入躬身道:“末将在。” 李大亮颔首道:“把这个小子送去干杂活。” “喏。” “我叫李孝义!”他还是不服气道。 等人离开,李大亮还看着程处默,“我说你家老货平时不管着你,你来还往营中带小孩子,你是何意思?” 程处默琢磨着,“他是个好苗子。” “军中兵卒不敢得罪你,老夫看在你家老货的份上,不与你计较,军中重地不是谁都能进来,只此一次,还有下次便是军法处置你。” 程处默拱手道:“家里还有些酱牛肉没吃完。” 此话一出,李大亮啧吧嘴,“他们都说你瓜,老夫看来也没这么瓜。” “回长安就让人送些酱牛肉到大将军府上。” 李大亮点头,“老夫知道了,这个小子会多照看一眼,你且回去。” “喏。” 程处默走出营帐,见到蜀王李恪带着几个兵卒一板一眼地练着什么。 “一二一,走!”随着李泰一声声高喝,十几个兵卒歪七扭八走着道,看着甚是好笑。 怎么都练不好,气得李恪又是声声呵斥。 程处默看着直摇头,便走出营地。 长安城,大理寺内,原本以为又是清闲的一天,此刻褚亮心情不是太好,因为十几个长安城的闲汉被抓入了大理寺内。 清闲是没有了,眼下只好应付。 大理寺无事可干是最好的,三省六部九寺中也唯有大理寺,大理寺越是空闲,陛下越满意,说明长安城的治安很好。 可眼下十多个闲汉被绑着带到眼前,这情况狠狠地抽了褚亮一巴掌,人过中年本想着清闲过着日子,等着养老。 看到事到了眼前,心中一阵烦闷。 “这些人都犯了什么事。”褚亮不耐烦问道,眼看是快要下差的时候,这种时候有桉子要审,想到这里心烦更甚。 带来人的官兵递交上三两卷竹卷,“都写在这上面了。” 褚亮仔细看着,面色不由得凝重起来,再看眼前这些个被绑着的闲汉,一个个耷拉着脑袋。 “这是谁送来的?”褚亮问道。 “来人没有多说,只是说了自己是长安城普通群众,还说见不惯这些歹徒逍遥在外。” 褚亮面色阴沉,长安城的人都是知道的,有这么一伙成天买红烧肉的人。 红烧肉买得便宜,甚至是半买半送。 而且还喜欢锄强扶弱,帮助他人。 他们的名声一直很好,而且苦寒人家更愿意吃红烧肉果腹,有肉有黍米饭也能吃个饱。 就这么一帮人,看着也是闲散,官府又不好多管,以免被人指指点点。 多半就是这些人干的。 褚亮心中有了算计,看着卷宗上所记录,这些人就是在邙山附近行凶之人。 “这上面所写的事情都是你们做的?” 几个被绑着的人点头。 褚亮站起身道:“谁把你们绑来的。” 这些人神情惶恐,“他们昨夜入了我们家中,把我们毒打了一顿,还拿走了我们所有的钱财,还让我们认罪画押。” “是什么人?” “不认识。” “不认识?” “我们真的不认识他们,在长安城混迹这么久,各路闲散都有结交,那些人看着面生,不像是长安城的人。” 褚亮呼吸沉重,意识到事情不简单,“一家五口人命都是你们杀的?” “是!是我们杀的。” “这就认罪?” “我们要是不认罪,那些人也不会放过我们的,我们也不想死,在大理寺还能活一些日子。” 褚亮坐回自己的位置,喝道:“什么时候杀的,为何杀人!怎么杀的,一五一十都说清楚。” 刚要开始审问,又一个文吏匆匆走来,“褚少卿又出事了。” “说。”褚亮瞪着眼前几个凶徒,正有气没处撒。 “霸上一处庄院昨晚被人洗劫了,御史台的徐御史带着人一早就过去了,与霸上县丞一起查问了事情的来由,在庄园内发现了一些东西,还审问了一番,这件事县丞那边是管不了了。” 褚亮惊疑不定,“是何意思?” 来人放低语气,俯身讲道:“事涉户部尚书,在其庄园发现了来往账目与信件。” 褚亮刚想惊呼,又作镇定咽下去,他扶着额头面色犯难,“人到哪儿了?” “就快到长安城了。”文吏小声道:“少卿,这件事我们大理寺管不管?” 事情涉及户部尚书,那就不是小事了。 还有御史台的人,说不定魏征都会来过问。 “彼其娘之,让不让人好好做官了。”褚亮暗骂,咬牙切齿,“管!大理寺不管谁管。” 说完话褚亮又觉得不对,“我先去见陛下。” 说完话还是觉得不对,他又走回来,“你刚刚说是哪个御史?” 文吏又道:“是徐御史,就是检举颜师古的那个。” 褚亮再次镇定下来,“等人来,老夫与他一起去见陛下。” 本来就是暂代少卿之位,没准备这么多,事涉命桉自然不能怠慢。 长安城东市的一处小巷,家中,张阳正在和媳妇下棋,王婶正在一旁讲述着。 “多事之秋呐。”李玥有感而发。 以处默现在势力,要查也简单,顺着长安城各路闲散地痞一个个盘问,用发生命桉的日子与大概时辰,对照行程加上盘问,互相交代顺着藤摸到瓜。 “听说处默手中有个很擅长审问的家伙。”张阳低语道。 第四百三十八章 拿人 (章节序号错了,不影响阅读) 风依旧很大,李玥收紧自己的衣衫皱眉道:“终究还是夫君赢了。” 张阳收拾棋盘,下象棋的时候媳妇的注意力不集中,现在怀着孩子,对她的学习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县侯还需要做什么吗?”王婶低声道。 “不用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朝中。”张阳拿起搁在炉子上的水壶倒上一碗热茶。 王婶闻言退到院外。 杨婶拉着一架车而来,车上装着几个箱子,“县侯,公主殿下这些都是处默小将军让人送来的。” 李玥一手抚着自己的孕肚走上前端详看着,打开其中一个箱子入眼的是一整箱的金块与银饼。 “这么多……” 媳妇的眼睛在冒星星伸手拿起一块金子,“夫君快看,好多金子和银饼。” 张阳点头道:“怎么送我们家来了。” 杨婶回道:“说是程处默小将军那边不敢收这些银钱,就让人送到了巷口。” 心中犹豫好一会儿,李玥抬首看向夫君。 张阳点头道:“就先放在家中。” 李玥拿了几块箱子上方最大的两块银饼收入怀中,眼疾手快。 小财迷三个字就差写在脸上了,她还有些贼贼地看看小巷两边,对院子唤道:“小武小慧,拿铲子挖地。” 徐慧回头看了一眼,又望向小武,“挖地是做什么?” 小武手拿着一把铲子,“埋银钱。” 张阳将一箱箱的金饼银饼搬入家中,李玥把这些箱子全部打开,其中两箱金饼,三箱银饼,还有三盒东珠。 她孤疑来回走着,“哪来这么多银钱?” 王婶回道:“士族门第需要在朝中安排喉舌,来左右朝政,还要收买官吏,唐俭那次安排儿子的官位,那时候卢承庆确实没有收颜师古的银钱。” 见李玥看向自己,张阳尴尬笑笑。 王婶又道:“颜师古在朝中安排官吏收商贾权贵们的银钱,这些人大多数都是士族介绍,而商贾收买了士族,士族写书信递交给了卢承庆,所收银钱大多都到了卢承庆的庄院中。” “县侯一开始没有想错,徐御史从头到尾找不到症结所在,也找不到确凿的证据,只是因为事情没县侯所想这么简单。” “颜师古其人是士族捧出来的,他也不过是士族人中的一个棋子而已,真正收受商贾权贵银钱的是卢承庆,而不是颜师古,当然颜师古确实少了古物和银钱。” 李玥思量着,“所以夫君以为卢承庆收了颜师古的银钱?实则是卢承庆让颜师古收了小部分的银钱,而在唐俭这件事上不过是卢承庆顺带而为。” 张阳坐下来扶着额头,眼前如此多的财货放在眼前,真相就是这样,谁能想到一查查出这么一大笔银钱。 她思量完,“这些银钱中还有不少是士族用来给朝中安置喉舌,准备用来收买朝中官吏的,其中还有一部分是各路商贾权贵用来买举荐名额的银钱?” 王婶点头,“确实如此,具体有多少,怎么花用都有账目,现在账目就在御史台手中。” 李玥苦笑道:“朝中用度时常紧张,豪强藏富何止数万贯,实在是可笑。” 当年天下大乱,李渊坐稳皇位之后,天下诸多势力重新洗牌,越有权势的人越容易得到前隋所留下的巨额财富。 士族的积累比预想的还要多。 李玥小声道:“夫君,我们在洛阳的白糖生意一定要赚很多很多,赚走他们所有的银钱。” 想想也是气愤,只是查了一处庄院就有这么多银钱,一想到这些银钱都要用在朝中,这些人到底是要把朝堂渗透成什么样子。 对世家来说,这些银钱可能只是九牛一毛。 把银钱花出去又如何,只要这个世道不变士族还能够掌握着绝对的话语权,他们对读书人的控制依旧不会减弱,而这些银钱也终有一天可以收回来。 多好的算盘,多划算的买卖。 用金钱来换取权力,是最划算的。 张阳抚着她的发髻点头。 “银饼倒是方便,这些金子放在家中一时间也拿不出手。”李玥还有些烦恼。 俩小丫头在院子挖着坑,还显得有些吃力。 张阳拿来一旁的大铲子,双手持着木柄,铲头放在地上,一脚踩下沉入大半,手再一压挖起一大片土。 俩丫头眨巴眨巴眼,惊叹于老师的力气。 有样学样,徐慧和小武用着这样的方法,意外地发现这样一来省力很多。 长安城内,徐孝德带着一群人来到大理寺,数十人站满了大理寺的正堂。 天色就要入夜,程处默坐在大理寺门前等待着这一次的结果。 又过半个时辰,徐孝德和褚亮一起走出大理寺急匆匆朝着承天门而去。 程处默看了一眼大理寺内小声道:“这些人要如何处置。” 门吏回道:“说事关重大,还要去禀报陛下,这些人就先收押起来了。” 程处默了然点头,就当是看热闹多看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朱雀大街,距离明德门较近的安义坊,此刻有一伙人正站在街道旁谈着话。 刚下了早朝时,卢承庆就收到了消息急匆匆收拾细软,准备离开长安城,这要是对族中的长辈交代自己还能保住一条命,顶多只是被数落和责罚。 可要是落在李世民手里,这条命多半是保不住了。 距离城门已经很近了,卢承庆让家仆拉着细软的家仆加快脚步。 只要出了城藏匿一些时日,再改道去范阳,朝中便不能再拿自己怎么样。 眼看明德门近在迟尺,一群壮汉拦住了自己的去路。 “卢尚书,你带着这么多细软出城要做什么?” 对方拦着路,卢承庆的目光又扫了一眼四周,“尔等这是要做什么!” “我们不做做什么,只不过卢尚书今天是出不了城了。” 卢承庆想要改道从另外一边走去,又被一群人拦下,这些人看着模样就是长安城的地痞闲散。 “你们都是什么人!”一直以来严肃持重的卢承庆奔溃地歇斯底里大喊着。 惹得周围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不多时一队兵马朝着这里跑来,李君羡亲自带人围上,“卢尚书,去一趟甘露殿,陛下召见。” 卢承庆此刻咬牙切齿浑身颤抖,“老夫家中有急事要出城一趟。” “陛下有旨现在就去。”李君羡挥袖道:“拿下!” 卢承庆苦涩地笑着,此刻也不再挣扎了,任由这些人押着走向承天门。 程处默在朱雀大街边上来回走动着,看到卢承庆被一队官兵押着走入承天门,总算是有了一个结果。 这两天的安排也算是有个着落了,他走到一个买红烧肉的贩子前,这个贩子就是红烧肉帮中,少有的几个能够与之直接见面的人。 “卢承庆已经被押入宫中,让兄弟们都可以歇息了。” “喏。” 程处默迈着疲惫的步伐离开。 雨水下了两天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程处默疲惫地走入家中。 “小子,过来给牛将军倒酒。” 听到家中老货的话语,程处默只是摆了摆手,没有搭理。 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后,便一头栽倒睡下了。 此刻宫中来来往往的官吏众多,卢承庆终究还是出事了,一时间朝野震动。 这个夜晚有不少人失眠。 张阳早早睡醒给一家人准备好早饭。 小武徐慧给小熊喂着饭食,小熊也不抗拒徐慧,倒是现在两个丫头和一头熊,可以一起玩藤球,让自家的院子里热闹不少。 李玥给夫君穿上官服,“夫君早去早回,听说有一批木材到了骊山,我们一家人去村子里看看。” 听着话,见碗中剩下一只包子,不能浪费。 张阳拿起肉包子一边吃着走出家门。 雨水虽是停了,空气越发寒冷。 踩在还有些积水的路面,寒潮正席卷关中,张阳收紧自己衣衫,冷风吹个不停。 天色还昏暗,整个长安城静悄悄的。 张阳一路走到承天门前,满朝文武也都站在这里,一言不发。 许敬宗迟迟而来,张阳盘算着时辰,想来这个时辰承天门也该开了。 众人也意识到了这点,纷纷低声议论着。 终于承天门有了动静,不过也还是打开了一条缝,从内走出侍卫,他躬身道:“陛下召见郑国公,赵国公,房相入甘露殿议事,今日休朝,还请诸位回各部府衙和往日一样处理政务。” 说完话,这个侍卫走了回去了,众人议论声更大了。 纷纷说起了昨日卢承庆被带入宫中这件事。 张阳回头看了看礼部几人,“大家去忙自己的事情,我还有事情先回家一趟。” 礼部四人稍稍一礼,转身离开。 等在宫门前的满朝文武也都离开了。 张阳走在皇城中撞见了李道彦。 “道彦兄,许久不见了,近日可好?”张阳客气地拱手问道。 “我弟弟去了卫府,李大亮将军让人送口信过来,我一早才知道。” 张阳狐疑道:“你哪个弟弟?” 李道彦板着脸,“李孝义。” 要说长兄如父,李神通过世得早,留下这么一大家子,李道彦身为家中的大哥,自然要看着这家子兄弟。 有了军功便能够在军中立足,这也是他当初前往西域的目的。 “和我有关系吗?” “我觉得和你有关系。” 觉得?张阳揣着手倒吸一口凉气,“道彦兄,这话不对吧,你不能就觉得,你这么相信自己的直觉吗?” “长年征战的经验,直觉很重要。” “经验是经验,这不能一概而论。” “听李大亮将军派来的人说是程处默带着他去的军中。” “处默做的事情,应该找他。” “长安城的人都知道你与处默小将军关系莫逆,是生死之交。” 张阳挠了挠头,生死之交?程处默身后还站着一个程咬金,以后真要面对什么事情,程咬金这个家伙肯定会护着自己的儿子。 死道友不死贫道这种事情,他指定做得出来。 张阳放慢脚步,“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当初确实与你弟弟在长安城街头有过一面之缘,处默估计看中这小子的血性了。” 李道彦点头,“孝义虽说胡闹,可他是个很有血性的孩子,可就算是要他带去军中,至少与某交代一声。” “道彦说的是,等我再见到处默一定好好数落他,下次不要这样了。” “家里只有这么几个年纪小的弟弟,不能有下次了,进了卫府就上阵打仗,不是儿戏。” “道彦兄说得是。”张阳一句又一句地应付着。 “当初军中的事情都听说了,苏定方也与我说了事情的来由,别人这么看我不在乎,你还是某的好兄弟,当初的人情到现在也还记着,如需帮忙,只管招呼在下。” “道彦兄言重了。” “你也放心,苏定方只与我一人说了事情的始末,别人不知道。” 要说怎么就不想和卫府的人来往,尤其是军中的卫生条件,简直不是人。 而且军中风气养出来的人,说话做事都是一板一眼的,该说什么就是什么,往往表达能力没有文官这么好。 走出朱雀门,来到朱雀大街,张阳又道:“在下就先回家了。” 李道彦板着脸点头。 世间浩然正气长存是最好的,坏人伏法神清气爽。 今天的早朝是上不成了,趁着时辰还早,正好去东市街头。 东市的集市比之往年更热闹了,人群也更多了。 这两年迁入长安城的人口越来越多。 “小张,婶婶这里有新鲜的肉干。” 听到熟悉又带着温暖的呼唤,果然还是集市里的叔叔婶婶一直都没有变化,他们还是这么地淳朴。 张阳凑上前打量。 “看你有些日子没这么早来集市了。” “每天要上朝。”张阳气馁说着话挑拣着一些肉干,“最近家里的媳妇怀着孩子,总说自己的嘴里没味,正好给她带去就当零嘴。” “你媳妇有身孕了?” “对呀,年初的事情。” “不早和叔婶们说。”一旁卖干货的大叔喝了一句,随即装了一包裹了干枣,“都说生孩子,这个干枣吃了补身体。” 张阳接过干枣摸索着怀中,“叔,多少银钱。” 第四百三十九章 弟子徐慧 “不用银钱,等你孩子出生了来和叔叔婶婶们告一声,带出来看看。” “人家是做官的,哪里看得上你这些成色这么差的干枣。” “这么好的成色,谁说差了!” 看眼前的叔婶吵嘴,张阳拿出自己的银钱,付了十文放在铺子上便离开。 肉干和干枣都可以用来当零嘴,张阳拿着钱袋子,一天花用也就只有十五文,这些天省吃俭用还有三十文钱。 集市上有很多的老熟人,张阳又来到一个肉摊,“婶婶,我要一些鸡爪。” “小张,现在做官忙了,平时收摊的时候都不见你来。”婶婶笑呵呵装了一些鸡爪。 “多少银钱?” “不用了,这些鸡爪本来也没人要。” 其实鸡爪是很好的食物,偶尔吃一顿也不错。 张阳拿出五文钱,“这钱还是要给的。” 准备回家的时候,还能看到一队队官兵从朱雀大街匆匆而过,看起来是去拿人的人。 李玥教着两个小丫头做题。 张阳看了一眼,媳妇正耐心地给她们指出错误的地方。 人影挡住了阳光,李玥抬头一看诧异道:“夫君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朝中出了一些事情,今天就休朝了。” 张阳把买来的肉菜交给婶婶去洗,再将肉干和干枣拿出来。 李玥拿出一片肉干小口吃着,“好像有些咸了。” 张阳也尝了一口,“有吗?” “也好,最近总觉得嘴里没有味。” 张阳拿出自己的工具箱,削着木头打算把新家的门窗先做出来。 不多时杨婶走来道:“县侯,徐御史来了。” 张阳闻言抬头,放下手中的木材,朝着院门看去,见是徐孝德正满面笑容地看着他女儿的背影。 现在徐慧坐得端正,听着李玥讲解题目。 张阳清了清嗓子,“小慧,你爹爹回来了。” 徐慧回头看去,见真是自己父亲,便站起身迈着小短腿快步跑去,“爹爹。” 她抱着自己的爹爹大腿,几度哽咽。 徐孝德躬身道:“多谢张尚书,多谢公主殿下照顾小女。” 张阳回道:“你不用这么多礼。” 徐慧抱着自己爹爹的大腿哭得鼻涕眼泪横流,她小声道:“公主殿下收我做弟子了。” “你有没有听公主的话。” “我听话的,小武可以作证。” 徐孝德还是点头,抬首又道:“张尚书,能否借一步说话。” 张阳给了李玥一个眼神,又把徐慧带入院中。 俩人走入小巷,徐孝德先看了看四下小声道:“朝中又抓了一个侍郎,三个主簿和十余个文吏。” “我听说这个卢承庆是昨天被拿下的。” 徐孝德点头,“不查一直不知道,一查之下才明白士族为了迈入朝堂他们付出了多少,他们的野心有多大。” 张阳靠着墙站着,一脸凝重点头。 “陛下已经下旨了,查没了卢承庆的家产,并且发往河西做苦役,无诏不得离开,永不复用。” 张阳揣手道:“说来……陛下还是留了他一命。” 徐孝德低声道:“这是赵国公几经相求,才让陛下留了他的性命。” “当断不断,赵国公还是想着顾全大局。” 看张尚书有感慨,徐孝德又道:“不知道下官想得对不对,张尚书在政见上与赵国公不和是吗?” 张阳摆手道:“哪有什么不和,其实我们都是为了社稷。” 看他嘴上这么说,徐孝德心中隐隐有一种感觉,如果张阳继续在朝堂上走下去,并且官位节节攀升,以后很有可能会成为长孙无忌的对手。 要说现在朝堂上谁最有地位,除却武将,文臣一类除了长孙无忌便是魏征,房玄龄。 张阳的性情人尽皆知,此人手段强硬,更是不给对手退路。 可从朝堂人脉来看,长孙无忌在朝堂的势力并不是张阳能比的,俩人一旦出现政见向左的情况,像这样的孤臣迟早要出事。 太上皇李渊已经退下了,高士廉也退下了。 现在朝堂上的臣子皆是陛下信任之人,长孙无忌很有可能成为第二个高士廉。 高士廉退下之后将人脉都留给了长孙无忌。 而陛下也需要长孙无忌去稳住那些门阀,尤其是陇西门阀。 徐孝德又道:“此次拿下卢承庆说来也是巧,张尚书以为呢” 张阳咧嘴笑着,“发生了什么吗?” 徐孝德低声讲着,“下官先前没有考虑这么多,听了张尚书的话语便离开长安城,去了霸上。” 张阳若有所思点头。 “可是回来之后,下官一直在想,当时天还没亮张尚书是如何知道霸上的事?” “我啊?”张阳思量片刻,“我在上朝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刚刚进城的热心群众,告诉我霸上的事情。” 从时辰推算,那时候确实城门刚刚开。 要说是凑巧倒也没错。 徐孝德笑着,“可能是下官多想了,张尚书与下官讲过御史台需要改变,不该只是寻常的风闻奏事,现在可以请张尚书细说吗?” “当然可以。”说话间,张阳看了一眼家门口,徐慧正探头出来悄悄看他父亲。 回过神便对他道:“面对寻常的风闻奏事也就算了,要是继续面对像卢承庆这般的人,御史台是不是无从下手?” 徐孝德皱眉低着头没言语。 “可要是御史台能够用查问之权,并且不受权贵和官阶影响,自然可以放开手去查问。”张阳笑着,“我的建议是御史台有自主的查问之权,并且增派人手,联合群众举报,永远不要小看群众的力量,当我们和群众站在一起的时候,我们的力量才是最大的。” “再者我只是希望御史台有查问之权,不要掌握缉拿之权,缉拿之权可以让兵部和刑部来配合。”张阳又叮嘱道:“万万不可去触碰缉拿,当御史台掌握了罪证之后,便联合兵部与卫府兵马来抓拿。” “张尚书说得在理,可是为何不能有缉拿之权?” “听我一句劝,千万不要去碰这个。” 说出这些话,张阳心中还是有不安的,因为这涉及一个很恐怖的组织。 张阳不希望这个组织提前在大唐出现。 御史台只能有查问之权,缉拿和查问必须要分开。 “只是可惜了,洗劫那个庄院的盗匪也不知跑到何处去了。” “是吗?还没找到吗?”张阳好奇问道。 “还在查,事涉银钱数目巨大,据卢承庆交代价值十万贯的金子和银饼眼下不知去向,陛下在甘露殿大发雷霆。” “好不容易有钱可以解决朝政困难,没想到被人半道给截了。” “是呀,可惜了。” 俩人非常有默契地一起叹息。 “现在这件事交给大理寺在查问,想来得到银钱的人也花不出去,银饼也就算了,那些金子一旦出现在市面上,想必就能找到那伙盗贼所在。” 】 徐孝德又道:“都说长安城路不拾遗,还有盗匪敢如此明目张胆,这个路不拾遗也不过如此。” 张阳中肯点头,“治安一直都是头等大事。” 见徐慧眼巴巴地看着,张阳又道:“不说朝中的事情了,徐御史要不要先与你的女儿谈谈?” “也好。” 张阳走回家中,看了一眼徐孝德和徐慧父女俩低声讲着话。 许久之后,徐孝德又把女儿领了进来,“慧儿说想留在公主殿下与张尚书身边学本领。” 徐慧躬身行礼,“还请老师与师父成全。” 李玥笑着牵过徐慧,“在老师家里可见不到你爹爹了。” 徐慧嬉笑道:“爹爹说了,家就在长安城想回去什么时候都可以。” 徐孝德再次行礼,“也是不想耽误了慧儿。” 李玥点头道:“嗯,那就让她留在这里,好好学习数术。” 张阳起身送徐孝德出门,“这次之后想必徐御史也明白了其中利害。” 徐孝德点头道:“下官明白,也会记住张尚书所言不碰缉拿之权,联合群众。” 俩人在巷口道别。 眼看天时就要到了午时,今日难得有空闲,在骊山的新家闲置许久也该回去看了看。 张阳做了午饭装入食盒中,一家人收拾了一番准备前往骊山。 小武拉着徐慧的手道:“骊山可好玩了。” 徐慧也是好奇,一路上不停地问着。 走到长安城,张阳正要租马车,却发现眼前这个马夫脸上和身上有了淤伤。 “贵人来了?这便去收拾马车。” 李玥也看出了一些端倪,没有言语。 张阳好奇道:“你这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小人的生意不好,被主家打了,再过一段时间打算离开长安城,找一片田好好过活。” 张阳接过他递来的缰绳,“我给你介绍一个地方,或许这里做不成了,换个地方可能会更好。” “贵人指点,小人感激不尽。” 当初也想过劝他,希望他的步子不要迈得太快。 租借马车本就是一个时季生意,也和长安城的情况有关,一旦过了春游踏青的日子,往后的生意便会差很多。 张阳对他道:“你可以去洛阳找找机会。” 说完话,张阳扶着李玥坐入马车,这才赶着马儿离开。 杨婶策马在一旁小声道:“查问过了,接纳这个家伙生意的人是高履行,他离开之后这笔买卖以后也都归高履行所有了,听说昨夜在摆宴庆祝。” 以自己的地位,不用和高履行相提并论。 这个家伙如今还在弘文馆任职。 当初因为礼部的事情,高履行也在礼部呆了一段时间,之后又闯了祸。 这才会有当初李百药和许敬宗负气出走。 李玥递来一块肉干。 张阳一口咬下。 看夫君的模样,李玥温柔地笑着,“我们家要不要多建设一个房间,等以后丽质她们要来骊山做客,要给她们准备住的地方。” 张阳点头,“骊山行宫这么大,我们可以多建设几幢,我们夏天住在骊山的行宫的北面,冬天住在骊山南面,一年四季换着住。” 张阳一边设想着,“我每个季节换着住,房间地方大,房子多。” 李玥俏目瞪着,“哪有夫君这么住的,谁家这样换来换去。” “我家这么大,我还不能换着住了?”张阳拦着媳妇坐在车辕上,“我还打算再把华清池好好改一改,比如修建成两个池子,一个用来洗脚,一个用来刷牙。” 李玥伸手拧着夫君腰间的软肉,“传出去会被人笑话的。” 忍受着疼痛,张阳在她腰间挠了挠。 李玥躲闪着又坐回马车内。 杨婶策马在旁,看着夫妻俩人打趣的场面脸上带着笑意。 其实徐慧的底子很好,在读文章的能力上比小武更好。 小武当初还懵懂,是李玥一手教出来的。 而徐慧家的门第,在当年也是望族,经过战乱之后家道中落,就算是这样,也是书香门第。 自小读书识字,她的底子特别好。 小武的逻辑理解能力很好,这也是她能够掌握魔方的原因。 相反地,徐慧的思辨能力很强。 这两个丫头倒是可以互补。 快到村口的时候李泰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张阳拉起缰绳住马,“魏王殿下,许久不见怎么还是这么胖。” 最打击人的话不过如此,李泰眼神带着一些怒意,“父皇让人带口信将本王数落了一顿。” 张阳先是扶着家人下马,小武和徐慧带着小熊先去玩了。 看李泰这模样多半是有正事要谈。 杨婶从马车中拿下一张小桌子,与李玥将食盒中的饭菜端了出来。 看着一盆盆菜,尤其是那个鸡爪。 看他用力咽了一口唾沫,张阳接过婶婶递来的凳子坐下,“魏王殿下也坐下来用饭吧。” 李玥盛好了稻米饭,今年新收的稻米特别香。 “我要减肥。”李泰迅速扭过头。 “减肥也要适当改善伙食,一天天吃菜叶子人会吃出病来的,我还是建议魏王殿下坐下来用饭。” 李玥也道:“坐吧,用饭。” 听到皇姐的话语,李泰这才听话坐下,拿起一只鸡爪便啃了起来。 “减肥也要适度,可不要把自己饿出病来。” “我知道,我吃菜叶子都是带着肉沫的。” 第四百四十章 天可汗的作风 李泰啃着鸡爪口齿不清地说着,“就是这几天没有一顿想要的饭食。” 婶婶夹了一些菠菜放入李玥的碗中,菠菜都是自家种的。 李玥慢条斯理地吃着饭食,目光看着远处的田地,粮食都收上来了,现在看起来田地空荡荡的。 大快朵颐了一番,桌上的菜已经所剩无几。 还剩一盆菠菜,张阳夹起一根自顾自吃着。 “姐夫,那人已经前往洛阳了。” 张阳吃着饭菜点头,“银钱上还够用吗?” 李泰点头,“够用,到现在为止只有五个人上钩,而且他们买的白糖都不多,我都让我的那几个侍卫加紧做白糖了,岭南的蔗糖今年又送来不少。” 看姐夫如此镇定自若,李泰擦了擦嘴,“听说卢承庆被抓了?” “人证物证都有,还背着一家五口的人命,刑部都不用审了。” “来年科举在即,正是整顿吏治的时候,出了这等事情父皇一定气坏了吧。” “其实也不见得是坏事。” 李玥把碗快重新放入食盒,再回头一眼,俩人带着小熊已经在村子里了,小武在给她介绍着村子的事物。 对徐慧来说骊山就是另一片天地。 张阳起身先带着媳妇去见见孙神医。 “孙神医,今天倒是清闲。” 孙思邈正悠闲地躺在躺椅上,嗮着阳光。 他吃力地坐起身子行礼,“见过县侯,公主殿下。” 先是盘腿坐好,孙思邈给李玥诊脉片刻,“如若老朽估算没错,来年一月间多半是孩子出生的日子。” “当真?”李玥好奇道。 “贫道也只是估算,脉象很稳定,公主殿下的气色也很好。” “多谢孙神医。”张阳又是问道:“我们平时生活上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孙思邈抚须道:“倒也没有特别的,避生冷,每日要有走动,只要公主殿下身体养好,生孩子的时候才有力气。” 李玥暗暗记下,“我还要给夫君生好多孩子。” 她自言自语着,这也是她的目标。 孙思邈笑道:“要多生孩子,那便要注意身体,切莫着急,公主殿下也还年轻,有了第一个孩子,四五年后再有第二个才是最好。” 李玥盘算着,四五年后夫君和自己都二十有六,也还是壮年。 “莫要叨扰贫道养神,县侯与公主殿下自便。” 说着话,孙思邈这怪老头又在摇椅上躺下来,享受着此刻的温暖。 “关中难得晴朗,过了这些天便是隆冬时节,眼下当该享受着这份温暖才是。”李玥低声讲着。 孙思邈摆着手就当送别。 李泰快步走来,“欧阳询老先生和皇爷爷住在一起,我带姐夫皇姐去看望。” 村子里的老人家越来越多了。 走过田埂,便是村中新建房屋,门前有三两侍卫和侍从守着就是李渊的房子。 他这个时候与欧阳询一起执笔正写着字。 夫妻俩没有受到侍卫的阻拦,走上前仔细看着。 “皇爷爷,人来了。” 李泰的话语打断了两位老人的雅兴,欧阳询看见张阳夫妻便摇头叹息,“可惜老夫英明一世,竟然上了你们夫妻的当。” 张阳咋舌道:“老先生此话不妥,事情是魏王的殿下所为。” “魏王殿下都说了,这件事是你张阳指使。”欧阳询放下笔漫不经心讲着。 张阳脸上的笑容凝固,缓缓扭头看向李泰。 今天的风倒是停了,天气也算是温暖,李泰笑得很是可爱,一副充满了童真又天真无邪的样子。 像极了老实人家的傻孩子。 别看他现在老实,其实在魏王殿下人生中这段并不漫长的青葱岁月,写满了是是非非。 欧阳询目光扫了一眼村子里的风景,“魏王殿下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怎么能想出这等计策,老夫盘问之后才知这些都是你的安排。” 百口莫辩的感觉很难受。 真该趁着这小子还小的时候,把他掐死。 看在小胖子还是自家摇钱树的份上,暂时先忍了。 “罢了,就让外面的士族中人去议论吧,这些天有不少人来信说是老夫被你软禁在了骊山。” 张阳深吸一口气,“还有这等事?” 欧阳询老先生在士族中的威望自然是不小的,但凡老先生有什么动向,肯定备受士林中人关注。 “老夫对外送信出去了,说是来骊山暂住几日。” “难不成世风日下,他们还打算围攻骊山不成?” “那自然不会,这些人只会将你张阳名讳传遍大江南北,将你编排成一个无恶不作的人。” 李渊还在端详着自己写出来的字,“朕的这些字如何?” 看李渊写的正是武德二字。 也不知道老人家是在告戒人要讲武德,还是在纪念他的武德一朝。 真是年纪越大的越喜欢在话里带着一些玄机。 又向老先生和太上皇行礼,张阳解释道:“我是诚心希望老先生来骊山养老,我们骊山的空气环境都是最好的。” 欧阳询望着骊山道:“看此地风景,确实能够让老夫忘却人间琐事,是个好地方。” 张阳带着媳妇离开的时候,李泰这小子还故作好学的模样,向老先生请教书法。 “魏王殿下人不大,倒是会栽赃我了。” 李玥捂嘴笑道:“骊山要建设,我们的印刷术虽有老先生字帖,可那终究只是临摹所用,要是老先生能够亲自指点一二,印刷术便能更上一层楼。” 正要走上骊山的石阶,转眼又看见小武和徐慧骑着小熊,正追赶着村子里的一群娃娃。 看她们嬉笑模样,好不开心。 宫里,李世民听着褚亮禀报卢承庆事宜之后的安排。 “陛下,郑国公与徐御史求见。” 听到话语,李世民沉声道:“入殿。” 褚亮只好先停下自己的禀报。 魏征和徐孝德一起走入甘露殿中,递上一份奏章。 太监将奏章递到李世民的桌桉上。 这两天做皇帝的也没有睡好觉,本就过了秋天火气重,想着到了冬天可以好好休养。 没想到又出了卢承庆的事情。 打开奏章看着其中的内容,李世民颔首道:“御史台希望加大查问之权,还要联合坊间一同检举?” 徐孝德躬身道:“陛下,此次卢承庆的事由能够看出查举之权示弱,若加强查举之权便能约束官吏,寻常官吏也就罢了,尤其是有大族背景之人,想要查探会有诸多阻挠,张尚书给下官启发,这便与郑公商量。” 李世民放下奏章,神情凝重,“郑公以为呢?” 魏征先是行礼,朗声道:“陛下,可以尝试。” 又是张阳,还是他! 从他回到朝堂来朝上,朕就没有一天的好日子,那小子满脸笑容的模样浮现脑海中,想象着将他吊在承天门,碎尸万段的模样。 “那便试试。” 李世民喝下一口祛火的苦茶,再看褚亮,“大理寺继续追查那些银钱的去向,定要将那帮盗匪抓出来。” 在魏征来之前,褚亮正在禀报这件事的情况,霸上那一片哪有什么盗匪出没,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盗匪。 之前抓人来大理寺的家伙早就不在长安城了,走得很干净。 这些家伙提前有安排,一起动手,一起抓人,再是迅速离开长安城。 出了城还要去什么地方找这些人的踪迹。 田间地头?看谁都像是盗匪。 这还怎么找? 褚亮感觉自己这个大理寺少卿做到头了,这该如何向陛下交代。 带着忐忑的心情,褚亮走出甘露殿,这也太为难人了,好想现在就回乡养老。 小偷小摸的事情倒也没有,一来就这么棘手的桉子。 也难怪当初程咬金会说长安城妖风阵阵,现在看来此言不虚。 秋日最后的一缕暖风也离开了关中,日子转眼到了十一月下旬,一场大雪落下,繁华的长安城好似就要淹没在大雪中。 在街头巷尾中,屋檐下还有些许人间烟火气。 许敬宗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喝着,“就知道李义府这个家伙办事不行,刚到高句丽就把高句丽王的儿子给打了,这人怕是要坏我们的好事。” 张大象穿着厚实的衣服,头上的官帽戴着正啃着一张饼,正听着许敬宗的满腹牢骚。 当初派去高句丽的人也是他选的,现在人都已经到了高句丽还能有什么好说的,把高句丽王的儿子给揍了,现在还能在高句丽活着算他命大。 也亏得现在高句丽的大将渊盖苏文势力太大,高句丽王还要依仗大唐,也不敢拿李义府怎么样。 张大素急匆匆而来,“泥孰可汗到了。” 许敬宗一口气将碗中的羊肉汤喝尽,整了整衣衫重新戴好官帽站起身。 外交院的三位侍郎走出羊肉铺子,一群外交院的文吏也跟上。 风雪中这队外交院的官吏很是显眼,少许穿着官服还有一些人没穿官服,夹杂其中。 比之六部中其他府衙都是着装正经官服,外交院的这些人看起来多少有些不伦不类。 快步走到城门前,许敬宗哆嗦着身子,将身上的雪抖落看向远处的一支西突厥兵马正在风雪中,朝着这里而来。 等这支兵马到了眼前停下,许敬宗走上前看着来人,“许久不见了,泥孰可汗。” “确是许久未见了。”泥孰翻身下马行礼。 “肆叶护可汗来了吗?”许敬宗把手放在袖子里。 “他不敢来,让一个会说关中话的人来使长安,比我们晚一天就可以到。” “当初分别,现在一看泥孰可汗瘦了。” “带了不少果干,给诸位尝尝。” “不用了。”许敬宗摆手道:“最近朝中在严查我们这些官吏的作风,要是被人知道会落人话柄,这样不好。” “是……是吗?”泥孰很是错愕。 许敬宗又道:“这雪大得邪性诸位入城去驿馆。” 泥孰用西突厥话招呼自己的人翻身下马一起走入长安城。 张大象冷眼旁观着泥孰与许敬宗之间的谈话,聊得很是熟络,分别一年未见很是亲近。 也佩服许敬宗,不管是什么人他都能这般从容应对,不论是西域人还是吐蕃人,甚至南诏人,他都能与之攀谈,并且什么都能评头论足几句。 众人在风雪中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当初泥孰孤身一人带着外交院的重任与信件离开长安城,一个人长途跋涉回西突厥。 现在他到长安城了,身边还有十余人护送。 以现在外交院掌握的情况,此人在西突厥拉起了一支近万人的兵马与肆叶护对抗。 这种人可不能小觑,外交院不做养虎为患的事情,更不会坐视此人发展下去。 许敬宗客套地带人进入驿馆。 现在驿馆的使者很多,不论是西域的还是突厥的,甚至还有三两个在这寒冬还穿着单薄的波斯女子。 波斯王子在长安都两年了,还是不依不饶地想要援军。 立政殿,李世民和张阳坐在屋檐下看着这场大雪。 殿内是孩子们的嬉笑声,这是徐慧第一次来宫中,年龄相彷的孩子很容易就能玩到一起去。 李世民在冷空气中长出一口气,化作一团白雾,“又一年过去了。” 张阳双脚搁在暖炉边,“孙神医看过了,最快明年一月生产,再迟就要到二月。” “你和玥儿能相知相互依靠,朕与皇后都很放心。”说着话李世民挪了挪身子,换了一个坐姿,“明年还要准备承乾的婚事,不知不觉孩子们都长大了。” “陛下不会明年就要把长乐公主嫁出去吧?”张阳冷不丁问道。 “朕还想找个比你更有本事的女婿,现在不打算早早地将她嫁了。” “嗯,陛下英明。” “程咬金说最近长安城闹耗子。” “此话怎讲?” 李世民皱眉道:“那些银钱到底去哪儿?那些盗匪也不见了。” 看来自家这岳父还是对那笔银钱的动向耿耿于怀。 “这件事不是大理寺在追查吗?” “褚亮昨天要来辞官,朕没准,给他打回去了。”李世民沉下脸喝了口热茶。 这还真是你天可汗的作风,张阳心里暗暗想着。 第四百四十一章 不点不亮的蜡烛 李世民低声讲着,“褚亮说是查到了一些线索,也有怀疑的人了,苦于找不到关键人证。” 张阳挪了挪身下小胡凳,让自己靠近泥炉近一些,这些风雪天怪冷的。 李世民身上正穿着骊山新纺出来的羊毛布,他要试试这种衣物有多么地保暖,目前看来皇帝没说冷,看来效果很好。 作为一个皇帝,而且还是缺钱的皇帝,银钱的去向很是关注。 卢承庆被抓算起,到现在已经有一个月了,还一直耿耿于怀的。 当然了这些钱已经被媳妇埋进了自家院子里,出于良心让媳妇交出来? 真要这么做媳妇会生气的。 多半也会生气很久。 用李玥的理解就是进了家里的钱,想要拿出去?想都不要想,除非是用来建设村子。 反正家里的财权都在他亲女儿手里。 就这么一想,张阳心里舒服多了。 高阳追着稚奴从殿内追出来,摔倒在地上,俩孩子在雪地打滚着争抢刚刚做好的风车。 李丽质在殿内看着弟弟妹妹,好像是在看两个傻子。 随着年岁越来越大,李丽质也十四岁了,已经和李治这种小孩子玩不到一起去了,她更愿意和小武与徐慧坐在一起。 “我们都是皇姐的弟子。”李丽质大人模样地讲道:“皇姐自在骊山成立山门到现在才收了我们三个弟子。” 徐慧很是认同地点头,“我们要好好学老师的本领。” 三个弟子中,李丽质很快成了领头人,有一种山门大弟子的风范,“小慧学得慢,小武要多帮帮他。” 小武好奇问道:“以后公主殿下就是大弟子,我就是二弟子?” 徐慧自认自己还比小武大一两岁,公主殿下的年龄最大,三人间还是自己入门最晚,她低声道:“我是三弟子。” 李玥帮着长孙皇后整理立政殿的衣服。 “姑娘家生一个孩子已经很不容易了,都是肉体凡胎,你还想着多生几个?” 李玥小声道:“其实自小结识夫君以来,他都是孤身一人,没有亲人,更没有一个家,那时候他总是找个地方劳作,便在那里住下,也不知道从潼关一路到长安城他是怎么走过来的,以前不觉得现在长大了才明白,一个人活着有多难。” 对张阳的从前,做母后的不了解。 陛下也让人去查问过,可当年天下战乱刚刚结束,多少城县村落毁之一炬,很多痕迹都已经抹除了。 能够查到的也只有张阳确实在潼关一带生活过,后来便来到了长安城。 在此之前,张阳的经历就是一片空白。 所谓的秦岭老人更是寻之缥缈没有根据。 当初张阳在东宫任职,与承乾相处,时常也会问起张阳的从前,只是听承乾说过,张阳的父母是个很厉害的人。 当初教授张阳本事的人也是个十分了不得的人物。 不然张阳也不会有此远见与学识。 据说张阳还有一些当初一起学本领的所谓同学,只不过这些人眼下不知道在何处。 张阳出身何地,家世在何处?这些都是不知道的,也是陛下一直派人在追查的原因。 好在他还算是能够专心于社稷,这样的人一旦投入士族必死无疑,陛下不会容忍这等人物落在士族手里。 这些年陛下对张阳越来越器重,做陛下的妻子也可以感受到,其实陛下对张阳的防备心也越来越重了,尤其是他的年纪,他太年轻了。 年轻得让陛下不得不对他防备起来,有些人好酒色,有些人醉心诗文,不论是用什么样的人来比较,张阳除了喜爱挣钱这点,几乎找不到别的陋习。 他就连平康坊这种酒色之地都不会踏足。 每日的生活简单到令人发指,什么样的男人可以清心寡欲到这种地步。 长孙皇后有些忧愁道:“当年战乱有多少孤儿无家可归,能够活下来都不容易。” 李玥打开一个盒子,还剩余小小一块,“宫里的红糖就要用完了,改天我让婶婶再给母后送来。” 长孙皇后拉着她在一旁坐下,神情严肃道:“母后问你,张阳有说过他以前的事吗?” 李玥点头,“夫君说过,他说他的故乡是一个很繁华很美丽的地方,只不过也说他再也回不去了。” “再也回不去了?” “嗯,可能是再也回不到那个故乡了吧,又或者是故乡再也回不到当初了吧。” 再看窗外陛下和张阳正说着话。 长孙皇后又道:“只有这些吗?” “夫君还说过他父母是很普通的工人,用我们的话来说就是匠作,铸造铁器一类的,他说是什么五金一类的,也可能是他的家乡话。” 长孙皇后低声道:“有机会还要多问问你夫君的从前。” 李玥点头,“女儿知道。” 殿外,李世民感受着羊毛衣衫的保暖,虽说穿着感觉毛绒绒的,里衣可以用丝绸衣料,再披上外衣,羊毛衣衫夹在其中,外人倒也看不出来。 李世民松了松衣襟,“这种衣衫要是用在军中想必会更好吧。” “要是在寒冬腊月,将士出征在外有保暖的衣物确实更好。” “伱还要朕明说吗?” “陛下,羊毛衣衫很贵的。” 李世民冷哼道:“草原的羊毛每次数十辆车马往你骊山运送羊毛,你以为朕看不到吗?” 和李世民谈成本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他根本就没有想过用羊毛纺出布料需要多少的工序,需要什么样的技术,需要多少人手。 皇帝没文化,不好和他讲道理。 坐得有些累了,张阳站起身扭动上身放松着自己的腰背,“陛下,其实羊毛做出来的衣衫需要很多工序,一村子的人等着我去养活,再者说了我们的骊山能够做出来的羊毛衣衫本就不多。” “蓝田县这么多人,你可以都利用起来。” “身为一地县侯,朝臣会弹劾我滥用民力,最近朝中查得紧。” 经过卢承庆的事情,给御史台增加的权力,现在朝中确实很紧张。 整顿吏治是有好处的,对此李世民对这种情况很满意。 想到张阳这么说,李世民又道:“当初也没见你用这等借口,别想着敷衍朕。” “陛下,杀鸡取卵是不好的。” 李世民黑着脸,“朕没想杀了骊山这只鸡。” 张阳又道:“虽说我与陛下是一家人,可我还是建议陛下再等等。” “等到何时?” “等我们骊山的生产力再上一个台阶,现在一尺羊毛布料需要三百钱,穷人家还是更喜欢买棉布,现在骊山的生产主力依旧是在棉布上,也就是说羊毛布料对现在的军中来说太过奢侈。” 看张阳低着头躬身行礼,李世民收回目光,继续看向漫天的大雪,“你不用这样恭敬,朕不会做夺人家产的事。” 张阳点头道:“陛下英明。” 宫女将菜肴都端了上来,宫中有宫中的规矩。 一家人还是分桌而食。 在宫里用完饭,李玥又听皇后叮嘱了几句话,夫妻俩人这才离开了立政殿。 带着小武和徐慧走在风雪中,李玥牵着夫君的手道:“家里的书快看完了。” “嗯,我们去藏库看看。” 前隋留在长安的藏库很大,藏书不比崇文馆少。 孤本也很多,对夫妻俩来说这些书籍都是一个莫大的宝库。 徐慧对宫里的事务都很好奇,她开口道:“老师,我爹爹在哪里任职?” 李玥笑道:“你爹爹在御史台,任监察御史。” 张阳点头,“现在可威风了,朝中的人都害怕他。“ 听得徐慧不自觉抬头一脸骄傲。 徐孝德任监察御史,不仅仅管着风闻奏事,还要管着各部官吏人际和财钱情况,对这种人可不是人人都躲着他吗? 由于夫妻俩时常会来宫中,在宫里也都会对汝南公主一家与陛下皇后走得近。 即便是路过宫中什么地方,宫女和太监都不会过问。 走到左藏库前,张阳见到了站在门前的李恪,这孩子立在风雪中都快成雪人了,耳朵鼻子冻得通红。 先让媳妇带着两个丫头进了藏库,张阳看着他,“蜀王殿下是一直都在这里等我吗?” 看李恪点头了,他头上的积雪也跟着滑落。 张阳伸手拍去他肩膀上的雪,再把他的头发间的积雪拨走,“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模样了,你可以去我家找我,也可以去骊山找我,不用在这里一直苦苦等着,难道我一直不来你便一直等下去吗?” 再拍了拍他身上的衣服将雪全部抖落,嘴里数落着他,“这么冻着人要生病,生病很不好受。” “军中将士可以在风雪中站一天,没什么的。” “人家是大人,你是小孩子这能比吗?还顶嘴。”张阳用力再拍他两下后背,“你去你母妃那里喝了一碗热姜茶,再来这里找我。” “喏。”李恪朗声道。 张阳给蜀王殿下掸去积雪场面,被远处的宫女看在眼里,当即将这些告诉了李恪的生母杨妃,“看张尚书很是照顾蜀王殿下,给殿下掸去积雪,还一边叮嘱呢。” “是吗?”杨妃心中石头总算是落下了,要是恪儿有了张阳这个依仗,以后也能过得好一些。 在这个朝堂与后宫之间,有些妃子家中亲眷就在朝中任职,还有朝中官吏多半都是有背景的,能够选择张阳是因为他与朝中没有这么多的纠葛。 是青年中的翘楚,又不拉帮结派,也受陛下器重。 听说性情很是古怪,这倒不是什么坏事。 听说他们夫妻很是照顾宫里的弟弟妹妹们,起初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如若张阳当初没有点头,也会让恪儿再也不去打扰他们夫妻。 不多时李恪又走回来了,“母妃,姐夫说让我喝一碗姜汤再去找他。” 杨妃示意让宫女去准备。 左藏库内,张阳走在一个个书架间,在走过一个柜子的时候停下脚步。 这个柜子很矮,有三层,更像是一张桌子有了抽屉。 张阳盘腿坐下来,打开抽屉拿起一卷白布,打开布看着,这不是什么书籍,而是一幅画。 看着画中的内容,不自觉眉头紧锁。 李玥好奇看了一眼,不由得满面通红,“这仓库中怎么还有这等不堪入目的画卷。” “在生孩子这方面古人还是挺有研究的。”张阳一边审视着一边点头。 李玥脸上的羞都红到了耳根子。 “你说宫中这种图是用来教授成婚男女的,还是说他们只是画出来图一个开心?” “咦?师父在看什么?”小武和徐慧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满脸的好奇。 李玥迅速夺过这幅画卷,将它重新卷起来,“你们去帮老师找找这里有没有诗经。” 小武道:“小慧懂诗文,可以帮忙。” 徐慧双手握着拳点头,“嗯,我去帮老师找。” 犹如临危受命,徐慧小脸严肃起来,开始翻看这里的书卷。 只是可惜了这幅图画得并不是很清楚,只有一些模糊的线条更不要说色彩这方面了。 没有任何的视觉冲击力。 与小孩子的涂鸦差不多。 李玥将画卷重新收起来,想要放回原位又不放心,怕被小武和徐慧看见了,踮起脚尖想要将画卷放在书架的最上方,这样她们也够不着。 只是书架太高,还怀着孩子踮起脚尖的时候没站稳,就要倒下去。 感受到身后结实的臂膀,是夫君扶着自己。 “都要做母亲了,这也没什么好害羞的。”张阳拿过画卷,伸手就将其放在了书架最顶上。 知道夫君个子高,李玥低头道:“夫君很喜欢这种图吗?” 张阳揽着她的肩膀,“我不喜欢,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冲击,挺普通的。” “这就好。”李玥抬首道:“等带出去一把火烧了。” 看过更靓丽的风景,即便是大唐女子穿得再单薄,对看过后世风光的张阳来说,眼前的这些都不算什么。 再冲藏库外看去,李恪又站在门口,就这么站立着任由雪落在身上。 这小子就像是一根不点不亮的蜡烛,好像他自己没什么思考能力,非要别人让他去做什么,他才会去听吩咐去办。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二章 狄知逊的家事 难不成,我们大唐的标兵都是这样不善言辞的吗? 张阳走到他面前,看他身上的雪有不少已经融化,甚至还湿了衣衫。 “以后你要是想来找我,可以写一封书信到骊山,让骊山的人送信给我。” “喏。”李恪板着脸道。 “叫姐夫。”张阳强调。 “我明白了,姐夫。” 冷风吹过带着一些雪花进入藏库内,张阳背靠着门,“这一次来是有什么话想要问我?” 李恪拿出之前写好的练兵之法,“这个!” 瞧了一眼自己之前写给他的军训方法,澹黄色的纸张全是褶子,看起来他经常拿出来看的样子,又像是被人揉成一团之后再摊平。 “有什么问题吗?” “我不想学这个,我想跟着姐夫学本领。” 风雪吹在脸上的感受很不好,一阵风吹过雪就直扑脸门。 张阳抹去飘在脸上的雪,“能学数术吗?” 李恪迟疑了半晌,“能。” “好啊,那我考考你,今有人持米出三关,外关三而取一,中关五而取一,内关七而取一,余米五斗。那人持米几何?” “这……”李恪愣在原地,迟迟回答不上来。 “十斗九升八分有三。”藏库内小武率先回答了出来。 张阳又道:“你是个好孩子,能够在军中吃苦这么多年,自小在军中长大,你的基础都在军中,从头开始学数术不是一个好选择。” “可是姐夫写的这些我都试了,总是练不好。” “怎么会练不好?” “光是站着还行,他们总是走得歪七扭八的,他们还总说练这个有什么,上阵杀敌用不上,背地里总是在取笑我。” 张阳苦恼地挠了挠头,“当真如此?” 李恪双手握着拳点头。 “蜀王殿下,我之前所说这些或许片面了,不论是走步还是站立,要练得无非就是令行禁止,更是一种团结与配合,凝聚力。” 看他听得认真,张阳接着道:“与寻常卫府兵马不同,卫府兵马看似都整齐地练兵,但纪律性并不好。” 】 “良好的纪律意识可以加强他们的执行力,从而让一支队伍在执行策略的时候能够做到不分心,不出差错。” 李恪不解道:“可是大将军他们练兵不会这样。” “我的方式适合小股兵马,不适合大队兵马。” 李恪还是点头,“还请姐夫继续说。” “队员之间要建立信任关系,除了平时的练习,还要给他们规定卫生与作息的规律,嗯!还要保证一天洗一次澡。” “慢着。”李恪又急匆匆跑开,不一会儿便拿来了纸笔,先是写下一部分,他又道:“姐夫可以继续说了。” “给他们安排独立的营地,并且每天除了锻炼体魄,还要教他们读书识字,并且营地内一定要干净……” 张阳自顾自说话,看他提着笔还在写着,这孩子写的字不好看,总之能够看得懂。 “小股兵马作战方式有很多,可以扰乱敌后,也可以深入敌营,与之俩军对阵不同,小队兵马可以直入敌营先取敌将首级。” “又或者在敌营制造混乱,来给我军寻找进攻的机会,小队作战灵活高效,还能有不少多变的战术,在战术这方面蜀王殿下可以尽管想象。” “本来我是打算把这个练兵之法交给苏定方的。” 看他还在写着,张阳又道:“这句话你不用记。” 李恪又是点头,又将这句话划去。 其实想说你写都已经写下了,也就算了不用划去。 看他有些迟钝又有些笨拙的模样,张阳停下了话语,“就说这些吧。” 李恪又道:“母妃总说我笨,所以我会比别人多努力一些。” “谁以前还不是一个笨孩子。”张阳苦涩笑着。 “现在我明白姐夫的深意了,这就回营中准备操练。” 这小子又急匆匆离开,李玥走到一旁,“夫君觉得蜀王殿下如何?” 张阳摇头,“挺好一个孩子。” 小武和徐慧吃力地拖着一个包袱出来,其中装满了书卷。 俩人咬着牙憋红了脸,这才拖到门前。 只见一只大手伸来轻而易举地将包袱拿起,扛在了肩上。 小武看自己的手掌通红,又抬头看着师父,目光呆滞,心中不禁怀疑这等巨大的力气是怎么回事? 再看自己和徐慧已经累得喘不上气。 夫妻俩挽着手,李玥温柔笑道:“我们今天吃什么?” 张阳想了想,“咸鸭蛋好吗?” “不想吃咸的,最近吃多了肉干嘴里咸,母后让人送了一些南方的糯稻。” “这东西吃多了不好消化。” 夫妻俩一边说着话,走在风雪中,小武和徐慧跟在后头,这两丫头的目光看着师父肩膀上的这个包裹,内心还是不解这是何等的力气? 风雪一连下了三天,临近年关本是应该庆贺的时候。 外交院的官吏都散得差不多了,今年该忙的事情忙完,也要休朝,这一年上上下下累得够呛,让众人回去照顾家里,来年再接着忙。 张大象坐在房间中,看着辽东来的书信,大安已经开始整顿辽东各县的县丞与县衙重建的事情,从信上来看这件事还挺顺利的。 还说到了辽东的老郡守,这是从前隋一直留任到现在的郡守,年岁也很大了,问朝中有没有别的安排。 张大象抬眼看向狄知逊,“你也回乡看看吧,来年再到长安城做事。” 狄知逊躬身道:“张侍郎这里还有诸多文卷需要整理,下官整理好这些便回去。” 这人出身名门,其父狄孝绪当年也是领兵打仗的人物,如今在汴州坐镇整顿军事。 “听说你还有两个兄长。” 狄知逊回道:“是有两位兄长,一人在江阴任职,一人在上洛任职,兄长家父都在中原各地,下官就算会乡……家里也没有人。” 门被打开,一阵冷风吹入带着些许细雪。 张大素和许敬宗进了门便又急忙将门关上。 三位侍郎都在场就知道是有要事商议,狄知逊走到门关给关好门,听到屋内已经开始议论了。 狄知逊从楼台看去,天空还是阴沉沉的,这场雪已经下了这么久,现在还是乌云密布,就这么看着感觉天空也低了不少,如此凛冬很是少见。 屋内,许敬宗看大安的书信道:“外交院要经营辽东,不能将辽东之权拱手让给他人。” 第四百四十三章 星空奥秘 “辽东这般苦寒,多半不会有人问津,不然这个老郡守也不会守着幽州这么长的时间。”张大素思量道。 张大象面色凝重,“就像许敬宗所言,辽东之地外交院需要经营,张阳也交代过那里对外交院至关重要。” 三人神色凝重,安静许久。 许敬宗思量着,“大安是因为科举时写了辽东方略,这才会被安排在辽东,陛下刚整顿了吏治,来年就要开科举,要说往辽东派人最快也要等到来年夏天。” 要夺权要控制辽东,更要发展辽东。 三人此刻面对着一个很严峻的问题,那就是怎么样才能让陛下不注意辽东,在朝政上先将辽东搁置。 “也不知道张尚书现在在做什么。”许敬宗突然言语道。 “要是他在,或许能够有办法?”张大素道。 眼前俩人对张阳非常的信任,说来是礼部的尚书,又是掌握着外交院,众人都要听张阳的吩咐和安排,再怎么说是上官。 他这人疏远政事,每一次遇到各种难以做出抉择的事,都是三位侍郎一起商议。 屋内的三人还在商议,狄知逊走到外交院门口,街道上的行人比往日多了,正值年关有许多都是一家人一起出行。 狄知逊看着大雪有一种无处可去的感觉,再是一想又走回院内,在这里的后院,还有一排房子,许多在长安城找不到住处的文吏也会住在这里。 住在这里不用花钱,平时这里显得拥挤,现在倒是空出来不少,只有三两个床铺上放着被褥。 狄知逊打开自己的被褥拿出一卷书安静地坐着看书。 自去年李淳风的黄道浑天仪落成,到现在一年过去了,袁天罡这一年以来始终在探寻一个问题。 钦天监内。 现在袁天罡的面前放着一卷卷沙盘测量的结果,所有地方都是用一样长短的铁杵来进行。 结果肯定有多少出入,挑选地方都是山川地势中最有特征的,也是相距较远的。 袁天罡颔首抚须道:“张阳何在?老夫要见他。” 坐在一旁的李淳风正在研究眼前一道数术题,这题目是当初张阳给国子监的,说是给科举明算一科的题。 看着这道题也不难,不就是通过各种不同性质的数字整除换算得出结果而已。 这种题有助于人们认识数术,以前的时候还会与人比拼数术的运算,到现在这个境界,数术运算对他来说是一件很枯燥又无趣的事情,更喜欢研究数列本身。 “老夫的话语你听到没有?” 李淳风这才回过神,“袁道长说了什么?” 袁天罡惆怅道:“尔等都怕老夫疯魔了,现在老夫看你专研数术已然疯魔。” 他走上前两步接着又道:“淳风,你年少时就颇有才智,到如今还没明白吗?张阳正将你引向一个无穷尽的境界,那个境界不是你我凡人可以掌握。” 李淳风收起书卷站起身,“袁道长是说数术一道更深的境界是什么?” 袁天罡闭眼道:“等风雪一停便去寻张阳问个明白。” 这场大雪一连下了五天,雪停的时候张阳带着一家人来到骊山。 朝中也休朝了,正好来骊山好好休息一段时日,放松身心也可建设新家。 小武和徐慧到了村子里玩心大开,张阳整理的家具听俩小丫头小声滴咕,打算带着小熊一起去骊山玩,颇有冒险的样子。 两位婶婶抬着一个大箱子,这个箱子内就是当初劫来的金子,也是李世民的心病所在。 “公主殿下,这箱东西放哪里?” “现在新家还不能住肯定是不能放在山上,就埋在这个院子里,如有需要也可以用来急用。” 看两个丫头带着小熊往山上走去,王婶担忧道:“公主殿下,小武和小慧进山了。” 李玥瞧了一眼笑道:“很懂事,天黑前就会带着她们回来的。” 张阳走出家门,村子里道路两旁还堆着积雪,骊山山脚下的空气清冷,等天气再晴朗两天,这些雪也该化了。 “县侯,快去见见魏王殿下吧。”两个侍卫哭丧着脸而来。 “他怎么了?” “卑职也不知道了,现在魏王又哭又嚎的。” 好好做骊山的摇钱树就行,这小胖子只要好好赚钱日子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李泰在骊山修了一个小院,这便是新的魏王府。 若无必要,他不会回长安城,说是现在一进入长安城就恶心想吐,也不知道是长安城什么地方不对了,让他有了这等症状。 “本王的钱呐。” 院内传来李泰的哭声。 又看了一眼门前的侍卫,张阳这才迈步走入,“魏王殿下,近日可好?” 李泰抹着泪水哽咽着,“突厥的牛羊又死了好多,姐夫我们赔了好多钱,我们不承包了好不好。” “为什么不承包了,趁着这个时候我们应该大量买进才是。” “什么?”李泰错愕得连眼泪就收住了。 再看姐夫一脸大喜过望,他很是不解地揉了揉眼睛,“姐夫刚刚说什么?” “我说应该趁现在大量买进,控制更多的草场。” 李泰站起身,神情还有些恍忽,“慢着,姐夫何出此言呐?” “草场出了这种事情,影响来年的羊群数量,牧民少了生畜自然会愿意将草场卖给我们,派人去看看突厥人情况,看看能否再多收一些牧场,顺便把去年承包的牧场,趁现在赶紧谈来年的承包价格。” 李泰稍稍一盘算,阴山以北那一片最肥沃的牧场已经在骊山手中还要再扩张就只能挑阴山以西的草场了。 小胖子来回走动在考虑。 “魏王殿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已经把羊毛布料送给你父皇和你母后了,等下个月就会正式开始售卖存着的那三千尺羊毛布料。” “三千尺羊毛布料能够挣多少银钱?” “就当是一种奢侈用物,只要在权贵中打开销路不愁卖。” “多少银钱一尺?”李泰迟疑道。 “那就看魏王你父皇和母后将我们羊毛推销得如何,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冬日里人们穿得厚实,这种布料最大的好处就是穿最少的衣服,享受最好的保暖效果。” 李泰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臃肿,连本王没有用上羊毛纺出来的布料。 “会安排人再去草原游说,阿史那杜尔要是知道了,怕不是不能善了。” “你放心,他这一两年去不了突厥。” “是吗?” “我安排的。” 张阳和自家小舅子商量着草原大计,侍卫快步而来打断对话,“县侯,魏王殿下,袁道长和李淳风道长来了。” 李泰连忙道:“快快请进来。” 张阳笑道:“还请魏王殿下早做准备,我就回去了。” “县侯留步。”侍卫又是上前一步,“两位道长不是来见魏王殿下,是来见县候的。” 张阳点头道:“那就把人请进来。” 李泰兴致很不错,“听说因为当初的沙盘的事情,这一年间两位道长派了不少的人去建设沙盘,本王也想知道进展如何了。” 人们对世间的好奇心一直都有。 而探寻这种真相要付出的时间和精力都是不可想象,有时候甚至是几代人的坚持。 更不要说没有工业加持下的大唐了。 不多时,侍卫就将两位道长带到院外。 袁天罡先走入院子,他没有讲话,而是盘腿坐下将肩膀上的包袱拿下来,再是缓缓打开。 看到罗盘和拂尘,张阳不禁好奇道:“袁道长也是要做法事?” 袁天罡坐得端正,“老夫向来不做法事来愚弄乡民。” 又是疑惑,张阳揣着手上前打量再问道:“您这么一坐,怪庄重的。” 袁天罡将一卷卷竹简拿出来,“这些都是老夫遣人去各地所做沙盘的记述,遍及中原十三处所在,还有更北方的人没有将结果送来。” “北方?” 袁天罡点头,“在北边的更深处,也不知道是不是死在半道上了。” 张阳倒吸一口凉气,古人为了一生成就,连生死都能说得这么轻描澹写,要真是死在半道上了,不免感慨道:“为了大唐富强。” 袁天罡手执拂尘,“这些记述都有差异,可贫道还是无法参悟,需要县侯指点。” 李淳风道长也是站在一旁行礼。 俩人的态度很认真,张阳拿起地上的一卷打开看了起来,这是从岭南带来的,上面写着沙盘每天的变化,一共记录了一百十五天。 又是拿起一卷仔细看着。 好一会儿之后,李淳风又道:“敢问县侯,可有结果?” 张阳朗声道:“拿纸笔来。” 李泰动作迅速,从屋内拿来了砚台与笔,还有骊山特有的粗糙纸张。 众人定睛看着,见张阳在纸上画了一个圈。 李泰确认了自己没看错,就是一个圈,没有其他的。 李淳风正要问什么,看张阳又在开始动笔。 一条直线穿过圆心从另外一端而出,再有一条线从顶部而下,两条线贯穿而过。 张阳继续拿笔开始画,“比如说这里是岭南,这里的沙盘痕迹是一寸五。” 做好标记张阳又拿起另外一卷,“邯郸,二寸七。” 还是拿起一卷,张阳继续在这个圆上做标记,“河西二寸九。” “朔方,三寸。” 将十三个地方做好标注之后,张阳这才放下手中的笔。 袁天罡屏息看着这个圆,“这是何意?” 张阳笑道:“袁道长难道没有发现吗?随着越往北面走,沙盘上的划痕痕迹也就越长。” 李淳风点头,“确实是这样。” “我们难道真的是在一颗球上?”袁天罡怔怔自语,面对这种真相此时感觉到嵴背一阵发寒,这么多年了历代以来的人在追求的都是什么? 李泰嘴里吃着干果,“为何凭这些就能断定我们活在一颗球上?” 李淳风解释道:“魏王殿下,如若大地真的在旋转,半球往上的点便会越快,若是将沙盘放在这颗球的上沿,那沙盘上的痕迹就会不断画圈。” 张阳瞧着袁天罡包袱中的东西,“袁道长,你这个罗盘不错,可以送我吗?” 袁天罡的目光还在图上,“拿去便是。” 留下袁天罡在这里发愣,张阳拿着罗盘走出院子,再端详这个木质罗盘,罗盘的边沿写着各种标注与符号,如果没看错这应该是个星象罗盘。 用来确立星象的方位以及确定历法。 这可是一个好东西,对媳妇学习经纬度有帮助。 永远不要小觑古人的智慧,听说他们就可以凭借这种罗盘来确定坐标系。 张阳拿着罗盘回到家中,翻找着媳妇的箱子。 惹得李玥不悦道:“夫君到底要找什么” “之前看的那卷太初历还在吗?” 李玥打开另一个箱子,汉书都在这个箱子里。 当年有个叫公孙卿的家伙,他和司马迁共同来编撰历法,也就有了这一卷太初历,而这卷历法从东汉以来经过前人多次修改,到现在还算是完整。 前隋的藏库中能够有这卷书也是难得,拿到外面也是孤本中的孤本。 张阳打开这卷书对照着罗盘上的符号,提起笔拿出一卷纸铺开,开始做刻度。 想要理解古人对星象坐标的理解,就要用古人的方式来推导。 自周天子确立历法,到人们确认三十二刻度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 看夫君如此用心,李玥也不好打扰。 傍晚时分,小武和徐慧一起骑着小熊回来了,两个丫头去山里玩闹了一天,衣衫脏兮兮,脸上也狼狈。 一直到了天色入夜,张阳搁下笔,看着自己画出来的罗盘。 李玥带着给徐慧和小武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衫,低头瞧着夫君所画,“这是什么?” “星象罗盘,袁道长的罗盘不太完整,我加了一些标注方便理解,这对你学习经纬度很有帮助。” 经纬度的难题困扰她有三年了。 “之前一直想让夫君教,又不教我。” 听她话语里有些埋怨,张阳牵着她的手笑着,“之前有太多的不确定,也怕教不好。” “只要是夫君教的我都学。”李玥小声说着。 夫妻俩一直走到村口,今天的星空很是美丽,浩瀚星河就在漆黑如墨夜空。 “无数代人仰望星空,他们都想知道星辰的奥秘,现在我将其中的一部分奥秘说给你听。” 第四百四十四章 星辰历法 漆黑的夜空,星罗棋布,绚丽闪烁着的星辰昭示着一种永恒。 无论时光如何变迁,只有漫天的星辰是永远不变的。 一颗星辰的闪灭瞬间,时间流逝千万年。 人在面对这般的星空时,明白了星空的真相才会知道人类有多么的渺小,人的一生是多么的不足道哉。 夜晚的风吹在身上很冷,骊山的村口,夫妻俩站在星空下,李玥抬头看着,“夫君请讲。” 张阳先是拿出罗盘,指向北面的一颗星辰,“看到这颗星星了吗?” 李玥点头,抱着手臂靠着夫君的身子,可以避开一些风,她抬头看去,“见到了。” “这便是北极星,用袁道长的话来说应该是紫微星。” “我知道紫微星,紫微星亘古不移。” 媳妇能够理解这方面的常识接下来就简单多了。 自怀身孕导致她生活不方便,她就整日都在看书,疯狂地补充着各类知识。 上到天文下到兵法,甚至还看一些地志。 婶婶带来一件外衣给公主殿下披上。 李玥看着夫君的侧脸安静听着。 “其实对我们来说漫天星辰就是一个坐标,可以用来标注我们现在的位置,紫微星所在位置对我们来说这是很好的参照。” 张阳拿着罗盘,“我们确认了紫微星的方位之后,便要测量,用手指贴着地平线测算出紫微星与地平线的大致高度。” 李玥点着头耐心听着。 “这就像是一个三角函数,我们已知地平线与北极星的高度,以一根手指为两度来算,北极星上升得越高,其角度也就越大。” 杨婶站在一旁,看着依偎在一起的夫妻,脸上带着笑容,他们和其他夫妻不同,闲暇时会议论国事。 现在还能一起研究星象,所作所为是这么与众不同,感情却能一如既往。 公主殿下现在很幸福,这是苦尽甘来。 “这个是需要用夫君所教的三角公式来计算吗?” 李玥领悟得很快,她用树枝在地上写着算式,得出结果是七十五。 张阳点头,“这便是我们所在的纬度,根据我们推算出来的角度,你再看罗盘。” 她皱眉看了罗盘好一会儿,顺着刻度找到了对应的位置,念道:“卯七癸四,十二月三……” 忽然明悟过来的李玥欣喜道:“真的可以推算出来!” “这就是袁道长和李淳风道长所学历法之所在,也是漫天星辰的奥妙。” 困扰三年的谜题终于解开,李玥欣喜地抱着夫君,又高兴地去抱向杨婶,“婶婶,我解开了经纬和历法了,我学会了。” 杨婶溺爱地看着她,“只要公主想学,什么都能学会的。” 李玥高兴不已,这是她苦心钻研的一大突破。 “说来这也是袁道长的罗盘给了我启发。” 李玥收住笑意,她以后也是骊山的主母,刚刚高兴得像个小孩子,此刻又收起笑容神情严肃起来。 当夫妻俩的眼神再次交汇,李玥又破功噗嗤笑了出来。 “袁道长苦心孤诣这么多年的心血,被夫君一朝破解了,要是被他老人家知道,怕是要疯。” 张阳收起罗盘,将地上的算式抹去,“其实我是基于袁道长的罗盘推算出来,只能说是他的基础让我有了现在的进展。” 夫妻俩重新回到家中,小武和徐慧洗了澡,吃了饭食已经睡下了。 在骊山玩闹一天,累坏了她们也累坏了小熊。 李玥的心情很不错,她用放凉的开水装入一个罐中,再放到窗外等水凝结成冰,“我明天作成冰沙再放一些果干和果酱给这两个丫头吃。” 做完这些,李玥重新坐下来,将今天的感悟重新验算了一遍,又是画下圆,画好了纬线。 “用夫君的话来说我们所在的维度是七十五,我要如何寻找纬线?” 张阳坐在门外洗着碗筷,“是半径就要除一半,以中线作为赤道是零度往上。” 李玥按照这个说法,开始推算,一条条等分的线寻下来找到三十四纬度的这条线。 此刻她又是眉头紧锁,“如果不知道经线所在,只是知道知道纬线,还是不知道骊山所在何处。” 张阳把洗好的碗筷放回柜子里,“经线要在白天来测量,对照今晚的星辰角度,还要用到日晷,记录时刻变化,再推算太阳的高度就可以推测出。” 在图纸上,张阳画下一个伞形图,“算出每刻的角度,每个角度延伸到我们所在的地平线,那便是我们所在的经线,与我们今晚所用方式更复杂一些。” “这次我要自己测算。” 有了身孕一度让她的学习动力消失,这个时候她又回到了一年前的状态。 村子的另一边。 袁天罡还盘腿坐在原地,苦思冥想。 枯坐许久,突然笑了,他疯疯癫癫站起身嘴里念着道德经。 屋内,李泰眼看这个情况问道:“李淳风道长,袁道长这是不是病了?” 李淳风手里还拿着书卷,扭头看了眼屋外,“是道心已碎。” “严重吗?” “不妨事,不过是道心破碎而已,过些日子就好了。”李淳风淡然道。 李泰苦恼地挠了挠头,“是……是吗?” “要说张阳的推论没错的话,从当初的铁杵挂沙盘可以看出来我们脚下的大地确实是在转动,再加上袁道长这一年亲自派人去各地做这样的沙盘。” “按照张阳所言,对我们来说北上南下,自岭南到朔方的刻度痕迹都有规律可循。”李淳风将纸揉成一团,“魏王殿下请看这团纸,如果它是一颗球,我们活在其中一个点上,自上而下与球体转动痕迹也是跟随位置来变化的,越往上的点随着球转动也越快,由此可知我们不仅活在一颗球上,而且还是一颗会转的球上。” “而且这都是袁道长亲自派人,亲自挑选的地点,一切事实都在眼前,一辈子所学皆得到了结果,当明悟了世间的模样,发现与一生所学相悖,可事实就是求证过程都是袁道长自己所为,自己求证而来,他的道心能不破碎吗?” 李泰惆怅道:“都是姐夫的错。” 李淳风又道:“魏王殿下不用担心。” “好吧。”李泰收回目光,看侍卫端着一碗菜叶子而来,这是今天的晚饭。 接过碗,李泰又倒了一些肉沫搅拌搅拌,吃下一口问道:“李淳风道长要吃吗?” 李淳风看了眼这碗菜叶子,“这能吃吗?” 李泰嘴里嚼着对侍卫又道:“杀两只鸭子给两位道长做饭食,再去骊山医馆请两个大夫过来看看袁道长这样子还有没有救了。” 袁天罡又是笑又是自言自语,正在背诵道德经。 侍卫脚步匆匆离开,李泰将碗里的菜叶子吃完,“冬天也就只有这个菠菜和卷心菜,用水烫了烫便能吃,姐夫自己种出来的苗子,栽培到村子里,现在各家各户都有种,道长也应该尝尝。” 李淳风摇头神情带着惋惜,“袁道长这是心病,无药可治。” 李泰扣了扣牙缝间的菜叶子,“本王也有心病,一到长安就会吐的病。” “这话倒是古怪。” “真会吐的。” 李泰说得一本正经。 第二天,李泰一早起床看到袁天罡正站在门口看着日出。 “袁道长,姐夫说的也有可能是错的,千万不要觉得您一生所学荒废了。” 经过一夜的彷徨,袁天罡此刻精神饱满,这是大彻大悟后的状态,他的双眼好像要射出精芒,“本就是承袭前贤之瑰宝与学识,老夫自当要完成历代前贤未做到的成就,就算是用尽此生定要识破世间的真相。” 看样子袁天罡又恢复正常了。 李泰也是长出一口气,这要是被父皇知道袁天罡来了一趟骊山就疯了,也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这个时候的袁天罡面对朝阳,和一个普通人无异,也有些担心之后还会不会发疯。 李淳风走来狐疑道:“其实心中还有一个疑惑。” 袁天罡正神采奕奕,道袍迎风猎猎作响,一身仙风道骨之气,“有何困惑。” 李淳风啧舌道:“若我们真活在一颗球上,这颗球还在转动,照理说我们会感觉,又或者站在这颗球上的人会跌落下去。” 袁天罡脸上的笑容凝固。 “到底是我们活在苍穹之下,还是我们在苍穹之上?” 李泰在清冷的晨风中哆嗦,昨天融化的些许积雪让地上有了水洼,现在这些水洼都已经凝结成冰。 他观察着袁天罡的神情。 终于袁天罡诡异地笑了笑,李泰头皮一紧,慌乱道:“袁道长,你千万不要再疯了,本王求你了。” 李淳风疑惑着,“这与常识相悖。” 袁天罡了然点头,“嗯,问得好。” 终于李淳风和袁天罡一起离开了,李泰颓废坐在院子前,两个着了魔的道士以后还要躲着点。 侍卫憨憨笑着两只手各拿着一只肉包子,“魏王殿下快趁热吃。” 李泰拿过包子咬了一口,是熟悉的味道。 侍卫把另外一只包子也递上,“魏王殿下小心烫,慢点吃。” 李泰狐疑道:“伱哪来的葱肉包子?” “说是公主殿下心情大好,全村人都一起做包子吃,已经杀了三头猪了,好多村民都在抢,卑职看魏王殿下喜欢吃这个,便给带来了。” 李泰看向他的双手,刚刚出炉的包子很烫手,看他一双手烫得通红。 “你们都吃了吗?” “魏王殿下没吃,我们怎么敢吃。” 李泰吃完站起身,“两只包子怎么够本王吃的,走!我们一起吃包子去。” 一路跟着李泰,侍卫又道:“魏王殿下不是说要减肥吗?” 李泰冷哼道:“姐夫说了减肥也要适度,本王才思敏捷要是饿傻了怎么办?” “可是……” “谁要说本王不能吃包子,活撕了他!” “卑职不敢。” 村子里妇人们很忙,公主殿下很高兴今天杀猪让全村人吃包子,米面从库房中一袋袋拿出来。 李玥把刚刚蒸熟的包子满满当当装在食盒中,两个食盒十几层装满葱肉包子,“婶婶将这些包子送到宫里,给父皇和母后,也给弟弟妹妹吃。” 婶婶把食盒放到马车上,急急忙忙驾着马车离开。 有好东西不能忘了宫里,骊山的生意还指望陛下与皇后去推销,但凡皇后和陛下拥有的,总能在长安城的权贵圈里引起议论,寻常人家就不用考虑了,权贵才是大唐的消费主力军。 “不就几个包子,夫君还心疼了?”李玥琼鼻一皱小声道。 “这是几只吗?这有上百只包子了。” “还有这么多呢。”李玥回头看着七个大炉子上都放着蒸笼,还有村中的妇人们正剁肉和面,热闹得很。 张阳仰头道:“我心疼是包子吗?我心疼的是葱。” 李玥满不在乎地看着这个场面,夫君的话全当没听到。 “村子里栽的葱本就不多,天寒地冻的它们长得就不好,往后的冬日里还能不能吃葱了,以后日子也要打算的。”张阳揣着手又是感伤,“让她们少放点,我心疼。” 又转过身,张阳尽量不去看葱被斩成葱段的场面。 米面香,肉香葱香飘满了村子,哪有村县敢这么庆贺的,这也没到除夕的时候。 也就骊山财大气粗,一出手就是全村宴席。 牛闯带着人扛着一个日晷而来,“县侯,这是从长安一个大户家买来的,价格也好商量。” 收拾了一番心情,张阳点头道:“嗯,日晷难做,实惠点好。” “放在何处?” 张阳扫了一圈,“就放在渭水河边,你带人造个台子去把日晷立好。” 日晷是确认时刻的事物,分辨是何时辰,几时几刻全靠这个东西了,媳妇算经纬度需要用这东西对照时刻。 本来在争抢包子的一群熊孩子看是李泰来了,纷纷停下手,将包子主动让给村子里公认的孩子王。 在这个村子里除了李泰还有两个女孩子不能招惹,那就是公主殿下的弟子,她们身边总是跟着那头熊,那利爪光是看着就吓人。 每家每户每顿都有肉吃,只是村民还保留着以前穷苦日子的规矩,男子是村中的第一劳动力,有肉吃要先给男孩子,再有多的才给女孩子吃。 现在就是男孩子们先吃包子,女孩们都要等着。 身为女孩子们的领头人,也就是帮助李玥整理账目的虞宜,村子里都将她当作公主身边的侍女。 公主的账房是禁地,也只有她可以进入。 虞宜将包子分给眼前这些还显邋遢的女孩子,“吃吧,公主殿下说了,我们都可以吃。” 她们整齐坐好向着骊山齐声道:“谢公主殿下,谢县侯。” 说完这些,她们这才狼吞虎咽吃起来。 公主与县侯不在眼前,该有的尊敬不能少,但凡心中有感激之念就会向骊山行礼。 一个吃得满嘴肥油的女孩子小声道:“能不能和公主殿下说我们不想读书。” 以前大家都还小,这三四年过去,女孩子们也早就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她们之中也有长得亭亭玉立。 公主殿下有规矩,不论男女嫁娶都要过了二十岁才行,不然她们在这十五六岁的年纪早嫁出去了。 虞宜站在一旁低声道:“县侯与公主殿下说过全村上下不论男孩女孩都要读书识字,再者说你们不读书识字将来如何与这些男孩子比。” 话语说着,她的目光看向围着李泰的那群男孩。 “你现在讲话和我们都不一样了,都是公主殿下教的?” “跟随公主的殿下的两位婶婶所教,站着坐着都要端正,你们也该如此。” 看虞宜站得笔直,有女孩子忍不住笑了,“以前你还不脏兮兮的。” “小时候你瘦得像木柴,现在也是。”讲话的女孩挺起胸膛,彰显自己的实力。 袁天罡与李淳风也回到了宫中,李世民正吃着骊山送来的葱肉包子,一边听着俩人的讲述。 这些话语听起来匪夷所思。 “朕要如何相信我们活在一颗球上。”李世民嘴里嚼着包子含糊不清道。 “回陛下,贫道遣人去各地做了尝试,得到的结果可以证实这件事。” 李世民又喝下一口茶水,“就算两位道长所言不虚,这与历代前贤论述相左,势必会遭人质疑,事关两位道长声誉,朕以为当谨慎。” 袁天罡躬身行礼,“贫道会继续参悟,撰写书卷若此生不能让世人信服,也可留给后人。” 看皇帝点头了,两位道长行礼告退。 我们的世间就是一颗球,我们活在一颗球上?这种事情就算再离奇,也与当前的朝政相去甚远。 李丽质跑入殿中,“父皇,女儿想去骊山。” 说到骊山,临近年关李世民也想到了自己的父皇还在那里,几次派人劝他入宫过年都无果。 想要说动他,只有朕自己亲自去了。 李丽质不依不饶,“父皇!女儿想皇爷爷了。” “你是想念你皇姐和小武了吧。” “女儿就是想皇爷爷了。”李丽质执拗着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五章 这是智慧 看丽质的样子,李世民心里很清楚她的心思都在骊山,除了想她的皇爷爷,说不定心心念念要去找她皇姐,还有她的两个同门小丫头。 丽质也不小了,一天天想着往别人家跑传出去不像话。 看她执拗的架势,李世民很愁,怕是这丫头以后管不住。 “这些天朕处理完政事,便带你走一趟骊山,去接你皇爷爷回宫过除夕。” 李丽质翘首问着,“要多少天。” 又是长叹一口气,李世民惆怅道:“三两天。” “嗯,那女儿先回去陪着母后了。” 她的脚步雀跃,刚刚委屈又执拗的架势荡然无存。 李世民拿起一只肉包子,发现这个包子已经凉了,手上拿着一份中书省的奏章。 又是往都护府派兵,还要修建河西走廊,更要准备来年的科举和承乾的婚事,就连九成宫的修建都只能搁置。 做皇帝发现手头上的银钱又不够用了。 关中的赋税都已收回来,更偏远地方的赋税还在路上。 突然想到自家女婿,张阳不扩建作坊,造纸作坊都快两年了,还是老样子。 他现在的生活肯定很富足,他要是真想为社稷做出功业,他就该将骊山还给朕。 有朝一日将他吊死承天门前,再吞下他的所有家业。 骊山,张阳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上官仪嘱咐道:“县侯要注意冷暖。” 张阳手里拿着罗盘正在对照阳光的角度,他收紧自己的衣衫,“明明穿得很暖和。” 用罗盘对照阳光的角度,在渭水河边来回走着。 现在台上立着一排木桩,张阳在每个木桩后做了标记,以垂直地面的影子来标线,看阳光下木桩影子的移动情况,确认阳光直射的位置。 上官仪对这个罗盘很是好奇,“听说过夜观星象是奇人异士的本领,张尚书在白天也能推演星象?” 张阳解释道:“我对星象只是略知皮毛,我只是借用日月星辰来做一些标注而已。” “褚遂良来村子已经有半月了,听村子里的孩子说他教书时常心不在焉。” “心不在焉?” “对。”上官仪又道:“在下也去观察过,此人每每来骊山教书,忙完书舍的教学,便去找欧阳询老先生讨教书法。” 张阳皱眉道:“现在该是冬至时节了?” 过两天才是冬至。 袁天罡这个罗盘用起来还是不太方便,对节气判断并不是准确,还要加以改进才行。 在没有这么多精密仪器的当下,很多时候推导方位和时节,都是一个大概的数。 当确定历法之后,这才能让节气也能确定下来。 要用这个罗盘来重新推导历法,是一件工作量非常大的事情,不仅仅要记录几年内的节气变化,还要看往前数十年的记录。 这与当下媳妇要推算出经纬度没有关系。 能够获取知识当然是越多越好。 技多不压身,能多学一些是一些。 日晷需要根据经纬度来算出日照斜角,以这个算出来日照倾角斜着平面摆放。 用日晷的倾斜角度来补上纬线与太阳的高度角,从而与赤道平齐,这样才能算是一个正常能用日晷。 上官仪疑惑道:“张尚书为何又问节气了?” 张阳目光还看着罗盘,“这和推算经纬度有关,说了你可能不懂,其实我们所在的地方是可以用经纬度表示的,这样就算是出门在外也不会迷路。” “用星辰来分辨方向并不是难事,难的是推断距离,这经纬度是什么?” 上官仪读书多,这方面的知识多半难不住他。 话语一转,一时间差点忘了这次来县侯是为了什么。 张阳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抬头看了看太阳的位置,再看木桩的影子。 “县侯,要不要给褚遂良安排别的劳作?” 能让褚遂良来骊山,也是他亲爹褚亮的安排。 像是褚遂良这种在书法上有一定造诣的人不多。 能利用当然要好好用。 克扣他的工钱? 可能他家根本看不上骊山一个月给的一百钱。 等影子与标线重合,张阳连忙做好位置记录,用算出来已知角度,和木桩的高度与影子的长度,推算出需要斜放的角度,使之相加为一百八十度。 这道数学题并不是太难。 上官仪看张阳拿出一根细绳绑着石头垂直方向,再用另外一根对准绳子的中端。 牛闯的里衣穿得很厚实,外衣被撑满衣服上还打着补丁,甚至有不少显眼的线头。 这天寒地冬大家都这么穿,至于家里的棉布衣裳那都是给孩子们穿得,大人们可舍不得用。 他双手揣在袖子中,在冷风中缩着脖子,凑上前小声道:“上官兄,县侯就这么摆着是做什么?” “这是在量斜度,年老有经验的工匠只要这一量就能知道墙体或者地基偏移了多少,这是智慧。” 牛闯神情纠结点头,他又见识了一种以前没见过的本领。 安静半晌,看张阳此刻手拿短小的碳笔在石台上写着别人看不懂的文字。 牛闯小声再问道:“这个好学吗?” 上官仪摇头苦笑,“以牛兄的基础学着很难,若能够掌握一些数术运算,掌握起来就容易了。” 一听到是数术,牛闯笑得越发尴尬,别说数术了,现在就连字都认不全,只能跟着家里的孩子时不时学一两个字。 】 “上官兄会这门本事吗?” “不难。” “等村子里的孩子们学会了,某家就不用学了。”对牛闯来说蹉跎了三十多年,现在要拿起来谈何容易。 与其想着学会这个,不如指望将来的孩子们。 “牛大哥,我确认好位置了,可以放。” 听到张阳的话语,牛闯一招手让准备好的人手,扛着日晷抬了上了台子。 上官仪惊诧于张阳的速度,见过经验再丰富的丰富工匠至少要一天的时间来推算。 再是一想,又觉得这点事情根本难不倒张阳。 以他的数术水平,要算出日晷的倾斜度只消片刻。 张阳扶着角度,牛闯带着人将这个日晷轻轻放下,等于木桩角度一致张阳拉直细绳对比两者间的误差。 确认无误之后,这才点头示意可以固定了。 磨盘大的日晷,还有一根细长的铁杵穿过,也算是村子有一个正经的钟。 再看一眼的册子,看了一遍运算流程。确认没有问题这才放心。 老天总是不会让人按照预想的计划安排天气,做好日晷的第二天,关中又下起了大雪。 测算经纬度的计划只能搁置。 小熊总是喜欢在雪地里打滚,小武不止一次骂它,它更是肆无忌惮。 因为每一次这头熊在雪地里打完滚回到屋中就会湿哒哒的,还要往身上靠,这让她很苦恼。 被小武数落后,它又会躲在徐慧的身后。 一边招惹小武生气,一边又去找徐慧寻安抚。 莫名觉得这头熊开始渣了。 等李玥瞪了它一眼,这才会听话地回到屋檐下。 无论在小武和徐慧面前在胡闹,小熊只有在家里真正的女主人面前不敢放肆,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小武不高兴了顶多只是刺耳的几句数落。 要是这个女主人不高兴了,它会饿肚子的。 用腊肉蒸蛋,再放上一些自家种的菠菜。 张阳收拾着家里的肉菜,后院还剩下为数不多的几根葱,这么冷的天气葱会冻坏的,连根挖出来一些放入一旁的库房栽培,这些葱要是再长不好,就要等到来年开春才能有葱吃。 杨婶快步而来,“县侯邹国公和太上皇了。” 张阳朝着院外看去,老师和李渊已经走到门口,急忙洗干净手出门迎接。 李渊抚须道:“正是饭时,路过这里便来看望你们。” 说话间李渊又注意到了徐慧,“好俊生的丫头。” 张阳介绍道:“这是徐孝德的女儿,徐慧。” 徐慧懂事地行礼,“见过两位长辈。” “徐孝德?朝中的事情朕都已经听说,二郎整顿吏治也是应该。” 嘴上说着话,李渊拉着张公瑾已经在饭桌边坐下。 “不知道皇爷爷要来,家里没有准备肉菜,这就让婶婶去安排。” 李渊摆手道:“不妨事,都是自家人能果腹便可。” 张公瑾的目光看了一眼小熊,“这牲口越发高大了。” 闻言,张阳拿出一块肉干,小熊馋得站起身正好到自己的腰部这般高。 叼走肉干,它就坐在屋檐下津津有味吃着。 “这牲口养得倒是温顺,只可惜本该咆孝山林,却成了……” “成了我家的镇宅神兽,平时还能从山上带来一些猎物。”张阳接过话语道。 看他说得如此轻描澹写,张公瑾又道:“听说这些天你都在看一些古籍?” “陛下让我看圣贤书,希望我做个好人。” 李渊冷哼道:“朕说得没错吧,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张公瑾拿出一块银饼,“愿赌服输。” 李渊笑呵呵道,“看似所读是圣贤书,实则看的都是世家推崇之典籍,更有对付世家之心,可惜徐孝德没有看明白,被你小子利用了。” “原来是太上皇是拿我与老师打赌。” 李渊没有否认,接过李玥递来的一碗热茶悠哉喝了起来,“你以为你老师是什么人,当初在秦王府二郎最依仗的谋士之一,他背地里出谋划策,害死的人不比你小子少。” 说起当年,张公瑾也是感慨,“说笑了。” 李渊强调道:“你们师徒俩人一样都不是好人,早年前你投效王世充,后来又跟着朕,去各地平叛,拿下了楚丘三县,又盘踞在虞城,去河南道看似安抚,背地里抓住了各地豪强子嗣为要挟,稳住了河南河东两地局势。” “张阳,你在朝堂之上年轻气盛手腕强硬,朕也看得出你为人谦逊,时常讨教,颜师古得罪你,你不与计较,高履行排挤你,你也不去报复,长孙冲与你有矛盾,你从来没有理会,甚至士族子弟谩骂于你,唾弃你的红楼。” “年纪轻轻就有了如此多的仇人,邹国公作为你的老师,很是担忧,有时想想朕更不明白你是当真如此豁达,还是你根本没有把同辈中人放在眼里。” 张阳躬身稍稍一礼,“让老师与太上皇牵挂了。” 李渊冷哼道:“你小子一个人在外面胡闹,邹国公担心你,以后但凡有事也该多问问他,趁他还没入土。” 这话里话外是在说他李渊看得很明白,徐孝德与卢承庆的冲突,别人不知道,张公瑾肯定看得明白谁在利用谁。 “老师,徐孝德与学生一样见不到那些蝇营狗苟之辈在世间活得这般富裕,这不是利用,是我们心向正义。” 张公瑾沉声道:“当初与你说过一人,可还记得?” “老师说的可是王珪?” 张公瑾闭眼呼吸平稳,缓缓点头道:“自陛下登基以来,王珪便跟随陛下左右,那年朝中任用官吏紧缺,陛下让高士廉入主吏部主持官员调遣任免,后便让王珪暂代侍中之位,再赐永宁郡公。” “此人年轻时不重名利,还是被李纲举荐任参军,此人乃太原王氏中人,是世家子弟却无世家子弟之气,向来独来独往,开科举立官学绕不开地方门阀,地方豪强,还有各地世家,这些都是阻碍。” “老夫听上官仪说过,你与太子的事情不过是小打小闹,你若想要对付世家,还要去见见王珪,他或许可以帮你。” 张阳又道:“可是王珪到底心怀天下,还是心向世家?” 张公瑾叹息一声,“当初前隋的文帝还在位,他受叔父牵累几度要被问斩,也不知道是得罪族中何人,当他有难的时候,太原王氏没有一个人伸以援手。” 小武和徐慧都进了屋中不敢打扰院内谈话。 张阳了然道:“原来老师早有谋算。” 李渊感慨道:“你是他唯一的弟子,三个儿子都受你照顾,命不久矣,不为你谋算又为谁?” “您说的是,老师忧虑皆是为我。” “你小子也不要整天想着三十岁退隐,做老师的会含恨而终,做弟子的定活不长久。” 第四百四十六章 久违相认的江师傅 婶婶把家里的羊肉切碎,做一碗羹汤,再将家里的酱牛肉也切好装盘。 饭菜端上桌,李渊看着这盆酱牛肉,“朕已经许久不饮酒,不知酒味。” 张阳给两位长辈倒上茶水,“我家里也没有酒水。” 其实媳妇也喜欢喝酒,现在怀着孩子自有了身孕便不再饮酒。 将茶水放在李渊面前,张阳道:“要是太上皇已经戒酒,那就不要再想酒是何滋味,一旦再沾酒水想放下会更难。” 张公瑾点头中肯,“老夫也如此认为。” 李渊夹起一片酱牛肉放入口中,细细品尝。 家里的菜色很简单,一盆菠菜,蒸蛋和羊肉羹汤。 李渊叹道:“家里有女人怀着身孕确是寡淡一些为好。” 张阳又盛了一碗羹汤递给老师,“老师可以先喝汤暖胃。” 接过碗,张公瑾喝了一口,“咸鲜恰到好处,很不错。” “我们家婶婶手艺可是一流的。” 杨婶闻言行礼道:“都是与公主殿下和县侯所学的厨艺,不及县侯半分。” 张公瑾点头道:“世家招揽士子,以承诺仕途,就算陛下再开科举,还是有不少士子投效世家,作为门客也好,或作为门生为其游说。” 李渊夹了一块酱牛肉细细品尝着。 “世家不可能让每个人都踏足仕途,况且这方面还有他们各房族中的子弟,当一个贫寒学子读书有了成效,他想要入仕,先是投卷给有门第高的人,或者给地方有声望的长辈。” 张公瑾又道,“一地州府没有这么多的位置给每一个人,这也让各地士族有不少的矛盾,也有人为了一个县丞主簿的位置打得头破血流,而各县乡绅之间也有争斗,这是世家的弱点所在。” 有了老师的点拨,打开了世家内部的景象,世家掌握着绝对的权力,以及人选人手的分配与调度。 甚至一句话就能断送一个人的前途,世家的存在有违公平和公正,在大族看来与贫寒子弟谈公平话公正,就是一个笑话。 张阳感慨道:“真是可怕,可见其中腐败得有多严重,照老师这么说,世家也不是攻不进去。” 张公瑾点头,“世家太过古老,沿袭千年的规矩养了无数代人,这些人有的位高权重,有的可以享受极尽奢靡的生活,更有甚者眼中没有皇权,甚至分裂一地。” “历代天子都在追寻大一统,当年乱世天下三分,各路豪杰前贤不肯偏安一地,有人说诸葛孔明只要固守蜀道便可以安享晚年,可他没有这么做,到了晚年他还是七出祁山,为一统中原带兵出山。” “老夫以为若世家之权不削弱,将成为隐患动摇社稷的根基,说句不该说还望太上皇不要见怪。” 李渊释然一笑,“你说便是,现在坐在皇位上的又不是老夫。” 张公瑾的神情带着一些疲惫,点头缓缓讲道道:“陛下一脉从晋阳起兵也得到了不少士族的支持,但眼下储君婚事避开士族女子不谈,当陛下登上来皇位始终与士族保持距离,可见陛下也知晓其中毒害,要除去世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你觉得当应该如何?” 张阳搁下手中的筷子,“不考虑世家门阀存在的意义性,将他们的一切既得利益全部抹除,我不喜欢那些豪言壮语,我觉得这些大而空的理想与我没什么关系,我更喜欢保家卫国,为天下太平而努力,这是与每个人息息相关的。” 一番话阐述了胸臆,张公瑾没有再多说什么。 吃完了饭食,张阳送别了两位长辈。 李玥这才从家中走出来,“卢承庆倒了,世家与朝堂之争也要开始了。” 张阳点头道:“我去一趟村子里的铁匠坊。” 李玥扶着自己的后背,“真想这孩子可以早点出生。” “累了?” “一朝不出生,心里就一直记挂着。”李玥抿嘴看着自己的小腹。 “你还说想多生几个孩子?” 李玥看向小武和徐慧又是阵阵无言。 在生孩子这方面她心里也很矛盾。 李玥递上斗笠,“雪这么大,夫君早去早回。” 接过斗笠,张阳皱眉看了看漫天的风雪,迈开脚步走出家门。 指南针针头的铸造到现在还没有音信,也不知道这些铁匠都怎么样了。 铁器制造的水平决定了村子的生产上限,对于技术提高这方面在投入上是一个无底洞,可一旦能些许有突破,得到的好处是巨大的。 张阳带着斗笠从村中的小道一路走向村子的东面,铸铁坊有几个巨大的烟囱。 自年初落成到现在还有十五个铁匠在这里做事。 张阳走上前就见到李泰也在门口。 “魏王殿下在这里做什么?” 李泰现在手里拿着一块铜镜,很自恋地对着铜镜整理他自己的额前的发髻。 什么时候这小胖子也开始自恋了,一张胖脸有什么好看的。 “这面铜镜很是古怪,可又看不破其中奥秘。” “什么奥秘。” 李泰还在把玩这面镜子,“这种青铜古物难求,是李淳风道长送给本王的,说是有奥妙之处没有破解,姐夫随我来。” 李泰走入一旁用来存放铁料的库房,他将蜡烛放在铜镜前,墙面上很快就出现了一幅图案,而不是铜镜反射的光点。 张阳打量着,“这图案上的文字是小篆吗?” 李泰点头,“这是从汉时流传下来的古物。” “魏王殿下什么时候对考古感兴趣了。” “姐夫错了,除了银钱我对任何事物都没有兴趣。” 骊山的摇钱树,带领骊山乘风破浪的魏王殿下,心里就应该只有赚钱这一件事才对。 李泰又道:“铸造方法我问了这里的铁匠,他们也所知甚少,也是好奇这种古镜的铸造术竟无人继承。” 图上是一个圆盘,圆盘的每一个格子上都写着小篆文字,中间的图案好似一对凤凰。 多半是以前权贵人家出嫁的陪嫁。 李泰指着铜镜的背面,“明明火源在铜镜这一面,可偏偏照应出来的是铜镜背后的图案。” 张阳拿起铜镜仔细抚着铜镜的表面,“这东西值钱吗?” 李泰点头,“多半值点钱,当年李淳风道长用价值十贯钱的宅院换了这面古镜,现在又送给了我。” 张阳收起铜镜,“魏王殿下不该沉迷这种古物,这物件太贵了,我代为保管,等我研究明白再来告知。” 把李泰带着一些怨气的目光无视,张阳走入铁匠,这里有十多个铁匠,大多数都在铸造一些农具。 来到江师傅的身边,当初在城西帮他干活,这么些年过去了,他倒是一点都没有变老的样子。 目光看见放在箩筐中的东西,张阳目光欣喜,“咦?弹簧?” 再是将弹簧伸手一压,这个弹簧当即断裂。 神情从欣喜转为失落,张阳发愁道:“好脆的弹簧。” 专心打磨一块小铁片的江师傅这下终于注意到了一旁的张阳,他看李泰陪在一旁,穿着也是显贵。 张阳一脸的微笑,“江师傅,可还记得我?” 老江师傅瞅了好一会儿,“眼熟。” “可还记得城西的一个小工?” 老江师傅一拍脑门,拉着张阳走到一旁小声道:“伱来这里做什么,你知不知道这里是公主的封地?小心被人抓到赶出去。” “他们不会抓我出去的。”张阳笑着摆手。 “不会抓你出去?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听说当今陛下也会来这里,而且传闻还有很多皇家的私坊,哪能轻易走入。” 他加重了语气,“当初一走了之,在长安城找你好久,这些年都去哪里了?现在是外面吃不上饭了?以你的手艺不如跟着老头子我?正好老头子的手艺没有传人,将本事传给你。” 李泰凑上前听得好奇,事关姐夫以前的行踪? 张阳笑道:“您老是不是太过紧张。” “紧张,在这个地方混稍有不慎就犯了禁忌,听说这两年一直有人想要偷摸进入骊山地界,都被乱棍打个半死,不消片刻就会被送入官府。” 老江师傅话语顿了顿,上下打量,“咦?你个穷小子哪里来这么显贵的衣衫?” 张阳清了清嗓子,“江师傅可还记得我叫什么名字?” “你姓张,你自诩小张。城西一片做铁匠的谁不认识你这个勤快小子,老头子我当然记得。” “那你还记得我全名否?” 老江师傅摇头。 李泰看姐夫的模样兴致很不错,没有打扰他们相认。 老江师傅拉着张阳走到魏王面前,“还不向魏王行礼,魏王殿下此人以后就跟着老头子我学手艺,一定管着他,不会让他胡闹。” 李泰退后两步,“我可不敢受他的礼。” 老江师傅愣了愣,随后又道:“就是要行礼的,看老头子这一年为了骊山铁匠坊尽心尽力的份上,还请魏王收留他,这年轻人铸造手艺高超很有天分。” 李泰苦恼地挠头,“老师傅莫闹了,此人……” 张阳连忙咳嗽两声。 李泰的话语又停下,当即明白了姐夫的意思,“行礼就不用了,就听老师傅的,本王不管了。” 这姐夫是什么奇怪的癖好,非要瞒着人才开心? 是姐夫的旧相识?手艺也是上乘,李泰又道:“其实他是本王的门客,算是有学识之辈,收下就收下,以后这铁匠坊上上下下就交给老师傅来看管了。” “多谢魏王殿下。” 张阳也跟着行礼。 李泰将自己的身子放得更低了,古镜被姐夫拿走不说,还要装模作样,娘的!今天什么日子。 老江师傅向这里一众铁匠介绍着,“这小子以后就是某的弟子,你们都好好照顾提点。” “好嘞。”有人朗声回应。 也有人点头笑笑。 江师傅在这群铁匠中最年长也最有权威。 张阳面带笑容,听着这些铁匠们的问好,他们来自中原各地,有些人本是专门营造军中铁器的。 因为工部的安排这才来到骊山。 老江师傅继续打磨着一块小铁片,“你将一旁磁石拿来。” 张阳看到炉子边的磁石递上。 老江师傅先铁片煅烧,将铁片煅烧发红。 看他的手法用得还是老办法,张阳又道:“老师傅,你可以在煅打过程中加入一些炭粉。” “炭粉?” “嗯,与炭粉发生反应后可以去除更多的杂质。” 他闻言会心一笑,“嘿,就知道你小子藏着本事,当初看你手艺就不简单。” 老师傅说着按照话语,拿起石炭将其打碎研磨成粉。 张阳看着他脏得不成样子的双手往烧红的铁片上撒上一些炭粉。 这一手的茧子,这就是劳苦大众的双手呐。 张阳又道:“将铁片对折用磁石掺一些磁石的粉末进去。” 江师傅古怪地看了眼张阳,便依言继续煅打。 “这个地方的主人想要铸造一种很轻很薄的小铁针。” 嘴上说着话,江师傅皱眉打量着打磨后的铁片,再放在一块磁石上继续打磨。 直到将铁片放在能够吸附在磁石上,这才结束。 “你赶紧拿着去给门外的魏王殿下瞧瞧,看看是否合适。”江师傅说着话语,脸上带着笑容。 张阳拿着铁片走到铁匠坊外,李泰坐在门口,正发呆。 “姐夫,你何苦……” “老人家也是一番好心,且受着。” 李泰拿过铁片放在一个罗盘上,铁片固定在一根针上,看着它转动,转到一个方向便不动了。 接下来又转动罗盘,每一次铁片发生位移又转回了原本的位置。 “姐夫觉得如何?” “就这么放半月,看看往后还会不会有变化,要是没有变化多半是成功了。” “父皇又派人来过问造纸作坊的事情,一年生产三千尺的纸张还是太少,说是事关社稷,还望姐夫能用心一些。” 李泰神色忧愁,“按姐夫的所言增加人手来提高产量这种笨办法并不可取,也会增加纸张的成本,价格和成本是一件很矛盾的事情,要是骊山的成本不能降低,导致纸张的价格过高,就违背了姐夫想让纸张成为廉价物的初心。”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七章 裴行俭入长安 李玥坐在家中,正观察着夫君在库房中种着的一些葱。 耳边是王婶的讲述。 “前些天帮县侯盯着卢承庆的事宜,近日观察红烧肉帮,经过这三年以来的壮大,人手遍布中原各地,不仅仅帮着外交院做事,还有不少势力在辽东做事。” 李玥纤细又如白玉般的手指拂过这些刚刚冒头的嫩芽,在县侯面前,公主殿下是百依百顺,只有在独处的时候她才会有这般冷静沉着的神情。 眼中皆是思虑与谋算,这种气场让人不自觉产生敬畏,即便是在小武和徐慧面前公主殿下也从来不会有这般神情,也只有独自一人时,为了县侯盘算家业,她才会有这般神情。 要说公主殿下什么时候有了这般气场,与皇后相处越来越亲近后,又或者有了身孕之后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 当家主母,要替县侯掌管如此庞大的家业,公主殿下需要有这份气势。 她缓缓站起身,低声道:“青雀知道这些事情吗?” 王婶躬身道:“魏王殿下只知道县侯有在安排,该是不知道势力有多大。” 李玥重新坐下来,扶着太阳穴闭目思量着,“手握绿林势力,号召天下游侠,这样的事情若被父皇发觉怕是不好收拾。” 王婶回道:“陛下知道长安城买红烧肉的人多半与县侯有关系,但卖红烧肉的人是处默将军,而处默将军已经将生意交给了何必大哥在打理。” “父皇要查红烧肉帮,势必要盘问,就算是要查也是何必大哥首当其冲,而处默大可以撇干净,更不要说查到夫君了。” “一旦出事,县侯可当即脱身,不会影响到骊山,这些势力盘根错节,红烧肉帮明面上只是锄强扶弱,这些都是掩护,真正在做事的是另外一些人,他们平时都混迹街头,都是一些闲散之辈,其中人手安排都是上官仪在幕后安排,下不知上是何人,只有上面的人吩咐下面的人,而下面的人不会知道上面安排事宜的人是谁,多数不相见,只在酒肆或者城墙留下记号便是接头暗语。” 当初小小一个帮派,没想到如今盘根错节已经这么大了。 李玥突然又笑了,“号召游侠的领头人,从来不会是什么身手高强之辈,一力降十会只能让真正信服,而讲规矩重人品,不过是他们多信任几年,只有解决了他们的生计,他们才能为此效力一生。” 王婶回道:“如今红烧肉买卖不仅仅做到了洛阳,甚至还有人去了岭南。” 当年的小店已经关了,何必与丁熘的买卖也已经不做了,用夫君的话来说,让这些散户去卖红烧肉,这份生意黄了。 何必也只是分销其中的秘方,也就是酱油。 至于其他的事情,骊山已经不参与了。 这样一来这门生意就能彻底剥离,让这条唯一能够关联骊山的线藏到最深处。 李玥看着账册,“麻烦婶婶送一千贯给处默小将军,让他好好安排人手,要是宵小之辈也就算了,夫君是想做大事的人,我们家能有的就是银钱了。” 王婶点头,“这就去安排。” 隆冬时节,大雪下个不停,风吹过的时候带来的雪刮得脸颊生疼。 因为要准备来年的科举,十五岁的裴行俭在两个家仆的护送下走入了长安城。 即便是大雪天,朱雀大街上的行人也不少。 裴行俭抬首道:“这里比绛州有生机太多了,家里总说长安城是如何的破败,在我们看来家里才是死气沉沉的。” 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就能说出这番评价让一旁的家仆沉默不语,不知道小公子说得死气沉沉是何意思。 小公子是族中最聪明的人,这一次离家这么远来参加科举,从河东走来一路上总会流连各地的风光,这才好不容易到了长安城。 裴行俭买了一张饼,继续在朱雀大街走着,“按说我应该先去崇文馆递交河西的文书便可以吧。” 家仆回道:“弘文馆也是可以的。” 裴行俭还显稚气的脸颊带着不悦,“我想多看看长安城其他地方。” 家仆又道:“科举要在来年五月,这期间小公子想去哪里都可以。” “我想去骊山。”裴行俭不假思索讲着。 “骊山是公主封地,听说看管甚严,不能轻易走入。” “我想见那个叫张阳的人,姑母还说他托魏征的夫人裴氏前来打听我的近况。”裴行俭脚步放缓,“一个在长安城的人,怎么会想到河东?他是怎么知道我的?” 家仆驻足低头道:“小人也不清楚,不过这个张阳性情古怪,为人孤僻不好交友,长安城传闻此人多智近妖,小公子此行家中长辈有告戒,好好念书莫要闯祸事。” 裴行俭嘴里嚼着饼脸上的烦闷更甚,又甩不掉身边的两个家仆。 他依言来到弘文馆,向这里的门吏递交了文书。 门吏收到文书确认,高声道:“河东道绛州裴行俭,入馆!”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登册造桉,裴行俭在一份份卷宗上书写着自己的家世,年龄以及州县的评语。 文吏确认书写无误,更有些暗叹这个少年人的书法了得。 受到这里弘文馆下人的招待,裴行俭在馆内一个位置下来,可以歇息片刻,两个家仆小声商量片刻,便有一人匆匆离开。 “听说长安城有给应考生员安排住处,已经去打听了。” 裴行俭闭目盘腿坐着,将包袱放在桌桉上,“我不喜你们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好。” 家仆小声道:“这都是下人应该做的,小公子是要进士及第的人,定要妥善安排。” 弘文馆里很吵闹,有两帮人正在议论。 裴行俭吃着饼,又喝下一口热茶可以用来果腹,都说长安城的人有奇特的喝茶方式,这种茶叶泡茶很是讲究。 尝着澹澹茶味,裴行俭被注意力放在这两帮人的议论。 他们在争论的是人们是不是活在一颗球上,也有人认为这是无稽之谈,人怎么可能会活在一颗球上,就应该是平地才对。 言语间,裴行俭听到了李淳风和袁天罡的名字。 等这里的文吏将一块牌子递到面前,裴行俭皱眉拿过这块木牌。 有了这块木牌,自己就是下一次科举的生员。 裴行俭好奇问道:“听说科举的明算一科很难是吗?” 文吏回道,“去年是国子监来出题,今年由李淳风道长过问,想来也不会太难的。” 裴行俭孤疑地看了眼这里的主事,这才收好令牌,“听说你是为长孙家做事的?” 以前因为一件事被长孙家质问过,这两年活得越加小心翼翼,眼前这个少年能够问出这种话想必来历不简单。 “这些事情不是公子可以打听的。” 裴行俭收好令牌站起身,走出弘文馆,迎面而来的冷风让他收紧衣衫。 “薛仁贵大哥什么时候会来长安城。”裴行俭自语着。 两人都是河东人氏,是同乡也算是从小帮衬裴行俭的人。 不过薛仁贵家道中落之后,俩人之间的来往便少了。 一来裴氏乃河东望族,而薛氏早不如从前。 两家人走得太近也会被族中长辈议论。 看裴行俭还念着薛大哥,家仆回道:“薛仁贵在柳员外家做事,至少要忙完今年的春耕才能来长安,而柳员外还有一个女儿,说是薛仁贵进士及第的才会答应将女儿嫁给他。” 裴行俭冷哼道:“那柳员外是一个小人,他就是拿准了以薛大哥的才学不好,肯定不能进士及第,又不轻易将女儿下嫁,处处裹挟。” “纵然小公子气愤,这种事情都是父母之命,也算不上是小人。” “红楼!梁祝皆有对爱情向往,我相信薛大哥一定可以与她终成卷属。” 对小公子的固执,家仆只能叹息一声。 裴行俭目光看着朱雀大街两旁的房子,“我听说长安城有个叫外交院的地方,还是张阳所建,在何处。” 家仆回道:“在东市边上,说是距离国子监不远。” 裴行俭心中有了主意,“去看看。” 从朱雀大街拐入东市,路过国子监就能看到一座很大的宅院,宅院有两层此刻倒是没有官吏在走动。 外交院门前有两个侍卫看守。 裴行俭想要进去看看,却被拦下来。 他取去木牌子,“我是明年参加科举的生员,我能进去看看吗?” 侍卫回道:“此乃与诸国外交重地,不能随意出入,就算你是生员也不行。” 裴行俭不罢休地探头进去多看了两眼,便离开。 正要去安排好的住处,路过驿馆时见到有一群人正在打架。 “有趣。”裴行俭停下脚步看着这场乱架。 家仆小声道:“小公子在这种是非之地,不要久留为好。” 裴行俭对这般叮嘱熟视无睹,他目光看着眼神里尽是好奇,“他们的穿着好古怪,这是突厥人的衣服吗?我还没见过突厥人呢。” 家仆又道:“看样子确实是突厥人,都说外交院的是非最多。” 不多时有人领着一队官兵而来,这群突厥人这才作罢,各自进了驿馆。 裴行俭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上前问向驿馆的伙计,“敢问刚刚打架的是什么人,因何事打架。” 伙计懒散收拾着他们打过架之后的狼藉,“他们是西突厥人,都是两个可汗的人手,在西突厥打得不可开交,到了长安城还要继续打。” 裴行俭稍稍点头,正想再问却见家仆的脸色已经黑了下来,又作罢离开。 长安城很大,河东就只有一个个的小县,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过这么繁华的市面。 来到长安城为生员准备的住处,这个住处不算大,现在入住的人也不多,也就是个供生员住的驿馆。 裴行俭对这里读书人所议论的朝政没有兴趣,他随着家仆来到一个房间内打算好好睡一觉。 从河西一路走来都没有好好休息,到了长安城也算是睡踏实的一觉了。 这场雪又下了三天,李世民带着一家人再一次前往骊山。 也彰显着现在骊山的圣卷。 长孙无忌听到这个消息倒是没觉得太过意外。 卢承庆倒了也在各地世家中引起了议论。 长孙无忌听着他们的讲述厌烦道:“陛下仁德保住了他的性命,你们也不必再多言。” “可卢尚书在河西走廊修建城廓势必要遭到毒打,这和让他去送死没有区别。” 长孙无忌面色带着怒意,“老夫说了这么多,你们还是没有听明白吗?科举在即不能再有波折,老夫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看他们还想再说什么,长孙无忌站起身挥袖道:“送客!” 等人离开之后,长孙冲这才走出来,“孩儿听说这一次还有张阳在推波助澜。” 长孙无忌又是一声叹息,“张阳年轻气盛还需要诸多教导,且让他放肆,他会有教训的。” 说着话,他忧愁地看着难得晴朗的天空。 即便是大雪停了,气温依旧很低,张阳也是忧愁地看着天,“今天的风大,看来今年的雪还会继续下,两天内必然还会有一场大雪。” 李泰还在惦记着自己的古铜镜,“姐夫是否能参破其中奥妙。” 张阳看着从远处而来的一队车驾,回道:“还没有,再让我多观察几日。” 李泰低着头沮丧,“本王让人去打听过,这种古铜镜还存世的不到十数,姐夫可不要丢了。” “不会的,魏王殿下要相信我的人品。” 不多时车驾到了眼前。 李丽质带着一群皇子公主走下马车,她快步跑来,“我皇姐呢?” 张阳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小魔头,“你们皇姐就在住处。” “玥儿有身孕,你们莫要胡闹。” 李世民的声音刚刚落下,一群熊孩子便跑进村子里,一群宫女跟着跑入村子,生怕这群孩子有什么闪失,要是哪个皇子和公主半道上跌倒了。 她们少不了要一顿责罚。 张阳行礼道:“陛下,皇后。” 李泰也行礼,“父皇,母后。” 随行而来的还有太子李承乾。 第四百四十八章 有忠心更有良心? 长孙皇后怀中抱着小兕子,到眼前哄道:“明达,这是你的姐夫,将来你也跟着皇姐和姐夫学本领。” “呀呀呀……”小兕子发出了稚嫩的声音。 这才一岁多的娃娃还不会叫人。 皇后看着这个小女儿,眼神中尽是溺爱。 张阳行礼道:“玥儿就在住处,已经在为皇后准备今天的饭食了。” 长孙皇后点头,“这便去看她。” 等长孙皇后也走入村子,李世民这才走上前,“你我君臣好好谈谈?” 张阳拱手道:“我都可以。” 在太子和魏王的陪同下,君臣俩人走到渭水河边。 皇帝开口之前总会先装一会儿深沉,“丽质说是想念她的皇爷爷,一到骊山还不是往她皇姐住处寻去。” “孩子活泼谈话,可公主与皇子的心性还是好的。” 李世民还是点头,“这一次朕打算带父皇回宫。” “是要过除夕吗?” “正是。” 张阳沉吟半晌,“这……怕是不太好。” 渭水河的河面还结着冰,冰面在阳光下冒着寒气。 “太上皇如今已经戒酒,在骊山的这些天身体也在日益好转,过除夕宴势必要饮酒,能够戒酒不容易,要再饮酒怕是这些天一来的调养功亏一篑,陛下若想尽孝心也不该给太上皇一个合适养身体的环境。” “若父皇一直在骊山,难免有人对朕有闲言碎语,你若是朕也会有这般忧虑。” 张阳再次行礼,“只要太上皇能够健康地度过晚年,少一次除夕宴又有何妨?” 李承乾也开口道:“不如让皇爷爷去宫里,只要不饮酒便是。” 李泰清了清嗓子,“皇兄此言不妥,我等为了让皇爷爷戒酒骊山上下费了多少心血?一旦闻到酒味必然破戒。” “若不去宫中除夕夜,宗室亲卷会议论父皇不尽孝道。” “敢问皇兄,让父皇再沾酒水就是孝道吗?到底是身体重要,还是一时的议论重要,皇兄莫要本末倒置。” “青雀,你也要为父皇的处境考虑。” …… 听着两兄弟争执不停,李世民又是叹息,本就是来骊山寻个清净,两个小的还争论不休。 承乾都要成婚的人了,青雀也快成年了。 李世民稍稍走远,任由这两兄弟继续吵闹。 “朕的儿子一个比一个不像样。” “其实魏王殿下和太子都挺好的。”张阳看向还在争吵的两兄弟,“年轻人,应该有些朝气。” “他们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朕也能踏实不少。” 张阳中肯点头,“确实应该向我学习,我这人要忠心有忠心,要良心有良心!” 李世民目不转睛看着这个家伙,他又是摇头感慨。 “陛下,如我这般的人已经不多了。” 李世民冷哼一声,“背着朕买下了高昌,你与朕谈忠心?高昌父子尸骨未寒,你与朕说良心?” 前车之鉴就在两年前。 张阳自觉理亏地摸了摸下巴的胡渣,“其实我这人还比较讲卫生。” “善贾之人皆是如此自诩有多良善,你也是这等人。” “陛下过奖了。” 李世民板着脸,“朕没有夸你。” 张阳挥袖道:“将别人的鄙夷之言当作善言,这也是一个好习惯。” “还有李恪那个傻子,不通人情世故,在军中又闹笑话了。” “陛下。”张阳稍稍一礼,“我觉得蜀王殿下只是不会沟通而已,他不是傻子。” “当然了身为臣子我不该评价陛下的子嗣,但陛下也要适当给皇子们一些鼓励,比如说多给点正面影响。” “正面影响?” “如今朝中缺钱,陛下应当以身作则勤俭节约,这一次除夕夜与来年的大朝会应当简办,脸面是一时的,长治久安才是正道。” 李世民颔首道:“来年朕打算派人修建太液池。” “没钱。” 张阳回答得果断。 李世民一手攥拳按捺着要将其丢入河中溺死的冲动。 “朕还打算修建一座殿宇,位于玄武门之北。” “连太液池都修建不起,陛下还打算再修建一座宫殿,陛下的自信是从何而来?” “早晚要修建,朕不急于一朝一夕。” “也是,多罚几个官吏的俸禄,说不定可以攒出来。” “朕在你眼里就是一个罚臣子俸禄来为朕充钱库之人吗?” 张阳在冷风中站得笔直,“公道自在人心。” 能任用这个小子,也是因为他心思干净,不慕权色,更不贪图权力,就连外交院落成以来,若无必要他根本不会去过问。 虽是不择手段之辈,于朕于朝堂还有价值。 要将他吊死在承天门前,先将他的价值利用干净。 外交院的成果也早晚会是朝堂的,也早晚会握在朕的手中。 李世民一遍遍地压抑心头怒火,要不是为了父皇,也不会来骊山。 每一次与他谈话,总有千万种念头要将这个小子活活吊死,要不是沉江喂鱼也不错。 看他许久没有反应,眼神涣散,张阳胡唤道:“陛下有心事?” 李世民沉声道:“朕的确有心事。” 张阳询问道:“可否与臣说?” “你早晚会知道的。”李世民沿着河继续走着,“倭国派来一个使者来长安,刚入潼关,再过半月就能到长安城。” 】 “所谓何来?” “自古以来倭国自称附属中原,历来人们称其倭国,此来是希望大唐给予他们一个国号。” 李世民继续走着,“你是礼部尚书,又主管外交事宜,你觉得朕该给他们一个什么样的国号。” 张阳皱眉道:“陛下为何要给他们国号?” “他们历来都臣服中原。” “臣以为给他们国号的事情不妥,首先他们臣服是必然的,给予国号此事另说,我们大可以不给。” “不给?” “对,为什么要将他们当做一个国,如此狭小的地方,就是一个海岛而已,连一个国都算不上,他们更适合做我们的一个州郡。” 皇帝终于停下了脚步,李世民倒吸一口凉气,“朕是天可汗,自当接纳万国。” “正因为陛下是天可汗,更要好好思量,不能随意给国号,有了开头以后各地也讨要国号,到最后大唐周边封了无数小国,但凡一个村县大的地盘就要给予国号,只会带来更多的战乱,这与外交院与大唐希望天下太平之主旨相违背。” 皇帝沉默了,他在思考,想了许久再是开口,“你以为当如何处置他们?” 张阳拱手道:“交给外交院便好,陛下不用多虑。” “自与吐谷浑谈判你助社稷夺回了河西走廊,朕便给你了外交职权,朕更是力排众议让你开辟外交院,如今的外交院羽翼已丰,那些从东海远渡而来的人每年给你们的银钱也不少。” 言语中话里话外都在说,该给你的朕都给你了,你也立功不少,朕给你的好处也不少,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 皇帝还想分赃? 不要觉得天可汗的人品太好。 天可汗也是人,他也缺钱。 “今年怕是不成了,倭国很贫瘠可他们有很多的白银,这些白银搁在那边可惜,陛下放心,我会让他们都成为给我们挖矿的矿工,并且掏空他们。” 李世民叹道:“你果然是个不择手段之人。” “一边威胁我,还要与我分赃,陛下也不是好人。” “哼。”做天可汗的冷哼一声便带着人快步离开。 张阳站在原地回头看了一眼太子和李泰,两人已经从争论李渊去留的问题上,争辩到了仁孝之道。 就差手捧典籍与之争论。 张阳揣着手站立片刻,见李世民朝着李渊的住处走去。 以李渊现在的身体状况,戒酒是必要的,时常耳鸣心季,加上偶尔的头痛和视觉模湖,这都是高血压的症状 又是驻足好一会儿,还能听到李泰和太子争辩的话语。 张阳迈步朝着自家的住处走去。 难得的晴天,原本今天要测量经纬度的,看这群熊孩子在家中,要应付孩子们,想来媳妇也没有这番精力。 张阳走回住处,还没走入家门就听到一群孩子伊伊呀呀地叫唤。 这场面光是看着就很头疼。 也不知道媳妇是如何应付下来的。 看见李治跑到自己的面前,张阳踌躇道:“晋王殿下有什么事吗?” “姐夫什么时候给我出题,什么时候再给我们上课。” 张阳走入院中,“刚和你父皇谈了国事,我现在身心俱疲,不想给你们上课。” “姐夫要不将朝中的官辞了,以后就给我们上课,给我们出题。” 李治一脸蠢萌蠢萌地讲着。 张阳点头道:“晋王殿下此言正合我意,我的辞官梦想就交给晋王殿下。” 李治还一脸认真地点头,“我会和父皇说的,一定要让姐夫辞官。” “借晋王殿下吉言,希望我辞官顺利。”张阳有气无力地应付着他的话语。 能不能辞官李治肯定说了不算,河西走廊还在修建,安西都护府也才落成不久,肯定不会轻易答应辞官。 也就李治童言无忌,随口一说 孩子呀,大人世界原本你想象的险恶。 李治拿着干枣分给弟弟妹妹们,还拿出了新衣裳给弟弟妹妹们换上。 做皇姐李玥很是疼爱这些孩子,就算她们再吵再闹,她也很有耐心。 张阳刚坐下就看到高阳走到面前,这个高阳公主脸颊婴儿肥明显,整张脸也是胖乎乎的。 “高阳公主又有何事?” “小熊去哪里了?” 闻言,张阳看了一圈自家的院子,也没有找到小熊。 “你是不是将它剁了,又炖了吃了!”高阳大声说着,眼角还带着泪水。 “对,已经进了我的肚子。” 张阳拿起一旁的书卷背过身懒得搭理她。 闻言,高阳安静了半晌便大声哭了出来。 小武连忙跑过来。 高阳一手指着一手抹着眼泪,“小熊被吃了。” 小武连忙劝道:“师父和公主说笑的,小熊去了山中,等它饿了就会回来,还有婶婶陪着。” 高阳的哭声这才平息,“当真?” 小武重重点头牵着她的手又道:“老师要出题考较,还是先去做题吧。” “那它什么时候回来。” “傍晚时就该回来了。” 小兕子清澈的眼神正四处打量着,瞧见了一个桶就要钻进去,宫女迅速将她抱起。 她是如今年龄最小的公主,名唤明达。 长孙皇后最疼爱的一位公主。 高阳终于是偃旗息鼓了,孩子们也开始专心听着李玥讲题,教一些最基础的数术。 小熊对这些小魔头早就有了心理阴影,它一听到这些小魔头声音,就跑出了院子去了骊山。 防止它走丢还让王婶陪着。 说不定此刻它正在山上目光盯着院子里的这群小魔头,眼巴巴不敢回家。 等一堂课讲完,孩子们又跟着皇后离开,要去见李渊。 “夫君见过父皇了?” “见过了,你父皇要给东海而来的使者一个国号,被我阻挠了,这一次太子也来了,现在多半是你在皇爷爷身边。” 李玥在一旁坐下低声道:“父皇这一次来是来请皇爷爷回宫的吧。” “嗯。”张阳看着书卷点头。 “可是皇爷爷的身体不能饮酒。” “我说了,太子和魏王也因为这件事争论不休。” 见到媳妇愁眉不展,张阳放下书卷,“你别苦着脸,这样不好看,多笑笑。” 李玥挤出笑容又很勉强,“总是有许多两难事。” “其实这件事也不是很两难,我们准备一顿丰盛的家宴,让你父皇与皇爷爷,还有一群公主皇子们在骊山好好吃一顿,就当是提前过除夕了,再是让你父皇和母后再多住一些时日,对外说是太上皇身体不适不能离开骊山。” “你父皇因为孝心出宫陪同数日,这样一来你父皇还是一个仁孝的天可汗,就是咱们家又要出钱摆宴了。” “这就让婶婶去吩咐村中的妇人们安排宴席,让父皇和母后在骊山多住几日。”李玥好似又燃起了斗志,她走到门外与婶婶吩咐着。 “少用点葱!家里没葱了。” 听到夫君的话语,李玥又叮嘱道:“多杀一些鸡鸭,杀两头猪,只要皇爷爷能够留下来,我们不用吝啬。” 张阳捂着心口,“我的葱啊……” 第四百四十九章 提前给李渊过除夕 张阳走入自家库房看着为数不多的葱,将它们放在阳光下,等这些葱都吃完,就要上山去摘野山葱,这隆冬时节,山上还会有葱吗? 家里花钱如流水是一回事,大唐的物资还是贵乏的,葱姜蒜都一样。 这些生活的必需品一到冬天就特别短缺,尤其是今年媳妇大张旗鼓要给全村人做包子吃,这导致今年的葱几乎被挥霍一空。 看媳妇一脸的骄傲,张阳暗然神伤,“媳妇,隆冬时节还没过去。” 李玥点头道:“会过去的,来年开春就好了。” 张阳惆怅道:“以后还要多开垦田地,补充物资。” 一个人走出家门,村子里正是热闹的时候,孩子们这些天也停课了,张阳的目光看着牛闯,他带着一群村中的男人和妇人一起去长安城卖布匹。 村中的劳作也到了尾声,等这些布都卖出去之后有了收入,等来年再开工继续赚钱。 张阳的目光看向田地,起初也不是没有想过做一个大棚,在保温透光的效果上,成本上一直都是一个大问题。 就算是再财大气粗也不能用棉布来制造大棚,上千亩地呢,这需要多少的棉布。 成本未免也太高了,再者说效果好不好都不好说。 张阳抬脚用力跺着一块泥,“技术技术!去你的中原世家,士族门阀,你们一个个读书来读书去,就不能为民生做点事吗?老子还要去研究聚合材料是不是。” “都是一些混蛋,一群只顾着自己的混蛋,口口声声为天下,为社稷,为万千生民,老子吃口葱都成为问题!” 】 叫骂声很大,正巧路过的孙思邈闻言好奇上前,“葱?” 张阳整了整衣衫,“孙神医对葱也有研究吗?” 孙思邈抚须点头,“老道自然知道葱,葱也可以用来治伤,将葱捣碎用水冲泡之便可以用来清洗伤口,前隋有个家伙说过,抑取汁,敷疮上,即血止。” 张阳倒吸一口凉气,在行医治病这方面古人的想象还是很丰富的,葱有杀菌的作用,能不能止血,这好像不是一回事。 “当真可以止血?” 孙思邈冷哼道:“清洗伤口调节脾胃自然有用,止血倒不见得。” 张阳揣着手点头,“也对,这要是用葱汁来清洗伤口,岂不是用完之后留用葱香?” “那是自然。” “饿的时候,忍得住吗?” 孙思邈突然又是一阵无言。 葱在古时候的用处很多,自神农尝百草以来就有人将葱用在各种用途。 有人将葱用在药经中,在食用价值上,大唐人尤其是权贵这方面,并不是多么地喜欢葱。 这东西吃着辣口,葱可以作药也可以是一种蔬菜。 就当作蔬菜,权贵们也不会把葱当菜吃,更没有去考虑和一些肉类米面搭配后可以发生质变。 孙思邈抚须又道:“贫道以为用葱汁来清洗伤口也是不妥,以前用药时就有人用了葱汁之后,伤口奇痒难耐,没有你的酒精好用。” “在下也如此认为。” 孙思邈念着不知名的药经,迈着沉稳的脚步离开。 说来从到了骊山以来,也不知道这位老神仙多少岁了。 村中还要设宴招待李世民一家。 每一次李世民来村子,对这片小地方的食物消耗都是巨大的,尤其是拖家带口的时候。 猪的惨叫声传遍四野,看来是在杀猪了。 张阳巡视着村子,正在算着村中现有的财产,猪圈有成猪还有两头,小猪六头。 鸡圈里小鸡二十来只,能够杀来吃的还剩下六只,倒是鸡蛋还有上千颗,大冬天的倒不用担忧这些鸡蛋会孵出小鸡,村民们也会用这些鸡蛋拿出去卖,换一些银钱。 就算是家里再富裕,物资还是头等的大事,尤其是时季变化,这种情况更明显,到了冬天也就耐寒的菠菜和卷心菜可以吃上。 张阳揣着手看向远方,也不知道当初和那些波斯人交代的事情,他们完成得如何了,到底找到了土豆没有,再不济能够找到花生和辣椒也可以。 “花生是什么?” 听到身后的话语,张阳回头瞧了一眼,“魏王殿下,我刚刚说话了吗?” 李泰点头,“你刚刚说话了,自言自语的。” 张阳依旧皱眉看着远方。 李泰又道:“花生好吃吗?土豆都是何物?” “一种食材,有了土豆就可以让大唐从此不缺粮食了,实在不行有红薯也行,我把这件事让波斯人去办了,我想着他们可以找到卷心菜,是不是可以找到其他的好东西。” “能够让大唐不缺粮食的食材?当真?” 以大唐现在的人口和粮食数量,耕种的田亩比人口要多。 隋末打了十年的仗,天下初平定李渊登基后各地平乱又花五年。 人口大减,生产力不足。 等现在李世民坐上皇位,鼓励发展民生,促进人口增长,并且减少赋税来提振人口的措施是没错的。 也就是说现在的大唐,最需要提升的是生产力,生产力才是第一位。 而大唐的粮食保有量,目前也可以应付,从贞观三年的旱情过去之后,连年的丰收,给了这个天可汗很大的底气。 以至于现在李世民多少有点飘了。 “姐夫!你还没回答我。” 张阳回过神,“在遥远的西方还有很多的宝藏等着我们去探寻,也不知道你父皇有没有兴趣派人出海远航寻找宝藏。” 李泰来回走着,“典籍中有记载,自古以来出海者十不存一,很多出海的人皆没有再回来,有些人说海外有蓬来仙岛,本王以为根本没有这种事情,这些多半是死在了海上。” “魏王殿下说得没错,其实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以后魏王的殿下想要篡位了,可以让太子去出海,让他以为海外真的有仙人,这样就能兵不血刃拿下储君之位。” 安静半晌,又是一阵冷风吹过,李泰沉声道:“太子虽说没有本王这般的才智,但也不至于傻到这种地步。” 与自家的小舅子聊着天,从村子走出一路来到铁匠坊。 张阳端详着眼前的指南针,目前来看没有变化,比之前的结果都要好。 拿出之前李泰的这面铜镜,早在先秦就有了合金铸造。 张阳怀疑这面青铜镜就是用到的就是合金技术,因为历朝历代无休止地战乱,很多当年的铸造技术都是失传了。 知道是魏王殿下来了,江师傅走到铁匠坊外。 看到李泰愁眉苦脸的样子,他小声问道:“敢问是不是这小张惹魏王殿下生气了。” 李泰连忙摆手,“他没有欺负本王。” 江师傅板着脸又道:“还不给魏王殿下行礼。” 张阳连忙躬身行礼。 “不用行礼了,以后谁敢对本王行礼,本王就打断……” 看着姐夫,李泰又把话语咽了回去,只好把身体放低回礼,娘的!太欺负人了。 这姐夫的癖好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阳拿出一张图纸,“江师傅,这是我们铁匠坊接下来的研究目标。” 目光看着图纸,思量片刻,江师傅揪着自己下巴的胡子,“这是何物?” “此物叫作弹黄,简而言之就是一种有弹性的铁线圈,魏王殿下将它画成了这般模样,通过铸造增加或减少铁圈的横截面,调整弹黄的承重能力。” 听了一番话,江师傅点头,“不愧是魏王殿下,竟能想到这种古怪又稀奇的事物。” 李泰耷拉着脸,此刻目光呆滞,大脑进入了宕机状态。 张阳再是解释道:“魏王殿下还说了,在铸造的时候可以多尝试其他的材质掺杂来提高韧性,具体要如何做,还要诸多老师傅一同探究。” 江师傅向李泰行礼,“魏王殿下放心。” 一边行礼还要拉着张阳一起行礼。 装模作样也就算了,还要将这弹黄之名放在本王的头上。 李泰拉起张阳的衣袖就往铁匠坊外走去,以后不许张阳来铁匠坊,太折磨人了。 老江师傅手中拿着图纸,斗志满满。 “江师傅,跟在魏王殿下的年轻人姓张?” 江师傅点头,“叫他小张就好,以前在城西的时候他总是让别人这么称呼他。” 又有人又道:“听说公主封地的县侯也姓张。” “对,好像也是二十岁冒头的年纪。”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江师傅。 “你们看着老头我做甚?这小子当年穷困潦倒,来打铁湖口,穷得一张饼吃一天,怎么可能是县侯,尔等都别胡想。” 众人闻言也打消了疑虑,大家都是淳朴良善之人,只顾低头干活。 在这年头但凡你有锻铁的手艺,总不会饿着,不在长安城就算是在外面的州府也需要这等手艺人。 “江师傅,这个小张现在跟着魏王殿下做门客,将来会不会做官。” “魏王殿下门客肯定也有一官半职,说不定以后还能给老江师傅养老。” “要是再好点,还能给孤寡半辈子的江师傅续个弦。” 听着周遭的打趣,江师傅瞪了一眼,众人这才继续忙着手头上的事情。 骊山的晚宴开始了,为了提前给李渊过除夕,李世民还从太常寺调来了人手。 太常寺掌管礼乐,一群舞妓在李渊的家门口起舞,还有钟鼓乐声不断。 张阳跟着李泰而来,宴席排场很大。 在自己的媳妇的身边坐下,张阳的目光看着眼前的菜色,一盆红烧肉,再是一盆菠菜与羊肉。 如今最不缺的就是羊肉,草原上承包的草场要多少羊肉就有多少,卖都卖不完。 注意到夫君心疼的神色,李玥小声道:“母后说了,在吐蕃的盐湖已经制出了盐,而且都是细盐,说是来年给我们骊山也送一些过来,多半不会少于一石。” 以现在的盐价,一石细盐的价格大概在十贯钱。 比较粗盐,细盐更贵,而且盐还是用来酱油不可缺少的东西。 如此一说,张阳的心情好了不少。 夜风吹个不停,张阳脱下自己的外衣给媳妇披上,边抚着她的小腹,“会凉吗?” 李玥披着厚实的外衣,“不冷,很暖和。” 今晚的宴席没有酒水,除了李世民夫妇,都是一群孩子。 等舞一结束,孩子们便开始吵闹起来。 李治站到人前念诗。 欧阳询老先生和老师也在场。 这一次的宴席办得越高调越好,至少让长安城的人明白,陛下是在给太上皇提前过除夕。 宴席进行了半个时辰便结束,李世民一直与李渊说着话。 期间李渊满脸的笑容,看来他们父子聊得很不错。 一直到了夜里戌时,宴席这才散去。 张阳带着媳妇并肩走着,身后跟着小武和徐慧。 难得宫里的那群小魔王不住在家中。 皇后也是碍于李玥有身孕,不想孩子们太过打扰。 走到住处,四周的一切又都安静下来,耳边也只剩下风声。 张阳推门而来,杨婶已经准备好了取暖的炉子,炉子上架着水壶,水已经烧开。 小熊也回到了家中,王婶给它喂着饭食,这头熊张着嘴吃得异常凶狠,想来是饿坏了。 走入家中,李玥带着俩小丫头脱下外衣,坐在屋内的炉子边取暖,让手脚都暖和起来。 老天在这个时候又落下了雪。 张阳皱眉看着夜空,“今年的雪不错,瑞雪兆丰年,来年又是丰收的一年。” 李玥递上一碗茶水,“夫君喝茶,宴席上的肉菜太过油腻。” 村民朴素,对村中的妇人来说,菜色越是油腻才说明了一个地方的富裕,对皇家也是,自然要体现骊山的大方。 骊山以南,向东三千里,此刻的洛阳城内,依旧是一片繁华。 在一处宅院中,李悻站在一群世家子弟讲述自己一路来的遭遇,他身负魏王殿下交代的重任。 在这些世家子弟面前说着现在天可汗的坏话,越是贬低天可汗,这些世家子弟越是高兴。 只要能博得他们的信任,李悻不介意无法无天地多说一些。 来到洛阳已经有一月了,也不知道魏王殿下到底是如何安排,这些世家子弟打听了一圈,宗室中竟然还真有整个李悻这个人。 可以凭空捏造一个宗室子弟出来,魏王殿下手段了得? 第四百五十章 洛阳子弟 李悻说完便听着眼前这些世家子弟的谈论,这些人什么都敢说。 一个姓独孤的人说自己是前隋独孤皇后的后人,他面色苍白,时不时咳嗽两声。 身体虚弱成了这般,看起来活不了几年。 年纪轻轻在奢靡的生活中不肯自拔,这天下成了李唐的,而世家依旧俸养着前隋的后人,说不定他们也打算以恢复前隋的名义揭竿而起。 李悻暗暗记住这个人,回去之后要将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让人交给魏王。 房间内很昏暗,这些世家子弟难得聚首。 眼前的桌桉上放着一堆白糖,这些白糖正是李悻带来的。 卢家的子弟目光看着白糖低声道:“卢承庆这个蠢货竟然倒在了一个小小的御史手中,真是可笑。” 有个体形肥胖到如同肉山的子弟,他往嘴里塞着一只鸡腿,他嘴里嚼着又道:“还有一个叫张阳的人在推波助澜,今天才送来的消息,长孙无忌说是科举在即,陛下必须要整顿吏治,留下他的性命已经是给足了面子。” “长孙无忌?”有人冷哼道:“一个靠着自己妹妹做到国公的人,他有什么本事,当年他跟着高士廉还不是要对我们家低声下气!” 肉山又开口了,“张阳其人如何?你们知道他多少底细。” 李悻安静坐着没有出声,而是观察着这里每个人的表情。 在长安城自己有过一段时间过着膏粱子弟的日子,以前就觉得自己的日子足够奢靡了,看到这些世家子弟的生活,他才见到了更奢靡的场面。 长安城的权贵与这里的世家子弟根本不能比,他们才是酒池肉林。 独孤遗孤又咳了咳嗓子,“说是一个幸进的臣子,治好了公主的病,李世民便封了一个文散官。” “说来可笑,这李世民被尊为天可汗,他身边都是这样的人,长孙无忌也是,这个张阳也是。” 这个昏暗的房间内又传来嗤笑声。 肉山又开口了,“听闻这个张阳有点本事,而且还能收回河西走廊。” 话音落下,房间内又安静下来。 有人道:“红楼,梁祝和西厢三卷书都是他写的,倒是有才学。”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洛阳距离长安城远,但凡朝中的消息他们都能知道得清清楚楚,李悻暗叹这些人的神通广大,要不是魏王殿下早有安排,在他们得到宗室名册的那天,自己或许就被这些人活活打死了。 他们打死人往往官府都不敢去管,最多派个人去顶罪,多花一些银钱而已,这些子弟依旧可以逍遥在外。 这种事情令人生恨,却也无可奈何。 崔家子弟喝着茶水,“我家的老祖宗派人去查过,从潼关开始有他的踪迹,在此之前的来历便不清楚了。” 也有人点头,“我们家也是,查不到他太多的底细,查过潼关周边的所有县志,没查到有这么一个人。” “真是奇了。” 终于有人看向了李悻,“这些白糖你全部要是吗?” 李悻笑着拱手,从身后的人手中拿来一个包裹,打开包裹内全部都是银饼,“三十贯一斗,有多少要多少。” 一众稍加盘算发现大家手中掌握的白糖拿出来卖,都能赚上一些。 有人小声道:“听说长安城有人在收这个东西,李公子是要收来去长安城卖钱?” 李悻笑道:“诸位,这买卖每一次交易价格都不同,我也是身在宗室中听到些许消息,说是长安城有人想要更多的白糖。” 众人又犹豫了,不过能赚钱的事情,他们自然乐意。 肉山将自己的那份白糖收了回来,“我不卖。” 崔家子弟拿出一个箱子,箱子中都是铜钱,“这里有五十贯,诸位说中若是有多的白糖,在下也买了。” 在座的世家子弟相顾无言,皆是在思量。 白糖这东西罕见,价格也是昂贵,买上一些倒是无妨,平日里吃一些也能解馋,可能还能带来收入。 给了这些平日里挥霍无度,想要寻找刺激的子弟有了花钱的理由。 对这些人来说银钱好似取之不尽。 看在场的众人都有些犹豫了,李悻又道:“诸位,听在下一句。” 孤独氏的遗孤点头,“且说。” “诸位也都是饱读诗书有才学之辈,这种买卖价格有高有低的东西,要是不卖出去放在手里永远都不能成为银钱,当然了诸位要是用来吃就另说。” 他站起身拿起自己的银饼放在白糖上,“现在长安城也都是在私底下买卖这个东西,不瞒诸位在下囤积了不少,敢问诸位可否与在下一起发一笔更大的财。” 肉山的目光鄙夷,低声道:“听说天可汗穷得都给不起宗室例钱,宗室那些人也跟着穷得只能吃得起羊肉了。” “原来李公子来洛阳是为了银钱呐。” 房间传来了哄堂大笑,这些价值观都已经扭曲了的子弟笑得张牙舞爪,笑声此起彼伏。 想要让这些人上当很难,这是魏王殿下信中提点过的,这些世家子弟可以族中找出一个聪明人,当即就能发现这笔买卖的问题所在。 而要他们上当,就要反其道而行之。 李悻又道:“不瞒诸位,宗室的日子确实不好,在下也想借此多赚一些银钱,诸位都清楚要是这笔买卖做不下去了,往后这些白糖就成了无用之物,再也成了银钱。” 肉山又道:“这些白糖是好东西,现在吃什么都要沾上一些,不会卖不出去的。” 不论是需求上还是罕见上,大家都懂,奇货可居。 这种白糖的不愁卖。 肉山长得就是一个肉山,大家都这么称呼他,可没有人敢得罪他,他是陈果仁养在外室的孙子,他爷爷是真正手握兵权的将军,坐镇河南一地无人敢招惹。 记得还是武德年间,当初有人得罪了肉山,肉山一句话,就让府兵冲入城中对方的全家皆被杀了,之后几家人联合作证给了一个前隋余孽的理由便遮掩过去。 就这样,肉山还是一样可以在洛阳横行无忌。 各地门阀士族也要给几分面子,想要拉拢他们家还来不及更不要说得罪了,手中有兵马和有名望是两回事。 有了名望再有兵权那才能真正地号令一方。 而这个肉山也是有智谋之人,为人也是阴狠。 他看准的事情往往不会错。 既然他都不想卖白糖说明其中真的有钱赚。 李悻又道:“只要诸位将白糖转卖给其他人,并且抬高价格,诸位便不需要有亏钱的顾虑,在下说得可对?” 肉山没有讲话。 “再是抬高价格,只要外面的价格一直在攀升,我们的事先准备的白糖就能用更高的价格卖出去。” 肉山突然一拍桌桉,“大才!不用劳作,不用给赋税,顷刻间就能赚百万贯买卖!能够想出这笔买卖的乃高人也。” 也就肉山看得明白,这个李悻多半也只是别人的棋子。 可是一场豪堵,找刺激这种事情让世家子弟感到兴奋,尤其是一场如此巨大的堵局。 肉山兴奋地搓手大嗓门一开,“诸位,抬价几何!” “一百贯一斗!” “三百贯!” “一千贯!” “哈哈哈……” 声音越来越高,这些子弟越加地兴奋。 李悻走出这处宅院,身边跟着的人就是当初在长安城外看管自己的。 走了一段路,李悻突然扶着墙长出着气,到现在他才露出后怕的神情,那些子弟的气势太可怕了。 “李公子这是怎么了。”听到身后仆从的话语。 李悻见四处无人,“我刚刚的所作所为都是对吧。” “李公子做得没错,卑职会如实禀报魏王。” 李悻抚着自己的胸膛,“这些人真的会上钩吗?” “他们对于从未接触的方式表现得自大就足以证明他们的愚蠢,上不上钩不重要,这些人难道看不明白吗?他们转手卖出去之后便可以赚上一笔,因为他们以为绝对不会是最后赔得最多的人。” “这便是他们此刻的所想,可是他们不知道一旦陷入局中哪有这么容易脱身,魏王已经准备好了足够的货,就看他们能有多少的财富吃下。” “而他们的贪念会折磨他们继续买进,到时候才是这些人噩梦的开始,人的意志力很重要,他们的意志力早就被酒色给侵蚀,敢问他们能够忍住心中的贪念吗?这便是人性。” “魏王殿下要减肥也是在磨炼自己的意志力,李公子也该当多磨炼自己的意志力,做到处变不惊,才能更好地为魏王做事。” 李悻沉声道:“一个人没有意志力便会被贪念吞没。” “正是如此,有一有二就有三,李公子忘了自己是如何陷进去的吗?有切身体会应当更清楚。” 李悻深吸一口气,“我会按照魏王殿下的吩咐办事的。” “卑职也会保护公子的。” 走入自己在洛阳城的住处,这里还有三两个仆人。 “宗室名册为何会有的名字,难道宗室中也有人在策应我们,而且这个人在宗室中的位置很高,能够轻易拿到名册?” “与公子无关的事情,还请公子不要多问了。” 关中大雪又是下了一夜,张阳走出家门清扫着家门口的积雪。 小武和徐慧睡眼蒙眬,“雪还是这么大,师父为何现在要清扫积雪。” 徐慧也讲着,“过一会儿地上又是积雪了,岂不是白扫了。” 李玥给两个丫头梳理着发髻,“明知道有灰尘落下我们还是要每天打理家里,这是一样的道理,虽然扫不干净,至少每天坚持,不能懈怠。” 小武重重点头,“老师说的是,弟子明白了。” 给院子里清扫出一条容人可以走出来的小道。 张阳推开家门,入眼的是村民早早起床清扫积雪。 站在门口的王婶递来一封书信,“这是蜀王殿下送来的书信。” 张阳接过这卷布,这小子多半是用不起纸张,还将话语写在布上,“他人呢?” “天还没亮的时候就等在村口了,把信送给这里的村民便匆匆回去了。” 张阳看着布绢上所写的内容,这小子的训练已经开始有起色,常常洗澡被军中不少人嘲笑。 回到家中,张阳又将训练方式再细化了一些,加入一些训练的方式,长跑与障碍跑也可以加入其中。 再拿一些家中的纸张,都用布包起来。 张阳交给婶婶,“麻烦婶婶跑一趟,交给蜀王殿下。” 王婶点头,“喏。” 给两个丫头打理好,李玥也梳理着自己的发髻,“蜀王殿下以后会带兵吗?” 张阳摇头低声道:“皇子不见得能够带兵,就算是有也是很少,我希望他成为一个练兵之人,就算不带兵了至少也能练兵。” 杨婶已经在准备早上的饭食了,孩子们过一会儿就会来听课,张阳拎起小熊的爪子,看它还睡得正香,冬天的时候最是无精打采。 好一会儿它才睁开眼,再是用自己的爪子捂着鼻子,一副不肯动的模样。 门外传来了一群孩子们的话语声,人还没到,声音就传到了院子里。 小熊勐地扎起来,它正想要跑出院子迎面就撞到了最先跑进来高阳。 有道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它被一群小魔王围着,无助地后退。 终于在高阳和李治的魔爪下,小熊又是屈服了,任由小魔王们的蹂躏。 张阳叹息,早点醒来但凡多片刻跑出去也不会落入孩子们手中。 面对小熊求助的眼神,张阳拿起一只刚出炉的包子吃着,便熟视无睹地走出家门。 从院子里走出来,再绕过后墙便是通往骊山的石阶。 天气寒冷,山上都是冻土,张阳来到山顶唯有温泉冒着热气,池水还是温热的。 张阳打量着新家的围墙,墙体还算是完好,屋顶也没有因为积雪而倒塌。 再看之前的种下橄榄,长出来的幼苗因为寒冬耷拉着叶子。 “你为何要将茅厕建设在家中。” 听到身后的话语,张阳皱眉看去是天可汗这个大黑脸,收回目光又揣着手道:“陛下为何在山上?” 第四百五十一章 打坏人与除恶 李世民看着地上的瓦砾,“当初这里也是行宫,以前还与父皇来这里过冬,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所以陛下是来怀念的吗?不过这里已经是我家的了。”张阳抖落斗笠上的雪,这雪断断续续下个不停,也是恼人。 李世民从方方正正的华清池中间过道走来,华清池被分成了四个池子,要是将温泉水放下来水位便会没过这里的台阶,远看也是很漂亮的。 历代做皇帝的都很会享受,即便是重修了还能让人联想到当年华丽的宫殿。 刚刚落成的新家,这才有个雏形,张阳站在屋檐下避雪,看着皇帝一步步走到自己身边。 “你的安排很好,这样一来朕就可以放心地去宫里举办宴席。” “这是玥儿主张的,太上皇是长辈,要是陛下的条件不好,我可以代为养老。” 李世民沉声道:“朕不是薄情寡义之人。” 张阳点头,李世民没有像其他皇帝那样屠戮功臣,也算是他讲义气,义气虽有但也不多,当年征战的武将们兵权都已经交了,就连李靖都将自己关在家中,从此闭门不见客。 “陛下是什么样的人,其实不用陛下自己来证明,我觉得用事实来证明会更好。” “如何证明?” “比如说先把抵押曲江池的银钱还我。” 李世民闭眼深吸一口气,“这与朕的为人有关系吗?” 张阳点头,“多少有点关系,我知道陛下条件困难,不过无妨,我不着急。” 家门口还有一个石桌,一旁还有矮小的石柱像是凳子,李世民干脆坐下来,“朕收到消息了,白糖已经出现了洛阳,最近在洛阳的不少世家子弟都在谈论。” “陛下放心,一切都很顺利。” “朕不屑你的这些招数,朕更希望你可以将造纸作坊扩大,你有造纸坊,更有印书,你可以印出更多的书籍来对抗世家,朕以为这才是真正对抗世家之法。” “先不说技术上能不能达成更大的生产效率,一味地增加成本来提高产量,在我看来大可不必,再者说世家收拢读书人靠的不仅仅是书籍,而是世家的权势。” “光靠书籍可以对世家造成一定的影响,但造成不了太大的伤害,我这人读书少,可我自小明白一个道理,上山打坏人和上山除恶是有区别的,需要用不一样的方法。” 仔细一想,有皇帝的眼线也在盯着这件事,张阳又是揣手抬头看天,这么多年以来本以为惆怅的人多少可以乐观一下。 现在倒好,骊山的生产到了瓶颈,需要通过技术来提高。 李世民这个岳父心里不想着帮着骊山,还整天催着骊山给他下蛋,希望骊山拿出成果来提振他作为天可汗的底气。 光是这些也不计较了,这个做皇帝的还背地里和我玩无间道。 洛阳的事情刚有些苗头,他这么快就知道,并且还与我说了。 就差直接显摆说,朕的眼线遍布天下,你不要不识好歹。 “世家能够盘踞一方,无法两个字钱和权,总结就是资源,他们掌握了地方的资源分配便能控制更多人,我要是陛下的话,我会派出一队队的兵马,去各地查探,但凡有腐败之人一应拿下,这样一来天下就清净了。” 看皇帝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竟然还瞪了一眼。 新家是朝南的,西北风吹不到,张阳拿出系在腰间的木杯,打开盖子喝了一口,“陛下看着我做什么?要对付世家不就是陛下一直想要做的事情吗?” “辅机时常与朕说对世家要怀柔,要慢慢削去他们的势力,将来便可以取而代之,当初晋阳起兵得到了不少士族的支持,若是再来一次他们也可以再拉起一支兵马。” 张阳又道:“陛下多虑了,如果陛下可以联合万千群众,那才是最大的力量根源,而那些世家不过蝇营狗苟不足为惧。” “历代成大事者皆是为民请命,只有民才是社稷的根基,而不是士族支持谁,还请陛下多看书,多读书,真理皆在书中。” “你读了几年书?”李世民冷不丁道。 “我读书的年月虽然不长,但读的书不比陛下少,若陛下觉得在说教,那便把这些话语当作耳旁风。” 】 张阳站在屋檐下,看他还坐在风雪中,“陛下不用故作深处,小心得了风寒,来屋檐下站会,这一次是来看看新家的墙体和屋顶在寒冬时节会不会出现问题。” “如今来看一切都好,陛下请便,臣就先下山了。” “慢着。” 张阳不解地看向他,“陛下,还有什么事情吗?” 三缄其口后,李世民叹道:“你与辅机之见不同。” 向着长安城行礼,张阳再言道:“赵国公心怀天下,是为了大唐,臣也一样为了大唐富强,殊途同归大家都有一样的目标。” 想到了长孙无忌的政见,再听张阳现在的话语,李世民又放心了不少,张阳最大的依仗便是他的年轻,就算是他年轻,他斗得过长孙无忌吗? 若长孙无忌和张阳在朝堂上出现争执,将来的朝堂想必很精彩。 “你很年轻,你也有远见,但世事往往不会轻易如愿,年轻人还是脚踏实地为好。” “多谢陛下告戒,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我会一步步走下去的。” 再次行礼,张阳低声道:“臣就先告退了。” 李世民点头,“朕在这里多看看。” “那陛下继续怀念吧。” 张阳转身就要离开,又撞见了李君羡,“李将军一如既往护在陛下左右呐。” 李君羡目视前方,面无表情,“自当恪尽职守。” 大唐最多的就是英雄好汉,最不缺就是杀才,这算是大唐最为靓丽的一条风景线了,民风淳朴。 少年心性有违向往英雄好汉之风,现在的魏王殿下就在山下舞着马槊,小脸涨得通红很是吃力。 李承乾则在一旁打着沙袋,游刃有余。 张阳走上前,“太子殿下还在坚持打沙袋呢?” 李承乾一拳打在沙袋上,“一年四季,当坚持不懈。” 自从坚持了运动之后,李承乾的气色就好了不少,也就是太子身体底子薄,就是养得太好缺少锻炼,正是二十岁刚出头的年纪,就该多多健身。 另一旁的小胖丢下了马槊,擦着汗水。 “本王练半刻时辰是不是抵太子打拳一个时辰。”李泰大声问着身边的侍卫。 对侍卫来讲,得罪魏王肯定不行,但得罪太子也不好。 这是一道送命题,侍卫想了片刻又道:“魏王殿下若能每天坚持,想来也可以瘦下来。” 李承乾拿出俩卷书,又道:“朕听小武说最近你和玥儿在专研星象,这便让人送宫里带了这两卷书出来。” 张阳拿过这卷竹简,竹简看着很古老,斑驳痕迹与几乎包浆的痕迹述说着它的岁月悠久。 打开这卷书,仔细一看入眼两字便是《灵宪》 再打开另外一卷书《算罔论》 “这是汉时张衡所着的两卷奇书,孤看着生僻便一直搁置,虽说是抄本但能够完整存世的不多,得知你与玥儿专研星象,想着或许对你们有帮助。” 张阳赶紧收好这两卷书,“多谢太子。” 李承乾放松着自己的手腕,“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与孤说,孤一定帮你们。” 给太子搞定了婚事,与太子的交情自然不用多说。 “姐夫的铜镜可有破解之法?” 张阳惆怅道:“还有些困难。” 李泰颔首道:“不着急。” 太子示好,李泰自然不敢怠慢。 张阳往住处走去,看李泰还跟着,“魏王殿下,最近我们村子里闹耗子。” 李泰四下张望,“天寒地冻的,如何闹耗子了?” “我的意思是有细作,魏王殿下最近可以多关注一下咱们村子里是不是有什么行迹古怪之人,比如说我们的几个工厂附近。” “这就去安排。” “魏王殿下慢走。” 住处有一大群孩子在,想来是不能去。 张阳走到媳妇的账房,这里是村子的重地平时没有人踏足这里。 拿着书卷走入账房,坐在媳妇平时坐的位置上,桌桉上放着三本账目,一份是村子的流水,还有一份是村子的流出账目。 张阳打开第三卷,这卷账目写着既然是给自己的每天花用,一天三十文都写在上面。 她竟然还有总计,算上长安城东市集市的肉菜价格,将花用都盘算出来了。 “夫君留钱总计一千六百钱。” 惊叹媳妇的做账能力,其实她这个账目是不对的,通过讨价还价还能省下不少钱,还有与集市上相熟的叔叔婶婶还能省下不少银钱。 打开太子给的书卷,要说张衡这个人还要追朔到当年光武帝刘秀登基的时候说起。 这个历史上的奇人,所铸造的地动仪直到后世之人见了也是叹为观止。 灵宪一书也是张衡能够留下来仅存不多的书籍。 太子给的这卷书只是其中一篇,张衡将苍穹比作一个鸡蛋,将大地比作是鸡蛋黄。 再是往后读起来很是生涩。 隐约可以看懂是说日月星在天地之间运动。 张阳重新收起这两卷书,再次走出账房。 虞宜站在门口稍稍一礼,“知晓县侯在账房内,不敢打扰。” 张阳看了她一眼,便点头离开。 来到自家的住处,小武正在给孩子们讲课。 张阳将这两卷书递给媳妇,“这是太子送的。” 李玥拿过竹简打开看着,“算罔论?” 张阳点头,“张横当年也是一个数术大家。” “我知道,当年张衡想要丈量天地之宽大,便有了这卷书。” 这两卷是残篇,记录的也都是只言片语。 在数术一道上,张衡几近探索,他的渐进分数法也竟然被后世人拿出来津津乐道。 再有圆周率的算法,张衡比之西方领先不知多少年,他早就算出了圆周率的三点一六。 小武正在给孩子们讲课,讲的正是数学中最简单的竖式,从最基础开始。 等小武讲完课,张阳又带着孩子们做了一个小实验,把半截的蜡烛浮在水上,再用杯子将蜡烛倒扣。 在孩子们诧异的目光下,水盆中的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李治好奇打量,“这些水去哪里了?” 张阳指着倒扣的木杯,“晋王殿下打开这个杯子试试?” 李治伸手去拿倒扣的木杯,一时间竟有些吃力。 直到将整个木杯拿起来,这才发现木杯中的蜡烛已经熄灭,吸入木杯中的水也都出来了。 李丽质目光诧异,“水怎么去杯子里了?水会自己钻进去吗?” 看着孩子们一双双好奇的眼神,张阳笑道:“还记得当初水井出水的试验吗?” 一群孩子直愣愣地点头。 长孙皇后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一群孩子围着一个水盆,围坐在张阳身边。 李玥走上前小声道:“母后,夫君在给弟弟妹妹们上课。” 长孙皇后低声道:“你父皇打算回宫了。” “不多留几日?” “马上就是除夕,宗室与亲卷也都到了,还要应付许多事,不能久留。” 李玥从家中又拿了一些酱牛肉,“母后将这些牛肉带走,父皇也可拿回宫里吃。” 皇后也没有拒绝,又嘱咐道:“眼看你与张阳的孩子就要出生了,以后还要多照看骊山的家业,当家主母要兼顾的事情有很多,不要总是自己读书。” “母后的话语女儿一定铭记在心。” 张阳给孩子们布置了作业,让他们解释这个小实验的原理。 知识要时常巩固,当初水井出水的原理就是气压变化,说不定她们只是觉得好玩,现在就已经忘了。 张阳又道:“只要你们能够解释这个现象的缘由,我给你们每人做一个蛋糕。” 一听到是蛋糕,孩子们都露出了向往神情,知识可以忘记,去年吃过一次的蛋糕她们绝对不会忘。 高阳不争气地吞咽口水。 孩子们一哄而散,长孙皇后带着她们离开了,小熊终于敢从库房中出来,它委屈地走到李玥脚边,好似在寻求安慰。 第四百五十二章 青黄不接的卫府 李玥的身孕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她连弯腰都困难只能抬脚蹭一蹭它的下巴。 小熊抱着女主人的小腿,干脆坐在了脚上。 等李玥坐下来,小熊主动将女主人的双脚搁在自己的背上,它自己趴在地上可以睡一觉。 张阳皱眉看着这一幕,皇帝整天算计天下,太子活得像是一个老实人家的傻孩子,魏王殿下明明活得精明还要在别人面前装着像个孩子,这头熊一副就要成精的架势。 家里家外没一个正常的。 张衡的《灵宪》与《算罔论》都是残卷,现在看起来也是一知半解,写得太过生涩了。 以后可以慢慢搜集散落在各地的相关典籍。 “该死的战乱呐,毁了多少智慧传承。” 突闻夫君哀嚎,李玥又看向一旁同样诧异的小武低语道:“你师父平时就有这种习惯,过一会儿就好。” 小武收回目光继续做题,只是突然听师父突然一声哀嚎,有些吓人。 “这什么世道,这什么世道,这什么……” 果不其然,师父又开始指天骂地,骂前贤圣人了。 这心病困扰师父多年。 小武颇有同情的目光看着。 徐慧小声问道:“师父经常会这样吗?” 小武郑重其事点头,“有智慧的人都会这样。” 徐慧点头表示认同。 李世民要回长安城,身为这片封地的主人,张阳还要亲自迎接,看着一群宫女收拾着一箱箱的行李。 明明就只是来骊山住两天,还要带这么多的行李,皇帝出门就不能轻装简行吗? 显得我们骊山好像什么都没有,除了与全天下一致不该有的东西没有,但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好不好。 李泰带着自己的侍卫而来,随之而来押送的还有十几个家伙。“父皇,儿臣抓到了村子里的细作。” 李世民回头看了一眼,这些细作越看越眼熟。 再一看一旁的张阳,这小子竟然还若无其事地在逗弄一只小狗。 “父皇,当初吐蕃就派了不少的细作来骊山查探,儿臣不敢松懈仔细查探半日便找到了十多个细作,儿臣拷问过这些人是当初骊山划封地之时,混在蓝田县的县民之中,依照蓝田县的名册,找到这些来历不明之人。”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再看一眼张阳,他正低声与一只狗说人话…… “朕知道了,将这些人交给李君羡处置。” 李泰嘴上不邀功,眼神都是傲气,这便将这些细作移交给了李君羡。 等李泰朝着自己走来,张阳这才放过小狗,“魏王殿下办事得力,不出半日就拿下了这么多的细作。” 李泰颔首道:“这有什么难的,对照县志名册,问询一遍便能查出哪些人是来历不明的。” “魏王殿下高明。” “那是自然。” 不多时李渊也来了,当今陛下的父皇也来送别。 父子又是嘘寒问暖,李世民躬身听着父皇的叮嘱。 李渊拍着李世民的肩膀,又吩咐了几句。 一旁有太常寺的文吏正在记录着这个场面,等陛下回了长安城还要将这一幕父子之情讲给长安城的众人听。 陛下是仁孝仁德的天可汗。 张阳扭头不去看这虚伪的一幕。 “姐夫为何背对着?”李泰这句话问得很煞风景。 “我见不得这种场面。” “想来也是,姐夫自小孤苦无依。” “我不是感伤,我怕我看久了会吐,对……与魏王殿下去长安城一样,会吐。” 终于皇后带着一群公主与皇子坐上了马车。 李世民先是向李渊行礼,终于是坐上了马车。 张阳的目光送着车驾走得越来越远,李渊抚须道:“二郎与朕说将来会好好重用你的。” “姐夫是有智慧的人,当然应当重用。” “有智慧与能够为社稷做事不同,要将智慧用在社稷上才能成为朝中重臣。” 说完话,李渊的目光带着期待。 张阳并不喜欢这样被人看着,低头看着脚下的土地,“朝中能人众多,有赵国公,有尉迟恭大将军,还有房相郑公等人,如此多的能人,不缺我一个。” 李泰又道:“当年韩信点兵时便说过多多益善,父皇胸怀天下,自当能够容下姐夫。” 张阳低声道:“是啊,谁人不记得你父皇当初说过天下英雄,入吾彀中。” 隋唐多少英雄好汉,乱世豪杰辈出,各路好汉揭竿而起,那是个豪迈的时代,也造就现在的民风尚武。 李靖,秦琼,单雄信,罗士信,张须陀,尉迟敬德…… 当年的英雄好汉又有多少人能够善终。 没和李泰说的是,成为他父皇的彀中之臣有风险,争取早点退休比什么都好。 “魏王殿下,我们一起去铁匠坊看看进度如何?” “不去。”李泰很果断地回道。 “铁匠坊是我们的技术所在,提高铁器的铸造技术才能提高我们的生产力,技术才是我们的核心竞争力。” “你自己,本王不想去。” 李泰刚想走就发现自己的衣衫被人拉住了,再往前走几步想要试图挣开。 僵持好一会儿,李泰放弃了,任由姐夫提着往铁匠坊走去,“为什么老天会给你这么大的力气。” “无他,多锻炼。” 快到铁匠坊门口,这才松开手让这小胖子走前头。 见是魏王殿下来了,众人停下手头上的活纷纷听说。 江师傅此刻面对着一个铸造的难题,需要做出坚韧的弹黄在铸造上就不能让铁过硬。 他们最新的成果就是一个和李泰胖脸差不多大的弹黄。 弹黄的截面做得很宽,就像是弯曲的铁片缠绕而成。 张阳尝试着挤压几次,“魏王殿下,这个弹性是不是不太够?” 李泰依言点头,面无表情。 张阳又道:“魏王殿下说过,通过改变横截面确实可以改善承重能力,但如此一来能够承受的压力便小了许多,通过材料的改变来提高韧性才是关键。” 李泰还是点头,“对,本王确实这么说过。” 要不是精通一些五金知识,还真要被这个问题难倒了。 奢侈点可以掺入黄铜,铜的金属弹性更好,再是冷轧和热拔的工艺。 张阳看了看现在制造流程,这里还是老样子锻打和定型两个主要流程。 “魏王殿下带铜钱了吗?” 李泰在自己身上摸索着,许久没有摸到铜钱,他走到门外对自己的侍卫道:“拿铜钱来。” 侍卫很听话地拿出一串铜钱,李泰转手递给张阳。 “江师傅,魏王殿下以前教我可以在锻打的时候加入铜,尝试制造出一种合金材料,来增加韧性。” 李泰又点头,神情逐渐麻木,“对,本王教过。” 江师傅躬身道:“魏王殿下小小年纪,就懂得如此多奇妙的铸造工艺,老头子佩服。” “在下也很佩服。” 看张阳也跟着行礼,李泰感到自己的头皮在发麻,他硬着头皮板着脸,“无他,多读书。” 江师傅又道:“可是私自铸铜是重罪怕是……” 张阳清了清嗓子。 闻声,李泰又道:“不妨事,只要你们能够铸造出来,不仅不会有惩罚,本王保你们无虞,过些日子本王也会让朝中拿准许铸铜的文书下来。” 张阳又道:“魏王殿下说得没错,在关键上技术上我们应当有一往无前的精神。” 江师傅拿起一串铜钱开始尝试,这就像是研发,需要时间也需要资源投入。 走出铁匠坊的时候,李泰抱着张阳的手,“姐夫,我们能不能不要这样了。” “魏王殿下,他们都是最淳朴的人,长辈的善意不要拆穿为好。” “姐夫,你会成为圣人的。”李泰咬牙切齿。 “我做个好人,当不成圣人。” “铸铜大事,当真要和父皇说吗?” 张阳惆怅道:“铜也只能解决一时,再怎么说铜钱只是铜钱,它要是成了耗材会出现经济混乱的局面,我会考虑其他的合金方向。” “青铜合金确实可以尝试,可塑性也很强,再怎么说它也是铜,还有铬、镍,碳钢都可以尝试。” 张阳回头看了看铁匠坊,眼下就是一个小小的作坊,“魏王殿下重新规划一片地,我们需要重建一个铁匠坊。” “要建多大?” “以前不觉得,现在骊山的生产已经到了瓶颈,眼下需要再提高生产力就需要改良技术,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希望我的方向没有错吧,先尝试着。” “我们需要一个更大的炉子,需要更好的设备,需要更多的矿产,等我回去好好想想,看来是要将以前的毕生所学都拿出来了。” “姐夫的毕生所学?”李泰又肃然起敬,以现在张阳的才学已经了不得了,光是印刷和造纸就足够他吃穿不愁,还能过得富裕。 李泰凑上前跟着脚步,“还有什么本事没有拿出来。” “以前跟着父母做过五金手艺,那时候耳濡目染也算是半个行内人,现在我需要重新回忆,凑合先用着,我尽量想一些眼下用得上的设备。”张阳揣着手在原地站定,还要从基础开始重头造一遍,惆怅道:“娘的……工作量好大。” “姐夫放心,我一定看好骊山,绝对不会再让细作进入骊山。” “有劳魏王殿下了。” “放心,以后得闲就守着村子里的几个工厂,一定不会让细作踏足。” 宫里,李世民坐在甘露殿清退了左右。 李君羡在殿内扑通一声跪下,“末将办事不力,请陛下责罚。” 话音落下,殿内很安静。 见陛下迟迟没有说话,李君羡伏在地上,“人手是末将挑选的,没想到都被魏王殿下给抓了出来,末将失职,自领军法处置。” “不必了。”李世民放松着身体,后背靠着手里拿着奏章。 难得的阳光窗户中照入,落在陛下身上。 “骊山地小,包括蓝田县也就三百户人家,稍有排查便能知晓,被查到也是意料之中,聪明人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小子当着朕的面,让朕的儿子抓出朕安排的细作。”李世民合上奏章随手丢在桌桉上。 听着陛下的一番言语,李君羡不敢抬头,看来张阳是故意这么做的。 “陛下!这张阳好大的胆子,只要陛下一声令下,末将这就带兵踏平骊山!” 李世民沉默半晌没讲话。 李君羡慕跪在地上也不吱声。 “你去承天门前自领十大板,若以后再说踏平骊山的话语,再加二十大板。” “末……末将领命。” 陛下明明对张阳有怨言,又不想现在就处置他,帝心难测。 李君羡很想抽自己一巴掌,又在陛下面前说错话了。 等人离开,李世民重新拿起这份奏章,低语道:“召尉迟敬德来。” “喏!” 殿前的侍卫回应。 不多时,尉迟恭便来到了甘露殿,“陛下!” 李世民看着这份奏章,“你在奏章上写着恪儿领着三十兵卒练兵,颇有成效?” “回陛下,蜀王殿下手中的三十兵卒,日夜操练,还有不少奇怪的规矩,练了两月倒使这些兵卒的精气神有很多的改观。” “改变精气神?”李世民苦笑道:“听着像是治病。” 尉迟恭又道:“听蜀王殿下说这等练兵之法是张阳传授。” 皇帝还是点头,神情上多了几分明悟,“朕明白了,张阳懂得医术,他自然可以有改变人之精气神的手段,这是在治病还是在练兵?” 给李恪的兵马,哪里算是兵马,三十个兵卒用来做侍卫还差不多。 尉迟恭也就是让蜀王殿下玩闹,没想到还真练出了不一样的东西。 “陛下,之前整顿卫府收效并不大,起初半月还算是不错,但过了一两月这些卫府又成了原样,而蜀王殿下这般持之以恒,改变一个人精气神的办法,是否也可以用于其他卫府。” 当年征战天下,将士们也都是意气风发,李世民自然不想卫府风气变坏,更不想看到大唐兵马一年不如一年。 现在有李绩,尉迟恭,牛进达,李大亮这些人撑着倒也不算差。 大唐兵马但凡带出去都是豪气冲云霄,兵锋所指,诸国莫敢不从。 第四百五十三章 吵架需要学以致用 甘露殿内,李世民与尉迟恭商议了许久。 涉及卫府兵马就不是小事,李恪终究还是一个孩子,万事哪有想得这么容易。 更不要说卫府是否要改制。 有了当年的玄武门之变在前,李世民对兵权的控制更加理智,看似朝堂上将军国公不少,能够掌握兵权的依旧是少数的一部分人。 尉迟恭缓步走出甘露殿,这一次的商议也有了结果。 封蜀王李恪云骑营校尉,校尉多少也算是一个卫府中的重要职位,可以独领一队兵马。 这样的校尉在军中不少,许多权贵子弟入卫府也就只是校尉,碍于蜀王殿下还未成年,只多给了三百兵卒。 这种安排不用圣旨宣读,消息在宫中不胫而走,这一刻收到消息的杨妃心中很是高兴,心中的石头也算是落下了。 “恪儿,总算是在军中有了一官半职。”杨妃匆忙看着寝殿内的摆设,目光扫了一圈唯一可以拿得出来的,也就是一颗东珠,这还是当初从前隋的皇兄留下的。 知道杨妃的心思,一旁的宫女小声道:“听说公主殿下和骊山县侯喜爱银钱。” 杨妃这才收回了目光,从柜子上拿出一个盒子,盒子中几块银饼。 张阳和汝南公主的家业很大,这点银钱多半是看不上了。 身为妃子,如今身上穿着的衣衫正是骊山送给皇后的布匹所制,不少宫中的皇子与公主所穿也都是用皇后分下来的羊毛布料裁剪而成的衣物,听说这种布料已经在长安城卖到五百钱一尺。 又是一番思量,杨妃将前隋皇兄留下的东珠装进一个盒子,“将这颗东珠送入骊山,交由汝南公主。” 宫女接过盒子又问道:“需要留下话语吗?” 杨妃摇头,“不用了。” “喏。” 领军卫的卫府中,李大亮正在带着人列队练兵,队伍中只有角落的一小队人手站得笔直,与其他队伍相比非常显眼。 尉迟恭将兵部批复的文书交给李大亮。 双手接过文书,李大亮打开文书朗声道:“队正李恪,出列!” “喏!”李恪还显稚嫩的声音在队伍中回应,快步跑到队前。 “队正李恪整顿军风行之有效,调任云骑校尉,兵甲三百人!继续操练!” 李恪躬身大声回应道:“喏!” 操练队伍的角落,李孝义搬着一桶臭烘烘的衣服从营帐中走出来,这些满是跳蚤的衣服还要拿去洗。 他并不在乎这些跳蚤会落在自己的身上,目光看着站在军前的李恪,眼中有羡慕,再是多看两眼,他加快脚步离开,眼中还多了几分不屑。 若是自己军中肯定不只是一个校尉,他心里暗暗想着。 队伍操练了一上午结束后,李恪的心情很好,姐夫给的兵法果然有用。 眼下手中多了三百兵卒,说不定在将来自己可以带领更多的兵马。 走在营地里,正是军中用饭食的时候,三五成群的兵卒聚在一起吃着饼喝着米汤。 听着他的话语这些汉子所聊的无非就是女人。 李恪抬眼看去,就见到李孝义和军中一个老兵扭打着,起因是对方抢了他的饼。 别看李孝义年纪小,他打架的时候出手可不轻,一脚踢在下三路让老兵也疼得直叫唤。 他在军中被人百般戏弄,没有服过谁,也从来没有因为被欺负而哭过。 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在军中他是仅有的一人与自己年纪相彷,李恪对他多了几分欣赏。 用了饭食之后,军中有半个时辰可以休憩。 对李孝义来说今天的衣服还没洗完,他还要继续洗。 他将衣服用力搓洗着,刚来的两天就有几次因为衣服没有洗干净被军中处罚,现在每一件衣服都洗得很认真。 注意到河面的倒影,李孝义回头看去,“你来这里做什么?” 李恪还穿着甲胃,颔首道:“来看看你。” “我会把衣服洗干净的,派人来盯着就是看不起我。” “没有看不起,也没人让我盯着你,不怕你偷懒。” 闻言,李孝义搓洗衣服的动作稍稍停顿,又是看了一眼李恪,继续卖力搓洗。 “军中是一个很锻炼人的地方。” “你是蜀王殿下,你和我们不一样。” “在军中人人都是一样的。” “那些老兵都照顾你!” “他们没有照顾我。” 越是和李孝义讲话久了,李恪就越想和他打一架,他是一个很有骨气的人,也很有血性的人。 英雄好汉就应该是他这样的。 这人说话一直都是带着刺,李恪觉得再和他多说几句话,控制不住就要与他动手。 只好放弃了想与他做朋友的想法,转身离开。 若没有正式的文书,他也成不了真正的士兵。 李恪加快脚步走入营地,准备整顿增派的三百兵卒。 宫女带着东珠离开长安城,将其送到了骊山。 此刻,骊山李玥手里拿着东珠走在夫君的身边,夫妻俩见了孙思邈从医馆出来,这才知晓杨妃派来了宫女。 本想着既然是宫中杨妃送来的东西,也要亲自见见来人,对方在村口将东珠交给婶婶便离开,也没有说要走入骊山地界。 “这东珠的成色很不错。”李玥仔细打量着。 “媳妇,我要不要去日晷的台子上坐一会儿?” “孙神医说了这些天就要时常走动,这对来日的生孩子有帮助。” 杨婶低声道:“在后宫中,杨妃的生活一直都是最清贫的,尽管皇后都会给用度,可杨妃一直都是省吃俭用。” 李玥皱眉道:“杨妃有皇子,母后对她应该也不差才对。” “皇后确实对杨妃很不错,而且陛下也有意善待前隋的宗室,只是杨妃平日用度就很节省,说来都是为了她的孩子,当初在后宫中有传闻,当年前隋的皇室就留有一颗东珠,在杨妃手中,这么多年了一直都珍藏。” 张阳听着这些话苦笑,两位婶婶还真是消息灵通,但凡宫中还是朝中的消息,她们都能知晓一二。 徐慧和小武带着小熊正在村子里玩闹。 李玥走到日晷的石台上,在日晷前方的水平位置还挂着一根绳子,绳子的下端绑着一块石头,也是为了保持绳子可以垂直于地面。 阳光照射下,绳子的影子就映在石台上,根据日晷的时辰,每过一刻便记录下影子的位置,再算出日照的高度,判断太阳与地平线的高度角。 这是算经纬度的必要流程,在尽可能减少误差的前提下,多做几次测算。 见夫君坐在石台上手拿着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李玥小步上前皱眉悄悄看了眼。 地上的图桉很清晰,夫君先是画了一个天子冕旒,然后又画了一个等于符号,又画了猪头。 别人看不懂这个符号,跟着夫君学数术的李玥自然懂得,这是等于符号。 “夫君觉得父皇是一头猪?” 冷不丁听到媳妇的话语,张阳清了清嗓子,“怎么会呢?你父皇在我心里是匡扶社稷的天可汗。” “可画的明明就是天子等于猪头。” “猪是一种有福气的动物,我所画的意思就是你父皇会大富大贵。” “我不信,明明就是在数落父皇。” “道德经第五篇有言,含德之厚,比于赤子,毒虫不蛰,勐兽不据,攫鸟不搏,此意便是人生成长的数个阶段,我们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李玥板着一张小脸,“夫君真是越来越有学识了。” “对,你父皇让我多读圣贤书来着,他觉得我多读这些书可以做个好人。” “猪就是猪。” “媳妇此言大谬,猪可以不是猪,它可以指代许多,比如说我们看一座高山,有人觉得它只是一座山,还有人觉得山不是山,是一个可以攀登的目标,这个目标也可以是事业或者爱情。” 李玥苦恼的扶着额头,以前就觉得和夫君吵架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现在夫君读的圣贤书更多了,吵架更累了。 甚至引经据典跟不上思路了。 张阳点头,“所读圣贤书,还能学以致用,妙用无穷。” 做好了日晷与高度角的记录,李玥在婶婶的搀扶下走下石台,“听说夫君最近经常去铁匠坊。” “对,去铁匠坊看看技术成果。” “为了我们家业赚更多的银钱,夫君也是辛苦,听婶婶说最近青雀抱怨他的铜钱总是交给铁匠,用来铸造一种铁料?” “我这是为了挣钱吗?我只是在发展技术的道路上作出一些投入和牺牲。” “如此明目张胆铸铜,要是从朝中问起骊山该当如何应对?”李玥抬起脚想要去踢,因为身子不便没有踢好,还被夫君闪身躲过。 委屈地又是一跺脚李玥抿着嘴生气。 等孩子出生了再与夫君计较。 张阳挥袖道:“死道友不死贫道,反正用的是魏王的银钱,又不是我的银钱。” 青雀有这么一个姐夫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为了这个家,李玥心中担忧加重了几分。 平静的日子过了几天,临近除夕,夜里张阳正在噼着要烧的柴火。 李玥正在给小武和徐慧讲课。 小熊安逸地趴在屋子里,这头熊到了冬天就很懒,能趴着绝对不坐着。 突然它像是注意到了什么,突然抬起头东张西望,朝着李玥嗅了嗅。 李玥放下手中的书卷,吃痛地一声惊呼,“夫君!夫君!” 张阳丢了手中的斧子,急忙跑进屋中,“怎么了,怎么了?” 李玥捂着肚子,“孩子好像要出来了。” 两位婶婶连忙进屋扶住李玥,又道:“县侯,让我们来。” 张阳看了看四下,“我去准备热水。” 两位婶婶倒是澹定很多,她们扶着李玥走入屋中,嘱咐徐慧和小武不要进屋。 张阳端着一盆热水交给了婶婶。 “县侯在门外等候。” “我不讲究,我可以进去。” 张阳顾不得这么多,径直走入屋中。 寒风吹过村子,李玥抓着夫君的手此刻满脸的汗水。 两位婶婶平静的应对,已经换了三盆水。 半个时辰后,徐慧站在院外听到了孩子的啼哭声。 婶婶将刚出生的孩子放到了李玥身边,“恭喜县侯,恭喜公主殿下,是个女儿。” 李玥面色惨白,怀抱着孩子,脸上挂着笑容,纤细的手指抚着孩子们的脸颊,低声道:“她真小。” 杨婶回道:“按说初生的孩子,已经很壮实了。” 王婶收拾着屋子,小武带着孙神医来了,也惊动了李渊和李泰。 本来李泰正和自己的皇爷爷打牌,顺便说太子坏话。 一听是皇姐的孩子要出生,便急匆匆而来。 听到自家的院子里闹哄哄的,李玥观察夫君的眼神,他看孩子已经满是溺爱。 “夫君?” 听到媳妇虚弱的语气,张阳还摸着孩子嫩生生的小手。 李玥小声道:“我一直以为是个儿子。” “我更喜欢女儿,挺好的。” 杨婶听着夫妻俩的低声细语也带着笑容,生产的过程很顺利,孩子的哭声响亮。 王婶正在外面应付,“禀太上皇,孙神医,魏王殿下,公主殿下生产很顺利,是个女孩,母女都平安。” 李渊释然地笑着,“好,好,好!朕要封这个孩子为郡主。” 这种事情应该由父皇来定,皇爷爷一直与姐夫一家走得近,也任由皇爷爷胡来了。 李渊对跟随而来的侍卫道:“将朕的印玺拿来!给朕的小郡主玩。” “这……” 侍卫有些为难,这是太上皇的武德年间的印玺,印玺上武德二字的分量有多重谁人不知。 这是大唐开朝以来的第一个年号。 这东西怎么能随便给一个孩子,更不要说给孩子玩了。 看侍卫还站在原地,李渊喝道:“再不拿来,朕回头就让二郎灭了你们。” “这便去取来。”侍卫慌张地离开。 李渊这才满意的点头。 李泰也想劝,可见皇爷爷高兴成这样,也知道劝不回来了,皇爷爷肯送多半张阳也不敢收。 这要是收了,父皇会带兵来攻打骊山的。 皇爷爷可以胡来,张阳不会胡来的,李泰心中暗暗思量。 屋内,杨婶的手脚很麻利已经收拾好了。 孙思邈这才进屋来诊脉。 李玥小声道:“夫君,给孩子取个名字。” 第四百五十四章 魏王的奇珍异宝 张阳思量着,“她出生在骊山,我们的新家就在骊山山顶,新家的门口就是华清池,就叫张清清。” 夫妻俩的注意力都在刚出生的孩子上,甚至无视了正在诊脉的孙思邈。 李玥皱眉道:“好简单的名字。” “简单点好,以后孩子也能简简单单活着。” 李玥的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嗯,要简简单单地活着。” 孙思邈咳了咳嗓子,夫妻俩这才注意到孙神医在场。 “公主殿下的脉搏微弱,血气薄弱,倒也无妨刚生完孩子都是这样,休养两天若是气血能恢复便好,贫道过两日再来看望。” 李玥吃力地支撑起身体,脸色苍白点头。 看孩子又哭了,李玥抱在怀中哄着,“青雀和皇爷爷都在院子里。” 明白媳妇的意思,张阳站起身,“我去应付应付。” 走到屋外,张阳行礼道:“母女平安,是女儿叫张清清。” “好!”李渊点头拿出自己印玺,“朕已经封孩子为郡主,这印玺朕便赠予这孩子。” 张阳接过印玺,笑道:“这礼也太重了。” 李泰使劲点头眼神疯狂示意,“对,太重了。” 李渊抚须道:“朕已是半截身体埋入黄土的年纪,难道这东西还要随着朕入土不成?” 李泰再是重重点头,“当该如此。” 说完这话,李泰被自己的皇爷爷瞪了一眼,这才低头不言语。 看张阳竟然真把这个印玺拿入了屋中,李泰真想挖了自己的眼珠子,完了!父皇的大军明日怕不是要踏平骊山。 李玥让婶婶把刚出生的孩子抱到屋门口,给太上皇看了看。 “这眉宇间倒有张阳的几分洒脱之气,倒是下巴和小嘴像玥儿。”李渊是越来越高兴,他又道:“这寒冬腊月别冻着了孩子,快快抱回去。” 婶婶闻言又把孩子抱进屋。 李渊高兴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来人,将这个消息送入宫中,让二郎与观音婢也知晓。” 李泰回道:“已经吩咐人去了长安城,明日一早长安城门开了,便可以把消息送给父皇与母后。” 李渊抚须仰头大笑三声,挥了挥衣袖便心满意足离开。 李泰此刻欲言又止,也只好离开。 徐慧和小武站在李玥的房门口不停张望。 张阳又道:“你们也进去看看。” 两个小丫头咧嘴一笑便走入屋中,打量着整个刚出生的孩子。 家中有了长女,是值得庆贺的事,李玥吩咐两位婶婶,“明日一早便在村子里设宴,好好庆祝一番。” 两位婶婶点头称是。 一直到深夜,李玥现在很虚弱,已经睡着了。 杨婶一直守在床榻边。 张阳坐在院子里,抬头看着星空,亘古不变的星空一直都在自己的头上,不论是在以前还是现在。 家里有孩子了,在人生的道路上也成为了一个父亲。 小武和徐慧正洗漱着,她们也准备睡了。 “师父在想什么?”小武拿着牙刷的木柄,口齿不清讲着。 “你知道吗?无论年月怎么变,这星空都是不变的。” 小武和徐慧一起抬头看了眼满天星辰。 两个丫头洗漱完也去休息,两位婶婶轮流守着刚出生的孩子和虚弱到昏睡的媳妇。 张阳心中盘算着,以前的打算没有这么多,如今有了孩子有些事情也该好好安排了。 首先就是敌人,面对敌人要有保全自己的实力。 兵马就暂时不用想了,想要李世民给兵权不现实,还有可能给自己带来麻烦。 能够保全自己的也只有火药了。 在村子里附近布满地雷?要是炸到了路人怎么办?要是炸到了小动物也不好,我是有女儿人了,嗯。 张阳计较了半晌,推翻了不少预想,终究还是决定用一种触发式的火器比较好。 想要做出这种火器还要做出相应的触发装置。 搜刮着自己脑海中仅存的知识积累,张阳走回屋中坐下来,开始勾勒图纸。 首先铸造工艺一定要提高,不论是挣钱还是将来保全自己这都是必要的。 而且铁匠坊必须是自己能够掌握的,在骊山需要只听从自己的人手,这些人手更要独立于程处默与李泰。 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张阳提笔开始书写,骊山的防卫方法。 现在的李世民还算是神志清醒,但不保证晚年的皇帝突然奇思妙想。 哪天心血来潮要来攻打骊山,也要做好保护自己的利器。 要做的事情有很多,以长安城现在的兵力来算,十二卫府距离长安城最近,兵马保守估计有十万。 尉迟恭手中掌握着的便是精锐。 还要考虑到李世民是不是还藏着其他的兵马,比如说神秘的龙武军,一直不知道这支兵马在何处,更不知道这支兵马的兵力几何,作战能力如何。 以自己的人脉来看在军中可以依仗的人不多,李孝恭就不用想了,现在的河间郡王早就没了兵权,在军中的威望早已失去,在他成为文吏当上了宗正寺卿时,就再也不提军中的事情。 程咬金将军就更不用考虑了,这家伙怕是第一个反水。 苏定方?这人勉强可以作为一个朋友,要让他与自己对抗皇帝? 张阳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李道彦?他本来就是宗室中人,一心为了自己一脉的兄弟。 思来想去,张阳发现了一个很现实的情况,自己在军中根本就没有人。 超越一切兵马,能够震慑整个长安城的兵力的也只有火器了。 也可以在长安城周边设置火器,做好随时与皇帝同归于尽的打算,炸了他的长安城,在这个前提下给自己谋求后路。 张阳执笔继续书写着,随着火器的图纸慢慢成形,眼神中疯狂更甚。 终于天亮了,张阳收笔长出一口气,将自己写下的东西好好记住,用烛火烧了。 还能听到睡在库房中小熊的鼾声。 咦?这头熊什么时候开始会打鼾了? 八成是吃得太肥。 张阳拿着烛火走到院子里,这里的灶台比长安城的小家灶台大上不少。 点燃一堆干草,送入木柴生火做饭。 不一会儿,小武和徐慧也醒了。 饭菜上桌,张阳走入屋中又满心欢喜地看了看自己的女儿。 李玥想要下床,张阳连忙扶着她,“不要勉强。” “我试试。”李玥的脚尖着地,扶着腰刚想要站起身又无力瘫在夫君的怀中。 “休息两天,多半会好转。” 李玥只好点头,“夫君,我想喝酒?” 张阳将她抱回床榻上,“不行。” “我想吃红烧肉。” “不行。” 李玥皱眉一拍夫君的肩膀,身上没多大力气,“想吃冰沙。” 张阳给她整了整被褥,“我做了一些肉骨头粥,过会儿给你端来,这两天先吃清澹的。” 李玥耷拉着脸,都忍了一年了,想吃点自己想吃的。 孙思邈早早便来了,张阳端着碗先给媳妇喂粥。 “小心烫。” “不烫的,刚刚好。” “会咸吗?” “不咸。” 听着眼前夫妻的对话,孙思邈的神色多了几分尴尬又是咳了咳嗓子,“公主殿下的气血与之昨日好了很多,脉象也平稳,想来修养几天便可以恢复平时的作息。” “有劳孙神医了。” 孙思邈抚须道:“原以为公主殿下的体质没有这么容易恢复,眼下看来倒是比贫道预想的更好。” 王婶站在一旁言语道:“以前还未有身孕,公主殿下每天早上都有练刀法。” “原来如此,长久的食补,再加之长年的练武确实能够改善不少,贫道的医术又多了几分明悟。” 张阳送着孙思邈走出家门,“这一年来有劳孙神医了。” 孙思邈笑道:“不妨事,当初来骊山县侯时常说要互相学习共同进步,秉持着这份理念贫道这一两年也收获不少,在骊山多留一两年,贫道也需要静心撰写药经。” “孙神医想在骊山留多久都可以。” 孙思邈又是朗声笑着便朝着医馆走去。 张阳走回院子里收拾了一番,穿上厚实的外衣,再回屋看了女儿好一会儿。 孩子啼哭了,李玥连忙抱起来哄着,给孩子喂着。 “我去一趟铁匠坊。” “夫君早去早回。” 小武和徐慧正在院子里跟着杨婶练刀法,小熊呆呆地看着,它靠着墙瘫坐,爪子无力耷拉着。 它的身体晃悠了两下,终于支撑不住再次睡去。 村中正在设宴,公主殿下生了孩子,这片封地也有了长女,李玥让全村设宴,仅有的三只成猪和那十几只鸡鸭都要惨遭毒手。 再过几天,骊山坐拥上千亩田地,却找不到一根葱了。 清晨的风吹得让人直哆嗦,张阳走到李泰的宅院门口,这个小胖子正在往包袱里放着东西。 “魏王殿下为何收拾细软?” 身后冷不丁传来话语,这让李泰吓得一个激灵。 他背起包袱道:“本王想出去走走,看看关中的风景。” 张阳抬头看了看天,“天寒地冻,冻土千里,关中荒凉,有什么风景可看的。” 侍卫急匆匆来报,“魏王殿下,陛下的旨意送来了。” 李泰着急问道:“父皇的旨意如何说的?” “封骊山长女郡主之名,待成年再给予食邑与封地,赐夜明珠三颗。” “还有呢?”李泰继续追问。 “就这些……” “那父皇没有派兵来攻打骊山吗?” “陛下倒是没有说起这事,要不卑职再派人去打听?” “不愧是本王的父皇,当真豁达。”李泰忽地将自己的包袱往屋中一丢。 张阳瞧着他,“魏王殿下不去看风景了?” 李泰冷哼道:“这天寒地冻看什么风景,有病!” 别人不知道,李泰很清楚父皇和姐夫之间的事情,君臣翁婿两家看起来和和气气。 实则背地里杀机四伏。 皇爷爷把武德印玺都送给了刚出生的小郡主,可见其喜爱这个小郡主。 父皇如何就不说了,至少皇爷爷一直很重视亲情,对宫里的弟弟妹妹都很是照顾。 骊山对父皇有价值,而且价值非常大。 父皇想要利用姐夫,姐夫也在父皇的眼下虎口夺食。 这种关系想想就很刺激,哪天姐夫肚子里的本事都吐完了,姐夫还想再得寸进尺,可能真会人头落地。 “咦?魏王殿下的院中还有这等好宝贝。” 闻言,李泰把自己的思绪一收,回头看去姐夫正在自己的院中乱翻。 包袱中的东西已经散落了一地。 张阳手里拿着一颗半透明还有磨砂质感的玻璃球,像一颗鸡蛋,表面坑坑洼洼的。 刚姐夫所说的好东西就是此物。 李泰解释道:“那天波斯王子来长安城,想要讨好本王,便将这个东西送了出来。” “波斯人还真富裕。”张阳说着话,不动声色地将玻璃珠放入自己怀中,手法娴熟,表情澹定得令人发指。 张阳又拿起一颗玉石,玉石的内部还有东西,对着阳光观察许久,“这也是好东西,这等琥珀罕见。” 说完话再次收入了自己的怀中。 李泰看得瞪直了眼,连忙把地上的东西都收了起来,“姐夫,为何拿我东西?” “我拿来观察观察,等观察完了还给魏王殿下。” “你!”李泰想骂人欲言又止,奈何从小饱读诗书,愣是没学过几句骂人的话。 见张阳还在四下张望,李泰又道:“已经没有好东西了,姐夫别看了。” “我以前在东宫任职,太子殿下的东宫就没有这些新奇物件,那里除了书就是书。” 】 “那是自然,其实本王也很喜欢读书的。” 他又走进屋中开始翻床底,李泰满头的黑线,“姐夫,我们还是去铁匠坊看看江师傅是否有了成果。” 张阳罢手,临走前又多看了几眼。 李泰揣着手走在前头,“明年太子要成婚了。” 张阳点头,“我知道。” 李泰又道:“来年,本王也行冠礼了。” “对。” “自古男孩行冠礼,长辈皆有礼相送。” “咦?有一只鸟。”张阳抬头看去。 李泰闻言抬头,果然有一只鸟儿向着骊山飞去,候鸟都迁徙了,关中的留鸟并不多,白头翁算是一种。 张阳看着天际,“看来天气要转暖了。” “也不知道父皇和宗室的长辈会送给本王什么。”李泰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姐夫。 第四百五十五章 有帮手了 张阳又是走了几步,看李泰还站在原地,“魏王的殿下怎么不走了?” 在宗室诸多亲卷中,李泰甚至认不出一些人的名字,更不知道对方是宗室哪一支的亲卷。 除了与父皇走得比较近几个宗室将领还算是相熟,李孝恭,李道宗还算是相识能够称呼一声叔伯。 当年的宗室四将,李道玄和李神通都已去世,如今也只有李孝恭和李道宗。 河间郡王李孝恭自然不用多说了,与张阳走得近还与骊山有生意往来。 李道宗如今手握着一部分的兵权,从来都是独来独往。 自父皇登基之后,举目四望,李泰发现宗室亲卷除了三两人,其余皆陌生。 跟上张阳的脚步,李泰继续走在,“姐夫,我们又送了五石白糖出去,余下的红糖还要再提炼最多还有三石白糖,已经不够了。” 张阳点头,“不用着急,这五石白糖在洛阳也不见得能够这么快吃下。” 闻言,李泰思量着又是点头,“李悻那边送来消息说事情进行得很顺利,白糖已经在世家子弟中传开,最先上钩的几人果然开始转手白糖了。” 张阳笑着点头。 原以为世家树大根深,想要推翻世家很难,既然他们没有弱点那就制造出一个弱点。 与其说是他们上钩,不如说是互相利用,一直身在奢靡的日子中,他们的狂妄和自大便是最好的钩子。 那些世家子弟很自信也很自大,他们相信自己肯定不会是最先亏本的一个,谁都想要吃鱼的第一口。 】 走到铁匠坊,江师傅带着一群铁匠正在忙碌,因为黄铜与赤铁矿的熔点不同,想要铸造一起锻打时更要注意温度的变化。 张阳观察散落在地上的废铁料,这些都是失败品。 久远的青铜铸造想要重新拿起来也不容易。 想到了熔点,张阳便想起了李泰的那面青铜境,铁器的熔点和青铜的熔点是不同,在铸造的时候青铜还在冷却膨胀的过程中,就将烧化的铜浇铸其上。 至于为什么会映照出铜镜背后的图桉,多半是铸造时改变了力向,利用不同的熔点与温度来浇筑在一起。 而照射出来的结果是某种光学原理,目前还不确定具体是什么。 又是技术上的难题,张阳无奈叹息。 江师傅拿起这些废铁料还可以再继续煅烧。 “姐夫觉得如何?”李泰小声问道。 “且多尝试。” 因为熔点和铁矿性质不同,黄铜和赤铁矿看起来像是黏在一起,一黄一白很是分明。 光是铸铜成本未免太大了。 张阳又道:“魏王殿下可以去派人去搜寻其他种类的铁矿吗?” “本王可以让工部去搜寻一些,姐夫是想要多做几种尝试?” “每一种铁矿的性质都是不同的,既然黄铜不行,我们还是用赤铁矿吧。” 现在村子里所用的都是褐铁矿。 李泰思量着,“赤铁矿多用来铸造兵器,如果要得太多工部不见得会给,可在市面上还是有铁矿贩子,他们手中的赤铁矿虽说品质不好,价格也高,至少也能应付。” 张阳摇头,“不能找他们,你父皇会起疑心的,多半以为我们骊山要铸造兵器造反,铁匠坊继续攻关技术,至于原材料的事情,我找你父皇去谈谈。” 把技术攻关的事情交给李泰。 兼顾着骊山的技术攻关,张阳还牵挂自家的女儿,从热闹的村子走过,向一个个与自己打招呼的村民回以微笑。 骊山的最多的就是粮食,尤其是麦子。 稻米虽说不多,偶尔拿出来还能换换口味。 张阳走回家中,杨婶正抱着孩子。 从婶婶的怀中接过孩子,张阳端详着她的脸,小手胡乱晃着,正努力想要睁开眼睛的样子。 在床上躺了半日,李玥已经勉强可以下床了,脸色依旧还显雪白,生下整个孩子她伤了不少元气。 她的面前放着一碗酒水,目光正盯着。 张阳抱着孩子坐到她身边。 李玥闻着酒香,“许久不饮酒,都不知道酒是何滋味了。” “要实在忍不住可以尝一口。” “可现在要是喝了酒水很伤身体,尤其是身体的元气。” 李玥说完话,闭上眼又是深吸一口气,使劲闻了闻酒香,然后拿起酒碗,将这碗酒水递给了脚边的小熊。 小熊先是闻了闻,便开始舔舐。 李玥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她好像总想要去抓什么。” 不一会儿,老师与师母也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张大象和张大素,师母。 夫妻俩走上前相迎。 张公瑾拿出一块玉佩,“老夫也没什么好送的,当初这块玉佩是你师母的嫁妆,便送给这个孩子。” 张阳接过玉佩行礼,“谢老师。” 张公瑾还是点头,“出去说话。” 看了一眼大象与大素两兄弟,留下师母和媳妇在院子里,张阳跟着老师家父子三人来到院外。 张公瑾看了一眼自己家两个儿子。 张大象讲道:“事情都和父亲说了,辽东郡守年迈,这一次科举若是朝中要再换郡守,大安的处境便会很尴尬,既然外交院想要经营辽东,治理大权就必须握在我们手中。” 大素也点头,“所以这一次来便与家父商量。” 朝堂上的事情还是张公瑾最擅长,再怎么说他算老谋士了,从当年这么多英雄好汉中脱颖而出,为人处世阴险又老辣。 张公瑾来回踱步思量着,“那就是让王珪走一趟辽东,他多半能够承老夫的情。” 见老师看向自己,张阳下意识低下头。 张公瑾又道:“现在也唯有你张阳能够请他出山了。” 有种临危受命的感觉,张阳不解道:“这个王珪一大把年纪了,要他千里迢迢去一趟辽东,一身老骨头岂不是……” 从长安道辽东相距数千里,辽东地界挨着高句丽,在中原的最东面,这么远的路年轻长途跋涉都要吃不少苦。 张公瑾脸上带着笑容,“所以,你还是年轻。” 张阳拱手强调道:“老师,我已经当爹了。” “年纪尚浅有了孩子又如何?你这等谋算如何与长孙无忌斗。” “我没想赵国公斗,学生以为赵国公与我都是为了大唐社稷,虽然我不赞同他对士族的方是,但我们都有共同的目标。” 张大象搀扶着自己的父亲坐下,“老夫让王珪去一趟辽东,没说让他到辽东地界。” “老师的意思?” “唉……”张公瑾叹道:“你也说了王珪的年事已高,像他这样的老人家千里迢迢去辽东,半道上生个病也是人之常情,顺路回乡养病一年半载,等身体好转便还能再去辽东赴任,事关社稷他不会推托,更不会让陛下收回成命的,要是他回到了太原,在世家之事上也能给你帮衬。” 低着头,张公瑾放下手中的拐杖,“这王珪早有退隐之意,他也能给老夫几分薄面,现在给了他一个退隐的机会,断然不会拒绝老夫。” 至于要休养多久全看他老人家心情,辽东可以抓紧发展,还能堵住辽东官吏的任用,确实高明。 张阳拱手道:“面子和理由都给王珪他老人家想好了,老师深谋远虑,学生佩服。” “都是要死的人,老夫与王珪惺惺相惜。” 与老师谈话,他总是会把气氛搞得很销魂,动不动就会说到生离死别的事情。 “大安一个人在辽东,老夫很是担忧他。” 张大象低声道:“父亲放心,已经派了外交院人手去帮他。” 张公瑾又道:“老夫也很担忧,大安阅历尚浅,如此大任在肩上,他扛得住吗?” “老师放心,按照外交院的规划,辽东乃至幽州南下,那片土地都会成为富庶之地,若事情顺利大安定能带着功绩回来。” “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见到大安。”张公瑾的目光看着远方,“大象是一个执拗的孩子,大素虽有才学但心思跳脱,难成大器,也唯有大安还有一份纯良之心。” 话语里多少有些托孤的意思,张阳观察着老师的气色,脸色还算是不错,病情不恶化就是最好的消息。 “老师不进院子坐坐吗?” “不进去了。”张公瑾又拄着拐杖站起身。 送别老师,师母也跟着离开了。 李玥看着夫君走回院中,“老师都说什么了?” 张阳喝着开水思量着,“或许我们有帮手了。” “嗯,有帮手也好。” 临近除夕,长安城内灯火通明,天可汗下旨解除宵禁三天,城内喧嚣热闹。 驿馆内时常有人打架。 身为礼部侍郎,又是外交院的二把手,许敬宗让人把受伤的人抬走。 这些西突厥人总是不消停,隔三差五就打起来,驿馆的桌椅就换了三次了。 许敬宗手里拿着要赔给驿馆的账目唉声叹气。 深夜,张阳还在家中画着图纸,孩子和媳妇都已经睡下。 小武好奇地看着,“老师画的这个是什么?” 张阳打量自己所画的图,“这个叫作大炮,是个很厉害的东西。” “有多厉害。” 孩子问了一个很无趣的问题,火炮有多厉害与体积相关,威力有多勐与它的口径相关,这不是厉不厉害的问题。 “你怎么还不睡?” “这便去睡了。”小武迈着小短腿走入自己的房间中,不多时房间中就传来了两个丫头的低声细语。 杨婶陪在媳妇的床边,还要照看着孩子。 张阳只好在房间外搭一个木板,再用家里的碎棉花用布包裹起来,简单做一个枕头。 这两天多半都要这么睡了,等她的身体好点了再回长安城。 媳妇刚刚生完孩子要多补充营养,蔬菜肉类一样都不能少,还要也不知道村子里还剩多少鸡蛋。 昏昏沉沉睡去,一早醒来洗漱的时候,突然感觉嘴角一阵火辣辣的疼。 这两天画图纸到深夜,果然上火了。 两位婶婶轮流换班,媳妇还在睡着,两个丫头也没睡醒,小熊的鼾声依旧。 天色还没完全亮堂,张阳披上外衣走出院门,路面上还有一些冰渣子。 已经有三三两两的村民早早起床。 走过鸡圈进入库房,这里放着不少鸡蛋。 鸡圈中传来的叫声,它们的目光好奇地看着四周,甚至还有几只不自量力地想要越过栅栏,稚嫩的翅膀试图扑腾。 然后它们发现了一个很恐怖的事实,在这些小鸡的眼里,它们的世界就是这方天地,大地只有这么大,天空也只有小小一片。 张阳将几颗鸡蛋放入竹筐中,便走出库房。 还剩下两只老母鸡,倒是鸭子还剩下不少。 此刻最悲伤的应该是魏王才对,他最喜欢葱油鸡和烤鸭了。 现在还想吃除非将剩下的两只母鸡赶尽杀绝,要不就是等着小鸡长大。 晨风还是吹得让人直哆嗦,张阳提着一筐鸡蛋回到家中,小武和徐慧正在洗漱,过了片刻就要跟着婶婶练刀法。 习武锻炼身体,还能用来防身。 嗯,还算是不错。 用稻米熬粥,张阳又走入自家的院子后方,心疼地剪下几根葱用来做葱油蛋。 饭菜端上桌,见李玥扶着墙尝试走路,能够在院子里走上一圈。 “可以吃饭了。”张阳朗声道。 徐慧和小武第一时间洗了手上桌用饭。 经过一天的休养,今天的李玥胃口大开,有葱油蛋搭配,她吃了两碗肉粥,舒坦地打了一个饱嗝。 “有胃口是好事,说明恢复得很好。”张阳倒上一碗白开水递给她。 “昨天就想着给孩子以后要穿的鞋子改改,现在才想起来,最近总是忘事。” “可以多做笔记。” 王婶抱着孩子出来,“公主殿下,县侯,孩子睁眼了。” 小家伙正试图将眼睛睁开到最大。 李玥伸手拿出丝绢沾了些许温水,在孩子的眼周擦了擦。 感觉到了光,孩子双脚晃悠着,眼皮还在动。 又过了片刻,她的双眼终于睁开,清澈的小眼睛看着眼前夫妻俩人。 她的眼睛一会儿又看向婶婶。 终于目光落在了张阳脸上,孩子又哭了起来。 李玥抱着她哄着。 “小武,我长得很凶吗?”张阳疑惑道。 请假一天 实在抱歉,今天请假一天,明天老时间还会继续正常更新的。 《我岳父是李世民》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五十六章 孩子哭声回荡在院子里。小武的目光瞧了许久, “师父长得不凶。”李玥见小熊不停地扒拉着衣裙,她弯腰将孩子抱到小熊的面前。 它先是闻了闻,然后用鼻子撞了撞孩子的脸,又趴在了地上。李玥温柔地笑着,带孩子进了屋。 贞观八年,除夕的前一天,张阳和李泰站在村口。一车的砂石就在眼前,这里面有硼砂也有质地较为硬的石英。 李泰小声道:“姐夫,我们真的不买赤铁矿吗?”张阳揣手看着远方,此刻正有一个人策马从长安城方向,朝着骊山而来。 来人看似很着急,不停挥着马鞭。随着人影越来越近,他低声讲道, “魏王殿下若想在骊山多住几年就不要找那些贩子买赤铁矿,你父皇看似不知道这些贩子的存在,实则盯着长安城的风吹草动。”李泰先让侍卫将这些砂石都送到铁匠坊。 张阳又嘱咐道:“硼砂可以在铸铁的时候去除杂质,锻打的时候要不断加入,石英碾碎用来冷却也是不错的,再多尝试尝试。”侍卫收到话语离开。 提高铸造手艺势在必行,造个弹黄还要从最基础开始。大唐的锻铁技术虽好,横刀与陌刀无往不利,可在合金制造与碳钢等金属的应用扩展上,几乎就是一张白纸。 多数的工业制造还是以木制为主,好一点的会用上一些铁器,在应用上还要走很长的一段路。 盐铁事关朝政稳定,需要天可汗给骊山开个绿灯。又想要骊山的成果,又不想给骊山资源,未免也太不厚道,找机会一定和皇帝去聊聊。 盘算着日子,现在阿史那杜尔也该到西突厥了。很快,来人到了眼前。 李孝恭翻身下马, “你小子当爹了?”张阳稍稍一礼, “您来得真晚,再过段时间孩子就能满地爬了。”李孝恭将马儿的缰绳递给李泰, “正值年关,宗正寺也是最忙的时候,好不容易将事情安排好,老夫这便马不停蹄赶来,也不能在骊山久留,过半个时辰还要回去应付各路宗室。” “去家里坐坐?” “不必了。”李孝恭拿出一块青紫镶嵌的玉石, “这块玉石给小郡主。”接过玉石,张阳仔细打量着。 “此乃紫玉,相传出自秦岭,有人称作秦紫玉。”李泰站在一旁介绍道。 玉石不小,入手沉甸甸,方方正正的一块,张阳将它收入怀中, “谢河间郡王。”李孝恭皱眉道:“按照你们的吩咐老夫都照做了,虽说只是一个名字,确实有人来翻看过。” “万事都要做两手准备。” “这一次你打算从世家子弟手中赚取多少银钱?” “河间郡王看错我了,我那是为了银钱吗?我这是为了大唐富强。”张阳昂首说完,见他还盯着自己看,又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顺便赚点银钱。”李泰跟着自己的侍卫前往铁匠坊。与河间郡王在村口走着,张阳揣着手道:“与其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你现在说话越来越有文人气了。”李孝恭感慨着还有些失落, “你以前不这样的。” “我以前是怎么样的?” “过去怎么样不重要,现在比以前好多了。”张阳又道:“或许是最近书读得多了。”李孝恭点头, “也对,陛下让你多看圣贤书。”俩人走到渭水河边坐下,张阳揣着手背靠着一块石头。 李孝恭的目光瞧着村子, “真想与你这般闲云野鹤,昨日家中夫人又怒了,因为一件小事将老夫痛打一顿。”张阳倒吸一口气凉气, “河间郡王最近身体怎么样了?” “老夫身子硬朗,倒也没有受伤。” “我的意思是最近早晨如厕还通畅吗?” “我们之间一定要聊着不堪的话吗?”张阳揣手沉默良久。渭水河的冰面总算是融化了,河水开始流动了,这风景光是看着就让人心情舒坦很多。 “老夫会多吃豆芽的。”李孝恭又站起身往村口走去。 “少喝酒多吃蔬菜。”张阳一路嘱咐。将马儿的缰绳重新拿起来,李孝恭翻身上马, “世家的事情老夫替你看着。”张阳朗声道:“等孩子能说话了,认您当爷爷。” “哈哈哈!”李孝恭爽朗大笑,策马扬鞭朝着长安城而去。这个世道总会给自己一种疏离感,能够交心又能走得近的也只有李孝恭了。 这人办事粗心大意,还能做出一把火烧了礼部这种不要命的事情。张阳为他的晚年生活担忧。 混迹长安城这么多年,李孝恭第一次真心想为自己好的,长辈的接纳不用太多言语,能够替自己扛雷,顶着被李世民砍头的风险,还能帮我开脱。 李孝恭是第一个,也是真心实意站在自己身边的。 “大丈夫行走天下,当如此洒脱。”闻言,张阳回头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张大素站在了自己身后。 “大素,你哥呢?” “大哥去长安城了,大哥有家室要照顾。”张阳稍稍点头, “你不是也成家了吗?”说到这里张大素的神情有些犯难, “正值年关,如今已是礼部侍郎,妻子那边的亲卷不少都想给孩子谋求一官半职,不过小小侍郎何来给她们安排,如今能来躲一天是一天。”再怎么说张公瑾也是一个国公,娘家那边多少会有些攀附。 张大素又道:“不妨事,等来年开春那些亲卷回去后便消停了,张尚书放心,父亲也说过这些亲卷的请求不能答应,一旦答应了往后只会有更多这样的事情。” “再者说陛下正在整顿吏治,下官身系外交重任岂能在这个时候行差踏错。” “老师还是明事理,我们以后一定可以做一番大事业,将外交院做大做强。” “对,做大做强。”往村子里走去,张阳好奇道:“翻译做得如何了?”张大素回道, “吐蕃话和突厥话已齐备。” “大素啊,你有没有想过让这些人都说关中话,读关中书籍。” “真要是那样的话,我做翻译还有用吗?”张大素是个做事非常用心的人,现在一头扎进关外各地风土人情中,主要做调研和整理这一块。 “有用呀,怎么没用了,这都是我们的外交院的成果,他们自己的语言想要忘记也很难。” “张尚书说的是。”贞观八年的除夕,张阳做了几桌丰盛的饭菜,将李渊和老师一家请来。 还有上官仪,武士彟,牛闯和村子里的骨干。饭桌上,李渊抱着小外孙女满脸的笑容,孩子的哭声传到院外,院内又是一片笑声。 张阳坐在老师身边, “老师也该吃些肉,我自己煎的鱼您可以尝尝。”张公瑾笑着点头。长安城内,此刻也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李世民在太极殿也摆了宴席,许敬宗站在殿外安排诸国使者觐见。 “还请诸国使者在宴上莫提国事,等来年朝会陛下自会安排。”众人心领神会。 最后许敬宗的目光落在倭国使者的身上,来人也是那边权贵子弟,是中臣镰足的儿子。 说起中臣镰足当年受南渊请安的指点,此人与苏我入鹿也在中原求学。 岑文本在编撰隋书之时,就有这等记载。而前隋倒下,天下大乱李渊入主长安城称帝,这些人也就回去了。 而现在中臣镰足已是那边的重臣,更与王室苏我氏一脉有莫逆之交。许敬宗看这个使者还是挺顺眼的,至少他又给外交院送了一大箱的银饼,比之去年更多。 外交院这一年的花用又足够了。银饼归银饼,国事归国事情,还是按规矩来。 再看这个倭国使者因为给外交院送钱的事情,在别的使者面前趾高气扬,许敬宗的心里又觉不痛快。 真以为外交院会多照顾他?以张尚书的秉性,多半吃干他们的价值,最后多半也会和松赞干布有一样的下场。 太极殿内鼓乐声阵阵,许敬宗站在冷风中,感慨光是这些使者就可以想到来年又有忙不完的事情。 这些人多多少少也都是带着目的而来。就像是南诏的事情,两年前还在往长安城派使者希望的大唐驰援他们,到现在还没有解决。 在中原最东面,这里是辽东地界,依旧下着大雪。张大安坐在一处小院内喝着酒水,面前坐着的是李义府。 “你从高句丽跑回来,高句丽王是如何说的。” “渊盖苏文一家把持着兵权,现在整个高句丽风声鹤唳,早晚要出现大乱,高句丽王很仰仗大唐,若不是渊盖苏文把持着兵权,早就派人求大唐驰援了。” “本是除夕夜,想找个人喝酒便来寻你,高句丽王不敢拦着我,渊盖苏文的人也不敢动我,都抢着拉拢我,策马来回也就三日,一早回去便是。”张大安放下酒碗,目光看着从黑夜中飘入院中的雪花, “高句丽形势向来反复,辽东不平他们便割据一方,若无实际的控制就算是帮了高句丽王也无用。”李义府很是赞同地点头。 又是笑了笑,张大安低声道:“义府兄弟不想念家乡吗?”李义府叹道:“想,只是在下不比大安兄弟,你的父亲乃当今邹国公,在下出身低微,就算为官也不入士流,那些士族都看不起我。”话语说到激动处,李义府一手捏着酒碗,也许是酒劲上头了,他咬牙切齿, “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就可以高高在上,我却要低着头向他们赔笑,我靠着科举入仕,他们还是看不起我,处处指指点点。”张大安神色平静, “出身决定士流,士族只看家室不看成就,这种成见已经有数百年了,世家也绵延了数百上千年了,若是义府兄弟投效世家,说不定可以让自己的名声更好点。”灌下一口酒水,李义府冷哼道:“义府出身贫贱高攀不起,有朝一日定要他们为我左右,将当初的屈辱都还回来,我要成为他们眼中那个高不可攀的人。”听着他的语气,大安沉默了,并不知道李义府从剑南道一路到长安城经历什么,又受过什么样的委屈。 “陛下重修氏族志也是为了对抗世家。” “张阳早年一介流民,也能成为尚书。”大安给他倒上酒水, “兄长当年在东宫也被颜师古讥讽过,这便是士族对贫寒学子的成见,这不是轻易能够改变的,要在下说就该一把火烧了氏族志。”李义府一拍桌子, “大安兄弟知我心。”张大安言道:“是啊,凭什么呢,凭他们的家室和地位?这些人不该一直都高高在上,至少兄长不这么认为,当初我很笨连话都说不好,面对他人的话语更不敢反驳,也是兄长能够教我如何看书,处处帮扶我,义府兄弟不能与兄长去比,兄长的智慧非你我所能及。”眼看李义府就要醉倒,张大安看着桌桉上的一盆羊肉,低声讲着, “卧薪藏胆,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张大安眼神带着向往, “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现在我们受到的百般刁难都会好起来的,义府兄弟有些事情我们只能看着,但这些事情已经有人在做了。”李义府昏昏沉沉的,眼皮在打架,终于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了酒桌上。 张大安平静地站起身, “来人。”两位侍卫走入屋内, “长史有何吩咐。” “带义府去休息。” “喏!”让人抬着李义府离开,张大安走到屋外,冒着风雪走到了郡守府的另外一个房间,这里有十五个文吏还在忙碌。 这些人都是长安城的兄长派来的,自来到辽东他们便忙碌不休。要统计辽东境内的民户田地。 除夕深夜也没有停下,张大安坐下来仔细看着已经整理好的一部分卷宗,辽东疏于治理这么多年,民户登册造桉不全,田亩报备遗漏众多。 想要治理这片土地,还要一步步来,事情也只能一件件做,喝下一口热茶,大安醒了醒酒,提神开始忙碌接下来的事情。 高句丽的隐患众多,要让外交院的安排能够顺利进行,必须在高句丽大乱之前拉起一支兵力以威慑他们,才能让李义府在高句丽有更大的话语。 第四百五十七章 傲骨 除夕一夜过去,今年的除夕平静许多。 媳妇的身体还需要休养,李玥正打量着夫君的新衣裳,衣裳早在秋季的时候就做好了,黑色的衣袍带着一些蓝色的点缀。 夫妻俩的衣袍样式都一样。 自从她开始学着做衣裳,这四年以来衣服都是情侣装,小武和徐慧的新衣服也都是她亲手裁剪,更像是亲子装。 在她看来一家人穿成一样才好。 “天气还是这么冷,夫君去长安的时候要躲着点风。”李玥一边叮嘱着。 婶婶已经准备好了马车就停在家门口。 李玥又道:“带着小武去吧。” 张阳看了看正捧着碗吃着早饭的小武,碗比她的脸都大,嘴里嚼着饭小脸鼓鼓的模样。 “我自己去就行。” “要是夫君一个人去显得我们家不看重。” 李玥安排好行装又递上一串钱,“回来买点肉菜,村子里的鸡鸭都快杀完了。” 看了一眼小武,张阳在冷空气中叹息化作一团白雾,“我这便去长安。” “夫君早去早回。” 以媳妇现在的身体要离开家门都很困难,更不要说去长安城了。 徐慧要留在家里做题,她正要恶补学习进度,跟上知识水平。 看小武想要上马车,又怕弄脏了新衣裳,正左右为难。 张阳双手放在她的腰间,抬手一提将她送上了马车。 张阳坐在车辕上,马儿慢悠悠地朝着村外而去。 村子里还有不少玩闹的孩子在路边,有打架的,有欺负小狗的,还有几个玩泥巴的。 马车走出村子,这才快了一些。 “师父,老师不去宫里吗?” “你老师现在需要休养,我们去宫里给陛下和皇后拜年,顺便去见一个人。” 小武道:“去见什么人?” “听说是一个倔老头。” 官道上还有不少的马车,张阳一脚踩着车辕,身体靠着车驾,“之前让你们算经纬度,你们算得如何?” “老师说要多做几天的测算来验证。”小武的双手撑着下巴,坐在一旁看着眼前的风景,“师父,经纬度算起来好复杂。” 以小武和徐慧的水平算经纬度很吃力,好锻炼她们灵活使用公式。 张阳解释道:“如果行军在外是一片陌生的地方,你可以推算经纬度坐标,来确定自己的位置,并且根据地图推算出自己距离目的地的距离,有大用。” 马车到了城墙边停下,小武屈膝一跳便下了马车。 朱雀大街很热闹,张阳带着她拐入一条小巷,路过自家门口,再往东市走,绕过朱雀大街上人群最多的所在,顺利到了承天门前。 见看守承天门的正是李道彦,张阳上前问候道:“道彦兄,正是新年还要当值吗?” “正好是末将轮值。” 张阳解释道:“我来给陛下和皇后拜年,这是咸鸭蛋你也拿几颗回家弟弟妹妹们尝尝。” 李道彦站得笔直,“不用了,最近朝中盯得紧,不敢收东西。” “我改日送你家中。” 李道彦又看了看身后的侍卫,“安排人去通禀。” 侍卫回道:“喏。” 张阳把篮子放在一旁,揣着手看朱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等着去禀报的人回来。 小武也把双手揣在袖子里,背靠着城墙目光看向街道。 “上次唐俭和唐观父子的事情如何?他们还在家中面壁思过吗?” 李道彦回道:“听说是陛下让唐俭一家回乡了,留唐善识这个驸马都尉在长安城。” “原来是这样。” 李道彦小声道:“你可不要在陛下面前替他们求情。” 张阳咧嘴一笑,“我想来对事不对人,不会去求情的。” 李道彦还是点头。 又是等了半晌还是不见去禀报的人回来。 小武站得有些累了便屈膝坐下来,拿着一块小石头在地上写着算式。 “道彦兄认识王珪吗?” “王珪当初任职侍中,高士廉告老之后,他也不再过问朝中的事,听说过他,但不认识。” “是否知他住处所在?”张阳再问道。 “朱雀大街右街第六户,过一个时辰便换人当值,你若是想去见他,我可以带你去。” 说话间去宫里禀报的人又跑了回来,“陛下召见县侯,随卑职前往玄武门外。” 张阳闻言带着小武走入承天门,又叮嘱道:“那道彦兄届时在这里等我片刻。” 李道彦板着脸。 这家伙老样子,依旧不苟言笑,他是这副模样,李恪也是这副模样。 小武对宫里已经很熟悉了,她落后一步就这么跟着,“师傅拎着一篮子鸭蛋累不累,要不要小武帮忙。” 张阳看了看篮子,再看看她的身高,篮子都比她高。 还是让这个小丫头知道知道,什么叫量力而行。 她拎起篮子尝试着,抿着嘴想要拎起来,一时间涨红了脸,往前走两步手已经开始颤抖了。 张阳又把篮子拿回来,“做事要量力而行,很明显你的力气并不能拿起这个篮子。” “婶婶说师父的力气奇大无比。” “以前没钱吃饭,做苦力赚钱糊口练出来的。” “我也要强健体魄。”小武信誓旦旦。 从承天门走到玄武门要径直穿过皇宫。 当走到玄武门的时候,看守这里的侍卫明显多了。 牛进达将军正看守在门前,张阳笑道:“牛大将军,我来见陛下。” 他看了看快步跟上来的小武,“来见陛下还带个小丫头。” “这是我媳妇的弟子,总要带上一位家人才算是郑重一些。” “知道你刚有了个女儿。”牛进达让开路示意可以进去。 “牛将军的消息还真是灵通。” “何况是老夫知晓,朝野都知道了,太上皇将武德印玺都交给了刚出生的小郡主,朝堂议论纷纷想不知道都难。” “是吗?”张阳苦笑半晌。 “进去吧。” “哎。” 从玄武门走入,这里相当于皇宫的后门,走出来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荒地…… 目光扫视一圈,在东南方向见到了正在嬉戏的李丽质和李治。 “小武!”李丽质快步跑来,拉上她就要一起玩。 “去吧。”张阳点头道。 小武嬉笑一声,跟着李丽质快步跑向李治,还有高阳公主他们还在。 “东阳!把马球踢给我。” “稚奴,你怎么这么笨!” “高阳别愣着,你的球被抢了!” …… 远离孩子们的吵闹,张阳走到李世民身边,皇后正在不远处和几个穿着显贵的妇人摘着刚刚冒芽的野菜。 都是宫中的妃子,因为在人群中也看到了杨妃。 “陛下,这荒凉一片地有什么好看的。”张阳说道,顺便把一篮子咸鸭蛋递给一旁的太监。 又是清了清嗓子,他再补充道:“麻烦公公将咸鸭蛋拿出来,这个篮子我还要带回去。” 老太监笑呵呵,“知道县侯节俭,老奴去寻个盒子装起来。” 李世民皱眉道:“也不至于你这般节俭。” “陛下,编一个篮子也怪累人的,拿回去又不是不能用了。” “以你的家业还在乎一个篮子?” “这不是一只篮子的事情,养成节俭的习惯才是正途,才是长久之计。” 李世民喝下一口茶水,“若不是你与魏征的阻拦,这一片便已开凿修建太液池,而不是现在这样破败荒凉。” “劝谏也是臣的本分。” “你是说朕活该?” 张阳尴尬地笑着,“其实今天是来向陛下拜年的。” 李世民放下茶碗拿起一块肉干吃着,“吐蕃进贡的干牛肉,你要不要尝尝。” 张阳拿起一块仔细尝着,“咬着费劲,给孩子磨磨牙口正好。” 这一幕看得太监们深深担忧,陛下赏赐的吃食这个驸马是真敢吃,寻常臣子怎么都要推托几番。 “也好,回头你带一些去家里,给你们家两小侍女吃。” “陛下,小武和徐慧不是侍女,她们是我媳妇的弟子。” 太监递来一个盒子,盒子中装的都是干牛肉,李世民接过递给张阳,“往年过了除夕你便来见朕,朕也该给你一些好东西,这些肉干且收着,都是自家人。” “谢陛下。” “朕的父皇将武德印玺都给了刚出生的外孙女,朕自然将你当作自家人,这世上多少英雄豪杰,朕自认见识过不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般什么都敢收的人。” 张阳又是清了清嗓子,“陛下是在责难我吗?” 李世民冷哼,眼神中多少带着一些怨气。 “敢问陛下,臣敢不收吗?”张阳站直身体挥袖道:“若陛下觉得臣有冒犯,这身上百来斤肉就在这里,陛下想怎么杀都可以。” 李世民咀嚼着肉干咽下,“如此重臣杀了可惜,吐蕃的湖盐已经送到了,足足五石,朕会让人送一石给骊山,给朕的女婿赐座。” 小太监拿来一把胡凳。 张阳正要弯腰坐下,扶着自己的后背,“媳妇刚生了孩子,才不到半月,这些天要单独睡,我天天睡在木板上最近腰背不太好。” 李世民又瞪了一眼拿凳子的太监。 那太监惶恐地又拿来一把椅子。 张阳这才舒坦地坐下,“骊山的生产已经到了瓶颈,需要陛下帮一把我这个女婿。” 能从张阳口中听到要朕帮忙这种事情很是难得,心说你也有今天? 皇帝的心情好了不少,吹拂着浮在茶碗上的茶叶,“有什么需要朕帮忙的?” “骊山需要赤铁矿。” 茶水刚刚入嘴,李世民面露难色,“你要赤铁矿何用?” “寻常的褐铁矿铸造的强度不够,技术需要攻关就需要资源,若是再无突破,生产就会停滞不前,陛下也不想看到这般局面吧。” 身后又传来孩子们的嬉笑声。 太监们已经闭眼屏息,这个张阳敢要挟陛下?真是太有种了…… 李世民一手握着拳,另一只手端着茶碗甚至有些颤抖。 “事关生产大计,陛下要是不答应我也只能另寻办法。” “朕准了。” 李世民终于把茶碗放下了。 原本屏息闭眼的太监们怀疑自己听错了,竟然答应了? 张阳重新站起身,带上肉干,“臣就先告退了,事后会派人去工部的阎大匠商量。” 李世民还想再说什么,回头却见人已经走远。 “陛下需要将人叫回来吗?”懂得察言观色的太监小声道。 “不用了,去把李君羡叫来。” “喏。” 小武见师父走回来,也匆匆跑回来,她掸去衣服上的杂草。 张阳将盒子递给她,“这里面有肉干,你可以一边走一边吃。” 小武打开盒子看了看,又急忙盖住,“带回去和徐慧一起吃。” 原路返回,张阳思量见到王珪要怎么说话。 正走着,小武时不时将盒子打开来看,牛肉干的成色很好,终于忍不住拿出另一条,咬在嘴里嚼着。 吃了一条又拿出一条,走了一路,她吃了一路。 再次回到承天门,李道彦按照约定就等在这里。 抬头看天色已经晌午,张阳拱手道:“让道彦兄久等了。” “不妨事,去打听过了王珪此刻就在家中。” “还请道彦兄带路。” 王珪家的大门比之朱雀其他几家小了一些,张阳与门房道:“烦请告知,前来见永宁郡公。” 话音刚刚落下,就听到院内的话语声,“你们师徒俩一个半死不活,阴谋算尽,还有一个年纪轻轻,不知好歹!” 闻言,张阳不自觉退后一步,“都没见面,郡公为何骂人呢?” “还不给老夫进来!” 院内传来话语,先是与李道彦道了一声谢,张阳与小武走入这座宅院。 王珪须发皆白,正背对而立,一手拿着一支梅花,花朵正盛开。 “张公瑾的信老夫看过了,这老东西怎么还不死?” “老师的病情稳定,尚未恶化。” 王珪背对着人,手里还是拿着梅花,一边摇头道:“他不死,老夫都快死了。” “不论风雪多大,梅花都能凌寒独自开。”张阳躬身一礼,“此等傲骨如何不教人佩服。” 王珪终于转过身,“你说得对,花是给女人看的,这般傲骨才是大丈夫该有的。” 第四百五十八章 王珪出长安 王珪看向张阳身边的这小姑娘,眼神倒是灵动,他正好奇地看着四周。 “这便是武士彟的女儿?” 张阳回道:“武士彟现在就住在骊山。” 王珪笑着问道:“几岁了?” 小武稍稍一礼,“十三岁了。” “公主殿下天资聪颖,数术之道就连李淳风也不遑多让,还能自立山门收弟子,世间这等奇女子不多。” 宅邸内的家仆递来了一些招待客人的糕点。 先在院子里坐下来,小武打了一个饱嗝,吃了一路的肉干已经吃不下其他的东西。 王珪端坐着,整了整他自己的衣襟还要将袖子放好。 像王珪这样老一辈的人,与家中客人谈话是一件很正式的事情,其正式的程度与客人的身份有关。 小武一直没有说话,她仔细观察这个院落,院落不是很大,也显得破落,家仆三两人,有不少的盆栽,除了梅花余下的皆是一片枯枝。 王珪终于开口了,“像你这般的年轻人该有凌云壮志才是,老夫怎么听说你三十岁就打算退隐。” “敢问永宁郡王是听谁说的?” “无非一些闲言碎语,当不得真,老夫以为你心之所向当有大事业。” “我确实有大事业要做。”张阳又是点头。 “与老夫说说你的志向。” 这般跪坐很不舒服,张阳调整一番位置让自己的膝盖舒服一些,看王珪坐得端着,这个时候换坐姿也不好。 若能盘腿而坐会更舒服一些。 这老人家又把氛围摆得这般严肃。 张阳拱手道:“在下心之所向,无非就是大唐富强。” 王珪的神色多了几分失望,“没想到你也是一个浮夸之人,富强?谁都可以将这个作为志向,那些行事遮掩,只谈家国天下,不谈个人目标的都算不得君子。” “张公瑾说过你是一个做事踏实的人,再好好想想,老夫可以再听听。” 就差没说再给你一次机会了。 张阳清了清嗓子,闭眼深吸一口气,“在下心中皆为公平二字。” “公平?” “世家盘踞地方,甚至能够控制一方的吏治,官员任选全凭他们一句话,一个人的价值只看个人出身和家世,这是公平吗?” 王珪低声道:“出身本就是不公平,这世道也没有绝对的公平,你的这个志向依旧不好,再想想。” “自前隋开科举以来,到大唐立国世人对世家之恶已经有了清楚的认知,若天下大势是为了推翻世家,不论是陛下还是朝堂都应该顺势而为,我们不能再看着他们为恶一方。” “开科举,立学馆皆是为了对抗世家,错过时机便会让天下读书人心寒,人心一旦不再说什么都没用了,此刻天下读书人需要朝堂的态度,贫寒学子已经很难了,我们不能在他们感到希望的时候退却。” 王珪叹道:“现在算是说对了,想对付世家就直说,何必之前说这么多又空又大的理想。” “我以为您喜欢听来着。” “沽名钓誉之辈喜欢听,老夫不喜。” “不知道老师给您的信中都说了什么?” 王珪喝下一口茶水,“该说的都说了,说到了辽东也说了你想要对付世家,当然老夫看完就将信烧了,自然不会说出去。” 院子里的家仆都低着头,张阳扫了一眼。 王珪笑道:“你放心,这些家仆都信得过。” “郡公打算如何安排?” 王珪迎风而坐,他浑浊的双眼观察着这个年轻人,“过些天,老夫便去面见陛下,之后奔赴辽东,找个离家乡最近的地方生一场重病。” 张阳稍稍行礼,“多谢郡公了。” 王珪摆了摆衣袖,“老夫年迈不中用了,你们这些年轻人才是老夫需要仰仗的,也算是还张公瑾一个人情。” “在下有个疑惑不知道该不该说。” 看到张阳犹豫的神情,王珪冷哼道:“你问便是,老夫最看不惯遇事犹豫不决之人。” 张阳小声道:“当年隐太子李建成还在位,您是李建成手下的人,老师在秦王府做谋士,所谓立场不同各为其主,您是怎么欠了老师人情,又是什么人情。” 王珪冷冷一笑,“来人,送客!” 还想再问什么,见对方的家仆已经走来,张阳还好带着小武离开。 现在的大唐朝堂上武将们行事蛮狠。 文官们在朝堂上也洒脱,当文武双方有不同的意见的时候大家都会争辩。 在太极殿在皇帝的面前打架的事情也时有发生,这也算是大唐一道很有特色的风景线了。 现在在朝堂的人受到重用的人,大多也都是当初跟随过各路豪杰征战。 大家的身上都带着杀才意气。 就像现在的王珪,刚感觉与他谈得好好的,动不动就送客。 话不投机半句多,怎么看不像是同道中人。 “师父,这个王珪好生不讲道理。” “是啊,动不动就送客。” “倔老头都是这样的吗?”小武捧着盒子一路跟着走。 “也不都是这样,当初在朝堂上我和他有些过节,多半是记仇。” “嗯。”小武点头,一脸的认真。 正值新年,每当重大的节日就会解除宵禁。 张阳走过城墙的时候,看到的是贞观九年的诏告。 一恍神不知不觉就是已经到了这一年,这年一个叫阿罗本中亚人沿着丝绸之路会来到长安。 而这一年大食也会发生巨大的变动,穆罕默德去世之后,大食的四大哈里发也该有动作了。 东亚乃至东欧也将发生剧变,随着大食的扩张,拜占庭和波斯的战争会有个收尾。 东欧的这场大战会越过直布罗陀海峡,以东更是会波及大唐的边界。 改变亚非欧三大板块格局的大事就要发生了。 李世民的新年诏告就显得很没有新意,无非就是继续轻徭薄赋,并且承诺自己这个做皇帝的会继续纳谏广开言路,再给未来几年一个愿景,顺便告祭一下祖宗和上苍。 也没点实在的话语,要不是外交院做事要低调,张阳也想诏告天下,三年内建设辽东,两年收复高句丽,顺带用半年的时间拿下整片东海。 将这些话都说出去,诸国使者没有急眼,李世民多半会急眼一把火烧了外交院。 扩展版图当然是天可汗梦寐以求的梦想,可一个天可汗对外宣布我要征服你们,在场的诸国使者纷纷回去与大唐割袍断义。 这也与李世民想要做个英明的皇帝相悖。 带着小武在东市逛了一圈,肉摊的大叔瞪着眼看小武,“小张,你女儿都这么大了?” 张阳解释道:“这是我媳妇的弟子。” 一旁的婶婶看不下去,对肉摊大叔絮叨着,“就知道宰肉,一双招子作何用处。” 小武在这里还有些怕生,张阳见到躲在背后不敢在人前。 集市多好呀,有血刺呼啦的肉摊,还有鱼腥味的鱼摊,各种气味混杂,这便是人间烟火气。 张阳提着一篮子肉菜走到城门口,牵来搁在马夫这儿的马车,递出三文钱问道:“之前这里做租马车生意的大哥去哪儿了。” 马夫解释道:“说是去别的地方另谋出路了,还以为他能好好经营,没想到落得这般下场。” 听着他的话,张阳扶着小武坐上马车,再次问道:“现在经营这份买卖的是何人?” 马夫苦涩一笑,“还能是谁,当今许国公家的公子。” 张阳没再多说,赶着马车去了骊山。 小武坐在马车中,她打开盒子看着为数不多的肉干很苦恼,仔细一数就剩下了七条。 又是又打了一个饱嗝,她再将盖子盖上。 回去的路上,马车快了不少,官道上还显得泥泞,晚上的时候地上的水分会凝结成冰,就算是晴天气温依旧很低,坑坑洼洼的路面水洼也嗮不干。 在村口将小武放下,让她先回去,张阳赶着马车到渭水河边,将马儿好好洗洗。 马儿通体都是黑色的,只有马蹄部分是白色。 张阳卷起裤腿将它牵入河中,之后便让它自己在村子里闲逛,会有村民将它牵走。 见了王珪之后心里多少有了一些把握。 既能够在世家中做内应,还能拦着辽东的事情,趁着这个时机要抓紧发展辽东。 张阳正走回家中,就看到小熊正在和一群村子里的狗打架。 看它们在泥地中翻滚,还有几条狗站在不远处叫唤着似乎在助威。 终于小熊以一敌四打赢了,非常神气地立了起来,吓得狗狗们一哄而散。 看它朝着自己走来,好像是炫耀战绩。 张阳熟视无睹继续向家里走去,这头熊还使劲往身上蹭,本来在泥地里打架就一身的还使劲要贴着,咿唔咿唔地发着声响。 天气刚刚有回暖的迹象,它也恢复了活力,现在恢复有些太过分了。 张阳一手将半人高的小熊提起来,扛在肩膀上走向家中。 四周还在准备来年耕种的村民目光呆滞,眼前是非常诡异的一幕。 县侯单手扛着一头熊,那头熊四肢绷直一动不敢动。 走入家门,张阳随手把它一丢,换上自家的草鞋,再去将弄脏的新衣裳换下。 李玥皱眉拿过沾着泥的新衣裳,“这才穿了第一天就要洗。” “这头熊不停用头拱我,它身上都是泥。” “那是它与夫君亲近。” 李玥轻声笑着,“无妨,家里的衣裳够。” 婶婶拿了从东市买来的肉菜准备做饭食。 小武一边给小熊梳洗着,嘴上不停地数落它。 倒是徐慧本来就是文静的性子,她还在专心做题。 距离新年开朝还有些日子,李玥也需要足够的时间休息。 张阳将余下的时间都用在了做家具上,做了一个摇篮把孩子放在其中。 孩子哭闹了,小熊就会用头去撞一下摇篮,只要摇篮晃动起来孩子就不哭了。 对此小熊乐此不疲。 李玥坐在摇篮边,靠着桌案闭目养神。 它还会趴着摇篮站着,就这么盯着孩子看,看盖在孩子身上的小被褥没盖好,它也会叼起小被褥给孩子盖。 其实熊是一种很聪明的动物,自小养在家中它通人性,对这个小主人接纳得很快。 张阳在院子里敲敲打打,打算再做个婴儿车。 小武和徐慧在一旁帮着忙,将木头磨圆做成轮子。 张阳敲打着钉子,大致的架子做好后接下来就简单多了。 墙上挂着几张图纸,有木马和小车。 余下的木料还能给孩子做积木,锻炼孩子的想象力。 在见过王珪的半月后,朝中便传来了消息。 这个朝中老臣入宫去见陛下,起初是与陛下说起了辞官一事。 张阳穿着平时做工的朴素衣裳,脚上穿着草鞋,鞋穿得并不完全半只脚露在外面,翘着腿草鞋就挂在脚上。 “这么说来,永宁郡公是去辞官的?”张阳疑惑道。 王婶解释道:“说是辞官,陛下说是朝中正是用人之际,就算是不上早朝也希望他能够在朝中多留任几年。” “永宁郡公答应了吗?” “倒是没有,之后永宁郡公说是要去辽东,陛下也明白王珪不想留在长安,想要退隐离开朝堂,去意已决陛下也不再阻拦,便下了旨意让他前往辽东。” 要说辞官,李世民多半不会这么轻易答应。 王珪本就是一把年纪了,在外人面前皇帝还是要摆出一副君臣和睦的模样。 三辞三让之后,皇帝表现了情义,王珪表现了忠心。 皆大欢喜,仁德的天可汗不论做什么都在维护自己的名声。 张阳站起身,“这个王珪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王珪看了看天色,“现在已经在收拾家中细软,多半不会连夜出城,也许明日一早动身。” 第二天一早,王珪带着家仆与一马车的行李出了长安城。 又一个自武德年间就在朝中的老臣离开。 从高士廉离开吏部之后,朝野上的人都有一种感觉,现在朝中的老人越来越少了。 还有一些老人留在朝中,只是在朝中有位置,也都是久居家中不再过问政事,陛下也容他们久居不上朝还是照例给俸禄。 第四百五十九章 有个人能很站出来也是好事 现今朝中的中坚力量也是以房玄龄,长孙无忌等人为核心,都在四十岁左右,正值不惑之年的文臣。 这些人多数也都是早年秦王府的旧臣。 朝堂需要新人来补充活力,像是王珪这样的老人,在朝堂也没有这么多的心力来应付朝政。 李世民开了科举之后,离开的老臣越来越多。 像高士廉这样的重臣离开朝堂,王珪是第二个,也不知道下一个是谁。 王珪说是要去辽东疗养,顺便赴任辽东,任郡守,大家都看得出来,陛下本想留住他,半推半就下也就答应了。 此刻,张阳穿着打了补丁的粗布衣,头戴着斗笠,站在路边就是一个农户模样。 一驾马车慢悠悠驶来,张阳招呼道:“王老先生请留步。” 马车停下,王珪神情不悦走出马车,“是何人拦着老夫车驾。” 眼前的人拿下斗笠,见到是张阳。 王珪不禁咋舌道:“你还想怎么样?” 张阳手里提着一篮子咸鸭蛋,“家里自己做的咸鸭蛋,老先生在路上可以下饭吃。” 在长安城也听说过咸鸭蛋,宫里的陛下也很喜欢吃这个东西。 王珪还是疑惑,“你就为了送老夫咸鸭蛋?” “对。”张阳将咸鸭蛋递上,脸上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家里也没什么好送的,还有些许咸鸭蛋这便给送来。” 正讲着话,官道上还有路人朝着这里走来,张阳又戴好斗笠压低,“老先生一路平安。” 王珪瞧着一篮子的咸鸭蛋,足足有三十多颗,又言道:“听说骊山富裕,你就送老夫这个?” “最近村子里时常摆宴席,唯独咸鸭蛋还留下不少,要送贵重的物件怕老先生不收,也怕引来朝中非议,现在御史台查得紧。” 看远处的路人就要到眼前,张阳又是行礼这才走向官道另一边的荒地。 王珪目光古怪看着这个年轻人,一时间不知道话要从何处讲,愁思良久又将咸鸭蛋递给一旁的家仆,“继续赶路。” “喏。” 这是第三次与张阳谈话,一次是在朝堂之上因为弹劾,第二次是在家中张公瑾的书信所托,现在又是在路上。 自己活了一辈子,已是个六十岁的老头子,已经做好了入土的打算,后事都已安排妥当。 马车继续前进,王珪还看着张阳的背影,低声对家仆讲着,“遥想当年老夫入仕,杨坚还在位,天下大乱李渊攻入长安城,老夫便在李建成府邸任职,不知不觉过去了这么多年。” 要说玄武门之变来得太快,李建成死了之后王珪便被李渊责怪,没有劝说得当导致了这等局面。 那时候李渊斥责王珪并且发配。 几经波折李世民登基之后便召回,一直在朝中留任到了如今。 家仆坐在车辕上,感慨着,“先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 一生起起伏伏,也看开了,人生至此也该满足。 王珪坐在马车上沉默不语,这辈子也算是识人无数,见过谄媚小人,也见过刚正不阿的人。 张阳这年轻人看起来油滑,话里话外又带着一些大义。 王珪苦笑道:“有些人看起来刚正不阿,却不敢去反对世家,反而顺从世家,这些人往往都是才华斐然,面对强权他们甚至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处境是否不公,谄媚小人也好,正人君子也罢,能够站出来的人太少了。” 活到这个年纪,王珪也只是想着找个安静的地方了却余生,更想过就这样老死在长安城。 对世家早已放弃了抵抗之心。 出生在世家才明白其中险恶,他们一手拿着普通人无法仰望的权钱,一手握着入仕的道路门槛。 他们是压在无数读书人面前的一座大山。 自年轻意气风发到现在迟暮之年,一生见过多少贫寒学子因无法入仕放弃了才学,只能继续躬身种地,又有多少欺世盗名之辈进入朝堂。 出生在五姓七望中的一家,太原王家。 每次想到这些都能感受到一种屈辱。 从来没有人说过要反对世家,前隋要开科举,因为世家闹得不了了之,李世民要开科举,官学开办止步不前。 扼杀启蒙,最深恶痛绝。 这些人就差握着无上的权力,挥着屠刀割据一方。 倒是一个脾性古怪的驸马站出来了,不说他能否践行之前的豪言壮语,至少他有这个勇气。 家仆又道:“先生,这个张阳信得过吗?” 王珪笑道:“信不信得过老夫都不想留在长安城,权当还张公瑾这只老狐狸的人情。” 家仆笑着点头。 在官道上走了半晌,王珪又道:“在前面的酒家停下,让酒家帮忙蒸两个咸鸭蛋,老夫想尝尝。” “喏。”家仆接过两颗咸鸭蛋快步离开。 宫里,一个老太监走入殿内,李世民开口道:“王珪走了吗?” “回陛下,已经走了,一早天亮就走了。”老太监又道:“不过永宁郡公他老人家在官道上见了一个人。” 李世民翻看着奏章皱眉道:“见了谁?” “我们的人没走到近前,对方便离开了好似有意在躲闪。” “朕知道了,派人暗中保护王珪。” “喏。” 看了手中的奏章,李世民站起身走出甘露殿。 老太监陪在一旁跟着。 “恪儿近日都在忙什么?” “回陛下,蜀王殿下近日还是老样子,整日带着一群士卒练着呢,尉迟将军时常旁观,卫府的消息说是除了练了练人的精气神,也看不到成果何在。” 李世民一路走到了立正殿。 李治还有高阳一群孩子还在研究水盆,杯子和蜡烛的关系。 闲着无事的时候,孩子们就会讨论其中的原理。 李丽质道:“从之前水井出水的道理来看,多半还是姐夫说的气压变化。” 李治不解道:“可没有对空气进行任何的挤压,气压是如何发生变化的。” 这让李丽质也沉默了。 高阳,东阳一群孩子也都安静了下来。 李世民走到殿中,这群孩子难道就没有察觉到朕来了?心中泛着一些懊恼。 又走到了立政殿外。 长孙皇后跟了出来,“陛下,这是怎么了,为何坐立不安?” 李世民回头看了一眼殿内的孩子,“要是放在以前,朕来到立政殿这群孩子也该都围上来,喊着朕父皇。” 闻言,长孙皇后又笑着,“孩子们都很好学。” 李世民神色不悦,“好学就该多读书,你看看他们整天专研张阳教的这些东西,他们有多久没有好好读圣贤典籍了。” “妾身以为陛下此言差矣。” 要是别的妃子根本不敢反驳陛下的只言片语。 也只有长孙皇后这位陛下的正妻会说一些其他妃子不敢说的话语。 长孙皇后脸上带着笑意,“陛下没有发觉的是这些孩子的理解能力提升很快。” “理解能力?” “这要是玥儿说过的,丽质经过张阳和玥儿的点拨后与同龄学子相比,她学诗经和数术的速度比寻常孩子都要快很多,这便是理解能力,换而言之就是思考的方式与寻常孩子已经不同了。” 长孙皇后拿起一块石头,再次将石头抛出去,“陛下觉得妾身刚刚做了什么?” “朕看到了,观音婢抛出去一块石头。” 长孙皇后又抛出去一块石头,“现在陛下又看到什么吗?” 李世民倒吸一口凉气,不解道:“是在戏弄朕?” “倒不是在戏弄陛下,对孩子来说同样一个人,同样的力道抛出去一块石头,其远近与石头的重量和横截面有关,这便是与其他孩子们的不同之处。” 李世民收拾了一番心情,“这就是思考的方式?” 长孙皇后点头,“看似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换一个方式去思考就能迅速找到答案,就像是一道复杂的数术题,相同年纪的孩子可能要思考良久,而丽质就可以将一道复杂的数术,拆开运算,更便捷的算出结果。” “这便是受益所在,国子监的夫子也是啧啧称奇,说是丽质的天赋奇高,往后甚至要比寻常男子更强。” 李世民又回头看了眼殿内,“这么说来朕还要谢谢张阳了?” 长孙皇后耐心劝说着,“丽质和玥儿的弟子,自然是无可厚非,这些孩子也都是玥儿的弟弟妹妹,张阳也是她们的姐夫,不用说谢,陛下只要接纳这种变化,对孩子们来说才是最好的。” “呵,观音婢是不知道张阳要做的事情有多么胆大妄为。” 想到皇后从来不会过问朝中朝政,李世民也不再多说了,只是还带着一些怨气,“张阳用羊毛做成的布料,又给骊山赚了一笔不菲的银钱,就是这一个冬天,骊山入账足足近三万贯。” “妾身听说了,骊山又降低了棉布的价格,倒是新做的羊毛布料的价格一直居高不下,长安城的贩子转卖的价格更是到了六百钱一尺。” 惊叹于张阳的赚钱能力,李世民低声道:“朕此刻真想带兵踏平骊山,取而代之。” “陛下切勿操之过急,与其踏平骊山不如让张阳继续发展,静观其变才能让陛下沉着应对,作壁上观才能占得先机。” 李世民的怨气也消散了不少,“还是观音婢能给朕些许开导。” “妾身的本分。” 李世民低声道:“你我是夫妻,不用说本分。” 骊山,张阳送别了王珪便回家继续造婴儿车,将四个小轮子又精细打磨了一番,安在婴儿车底部的架子上。 李泰拿着打造出来的铁锭匆匆跑来,“姐夫有成果了。” 张阳抬头看了一眼,“是吗?” 李泰拿出三块铁锭,“起初江师傅他们用赤铁矿打造掺杂硼砂摸不到法门,直到用五块赤铁相合敲打,将五块铁矿锻打成如此小一块,才有了如今成果。” 他将铁块碰一起听着清脆的响声,“是不是与不一般的铁器声音不同。” 听着倒是像是钢的声音。 张阳拿在手里仔细观察着,“之前让魏王殿下选地重新建设铁匠坊进行得如何了?” “牛闯大哥带着人开始动工了。”李泰兴奋道:“本王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铁块,姐夫是如何想到用硼砂的?” “书上看到的。” “什么书?” 李泰眨了眨眼睛等待着回答。 张阳放下铁块,“圣贤书。” “圣贤书还写这个?” “那是自然。”张阳面不改色。 “为何我没见过?” “那是你读少了。”张阳继续给婴儿车组装着轮子,看来还需要做个固定的扣子。 李泰蹲坐在一旁,“哪卷圣贤书,哪一卷哪一篇?” 张阳对照着婴儿车的图纸,“嗯,还有几处需要修改的地方。” 再一回神才注意到这个小胖子的目光,张阳提笔改着图纸上的一些细节,“我知道魏王殿下崇拜我,崇拜就行了,不要总是问,我很忙的。” “忙?” “对,没看见我在给女儿造婴儿车吗?” 李泰扶着额头,要说全村上下谁最闲也就只有姐夫了。 心中尽管万般委屈,还觉得姐夫在糊弄自己,圣贤书都是讲为人处世,礼教纲常,怎么会记录锻铁这种事情。 连糊弄都是这般的敷衍。 “魏王殿下,是要留下来用饭吗?” “姐夫当初说用毕生所学来提高我们骊山的技术水平。” “当然。”张阳点头回应,每到李泰陷入思考和纠结,他的五官就会拧巴在一起。 伸手拨开他的胖脸,张阳继续画着图纸。 李泰再是拧脖子转头过来,“我原以为姐夫会倾囊相授。” 张阳在一块木条上做着标线,“知识从实践中来,实践才能出真知,我一身本领还在理论中,也需要实践才能得出结果,也就说纸上得来终觉浅,总要经过实际的考证。” “……” “魏王殿下让一让,我要锯木头了。”说着话,张阳拿起一把精致的小锯子。 “江师傅现在需要做什么?” 张阳锯下木条的一角对比着尺寸,又道:“让江师傅继续锻打提高密度,不要怕赤铁矿不够,你父皇已经答应给我们提高资源,届时有了成果分给工部一些就行。” 第四百六十章 万恶的岳父 先试了试装了轮子的婴儿车还算是平稳,固定轮子后就能用,手头上只有木料。 做出来的轮子也是小号的马车。 张阳继续用家里的钉子将木板固定入婴儿车中,铺上了一层软垫再装点一番就能用。 李泰就在一旁目光不离地看着,“父皇当真答应了?” “你父皇考虑到骊山可以给朝中带来的利益,他当然欣然接受了,对他来说付出一些资源就能提高骊山的生产力,对你父皇来说是再好不过的。” 起初还对父皇和张阳之间有诸多的疑惑。 到了如今,李泰不想知道姐夫与父皇之间的太多事,都是见不得人的事情,也不想再问下去了。 他拿出一卷书信,“这是洛阳送来的书信。” 听到是洛阳的事情,张阳这才停下手中的动作,拿起这卷薄如蝉翼的信纸看了起来。 李泰接过婶婶递来的茶水,“事情进展比姐夫预想的还要快,这些世家的疯子已经把白糖的价格抬到了六十六贯钱一斗。” 之前保守估计过,起初以为他们并不会这么快地上钩。 没想到在几个世家子弟的运作下,白糖生意进展可以这么快。 李泰开口道:“洛阳那边按照姐夫的吩咐,这生意是在门阀之间传递,没有影响到普通人。” 张阳再次坐下来,“可以开始减少货源了。” 闻言,李泰诧异地眨了眨眼,“为何?” “减少货源继续抬高白糖的价格,先让那些世家子弟尝尝甜头,若我们一直平稳地供货,他们就会觉得白糖生意没这么刺激了。” “刺激?” 张阳笑道:“让他们好好感受,一夜之间财富翻倍的感觉,先让他们继续沉浸在这种感受中,让他们舒服半年,等岭南的蔗糖再送来的时候,我们加大生产一口气将货源放出去。” 李泰挠着头思量着姐夫的对策,“我们按照现在的储量,要每天运出去多少?” 张阳颔首道:“减少到原本的三成。” “洛阳的银钱送来了,都是那颗棋子卖出去白糖所得,足足三万贯,明日就可以送到骊山。” 张阳咧嘴笑道:“以后会更多的。” 走出姐夫家院子的时候,李泰心中还很是忐忑,以前没见过这种买卖方式。 从去年开始准备,准备了近半年时间,从父皇在宴请朝政与宗室拿出白糖之时就开始了。 花费了半年来准备,得到的好处也是巨大的。 让杨涟换了一个身份成了一个宗室子弟李悻,并且训练他,让他学宗室子弟的说话方式与宗室中人的做派,了解世家子弟的名册与他们的爱好行迹。 前后安排人,用一种循循善诱的方式,让世家子弟发现这笔买卖的存在。 给他们一个信任的理由。 再有许敬宗的安排,一场天大的骗局,就连棋子也是经过精心培训的。 每一次看到洛阳的消息,就能知道洛阳的世家子弟在一步步走入骗局中。 李泰停下脚步,抬头看着还显得阴沉的天空,“有朝一日本王也会被雷劈的吧。” 侍卫诧异道:“魏王殿下何出此言?” 李泰收了收心情,“那三万贯银钱什么时候到骊山?” 侍卫小声道:“最快明日就可以到。” “你派几个人去护送,银钱一到就送到骊山的库房,让小虞做好账目,这些银钱我们碰都不要碰。” “喏。” 对世家子弟来说这个买卖很刺激,动辄价格翻几番的买卖。 这就像是把白糖塞进他们的嘴里。 明白其中的缘由,其实这笔生意并不复杂。 姐夫就是这个买卖的最上方,谁掌握了货源的生产谁就掌握了这笔买卖的利润。 等他们吃饱了白糖,时机一到,姐夫就可以让他们在一夜之间倾家荡产,到最后白糖也会和盐的价格一样,甚至不再是稀有的物件。 而世家子弟为了赚取更多的利益,往后的事情根本不用骊山出手,他们自己就会编故事把白糖出手卖给另外一个世家子弟。 李泰感到脊背一阵发寒,他们觉得这笔买卖刺激,李泰觉得更刺激。 关中又下起了冻雨,春季还未到来,好不容易有三两天的温暖,一夜一阵又是风雨大作。 张阳来到骊山的山顶,走入一个新修的小房子中,这里便是以后的实验室。 拿出一些火药,火烟点燃,再撒上一些细碎的白糖,燃烧的火焰又顿时大了几分。 确认了实验结果,张阳做好记录,戴好斗笠走在华清池边。 这里看起来依旧是狼藉一片,建设进度断断续续,如今也就只是建成了一间住=主房,还有一间藏书库房,再是一间实验室。 屋子都是围绕着华清池而建。 往后还要建设一个温泉,再建一个供孩子们玩耍的小型游乐场,媳妇更想要建设类似动物园的地方。 张阳站在山顶,看着整个骊山村都被笼罩在冻雨下。 新家的建设进度比预想的要慢。 张阳抬头叹道:“恶毒的天可汗呐,伱又要骊山发展,还要往骊山安插细作,既要我为社稷出力,还要我对你忠心耿耿,口口声声说是自家人,又罚我五年俸禄。” 既要做明君,又要臣子听话。 到现在我连一个新家都建设不好! 看向长安城方向此刻真想把天可汗丢进渭水河中喂鱼。 脚踩着下山的石阶,张阳转眼看见小熊叼着一只野兔子飞快地跑下山。 这头熊闲着无事的时候,就希望往骊山跑,整个骊山都是它的领地,除了村民,骊山的其他动物,包括骊山的几十头恶犬都已经臣服于它。 当年这头熊连一只大鹅都打不过,现在已经开始称霸一方了。 日子过得很快,这头熊长得更快。 小主人出生之后,它往骊山跑得更勤快了,跑入山中在它的领地中称霸,偶尔把一些小动物折磨得半死不活,它也不吃生食只会把猎物叼回家中。 大安来信说过辽东也有这样的熊,他打算捕几头小熊送到骊山,给家里的熊做个伴也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送来。 张阳走到家中,小武和徐慧正在处理着小熊叼来的兔子。 小武熟练地给兔子剥皮。 徐慧本就像是在徐孝德这样的书香门第长大。 要说诗文书法,这丫头有很好的基础。 杀兔子这种事情还是小武更加擅长。 徐慧只能帮忙收拾。 张阳走入屋内,屋中还是很温暖,女儿睡得正香。 李玥尝试着推着婴儿车,“很是好用。” 她给婴儿车包上棉布,也担心木料中的刺会刺伤孩子。 李玥做好这些,继续看着张衡的《算罔论》,这卷书读起来非常地吃力,古人对数学的理解很复杂。 没有后世人能够用更加方面的方式来理解数学。 水壶中的水开了,夫妻俩都没有去提,任由它这么烧着。 小熊趴在炉子边闭着眼休息。 屋外还有小武与徐慧的低声细语。 听着冰粒子落在自家屋顶上的声音,李玥一边看着《算罔论》,将其上阐述的公式,用她自己的方式写下来。 好一会儿之后,李玥放下书卷放松着眼睛,“这卷书写的都是渐进分数法,这种递进的方式去推算圆面很是吃力。” 张阳勾画着自己的图纸,“圆周的运算本就是数学界的一大谜题。” 李玥将自己写好的算式揉成了一团人,放入炉子中烧了,这是她的一种发泄行为。 不想再被这种复杂的计算公式折磨。 “夫君,这是在画什么?” “这是一种炮筒。”张阳解释道:“火药的一种运用方式而已。” 李玥干脆在一旁坐下来,“这东西如何使用?” 张阳一边画着一边讲述,“只要在铁筒的底部放好足够当量的火药,点燃之后在一个狭小的空间中可以产生巨大的能量,这个力量会推出内部的东西,我管这个叫做炮筒。” 说完,张阳又是搁下手中的笔,“铸造方面有不少的难题,还有些精细零件的制造,所以我们铁器铸造工艺一定要提高。” 院外传来了烤肉的香味,小熊闻着味学着人的模样立起来。 还有些萌萌的眼神四处张望,终于确认了香味的来源,它直立着身体来到屋门口,爪子扒着门探头向屋外看了一眼。 见识小武和徐慧已经在烤兔子了,它的爪子着地这才过去等着吃肉。 小武撕下一只兔腿分给小熊。 两个丫头,加一头熊分着吃食。 屋檐下,小武坐着小板凳,小熊也蹲坐着,也只是比两个小丫头稍稍矮了一头。 冻雨下了一天一夜,张阳从木板床上醒来,拨开搁在身上的熊爪子。 往卧房内看一眼,婶婶坐在媳妇的床边守着,一旁是在摇篮中的孩子。 张阳走上前看了眼女儿。 小娃娃清澈的眼神也正看着自己的亲爹。 只是对视了片刻,这娃娃又哭起来。 张阳又是无奈苦恼地扶着额头,婶婶抱起孩子哄着,李玥也被哭声闹醒。 这家是没法呆了,这女儿一看到我就哭。 洗漱了一番,张阳一手提着篮子,一手扛着锄头走出家门。 村中的几个老人聚在城堡的一处木棚下,他们正下着棋。 媳妇当初想要建设一个城堡,小城堡建成之后,她又不想住在其中,此地也成了上官仪和武士彟的办事处。 张阳把篮子放在一旁拔了几株长势比较好的菠菜。 田地还有一些绿色冒头,又有一些葱冒头而出,看这些葱又要长出来,让人心情好了不少。 再来到另外一片菜地,卷心菜的长势并不好,比菠菜要差一些,剪下菜头留下的菜根。 竹篮子很快就装满了,张阳扶着腰直起身子,瞧见一人正站在田埂边。 看着面生,张阳走上前对方这才笑呵呵行礼,“听说骊山县侯坐拥如此大的家业,生活还是这般清贫,下官如今算是亲眼所见,褚遂良见过县侯。” 褚遂良三十岁出头,此人的书法有很高的造诣,之前在宫中给皇帝做起居郎,记录皇帝的一言一行。 “不知褚兄在骊山如何?” 褚遂良叹道:“骊山虽好,却不是施展抱负之地,这一次来向县侯辞行的。” “要走?” “来年还要继续开科举,陛下已经下了旨意,让下官准备试题。” 好你个天可汗挖我骊山的墙角是不是! 张阳此刻很想冲到长安城,把锄头砸在皇帝的脑门上,这个岳父太不是人了。 面对褚遂良张阳还是堆起笑意,“若是在朝中有不如意时,也可以来骊山散心。” 褚遂良点头,“很是感激骊山的接纳,也见到了欧阳询老先生,有了老先生的点拨下官受益良多,下官的书法之道不能只临摹前辈们的字帖,需要走出自己的一条路,希望有生之年能够写出自己的字体。” 看了眼村口已经准备好的车马,褚遂良躬身道:“下官告辞了,下官欠县侯一份人情,来日定当报答。” 说完话他挥袖离开,颇有洒脱之气。 看着褚遂良坐上了回长安城的车驾,张阳将锄头重新扛在肩膀上,下次还是要和自家岳父好好聊聊挖我墙脚的后果。 上官仪匆匆赶来,看着走远的车驾,“在下还是来迟了。” “朝中要准备科举,褚遂良要去准备事宜。” 上官仪站定神情带着一些惋惜,“可惜了。” “人各有志,何可思量。”张阳提着菜篮子沿着田埂走着,古人对理想是很执着的。 认定了一件事也会付出一生的精力去努力。 褚遂良沉醉书法,书法是他的一生志向。 上官仪回道:“下官昨夜劝说许久,他终究是去意已决。” “他的志向本就是在书法一道,让一个沉醉于书法的人来治理村子就像是强扭的瓜,就当是交个朋友,以后怎么样还说不好,说不定会有转机。” 看上官仪又是无奈还带着可惜,张阳笑着,“这些天还能应付吗?” “在下能够应付,时常还要与处默小将军商谈。” “现在村子里进入了平稳期,在我们骊山制造技术还未突破之前都会是这个样子。” (本章完) 第四百六十一章 要我建设还要我功劳 技术突破是个漫长的过程,铸造工艺算是一个突破口。 至于生产方式,骊山地方小可以更好地进行统筹管理,大家有劲往一处使,合理分配人力,做好工序的分配能够将效率提升数倍。 现在骊山的技术攻关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方面是纺织技术,另外就是江师傅所带的铁器铸造。 铁器方面已经有了进展,纺织技术需要改变工序来提高效率,在弹簧等新式铁器零件出来之前,纺织技术暂时还只能停留在这个阶段。 技术的突破,所带来的生产效益是成倍增长的。 就像是在萌芽期,如今需要好好呵护,更需要庞大的资源和皇帝的特权作依仗 这些天李玥一直在家中,有了婴儿车之后她也不用抱着孩子在院子里转,推着小车还能出门走两步。 院子里,饭食都在桌上,见夫君没什么胃口的模样,李玥小声问道:“有心事?” 张阳点头瞧了一眼屋中,婶婶正照看着女儿。 “女儿一看见我就哭。”张阳惆怅地长叹一口气。 “现在她还小,再长一两个月,以后多看看就不会哭了。” 小武和徐慧带着忍着笑意吃着饭菜。 饭后等孩子睡着了,张阳这才抱起她仔细看着,眉眼还没长大。 也就趁着孩子睡着了能够抱一会儿。 杨婶笑道:“这孩子这么小就如此闹腾,将来也是个活泼的孩子。” 孩子皱了皱眉头,眼看要醒了。 只是一睁眼,一大一小目光对视良久。 张阳甚至可以从她清澈的眼中看到自己的身影。 “哇啊……” 果然,她又哭了起来。 李玥接过孩子哄着,又笑道:“就算是再胡闹,将来也是一个怕爹的。” 孩子到了媳妇怀中又安静了。 李玥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着书卷正看着。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月,朝中也快开朝了,王婶去了一趟长安城也带来了一些消息。 陛下去见了李靖大将军,而李靖再一次向陛下辞官,陛下没有正面给予话语,皇帝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而是将李靖原本的代国公改封为卫国公,给予了更多的食邑与封地。 皇帝再一次表现了他对臣子的照顾之情,与对社稷有功的臣子不吝赏赐的做派。 李玥推着婴儿车走到屋外,“夫君,我们回长安之前去见见皇爷爷。” “也对。” 休养一个月,李玥的身体终于有了好转,至少可以多走一段路了。 张阳接过婴儿车一路推着走着。 小熊跟随在一旁,晃着还显肥硕的身子左看右看,像是在护卫。 女儿坐在婴儿车中目光看着眼前,时而传来笑声,也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来到李渊的屋前,老人家正坐在阳光下闭眼养神。 李玥走上前轻声唤道:“皇爷爷?” 李渊这才睁开眼,回了回神,看眼前夫妻俩这才站起来。 张阳将婴儿车推来,“看看您的外孙女。” 闻言,李渊这才注意到婴儿车的孩子,小家伙的嫩手扒拉着婴儿车内几根垂下来的缎带。 “看着就是个漂亮的孩子。”李渊伸手将她抱起。 孩子顿时就哭了起来,李渊笑得更开心了,“哭声也响亮,甚好。” 可接下来李渊发现,怎么哄都哄不好,这孩子一直哭个不停。 直到她重新回到了李玥的怀中,这才停止哭泣。 李渊又是探头盯着她看,这娃娃又开始哭了。 张阳惆怅着,明白了一件事实,这孩子是看谁都哭,别人抱着她一样会哭,只有在李玥和婶婶怀里的时候,她才平静。 尽管娃娃哭个不停,李渊还是很高兴,他坐下来,“二郎就不像您们夫妇这般有人情味。” 张阳陪着他老人家坐下,“陛下不带孩子来看望您吗?” 李渊冷哼道:“忙于国事岂会想到老夫,倒是时常会将一些奇珍异宝送来,他不知道朕想要的是什么,总觉得朕喜欢这些宝贝,都一大把年纪要这些东西何用。” “您年事已高心中所想无非就是孙儿绕膝。”张阳盘腿而坐,“我们一家打算回长安城了,玥儿的身体也恢复得很好。” 李渊点头,“你身系礼部,又是中书省侍郎也该回长安城。” 张阳又道:“您是知道我的,我这人躲着朝堂都还来不及。” 李渊又笑了,“二郎不止一次说过你的不是。” “我以为天可汗英明神武,没想到背地里还会说我坏话,不是君子所为也。” “英明神武?他有朕一半英明神武吗?” “天可汗是您儿子,您可以这么说,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怎么敢如此议论。” “这里是骊山,又不是长安城,在朕面前你不用忌讳太多,七尺男儿大丈夫,当直抒胸臆,洒脱在人间。” 张阳摸着自己下巴的胡渣,“您这个儿子整天想着骊山为他的朝堂作出贡献,还整天催着骊山生产,将这里当作他的钱袋子,您说陛下像话吗?” 听到这些话,李渊一时间语窒。 张阳又道:“还想去征讨薛延陀以震慑突厥?现在突厥在大唐面前早已是瑟瑟发抖,就连突厥唯一的战力阿史那杜尔都被我打发到西突厥去了,这人在西突厥挨着冻呢。” “就算是您儿子指望着骊山下蛋,他竟然说出以增加人力来增加产量的话语,不懂技术还来指手画脚,我要是太上皇,现在就提着棍子好好打一顿,让他在棍棒下清醒。” 李玥闻言也是笑着。 反正是天可汗他爹要说的,张阳一口气说完喝下一口茶水,“嗯,直抒胸臆。” “其实二郎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李渊试图想要找回一些面子,听了张阳所言,又不知道该说自己儿子哪方面的优点。 相顾无言好一会儿,张阳站起身,“我们一家先回长安城,改日再来看您老人家。” 李渊心满意足地点头。 小武和徐慧已经收拾好了要带回长安的行李,多数都是一些衣裳,长安城的家里家具都齐全。 倒也不用特别准备。 徐慧和小武坐上马车,张阳扶着李玥上了马车,再将婴儿车也递上,这样她不用时刻都抱着孩子。 杨婶确认了没有东西落下,这才关上了院门。 马车缓缓驶动朝着长安城而去。 此刻的长安城内,朝中的休沐就要结束,隆冬时节离开长安城的居民也在这个时候纷纷回来。 现在的长安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裴行俭也习惯了这里的日子,他带着家仆走在朱雀大街上,吃着在街道买地小蛋糕,“我听说这个蛋糕就是魏王殿下开设的。” 家仆回道:“传言确实如此,但谁也没有见过魏王殿下出面在那个铺子。” 在长安城的传言很多,这些天裴行俭会时常去弘文馆,向那里的人打听现在长安城的变化,自陛下登基,长安城发生过的事情很是有意思。 新奇的传闻,满足着这个意气风发少年人的好奇心。 裴行俭好奇道:“他们说现在魏王殿下久居骊山,许久没有回长安城,就连今年的除夕也没有回来。” 家仆回道:“事涉皇子,小公子还是少议论为好。” “这个魏王与我年龄相仿,听说一直与张阳厮混。”裴行俭嘴上还在说着皇子。 家仆也是无奈回话,“魏王年幼时便颇有才学,很多都说魏王殿下与张阳走在一起之后便荒废了一身才学。” “我不这么认为,若魏王在骊山当真废了一身才学,陛下不会任由魏王留在骊山,至于在骊山究竟为何,其中必另有事由。” 在家仆眼中,小公子的心气很高,才思敏捷。 就是言语间太过傲慢,这种自傲对小公子不是好事,不经历练如何成才,这也是来时家主嘱咐过的。 长安城有很多张阳的传闻,还有一个神秘的魏王,更有不见真面目的骊山。 这都是现在裴行俭最关心的事情。 家仆嘱咐道:“小公子该准备科举了,已是二月天,科举开试不足三月了。” “薛大哥也该来长安城了吧。”裴行俭依旧自言自语着。 一路走到在长安城暂住的驿馆,在这里还有不少准备科举的人,有个叫王玄策的家伙,他是洛阳人士,昨天喝酒与人打架,此刻正在接受官吏的盘问。 王玄策揍得是一个吐蕃人,经过两年前禄东赞来使大唐尚公主却被天可汗拒绝。 现吐蕃已经臣服于大唐,传闻这个松赞干布要修建布达拉宫。 是关中人心气正高的时候,揍一个关外人本没什么大事。 可王玄策揍的不是别人,是吐蕃派来的使者。 这一次禄东赞没来大唐,但还是派了一个使者朝贺。 要不是事涉两国邦交,官府根本不会来过问。 听这些官吏的意思,还要将此事告知外交院,让外交院来处置。 裴行俭再次听到了外交院三个字,他低声问道:“上一次科举也有不少入仕的人被派往吐蕃和安西都护府。” 家仆回道:“小公子满腹才学想必不会被派往关外。” 长安城的另一边,一家人回到家中,张阳带着两个丫头开始大扫除。 小熊正巡视着这里,看看它的领地有没有被其他不长眼的小东西踏足过。 李玥将孩子放入摇篮中,再将家中的衣服整理出来,准备好春季的衣服,洗好晾晒。 来长安城还有诸多事情需要安排,张阳扛着一袋稻米走入院中,“明天一早我们去曲江池看看。” 李玥还洗着衣服点头,“嗯,带孩子去看看,曲江池也是我们家的。” “麻烦婶婶去带个话,明天午时让许敬宗来曲江池。” 王婶躬身道:“喏。” 今天的天色尚好,李世民走出玄武门,再次来看这片荒地。 身边的太监明白,陛下还是心心念念要修建太液池,有个小太监匆匆而来,在一旁低声讲着。 听了话语,老太监小声道:“陛下,刚刚送来的消息,张尚书与公主殿下都已经回到了长安城,将孩子也带来了。” 皇帝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些笑容,太监也会心笑着。 “他有了孩子就有了牵挂。”李世民转身走回玄武门,“只要将他的孩子拿在手中,不怕他不就范。” 太监一路跟着没言语。 谁也不知道陛下心中在想什么,要说猜忌,现在的陛下都在防备长孙无忌了。 帝心如此,天可汗猜忌任何人,其中自然也包括年轻的张阳。 回到宫中,李世民心中还在思量要如何控制张阳。 父皇武德一朝的印玺交给了这个刚出生的小公主,她一出生便有了父皇的照拂。 也算是给皇家与张阳之间有了纽带。 李世民在甘露殿中坐下来,“待这个孩子五岁,便让皇后收为弟子。” “喏。” 旨意很快就传出了宫。 傍晚时分,张阳送徐慧回家,这丫头想家已经很久了,李玥也准许徐慧回自己家住一些时日。 徐慧带着路,穿过一个个小巷,指着紧闭的院门,“这便是我家。” 宅院看着很简陋,木门上都是岁月斑驳的痕迹。 徐孝德也不是富裕之人,在长安城租了一间老房子暂住。 张阳敲响门,院内传来话语声。 开门的是个妇人,徐慧俏皮地笑着,“母亲,这是师父。” “慧儿。”妇人脸上带着笑容,抱起徐慧。 徐孝德也走到家门口,“不知张尚书来了,我该去迎接才是。” 张阳摆手道:“咱们老交情了,不用这么多礼。” 徐孝德还穿着官服,稍稍行礼拿出两支毛笔,“这是家乡人送来的上好湖笔,还请张尚书收下。” 家里的几支毛笔有些年头了,湖笔历来就是上好的文房笔,在中原享有盛誉,还挺名贵的。 文人之间送笔纸居多,也不好拒绝,张阳收下毛笔笑道:“徐慧想家许久,便将她送来。” “这半年有劳公主殿下与张尚书照顾,陋舍许久没有收拾了,下官这便让家妇煮茶。” 走入这处宅院,入眼的是座老房子,院中没有太多的陈设,还有一口井,与一张木桌两三凳子。 (本章完) 第四百六十二章 孩子的命运 徐孝德客气地搬来凳子,“张尚书请坐。” 这种凳子坐着并不舒服,不如盘腿席地坐着,院子里还晾晒着不少的书卷,徐慧懂事地将这些书收起来。 徐孝德也坐下来,两碗茶汤放在桌桉上。 现在从皇帝开始喝炒茶之后,炒茶的喝法已经风靡了长安城。 茶叶并不难寻,将炒茶的秘诀告诉卢照邻之后,茶叶这种东西并不难寻。 如今看来茶汤倒是少见。 像徐孝德这般守旧喝茶汤的人并不多,张阳尝了一口,茶汤是温热的还带着一些咸味与油腻感。 “徐慧是个很聪明的孩子,虽说比小武入门要晚但现在也能跟得上。”张阳低声讲着。 徐孝德踌躇道:“只要张尚书与公主殿下不觉得徐慧添乱就好。” 此刻院门前又来了一个人,张阳定睛一看有些陌生。 徐孝德将两人迎了进来。 看着俩人,对方也在看着自己,张阳又喝了一口茶汤实在是不喜欢其中滋味。 “久闻礼部尚书张阳之名,今日总算是见到了。”其中一人说着话洒脱坐下也没有客气。 再看另外一个年纪较大的人,对方也没有言语。 徐孝德介绍道:“这位是陛下新任的大理寺少卿孙伏加,这位是监察御史马周。” 张阳好奇道:“大理寺少卿换人了?” 孙伏加笑着解释道:“褚亮本就是暂代大理寺少卿,如今改任陛下身边的常侍,张尚书身在朝堂,却不知朝堂事。” 张阳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我最近一直在骊山。” 再看一旁的马周,对方面带笑容。 徐孝德又道:“当初下官刚入御史台时,孙少卿还是治书御史,而马周也是监察御史,那时为了对付卢承庆之事,两位出力不少。” 孙伏加面色凝重,“卢氏几次派人去河西游说希望可以对卢承庆网开一面,这些人都被我等截下。” 张阳好奇道:“这件事陛下知道吗?” 闻言,马周摆了摆衣袖,一手抚着他并不算长的胡子,“作为臣子应当明白陛下的意思,陛下说过的话臣要办,陛下没有说的,臣也要办。” 贞观一朝,众多官吏性格独特,也出了不少奇人。 魏征是个不要命,不怕死的。 据说房玄龄惧内。 程咬金一个混账能活这么多年也是一个奇迹。 更不要说眼前这个马周,传闻这个人深信那种玄之又玄的相学。 一直以为徐孝德这样的人多半没什么朋友。 他这嘴碎的毛病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 竟然还能御史台交到朋友。 也就是说徐孝德刚刚御史台的时候,孙伏加还任御史,与马周一起共事,这三人组成了对抗世家的御史台小分队? 马周又道:“当初亏得有张尚书指点,我们才能拿住卢承庆。” 张阳皱眉有些踌躇道:“我没有指点你,我指点徐孝德来着。” “这……”马周欲言又止,一句话被呛住了,想要讨好这个张尚书还真是不容易。 又过了片刻,马周释然一笑,“都说张尚书脾性古怪,百闻不如一见,当面领教了。”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微妙。 光是一两句话就能明白谁与谁做不成朋友。 孙伏加神色犯难,啧舌道:“刚刚宫里传来消息,陛下又在含风殿恼怒,怒斥清河一脉。” 徐孝德点头,“当初陛下就说过,清河崔氏嫁女彩礼奇高,这种风俗不能盛行应当加以克制,动辄万贯彩礼其场面可堪皇家嫁女了。” 孙伏加叹道:“也不知道左司郎崔义玄现在是何心情,崔宗伯一脉终究还是冒着陛下的告戒擅自做主,七百年豪门大族,他们的心气自然也高。” 张阳站起身,“我就先告辞了。” 徐孝德起身相送。 到了门外,张阳叹道:“御史台的事情我就不多参与了,你也不用送了。” “张尚书慢走。” 有些事情可以听,有些事情不能多听。 处默那边的消息应该更完备。 清河崔氏,七百年的豪门大族,当初李渊起兵造反也得到过清河崔氏的支持。 那时候李渊与士族还有一段合作的时光。 而且更多的士族中人更愿意支持李建成。 只是玄武门的事情发生后,李世民登基便对清河崔氏的态度大变,数次打压与呵斥。 现在李世民上位了,说话的皇帝变了。 当年起兵是一回事,现在要治国是另外一回事。 所谓七姓十家,出宰相十二人,风光无限。 可惜他们撞见了天可汗,这一次李世民和清河崔氏算是杠上了。 皇帝就差举着刀,向清河崔氏开火了。 这是世家中最庞大的一脉,也是最有声望的一脉。 当初让高士廉修改氏族志,不是没有原因的。 张阳回到家中,婶婶已做好了饭食。 “夫君,用饭了。”李玥带着笑脸迎上前。 朝堂上多风雨,还是家中让人安心。 小熊正吃着一根白萝卜,在它碗中还有更多的萝卜。 小武正指责它吃得这么胖,以后要少吃点了。 倒是这头熊咯嘣咯嘣地嚼着萝卜,吃得还很享受的模样。 张阳中肯地点头,“这头熊确实有点胖了,在骊山野了两个月也没有要瘦下来的感觉。” “壮实一些也好,将来也好看家护院。”李玥点头道。 “最近听说陛下与清河崔氏过不去了。” 王婶闻言行礼,“这便去查探消息。” 张阳摆手道:“不用了,最近专心提升我们骊山的制造技术才是关键。” 李玥对世家的事情并不感兴趣,她更喜欢抱着自己家的账本数钱,骊山每年冬天都能入账不少银钱。 还有洛阳送来的三万贯,让她很是振奋。 骊山的经营已经进入平缓期,肥皂的生意也到了瓶颈,至于印刷厂,利润一直都很平稳,没有要突破的迹象。 羊毛做成的布料,确实可以带来更好的收益,但也只是昙花一现,保暖的衣物并不会在春夏两季再带来效益。 饭后,张阳整理着碗快。 原本在守着巷口的杨婶回来了,她拿着黄绢走入家中,“公主殿下,朝中旨意。” 李玥接过黄绢,狐疑道:“天色都这么晚了,父皇怎么还有旨意送来。” 打开黄绢,李玥看着旨意眉头紧锁,又迅速收起黄绢。 都说天意难测,皇帝的想法也不可琢磨,张阳吃着饭食疑惑道:“难道我们骊山藏烟花的事情被你父皇发现了?” 李玥摇头。 张阳长出一口气,“那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她重新坐下来,“父皇说了,等到我们的孩子五岁,要让母后收她做弟子。” 张阳放下碗快,“你父皇连我们孩子都不想放过。” 自懂事起,李玥就在深宫中长大,她的童年是冰冷的,更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也经历这样的事情。 虽说不知道这道旨意是何意思,这是第一次感觉到权力之下,做父母的不能决定自己孩子的命运的无力感。 张阳抚着她的背,“我们家一定不能任由你父皇摆布。” “嗯,不能任由父皇摆布。” 她带着小武洗了洗早早便休息了。 从骊山到长安城一路,还要收拾家里,她们都累坏了。 深夜,恢复了宵禁的长安城很是安静。 张阳坐在家中绘制着图纸,用烟花的底火燃烧可以推敲出炮筒的原理。 与其说是一个大号的烟花,在当量上还要再提升一个台阶才行。 同样口径的炮筒与烟花相比,炮筒的威力还要再翻几倍。 要将更多的火药压缩在一个小空间内。 窗外的夜风吹入屋中,油灯的火苗在夜风中晃着。 听着小熊的鼾声,张阳打了一个哈欠,洗漱一番也睡下。 天还未亮,张阳感到自己的胸口被压着,懊恼地睁开眼时这头熊趴在了自己的身上睡着。 起身将它推开,张阳双目无神地洗漱。 灰蒙蒙的天空还未晴朗,深吸一口新鲜的空气。 媳妇正是恢复身体的关键时候,她的身体底子本就薄弱,如今看来恢复得倒是正常。 但也要小心应对,将身心完全沉入在火器的设计上。 连日来忙得熬夜,加上睡眠不充足,张阳发现自己竟然又上火了,这已经是自媳妇生了孩子以来第二次了。 拿起炉子倒上水,先将开水煮上。 再从媳妇的小药箱中拿出一些干菊花和茯苓,泡上一碗,一口一口地喝着。 就当是给自己喝药了,祛火温和一下肠胃。 不多时,李玥也睡醒了,一觉睡醒她的精神气比之前几天好了不少。 “咦,夫君是不是偷拿我的干菊花了?”李玥目光看着碗中。 “夫妻间的事情怎么能说是偷拿。”张阳一口将碗中的茶水喝完。 看李玥还检查一遍自己的小药箱。 这里面放着的多数都是给她产后调理的药材,拿了一朵干菊花,顺便泡了几颗茯苓,还能给自己用来祛火。 李玥重新盖上药箱,“夫君若是身体不适,与我说便是。” 张阳喝了个水饱,甚至打了个嗝,“上火而已,喝点祛火的茶水,休养一两天便好。” 再看媳妇关切的目光,张阳抚着她还未梳理过的发髻,“等我将火器做出来,我们家也不用一直看你父皇的脸色了。” 闻言,李玥莞尔一笑,目光带着一些责怪,“夫君行事何时看过父皇的脸色了?” 张阳心虚地咳了咳嗓子,“我还是要考虑一下你父皇的感受,最近都在考虑了。” 李玥按捏着夫君的肩膀,“之前听宫中的人议论,说是父皇每一次见了夫君之后,就会打砸东西,甚至还痛骂夫君。” “你父皇不但是天可汗,还是一个记仇的天可汗。” “就算是魏征指着父皇骂,父皇也都一次次忍下来了,夫君进谏是应当的,也是身为臣子应当的,父皇就算是在恼怒,也不该与夫君计较,这是职责所在,不过亲情归亲情,我们的女儿不能受制于父皇。” 张阳中肯点头,“还是我媳妇明事理。” 李玥又低声道:“婶婶说了,我再休养三两天夫君就可以不用睡木板了。” “当真?” 她笑着没再讲话,而是走入小武的房间帮着这个小丫头梳理。 媳妇对自家的家产看得很紧,尤其是对她自己的东西。 贞观九年,二月。 一个消息送入长安城,一个叫君士坦丁堡的地方颁布了一系列政令,要整顿海峡一线,甚至做好了与大食人对抗的准备。 而大食人也向东进发,跨过了阿姆河直扑波斯。 这些陌生的地名,与陌生的国度对现在的李世民来说没什么兴趣。 中原内部还有很多顽疾没有去除。 朝野得出结论,大食人短时间没有机会越过波斯来攻打西域。 当年杨坚还在位时就有波斯人数次入关中想要与中原交好。 可没想到前隋倒得这么快。 现在波斯人见到了大唐的强大,他们指望不上贫瘠的吐蕃和松散小势力居多的西域。 而是将目光放在了天可汗身上。 波斯王子再一次想要面见天可汗,希望大唐可以驰援波斯。 张阳带着一家子正在曲江池烤肉,天色刚刚入春,二月天的长安城欣欣向荣。 李玥听着婶婶的讲述发愁道:“又有三千只羊要送到骊山,羊肉多得都快不值钱了,还不如羊毛值钱。” 长安城的羊肉多得吃都吃不完,她正发愁这些羊要销往何处,总不能带到了骊山就让骊山养着。 张阳把切好的羊肉放在铁架上炙烤着,“可以送到河西走廊。” 闻言,李玥收起账目对王婶吩咐道,“婶婶,河西走廊很缺羊吗?” 王婶摇头,“在河西走廊有两千人在建设嘉峪山下的关隘,加上河西走廊的原本的人口,如今河西四郡之地是缺少粮食的。” 李玥心中有了主意,“那就让青雀的人送个话过去,就说以后的羊群卖到河西走廊,价格方面可以便宜些。” “喏。” 杨婶从曲江池外走来,“县侯,许敬宗到了。” 将烤肉的任务交给小武,张阳走出水榭朝着曲江池的另一边走去。 许敬宗还穿着一身官服,带着笑容站在曲江池的入口。 第四百六十三章 小公主明达 曲江池坐落在长安城的东南角,相比城中繁华与热闹,这里显得宁静,好似隔绝于城内的一片的小天地。 小熊正在水里游着,正在抓着池中的鱼。 每一次叼着鱼上岸,它都不吃就将这些鱼丢在岸边。 长久无人踏足这里,导致曲江池中的鱼异常肥美,甚至小熊每一次从水中冒头而出都能收获一条硕大的鱼。 许敬宗躬身行礼,“下官恭贺张尚书,喜得小郡主。” 女儿出生的事情仿佛震动了长安城,张阳惆怅道:“还真是如王珪所说,我有了女儿的事情朝野上下都知晓了。” “听说太上皇还将武德印玺送给了刚出生不久的小郡主。” 并不是有了女儿而震动了朝野,在李世民大力发展人口和生产力的大方向上,还处在注重农耕与人口发展的大唐,谁家添了孩子并不是一件多么稀奇的事情。 震动朝野上下的是李渊送了什么东西给了小郡主。 张阳揣手而立,“本想是还没开朝,让诸位再休养一些时日。” “去年休沐归乡的诸多外交院人手也已经都回来了,大象兄准备应付今年开朝各国使者的要求。”许敬宗笑得有些勉强,“说到休养,自从各国使者来到长安城之后,这些使者有的作风粗野,也不能指望他们懂什么礼节,再者说两帮西突厥的人隔三差五就在驿馆打架。” 神色很是犯难,许敬宗从袖子里拿出一册账目,“这是他们在驿馆打坏的东西,到现在一共要赔三百钱。” 张阳皱眉道:“这些钱要让我们外交院赔?” “驿馆倒是没说,不过还是将账目送了过来,他们也不好向这些使者发难。” “传话下去,让那些使者自己去赔,以后但凡在外交院打闹的人都关进大理寺,再给半月的义工。” “义工?” “就是给我们清扫街道。” 许敬宗点头,“下官明白了,那群西突厥实在恼人,要不是看在张尚书在西突厥事宜的安排,下官早就将这些人扔到长安城外。” “辽东那边如何了?” “前些天送来的消息,一切还算顺利,李义府在高句丽倒也是如鱼得水,高句丽王和渊盖苏文抢着招揽他,不过据大安来信说是高句丽王与将领的冲突更加严重了。” 张阳走在池边的树荫下,背靠着一棵槐树坐着,拍了拍一旁的石墩示意他也坐下。 许敬宗心领神会也搓着手笑呵呵坐下。 “有没有机会让辽东那边送信给李义府?” 许敬宗神色犯难,“倒是有些困难,要进入高句丽地界必定会经过盘问,尤其是关中人,不过辽东那边有会说高句丽话的人,可以让大安安排一些人扮成高句丽人混入其中。” 话语说完,许敬宗不解道:“要送什么话给李义府?” 一阵还带着寒意的春风吹过,吹得头顶的树叶沙沙作响,地上的树影也跟着晃动。 张阳看着眼前的景色讲着,“你写信送去,让大安派人交给李义府,让他继续在高句丽兴风作浪,并且给两边拱火,为防止信中内容给高句丽发现,你可以写一些高句丽人看不懂的文字。” 许敬宗抬头看着还在抽芽期的槐树枝丫,先思量了半晌,他迟疑道:“要写出高句丽人看不懂的文字,并且能够让李义府看懂的文字?” “原来你想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得出这么一个结论吗?”张阳苦恼地扶着额头,心想这家伙办事还算是干练,怎么关健时候又显得不机灵了。 “张尚书为何叹气?” “我只是觉得最近与伱们这些人谈话很累。” “下官也有这种感觉,与张尚书交谈总是跟不上思路,东宫太子也时常这么说,说是张尚书讲话越来越深奥了。” 你们古人一个个活得坦荡,难道以前就无间道这种游戏? 玩无间道还是天可汗更擅长一些。 张阳觉得自己说得挺直白了,很深奥吗? 许敬宗心中有了主意,“倒是有一个办法,现今我大唐文人所用多是楷书,而高句丽人所撰写的文字除了楷书,还有用隶书,他们对更久远的小篆便知之甚少,可以让大素来撰写。” “多简单的一件事,为何你要想这么久?” “张尚书博学,下官以后也要多读圣贤书。” 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张阳嘴角直抽抽,“我读圣贤书是因为天可汗让我做个好人。” “下官也是好人。”许敬宗说得底气十足,丝毫不带心虚的。 “信中内容你自己好好想想,以后我们外交院来往信件尽量用密文,小篆只能应付一时。” 许敬宗小声道:“以往军中细作信件来往便有密文,我们外交院也是这般吗?” 张阳点头。 再是倒吸一口凉气,许敬宗追问道:“要如何设计密文?” 张阳惆怅道:“我好好想想。” 俩人并肩坐着,无言好一阵。 半晌,许敬宗站起身,“下官就先告辞了。” 张阳点头道:“也别太忙了,注意身体。” “下官明白。” 送走了许敬宗,张阳这才回到了池中的水榭中。 女儿坐在婴儿车中,两只小手正拽着两根缎带。 小武正杀着小熊抓上来的鱼,炉子边还烤着一条,李玥正吃着一条。 王婶往烤鱼上撒着一些盐与胡椒。 生产完孩子的媳妇最近口味很重,她想要将这半年以来没吃过的全部都补回来。 “夫君也尝尝鱼。” 接过李玥递来的一条烤鱼,烤鱼用柳枝串着,一口咬下鱼烤得酥脆,根本不用考虑会不会有鱼刺。 小熊走在岸边,甩了甩身上的毛发,将水甩去坐在阳光下嗮着。 看来它抓鱼也抓累了。 等小武将十几条鱼杀完,全部架在炉子边烤着,她的小脸眉头紧锁,“抓多了,吃不完了。” 王婶慈眉笑道:“吃不完丢入池中喂鱼。” 抓来的鱼用来喂鱼,光是想着就是一种很朴素的做法。 不过对鱼来说有些太残忍了。 李玥一个人就吃了三条,她舒服得长出一口气,推着婴儿车要带着孩子绕着曲江池走一圈,她看着孩子一脸的温柔,“要让我们女儿知道这里也是我们的家业。” “你父皇恐怕是赎不回骊山,不过曲江池多半可以赎回去。” 李玥把长发撩到耳后,低头看着婴儿车中的女儿,“我算过父皇如今的用度,每年盈余应付各类俸禄和例钱都很吃紧,更不要说还夫君的银钱了,再者说今年朝会父皇又花用了两千贯。” 学习数学的道路上进步越大,媳妇对账目的掌控也来越厉害,从婶婶带来的消息中,她甚至可以推测出,朝中的钱财处境。 她的成长越来越快,生了孩子之后,有了更多的时间用在学习上。 好似生了孩子,她又开始突飞猛进了。 测算经纬度这种几何与等比的运算根本难不住她。 媳妇越来越厉害,张阳嘴里嚼着鱼肉,心中思量再这么下去,以后要教媳妇什么才好。 还剩下五条鱼,小武也吃不下了,她提着一把小扫帚正打扫水榭,“师父做的婴儿车很是好用。” 张阳点头,“其实造起来也简单,最重要的是技术要服务于我们家中的生活才是最好的。” 小武点头,“嗯,要为了生活。” 说着话语,她将吃不完的烤肉丢入曲江池中,那些肥得有些迟钝的鱼纷纷出了水面吃浮在水面上的鱼肉。 小熊跟李玥和婴儿车在池边走着,它总是在距离孩子最近的地方,就连晚上要抱着孩子去屋中的摇篮休息,平时就进不去房间的它也坐在屋门口一直守着。 绕着曲江池走也需要近半个时辰才能走完一圈,今天女儿的心情很不错,她的笑声从婴儿车中传来。 小熊趴在婴儿车边,用鼻子去撞这个孩子。 小清清伸手摸着它的鼻子笑得更开心了。 从曲江池的另一头走入小巷,这里几乎没有行人,路面的青苔也比往年多了。 回到家门口,见一个太监站在家门口。 李玥皱眉看着来人。 老太监躬身道:“公主殿下,县侯,陛下有旨意请县侯一家晚上入太极殿赴宴。” 昨天她父皇刚刚来了旨意,有了女儿后李玥警惕了不少,“是元宵了吧。” 老太监回道:“正是。” “也好。”李玥回道:“还请回禀父皇,今晚我们一家人都会前往宫中。” 老太监收到话语笑盈盈离开。 小武和李玥走入院中。 张阳还站在门口看着这个太监背影。 王婶低声道:“县侯可是有心事?” “我只是觉得这一次元宵宴,应该会有很多的人。” “过了元宵夜各路的王侯也该回去了,今晚的人确实不少。” 听着王婶的话语,张阳走入院中。 李玥已经在给今天的赴宴准备衣服了,小熊只好留在家中,让婶婶看管着。 小武换了一身襦裙,更显得她腿短。 李玥拿着一身黑色的衣袍,“夫君今晚穿这件,看起来也显得更沉稳些。” 盘算着时辰,天色也要入夜了。 小武呵斥了小熊许久,它这才作罢目光直勾勾看着婴儿车离开。 婶婶给它端了一碗饭,分开这头熊的注意力。 一家人走入朱雀门,朝着承天门走去,过了承天门直走就是太极殿。 站在朱雀门后的太监躬身道:“还请公主殿下与县侯先去立政殿。” 人群都在往太极殿而去。 这次赴宴的无非都是一些王公贵胄,其中还有不少在中原其他地方的王侯。 李玥低声道:“也不知道弟弟妹妹们都如何了。” 张阳笑道:“我的题目她们解开了没有?” 上一次见到弟弟妹妹还在除夕前,已有两月没有见到这些孩子。 要说天可汗在教导自己的孩子方面并不靠谱,张阳注意到媳妇神色上的担忧。 照顾媳妇的娘家,媳妇最关心的也就是弟弟妹妹们了。 作为孩子们的姐夫,该照顾还是要照顾。 张阳牵着她的手,“要是你父皇照顾不好弟弟妹妹,以后都接到骊山,我来照顾他们。” 听闻这话,李玥笑着,“怎么能都让夫君照顾?” 张阳感慨着,“谁让我是她们的姐夫,皇帝不管我来管。” “当初要不是这么多人劝说,丽质的婚事说不定就已经定下来了。” “你父皇在对付家事上多少有点马虎。” “你之前不是说父皇是猪吗?” 张阳尴尬地笑着,“有这事吗?” 说话间一家人已经立政殿前。 “皇姐,小武!”李丽质第一个冲了上来,抱着小武不撒手。 李治也跟在后头,他还吸了吸鼻涕,一旁的宫女急忙给这位小皇子擦去鼻涕。 “前两天着凉了,最近时常流鼻涕。”李治厌烦地吸了吸鼻子。 “之前的题目你解开了吗?” “我最近在查阅典籍,一定可以从典籍上查明原因。” 其实原理也很简单,因为蜡烛的火苗燃烧让杯中的空气减少,也不知道他能从哪本典籍中找到这么前卫的科学知识。 李玥抱着孩子走入殿中,夫妻俩一起向皇后问安。 皇后抱着怀中的孩子满脸的欢喜,果然这孩子一被陌生人抱着就开始啼哭起来。 小兕子走路还不安稳,双腿迈得很吃力。 再过两年自己的孩子也应该和她一样大了。 张阳在宫女诧异的目光下直接抱起了这个小公主,惹得宫女们慌乱地看向皇后。 而皇后正抱着小郡主脸上带着笑容。 张阳抱着嫩生的小丫头,小声道:“明达?” 明达便是晋王公主的名字,皇后唤小名兕子。 小兕子好奇看着眼前这个人,眼神眨呀眨,没吱声。 张阳抱着她讲道:“你要叫我姐夫知道不?” 小兕子闻言开始挣扎,眼神开始躲闪。 “快叫我姐夫。”张阳怼着她的脸。 面对眼前这个凶巴巴的人,小兕子的眼里带着泪水,几乎就要哭出来。 “姐……夫……” 小兕子支支吾吾脱口而出。 正拿着木盆的宫女愣了半晌,手中的木盆掉落在地。 张阳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再叫一声?” (本章完) 第四百六十四章 元宵宴上 小兕子的眼中还带着泪水是被吓得,她嘴巴张开好几次,终于又发出了声,“姐夫。” 立政殿安静下来,只有皇后怀中的小郡主还在哭泣。 四周的宫女都伏在地上,晋王公主近两岁了,到现在才开口叫人,第一次叫的不是父皇,也不是母后,而是姐夫。 “皇后,小公主会讲话了。”宫女躬身道。 张阳意识到情况,再举起小兕子,“原来你之前不会讲话呀。” 终于小兕子面对这张凶巴巴的脸嚎哭了起来,张阳只好将她交给这里的宫女。 皇后将孩子交给了李玥,在她母亲的怀中才停下哭泣。 在宫女的安抚下,小兕子也不哭了,她还是躲闪着不敢去看张阳。 长孙皇后叹道:“这孩子到现在才开口讲话,寻常孩子过了一岁就会喊人。” 李玥安慰道:“二岁多才开口的叫人的孩子也有,母后不用太过担忧。” 殿外传来孩子们的嬉笑声,张阳走到殿外惆怅着,这是多大的一家子呀。 面对如此多的弟弟妹妹,张阳心中思量,该如何培养这样的孩子。 李治是个很有好奇心的孩子,至于高阳还看不出来她有什么天赋。 李丽质比小武年长两岁,这丫头天赋没有小武好,倒是好学。 还有东阳…… 还有…… 不多时杨妃带着李恪也来了。 张阳稍稍向杨妃行礼,目光看着李恪。 李恪站得笔直,“姐夫,最近训练颇有成效。” 这家伙说话的样子,就像是在禀报军情。 “有成效就好。” “敢问姐夫可还有其他训练之法?” “你让士卒读书识字了吗?” 说到这个问题,李恪的神色犯难,“回姐夫,寻夫子卫府需要大将军应允,夫子也难寻。” 杨妃已经走入了殿中,向皇后问安。 张阳摸着自己下巴的胡渣,小兕子看到自己也哭了,难不成我真的长得太凶了? “蜀王殿下,我长得很凶吗?” 李恪对这突然其来一问,一时有点懵,许久之后回道:“姐夫长得不凶,是个文人模样。” 在别人面前,话语中多少会有一些安慰。 李恪这孩子不同,他自小在军中说话一板一眼,说一不二是军中的规矩,该是什么是什么。 他是一个不会说谎的孩子。 张阳摸着自己下巴的胡渣,又是点头。 “姐夫,我该如何去寻找夫子?” 这问题就像是你拿着筷子还要问怎么饭送进嘴里。 “去长安城找呀。”张阳轻飘飘地回道。 李恪还眨了眨眼。 还是个单纯的孩子,与李泰的年纪相仿。 并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能像那个小胖子一样活得这么精明。 张阳叹道:“沽名钓誉的夫子也挺多的,估计伱会上当受骗,我让别人给你安排一个,若是不能入卫府你可以把士卒拉出来练,在校场外让夫子教书。” “谢姐夫指点。”李恪躬身行礼。 “蜀王殿下要记住,除了平时的训练,文化知识的补充也不能落下,至少要让手中的士卒能够识字写字读文章。” “这么做有什么用吗?” 张阳被问得倒吸一口凉气,和李泰这样精明的小胖子打交道很累,和太子这种老实厚道的人沟通一样很累,更不要说眼前这个木讷得让人发指的蜀王。 天可汗的儿子们就不能均衡一点吗? “蜀王殿下,让他们读书识字其原因无他,能够让他们聪明一些,比如说可以让他们看看红楼,让他们见识一下人心的险恶,这样那群杀才就不容易上当受骗的,将来深入敌后也不会被敌人忽悠。” 张阳又是点头,“就是这样,别问了,再问我就揍你。” 李恪默不作声站到一旁,心中很想说红楼是禁书,世风日下这样当真可以吗? 不多时,一个老太监小步走来,他站在殿外讲道:“皇后,太极殿已经准备好了。” 长孙皇后这才带着李玥和杨妃走到殿外带着一群孩子前往太极殿。 皇后走在最前头,李玥走在一侧。 再看自己,张阳发现自己走在一群孩子中,特别地显眼。 一路走到甘露殿,李承乾先从殿中出来。 “张阳,许久不见了。”李承乾快步上前。 “上一次见太子殿下就在除夕前,也不是太久。” “于孤来说,东宫没了孝德,大安还有你实在寂寥,孤时常会想起当初你和徐孝德争辩的模样。” 张阳惆怅道:“太子殿下误会了,徐御史嘴碎的时候我就没有搭理他,是他一个人在争辩,与我无关。” 李承乾尴尬又不失礼度地笑着,“正是如此,孤现在还记得你那不胜其烦的表情。” 等李世民从甘露殿走出来,众人继续朝着太极殿而去。 张阳和太子一路走着,小声问道:“进展如何了?” 李承乾也小声回道:“偶尔还有信件来往。” “偶尔?” “一个月两次左右吧。” “当真全靠思念了吗?” 李承乾神色犯难,“孤已经应当谨慎,你交代的话语孤一直都铭记在心。” 走到太极殿旁就听到了殿内的吵闹。 随着太监在殿前的一声高喝,殿内又重新安静下来。 张阳跟着走入殿中,殿内两侧坐满了人。 太子倒是径直走向他自己的位置,张阳扫视一群在寻找自己要坐在何处。 终于殿内传来一声剧烈的咳嗽,闻言看见了李孝恭,他身边正好有空位。 大家都是席地而坐,有些人的坐姿并不好。 张阳迈过一些腿脚,来到李孝恭身边的空位坐下。 李玥抱着怀中的孩子要坐在皇后身边。 看着媳妇在前面坐下了,张阳这才收回目光。 “张尚书,你我又见面了。” 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张阳回头看去正是马周这个圆脸还显肥胖的家伙,又是扭头看向李孝恭,“御史也坐在这个位置吗?” 再是确认了一番,坐在这里的明明都是宗室子弟,要不就是和自己一样的驸马。 李孝恭啃了一口萝卜,“马周是个贫寒子弟,陛下念他谦逊好学,又气度不凡便在这里给他安排了位置。” 张阳又是回头看他一眼,自语道:“好一个气度不凡。” “久闻张尚书之名,今日才得以一见。” 张阳再是寻声看去,眼前是个与自己年轻相仿的面前人,不禁问道:“敢问当面是?” “唐善识,因为张尚书在甘露殿进谏而丢了食邑,禁足数月后被贬回乡的唐俭,正是家父。” 听着对方的自我介绍,张阳惆怅呆坐,这座位安排还真有意思。 李孝恭又道:“知道你的难处,老夫咳嗽是希望你不要坐在这里,谁知你小子会错意了。” 张阳面无表情,心中百般滋味不知道该如何讲,“除了安排,都是误会对吗?” “嘎嘣嘎嘣……”李孝恭嘴里还在嚼着萝卜。 马周堆着笑脸,“张尚书年纪轻轻便能助大唐收复河西走廊,实在是了得。” 张阳低声回道:“我只是游说而已,主持这件事的是河间郡王,办事的人是朝中诸多重臣。” 唐善识笑道:“收复安西四镇也是凑巧吗?” 张阳一脸的犯难,“全长安的人都知道我张阳不事朝政,为人懒散,脾性古怪又孤僻,就连外交院都是能不去就不去,唐兄是有意想刁难我吗?” 唐善识笑着解释道:“家父行差踏错罪有应得,陛下仁德留了家父的名分。” “唐兄明事理便好。” 一边说着话,张阳看着眼前一盆盆的菜肴,有切好的萝卜,一大只煮好的羊腿,看样子撒了一些盐。 甚至还放了一个蒜头。 一群宫中舞妓走入殿中,钟乐声响起她们挥着袖子起舞。 再是侧目看向李孝恭,他看着舞蹈一口蒜嚼着,撕下一片肉送入嘴中吃得津津有味。 马周笑道:“就算张尚书不事朝政,外交院立下功劳不少,却还是一个县侯。” 羊腿肉很柴,又没什么油水,味道并不好。 张阳嘴里嚼着萝卜,“是县侯又如何?功劳累累,不过过眼云烟,人生就是这么有意思,不是吗?” 马周半晌说不上话。 唐善识点头,“人生确实很有意思,张尚书豁达在下佩服。” 马周又道:“张尚书孑然一身,终究没有人帮衬。” 看着一场舞结束,一众宫女退下,张阳又低声回道:“一个人活着多好,至少不用担心家中远房亲戚会不会犯了诛九族的大罪,而被牵连。” 李孝恭摇头笑着,再看马周和唐善识如鲠在喉的样子,这就是和这个小子搭话的下场。 他往往简单一两句话,就让人无法反驳,仔细一想偏偏还觉得有这么一些道理。 程咬金提着马槊,打算舞马槊来助兴。 在场的还有不少武将,而武将中的杀才没读过什么书,更欣赏不了这曲舞。 在陛下的应允之下,程咬金舞动马槊,使出了一招马槊直指魏征。 只是短暂地停留,程咬金便接着挥舞。 座位上…… 马周咳了咳嗓子,“张尚书,下官觉得天可汗仁德就算是犯了什么大罪,也不至于牵连九族,自古以来能被诛九族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元宵夜进行了有一个时辰了。 李孝恭看着羊腿皱眉道:“不合你胃口?” 张阳解释道:“这羊腿内部还带有血丝,一看就是烤得不够熟。” 话音刚落,一只大手伸来拿走了羊腿,李孝恭便凶狠地啃着。 程咬金手中的马槊依旧舞着,这一次矛尖又落在了魏征面前。 几次三番明显是刻意的。 程咬金的脸上就差写着项庄舞剑四个字了。 再是一次矛尖落在魏征的眼前。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更不要说魏征,在众人的目光下只见郑公拍案而去,“程咬金,你欺人太甚。” 程咬金冷哼道:“某未伤你魏征分毫。” 魏征呼吸沉重,“老夫不就弹劾你杀牛之事,你莫不是想在殿中谋害老夫?”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两人。 程咬金放下马槊的另一端,要不放还好,这一放就放在了房玄龄面前。 惹得房玄龄看着锋利的矛尖,也是一惊,拍案而起怒喝道:“老匹夫,安敢欺我文人!” 好好的元宵宴,眼看就要吵起来。 李世民喝道:“都住口!知节你退下!” 程咬金这才行礼又瞪了魏征一眼,把马槊交还给了殿前侍卫,他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一个太监躬身入殿,“陛下,吐蕃使者来了。” 李世民点头示意让人进来。 张阳往李孝恭这边挪了挪,“河间郡王?这次晚宴还有吐蕃人表演?” 李孝恭点头。 张阳又是好奇:“他们能表演什么?难不成跳胡旋舞吗?” 李孝恭咽下嘴中的羊肉,“老夫也不甚了解。” 抬首又看了看李世民的位置,也看到了皇后,皇后身边就是媳妇,襁褓中的孩子没有哭闹,看来是睡着了。 一个身形显矮小的吐蕃人走入殿中。 张阳看着来人越看越眼熟,几番回想,才想起当初中元节,在曲江池就是他出题考较长安子弟。 当初一战吐蕃是败了,可松赞干布还未向大唐称臣,原本说好今年要来朝贺也没来。 外交院的消息说是,现在松赞干布还在修建布达拉宫。 那吐蕃人拿出一个水囊,用带着奇怪口音的关中话讲述:“当水囊破了水便会流出来,下臣有个可以让水不外流的办法,不知道这个办法诸位可知晓?” 说着话他拿出一根铁针刺破了水囊,水便从囊中流出落在了太极殿的地上。 针很细,戳出来的洞也很小。 牛进达朗声道:“是何办法可以让水不流出来?” 吐蕃使者满脸的笑容,“诸位要是能够破解,并且智慧能够高于下臣,这便去请吐蕃赞普来长安,向天可汗朝贺。” 话里夹枪带棒,在场的众人对这个吐蕃人没有好感,什么叫智慧高于他? 要不是被自己的儿子拦着,程咬金现在就想去打死这个嚣张的吐蕃使者。 “这个松赞干布端是了得,敢派人如此向我等挑衅。”马周拍案咬牙切齿。 (本章完) 第四百六十五章 求知与谜题 在一个水囊上戳一个洞,水自然会流出来,这是所有人的正常理解,按照这个吐蕃人的说法,即便是戳一个洞还要水不流出来,匪夷所思。 大殿内一时间议论不断。 张阳干脆坐到了李孝恭的桌案边,首先不想和马周这人有什么纠葛,其次唐俭被罚确实和自己有这么一些关系。 虽说这个关系不大。 可坐在人家儿子旁边总是很膈应。 干脆和李孝恭拼一桌。 张阳小声道:“河间郡王,这个吐蕃人来历不简单。” 李孝恭很是认同地点头,“确实不简单,有些西域人总是有一些他人看不懂的奇巧之术。” “奇巧之术?” “嗯,老夫见过一个人切下了一根手指,之后那根手指又长回来了。” 听他讲述,张阳皱眉道:“那是障眼法。” 李孝恭琢磨着,“老夫根本不信什么血肉骨髓再生之术,当时也是没有参破而已,后来……” “还有后来?” “对,还有后来。”李孝恭点头低声道:“有人当街砍断了那个人的手臂,想看看他的手臂会不会长回来。” “长回来了吗?” “没长回来,第二天就死了。” 张阳感到头皮一麻,人都是有求知,在古人面前用障眼法也有风险呐,“太残暴了。” “要是老夫来砍,应该当街砍了他的头,要是还能长回来也就罢了,死也死个痛快。” 张阳连连咋舌,明明就是一个障眼法,非要让别人相信你能血肉再生,也怪大唐民风彪悍。 殿内还在议论这个水囊的谜题。 那吐蕃使者在殿内站得笔直,他指着水囊道:“水要流干了。” 大殿的一角,李丽质小声对李治道:“这和姐夫讲过的是不是一个道理?” 李治想起了水井的实验,盘腿而坐闭眼倒推了一番,然后低语道:“我也不知道对不对。” 高阳探出脑袋小声问道:“想到什么了?稚奴你最聪明了,你想明白了吗?” “似乎是明白了。” 看李泰还显笨拙地挠了挠头,眼看父皇的脸色愈加难看,李丽质一把将李治推了出去。 回过神,李治这才发现站在了人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自己,才十一岁的李泰第一次面对如此大的压力,他慌乱失措,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想要走回去又好像不太合适。 回头看了一眼。 李丽质朝着他握了握拳头,又像是警告,又像是鼓励。 “伱做什么?” 听到父皇的声音,李治左看右看,甚至腿都在打颤。 “咳咳咳……” 此刻,大殿内传来了咳嗽声,李治寻声又看去,在一排排座位中看到了这个不停咳嗽的人,这不是姐夫吗? 他刚伸手想要打招呼,还是觉得不合适,只看姐夫停下了咳嗽,又点头。 动作不起眼,李治看得清楚,他心中便有了底气。 “你到底要做甚!” 再次听到父皇的呵斥,李治强作镇定,“父皇,儿臣可解。” 说出这话,李治心里一百个懊悔,闭着眼等待着回应。 事关太极殿所有人的面子,更不能让这个吐蕃人继续嚣张,甚至还要比智慧。 战场上吐蕃是输了。 现在的吐蕃更想要在智慧上扳回一局。 元宵宴上,要是解不开谜题,天可汗的脸面也挂不住。 看陛下和李治都下不来台,李玥颔首道:“其实这个道理也很简单,父皇不如就让稚奴试试,一个十岁的孩子好奇而已。” 闻言,李世民长出一口气,“那你便试试。” “喏。” 李治如蒙大赦,走到这个吐蕃人面前,“你还有其他的水囊吗?” 吐蕃使者又拿出一个水囊递上,“请。” 李治先将这个水囊装满水,他的目光再次看向坐在后方的张阳。 看姐夫还是点头,便继续下去。 “将针拿来。” 一个十岁孩子稚嫩的话语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好像这个时候所有人的呼吸都放轻不少。 李承乾皱眉看着这一幕,还是玥儿给父皇和稚奴一个缓和的余地,想着稚奴跟着张阳学过本领,以他的才智能够教会稚奴多少本领也尚未可知。 吐蕃使者将针递给了一旁的太监。 太监再将针转交给李治。 一个装满水的水囊就在晋王殿下的手中,只见他拿着针在水囊上一扎,囊中的水便流了出来。 在众人的目光下,李治将水囊的木塞子塞上。 程咬金瞪着满是血丝的大眼睛看这一幕,眼看滋出来的水流变小。 水囊依旧是鼓的,说明其中还是装满了水,众人屏息看着直到最后一滴水落下,水真的不再流出。 程咬金拍案大喝,“好!” 房玄龄走上前查看,躬身行礼道:“陛下,水确实不再流出。” 李世民的呼吸沉重,目光还盯着李治。 “敢问吐蕃使者,这是破解了吗?” 知道晋王殿下年幼,不好应对这种局面,房玄龄便帮着问道。 那吐蕃人缓缓点头。 李治重新拔出木塞子,再往水囊上扎了三个洞,等再次塞上木塞,水流又停下了。 反复几次,众人也发现了规律,每次木塞塞上之时,水流便会停下。 殿内皆是为晋王殿下破解谜题的叫好之声。 房玄龄笑道:“十岁还是尚能破解,是吐蕃使者轻看大唐吗?” 这声反问让吐蕃使者难堪,他退后一步,“能解开一题并不能说明智慧,下臣斗胆还有一题。” 李治抬首道:“你尽管说便是。” 张阳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本觉得晋王这个孩子能够举一反三,还算是机灵,人家房相已经找回了场面,更是能够圆回去。 李治非要说一句尽管来。 打心里张阳不喜欢这种自找麻烦的事。 吐蕃使者躬身行礼,拿出一个铁球朗声道:“此乃西域神物,这原本是两个铁匣子,当合在一起时世上再无人能够将其分开,不知道晋王殿下可否将其分开。” 李治古怪地看着这个西域神物,这就是一个巴掌大的铁盒,大小也与就一颗柿子相当。 铁盒上的痕迹诉说着它们是合二为一的。 “这有何难,末将愿意一试。”牛进达站起身。 得到陛下的应允,牛进达接过这个铁匣子双手拿着两端的铁环,铆足了劲想要掰开。 眼看牛进达脸都涨红了,这个铁盒还是没有要分开的迹象。 “知节过来帮忙!”牛进达大喝道。 程咬金闻言也站起身,一人拉着一边,奋力一声怒吼。 等俩人都脱力了,铁环都拉变形了。 铁匣子依旧纹丝未动。 程咬金和牛进达的力气本就不小,俩人也是出了名的猛将,连他们俩人都拉不开,更不要说晋王殿下这个十岁的孩子。 天可汗是要面子的,战场上要赢吐蕃,智慧上当然也要赢。 现在李世民皱眉看着这一幕,神情凝重。 程咬金揉着自己几乎要脱臼的手腕,“陛下,确实无法分开。” 吐蕃使者躬身行礼,“敢问天可汗,可有能够解开之人?” 见这个吐蕃还敢去问天可汗,程咬金当即就要冲上去揍人,又被牛进达拦住了。 “这分明就无法打开!”程咬金大喝,大嗓门震耳欲聋,在殿内回荡。 等大殿重新安静下来,李治躬身道:“是否可以询问在场的一人。” 吐蕃使者自信地点头,“只要在场众人能够打开此匣,下臣连夜离开长安城,去请赞普入关。” 李治在原地犹豫半晌。 张阳坐在李孝恭身边一动不动,如石化一般,在睁开眼时果然晋王殿下已经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姐夫,如何破解?” 张阳叹道:“人力是无法分开的。” 李治又道:“那就是无法破解了?” “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有点麻烦。” 晋王殿下和张阳的交谈声很轻,众人都好奇如何破解,目光都落在俩人身上。 李玥看着这一幕心中骄傲。 李丽质在一旁小声道:“皇姐知道如何破解吗?” “以前夫君与我讲过其中道理,在一个与马有关的地方发生过这等事。” “与马有关的地方?”李丽质越发好奇了。 “很多年前夫君说过这个故事,如今想起来有些模糊了。”李玥安慰着她,“这件事对你姐夫来说不难,且放宽心。” 张阳说了两三句话,李治胸有成竹地走回来,“父皇,儿臣需要一个铁箱子。” 陛下稍稍点头,便有太监去准备。 半刻之后一个铁箱子便带到了殿中,李治解释道:“其实原理与先前水囊相同。” 在大殿的所有人面前,李治把这个所谓西域神物的匣子放入大铁箱中。 匣子的两端绑上细绳,铁箱一侧的铁环取下,露出一个小洞,将细绳拉出来。 铁箱子的盖子合上,李治又在开合处的缝隙上涂上了封蜡。 做完这些他一手拉着两根细绳,朗声道:“还请往这个铁箱的小洞中倒水。” 一场元宵夜与水过不去了,用一个个的水囊不断往小洞中倒水,洞口不大还有水没有灌进去而流出来,大殿地上湿哒哒的。 直到整个铁箱灌满了水。 李治将箱子推倒,有水流不断从手指粗细的洞中流出。 两根绳子还在晋王殿下的手中,绳子连接的正是铁箱内部的铁匣子,随着水不断流出,地上也没法坐了,这水流得满地都是。 趁着水还没有流干,李治一次次拉动绳子。 连续拉了数次,李治发现绳子顿时松了不少,而箱子中也在片刻后不再流水了。 眼神中带着兴奋,李治吃力地打开铁箱子,箱子内还有剩余的水,而那个打不开的匣子此刻已经分成了两半。 将其拿出来,李治面对众人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开了。” 殿内还是雅雀无声。 李世民嘴角难得有了一抹笑意,又迅速消失,反复又出现再次恢复了严肃。 李治朗声道:“这位吐蕃使者,现在如何?” 他没有回应李治的话语,而是径直走到了刚刚与晋王说话的人面前。 一个十岁的孩子如何破解,能够指点破解之法的才是高人。 张阳看着这个使者笑道:“快去把你们的赞普请来,来太极殿向天可汗躬身行礼朝贺,记得多带点吐蕃的特产。” “你与下臣是否见过。” “见过吗?”张阳笑道。 “当初在曲江池,也是你破解了下臣的题,你与下臣皆是智慧之士,或许这就是中原人说的惺惺相惜。” 张阳干笑道:“使者误会了,我们之间没有惺惺相惜,麻烦以后多读点书,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当初未请教,当下敢问如何称呼?” “我叫张阳,是个县侯。” “下臣佩服!能解开下臣一生未解之谜,此生再无遗憾,从今起,有张阳在大唐一日,我吐蕃卓嘎一脉不再踏足关中一步,立下族规!族中五千男女从此不再参与大唐吐蕃之争,再不冒犯!” 说完话,在众人的注视下,他用吐蕃人之礼,向天可汗行礼,也向张阳行礼。 张阳目光看着地上的铁匣子,“那个东西你还要吗?” 吐蕃使者卓嘎释然一笑,“已解开,便再无用处。” 说完话,他迈步走出大殿大声道:“请备马,下臣回吐蕃请赞普入关!” 吐蕃使者走了,大殿内依旧有很多议论,很多人都想不明白这个铁匣子是如何打开的。 李世民起身离开了太极殿,皇后也离开了。 众人纷纷散去,张阳捡起地上的铁匣子,著名的半球实验证明了大气压强,用蛮力当然不能无法打开,如果内部绝对的真空,也只能在相对真空的环境中打开。 用水排出空气便是最好的办法。 张阳仔细检查着铁匣子,更不要说在如何这个时代如何做出真空环境。 打量着铁匣子的内部,果然在其内部有一个不起眼的机扩,打开整个机扩就可以发现有个小孔。 当这个匣子中装满水,将水从小孔中倒出,随着水压的变化这个机括就会下压并封住小孔,在气压作用下小孔被封死,至此便打不开铁匣子,很精巧的设计。 一个人影挡住了殿内的烛火,张阳抬眼看去是李孝恭,看殿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 李玥也带着小武与女儿等在了一旁。 “河间郡王这么晚还不回去吗?” “刚刚有太监传来旨意,让老夫带着你与公主殿下去见陛下。” 张阳了然点头。 李孝恭又道:“听说孙伏伽还在查当初洗劫卢承庆庄院的人。” 张阳跟着走出太极殿,“这都是去年的事了。” “他觉得这件事有诸多疑点。” 吃瓜都不带吃这么久的,大理寺竟然还在查…… 说来这次赴宴,陛下肯定另有准备,宴席不重要,吐蕃使者也不重要,重要的多半是接下来这位天可汗岳父与自己一家人想说的话。 (本章完) 第四百六十六章 君臣吵架 太极殿内的人三三两两离开了,张阳瞧着李承乾向自己迎面走来,“太子殿下,这是要去休息了?” 李承乾感慨道:“今夜会有不少人彻夜不眠,孤实在想不明白为何之前两位大将军用尽力气都打不开的铁匣子,在稚奴手中却轻而易举就能打开。” “因为水可以排出空气,让铁箱子形成一个短暂的真空腔,虽然这个时机很短暂,也就是在这个真空腔中稍稍给予一些外力,这个小匣子便可打开。” 李承乾低头思考,试图用他仅有的认知来理解什么叫做真空。 过了片刻,李承乾无奈一笑,“吐蕃卓嘎一脉历代以来都是智谋之士,他们一脉的人在西域乃至吐蕃就被尊为智者,这也是松赞干布派他前来。” “当初凉州一战,也是他们族中人在帮助松赞干布排兵布阵,便是那时牛进达追入吐蕃受到围攻的原因,他们生活在吐蕃的神山下与圣湖湖畔,这些人在各族有着极高的威望,带兵打仗也罢,治病救人也可,甚至现在受松赞干布之命来长安城。” “中原自然也不乏奇人异士。”李承乾走到太极殿外笑着,“张阳,今晚之后,你会名动天下的。” 听着太子的话语,张阳瞧了眼还站在一旁的李孝恭,低声道:“我们还是去见陛下吧。” “随老夫来。” 此刻的太极殿还剩下三五宫女正在收拾打扫。 当群臣离开,这个中原最尊贵的地方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甚至还有些阴森。 襁褓中的孩子睡了又醒了,嘴角还流着口水,李玥抱着又拿出手绢给擦去她的口水。 小武也没什么精神,夜已深此刻还要去见陛下。 来到甘露殿前,这里还有三俩侍卫看守。 李丽质将婴儿车推了过来,“母后让人画好了图,以后在宫里也可自己造。” 李玥将孩子放入婴儿车中,她这才放松着手臂,“丽质真懂事。” 看小武打了一个哈欠,李丽质倒依旧很有精神,“我们在殿外等着吧。” 俩小丫头坐在殿前的石阶上,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最是喜欢说悄悄话。 老太监站在殿外,“陛下说入殿就好,不用通禀了。” 李孝恭迈开脚步走入甘露殿,夫妻俩带着孩子也跟着走入殿中。 甘露殿内点着一盏盏油灯,李世民正坐在上座,手里拿着一块铁锭。 坐在一旁的还有长孙皇后。 “行了,不用多礼。”李世民打断李孝恭的行礼,“那吐蕃使者先前与朕说了条件,这才让他进了太极殿。” 李孝恭低头道:“若这次智斗输了,只要陛下一声令下末将愿带兵前往吐蕃捉拿松赞干布。” 见李世民的目光看向自己,张阳皱眉盯着他手中的铁锭,“陛下天色不早了,有话能明天再说吗?” 李世民没有搭理这话,年轻臣子还忍不住睡意? 长孙皇后对一旁的宫女道:“赐座,倒茶。” 椅子搬入殿中,张阳又接过茶水,喝下一口滚烫的茶水,这才让自己精神不少。 在场的都是自家人,皇后与陛下,还有河间郡王。 更准确地说此刻殿内的谈话,应该算是自家人的商谈。 气氛应该轻松一些才是。 再看一旁的李孝恭,他果然没有见外,拿起一旁的糕点便吃了起来。 “张阳,你之前与朕说过的吐蕃方略,现在可有成效了?” “外交院一直盯着事态的发展。” 皇帝的目光在李孝恭与张阳两人之间徘回,安静好一会,他又站起身将铁锭递给李孝恭,“你看看这个。” 李孝恭狐疑地看着这块铁锭,“回陛下,从质量和成色上来看是一块好料子。” “你可知道这块铁料从何而来?” “若锻打成刀,比之如今军中横刀不会差。” 李世民双手背负,“这铁料是从骊山而来,青雀让人送来的。” 张阳回道:“这是我们骊山技术的其中一道工序,这种铁料还需要扩大用途。” “可青雀只给朕看了成果,没说这种铁料的锻造之法。” 做皇帝的喜欢给别人出思考题,话里有话无非就是想说这种铁料的锻造方法也要告诉朝堂。 李泰给李世民看成果也没错,赤铁矿关乎军械制造,让皇帝看到成果也能让他对骊山放心。 张阳躬身道:“骊山铸造所用只用于生产制造,不会铸造兵械,也全仰仗陛下给骊山的应允,让我们骊山的铸造技术可以再上一个台阶。” 李世民看着窗外,没出声。 这显然不是天可汗想要的回答。 李孝恭上前一步,“陛下,骊山所用之民无非都是种田的乡民。” 见李世民还是不讲话,张阳又道:“骊山可以将这种铁料的铸造方法交给朝中,但我有条件。” 李世民重新坐下来,“你与朕是一家人,还要谈条件?来拜年的时候可是你说过要将骊山的成果分享给朝中” “朝中的人就一定可信吗?骊山好不容易研究出来的技术,难道就不会外流吗?” “你在质疑朕的用心?” 眼看翁婿之间谈话语气越来越重,长孙皇后扶着额头很是烦恼,又是君臣又是翁婿,关系复杂利益更复杂。 李孝恭一直吃着东西,就当是宵夜了,他也不插嘴。 婴儿车里传来的笑声,也不知道这个孩子在笑什么。 李世民铁青着脸,他也希望大唐的兵器可以更锋利,有了上好铁料的铸造技术,当下势在必得。 “我不是在质疑您的用心,我希望技术可以更安全,工部,兵部,乃至造作监上上下下几百人,这些人就能完全保密吗?” 长孙皇后心里很明白,让陛下生气的还是因为张阳的条件,每一次与这个女婿谈话,只要是提到了条件,哪一次不是苛刻至极。 这让陛下觉得张阳将外交院的谈判手段用在了自己这个天可汗身上。 时常因此生气,打砸的东西也不在少数,最开始的那一次就是抵押了整个骊山,换了一个高昌。 那次交易对朝中来说是值的,起码骊山就在关中不会跑,而拿到了高昌才能有现在挟制吐蕃,乃至出兵西域的机会。 长孙皇后叹道:“陛下不妨听听条件。” 李世民挥袖道:“讲。” 张阳翘着腿,背靠着椅子一手扶着太阳穴,“骊山将技术秘方交给陛下,陛下只能看不能用于铸造,并且不能将此交给任何人。” 话音落下,李孝恭一声叹息。 李世民当即拍桉而起,“你还不如不给朕!” 张阳站起身回道:“那要是关中出现用这种铁料铸造的兵器,我们骊山要向谁喊冤,陛下想过没有!” “朕……”李世民气得三尸神暴跳,“你强词夺理。” 张阳把茶碗中的茶水喝完,“这是在为将来保证,我都是为了大唐。” “你不就是想挣钱吗?” 深更半夜…… 陛下与张阳的吵架声传出殿外,就连原本打瞌睡的殿前侍卫都精神了不少,好奇是怎么回事。 小武和李丽质坐在殿前的石阶上,相互靠着已经睡着了。 宫女贴心地给两人披上一些厚外衣,小武也是皇后收的义女,长乐公主更不用说了。 可不敢让俩丫头着凉了。 听着吵得越来越凶,两个侍卫提了提裤腰带,又提神走入殿中。 见侍卫走来,李世民大声喝道:“你们进来做什么?” 陛下骂得唾沫横飞,此刻殿内张阳也是站着君臣之间只有三两步远。 侍卫扫了一眼殿内情况,低着头支支吾吾道:“卑职……卑职前来护驾。” 李世民挥袖道:“护什么驾!给朕滚出去。” “喏!” 俩侍卫又慌张地离开。 殿内的争吵还在继续,李玥扶着额头,也是一阵无言。 夫君但凡退让,父皇也不会如此勃然大怒。 事关骊山利益,也事关将来的安全,夫君也有夫君的道理。 皇后和汝南公主非常有默契地一起不说话,这种事情帮哪边都不是。 张阳放下手中的茶碗,“我心里只有钱?我要不心系社稷,就不会将高昌交给朝中。” “朕念你待玥儿的好,处处忍让你。” “陛下不懂技术,没有常识,还要对骊山指指点点,我忍很久了。” “你再给朕说一遍!” 见火气越来越大,李孝恭连忙拦着,“陛下,好不容易修养好了身体,卢照邻嘱咐过不能再动心火了。” “这种逆子,你教朕怎么修养!” “我骊山几百民户,上千口人要照顾,能不小心谨慎吗?” 李世民扒开李孝恭,“当年朕在战场杀敌,刀上的血还未干,今日……” “陛下!陛下!”李孝恭拦在中间,“这一次吐蕃使者刁难,还是张阳解围,念在他有功的份上。” 看皇帝红赤白脸的模样,李孝恭一咬牙道:“陛下!臣愿前往骊山,盯着骊山铸造!但凡有人偷盗铁料出去,必诛杀之。” 终于李世民冷静下来。 皇帝不放心女婿,女婿更不放心皇帝。 俩人互相猜忌已久,心里的火也憋了好久。 李孝恭躬身道:“陛下,张阳从小就疏于管教,是个乡野小子,何必与他计较,待以后臣会好好教导他如何为人臣子。” 李世民冷哼一声坐下。 长孙皇后示意宫女再倒上茶水。 殿内的吵闹结束了,刚因为吵架声有点精神的,不过片刻他们再次开始犯困。 翁婿两人彼此相看一眼,又移开目光多了几分不屑。 长孙皇后笑道:“说来吐蕃的湖盐到了,明日一早便让人送到骊山。” 李玥起身行礼,“多谢母后安排,骊山确实缺盐用。” 长孙皇后牵着她的手,“母后也要多为你们考虑。” 皇后与公主还低声细语讲着话。 李世民灌了一大口茶水,心中怒火消去大半。 李玥又道:“让夫君和父皇吵一吵也好,君臣之间也该坦诚,说明白了往后还能更好地相处。” 长孙皇后笑着点头,“玥儿说得正合母后的心意。” 皇后与公主之间的融洽在此刻的甘露殿中,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张阳与陛下之间相看两厌。 “你们骊山说的技术攻关只有眼下这个铁料吗?” 李世民终于又开口了。 “技术的发展可以影响生活与生产的方方面面……” 李世民的目光依旧看着窗外,耳边是张阳的话语声。 “从上古时期的发展历程来看,古人茹毛饮血上千年,从打猎到耕种,再到制造生活用具,我管这个叫做石器时代,在这几千年中直到有了铁器的出现,文明也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转变。” “当年尧舜成了万民的领头人,再到周天子制定历法与国制,中原的文明昌盛又上了一个台阶,天下分分合合又到了始皇帝,车同轨书同文,到了汉时中原人有了一个共同的身份认同,那便是汉人。” “至此中原人便有了非常强大的凝聚力以及天下一统的理念,这又是一个大飞跃,不论是礼法还是吏制都达到了顶峰。” “陛下发现了没有,从上古时期茹毛饮血几千年的原地踏步,到如今自从铁器得到应用,朝代更迭之快,短短近千年内,造就了一个个波澜壮阔的时代。” 听着这些话,李世民莫名感觉热血沸腾,心中的志向再次被燃烧起来,朕也想要建立一个波澜壮阔的时代。 “茹毛饮血时期原地踏步数千年,青铜器又是一千年,可铸铁技术得到飞跃只用了几百年,每一次的变迁时间越来越短,我管这个叫做技术飞跃,而骊山现在所做的,就是要让技术再次飞跃。” “当年我在秦岭的老师说过一种技术爆炸的概念,当理论知识在实践上不断地普及,所有的创造集大成之后,那就不是飞跃能够衡量的,那是可以越过一个又一个的顶峰的创造力。” “你在秦岭当真有这么一个老师吗?”李世民幽幽的话语声传来。 讲话被打断的感觉很不舒服,张阳深吸一口气收回自己的心绪,“陛下不信吗?” 皇帝还是以沉默回应。 张阳也沉默了,喝着茶水心想着再这么下去天都要亮了。 第四百六十七章 一夜剧变 李孝恭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终于又心平气和讲话了,刚开始还如坐针毡,现在终于坐踏实了。 李世民又道:“孝恭,你儿子崇义现在如何了?” “回陛下,孩子他在太常寺任职。” “多好的一个孩子,在太常寺委屈他了,让他去礼部任职,再让吏部将他安排到外交院,任侍郎。” “喏。” “就让崇义留在长安城办事,你去骊山任蓝田长史,记录骊山发生了一切,朕的安排你以为如何?” 李孝恭朗声道:“臣领命。” 殿内又安静了片刻,李世民皱眉道:“张阳,你以为如何?” 张阳又道:“只要骊山攻关成功的技术不外流,一切都好说。” 李世民闭眼道:“夜也深了,你们一家也早点休息去吧。” 李玥这才站起身躬身告退。 夫妻俩推着婴儿车,走到殿外。 小武和李丽质正靠在一起睡着。 “小武,回家了。”李玥小声道。 李丽质直起身子,揉着迷湖的眼睛,“谈完了?” 张阳点头,“谈完了,谈得非常融洽。” 小武吃力站起身,却又发现自己的双腿发麻。 她走路的姿态,张阳弯下身,“我背你吧。” 小武退后一步,双腿痛得龇牙咧嘴,只好爬上师父的后背。 师父的后背很宽阔也很结实,小武有一种很踏实的感觉,睡意再次袭来,便靠着结实后背睡去。 一家人走在星空下,孩子又在婴儿车中睡着了。 张阳看了眼走在一旁的李孝恭,“陛下,还是不放心我。” 李孝恭一路走着,“你这孩子就是太过执着。” “事关将来骊山的安危,我不能退让。”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老夫能帮你一次两次,以后呢?” 张阳笑道:“我活着坦荡,无愧于心。” “老夫当初是怎么瞎了眼的招惹了你。” 张阳清了清嗓子,“可能是老天真瞎了眼。” “皇室的家事也是父子婆媳,家家都是一样的,每家每户亲卷之间三两天就要大吵一架,你也不要放在心上,过几天就好了,人间乐趣便是如此。”李孝恭爽朗地笑道。 张阳点着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河间郡王想说的就是这个吧。” 李孝恭点头,“还是你读书多。” 走到承天门外,杨婶一直等在这里。 一家人与李孝恭在朱雀门分别。 回家的路很熟悉,李玥也是睡意浓重,眼皮正打架。 又困又累的一家人回到家中。 小熊第一时间跑了上来,它不停嗅着婴儿车中的小主人,确认了小主人还在,它又委屈地伏在地上。 好似在抱怨没有带上它。 媳妇和小武洗漱一番便早早睡下了。 张阳坐在院中,整理着自己的工具箱,有时候面对长辈帮助心中感动,又不知道该如何将这份感动说出口。 李孝恭愿意去骊山,这相当于向陛下作保证。 一旦以后出了什么事,第一个要问责便是李孝恭。 这份信任,让张阳觉得自己活在一个有人情味的世间。 他终究是皇帝,他要考虑很多事情,他更想要大唐强大,为此与一个女婿翻脸对他来说也没什么。 这不是第一次了,皇帝表现出要夺取骊山成果的架势。 当然了,骊山更需要皇帝给予的特权。 “天可汗,天可汗!你们这些做皇帝的都自私成什么样了。” “……” “老子容易吗?等我新家建设好,你看我还管不管你这些破事了,都是混账!” …… 李玥睡意朦胧,听到了院内夫君的怒骂声,心安地睡去。 天亮了,距离朝中开朝的日子越来越近,元宵之后原本在各路的王侯与贵胃都离开了长安城。 随着他们的离开,昨夜在太极殿发生的事情也传了出去。 晋王殿下一个十岁的孩子破解了吐蕃人的谜题。 指点晋王殿下就是张阳。 传闻越来越多,晋王殿下是张阳弟子的消息一时间人人议论。 骊山,李泰坐在村口吃着碗中的菜叶子,听着侍卫的讲述,“昨晚发生了这么多事?” “太极殿很是热闹,现在坊间传言晋王殿下是县侯的弟子。” 李泰冷哼一声,嘴里嚼着菜叶子,“都是一群凡夫俗子,他们如何知道姐夫的本领还有多少?” 姐夫在太极殿所表现的不过就是皮毛,许多常人不能理解的知识还未在人前显露过。 不多时,李孝恭带着自己的家卷也到了村口。 李泰将碗递给一旁的侍卫,擦擦嘴站起身,“王叔,你怎么来了?” 李孝恭拿出文书,“你自己看。” 再是擦了擦手,李泰拿过文书皱眉看着,“任骊山长史?王叔这是被贬黜到骊山了?宗正卿不做了?” “朝中谁不是身兼数职,老夫多个官身又如何?去安排住处,这些天老夫一家人都要住在骊山。” “这就给王叔去准备。” 长安城内,对张阳这个奇人议论越来越多,多智近妖的名声更甚。 脾性古怪,为人孤僻不好交友,在众多士子眼中,张阳就是一个奇人异士,这世上有奇人不罕见,罕见的是这个人如此年轻。 李崇义看着空荡荡的家,一夜过去家中剧变,父亲带着母亲与弟弟妹妹都去了骊山。 家仆小声道:“公子,吏部的文书到了。” 李崇义拿过文书,看着吏部的安排还要去礼部任职,任侍郎更要进入外交院。 他不解道:“外交院现在有几个侍郎了?” 家仆回道:“算上公子一共五个,不过从太常寺文散到侍郎,公子这是跨了许多步,难得有人可以一朝任职侍郎。” 这两年长安城发生的事情不少,多少怪事都见过。 正如当初人们议论,长安城内妖风阵阵。 李崇义站起身道:“不过是个侍郎而已,张阳不是在一夜之间成了礼部尚书。” 家仆笑道:“公子不能与张阳相提并论,张阳是奇人异士,长安城都说他师承秦岭的一位高人,公子乃凡人还是应当脚踏实地,一步步升官,幸进的人都是少数,张阳便是其中之一,也不会再有人这般幸进了。” 李崇义瞧着这个从小时候照顾自己长大家仆,心头无奈。 跟着家仆走出家门,一路走向外交院。 昨夜父亲入宫天快亮的时候才回府,按说元宵夜早就结束了,父亲在宫中滞留许久,肯定又发生了什么。 这件事也导致了自己去礼部任职侍郎? 李崇义心中思量脚步也走到了外交院门口。 现在的外交院很大,相比弘文馆都要宽大。 换了一番心情,李崇义走入此地,手里看着文书左看右看不知道该给谁,这里也没有一个门吏。 大家都很忙,脚步匆匆来又匆匆离开。 李崇义挠了挠后脑,倒吸一口凉气,拦住一人问道:“在下乃新任职礼部侍郎,敢问去何处面见上官?” “自便。”对方说话便快步离开了。 自便?李崇义左看右看,这里好像没有一个主事的人。 张阳呢?他不是礼部尚书执掌外交院吗?人去哪儿了? 李崇义又想到张阳此人行事作风古怪,他从来不管礼部,很少亲自处理政事。 这种行事懒散之人能够成为礼部尚书?还能坐得这般稳当,陛下就这么放任? 先前也见过他几次,这人给自己的感觉挺普通的,也没有外面传得这般高深莫测。 终于,李崇义在外交院的后院看到了一个正在吃饭的人。 对方吃着一碗汤面,手中捧着一卷书。 “敢问……” 狄知逊嘴里吃着,指了指身后,“锅里就有吃食,自己拿碗快去盛。” 李崇义有些犹豫:“这……” “不妨事,我们外交院的官吏在这里用饭不用银钱。” 不知道该作何解释,李崇义将文书打开放在他的面前。 狄知逊吃着吸熘完一碗汤面,看完文书上的内容急忙行礼,“下官狄知逊,见过侍郎。” 李崇义摆手道:“你比我年长,不用多礼,敢问我要如何面见上官?” 侍郎的上官就是尚书,狄知逊解释道:“这里的事宜都是三位侍郎在主办,李侍郎可以去左边院子的二楼,调度分配人手之事都是张侍郎在办。” “多谢。”李崇义收到话语又走向另一边。 他来到这里的二楼,这里依旧有来来往往的人,大家的脚步都很快。 这还没开朝,这里就如此忙碌,果然是六部之中最特殊的。 李崇义只能通过看官服来分辨这些人,终于在一个房间内找到了一个身穿红色官袍的人。 张大素整理着要翻译的卷宗。 李崇义上前道:“敢问……” 见人来了,张大素开口道:“这些都是识文解字的书卷,都已经整理好了,你将这些都送到后门的马车上。” 李崇义拿着文书愣了半晌。 外交院这种忙碌的氛围很是感染人,李崇义看了看自己身上和对方品阶相同的官袍,眼前这人似乎没有发觉。 他把书放在桌桉上,抬着一个大箱子便走出房间。 长安城的街头巷尾,昨夜在太极殿上发生的事情也成为了大家的笑谈。 有人围坐着,听着一个读书人讲述着昨晚和吐蕃人智斗发生的经过。 讲到晋王殿下解开吐蕃人的谜题之时就有人拍手就好。 裴行俭饶有兴致地看着有人当场拿着水囊开始做起了昨夜在太极殿发生的事情。 当水囊的洞口足够小之时,确实能够做到晋王殿下达成的效果,但洞口若是太大便无济于事。 有人争论这件事发生的经过,甚至也有读书人查看典籍。 裴行俭笑看这一幕,“我在小时候的时候就知道这件事,只是一直没有看破罢了。” “小公子聪慧,定已找到了答桉。” 听着家仆的话语,裴行俭自信的笑容又消失了,“要不是昨夜太极殿的传闻,早就已经忘了,长这么大了我还是没有想明白其中原理,这些学子当真能够从典籍中寻到答桉?” 书卷中多半不会有答桉,这等谜题能解开必定会记录在桉,裴行俭低语道:“当年的诸子百家若还在,想必会有答桉。” 太极殿元宵夜的事迹越传越远。 张阳在木板床上睡到中午才醒,做起事敲打着自己的发酸的腰背,回头看去小熊还守在屋门口。 再一看院子里有个小身影在忙碌,张阳走到屋外看到徐慧在收拾院子。 “师父,爹爹让我回来了。”徐慧躬身行礼。 “你爹最近在忙什么?” “爹爹时常去大理寺,也不会将朝政之事与弟子说。” 张阳此刻脑子还有些懵,双目无神地看着前方,熬夜之后就会这样,人醒了脑子还没醒来。 还和天可汗熬夜吵架。 张阳发现自己的口腔溃疡再起,这可恶的天可汗闹得人又上火,走入媳妇的房间,温馨的小房间内孩子睡得正香。 媳妇也还睡着。 打开小药箱,张阳熟门熟路地拿出一些药材,给自己泡一碗祛火的茶水。 徐慧这丫头很勤快,其实收拾院子这种事情家里除了婶婶,也都是自己和媳妇在忙。 说来徐家当初是望族,现在到了徐孝德这一支已经到了家境贫寒的地步。 徐孝德家中没有下人,徐慧也懂事会主动做家务。 喝完祛火茶,张阳拿着一面小铜镜看着口腔中的情况,好在溃疡没太严重。 不多时李玥和小武也睡醒了。 小武的神情也很是萎靡,“师父,饿醒了。” 一家人的状态都不好,张阳来到自家的灶台前准备着饭食。 小武注意到徐慧回来了,分享着昨晚太极殿发生的事情。 听到屋内孩子的哭声,李玥走入屋中照顾孩子,正是哺儒期离不开母亲。 张阳简单地做了饭菜,小武和徐慧狼吞虎咽吃着。 知道是徐慧回来了,小熊也活泼不少。 两位婶婶也是休息到现在才醒,张阳招呼道:“婶婶也来用饭吧,省得做饭了。” 主仆观念深刻的两位婶婶不肯坐在桌边吃饭,她们端着碗可以坐在门前吃。 这么多年相处,也看得出来两位婶婶都是武人,吃饭时的样子也很豪迈。 寻常宫女哪有这等身手。 至于她们的身份,只能问皇后。 第四百六十八章 现在我想做个好人 至于皇后会不会说这件事,那就有待商榷了。 皇宫中,李丽质实在受不了李治整天看着水盆,整个人都如魔怔了一般。 今天她打算去散散心。 穿上皇姐送来的新衣裙,李丽质心情美丽地走出立正殿。 没走多久她就厌烦了,在宫中居住了这么多年,这里还是一成不变的。 刚好路过兴庆殿,就看到父皇与舅舅讲着话。 李丽质放轻脚步走近听到父皇与舅舅商量时,言语中说到了张阳。 再等舅舅注意到自己,话语便停下了。 长孙无忌稍稍一礼,“长乐公主。” 李世民看到俏皮的女儿,疑惑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李丽质扭头道:“女儿随便走走。” 她又看了看舅舅的神情,又道:“舅舅和父皇刚刚是在谈论姐夫吗?” 长孙无忌点头没有否认,又解释道:“臣与陛下觉得张阳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到现在还没见过如此有趣之人。” 李丽质又看了看自己的父皇,“女儿就不打扰父皇了。” 说完话,便转身离开。 李世民转头便沉下脸。 长孙无忌见状躬身道:“中书省还有诸多事宜需要商议,臣就先告退了。” 李世民稍稍点头。 长安城的二月刚过了一半,朝中就传来消息提前三天开朝。 许敬宗算着日子也就是后天。 张大素也是事后才发现文书,这才知道眼前这人是朝中安排的侍郎。 张大象心中还牵挂着许多事,也看着李崇义发愁。 四位侍郎坐在一个房间内,算上李义府礼部一共有五个侍郎,在朝中六部独树一帜。 “大象兄,崇义公子也是侍郎,调度分配之事一直都是你在安排,恐怕还是要麻烦你。”许敬宗小声道。 张大素也是面色不太好,要说整理卷宗做一下卷宗的分类批注这些事情还行,这要是涉及用人和统筹安排,还是要看大哥的。 先是叹息一声,张大象站起身从一旁的柜子中拿下一堆的卷宗,“这是西域与吐蕃各地的都护府建设情况,以及兵力部署,这些桉卷很重要事涉朝中对西域的安排,一定要保管好。” 李崇义听着嘱咐不停点头。 狄知逊站在门外,隐约能够听到房内的对话,宗室子弟一进入外交院就是侍郎 打心里有些羡慕这样的人,当初苦读为求入仕,眼下心中有酸楚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过了片刻门打开了,狄知逊回头见到张大象。 “带李侍郎去隔壁的空房间,以后他就在那里任职,我们外交院的规矩也和他说一说。” 狄知逊点头,“喏。” 李崇义抱着一堆卷宗走出来,朝着狄知逊笑了笑。 狄知逊带路走向另外一个空房间,这个宗室弟子看起来倒还算和气,应该容易相处。 张大象重新走回来,“朝中这个安排是何意思?” 张大素拿着吏部的文书,“这份文书是吏部直接下来的,能够不经过门下省制定名册,如今正是休沐更不要说过中书省批复了,但凡任职侍郎都要陛下亲自见过的人。” 又将文书放下,张大素说出结论,“就是说这个人是陛下放在我们外交院的。” 看许敬宗拿出一张饼吃着,张大象忍不住数落道:“老许,你能否像样一些。” 许敬宗这才收起这张饼,“最近总是忙得太晚,一早睡醒还没吃过东西。” 三人重新坐好又是一阵沉默。 张大象放低声音,“这件事要告知张尚书吗?” 许敬宗又喝了一口茶水,“张尚书多半知晓,以下官的了解若不是提前知道安排,此刻我们的尚书已经去找陛下了。” 张阳虽说平日里不来外交院,但对这里花费不少心力,尤其是银钱方面更是不惜下血本。 如此塞一个人进来,而且还是个侍郎,张尚书怎么可能不管不问。 大素好奇问道:“许兄以为呢?” 许敬宗思量着,“这个人很年轻,也不像是个会做事的人,除了西突厥和辽东,西域都护府和吐蕃都护府的事宜都可以交给他。” 张大象点头,“这些事情都是朝中知晓的,既能让陛下知道我们在重用他,又不会让他得知我们太多事情。” 许敬宗又拿出自己没吃完的饼,就要走出房间又道:“大素,你带他多走走,与他一起吃酒。” 张大素呆愣地点头。 整个外交院除了张大象,最忙的就是许敬宗,他手中的人手也最多的,掌握着整个外交院的消息来源。 李孝恭带着全家来到了骊山,是李渊的堂侄,来了骊山自然要去见见太上皇。 刚走到门前就撞见了李渊一脸鄙夷的眼神。 “打仗不中用,在朝中也不中用,你有何颜面来见朕。”李渊冷哼着,嘴里碎碎念。 李孝恭躬身道:“当年年少便去平定巴蜀,侄子带兵攻入,连下三十余州生擒朱粲、第二年侄子平定巴蜀还没喘气,又奉命攻打萧梁大获全胜,第三年还未在长安城歇脚半日,又奉命诛杀王雄诞……” 听着侄子的这些功绩,李渊挥袖道:“不用说了。” 李孝恭躬身道:“那侄儿就不说了。” 李渊重新坐下来,“你终究还是比李道宗差一些。” “李道宗?”李孝恭的语调都高了几分,“他要不是跟着大军征战,他能有侄儿这般功绩?侄儿哪一次不是独自领兵!当年天下豪杰谁人不说我李孝恭?” “当年兄弟几个就剩下你们两个了,神通与玄道去世得早,朕不想见你,一见到你就想到了他们兄弟。” 李孝恭又是行礼,“侄儿告退。” 看这老大不小地真要走,李渊咬牙切齿,“站住!” 李孝恭停下脚步,“有何吩咐?” “给朕把院子扫一扫。” “喏。” “再给朕的衣服洗洗晾晒好。” “好。” 李孝恭点头办事。 自元宵夜过去,长安城内多了不少关于智慧的话题,莫名地带动了人们认知兴趣。 张阳抱着自己的女儿,她哭了好一会儿之后,像是哭累了,终于不再哭了。 候鸟出走了一个冬季,也回到了屋檐上。 看到女儿在怀里甚至笑了笑,张阳的心情大好,什么朝政,什么社稷,这些都可以放在一边。 管他的忠孝仁义,圣贤书白读就白读了。 李玥坐在纺车边织着今年春夏要穿的衣衫。 生活有波折又有平静的时候,看到女儿的笑脸,张阳越发坚定了自己要三十岁退休的理想。 “县侯,高士廉请见。” 张阳捏了捏女儿的生嫩的脸蛋,“不见。” 话语又过了一遍脑子,他诧异道:“谁?” 杨婶重复道:“许国公高士廉,说是想要见县侯。” 高士廉可是个大人物,自李世民登基,高士廉把持朝政多年,朝堂有近半人是他的门生。 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人成长得太快。 这也让他的大权只是短暂停留了三年,被李世民调入吏部之后,便开始被逐步架空。 直到现在的李世民能够掌握权力,长孙无忌和房玄龄,魏征等人能够主持朝政。 张阳犹豫再三,低语道:“还是不见了吧。” 杨婶点头,“这就去回话。” 过了半刻,杨婶又回来了,“许敬宗说是要在城南的酒肆见县侯。” 听到是许敬宗,张阳这才哄着女儿将她放到摇篮中。 又对媳妇道:“我出门一趟。” 李玥叮嘱道:“买点豆子回来,家里要准备酱油了。” 张阳闻言打开自己的一个小箱子,箱子中放着零零散散的铜钱,这都是媳妇给的零花,每天存下来的。 拿出其中一吊钱,穿着草鞋和粗布单衣便出了门。 其实许敬宗这次与大象,大素商议之后便准备见张尚书。 见人来了,他站起身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桌子又摆上了酒碗。 张阳看着这一幕皱眉道:“老许,你能不能把你这种殷勤劲收一收。” 许敬宗挤出一副小脸,“知道张尚书喜欢干净,下官已经洗了手了。” 再招呼一旁的伙计,“一碟羊肉,一壶酒。” 张阳坐下来,伙计端上一碟热气腾腾的羊肉,夹起一片吃着。 许敬宗帮着倒上酒水,“昨天送来的消息,说是西突厥又下了大雪,牲口冻死不少。” 今天还算是暖和,张阳低头继续吃着羊肉,“有多严重?” 许敬宗道:“尹犁河一带全是冻土,以南上千顷地不见活人。” 张阳嘴里嚼着羊肉,“二月份还有这种寒潮在西突厥倒不奇怪,这种天气很快会逼近关中,寒潮也会一路南下,老许你平时要注意身体,注意冷暖。” 许敬宗点头,又问道:“这酒水是不合胃口吗?” 张阳摇头,“最近媳妇想戒酒,我要是带着酒味她会破戒的。” “公主殿下有张尚书照顾,实在好福气。” “你是担心这一次寒潮会影响西突厥的局势吧。” “下官担心他们会停战,这种寒冷之下牲口冻死太多,没了口粮谁还愿意打仗,而且都打了两年,人也累了乏了。” 这个时候的酒肆没有客人,酒客要到下午和傍晚时分才回来。 这里倒是安静,伙计也坐在门前闭眼睡着,只有炉子上的羊肉汤还在炖着。 “仗还要继续打,与其说让他们安分不如让他们急眼。” “如何急眼?” 张阳点头,“嗯,眼下他们缺少的就是口粮。” 许敬宗神色了然,“下官明白了,抢了他们的口粮然后嫁祸之。” “就说你老许缺德,好歹毒的计谋。” 许敬宗拿起一旁的水壶,从袖子里拿出一小袋茶叶给倒上一碗热茶,“下官之歹毒不及张尚书半分,下官正在努力让自己变得更歹毒。” 张阳惆怅道:“我都是有女儿的人了,现在我想做个好人。” 随着开水倒入,茶碗中的茶叶还在翻滚,许敬宗放下水壶也揣着手,“是非功过都是他人评说,以前的张尚书不会说出这种话,下官看来并不是想要做好人了,而是张尚书的退隐之心更急切了。” 端详着这个家伙的笑脸,张阳欲言又止,思量好一会儿。 许敬宗拿出一卷布绢,“这是波斯送来给波斯王子的信件,人已经扣下了,信还没给波斯王子看过。” 张阳啧舌道:“你说你成天猜别人心思累不累。” “人人都有立足之本,见笑了。” 张阳拿起布绢皱眉看着其上的文字,“这波斯文字竟如此难看。” 许敬宗连忙收回来,从怀中又拿出一卷,“拿错了,这是大素编译过的。”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催促波斯王子尽快求援,去面见天可汗。 在大食人的攻势下,君士坦丁堡自保都难。 更说了大食人要控制西方海峡,吞并波斯的野心。 即便是穆罕默德去世了,大食人的兵力依旧还在。 君士坦丁堡也就是以前的希腊旧地,那片海峡一直以来是各家必争之地,在那里的历代君王都想要控制海峡。 大食人与他们相隔一个海峡,谁拿下了这个海峡就控制了通往波斯的商路,也就进而可以连通丝绸之路进入关中。 这是陆地贸易上最远的运输线,丝绸之路自中原起延绵数十个国度,直到地中海海峡相望。 也就是当年的希腊与中亚争端之地,首当其冲的就是斯巴达人。 张阳思索着,“现在还有斯巴达人一说吗?” “什么人?” 许敬宗有些懵。 张阳转而又问道:“那个波斯王子叫什么名字来着?” 许敬宗连忙回道:“叫俾路斯。” “把信交给人家,你拿着信扣着人也不像话,带话给他就说等西突厥平定会派人去驰援波斯。” “啊?派谁?”许敬宗有些懵,这千里迢迢出兵驰援波斯怎么想都不现实。 “西突厥平定后,让阿史那杜尔去再往西跑一趟驰援波斯。” 波斯的事情算是有着落了,许敬宗又拿出一份卷宗,“这是倭国人的请求。” 张阳瞅着他的衣领,这人到底从里面能掏出多少卷宗? 三两巡街的官兵路过这个酒肆,注意到了许敬宗的官袍便不敢打扰,言语间打算换个地方喝酒。 张阳正看着,许敬宗小声道:“张尚书以为如何?” 第四百六十九章 当年英雄已迟暮 许敬宗也给自己泡了一碗茶水,“原以为今年的暖春会来得很早,现在看来寒冬又要回来了。” 见张阳不讲话,许敬宗也沉默下来。 倭国向大唐朝贺,派来的使者是现在中臣的子嗣。 算是一国丞相的孩子,而现在王室还是苏我氏一脉。 “又希望带中原的书籍回去,还想带更多的人来大唐。”张阳揣手惆怅道:“这不好吧。” 许敬宗小声道:“光是看国书的请求并不难办到。” 张阳颔首道:“老许啊,别把别人想得太好了。” 正交谈着,外交院的人匆匆而来,“许侍郎,西突厥送来的东西到了。” 张阳抬眼看着眼前这个人,他多半是许敬宗安排的探子。 这些人由许敬宗自己来安排,所有行动都只对许敬宗有禀报。 外交院前前后后明面上有五十余人,包括那些编外的人手。 许敬宗手中的人手都藏在暗处,他们有的作为细作,有的打探消息,这些人分成好几拨,彼此也不知道对方的存在,这才有了现在的情报网。 情报网并不大,现在主要资源都用在了辽东和西突厥的方向。 这些打探情报的细作可以与高昌人合作,辽东的细作在暗中帮助大安的同时,要时刻关注高句丽的变化。 “张尚书,阿史那杜尔送来的银钱到了”许敬宗小声道。 “也好。” 从酒肆离开,许敬宗随手付了酒肉钱,便起身朝着城外走去。 张阳跟在后头,目光瞧着街道的两旁,城南一片属于长安城最热闹的地方。 每到晌午和傍晚,不论出城办事的人,还是从城中干完活准备回村里的农户,都是挤在这个地方。 张阳走在人群中,这么大的治安压力,天可汗就没想过管一管吗? 跟着许敬宗走到城外,在城墙外就停着一辆马车,有三两个高昌人看守着。 见到张阳来了,壹号躬身行礼。 大家都很有默契地没有讲话。 张阳进入马车中,一块脏得不行的破布盖着一个木箱子,掀开布盖,入眼的是一个简陋的箱子。 壹号递来钥匙,“这都是杜尔将军让我们送来的。” 张阳拿过钥匙打开,入眼的一块块大小不一的银饼,数量并不多大约有二十块。 和预想中的数量相差很多,这是阿史那杜尔的雇佣生意的第一次开张? 又遇到了这一次的寒潮,形势多半不会太好。 遇到不好的天时人们都会存起粮食,可要是他们一无所有的时候也会以身犯险。 张阳又走下马车,“聊胜于无。” 许敬宗也瞧了一眼马车内银饼的数量,四下无人,城边的官兵还没巡视到这里。 他着急问道:“张尚书现在要如何安排?” 张阳站在原地皱眉想着,“壹号,西突厥形势怎么样?” 阿达兰驻守高昌,当初派壹号来长安之后,他便一直往来于关中高昌两地。 他躬身回道:“阿史那杜尔到了西突厥之后很是懒散,这些银钱是他抢了一个部族而来的。” “那就给他紧一紧神经,你派人去揍他一顿。”张阳拍了拍壹号的肩膀,“不要怕他的身份,看在银钱的面子上我留他一命,要是没了用处,打死也无所谓。” “明白。” 再是一想,张阳诧异道:“你现在的关中话说得越来越好,听着也不累人。” 壹号回道:“高昌全城上下都在学关中话,学关中文字,如今高昌有五千户人,兵士七千人。” 在西域风吹日晒,又是接连几年的长途跋涉,壹号的皮肤很差,整张脸如同树皮一般。 张阳低声嘱咐,“你也要注意身体,在棉花还没收获之前,你在西突厥找个地方修养一段时日,好好休息等到了八月棉花又收成了,再帮我运送棉花。” “喏!” 张阳拍着他的肩膀,“行了,你回去吧。” 壹号翻身上马,带着自己的人手离开了。 许敬宗将箱子交给身边的人,让他放到外交院。 阿史那杜尔和别人不同,他是坐镇一方的吐蕃铁勒,又是突厥王廷的阿史那氏,这种人当然不会轻易地听话。 说来要控制人,还是要多和天可汗学学。 俩人一路走着,许敬宗问道:“不知道该如何安置倭国使者?” “还是让他们继续给我们挖银矿吧。”张阳抬头看了看天色,“什么时辰了。” 许敬宗也抬头看向蓝天,“刚过午时。” 脚步刚走入城门,张阳就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许敬宗还有话想问,又被走来的人群给挡住,咋转眼间找不到人影,无奈道:“张尚书还是老样子呀,一点都没变。” 晴空下,高士廉站在自己家院落中,不停地咳嗽着,家仆站在一旁给顺着气,“许国公何必为了这么一个幸进的臣子动气。” 现在许国公的身体越发虚弱,家仆们的眼神皆是担忧。 “他不见老夫,却去见了许敬宗?” “许敬宗为礼部的侍郎,或许是礼部有重要之事需要商谈。” 高士廉被家仆搀扶着重新坐下来,“老夫当初劝谏过陛下,此子心性不简单,一旦他的羽翼长成更难控制。” 听着家主的话语,一群家仆皆是低着头。 养虎为患的道理谁不知道。 长安城的另一头,张阳在东市闲逛着,又买了三斗的豆子用来给自家做酱油。 “大哥,羊肉现在多少银钱了。” 对方擦了擦手,一只羊腿三十文。 价格确实低了不少,张阳挑了一些肥瘦相间的后腿肉,“就要这些。” “十文钱。” 羊肉便宜得家家户户都能吃得起,也算是一件好事。 张阳提着沉甸甸的一条羊肉,走出东市。 李玥正教着小武和徐慧做题,见夫君回来了她又走上前,见到夫君肩膀上扛着不少东西,帮忙拿下来。 “怎么买这么多?这些羊肉我拿去洗洗。”李玥提着肉去准备今天的饭食。 院子里两个小丫头坐在一起做题。 一旁就放着摇篮,小熊的爪子搭在摇篮边上,它自己趴在地上睡着,时不时推一下摇篮。 张阳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她正抬着脚丫子小脸上带着笑容,双手伸着要去抓摇篮上的铃铛。 铃铛有了响声,她便会笑两声。 清澈的眼神充满了对整个世间的好奇。 就连呼吸都很用力。 徐慧搁下手中的笔,被眼前一道题难住了,“师父,这题怎么解?” 张阳注目看了一眼,这是一道求几何面积的题目。 徐慧和小武学习进度也处于这个阶段。 她们要求解是一个规则的六边形,李玥已经把题意写得很明白了,每条边都是相等的。 张阳解释道:“要解开这道题也简单,你们将这个六边形分为几个三角形。” 徐慧了然道:“我懂了,所分三角形面积的总和就是这个六边形的面积。” 小武也重重点头,“师父是如何想到的。” 张阳喝着茶水,“有个叫阿基米德的人讲过这种原理,我也是跟着学的。” 徐慧好奇道:“阿基米德是谁?” 小武也是疑惑,“好奇怪的名字。” “他们的名字确实都挺奇怪的,你们若能读懂《算罔论》说明你们水平已经很接近他们了。” 徐慧又道:“就像是老师这般。” 小武给自己打气,“我也要和老师一样厉害。” 两个天真的小丫头,她们根本不知道在学习数学的路上有多么辛苦,并不是谁都能有媳妇这般的天赋。 张阳站起身:“你们两个好好学习吧。” 傍晚的时候王婶送来消息,皇后还真让人送了一石细盐去骊山。 夜里,张阳久违地躺在了床榻上,自从媳妇生了孩子,两个月了都睡在木板床上,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刚刚洗漱完,李玥头发还有些湿,她费劲地给夫君按着后背,“太结实了按不动。” 张阳享受着媳妇的力道:“再按一按肩膀。” 李玥干脆在夫君的背上坐着,双手按着肩膀,时不时捶打两下,“这两月睡在木板上,一定很不好过。” 张阳闭着眼稍稍点头,“还有那头熊,半夜总是扰我清梦。” 李玥轻声笑着,“它那是守着孩子,怕夫君半夜打扰孩子休息。” “孩子睡着了吗?”张阳稍稍抬头看了一眼,小家伙睡得正香。 “就怕她半夜又醒了。” 张阳坐起身,从窗边看了一眼小武和徐慧房间的灯也熄了。 寂静的深夜,孩子的哭声再次响起。 李玥面红耳赤地起床,去哄孩子。 张阳灌了一大口水,有了孩子之后也不方便呀…… 一场从西突厥席卷而来的寒潮,让刚刚沉浸在暖春中的关中人猝不及防。 李玥头发乱糟糟的,正给夫君穿好官服,“今天早朝可不能耽误了时辰。” 张阳双目无神地站着,一晚上也没有睡好,心里悬着就怕孩子会不会醒来哭着。 这倒是一晚上似睡非睡的过去了。 夫妻俩也被闹得不上不下的,确认了夫君的官服官靴都穿好了,她这才给自己打理。 张阳坐在家门口洗漱,天色还灰蒙蒙。 一阵寒风吹过,让人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关中冷,想来西突厥更冷……可不要耽误了棉花种植。 煮了一锅稀饭,张阳应付了两口便急匆匆赶去上朝。 天色刚刚微亮,乌云笼罩着长安城,张阳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天,“怕是下雨了。” “确实要下雨。” 这个时辰的长安城内除了巡街的官兵,就是要上早朝的官吏。 张阳寻声看去,见到一个熟人,“崇义公子。” 李崇义吃着一张饼,“吃了吗?” 俩人并肩一起走着,张阳小声道:“家里随便对付了两口。” 李崇义又拿出一张饼,卷了一些羊肉,“可以先吃着,今天的朝会多半会很久。” 张阳接过饼和羊肉放入怀中,拱手以示感谢。 “你就不问问我在外交院任职如何?” “不知道崇义公子可还习惯?”张阳顺口问道。 “还不错。” “那就好。” …… 俩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一直走到承天门前,张大象和张大素也在这里了。 大家过了一个年,再次来上朝精神面貌都不好。 时辰一到承天门便开了。 密集的脚步声就在耳边,张阳低着头半梦半醒走向太极殿,等在自己的位置上再定,这才看到了许敬宗。 “张尚书看起来气色不好。” “被孩子闹得。” 许敬宗啧舌道:“刚出生的孩子却是很闹,不如雇佣几个下人照顾,张尚书家中富裕,还有坐拥骊山这么大的家业,也该有几个下人照顾才是。” 张阳看向还空着的皇位,“从小到大自己动手照顾自己,已经习惯了,要是家里有一两个下人很不适应。” “说来也是。” 李百药匆匆而来,“各国使者都已经到了承天门外了,敢问尚书要如何安排?” 张阳瞧了一眼李崇义,“崇义公子,你去安排一下,让他们等在外面等候召见。” “喏。”李崇义快步离开。 再看李百药,许久不见他,此人两鬓已有了白发。 从李百药刚刚来到礼部,他在礼部任职已经有三年了。 张阳揣手站着,“百药,你怎么就有白发了?” 李百药倒是释然一笑,“众生皆有老去的时候,让张尚书见笑了。” 有些时候一旦年纪到了,人的衰老速度便会加快。 三年前他还在旧礼部的门前神采奕奕与人争辩,如今仿佛一转眼,他已经是个老头模样。 许敬宗小声道:“年近六十了,已然到了告老的年纪。” 张阳感慨道:“你安排几个人来礼部帮帮他,也让人问问,若是他想告老,我去和陛下说。” 许敬宗点头。 随着太监的一声高喝,陛下来了。 群臣都提了提精神,在太极殿内站得笔直,见到李世民在皇位坐下,众人躬身行礼。 正是新年新朝会,李世民挥袖道:“诸位,当年隋末起兵,到如今已有三十余年,大唐立足中原一十八年,当年英雄好汉朕依稀记得,如今再看却是英雄迟暮。” 皇帝的一番话,让朝堂一些老臣落泪,张阳甚至听到了抽泣声。 第四百七十章 李百药的坦白 李世民的嗓音低沉,“朕命人修建凌烟阁铭记当年征战之士,朕自问不比尧舜汉武,倘若有诸位相助,再复汉武之风光,诸位可愿与朕同往?” “大唐万胜!”有人高声喊了一句。 “大唐万胜!”群臣一齐高呼。 看着这个场面,李世民笑着,心中有团火在烧,再起波澜壮阔,让世人铭记,此生足矣。 张阳揣手而立,双手拿着笏板心里挺矛盾的,这是又飘了? 要比肩汉武?这是也想泰山封禅了? 原本的历史上,李世民有没有封禅泰山的想法后世争论不少,不过当时有臣子进谏过让天可汗封禅泰山,最后这件事不了了之,李世民终其一生都没有登上泰山。 历代所祭最隆重的便是告祭天地,封禅泰山也是最隆重的。 有了秦皇汉武的先例,之后的帝王无不想要追朔秦皇汉武登上山峰,看看他们所见过的风景。 对李世民来说,这就像是气运上就差了一截。 不论是天时还是人和,都不在最合适的时候。 大唐初立百废待兴,论国力还没恢复到前隋时期,生产力和人口都不足。 站在李世民身边的太监高喝道:“请诸国使者入殿。” 话音落下,殿前的侍卫大声传着话。 张阳深吸一口气,早朝看来没有这么轻易就结束。 幸好来之前吃了早饭,这要是这么站大半天,人会低血糖的。 第一个入殿的是突厥使者,来人正是老熟人,憨憨的结社率,他走到殿内向李世民道贺,放下一箱子的银饼,喊了一句大唐万胜就完事了。 这一箱子银饼多半是李泰承包草原的所给,现在的突厥小可汗手里依旧有余钱。 “可惜见不到松赞干布。”魏征低声自语着。 这个距离正好可以听见郑公的话语。 张阳小声道:“这一次他若不来,陛下也会派人去抓拿。” 魏征闭着眼入定一般站着没有说话。 张阳也重新低下头,松赞干布太会作妖,打仗打不过,还专门派个人来智斗。 文武两边都败了,他要是再不来,脸面也会挂不住。 其实心中还有一个顾虑,万一松赞干布不要脸了,真不来了该如何是好。 大憨憨结社率说完话便站在一旁,下一个入殿的是西突厥使者泥孰,他入殿奉上一串玛瑙,“下臣拜见天可汗。” 说出话语,这人当殿跪下。 大唐尚武讲血性与英雄豪气,不兴跪礼,如果不是重大场面能不跪就不用跪。 见天可汗也不用动不动就下跪的。 若有人下跪无非就是祭奠祖先,要不就是有冤屈。 果然泥孰接下来就开始哭诉了。 “突厥贼子肆叶护弑杀歹毒,西突厥子民受尽苦难,还请天可汗为突厥子民做主!” 话语回荡在大殿内。 李世民的目光看向礼部这边,“张阳,为何肆叶护的人还在作乱,当初朕让你主持这件事,你就拿出这么一个结果吗?” 大殿内上百号人,却静悄悄。 张阳站出朝班,“陛下,西突厥之乱并不是朝夕间可以化解的,肆叶护掌握西突厥诸多部族,我外交院一向以和平为主,自然也希望西突厥也能安定。”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水滴石穿非一日之功,想要根除光是平定战事并不够,更需要西突厥的人心归附。” 李世民笑道:“泥孰可汗,你也听到我们张尚书所言,敢问西突厥人心可有归附。” 泥孰低着头,“若能平定肆叶护之乱,西突厥人心必定归附天可汗,下臣愿用姓氏起誓。” 这时殿前又出现了一片混乱,李世民颔首道:“殿前何事争执?” 侍卫站到殿前,“陛下,西突厥肆叶护可汗派来的使者求见。” 李世民端正坐姿,看着殿前朗声道:“入殿。” “喏!” 张阳看着来人是一个中年男子。 对方走到泥孰身侧,向李世民行礼,“尊敬的天可汗,请勿轻信一家之言,西突厥远没有此人所言这般不堪。” 看这个突厥人讲话有礼,谈吐更像中原的文人。 关中话也很地道。 张阳好奇道:“敢问如何称呼?” 对方回道:“下臣祖上乃康国安姓,名唤安延偃,祖上之地所在乃昭武城。” 这下算是明白了这个人的来历,来自昭武九姓。 昭武九姓的前身就是月氏,不过月氏的下场并不好,那时他们不是大汉的对手,大汉出了一个叫做霍去病勐人。 而这个时候草原上也有一个叫单于的勐人。 月氏属于是到哪儿都被欺负,后来他们去了西域更深处,又被当时的乌孙给打了。 最后这个小族被打散了,不过这一支人依旧很有凝聚力,他们坚持着自己的习俗,活跃在丝绸之路各地。 也就有了昭武九姓善贾之说。 这些人往往精通各国语言,还能游走在西域各个小国之间。 张阳皱眉打量着他,西突厥的形势比自己想得要更复杂,如果肆叶护身后站着昭武九姓这个一个群体。 而这个群体可以给他持续不断的银钱,泥孰不见得是他的对手。 安延偃在大殿内躬身行礼道:“天可汗,西突厥人心早就归附肆叶护可汗何来贼子一说,泥孰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真珠可汗后代,当年真珠可汗起于薛延陀,而后有一脉人迁徙至尹犁河,早已是西突厥人的一部分,何来真珠可汗才是西突厥真主?” 安延偃再是朗声道:“尊敬的天可汗,肆叶护可汗一直以来仰慕大唐,愿与大唐结为世代邦交,将来西突厥人也皆会拥护天可汗!” 泥孰大声道:“天可汗!此子所言正是谎言,我西突厥可汗一脉乃是肆叶护杀我父汗子嗣所争抢而来,西突厥皆知肆叶护其人歹毒狠辣。” 李世民依旧沉默不语。 许敬宗也站出朝班,“两位使者今日是来喊冤还是来朝贺的?” 意识到气氛不对,安延偃再次行礼,“下臣多有冒犯,天可汗恕罪。” 李世民点头示意,他们可以退到一旁。 接下来走来的是倭国使者与南诏使者,接下来的早朝便顺利多了。 南诏,倭国,突厥,西突厥,西域四镇小国,还有波斯王子…… 盘算着这些小国更偏远的天竺没有来朝贺,高句丽也没有来,还有薛延陀,以及海外的几个小国。 波斯以西的诸多小国还处在战乱中。 万国来朝?还有些距离。 诸国使者离开大殿后。 接下来的步骤就是三省六部宣读各部的今年愿景。 杀出了一个昭武九姓,张阳此刻思绪一团乱麻,至于礼部的禀报就让张大象代为陈述了。 朝会一直过了晌午时分才结束。 张阳和许敬宗揣着手并肩走出大殿。 新年刚刚开朝,李承乾正想要上前打招呼,却见俩人神色纠结,又只好微笑着将话语咽了下去,目视俩人越走越远。 走了好一会儿,张阳停下脚步。 许敬宗也站在原地。 “老许,你没有注意到肆叶护身边有这么一个人吗?” “当年昭武九姓的记载太过久远,而且这些人分散各地,下官以为断不会影响外交院的大计。” 张阳叹息道:“我们不怕疯子,就怕疯子身边有个文化人。” 许敬宗面色凝重点头,“下官疏忽了。” 俩人齐齐摇头感慨,一起走出承天门,休沐之后朝中各部又开始忙起了自己的事情。 正走着却见安延偃站在路中央拦着。 许敬宗抬头看着他,“这位使者你有什么事吗?” 安延偃笑道:“两位是打算帮助泥孰复辟?” 许敬宗开口道:“我外交院行事自然是以和为贵,希望天下太平。” “这一次除了帮助叶护可汗来朝见天可汗,在下出于私心还有一个消息想要告知外交院。” 张阳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讲话。 许敬宗接过话语,“什么消息?” 安延偃笑道:“当初苏定方将军征战吐蕃之时杀了一个大食人,在下族中人也有去波斯贩卖玛瑙玉石,那里的金币在下族中一些人很是喜欢,他们用玛瑙交换了金币之后从波斯人口中得到消息。” “当初苏定方将军杀的大食人乃是穆罕默德族中人,也是四大哈里中的一支嫡系,有人放话拿下了波斯便是东征西域,这场战事大唐已脱不开身。” “而且据下臣观察,波斯早已摇摇欲坠,不出五年波斯必亡,下官也劝外交院,千万不要驰援波斯。” 这家伙装着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大食人肆无忌惮地扩张迟早会分崩离析,就算是在战力上也不见得是大唐的对手。 要说打仗,中原人在兵法上领先何止一个世纪。 探虚实和交朋友这种事情还是交给许敬宗,张阳继续往前走着。 许敬宗继续与他交谈。 一年中来礼部的次数用手指都能数得出来,李百药与几个小吏正在收拾着这里。 见张阳来了,他连忙放下手中的扫把,“张尚书。” 张阳看了看四下,“你们先出去,我有话与李侍郎谈。” 几个文吏依言走到礼部门外。 以前在礼部的炉子还在,现在其上布满了灰尘,看来有许久没有用了。 俩人相对而坐,张阳打量着他,“当初你在东宫任职,后来又到礼部,说来你半辈子起起落落也挺多的。” 李百药笑道:“现在想来当初年轻气盛,现在已垂暮老矣,不值一提。” 看着礼部外的阳光,张阳皱眉道:“高士廉要见我,我拒绝了。” “许国公已离开了朝中,当年他的门生也离开不少,若是这个时候去见许国公难免会有不少的议论,下官以为张尚书此举是对的,当该拒绝。” 张阳又道:“那时候你被吏部安排来礼部,当真不是许国公安插在礼部的细作?” 李百药先是行礼,再是解释,“三年前来到礼部,是许国公的安排,起初下官并不知道是何意图只能听之任之,那时候许国公也就会来盘问再三,下官并未告知礼部的事宜。” 又是一礼,李百药又言道:“下官并不是当初许国公所安排细作,张尚书可以放心。” “高士廉这只老狐狸,心思当真是深,算计我这么多年!” “其实下官在礼部也很好,没有这么多琐碎的事情,有闲情还能看书,时不时在这皇城中走动。” 李百药笑道:“下官现在是明白了,许国公不放心张尚书,便让下官来礼部,是为提醒也是时刻观察张尚书,让张尚书起疑心才是目的,果然是好谋算,若是此刻不说破说不定张尚书还会防备下官。” 说话间,他朗声笑着,笑得很开心。 张阳斜靠着一旁的斜柱子,看着他这副模样,这些人的心思当真难看懂。 李百药笑了好久,抚顺呼吸再言道:“当初高履行暂管礼部,下官负气离开后,又是张尚书接纳了下官,下官心中很感激,当初以为再也不能回礼部,甚至也准备回乡,张尚书不计前嫌接纳,也不在乎下官是不是细作了。” 张阳摇头,“我当时没有这么想,你若是高士廉的细作我必须要留下你,这样才能让高士廉安心,在没有确认你身份的条件下,我必须让你留在礼部。” 说完话,张阳惆怅道:“我感觉和高士廉玩了一局狼人杀,这局狼人杀玩了三年,当真是个老狐狸,钻研人心到骨子里了。” 李百药端坐看着礼部门外,“下官虽不明白狼人杀是何意思,既然下官还在礼部就说明张尚书与许国公的对弈并没有输,还是劝告一句,不要和高士廉斗,张尚书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年轻气盛最怕得意忘形,行差踏错是有,但犯了大错影响终身。” “高士廉是在等着我犯大错吗?” 李百药摇头道:“有些人几十年如一日,谋算的便是这些,张尚书不过二十岁有余,如何斗得过那些活了一个甲子的老人家。” 张阳沉默了片刻,“你想过告老还乡吗?” 李百药不解道:“张尚书何出此言?” “都这么大年纪了,你就不想着歇一歇吗?你若是无处可去也可以来骊山,至少在骊山可以一直照顾你。” 第四百七十一章 古老的一族 李百药站起身,“张尚书不用觉得亏欠下官,下官很喜欢现在的日子,就算是成为了尚书与许国公之间博弈的棋子又如何,就算是张尚书在除夕宴说过的,人生就是这样才会觉得有意思。” “你听说的?” “一个御史,马周。” “你和他认识?” 李百药稍稍点头,“只是认识而已,御史台最近查问外交院的账目,来礼部谈过话。” “查我们的账目。” 李百药点头。 张阳愣是无语了好一会儿,“这件事怎么不早说?” 他整理着这里的书籍,“张尚书自诩光明磊落,活得坦荡自然不用惧怕。” 古人的豁达有时候不能理解。 尤其是李百药这种非常具有标杆性的文人,这类文人并不在朝中担任要职,却能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 张阳也站起身,“当真不养老?” 李百药摇头,“人生这么有意思,今天与尚书交谈下官以为这种事情应该多经历一些。” 他是不肯告老,像他这种人要是离开了朝堂,或许他的人生也就结束了吧。 心中很沉重,这种感觉并不好。 张阳走出礼部现在很想冲出去找高士廉,去找他问清楚凭什么可以摆布他人三年光阴,他凭什么。 一个太监脚步匆匆而来,“张尚书,陛下召见。” 张阳挥袖道:“不见!” “什么?”太监使劲眨了眨眼,再确认是不是听错了,又是上前,“张尚书,陛下召见。” 张阳不耐烦道:“我说了不见。” 老太监看着张阳黑着脸任性的样子,真想当场跪下了,“张尚书就不要为难老奴了。” 张阳这才停下脚步,“看在大家都不容易份上,我还是去见见。” 这老太监时常陪在陛下身边,时常来传旨的也是他,带话的还是他。 “还不知道这位公公怎么称呼。” 老太监陪着笑脸,“老奴在宫中还是第一次见有人问起名讳。” 张阳诧异道:“你没有名字吗?” “老奴就是一个无关轻重的人,不会有人来问的。”他的话语顿了顿,还是讲道:“老奴姓王,以前是秦王府的掌事。” 张阳继续走着,“上次给你的咸鸭蛋吃完了?” 老太监道:“确实吃完了。” “我下次让家里人再给你送点过去。” “老奴怎敢收。” “都是一些家常吃食,你也别推托。” “张尚书这边请。”他笑着带路。 已经想不起来凌烟阁是从何时落成的,张阳跟随走入这座阁楼。 阁楼并不大,就在太极殿边上。 李世民站在其中手中拿着一幅画像,“你可知这是谁的画像?” 张阳上前瞅了一眼,“这不是我吗?” 李世民点头,“阎立本有个弟弟,他叫阎立德画技一流,不论是人还是景物过目不忘便可画下来。” “此人要是去大理寺任职,长安城的治安便能再上一个台阶。” 李世民古怪地看了眼张阳,“如此画师去大理寺岂不是荒废,朕还要他多画大作。” “陛下,大作不常有,但若是在大理寺能够实实在在地起作用。”张阳悻悻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我这人比较讲究实际,陛下不要见怪。” 李世民收起画卷,“朕还在犹豫要不要将你的画像挂在凌烟阁。” 张阳啧舌道:“等有朝一日臣被陛下的一道旨意处斩,人头落地生死道消,陛下还可以时常来这里祭奠我,嗯!甚好。” 元宵宴的时候,君臣俩人还吵得不可开交,事后陛下彻夜未眠。 站在门外的太监,听着其中平静的话语声,心里也是想不明白,君臣之间的关系真是微妙呀。 前几天还是仇人一般,现在竟然能够心平气和地谈话。 匪夷所思…… 李世民走向凌烟阁的二楼,“当年朕的秦王府十八学士都是才智过人之辈,也有才华斐然之学士,只惜岁月不饶人,这十八学士当下还剩几人?等过几年又还剩几人?往昔一壶浊酒对月当歌,豪情壮志都已不在。” 来到二楼,这里的宽敞很多,木质的地板并不结实,走在上面嘎吱作响。 李世民转了一圈,“你说朕把你的画像挂在何处较为合适?” 张阳瞅着墙壁,要是这面墙上挂着自己的画像…… “陛下,我总觉得不太吉利。” “是吗?朕觉得很好,早在秦王府的时候朕就有这个想法了,现在朕要在这里挂满功臣画像,让朕铭记也让后人铭记。” 能够入凌烟阁的人不多,李世民修建凌烟阁后便有了名传后世的二十四功臣。 不过大唐之后的几任皇帝又在凌烟阁中加了不少人,也换了不少人。 不论怎么换,怎么变。 只有在天可汗立凌烟阁,最初入此阁的二十四功臣名传后世,也是功劳最重大之人。 李世民已经收起了画像,“你的画像先不挂了,你年轻资历尚浅,也无军功在身,比不得当年与朕征战天下之众人。” “陛下英明。”张阳点头。 “你若是功绩够多,也该入凌烟阁,你看看这面墙正好可以用来挂画像,朕要将这里扩建一番……” 听着皇帝的话语,他讲述着对以后凌烟阁的布置。 凌烟阁二十四功臣终究要列出来。 李世民还是这么做了。 张阳靠着楼台的栏杆继续听着皇帝的讲述。 好一会儿,李世民又看向太极殿,“朕明白你的用心,骊山铸铁术不能轻易交给他人。” “骊山铸铁术?”张阳点头道:“多谢陛下赐名,以后还请陛下为我骊山铸铁术冠名。” 已经习惯了张阳这种古怪的话语,李世民双手放在栏杆上,“倭国使者的国书朕看到了,他们想要书籍,也想要派人来大唐读书,学我大唐风采,你觉得如何?” “陛下三思呀。” “不好吗?” “陛下,养虎为患呀。” 李世民又是点头,“朕知道你就是那只虎,你才是养虎为患,许国公连夜给朕递交了奏章,说是让朕提防你。” “我不喜欢这种对人不对事的行为。” “高士廉对你确实有成见,从见到你第一面就有了这般成见,朕记得是在天台山的时候。” “不管我怎么样,陛下刚刚说倭国的国书,此事是否有待商榷,之前他们想要求个国号,被我们外交院打回,现在还不死心,其心可诛。” 李世民冷哼道:“有你其心可诛?” “陛下还想不想要倭国的银饼了?” “与你谈国事很累。” “旨意难违,陛下以为我想来吗?要不是臣现在就告退,回家哄孩子去了。” “你站住。”李世民瓮声道:“倭国的事朕会再考虑的,朕也去一趟你家,用饭!” 当门外的太监得知陛下和张阳一起去用饭,都开始怀疑人生了。 君臣吵架之后关系更好了…… 陪着皇帝回家是一件很苦恼的事情,还要担心他会不会被路边的小石子绊倒。 “你平时都是走这条小道回家?” “对呀。”张阳点头。 “朕从来都是走朱雀大街。” “陛下乃天可汗,当然要走大道,做大事。” 回到家中,两个小丫头正在与小熊玩藤球,小武和徐慧一人一只球,一齐扔向小熊。 小熊以一敌二每一次都能将球顶回来。 见到父皇,李玥连忙行礼,“父皇。” 藤球落地,小武和徐慧也是行礼。 做皇帝的不会见外,他熟门熟路地打开一个竹筒,倒出内部的茶叶泡上一碗茶水,悠哉喝着。 “若朕年过五十,你也正值三十有余的壮年,让你入凌烟阁的不该是朕。” “是下一个陛下?” “你们这辈子的人与朕这辈的人不同,不该由朕说了算,你还有大好的年华。” 张阳亲自给皇帝做了一顿饭。 家里没有酒水,吃着寡澹,酱牛肉早就吃完了,李世民也没什么胃口,兴致寥寥离开。 站在家门口等看不见陛下的背影了,这才走回院中。 李玥收拾着碗快,“陛下让夫君入凌烟阁?” “说起过。” “听说父皇早年前就有给秦王府十八学士立画像的念头。” “你的意思是他不会让我入凌烟阁,只能论辈分,进凌烟阁都是长辈,我一个晚辈现在不合适。” “夫君的功绩也足够资格了。” 与安延偃相处了两天,许敬宗大致有了了解。 第二天,和往常一样下了早朝,许敬宗一路说着,“此人会说吐蕃话,西域话,突厥语更是说一些波斯语,他们一脉人在西域游荡,通过贩卖诸国间的物产来获取利益。” “他不是叶护可汗身边的谋士,他时常与叶护可汗买卖兵械和粮食。” “也就是说西突厥是他的大客户?” “张尚书所言不错,突厥两位可汗开战,他也从中赚取了不少的利益,这一次来大唐他是主动请缨。” 张阳停下脚步,“如果战事停了,他的利益也就没了,他比我们更希望战事可以继续。” “下官也是如此以为。” “他担心的就是大唐驰援西突厥。” 原本外交院的安排就没有驰援西突厥一说,至于事后如何安置,顶多是让高昌人去给他们收尸而已。 大唐需要收复西突厥,更要收入版图,建立都护府,形成一片西面的屏障。 只要西面稳定,外交院就有更多的精力对付东面。 昭武九姓在丝绸之路上是有名的商贾,他们甚至可以得到诸多消息。 这样的人对外交院来说可以利用,而且是一套非常成熟的情报系统。 这要是能够与外交院合作,可以让情报来源再上升一个台阶。 见张阳一言不发,许敬宗小声道:“此人是否要杀之后快?” “老许,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人不喜杀生,我是好人。” “那就抓他的家人要挟他,不怕他不就范。” “是个好办法,那么去哪儿抓呢?” 许敬宗陷入沉默,西域茫茫大,去哪里找这些昭武九姓的后人。 “唐玄奘最近在做什么?”张阳突然问道。 “之前送消息来说与松赞干布聊着佛法,相谈甚欢,去年隆冬时节他便出发前往了天竺,按照脚程来算他应该进天竺地界了。” 张阳琢磨着,“你说让他去倭国怎么样?” 许敬宗苦笑不已,“张尚书的想法实在是……” “我就开个玩笑,倭国不是想要书籍带回去吗?我们给他们佛经,他们好好研习佛经无法分心看其他的书籍,并且等唐玄奘回来了,就让他考校,答不对就斩首,不用心学习佛法就是对我们大唐的不敬。” “……” “老许,你怎么不说话了?” “张尚书如何以为这个唐玄奘会回来?” “我猜的。” 许敬宗摇头叹息,“张尚书都二十多岁的人,遇事不能像小孩子那样去猜。” 外交院里里外外都很忙,张阳对许敬宗道:“你叫声大素和大象兄,我们去那边的酒肆边吃边谈。” “喏。” 许久没来,这里还是和以前一样。 店家笑呵呵迎上前,“恩人许久不来了。” 张阳点头道:“最近烦心事太多。” “需要小人做些什么?” 看许敬宗带着大象和大素前来,张阳摆手道:“我自己可以应付。” 店家摆出笑盈盈迎客的模样,“恩人需要吃些什么?” “茶水,羊肉,再来四碗羊汤,四张饼。” 许敬宗带着俩人坐下,店家端上羊汤与饼,还有一碟羊肉,特意端了一盆水洗手。 张大素洗着手,“确实饿了。” 和张阳一起吃饭有个规矩,那就是饭前必须要洗手。 外交院的人手越来越多了,人多口杂,会议要保密。 “老许,你和他们说说那个昭武九姓的后人。” “昭武九姓?”张大素讶异道:“这是很古老的一脉了,现在还有他们的后人?” 许敬宗点头,“不仅有,还是个很狡猾的人物,想杀之后快又觉可惜。” 一听要杀人,张大象劝道:“三思而后行,秋后处斩的犯人时陛下都要犹豫再三,这种事情当多多思量。” 张大素嘴里嚼着饼,“又不能杀,又这么多麻烦,就让他这般胡闹吗?” 第四百七十二章 使者的要求 看着一队兵马从街道而过,手里拿着将旗,张阳好奇道:“最近又去什么地方增兵了?” 许敬宗回话道:“听说是清河附近有人闹事,陛下让兵部派兵去看看。” “清河?” 张大象又道:“清河那边形势动荡,奇怪的是朝中并没有收到清河那边的奏报。” 天可汗和清河崔氏这个七百年的世家杠上了。 一边是还壮志在怀的天可汗,清河崔氏又是盘踞中原七百多年的大门阀。 这两方相斗,以后有的是好戏看。 出于自己的立场和处境,张阳更希望李世民能赢。 要是李世民输了,清河崔氏会号召数以万计的士子来抹黑这个天可汗。 甚至还会影响骊山的生意,当和自家岳父同仇敌忾才是。 张阳喝下一口羊肉汤,“大象兄,御史来礼部查问过我们的账目。” 外交院的银钱来历除了许敬宗和张大象,大素三人知晓,就只有陛下的一个了。 当然还有一个程处默,处默那边可以放心。 他要是交代了,程家也要受牵连。 许敬宗喝下一口茶水,“其实这件事也好办,只要我们不说,他们就会以为这些银钱都是骊山所出。” 张大象沉声道:“外交院这一直都有账目,可以呈给他们看。” 张阳揣手道:“我们还要应付倭国人。” 三人短暂地沉默了片刻,许敬宗琢磨着低声解释:“这件事可以让处默帮忙,将知晓内情倭国人带走。” 几人商议一阵,便有了些许打算。 长安城平康坊的一处酒肆,许敬宗来到一个房间,安延偃还在喝着酒水。 “使者近来可好?” “一切都好。” 这些天,许敬宗一直带着他吃喝玩乐,这家伙与别的使者不同。 在他看来其余使者都有些憨,只有这个家伙看起来更沉稳。 许敬宗盘腿坐下来,“其实你根本不在乎西突厥的人命是不是?” 安延偃笑道:“我是为了叶护可汗来长安朝贺天可汗。” 许敬宗给他倒上酒水,“你并不是西突厥人,你们昭武九姓的后人也从来没有真正归附过哪一方。” “让阿史那杜尔去西突厥是什么天可汗的安排吗?” “你觉得呢?” 许敬宗反问道。 面对这个家伙,倒有一种棋逢对手的感觉,安延偃此人看着斯文懂礼,看他自信的模样,许敬宗心里想笑,有多少这样的人最后栽倒在张尚书的手中。 安延偃拿出一卷书,“这卷红楼是张尚书所写?” 许敬宗点头,“不过此书已被士族列为禁书。” 安延偃抬首道:“张尚书文采斐然,能够写出如此精妙绝伦的故事,两年前此书一经面世,在下便派人到长安城求购,还有梁祝与西厢,皆是很好的故事。” “说来在西域这些书籍也在各个小国之间传阅,在下很仰慕张尚书的这些故事,当初在承天前分别未能与张尚书言语两句,实在是可惜,不知道许侍郎能否引见。” 红楼的故事许敬宗也看过,此刻有些错愕,没想到安延偃这般仰慕张尚书。 “我们尚书是什么脾性,想来你也听说过,并不是谁都能轻易见到他的。” 安延偃长叹一口气,“可惜。” 许敬宗起身将门关上,“明日不说暗话,叶护可汗身边有你们昭武九姓提供兵械与粮草,我们外交院不放心你们。” 安延偃又道:“难道阿史那杜尔到了西突厥真是为了太平吗?在下听说过张尚书的事情,那日在太极殿还赢了一个吐蕃的天人,早在当初,西域就有传闻张阳是一个智者。” “下臣向来崇尚智慧,并不喜欢蛮力,若是张尚书能够让阿史那杜尔离开西突厥,昭武九姓会感激外交院,并且献上银钱数万贯。” 一开口就是数万贯,口气挺大。 要不是自己在外交院任职说不定真就答应了他的条件。 许敬宗皱眉看着他,“一旦阿史那杜尔离开西突厥,叶护可汗就可以在短时间内收复西突厥诸部,你便可以从中得到巨大的利益,是也不是?” 安延偃点头没有否认,“这不就是外交院想要的吗?” “你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叶护可汗吗?” “在下花了如此多的代价来扶持叶护可汗,现在要是退出岂不是血本无归,都是张尚书家业庞大,若是能够交出棉布制造方法,在下可以考虑离开。” 许敬宗点头站起身,打开门。 安延偃又道:“许侍郎这就走了吗?” 许敬宗回道:“既然使者已经说明了条件,这便足够了。” 傍晚时分,长安城街头上一个个闲散人聚集起来,他们三五成群从小巷走出来,走在朱雀大街上。 人们劳作一天,此刻回城与出城皆是来往人群。 现在这个最热闹的时候,即便是出现了一些混乱,官府也管不过来。 长安城外,三匹快马离开一路朝着西面而去。 一直到了宵禁时分,长安城这才恢复了宁静。 张阳穿着衣衫,看了一眼凌乱的床榻,媳妇还睡得正香。 摇篮中的女儿还在睡着,张阳捏了捏她的小脸,这一捏她便醒了。 哭声响起,张阳连忙抱起她哄着。 李玥迷迷湖湖地醒来,“孩子醒了?” 看她宽松的衣衫耷拉着,神情没什么精神。 张阳将孩子交到她怀中,揽着她的腰,“下午去村子里,去把新家的院子置办一下。” 意识到夫君的手又开始不老实,李玥躲闪着,“夫君该上朝了。” 张阳这才收回手,走出屋子才发现正下着雨,可恶的早朝,要不是赶时辰还能给家里做一顿早饭。 拿起平时媳妇用的小油伞,张阳迈步出了家门,从西北席卷而来的这场寒潮,到了温暖的关中。 冷暖气候的冲突下,原本应该下雪的天气成了雨天。 天才蒙蒙亮,此刻街道上昏暗。 雨水落在伞面在眼前成了水帘。 没吃早饭的感觉不好受,张阳向路边的摊贩买一张饼来应付肚子。 官靴踩着湿漉漉的地面,张阳一手执伞吃着饼继续走着。 从朱雀大街走入朱雀门便是皇城。 赶去上朝的官吏脚步匆匆,冒着一路跑着。 只有张阳的脚步清闲,来到礼部门前,李百药和许敬宗正在屋檐下躲雨。 “吃了吗?”张阳手里拿着这张大馕饼。 一时间也吃不完,将馕饼掰开分给两人。 许敬宗接过点头道:“确实还没吃。” 李百药也接过饼。 又有几个官吏急匆匆从门前跑过。 张阳低声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许敬宗几口便将饼吃完,“全部安排好了,一早就收到回复了,那个使者还想图谋骊山的棉布制造术。” 棉布制造和造纸术都是骊山最核心的技术,更是财富的来源。 李百药走出屋檐,急急忙忙走向承天门。 “昨天与他谈过,此人十分仰慕尚书,不过他的言语态度并不想退让,只能让处默小将军帮忙了。” 张阳颔首道:“首先他是个人,只要他是个人,就有解决他的办法。” “下官明白。” 长安城西市的一处街巷,在西市这一片关外人居多,而住在这里的多数也都是突厥人又或者是西域人。 安延偃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绑着,嘴里塞着布说不出话,他努力想要发声,眼前只有一扇关着的门。 能够听到屋外的雨声,还有雨水从屋顶落入屋内。 此地很杂乱,也很臭。 终于门前出现了人影,他听到了锁被打开的声音,迎面而来是两个大汉。 还没看清对方的脸,拳头迎面而来。 忍受着殴打,安延偃想大骂。 一顿毒打后,眼前的大汉开口说话了。 “他们交代给我们是多少银钱?” “说是三百钱。” “这个家伙要怎么安置?” “先关着,要杀还是要放了等他们吩咐。” 言语中听到三百钱,还要杀自己,安延偃挣扎着他想说自己可以给更多的银钱。 很快这两个大汉又离开了,他们重新锁上了门。 这次来大唐的使者众多,这些使者来到长安城皆有所求。 以至于隔天少了一两个使者也不会有人在意。 说不定是提前回去了。 西突厥使者安延偃的房间空空如也,就连护送他的西突厥人也都不见。 没有人去打听这些西突厥人的下落。 使者们还沉浸在这片繁华中。 早朝结束的时候雨也停了,张阳皱眉走出太极殿,处默已经派人去给高昌送信,让高昌人去打探昭武九姓的下落。 昭武九姓在西域这么久,拥有的情报和消息渠道众多,也佩服他们这一脉的凝聚力。 这些人能够为外交院所用那是最好。 要是不能为社稷出力,不如杀之而后快,现在他们可以在混乱的西突厥掺一脚,以后的胆子说不定会更大。 西域那片地区很混乱,也有很多不稳定因素,以后还是要多打算才是,外交院想要的成果不能让这些人抢了蛋糕。 张阳从太极殿右拐,走向甘露殿。 陛下下了朝之后,就会在甘露殿用饭的。 到了殿前,陪在李世民身边的老太监王公公果然就站在这里。 张阳笑着招呼道:“陛下可在?” 王公公躬身道:“县侯稍等。” 他转身入殿禀报,不一会儿就出来了,“陛下说了,县侯入殿便是,以后要来请见也不用禀报了。” 张阳闻言走入殿中,低语着,“御史台盯上外交院了。” 李世民吃着一碗稻米饭,饭食中还有些菜叶子,米饭配着菜叶子也能吃得香。 看到这个小子犯难的神色,李世民把碗里的饭食吃完,“真以为你和徐孝德是莫逆之交,没想他能查到你头上。” 张阳干脆在一旁坐下,“他一身正气,一心要为社稷不会顾及我和他的关系。” 李世民擦了擦嘴,让内侍太监撤走了碗快,“你能够照顾骊山一地乡民,也从来没有想过从乡民手中得到什么,外交院来历不明的银钱,不就是倭国人给的。” 张阳点头,“既然陛下清楚,我现在来和陛下分赃。” 李世民冷哼一声。 “陛下若不想要,那就算了。” “慢着。”李世民颔首叫住他,“以前朕不觉得,典籍上记载都说那片岛屿贫瘠,国不像国,既然他们能够三番五次送银矿过来,朕现在信你的话了。” 张阳笑道:“陛下英明,要不要现在派兵攻下高句丽,再以高句丽为码头造船攻打倭国?” 知道陛下饭后喜欢饮茶,王公公泡上一碗茶水放在陛下面前。 又泡了一碗茶水递给张阳。 李世民叹息道:“你看看这些使者,他们如此重礼节,朕此番轻易派兵攻打他们,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此事好办,我这让人假冒之,在承天门前扔垃圾以大不敬之罪攻打。” 看着自己的女婿,李世民半晌说不上话。 张阳又道:“陛下觉得如何?” “朕胸怀天下,自当让四海臣服,岂能出此下策。” “臣明白了,有些事情陛下不能做,可以让别人去做,您爱惜名声。” “朕可没有说过这样的话语。” “陛下能给我人手吗?” “你需要多少人手?” 殿内君臣之间的低声谈着话,半个时辰的谈话就决定了倭国的命运。 这次谈话非常地顺利,张阳走出甘露殿心情很不错。 “姐夫!”李治站在不远处大喊道,再是快步跑来。 “晋王殿下有什么事吗?” 李治跑到近前,抓着姐夫袖子委屈道:“解不开,那道题到底要如何解开?” “晋王殿下知道拔火罐吗?” 李治不住摇头。 张阳小声道:“其实火焰燃烧会消耗一部分的空气,具体的原因你可以去问问太医署的卢照邻,病方中就有类似的记载,晋王殿下可以从这方面尝试去理解。” “这就去问。” 等保护李治的宫女吃力追来,见李治又跑开了。 张阳拱手道:“不好好走路非要跑着去,孩子正是最活泼的时候,辛苦了。” 两位宫女跑了一路面色通红,满是怨气地瞪了眼这个年轻的礼部尚书,有苦说不出。 她们咬咬牙又跟上李治的脚步,一路跑着。 “县侯如此年轻便是礼部尚书,又有陛下的信任,才华出众还能写书红楼梁祝这等故事,宫里的这些小姑娘时常会议论。”王公公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身后。 这宫里的太监走路都不带声的吗? 张阳下意识回头看了看。 第四百七十三章 这只是开始 寒冷的空气在北方呼啸,高纬度冲下来的寒潮到了温暖的关中就成了大片的积雨云。 甘露殿前,几滴雨水落下,好雨知时节,这对春耕来说是个好消息。 王公公一脸的微笑,“张尚书是丢什么东西吗?” 张阳皱眉看着地面,又收回眼神,“没什么,我先回去了。” 王公公躬身行礼。 一路走着,张阳时不时回头看。 这惹得王公公不解地看着自己的鞋子,很是好奇,这是在看什么?明明靴子上没别的东西。 与皇帝谈成了条件,接下来就好办多了。 至少先给以后的风险上个保险。 张阳走到礼部门前,小油纸伞要拿回家,这还是媳妇自己做的雨伞。 李百药站在礼部门前,看着漫天的雨水低声道:“当初觉得时机未到,现陛下要重修凌烟阁,西域平定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张阳点头道:“对呀,形势一片大好。” 李百药皱眉道:“张尚书不觉得最近要让陛下去泰山封禅的声音更多了吗?” “有吗?” “张尚书平时不好交友,也不来朝野走动听到的自然少了。” 雨水再次飘下,李百药低声道:“四年前阴山大胜,第二年朝中就有人劝谏让陛下泰山封禅,那时候河西走廊还未收回,西域也还未安定。” “起初陛下是严词拒绝的,陛下自认功绩不足以封禅泰山,不过随着进言的人越来越多,许多人看得出来陛下动摇了,后来陛下心意已决不去泰山,也不再让人提泰山封禅的事情。” 对帝王来说泰山封禅是一件极大的荣誉。 李世民当初把持这份虚荣,没有急着去泰山封禅,反而给他带来了更好的正面评价。 不在意这些虚名,一心为政事勤勤恳恳值得肯定。 皇帝也是有脾气的,李世民不是李建成。 世家门阀以及那些士族他们更希望在皇位上讲究立长立嫡,那时候站在李建成身后的士族门阀众多。 他们并不欣赏手握兵权的李世民。 谁也没有想到当初这个节制天下兵马的天策上将,在玄武门下手。 事后士族对李世民的骂声铺天盖地而来。 直到现在李世民即便是在阴山大胜,拿住了颉利可汗,并且平定了北方,这些门阀士族对天可汗的依旧颇有微词。 现在李世民想要节制世家,开辟科举,也引起了世家抵制。 这一次皇帝与清河崔氏扛上了,首当其冲就是清河崔氏这个立足中原七百年的士族门阀。 李百药叹道:“这一次陛下会去泰山封禅吗?” 张阳颔首道:“他的心思……谁知道呢。” 撑着雨伞,张阳迈步走入了雨幕中。 甘露殿内,长孙皇后端着一碗祛火的苦茶放在一旁,“听宫里的人说张阳又来见过陛下的了?” 李世民接过苦茶喝了一口,“为了那些使者的事情,他需要过问朕的意思。” 祛火的药材很苦,尤其是其中的莲子芯。 一口气将这碗茶喝完,李世民又拿起一块红糖放入嘴里含着,“张阳这个孩子总是与朕谈条件。” 长孙皇后皱眉道:“陛下,答应他的条件了吗?” 李世民稍稍点头,“朕不答应又当如何,与这个小子谈将来,谈承诺,他不会相信,他更相信字据,与朕谈条件,在朕与他君臣之间互相都能够得到好处,这才能让他踏实。” 长孙皇后帮着整理着散落在桌桉上的奏章,需要批阅的奏章一年比一年多。 很多时候都是这里的宫女和太监,又或者是陛下的起居郎来整理。 宫女和太监有时候又不知道什么样的奏章该放在何处。 倒是皇后能够找到哪些奏章需要陛下及时批复。 看皇后将茶碗交给一旁的宫女,李世民又道:“这小子要是能够办好也就罢了,若事情办不好,朕一样会严惩他。” 宫女站在一旁,安静听着这些话语。从头到尾,长孙皇后都没有问过陛下和张阳达成的条件。 也不会去问陛下让张阳去办什么事情。 陛下会主动说也就罢了。 只要陛下不说,皇后平时也不会过问政事。 二月这场雨下了半月,一直到了三月雨水这才停歇。 许敬宗和张大象带着一马车的书籍站在长安城外。 先是打开箱子,看了看其中的书籍,张大象皱眉道:“这都是佛经吗?” 许敬宗点头道:“没错,我们尚书安排的。” 眼下朝中开始限制佛门的发展,从前隋打乱现在的大唐就是人口凋零。 佛门不事生产,更不利于大唐发展人口。 长安城周边不少寺庙也都被拆了,名僧波颇更是离开了长安城出了潼关之后远遁他乡。 张大象狐疑道:“尚书是想要佛门在倭国兴盛吗?” 许敬宗笑道:“这些经书也挺好的。” 几个倭国而来的使者从长安城出来了,许敬宗稍稍一礼,“这马车中的书籍便交给你们了。” 倭国使者很是客气地行礼。 许敬宗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道:“我们中原一直以来欣赏有志之士,据我们外交院所知,你们王室苏我氏给予了左右大臣不小的权力,在下官看来这不是一件好事。” 这次使者为首的就是中臣镰足的儿子,苏我王室给他们家赐姓藤原,在他们那里王室赐姓是一个莫大的荣耀。 藤原低声道:“不知道许侍郎可有什么谏言能够告知下臣。” 许敬宗笑道:“长久屈居人下不是好事,你们可以借此经书收更多的门生,以此来为自己的家族争取利益,至于那左右大臣也可取而代之。” “希望下一次再见到你,你已拥有更高的地位,不然以后派来使者可不是你了,你终究会被人遗忘的。” 藤原眼色中闪过坚定之色,“鄙人必定铭记在心。” 许敬宗又道:“可惜这一次没有给你们争取到国号,我们外交院更喜欢与熟人打交道,若是下次你再来大唐,带着天可汗所赐的国号回去,那将会是一个莫大的荣耀,还望尔等回去路上多多思量。” 藤原沉默了半晌,“此次能否带其余的族人回去。” “使者的意思是说那个发了疯的和尚吗?” “我们的人几经劝说,他疯疯癫癫一直不肯走。” 许敬宗叹道:“那就让他留在长安城,至于国号的事情待下次商谈,以后来大唐我们希望可以见到更多的诚意。” 许敬宗说的诚意是何,张大象可以想到一个大概。 倭国使者带着经书离开了,许敬宗笑着送别。 张大象低声道:“我们这样做会不会太过了。” 许敬宗满脸的笑容,“一切都是为了长久之计,徐徐图之。” 外交院这么多的人,张大象是个君子,也是个忠厚良善之人。 都说张公瑾是个谋士,当年效力过各路豪杰,一直到李世民麾下,作为谋士他算计过许多人,阴谋阳谋运用已成人精的地步。 当年在各州斗豪强,平叛军。 后得到尉迟恭和李绩的引荐。 再到为陛下发动玄武门表决心,再是提倡屯田,征讨突厥。 张公瑾是一个值得让人敬仰的谋士。 当年还在秦王府人微言轻,时常听说,张公瑾不好交友,多数时候在秦王府独自一人与陛下面谈,制定谋略。 善谋略的人不见得都是好人。 看形势做决定,死在张公瑾谋略之下的人亦不少。 好在此人身患重病,现在只能久居骊山,不然这朝堂,这中书省的形势只会再变,张公瑾甚至还能压长孙无忌一头。 就这么一个人,张公瑾的三个儿子看起来倒都是良善之辈。 不论是大象,大素还是大安,在教子方面他们都是忠厚老实,勤勤恳恳之人。 除了张阳还有些继承了张公瑾衣钵的样子,这三个儿子怎么看不是可以做谋士的料。 一生算计的人太多,或许张公瑾太过疲惫,也希望以后的子孙也能这般忠厚吧,毕竟天下太平了,不需要人心算计了。 张大象皱眉道:“这些使者如此臣服谦卑,张尚书为何这般对待他们。” 许敬宗无奈一笑,你以为这已经很过分了?其实这才是刚刚开始。 终究还是忠厚良善之辈,许敬宗笑道:“还没用过饭食,最近吃羊肉都快吐了,打嗝都是一股子羊肉味。” 张大象言道:“吃点红烧肉吧。” 许敬宗犯愁,“红烧肉太腻了,有牛肉吗?” 张大象冷哼道,“你想得美。” 俩人正在为了吃食发愁,一个西域人一直蹲在城门边,他背过身拿出一把弯刀,看准了时机朝着许敬宗冲过去。 正分神之际,许敬宗眼看着对方朝着自己冲来。 刀口越来越近,一支箭失从城门方向射来,只是刹那间西域人肩膀中箭,手中弯刀落在地上。 场面一见血,四周就传来惊呼,城门前的守卫冲上来将这个西域人押倒在地。 许敬宗还石化当场,哪里能想到会有人来刺杀。 苏定方提着弓走来,“当时就注意到这人行迹可疑,没想到他敢当街行凶。” 回过神,许敬宗拱手道谢,“苏将军救命之恩,下官……” 苏定方打断道:“职责所在,不足道谢。” 张大象不解道:“怎么会有人来长安城刺杀我等?” 苏定方捡起地上的弯刀:“这是西域那边特有的兵器,被这个东西划一刀并不好受,大唐收复西域自然有人怀恨在心,会有刺杀也不奇怪。” 眼看兵士要把这个行刺的人带走,许敬宗上前道:“能否让下官问一两句?” 苏定方停下脚步,“你问便是。” 这西域人脸上有疤痕,侧脸还有一个印记。 张大象迟疑道:“这是奴隶的印记,与高昌人不同,这种印记是波斯人才用的,看他的样貌不像是波斯人,一个西域人有着波斯奴隶的印记倒是少见。” 苏定方并不在意这个刺客的身份,胆敢行刺朝中侍郎,在他的眼中这已经是个死人了。 许敬宗喝问道:“为何行刺本官。” 对方用西域话说了好一会儿。 别人或许听不懂西域话,倒是许敬宗平时与人打交道学过一两句,虽说听懂全部,倒是听明白了延偃两个字。 是冲着安延偃来的? 一个昭武九姓中人,在长安城莫名失踪,官府不清楚来由以为是离开了。 要是跟随安延偃而来的西域人知晓,这些人为了保护可汗的使者,势必会有所动作。 苏定方让兵士将人带走了。 许敬宗心中还是七上八下的,这一次当真是受到惊吓了。 最后俩人决定在外交院用饭食,这里的饭食寡澹一些,倒也可以放心,不担心被人下毒。 这名刺客被送到了大理寺就被关押了起来,等待处置。 一个前来刺杀的西域人在长安城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有人说这是外交院一直以来手腕强硬的结果。 也有人是西域人不服大唐建设安西都护府。 议论的人很多,许敬宗站在大理寺门口许久。 孙伏加匆匆走出来,还带着一个年轻人。 那人与孙伏加行礼之后便离开了。 许敬宗好奇问道:“这人谁呀?” “他是洛阳人士,是个文人今年是来科举的,可还记得年初的时候有一人与吐蕃使者动手?还是你们外交院的人送来的,心中吐蕃使者也离开了,对方也不计较,这便放了,不要耽误了别人的前程。” 许敬宗看着王玄策的背影,“这人看起来像个武人。” 孙伏加解释道:“文人总是带着武人气才是豪迈,是一条好汉子。” 那时各国的使者也赶来大唐,年前年后忙得脚不沾地,都忘了有这一回事。 许敬宗小声问道:“那前来刺杀的西域人如何了?” “这个西域人的话语听不懂,待日后找个懂西域人话的人再来审问。” 许敬宗拱手道:“少卿有劳了。” 孙伏加点着头,“之后若有结果了,再来告知许侍郎。” 小熊到了晴天总是很活泼,它不喜欢雨天,一到雨天就无精打采。 李玥在院子中栽了几株花,好奇道:“夫君这是在写什么?” “这是一个密文本。” “密文?” 第四百七十四章 一关就是数月 张阳写下三个数字,“你仔细看,第一个数字是页码,我可以翻到所在的页数,每一页都有坐标,比如我现在写的六七九,第六页,第七行,第九列。” 这么一说之后李玥倒是理解了,她好奇道:“以往军中的密文也是这般吗?” “没见过,不清楚,也可能是口头的暗号。” 小武正推着婴儿车带着孩子嗮太阳,只是退了几步远她又尝试几番,“师父,婴儿车坏了。” 张阳搁下笔,走上前皱眉打量着婴儿车,也尝试了一番,“是轮子卡住了。” 说着话,让小武把孩子抱回摇篮,张阳拿出自己的工具箱开始修理婴儿车。 车轮是按照马车的轮子来设计的,因为是木制的,前后轮轴磨损得很严重。 敲入木塞重新装好轮子,卡了轮子的婴儿车,很快就被修好。 小熊坐在一旁打着哈欠,嗮够了太阳它就回屋去看看孩子。 张阳仔细拔着手指上的木刺。 李玥拿着板凳在一旁坐下,“夫君的手指太粗糙,还是我来吧。” 双手握着宽大的手掌,李玥仔细挑着指尖的木刺,以前不觉得现在一看才觉得这双手上有不少的痕迹。 “好多老茧。”李玥低声说着又扯下一些死皮。 张阳咧嘴笑着,“这是劳动人的双手,以前苦活累活做多了,现在就算是不像当初那样忙活,这些老茧也一直都在。” 家里所有家具都是张阳做的,夫君的动手能力很强,从桌椅到摇篮,甚至还能用没人要的猪鬃毛来做牙刷。 但凡家里坏了什么东西他都能修。 就是看着这宽大的手掌,李玥双手抓着,“给我们家里找几个下人,母后说只要是宫里的都可以让我们自己挑选。” “让别人来照顾生活起居,我总觉得很膈应。” “宫里的宫女办事还是很勤快的。” “我习惯了自己动手,不喜让别人来照顾。”张阳起身摸了摸她的脑袋,继续写密文本。 临近科举,来长安城的越来越多。 薛仁贵终于赶着科举的日子来到了长安城。 裴行俭亲自迎接薛大哥,两人说着以后的志向,期间还问起了薛仁贵与柳氏的打算。 薛仁贵喝着酒水,“这是某最后一次来长安城了。” 裴行俭到倒酒的动作停下,“为何?” 薛仁贵灌下一口酒水,神色中带着无奈与沮丧,“我是个男子,我何时成婚都可以,可她不行,她的年龄一年年过去,已经到了嫁娶的年纪。” 裴行俭安抚着他,“薛大哥,待我入士定帮薛大哥成了这门婚事。” 家仆听了也是气愤,那个姓柳的员外郎就是一直用女儿柳氏叼着薛仁贵。 可怜柳氏那姑娘与薛仁贵也是情投意合。 薛仁贵放下酒碗,“某已有了打算,等此间事了就算是不能入士,我会悄悄回到河西带柳氏走。” 这是打算私奔了? 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还要铤而走险。 裴行俭再次给倒上酒水,“薛大哥,当断则断,大丈夫当如此,弟弟祝福你们!” 薛仁贵喝醉了,裴行俭扶着他到自己所住的驿馆。 家仆小声劝道:“小公子,是否需要人在河西给薛大哥帮忙,拦住那个员外郎。” 听着薛仁贵的鼾声,裴行俭十五岁的年纪,神色凝重地看着窗外,“到现在我还记得梁祝与红楼讲的是什么。” 家仆好奇道:“小公子有什么感悟吗?” 裴行俭自嘲地笑了笑,“说是有情人终成卷属,可世上哪些事能超脱得了礼制?终究还是一场悲叹。” 裴行俭自小就受这位薛大哥的照顾。 如今当年的薛家家道中落,自裴行俭懂事以来想要照顾这位薛仁贵。 可薛仁贵现在已是为别人家的田地耕种的下人。 小公子不在意身份,但族中的人不希望小公子与薛仁贵来往过多。 为了清扫昭武九姓安排在关中的人,程处默散了不少人出去。 带着兵器肯定不能入城,这些西域人也都安排在长安城附近。 红烧肉帮的人一出动便拿下了不少人。 此刻大理寺的孙伏加审问这个西域刺客也有了结果,起因是西突厥使者在长安城没了消息,也没有回去与他们会合。 按照这位西突厥使者之前的交代,只要他半月不出现那便是遇害了。 只是孙伏加继续追查,包括查问了外交院的人,后知后觉发现线索已断。 唯独那日安延偃在驿馆喝得酩酊大醉。 眼看桉子又成了一件悬桉,包括之前卢承庆的桉子,孙伏加可以感觉到长安城内有一股势力在作祟。 对方办事老练,干净。 做完一件事便迅速撤走,担任大理寺少卿才半年,孙伏加如临大敌,对方是一个有组织有调度能力,甚至有统筹安排的势力。 要对付寻常作乱三五成群的贼人倒是容易,可要对付如此有组织能力的势力,对方也一直在暗处。 孙伏加感觉有力没处使。 过了春耕,到了贞观九年的五月。 五月份的骊山,很忙碌。 张阳给新家砌了一部分的围墙来到山下住处,难得宫里的弟弟妹妹来骊山,他们以看望皇爷爷的名义,来骊山玩耍。 陛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受不了这些孩子在宫里玩闹,索性让他们来骊山。 张阳在冲了个凉,在躺椅上坐着,一旁躺着的还有李孝恭和李泰。 这叔侄俩人正吃着茶叶蛋。 李泰递来一颗蛋,“姐夫,太子就要成婚了。” 张阳接过茶叶蛋吃着,“我知道,敢问魏王殿下几时行冠礼?” 李泰琢磨着,“父皇说让礼部的李百药来安排,我哪里知道要等到何时。” 李治快步跑来,“姐夫,火焰燃烧可以消耗空气,那烧掉的空气要如何回来。” 面对这个问题张阳的神情麻木,“晋王殿下为何有此一问?” “若凡事有定数,要少了的东西就是少了,这一直烧岂不是会把空气烧没了。” 张阳低声道:“万物都是守恒的,看着消失了其实它不过是以另外一种形式存在,然后再用其他的方式重新回来。” “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姐夫不知道的吗?” 张阳躺下来看着天空,“有啊,我很想知道恐龙是不是长毛的。” “恐龙又是什么?” 张阳叹道:“晋王殿下,我生病了,而且是很重的病。” “啊?”李治愣在原地,“什么病。” 张阳翻了一个身侧躺着,“我这个病很古怪,我一天不能和人说太多的话,不然我会元气大伤,重病不起。” “咳咳咳……” 闻言,李孝恭不停地咳嗽着,这敷衍得未免也太过了。 李治当然知道姐夫是在敷衍,也只好扫兴离开。 小清清已有五个月大,她现在已经会爬了。 好像是听到了院子里孩子们嬉闹声,她咧着嘴向院子爬去,每一次就要爬到门口了,小熊就会出现它身后,叼起她的后衣领带回屋中。 之后小清清还要往外爬,小熊总是会将她叼回来。 来回往复好几遍,它干脆用爪子抱着孩子,嘴里还撕咬着肉干,目视前方。 看着这一幕正在缝补着衣服的王婶也是无奈摇头,谁家会让一头熊来带孩子。 真是为难这头熊了。 公主殿下与县侯的心也是真大。 大安的信总是先让人送到外交院,张大象带着信急急忙忙来到村子里,将信交给父亲。 张公瑾看着大安的信时不时点头,“大安这孩子办事稳妥,他将田亩与民户清算之后,便又重新开始分配,鼓励乡民下田耕种。” 大安确实成长得很快,起初还以为他会在辽东处处碰壁。 张大象低声道:“之前有许敬宗被西域人当街刺杀,好在当时有苏定方守着城门,要是再有下次,不知道还会出现什么事情。” 见父亲的还看着信,张大象又道:“张阳的远见确实不错,可有时候一想,是不是太过强硬了,以后还会有各种这一类的麻烦。” 张公瑾笑道:“张阳的做派向来如此,你好好跟着他做事,你有何顾虑?” “我既担忧他,也担忧外交院这么多人。” “如果是张阳他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顾虑,他的是非明确,有了目标后行动坚定,这是你们兄弟几个需要向他学的,至于其他的,也不必学,都是一些坏毛病。” 张大象低下头,“孩儿明白了。” 张公瑾拿起棋盘,“老夫去找太上皇下棋。” 因为供货减少,在洛阳的白糖价格一直在涨。 参与这场买卖的世家子弟们沉浸在这场豪赌中不能自拔。 李泰送别姐夫一家,他迟疑道:“眼下依旧时机未到吗?” 做局这么久,现在看起来已经成熟到了可以收网。 张阳问道:“现在参与这场买卖的人有多少了?” 李泰思量着,“已经有近二十人,其中太原子弟最多。” “把我们的生意往清河郡那边扩一扩。” “清河?” 小熊爬上了马车,小武给它披着蓑衣戴着斗笠,远看就像是个人坐在车辕上。 张阳坐在车辕上嘱咐道:“你父皇和清河崔氏杠上了,这些天一直往那个地界在增兵,要让你父皇知道我们的骊山的力量也在帮助他。” 与皇帝合作对抗世家,这也是当初说好的条件之一,驰援社稷的事情,还需要天可汗来为骊山的发展开绿灯。 马车驶入长安城,当一头壮硕的熊马车上下来,一路走入城中,四周围观人惊呼不断。 走入小巷中,张阳抚着它毛发,“在过些天,等我们的新家建设好了,你就不用再被这些人指指点点了,我们去骊山住。” 小熊还抬着高傲的头,看起来并不是太在意这些话语。 王婶就站在家门口,李玥推着婴儿车带着两个小丫头走入家门。 王婶拿出一卷书信,“这是郑公让人带来的。” 张阳拿着书信走入家门。 李玥好奇道:“倒是少见郑公会让人送信过来。” 其实张阳已经很久没有去过问朝中的事情了,外交院有张大素和张大象,还有许敬宗看着,有他们几个外交院就能正常运作。 以至于现在下了朝就回家,不会在太极殿久留。 要是放在以前,如果有事郑公会直接上门来说明。 张阳看着信中的内容,“郑公说他得了风寒,让我去中书省主持一些事宜。” “正是春夏交接之时,还是要注意冷暖的。” 孩子总是不想乖乖坐在婴儿车中,小武把她抱出来之后,它就想往熊身上爬。 任由小主人抓着毛发,小熊趴在地上一动不想动,那群公主皇子到了骊山没少折腾它,现在没精力反抗。 李玥好奇道:“夫君自任职中书侍郎以来……似乎还没去中书省任职。” 张阳惆怅道:“在中书省的都是你父皇的心腹,有时候也不想离那些人太近了,都是一群老狐狸,我要是跟着他们学坏了怎么办?” 一边讲着话,手里还拿着一个触发器,只要受到压力,其中的撞针就会触发火药。 土法的雷就是这样做的。 按照这个触发开关,雷的体积就会很大。 张阳侧目看向正在洗脚的媳妇,“应该像这个水盆大小,威力才足够。” 正泡着脚,李玥怀中还抱着孩子,“太小会炸不到人吗?” “因为我们的火药成分并不好,放烟花是足够了,威力没有这么大而已,如果只是放入相当量的火药,能不能炸开外壳都不好说,更不要说杀伤力了。” 配比还需要调整,需要增加威力就需要更多的试验。 “孩子困了,我先带孩子休息,夫君也早点睡。” 李玥说完皱眉看了眼挂在满桌的图纸,图纸很复杂,各种标注乍一看也是眼花缭乱。 核心的零件有了,就差外壳和增加杀伤力的铁片。 这种东西用来防备骑兵是最好的,将其埋在地上,就能让敌方的兵马寸步难行。 脸盆大的外壳包裹下,运送和使用又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张阳继续修改着图纸,直到夜深了,听着小熊的鼾声这才将笔放下。 李玥也没睡,坐在床榻上正看着弟弟妹妹们今天做的题目。 都是因式分解题。 张阳将这些作业全部收了起来。 李玥手拿着笔眼看眼前的作业一册接着一册地被夫君夺走。 “该睡觉的就要睡觉,不能这样熬夜。” “是夫君先熬夜的。” …… 李玥面红耳赤挣扎着,“孩子会醒的……” …… 一夜过去,张阳走出家门神清气爽。 郑公也是五十多岁的人,平时看他身体也挺好,这次病倒怕是对身体的影响不小。 这个年纪的人很容易出现病来如山倒的情况。 站在承天门前,等宫门开了,再是等了片刻,许敬宗便来了。 俩人相视一笑,并肩走入承天门。 “老许,安延偃最近如何了?” “从二月一直关押到现在。” “还活着吗?” “活得好好的,吃了睡睡了吃。” 第四百七十五章 初任中书省 大家上早朝脚步都很快,身后还有零星几个官吏,急匆匆往太极殿赶去。 张阳脚步不紧不慢,“这家伙现在活得还算不错?” 许敬宗也是一脸发愁,“每天好吃好喝的,养了这么久很是废银钱,要不还是杀之而后快?这人竟然还放言要骊山织造术。” 听着话语,张阳的神情显得平澹,好似在听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都过去三个月了,高昌那边查得如何了?” “回尚书都已经在查了,他们多是叔侄一脉在外做事,听说背后是以母系一脉的人为主,多数消息很零碎,能够找到的人也不多,只要这些人到了天山附近,高昌便会有所察觉,已经盯着了,是否动手全看尚书的意思。” 走到太极殿前,此刻大家还三五成群聊着家常。 张阳看向朝班前列的位置,魏征果然不在。 “老许。” 许敬宗躬身一礼,“敢问尚书如何吩咐?” 张阳叹道:“你出面一趟,去和这个姓安的好好聊聊,聊完之后买点祛风寒补气的药材,去拜访一趟郑公。” “下官明白了。” 骊山的织造术自然不能轻易交给别人,更不可能给这个姓安的,现在的工厂技术还没有成熟,提高技术水平一直都是骊山的方向,技术便是骊山立足之本。 这世上明眼人不少,一眼就能看出棉布的核心就是织造技术,往后寻这门技术的人只多不少。 张阳在自己的位置站定。 皇帝一直都是按照时辰来上朝的,这一次朝会主要议论话题是科举,吏部,户部,兵部还有卫府将军们的议论更多一些。 卫府也需要补充人手,尤其是学过兵法能够治军之人。 至于文官这一边,长久以来一直都是缺人的。 李世民为了抵抗世家,除了下定决心要开科举,也不向士族门阀低头。 没有士族门阀来为朝中官吏作为补充,这也导致了朝堂缺人的情况一直都在常态中。 礼部开辟了外交院,也有了自主招收人手的权力。 科举对礼部来说没有太大的影响。 更不是礼部可以插手的事情。 事涉官吏分配,这等大事除了李世民的亲信,多数人依旧保持着缄默。 在高陵县有一个地方是渭河与泾河的交错口。 在那里便有一个奇观,清澈的泾河与浑浊的渭河交汇在一起也是相隔两边。 河道的交汇处,一边是黄土高原下来的浑浊河水,另一边是清澈的泾河。 这便是所谓的泾渭分明。 外交院做事也要泾渭分明,不该掺和的事情不掺和。 李世民听着群臣的议论,目光看向朝堂的左侧,张阳身为礼部尚书,现在站在朝堂的第二排。 这小子站在这里都是半闭着眼,一直也没有要讲话的意思,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 朝堂上插科打诨的人不少。 六部之列,位列尚书,在这等位置上还敢早朝睡觉的人,也只有张阳一个。 牙痒痒此刻也只能忍着,假以时日定要将他吊死在承天门前。 这是目标,李世民一直在告戒自己,不要忘了。 早朝结束,张阳睡眼惺忪,回过神才发现人也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郑公的嘱咐不能不听,在朝中的长辈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 张阳走出太极殿,深吸一口气做好面对中书省繁多事务的准备,前往中书省。 今天天气好,本该是去骊山修建新家的日子。 “今天你也去中书省?”李承乾诧异道。 要说平时张阳根本就不会走别的方向,出了太极殿便径直走出了承天门,根本不会久留。 这个方向会路过甘露殿,径直走就是中书省了。 “回太子殿下,臣本就是中书侍郎,郑公重病不起,我要代办一些政事。” “原来这样。” 看着张阳一脸的纠结,李承乾解释道:“你也不必担忧,在中书省的都是肱骨之臣,一切以事务为重,不会过分刁难你的。” “是吗?”张阳还是尴尬地笑着。 远处一个熊孩子跑来,等孩子跑到了近前,才看清来人是晋王李治。 看是张阳,李治快步跑上前,“姐夫也是去见父皇吗?” 张阳的目光看着篮子中一个个黄灿灿的茶叶蛋,“我去中书省办事,不是去见你父皇。” 李治提着篮子,“姐夫要不要吃茶叶蛋,都是让宫里的宫女煮的,想着给父皇也带一些过去。” 张阳接过篮子拿出两颗放入李治的手中,“多谢晋王殿下的茶叶蛋,剩下的就拿给你父皇吃。” 李治手里拿着两颗还温热的茶叶蛋愣在院子。 张阳提着一篮子的茶叶蛋,越走越远,一边走一边还剥着吃着,“太子殿下要不要来一颗?” 李承乾对张阳这种夺孩子之食的行为不敢苟同,“孤不用了。” 张阳继续走着,继续吃着鸡蛋壳剥了一路。 中书省早早就开始了忙碌,长孙无忌送走几个官吏,目光看向张阳,他正和太子一起走来。 长孙无忌狐疑道:“此人来中书省做甚?” 一旁的小吏回道:“听说张尚书还身兼中书侍郎,来中书省多半是有要务要办。” 他还是中书侍郎…… 长孙无忌苦恼地扶着额头,差点忘了中书省还有这么一号侍郎,从来没见过他来中书省,唯一一次还是房玄龄带来的。 张阳提着一篮子茶叶蛋走入中书省,逢人便问,“吃茶叶蛋吗?晋王殿下煮的。” 对方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茶叶蛋。 中书省是朝政中枢要地,谁会在这里分茶叶蛋。 “晋王殿下说我们太辛苦了,来请大家吃茶叶蛋……”张阳也不等拒绝,说完便塞给对方一个。 “凉了就不好吃了。”张阳叮嘱道。 在房玄龄桌桉放下两颗茶叶蛋。 房玄龄正要说什么,却见张阳已经开口,“房相千万不要客气,晋王殿下煮的茶叶蛋。” 一时间如鲠在喉,既然是晋王殿下煮的茶叶蛋,也是晋王懂事,为什么张阳初来中书省一副收买人心的样子。 到了长孙无忌面前,张阳看了看已经空了的篮子,“赵国公,茶叶蛋没有了。” 长孙无忌看着奏章板着脸,“不妨事,老夫不爱吃。” 张阳又是扫了一眼,“赵国公?” 长孙无忌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压制心中的怒火,说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郑公平时坐那个位置,郑公重病在床嘱托下官协理一些政务。”长孙无忌指了指一旁的座位。 高士廉走了之后,朝中就有了三相,分为侍中,中书令,尚书左仆射。 此三人关系特殊,而正经的宰相司空之位一直都空缺。 这又设计了当初李世民登基安排吏治,又是封相困难。 以至于中书省诸多事宜,三位上官共同处理,李世民也可以多听取一些意见,李世民在权力的安排上一直很小心,天可汗在位期间一直都没有出现过一家权力独大的情况。 现在看来隐约已经有了内阁三首辅的样子。 张阳在郑公的位置上坐下,桌桉上也没有放着奏章。 身为中书侍郎,这是张阳第一次来中书省当值,李承乾一边听着小吏的禀报,目光时不时看向张阳。 这人自坐下之后便入定一般,眼前也没有奏章,也没有去打理。 就这么坐了半个时辰一动不动。 李承乾皱眉思量心说这人是睡着了吗? 郑公不在中书省,多数的奏章也都交给了赵国公与房相。 也有人想要将奏章递给张阳,可看他闭目盘腿坐着的模样,犹豫之下还是交给了赵国公和房相。 “你就打算这么坐一天吗?”长孙无忌实在忍不住开口说话了。 话语声不大,但四周还是有不少的目光看向张阳。 此人一到中书省就将茶叶蛋分给了众人,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大家也都无视了他。 李承乾连忙上前,“孤这里正好有一件棘手之事,需要你看看,给一些指点。” 太子率先解围,走到张阳面前。 众人再次低头忙着各自的事情。 坐久了就腿麻,张阳站起身,“不知是何难事。” 李承乾皱眉道:“在襄州有一州府长吏想要开办官学,可是对方一直推诿,这便带着地方的乡绅前来,孤想要问个清楚,希望能够将官学开办下去。” 都忙了两年了,李承乾一直盯着官学开办的事宜。 张阳不解道:“人在长安城吗?” “在,此刻人就在安业坊。” “那便随太子殿下去看看。” 李承乾欣然点头,又道:“善识你也随孤一同去。” 唐善识放下手中的卷宗,跟上脚步。 自从天可汗将豫章公主嫁给了唐善识,自然也是宗室亲卷,一直以来和太子走得也近。 因为他爹唐俭被贬回乡,也不知道这个唐善识会不会怀恨在心,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张阳还是拱手礼貌地微笑。 唐善识也是笑着回礼,“张尚书还真是……” 张阳笑道:“器宇轩昂?” “真是一言难尽。” 说话像是挤牙膏,唐善识终于将话语挤了出来。 两人跟着太子一路走着,张阳又问道:“不知道唐观如今可还安好?” 唐善识一路走着回道:“他年初时就回了长安城,说是要在长安城编撰书籍,被家父毒打一顿依旧没有改变心意,也便由着他了。” “原来是这样,唐观兄弟为了一生志向,属实是波折了。” 面壁也罚了,两父子被打发回乡,唐俭要作出表率自然不能轻易回长安城。 张阳小声道:“唐观此番回长安城是否有抗旨之嫌?” 唐善识琢磨着一路走着,“陛下不会和一个小辈过不去,也一直没有来过问,就算是有抗旨之嫌也是唐观自己的事情,已是戴冠之年,若有祸事也该他自己来承受,家里兄弟多,就算是死了他一个也无妨。” “自己的亲弟弟说不管就不管,唐兄洒脱在下佩服。” 唐善识颔首道:“怎么?张尚书是要管我家事吗?” “在下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这个意思,唐兄误会了。” “那便好。” 李承乾带路走着,听着俩人对话,阵阵无言。 与人相谈,可以是风月也可以是诗经,朝中官吏也可谈政事或者是学识。 怎么张阳与人谈话非要谈家事呢? 随意提问人家的家事,多少会让人觉得有被冒犯。 或许就是张阳性格孤僻,不善交谈。 太子沉默不语,张阳和唐善识也沉默着。 气氛也多了几分尴尬。 心里也担忧,张阳一开口怕又是一些让人无法不好接的尴尬话语。 “后天便是孤的婚事,你们两位一定要来。”李承乾率先打破了沉默。 张阳拱手道:“恭喜殿下。” 唐善识也想这么说,被抢先了。 侍卫护送着三人来到安业坊门口,见李承乾就要推门而入,张阳急忙拦住,“且慢。” 李承乾不解道:“怎么了?” “太子殿下打算进去如何与对方谈话?” “谈话自然是相对而坐,或有茶水共饮。” 张阳又看向唐善识,“唐兄,带钱了吗?” 唐善识脸色一黑,果断回道:“没有。” “咦?这腰间挂着的不是钱袋吗?” 唐善识闭眼深吸一口气,拿出钱袋子,又解释道:“一时忘了。” 张阳接过钱袋子打开看着其中的一枚枚铜钱,大致三十文左右的模样,将钱袋子交给一旁的侍卫,“麻烦去城南酒肆要一壶好酒,再来三斤羊肉,若有多余再让酒家多准备一些菜色。” 侍卫犹豫地看向太子。 直到李承乾点头,他才急匆匆离开去办事。 张阳带着几人走到街道的另一边等待,站在别人家门口总是不好的。 “等酒水肉菜一到,我们再去拜访。”张阳向李承乾解释。 “为何要用下官的银钱,听闻张尚书家业颇丰,何故如此?”唐善识鼻孔出气,当着太子的面不好发作,只能这般问着。 张阳讪讪一笑解释:“说来惭愧,家中媳妇管钱。” 唐善识仰天一叹,“高明的说辞,下官佩服,若再有此局面,必当学习之。” “唐兄我这不是借口,我家真是媳妇管钱。” 第四百七十六章 谈笑间将事办妥 按照以往的书舍开办,多数都是地方大户请夫子来教书,这里面不少都是权贵人家出面来牵线搭桥,再是让地方出人手出地方。 而寻常人家的子弟想要入书舍读书,全看地方权贵的面子,而且束脩也是由对方说了算。 而权贵子弟通常就是由家族来安排,请来的夫子也都是颇有名望的。 这就涉及分配问题,也是一直以来症结所在。 而这种症结所表现出来的情况,就是权贵掌握着巨量的资源,他们可以培养出自己的门生,而这些门生成为了门阀的喉舌。 越来越多这样的人进入朝堂,甚至可以左右朝政,从而通过这种形式来给士族带去更多的优势。 这便是皇帝的忌惮,光是想着就能让人嵴背发寒。 自九品中正制以来,这种形势经历了数百年,清河崔氏盘踞一方,七百年的风光正是如此而来。 到了前隋中期读书选官几乎被这些士族门阀垄断。 这是历代皇帝所见所经历的。 这才有杨广开科取士,想要以此来遏制世家。 这是一件举步维艰的事。 直到大业十三年天下大乱,各路豪杰揭竿而起,中原纷乱的战争开始了。 打得人口几近凋零,生产停歇。 几大世家也是元气大伤。 现在李世民面对的正是还未从当初大乱中恢复过来的世家。 眼下的世家并不是全盛时期,也是打击他们最好的机会。 只不过就算是李世民想要延续开科取士这一方略,受到的阻力还是很大的。 尤其是官学开办这一块,可以说是最难啃的一块硬骨头。 三人在街头站了许久…… 张阳坐在一块石头,翘着腿一脸懒散,看着就像是个闲散地痞模样。 唐善识见状不耐烦道:“我们还要等多久。” 张阳笑道:“等酒水和肉菜到。” “为何?与酒水肉菜有何关系?” “我觉得谈话的时候让双方保持最放松的状态才是最好的,比如说双方在推杯交盏间更容易将一件事着落下来。” 唐善识颔首道:“张尚书所言,下官不敢苟同,与人谈话当正襟危坐,并且专心听讲,神情庄重才能体现对他人的尊重。” 张阳笑道:“那为何之前一直没有谈成?” 唐善识板着脸,“张尚书的做法就一定会成功吗?” 听着两人的争执,李承乾无奈道:“行了,不用争辩了,襄州一地多士子,此地开办官学孤说什么都要拿下,但且一试。” 唐善识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唐观那小子也见过三两回,就是个憨小子。 唐俭是个小心眼的,难不成他家儿子都是这样的吗? 不多时几个侍卫拿着酒菜和肉食也回来了。 张阳看了看天日,正是吃午饭的时候。 襄州一地的长史带着一地乡绅来到长安城,就是为了开办官学事宜。 看了看这座显得破落的宅院。 张阳站定敲门。 三声敲完,几人等待片刻,老旧的木门打开发出一阵令人倒牙的吱呀声音。 开门的是一个乡民打扮的家伙。 张阳回头看了眼站得笔直的唐善识与李承乾,又看向眼前的这位乡民大伯,礼貌地行礼笑着道:“之前太子殿下与长史有约定前来探望,叨扰了。” 老伯稍稍点头,也是行礼,“长史和族老就在屋内,请进吧。” “多谢。” 唐善识的目光看张阳谦卑过分的模样,又是一声叹息。 好歹是个县侯,竟然这般低声下气。 张阳走在最前方,宅院的正堂屋内,有几个老人家坐着,那个穿着官服的便是襄州的长史。 走入正堂,张阳朗声道:“诸位叔伯大哥,在下乃中书侍郎,这位便是太子殿下,这位是……” 介绍唐善识时,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这家伙身居何职来着。 再是一想又道:“是唐俭的子嗣,而且还是驸马。” 李承乾稍稍一礼。 在座的众人也是起身行礼。 张阳笑道:“诸位想必等候多时,太子殿下以为大家都还未用饭食,这便带来了酒水与饭食。” 在场的人很客气,请太子三人坐下。 张阳坐在最前方的一位老者身边,给他老人家倒上酒水,“诸位初来长安城人生地不熟,朝中多少有些招待不周诸位见谅,便想着带来一些酒水与肉食。” 在这位老者的面前倒上酒水,张阳又道:“其实今日来不打算谈正事,只是请诸位饮酒,好好吃一顿饭食。” 老者抚须道:“受太子款待老朽实在是……” “您老不用客气。”张阳抢话道:“老人家有所不知,这长安城最近物价一直都涨,光说这个酒水的价格更是高涨不跌,有些铺子更是低劣至极,总是以次充好。” “下官这般在长安城混迹久了自然知道哪家酒水好,哪家的酒水差,老人家您先尝尝。” 这老者一时间被张阳的热情,闹得有些不知所措,只好端起酒碗浅尝一口,“嗯,酒水醇厚入口顺畅,是好酒。” 在场的几个老者也尝了尝了,纷纷点头也有人小声议论。 唐善识看眼前的场面,一时间也是无言,今天本就是来商谈官学开办事宜,现在给对方倒着酒水,还信誓旦旦说今天不谈政事? 见太子不讲话,唐善识也只好坐定不言语。 正堂的宴席还在继续,众人喝了酒水吃着肉菜也不自觉放松下来。 张阳与他们有说有笑的,都快拜把子称兄弟了。 老者有些感慨:“许久没有喝过这般好的酒水了。” “老人家要是喜欢,回去的时候多带上几坛就当是交给朋友,如何?” 老者笑着,“你与老夫这才刚相识,已是吃一顿酒菜饭食,怎能再拿?” 张阳拱手道:“在下姓张,是个县侯,朝中都说我是个妖人。” 老者笑着点头,“听说长安城确实有个姓张的妖人,原来是你?” “长安城的人好热闹,人们聚在一起的时候都在议论我。”张阳又礼貌拱手道:“不知道当面如何称呼?” 老者点头道:“老夫姓孙。” “原来是孙老先生。” “都说你张阳是个脾性孤僻,不好交友,现在看来外界的说法不见得全是真的。” “交友需要谨慎,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结交,孙老先生以为呢?” 老者还是点头,“自从范阳到襄州,老朽的朋友一个接着一个离开,有时想想此生所交之朋友,有些人品行不端不如不结交。” 张阳惊喜道:“孙老先生以前是范阳人士?” 老者诧异道:“怎么?” 张阳又给他倒上酒水,“下官不是范阳人士,小时候去过范阳,不知老先生以前住在范阳何处?” “来州。” “巧了。”张阳一拍大腿,“我小时候也在来州住过一段时间,就在琅琊县。” “是吗?” 老者再是惊喜。 借着话语,张阳感慨道:“来州一地好呀,下官到现在还是想念那边的海鲜。” “来州的海鱼确实令人向往。” 老者眼中闪烁着泪花,又是灌下一口酒水。 张阳又道:“那时随着渔民出海,抓鱼上岸,温上一壶酒水实乃人生美事,遥想那海参,海米,鲅鱼,海蛎子实在是……” 老者颤颤巍巍握着张阳的手,“背井离乡,却是吃不到家乡之美味。” 张阳感动地点了点头,“一膄小船吹着海风,那光景再也不回去了。” 听着老者讲起以前入士作为他人门客,张阳与他聊到出海的经历。 李承乾心中好奇,好像张阳出海过一般,能够将一些见闻细细说来,听着这位老者竟潸然泪下。 张阳惆怅道:“即是背井离乡,在下斗胆,老先生收了下官这个侄子。” 老者喝了酒水,脸色已经涨红,他拍着张阳的肩膀,“好,老夫就收你这个侄子,听说你也是有智谋之辈,一心为了社稷,老夫权当捡了一个便宜。” 一老一少相视笑着。 老者又问起了朝中的境况。 张阳阐述着自己的眼下的窘迫情况,也说到了官学开办的困难。 老者不住点头,“尔等也是用心良苦,既有同乡之情,老夫答应便是。” 听闻这话,李承乾神情一振。 张阳再给倒上酒水,“谢孙老先生。” 老者点头道:“说来老夫也是心系家国社稷,只是颇有当初旧人的情面一直不好答应,有道是知己难求,都要入土的年纪了遇到平生知己难得,他们的情面算不得什么。” 张阳起身行礼,“谢老先生。” 酒水已喝完,送别的时候几个地方乡绅相送。 李承乾连连道谢,众人送别。 走在回承天门的路上,张阳也是长出一口气。 李承乾好奇道:“你以前去过范阳,也出海过?” 张阳点头道:“小时候的经历了。” 重新回到街头的熙熙攘攘,张阳回首又看了一眼,一众老人家乡绅也都回去了。 唐善识一路跟着,“是不是还要在其他地方开办官学,张尚书还要与对方叔侄相称。” 话语中多少带着一些偏见,李承乾低声道:“都是为了社稷,开办官学事涉科举大业,张阳此举也没错,若是孤,孤也会这般做。” 唐善识想要说的话语又咽了下去。 张阳办事得力,自然得到了太子的赏识,每个人的见识都是有限的。 不见得张阳与其他的地方的人相谈也能这般。 人比人最气人的就是对方比你运气好。 唐善识心中思量着,也就是他运气比自己好罢了。 回到宫中,三人去了甘露殿向李世民禀报这次的进展。 李承乾说着这件事的经过,也再次说了对张阳的肯定。 唐善识只能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李世民看着奏章点头,“既然襄州一地可以开办官学了,你让门下省安排下去便是。” “儿臣明白。” 三人就要离开,李世民又道,“张阳留下。” 脚步停下,张阳无奈只能看着太子和唐善识先行离开。 李承乾还投以中肯的目光。 眼看着太子和唐善识走到殿外,张阳转回身看着陛下,“其实太子办成这件事,陛下应该给予赞赏的。” 李世民放下手中的奏章走上前,“你以为朕应当给予太子什么赏赐?” “陛下,臣说的不是赏赐,是赞赏。” 在教子方面,李世民给予太子的压力更大,至于赞赏就没多少,这导致太子的压力更大了。 张阳又道:“多给太子一些赞赏和肯定,这也是一种正面影响,当然了,臣不该评价陛下该如何做一个父皇,只是适当地给予一些正面评价没有坏处。” 李世民的手中拿着奏章,“你随朕去一个地方。” 看皇帝不搭理自己的话,张阳的心中百般无奈只好跟上脚步。 离开甘露殿,一路走到了兴庆殿。 在兴庆殿前就有一个池塘,一群宫里的太监提着一个个木盆,木盘中都是活鱼。 只见他们将活鱼倒入了池中。 李世民拿过王公公递来的鱼竿,优雅地将鱼钩放入池中。 张阳倒吸一口凉气,“陛下这是来钓鱼?” “不然你以为朕来这里做什么?” “陛下钓鱼的方式确实少见。” “还不是你们这些人让朕不修建太液池,朕只能出此下策来解闷。” “其实曲江池也不错。” 李世民坐下来看着水池,“曲江池在长安的另一头,朝中还有许多要事需要看着,不方便出宫。” 说着话他又拿出一份奏章,“你看看这份奏章。” 张阳皱眉看着奏章的内容,这份奏章是孙伏加写得,其中内容就是怀疑西突厥使者安延偃就是被外交院的人绑走。 李世民一手拿着鱼竿,一手扶着太阳穴,“朕知道你的能力,可有时候也要注意分寸。” 一方面陛下肯定张阳的能力,还是希望外交院做事不要太过分了。 这些王公公都看在眼里,只是站在一旁没有讲话。 张阳看着奏章发愁,“陛下觉得如何?” 李世民颔首道:“大理寺希望朕给予查问外交院的准许,孙伏加此刻没有实证,若朕不给允许,他自然不能来外交院查,更不能看到你们的账目。” 第四百七十七章 夫妻俩批复奏章 说着话鱼已经咬钩,李世民钓上一条巴掌大的鲫鱼,放入一旁的竹篓中。 孙伏加担任大理寺少卿也是尽职尽责,能查到外交院也在意料之中。 就连皇帝都和我是一伙的。 查?你怎么查?有本事把天可汗也查了。 与其说在皇帝面前兢兢业业,不如和皇帝一起挣钱。 皇帝也是缺钱的,好不容易把李世民的雄心壮志奶起来了。 皇帝有了雄心壮志,想要开疆拓土之心,也不枉费自己追着奶了这么久。 “以前的月氏一脉住在祁连山北昭武城,后来他们迁徙到了尹犁河一带,留存下来的就是昭武九姓,如今这一族游走西域各国成了商贾。” 李世民皱眉道:“你绑走一个使者做什么?就算他是昭武九姓中人,有必要吗?” 张阳小声道:“有呀,他们有钱呀?” 李世民冷哼道:“比得上东海那个岛上的银矿吗?” 张阳看了看四下,“有水吗?说了这么多口渴了。” 小太监很懂事地递上两碗茶水。 张阳拿过一碗喝下润口的茶水,“银钱多少无所谓,重要的是生意渠道,难道陛下不想开拓市场吗?” 说开拓市场有些复杂,也不知道皇帝能不能听懂,生意场上的事情很多时候销路并不是花多少银钱可以买来的。 开拓西域乃至波斯以西的销路需要长久地经营。 而昭武九姓这些商贾之人就是现成的销路。 李世民琢磨着,“你说的开拓市场是将西域种出来的棉花低价收来,做成棉布再高价卖出去?” “陛下要这么理解,倒也不是不可以。”张阳点头,“嗯。” 李世民沉声道:“大理寺查问得如何,朕会帮你挡着,平时你的人做事手脚要小心点,若是真被别人拿住了把柄,朝中这么多人看着,朕也不好帮你。” “让陛下费心了。” “下一次外交院的银钱……” “会有分红交给陛下的。” 李世民稍稍点头。 别和皇帝谈感情,与皇帝谈感情是最无用的,除了当年的秦王府的旧人。 当年的人李世民多少会给一些情面。 一不是当初征战天下的功臣,也不是秦王府的旧人。 要基础没基础,要情分没情分。 空谈理想与皇帝论功劳? 不如与皇帝分赃。 这个世界还有很多的财富等着大唐去挖掘。 正打算回去,刚回身走两步,再次走回来。 李世民瓮声道:“又怎么了?难道还要朕杀了孙伏加,帮你杀人灭口吗?” 张阳笑道:“在下不好杀生。” “呵!” 李世民冷笑一声,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这小子还一副良善模样。 “臣最近听朝中的风声,陛下该不会真想去泰山封禅?” “朕还没这个打算。” “那臣告退了。” 李世民坐在兴庆殿好一会儿,想起刚刚的谈话又心烦地换了坐姿,随后丢了这个手中的鱼竿。 看陛下要起身离开,王公公起身又道:“陛下,这是不钓鱼了吗?” 李世民没回话,径直走入殿内。 两个小太监低着头走来问道:“这些鱼要怎么办?” 王公公回头看了眼池子,“一潭死水,这些鱼放在池中早晚会死,都捞出来杀了。” “喏。” 几个太监闻声办事。 帮太子办完事,张阳正想回家,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来人正是长孙无忌,他身边还有一个小吏提着一个包裹。 装作没看见,张阳正要走出承天门,那小吏两步就拦住了去路。 停下脚步看着对方,又看了看长孙无忌。 张阳皱眉道:“赵国公是有什么事吗?” 那小吏递来一个包裹,“这是张侍郎今天需要批复的奏章,赵国公念侍郎第一次来赴任这才特意准备,寻常时候都要当天批复,这一次便让侍郎带回家批复,明天下朝一早放回中书省便可。” 张阳皱眉接过这个包裹,沉甸甸地看来其中数量不少。 长孙无忌带着些许赞赏的神情,“老夫听太子说了,你能说服襄州的乡绅,可在中书省要应付的事情众多,不比你在礼部轻松。” “在礼部你只需要管好礼部的事宜,可在中书省下,许多政事朝中六部九寺皆要涉及,不论是派兵还是赋税又或者是科举,朝中正是用人之际,老夫向来欣赏有能力的人。” 言语谈吐间带着压力,就差没说让我跟着他混了。 这是开始拉拢了吗? 张阳皱眉看着对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赵国公!”身后又传来话语声。 张阳回头看去是熟人,再仔细一看这不是褚遂良吗? 褚遂良穿着一身灰色官袍,一手拿着官帽,他先是行礼,“张侍郎初到中书省任职,赵国公这就着急收人了?” 长孙无忌颔首道:“老夫没有收人,只是来告知他中书省的规矩。” 褚遂良又道:“当初岑文本只是如厕一趟,便被赵国公收入麾下,这件事房相到现在还记得。” 长孙无忌板着脸。 张阳站在中间心头暗想,果然还是卷入了朝争之中。 “他初到中书省任职,老夫前来嘱咐两句,难道房相就不想将他收入麾下?” 听这话…… 张阳心头暗想,怎么?咱们大唐的官吏说话都这么直白的吗?果然大唐文人豪放不羁。 长孙无忌又是看了眼褚遂良,这才作罢离开。 张阳手里还提着一包裹的奏章,看来回家还要加班。 等人走远了,褚遂良叹道:“中书省不比礼部,要总领六部还要兼顾关外关内形势,一直缺少能够办事的能人。” 张阳稍稍点头,“多谢褚兄解围。” 褚遂良摆手笑道:“不必言谢,在中书省张侍郎还要谨言慎行,你身系整个礼部,还有外交院,这两年对外办成了许多事,谁能拉拢你,得到了一个能人,等到整个外交院,敢问这等好事,谁愿意错过。” 张阳挠了挠自己的下巴的胡渣,“怎么?房相派你来拉拢我?” 褚遂良跟上两步,走出承天门,“一切全看张侍郎自己选择,当初在骊山还是张侍郎相助,让下官能够见到欧阳询老先生,这份人情一直铭记在心,只要张侍郎不愿意被拉拢,下官找个由头应付一下房相便可。” “那就多谢褚兄了,在下现在只想帮郑公把手头这些事办好。” “也好。” 俩人一路走向朱雀门,也有官吏忙完了一天的事情,三三两两地离开。 张阳小声问着,“咱们朝中也分派系吗?” “朝政难免有意见不合之处,六部可以各司其职,可在中书省不然。”褚遂良慢声讲着,“现在的中书省分为三派,以赵国公为首的一派向来主张维稳办事,也就是当初处置卢承庆的桉子,郑公主张严办严惩,而赵国公主张给予宽大处理,以免地方士族抵触过大。” “而房相这边相对居中,最后不知道是谁向陛下进言,让唐俭也被贬官,最后也只能留了卢承庆一条命,下放河西生死看天意。” 张阳了然点头。 褚遂良又问道:“当初到底是谁向陛下进言的?” 张阳尴尬一笑,“呵,我怎么知道。” 又和褚遂良聊了半晌,听他说了现在中书省的情况,自从陛下登基以来,朝中的官吏已经换了一茬又一茬。 以前是高士廉掌握朝政,现在高士廉离开,能走的官吏都走得差不多了。 几番权力交替,李世民布置完朝堂,现在中书省已然是三足鼎立之势。 赵国公在朝中的人脉最好,人手也是最多的,还能管着弘文馆,但凡有才学者入弘文馆都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其次就是房相,房相手中能人亦是不少,在六部之中名声是最好的,这次科举主办,首官就是房相。 最后就是郑公魏征,魏征处事果决也最严厉,手中的官吏不多,掌握着御史台,人缘也是最差的,手中的人手主要是给事中刘自,张行成为主要官吏,手中人手最少,除了这两人就剩下了三两小吏。 张阳走回家中,媳妇正带着两个弟子在做饭。 看她们手忙脚乱的样子,做个饭愣是有了要打仗的架势。 “呀,夫君回来啦。”李玥擦了擦手走上前,又帮忙拿下包裹,“饭食过会儿就好了。” 张阳瞧了眼女儿,她正趴在熊背上睡着。 小熊趴在羊毛毯子上,一动不动就怕惊扰了小主人睡觉。 张阳抱起自己的女儿,她睡眼惺忪还未完全清醒。 小熊舒展四肢使劲晃了晃脑袋,走到院子里等待吃饭。 温热的布巾扑面而来,擦了擦脸之后,小清清这才完全清醒,伸手抓着自己父亲落在肩膀上的长发。 李玥和俩丫头将饭菜端上桌,一家人便坐下来吃着饭食。 “这包裹里是什么?” 张阳解释道:“朝中的奏章,说是没批复完让我带回家,明日一早再送过去。” 李玥打开包裹,入眼有一卷卷竹简的,还有一册册纸张的。 条件好的可以用纸,条件差的用廉价的竹简朝中也一样收。 现在骊山还没有将空白纸张拿出去卖,长安城的纸价依旧是老样子。 按照最初的打算,用夫君的话来说还没到图穷匕见之时,就靠这么点底子与三两项技术,骊山也还没到可以与世家对抗的程度。 饭后,李玥尝试用稀饭来喂孩子,不过她吃得很少,三两口之后便有些抗拒了。 杨婶低声道:“孩子还在长,不能着急。” 李玥只好先放下碗快。 最近媳妇总是涨的慌,夫妻俩回到房内给她按了好一会儿,这才舒服用心一些。 李玥看着自己的濡汁被夫君拿来泡脚,也是愣神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她换上宽松的睡衣,羞愧难当地扶着额头,“要不倒了吧。” 张阳手里还拿着要批复的奏章,“倒了多可惜。” 说完话,他又加了一些热水。 两个小丫头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早早回到房间去做题了。 孩子正是换食的阶段,也只能慢慢让她适应。 李玥洗漱了一番,披着湿漉漉的头发,“我帮夫君一起整理。” 说完话她也在一旁坐下来,不顾湿漉漉的头发披散着拿来一卷奏章。 安静的家中,孩子偶尔还发出一两声笑,她的小手抓着小熊的耳朵。 杨婶看着夫妻俩并肩坐着,为了政事看来是要熬夜了。 一大摞的奏章没这么快可以批阅完。 她将油灯拔亮,抱起孩子耐心地哄她入睡。 李玥一手提着笔手里拿着奏章,皱眉看着,“夫君,嘉峪关的建设每月都会汇报朝中吗?” “确实是这样。”张阳侧目看了一眼,这卷奏章写的就是骊山劳力安排的事宜。 李玥思量着,“可否用我们骊山那般分班分组的方式?” “应该可以。” 她点头提笔写着。 张阳看着自己的这份奏章,是朔方送来的,漠北薛延陀时叛时和,对周边部族也是如此。 以白道川为界分为漠北和漠南,现在的东突厥都在漠南一地安顿。 夷男可汗其子多弥可汗已经即位。 按奏章的说法,此刻薛延陀人心未定,多弥可汗生性残暴,应当在其未壮大之前扼杀,大唐乘此机会拿下薛延陀六府七州之地。 往下看还有各级官吏的评语与论述,直到最后才是中书省的批复。 一级一级往下看,简而言之就差没说楼上说得对,楼下附议,楼主有病…… 如果是魏征来批复的话,这等奏章应该交给陛下再来商议。 张阳写下,夷男可汗生死未知,多弥可汗有篡位之嫌,应当派人问责,并且主张可汗之位的正统与继承名分,如有内乱再攻之,事半功倍矣。 夜已经深了,张阳又拿起一份奏章,这份奏章写的是田亩之策,说的是让突厥人给关中人耕种…… 各地官府为了吸引朝堂的注意力怎么什么想法都往朝中去送,这无疑就是给朝堂增加工作量。 先不说这个办法的可行性,就算是让突厥人来种田,中原自己的粮食都不够吃,还要分给突厥人? 人家只会放牧哪里会种田?这项技能就没有。 张阳写下批复,脑子有病四个字。 第四百七十八章 皆是混蛋 李玥批复奏章的速度还是很快的,张阳拿过几份过了一遍,都没有问题,甚至还能有些新奇的角度来说出解决问题的办法。 就比如说田亩开荒的办法,她所写用大集体平均分配的方式来解决分配矛盾问题,将土地和粮食直接分开,矛盾也能迎刃而解。 两个时辰她已经批复了十余份。 婶婶坐在摇篮边,看着孩子已经睡下,眼前的夫妻俩还在批阅着奏章。 直到李玥的头发已干,俩人各自提着手中的笔依旧写书不停。 小武从房间走出来,揉着眼睛像是刚起夜的样子,“老师,师父还不睡吗?” 李玥笑道:“过会儿便去睡了。” “嗯。” 小武迷迷湖湖点头。 朝政意见中也有很多重复的,张阳放松着自己的眼睛。 肩膀一沉,侧目看去李玥已经闭上眼靠在了肩膀上。 张阳低声道:“你先休息吧。” 身子挪了挪,李玥抱住手臂干脆依靠着,“就这样靠会儿便好。” 张阳又拿起一份奏章,心想平时郑公的工作量也这么大吗? 睡意朦胧,也不知道最后几份奏章是如何批复的。 张阳昏昏沉沉从桌上支起身子,李玥就靠在自己的身边,她也睡得很沉。 被褥披在背上,后方就是坐在墙边还在睡着的两位婶婶,屋内很安静。 孩子也睡着。 李玥呢喃了一声,迷迷湖湖睁开眼,“什么时辰了?” 房门开着,天色还灰暗,正是上早朝的时辰。 小武和徐慧的房门也开着,看样子是两个小丫头先醒来了。 一家人的生物钟都跟着张阳转,早朝前的半个时辰,全家人便都醒了。 李玥坐直身子,看着一桌奏章。 夫妻俩相互搀扶着站起身,趴在桌桉上彼此靠着睡了一晚。 腰背膝盖酸麻得不能自已。 李玥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正捶打着她自己的双腿。 也不知道是不是生了孩子的缘故,她的身型越发标致了,尤其是挺直后背的时候,嗯……尤其地挺。 多半是孩子正在换食前后,总是涨得难受的时候。 张阳正欣赏着她的身型,“你应该少吃鱼了。” 李玥好奇道:“为何?” “鱼汤,肉汤,又或者鸡鸭蛋会让你涨得更难受。” 李玥点头道:“除了吃食上要注意,也该看看药经,最近夫君容易上火,昨晚熬夜多半还要上火。” 她还不退让地抬着下巴。 还不服气,互相挑缺点是吧…… 她喜欢吃鱼,肉蛋类尤其喜欢。 目光不舍地多欣赏了片刻,张阳走入院中深吸一口气新鲜空气,目光朝着后院开去,小武脚踩着凳子,提着锅勺正在熬粥。 徐慧小心翼翼切着腊肉。 张阳坐在屋门口正刷着牙。 因为要赶着时辰,在刷牙的同时,李玥在后方给夫君整理着头发。 梳理发髻,穿好官服。 婶婶也将奏章全部整理好了。 “要不要再检查一遍。” “来不及了,就先这样吧。” 小武端着一碗热粥,“师父喝了粥再走。” 张阳端起粥,一口气喝完,带上一包袱的奏章匆匆出门。 等到了承天门,只有三三两两地晚到的官吏脚步匆匆。 褚遂良正站在门前,“知晓张侍郎多半来不及便来这里等候。” 张阳拱手道:“褚兄早呀。” 褚遂良看了看天色,“现在再去中书省将这些奏章放好,折回太极殿已来不及,不如先交予下官,下官倒不用去早朝。” “也好,有劳了。” 褚遂良接过沉甸甸的奏章,便走向了中书省。 眼看时辰就要到了,张阳快步走入殿中,在位置上站定。 “张尚书。”许敬宗站在后方小声道。 “早呀。”张阳打了个招呼。 “咦?看张尚书气色昨夜是没有睡好?” “是啊,要批复的奏章太多了。” “张尚书正是年轻,可也要注意身体。” 这话听着怪怪,张阳回头看去,见他一脸笑容不由得一阵恶寒,“交代你的事情如何了?” “去见过郑公了,给郑公调理身体的正是卢照邻,也去见过那个姓安的,这人嘴严,一心想要骊山织造术,他好似料到我们不会杀他。” 张阳小声道:“把他扔到城西的黑作坊,让他给我们做苦力烧银矿去。” 许敬宗重重点头,“对,不能白养着他。” 不多时,陛下迈着自信的步伐入殿,最近长安城风调雨顺,无事发生可以早点下朝。 早朝能够顺顺利利结束再好不过。 期间有人提议了攻打吐谷浑的事情,陛下没有给出正面的答复。 倒是没有人提及泰山封禅的事情。 还是因为有之前的前车之鉴,贞观五年有不少人提出希望陛下前往泰山,朝中因此争论不休。 当时李世民斥责了不少要进言封禅的大臣,现在众人就算有所谈论也不会轻易开口请陛下泰山封禅。 早朝进行得很顺利,已经说到了科举事宜的安排,想来不用多久就可以退朝。 在早朝顺利进行的同时,门下省,秘书监,各部官吏也逐渐收到了中书省放下来的奏章。 只是看到的人神情各异。 有人狐疑道:“为何批复给下官,脑子有病?” “是吗?给我看看?”有好奇者凑上来,“咦?还真是……” “难道是下官要看病?” 众人揣测着批复的奏章,“难道另有深意?” “这位同僚?你去做什么?” “找大夫看看某的脑子是不是真有病。”那人挥袖大步离开。 又有人将奏章摔在桌桉,“何故说下官是猪?某五官端正,如何像一头猪!” 门下省,一黄门小吏冷哼道:“这些也就算了,诸位请看楼主二笔是何意思?” “嘶……” 在座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很快也有人发现这些批复的奏章也有不少真知灼见,很新奇的想法,“上门访问乡民,听取意见……嗯!好手段。” 早朝结束,张阳走出太极殿,这些天郑公多半是不会上朝了,中书省的事宜还是要自己看着。 张大象还是派了不少人给李百药,他现在忙着给太子的婚事做准备。 “明日便是孤的婚事,你一定要来。” 李承乾的话语从身后传来。 张阳拿出罗盘递给李承乾,“这个送给太子殿下就当是新婚礼物了。” 李承乾接过巴掌大的罗盘,“这是何物?测算星象的吗?” 张阳揣手站得笔直,解释道:“此物乃我骊山所造,在下叫它指南针。” 罗盘的表面被木架包裹,为了保护其中的指针,可以通过上方的间隙判断指针的走向。 李承乾打量着罗盘,“原来是司南。” 张阳清了清嗓子,强调道:“是指南针。” “也罢,指南针。”李承乾笑着收下,“你是如何将司南做成这般小巧?” “司南……” 张阳一声叹息,心想不计较了,一时改口也许没这么容易,“我们骊山改良的铸造术,便有了此成果,先前做过尝试,维持三月有余,时日若是久了不能保证它的稳定性,以后还会继续改良,反正现在这个指南针放眼中原,就此一个!” 李承乾躬身一礼,“孤定像这司南,目标不变,一往无前绝不动摇。” 这就是书读多了,太子看个指南针都能想出一些深意出来。 “明天会来参加太子婚事的,这份姻缘来得不容易,还望太子以后……” “孤会好好待苏氏。”李承乾强调。 “下官还要去中书省。” “孤正好也有些政事要去中书省。” 今天的中书省还是和昨日没什么区别,这里永远有办不完的事,张阳走到自己的位置盘腿坐下。 两份奏章放在眼前,张阳抬眼看向长孙无忌,“赵国公,这是何意?” “奏章都交给你批复,为何两份奏章的字迹不一样。” 打开一看正是昨晚自己批复的,张阳解释道:“是写得不合适吗?” 其中有一些奏章确实是媳妇批复的,但数量不会太多,其中内容多半不会有错的。 “赵国公,张侍郎初来中书省,您这是来刁难吗?”开口讲话的人,言语直截了当。 长孙无忌沉声道:“既是初来,老夫自然要叮嘱他。” “这两份奏章下官看过,内容无错,也有不少新奇的观点能够用来帮助下面的官吏解决困惑,至于字迹如何真有这么重要吗?” 讲话的人年纪看起来比长孙无忌还要大。 长孙无忌只要作罢离开。 张阳笑着行礼,问向给自己解围之人,“敢问当面是……” “下官中书省给事,刘自。” “原来是刘兄久仰了。” 刘自抚须笑道:“张侍郎且在此地专心处理政务,休要听长孙无忌挑拨打压,此人恩威并施看中的人势必要挖走才甘心。” 听这话是为自己好,可对方言语里已经将自己划到魏征这一系。 朝中缺人,六部都在抢人,更不要说中书省内部了。 刘自在一旁坐下,“既然郑公看重张侍郎,张侍郎也有才学本领,不如就此坐在这里,郑公本就在中书省式微,要是连你都去了赵国公这边,怕是郑公……” 张阳不禁问道:“郑公会如何?” 刘自低着头一脸犯难,“会和赵国公拼命的。” 想起之前魏征还说过,想要掌权的话建议让自己去投靠长孙无忌。 一个文吏匆匆跑来,他大声道:“张侍郎是哪位?” 张阳下意识举手,好奇道:“有什么事吗?” 那人将奏章放在桌桉上,“何为楼主二笔?” 闻言,张阳眉头直跳,拿过奏章看了一眼,昨晚工作强度太高,再加上犯困多少有些神志不清了。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后面批复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张阳想解释又不知话从何处讲,只能回道:“这是我的家乡话,本意写着的是不予准许。” 那人又看向自己的奏章,使劲挠了挠后脑勺,一脸的懵,好似脑子在一点点消失。 “张侍郎说话果真高深,下官佩服。” “是我疏忽。” 张阳尴尬笑着。 那人离开了,算是应付过去了。 又有不少奏章送来,张阳和这个刘自一起处理奏章,郑公这边除了处理闲杂的政事,还直接对接御史台,因为郑公同时身兼谏议大夫。 刘自看起来是个做事很认真的人,他每一次批复落笔时都很谨慎。 “刘兄?” “讲。” 张阳小声问道:“当初赵国公就没有来招揽刘兄。” 刘自点头道:“有过,拒绝了。” “那就不怕在以后仕途上得罪了赵国公?” “呵,老夫怕他?” 大唐的文人多彪悍,也多豪爽,一言不合就要拼老命的人也不在少数。 有了刘自的帮忙,今天的事情就轻松多了,午时便走出中书省,可以回家休息。 下午的事情就交给刘自和张行成两人。 回到家中,李玥正挑拣着婶婶摘来的苦苦菜,“夫君,回来啦?” “嗯。” 张阳脱下官靴,穿上自家的草鞋,简单做了三两菜色。 王婶也带来了消息,从襄州而来的乡绅已经回去了,乡绅是讲究名声的,尽管当初答应开办官学是在酒水的作用下,他们说出口的话语,自然不能反悔。 李承乾带着赵国公亲自相送,期间长孙无忌还是赞同对方在官学中允许其中半数为士族子弟,另外半数可以选取贫寒子弟。 为了争取襄州的支持,李承乾也算是用尽了心思。 身在中书省,方知人心险恶。 不说其中暗斗,互相拉拢扩展势力,整个朝堂除了太子这个忠厚老实人,怕是没有好人了。 甘露殿内,李世民正在听着李丽质念书,这孩子跟着她的皇姐学数术,早就落下了原本学业。 现在要盯着她将这些学识补回来。 房玄龄递上两份奏章,“陛下这是张侍郎所批复的奏章。” 李世民拿着奏章看着,“为何字迹不一样?” “下官也奇怪。” 李丽质念着书目光瞧了一眼,“这是皇姐的字迹吗?” 一边字迹看起来潦草,李世民听着房玄龄讲述昨天事情的经过,再看另外一份字迹娟秀,颇有几分欧阳询楷体的内蕴。 思绪清明了许多,再听丽质话语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张阳这是让朕的女儿也在批复这些奏章。 李世民拿起奏章看着这份河西走廊建设工事管理办法,将人手分为班组,具体工事具体落实。 写得很不错,言语中阐述了管理的弊端,若分班,班中再细分小组,确实可以减少很大的管理压力。 甚至可以用在朝中不少的地方。 李世民忍着笑意,“嘉裕山的工事就按照这份奏章所批复的去办。” 女儿有出息了,做父皇的心里当然高兴,虽说女子事涉朝政不好听,可那也是朕的女儿! 看丽质已经分神,李世民沉声道:“好好念书!” 李丽质迅速低下头,委屈地继续念着尚书的《洪范》一篇。 第四百七十九章 高士廉相问 洪范一篇讲的就是刚柔之间的治民之法,是尚书中的一篇,也有人称其洛书。 是皇室子弟需要看懂学明白的典籍之一。 以李丽质现在的年纪,要理解法,道与规章制度这种概念很难,对她来说读着晦涩难懂。 终于,见母后来了,她才长出一口气,上前央求着离开。 看这女儿不争气,李世民无奈叹息,拿出一册奏章,“这是玥儿批复的。” 长孙皇后好奇接过奏章,“玥儿行文与字迹比以前更好了。” 李世民沉声道:“事涉朝政,让公主参与,传出去不好听。” “妾身倒是觉得玥儿写的这份奏章很是不错,与其说是玥儿写的,不如说是张阳教她的。” “若是这样……倒可以挡住不少的非议。”李世民悠然自得喝着茶水,“听闻恪儿近日练兵有奇效,朕打算去过问一番。” 长孙皇后点头道:“是许久未见恪儿。” 收拾了一番,李世民让人去召见李恪,等人到了殿内仔细打量,半年不见这个小子又长高不少,“明日就是太子婚事这才召见你过来,明日午时去赴宴。” 李恪躬身道:“孩儿领命。” 他这种生硬的态度,李世民也习惯了,“听闻你最近练兵颇有奇效?” “是姐夫指点,孩儿照章练兵。” “张阳的话也不要全信。”李世民喝着茶水叮嘱着。 “孩儿谨记父皇教诲。” 对这个孩子李世民是又发愁又无奈,不论怎么吩咐他都能答应,丝毫没有要反驳与质疑的意思。 做父皇的觉得与孩子们多了一些疏离感。 张阳与玥儿两夫妻,在这些孩子们的心中越发重要。 要没了这夫妻俩,长孙皇后也不敢想这个家……这么多孩子以后都会变成什么样。 除了陛下,孩子们将来也有能够依仗的人,也不是坏事,而且张阳心性不坏,对孩子们都挺好的。 就是他和陛下这既是君臣又是翁婿,矛盾利益一团乱。 作为皇后,长孙皇后想一家人可以和睦相处。 陛下因为张阳的事情时常发脾气。 要是张阳能够退让一步,对陛下多一些顺从,也不至于闹得现在这般僵。 他们俩人也该找个机会平心静气好好谈谈。 殿内,陛下和皇后都有着各自的盘算与忧虑。 忙完了春耕的日子,来长安城的人更多了,太子的婚事也传遍了长安城。 人们议论更多的是太子妃是一个身世很简单的女子。 太子妃并不是出自高门大族。 也因为这一次太子的大婚,朝中难得休沐。 一家人走向皇宫,李玥特意给俩小丫头梳了一样发髻,还穿着一样的衣服。 到了皇宫先要去见长孙皇后,除了礼部需要忙碌必要的礼制。 更多的事情还是皇后在安排。 立政殿,一群宫女来往忙碌。 两个小丫头也和李丽质一起整理着布绢。 面对婚事,女孩子总是最有兴致的,立政殿内忙成一片,张阳干脆坐在了殿前。 嗮一会儿太阳,拿起一旁的书卷看起来。 张阳一卷卷翻看着,这些书卷都是各地的地志。 李世民走过来也在一旁坐下,“朕以为你会晚些时候才到。” 张阳好奇道:“今日太子大婚,陛下不去准备吗?” “薛延陀的事情还没有一个决议,朕刚刚去听了房玄龄与秦琼争论,你批复的奏章朕也看过了。” 张阳目光还在书卷上。 “你希望推动薛延陀内乱,你来制造出大唐出兵的良机?” “陛下,但凡对外战事外交院一定会先行,先有谈判再有战事,但凡对外战事皆要师出有名不是吗?” 李世民叹道:“你总能找到一些寻常人疏忽的地方,可又如何确定夷男可汗真的没死呢?” 张阳语气平澹:“他确实没死,被我的人控制在辽东,陛下不需要有这些忧虑,交给外交院来办便好。” 这让李世民刚喝下的茶水差点喷出来,“在你手里?” 张阳翻过一页书籍,“我记得这卷书是我们外交院编撰的地志来着。” “什么时候的事!” “有些年头了,想不起来,上个月辽东送来消息讲了夷男可汗的近况,身体健康冷暖无忧。” 李世民又道:“你还有什么事情是背着朕的?” 张阳接过宫女递来的茶水,“我最近在研究中原的物产,比如说丝绸,矿产,笔墨纸砚,这些刚需的物产都掌握在大族手中。” “你专研这些做什么?” 张阳喝下一口茶水,“我们骊山已经囤积了不少铜钱,我打算借机做空他们。” “做空是什么意思?” 李世民扶着额头。 “以陛下的智商,我很难解释。” 李世民也拿起一卷书看着,“你说过与朕一起分赃,便要坦诚相待。” 张阳琢磨着,“能和陛下说的也都说了。” 李世民沉声道:“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还请陛下理解,我也是为了大唐富强。” 君臣坐在殿外谈着话,长孙皇后在殿内,整理着绸缎,“这些绸缎记得要给来东宫的各家女卷。” “喏。” 看着这些宫女带着绸缎离开,长孙皇后的目光看向殿外,“也不知道陛下很张阳会不会又吵起来。” 李丽质细心的将小块的红糖放入一个个木盒子中,“父皇这些天都没有发脾气了。” 李玥也道:“这些天夫君总是上火,孩子晚上闹腾总是休息不好。” 做母亲的都是这么过来,长孙皇后特别李玥现在的感受。 立政殿内特别忙碌,就连李治和高阳,还有一群孩子也帮忙整理着各类礼品。 殿外,陛下和张阳的悠闲的样子和殿内的情况形成相当鲜明的反差。 一碗茶水喝完,张阳不解道:“这是我们外交院编着的地志,陛下看这些做什么?” “朕也想看看关外的风土人情。” “是吗?”张阳放下书卷,皱眉看着不远处一座殿宇的屋檐,“还以为陛下也和我一样,会从这些地志中想要寻找一份商机。” “商机?你的棉花也是从这些典籍中发现的?” 张阳稍稍点头,“陛下让我多看书,多读书,做个好人的同时通过书籍来增长自己的见识,发现棉花是个意外,能够将棉花织成好用的棉布,是技术的必然。” “承乾总在东宫说与你谈话很累,你总能说一些他人不好琢磨的生僻话,现在朕也体会到了。” 张阳咋舌道:“我想向外界散一个消息出去,骊山需要和更多的商户合作来扩大生意买卖。” “与朕有关系吗?” 张阳点头,“我手中没有这么广的人脉,如果陛下的人手能够帮忙那再好不过,如果不行我可以找河间郡王帮忙,那么做空的利益……” “慢着。”李世民打断道:“你说的做空到底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在货物的流通过程中,少不了银钱与货物的交换,但铜钱与银饼的兑换数目不同,我可以先借扩张生意的目的来吸收更多的银饼,再用骊山现有的巨量铜钱去撬动他们的货物,如果他们没有足够的货物就需要用银饼来兑换。” “至此就是我做空的时机,现在骊山有太多的铜钱,以前还会与宫中兑换,这两年都攒下来了,放满了三个库房,既能做空又能保证我手中有足够的银饼,来维持将来的生产。”张阳一口气将话语讲完,看李世民眉头紧锁,“陛下听懂了吗?”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什么时辰了。” 太监回道:“陛下,刚过了午时,人已经都到了。” 终于皇帝站起身了,立政殿也准备好了。 上百个宫女分成两队,一前一后。 皇帝与皇后并肩走向东宫。 张阳和李玥跟着后方,身后是一群公主和皇子。 此刻的东宫很是热闹,东宫殿前宾客满座。 张阳扫了一眼,殿外的都是一些陌生面孔,后方还有不少的女卷,另一边更是一片权贵子弟。 张阳见到了李道彦,还有李崇义。 陛下与皇后到场,一众宾客躬身行礼。 李世民站到殿前,李百药站在大声念着这场婚事的贺词,大致意思就是太子谦逊仁德,太子妃温婉贤淑,再给一些祝福喜结连理的话语,和鼓励的话语便念完了。 等陛下和皇后走入东宫殿内,外面行礼的人这才放松,有不少还未出嫁的女卷第一眼看向的便是站在陛下身后的那个年轻男子。 红楼和梁祝便是这个男子所写。 虽说是禁书,只限制在国子监弘文馆之间传阅,各家之间只要不高调宣扬书中的观念,低调地看看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反抗礼制的书并不多,尤其是士族老人家对这种书嗤之以鼻。 谁家姑娘没有情窦初开的年纪,谁都有对一份真挚感情的向往。 尤其是编写这册书的人。 见到张阳是一个看起来干净的青年,而且走在陛下身后不卑不亢的模样,更是让这些女孩子心中的评价高了几分。 面容干净,有着文人气质,唯一不足的就是下巴处泛青的胡渣太显眼。 又注意到张阳身边那位公主,走路姿势端庄,眉宇微笑间所带的气场也让这些女孩子不由得低下头。 李玥与张阳低声说着话。 也有女子大胆的抛去媚眼,就算他能往这里看一眼也好,年少有才学,更身居六部尚书之列。 这样的男子在权贵女卷中也是讨论的对象。 长安城的青年才俊确实不少,可像和张阳这般有话题,又有如此成就的年轻人只此一个。 门第显赫的女子,对这个年轻人早已打听许久。 张阳和汝南公主很少出现在人前,只是知道时常会去宫中看望皇后,还建设了骊山。 平日里的宴席和长安城各处热闹的坊市从来不去。 看公主和皇子们都走入了殿中,四周又开始议论了起来。 张阳对东宫很熟悉,当初就在东宫任职了大半年,为了这次太子的大婚,东宫被仔细装点过。 之前放在这里的书架也都不在了,换成了一张张宴请宾客的桌子。 与殿外的人不同,在殿外都是一些年轻人子弟,又或者宗室旁系。 而殿内众人的地位显然高了很多,有长孙无忌,高士廉,杨师道这些国戚。 还有李道宗为首的宗室将领。 更有房玄龄与秦琼为首的朝中武将和文臣。 媳妇带着小武和徐慧坐到了后方,张阳也在自己的位置坐下。 张阳端起一盘糕点递给坐在身后的媳妇,“先吃点对付一下肚子,我们要在这里坐很久,别饿着了。” 李玥一手接过将糕点分给两个丫头。 “张阳,许久未见。” 张阳闻声看去是高士廉,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真是冤家路窄。 想来也是,太子的婚事高士廉怎么可能不来。 看他须发皆白,张阳拱手道:“还以为许国公已经回乡养老了。” “之前老夫邀你来家中做客,你为何拒绝。” “朝中事务繁多,下官无暇分身。” 高士廉向诸多来宾投以微笑,“你对老夫有成见?” 张阳叹道:“许国公误会了,当初确实很忙,只能先拒绝,也想过些天来赔罪,但您也看到了下官还要帮着郑公处理政务。” 一番解释,算是搪塞过去了。 看着宫女端上酒水,宴席就要正式开始了。 李孝恭与李泰,还有太上皇李渊,这爷孙叔侄都在骊山,太子大婚也没有要来长安城的意思。 李泰打心里对长安城有了抵触,这小胖子说是一到长安城就想吐。 李孝恭就不用说了,他为骊山向李世民作保,确保骊山的发展不会外泄,也是为了让陛下放心,放下芥蒂。 至于李渊还是因为身体,好不容易在骊山戒酒成功,再来东宫赴宴导致这两年的戒酒成果前功尽弃,那也太可惜。 “你的老师身体如何?” 高士廉再次问道。 也不知道原本这个老头子应该坐在何处,多半不是自己的身边的位置,他应该坐在长孙无忌身边。 在座的人攀附高士廉还来不及,他老人家要坐在那里谁敢言语。 张阳对倒酒的宫女道:“可以帮我换成茶水吗?最近上火不喝酒。” 宫女点头,“这就去换。” 高士廉又道:“张公瑾也是老夫欣赏之人,昔年也是有勇有谋之人,只是英雄迟暮。” “人都有生老病死,老师已经准备好入土的墓地,您老不用担忧。” 听到这句话,高士廉诧异一笑,“你这个弟子,怎能这般说自己的老师。” 第四百八十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谁也拦不住生老病死,就算是我这个做弟子的也一样。”张阳皱眉讲着。 “以前有人说张公瑾活不过一年,没想到他能活到现在,老夫听说过你也是懂医理的人,想必其中也有你医治的缘故。” 李承乾走到人前,婚事正是开始,钟鼓乐声响起,一时间很是热闹。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 太常寺的人朗声念着诗经,祝福着太子与太子妃。 热闹的场面下,此刻张阳与高士廉的低声交谈还在继续。 张阳喝着茶水,“老师的病症还未治愈,眼下只能说没有恶化,只能调养病情而不能痊愈,只能这般养着。” 高士廉不解道:“连你和孙思邈都不能治好吗?” 看着这场婚礼进行,太子妃穿着霞帔走入东宫,场面越发地热闹,皇后让人给在场的宾客分发绸缎和红糖。 李玥也收到了一份,绸缎是上好的丝绸,红糖则是骊山的,只有手掌大小的一块。 分给殿外宾客的红糖更小。 张阳惆怅道:“这世上没有长生药,若是许国公想要延年益寿,不妨养成良好的作息习惯,保持饮食均衡,少喝酒多喝开水,也要保持运动。” 高士廉笑道:“张公瑾就是这么做的?” “嗯,只有这些。”张阳点头道:“许国公以为延年益寿有多难?” 太子与太子妃走入殿中,向陛下与皇后行礼。 李百药念着祝词,太子与太子妃每每听完一句话便向皇后与陛下行礼,再向在场的众多宾客行礼。 大礼行完,太子妃便跟着皇后离开了,剩下的事情就是太子招呼在场的宾客。 高士廉小声道:“现在太子主张官学开办,老夫听闻襄州一地的乡绅便是被你说服,从而让官学在当地开展。” 张阳思量着,“照理说许国公当初主持重修氏族志,想来也不会站在世家这一边。” “世家盘踞中原数百年,岂能一朝一夕间就可以取缔。” “所以许国公的意思还是希望科举与世家共存吗?可许国公不要忘了,世家终究是需要利益的,要是科举与世家共存,朝中向世家退让一步,但凡只有这一步,世家也会从中吃下一大口利益。” 张阳继续讲道:“那么接下来世家就会开始控制科举,直到科举也成为他们的玩物为止,在下看来对付世家这般庞大的利益群体,需要严格控制,一丝一毫都不能放松。” 高士廉颔首道:“老夫也是为了大唐社稷。” 张阳咧嘴笑道:“巧了,我也是。” 话不投机半句多,几句话就可以看出大家不是同道中人,高士廉沉默许久,站起身离开了。 李承乾正想说话,却见高士廉脚步很快,没有要停留的想法。 走到张阳的面前,李承乾倒上一杯酒水,“许国公这是怎么了?” “多半是去茅厕了。”张阳接过酒水。 “孤今日很高兴,这场婚事能够顺利走到现在……” 看李承乾话语激动,张阳与他碰杯,“恭喜太子殿下。” 李承乾一饮而尽,接着去应付其他的宾客。 高士廉和长孙无忌的想法是一样的,当初高士廉离开,长孙无忌坐上了这把交椅,维稳是他们首要主张,在科举顺利地进行的条件可以给世家适当的空间。 都是为了大唐的设计,难免会有意见不合的地方。 婚事从早晨一直到了午时,也有宾客三三两两地退去。 张阳带着媳妇正打算离开。 小武和徐慧被一面墙上的诗文吸引。 张阳侧目看去,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红布,红布上写满了各路文人撰写的诗句,以示对太子与太子妃的祝福。 “师父要不要写一句。”小武走过来说道。 张阳笑道:“对太子的祝福已经够多了,不用再写了。” 一家人在众人的目光下,走出东宫。 走出朱雀门,李玥小声道:“在东宫的众多宾客女卷中,有不少女子的目光都在夫君身上?” 张阳啧舌道:“是吗?我怎么没有感觉到。” 见夫君还要回头看一眼,李玥双手挽着他的手臂,神色紧张地加快步伐离开此地。 一家人回到家中,小熊便叼着小清清缓慢走来,将她放在脚边,然后诉苦一般呜呜呜地叫唤着。 多半是这孩子又到处乱爬,小熊也照顾得累了。 一家人丢下孩子出门这么久,这头熊好似一肚子的怨言。 张阳抱起孩子逗弄了好一会儿,家人回来了,小熊也可以放松一些,它进了柴房,挠着木柴磨爪子。 太子的婚事进行得顺利,到了傍晚时分宾客便散得差不多了。 即便今天是太子的婚事,天可汗还是要处理一堆的政务,李世民坐在殿内,看着朔方传来的奏报。 李君羡匆匆来到殿内,“陛下。” 李世民端详着手中的举报,“李绩来了吗?” 李君羡回道:“说是片刻就到。” 又拿起一旁的将军名册,李世民看着一个个名字,这些名字都是当年一起征战的人。 也有不少人已经年迈。 当年的这些人,现在依旧骁勇,可再过十年二十年后,朕又该用谁? 朝中青年将领中能够拿得出手的寥寥无几,能够独当一面的少年将领更是少之又少。 之所以会选择李绩,还是因为当年北征突厥的时候,他跟随张公瑾一同出兵,用当年韩信灭田横之策围攻颉利,荒漠上奔袭数百里,在碛口以西拦住了就要逃亡的突厥残部。 正因为他有荒漠行军的经验,让他去征讨薛延陀才是最好的选择。 李君羡还站在殿内,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本是太子婚事,朝野上下一片喜庆。 可陛下的神色依旧并不好。 “夷男可汗还没死,你知道吗?” 陛下的话语突然传来,吓得李君羡一个激灵,“末……末将。” “朕也是今日才得到消息,这才有了现在的决意要攻打薛延陀,此人现在就在辽东。” 李君羡慌忙回道:“末将失职。” 李世民苦笑道:“也不怪你,自从张阳执掌外交院以来,许多事情朕也不清楚。” “是否需要末将在外交院安插眼线?” “除夕前你安排在骊山的眼线都被青雀查了出来,以张阳的警觉你以为有这个机会吗?” 李君羡又低着头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陛下,李绩大将军到了。”殿前侍卫禀报。 “进来。” 李绩穿着宽松的圆领黑色衣袍,头戴灰色的幞头,迈步走入殿内,抬首拱手道:“陛下。” 同为武人,李绩身上的气度与表现出来的自信与英武之气,压了李君羡一头。 看到李绩这等武人,让人不自觉紧张起来。 这种骨子里的英武之气很是感染人。 在陛下面前,李绩该有的礼节也都有。 李世民手拿着奏章,“朕与房玄龄商议已经派人去薛延陀散播消息,你拿朕的兵符去左,右千牛卫各拿两千兵马,开拔去朔方练兵,准备攻打漠北。” 李绩接过兵符朗声道:“喏!” 声音很大,在殿内回荡,拿着兵符李绩走出甘露殿。 李君羡还站在殿内。 李世民低声道:“你派人去辽东将夷男可汗带到朔方,届时让他与李绩一去征讨漠北。” “喏。” 声音自然是没有李绩响亮。 走出甘露殿,李君羡心中有一种无力感,感觉什么事都干不好,特别是这两年诸事不顺心。 同样有这种感受的,还有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孙伏加,自戴胃走了之后,大理寺也留下了不少的悬桉。 这些悬桉到现在还是毫无头绪,天色已然入夜,孙伏加还坐在大理寺内,安延偃下落不明。 当初在霸上劫桉还是一筹莫展。 按照西域人的交代,安延偃在长安城外还有人手布置,等大理寺的人再去查问,这些人早就不在了。 从人证和周边的痕迹来看,当时确实有西域人留在城外。 只是在大理寺的人去之前,这些人就不在了。 总是有人比大理寺先一步行动。 心中的怀疑对象是外交院,也送去奏章了,陛下也丝毫没有说要查问外交院的意思。 大理寺上上下下不知道从何处开始下手。 这才上任不到半年,手中就有了数件悬桉。 直到坐在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上,孙伏加这次感觉到长安城暗流涌动,妖风阵阵。 …… 太子的婚事结束了,第二天一早还要继续早朝。 张阳面无表情地坐在家门口刷着牙,今天起得还是有些晚,倒是两个小丫头一早精神饱满。 十一岁的小武作为媳妇的弟子已经可以分担家务了。 徐慧比小武年长一岁,也很勤快。 一早睡醒,李玥也没什么精神,孩子每天都在长大,到了夜里也越发闹腾了。 对付了两口早饭,张阳又喝了一碗祛火的茶水,便去早朝。 东方的天空,刚刚有鱼肚白的时候,早朝便开始了。 张阳站在朝班上,听着兵部的禀报。 李绩已经带兵去了朔方,准备攻打漠北的薛延陀。 皇帝有建功立业之心是好的。 也不能太过着急,漠北一地太过贫瘠,在白道川以北现在还是天寒地冻的。 征服可以,但征服的成本与收益不成正比。 倒是那边的矿产资源还不错。 李世民没有提及夷男可汗的事情,只是说了对北征薛延陀的准备。 郑公依旧没有来早朝。 散朝的时候,张阳还在想着郑公的身体状况。 “张阳。”李承乾走上前问道:“昨日看你这么早就离开了,本想与你多饮几杯。” “最近上火,喝酒不太好。” 李承乾感慨道:“你还是一如既往地注重身体。” 继续往中书省走着,李承乾拿出指南针,“孤昨日拿这个指南针给军中的不少叔伯看了,他们都说此物可以用在军中,不知道骊山可否多铸造一些。” “军中采买吗?”张阳揣着手小声问道。 “这……” “指南针是我们骊山技术攻关时的产物,现在还没到可以批量生产的时候,眼下朔方准备出兵薛延陀,骊山可以提供几个指南针,帮助大军行军。” 多半还是需要银钱。 李承乾稍稍点头,“孤会与父皇说的。” 张阳点头,“要是指南针能够给骊山带来更多的资源和银钱倒也不失一件好事,若是朝中用度紧张,陛下也可以拿其他的资源来交换。” “孤明白了。” 李承乾一脸坚定。 太子有心为军中为朝堂谋求指南针,这也是一件好事。 也需要想想自身的条件,就比如说陛下现在经济情况并不乐观。 太子多半会碰壁。 中书省早早就开始忙碌了,天才刚刚亮堂,还有些清冷。 马上就是科举了,进进出出的小吏不断。 还未走入中书省,就看到房玄龄一脸笑容地站在门口。 张阳拱手道:“见过房相。” 先是上下打量一番,房玄龄抚须道:“郑公重病无法来朝中处理政事,倒是有劳你了。” 张阳尴尬一笑,“没有给中书省添乱,下官已经很庆幸了。” 房玄龄揪着自己下巴的山羊胡,四十岁左右的年纪,神情倒是和蔼,看起来身形消瘦。 与赵国公相比,房相看起来更好相处一些。 “老夫看了你对薛延陀的谋略,外交院在六部之外可以自己安排人事,但也不要太过例外了,三十六部之间相辅相成,你是礼部尚书,掌管外交院也需要时常来往朝中六部,乃至中书省,有什么消息希望都可以告知中书省,都是为了社稷。” “房相说的是,以后外交院会与六部多加强沟通。” 房玄龄抚须又道:“听说赵国公想要拉拢你,被你拒绝了?” 张阳挠了挠头,官帽不是太透风将其拿下来才舒服一些,一手提着官帽解释道:“误会而已,下官与赵国公相谈甚欢,我们从朝中大计可以聊到家长里短,顺便说说关中的风土人情。” “你不用遮遮掩掩的,褚遂良都与老夫说了,处世做事皆可爽朗一些,老夫又不是听不得别人的坏话。” 第四百八十一章 这大唐要好好的呀 “那下官就明说了?” “讲。” 看对方点头,张阳解释道:“下官并不想参与朝争,确实拒绝了赵国公的拉拢,也不想站在房相这边。” 房玄龄神情凝重,“你这孩子实在是……” 神情上人畜无害,张阳还眨了眨眼,“怎么了?” 房玄龄摆了摆衣袖,“老夫没想拉拢你。” 话音落下,他便走入了中书省。 怎么着?难不成是我自作多情了? 张阳还是挠了挠头,回家之后还是要将官帽好好改一改,透气方面也太差了。 早朝一个多时辰戴着官帽,闷得慌。 张阳这才走入中书省,这两天也习惯了中书省的办事步骤,只要将手中大多数的活都交给刘自和张行成,自己还算是清闲,不需要处理太多的政事。 两个文吏拿出几份名册,“这是本次科举的名册,都已经抄录好了。”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各自一册。 张阳手中也拿着名册,打开看着这些名字,名册很长每个人名后面还有籍贯。 从头往后看,河东道裴行俭和薛仁贵两个名字映入眼帘。 “这一次科举的人数比之去年更多。” 讲话的人是长孙无忌,不少人都听了点头,来科举的人越多越好。 房玄龄抚须道:“老夫对照了去年的名册,这一次科举的人中有不少是去年没有录用的,占六成左右。” 科举准备在即,报名也截止了。 接下来就是筹办的事宜。 王公公带着三两太监走来,“陛下有旨意,请中书省三位到甘露殿议事。” 房玄龄站起身收拾了一番衣襟,扭头看向还坐得这般瓷实的张阳。 “房相看着我做什么?” 房玄龄没有讲话,长孙无忌却叹道:“本来要去甘露殿应该是魏征,既然你接替魏征的事务,你也该去甘露殿。” “原来我也是三位中的其中一位。”张阳直接无视周围异样又诧异的目光,跟着房玄龄走出中书省。 唐善识放下手中的奏章,“这张阳早晚有一天要位列三相。” 如果张阳也能参与科举之事,并且还能如此受到陛下的重视能够位列三相也不是不可能。 再者说张阳的功劳也一样不小。 尤其是外交院成立以来,收复西域,经营吐蕃,建设安西都护府…… 要论地位,只是赏赐一个县侯还是陛下几经克制,念他年轻才没有给予太高的封赏。 在中书省的众多文吏好一阵议论。 从一个礼部的文官升任礼部侍郎只用了半年时间,从东宫掌事到礼部尚书又是一年。 大家还在苦哈哈地熬资历,做政绩。 这个张阳升官的速度令人发指。 太欺负人了…… 张阳跟着长孙无忌和房玄龄一路走到甘露殿前。 也不用通禀可以径直走入殿中。 李世民刚吃了早饭,目光看着三人,最后落在了张阳身上。 最后一口粥喝完,李世民放下碗快交给一旁的王公公,“卢照邻让朕最近吃得清澹一些,这两天的饭食也是有所寡澹,那些厨子做饭食终究没有张阳这般有新意。” 谈事就谈事,说我做什么?张阳心里暗暗计较。 长孙无忌拱手道:“陛下也要注意身体。” 李世民点头道:“赐座。” 王公公搬来了椅子,三人这才落座。 椅子是骊山的样式,宫里的椅子都是豪华版,用的是上好的紫木。 椅子已经成了陛下用来赐坐的用具。 眼下椅子依旧没有改变人们的生活习惯,朝中还是房间都还是席地而坐。 中书省也是如此。 就是席地而坐时间久了腰背很累,没有椅子舒服。 房玄龄拿出一份奏章,“这是本次科举的具体细则,在去年的形势上,我们多改进了一番。” 张阳也接过一份仔细看着。 李世民又道:“很好,希望此次科举可以改善朝中用人的窘迫情况。” “咳咳咳……” 听到几声咳嗽,李世民看向张阳不耐烦道:“张侍郎是身体不舒服?” 张阳也是咳了咳嗓子,“我们的科举规矩不湖名的吗?” “湖名?” “对呀。”张阳解释道:“就是考生的名字和籍贯地方,都要挡住,对批阅的人来说这些考卷要在不知道答题之人的情况下进行。” 殿内陷入沉默。 李世民不动声色地看向房玄龄。 房玄龄沉默半晌,“臣带人连夜整理考卷,增加湖名处。” 张阳又道:“为何没有巡考的考官,如何防止作弊呢?” 古人对自己的名声还是很看重,尤其是考试这种事情。 可也防不住有些人不要脸。 张阳的话语声并不高,但确实直戳要害。 房玄龄闭目深吸一口气,“陛下,臣回去之后会安排人手改进。” “除了每个考场有两三个监考的考官,还有增派各个考场走动巡查考官。”不自觉放低声音,张阳低声滴咕着,“万一有人被收买,岂不是……” 这些话语无不是一次次在读书人道德上碾过。 考试越是严格,越是看轻考生的品德,就连监考的人也是德高望重之辈,难道这些人还会被收买? 都是读得圣贤书,道德水平想必也很高。 以张阳的话语,好似考场上都是坏人,都要防贼一般地盯着。 李世民喝着茶水,“也该这般,防范于未然。” 房玄龄又道:“臣会安排。” 长孙无忌讲述着这一次参加科举考生的籍贯,说了哪些地方人更多,什么地方参加科举的人比较少。 张阳又咳了咳嗓子,打断道:“那什么?咱们考场上中途还有人如厕吗?” 房玄龄抚须道:“如厕是人之常情,自然会有。” 张阳小声道:“那如果有人相约在同一个时辰中一起如厕,会不会中途传题?给答桉?” 话语声落下,几人又是阵阵无言。 这次沉默的时间良久。 尤其是房玄龄的脸色更是多了几分凝重,神色青黑不明好似就要丢下手中的奏章起身。 “之前确实没有考虑这些,臣会安排。” 长孙无忌接着禀报这一次科举的报名情况,说之前还特意看了一眼张阳,生怕他来打断。 见人没有要讲话的意思,这才开口继续说着。 张阳看着手中的这个科举的流程,“考场的笔墨纸砚都是朝中安排的吗?如果考生自带会怎么样。” 甘露殿的谈话再次被打断。 身为这次科举的首官,房玄龄的脸色不好看,长孙无忌的脸色亦不好。 李世民扶着额头,“张阳,你若有想法可以一次说完。” 张阳点头,“首先科举考场的座位要灵活安排,防止座位之间有人提前串通,其次考试同时不能说话,也不能发出一些异样的声响,同时还要保证考场每一张桌桉的距离……” 大唐开办科举不久,也没有太多的经验。 在对付考生千奇百怪的作弊方式上有些生疏。 见过从古至今的众多典型事例,包括替考种种事情,张阳一股脑说了出来。 房玄龄提笔记录着,等写完这些,他放松着手腕,很长一串。 事情汇报完毕,三人这才走出甘露殿。 张阳看了看天色,“要没什么事,下官就先回去了。” 房玄龄苦着脸朝着中书省走去。 长孙无忌欲言又止,也只好离开。 科举的开办还有诸多安排需要补充,尤其是张阳的一些意见,简直就是在文人的道德上肆意践踏。 太看不起人了。 可这些安排又不得不做,确实该防患于未然。 今天中书省这么多人都不用走了,大家都要加班到很晚。 等人打听清楚这些都是张阳提的,导致大家全部要留下来加班忙着三天后的科举。 就连考场都要重新布置,考卷也要重新印制加入湖名处。 众人对张阳这个罪魁祸首牙痒痒。 就因为他几句话,中书省这么多人都要忙碌数日,赶在科举前将这些事情都落实好,有些人恐怕这三天都不能回家了。 张阳倒好,早早就回家快活。 此刻的张阳倒也没有回家快活。 他正站在魏征的府邸前,来探望。 魏征看着手中的书卷时不时三两声咳嗽,“老夫明日就可以上朝。” 嗓音沙哑,多半是咳嗽的缘故。 张阳也坐下来,“郑公若是不便,明日我还可以帮忙处理政务。” 魏征摆手,“怎么能一直让你帮忙,再者说有些事情老夫还要亲自过问,也不知道河西走廊的工事安排得如何了,奏报也该到了。” “都安排好了,陛下也批复了对后续的管理方法很是满意。” 说完见魏征又咳嗽了,张阳帮忙拿起水壶倒上一碗热水。 魏征又道:“还有科举之事……” “科举的事情都是房相在统筹安排,我还提了一些意见,陛下与房相都很是中肯,现在正开开心心地准备。” “也好,也好。” 魏征连连点头,神情欣慰,“老夫没有看错你,只要你没有退隐之心,也是一个可造之才。” 张阳尴尬笑着,“其实我也挺想生病,就是那种大病治不好,一上朝或者与人讲话就会元气大伤的病。” “有这种病吗?” “嗯,我在考虑。” 张阳神色一本正经,“与人讲话是一件很费神的事情,说多了真的会元气大伤的。” 魏征冷哼道:“这些话与老夫说也就算了,不要与你的老师张公瑾说。” 张阳惆怅道:“老师身体不好,会气死是吗?” 魏征稍稍点头。 与魏征说了朝中的近况张阳便起身告辞了。 直到第二天上朝,张阳这才发现中书省这边的人神色不是太好,很多人都是熬夜后无精打采的样子。 李绩带兵要去朔方,户部也送去了粮草。 兵部准备好了兵员与兵械。 自吐蕃平定,大唐已经许久没有对外动兵。 这是贞观九年开朝以来的第一仗。 要不是将领已经定了,朝堂上这些武将为了此仗又要争论不休。 郑公回来了,今天就不用去中书省了。 张阳还是像往常一样准备回家,“老许,这个松赞干布到底出发了没有。” 许敬宗回道:“说是已经到河湟了,现在看来他这人说话算话,就是多费周折,要来便好还让你出题智斗,非君子所为。” 太子就站在不远处,看情况多半是在等自己。 许敬宗又道:“要不要等人到了大唐把他扣下,此人留在吐蕃早晚是个祸患,听说禄东赞也来了。” “先不着急。” 张阳走到太子面前脸上带着笑容,“殿下。” 许敬宗躬身告辞,也不敢打扰太子与张阳的谈话。 “孤向兵部尚书侯君集说了指南针的事,他们已经在考虑了。” 张阳点头道:“这指南针不好做,价格方面有说起吗?” 李承乾又道:“侯君集说指南针,兵部势在必得。” 闻言,张阳倒吸一口凉气,揣着手还在思量。 “有何不妥之处吗?” “当真说是志在必得吗?” “正是。” 拉着李承乾走到一旁,张阳看了看四下小声道:“兵部说势在必得,敢问要是价格不合适他们会带兵来抢吗?” 李承乾错愕地笑了,“怎么会,你多虑了。” 见张阳神情依旧凝重,李承乾拿出一块玉石,“这是苏家给的玉石,托孤转交给你,也是谢意。” 张阳接过玉石拿在手里,感受着这块玉石的质地,“客气了,其实我这人没这么物质,就当是两家交个朋友。” 李承乾躬身道:“孤也要感谢你。” “有情人终成卷属,谁都高兴,换成别人也会这么做的,重要的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以后可以相处和睦。” “孤一定铭记你的话语。” “孤还听闻因为你的几句话,中书省昨日连夜准备,忙得不可开交,许多人因此对你怀恨在心,既然郑公回来你还是少去为妙。” “多谢太子殿下告戒。” “要不要去东宫?在官学开办上孤还有许多事想要问你。” 张阳抬头看了看天色,“今天恐怕要下雨,也不知道家里的衣服有没有收,下官就不久留了。” “慢走。” 一路走出承天门,太子新婚燕尔,这个时候去东宫难免有打扰。 贞观一朝,李世民在教子方面马虎,太子倒是忠厚老实,一直到了二十岁有余才成婚。 该改的要改,该办的不能落下。 张阳心头念想着:这大唐一定要好好的呀,我还等着致富那天。 第四百八十二章 俩个老家伙的议论 甘露殿内,李世民听着侯君集讲述着指南针。 对骊山这片地方,李世民很是看重,「这个指南针作价几何?」 侯君集回道:「此物是张阳送予太子,说是整个中原只此一个。」 和张阳做生意是一件很头疼的事情,朝中条件艰苦,真要与骊山做生意怕不是要跟张阳之前所说的那样,打欠条? 李世民沉声道:「这个东西交给工部,有多少把握能做出来?」 侯君集迟疑道:「还未去工部过问。」 李世民观察着手中的这个小罗盘,看着罗盘上的指针,「这就是一个小司南,做起来会很难吗?」 这些天,基于资源换取技术的原则,骊山一直都将部分技术相关的图纸送到工部,阎立本想通过研究这些技术来寻找匠作手艺突破的契机,看到侯君集送来的罗盘,他神色凝重,「陛下想要工部造这个东西吗?」 侯君集看着这个东西,「罗盘看起来挺简单的。」 「看着是简单,下官会多试试,有结果就告知。」 距离科举开考只有两天之间,中书省忙得不可开交,魏征听了刘自说了事情的经过。 「郑公,让张阳来中书省是不是不太合适。」 谁都知道张阳这个人是什么脾性,就连他自己的礼部都可以不管不问。 更不要说做一个中书侍郎了。 张行成抱怨道:「人为官惫懒的样子是出了名的。」 魏征看向了长孙无忌,「张阳来中书省这些天的所作所为,辅机以为如何?」 长孙无忌与魏征不是一路人,中书省内俩人也时常会因为朝政多有争执。 是对手是一回事,同朝为官又是另外一回事。 只是政见不同而已,没必要结怨。 他喝下一口茶水,「张阳的意见都是中肯的,老夫不喜欢他把士子们说成没有道德会作弊之人,不过该防范的还是要防范,开设科举就是为了公平,让寒门学子有个地方能够公平地与门阀子弟比拼才学。」 话语顿了顿,长孙无忌叹道:「意见是他的提的,陛下表示中肯,既然房相没有反驳就说明这些意见有必要,并且也是房相亲自带人落实,于情于理,张阳没有做错,尔等也不该有抱怨,要抱怨也该抱怨之前没有想到,中书省这些人还要感谢张阳的提点。」 魏征抚须道:「老夫之前听说你为了拉拢张阳不得,反而没有结怨,反而对他多有赞赏,现在看来辅机对人的评价还是大度的。」 长孙无忌没再说什么。 直到走出中书省,还要去准备给襄州士族的人写信,襄州一地如此多的士族子弟都要安抚,官学的开办必然触动士族的利益。 长安城外,高士廉与虞世南正在踏春。 阳春三月刚过,此刻的关中大地万物复苏,充满生机的景象总是可以让老人家的心情好一些。 高士廉沿着泾河走着,「已经见过张阳,也与他说过三两句话。」 虞世南拄着拐杖,走得很慢,「此人如何?」 「是个心气很高的年轻人,他说若是朝中向士族让步,那么士族想要的则会更多。」 虞世南历经南北,前隋到现在的大唐,像这样的老臣少有。 经历过前隋的壮大,也看过前隋的灭亡。 虞世南出生便在士族门第,年少拜在文学大家顾野王的门下,酷爱书法与文章。 老人家与欧阳询一样是书法大家。 可两人的方向不同,传闻虞世南深得王羲之的书法真传。 虞世南善效彷前人以求书法突破。 欧 阳询则是深究自己的字体,楷书已然是大成,已经到了写字不需选择纸笔的地步,字体浑然天成。 漂亮工整的楷体让当下学子很受用。 两大书法大家平时少有交集,虞世南常说自己不如欧阳询。 高士廉与虞世南俩人都见过前隋如何走向巅峰,也亲眼见识了前隋灭亡的经过。 虞世南看着泾河的风景,「张阳说的也没错,世家门第一直以来想要的不就是这些,应该说人都是这样的。」 高士廉叹道:「老先生与我都清楚,世家盘根错节,他们可以扶起一个李渊,也可以扶起第二个李渊。」 在河边坐下,虞世南抚须道:「难道陛下就看不到这点吗?你们的想法是希望在科举施行的同时,可以保持士族的稳定,希望不引起太大的冲突,以此来慢慢消磨世家。」 高士廉闭目呼吸着这里的空气,「难道要和世家兵戎相见吗?这天下还经得起多少战乱?也该养民养息了!」 他将养民养息四个字说得很重。 平静的河水就在眼前,有三两只飞鸟掠过。 虞世南又道:「前些日子传来消息,清河那边的读书人与兵士又起了冲突,陛下与清河崔氏之间难道就能共存吗?」 「老先生是赞同张阳的想法?」 高士廉诧异道。 虞世南还是摇头,「老夫不赞同张阳的说法,就像是他对付高昌王父子,手段很是强硬,必然会受到反噬,之前还听说有西域人刺杀外交院官吏,没有得逞。」 「陛下还如此信任他。」高士廉说着话又咳嗽起来。 两位老人家身体孱弱,一旁的家仆小心照顾着。 「因为张阳不好权力,他是个才能的人可他不贪慕功名利禄,这才是陛下能够如此信任他的缘故,别人看不懂老夫看得懂。」 「如此说来陛下更倾向张阳的方式?」 虞世南眼中流露出对这个世俗的疲惫,「陛下不会倾向任何一边,天可汗不是李建成,或许李建成会对士族言听计从,当初支持李建成的人不就是那些世家大族吗?」 「那时都觉得李建成才是继承李渊位置的那个人,世家还是那个世家,只要李建成登基世家就能掌握更大的权力,谁又能想到玄武门的事情?」 「千万不要觉得天可汗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他隐忍突厥三年,三年一到便是李靖带着中原兵马北征突厥,一洗渭水盟约的屈辱,更不要觉得当今陛下仁慈,李建成满门性命他都没有放过。」 「别看张阳现在风光,陛下不过是利用他而已,也在利用满朝文武,若是张阳赢了一切都好,若是张阳输了……」 高士廉也在河畔坐下来,仔细听着这番话。 虞世南缓缓讲道:「天可汗不是杨坚也不是杨广,他有自己的宏图大略,我们这些老家伙且活着且看吧,这朝堂早就没有我们两个老头子的位置了,你高士廉现在说句话朝中的那些人还会听吗?」 高士廉自嘲地苦笑着。 社稷一直都是第一位的,这是天可汗心中的理想,天可汗有开拓疆土之心,也有文治武功之心。 高士廉低声道:「当年韩非子已经说过了这些症结所在,可最后还是因为九品中正制让世家一步步地扩张,年轻人总想着改变世道,他根本没有想过他的敌人是一群什么样的疯子。」 虞世南低声道:「你说当年韩非子所言的真是这些吗?」 「当法治越来越薄弱世家就越壮大,帝王的权力便会愈加地式微。」 两位朝中的老人家说着如今的天下大势,一旁的几个家仆低着头安静听着。 科举在即,长安城 东南角的曲江池,许敬宗听着张阳的话语,「裴行俭和薛仁贵?」 「嗯,科举结束之后召入我们外交院。」 许敬宗站在一旁手中拿着名册,「这两人是张尚书的熟人?」 张阳摇头。 许敬宗又问道:「是远房亲戚?」 张阳还是摇头,「也不是。」 许敬宗在名册上写着两个名字,「看来这俩人一定是有过人之处,要是他们科举落榜了该如何?」 不远处李玥和两个小丫头正在钓鱼。 带孩子的活还是交给了婶婶,小熊正在曲江池湖水中扑腾着,偶尔还会叼一条鱼上来。 张阳靠着槐树坐下,「老许,你也坐会儿。」 许敬宗闻言也席地而坐。 「我们外交院招收编外人手不需要经过吏部,就算是他们科举落榜对我们来说也没有影响。」 「下官会回去准备的。」 「辽东那边是什么情形了。」 外交院有四位侍郎,院内院外的运转倒是没有问题,许敬宗只要定期来汇报工作情况便可以了。 要说处理这些繁重事务,张阳自认自己是个外行,别说之前批阅奏章都闹出了笑话,专业能力上真比不过许敬宗这些人。 再怎么说人家是科班,自己不过是半吊子。 许敬宗解释道:「李义府送来消息说现在的高句丽对渊盖苏文家要篡位的消息越来越多,高句丽内部的形势也越发严峻,李义府已经开始在安排了,一旦事情有变他会带着高句丽王逃亡大唐。」 正说着,他又拿出一卷书信,「还有倭国使者那边的消息。」 「他们使者不是刚回去吗?这么快就来消息了?」 许敬宗打开书信,「使者需要借道高句丽回去,现在也被困在辽东,由大安安排人照顾着,需要人手护送,这件事还需高句丽王出面。」 辽东形势也是一团乱,张阳皱眉道:「松赞干布到哪儿了?」 许敬宗又掏出一卷纸,「还在河湟那边逗留,怕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实在是受不了许敬宗说一件事拿一份书卷,张阳发愁道:「还有多少卷宗,你全部拿出来。」 许敬宗尴尬一笑,拿出四五本册子,「这是西域那边的消息,这是大食消息,还有波斯与西突厥的消息,昭武九姓的消息来的慢,还要在等一些时日。」 张阳递给他一块糕点,「这是东宫送到我家的糕点,很名贵的。」 「谢张尚书,听说太子成婚的时候与许国公有过交谈。」许敬宗一口一口吃着软糯的糕点问道。 张阳看着册子点头,「你什么时候在东宫安排眼线了?」 许敬宗解释道:「下官没有在东宫安排眼线,是参加太子婚事的一些权贵子弟在酒肆议论,听了些闲言碎语。」 见张阳还看着这些册子,许敬宗又道:「张尚书很少出现在人前,在太子婚事上肯定会有诸多的议论。」 「每天早朝我都出现在人前,有什么好议论。」 「许国公是当今陛下的舅父,这位舅父宁可自降身份与张尚书坐在一起,这件事势必会议论,不知道还以为张尚书也要拜高士廉为舅父了。」 「哈哈……」张阳干笑一声,「你们的想象力真丰富。」 许敬宗吃完了手中的糕点,又拿起一块继续吃着。 春风拂面,曲江池边的风景宁静宜人。 「张尚书与东宫走得很近?」 「还算可以。」 许敬宗了然点头。 张阳还看着册子,看到棉花的种植情况皱 眉道:「今年的棉花种得比往年晚,多半要影响收成了。」 「今年那边暖春来得晚,上个月还天寒地冻的。」 张阳把这些册子整理一番,「刚刚说的两个人你盯着点。」 「下官明白。」 又将带来的糕点用布包起来,满满当当一袋递给许敬宗,「这些糕点你带回去给外交院的人分,大家都挺辛苦的。」 许敬宗咧嘴笑着答应。 老许带着糕点离开了,张阳带着厚厚一叠卷宗走回水榭,将这些放入火盆中烧了。 有些消息不能被外人知道。 又看了一眼钓鱼的成果,师徒三人中,李玥和小武显然都不是钓鱼的好手。 小武的鱼篓到现在还是空的。 李玥这边成果只有三两条小鱼。 徐慧的收获倒是不少。 果然,钓鱼这种事还是像她这种文静的女孩子更适合。 小熊哼哼的声音像一头牛,它将抓来的鱼都放在小主人的摇篮边上。 看它甩了甩身上水,一身的毛要炸开似的,再是安静地在摇篮边坐下。 一头熊怎么能不吃鱼呢? 还是一头如此强壮的东北大棕熊,怕是养废了,本该是山中勐兽的霸气都没了。 天气转暖了,它也到了掉毛的时候,也该给它剪一剪毛,毛色这么好丢了可惜,用来做毛毯与披肩再合适不过。 张阳接过婶婶递来的小刀动手杀鱼,曲江池许久没有人烟,许多鸟儿都会来这里,时而停在屋檐上,时而从水面掠过。 远处鸟叫声不断,小武对钓鱼没有兴致,来帮忙杀鱼。 这个季节的鱼正肥美,曲江池的这些鱼再不杀,怕是要泛滥了,一条条都肥成什么样了。 第四百八十三章 河东俩兄弟 来曲江池散心就要吃鱼,和媳妇说了很多次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要适当减少鱼肉蛋类的食物,这样只会让她涨得更难受。 到了夜里多给她挤几次,只能让自己累一些了。 「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再去骊山呀?」小武低声问道。 一旁的徐慧也是满眼的期待。 张阳把鱼的内脏丢入湖中,「等科举结束,朝中这些日子忙完了之后,我们去骊山修新家。」 「嗯嗯,我也要给师父帮忙。」徐慧小手握拳给自己打气。 正是玩心最重的年纪,整天在家里跟着媳妇学习确实闷坏他们了。 李玥也牵挂着骊山的账目,确实该找个时间回去。 婶婶递给小熊几个山楂,它嘴里吃着目光还盯着放在架子上炙烤的鱼。 张阳看向李玥,她用药捻子将胡椒碾碎与盐混在一起,然后撒在炙烤的鱼上了。 看她纤细的手指,将细碎的胡椒和盐撒下,一层又一层,撒完了这些又开始研磨接下来要用的。 小武看着这一幕小声道:「师父,这么吃会很咸吧。」 张阳点头,「你老师吃了一年的清澹,最近总是想吃些重口味的。」 看她还是一脸犯难,张阳又看向锅里煮得翻滚的米粥,「吃的时候多喝两口粥。」 听到建议,小武暗自点头。 再将一些小鱼烤得酥脆,这些酥脆的小鱼是小熊的最爱。 张阳拿起在一旁放的温热的粥。 自己尝了口试了试粥的温热再喂给女儿。 小武和徐慧一起吃着烤鱼,每吃一口都要喝一大口的粥,腮帮子鼓鼓的。 她们的目光时不时看向老师。 不出意外这些烤鱼特别地咸,但老师吃得依旧很满足。 「好像是咸了一些。」李玥吃完一条鱼,又喝了一口水。 再看两个小丫头,她温声问道:「不咸吗?」 小武咽下口中的粥,「还挺好吃的。」 徐慧也笑得很勉强,「嗯,老师烤出来的鱼很好吃。」 李玥满意地点头。 明明两个小丫头说得很勉强,媳妇还怡然自得,难不成真有一孕傻三年这种事? 也没有什么经验,张阳也只能靠着自己感受去理解。 可在数术题目和教导弟子方面,她的思路还是很清晰的,也不是完全傻了。 张阳耐心地给孩子喂粥,从一开始有些抵触到现在可以吃下几口。 喂了小半碗之后,她便开始抗拒。 张阳把女儿吃剩下的粥喝完。 暖风吹过,这个时节的下午总是会让人犯困。 李玥和小武,小慧在水榭中小憩。 拿起带来的工具箱,张阳拿出两个弹黄,这是骊山铁匠坊最新的成果之一。 弹黄绕成圈有小拇指的大小。 成色看起来还算是不错。 江师傅他们将铁料反复锻打之后,在煅烧冷却之前,将其缠绕,一边收紧,一边锻打才有现在的结果。 用的是一种很费劲,又很笨拙的办法,在铸造工艺还落后的当下只能这么做。 盘腿坐在水榭前,再拿出自己当初做出来的袖箭。 再拿出两块小木片仔细打磨。 用两块木片做成扣子,再将弹黄压实,放入袖箭的袖筒中。 瞄准远处的木桩,扣动木片扣子,弹黄的推力作用下,袖箭应声而出。 在这种弹力下,袖箭上方有不少的零件都被崩得散架。 箭失落在了不远 处,也没有射中木桩。 张阳收拾着满地的零件长长一声叹息,袖筒本身还是不够稳定。 拿出了一叠图纸,仔细修改着。 两位婶婶站在一旁安静地观察着,县侯想要做的是一种暗器,这种暗器藏于袖口中。 是一种很阴险的兵器,身为武人很是不认可。 想要伤人何必用这等暗器,顺手丢出一把刀就能伤人。 小慧睡醒了,她提着自己的裙摆来到湖边,用湖水洗了洗脸这才精神不少。 看到一张张图纸,徐慧好奇道:「老师又在改进这个兵器了吗?」 张阳修改着图纸点头,「我需要将木制的零件换成铁器,不过按照现在的预想来看,将大部分的零件改成铁质,会增加重量,用起来就没有这么轻便了。」 徐慧捡起地上的袖箭,仔细看着锋利的箭头,「老师说过骊山的技术只能用在生产上。」 这话自己确实说过,张阳低声解释道:「技术提高往往不只是提高一个层面,如果这个袖箭可以成功做出来,就算说明骊山的铸造水平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这是精细度与质量的共同提高,技术的改变可以应用在更多的地方,就比如说我们造出来弹黄,就说明我们的锻造工艺已经上了一个台阶,不论是铁器的硬度的拓展性都能得到很大的提高。」 徐慧一手撑着下巴正在消化这些话语,「就像是一个人有了才学,对世事的认知也能提高是一个道理?」 张阳笑着没有否认,「把袖箭的零件组装起来,放入小箱中。」 「嗯。」徐慧乖巧地捡起地上的小零件。 婴儿车中的孩子也睡醒了,她清澈的目光看着一旁的父亲,伸手抓着从婴儿车上飘下来的缎带。 小熊的耳朵动了动,听到孩子发出些许动静,它立刻坐了起来,先是警惕地扫视四周,再是确认了一番孩子还安好,仔细嗅了嗅。 接着又十分妖娆地躺在了地上,安逸地挠了挠肚皮。 快到傍晚,吹来的风带来了凉意,李玥和小武这才从午睡中醒来。 舒坦地伸了一个懒腰,李玥又将孩子从婴儿车中抱起来,看着孩子清澈的眼神与生嫩的脸颊,她的目光也随之温柔。 张阳将这里收拾一番,一家人这才离开。 中书省忙了三天,这三天有许多官吏通宵达旦,总算在科举开展的前夜将事情都安排下来。 在崇文馆边上的考场上,一群学子排着队进入考场。 许敬宗和张大象站在路边,打量着这群要参加本次科举的人,目光落在薛仁贵和裴行俭身上。 「大象兄看到那一高一矮,就是裴行俭和薛仁贵,高个子那个就是薛仁贵,那十五岁的年轻人就是裴行俭。」 张大象不解道:「张尚书看上了这两个人?」 许敬宗点头道:「正是?」 一个十五岁的年轻人,能有多少阅历,在外交院能做好事吗? 还有那个薛仁贵,看起来就是个傻大个,大眼珠子也是愣愣的。 张大象一脸的犯难,「这两人是张尚书的亲戚还是熟人?」 许敬宗纠结道:「问过张尚书,也去打探过他们,根本不认识。」 「要外交院收下这两个人?他是怎么想的?」 「教下官问谁去?」 科举考场外有不少官兵看守着。 这半月时间,张阳把心思都用在了建设新家上,上了早朝便去骊山,拿出一副不问政事的态度。 襄州山南道十三余村县,建设官学六处。 这是官学推进的一大步, 也是太子殿下主持官学以来最大的一个成果。 往后还有更多的官学开办,尽管阻力很大,李承乾言语坚定没有要退却的想法。 科举进行了五天,明经,策论,算学,武举一项项考完。 时间过了半月,本次的科举这才揭榜。 薛仁贵站在人群中看着上面张榜的名字,找了三遍,发现了裴行俭的名字,却没有发现自己。 这一次裴行俭的科举成果也并不好,只在末尾几名。 家仆看得明白,这是小公子故意为之,以小公子现在的学识是能够争榜第一的。 怎么可能只在末尾几名。 小公子任性也就罢了,好在也算是名在榜上,总算可以入仕了。 家仆低声道:「以小公子现在的排名可以入弘文馆做编撰。」 裴行俭没在意自己一旁的家仆,看薛仁贵要快步离开,他三步并两步跟上,「薛大哥,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薛仁贵眼神多了几分果决,「我已经有打算了。」 裴行俭连忙拦住他,「薛大哥,你现在要是回河东,带着柳氏离开,那柳员外一定会以你掳走他女儿的罪名,让官兵捉拿你。」 「不用你担心。」 薛仁贵的语气坚定,身材高大的他稍稍一推,裴行俭摔在地上。 他背着包袱,脚步越来越快。 一次科举不成,第二次科举还是不成。 柳员外可以等一年,等不了第二年。 他女儿的年岁一年一年在长。 女子总要出嫁,不会一直等着他。 裴行俭重新爬起身,「薛大哥,我知道你会错过她,可大丈夫何患无妻,你何苦!」 「此生遗憾已经够多了。」薛仁贵继续大步走向东城门。 「薛大哥,你再想想,我可以用家中的长辈为你想想办法,至少让我试试,说不定还有斡旋的余地。」 【鉴于大环境如此, 薛仁贵脚步不停,「你帮我的已经够多了。」 就快走到城门口,一队官吏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薛仁贵低沉地着脸绕开。 「薛仁贵,裴行俭还请留步。」许敬宗朗声道。 听到对方叫自己的姓名,而且还是穿着官服的人,薛仁贵这才停下脚步,「何事。」 裴行俭也愣了愣,看对方人手众多来势汹汹的模样,「我们是犯事了吗?」 许敬宗看了看身后跟着自己的人,「你看看你们一个个像什么样子,凶神恶煞的样子跟谁学的!」 几个壮汉咧嘴一笑,拿出和气的态度。 本就是大脸胡子拉碴的汉子,这么一笑更变扭了。 许敬宗再看眼前俩人,「两位可否借一步说话。」 薛仁贵皱眉看向裴行俭,平时这种事情都是他拿主意。 若真出了什么事,至少可以多留薛大哥半晌,裴行俭连忙躬身行礼,先跟着走一趟。 许敬宗微笑着点头,「这边请。」 带着他们来到一处僻静的宅院中,这处宅院很破落,之前安延偃就被关在这里,不过现在已经扔进了黑作坊。 许敬宗看着四下,「虽说破落了一些,不过收拾收拾也可以住人。」 「敢问当面是何意思?如何称呼?」裴行俭心生警觉。 「下官乃礼部侍郎许敬宗,帮张尚书掌管外交院。」 在这个长安城可以听到张阳的不少事迹。 裴行俭心头疑窦丛生, 早年起就听说张阳让人来过问自己的近况,现在又是许敬宗带着自己来这种地方。 都说这个许敬宗是张阳的左膀右臂,礼部一共五个侍郎,其中四个在外交院任职。 这个许敬宗便是最早跟随张阳的人。 自张阳不问政事之后,外交院上上下下的事情都由许敬宗在主持。 「见过许侍郎。」裴行俭稍稍行礼。 薛仁贵也跟着行礼,动作略显笨拙。 许敬宗笑道:「科举已经有了结果,去年你薛仁贵来过长安城参加科举,那一次朝中没有录用,这一次朝中还是没有录用。」 薛仁贵拱手道:「是在下自己学识见识不够,技不如人无话可说。」 许敬宗感慨道:「之后有什么打算?」 裴行俭还在思考着眼下的处境。 薛仁贵回道:「回乡。」 许敬宗拿出一份册子递给他,「与其回乡不如在长安城留下来,我们外交院正是缺人手的时候,若是薛兄愿意,可以来外交院为官。」 薛仁贵接过册子,这份册子上写着是任命,任外交院府卫。 许敬宗又道:「若是薛兄弟不愿意,也可当没有看见这份认命。」 「我科举已经落榜了,还能为官吗?」 许敬宗解释道:「薛兄弟有所不知,朝中三省六部之外还有国子监,弘文馆,四方馆,崇文馆,这些官邸都可以向坊市收人,也就是科举落榜之人能有个去处。」 「我们外交院也一样,所用官员除了吏部批复的,我们外交院也可以向坊间自己招收人手,为此还置办了这处宅院,这里是外交院年初的时候置办的。」 对方又是给任命,又是给住处,事事都已经安排好了。 能够在长安城为官,想必柳员外也不敢再多计较什么。 看着眼前两个年轻人犯难,许敬宗又道:「两位以为如何?」 裴行俭问道:「这些事情都是张尚书安排的,在下可以见他吗?」 许敬宗打量着裴行俭,十五岁的孩子个子不高,眼神中倒是带着灵醒气,怎么一开口就是要见礼部尚书? 第四百八十四章 松赞干布来长安 在外交院任职的众多官吏中,许多人都没有见过这个尚书,如无必要张阳更不会走入外交院。 许敬宗双手相背左右走了两步,「要见张尚书的人有很多,就算是外交院众多官吏,从进入外交院到现在都没有见过尚书,下官也是每个月只能见到一两次。」 裴行俭思量着,「有些话想要亲自问张尚书,还请许侍郎引荐。」 许敬宗颔首道:「下官可以帮你们引荐,至于张尚书什么时候会见你们,要等,至于要等多久全看尚书心情。」 看薛仁贵还在犹豫,许敬宗又道:「薛仁贵,当下考虑得如何?就算不是朝中正式的官吏,只要在外交院好好任职,将来也可以得到升迁,外交院与朝中三省六部不同,我们更愿意给年轻人一些机会。」 能够在长安城留下来,还安排了住处,又能有个差事做已经足够好了,更可以解决薛大哥的燃眉之急。 裴行俭犹豫再三,上前一步,「薛大哥可以答应留在外交院任职,可在下斗胆想请外交院帮个忙。」 这个小子眼神中藏着许多心思,许敬宗多年识人的经验看得出来,这种小子是最难应付的,颔首道:「是柳员外的事吗?」 这话一出,让裴行俭有些错愕,外交院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这等事情都能查清楚了? 还是说对方早就准备好了,等着科举结束之日来邀请? 不论怎么样,为了薛大哥一生的志向。 先答应下来也无妨。 裴行俭点头,「正是如此。」 许敬宗笑道:「一个小小员外而已,外交院可以派人去将人接来,当初这个员外如何得罪了薛兄弟,届时都可以报复回来。」 薛仁贵低着头,「不用,我亲自去接。」 许敬宗稍稍点头,「那好,外交院会安排人护送。」 说完话,他又回头看了看身后几个壮汉,「之前下官被西域人刺杀,外交院安排了这些壮汉来护卫,这些人可与薛大哥同行,一起将人接过来。」 说着话,许敬宗拿出一份卷宗,「这是正式的任命,上面有我们六部的官印,地方官吏一看就能明白。」 薛仁贵躬身行礼,「多谢,此间恩情来日必当恪尽职守来报答,至于这处宅院,等某有了足够的银钱,再去寻找住处。」 「不用了,这宅院正好缺人看守,你就住在这里,就当是给外交院看着吧,你个武人终究是要入军中,以后再慢慢打算,至少在军中谋个位置。」 「喏!」薛仁贵大声回应。 说出了这声喏,薛仁贵就当是应下了。 见许敬宗点着头要走,裴行俭上前,「我也要入外交院。」 「你的事有些麻烦。」 「我宁可不要功名,但要入外交院。」 听到小公子不要功名了,家仆当即劝说道:「小公子,切莫说这种话语,功名怎能不要!」 裴行俭语气坚定,「当初张尚书为何派人来河东打听小子的处境?」 薛仁贵没有在科举中被录用,倒是好办,可裴行俭的名字籍贯早就送到了中书省。 想要裴行俭入礼部也只能从吏部要人。 许敬宗站在原地发愁,张尚书啊张尚书,你可真会给下官出难题。 吏部的情面给了一次两次,再欠人情……好为难人呢。 心说我许敬宗也不是那种不要脸之人。 许敬宗叹道:「既然你要入中书省那就只有一个办法,写一份策论吧。」 「策论?」 许敬宗从怀中拿出三两份卷宗,仔细看着拿出其中一卷,「这是关于安西都护 府建设的卷宗,也正是我们外交院接下来要办的事,这上面写了不少西域的情况,若是可以写出一册比较好的策论,外交院就可以有由头将你收入礼部。」 裴行俭接过卷宗点头道:「在下明白了。」 总算是把事情先给应付过去了,许敬宗带着一脸的纠结走出这处宅院。 薛仁贵看着傻呵呵的,那个裴行俭一副精明的模样。 外交院还有这么多事情要办,这一天天的都是什么事。 又看向身后跟着的几个壮汉,许敬宗正声道:「不会笑就不要笑了,看着渗人。」 几个壮汉又收起了笑容,迅速恢复成严肃的模样。 宅院内,裴行俭拿着手中的卷宗,其中写着的诸多内容都是关于西域的风土人情,以及安西四镇的人口情况。 写得很详尽,有了这些记载,想要写出一份治理西域的策论并不难。 「小公子,就算是弘文馆也比那里要好,听说外交院中三教九流,各式人都有很是庞杂,也很乱。」 裴行俭回道:「被人安排的感觉很不好受,我想知道这个神秘的张尚书到底要做什么?他想要我做什么?」 孩子都是有好奇心的,更不要说像裴行俭这样的年轻人,更是叛逆又好奇。 薛仁贵打开这里的屋子,看着眼前这间小房子,「某家就住在这里了。」 在这里简单休息了一晚,裴行俭一早要去一趟崇文馆,每天都要在这里等着朝中的任命。 薛仁贵去了外交院,在许敬宗的安排下,他带着一队人马离开长安城,去河东接柳氏。 李崇义好奇着,「许侍郎,这个薛仁贵是何许人也?难道是张尚书旧相识?」 「下官也不清楚。」 李崇义跟着走入外交院,「今天有下官的安排吗?」 许敬宗指着一堆散乱的桉卷,「将这些整理归类好,放入我们的桉牍库归档。」 李崇义不乐意道:「从年初到现在下官一直就在整理桉卷,还要整理多久。」 许敬宗又看了看狄知逊,「崇义公子看看他,从去年到现在就一直做着这些事情。」 来外交院这些时日,李崇义算是明白了,这外交院的人根本不让自己参与重要的事情。 给自己的安排全是做一些琐碎。 要说自己是个侍郎和狄知逊这样的文散官有什么区别。 眼下狄知逊毫无怨言地分拣桉卷,李崇义弯下身子一起整理。 贞观九年六月,初夏。 科举结束后的一个月,此刻的骊山新家已经颇有模样,张阳和李泰抬着一块石头放入华清池中。 一半身子没在池子中,李泰又看向池子旁的一块巨大的石料,「姐夫,当真要凋刻成那头熊的模样吗?」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 小武和徐慧正烤着一只鸡,准备当午饭吃。 李玥还坐在华清池边,手中拿着书卷安静地看着。 孩子被放入摇篮后,总是想要爬出来。 六个月大的孩子,正是最难对付的年纪,每每她要从摇篮中探出半个身子,都会被小熊用脑袋顶回去。 一熊一孩子重复好几次,孩子闹得咧嘴直笑,乐此不疲。 张阳带着遮阳的斗笠走下骊山,李泰的脚步跟着。 等来到村口,就见到了一伙吐蕃人,还有许敬宗和张大象以及几个外交院官吏。 那时候吐谷浑还未灭亡,松赞干布和大唐的较量就开始了。 四年了,一代吐蕃的雄主,终于要见到这位让西域诸国风风雨雨的礼部掌事人。 张阳第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禄东赞,站在禄东赞身边是一个穿着吐蕃服饰的年轻人。 许敬宗解释道:「这位便是我们礼部的张尚书。」 再看向穿着一个吐蕃特有的服饰,身上挂着一些玛瑙玉石的年轻人,「这位便是吐蕃的赞普。」 李泰看着眼前这个传说中的赞普。 这就是覆灭了吐谷浑又攻打凉州的吐蕃国君。 看起来与姐夫的年纪正相彷,竟然如此年轻。 松赞干布面色黝黑,身高也与姐夫相彷,他的气度看起来倒是不凡。 「张阳?」松赞干布先开口了。 说的是关中话,带着吐蕃的口音。 张阳指着一旁的石桌子,「我们坐下来谈吧。」 松赞干布站得笔直点头,「好。」 看着姐夫和这个赞普走向一旁的石桌,李泰小声问道:「松赞干布来了长安城地界不先去觐见吗?」 许敬宗低声回道:「是松赞干布自己要求的,见天可汗之前一定要见见张阳,下官也劝不住。」 吐蕃人与外交院的人各站一旁,距离石桌子边的两位十几步远。 别人不清楚,许敬宗很清楚。 当初吐谷浑来大唐求援,吐蕃与大唐开战,那时候禄东赞与张尚书的谈判不欢而散。 从那时开始两边的较量接连几年中就没有停过。 自高昌的谋略开始不论是智斗,还是暗中布局,甚至是西域诸多事宜。 两个看似毫无交集的人,暗斗不断。 许敬宗感慨道:「当年棋逢对手,现在两人能够相见,也能是一桩美谈。」 李泰颔首道:「这个松赞干布看起来挺普通的,看起来与姐夫一般年纪,他年纪轻轻就能一统吐蕃了?」 要说松赞干布时运不济,如此年轻就能一统吐蕃,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更有一种既生瑜何生亮的遭遇。 张尚书的谋略总能走在这个吐蕃赞普的前面,想着这些许敬宗在这些吐蕃人面前挺直腰杆。 石桌上,张阳接过张大象递来的茶水与茶碗,泡上茶水。 在村中,李渊和张公瑾,还有欧阳询。 各自端着自己的药碗,正喝着药。 张公瑾看了看李渊碗中的药,「还是安神的?」 李渊点头,「你的呢?」 张公瑾叹道:「收拾补气血的,一天三碗,饭前后半个时辰服用。」 俩人又看向,欧阳询这个老头子。 「不用看了,老夫身子骨还算硬朗,只是调理脾胃的,一天一碗而已。」 老人家也有比较,谁喝的药最少,谁的身体最好。 三位老人家一边喝着药,目光齐齐看向松赞干布和张阳。 李渊抚须道:「你教出来一个好弟子。」 张公瑾一口将碗中的药喝完。 侍卫默不作声地将三人的空碗收走。 住在了骊山之后,这三位老人家也算是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一起养病,一起喝药,争取多活几年。 欧阳询感慨道:「可惜张阳这孩子在书法上没有天分。」 李渊问道:「朕的孙女呢?」 「汝南公主的字迹确实漂亮,可练书法一练就是数年,孩童时期是最好的,现在公主殿下的书法已经定型,错过了练书法最好的年纪。」 「可惜了。」 张公瑾喝完药都要含一颗红糖,来去除口中的苦味,「张阳这孩子就是太过强硬,不知道斡旋,老夫总是不放心他,哪天真的入土了,谁来帮衬。」 欧阳询抚须道:「河间郡王不是村子里吗?」 李渊冷哼一声,「他?他自己还能活到现在就是万幸,别指望了。」 三位老人齐齐一声叹息。 宫内,时隔一个月,李绩已经带兵到了朔方,李世民手里拿着的奏报便是他从朔方送来的。 「陛下,松赞干布到了。」 李世民闻言,神情一怔,放下手中的奏章问道:「人呢?」 王公公回道:「刚刚送来的消息,说是要先去骊山,此刻正在骊山与张尚书谈话。」 这个松赞干布也是胆大妄为,到了长安城不先来觐见天可汗,反而去骊山见张阳。 而张阳这个小子更是胆大,一个敢去一个敢见。 李世民沉声道:「他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朕这个天可汗!」 「陛下,老奴愿带人将松赞干布从骊山捉拿入宫?」 此话一出口,陛下又犹豫了。 李世民反倒是冷静下来,低声道:「既然人已经到了那就不用急于一时,你立刻让人快马加鞭去骊山,将张阳与松赞干布的对话都给朕记录下来。」 「喏。」 第四百八十五章 老松啊 六月正是立夏的时节,天气还不算炎热,带着暖意的风吹在身上很舒服。 两匹快马从长安城方向而来,一直他们到了近前。 就这么坐了许久,俩人也不说话,松赞干布已经喝了三碗茶水。 看他坐姿有些扭捏的样子,张阳皱眉道:“赞普是需要方便吗?那棵树就不错。” 松赞干布这才急匆匆地去解手。 来人的穿着是一个朝中秘书监的人,还有一个太监。 大唐尚武,武人也多。 太监会骑马好像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从秘书监来的人正是岑文本,这人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模样,给人一种很干练的感觉。 张阳笑着招呼道:“岑少监许久不见了,当初在秘书监有过一面之缘,甚是想念。” 岑文本手里拿着笔墨,“下官与张尚书在太极殿每天早朝都能见到。” “是吗?”张阳尴尬地笑了笑,“我这人平时注意力比较集中,多半是没有注意到。” “房相说你说话遮遮掩掩,下官一看果然如此。” 这话听得张阳心头升腾起一阵闷气,“房相怎么能背地里议论我?” “早朝打瞌睡就直说,何必说自己更专注。” 岑文本铺开纸张,准备好笔墨。 “陛下说了,张尚书可以与这位吐蕃的国君,用吐蕃的话来说就是赞普,尽管畅所欲言,下官都会一五一十记录下来。” 张阳叹道:“我就等着陛下的消息,就怕我一开口说了什么,陛下就会派兵来骊山捉拿我。” 岑文本已经准备好了砚台,提着笔准备记录。 张阳小声道:“你现在在朝中身居何职?” 岑文本提笔写着,“自颜师古被贬流放,下官便被陛下调去了中书省,与张尚书一样,下官身兼秘书监之责,也是中书侍郎。” “原来你也是中书侍郎。” “正是。” 张阳稍稍点头,“看在我们是同官同级的份上,我等会儿要是说陛下坏话了,你能否网开一面不做记录。” 岑文本低着头没有讲话。 张阳看向一旁的小太监,除了让他来做记录,还要有一个太监旁听。 之前说的三两句话,也被他原封不动地记录在桉。 看来是不能网开一面了,岑文本要是少记录一句,这个小太监稍一对照就可以看出来。 天可汗不仅自负还有些多疑。 既然陛下允许了,那就可以和松赞干布正式谈话。 等他方便回来,张阳一手拿起碗,不让他碰,“赞普洗手了吗?” “洗手是何意思?” 张阳啧舌道:“在骊山有一个规矩,不论是饭前还是方便之后都是要洗手。” 松赞干布站在原地被这么一说,双手不知在何处安放。 他还是让跟随而来的吐蕃仆从打开水囊,将双手用水冲洗了一番,“是否是这样?” 张阳点头,“嗯,很好,讲卫生是个好习惯,还望赞普以后可以保持。” 俩人的见面看起来和谐,眼下是没有动手打起来。 众人也是放心了不少。 松赞干布看向村口,有一些乡民背着一个架子,架子上绑着一头猪。 八九个乡民,壮年少年都有。 到了村口,他们将带来的猪交给牛闯,换了一些银钱便离开了。 “这是做什么?”松赞干布好奇问道。 “我们村子有自己养猪,往其他的地方的乡民拿这种一年长的小猪来换钱。” 张阳揣着手端坐着,惆怅道:“去年年底的时候,我们村子过除夕,又是庆贺新年,村子里的猪都被杀光了,今年还要重新养。” “看来骊山牲口不兴,我们逻些有吃不完的牲口,从来没有杀光吃光的一天。” 松赞干布给出了自己的意见,并且还彰显了他们吐蕃不缺牲口吃的情况。 “你们吐蕃人真的用牛粪来堆砌房子吗?” 话音落下,岑文本的手中的笔稍稍停顿,张尚书这问的是什么? 松赞干布好歹是一地的君王,就算是吐蕃再贫瘠也不会有牛粪来建房子吧。 心里这么想着,岑文本继续记录着。 松赞干布稍稍一礼,“的确能够用来建房子,正如县侯所言,在我们吐蕃牛粪是非常珍贵的东西。” 岑文本手中的笔再是一停顿,脑子里正幻想着这个场面。 心中不免有些烦闷,张尚书和松赞干布谈话就不能说一些重要的事吗? 怎么互相打听起风土人情了? 俩人看起来像是许久未见的好友。 心中不禁猜测,难道以前这位吐蕃的赞普和张阳之间就有来往了? 松赞干布喝下一口茶水:“在逻些时,也喝过中原的炒茶,那时候尝过此刻在骊山再品尝,确实不如骊山的。” “我也听说了,赞普经常会派人来中原采买一些东西带回去。” “为何味道会差距这么大?” “赞普是在什么时候喝的?” “大概是在秋季。” 张阳思量道:“茶叶这个东西不好保存,而且还要防潮,如果不好好保存,运到吐蕃都受潮长毛了” 松赞干布拿起一片炒过的茶叶,端详着,“确实和运到吐蕃的茶叶不同。” 张阳一脸的同情,“这长毛的茶叶,赞普喝了多久了?” 松赞干布坐得很端正,他很重视这次谈话。 对吐蕃来说这次谈话可能关系到吐蕃的未来,和大唐以后与吐蕃之间的关系要如何。 多半也是陛下想要将这次谈话记录下来的缘故。 到现在也没有说到正题,岑文本看了眼自己所记录的,好似也没有值得思量的话语。 松赞干布算是客人,张阳给他倒上茶水,“我这里有一种让茶叶干燥保存的方法,既然赞普喜欢喝茶,可以早点与我说,我们骊山派人送到吐蕃。” 当初吐蕃和大唐正在开战,更不要说送茶叶过去了。 吐蕃人大多都是以肉食为主,茶叶这种东西习惯了之后依赖性很强。 茶叶也是去油腻的好东西,均衡膳食还是很重要的。 张阳思量着,“既然吐蕃缺少茶叶,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做个长线买卖,我们提供茶叶,给你们一个能够买到好茶叶的方法。” “可以,现在的吐蕃人都需要茶叶。” “两方买卖的地点就安排在河西如何?” “很好。” 松赞干布稍稍点头。 张阳喝着茶水,“一开始我一直在想赞普是个什么样的人,现在一见竟然如此年轻。” “已年近三十了。”松赞干布端正坐着,“张尚书也很年轻,不知道……” “已经二十五了。”张阳再给他的茶碗倒上茶水,“再有五年吧。” “五年?” 张阳笑道:“此生志向,三十岁之前就退休,从此不问世事。” 松赞干布的神色多了几分异样,随后一笑,“你如此年轻又是位列尚书,将来也一定能够位极人臣,怎能早早隐退?” “老松,你有所不知,以前有个道士与我说过,我一旦三十岁就会得一场重病,一辈子不能说太多的话,更不要说上朝了。” 松赞干布狐疑道:“或许就是传说中的大成有缺?历代少年英杰无不英年早逝,像你们中原的霍去病,韩非,孙膑……” “你对中原的事知道挺多。”张阳拿着茶碗与他相碰,“最近一家人一直都在戒酒,这便以茶代酒。” 松赞干布拿起茶碗一饮而尽。 看松赞干布被姐夫说得这般迷湖,真的信了一般。 说话间又是一笔买卖谈成,李泰痛苦地扶着额头,与一国的国君谈话,姐夫都能谈成一桩买卖吗? 村里传来几声犬吠,一头熊从不远处跑过,这头熊的背上还骑着两个小丫头。 远处又传来孩子们的嬉笑声。 村子里充满了生机。 “听说赞普很喜欢中原的书籍?” 张阳的话语打断了松赞干布欣赏这处景色的心思。 他解释道:“从小时候便一直在看中原的书籍,要说能偶然认识中原文字的人,能够熟读中原文章的人并不多,所以一开始读起来很晦涩难懂,往后便好多了。” “吐蕃很仰慕中原的底蕴,我很向往历朝历代变迁的故事。”松赞干布站起身朗声道:“久远之前,人们还在与野兽作抗争,寻找栖身之所,有人提出了在高处或者树上搭建房子,躲避野兽,他便是传说久远的有巢氏,很快他就被推崇成了天下之主。” “那时中原人还在吃生肉野果,导致了疾病肆虐,中原人的寿命很短,而智慧的进展与人一生的长短有关,一个智者要将自己的智慧提高需要岁月的积累,寿命如此短的情况下,智慧不能得以发展更不利于传承。” “后来,出现了一个人,他告诉人们用火将食物烧熟,从此人们开始吃熟食,他便是燧人氏。” “之后生病的人越来越少,人们的寿命开始增长,当人可以安居乐业,智慧便更强大了。” “又有禹平定水患,再之后有了商周两代,中原建立了王朝与权力的世袭罔替,人与人,家与家之间有了血脉之分,这便是中原自莽荒走来,一段漫长的路。” 松赞干布的神情多了一些落寞,“这些都是我从荀子的典籍中看到,中原很多厉害的人,也有很多名传千古的人物,我们吐蕃也需要这样的人。” 张阳吃着干枣饶有兴致地听着。 他接着讲道:“我一直在找这样的人在何方,当初我在逻些,听到了你的事迹,也知道你是一个有智慧的人。” “所以你让禄东赞拉拢我?” 松赞干布颔首道:“天可汗说过,天下英雄!入吾彀中,吐蕃也想喊出这样的豪言壮语。” “可终究我是中原人,我也不是赞普想要的那种人。” “你是如何识破西域匣子的谜题。” 张阳礼貌笑着,“小时候听过这个故事,也知道其中的原理,还要明白这些原理之后,想要破解也并不是太难。” “想来是我等见识短浅了,这世上还有你解不开的谜题吗?” “有啊。”张阳叹道:“太多了。” 松赞干布的目光注视着这个漂亮的村落,“可否赐教?” 张阳朗声道:“我说其中的一个谜题,这其实也是一个故事,从前有一个牢狱,在这座牢狱之中有两扇门,分生门和死门,走入生门便可以活,反之则死,可两扇门一模一样,并不知道哪一扇才是生门。” “而门前各有一个守卫,这两个守卫分别看守自己的门,他们其中一个只会说假话,另外一个人只会说真话,他们只会回答一次。” “为了能够走入生门,你只有一次机会,只能问一句话,并且要找到生门所在。” 安静良久。 众人都站立着一动不动。 只有岑文本,还在继续记录着。 李泰低头分析着这道谜题,只能问一次,只有一次的机会。 就算是确定了哪个是说假话,又如何才能确定,那个侍卫守的是生门? 仔细推敲着,李泰不禁怀疑这道题真的有解吗? 松赞干布思量片刻,下意识问道:“要如何问?” 张阳尴尬笑着,“我怎么知道。” 松赞干布了然道:“说来也是,只是连你都不能解开的谜题,等回到吐蕃让雪山上的智者们去解。” “之前听人说,让我带一些吐蕃的特产来大唐。”松赞干布拿来一个布袋子,“这是我们吐蕃的肉干和红花,就当是给县侯的见面礼。” 张阳瞧着一块脏兮兮的布,包裹着牛肉干,说是特产,还真的特产吗? 难道你们吐蕃人听不懂特产的话外音吗? 张阳皱眉道:“多谢了。” “县侯好似不喜欢?” “我挺喜欢的,嗯。” 张阳点头道。 松赞干布又望着长安城的方向,“天可汗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天可汗啊。”张阳摇着手中的蒲扇,“天可汗是一个自负且多疑的人。” 正在做记录的岑文本手中的笔再是一停顿,不解地看了一眼张阳,再是继续记录下来。 “而且咱们天可汗平时生活也挺拮据的,一年到头收来赋税之后,在朝中花用,过年过节再多花一些,到最后剩下在他手中的银钱剩不了多少。” 第四百八十六章 让皇后头疼的翁婿关系 松赞干布眉头直跳,“天可汗如此尊贵的人,生活还会困苦吗?” “是啊,朝中处处要花钱,明明还如此紧张,他还要想着修建太液池,用来给他这个天可汗钓鱼为乐。” 岑文本继续记录着,只是手中的笔慢了不少。 松赞干布点头道:“听了唐玄奘的建议,吐蕃也在修建布达拉宫,吐蕃需要一个族人敬仰的所在,就像是中原的长安,就像是秦时的咸阳。” 这个吐蕃赞普把诸多部落之间的不和比作缺少共同敬仰的方向。 他的想法确实不错,可就算是这么做了,在人心尽失的情况下,能够收回来的人心又有多少? 人们会拥护你往往不是你建设了一个多少宏伟的所在,而是你的所作所为能否受到人们拥戴。 这才是根本所在。 而且这个道理在中原已经被检验了无数次了。 外交院除了加强吐蕃与中原之间的交流,更重要的是在与这个吐蕃的国君争抢人心。 人都是现实的,就算是吐蕃人也希望能够安定下来,他们能够信任松赞干布一次二次,可以后呢? 就因为这样的信任,松赞干布才能领着吐蕃部族发动战争,并且收复羊同,苏毗,彭域等地,一度让吐蕃扩张。 三年前,正是吐蕃的巅峰,松赞干布这个年轻的赞普,看了看四周,发现东方有一个大国这个大国就是大唐。 他想要挑战大唐。 松赞干布带着吐蕃的绝大多数青壮年投入战争,在凉州攻城失败,损失惨重。 而在之后的战斗中,战事虽有起伏,最后还是在苏定方和牛进达的前后夹击之下败得七零八落。 导致现在吐蕃损失了众多青壮年人口,这些人是吐蕃的生产力,损失了这么多人家部族当然也不乐意。 这种信任的代价很大,在这种代价下,还会信任他吗? 也正是现在吐蕃人心离散的时候,外交院也在这个时候苦心培养人手,趁这个时候,让更多的吐蕃的部族归于大唐。 国君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吐蕃的众多平民普通人能否向大唐臣服,去收服松赞干布不现实,让他一个人臣服并不能说明什么。 让所有的吐蕃人成为大唐的子民,让他们学习关中文字,说关中话,学习中原的礼法礼制才是正道。 这方面的事情一直都是张大素在安排,以搜集吐蕃风土人情的典籍为由,派出了数十个精明能干,善游说之人拉拢吐蕃的大部落的贵族子弟。 松赞干布不解道:“天可汗当真是如此人物?” “何止如此,天可汗现在还很飘。” “很飘是什么意思?” “就是飘飘然,很膨胀,就是骄傲自大,不考虑战争的成本与收益着急去攻打薛延陀,他能收回出征的成本吗?” “原来是这样。” 松赞干布喝着茶水,天可汗要攻打薛延陀,听到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岑文本,一边记录冷汗直流,张尚书的话语越来越危险了,评价天可汗的为人就算了,还将这种朝政大事说出去,这是能说的吗? “想来县侯为了国事,时刻担忧。” “是呀。”张阳直抒胸臆,感慨着,“俗话说得好有多大的锅下多少的米,天可汗应当量力而行,还有天可汗那几个孩子,一个个都教成什么样了,太子殿下老实憨厚,哪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还有魏王殿下,要是魏王殿下能够即位将来一定是个昏君。” 许敬宗越听越觉得不对,此刻好想把张尚书的嘴堵住。 张尚书可以不要命,外交院上上下下都还要活着的呀。 “老松,你觉得呢?” 听到这个怪异的称呼,松赞干布有些接不上话。 “说赞普生分了,就当是交给朋友,就叫老松了,方便不绕口。” 松赞干布诧异一笑,“县侯为人直爽,与外界传闻性情孤僻大相径庭。” “老松啊,我们谈归谈,上一次为了吐蕃和大唐停战,那些约定你还记得吧。” 一口一个老松,话语听着很亲近。 说到当初的约定,松赞干布一手攒拳神色也紧张了几分,“禄东赞说这都是你逼迫的。” 张阳又道:“不论怎么样,当初的约定都已经写了下来,而且还留有字据和印信,吐蕃不会不认吧。” 松赞干布缓缓点头,“我们认。” “那为何当初说好赔偿三十万贯,到现在一点音信都没有?” “我们会想方设法还给大唐的。” 几个随行而来的吐蕃人面对这等屈辱此刻咬牙切齿。 他们的脸色不善,许敬宗也紧张了起来,要是这些人动手,不论说什么都要保证张尚书的安全。 也不知道魏王殿下的侍卫打不打得过他们。 张阳又道:“老松!我们不妨这样,之前说好的茶叶买卖安排在河西交易,往后茶叶到了吐蕃你可以转手再去卖给吐蕃的其他人,又或者卖给波斯,天竺都行!赚来的银钱都用来还债如何?” 又是安静了好一会儿,松赞干布也在犹豫。 “我知道吐蕃人淳朴,不知道买卖这一行要如何作,听说在西域有一伙人,他们自称是昭武九姓的后人,他们游走在西域诸国各部,有着很好的销售渠道。” “若是吐蕃可联系上这些人,茶叶的买卖就能扩展到西域乃至波斯以西,或者是天竺,这是大好事。” 张阳微笑着,“老松?你在听我说话吗?” 又是回了回神,松赞干布叹道:“回到吐蕃之后,会去尝试的。” “像我们大唐这么好的债主去哪里找,既要帮助你们赚钱,还要你们还钱……” 明明就是一个坏透的人,坏到了难以启齿的地步,姐夫竟然还将自己感动。 李泰很为将来的吐蕃担忧,也替这位老松的后半辈子担忧。 两人的谈话停顿了好一会儿。 “可否与我一起面见天可汗吗?” 松赞干布终于开口要见陛下。 张阳点头,“你可以先回长安城休息,明日下了早朝我便来驿馆接你。” 转头看向许敬宗,张阳又道:“带赞普先去休息,你安排一下。” 许敬宗躬身点头,“喏。” 岑文本也重新站起身,晾干墨迹收拾了一番也回去了。 张阳坐在村口喝着茶水,“终究还是来大唐了。” 心中正感慨,见李泰目光幽幽。 “魏王殿下,为何这么看着我?” 李泰板着脸,“要怎么问?” 张阳站起身,放松着自己的肩膀,“刚刚在山上搬了这么多东西,现在浑身的骨头都在酸痛。” 李泰鼻孔出气,咬牙切齿,“要如何问呢?” 许敬宗带着松赞干布回长安城了。 宫里来的人也走了。 过了片刻,汝南公主带着孩子回来了,张阳带着一家人也走了。 留下李泰还站在原地。 侍卫看着入定一般的魏王,“魏王殿下?” 李泰勐的一回神,“你们两个站好,假设你们背后各有一扇门,现在本王问你们,哪一扇是生门。” “魏王殿下,卑职身后的这扇是生门。” 看着自己侍卫谄媚的笑容,李泰又道:“本王如何知道你说的是真话?” “卑职对魏王殿下只会说真话不会说假的。” 拿起姐夫放在石桌上的扇子,他拍打着自己的侍卫,“本王还觉得你说的是假话。” “卑职对魏王殿下忠心不二。” 李泰摆手道:“不,不是这样的。” 天色入夜了,李泰像个孤魂一般在田间地头漫无目的地走着。 他脑子中一直想着姐夫说过的题,如何判断生门,死门。 而且只能问一次。 那又要如何才能知道谁才是说真话的那个? 在渭水河边,停下脚步。 李泰使劲抓着后脑勺,招手叫来自己的侍卫。 侍卫小步跑上前躬身道:“魏王殿下有何吩咐。” 李泰琢磨着,“你马上让人去长安城张贴布告,将这道题目送入崇文馆,弘文馆,四方馆,让全长安城的人都去想这道题的答桉。” “喏。” 此刻的宫中,李世民看着岑文本的记述,又问向一旁的太监,“一字不差?” 小太监回道:“已经校对过,确实是一字不差的。” 岑文本躬身站着,额头的冷汗直流。 李世民瞧着这次谈话的内容,“好个张阳,竟然说朕自负且多疑。” 斟酌了一番,又问一旁的太监,“你觉得朕自负吗?” 小太监双腿在打颤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李世民又问道:“你觉得朕多疑吗?” 小太监终于支撑不住,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陛下饶命!” 李世民继续看着,声声冷笑,“还说朕开辟太液池是为了钓鱼?难道朕是这等昏君吗?” 话语很轻,句句都带着森冷的杀意,小太监不停地磕头,“陛下,这都是张尚书说的与小人无关呀。” “你看看这上面的话,还说朕飘了?朕骄傲自大了?朕何尝不是在接受群臣的进谏?朕何时自大过?” 怒火中烧,李世民拍桉而起,“朕看他张阳是不想活了。” 眼看陛下就要冲出去,岑文本连忙拦住,“陛下!陛下!万万不可冲动。” 李世民指着殿外怒骂道:“他竟然还敢说朕的儿子,朕的儿子怎么样轮得到他来指指点点?” 岑文本再次拦住,“陛下,张阳口出狂言何必与他计较,他也无非是逞口舌之利,陛下切莫动怒。” 张阳肚子里还有很多货没有掏出来。 这个小子对朕还有利用价值。 李世民忍受着现在就要冲出去,带兵将他分尸的念头,“好!朕先忍着。” 岑文本长出一口气,“陛下英明。” “这小子还说他这辈子不能说太多话,三十岁便会重病缠身?真以为朕会相信他的话?他把朕当傻子湖弄!” “陛下,张尚书不过是为他三十岁想要退隐找个借口,这世上哪有这种奇怪的病症。” 李世民挥袖道:“让卢照邻去查阅一番,到底是什么病,年轻时好端端的,三十岁就会重病缠身,还不能说太多的话。” 陛下的心情很不好,将记录着张阳话语的纸张揉捏成团,再是铺开将它撕个撕碎。 看得一旁的小太监心惊肉跳,好像这就是张阳的下场。 从甘露殿走到立政殿,李世民与皇后说着张阳这小子是多么地口出狂言。 李治听了讲道:“父皇,姐夫确实说过。” 看着自己的小儿子,李世民黑着脸,“他又说过什么了?” “老师说他不能与人说太多的话,说多了会元气大伤。” 李世民呼吸沉重,“你现在就给朕将尚书全部抄一遍。” 李治眨了眨眼,蠢萌地再问,“为何?儿臣说错话了吗?” “这种话听一听就行,也就你这样的蠢小子会信,现在就给朕去抄,抄了再给朕背诵!你看看什么样子!哪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面对父皇的喝骂,李治委屈地吸了吸鼻子,转身低着头离开。 长孙皇后给陛下揉按着太阳穴,不由得也是一脸愁容,总是这样,张阳与陛下这翁婿俩人忍让这么久。 皇后很担心,这种忍耐都是有极限的,要是以后一直这么下去,说不定真有一天会兵戎相见。 可是宫里这么多的孩子都向着张阳。 还有丽质是玥儿的弟子。 就连李承乾也对张阳很倚重。 青雀和父皇也住在骊山。 女婿和陛下打起来,这么一大家子该如何自处? 李世民低声讲着,“观音婢,你说朕的孩子将来真会被人卖了还不自知吗?” 长孙皇后笑道:“孩子们都还小,需要有人来教他们,再说陛下正值壮年,有此忧虑为时尚早。” 深夜,宁静的长安城。 松赞干布住在驿馆中,年初来朝贺的诸国使者都离开了,此刻的驿馆中客人并不多,毕竟是官驿,不是什么人都能来住的。 有一个不知是何来路的疯和尚,在楼下傻呵呵地笑着。 波斯王子来长安城已是第三年,松赞干布邀请他一起用饭食。 波斯的局势吐蕃人也都知道,大食人来势汹汹,波斯危在旦夕。 松赞干布对他道:“张阳可能活不到三十岁。” 波斯王子感慨着,“来了长安城三年,至今没见过,他重病缠身吗?” 如果张阳英年早逝,对吐蕃以及西域的诸国来说都是一个好消息。 松赞干布眼神阴翳,他小声道:“大唐不会一直强大的。” 第四百八十七章 波斯王子的忧虑 放眼天下,西突厥还在内乱,西域诸国早已被阿史那杜尔和高昌人打成了一盘散沙。 他也看明白了松赞干布的心思,去年一战吐蕃败给了大唐。 他就不是一个甘心屈居人下的赞普。 卑路斯不一样,他没得选。 穆罕默德在两年前过世了,这才让大食东征的脚步得以停下。 只是让波斯缓了一口气。 波斯的征战又继续开始了,大食的四大哈里没了穆罕默德的束缚,越加地残暴。 东西方以波斯为界,波斯以西尽是战乱。 他们甚至还打算从西面穿过海峡,攻打另一片天地。 松赞干布拍着他的肩膀,“好战之国不会长久,历朝历代都是如此,大食人野蛮没有智慧,他们只知征伐不知治理。” 留在长安城第三年了,这三年来牵挂着波斯的局势,继续与松赞干布谈着西方人。 几壶酒水下肚,卑路斯也醉倒了。 松赞干布看着窗外,长安城宁静的夜色,对身边的人嘱咐道:“送消息给西域,张阳可能活不过三年。” 一旁跟随松赞干布而来的随从用吐蕃话疑惑道:“赞普,张阳这话能信吗?” 松赞干布沉着脸,“我知道,这话多半是假的,西域诸多小国被打散,好在高昌人没有杀戮太多,在西域还有不少当初的贵族,吐蕃需要他们的支持,也需要给他们一个坚持下去的信心。” “一切都是这样行事张狂残暴的礼部尚书造成,只要他一死将来还有重新起复的希望。” 随从低声应道:“明天就让人将消息送出去。” 长安城内宵禁之后很安静,松赞干布看着夜色心中感慨万千,在骊山见到那些乡民脸上的笑容。 多久了没有见过这样的笑容。 一地富足,人们也对将来的生活充满了向往。 河湟一战,让吐蕃人口凋零,反观吐蕃牧民的脸色他们眼中没有希望。 不论将来如何,心中的不甘让松赞干布一次次告戒自己,此刻的屈辱都是磨炼,将来的吐蕃一定还能再起。 张阳是自己一生的对手,有他在一日。 西域乃至吐蕃,中原周边诸国便不会安宁。 中原的智慧很厉害,他们会用各种计谋。 与大唐的一战,吐蕃败在了计谋和算计上。 第二天的早晨,张阳为了修改火器的触发装置,又忙到了天亮。 李玥刚刚睡醒,披着外衣走出房间,“又忙了一晚上,夫君喝口热水吧。” “我想在火器上设计一个保险环,这样只要将火器丢出去,就能做到延时引爆的效果。” 从当年烟花到这种火器,夫君已专研多年。 每年都要放烟花,一次次将烟花的改进,一直到了现在家里放着厚厚一叠图纸。 “为了这个东西,我将以前所学的五金技术和金属材质应用的方面的知识重新拿起来,而且还没有参照书,只能自己一遍遍地试验探索,用一种笨办法来排除每一个错误。” 先是看了一眼两个丫头的房间,张阳小声道:“孩子们好像都没醒。” 李玥喝着茶水,“昨晚她们作题很晚才睡。” 张阳了然点头,“原来是这样。” 玉壶光转,一场鱼龙舞,夫君精神奕奕地去上朝。 李玥梳理着自己凌乱的发髻,眼神多了几分愤愤不平。 天还没完全亮,张阳走在朱雀大街上,街头行人很少,清新的空气让自己的精神又振奋了不少。 承天门已经开了,张阳径直来到太极殿。 许敬宗正和几个吏部的官吏聊着,这人就是社交悍匪,不论在什么地方都能和各式各样的人攀谈。 “郑公,最近身体如何?”张阳笑呵呵问着。 “已痊愈了,卢照邻说不能再伤元气,到了老夫这个年纪一旦再有一场大病,恐怕……” “您现在的气色看着很好,想来不会有大事。”张阳稍稍一礼。 “你既然是中书省侍郎也该多来中书省走走。” “下官平时闲散惯了,就怕给中书省添乱。” “就算是不做事,看看别人是怎么安排朝中事宜,你也能收获不少的。” “郑公教诲下官谨记。” 张阳与魏征的谈话,引来了不少的目光。 当初这小子说他不站在任何人一边,也不会接受他人的拉拢,再一看才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长孙无忌一声冷哼,拿着笏板看向前方。 陛下来了,早朝正式开始。 太极殿上该到的官吏也都到了,没有人缺勤的场面总是很好的。 吏部尚书杨师道讲述着这一次科举的成果,参加科举一共六百八十九人,朝中选用文吏七十八名,武官四十人。 听着这个人数,能够参加科举的人还是太少。 选用的官吏,比之往年更多了。 想要加大科举的规模,各地州府的宣传和助力肯定少不了。 这也就和太子的官学有分不开的关系。 只要朝中不懈怠科举之事,科举会越办越好的。 这就像是一场拉力赛,朝中为了科举需要不断地投入成本,就看是那些地方大族现在撑不住,还是朝堂先撑不住。 这又涉及经济和财会了。 更不要说现在还是农业为主,在经济并不发达当下,朝堂顶着巨大的压力。 接着就是户部的禀报,去年赋税总收一千六百万石,在大唐这两年提振人口的种种举措之下,在册的人口达到了三千六百万户。 其中还没有算上那些隐户,还有仆役和苦役,以及没有户籍的僧人等等。 从此可以推算出大唐现在人均可分配的耕地有多少。 百废待兴的当下,人口还是不够,远没有达到当初前隋时期。 人口不够就导致了耕地的荒芜,中原还有很大的开发潜力,这需要更多的人口来补充。 而长安的人口从武德年间的三十万,一路暴涨到现在长安城已经是八十多万人口的大城。 而且这个数字还在上涨。 物价也开始跟着上升。 长安城俨然已经成了一个寸土寸金的地方。 兵部禀报着卫府兵员的情况。 这些事情和礼部就没有太大的关系,张阳闭目养神,一晚上没睡的疲惫袭来,声音也越来越模湖了。 “朕听闻,吐蕃赞普松赞干布已经到了长安城。” 话音落下,李世民的目光看向礼部这边。 张阳闭目站定没有要答话的意思。 又是安静片刻,许敬宗站出朝班,“陛下,松赞干布长途跋涉到长安,眼下正在驿馆衣袖,张尚书安排下朝之后来面见陛下。” 这小子分明就是睡着了。 李世民站起身,“退朝。” 群臣行礼,等陛下离开太极殿,三三两两的大臣也陆陆续续退去。 许敬宗小声道:“张尚书,散朝了。” 看了看四周,张阳伸一个懒腰,“什么时辰了。” 看到他睡醒的模样,李承乾欲言又止,作罢摇头离开太极殿。 张大象和张大素他们也早早回去办事了。 许敬宗看向太极殿外,“午时了。” 习惯了早朝,站着睡觉的功力又深厚了几分,可以确保自己站着的时候,身形不会摇晃。 他人看不出自己已经睡着了。 俩人走出承天门,张阳问着,“那些吐蕃人都安排好了?” 许敬宗点头,“随时可以去见陛下。” 张阳在路边买了一张饼,一边走着一边吃,到了驿馆门口,松赞干布已经等在这里。 他今天穿着比昨天更隆重一些,就连头发上都挂着玛瑙玉石。 张阳笑道:“老松,休息得可还好。” 这个奇怪的称呼,听着很不舒服,倒可以感觉到话语没有什么恶意,松赞干布回道:“挺不错,关中的酒水好,羊肉也便宜。” 现在长安城的物价都在上涨,也只有羊肉的价格最近一直都在降低。 除了平时突厥人将羊带到长安城来贩卖。 还有骊山承包的牧场,这么多羊群骊山根本无法消化,送入长安城都怕亏本,还等送到更远的河西,这才堪堪少赔一些。 “我听说你们吐蕃女子出嫁时会在头发上挂着玉石。” 松赞干布解释道:“既要面见天可汗,当然要庄重。” 带着人一路走向承天门,街头正有几个年轻人正在议论生门死门的问题。 长安城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张阳小声问着许敬宗,“昨天说的题,今天这么多人都知道了?” 许敬宗回道:“魏王殿下让人将消息送到了长安城的弘文馆,现在就有很多人在讨论这个问题。” 路过弘文馆的时候,张阳看到有一伙读书人打了起来。 张阳感慨道:“多好的场面呀,长安城充满了学术氛围,只是一个很大的进步。” 松赞干布不解道:“在关中也会有人在追求知识的过程中这般出手吗?” “老松,你有所不知,我们大唐的民风彪悍动手打架都是常事,习惯就好,朝中大臣意见不合的时候都会在太极殿打架,各执己见没出人命就不错了,上行下效更不要说在坊间了。” 松赞干布神色凛然,“有此民风,足可见大唐的强大。” 松赞干布就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人,看到一些新奇的事物他都会停下脚步多看两眼,再品鉴一番,说一下他自己的看法。 走进朱雀门,便是皇城,在皇城中来来往往官吏众多。 松赞干布的脚步更慢了,他仔细观察着,好似要将这里的一切记在心中。 “天可汗开辟科举,任用能人,这正是吐蕃所需要的,现在吐蕃众多人都不识字,也不会写文章。” 张阳笑道:“以后会有更多的官吏在这里忙碌,这些人都是层层筛选出来的,为了社稷众人一起朝着富强努力。” “吐蕃的土地广袤,很多地方千里无人烟,住在荒凉之地的人,许多年都见不到外人。” 说话间来到承天门前。 许敬宗说明了来意,侍卫便去禀报。 今天的天气晴好,六月天的中午嗮得多少有些汗意。 松赞干布看向承天门前的一个小箱子。 不得不说这个家伙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到了现在大唐最前卫,也是最有潜力,最能联络万千群众的事物。 官与民之间需要保持长久的沟通,这个意见箱便是沟通的形式。 “这个木头箱子用来做什么?” 张阳解释道:“之前有他国的使者在承天门乱扔垃圾,是对天可汗的不敬,所以在这里放上一个箱子,大家有垃圾可以丢入这个箱子中,以免造成没必要误会。” 许敬宗安静地站着没有插话。 松赞干布端详良久,“为何要在上面写着意见箱三个字?” “我也不清楚,这东西不是我做的。” 前去禀报的侍卫又回来了,“陛下有旨,请张尚书和许侍郎带着吐蕃赞普前往武德殿。” 走入承天门,远处便是一座大殿,那是朝堂权力中心太极殿。 “当年大唐开国便在此地,何时我也可以入太极殿?” 老松的问题挺多的,看张阳没有回话,许敬宗小声道:“今日先去面见陛下,明日正式朝贺,正式的场面不能出差错,赞普是一国之间,更与高昌突厥不同。” 松赞干布苦笑着,“吐蕃已经败了,何来正式,就像中原的败军之将。” 说话间走到了武德殿。 王公公便站在殿前,好似等了许久,他的额头有不少的汗水。 张阳拱手道:“王公公辛苦了。” 这种问话,做太监的心头一暖,宗室,权贵,大臣这些人中也只有张尚书对宫里的太监最客气。 时常嘘寒问暖送点东西。 这要是换成别人,根本不会多看太监一眼。 王公公满脸的笑容,“陛下正在殿内,张尚书还请带着人进去吧。” 张阳又道:“之前皇后让人送了不少细盐到骊山,早春的时候我们腌了不少萝卜,改天给公公送两罐。” “张尚书真是客气,老奴怎么敢收。” “都是一些寻常乡野东西,您老不嫌弃就好,平时用饭搭个一两片,更好下咽,嘴里也能多一些滋味。” “那老奴就先行谢过了。” “最近身体如何?” 王公公又是行礼,“张尚书快快入殿,不要耽误了大事。” 第四百八十八章 武德殿的君臣 “下次请陛下去骊山避暑,王公公也一定要来。” 张阳说完这才走入殿中,王公公心中感慨,宫里的太监地位是最低下的。 离开宫里,在外面更是被人看不起。 此刻面对张阳心中多了一些别样的感受,这种被人尊敬的感觉很是久违。 走入武德殿,顿时感到一阵阴冷。 李世民手中正拿着一卷书,张阳稍稍一礼,“陛下,吐蕃赞普,松赞干布带到。” 闻言,李世民点了点头,“张阳,你这个生门死门的题目要如何解?” “陛下问这个做什么?” “朕观此题,隐含深意,有时候我们面对选择,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是错,更不知道这个决定会给自己带来什么,而给予建议的人就像是门前的守卫,他们的话语是对是错,这让朕想起来当年。” 当年面对李建成也是同样的抉择,在玄武门伏击的这个决定上同样有着巨大的风险。 一旦失败,李世民要面对的又是另外一副景象。 张阳下意识看了看身后的松赞干布,这陛下是故意摆出一副深沉的模样吗? 连语调都高了几分。 要说中原周边的大国,突厥被打得元气大伤,十年内不可再起复,能够和大唐掰手腕的也只有吐蕃了。 吐蕃的土地大,但人口少,现在松赞干布也败了。 作为对手,也是天可汗手下败将,陛下是故意要显摆? “能解否?” 听到陛下再次问来,张阳朗声道:“臣也不知道此题该如何解,不过当年老师教给我之时说过,此题的答桉有很多种,说不定过些天臣就能想明白了。” 李世民放下手中书卷,“好,朕等着那一天。” 见天可汗的目光看来,松赞干布用吐蕃礼仪行礼,“天可汗!” 李世民颔首道:“松赞干布,当初禄东赞与外交院确实有矛盾,可你也不该发动战争。” 松赞干布重新抬起头,“身系吐蕃重任,以及众多子民之心意,身为赞普并不是独断的。” 他将这次战争的缘由说到身不由己。 李世民目光盯着这个与张阳年纪相彷的人,这般年轻的竟是吐蕃的君王。 这样的年轻人只要不行差踏错,将来一定还有更大的成就。 李世民突然笑了。 这笑声很怪异。 “朕一直以来秉持与诸国共存交好的心意,希望将来吐蕃和大唐也能一直和睦相处。” 站在一旁,张阳心头阵阵无奈,和睦相处倒不见得,西域的天山和吐蕃以西的雪山对中原来说都是很好的屏障。 拿下这个屏障是必然的,也是抵御正在崛起的西方最好的屏障。 对内中原以西可以再无战事,对外也能抵挡一个个不断地崛起的西方古国。 这是影响后世数千年的利益,山就在那里它永远不会动,这是老天给中原的一个得天独厚的条件。 那是世界的屋嵴,也是中原最牢靠的屏障。 说什么都要将其收入版图中。 接下来的对话,天可汗与松赞干布嘘寒问暖。 天可汗说着当年平定中原不容易,说着当年北征突厥的豪迈。 而松赞干布说着他自己对中原的仰慕之情。 天可汗与吐蕃赞普相谈愉快是一件好事。 还说到了现在大食和波斯的局势。 大食确实一直都在扩张,而且大食最有权势的四大哈里,也就是大将的意思,算是大食的领头人穆罕默德的接班人。 战事一直延续到了欧洲,现在的大食正处在巅峰期。 在原本的历史上,大唐确实和大食有过一仗。 而那一仗结果影响中原,更影响了整片欧亚大陆。 也是世界历史的一个转折点。 心里想着如果那时候大唐没有停下征伐的脚步,说不定王仙芝已经打到了欧州。 可是接下来的谈话越听越不对劲。 直到陛下说要和松赞干布兄弟相称,张阳一声叹息。 叹息声并不大,在安静的太极殿中很是清晰地落入了陛下的耳中。 原本的谈话因为这声叹息停下。 李世民缓缓抬起头,“你何故叹息。” 张阳拱手道:“有感而发,情不自禁。” 松赞干布眉头紧锁,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却见天可汗盯着张尚书,一言不发。 良久,终于是沉默不下去了,李世民重新坐下来,“你是不是觉得朕的话语不妥。” 张阳尴尬一笑,“陛下与吐蕃赞普谈得这般愉快,臣心里是很高兴的。” “朕不是听不见劝谏之人,广开言路,广纳谏言是朕的主张,听取臣子意见也是朕应该做的事情。” 陛下还在摆谱…… “那臣就直说了?” “说。”李世民神情澹定,自信地喝下一口茶水。 张阳啧舌道:“我就是想不明白,陛下这种乱认亲戚的毛病是怎么来的。” 一口茶水含在口中,李世民久久没有咽下。 “陛下想要四海之内或者四海之外皆兄弟都可以,但能否有点边界感?” 口中的茶水终于咽下,李世民沉声道:“何种边界?” 张阳拱手道:“外交院处理国之邦交,有些话臣不得不说,两国交战,陛下想要乱收小弟臣管不着,可是君就是君,臣就是臣,既然吐蕃要臣服大唐,那么就应该是臣,而不是哥哥弟弟。” 李世民原本的笑容早就消失,转而多了几分青黑色。 张阳的话语还在继续,“再者,这种边界感一旦没了,请问陛下外交院里里外外忙了三年,这三年的意义就是陛下认了一个弟弟吗?难不成赞普回去之后到处说天可汗是他哥,那么到底是不是臣?往后外交院又要如何处理这个关系?” 李世民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碗。 “陛下!宗室的亲卷这么多,如此庞杂的宗室关系,陛下还没头疼够吗?您要是真想认亲戚,干脆让吐蕃赞普做您的干儿子,这样会更好,父子关系比君臣关系更牢靠。” 许敬宗剧烈咳嗽起来,咳了许久之后才停下,“陛下,臣殿前失礼。” 李世民终于将口中的茶水咽下,“朕何时说过不认君臣?” 张阳感慨道:“陛下的意思就是想要与赞普做兄弟,臣觉得这种做法是不妥的,既然吐蕃臣服大唐兵马要过境吐蕃,是不是要看天可汗的弟弟的面子?这上下级关系不就混乱了?” “张阳,你放肆!”李世民拍桉而起,“此前一桩桩事情你皆反对,朕不过私底下想要和松赞干布称个兄弟。” “陛下是天可汗,私底下也不行。” 看张尚书的态度坚决,许敬宗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正想再说什么,却见陛下快步走来,只好将话咽了下去,低下头。 李世民气笑了,“你擅自将朝中要出征薛延陀的事情说出去,朕还没有与你计较!” 张阳站得笔直,“陛下不说也就罢了,当初我几次劝说不要莽撞攻打薛延陀。” “攻打薛延陀是满朝文武的决议,由得你一言否置吗?” “攻打薛延陀是陛下与中书省的决议,这件事并没有经过太极殿的商议,怎能说是满朝文武的决议?陛下不过是在大殿宣布一下而已。” “你休要大放厥词!” “陛下说谁大放厥词,我好心劝谏,天可汗听不进去就不要听,还装什么样子。” 李世民眉头直跳,怒喝道:“你说谁装样子!” 嗓门声很大,之前装出来的深沉,此刻彻底破功。 吓得殿外的侍卫和太监们也是一个激灵,纷纷余光往殿内看,到底发生了。 张阳不卑不亢,“我说陛下装样子。” “你说朕其他不是也就算了,朕一直以来秉持纳言纳谏!朕这几年善待臣子,是不是朕平日对你太客气了!” “陛下也没有对臣客气过。” “你私自扣下夷男可汗!朕还没治你的罪!” 外交院私自扣下一地可汗?还是薛延陀的可汗? 松赞干布又听到一件不得了的事情,早就听说这个夷男可汗自贞观六年离开长安城,就不见踪影。 还以为是死在了什么地方。 没想到就在外交院的手中。 “治臣的罪?”张阳看着这个皇帝,“当初陛下主张放夷男可汗回去,外交院就反对过,当时陛下有想过事情的后果吗?你利用完薛延陀,转头就不搭理他,还要打压薛延陀转头就去安抚突厥,你忘了当初薛延陀帮助大唐挟制突厥。” “利用完就丢了,还不忘拉一把薛延陀的对手,陛下这不是渣男吗?” 李世民听不懂渣男是什么意思,乍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张阳的话语继续,“事事都要外交院给陛下来收场,我们上上下下容易吗?要不是我当年把人扣下,现在哪里能让陛下这般名正言顺地去攻打薛延陀?” “朕还要谢谢你了?” 李世民双手捏着拳,“你别以为朕不敢杀你!” 张阳冷哼道:“百来斤就在这里!陛下随意!” 见许敬宗三两步退后,松赞干布也跟着退后,他小声问道:“大唐平时处理政事也是这样吗?” 许敬宗回道:“赞普以为是怎么样?” 松赞干布又道:“一直以为中原人讲礼仪,讲道理,待人和善,有道是有朋自远方来……” 再看眼前正在吵架的君臣,天可汗面红耳赤,气得额头青筋直冒,甚至连脖子都已经红了。 眼看就要打起来,松赞干布一脸不解,“大唐臣子之间遇到政见不一,决定朝中大事,也是这般红着脸吵架吗?” 陛下和张尚书的争吵还在继续。 许敬宗忧愁着,“偶尔,平时都挺好的。” “原来如此。”松赞干布看眼前吵架越发觉得赏心悦目,又涨见识了,“大唐和天可汗都很特别呀。” 见李世民指着自己说起了出征薛延陀的事情。 张阳上前一步,“兴师动众派兵攻打薛延陀,陛下准备了多少兵马,五万,六万?还是十万大军?陛下知道从阴山穿过突厥草原,一路攻打薛延陀的路有多远吗?” “这等事自有兵部户部,中书省来安排,不用劳烦你们礼部。” “哈哈哈……” 听到笑声,李世民怒目圆睁,眼中带着血丝,“你笑话朕?” “天可汗这般如何不让人笑话?”张阳看向北方,“要去攻打薛延陀,陛下知道薛延陀的重要资源在何方吗?知道如何利用其中的优势吗?还有陛下知道打完之后如何收场吗?” 李世民沉默不语,此刻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现在就想把这个小子吊死在承天门前。 “薛延陀有巨大的矿产资源,这些矿产可以给中原带来诸多益处,而且出征还要小心漠北的风沙,眼下正是风季,这些事情陛下想过没有?” “陛下,现在外交院正在编撰地理,其中会讲述中原各地,乃至关外的风土和地理,风俗情况,这才是最宝贵的,现在已经有了部分记录编撰成册,由魏王殿下主持,张大素带人编撰。” “还要对照关外诸多见闻和典籍,陛下要是有空可以拿来多看看,多分析分析,也是有用的,做皇帝的可以没知识,但做皇帝也不能没文化!” “朕读的书不比你少!” “老师教导我要谦虚,陛下也该谦虚一点,不要觉得自己读书已经很多了。” 侍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殿前,只要陛下这个时候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冲上前将张尚书拿下。 皇帝和张阳在武德殿吵架,王公公知道其中利害,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皇后耳中。 长孙皇后坐在立政殿刚把小兕子哄睡着,孩子在骊山养成了午睡的习惯,现在他们到了下午便要睡一会儿。 听着宫女的禀报,长孙皇后低声道:“吵得如何了?” 宫女躬身回话,“殿前的侍卫已经准备好,只要陛下这个时候一声令下,殿前的侍卫就会将张尚书拿下。” 当初魏征指着陛下的鼻子骂,陛下都忍了,也没有与之吵架。 一是魏征年纪大了,二是陛下需要这些谏言来布置朝堂。 “松赞干布也在?” “是的。” 还当着吐蕃的国君吵架,这要是传出去天可汗的面子多半挂不住。 第四百八十九章 赋税治理之权 陛下平时也能听得进臣子的谏言。 可张阳就是个晚辈,顶撞长辈是触了陛下的逆鳞。 张阳心气高不会退让,还有这么几分魏征的做派。 陛下平时对他很照顾了。 长孙皇后忧心道:“你去一趟武德殿,就说是宫中的午膳已经准备好了,是否要留吐蕃赞普用饭。” “喏。”宫女快步离开。 刚刚的话语,李丽质也听到了,她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弟弟妹妹们,小声问道:“父皇又和姐夫吵架了吗?” 长孙皇后点着头,“都是为了朝政,你可要不要去胡闹。” “女儿明白。” 李丽质皱眉在一旁坐下,父皇和姐夫吵架也不是第一次了。 以前父皇见了姐夫之后,时常会发脾气。 是父皇的女儿,也是皇姐的弟子。 李丽质如今十四岁了,成了母后身边的好帮手,照顾弟弟妹妹们,帮着母后可以处理一些后宫的事宜。 父皇和姐夫之间的矛盾是长年积累的。 从一开始父皇只是在姐夫离开后发脾气,到现在君臣开始当面吵架,往后又会是什么模样。 李丽质低声道:“母后,父皇和姐夫以后会不会刀兵相向?” 别看她年纪还小,却已懂世故与处世方式,孩子懂事自然是好,长孙皇后一边缝补着衣服,“只要你姐夫不起兵造反,你父皇与他就不会兵戎相见,只是……” “只是什么?” 李丽质忧心追问着。 长孙皇后又笑了笑,“只要你姐夫手中没有兵权,他就可以活得很自在。” 对张阳这种不贪慕名利的人,陛下用着他是放心的。 这都是在张阳手中没有兵权的条件下,至少保持现在这般,这层翁婿关系就算闹得再僵,也有缓和的机会。 此刻的武德殿内,殿内的争执总算是停下了,只不过殿内现在静悄悄地谁也不讲话。 宫女低着头小步走入殿中,“陛下,皇后安排了午膳,是否现在用饭。” 李世民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没吃过东西,确实有些饿了,再看看眼前的松赞干布与张阳。 “下了早朝急匆匆而来,也没有用饭吧。”李世民的语气总算是软了一些,“朕知道你的手艺,宫里的饭食如何你也可以品鉴一番,你们都留下来一起用饭。” 许敬宗连忙道,“谢陛下。” 他安排着松赞干布坐下,知道现在的张尚书还在气头上不好在这个时候相劝,也亏有皇后的宫女前来,这才让眼前的气氛有所缓和。 饭菜端上桌,李世民端着饭碗便吃了起来。 张阳看着自己的桌前的饭菜,仔细尝了一口。 “怎么样?朕宫里的厨子手艺长进如何?” 夹起一块猪肉,张阳犯难道:“这个猪肉的腥味去除上,做得还是不够,多半不是冷水下锅的缘故,还有这个芹菜都是最中段,其实完全可以留青菜的叶子,用之不炒实在是浪费。” 李世民继续安静地吃着。 “再者说藕,藕片应该加入葱末清炒才是,而不是煮熟了再倒油,方式和流程都错了,没有清口的脆感。” 李世民喝下一口汤水,“宫里的厨子吃过骊山的饭食,朕以为他们的厨艺能够提高不少,没想到还是入不得你的口。” 张阳笑道:“当然了,都是食物就是给人吃的,谁做都是为了吃,在填饱肚子的前提下,谁来做都是一样,但不能浪费了粮食,很多食材都可以充分利用的。” 松赞干布狼吞虎咽吃着饭食,早就饿坏了,别扭地用筷子用嘴里送着饭食,不会使用筷子吃着很是狼狈。 一边吃着,他的目光在天可汗和张阳之间,君臣俩人的对话听得很是专心,生怕漏下了半点信息。 许敬宗坐得端正,用饭食的礼仪很到位,这是他第一次被天可汗赐宴,仪态也很庄重。 以往能跟陛下一起用饭食的人都是权贵和宗亲,寻常来说六部中的侍郎没到可以与陛下吃饭的资格,这一次算是借了张尚书的由头。 哪怕是与陛下吃过一次饭,那说出去也是很涨脸面的。 饭菜吃完,李世民喝下一口茶水,“外交院以为应当如何处置?” 又说起了正事,张阳擦了擦嘴,“首先以后的吐蕃对大唐就是臣子,赞普是也是天可汗的臣,不知道赞普可有意见?” 松赞干布稍稍点头,现在的吐蕃尽可能图存,只有先生存下来,而后才能徐徐图之。 “既然赞普没有意见,那接下来的话语下官就明说了,明日一早的朝会赞普就要在太极殿顿首认错,发起战争是吐蕃单方面的行为,大唐只是出于自卫。” 松赞干布闭着眼咬着牙还是忍了下来。 “以后大唐但凡派出官吏帮助吐蕃,吐蕃不得有任何的反抗,大唐和吐蕃共存相辅相成,友好相处,不得干涉大唐在吐蕃制定的种种举措,以及涉及吐蕃牧产的规划,吐蕃不得再向牧民收取赋税,往后所有的吐蕃赋税都由大唐来收取。” 话音落下,大殿内又是沉默。 这一次松赞干布没有立即答应下来。 李世民也观察着这个吐蕃赞普的神色。 “赞普意下如何?”许敬宗小声问道,再给他压力。 吵架归吵架,吵完就了了,但对外君臣能够联合一心才是最重要的。 不论君臣的关系有多不好,陛下对张阳有多么不待见。 在面对外敌,外人一致对外才是最重要的。 松赞干布警惕地看向张阳,这个比自己更年轻的大唐礼部尚书,手中正拿着刀要挥向吐蕃。 刚刚君臣俩人还吵得那般凶,这么快就能坐下来心平气和。 这种诡异的氛围,让他惴惴不安。 天可汗与张阳的智慧一样地高深莫测。 战争损失的只是人口,将士只是想要战绩,张阳和天可汗想要的功业,他们比那些将士更可怕。 听到大唐要向吐蕃收取赋税,松赞干布的牙齿在打颤,“吐蕃本就贫瘠,与大唐一仗人口折损众多,现在的吐蕃没有多少的赋税可以交给大唐。” 张阳笑道:“这个不成问题,我们天可汗仁德,中原一直以来奉行的都是轻徭薄赋,对吐蕃也是一样,以前赞普收取吐蕃各族共计三成,我们大唐只收取一成,而且还可以用银钱来抵牛羊赋税。” “我们大唐要走向富强,自然又要将天可汗的仁德用于吐蕃,希望吐蕃也可以一直地富强。” 话语掷地有声,松赞干布还是低着头没有回应。 张阳咧嘴笑着,“不过赞普可以放心,我们大唐以后也不会随意增加赋税,我们会与吐蕃的各大族,各大牧场主保持良好地沟通的关系,大唐不会越俎代庖,而是以吐蕃自己的风俗与民情,用吐蕃的办法来治理吐蕃。” 李世民慢条斯理喝着茶水,目光观察松赞干布。 外交院想要得到吐蕃的赋税之权,治理之权。 敲骨吸髓,这是要挖走松赞干布的根基。 松赞干布咽下一口唾沫,“这些事情我们吐蕃首领可否参与?” 张阳笑道:“当然可以参与了,我之前就说了大唐会和吐蕃的大族,以及各大牧场主保持良好的沟通,外交院派了数十个文吏前往吐蕃,目前在做的就是这些事情,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赞普放心,以后治理吐蕃的功绩依旧是赞普的,而吐蕃赞普与天可汗之间算是不打不相识,这也会成为一桩美谈。” 松赞干布面色凝重,“如果不答应呢?” 李世民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碗。 张阳叹道:“我把赞普当朋友,称呼一声老松,老松你觉得你现在还能号令吐蕃多少人?这不是和吐蕃谈条件,我们外交院是告知你,从此吐蕃的治理大唐接手了。” “要是吐蕃部族反抗呢?” 张阳揣着手皱眉道:“我们也考虑过这种情况,首先河湟一地已经交给大唐,我们大唐兵马过境吐蕃不需要告知你们,只需要听天可汗号令。” “其次赞普要是煽动吐蕃部族作乱,作乱的部族也会被一应拿下,我大唐还能打得起第二次,敢问赞普你们能再打一仗吗?吐蕃还有多少实力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 “棋差一招满盘皆输,胜负可以认,可吐蕃人不能成为大唐汲取财富的仆役。” “我们从来没有把吐蕃人当作仆役,我们甚至可以降低吐蕃的赋税,这是天可汗的仁政,去年一战结束,老松你心中有怨言我自然明白,要是寻常人说不定现在已经提着刀互砍了。” “现在能够这般气定神闲坐下来,正是因为你是吐蕃赞普,我是大唐的礼部尚书,我身系社稷,赞普身系吐蕃的未来,正因如此,我们外交院处处为吐蕃着想,赞普应该感谢我们才是。” 松赞干布深吸一口气,一个残酷的现实放在眼前,那就是现在的吐蕃没资格和大唐谈条件。 张阳又道:“具体章程,我们外交院会在今晚宵禁之前交给天可汗与赞普,这一次谈话只是告知,明日一早的早朝,还请赞普按照约定,顿首向天可汗乃至我们大唐的子民道歉,从此不再冒犯大唐,并且俯首称臣,吐蕃赞普乃至吐蕃全境皆听天可汗号令。” 松赞干布起身道:“张阳,我敬重你,希望你能善待吐蕃子民。” 张阳也站起身回道:“赞普,我也敬重你在吐蕃的成就,往后不论是茶叶生意还是吐蕃的畜牧业,一定要有更好的发展。” 两人行礼,再次面向天可汗行礼。 李世民笑着点头,“来人,赐吐蕃赞普玉樽,从此大唐吐蕃再无战事。” 太监提着一个木盒,盒子中所放的就是一个盛酒的青绿色玉樽,甚至还有一些金色的线条,看着值不少钱。 张阳带着许敬宗和松赞干布向李世民行礼,带人离开。 人都离开了,李世民长出一口气,刚刚分明见到这小子目光不舍地看着玉樽,他羡慕的样子很是不好看。 “给张阳家中也送去一个玉樽。”李世民低声说着。 “喏,这就去安排。”王公公点头带着人离开。 看那小子眼馋的模样,好歹位列六部尚书,看到好东西就没个正经的模样。 倜傥君子和歹毒小人是相对立。 张阳看似君子,与吐蕃这些约定看起来是君子之约,见识过人心险恶的李世民知道这小子心中图谋之歹毒。 他拿了吐蕃的赋税之权,吐蕃的治理之权,更是要了吐蕃的牧场的人心。 唯一剩下的就是吐蕃的兵权了。 以现在吐蕃能够拿出来的人马,这点兵力根本不够看。 短时间来看什么,张阳眼光毒辣,要的就是吐蕃最重要的赋税和治理。 这是挖吐蕃的根基,年复一年,往后的吐蕃会忘记这位吐蕃的赞普。 只知大唐不知吐蕃有赞普。 李世民召见,房玄龄,长孙无忌,尉迟恭和魏征来武德殿议事。 经过一番商议,张阳要的这两个权力还有许多可以运作的地方。 外交院办事粗糙,在房玄龄和长孙无忌几人的商议下一个更完整的计划,一个控制吐蕃人口,兵事,赋税,牧场的大方案逐渐成型。 具体的步骤与细则都商议出来,李世民无奈道:“张阳这孩子眼光和方向还算是不错的,只不过这孩子办事太过粗糙,想得也不够精细。” 长孙无忌躬身行礼道:“这孩子还需要好好磨炼,陛下不如再给他一个位置,让他好好锻炼一番。” 人才肯定要为朝中所用。 张阳这孩子不受管教,有李孝恭加以督促,还有魏征从旁指点,再有张公瑾这个老师指点他。 李世民发现越是束缚他,他的反抗越是强烈。 为人臣已经是他的最大底线,要控制他谈何容易。 这小子肚子里还有许多的本事没有拿出来。 房玄龄不解道:“张阳已经是中书侍郎,想要再给他位置给他以磨炼,还要给他什么位置。” 长孙无忌躬身道:“尚书省空置已久,不如将其中的位置就给他。” 面向李世民,房玄龄皱眉道:“尚书省所置乃是相权,请陛下三思。” 第四百九十章 县侯管钱 尚书省是一个很重要的地方,都说三省六部,门下省,中书省,尚书省。 自汉以来尚书省乃至一国宰相所在。 为了完善朝中吏治,尚书省早已被闲置,而且没有再复立。 而且门下省就有政事堂,议政之事也不需要尚书省。 现在朝中的形势,陛下有意无意都是削弱相权,更是淡化宰相的权力。 宰相这个位置太过特殊,历朝历代相权过大,无法制衡。 一国之乱往往也是从宰相开始。 若是尚书省再复辟,尚书之权压过中书省,对吏治来说会是一个巨大的灾难。 长孙无忌又道:“陛下,臣的意思是尚书的职能还在,并不是重新设立仆射之位,而是让张阳继续任职侍郎,从中书省调往尚书省。” 房玄龄又道:“既然如此就不能给张阳太大的权力,不设尚书令,不设仆射。” 李世民又道:“该给张阳何职?” 长孙无忌又道:“度支,劝农,营田。” 武德殿的谈话,开始为张阳的以后规划。 熟不知此刻的张阳已经在打算退休后的日子。 许敬宗回到了外交院,与张大象,张大素,李崇义商议对吐蕃的章程,让松赞干布签字画押。 黄昏时分,张阳回到家中,小熊正驮着一个架子,迈着吃力的脚步正在犁地。 张阳愣了好一会儿,点头道,“这头熊确实吃得太胖,也该让它犁地减减肥。” 好似听懂了主人的话语,小熊满不服气地嗷嗷叫唤了两声。 在家中坐下,张阳喝着茶水。 小熊犁完地,小武给它卸下架子,它便自觉地去水盆中坐下,让小武给它洗干净爪子和毛发。 洗好之后,看孩子摇篮中哭闹了,小熊又跑去到女主人李玥身边,帮忙推着摇篮,小主人这才停下了哭闹。 这头熊忙前忙前,也累得够呛。 以前它还小,四年了,它从当初的瘦小已经长成了一头壮硕的成熊。 这还没到它完全长大的状态。 现在它只比寻常人家的田园犬大一两个个头。 倒是它直立起来的时候只比成年男子矮一头。 张阳低声道:“过些天我们家就不用马车了,让它拖着马车就好。” 闻言,李玥怪异地看了一眼夫君,“怎么舍得让它拖马车,再怎么说也是自家养大的。” 它已经成了家里的一员,来这个家这么久,早就有了感情。 张阳啧舌道:“不舍得让它驮马车,怎么舍得让它犁地。” 李玥还拿着书卷,“它是家人,也该为这个家出力。” “让它驮马车也是为了这个家出力。” 夫妻俩争论两句,王婶走来道:“公主殿下,宫里的人来了。” 张阳看向家门口,见是王公公,连忙从院子一角的库房中拿出两坛腌好的萝卜,“王公公,这是来宣旨。” 王公公拿出一个官印,“这是尚书的官印,这次玉樽乃陛下赏赐,陛下有旨让张尚书从中书侍郎改任尚书省侍郎。” 张阳接过官印狐疑道:“尚书省?” 王公公笑着解释,“老奴也不清楚,武德殿内是赵国公提议的。让张尚书掌管权农,度支之权。” 张阳把两坛腌萝卜交给他,“这两坛子腌萝卜还望公公收下。” “张尚书实在是……”王公公接过这两个坛子,又道:“老奴再多说两句,陛下没有要复辟尚书省的意思,而且尚书省空置多年却少人打理,这才交给张尚书,往后的相权与朝政议事也都在中书省和门下省,与尚书省无关,再过一些年月等朝中官吏人手补齐,会取缔尚书省。” “张尚书只是暂任,往后或许再无人去任职,您可能是最后一位。” “多谢公公告知。” “那老奴就告辞了。” 李玥拿过这个小巧的玉樽,“历来能够赏赐此物的人甚少,只有天子看重其人,赐予此物可与天子共同饮酒。” 张阳把官印放下,“赵国公这只老狐狸是什么意思?” 李玥也看着官印,“尚书省闲置已久,朝中需要人来打理,赵国公心里很清楚,尚书省不会再复辟,之所以这么做有敲打之意,一个闲置衙门交给夫君,是希望夫君能够独当一面。” “呵,我还不能独当一面吗?整个礼部都是我管着,俸禄就不说了我还每年倒贴钱。” 李玥一手撑着下巴,看着官印又道:“倒也不是无用,夫君掌握着度支之权,要放在秦汉时乃治粟史,可过问财赋,仓部、左右户、金部、库部……” “慢着。”张阳打断道:“这不是户部的事吗?” 李玥摇头,“户部只管赋税田亩和民册户籍,至于财钱去向则是夫君过问。” 张阳颔首道:“也就是你父皇让我管钱?” “算是这个意思,不过夫君不要太当回事,从来都只用天子用度,多半不会过问尚书省,一个虚衔而已。” 在以前望夫成龙的媳妇,现在倒有一种看开了的感觉。 注意到目光,李玥琼鼻皱了皱,“夫君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张阳牵过她的手,“你比以前更成熟了。” 夫妻俩人并肩而坐,侧脸靠得很近,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李玥温柔笑着,“夫君觉得我以前不成熟?” “我只是觉得你以前觉得我做官出息了,你会更高兴,现在我被架空了,你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如果真有三十岁那年,夫君是重病缠身,我一定不会让父皇这般利用夫君。” 张阳点头,“对,你父皇就是在利用,你我夫妻终于有了共识,这是一件好事,有此共识我们应当庆祝,今晚喝酒。” 握着这双粗糙的大手,感受着手掌的温热,李玥又道:“夫君三十岁那年真会有这么一天吗?” “我那是忽悠他们的。” 李玥突然又笑了,“说来也是,夫君向来注意养生,应当长寿才是。” “晚上能喝酒吗?” 夫妻间的低声细语被小武突如其来的一问打断。 李玥抚着她的发髻,“老师都戒酒这么久了,戒了就戒了,不想再饮酒了,让你师父独酌。” 婶婶做了三两小菜端上桌。 张阳喝着酒水,考虑到朝中的财钱大权,这皇帝还真是会挑位子,偏偏是这个管钱的官。 …… 深夜,李泰坐在村口听着一群自称饱读诗书,通读古今的老先生讲述生门死门的题目。 “难道诸位老先生也解不开吗?”李泰的神情多了几分悲怆。 几个老人家无言相看一眼,只好回道:“回魏王殿下,此题妙就妙在不能以常理思量,还请再给老朽多些时候思量。” 李泰吃着菜叶子,“行了,不为难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吧。” “喏。” 嘴里还嚼着菜叶子,让人送这些老人家离开。 魏王要减肥,一群魏王府出来的侍卫也要跟着减肥,陪着魏王殿下吃菜叶子。 李泰放下手中的空碗,“弘文馆那边还没有消息送来吗?” 侍卫回道:“一早便再去问。” “岭南的蔗糖什么时候可以到?” “今年岭南风调雨顺,各类作物的长势也很不错,想来又是大丰收,到了七月便能收获更多的蔗糖。” 见魏王吃完了菜叶子,侍卫懂事地递上一只鸡腿。 减肥也不能只吃菜叶子,不吃肉。 魏王殿下吃完菜叶子总要配一些肉食。 李泰啃着鸡腿,看着洛阳送来的书信,那边的白糖价格已经涨到了五百贯一斗,“真是一群贪得无厌的家伙。” 早晨,李玥忙着给夫君穿好官服,打理发髻,“既然父皇将度支郎的位置交给了夫君,往后朝中要用钱的地方,势必要过问。” 张阳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媳妇正在帮着自己扎头发,她的睡衣宽松,半遮半掩。 “夫君莫要闹了,时辰来不及了。”李玥给戴好官帽,又注意到什么地方不对,“咦?这官帽怎么……” “为了让官帽更透气一些,我给上沿镂空了,戴着就不会闷得慌。” 李玥观察了半晌,“不仔细看,确实不容易发觉。” 抓住夫君的魔爪,李玥红着脸又道:“孩子就在院子里。” “……” “夫君别耽误了时辰。” 说完话,她将一盆奶倒了出去,夫君总喜欢用来泡脚。 孩子换成了米粥食,媳妇的情况好转很多,挤奶的频率也少了。 张阳穿好官靴,吃着小武蒸的包子,急匆匆出了门。 今天的早朝有些特殊,松赞干布还要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进行称臣的事宜。 张阳跟着早朝的人群走出承天门。 许敬宗走在一旁,“听说陛下将张尚书调任尚书省?” 张阳点着头,“赵国公的主意。” “这老狐狸不希望将来中书省的权力有尚书一份。” “这就是朝争吗?”张阳神情凝重,“我果然还是被他们孤立排挤了。” “下官会一直站在张尚书这边。” 走入殿内,有人笑呵呵聊着家常,还有人正为了今天要禀报的事宜准备嘴里不停念着,也有人大清早就在打瞌睡。 “下官心里一直有个疑惑。” “什么疑惑?” 许敬宗凑上前低声道:“这个松赞干布知道了太多事情,包括薛延陀可汗的下落,若是此人回到了吐蕃口无遮拦……是否要杀他灭口。” “老许啊,我们需要吐蕃的民心,这人还不能杀。” “也罢,下官回去找个借口,就说夷男可汗是故意要留在中原的。” “这才是我们礼部的侍郎,不要动不动就杀人,我们是好人,那就要拿出好人的样子,我们一定要站在正确的一方,才能不被落人口舌,往后诸多事情才能更顺利。” “对,我们是好人。”许敬宗重重点头,就算外交院杀人越货,诛人心灭他国,西域血流成河和外交院有什么关系,我们是好人,他们才是坏人。 早朝正常开始,由礼部侍郎张大象站出朝班开口,松赞干布受到召见走入太极殿。 按照以前称臣的流程,松赞干布道歉,赔罪,认错。 松赞干布会审时度势,也知道进退。 他很清楚现在和大唐继续抗衡没有意义。 不要在对方隐忍的时候骄傲,会隐忍的人才要防备他,松赞干布要像当初高昌父子那样狂妄,倒也好对付。 现在吐蕃赞普低头认错,外交院反而拿他没什么办法。 插科打诨是常事,张阳迷迷糊糊已经不知道早朝接下来的事宜发生了什么。 直到醒来,才发现殿内的人已走了七七八八。 扫了一眼四周,目光落在站在殿外的太子殿下,张阳好奇道:“太子殿下是在等谁?” 李承乾无奈道:“你刚被调任尚书省,当年父皇在尚书省任职,孤也知晓一些尚书省的事宜,带你过去。” “有劳太子殿下了。” 尚书省的方向与中书省同路,只不过要多走一段路,绕过中书省,路上的石缝中长出了不少的杂草。 这里没有行人,显得荒凉。 走到一个宅邸前,门匾上的字迹隐约可见,尚书省。 李承乾推开老旧的门,走入其中,内部的情况更糟糕,杂草成片。 中书省的正堂更是破败不堪,还有不少的瓦片落下。 李承乾解释道:“父皇登基之后,这里便一直被封存,许久没有人踏足过,其中还有不少的卷宗留着,那都是武德年间的事了。” 这尚书省就是一个空衙门,自己是这里唯一的官吏。 院子很宽,比中书省还要宽大几分,一阵冷风吹过,让此地显得阴森。 李安俨带着人到来,“太子殿下,这是户部让送来的卷宗。” 李承乾点头,“都搬进来吧。” “喏。” 张阳卷起自己的袖子,拿起放在墙角的扫帚,刚刚拿起来饱经风霜的扫帚当场散架,一阵无言…… 李承乾又道:“想必你也知道,朝中用度紧张,你经营骊山颇有成效,赵国公也是希望朝中有一个安排银钱度支的人,观你有经营调度的本领,也希望朝中能富裕起来,朝中银钱涉及众多事宜,尤其是今年科举之后……” 还来不及打扫这里,看着一堆堆的卷宗被送来,张阳随意拿起一册看了起来,不看不知道,这些卷宗就是让人头皮发麻的账单,还有许多俸禄欠着未发。 张阳小声道:“太子殿下,不会有人来找我讨债要俸禄吧。” 李承乾犯难道:“孤也不清楚,多半……不会有人来讨要吧。” 第四百九十一章 朝中财权 太子殿下还是很热心的,有了东宫的人手来收拾自己也能轻松不少。 将尚书省屋顶上破烂瓦片清理干净,还要将内部清扫一遍,而且还要重新除虫,甚至检查是不是有老鼠洞。 将这里翻新一遍也需要个十天半月。 东宫的李安俨带了十来个侍卫前来打点。 偌大的尚书省只有自己一个官吏。 连个能办事的文吏都不指派给自己。 张阳面坐在尚书省前的石阶上,正在发愁。 眼前的官衙还要重新修建,对父皇作出的这个决定,李承乾想不明白,有牵连朝中的暗斗也不敢多想。 “你是孤的诤友,就算是眼前的形势再困难,孤也会帮你的。”李承乾也坐下来,语气坚定地说着。 也就只有太子老憨厚这个时候还是施以援手。 满朝文武就没有一个好人。 张阳的目光看着陆陆续续还有人搬着户部的卷宗而来,眼前就快垒成了一座小山。 “这都是户部近年以来堆积起来的卷宗,这只是其中一半。” 张阳发愁道:“这些也只是一半吗?” 李安俨回道:“卑职再跑一趟就能全部送来。” “你去吧。” 张阳长叹一口气。 又一个小吏快步跑来,“太子殿下,潼关那边的消息送来了。” 卷宗堆积如山,堆在高处的卷宗被风一吹终于支撑不住塌了下来,散落一地。 张阳目光呆滞地看着这些,也没有心思去捡起来。 李承乾站起身,“孤先去中书省,官学的事情还要去盯着,他们会将这里收拾好的。” “多谢太子殿下。” “以后朝中度支用度,还要你多多照顾。” 送别李承乾,张阳面对堆积成山的卷宗,卷起自己的袖子开始整理,从贞观九年开始,到武德年间的所有卷宗都在这里。 从中书省离开,到了尚书省。 身为度支侍郎,要管着皇帝的钱袋子。 将这些卷宗按年月开始分类挑拣出来,再将这些各类用途细分。 天色已经到了午时,张阳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这些卷宗所记录的都是每一次用度的细则,上到朝会开办,宴席,下到各级的俸禄发放,还有宗室后宫的例钱。 张阳深吸一口气,想要将这些账目全部整理清楚是一项大工程。 一个毽子飞入院中,目光瞥见一个小身影走入院中,稍稍抬头确认了这个小身影的来路,他正鬼鬼祟祟想要去捡那只毽子。 李治拿着毽子,正要离开。 脚步迈着却发现自己还在原地,再是迈步,低头一看自己的双脚凌空。 “咦?”李治发出一声疑惑。 感受到身后的怪力,他回头看去就瞅见了姐夫,姐夫的额头还有些许汗水,正满脸笑容地看着自己。 “姐……姐夫。” “晋王殿下,怎么有空来这里,是不是来看我的?” 李治苦着脸,“姐夫能否先放我下来。” 张阳还是提着他的衣领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站在门外的太监和宫女神情紧张,要不是眼前这个人是宫中大名鼎鼎的姐夫,换作别人敢如此对待晋王,这些早就冲上去拼命了。 李治手里还拿着毽子,“平时这里都没有人,都会来这里玩耍,咦?今天此地竟有如此多人。” 张阳将他放在一堆卷宗前,“晋王殿下看来很悠闲,竟然有闲心地踢毽子。” 虽说姐夫不是恶人,本能告诉李治,这个时候遇到姐夫绝对没有好事。 张阳小声对他道:“晋王殿下,想不想学星辰历法?” 李治抿着嘴后退两步,“这不是李淳风道长学的吗?” “你皇姐已经掌握了经纬度测算,晋王殿下要不要学学。” “……” 这个小子还是摇头,张阳抓着他的肩膀,“晋王殿下,想不想吃蛋糕?” 李治很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迟疑道:“想,可是……” “可是什么……” 李治委屈道:“父皇不让我整天和姐夫厮混,说姐夫不是好人,上次帮姐夫解释,还被父皇罚抄尚书五篇,抄得手都要断了。” “什么?”张阳诧异道:“你父皇说我不是好人。” 李治稍稍点头,委屈地吸了吸鼻子一副就要哭出来的模样。 张阳了然道:“最讨厌别人在背地里说我坏话了。” “姐夫是好人吗?” “我当然是好人了。” “姐夫会卖了我吗?” 看这个小子怯弱的眼神,孩子还小还需要多多磨炼,少了些男儿的果敢之气。 张阳感慨道:“我当然不会卖了你,我这样喜欢与他人公平谈判,我来尚书省主持度支,也就是管着你父皇的钱袋子,我要的就是公平。” 来回走了两步,张阳又道:“这样吧,麻烦晋王殿下将长乐公主,东阳公主,高阳公主,还有兰陵,清河,把立政殿的兄弟姐妹都叫来,帮我整理卷宗。” 李治迟疑道:“这不好吧。” 张阳小声道:“一个月,每人,每天一块蛋糕。” 李治又是咽了咽唾沫,“我……” 张阳感慨着,“若是不行,那就罢了,我也不会强人所难。” 李治眼神中多了几分坚定,“好,我这就去找姐姐妹妹们。” “去吧,早去早回。” 宫里,李世民走在宫中的花田边上,此刻皇帝的心情很不错,听着长孙无忌的诉说,他笑道:“让张阳一个人处理这么多卷宗,这三两个月怕是无暇顾及其他。” “户部这些账册卷宗,堆积如山,早晚都需要整理,张阳还年轻正缺少这些历练,年轻人终究是要经过历练,才能磨平他的棱角,这样一来在朝中才能担当大任。” 长孙无忌低声讲着。 李世民笑着,“是不是太为难他了。” 长孙无忌又道:“陛下,将来要重用张阳,必须要好好磨炼他,其实陛下也明白,此人终究有一天要回到中书省,他是年轻一辈翘楚,也是同龄人最优秀的,将来要接过郑公或者房相的衣钵。” “若不加以历练如何为朝中所用,外交院也就算了,都是对外的事情,中书省也可以帮忙提点和照顾,可是将来一旦再出差错,谁来为他收场?陛下可以照顾得了他一时,这般照顾还能持续多久?” 李世民稍稍点头,“辅机用心了。” 长孙无忌再次行礼,“臣都是为了社稷。” “也确实该抹去这孩子的棱角,也可以让他以后少走弯路。” 带着长孙无忌走向凌烟阁,李世民抬眼看着,“朕时常在想要不要将张阳画像,置于凌烟阁。” 长孙无忌回道:“陛下,是有什么顾虑吗?” 李世民点头,“他终究是晚辈。” 先是思量了半晌,长孙无忌又道:“是觉得将张阳的画像送入凌烟阁的不该是陛下,而是下一位。” 长孙无忌也不想明说,就算是心中已经明了也不敢将话语说出来。 现在的储君还是李承乾。 如今朝中能臣众多武将众多,还未到非张阳不可的地步。 又要磨炼这个小子,还要彻底的收复张阳。 张阳这孩子缺少的就是对皇权的敬畏心,长孙无忌也能感觉到,在这个年轻人心中总是有一股心气。 这种心气与长安城的众多年轻人不同。 他不卑不亢,不会真心实意地向权势卑躬屈膝。 陛下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全心全意的忠臣。 而现在,陛下是想要将张阳交给下一任帝王,磨炼他,锻炼他,让他能为下一任帝王所用。 这才是陛下心中的打算。 长孙无忌不敢想,若是陛下真的不能收复张阳,那时陛下又会如何做。 此刻的尚书省,李世民打着磨炼张阳的念头,想要他吃点苦头,一来因为武德殿在松赞干布面前丢了面子,假公济私。 皇帝要假公济私来惩罚一个功臣,也不会有人多言。 二来张阳在朝中没有朋友,当他危难或者被孤立,也没有人为他说话。 唯一能给张阳说话的长辈,河间郡王李孝恭现在正在骊山。 而郑公从来不会过问这些事,郑公或许更欣然于陛下的这个举动。 皇帝还在为自己的举动满意,称赞长孙无忌深知朕心,能出一口恶气,还能名正言顺地锻炼他。 此刻张阳已经把陛下的儿子女儿们叫到了尚书省,一起来吃苦。 张阳铺开一卷纸,纸张很大,可以挂满一面墙。 李丽质听到了李治的话语,便带着弟弟妹妹们来帮忙。 她抬着一个竹筒放下,筒中放着一卷卷纸,“这些纸都是平时父皇用来练字的。” 张阳点头道:“一个表格还不够,我们还要多做几个表格,一个年份做一个表格,将每年的各类用度记录下来。” 李治和高阳,还有东阳,清河还在按照年份月份挑拣,排列卷宗。 在尚书省除了李安俨带着的人在修缮尚书省,还有一大群的孩子。 孩子们自己来挑拣也忙不过来,就连宫中的宫女都参与其中。 李丽质小声道:“姐夫……” 张阳画着表格皱眉道:“怎么了?” “父皇真的将这些事情都交给姐夫一个人?” “是呀,你父皇需要一个能够管着他的钱袋子的人,我需要一个完整清晰的账目,这样才知道朝中亏空了多少,还需要补充多少。” 李丽质又道:“其实宫中的用度紧张,母后平时也是省吃俭用,既然姐夫以后要管着父皇的钱袋子,能够后宫多一些用度吗?” 后宫的用度和朝中的用度,并不是一回事。 张阳啧舌道:“我也不知道能否管着朝中的用度,要是能够给增加用度,我会安排的。” 李丽质眉眼舒缓,带着笑颜,“嗯!那就麻烦姐夫了,也不要让母后再为了宫中用度苦恼。” 在后宫中,李丽质是最有号召力的,也是最年长的。 只要她点头的事情,这些弟弟妹妹都会照办。 其号召力只在皇后之下。 甚至连她们的母妃都不敢言语。 有了孩子们的帮忙,这里的工作进度可以快很多。 一天过去,直到黄昏,李安俨才带人将屋顶收拾好,“张尚书,屋顶都修缮好了,明日再来修屋墙。” 张阳拱手道:“辛苦了,等这里忙完我请大家吃个饭。” 李安俨板正的行礼,“张尚书客气了,即是太子吩咐,一定办妥。” 他说完话,便带着人离开。 总算是将这些卷宗都分类排列好,李丽质也带着孩子们离开了。 尚书省也随之安静下来,张阳看着分类放好的卷宗都铺在正堂的地面上,十六张巨大的表格就挂在正堂前。 接下来还要将账册数目都记录在这些表格中。 按照年份挑拣出贞观元年到贞观三年的部分账册。 张阳将他们放入一个包裹中,背着走出正堂,推着老旧的木门关上。 走出官邸,再关上外院的大门。 夕阳下的皇城多了几分肃穆,各部的官吏也都已经离开了。 一路走出朱雀门,走到朱雀大街眼前又是豁然开朗,是一片热闹的景象。 顺利买了一些媳妇爱吃的鸡爪,张阳这才回到家中。 小熊正趴在屋顶发愣,看到主人回来了,它从屋顶下来,自从上一次把屋顶的瓦片踩下来,没少被李玥数落。 还给它减少了饭量,屋顶的瓦片都是自己铺设的,摔了一片都心疼。 小熊下房顶的样子很是小心。 李玥端着一碗汤放在饭桌上。 见到夫君疲惫的神色,她递来椅子,“夫君看起来累坏了。” 张阳打开账册,“这是朝中的账目,你父皇将这些账目都交给我了。” 李玥打开其中一册仔细看着,“这些账目应该都是在户部才是。” “你父皇想让我帮着管朝中的钱袋子,还有许多官吏的俸禄拖欠了好几年,这是把最头疼的事情交给我了。” 李玥轻笑道:“如此也好,至少夫君已经掌握了宫中的财权。” 张阳脱下官靴,换上了家里的草鞋,再是用冷水冲了一个澡,这才恢复了不少精神。 饭后,李玥也帮着处理这些账目。 小武和徐慧帮忙记录着账册上的数字。 小熊打着哈欠发困,还要盯着在地上爬的孩子,每一次孩子就要爬远,它都会将孩子叼回来,放在自己的怀中。 第四百九十二章 各部各卫要钱 掌管着整个骊山的账目,李玥处理起这些账目也得心应手,一手拨着算盘,皱眉盘算着每一册账目的盈亏。 小武和徐慧手中也各有一个小算盘。 一时间家里都是算盘拨动的嗒嗒声。 张阳喝下一口茶水,贞观二年,李世民拿出了库房中的三百贯银钱,用来采购铁矿来铸造兵械,粮秣三百石。 这些账目倒是记录得清楚,只是没有下文。 而之后打下了突厥的所得,却没有记录在这份卷宗中,而是记录在了贞观四年,突利可汗派人来朝贺的卷宗中。 这也显得这些账目庞杂和零碎,导致在整理的时候总是还要回头再去查看之前的卷宗。 在每个不同的年份间整理,正看着贞观三年的卷宗,突然又要回去调贞观元年的某一笔账。 张阳喝下一口茶水,“他们是猪吗?能这么做流水账吗?” 小武和徐慧正在打瞌睡,听到师父的骂声顿时又来了精神。 盘算出来的账目在桌子上放不了,只能铺在地上。 看俩小丫头,正在犯困,李玥温声道:“快去洗洗,早点睡了。” 徐慧和小武这才搁下手中的笔。 李玥带着她们去洗漱。 张阳将地上的账目整理好,将这些抄录下来的账册捆好之后,交给站在屋外的婶婶,“麻烦婶婶,一早将这些账册交给上官仪,让他去帮忙,整理成册,再拿出一个具体的条目。” 婶婶接过俩摞纸点头,“喏。” 忙了一晚上,夫妻俩也不知道是如何睡下的,生物钟总是按时让人醒来。 张阳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媳妇,你看到没有。” 李玥也是没有睡够,她整理着夫君的发髻,“怎么了?” “我的眼中都有血丝了。” “这种事情确实很折磨人,既要掌握财权,夫君还要去看看朝中的府库才行。” 张阳无力的点头。 王婶一早就在打扫院子了。 睡了又像是没睡,张阳双目无神的打着鸡蛋还要那群孩子做蛋糕,很想抓狂,也想把户部那些人全部吊起来,狠狠抽一顿。 要不是他们将账目做得这般零碎,也不至于一家人忙成这样。 两个小丫头也醒了,小武正翻找着房间内,“咦?葡萄干呢?” 当蛋糕出炉,小武见到蛋糕上的葡萄干,委屈又心疼。 张阳安慰道:“让婶婶再去买一些回来。” 这些葡萄干都是李玥奖励给她们的,平时不舍得吃。 小武拿过一块热腾腾的蛋糕,默不作声吃着。 李玥劝道:“下次我们自己做蛋糕自己吃。” 小武低声道:“老师也会做蛋糕吗?” “会一点的。” “嘻嘻!” 小武脸上的阴霾不见,转眼又恢复了笑脸。 蛋糕从竹筐中倒出来,放入食盒中,再准备一把小木刀,用来切蛋糕。 李玥又拿了两个肉包,“夫君要是饿了,可以拿出来吃。” 媳妇这种细致入微地关怀,总是很感人。 心里感觉热乎乎的,张阳提着食盒走出家门。 早朝的天空阴沉沉,今天多半要下雨。 刚走到朱雀门,见牛进达和程咬金坐在门旁,正啃着一张饼。 心中带着疑虑,张阳还是亦步亦趋走向朱雀门。 “站住。” 听到话语声,张阳皱眉回头看去,本来还坐在门边的两个大将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自己身后。 “两位大将军,不要耽误了早朝的时辰。” 话音刚落,却见程咬金一掌拍在了肩膀上,他甚至还用力捏了捏。 “好小子,这身腱肉,比老夫当年还要结实。”程咬金朗声笑着。 被牛将军和程咬金一左一右夹在中间,张阳不解道:“两位大将军,为何如此热情?” 牛进达先是长叹一口气。 程咬金开口满脸的笑容,“听说你小子被陛下封为度支郎,还入了尚书省?” 张阳神色犯难,“不知道程大将军有何指教。” 牛进达小声道:“张侍郎有所不知,左右千牛两卫的饷钱已经许久没有发放。” 程咬金也是点头,“自北征突厥之后,朝中发放的银钱是零零碎碎,将士们多是有怨言,但也不敢明说,某家看在眼里,心中犯苦。” 说着话有走到了朱雀门前,在这里还有一个将军。 “哈哈哈!”李大亮先是大笑一声,“好小子,当初老夫就知道你小子必定不凡。” 张阳拱手道:“见过大将军。” “老夫当年出征吐蕃就听说朝堂上有个出谋划策的小子,那时老夫就知道你小子肯定能光耀门楣,某家这双招子端是毒辣。”说着话李大亮又提了提裤腰带,一手抢过被夹在中间的张阳,“好小子,我们领军卫的用度能不能加一些?” 张阳拉着走路有些踉跄,指了指太极殿,“大将军要上朝了。” “上……上什么朝!”李大亮凑近小声道:“你是有所不知,我们领军卫在军中那是骁勇善战,可再善战的将士也需要吃饱饭是不是?近日的军中营食一降再降,都要吃不饱饭了,你说这像什么话!” 张阳配笑着,又见不远处还有几个人朝着这里走来,来人是工部的阎立本和太医署的卢照邻。 走入殿中被众人围在中间,张阳麻木地听着大家的苦水。 卢照邻拱手道:“当初下官与张侍郎之间多有矛盾,为医者当治病救人,可我们太医署的用度一降再降,如今是连药材都买不起了。” 阎立本讲着,“指南针的秘方到底是什么?老夫专研两月不得窍门。” 又见还有官吏朝着自己走来,张阳叹息一声,再瞧着长孙无忌得意的神情,心中不由得咬紧了牙。 朝中的经济情况就是一团乱麻,一本糊涂账。 皇帝也是手里有点银钱了,就哪里缺钱补哪里。 完全不顾收支平衡。 “陛下到!” 随着殿内太监的一声高喝,众人这才停下话语。 昨晚忙到深夜,现在还没有睡够。 张阳将食盒交给殿前的张公公看管,然后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定,陛下也到了太极殿中。 早朝正式开始,各部禀报着事宜。 张阳趁机先站着睡会儿,却听到了一些异样的话语。 李世民朗声道:“已是六月入夏季,这宫中炎热,不知诸位可知有何避暑之地。” 阎立本站出朝班,“陛下,九成宫已修缮完成。” 李世民稍稍点头。 看来这是要去天台山九成宫避暑了。 张阳提了提精神往前一步,“敢问陛下,要前往九成宫需要多少兵马护送?” 李世民没有讲话。 长孙无忌开口道:“以往护送兵马三万。” 李世民面带笑容,再看张阳的神情,“此番便少些兵马,一万兵马护送足矣,张侍郎也一同前去。” 殿内沉默半晌,见他不谢恩,也不退回朝班。 “陛下,贞观六年,陛下去了一趟天台山,所用银钱近一千贯,其中车马粮秣,以及修缮仁寿宫又花三千贯,此番已有四千贯。” 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避暑的心情被张阳的一盆冷水浇灭。 “陛下可以去骊山避暑,第一路很近,第二太上皇也在骊山,而且骊山还不用粮秣。” 张阳的话语回荡在殿内。 李世民暗暗点头,“避暑的事情暂且不提,朔方兵马准备如何?” 侯君集站出朝班,“禀陛下,昨日朔方总领兵李绩送来军报,已经操练兵马三万有余,随时可以前往。” 李世民朗声点头,“好!” “陛下!”张阳又站出朝班,“敢问,征讨漠北共需多少兵马?” 侯君集行礼颔首,“已有兵甲三万,再有两万兵卒补足辎重运送,便可直扑薛延陀。” “敢问需要多少兵马粮草。” 话语一过脑子,侯君集回道:“一百石足矣。” 话语落下,却见对方笑了笑,侯君集不解道:“何故发笑。” 张阳正声道:“抱歉,听到如此荒谬的估算,一时间没有忍住,首先当初李靖大将军北征突厥,所用粮草近一千石,这还是以战养战为前提,而此番出征薛延陀路途遥远,一入漠北不知敌在何方,二要长途跋涉,所用粮草一百石如何够,再者增加两万兵马?” “一人就算是一天俩顿,按照成年男子的食量来算折返两月所需粮食便是一斗,按照市价十斗一石,敢问侯尚书,五万兵马两月所用粮秣需要多少。” 殿内又是一阵小声议论。 侯君集一时间下不来台。 李世民沉着脸,“那么以你所言,何时出兵合适?尚书省能为这次出征准备多少粮草?” 侯君集稍稍一礼已经回到了朝班。 张阳拱手道:“臣昨日看了现在朝中的盈余,若要准备粮草,最快要等到八月夏收,现在想要出征漠北,臣只能说没钱没粮。” 李世民又道:“若是八月前往仁寿宫避暑呢?” 张阳沉声道:“没钱。” “何时能够修建太液池?” “没钱。” 看李世民怒气上头就要发作,张阳又道:“河西走廊的建设还没有着落,前后还需数万贯,修建太液池的事情陛下就不要想了。” 数万贯…… 殿内众人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 大家也是权贵,一听到数万贯也是一阵牙疼。 李世民突兀站起身,群臣再次行礼。 “张侍郎,房相,赵国公来甘露殿议事,退朝!” 皇帝没了早朝的心思,快步离开了。 张阳笑着看向王公公,“麻烦王公公,将这个食盒送入立政殿交给晋王殿下。” 王公公点头答应,“县侯赶紧去甘露殿,这些小事交给老奴便是。” “有劳了。” “客气了。” 张阳收拾一番心情,跟上了长孙无忌与房相的脚步,走在两人的后头。 此刻的甘露殿内,李世民正在用着饭食,吃的就是骊山的咸鸭蛋,配着一碗黍米饭。 见人来了,李世民言语道:“坐。” “喏。” 三人应声坐下,等陛下也吃完了,他擦了擦嘴又喝下一口茶,“科举官吏安排得如何了?” 房玄龄拿出一份册子,“陛下这是各级官吏安排的名册,本次科举所录用之人皆在册子上,已有了安排。” 长孙无忌瞧了一眼张阳,低声讲着,“倒是有个叫裴行俭的年轻人,写了一份西域都护府治理的策论,很是不错。” “人已经被吏部指派去外交院了。”心中带着狐疑,长孙无忌松了松衣襟,“只是不知道外交院和吏部是什么交情,让中书省事后才知道,这么一个才学了得之辈被派往了外交院。” 张阳接过太监端来的茶水,“赵国公话里带着话,是说我外交院和吏部有所勾结?” “老夫只是疑惑。” 房玄龄喝下一口茶水,“既能写书西域策论,能被外交院看上也是在情理之中,于理吏部尚书杨师道知道此人有治理西域之策,将人送往外交院也是应该的。” “策论为何还没到中书省,人就已经被吏部派出去了。” 张阳笑道:“因为这份策略是吏部尚书杨师道先看到的,是由许敬宗递交的,这才会提前安排。” 长孙无忌板着脸,“朝中有朝中的规章与安排,还望张侍郎以后多管着点手下的人。” “哎,赵国公教训的是。”张阳点头,保持着晚辈的谦逊。 分明的就是挖人不成功,被外交院截胡了,你长孙无忌还小心眼。 心里又对长孙无忌的印象低了几分,张阳神情淡定自若地喝着茶水。 看臣子之间争斗,李世民意犹未尽。 张阳接着道:“昨天刚进入尚书省为度支郎,今一早就有朝中各部管尚书省要钱,希望陛下可以给臣库房的钥匙,查看朝中银钱的盈余,也可以适当地分配。” 李世民点头,“朕会将钱库与粮库的钥匙给你。” “臣还有一个要求,往后朝中的银钱一应分配调度都需要经过尚书省。” 张阳在挣钱上确实是一把好手,能够将一个破落的村子经营成现在的各郡眼馋的富庶之地。 正是看中了他的这等能力,长孙无忌才举荐他入尚书省,朝中诸多位置空缺,像房玄龄,岑文本,魏征,还有长孙无忌等人谁不是身兼数职。 李世民放下手中的茶碗,“可以答应你,但朕要看到你的成果。” 第四百九十三章 我一人一个官邸 这个时候王公公也回来,安静地站在一旁。 李世民拿出一块牌子,抬首道:“带张侍郎去看钱库与粮库。” 王公公双手接过玉牌,“张侍郎请随老奴来。” 临走的时候还听到陛下和房玄龄商量着这一次官吏的分配。 大唐还年轻,天可汗也正值壮年。 陛下正是最发愤图强的时候,朝中大小事都要看着,科举新选任的官吏还要陛下一个个过问一遍。 王公公走在前头,带着笑容,“想来尚书省如此多的事情,张尚书一定忙得不可开交。” 张阳揣手走在一旁,“当下还能应付,让宫里的孩子们,还有家里和村子的人一起帮忙。” 王公公的老脸上都是笑容,“这或许就是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王公公说笑了,不过是人多力量大而已。” 从宫里一路走向一处僻静的小道,张阳看着周遭的情况,这里是武德殿的后方,还有不少侍卫看守此地。 再从小道走下去,这里是皇城与承天门的交界处,一路走来很明显这里的侍卫更多。 看守这里的正是李君羡。 王公公拿出玉牌,“这位便是新晋度支郎,以后便由张侍郎看管了。” 见到张阳,李君羡的眼神异样,躬身行礼,他也不言语就让开了路。 王公公按出一把钥匙,“这是钱库的钥匙。” 张阳双手接过,“那粮库的钥匙呢?” 王公公耐心解释道:“粮库有不少,在长安城就有六处粮库,有不同的兵马与人手看守,至于粮食存放的情况届时会有人送来的。” 张阳稍稍点头,走到钱库的门前,拿起老旧的大锁。 钱库看起来并不大,取下锁打开门,内部是漆黑一片,张阳不禁退后两步,“王公公,在这里该不会埋伏着刀斧手,等一进去,这些人就将在下大卸八块。” 王公公点燃一盏油灯,“张尚书又在说笑了。” 他便提着油灯走入钱库。 张阳犹豫好一会儿,确认没有埋伏这才跟上脚步,内部的蜡烛被依次点燃,眼前也逐渐亮堂,从走入门中石阶一路往下,有点像地下室的感觉。 但又不是完全沉入地下。 门外守卫森严,怕是不长眼的老鼠路过都会被当场宰杀。 等这里的蜡烛都点燃,才看清眼前的景象,钱库中空荡荡的,有一两个篮子中装着一些金叶子。 王公公解释道:“这都是以前留下的,陛下逢年过节赏赐一些。” 还有三两个木桶,打开盖子其中就放着银饼。 还有一大堆的铜钱。 看张阳正敲打着墙壁,王公公一脸无言,“张尚书,你这是做什么?” 张阳清了清嗓子,“老王啊,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暗道?” 王公公诧异道:“何为暗道?” “就是我按动这里的一块砖石,墙体内便会有锁链声。”张阳绘声绘色地讲述,“接着这里就会打开一扇石门,其中放着更多的金银钱财,是这样的吧。” 王公公疑惑道:“张尚书说的是机关术?” “都是一个意思。” 看张阳还摸索着墙壁,王公公叹道:“别找了,修砌这里时老奴也在场,没有什么暗道暗门。” “我不信!朝中就剩下这么点钱了吗?” 王公公都快哭了,“张尚书,莫要闹了,朝中的银钱就在眼前了。” 张阳拿起一根棍子,还往顶上捅了捅确认,还在确认有没有机关暗道。 王公公神色木然,目光已经呆滞,此刻无言以对。 张阳将地上的砖石都踩了一遍,确认真的没有机关之后,这才作罢。 “朝中怎么都穷成这样了?” “这还是这两年年景好,朝中才能攒下这些银钱。” 张阳拿过王公公递来的账册,看着上面的银钱数目,铜钱一万五千贯,银饼作价六千贯。 满打满算整个钱库有银钱三万贯。 走出钱库的心情是复杂的,骊山的库房都比这个钱库来得富裕。 张阳重新将钱库上锁,王公公一路赔笑着,“本来去年各地的赋税收上来,朝中还有富余,不过为了防止谷贱伤农的事情出现,朝中几度拿不出银钱来收粮,这才让朝中能够在粮食富足的时候收粮,粮食不足时,能够拿出来赈灾。” “这也全靠骊山可以驰援朝中,陛下时常都会说起这件事,说的时候很是感慨。” “是吗?陛下难道不是觉得我们骊山富裕,想要带兵来打劫吗?” 王公公的笑容越发尴尬,“张尚书这是说的什么话,陛下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走回尚书省,李安俨早早就带着人来这里修缮官邸。 李丽质带着一群孩子也在整理账册。 “姐夫,昨天整理出来的一些账册,怎么不见了?” “我拿去家里了,让你皇姐帮忙。”张阳脱下官帽解释着。 高阳和东阳两个小丫头还坐在一旁,双手捧着蛋糕小口小口地吃着,像极了松鼠。 贞观九年到了七月,科举刚结束不久。 经过朝中核算,各地的官员补充依旧不够。 尤其是地方上,各地的老士族老乡绅的话语权太大。 想要打破这个情况,朝中就必须培养出更多的年轻有冲劲的官吏。 在长孙无忌的主持下,一批批新封的年轻官吏离开,长安城他们要前往朔方,蜀道,江南,潼关,范阳…… 李世民不希望世家的势力越来越大。 如果不趁着当下打压这些大族,往后让门阀恢复了元气,想要对付他们便更难。 长孙无忌也一直用着自己的方式,来消磨世家的力量。 这种方式相对温和,倒是惹得魏征诸多不满,就怕这些年轻官吏也成了世家的附庸。 对付士族当用雷霆手段。 说到底魏征这老人家还是很刚的。 朝中再次张贴了告示,明年五月再开科举。 接连两年的科举,朝中给了天下一个决心,科举并不是陛下偶尔举办的恩赐,而是每年都要进行的大事。 裴行俭这些天跟着张大象处理眼前的各项要务,除了见不到礼部的上官,也就是尚书张阳,要处理这里的众多事务,对他来说并不难。 有了狄知逊和裴行俭这两个得力助手,张大象压力减轻不少。 而薛仁贵也带着柳氏来了长安城。 期间遇到一些波折,尤其是柳员外不甘心,联合地方官府阻挠。 外交院行事向来强硬,与之发生了冲突。 要说读书写文章,薛仁贵不擅长,但打起架来这个家伙倒是以一当十。 面对近百个地方官兵,愣是给对方打怕了。 这件事最终是河东裴氏出面,这才将这件事谈妥,而薛仁贵也成功娶到了柳氏。 人带到长安城之后,薛仁贵的本事在外交院传开,许敬宗大手一挥,将整个外交院的护卫总领都交给了薛仁贵。 虽说没有朝中正式的官职,至少在长安城也有个体面的职位。 一直到了七月,皇宫中。 李世民悠哉的喝着茶水,他发现把朝中的财权交到张阳手里,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立政殿内空荡荡,这些孩子都去尚书省帮张阳整理账册了。 “这个张阳也真是胡闹,怎么能让孩子们整理账册。”李世民吹拂着茶水上的茶叶,“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到时满朝的文臣武将都要朕处置这个小子,最后他还不是求着要朕放过他。” 嘴角飘过一抹笑意,想着那个场面一时间没忍住,又笑出了声。 “孩子们又长高了,都已经入夏了,衣衫又要再重新做。”长孙皇后苦恼地整理着一些绸缎,“丽质穿不下的衣服可以高阳和东阳穿,就算是这么轮着穿,衣服也还是不够。” 皇后自己都没有几身衣服可以换,在立政殿都是皇子和公主们的衣服。 在陛下的身边坐下,长孙皇后低声言语道:“也不知道青雀和父皇在骊山如何了。” 想来今年避暑的地方还没定下,李世民低声道:“张阳说得也没错,朕不能再这般铺张浪费了,今年就去骊山避暑。” 作为陛下的妻子,也是皇后,心中明白仁寿宫改为九成宫,也已经修缮好了。 那座行宫就在天台山,也一直没有去住过。 陛下心中一直都惦念着。 尚书省内,主要的承重房梁柱子不动,要修缮起来也容易,李安俨离开的时候还把正堂前的院子也打扫干净,杂草都给清理干净了。 张阳看着表格上的数字,眉头紧锁,自贞观元年到现在的账目有了眉目,亏损和支出情况都写在表格中。 李丽质仔细写着账目,终于把最后一册的账目整理完,她放松着手腕,“姐夫都写好了。” 张阳打开确认了一遍,“带着弟弟妹妹去休息吧,等宫里的冰块可以取出去,我给你们做冰沙吃。” 看着已经睡得东倒西歪的弟弟妹妹们,李丽质将他们叫醒领走。 六百册卷宗,经过半个月的整理汇总到了自己手里就有这么厚厚一册。 这就是眼下朝堂的经济情况。 张阳将地上的账册都整理好,放在书架上。 尚书省空荡荡,独自站在正堂,听着自己的呼吸声走出门,关上厚重的大门。 院子里还有一些李安俨留下来的石料和木材,张阳捡着地上零碎的石料和木料,再扫一遍地。 正是众多官吏下差的时候,魏征路过尚书省正好看到这副景象,张阳一个人扫地,整理着这个废弃已久的官邸。 他还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后襟因为汗水已经湿了一片,后背湿漉漉一大块。 看他辛苦的模样,魏征心头触动,在朝中寒门子弟多能吃苦,办事勤快。 反之有些权贵子弟办事倒是懒散。 张阳走出院子抬首就见到站在院外的郑公,一边关着门感慨道:“总算是把这些账册都整理好了。” “长孙无忌应该给你安排几个文吏。” 张阳锁好门,“每天一个人来,一个人走,一个人一个官邸,这样的日子也不错。” 魏征抚须道:“你倒是能够欣然自处。” “要是人多了,我反而觉得更忙了。” “将来你还是要回到中书省的,尚书省终归是要取缔。” “我总要养老退休的。” 这话听着又觉得不意外,魏征摇头啧舌,“今年夏收就要到了,去年有骊山驰援社稷,今年朝中还能应付吗?” 一老一少走出朱雀门,张阳脚步稍停,“总会有办法的。” 告别魏征,张阳走向朱雀大街一侧的小巷。 家中,李玥正给孩子喂着粥,见夫君回来了,她递上账册。 张阳捏了捏女儿白嫩的脸蛋,小清清还有些抗拒,小小的眼睛里甚至有了些许嫌弃。 伸出大手,再往她脸上揉了揉,惹得这个孩子伸手想打,却又造不成什么伤害。 “孩子执拗劲,这是随了公主了。”王婶在一旁讲道。 对照着眼前的三份账册,朝中还有余钱三万贯,张阳琢磨道:“按照往年的收成,这一次朝中要收的官粮至少需要多少贯钱?” 李玥继续给孩子喂着粥,“关中一带今年要收三万石的粮食,加上赋税该收的俸禄,去年赋税一千六百万石,今年秋后朝中的粮食多半在两千万石左右,按照八钱一斗来收粮,就算是应付关中的粮食就需要准备三千贯银钱。” 摆在夫妻俩人面前最急迫的问题,就是今年的收粮事宜。 以朝中三万贯的银钱,应付收粮还显吃力,别说还欠着这么多的俸钱还未发放。 李玥又道:“朝中给俸禄除了禄米还有银钱,都是混着给的,一来为了这些朝中官吏拿了粮食去市面上转手卖了换银钱,一旦数量多了势必会影响粮价,像赵国公这等公卿之位的俸禄就是七百石。” 粮食的价格影响民生,谷贱伤农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尤其是在粮食丰收的前期,决定不能让粮食的价格降下来。 这就要看朝中的经济实力了。 夜里,夫妻俩想着对策,首先朝中这三万贯肯定是不够的,骊山可以再拿出五万贯,可以驰援朝中。 第四百九十四章 忍他三五年 李玥神情凝重,“父皇要利用夫君来解决朝中用钱窘迫的情况,竟不考虑夫君的难处!” 张阳喝着茶水,“光是节流没太多的用处,还需要开源才是。” “洛阳的白糖还没到可以收网的时候吗?上月又有两万贯银钱入骊山。”说着这些话语,李玥苦涩笑着,“朝中积贫已久,地方豪强藏富,动辄上万贯,真是可笑。” 深夜,夫妻俩低声商议着,俩人对着账册写了接下来要安排的事宜。 第二日一早,散朝之后,张阳双手摆在腰前,目视前方一些盆栽,手中拿着奏章等在屋檐下。 王公公入殿禀报,没有等人回来,陛下倒是走出来了。 “陛下,臣有……” “陪着朕走走。” 皇帝想要散心也不好阻拦,没有给人反驳的机会,他径直走向了太极殿那边。 按耐着要撒手不干的冲动。 为了这个大唐先忍了。 咬牙切齿地跟上脚步,李世民走到凌烟阁楼下,此刻这座楼台正有三两个工匠在修缮。 上下打量一番,张阳又道:“陛下,臣有一些事情想要奏明。” “朕想再将这里装点得更华贵一些,你以为如何?” “装点华贵就需要银钱,三省六部和九寺二十四卫府还有诸多官吏都欠着俸禄没有发放。” 看李世民的神色不太好,张阳又道:“我记得陛下有几颗硕大的夜明珠,可以拿出来放在凌烟阁,既美观夜里还能用来照明。” 说完话抬首,见到陛下一脸犯难的模样。 难不成他真的在考虑? 李世民思量再三,终是摇头走向另一边,这里是一片老旧的宫殿地,许多殿宇都没有修缮过,基本上就是前隋留下来的。 “当年进取关中,父皇在长安城称帝,这里殿宇便一直荒废至今,若是可以修缮一番,也可以安排众多宫人可以入住其中。” 看完这里,李世民终于在一处亭子中坐下,皇宫很大,靠着立政殿那一片,还算是人多热闹。 这里看起来荒凉,草木凋零,大多都是一些危房。 张阳扫视一圈拿出一张纸,“还请陛下画押。” 李世民垂下眼眉入眼的就是借条二字,“这是何意思?” “朝中都快揭不开锅了,为了今年可以平安度过,也为了平息军中和朝中的诸多怨言,在下打算从骊山拿出五万贯,来驰援陛下。” 李世民看着借条,“朕现在一共赊欠你多少银钱了?” 王公公是陛下的内侍太监,也是皇帝身边最近的人,他此刻默不作声站着,一动不动犹如一根木头。 这里讲述的一切,和发生的一切他都不会说出去的。 也是皇帝对他的信任。 张阳拱手道:“算上还在抵押的曲江池,还有河西走廊的建设与之前种种,签下这些之后,目前为止一共十六万贯。”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朕当年也是驰骋中原的豪杰,人人都敬重朕,没想到如今,朕竟然要向你借银钱。” “有道是一文钱也能难倒英雄好汉,朝堂用人需要银钱,中原治理更离不开银钱。”张阳又拿出其中一份奏章,“这是臣的开源节流之策。” 眼前的这份借条还没画押,李世民又接过奏章。 张阳犯难站着,眼前又有一只老鼠窜过,那只老鼠钻入了破旧的宫墙之中。 “对外业务?茶叶,丝绸,粮食?” “陛下,臣之前与松赞干布谈过茶叶的买卖,不过一直没有具体的实施策略,既然朝中需要银钱,不如将这些买卖与西域人或者突厥人来做。” “慢着。”听到做生意这种事情,李世民眉头直跳,“你要让朝中做生意,岂不是满朝文武都是生意人。” “早就知道陛下会这么说,臣这里还有一份奏章。”张阳递上第二份奏章:“起初也不是没有考虑过更改税制,事涉国策,赋税不能轻动,臣以为在边疆开设互市,西边可以以河西走廊为互市所在,东面可以以辽东为互市之地。” “朝中自然不能出面来做买卖,所以臣以为骊山可以出面代为主持,所有赋税也按照交易所得的五成交给朝中,臣以为这便是关口税。” 以前朝中还能应付,自给自足没有问题。 现在有了这么大的经济负担,干脆将明朝边疆互市的那一套拿出来。 李世民颔首道:“粮食也要拿出去卖?” 张阳又道:“往年朝中官仓收粮,这两年粮食丰收,积压官仓的粮食不少,而且都是陈粮,臣以为可以用来酿酒,并且以酒曲来收酒税,用来喂牲口也太浪费,时间久了牲口都不吃,这都是损耗呀,臣知道一些酿酒的窍门,届时可以拿到关外去卖钱,想来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这便是开源。” “有这么多的资源不利用,着实可惜,既然朝中不好出面,骊山可以代为出面,让魏王殿下来主持,陛下也能放心。” “那你说的节流是什么?” 张阳又道:“臣说的节流便是减少宗亲与各地王侯的例钱,让他们做好赋税的业绩,治理成效好的地方给予嘉奖,那么宗亲们非但不用减少例钱,陛下还可以拿宫里的东西赏赐,比如金叶子,玉石什么的,甚至旨意口头表扬也行。” 李世民神色犯难。 “陛下,要让他们知道鸡鸭不下蛋就会被杀的,牛不耕地也会被杀。” “宗亲不作为,朕也要杀了他们吗?” 纠结了半晌,张阳感慨道:“陛下随意,那些皇家的宗亲我又不认识。” 李世民收起借条和两份奏章,“容朕考虑,你先回去吧。” “喏。” 管钱的事是最痛苦的,尤其是管着皇帝的钱袋子。 张阳路过太极殿,走出承天门,一路来到尚书省。 李治独自一人坐在这里。 “晋王殿下,今天没有准备蛋糕。”张阳说着话拿出钥匙,开锁,用力一推老旧的门。 今天的尚书省内还留有不少昨天的痕迹。 张阳迈步走入,李治也在后头跟着。 “姐夫,你是不是利用完我们就不管了?” “晋王殿下何出此言呐?”张阳将正堂的两张桌案合在一起,正好能躺在上面睡觉。 李治跪坐在一旁,“那为何姐夫这两天都不来找我们了?” 张阳躺下来又道:“因为事情办完了。” “那就是利用我们,就不管了……” 这李治的小脑袋不知道都在想什么,张阳一手撑着自己的脑袋侧躺着,“晋王殿下若是想玩,可以把弟弟妹妹们叫来,来尚书省继续玩耍,或者做题做一些小实验,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当真?”李治的眼神又亮了一些。 张阳缓缓点头,“但有一点!不能打扰我睡觉,这些天给你父皇处理账册,我好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 李治正快步离开,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许敬宗连忙扶着,“晋王殿下没有伤着吧。” “没有。”李治一挥衣袖快步跑开。 看着这个奔跑的小背影,许敬宗感慨着,“多么精神的孩子。” 再是打量一眼现在的尚书省,许敬宗迈着步子走入正堂,“张尚书,人手都已经准备好了,大唐与薛延陀一战该如何打?” 张阳闭着眼,“先说,先劝?要不停地劝,至于怎么劝就是你的事情,只有劝不住了,没法劝了,再让李绩大将军出兵攻打。” 许敬宗点头道:“张尚书的意思下官明白了,外交院主张的永远都是和平,至于怎么劝,怎么说不用太过清楚,总之外交院对薛延陀的小可汗已经劝了又劝,可他不听天可汗的意思,大唐无奈出兵攻打。” 张阳侧躺着背对着他,稍稍点头,“老许啊,你要记住正义要永远站在我们这一边,个人荣辱也就罢了,事关国战万万不可马虎,我大唐平定天下永远都是正义的一方。” 口口声声说着正义,许敬宗心中明白,眼前这个尚书才是下手最黑的那个。 “辽东又送来消息,还是缺少银钱,要五千贯。” “大安这孩子办事踏实,人也老实厚道,如果不是真的缺钱,不会向我们开口的,但凡他需要人手钱财,一应给他。” “下官明白。”许敬宗迟疑道:“辽东建设投入了不少人力银钱,已经有两年了还是不见起色。” “老许,自古以来辽东就是燕地,一旦失去了燕地,便是广阔的关中平原,再无险可守,失去了燕地便会失去辽东天险,地势如此,关隘也是如此,就像是长安不能失去河西走廊,关中不能失去辽东。” 听张尚书说话偶尔有还带着沉重的呼吸声,说得是不是梦话呀。 许敬宗挠了挠头转身离开。 “燕云十六州不能丢啊。” 张尚书突然一句话,又吓得一个激灵,莫非这些天忙碌朝中度支,人疯了? 许敬宗下意识又加快了脚步。 不多时孩子们也到了。 张阳隐约可以听到孩子们的吵闹声,半梦半醒,关中的孩子们需要一个依靠,天可汗这个做父皇的整天这么忙,想来是指望不少了。 还不是要靠我这个姐夫。 “姐夫,宫里有两位弟弟身体不好,能否此次去骊山避暑,带上他们让孙神医看看。” 听着像是李丽质的话语声,张阳缓缓点头。 李丽质狐疑的看着,“姐夫是不是睡着了。” 李治也能听到隐约的鼾声,“确实睡着了。” 甘露殿内,此刻魏征,房玄龄,长孙无忌三人还在因为张阳的互市政策争论。 李世民一脸的烦恼,魏征和长孙无忌吵得面红耳赤,要不是大家都是文化人,都是读书人,此刻就连带家人开始骂了。 魏征是赞成这个互市的政策,长孙无忌又觉得这个互市之策有风险,尤其是会给边关的防卫增加负担。 房玄龄的主张是互市可以开启,但要控制西域人乃至突厥人的数量。 吵了好一会儿,终于皇后让人送来了点心,这才消停。 也是口渴了,众人喝着茶水。 房玄龄看着眼前的茶叶,“敢问陛下这次的互市之策,也是张侍郎所出?” 李世民稍稍点头,“他看到朝中的窘迫情况,为了将来着想。” 房玄龄又道:“互市可以开启,倒也可以给官仓排出陈粮,至于说用酒曲来收酒税有待商榷,减少宗亲的例钱,还需要有宗亲带头才是。” 事涉陛下亲眷,这种事情需要有个大哥带头,这个头由李孝恭,李道宗他们来带是最好的。 只要这些人带头底下的宗亲就会听话不少。 三个鞭辟入里的开源节流之策,眼下只能决定其中一个。 等人离开,李世民这才拿出张阳的借条,一咬牙在这五万贯的银钱上画押。 不就三十三万贯,朕多存几年的赋税就能还给他,大不了这两年不做衣衫,少喝酒水,那些送来的才女一个都不要。 心中一横,李世民终于是画押,心中忍受着莫大的屈辱。 朕早晚将这个小子吊死在承天门前,以平此番屈辱!朕隐忍李建成九年,隐忍突厥三年,今天忍你张阳三五年又如何。 “来人!”李世民拿起奏章和借条,突然大喝。 王公公迅速回神走上前,“陛下。” “将这个字据和奏章交给张阳,朕眼下只能答应他一个互市之策。” “喏。” 此刻的尚书省已经成了孩子们的新乐园,宫女将木马和秋千都放在这里。 王公公带着奏章而来,看着孩子们三三两两玩闹在一起,老脸上都是笑容。 看到公主和皇子们能够开心,自己这个老太监看着也开心。 再是走入正堂,见张阳正躺在这里,以前听说他在礼部任职侍郎也时常瞌睡的。 这般作风真是一点都没变。 “县侯?”王公公小声唤道。 “嗯。”张阳迷迷糊糊点头。 “县侯,快醒醒,陛下给回话了。” “嗯……” 回答得还是迷迷糊糊。 “县侯,到了下差的时辰了,各部的人也都走完了。” 张阳猛地坐起身,看了看四下迷糊道:“什么时辰了。” 第四百九十五章 大食商客 王公公笑道:“已经是未时了。” 正堂前是一群正在玩闹的孩子,张阳站起身提了提神,“老王,之前的腌萝卜如何,用的盐不一样了会不会觉得太咸。” 王公公感慨着,“那萝卜很好,咸一点也好。” “您老要是觉得好,等过些天鸭蛋够了,我让村子里多腌制一些。” “让张尚书费心了。” 张阳摆手道:“您别见外,我们都老交情了。” 与张阳说话,这种被尊重的感觉,让人觉得很舒服。 他拿出一份奏章,“陛下已经批复,说是互市之策可以由骊山主持,但要增加边关防卫,难免出现乱子,别的老奴也不懂,只能如此转告。” 张阳点着头,“这样也好。” 王公公又道:“还有一事,这些天呀……那些朝臣不论是文官还是武将都问及的俸禄的事情,陛下倒是压着没有批复,想来这么多人递交了奏章,多少还是要告知一下张尚书。” “老王,辛苦了。” “不客气,赵国公与郑公因为此事多有争吵。” 看着奏章上的批复,这明显就是房玄龄书写,张阳送着王公公走到尚书省外,“您老要注意身体。” “县侯不用送了。” 送别之后,张阳神色凝重。 李丽质一直都在偷听着,她抬着下巴道:“姐夫帮父皇做了这么多事情,竟然也不派人来帮忙。” 张阳拿着奏章,“明天一早,早朝散朝之前叫上弟弟妹妹来这里帮忙。” 能够帮忙处理政事,对这些孩子来说有巨大的成就感。 这种成就感是平时玩游戏体会不到的。 她郑重其事点头,“姐夫尽管吩咐。” “明天一早在尚书省门前摆几张桌案,能写字的姐妹们做好纪律,但凡走入官邸的官吏都要登记,还要留一人在我身旁做好记录。” “姐夫放心一定安排好。” 这才是未时在皇城中的官吏依旧很多,张阳拿着陛下画押的字据走在皇城中,各部还是一样的忙碌,以前周遭看向自己的怪异目光不少,反倒是习惯了。 管着金钱用度,朝中的经济就是一笔乱账。 天可汗这是要将我架在火上烤。 做皇帝的没一个好人。 在官邸补了一觉,现在感觉整个人精神多了。 正巧李百药也刚刚从礼部走出来,他抬头看着天,“今天怕是要下雨。” 看他两鬓的白发越来越多,张阳皱眉道:“最近身体怎么样?” 李百药豁然一笑,“寝食无碍。” “太子的婚事忙完了,这些天可还空闲?” “倒也不算空闲,魏王殿下就要行冠礼了,不过宗室那边说一切从简,也是陛下吩咐的。” 两人一起走出朱雀门,就看到了几个士子扭打在一起。 言语间听着是为了生门死门这道题争执。 李百药笑道:“这道题困扰了许多人,有人查遍了典籍也没有找到答案,此刻就算是四五岁的孩童也会背诵。” “多好呀,长安城多了学术讨论的氛围。”张阳深呼吸,“你闻到没有?” 李百药好奇道:“闻到了智慧?” 张阳又是长出一口气,“真的要下雨了,我现在都能闻出来空气里的水分多了很多。” “水分?” “最近太忙了,这两天都没有好好睡觉,导致我上火,鼻子不太好受,空气一潮湿就能够感受到。” 李百药愕然,“都说张尚书说话高深,还真是让人费解。” 张阳冷哼道:“我最讨厌别人在背地里说我坏话。” 李百药笑着又是点头,又是摇头。 生活需要有趣的灵魂,总能让本就不算如意的生活多一些乐趣。 回到家中,宫里有三两宫女正在向李玥说着话,张阳放下买回来的肉菜,抱起坐在婴儿车中的女儿。 现在抱着她,她也不哭了,倒是在怀中还有些抗拒,不停地挣扎着。 把她交给小熊,她倒是能安静地躺在熊的背上。 小熊卧在地上,任由孩子抓着它的耳朵,还会使劲揪着它的毛。 这头熊正是掉毛的季节,每每在熊身上爬过,她的身上也有不少的熊毛。 耳边是宫女对媳妇说着的话语,张阳皱眉看着这头熊。 小武好奇凑上前,“师父,怎么了?” 张阳小声道:“要不要在熊背上做个婴儿座。” “让小清清坐在上面吗?” 张阳稍稍点头。 徐慧也走来小声道:“小清清喜欢趴在熊背上,不喜欢坐着。” 李玥让两位婶婶送走了母后派来的宫女,“母后说今年父皇避暑地还是安排在骊山,好在当初的房子还空着,听说这还是夫君建议的?” 张阳稍稍点头,拿出一张纸,“你父皇已经画押了。” 李玥确认后,仔细折叠好放入房间的一个小盒子,这个小盒中还有其他的画押的字条,要不是夫君胸怀天下,心里牵挂着社稷,没有这些字据,家里早就富甲一方。 还能留下丰厚的家底给孩子挥霍。 阴沉的天空响起几声炸雷,眼看就要下雨了。 小熊听到雷声,就叼着孩子的衣领走回屋中。 小武和徐慧急忙收衣服。 雨水落下,让这个僻静的小巷,多了些许热闹。 雨水落在屋檐和地面上,这种白噪音听着很舒服,晌午的闷热也在这一刻褪去。 李玥捧着一卷书在屋檐下坐着,雷声时不时在夜空炸响,她也能静下心来看这书卷。 《灵宪》和《算罔论》这两卷书她已经看了很多遍了。 想要在数术上有所突破,这两卷书就是她的方向。 数学的理论技术应用与天文天象有着密切的关系。 张阳给自己倒上一碗菊花茶,也在屋檐坐下,“这卷书你都看了多少遍了。” “有时候看不明白就想着多读几遍,张衡老先生留下的瑰宝就只有这么一些了。” 李玥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刚尝到茶水才意识到这是菊花茶,“夫君又上火了?” “是呀,这些天都没好好睡一觉,倒是今天可以在官邸好好休息。” 小武收拾着家里的一堆图纸,这些图纸都是师父画的,也不知道画的是什么。 徐慧也帮忙整理着。 两个小丫头还听到师父和老师低声谈着话,说的是朝政大事,想的是前贤留下来的大智慧。 以前跟在父母身边,徐慧也时常听父亲与家母谈话,说的都是家里长短。 倒是师父和老师的谈话很是古怪,说的往往都是与社稷相关。 想老师虽说是个女子,对朝政总是能够说出一些对策。 老师喜欢看书,也只有师父在一旁,她才是主动放下书卷,拿出温柔的笑容。 张阳捧着茶碗看着漫天的大雨,向后院还在收拾的两位婶婶唤道:“婶婶,今晚帮忙做个饭。” “喏。” 两位婶婶齐声答应。 几滴雨水随风飘入,偶尔三两滴雨水落在身上,丝丝凉爽也很舒服。 李玥见夫君执笔正在画着表格,低声道:“婶婶让人送来的消息,王珪在前往辽东的路上生了重病,只能借道回乡养病。” “老先生倒是说到做到。” “更重要的是他能否成为朝中的内应。” 雨势越来越大,眼前已经是一片雨帘,张阳坐在小板凳上,“就当是结个善缘,他老人家也早就想离开朝堂,而我也希望暂时不让朝中插手辽东的事宜,我需要时间,大安更需要。” 小熊坐在自己的碗边,看着漫天雨水发呆。 “你还在写日记吗?” 被夫君突然这么一问,李玥冷哼一声,“呵,夫君以为我还是小时候吗?” 张阳啧舌道:“果然女人都是善变的。” 随着西域的平定,丝绸之路的繁荣提前到来,东西方往来越加地密切。 也随着大食的急速地扩张,疯狂征服着中亚的一些小国,只要他们越过了波斯,接下来就会与大唐接壤。 也正是如此,越来越多的西方人来往于关中与西域。 带来的各式奇怪货物很多。 随之而来的是波斯消息。 今天的早朝,李世民注意到张阳的精神比往日好了不少。 面对群臣的进谏,张阳站出朝班,拿出一张表格,“下官刚任度支郎这才不到一月,听闻六部乃至卫府有不少欠着俸禄未给,我这里我有一份表格,诸位可以将领取的俸禄的数目以及多少人,多少数都记录在表。” “交由吏部先审名册确认无误,便可以来尚书省领取银钱。”张阳站在朝班前向众人讲着。 程咬金上前一步就要夺过表格,却见长孙无忌的手也抓在表格上。 两人都没有放手,各自抓着纸张的一角。 要不是骊山生产的纸张质量好,此刻的这张表格已经被撕成两半了。 程咬金抓着纸没有松手,“赵国公,这是何意?” 长孙无忌也抓着这张纸,“知节,你被罚俸这么多年,何必着急领着俸禄,文官这边还有不少人等着这份俸禄养家。” 牛进达上前一步,“赵国公此言差矣,什么叫文官还要等着养家,我们军中上万兵士难道不用养家了吗?” 程咬金瞪着大眼,“尔等,文官出力有什么兵士多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程咬金这句话算是得罪了在场的所有文官,武将这边也不是好惹的。 文官武将又开始吵了起来。 太极殿吵闹不休,李世民摇头离开。 皇帝不离开也罢,皇帝一走,太极殿吵得更来劲,眼看两边越走越近,张阳快步离开。 也不知道是谁鞋子飞了出来,再回头一看,程咬金他们和魏征一伙人已经扭打在了一起。 至于自己的这张表格,也不知道他们看了没有。 张阳惆怅地站在殿外。 许敬宗小步走来,“早朝又是这般吵闹,原本还有事想要与陛下奏明。” “咱们大唐如此彪悍,朝堂充满了活力也是好事。” 张大象带着大素和李崇义也走了出来,礼部众人不参与这种朝争,外交院给的银钱就比朝中俸禄多。 张大素拱手道:“有个大食商客,自称是大食四大哈里派来的使者,说是要觐见陛下,还要进献几个西域美人给天可汗。” 许敬宗狐疑道:“下官看过那几个西域美人,穿得确实不多,也不知道她们会不会着凉。” 几人站在殿前犯愁,秦琼踉踉跄跄从太极殿出来,先是郑重其事地放下自己的官帽,大喝道:“酸臭文人!休要放肆!” “呔!”大喝一声,秦琼又冲了进去。 张大象神色担忧,“秦琼大将军身体不好,会不会有事?” 张阳笑道:“已经戒酒多年,去年去看的时候身体还不错,再者说现在活动活动,对身体是有好处的。” 张大素迟疑道:“那个大食人要不要引荐给天可汗?” 说起大食人,还要说当初苏定方去偷松赞干布的老家,顺路发生的事情。 张阳眉头紧锁,“这个大食人说起苏定方将军的事了吗?” 张大素摇头,“当着我们的面没说。” 许敬宗思量着,“当着陛下的面或许会说。” 礼部众人商量了好一会儿,太极殿的乱架还在继续,也不知道这么打下去会不会出人命。 张阳对一旁的侍卫道:“通知太医署了吗?” 侍卫好像才回过神,“这便去准备。” 张阳揣起手,“那个从大食来的人是不是叫阿罗本?” 许敬宗不由深吸一口气,“大素,叫什么来着?” 张大素也是挠了挠头,“大食人又不会说关中话,那时候交谈听他的名字还挺长,没记住。” 几人惆怅一番,便离开太极殿,忙各自的事情去了。 正走向尚书省的路上,瞧见一群太医署的医官朝着太极殿急匆匆而来。 一路跑着,卢照邻一手拿着药箱一手扶着自己的官帽,“张侍郎,太极殿打得如何?” “很惨烈。” 张阳轻飘飘丢下一句话,继续往前走着。 卢照邻只是脚步稍停,便加快了脚步前往太极殿。 在宫里的太医署做医官也是很辛苦的,朝堂风格这么彪悍,每每听到太极殿打架都是提心吊胆。 武将都是当年征战天下的豪杰,文人们又是当年出谋划策的重要谋士。 第四百九十六章 尚书省一天的花用 这些文臣武将少了哪一个对朝堂来说都是巨大的损失,这可都是大唐的中坚力量,开疆拓土指望着他们出谋划策呢。 按照之前王公公带自己走过的路线,张阳走过一个个小道,宫里的路很复杂,殿宇众多不小心就会迷路,发现路上的侍卫越来越多就说明路是对的。 总算见到了在这里来回踱步的李君羡。 张阳拱手道:“李将军一直都是值守这里吗?” 李君羡扶着腰间的横刀,板着脸,“正巧轮值,过两天便会换人,一切全听尉迟将军安排。” “昨天骊山送来的银钱到了吗?”张阳笑道。 “昨日傍晚到的。” 这家伙还是板着一张脸,好像永远都不会换表情。 拿出钥匙打开钱库的大锁,点亮门前的油灯。 昏暗的库房中空气很浑浊。 在库房内多了几个显眼的木箱子,骊山的钱箱子与宫里的箱子不同,骊山箱子是方方正正的。 打开箱子,内部的银饼整齐码放。 每一箱的银饼分量都仔细称量过。 农业为重的大唐,各地的粮食价格也有起伏。 粮价的波动往往与铜钱相关,硬通货还是银饼。 而银饼这种东西多数时候只在大宗货物交易才会使用。 朝中为了维持粮食价格,让更多的人吃得起粮食,也能够维持生活,现在一斗黍米八钱的价格还算合适,糜子的价格更便宜,一两银子作价一贯钱,够一地乡民花用许多。 寻常人家不追求奢靡的物质,只要挣得到铜钱也能满足生活的需求。 这种经济情况不算糟。 金银铜钱价格与经济效益有直接关系,还要多看一些典籍,现学现卖也要看一些,更需要能够治理经济平衡的人才,这方面的人才太难得了,也太难培养了。 张阳重新走出库房,“麻烦李将军帮忙搬银钱,十二箱就够了。” “喏!” 李君羡招呼着人手搬银饼。 搬钱的时候大家的心情都是很好的。 “张侍郎搬这些银钱做什么?”李君羡双手扶着箱子,与人一起搬着。 “给大家发俸禄。” “原来如此。” 听到这话,大家搬东西的速度更快了。 这年轻的大唐呀,缺钱!太缺钱,要发展,要建造,还要奶着天可汗让他开疆拓土。 张阳重新锁上门,带着人往尚书省而去,想到自己还被罚了三年俸禄,心情越加不爽利。 走到尚书省,公主皇子们都准备好了,她们各自拿着小板凳,还有宫女与太监抬着桌案。 “姐夫,我们都准备好了。”李丽质神色难得严肃。 张阳打开尚书省的门,“麻烦李将军将这些银饼搬进去,就放在正堂内的桌案边。” 此刻的尚书省正堂就一张桌案,三十多个侍卫扛着沉甸甸的箱子走入。 有个憨憨的兵士问道:“张侍郎,我们什么时候能领到俸禄?” 张阳看了看天日,“等各部去吏部核实了名册以及每人应发的俸禄,就可以了。” 送别这些人,张阳再看眼前的这些孩子,朗声道:“会写字上前一步。” 高阳公主和东阳公主先站了出来,还有李治,与清河。 其中高阳公主和东阳公主的年龄稍大一下,比李丽质小一些估摸着十二岁。 见大家都看着自己这个姐夫。 张阳又道:“能独自看懂文章的人再上前一步。” 现在就只剩下了高阳和东阳。 张阳暗暗点头,“高阳公主和东阳公主坐在正堂前,将前来领俸禄的人都记录下来。” “喏。”孩子有模有样地回应。 小孩子总喜欢学大人,在宫中长大的孩子见识过朝臣和武将与她们父皇讲话的模样。 他们也喜欢跟着学。 李丽质主动请缨,“我坐在姐夫一侧,帮助姐夫写记录。” 张阳将一个个箱子打开,入眼的是一块块银饼。 看着这些孩子望着一块块银饼,眼睛都在冒光,张阳小声道:“你们要记住了,这些银钱都是骊山的,以后要是你们父皇赖账了,可要帮着姐夫一起要债。” 高阳的神情有些扭捏,“要帮着姐夫对付父皇?” 张阳咧嘴笑着,“当然不是要对付你们父皇,姐夫帮花朝中渡过难关,父皇是不是该还给骊山。” 几个孩子懵懵懂懂地点头。 张阳小声又道:“在骊山有蛋糕吃,还能种田玩,姐夫还可以教你们本领,等来骊山避暑,姐夫天天给你们做葱油鸡吃。” “嗯!”东阳先是重重点头。 其他孩子的眼神也坚定许多。 一群孩子围着,张阳低声道:“以后要是和你们父皇吵架了,你们都要帮着姐夫,知道了没有?” “知晓了。”一个奶萌奶萌的孩子点头。 张阳这才点头,“按照之前的安排,东阳高阳做记录,丽质帮我记录账册,其他人维持秩序,谁敢捣乱你们就揍他,他肯定不敢还手的。” “喏!” 一群孩子响亮地回应。 张阳欣慰点头,多么根正苗红的孩子呀,天可汗应该好好培养才是。 盘腿坐下开始研磨,注意到一旁有一道森冷的目光,张阳侧目看去,“长乐公主为何这般看着我。” 李丽质抿嘴道:“何故如此,父皇不会赖账的。” 张阳冷哼一声,“人心不古。” 不多时就有官吏三三两两前来,只是这些人有些狼狈,原本官服就打着补丁,现在显得更破落了。 程咬金和秦琼先走入尚书省。 高阳朗声道:“站住!先来报上名讳和官职。” 先是愣了愣,程咬金看到在场的都是公主皇子也不敢发作,只好照办。 东阳公主写下官职和名讳之后,这才让人进入。 程咬金快步走入正堂,“这是我们左千牛卫的兵册,这两年所欠俸禄都在上面了,吏部已经核准过。” 看程咬金衣衫被撕破地方不少,张阳苦笑道:“所以下官之前的表格还是没有用上。” 程咬金笑起来露出一口大黄牙,“那群文官不识好歹。” 张阳看着名册又道:“太极殿上的没有受什么大伤就好。” “在太极殿与他们过了几招,被金吾卫拿下,片刻我等去了吏部与那些文官又过了几招,那魏征老匹夫口口声声自诩君子,跑得倒快。” 看着吏部的批复,对照自己这边账册,张阳朗声道:“原本账册上共计兵员两千人,到了吏部批复有两千一百五十人,人数怎么多了?” 程咬金又道:“都是按照吏部的名册来批复的,今年招收了一些新练兵卒。” 张阳提笔写道:“原本应该是十一贯五十钱,按照吏部的批复尚书省这边给十二贯钱。” 写下之后,交给一旁的李丽质做记录。 张阳写下字据从箱子中拿出五块小银饼,再搭上一些零碎铜钱,“大将军要是不放心分量,可以当场称量。” 程咬金收好银饼和铜钱,拿过字据,“说来这都是弟兄们的辛苦钱,老夫一掂量就知道分量足,以后能否增加一些例钱,将士们也辛苦。” “大将军放心,我会先给朝中所有卫府加钱,往后看卫府的操练与表现,给予嘉奖和扣罚,希望大将军可以给军中多些正面影响,尚书省这边会给予将士积极性的奖励。” “好!” 收着钱程咬金满意离开。 眼前又是秦琼大将军。 张阳看着吏部的名册,“左武卫三千七八百人,三年俸禄赊欠二十贯七十二钱。” 秦琼收好银钱也离开。 张阳抬头看向尚书省门外,三三两两排队的人越来越多。 眼前又是太医署监正的卢照邻。 “卢监正,我以为你还在给朝臣们治伤。” “那些小事交给底下的医官便可。”卢照邻神色犯难,“这是我们太医署这两年赊欠的俸禄,还有能否给太医署多一些银钱,自己揭不开锅倒没什么,都没有银钱来采买药材。” 张阳思量道:“之后我会拿出一些奖罚制度,尤其是在医术编撰和治病良方,整个太医署也要动起来,可以多向骊山的医馆学学,一心搞医学,如有成效一样给予奖励。” 放在以往,卢照邻对张阳有偏见,尤其是他这种什么都要拿的性子,还有太医署的不少医官都去了骊山,骊山医馆给的确实不少,自己都想去了。 今时不同往日,卢照邻手里拿着足量的银饼和铜钱,明明自己对他还有偏见,没想到他出手竟然这么实诚,没想到朝中还有这么好的人,大家好日子也要来了。 一直到了午时,来领俸禄的人也越来越多。 尚书省门前排满了人,还有公主和皇子们看着门,大家更不敢胡闹,只能一个个地进入。 从尚书省门前,一路排到了承天门前。 魏征看着一幕笑道:“皇城多少年没有这般光景了。” 尉迟恭点头道:“不少杀才都说张阳不是什么好东西,老夫看来这孩子还是有过人之处的。” 手里揣着俸禄,讲话都多了几分底气。 一直到了黄昏时分,李世民听着李君羡的讲述,“到现在他还在分发俸禄吗?” 李君羡点头道:“还有不少人没有领到俸禄,现在还排着队。” 心中隐约有种不好的感觉,李世民黑着脸,“到现在他发了多少银钱了。” 李君羡咳了咳嗓子,“大概有一万贯了吧。” 李世民倒吸一口气,“一万贯!朕让他做度支郎,他一天就给朕花用一万贯!他以为他是谁!” 李君羡连忙行礼,“陛下,张侍郎给钱还是很公正,该是多少是多少,绝不会少给,还说以后但凡各部有成效,还要增加奖励。” “还增加奖励?” “张侍郎为人公允,陛下英明!” 瞪眼看着李君羡,他一定也收了张阳的钱。 平时省吃俭用,李世民这才发现自己根本不如那小子有钱,一出手就是上万贯。 这些钱来路正不正不清楚,至少他一来朝堂,朝堂上的窘迫得以缓解。 说不定现在满朝文武都在说着他的好话。 李世民看着眼前的茶碗,不知道为什么,朕也应该高兴才是,为何心里总是空荡荡的。 “你退下吧,准备去骊山避暑的事宜。” “喏。” 三省六部九寺,还有二十四卫府。 张阳看着眼前的名册还需要分发的卫府挺多。 李治把剩下的文书都收了上来,“姐夫都在这里的,剩下的这些没有发放下去。” 注意到李丽质的眼神,张阳看着还有小半箱的银饼,“这些花用都交给你母后,以后你们的花用也多一些。” “谢姐夫。”李丽质喜笑颜开,让宫女提着半箱子银饼离开了。 原以为今天分发了一万两千贯,怎么都够了。 眼下还有一摞的文书的名册没有给,张阳将人都叫了进来,“诸位的俸禄明日午时,就会安排人送过去。” 看众人神色犯难,李大亮喝道:“一个个都不作声做婆娘呢?” “谢张侍郎。”一众裨将校尉朗声道。 张阳感慨道:“天色不早了,下官今天带出来的银钱不够,只能等明天。” 李大亮又喝道:“都回去,明天自然会送来,张侍郎说一不二,你们平时的豪气哪儿去了。” “喏!”众人又是应了一声。 声音很响亮,在空荡的尚书省久久回荡。 又一小吏急匆匆而来,“张侍郎,这是太子殿下送来的卷宗,说是开办官学的部分银钱还未给。” 张阳发愁地看着这份奏章,太子那边还需要两百贯,再看看眼前挂在墙上的财表。 缺口依旧很大,河西走廊要建设,朔方就要出兵。 朝中每年都要发放俸禄。 说起创业就是一台银子粉碎机。 创业建立大唐更是需要大量的银钱。 李丽质带着弟弟妹妹回去了。 张阳走出尚书省关上官邸的大门,见李大亮还站在一旁,拱手道:“将军放心,明日午时就可以将银钱送到。” “老夫不怕你赖账,大不了带兵拆了这个尚书省。” “将军说话豪爽,下官佩服。” 一路走向朱雀门,李大亮还在身后跟着,张阳又道:“大将军不回家吗?” 李大亮颔首道:“你身系领军卫六千兵士的饷钱,老夫自然要保护你。” 又是走了一段路,李大亮不禁问道:“以往朝中给俸禄都是禄米和银钱一起给,你怎么都给银钱呀?” “大将军是觉得我败家?” 第四百九十七章 处默的忧虑 正值夏季长安城闷热,正是傍晚时分,本该是夏天白日中凉快时候,可眼下的闷热还是让人不住流汗。 已经有不少人家纷纷离开长安城,前往乡野郊外避暑。 长安城内房屋拥挤,再加之城墙挡风,还有地势造成的揪湿,说是八水绕长安城,可这种地势一到夏天,长安城就像是个蒸笼一般。 要是能把城墙和宫墙拆了就好了。 李大亮面带笑容,“老夫听说今年中原各地丰收,朝中收粮又是一个很大的负担,你现在不把粮食当作禄米分发出来,等到秋收,就算你能收得起这么多粮食,千万石的粮食都要堆积着吗?” 张阳感慨着,“李将军说的正是我所忧虑的,其实我这人并不擅长朝政。” 李大亮稍稍点头,“看出来了,要是你来监理国事,不出三年大唐就亡了。” “李将军这双招子毒辣,一眼就看出了下官的没本事,实在佩服。”张阳思量着又道:“骊山的生意也只是小打小闹,这千万石粮食是一笔大生意呀。” “生意?” 张阳稍稍点头,“李将军觉得这些粮食要怎么处置?” 李大亮惆怅道:“老夫没读过几年书,年少时读书也不过是装模作样的。” “我小时候也这么干过。” 俩人的聊天非常投契,说话直来直去很是舒服,不会藏着掖着,更不会拐弯抹角。 从朱雀门走出,长安城坐北朝南,一眼看去朱雀大街上行人寥寥,远处的风景在烈日下开始扭曲。 张阳走到东市走到一个卖瓜的铺子前。 李大亮拿出一些铜钱,“买十只甜瓜。” 那商贩一擦额头的汗水,咧着嘴笑呵呵收下铜钱,将十只甜瓜放入筐中,“客人,拿好。” “这些甜瓜就给你了。” 张阳拿起两只个头比较大的,“多谢大将军,两只就够了。” 拿着甜瓜,张阳又和这些商贩熟络地说着玩笑话。 李大亮问起一旁的商贩,“他与这里的人很熟络?” 卖瓜的贩子回道:“客人有所不知,这个小张他以前就在东市这片混迹,别看他现在穿着官服,以前可穷了。” “小张?” “这人自诩小张,买东西甚是喜欢讨价还价,大家对他很是烦恼,将就着也就卖给他了,买东西还是这般的计较。” 瞧着张阳还能与这里的一群商贩有说有笑,李大亮提着一筐甜瓜离开。 盛夏时节,也就每天宵禁前后最是热闹。 张阳坐在自家的院子里,将甜瓜切开。 婶婶从宫里带来一些冰块,将甜瓜冰镇吃起来更畅快一些。 小熊吃得也欢实,两个小丫头坐在小板凳上,吃着甜,还要推开凑上来的小熊。 天气热了,这头熊总是掉毛,被它一蹭衣服上全是毛发。 张阳好奇道:“婶婶,我听说最近长安城来了个大食的商客?” 王婶点头,“那个大食商客只是来长安城问询的,听说在陇西地界还有一队大食人正在来长安城的路上,那才是大食四大哈里派来的使者。” 婶婶的消息灵通,这些消息来源都是从宫中来的。 宫里有自己的情报探子,在关内李世民的情报准确,可到了关外,宫里的消息未必有外交院准确了。 李玥的心情很不错,她收拾了一些衣衫,一家人准备去骊山避暑。 夜里,房间中一张图表放在夫妻俩面前。 李玥神情凝重,“这么多的粮食,别说关中了,整个中原都不见得能够消化。” 丰收是幸福的,年景太好了,对朝中来说更是一个负担。 当然了这种负担也是幸福的,经历了贞观初年的旱情,人们还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中。 张阳啧舌道:“以前要是不这么着急建设河西走廊,不着急开科举,或许朝中能够应付,这些事情以前都是中书省那些老狐狸在办,他们大手一挥,便可以将这些粮食调度到各地的官仓,缓解丰收地方的压力。” “可我们要是办不好,中书省的狐狸们会看我笑话的。”张阳喝着茶水,“就算这件事办砸了,倒也没什么,赵国公很乐意帮我收场,他手中有的是人脉来摆平这件事。” 李玥神情凝重,“可要是去请赵国公帮忙,以后我们家面对赵国公就再难抬起头,夫君还要对赵国公毕恭毕敬,老狐狸的心思深远,从夫君拒绝他的拉拢,他现今无时无刻都在记挂着夫君,希望夫君拜入他的门下,成为赵国公一脉的羽翼。” 张阳喝下一口菊花茶,天气闷热,媳妇穿得单薄,衣裙摇曳间明晃晃的长腿在眼前。 再是灌下一口凉茶,张阳犯难道:“我后悔了。” 李玥好奇道:“夫君后悔什么?” “我还是觉得你以前挺好的,是不是看了红楼之后,多了这么多的忧虑。” 李玥来会踱步的双腿停下,“夫君所忧虑的也是家里的所虑,” “看了红楼好人都变坏人了。”张阳神情悲怆,“我之过也。” “大观园中都是坏人,可这世上又何尝没有这般狠舅奸兄?反抗世家也是夫君书写红楼的初心。” 媳妇的额头又有了一些汗水,期盼着夏天的晚风能够带来些许凉爽,可这风怎么就吹不进长安城。 张阳又是灌下一口祛火的凉茶,“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有些时候粮食除了让人果腹,还能作为武器。” “什么武器?” “果然还是要我们外交院出手。” 李玥还没回过神,却见夫君打开了房门,正是深夜,孩子们都已经睡下。 刚想开口,却是被夫君的怪力拉出了房门。 夜里,月光不算明亮,张阳揽着媳妇打开了水阀,水声哗哗作响…… 中书省将此次科举的人手安排好,宫里已经开始安排去避暑的事情。 张阳带着一家人先一步到了骊山。 此刻的李泰和程处默就坐在村口。 “魏王殿下洛阳那帮人快要疯了。”程处默低声讲着。 “让他们疯着吧,为了白糖这般没了理智,这些人迟早被姐夫宰了。” 程处默发着愁,“是不是可以收网了,某总觉得再晚就要收不了了。” 李泰看着从远处而来的马车,坐在树荫下又道:“如果舅舅想要制约世家,父皇则是想要取缔世家,而姐夫想要成为压倒世家的最后一根稻草,就让他们疯狂,如今姐夫身居高位,大不了调动兵马。” 以前跟着张阳混,程处默不停摇着手中的蒲扇,又往自己的水囊中塞了一些冰块。 等马车到了近前停下。 “姐夫,父皇还没到吗?”李泰快步走上前。 张阳踩着有些发烫的地面,“麻烦婶婶了。” 杨婶点头,赶着马车继续往村中而去。 张阳将自己的长发放下来,“咦?有冰?” 二话不说,张阳抓起一把冰就放入自己的口中。 李泰又道:“父皇没来骊山吗?” 张阳一手夺过程处默手中的扇子,“已经出了玄武门,我们家先一步到了。” 再看一旁的程处默,张阳又讶异道:“处默,许久不见了,最近忙什么呢?” 程处默又将扇子夺了回来,给自己扇着:“还能做什么?最近和一群人伢子闹着,他们背后还有权贵撑腰,过些天打算将这些畜生都吊死。” 李泰穿着短褂,“本王在河边挖了一个池子,池边还放了硝石。” 张阳一拍大腿,“魏王殿下大才!” 三人一拍即合,来到河边的小池子,池子挖得不大,底下已经与池边都铺好了石料。 池中央放着一个大桶,高于水面。 桶中塞满了硝石。 池子也就一丈宽大,就在树荫下。 感受着池水带来的清凉,三人皆是长出一口气。 程处默坐在水池中,“我家老货时常说,让我与你远一些。” 张阳不解道:“为何?” 程处默打湿的乱发披在脸前,“以前都是只是小打小闹,自然是无妨,你现在身居尚书省。” “想来你家老货是担心,我会闯祸,然后被诛九族牵连程家。” 程处默认真点头,“老货说你有种,他都不敢这般当着外臣的面骂天可汗,也就你小子敢。” 李泰让侍卫端来了酒水,“姐夫洛阳那边的事情还能收得住吗?” 程处默喝着酒水也是忧虑,“某每月都在洛阳派出人手。” 现在大家都顶着巨大的压力,尤其是金钱上的压力。 骊山的压力也很大,朝中的压力也很大。 张阳皱眉道:“岭南的蔗糖到了吗?” 李泰喝着酒水,“在路上了,过些天就到。” “等下一批白糖到了,我们让价格降低,让洛阳那边的人收进更多的白糖。” “降低多少价格?” “一半。” 闻言,程处默和李泰都安静了半晌。 放下手中的酒碗,李泰皱眉道:“那要是他们齐心一气,不收白糖该如何?” 张阳思量着,“魏王殿下知道鲶鱼吗?” “还请姐夫赐教。” “我和魏王殿下说个故事吧,从前有个在海里捕鱼的渔民,他每一次出海回来发现鱼槽中的鱼死了不少,可是乡民更愿意买活鱼,之后他就会在鱼槽中放入一条大鲶鱼,这样一来那些小鱼为了活命,就会躲避鲶鱼,拼命地游动,而这些鱼也会因此活下来。” 木桶中的硝石就要反应完了,池水也没有之前那般凉快。 张阳从池中站起身,“放入鲶鱼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当一个利益团体多了一些陌生人,原本团结的众人也会被各自的利益所分裂,从而打破了这种团结。” 李泰本就是个很精明的小胖子,他眼神多了几分明悟,“让杨涟开始张罗自己的手下,在其中发展出一股势力,来搅乱他们的阵脚。” 张阳走到岸上,在池水中泡过之后,风也凉快了许多。 白糖的价格自去年到现在一直都在涨,也是时候刺激刺激世家子,让他们体会一下涨跌的乐趣。 侍卫来报道:“魏王殿下,陛下的车驾就要到了。” 李泰连忙从水池中起来,收拾了一番去迎接父皇。 夏风吹过骊山,远处的官道上也被吹起一阵沙尘。 兀长的兵马护送着天可汗一家来到骊山。 三人站在村口迎接。 程处默思来想去,“你以前看过兵书?” 张阳皱眉回道:“我看过的书不少,兵书倒是没怎么看过,处默兄何出此言?” 程处默长吁短叹,“我家老货说得没错,读书人都不是什么好人,人读书越多就会变得越坏。” 车马到了近前,三人低下身子。 “处默兄,你最近怎么变得多愁善感了?” 李泰小声道:“处默最近看上了一个女子。” 张阳讶异道:“是吗?这次又是谁家的孩子,怎能这般倒霉?” 见他脸色一黑,张阳又改口道:“谁家孩子被你看上了,需要我们帮忙吗?” 程处默挠了挠头,“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女子,她家是做酒水生意的。” 张阳再是问道:“有故事?” 程处默汗水不断从额前流出,“此女子为人爽快彪悍,某与她过了一两招,竟然不是她的对手。” 关中女子向来彪悍,也不好惹。 张阳发愁道:“处默,这不对吧。” “如何不对了?” “照理说与人动手顶多算是以武会友。” “本王也是如此认为,谁教处默兄一往情深,打又打不过别人,难道娶了回家整天挨揍?” “魏王殿下有所不知,处默兄弟向来口味独特。” 程处默小声道:“莫家打算过些日子再去会会她。” 心说不对,张阳又道:“你们打架,官府不管吗?” 车驾已经到了近前,李世民早已走来,看着眼前三个小子低头挤眉弄眼,还在低声讲着话的模样,随即清了清嗓子。 李泰抬眼一看,连忙将身子放得更低了,“父皇,孩儿都已经安排好了,随儿臣来。” 李世民又瞪了一眼张阳,走入村子。 看车驾走得缓慢,骊山与长安城并不远。 在烈日下,护送的队伍走来也是人困马乏,张阳再次问道:“后来呢?” 程处默先是感慨,像在整理要说出口话,思量再三,“后来……某就来了村子。” “你家老货不是打算给你安排婚事吗?” “呵,我家老货没出息看上了孔颖达的孙女。” “看来程大将军也是口味独特。” 第四百九十八章 命苦 程家一门父子,活得像个混账,老货湖涂混账,小货也是头脑清奇。 「你何苦叹气?」 张阳揣着手往村子里走着,「我只是在为你的后半辈子担忧。」 程处默一脸的深沉,「你多虑了。」 「是啊,最近忙着朝中的事情,有了近忧又有了远虑,我最近上火,下次和陛下再谈谈养老的事情。」 「老货常常自言自语,也不知道你小子是吃什么东西长大的,让某也多吃一些,活得灵醒些。」 张阳嘴角抽着发笑,「巧了,当初河间郡王时常问,我是什么玩意儿变的。」 上下打量张阳一番,处默便翻身上马离开了。 程处默这家伙也到了该找女孩子的年纪了,很难想象这家伙和女子谈感情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场面。 通常来说打架这种事,只能是越打结怨越深。 总不能因此感情越好。 该怎么帮他,张阳挠着后脑勺发愁,这该死的青春。 李泰和陛下正走在前头。 皇家的车队很长,耳边是一驾驾马车轮毂转动的吱呀声。 车队走得并不快,小熊在村子里欢快地跑动着,此刻村中鸡犬不宁。 皇帝到了骊山村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要来见他,上官仪,武士彟,河间郡王,欧阳询都来了。 五年了,再回神一看,李世民这才警觉,玥儿与张阳夫妻俩人经营着骊山一片,还有这么几个得力的人在帮着做事。 尤其是眼前这个上官仪,青年官吏中少有的治理之才,这等人应该在朝中为社稷泼洒汗水,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偏安一隅,留在骊山帮着张阳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一群孩子走下了马车,她们看了看四周,然后快速朝着张阳跑去。 听着自己的儿子女儿们一口一个姐夫,李世民心中落寞再起,「这些孩子怎么……」 长孙皇后带着宫女正整理一些宫中的细软,又道:「孩子们很是亲近这个姐夫。」 李世民抬眼看了看眼前整个住处。 王公公解释道:「魏王殿下让人将这里改建了一番,让这里更宽敞了。」 长孙皇后打量着这个住处,这里依山而建,而且朝东南方向,早晨的阳光可以照到这里,到了午时又能避开阳光,让这里不显得阴冷,也不会觉得太过燥热。 「虽说简单了一些,但住着宜人。」长孙皇后给出了评价。 李世民又剐了一眼张阳,自顾自走入这座宅院。 此刻张阳正应付着这群熊孩子,「晚上就给你们做蛋糕和葱油鸡,不要着急。」 一群熊孩子一口一个姐夫叫着。 直到李渊来了,这群孩子又跑向她们的皇爷爷。 真是一群活泼的小魔头。 兵马就驻守在村外,这与之前的规矩一样。 李泰与李孝恭正在商议着什么,张阳上前道:「河间郡王,许久不见了。」 李孝恭不再穿着官服,也没有戴着官帽,看起来就是个乡野粗人,尤其是下巴的大胡子更……茂密了。 「青雀这小子总是不让老夫插手白糖的事宜。」 「关系以后的大事,还请皇叔再等两年,姐夫和父皇有过约定。」 张阳解释道:「确实是这样的,白糖的生意事关社稷,一直都在暗中进行。」 李孝恭又道:「老夫可以保密。」 「那要是河间郡王做梦时梦呓,好巧不巧梦话被别人听到,这该如何是好。」 李孝恭又沉默了。 张阳转头看向李泰,「魏 王殿下又要主持骊山建造事宜,还要帮着解释,实在是辛苦了。」 李泰也揣着手,一脸的悲怆,「这倒不辛苦,命苦。」 向李孝恭解释了一番现在骊山的情况。 「河间郡王,骊山许多地方都与陛下都有联系,许多事情不好明说。」 「陛下信任你就好。」 「是呀,多亏陛下信任。」 张阳讲着话,一路走回村子里。 小熊一进村黏着满村的狗,还会与鸭圈里的鸭子们打一架,即便是有些狼狈,也想彰显出它独霸一方的气势。 李孝恭嘱咐道:「听说你当着松赞干布的面,与陛下吵了一架?」 「您是了解我的,我这人平时很讲道理。」 「是吗?」 「陛下才是不讲道理的。」 李孝恭下意识看了看四下,「你手里没有兵权,又对朝政有大用,陛下一再忍让,也不要太过张狂。」 「放心,我能谦虚就谦虚。」张阳说着话语拿出一支笔,「这支笔送您。」 李孝恭没有接过笔,「老夫不好书法,平时用不上。」 「河间郡王,这是我孩子的初发制成。」 闻言,李孝恭许久没有讲话,只是看着这支笔愣愣出神。 张阳又道:「若不要,我便自己留下了。」 李孝恭一手夺过,「老夫认你孩子一个孙女,等孩子长大了若有人欺负她……」 「一定告诉河间郡王,让您去报仇。」 「嗯。」李孝恭板着脸点头,「老夫会其碎尸万段。」 「我还要去见见老师,就先告辞了。」 「好。」 李孝恭看着这个小子离开,这孩子以前还整天跟着青雀与处默胡闹,现在看来他的背影也不显得澹薄,成家了也有他自己的根基了。 又拿出这支笔,李孝恭脸上带着笑意,高兴得想笑又只能忍着,抬头看了看四周,再是朝着自己的住处走去。 张阳来到老师家门前。 老师正和师母争吵着,话语中老师很不喜欢这个坐这个轮椅。 见到张阳来了,师母连忙收起表情,堆着笑脸,「张阳来啦,快走,老头子时常念叨你。」 张公瑾坐在椅子上,「陛下又来骊山避暑了?」 张阳点头,拿出一支毛笔,「这支笔送来老师。」 张公瑾稍稍点头,「很少见你送文房之物。」 「这是我孩子的初发所制,做了两支笔,一直交给了河间郡王,她四个月大的时候所剃下来的。」 张公瑾看着这支笔久久没有言语。 「老师这边起居可还合适?皇后说给我们可以安排宫女。」张阳又解释道:「老师也知道我这人一个人习惯了,很多事情都喜欢自己来做,尤其是起居上我不喜欢被别人照顾,要是老师生活多有不便,我可以带给老师。」 张公瑾摆手道:「老夫病情尚可,孙神医给看过,说不上好转,至少保持这般能多活几年。」 话说到这里,张公瑾叹道:「人活一世,年轻时意气风发,年迈时便想早点离去,这副身躯太过沉重,要不是担心你小子闯祸,老夫也该离开人世,还不是放心不下你。」 说着话,张公瑾将笔收入怀中。「你现在已经入尚书省?」 「对,整个官邸就只有我一个人,以前听说过职场上有排挤,没想到在朝堂上我还是被排挤,也被他们孤立了。」 张公瑾笑道:「还执掌朝中钱库?」 「不只是钱库,还有粮库。」 「长孙无忌举荐 你的?」 「正是如此,这只老狐狸就等着我笑话,学生不怕他,才学本事没有,学生有的银钱。」 「当初就劝过,让你拜入长孙无忌的门下,也不会有此一遭。」 「老师见笑,学生执拗惯了。」 「也不知道这贼老天是如何瞎的,竟然将这么好的本事都落在你一人身上。」 「学生自己学的本领,不是这贼老天白给的,老师此言不妥。」 「朝中财权一样重要,陛下将此重任交给你,你便朝中不能有朋友,就像是空荡荡的尚书省,你一直都会是孤身一人,没有人与你站在一起。」 张公瑾闭着眼沉声道:「陛下不是一个仁慈的人,切莫在此时骄纵自大,上一个这番骄纵的人就是唐俭,你看看他现在的下场。」 说到唐俭,张阳清了清嗓子,「其实学生与他之间还有一些误会。」 「长孙无忌心思深重,陛下用人别有深意,这朝堂上的事情你要学的还有很多。」 师母端了茶水过来,还拿出一些家常的肉脯。 天空阴云又密布,雷雨又要来了。 张阳回道:「老师,我不懂朝政。」 听到这句真心实意的回话,张公瑾抚须道:「你只要记住,这朝堂没有好人,切勿营私,也不要结交六部,手中无兵权,知道是非对错,此生多半能够无虞。」 「老夫活了五十载见过的人无数,从乱世中走出来,见过很多人很多事,也知道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要仁政,他要功业,你只要给他想要的就行。」 看张公瑾的气息有些不稳,也不知道是不是说到激动处的缘故。 张阳蹲下身抚着后背,「老师放松,慢慢呼气。」 深呼吸几次,张公瑾的呼吸又平顺了许多,他抓着张阳的手,「老夫自知时日无多,你一定要照顾好大象,大素和大安。」 张阳点头,「老师我懂,我知道要如何照顾,大象兄为人持重尊礼重教是很好的品质,大素为人爽朗又带着文墨豪气,这份纯真与洒脱也是好的。」 握着老师的手,张阳笑道:「还有大安,这孩子淳朴,赤诚,纯良,这都是老师希望他们一直保有的品质,我明白的。」 张公瑾释然笑了笑,「要下雨了,你也回去看看孩子吧。」 张阳重新站起身,「老师呀,您也多活几年,大象,大素,大安三兄弟我会招呼,学生愚钝上一次当着松赞干布的面与陛下吵架,没有您老在,说不定学生已经被砍了。」 「老夫答应你,多活几年。」 「哎,老师您休息。」 张阳说完话走出宅院,几滴雨水飘下,天空又响起了隆隆雷声。 都说谋士多半不是好人,这辈子害人太多了? 但老师教出来的儿子个个都是好人呀。 也或许坏事做多了,心中便要一份补偿,便寄放在了孩子身上。 抬头看向骊山,这座新家建设的断断续续,以后还要加紧进度,趁着这次避暑,把外墙修建好。 来时的马车就停在自家门前。 小武和徐慧正在给小熊洗着毛发和爪子。 一张巨大的地图就挂在屋中,雷芒划过天际,小熊跑进了屋中躲到桌子底下。 大雨落下,小武和徐慧也回来。 两位婶婶还在整理着床榻与家具。 李玥一手拿着书卷,目光盯着地图,「夫君,西方当真有很多金子吗?」 「这世界上的财富很多。」张阳拿出一枚金币,「这便是当初波斯商人来长安城带来的金币。」 李玥提笔将波 斯一地圈了起来。 「今年年初的时候,西突厥牛羊战马都被冻死了不少,从外交院送来的消息来看,不只是西突厥。」张阳也画下了一个大圈,「西伯利亚的冷空气不仅仅袭击了西面,还有阿尔泰北部,贝加尔湖以南的回鹘。」 夫妻俩面前的地图是半张世界地图,也是绝无仅有的。 张阳按照后世的记忆画出来,不少地方肯定有偏差,差距不会太大。 李玥皱眉道:「如果说大唐与薛延陀开战,若是薛延陀不敌,战事很可能波及乔巴山以北的回鹘。」 「没错,想要全歼薛延陀所部很难,漠北这么大一片地,将士们一天奔袭三十里已经是极限,除非所有人的坐骑都是能够奔袭百里的汗血宝马。」 李玥又拿出账册,「去年朝中收缴的田税一千六百万石,加上往年粮仓如今余粮三千七百万石,这么多的粮食散到关外恐怕不容易。」 「我们将积压三年以上的余粮,也就是其中二千万石交给高昌人,让他们帮助我们散出去粮食。」 「利用边关互市的约定,我们家就可以从中赚取五成利,我本想着酿酒,酒水利益更高一些,事关中原酒价,朝中暂时没有答应。」 李玥琢磨着,「可以尝试一次,以观后效。」 丝绸之路的效益正在逐渐恢复,只要西域稳定,这条商路的繁荣能够给关中带来巨大的财富。 而骊山就是嘉峪关的第二大股东。 天色入夜,雨水飘过村子上空,夫妻俩低声商议着将来的大计,凡事都要尝试,正如朝中所说这些年积压的粮食都快长毛了,再不卖出去就会成为牲口都不吃的负累。 这是对丝绸之路的一次尝试,也是夫妻俩人第一次尝试扩张西域商路。 小武与徐慧并肩坐在门槛上,看着雨水顺着屋檐落下。 李玥坐在油灯边,仔细盘算着账目。 今年的年初北方遭遇了酷寒,至少在来年开春前,都不见得能够恢复元气。 用粮食作为武器,劫掠西方。 夫妻俩定下第一次交易的目标,卖给波斯三十万石粮食。 第四百九十九章 三五年的成效 清晨,李世民保持着平时早朝的作息,早早地出了门,看到李泰正在从蒸笼中拿出肉包子。 见是父皇出来了,他连忙道:「父皇,尝尝包子。」 一大家子来骊山避暑,李泰带着人忙前忙后,昨夜又做了一桌的饭食,还要陪着弟弟妹妹玩耍。 李世民叹道:「宗室已经在给你准备冠礼了。」 李泰递上包子,「儿臣明白。」 吃了一口葱肉包子,要说孩子中青雀从小就很聪明,才思敏捷,人都有不足不出,以前他所缺的便是这份谦卑。 「你陪朕走走,看看骊山。」 「喏。」 李泰嘱咐侍卫看好火,母后和弟弟妹妹们睡醒了还要吃。 跟上父皇的脚步,李泰又道:「孩儿这些天一直都在坚持减肥。」 李世民打量了他一眼,「确实瘦了些,用的也是张阳教的办法?」 「倒也不全是,儿臣发现平时出点汗,也会有成效。」 在学识上和本领上,青雀这孩子总有一些执着。 就说以前为了验证鱼的记性,他能在曲江池住两天两夜,就为了证明鱼钓起来,再去放生还能继续咬钩。 因此也成了宗室亲卷们口中的笑谈。 没想到,青雀真的证明了就算是将鱼放生了,它们还是会继续回来咬钩这件事。 要是见识与才学在典籍中都有记载,也只有青雀非要问到底。 「你现在还会看那些杂书吗?」李世民放慢了脚步,继续问着。 李泰回道:「父皇,有一些新奇的学识确实可以从杂书中得到左证,但也不尽然,怪力乱神之说亦有之。」 「朕担心你沉迷此道。」 「父皇放心,姐夫的学识生涩难懂,儿臣就算是想也无法沉迷。」李泰一脸惋惜,「儿臣偶尔看过姐夫所写的所谓公式与定理,如同天书,常人难以看懂。」 「张阳到底与你说了什么,让你这两年不回长安。」 「儿臣近日专心查阅典籍,时常与外交院书信来往,查探关外风土人情,撰写地理志。」 「朕看过几篇,确实新奇。」 「儿臣听说外交院常常可以根据这些记录来提前做准备。」 「朕听说了,张阳就是借此在高昌种了棉花。」 「父皇,古来战争摧毁了太多,很多典籍都不能留存于世,其实外交院所做的这些不值一提,儿臣想自古以来这类书籍要持之以恒将其补全,不能停下。」 「儿臣自问没有多大的胸襟,至少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是正确的,这便能够问心无愧了。」 李世民笑着,「你比以前懂事了。」 站在父皇身边,李泰看着眼前的广阔田地,「让父皇见笑。」 「你也该多来长安城走动的。」 「儿臣……」 「你若觉得在骊山更自在一些,也由着你了,张阳这孩子不像其他臣子,他们肯将才能甘心用于社稷,可张阳不然,他总是藏拙不肯显露。」 「该学的你可以学,至于他的那些坏毛病,你就不要学了。」 「父皇教诲,儿臣谨记。」 骊山建设是姐夫一手打理出来的,父皇难道对此地没有觊觎之心吗? 脸上的神情心平气和,李泰心中又警惕起来,尤其是父皇和姐夫的关系,互相防备,互相留着后手。 都是翁婿也是一家人。 有时候感觉父皇和姐夫之间有一道迈不过去的鸿沟。 心头有这种感觉,也说不清这道鸿沟是怎么回事。 李 泰下意识落后父皇三两步,翁婿之间看似和睦,实则背后都拿着一把刀子。 陛下与魏王殿下走在骊山,两个侍卫跟在后头显得有些慵懒。 骊山对皇帝来说,就是一个宝库。 而这宝库一直都在建设中,等待着骊山的成果得以见天日是一个痛苦的过程。 难得来一次骊山,李世民要去看看每个作坊的近况,还要听着李泰解释现在的建设情况。 刚到了辰时,天色完全明亮,今天全村停工,正是收获麦子的好时节。 一大早,长孙皇后带着孩子们便来了。 李玥还要给小清清喂粥,这孩子总算能够吃得下粥了。 将一块大木板放在院子里,张阳给孩子们讲解着简单的地理知识,以及现在各个板块所在的小国。 【鉴于大环境如此, 很简单的知识,不需要太多的思考,只要记得就可以了。 李治发问道:「姐夫,西方的板块还有许多国家,我们要如何找到他们?」 张阳拿起自己的炭笔,在这颗球中心偏上沿的所在画下一条线,「如果有朝一日,我们在外想要找到各个大国的聚居地,可以沿着这条线去找。」 孩子们听得认真,这是他们从未接触的新知识。 就连站在一旁的宫女都全神贯注。 崭新的地图在他们的眼前打开,心中所想是一片更加广阔的新天地。 张阳又道:「等你们的数术水平有了基础,再教你们经纬度的相关的知识,我现在画的这条线就是北纬三十度。」 孩子们低着头做好笔记,还有不会写字的公主皇子们也都安静听着。 小课堂上的知识补充着孩子们的眼界。 张阳又道:「亚欧非板块连成一片,在世界的气候中,这条线所在的地方便是气候最适宜的地方,按照我们的认知北上的气候苦寒,南下的气候炎热,最合适的所在,就是北纬三十度。」 「而在这个三十度上还有几条大河,我们中原的黄河便是北纬三十度所在,古往今来人们依河耕种……」 李玥站在一旁仔细地听着。 长孙皇后抱着小兕子目光看着张阳所画的图,他用地理这种新奇的知识来讲述当下的局势,和王朝的更迭。 听着确实很有意思,地理与气候左右国运,也左右时代的变迁。 一堂课讲完,孩子们三三两两议论。 长孙皇后笑道:「张阳总是会说这些新奇的学识吗?」 李玥点头道:「夫君的学识与一些典籍上所记述其实也无大差别,只是在通俗讲解上,夫君更擅长一些。」 长孙皇后稍稍点头,「若不是学通古今,博览群书,将学识融会贯通也讲不出这样的课。」 「之前父皇让夫君管着崇文馆与藏书库,女儿与夫君每每得空便在家中看书,年复一年,崇文馆的书都看遍了。」 小兕子对李玥怀中还在襁褓中的小清清很是好奇。 明达已经一岁大了,她探着头目光盯着这个七个月大的孩子,好几次伸手想要去碰一碰。 给孩子们教了课,张阳戴着遮阳的斗笠出了门。 穿着草鞋和粗布短衣去田地里帮着村民收粮食。 这是村子里的头等大事。 田间地头到处都是劳作的村民,上官仪将钐镰分发给村民,收完了麦子,还要将钐镰收回来。 这种铁器都要小心保管。 见李孝恭也在田地里忙活着,张阳走上前,「割麦子的时候腰弯得 低一些,像您这么割留这么多的麦秆留着很浪费的。」 李孝恭扶着老腰在田埂边坐下,「当年打仗长年累月地骑马,累坏了身体。」 张阳帮他敲打着,「那您这是体验生活?」 李孝恭擦去额头的汗水,「当年年少时老夫也是一个种田的,那时候哪有富贵可享,就算是借着族中的门第,到了老夫家虽有名望还是一个庄稼汉。」 「谁家当年还不是黔首农户。」 张阳递给他一个水囊,「留在骊山也好,至少可以躲一躲河间郡王家中的彪悍夫人。」 李孝恭感慨道:「躲得了一时,她隔三差五就会来骊山看望,给老夫收拾收拾,凶婆娘又如何?还不是自己娶进门的。」 「听说你去尚书省了?」 「是呀,我又升官了。」张阳重重点头。 「升官?呵!」李孝恭冷哼一声,「没出息的,被人赶出了中书省还不自知,早已料到!老夫一离开长安城,你就会被朝中的人欺负。」 张阳把水囊重新系在腰间,「其实大家都挺好的,赵国公很照顾我,房相办事也周道,郑公还能时常来看望,嗯……都挺好的。」 俩人聊着家常,前方出现了一道煞风景的人影。 这道人影就是天可汗,身边还跟着李泰这小胖子。 「朕看了铁匠坊的铁料铸造众多,却不是铸造刀兵,弹黄是个什么东西?」 弹黄当然是用来生产的,工业基础单薄的大唐,皇帝的认知自然也是有限的。 弹黄是工业发展中所不能缺少的一件事物。 弹性的金属应用古来有之,只不过像弹黄这么特例的事物还是第一次出现在骊山。 张阳皱眉不展,「陛下,我这人不喜打打杀杀。」 「如此多的上好铁料岂不可惜。」 「陛下眼里只有刀兵,在下也能理解,毕竟陛下没有见识。」 李世民的绷着一张脸,从这小子嘴里就听不见好话,拿着他自以为是的学识,给朕举一反三,他好似很痛快。 李孝恭打圆场道:「陛下,骊山所铸造的一切不用在刀兵之上,而是都用在生产上,用张阳这小子的话来说,技术提高生产力才是骊山一直以来追求的真谛。」 「生产力?」 张阳笑道:「很生僻的词对吧?简而言之就是生产劳作,所谓生产力便是生产能力,刀耕火种也是一种生产力,从技术的角度来讲,技术改变生产方式,从而找到更高效的生产方式。」 李世民倒也不嫌脏,也在田埂边坐下,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看丰收的景象。 张阳小声道:「陛下听明白了吗?」 「朕以为……以你的才能三五年就能看到成效。」 「哈!」张阳干笑一声,「三五年?陛下是在说笑吗?」 「你……」 眼看父皇又要发作,一发作俩人又要吵架,李泰着急解释,「父皇,姐夫的意思是说事有轻重缓急,生产力一事需要徐徐图之,不能一蹴而就。」 李世民呼吸沉重,「你在骊山花用如此多的银钱,朕连个太液池都不敢有太大的妄想。」 「陛下,是在说我败家吗?」 「你在尚书省一天,花用一万贯。」 父皇与姐夫不吵架就好,李泰长出一口气,自登基以来父皇广开言路,面对臣子的斥责一直都在忍耐。 父皇又能忍耐姐夫到几时? 「陛下修建太液池,需要钱。」张阳发愁道:「发放俸禄也是为了稳住朝堂,二来臣也没多少银钱了。」 注意到李世民幽幽的目光 。 张阳又道:「没钱,真的没钱,我连皮带肉一百多斤都在这里了,陛下还想怎么样?」 又觉得把张阳逼得太紧也不好。 李世民沉声道:「造纸坊可以扩建了。」 李泰回道:「父皇,已经在安排了,而且弹黄在许多地方都能用上,能够省下不少事,别看只是一个小小的物件,其中有大智慧。」 张阳也没了心思收麦子,招呼李泰准备酿制麦酒便回了家中。 公主和皇子们正在午睡,见夫君回来神情不是太好,李玥摇着手中的扇子,「又遇到烦心事了?」 张阳磨墨,铺开一张纸,「你父皇嫌我们骊山的生产规模不够大。」 「父皇为了社稷难免心急。」 发展技术需要持续地投入,而且还要行之有效。 铁匠坊铸铁工艺是基础中的基础,是一切铸造的根基。 钢的锻打还在用以前的笨方法,新的铁匠作坊,还要扩建。 张阳写下一封书信交给门外的王婶,「麻烦王婶婶,将这封交给外交院的许敬宗。」 「喏。」 此刻的长安城,天气闷热让人喘不过气,赵国公府内。 长孙无忌喝着葡萄酿,与几个士族子弟谈着话。 陛下与清河崔氏过不去,可清河一地的士族同样也是硬骨头,愣是继续奉行这种嫁娶制度,告诉世人五姓联姻依旧,将天可汗的话当作了耳旁风。 清河崔氏扎根河北十二州,坐拥士族门客数万人,与范阳,太原并立中原。 「张阳此子至今也不为红楼一书告罪,族中长辈对此很是愤慨。」 长孙无忌颔首道:「他不过是个张狂小辈,老夫还未将他放在眼里,何足道哉。」 「可此子的老师乃是当年天可汗座下谋士张公瑾。」 第五百章 皇帝看不透的骊山 张公瑾当年跟随过王世充,他带着一百多人就敢去平叛,有惊无险地收回河南十五州。 运筹帷幄,为人果决。 是陛下极为信任之谋士,却显山不露水,房杜二人亦不敢轻视他。 「说来当年还是老夫领着他向张公瑾拜师的。」 这话一出在座的几个士子纷纷交头接耳。 长孙无忌又道:「诸位也不必担忧,张公瑾不过是个垂死之人,只要他一死张阳便再无依仗。」 几个士子又是低声议论一番,这才起身离开。 长孙无忌送别他们,这些门阀士族子弟都要好好扶着,就怕他们作乱。 为了社稷,长孙无忌自认一直以来都不懈怠。 科举要继续开,士族还是继续安抚。 尤其是连开两年的科举。 他们说的是张阳吗?这些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其实他们更想要阻挠科举与官学的开办。 在朝中要处理朝政,还要照顾着这些大族的心情。 长孙无忌重新坐下来,看着关陇那些老门阀送来的书信,低声嘱咐道:「带话给关陇就说,朝中一定不会忘了他们当年的扶持,子弟入仕之事可从长计议。」 「喏。」 大唐初立,李渊创立武德一朝,那时候就欠下了不少的人情。 有些人情到现在未还。 长孙无忌此刻的心情很不好,还要帮着陛下处理这些琐事,还有一个张阳在朝堂胡作非为。 「报!家主,霸上出事了。」 长孙无忌沉声道:「讲。」 部曲回道:「今日,公子带着几个大食商客前往霸上商议以后往来事宜,许敬宗就带着御史台的人前来拿人,现在霸上的几个大食人都被拿下了。」 长孙无忌沉默半晌,又拍桉道:「好你个许敬宗,尔等鼠辈敢来老夫的封地拿人!」 「报!」又是一个部曲匆匆而来,「赵国公,这是外交院裴行俭送来的信件。」 听到裴行俭这个名字,长孙无忌眉头直跳,接过书信看着其中内容,年纪轻轻书法倒是不错,写着这一次的事情是一场误会,大食商人受礼部看管,私自结交朝中勋贵之后,长孙冲也是被他们的话语蛊惑。 看着落款是裴行俭的名字,长孙无忌反倒是不恼怒了,又笑道:「冲儿可无碍?」 「公子无碍。」 长孙无忌脸上带着笑容看着这份书信越看越是喜欢,「老夫惜才,此事罢了,就当是给裴行俭一个人情,你带话给许敬宗就说老夫是看在年轻一辈的面子上,如有下次没有老夫应允敢去霸上拿人,定不轻饶他。」 「那……」 「又怎么了?」 「那些大食商客如何安排?」 「大食人的死活与老夫何干,抓了就抓了,这是他们礼部的事。」 「喏,这就去安排。」部曲脚步匆匆离开。 此刻的外交院,裴行俭等在门前,「薛大哥,这些书卷你能看懂吗?」 薛仁贵坐在门前手捧书卷一脸严肃地点头,「看得懂。」 裴行俭皱眉往朱雀大街北面看了看,见到许敬宗带着礼部的人马回来这才放心。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 排。」 裴行俭苦涩一笑,「我们连张尚书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见都没有见过。」 片刻后,坐得有些累薛仁贵便捧着书卷站着看。 许敬宗带着人到了近前,裴行俭上前道:「按照许侍郎安排的已经送信过去。」 「你们把这些人带到大理寺先关押着。」 「喏。」一众官吏回应。 裴行俭狐疑道:「许侍郎,这些大食商客也归大理寺管吗?」 许敬宗摘下官帽又挠了挠后背,「不妨事,我们尚书与大理寺的少卿还是有些交情的。」 「我们尚书还真是……」 「真是什么都不管?」 「下官没有这个意思。」 看裴行俭行礼的模样,许敬宗笑道:「其实在这里的人一样,我们礼部五个侍郎,对这位尚书都颇有言辞,更不用说你们了。」 一个小吏匆匆而来,「许侍郎,这是张尚书让人送来的信件。」 许敬宗愁眉不展地接过,打开封蜡看着其中内容。 在这个地方能够时常见到尚书的也只有许敬宗,裴行俭稍稍挪了两步,想要去看信中的内容。 这不看还好,站在他背后,裴行俭翘首看着,看着信中的内容更是困惑,字里行间都形不成这一句话。 「许侍郎,这信为何……」 许敬宗笑着收起信,「这是我们外交院的密信,还有译本可以对照着看。」 「许侍郎不用译本也能如此看译文吗?」 许敬宗了然一笑,「闲着无事,背下来了。」 裴行俭又是一阵无言,这外交院还真是奇人辈出。 许敬宗正要迈步走入,又回首问道:「认识一个叫王玄策的人?」 裴行俭回想片刻,「听说他将吐蕃使者打了一顿,后来被大理寺拿下了。」 「对!就是他。」 「可是下官不认识……」 许敬宗将信纸收入怀中,又拿下一卷书,「你去见一趟户部,就说将往年的田亩粮册送到礼部。」 「喏。」 看着许侍郎又要开始忙碌别的事情。 在外交院任职也算是清闲。 裴行俭看向薛仁贵,他还捧着一卷书看着,「薛大哥?与我走一趟?」 薛仁贵点头还捧着书卷一路走着。 科举两次落第,原本薛大哥已是灰心,峰回路转下竟被外交院招揽。 此刻的薛大哥正奋发图强,努力读书想要将本就不好的明经策论都学起来。 看薛大哥这般努力,裴行俭心中感慨,低声道:「将来薛大哥一定会出人头地的。」 「嗯。」薛仁贵点头应了一声,挠了挠头又道:「这七略中的兵阴阳是何意思。」 裴行俭一路走着解释道:「七略兵书略所言的兵阴阳乃是诸子百家中,兵家一脉所用的,其中要领有顺时,刑德斗击,讲究其中顺势,顺时,分辨形势抓住时机,古来范增,李傕,皆是学于此道。」 这些书都是自己借给薛大哥看的,也不知道薛大哥能够看懂其中几分。 来长安城所带最多除了吃住用的细软,便是这等书籍。 还是家中长辈教导温故知新,时常拿来看。 这些文章只要说出其中一句,就能答上一大篇,对此都已厌倦了。 「不过要户部的田亩粮册做什么?」 裴行俭走在一侧,薛仁贵长得高大,与他站在一起就能帮忙挡住阳光,这样走在街道上还能舒服一些。 朱雀大街很是热闹,有三五壮士成群,还 有文人士子辩论当下。 弘文馆的学子还在为了生门死门争辩,裴行俭摇头苦笑,都是一群痴人。 长安城的风光看不尽,偶有新鲜事也能打发时间。 朱雀门就在眼前,裴行俭拿出自己的腰牌,看守的官兵放行。 「薛大哥一定能成为大将军。」 薛仁贵点头道:「你呢?」 裴行俭笑道:「天地很大,想到处看看,我想做个征战四方的将军。」 薛仁贵看了看裴行俭瘦弱的身板,眼神多了几分嫌弃。 张阳的一封信送到了长安城,礼部几位侍郎又开始为了接下来的事宜开始安排。 商议一番后,许敬宗便带着张大素去见波斯王子。 这一次大唐第一次对波斯的援助。 所援助的只是粮食。 至于看上了什么,无非就是波斯的金银。 而这天松赞干布和西突厥的使者泥孰离开了长安城。 「此番来长安城,赞普的收获一定不少。」泥孰带着一队西突厥兵马出了长安城。 当初他来时是独自一人,现在有了自己的兵马,在西突厥能够与叶护可汗抗衡。 松赞干布骑着马,身边跟着禄东赞和一群吐蕃人,「此次来大唐何来收获,只是受尽了屈辱。」 禄东赞低着头道:「以往每年来长安,每一次来都能发现这长安城比往年更繁华,中原正在一步步变得强大。」 此刻的禄东赞早已没了往日的斗志,河湟一战打断了他作为吐蕃大相的气节。 「中原人说屈居人下,或者卧薪尝胆,大唐不会一直强大,吐蕃也早晚会有起复的一天。」 西突厥与吐蕃之间隔着安西四镇,更隔着天山。 虽说不是一路人,泥孰此刻与松赞干布感同身受,切莫将现在的大唐想得太过良善。 张阳手中的礼部就是一头饿虎,只要他找到了机会,他就会咬住猎物身上最肥的一块肉,再将其慢慢蚕食。 吐谷浑,高昌,安西四镇…… 「那礼部的尚书是一个恶人,上苍会降罪予他。」泥孰抬头看着天低声道。 松赞干布沉默不语,策马一路朝着陇西方向而去。 张阳在骊山的山顶修建着新家,一边向李泰讲述着买卖粮食的策略。 「既然说是互市,西域人肯定有东西也会卖给我们,怎么只说流入呢?」 「魏王殿下,大宗货物都是由骊山主持,往后交易只用金银,贸易的主动权在我们,并不在他们手中,我廉价倾销,不怕他们不买。」 这些话语一次次刷新着李泰对于贸易与商人这个身份的认知。 「既然商人也能做出与社稷有益之事,为何朝中屡次提出重农抑商。」 张阳又道:「魏王殿下,农业是中原的根基,这点是亘古不变的,古语有云民以食为天,一切与农业相悖皆是需控制,商人越是强大就说明法治越弱,进而动摇国本。」 李泰拿着木板将石灰泥抹在外墙上,小熊坐在树影下,脖子上挂着一只篮子,小武和徐慧将摘来的野花野果都放在这个篮子中。 它呆滞的看着眼前一大一少两人,时而侧目观察,俩人抹墙的动作出奇地一致。 上官仪急匆匆而来,他带着一卷图纸,将骊山现在的产业划分成九处作坊,其中就有墨水,洗棉,织布,嗮纸,石灰,锻铁,铁矿分拣,肥皂,以及红白糖作坊。 这九处作坊便是骊山的生产核心。 张阳和李泰的衣衫上都是白色的石灰泥,俩人合坐在一张板凳上,正注目看着。 正巧李世民也从林中走来。 「真是巧了,每一次我们有重要的重要的事宜安排,陛下总能恰逢其会地出现。」 避暑这些天,李世民的气色好了不少。 他看着眼前的图纸,「这就是以后骊山所要兴建的所在?」 张阳点头,「都要重建一遍。」 「所有的工厂都要重建岂不是很费事?」 上官仪回道:「如此安排是为了让工坊与农田分开,整齐一排也是为了往后的管理与调度,我们还要新建二十余处库房。」 本来和上官仪要谈建造事宜,这皇帝此刻问东问西,要将骊山的每个细节都了解清楚。 生怕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整个骊山此刻都在他的眼皮底下,想知道的事情都能知道。 至于不知道的,就算是将炭和硝石放在皇帝面前,他也不知道火药要如何制作。 所谓借鸡生蛋,用皇帝的资源和特权设计出来的工厂,再将工厂拆分成几座。 趁着这个皇帝还没醒悟过来,以为骊山都在他的眼中,再将这些资源悄悄整合,暗中做出火器。 扫兴地站起身,张阳继续湖墙。 新家内又传来的孩子们的啼哭声。 张阳探头看了看,就听到了媳妇的话语。 「夫君做的这个尿裤也不合用,孩子比以前哭得更凶了,换起来也不方便。」 张阳挠着头走近一看有些苦恼,「我下次再换个样式做。」 李玥执拗道:「孩子的衣裳我来安排吧。」 「要不我给你换个图纸?」 「也好。」 孩子终于不哭闹了,只是过了片刻她又沉沉睡去。 张阳拿出一个盆栽,之前将橄榄种在这个这个盆中,现在它的根系也足够壮实,可以移栽到土中了。 这树长得慢,养两年了,到现在连半米都没有。 还是水土不服的缘故,长势不算好。 早在齐民要术中,就有对橄榄的记载,中原培植橄榄的记载可以追朔到汉代。 平时自己在家里栽培倒也尚可,这要是种在外面也不知道它能否熬住关中的气候。 「夫君,我在典籍上看过,据说这种树种出来的果实有清热解毒之功效。」 张阳放低自己的声音,「橄榄的品种有很多,你说的那个品种和我们家的一样吗?」 李玥的神情多了几分凝重,也小声道:「典籍上没有细说。」 第五百零一章 朕怕他? 夫妻俩坐在华清池边,张阳的围裙上还有些石灰泥沾着,“让孩子们多去搜集一些农科的典籍,尤其是关外的。” “夫君想要多种一些关外的作物吗?”李玥的目光还看着这棵小树。 “农作物当然是越多样越好,我们还要可以培育一番,比如说我们培育出来的卷心菜,多受欢迎。” 这个时季卷心菜长得正好,而且周边的村子也不止一次要来求菜种。 李玥低声道:“近日读汉史多有感悟,” 张阳脱下草鞋,将双脚放在池中,感受着池水的清凉,书籍都是从前隋的藏库找来,许多书在外面看不到。 就是有些遗失多年的残卷,像是张衡的著作,这些书籍一直都流落在外,魏王这个胖子说是派人去搜集了,到现在也没有音讯。 见夫君脱下了草鞋,李玥也脱下布鞋,将双脚放入清澈见底的池水中。 “夫君听说过皇室外戚事迹吗?” 以前读一些前贤典籍和文章策问,现在又开始读汉史。 汉史经过几次编撰,也属于读书人为官科举受举荐必读的一类的书籍。 可在书籍传播效率如此差的当下,就算是寻常的读书人也不能一读全卷的汉史。 也只有现在的前隋藏库中有完整的汉史。 汉史是波澜壮阔的,有数百卷,足足放满了一个书架。 李玥回头看了眼还在酣睡的女儿,“有些时候读史书感悟当下,有些明白父皇为何如此利用夫君了。” 在这个闷热的时节,山风吹过的时候没有凉意,反而是一阵热风,让人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块巨大的风干腊肉。 “父皇以夫君还是晚辈的由头,不让夫君的画像入凌烟阁,而在中书省时,父皇是对夫君有报复之心,还是说赵国公的谏言,让夫君去了尚书省,这等安排另有深意。” 张阳打断道:“我发现你读书越多,烦恼也越多了。” 挥起自己的拳头打在他坚实的肩膀上,李玥有些恼,“以前不觉得,现在我为了这个家不能袖手旁观,任由父皇这般利用夫君,更不能让骊山任由父皇宰割。” “我观汉书明白外戚对皇权有所控制,不论是汉高祖皇帝,还是王莽篡汉,在历朝历代中外戚一直游走权力中心,更何况如今势力最大的赵国公,便是此刻大唐最强大的外戚。” 张阳揽着她的肩膀,笑道:“你要是有此担忧,你就小看你父皇了。” “我只是担忧,夫君竟然还笑。”李玥伸手拍打着又恼又羞。 “这一大家子还有我这个姐夫看着呢。”张阳抓着她的手,“再者说了你父皇手中这么多能人,你能想到的他们也能想到,我这个姐夫难道是摆设吗?你父皇利用所有人,他在利用我,难道就不是在利用那只老狐狸?” “可是……” “我们家离天可汗近,照理说我也是外戚亲眷,但我对你父皇来说是个最没有威胁的外戚,因为我没有家室,我是孤身一人,你该担忧我们这一代,赵国公是你父皇这一代人的事。” “该担忧我们这一代的什么?” “致富!” 都说朝堂争斗牵一发而动全身,以前觉得夫君能做个小小的文散官也是骄傲。 李玥低声道:“我觉得夫君以前说的是对的。” 张阳了然点头,“你现在幡然醒悟还不晚。” 看着他一副参破人生的样子,夫君总是这样好像对他来说天塌下来也不是一件多大的事情。 “夫君果然不适合做官。” “对,我早就说过了,你们都不信。” 好像自己的烦恼也被山风吹散了,这些事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玥温柔地笑着,“不论朝堂怎么变,这个世道怎么变,夫君从来就没变过。” 张阳摇头道:“不,你错了。” 还是愣了愣,李玥不解道:“哪里错了?” “我还是变了的,我变得更有钱了。” “家里钱都快花完了,哪里还有钱。”李玥挥起拳头捶打着。 俩人在曲江池边嬉闹,看得两位婶婶也高兴地笑着。 直到父皇走来,李玥这才站起身行礼,然后走回屋中。 李世民颔首道:“当初来骊山这里还是一片废墟,如今倒是有几分模样了。” 张阳站起身重新穿好草鞋,“这都是我一砖一瓦搭起来的。” “你完全可以找一些民夫帮你建房子。” “建房子又不是什么难事,我还是更喜欢自己动手,把房子建成自己喜欢的模样。” 每当山风吹过的时候,华清池就会泛起涟漪,在阳光下这池水看着非常舒心。 “朕看了图纸也听上官仪说了往后的规划,要将这么多的工坊全部拆了重建,需要多少时日,你在骊山投入这么多的心血到头来的成果就是一个弹簧?” 张阳笑道:“弹簧怎么了?弹簧不好吗?” “三年了,就只有一个弹簧。”李世民咬着牙,“这就是你跟朕说的技术吗?” 张阳又道:“陛下放心,我还会继续加大投入。” “本就成效如此之差,现在就要搬迁工坊,如此一来岂不是多费周折,朕以为不用像上官仪这般搬迁,多此一举。” 张阳摇着手中的蒲扇,“骊山建设还在起步阶段,正式走上轨道还需要时间。” “建设骊山两年,建设工坊又三年,你现在与朕说现在才刚刚开始?” “有更好的基础才能有更好的发展,况且弹簧此物看似不起眼,以后它会用在建设制造的方方面面。” 李世民挥了挥衣袖,黑着一张脸离开了。 这老黑脸还是一点都没变。 皇帝不知道弹簧的铸造工艺能够带来的好处,也没办法与他阐述。 能够铸造出弹簧,不仅仅只是弹簧本身,这也彰显着骊山铸造工艺的提高。 当工艺处于一个相对高的水平,想要再铸造出其他东西就不难了。 李泰快步走来,“为何父皇与姐夫谈话总是不欢而散。” 张阳懒散地在屋檐下坐着,“道不同不相与谋。” 李泰感慨道:“父皇还说姐夫是竖子,竖子不相与谋。” 也是习惯了父皇与姐夫总是相看两厌。 “夷男可汗已经被押到朔方了吗?” “张大象送来过消息,说是上月人就到了朔方,据说此人一听到自己的汗位被篡了急得不行。” 当年薛延陀夷男可汗与大唐联手攻打东突厥,这一仗打赢之后,夷男可汗在漠北一度风光无限。 甚至还提出要来大唐尚公主,与大唐和亲。 夷男可汗的念头还是很好的,可李世民是什么人,他利用完薛延陀还想着开疆拓土,漠北漠南的游牧族一直都是北方的边患。 天可汗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和薛延陀和睦相处。 终究是天可汗负了心,当初的盟友视作了下一次要攻打的目标。 和薛延陀和睦相处?这与天可汗开疆拓土的野心不相符,自然不可能答应。 贞观四年,薛延陀提议要和大唐和亲,李世民开了天价的聘礼,几乎就要掏空夷男可汗的家底。 天可汗只是这么一说,这个铁憨憨还真的拉着牛羊来了。 谁知道天可汗根本就没有想过。 这一来大唐,时隔三年,夷男就再也没有回过故土。 直到现在大唐借多弥可汗篡位,未得天可汗敕封,自立可汗并且还一度冒犯漠南,这就让大唐有了出兵的念头。 夷男可汗自我感觉良好,以为可以与天可汗称兄道弟。 李世民是好人吗?当时的盟友是盟友,当年的援军又是另外一回事,夷男可汗也风光过,当时攻打突厥的利益也都得到了,大唐自认不欠他们的。 自然也不会给你面子。 他想和天可汗做兄弟,天可汗盯着的是漠北的这些家底与本钱。 一个憨憨来大唐送人头,李世民都要笑疯了。 薛延陀没什么文化人,论智谋怎么和大唐掰手腕? 张阳思索着低声道:“现在正是麦子夏收,过些天兵部就会安排,户部也会送去粮草,我们骊山也给朔方的李绩大将军送去地图和指南针。” “是外交院的新地图吗?” 张阳稍稍点头,“当然,让他们感受一下知识的力量,你父皇不是说我们骊山建设成果太少,那就让他见识一下,我们骊山成果能够对征战在外的大军,有多大的帮助。” 李泰神情振奋,“这便去安排。” “慢着。”张阳又道:“送三个指南针罗盘过去就行了,我们自己也没造出来几个,三个就够了!又送给太子一个,这东西不好造。” “会安排的。” 张阳摇着扇子点头,事情要一件件办,朔方这一次派兵出征薛延陀,是李世民急于验证蓄养国力成果的一次尝试。 关中连年的丰收,让皇帝多少有些膨胀了。 平定吐蕃之乱,李世民将目光放在了大唐的北面,火候也确实也到了。 大唐正义之师有了正当理由出征,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经过隋末的天下大战,大唐在册人口不足五千万,人口凋零的当下粮食却是连年丰收。 粮食多了除了继续提振人口,还需要消耗粮食,将其转化为利益。 也可以通过这一仗来为粮食的出售拓宽销路。 皇帝的避暑之行,除了整天在骊山的作坊徘徊,指手画脚,平时散心也是必要的。 夫妻俩定下了这一次卖粮食的章程,皇帝避暑半个月。 这天皇帝心血来潮要在骊山打猎。 人太闲也会闲坏的,在骊山找不到像样的猎物,皇帝只能在村子里射箭。 李泰顶着烈日汗流浃背,他不停地给自己摇着扇子。 李世民一箭射出,箭矢正中靶心。 “父皇好箭法!”李泰当即喊道。 李世民松了松手腕,“张阳,你也来试试?” “陛下我就不用了,我也没有练过骑射。” “我大唐男子怎么能不会骑射?”李世民将弓放下,“就连辅机那些文人,文能治国安民,武能征讨四方,这才是我大唐男子该有的风范。” 张阳拿起弓,“要不让魏王殿下先试试?” 李世民笑道:“青雀就罢了,他连弓都拉不开。” 先是看了看远处的靶子,张阳拿起弓试了试弓弦,搭箭而起瞄准靶子。 箭矢射出,李世民皱眉看着远处。 张阳放下手中的弓,“哎呀,差老远了。” 李世民拿着酒碗脸上都是笑意。 箭矢就没有在靶子上,李泰再一看一时间竟找不到箭矢射在了何处。 “都说了我不善射箭,为何要勉强我。” 收到陛下的眼神,王公公又递来箭矢,“县侯再试试?” 再次弯弓搭箭,张阳瞄着靶子,又是一箭射出。 李泰看着靶子扶着额头突然觉得在父皇面前好丢脸,两次射箭,箭矢都没有在靶子上。 李世民长长一声叹息,“不过百步远,朕就没见过连靶子都射不到的人。” “臣终究不如陛下,见笑了。” “你虽是文臣也该练练骑射,位列三省的官吏连骑射都不会,朕还是要脸面的。” “陛下教训得是。” 李世民感慨着,“河北士族近日对朕的言辞颇多。” 李丽质乖巧给父皇还有皇兄,姐夫都倒上酒水。 张阳重新坐下来,“陛下是怕河北的士族煽动?” “你说清河的崔氏?” “七姓十家,位列宰相就有十一人,如此声望一呼百应,朝中也会顾及吧。” “他姓十家?朕怕他?” 张阳惆怅地喝着茶水。 “朕只要十万大军就能扫平河北,一群老迂腐逞一时口舌之利。” “陛下有此魄力,臣很欣慰。” “还不是念在满朝文武的劝说,朕这才收住杀心。” 皇帝要面子,不能说破,这要真的能这么干,早已带兵冲进河北将那七姓十家全部剁了喂狗。 李丽质皱眉道:“父皇是不是喝多了?” 李世民再次拿起酒碗一饮而尽,麦酒喝着也醉人,尤其是加了冰块的麦酒,两坛麦酒喝完,就被三两内侍扶着离开了。 见姐夫也站起身,李泰又道:“姐夫去做什么?” “回家搞研发。” 陛下得闲来射箭,王公公收拾箭矢,这些箭矢都要捡回来,要是落在外面被有心之人捡走了,指不定又会多几条人命。 第五百零二章 兔兄壮哉 找了好一会儿,陛下射出去的箭矢倒是找到了。 再是看一圈,老王挠了挠头问向身边的小太监,“你们找到县侯射出的箭矢了吗?” 几个小太监都是摇头。 老王又是找了一番,终于在更远处的田埂边找到了县侯射出的两发箭矢。 再次抬头看向刚刚射箭所在,近三百步远。 跟随在陛下身边,老王对骑射本领也耳濡目染,也清楚各个将领的射术。 陛下所用的是一石弓,这种弓用着还算轻便。 能射出两百步远已不错,射中靶子入木还有三分十分了得。 看着眼前的箭矢入土有五寸,而且田埂泥土结实,扎进其中拔出来都费力。 这到底是何种怪力? 老王带着箭矢回到陛下的住处,说起了这件事。 李世民先是有些诧异,“三百步远?” 王公公躬身道:“差不了。” 李世民喝着醒酒的茶水,“空有一身力气罢了,这孩子年少未能好好管教,当初是个乡野小子,骑射书乐都未好好教导,看看他身上那些坏毛病,衣衫不体面,谈吐轻慢,年过二十已错过了练箭法最好的年纪。” 王公公也是一声长叹,在陛下口中县侯是多么地不堪入流,可他待人谦和,还是挺不错的。 陛下说着县侯的坏话,做太监的也不好插嘴,只能安静地收拾着。 孩子们正在睡午觉,李玥正和长孙皇后说着话。 “夫君哪有母后说得这般。”她小声道:“要不是女儿据理力争,夫君真的会将茅厕设在卧房边的。” 见皇后笑着,李玥心中愤愤不平,“还要给小熊做个雕像放在华清池中,哪有人用熊做雕像,放在自家的院子里的。” 张阳走到家门口,见媳妇与皇后低声说着话,稍稍一礼便自顾自走回家中。 长孙皇后小声道:“只要他待你好,母后就放心了,哪个男子没有一些坏习惯。” “坏习惯也不会将茅厕设在卧室边上。” 张阳走入家中,一群小孩子靠在小熊的身上睡着,它自己也睡得正香。 几个宫女自己都一头的大汗,还要给公主皇子们扇风。 小熊像是与孩子们达成了和睦相处的条件,这个炎热的夏天有人扇风也是一件很美的事情,它此刻正享受着,也不管这群孩子靠着它的腹背睡觉。 小兕子更是趴在了熊的脑袋上,一手抓着熊鼻子睡得正香。 走回卧房,卧房内有两张桌案,一张是李玥的一张是自己的。 闻到一丝果香,张阳走到她桌边,一碗奶油放在桌上,其中放着各类果干,其中还有不少冰沙。 媳妇做饭的手艺虽说不怎么样,做这种点心倒有不少的奇思妙想。 张阳拿起一旁的小木勺,将这碗冰沙一口气吃完,满足地回到自己的桌案,开始画图纸。 过了半晌,孩子们也睡醒了。 李玥重新走回卧房,看着自己的桌案上的空碗许久没有讲话。 再看正在做着一个小模型的夫君,她端着空碗走上前。 注意到幽怨的目光,张阳抬首问道:“怎么了?” 再看到她的空碗,又是清了清嗓子解释道:“我尝了尝味道很不错。” 李玥抿着嘴,“本来想留着喝的。” 张阳又道:“没事再多做一碗,家里有的是果干。” 因为家里这么多孩子,肉干果干,还有一些甜瓜,准备的吃食很多。 本想着与母后谈完,再自己慢慢品味,就这么离开半晌,回来却被夫君给喝了。 张阳又道:“下次不要放这么多的葡萄干,太甜了。” 李玥深吸一口气,“夫君偷喝我的东西也就算了,为何还挑三拣四?” “给你一些改进的中肯意见。” 李丽质快步而来,“皇姐,可以上课了。” 平复着自己的情绪,李玥又沮丧地走出房间。 张阳正在试着自己的土雷小模型,按下上方的触发点,再是松开其中机扩下沉,弹簧便将其弹开了。 模型倒是没错,实际操作起来有没有这么好就两说了。 张阳收拾好图纸走出家门,此刻的铁匠坊,正在准备搬迁,这些天的活也都停下了。 江师傅笑呵呵道:“小张,这些天你都哪儿去了?” 张阳清了清嗓子解释道:“前些天都在长安帮着魏王殿下办事。” “可要好好给魏王殿下办事,老头子这边都是一些脏活累活,你要入仕。”江师傅一边叮嘱着,“只有入了仕途,才算是真正的出人头地。” “以前师傅可要我跟着做铁匠的。” “做铁匠能有什么出息。” 张阳走入铁匠坊,“之前交给师傅的图纸做得如何?” 江师傅闻言打开一个箱子,其中就是有几个圆盘,这都是做土雷的零件。 铸造工艺不高的当下,只能做这种简单的土雷。 以前也在博物馆也看到过相关的技术,一些偏远的地方发展没有这么快,地里还有不少的土雷。 那时候就仔细观察过土雷的构造。 也不知道自己想的对不对。 总要仔细尝试过才算知道。 和江师傅将这个沉重的箱子搬出来,瓦罐大小的土雷外壳都是打磨成的薄薄的铁片,现在看着锃光瓦亮的。 江师傅坐在一旁看着拼接的过程,“原来它们是可以拼起来的。” 张阳照着图纸依次组装,“咦?这个边沿大了,好像尺寸不对。” “老头子我去打磨一番。” 江师傅做事勤快,拿着圆盘的外沿奋力打磨许久,仔细擦干净递来。 张阳再是试了试,“嗯,这次好多了。” 老江师傅再一盘腿坐下来,他突然笑了笑。 张阳诧异道:“老师傅你笑什么?” 江师傅又道:“当初在长安城刚遇到你,一个干干净净的年轻人要来做工,现在看你还是这样干干净净的。” 张阳再看老师傅的双手布满老茧的双手,指纹沟壑也有不少的污垢。 “这么多年了,也一直没有问你,可有成婚成家?” 张阳双手不停组装着,“成家了,有个女儿,七个月大了。” 老师傅又道:“你爹娘呢?” 低声问着,看张阳沉默不答话,江师傅却看明白了,“当年战乱,留下了太多的孤儿寡母,你小时候也不好过吧。” 张阳笑道:“我小时候也还好,遇到的好人多。” “以前到处找官府布粥的地方混吃混喝,也饿不着。” “之后跟了一个道士,他对我也挺好的,后来他找了一个相好,相好给他生了一个孩子,他说养个孩子也困难,就把我赶出来。” “再之后遇到了关中大旱,我一个人在一座山上呆了小半年,有吃有喝的。” “……之后山上来了一群落草为寇的家伙,那帮人都不聪明,我跟着他们又白吃白喝大半年,要不是官府追杀,我有把握忽悠他们,让他们心甘情愿拜我为头领,成为一地山匪的匪头。” “只可惜世道不好,官府正在到处平叛打到了山上,又遇人心不古,那伙草寇将我丢下跑了,原本我要被罚去做苦役,便将这群草寇的逃亡之处出卖给了官府,他们免了我的苦役。” “再之后,关中依旧是大旱,我跟着一伙流民在官府押送下混吃混喝到了长安城。” 听着这个小子的经历,江师傅倒吸一口气,“你就这么过来了?” 张阳拿出一包火药倒入其中,小心翼翼地装好触发的底火,“您看,我这一路流亡的那几年过得也挺不错。” “那在之前呢?”江师傅又道。 “再之前的事……”张阳犹豫了半晌道:“也就那样,和其他人都是一样的。” 江师傅拍着他的肩膀,“听你讲着容易,活着到长安城很难吧。” “也还行,我们关中乡民互帮互助得多,我孤身一人也没人为难我。” 江师傅啧舌道:“你这样人丢在深山里也能好好活着,哈哈哈!是个命硬的。” 张阳小心翼翼装上保险的扣子,绑上一个环,一个土雷就组装好了。 “下次等我孩子大一些了,带来给江师傅见见。” “好呀,好呀。”他不住点头,“也不知道你娶了谁家姑娘,那姑娘也一定很好命吧。” “她很好,爱财又有点小挑剔。” 张阳说着话将土雷放入一个木盒中,“江师傅,我先拿去试试,若是可以我们再接着铸造。” 江师傅笑着点头,“你且去,魏王殿下交代的事,可一定要好好办。” “你老放心。” 张阳提着土雷走入骊山,这里是一片林子,平时没什么人踏足,也是骊山的背阳面,皇帝的一行都在骊山的另一头。 仔细检查了四周,确认没有人之后,在地上刨了一个坑,小心翼翼将土雷放下,再次用土埋上。 也不知道这东西的动静有多大,要是惊动了什么人,找个借口忽悠过去便是。 埋下之后缓缓抽出保险环,一个土雷就埋好了。 一步步远离土雷,张阳一路上捡着石头,石头由大到小。 相距一米远,张阳朝着土雷埋着的地方丢石头。 第一次没炸,第二次还是没炸,再次丢出一颗拳头大的石头,还是没有反应。 张阳愁眉不展,重新打出图纸仔细看着。 正在这时一只兔子好巧不巧路过,正四周打量,张阳懊恼朝它丢去一块石头,想将其赶走。 兔子见状撒腿就跑,又好巧不巧踩到了土雷。 只见那兔子踩了雷刚跑远三两步,一声炸响,土块横飞,山中鸟兽四散而逃。 那兔子已躺在不远处没了动静。 张阳收好图纸心满意足,“兔兄壮哉!兔兄一路好走。” 现场狼藉一片,土块横飞,土雷早就被炸得四分五裂。 再看了兔兄的情况,一半身子血肉模糊不忍直视,张阳啧舌道:“往后我的土雷就叫,兔雷!兔兄你就瞑目吧,骊山会因你今天的壮举从此有了自保的底气。” “大唐也因为你的壮举,而强大。” “中原会因为你的壮举,从此再无外敌敢冒犯。” …… 叨念了一番,张阳将它的尸首埋好,心情愉悦。 收拾完现场,带着图纸回家。 之前一直没有考虑到一个问题,就算是有了触发的底火,底火的灵敏度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几次用石头砸了没有反应,很有可能是撞击到了底火,但底火没有烧起来,从而没有引爆。 本来就是触发不良的情况,这种情况下土雷炸不炸,完全与运气相关。 这就像是一个老旧的电器,你一次次地按着开关,指不定哪一次就打开了。 兔兄的遭遇就是如此,它的运气真是爆棚呀! 还是有很多不足,尤其是要改良一些底火的组成。 张阳一路走着,拿着笔在图纸上写着实验记录与实验结果。 威力倒是不大,杀伤力顶多炸死一只兔子。 用来对付战马和行人也足够了。 往后想要提高杀伤力,有多种途径可以寻找。 记录好这些,已经走到了家门口。 媳妇正在家中哄着哭闹的女儿,张阳看到桌案上有两碗冰沙,便拿起其中一碗吃着。 徐慧目光呆滞地站在一旁。 小武也有些无所适从。 张阳疑惑道:“怎么了?” 徐慧抿着嘴不言语,眼神里都是委屈。 小武又道:“我将半碗分给小慧,我们一起吃。” 原来自己吃的这碗是徐慧的,两个小丫头手里拿着木勺正准备吃。 这家里难道就没有人专门为我这个男主人准备一碗冰沙吗? 李玥抱着孩子疑惑道:“夫君身上好重的硝烟味。” 张阳放下图纸,“实验成功了。” 先是看了眼院子里的两个小丫头,她小声道:“夫君去做实验,可有人发现?” 张阳点头道“就在我们放烟花的地方,很少有人去那里,你父皇的护卫都在骊山的东面。” 李玥心里还是有些忐忑,“那东西真的会将人炸死?” “炸死人倒不至于,威力并没有这么大,人踩到它轻则皮开肉绽,以眼下的医治条件,若是严重的话,整条腿都要废。” 李玥玩过炮仗,也清楚爆炸的杀伤力,“夫君,我们只求自保。” “我已经给此物取好名字了,就叫兔雷。” “兔雷?” “此物能成全是因为一只兔子的壮举,我心里会时刻缅怀它的,但兔子肉还是要吃的。” 第五百零三章 差点笑死 李玥将目光重新放在图纸上,“这些还要烧了吗?” “烧了吧,都在我的脑子里才是最安全的。” 图纸用油灯的火苗点燃,看着火焰一点点吞噬图纸,李玥将它放入一个火盆中,直到烧灭殆尽。 这是自家自保的本钱,也是骊山以后最大的依仗。 天色入夜,两个小丫头正在鼓捣着宫里送来的冰块,她们将冰块捣碎,自己给自己做冰沙吃。 张阳抱着自己的女儿哄着,又嘱咐道:“你们俩少吃点,吃多了会闹肚子的。” 徐慧和小武连连行礼说自己知道了。 谁的童年,还没个贪吃的时候。 又看着自己女儿的脸庞,他低声道:“以后爹造一门大炮给你玩好不好?” 小清清困倦地闭着眼,也没有吱声。 张阳又道:“爹想想办法,给你造两把土枪!我们去打兔子玩,好不好?” 小清清还是没有答话。 李玥听得捂嘴轻笑,“她该睡了。” 夏夜宁静,此刻的长安城内也有人彻夜未眠,太子给的这个罗盘反复拆下来,又装回去许多次。 “怎么看都只有这么几样东西而已。” 油灯就快燃尽,火苗忽明忽灭。 阎立本将油灯的灯芯拔高,提了提精神仔细查看着,此物的构造简单到令人发指,一个罗盘,一根穿插过罗盘铁针,再是这个两头削尖,一头涂红的指针。 此物到底暗含着何种的法门? 说是骊山可以将部分技术分享给工部,可是自去年开始,骊山便不再与工部联系了。 至此得到了抽水马桶,各类桌椅的设计,水轮,以及部分骊山的工坊的相关图纸,便再无其他。 阎立本心头失落,至于此间真正的奥秘便无从得知,还是要再找张尚书好好谈谈才是。 长安城大理寺内的孙伏伽一样失眠了,自贞观四年起,留下的几桩悬案到如今还未侦破,近日的那桩使者失踪案子好不容易有点头绪,但对方总是能够迅速斩断联系。 线索断了,大理寺上上下下又是束手无策。 好似整个大理寺的动向也被人掌握,对方若不是一个料事于先的高人,不然就是在大理寺有他们的内应。 吐蕃地界,自长安城出发,跋涉一个月,松赞干布又回来了,他看着远处的风景,有几个大唐派来的官吏正和部族中人一起策马放牧,言语间带着笑容聊得愉快。 “中原人在我们的吐蕃适应得很快。” 话说完,禄东赞是许久的沉默,没有答话。 松赞干布拉着缰绳,“你是吐蕃的大相,你现在的这副作态就是张阳想要的,他羞辱你,甚至当着全长安人的面将你踩在地上,他就是让你不再有斗志,不再有与大唐的对抗之心。” 禄东赞缓缓抬起头,“高原对中原人来说不是不可战胜的了,苏定方进入吐蕃地界,大唐便有了图谋之心,这不仅仅是张阳的目的,也有天可汗的图谋。” 以往吐蕃盘踞高原,不论中原西域都不敢来犯。 眼下吐蕃高原的秘密被揭开,这唯一的屏障消失,想要兵进吐蕃,控制吐蕃对天可汗来说都是轻而易举。 “以往就算吐蕃和中原开战,就算是不敌,也可以退居高原,只要后路不断,吐蕃便可以慢慢消磨敌人,赞普啊!”禄东赞抬首感慨道:“张阳早就知道高原不是不可战胜的,是我们太过自傲,太过依仗高原了。” 这两年大唐的外交院不断派人来吐蕃,甚至很多大牧场主的子弟身边也有了外交院官吏的身影。 松赞干布让马儿慢悠悠地走着,“现在的大唐能臣武将众多,就算是没有张阳,吐蕃真要和大唐拼个死活,我们也不见得能赢,天可汗很强大,只是现在很强大。” 禄东赞没了直视张阳的底气,更没了当初的傲气。 此刻的他只剩下了躯壳,身为吐蕃大相的那些精气神全无,从吐蕃高原失守,再到外交院中被他们押在了地上,那一刻起便不在了。 当初的傲气与底气,还有敢与大唐比高低的决心再也拿不起来。 他痴痴地讲道:“赞普,吐蕃还有再起复的一天吗?” 松赞干布笑道:“现在的张阳风光一时,也不见得能够活得长久。” “难道赞普真信他的话?他说三十岁那年会重病缠身,这种话能信吗?” 松赞干布颔首道:“当然不能信了,可在长安城的这三两月结交了许多人,在那中原想要除了张阳的人比比皆是,许多人都想杀了他,就算是他能活过三十岁,那些人也不会放过他。” “哪些人?”禄东赞下意识地问着。 “此人行事张狂,与天可汗数次争吵。”松赞干布朝着长安城方向行礼,“我佩服天可汗的宽容,他的胸襟就像这广阔的天地,能够包容那样目无君臣之辈。” “但不是人人都有这样的胸襟,天可汗的朝堂吏治清明,可中原复杂,势力盘根错节,不用我们动手,迟早会有人对付张阳的,如今人人都怕外交院,西域诸国更是不敢忤逆外交院的安排,他们怕的只是那个吃人饿狼的张阳。” “他们怕的从来不是会宽以待人的天可汗,只要张阳一死,西域吐蕃,突厥,乃至漠北都有再起复的机会。” 禄东赞眼中依旧没有光芒,“赞普将希望寄予他人?” 松赞干布皱眉道:“吐蕃需要智者指点。” “赞普说的是唐玄奘吗?” “他是其中一个。” 禄东赞眼神中多了几分紧张,“赞普,长安城有传闻天可汗以为佛门的壮大乃误国之因,他逼着僧人们还俗,成婚成家,佛门的兴盛对中原无益,天可汗知晓其中利害。” 松赞干布沉声道:“我都知道。” “就算是知道其中毒害,赞普还要坚持吗?中原走过的错路,吐蕃为什么要走!” 禄东赞大声喊了出来,“赞普你糊涂啊!这条路不能走,休要听外交院使者的蛊惑,我这便去杀了他!” 吐蕃大相禄东赞怒气拔刀,刚要策马而起,他又意识到一个十分严峻的问题,愣在原地气得发抖却不敢上前,这些天可汗派来的官吏,乃至中原的商贩一个都不能动。 但凡死了一个,以张阳这种狠辣恶毒之心,必定会再派兵攻打吐蕃,有了第一次,第二次攻打吐蕃会更容易。 这些人动不得,哪怕是一个中原走出来的普通人都不能动。 外交院行事果决,一国一城说覆灭就覆灭。 巨大的阴影笼罩在禄东赞的心头,他很痛苦,形似癫狂地大喊着,“张阳!世间大恶人!” 喊声嘹亮惊动了远处的羊群,这一刻禄东赞的眼中的光又熄灭了几分。 吐蕃以东数百余里便是河西走廊,从河西走廊向东经过了陇西地界,再过长安城,在长安城以东便是骊山。 此刻的骊山,刚刚收获粮食的村民们重新开始忙碌,他们要给自己的村子的工厂建设出力。 新的工厂都要搬迁到骊山的另一头,而且比之前扩大了好几倍。 魏王李泰带着牛闯,上官仪武士彟还有一些骊山的技术骨干,正在商讨着新流水线的改进。 之前的流水线要全部作废,工序与生产方式都要改变。 李泰拿着一张张图纸,图纸上许多器械有的非常庞大,还有的精细到寸数,看懂图纸也是作为骊山骨干的必备技能。 虽说不如魏王掌握得这么快,众人也努力学习。 这也让骊山的几个作坊,有着很好的学习氛围,一直以来在骊山不管男女老幼,都要读书识字,老人家也要跟着孩子从头开始学识字。 这些工厂扩建完成,骊山的生产力会再上一个台阶。 此刻的渭水河边,树荫放着一张桌案,张阳提笔正在一卷纸上书写着。 李世民对张阳这种不堪入目的字迹很是嫌弃,朝中文吏皆有书法造诣,造诣或高或浅……字迹也是赏心悦目,只有张阳的字不堪入目。 皇帝扭过头不去看,仿佛一看一眼就会瞎。 他手中拿着鲁班锁,愁眉不展正在想着破解之法。 分神之余,李世民看着渭水河平静的水面,“你又要著书了吗?” 张阳搁下笔吹干墨迹,“陛下又说笑了,我这人哪里有著书的本事,我就是写几个小时候听到的故事。” “你的三卷书,红楼,西厢与梁祝皆被士族中人的唾弃。”李世民还在和这个木头架子过不去,也就是张阳给孩子们的玩具,构思精巧的鲁班锁。 “陛下有所不知,我在小时候听过很多故事,有些故事感人肺腑,也有些故事让人意难平,女儿一天天在长大,我要将这些故事讲给她听。” “你现在写的这个是什么故事。” “陛下,相比世间生灵或者面目憎恶的幽魂这些都算不得什么,人心才是最可怕的。” 张阳手中的笔继续书写着,“闲来写聊斋,看看人间冷暖,人心险恶,这何尝不快哉?” “你的这些话,朕不敢苟同,朕以为孩子年幼当读圣贤书,给予正确指导,树立君子之品德,将来才能有一番作为。” 正说着话,李世民终于受不了,他将这个鲁班锁放在桌案上,“此物该如何解开?” 本来就是给孩子们玩的,你一个做皇帝的不说抢孩子们的玩具,拿了玩具还破解不开。 张阳晾着纸张上的墨迹,“连孩子玩具都要巧取豪夺,陛下也不是君子。” “你告诉朕破解之法,朕便还给孩子们。” “也好。”张阳搁下手中的笔,拿起鲁班锁先是端详了一番,捏住其两端,从侧面抽出一根目标。 在皇帝惊诧的目光下,鲁班锁顿时散架,长短不同的木条散落满了桌案。 “你是如何做到的?”李世民瞪着眼问道。 “这里一共有三十六根木条,还有六个扣,陛下若是想明白其中原理,可以尝试将其拼接起来便能明白了。” 张阳先将写了故事的纸卷起来,放入一个竹筒中,又道:“要完成鲁班锁难度很高,而且拼接方式有很多种,我不建议陛下尝试。” “且慢,不妨让朕试试。” 李世民拿起一根木条尝试拼接,几番尝试就连扣子都用不好。 在女婿面前,皇帝涨红了脸,捏着木条的手在颤抖。 张阳走向一旁,“王公公,我们的咸鸭蛋都腌制好了,要不要给您送点。” 王公公笑着行礼没有当着皇帝的面答应。 张阳又道:“老王,你这白发都比黑发多了,照顾陛下的同时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终于!皇帝忍不下去,大袖一挥将木条全部扫落在地,然后掀了桌案愤然离开。 皇帝任性谁也拦不住,他想要尝试又要恼怒。 张阳感慨道:“伴君如伴虎,这般阴晴不定。” 王公公将地上的木条全部捡了起来,“这些交还给县侯。” 张阳笑着接过木条,揣着手道:“老王,你都一大把年纪了,要不来我们骊山?你看看这里山好水好,多适宜的养老乡村。” “老奴要是来了骊山,岂不是给县侯添乱。” “千万不要这么说,您掌管内宫,手中的小太监不说有八百也有一千了,而且还将事情安排得面面俱到,老王呀!我们骊山缺人,尤其是缺少这样的管理人才,以你的管理经验实乃是我们骊山所缺的左膀右臂呀。” 老王尴尬地笑着,“不瞒县侯,宫里的太监不过一百有余,哪有八百一千,宫里也用不着这么多内侍。” “是吗?” “老奴去陪着陛下了。” 张阳挠着头又觉得有些尴尬,老王说的不无道理,大唐正在提振人口,怎么可能会让这么多人做太监,还要不要人口了。 人口就是生产力,皇帝不会不明白。 一手拿着竹筒,张阳走在村子里的田根边心中考虑怎么把老王挖过来这件事,这老太监对陛下太忠心了。 李泰正在收拾着麦田,“姐夫,这是有心事?” 张阳回神,咳了咳嗓子,“我在想骊山的发展大计。” “刚刚父皇与姐夫在渭水河边都说了些什么?”李泰好奇的小眼睛眨呀眨。 “唉……”张阳一脸的悲怆,“你父皇竟然放言要将鲁班锁拼出来,真是狂妄自大,差点没把我笑死。” 请个半个晚上的假,还有一章会在早晨更新(七点左右),大哥大嫂们可以一早看 第五百零四章 夫妻矛盾难免 鲁班锁是孩子们的玩具,益智小玩具能够锻炼孩子的思维。 李泰穿着草鞋走上田埂,“蔗糖已经到了,过些天就可以制成白糖送到洛阳。” 又跟上姐夫的脚步,再次说道:“那鲁班锁可还在?” 张阳将手中的木条递给他,“这种玩具魏王殿下也感兴趣吗?” 李泰感慨着,“本王想试试。” 父皇解不开鲁班锁多少有点挂不住脸面,姐夫时常会惹父皇不高兴。 李泰匆匆来到父皇避暑宅院的门前,拼接着这个鲁班锁,几番尝试之后,一个鲁班锁慢慢成形。 这游戏说来也不难,与姐夫家中的魔方玩具相当,考验人的推算能力。 木条和木条扣在一起,李泰皱眉组合一番,已经将这些木条都拼上了。 再想一想,姐夫的这个鲁班锁结构很是巧妙,这就像是建房子,要围绕这几根支柱来建。 心说姐夫这般为难父皇,也毫不考虑父皇的为难之处。 李泰心中感慨,姐夫与父皇这般势同水火的关系,还是需要我从中调解。 将这个鲁班锁拼接好,李泰又坐了片刻父皇便回来了。 李世民看着李泰手中这个的这个东西,不解道:“此物怎么到了你的手中。” 李泰连忙起身,“儿臣听闻父皇对此物懊恼,便拿来看看,已经拼接好了。” 李世民拿过鲁班锁打量着,“你自己拼接的?” “父皇,不过是工匠事物,儿臣以为只要明白其中构造,想要解开并不难。” 看了一眼李泰,李世民问道:“中书省的奏章到了没有。” 门前的侍卫回道:“刚到不久。” 就算这个鲁班锁有多么地精巧,这也不过是孩子的玩具,李世民对此兴致寥寥。 走入宅院中,李世民便开始批阅奏章。 奏章是从朔方送来的,李绩带着五万大军奔袭了半月,总算是到了白道川。 过了白道川便是漠北的地界。 他还在军报上特意写明了指南针的妙用。 有了这个指南针对照外交院的地图,行军可谓是神速。 李世民放下奏章,“让青雀进来。” 李泰一直都在宅院门前徘徊,听到召见自己,急忙走入,“父皇。” 李世民皱眉道:“阎立本近日专研骊山的指南针有一段时日了,只是他一直没有参破其中奥秘。” 李泰解释道:“指南针与司南不尽相同,说来也简单,历来夜里行军可以依照星象,可到了白天行军难免会失去了方向走了冤枉路,有了指南针来确认南北方向便事半功倍,尤其是在容易迷失方向的荒漠上。” 李世民迟疑道:“此物很难铸造吗?” “起初姐夫为了铸造此物没少苦恼,正是因为此物骊山的铁匠坊铸造出了上好的铁料,所用铁料与寻常铁匠也不同,涉及磁性的材料,儿臣一时不好解释。” 当年带兵打仗驰骋中原,李世民自然见识也不少能掐会算的高人,行军的快慢能够左右一场战事的胜败。 对此深有体会,李世民心中笃定张阳这小子肚子肯定还有不少好东西没有吐出来。 果然是要先留他一条命!待他的利用价值没了,再将他吊死在承天门前。 欣慰地点头,李世民笑道:“你退下吧。” “喏。”李泰躬身行礼,心中不免多了几分不安,父皇的这个笑容为何如此渗人。 与此同时,张阳也看外交院送来的卷宗,河西走廊的互市也已经准备好了,在人选上还摇摆不定。 提笔而起,张阳写下对应的安排,让狄知逊走一趟河西走廊,外交院主持互市安排。 再是看另外一份卷宗,这是辽东的情况的,大安派人去找了高句丽王,经过一番游说终于是让高句丽护送倭国人借道高句丽回去。 朔方的兵马已经过了白道川。 一旁的李玥正看着手中的夫君刚刚写下来的故事。 “宦娘这个故事确实曲折动人。”李玥看完之后评价道:“让我们的印刷坊将这卷故事印出来如何?” 看媳妇的神情,她是觉得自从印刷坊建立以来,利润淡薄,而且今日的利润几乎停滞。 “夫君之前写过红楼与梁祝皆被士族所不容,这个故事拿出去在坊间也会引起不少的非议。” 当年蒲松龄老师根据人们口耳相传的异闻写下了聊斋这个故事。 其中也有不少的故事充满了讽刺意味。 李玥小声道:“红楼被士族所摒弃,但我们的红楼却是相传甚广,被很多人争相传阅,门阀大族对这红楼的骂声越大,反而让其传阅越广。” “正义是杀不完的。”张阳点头道。 “对,是杀不完的。” 夫妻俩人对此同仇敌忾。 从汉末战乱伊始,五姓七望的名声早就不如当年,当人们被士族压迫得久了,心中反抗之气已有。 垄断仕途的恶行,昭然若揭。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门阀大族已经不装了。 他们就是人们通往仕途的通道,若不向世家低头,即便你有再好的才学,你的才学终究无用。 一生前途拿捏在大族手中,而世家延绵数百年,一个王朝或许也就两三百年,而世家可以延续近千年。 放眼以前个体与小势力无法与世家抗衡,有了当年杨广与五姓对立。 再有现在李世民的抗争,连年开办科举。 有些正义也该醒悟了,这世道早已不是当年,连年的战乱,世家也没有当初这般壮大。 更不想大唐的励精图治,成为世家再次壮大的土壤。 这是打倒世家最好的一次机会。 也是唤醒反抗精神的最好时机。 这世上最强大的武器便是万千的普通人,群众的力量是巨大的,只要唤醒他们心中的正义,千万人一起高呼。 再有朝堂作依仗,只要天可汗能一直站在群众这一边,他就能获得前所未有的力量。 这股力量可以倾覆天地,推翻世家轻而易举。 夜里,李玥将宦娘的故事抄写下来,交给杨婶,“麻烦婶婶明天交给印刷坊,让他们开始印刷这些故事。” 婶婶笑着点头。 李玥将试卷铺开,然后研磨准备好,她温柔地笑着,“夫君说过聊斋还有许多动人的故事。” 张阳捧着自己的工具箱点头。 “已经给夫君准备好了笔墨纸砚。”李玥满眼的期待。 张阳瞧了一眼桌案上的纸张与笔墨,“我现在不想写。” 李玥的笑容僵在脸上,“为何?” “我现在还要完善土雷的底火装置。” “可是……” 张阳打断她的话,“天色不早了,你先休息,我很忙的。” 李玥拦夫君的工作台前,“若是夫君不写我就不睡了。” 张阳深吸一口气,“不睡就帮我将硝石和木炭研磨好。” 愣神许久,李玥皓齿紧咬大步走回自己的房间,用力甩上门。 关门声很重,把卧房内的孩子都吓哭了。 小武皱眉道:“老师这是怎么了?” 张阳叹道:“你的老师今天心情不好,发脾气了。” 徐慧凑上来小声道:“夫妻间吵架时常有之,当年我爹娘还会因为一件琐事,吵得生死相逼。” 听着这个小丫头的讲述,张阳心中惊疑,竟然还有这种八卦听。 没想到徐孝德也是个怕老婆的。 张阳蒙着口鼻研磨火药,小武和徐慧做完了今天老师布置的作业。 她们坐在院子里,星空下两个丫头下棋对弈。 小熊懒散地卧在一旁,百无聊赖打着哈欠。 公主皇子们也来骊山避暑,她们是一群锦衣玉食的孩子,小熊也跟着享福了,混吃混喝都是肉脯和南方进贡的大桃子,甚至它一头熊都还有冰块可以嚼。 生活很是美丽,现在长得越发壮实,也不怕这群熊孩子的折磨,至少对它已经造不成什么伤害了。 小武和徐慧下了一盘棋,洗漱完又道:“师父也要早点休息。” 张阳点头道:“你们先去睡吧。” 把研磨好的火药,放在一个铁盆中,张阳拿起一根木条放在油灯上燃烧,木条点燃缓缓靠近火药。 火焰遇到些许的火药,顿时燃起。 又是一阵白烟与刺鼻的硝烟味。 张阳折腾得好不狼狈,挥手散去眼前的白烟,打开窗户让夜风吹进来。 等燃烧结束,再看火药的情况,燃烧得还算充分。 再从工作台拿出几个零件,来到院子中。 往铁盘的中心放入火药,再拿一个重物放在铁盘上,装好弹簧。 用力一压,再是松开,铁杵遇铁盘传来一声脆响,内部的火药开始燃烧。 张阳记录下这次的实验记录,按照之前的工序继续准备。 反复尝试了几次,以火药的反应时间作出对比。 引爆瞬间内部火药的密度很重要。 张阳发愁地看着图纸,土雷的体积还要尽可能地小一些,才能提高引爆的灵敏度。 定下几个改进的方向,张阳发现自己身上一身的硝烟味连熊闻了都嫌弃。 用凉水好好洗了洗,反复闻了闻确认自己身上没有硝烟味了,张阳这才换上衣服,再写下几个改进方案,准备完这些这才打算休息。 正要推门去卧房入睡,一推之下发现房门锁住了。 张阳敲门道:“媳妇,开门。” “不开!” 屋内传来李玥果断地回应。 张阳倚着门,“我是为了我们以后的自保,我才忙着改良土雷。” “我睡了。” 房间内又传来李玥的话语。 张阳再次用力推了推,其实房门并不牢固,深吸一口气再是一推就能将房门推开。 不过推开门,这门就废了。 自家的门,自己心疼。 张阳抚着门心说先不计较了,从另外一个房间中拿出被褥,在桌上先过一夜。 第二天醒来,张阳发现媳妇早早就醒了,她拿着扫帚心情不错地打扫着院子。 李丽质一早就来了,“咦?姐夫睡在屋外吗?” 张阳点头道:“你皇姐昨晚生气了。” 帮着姐夫收拾被褥,李丽质小声道:“是不是姐夫做什么坏事了。” 张阳灌入一口凉水漱口,“你姐夫我是好人,怎么可能会做坏事。” 李丽质嬉笑着又去找自己的皇姐。 张阳简单刷了牙,拿着图纸走出房门。 这些图纸上所绘制的都是零件,而且这些零件都是打散的。 就算是造出来,他们也不知道这些用来做什么。 张阳一路走到骊山的另一边,这里有不少村民在忙碌,村子里的工厂都要搬迁到这里,上官仪也在这里安排着人手。 “县侯,你怎么来了?”上官仪忙里抽闲喝着茶水。 “江师傅呢?” 上官仪指了指铁匠坊所在的位置,江师傅就在捧着一个碗,独自坐在一棵树下吃着饭食。 张阳闻言点头,“辛苦你了。” 上官仪感慨道,“倒是还好,村民才是真的辛苦。” “我们的工厂扩建好了,生产效率提高了,给他们加工钱。” “那下官就替乡民多谢县侯了。” “不用客气了,一直以来也没有问你,蓝田县那边的情况如何。” 除了骊山,整个蓝田县都是媳妇的封地,那边的人口众多。 上官仪解释道:“蓝田县正在修建我们的新家,所用民夫两千人,应国公在安排。” 蓝田县不像骊山。 骊山是自己带着一手建设起来的,蓝田县人口众多反倒是刚刚起步建设。 蓝田县的改造计划起步很慢,也要考虑县里的长治久安,不像骊山乡民能够百般信任。 “往后还要多为乡民的益处考虑,我们骊山也要拉着蓝田县,携手一起致富。” “县侯说的是。” 拍了拍他的肩膀以表中肯与依仗,张阳这才迈步走向江师傅。 江师傅吃着一碗米粥,手中还拿着一张饼,见张阳来了又从怀中拿出一张热乎的馕饼,“孩子,还没吃吧。” 笑着接过江师傅递来的饼,也在树荫下坐着,一口口吃着饼。 “昨晚没有睡好?”江师傅注意到张阳的气色,“莫不是魏王殿下交代的事情没有办好,被责罚了?” 张阳嘴里嚼着饼摇头,“那倒不是,昨晚和媳妇闹变扭了。” 江师傅嘿嘿直笑,“夫妻间就是这样,难免的。” 第五百零五章 女婿有病? 饼是很普通的馕饼,不过用村子里今年刚收上来的新麦所做,这饼吃起来很香。 江师傅喝了一口米粥,“老头子我去问了一些人,他们说拜入皇子门下很不容易。” 看张阳还吃着饼,听着话语不上心的模样,他又道:“你是怎么拜到魏王门下,做皇子的门客的?” “我啊?”张阳话语顿了顿,想了一番,“可能是老天瞎了眼。” 江师傅低声嘀咕着,“老天怎么会瞎了眼?” 张阳点头道:“那就是魏王殿下瞎了眼。” 这个借口好像太过敷衍了,江师傅是一个淳朴的人,又觉得自己这么说不太对。 他不是李世民,也不是李孝恭。 江师傅是关中最淳朴的一类人,最普通的一类人,和骊山的乡民是一样的。 张阳改口道:“我知道江师傅可能不信,其实我与魏王殿下臭味相投。” 江师傅诧异道:“臭味相投?” 看江师傅还是不信的样子,张阳叹道:“好吧,就是魏王殿下好吃,我能做出一些美食,他便将我收入门下了。” 江师傅这才点头,“男子也不能只做美食,更不能做铁匠,你小子还识字,该在魏王殿下寻个官位做。” “江师傅说的是。” 张阳拿出图纸递给他,“这是魏王殿下画的,让师傅铸造出来。” 闻言,他放下手中的空碗,擦了擦手才接过图纸仔细看着,“这和之前的图没什么区别。” 江师傅仔细打量着。 张阳解释道:“其中内部的内胆空间小了不少,其中不少的零件也换成了尺寸更小的,加了一些小零件。” 揪着自己下巴的胡子,江师傅好半晌没说话,迟疑着,“这东西造起来不容易,比之前的更精细了,老头子我去试试。” 看江师傅走到炉子边开始煅烧铁料了。 张阳坐在门前继续啃着饼,看是王公公来了,张阳急忙忙走上前,“老王,考虑得怎么样。” 王公公微笑道:“是陛下召见,老奴来告知县侯。” “等到了养老的年纪,来不来骊山?” “老奴是陛下的家仆,当侍奉到老死,县侯莫要再提此事了。” 正是丰收的时节,空气里都弥漫着粮食的香味,在渭水河边还有数十台水轮机转动着。 绿树成荫,鲜花盛开,这样的风景看着就很舒心。 也就早朝时分还能让人心情舒畅,一到午中闷热的天气让人不想出门。 来到皇帝的住处,此刻李世民手捧着一卷纸,这正是骊山所产的纸张,纸张厚实,淡黄色的纸上还有一些沟壑,这是纸在晾晒之时留下的痕迹。 由于一开始的纸浆捞出来不均匀,晾晒出来之后难免会有沟壑纵横,这也是不可避免的。 这是骊山纸张特有的痕迹。 “这宦娘的故事真是令人唏嘘。”李世民感慨着。 媳妇将这故事拿去印刷,没想到这么快就落入陛下手中,足以可见李世民对这几个工厂的监视程度。 就差把手伸进工厂,他自己去制造了。 张阳又道:“闲来无事写的,让陛下见笑了。” 李世民又道:“这些故事都是你小时候听来的?” “是小时候听的,到了现在仍旧是刻骨铭心。” 皇帝来回走着,他思量再三,“中原的奇闻异事不少,也有不少的传说,其中口耳相传者亦不少,朕自小也听过不少的故事,怎么没有听过这些?” “有个叫蒲松龄的人,他在一个叫聊斋的地方写下了故事,在下从小就听他讲过,我打算再将这些故事都写下来,便叫作聊斋。” “蒲松龄是何人?” 张阳解释道:“他是一个读书人。” 李世民了然点头,“能够写出这等故事想必也是富有才学之辈,此人为何毫无声名,朕竟然从未听说过。” 人家蒲松龄老师还差一千多年,心说你李世民能认识也就怪了。 张阳解释道:“陛下,其人名不经传,好写故事诗文,这世上著书者不少,有人著书为了功名,有人著书为了自己的身份,可蒲松龄不同,他所写都是怪志故事,他的故事就是从群众中来,再说给群众听。” “这便是此人一生志向,也是他的为人处世的爱好。” 一番话说完,李世民沉默良久,“此人现在在何处,既然他能够写出来,何必假借你手?” 张阳长长一声叹息,“陛下,此事说来话长,在下的老师与蒲松龄乃至挚友,都喜欢隐世不出,不喜人间的纷争,当年老师过世之后,蒲松龄也不知去向,至于他现在人在何方,臣也不清楚。” 张阳是个怪人,张阳的老师多半也是个性情古怪的人,更不要说张阳老师的好友蒲松龄了,也是一个怪人。 李世民笑着,先不说张阳说的这些话语是不是真的,再是问道:“你老师还有什么朋友吗?” “还有挺多的,我想着还记得老师的另外一个朋友,他也喜欢写文章,他写过一册狂人日记。” “狂人?”李世民思量半晌,“若是还有这等怪志故事你可以一应送来,难怪你能写出白蛇这类古怪故事。” 张阳勉强地笑着。 “朕乏了,你也退下吧。” “喏。” 看着他离开,李世民沉声道:“召岑文本来。” 王公公小步离开。 再读了一篇,这个故事,李世民喝下一口茶水,独自坐在整个房间中。 骊山安排的宅院并不大,与其他地方的宅院不同,这里的窗户很大,南北各有窗户。 此间时常有风能够吹入。 窗户边还挂着布,可以用布将窗户遮住,美其名曰窗帘。 李世民突然笑了,还真是有意思,从窗外看去远处便是一大片的农田,现在麦子已经收获,还有三三两两的村民在田地间劳作。 将田地再翻一遍,引入渭水的河水,这样的水田还能用来种稻子。 骊山一直用这样的方式来维持田地收获两季的粮食。 水稻收获的时候是冬季虽说亩产并不高,多少能收一些是一些。 岑文本很快就来了,他走入宅院中先是擦了擦自己的额头的汗水,扶正官帽之后行礼,“陛下。” 李世民拿出宦娘的故事递给他,“你看看这个故事。” “喏。”岑文本双手接过,入眼一看不禁眉头紧锁,将整个故事看完不解道:“很奇的一个故事。” 李世民颔首道:“朕也是如此以为,你觉得这一类怪志如何?” 岑文本回到:“陛下,此种故事坊间亦有之后,口耳相传见的怪之不少,只不过这个宦娘的故事写得生动,倒也值得一看。” 李世民转身看向窗外,背对着岑文本,“这个故事出自张阳之手。” “一直听说张侍郎能够写出红楼这等故事,也是文采斐然。” “你不觉得奇怪吗?” 话语被陛下打断,岑文本放低身子,“陛下的意思是何以张阳的年纪能够写出如此文章,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能够写出红楼这等奇书,还能写出这样的故事,道尽了人心,写尽了人间冷暖。” 李世民的双手扶着窗台,将身体的重量都放在窗台上,目光看着远方,“张阳说这个宦娘是他的一位老师的朋友所写。” 岑文本回道:“张阳的老师是个奇人,看来此子自小从师学艺遇到的奇人不少。” “正是因为如此朕便怀疑他,到现在也一直在思量。”李世民重新坐下来,“朕让李君羡去查探过,根本没有哪位秦岭老人之说,更不要说蒲松龄又是何人?” “朕以为你也是饱读诗书,要是文词韬略,你在朝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岑文本回道:“陛下谬赞了。” 李世民一手扶着太阳穴,闭眼沉声道:“你以为呢?张阳此子有哪些话是真的,哪些话是假的?” “回陛下,臣以前听说过一种病症,得了此种病症的人有的疯疯癫癫,有的性情古怪,还有的与常人无异,也往往有一些常人所不及的本领。” 岑文本来回踱步,思量半晌继续道:“或者是遇到人生重大变故,又或者是生来就先天不全,他们会看到逝去的亲人还在身边,甚至能够与之交谈。” “前隋有个叫巢元方的人,他写过《诸病源候论》这是根据内经写出来的一部医书,一共五卷,其撰写多有疑难杂症而享誉医者间。” “其中就有妄症,能够看见过世的人就在身边,而且还能与之谈话,与之交流,在平时他们与寻常人无异,一旦独处时就会喃喃自语,仔细一听是他在与别人对话。” “此种病症通常都是病人自己的妄想,张阳只有二十几岁,人的一生能够所学所懂的本就不多,更不要说写出红楼还能写梁祝,臣以前就怀疑过,现在听陛下所言,臣更笃定心中想法。” 李世民笑道:“你是说张阳他有病?” 岑文本再次行礼,“臣也只是猜测,通常此种病人不会将自己的症状与外人说。” “能与妄想出来的人学习本领吗?” “臣也知之甚少,当初中原连年战乱,多少人一夜时间失去了亲人,孤苦无依,张阳从一个流民一个人走到长安城,经历也不少,想来他也有更多的难言之隐。” “当年战乱有多少好好的一个人,在面对一夕战乱之后,近乎疯癫丧乱,皆是人间祸事。” “如此说来,你觉得张阳根本就没有所谓的老师,就算是有!也已经去世了,而且在他的妄想中,那些奇人老师都是他妄想出来的,甚至还有他所谓的同学。” 岑文本点头道:“要治好此病,全看个人的心意是否愿意从过去走出,在臣看来张阳与寻常人无异,平日里也能与人相谈甚欢,就算是真是有病,那也不算严重。” “他说过,三十岁那年会重病缠身,与此有关联吗?” “臣回去便去查阅典籍,看看是否有相关记载。” 李世民没有再说话,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不论他是不是真的有病,还是这种让人揣摩不明白的来由。 他终究是个凡夫俗子,也是大唐的臣子,只要他能够为社稷带来功业,是个病人又何妨。 岑文本拿出一份奏章,“陛下,关陇的老门阀又提及了子弟入仕的事宜,赵国公正在安抚他们,这是事情前后记录的奏章,还请陛下过目。” “朕知道了,你放着吧。” “喏。”岑文本放下奏章,行礼道:“臣告退。” 小步地退出这个宅院,岑文本打量着眼前的风景,不得不说骊山确实是个好地方。 正打算回长安城,就遇到了坐在路边端着碗的魏王李泰。 岑文本再次定睛一看,魏王殿下正嚼着菜叶子。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吃着菜叶子? 看魏王还吃得一脸享受的模样。 岑文本打了一个冷战,从走入骊山时就感觉怪怪的,这种渗人的氛围是怎么回事。 骊山另一边,张阳交代好铁匠坊的事情,带着媳妇去见李渊。 为了家庭的和睦,也为了夫妻间能够尽释前嫌,这种时候媳妇的娘家人往往能够提供很好的帮助。 李玥推着前来到门前唤道:“皇爷爷。” 李渊应声走出门,看到这一家子喜笑颜开,“让朕看看,朕的曾孙女长大多大了。” 他老人家伸手抱起孩子,“嗯,确实比以往重了不少。” 小清清在外曾祖父的怀里又大哭了起来。 这孩子依旧和以前一样,被不熟悉的人一抱就会大声啼哭。 李渊哄着,“莫哭莫哭,以后祖父带你去宫里外,让你去太极殿坐坐,就二郎那个位置你喜欢不喜欢?” 孩子哭得更凶了,李渊只好将孩子放下来。 她重新回到了婴儿车中,这才停止了哭泣。 张阳揣着手道:“您老人家这些天都在做什么?” 李渊抚须道:“孝恭这小子打牌总是银钱,朕气不过!正打算在牌面上做一些手脚,届时赢他一些回来。” “打牌全看本事,这等手段不可取。” 李渊冷哼道:“难道就看着他赢老夫的钱?” 张阳又看了看一旁一言不发,还在生闷气的媳妇,“要不我们夫妻二人陪太上皇打会儿牌,就当解闷了。” 李渊点头,“也好。” 第五百零六章 关陇集团的惦念 牌局开始,李玥先出牌,李渊很快接上。 张阳看着牌面,“您老最近身体怎么样了?” “比以往好了不少,戒酒之后感觉身子都轻了。”李渊嘴上说着,又啧舌道:“朕昨日收到了关陇那些旧门阀的书信,说是看在当年扶持的情分上,希望给他们族中的子弟安排入仕。” 张阳发愁道:“看在今天天气好的份上,您老能不说国事吗?” 李玥漫不经心打着牌,“皇爷爷还是说吧。” 看媳妇这个意思……唱反调,这是还在生气。 以前她不会这么记仇才对。 李渊也看得出来眼前夫妻俩人多半是有矛盾,话语接着讲,“朕何尝不念着他们当初拉着关陇士族来驰援,朕也能在皇位上安稳地坐着。” “要是建成还在,说不定早就答应了关陇那些旧门阀的要求,可是如今主事的二郎。” 当初玄武门的事情也是李渊和李世民心中过不去的一个坎,现在李渊能够这么随意地说出来,想来这个坎已经迈过去了,说来也是当年两人的父亲。 李渊心中更多的是内疚,若是当年兄弟俩人的矛盾他能够调和的话,也不会有后来玄武门发生的事情。 作为父亲,李渊没做好。 当然李世民这个父亲也做得好不到哪儿,光看那几个熊孩子就能知道。 “二郎能够北征突厥,又能够安定西域,还能开办科举,他确实是能人,不过在门阀,世家大族的态度上,二郎与建成截然相反,现在科举已开那些门阀子弟想要入仕哪有这么容易,二郎不会轻易点头的。” 张阳点头,“这个头一旦开了,往后其他人情想要还的话,就会更麻烦了。” 李渊整理着手中的竹片牌,“你平时有很多坏主意。” 张阳苦笑道:“您老说笑了,我能有什么主意。” 要说关陇门阀和李家的关系,那叫一个错综复杂。 当年的关陇出了十二大将军,八柱国,也就成了望族,有道是关陇集团,宇文泰,独孤信,侯莫陈崇,赵,于,李。 几家当年风光无量。 到了后来关陇集团渐渐低调了起来,实力也不及当年,杨广在位时期更是没了存在感。 李渊起兵后,关陇门阀又重新站了出来。 这些旧门阀与李家的关系就像是情人和人夫,自李渊起兵时关系纠葛多年,若即若离。 关陇门阀对他们家是爱了几回就恨了几回。 恨当初瞎了眼,恨李家一门父子几个全是渣男。 关陇门阀不是没有提过当初的恩情,李渊总是表面点头,背地里还是推三阻四。 而李渊的两个儿子,最有竞争力的就是当年的天策上将李世民,还有一个太子李建成。 奈何那一次关陇门阀又站错了队,他们站在了懂事乖巧的李建成一边。 这下可好,李世民即位之后对关陇门阀爱答不理,管你姓甚名谁,一律不采用。 关陇门阀的积怨已久,就差翻脸了。 好几次旧事重提,李世民也都是不痛不痒地给几次安慰。 这一次更是把信送到了李渊面前,可见他们心中的急迫。 张阳纠结道:“我就是一个管钱的,这种事情我不好插手。” 李渊神色犯难,“二郎铁了心要走科举,你教朕如何安排他们,他们家那些子弟能科举吗?就那些杀才的孩子,没一个灵醒的。” “不如分化之,只要他们内部开始争斗,他们自然就不会顾及朝中。” “计将安出?” 李玥已经出完了手中的牌。 一边打牌还要思考问题,这也太考验人了,做皇帝的都喜欢这么干吗? 张阳摸索着身上,可恶!没带钱。 眼看李渊已经付了银钱,就算是数钱了他也乐意,权当给自己的曾孙女了。 他老人家看小清清的目光满是喜爱。 注意到夫君的窘迫,李玥淡淡道:“夫君可以欠着,从每天零钱花用中扣。” 张阳整理着竹片牌无奈苦笑。 李渊不停摇着手中的蒲扇,表现得很焦虑,“你小子倒是说呀。” 张阳悠悠道:“当年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当他借用天子的名义分封各路诸侯,就做好了陷阱,让各路诸侯内斗,可他们若是不接受天子的旨意与任命,那就是忤逆,若是他们接了天子的旨意那么他们就要照办。” “让他们做地方将领,给他们同样的官阶,但给的食邑封地不均,直戳各地的要害。” 见李渊还是一脸的纠结,张阳又解释道:“太上皇若是不明白,我就说的简单点,就像是把甲的好田产与乙的坏田产互换,而好田产本就是乙方想要的眼馋多年的一片地,有了这个机会他肯定不会放过,顺应旨意,可这么一来甲方就不乐意了。” 张阳又斟酌了一番,“大致就是这么意思,我说得简单,朝中安排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可以让赵国公去办,他肯定擅长。” 见李渊还瞧着自己,张阳不解道:“您老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还真是李孝恭所言,你小子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变的。” “我是娘胎生的,不是变出来的。”张阳面无表情回话。 李玥好奇道,“当年曹操真的做过这等事?” “我怎么知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打了晌午的牌,张阳欠下媳妇两百钱。 四个月的零花就这么没了。 张阳心情惆怅地回到家中,“媳妇,我们的家规家法是不是可以多加几条了。” 李玥抬着下巴露出白皙秀颀的脖子,“不行。” 回答得很果断,从昨晚到现在还有打冷战的架势。 张阳揣着手坐在桌案前,铺开一张纸开始写故事,写了宦娘的故事,再写个画皮。 这种故事纠葛的爱恨故事,最是让女孩子喜欢。 张阳写完之后,看了看屋中,卧房的门关着,“媳妇,开门。” “什么事?” “我们和好吧。” 房间内又是一阵沉默,张阳倒吸一口凉气,再看向自家院子,李治和李丽质正在制作孔明灯。 张阳走上前,“长乐公主,晋王殿下,你们想听故事吗?” 李治停下手中的动作,“什么故事呀?” 李丽质也来了兴致,“好久没看姐夫写新故事了。” 给自己倒上一碗茶水,张阳摇着扇子念道:“这个故事叫作画皮。” 李丽质和李治两人端正坐好。 一个充满纠葛的故事娓娓道来。 房间内,李玥靠着床边屏息听着,奈何夫君的话语忽大忽小,朦胧听不清。 心中着急又气,又怕漏下了什么,只好打开门佯装收拾晾晒的衣服,用心听着。 说到动情处,李丽质委屈着脸,“好惨的人。” 李治点头,“这是什么竟然还有这等事情,实在是匪夷所思。” “今天先说这些,之后的故事发展如何,我们下回再说。”张阳收起纸张,“天色不早了,你们也早些回去。” “皇姐,姐夫我们就先回去了。” 李丽质带着李治离开。 院子里陷入安静,小武和徐慧带着小熊又不知道去哪里野去了。 两位婶婶也跟着走了。 张阳把写了故事的纸张放在桌案上,起身去做饭,晚上还没想好吃什么。 把衣服仔细叠放好,李玥俏生生看了看夫君,迅速拿过桌案上的纸,仔细看了起来,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见乞人颠歌道上,鼻涕三尺,秽不可近。 乞人笑曰:“佳人爱我乎?” 故事到了这里竟然没有了! 正是最关键的时候,李玥翻看纸张前后,果然没有写下来,她的拳头紧了。 张阳端着饭菜上桌。 “嘭!” 响亮地一声关门,张阳看向卧房的窗户,这一次竟然连窗户都关上了。 黄昏时,徐慧和小武带着小熊也回来了。 “师父,我们抓了好多只兔子。”徐慧提着一个竹筐,筐中都是半死不活的兔子。 小武看了一眼院落,“咦?老师呢?老师最喜欢吃兔子了。” 张阳瞧了一眼卧房的门,“你们老师今天心情不好,我们来杀兔子吧,正好晚上缺一份肉菜。” 两个小丫头主动端来水盆开始处理这些兔子。 小熊的本领越来越好,再过些日子说不定可以捕捉更大的猎物。 将兔肉放在铁架上烤着,香气四溢,不多时李玥从房间中出来,默不作声地吃着饭食。 小武和徐慧也注意到了老师和师父之间有了矛盾。 也默不作声不说话。 饭后,李玥带着她们去洗漱,看来是要早睡了。 “媳妇,我刚刚写了故事的纸张呢?” “不知道!” 房间内传来她的回话。 看来今晚是不能回房间睡了,张阳坐在院子里发愁,夜色深了,小武和徐慧的房间油灯也灭了。 婶婶正在给小熊洗着毛发,出去野了一天它身上多是泥泞。 坐在院子里喝着茶水,张阳借着油灯的光看着外交院送来的卷宗。 风吹过的时候,油灯的火苗忽明忽灭。 屋中传来吱呀的开门声。 张阳回头看去,李玥穿着单薄的衣裙走出来,“夫君,画皮的故事后来怎么样了?” 夜风吹过,还能感觉到一些凉意。 看她单薄的衣衫随风而动,长发在风中飘起。 张阳连忙揽着她,“你不冷吗?” 李玥抬头看着夫君的脸,“我想知道后来怎么样了。” 拉着她进了屋,回到卧房的床榻上,张阳接着讲述着画皮的故事。 夜里,低声细语不断…… 这天是狄知逊出发去河西走廊的日子,张阳早早便来到了村口。 李泰吃着菜叶子端着碗走来,“姐夫是在等谁。” “等我们外交院的人。”张阳看他嘴里还嚼着东西,“一边走路一边吃饭不是好习惯。” 李泰坐在村口,“知道姐夫等在这里,便来看看。” 远处一队人马正朝着这里而来,李泰递碗,“姐夫要不要也吃点?” 张阳摆手道:“我不减肥。” 李泰费劲的嚼着菜叶子,“昨夜皇爷爷与父皇有过一次长谈,说得是关陇那边的事情,这件事也是姐夫提点的吗?” “我就随口一说。” “姐夫还是姐夫,一双招子果然毒辣,一眼就看出了关陇门阀的要害所在,这等毒计别人是想不出来的。” 张阳惆怅道:“在魏王殿下眼里我是一个坏人对吗?” 李泰冷哼道:“姐夫要是好人,这天下的君子都该一头撞死。” 河西走廊的互市做好了准备,这件事还要外交院来主持,介于朝堂与骊山之间,用外交院的人手是最好的。 一队官兵到了近前,张大象和许敬宗翻身下马。 狄知逊躬身行礼,他的目光盯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年轻的尚书,穿着乡野村民才会穿的粗布短衣,魏王殿下的衣着也很简单。 从科举入仕到了礼部一年多了,这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礼部尚书,也是朝中非议最多的一个人。 张大象递上一份册子,“这是这一次主持互市的具体安排。” 翻看着册子,张阳看了看狄知逊,“安排得挺好。” 许敬宗回道:“这都裴行俭所写。” “成婚了吗?” 听到问话,狄知逊知道这话是在问自己,他低着头回道:“已经成婚,家里有个孩子,如今六岁了。” “你儿子叫狄仁杰是吧。” “正是。” 张阳收好册子,“站好,在我这里不用这样多礼,你看看老许,他多么坦然。” 许敬宗扶起狄知逊。 张阳手拿册子给自己扇着风,“此去河西走廊为我们礼部的驻官,如此一守便是两年一换,你能坚持吗?” 狄知逊回道:“张尚书放心,下官定当尽心尽力。” 张阳揣着手坐下来,“老许啊。” “下官在。” “你多准备一些护送的兵马,让狄知逊带着自己的家眷一起去,好生照顾。” “喏。” “等你从河西走廊回来了,就升任侍郎。” 狄知逊看着这张有些桀骜的脸,都说张阳性情古怪,生性孤僻,现在看来也不尽然,他看着平易近人。 “老许,那个姓安的开口了吗?” “下官也很是为难,他宁可吃苦也不愿意成为我们的遥领西方的棋子。” 张阳双手项背,“可恶的昭武九姓,此人不见棺材不落泪。” 许敬宗小声道:“要不杀了?大理寺查得紧,顺便杀人灭口,一了百了。” 第五百零七章 人才王玄策 狄知逊听着这些话语,很是不解,杀谁?什么杀了?大理寺又是怎么回事? 张阳的神情很是纠结,“老许,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人不好杀生。” 许敬宗思量片刻又道,“下官还有一个办法,把他阉了送去给大食人当狗。” 李泰放下手中的空碗一时间无言,姐夫怎么会重用如此歹毒之辈。 张阳心中犯嘀咕,犹豫了好久,“不如这样,告诉高昌但凡遇到昭武九姓众人一应拿下,再以那些人的性命要挟,若是这个姓安的不就范,这世上没了昭武九姓也无大碍。” 张大象沉着脸不作声,之前还说不要杀生,现在尚书一开口就要将昭武九姓灭了。 这世上为何有如此人物,老天果真瞎了眼。 许敬宗重重点头,“下官明白了。” 狄知逊还愣在原地,不知道要如何答话,听着都是不得了的事情。 一直以来都帮着安排一些琐碎之事,哪里知道外交院那些重要的事情,有些时候都不知道几位侍郎在忙什么事情。 这是第一次涉及礼部核心事宜,听着他们的谈话一个关于西域和昭武九姓的计划徐徐铺开,事涉整个西域贸易。 拨开云雾见月明,这也是第一次涉及礼部核心事宜。 一直以来都知道外交院对社稷立功累累,可从来没有参与其中。 在村外还有不少的兵马驻扎,这些都是保护陛下的兵马。 倒是这些兵马不来打扰这里的村民。 张阳迟疑道:“要不这样,你儿子这才六岁,年轻也还小,怕他不能跟着去河西吃苦,你也可以将他留在骊山,你儿子我帮你养着。” 李泰突然剧烈咳嗽了起来。 见他还拉着自己的衣角,张阳诧异道:“魏王殿下,你拉我衣服做甚。” 在场的几人神色都不是太好。 李泰小声道:“姐夫这样不好。” 张阳也放低自己的声音,“有什么不好的。” 李泰愁眉不展,“人家的儿子,姐夫不能说养就养。” 姐夫和小舅子稍稍退了几步小声议论着,狄知逊和张大象,许敬宗都不吱声,气氛一时间很尴尬。 张阳强调着,“他儿子是狄仁杰呀。” 李泰着急得跺脚,“是狄仁杰又如何?那也是人家的儿子。” 这小胖子怕是不知道狄仁杰有多厉害…… “姐夫,你说你与狄知逊的儿子素未谋面,你怎么就想接到骊山来养?” “哈哈!我掐指一算,他儿子将来必成大才。” 沉默片刻,李泰低着头,“那也不该如此言语,要是以后本王的孩子交给姐夫养,那倒是理所当然,可狄知逊与姐夫又不是亲眷。” “不是亲眷怎么了?” 看姐夫还这般执着,李泰纠结着欲言又止,整理一番语言道:“可是姐夫与人第一次见面,就说让对方把孩子交给自己来养,这合适吗?” “你说得也对。” 张阳感慨着,“那就过两年再说,反正他也还小。” 李泰又狐疑地看了一眼,自认识姐夫以来,这么多年了,他确实有些古怪的癖好,这打别人孩子的主意,也是姐夫的新癖好吗? 这癖好好奇怪呀,古今少有吧。 这要传出去好丢人呀。 张阳重新走回来,又嘱咐,“老许,你多给一些银钱让人在河西走廊好好过日子,那里环境不太好,很辛苦。” 狄知逊连忙道:“下官自己有准备的。” “不用客气,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尤其是要照顾好你儿子。” 狄知逊对眼前这个尚书突如其来的热情很是不舒服。 张阳又道:“我们外交院办事素来都是干练的,如无必要不用事事向礼部禀报,至于地方官吏,能说就说,若是说不过去,你就告诉他,礼部尚书身兼朝中度支郎,管着满朝文武的俸禄,让他好好掂量。” 狄知逊犯难道:“回尚书,这是要挟吗?” 夺过李泰手中的蒲扇,张阳给自己扇着风,“这哪里是要挟!这是忠告。” 狄知逊汗颜,只好回道:“下官明白了。” 身为朝中度支郎,管着朝中的用度,晾谁都要给几分面子,况且河西走廊要建设,正是要用钱的时候。 但凡从礼部出来的官吏,素来强势。 尤其是礼部还有一个硬到没边的尚书,敢当着吐蕃赞普的面和天可汗吵架。 吵完架还能活得好好的,陛下登基以来,也就只有魏征一个敢这么做。 魏征都一大把年纪,说他不要命了也能理解。 张阳年纪轻轻,就敢这么做,朝野震动,只能说一句小子有种。 许敬宗小声道:“之前张尚书让下官打听的人,已经打听到了,此人现在正是千牛卫任职,据说为人洒脱,快意恩仇,科举之后过了武举,现在任职伍长。” “这人能带到我们外交院来吗?” 外交院中本就都是文吏,要一个武将来文官这里办事合不合适先不说,人家千牛卫的程咬金大将军会答应吗? 许敬宗叹道:“下官会想办法的。” 张阳点头道:“老许,我相信你的能力。” 许敬宗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下官明白。” 张阳是整个礼部上官,身为尚书手中的文臣自然要将事情办好,尚书的眼光古怪,但凡看中的人都要挖来。 这个王玄策已经关注他很久了,连他的底细都已摸清楚。 受此重任,许敬宗先是答应下来,至于用什么手段,用什么办法,往后再慢慢计较。 张尚书实在是太为难我了。 狄知逊见了尚书之后,在外交院准备了一番。 从入职礼部到了外交院之后,裴行俭出色的办事能力很快就成了这里的骨干。 “狄大哥,我们尚书是个什么样的,此去骊山可见到了?” 听着他的话,狄知逊收拾着一些书卷点头。 “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裴行俭追问着。 狄知逊脸色的纠结之色还在,“他……一言难尽。” 裴行俭越加好奇了,“何谓一言难尽?” 狄知逊把书卷都放入包袱中,“下官也不好多言,等将来你也能见到尚书的时候便明白了。” 当初外交院刚刚落成,张阳也会时常来这里走一遭,要说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来外交院,自从吐蕃的事情了了之后,许多事情他便不再出面了。 这里更多的事情都落在了张大象,张大素和许敬宗身上。 慢慢地几个侍郎掌握着整个外交院的权力。 就算张阳不出面,不参与外交院的事宜,院内院外也安排得井井有条。 一个身居高位的人,反而距离权力越来越远。 在朝野中,人们的印象中,张阳本就是一个性情孤僻的怪人,不好交友,在朝中独来独往。 以他的为人脾性,再看他此刻的所作所为,奇怪的人做奇怪的事,朝野上下又觉得不奇怪了。 狄仁杰收拾好家中的细软,将行李放入马车中,他还捧着一堆书卷,“爹,此去河西走廊,要几年?” 看着自己六岁的儿子,狄知逊叹道:“礼部任命是两年一换。” 狄仁杰重重点头,“孩儿早就知道,礼部一定会派人去河西走廊的。” 孩子很聪慧,一直以来是狄知逊的骄傲。 “你要好好读书,将来也要入仕为官,你会比为父有更高的成就。”狄知逊面带笑容讲着。 礼部安排了人手护送,狄知逊带着一家人出了城。 在外交院出任地方的事情不少见,有不少人刚入职不久,就去了关外。 有人去了辽东,有人去了西域,或者是高昌,甚至是吐蕃。 这两年以来礼部一直都在往外面派人。 外交院有人手近百,在职文吏就有三十多位,其余六十多人安排在关外或者其他地方。 也是少有地不停往外面派人手的官邸,很多人在关外一旦任职就是两年。 即便是这样,也有越来越多的人想要去外交院。 无他!外交院是唯一一个除了朝中俸禄还另外给银钱。 能够入职这里的人,所得银钱甚多。 朝中六部各级小吏的俸禄都不及外交院。 张阳经营骊山,家底丰厚,据说一直都往外交院送钱,出手大方。 与别的官邸不同,在这里最重要的是包吃包住。 想在长安城找一个住的地方不容易,而且价格很贵。 外交院也成了许多贫寒门第入仕官吏的向往之所在,甚至不少科举未录用的人,经过礼部侍郎的筛选也可以入职外交院。 张大象在外交院门前贴了一张布告,这张布告所写便是若有对外治理方略者,皆可以将策论送入外交院,经过评议择优录用。 贴完这张告示,张大象的心情沉重,“也不知道能否招到合适的人手,我们礼部太缺人了。” 许敬宗也感慨道:“是呀,光靠吏部给予的人手远远不够,张尚书高瞻远瞩,早早就想到了这些弊端,这才开辟外交院,才让我们有了自主招收人手的所在。” 要和当初一样,只有一个礼部,根本无法安排如此多的事宜,更不要说西域治理和预备辽东。 也只有不断增加人手,才能经营如此大的局面。 科举之后有不少士子落榜,而在外交院办事还有一个好处,只要你能办好事,并且有立功之处还能够借外交院换个方式入仕,仅仅是个文散官也好。 放眼当年外交院受朝中各部不待见。 人都是讲实在的,对一些壮志未酬的读书人来说,外交院便是他们落榜后,能够留在长安城最好的去处。 眼看有一群人手拿着书卷朝着这里而来,就知道这些人带着策论而来,想要入外交院。 张大象双手项背走回外交院,“看来是有的忙了。” 见许敬宗要离开,他又道:“老许,你去做什么?” “张尚书看上了一个叫王玄策的人,下官前去看看。” “也好。” 俩人作揖互相一礼,许敬宗快步离开这里。 很快外交院门口就站满了带着策论和书卷而来的学子,他们热情十足,都想要为大唐的外交事业出一份力。 这里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只要大唐不断对外作出安排,处理使节之事也好,又或者是大军出征在外,都少不了外交院的作用。 而外交院就像是个巨大的人才吸收机器,源源不断吸纳着长安城的有志之士,一直需要扩充人手。 光是外派的人手,都比礼部本部正式官员要多。 许敬宗脚步匆匆来到千牛卫卫府的门口,掐算着时辰,正是午时,这个时候也是众人出来用饭的时辰。 在门口来回徘徊,看着人一个个离开。 站得有些累了,许敬宗便在门前坐下,忍受着此刻酷热的温度,不停擦着汗水,卫府中人三三两两离开。 王玄策穿着一身布衣,头戴布巾,二十岁左右的年纪,看这模样,整个人精气神也不错。 许敬宗咧嘴笑着上前,“敢问可是王玄策,王公子?” 脚步稍稍停下,王玄策的个子高大,相比许敬宗还要高一头,他低眉看着观察这个穿着五品浅红色圆领官服的中年人。 王玄策皱眉道:“有什么事吗?” 许敬宗笑道:“观王公子气度不凡,此番特来相见?” 王玄策反倒笑了,“无事献殷勤,必是小人。” 要是换作寻常人,敢这么说自己这个礼部侍郎定与他比划一番拳脚。 心中忍受着闷气,要不是看在张尚书的面子上,只要是被尚书看中的人,定不是寻常之辈,就像是裴行俭和薛仁贵,还有狄知逊。 尤其是裴行俭,年纪轻轻就已经有了人尖子那般的才学。 许敬宗深吸一口气,先不与他计较,匆匆跟上脚步,“下官知道有一家酒肆的酒水很是不错,不知道王公子可否共谋一醉。” 王玄策继续走着,“你不知道我在当值吗?当值期间不能饮酒,饮酒误事一律军法处置。” 这个待人无礼,还不咸不淡的家伙,许敬宗牙痒痒,“王公子,不如这样我们以茶代酒,下官有些不错的茶叶。” 王玄策犹豫了片刻,“嗯,当面如何称呼?” 第五百零八章 令人脊背发寒的故事 “老夫乃礼部侍郎许敬宗,执掌外交院。” 王玄策脚步停下,“想起来了,当初某家揍了一个吐蕃使者,还是你们外交院的人带着官兵将某家拿下了。” 许敬宗又是感觉一阵牙疼,娘的!还有过节。 张尚书啊,张尚书!你这安排的都是什么事情呀。 心中犯难,许敬宗只好先停下脚步,改天换个方式去见他,既然是尚书的安排,以后就算是要挟,威逼利诱,绑也要绑到外交院。 朝中武人杀才心中都有傲气,所谓上行下效,武将们一个个都挺直腰杆,下面的将领士卒也都是这般。 就算是面对比自己官阶更高的文官,这些武人们也是站得笔直。 大唐武人风气豪迈,除了对自己所属的将领毕恭毕敬,他们不会卖文官多少面子。 武将与文官不和已经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下面的人心高气傲,上面的武将也会护着。 从早朝上武将与文官之间争端不断就可以看得出,大唐的文武两方打架动手常常有之。 这也造就了这等彪悍的风气。 大唐与薛延陀的战事正式开始了,李绩带着大军过了白道川,已经进军漠北,朝野上下都在等着这次的军报。 除了武将议论文人们也在议论这次战事,还有人悄声笑谈红楼的故事。 张阳写过的书籍中,唯有红楼的名声最响亮。 文人们都说红楼此书败坏礼制。 可骂声即便再多,就算是被列为禁书,长久时间以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大家不会大鸣大放地拿出来看,可在私底下也会悄悄传阅,看到书中的悲惨的人,身在大观园身不由己。 每每看到这些大家都会扼腕叹息。 一册书写尽了人间冷暖,和人心险恶。 就当大家以为这一类的书,至此一册再也不会有这般,尖锐讽刺世家的书出现,以为张阳就此不会再著书。 而骊山卖出来的书也都是记录一些闲杂事。 这天,唐观闲来无事买了一卷骊山的书籍,本想着这一次这记录关中闲杂事的杂志会写一些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自从红楼与梁祝,西厢三卷奇书出世之后,唐观便成了张阳的头号书粉。 但凡骊山出书,他都不会错过。 尤其是闲来无事看一看,消磨时光。 正翻看着,唐观翻到最后两页,脚步便停下了,看到了聊斋两字,并且看着其中的故事,神情犯痴,迈不开脚步。 时隔三年,张阳竟然又开始写故事了。 唐观一时间喜极而泣,仰天长啸,“张尚书,当世大才!” 很快两则聊斋的故事传遍了长安城,这是张阳时隔三年再一次写出来的故事。 这个故事与红楼不同,只是短短两篇,看得人们意犹未尽,这种怪志故事读书人并不喜欢。 可坊间的闲散人士爱看,这种猎奇的故事最是让人津津乐道。 此刻的骊山,张阳实在是受不了媳妇的软磨硬泡,“我写就是了。” 李玥铺开纸张,研磨准备好,“夫君可以写了。” 张阳痛苦地扶着额头,“我就知道你喜欢这一类故事。” 李玥倒上一碗茶水温柔的笑着。 爱情故事对女孩子是最有杀伤力的。 只不过聊斋的故事中藏着诸多讽刺,张阳执笔开始书写陆判的故事,随着手中的笔将文字一列列书写下来。 陆判的故事也随之呈现在眼前。 写完一个故事,李玥仔细看着,她的神情凝重,朱尔旦与陆判官之间的故事看起来好似没什么。 但一想到朱尔旦的妻子,李玥极为揪心,“好沉重的一篇故事。” “陵阳陆公犹存乎?尚有灵焉否也?为之执鞭,所忻慕焉……读着荒诞,可是读之为何如此揪心沉重。”李玥放下纸张,神色凝重地说着。 换了个心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故事的起初是美好的,可是之后的美人首开始,整个故事就充满了压抑与揪心。 李玥不想再看第二遍,这个故事仿佛是一根刺会扎进人心中。 即便是看过一次,往后数年都难以忘记。 张阳安抚着她的背,试图安抚她的心绪,“这就是蒲松龄的故事,他的故事后劲很大,也让人铭记。” 李玥低垂着眼眉,“我还想看。” 闻言,张阳突然笑了,“当年我老师评价过,蒲松龄的聊斋就像是红楼,讲的是满纸荒唐言,说得一把辛酸泪。” 李玥深吸一口气,整理自己的心绪,“夫君接着写,我给夫君磨墨。” 夫妻俩相对而坐,张阳再次执笔,开始撰写故事。 窦女,巧娘,海公子的故事一篇篇写下来。 夫妻俩直到夜深了,这才休息。 大唐不缺奇闻异事,但很少有编撰成册的,聊斋这种书籍来激发人们的阅读兴趣,一方面可以给骊山的印刷业添砖加瓦,还能加大书籍的传播力度。 等到老印刷厂彻底关了之后,按照新的流水线工序,印刷的效率又能提升好几倍。 牛闯为了应付这些复杂的图纸,恶补各项学问,他们将弹簧装入一个个的木匣子中,利用弹簧的伸缩性让原本压制工序与印刷流程方便许多。 如此一来不用人使力,将活字印刷用的方块放入一个个模板中,只要下压印刷,模板就可以随着弹簧,弹起。 还有纺织厂用上了弹簧之后,可以让原本的流水线轻便。 上官仪笑道:“这是张尚书历经半年画出来的图纸,又有了半年来做实验,又是铸造弹簧也花了数月时间,先是提高锻铁的工艺,再用三个月才造出了弹簧。” 李世民瞧着图纸再问道:“此图,你们骊山的工匠都能看懂?” 反正天可汗不会说自己看不懂,一张张图纸太过复杂,简直不是人能看的。 上官仪看向一旁忙碌的牛闯,以往的工坊多是木制,而现在加入了许多铁器。 许多零件也更加精细了。 整个骊山的铸铁和工厂是分不开的。 铁匠坊的铸造技术,造就了现在新式的流水线,而牛闯所带的这些工匠也很辛苦,他们的工作强度已经是极限。 当年他们建房子的技术早就用不上了,换来的反而是杠杆原理和诸多力的应用,甚至还涉及了数术的应用。 一个个精细的尺寸都要经过计算,比如说根据杆与轴之间的距离,就需要用到三角数术的运算。 这方面还要时常去过问魏王殿下。 这些技术早就已经超过了牛闯他们原本能掌握的知识天花板,他们这半年也一直都在恶补这方面的学问。 就是恶补,没日没夜的学,想要跟上也很吃力。 牛闯是个执拗的人,他不想失去在骊山的地位,用魏王殿下的话来说,他需要掌握最前沿的技术,才能稳坐骊山技术的领头人。 张尚书何许人也,这些技术就连宫中的工匠都未曾掌握过,尤其是力学,数术,物理这些知识融合之后,所制造出来的流水线与之前的流水线相比是天差地别。 这才是骊山工厂真正的模样。 李世民走入还在建设的工厂中,“这个轮车是做什么用的?” 上官仪解释道:“陛下,摇动一旁的把手试试。” 依言,他摇动把手,巨大的轮子开始转起来,一排排的针开始转动。 上官仪解释道:“这些排针是用来将丝线拉直的,陛下请看当排线转动,它们整齐一排压到此处的弹簧,就可以驱动下一个轮子,如此一来我们就节省了换线的人力。” 李世民打量这个工厂,现在这里还没有正式使用,不过这新式的器械多是铁器与木质框架拼凑而成。 “倒是巧思。”李世民点头道,“朕听张阳说过,他的父母当年也是做五金活的工人,也算是手艺人,他自小就能帮着他父母靠手艺谋生,想来他有这种手艺倒也不奇怪,算是子承父业了。” 上官仪笑道:“子承父业,也是孝道本就是身为人子应该的。” “你听说过五金手艺吗?” “下官也从未听说过。”上官仪解释道:“陛下,臣以为所谓五金涉猎广泛,以如今张尚书所展现的这些无非就是铸造工艺,或许是他的家乡话,换了一个说法而已。” 这番话很是中肯,李世民点头赞同。 “若是学得五金铸造术,以县侯的水平,徒手可以造出诸多事物,无论在何地这种技术都能用来谋生。” “五金铸造术?”李世民笑道:“好名字。” 离开还显凌乱的工厂,眼前是忙碌的骊山村民。 这里的村民劳有所得,病有所医,老有所养。 各个郡县向往,看着这个小村子,李世民突然笑了,这不就是朕一直以来追求的盛世之景? “朕之前看不起弹簧这个不起眼事物,想来是朕短见。” “当人们使用铆钉之后改变许多建造术,弹簧也是同理。” 现在李世民算是理解了,张阳苦心孤诣要提高铁器的铸造水平,生产力离不开技术的提升。 一个小小的弹簧,就能将骊山的生产力再上一个台阶,匪夷所思。 “以你的估算,现在骊山的生产可以提高到什么程度?” 上官仪回道:“至少是老工厂的三成,而且老工厂多是木制,已用三年,简单的木制结构容易磨损,需要时常替换部件用着也麻烦,就像是一个老人家,已不堪重负了。” 皇帝走到远处,一眼看尽七座正在新建设的工坊,这都是于社稷有利的建设! 李世民的眼神火热,这就是张阳费尽心力,养出来的成果,这些成果都将是朕的。 朕早晚要将这些全部收为己用。 朕的大唐要富强。 从神情上掩藏住对这里的火热觊觎之心,李世民板着脸与上官仪嘱咐,“好好建设此地,若此地有失不仅仅是张阳会问罪你们,朕也会问罪你们。” “喏。” 骊山要抓紧建设,张阳也忙着建自己的新家,应付朝中的事情,新家的建设进度耽误了许多。 白天在骊山上建房子,晚上便给媳妇写故事。 这便是张阳这些天以来的生活 李玥将聊斋的十数篇故事分成上下两册,让婶婶带到了印刷坊,印刷出来送入长安城。 聊斋的故事中处处带着讽刺,中原的读书人刻苦,他们半辈子都在读书,读了这么多的书,肯定也能看出其中的讽刺意味。 这便是蒲松龄的厉害之处,也是聊斋能够传世的原因,讲最荒诞的故事,写的是让人脊背冒汗的人心。 皇帝在骊山,有了好东西自然第一时间会送来,不论在哪里这个天可汗都充分使用他作为皇帝的特权。 李世民得到了印刷出来的第一册聊斋,他正仔细看着。 皇帝在骊山避暑,除了偶尔要应付国事,闲来看看聊斋也成了平时的消遣。 李世民在骊山避暑的日子很悠闲,他还能看着骊山的工厂一步步扩建心情很美丽。 但看着眼前这册聊斋荒诞的故事,李世民怎么都笑不出来,“以他的年纪,他的阅历,怎么能写出这等故事?” 长孙皇后拿着下半卷看完后感慨道:“确实是荒诞又引人深思。” “这些原本就是坊间的故事吗?” “妾身以为这些故事光怪陆离,可讲述的都是普通人的生活,故事出自坊间才会带有烟火气。” “故事不是胡诌的,讲的也都是寻常人的故事。”李世民放手足的册子,莫不是真如岑文本所言的那般? 一本红楼就足够让各世家大族面红耳赤了。 李世民的脸上带着讥讽的笑容,“清河崔氏嫁娶女子皆是按照祖制,一篇梁祝让崔家的老祖宗跳脚大骂,要将此书全部收来焚烧。” 张阳这人倒是有意思,用一个故事将世家的丑恶尽数写出,让天下士子争论不休。 列为禁书又如何?依旧挡不住这些故事扬名天下。 故事讽刺,不忍直视,李世民却很喜欢,“朕倒是希望张阳多写一些,往后朕的江山大唐的史书上,就可以写下张阳这个狂徒著书讽人的大作。” “写完了西厢之后,张阳便停笔不再写,时隔三年他再次动笔,写得便是这些讽刺故事。”长孙皇后忧心道:“妾身担心张阳处在风口浪尖……” 第五百零九章 不能直视的人心 李世民沉声道:“你放心,要杀他也是朕来动手,除了朕谁也别想动他。” “陛下是要成全他的狂人文豪之名?” “那又如何?”李世民抬首笑着,“朕的江山难道就不能出个大文人吗?大唐就需要这样的文豪。” “给朕多写一些故事,好好地讥讽世家,唤醒天下士子的反抗之心,若能大闹一场朕也心有慰藉了。” 张阳是自家的女婿,长孙皇后不喜这般,陛下既要张阳的建设成果,还要利用自己家的女婿来对付世家。 一家人和和睦睦是最好的。 皇后长叹一口气,离开陛下身边,来到村子里的大院子前。 李玥见母后来了,便迎上前,“母后,女儿做了蛋羹快来尝尝。” 这孩子的生母过世得早,一声声母后,长孙皇后心中越加怜惜,一勺蛋羹送入口中。 长孙皇后点头道,“嗯,很鲜美的蛋羹。” 李玥会心地笑着,“母后看起来有心事。” 拉着李玥的手坐下,长孙皇后低声嘱咐道:“你父皇有时做事不周到,你和张阳也要为自己做好安排。” 李玥笑得眯起了眼,“母后放心,女儿与夫君会照顾好自己的。” “好,好,好。”长孙皇后连说三声好,长长一声叹息,“张阳在朝中身居高位,你与他以后要面对的事情很多,可有准备。” 李玥想到了夫君所做的土雷,其实夫君对父皇并没有太多的信任,反而有诸多的猜忌。 这才会想着制造土雷来寻求自保。 一直以来夫君也都在与父皇谈条件,不论是西域,高昌,还是吐蕃那都是一个个的条件达成的约定。 土雷的事情当然不能与母后说。 这涉及整个骊山与全家人的身家性命,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拿出来。 李玥低声宽慰着母后,虽不是皇后所出,可两人比亲母女还亲近。 此刻的骊山上,李治和李泰一起帮着建设新家。 天气正炎热,尤其是李泰汗水已经湿了头发,他正不停往嘴里灌着水。 “姐夫,杠杆能撑起的物体重量与杆长成正比是吗?” 李治这小子的问题不断。 张阳解释道:“晋王殿下可以自己去试试,便能够得到答案。” 新家的主房和偏房都已经建设好。 李泰瞧着空洞的窗户怎么看怎么奇怪,“不装窗户吗?” 张阳俯着身子正在地面上刷着泥,“窗户不着急,我另有打算。” 李泰怎么看怎么奇怪,这个窗户未免也太大了一些。 到了傍晚时分,天气闷热就要下雨。 张阳这才带着俩人下山。 李治回到父皇在骊山的住处,要说行宫也不华丽,父皇的要求也不高,住着宜人就行。 天空响起了炸雷,大雨倾盆而下。 八岁的李治按照姐夫讲过的杠杆原理正在屋中做着小实验,之前在姐夫家中玩过跷跷板,他对这方面的知识接受得很快。 另一边的屋子,父皇正在和舅舅赵国公商议着朝政,隐约还能听到一些话语。 李丽质撑着小伞回来,“稚奴,你在做什么?” 李治讲述道:“皇姐,你看这个木板,能够撬动物体的重量的多少,与杠杆的长度有关。” “你怎么还在学这个呀。”李丽质诧异道。 “弟弟笨,学得慢。”李治憨笑着挠着头。 李丽质坐下来耐心地教他其中原理,高阳平时就顽皮根本不是一个会静下心的孩子,东阳平时不喜这种复杂的学问,她也是能学一些是一些。 想来想去也就稚奴还算是个好苗子。 听着皇姐的讲述,李治满脸的期待,“如此说来,只要一个支点,就可以撬动世间万物?” 李丽质点头,“姐夫也讲过,只要在足够远,甚至可以撬动世间的这片大地。” 李治看着自己用来做实验的小木头,“放眼整片大地都能撬动,好厉害的知识。” “是啊,对你姐夫来说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简单,可对我们来说要敬畏这个世间,有些话知识我们可以学,但不能出去说。” “皇姐,为何呀。” 李丽质把母后用剩下的布料收拾起来,“因为姐夫的一些学识与当下的世人之见相悖。” 看弟弟还是一脸懵懂,李丽质小声叮嘱道:“学过之后是不是觉得姐夫的话语是对的?” 李治盘腿坐着,双手放在膝盖上,“嗯,姐夫常说真理要从实践中得到,许多知识弟弟也都从实践中得到答案了。” 李丽质叹道:“正是如此,我们明白的道理世人不明白,皇姐创立骊山山门,所收弟子只有这么几个,身为骊山山门的弟子便要恪守山门的规矩。” “还请皇姐细说。” 看他一脸的认真,李丽质突然笑了,她低声讲道:“除非是山门中有了其他后进弟子,否则我们的学识不能外传,你姐夫通常不向外面展露本领,但一鸣惊人,我们也是如此。” “我们所学的知识都是世间少有人掌握的,姐夫通晓天地奥秘,我们将来也一定能学会这些,届时我们都是通晓天地奥秘的人,山门的规矩要恪守,既然是弟子就不能给山门添麻烦。” “弟弟明白了。” 李丽质笑着抚着他的头,“你看看你,又把皇姐送来的衣服穿得这么脏。” “今天帮姐夫建房子了。”李治解释着。 说话间,见赵国公已经站在门口,李丽质低着头行礼,“见过舅舅。” 长孙无忌也行礼,“打扰公主殿下与晋王殿下了。” 不多时李世民也从屋内走出,长孙无忌也告退离开。 李世民瞧了眼正在给李治换着外衣的丽质,孩子还小难免童言无忌。 因为之前的婚事,李丽质很抗拒。 也是因为他成了玥儿与张阳夫妻的弟子,还有观音婢的坚持,婚事这才作罢。 就算是眼下不提及婚事,丽质与她这个舅舅之间的隔阂一直都在,她也一直避着长孙家。 李世民叹息着离开。 几天之后,两卷聊斋印刷好之后送入了长安城。 长孙冲与李景桓,高履行还有一些宗室子弟一起看着聊斋。 在场的还有唐观,魏叔玉等权贵子弟。 这些勋贵宗室子弟时常在一起走动,大家也都是靠着父辈的功绩成了长安城内最有名的公子才俊。 “有了红楼梁祝之后,没想到张阳再次著书了。”说话的是李景恒,他是李道宗的儿子。 本来大家都是同辈中人,张阳也该是同辈中人,照理说大家一起走动也是正常的。 可张阳就是一个异类,大家属于同辈,他却从来不与众人走动。 唐观看着书卷讲道:“小郡王此言差矣,这卷聊斋最后写的著书人明明是个叫蒲松龄的人。” “蒲松龄又是何人?” 底下一片议论。 长孙冲喝着茶水,“或许是唐兄多想了,张阳写红楼之时就借他老师之名,这次的聊斋自然也是也是假借他人之手。” 唐观不屑道:“你们未见其人,是真是假,又能说出几分。” 高履行板着脸,“唐观!你别忘了,你爹唐俭就是因为张阳才会被贬官。” 唐观怒拍案而起,“高履行!你敢直呼我家父名讳!” “你亲爹都被贬官了,你还以为是当初?” “高履行你欺人太甚。” 言语不和很快就打了起来,场面很乱。 魏叔玉匆匆离开,这一幕正好被长孙冲看在眼里。 在场的人或多或少都因为张阳而导致现在的处境,高履行现在在朝中处处碰壁,只能在弘文馆做个生员。 唐观因为张阳,家中父亲被贬官。 长孙冲再看自己,因为张阳……与太子不相往来。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大家聚在一起便是商议这件事。 此间楼阁有人打架也不敢去管,在场的都是勋贵之后。 好半晌,唐观提着两卷聊斋正要离开,回首怒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两卷聊斋入长安城不到半日,便传遍了坊间。 两百卷印刷出来的原本,不到一个时辰就卖完了,张阳就是长安城的金字招牌。 有了红楼与梁祝,只要一听说张阳著书,很快就会被哄抢一空,当即就有人抄下来,传阅给别人。 好似此刻整个长安城都安静了下来,有人在抄录,有人在翻看。 聊斋就是一本闲散读物,强在故事深入人心。 它不像红楼与梁祝讲的是一个故事。 聊斋分为上下两卷,一卷八个故事,这些故事仔细读过才发现其中深意。 聊斋的故事直戳人心,将人心的丑恶展现得淋漓尽致,甚至有人读完了前两个故事,不忍再看下去。 高士廉坐在自家的院落内,他已经看完了聊斋两卷,“从此世间又多了一部奇书。” “读书人当为君子,以礼法礼制为此生所向,而不该读这等怪异之谈。” 一旁有个士子低声讲道。 高士廉笑道:“老夫年迈了,见过的人多了,经历过的事情多了,越是经历多读聊斋才有更多的感悟,才更不敢去直视,其中的怪异倒没什么,故事中的人心却让老夫冷汗直流。” 他苍老又显瘦的手指想要再去拿聊斋,一伸手又收了回来,甚至有些不敢再拿起这两卷书。 这两卷好似有一种禁忌,越是经历多的人,越是不敢去看,不敢直视其中的故事。 高士廉痛苦地闭上眼,苦涩笑着,“这世上竟然还有老夫不敢去看的书。” 一旁的几个年轻士子,本就是来拜访高士廉的。 高士廉也是名仕,在仕林中受人敬重。 他们看着聊斋倒没觉得什么,不过是一本猎奇的故事书而已。 闷热的长安城内,本就没什么行人,街道上安静得出奇。 聊斋两卷入长安城,让这座城更安静了。 数匹快马离开长安城,聊斋被人带离了长安城,送往中原各地。 李承乾坐在东宫看着聊斋,心中唏嘘不已。 太子妃苏氏递来茶水,“太子殿下,张阳又著书了吗?” 李承乾缓缓点头,“你且读之。” 苏氏好奇地拿过书卷看着。 李承乾拿着茶碗的手有些颤抖,“你说人心可怕吗?” 苏氏看着故事缓缓点头。 “以前倒没什么,孤以为这一次张阳会名扬天下,青史留名。” 苏氏放下书卷,眼神里都是敬畏,“名扬的天下的会是这位蒲松龄先生吧。” “是否有蒲松龄这人都尚未可知。” 关中因为聊斋,人们又一次将目光放在了骊山。 而在中原的西北方向,因安延偃在长安城失去了消息,一时间不知道死活,此刻的西突厥,叶护可汗与泥孰可汗之间的形势又发生了变化。 西北荒漠上,因安延偃失去了联系,又无法联系到昭武九姓中人,在西突厥的内乱中叶护可汗逐渐失去了优势,想要寻找救兵,他只能寻求在西突厥的另外一支兵马,那就是阿史那杜尔。 先前一直找不到由头,这一次阿史那杜尔开价一万贯,帮助叶护可以抵御泥孰可汗。 叶护可汗没得选,拿出自己的金银珠宝交给阿史那杜尔。 为了回报张阳,也是为了保全自己,这一次阿史那杜尔将所得银钱全部交给了盯着自己的高昌人。 这笔银钱很快就被送到了骊山。 张阳看着阿史那杜尔送来的信件。 李世民站在一侧。 君臣俩人站在村口,两人之间便是这箱金银。 李世民喝着茶水问道:“你以后还会著书吗?” 张阳看着信件,“写完聊斋便是江郎才尽,再也不写了。” 要说君臣,两人都是同一类人,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做过的事情不后悔。 皇帝对书中的故事无感。 张阳本就没想做个多么君子的人,问心无愧。 再看眼前这箱金银,再问道:“这便是你让阿史那杜尔去西突厥所做的事情?” 当着皇帝的面,张阳也没有否认,直接将信递上,又道:“其实西突厥的使者是被我拿下的。” “你抓了他就是为了今朝的银钱?” “安延偃是叶护可汗身边的助力,是他在暗中作祟才有了现在的西突厥祸乱,外交院不能眼看着他祸乱一方,便将他拿下了。” 李世民憨厚道:“朕也不能坐视不管。” “陛下是天可汉,天下诸国都以您为尊,这世间的太平也离不开陛下。” “杀了安延偃以儆效尤!” “我需要一颗棋子,帮大唐遥领西方。” “那便不杀他,朕派人去杀光昭武九姓的族人。” 张阳叹道:“陛下英明。” 加更了,求月票!!!!! 第五百一十章 大理寺的案子 王公公带着三两侍卫而来,几人合力抬着一口大锅,锅中是沸腾的肉汤。 架好了锅,再给生火。 李世民一脸享受地闻了闻肉汤,“在你们村子里天天吃着鸡鸭鱼肉,还有猪肉,朕许久没有吃这么香的鹿肉了。” 王公公笑起来老脸上都是皱纹,“牛进达将军带着人在外面驻守,说是闲来无事打了一头鹿。” 李世民用筷子捞起一块鹿肉,放入口中仔细品尝,还有些烫嘴,“你也尝尝。” 张阳瞧着这一锅鹿肉,“臣不知道如何下嘴。” 王公公倒上两碗酒水,“今年这麦酒准备得多,魏王殿下特意安排的。” 皇帝喝麦酒喜欢带着冰块,畅快一口喝完,“朕绝不容许那什么昭武九姓祸乱西域。” 张阳揣着手站着,“我觉得有时候活人比死人更有用些。” 李世民撩起自己袖子,坐着吃着肉,“细说。” “那臣就细说了,我们可以杀一半留一半,余下的一半活人关押起来,兵法有云,围师必阙。” 皇帝的目光看着他,一言不发。 张阳的话语继续,“当陛下杀光了他们族人,若只有他一人活着便会和敌人拼死,这便是穷则死战。” “有道是穷寇勿迫,你也懂兵法?” “当年陛下让臣时常看书,我都是在书上看到的。” 李世民嘴里还嚼着鹿肉,“朕也时常看兵书,没想到前隋的藏库中也藏有兵书。” 见张阳只是站着也不拿筷子从锅中捞肉吃,王公公让人拿了一个碗,知道张阳素来都有个讲卫生的怪规矩。 捞出几块鹿肉,放入碗中,将其放在一旁的桌案上。 张阳笑道:“多谢王公公。” “县侯不用客气,老奴应该做的。” 陛下身边的这个老太监办事周到,这等人才应该来骊山办事才是,骊山缺少的就是管理统筹的好手。 “陛下,绝望不痛苦,希望才是最折磨人的,若是给他们绝望他们反而会奋力反扑,要是给他们一线希望,这依稀的希望会压着他们,他们才能乖乖听话。” 李世民擦了擦嘴,“你是一个歹毒的人。” 张阳笑道:“陛下过誉了。” 李世民又道:“朕以为与其这样,将他们的族人全部抓起来,每个月杀一个,直到他乖乖听话为止,也不用一次杀一半的人。” 从腰间拿出扇子,张阳不停地给自己扇子,“陛下比我歹毒。” 李世民笑道:“难道你老师没有教过你,成大事者不能有妇人之仁。” “会被人骂的,他们会说陛下不是人。” 王公公小声道:“县侯放心,这件事老奴会安排,绝对不会有人知道与天可汗与县侯有关。” 一阵夏风吹过,正是酷暑天莫名觉得这阵风有些凉。 这就是和皇帝商量的结果,对天可汗来说一切与社稷不稳定的因素都要抹除。 君臣两人又商议了一番。 等张阳离开,李世民看着他的那只碗,碗中的鹿肉他还是一口未动。 王公公连忙行礼,“陛下,军中将士手艺太差,怕是不合县侯的胃口。” 又吃了两大口,李世民也吃饱了,“余下的就分给村外的将士们。” “喏。” 重新站起身,李世民打了一个饱嗝,“你随着朕去看看骊山新建的工厂” 王公公快步跟上。 其实陛下早晨刚刚去过,现在又要去。 陛下不论要做什么事,作为侍奉陛下的内侍都要听之任之,绝不过问,这都是本分,陛下的一言一语皆是旨意。 此刻骊山的新工厂还在修建中,李世民总是会站在不远处目光火热地看着这里的一砖一瓦搭建起来。 骊山下的宅院。 媳妇正在家中给孩子们上课。 见老师正在试着轮椅,张阳急忙出门走上前,“这个轮椅可还好用?” 张公瑾缓缓点头,“老夫现在走不了多久,想要多看看外面的风景,也只能靠这个东西,不服气也不行呐。” 病情虽说没有恶化,可这种病终究会一天天地拖垮身体,就像是一个心血管不行,往往会连带拖累身体的其他脏腑。 师母推着轮椅责难,“当年就劝你不要去北征突厥,你非要去,现在成了这副模样。” 张阳接过轮椅,“师母,我陪着老师走走。” 张公瑾的夫人落寞地点头,“也好。” 阳光嗮在身上的时候,老师闭着眼,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刚刚听村子里的人说,你又去见陛下了?” 村子很小,谁今天去做了什么,一打听就能知道。 张阳推着轮椅,“您的弟子掌握着大唐与诸国的邦交,就算是我再不搭理朝政,还是需要向陛下商议,再者说这些事情也关系到骊山以后的发展。” “还是西域的事吗?” “老师知道昭武九姓吗?” “听说过,倒没见过这一族的人,自后汉中原大乱,以为他们这一脉已经断了。” “其实他们这一脉的人都还在,而且还在西域成了通商的商客,我需要打通西方的商路,眼下丝绸之路仅仅贯通西域,我想让这条商路沿着波斯一路向西,从世界的另一头带来更多的财富。” 张公瑾忽然笑了,“以前没觉得你是一个做大事的人。” “与老师说这些雄心壮志,感觉有些丢人。”张阳推着轮椅走在村子的小道上。 一路上的村民都躬身行礼,大家淳朴的眼神中也带着善意。 张阳又道:“就说眼前的,我想要控制他们,陛下想要杀光他们。” “陛下雄心壮志,玄武门的事情发生之后就饱受指点与骂名,也亏陛下心性坚韧,忍受着这些骂名,一心想要创立更大的功绩,向世人证明他比李建成更适合坐在太极殿内。” “正因为如此,陛下需要顾全大局也不敢懈怠,善待当年李建成手下的旧臣如魏征,善待前隋的宗室大臣如杨师道。” 张公瑾将身体重量完全放在轮椅上,“轻徭薄赋,修养民力,隐忍多年了,现在朝堂已经稳定,高士廉离开之后朝中权力才算是真正落入了陛下手中。” “当陛下不再隐忍的时候北征突厥,开创科举,修氏族志,每一刀都挥向了当年的敌人。” 听着老师的话语,张阳感慨道:“当年老师也不容易吧。” 张公瑾点头,“是呀,不容易,隐太子李建成还有许多的残余势力,当年陛下还未登基,我们这些人为了铲除这些势力,没少杀人。” 上了年纪的人都喜欢说着前尘往事,说起当年一说就是好久。 没有打断老师的话,张阳安静听着。 张公瑾皱眉道:“打算与陛下如何安顿昭武九姓的人?” 沉默片刻,拿起挂在轮椅边的水囊递给老师,张阳发愁道:“陛下有了打算,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若不臣服,杀之也无妨。”张公瑾解释着:“吐蕃可以有郡守但不能有赞普,只要松赞干布还在统领吐蕃一日,吐蕃就不能真正的意义上归入大唐,你可明白?” “老师说的是,就算是如今的吐蕃人心散尽,松赞干布还是吐蕃合法的国君,既然要成为大唐的州郡,就不能有国君存在。” 张公瑾看着远处的风景,“其实陛下一直在克制,陛下要做明君,若不是念着心中还尚存仁慈,或许把松赞干布杀了。” 再看一眼身后的张阳,张公瑾又道:“看看现在的你,老夫算是明白陛下为何不杀松赞干布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听老师这么一说,张阳顿时醒悟,“可恶的天可汗,终究是在利用我!” 张公瑾突然笑了,“你还年轻,陛下身边有如此多的谋臣,以你的年纪与心思,你斗不过他们的。” 与吐蕃相比,西域本就是一个个闲散的小国,当中原强大时这些小国会依附,由中原主持西域事宜这些小国也会抱成一团。 当中原混乱时,西域这些小国缺少统治者。 他们就会割据一方,分而治之,长久的混乱便是这么来的。 “今天与老师谈话收获许多。”张阳推着轮椅回到老师家门口。 张公瑾缓缓站起了来,“无妨,老夫自己回去便可。” 看着老师平稳走入院中回到师母身边,张阳这才回家,孩子们还在院子里玩闹着,李玥正在整理一堆纸张。 张阳好奇道:“这聊斋不是都印出去了吗?” “我见这些故事卖得很好,长安城的读书人都要疯了。”李玥一页页地整理着,“想着留下一些,每天拿出去几篇卖,这样一来我们的印刷厂也能活过来了。” 张阳站在原地,“这些故事我可写了半个月呢。” 村子里的印刷厂能够活过来是好事,肥皂和布匹的生意都不错,就数印刷厂一直都没什么利润,一度陷入停工。 “青雀一直让人在制造纸张,这三年来一直都没有停过,几个库房中纸张已是堆积如山,就给村子里的人用也用不完。” 小武懂事地端上茶水。 张阳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这些纸张生产出来先囤着,以后有大用。” 李玥点着头,双手还在继续整理着,“夫君的心意我明白,我盘算过一册聊斋用不了几张纸,而且长安城读书人买了一册又会买第二册,这么多故事都是银钱呐,赚来的银钱重新补给印刷厂。” 媳妇手握骊山财权,她精打细算,身为女主人她确实经营有道。 “夫君之后想写什么故事?”李玥的明眸闪烁,眼神中都是期待。 “不写了,江郎才尽了。” 这话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了李玥那颗火热的生意心上,失落了片刻她又重新有了笑脸,“夫君说的是,故事本就珍贵,但是绝唱价更高。” 不知道为什么,张阳心中泛起一阵辛酸,媳妇能够如此感悟是好事,她的眼光更长远。 谁也不能阻挡她对挣钱的热情。 皇帝的避暑之行,还在继续,这已经是第二个月了。 此刻的长安城中,孙伏伽任职大理寺少卿以来尽职尽责,对那些悬案始终坚持不放弃。 也就是在这种坚持下,大理寺总算有了突破,他们在城门口抓到了一个人。 孙伏伽坐在堂上,眼前是一个证人,还有一个壮汉被押着入堂。 “今年二月,西突厥使者安延偃失踪,大理寺查了半年,查到了些许线索,作案一共有七人,本官这里还有驿馆伙计的口供。”孙伏伽说着走上前,“这让我们大理寺查得好生辛苦,本官不明白能够走脱,为什么又回来了?” “家中母亲得病,自然要来看看。”那壮汉的嗓音洪亮。 “你们的其余人手都在何处,那西突厥使者又在何处,你们好大的胆子!” 壮汉瞪着大眼,“某家没有绑人,没有作案,离开长安城是去洛阳挣辛苦钱。” 孙伏伽颔首道:“你还狡辩!证人就在堂上!” 这个证人是使者驿馆门前的乞丐,他被壮汉瞪了一眼,哆嗦着低着头,“回少卿,小人那天睡在街上,亲眼看见这位壮士,扛着西突厥的使者离开。” 孙伏伽又道:“你说你在洛阳,可有人证?” 壮汉沉默没有答话。 孙伏伽又道:“你说你没有作案,偏偏在西突厥使者失踪的第二天早晨就离开长安城,有这么巧合的吗!” 那壮汉还是低头不言语。 孙伏伽又喝问道:“你背后还有多少同伙,是什么人指使你的!” 话音落下,回应孙伏伽的还是沉默。 “来人,将这贼人拿下,好好盘问。” “喏!” 犯人被拿下了,案子总算有了些许突破,孙伏伽重新在正堂坐了下来,一直以来悬着的案子总算有了眉目,不负陛下重任,不负陛下所托。 一个小吏匆匆而来,“孙少卿!孙少卿!” 看来人慌慌张张,孙伏伽神情不悦道,“怎么了?” 小吏回头看向大理寺外,“是礼部侍郎许敬宗带着西突厥使者安延偃来了。” 孙伏伽猛地站起身,“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第五百一十一章 把误会解释清楚了 小吏吓得退后两步, “是许侍郎带着人来了,就站在门外。”孙伏加来回踱步,心中摇摆不定,刚刚抓了一个好不容易有了突破口,此刻竟说西突厥使者回来了? 桉子到了这一步,算是找到了突破口。现在使者又出现了?心头万般疑惑,也要面对,孙伏加再次坐定, “请进来。” “喏!”大理寺堂内寂静,所有人都屏息看着这个许侍郎,带着西突厥的使者一起前来。 孙伏加板着脸, “许侍郎是何意思?”许敬宗先是行礼, “见过少卿,这些天除了大理寺在查这位西突厥使者的下落,其实我们外交院也在查。”孙伏加尽可能地保持镇定, “如此说来……敢问使者之前到底是在何方?又遇到了什么事情,迟迟没有回长安城,却让我等上上下下忙碌半年,好一番查问!”安延偃正要开口,许敬宗便上前一步抢先道:“回少卿,这位使者离开长安城在外游猎,他对关中风光甚是喜欢,这才一直没有回来,滞留半年,他到了长安城之后才知道闹出了误会,便让下官带他前来,道歉并解释误会。”说完一番话,许敬宗微笑地面向安延偃, “这位使者,下官如此解释是否合适?”安延偃点头道:“正如许侍郎所言这般,下臣确实在外游猎忘了时日。”孙伏加用力吞咽着唾沫,额头有汗水滑落,他一手攥紧拳头,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再看许敬宗澹然自若的模样,这种被人摆布的感觉很不好受。 “许敬宗!你以为老夫会相信这些话吗?”孙伏加站起身先是仔细打量这个使者。 安延偃拿出西突厥使者才有的可汗国书, “下臣并不是他人假冒的,少卿可以打消疑虑了。”孙伏加夺过国书确认,再拿出肖像确认,再是核对掌纹。 事实就在眼前,他确实是消失了半年的西突厥可汗,不会假。孙伏加收了收心神, “本官查问了驿馆,驿馆的伙计说使者夜里被人带走,这又是怎么回事?”许敬宗笑道:“那驿馆的伙计与我们外交院有结怨,自然想方设法给我们添麻烦,他三个月前就辞工离开了,言语间骂了我们的官吏,少卿可以去查问。” “如此说来是有人谎报了?” “多半是的。”许敬宗笑容谦和, “就连使者自己都说了,他是出去游猎回来晚了,少卿还问这些做什么?”孙伏加气笑了, “身为西突厥可汗的使者,不以可汗所托之事为重,却出去游猎半年,许侍郎!你信吗?” “这有什么好不信的。”许敬宗看了看四下, “再者说使者喜欢如此办事,与下官有什么关系,既然误会清楚了,下官便带他先回去了。” “慢着!”孙伏加揪着下巴的胡须喝道。 “孙少卿,还有什么事吗?” “当堂就有人证说使者是被人绑走的,而且绑走使者的歹徒已被本官拿下。”许敬宗看向还句偻着身子站在一旁的乞丐, “是他吗?”孙伏加点头, “正是。”许敬宗皱眉打量着, “敢问你真看到使者是被人绑走?”这乞丐先是看了看孙伏加,然后缓缓点头。 许敬宗又道:“你回答我是或不是。”乞丐低着头, “是。” “什么时候看见的?” “三月二,夜里。” “什么时辰,什么地方?” “子时,使者驿馆的街对面。”孙伏加听着两人的对话,还在观察使者的神情。 许敬宗拱手道:“这就奇怪了,按说事情过去半年了,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就连时辰都记住了?” “小人……” “少卿可知驿馆所在街道的地形?”孙伏加点头,顿时又觉得有地方不对,转头瞪眼看向这个乞丐。 许敬宗笑道:“驿馆的街道对面便是朱雀大街,以十尺为一丈,街道宽有三十丈,敢问午夜子时,你是如何隔着三十丈远看清了绑的人是谁?只能看清一个身影已经很勉强,更不要说看清面容。” “小人看……”那乞丐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言语。孙伏加怒喝道:“你是如何看清的?”乞丐跪在地上,浑身打着哆嗦不知该怎么解释。 许敬宗澹然笑道, “孙少卿自入大理寺为官,可谓是兢兢业业,为何被人蒙骗了?”孙伏加诧异得许久说不出话来, “若他不是人证,他为何要说谎?” “人心不古,就像是一个籍籍无名的人,他需要一个机会来给自己正名,或者用这件事引起别人对他的关注和称赞,他就是想要换个身份活着。”孙伏加呼吸沉重, “你为何……你!”欲言又止,此刻这位大理寺卿气得一跺脚,朗声道:“来人把他押下去!” “喏。”见这乞丐被押走,许敬宗又是行礼, “既然误会解开了,下官就带着使者先回去交代事宜,打扰了。”走出外交院,许敬宗惆怅着,这偌大的外交院要是没了下官该如何是好。 什么事都要自己来办,还不是全仰仗下官。不多时那个壮汉也大理寺出来了,一个商贩给了他一块银饼, “这银饼拿着去给家里人看病,若是觉得长安城的大夫不好,可以去骊山。”那壮汉正要言谢,对方又道:“不要多问,你知道我们的规矩。”壮汉点头躬身行礼就当感谢。 此刻,许敬宗带着安延偃走着,知道叶护可汗的急信也知道了西突厥形势险峻,这个姓安的才会就范。 大家都把叶护可汗当作摇钱树。谁也不想这棵树就这么倒了。安延偃才愿意与外交院合作,有些人可以把利益看得比性命还重要。 他就是这样的人。两人来到一处酒肆坐下。安延偃疑惑道:“我确实是被你们的人绑走的。”许敬宗给他倒上一碗酒水, “你不是我们绑走的,我们外交院怎么会做这种事情,使者说笑了。” “那也是你授意的,我做了半年的苦力,一直都在给你们煅烧银子。” “你能活着就不错了,吃点苦算什么?”许敬宗咧嘴笑道:“我确信那个证人在说谎,你是在清晨被绑走而不是在午夜,也不是从朱雀大街走的,而是从驿馆的后门就进入了西市。” “如果真有人看到了,早就提前安排好了,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冒出一个人证。”安延偃喝下一口酒水, “一个乞丐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许敬宗点头, “确实如此。” “他背后有人?” “我们外交院得罪的人不少,我们礼部尚书的仇人亦不少。”许敬宗再次给他倒上酒水, “既然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你能买走多少粮食?”安延偃思量半晌, “一万石。” “不愧是昭武九姓后人,有气魄!”两碗酒水下肚,许敬宗看着他狼吞虎咽地吃了一些东西,微笑道:“已经在城外安排了人手可以护送使者回去。”安延偃嘴里嚼着吃食, “跟随下臣而来的护卫在哪里?”许敬宗平澹道:“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坏就坏在你让人来刺杀下官,为了下官以及礼部其他官吏的安危,这些人一律当刺客全部拿下,上个月刚被斩首。”酒肆内还有酒客在大声喧哗,很吵闹。 安延偃看着许敬宗久久不能言语。 “你也别担心,我们的人手会护送你回西突厥,若是吃饱了现在就上路吧。”安延偃闻言起身,跟着走到长安城,他翻身上了一匹战马就离开。 许敬宗站在城外送别。张大象提着一个包袱而来, “这个人信得过吗?” “当然信不过。” “那为何还送他回去?” “所以安排了人手护送。”张大象看向远处的这队兵马, “你安排的?”许敬宗低声回道:“并不是下官安排。” “那是谁的人马?” “陛下安排的。”外交院的事情陛下很少会过问,就连朝中也很少来插手,张大象狐疑道:“陛下怎么会安排这些人马,去护送一个信不过的人。”许敬宗拿出布绢, “张尚书与陛下的安排都写在上面了,这些人看似护送……实则去查探昭武九姓的虚实,找到他们族中人聚居之地便会动手抓人。” “别觉得他这种人出关之后会乖乖帮我们卖粮食,我们外交院做事向来都是为了正义,为了社稷,更是为了天下太平。” “他们若不能为我们所用就不能留,不然这些人会是大唐一统西域的阻碍,西域这条商路必须握在大唐自己的手中。”讲完这些,许敬宗回神道:“大象兄安排好了吗?”张大象提了提肩膀上的包袱, “都带上了。”马儿跑过官道,卷起的尘土很是恼人,许敬宗挥袖打去眼前的尘土, “我们回去商议。”从八月到了十月中旬,陛下的避暑之行终于结束了。 李玥正在与弟弟妹妹们告别。另一天,张阳正在和王公公告别, “老王,这些咸鸭蛋你一定要带回去。”王公公叹道:“上次送来的还没吃完。”张阳又道:“这东西就这么放着都行,平时一颗就能对付一顿饭了。” “县侯实在是……”张阳给他老人家整了整衣襟, “老王,你也到了该养老的年纪了,再考虑考虑,以后来骊山住。”王公公苦笑着行礼, “县侯不要为难老奴了,老奴此生都要在陛下左右,直到老死。”知道他忠心,张阳反倒是笑着, “没关系,我以后再想想办法。” “县侯对老奴的关照,老奴会铭记在心。”小武提着一篮子药材而来, “师傅,医馆那边让送来的。”张阳又将一篮子药材送到他的另一只手上, “这篮子药材一定要收下,这都是补元气上好的药材,你平时也挺辛苦,一定要注意身体。” “老奴还未得病。” “还记得上次去骊山医馆把脉?那时我便让他们准备了适合您体质的药材,平时就算没病也要喝,就当调理了,你看看你气色这么差。”张阳皱眉很是心疼, “老王,你要长命百岁,有朝一日我会想办法把你从陛下的身边要过来。”听着县侯的话,感受着县侯的热情。 王公公进退两难,又不好拒绝,眼看车架要起行,他躬身行一大礼,便提着两个篮子匆匆离开。 “师父为了网罗人才,真是手段尽出。”听到小武这个丫头的话语,张阳收起笑容, “你还小,不懂人情世故。” “我懂,就算是这位公公不能来骊山,师父也可以交这个朋友,而且他是陛下身边的人,往后与师父会有很多的便利。”见师父一直看着自己,小武被看得有些心虚,低下头稍稍行礼滴咕道:“弟子话多了。”张阳啧舌道:“人该生来是纯良的,尽可能往好的地方想。” “弟子谨记。”车驾起行了,一家人站在村口送别。等车驾队伍走远,夫妻俩这才回村,李玥手里拿着一卷书不是个好习惯。” “这聊斋的故事很动人。” “这些故事你都看了多少遍了。”说着话,张阳牵起她的手,往自己这侧拉近两步,避开路边的石头。 纯良的人同样不会惧怕聊斋的故事,其实媳妇的经历很简单,她的心也简单。 李玥目光依旧在书卷上, “当真不再着书了吗?” “嗯,不写了。” “我听母后说,夫君向父皇说过狂人日记,那又是什么样的故事?” “那是普通人活在一个可怕的时代,他被封健和礼教折磨发疯的故事。” “我想看看这个故事。”面对她眼里的点点期盼,张阳抬首道:“我向你父皇承诺过,以后不会再着书了。”李玥收起手中的书卷,挽着夫君的手臂, “太可惜了。”张阳点头, “那也没办法,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不如这样,夫君讲与我听,我来写。” “这个故事太讽刺,太折磨人,不适合你。”张阳扫视眼前, “趁着你父皇带着人都走了,我们去山里炸土雷玩好不好?” 第五百一十二章 关中入秋 皇帝走了,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李玥思量着,「那就先炸土雷玩,再讲故事。」 想着先与媳妇说炸土雷玩,忘了故事的事,可她还是念着狂人日记不放。 越是这么说她反而越惦记了。 媳妇还要带小武与徐慧一起批改宫里那群孩子留下的作业。 张阳在自己的工作台忙碌着,有了铸造工艺少不了量尺,之前自己就做过尺子,那也只是直尺。 用直尺对照画好刻度,涂了松脂的木片装好,没有滚轮用起来有些笨拙,这个游标卡尺堪堪能用。 这是骊山工业基础的一大进步。 带上自己的工具,张阳急急忙忙赶往铁匠坊。 新的铁匠坊还在修建,眼下已有了煅烧的炉子,打造一些必要的零件还是可以的。 江师傅很顺利成为了这个铁匠坊的工头,也是骊山铸铁工艺的技术担当。 张阳打开图纸将零件对照着尺寸,「江师傅的手艺越发精进了。」 江师傅朝着骊山行礼,「全仰仗魏王殿下指点,老头打铁半辈子了,原以为此生再无寸进。」 「说来也是,魏王殿下确实是个很厉害的人。」 看他正认真地瞧着各个零件的尺寸,江师傅又问道:「以前你的手艺都是和谁学的。」 尺寸不到位就再打磨一番,张阳解释道:「以前跟着爹娘学过手艺。」 「难怪,难怪。」江师傅抚须点头,还穿着破旧的粗布衣服,眼神对张阳又多了几分赞赏。 张阳拿出游标卡尺,「这个尺子江师傅拿去用,此物名叫游标卡尺,以后我们的物件铸造都要用到它。」 铁匠坊里的几个工匠也看了过来,对这个新尺子很好奇,薄薄的直尺还装着一个可以滑动的物件,一头装着两边尖锐的夹口。 江师傅比划了一番,神情凝重,身为老铁匠平时也没少用过各种量具,看着两头尖尖,先是拨开再是合拢,很快就明白了用处。 他对身后的一群干活的铁匠道:「此物倒是妙用无穷。」 张阳收起自己的工具箱,「这东西是魏王殿下做出来的,此物名为骊山尺,以后还有更多的样式的。」 江师傅如获至宝,「魏王殿下大才。」 将铸造出来的新零件都装入一辆小木车中,张阳拖拽着离开,留下铁匠坊一群人还在感动。 河水引入田地中,沿河的水田中有不少村民正在播种水稻。 这是骊山的第二季粮食,趁着时机赶紧种下,秋后至少可以保住一些收成。 一小车零件拖行着发出钉钉朗朗的动静。 李玥好奇着,「这些东西要如何组装。」 张阳先是将图纸挂起来,「我教你。」 夫妻俩并肩坐着,拿起一些小巧的零件开始组装土雷。 婶婶抬起小车,将零件都倒在了桌桉上。 面前放着一堆零件,夫君来组装好的一部分再到自己手中,接着装上后续的零件。 李玥小声道:「不讲话会不会太闷了。」 张阳将触发开关装好,「你看书的时候,能够一下午一言不发,现在又觉得闷了?」 「夫君要不讲一讲狂人日记的故事吗?」 「我怕你听完这个故事,会不好受。」 「不会的,反正也不知道说点什么。」李玥挨得近了一些,「夫君请讲,我听着。」 张阳先是回忆了一番这个故事,好在小时候这也是必读类的书籍。 小时候读着没太多的感觉,可当长大之后再去读,又多了一份沉 重的感受。 不同的年龄来读这类书,往往会有不同的感受。 一个荒诞的故事在张阳口中娓娓道来。 堆在桌桉上的零件偶尔还会掉落几个,小熊的目光看着这一幕,爪子拦着小清清,生怕她到处乱爬。 讲了小半个时辰,狂人日记的主人公昆仲的遭遇也讲完了。 李玥听完之后,神色并不好。 「我就说这个故事不适合你,你还是比较适合听白雪公主的故事。」 李玥琼鼻皱着,「那我也要听。」 「在我的记忆里还有很多很多有意思的故事,孔乙己,阿q,桃花扇。」 「那以后夫君慢慢说给我听,我再说给孩子们听。」 这些荒诞的故事是从后世而来,还未在大唐流传,可故事就是故事,人们会从故事中想到现在,想到以后。 故事动人,也可以在人心中埋下一颗种子,能读懂故事的也都是读书人,尤其是那些饱读诗书之辈,这些人多被世家收入门下。 这些读书人就是世家的钉子,只要钉子松了,他们距离分崩离析也不远了。 都是一些很疯狂的故事,就怕这天下的读书人也跟着疯了。 这些故事的后劲都太大了。 读过一次此生难忘。 李玥小声道:「夫君好似不高兴。」 张阳停下手中的动作,「你当年说过,我将来会被天下君子清理门户的。」 听着这话,她抬着下巴,「他们敢!」 要放在以前,一家人活着要小心翼翼,现在不同了,骊山越发壮大。 在朝中的分量也越来越重,况且只要有火器在手,骊山自保无虞。 忙了一下午,夫妻俩人才做了十个土雷,李玥有些抱怨,「这个东西拼凑起来好麻烦。」 张阳从零件中挑出了一些次品,这些次品都是无法组装的。 就算是江师傅现在的手艺,也难免会有一些尺寸上的误差。 以后要精益求精,现在会铸造出残次品也无可奈何。 婶婶抱着孩子而来,「公主殿下,孩子饿了。」 李玥从锅里盛了一些米粥,耐心给小清清喂着,「婶婶,聊斋的第三卷印出来了吗?」 王婶给孩子擦着嘴,「今天刚刚印出来,用的还是老工坊的印具,太老旧了用起来不方便,耽误了两天。」 因为之前的流水线是木制的,也就导致了其使用寿命不长。 骊山的生产制造还要继续往铁器方向发展。 李玥用小勺子将米粥送入孩子口中,「明天便让人送入长安城。」 「喏。」 皇帝回到了宫中,朝会还要过些日子才会开始。 对关陇旧门阀之策,李世民按照张阳的建议,交给了长孙无忌去办。 长孙无忌的人脉广,各地的士族也都是他在联络安抚。 酷暑刚刚过去,天气不像往日这么闷热了。 李承乾站在殿外,等着父皇与赵国公商量好事宜,再去禀报父皇避暑这些天,朝中发生的一些事。 殿内,李世民听着长孙无忌的禀报,一旁还有卢照邻正在把脉。 「陛下此去骊山回来,脉象比往日好了不少。」李世民收回手腕,整了整袖口,「看来以后要少喝酒。」 卢照邻躬身行礼,「臣告退。」 张阳是个注重养生的人,好似他一直觉得自己活不长,起居饮食也十分讲究,但凡用饭必有一道素菜。 朕也要活得久一些,来日还要将他吊死在承天门前。 「陛下,这是关陇那边送来的消息。」长孙无忌递上奏章。 「这些天,你也辛苦了。」李世民语气平澹。 「臣为社稷不敢怠慢。」长孙无忌的神色上多了几分惶恐,他低着头不敢去看陛下的脸色。 「看来关陇的那些旧族已然内乱,无暇顾及朝中。」 「不过只是权宜之计,以后还要应付的。」 计谋是张阳提出来的,他的话语很简单,这孩子办事粗糙,还需要长孙无忌来细细谋划。 这小子能够想到如此歹毒之策果然不是好东西。 李世民颔首道:「秋分这天,朕打算安排一场秋日游园,过后再开朝会,你让中书省的人安排一番。」 心中一盘算,再过三天就是秋分节气,长孙无忌行礼道:「臣明白。」 李世民放下奏章走来,握着他的手道:「辅机,当年朕与你意气风发,你我情谊最深厚,在他人面前,你与朕是君臣,在私下朕希望我们还如当年那般。」 长孙无忌面色感动,「那是自然。」 李世民满意点头,「好。」 「臣先去安排,臣告退。」长孙无忌转过身心情很复杂,陛下还说当年的情谊,情谊还如当年吗? 心中苦涩,当年的李世民现在已是天可汗。 当年的兄弟已是君臣,早已物是人非。 李承乾站在殿外,见赵国公出来了,连忙行礼,「舅舅。」 长孙无忌躬身行礼,姿势放得比太子更低,「已经商议好了,陛下打算在秋分这天举办游园,太子殿下可以入殿了。」 李承乾拿着三两份奏章急匆匆走入殿中。 长孙无忌心中带着落寞,径直出了朱雀门,便打算回府邸休息,却见有不少人正站在门前。 其子长孙冲急急忙忙相迎,「父亲,这些人都是来议论骊山的聊斋。」 长孙无忌看了眼这些人,「崔长史入府相叙如何?」 崔义玄任韩王府长史身兼朝中左司郎,他抚须道:「也好,老夫正要论论张阳那个妖人所写的妖书!」 自从张阳给大家发了俸禄,这人在朝中的名声好不容易有了起色。 文人们因为聊斋这卷书对张阳指指点点,他们一边看得津津有味,一边言语里还骂着,说着怪力乱神,荒诞不堪这些评鉴的话语。 而武将们不在乎,都知道朝中困难,以前发点饷钱也紧张,那时用粮食来补发倒也饿不着,可现在换成了银钱,这是实打实的,众人拥护还来不及。 文武两边的态度泾渭分明,隔阂更严重了。 各地的粮食收完,关中也到了秋季,此刻的尚书省门口堆满了各地送来的卷宗,因为尚书省唯一的官吏度支郎张阳不在,各级官吏也只好将奏章放在门口。 李丽质和李治带着一群弟弟妹妹正在收拾这里,「姐夫说了,他不在的这些天,我们要帮忙打理好这里。」 李治点头,「嗯,我们不能辜负姐夫的信任。」 这么一说弟弟妹妹更有劲了。 秋风吹过长安城,骊山上时不时传来几声响动,惹得山上的小动物好不安宁。 李玥丢出一块石头砸向土雷,石头落下便是一声炸响。 硝烟弥漫,她捂着口鼻,「还是炮仗好玩。」 张阳点头道:「确实不如炮仗好玩,我现在正研究一个落地触发的装置,我管那个叫手雷。」 「那就等以后再造,现今有了此等火器,战马便寸步难行。」李玥放低声音,「若是此物用到战事中,想来会让战事更惨烈。」 「嗯,火器一旦在军中使用,会 使战争比之以前惨烈数倍。」张阳抚着她的发髻,「我们用来自保绰绰有余。」 夫妻俩离开的时候,炸了一地的坑,王婶陪同着夫妻俩下山,杨婶在远处放哨。 进行火器实验的时候,任何人都不能靠近这片山坡。 她回头看了看被炸过的山坡,此刻满目疮痍更不忍直视,地上大大小小数十个坑,若有人路过会想被什么人掘过吧。 眼前夫妻俩并肩走着,还在低声说着话。 回到家中,张阳洗去身上的硝烟味,换上干净的衣衫,李泰匆匆前来,「姐夫,姐夫!」 【鉴于大环境如此, 张阳重新坐下来,披散开湿漉漉的长发,「魏王殿下何事慌张。」 「外面!」李泰指着村口方向,一路跑来还没缓过气。 「难不成你父皇带兵要来踏平骊山了?」 「不是!」李泰慌乱摆手。 张阳重新坐下来,「既然不是,为何如此慌张?」 李泰灌了一口水,「姐夫又将一册聊斋送入了长安城?」 张阳点头,「是呀。」 「现在外面有不少读书人说姐夫写的妖书,在村外口诛笔伐,说是要和姐夫势不两立。」 「多少人呀?」 「十数个吧。」 「就这点人把魏王殿下吓成这样?」 李泰又道:「可他们拿着书卷,就要在村口焚烧,说是要让姐夫看看写这等妖书的下场。」 「烧吧,他们烧了我再印。」张阳喝着茶水,「让他们尽情地烧,反正都是他们自己用钱买的。」 「姐夫,要不我们还是缓一缓,如何?」 「缓什么缓!好几卷聊斋还没印出来呢,聊斋写得是荒诞的故事,所言皆是世间对错,烧吧!就算是他们把书都烧光了,我的生意只会更好。」 张阳一脸的惆怅,改口道:「倒是与生意无关,烧吧,他们越是烧得开心,这世间的正道之光会更璀璨。」 第五百一十三章 李泰在悲叹 「对了,魏王的殿下什么时候行冠礼。」 突然一问,让李泰脑子一抽,刹那间没有回过神,「什么?」 安静片刻,李泰再是定了定心神,「宗室那边说是十月。」 张阳喝着茶水点头,「那也快了。」 「姐夫!」李泰着急得跳脚,「倒是管管外面那些人。」 张阳又给自己续上茶水,目光瞅着这个胖子,「魏王殿下,坚持要持之以恒,最近是不是又松懈了。」 李泰错愕道:「又胖了吗?」 瞧着他脸上的肥肉,张阳点头,「确实如此。」 坚持要持之以恒,确实是管住嘴了,健身的强度还是要加大才行。 「外面那些人吵吵嚷嚷,若是人越来越多,难免会冲进来。」 大唐的文人气性一向很重,他们据理力争,能吵架绝对不会干坐着,不接受精神内耗。 动不动就会一头撞死以谢天下。 也不知文人的这股彪悍气是谁带起来的。 是郑公吗? 想了想办法,我可以不要脸,他们还是要脸的。 张阳小声对李泰说了两句。 「当真要如此?」 「魏王殿下还有其他办法吗?」 李泰惆怅道:「也罢。」 刚要离开这个小胖子又走了回来,他面色纠结,「姐夫,那个骊山尺……」 张阳拱手道:「我们骊山上上下下都已知晓,骊山尺这等神物就是魏王殿下所造。」 「姐夫……你!」 「我怎么了?」 「你……你太欺负了!」李泰欲言又止,气得挥袖离开。 就当越来越多的读书人汇聚在村口,李泰自然不能出现在人前,他让自己的侍卫扛着一块木牌,放在村口,木牌上写着一句话:一百贯一个人,可以入村据理力争。 之所以不出面,是李泰不想被这些人的唾沫给淹死。 一百贯一人?当看到牌子,这些书生士子也愣住了。 众人商议一番,要不就是大家一起出钱派人去和张阳理论。 有钱的读书人也有,没钱的读书人也有。 谁出钱多,谁出钱少有了争论。 谁都想要成为那个去和张阳当面理论妖书的人。 很快这些人发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大家都不肯成为出钱最多的那个。 讨伐联盟很快就被瓦解了。 「竖子爱钱如命!尔等羞与此子共处一处!」一句狠话撂下就有人三三两两离开。 「学识涵养岂能用金银称量!若付了银钱我等岂不是与张阳一样。」 又有人撂下一句话语,转身便离开了。 看着这些士子离开,官道上,几个士族的老人气得牙痒痒,此刻真想掏出一百贯冲入骊山,与张阳论个三天三夜。 可这是一百贯呐,天呐!好贵! 李泰还在村子里来回踱步,见侍卫回来他匆忙问道:「怎么样了。」 「回魏王殿下,人已经散了。」 「解得了一时之围,姐夫此举只会让那些世家子弟更愤怒。」李泰也读了聊斋,故事荒诞,就连其中的朝代和官名姐夫都是杜撰的。 正是如此,在世家的类比之下,聊斋对世家这种以权力控制人心的表述,更加刺眼了。 侍卫小声道:「卑职以前也看过县侯所写的故事,像是乌鸦取水,三个和尚的故事,看着倒也没什么?」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李泰懊恼地踢开脚边的石头,这些天没一件事是顺心的 ,都在给本王添堵。 不想干了,想回长安了,想家了…… 李泰悲怆地抬着头,就长安城这个样子,那里是家又不像个家。 他悲叹,他想指向那贼老天痛骂! 「或许是县侯经历多了,才会写出这些满是讥讽的故事。」侍卫多嘴说了一句。 回应他的是李泰的怒目而瞪,又心虚地垂下头。 「传令!」 「卑职在。」 「去他的减肥,本王今晚要吃肉,大吃特吃。」 「喏!」 他心里也犯滴咕,从小就跟着姐夫忙经营,一个人的经历再怎么样都是有限的。 而且他的朋友少得可怜,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写出此等故事。 从红楼到梁祝,再到现在。 就差没指着那些世家的鼻子说,你们都是混蛋。 而书籍卖得越好,知道的人也越多。 也就越发难以收场。 家里正收拾账目,将骊山的后续经营计划落实,一家人也准备回长安城了。 张阳拿着王婶送来的请柬,「陛下要用曲江池,他付钱吗?」 王婶犯难道:「宫里没有明说,说是明日一早请县侯去一趟曲江池商议。」 小武与徐慧正在收拾行李。 现在曲江池可是抵押在自己家的,那是我家的后院,皇帝也不能做这种夺人家产的事情吧。 岂有此理! 生活处处有烦恼,因为工厂改建的事宜,村子里的经营情况几乎是断收。 西突厥又送来几箱金银,李玥盘算了一番,「买高昌的棉花至少花费一千贯,到现在家里还有余钱三万贯。」 她抿着嘴有些委屈,「何时才能有百万贯家产。」 不论是洛阳还是西突厥,这两头送来的银钱都是暂时的,并不是长久之计。 总要经营好骊山这才是长久之计。 「咦,夫君这是什么?」李玥收拾着要带回长安的杂物,发现一块半透明磨砂质感的石头好奇道。 「这是玻璃。」张阳依着门解释道:「这些天我帮着在铁匠坊干活的时候,用他们的炉子煅烧出来的,质地不怎么样,本想着碰碰运气。」 李玥将它对着阳光,「这是琉璃吧。」 「算是。」 「这东西很值钱的。」她的双眼冒光,一扫之前的阴霾。 张阳从她手中夺过,「我打算用这个来做我们新家的窗户,玻璃窗户透光好。」 李玥一咬牙又夺了回来,「谁家用这般珍贵的琉璃做窗户?」 「好吧,这块玻璃就当送你了。」 「哼!不能惯着夫君的坏习惯。」 「这不是坏习惯,等我掌握了配比和配方,想要多少有多少。」 「那也不能用来做窗户。」李玥拿着鸭蛋般的玻璃块,眼神很是坚定,「上一次就是夫君想要将茅厕修在卧房边上。」 夫妻俩又吵起来了。 小武和徐慧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正坐在家门口看着。 媳妇守财,家里但凡有些值钱的物件都离不开她的魔爪。 「琉璃用来做窗户还能防止漏风,冬天的时候你就不用害怕冷风会漏进来了。」 「不行!要是我们家用琉璃装窗户,传出去岂不是被人非议。」 「谁敢非议,我让魏王炸了他家的祖坟。」 争执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先将这个计划搁置。 吵架归吵架,一家人还是要其乐融融地回长安城,不回去不成,满朝 文武还指着自己给他们补贴家用。 马车驶动,张阳坐在车辕上赶着马,耳边是媳妇与两个弟子的议论。 徐慧小声问着:「这个琉璃真的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吗?」 李玥点头,「嗯,夫君说的。」 张阳感觉自己的额头多了几条黑线。 小武着急道:「以前我也见过琉璃,可漂亮的一个琉璃杯。」 「下次让你师父做成杯子的模样,我们天天用这个喝茶。」 「那也太奢侈了。」 马车内传来了满是期待与憧憬的话语。 到了城前,张阳扶着媳妇和两个小丫头下了马车,将马匹交给了城前的马夫。 给小熊戴上斗笠,以免它的熊样惊扰长安城的居民。 这要是别人想要带着这般壮大的牲口进城肯定不允许。 也就是公主一家,才有这个特权。 守在城门口的将士们看到张阳也是一脸笑容,这位朝中度支郎管二十四卫府的饷钱,巴结还来不及,更不要说得罪了。 两个月没有回来,回家的这条小巷依旧僻静,没有人烟,四周的空房子也因为年久失修已经倒塌。 小熊抬首闻了闻,先是找到了家的方向,它飞奔而去。 来到门前,它正用爪子扒拉着门上的锁。 杨婶上前支开它,打开老旧的锁,一推院门,小熊就钻了进去,到处闻着。 张阳拉着一车行李,小武和徐慧在后方推着。 行李进了院子,便开始大扫除。 里里外外忙活一整天,一家人便早早入睡了。 第二天的早晨,张阳做了一桌子的早饭,便出门前往曲江池。 东市这条小巷无人踏足,在长安城有这么一个僻静的地方难得,四周全是破落的房子,也没人住。 来到曲江池入口,王公公正站在这里。 「老王啊,今日气色好了不少,是不是吃我们骊山给的补药了?」张阳拱手笑道。 「昨日确实用了一些。」王公公侧身邀道:「陛下就在里面,县侯随老奴来。」 走入曲江池,这里还是和往日一样,只是到了秋季,曲江池边的树木都落下了叶子。 早晨的空气也清冷了不少。 李世民正双手背负站在水榭中,给人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 张阳跟着老王走入水榭,行礼道:「听说陛下要在曲江池办游园。」 「朕许久没开办游园,近来与宗室和长安城的勋贵们有所疏离。」 「敢问陛下,这一次办游园准备多少银钱。」 「你放心,这钱不用你出。」 曲江池内很安静,四周无人,偶尔有三两条肥得不像话的鱼跃出水面。 张阳走上前,「陛下,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是觉得朕又奢靡了?」 「倒也不是,臣只是觉得,这种事情确实不用我出现,可陛下要给我钱。」 「呵呵呵……」李世民冷哼笑着。 「陛下是不想给钱吗?」 「这曲江池本就是朕的。」 张阳叹道:「陛下,此言差矣,当初为了对付秋收收粮,臣借给陛下银钱之时可答应以曲江池做抵押。」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 抵押给我们了,也是我们家的后院,陛下做出夺人家产这种事情,臣自然是无力反抗,可要是郑公他们知道了……」 李世民闭上眼,手中的拳头紧了几分,「朕一直将你当自家人看。」 「既然是一家人,更要明算账,这种道理陛下不会不懂吧。」 身为仁德明君,又是堂堂天可汗,李世民自认名声已经很不错了。 皇帝夺人家产这种事情传出去确实不好听。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你要多少银钱。」 张阳瞧着眼前的风光,「不得不说陛下的眼光很好,夏日的时候,曲江池太热,不好久留,可在秋天这里的风光正好,也正是在秋园的好时候,陛下看看这远处的风景,多好看呐。」 李世民板着脸,「还不是你们拦着朕修建太液池,朕也不会想着来曲江池。」 「陛下开办秋园,一天六十贯如何?这么好的场地,臣以为已经很划算了。」 「朕说过这次秋日游园在曲江池办,但朕没这么多银钱给你。」 皇帝有小金库,看来这个小金库并不富足,省吃俭用留下来的银钱,好不容易想着挥霍一把。 自陛下登基,李世民一直以来善待当年的有功之臣,他也需要维系人脉与名声,做个亲民和善的皇帝。 「陛下要不写一张借据如何,我们以后再算账。」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你连六十贯钱都要与朕计较?」 张阳笑道:「其实这些天骊山的手头也紧张,陛下此次来避暑的花用也都是魏王殿下出的,一共一百三十贯,难道陛下以为是免费的吗?」 「青雀付的银钱?朕为何不知道这件事。」 「魏王殿下孝顺,他自然不会告知陛下。」 现在李世民才知道,青雀都比朕有钱! 好久没有注意过骊山的经营了,青雀去骊山不回长安城,也有两年,这两年他吃用皆在骊山,想来他也攒了不少银钱。 这小子可以拿出八百贯,朕现在拿出一百贯都显得吃紧。 张阳又道:「陛下,考虑得如何?」 李世民沉声道:「可以,朕写!」 「那太好了。」张阳咧嘴笑着,「这一次骊山的赋税已经准备好,届时给了朝中陛下的花用又能宽松不少。」 「说来也是。」李世民应声点头。 第五百一十四章 女婿总是煞风景 君臣俩人站在曲江池的水榭中,李世民眉头紧锁,「漠北传来战报,李绩大破薛延陀前军,直扑薛延陀牙帐。」 「大将军旗开得胜,臣为陛下贺。」 李世民又道:「除了李绩的禀报,还有夷男可汗的书信。」 张阳思量道:「是吗?」 「这件事之后再与你说,倒也不着急。」李世民看着眼前的景色,「以前没觉得曲江池的风光这般好。」 「此地许久没有人踏足,自然景色宜人,还有曲江池的鱼更肥美了。」 「杀鱼未免煞风景。」 「这是我家后院,我想杀就杀了。」 萧瑟秋风吹过,李世民摇头叹息,「明日一早就会有人来布置,朕希望你明日也能来。」 「我这人不好游宴。」 「你要是不来,朕就将李孝恭贬到岭南去。」李世民丢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张阳屏息,忍着要骂人的冲动,恶毒的天可汗啊,竟然要挟我。 事实证明,跟皇帝和谈钱可以,跟皇帝谈面子肯定不行。 张阳用池水洗了洗脸,也没了心思继续看风景。 东市的集市上,此刻人来人往,张阳买了一些肉菜,程处默便来了。 「知道你回了长安城,某就来看你。」 张阳递给他一根萝卜,「事情如何了?」 程处默咬下一口白萝卜,嘎嘣嘎嘣在嘴里嚼着,「大理寺那边的事情摆平了,都是许敬宗安排的。」 张阳一路走着点头。 「事情算是摆平了,孙少卿这人没这么好湖弄,他闻着味不对,此刻揪着桉子不放。」 「大理寺有这样的人主持,也是一件好事。」张阳又回头看向他,「明天的曲江池游园你去吗?」 程处默点头,「家里的老货说了,若是不去要挨一顿毒打,某又打不过他。」 多么汗颜的话,父子俩人还打架? 他老程家的门风果然彪悍。 张阳又买了一些柿子,继续叮嘱道:「洛阳那边的事情要盯紧,过些天可能会有动静了。」 俩人在路边坐下来,程处默嘴里还嚼着萝卜,「要如何下手?」 张阳从布袋子中倒出一些铜钱,一文一文地默数着,啧舌道:「他们要只是正常的买卖,我们自然拿他们没办法,可他们要是因为银钱不够做一些出格的事情,处默兄就可以动手了。」 「洛阳的桉子,长安城也能插手吗?若是洛阳的桉子归洛阳管,以这些世家子弟与地方官府的勾结岂不是无从下手?」程处默说着心中的担忧。 张阳神色凝重,「要真出了什么乱子,说不定连我们的人手都会被他们牵连,这些疯子保不齐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举动。」 听着集市上的叫卖,还有眼前的路人。 「我们不是有个尽职尽责的孙少卿吗?应付他这种人很棘手,若有一些大事能够分开他的注意力,我们不就可以放开手脚了?」 程处默一拍大腿,「果然,与人谈话还是要多用一些智慧。」 张阳稍稍点头,「要动洛阳的子弟,我们要做好万全的准备,需要很多人手,你可以先找上官仪来安排,必要时可以将我们的人手全部调动起来。」 「懂了,把这些人像珠子一样串起来。」 张阳点头,「想要一网打尽不容易,可以先拿一部分,一步步往深处抓。」 因为今年岭南气候好,甘蔗的长势也不错,岭南沿线都是丰收,李泰花了不少银钱去岭南收购蔗糖,算上去年到现在蔗糖的存量只有百石,目前还有岭南的蔗糖不断往骊山送来。 发往洛阳的白糖到如今已有二百石,一旦将存有的白糖发往洛阳,价格势必下跌。 反观骊山,因为运输能力缓慢的当下,运输方面只能靠一批批人手慢慢运,可能要到秋后冬季,从岭南长途跋涉而来的脚夫,才能完成蔗糖的交付。 蔗糖本没有这么贵,算上人力运送成本翻了好几番。 要是在岭南买一斗蔗糖只要六十钱,可送到骊山蔗糖的价格翻了五倍。 要不是提炼成白糖,被洛阳那些家伙抬到了一斗两百贯,光靠普通贩卖就是赔钱的。 今年的年景好,提炼个三百石白糖多半不是问题。 白糖的生意盘子并不大,白糖的保有量也并不多。 张阳还想问问处默之前看上的姑娘如何了,等回头再一看这个家伙早就走远了。 因为聊斋的流入,长安城再一次掀起了阅读的热潮。 就连原本不识字的人也都开始学着读书,也会三五成群聚集在一起,用几钱花费请个识字的人讲述书中的故事。 书籍的力量是强大的,强大到就算世家门阀花了巨大的力气抵制,也无法阻挡这些故事的流传。 李玥正在家中给两个丫头讲述数列运算。 张阳洗着买回来的肉菜,仔细听着,再过一段日子她们就可以学习公式运算,再是应用题和几何题。 一堂课教完,张阳也做好了午饭。 围着饭桌坐下,李玥端着碗小声道:「夫君,听说这一次游园,父皇安排了不少勋贵。」 「反正你父皇是付了银钱的。」张阳说着话拿出借条。 「六十贯钱?」李玥看着画押上父皇的字迹,点头道:「这倒不错。」 「等游园结束之后,要让你父皇安排人打扫干净。」 饭后,张阳继续在自己的工作台上忙活,骊山现在用的游标卡尺没有罗盘,量尺的读数决定了制造的精度。 要量尺千分读数很难。 想要做出千分尺,是一件很伤脑筋的事情。 张阳搜刮着自己脑海中的记忆,以前家里很困难,尺子坏了也都是自己来修。 有了游标卡尺也加大了测量的范围,深度,宽度,直径都可以用来测量。 铸造业就是这样,基础铸造与工具有着分不开的技术。 张阳抬头看着墙上的设计图,这是一个巨大的炉子,可以通过煅烧,将骊山现在的铁锭煅烧,再是经过一个巨大的轮子将其碾过。 算是一个小型的热轧过程,因为温度上的达不到要求,也只能照葫芦画瓢,尽可能完成得好一些。 李玥拿着账册而来,「夫君,这是我们今年要交的赋税。」 张阳打开册子瞧着,「八千贯……这么多?」 「嗯,因为年初的时候我们的羊毛做出来的织布卖得很好,而且今年突厥那边送来的羊毛比往年多了三百石,今年还可以挣得更多。」 【鉴于大环境如此, 她还有些小得意。 「长安城这边的尚书今年还会找骊山进货吗?」 「当然了,小虞说已经有不少人在打听我们的骊山的新作坊的建造情况,尤其是一些远道而来的商贩,他们打算将布匹卖到更远的地方,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赚更多的银钱。」 一边说着话,李玥又翻开另外一份账册,「一万石陈粮已经送到了河西走廊,不少西域人都想要买我们关中的粮食,年初的时候西北酷寒,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为了度过今年,他们势必要买粮食。」 「 运筹帷幄,料事于先,哪里缺货卖哪里,我们骊山有你这位女主人精打细算,哪儿能不发财。」 听着夫君的话语,李玥抬着下巴,「如此一来就算是父皇不还钱,不出三年就可以将我们付出的成本都收回来。」 张阳握着她的手,「你父皇要是不还钱怎么办?」 李玥笑道:「不妨事,用土地和资源来抵债就可以,但抵押的价值多少,我们要另作斟酌。」 「该还是要还的,你父皇不还,让你父皇的儿子还,咱们家还有公证人在呢。」 注意到夫君的手又不老实了,夫妻俩打闹着。 说到用琉璃装窗户的事情,李玥的态度坚决,「家里就算再有钱也不能这么浪费。」 「这不是浪费这是物尽其用。」 打闹着回了房间,要劝说媳妇认同琉璃装窗户的事情,还要徐徐图之。 「媳妇,我们用琉璃来装门好不好。」 李玥一咬牙抬起一脚。 张阳连人带被褥,被踢到了床下。 狼狈地爬回床,媳妇越来越强势了。 想要实现玻璃门窗,以后还要好好哄哄她才行。 皇帝要在秋后开朝之前,在曲江池举办游园,此刻的曲江池来往勋贵众多。 有不少人都是提前到了。 家中,李玥给两个小丫头换着衣裳,两人个子一样高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像极了双胞胎姐妹。 打理好她们,李玥又从箱子中拿出一件新衣裳,「现在天气忽冷忽热的,夫君还是不要穿得太单薄的好。」 给夫君披上衣服,再系上腰带,「嗯,这样看起来精神多了。」 她自己穿着红色的衣裙,对镜将头发束起来,戴上簪子,妇人模样的装束很得体。 即便是过了这么多年,她的眼神还是一样灵动。 夫妻俩也才年过二十,正是最有朝气,最漂亮的时候。 「这簪子用了好多年了吧,你母后不是送了不少装饰吗?」张阳费劲地穿着靴子。 「母后送的簪子在隆重的场合才能戴,只是游园不用太刻意。」正说着话,李玥一扭头就看到夫君递来的一个簪子。 「咦?这簪子是从何而来。」 一根簪子银白色,落在手中沉甸甸,很光滑,还有些反光。 走到她身后,张阳给她戴上,再是挂上小小一串珠子,「现在看着怎么样?」 李玥满意地打量,「嗯,很好看。」 「我自己闲着无事打磨出来的。」 若不仔细看,像是银子做一般。 比不上玉簪贵气,倒也显得富贵。 「皇姐!」院外传来了李丽质的呼声,她跑进家门还带着东阳与高阳。 李玥装点好走出家门,「你怎么来了?」 李丽质嬉笑地挽着皇姐的手臂,「母后就在院外,说是我们一起去曲江院。」 「小武小慧,我们一起去。」 李玥抱起孩子一起出了家门。 杨婶留在家要看着这头熊,张阳确认一番,这才跟上了皇后的车驾。 媳妇还有长乐公主与皇后坐在车驾内,张阳走在一旁还能听到她们的话语。 走到曲江池,入眼的是来来往往的勋贵与宗室中人。 皇后的车驾从入口进去,绕过众人,去了后方的庭院。 李世民正在这里,他手里还拿着之前在骊山用过的鲁班锁,「朕专研数日,终是将它解开了。」 王公公走上前小声道:「陛下,都已经准备好了。」 李世民点头 ,「那便去见见他们。」 从楼阁中走出,一旁的宫人敲响钟声,众人的目光看来,见到了陛下与皇后。 李世民说着这一次游园的祝词,也说着今年丰收的盛况,皇帝的心情很好。 围着曲江池的人们,都在注目这位天可汗。 大唐立国至今,不少都是当年一起征战沙场的功臣,如今的大唐正是凝聚力最强的时候。 「大唐万胜!大唐万胜!大唐万胜……」 李世民的一席话说完,底下传来一片欢呼声。 对现在还不怎么强大的大唐来说,度过了最困难的贞观初年,每一年的粮食丰收,对大唐来说都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太常寺的舞妓走入曲江池中心的水榭,鼓乐声响起,她们在水榭中起舞。 李世民重新坐了下来,「张阳,你看看这等胜景,朕的大唐江山何愁不能强大!」 「是呀,大唐很强大。」张阳惆怅道:「可是来年的俸禄还没着落。」 李世民沉着脸扶着额头,「朕发现与你谈话,很费神,也很煞风景。」 李承乾快步走来,「父皇,许国公与舅舅就在台下,有些话想要与张阳商议。」 李世民颔首道:「那就请上来朕一起听听。」 「喏。」 一听到许国公高士廉,与现在的国舅长孙无忌,李玥的神色就凝重了几分。 她跟着皇后一起退到了帘后,与母后讨教着养孩子需要注意的地方。 曲江池内很热闹,长孙无忌扶着高士廉走到高台,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人。 李世民上前扶着高士廉,「舅父近日身体可还好?」 高士廉拄着拐杖行礼,「让陛下挂念了,老臣的身子尚可。」 李世民朗声道:「赐座。」 三两张桌桉搬上来,几人入座,高士廉与长孙无忌一起向李世民说着今年丰收的祝词。 大唐正处于农耕恢复期,中原的农耕还没恢复到巅峰时期,古往今来都一样,不论是帝王还是地方士绅都会摆宴席庆祝丰收,总归是个农耕大国,国之安定皆在农耕与民生。 第五百一十五章 贞观菜 今天的天可汗格外豪气,他挥袖道:「上酒,将朕从骊山带来的卷心菜给诸位尝尝。」 「谢陛下。」 站在高士廉与长孙无忌身后的左司郎崔义玄躬身道:「陛下,其实今日老夫是来与中书度支郎张阳论述的。」 李世民先是盘腿坐下,笑道:「先尝尝卷心菜,再论无妨。」 三两宫女将酒菜端上桌,张阳看了一眼菜色,卷心菜用水煮了煮,还有一些油花。 高士廉拿起快子尝了一口,评鉴道:「此菜尝着有些脆口,又有一股甜味,甚好。」 李世民抚须道:「朕此去骊山避暑,收获颇多,这卷心菜种起来容易,凛冬时节还能有所生长,将其腌制之后酸甜之口也不错。」 高士廉点头道:「不知此菜是从何而来?」 见李世民看向自己,张阳稍稍一礼,「这是在下从几个波斯商人手中买来的,倒是运气好还留下了菜心,便种下没想到还能种活,其实古籍中亦有对其的记述,要是天寒打霜之后口感更好。」 长孙无忌仔细嚼着,「关中缺少这等蔬菜,臣为关中乡民贺。」 李世民一脸的慈父笑,「朕将其称为贞观菜。」 好你个天可汗,明明是骊山种出来的菜,你就这么夺了名号叫贞观菜。 张阳再是一看,这皇帝竟然还在偷着乐。 「朕此去骊山亲事耕种收割麦子,也与一些老农交谈,这才发现了咸鸭蛋的腌制之法。」 张阳插嘴道:「陛下,改名叫贞观蛋是吧。」 李世民扭头不解地看了他一眼,神情不悦,「咸鸭蛋就是咸鸭蛋。」 「臣只是随口一说。」张阳重新站定。 眼看气氛也差不多了,高士廉开口道:「骊山的聊斋,老臣领教了,张侍郎能够着书如此,令人钦佩。」 张阳摆手道:「许国公此话在下不敢当,书是一个叫蒲松龄的先生所写,此人好听打听一些奇闻异事,才有了此书,在下不过将其写下来而已。」 长孙无忌又道:「左司郎崔老先生对这卷书多有看法。」 崔义玄坐得端正,他稍稍低头抚着发白的胡须,「老夫乃清河崔氏中人,此生阅有万卷书,典籍杂书无数,敢问张侍郎,你撰写此书是何用意。」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 个叫做蒲松龄的老先生所写,并不是出在在下之手。」 崔义玄闭眼沉声道:「老夫当年结交过天下名仕,从未听说过蒲松龄其人。」 「是吗?那可能是他老人家不好交友。」 「不论是出自何人之后,此书是因为骊山才会在坊间流传,历代典籍皆以君子之道为先,这天地间的浩然正气容不得魑魅魍魉作祟。」 「老先生说的是。」张阳笑着。 崔义玄终于睁开了浑浊的双眼,年迈的他说到激动处气息有些不顺,「你还年轻,应当多阅先贤典籍,当年老夫苦读数十载参悟为人处世的道理,老夫若有你这般年轻,应当效彷先贤着书为天下先,而不是写这种荒诞故事,误世人。」 台上的气氛很不好,李世民的脸色也不好看。 倒是在场的都是宫里的人,还有太子在一旁,皇帝没吱声,只是沉着脸默不作声喝茶。 「老先生说的是,相比之下在下与老先生年轻时的差距不是一点半点,老先生学识渊博,在下所学不过是骨肉皮毛。」 崔义玄听了中肯点头,「若老夫与你相识在前,想必定要将你收入门下,好好教导。」 瞧了一眼皇帝的脸色,张阳又要笑了,当着李世民的面挖墙脚,这个崔老先生看似不想活了。 又是清了清嗓子,张阳叹道:「可惜了!」 崔义玄狐疑道:「可惜什么?」 「您也不是不知道在下的性格,满长安城皆知我张阳是个行为古怪的妖人,岂敢拜入老先生门下。」 「也是……你也错过了年纪,又是朝中重臣,自然不能再拜入清河一脉。」崔义玄也是一声叹息,「老夫今日来与你说教,你可服气?」 张阳咧嘴一笑,「太服气了,说教得好,说的高明,在下太佩服了。」 这些话让崔义玄有些错愕,本以为会是一番激烈的争论,甚至做好了与这个妖人拼了老命的准备,只是对方这般谦逊,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心中不禁发问,他平时都是这般谦逊有礼的吗? 张阳给他倒上酒水老先生,「老先生这番说教,让在下如醍醐灌顶,您早干嘛去了?」 崔义玄欲言又止,是呀……早干嘛去了。 长孙无忌笑道:「晚辈与小辈能够如此洽谈,也不失为一桩好事,我等应共饮此杯。」 李世民举杯道:「饮甚。」 在此楼台上,众人心思各异,长孙无忌想的是安抚住士族,在陛下要完成宏图大业的同时,稳住世家,不要让他们作乱。 高士廉此刻坐着,目光在崔义玄和张阳之间摇晃。 都是老狐狸,一个个都是活成了人中的人精。 张阳清了清嗓子,「晚辈应当多与老先生讨教才是,往后应当多多走动。」 崔义玄朗声笑道:「老夫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着书了,应当多学前贤典籍,多读孔孟之说。」 又给他老人家倒上酒水,几杯酒水下肚,这个老先生已经脸颊通红,看来酒量并不是太好。 张阳双手举着酒杯,「在下正有此意,不该年纪轻轻就胆敢着书,误导世人。」 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张阳放下酒杯,「老先生,我还年少,德不配位,才名对在下来说就是一个包袱,眼下若能将这个包袱拿下,得到诸位前辈指点,在下幸甚之至。」 「好,有此见地,老夫不枉来此一趟。」 李玥站在帘后听着夫君与这个老先生相谈甚欢,心中越发疑惑,以夫君的性情不该是这样才对。 每每夫君做出一些反常的事情,那就是有人要倒霉了。 长孙皇 后问道:「这位老先生一直以来不得你父皇的重用,尤其是清河一系。」 李玥皱眉道:「看夫君和这位老先生相谈正欢呢。」 酒桌上,张阳正在教着赵国公,高士廉,还有崔义玄划拳。 李世民看着好奇,眼神里还有些鄙夷,饮酒本就是庄重之事,怎么能如此滑稽。 崔义玄也醉了,长孙无忌扶着他离开。 临走前,高士廉眼神盯着张阳,又看向楼台下勋贵宗室将领们的欢声笑语,「众人都醉了,唯有你还清醒。」 张阳撑着脑袋,「许国公说笑了,其实我也醉了。」 「呵呵,你才是最清醒的那个。」高士廉说完又向陛下行礼,「老臣告退。」 李世民对王公公道:「送许国公。」 「喏。」 看着人被送走,李世民放下手中的酒樽,「此番谈话,你好似要和那崔义玄称兄道弟了。」 张阳收起神情,脸都要笑僵了。 「在场的都是老狐狸,臣能怎么办?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陛下不会帮我。」 李世民沉声看向远处,从这处楼台可以一眼看尽曲江池的景色,「天色不早了,朕也该回去了,明日早朝你也不要耽误了。」 「臣领命。」 陛下带着一家人离开了,张阳跟着走下楼台送别。 这里的宾客未散,也由着他们庆贺了,反正是陛下讨钱。 走在回家的路上,李玥问道:「那位老先生明明就是来欺负人的,夫君为何还百般奉迎?」 张阳笑道:「你还记得狂人日记写的是什么吗?」 「吃人?」 「再想想……」 李玥突然想到了什么,小声道:「今日的事情肯定会传遍长安城,夫君太坏了。」 「他们越是这么做就说明他们害怕了。」,张阳深吸一口气,「他们越是害怕,我们就越不能停下。」 李玥对王婶嘱咐道:「麻烦婶婶明日就将狂人日记拿到长安城来卖,至于聊斋的那几卷先留着,往后再慢慢卖。」 「喏。」 张阳答应崔义玄不再着述,不再写聊斋的事情传遍了长安城。 面对崔义玄说自己德不配,才学不配,这件事传在长安城各个坊市。 裴行俭闲来无事就喜欢坐在外交院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从未见过张尚书其人,倒是常常可以听到他的事迹。」 薛仁贵手里捧着书卷,「确实如此。」 裴行俭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薛大哥自入外交院以来,手不释卷,几乎成了一个书虫。 科举两次落第,对他的打击太大,现在正立志要成为一个文武双全的人。 第二天的早朝,许久不上朝的张阳差点误了时辰,赶在陛下来之前匆匆走入太极殿。 避暑期间的生物钟还没调整过来,看着李世民走入朝堂,张阳还没睡够。 站在原地,跟随群臣山呼之后,睡意便袭来了。 张阳站在原地闭着眼,睡梦中自己正坐在坦克上,一炮轰开了长安城。 「张侍郎?」 听到一声呼唤,梦境破碎…… 张阳睁开眼看着太子,「原来是太子殿下。」 李承乾苦笑不已,也不好多说张阳早朝第一天就睡觉,早朝睡觉的也不止他一个。 程咬金大将军和李大亮将军,都还杵在原地睡着。 张阳提了提精神,「太子唤我何事?」 「父皇请张尚书下朝去甘露殿议事。」 提了提精神,张阳又 整了整官服。 李承乾叹道:「随孤来。」 「喏。」 跟上太子的脚步,张阳回头看向殿内,程大将军和李大亮将军才是功力深厚呀,能够在朝堂上睡得入定一般。 要不是有许敬宗给自己打掩护,哪能睡得这么舒坦。 一路来到含风殿,乍一看这里的人还不少,尉迟恭大将军,牛进达大将军,郑公,房相,赵国公。 文武双方的人都齐了。 李世民朗声道:「就差你了,入座。」 「喏。」 张阳走到王公公身边的椅子坐下,看太子没座位,他倒是给了一个放心的眼神,安静地站在一旁。 房玄龄道:「陛下,李绩大将军已经拿下了薛延陀诸部,夷男可汗已回故地,而伪可汗拔灼,逃去回鹘,并且被回鹘的可汗收留。」 李世民点头示意接着说。 「此战李绩已然大胜,只是夷男可汗打算向大唐借兵,攻打回鹘。」 回鹘坐落薛延陀的北面,位于贝加尔湖以南,张阳想着疆域范围,也算是一个北方的大国,再往北就是毛子了。 回鹘以西与尹犁河接壤,自隋末天下大乱,回鹘也借着与阿史那的世仇与突厥结怨。 这里面恩怨还挺纠葛的。 牛进达站起来躬身道:「陛下,不用借兵给那夷男可汗,只消给末将两千兵马,便可灭了回鹘!」 房玄龄劝道,「回鹘距离关中路途遥远,途经突厥,薛延陀两地,关中入秋,北方天寒地冻。」 牛进达又道:「陛下,将士们不怕冷。」 李世民点头一脸欣赏,「朕的将领有此心气,何愁四夷不定!」 「唉……」 这场谈话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众人皆是看向叹息的张阳。 李世民颔首道:「张侍郎有何高见?」 「陛下可知这薛延陀一战花去了多少粮饷?」 「多少?」 张阳将衣袖摆在膝前,「李绩大将军带着五万大将军,长途跋涉,所用粮草两千石,人吃马嚼!这一仗的成本怎么算?」 李世民斜靠着椅子,皱眉道:「回鹘敢收留薛延陀的伪可汗拔灼,朕身为天可汗不能坐视不管。」 张阳一脸的惆怅,「呵,没钱。」 第五百一十六章 人间正道回来了? 谈话戛然而止,在场众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除了陛下,大家都收到了张阳发放的俸禄,一时间也不好反驳。 李世民啧舌道:“难道照你的意思,还要借兵给夷男可汗?” 张阳犯难道:“那当然也不行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让朕如何是好。”李世民的话语带着怒意,他忍了很久,忍这个小子很久了。 房玄龄打圆场道:“敢问张侍郎,朝中可否提前支一笔银钱出来。” 众人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现在朝中的环境是哪儿哪儿都需要用钱。 张阳发愁道:“臣回去之后,再看看账目,看看能否挤出一些银钱出来。” 在场的人除了李世民都露出了笑颜,笑得有些勉强。 一场对回鹘未来的谋划,因为朝中用度困境只能搁置。 等人都离开了,李世民站在含风殿心中带着怒气,“当初说坚持开办科举的人是他,开办官学的也是他,修建河西走廊嘉峪关的人也是他。” 王公公站在一旁面对生气的陛下,不敢吱声。 李世民指着殿外已经走远的人,怒声道:“朕要不是为了千秋大业!朕会没钱吗!要做大事的也是他,现在跟朕说没钱的人还是他!” 一场谈话,陛下的脸色不是太好。 王公公低声道:“皇后让人在立政殿后种了一些秋菊花,现在正是赏花的时候,陛下要不要去赏花,散散心也好。” 李世民一挥衣袖重新坐下来,“朕还要批阅奏章。” 王公公小声道:“老奴先让人去准备。” “嗯。” 见陛下点头应声了,王公公向一旁的小太监嘱咐了几句,便有人离开去安排。 入秋天凉,张阳走到尚书省门前打了一个喷嚏。 将这里的钥匙交给了晋王殿下之后,这里的安排便交给了孩子们。 “姐夫!”李治快步而来,“今年各地的赋税奏章都整理好了。” 张阳朝着正堂走着,“各地的都到了?” 李治的脚步跟着,“两天前刚刚到齐,户部已经记录过了,我们只要归档就可以了。” “晋王殿下办事周到,要继续保持。” 李治一脸的斗志,“姐夫的教诲一定铭记在心。” 李丽质和东阳也做好了眼前的账目,一个巨大的表格挂着,上面写着各地的交上来的赋税。 “姐夫,总计两千三百五十万石,比之去年多了五百万石。” 五百万石粮食可不是个小数目。 这些年中原的气候开始转暖,接下来的数十年间大唐都会是这种多雨暖和的气候。 这也造成了数十年后,大唐的粮食储备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自汉以来粮食储备的巅峰时期,也造就了盛唐的基础。 天公作美,民以食为天,大唐初期挺过了最困难的几年,接下来趁着天时好,要图发展,图变强。 大唐要更强大,骊山才能更富有。 李丽质小声道:“这些粮食都要卖了吗?” 许多事情别人不知道,这丫头还是清楚的,在骊山她就跟在她皇姐身边。 张阳盘腿坐下来,拿起一番卷宗查看着,“我们只卖陈粮,需要有自己的粮食储备。” 接过李治端来的茶水,张阳看着皱眉看着卷宗,“骊山的赋税应该快送来了,麻烦晋王殿下去户部等着。” “明白了。” “慢着。”张阳从怀中拿出一张纸,“等银钱一到,就让户部安排人送去河西走廊,用于来年的嘉峪关建设,往那边送去的银钱不能断。” “喏。” 李治回答得有模有样。 李丽质担心他办不好这件事,也跟着离开。 张阳还看着各地的赋税账目,对这种流水的记账方式很讨厌,心中很想骂娘。 抬眼一看,眼前只剩下了乖巧的东阳公主。 “东阳公主,会记账吗?” 东阳稍稍一礼低声回道:“跟着皇姐学过骊山账目的记录方式。” 将手里的卷宗递给她,张阳嘱咐道:“将这里的账目重新做一遍,用我们骊山的记账方式。” 眼前这个十二岁的小丫头,六神无主的模样。 张阳又道:“你做前面的一半,我做后面的一半。” “嗯。”东阳点头答应了一声,便接过卷宗开始书写。 堆积的工作量很大,张阳收起自己的衣袖,埋头开始做账,在这里忙不完,还要带回家让媳妇帮忙。 在做账这方面,掌管骊山经济大权的媳妇可是一把好手。 李世民心中也在惦记着骊山送来的赋税,骊山的赋税一直都是朝中的一笔大收入。 有了这笔银钱,就不用愁出兵没钱了。 “去看看骊山的赋税到了没有。” “喏。”小太监闻言匆匆离开。 半个时辰之后,离开的小太监又急匆匆回来了,“陛下,这是户部的奏章,都已经安排好了。” “嗯,骊山的赋税有多少?” “有八千贯,都记录在案了,户部也核对过了,没有差错。” 张阳掌握着朝中的银钱度支,但户部也会盯着赋税银钱的动向,对此还是很放心的。 李世民中肯点头,“没想到有八千贯之巨,带来给朕看看。” 见这小太监还站在原地,心中略感不妙,李世民沉声道:“怎么了?” “回陛下,这些银钱户部查完之后,便被尚书省的张侍郎发往河西走廊,此刻已经在路上了。” 李世民拍案而起,“你说什么!” 小太监惊恐地跪下,“是……是长乐公主与晋王殿下,带着张侍郎的文书安排的,还有印信不会有假。” 李世民咬牙切齿一脚踢翻眼前的桌案,怒喝道:“八千贯!” “是……是八千贯!”小太监不停地磕头,“陛下息怒。” 李世民骤然拔剑而起,“张阳何在?朕的八千贯何在!” 指着这笔赋税过个好日子,指着这笔赋税发兵回鹘,他倒好一声令下把这八千贯送走了。 “朕等了这么多天,心心念念!到最后连看都没有看一眼,他岂敢!” 李世民拔剑四顾,快步走出含风殿。 最后天可汗还是站在尚书省门前,忍下了要冲进去砍了张阳的冲动。 他手里有钱,还需要让他给朝中安排银钱。 满朝文武都念着他的好。 这小子还有用,还有利用价值。 硬是在这里挥了三两下,咽下了这口气。 李丽质带着李治刚刚回来,见父皇提着剑站在这里,好奇道:“父皇为何提着剑?” 看到两个孩子,李世民面色柔和下来,“朕闲来无事,来练剑。” 李治抬着头,“还以为父皇要杀了姐夫。” “哈哈哈……” 李世民怪笑着,“父皇不会杀了他的。” 姐弟两又走回了尚书省。 过了片刻,张阳带着一包袱的卷宗出来,见皇帝正坐在门前,擦拭着自己的剑。 “陛下你这是……” 李世民咧嘴笑道:“朕剑利否?” 张阳揣着手道:“这剑看着确实不错。” “当年父皇将此剑交到朕手中,朕便再也没让此剑出鞘。” “那现在为何又出鞘了呢?” 李世民提起长剑横于眼前,“朕心情好,便拿出来看看。” 放下包袱从怀中拿出一份奏章,张阳解释道:“我看了现在尚书省的账目,零零碎碎可以凑出两千贯用于出征回鹘。” “嗯,甚好。” “还有一事。”张阳拎起沉重的包袱,“大军到了薛延陀也需要休整,外交院会派人前往薛延陀,调查那边的地产和矿产,借此让薛延陀来偿付我们出兵的成本,帮夷男可汗复位,我们大唐总不能什么都不要,是不是?” 李世民点头,“正合朕意。” “再者攻打回鹘之事,还要从长计议,礼部这边还派出使者去回鹘劝说,让他们将多弥可汗交给大唐来处置,先劝为主。” “他们要是不答应呢。” 三两宫女和太监路过,他们向陛下行礼,又低着头躬着身子匆匆离开。 张阳笑道:“自然是接着再劝,一劝再劝,直到劝不动,无可奈何了,再是出兵攻打,大唐并不是好战之国,世人皆知我大唐是正义之师,一切都是为了这天下的和平。” “呵呵呵……为何朕听着你的这些话,好似这天下的正义已经死绝了。” “不能说打就打,总要矜持一下的。”张阳中肯点头,“嗯,这样就挺好。” “那若是回鹘同意将多弥可汗交出来又当如何?” 到了午后,刚入秋的天气还有些炎热,张阳站在屋檐下小声道:“要是可以交给出多弥可汗就好办,以阻挠大唐帮助薛延陀夷男可汗的名义让他们赔钱割地,并且暗中让夷男可汗带着薛延陀的残部出兵攻打回鹘。” 李世民诧异笑道:“你说来说去还是要出兵攻打回鹘。” “大唐可以不出兵,但出兵的是夷男可汗,与我们有何干?大唐不参与他们的私事。” 王公公站在一旁,看陛下笑了许久,也跟着笑了。 总觉得眼下的皇帝看起来很怪,张阳无奈道:“臣就先回去了。” “慢着。”李世民将手中的剑交给一旁的太监,“稚奴他们一直都在这里做事吗?” 张阳回头看向尚书内,一群孩子正在扫地,“早晚各一次扫地,虽说尚书省没落了,也要打扫干净的。” “朕是问你,稚奴他们一直在这里帮你?” 张阳稍稍一礼,“其实皇子公主们还是挺聪明的,一学就会,只不过是做账和汇总账目,并不是太难。” 一群半大孩子,还能帮着尚书省解决这么多事,自己的孩子能够懂事。 做父皇的当然高兴,暂时打消了要将张阳吊死在承天门鞭打至死的念头。 “朕之前一直没有与你说,是赵国公看重你的能力,才让你主持朝中银钱用度,一时间也解了朝中的燃眉之急。” “臣明白。” 李世民抬首背过身,“你也不用多想赵国公是不是针对你,相比之下你也是晚辈,有些事情不要太过介怀。” “陛下说笑了。”张阳揣着手叹道:“赵国公要对付我就像是……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对!我就是那只蚂蚁。” 人有自知之明还是好的,李世民气馁道:“既然是你主持朝中的俸禄,饷钱的用度与开支上,也要与朕先说明,再作决议,你擅作主张,朕就算是不怪你,满朝文武也会有议论,身居高位更应当谨言慎行。” 皇帝的话,张阳一应听着。 说了一通,好似他也觉得说多了,李世民摆手道:“你且回去吧,记住朕说过的话。” “臣告退。” 又在尚书省门口驻足半晌,宫女往地上泼着水,李治和东阳,还有高阳三人扫着地,如此将尘土打湿,方便许多。 犹豫了片刻,李世民终是迈开步子走入。 “父皇。” 孩子们齐声唤道。 看着懂事的孩子们,李世民心里宽慰,中肯点头,迈步走入正堂。 李丽质正在这里整理着一份份表格。 专心致志,以至于被父皇看了好一会儿,她没有察觉。 “呀,父皇。”抬眼间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行礼。 “这些事情你们是如何学会的?” “是跟着皇姐学来的,姐夫再稍加指导就能整理了。” 李世民拿着表格看着,一列列数目很是整齐,到了最后还有均数与总数,很是讲究,一目了然。 暗暗点头,此表观之受用无穷,不虚此行,早该来看看的……他摆手道:“你们先回去。” “喏。”李丽质闻言带着弟弟妹妹们离开。 长安城内,在昨天曲江池游园中,左司郎崔义玄与张阳的谈话很快传了出来。 听说这个张阳再也不会著书了。 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在这些人以为人间正道又将回来,再也不用看到那等妖书之时,几驾装满了书卷的马车到了长安城前。 来人朗声道:“骊山新书!狂人日记!三百钱一册!” 听到这话,路边的商贩也是愣住了。 “骊山新书!狂人日记!三百钱一册!”还有人叫卖着。 骊山的书籍在长安城最受欢迎,那是老少皆宜通俗易懂。 不到片刻就有人围上去买书。 第五百一十七章 你的百年风骨 东宫,李承乾正在与门下省几个官吏商议着来年官学的开办,洛阳与潼关两州十五个县,都还没作出表率,反而有越来越多的人拖家带口,迁入关中。 岑文本述说着其中的弊端,「如此一来会使关中官学开办的压力增大,甚至可能有更多的隐户,变相将孩子放在关中民户的名下,就为了让自己的孩子读书。」 李承乾的神情凝重,「此事不可不察。」 岑文本又道:「近来陛下给御史台增派了不少人手,马周其人办事还算干练,可以让他协助。」 起初独自一人督办这件事很是困难,好在是一步步走来,推行官学很艰难,总算是有些成效。 「太子殿下,官学开办是否顺利与地方的书籍相关,一个蒙学的孩子开始读书,自小到成年需要读数百卷典籍,才能堪堪踏足科举。」岑文本叹道:「若朝中没有足够的书籍来应对,只能联合地方的士族乡绅,可那些人索要甚多。」 李承乾沉着脸,「孤也明白,他们一定会向朝中咬下一块肥肉,岑侍郎以为该如何是好?」 「殿下,需要书籍!着述抄录书籍也需要众多的人手。」 听到用度,李承乾面色犯难,「孤何尝不想,就算是父皇应付朝中诸多事宜在用度上一样很紧张。」 众人发愁中,看太子殿下无可奈何,皆是一声叹息。 为了大唐的强大,为了社稷与将来,科举势在必行。 科举也不仅仅是考校这一环。 想要科举长久开办,官学的建设是必要的,也是科举的根基,科举要长之有效,就需要有一代接着一代的读书人出现。 其中最大的困难就是书籍与地方门阀的阻挠。 东宫众人已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地步。 李承乾挂起笑容,尽可能让当下的气氛好一些,「辛苦诸位,孤这些天会与中书省商议,尽早拿出一个章程。」 「喏!」众人起身离开。 坐在东宫,李承乾独自喝着茶水,在骊山有很多秘密,这些人不知道的是在骊山可以自己来制纸,甚至还能自己印刷。 这个秘密只有父皇,青雀和他的侍卫,还有少许的骊山乡民知道。 这也是骊山会成为禁地一般地存在的原因。 而骊山的造纸术与印刷术,更是重中之重。 父皇也在等着骊山造纸术成熟的一天,届时才是对世家最大的反击。 谁也不知道,张阳所谓的技术改变生产力这种事情什么时候才能有成效。 太子妃苏氏拿着一卷书而来,「殿下,骊山的新书。」 当时在曲江池的楼台上,李承乾也旁听着崔义玄与张阳的谈话,「他不是说了不再着书吗?」 太子妃解释道:「这确实是骊山送来的书籍,一送到长安城下就卖空了,宫里的人好不容易高价从别人手中买下了两卷,其中一卷已经送入甘露殿了。」 李承乾拿过书卷皱眉看着,「有时候孤也想不明白张阳这个人。」 看着手中的书卷上的内容,让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而此刻,长安城内。 崔义玄坐在自己的宅院中,正在与族中的子弟交代此次的安排,「既然张阳不愿意再着书了,那就是告诉族中,将余下传阅在外面的相关书卷全部焚毁。」 「家主!」家仆慌慌张张而来,「家住!骊山又有书籍送到长安城。」 话语被打断,崔义玄迅速夺过书籍,「张阳又着书了?」 家仆回道:「现在这卷书已经传遍了长安城,外面闹哄哄的,弘文馆都吵得不成样子了。」 现在的弘 文馆内,一群读书人正在吵着架。 王玄策本想来这一次递交自己的籍贯,好让人送去兵部,这两天许敬宗总算不来打扰自己了,这世上怎有如此奇怪的人,明明自己是个武夫,偏偏让人去文吏才去的礼部? 「此书所写讥讽历代前贤!应当列为***!」 「何来讥讽前贤,这书明明写着的就是你们世家的吃人之事。」 「谁吃人了!尔等休要胡诌!」 「呔!势力小人,看招!」 弘文馆的人分为两派,一群生员扭打在一起,甚至有人拿起砚台与书卷砸人。 场面好不混乱。 把自己的籍贯交给弘文馆的人,送入兵部就算是真正在卫府入职了。 可眼下王玄策又退了回来,这些文人狂野起来,比之卫府武将,有过之无不及。 下手之狠毒,让人咋舌不已。 王玄策对这里的主事解释道:「某家,还是过些天再来。」 孙主事笑道:「不妨事,那就改日再来。」 忧心地看了一眼弘文馆内的乱架,王玄策无奈摇头,「怎么还有人读书,读疯了。」 相比红楼,梁祝都没有引起这么大轰动。 此刻狂人日记一出,整个长安城的读书人都沸腾了,尤其是此书乃是骊山所出。 骊山的县侯又是张阳,张阳前一天就还在曲江池向清河崔氏的崔义玄低头认错。 仔细一想张阳这等狂徒妖人怎么可能轻易地认错低头。 起初人们还不明白,可仔细一推敲,众人都想通了,张阳是碍于世家的名望,不得不低头。 而狂人日记的所写,正是一个被压迫的普通人的荒诞故事,食肉寝皮者皆有之。 只要将你视为异类,他们便会将你逼疯。 长安城内,三俩读书人聚在一起,对书中内容评鉴一番,尤其是张阳不得不向崔义玄低头认错,还说自己德不配位。 世家之下读书人的尊严何在!寻常人的立身之本何在! 一篇狂人日记,在长安城掀起了一阵风。 世家一直以来所做的不就是如此,他们排除异己,你若是不拜入世家门下,他们便会排挤你,并且断了你一生的仕途。 他们在吃人,他们对社稷敲骨吸髓! 有时候感情是共通的,更何况是张阳这种人,就算是以前再瞧不上他的为人作风。 可众多读书人就没有被世家给盘剥控制过吗? 这种怨气是常年积累的,一直以来他们都听之任之。 但这种怨气就像是一个会引爆的火药桶。 有了张阳的先前的遭遇,再有现在的这篇狂人日记,这一刻这种怨气终于爆发了。 此刻的崔义玄怒目看着狂人日记,这上面写着的就是一个人的日记,可这个日记一篇篇读下来令人嵴背发寒。 「家主!不好了,门外聚集了好多人,要来声讨家主。」 崔义玄手中的书卷滑落在地,此刻他面色苍白,「难怪!难怪!张阳会如此谦卑,老夫中计矣!」 他踢翻眼前的桌桉,花白的须发都在抖动。 「张阳!你个女干贼!我清河一脉与你不共戴天!」 皇宫内,李世民正看着手中这卷狂人日记,王公公快步来报,「陛下,赵国公来了。」 李世民目光看着眼前这卷日记,「让他进来。」 「喏。」 这狂人日记乍一看就像是张阳瞎编的,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离奇的事情。 长孙无忌快步走来,「陛下!长安城的读书人闹起来了 。」 骊山的书籍都是纸张所作,装订成册。 李世民翻过一页,「想来也是因为这卷书?」 「陛下,崔义玄悬梁自尽。」 听到这话,李世民诧异道:「死了?」 「倒也没有,被他的家仆救了,不过被气得当场吐血,丢了半条命,今后怕是只能卧病在床。」 李世民的神情又恢复了镇定,「辅机,你派人去一趟,就当是朕的慰问了。」 「喏。」长孙无忌又道:「还有长安城那些读书人吵闹成一片,弘文馆,崇文馆打得不可开交。」 「也是因为此书?」 「正是。」长孙无忌又拿出一份奏章,「这是来年科举的准备。」 放下这卷狂人日记,李世民错愕地笑了,拿起奏章看着,「你亲自带人去安抚那些生员与士子的情绪,再将科举的事情告知全长安城,张贴告示,让他们不要再闹事。」 「喏。」 崔义玄的死活陛下不在乎,若是真的出现把人逼死的情况,对张阳也不好。 李世民忧愁道:「朕也希望他不要再着书了,这书也是能杀人的。」 长孙无忌点头道:「是否告知张侍郎?」 「朕会亲自与他说,你去安排吧。」 「喏,臣告退。」 皇帝不想长安城混乱,而这个时候是收拢天下读书人最好的时机,趁着书生士子们群情激奋,在此时宣布科举继续开办。 无疑是给了这些士子更好的依仗。 让他们知道就算是脱离了世家,他们也可以参加科举来进入仕途。 这是大好时机,朝堂与陛下都不会放过。 李世民心情很好,从甘露殿离开来到立政殿的后院,看着满院的菊花。 「清河崔氏,你的百年风骨不过如此。」李世民突兀地笑了,想着先留张阳一条命是多么英明的决定。 长安城东市的小巷,夫妻俩正在整理着各地的账册。 李玥反复校对着手中两册卷宗,「夫君,范阳的粮秣赋税不对。」 张阳正在放松着自己的眼睛,整理账册这种事情太过费神,「是多了,还是少了?」 「少了!若是田亩数量没错,但该是一百七十万石,现在看来足足少了八十万石。」 【稳定运行多年的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 人是一件很迂腐的事情,一个出身低微的人与一个家世显赫的人作比较。 俩人的学识才略相同,却因为出身低微,从而失去了原本该有的待遇。 这不就是门阀的垄断吗? 张阳又拿起另一卷书,这卷书是魏书,经过南北朝几代人的编撰而成的魏史记录,其中就有记载九品中正制的由来。 其实放眼历朝历代,有些人家世不显赫,往往也能成大事。 如此鲜明的例子就在眼前,可是他们就是不愿意承认。 中正者一般是朝中的二品,只要你是二品官吏就有推举之权,这就导致出现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场景。 在种种利益纠葛之下,导致了二品所选官吏范围内几乎都在门阀大族之间。 以至于到了后来门阀世族就完全把持了官吏选拔之权。 慢慢地这种制度被腐化,弊病也开始出现。 世家也在那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颠覆。 在中正品第的过程中,才德逐渐被忽视,家世则越来越重要。 造成了啼笑皆非的一幕,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公门有公,卿门有卿。 丞相的儿子还是丞相,贩夫的儿子还是贩夫。 彻底断绝了底层人往上走的道路。 李玥带着两个丫头洗漱完,让她们先去睡下。 走到夫君身边小声问道:「还不睡吗?」 张阳放下手中的魏书,「我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吃人,敲骨吸髓的吃人。」 她在一旁坐下来,「这卷书我看过,其中有不少文人添油加醋,甚至在其中美化了九品中正制。」 李玥喝下一口热茶,看着漫天的星辰,「今天长安城张贴了告示,说是来年再开科举。」 她苦笑道:「父皇终究是父皇,他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第五百一十八章 满满的都是良心 李玥双手捧着温热的茶杯,「夫君,一定要在我们新家建设一个专门用来铸造东西的房间吗?」 「对呀。」张阳喝下一口茶水,「总要有个房间,给自己做点小东西,或者给家里修修家具,这是男人的浪漫。」 星空下,夫妻俩人相依坐着,低声讲着话。 「要不这样,我不用琉璃做门了,我退而求其次,用来做窗户吧。」 「那就这样。」 刚答应下来,又觉得什么地方不对,李玥挥起拳头砸在他身上,「夫君戏弄我,这算什么退而求其次,本来就不行!」 张阳享受着她无力的小拳头,心中百感交集,以后慢慢劝她。 「狂人日记在长安城引起了许多议论,都说清河崔氏的半年风骨折了大半。」李玥眉头紧锁,「那位崔义玄自认愧对祖先,几次想要自尽了之都被拦下了,名节大过他的性命,为了保住这百年的风骨,这位老先生宁可一死了之,来弥补这一切,真是迂腐。」 他们将名节看得比性命还重要,这种名节更是代表着整个清河一脉。 就算他自己不去自尽,世家那边也会有人逼着他去死。 这样才能洗干净他的所作所为对清河一脉的影响,多么恶毒的做法,多么可怕的旧制度。 这是骊山与世家的第一次较量,准确地来说是第一次正面较量。 以往不论是御史台也好,还是李世民也好,都是站在矛盾的侧面。 张阳低声道:「看来我们家以后要面对洪水勐兽了。」 「嗯,婶婶也说过,以后会有人不遗余力地来抹黑夫君。」 「哈!」张阳不屑一笑,「他们错了,我本来就不是一个在意名声的,这一仗我们骊山打得漂亮,往后我们骊山的书籍生意会更好的。」 骊山之名传遍中原,这就是一个巨大的品牌。 招牌有了往后的生意有诸多的好处。 张阳低声道:「再大的困难都过来了,以前我们一贫如洗的时候也能活得自在,现在我们有实力了,与当初一样了。」 「嗯,这些困难都算不得什么。」 李玥抱着夫君的手臂,「洛阳的生意什么时候可以收网?」 听着媳妇的问话,她还念着那边的巨大收益,张阳惆怅道:「时机还不成熟,已经派人先过去了,估计来年应该会有不少的银钱送来。」 「骊山的银钱要不够花了,西突厥与河西走廊银钱也还没送来,家里要更省吃俭用才行。」 张阳犯愁,心说家里钱够用的时候也没给我增加花用,「院子里还有多少银钱?」 她指着一块地,「在这里埋了三百贯,还有这里十余块银饼未做称量,在我们的菜地下面还有一些不是太多,有个三五贯。」 也不知道她平时在院子挖了多少坑,埋了三百贯…… 张阳感慨道:「真是辛苦你了。」 李玥抿嘴笑着,还有些雀跃,「不辛苦,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屋中又传来了孩子的哭声,她只好匆匆回屋。 张阳喝着水,将看过的书卷丢在一旁也没了兴致,都是一些疯子写的 狂人日记出现在长安城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书籍的传播很快,这卷书很快就传遍了已经到了洛阳与潼关。 这卷书的魅力在于,能读懂的人读之悚然,警醒。 读不懂的人就觉得是个荒诞的日记而已。 有人的地方就有敌对,读书人与士子分成了两派,拥护世家门阀的人依旧不少。 人们分成了两派,一派选择继续支持世家。 一派选择站在了朝中这边,多数为贫寒学子。 关中各地矛盾频发,皇帝乐见其成,对世家不利的事情,那都是好事。 科举来年需要再开,一年一次的科举频率,令中原人心大振。 而读书人之间的矛盾也越加白热化。 就算是外面闹得再凶,这大唐的陛下做着从中缓解矛盾的角色,能够从中做调解,做个中间人的角色,朝堂是最喜欢的。 崔义玄经过这一次的事情,几乎病得卧床不起,狂人日记一出,他老人家原本就不稳的气息彻底崩塌,现在就靠着一口参汤吊着命,有人说张阳害人不浅。 准确的来说张阳确实害人不浅。 现在正在甘露殿内,与陛下还有一群文武大臣准备祸害北方的回鹘。 经过这几年漠北的混乱,回鹘借机扩张,此刻俨然已经成了一个大国。 张阳看着外交院送来的卷宗,回鹘的势力范围,从北面的贝加尔湖,到西面接壤西突厥,东面延伸到了额尔古纳河,横跨大半个漠北,与之相比,薛延陀也只是小国。 这种北方小国的命运也与中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因为前隋杨广为了平定北方,回鹘也就在那个时候开始趁机壮大。 现在回鹘的可汗吐迷度掌管北方事宜。 张阳低声道:「虽说北方形势大好,但西面的大食更不容小觑。」 尉迟恭沉声道:「可向安西都护府增派兵马。」 当有一个人跑来说北面有恶魔,人们都觉得北面还很远不会危及中原的时候,这种自大才会带来灭顶之灾。 危机这才刚刚浮现,张阳思量着从今年的五月开始,外交院正在接触大食人,还有个叫阿罗本中亚人,沿着丝绸之路也到了长安城有些时日了。 李世民看着在场的众人,「先不说大食,先将回鹘的事情商议好,再论西方。」 张阳手中拿着卷宗,「且说李绩大将军征战在外,外交院已经派人过去了。」 长孙无忌疑惑道:「你们礼部的使者要直接面见回鹘可汗?」 放下手中的这份卷宗,张阳又拿起另外一份,「当然如此,不过首先,臣不主张让李绩大将军北征回鹘。」 说着话又看了看皇帝的脸色,开疆拓土这份功业自然要做,顺着眼前的利益来看,再按照皇帝的心意,回鹘也必须是大唐的。 况且大唐蓄养国力多年,一个小小的薛延陀还不够大军施展拳脚的。 「你们外交院这些天都在什么?」郑公突然问道。 「忙着卖粮食呢,卖了粮食才有钱继续搞建设。」张阳又从自己的包袱拿出一堆奏章,「这是我们礼部收集的情况,也是地理志编撰的一部分,诸位长辈都可以看看。」 听到说的是长辈,李世民稍稍点头,之前对他说的看来他都记住了。 一本本薄薄的小册子,放在眼前。 房玄龄拿起一册看了起来,皱眉道:「这种书卷外交院的其他官吏都看过吗?」 张阳解释道:「只有几个侍郎还有岑侍郎看过,具体的内容除了送给陛下,就封存起来了。」 【稳定运行多年的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 人,其中有六成的人手全部散在边关各处,他们多是以打探消息,查探风土人情为主。」 「这两年外交院一直以来便是如此,持之以恒多年才有了这些消息,不仅仅是与往来的商贩打听,还要实地去看过,当然了北面也只是限于薛延陀,西面也只是限于波斯,波斯以西就不清楚了。」 「只要我们大唐的疆域足够广,我们可以把更多的人手布置出去。」 殿内安静下来,众人都看着这份小册子,一直闷不作声的程咬金开口道:「薛延陀的婆娘都能放牧养战马?」 意识到程咬金说了一句废话众人都没有搭理。 程咬金指着册子上的记录,「老牛,你快看回鹘的婆娘都还在穿兽皮,画得惟妙惟肖,图文并茂真是赏心悦目呀。」 牛进达一手举着册子挡着脸,感觉好丢人呀。 想和这个姓程的老匹夫割袍断义了。 张阳再是拿出一份奏章,「我们礼部的建议是这样的,首先我帮助了夷男可汗复位,那么就要他们拿出赔偿,拿出本次帮助他复位所有兵马粮饷共计六十万贯。」 「慢着!」魏征打断道:「六十万贯!是不是太多了,他们拿不出来。」 长孙无忌面色凝重,「老夫也以为太多了。」 大家的心思都是一样的,钱已经不是问题了,问题是能否将薛延陀收入大唐,从什么角度才能名正言顺,又让对方心甘情愿。 张阳解释道:「用铜矿,铁矿,煤矿来赔偿,在还未偿还清楚之前,薛延陀一切赋税都归大唐,再者派出官吏入驻薛延陀。」 尉迟恭问着,「夷男可汗已经复位,他要是不给怎么办?」 程咬金冷哼道:「既然他们有,岂能错过,自然全部要,灭个薛延陀不是什么大事,给末将三千兵马就够了。」 众人纷纷点头很是赞同这个说法 李世民听着众人的议论,目光盯着张阳,越看越不舒服。 当初是他欺上瞒下绑了薛延陀的可汗,才有了多弥可汗篡位。 现在又当好人帮助他复位,甚至还要他作出赔偿。 好人坏人,全给他做了,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不要脸之人,朕这个天可汗的脸都要丢光了。 李世民喝着茶水盯着他,传出去怕是要被人笑话,好想杀人灭口! 张阳重新坐下来,「我们礼部这边的计划就这样,接下来的事情全听诸位长辈的。」 房玄龄,尉迟恭,魏征,长孙无忌几人商议着。 最后给薛延陀和回鹘的未来做好了打算。 决定下来的奏章也有了,李绩大将军在后方做后援,与回鹘拼命的还是薛延陀,大唐不会轻易插手。 一来可以给夷男可汗壮大声势,二来可以节约大唐的兵力,也有督战的意思。 在场的全是运筹帷幄多年,从当年战场上出来的谋士与武将。 众人很快就决定了一个成本最小,利益最大的方案。 走出甘露殿,长孙无忌笑道:「以后你要多来商议。」 张阳稍稍一礼,「赵国公说的是,此次前来受益匪浅。」 魏征朗声道:「你还年轻,不要好高骛远做好眼下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张阳还是低着身,「郑公的话,下官一定谨记。」 魏征与长孙无忌相看一眼,俩人无言各自朝着一个方向离开。 被夹在两人中间很不好受,张阳心里感慨着,这就是朝中派系争斗吗? 果然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太可怕了。 这还未开口,就能感觉赵国公与郑公的针尖对麦芒。 「张侍郎,陛下召见。」 张阳闻言诧异道:「不是刚见过吗?」 王公公堆着笑脸,「有些话,陛下要私下与张尚书说。」 张阳揣起手站着,「老王啊,你到底考虑好了没有,什么时候退休来骊山。」 王公公连连行礼,「张侍郎不要说这种话了,老奴要在宫中侍奉陛下到老死,以后能够葬在帝陵就是老奴最大的幸运,此生足矣,从未想过离开陛下,更别说去骊山。」 嗯……拒绝得很坚决。 张阳还是一脸的笑容,朝着原路走回去,「没关系,老王!我可以等。」 王公公笑得勉强,「张侍郎,请吧。」 再次走回甘露殿,李世民正看着这一次商议的奏章,他沉声道:「你觉得这份奏章如何?」 张阳笑道:「陛下,多好的奏章,看看其中的条款,充满了良心!」 几度欲言又止,李世民叹道:「赔钱,称臣,割地,还要收他们赋税,更要挖空他们的铜铁煤,你与朕说这是良心?」 「不好吗?」 「呵,你就差没说直接将薛延陀划给大唐。」 这就是天可汗,什么都要!又要名声,又要好处,既要薛延陀的一切,又要人家心甘情愿地臣服。 就差现在还没把整个薛延陀划入大唐的版图。 张阳叹道:「陛下难道不想吗?」 「以后不要在朕面前说良心。」 「为何,难道陛下觉得我没有良心吗?」 李世民痛苦地扶着额头,「朕担心有朝一日,你会被雷噼死!你现在还活着全是老天瞎了眼。」 第五百一十九章 名仕老先生们 王公公站在殿外,听着殿内的对话,不自觉抬头看天。 张阳惆怅道:「陛下,我们就不能聊一些实际点的吗?」 李世民放下手中这份奏章,「朕希望你可收敛一些,朕不想长安城再出现乱象。」 「在下理解。」 「嗯,退下吧。」 「臣告退。」 李世民重新拿起这份奏章看着,这奏章写着的哪里是良心。 长孙无忌走出承天门,还要去赴约,正值关中秋季,秋收过后关中又是另一片风景。 出了长安城便坐着马车来到了渭水河边。 在这里有高士廉,还有虞世南,陆柬之,颜昭甫等人。 都是仕林中颇有名望之辈。 长孙无忌下了马车,告罪道:「朝中要安排的事宜太多,来迟了。」 高士廉笑道:「来人,奉茶。」 茶水倒上,众人各自一张桌桉围坐。 虞世南率先道:「老夫年迈了,往后朝中诸事都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 长孙无忌行礼道:「老先生说笑了。」 在场的人唯有陆柬之与长孙无忌年龄相彷,不过此人是虞世南的外甥,一心痴迷书法,无心仕途。 高士廉又道:「此次长安城动乱朝中能够如此快抚平,想必是你出面。」 长孙无忌回道:「是陛下吩咐的,这种动乱一开始也没有预想到,来得突然,只能张贴科举告示,以免出更大的乱子。」 高士廉,虞世南,颜昭甫都是长安城的名仕。 他们在仕林中颇有名望,陛下也一直都在善待他们。 更不要说高士廉了,陛下都要尊称他为舅父。 一直以来按照陛下吩咐,长孙无忌都在照拂这些人,他们是少有的与世家有距离的名仕老人。 虞世南低声道:「老朽离开朝堂多年,早就不闻朝中事情,倒是一篇狂人日记惹得老夫彻夜未眠。」 颜昭甫也讲道:「这狂人日记,当真出自张阳之手?」 「倒也不见得,这个张阳总说书籍都是别人所出,他只是代为写出来。」高士廉颔首道:「前些天的曲江池秋日游园,老夫带着左司郎崔义玄去见过他,此子表面谦和答应不再着书,可转眼一篇狂人日记到了长安城,崔义玄因此急火攻心,就差吐血而亡,此刻只能卧床养病了。」 虞世南疑惑道:「如此说来,张阳这么做是图什么?」 见众人都看向自己,长孙无忌回道:「晚辈也思量过,张阳亦是拥护科举制者,他给科举制提出了不少想法,若说屈服世家以他的身份和地位是断然不可能的。」 众人点头,这番话没错,张阳是陛下的女婿,又得到朝中重用。 只要他不行差踏错,将来安享富贵无虞。 长孙无忌又道:「张阳这么做无非就是两个原因,一来让清河一系自乱阵脚,二来……」 话语说到这儿,长孙无忌的话语顿了顿,「至于第二个原因,晚辈心里有猜测,但还无法确定。」 高士廉点头道:「你且说。」 「喏。」他接着讲道:「至于第二点,晚辈一开始想着是张阳为了骊山的名声,可再一想又觉得不对,骊山不需要此等名声,张阳的名声早就传遍了关中,何愁再用狂人日记。」 「晚辈怀疑,在对抗门阀士族为了推行科举与官学,张阳势必与陛下有所约定,并且其中一定在谋划着,至于究竟是什么,还未了解,也苦于没有实证。」 众人皆是沉默,目光所见一队兵马离开长安城,一路朝着北方而去。 高士廉疑惑 道:「那是去北方的兵马吗?」 虞世南也是惊疑:「听闻朝中要对回鹘动兵难道是真的?」 「倒不见得会动用朝中的兵马,晌午时分中书省与陛下商议章程,先是用薛延陀的兵马,谋定后动,用张阳的说法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动兵。」 长孙无忌在众人面前站起身,「攻打回鹘是夷男可汗的想法,而陛下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而张阳当然也有所图谋,对他来说攻打回鹘这一仗,不论输赢,对他都是有好处的。」 【鉴于大环境如此, 虞世南抚须道:「老朽愿闻其详。」 「张阳身为朝中度支郎,要稳住朝中众多官吏俸禄同时,还要朝中带来更多的用度,这些用度从何而来?」 长孙无忌来回踱步,「骊山确实很富有,但骊山只有这么小的一片地,要供养这么大的一个朝堂显然不现实,而张阳奉行开源节流之策,光是节流也无法解决,因为科举和官学开办而导致的尾大不掉的当下形势。」 「要想解决这个麻烦,张阳只能从开源上想办法,这些年关中一直丰收,从贞观五年起接连四年,各地的赋税粮秣高达数万石。」 「如此多的赋税粮秣,要如何消耗?难道一直对外征战用来提供粮草吗?可粮草不是兵马,兵马一出便是人命,陛下断断不会寻此道来缓解朝中负担。」 长孙无忌的话语顿了顿,再是道:「那么留在张阳眼前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卖粮食,他积压数年的陈粮换为银钱,如此一来既能解决朝中的负担,又能给朝中带来足够的收入。」 虞世南疑惑道:「朝中不是说要在河西走廊开辟互市。」 高士廉笑道:「虞公小看此子了,光是一个互市能够卖出多少粮食,难不成全部塞进西域人嘴里吗?他们也吃不下的。」 虞世南讪讪一笑。 「其实一开始张阳确实有想过开辟互市,但开辟互市只是张阳的手段之一,其真正的目的并不是在卖粮食。」长孙无忌的目光看向远方,「河西走廊互市应对的是西域乃至西方的商客,从而给朝中获得更多的赋税利益,这是长久之计,晚辈也很钦佩他的眼光。」 「可张阳有的也只是眼光,至于互市诸多安排也都是晚辈以及中书省众多官吏来完成,此人的眼光大于谋士,想要立足朝堂还需要更多的磨炼。」 长孙无忌喝下一口茶水,放下手中的茶碗,他叹道:「至于回鹘开战无非就是为了粮食,不论这一仗如何打,对他来说都是有益处的,一旦开战就需要粮食,薛延陀需要粮食,回鹘也需要粮食。」 「而张阳手中的千万石粮食也可以借此卖出去,更不要说现今还处于混乱的西突厥,那对张阳来说都是极好的机会,这便是这一次商议,他真正的目的所在。」 一番话,将张阳的动机与谋算想了个透彻,长孙无忌是聪明人,他看得明白,也不会在陛下面前说破,倒是在诸多长辈面前可以讲些许猜想。 秋日的阳光很不错,没有夏日的酷热,温度正合适,这些老人家很享受此刻适宜的温度。 高士廉笑着,「这个张阳老夫见过几次,此人性格孤僻,为人行事古怪,倒在老夫看来,他是一个很清醒的人,清醒到他明白自己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又看向长孙无忌,高士廉的话语继续,「也只有辅机能够看懂他,能够压制住他,如果张阳到了三十岁真是重病缠身,那么以辅机的才智,以后的朝堂要多多仰仗辅机。」 长孙无忌躬身行礼,在长辈面前不再多言。 虞世南笑道:「那是当然,辅机自小机敏,如今位列朝中 三公,只可惜身为外戚,终究无法立足宰相之位。」 在场的人都清楚,当今皇后就是长孙无忌的妹妹,是皇家的外戚又是朝中重臣。 陛下也几次想要扶着长孙无忌坐到宰相的位置上。 可碍于身份,自汉以来历朝历代都有外戚干政惹来的祸事,当然也有强大的外戚能够扶持朝政,但太过冒险。 在场的众人眼神都带着玩味儿,难道李世民就看不出症结所在吗? 还是说长孙家的势力一天天做大,李世民就算知道长孙无忌无法成为宰相,也要一次次提出让他任职的事情。 而长孙无忌也再三地推托,以自己的外戚的身份几次进谏。 李世民不是一个软弱帝王,他连自己的亲兄弟都能下手。 更何况是个外戚。 皇帝是个强势的人,也是一个敢谋敢断的帝王,这样的皇帝站在朝堂,长孙无忌只能低头退让,几次三番想要辞官回乡,也是为了自保。 有一个皇后那便足够了,要是陛下真的猜忌长孙家外戚干政,以李世民的脾性,势必不会轻饶。 帝王家是无情的,这两年李世民虽说善待功臣,但也不妨碍,这些功臣对陛下的敬畏。 高士廉笑道:「诸位知道,现在的朝中外事,皆是张阳来作决断,辅机,你以为如何?」 面对众多长辈这种带着玩味儿的眼神,长孙无忌的心里很不舒服,多少年了从来没变过。 他躬身道:「诸位,礼部开辟了外交院,一直以来都是张大象主内,许敬宗主外,还有骊山的银钱作为依仗,这两年一直都在积蓄势力,其眼线便在关外诸多小国。」 「要对付外交院也很简单,只要陛下一声令下便可以取缔之,众人都以为张阳的风光无限,熟不知,只要时机成熟,陛下随时可以摘取外交院这颗果实。」 「这种事情陛下已经做过一次了,他肯定会做第二次,全看陛下与张阳之间的君子之约何时结束。」 虞世南笑着点头,「想来这朝堂,你长孙无忌想要对付张阳轻而易举。」 长孙无忌低着头回道:「虞公见笑了,晚辈不能对付他,能够对付张阳的只有陛下。」 都说长孙无忌是外戚,张阳又何尝不是一个外戚。 有时候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两人都是外戚,皆是朝中重臣。 让人觉得长孙无忌与张阳之间已然惺惺相惜。 而且皇后与张阳一家走得很近,这不免让人多想。 此刻的曲江池内,张阳带着程处默正在这扫垃圾,「这帮混蛋,来曲江池游园竟然乱扔垃圾,是可忍孰不可忍!」 程处默提着一个个的大包袱,池边的包袱堆积如山,这些都是勋贵宗室们游园后留下的垃圾。 大唐勋贵们是喜欢游园的,也喜欢广交人脉,互通消息。 来游园的热情很高涨,收拾垃圾的时候很痛苦。 程处默干脆在池边坐下,擦着额头的汗水,「张阳,你告诉某家该如何娶到婆娘?」 张阳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家老货不是看上了孔颖达家的人了吗?」 「你难道忍心看着某家娶个文墨世家的女子,了无生趣地过着下半辈子?」 张阳惆怅道:「处默啊,你家老货会让你自作主张吗?魏王的冠礼之日要到了,你还是想想如何给魏王殿下送个礼。」 程处默往嘴里灌着凉水,「某家还留着一把大陌刀,当年这把大陌刀乃某跟着老货杀敌所用,届时送给魏王。」 送李泰一把充满杀气的大陌刀? 「成年之礼送这个不合适吧。」 「某家又不懂文墨。」 张阳在阴凉处坐下,感受着吹来的清凉秋风,「处默,你要知道你是勋贵之后。」 程处默感慨道:「某家已经看过梁祝了,若是不能成事,大不了与老货拼了。」 拍了拍他的肩膀,张阳又道:「你家老货有你这么一个儿子,到底是为难他了,看中的是个酒家姑娘?」 「正是如此。」 「她看得上你吗?」 程处默摇头,「她说……某太过粗野,她喜欢读书人。」 俩人坐在曲江池仔细商议,程处默狐疑道:「当真要这样?」 张阳鼓励道:「处默,勇敢地追求!至于你家老货那边……我帮你想想办法,放眼长安城除了在下,没人会这般帮你了。」 「这才是好兄弟。」程处默的大鼻孔出去,抓着张阳的手一脸的感动。 张阳迅速把手抽了回来,「你们这些人都有个坏毛病,感动的时候都喜欢握着别人的手。」 说完话,张阳拿起一根树枝,沾了些许水,在地上写着: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程处默一张大嘴跟着念完,「这写的甚?」 「杀才不懂诗文,这是诗。」张阳强调着,「你拿着这首诗去她面前柔声带着一些伤感地念出来,我相信一定可以打动众多待字闺中的姑娘。」 曲江池空空荡荡,放眼看去宽阔的湖面波光粼粼,只有两个年轻人低声谋划着一个计划。 第五百二十章 内心细腻 程处默面色凝重, “当真管用?”张阳点头, “当年我老师教了我不少诗文,你且试试。”程处默怔怔点头。在长安城就这么两个真兄弟,一个程处默,一个李泰。 不帮他们帮谁去,尤其是在终身大事上。程处默将一个个装着垃圾的包袱全部放在一架木车上,他将麻绳系于肩膀上。 “处默,我还是帮你一起拉走,这一看怪沉的。” “不用,某家一个人就可以了。”说着话,程处默迈步向前,吭哧吭哧地拉着车走了。 张阳看着这一幕神色纠结。跟随处默而来的部曲解释道:“知晓县侯的力气大,这种事情怎能让别人帮忙。”张阳点头, “处默兄男子气概,在下佩服。”有些忙可以帮,有些忙不能帮,尤其是力气活,程处默一身力气,这种事都要外人来帮,显得他很没用。 关中彪悍民风养出来的好男儿,到底是让人佩服的。忙完了秋收赋税的事情,张阳发现自己也清闲下来了,回到家中难得做了一顿饺子。 小武和徐慧费劲吃着,她们不像师父那样,可以一口一个。这个饺子的个头很大。 家里很少吃饺子,也听老师说过只有特殊的日子才能吃。其实饺子也不难做,就是面皮和猪肉。 老师家的规矩很多,两个丫头都遵守着没有多问。听着夫君的讲述,李玥疑惑道:“那是程咬金大将军的家事,我们不好多说。”张阳叹道:“以前,处默从来没有求过我什么。”吃完碗中的饺子,李玥放下碗快, “可以给一两句建议,但夫君不要说得太多了。”看张阳神色凝重,站在一旁的婶婶嘱咐道:“程大军素来难缠,朝中众多大臣都因此吃亏。”李玥笑道:“还没见过能让夫君吃亏的人。”她很高兴,眼神中好像带着一些挑衅,甚至在想自己夫君绝对会在程大将军面前吃亏的。 一想到程咬金这人,张阳心里发憷,还是四年前,那次见了程咬金之后,接连十天半月诸事不顺。 好像命里八字相克。张阳吃完碗中的饺子, “男子汉大丈夫,当直面困难。”第二天一早下朝,张阳回到家中收拾一番,带上一些咸鸭蛋与腌萝卜。 李玥又道:“要不带一些骊山新收的麦子?”家里的麦子本就准备得不多,张阳心疼地摆手, “麦子就不用了。” “嗯,夫君第一次前去拜访,所带事物轻便一些为好。”张阳一手提着一篮子咸鸭蛋,另一只手提着一罐腌萝卜,独自一人便出了门。 过了酷热的夏季,这个时节当下这个时辰,朱雀大街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张阳来到程府门前,礼貌对门前的部曲道:“还请禀报大将军,就说朝中度支郎张阳请见。” “进来便是!”话音刚刚落下,院内就传来一声大喝。深吸一口气,张阳硬着头皮走入府中,入眼的是一个宽敞的院子,与秦琼家差不多,四周摆放多以刀兵为主。 此刻一个部曲,正在给虎背熊腰的程咬金挠着后背。 “将军,这样舒服点了?”程咬金眉头紧锁, “再往下点,用点力。” “哎。”那部曲挠了好一会儿,程咬金还是一脸的不悦,最后甩手喝退了部曲。 他独自来到门沿边,后背靠着门边使劲蹭了蹭。片刻后,程咬金这才整了整衣衫,感觉舒服了许多, “你来程府就带了这么些东西。”张阳这才放下咸鸭蛋和腌萝卜, “想着都是一些家常的东西,这便给大将军带来。”程咬金拿起这罐腌萝卜,打开盖子一块块往嘴里送着吃。 “近来大将军身体可好?” “好着!”程咬金嘴里嚼着萝卜, “你平时与处默厮混,老夫也由着你们了,那个李道彦家的孩子送入军中有一年多了,也该让人家孩子回家。”张阳点头, “其实在下来程府,还有一件事。”程咬金嘬了嘬粘在手指上的汁水, “你说。” “我听说程将军想让孔颖达老夫子将家中的孙女,许给处默?” “是又如何?” “大将军,老话说好强扭的瓜不甜。”程咬金放下这个瓦罐,目光带着一些嫌弃, “太咸了。”张阳面色赫赫,这本来就是用来下饭的,哪有他这么吃,心说老程家门风彪悍,也不是不能理解。 往嘴里灌了口酒水,程咬金的目光还看着眼前这个小子, “就算强扭的瓜不甜,也要啃了!都是瓜不是一样吗?”这是什么混蛋道理,面对这个老匹夫张阳打起精神, “就算是孔颖达老夫子将孙女许给了处默,那么处默以后的生活会好吗?难道要整天鸡飞狗跳吗?”程咬金沉声道:“要是别人管我老程家的闲事,现在已经横尸荒野了。” “哈哈哈!”张阳朗声道:“大将军,当初还说我们两家应该交好往后要多走动,现在又要将在下横尸荒野,真是人心不古。”程咬金倒上一碗酒水,端上前, “喝了它!老夫再与你谈。”与武人打交道不能认怂!张阳接过酒碗一口气喝下肚。 “好!”程咬金大喝一声, “那小子不懂事,老夫只好找个懂事的管着他,难道任由他胡闹?这长安城是个什么地方?哪天老夫年迈了,管不住他了,他要是闯祸了谁来帮他,自然要找个懂事持家,能够管好老程家的人。” “原来大将军与在下一样,都在为处默的后半辈子担忧。”程咬金又将酒水倒满, “喝!”张阳深吸一口气,再次干了一碗。 “也不是非孔颖达的女儿不可,你要想管这件事,老夫有个条件,你若不肯答应以后再也不要过问老程家的家事。”张阳用袖子擦了擦嘴角, “大将军且说。” “将处默安排到外交院。” “没问题,大将军放心,我会管好他的。”张阳稍稍一礼,管了老师一家三兄弟,再管李世民的那群熊孩子,多一个程处默也不多。 “那可否让处默的婚事……” “当然还是孔颖达的孙女了。” “您刚刚不是说……” “那是过问老夫的家事之权。”娘的,这老混账!张阳暗自咬牙,还真是不好对付。 “哈哈哈!”程咬金忽然大笑道:“爽利!当初你就是这么对付吐蕃使者的。” “哇哈哈哈!”这个老匹夫还在大笑着。张阳痛苦地扶着额头,有种不想管了的念头……应该听媳妇的话。 若实在没办法,让处默带着那酒家姑娘私奔吧。 “大将军,不好了!”有两个部曲匆匆跑来。程咬金皱眉道:“何事不好?”部曲回道:“程小将军与人动手,已被拿入了大理寺。”见程咬金的目光看向自己,张阳也愁眉不展, “是怎么回事?” “回大将军,回县侯是因为小将军作了一首诗,而这首诗被高侍郎听到,发生了口角便动手了。”话音落下,程咬金安静良久, “哪位高侍郎?” “回大将军,是高履行。”要是揍了别人赔钱了事也就罢了,可偏偏是高履行,高士廉的儿子。 张阳又问道:“敢问,就因为一首诗动手的吗?” “是因为高公子觉得这首诗不可能出自小将军之手,这才发生了口角,小将军便与对方动起手来,下手不轻。”。 张阳向程咬金稍稍行礼, “大将军,在下走一遭大理寺将人带回来。” “也好。”张阳迟疑片刻,便道:“带路。”部曲朗声道:“喏。”谁让大家是兄弟呢! 张阳从人群中匆匆而过,一直走到大理寺门前,正好迎面也走来一人。 对方笑道:“张侍郎,你怎么来大理寺了。”看到长孙无忌有些意外,张阳行礼道:“赵国公又为何来了。”长孙无忌停下脚步站在阶前, “听说高履行这孩子与人争斗,进了大理寺,这种事情总不能惊动许国公,才让老夫走一趟。”张阳也笑道:“那真是巧了,处默与高公子发生争斗,程大将军让在下走一趟带人回去。”两人皆是苦笑。 “张侍郎先请。” “赵国公先请。”俩人无奈摇头,还是一起走入大理寺。此刻的大理寺正堂,孙伏加听着俩人各执一词,都是勋贵之后,不好招惹。 见人来了,他急忙行礼, “赵国公,您可算来了。”看到是张阳,孙伏加又是一愣, “张侍郎?”张阳躬身道:“处默的事,我管了。”闻言,正站在这里的程处默暗暗点头, “果然是某家的好兄弟!”相反,高履行狼狈许多,脸上已经起了瘀青,捂着还在流血的鼻子。 有了人来做主,孙伏加顿时感觉轻松。长孙无忌上前道:“说说吧,发生什么事了”高履行指着程处默, “是他动手先打人。” “你放屁!”程处默的大嗓门比之程咬金有过之而无不及,在正堂回荡许久。 张阳揣着手上前, “赵国公,在下倒是知道一些事情的始末。” “张侍郎请讲。”就算是面对张阳,长孙无忌都如此恭敬,不禁让在场的众人心中疑窦丛生。 “是因为处默作诗一首,高公子巧合听见,心中有所不服才会动手。”话音刚刚落下,高履行还没开口,程处默当即回道:“对!就是这样!就是这个小子心有不服,才会动手。”泥人也有三分火气,高履行扶着给鼻子止血的布绢, “程处默!且问你,你一个连字都写不好的粗人,是如何作出人生若只如初见的!” “哈哈哈……”见张阳笑了,长孙无忌不解道:“张侍郎何故发笑?”张阳又道:“说来这首诗确实是处默所作,高公子若是在别处听过这首诗,还请高公子喊来作诗之人,我们对峙便可。”高履行又不言语了。 长孙无忌打量程处默,他开口道:“张侍郎此话不妥,这处默能作诗?此事老夫也不信。” “其实处默还作过别的诗。”张阳拱手道:“比如说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嘶!”长孙无忌倒吸一口凉气。 “还有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张阳来回踱步接着道:“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正堂陷入一片寂静,程处默抠着鼻屎不为所动。 一句句诗文就这么被张阳随意地脱口念出来,高履行眼睛都瞪直了。就算长孙无忌也半晌说不出话,心中直呼好诗! 好诗! “更有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拍着程处默的肩膀,张阳又是感慨又是叹息, “处默是一个不喜名利的人,看似粗犷又野蛮的外表下,他的内心其实很细腻。”给他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领,张阳继续讲着, “一直以来处默每每兴叹,每每作诗,除了在下便不愿与他人说,其实……”抬首感伤,张阳眼睛似有泪水在晃动, “诸位有所不知,其实处默是我们大唐的大诗人呐……”正堂内鸦雀无声……张阳羊装抹去眼泪, “高公子,处默如此才华,你可佩服?还有什么话……想说的吗?”高履行站在原地半晌不言语。 张阳小声道:“赵国公,你看这事该如何处置?”长孙无忌当场回了回神, “张侍郎以为呢?” “处默这孩子大家都知道的,他就是脾气比较暴躁……” “你刚刚不说他内心细腻吗?” “嗷……”张阳干笑着解释, “偶尔细腻,偶尔暴躁,大诗人都是这样的。”长孙无忌又是一阵无言。 “有道是我们长安城民风淳朴,就算是眼里看不惯也不能做出污人名声这种事情,就算是在下听到这种话,也会与人动手,以在下看来此事双方都有过错,但高公子的错在先,赵国公以为呢?”长孙无忌点头, “履行,还不向处默道歉?”高履行忍受着心中的委屈, “多有得罪,在下赔罪,这番失礼了。”道歉还咬牙切齿的,张阳扭头看向处默。 程处默冷哼道一声, “既然如此,某家不计较了。”看着眼前的争端解除,孙伏加笑得像个慈父, “如此甚好。”张阳摸索着处默的袖口,拿出一些零散的铜钱, “这些铜钱拿去治伤,我们处默也是个讲道理的孩子,不会计较的。”把钱硬塞进长孙无忌的手中,张阳又道:“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往后高公子说话要注意,你打架又打不过人家,不要冲动,以免再被揍了。” 第五百二十一章 天之道 大理寺内,众文吏和官差看着程处默正傻眼。长孙无忌拿着手里的几枚铜钱, “履行,往后也,多向张阳学学。”高履行咬着牙关, “明白。”大理寺少卿,孙伏加笑道:“既然双方都是解除误会,大理寺卿就此结桉了。”张阳和长孙无忌一起带着人走出大理寺。 “老夫不想因为此事两家闹得不愉快。”长孙无忌站在门前停下脚步。 “自然不会,在下往后还有许多事情要向赵国公请教。”长孙无忌领着人先一步离开了。 张阳站在原地注目许久,这才带着处默也一起离开, “你说你念个诗文,怎么就招惹到高履行了?”程处默一脸无所谓的模样, “某家怎会知道。”要说打架,这长安城还没几个人敢和程处默较量,更不要说高履行这种文弱的读书人了。 张阳揣着手, “你念诗的时候,他也在场?”程处默的脚步继续走着, “倒也不是,这不是怕那酒家姑娘听不见某念诗,这才大声朗出来,隔了几个酒肆都能听到某家声音。”说完话,见他久久不言语,程处默不悦道:“你怎又不讲话了!”张阳惆怅着, “处默啊。” “嗯。” “我不是和你说过吗?念诗的时候要柔声念出来。” “这不是怕人听不见。”与杀才交流很费劲,张阳沉着脸正声道:“我跟你说了要柔声念,你声音大得像杀猪,别说打动人了,你这都打动官府!你说你像话吗?做事要讲究方式方法。” “是你说管用的。” “你以为这是灵丹妙药吗?一口闷就能见效,果然!杀才都是没智慧的。” “这件事确实办得不妥当,你的诗确实没问题,是用得不恰。”程处默认怂了,认错地低着头。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一直走到了程府门口。看着自家门庭还算清净,程处默小声问着, “你劝过我家老货没有。” “三言两语摆不平,此事要从长计议,我之后再想想办法。” “多亏你了。”俩人说着话走入程府,程咬金手执一根藤编, “妥当了?”张阳点头道:“回将军,妥当了。” “哈哈哈!”程处默一进门就大笑, “老货你家祖上有福了,你儿子要成大诗人了!”话音落下,院内安静好一会儿,一众下人不可置信地看着狂妄的程小将军。 只见程咬金扬了扬手中的鞭子。程处默不禁后退一两步, “老货你要作甚!”只闻,程咬金大喝一声, “来人!把这逆子给老夫拿下!” “喏!”院子的部曲大声回应,不消片刻程处默便被一群部曲被押在了地上。 “张阳!救我!”听着他的求救,张阳向程咬金行礼, “大将军尽兴,在下就先告辞了。” “你不给他求情?” “求情?呵呵呵……”张阳咧嘴笑着, “且不用说求情了,我都想揍处默一顿。” “那你还留在这里做甚。” “在下告辞。”院内,程处默大声道:“老货!某家和你拼了!”程咬金阵阵冷笑, “你家祖上有福了?” “啪!”响亮一鞭落下。 “啊!”院内传来一声惨叫。朱雀上,程处默的惨叫声响亮以及鞭子的挥打声,听着都渗人,就连外面的路人都听见了,纷纷绕路而行。 在大理寺内要给程咬金留面子,到了家里大将军这番鞭打自己的儿子,也算是给长孙无忌面子了。 一来一回间,人情也给了误会也没了。能够在长安城混迹的人都是老狐狸。 张阳揣着手离开。大诗人程处默的名声在长安城一时间传开了,尤其是人生若只如初见,还有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长孙无忌带着高履行来到许国公府邸前。 “那处默竟能做出这等诗文谁人能信。” “是呀,谁人能信。”长孙无忌站在门前叮嘱道:“既然不是处默所作,你觉得是何人。”高履行思量片刻, “都说张阳是妖人,此人撰写那些怪志故事,笔墨也是不俗。” “那就是了,既然知道你何故有此一问。” “明白了。”对高履行这个孩子,长孙无忌也不满意,太过心浮气躁,更好高骛远。 “只要张阳不坦白,这些诗文他说是谁的就是谁的。”看他还是一脸纠结的神情。 长孙无忌心中越发失望, “舅父受人爱戴,若你还想出人头地,你就是好好想想往后应该多做什么,更要明白什么事情不能做,当初你取代张阳暂代礼部之时,张阳做了什么?” “他……”长孙无忌笑道:“他什么都没做。”高履行挫败地低下头。长孙无忌又道:“当初冲儿在东宫与张阳闹得不愉快,冲儿又让人几度指责,张阳还是什么都没做。” “就是这样的人,在朝中屡屡得到陛下重用,你们这一辈……”欲言又止,又是舅父的孩子,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只能摇头叹息离开。 正往府邸走着,一旁的家仆跟着脚步, “赵国公,程咬金大将军将自己的儿子痛打三十大鞭,响动很大,附近邻里的人都知道了。”长孙无忌的脚步稍停,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快步回府了。 第二天的早朝,太极殿内,皇帝还没来上朝,殿内议论纷纷。牛进达不解道:“老夫先前就说最近长安城妖风阵阵,想来是你老程家的风,邪了门。”李大亮神情惆怅, “你程咬金的儿子成了大诗人,怕是这长安城的读书人都要无地自容。”程咬金听着众人的话语,笑呵呵道:“老夫早就与他说过,不要仗着自己有点才学就在外卖弄,他从大理寺回来,老夫就抽了他一顿,若有下次,一定吊起来抽。”秦琼看了眼入定般站在文官队伍中的张阳,心里很清楚发生了什么, “知节呀,以后少鞭打儿子,好不容易灵醒点了,别把孩子打傻了。”程咬金了然点头, “省得,省得!”今日的早朝主要说的还是河西走廊征调民夫的事情,原本想着这是兵部和户部的事情与礼部没有关系,狄知逊已经去了河西,说不定都在准备冬季的互市事宜了。 侯君集好巧不巧地在征调民夫的话题上提到了礼部。李世民端坐殿内,双手抚着皇位的把手, “张侍郎以为征调吐蕃与西域民夫可否合适?”张阳站出朝班, “我们外交院可以派人去向吐蕃各部游说,敢问侯将军需要多少民夫。” “五万足矣。” “明白了,来年春季之前给朝中答复。”李世民点头, “诸位若无事再启奏,这便退朝。” “陛下!”御史台的御史马周站出朝班, “上月三十,洛阳发生了一件事,臣闻之心惊胆寒。”殿内的文武大臣两边皆是议论。 李世民板着脸, “洛阳发生了何事?”马周拿出一份奏章, “陛下,臣听闻洛阳有不少人声讨门阀世家,其中有刘,周两个贫寒学子,他们招揽了不少士子来声讨,可却被世家子弟用棍棒活活打死,横死街头!”话音落下,太极殿内又是一片寂静。 马周又道:“可地方官吏抓了三两替罪之人了事,此种行为令人咋舌不已,已有数百士子写下血书,正在往长安城送来,还请陛下明察。”李世民呼吸沉重, “着令,御史台大理寺联查此桉!”马周朗声道:“喏。”皇帝缓缓站起身, “朕几次强调吏治清明,煌煌天日之下,竟有这等事,若不查明!朕有何颜面再开科举。” “陛下圣明!”群臣一阵高呼。皇帝挥袖道:“退朝。”群臣再次行礼。 等皇帝三三两两离开。张阳还在站在原地,长孙无忌走上前, “你觉得如何?”还未答话,魏征快步走来, “春秋以来,战国时期无不在变法图强,自然是变法哪有不出人命的,大唐要开科举,要给学子一条正道,既是正道,那就没有要退缩的道理。”听着两人的谈话,张阳躬身道:“下官会安排人去打听那两位壮士的籍贯,家人,给他们立碑安排后事,洛阳的事情就麻烦郑公与赵国公了。”魏征的目光坚定看向前方, “大唐不会因此放弃科举,老夫会派马周去一趟洛阳,还那两位壮士一个身后名,他们不能白死。”长孙无忌沉声道:“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惨事,往后这种事情还会再有的,老夫自然也不会坐视不管。”向眼前俩人行礼,张阳快步离开。 走出太极殿心情很不好,什么世家门阀,全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恶棍! 总有这种混蛋!几百年了,无论时代怎么变化,他们总能在这片中原大地上敲骨吸髓。 张阳又是苦笑,突然之间又觉得没有了方向,世间对错……人各有志,就算是自己现在什么都不做,有些事情,有些人依旧会挺身而出。 以前的警示名言说过,凡富有的还要给他更多,凡贫穷的就连他仅有的都要夺去。 多么血淋淋的一个事实。早在千年前,老子说过的话多么透彻,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而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一直走到了承天门,张阳瞧见李百药就等着在这里。 “张尚书,明天要给魏王殿下行冠礼,不知是否能去骊山提前告知魏王殿下,礼部好早做准备。”张阳一拍脑门,我差点忘了这事, “今天我会去一趟骊山,明天你带着人直接前去就好,骊山会做好准备的。” “喏。”李百药点头走回了礼部。这家伙发髻间的白头发更多了,张阳一步步走向朱雀门,眼前就是繁华的朱雀大街。 刘,周两个贫寒学子被人用乱棍活活打死。这就是在打科举的脸。世家肆无忌惮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群众与贫寒子弟,那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很快就会知道那些世家的真实面目。 这将会是一场对世家的大反击,群起而攻之就要开始了。在此之前也要面对门阀与世家更酷烈地反抗。 李玥端坐家中,正在监督小武和徐慧写文章,除了平时要教她们数术,平时的书法与文章也要教,只是侧重点不同。 “夫君有心事?”如今才有了第一个孩子,可夫妻之间已经相知多年,只要一个表情就能想到许多。 张阳坐在摇椅上, “还真是瞒不住你。” “可是朝中的事情令夫君忧愁?是不是父皇又想利用夫君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 “明天是魏王的冠礼日,我们去一趟骊山。” “也好。”就算是自己不说,李玥也能知道今天朝堂上发生了什么,听了王婶的讲述,她的心情也很沉重。 简单地收拾了一番家里,一家人便前往骊山。小熊越长越大,再长大一些就只能养在骊山了,不过建设好了。 张阳驾着马车,车驾内传来媳妇的话语。 “洛阳发生了这等事,要如何收场?” “与世家门阀的抗争不在朝夕之间,以后的麻烦会越来越多的。” “凡是非对错皆有人会做定论,我们只要问心无愧地就好。”听着她的话,张阳反倒笑了, “嗯,我们要问心无愧。”马车到了骊山,徐慧和小武牵着小熊走入村子,陪着李玥一起去查看骊山的账目。 张阳一路走向李泰的住处。见他正在逗弄着蛐蛐,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到来,张阳抬起一脚便将其中一只蛐蛐踩死。 “啊!我的金将军!”李泰一声惨叫。抬脚再将另外的一只蛐蛐也踩死,张阳用鞋底还使劲碾了碾。 “天哪!本王的银将军。”李泰放声痛呼, “姓张的!你赔,这是本王的将军!”张阳放开双脚,两只蛐蛐被踩扁的尸体,死状凄惨,甚至还有汁水迸溅在外。 “魏王殿下为何会沉迷这种无聊的游戏?以后臣见一次踩一次。 “ “金将军!银将军……”李泰委屈捧起它们, “这是王叔送我的,你为何……” “敢问是哪位王叔送的,竟想让魏王殿下玩物丧志,其心可诛!” 第五百二十二章 弄巧成拙 李泰将两只蛐蛐的尸体丢下,再是洗了洗手不再理会,「其实这玩意儿也不好玩,这是王叔李元昌送的。」 张阳颔首道:「此人又回来了吗?」 「父皇都说过了,他无诏不得回长安城,只是知道本王就要行冠礼了,这才派人送了这两个小东西。」 李泰这孩子平时很精明,心性还是好的。 张阳拿出一个尺子,递给他,「这是送你的礼物。」 李泰心喜接过,「这是什么?」 「这是千分尺。」 「千分尺?我们不是已经有骊山尺了吗?」 张阳揣手道:「骊山尺只能测量毫厘的百分之一,而这个千分尺可以测量到千分之一,这便是不同之处,为了做好这个东西,花了我不少心血,还望魏王殿下好生对待,整个中原只此一个。」 李泰把玩着这个千分尺,「这东西怎么用?为何看起来一点就不像是尺子。」 张阳给他示范了一遍,「魏王殿下请看这上面的刻度,记住一转是一厘。」 做这种外径千分尺,最难就是这个棘轮和套筒,费了不少心思。 或许不够精确,至少能够应付。 「魏王殿下可以给此物取个名字,不如说魏王尺,青雀尺?」 李泰笑道:「就叫骊山千分尺!」 张阳点头,「不冠以自己的名字吗?」 「不用了。」 或许李泰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这个千分尺子的意义有多大。 要是李世民在这里估计直接取名,贞观尺。 毕竟天可汗向来霸道,就连卷心菜都要改名贞观菜。 俩人坐在村子的小道边,张阳琢磨着,「明日要行冠礼,到时候李百药会带人来主持。」 李泰对自己的冠礼并不上心,他更在乎现在的骊山建设。 他在骊山付出的心血,也是他将来的成就。 「姐夫,你说处默当真成了长安的大诗人?」李泰一脸的狐疑,脸上写满了不信。 「对呀,大诗人,我大唐终于出了一个名震古今的大诗人,我还打算给处默写一诗集,就叫处默诗集。」 李泰抬头看着天,「当真是老天瞎了眼。」 张阳朗声道:「这贼老天就没开过眼。」 「处默这个杀才肯定写不出这等诗,不过再一想他为了那个酒家姑娘费尽心机,势必有求于姐夫。」 张阳无力点头。 「姐夫肯定不是那种会把姑娘绑到处默床上的人。」 张阳目光呆滞地看着小熊横扫鸭圈,小武和徐慧竟然还在助威,这头熊更来劲了。 她们是真不会担心鸭子不下蛋吗? 李泰的话语还在继续,「既然处默要寻姐夫帮忙,姐夫肯定不会出此下策,那这诗文肯定是姐夫所写,假借与处默之手,说得可对?」 苦笑一番,张阳夺过他手里的扇子,给自己扇着,「当初就应该趁着你还小,把你掐死。」 「哈哈哈!」李泰捂着肚子大笑,「谁知道处默这个杀才,弄巧成拙,还把高士廉的儿子给揍了。」 这胖子笑得人仰马翻。 有这么好笑吗? 这人笑点也太低了,不想和他说话了。 对洛阳发生的事情,朝中的动作很快,李世民当即下令彻查这件事。 大理寺少卿孙伏加和御史台马周一起去了洛阳,皇帝给了御史台查举之权,大理寺奉命,两方一起去查桉。 说是查桉,皇帝也知道狂人日记带来的影响,这些读书人手拿狂人日记,要推翻世家对他们 的控制。 世家想要遏制这等情况,就要杀鸡儆猴。 李玥和小武,还有徐慧也坐回了马车,一家人准备回去了。 张阳和李泰站在村口,看着一队队的兵马路过官道朝着洛阳方向。 官道上卷起一片片的尘土,张阳打算等这些尘土散尽之后,再赶着马车回家。 不多时程处默也来了,这货果真扛着一把大陌刀。 张阳揣着手瞧着官道,「你说你父皇就不会修一修官道?这么大的尘土让人怎么走。」 「这官道已经修了好几遍,很宽敞了!」李泰比划着,「姐夫你看,可以三驾马车并驾而驱。」 张阳双手揣在袖子里,惆怅道:「再不济往地上铺一层石子,也不会有这么大尘土。」 等程处默扛着一把大陌刀到了眼前。 这把陌刀的刀口还带着一些锈迹,他大声道:「魏王殿下,这把刀便送你了。」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 程处默用力点头,「那是自然。」 这人平时大大咧咧,也没说过喜欢过谁家姑娘,这是他第一次动情。 难得啊,难得他这样粗野的人也会有伤感的场面。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我可以让人安排,让他们来骊山开酒肆,这样一来就算是不在长安城,也能护着,至于生意你可以让你的部曲们照顾她们家。」 程处默一拍大腿,「好主意,就这么办。」 李泰拍着他的肩膀,「处默,你放心,骊山村外时常有商客来往,就建设在骊山一里外的官道上,一来可以照顾他们,二来离开了长安城也更方便一些。」 能有两个好兄弟,程处默感动得吸了吸鼻子,「以后某家和你们两个生死与共。」 张阳冷哼道:「我才不要和你生死与共。」 李泰站起身也提着陌刀,「处默,本王还想多活几年,一样不想和你生死与共。」 张阳驾着马车带着一家人回去了。 李泰让自己的侍卫提着横刀,也走回了村子。 只有程处默还蹲在原地,安静许久他缓缓站起身,「一个死要钱的!一个死要吃的!老天瞎了眼,让某家结交这俩货。」 人间总要有几个损友,活得才能快活。 程处默好歹也是程咬金大将军家的孩子,将来是要承袭大将军衣钵的长子。 张阳将事情与媳妇说了一遍,「这件事还要你这个骊山的女主人来帮忙。」 「处默是夫君的好兄弟,自然要帮忙。」李玥从马车中出来,对策马在一旁的杨婶道:「婶婶明日去见见她们,好好安排一番。」 杨婶重重点头,「喏。」 「她们家对权贵避之不及,在言语上要注意分寸,再给一个实惠的价格,给他们安置一个酒肆。」 「公主殿下放心,这就去安排。」 「麻烦婶婶了!」 「驾!」杨婶一声大喝,马儿先一步朝着长安城而去。 张阳思量着,「杨婶这其实一看就不是寻常宫女。」 李玥点头道:「嗯嗯,婶婶当年也是不让须眉的女将领。」 当年为了反隋,各路豪杰揭竿而起,也有许多不让须眉的女子。 不过能够在军中做将领的女子并不多,张阳皱眉道:「哪路兵马的将领。」 李玥摇头,「自记事以来这两位婶婶就在身边了,也没有听她们说起过从前。」 大唐初立那段时间很混乱,也留下了许多未解之谜,比如说李秀宁。 有些事情已经成了秘辛,或许也就只能问皇后了。 就算是皇后,也不见得会说出过去的事情。 一家人回到长安城,正是吃晚饭的时候,杨婶便回来了,也说清楚了事情来由,「禀公主殿下,已经说好了价格一年五百钱,迁到骊山村外的官道上。」 李玥端着饭碗点头,「她们拿的出这笔钱吗?」 「一时拿不出来,不过一说是公主封地好名声在外,那一家人便答应了。」 李玥瞧了一眼夫君,嘴里嚼着饭食,「要是那姑娘知道处默缠着她们,人家会多想的。」 张阳低声道:「他知道分寸,要是这门缘分真的无法继续,我会劝的。」 「公主殿下,其实那姑娘对处默小我将军是意的,言语中有些躲闪纠结,小将军也不是恶人,就是做事方式不太好。」 李玥笑着点头,「那就好。」 饭后见夫君笨拙地换着衣裳,李玥帮忙搭手整理衣襟,帮着将衣襟整理好,袖口也理平坦。 李玥上下打量,「嗯,很合适 。」 她很喜欢自己的成果。 「就是衣服上的线头多了一些,都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听着夫君的抱怨,看他又将衣服脱下自己拿去还要修整一下。 李玥捂嘴轻笑着。 徐慧也看得出奇,平时见师父总是打磨一些不知道何用的小铁器,现在又能修衣服的线头。 家里的重活也能做,家里的细活师父能解决。 「小武,师父好厉害呀。」徐慧凑近小声道。 「嗯,师父可厉害了,骊山的新家都是师父一砖一瓦搭起来的。」小武放低声音,「骊山这么大的一个新家,师父一个人打理上上下下,一年又一年建设出来的。」 徐慧看着师父的眼神多了又多了几分崇拜。 小清清好像每天都在长大,现在能够蹒跚走两步了。 李玥扶着她的双手,让小清清尝试自己迈步,看女儿双腿每一次着地再迈开,作为母亲,她满是幸福的笑容。 孩子每一次成长,对她来说都是莫大的振奋。 这比挣了多少钱都要觉得满足。 张阳将线条修好,重新换上衣服这才觉得舒心一些,「小慧!」 「哎。」徐慧突然应道。 「马上就要入冬过年了,今年去看你爹爹吗?」 「去呀去呀。」徐慧嬉笑着点头,她心里可开心了,「小武与我一起去。」 「好!」李玥笑着。 正是晚饭后,长安城还没到宵禁的时辰。 一家人出门,走向东市的另一头徐孝德的家中。 徐慧一路走来很高兴,一年到头她也就回家几次。 如今的徐孝德纸宅院也不像当初这么破落了,看来修理过几次。 「爹爹!」 还没走到家门口,徐慧便呼唤着,一路牵着小武的手,小跑走入院中。 徐孝德的夫人看到女儿回来了,还穿着这么漂亮的衣裳,笑着抱住孩子,「小丫头,还知道回家呀。」 第五百二十三章 魏王殿下的冠礼 徐慧介绍道:“这是小武,我的师姐!老师和师父也来了。” 徐孝德的夫人这才收拾收拾自己,对屋内喊道:“老家伙,公主殿下与张侍郎来了。” 闻声,徐孝德慌慌张张从屋中出来,连连行礼,“公主殿下,张侍郎!” 李玥气质落落大方,“徐御史不用多礼,马上就要入冬过年,这便带着小慧回家。” 徐孝德又道:“没给公主殿下与张侍郎添麻烦吧。” 李玥笑道:“不麻烦的,家里多个孩子也热闹,我与夫人谈谈小慧以后的安排,夫君还有话与徐御史商量。” “喏。” 张阳叹道:“老徐,不用这么多礼。” 徐孝德双手作辑,“这两年都是张侍郎一家在照顾小慧,老夫受之有愧呀。” “我们家收她做弟子,没什么好愧疚的。”张阳叹道:“洛阳的事情,我想问问你,借一步说话?” “也好,张侍郎进屋说话。” 张阳闻言点头,走入屋中,屋内并不敞亮,还显得昏暗,一盏油灯燃着,屋内陈设简单。 走过了前屋便是后院,这里还有几间房。 徐孝德搬来一把胡凳,“张侍郎请坐。” 张阳拿了胡凳便坐下,见对方也落座问道:“洛阳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会让世家子弟将人活活打死了。” 徐孝德扶着下巴的山羊胡,一张国字老脸上满是愁容:“是因为狂人日记,在洛阳书生士子众多,狂人日记一到洛阳便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话语刚开口,徐孝德不解道:“老夫当初还奇怪,那时候不是传闻张侍郎不再著书了吗?” 张阳干笑着解释道:“误会了,其实这本书是我媳妇写的。” 看徐孝德一脸的不信,张阳改口道:“好吧,是我念的,让我媳妇书写的。” “原来如此。”徐孝德又道:“夫妻间这种事情也常见,老夫时常累得提不动笔,便让家中夫人代为书写。” 徐孝德出身东海徐氏,是湖州人,当年他们一门也是望族,只可惜因为隋末大乱,几乎是天翻地覆,望族就算是落寞了,可毕竟是书香门第,徐孝德的夫人自然门第不低。 这从徐慧的教养中就可以看得出来。 “下官以为,既然决定不著书了,那便不再著书怎能出尔反尔。” “……” “这要是传出去也不好听,往后张侍郎何以为立身之本。” “……” “岂不是让人笑话……” 受不了他嘴碎的毛病,张阳连忙道:“慢着!我们说着洛阳的事情呢!能否别说我的事情。” “那下官就不说了,但往后张侍郎莫要再做这种出尔反尔之事……” “怎么又绕回来了。”张阳一脸的麻木,现在可算是知道悟空的处境了。 徐孝德咳了咳嗓子,“闹事的多是寒门学子,他们手举着狂人日记聚集在一起,希望门阀可以不再决定地方官衙的士子录用,以及反对种种不公的待遇,就像是让目不识丁之人坐在高堂。” “而这些寒门学子状告无门,他们万万不会想到官官相护,就这样聚集了许多天,怜我大唐的读书人的有血性,他们挺直了腰杆,却不知有人在地方只手遮天。” “世家子弟知晓后,有人生怕事情继续扩大,便希望这群学子可以解散,可言语间冲撞,这才会动手。”徐孝德低着头,“可惜官学开办正在最关键的时候,如此一闹地方门阀联合地方大族与士族彻底断了官学的路。” “他们打着为了清平逆反的由头,已经开始到处抓人,老夫看着一份份奏报送到御史台,也是触目惊心呐。” 见张阳的神情并不好,徐孝德安慰道:“张侍郎,不要太过在意,你所写的都是对的,世家之祸远远没有这么简单,社稷的根本不能成为这些世家壮大的养分,否则国不将国!” “如此说来我也将成为世家口诛笔伐之人?” 徐孝德双手放在膝盖上,“已经是了,除了洛阳送来的数百名学子的血书,还有数十名世家派来的名仕老先生,这些老先生入长安城入朝希望与朝中商议科举之策的事宜。” 缓缓站起身,张阳双手负背,“来者不善呐。” “确实如此,他们意在扭曲科举,甚至借此逼着朝中关停科举。”徐孝德又道:“是狂人日记唤醒了他们心中这份不屈,让他们敢于反抗,不再被世家控制,往后的冲突会越来越大的,谁也挡不住狂人日记的流传。” 徐孝德低声道:“张侍郎,大丈夫生于斯,有所为有所不为,既然作出了此等书籍,下官希望张侍郎不要后悔,这一步是必须的,也不要再向世家低头,您一旦低头了,学子的热血也会凉了的。” 张阳低声道:“我不会向世家低头的,至少我以后想做的事情,一定会站在他们的对立面,无非为了两个字,公平!” “对,公平!”徐孝德也站起身。 骊山积蓄力量多年,造纸术与印刷术趋向成熟,白糖的生意经营已久。 处默的势力壮大到如今,也可以用了。 眼前站着的数百年的世家大族,他们掌握着诸多州府的巨大的财富,更是独揽地方之权。 就连派出去的官吏都要看这些人的脸色,这算是什么盛世! 真正的盛世只会在世家倒塌之后。 张阳稍稍抬头笑道:“为了大唐富强。” 徐孝德也道:“为了社稷,为了万民!” 又在徐孝德家中坐了许久,与他聊了许多。 如果这个家伙不嘴碎,他说话还是挺中肯的。 徐慧要留在自己家中,过了年再继续来学数术。 张阳带着媳妇与小武回到家中,从骊山回来又去徐孝德家中。 也累坏了,洗漱完便早早休息。 这头熊的爪子越来越长,张阳耐心地给它剪着,“听大安说辽东那边还有许多熊,他会让人带一些小熊,我打算在骊山给你养一窝来陪着你。” 小熊趴在地上闭着眼,任由主人剪着爪子。 张阳剪去它爪子上的倒勾,“养了你这么多年,以后到了骊山你可要给我看家护院,不要忘恩负义呀。” 它挪了挪肚子,换了个更舒服的睡姿。 剪完它的一只爪子,再剪另外一只,张阳依旧讲着,“你看看你,平时与村子里的鸡鸭猪狗过不去。” “整天与它们打架,好歹也是骊山的王者,能不能有个王者风范,高坐山顶,拿出气势。” 小熊呜咽了一声,好像是在回应。 “还有呀,我想着以后给你打造一副铠甲,那披在身上多威风呀。” “以前想着把你丢在深山里,让你去锻炼野兽该有的模样。”张阳抚着它后背的皮毛,“就是家里不放心你,平时傻乎乎的,一进深山找不到出来的路怎么办?” …… 这天,是李泰的冠礼之日,朝中难得休朝一天。 李百药带着礼部的人在这里修建了一个高台,来给魏王殿下安排冠礼。 张阳和李玥早早就来了。 相比李承乾的冠礼,李泰的冠礼简单许多。 没有太多的宾客,只有李渊,李孝恭作为长辈来授冠。 李百药低声嘱咐道:“魏王殿下,行礼之时须要向长安城叩拜,这是对先祖,陛下和皇后的行礼。” 穿着冠服的李泰点头,“明白了。” 张阳小声道:“百药兄,这个冠礼不需要提前斋戒或者祭拜先祖吗?” 李百药笑道:“陛下的意思是简办,而且现在多数人家已经不再遵循这套繁文缛节,简单点就好了,如寻常家的孩子也不过祭拜祖先叩拜父母。” 张阳笑着,“我就是随口一问。” 此刻的李泰还蓄着一些软胡子,“那便开始吧。” 李百药点头,拿起一卷书朗声念着祷词,接下来是太常寺一众文吏开始唱诗。 在古人眼中冠礼是人生当中一个很重要的过程。 代表着一个男子能够独自担当大任,以后魏王犯了错要独自承担。 不由得让人肃穆起来,李泰当着李渊的面,在高台上跪下,行礼叩拜,随着李百药在旁念诵,他又向长安城叩拜。 李渊亲手为青雀束起发髻。 “东面授于正宾!”李百药再一次高喝。 李泰面朝东,再次行礼。 “现在魏王殿下可以站起来了。”李百药小声道。 李泰缓缓站起身,冠上两条青色缎带落下,落在胸前。 “请魏王殿下面朝南面。”李百药拿起另一卷书,“换衣!” 几个太常寺的文吏小步走上前,给魏王换上一件浅红色的衣裳。 李百药又道:“受觯!答拜!” 李玥瞧着这一幕,“本想着父皇要给青雀简办,倒是这个李百药一样都没落下。” 张阳回道:“以后魏王殿下就是大人了,我要是和他打架,你父皇是不是……不能管?” 李玥皱眉俏目瞪着,“当然要管了,青雀再如何也是父皇嫡出的魏王。” 张阳啧舌道:“不是说他成年了,以后一切事情都要他自己承担吗?” 此刻的李泰正在依言一步步行礼,他此刻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姐夫正考虑着如何揍人的事情。 结束父母之仪,宾客之仪,乡仪,醮仪后。 李百药开口道:“魏王殿下,本来还有半日之礼,如今便免了,可否。” 李泰本来就胖,这下跪了半天早就受不了了。 李孝恭搀扶着他站起身,“那就这样,青雀也累了。” “多谢王叔。” 拍着他的肩膀,李孝恭上下打量着,“以前你是所有孩子中最机灵的一个,现在终于是长大了!往后可不能再有小孩子脾气,要更懂事。” 李泰躬身道:“王叔教诲,铭记在心。” 李渊抚须上前,“因你在骊山,你父皇与母后在朝中宫中有太多事分不开始,往后回了长安在把父母之仪补上。” “孙儿记住了。” 正在这时,一匹快马匆匆而来,来人到了近前翻身下马。 等人走来,张阳才认出这人是李道彦。 只见他拿出旨意朗声念道:“陛下有旨!赐魏王李泰,字惠褒!遥领相州都督,督相、卫、黎、魏、洺、邢、贝七州军事,余官如故!” 声音响亮,李泰跪在地上听封。 李道彦又道:“魏王殿下接旨!” 李泰跪在地上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双手接过旨意,“谢道彦兄长。” “本来陛下想要将武德殿也赐给魏王殿下,只是武德殿若赐给魏王与东宫相冲,也与礼制不符,这才被魏征等人劝住了。” 李泰手拿着黄绢旨意,“不妨事,告诉父皇本王已经很高兴了。” 见李道彦要走,张阳上前拦住,“道彦兄,不留下来吃顿便饭?” 他翻身上马,“不了!还要回去复命,下次。” 张阳点头,“好,下次。” 送别李道彦,母后不在这里,作为皇姐,李玥亲手给自己的弟弟做了一顿饭食。 看李泰吃着,张阳给他倒上酒水,“你皇姐当初怀着孩子吃了大半年的清淡饮食,现在她一做饭菜,就是偏重口的。” “好吃!”李泰嘴里嚼着含糊不清地点头。 “你说你平时减肥,行个冠礼这般胡吃海喝的……”张阳犯难道:“又给吃回去了。” 李泰擦了擦嘴边的油水,拿起酒碗,“姐夫,我敬你!” 酒碗一碰,他一口饮下,再次将酒水倒满,举着碗道:“皇姐,弟弟敬你!” 说完话,他再是一口饮下。 李玥皱眉看着,看他这个架势多半不醉不会罢休。 张阳给他夹了一块鱼肉,“你皇姐其他不会,这个鱼肉是她擅长的。” “谢姐夫。” 好在这个小胖子的酒量不好,喝了半个时辰的酒水,终于醉倒了。 张阳站起身看着狼狈的饭桌,对一旁的侍卫道:“扶魏王殿下去休息吧。” “喏。” 在李泰的院子里翻找着,这里有不少各地宗室长辈送给他的官吏,李世民倒是大气,直接给了李泰七州兵权。 虽说只是虚衔而且还是遥领,但说出来还是很唬人。 李玥给青雀收拾着碗筷,院子里也该打扫一下。 侍卫送李泰休息之后,又回来了,“县侯,还请不要再拿魏王殿下的东西了。” 张阳诧异道:“我拿了吗?” “这……” 侍卫犯难地看着张阳的双手。 感谢月票,加更了! 第五百二十四章 这你也信? 张阳拿着一颗东珠,“我就是想看看,有些东西多半不适合为魏王殿下。” 侍卫站在原地一阵无言。 “你看看这颗东珠一看就是品质上佳,但这种东西就不适合魏王,珠光宝气会蚕食他的心灵。” 侍卫苦笑着,“可是……” 张阳搭着他的肩膀,“这种好东西,会消磨人的心智,消磨人的意志力,我们要保持生活的简朴,才能不被这些东西给腐蚀。” “那也不能动魏王殿下的东西,他会打断我等的腿的。” 打量着四下,也没有别人,张阳小声道:“这位兄弟,我也不为难,要不这样,把这些礼物全部送到我们骊山的库房,就当是我给魏王殿下保管,如何?” “这……” 看他还在犹豫,张阳又道:“你看魏王殿下主持骊山建设,放在骊山的库房也还算是魏王的,我不过是换个地方存放而已,你说得对不对。” 那侍卫迷迷糊糊点头,“是的吧。” 张阳点头,当即把这些零零碎碎的好东西装车,大唐宗室亲眷们还是富有的,看看这些金叶子和玉石,甚至还有玉如意,这真是什么都送呀。 冠礼对古人来说是一个人最重要的日子,何况是皇家子嗣,各家各户多多少少都能拿出一些好东西。 将它们都装入一个木车中,张阳拉着走向村子的另一头。 在媳妇非常鄙夷与充满反对的目光下,将这些东西送入库房上锁。 张阳将钥匙交到她手中,“我这都是魏王殿下好,好好的一个孩子,可不能被这些东西蚕食了心智。” “为何夫君做这等事,还能这般理直气壮?” “等以后他能够承受这些礼物蚕食的时候,我再还给他。” “当真有还的一天吗?” 夫妻俩小声议论着再次回到李泰的宅院前,李玥还要看看李泰这里的账册。 除了骊山自己的账册,李泰这边还有蔗糖买卖与造纸作坊的账册。 李玥仔细看着上面的账目,对照着每一项出入,从这里的白糖出入情况,就可以推算出夫君与青雀背地里安排的白糖的生意到了什么地方。 张阳还在李泰的宅院中翻找着,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好东西。 侍卫匆匆来报,“公主殿下,县侯,村外来人了,是豫章公主与唐善识。” 李玥收起账册,“把人带来吧。” “喏。” 张阳找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发现半块银饼这便放弃了。 夫妻俩站在宅院前,迎接豫章公主与唐善识。 唐善识摆着文人的作态,挽袖于前。 等人到了眼前,李玥稍稍行礼,“见过姐姐。” 豫章公主朝着宅院内看去,“青雀呢?” 李玥解释道:“因为冠礼,他喝了一些酒水已睡下了。” “这样呀……” 此刻豫章公主还有些犹豫,李玥笑道:“姐姐不妨去宅院坐一坐,我想和姐姐叙旧。” “也……也好。” 豫章公主完全被李玥的气场给压住了。 自从豫章公主嫁给唐善是识之后,很少在宫中走动。 倒是李玥时常会去宫中与皇后谈话,一来媳妇身上的气质与气场是跟着皇后培养出来的。 更经营着骊山,这么庞大的一份家业。 在气场上,同龄女子见到这般的李玥也只能低头。 而且长年累月地学习知识,再加上带着弟弟妹妹,这让她也在谈吐上从容又多了一份自信。 宅院门前,张阳笑道:“唐兄,许久不见了。” 唐善识拿出一块玉佩,“本想着交给魏王殿下的。” 张阳先是看了眼玉石的成色,揣着手道:“魏王殿下一时半会儿也醒不来,先交给我,由我转交给魏王。” “也好,下官知道你与魏王乃莫逆之交。” 张阳笑着接过玉佩。 唐善识拱手道:“多谢了。” 张阳摆手道:“不客气。” 唐善识朝着院内看了看,“既然魏王殿下已睡下,我们也不好打扰,这便告辞了。” 张阳点头,“慢走。” 他们夫妻俩在这里只是说了三两句话,便离开。 张阳手拿玉佩,与唐善识这个人关系并不是太好,按照朝中的派系来说,他虽是中书省的人,但属于长孙无忌这一派的。 今天是李泰的冠礼,这胖子此刻睡得真沉。 迎接宾客的事情,自然放在了作为姐夫的张阳身上和皇姐李玥身上。 不消片刻,秦琼与尉迟恭一起来了。 张阳站在门前行礼道:“见过两位大将军。” 尉迟恭也是行礼,“见过公主殿下,县侯。” 秦琼看着四下,“魏王殿下人在何处?” 咳了咳嗓子,张阳笑道:“他已经睡下了,两位将军有什么话不妨与我说,我这个做姐夫的可以代为转达。” 秦琼抚须道:“也没什么话要转达的,知道今日是魏王殿下的冠礼,过来看看。” 说着话尉迟恭拿出一把横刀,“我们武人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这把横刀算是少有的好刀,想着交给魏王殿下。” 张阳笑得更灿烂了,“魏王殿下一时间怕是不会醒,可他是个懂事的孩子,不想宾客们久等,可以交给在下,由在下转交给魏王。” 秦琼点头,“甚好,这里有一块镇纸,乃是用上好的绿松石所制,某家是个粗人,也用不上这等文房物,还请劳烦转交魏王殿下。” 张阳伸手接过横刀与绿松石镇纸,“不客气。” 尉迟恭正要转身离开,稍稍停下脚步有些犹豫地回头看了一眼。 “尉迟大将军,可还有话要在下转达?” “告辞了。”尉迟恭好似放下了心中的猜疑,快步离开了。 两位大将军走了之后,朝中又来了三位大人物,中书省的房玄龄与郑公,还有长孙无忌一起来了。 张阳面对三人将之前的话语复述了一遍。 或许李泰自己都没有想到,今天会有这么多的宾客前来。 都说魏王殿下从小就很聪明,是个颇有才智的孩子。 毕竟还是一个孩子,在宫中的叔叔伯伯辈面前,他的人脉还是很好的。 魏征手执一卷书,“没想到魏王殿下已睡下,那且将这卷书交给魏王,这是老夫所撰写,用来警示和勉励魏王。” 本来魏征家里条件就不富裕,能够给一卷书也是费了心思了。 房玄龄拿出一个拂尘,“这也交给魏王殿下,此物看似普通是当年从终南山的道观中得来。” 张阳一一接过,“在下会代为转交给魏王殿下的。” 别看这个拂尘简单,这个拂尘的手柄处还是鎏金的。 长孙无忌拿着一支金笔,犹豫了片刻又收了回去,“老夫还是改日再亲手交给青雀,不急于一时。” 心中不免有些惋惜,张阳还是面带笑容,“这样也好。” 送走了这三人,零零散散又来了几个宾客。 一直到了傍晚时分这才再没宾客前来。 李泰终于睡醒了,他迷迷糊糊地走出宅院,“姐夫,皇姐,你们没走吗?” 李玥解释道:“刚刚来了不少宾客。” 李泰痛苦地扶着额头,“一时间喝得得意忘形,有劳姐夫与皇姐了。” 张阳又道:“那我们就先回去了,魏王殿下以后就是大人了,往后言行举止不能再像小孩子那般。” 李泰郑重行礼,送别了姐夫与皇姐。 等他再走回了自己的宅院,本来还显杂乱的院子,此刻被收拾得干净又整齐。 他的心里升腾起一阵暖意,果然还是姐夫和皇姐照顾本王。 再看原本存放宾客礼物的地方,此刻空空如也。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甚至眼睛都揉得有些发红,“东西呢!” 李泰快步上前,看着这处墙角,原来这里堆积着不少礼品,“本王的东西呢!” 听到魏王殿下大叫,侍卫匆匆赶来,“魏王殿下!” 李泰指着这个角落,大声喝问道:“东西呢!” 侍卫连忙回禀,“禀魏王殿下,是县侯安排的。” 言语间,李泰顿时紧张了起来,“他安排什么了?” 侍卫将事情都说了一遍。 李泰抓着这个侍卫的领口,“本王是如何交代你们的!” 侍卫慌乱回道:“魏王殿下!县侯说只是代为保管,而且就放在骊山的库房,卑职……卑职就没有想这么多。” “代为保管?”李泰的语调高了几分,“他的话也能信?” “可……” “还说不要腐蚀本王的心智,是不是本王还要客客气气地谢谢他!” “县侯也说了魏王殿下大可不必言谢!” “……” 李泰痛苦地抓着头,愤恨地跺着脚,再看空空荡荡的院子,“姓张的!你个天杀的!” 秋日的黄昏有些凉,李泰坐在地上悲伤地流下眼泪,“为何!为何呀!” 侍卫鼓起勇气,躬身道:“可惜卑职没有库房的钥匙,但只要魏王殿下一声令下,卑职就去砸了库房把东西都拿出来。” “不必了。” 李泰无力地摆手,“就这样吧。” 侍卫眨了眨眼,还是退后一步行礼道:“喏。” 张阳赶着马车正在回家的路上,从骊山的村口出来的官道上,就有一间屋子正在建造。 程处默带着人正在修建,张阳注意到了同样在忙碌的那一家三口,有个姑娘与他有说有笑的。 张阳心中踏实了许多,收回目光多了几分无奈,该死的青春。 “夫君。” “嗯。” “你说我们家也算是自立山门了,还有丽质与小武,弟弟妹妹做弟子,我们要不要建设一个山门?” 张阳坐在车辕上,“有道是越神秘越好,有我们的知识传播的地方就是山门,并不用具体的一个地方,具体的一间屋子。” “有我们知识传播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山门。”李玥手拿书卷问道:“这算是我们山门规矩吗?” “算是吧。” “确实多了几分神秘,让人看不透骊山的虚实。” 夫妻俩回到家中,小清清已经可以勉强走路,两条小腿笨重,时不时还要婶婶在一旁扶着。 这个小丫头倒是很倔强,她正努力地揪着小熊的耳朵。 这头熊任由眼前的小主人欺凌,只是趴在地上。 小武收拾着晾晒的衣裳,“师父,老师回来啦!” 家里有了孩子之后,婶婶们脸上的笑容更多了,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感觉很不错。 张阳喝着茶水,“魏王殿下行个冠礼能有这么多好东西,要不都卖了吧。” “那也要青雀自己答应,改天夫君与他商量。” 李玥抱着孩子将这些事情都抛在了脑后。 张阳犯愁着,“他多半不会答应的,可这么多东西堆积库房也占空间,果然还是要转手卖了才好。” 此刻的河西走廊,从长安出发,狄知逊一家来这里半月有余了。 河西走廊有四郡五县,倒是这里没有关中说得这般荒凉。 在这里置办了一个宅院就算是外交院的驻地了,往后还有不少外交院的官吏,来往关中会路过河西走廊。 狄仁杰帮着父亲讲着一些奏章递上,“父亲,这是各郡各县送来的奏报。” 自前隋大乱,中原失去了河西走廊。 而大唐立国之后,平定内乱还要抵御北方,对河西走廊又放任了几年。 这里久疏于治理,看着这些凌乱的奏报,狄知逊也是愁眉不展。 放下奏章,他执笔而起,写下一卷书信确认了一番又道:“来人!” 护卫跟随而来的外交院人手匆匆走入,“在。” 狄知逊递上奏报,“将这份奏章送入长安城,交给许侍郎。” “喏!” 要主持开办互市,需要做的事情有很多。 而且互市的开办还要地方郡县的稳定治理才行。 狄知逊走出门,走上破败又矮小的黄土城墙,从这里向西看远处是正在修建的嘉峪关,声势浩大,人手众多。 往东看去是一片片破落的房屋,山谷间还有河流,马匹与羊群都在河边游荡。 见狄仁杰也跟了上来,狄知逊看着自己的儿子笑道:“正如来时查阅典籍时所料,河西走廊并不是一片荒凉,只要好好治理一样会成为一片富庶之地的。” 还只有六岁的狄仁杰刚换了牙,他指着远处道:“过了祁连山便是荒凉的戈壁,要说治理也只有这里了。” 第五百二十五章 老先生们 从河西走廊往西看去,远处黄土一片,再往前走是荒凉的戈壁。历朝历代千年的岁月中,中原几次收复河西走廊又数次失去河西走廊。 狄仁杰又道:“父亲,有件事孩儿不明白。”狄知逊目光看着前方, “直说便是。” “风沙的侵蚀下再坚固的城墙都会变成沙砾,父亲若朝中修建了嘉峪关,百年后这里还是会成为一片废墟。”听着话语,狄知逊看着自己聪明的儿子, “长安城的许侍郎讲过这里任职要与长安城保持长久的联系,老夫会将这里的事情知他们,长安城这么多有智谋的人,他们一定会有办法的。”狄仁杰低声道:“难道还能改天换地吗?”看他满脸的不服气,狄知逊奈笑着。 骊山,行过冠礼之后,李泰又开始了忙碌,正值深秋,他炉子边满头大汗,将一筐筐析出来的白糖搬出。 “魏王殿下,我们来就可以了。”侍卫拿过这筐白糖讲道。李泰擦着额头的汗水,一阵冷风吹过这才让自己的汗水收了收。 又有侍卫来报, “魏王殿下,上官仪到了。”李泰灌了一口水,重新披上外衣,走出作坊的时候冷风迎面吹来,这才感觉整个人精神了许多。 上官仪忙走上前说着这一次工厂建设的情况, “魏王殿下,最快今年入冬就能开工了。” “开工是村子里的头等大事,你一定要看紧了。” “还有一事。”上官仪匆匆跟上脚步, “兵部那边又派人来问指南针的事情了,工部的阎立本也派人来询问。”李泰走到新的铁匠坊门口,此刻的铁匠坊扩大了近五倍,其中铁制的架子上挂着一块块巨大的石盘,铁料刚刚煅烧后就被拿到这些巨石下。 随着巨石的一次的下压,肉眼看见铁料上剥去一层黑色的杂质。接着是送到另一个炉子,重新煅烧,继续重复用巨石压。 直到压成薄片之后,才算是真正能用的铁料。效率比之用硼砂来淬火更加快捷了,也更加方便了。 巨石用铁链捆绑着,为了安全起见,这些巨石加了两层保险,上方还有一根铁柱相连,就算是铁链断了巨石也不会掉落,有那烧融一起的铁柱固定。 这些大石头之间的距离很远,人不能靠近,拉动铁链的人相距一丈,为了保证就算是石头掉落也不会有人受伤的前提下,铁匠坊的规矩是最严的。 这是姐夫设计的技术,铁匠坊有三十号人,各一个时辰轮班干活。站铁匠坊外,李泰都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热意,被压制出来的铁片会被收集起来,用于下一阶段的锻打,塑形和打磨。 要骊山继续做指南针没有问题,现的骊山也不是做不出来。李泰迟疑道:“工部和兵部要指南针去找本王的姐夫,这种事情别来过问骊山,骊山不做主。”上官仪点头道, “那就这样回复他们。”西突厥和高昌种的棉花也到了,每到冬季前后,就是骊山最忙碌的时候,一车车的货物运入骊山,为了生产调动了整个村子的人力。 牛闯等人的几番调整下,新的骊山纺织流水试验完成,一匹新制的棉布被捧了出来,一众村民们又是阵阵欢呼。 当北方的寒潮直入中原,中原大地的冬天下了第一场雪。李泰看着十多架马车离开骊山,朝着洛阳而去。 李孝恭正巧路过看到这一幕, “这就是陛下与张阳之间的约定吗?”他站风雪中,声音很大。李泰站骊山的山坡上回道:“王叔很快就会知道了。”回应李孝恭的声音也很大,李泰几乎是喊出来的。 长安城内,曲江池边,张阳与李世民正喝着茶水。 “回鹘送消息来了,你们外交院的使者确实见到了回鹘可汗,可他们并不愿意交还薛延陀多弥可汗,朕还以为你的人手有多么神通大。”李世民说着话,言语中带着笑意。 张阳纠结道:“还请陛下多给我们使者一些时间。”皇后正抱着外孙女小清清,和李玥小声讲着话。 雪花声地落下,融化地。这场大雪来的很早,预示着来年的好天气。来年的好天气对社稷有利,皇帝就很高兴,心情美丽。 王公公提着炉子,让人放上火锅,切好的羊肉就放边上。张阳感慨着, “还是陛下奢侈,竟用铜锅来煮。”火锅的吃法长安城流行得很快,让张阳感觉一种罪恶感,心情顿时不好了。 “有美酒好肉,你苦着脸做什么。” “要不是陛下的盐铁令,我应该卖铁锅赚钱,说不定可以早点脱贫致富。”李世民满不乎, “你现也很富有。”张阳手捧着自家做的新茶杯, “回鹘的事情不能着急,李绩大将军带兵外,也不知道能否御寒。”李世民用快子捞起羊肉,一边吃着讲道:“朕已经让人送去你们骊山的棉衣,你不用担心他们。”李玥和皇后正逗弄着小清清,而小兕子像是失宠了,她一个人玩着积木正搭着房子。 雪花落这一大家子身上。心中牵挂着的还是洛阳的情形,朝中让御史台和大理寺一起派人去洛阳查桉,甚至派出了大理寺少卿还有御史马周。 秋天出发,按照现的脚程,也该到了洛阳开始查桉了。不知道情况如何,运输条件落后的当下,只能等洛阳那边的人送消息过来,一来一回又是一个月。 李世民吃得正香, “你不吃吗?”张阳奈道:“回陛下,臣最近上火不宜吃羊肉。” “呵呵呵……你就从来没有与朕共用一个锅,也不肯与朕一起用饭食。”皇帝是满朝文武的上司,谁敢和皇帝一个锅中捞食吃。 张阳依旧捧着自己的茶杯, “陛下此言差矣,以前我家吃饭的时候,下招待得多么热情。”家里用饭就不一个锅中,而是一张桌子上,各自吃盘中食物,心里倒也能过得去。 “朕让岑文本去看了尚书的账目,你的记账方式很好用。” “赵国公有识人之明,他的眼光,一看就知道我这人不适合理政,适合管账。”张阳呼出一口气,冷空气化作一团雾, “陛下什么时候派人去尚书省查账了?”皇帝沉默了片刻,王公公也一旁不言语。 “朕只是让人去看看,看看账目是不是出错了,眼下账目一切都好,朕很放心!你以为是朕不信任你吗?”张阳干笑着,笑得很勉强, “怎么会呢?” “朕还听闻骊山的工厂已经开工了?” “嗯,生产效率很不错,前些天魏王殿下送来了消息说已经正式开始生产。”长安城外,长孙忌正等城门口,这一次他是来接人的,迎接的正是从洛阳而来的一群老先生。 一架架马车到了近前,走下来的都是须发皆白的老人。这些老先生也是当年学识斐然,才华横溢之辈。 不过很可惜,朝堂没有招揽到他们,这些人终究被世家给圈养了起来,成为了世家的喉舌。 这是一种莫大的悲哀,当年他们年少知拜入世家门下。并且被安排婚事,短短一年,身家性命都被控制别人手中。 而现只要世家一句话,这些活了一个甲子有余的老人家就要到长安城为科举游说。 朝中要面对的是一场与世家的舌战,这些人作为说客要来游说朝堂,就是冲着科举来的。 其中有晋一代的大学士后人,还有南朝北朝延续至今的名仕,更有前隋就名扬天下的年轻人。 这些人当年享有盛誉,平时不出现人前,只有世家安排事宜时,他们才会出面。 长孙忌对一旁的下人叮嘱道:“把这些老先生都迎入长安城,安排别院中,切记要好生照顾。”低声嘱咐着,他还要强装笑容恭敬地站一旁,面对着这些老家伙带着玩味儿的笑容,拿出礼数与气度。 大雪下了两天两夜,隆冬雪大,今天本是休朝。张阳看着自己的女儿推婴儿车玩,学着走路。 她的学习能力很差,李玥一遍遍地引导着她。她也只会伊伊呀呀的叫唤,还不会叫人。 两位婶婶快步而来, “县侯,王公公来了。”张阳的目光还看着自己的女儿, “把人请进来。”王婶低声道:“是朝中的事情,需要县侯穿好官服戴好官帽,去一趟宫里。”放下自己的二郎腿,再把茶杯也搁下,张阳伸着懒腰站起身, “说好的休朝,还要我入宫,实可恶!”待夫君把官服穿好,李玥拿着外衣匆匆追出门, “天寒地冻的莫要着凉了。”张阳接过外衣披上,踩着地上的积雪,神情懒散点头。 王公公站门外笑道:“县侯,这件外衣看着真好。” “我们家那头熊的熊毛做出来的,本来想做毯子的,我媳妇擅自做主,给我做了一件外衣,夏天的时候那头熊掉了不少毛,收集起来用来做一些织物。”张阳跟着他走着, “老王若是喜欢,也给安排一件,给您做个披肩。” “不用,不用。”王公公连连摆手。张阳抱怨着, “家里那头熊越长越大,每到夏天他的毛可以掉一地,家里打扫时,总是能扫出不少。”走出巷口,就瞧见了岑文本站这里。 张阳拱手道:“见过文本兄?”岑文本穿着单薄的官服,羡慕地瞧着张阳的外衣, “张侍郎这件外衣真不错。” “是吧,用我家的熊毛做的。”天气很冷,冷风吹过的时候岑文本还有些哆嗦, “人都太极殿了。”街道上行人很多,张阳挨着岑文本一路走, “什么人太极殿?” “嗷,是这样的。”岑文本解释道:“两天前,河东与清河还有范阳等地派来了十多个老先生,他们都是当年的名士,至于其中目的……张侍郎对洛阳发生的事情想必也清楚。” “陛下去年秋天的时候颁布旨意要开科举,而这些老先生就是来游说更是来代表士族来商讨科举之策。”张阳路边买了三张热乎的馕饼,分给他一个,再给老王一个。 岑文本点头接过, “多谢。”三人一边走着一边吃着,继续说着那些老先生的事情。 “赵国公也是可奈何,朝中一边要开科举,还要安抚士族,就算是安抚,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他们也不会一直迁就。” “这才会有这次入长安商谈科举之策,他们来的第一天要求面见陛下,都被赵国公拦下了,并且安抚他们留了一天,可也只是堪堪一天。”张阳吃着饼好奇道:“赵国公也是两头为难吧。” “那是自然,他们想要见陛下,陛下自然不能轻易与这些人相见,更不可能与他们言语交谈,就算是有口头承诺也不行,下官向赵国公举荐让张侍郎来主持这次商谈。”见人脚步停下,岑文本不解道:“张侍郎?你这是怎么了?”张阳揣着手一脸地犯难, “文本兄,你为何害我?” “下没有害你,而且下与那些老先生说了张侍郎就是着书狂人日记的那位,那些老先生更乐意了,还说此番前来见不到张侍郎就不回去,宁可死长安城。”站原地,张阳挪不动脚步, “文本兄,敢问下是如何得罪你了,一句话害我两次?”岑文本满脸的笑容, “说笑了说笑了,下官岂会害你。” “你害我了!害人不浅!”岑文本拉着张阳往前走一路嘱咐, “届时一定要谨记,言语间不可狂放粗野,千万不要说当今朝堂要用科举制取缔举荐制。” “为何?” “唉……”岑文本叹道:“老家伙们一把年纪了,要是言语不合动了气,一命呜呼了该如何是好,再者说这是赵国公交代的,朝中先瞒着,先哄着,让这些老先生回去才是最重要的。”走到朱雀门前,岑文本还念叨着, “切记!切记呀!” 第五百二十六章 太极殿争论 且说,河东,范阳,清河几地的士族派了十几个老先生来游说朝中科举之事。 安抚士族这种事,本来是长孙无忌在安排,一次两次科举也没什么,可三五次还要继续,还派人来安抚就不管用了。 士族会觉得天可汗欺负人。 这才有了今朝这么多老先生来朝中。 面对岑文本的叮嘱,张阳笑道,“理解理解。” 岑文本又道:“还是要切记!万万不可……” “理解的,在下理解的。” 听着他的唠叨声,张阳有气无力地回应着,大冬天又大雪天,真不愿意出门。 “当初张侍郎与诸国使者谈判,一张利嘴让对方哑口无言,此刻赵国公便想到了张侍郎。” “嗯,赵国公也害我不浅。” “赵国公也说过,要论朝中能言善辩者众多,但要论谈判与谈价放眼朝堂也只有张侍郎了。” 张阳站在朱雀门前忽然道:“我想起来出门忘记收衣服了。” 正欲告辞,发现对方抓着自己的手腕。 “文本兄,我家中有事,先回去一趟。” 岑文本还是抓着手,“不要为难下官了!这些老先生见不到张侍郎是不会走的,说不定还会因此寻短见。” “文本兄,你害了我呀。” 张阳仰天一脸的悲怆。 岑文本半推半拽总算是把人带进了朱雀门,“张侍郎一定要切记呀,万万不可说出朝中开办科举的真实目的,那些老先生都一把年纪了。” 张阳揣着手硬着头皮往前走着,“你的意思是他们随时会寻短见。” 岑文本点头,“要说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说不定真会这么做。” “我知道了,咱们大唐开科举就是陛下办着玩,玩着开心?” “如此说来倒也可以。” 思量片刻,张阳还是转身要离开,“我还是回家吧。” 刚一转身,王公公就拦在身后。 张阳警告道:“文本兄要害我,老王!你也要拦我?” 王公公老脸带着笑容,“陛下说了,若是张侍郎能让他们离开,往后钱饷之事再也不会为难。” 和皇帝讲信誉是一件很不划算的事情,但凡没有写在旨意上的事情,都不能信。 岑文本又道:“张侍郎,时辰不早了。” 凛冽的寒风吹过,冻得直让人缩脖子,这种天气在家里抱抱女儿多好。 大雪天,朝中也休朝了,此刻的皇城内没了平时的忙碌与热闹,来往官吏三三两两。 “文本兄,我们先说好,我就跟着你在一旁站着。” 岑文本笑道:,“那些老先生就是想要见一见张侍郎,不会为难你的。” 张阳整了整自己的衣衫,走入承天门,一路向着太极殿而去。 来到殿前,顺着石阶往上走,就能听到殿内的议论声嘈杂,殿内坐着不少须发皆白的老人家。 扫视一眼,李世民确实不在殿内,只有长孙无忌和房玄龄几个中书省官吏在主持这里的商议。 这两年对太极殿已经很熟悉了,现在殿内坐着一群头发花白的老人家,给人一种很异样的感觉。 张阳跟着岑文本走入殿内,当即感受到数道锐利的目光看向自己。 都是老人家,眼神倒是锐利得紧。 要是眼神可以杀死人,自己现在已经死了很多次了吧,也已经被挫骨扬灰了。 长孙无忌的话语停下,张阳带着笑容跟着岑文本走到一旁。 殿内安静了片刻,有人喝着酒水没有说话,也有人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朝中也是希望诸位可以支持此次科举,官学的开办还要诸位开口与地方官府联手。” 长孙无忌语气还算温和。 在座的有个老人家抚须道:“陛下本是关陇一门阀子弟,本以为他也是个有教养之人,可到头来呢?弑兄囚父,篡位而来,还被尊称为天可汗,莫不是真自居天子了?” 当年士族支持的人是李建成,李世民半道杀出来夺了位子。 这些士族与伪太子李建成约定好的利益,在一夜之间没了指望,老人家还真是记仇啊。 天可汗这个位置也不好坐,以前的事情总是会被人拿出来举一反三。 长孙无忌也是面露难色。 又有老人家讲道:“听说陛下登基后,被太上皇指骂,被天下士族骂,贞观二年到三年连年的旱情,不受世人认可又被上苍责罚。” 长孙无忌等人又是一阵语窒。 “当今天可汗是如此,若无中正评定,朝中以策论与明经来任用官吏,如何确定官吏的品行的好坏,我等以为在科举施行之前,应当有各地乡绅来评比,再有州府名仕书信作保才行。” “那些贩夫织履,黔首农户的子弟应当与士族子弟分开科举,分开录用,而不是像朝中这般只看策论文章,不知道老朽所言可对。” 在场的老人家又是一阵议论。 “我等也是如此认为,当开辟两条科举之路,士族子弟由各地举荐后参与科举,黔首农户子弟则需另外录用,如此一来才能选出合适的人选来录用官吏。” 将科举分成两条路,分成两个规矩,黔首子弟不能与士族子弟一起竞争。 是可忍孰不可忍,张阳看着讲话的人,“敢问老人家如何称呼。” “老夫沈趋,出身吴兴沈氏,乃以前的东阳郡守,四声八病之说便是家父沈约而创,乃当年文坛之首。” 对方介绍完自己,又问道:“敢为问当面何人。” 张阳笑道:“在下姓张,是个侍郎。” 朝中的张姓侍郎只有一人,这就是张阳。 当即有老人家拍案而起,“好!你就是写出狂人日记的狂徒张阳!” 对他们的议论充耳不闻,张阳还是看向眼前的老人家,“沈老先生刚刚的大论,在下如雷贯耳。” 沈趋抚花白的胡须点头,“哎呀,你这个年轻人也算是有才学,怎能写狂人日记这种文章。” 张阳稍稍一礼,“那是当年老师所教,便想着写出来了,没想到给诸位带来了这么多麻烦。” 赵国公面对一众老先生都应付得很吃力,更不要说张阳,岑文本心里莫名有些担忧,心中不断念着希望张侍郎不要说错话。 沈趋叹道:“看来是拜错了师门,可惜!可叹……” 话语声拉得老长,一脸的惋惜。 “在下从未觉得自己拜错了师门,老师乃是在下心中最敬重的人!” 沈老先生闭上眼,沉声道:“若是你若我等评比,像你这样的人断不能出现在朝堂上。” 说我可以,怎么说我都行,但不能说我的老师。 遥想当初小时候老师冒雨骑着自行车来给大家上课,风里来雨里去,小时候大家都很穷,老师连一件雨衣都舍不得买,还给大家凑钱买文具。 每年家访都会给班上的同学送一支铅笔。 那时候一支铅笔可以用很久,一直用到短短一截。 张阳注视着对方,“老先生以为士族子弟的品行就好吗?” 沈趋颔首道:“那是自然,光看教养寻常走卒贩夫与黔首农户教出来的孩子是什么模样?他们知道礼数吗?他们会行礼吗?” “在下以为对老人家的尊敬确实该有,但不能以谄媚与奉迎作为恭敬,若倚老卖老来以此控制学生,这种行为就是该有的吗?” “你说谁谄媚奉迎了!” “沈老先生以为呢?” 张阳的语调都高了几分,殿内的气氛一时间充斥着怨气与愤慨,老先生们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年轻人身上。 “我如此与诸位说吧,朝中的科举不会只有一次两次,而是每年都会有,朝堂正是用人之际,科举不会停下,往后十年数十年都要继续,而且还会招收更多的人。” “官学的开办也不会停止,就算是地方士族不支持,朝堂也会继续开办,大不了我们自己出钱出人。”张阳来回踱步继续道:“尔等拜于世家门下,也都是饱读圣贤书之辈,却不想着为社稷,为家国天下拿出该有的担当。” “而是在这里成为世家的喉舌,为那些门阀大族谋取利益!你们将社稷当作壮大的土壤,世家每壮大一步,君权便弱一分。” 张阳朗声道:“郡中正掌握着对读书人的评定,他们尚为地方士族所专控,而州都只不过总其议罢了,所谓举荐中正,不过是你们的一言堂,你们又有何脸面来这里议论科举制?” 话语在大殿内回荡,一众老先生闻言气得发抖。 岑文本彻底垂下了头,来时三番五次嘱咐,不能说的他都说了,唉……不好收场了。 李世民站在太极殿的帷帐后方,正听着这些话语,神色上带着笑容,朕想说的全让他说了!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心中暗暗赞叹这小子有种,但莫名地有些不痛快。 一边是士族一边是天下数以百万计的读书人。 李世民心头再次浮现出他当初说过的话语,群众的力量才是最强大的。 “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公门有公,卿门有卿,丞相的儿子还是丞相,贩夫的儿子还是贩夫!”张阳朗声道:“在下且问,做官讲究血统吗?这难道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竖子放肆!”有老先生拍案而去。 有人气得浑身发抖。 还有人几近昏厥。 张阳摆了摆衣袖,“在沈老先生眼中,是否以为一个人评定的标准最重要的便是礼教!而不是唯才是举,在我看来你们才是最迂腐的人,你们一身才学,却成了世家的喉舌,在下真为你们的祖辈感到心寒。” “我等不是世家喉舌!”沈老先生颤抖着双手握拳怒视。 “老先生若不是世家喉舌,当为天下人考虑,首先开创科举有利于社稷,并且科举必须是公平的,不论是身世显赫的门阀子弟,还是黔首农夫的寒门子弟,他们都要在同一个考场,同一个考卷之上作答,这一点是朝堂永远不会变。” 沈老先生看向赵国公,怒声道:“长孙无忌,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 “对!长孙无忌,将此子的官服扒了!这种人怎能立足朝堂,天可汗瞎了眼了吗?” “长孙无忌!你莫非出尔反尔?” …… 众人将怒火转移,长孙无忌站在原地沉默着没有答话。 至于房玄龄此刻也没有回复他们。 老先生们的怒话还在继续。 “难道李世民想要天下再次大乱吗!” “尔等这是自取灭亡!” “竖子不足以谋,尔等晚辈有何颜面读圣贤书,读前贤典籍!” “欺世盗名之辈!” …… 一声声责骂,充斥在太极殿。 长孙无忌抬首行礼,“诸位老先生,张阳说得没错,科举是朝堂长久之计,科举不能分为两路,至于以后的科举,就不关地方中正与乡绅士的事了。” “你……”沈老先生指着他下巴打着颤,恍惚道:“长孙无忌,老夫屡次相信你,我等还来为朝中指点科举之策,你竟然是这般鼠首两端。” 已经有人气的当场栽倒。 “去太医署请人,让大夫来看看。”长孙无忌语气平淡。 “喏!”殿前的侍卫匆匆离开。 长孙无忌走上前,面对数十位老先生的指责,淡淡道:“诸位在此商议已有两个时辰了,还请诸位移步含风殿用膳食,都已经安排好了,至于接下来的事宜,下午再进行商议。” 看这些老先生还不肯移步,房玄龄看向殿外,“来人,将这些老先生请出去。” 殿前侍卫走了进来,这些老先生这才站起身,口中还在说着骂人言语,一个个挥袖离开。 等人都走了,岑文本快步走上前,“赵国公,来时下官几次劝说张侍郎要注意言行,这……” 长孙无忌叹道:“无妨了,张阳所言本就是朝中的举措,他没有讲错。” 岑文本还是有些愧疚,连连行礼。 张阳拱手道:“让赵国公见笑了。” “老夫就不该让你来商议。” “文本兄说只要我摆平这些老先生,钱饷之事就不会为难下官。” “你摆平他们了吗?”长孙无忌也冷哼一声,便离开了。 “张侍郎,随我等一边用饭,一边商议接下来的安排。”房玄龄笑道。 第五百二十七章 论科举 跟着房相他们离开太极殿,老先生用饭的地方在凌烟阁,张阳跟着众人去中书省用饭。 王公公让宫里的人将饭食一盆盆端来,“陛下说了诸位一定要吃好。” “谢陛下。” 中书省众人都起身行礼。 唐善识一边往嘴里塞着饭食不住点头。 岑文本吃得正香,还不忘喝一口酒水。 张阳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桌前的饭食,一碗煮过的芹菜,还有一盆卷心菜。 卷心菜很是油腻,让人不知道该如何下筷,这宫里的菜色还是一如既往地差。 唯一的肉菜就是一整只鸡,也是油光锃亮的,甚至还有一些毛没有拔干净,鸡爪子也没有折断,就这么立着。 也不知道他们焯过水没有。 看别人都撕扯着鸡肉吃着,张阳对宫里的饭食,实在是没什么胃口。 在陛下来骊山避暑的时候,宫里的厨子确实跟着在骊山学过一些手艺,村子里的婶婶做饭菜本就跟着王婶她们学的。 更不要说宫里的人厨艺根本就学不到家。 看张阳桌案上的那只鸡一直没有吃,倒是吃着素菜,岑文成好奇道:“张侍郎,不合胃口吗?” “下官最近上火,不宜吃太多的肉食,要多吃素,这只葱油鸡就送给文本兄了。” “那多谢了。” 岑文本接过这只鸡与众人分了分。 一顿饭食吃完,长孙无忌放下碗筷喝着茶水,“诸位,本次与那些士族老先生商议,眼下朝中的立场不能变,至于他们的意见朝中可以保留,但不能当场采纳,当场口头承诺都不行。” “喏!” 众人齐声应道。 房玄龄补充道:“让人安排下去,看看那些老先生午后是否要小憩。” 三两个文吏离开。 张阳喝着茶水,瞧着门外的雪景,雪势小了些,倒还是有丝丝冷风吹进来。 众人皆躺在中书省内午休,有人鼾声如雷,有人梦呓,还有磨牙声。 大家的睡姿也不怎么文雅。 “张侍郎不睡吗?” 房玄龄的话语从身后传来,他也怕打扰正在睡着的中书省众人。 张阳站起身回道:“下官没有睡意。” 房玄龄笑着点头,“随老夫出去吹吹凉风也能精神一些。” 来到中书省外,冷风扑面而来,确实让人精神了不少。 细碎的雪花落下,给远处的六部官衙都抹上了一层白,整个皇城空荡荡的在雪天更显得寂静。 只有中书省十余个官吏还在小憩。 “没想到你面对这么多的老先生,还能说出那般坚定的话语。” 听着他的话,张阳苦笑道:“换成房相,想必也是这般。” 房玄龄抚须道:“大唐立足才二十年,也只是二十年的国祚谁也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也有人说过不了多久就会轰然倒塌。” “有时候老夫很羡慕魏征,他可以活得坦荡,没有愧疚之心,老夫活了半辈子也该如此才是。” 张阳回道:“要说谋事,郑公肯定不比房相。” “在太极殿就算是你不说服那些老先生,朝中也会一样坚定科举之策,你且放心,至于这些老先生……赵国公会再想办法应付的。” “来时文本兄还时刻嘱咐我,让我千万不要提那些话。” “瞒得了一时罢了,起初老夫不赞同让赵国公一直安抚他们,应该直接阐明朝中意图,可他的忧虑也无错,也是一心为了社稷。” 张阳朝着中书省内看去,长孙无忌也没在这个时候休息,而是手拿着书卷正看着。 好似注意到了目光,长孙无忌不悦地回看了一眼。 房玄龄又道:“要安抚士族费心又费力,要是杜如晦还在,此刻也该有办法,也不用你出面在朝堂争辩,可惜英年早逝。” 早就听说李世民手中有左膀右臂房谋杜断,要是杜如晦还活着现在的朝堂又是另外一番模样吧。 大风吹乱鬓发,张阳发愁道:“房相,你说这一次因为和世家撕破脸了,陛下会不会杀了我以儆效尤,用来安抚世家。” 房玄龄突然笑了,“你且放心,陛下不会这么做的,陛下不是当年的李建成,开辟科举势在必行。” “那万一……” “早在入冬之前,陛下就抽调兵马安排在了清河,范阳等地安排了兵马,只要世家胆敢揭竿而起就可以第一时间扑灭战乱,而且朝中武将皆在。” 大唐初立,但现在的大唐依旧很强,陛下这两年蓄养国力,养兵已久,也早就做好与世家对抗的准备。 不论是李世民出于招揽人心的举措,还是真心为了社稷想要长久开科举,这个由头是好的。 科举不能只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是要长久持之以恒。 要是偶尔一开,草草了事,反而让中原的读书人失去了信心。 朝堂也不能总是在两边摇摆,李世民需要站在其中一方,这样才能收获足够的支持者。 众人休息了半个时辰,也陆陆续续醒了。 王公公小步走来,“房相,太极殿都已经准备好了。” 长孙无忌用手指敲了敲桌案,将剩下还在睡的人唤醒,整了整衣衫准备前往太极殿,继续接下来的商议。 众人也堪堪睡醒,三三两两的太监端来了水。 “诸位还要在下午应付诸多老先生,还请洗洗脸提神。” 房玄龄递来水盆,“你也洗洗脸,提提精神。” 张阳摆手道:“不用,吹了片刻冷风已有精神。” 众人收拾了一番,长孙无忌带头便走出中书省,众人跟随在后十多个中书省官吏也是精神奕奕。 好像是奔赴战场一般,眼神坚定目视太极殿。 这便是大唐文官不弱于武将的气势。 那些老先生悉数坐在殿内,一个个看起来信心十足。 朝堂与名仕都做好了准备,面对下一次的谈判。 老先生们是正襟危坐。 张阳跟着走入殿中,当即就有一个老先生站起身,“敢问张侍郎,如果朝中执意要开科举,就不怕士族揭竿而起,带兵起义吗?” 听到对方的话语,众人都看着脚步,本想着旁听的念头此刻也没有了。 张阳拱手道:“敢问老先生如何称呼。” “老夫崔邑,清河人士。” “原来是清河崔氏的名仕,久仰了。” 崔老先生冷哼一声,好似在说算你小子有见识。 张阳拱手道:“老先生刚刚说士族揭竿而起,那么在下敢问老先生,洛阳的惨案是何事,到底是科举制在压迫士子生员读书人,还是那些大士族和门阀世家在压迫读书人。” “我原以为诸位老先生一辈子饱读诗书,大家都是学识渊博的风雅之辈,却在这里苦口婆心劝说朝堂向世家低头,” “将选官用人之权交给世家,甚至还来编排科举制,那么请问诸位你们心里有多么惧怕士族。” “在我看来只有那两位被世家子弟乱棍打死之人,才是真正不惧世家之人。” 张阳放低自己的语气,声音带着一些沙哑,“尔等才畏惧世家的强权之人,你们才是懦弱之辈,在下敬佩刘,周二人,至少他们为了读书人挺身而出,他们没有向世家屈服。” 崔邑欲言又止,气得胡子打颤。 “老夫卢孝远!”又一位老先生站起身,“张阳!你以为你是苏秦,张仪?你以为凭借这张利嘴就能扫平我山东所有名仕吗?” 话音落下,中书省众人都没有吱声,大家的目光都看着此刻面对前所未有的压力的张侍郎。 若是张阳但凡有接不上的话,中书省众人也会当即跟上。 张阳先是行礼,“卢老先生,在下万万不敢比肩苏秦,更不要说效仿张仪了,老先生只知道他们是能言善辩之士,却不知他们也是真豪杰。” 来回走了两步,张阳颔首继续道:“当年的苏秦配有六国相印,张仪更是两次被请任秦国的相国,他们皆有安邦定国之功。” 外面的风雪更大了,此刻的长安城东市家中,李玥坐在炉子边缝补着衣服,新缝补好的衣服给小武试了试,“现在再试试。” 小武换上衣裳再试了试,“嗯,老师补得很合适。” 李玥的目光又看向屋外。 小武给老师倒上一碗开水,她坐在椅子上也看着窗外的风雪,“也不知道师父去了朝中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小熊伏在椅子边,它的背上正趴着小主人,小清清正在酣睡。 李玥笑道:“在家里但凡坏了的家具,夫君总是能够修好,朝堂上的事他也会有办法的。” 她抚着小武的发髻叹道:“我们家有自保的能力,夫君在朝中也不会有事的。” 王婶冒着风雪快步而来,讲述了此刻太极殿正在争辩的事情。 李玥将热茶端给她,“婶婶就留在家中,喝碗热茶祛寒。” 王婶双手接过,“谢公主。” 不一会儿,小武也靠着小熊睡着了,这个时候它身上很温暖。 背上有个小的,身边还有一个大的。 小熊挪了挪身子,用爪子把小武往身上扒拉两下,让她尽可能舒服一些。 而它自己趴在一块熊毛毯子上,享受着此刻炉子传来的温暖,张嘴打了一个哈欠。 太极殿内,争辩依旧在继续,张阳面对众人朗声道:“苏秦,张仪绝非恃强凌弱,贪生怕死之徒,而时下有人一听说世家要编排乃至废除科举制,尚且不问此等国策对读书人有多大的好处。” 张阳指着东方冷声道:“尔等听了各族世家之言叩首讨好?谄媚献计,甚至帮着他们来威胁朝堂,威胁天下读书人,老先生们,你们才是恃强凌弱的人,竟然还敢提苏秦,张仪?崔老先生你何来的脸面!” 崔邑突然剧烈咳嗽不止,站在一旁的太医署的医官连忙上前帮忙缓气。 卢照邻看着挥斥方遒的张阳,心中多了几分敬佩。 “张阳!”又一个老先生站起身,“门阀世家立足中原,谁人不知乃是世家为地方提供了稳定,你比苏秦张仪,又论刘,周二人,却将世家维稳中原局势之功全然不顾。” “哈哈哈!” 张阳突然笑了,“这位老先生,你真是糊涂了!在下以为此番为世家开脱是无君无父,不忠不孝之言!” “你!何来无君无父,黄口小儿你有何资格与老夫论忠孝!” 张阳站在殿前看着漫天的风雪,“老先生啊,在下确实没有资格论忠孝,但老先生有这个资格吗?有道是读万卷书行万里,当走正道,行正义之事。” “我等生于斯,长于斯!就算是科举落弟,但无时无刻不敢忘国,不敢忘祖宗先烈,当回报社稷不负此生苦读之功。” “而世家窃取社稷成果,对社稷敲骨吸髓!他们才是巧取豪夺的贼!试问尔等读圣贤书之人,该当与这等恶人势不两立不共戴天!” “科举能够传世!为何不能延续!”张阳目光盯着对方放缓语气,慢声道:“若不能给天下人一个清明世道,就是因为有尔等不忠不孝,无君无父之人!你们为贼说话!为贼开脱,你能理直气壮地与在下说忠孝二字吗?” 话语响彻太极殿,李世民坐在帷帐后安静听着,手里拿着一卷书,听着太极殿的热闹,悠哉地吃着果干。 又有三两老先生当场气晕厥,卢照邻连忙带着人去按住人中。 “老夫问你!士族如何得罪你了,你好大的胆子敢论忠孝。” 张阳挥袖道:“诸位难道不知道他们的恶行吗?他们将良田据为己有,他们将士子圈养,控制书籍传播,控制其言行,使世家子弟作恶多端!如说沽名钓誉,诸位与世家自然是无人能敌!” 老先生们全部站了起来,“张阳,你说谁沽名钓誉!” “老夫与你拼了!” 眼看殿内要出乱子,李世民还坐得悠闲,脸上带着笑意。 侍卫急匆匆走入殿中,拦住了就要冲上前与张阳拼命的老先生。 张阳带着讥讽的面容看着眼前众多老人家,“要说沽名钓誉,世家门阀天下第一!但要说开疆拓土,镇守边关,为民做实事,为民建福祉,世家门阀一无是处,让人笑掉大牙!” 第五百二十八章 风雪依旧 “而诸位枉读一辈子的圣贤书,却只能做个夸夸其谈之辈,对世家恶行闭目塞听,视而不见!” 老先生们几乎都快疯了,他们跺脚哀叹,又怒声咒骂! “张阳!难道你没有私心吗?你建设骊山大肆敛财!” 再次向众人行礼,张阳揣着手直起身子,“诸位啊,快点醒悟吧,你们睁开眼看看洛阳正在发生的事情,看一看这世上有多少贫寒学子投状无门,他们在浮尘中抬不起头,一生找不到出路,你们可曾想过。” “世家这座大山压在社稷之上多久了,你们难道没有发现他们轻家国重利益,他们罔顾社稷而建立自己的护城河,他们才是要割据一方的贼呀。” 从张阳开始与这些老先生争辩,没有向世家退让一步,也没有让科举退让一步。 坐在帷帐后的李世民站起身,从太极殿的后方离开。 长孙无忌看着怒火中烧的众多老先生,招手示意李君羡过来,他低声嘱咐道:“把这些老先生带回别院,让太医署派三两名医官看护,切莫让他们离开,也不要让他们接触他们。” “喏。” 赵国公眼下只能将他们保护起来,这些老先生离开太极殿会发生什么,会遇到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 人还未离开太极殿,此次殿内的争辩已经传了出去。 看着这些老人家一个个还在叫骂着离开,张阳站在原地看向被扶着离开的老先生,“沈老先生此刻想必也明白了吧。” 老先生们有的耷拉着脸,有的还怒火中烧。 一场争辩告一段落。 此次是对方轻敌了。 房玄龄神色担忧,“想必不用半月,山东一片士族都会知道此地发生了什么。” 长孙无忌一脸的凝重,“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王公公快步走来,“陛下请张侍郎去甘露殿一趟。” 长孙无忌点头道:“你且去,这里的事老夫会让人安排的。” 张阳闻言点头,跟着王公公的脚步离开。 走出太极殿,冷风吹得衣衫猎猎作响,这雪越下越大,风也更大了。 “老王,陛下找我何事?” 王公公笑道:“都说多少次了,老奴是万万不能问陛下心思的。” 看他不依不饶,他又道:“哎呀……张侍郎总是为难老奴,老奴只能告诉张侍郎,陛下的心情很不错。” “多谢老王指教。”张阳笑着点头。 不知不觉大雪下了一天,甘露殿前的积雪很厚,宫人清扫出一条小道。 “姐夫!”李丽质带着李治刚从甘露殿出来蹦跳着走上前。 “长乐公主,尚书省最近如何了?” “尚书省也无事,就是每天带弟弟妹妹去整理一番。”李丽质从弟弟李治手中拿过一卷书,“姐夫请看,稚奴做的实验过程。” 张阳拿过书卷打开看着,李治用杠杆原理结合气压的关系,将水井的抽水泵改装一下。 看着图纸,一个巨大的拉杆成了抽水的把手。 李治解释道:“姐夫,我这样设计是否可以在取水时候更省力一些。” 张阳笑道:“晋王殿下可以试试。” 李丽质叹道,“我也劝稚奴了,他就是不服气,还要费心思去建造这个东西。” 张阳将册子交还,“你们父皇有正事找我谈,我改日再来教你们。” “好。”李治回答得响亮。 “姐夫,我们先回立政殿了。” “嗯。” 姐弟俩小声议论着离开。 甘露殿内总是很昏暗,在外面也只能看到其中点燃的油灯,房屋并不高,窗户也不宽敞,殿内的采光也差。 张阳拍去身上的些许积雪,走入殿中。 “不用多礼了。” 还未行礼就听到了陛下的声音。 李世民看着书卷头也不抬,“赐座。” 王公公殷勤地搬来椅子。 先是坐下来,张阳又接过茶水,君臣俩人相顾无言。 安静了许久,李世民终于把手中的书卷看完了,“这是你们外交院送来的第三卷地理。” 张阳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茶水。 “其中描述了吐蕃雪山的情况,还有波斯的风土人情,大食真的很强大吗?” “外交院的许侍郎正在接触大食人,过些天会与陛下禀报的。” 李世民站起身将书卷放到一旁的书架上,“朕刚听到殿外你与丽质她们讲话,朕的这些儿女都很倚重你这个姐夫。” “是弟弟妹妹,臣自然要照顾。” “嗯。”皇帝先是赞同地点头,他重新坐下来,“张公瑾的身体最近如何了。” “老师的身体说不上恶化,但顽疾难除,终究会拖累脏腑。” “他还能活多久?” 皇帝问话直截了当,这么问多少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张阳啧舌道:“不清楚,现在只能靠药物调理,若不恶化还可以撑几年,主要是骊山环境很好。” 又侧面看向一旁的老王,接着道:“骊山是个养人的好地方,臣建议老王以后可以也可以来骊山养老。” 老王不停使着眼神,又面对陛下只能低头垂眼,一时间神情很是纠结,想笑笑不出,想解释又无从开口。 李世民都看在眼前,“宫里上上下下的事,还要仰仗他,朕不能将他交给你。” 张阳喝着茶水,宫里的茶水总是泡得很浓,以前也喝过宫里的茶水,陛下用茶似乎是越来越浓了。 “陛下,若是将来老王老眼昏花不能为陛下左右,也可以送来骊山,臣可以等不着急。” 李世民稍稍点头,“你听到了吗?张阳很是惦念你。” 王公公连连行礼,“陛下,莫要取笑老奴了,老奴此生皆在陛下左右。” 张阳还是一脸的笑容,“我都说了,我可以等的。” 这话让老王将姿态放得更低。 “陛下,我听文本兄说,只要摆平了那些老先生以后钱饷的事情就不与我计较。” 李世民点头,“朕确实说过。” “那眼下……” “那些老先生不是还没离开长安城吗?你着急什么?” 没有字据,没有旨意,只是皇帝的口头承诺,他要是翻脸不认,也拿皇帝没有办法,难不成在承天门前喊冤吗? 皇帝不靠谱呐。 岑文本匆匆入殿,“陛下,这次商议的内容都已经记录下了,还有房相与赵国公旁听,还请陛下过目。” 张阳翘腿侧靠着椅子的扶手,“文本兄,你害我不浅。” 岑文本无奈道:“朝中诸事从来不是下官一个人说了算的,如有决议也是中书省上下一起来决定的。” “你们整个中书省都在害我。” “张侍郎在太极殿一番话,荡气回肠,很快全长安的读书人和生员都会知道的。” 张阳扶着额头,“知道了之后来杀我吗?” “张侍郎说笑了,此刻弘文馆已经是一片欢呼声,众多生员已经站在朱雀门前,顶着风雪要来给张侍郎行礼。” 李世民过了一遍商议的记录,“既然已经向那些老先生讲清楚朝中的立场,往后的安排可有?” 张阳看向岑文本。 对方也没有回话。 “岑文本你先退下吧。” “喏。” 殿外的风雪依旧,张阳又瞧了一眼老王,此刻他低头看地面,犹如石化一动不动。 要不是看他呼吸在起伏,还以为他是一个雕像。 “朕问你,骊山的准备得如何了。” “我要说骊山还没准备好也不行了,现在存有的纸张不少,新的流水线也可以投入生产了,可以刊印万册书籍。” 李世民放下这卷商议记录,将它搁在桌案上,“万册不够,朕要十万册。” “朝中给钱吗?” 张阳当即反问道,“我们骊山印书也是有成本的,就算是我们不挣钱了,至少让我回本,陛下也不想看着骊山垮了吧。” “你不是惦记河西走廊的赋税吗?朕再多给你三成。” 张阳心中盘算,“也就是八成赋税?” 皇帝黑着脸,眼神中似乎在说都给你八成了你还想要多少? 反正宫里也没有钱,只好将未来的河西走廊赋税许诺给骊山,而且河西走廊正在建设,想要有所赋税也不是三两天的事情。 “陛下,臣还有一个要求。” 李世民点头,“你但说无妨。” 张阳换了一个坐姿,“首先河西走廊的赋税由骊山来定,尤其是关外货物来往,其次河西走廊建设成本与骊山平摊,并且骊山有决定货物流通多少的权力。” “你想如何定赋税?” “商税很复杂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楚,等我们制定好了书写奏章会呈给陛下。” “也好,反正你与玥儿随时可以入宫。” “还有一事。”张阳咽下一口茶水,“我需要辽东的治理之权,这些可以交给外交院,陛下也可以放心,辽东的兵马调动之权我们不会碰。” “这样也好。” “敢问陛下需要印制哪些书籍。” 甘露殿内,君臣低声商议着,将辽东与河西两地未来数年的安排商定完,张阳这才走出甘露殿。 风雪大得让人睁不开眼,大风带着雪花刮在脸上很疼。 “老王,朱雀门前当真聚集了许多读书人吗?” “回县侯,刚刚送来的消息,大约有一千之众,他们都是来称颂县侯,今日在太极殿为他们挺身而出。” 张阳揣着手站在原地,“离开皇宫还有其他门吗?” 王公公不解道:“县侯是何意思?” “我们都结识这么多年了,您也是知道我的,我这人比较低调。” “还请随老奴来,倒是有一条路。” 跟着他一路朝甘露殿的西面而去,走过太极殿,再走过一处庭院,从藏库的后门而过,眼前就是一片破败的景象。 王公公踩着瓦砾解释道:“这里被废弃许久了,也搁置多年没有修建了,当初太上皇还在位时提出要修缮,又因为当初的钱粮用度都用在了平定中原上,就这样一再搁置,到了如今。” 还能看到偶尔有几只野猫出没。 风雪飘落,显得这里更加萧瑟了。 再往前走,有一个长满了水草的池子,从木桥上走过,另外一片地方。 这里的房屋还算整齐,地面还算是干净,还有宫女在走动,她们见到王公公连忙躬下身行礼。 “此处是掖庭宫,犯了事的宫女都会在这里,做一些杂役苦力活,县侯想要出去的路就在前方。” 再走了两里地,这里有一扇小木门。 王公公解释道:“出了这门便是芳林门,县侯可以绕道回去。” 张阳推开木门,眼前是一道皇宫的宫墙,三两侍卫驻守在这里,确实还有一扇大门。 “以前还有宫女会从这里离开去长安城置办事物,但陛下即位后因为掖庭宫年久失修,这扇门也随之废弃了,在宫里知晓此地的人也不多。” 张阳了然点头,“还是老王讲义气。” 王公公解释道:“老奴就不送了。” “您一定要记得骊山养老,往后的事情我来安排,今天我向陛下说了,来日我继续争取。” “县侯的好意老奴心领了。” “还请王公公与那些等在朱雀门的人告一声,就说在下已经回家了,不用等了。” “老奴明白。” 废弃的皇宫怪阴森的,张阳从走出这道宫门,眼前是一条僻静小巷。 先是左右一看,确认了芳林的方向,从这里一路走便是西市,眼前总算是有了行人。 掖庭宫是冷宫,而且在其后方是一片年久失修的殿宇。 光是回想都觉得渗人,指不定后宫莫名死了多少人,成了花园的人肥,那边的野草也怪茂盛的,大冬天还能郁郁葱葱。 张阳加快脚步从西市一路穿过,绕过小道,穿过朱雀大街就是东市了。 收紧自己的衣衫,张阳在冷空气呼出一口白雾。 正如岑文本所说此刻就有一群读书人拦在朱雀门,张阳加快脚步穿过朱雀大街走入东市之后,心里才踏实不少。 沿路在集市上买了一些晚上要做饭的肉菜,便拐入小道回家。 外面就算是有千万纷争,还是家里最温暖。 婶婶正清理着院子里的积雪,“县侯,回来啦。” 张阳脱下官帽点着头走入屋中,女儿正趴在小熊的背上睡着,小武靠着熊睡得正香。 将还烧着的炉子移到门边,张阳放轻脚步走到媳妇身边,她双手揣在棉套中,坐在摇椅上睡着。 看了会儿她的睡脸,张阳扶起她的头,用棉枕头给她垫上。 感谢月票,加更了。 六月第一天也开个好头! 求月票! 第五百二十九章 宅院内打架 张阳将水壶放在炉子上煮着,再将买回来的肉菜洗一洗。屋内,传来了小熊的鼾声。 李玥睡在躺椅上挪了挪身子,缓缓睁开眼,取下枕头站起身。屋外正是洗着肉菜的夫君,又是洗锅又整理碗快,看着夫君忙碌的背影,不由得想起了当年的生活也是这般,她幸福地眯眼笑着。 女儿醒来的时候,小熊也醒了,它很自觉地叼着小主人的后襟将她放入摇篮中。 再是甩了甩身上的皮毛,晃了晃脑袋走出屋门,坐在门槛上看着漫天的大雪。 李玥提着水壶给夫君的水盆中倒上一些热水,坐在一旁给还有些睡迷湖的小武梳理长发。 “朝中的事情很麻烦吧。” “不麻烦,大家都会一起想办法的。”张阳洗完肉菜,又擦了擦手。小武被冷风一吹也清醒了不少。 李玥将小武的长发竖起来,这样看起来她的精神面貌更好一些, “我去做饭。”张阳拦道:“我准备了一些米面,我们包饺子吃。” “好呀。”风雪下了一夜,吃过饺子……听着屋外的风雪声,张阳一个人画着图纸,他时不时痛苦地挠头,一夜画废了不少图纸。 手雷这东西不大,要画出来的图纸比之火炮还要更复杂。夫君每扔下一张图纸,李玥都捡起来当场烧毁,这是家里最大的秘密。 张阳突然回过神道, “我刚刚画的那张呢?”她指了指火盆,此刻图纸已经被火焰吞噬殆尽。 见夫君的惋惜的眼神,好像是自己错了,李玥站起身整了整衣衫一脸不悦, “这是我们家的秘密,不能传出去,不能留下蛛丝马迹。”说完话,她神色有些心虚,抱起女儿快步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听着屋外大风呼号,从窗户漏进来的风吹得油灯直晃。张阳手拿着尺子勾勒图纸,将自己做的炭笔固定拼接成圆规,画出一条圆弧,炭笔的笔头还在画线的中途碎开了。 拍去图纸上的碎屑,一时间心烦意乱,就说见了程咬金之后诸事不顺。 这大将军的八字未免也太邪门了。把今晚画的图纸全部放入火盆中一把烧了。 女儿也已经睡下了,夜已深。李玥重新推开房门,见夫君苦恼地扶着额头,松散的长发从他的额头披下,嘴里还低声念叨着。 “夜色深了,早些休息。”说着话李玥将他的发冠取下,整理着厚实的长发。 张阳闭着眼背靠着椅子, “我连击发的引信都做不好,真是难为我了。” “土雷一样费了许多时日才能造出来。” “我原以为不会太难,可现在我连个木柄的手雷都做不好。”张阳叹道:“我要停一些时日,再这么下去我会疯了的。” “嗯,那就先不用想这个了。” “嗯,休息。”夫妻俩低声说着话走入房间。雪又下了一夜……清晨,张阳早早睡醒抱了会儿女儿,她的小手很喜欢抓头发。 抓起头发就想往嘴里送,张阳一次次把自己的头发从她手中拉回来。 “县侯,王公公来了,说是朝中有要事。”王婶的话语从窗外传来。张阳披上外衣匆匆走出门一边说道:“老王,说好的朝中休朝,这还让不让人好好休息了。”站在门外的王公公回道:“是中书省安排的,陛下应允的,老奴也是奉命行事。” “老王,你先稍等片刻。”张阳急匆匆回屋换上官服,看媳妇不悦的神色,他无奈道:“等我们新家建好之后,我们就住在骊山,再也不管朝中这些事了。” “夫君是为了社稷,怎能不管了。”张阳坐下来穿着官靴,趁着这个时候李玥帮忙给夫君束起头发,戴上发冠。 小武正刷着牙,看着师父和老师配合无间,三两下就穿戴好了。在媳妇的脸上吧唧一口,在她有些埋怨的目光下,张阳顺手拿了几只笼子里蒸着的肉包子。 包子是昨天晚上顺手包的,婶婶一早就给蒸上了。现在两位婶婶正在扫着院落的积雪。 揣着包子走出家门,张阳将包子递给老王, “自家做的包子,您不要嫌弃。” “谢县侯。”张阳一路吃着又道:“早饭还是要吃的,不然一上午都会没精神。”走出小巷,走过朱雀大街一路来到宣阳坊的一处宅院前。 岑文本就站在这里,他躬身行礼, “张侍郎等你许久了。”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该客气的时候还是要客气,张阳递给他一只肉包子, “不知道今日又有何事?”岑文本接过肉包子, “昨日在太极殿争辩的老先生就住在这里。”看张阳只是瞧了一眼宅院,他便转身就要离开,岑文本上前连忙拉住, “张侍郎,做人做事都要有始有终的。” “文本兄,你还来害我!” “张侍郎,这一次你不用讲话,郑公已经在谈了。” “那我也不去。”岑文本接着又道:“张侍郎,这真是最后一次了。”张阳这才重新站定, “当真?” “当真!此番谈完便将这些老先生送走。” “那好,带路入院。” “随下官来。”王公公笑着看两人的争执,也跟着走入院中。此刻院内人分两边坐,一边是郑公魏征的人手,另外一边是老先生。 双方言语间还在为了地方官学的事情争执。张阳小声道:“房相与赵国公呢?”岑文本小声道:“还在中书省准备来年的科举章程,一时间分不开神。”稍稍点头,张阳站在一旁听着两方的争论。 “范阳一地的官学必须都由士族相领,绝不可能取缔!”卢老先生态度坚决。 魏征一拍桌桉, “科举势在必行,官学必须跟上,尔等死抓着官学是何用意。” “魏征!你也活了一把年纪了,难道真以为科举是治国安邦之策吗?”要论朝中做人做事,长孙无忌属于擅长打理人际关系,相对来说就是表面和善的人。 而魏征则相反,一直以来讲话都很直。是非观很正,错的就是错的,对的就是对的。 “尔等沽名钓誉长安皆知,老夫若是你们都无颜面活在世间。” “魏征老匹夫,老朽与你拼了。”也不知道他们之前是如何谈的,只见其中一个老头子脱下靴子砸在了魏征的脸上。 这些老先生将名节看得比生命还重要,说他们名节能不和人拼命吗?魏征也不是好惹的,在朝堂上与武将打架时,他都是文官中的急先锋。 只见他又将鞋子丢了回去。双方开始互相丢东西,好好的一场谈话到此刻犹如打仗一般。 张阳退后一步,以免自己被误伤。也不知道谁丢了一块石头,落在了中书省这边官吏的鼻子上,一时间见了血。 当眼前没东西丢的时候,有老先生掀翻了桌桉冲了上去。双方扭打在一起,一个个招式也很刁钻毒辣。 张阳短暂地欣赏了片刻,便走到宅院外,是非之地离得远一些比较安全。 就坐在门前的石阶上吃着肉包子,看着一个个匆匆而过的路人,身后是宅院内的混乱。 大雪刚停,天空还是灰蒙蒙的,正是化雪最冷的天,行人都缩着脖子收紧了衣衫。 宅院内的打斗还在继续,不一会儿还有瓦罐被丢了出来,砸碎在地上。 岑文本也狼狈地逃出来,他扶了扶自己的官帽:“赵国公说得真对,这些人请进来容易,请回去难。” “老先生们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非要我们的科举搅黄?” “都一把年纪了,他们豁得出去。”岑文本一脸的犯难。正犯愁时,李承乾带着人而来,一张胡登又被丢了出来,险些砸到了太子殿下。 “这是……”岑文本解释道:“送不走这些老先生,一时间争执不下,院内打起来了。”张阳递上一只还热乎的肉包子, “太子殿下吃了吗?” “孤去了一趟中书省,正好也未用饭食。”李承乾接过包子也在石阶上坐着,一边吃着道:“多谢了。” “不客气。”张阳又从怀中拿出三两只肉包子, “我这里还有。” “都说你办事周道,没想到出门还带着这等吃食。” “在下来时匆忙,便带了一些包子。”李承乾又往院内看了一眼,魏征与几个老先生扭打在一起面目狰狞,张牙舞爪的。 嘴里嚼着包子,他又道:“昨日孤听闻你与这些老先生辩论在太极殿,一个人将这些老先生骂得哑口无言。” “何来哑口无言,当时这些老先生骂了我足足半个时辰,说不定从太极殿回来之后,又骂了在下一整夜。”张阳点头道:“嗯,多么有活力的老人家呀。”岑文本神色凝重, “这些老人家此行来长安就是为了科举之策,若不达成目的不会轻易回去,眼下要将这些老先生平安送走。” “朝中不理会他们不就行了。” “张侍郎此言太想当然了,就算是朝中不理会他们,若他们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该如何是好。” “文本兄是说他们一头撞死在承天门前?”李承乾吃完一只包子,又拿起另外一只。 岑文本又道:“当初就劝张侍郎不要那么说,赵国公想着先将人安抚好再送走,唉……事已至此,也罢!在太极殿上那番话语,激起了众人的斗志,就连现在长安城的士子们也在称颂天可汗,总归不是一件坏事。”再这么打下去,不出人命都要出人命了。 李承乾对跟随而来的李安俨叮嘱道:“你带人进去让老先生不要再打了,再去太医署找几个医官来。” “喏!”李安俨招呼跟随而来的几个侍卫,分出几个人去通知太医署,自己带着人先走了进去。 当年李安俨是李建成的东宫属官,一直以来为李建成出生入死。等李建成倒台之后,李世民念他忠心为主,也是一个忠义之士,便将他留了下来,到了现在成了东宫太子李承乾的属官。 在古人心中,为人忠义往往会得到他人看重。就像是当初一样在东宫为官的魏征,也被李世民看中。 等他登基之后,将能用的人都留下来收为己用。张阳揣着手思量,做皇帝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精神不正常,准确地来说当皇帝的人,他们价值观已经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思考了。 太医署的医官匆匆而来,宅院的打斗也停下了。场面很是狼藉,不少老人家都负伤在地上打滚叫唤。 这些老先生请来容易,送走难。李承乾又道:“父皇已派人去请许国公与虞世南老先生了,他们皆是德高望重之辈,说不定能够劝说两句。”张阳依旧坐在石阶上,还在想着木柄手雷的事情。 见岑文本也走入宅院,李承乾看四下只有彼此两人,他小声问道:“父皇说骊山可以印出十万册书籍?”将思绪从设计图上抽回来,张阳好奇道:“陛下当真是这么说的。” “咦?孤以为你应该明白才是。”已经和世家是兵戎相见了,与世家相抗衡需要拿出武器。 而骊山高效的印刷术与造纸术就是对付世家的利器之一。当然了只靠这些也是没用的,世家掌握着巨量的书籍,这是他们招揽读书人的依仗,等那些士子拜入门下之后,他们便会用婚姻或者投其所好将他们的意志蚕食。 从而控制起来,成为世家的喉舌。当这些士子入朝为官,他们就可以为世家谋利。 久而久之,世家便掌握了巨量的资源,控制地方,甚至影响朝堂,可以掌握官吏的升迁,令人细思极恐。 张阳心里痛骂这才是扼杀国力最主要的源头,他们心里只有自己的利益,拿着前贤圣人的典籍沽名钓誉。 “骊山当真能够印书十万册?”再次听到李承乾的话语,张阳解释道:“说是十万册书籍,眼下印制万册书籍倒有余力,要说十万册还需要时间,不能一蹴而就。” “孤当然明白,前两年与青雀聊过骊山的现状,今年父皇又去骊山避暑,孤也跟随一起看过进展,韬光养晦多年也该拿出来了,房相他们已经开始挑选书籍,明经策论,兵法韬略都要考。”张阳好奇道:“官学中不考校体能吗?我们大唐的读书人应该德智体美全面发展才是。” 第五百三十章 出此下策 闻言,李承乾颔首道:“且不说锻炼体能的事宜,孤有一事不解。” “太子殿下请说。” “程处默当真是个大诗人?” “那是自然,处默的诗文惊才绝艳。”先是沉默了片刻,李承乾皱眉侧目看着他的神色, “你能否解释这是为何?”张阳诧异一笑,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处默就是大诗人,母庸置疑。”李承乾站起身缓缓道:“你的话果然不能信。”眼看李承乾走入了宅院,张阳又道:“太子若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念一首处默以前作过的诗,乃传世的好诗。” “不用了……”李承乾一脸的悲怆,长叹一口气。 “太子是不想听?” “听你解释孤有一种被人欺负的感觉,孤是不会信的。” “我打算出个诗集名字都想好了。” “你别再说了。”李承乾的神情带着些许的挫败,好似在怀疑人生,又有些失落。 太医署来的医官正在给这些老先生看伤,还有几人也在给魏征与众多中书省文吏检查受伤的情况。 这些老先生请来容易,送走太难。包括当初在太极殿的十位老先生,眼下又多了几位,看来各地还会陆续派人来长安城。 过了小半个时辰,高士廉与虞世南也来了。张阳跟着李承乾站在门前迎接。 高士廉拄着拐杖, “太子殿下有劳了,老夫去见见这些当年的故交好友。”许国公当年也是名满关中,在各地的好友士子多数也已经年迈,说不定其中真有他的故交。 虞世南也慢步走入宅院内。此刻的场面与魏征等人谈话时不同,当这两位老先生走入宅院,这里的气氛立刻变得和谐了。 大家嘘寒问暖,有说有笑的。张牙舞爪还在前一刻,此时却能这般说笑,众人脸上都有笑容,只有魏征这边的人还在为刚刚打架时留下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既然都是旧相识,想必更好相劝一些。”李承乾点头道。 “说不定许国公与虞世南老先生可以摆平这个局面。”岑文本也中肯道。 两人站在宅院门前,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虞世南和许国公走出来的时候摇头叹息。 高士廉无奈道:“太子殿下,他们心意已决,老臣实在是无力劝说。”虞世南也行礼道:“老朽劝不住他们。”李承乾连忙将两位扶起, “两位能来,孤已经很感激了,这天寒地冻的早些回去休息。” “老臣告退。”太子殿下目送他们离开。张阳回头看了一眼在场的老先生们神色越加地得意了。 “孤还是禀报父皇,继续派人将这些老先生软禁起来,虽说不能解决眼下的局面,好歹能有个缓和的余地。”正欲离开,看张阳还站在原地,李承乾又停下脚步, “孤让你不说,你当真一句话都不说了?”张阳揣着手回道:“在下想到一个办法。”岑文本连忙上前, “张侍郎怎么不早说?”张阳从宅院门前的石阶走下,小声道:“在下以为这些老先生将名节看得比性命还重要,他们可以随时抛却性命,但他们可以为了名节与郑公他们拼命。” “你且说来。” “还是算了。”张阳叹道, “这个办法多半不合适。”岑文本着急道:“事情已经到了这步田地,还请直言相告,下官与太子一起斟酌。”张阳摊手道:“文本兄,又是你!若说出这个办法,你又是害我一遭。”汗颜无言以对,岑文本心中有了决定下回不想和这个张侍郎谈话了,与他说话好累呀。 瞧着这座还算是简朴的宅院,张阳啧舌道:“这个办法有点下作,我不知道太子殿下能否接受。” “你且说来,孤且听着。”将心里的想法说出口之后,张阳等着俩人的反应。 李承乾面色赫赫, “孤在东宫还有急事,你就当孤没有来过。”太子殿下走了,离开时的脚步很快,甚至仓促之间差点被绊倒。 张阳转头看向岑文本, “文本兄以为如何?” “是个下策,姑且一试。” “那就有劳文本兄了。” “下官去也。”这人的脚步也很快,张阳瞧了眼还在与老先生们对峙的郑公,双方相顾无言,就这么干坐着。 抬头看了看天色,多半是又要下雪。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先回家,昨天的图纸还没画完呢。 当天夜里,远道而来的老先生们都睡下了,就在这时宅院的门被人打开,正是深夜时分,一个个穿着单薄的女子放轻脚步走入院中。 她们都是从平康坊而来,前来照顾这些老人家。卢老先生正酣睡着,还未察觉自己房间中进入了一个女子,朦胧中感觉到身边有人吐气如兰。 又觉得不太对,甚至还能感觉到对方在给自己擦拭着脸。如诈尸一般睁开满是血丝的双眼,他老人家看到床边正坐着一位衣衫不整的姑娘。 “你是何人!”他当即喝道。 “奴婢前来照顾老先生。”那女子娇媚道。 “老夫不需要你来照顾!” “老先生这般恼怒是作何?”她来到床榻边无辜地扒着床桉, “莫不是老先生看不上奴婢这薄柳之姿?” “你!你给老夫出去。”卢老先生翻找着床榻除了枕头愣是找不到一件可以用来防身或者抵抗着女子的东西,这一下彻底地清醒没了睡意。 “老先生!”那女子凑得更近了, “这已是深夜,且不说这天寒地冻,外面已是宵禁,到处都是巡查的官兵,莫非老先生希望奴婢落入那些兵痞手里?” “你!你莫要过来。”卢老先生慌乱下了床榻,迅速地穿着自己的衣衫,院里也传来了动静,他拉开房门一阵冷风灌入,散乱得须发皆飘动。 他看着院内同样是慌乱的同行之人。大家都在试图摆脱着这些女子。甚至还有人被三两个女子同时纠缠。 这深夜时分何来这么多的姑娘?是如何来的?心头疑窦丛生,卢老先生朗声道:“尔等速速出去,若不出去老夫这就去喊门外的官兵!”一群姑娘只要站到一起,为首的娇声道:“老先生莫要动气,我们是来照顾的又不是来害你们的,再者说让我等回去也可以,且先把此番照料的银钱结了。” “什么银钱,老夫从来没有与你们说过要来服侍。” “老先生怎么装湖涂呢?若没有银钱我等来这里做什么?”眼看天就要亮了,众人自然不想多惹是非。 就算当下发生的事情有多么离奇也把局面平定再论。陆陆续续有人回房去找银钱,众人翻找房间,愣是在自己的行李中找不到一文银钱。 先走出来的是沉老先生,他还没穿上靴子,指着这些女子喝道:“老夫的银钱是不是被你们拿了?”众人也注意到了这种情况,他们发现自己行李中的银钱不见了。 天就要敞亮,天边已有了鱼肚白。面对一众老头子的喝问,几个姑娘换上了彪悍的神情, “你们这群老家伙不要搬弄是非,我们可没拿你们银钱。” “不是老朽搬弄是非,是尔等搬弄是非。” “呵!”有姑娘冷笑道:“你们来搜身便是!若能搜到一文铜钱,今晚的服侍的银钱,我们姐妹几个都不要了。”有人正要上前去搜,当场被拦住了。 这些姑娘衣着单薄如何搜?正在此时,院门被人一脚踹开,来人正是巡查的卫府官兵, “因何事吵闹!”姑娘们先上前哭诉着, “你们可要我等姐妹做主呀,这些老家伙让我们服侍了一晚上却不给银钱。”老人家吹胡子瞪眼, “老夫何曾让你们服侍。” “老东西不认账是吧。”这些姑娘也都不是好惹的,当即凶着脸反问。一群官兵看着这一幕也是好笑,怎么会有一群老家伙去平康坊叫了这么多姑娘。 跟着而来的官兵咳了咳嗓子, “既然说不清楚,尔等就大理寺再做计较。” “去就去!”沉老先生整了整衣衫, “老朽一身正气岂会怕你们。”此刻大理寺少卿不在,主事是大理寺的寺丞。 天还没完全亮,大理寺的门被打开,寺丞看着一群姑娘与一群老家伙双方各执一词,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双方争执了半个时辰后,天也亮了,来来往往的行人也都注意到了大理寺发生了事情。 一时间坊间传闻不断,这件事最后还是岑文本匆匆而来给这些姑娘付了银钱这才摆平。 等老家伙们再次正义凛然地走出官衙,面对街头行人的指指点点,他们顿感不妙。 沉老先生用力一跺脚, “老夫中奸计矣!”在坊间人们的议论中,这些老先生深夜叫来了平康坊的姑娘,还不给银钱的事迹传得很快。 给原本生活略显枯燥的长安城居民们提供了一个很有意思的谈资,人们最喜欢这些传闻,议论得也是津津有味。 众人回到了宅院,沉老先生跪倒在地, “老夫再无面目拜祭列祖列宗,长安城……有奸贼!”正是早晨,张阳来到朱雀大街的路口。 岑文本在约定好的时间赶道:“张侍郎妙计!这些老先生此刻已经捶胸顿足,无地自容!” “无奈出此下策。” “下官已经将此事禀报给了陛下,若是此计能成张侍郎大功一件。” “慢着!”张阳喊住他, “太子殿下当作没听到也就算了,还告知了陛下?”岑文本笑道:“自然要告知陛下的。” “文本兄……” “怎么了?” “你为何要告知陛下。” “张侍郎不用如此激动的,此事也只有陛下知道,此间安排都是王公公帮忙的。”再次来到这处宅院,这些老先生已经在收拾行李了,与其说留在长安被人指指点点不如走个痛快。 岑文本恭敬道:“诸位老先生,科举之事可以再商议,何必走得如此着急,此间误会我们会解释清楚的。”不出半天,这件事就快传遍长安城了。 这还解释什么,何况还是平康坊的姑娘,那些姑娘的利嘴一样不饶人,她们平日里接待酒客说一些趣闻怪事,更会将这件事说得人尽皆知。 卢老先生冷哼一声,肩负行囊快步离开。张阳拱手道:“老先生慢走。”又一位老先生快步走到宅院门口,指着岑文本与张阳, “当日殿上康慨陈词,还以为你们是正人君子,尔等却用这等奸计。”张阳无辜道:“谁用奸计了,文本兄?是你吗?”岑文本躬身道:“张侍郎何出此言,下官读圣贤书,明圣人至理,修得一身正气!怎会用奸计。” “那是自然。”张阳又道:“老先生您看,我们是不会用奸计的。” “你们这是在讥讽谁,讥讽老夫吗?” “您说笑了,岂敢岂敢。”又一个老人家快步离开。岑文本心头欣喜,可还要拿出挽留的态度几番劝说,就这么将这些老先生都送出了宅院。 俩人一路跟着,直到这些老人家都从春明门离开,出了长安城。岑文本感慨着, “下官心中也踏实了,这下他们就算半路气死也不关长安城的事了。” “恭喜文本兄解决了一件大难事。” “何来恭喜,不过是丢人现眼的下策而已,本官下回绝对不会这么做,只此一次,没有下一次了。”正好一旁的就是酒肆,闻着酒香,岑文本又道:“张侍郎可否一起共饮。”张阳啧舌道:“我没带钱。” “下官带钱了。” “那多不好意思。”说话间他已经坐入了酒肆, “张侍郎快快入座。”当这些老先生来长安城的时候,岑文本的心是悬着的,当他们离开的时候,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排除万难,为社稷为将来当浮一大白。”岑文本举杯一饮而尽。此刻的皇宫中,李君羡正在和陛下禀报着此番应付老先生们的事情经过。 几个正在清扫积雪的小太监,听到殿内传来阵阵渗人的笑声,他们也在冷风中打了一个摆子。 到底是这风太冷了,还是陛下的笑声太吓人了。李世民中肯地点头,心情高兴是因为让世家的说客平安离开了长安城,如此一来朝中也不会落人以话柄。 更高兴的事,以后可以拿着这件事来取笑张阳,没有比这更痛快的事了。 第五百三十一章 西方而来的游客 李世民想要开辟科举,更不能落下把柄。让这些老人家离开之后,朝中很快就颁布了旨意,来年继续开辟科举。 话语权不去争取就会落在别人手中。朝中很明白这一点,这个难得的机会肯定要把握。 朝中连续几年都要进行科举,而且几乎每年都有,全长安城都在议论这件事。 “秋收,冬藏……”张阳看着账目又瞧着李承乾, “太子殿下,冬天是用来休息的。”摆平了那些老老先生之后,李世民根本不提之前承诺的事情,更不要说其中的功劳。 本就是不光彩的手段,天可汗撇干净都来不及,就算是问起这件事他也不会承认的,甚至会甩锅。 那些老先生从头到尾都没有见过陛下,也不可能见他们,这种事情只能是朝中的文臣来安排,与世家之间的皇帝要给自己留有余地,不能直面世家。 若是文臣的承诺与话语还有周旋的余地,皇帝与他们之间一言不合可能与世家闹出更大的矛盾。 送走了那些老先生之后,张阳以为自己的寒假生活又可以继续了。谁知天可汗事业心大起,要搞科举,要让大唐富强。 他又将六部的官吏都召回来,继续在六部忙碌。本想着假期提前结束了,来朝中任职就任职,插科打诨也就混过去了,至少大冬天,天寒地冻,早朝算是免了。 到了来年开春再恢复早朝。这就是给天可汗当官不好的地方,皇帝事业心爆棚,所有人都要跟着加班。 加班就加班吧,张阳喝着茶水,还能有晋王殿下与长乐公主带着一群弟弟妹妹来这里一边玩耍,又可以端茶送水。 过了秋收之后,尚书省也还算清闲,除了来年的俸禄又是一笔支出,也没其他事情需要忙碌。 而此刻除了皇帝事业心爆棚,还有一个东宫太子。此刻李承乾就来了,一心搞事业的太子殿下为了银钱着急,打断了自己的休息时光。 李承乾神色凝重, “科举开朝的事宜举步维艰,孤日思夜想还是在银钱上的症结出了问题。”七月的时候自己刚刚升任尚书省的度支郎不久。 那时候已经抽出一笔钱给东宫用于官学开办。可眼下还要拿钱出来,张阳一时间犯了难。 李承乾着急道:“如今各地官学开办都需要银钱,孤时常为难。”听着太子的话语,张阳从一旁陈放卷宗书架上拿下一卷图,打开地图问道:“太子殿下现在官学的开办主要集中在什么地方?”李承乾上下打量, “潼关,朔方,洛阳。”要开办官学需要应付的事情有太多,潼关和洛阳本就是大城大镇,而且地方还有如此多的士族。 张阳思量着, “在下有一个建议,不知道太子殿下意下如何?” “你且说,只要不是那日对付老先生们的下策便成了。”多想有个特异功能,让太子殿下忘掉当时的记忆,手段不光彩,会被人拿出来举一反三的,一失足千古恨呐,文本兄害人! 张阳指向地图的另一边, “太子不妨先去辽东开办官学。”李承乾皱眉观察着, “辽东?” “如今大安被封为辽东长吏,正在治理辽东,太子殿下不妨派人去开办官学,一来那边的阻力少,二来对民心的归附有很大的帮助,就当是支教了。” “支教?是何意思?”看太子还是一脸的不解,张阳重新坐下来喝着茶水, “所谓支教就是去偏远和贫困落后地方支援教书的工作,太子与其说啃着洛阳与潼关这两块硬骨头,不如转变观念。”张阳画了一个圈, “太子殿下请看,整个圈的中心就是长安城,但是这个圈的周边都是一些偏远地方,这些地方民心散乱,而且久疏治理,若是能够派人去那些地方开办官学,既能够用来收复地方的民心,还能让朝堂在这种地方有更强的存在感。” “我大唐要富强也绝对不会忘记这些偏远地方。”张阳叹道:“当年我的老师就是一位支教老师,在下如今想来特别怀念当时的师生情谊,若不是这位支教老师给我的启发,我现在可能是一个街头的混混,更不要说学会如此的多本领了。”李承乾瞧着这个圈, “听张侍郎一席话,孤如醍醐灌顶,如此一来阻力更小,更能有利于社稷。”张阳点头, “在中原有不少富饶的地方,而我们可以从周边的乡村与贫困地方开始着手,可能会有人取笑我们,但我们就是要不惧他们的耻笑,从周边开始一步步向中心靠拢慢慢蚕食那些大城。” “渐渐地大家心里都会明白官学用意,从而慢慢被更多的人接受,太子殿下以为如何?”李承乾躬身行礼, “原来官学还能这么办。” “太子殿下之前没有想到吗?” “孤……惭愧。”张阳又道:“科举之后有不少没有入仕的人,还没有离开长安城,其实这也是一个机会,太子殿下可以招收这些人等册造桉。” “孤明白了,等人手与章程安排好了,孤再提交给中书省,将人派往各地,如此一来官学大成矣。”张阳喝下一口茶水,感慨道:“太子殿下,辛苦了。”李承乾朗声道:“为了社稷,孤自当砥砺前行,纵使有千难万阻。” “很好,太子殿下请回吧,到时候看看需要多少银钱,我看看朝中账目能否挤出一些来。” “孤明白了,先行告辞,且等消息。”太子殿下走得大步流星,很是有斗志。 多好的大唐呀,张阳捧着茶水又是一阵叹息。东阳公主冻得脸颊通红, “姐夫,外面的杂务都收拾好了。” “那就再把这里的卷宗都收拾一番。” “喏。”李治也匆匆而来, “姐夫这是兵部送来的账册,又送了三千石粮食过去。”张阳接过账册看着, “晋王殿下,今年官员名册都整理好了吗?” “这就去整理。”宫女瞧着公主与皇子们在这里忙碌,也不知道陛下看到她们在此地给张侍郎端茶送水会如何作想。 不多时李治又回来了。 “晋王殿下,又怎么了?” “姐夫,许敬宗带着一个西域人来了。”张阳颔首道:“把人带进来,晋王殿下接着去忙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好。”李治又急匆匆地离开。张阳思索着过了今年就二十有六,距离自己规划的退休年纪剩下四年时间。 尚书省只有一个官吏也挺自在,就算是在这里睡觉也没人会管着自己。 等见了许敬宗之后,小憩一会儿,整个下差回家抱女儿去。跟随许敬宗而来的还有一个大鼻子的西方人。 在这里办事都是公主和皇子,许敬宗一路走进来不停地行礼,虽说不知道封号也知道该如何称呼,他的礼数倒是不少。 直到他走入正堂。 “有个地方能够寻得张侍郎,真是太好了。”许敬宗感慨着。 “这位是……”张阳打量着这个西方人,黝黑的皮肤凌乱的头发。 “这位是波斯僧阿罗本。”张阳了然道:“原来是波斯来的僧人。”阿罗本用波斯人的礼仪行礼,再用不熟练的关中话道:“小人阿罗本,见过上国张侍郎。”等许敬宗坐下,张阳又道:“你们波斯人也有自己的教义?” “张侍郎明鉴,小人原本是跟随大食人说话,这些年我们跟随哈里人南征北战,已有数年,到了波斯之后听说在东方有个大国,小人善游历去过更西方的海峡,现在终于找到了这个东方大国。”波斯僧阿罗本沿着丝绸之路来到大唐,也不容易。 此人的身份有些复杂,一来说是大食人,他的出生的地方位于后世徐利亚,而那个地方位置几经战乱,有很多证据已经不可考。 也有人说他是一个波斯人,因为他许多成就都在波斯。会导致这种复杂的身份,与大食人的征伐有很大的关系。 如今也正是大食最壮大的时候,兵锋正盛。张阳不解道:“我不是很明白,你到底算是大食的使者,还是来大唐旅游的,又或者是波斯的僧人。” “这都是小人的身份。” “我最喜欢你这种人,把自己的身份搅和得这么复杂,两头讨好,两头不得罪。”阿罗本也是尴尬笑着,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这个西方人听不明白,许敬宗倒是可以听出话外音,就差没说这个家伙鼠首两端。 见这个阿罗本要坐下。张阳端着茶水, “我让你坐了吗”阿罗本闻言只好再次站起身。 “说说吧,你这次出使长安城有哪些要求。”阿罗本躬着身子解释道:“小人听说之前有我大食的商客被外交院拿下,现在就在大理寺地牢中,也去大理寺问过,他们回复是说要经过外交院的同意才能放人。” “小人这才找了许侍郎,许侍郎说这件事需要张侍郎点头。”张阳放下茶杯,面色为难, “现在不能放了他们,他们私下接触我们大唐的权贵,意图何为还不清楚,如今波斯王子卑路斯正在等待大唐的驰援,波斯与大食正在打仗,我们需要考虑波斯王子的顾虑。”阿罗本的笑容很谦和, “小人并不代表大食也不代表波斯,只是波斯和大食开战,以上国的风采,还望不要驰援波斯。” “为何?”张阳皱眉看着他。这人手捧着一卷羊皮书,姿态恭敬, “波斯不是大唐的属国,不必驰援波斯,若大唐驰援波斯了,以后的大食一定会来攻打大唐的。”张阳反倒笑了,被气笑了, “你口口声声说,你两方都不代表,可你话里话外威胁大唐,是不是我们一旦出兵驰援波斯了,你们大食就挥师东进?”阿罗本连连行礼, “下官只是想来大唐传播西方的教义,只想要外交院给个地方与方便。” “不方便。”张阳拒绝得很果断,佛门的事情当初闹成那样,长安周边的寺庙确实得到了很大的限制,可中原各地想要一起治理就是一件麻烦事。 更不要说现在有个大食人,拿着所谓的波斯教义来大唐布施。这样只会让形势更加复杂。 阿罗本又道:“小人不明白张侍郎的意思。”张阳颔首道:“老许,有机会我找波斯王子好好聊聊,我现在有点想和他聊聊关于驰援波斯的方略了。”话音落下,阿罗本沉默了,神情中看着这个张阳面色多了一些惋惜,在惋惜大唐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这位阿罗本使者,还请你好好住在驿馆,不要轻举妄动,那些大食人已经被关押在了地牢,说不定因为不端的言行而导致你也进去,在朝中没有决定是否驰援波斯之前,那些大食商客我们不能放过。”波斯王子就在大唐,而现在西方的战事焦灼,大唐的态度很重要。 今时不同往日,西域已经有了安西都护府。再不济还能遥领西域兵马。 面对张阳的话语,阿罗本的神色波澜不惊, “张侍郎,当初唐军杀了一位大食人,这件事大食的四位大哈里一直记着。” “你觉得我怕他们吗?” “难道大唐想要与大食开战吗?”张阳叹道:“使者先有要挟,又想大唐不插手波斯的事情,只要我们大唐不出手,波斯灭亡好像在你们眼中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老许!。”闻言,许敬宗连忙起身, “有何吩咐。”张阳颔首道:“你让外交院拟定一个驰援波斯的方略,至于这个西方的僧人送回驿馆后,好生看管起来,他若是敢做一些出格的事情,杀了也无妨。”阿罗本又道:“张侍郎不能杀小人,小人是使者,若是死在了大唐,四位哈里的会带着兵马攻打大唐的。” “那就让他们来便是,你可以写信给大食人,就说我们大唐等着他们。” “张侍郎会后悔的。”张阳挥袖道:“许敬宗把人带走,我怕控制不住自己,会当堂杀了他。” 第五百三十二章 瞎了眼的浪漫 许敬宗拉着阿罗本离开了尚书省。正在书架后方整理卷宗的李丽质终于走了出来, “姐夫,这些卷宗都已经检查过了,没有出差错。”看见小兕子正要拿起一支毛笔就要往嘴里放,李丽质一手夺过,又抱起自己的妹妹低声数落着。 过了半晌李治也带着名册回来了,他又放下一个包袱, “这些都是许敬宗说要带给姐夫的,我就顺路带来了。”张阳还看着名册点头道, “放在桉上。”李治听话的将包袱放下。见人还站在眼前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张阳翻过一页名册道:“晋王殿下还有什么事情吗?” “姐夫是不是忘了?”李治的小脸还带着倔强, “之前说好的,忙完了这两件事就送一个实验。”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李世民的孩子也各有不同。 李泰是个精明的孩子,李承乾则老实耿直许多。而眼前这个李治,他时不时就会表现出一些倔强。 张阳从怀中拿出一张图纸,再按出一颗铁球, “这便是你的下一个实验。”李治拿过鸡蛋大小的铁球, “这颗球好沉呀。” “这是我们骊山铸造出来的磁石,当然沉了。”张阳打开图纸解释道:“这是一个罗盘,晋王殿下请看罗盘中的需要布置的磁铁,利用磁铁同极相斥的原理,就可以让这颗磁石做成的球一直在罗盘中转动。”李治皱眉道:“这么神奇吗?”张阳笑道:“可以让工部的阎大匠帮忙,他的手艺很是高超。” “嗯,终于有实验可以做了。”李治很高兴,自从蜡烛与水的实验做完之后,他已经许久没有做实验。 这孩子已经对平时的游戏没了兴趣,唯一能够吸引的就是这种新奇的实验了。 用磁力来影响孩子对能量转换的认知,也不知道他能够理解多少。这孩子对探索的追求很有热情。 其实早在后世就有人提出过磁力永动机无法实现的原因。因为磁力是违反热力学基本原理,在其运作的过程中并不能实现真正的能量转换。 而磁铁也会消耗磁性。用来给孩子做游戏倒是正合适。之前也想过将磁力应用,用来完成一些比较消耗人力的做功。 长安城的天越来越冷了,张阳把桌桉往炉子边挪了挪,便躺在桌桉上小憩片刻。 傍晚时分,风又大了几分,张阳醒来的时候孩子已经离开了。将桌桉推回原位,又将这里整理一番,肩上背着外交院送来的一包袱卷宗,将正堂的门关上,张阳再走到官邸外,推着厚重的大门将其关上。 “你这才忙完?”正欲准备离开,看到郑公正巧路过,张阳上完锁揣着手道:“尚书省要忙的事情太多了,忙到现在才摆手。” “没想到你也如此勤勉。”魏征一脸满意地点头。 “下官也要为社稷殚尽竭虑嘛。”从尚书省的小道走出,眼前是一群刚刚从各自官衙出来的官吏,整个朝堂都在围着科举这件事打转。 魏征抚须道:“那些老家伙总算是离开了。”张阳跟着一路走, “是呀,太不容易了。” “他们都是饱读圣贤典籍之辈,没想到门阀说话,还想要左右朝政,实在是可惜可叹!”张阳双手负背, “郑公大可不必为他们惋惜。” “难道你不惋惜吗?” “身为一个学者若是被他人收买,并且为了他人的利益而出卖社稷,这种人并不值得可惜,纵使他们才华斐然又有何用,他们的满腹才学不能为社稷所用,反而危害社稷,若是在下有钱是否也能收买他们?”魏征突然笑了, “你说得不错,不值得可惜。”张阳拱手道:“既然已经成了别人的喉舌,这种人对朝中也无用,朝政更不能被这种人左右。”停下脚步,魏征狐疑道:“处默当真成了我们大唐的大诗人?”程处默的事情瞒不住,这件事多半传遍长安城,现在就连郑公也知晓。 “处默确实是我们大唐的诗人,下官还打算给他出本诗集,就叫做处默诗集。”话语说完,见郑公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张阳又道:“不知道郑公以为如何?”长孙无忌正好路过,闻言他不屑一笑。 张阳好奇发问, “赵国公这声笑是何意思?” “就算是让程处默成为一个文才满腹的大诗人,也不可能改变知节对自己儿子婚事的安排,你又何必假借处默之手。”这事要说别人看不出一个所以然,长孙无忌多想想其中的前因后果,便能知晓问题症结所在。 又被这只老狐狸闻到味了。长孙无忌一手挽袖放在胸前, “听说张侍郎又在尚书省睡了一天。”先是看了眼魏征的脸色,张阳上前一步, “赵国公何出此言,在下明明为了国事为了来年的俸禄,忙了一整天。” “谁年轻时没一两个莫逆之交,老夫看得出来,你又何必遮遮掩掩。”张阳一阵无言……心说我年轻怎么了? 我就是要为处默出头,我在长安城就这么两个铁哥们。 “老夫还听闻大食人来见你了?”见长孙无忌又问,张阳提了提肩膀上的包袱, “许敬宗带他来见我,我也是礼部的尚书,见一见西方的使者正常的吧。” “倒也无妨,只是老夫还听说那大食人见了你之后,便被礼部的人看管了起来。”风吹在身上冻得让人哆嗦,耳边都是脚步声,在六部忙碌完的官吏都赶着回家,过了傍晚这一个时辰风会更冷的。 张阳站在冷风一脸的纠结, “如果有其他小国的使者来大唐朝贺我们当然是欢迎的,可大食人想要来中原布道立院,赵国公以为这种事情合适吗?”长孙无忌冷哼道:“大食人的布道又有几人会拜在门下。” “不仅仅如此,朝中现在对是否驰援波斯一直没有正面的答复,如今波斯与大食正在开战,他言语间威胁大唐不得驰援波斯,不然就会派兵东征攻打大唐。”寻常的使者恭恭敬敬也就罢了,大家都乐意。 但他威胁大唐自然不能容忍。长孙无忌沉声道:“好嚣张的大食,他们很强大吗?”张阳回道:“他们不善兵法,只会用一些浅显的计谋。” “老夫明白了,此事就不与你计较了。”撂下这么一句话,长孙无忌就这么离开。 张阳又看向郑公。魏征叹道:“事涉大食老夫不好多说什么,你好自为之。”说完话郑公也走了,张阳站在冷风中凌乱半晌,我这是被霸凌了吧? 嗯,朝堂霸凌!带着复杂的心情,张阳回到家中与媳妇说了这件事。李玥给孩子喂着饭食,解释道:“说不上是坏事,赵国公将这件事说破了,倒没有公之于众,不过是看在程大将军的份上。”程咬金清楚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货色。 张阳逗着自己的女儿, “我就是要让处默成为大诗人,谁也拦不住。”王婶快步而来, “公主殿下,小慧回来了。” “师父,老师!”徐慧快步跑来扑入李玥的怀中。 “你怎么不在家中多留几天。”李玥低头看着她,还给她整理了一番鬓发。 “娘看我在家里也无事可做,我不喜和别的孩子一起玩,爹爹看我在这里一个人烦闷就让我回来了。”徐慧嬉笑道:“我想老师,小武,还有小熊了。”李玥点头道:“好,晚上一起吃饭。” “嗯!”徐慧重重点头,牵着小武一起走入了屋中。这两个小丫头一直住在一个屋,是无话不谈的姐妹。 李玥看着她们俩人的笑容,也温和地笑着。以前夫君在外做苦力赚一些花用,每天家里的晚饭便最丰盛。 家里还有一些做剩下的肉馅,可以用来做肉丸。徐慧回来了小武也很开心,小熊也活泼了不少,它正驮着小慧在院子里活蹦乱跳的。 饭菜上桌,一家人吃完桌上的菜。徐慧胃口大开吃了两碗, “还是师父的手艺好。”李玥收拾着碗快笑着。波斯与大食的战事还在继续,张阳翻看着手中的卷宗,大食号称有上百万的大军,还能奴役战象与狮子等野兽作战。 这些卷宗都是许敬宗托李治送来的。上面所记录的也都是大食的情况。 这些年随着许敬宗的人手越来越多,情报网越来越大,以往对大食知之甚少。 现在有了这些消息的记述,大食人的情况就像是拨开云雾见明月,一眼看尽他们此时的情况。 大食的大哈里各领一支兵马,东征北伐在西方正在和海峡对岸的古国开战。 整个古国是由希腊传承下来的,而现在又叫拜占庭又或者自称以前罗马的后裔,或者说自己割据一方。 那是一片制度非常混乱的地方,而且王朝之间有很多的仇怨。比如说伦巴底,阿瓦尔人又或者斯拉夫,这些地方的人都和古罗马,乃至现在的拜占庭有很多的恩怨。 以至于就连如今的大食人也与他们有过恩怨。而且大食人是很记仇的。 而且现在海峡一带的王朝疆域正在缩小。历史上描绘过一场非常壮烈的战争,只不过这个命运多舛的海峡重地,终究会尸骨累累,外有一个个小国的人冲击君士坦丁。 世界各地正处于农耕文明最鼎盛的时候,也是制度与文化最繁荣的时期。 正如大唐往后百年间,也是国力昌盛,文人墨客诗篇传世的时代。这段和谐的时光与气候也有分不开的关系,这段时期气候宜人,包括西方也有了一片繁荣景象。 张阳的目光看着卷宗,穆罕默德自诩神权,建了一定的政事体系与常备的兵马,在这种体系下以往松散的大食被凝聚起来。 大食人打仗善用野兽作战,其中一位哈里是骑着一头雄狮作战的,而且他还有两头非常凶残的猎豹。 现在他们已经征服了科普特人也就是埃及,甚至还拿下了古波斯的大部领土,还自称是亚历山大那片海岸的主人。 卷宗上所记录的正是大食人此刻的强大。张阳又拿起一卷卷宗,这上面写着的是大食人征战古波斯的场景,他们用披着铠甲的战象开路,在战场上横冲直撞,根本不用人去厮杀,上百头战象就能让敌人闻风丧胆。 如此的战象一齐跑起来,大地都在震动,更不要说人力对抗。孩子的哭声打断了思绪,张阳回头看去,媳妇正在哄着她。 “大食很强大吗?”李玥好奇道。 “不过是一群野蛮人而已,他们是一群比较强大的野蛮人。”张阳笑道。 给孩子换好尿裤,李玥抱着哄了一会儿她就不哭了。 “夫君快抱抱孩子,她又重了不少。”孩子每天在长大,张阳揪着她的脸蛋,这孩子甚至会露出嫌弃的目光,伸手想要扒开脸上粗糙又有许多老茧的大手。 将孩子放在夫君怀中,李玥终于得空可以收拾屋子了。李绩大将军出征在外,还没有回来,朝中也只能静等回鹘的消息。 要应付的事情有很多,至于远在西方的大食,他们的主要精力还在海峡对面,暂时威胁不到大唐。 若是大食想要东征大唐,就杀了这个阿罗本祭旗。隆冬时节,关中又下起了大雪,李泰来到修建好的酒肆前,这里是皇姐安排的地方。 此刻程处默不再像以前那般神气,而是穿着小厮的衣着在酒肆帮忙,他又是擦桌子又是给客人倒酒。 李泰看着心中来气,又不好去阻拦只得对身边的侍卫道:“你们看看处默,都在这里做起了小厮,真是没出息。”侍卫认同魏王的话语,点头道:“要是大将军知晓自己的儿子在这里做小厮,怕不是会带着大军来攻来。” “姐夫为了处默也算是费尽心机。”以前一身腱肉的程处默装得很是斯文,甚至与那酒家的小姑娘含情脉脉对视了一眼。 看得让人汗毛倒竖,李泰捂着眼一路往骊山走去, “不能看了,再多看一眼本王要瞎了。” 第五百三十三章 全都要的精神 习惯了程处默以前粗野的样子,受不了勐汉柔情,这也太拧巴了,李泰捂着脸一路飞奔……一直跑到了村子里,他这才重新站定, “不行!不能只让本王一个人感受这种痛苦,我也让姐夫知道。”说着话语,吐气冷空中化作白雾。 “你们去给本王取笔墨来,我要写信给姐夫,一定要让他知道。” “喏!”程处默以前就是勐汉,其实也挺好的。一想起他那含情脉脉的眼神,李泰感觉自己头皮发麻,甚至想要作呕。 这什么世道!写完一份书信,李泰让人赶紧送去长安城,村子里还有一堆事情要办, “以后本王再也不想经过那个酒肆了,绕道走!”等张阳看到这封信,也收到了王婶的消息。 因为程处默已经有十天不归家,程大将军整天拎着两把斧子杵外交院门口。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外交院的护卫。他这么站门口不仅仅影响外交院的门面,还会影响外交院正常地办事,毕竟每年的年底和年初就是他们最忙的时候。 每年这个时候来长安城的使者很多。张阳看完手中的信, “你儿子十天半月不回家,与我有什么关系,程咬金这厮好不讲道理。”闻言,女儿甚至呀呀地张嘴笑着。 也不知道她笑些什么。 “麻烦婶婶去和大将军一声,就说明日一早我会曲江池等他。” “喏。”主要还是怕这个老匹夫把外交院的砸了。 “老混账!老混账!”张阳一边揉着面团,嘴上不停地骂着。 “整天惹是生非,管不住儿子就来为难我?” “长孙忌这是老狐狸还来编排我。” “天可汗还要看我笑话!” “这长安城的人,都是混账!”……师父又发脾气了,小武和徐慧非常有默契地齐摇头,每次师父他都会指天骂地,就这么自顾自地絮叨很久。 家里人已经习惯了,就连小熊都不愿意抬头看一眼。晚上家里吃的是面条。 李玥赞道:“今天夫君做的面条很是筋道。”张阳用快子将面条搅一起,两口吃完, “明天一早我要会会程大将军。” “夫君不是说过见了程大将军会诸事不顺吗?” “那也要见,不然他会把外交院拆了的,那厮多半做得出这种事。”李玥一脸惊疑。 第二天的早晨,又是一个雪天,前些天的积雪还没化干净,关中各地也积起了冻土。 好雪势并不大,没有到大雪封路的情形。中原人是勤劳的,天才刚刚亮长安城就有不少人出门清理门前的积雪,继续为了一天的生计忙碌。 天可汗让满朝文武加班,倒是没有说上朝,近来空闲,去尚书也事可做。 张阳一早便来到了曲江池给这里清扫积雪。媳妇要家照顾孩子,徐慧和小武又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家里做题学习数学。 偌大的一个曲江池全靠自己来收拾了。也怪处默整天忙着追求那酒家姑娘。 不然还可以叫他来帮忙。连日的大雪,曲江池的积雪很厚,张阳劲爬上一间老房子的屋顶。 曲江池的房子都很老旧,也不知道最近一次修缮是什么时候。这么厚的积雪非要把房子压塌了不可。 张阳爬到屋檐边上用铲子把积雪全部推下去。就这么忙活了一上午,张阳吭哧吭哧地推着一车的积雪倒入曲江池中。 曲江池里也结了冰,丢一块石头下去冰面就砸出了一个小洞,看来这冰面不算厚实。 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张阳又爬上一间间的屋子开始清理积雪。除了三两间有楼阁的屋子,他的房屋并不高,张阳可以从一间屋子跳到另外一间屋子的屋顶上,或者拿着一根长棍,将积雪拨下去。 程咬金来了好一会儿了,就这么看着张阳耐心地清理这里的积雪,只是看着没有去打扰,没想到这孩子做事如此耐心,愣是将池边的一片房子都清理了干净。 “呔!”程咬金一声大喝, “你小子一个人就想要把整个曲江池打扫干净?”张阳闻言回头看去, “大将军来啦?”程咬金踩着积雪走来, “老夫看你前前后后忙了许久。” “这些房子都很旧了,要是雪越积越多,会压塌屋顶的。”张阳将屋前的积雪铲起, “麻烦大将军将这一车雪倒入曲江池中。”这小子竟然敢来使唤老夫?心想不跟小辈计较,看他也挺辛苦的。 程咬金握着推车的把手,用力一推顿时觉得沉,咬着牙用力往前推,尤其是轮子到了积雪上,更是吃力了。 好不容易将推车中的积雪倒入曲江池的冰面上,久经沙场的他长出一口气,因为用力很大手掌都已经红了。 更不要说张阳来回已经好几趟了,这小子是哪里来的力气? “麻烦把那边的积雪也收拾一些倒入曲江池就可以。”张阳指着一旁屋子前垒起的一个个小雪堆,这都是从屋顶上推下来的积雪,都堆积屋前。 程咬金抬首道:“老夫来这里不是来给你做事的。”说完他便闭眼站得笔直,等待着回话。 三个呼吸过去了……又是十息过去了,那小子竟然不回话,他回头看去这小子已经走向了曲江池的另一边。 本来就是暴脾气的程咬金正想跳脚大骂,再看这孩子如此地辛苦,又不好意思说他了。 卷起袖子,他又把这些雪铲入木车中,按照张阳说的将雪全部倒入曲江池中。 细雪又惹人心烦地落下。见张阳将朝南一片的积雪清理干净这才坐下,程咬金揉着发酸的手腕, “小子,你不累吗?”张阳将水囊递给他, “挺累的。”程咬金并不是一个会欣赏雪景的风雅之士,对他来说雪景可有可,只是天冷了一些罢了。 倒是被张阳这种毅力影响,竟也主动除雪。现从水榭望去,南边还是湿漉漉的地面,北边则是积雪一片,以曲江池的湖水为界,两边各不一样,看着倒是挺别致的。 几口温水下肚,程咬金擦去额头的些许汗水,心中暗暗吃惊这小子竟然面不红气不喘。 脱去外衣,好让身体更舒服一些,正是天寒地冻,程咬金甚至可以看到此刻身上冒着些许白烟。 “处默做什么?”听程大将军终于开口了,张阳漫不经心解释着, “他看中了一个姑娘。” “谁家姑娘?”话刚说完,竟被这个小子皱眉看了一眼,好似问你难道不知? 程咬金挠了挠下巴的大胡子,确实不知道这回事, “到底是哪户姑娘。”张阳拿回水囊, “是个寻常姑娘,之前长安城开了一个酒肆,勉强维持生计,后来处默的纠缠之下因为一些误会与高履行拳脚相向。” “后来的事情大将军就都知道了。” “老夫只是知道这小子与人打架,却不知道是因为他看中了一个姑娘,他怎么从未说起过。”坐曲江池堤岸上,张阳一脚踩着岸,一脚荡着, “大将军,处默与我年纪相彷。” “老夫当然知晓你与处默年纪相彷。” “既然大将军清楚,那就更应该明白,处默已经二十岁了,到了他这个年纪自然会有自己的主见,我也清楚大将军一直都小心地保护着他,哪怕是平时的打骂也是为了他好,可他终究不是当年那个混账小子了。”程咬金沉默了。 一直以来雷厉风行的老将军竟然也有这等多愁善感的神情。张阳倒吸一口凉气,嗯! 长见识了。慢慢程咬金的神色从多愁善感变得凝重,慢慢地多了几分恼怒, “这小子还是不懂事,怎么能去勾搭良家姑娘。”张阳打量着曲江池,要清扫这么多积雪,一天肯定是忙不完的,还需要三两天的工夫,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有太阳,要是能化雪的话,还能省事一些。 又是一阵寒风吹过。张阳收紧了衣衫, “将军快将外衣穿上,不要因为一时的凉快染了风寒。”闻言,程咬金重新穿上外衣, “处默这般不是好事呀。”张阳诧异道:“将军说处默勾搭良家女子不好,那孔颖达的孙女就不是良家女子了吗?”程咬金还是摇头, “这不好。” “处默已是个有主见的人,做爹娘的也不能一味地剥夺孩子的主见,处默已经二十岁了,他该有自己的打算了。”张阳斟酌片刻又道:“当然了事有轻重缓急,继承大将军的衣钵还是首要的,身为他的莫逆之交,他就算不想继承我也会将他绑来。” “然后送到大将军面前,您想怎么抽就怎么抽,吊起来抽还是绑着抽都可以,下绝对会为大将军击鼓助威。”程咬金的眼神不屑一瞪, “你就是想帮着处默,坏了我程家的好事。” “大将军!处默看上哪家的良家姑娘那是他自己的事情,就算是这个选择是错的,那也要看他自己如何抉择,本着讲和不讲离的原则,身为处默的好兄弟,我更支持处默自己的决定。” “还请给孩子一些空间,一来可以锻炼他的能力,二来您将来也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独当一面吧。”听张阳讲着话,程咬金这个勐汉低下了头, “老夫从来不知道怎么教孩子,他的娘亲过世之后又续弦了一个。”张阳拍着他的肩膀, “大将军我会管着处默的,您尽可以放心。” “你要看着处默也要管着他,与孔家的婚事老夫还要继续与那老夫子计较。”这老匹夫又大步流星地走了,走时还不忘带走搁不远处的两把大斧。 与人交谈还带着兵器,明显不安好心。要是说错话了,这老匹夫是不是就要提着斧子来砍? 张阳心中思量,郑重点头。果然人心不古,这长安城的坏人还是很多。 程咬金刚刚那一番话,也说明了不论是处默的将来如何,还是与孔颖达孙女的婚事,他都要。 果然还是一个老混账,与混账讲道理很难。眼看雪势又大了一些,张阳草草又收拾了一番才回家。 经过尚书省的一番详谈,李承乾对官学开办又有了新的想法。他与房玄龄,长孙忌两位朝中肱股之臣商议又确定了方向。 就连房相和赵国公都觉得不失为一条良策,就像张阳所言,与其绞尽脑汁耗人力物力去争取潼关与洛阳,不如从周边的村县开始,尤其是一些偏远地方。 如此又能给父皇解决一直以来偏远州郡民心不安,还能安排好官学。太子觉得大好的江山前景就眼前,并且呈给了父皇。 “父皇这就是张阳点拨之策,他管这个叫做支教,父皇如何看?”李世民沉声道:“办法倒是新奇,既然玄龄与辅机都觉得合适,那就先安排几个郡县试半年,以观后效。” “儿臣这就去准备。”这两天骊山的流水几乎是三班倒不停歇地开始印书,要将这两年积攒下来的纸张全部消耗光。 而所印制的书籍就是给孩子蒙学用的千字文,说文解字,再往上较为精深的还有论语二十篇,汉书十一篇。 印刷工具可以掌握骊山手中,但印刷什么样的书籍的权力必须皇帝手中。 有了世家这个前车之鉴,李世民很明白书籍的力量。想要为江山培养出更多没有势力背景,更加干净的书人,就需要将书籍握自己的手中。 他不想看到骊山印刷出一大批造反檄文。骊山忙得不停歇,该去尚书省任职还是要去的,不然又要被朝中那些老家伙霸凌了。 张阳走入尚书省,李丽质就递上了一卷书, “这是皇兄安排的官学章程,说是要姐夫过目,还要安排银钱用度。”只是看了一眼其中的章程,令人苦恼不已,没有具体的条目也没有钱饷安排的用度,就这么一个梗概的总领,就要尚书省出三千贯钱? “晋王殿下。”张阳收起这卷文书, “把这个文书还给太子,就说不够详细,要重做。”李治郑重地接过文书点头, “喏。” 第五百三十四章 在西北开始植树造林 李治从尚书省急匆匆离开,他带着文书来到东宫。见到稚奴来了,李承乾有些意外, “稚奴,今日怎么来东宫了?孤这里有些糕点,你可尝尝。”李治瞧了眼桌桉上的一碟糕点,拿起一块尝了尝, “嗯,好吃,带回去给姐夫也尝尝。” “他看了孤的文书了?”听皇兄这么一问,李治拿出文书递上, “姐夫看过了,他说还不够详细,希望皇兄重写。”李承乾狐疑地接过一看, “重写?” “嗯。”李治一边吃着糕点,又端着一整碟离开了。这是支教的策略,上面写着的是具体的章程。 而且还是张阳提出来的。李承乾一手捧着又看了一遍,来回踱步好一会儿又重新坐下来,继续磨墨提笔继续写。 此刻的尚书省内,张阳目光看着正堂前孩子们的玩闹,他揣着手坐在炉子边,脑子里还在回想着与程咬金的谈话。 老混账,这也想要,那也想要。既要自己的儿子能够独当一面,婚事也不能落下。 水又烧开了,张阳用壶中加了一些冷水,就这么把水壶搁在炉子上让它继续烧着。 继续思考村子里的赶工情况,以现在印书速度,要印制万册书籍,如今改良过的流水线,三条印刷线并行。 按照字体大小,尽可能让书中的内容充实,一天最多也就三百册书籍。 这还是尽可能将字体缩小,页数控制在五十张纸的情况下,还要加上骊山特有的标点符号。 仔细一推敲,以骊山现在的水平依旧不能满足天可汗的需求。皇帝的胃口犹如鲸吞大海,永远都满足不了。 他的欲望只会越来越大。李治端着一碟糕点而来, “姐夫,这是皇兄那边的糕点。”张阳拿起一块白色的米糕,一口口嚼着。 李治嬉笑道:“好吃吧。”张阳面色凝重, “晋王殿下,你说这长安城是不是有很多老混账。” “老混账?”李治盘腿坐在炉子边坐好双手靠近炉子取暖, “什么样的老混账。” “就是什么都想要的老混账,比如你父皇。” “父皇以前与我说过,面对选择之时,人都是有舍有得,怎么可能什么都要,姐夫不要说笑了。”张阳收紧衣衫,背靠着椅子,双手盘在胸前神色凝重。 发愁了许久,到了下午时分,张阳正打算下差回家,刚把正堂的门关上,东宫的人又来了。 李安俨带着四五卷奏章而来, “张侍郎,太子将章程重新拟定了一番,还请过目。”之前是一卷书,现在成了五卷书。 张阳提了提衣襟,拿起一卷看着,看完之后又拿起另外一卷。李安俨满眼期盼, “张侍郎觉得如何?”见他看着卷册上的内容眉头紧锁,李大安心中略感不妙,为了写好这些,太子殿下可是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专心刻苦的模样整个东宫都看在眼里。 张阳放下卷册, “这一次确实比上次详细了许多。”李安俨重重点头, “太子殿下为了这些可是费尽了心思。” “不过……”话锋一转,跟随而来的东宫几个侍卫神色难看几分。张阳继续往官邸外走着, “虽说详细了不少,但没有后续的安排,以及人员安排上的后续计划,还请带回去让太子殿下重写。” “这……”张阳拍了拍李安俨的肩膀, “辛苦你们再拿回去了,这件事一定要安排完全才能再有实施的计划。”……东宫等人又将卷册拿了回来。 李承乾不解道:“他又为何拿回来了。”李安俨愁着脸, “张侍郎说还是没有详细的施行与后续的安排,让太子殿下重写。”李承乾欲言又止, “孤还要重写?” “确实是这么说的。”又将自己的卷册都看了一遍,李承乾气馁道:“那便重写吧。”此刻的立政殿,李世民听着王鼎的禀报,很看不惯张阳对自己的儿子呼来唤去。 “你说他这小子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让朕的孩子们对他这般言听计从。”王公公躬身回道:“老奴也不是很清楚,不过看起来都很开心啊。”是呀,每次这些孩子回到立政殿都带着笑容。 这也让皇后省心了。以前孩子在立政殿这个小地方总是会发脾气,孩子对身边的宫女是一再苛刻,更是喜怒无常。 现在有了尚书省这么一个去处,可以让她们有些事情忙,她们现在反倒是更加听话了。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皱眉思量着。做姐夫的张阳在发愁,做皇帝的父皇也一样在发愁,李治拿着手中的磁石好奇地看一眼父皇。 王公公小声道:“倒是还有一件事,听说是太子为了拟官学的章程,而且需要尚书省给银钱。” “那个章程朕看过,承乾写得很不错。” “但这个章程送去两次皆被张侍郎给打回去了,说是写得不够完备,现在太子殿下还在为了这个章程正在东宫写着呢。”李世民颔首道:“朕去东宫走一趟。”王公公躬身点头, “老奴这就去通禀太子。” “不用了,就这么过去吧。” “喏。”傍晚时分,落日的余晖落在这座皇宫中,李承乾一手执笔一手拿着书卷,一边写着还要对照着典籍,这都是以前历朝历代以来的官学开办的记录。 通过这上面的些许记录,可以从中窥得一些经验之谈。也就是这些经验之谈,李承乾从中摘取一些,放在现在的官学开办的流程上。 撰写得很入神,李承乾都没有发现父皇已经入殿站在一旁。 “给孤倒一些茶水。”听到太子的话语,一旁的内侍也不敢轻举妄动,陛下就在这里。 见茶水迟迟不端来,李承乾抬头一看,见到是父皇他连忙行礼, “父皇。”从窗往外看,黄昏的阳光让远处的雪景蒙上了一层金色。 “朕听说你所写的章程,被张阳打回来两次?” “张侍郎觉得孤所写的章程所有疏漏,而且需要三千贯银钱,其实仔细一想他说的也没错,用的都是朝中的银钱,这等事情不能有所疏漏,一定要准备万全。”李世民打量东宫四下中,这里很安静,陈设也很简单。 三两个书架上堆满了书籍,在院外还有一个沙袋,之前也听东宫的人说起过,太子每天一早都会打沙袋来健身。 再看现在李承乾的气色,三年过去了,他一年之中得病的次数少了,而且今年入秋到冬季都没有生病。 又拿起桌桉上的一卷书,李世民仔细看着, “写得很完备,就这样还被打回来了?” “张侍郎说是缺少具体的流程与后续的安排。”听太子这么这么说,李世民突然又笑了,想从那个小子手中拿到银钱确实不容易。 就算是要给在漠北的李绩所部大军的银钱,这小子都要抠抠搜搜的,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挤出来的银钱。 张阳管着银钱的用度,做皇帝的也需要明白朝中的银钱状况。如此严峻的局面,他一个人来主持也是为难了。 他能够将前前后后安排得体,钱饷俸禄能够一应发放,并且还在寻求开源节流之策,已然不容易。 李世民低声道:“这个孩子从小就节俭,就是他坐拥如此大的家业,也能保持这份节俭很是难得。” “承乾,朕常说平时不要和张阳去学,他这个孩子有不少坏习惯,但节俭这条你还是该与他学。” “儿臣谨记。”说来这次到东宫,也是想知道张阳是不是故意在为难承乾,现在看来为了将来的官学之策,承乾很努力。 张阳背负着整个朝堂的钱饷,他也有难言之隐。如此一想,李世民发现两边都不好责备。 大食的商客阿罗本被许敬宗安排在驿馆,出入自由,不过一切举动都会被外交院的人盯着。 这种感觉很不好受,从驿馆二楼往下看着,许敬宗正和波斯王子卑路斯有说有笑喝着酒水。 长安城夜里宁静,张阳看着眼前的账目,还有一份书信,这是派去回鹘的外交院使者送来的消息,五次劝说回鹘的可汗交还多弥可汗,对方屡次拒绝。 李绩大将军已经准备好了继续北征,有了指南针之后,给大军行进很好的便利,就算大军走得再远也能找到回家的方向。 这就像是在大海上航行一般,只要手里有个指南针明确方向,即便是去了再遥远的海域,心里有了方向就不会迷茫。 张阳看着账册, “李绩大将军当然不会借给薛延陀兵马,更何况这帮助薛延陀的夷男可汗复位,还没有收回成本。”听到院门被打开的声音,张阳侧目看去是王婶回来了。 她拿出一份奏章, “这是外交院让人送来的。”张阳接过奏章仔细看着,派去漠北的人已大致摸清楚了薛延陀几处显眼的矿产所在。 首当其冲的就是铁矿和铜矿。张阳执笔写着接下来的安排,若是薛延陀不能支付大唐足够的成本,就需要用铜铁来抵债,让他们的人来铸造铜铁以还大唐此次出征的费用。 并且薛延陀出征所得也可以用作支付大唐的出征成本共计十万贯。不接受玉石等器具。 再者说大唐可以提供低价的粮草,现在关中各地封存的粮草还在不断往长安城中送来。 这些粮草到时候还要运到河西走廊,用来卖到关外去。关中不缺粮食,但是北方缺粮食。 家中浴室的门打开,李玥穿着厚实的睡衣出来,怀中还抱着女儿,刚刚给孩子也洗了洗。 将孩子放在摇篮上,一边擦拭着头发,见夫君执笔写着奏章,好奇看了一眼, “这是对付薛延陀的策略吗?”张阳点头, “准确地来说是对付回鹘的策略。”再是仔细一看,李玥又道:“夫君的这个计策看起来像是驱虎吞狼之策,可薛延陀也不是虎,能拿得下回鹘吗?”媳妇也发现了症结所在,经过这两年的剧变,薛延陀还有剩下多少兵力? 李绩大将军带着五万兵马就已经横扫了漠北。张阳搁下手中的笔,又拿起另外一份卷宗, “打仗输赢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一旦打起来,我们就可以卖粮食了,现在波斯,西突厥,尹犁河一带,漠北几个地方都不太平,正是我们卖粮食的好机会。”李玥心中隐隐有些担忧,夫君在尚书省为官,朝中需要种种用度这就让骊山的压力越来越大。 好在通过一些技术的手段提升了生产力,这才能勉强应付。家中有了立足之本当然是好事。 而这些年夫君与父皇之间的博弈下,骊山一直都在争取地位,壮大实力。 有了土雷之后心里能踏实不少,而现在也有了与父皇谈条件的本钱。转眼六年了,这六年以来一直都在积蓄实力。 张阳又拿起一册奏章, “咦?这是狄知逊送来的。”李玥走回房间中,把床榻上的被褥整理一番,再将衣服收拾出一两件。 狄知逊已经到了河西走廊,正在安排互市之事,随着北方越来越寒冷,从北方而来的西域商客也越来越多。 随着丝绸之路稳定之后,通商的繁荣已初具雏形。他说了河西走廊关隘建设的忧虑,风沙会侵蚀城墙。 西北的风沙确实是个头疼的问题,现在的黄土高原上风沙还没有后世这么严重。 狄知逊的忧虑倒也挺有远见的。张阳写下一个植树造林的想法,那就从现在开始以嘉峪关为起点,往西北方向开始植树在河西走廊以西建设出一片巨大的防沙林,如果从现在开始种树,将来西北一片一定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用来防沙最好的树木就是胡杨,胡杨是一种生命力很强大树木能够耐旱,也能御寒。 再者可以种一些沙枣同样可以起到固沙的作用。洋洋洒洒写下一篇构筑防沙林的十年规划,不知不觉夜已经深了。 李玥坐在床榻上看着手中的书籍,见夫君回房低声道:“官位越来越高,夫君每每忙到深夜。”带上换洗的衣裳,张阳洗漱完枕在她的腿上没有说话。 李玥按着他的太阳穴,每一次见夫君眼神中有了疲惫之色,都需要这么按好一会儿。 第五百三十五章 三张脸,两颗心 西域,此刻安延偃双目无神地看着坐在沙地上,看着眼前的唐军与高昌兵马冲入这片村落中,将自己的一族的族人一个个抓了出来。 他的双手抓着黄沙,双眼通红心中万般愤恨,抬头仰头大喊着,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这一切都是那个叫张阳的人害的!还有天可汗,他根本就不想放过昭武九姓! 他们都是恶人!他们都是混账!当初以为自己还能回到西域向族人汇报天可汗的意图,谁知道那支兵马一直都在身后跟着。 再看自己的族人们都被戴上了镣铐,他知道说什么都晚了。这一切都是张阳的阴谋! 被押送到高昌城中,驻守高昌城的关中使者记录下了这些天他的遭遇。 他也没有负隅顽抗,从之前在长安城的守口如瓶,现在全盘托出。将这些话语全部记述下来,这位官吏又拿出一封书信, “这是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你的族人都在我们手中,外交院的意思是之前的承诺都有效,你还要接着完成外交院的安排。” “能不能先放了我的族人。”安延偃神情紧张地问道。 “我们大唐做事一向秉公,可是你违反约定在先,也是你私自逃窜,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你能推卸给谁?” “这都是天可汗与张阳圈套!”那官吏站起身, “你现在可以出城去办事了,如果你卖出去的粮食足够多,也可以放了你的族人。”刚要走出这个牢房,他又走回来对安延偃讲道:“说来这件事也是你背信弃义在先,我们不得不出此下策。” “全是圈套!”安延偃叫骂得更大声了,但依旧没有人理会他。从大唐来到高昌的官吏有三个,这位便是从外交院来的。 他在高昌城中最受敬重。先前高昌就是一座兵城,征伐西突厥一年后,张阳将高昌城交给了天可汗。 天可汗派来了官吏,并且收拢了高昌四周的十七个村县小族,高昌这才开始注重民生,而对外的战事比以前少了许多。 而现在的高昌经过这两年的治理,人口已高达八万。在西域有这般大的人口,只有此地。 有关中善于治理的官吏在,高昌的富裕也令西域其他地方羡慕,这里也是丝绸之路的前哨站。 除了两万驻守在西突厥的高昌兵马,在高昌城驻守的兵马还有三万。尽管有了治理,可整个城所有男子都是当年推翻高昌王父子的人,夜里他们回家休息,也可以换防,到了战时他们拿起兵器就是战士。 从高昌城开始起义到后来的征讨西突厥,全民皆兵,这都是早年时期留下来的问题。 也和阿达兰说过这个问题,可这个人只听从骊山的安排,对朝中的事情他从来都是能应付就应付,也不会主动去安排。 将安延偃交代的事情做好记录,并且让人骑快马离开高昌,送往长安城。 此刻的长安城内,依旧是寒冬时节,难得的晴天暖阳高照张阳坐在曲江池和李世民一家卷,他端详许久后讲道:“太子殿下写得……”李安俨恭敬站着,期待张侍郎接下来的话语。 张阳叹道:“太子这规划写得也太简单了,什么叫派一士子前往地方与官府协作开办官学,一个士子一年就给三百钱?这也太少了,至于一年以后,往后的安排是什么一概没说,太子甚至连这些投身支教的士子们往后的优待都没有,这让我怎么给钱,还比上一次多要了两千贯……”将太子这一份支教方案吐槽了一遍,张阳将书卷递还, “拿回去让太子殿下重写。”李安俨看了看陛下的眼神,又看了看张侍郎。 张阳将太子殿下的方略说得这般不堪,漏洞百出,陛下竟然都不帮着太子说话……李安俨心中为太子抱不平也有些不服气, “张侍郎这都第几次了。”张阳皱眉道:“第三次呀,怎么了?” “好,卑职这就拿回去给太子。”李安俨带着人又离开了。而李世民坐在,这是从高昌送来的消息。 长孙皇后和李玥坐在一起,也难得带着皇子公主们一起到曲江池来游园,正是凛冬时节难得的暖阳天。 皇后本想趁着现在朝中休朝,两家可以走动走动,孩子们也都惦念着皇姐和姐夫。 再看现在陛下与张阳,两家人来曲江池游玩,眼前的情况还是让皇后长叹一口气,这么好的时光,这翁婿俩人也不陪陪孩子们,更是在这里处理起了政事。 李世民看着手中的书信, “你就这么将太子的规划给推了回去?”张阳提笔沾了一些墨水, “计划不行肯定要拿回去重新制定。” “事不过三,你总不能一直为难太子。”继续执笔写着将来对吐蕃的规划,张阳又道:“磨刀不误砍柴工,事前规划必须要严谨,往后要是再有变动会很麻烦的。” “你看看这个。”李世民放下一卷书信。书信用的是发黄的羊皮,还有异样的气味。 张阳皱眉看着其中的记录,这像是一份审问记录。答应许敬宗向大唐购买十万石粮草,可人出关之后没有支付银钱,也没有带走粮草。 护送的兵马出关之后也没有离开过,反而一直跟随着自己。安延偃几次想要劝说他们离开,对方根本不听。 这支兵马有百余人,以唐军在吐蕃打出的战绩早已震动西域,就连西域的一些盗匪也不敢去冒犯。 众人在一座沙州的小城住下,安延偃趁着众人都在休息,用黑布蒙面,一个人悄步离开了这座小城。 那些大唐军都喝多了,他们想必都还不会醒来。安延偃心庆幸自己留了一手,装作醉酒睡下。 此刻这座小城静悄悄,出了沙州之后还在一处隔壁躲了一天,确认那些官兵没有追上来才放心。 身上带着一些肉干与一个水囊,要走到自己族人聚集的地方,以他在荒漠中的经验来看,这点水与粮食对他来说足够了。 就这么在荒漠上走了半个月,安延偃依旧很警惕。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支兵马会找到高昌人。 其实这些都没什么,昭武九姓处世一向低调,安延偃眼馋从一个高昌人手中买了一壶葡萄酿,这才暴露了行迹。 张阳看着拷问的记录,这里面有不少安延偃骂自己与陛下的话语。 “陛下,这个姓安的辱骂天可汗其罪可诛。”张阳重新收好这份记录, “我们要留好证据,他竟然敢如此骂人,可以留作下次来勒索他。” “勒索?” “要挟。”张阳清了清嗓子又改口道:“对,要挟!”反正天可汗是一点坏名声都不沾,圣明仁德的天可汗就算是再恶毒,在天下子民眼中,这位天可汗依旧是伟岸的。 这是一个爱惜名声的皇帝。对付这种皇帝也很心累。好事全是他的,坏事全部甩锅给臣子。 张阳心中早有预感,如果将来不能求自保,早晚死在这个皇帝手里。李世民喝着茶水,似笑非笑。 长孙皇后端着茶水走来,看着翁婿二人神色古怪,心中不免猜想这两人到底说了些什么。 李世民又接过一碗热茶,因为忙着批阅奏章刚刚的茶水已经凉了。 “谢皇后。”张阳也接过茶水,默不作声喝着。皇帝的眼前还有不少奏章,张阳继续看着外交院的送来的卷宗,大安在辽东置办了一批官兵,倭国使者回去之后,又准备来朝贺了,刚刚借道路过了高句丽,才进入了辽东地界。 从脚程来推算,他们至少还有两月才能到长安城。所来使者依旧是藤原氏,还是原来那批人。 张阳放下这卷卷宗又拿起另外一份,这上面写着的是唐玄奘已经过了兹嘎拉山,兹嘎拉山就在乌兹别克斯坦附近。 也不知道许敬宗这个家伙是如何打听到唐玄奘这个和尚的行迹的。连别人去了哪里都知道。 张阳又拿起一份卷宗打开看着,许敬宗写了王玄策的事情,没想到还有他这个社交悍匪拿不下的人物。 到现在他还是没有拿下王玄策。最重要的事情薛仁贵心中有执念,可这个王玄策根本就是一个油盐不进的人,准确的人来说这个人没有目的,也没有想要的。 就像是雾里看花花不在,有种无从下手,寻不到办法的感觉。更何况现在长孙无忌也在拉拢他。 张阳转头看向一侧,李世民正坐在一旁的桌桉上埋头批阅奏章。 “陛下,在下心中有一事不解。” “你说。”皇帝头也没抬手中的笔正是书写着。能够在凛冬有难得的暖阳,还能在阳光下批阅奏章,倒是忙碌中的一件美事。 张阳看着远处的风景,试图放松自己疲惫的双眼, “陛下,你说大家都是肉体凡胎,为什么有些人喜欢在人前装圣贤。”李世民将奏章的一面朝向阳光,斜着看了许久,费劲地分辨字迹,一边回道:“无它,唯功名利禄四字,其中名是在前面的,他们心有利所向,就一定会需要名。” “我就是有些不明白而已,这世上有很多人穿着褴褛不堪,都要装罗汉,口口声声说着不染淤泥染尘埃。” “只有成为了圣贤,他们才能取信于人。”张阳挪着自己的坐垫,干脆坐在了皇帝的桌桉边, “不瞒陛下,臣最近还发现了一件事。”李世民的心思都在奏章上,他听得不胜其烦, “你直说便是。”张阳揣着手皱眉道:“我最近是发现了,有些人他长着三张脸,两颗心,当面是人背后是鬼。” “朕看你是写聊斋写疯了。” “或许吧。”张阳整了整衣袖站起身,看媳妇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便起身道:“家里还晾晒着书,臣就先告辞了。” “嗯。”李世民稍稍点头。皇帝依旧坐在曲江池边批阅奏章,民生与建设一样都不能落下,尤其是那些老人家离开之后,还要盯着士族们的举动。 等张阳带着一家人离开了曲江池,李世民这才站起身放松着酸痛的腰背。 一阵冷风吹过,李世民勐一回神再一思索,便味道:“这个张阳刚刚说谁在人前装圣贤?”王公公连忙回道:“老奴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是很懂这番话。”看陛下脸色不好,王公公又道:“张侍郎讲话还真是高深呢。”李世民顿感不好,咬着牙自语道:“他说谁衣衫褴褛装罗汉?”王公公低着头不敢吱声。 “他又在说谁三张脸?两颗心?” “……” “当面是人,背后是鬼?”李世民一脚踢翻了桌桉, “这竖子!胆敢数落着朕?”王公公心里苦,急忙捡着地上的奏章。这个张侍郎实在是太会说话了。 数落了陛下几句,竟让陛下许久没有回过神,这才又这般恼怒。这些奏章事关社稷大事,少了一卷都不得了。 王公公悉数捡回来,再好好擦干净,扶起了桌桉放回了原位。见父皇突然发怒,李丽质带着稚奴前来, “父皇何故生气了?”李世民沉声道:“因为你姐夫。” “是不是姐夫又犯错了?” “对!”李世民沉声道, “你的姐夫三张脸,两颗心。”话音刚落下,李治突然举手道:“父皇,儿臣明白了!姐夫不是人。”李丽质沉默片刻,又觉得无言以对,拉着稚奴有些着急地跺脚,又道:“姐夫怎么可能不是人。” “可是父皇说姐夫三张脸!两颗心。”李治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着。回答问题举手是在皇姐与姐夫上课时养成的习惯,李治一时半会儿也改不回来了。 好在不是一个坏习惯。父皇这是在数落姐夫,李治听不明白。做皇姐的心里越加担忧父皇与姐夫之间的关系。 说不定就在姐夫离开之后,又和父皇说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多半还是国事,做儿臣的也不好多说,李丽质稍稍一礼, “女儿给父皇沏茶。”李世民颔首点头, “朕让人去看过你姐夫的新家也快建设好了。” 第五百三十六章 半步得道 李丽质疑惑道:“上一次去看的时候才是建设好外墙。” “朕也佩服这个小子的,用砖石铺好的路面,再用宫里的瓦片来铺设房顶,在华清池中修建了水榭,是个别致的地方。”李治正在对宫女说着姐夫三张脸,两颗心的事情。 被李丽质瞪了一眼,他才委屈地不再言语。稚奴正是对很多事情都好奇的年纪。 姐夫又给了他一个小实验。这个小实验的图纸可苦了阎大匠,整天都在苦心钻研那个罗盘要如何铸造。 据说是头发都熬白了不少,本就对指南针的事情百思不得其解,更不要说眼前多了一个磁石罗盘。 其实这都是骊山铸造附带的事物,现在姐夫的铁匠坊能够铸造出特别精细的铁器。 这种水平的铸造工艺是工部还没掌握的。李丽质听父皇说着骊山的好,她小声道:“就算是骊山再好那也是姐夫的家,以后我们要把皇宫也全部都修一遍,不会比骊山差的。”听到女儿懂事的话语,李世民对张阳的恼怒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骊山怎么可能建设得比皇宫都要华贵。要真有那种场面,那就是骊山逾制,朕就要好好罚他,若不改,他会吊死在朕的承天门前! 孩子们虽然调皮至少女儿丽质很懂事,这给了李世民莫大的宽慰。第二天,长安城就有了传闻,张阳此人有三张脸,两颗心。 也不知哪个宫女还是太监传了出去。一时间长安城坊间开始议论。在长安城人的认知中,这个张阳早就成了传闻中的妖人,这个妖人还写了名叫聊斋的妖书。 再仔细一想这种事情好像也不离奇了。妖人耳,有三张脸,两颗心,也不是什么怪事。 一时间成了坊间的笑谈。也有人真把这当成一回事,甚至有人要开坛作法,为长安城诛除妖邪。 有几个道门中人来势汹汹,近两年袁天罡苦苦探寻世间真理,也看过张阳的经纬论。 这个世间的任何地点都可以用经纬来标注。听到有道门中人要诛除张阳这个妖人,袁天罡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这天,他和李淳风站在钦天监前。 “你觉得他是妖人吗?”袁天罡声音很轻,甚至还有些缥缈。看袁道长衣衫在冷风中猎猎作响,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不知道还以为真要得道了。 “苦学一生,明悟天地至理,袁道长距离得道不远矣。”李淳风赞叹道。 袁天罡手执拂尘, “贫道近来频有明悟,自认已是半步得道,距离大圆满之境只有一步之遥。”李淳风躬身行礼, “若袁道长有得道的一天,还望指点小道。”袁天罡忽然笑了, “你的数术境界是否圆满了。”长叹一声,李淳风无奈道:“此生专研数术半生,自认早已领悟了大衍求一术的境界,但有时看天有多高,这烈日与大地之间忽而变化的距离,再看诡谲的星象,数术一道远没有圆满。” “你这是入错了道。”袁天罡目光直视远方澹澹道。李淳风点头, “道难求,此生若能参悟数术更高的境界,稍有寸进,贫道便会喜极而泣,此番入错了道,便已误了终生。”凛冬的寒风吹过这片殿宇,道袍猎猎作响。 袁天罡抬头看着漫天落下来的细雪, “你选了最难精深的道,也该寻个传人,将你的道延续下去,更不要怨恨,一代人若不能得到还有下一代人,如此往复终会找到道的终点,将来你在九泉之下也能含笑了。” “袁道长说的是,贫道正有此打算。” “贫道距离得道位列仙班只有半步之遥,本不想再过问凡尘之事,但有人说张阳是妖人,三张脸!两颗心的妖人!”袁天罡雪白的须发在风中飘扬, “有张阳指点,贫道才能明悟这等至理,世人要诛除他,贫道自然不能坐视不管。”说着话,身着道袍,脚穿布鞋的袁道长向前迈了一步。 李淳风连忙上前拦住, “袁道长,世间纷纷乱乱,张阳早已身陷红尘泥潭之中,他此生再无遁去之机,如今就算是帮了他,他以后也会遇到更多的阻碍与烦恼。” “袁道长切莫在此刻破了道境。”袁天罡沉声道:“难道你我就此袖手旁观吗?淳风你可不要忘了,你的黄天浑天仪正是靠着张阳的地圆论推断出来的,他也是对你有了恩情,若是此番袖手旁观,你我道心还能上善若水?”李淳风没有移开脚步,依旧拦在门前, “袁道长,迈出一步便是踏入红尘,可要再三思量。”袁天罡闻言收回了脚步, “也罢,帮了他会坏了贫道就要落地的道果,若他有所不测贫道或会道心破碎,实在为难。” “我等可让人带一信物给道门中人,让他们勿参与此次诛邪之行,至于其他也都是凡尘之事,与袁道长也无关了。” “也对。”袁天罡拿出自己的拂尘, “那便让人执贫道拂尘,与道门中人说。” “如此甚好。”道门发话了,袁天罡在道门中的影响力很大,话语一传出钦天监,长安城的道门中人纷纷撤去。 唯有一些少数的乡野高人与佛门中人愿意参与这次的诛邪之事。他们想在长安城外开坛作法,可偏偏有壮汉三五成群而来,将这里的法事全部破坏。 一时间长安城周边乱象频出,惹得各地乡民好不烦恼。 “长安城出了妖人与我们有何干系,坏我们家田亩,便让官府抓了你们。”有一群乡民齐齐赶走这些作法之人。 当谣言散布的时候,只过了半天,程处默便派人安排好了,谁敢在长安城周边作法,一定会有人去捣乱,拆了坛与对方打架。 只要不出人命伤了骨头也无妨。这两年关中一直风调雨顺,人们并不觉得这个妖人有什么坏处,反而是张阳立功累累。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张阳欣赏家中一大俩小正在练着刀法。媳妇已经将练刀当成了平时锻炼的方式,倒也算是全身运动,早起挥这么几下也能有益身心。 吃了早饭,便要去尚书省任职。家里银钱本就紧张,再熬一年被陛下罚俸的日子就要过去,多少可以拿一些朝中的俸禄,一年禄米也有三百石呢。 自己给自己发俸禄那也是不少的银钱。戴好官帽,张阳匆匆出了家门,从东市路过,低调地走到朱雀大街,再走一段路就是朱雀门。 对这些妖人之言,并不想多理会,况且处默的人也在安排了,这点小事也难不住他。 张阳走入朱雀门,皇城的官吏三三两两,大家都没什么精神。正走着就遇到了李百药。 许久没有去礼部看看,迈步走入其中,才发现这里一点都没有变。 “张侍郎今日怎么得闲来老夫这里?” “我本就是礼部尚书,来自己的官邸坐个片刻,谁敢拦我?”李百药笑道:“张侍郎一年半载来礼部几次?”张阳用手指挠了挠下巴的胡渣, “去年来过一次。” “那往年呢?” “忘了。”他会心一笑, “张侍郎的心本就不在礼部,以你的才能若束缚在此地太可惜,庙堂之高还有许多地方等着去施展本领。” “百药兄说得对,等我三十岁退休一定与你共谋一醉。” “张侍郎还是一点都没变。”此刻的李百药看起来有些大器晚成的样子,不过他鬓间的白发比去年更多了。 张阳在这里稍坐片刻便默不作声地离开。来到尚书省,李丽质带着弟弟妹妹已经在收拾这里。 张阳径直走入正堂,眼前就放着三两份文书,一份是范阳的文书,之前范阳的赋税粮秣有了些许出入,现在又送来了。 另外两份,是河西走廊的账册和各地交付陈粮的记录。正要翻开一本看着,李安俨又来了,这一次他带了一筐的书卷。 没好脸地将其放下,他道:“这是太子殿下送来的官学发那个略,还请张侍郎过目。”这个李安俨给太子办事,还是摆着一副臭脸。 这人忠心为主,让李承乾不痛快就是让他不痛快。张阳打开其中一卷仔细看了起来,一卷看完又拿起一卷。 见人还站着,张阳又道:“李护卫,先坐下吧。”李安俨盘腿坐下,等候着张阳的对这份方略评价。 李治吃力地提着炉子而来,将小泥炉放在姐夫身边便快步离开。花了半个时辰,张阳算是将这十几份书卷看完了,将总纲陈放在眼前, “李护卫,下官也不是为难你,太子的这份方略还是差强人意。” “为何!”李安俨鼻孔出气,甚至在冷空气中化作些许白雾。这表示他心火很大,正怒气中烧。 张阳耐心道:“你看,太子殿下说了会给参与支教的士子们科举录用的方便,但这样一来有坏科举的公平性,在下以为不该给这种承诺。”李安俨还是黑着脸。 张阳指着书卷上的一处又道:“太子殿下还说了要给各地士子投效的人给予科举的名额,从地方开始增设,这种变相挤兑名额的方式是不对的,其中也会出现收受好处的情况。”又是一阵冷风吹入正堂炉子上的火苗跟着晃了晃。 “还请李护卫拿回去与太子说清楚,此此开办官学最重要的就是两字公平,如果做不到绝对的公平那就尽可能公平。”李安俨夺过书卷,重新提起这一框的书卷,这是太子熬夜辛苦编写出来的。 因为熬夜写了官学方略,太子这两天寝食不安。昨夜又是到了天亮才歇息,此刻还在酣睡不敢去打扰。 从早晨到了午时,李承乾这才睡醒, “张阳如何说的。”李安俨躬身道:“太子殿下,这个张阳就是在为难人!末将若有机会定向陛下禀报,降罪与他。”这已经是第三次,还是被张阳打回来了。 李承乾打开自己写的章程,仔细看着, “张阳说哪里不合适了。”将尚书省的话语与太子殿下讲了一遍,李安俨提着腰间的刀只等太子殿下一声令下,就从东宫带人冲入尚书省,拿下张阳! 听完之后,李承乾沉默良久,最后还是说了句, “孤走一趟尚书省。”李安俨当即单膝跪地, “太子殿下需要带多少兵马?” “你一个人就可以了。” “喏,末将一个人也可以拿下张阳!” “你不用拿下他。” “莫非太子殿下想要与他单打独斗?末将不才愿做太子先锋,护太子周全。” “张阳于孤有指点,应当对他敬重,怎能去拿下他?” “可是他再三为难殿下!”太子咽得下这口气,李安俨咽不下,他现在就想冲到张阳面前,拔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让他求饶,让他哭! 让他叩首道歉。一直走到了尚书省门口,李承乾拿过这框书卷, “你就在这里等着孤,没有孤的话语你不能进去。” “末将明白,只要太子殿下摔杯为号,末将便冲进去拿了他。”只怪张阳再三将方略打回来,李安俨被夹在中间,来往尚书省与东宫多趟,早已经厌烦,心中多半也有闷气。 李承乾提着一筐书卷走入官邸,一群弟弟妹妹跟着行礼。 “你们不用多礼,接着忙自己的事。” “喏。”弟弟妹妹们又是齐身行礼。张阳正看着河西走廊的账册,嘉裕山的城关建设这一年就花去了两三贯,外交院也派人去吐蕃招收民夫,正是冬季也是吐蕃人过冬的时候,他们有着大量的闲散劳动力。 不用白不用,来到河西走廊之后可以劳作到五月再回吐蕃放牧,另外还给他们工钱。 张阳刚要提笔批用银钱,抬眼见到来人起身道:“太子殿下,你怎么来了?”李承乾看着桌桉上的文书, “河西走廊还要拨去一万贯银钱?” “这都是建造所用。”建设河西走廊……张阳大笔一挥就是上万贯,可东宫的官学方略迟迟不过批复,施行所在也不过几个偏远地方,不过三两千贯钱。 一时间心里惆怅不知道从何处说起。 第五百三十七章 学以致用的李治 尚书省内,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依旧,最近正是清闲,公主与皇子们正在踢着藤球玩。 张阳写完对河西走廊的批复,搁下手中的笔,抬眼看向太子, “对官学之策,太子殿下可有其他方面的想法?”李承乾点头坐下, “孤从以往历朝历代开办书舍的经验上,挑选了一些比较好的经验方法,还有太学开办上的相关典籍。”太学创办年代悠久,到了此刻大唐延续了国子监的创立,并且将太学,国子学,书学,律学都囊括其中。 进士及第而享文名者,大多由两监生徒出身。汉时,一句愿陛下兴太学,置明师,以养天下之士,让太学在汉时达到巅峰有三万多人。 而历朝历代但凡天下平定之后,皇帝在选任官员上都会开创类似太学的士子培养所在。 李承乾的官学之策,则多是从这些方面得到的经验。张阳拿过太子递来的书卷打开看着其中的内容, “太子殿下以为我们支教的意义何在。” “让朝中有很多的士子,让科举有更多的人。”李承乾不假思索说完,却见张阳笑了,又好奇道:“有什么不对吗?”张阳摇头道:“太子殿下还真是实在呀。”李承乾诧异道:“不应该是这样吗?”张阳将双手放在膝盖上, “支教不只是为了科举这么简单,这是一项大事业。” “大事业?” “对,大事业!”拿起自己的随身携带的竹筒水杯,张阳喝下一口热水,再是将它盖上, “若支教只是为了科举,功利性未免太强,从而导致学子只读科举相关,而不知农桑与处世。” “太子殿下以为一个书舍之中能有多少人走上科举的道路?”李承乾一阵无言,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张阳笑道:“我保守估计一下,一百个学子中只能有三两个能够走上科举,而这三两个人将要面对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他们还要挤破了脑袋从各地学子中脱颖而出,如此数万个参加科举的学子中不到百人可以脱颖而出。” “确实是这样。”李承乾点头赞同这个说法。 “所以在下以为支教的意义应当是育人为大,而科举才是其次。”张阳感慨着, “让学子能够适应这个时代,以及让他们知道这个时代将来会发生的变化,而教书过程中更是要让学子明白如何处世待人,规劝其走向正道,做个好人,将来可以有个更好的人生。” “育人就是一盏明灯,让千千万万的人知道大唐是什么样的,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这是偏远地方的学子们更需要的,开拓他们的眼界,让他们对广袤的中原大地拥有敢于走出去的念头,他们的方向便是我们教书的方向。” “学子们要德智体美全面发展,在田地里他们也可以劳作,他们身体健壮,能够拿起锄头种地,也能够拿起书籍与人说春秋,更可以肆意而活。”李承乾沉默半晌, “之前……是孤狭隘了。”张阳笑道:“太子殿下不要见怪,其实臣当年的老师也是这么做的,他将行差踏错的学生找回来,让他们继续读书,让他们重新走回正道,这才是最重要的。”李承乾深吸一口气, “孤明白了,教书育人是为人间正道,科举次之。” “如此便是了,往后我还想开一个技术相关的书院,教授匠作相关,技术相关,或者攻克技术难题,让大唐有更多相关技术的人才。”张阳畅想着, “我管这个叫做技术学院,让大唐的孩子们以后有个学技术的地方,也能让孩子们能够学一门赖以生存的技能。”李承乾赞叹, “张侍郎一直都是个有远见的人,孤很期待有如此一座书院。” “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下次再聊。”张阳打开李承乾的章程, “太子殿下说一个夫子派往一个地方,我觉得这还不够。” “需要多少人手?”大唐不比后世。如今大唐初立,在更偏远的地方甚至还有人不知道这片江山的主人姓什么。 更不要说随便派个夫子,去了当地就说自己是来教书的,希望一地乡民配合。 这不现实,也容易引起当地的排斥。张阳继续讲着, “我们可以派一个官吏以巡视地方,清查田亩的名义去地方,并且让夫子相随,也可以增派三两官吏游说,如此一来也可以让地方乡贤响应。” “一来可以清查田亩民户,二来顺便开设官学,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一举两得。”李承乾重重点头,感觉大唐的江山社稷又稳固了一些。 “若是仅仅只是派个夫子前去教书,地方的县丞说不定都不会搭理,更不要说地方乡民该如何配合……”天空又再一次阴云密布,今年的凛冬漫长,天气多变,上午晴好的天气到了下午又是寒风冻彻骨,化了一半的积雪带着水滴又开始慢慢凝固。 尚书省内,张阳对太子殿下讲述着官学开办的具体步骤,从一开始的三千贯费用,增加到了一年一万八千贯。 又是一笔巨大的开支。这一场交谈,李承乾将其中的重点都记录了下来,重新走出尚书省,他转头看在门口站得笔直的李安俨。 “太子殿下,需要卑职现在去拿下他吗?”又是这般话语,李承乾苦恼地用书卷轻敲着额头, “你随孤回东宫。” “喏。”送走了太子,张阳从锅中捞出一颗煮好的茶叶蛋,拨开蛋壳吃下一口,入味很不错。 再是捞出几颗带回去给媳妇和两个小丫头吃。 “晋王殿下茶叶蛋可以吃了。” “来了!”李治快步赶来。张阳用一块布巾包着茶叶蛋,放入怀中,便快步离开了尚书省。 夜里,还下着漫天大雪。家中,一家人围坐吃着火锅。李玥夹起一根菠菜一边吃着,手里还拿着书卷。 在家吃饭时不能说话,不能做别的事情,这是家里的规矩。两个丫头一直遵守着家规,可老师却能。 家法家规好像对老师没有影响,师父也没有说什么。小武和徐慧继续闷头吃着饭食。 晚饭后,张阳盘算着现在的朝中账目,河西走廊又拨去一万贯,这才发现银钱又不够用了,算上来年的俸禄还有差五万贯的空缺。 若是薛延陀一战可以收回成本倒也能有盈余,可以将那边的矿产运来弥补空缺,骊山也缺少煤矿。 倒是可以周转一下。陈粮的事情秋天才布置下去,眼下还没见成效。小熊趴在脚边正在打鼾,张阳将洗好的双脚搁在熊背上,翻看着中书省来年科举之事的安排。 李玥洗漱完低声道:“夫君,该休息了。” “嗯,休息。”夜里,寒风又在呼号,屋内传来低声细语。李玥低声道:“这个新睡衣一点都不好穿。” “怎么不好穿了……” “嘞得紧……” “是吗?我看看。” “夫君莫闹!”第二天的早晨,李玥拿开夫君的魔爪,起床梳理着。张阳睡眼惺忪坐起身, “今天还有什么事情没做来着?”回头看去,见夫君惫懒的神情,她俏目瞪了一眼, “今天会有一批陈粮运到长安城,夫君还需安排人手送到河西走廊。” “对,有这事来着。”张阳起身穿好外衣,将媳妇刚刚梳理好的长发再次揉乱。 在她恼怒的眼神下,张阳心满意足走出房间。打开屋门,入眼的都是厚厚一层积雪,小熊当即冲了出去,欢快地在雪地里蹦跶着,大雪还在下着。 简单洗漱了一番,再用昨晚的剩饭煮成稀饭,囫囵吃了一顿便早早出了门。 此刻长安城外,一队官兵护送着粮草正在城墙,一架架马车连成一片,兀长的队伍,有近百驾马车。 岑文本正带着人核准着。见状,张阳急忙走上前, “咦?文本兄这么早?”岑文本冷哼一声, “天还未亮下官就到了,眼下已核对无误,还请张侍郎过目。”张阳打开账册看了一眼数目,这是太原的第一批官仓陈粮,五千石。 “何时可以启程送往河西走廊?” “现在就可以。”岑文本双手负背, “张侍郎需要再称量一遍吗?”张阳收起账册笑道:“文本兄办事在下还是很放心的。”再是和护送的官兵嘱咐几句,让他们歇息一天,再启程押送到河西走廊。 岑文本又道:“还请张侍郎与下官一起去中书省回禀一番。” “文本兄先请。”俩人一起走回长安城,岑文本不时看一眼身旁的张阳, “为何不戴官帽,不穿官靴。” “醒得太晚,出门着急便忘了。”张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布鞋。 “如今是休沐倒也罢了,要是平时早朝,张侍郎可不能这般。” “文本兄,说得是。”朝中上上下下都在为了来年的科举做准备,而皇帝也要关注民生,这些天大雪时而下,时而停。 不上坏但也冻得令人不住打颤。在李君羡的护送下,李世民带着李丽质与李治走在泾河边上,姐弟被冻得脸颊通红。 就算是把手从袖子里伸出来都是一种折磨,这个时候好想回宫,去尚书省坐在炉子边取暖,还能煮茶叶蛋吃。 来到一处泾河的上游,这里原本有一道水闸。等水流大时将水蓄起来,当遇到了干旱时节还能打开水闸放水来灌既田地。 因为这些天的大雪,前两日晴朗天气,让雪融化了不少。这也导致了河道的水流更大了。 阎立本上前禀报道, “陛下,臣这就带着人修缮,不过正是水流较大的时节,此刻就算是重新装好水闸也不见得稳固,上游的水一旦下来,必定会冲垮闸门。”冷风带着雪花落下,河面并没有结冰,水流湍急。 李丽质打量着被打捞上来的闸门的一部分,她好奇道:“这闸门都是这般吗?”阎立本点头, “回公主殿下,只是普通的水闸,多用此种样式,方便开闸放水。”李丽质笑道, “稚奴,可还记得姐夫当初教过的船尖原理?”李治点头, “当然记得了,姐夫还因此说过受力面积的关系。”话语一过脑子,李治顿时想起来了, “父皇,其实儿臣听姐夫说过相关的原理,其实有一种更牢固的水闸。”阎立本笑着,就当是童言无忌了, “晋王殿下是说铁制的水闸吗?” “当然不是了。”李治捡起一块石头在地上画着, “这是一个三角锥形的闸门,其宽度与河宽相当,受到的水力反而更小。”一边画着,李治又道:“而且还能借助水力,能够让水闸更加牢固,因为它是三角锥形,尖锥一面朝着水流大的方向,做两个水闸的闸门,它们开合间就是三角锥形。” “又因为上游的水力冲击,在这种水流的冲击下,反而会让这两扇门扣在一起,斜面受力比之正面更小,反而更稳固。” “这也是船体船头是锥形的缘故,能够在水面穿行,而受到的阻力更小。”阎立本明白了其中道理,了然点头, “此种办法虽然好,可晋王殿下是不是疏忽了一件事。”李治重新站起身,行礼道:“阎大匠请讲。”阎立本手拿卷册,低头看和晋王所画的图,图倒是画得有模有样,这就是张侍郎教导出来的吗? 他随即道:“晋王殿下,既然是两扇相扣呈锥形的水闸,那么一旦上游蓄水太多,人力如何大于水力,来打开这个三角锥形的闸门。”当上方水量太大,便会压着水闸,想要再开闸就难了。 这是横向的闸门,打开时还是会受到全部的压力,这是人力所不能推动的。 李治蹲下身继续画着图,嘴上说着, “阎大匠所言是水压的关系,因为上游与下游的水位差,会形成巨大水压,要解决这个问题也简单,我们只要在水闸的底部设计两个小窗,开闸之前先打开小窗放出部分的水流。” “当两端的水位趋于相同,自然也能减少上游的水压,水位差越小则水压越小。”李治豁然抬头, “反之关上水闸时就可以打开锁扣,两扇水闸的闸门会随着水流自然而然关上,不用费太多的人力。”阎立本感慨道:“巧妙利用水力,更有四两拨千斤之意,精妙之深臣佩服。”李丽质听完很满意地点头, “稚嫩平时听姐夫讲课很专心的。” “那都是姐夫给的一些小实验,从中领悟的,或许这就是姐夫常说的学以致用。”李世民惊疑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和女儿,这张阳平时都在给朕的孩子教什么? 第五百三十八章 太子的成果 李世民皱眉看着地上画的图,不过是小孩子画了一幅画,至于其中道理,朕这个做天可汗的竟然看不懂。 阎立本又道:“臣这就去依照晋王殿下的安排准备,可尝试一番。”李世民颔首道:“春耕之前定要将此地水闸修缮好。” “臣明白。”对儿子与女儿的表现,李世民还是很满意的,继续沿着渭水河走着李世民又道:“朕听闻玥儿是要开辟一个山门?” “回父皇,以前皇姐与姐夫确实说过这件事,不过这只是一个形式,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山门所在,要说地点也就是骊山东北角,第九棵松柏树。” “第九棵松柏树?”李世民脚步很慢,思量着, “这棵树有什么神异吗?” “既然皇姐可以选定这棵树,想必也有神异,不过女儿看来不过是一棵普通的树。”李丽质回答着话语,看稚奴时不时去往泾河中丢着石头。 这孩子除了学识好似对其他事物都没有兴趣。李世民停下脚步,目光看向远处的田地,此时看去一片白茫茫。 孩子们的话语十句有九句离不开那位姐夫。好似朕比不上张阳一般。朕是天可汗! 不该与他那般的人计较。皇帝心里劝说着自己,可越是想,心中越是不服气。 这是朕的儿子女儿!解决了泾河河道的问题,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此刻李世民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尤其是想到那张笑脸当该吊死在承天门前。更觉得扫兴了。李世民澹澹道:“天色不早了,就此回宫。”跟随在一旁的李君羡回道:“末将这就去准备车驾。”皇宫内,东宫,李承乾手里拿着一份在尚书省谈话时记录的笔记,一边重新写着官学的章程。 清查地方田亩的官员只是照章办事,开办官学是否顺利才是主要的。而开办官学,科举是次要的,教书育人才是主要。 李承乾执笔写着,在东宫又忙忙碌碌写了两天的章程。期间还有礼部与户部的官吏走动。 再让门下省的三两官吏前来帮忙做好编排,一份完整官学开办方略就这么做好了。 李承乾拿起其中几卷, “将这两卷分别交给户部与吏部,孤亲自走一趟尚书省。”这些天,张阳时常会来尚书省看看,在这里久留的时间不长,闲着无事的时候,拼凑一些小模型。 几个孩子围坐在一个沙盘边上。张阳将铁条对折,这样就成了一个镊子,夹着些许木块放入小房子中。 这些放在沙盘上的小房子,就是孩子们此刻最热爱的玩具,她们还会想办法在沙盘上做一条溪流,披上草籽来年就是郁郁葱葱一片。 搭小房子捏小人,孩子们玩得正起劲。一个年近三十,过了年就是二十六的人了,张阳也没有想到会在尚书省和孩子们玩过家家。 往木板的边沿抹上一些浆湖,小心翼翼放在上方,再用镊子轻轻敲击,算是固定好了。 眼看一个小房子就要成型,公主与皇子们眼睛都要冒星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与满足感在孩子们心中回荡。 李治正在做水车的模型,这个沙盘已经成了孩子们心中的一片小天地。 “姐夫的手艺太厉害了。” “对呀对呀,这个房子好漂亮,以前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房子。” “我们以后也要住在这样的房子里。”一群孩子们望着这个小别墅,眼睛直冒光。 张阳抬眼见李承乾来了,整了整自己的官服, “太子殿下。”李承乾拿出文书, “这是孤重新写的方略,你看看是否合适?”先是用一旁的水盆洗了洗手,张阳拿起文书仔细看了起来。 尚书省本是处理政事的地方。此刻这里放着一个巨大的沙盘,沙盘上所放着的都是孩子们的玩具。 更不要说这里充满着木屑味,甚至还有太监与宫女在这里锯木头。好好的一个尚书省,像是成了孩子们玩闹的场所。 见张阳看着文书迟迟不说话,李承乾疑惑道:“有地方写得不合适?”官学的开办自然离不开朝中各部的支持,太子殿下甚至还要联合户部与吏部。 张阳低声道:“若官学开办涉及朝中六部,到时会有许多事有所掣肘,各部的意见也不统一,那就不是一言堂了,当官学要做出其他的举措,户部或者吏部但凡其中一部意见向左,就会影响办事的效率。” “如今朝堂吏治清明,众人皆是心向社稷,大家也会集思广益,这不是更好?”张阳叹息一声,若是与朝中六部发生了矛盾,李承乾多半会选择迁就。 太子是个实诚人也是个厚道人,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厚道的。李承乾用自己的品行来判断他们也会依照更高的品行来做决定? 这也太想当然了。张阳重新坐下来, “在下以为此事应该尽可能地避开六部。” “如何避开?” “再设立一个官邸,来主持官学开办,如此一来便可以有主动权,而不用受制于朝中六部。”李承乾不解道:“就像你之前设立外交院那般?” “也算是一个办法吧,这个官邸可以附属于国子监,并且交给一个信任之人。” “孤明白了。”张阳点头道:“那就先给五千贯,太子殿下安排其他事宜之后,再给后面的七千贯如何?” “如此甚好。”经过这么多天的苦熬,李承乾终于有了笑容。送走了太子,眼看天色也差不多了,让孩子们将这里收拾一番,张阳收拾了一番账册准备离开。 李丽质双手负背看着眼前这个沙盘, “姐夫骊山以后是什么样的?”张阳将账册放入包裹中, “现在的骊山还在建设中,以后我也建设一个骊山将来模样的沙盘。” “嗯,姐夫的手艺这么好,以后的骊山也一定会很漂亮的。”张阳嘱咐道:“今晚可能要下大雪,你们也早点休息。”李治朗声道:“明白了。”孩子们总是充满了活力,有时候也耐不住孩子们对事物的好奇心,总要做点什么分散她们的注意力,不然会很吵闹的。 太子的章程送到了中书省这件事也多半离不开皇帝的指点。李世民听着房玄龄的讲述, “如此说来,这个官学方略写得很是巧妙?”房玄龄躬身道:“陛下,太子殿下说这方略受张侍郎诸多指点。”不论这个方略是不是张阳指点的,用支教的方式来慢慢蚕食世家对入士的控制确实可以尝试。 贫寒学子是最干净的,他们没有背景,也没有家世影响。而这些偏远地方更不会被世家给盯上。 陛下和房相商议了许久,一个计划慢慢成形。当张阳知晓了事情全貌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李世民同意再建设官邸来开办官学。 将原本的四方馆改建成官学署。并且岑文本暂任官学署的监正。太子对官学的付出的心血最多,因为官学开办太子前前后后忙碌了三年。 这三年,李承乾几乎是全身心投入。可当官学初步有了成果之后,李世民还是让别人担任了官学署的监正,主持官学开办事宜。 而太子只剩下了过问之权,付出心血最多的人反而被排除在外。李世民不是傻子,官学不是朝中百年大计,直接影响科举。 皇帝任命了一个自己最信任的臣子。并且由这个最信任的臣子总揽大权。 将太子无情地排斥在外。张阳坐在家中喝着茶水听着王婶的讲述,心中不免为太子殿下感到心酸。 自己辛辛苦苦经营,忙得脚都快跑断了,还要到处询问别人,查问典籍。 到最后,这份成果还是陛下的。张阳感慨道:“你父皇这么做也有他的道理,太子殿下还年轻,官学事涉方面众多,有你父皇的人来管着,东宫这边反而没有这么大的负担了。” “夫君很少会向着父皇讲话的。”李玥眼神诧异,又道:“要是以往夫君一定会发怒的。” “唉……本就是你父皇与太子的事情,他们父子间的事情我又不好参与。”李玥喝着茶水,眼神瞧着手中的书卷, “既是夺了官学的成果,又是保护太子殿下,若是太子亲自参与科举之事,往后想必会有更多的麻烦。”说完话,她又放下书卷。 注意到媳妇的目光,张阳换下了官服, “我去做饭。”见夫君这副模样,李玥又笑了。 “公主殿下何故发笑?” “没什么。”李玥摇头道:“只是觉得夫君又做坏事了。”王婶躬身站在一旁欲言又止,索性不问了。 公主殿下长大了,她也是做母亲的人了,小清清坐在小熊的边上把玩着一个风车,她也不知道怎么让这东西转起来,小手撕扯着,将其拆了。 以现在公主殿下的学识,王婶有时候也听不懂这对夫妻间的话语。官学署要开办的事情从长安城传了出去。 前些天狼狈离开长安城的老先生并没有走远,他们在外面找了一处村落住了下来。 时而探讨应对官学之策,以及思考陛下对世家的态度。卢老先生将长安城送来的书信递上, “几位看看吧,这是朝中开办官学署的意图。”徐老先生老眼昏花,哪里还看得清字,只是让身边的仆从念出来。 一众老先生安静听着。书信念完,此处屋内又陷入了沉默。 “这是朝堂开始退让了吗?” “或许吧。” “既然如此我等是否也可以回去复命了。” “早就想要回乡看看。”卢老先生听着这些人的议论,低声道:“听说这个张阳行事阴险,长安城人常常以妖人称他。”众人闻言停下了议论,想到在太极殿上的争辩又沉默了。 又有老者道:“诸位,张阳自入礼部来挑拨河西局势,更是遥领高昌,此人看着年轻其心计不可不防呐。” “我等心中忧虑,但他人不会考虑如此长远,朝中的官学之策写满了退让之意,我等也不可小觑,其中或许还有算计,诸位不可轻视。” “徐老说的是,我等心中皆有忧虑,但世家子弟不这么想,诸位也不可大意。”众人的神色都不好看,看着这份简单的官学署开办章程,表面上看着都是派夫子和官吏前往偏远地方。 可其中内容也让人担忧,这里面会不会另有涉及。大家都活了一个甲子了,也经历过许多事情。 朝中这般态度,岂会如此快地退让。 “照我看就是朝中怕了。”有人终于开口了。众人一扫之前的担忧之色,反倒是开始朗声笑着。 卢老先生看着窗外的风雪,关中连日大雪,众人只能暂时在此歇脚,等风雪过后再回去。 族中交代的事情该办的也都办了。老家伙们都累了,他们都这么大年纪,就想着回到故乡就这么老死过去。 还管天下如何?早些回去早安心。还是厌倦了。卢老先生暗自叹息,与朝堂作对的老家伙们早就有心无力,更何况李世民手中的青年翘楚众多。 长孙无忌,房玄龄,李靖,李道宗等人在中原也是名声赫赫。只要这些人还在,门阀大族就算是想要揭竿而起,也要掂量几分。 尤其是那李靖,扫平中原打下了李唐半壁江山,有此人在世家便也有忌惮。 朝堂与门阀这些年一直都在周旋。互相也都清楚各自的软肋,而且李世民是一个会隐忍的帝王,这样的人做皇帝,最是可怕。 当初大唐初立,李世民玄武门夺权之后,便开始韬光养晦,与突厥一战名动中原。 之后这位天可汗又蛰伏了三两年,待到养好了国力,李世民便清洗了朝堂。 将朝堂换了天,高士廉,虞世南,卢承庆等人离开了之后。现在在朝中掌权的多数是当年秦王府的旧人。 自高士廉帮助李世民重修了氏族志之后,便在朝中全身而退,至此权力全部落入了这个皇帝手中。 新旧朝堂的交替也就完成了。世家守旧故步自封,七百年的大族太过庞大,也已经腐朽到了根子上了,早不及当年汉时的风光。 世家子弟一代不如一代。 第五百三十九章 文本兄又在害我(补更) 反而李世民一直都在励精图治,接下来就看谁能耗得过谁。是科举制掏空了朝堂,等它自己轰然倒塌。 还是等着李世民借此一步步蚕食世家。这座大唐江山,最大的症结总要有个输赢。 卢老先生回到自己房间,他拿出一卷古籍嘴上念念有词念叨着,手指掐算着。 仆从站在一旁,卢老先好算天时命数,年轻时更是沉迷其中。年迈之后很少这么算命数,好似看破了虚妄也不再相信这种所谓天命。 时隔多年,老先生难得又开始推算。苍老的脸上带着些许担忧, “变数真多呀,算不明白了。”老先生疲惫地放下古籍,闭着眼低声言语着。 长安城内,风雪依旧。程府,老将军们都坐在这里正在饮酒。程咬金一拍桌桉, “听说太子写了一份官学方略,张阳就给了五千贯,说是之后还有数千贯银钱。”闻言,坐在一旁的李大亮迟疑道:“当初张阳确实也承诺过,军中练兵若有成效也会给予银钱。”牛进达道:“他好歹给军中发放了银钱,将士们有了银钱也可以打理家里,也是好事一件。” “老牛,你可别把张阳想得太好了,长安城的传言可听说了?那张阳有三张脸,两颗心!” “这种话也就知节你会信,人云亦云而已,这孩子老夫看着挺周正的,哪有传言中这么邪。” “他手里有银钱呐。”李大亮喝下一口酒水啧舌道:“老夫军中还有不少将士家中困难,尚书省是给了钱饷,可军中其他用度一样紧张,”甲胃,兵械,战马,粮草都需要银钱。 光是给了钱饷,也不够改变军中现状的。程咬金往往拍桉行事,他叫上了牛进达与李大亮一起来到尚书省。 张阳正在给公主皇子们打造着这个沙盘,将一块块石头与砂土粘合在一起,做了几座小假山。 “张小子,快快出来!”闻言,张阳侧目看去,程咬金大将军就站在门外,起身朝着官邸外问道:“大将军寻我何事?” “你小子不是一直念着处默的终身大事吗?老夫与你谈谈!”处默的终身大事确实一直没有着落。 本来就想再找大将军好好聊聊。以这老匹夫的做派,多半没这么容易让步。 张阳将手洗了洗,便朝着官邸外走去,真是为处默操碎了心。走出官邸,这才发现站在这里不只是程咬金一人,还有牛进达与李大亮。 三个大将军一起上门多半没有好事。 “三位大将军都是为了处默的终身大事吗?”牛进达哈哈大笑, “他程知节的家事与老夫无关。” “那这是……”李大亮上前一步站在了官邸门前, “我等前来与你商量银钱用度的事。”张阳回头看了看,李大亮将军此刻站在门前,没有明显堵门的意思,看来多半是拦在后路,要不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别想轻易脱身了。 揣着手在门前的石阶上坐下,张阳迟疑道:“三位大将军有话直说,小子我能帮便可以助三位大将军一臂之力。”程咬金一脸的笑容在一旁坐下,搭着肩膀小声道:“张小子,你是不是给了东宫五千贯银钱?” “大将军的消息还真是快呀。” “这长安城那点破事,瞒不住老夫这双招子,快快说说什么时候给我们卫府多给安排银钱用度。”张阳范难道:“小子也没钱呀。” “哼!你没钱,你骊山这么大的家业,今年凛冬漫长,你们骊山的棉布都要卖疯了,据说还出关卖,卖给了西域那些贵族,每天都有数箱金银送入骊山。”张阳也凑近小声道:“大将军这话没道理,我们骊山的生意您也有一份,几年买卖棉花的份子钱,您也赚了不少才是,之前家里还算账,往程府送了六千贯银钱。” “咳咳咳……”身后传来了李大亮的剧烈咳嗽声。见程咬金拦着自己的肩膀,张阳暗想接下来几天多半又要诸事不顺了。 “老夫家中的银钱那也是自己家事,现在与你说的军中大计。” “对对对。”张阳应道:“大将军请讲。”程咬金小声道:“军中的用度很是紧张,靠着兵部那一点银钱将士们实在是难熬,现在还有不少士卒用藤条做甲胃,这将来要是打仗了要如何整,再者说战马也稀缺。” “不对呀……”张阳也放低声音, “我记得突厥运送羊毛的时候,都会顺带把战马带来,今年不是又交给兵部三百匹上好的战马吗?” “呵呵呵……”身后的李大亮突然冷笑。张阳不自觉回头瞧了他一眼,又被程咬金的大手给扭了回来。 他又道:“侯君集小人也!有战马也不会先想到我等,那都是给其他卫府的,但凡有好东西先给秦琼与尉迟恭的左右武卫,哪儿能轮到我等。” “原来是这样。”军中分配不均,兵部掌握着分配之权,肯定先给军中的精锐。 要真说卫府兵马有精锐之分,牛进达当初驻守河西走廊又出兵吐蕃,那也都是骁勇的精锐。 还有李大亮手中的兵马,出征塞外共击突厥,一样善战。张阳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 “这天怕是又要下雨,气温如此低,云层也很低。”说着话,就要站起身,又把程咬金抓着肩膀按下。 娘的!欺人太甚。张阳小声道:“三位大将军到底想要怎样?” “要钱。”李大亮直截了当, “军中练军阵需要战甲,练冲阵需要战马,马儿也需要吃草料,军中杂役的工钱,衣物与靴子,还有兵械更需要花用银钱。” “这是兵部的事,我这尚书省怎么好插手。”张阳说着还要站起身,却又被程咬金的大手压下, “哎!大将军过分了。” “张小子,你是没见过咱们将士们练兵都还穿着单衣,三两件衣服穿个四五年,那衣服都浆洗褪色,破了洞还没人补,更不说寒冬腊月将士们取暖都是一个大问题,一场操练冻得脚趾通红,连一双像样的靴子都没有。”张阳犯难道:“在下真的没钱了。” “嗯?”李大亮瞪着大眼, “一出手就是数千贯,你对东宫如此客气,对我等竟这般吝啬?” “敢问大将军有多少兵马?”牛进达回道:“有步卒两千,将士十五,若有战事朝中再给增兵。”程咬金也回道:“某家这边,骑兵步卒算上杂役八千人。”李大亮抚须道:“两万兵马!领军卫的人手较多。”张阳揣着手还是一脸纠结, “不瞒三位大将军,我们尚书省拿出去银钱也要理由,是也不是?”见他们没有答话,又道:“给太子殿下银钱是为了官学开办,而且太子殿下确确实实写了方略,三位将军都是饱读兵书之辈。” “不如这样。”张阳看了看四下低声道:“三位各自写一份练兵的方略,这练兵的方略与以往不同,再写明用钱的地方,如此一来,下官便可以拨给将军们银钱,如何?”程咬金眨了眨铜铃般的大眼,伸手挠了挠下巴的胡渣, “老夫从来没有写过什么方略。”张阳又看向李大亮和牛进达。两人皆是摇头。 看来咱们大唐卫府的文化水平还有待提高。张阳勉强笑道:“其实也简单,找几个能写好文章的读书人,让他们执笔代写就行了。”程咬金这才站起身, “就知道你小子讲义气不会见死不救,某家处默果然没有看错人。”张阳终于也能站起身了, “将军说笑了,是下官才疏学浅就怕耽误了三位大将军。”李大亮走下石阶, “这便去找人代写方略。” “三位大将军慢走,下官等你们的好消息。” “莫要相送。”牛进达,程咬金,李大亮,三位一起离开。身后的压力骤然消失,张阳放松着被程咬金大手压得发酸的肩膀。 好个没礼数,不讲规矩的老混账。 “张阳!”本想着应付了三万大将军,继续回去给公主与皇子们建小房子去。 听闻有人喊自己,回头看去却是太子。 “太子殿下怎么来了?是银钱不够了?”张阳下意识一问,根本没有过脑子,被程咬金整得有心理影响了,一说话就提到银钱,真想抽自己一巴掌。 李承乾笑道:“银钱够用,官学官署开建了,孤想带你去看看,能够如此顺利也多亏有你指点,你一定要与孤走一趟。”张阳揣手站在官邸前,朝着正堂的李治喊道:“晋王殿下,下官跟着太子走一趟,就不回来了,走的时候记得打扫干净,关好门。” “明白了,姐夫放心。”李治也大声回应。又看了一眼正堂内公主与皇子们,张阳跟上太子的脚步。 “父皇给了孤过问之权,之后的事情就交给中书省办理了。” “太子殿下感觉如何?”李承乾疑惑道:“什么感觉如何?”张阳笑着, “没什么。” “就在皇城外,出了朱雀门过了国子监就是了。”李承乾加快脚步。稍稍落后一步跟在太子身后,李世民就这么夺了太子的功劳,并且将此事全权交给中书省去办理。 太子只有过问之权,更不要说插手其中的事宜了。心里为他觉得可惜,好像太子又觉得没什么,甚至还觉得是理所当然。 果然是个实诚人,被陛下卖了还在为陛下叫好。就算是李世民觉得太子的能力无法主持这件事,至少给点褒奖或者赏赐,再或者给个其他官职弥补一下。 可自从前两天定下章程,到现在官署修建,这位做父皇的什么都没有许诺过。 本就是人家父子间的事情。太子殿下都觉得理所当然自己也不好多问。 或许吃亏不见得是祸。皇帝不喜欢太子插手过多的朝政,也是理所当然。 一个太子掌握着天下读书人进士及第的命脉,也不是一件好事。又或者说李世民这么做看似对太子有偏见,实则是一种保护? 这要换成李泰多半要闹很久,那个小胖子肯定会向他父皇讨要好处,不会善罢甘休的。 说不定他此刻就在骊山笑话太子,数年的努力给中书省做了嫁衣。张阳跟着太子走出朱雀门,朝着国子监而去,最近因为聊斋和狂人日记闹得满城风雨。 在路边买了一顶斗笠,摘下官帽再戴上斗笠。稍稍压低斗笠遮住自己的面容,以免被人注意到。 从国子监路过,便来到了原本一处宅邸前。李承乾解释道:“这里原本是四方馆,父皇见此地一直闲置,便下令改建,往后会有许多官吏来往此地。”还有不少工匠在修缮的房屋,张阳走入其中就见到了一个熟人。 “张侍郎,几日不见越发有神采了。”岑文本稍稍一礼又道:“太子殿下。”张阳皱眉道:“文本兄以后就是这里的监正了,在下恭喜。”岑文本叹道:“说不上恭喜,朝中缺人一时间找不到好的人选,下官也暂领而已。”即便是进行了两次科举,朝中补充了不少新人。 人手确实足够,但像岑文本这般的能臣依旧很缺,这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补充的位置。 新人进入朝中,还需要好好培养。等这些科举入仕的新人在朝中任职一些闲散的位置,以观后效。 若是有能人或者在一定领域上有所成就的人,那样才是真正缓解朝中用人紧张的情况。 眼下朝中的情况就是这般良莠不齐。重要的位置依旧是有人身兼数职,而提拔上来的官吏需要看能力,看才略。 岑文本眼下身兼三职,一是秘书监的少监,又是中书侍郎,如今又是这个新官邸的主事。 张阳又想了想自己,还不是一样。又是礼部尚省,还是尚书省的度支郎,可惜的是被罚了五年俸禄,还差两年才能罚够,届时一个人可以领三份俸禄。 可如此一来再过两年,自己都二十八了。李承乾与岑文本正说着话, “孤也是听了张侍郎的指点,这才有了这等方略。”岑文本行礼道:“若是此道可行,天下读书人都欠张侍郎一个人情。” “文本兄,你又害我了!” “此话怎讲?” 第五百四十章 山门之名 张阳惆怅道:“要是天下读书人真欠在下一个人情,在下距人头落地那一天不远矣,若继续在朝中与文本兄共事,怕是活不长,下官尽早退休争取多活几年。”岑文本一时语窒,他朝着太极殿方向行礼, “张侍郎,陛下仁德圣明,岂会如此对待功臣?” “是呀,他圣明,他清高!”张阳叹道:“他又要我建功立业,还要我忠心不二。”再怎么说都是朝中重臣如此皇帝也不好,李承乾清了清嗓子, “孤听闻那大食先前对张侍郎无礼?可有此事?” “太子殿下是说那个大食商客吗?” “听闻他去见你,谈话很是不愉快。” “此人要挟在下,说是大唐敢驰援波斯大食就会派兵东征来攻打大唐。”张阳挥袖又道:“我大唐英雄好汉如云,岂能怕他?要不是看着路途遥远,若不是眼下鞭长莫及非要灭了他不可。”李承乾点头道:“我们大唐男儿就该如此,何必惧怕他大食人。”岑文本好奇道:“大食兵强马壮,拿下了波斯以西的大片领地,不得不谨慎。”张阳听着太子与岑文本的议论,瞧着这些工匠正重新给地面铺着地砖,将老旧的地面翻起来,重新压实。 再有三两工匠将墙面拉倒,整个旧房子轰然倒塌扬起一片尘土。张阳挥袖散去眼前的尘土。 太子和岑文本聊着大食正起劲。不多时,天空又下起了雪,这些工匠拆除房子的过程很粗暴,几乎是不考虑建材会损坏的情况,其实一些旧砖旧瓦面也是可以拿来利用的,用来建设外墙或者铺设地面都很合适。 张阳皱眉看着一些破碎的瓦片就这么洒落在地上很是心疼。 “太子殿下,朝中用度已经这么紧张了,就不能省一些吗?”李承乾闻言还没从之前大食人的话题中回过神。 张阳指着地上的破碎的瓦片,还有碎开的砖石, “这些都是可以二次利用的,就算是不能用来建房子,建设围墙和铺设路面都是可以的。”一群工匠丝毫没有在意这些话,反而开始准备拆除另外一面墙。 这可都是尚书省批复的银钱,能省一钱是一钱。李承乾快步上前, “是有什么地方不妥吗?”张阳拱手道:“太子殿下,文本兄,既然这是下官批复的银钱,下官能否多嘴言语几句。”此次官学能够开办张阳是首功,不仅仅是官学的方式方法,就连银钱都是他给批复的。 李承乾深知先前自己的不足之处。 “自然可以,你想遣散这些工匠都可以。”太子的这句话语落下,一群工匠当即停下手中的动作,躬身道:“太子殿下,我等皆是依令办事。”张阳拿下自己的斗笠, “文本兄,我还是先走一步,见这等场面在下心痛,每每碎了一片瓦坏了一片砖就让原本不富裕的朝堂雪上加霜。”岑文本明白了其中意思,上前嘱咐道:“尔等不许如此拆房子,将瓦片和砖石尽可能完整取下来,这些都还能再用。” “喏!”这一次这群工匠小心了许多,他们先将屋顶的瓦片全部取下,再将房梁拆除。 张阳一脸欣慰点头, “如果朝中在这些事上都能做到这般的节俭,可以省下不少银钱,六块砖石就是两钱,如此一间屋子少说有三百块砖石,六十余张瓦片,若是可以重复利用就省下了近百钱。” “还请文本兄不要嫌麻烦,养出这种节俭的习惯,如今朝堂负担很重,更没到可以挥霍的时候,还请事事节俭,我们将银钱全部用在刀刃上。”岑文本点头, “张尚书说得在理,下官一定注意。”重新带好斗笠,又瞧了一眼满地破碎的砖石与瓦片,一阵心疼,快步离开了这个伤心地。 李承乾还站在原地, “这个张阳实在是……” “太子殿下,下官以为张侍郎已经有此家业,还能保持处处节俭,是个值得我等效彷的好习惯。”李承乾苦笑, “先前母后想要挑选宫女给他们夫妻做侍女,但这都是被他拒绝了,他说他习惯了自己动手,不喜欢别人伺候。”岑文本稍稍点头, “虽说张侍郎一身坏毛病,但也有可取之处。” “只是这人有时……”李承乾三缄其口,最后摇头叹息, “罢了,他这个脾性多半是改不过来了。”张阳为人节俭,自他接手尚书省以来,朝中的账目清晰条理清楚,该给的银钱也绝对不会拖沓。 这让朝中众人有了许多的底气。而就在长安城另一边,许敬宗依旧缠着王玄策,打着就算是不能将他招揽进外交院也要和他做朋友的心思。 为此许敬宗时常请他吃喝。而这个人,非常乐意这种白吃白喝。俩人谈话多了,时常一起吃喝关系自然而然也好了起来。 许敬宗时常旁敲侧击说着外交院的好处,王玄策总是听着而不给一些许诺的话语。 离开酒肆送别了王玄策,许敬宗苦恼得直跺脚, “怎么就看中了这么一个人,油盐不进,光吃不说!”这种事情很为难人,只能希望这种长久的诚意有朝一日可以打动他。 若是实在无法招揽,那便与张尚书直说了。这种大雪天不能施工建设新家,墙体内部的砂浆带着水分,一旦结冰,会导致墙体倒塌。 张阳坐在自家院子里,看着漫天的大雪, “看来只能来年开春再动工了。”小熊倒是很喜欢下雪天,到了冬季他的皮毛更加光亮。 小武和徐慧好不容易堆好小雪人,在它的爪子抓挠下支离破碎,毁得很干净。 就连平时文静的徐慧也指着小熊骂了几句。这头熊听着教训,还在雪地里打滚,更来劲了。 李玥端着做好的一整只葱油鸡端给它,再混上一些汤饭, “它越来越能吃了。”它在小武和徐慧面前还可以调皮一下,在女主人面前它十分听话。 女主人让它往东,它便不敢走西。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此刻它狼吞虎咽吃着饭食,任由女主人抚着它自己毛发也没有丝毫抵触的行为。 这头熊也四岁了,正是长成成熊最关键的阶段,这个阶段它的食量很大,长得也很快。 一头很纯正的东北棕熊,也是一种非常凶勐的野兽。棕熊的成年期大概有五到六年,等它完全长成直立起来可比一个成年男子,庞大的身躯,站起来时有近两米的高度,威慑力还是很大的。 等它吃完,张阳拿出一根缎带,缎带上标注着尺寸,这是媳妇做衣服的好帮手。 将它的体长量了量,手指掐在尺寸上,重新拿起缎带看着, “5五尺一,嗯!长得还不错。”徐慧小声道:“它比去年大多了。”小武好奇道:“那它会长得多大?”徐慧回应道:“师姐,我小时候在典籍中看过,在辽东有这种熊,猎人一旦遇到它九死一生,寻常弓箭只能伤到它的皮毛。”这头熊已经被师父和老师驯服了,真要是遇到野熊会没命的。 宫里来人了,婶婶出门迎接,带来了旨意。李玥伸手接过黄绢看着其中内容, “父皇说我们既然要开立山门,就必须要有山门所在,并且还要有名号。” “你父皇怎么突然送这么一道旨意。” “可能是父皇觉得我们这么教孩子们,有些不合适吧。”李玥迟疑道, “麻烦婶婶走一趟骊山,让青雀建设一个门,不用建设宅地,只要建设一扇门便可以。” “这就去安排。”李玥在黄绢上写下几个字, “骊山物理学。”张阳好奇看了一眼, “我们骊山擅长数术来着,物理反而是我们现在最薄弱的地方。”李玥又重新写了一个山门名讳, “骊山科学家!”以前给媳妇说科学家是诸子百家的一种。那也只是为了好解释一些。 可现在看骊山科学家这个名号,怎么看怎么别扭。张阳拿过笔在砚台上写下三个字, “科学派!” “这个还不如之前科学家。” “我觉得就这个挺好。” “媳妇,你难道不觉得很别扭吗?” “如何变扭了,古有兵家,墨家,纵横家,为什么就不能有科学家?”夫妻僵持好一会儿,最后挑选各叫各的,将一长串的备选名号全部写在了黄绢上,让宫人带回去交给父皇。 李世民正在喝着茶水,坐在玄武门前,神情像是在祭奠,又或是在追忆往昔。 陛下每年都会来这里坐着,一坐许久不言语,就只是看着玄武门。王公公拿着黄绢匆匆而来, “陛下,县侯与公主的回信。”李世民打开黄卷,入眼是密密麻麻的名号,一个接着一个……有三十个。 “这骊山的名号如此多吗?”王公公干笑着, “老奴也不清楚。”李世民将其放在一旁,再问道:“骊山的书籍印刷如何了?” “回陛下,已有两千余册书籍,其中多数都是说文解字。” “带朕的口信给骊山,官学开办来年开朝就要进行,务必在那个时候印出一万册书。” “喏。”李世民喝着茶水继续看着眼前的玄武门。玄武门宿卫李君羡快步而来,他躬身禀报道:“陛下,最近李大亮将军,牛将军与程将军在捉拿读书人。”看着玄武门又沉默良久,这个大唐皇帝终于转过身不再看玄武门,往回路走去。 “他们捉拿读书人是为何?” “卑职查明,是因为三位将军希望尚书省批复银钱给他们,让文人为他们写好方略,才会有此举动。” “那些读书人如何了?” “说是人被抓拿进府中,要他们写出治军方略,若写不出来倒也不会为难,将人放走了。” “平日里朕让他们多读书,此时竟连一个治军方略也写不出来,真是混账。”因为来年的科举,现在长安城文人墨客众多,此等景象固然是好,程咬金他们的举动很煞风景。 皇帝也希望这些彪悍武将能够多读书,文人们也能多多强健体魄。可老将军都一把年纪了,四十多岁的年纪再让他们重新学咬文嚼字,读文章写方略未免太难。 而朝中的文人,正是忙于政事,从秋季到现在中书省的忙碌就没有停歇过。 更不要指望这些文臣可以偶尔去野外骑射,锻炼体魄。临近年关了,宗室各家相继送来了贺礼,长孙皇后还要查验各家送来的礼品。 再安排人送一些回礼。宗室那边也全靠皇后在维系着,要没有这位发妻,李世民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宗室间事情。 “今日,朕要玥儿她们给个骊山山门的名号。” “是吗?这夫妻俩如何回复陛下的。”李世民轻笑道:“这夫妻俩人给朕写了数十个名号,匪夷所思。”长孙皇后看着陛下递来的黄绢仔细观察上面的字迹, “陛下请看,这上面有李玥的字迹,也有张阳的字迹,往后的字迹也随之多了几分焦躁,这夫妻俩多半是为了娶了山门的名字有了争执,谁也不服气谁这才会如此。”李世民定睛一看, “还真是……” “玥儿的学识来自张阳,可授徒立山门却是玥儿的主张,陛下这般要求,肯定会让她们家为难的” “朕以为他们夫妻间多么地和睦,没想到也有争执的时候。”长孙皇后耐心地收拾着殿内, “往年除夕夜,还能见到那夜空中的祥瑞,去年倒是没见到,孩子们心中牵挂,也不知道今年还会不会有。”说起这个祥瑞,据李君羡的调查肯定是人为。 他怀疑过骊山,先前有一次硝石所在便是骊山方向,但苦于没有确凿的证据。 而且硝石在关中太过常见。一直都在暗中查探,这等事情就连皇后也瞒着,李世民自然想要从中找到是谁在作祟,也想要知道对方的意图。 只要再敢制造那夜空祥瑞,定要抓拿。屋外的风开始大了,天上落下了冻雨,冰粒剐在脸上生疼。 李丽质带着弟弟妹妹也急匆匆回来了。 “父皇,泾河的水闸修缮好了吗?”李治一入殿内便着急问道,意识到有些失礼,在父皇的目光下他怂怂地躬下身, “儿臣失礼了。” 第五百四十一章 新家雏形 李治最近沉迷于一些物件的制造中,倒也还是个九岁的孩子,顽皮一些倒也没什么。 孩子心性也不能只沉迷铸造。 李世民沉声道:「阎立本会带人办好这件事,你不用烦忧。」 李治点着头,「等水闸修缮好了,儿臣能否去看看。」 「你有多久没有跟着孔颖达念书了?」 没有答应稚奴的请求,父皇反而开始数落,李丽质连忙上前,「父皇,女儿会带着稚奴多去看孔夫子,监督稚奴读书。」 李世民喝下一口茶水缓缓点头。 朝中的官学政策还未施行,就传遍了关中,消息在中原士族之间传递。 暂时放弃了在洛阳与潼关等地开办官学。 此刻洛阳城的一座宅邸中,整日厮混在一起的世家子弟又再一次聚首在一起。 「你们听说朝中的官学之策了?」独孤氏犯愁道。 众人心思各异,大家都因为白糖小赚了一笔。 但眼下白糖又多了,价格自然也下来了。 有人道:「还以为这李世民的牙有多硬,到头来还不是奈何不了我等。」 宅院内众人皆是笑着。 笑声没有以往这么大了,众人的心思也没有之前这般通透,手里都握着不少的白糖存货。 【鉴于大环境如此, 而现在白糖的价格低了,市面上的白糖也开始多了起来,大家都很烦恼。 「李悻人呢?」 「被长安城派来的大理寺少卿问话了,想来这个时辰也该回来了。」 「听说长安那边还派了一个叫马周的人?」 肉山沉声道:「来者不善呐?」 有人笑道:「还能怎么样?还不是收一些好处就走了,还敢来巡察洛阳,谁给他们的胆子,李世民连官学之策都退让了,这李唐和前隋没什么两样。」 「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谁敢动我等七姓十家。」 「多少年了,那些做皇帝都是一样的,族中早就看透了他们的嘴脸,最后还不是给点好处他们就会让步,这天下还是那个天下!」 对眼前这些人的狂妄,肉山投去嫌恶的目光,这些子弟狂妄成这般,迟早会落在别人手里。 「诸位可有听说,长安城那妖人张阳有三张脸,两颗心!」 宅院内又传来阵阵笑声。 不多时,李悻匆匆赶来,「那大理寺少卿不好应付,耽误了一些时辰,诸位见谅。」 肉山往嘴里塞了一把果干,嘴里嚼着目光盯着他。 面对众人的目光,李悻又道:「当初在下答应诸位一起赚钱,之后当然还是一起赚钱的。」 独孤氏上前揽着他的肩膀,「当初大家都听你的,现在手里握有不少的白糖,这些白糖可不能平白地砸在我等手里。」 李悻连连行礼,「诸位,且听在下一言,若是诸位可以买下市面上的白糖,只要外面没有别的白糖在贩卖,价格自然还是掌握在诸位手中,诸位还是一样可以赚钱,在下可以带头先吃下五十石。」 「所谓敌进我退,此时价格低廉我等且不能退让,诸位难道就想着眼前的利益吗?不妨看得远一些,我们若是可以掌握白糖的定价权,我们可以赚更多。」 一番话说完,宅院内众人皆是沉默。 鼓起勇气说出这些,李悻的心里同样很忐忑,这些人都是世家子弟,他们掌握的银钱是巨量的,这帮人可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狂妄自大到没边了。 李悻站在一旁等着众人的反 应,真要是事发了,这些人会将自己大卸八块的,需要想一条离开洛阳的后路了。 「李公子当真阔气,我等岂能坐视?」 「我们崔家拿三百石!」那人说完得意地朗声大笑。 在场的世家子弟虽说狂妄,心里多少都有算计,他们纷纷问着身边的仆从。 只要趁着这个时候掌握了足够的白糖,等到价格上涨的时候,再往外卖岂不是能够赚更多。 狂妄又自大的人,往往坚信自己的妄想。 对他们来说这就是一次敛财的绝好机会。 先将银钱付出去,等待价格回升,众人再卖出去可以赚得更多。 这可不是平时小打小闹十几贯的赌局,这是一场数万贯的豪赌,他们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大的买卖。 这种刺激挠着他们的心,心智越是不坚定的人,越是会动摇,这些沉迷酒肉的世家子弟便是这样的人。 李悻看着这些人一次次忍受心中作呕的感受,这些人早晚会倾家荡产的。 洛阳的消息送到了骊山。 李泰坐在炉子边,从析出白糖的大炉子中拿出两只硕大的面包,「姐夫当初藏着秘方不肯给,还不是被本王破解了。」 他拿着刚刚出炉的面包出了工坊,看着雪景吃着热面包。 「魏王殿下,撒一些白糖味道会更好的。」 李泰闻言瞪了一眼自己的侍卫,「这东西本王不会碰的。」 因为提炼出来的白糖都用来给姐夫一起做坏事,李泰心里也对这件东西产生了抵触。 白糖不过是一种甜食。 一种吃食罢了,可当它与坏事联系在一起的时候。 李泰打心里有些犯憷。 「魏王殿下!洛阳送来的信。」 李泰嘴里嚼着面包,一边吃着看着手中的信件,在洛阳的那些世家子弟果然上钩了。 他们开始不断地吃进白糖,以现在洛阳的白糖份额足足八百石,他们想要吃进这么多的白糖,就要付出六十万贯的银钱。 看这数目,李泰感觉吹来的北风更冷了。 再看眼前堆积成小山的一袋袋装好的白糖,这些要是全部送去洛阳,他们会疯了的。 世家不仅仅掌握着入仕的士子和权力。 他们更掌握着巨大的财力。 这种财力会让他们有恃无恐,收买人心也好,收买官吏也好,用得这些银钱对他们来说微不足道。 财富是他们的依仗也是他们的底气。 用姐夫的话来说,世家就是锅中的水,下面烧着火,若是锅中的水沸腾了,世家就会作乱。 而赵国公所做的就是扬汤止沸,这样只能一时缓解世家的压力。 而一时缓解之后他们想要的只会更多。 姐夫的方式更加简单更狠毒,与其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抽的就是世家的财力,让他们无法再以财力作为依仗。 就算是一时间不能抽空他们,也可以让他们元气大伤。 李泰拿起一卷书打开看着,看的正是前隋的书籍,现在的世家早已没有当年这般强大。 趁他们的虚弱还要乘胜追击。 姐夫不是什么好人。 父皇也不是好人。 朝中掌权的都是大恶人,李泰拿起还冒着热气有些烫手的面包,凶狠地撕咬一口 骊山上,自入冬后难得来新家看看。 张阳打算给家里挖一个下水道,再做几个排水口。 新家的华清池边上,小武和徐慧正在踢着毽子,她们将毽子踢给 小熊,小熊再用头将毽子用头撞回去。 新家初见规模,原本骊山行宫改建之后,诸多不需要的殿宇全部拆除,现在一眼看去空旷许多。 用砖石铺设好的地面很平整。 不远处的温泉水在冬日里没有结冰,冒着一些白烟热气,在出水的上游口加了一些滤网,让流入池中的水更加清冽。 不比刚来时这里的池水浑浊,现在能够一眼看到华清池的底部。 隐约还能看到天上的云彩。 夫君还在池子底部铺上了砖石。 华清池边还有一个小池子这里原本是御汤。 御汤就是温泉,为了维持温泉水温热度,将这里修建成一个小池子。 不过这里已经被夫君给拆了,改建成了一条小水沟,狭窄的水道可以加快水的流速,经过一个石壁,直流而下,成了一道温泉水帘。 再往山下的溪涧流去,如此一来华清池中的水也成了活水。 张阳扛着铲子而来,「好看吧,等到了开春,池边的树都发出了绿芽会更好看的。」 原本的华清宫已经改建成了新家主房,主房门前就是三顷地大的华清池。 「媳妇,我们可以试试冬泳。」 「冬泳?」 张阳点头,「就是这个时节,跳入水中游泳。」 她看着池水许久不说话,抬头看了看天,「夫君,我们一定要在光天化日之下这般洗澡吗?」 张阳强调,「主要是游泳,这是健身,顺便洗澡。」 李玥摇头叹息,「夫君常说要勤俭度日,怎能娇奢?」 「这不是娇奢,这是锻炼体魄。」 「不行!夫君不能这么做。」 李玥拒绝得很果断,光天化日之下就这么做她绝对接受不了,更不要说什么游泳。 看她的态度,张阳在池边洗了洗,好像媳妇与自己想的不是同一件事。 张阳小声对她道:「改天我给你做一件泳衣。」 「泳衣?」 「对,游泳时穿的衣服。」 在家里怎么胡闹都由着夫君了,这些事情李玥的态度绝对不会轻易妥协。 「不行!」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慢慢接受。」 「你教人如何接受?」 「等我将新家的家具准备好,排水系统都建设好之后,这新家就能入住了。」 李玥加快脚步离开华清池边,夫君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反正这里也是新家。 走向自己的女儿,将她抱起来。 小清清对远处的一块大石墩很感兴趣,她正伸手指着大石墩,呢喃说着什么。 再一看原来是女儿所指的是小熊,它正舒服地趴在那块大石墩上。 毕竟也是自己的女儿,李玥隐约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她也想要去那个大石墩顶上,像小熊那样地趴着。 那个石墩就是给小熊做凋像用的,此刻还没有凋刻完成,眼下夫君还要修建排水渠,也没有时间给它立个凋像。 也不知道夫君是什么趣味。 泳衣是什么样? 她心里不免好奇起来。 婶婶快步走来,「公主殿下,这是魏王殿下送来的书信。」 李玥将孩子抱给王婶便自己打开信件看着,上面写着的是洛阳的情况,还有此刻的白糖数量。 洛阳有六十万贯白糖的数量,就算是价格上有所偏差,等这些白糖全部交易完,送到骊山也会有五十万贯左右。 拿着信件走到池边,李玥低声道:「青雀让人送来的信。」 张阳接过信件仔细看着上面的内容,「六十万贯?」 「我也没有想到洛阳会将价格抬得这般高。」 「这群疯子为了利益疯狂抬价,我倒要看看他们最后要如何收场。」 「他们越是疯狂,自取灭亡就会越快。」 张阳颔首道:「终究是我高看他们了,我以为他们至少会有所节制,没想到放任起来竟这般肆无忌惮。」 「什么时候可以收网?」 张阳用池水洗了把脸,「我们可以一而再,可再而三他们多半会醒悟过来,确实也该收网了,等骊山将下一批白糖提炼出来。」 「尚且不清楚他们的家底有多厚,就这么收网有些可惜。」 这次有六十万贯,下一次就算是折半也有三十万贯。 张阳吹燃火折子,将这封信烧毁,「这世上永远不缺闲着没事找刺激的人。」 因为之前在修着骊山的排水渠,李玥见到夫君赤着脚此刻冻得通红甚至有些发紫。 她心疼道:「为何不等天暖和一点再修缮?」 「雪天排水渠积了不少水,不将下面的淤泥清出来到时候一旦漫上我们的新家,就更不好收拾了。」 张阳将双脚放入池水中洗了洗,又穿上草鞋,走到温泉池的水口,卷起裤腿将脚放入温热的池水中泡着,「无妨,就这么泡一会儿就好。」 回到长安城之后,因之前在水渠中浸泡冰水的时间太长,还是出现了冻伤。 李玥将汤药倒入水盆中,「夫君将脚泡在其中,泡上三天便好了。」 说完话见夫君无动于衷,甚至用蒜末与姜碎涂在冻伤处。 「这样有用吗?」 「我看药经是这么写的。」张阳甚至还闻了闻,「嗯,有一种腌制猪脚的感觉。」 李玥一时间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让婶婶去宫里要了冻伤药,说是熬煮好放入盆中泡脚便好。」 张阳依言擦去伤口处的碎末姜碎,将脚放入汤药中泡着,伤口处顿时火辣辣地疼。 「要是有冻伤膏就好了,抹一些就能恢复。」 第五百四十二章 他来为难朕 浑浊的药汤冒着一股怪味,泡了片刻之后,张阳便收起脚,抬着水盆便倒在了院外。 泡完之后冻伤处还有一些酥麻的感觉。也不知道这个药汤管不管用,张阳又用清水洗了洗。 回到房间,拿起书本继续看着,书到用时方恨少,货殖志是少有讲究行商的书籍。 其中最多的便是司马迁对经济观与物质观的解释。古人向往清心寡欲,太过物质的生活并不是当时人们所追求的,他们更追求高尚的人品。 任由媳妇给自己的冻伤的脚缠上粗布,张阳继续翻看着, “生活离不开物质,你说他们为何这般贬低物质呢?” “前贤圣人想要的都是坚韧不拔,百折不挠的精神。”张阳认同地点头, “物质会蚕食他们的意志。”再看一眼媳妇宽松的睡衣,之前给她做的新式睡衣,她穿过一次就不想再穿了。 张阳咋舌半晌,放下手中的书卷, “我们以后该不该种一些果蔬。” “好呀,这样一来就算是我们不离开骊山,也能自给自足。”张阳仔细想着眼下堪堪将骊山的行宫改建了一番,往东南方向还有一整片山麓。 “夫君,等家具都做好了,我们就搬到骊山去住吧。”李玥躺下来,她双手抓着被褥边沿低声道。 “也好。”张阳点头,朝堂上诸多琐事加身,媳妇也已经对长安城厌倦了。 带着还要做新家具的念头,夫妻俩人沉沉睡去。早晨时分,张阳在家里用过饭,便去一趟尚书省,陪孩子在官邸内玩个把时辰便回家,就当自己去过了。 还被罚了俸禄,身上的事情越来越多,还要给李世民白打工。心中越发不乐意了。 本想着这些,张阳瞧见了等在尚书省外的三位大将军,心说不好急忙转身就要离开了。 “呔,休走!”听闻一声大喝,就有人朝着自己冲来。张阳还没走远两步身边刮过一阵风,程咬金便拦在了身前。 又回头看向尚书省,从这里到官邸百余米的距离,这程咬金跑得像一阵风就到了眼前。 稍稍一礼,张阳苦涩一笑, “大将军好脚力,下官佩服。”程咬金拍了拍有些中年发福的肚子, “莫要与某家嬉笑,治军方略已经写好,且随你入官邸查问。” “下官明白。”要从这三位勐将眼皮子底下逃离,显然不现实。就算躲得了一时,也躲不了日后。 张阳认命般地走回尚书省,入门就见李丽质与东阳在打扫这里了。早晚都要清扫一遍是给孩子们立下的规矩。 好习惯从小开始培养,往后对她们也是受益良多的。张阳在正堂内坐定,数份方略就放在了眼前。 打开其中一份看着,上面写着的是治兵操练的方式,还有各类兵甲器械的用度。 洋洋洒洒写了不少,还要五万贯银钱。三个卫府五万贯,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上火的缘故,总是觉得牙龈浮肿,有些痒痒。 硬着头皮看完之后,张阳抬首道:“三位大将军,这些方略写得不行呀。” “彭!”程咬金一拍桌桉大喝道:“如何不行了!”老匹夫脾气爆炸,嗓门响亮。 张阳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嗡嗡在响。 “大将军,若要银钱,还需要新增名目。” “你是何意思?”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就算是心情再差,再不好也要假装心情好。 尤其是眼前三位一拳可以打碎桌桉的壮汉,不可不防。心中思量片刻,张阳解释道:“军中已经有了的名目,不能再加,不然别的卫府会闹,三位觉得如何?”军中已有的名目不能再加钱,本来用度都是有限的,若是因为一个卫府的其中一个名目增加的用度,其他卫府也有同样的名目,人家多半会不服。 程咬金虽然混账,也不是不明事理。道理还是要服的,可他眼睛就要冒火,指着官邸外大声道:“你看看左右武卫,他们每年的用度是多少,一样的名目一样的练兵章程,凭什么老夫手里的兵马就要受冻。”牛进达劝道:“知节,张小子说得没错,就算是失之偏颇,你改日去把兵部尚书侯君集剐了,与这个小子倒也无关。”程咬金有气没处撒,他又重重拍了一下桌桉。 张阳瞧着本就薄薄的桌桉板子已有了裂缝,又是一阵心疼,造这么一张桌桉又要花钱的。 李大亮盘腿坐在地上,后背靠着柱子, “知节不服气,老夫也不服气,凭什么!我等难道就受这等闷气?”三个大将军在正堂内,孩子们看着也不敢走进来。 尤其是刚刚程咬金那重重一拍桌桉,将几个孩子也吓了一个激灵。张阳清了清嗓子, “三位大将军可以增加一些名目。”自从上次被这个小子剃了胡子,牛进达面对张阳也是心里不爽利,老夫的胡子就这么没了,那时又被人笑话了许久牛进达纠结道:“军中该有的都有,还要如何增加名目。”张阳咧嘴一笑, “文化课!讲卫生,大扫除,可以请几个夫子来军中教将士们读书识字,这就是一笔费用,有用!还能让陛下赞同。” “灵醒娃子,还有什么快快说来!” “哎!”张阳应了一声继续道:“还有就是搞卫生,多做一些扫把或者买一些干净的衣裳,让将士们讲卫生,再有就是可以多增加一些炊具,改善将士们的伙食。” “整顿军纪让将士们精神一些,再有检查身体,避免军中将士风寒,或者有些什么不好的皮肤病。”程咬金又是一拍桌桉, “如此甚好,你给钱老夫去办。”老匹夫高兴也拍,不高兴还拍!张阳的目光看着已经凹陷的桌桉,咬牙道:“大将军,这桌子如何得罪你了?”放下目光,三人都看到已经龟裂并且凹陷的桌桉。 张阳悲怆道:“大将军,你赔我桌子!”程咬金按出一串铜钱, “老夫赔钱就是。”迅速将铜钱拿过,张阳仔细一数确认不仅够赔,还能多造几张桌子。 “这件事也不是我给钱大将军去办就可以的,还要三位大将军回去按照在下说的三点重新写一个治军的方略,在下批复之后交给中省会给陛下批阅,如此一来才能给银钱。”程咬金终于站起身, “老牛!大亮!看来我等还要多抓几个读书人过来。”三位大将军一起离开。 公主与皇子们这才胆怯地走入正堂。一群孩子继续建设小房子,要给这个沙盘的小家园添砖加瓦。 孩子们要往这沙盘上放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就像是李治要往沙盘中放一只小乌龟,惹得一群公主齐声反对。 张阳用孩子们造小房子的木料换上新的桌桉,如此一来又能省下一笔银钱。 省钱感觉让人觉得身心愉悦。将程咬金的这串铜钱,记入尚书省的账目中,钱省下来又能给朝中多添一笔收入。 晌午的时候,三位大将军就托人将方略送来了。张阳仔细翻看, “大将军们不自己将方略送来吗?” “大将军说是怕言语一时间生气,又砸了东西需要赔钱。” “方略写得还不错,就是一篇方略字迹都不一样。”送方略的小吏回道:“三位大将军让人抓了不少读书人,让他们每人都写一段,才会这般……老将军行事向来粗野,张侍郎见谅。”张阳又在方略上添上几句话,有些地方写得不完备,还要补充一些。 写完之后他交给这个小吏, “麻烦将这份方略重新抄录一份,完整的交给尚中书省,方略上写着五万贯未免太多,我这边可以出一千贯钱,还请转告三位将军。” “喏。”银钱能要多少算多少,对程咬金,牛进达,李大亮来说能够改善军中的情况就是好事。 三天后,李世民还是给批了一千贯。尚书省的银钱那都是姐夫从牙齿缝中抠出来的,一直以来能省就省,能不多花就不多花。 李丽质看着两万贯的亏空越积越多,一声叹息。来年的俸禄还未发放,这钱还在往外拿出去,这该如何是好。 薛延陀的夷男可汗带着残余的兵马打算攻打回鹘了,这本是冬天里的文武大臣们值得议论的一件事。 可如今众人皆对另一件事牵肠挂肚,那就是尚书省真的会给银钱。太子要开办官学,尚书省给了银钱。 程咬金,牛进达,李大亮三人给领军卫和左右千牛卫都给了银钱,共计一千贯。 这样一笔银钱也不是小数目。秘书监缺少笔墨,现在秘的文吏都是共用一个砚台。 太医署的情况同样捉襟见肘,此刻好多药材短缺,他们也缺钱。中书省更是连取暖的炉子也不够用,许多人都挨着冻,也不敢端着火盆入官邸以免烧到文书卷宗,或者是自己的衣袖。 而且用火盆烟会很大。又过了三两天,张阳面前堆满了各部送来的要钱奏章。 稍稍一看,六部加起来至少还需要一万贯的花用,就算是只是应付眼前,那也要上百贯。 张阳仔细瞧着, “长乐公主,晋王殿下!” “姐夫请说。” “你们将他们平时需要用的物件都记录下来,写成一份奏章。” “喏!”李丽质带着几卷文书拿去抄录。甚至还有各县的农具花用,户部将这种事情都交给了尚书省,简直可恶。 张阳拿出一张纸写上两个大字,涂上一些浆湖就贴在尚书省的门口, “没钱”两个字特别地显眼。不管怎么样,尚书省现在暂时没有钱分给这么多人。 还要为来年做打算,现在都花出去来年怎么办?李丽质花了一个时辰将朝中各部所需要的东西都写了下来。 张阳仔细看了看,这才带着奏章急匆匆离开。李治好奇道:“姐夫这是去做什么?”李丽质搁下手中的笔, “多半是去寻父皇了。”关中冷风阵阵,万物凋零,张阳向甘露殿的太监打听了一下,说是去赏花了。 不禁问道:“这大冬天的……陛下是去赏梅花吗?” “陛下就在兴庆殿。”张阳掉头走向兴庆殿,被冷风吹得缩着脖子走路。 总算是到了兴庆殿,这里放着一些盆栽,上面有一颗颗的枯枝,从一些萎靡的枝叶上可以看出这些都是什么植物。 有戎菽,也就是西戎的大豆,萱麻,还有胡瓜架子。张阳蹲下身看着一株奇特的植物, “这是芦荟吗?我记得这东西在大食来着。”见张阳看得出奇,这小子原来也没见过世面,李世民拿出一个包裹, “这是大食商客送来的香膏。”张阳接过闻了闻,不禁皱眉。 “这东西有杀虫止痒之功效。” “陛下搜集这些东西做什么?”李世民笑道:“朕见你在骊山有种关外的果蔬,贞观菜朕已经让各地村县发放下去种植,若是还有其他利国利民的果蔬,朕一应让人送来。”陛下是天可汗,他想要什么奇珍作物,对他来说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但外来作物,不见得都适合关中,还要考虑水土和气候。皇帝想要扩充高产量农作物的想法是好的。 但也要考虑环境因素。张阳递上奏章, “陛下,臣有事禀报。”很少见他正经地说要来禀报一件事。李世民接过奏章仔细看着。 “据臣所知,陛下手中应该有许多笔墨,这些暂时也用不上吧。”李世民看着奏章没有答话。 张阳又道:“陛下,臣还记得当初武德殿有一些炉子就这么摆放着,也没人去用,闲置着难道用来囤灰吗?还有之前太上皇用剩下的,再者……” “慢着!”话语越听越不对味,李世民沉声道:“朕知晓朝中各部都找尚书省要银钱,他们为难你也就罢了,你将这些事情推上来是何意思?” “臣也不想为难陛下。”将手中的奏章放下,李世民指着他道:“你已经在为难朕了。” “陛下见谅,逼不得已。”李世民坐下来喝了一口茶水, “你也算是遍览典籍的人,你给朕看看这些作物有哪些能用的。”张阳看向西戎的大豆,这东西喂马喂猪还不错,用来吃的话口感和味道都不如中原自己种出来的豆子。 第五百四十三章 再买几个小国 张阳仔细打量,犯难道:「这个芦荟不错,可以用于缓解疥疮,还能排毒镇痛。」 王公公将张阳所指的这盆芦荟给搬了出来。 「此作物喜温暖怕寒,又容易得叶枯病,而且这棵芦荟除了根部都已经枯死了,多半想要养起来很难。」 听张阳这么一说,李世民对这个搜集成果还是很满意的,至少有用。 「如此说来朕也算是得了一个好东西,其他的作物又如何?」 「陛下可以先养着。」张阳心里犯滴咕,这都是一些枯枝要如何看清楚。 有了卷心菜的开头,李世民又找到了社稷的新方向,提振作物的多样性。 不多时宫女端来了饭菜,一碟腊肉,一只咸鸭蛋,还有一碗黍米饭。 「朕的饭食也简单。」李世民用咸鸭蛋正下着饭。 做个姐夫还要给皇家这么一大家子也扶贫是不是? 况且陛下还是一个花销如此大的皇帝。 张阳躬身道:「陛下,朝中确实困难,臣是否……」 李世民沉声道:「带他去武德殿看看,有什么能用上的就让他带走。」 「喏。」 王公公躬身行礼,「张侍郎随老奴来。」 跟着走出兴庆殿,张阳好奇道:「老王呀,看着你现在气色好多了,骊山给的药可还合适?」 「张侍郎见笑了,那些药材老奴都存放着还没用呢。」 「是吗?」 张阳尴尬地笑了笑,「我以为你用了来着。」 兴庆殿距离武德殿并不远,从太极殿路过,绕道后方再走一段路就是武德殿。 此刻武德殿的门还关着,李渊在骊山养老,这里也就闲置了下来。 等王公公开了锁推门而入,张阳迈步走入,殿内很昏暗。 将这里的油灯点燃,才亮堂一些。 张阳翻找着杂物,从书架上拿下几支还未用过的毛笔,几块砚台…… 「张侍郎是如何这些东西在此处的?」 「以前来过武德殿几次,目光所见便记下了。」张阳又收拾整理一番。 王公公表情诧异地站在一旁,一想到是陛下答应的,又释怀了。 走到武德殿的一处偏房子,这里是太上皇李渊以前休息的地方。 这里收拾得很好,被褥已经被收走了。 张阳找到了放在墙角的五个炉子,将其提了出来。 王公公忧心道:「若是太上皇回来了,发现武德殿被掏之一空,怕是又会发脾气。」 「没关系,就说支援朝堂了,他老人家会理解的」 将这里的东西整理一番之后,六支笔,十五个砚台,五个炉子。 勉强可以应付眼前。 张阳带着人将这些东西送到秘书监与中书省,秘书省内还有不少文吏正在抄录着奏章。 这天气冻得手握不住笔,为了御寒恨不得披着被褥来这里办公。 生活条件不好也就罢了,办公条件也差。 再分出两个炉子送去中书省,这也不够用。 路过甘露殿的时候,张阳停下脚步看着前方。 王公公连忙道:「张侍郎,这甘露殿的东西陛下可没有应允。」 张阳仔细回想着甘露殿内的情况,闻言也只好作罢,「老王,你不用防贼地看着我,我又不会把甘露殿也洗劫了。」 王公公苦笑道:「张侍郎还是不要惦记甘露殿了。」 「我知道,我不会去动甘露殿内的东西。」 说着话,见张阳径直就要往甘露 殿走去,王公公急忙上前拦住,「张侍郎,中书省在那个方向。」 「嗷……一时间走神了。」 见他还往殿内望了望,王公公坚定地站在殿前,摆出了一副死守甘露殿的架势。 想要入殿除非从尸体上跨过去。 张阳转身走向承天门的方向,在宫中路面上的积水处,结着薄冰,正是天寒地冻,最冷的严冬。 走到宫中的石砖路上,还要小心会不会被路面上的冰面给滑倒。 冷空气中一声叹息,白雾从口中而出,中书省的办公条件也令人犯难。 三两个炉子根本不够取暖,大家执笔写着奏章,时不时还要停下来搓一搓手,等手暖和一些了,再开始动笔写。 甚至还有不少擤鼻涕的声音。 王公公带着人将炉子放入中书省,张阳跟着他重新来到兴庆殿。 李世民还在打量着这些盆栽,见人回来了又道:「都安排好了?」 王公公回头看了看张侍郎,「回陛下,武德殿内的炉子与笔墨都已经分下去了。」 「嗯。」 皇帝点着头,目光还看着这些枯萎的作物,要等它们重新焕发生机至少要等到暖春。 而且有些作物甚至都已经枯死,还乐此不疲地看着。 不好打扰皇帝的雅兴,张阳拱手道:「陛下,要解决朝中的燃眉之急,骊山可以合作。」 「细说。」 李世民朗声道。 张阳再次行礼道:「骊山可以做出暖炉给各部官吏,但朝中需要出银钱。」 「你想要如何安排。」 「当然是实惠一些为好。」张阳看了一天殿外,「凛冬时节还未过去,骊山可以做许多暖炉解决眼下的困境,制暖炉的银钱需要朝中来支付一部分,骊山也可以自己拿出一部分。」 「当初朕答应过你,尚书省的银钱用度你来安排。」 向着李世民稍稍一礼,张阳又道:「不过朝中要自己拿出炭火,并且往后从薛延陀运来的煤炭,骊山可以用比市价更低的价格来向朝中采买,陛下以为如何?」 说到向朝中采买,又要和骊山做交易,李世民原本困顿的神色来了精神,「采买煤炭的事情,朕会让赵国公与你详谈。」 张阳稍稍一礼走出兴庆殿。 还是不能把皇帝想得太大方,他会让长孙无忌来主持与骊山的交易也说明了,皇帝是有防备心的。 与郑公和房玄龄都可以。 偏偏是赵国公这只老狐狸。 这就是皇帝,一边用着臣子,一边还要顾及朝中的制衡之道。 皇帝不会对臣子百分百地信任,话语轻描澹写,实则多多少少还藏着别的心思。 张阳走在回家的路上叹息,「天可汗呐!你口口声声说着把朝中用度交给我,说得好听还不是暗中找人盯着,找人制衡着。」 尽心尽力为朝中办事,还要面对皇帝的编排。 正是晌午时分,张阳顺路去东市买了一些菜。 家中李玥正在算着题,自从学了一些导数相关的运算,她现在正在解一道算经上的数术题。 张阳瞧了一眼题目,是函数运算的相关题。 李玥执笔还在写着安静地写着算式。 小武看了一眼纸上写着的密密麻麻的算式,吓得跑回了屋中。 徐慧正在给小熊梳理着毛发,三两天不打理它的毛发就容易结在一起,见师姐心有余季的样子,好奇道:「这是怎么了?」 小武先是往嘴里灌了一口凉水,「刚刚看到老师写算式了。」 「老 师已经很久不解题了,可能闲来无事算一算吧。」 「师妹,你要是看到那算式就会知道多吓人。」小武低声道:「老师的那算式一眼看去,好多好多的根号。」 两个丫头跟着李玥学习数术,那些数术题目与外界的算题方法不同。 老师的数术更注重于公式,现在两人才刚刚开始学习根号。 只有学过之后知道根号在运算上有多么地折磨人,计算量之大让师姐妹两人几乎消耗光了脑细胞。 徐慧也悄悄从屋内探出头看了眼老师纸张上的算式,又迅速收回了眼神,「果然有好多。」 「恩恩!」小武双手握拳,「以后……老师不会教我们这些吧?」 俩丫头想都不敢多想那种光景。 夫君将饭食做好端上桌,李玥也将题解开了,「嗯!许久没有解题,有些吃力了。」 「这种函数运算需要用到不少根号,用来锻炼自己的解题思路还是很不错的。」 李玥放松双手,眯着眼一脸满足,「舒坦多了,感觉自己的思绪也清楚了许多。」 【稳定运行多年的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 院子里的围墙可以挡住西北吹来的冷风,正好让整个院子暖暖的,不像在皇宫中刺骨的寒风灌入,让人直打哆嗦。 院子虽小,但也温暖。 思量了许久,张阳低声道:「当初买下了高昌我们就掌握了棉花的供给。」 「夫君说得不错,棉花是我们为数不多掌握的物产,这是我们自己可以控制不用受制于人的所在。」 盘算家中的银钱情况,今天送来的金银可以用在买地上。 张阳又道:「当初买下了高昌,我们接着买地。」 「要买何处的土地?」 「我们周边有几个小国还是不错的,可以考虑。」 关中的土地买卖很严格,私卖土地更是会被官府抓起来。 就算真的要买,那也顶多是买一座山,或者是几亩地了事。 自己家里则不同,夫君的胃口向来很大,他想要买下几个周边的小国。 那时候买下了高昌用最小的代价,换取了最大的利益。 也给了自家足够立足的本钱。 看着夫君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画了一个圈。 李玥皱眉道:「为何是南诏?」 「南诏有铜矿。」 「那波斯有什么?」 「波斯是大唐通往西方的一个走廊,而且它也是通往西方的关隘,中原掌握了大雪山就掌握了对抗西方的屏障,掌握了波斯就能掌握西突厥,并且打开通往西方的道路,这是攻略西方的主动权所在。」 李玥也看过一些兵书,她也懂得一些兵书上的地理要冲,「若我们掌握了高句丽,就掌握了对东海绝对控制权,我们掌握了波斯便可以兵出天山,直击西方。」 说着话,她整理着夫君的图纸,看到一张很异样的图,「这是什么?」 「我给你设计的泳衣,看着如何?」 想到之前的睡衣……李玥俏脸一红,当即将这张图纸收了起来,「夫君每每到了夜里都在画这种不堪入目的衣服吗?」 第五百四十四章 青年臣子 张阳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自己的作品,「这不是挺好的吗?」 心中又是一阵羞,就怕被小武和小慧看到,连忙将这张图收了起来,再看看没有其他相似的图,这才放心。 回到房间,李玥正打算入睡,有时候对夫君这种古怪的癖好,真是又恼又气。 华清池的设计也是,还执意要用琉璃做门窗。 母后常常说对他丈夫要慢慢劝导,想到母后的话语,她心中这才安定不少。 又将那张被自己揉成一团的纸稍稍打开,羞愧得不敢去看那泳衣。 见夫君也洗漱完走回房间,她迅速将纸揉成一团丢在地上。 「咦?你刚刚还在看那泳衣吗?」 听到丈夫的话语,李玥背过身道:「没有。」 张阳又将纸团拿了起来,「明明就有,我都看到了。」 李玥抓起被褥盖住了自己的脑袋,不愿面对…… 「还要给小熊修个家,我想着再修个小房子。」 李玥又从被褥中探出脑袋,「它不是一直喜欢睡在柴房吗?」 「那也不能总是睡在柴房,还要给它新家设计一个能够让它攀爬的地方,再者说我们家还要多养几头熊。」 「它已经吃得够多了,往后多养几头?好费粮食的。」李玥低声滴咕着。 「咱们家上千亩地,怕什么,又不是养不起。」 夫妻俩躺在被褥中,对着眼神李玥低声道:「睡了,夫君莫要胡闹……」 「怎么胡闹了,多养几头熊而已。」 迅速抓住被褥中的夫君魔爪,李玥埋头挣扎着,「今天收拾被褥,晾晒书籍忙了一整天。」 「我也在朝中上上下下忙了一整天,我还把你皇爷爷的武德殿给洗劫了。」 「什么?」李玥突然又来精神了,「为何把武德殿洗劫了。」 「你父皇看武德殿碍眼,我劝说许久才让他不拆武德殿,只让我将武德殿洗劫了,以应付朝中御寒的问题。」 寒冬时节的今夜静谧,皎洁的月光照着长安城。 玉壶流转,一晚鱼龙舞后…… 见夫君精神饱满地早起。 再看原本就薄如蝉翼的睡衣被撕成了褴褛,李玥又恼又气,丝绸很贵的! 天还未完全亮,张阳准备了一桌的早饭,在媳妇恼怒的目光下穿好了官服和官靴。 媳妇正给自己整理发髻,她用力一扯张阳疼得又是倒吸一口凉气。 好似在发泄那名贵丝绸的被撕破的愤怒。 「皇后赏赐了这么多丝绸,也不能一直不用。」 「那也不能这么浪费,这教我以后还怎么穿。」李玥小声道。 「没关系,多打几个补丁还能再穿。」 她拉扯头发的力道又重了几分,张阳忍着疼总算是将发髻盘好了。 婶婶站在屋外讲道:「县侯,公主殿下,骊山带了二十余个暖炉入城了。」 张阳清了清嗓子道:「就放在朱雀门前,就说是我安排,门前守将不会为难的。」 「喏。」 以现在自己对朝中的了解,甚至都能推算出一个月看守朱雀门的将士排班表。 今天看守朱雀门的正是李道彦。 戴好官帽,李玥还是细心地给夫君戴好围巾,「外面天寒地冻,夫君莫要着凉了。」 「嗯。」 「脚上的冻伤好了没有。」 「消退了不少。」 李玥费劲地又将夫君好不容易穿好的官靴脱下来,仔细检查了一番这只粗糙的大脚。 人都说手掌粗糙,脚掌至少会好一些。 夫君的脚掌很大,而且很是粗糙,都是以前生活不容易留下的痕迹。 「嗯,确实消退了不少。」李玥按了按原本红肿之处,「还疼吗?」 「不疼了,就是偶尔会传来一些刺痛,过两天就好了。」 李玥这才放心地给穿好官靴,「朝中的事情夫君要小心应付,我们的银钱……」 「我们的钱只进不出,就算是要拿出去,也需要收回成本。」 「嗯!」 夫妻俩对此的态度一致,对于家里的钱,态度坚决,立场坚定。 锅里的粥已煮好,张阳囫囵对付了两口,再将整个葱油煎蛋一口吃完。、 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昨日难得的晴天,今天又是阴云密布,云层很低多半又要下雨了。 张阳欣赏了片刻媳妇与两个徒弟练刀的模样,一家人最喜欢吃包子了。 每日的早晨离不开的就是包子,顺手带上三只肉包子,要是在朝中忙得没得吃,还能应付一下。 都快忘了以前困苦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李玥皱眉看了一眼,夫君出门随身带着干粮的习惯又回来了。 这种变化或许夫君自己都没有感受到吧。 李玥心里想着,一时间坏了练刀的姿势,又被杨婶一顿数落。 二十多个暖炉正在一辆推车上,此刻就放在朱雀门前。 张阳快步走上前,「多谢道彦兄了。」 李道彦板着脸道:「你也是朝中六部取暖的事,自然要帮忙看着。」 张阳又道:「道彦兄,吃了吗?我这里有包子。」 「不用。」 「你们卫府需要炉子吗?」 「也不用。」 被一连拒绝两次,张阳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吃力地推着木车,走入朱雀门。 二十六个炉子都用粗麻绳捆在一起,皇城内一个穿着绯红色四品官服的年轻臣子,吃力地推着一车炉子缓缓而行。 众人见到也是好奇,岑文本见状急忙上前一起推着。 「没想到张侍郎真的将炉子送来了。」 「骊山本来就有多的,放着也无用就想着给朝中各部用。」 「如此驰援朝中,张侍郎之心各部官吏都会明白的。」 骊山帮助朝堂不是一次两次,张阳叹道:「文本兄不要说笑了,这都是陛下花钱卖给各部的,也不是我们骊山白送的。」 岑文本了然点头,「天可汗圣明。」 当然要说这是李世民花的钱,利益方面要划清楚边界,骊山可以挣钱,但要是收买朝中各部的人心,天可汗不仅会摆臭脸给你看,没把你发落到边疆已经很不错了。 尚书省外,即便是在门前贴着没钱两个大字,也挡不住各部需要银钱的热情,这才一大早,在门前还放着不少的卷册,这都是向尚书省要钱的奏章。 看着令人惆怅,这个皇家的姐夫可真是不好当。 皇帝缺钱要想办法帮他摆平,这一大家子大大小小的事情,自己也要看着点。 说不定一个不留神,李世民又会将哪位公主嫁出去,将哪位皇子发放到某个郡县。 岑文本推着一车的炉子,累得够呛,他大口换着气,「下官去中书省,让人来安排这些炉子发放。」 「有劳岑侍郎了。」 「无妨。」 来人很快,随之而来的还有长孙无忌。 「老夫代朝中六部谢过骊山拿出这么多炉子驰援朝中。」 听着长孙无忌的话语,张阳 行礼道:「赵国公说笑了,这都是陛下花银钱买的,应该是天可汗圣明。」 张阳再一次强调。 长孙无忌拿出一份奏章,「有件事你还要去忙,这里是老夫写的奏章,陛下已经批复了,让你和岑文本,还有褚遂良去一趟领军卫和左右千牛卫。」 闻言,张阳打开奏章看着其中的内容,「为何?」 「你既然给了他们银钱,让其治军,银钱已经花出去了,陛下自然要看到成果,你以为这些银钱他们到手之后,事后就不用交代了吗?」 看向长孙无忌的身后,岑文本和褚遂良还朝着自己一脸微笑。 「下官明白了,这就走一趟,只是……」 「只是什么?」 「若是治军依旧无方,陛下会如何处置。」 「惩处涉事将领,并且会连累于你罚没俸禄。」 张阳又感到一阵牙痒痒,娘的!给李世民做官三五年拿不到俸禄不说,还要接着罚。 朝中能有用度都是被这个皇帝罚没出来的是不是? 张阳对李丽质还有李治叮嘱了几句尚书省的安排,让她们将各部送来的奏章都整理一番。 再这么下去尚书省距离倒闭也不远了。 带着打算辞官不干的心情,张阳还是跟着岑文本与褚遂良,前往卫府查看情况。 「张侍郎,秘书监的笔墨还是不够用,何时可以采买。」 武德殿的笔墨砚台也不过应付一时,往后还要专门拿出一笔钱来解决这种窘迫的情况。 此刻大家能省就省,一个砚台几人共用。 张阳一路走着黑着脸,沉声道:「没钱。」 褚遂良倒是不恼,而是爽朗地笑着,现在张阳的处境大家都知道,朝中各部都需要用度,张阳这个度支郎躲着还来不及。 身为陛下的起居郎,褚遂良时常记录各项事宜,伴在陛下左右对朝中的各种事情清清楚楚。 「听说张侍郎与陛下时常破口大骂,如若有机会下官一定将此间叫骂的话语记录下来。」 「褚侍郎此话不错。」岑文本表示赞同,「若是能够记录下来,传阅各部想必也会很有趣。」 起居郎平时记录陛下言行,你连人家吵架都要做记录,是不是闲得慌了。 张阳跟上脚步小声道:「朝中用度紧张,还有许多官位可以重新安排,从而节省朝中的用度,就比如说起居郎这个位置可以换个形式存在朝中。」 褚遂良还想再说什么,只好惺惺住口,度支郎掌握用度,要是向陛下进谏说不定真会改。 朝中年轻臣子中,三人的年岁都差不多。 也是在长孙无忌与房玄龄之下,三位最受陛下赏识的年轻臣子。 张阳年岁最小。 褚遂良也才年近三十。 岑文本三十岁刚刚出头。 三人年纪相彷,皇城内众人看到这三人走在一起,也多少有些明白陛下的用意。 青年臣子中,这三人的官位是最高的,也是天子近臣。 张阳是中书省侍郎也是度支郎,更是位列六部尚书。 岑文本管着秘书监,还是新任官学开办的主事人,同样是中书侍郎。 褚遂良虽说只是起居郎,但他是距离陛下最近的人,早晚会得到重用。 李百药站在礼部门口,远远看着同行的三人,此时这三人走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往后会怎么样还不好说。 张阳为人手段强硬坚持立场不会退让,岑文本颇有房相的风范,而褚遂良行事太过意气。 心中隐约担忧,如今三人和睦,总觉得他 们的未来要面对的朝堂争斗,又是一番相争的场面,此刻的交情到了将来说不定也会成为敌对的分崩离析。 长孙无忌为了权力连他舅父培植的门客羽翼都可以下手,更何况是这三人。 听着周遭的小声议论,岑文本神色犯难,「想请孔颖达夫子来官学署任施教掌事。」 「孔颖达老夫子德高望重,倒合适。」褚遂笑道:「不过陛下念在孔颖达老夫年迈,看了岑侍郎的奏章,陛下还在考虑,担心老夫子年迈。」 「是呀,陛下一直尊长爱贤,请孔颖达老夫子任国子监祭酒已是莫大的人情,让陛下如何再开口。」 张阳一路没说话,跟着俩人的脚步一路走出朱雀门,从春明门出城先去领军卫查问情况。 让城门前的守将安排了三匹快马。 褚遂良挑选了一匹最高大的,「我等还是快快前去,午时回来还能一起找个酒肆用饭。」 岑文本翻身上马,「如此甚好。」 这两人策马而起,便朝着领军卫的方向而去。 见张阳站在一匹矮马边上,守将问道:「张侍郎是觉得不合适吗?」 张阳翻身上马,马儿虽说算不上高大,倒是烈得很。 前蹄扬起,它正嘶鸣着。 用力拉住缰绳,张阳一手压住马背,马儿这才老老实实站定,再是用脚碰了碰马腹,它便跑了起来。 这让守在城前的士兵很是不解,挑选的时候故意给了张阳一匹性子最烈的。 军中也少有人能够将其驯服,倒是张侍郎轻易就安抚住了这小马。 朝中各卫府也缺少用度,听说尚书省给了领军卫能加花用,众人心有不满。 当下故意刁难他不成,还白赔了一匹三河好马,真是可惜。 别看这匹马还小,它的年岁本就不大,养个一两年就能成气候,众将士心头一阵惋惜。 第五百四十五章 管他何事? 张阳最后一个走到领军卫,来到营地门口,岑文本正在和营地前的守卫说着话。 翻身下马之后,当即就有士卒来帮忙牵马。看对方殷勤的笑容,张阳也报以笑容。 经过一番解释,在有人回去禀报之后,李大亮亲自来迎接, “三位请进。”岑文本和褚遂良一齐行礼,走入军中。张阳亦步亦趋地走在后方。 打量着此处营地,军中与上一次来看区别还是有的,至少没有闲散的士兵三五成群坐在地上聊着闲话。 地面也干净了许多。岑文本四处打量着:“敢问大将军,朝中给的银钱用在了何处?”李大亮一路走着, “买了些许炊具,又请了几个夫子。” “敢问大将军夫子何在?”李大亮指向大营的另一边, “夫子正教他们读书识字,每日早晨一个时辰。”张阳抬眼看去,三五个夫子正在分批给将士们讲课。 岑文本皱眉看着眼前的情形,请来的夫子确实在讲课,不过听讲的将士们一个个昏昏欲睡,甚至还有人当场躺在地上睡着了。 褚遂良的神色同样不好,转头看向身后的张阳,钱是尚书省给的。要说让夫子教书还确实在教。 教成什么样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要只是做做样子,这钱岂不是浪费了。 与预想的风马牛不相及,不仅仅银钱白花,还可能会让军中以后在朝中处境更不好。 民生是必要的,强军也是不容松懈的。张阳咳了咳嗓子, “大将军以后我们会出题考教书的成果如何,这件事让文本兄来办如何?”褚遂良点头道:“朝中的用度紧张,所花用但凡一文钱都要拿出成果。”岑文本点头, “以后军中夫子教书,官学署都可以安排。”李大亮快步上前喝道:“一个个像什么样子!给老夫拿出精神来,老夫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张阳补充道:“每天可以布置一个作业,让将士们做题或者学文章。” “对!”李大亮闻言大喝道:“都给老夫听好了,往后每次听完课,都给老夫写好作业!谁若写不好……”听大将军的话语顿了顿,张阳补充道:“写不好就罚整理内务,军中马厩茅厕,洗衣服加上体罚!”李大亮闻言点头,朗声道:“都听好了!谁要是写不好就给军中洗马厩,茅厕!洗衣服,给老夫在校场挥一天的大陌刀。” “……”说完,李大亮又道:“还有吗?” “……”张阳回首看向褚遂良与岑文本, “两位以为这样如何?”教书也要教出成效,军中卫府的武人不识字不读文章一直都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陛下也不止一次说过,军中的杀才个个都目不识丁,很是不堪。在众人的观念中卫府众人只要有力气,有胆识冲阵打仗就可以。 实则不然,但凡名将都是饱读之辈。如若军中皆是目不识丁之辈,只能培养出莽夫,而不是真正的将领。 行军打仗不仅仅要精通地理地势,还要明白气候变化。所需要掌握的知识量绝对不比寻常的文人少。 战争一旦开始,就要考虑天时地利。明白当时当地的气候,还要借助地势,如此一来才能增加一场战斗的胜算。 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一队兵马是什么样子,与带队的将领有很大的关系。 此刻将士们都坐正了,专心听着夫子讲解。岑文本这才点头, “如此一来才算有些气候,往后还要保持才是,每隔一个月都会派人来考校成果。”李大亮重重点头, “那是自然。”领军卫很大,规模并不比军中精锐的左右武卫少。李大亮带着三人解释着军中的用度花用以及银钱用在何处。 来到营房内,张阳看着此地乱糟糟, “大将军,说好的打扫卫生呢?”李大亮抬眼一看, “外面不是挺干净的吗?”张阳又道:“营房也要收拾干净,如果一直乱糟糟的给人一种很颓废的感觉。” “说得在理。”李大亮招手叫来一旁的士卒,吩咐道:“等他们听课回来,交给老夫打扫完这里,但凡不干净的地方,老夫一律军法伺候。” “喏。”营房内充满了异味,张阳捂着鼻子走出来。褚遂良又道:“我们过一个时辰再来看,一个时辰内能否收拾干净?”那士卒回道:“一定收拾好。”几人离开营房,李大亮还请来几个大夫来给军中的将士们看病,尤其是几次上过战场的老兵,多多少少都有一些旧伤或者年月久了有了顽疾。 岑文本和褚遂良走在前头,正对营地中一些陈设与摆放指指点点。张阳跟在后方一边嘱咐道:“大将军,等将士们能够熟读文章,还要教他们一些兵法上的要领,还有一些应急急救方面的学识,除了平时上课,体能与战斗技巧的训练也不能落下。”眼下对张阳的嘱咐,李大亮有些纠结, “让那帮杀才识文章要费不少力气,总不能让他们什么都会。”张阳揣着手点头, “虽说有些严苛的,就算是所学不精……那至少多少懂一些。” “老夫会安排的。” “蜀王殿下最近在做什么?” “蜀王自己带着一支三十人的兵马,此刻已带出去操练,过了午时才会回来。” “原来是这样。”褚遂良与岑文本巡视一番军中,将这里的情况与以后安排都记录好之后,便要策马返回长安城。 来时着急,回城的时候倒是可以慢一些。张阳让马儿慢悠悠跟着走着,拿出从家里带来的包子有一口没一口地吃,就当是午饭了。 “张侍郎,等回了长安城一起饮酒便是,何必吃干粮。” “褚兄,接下来左右千牛卫下官就不去了,还要回一趟尚书省。”岑文本笑道:“如今张侍郎身系朝中用度,褚兄还是不要为难他的好。”张阳点头道:“文本兄说得在理,在下先走一步。”到了长安城前,将士见马儿回来了,又道:“这匹战马就送给张侍郎。”张阳一手拿着缰绳,安抚着马匹, “这本是你们军中的战马,我怎么能要。” “尉迟将军说了,此战马性子烈,不好驾驭眼下张侍郎能够驯服他不如将其带走,军中也无人可用。”马儿还用头顶了顶自己的胳膊,像是还在讨要安抚,张阳犯难道:“那就麻烦将它带去骊山。” “喏。”自己进了城,拒绝了岑文本与褚遂良的吃酒邀请,独自一人走回朱雀门。 再次来到尚书省,一群孩子正在这里用着饭食。张阳快步走入正堂,桌桉上就放着几册文书。 李丽质吃着饭时候,放下碗快解释道:“姐夫都已经安排好了。”张阳坐下来拿起奏章一边看着, “你先吃饭。” “嗯。”李丽质乖巧地在一旁坐下继续用着饭食。多数奏章到了门下省之后,会挑拣分给六部,各部将奏章分别交给中书省,或者直接面呈陛下,而六部多数的奏章批复完之后,交给中书省。 关于银钱用度的奏章也有交给尚书省的。张阳仔细翻看奏章,这份奏章是从河西走廊送来的,也是狄知逊所写。 除了河西走廊的建设事宜,还在准备来年种植胡杨树绿化河西走廊建设防沙林的事宜。 上个月吐蕃爆发了一次内乱,因为松赞干布兴建布达拉宫,而河西走廊建设也需要吐蕃的闲散劳动力,而且参与河西走廊建设,是给钱的。 这比给松赞干布建设布达拉宫,不仅没钱还累死累活相比,河西走廊的活更好。 双方比较下,有不少人更愿意去河西。不过这件事被松赞干布拦下来了,他本就是个有韬略的人,嘉峪关的建设是什么意图他一定明白。 把中原建设河西走廊,这就像是在给西域和吐蕃的脖子上架一把刀。一旦河西走廊建设完成,中原就算是真正掌握了这片要地,往后大唐出兵西域或者吐蕃会更容易,而吐蕃想要攻打大唐则要更难。 在劳动力的控制上,松赞干布与诸多部族发生了矛盾。好在被吐蕃的老一辈人给安抚下来了。 松赞干布到底还是吐蕃的赞普,虽说他吃了败仗,再怎么说也是吐蕃的正统。 张阳又从怀中拿出一只包子继续看着奏章。经过几番游说松赞干布还是拿出了五千人力派到河西走廊,来给河西走廊建设。 从狄知逊的奏章上来看,到河西走廊的实际劳动力不止五千,有一万有余。 多数都是自发而来。也能够看出经过去年一年的游说,吐蕃人对中原的认同度更高了,让中原书籍和中原文化进入吐蕃,并且培养出一批坚定崇尚中原的人。 从而减弱松赞干布对吐蕃的控制。从经济上来说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用最小的代价来换取吐蕃的民心,再给予实实在在能够拿到手的好处,自然有人乐此不疲。 这是大唐收复吐蕃的第一步,也是最经济实惠的一步。昭武九姓的族人被拿下,安延偃总算是老老实实给关中卖粮食了,他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向西域的众多贵族们卖出了一千石粮食。 这人手中掌握着众多西域商客,还有很多的买卖渠道,这都是朝中正需要的。 算上高昌兵马在西突厥强买强卖的架势,西域的叶护可汗失去了昭武九姓这个供应商,转而只能向高昌求购粮食,一次采买了五千石。 反而在河西走廊的互市下,粮食的买卖并不太受欢迎,都是一些陈粮,若非急用也不会采买太多。 狄知逊想要用这些陈粮酿酒,酒水在西域才是最好卖,因此写了奏章需要朝中批复。 早就向朝中说过酿造成酒水关外卖,长孙无忌他们心有顾虑,一旦这些卖出去的酒水回流关中,会影响关中的酒价与粮食价格。 张阳写下了一份倾销的策略, “晋王殿下,麻烦将这份奏章送去给你父皇。” “喏。”李治匆匆而来,接过奏章离开。再看其他几份奏章,多是各部需要银钱的奏章。 等待着薛延陀运送的下一次物资过来,也等着回鹘的战况,天空又下起了雨水,雨水带着冰粒子而下。 张阳与一群孩子坐在官邸前看着雨景。从高到矮一眼看去,十个孩子整整齐齐坐成一排,一想到自己这个做姐夫的要为这么多孩子做打算,也是一阵头大。 高阳站起身就要跑入雨中,张阳沉声道:“高阳公主,淋雨会生病的,生病了就吃不了好吃的,嘴巴无味又难受。”听姐夫这么说高阳又听话地坐回来。 李丽质见状笑了,孩子中高阳是最调皮的,平时连父皇的话语都敢反驳,在姐夫面前她倒是老实。 只因为姐夫在弟弟妹妹心中的地位很高,谁也不敢忤逆,因为姐夫会做很多美味的吃食,还能与弟弟妹妹们一起玩。 “姐夫,那小熊会生病吗?”东阳坐在石阶上,目光看着眼前的雨景。 张阳低声道:“它的身体很壮实,免疫力也很强,也能耐寒,就算是我们都受凉生病了,它也不会生病。”孩子们也都是看着小熊一起长大的,她们对这头熊有着不一样的感情,它不是牲口,它更是孩子们少有的玩伴。 尽管那头熊不待见这些小孩子,算是孩子们的单方面喜欢。雨水下了两个时辰,总算停了。 天空中原本沉重的云层总算是散开,些许阳光从云层的缝隙中照下来,甚至还能看到阳光呈柱形,延伸向另一个方向。 张阳舒展着懒腰再站起身, “回家了,记得打扫卫生关好门。” “喏……”一群孩子齐声答应,尾声拉得很长。走出尚书省的时候正巧遇到了郑公。 “郑公,许久不见了。”张阳拱手道。 “临近年关了,就算是还有做不完的公事也要等来年再忙碌,你忙完手中的事情,也可以休沐了。” “对了。”魏征又拿出一份奏章, “这是洛阳送来的奏章,是孙伏加让人带来弹劾你的。”张阳接过奏章不解道:“在下与孙少卿素来无冤无仇,他为何弹劾我?” “他说骊山的红烧肉在长安城卖得便宜,在洛阳的价格却翻了数倍,影响民生。”张阳看着奏章又觉一阵牙疼, “我红烧肉涨价,关他何事?” 第五百四十六章 乱象显露 魏征说出了事情的缘由,长安城人尽皆知红烧肉便宜还管饱,味道还好。 可孙伏加从长安城到了洛阳价格又不一样了。张阳感慨着, “原来孙少卿也是生活节俭呀。”魏征笑道:“要不是这件事老夫竟也不知道洛阳的红烧肉是另外一个价格。” “这都是根据当地情况来看的,郑公有所不知道红烧肉的价格与当地的物价相关。”张阳还想再解释什么,郑公已经快步离开了。 平白多了一个弹劾,让人心中越发不爽利。带着不怎么愉快的情绪,张阳快步走出朱雀门。 李治的奏章送到了李世民的面前,看了眼自己的儿子,他叹道:“阎立本带着人还要重修河堤一时间没有这么快修好,最快半月就能看到他的成果。” “儿臣明白了。”李世民继续看着手中的这份奏章,对关税两个字正琢磨着,关外的货物想要流入关中,以所携带的货物总量来收取关税。 酒水之类施以重税,以此来防止卖到关外的酒水,会流回关中。李世民盘算着酿酒的成本,关中自产酒水卖到关外,若是关外的酒水想要进来就需要缴纳巨额的赋税。 如此一来就等于在货物交易上加一把锁。关中酒水卖出去能够赚一笔,若是卖出去的酒水再回来,还要赚第二笔。 这等买卖实在是划算。李世民看着身上穿着的衣服,穿来穿去这么几件,做皇帝的有多少日子没有做新衣服了。 心中酸楚与何人去说。重新合上这份奏章,低声道:“稚奴,将这份奏章送到中省的人去商议尽快给朕一个结果。” “喏!” “慢着。”李世民喊住就要离开的稚奴, “你跟着张阳有些本领你能多学就多学一些。” “父皇为何与儿臣说这些。”李治稍稍抬头见父皇的脸又黑了,不等回话便急急忙忙快步离开。 雨后乌云散去,天空有了阳光从甘露殿的窗户落入,李世民缓缓走到抬头,抬头看着天空, “贼老天,你真是瞎了眼。”为什么这等本事偏偏落在了这样一个人身上。 他但凡平日里能够恭敬半分,能够忠于朕,忠于大唐,朕都不会为难他。 昨天下了雨,今早地上的水洼就凝结成了冰。清晨时分长安城还显得冷清,张阳就来到了皇城,此刻的皇城内静悄悄的,先前还有部分官吏在此忙碌。 此刻各个官邸的大门紧闭。张阳走到尚书省前,拿出钥匙打开锁,推开门迈步走入其中。 孩子们将这些收拾得很干净,今天朝中开始休沐了,她们一早也没有来。 这些天一直都是孩子们在忙碌,她们休息几天也是应该的。桌桉上的一堆奏章还述说着有许多未办完的事。 张阳挑选着奏章,拿出几份比较重要的放入包裹中。仔细看了看正堂内还有没有落下的东西,再看沙盘上放着的房子模型。 这都是孩子们这些天的心血,也就李治搭的那个高塔有些歪斜,颇有几分斜塔的味道。 张阳多看一会儿肩背着包袱,带着一堆奏章关上门,转身走出尚书省。 大家都去休沐了,可眼下自己还有许多事情要办。把这些奏章都带回家继续加班。 迈步走出朱雀门,见李道彦还守在门前,仔细一看皇城上的守卫也比以往少了。 以往热闹又忙碌的皇城,此刻显得静悄悄的。张阳走上前招呼道:“道彦兄,这都休沐了,还来这里守着吗?”李道彦扶着腰间的横刀, “尽忠职守。” “还真是佩服你。” “末将倒没什么,苏定方还左武卫忙碌呢,说是领军卫开始治军,尉迟恭将军让他也制定治军之策。”张阳笑道:“再这么要钱……尚书省距离倒闭不远了。”到了辰时,朱雀大街上开始有了行人,原本空旷的街道开始有了生机。 李道彦靠着皇城的城墙打了一个哈欠,懒散地放松着四肢, “像以前跟着家中父亲连夜奔袭三十里,平定天下那时候觉得自己天下无敌。”李道彦的父亲是李神通,当年也是宗室四将中与李道宗,李孝恭他们齐名的。 时过境迁,李神通早早就过世了。留下了这么一大家子,李道彦身为长兄他肩膀上的担子也很重,张阳笑道:“那现在道彦兄觉得自己还是天下无敌的吗?” “天下无敌又有何用,还不是家里的事情一团乱麻。”他的话语里带着些许无奈,说来也是……英雄好汉都会为了家里的事情发愁,生活离不开柴米油盐,哪有说得轻巧这般说走就走。 能够洒脱的人都是少数。李道彦还有这么大的一家子要照顾,宗室中他算是少有的一个,还如此年纪轻轻就要承担整个家门第威望。 他李神通有九个儿子,一走了之,留下这么多兄弟。李道彦也要忙前忙后照顾。 这是他这个做大哥的应该承担的。莫名有一种英雄落寞的感觉。李道彦低声道:“说什么天下无敌,要说骁勇我比不上苏定方,要说兵略更不比不上尉迟将军,更莫要提天下英雄中名动中原的秦琼大将军,更有让四夷畏惧,名震中原的李靖大将军。” “与他们相比,我算得了什么。”李道彦笑道:“他们才是我大唐的柱石。”李靖帮着李唐打下了半壁江山,他的威名不仅仅传遍中原,让四夷也不敢冒犯。 况且现在李靖深居简出,很少在人前走动。只是听说陛下时常会去看望。 阴山一仗,李靖扫平了大唐北方边患,回来之后便放下了兵权,也说了自己有腿疾,便闭门谢客。 如此一个功高震主的将领,怎能不低调。他要是再不低调,李世民要急眼了。 平定突厥一战之后,朝野上也出现了李靖不满的声音,原因是李靖杀突厥降兵。 中原长年诡谲的战事中,兵不厌诈的道理大家都明白。而军中的说法是,李靖担心突厥人诈降。 至于是不是诈降,李靖的功过暂且不论,一时间更说不清,但这一仗不仅仅震慑了边境,更是给李世民收拢民心得到极大的助力。 李世民没有明确给出李靖罪名,从此李靖大将军一直被陛下雪藏,雪藏至今。 “你那几个弟弟如何了?” “还不错,有三已成家了,其余几个顽劣了一些,也会慢慢教导他们的。”张阳想说李孝义现在跟着程处默忙着帮派的事情。 见李道彦也不问,张阳也不提了,拍了拍他的肩膀, “要是照顾不过来,我外交院也缺人,可以让他们去关外历练几年。”都说外交院经常派人去关外,李道彦重重点头, “如此甚好,正有此意。”张阳又道:“已经成家的就不要了,我想派人去北方的回鹘,也要派人去西突厥一趟,人手我还在安排,要是道彦兄有合适的,直接带到外交院,我来安排。” “张阳,吐蕃一战还要谢你给的机会,我本不愿再欠你人情的。” “道彦兄此言过了,你帮我们做了这等大事,应该我谢你才对。”李唐宗室多是将门,宗室四将名声赫赫,谁家都有荣光。 李道彦一心想要光复门楣,让他们一脉能够在宗室中站稳脚跟。见换防的人来了,张阳又道:“那我就先回去了。”李道彦点头又是行礼,再与前来的将领换防。 以前到了卯时长安城就开始热闹,如今天寒地冻,到辰时各家各户才打开门为了一天的生计忙碌,张阳在东市买了一些肉和米面,回家做饺子吃。 早早回到家中,媳妇和两个丫头正在练剑。张阳先是将一包袱的奏章放入屋中,再将猪肉拿出去清洗,自己家里就有种着葱和蒜,只不过到了冬天为了保暖,到了白天才将这些盆栽拿出来。 张阳拿起自己的小菜刀准备剁肉,一时又想到了红烧肉的事情。现在红烧肉的买卖,骊山只提供酱油,有了酱油外面的红烧肉摊贩才能开起来。 而红烧肉的利润澹薄,多数都在处默手中。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与他分红了。 要处默管着生意无异于送钱,以至于这门生意最后还是落在了程家的手中的,处默最多也只是安排人手。 张阳将肉翻过来一面继续剁着,想起孙伏加在洛阳的遭遇,想要一个好的品牌就需要有稳定的价格。 但在生产力落后的当下,肉价不可能一直保持稳定,成本也会有高低。 连这种事情都被弹劾。张阳越想越是不痛快,剁肉的力道大了几分。看师父在剁肉,还摘了一些葱蒜,小武好奇道:“师父是要做包子吗?”张阳再将肉翻了一面继续剁着, “做饺子吃。” “好呀,师妹最喜欢吃饺子了。”瞅了一眼这个小丫头的神情,明明是她喜欢吃饺子,还说小慧……小武又快步跑开。 小清清还有些蹒跚,她走不了几步就会跌倒在地,李玥也不去扶她,让她自己爬起来。 倒是小熊每一次都会低下脑袋,让小清清扶着站起身。这头熊很宠着孩子。 “伊呀伊呀……”小清清嘴上说着,她现在也只能这么湖湖涂涂地讲话。 见她就要走到厨房灶台前,小熊上前叼起她的后衣领,远离厨房。以至于婶婶都不用太过看管,这头熊就能把孩子带好。 有时候大事反而不纠结,一件小事容易让人纠结很久。忍无可忍,张阳思来想去还是写了一封信, “麻烦婶婶将这封信交给处默,让他送去洛阳的红烧肉分部。” “喏。”大家也不容易能省就省点,孙少卿也是为了国事跑去洛阳,往后一应饭食红烧肉包了,不收他钱了。 平时弹劾自己都说敛财太多,行事无礼,扇动士族。这些也就算了,你孙伏加还嫌红烧肉贵就来弹劾。 欺人太甚!白糖生意在洛阳已经越做越大,参与的世家子弟也越来越多,他们为了稳住自己的收益势必需要吃进更多的白糖,只有让市面上的白糖尽可能减少,才能让手中的白糖保持价格。 这样一来才不会让钱财白白流失。原本白糖只是一种糖而已,期货的玩法开始在世家子弟间风靡,一时间人人都开始钻研白糖的价格以及这笔生意可以得到的利润。 已经开始有世家子弟发现手中的钱不够,为了买进更多的白糖,他们动用了族中的钱财。 当产量多的时候价格就低,当产量低的时候价格就高。低买高卖的玩法其实并不少见,尤其是对粮商来说这种方式他们早就玩腻了。 已经有人开始不断将收购的白糖抛出,李悻知道收网的时候该到了,再不收网就真的覆水难收了。 他当即写了书信,让人快马加鞭送往长安城。动了族中的钱一时间无法用白糖换取合适的利润,他们甚至开始变着法地去补上亏空,原本世家子弟间的交情也因为银钱开始有了隔阂与对立。 而那些深陷其中的人早已被套住,想要脱身也难了。先前的疯狂终于自食恶果,他们每天开始什么都不做,开始寝食不安,甚至请道士做法,甚至更变本加厉地收敛钱财。 白糖一门生意可以轻易撬动上百万贯的利益,孙伏加原本调查的只是刘,周两位读书人被打死的事情。 事涉世家子弟,自然顺藤摸瓜查到了白糖的事情。一看白糖的价格以及背后银钱流动之巨大,孙伏加看了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从未见过如此疯狂的买卖方式。铺开一张纸,孙伏加将巡视洛阳而见到的事情写成奏章,洛阳的乱象已经开始出现,希望朝中可以早点派出人手以应对不测。 事涉众多世家子弟,这洛阳城早晚大乱。奏章被快马送出了长安城,三两个卖红烧肉壮汉也看到了这一幕。 等孙伏加走上前卖红烧肉时,便问道:“都临近年关了,官爷还不回家探亲吗?”他接过对方递来的一碗黍米饭,黍米饭上放着红烧肉,其酱搅和着黍米饭非常好吃。 而且还很管饱,让他不高兴竟然比长安城的贵了五钱。等吃完拿出铜钱要付,对方摆手拒绝道:“以后您来我这边用饭都不要付银钱了。” “为何?”他诧异道。 第五百四十七章 皇帝的精神不对 “为民请命,为民做好事的好官我们都不收钱,若你攀附权贵颠倒黑白……” “你们就不卖我了?”那壮汉露出憨厚的笑容, “没答话。”孙伏加又狐疑地看他一眼,在洛阳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重新回到安排在洛阳的临时官邸,马周刚好问询了几个读书人。 见人回来了,他重新坐下来, “孙少卿可把信送出去了?”孙伏加重重点头, “已送往长安,也不知道朝中知道这件事会作何反应。”马周低声道:“这些世家子弟越来越猖狂了,他们开始夺人田亩,再转手以卖来换取银钱,不能不管了。” “报!孙少卿,马御史洛阳将国公屈突寿求见。”孙伏加颔首道:“他来做什么?”来人禀报道:“说是有要事禀报。”屈突寿的父亲早年去世,便沿袭了其父的爵位,其父屈突通当年也是秦王府旧臣。 传言屈突通也参与了玄武门的事情,深得陛下信任出任洛阳。不过在第二年,七十二岁的屈突通便过世了。 留下了两个儿子,长子屈突寿承袭了爵位之后,也一直留在洛阳,照理说他们在洛阳乃陛下亲封的长史,他们家在洛阳的地位一样不小。 马周喝下一口茶水, “让人进来。” “喏。”屈突寿已四十岁有余,他走入宅邸中躬身道:“见过孙少卿,见过马御史。” “不用多礼。”马周连忙上前将行礼的人扶起,这是当年跟随李世民平定天下征收洛阳的屈突通的后人。 马周对他很是客气,也很恭敬。屈突寿神色忧愁, “两位来到洛阳已经有些时日了,想必也了解了此地的情形。”孙伏加观察着他,看起来是个很老实的人,谈吐也很谦逊, “确实查到了一些端倪,但还需要求证之后才能作出决断。” “孙少卿,还请救一救洛阳。”屈突寿再次行礼,拿出一份奏章, “这是洛阳近十年来的变化,以及他们在洛阳无作为非这十年的记录,包括参与白糖买卖之人的名单。”马周接过名册低声道:“可有其他人看过这份名册?”屈突寿回道, “还未有。”接下来屈突寿向俩人说的话,揭开了此刻洛阳的情况,洛阳城内情况很复杂,一方面有当年的陈果仁陈司徒一脉在洛阳城内城外都掌握着兵权。 洛阳一旦出现乱象所涉及的不仅仅是洛阳一地的安危,更涉及整个河南的安定。 还有世家子弟为首的文吏一系,掌握着整个洛阳的民政。世家所掌握河北,河南,太原等地诸多士族。 孙伏加听完心情沉重。马周亦觉得形势严峻。此刻的骊山,李泰收到了李悻的书信,让人将剩余的三百石白糖也送了出去。 骊山用来制糖的工坊也关闭了。李泰低声道:“没有姐夫的吩咐,这些红糖就全部留着,就不要再做白糖了。” “喏。”几个侍卫点头应下。整理好作坊之后,李泰让人将信送到了长安城,他收紧自己的衣衫, “你们有没有觉得今年特别冷。”几个侍卫非常认同地点头。书信到了家中,夫妻俩看完之后,沉默了片刻李玥低声道:“夫君是否可以收网了。” “确实该收网了。”将青雀送来的书信烧毁,李玥担忧道:“也不知道洛阳的银钱能否平安送到骊山。”张阳喝完杯中的茶水, “我去一趟宫里,麻烦王婶告诉处默,让他在洛阳那边可以动手了。” “喏。”王婶快步离开,张阳在自家库房中拿出一大袋今年新收的稻米,送往宫中,就当是给送去拜年的年礼。 长孙无忌先一步收到消息,已经去见过了陛下,刚从朱雀门出来就瞧见了张阳扛着一个大袋而来。 他诧异道:“张阳?陛下正要召见你,你怎么来了?”张阳扛着一麻袋的稻米笑道:“对呀,我怎么来了?” “你……”长孙无忌又是一脸的疑惑, “你是怎么知道陛下会召见你的?” “对呀,我怎么知道的。”留下这么一句话,张阳便快步走入了朱雀门。 长孙无忌站在冷风中心中满是疑惑与不解,又看了看张阳,再看看身后的朱雀大街,心中疑窦丛生,又皱眉往弘文馆走去,要安排接下来的事情。 张阳扛着麻袋一路来到承天门前,与门前的守将说道:“还请将军禀报,我来宫里给陛下送年礼。” “要在平时可以让张侍郎入承天门,可如今已经休沐,还望在此等候。” “不妨事,在下等着便可,诸位身负皇城安危重任,理解。”不多时王公公脚步匆匆而来, “陛下请张侍郎入甘露殿。”守将这才放行,张阳快步走入承天门,笑道:“老王,我刚刚见赵国公来过了。”王公公满脸的笑容, “赵国公来宫里与陛下商谈洛阳的事情。” “不知道赵国公有何安排?” “县侯又为难老奴了,此等事情还是让陛下亲自告知为好,老奴怎敢胡说。” “您还是一如既往地严谨。” “老奴侍奉陛下,当谨言慎行。” “您真的适合来骊山。”面对张阳热切的目光,王公公赔笑着, “县侯莫要再说这等事,老奴是万万不能离开陛下的。” “没关系,我可以等。”张阳又提了提肩膀的麻袋, “我们骊山正缺王公公可以调度统筹的人才。”走到甘露殿前,老王依旧笑着,他两鬓斑白,笑起来全是皱纹。 张阳在殿前放下麻袋,整了整自己的衣衫走入殿中。殿内很温暖,有个炉子正烧着火,李世民坐在殿内正看着一卷书, “朕正想召见你,不想你现在就来了。”张阳点头道:“我是来给陛下送年礼的。”李世民皱眉点头, “就是那一麻袋稻米?” “对呀,这是我们骊山今年新收的稻米,今年寒冬来的早,导致收成也不好,也给陛下留了一袋,也可以给宫里弟弟妹妹吃。” “朕代他们谢过你了。” “陛下客气。” “坐吧。”张阳接过老王递来的椅子坐下,又是接过温热的茶水,皱眉看着碗中茶叶的量,又将茶碗放下。 “怎么,朕赐的茶不合你的胃口?” “陛下喝茶越来越浓了。”李世民点头道:“也不知道怎么了?朕已离不开这种茶,不知不觉越来越浓。”皇帝为国事烦忧,张阳看着他还在书卷上做着批注,看一个人喝茶就能看出这个人的状态。 皇帝的茶水越来越浓,也说明了他的心理状态。张阳小声道:“陛下,今年能否来骊山过年,弟弟妹妹们也该去骊山看望他们的皇爷爷。”李世民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卷,他放松着手臂, “朕会去骊山看望父皇,也只能去看望一趟,朝中还有诸多事情要安排,各路宗室还有勋贵要来朝贺朕,朕还要坐在太极殿,断不能离开。”皇帝说出了他的为难之处。 他的话语又顿了顿, “朕会让丽质她们去骊山,有孩子们在父皇也能高兴一些,你与玥儿早做准备吧。” “喏。”李世民确认书卷上的批注没有漏下的搁下笔,将书卷递上, “又要麻烦你这个姐夫了。” “身为孩子们的姐夫,我也是应该做的。”张阳接过陛下的递来的书卷,入眼一看是一份名册。 名册上的名字很多,其中被圈起来的都是重要的人物。李世民喝下一口热茶, “辅机收到了洛阳的消息,他希望朕任命屈突通的儿子屈突寿,暂任洛阳郡守,并且统领洛阳的军事,以此来防备洛阳出现不可收拾的情况。”名册上还有几个世家子弟的名字,都被圈起来了。 张阳又道:“这些世家子弟要如何处置?”李世民笑了笑, “这份是孙伏加书写的,他到了洛阳便开始搜罗各类罪证,有的是风闻,有的确有其事,让屈突寿暂任洛阳的郡守,可在洛阳的世家子弟乃各地望族的嫡系。” “希望到时候可以将他们驱逐出洛阳,换取洛阳暂时的平安,以此来安抚世家,朝中也可以将洛阳控制在手中,往后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再发生。”张阳听完之后长叹一口气。 殿外的寒风呼号而过,李世民皱眉道:“朕以为这个办法也不错,一来不用与世家兵戎相见,二来可以安抚他们,朝堂占得道理他们也不敢反驳。” “他们作恶多端就这么放了?” “你作何感想?”张阳站起身, “陛下,臣没有赵国公这般大度,是非黑白要清楚,就算是他世家子弟做错了事,也一样要受律法处置,凭什么对这些世家子弟可以网开一面。”知道张阳的性情,此事不会善罢甘休的。 李世民又道:“你的意思是一切从严处置?” “该抓的抓,该罚的罚,不能对他们网开一面。” “此事……”李世民神色犯难, “朕清楚了,你且回去,届时会再召见你来商议的。”又想再说什么,见皇帝没下决定,张阳只好道:“臣先告退了,那便来日再商议。” “慢着!”李世民又叫住张阳, “腊月二十五那天,朕带着孩子们去骊山,你与玥儿且先准备。” “喏。” “嗯。”李世民缓缓点头,脸上皆是疲惫之色。长孙无忌希望对世家以怀柔处置,以免大动干戈,他李世民两边都不表态,让臣子在窝里斗。 张阳回到家中提着噼柴刀一次次地噼开木柴, “帝王玩弄权术!” “做皇帝的没一个好人!” “全是混账!” “要不是想着洛阳花了如此多成本的份上,老子还用看他长孙无忌的脸色!”师父每每噼开木柴就会痛骂一句。 小武和徐慧看着也是一阵无奈。 “小慧,你发现没有师父常常下朝回家,经常会发脾气。”徐慧点头, “师姐说得不错,师父一定经常遇到不开心的事情。”感受到略微有了汗意,张阳这才丢了噼柴刀。 回到屋中洗了洗,看媳妇已经准备好了热水,这便脱下外衣洗了洗,再是换上宽松的衣服,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试图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一些。 李玥好收拾好衣服,走回屋中看到浴盆中的水已经浑浊,再看夫君湿漉漉的头发。 她皱眉愣在原地许久,这明明是自己用来洗澡的热水怎么被夫君用了。 注意到媳妇脸上恼怒的神情,张阳又道:“水温挺好的,洗着很舒服。”看夫君一脸享受,李玥气得一跺脚走回屋中,重新准备好热水。 正值年关,长安城的人越来越多,这是每年最热闹的时候。听说往年除夕,长安城的夜空会出现祥瑞之象,也有人慕名前来,想要看看那祥瑞是何样子,到底在夜空中绽放的花卉是什么样。 腊月二十五前的第二天,一家人便来到了骊山。随着李世民而来的还有宫中的一群孩子,村子里要提前准备。 两位婶婶已经成了村子的领头人,她们一声令下全村的妇人都一起准备。 迎接新的一年,骊山的工坊也都停工了,等过了年再开工。无论骊山有多么忙碌,村中每年的过年大宴和停工雷打不动。 就算是生产任务有多么的紧张,年底的这些天都要停工,大家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村子里摆上几天的流水席用来庆贺当下的好生活。等来年继续为了脱贫致富努力。 张阳坐在自家门口,目光看着此刻村子里的热闹,孩子们也暂时停课了,各个年龄段的孩子三五成群,在村子里玩闹着。 本着眼前热闹与自己无关的想法,李泰双目无神,用心经营骊山的生意,每天数钱还能让他快乐一些,他对其他事情已经提不起精神了。 此刻他有一种超脱世俗的感觉,除了金钱和时常孝敬皇爷爷,其他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无关痛痒。 俩人抱着各自的苦恼,安静了许久。李泰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姐夫,如若不出意外,李悻手上还有五十万贯银钱,正在分批送往骊山了。” 第五百四十八章 武人与文人 张阳啧舌道:“你说做皇帝的为什么都喜欢玩弄权术。” “等洛阳的银钱到了我再也不想碰白糖生意了,当初姐夫答应过的,只此一次再也不会有第二次。” “我怀疑你父皇病了,开始精神变态了。” “呵呵呵……”李泰突然怪笑, “难道姐夫就没有病吗?与父皇相比又能好到哪去?”张阳翘着二郎腿, “魏王殿下这话不对,我怎么就有病了?”李泰神色麻木地看着前方, “谁会大冬天还摇着扇子?”张阳下意识地将扇子放在一旁。 “还有姐夫为人歹毒阴险。” “魏王殿下,你怎么能骂人呢?” “姐夫要是没病怎么能写出聊斋这等怪书?” “那是蒲松龄写的,与我无关。” “这话有人信吗?”俩人的话,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张阳连忙道:“打住!魏王殿下,我们能换个话题聊吗?”李泰又道, “姐夫,别再让我做坏事了。” “我没人让你做坏事!” “我不想再做白糖了。”李泰神情麻木语气幽幽像是梦呓, “再这么下去,本王迟早也会疯的。”张阳拍着他的肩膀, “魏王殿下辛苦了,可以将白糖秘方交给你父皇。”李泰吸了吸鼻涕, “说了多少次,本王不辛苦,就是命苦。” “魏王殿下放心,我是好人。” “对,姐夫是好人,做坏事的好人。”张阳叹道:“都说我是三张脸两颗心的妖人,又有谁知道我的苦心。” “是啊。”李泰也是颇有感慨, “看了聊斋不过如此,鬼话哪有人心坏。”张阳琢磨着, “原来看过了聊斋,魏王殿下骂人的本事又高了几分。”李泰突然元气满满站起身, “姐夫过誉了。”张阳又道:“这世上有一粟压沧海,也有一言乱人心,一身正气有何可惧。”李泰言语坚定, “一不做!二不休!”闻言,张阳神情凛然, “魏王殿下果然是要造反了吗?”李泰沉默了片刻。 “魏王殿下若要造反,我举骊山之所有物力助魏王殿下成事。” “姐夫,你想错了!本王说一不做,二不休,是要将白糖的秘方交给父皇。” “原来是这样。”不知道为什么,张阳也是松了一口气。总觉得李泰领悟了人生至理要当圣人,要造反。 当一个人的品格逐渐逼近圣人水平的时候,他距离皇帝也越来越远。做皇帝的人成不了圣人。 要是皇帝成了圣人,这个天下也就乱了。好歹李世民厚黑,自负,又多疑。 坏人的品质在这个皇帝身上深刻。乡民用一天的时间将整个村子收拾了一番。 第二天,腊月二十四,天空又下起了大雪。那头熊钻进了骊山不知道去哪里野了。 张阳带着李泰在修建新家的排水系统,骊山行宫原本的排水道设计得很差,前些天大雪之后,就有不少地方又被堵了起来。 还要重新疏通,重新修排水系统。更何况还有一个华清池,排水渠道是骊山新家的最大难题。 细雪纷纷洛阳,李泰提着铲子,正铲着堵在沟渠中的淤泥。张阳带着斗笠,盘腿坐在地上手里拿着图纸皱眉分析着。 “魏王殿下,你要减肥,夏练三伏冬练三秋,可不能怠慢。” “啊!”李泰仰天一喊,发癫似地继续清理沟渠中的淤泥。沟渠中的淤泥是被雨水冲刷进沟渠的,张阳在图纸上做了标记,要填满其中三条沟渠,并且再新修两条,并且沟渠旁还能用来种菜。 张阳看着自己的图纸满意点头, “如此甚好。”李孝恭带着一个上了山,张阳抬眼看去雪中的人影,被领着而来的就是李大亮。 张阳笑道:“大将军,你怎么来了。”对方没有回话,李孝恭的目光看着掘淤泥的李泰, “青雀他这是……” “魏王殿下啊……”张阳回头也看了一眼, “最近魏王殿下正在感悟人生,毕竟刚过十五岁的年纪,正是对人生最迷茫的时候。”看李孝恭还是一脸不解,张阳清了清嗓子又道:“把魏王殿下看紧一些,省得他叛逆,最近这胖子疯疯癫癫的。”李泰的动作稍稍顿了顿,挖淤泥更卖力了。 一阵山风吹过,四周更冷了一些。张阳揣手道:“李将军此来是喝酒还是吃肉?”李大亮先是打量四周,道:“他们来骊山都是为了吃酒吃肉吗?” “其他人当然不是这样,但陛下是这样的。”李大亮看了一眼张阳手中的那张纸,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线条,看着像图, “这是?” “这是我们的骊山的新基建,只要将这个图纸上所绘的沟渠建成之后,我的骊山会成为人间一片乐土。” “听着倒是有意思。”听着话语,李大亮对张阳多了几分高看, “可否向老夫解释一下。”张阳咳了咳嗓子, “其实骊山的水系很发达了,我灵感来自南水北调的大工程,将骊山的水引下山,之后便绕过山腰,在其山腰处种满了各类果蔬,如此一来便又是一片好水土。”李孝恭和李大亮当年也都是南征北讨的将士,从来都听说北方的水南下而去,就没有听说过南方的水能够倒流北方,河流走势根据地势而定。 南水北调这种改天换地的手段,寻常人想都不敢想。李大亮思量片刻,挠了挠头, “老夫来找你,不是听这些高谈阔论的。” “大将军此来作何,倒是直说呀。”李孝恭尴尬一笑,惹得李大亮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大亮,这小子有时候就是不太正常,你不要见怪。”李孝恭在一旁劝道。 仔细一看确实不正常,魏王还在不远处铲着淤泥也不太正常。李大亮从怀中拿出一卷纸, “孔颖达老夫子已经去了官学署,可他老人家希望你出个题。” “什么题?” “考校兵士,用来做文章的题目。”张阳看着这张纸,这上面写着的就是孔颖达老夫的话语,老人家所写的是一道论语经典论述的题目。 “他老人家不是写好了吗?” “他老人家说了,让张侍郎也写一题。”张阳神色纠结, “难为我了,文科不是我所擅长。” “但你能写出聊斋。” “大将军又误会了,聊斋是个叫蒲松龄的人所写,不是我写的。”李大亮不想和这个小子讲话了,和他讲话好痛苦,难怪东宫有传闻张阳在东宫任职掌事,从来不说人话。 他的目光看向正在缠着淤泥的魏王,怪可怜的。 “我就随意出一题。”张阳说着话从腰间按出一支细毛笔,在其上写了一题, “这样就可以了。”李大亮瞅着他所写的题目, “这是什么?”张阳再将自己的毛笔收起来, “题目呀。” “这是何题目?” “大将军您莫非不识字?” “老夫认识字。”李大亮没好脸地说道。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与挑战,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责任和担当!围绕这句话来写作,字数八百字往上,文体不限。”听着张阳将题目念完,李泰那边铲淤泥的劳作也结束了,推开上方用来截断水流的石碓,山上的水哗哗哗流淌而下。 水流清澈看着也舒心很多。李大亮看着题目,许久后点头, “虽说你小子不说人话,但这题确实意义深远,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不论是年迈一辈当年平定天下,还是当下一代人保境安民,吾辈义不容辞。” “大将军您看多好的题目,多好的立意。” “比孔颖达出题用论语这般好太多了,老夫很满意就此告辞。” “大将军慢走。”李孝恭还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回神,愣神半晌留下一句, “老夫去送送他。” “河间郡王慢走,大将军慢走。”李泰双手撑着铲子,让自己休息片刻, “这是怎么了?” “最近忙着治军,他们想要提高军中将士的学识修养。” “一群杀才手捧前贤典籍念书,这种场面也太别致了。”张阳点头, “在下也这么觉得,军中的教学方式应该和别人一样,盲目提高只会跌入阴沟。” “确实是这样,我就不会跌入阴沟。” “为何?” “因为本王此刻心神清明,跟着姐夫做了这么多年的坏事,是要做好事补上功德的。” “魏王殿下饿了吗?” “饿了。”张阳收起自己的图纸, “去杀两只鸡来吃如何?”李泰咧嘴一笑, “那太好了。”李大亮将这道题带入了长安城,送入官学署之后,年过六十的孔颖达须发皆白如同枯枝的双手颤颤巍巍拿着这道题, “此题当真出自张阳之手。”李大亮笑着点头, “老夫子觉得如何?”孔颖达看似已年迈带眼神手中的精气神很足,他不住点头, “高呀!实在是高,此题出得当真刁钻,老朽佩服,不愧是写出红楼与聊斋的奇人,此人切实拿住了此时大唐所需要的是什么。” “老朽以为此题应当拿给陛下去看。”这里的主事岑文本急急忙忙将这道题送入了宫中。 皇帝看了这道题之后很高兴,当即下旨将这道题传阅给朝中三省六部九寺,包括所有的卫府将士。 弘文馆,崇文馆的学子也开始议论。来年五月就是科举,长安城中有不少学子。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与挑战,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责任和担当!围绕这句话来写文章,字数八百,文体不限……”此题一出,长安城的读书人都安静了下来。 使命,挑战,责任,担当。还要引经据典写个八百字!一下子为难住了不少人,大家熟读典籍,考校典籍中的内容倒是简单,可面对题目立意,书写心中志向,众人都觉得自己手中的笔很沉重。 这八个字写尽了大唐这代人,心气所向。奋斗劳苦半辈子,不负使命,拿出责任与担当。 题目一出可苦坏了军中不少将士,别说写一篇文章了,甚至有人还认字都认不够八百个。 深夜,程咬金等将领是收到旨意最早的一帮人。他看着提笔而起又放下, “何人出题!某家要去会会他!”一旁昏昏欲睡的家仆,见大将军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珠子,连忙道:“据说是李大亮将军去骊山求题而得。” “骊山!又是骊山……”家仆小声道:“是否叫上家中的三百部曲,明日一早奔赴骊山?” “不必了,既然是骊山……某家杀过去也无用,去外面再抓几个读书人。” “喏。”长安城有诸多将士想要将这个出题人给剁碎了嚼一嚼咽下去。还八百字! 这些杀才哪个能写八百字的文章。长安城各个卫府怨声载道,而文人这边倒是精神振奋,魏征写完一篇千字文章,大笑一声, “吾辈当如此!”写文章的事情到了第二天,有不少武将对这道题熬得精神萎靡,逐渐萎靡的神情转为了怒火。 有不少人杀到了新建设的官学署门口,此刻这里大门紧闭。孔颖达与岑文本正站在原地如临大敌,他对一旁的小吏道:“快去国子监与弘文馆叫人,就说这帮杀才,要来为难孔颖达老夫子。” “喏!”那小吏闻言点头,看了看四面高墙,最后从后院翻墙而出。孔颖达听了岑文本的话语气得胡子在打颤, “老朽活了一辈子,此刻成了你要挟文人的由头,他们本就不是冲着老夫来的。”岑文本行礼道:“老夫子见谅,为解官学之围下官只能出此下策,若那帮杀才冲进来,老夫子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孔颖达冷哼一声, “老朽岂会怕他们!来人开门!老朽且与这些杀才论一论。”众人连忙拦住, “老夫子万万不可冲动,这些杀才此刻怒火中烧,休要与这些人理论。”孔颖达拿出了舍得一身剐的架势,却见外面的人已经开始撞门了。 很快院墙的另外一边又传来吆喝与密集的脚步声。 “尔等杀才,休要放肆!”东面的一声大喝,让这些撞门的杀才停下了! “官学为难我等武人,你们是来说理还是比拳脚?” “我辈当为大唐有担当有责任接受使命,你们这些杀才岂能在此地为难孔颖达老夫子。” 第五百四十九章 你个妖人!(加更) 孔颖达听着院墙外的对话,喃喃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做事太过莽撞。”岑文本道:“老夫子,我等先解了眼前之围,再论对错。”院墙外传来了惨叫声与怒骂声,显然是文武双方开始动手了。 朝中向来文武不和,现长安城中,文武双方大打出手,场面之大从官学署一路打到了国子监,甚至牵连了平康坊,一时间好不热闹。 最后还是尉迟恭带着左右武卫平息了此次动乱。见外面没了动静,岑文本重新打开了大门,此刻门前只有三两官兵正在训斥闹事的人。 孔颖达见状道:“看来此等官学事业才是社稷的重中之重,不论武人文人,都要修生养行才是。”长安城因为这件事闹个不停,李世民带着一大家子早早就到了骊山。 张阳和李玥一起来村口迎接。李世民下了马车,朗声道:“长安城传来了急报。” “急报?莫非是东宫太子造反了?”被李世民直勾勾盯着,张阳尴尬一笑, “东宫势单力薄,想来也不会作乱造反,就算是作乱掀不起什么风浪。”依旧被皇帝盯着,还有媳妇诧异的目光,张阳再次解释:“我就是随口一说活跃气氛。”翁婿俩人一见面就不是什么好话。 长孙皇后笑着打圆场, “陛下,别让父皇等着急了。”李世民挥袖道:“随朕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群弟弟妹妹。 张阳跟在后方, “那陛下刚刚说是长安城有急报,到底是何急报?” “还是因为你的题,现在长安城文人武人在街道上大打出手。” “怎么会这样?”李世民板着脸一边走一边讲, “卫府与诸多文人闹个不休。” “臣很不解。” “你有何不解?” “是这样的,我的题目是交给李大亮将军,怎么会让其他卫府与诸多文人知道了。”李世民的脸色越加阴沉,脚步快了几分。 张阳不解地回头看了看李丽质和一群弟弟妹妹,一群还是眼神示意自己不知道。 李玥见状明悟了几分,没有说破。强国强军一直都是皇帝的目标,富国富民,一切为了大唐的富强,是皇帝的毕生愿望。 他当然希望天下所有英才都为了大唐富强事业做努力。将这道题拿了出来,交给了三省六部? 然后被长安城众多人知晓之后,文武两边动手了?要说大唐的民风彪悍,民风尚武,武人豪迈,文人也不是好惹的。 光是从朝堂上打架的架势就可以看出来,文武双方打架的事情不少见。 就连太极殿文人和武人都会打起来,更不要说在坊间了。张阳长长一声叹息, “看来以后的大唐文人武人之间的隔阂更重了。”跟着皇帝与皇后带着一群弟弟妹妹来到了太上皇李渊的住处。 李渊正在和欧阳询下棋。李世民和皇后行礼, “父皇。”这太上皇李渊先是板着脸,见到一群孩子围了上来,一声声喊着皇爷爷,这老人家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张阳向欧阳询也行礼。欧阳询回了一礼,默不作声地离开。李世民问着太上皇的身体状况,经过这大半年的修养,李渊的身体好了不少。 戒酒之后,在骊山清心寡欲,平时打打太极,与村子里的孩童玩。实在是闲着没事干,看看书种种地,生活悠然自得。 李玥要照顾弟弟妹妹,张阳站在院前。 “你出的题很好,朕也喜欢。”皇帝的话语从身后传来。张阳笑道:“当年老师出题的时候,我看过这道题,便记下了。” “哦?是吗?什么时候的事情?” “想不起来了,总之都是为了家国天下,我们生于天地间当然要以身作则,生活在这个时代总要有自己背负的使命,这个使命有大有小,小的可能是家长里短,往远处看就是家国天下,陛下以为呢?” “若是人人皆是如此,朕的大唐何愁不强大?”张阳笑着点头, “陛下若能保持这般励精图治,这大唐一定会强大的。”李世民往前走了几步,张阳也跟上脚步, “其实陛下不该这么着急给将这个题呈给所有人。”李世民冷哼道:“你是觉得朕做错了?”张阳揣着手抬首道:“陛下,因为做错些许事情,被言官拿出来举一反三的议论还少吗?” “以前陛下也是做大哥的,带着兄弟们打天下的大哥,做大哥当然要说一不二,众多绿林好汉,江湖游侠听了号令闻风而动。”李世民想起了当年,那时候确实风光无限。 张阳又道:“可是做皇帝就不一样了,但凡做了一些错事,被人拿出来举一反三的事时常有。” “你休要因为这事给朕举一反三。” “那陛下这次来打算什么时候回去。”李世民找了块路边的干净石头, “住两日,除夕前就回宫。”张阳也在一旁坐下来, “洛阳已经开始收网了。”话语刚说出来,李泰匆匆而来, “父皇,起居住处都已安排好了。” “嗯,有劳你费心了,去见见你母后。” “喏。”等李泰走入院中,李世民又开口道:“此番洛阳经营了许久,你可以从中收获多少银钱。” “来来回回运送几趟,要是顺利的话,不会少于五十万贯。”皇帝的脸上带着苦涩的笑容。 听到这个数目有些吃惊,但更多的是无奈与讽刺,朝中用度处处紧张,就连出兵都要精打细算。 朝堂穷得都快揭不开锅,还要靠着孩子们的姐夫来维持。地方豪强藏富,动辄数十万贯。 莫大的讽刺。大唐立足至今北征突厥,开办科举,御敌西域就这些,几乎就掏空了家底。 而那些地方门阀却能过着如此富裕的日子。整日酒池肉林。 “这一次洛阳所得,都是你的。” “我会将这笔钱用于建设,届时会将建设成果也分给朝堂。” “如此甚好。”李世民双手放在膝盖上,目光带着不满与些许仇怨, “朕想要抄没他们的家底。”张阳拱手道:“陛下,孙少卿就在洛阳,既然陛下要钱又想要解决世家,我倒是有个想法。”君臣之间虽然不和睦,不过在世家没有倒下之前,俩人的目标都是一样,都想要扳倒这些旧门阀。 世家门阀盘踞一方,一旦政局不稳,他们就会割据,甚至找个由头揭竿而起。 若是社稷稳定,他们就会将手伸向朝堂,一步步蚕食权力,从而成为他们的吸取社稷土壤的养分来壮大自己。 历朝历代以来这几百年的世家都是这么做的。而世家更是会培养他们自己的读书人,但凡其中一个有所成就,他们就会将这个人牢牢控制住,从而成为朝堂的喉舌,甚至会为他铺路,让这个人尽可能往上爬。 也就是高士廉离开朝堂之后,许多当年的旧臣也都离开了朝堂,其中不少支持李建成的士族老臣。 卢承庆就是其中一个,他现在已经被贬河西做苦力了。颜师古也是一个,此人被流放,现在也不知死活。 张阳在一旁坐着摇着手中的蒲扇, “只要他们为非作歹,朝中就有查没他们家产的由头,只要陛下肯拿住那些世家子弟,就可以有一笔不菲的收入。” “陛下心里是这么想的,赵国公提出要暂且放过那些世家子弟,在陛下的心里肯定是不愿意,而且一定会想我在洛阳经营了这么久,若是就此放过他们,会导致我之前的布置前功尽弃。” “将我放在赵国公的对立面,让我在朝中树敌,这样一来形势就会明朗很多,若是事情失败了,陛下可以贬黜我,甚至杀了我以儆效尤,抚平世家的怒火。” “从而再让之前劝说陛下放过世家子弟的赵国公去安抚,事情摆平之后,对陛下没有任何影响。” “要说长孙无忌是一只老狐狸,陛下才是歹毒,利用老狐狸的心思,来保持朝堂平衡。”张阳笑着, “陛下真是圣人呐,好事坏事都做了,借此拿下了我,还能拿下骊山的一切成果,到头来所想要的一切都得到了,此间算计谋划,臣佩服。” “若是臣成功了,陛下能够查没一笔丰厚的家产,甚至提着刀子挥向世家,至此世家不敌,天可汗之名响彻中原四夷,不论谁胜谁负,陛下都会是那个赢家。” “朕的心思都被你揣测出来了,倒是让朕无话可说了。”李世民沉声道:“那你现在作何打算?”侍奉皇家的宫人走入村子里,村子里的小狗大狗纷纷叫唤着,警惕着入村的这些陌生人。 张阳看着这一幕深吸一口气, “魏王殿下将白糖秘方交给陛下了吗?” “当然。” “那陛下准备制白糖吗?” “那也是当然的。”张阳突然笑了, “陛下,以后骊山不会再生产白糖,而白糖之名已经传遍了洛阳乃至河南河北,若是陛下拿出了白糖那么世家皆会知道白糖出自陛下之手,此间仇怨如何能轻易化解。”李世民原本自信的神情僵住了。 “朝中缺钱,白糖确实有巨大的利益,陛下只要制出白糖,拿出去卖便可以得到丰厚的利润,但若无法铲除世家势力,那么世家就会一直将陛下视为仇敌,这等仇怨他们会记很久。” “除非陛下拿着白糖的秘方永远不生产,只能干看着却不能为自己所用。”李世民突然站起身,呼吸沉重瞪眼看着这个女婿, “你算计朕!” “是陛下先算计我的!” “你以为你是谁?你跟着张公瑾学了些皮毛,现在连朕都要算计,将脏水泼给朕!” “是陛下自己收下的秘方,谁强迫了?拿到秘方的那个晚上高兴得睡不着了吧。”张阳缓缓站起身, “臣失礼了,陛下见谅。”李世民瞪着眼,听着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四周很安静,只有院子里传来的欢声笑语,孩子们正在与太上皇玩闹。 “你混账!那些话都是你自己说的,朕从来没有这么想过要如此对付你。”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你是朕的女婿,玥儿是你的妻子,你待那些孩子视如己出,你却一直防着朕!”李世民咬着牙,压低了声音。 不多时,李丽质和李治一起出来了,还有东阳也乖巧地推着小车,小车上装满了皇爷爷送的吃食。 孩子们的笑脸在眼前张阳又道:“我之前也从来没有要这么对付陛下,我只是将秘方送给陛下而已,从未多想。”孩子在面墙,李世民突然又笑了, “你与朕一直都是一条心的,将你当自家人,往后这些孩子也就是你的弟弟妹妹。” “陛下说的是,臣以后一定会照顾好他们的。”李丽质听父皇与姐夫的对话,神情都是高兴的笑容,一家人和和睦睦比什么都好。 君臣间的神情上都有笑容,多好!这么多孩子欢声笑语地走出来,只有李泰注意到父皇的笑容底下藏着森冷的杀意,姐夫的神情上带着一丝警惕。 翁婿像是而笑,这笑容是带着刀子的。李泰感觉到嵴背一阵发寒,太可怕了。 张阳送走了李世民一家子,再与太上皇告别。与媳妇走回住处,她转头看向骊山, “真想现在就住在新家,以后弟弟妹妹来骊山,还要给他们多建几间宅院。” “等我将排水渠修缮好就能住了,往后无论刮风下雨,我们的新家都可以屹立不倒。”李玥好奇道:“刚刚夫君和父皇在院外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说我们一家人要好好相处,要我照顾好弟弟妹妹们。” “当真?”张阳温和地笑着, “你看我真诚的眼神。” “一点都不真诚。”牵着媳妇的手,张阳低声道:“你知道吗?有了足够的实力,才能与人坐下来谈条件,如若不然只能接受他人的宰割。” “所以夫君一直都不放弃火器的专研?”李世民来到李泰安排的住处,还是原来地方,看得出这里一直有人在收拾。 李丽质帮着母后收拾衣物, “刚刚父皇和姐夫在院外都说了什么?”看着女儿,李世民笑道:“你姐夫说了,往后等你们长大了,也可以住在骊山,都是一家人不用生疏。” “是吗?姐夫不像是会说这种话的人。”李世民背过身笑容又凝固在了脸上,等下午时分皇后带着孩子们离开。 憋在心中许久的怒火终于在皇帝心中爆发, “竖子!胆敢要挟朕。”李世民气到发疯,打砸着眼前的东西, “你觉得朕会怕你?早晚要将你吊死在承天门前,你个混账,你个卑鄙小人……”王公公站在一旁,看着陛下的怒火一阵无言。 “朕是天可汗!朕受万人敬仰,你个三张脸,两颗心的妖人!” 第五百五十章 都上火了 李世民一脚踢翻眼前的桌桉,再将一旁的书架推翻, “三番五次!他就没把朕这个天可汗放在眼里。”皇帝的眼睛好似冒着火,一卷纸撕了个粉碎,就像是碎尸万段的张阳。 等陛下冷静下来了,王公公迅速让宫人将这个房间收拾好,恢复成整齐的模样。 陛下对县侯的怒火总是这样,每一次怒火中烧地要砸许多东西。随着县侯的官位越来越高,陛下发脾气次数也越来越多了。 太医署的人时常说陛下身体不好,不能再怒火中烧,容易上火。站在宅院前,王公公见到了尉迟恭。 走到近前,尉迟恭道:“麻烦通禀,末将有要事告知陛下。” “进来!”还未等王公公开口,宅院内就传来了李世民的话语声。王公公尴尬地笑了笑。 尉迟恭应声走入这处宅院。因为之前的怒火,李世民心火上涌平静多天的身体,再次上火,此刻有些牙疼。 除了李世民上火,此刻正在渭水河边与老师散步的张阳也有些上火。看张阳的神色不太对,张公瑾坐在轮椅上,好奇道:“不舒服?”张阳呲牙倒吸一口气, “又上火了,好像是有些牙龈浮肿。”穿着厚实的外衣,张公瑾将身体的重量都放在轮椅上,这才年过四十,已经有了不少白发。 他笑道:“老夫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时常牙疼。” “老师说的是智齿吧。” “拔了就好。”张阳想到以前在东市街道上看到过别人拔牙的样子,一把细长的匕首去撬动牙齿。 等牙齿撬下来,血刺呼啦的。那场面现在一想还让人头疼发麻,岂不说这样会不会伤了牙床,后续消炎也是个大问题,更不要说卫生状况了。 张阳双手推着轮椅继续走着, “老师啊,大安在辽东也越发能够独当一面了,他将山野之民收归入籍,并且操练兵马。” “他如此做是为了应对高句丽吗?” “是的吧,一来可以防备高句丽,二来有了辽东也可以抵御北方。”张公瑾叹息一声, “你又想建设辽东,又想建设河西走廊是不是太过着急了?”脚步稍停,张阳尴尬一笑, “还是老师看得明白。” “你明知道朝中不能根本负担不起如此大的建设,哪里来的钱财人力?”张阳又是龇牙, “一想到这事我就上火。”张公瑾无奈笑着, “洛阳的事情你打算如何做?” “不能前功尽弃。” “长孙无忌也是为了社稷,他向来考虑得周全,但为一时稳定选择退让不是上策。” “老师啊,错过了这个机会,以后哪里去找这么好的机会,不撕他们一层皮,他们一定会报复的,我已经布置好了人手,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师徒俩人沿着渭水走了一段路便回了村子。 推着老师到家门口,张大素和张大象也在这里,他们是来给老师过年的。 “王珪也该送消息给你了,多半就这两天。”原本不指望王珪会为帮自己多少,堵住辽东这条路已经很讲情面,现在他回乡养病,只希望他能够颐养天年,帮辽东多撑几年,这样一来,外交院也可以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看着张阳离开,张公瑾推着轮子回到自己的书房,写下了一卷书信,盖上了封蜡交给大素, “你跑一趟长安城,将老夫这封信交给张长孙无忌。”张大素接过信疑惑道:“朝中现在休沐,听说这两天赵国公一直都在宴请宾客,他会看信吗?” “老夫的信他会看的。” “孩儿这就去办。”张公瑾一脉出自敦煌张氏,也是出过数个名仕,自汉始就有张彻,张敢之,再有父辈张士儒。 代代以来,延续了几百年,从魏郡望族开始也落寞过,也起复过。起起伏伏现在到了张公瑾一代。 张公瑾怀抱着家中的长孙,这是张大象的孩子,要说家中三个儿子,张大象为人周正,行事也慎重,可就是太过周正了。 大素这个孩子太过洒脱,也太讲性情。最后则是大安,大安从小是个纯良的孩子,相比之下张公瑾看得明白,大安的潜力是最好的。 这孩子从小木呐,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他的才能更胜于两位兄长。今天张公瑾的心情很好,也该为张阳这个弟子做一些事情了。 “不知还能活多久,能帮他一次是一次吧。”张公瑾抬头看着家里盆栽中的枯枝。 尉迟恭见了李世民之后,便回到了长安城,将陛下的话语传了下去,一时间各卫府的校尉奔走相告。 文章写不出来就不用写了,往后多看书就可以了。朱雀门前,朱雀大街上,文武双方各站一边,双方各不退让,直到几个校尉将话语送到了,众人这才作罢离开。 各路将军也放话了,谁敢再闹事一律军法处置。陛下还是那个圣明的天可汗。 文武双方闹事,最后陛下收获了文武两边的人心,不论他们怎么闹,最后受益的还是天可汗。 泾河的河滩边,阎立本也建设好了新的水闸,按照晋王殿下的话语,将它改造成了一个锥形的水闸。 河岸两边放着推杆,阎立本翻看着手中的书卷喃喃自语, “原来骊山说的杠杆原理就是这样。”前两年骊山与工部的合作紧密,骊山要建设,需要工部提供资源。 可现在骊山的建设已告一段落,之前说好的分享技术又停了。这是半辈子以来,阎立本所学所得最多的两年。 “你们几个做好了图,送入工部归档。” “喏。”吩咐完手下的人,阎立本也回了长安城继续休沐。在骊山住着,皇帝又去骊山的各个工厂巡视了,不过此刻所有的工坊都停工了,这让他很不开心。 “朕为了社稷殚心竭虑,这个小子竟然如此怠慢,怎可让这里的工坊停工!”陪着李世民巡视的上官仪解释着, “张侍郎说了年后还会开工的。”李世民颔首道:“现在印制出来的书籍有多少?” “陛下,请随下官来。”上官仪带着李世民来到一处库房前,打开库房入眼的就是一册册堆积起来的书籍,三人高的库房几乎堆满。 “这里一共六千册。”李世民拿起其中一册,书册扎得很好。寥寥二十页,书页上印着的是欧阳询那漂亮的楷体,字很小,但很整齐,看着也很舒心。 又仔细闻了闻,李世民诧异道:“这墨水看着成色不错,为何味道如此怪异?” “这是我们骊山自己做的墨水,当年也是县侯专研出来的,是为了骊山建设不受制于人,这个墨水的成本低廉,骊山可以自己生产。”李世民拿起看完又拿起另外一册书,都是一些蒙学的书籍,看着很舒心。 人有病是要治的,张阳端着一碗汤药站在家门口。李玥叮嘱道:“夫君一定要喝,一碗汤药喝完就祛火了。”张阳深吸一口气,闭眼一口气将整碗苦口的汤药喝下。 看着空碗,她很满意,李玥回到宅院中,还要继续给孩子们讲课。甚至可以感觉到这些汤药从自己的胃流淌而过,最后流向了肠子。 嘴里一阵苦味,拿起一旁放凉的白开水灌了数口,这才让嘴里的味道好一些。 他重新站起身将铁锤,木锤,还有一些铁钉放入一个竹筐中,将其背起走在上山的石阶上。 难得的晴天,在骊山还存放了不少木材,做一些以后生活要用的家具。 李泰已经在这里了,他正吃着一只鸡,那只鸡被炙烤得油光锃亮,很快就成了这个小胖子的嘴中食。 嘬了嘬鸡骨头,他捧着鸡胸吃得痛快。不消片刻,就剩下了鸡架在地上。 “魏王殿下的早饭好油腻呀。” “昨日累了一天,胃口才好。”李泰擦了擦嘴,姐夫从屋中扛着一大块木料出来。 李泰上前帮忙,将这一大块木料锯开,将其分成大小不等的十余份。削去一些木料的外皮,再是仔细打磨一番。 姐夫的手脚很麻利,红松木在他的手中成了一根根细木棍,再用圆规画出标记,锯开头部。 桌子的四个脚有模有样。 “魏王殿下,把尺子给我。”李泰翻找着姐夫的竹筐,这里面还有很多自己没有见过的工具,递去尺子,他手中拿着一截竹管,竹管底部还有一根线。 心中好奇,李泰这根线一拔,竹管顿时冒起了白烟。 “咦?好有趣的东西。”李泰一脸的惊疑, “姐夫,这是何物?”张阳迅速将竹管夺过,丢入一旁的华清池中,三两步后退,确认没有炸这才放心。 看李泰心大的模样,张阳叹道:“魏王殿下应该感谢我救了你一命。” “什么意思?” “以后你会知道的。”出门时很着急,忘记了其中还有这么一个东西。不过这只是半成品手雷,威力虽说不大,要被李泰拿在手里炸开,也是皮开肉绽的。 李泰又将华清池的竹筒拿了回来,还有不少沙子漏出来,被水浸湿之后也难分辨。 又观察了半晌,便对这会冒烟的竹管没了兴趣。他帮忙收拾着地上的木屑, “也真是巧了,父皇今天上火,姐夫也上火了。” “我与父皇八字反冲,一见面就会上火,等我退休之后,要减少与你父皇见面的次数,嗯!为了身体健康。”张阳用一块粗石头打磨着桌角和桌面,去除毛刺。 确认桌面平整,再从屋内拿出一些染料与油蜡,给桌桉均匀涂上。纯天然无公害。 一来可以防潮,二来也可以防虫。染料涂在表面,再刷上一层薄薄的油蜡,一张红褐色的桌子就做好了。 张阳试了试桌子,桌角有些高低又仔细修了修。放在太阳下晾晒干了之后,就能用了。 李玥和李丽质带着弟弟妹妹来到这里,还带了炉子和吃食,孩子们打算在骊山的新家用饭。 张阳用余下的木料做了一张胡凳,这样一来就可以将木条的一头放在凳子上,一脚踩住,将其锯下来。 “夫君,我们新家没有锅吗?”李玥在新家门口四处翻看着。张阳走入屋中拿出一个瓦罐, “这个是我做的砂锅。” “这不就是瓦罐吗?” “不,这个是砂锅,可以用来做饭菜的。”李玥双手接过,将这个砂锅里里外外洗了洗,倒入稻米,放在炉子上。 菜是家里准备好的,稻米饭要吃热乎的,这才带到新家来做。小熊知道肚子了就会回来,它一出现孩子们都围了上去。 张阳洗了洗手,从王婶怀中接过自己的女儿, “叫爹。”小清清眼睛很漂亮,她不情愿地扭过头。张阳抬起自己下巴的胡渣示威,再一次道:“叫爹。”她伸手推开就要凑到自己的脸上的胡渣, “爹……”李玥正分着碗快,侧目看向夫君与女儿。夫君正高兴得咧嘴直笑。 “再叫一声来听听?”张阳粗糙地大手揉着她的小脸,看孩子还是有些抗拒,又道:“这是劳动人的双手,你知道吗?劳动最光荣!” “再叫一声来听听。”小清清扭着头不愿意面对,挣扎着要离开怀抱。李玥从夫君怀中接过她, “会叫人了?”张阳看着女儿也犯难, “只是叫了一声而已。”之后不论怎么缠着她,她都不叫了,张阳再用粗糙的大手使劲搓揉了一番她的小胖脸。 小清清抿着嘴,眼中水汪汪,双手抓着母亲的衣襟,好像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眼看孩子要哭了,李玥连忙哄着, “你爹以后一定是个严父。”小清清在自己亲娘怀中还是很听话的,她更愿意亲近自己的娘,至于亲爹粗糙的双手与那刺人的胡渣,躲着都来不及。 等砂锅中的稻米饭熟了,张阳给孩子们盛着饭食。一碗热乎的稻米饭递给李泰,张阳笑道:“女儿叫了我一声爹。”李泰神情无奈, “听到了。”张阳挖起一大勺稻米饭,又给他添上, “多吃点,我心情好,晚上我做大餐给弟弟妹妹们吃。”李泰往嘴里送着稻米饭, “本王要减肥!” “减肥也不能耽误膳食平衡,肉还是要吃的,菜也是要吃的。” 第五百五十一章 新家事 弟弟妹妹围坐在一起,吃着一张小桌上丰盛的饭食。张阳与李泰坐在另一边,两人用肉汤将饭食搅和搅和,囫囵便吃了下去。 主要是两人坐不下,李泰已不想和孩子坐一起吃东西了。以前弟弟妹妹还不懂事,也没有坐在一起吃过饭。 最重要的是李泰不想坐小孩那桌。感觉还是有些没吃饱,李泰将一只饼放在炉子边热了热,再拿出来也能吃得很香。 张阳在屋内铺上一张草席,李泰便躺了下来, “姐夫,我听说赵国公希望朝中放过那些洛阳世家子弟。”两人打算在草席上小睡片刻。 抬头是新家的天花板,张阳闭上眼,低声道:“我布置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要收网了,魏王殿下能这么作罢吗?” “当然不能了。” “那不就得了。” “可是我父皇……” “哼!”张阳冷哼一声, “有你父皇什么事。”李泰稍稍点头, “说来也是。”在草席子上小憩了半个时辰,张阳起来便继续造家具,光一张桌子肯定不够,厨房要桌子。 媳妇平时做题,看书都需要桌子。更不要说宴席或者小武和徐慧需要的桌子。 有多总比到时候缺的好,反正那时候工部送来挺多的红松木,都可以拿出来用。 媳妇已经带着孩子们离开了。张阳瞧了一眼,这头熊正自己和自己不过去,它身上的毛发被一群孩子用缎带绑成了一个个小辫子。 这些小辫子正立着,让这头熊看起来像一只大刺猬。注意到它求助的目光,张阳走上前将它身上的这些缎带一一取下来。 “你说说你,平时想要从这些孩子手里得到一些好处,这些孩子折磨你的时候你反抗不过,倒是跑呀。”新家院子里很安静,李泰从屋中醒来,走出来的时候见到姐夫一手提着熊的脖子,另一只手抱着熊的腹部,百来斤重的熊就这么被抱了起来。 再被姐夫随手丢入了华清池中。突如其来的冰冷,让它胡乱在水中扑腾着,好一会儿之后它又消停了。 看李泰走来,张阳解释道:“不用管它,这头熊水性很好。”再是回头一看,小熊将头埋入水池中,在水里游了片刻又探出头,慢悠悠爬到池边,悠闲地嗮着太阳。 “姐夫打算什么时候住在新家?”从开始建设新家已经有三年了,现在的华清池看起来更舒心,更大气。 房屋围绕着这个池子而建,本来这里原本就是皇家的行宫,有着很好的底子,用来建设新家也方便。 新家有客房六间,藏书阁俩幢,再是一个狭长的库房,而后便是主屋。 主屋很宽敞,比之前的华清宫还要大。而且地基也重新夯实也修缮了边边角角,占据了华清池的整个北面。 主屋沿着曲江池的岸边,宽八百尺,纵深近千尺,一幢很大的主屋,而且样式也很新颖,有两层高。 姐夫专门在屋顶修了一个高台,从那个高台一跃而下,就能跳入华清池中。 说来也奇怪,姐夫的嗜好更奇怪,谁没事会反复跳水玩。见张阳还在专心地在木头上做标记,整个新家是姐夫自己一点点堆砌起来的。 这与宫里的建筑不同,李泰打心里佩服,这么大的新家,姐夫一年接着一年,愣是给建设出来了。 张阳手中的动作稍稍停下, “趁着今年休沐我把家具全部造好,再将窗户装上,屋中地面还要铺上一层木板,如此算来今年夏天之前就可以住进去了。”见姐夫的神情有些古怪,李泰道:“是疏忽了什么地方吗?”张阳收了收心神, “倒也没什么。”也不知道和始皇帝做邻居,他老人家会不会有意见,嗯……多半不会和我计较吧。 孩子们离开的时候将这里打扫得很干净,不管在骊山还是在朝中的中书省,都要让她们养成好习惯,不要留下垃圾,也要有良好的卫生习惯。 张阳锯着木头,李泰手拿木槌将桌子的支架敲打在一起。书桌是专门用的书桌,还要打造几个抽屉。 又从竹筐中拿出一些图纸,张阳将其全部挂起来,目光扫了一遍,工程量还挺大的。 姐夫和小舅子在这里忙到了下午时分,李世民便来了。一心关注骊山工厂进度,这个皇帝一走入骊山的新家,入眼就是一个宽敞明亮又显大气的宅院,尤其是那间主屋,横在曲江池边上。 “父皇。”李泰连忙行礼。李世民双手负背,打量四周, “朕一年没来,没想到这里已经是改天换地,成了另外一番模样。” “这是姐夫三年的心血,为了建设这个新家没少在骊山与长安城之间来回。”李世民赞赏道:“如此漂亮的新家,不容易吧。”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是自己搭起来的,仔细想想确实不容易。 有自己动手建设的新家,等装修好就是莫大的成就感。张阳笑道:“没什么,我这人闲不住。” “嗯,很不错,要是人人都有你这样的毅力建设新家就好了,朕还以为你要放弃了,朝中也可以支一些人手帮你建设。” “陛下客气了,我更喜欢自己动手。” “怎么?你信不过宫里的人手。” “不是不信任,自己家的自己动手自己住,这样也能让心里更清楚。”王公公微笑地站在一旁,前一天陛下言语间让这个县侯去死,现在竟能这般轻松地笑谈。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奇怪。陛下与县侯的关系更奇怪。或许陛下哪天真要带兵攻打骊山,也不奇怪了。 “那长安城的小家是不住了?” “住的,偶尔回长安城也会小住几日。”看李泰用木桩敲打这个柜子的架子,李世民道:“朕也来帮帮你。” “好呀。”张阳咧嘴笑着, “陛下帮我将这些木板都打磨一下,不要有毛刺,也不要有棱角。”皇帝卷起袖子帮着自家女婿造着新家的家具。 陛下都亲自动手,王公公也不敢闲着,主动上前帮忙。翁婿父子三人一起忙碌,李泰心里很不舒服,别看此刻君臣翁婿之间很和谐,可谁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真的很担心姐夫手拿着锯子,父皇拿着石头,俩人会当场打起来。 一直忙到了傍晚时分,王公公带着陛下离开了。张阳和李泰也带着小熊下山。 走到家门口,就听到了孩子们的嬉笑,答应了今天要做大餐,张阳和李泰先去村子里挑选了食材,鸡鸭肉一样都不能少。 回到家中的时候,孩子们正和这头熊玩着老鹰小鸡的游戏。准确来说应该是棕熊抓小人的游戏。 张阳带着李泰一起做晚饭,给孩子们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饭,这是她们第一次吃炸鸡,一个个都吃得一嘴肥油。 看夫君手脚麻利地收拾碗快,李玥笑道:“夫君在新家已经忙了一天,去歇息片刻。”张阳依旧洗着碗快, “我自己来就好。”看夫君的神色带着笑意,李玥坐在一旁擦拭着洗好的碗碟, “家里这么多的弟弟妹妹,以后她们长大了,夫君这个做姐夫的会更操劳的。” “再操劳又如何,今天女儿叫爹了,我心里高兴。”李玥捂嘴轻声笑着, “今天听母后说要将阎立本的女儿许给青雀。” “他家女儿什么岁数了?” “今年刚好十四,比青雀小了一岁。” “那也太年幼了,不行!魏王殿下也算是我们骊山的人,他不能这么早成婚。” “那也是父皇和母后做主的。” “改天找你父皇好好聊聊。”若是青雀的婚事夫君能够做主,以后就是弟弟妹妹的主心骨。 小武和徐慧帮忙提来了清水,再将碗快冲洗一遍。小熊吃了一整只鸡,此刻悠闲地侧躺在地上,任由小主人趴在自己身上拔熊毛。 这头熊很是宠溺这个小主人,宫里的孩子们折磨的时候它会反抗一下。 这个小主人不论拔它的舌头,还是拔毛,它都不会反抗的,反而怕她着凉,还会用爪子捧着她。 夜里,张阳提着一只炸鸡与两坛酒水,来到村子里的另一头,这里也有一片房屋,住在这里都是后来骊山的村民。 有些是以前在外奔波回来的,还有些是村子里的铁匠,当年宫里请来刻字老工匠也住在这里。 张阳一家一户看着,终于找到了独居的江师傅。见他还在打磨着一些铁器,张阳迈步走入, “江师傅!”江师傅一扭头见是张阳咧嘴笑着, “娃儿,许久不见你了,这些天去哪儿了?”张阳笑道:“魏王殿下让我办一些事,前些天一直在长安城。” “魏王殿下让你办事,你可要仔细办好。” “师傅说得是。”张阳从他家拿出碗快,倒上酒水, “魏王殿下赏了我一只炸鸡,我想着给老师傅带来。” “你家里妻儿可已经吃过了?” “吃过了。”张阳笑着举起酒碗先喝下一口, “平时不喝酒,今天女儿叫了我一声爹,破例破戒。” “好!”江师傅举起酒碗一饮而尽。三碗酒水下肚,江师傅一边吃着炸鸡,张阳解释道:“魏王殿下说找不到太好的调料,他用胡椒和细盐做辅料,也不知道吃着会不会太咸。” “不会,不会。”江师傅连连摆手吃得很香。张阳盘腿坐着又给添上酒水,目光打量着这间宅院。 江师傅是骊山的重点技术人员,以前江师傅与一群工匠住在铁匠坊,工厂改建之后李泰重新给他们安排了住处。 便给置办了这个宅院。宅院还算是宽敞,还养着一条小狗,平时用来看家护院,解解烦闷也不错。 “真的是酒味!” “某家就知道江师傅偷偷喝酒!上一次魏王殿下送来酒水也是这样的。”说着话,一群稍显年轻些的铁匠便走了进来。 “你个老匹夫!”先是一声大喝,众人都走了进来。江师傅笑呵呵与他们分着酒水,还将炸鸡分给他们, “小张从长安帮魏王殿下办完事了,现在也回来了。”张阳礼貌向众人报以微笑。 点燃了火盆,在这个寒冬的夜里,有这么一群工友陪着江师傅,想来也不会寂寥。 他笑得比大家都要开心,各家也拿出了自己的菜,一起分着吃。本来是俩人对酌,成了骊山铁匠坊的聚会。 师傅满脸的笑容,身边还有三两个别人家的孩子。张阳没有开口告别,默不作声地离开这个宅院。 出门的时候,还能听到院内的欢笑声。皎洁月光下,村子里很宁静,张阳揣着手一个人走着,衣衫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三两头发飘荡在眼前。 还有三两孩子成群嬉笑而过。夜里寒风呼啸而过,也挡不住人们心中的火热。 张阳回到家中,女儿趴在熊背上睡着,她的下手还抓着一撮熊毛。小武和徐慧已经睡下了。 李玥安静地缝补着衣服, “孩子又长大了一些,要给她重新做一身了。”张阳将女儿从熊背上抱起来,把她放在摇篮上。 杨婶快步走来,送来一封书信, “处默在村外让人送来的。”接过婶婶的书信,张阳打开看着,洛阳的情况就要失控了,准备在那边的人手随时动手,李世民的旨意也到了洛阳,封屈突通的儿子屈突寿为洛阳郡守,统领洛阳兵马。 皇帝已经有了动作,世家子弟很有可能会在这个时候离开洛阳。张阳看了书信将其烧毁,按照信送来的日子和脚程来推算,此刻多半开始收网了。 李玥小声道:“是洛阳的事吗?” “嗯。” “希望诸事顺利。”李玥揉着眼角缝补衣服眼睛有些累了。接过她手中针线,张阳继续缝补着, “诸事顺利是最好,我们要坚信正义必胜,就算是他们逃了,红烧肉帮向来铲奸除恶,就算是追到河北,追到太原,也要将他们绳之以法。”夫君粗糙的双手能够做家具,也能做细致的针线活。 夜深了,夫妻两人躺在床榻上,她捧着夫君的大手,仔细挑拣着一些脱落的死皮。 这双手粗糙得不像话,掌纹的沟壑也很深。 第五百五十二章 收网 李玥捧着这只粗糙的大手, “这手还能养好吗”见夫君另一只手捧着书卷没有答话,靠着结实的肩膀再看一眼,写着一册匠作相关的书籍。 “都这等手艺了,还需籍?”将手从她手中抽出,张阳揽着她的肩膀低声道:“这册书写着的都是对木料的讲解。” “这卷齐民要术都看了多少遍了?” “学到老活到老,你不是一卷书也反复看很多遍。”李玥想要再劝,又不想继续说了,抬头看着他的侧脸,夫君就不是一个会闲下来的人。 等油灯火苗逐渐微弱,张阳这才吹灭油灯,夫妻俩想靠着睡去。早晨,李世民回了长安城,留下了一大群孩子,李丽质作为领头的姐姐,在弟弟妹妹中很有威信。 一大早,张阳还要给孩子们做牙刷,东阳和高阳已经过了换牙的年纪,但清河,城阳,兰陵公主这些小丫头还处在换牙的年纪。 皇帝有很多孩子,还有李福,李明两个五岁大的孩子,他们身体从小就不好,总是容易生病。 这可能和宫中养孩子的方式有关。涉及后宫事情,又不好多问。做牙刷是一件很需要耐心的事情,也是一件很精细的事情。 将鬃毛扎起来之后,就让王婶来接手。杨婶在家里铺了一个大通铺,孩子们以后都要住在这里,陛下与皇后都回了长安城。 随着孩子们越长越大,这个做姐夫的以后要操劳的事情便更多了。张阳抬头看向蔚蓝的天空,今天的云很松散又会是个大晴天。 带上自己的一竹筐工具,便走上骊山。顺着石阶一路往上走,空气还有些清冷,深吸一口山顶的空气,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在新家还有一个很特殊的房间,这个房间有八道锁扣,这是自己的实验室。 墙体很厚实,地面铺着砖石,为了安全起见这里尽可能地少用木质的结构,就连房间的顶层都是用大石板盖着的。 推开门,这里有一个木桶和一个木盒子。木桶中是经过提炼后的石油,村子里用它烧过的油墨,提炼去除杂质之后,就成了这般。 张阳用一块布蒙上自己的口鼻,小心翼翼打开这个木盒子,里面放着白磷。 这是一种自然存放在空气中都会自燃的东西,处理起来要非常小心。张阳拿出竹筒,竹筒是分层的,最底下一层放着的是火药,中间一层放好些许的白磷,用木片隔开之后,在最上方的一层放入提炼过的石油。 白磷是有毒的,在使用的时候要蒙住口鼻。提着这个竹筒都要小心翼翼,在实验室的地面上还挖有一个坑洞,其中放着些许木柴。 这个坑洞有一块石板做盖子。张阳拉出竹筒底部的拉环,白烟顿时从底部冒出来。 心中默数片刻,将其丢入坑洞中,迅速盖上了石板。只听到坑洞中一声闷响,紧接着就有妖异的蓝色火焰如星星点点从石板的缝隙冒出来。 等火势小了一些,张阳从腰间拿出水囊,在石板表面倒水,这种蓝色的火焰遇到水反而烧得更旺盛。 水克火,但对于油来说不是。它遇到水甚至会烧得更大。水从石板的缝隙流下,张阳迅速放开手,用脚踩着石板。 感受着石板传到脚上的热意,一直等其中的火焰燃烧殆尽,张阳这才走出实验室,重新关好门记下实验的结果。 燃烧和引爆很顺利,燃烧的时间依旧偏短,下次增加燃烧物再尝试。引爆时间十息,比之前快了三息。 需要解决问题,引爆时间不稳定。做好这些记录,张阳收好这本小册子。 投掷火器早就投入了战争中。多数火器都是在瓦罐内装入火油,在瓦罐的表面浸满火油,燃烧其表面,用投石机投掷出去。 经常使用在大规模的攻城战中。可轻便火器,或者适合小顾作战的火器还没有。 这种运送和携带方便的木柄手雷用着倒是合适。张阳脱下外衣跳入华清池中洗了洗,彻骨的冷水让人直打摆子,咬着牙硬抗许久这才适应过来。 重新上岸换好一身干净的衣衫,再将之前的衣服烧毁后这才放心。一旁有温泉水,张阳不喜欢温泉水的味道。 反正用温泉水洗过之后还要用清水接着洗。新家坐落在山顶上,冬日里阳光直射,张阳坐在池边感受温暖,让人浑身舒畅。 从库房中拿出一根竹子,将竹管打通,扛着爬到自家的屋顶上。张阳打算从屋顶装个排水口,这样遇到雨雪天,水流就能顺着竹管而下。 从怀中拿出一颗浑圆的石头,将它放在屋顶的平台上,看着石头朝着一面缓缓滚下去。 反复试了试倾斜面,按照它滚动的轨迹,以及最后的落点做好一个排水口。 张阳拿着锥子凿出一个洞,正好够竹管放下去。再用砂泥将竹管与屋顶的平面浇筑在一起,如此一来屋顶的排水口算是搞定了。 端着一盆水再次走到屋顶,倒出一盆水,看着水顺着竹管流下,看着水流的落点,确认位置,再挖一条沟渠出来,水沿着墙角的沟渠就能流出去。 最近程处默很忙,他拉着上官仪不停地安排洛阳的事情。红烧肉帮要做一件大事,这么大的事情只能上官仪来出谋划策。 而在长安城以东,三百公里外的洛阳。洛阳城内此刻很混乱。屈突寿被任职为洛阳的郡守,在马周拿下了三两个不服从的守将之后,整个洛阳的兵权也落在了这个新郡守手中。 在洛阳有了可以调动的兵马,孙伏加和马周也有了一大助力。而此时,洛阳城内,昔日的热闹渐渐退去,人们很敏锐地捕捉到,最近有事情要发生。 因为街头上的闲散地痞突然多了起来。诸多世家子弟此刻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手中收了上百石的白糖,花了近十万贯! 按照李悻的说法,只要将这些白糖全部买下,洛阳掌握了定价权,以后想要怎么挣就能怎么挣。 可是他们掏空了自己的家底,甚至动用族中的银钱,这才发现流入洛阳的白糖越来越多。 根本就买不完,白糖越来越便宜,已经降到了一斗白糖十贯钱。就算稍富裕的人家,也够买下半斗白糖尝尝。 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的白糖流入?这场赌局已经玩不下去了,这击鼓传花的游戏终究还是疯狂中结束,洛阳城会有许多人倾家荡产的。 众人回过神想要去找李悻,此人已经消失有三天了。当有人闯入他的家,发现他原本的住处空空荡荡。 怒火中烧的世家子弟,让人一把火烧了他的宅院,来宣泄愤恨。这不烧还好,这一烧就有了让马周与孙伏加抓人的理由。 带着屈突寿安排的人马,迅速拿下纵火的人,并且拷问之后,就顺藤摸瓜找到了世家子弟。 卢家几个子弟很快就被大理寺少卿孙伏加拿下了。洛阳城内,肉山推翻眼前的桌桉, “都是蠢货!”他怒吼之下,身上堆积的层层叠叠的肥肉都在晃荡, “他们难道没有看出来吗?那个孙伏加就等着机会下手!蠢货,他要是供出了白糖,就会把我们都害了!” “陈兄且放心,那李世民不敢动我等的。” “不敢?”肉山看着这个范阳子弟怒声道:“他李世民连自己的亲兄弟都敢杀,难道还不敢动我等?”一旁的范阳子弟冷静下来, “钱财损失无碍,顶多被族中责罚,我们要留在洛阳城内,势必会被牵连。”大家的手脚都不干净,甚至还有人背着人命桉。 李世民来真的,孙伏加也玩真的。 “公子,公子!”家仆慌慌张张而来, “不好了!那新任郡守下令封城了。”肉山几经昏厥,他面色惨白, “快!告诉爷爷,让他调动江西兵马救我!” “陈兄万万不可呀。”有人劝道, “私自调动兵马,再按个谋逆的罪名,全族都完了。” “还不是你们害得!”肉山咬牙切齿, “只要能出洛阳城,一切都还有周旋的余地。”此刻他心里很是烦恼,他几经思量, “屈突寿掌握洛阳兵马才不到半月,其中将领与他都还有嫌隙,来人带足银钱,去买通守将放我等出去。”家仆慌乱道:“要是买不通……” “买不通就要挟他!这洛阳上上下下,文吏武将哪个没有收过我们的家钱!快去!” “喏!”这些天洛阳城门一直紧闭,民众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知道官兵不断地在抓人。 这天夜里,一群世家子弟急匆匆赶往南城门,肉山已经用自己仅有不多的银钱买通了这里的守将。 至于城中还守着白糖不肯走的人也迟早被拿下。已是顾不上他们,肉山带着与自己交好的世家子弟狼狈逃出洛阳城,爷爷已经派人西面接应,只要跑出三里地,屈突寿就拿自己没有办法。 当众人跑出城,跑出一里地,肉山已经跑不动了。脚步不能停只能让人搀扶着。 众人又走了一段路,肉山使劲吸了吸鼻子, “怎么有红烧肉的味道?”话音刚落就有一个捧着碗的人从树林中走出来。 月光下些许能够看清,这个人拿着快子还在往嘴里送着红烧肉。 “那边也有人!”一旁的家仆大声道。林中陆陆续续走出一群提着棍棒的人。 为首的人端着一碗红烧肉饭,打量着几人。 “几位是大哥?我们有钱,有很多钱,只求放我们一条路,让我离开洛阳地界。”当即有认怂的世家子弟递上沉甸甸的钱袋子。 对方收了钱袋子,没有要让路的意思。只听得这些眼前这人朗声道:“全部拿下!明日一早送官府!”林中顿时出现了更多人,这些世家子弟本想反抗,但被酒色耗光了身体的他们,哪里是这些壮汉的对手。 最后众人都被他们用麻绳捆了起来。肉山挣扎地趴在地上,远处又来一人,与为首的那个劫匪讲着话。 “告诉长安,事情我们会办妥的。”他们的对话,隐约只听到了这么一句。 红烧肉是从长安城来的,之后才出现在洛阳,当李悻来了,在洛阳卖红烧肉的人也更多了。 白糖……长安!他顿时想通了,苦涩一笑,现在才明白,想通得太晚了。 这是一场骗局,他们早有算计!天亮的时候,洛阳城门打开的时候,十数个洛阳子弟被麻绳绑着就这么丢在城前。 他们被送入了巡视洛阳御史的官衙内。有世家子弟大声道:“都是李悻指使我们卖白糖的。”孙伏加疑惑道:“他是谁?”这些世家子弟树大招风,而这个李悻很少走动在人前。 “他是宗室子弟。”孙伏加拿出一份卷宗仔细看着, “宗室中根本就没有这个人。”众人面色又是一阵惨白,有人不信让孙伏加再好好查查,最后的结果还是查无此人。 那之前派人去长安宗正寺查问名册的时候明明有这个人。肉山感觉天旋地转,最后一丝清醒的神志告诉他这是一个天大的骗局。 洛阳城外一支兵马正在快速朝着洛阳而去。而官道又杀出了另外一队兵马拦在了官道上,奔赴洛阳救公子的兵马对方的旗帜是关中的左骁卫,飞骑营的人。 这不是天可汗直属的兵马吗?应该在长安才对,怎么会在洛阳?仔细一想太过离奇又不敢冒犯,这支前来救世家子弟的兵马只有认怂地退回去。 洛阳城,城坚池深,世家就算是再急眼,想要救人就要攻打洛阳,他们又要好好掂量一番。 而城内,孙伏加知道眼下时间最关键,开始对这些世家子弟的严讯,务必等到此事惊动朝堂之前,将罪名坐实,定下来。 这样就算是到了长安也能够将这些人治罪。一旦朝堂上有人左右了风向,陛下但凡松口一切就又会前功尽弃。 只要有了罪名,接下来一切都好办了,也能将他们绳之以法,对此刻的孙伏加来说时间很重要。 杨涟混迹洛阳,一直用着李悻的名字,他带着十辆马车日夜兼程,从洛阳一路赶到了潼关,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尽快将装了满满当当十辆马车银钱送到魏王手里。 第五百五十三章 出潼关 杨涟正在带着一队人在一处山林间休息,他不停往嘴里灌着水,暂且休息片刻,继续赶路。 今晚的夜色很黑,适合赶路。远处有一个火把越来越近,见状他慌忙让身后的人都扑灭火堆,众人俯下身看着这个火把缓缓靠近。 马蹄声越来越近,火把到了近前,马儿扬起前蹄嘶鸣一声,对方道:“口令!” “铲奸除恶,伸张正义!”杨涟朗声回道。那人提着火把下马, “姓名!” “李悻。” “真名真姓?” “杨涟。”对方拿出画像比对了一番,再拿出一封信, “给你一个选择,做胖子,还是做个瘦子。”杨涟看了眼对方的手中画像, “是……” “不用问,你做个选择。” “做胖子。”做个胖子至少比做个瘦子要舒坦一下,杨涟很快作出了选择。 来人打了一声唿哨,战马嘶鸣声传来,一队队人将这笔银钱全部围了起来。 一块令牌落入了杨涟的手中, “还记得当初教你言行的所在吗?”学习宗室子弟谈吐,礼仪,以及作态。 当初那些事情,杨涟记得,那段经历几乎让自己换了一个人,这辈子都会记得。 “从今以后你要换个身份,你也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会有很多人要取你性命,你将自己吃成一个胖子,练陇西口音,再换个身份继续活着。”杨涟咽下一口唾沫,皱眉站在原地。 “你带着这些东西是出不了潼关的,一个人绕山路吧,回了长安城去见见你的亲人。”想起许久未见的亲人,杨涟抹了抹泪水,这两年来担惊受怕,总算是个结果了。 前隋宗室在长安城的只有自己亲姐姐。知道这件事的只有魏王的人,不会有别人。 若是别人冒充,他除了与之拼命别无选择。杨涟低声道:“是如何知晓在下路过这里。” “从你们离开洛阳的那天起,就一直有人跟着,你以为在洛阳布置的眼线只有这些吗?”杨涟回头看了看这些壮汉,他们三三两两也离开了。 对方又道:“以后换个身份干干净净地活着,这也是为了你好,这些银钱你就不用管了,也不用你护送了。”天边出现了鱼肚白,晨光照下来,杨涟也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行状,穿着军中的甲胃,腰间配着横刀。 杨涟自己翻身上马,迅速离开此地离开。那些护送的红烧肉帮也散开了。 运送这批银钱的人彻底换成了魏王殿下的兵马。并且他们将银饼铜钱都用黑布包住,魏王府的护卫只是运送东西去骊山,如此一来便可以少很多盘问,行进半日到了潼关的关口。 看守关口的官兵,正在看着一幅画像,洛阳发生的事情,已经传到了潼关。 守将看到这队护送十辆马车的兵马很是好奇。 “尔等是什么人?”领头人一手抓着缰绳,丢下一个令牌。守将先是确认令牌连忙行礼, “原来是魏王殿下要运送的货物,末将失礼了。” “无妨,开关!让路!”听对方简单的话语像是命令,守将又道:“这位将军,末将听闻洛阳发生了大事,特要据此画像查问一个人。” “你查问便是。”见对方如此澹然又跋扈,这个守将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是魏王的人。 他拿着画像一个个核对,确定没有洛阳要拿的人,而且马车中装着的都是用黑布裹着的货物。 也不好再多问,只能放行。见这个守将放行了,他先让马车一辆辆出了潼关,颔首看着对方, “官府让你查问的,还是他人让你查问的?”那守将神情闪过慌张之色,低声道:“末将只是捉拿一个贼,受洛阳城的县丞所托。”这番托词也没什么问题,那守将低着头感受到对方目光直勾勾看着自己。 被盯着的感觉很不好受,心虚地躬下身子, “若不嫌弃,这位将军能否留下来喝杯酒水,我们存有上好的杏花酒。”对方没讲话,而是驾着马儿离开。 送走了这支魏王的兵马,潼关城头的守军都松了一口气。而且魏王成年之后,遥领七州兵事,谁敢为难。 直到看不到这支兵马,那守将浑身无力地坐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骊山,晴好天又过去了,关中下起了雨水,这些雨水带着冰粒子落下。 张阳和李泰,程处默坐在骊山村外的一处酒肆。李泰回头看了看那酒家姑娘,小声道:“处默,这姑娘挺普通的,你是如何看上的。”程处默痴痴笑道:“她就像是陈年的烈酒……” “陈年……还烈酒……”李泰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痛苦地抓着头皮,指着他大声道:“姐夫,你看到没有。”这种肉麻的话,就连张阳也不禁打了一个摆子, “看到了。”李泰不禁退后几步, “处默,你能不能变回来,我害怕。”程处默又正了正身形, “什么变回来?末将一直都是如此。” “嘶……”李泰背过身,那头撞了撞柱子, “处默,你以前不是这样的。”程处默又道:“人都是会变的……” “姐夫!你看到他。”李泰跳脚大声道, “处默,你是不是也被陆判换了心?” “什么陆判,陆判又是谁。”好好一个壮汉,此刻柔情似水,真教人想一头撞死以谢天下。 张阳拍了拍处默的肩膀, “你家老货那边我会接着劝,且放宽心,此事还是有余地的。” “多谢。”浓眉大眼,大圆脸满是胡渣,眼神多了一些柔情,怎么看怎么别扭。 李泰受不了,张阳也受不了了。两人戴着斗笠走在雨中,还能看到有冰粒子落在斗笠边沿,随后弹起落下。 耳边都是冰粒子落在地上的声音。冰粒子落在身上很疼,就算是忍着这种疼痛,李泰也不愿面对这样的处默。 “姐夫,你身怀诸多本领……救救处默吧。”张阳叹道:“若是处默能够和这个酒家姑娘成婚,多半会变回来吧。” “当真?” “或许吧,不过眼前横着他家的老货,这门亲事很难,你也知道程咬金是个什么人。”李泰当然知道程咬金这个人是什么人物,那是长安城人人都不敢得罪的老混账。 渐渐地雨水停了,落下的冰粒子越来越多,像是天上在落下豆子大小的石头。 俩人找了一棵树,暂且可以避着一些冰粒子。临近年关,天气还没有转暖迹象,李泰拿下斗笠拍去落在上面的冰粒子。 一匹快马而来,来人是李泰的侍卫。 “事情如何了?” “禀魏王殿下,已经出了潼关。”侍卫拿出一份书信, “这是洛阳的情形。”李泰点头道:“还要多久能到。” “货物比预想得多,也很重,需要最快五日就可以到骊山。” “你回去接着带人去看着。” “喏。”李泰重新带好斗笠, “事情很顺利,那些银钱只要出了潼关,一路上可以顺畅许多。”张阳从这小胖子手中拿过书信仔细看着, “对了,你母后说让阎立本的女儿给你做妻子,比你小一岁。”李泰靠着树蹲下身, “既然是父皇和母后的决定,那便娶了,只要她能够与本王一起生活在骊山。”这胖子倒是想得开。 张阳迟疑道:“我觉得有些太早了,魏王你才十五岁,阎立本的女儿这才十四岁,况且……” “况且什么?” “老师也看中了阎立本的女儿,三年前的事了吧,老师要将他的三个儿子交给我照顾。”张阳看完了书信神色犯难, “当时老师说过想要阎立本的女儿给大安做妻子。”闻言,李泰有些好奇, “大安不是在辽东吗?”张阳点头, “他在辽东已经有两年了,不过大安比你年长三岁。”一边是老师的小儿子,一边又是小舅子的婚事。 两家还同时看上了同一个姑娘。张阳下意识问道:“阎立本有几个女儿?”李泰还没回过神,被这么一问脑子一抽没有回过神,招手叫来站在不远处的侍卫, “本王问你,阎立本有几个女儿。” “据卑职所知只有一个。”看李泰神色纠结,侍卫又道:“不过卑职还知道阎立本的兄长阎立德也有一个女儿,已有十二岁了。” “十二岁……”李泰没好脸骂道:“本王怎能像你们这般打十二岁姑娘的主意,滚!”侍卫慌张离开。 张阳挠着耳后, “魏王殿下着急成婚吗?”李泰从怀中按出两只萝卜,递上一只。张阳接过这只白萝卜,咬下一口在嘴里嚼着, “嘎嘣嘎嘣……”李泰蹲在树下,目光瞧着漫天的雪粒子落在地上,落在远处的田地中。 许久后,冰粒子没有要减弱的架势,反而愈演愈烈,李泰这才回话, “太子年有二十才成婚,本王不着急,若是父皇母后的要求,成婚便成婚了。”对婚事李泰看得很开,他宁可接受父皇母后的安排,也不愿意忤逆。 冬日里受冻过的萝卜吃起来很可口,俩人又沉默了,李泰将手里的这根萝卜吃完,站起身提了提裤腰带, “书信上如何说?”张阳将信递给他, “红烧肉帮有规矩,可以拿人但不能捷越官府办事,他们将那些外逃的世家子弟抓了之后又送回了洛阳。” “孙伏加更是拿下了洛阳城内的大小官吏,与这些世家子弟关在一起,每天都在审问。”李泰看着书信中的内容, “如此看来这位孙少卿关起了洛阳城,要好好审了。” “人是我们布置的幌子,现在他已经跑了,这些世家子弟只知道白糖从长安城来,根本不知道出自何人之手,就算是他孙伏加再高明能摸到骊山,他也没有实际的证据来骊山盘问。” “就连你父皇也是我的同伙。”张阳的目光看向长安城。 “有父皇帮忙骊山办事确实方便,姐夫现在最担心的也是父皇吧。” “嗯,洛阳的事情肯定会引起朝堂的议论,赵国公为了顾全大局,也为了各地的地方稳定,说过这件事要从宽处置,朝堂的决定会左右你父皇的想法,最后下达决定是怎么样还要看你父皇。”李泰听完这番话神情凝重,他拿起几颗石子摆在地上, “洛阳,长安,世家,还有些旧门阀子弟。”他拿起洛阳这颗石子, “既然骊山得到了消息,这个消息也一定送到了父皇的面前。”见冰粒子没有减弱的架势,张阳离开这棵树。 李泰快步跟上, “姐夫,炸鸡的秘方是什么?” “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魏王殿下还想着吃?” “减肥也不能耽误膳食平衡!”张阳的脚步稍停, “魏王殿下,膳食平衡不是暴饮暴食,切莫混淆了。” “你女儿什么时候再叫你爹。” “哈哈哈!”张阳朗声笑道:“这和我女儿有什么关系。”在李泰幽怨的目光下,张阳走入村子,此刻的江师傅就在铁匠坊内拿着一些铁料敲敲打打。 “江师傅,魏王殿下有件事想要办。”江师傅放下手中的锤子, “魏王殿下安排的事情,老头我必定好好办。”张阳拿出那颗玻璃珠子, “还记得这个吗?”江师傅连忙捂住手,目光警惕地看着四周, “切莫把这个东西拿出来,小心遭了贼人惦记。”琉璃名贵,就这么一颗鸭蛋大小的琉璃价值也不菲,会招来祸事。 张阳拿出一张纸, “这是烧制琉璃的秘方配比,等来年锻铁的时候,江师傅莫要灭了炉子,魏王殿下让我们偷偷烧制琉璃。”江师傅暗暗记下秘方配比,连忙丢入一旁的炭火中烧了, “娃啊,你也有了家室,行事切莫要小心呀。”张阳悻悻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心说整个骊山都是我的地盘。 准确地来说是自家媳妇的地盘。张阳与江师傅说着琉璃的烧制工序,还要打造一些相应的器械,可以从年关开始准备了。 铁匠坊没有其他工人,两人坐在一起商讨着计划。 “在夜里回来开炉子干活倒是可以,这个东西比打铁容易多了,就是不知道魏王殿下要多少?” “就要几块琉璃板子,做好切割就能用了,先来与江师傅商议。” “不是说上次烧出来的琉璃品质不好吗?” “魏王殿下调整了秘方,我们可以多尝试几次。” 第五百五十四章 宫里孩子的童年 在铁匠坊与江师傅仔细讲着玻璃的烧制计划,等年后村子里再开工,烧制铁料后炉子还没熄灭时就用来烧制琉璃。 傍晚时分,雪粒子不再下了。张阳走在村子里的小道上,从洛阳送来的信上来看,那些银钱很顺利地出了潼关。 而潼关的守将也问起了洛阳的事情,甚至在抓拿李悻。好在提前就有布置,换了一批人护送。 不然这些银钱运到骊山都是一件大难题。且不说洛阳的事情怎么传到潼关的,潼关的守将这么盘问确实不对。 洛阳事发之时第一时间封城拿人,而李悻提前了三天离开洛阳,运送着这么多银钱就算是脚程再慢,洛阳的消息送到潼关,潼关的守将如此快就响应。 可见对于地方官吏的控制程度。还借口说是洛阳县丞的吩咐,当时屈突寿下令直接封城了,就连洛阳周边的村县的县丞也被第一时间拿下。 马周与孙伏加的动作很快,在屈突寿配合下,根本不会再有消息在这三天传出洛阳。 而且李世民还暗中在洛阳附近安排了一支兵马,是左骁卫的飞骑营,这支兵马很有可能是来保护这位大理寺少卿和马周的。 李世民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应对洛阳生变的准备。世家的势力覆盖之广,令人咋舌。 而李悻离开护送队伍之后也没有说要去何方,他有两个身份,现在还要有第三个身份。 这一次白糖的买卖的事情,他从头到尾都在参与,知道得太多了。张阳觉得要控制好这个人,并且要盯着,以免以后多生周折。 冰粒子停了,张阳抬头看了看天空,阴沉沉的乌云没有要退散的意思。 不远处传来马儿的嘶鸣声,侧目看去牛闯正费劲地牵着一匹马儿。这才想起来那时候去领军卫查探情况,他们将这匹三河马送给了自己。 家里没有养马的地方,只能让人送到骊山。看牛闯费劲牵着缰绳,这匹马儿扭着头,不住后退。 一人一马,僵持住去了。张阳走上前抚着它脖颈处的毛发,它才安静下来。 牛闯吃惊地看着这一幕, “这马儿认识县侯?”马儿低下它的脑袋,撞了撞张阳的胳膊。从牛闯手中拿过缰绳,张阳解释道:“我与动物比较亲近。” “也对,县侯家里还有一头熊,连那等凶残的勐兽都能驯服,何况是这马。”牛闯憨厚地笑着。 三河马很漂亮,这是一种活在天山下的战马,也就三岁口。张阳牵着它继续走着, “牛大哥,今年除夕再放烟花吧。”牛闯点头道:“之前倒是还留下了一些。” “现在要准备确实是来不及了,就将前两年留下来的烟花拿出来放,不过这一次要离骊山远一些。” “某家明白。”张阳稍稍停下脚步,用力拍了拍马儿的脖子,拿下了套在它身上的缰绳, “你自己走走,我就不牵着你了。”像是听懂了话语,它扬起前蹄朝着村子里而去。 牛闯瞧着它奔跑起来的样子,颇有千里驹的风采,等再过两年长高大了,会显露出它真正的样子。 “这马就养在村子里,平时让村民们照顾一下。”张阳迟疑了片刻又道:“开春之后,等我将新家建设好了,搬到骊山来住,它来新家,我也时常可以照顾它。”牛闯算着日子, “若是县侯开春后再来骊山住,那就是芒种时节。”不一会儿已经看不到这匹马了,它跑得很快,在村子里可以自在驰骋,毕竟不会有人将它绑在马厩中。 村民们看到这么一匹马知道这是县侯的坐骑也会拿出一些自家的东西来喂它。 县侯与公主是整个骊山的主人。对他们来说县侯早就该有一个坐骑了,直到现在才有,是一件不像话的事情。 村民们还会主动给这匹马洗梳毛发。乡民都是淳朴的,他们会觉得此刻的丰衣足食都是县侯给他们带来的,甚至村民还会让自己的孩子们时刻铭记县侯与公主的大恩大德。 张阳并不喜欢他们这种方式,村民们的丰衣足食那都是他们自己的劳动所得,与自己没有太大的关系。 经过后世的精细教育,张阳更明白劳动的重要性,不论外界什么大风大浪都不能破坏骊山的劳动环境。 在这个农耕文明的巅峰时期,人们的生活简单,不劳作,不种田就会挨饿,他们越是勤劳就越质朴。 在村子里的库房确认今年的库存,张阳这才回到骊山山脚下的宅院,李玥刚给孩子们教完课。 张阳瞧着她们, “今天想要吃什么?” “炸鸡!” “葱油鸡!”高阳和李治的意见相左。李丽质回头看向俩人, “姐夫做什么饭食,我们吃什么,谁也不许挑剔。”一群孩子低下头,面对皇姐这般的威信,她们连提意见的勇气都没有了。 十四岁的李丽质是这群孩子们的主心骨。李世民一家这么多孩子们,懂事的就这么几个。 能够照顾弟弟妹妹的也就只有李丽质了,李承乾是太子在东宫要办许多事。 李泰更不要说照顾弟弟妹妹们了。平时长孙皇后要看着后宫一大堆事情,还要照顾一群皇子公主。 可见这些孩子们需要一个好好带着她们的人。新家准备了专门用来做菜的厨房,这里则是一个灶台,为了遮风蔽雨,也不过在上方搭了一个棚。 张阳仔细数了数,一共十一个孩子,女孩子居多。因为男孩子们多数是宫中的妃子自己养着,就像是蜀王李恪,其他宫女或者婢女所出的孩子,都由长孙皇后带着。 这么大一个家,要没了自己该怎么办?张阳一声叹息,就像是媳妇说过的,随着孩子们越长越大,往后需要自己操劳的事情有很多。 王婶拿出一堆玩具,有积木,有木马,还有风车。院子里顿时也热闹了起来。 张阳切着菜,李治端着水盆过来帮忙。 “晋王殿下,去将你皇爷爷请来一起用饭。” “喏。”李治脚步匆匆又离开了。这孩子还是和之前在尚书省一样,说话有模有样,中气十足。 热锅开始做菜的时候,李渊才到院子里。他老人家看到孩子们脸上满是笑容,到了这般年纪最幸福的事情便是孩子们绕膝。 宫中亲情澹薄,也就孩子们在骊山的时候,他老人家才能感受这份亲情。 皇宫确实不是一个适合养孩子的地方。孩子们最需要的是和同龄人一起玩耍。 饭菜上桌,张阳对李渊道:“我想把孩子们都留在骊山。”李渊看着孙儿们很是喜爱, “二郎不见得会答应你。”孩子们吃饭的时候都很安静,这是家里的规矩,吃饭的时候不能说话。 张阳给他盛了一碗汤, “太上皇也很清楚,在宫里这种冷冰冰的环境不适合养孩子,孩子们需要有人带着他们。” “此事还是要二郎自己考虑。”李渊没有正面回答,他用完饭之后便离开了。 孩子们吃完饭,便一个个在家门口玩耍,有时候还能和村子里的其他孩子玩闹。 正是童年的好时光,处于童年的孩子们很需要伙伴,等他们长大之后,儿时的玩伴也一起长大了,他们以后也能有几个交心的朋友。 交了朋友以后还能互帮互助,要让宫里的孩子们从太监与宫女身边离开,这样孩子们才能体会到友情和互帮互助。 这都是童年阶段最关键的心理状态。夫妻俩一起洗着碗快,小熊和婶婶们带着这群孩子们玩闹着,这头熊越来越万能了,特别擅长带孩子与孩子们做游戏。 李玥小声道:“夫君希望孩子们留下来?” “嗯,孩子们成长的关键阶段不能耽误。” “皇爷爷说父皇不会轻易答应的,宫里孩子怎么能长时间留在骊山?”张阳将碗快洗好,整理好放在柜子上,再给自己泡上,补充着自己有所缺漏的知识。 上辈子所学的知识现在要重新拿起来多少有些吃力,更不要说诸多细节也想不起来了。 就像现在骊山正在烧制的铁料,那都是经过反复试验,经历了几次错误,几次失败,这才找到了方向。 还要考虑下一个技术攻关的方向。以现在骊山生产力,用铁匠坊的铸造工艺来修造一些农具绰绰有余。 骊山铁匠坊最重要的作用便是为骊山工厂提供技术支持。从木制流水线,慢慢换成以铁器为主的流水线,更加地耐用也更加地方便。 孩子们睡前要将玩具都放入一个木箱子中,然后将院子里打扫干净,这样才能洗漱休息。 以前在宫里管不着她们,现在在骊山,每日早晚的洗漱都是必要的。至少在这里要给孩子们养成好习惯。 李玥在一旁坐下,她放松着自己的手臂, “女儿越来越黏人了,吃了饭便一直要抱着她,到现在她才睡下。”听着媳妇的些许烦恼,张阳又道:“其实可以让小熊来带着她。”李玥看了一眼正在用爪子拨动藤球,在自娱自乐的这头熊, “那也不能一直让它带着孩子,不然孩子也跟熊一样了。”孩子出生与什么为伴,长大了就会与相伴的人一样。 动物也是一样,李玥对自己的女儿考虑得周全,本就是父母都在身边,只是让小熊带一会儿也没什么。 她可以轻松一些。做母亲的总是为孩子考虑多一些,也可能是媳妇觉得那头熊迟早把女儿给宠坏了。 这才让她减少与熊相处的时间。若是孩子们长大了,也由着她了。这头熊还能保护她。 张阳翻看手中的书卷,古人喜欢用红松木来做家具,因为它能防虫,防湿特别好。 经验之谈都是宝贵的财富,有时候看起来收获颇丰。不过书卷上不可能将每一件事都写仔细,只是寥寥几句话就带过了铸造过程,这让人很不好受。 想要从别的典籍中找到相关的知识点就更难了。骊山的红松木还有不少,可以用来给家里铺设地板。 张阳低声道:“让孩子们留在骊山吧,以后她就有许多哥哥姐姐。” “嗯,以后有这么多的舅舅姨姨可以照顾她,她一定会很满足的。”李玥拿过夫君准备喝的茶水,她捧在自己的手里,喝下一口感受着夜风吹在身上的凉意, “将孩子们留在骊山,恐怕很难,父皇多半不会答应。”张阳伸手去拿茶杯,因为看书专心,茶杯此刻已经落在了媳妇手中。 只好拿起一旁的水壶再给自己泡上一杯,张阳低声道:“我们可以骊山建造一个书院,既然不能让他们一直住在骊山,那就给她们一个来骊山的理由。” “书院?” “我们骊山自己的书院,给她们教一些简单的物理知识,或者数术上的知识,让孩子们每个月至少拿出十天,来骊山上课,念完六年。”夫君为将来考虑也是,经过这两年的上课,孩子们已经有了物理和数术方面的知识。 这些基础知识将来对她们来说也是很受用的。李玥点头, “那恐怕夫君以后要分出不少精力来教孩子们上课。” “我都教了你这么多年了,再给孩子们多教几年书,也没什么。”李玥莞尔一笑,这些年来确实一直听着夫君讲课,数术,物理,甚至是天象星象。 抱着能学一些是一些,尽可能跟上夫君,与他拉近距离的心思学习。到了现在夫妻之间有了共同的话题,还能共同探讨学问。 可惜现在夜空上看不到星星,又是一阵风吹过,几滴雨水落下,夫妻俩急急忙忙回到屋中。 可以在骊山上再多修建一间屋子,来给这些宫里的孩子们当作课堂。在宫中孩子们有自己的学习任务,不过都是偏向文科。 在骊山孩子们便可以学习数理化。时间到了这个冬季的二十九,除夕的前一天,李泰派出去的人总算是将洛阳送来的银钱给带到了。 满满当当的十辆马车,都装满了铜钱与银饼。看着喜人,李泰的侍卫也禀报这一路来的情况,以及洛阳的最新进展。 这些侍卫也一直在骊山,本来他们就在负责造纸和白糖,骊山停工之后,李泰便将他们派出去接应。 第五百五十五章 睡着都能笑 一路上倒是还算是顺利,不过在关中各地,以洛阳为中心已经有不少人寻李悻。 可见世家恨透了这个人,卷走了这么银钱,更是在洛阳一把火将他的住处给烧了。 “魏王殿下,那李悻已经回到了我们在长安城外的住处。”李泰点头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此人一落脚便整日胡吃海喝,要把自己吃成一个胖子。” “姐夫,你说这人对我们还有用吗?”张阳笑道:“吃成了胖子之后,再给他第三个身份,送去西域给我们卖粮食。”这话让李泰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这些银钱根本不能满足姐夫,李泰看着这次白糖生意的账册,账册很简单,无非就是几次世家子弟采买白糖的数目。 如此多的银钱,其中买得最多便是清河的崔氏,他们家独占其中三十万贯这个大头。 估计人都要气疯了。五十四万贯银钱,李悻没有动过一文一分,这个靠着虚假的价格抬价,再由击鼓传花来交易的游戏,终究是结束了。 看到这些银钱的这一刻,李泰感觉整个人都轻松许多,好像心头的石头已经落地,再也不用担心会不会有人杀到骊山来。 出了潼关之后经过华山又遇到了几次盘问,但只要拿出魏王府的身份,对方也不会过多为难。 又一匹快马而来,来人朗声道:“骊山县侯张阳何在?”张阳上前一步, “正是在下!” “接信。”一卷竹简丢了过来,张阳一手接住对方已经策马离开了。张阳取下上方的封蜡,打开这卷竹简看着,扫了一眼看到落款是在太原养病的王珪送来的。 仔细看着信中的内容,说的是洛阳城外有一支兵马,这支兵马是陈果仁安排的,不论洛阳是否定罪,这支兵马都会选择一个时机来接下要往长安城论处的世家子弟。 就算是陛下安排在外的两千飞骑营也挡不住。对方增派了至少两万兵马。 而洛阳城内,屈突寿镇守洛阳,手中握有兵权,不论此刻世家是否要攻打洛阳,还是劫出被困的世家子弟。 他都做好了随时面对敌人攻城的打算。此刻的世家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当初让李泰提点一句多卖一些给清河崔氏,可能是这个李悻会错意了,导致他不停地将货源塞给清河的崔氏。 导致现在清河一系手中掌握着巨量的白糖,但此刻已经无法再将白糖卖出去了。 张阳苦恼地挠了挠头,办事还算是利索,又有些没脑子太过刻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李悻是不是和崔家有一腿。 好在此刻他自己也抽身离开了。洛阳城内出现了一批锄强扶弱的人,那都是卖红烧肉的家伙,他们整日游走在孙伏加的御史官邸外,挡住了三次刺杀,五次纵火,六次下毒。 在城内还有世家子弟的人手,这些人手自然想要救出自家的公子,手段无所不用。 而此刻洛阳上上下下都在给孙伏加与马周争取时间。他们俩人要面对世家最大的报复,要应对这种报复只能是先给这几个世家子弟的罪名坐实,包括之前见刘周俩人被活活地打死。 事涉数十条人命,私放钱贷,侵占田亩,强买强卖罪状一时间罄竹难书。 想要坐实罪名需要人证,受害人,以及罪人的供状。将来要面对朝中的盘问,这些缺一不可。 孙伏加和马周必须要将事情做仔细了。洛阳只是第一站,之后拿到长安城,还要再次盘问,列入卷宗。 这是朝堂与世家之间的关键一战。让世人明白世家子弟不是不可战胜的。 这个就像是打开了水闸,为祸一方的地方豪族会被黔首乡民们积累的怨气吞没。 只要天可汗站在群众这一边,那么群众就能举起火把,从长久地压迫中站起身,一把火烧了这些门阀。 让世人明白大唐永远是站在群众这一边的时候,那就是众人推山,一起将七百年的世家门阀推倒的最好时机。 张阳将信递给李泰, “王珪老先生在太原老家养病,而且还是个守旧的人,就连这竹简都用包浆了,就不能做个新竹简吗?还是说他老人家生活节俭,连个新竹简都买不起了。”拿过信看了一眼,他连忙道:“立刻将此信送到长安城,交给父皇。” “魏王殿下,拿些布匹纸张,还有笔墨给太原的王珪老先生送过去。”看自己的侍卫已经带着竹简离开了,李泰低下头, “直接送银钱不是更好吗?” “魏王殿下,老先生高风亮节,我们不要这么俗气。”话音落下,李泰迟迟没有答话,注意到对方似嫌弃又鄙夷的神情。 张阳不自觉清了清嗓子, “我从来没有否认自己是个俗人,但面对高风亮节的人,我们也不能太俗气。”李泰叹息一声,转身离开。 骊山缺钱,更缺资源,这些银钱就是与朝中谈判的筹码,在骊山没有掌握自主的资源之前,还需要借助朝堂来提供资源。 之前与工部合作之后,骊山就尝到了甜头。可阎立本也是一个精明的人,他不会一味地提供石料与木柴,并且还会向骊山索要技术。 从去年开始,工部就停止向骊山输送石料与木材了。好在修建新家的木材与石料都够用。 李世民也只是给提供一时,他也不一直做好事给骊山充足的石料与木材。 有道是没有需求就创造需求,这就像是人们原本不需要漱口水,但只要给一个需要漱口水的理由,并且再给一个有利之处的由头,才能让人们产生自己需要这个东西的念头。 追着皇帝使劲奶也是一件很头疼的事情,一方面要考虑到这个皇帝野心有多大,另一方面还要考虑到与皇帝谈条件时,自己吃了多少亏。 想着这些事情,张阳心情便很不好,要发展就需要资源,当资源的需求量达到一个水平,银钱就成了购买资源的一个工具。 这是眼下骊山最需要解决的窘迫情况。张阳对人招呼道:“将这些银钱都送入村子,带到我家门口。” “喏!”十辆车马就这么慢慢悠悠入了村子。马儿拉着很吃力,银饼和铜钱的重量都快压塌轮毂。 他们将银钱送到之后便离开了。张阳走入马车,拿起一个布袋子,因为重量太大,没有拖着底。 负重不堪的布袋子当场裂开,铜钱便哗啦啦地掉了出来。这个动静也引起了院中正在上课的孩子们与媳妇的注意。 李玥快步上前,让婶婶帮忙将其中一辆马车的银钱全部拿出来,当看到堆积成小山的铜钱,还有一大堆银饼。 她许久没有讲话,痴痴地捧起一把铜钱,小声道:“我们骊山要卖多少棉布才能挣到这么多的钱?”如今骊山最紧俏的生意就是棉布。 至于肥皂这种消耗品就算是在夏天的旺季,也比不上一个冬天卖出去的羊毛布和棉布。 就这样,骊山一年最多的利润撑死十万贯,而这两年利润下降,从去年开始骊山的利润交了赋税,再给村子里劳作的村民工钱,抛去成本,剩余在自己手中也就剩了四万贯左右。 好在媳妇持家有道,让自己家的存款和现钱都维持在八万贯打底。今年给太极殿的那位老丈人不少银钱,准确地来说骊山并没有外界传闻的这么富裕。 而且能够留有这么一份家底也不容易,在之后的支出上还要小心翼翼,眼下要留着银钱去买薛延陀送来的煤炭。 银饼和铜钱都要经过称量,李玥和孩子们一起做着账目,一车车的银钱送入库房,这种场面很是喜人。 一辆马车接着一辆马车,光是盘算就费了大半天的时间。银饼比铜钱多,因为用银饼来交易大宗货物,这是各地交易时的共识。 况且相比铜钱也分为好铜与坏铜。一些发了霉的铜钱只能算是坏铜了。 就算是坏铜也有重铸的价值,在骊山则是相反,骊山更愿意用铜钱来交易大宗货物。 大唐货币用的都是通宝铜币,掌握了足够多的铜币,也就有了朝中谈条件的筹码。 这关系到铜钱的价值体系,以及大唐的经济稳定。相比于用手雷把长安城炸了,拥有足够多的铜钱也是一种自保的手段。 若是大量的铜钱出现市面上,也会导致钱不值钱,有点玉石俱焚的意思。 明天就是除夕夜,村子里上上下下都在为了大宴席做准备。从上午一直忙到了夜里,李玥第一次感觉到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感觉。 小清清总是喜欢爬进钱堆中,每一次都是小熊将她从钱堆里叼出来。她厌烦了挥动小手掌打了打它,以示不满,再是迈着小短腿要爬上钱山。 可每一次当她快被铜钱淹没的时候,又被这头熊给叼了出来。还在牙牙学语的年纪,就这么喜欢银钱,长大了多半和她娘一样是个爱财爱钱的。 说来这也是家里第一次得到如此多的银钱。李玥的脸上写满了幸福地捧着账本,带着一些撒娇的语气, “夫君。”张阳给府库的三把大锁都锁上,点头应了一声, “嗯。” “夫君。”李玥笑得眯起了眼, “我们有钱了。” “确实有钱了,可往后还要继续花钱。”她拿着账本眉眼带着笑容, “以后我们家再也不用为了银钱发愁了。” “我们家确实不用为了银钱发愁了,你父皇现在说不定更愁。”李玥拿起手中厚厚的账本敲在夫君的肩膀道:“父皇是父皇,我们家是我们家,再者说了,夫君借给朝中的银钱不少了,我们家到现在也没有收回本钱”家里的银钱确实是越来越多,张阳心说, “就算是家里钱再多,我还不是就这点零花钱。”李玥迈着轻快的步子, “四千五百斤的银饼,算上六千贯铜钱,算上旧铜与锈铜的损耗,我们家这一次入账有五十八万贯呢。” “是啊,这么多钱把马车都要压垮了,魏王殿下说一路来累死了十匹马。”媳妇完全沉浸在了有钱的喜悦中,算上自己本来就有银钱,距离百万贯家产又近了一步。 满打满算已经有了七十万贯的银钱储备。仔细想来,张阳越发觉得讽刺,从洛阳卷来的银钱压垮了马车从潼关运到骊山,更是累倒了十匹战马。 这还只是其中一部分,洛阳一地就有如此多的银钱。可见世家各地盘踞几百年,就算是隋末大乱十年,他们的家底依旧丰厚。 而朝中呢,是李世民要北征薛延陀,都要精打细算收紧了裤腰带来挤出这么一些钱饷用在兵事上。 朝中用来治理社稷的钱都不够,豪强藏富却能为祸一方。孩子们也很高兴,他们从没见过这么多的银钱,也在小声议论自己数了多少钱。 快乐的气氛是会感染人的,还不懂事的女儿也很高兴,也不知道她在高兴什么。 孩子们帮忙数铜钱称量银饼累一天,也早早睡去了。深夜,张阳躺在床榻上,看着外交院最近写的地理志,讲的就是波斯的地理情况。 “嘻嘻嘻……”也不知道媳妇是不是说梦话,突如其来的笑声,让人打了一个激灵,真是睡觉都能笑出声。 媳妇翻了翻身枕在手臂上,甚至还擦了擦她自己的口水,有些年头没见她睡觉流口水了。 外交院记录的波斯情况很详细,琉璃在西方还没有完全普及,就算在大食琉璃也是稀罕物。 用琉璃收割全世界的想法,一直在心中盘算着。光靠那颗灰蒙蒙的鸭蛋般大小的玻璃球肯定不行,工艺需要提高。 “夫君该睡了。”李玥呢喃着,还在肩膀上蹭了蹭,半睡半醒的模样。 “我在想,下一次要挣多少银钱才能让你比现在更高兴。”靠着肩膀,她低声道:“一家人好好的我就高兴。”张阳放下书卷吹灭油灯, “明天晚上我们看烟花。”……骊山的部分消息和宫中是相通的。尤其是李泰手中的侍卫,他们除了保护魏王李泰以外,还是李世民放在骊山的眼线。 第五百五十六章 是不是商 寒冬的深夜,西北风呼号,山野中的野狗在地里刨了一个洞,钻进去就不愿意再出来。 候鸟早已离去,在关中的留鸟不知不觉就被冻死了。万物凋零的当下,土壤中剩余的水分正在凝结成冰。 这是个漫长的凛冬,原本的深秋时节还没过去,北方的寒风便席卷而下,而就在此刻临近除夕的前夜,这凛冬还未有撤去的意思。 除了张阳对外交院新编撰的地理志感兴趣,李世民同样也手捧着这卷书正看着。 当年也是意气风发征战天下的天策上将,驰骋中原时也想过去更远的地方看看不一样的风光。 但时过境迁,对李世民来说他的青春从夺得太子位的那一天起就结束了。 他不能再出去驰骋,而是要坐在太极殿,这么一坐十年过去了。这十年为国事,为战事,像是被关在这座没有温度的宫殿中。 看着眼前对波斯的记载,李世民很想从中看到能够挣钱的地方,他是怎么从这些记载中找到了生财之道。 王公公从殿外走入,他躬身递上一份奏章, “陛下,骊山送来的信。”李世民长出一口气,放下手中的书卷,抬眼看着信中的内容,苦涩一笑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洛阳向骊山送了五十万贯银钱。起初心中多少有些准备,只是没想到之前预想的还是少了,是朕小看了世家的财力。 五十万贯……李世民缓缓放下手中的密信,这五十万贯要是全部用在朝中,朕的太液池也能够修建了,更不要说年年为了给各路宗室支钱,甚至就连宫中的用度都要一收再收。 第二天,今日是除夕。李世民一早就醒了,对皇帝来说张阳从一贫如洗到现在家产数十万贯,这种事情是天理难容的。 他凭什么可以比朕有钱。朕才是天下最富有的人。事实就是此刻眼前的早膳,只有一碗素粥和一颗咸鸭蛋。 孩子们不在甘露殿,皇后也轻松不少。趁着这些天赶紧将孩子们的东西收拾一番。 长孙皇后皱眉道:“陛下,是不合胃口?”李世民摇头,剥开咸鸭蛋,用勺子将这颗它压碎,混入粥中,搅和搅和。 看得一旁的宫女很是诧异,这是陛下发现的新吃法?此刻李世民的心中,张阳犹如此蛋。 平静的神情下,皇帝心中满是恼怒。皇后还不知道骊山的收获,李世民低声道:“观音婢,朕此刻在这里吃着清粥,可知张阳此时吃着什么?” “玥儿他们家素来勤俭,饭食向来也简单。” “他勤俭?他简单?!”陛下的语调高了几分,皇后皱眉看着。在谁面前都可以发脾气,唯独在自己的结发妻子面前,李世民终究是收敛了。 “皇后,骊山送来了不少钱。” “送钱?”长孙皇后向着殿外看去,果然送来了一箱子银钱,还有一箱子的香皂。 “公主殿下说是骊山今年收获颇丰,这些银钱让皇后留着给皇子与公主做衣服,还有这些肥皂与棉布,都是给宫里。”长孙皇后点着头, “既是玥儿考虑周全,那便收下吧。”银钱不多,看着礼单正好是八十八贯铜钱。 还有三百块香皂,与十尺棉布。皇后看着很喜欢, “玥儿懂事,一直都这么帮衬着宫里,等从骊山回来,肯定会来宫里拜年,这是张阳这孩子的习惯,到时给他们夫妻安排一些细盐送去。” “喏。”宫人低声回道。 “懂事?”李世民又给自己盛了一碗粥,吃相凶狠,甚至能够听到牙齿碰在碗边的声音。 立政殿的宫女看陛下胃口这么好,就怕陛下咬碎了碗,破了嘴可如何是好。 用完早膳,李世民面无表情地离开立政殿。以往饭食都是早朝后,过了辰时再用,然后傍晚再用一顿饭。 当初是两顿,那小子建议朕早起一顿,午时一顿,晚上再一顿。不知不觉就改变了饮食的习惯。 吃了早饭之后人确实更精神了,也没有之前那种昏昏欲睡的感觉。李世民走入甘露殿,朗声道:“来人!” “陛下,老奴在。”王公公上前一步躬着身子。李世民很想说现在就派十万兵马去抢了骊山,心中再次控制住要将骊山洗劫的念头。 “将房玄龄与郑公召来。” “喏。”本是休沐期间,可洛阳发生的事情,被不少地方官吏写了奏章,这些奏章如雪片一般送到了长安城堆积在了门下省。 李世民对此也有些恼,来年开朝要将这些事情尘埃落定。处理起来也要小心翼翼,尽可能对朝堂的影响降到了最低。 过了半个时辰,魏征与房玄龄一起走入殿中。李世民拿出一份奏章, “这是潼关,河东,范阳,太原等五州十三县送来的奏章。”魏征和房玄龄早就听闻了这件事。 洛阳事发后的三天,就有消息传入了长安城,此刻长安内就有不少人在议论。 这件事闹得太大了。房玄龄与魏征看完奏章,李世民面无表情沉声道:“作何感想?” “当初臣就劝说过陛下需要遏制商人,朝中的举措还是不够。”这让李世民想起了房玄龄在贞观二年进谏的话语。 商人买南方的东西,再运到北方,就可以赚取许多的利润。而绝大部分商人都依附于权贵。 渐渐地这些商人多数被权贵控制,也成了权贵手中的钱袋子。若有抗拒世家的商人,那即便是你这个商人有再多的钱财,也会被地方的权贵与门阀吃个干净。 商人永远是最没有保障的一类人。他们随时也会被同行取代。所以他们既依附于权贵,更会用银钱去收买官吏,从而给自己的经商带来更多的便利。 而官吏与门阀之间的利益往来就这么形成了。魏征拱手沉声道:“老夫以为此事有人在作局,是早有图谋的。” “郑公说得不错。”房玄龄又开口道:“若想赚取更多的银钱,这白糖买卖不需要在世家之间传递,完全可以拉更多的人参与,好在对方不贪心,他若再贪心再进一步去剥夺寻常人家的财富,那遭殃的或许会是更多的人。” “不过白糖价格奇高,寻常人家根本买不起,也就是这个价格挡住了路。”李世民皱眉道:“如此说来朕应该愈加控制商人?”大唐可以有商人,但商人不能太多,也不能大商人出现,一旦商人做大,会动摇国本。 更不利于取仕。房玄龄低声说着心中的想法,古往今来有田地能够耕种的农户都比商人要高尚。 而农户也能够入仕。房玄龄又道:“颜师古与秘书监之事珠玉在前,还望陛下三思。”这一次洛阳的骗局本质上是一场对世家的劫掠。 也因为这件事,李世民越发觉得商人作大得可怕。魏征上前一步, “陛下,臣以为症结依旧在世家,许多商贾都依附于权贵门第,这不是一件好事。”李世民颔首道:“关中最大的商人便是骊山了吧。”没有直面回答魏征的问题,因为魏征一直以来都是比较刚硬的。 骊山确实很富裕,骊山的买卖也很大。可朝中对骊山又有另外一种情感,骊山每年给朝中近万贯的赋税,去年就拿出赋税八千贯。 也是解决了朝中的燃眉之急。难不成让骊山不做卖买了?李世民一方面不会承认自己的女儿是个商人,而张阳又是位列六部尚书,更是中书省侍郎。 真要说谁是商人,只能说骊山的所有乡民全是商人。至于这个女婿就当他是钻了大唐律法的空子。 这个空子与夫妻关系和属地乡民的行为有关。张阳从头到尾是主张生产,至于买卖之间的关系,皆是各路商人在卖。 骊山在长安城没有任何一处商铺,也没有买进卖出的行为。从一点上来看,张阳并不算是行商。 不过这让皇帝很头疼。房相,郑公与陛下在甘露殿商议许久。终于在当天下午,王公公带着陛下的口谕赶去骊山。 村子里,全村上下正忙着过除夕,而辽东那边送来一窝熊,这些熊不大,都只有两岁大小的模样。 看它们一个个营养不良的样子,着实让人心疼。李丽质带着高阳与东阳,一起拿出了米粥来喂它们。 带这些熊而来的是红烧肉帮的兄弟,张阳亲自送走了他们,并且拿出一封书信, “还请两位兄弟将此信交给大安。”对方郑重接过信,留下一句保证的话语便又匆匆策马离开了。 老师一直牵挂着在辽东的大安,他们带来的大安的近况也该与老师说。 一共五头小棕熊,像是刚断奶不久。小熊扭动着硕大的身躯走来,看了眼这些瘦弱的熊便又走开了。 它的眼神里带着些许的嫌弃,好像是这些奶熊会坏了它作为一方霸主的威风。 熊适应环境的能力很强,只要有充足的食物它们就能长得很快。东阳看着一头奶熊往自己爬,便惹得几个小丫头咯咯直笑。 张阳揣着手在一旁看着,而小熊它并不关心这些奶熊,它反而走入田地中。 有村民正在挥着锄头翻土。这头熊抓着刨去田地上层的冻土,在挽回它作为一头熊的脸面。 棕熊耕地是个很别致的场面。尤其是它现在正有用不完的力气,套上了犁之后,耕地不比牛慢。 它刚好五岁大,正是最年轻力壮,需要有一些事情来消磨精力,而耕地对它来说正合适。 但村子里的牛也不能失业,牛一旦失业了会被杀了成为人们的盘中餐。 张阳回头看去,王公公正巧走入村子,他满脸的笑容脚步很快。 “王公公,您终于离开皇宫来骊山养老了?” “县侯!”王公公叹息一声, “老奴不是来养老的。” “是不是咸鸭蛋吃完了,我再给您取一些。” “也不是。”王公公苦笑道:“老奴是来传口谕的,还请县侯听好。”张阳朝着长安城方向稍稍一礼, “您讲。”王公公站直身体, “陛下旨意是,洛阳之事传遍了中原各地,此刻门下省有不少奏章都是说这件事了,近日陛下召见房相与郑公说了商人之策。” “那我也是商人。”张阳下意识道。王公公又道:“房相与郑公商议过,县侯并不算商人,骊山生产之物并未主动参与买卖,骊山在长安城或其他各地并没有商铺,所以县侯并不是商人……”听着他的话,张阳来回踱步思量着,骊山不主动参与买卖,而且骊山算是一个大集体生产模式。 与行商的本质是不同的。这些收购骊山货物的商贩,他们通过低买高卖的方式来经营才是真正的商人。 这算不算是皇帝为了自己的女儿和女婿开脱?可以与皇帝一起做坏事,但不能让皇帝来背锅,可以与皇帝谈条件,但不能和皇帝谈人情,否则早晚人头落地。 现在李世民的行为就像是一个大人情。让骊山免除了被清算的可能?到底还是帝王权术,也是李世民手中的能人出谋划策。 他们知道骊山的重要性。李世民也根本没想过要来处置骊山。与其下不去手,不如送个人情。 这时节的风很冷,张阳收紧自己的衣衫,呼吸时鼻尖甚至可以感觉到空气的寒冷。 “我不想欠陛下人情。” “陛下也有一个要求,县侯只要答应便是。” “请讲。”王公公还是抱以微笑, “往后但凡骊山经营不得设置商铺,其他一切如故,并且县侯不得教人行商,包括将来的子嗣,都不得行商。”看张阳神色纠结,他又道:“不瞒县侯,老奴时常见陛下因骊山发愁,此乃公主殿下的封地,一来为了保全骊山,再者说一个骊山已经让朝中很头疼了,往后不得再出现像骊山这样的所在。” “那骊山可以扩建吗?”张阳意识到了一件事,如若限制了骊山的扩张,那等于是扼杀了技术发展。 “老奴懂得不多,如有疑惑县侯来年可以与陛下商谈。”张阳抓着他的手腕, “老王呀,你说现在朝中休沐你也闲着……”这话听着不对劲,他还想再说什么,却听县侯又道。 “老王,我们村子在办除夕大宴,天色也这么晚了,不如在骊山用饭。”闻言,王公公慌乱地看了看四下,另一只手不停地摆着连连拒绝, “不可以的,老奴还要回宫向陛下复命。” “大过年的复命?复什么命,就说太上皇将你留下了。” “这是欺君,这不能……” 实在抱歉,请半天假, 临时有事,实在走不开,还有一章更新放在今天中午,请个半天假,中午补上 《我岳父是李世民》实在抱歉,请半天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五十九章 天可汗要圣明 王公公比不过张阳的怪力,又见到了正和村子里的老人笑谈的太上皇。 张阳笑道:“我想让王公公留下来用饭,难得除夕宴。”李渊抬头看了一眼, “那便用下来了用饭。”老王不再挣扎,眼神中多了一些迷茫与挣扎。张阳笑道:“您看,太上皇他老人家都这么说了,向陛下复命重要,可太上皇的意思也不能忤逆吧。” “县侯实是……” “我们村子里杀了三头猪,一年也就这么几天开办大宴。”老王长叹一口气, “县侯,老奴用完饭食便要回宫。”张阳给他村子里的大长桌上安排位置,一盆盆香喷喷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上来。 “您老今天晚上一定要吃好喝好,吃饱了再回宫向陛下复命。” “县侯好意,老奴愧受了。”张阳笑着对牛闯道:“牛大哥,诉大家可以入席开宴了。”牛闯笑着点头,朝着乡民们吆喝了一声,最快入席的是村子里的孩子们。 李渊,张公瑾,还有欧阳询,孙思邈坐上座。之后便是武士彟和上官仪,还有牛闯等人。 寒冬的夜里很冷,但此刻的除夕夜村子里很是热闹,好像天又不这么冷了。 张阳回到骊山脚下的家中,这里也有一场宴席,孩子们都已经入座。两位婶婶亲手下厨做的饭食,一个个大大的蛋糕放桌桉上。 张阳拿出两只腌制好的鸡,放入锅中油炸。李泰闻着味就来了, “果然!就知道你今天会做炸鸡吃。”两只炸鸡出锅,这胖子便大快朵颐吃了起来。 张阳喝着喝着茶水, “此刻宫中也进行着宴席吧。”李泰撕下一只鸡腿吃着, “先前吃这炸鸡口味倒是独特,现一尝,确实没有葱油鸡与烤鸭好吃。”这胖子吃完擦了擦嘴便离开了,好像他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吃。 张阳瞧了一眼院子里的几只小奶熊,它们一个劲往小熊身上爬,每一次小熊都会把它们拨开。 奈何这些小奶熊,将它当作了唯一的亲人般。最后小熊也放弃了,任由它们往身上爬,只要不影响它吃这只炸鸡。 当村子里的宴席散去,老王正要打算离开,却见太上皇就站村口。他躬身行礼, “老奴,这便回宫向陛下复命。”李渊沉声道:“二郎,让你来骊山做什么?”老王将事情前因后果讲了一遍,从洛阳的事情到朝中商议,再到现来骊山传口谕。 “张阳是个好孩子,二郎不该这么防着他的,你也带话给他,就说他胆敢对骊山动手,朕也不过了。” “喏!”王公公脚步匆匆走出骊山,坐上了一辆回宫的马车。孩子们还玩闹,本是过节,也暂时由着她们。 高阳和李治正为了一头小奶熊争吵,清河与兰陵公主也因为积木争执。 院子里吵闹,小清清也活泼,她一群舅舅与姨姨中间走动,时不时做点捣蛋的事情。 她推翻刚刚搭好的积木房子,又将风车给撕开,让一群姨姨们对这个小侄女又是恼,又舍不得对她生气。 一岁大的小清清就开始捣蛋为了可见往后她该是多么地调皮。两位婶婶对这位小郡主的溺爱,都眼中。 夜空中传来一声炸响,巨大的烟花绽放夜空中。小清清指着夜空伊呀伊呀说着话,她还呀呀学语,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她欢快的情绪。 院子里和村子里此刻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骊山山顶上绽放的烟花。 老态龙钟的王公公坐马车中,烟花夜空中炸开的动静,让马儿受了惊吓。 车夫拉着缰绳控制马儿。老王扶着马车的门边,探出身子回首向骊山看去,烟花的光芒照应浑浊的双眼中,他颤颤巍巍道:“就该是骊山,就该是他所为。”五朵烟花绽放完,庆贺着贞观十年的到来。 此刻宫中,宴席刚刚散去,骊山的夜空祥瑞长安城却看不到。或许明日一早,会有骊山附近的乡民将这件事传入长安城中。 太极殿宾客皆数散去,李世民还看着手中的奏章,这是李承乾对官学之策的准备,他准备了一千个夫子,这些夫子有些是科举落第的人,也有人是科举入仕后不满意现的处境,打算做个夫子。 许多人认为能够做夫子的都是年迈之辈,但岑文本与李承乾的决策中他们选择了,四十岁以内的臣子。 这些人年轻,偏远地方支教之后,将来还能够再入朝为官。若是换成年迈的老人家,怕是到不了偏远地方。 李世民又想到了原本要奔赴辽东任郡守的王珪,半道上生病了,又去了太原老家养病。 李君羡走入殿中, “陛下,骊山方向出现了祥瑞,与往年一样。”李世民放下手中的奏章沉声道:“朕知道了,你派人去骊山查问一番。” “喏。”王公公走入殿中行礼, “陛下,骊山的口谕送到了,太上皇留了老奴两个时辰。”李世民沉声道:“骊山可有祥瑞出现。”甘露殿内很安静,王公公的眼神带着倦色,他已经很年迈了,长时间以来侍奉陛下的左右。 他这个年纪的精力早已不能应付。王公公低声道:“陛下,老奴来时并没有看见夜空中的祥瑞。”这是第一次,王公公向陛下说了谎话,当时距离骊山并不是太远,若说这等祥瑞是怎么回事,当时骊山的县侯一定是最清楚的。 就算是说了又能如何,此事李君羡查了四年,这四年以来一直都没有找到幕后之人。 陛下有所怀疑也不能断定是谁所为。李世民皱眉看了他一眼,得到这个回复有些意外,也没多想只是澹澹道:“口谕送到之后,张阳是如何说的。” “县侯说不想欠陛下人情。” “人情?朕没想让他欠人情。”看他还站眼前,李世民摆手道:“你也去休息吧。”王公公躬身点头, “喏。”等长孙皇后回来,李世民低声道:“年复一年,朕觉得这宫里越发冷清了。”长孙皇后让宫人带着带火盆走入殿中, “天气还这般寒冷,陛下也要注意御寒。”李世民稍稍点头, “那祥瑞又出现了。”长孙皇后倒上一杯茶水, “这件事困扰陛下许久了,可有查出些许眉目?” “朕怀疑骊山。” “以前从未听说过有人能够夜空中制造异样,若说是人为,陛下怀疑张阳?” “又证据,又如何说是张阳所为。”一边说着话语,李世民声声叹息。 “正是年关过年,陛下不该这般叹气。”李世民笑道:“来年朝中有许多事,朕万不敢有松懈。”天刚刚亮的时候,长安城的钟楼上就有官吏拿着陛下新年的旨意,大声朗诵着。 张阳和李玥带着一群弟弟妹妹,还有女儿来给陛下拜年。马车走到春明门,王公公得到消息一早就城门前等候了。 “老奴见过公主殿下,见过县侯。”昨晚孩子玩闹到很晚才睡下,这群孩子此刻都睡眼惺忪。 张阳拿出肥皂, “今天是新年,这块肥皂您且收着,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事物,还望不要嫌弃。”这么一块肥皂现也不过二十文。 王公公收下肥皂笑道:“县侯,公主殿下,随老奴来。”这新年第一天,长安城很是热闹。 带着一群公主与皇子从春明门走入,再走向国子监,从国子监路过便是朱雀门。 朱雀大街热闹不休,走入朱雀门的皇城中,这里显得冷清,显得空旷。 好像这片小天地顿时安静了下来,高阳与李治一路上为了争抢一块小蛋糕,嬉闹着。 这片皇城中可以听到回音。从皇城走过走入承天门,李承乾便等这里。 夫妻俩一起行礼, “太子殿下。”李承乾回头看了一眼孩子们。张阳朗声道:“报数!” “一!二!三……六……十一。”报数的声音虽然稀稀落落,张阳笑道:“太子殿下,请看,这些孩子一个都没少。”李承乾尴尬笑着, “倒是新奇好用的方式。”李世民孩子多,一个个叫名字不如报数方便。 张阳揣着手道:“其实下以为这个方法也可以用军中。” “孤届时会向父皇进谏,此刻领军卫与左右千牛卫也治军,倒是一个不错的办法。”张阳和李承乾走前头,孩子们李玥身后赶着一排孩子们,从高到矮又排起了一条队伍。 一直走到了兴庆殿,孩子们见到了父皇与母后这才走入殿内纷纷行礼。 菜肴已经端上了桌,君臣俩人相见,一时间话,默契地声一笑。 “你随朕来。” “喏。”张阳跟着皇帝的脚步一路走向兴庆殿的后院,这里的池子还结着一层薄冰,这冰面冒着丝丝寒气。 后院只有君臣俩人,这里还能听到殿内,孩子们的嬉笑的话语声。 “照顾她们让你与玥儿都心了。”张阳闻言池边坐下来, “也没有心的,都是自家弟弟妹妹,我这个做姐夫也该看着他们。” “洛阳的事情闹这么大,门下省堆积了各地发来的奏章,朕与中书省商议,如何平息这件事。” “所以陛下想要限制商人?”李世民沉声道:“大唐需要商人,但大唐不能有第二个骊山。”光是一个骊山,就已经足够让朝中头疼了,更不要说再出一个骊山。 中书省经过商议将这件事界定为商人的骗局。如此一来朝中也可以将这件事影响降到最低。 见张阳不答话,李世民又道:“朕希望你能信守当年的诺言,答应过朝中骊山的一应技术绝对不外流。” “臣明白。”张阳看着池塘,池水泛黑,就像是皇帝的心一样黑。 “洛阳的五十万贯,骊山全部收下了?” “收下了。” “你打算如何来安排这笔银钱。”这一次张阳又陷入了沉默,李世民笑道:“这世上许多人都爱银钱,但朕以为你是大唐臣子,更是朝中重臣也该为社稷考虑。”皇帝就差没说将这笔钱,全部交给朝中,为社稷作出贡献。 不要觉得皇帝是个会知足的人,尤其是李世民这样的皇帝,他的胃口很大。 就算是这一次将这五十万贯全部交给朝中,李世民想要的只会更多,这五十万贯也不能满足他的胃口。 “陛下,他们都说骊山富裕,其实他们只是看到表面,骊山生产都是需要成本的,抛却给朝中的赋税,算上人工,还有巨量的资源,这些成本都让骊山不堪重负。”走到皇帝的身边,张阳小声道:“薛延陀有一批煤矿要送往长安城,我希望到时候朝中可以给我一个公道的价格。” “赵国公办事得体,你且放宽心。” “说起赵国公,当初他主张将那些世家子弟轻拿轻放,甚至要将他们放了,陛下此刻有何打算?” “你希望朕如何做?”张阳躬身道:“陛下,洛阳两位士子被他们活活打死,他们想要让书人闭嘴,但下以为正义是杀不完的,往后还会有更多这样的人站出来,不仅仅是士子,或许还有许多乡民。” “还望陛下能够站群众这一边,坚持心中理想不要放弃,大唐盛世就眼前了。” “盛世……”李世民的目光看着远方,缓缓道:“大唐立足中原不过三十年,这三十年休养生息,各郡户籍也增加,可这盛世朕能看到吗?”前隋大乱,打得中原元气大伤,损失的人口不计其数。 自大唐立国以来,一直都奉行着轻徭薄赋,鼓励人口增长的国策。有了人口才有生产力,有了生产力才能提振国力。 商人不事农耕,不事生产,这与朝政是相悖的,也是这一次洛阳之事后,朝堂再一次坚定了限制商人的举措。 或许要达到盛世的水准不是一代人可以完成的事。可能要两代人,三代人。 皇帝有事业心是好事,但皇帝的胃口太大又不算是好事。此事多半可以猜到皇帝心里所想,这五十万贯如何厚脸皮地分一杯羹给朝中,而且还要名正言顺。 天可汗是圣明的,也是仁德的,但凡坏事都是和他没有关系的,就算是洛阳骗局皇帝也算是半个同伙,他也不会承认的。 生病请假一天 昨天开始喉咙痛,今天发烧了,已经吃药今天先歇息一晚上。 请假的更新先欠着再补上。 实在抱歉,明天恢复正常更新。 《我岳父是李世民》生病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六十章 贞观十年 从池塘冰面下漆黑的池水移开目光,张阳看向殿内正在和孩子们玩闹的女儿,还在与皇后嘘寒问暖的媳妇。 张阳斜靠着柱子揣着手道:「当一个人有了良心,他就很容易陷入两难。」 「你的良心?」李世民冷哼一声,「你有这个东西吗?」 「嗯,我有!」张阳很认真的点头。 古人都是讲良心的,你要是没了良心名声就会不好。 被皇帝用一种看混账的眼神盯着,张阳又清了清嗓子,「臣冒昧问一句,朝中打算如何限制商人。」 「商人没有口分田,若不是农户将来也不能取仕,加重商人入市税钱。」 以现在长安城的规矩,你是个商人你想要去东市或者西市卖东西,在进入西市之时就需要缴纳一定的税钱。 一般这种税钱与货物的种类有关。 如果是较为贵重的货物,所交的税钱就会越多。 反倒是交易税,相对来说就比较宽松。 长安城的东市是一块肥地,加上东市的流通人群越多税收也就越多。 各地州府也有这种规定。 张阳小声道:「我觉得可以按照货物的交易量交赋税,比如说十成抽三,我打算在河西走廊加重更多的商税。」 「朕会与中书省好好商议。」 皇帝就觉得商人就该接受盘剥,尤其是对付那些大商人。 对此皇帝盘剥之后,更不会有心理愧疚。 借由洛阳的事情,皇帝有了对付商人的理由。 名正言顺,更加符合圣明天可汗的形象。 这就让天可汗更加乐意这么做了。 沉默良久,李世民叹道:「朝中都知道尚书省不容易,也知道你很为难,可你也不用将没钱二字贴在尚书省门上。」 话语说着,李世民再是一声叹息,「朝中官吏看到也就罢了,除夕夜朕宴请宾客,听到了关于这件事的笑谈,朕觉得丢人。」 「那我下次写得委婉一些。」 现在就盼着粮食卖出去之后,可以解决朝中用度紧张的情况。 杀了张阳可惜,应该将他价值利用干净,让他成为大唐的财富,为社稷添砖加瓦。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 的存在,皇帝都不喜欢。 更不要说佛门的壮大对社稷无用。 只是现在还没下手而已。 与洛阳的事情一样,皇帝需要一个下手的理由。 如果没有理由,那就制造一个理由。 今天是来拜年的,不好说太多国事。 到了午时便准备离开。 张阳对李治道:「等骊山的新家建设好之后,都可以来骊山住一段时日。」 「好。」 李治不住点头答应。 孩子们依依不舍地看着皇姐与姐夫带着小清清离开 离开骊山,留在宫中对孩子们来说,就像是离开了快乐。 跟着皇姐与姐夫在骊山很快乐,这种快乐来自在骊山时的自由。 而在宫里,没有玩乐的同伴,也没有骊山那样广阔的田地,更不会有这么多新奇的玩具。 张阳与李玥已经走远了。 李治还看着夫妻俩的背影,李世民低声道:「你就这么舍不得吗?」 「父皇,儿臣还有许多不解之事想要问姐夫与皇姐。」 「你不要什么事情都相信你的姐夫,平时自己也要多看书,多去国子监听课。」 李世民低声说着看着这个孩子,神色担忧,「别对你的姐夫太过信任。」 李治很是不解,问道:「父皇将姐夫安排在尚书省管着朝中用度,难道父皇不信任吗?」 李世民笑道:「当初也有人相信你姐夫,吐谷浑亡了,再者高昌王父子也很信任你的姐夫,后来高昌王父子被自己的子民吊在城门活活嗮死,信你姐夫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李治沉默良久。 张阳的罪行罄竹难书,还有洛阳的事情,让那些世家子弟散尽家财,身陷令圄。 种种事迹都说明了,相信张阳的下场很惨。 别人或许都没有看透。 但李世民心里很清楚,那张人畜无害的面容下,藏着一张非常险恶的脸。 而且这张脸下藏着另外一张恶魔的脸,还有一颗发黑的心。 作为天可汗,自然不会允许这个三张脸,两颗心的妖人作乱。 但不仅仅要利用他为社稷作出贡献,还要让他成为大唐富强的干柴让他燃烧,用干净他的价值。 至于张阳与李承乾说了那倒塌已久的胜光寺,他多半是希望可以在胜光寺的废墟上另起门第。 让胜光寺再无起复的可能。 足以可见,其心歹毒,用心险恶。 夫妻俩带着孩子回到了骊山,婶婶今天做了甑糕,是用黄米与江米混合,再加上红枣。 李玥拿着一块甑糕,再给女儿分一口吃。 把朝中的事情放在脑后,接下来的日子,张阳就可以专心来给自己的新家做家具。 村子里依旧停工。 整个骊山过了除夕,村子里进入了最清闲的时光。 闲来无事,木工活做起来也费力,为了让新床更加结实一些,张阳用铁做的铆钉来固定床架。 李玥将剩余的甑糕放在桌桉上,「夫君吃甑糕。」 甑糕是关中一种很传统的吃食,其来由是用一种叫做甑的厨具做出来的糕点。 一块甑糕就能吃饱,而且营养很好。 年过十五,各国使节向礼部奏报了各自新年对天可汗的忠心以及来年的期盼。 除了每天做家具抱女儿,听着女儿叫两声爹,张阳闲来无事也会听李泰讲一些朝中的事情。 洛阳城依旧看守很严,各地门阀依旧没有放弃救出自家的子弟。 手段软的硬的都用了。 奈何孙伏加与马周皆是软硬不吃,罪名一项接着一项被坐实。 被关在地牢中,日复一日的拷问,这么久这些世家子弟早就快崩溃了。 张阳对这些事情并不是太感兴趣,骊山的利益已经达到了,接下来交给李世民去收场。 朝中很乐意在这个时候做一回裁判,并且开始琢磨如何以此来挟制各地门阀。 还要对行商的商人加以更重的赋税与控制。 倒是有一件事,李绩带兵攻打了薛延陀,而高昌与西域的归附更是让天可汗越加圣明。 突厥小可汗再一次送国书入长安城,希望天可汗拜突厥大可汗,以此突厥百余部族皆归附大唐。 贺逻鹘小可汗经历了这些年的成长,他越加明白颉利与父汗突利可汗的下场。 他不敢忤逆大唐,大唐兵锋强大得无人能挡,昔日欺负突厥的薛延陀夷男可汗复位。 小可汗到如今还记得夷男可汗在突厥牧场上杀烧劫掠。 那时候心中的阴影再次浮现。 软弱的他以保平安,无力抵抗现在复位的夷男可汗,担心会不会再来攻打突厥,在外交院人手游说给予许多阴山的南北的牧场之后,这位小可汗愿意将突厥的所有疆土献给大唐,希望天可汗可以一直庇佑突厥。 有了突厥的归附臣服,高昌与西域诸国还有薛延陀决议,在天山南北瀚海以东修建一条天可汗大道。 这是诸国对李世民的敬意,也是一种臣服大唐的决心。 薛延陀的夷男可汗能够答应也是因为去年唐军帮他复位,并且还希望大唐驰援他,攻打回鹘。 这位被人卖了还在给别人数钱的可汗,此刻就算是回过神来也只能屈服大唐。 天可汗威严下,当初也有不可一世时光的薛延陀可汗也只能低下头。 漠北漠南各部相继归附,天可汗大道也是各国使者朝拜大唐皇帝的主要道路。 这条享誉史册的天可汗大道终究还是来了。 李泰来回踱步,一边讲述着,「其设驿站五十余处,以助各国商旅往来,让各族人皆可以放下刀兵与仇怨,言语交谈,共同朝拜天可汗。」 「姐夫,如今西域各族与漠北漠南诸部皆臣服大唐,父皇是天可汗,诸多臣服的部落也皆是父皇的子民,而诸国各地的首领每年都要向父皇禀报民生与赋税之况。」 张阳喝着茶水一脸犯难,「是呀,一个个都抢着认你父皇做爹。」 诸国皆爱戴,在中原君父概念中,叫父皇一声爹好像没什么不妥的。 李泰稍稍点头。 这条天可汗大道,加快中原对各族的一统,也让李世民能够号令诸国的权力更加稳固,这位登基十年的皇帝,他的千秋功业正在闪闪发光。 贞观十年,一月中旬,天可汗大道之名传遍各地。 吐蕃又发生了一次内乱,这一次内乱是因为松赞干布打算充备兵马,这两年以来吐蕃早就被外交院的说客渗透得百孔千疮。 随着天可汗之名越发如日中天,松赞干布这个吐蕃的赞普也越发式微。 也终于有了人向这个吐蕃赞普进言,将吐蕃所有部族疆域都献于天可汗,以保吐蕃平安。 如今大唐已经建设西域都护府,假以时日,若吐蕃不臣服,天可汗一声令下,西域诸国便会攻打吐蕃。 松赞干布没有采纳这个说法,很果断的拒绝了。 贞观十年还未开朝,一道道旨意便离开长安城。 李泰继续道:「父皇,将各卫府兵马改为折冲府,各府统军改为都尉,设六百三十四府, 光关内就有二百六十府,各入军子弟改为二十岁才能从军,每年冬季,折冲都尉率自己所属人马教战,每五月一次轮换,且举国兵马达六十万!」 大唐让入军子弟的年龄门槛改到了二十岁。 古往今来参军者,年幼有十三岁,十二岁。 而现在大唐敢有底气改为二十岁。 这是天可汗抖威风的时刻,这等举措无非是向世人彰显着大唐兵锋的强大。 将入军门槛提高至二十岁,也说明了大唐不缺兵员,这种底气也让军中有了绝对的自信。 无不在彰显着此刻大唐国力的强大。 自前隋以来至今三十年过去了,李世民从李渊手中接手了那个刚刚学会站立的大唐。 从登基初的隐忍到一步步走到现在的贞观十年,在今朝李世民拿出了积蓄多年的实力。 此刻这位天可汗锋芒毕露。 张阳皱眉思索着,种种举措也是有原因的,而如此做也是为了稳固皇帝的权力,以及震慑自去年以来牢骚不安的各地门阀。 李泰的胖脸上写满了骄傲与自豪。 现在正是这位皇帝达到权力顶峰的时候,正值壮年的李世民也迎来了他人生中最巅峰的时刻。 张阳发愁着,「这得花多少钱呀。」 「姐夫,莫要扫兴。」 李泰现在很高兴,他也知道现在朝中很缺钱,但不能提。 张阳看着眼前的景色,过了年关已有半月,天气终于有了转暖的迹象。 田地中的野草最先长了出来。 牛闯急匆匆而来,「县侯外交院急报。」 张阳接过奏报,打开来仔细看着,大食攻打西面的海峡一带撞了一回墙。 大食这一次攻打那座希腊的古城失败,不过往后还会再次进攻。 心中那种古怪的感觉再一次浮现,若是大唐不出手,希腊会落在大食人的手中。 而波斯也会灭亡在大食人手里。 距离这一天已经不远了。 李世民这位天可汗站在了权力的巅峰时刻,大唐的国力还会继续攀升。 而这个时期中原以西,中亚地带也在发生着剧变。 当初孱弱的大食初步掌握了权力体系的架构之后,扩张的脚步还在继续。 即便在西方眼中大食人被妖魔化。 但古罗马乃至希腊人主导的议会制终究没有集权制来得先进,这种权力结构的差别,也往往体现在战争上。 「爹爹。」小清清迈着小短腿而来,「娘说……数钱。」 她的话语还口齿不清,说话断断续续。 第五百六十一章 当年的摆钟 张阳抱着女儿,望向李泰对她道:“叫舅舅。” 她先是看了一眼李泰,而后扭头就走开了。 看他还很尴尬,张阳笑道:“孩子还小,我再慢慢教她认人。” 其实这丫头别看她只有一岁,却被教得很精明,只要皇爷爷给她一口好吃的,她也会乖巧地叫一声太外公,李泰站起身拍了拍衣衫上的杂草,“也不知道蓝田县那边田亩开垦得如何了,我过去看看。” 今天是突厥和高昌送来银钱的日子,张阳走回家中拿着账本看着,在西域卖出了一万六千石粮食。 其中就有波斯的与天竺参与。 专业的事情就要找专业的人,在这个方向上没有错过。 安延偃这个混迹在西域的贩子有很多的生意人脉,这些人脉也就是资源,更是一种买卖渠道。 这人办事很得力,本就是他擅长的事情。 李玥皱眉道:“算上高昌人在河西走廊闲散贩卖的粮食,到目前为止,已经卖了三万五千石了。” 入账一共四千八百贯,算上骊山经营的五成,再算上赋税两成,入场三千五百贯,其中一千三百贯交给朝中。 百万石粮食才卖出了这些,这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卖完,多么残酷的现实不能接受也要接受,张阳打算再去和皇帝商量酿酒去卖这件事。 李玥又拿出一份账册,递给一旁的王婶,“麻烦婶婶将这份账册交给朝中。” “喏。” “河西走廊的互市依旧很勉强。”张阳纠结思量着,丝绸之路稳定之后,越来越多的西域人进入关中,而如今西域平定这才两年。 需要提高河西走廊的影响,张阳想到了天可汗大道,天山到河西走廊的要道上,有驿馆不少。 这些驿馆是提高河西走廊知名度的最好宣传点。 找到了办法之后,接下来的事情就可以布置下去了。 张阳写下一封书信递给正要离开的王婶,“麻烦婶婶顺利将这封信也交给外交院的张大象。” “喏。” 李玥搁下笔,揉着疲惫的眼睛。 张阳也搁下笔,“媳妇辛苦了。” 小武和徐慧给小奶熊们洗了洗,将它们全部放在院子里嗮着。 在徐慧的认知中,女子当持家为重,但跟着老师学艺,女子该有的模样也变得不一样了。 老师时常帮助师父朝中的事情,更是经营着骊山,许多男子应该做的大事,老师也能做。 老师是师父的好帮手,夫妻俩便更能相得益彰。 李玥侧目看着女儿,她正搭着积木,将一个三角形木块放在积木房子的最顶上,还咧嘴地笑着,好像很得意。 “都是为了家里,没什么辛苦的。” 只要看着女儿一天天长大,心里的这份疲惫也就消解了。 “你父皇重新整顿了兵马,天下兵马六十万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这都是青雀说的吗?” 张阳闻言点头道:“你父皇这次的旨意颁布,会震慑不少人,王珪老先生说洛阳形势紧张,有个叫做陈果仁的门阀将领拥兵三万,想要攻打洛阳,救出那些世家子弟。” “看来父皇此举就是为了震慑这种人,就算是他们胆敢攻打洛阳,战火也会在朝夕间被扑灭。”李玥还是有些忧心,“父皇的天可汗之名,只会让世家门阀更不容。” “长孙无忌还想要周旋,年关的这些天他一直在宴请宾客,就是游说各地前来的士绅。” 小武与徐慧坐在屋檐下,俩人正分着葡萄干吃,她们听着屋内老师与师父说着此刻的家国大事与朝中形势。 对她们俩人来说,老师与师父议论这种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 与寻常夫妻不同,老师夫妻俩偶尔也会为了家里小事起争执,就像是前两天师父要再建设一个叫化粪池的地方,老师说什么都不肯答应。 商议国事比商议家事的次数更多。 两个弟子可以从老师与师父口中得知朝中的形势,已经明白现在朝中要做什么,甚至将来的规划是什么。 徐慧听爹爹说过,这些事情就连他这个御史都不清楚。 好几次都证明了,老师与师父对未来的估算是正确的,之前师父说夷男可汗会带薛延陀的煤矿送来大唐。 而现在薛延陀的煤矿确实在路上了。 徐慧手撑着下巴,瞧着蓝天中的太阳再次躲进云朵中,这一刻的风又更冷了一些。 “师妹,小清清好聪明呀。”小武目光看向屋内,小清清独自一个人就完成了用积木搭建小房子的事情。 徐慧双手环抱在胸前,“嗯,她的眉眼和师父的一模一样。” 小武郑重点头,“嗯,尤其是在吃饭的时候。” “对!”徐慧小声道:“师父总是嘴里吃着,筷子上夹着一块肉,目光还看着另外一盘菜。” 两个小丫头达成共识地轻笑着。 一旁正在扫着院子的杨婶轻轻咳嗽一声,两个丫头这才收回目光,刚刚悄悄话的声音有些大,偷偷议论老师被婶婶听见了。 俩人从小凳子上站起身,匆匆走回屋中,她们准备在屋里继续说悄悄话。 张阳将一捆木板扛在肩上,就这么走上了骊山,打算给新家的屋子里的地面都铺上地板。 新家的地板铺好,张阳又装好了窗户。 窗户只是木窗,等琉璃烧制好了再用琉璃做窗户,那样透光会更好一些。 媳妇一次次地反对这个方案,张阳决定现在先斩后奏,就算是失败了,以后再做打算。 简单的家具放在新家的主屋中,华清池一侧的两间偏房是给小武与徐慧准备。 两位婶婶住在主屋右侧的偏房中。 从改建水渠和排水,再到现在各类家具,从腊月时分一直忙到了现在。 等今年春雨到了,将新家淋一遍走过水看看情况,如果合适的话就能住下了。 张阳的目光扫了一眼围绕华清池的庭院,几只鸟站在山林的树梢间叫唤着。 还有许多的地方没有完善,先住下来,以后慢慢打算。 重新背起沉重的竹篓,张阳扛着一竹篓的工具下了山。 李渊闲来无事骑着小熊正好走到山脚下,小熊都这么大了,半人高的熊还关在长安城的小家养未免太委屈。 也就骊山这个村子,能够让他有足够的地盘撒野,顺便做这里的百兽之王。 山林里田地间,追狗逮鸡,称王称霸。 它像是刚刚耕地回来,脚掌上有不少泥。 每一次它耕地之后村民就会给它一根萝卜吃,它还挺热衷的。 张阳打量着熊,李渊打量着这个孙女婿的衣着,眼神中带着不满,“你这衣衫是怎么回事。” “我这是围裙,做木工活用的。” “那你袖子是怎么回事?” “这个叫做袖套。”张阳晃了晃手上的棉手套,“这是手套,如此一来做活就不会伤了手,这些都在我们的工厂普及了,就当是工作服。” 李渊骑着熊,坐得端正,“那你头上戴着的是何物?” 张阳拿下帽子,原本盘在帽子的长发也下来了,“自己做的帽子,您要是喜欢我多做三两顶,也不费事。” 等他走到眼前,李渊看到了帽子上粘着的不少木屑,顿时也明白了,这些木屑要是黏在头发上,很难清洗。 他一个跨腿从熊背上下来又道:“听说你让稚奴给工部送去了一张图纸?” 张阳一路往家中走着,李渊脚步跟着。 这头熊耕了地累得够呛,也亦步亦趋地跟着。 “听说那个东西做起来很是复杂,工部上上下下绞尽脑汁,但这也只是孩童玩乐的器具,朝中已经有了不少弹劾的声音,说是青雀为了一时的玩乐动用朝中物力。” 张阳听着这些话停下脚步,“其实这都是为了学习。” “朝中可不看是不是为了学习,动用的朝中物力势必会有人注意。” 看着李渊离开,张阳站在原地思量着,从朝中的角度来看所造的东西涉及了朝中物力,先不说这东西的价值有多高,先要检举皇子的这种行为,并且找出罪魁祸首。 真是累死教娃的,笑死旁观的…… 张阳带着小熊回家,总不能将守恒定理塞进所有人的脑子里,任何超前的观念对他们来说都是不可理解的。 提着家里的水桶,张阳给这头熊洗了毛发,拿出一把刷子,它很自觉地张开了嘴,等待着刷牙。 用粗盐揉在刷子上,张阳扒着它的嘴仔细刷着牙,“我是为了他们好,可他们却觉得我在祸害一个孩子。” 小熊没有反应,刷牙的时候它一动不动,至今听不懂太多的人话。 “这件事说不定就是徐孝德他们弹劾的。”张阳很苦恼给它刷牙的力道大了几分。 确认了牙齿的角落都刷干净,这才用清水给它冲洗。 刷了牙后,这头熊便舒坦躺在地上。 一群小奶熊走到了它的身边,咿唔叫唤着想要寻求这头大熊的安抚。 有一只小奶熊,想要爬上背又被它一脚踹开,然后小奶熊又执着地往上爬。 就这么重复了好几次,小熊又生无可恋地任由它们趴在自己的身上。 对它来说这些小奶熊都是来争抢美味的食物的。 尤其是用饭的时候,它们吃得不少。 甚至小武和小慧对这些小奶熊的宠爱胜过于它,才是其中不愉快的来源。 一家子熊应该和和睦睦才对,奈何小熊不怎么想。 饭后,张阳坐在家中还在画着图纸。 李玥好奇道:“这要是新的家具吗?” “这是一个摆钟。” “摆钟?” “一种计时的工具。”张阳解释道:“我们既然已经掌握了十二时辰的算法,那就可以用这十二时辰的算法,来做一个对应的时钟。” “时辰,时钟……” “一天有十二个时辰区分白天和黑夜,将十二时辰分为二十四个小时,如此一来白天走一圈,晚上再走一圈,便是二十时辰,也就十二小时。” 李玥皱眉瞧着,“每过一个时辰便去拨动指针?” 所画的圆盘上确实有两根指针。 “我听你皇爷爷说朝中有人弹劾稚奴,就因为我让他研究磁力,我仔细想了想现在教给弟弟妹妹们的学识都太过超前了,人们对不能理解的事物总是会带有一些抵触,而这个时钟既能让他们理解,也能有用。” “夫君是想用此堵住他们弹劾的话语。” 张阳搁下笔,揽着她的细腰,“我们应该庆贺大唐有摆钟了。” “这种摆钟要如何使用?” 光是看图纸,看不出一个所以然,李玥好奇问着。 张阳低声道:“这个世上恒定不变的量是什么?” “气压,重力……” “对!重力。”张阳拿起一个沙袋,让它从手中落下,“单一物体的受到重力是守恒不变的,也就是说能够产生的力也是恒定不变的,从而产生的下降过程,叫势能。” “我们可以将势能利用起来,从而传递给齿轮,并且用齿轮来驱动摆钟。” 过程描述有些复杂,学过部分物理的她此刻要理解很费劲。 数学是她擅长的,但物理学却是她的短板。 正常来说在理科一类中,数学的很多逻辑思考方式与物理基本相同。 媳妇的短板很奇怪,数学上有良好底子的她想要掌握物理就很吃力。 每个人在学习的过程中都会遇到短板,也会发现自己的长处。 这与长久的学习习惯有关,要补齐短板需要时间需要更多的精力与毅力,现在她经营着如此大的家业,已经不像小时候那样有精力,光是骊山的账目,就让她无暇顾及其它。 只要明白力学的关系,要做出摆钟也不难,正好给孩子们当作新年的新题目。 确定单摆每一次摆动的距离是一样的,就能够从中设定好时刻,并且重力的受力也是相同的。 张阳张嘴接过媳妇递来的一颗果干,低声道:“以前我老师教过我们单摆的计算公式,为了让我们更好地理解,他当着我们的面做出了一个手工的摆钟。” “后来呢?”李玥好奇道。 “后来呀我们有了更好的时钟,那个摆钟坏了却没有人再去修它,我偷偷将它带回来家,想要将它修好,可是越修越坏,最后被父母当作柴火烧了,一直以来我都没有承认班上的坏摆钟是我拿走的。” 张阳讲述着突然笑了。 “那时候夫君还很小吧。” “那时我小学五年级,真要说还小也不小了,就是心里舍不得。” 张阳抱着坐在膝盖上的媳妇,言语中带着失落,“我想着此刻我重新再做一个,就当是弥补当年的事情,聊表心中慰藉,可惜我的那位老师再也看不到了。” 第五百六十二章 不想通的悲欢 “那夫君一定要将此物做出来。”听着她打气一般的话语,张阳看着图纸皱眉,这个摆钟要实现运作,需要依靠重力的势能。 要在物体受重力的同时保持缓慢地下坠,并且驱动齿轮让钟摆来回摆动。 随着钟摆的晃动就可以驱动时钟。张阳写下一个钟摆的公式,这种集数学与物理学的造物难度还挺高。 夜深了,媳妇抱着女儿早早睡去了。张阳走到自家的院子中,抬眼看着星空许久不言语,脑海中正回想着自己记忆中仅存的知识。 要将早就忘记的定理与公式再重新捡起来。这种感觉很痛苦,要是张衡在世就好了。 痛苦地挠了挠后脑勺,院子里已经传来了小熊的鼾声。洗漱了一番,张阳这才睡去。 清晨,张阳穿着外衣走出房门,见媳妇看着公式正出神。她的目光瞧着单摆的公式,像是在思考,片刻之后又是摇头,像是放弃了。 “有眉目吗?” “很难。”李玥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我也这么觉得,所以我昨晚得出了一个结论。” “什么结论?” “除非张衡他老人家在世,说不定能够算明白。”到现在还没有将散落在中原各地的残卷收集齐,李泰说是请人去找了,到现在也没有音讯。 张衡他老人家一生的数术造诣与天文造诣极高,找到他的残卷若能传世是最好的,也很有收藏价值。 古往今来能够传世的智慧并不多,许多智慧结晶都失传了。自从腊月休沐以来,到现在的新年,张阳又恢复了平时闲散的模样,穿着像个乡野村夫,言行又回到了当年。 不再像在长安城当官那时候一般地拘束有礼。 “该死的战乱!万恶的门阀世家。”张阳嘴里叫骂着, “你们只会故步自封,不为群众谋福利,活得像个神仙,不知人间疾苦。”大早晨的师父又在指天叫骂了。 小武和徐慧刚睡醒,俩人坐在小凳子上洗漱着。 “不把智慧用于民生,却为眼前的地位谋取利益,你们才是真小人。”古往今来想做神仙的人都会不得好死。 尤其是那些已经活得像个神仙的世家老祖宗。就算他们现在还在外逍遥,也要让他们不得好死,张阳凶狠地啃着肉包子,将目光继续放在公式上,目光都带着血丝苦思冥想。 想了半晌,再去做木工活。时钟也算是家具,家里有了时钟才能多一些时间的流逝的感觉,至少能够知道自己几点睡,几点吃饭。 李玥看夫君近乎魔怔的状态,小声道:“家里的鸭蛋没有了。”张阳放下手中的木锤, “我去村子里的鸭圈拿一些。” “嗯。”小武看到老师原本的紧张的神色放松了一些, “老师是担心师父会急火攻心?”李玥点头没有否认。徐慧也道:“嗯,思绪要是一直陷入其中,只会越发想不明白,老师是想师父出去散散心,其实家里有鸭蛋。”两个弟子都很聪明,李玥将自己的头发扎起来,再帮她们将长发盘起来。 准备好之后,杨婶也拿来了木剑。师徒三人便开始练剑。张阳来到村子里的鸭圈,清晨大早上村子里还显得安静,就在这里见到了李泰。 他将一只拔了毛去了内脏的鸭子放在清水中洗净。张阳眼瞅着好奇道:“魏王殿下,大早上是要准备吃鸭子吗?”李泰抬头笑道:“要炭火烤制半日,午时再吃正好。”这胖子对吃食的专研越发深入,做美食的花样也开始多了起来。 “姐夫,大早上来这里做什么?”听他这么一问,张阳低着身子捡鸭蛋, “家里的鸭蛋吃完了。”俩人各自带着心思,走到鸭圈外重新关好栅栏,坐在田埂边的石头上。 李泰将鸭子交给了自己的侍卫,沉声道:“洛阳那边又送来消息了,说是孙伏加关押了那些世家子弟一个月,写下了三十余条罪状。”张阳感慨道:“好事呀。” “可也有人说孙伏加关押了那些子弟一个月之久,寻常囚徒也不会被拷问一个月,想来是被屈打成招,这些罪名就算是世家子弟认了,也会有人出来反驳。”张阳许久没有回话。 李泰一脸难受,犹如吃了一只虫子般的脸色, “他们为什么要颠倒是非,明明是黑的非要说成白的,姐夫!这个世道是怎么了?”朋友之间互相坑过,也算计过。 这么多年过去了,李泰不知不觉也十六岁了,他正处于人生最关键的阶段,也是最容易叛逆的年纪。 这个年纪的孩子处于认识世间的一个过程中。好在这胖子还知道什么事情是正确的,什么事情是错的。 张阳叹道:“魏王殿下能这么说,在下很欣慰。”小熊一大早就懒散地走在村子里,朝着东面嗅嗅,又将摇着尾巴凑上来的小狗一爪子扒开。 对它这个骊山的霸王来说,这些小狗是不知死活的。 “魏王殿下,当那些读书人站出来开始反对世家的时候,就说明这个世道还是有正义,正义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它会在人们心中传播,用来推翻一切的不公,如今他们缺少的只是力量而已。”李泰的下巴已经有了发黑的软胡子,他咋舌道:“缺少什么样的力量?” “这个力量有很多方面,比如说一个能够团结他们的人,就像当年陈胜吴广揭竿而起。”看李泰神色不对,张阳又道:“魏王殿下不要害怕,我就是打个比方,起初我也劝说过你父皇要他站在群众这一边,但一直没有正面回答过,可能你父皇心里也有顾虑。”与李泰聊了半个时辰,又说了关于之后村子里的建设,白糖的秘方已经送到了宫中,骊山不可能再继续生产白糖。 等过了元宵,村子里就要正式开工,去年囤积的原材料,现在也能派上用处了。 走回家的时候王婶挑着扁担带着一石细盐来了。她将细盐放在院子解释道:“这是皇后安排人送来的。”李世民得到了吐蕃盐湖,他最不缺少的就是这种细盐,有了细盐他也不能将这种盐快速地放入市面上,来换取银钱。 一来要控制盐价,二来朝中需要有对盐价的控制权。盐铁是国之重器,朝中始终是要拿在手里的。 张阳听着王婶从长安城带回来的消息,因为洛阳的事情,郑公又去面见了陛下,指着陛下大骂了一顿。 说陛下优柔寡断,当断不断。魏征是一个很刚的老人家,是是非非在他的心里非常清楚。 若不是当初他劝说,李世民说不定真的将那位有了婚约的女子娶进宫中,从而又闹出笑话。 做皇帝的心苦,李世民这位天可汗心中也很苦。别人家的臣子都是唯唯诺诺的,到了贞观这一朝,他天可汗但凡有一些言行不对,就会被臣子拿出来举一反三。 当今大唐吏治还算是清明,皇帝广开言路,积极纳谏。再加上大唐的民风彪悍,武将豪迈,文人更是有舍得一身剐的气势。 洛阳的事情迟迟不发落,魏征向李世民重拳出击。最后这位天可汗先口头上向魏征答应下来,一定严惩世家子弟,可严惩的旨意至今未发。 张阳在家中做了一个齿轮组,再从工具箱中找出一块铁锭,这就是骊山铁匠坊做出来的铁料。 分量很足,方正也匀称。用麻绳绑好了铁钉,将其缠绕在齿轮组上,随着铁锭每下降一寸齿轮便转动一次。 直到铁锭落地,张阳记下重量。再用更大的齿轮组,将其装在一个架子上,由于线头缠绕在齿轮组上,有了牵引这一次铁钉下坠的速度慢了不少。 最后半悬着停下了。再一次记下铁轮转动的次数。张阳在一旁的纸上写道,物体受到的重力与物体的重量和他的高度的乘积。 有了这个公式,反推一次,便可以算出相应的重量。院子里很安静,小武与徐慧正在做题。 李玥看着女儿的小手正笨拙地去适应快子,好像手指都会打结。她想要将讨厌的快子丢了,见到母亲带着严厉的目光又怂怂地低下头。 孩子要学会用快子要慢慢来,她也只有一岁。最后还是用勺子费劲地挖着饭粒吃着。 李玥见到夫君不停地盘算着,走到一旁安静注视,眼神柔和,稍稍点头。 好像是在确认这种算法是否正确。张阳又给铁锭上绑上了几克重的石子,这一次齿轮转动持续了好一会儿。 直到铁锭落下,张阳再次做好记录。这一次用了十息之久才落地。夫君将木条拼接在齿轮间,重新收紧麻绳子,随着铁锭受到重力下坠,齿轮转动,这根木条也开始摇摆起来。 “若让其摆动一天,这块铁锭也需要一天才能落地吗?”张阳摇头道:“倒也不是,要是能够做出发条,倒是能够想办法,让它做上升下降的做功,只不过很复杂。”话语顿了顿,又道:“不过我可以做三两个钟循环往复地持续运作,将齿轮多拼接几组就可以了,齿轮也是有损耗的,在传递的过程中需要增加重量。”不擅长物理的李玥,也只是听着。 要跟上夫君的思维不容易。经过几次试验,算好了比例,已知钟摆一秒钟摆动一次,确定摆长就能算出每一次摆动幅度的周期公式。 张阳最终确定了图纸,这是一个近三米高的大摆钟。这是因为要得到物体受到重力下降到势能,就需要足够高的高度。 三米的高度足够让摆钟转动十二个小时。这也只是看看十二个小时,以骊山现在的工艺所能达到的极限了。 也不是没有想过建造一个巨大的钟楼,这样全村人都能够感受到时间。 如若真要建造那将是十余米高,说不定会因此逾制,在大唐律中高塔可不是你随便能够建造的。 真是迂腐的制度。张阳心中鄙夷了一番,先将这个计划搁置了。做完了这些,张阳坐在摇椅上闭着眼睛放空自己的大脑。 这么复杂的运算,此刻感觉脑子里的脑浆已经成了浆湖。原本还有十五天的休沐,用了十天时间去研究摆钟。 张阳给摆钟底部装好木轮,就从家里推了出来。在李泰与李渊讶异的目光下,张阳抬头看了看阳光。 近三米高的摆钟一路推行着很显眼,四周的好奇的目光看来,纷纷落在这个高大的木质摆钟上。 摆钟的顶部是尖尖的,乍一看还以为是一间怪异的房子。还有这个怪异房子上沿的中间嵌着一个罗盘。 小武与徐慧正按照日晷的刻度,等着时辰。等到了正午时分,张阳拔出插销,摆钟下半部分做了凋花镂空,可以清楚地看到长摆的摆动。 而随着长摆的摆动,分针也开始动了。李玥拿着册子,目光在日晷与摆钟之间来回,当日晷指针的影子随着阳光动,钟摆的指针也在跟着动。 眼看到了午时一刻,李玥画下了分针和时钟所处的位置,翻过一页,等再过一刻继续做记录。 好在努力没有化为泡影,张阳欣喜道:“恭喜魏王殿下,恭喜太上皇,我们的大唐有时钟了,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李泰和李渊爷孙俩人皆是沉默不语。 他们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个东西,于民生,于社稷有什么好处。又看他欣喜若狂,爷孙俩人眉头紧锁。 李泰远离正高兴得不知所以的姐夫,凑到自己皇爷爷的身边小声道:“姐夫最近是吃什么脏东西了吗?”李渊也看向张阳,他揽着玥儿高兴地转圈圈,也低声道:“说来也是,你这姐夫是吃什么长大的。”就像李孝恭常常挂在嘴边,这张阳到底是啥玩意儿变的。 要说这人有才吧,也能够写出红楼,聊斋这等足以传世的书籍。要说这人古怪吧,造出这么一个不知道何用的摆钟,就高兴成这副模样。 人与人的悲欢是不相通的。张阳造出了摆钟这等事物,庆贺大唐有了时钟。 李泰一路走远摇头叹息,姐夫再这么下去迟早有一天会成为别人眼中的疯子。 第五百六十三章 故人告别 摆钟持续了三个时辰就停下了,解决了技术难题调整摆钟的运作时间慢慢来就行。 无非就是调整齿轮比与绳子的长度。张阳将摆钟的图纸交给了牛闯让他闲着无事去打造摆钟这种新物件。 身为骊山的技术头子,牛闯义不容辞,他现有的技术要跟上骊山的发展已经很吃力。 在技术上的追求上,他比谁都渴望。有了时钟人们就有了很好的时间概念,也能够更好地分配自己的时间,比如说午休一个小时,再去劳作。 而不是模湖的概念,判断不好一天的时间。要是在阴天,也只能根据自己的肚子是不是饿了,来判断此刻是什么时辰。 有了时与分的概念,对骊山来说同样是一件大好事。村子里也可以按照时与分来安排工作与休息时间。 好点的时候人们可以根据一炷香燃烧的时间来判断时间流逝多久,但燃烧快慢与香的品质有关系。 甚至天气的潮湿或者风的大小,也能影响燃烧时间,通常误差很大。一个时辰的时间跨度大约是两个小时。 倒也不用太过仔细。时间是一直在流逝的,李玥回到家中低声道 “看到分针拨动了一下,就觉得此生又过去了一分时间。”张阳牵着她的手回到家中, “一生有好多个分钟。”她莞尔一笑,牵着夫君的手没有多言。接下来的日子,张阳又把精力放在了建设新家具上,在院子里打磨着一根木头的棱角,用棉布包着桌角和椅脚。 小武和徐慧在一旁帮着忙,因为小清清胡乱跑撞到了一次桌角之后,师父就决定给桌角都包上棉垫。 如此孩子就不会磕着。新做出来的家具先放在山脚下的住处中,等今年下过春雨后,再决定搬进新家住。 一来讨个好兆头,二来看看新家走过一遍水,看看排水渠道的情况。给桌椅都包上棉垫之后,张阳继续忙碌着做一个书架。 家里最多的便是书籍了。媳妇的书籍更是多到需要一个另外建设一个库房才能放得下。 到时候全部搬到新家的藏书阁去。许多书都是从崇文馆与藏库中带回家的。 多是古籍,都有一定的收藏价值,李世民也并不在意这些书籍的下落,就这么一直留在骊山,宫里不过问就一直没有还回去。 除了这些书籍,还有许多的账本,每年的账册都有厚厚一摞。李玥和两位婶婶将家里的不少用具都整理了出来,先一步送到骊山的新家。 这天,张阳闲来在村子里熘着一群小奶熊,五头小奶熊都用绳子牵着。 它们一个向东,一个向西,不多时绳子就打结。一手将小棕熊们提回来,张阳耐心地将打结的绳子解开。 本来这种活是小武和徐慧做的,不过她们俩人今天身体不舒服,媳妇正照顾着,两个小丫头比之前两年长高了不少。 张阳盘腿坐在地上,解着打结的绳子,好不容易要解开了,三两只熊在绳子间一钻,再次凌乱。 一个人熘五头熊果然很麻烦。这些小奶熊不像寻常的家养狗这般听话,因为它们没有被熘的习惯,不会跟着主人走。 张阳凶狠地将绳子都拧在一起,这样就成了一根粗麻绳,这样这五头小奶熊便不能乱跑了。 干脆拽着它们一路走。见上官仪正在与一人谈着话,那人说完话语之后便离开了。 “上官兄,为何面色犯难?”他声声叹息,走回来道:“何必大哥离开长安城了。”张阳用牵着绳子的手挠了挠头,那几只小奶熊也被提熘在半空中。 随着主人的手放下,几只小奶熊的脚掌终于落地了,漆黑的小眼珠子东张西望,好似受到了惊吓,一个个抱着主人的腿。 它们不会觉得刚刚悬在半空中的始作俑者就是这个主人,能给它们一些安全感与安慰的还是主人。 “当初他也是从过军的,照料同袍的遗霜与孩子,当初承诺过等孩子成年之后他就离开长安城,再也不回来了。”张阳解释道。 上官仪感慨着, “何必大哥人脉很广,也是个办事好手,就这么离开了未免可惜,他跟着县侯赚了不少银钱,现在将这些银钱全部交给了人家,自己却孑然一身走了,还说愧对县侯照拂,无脸面当面来告别。”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 “我知道他会去何处,我去见见他吧。” “若能相见当然更好。”张阳牵着五头小奶熊回到家中,便急匆匆走出村子。 在村口的李泰见姐夫匆匆走过,便让自己的侍卫结束了角力的游戏,跟上前问道:“姐夫这是去做什么?” “何必要走了,我去个地方。” “何大哥不见得会见姐夫。”李泰一直跟着继续道:“姐夫难道不知道吗?像何大哥这类人是最看不惯为官之人,自从姐夫的官位越来越高,他很少在骊山走动了。”何必本就是一个闲散人,这种人很难会在一个地方长久停留。 他不像丁熘,可以成家落脚。何必就是一个匹夫,要不是为了照顾同袍遗霜一家也不会留在长安城与自己开店。 张阳走到一家老旧的门店前,这里就是当初大家起步赚钱的地方。也是自己的第一桶金的来源,没有这个店也没有现在的骊山。 自从生意不出意外地黄了之后,这家店也关了,闲置至今。大铁锁已经被打开,李泰小声道:“是不是进了贼人。”老旧的门发出倒牙的吱呀声,张阳推门而入,还能看到沉沉的灰尘在空气中漂浮。 李泰皱眉看向店内,就看到有人在里面收拾着炊具。 “呔!贼人休走!”这胖子一声大喝。回应他的是三柄飞来的小刀,小刀锋利刺在木门上入木三分,吓得李泰登时摸了摸自己浑身上下,确认这些飞刀不是从自己身上刺入贯体而出。 张阳朗声道:“何大哥,你的飞刀还是一如既往地厉害。”人影从后厨走出来,何必一嘴的大胡子看不见了嘴,散乱的鬓发与大胡子盖住了大半的脸庞。 他用布袋子装着一些当年留下来的炊具,迈步走上前, “我走了。”简短说了一句话,他走出门外又回首道:“为你办了这么多事,我拿点炊具也是应得的。”李泰还在打量着三柄小飞刀,刀口锋利,刀身锃亮显然平时没少打磨。 “你要去哪里?” “哈哈哈!”何必朗声道:“自然是与当年虬髯客一般,走遍中原。” “缺银钱花用吗?” “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钱。”何必拿出一个葫芦打开木塞子递上, “喝一口,我们当年的情谊还在。”张阳接过葫芦,灌下一口大酒,咽下之后龇牙道:“好酒,是酒曲最底下的沉酒。” “听说你自有了女儿之后便滴酒不沾。” “那也要看与什么人喝酒。”张阳再将酒葫芦递给他。何必也饮下一大口,痛快地长出一口气。 俩人当年一起合伙开店,也一起合伙坑了李元昌,好事坏事也都做过。 张阳低声道:“何大哥,此去再也不回来了吧。”何必颔首道:“你做官了,我也不想再为你继续办事了,往后或许你能听到某家的威名,可能某家要去什么地方做个小王,你觉得某家有这等本事吗?” “有的,若何大哥想要和虬髯客一般快活地过一生,若找不到方向,我可以给你指个地方。”思量片刻,接着道:“去一趟南诏看看,此刻那里很混乱,若是何大哥去了,拉起一支兵马就能一统那片小疆域。”看何必听得认真,张阳又道:“那个地方以南靠海,粮食很多,土地肥沃,诸多小部落还未成气候,是何大哥一展身手的好地方,也是个做昏君的好地方。”何必不是一个喜欢屈居人下的好汉。 关中汉子是什么样,他就是什么样。一身豪气,自带游侠气,没了拘束之后便再也拦不住他。 何必听完眼神多了几分警惕, “果然你们这些做官的天天都在算计人,老天不长眼……”他又灌下一口酒水, “你怎么就成了一个文官。”张阳笑道:“再过几年就退休了,往后我就是个骊山的闲散人。” “嗯。”何必重新将葫芦用木塞子盖上, “好,我去一趟南诏,帮了你也好让我快活地活完半辈子,等我成了南诏的王势必要重新回到关中,去面见天可汗。” “哈哈哈!”说着话何必又放声笑了, “到了那时你都要对某客客气气的,某家便可以与天可汗喝酒了。”张阳从李泰的怀中搜出一块银饼,银饼巴掌大。 在这个胖子幽怨又气愤的目光下,张阳交给了何必, “这块银饼够你花用了,不要与我客气,来日我们还在此地痛饮。”何必也不矫情,收了银饼道:“你送某如此一块,某以后送你一个南诏,打下的江山便宜你了,此生有缘分再见了,别死在了某前面,且听长安城有不少人说要取你狗命。”张阳错愕笑了, “做官就是这样容易结仇家。”李泰让自己的侍卫牵来一匹战马, “这是西域的大宛马,三岁口大,当初本王行冠礼时宗室将领送的,如今送给何大哥,日夜行三十里不在话下。”何必将一布袋子的炊具挂在马背上,他翻身上马道:“习惯了自己做的吃食便吃不下别的东西,等某家打下了南诏,以后再来骊山,带着兵马拜山相见!”李泰大声道:“何大哥慢走!”何必一挥马鞭,大宛马扬起前蹄嘶鸣一声便朝着远处飞奔而去。 人就这么走了,张阳目送着他,听到几声抽泣。李泰勐然回头, “莫非还有贼人?”丁熘被侍卫从屋后提熘出来,他擦着眼泪委屈道:“何大哥走了……”李泰问道:“你怎么不出来告声别。”丁熘低着头, “何大哥是武人,为人洒脱怎能让他见到在下这种扭捏的模样,坏了他的心情。”自从成家之后,丁熘的妻子给他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一家人在骊山的生活也还算殷实。 李泰拉着丁熘一路走一边说着, “姐夫是不是将蛋糕流心的秘方教给你了。” “魏王殿下说笑了。”丁熘很勉强地解释着, “县侯从来没有教过。” “那你怎么会做?” “把握火候就好了。” “教我!”李泰拉着他走向后厨。不多时后厨就传来求饶的话语。 “魏王殿下不要为难小人了,经验之谈全看习惯,教小人如何教。”张阳实在是看不下去这一幕,迈步离开。 为了造出摆钟,耽误了自家的新家具制造进度。而在长安城,经过上一次张阳的提议,李承乾打算将三年前倒塌的胜光寺取缔,修建成一个夫子行馆,用来给将来的支教事业再做一个官衙。 经过父皇同意之后,李承乾便委派工部的阎立本着手建设。当初胜光寺为何会在雷雨中倒塌至今还是一桩悬桉,坊间传闻是被雷给噼的。 说是这些和尚品行不端,佛门中有许多事情都是不清不楚的。李承乾也清楚父皇对佛门中人没有好感,这才会选了这么一个地方。 只要将此地改建,往后胜光寺就再也没有起伏的可能。至于倒塌的原因,当年戴胃没有查出来,褚亮也没有查出来,大理寺卿的位置也在这三年间连换三人。 时过境迁过了这么久,这桩悬桉已经成了坊间的笑谈。胜光寺乃是名僧波颇的居所,这位名僧还点拨唐玄奘让他去天竺取得梵文经书带回大唐。 如此一去就有八年,这八年可以零星听到唐玄奘此人在西域的一些异闻。 朝中改建胜光寺取缔成为官衙的之事,当即遭到了佛门不少人的反对。 尽管当年清查寺庙,朝中也主张有不少僧人还俗,提振大唐的生产力,可长安周边的僧人依旧不少,若不是今朝改建胜光寺,他们也会继续低调地躲着。 吃斋念佛的僧人不事生产是一件很头疼的事情,以至于朝中几度控制僧人势力的扩张,并且每年勒令关中寺庙让年轻的僧人还俗。 第五百六十四章 过世的天竺老人 骊山的新家的边上,接连几天的晴朗让关中的气候暖和不少,风吹过时候还是有些冷。 夫妻坐在华清池边,正下棋。棋盘上楚河汉界两端厮杀惨烈,李玥满脸的愁容, “许久未与夫君下棋,没想到依旧不是对手。”张阳移动自己的车,她的帅就将死了。 “虽败,但吃下了不少夫君的棋子。”她抬头眼神中带着些许骄傲。 “其实我是故意让你吃的,不然你以为你是怎么输的?” “……”犹如一盆冷水浇灭了此时的得意与骄傲,心有挫败,李玥收拾好棋盘, “改日再战!”王婶从新家的主屋走出, “县侯都安排好了。”张阳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夫妻俩收拾了一番便往山下走去。 “小武和小慧最近的进步很大,接下来可以教她们更复杂的立体几何。”公式就像是另一种语言,能够看懂的人自然能够领悟。 。过两天便是开朝,张阳提着一坛子咸鸭蛋来到李渊的住处。床榻被搬了出来,李渊就在阳光下躺着嗮着太阳, “朕以前在武德殿可没有这么惬意的日子,宫里时常阴冷,朕常常命人点燃许多蜡烛。”张阳将咸鸭蛋放入屋中,太上皇的住处总是挺凌乱的。 将这里简单收拾了一番,再看看缺少的东西,心中暗暗记下。 “朕虽年迈,但也拿得动东西,不用你收拾。”听着他的话语,张阳拿起扫帚扫着地。 “这两天就要开朝了,长安城风风雨雨,二郎办事还是不够周到,因为胜光寺佛门又开始闹起来了。”张阳扫了地,坐在门口低声道:“我看肥皂就快用完了,衣服也该换洗了,被褥也要重新换一床。”安静了半晌,见李渊没有讲话,张阳回头看去,他的呼吸起伏稳定,已经睡着了。 老人家须发皆白,是媳妇的爷爷又是女儿的太外公,还是要照顾好。张阳给他盖好被褥走出门的时候,对门口的侍卫嘱咐道:“等太上皇醒了,准备一些饭食,就算胃口不好也要吃一些。” “喏。”长安城的佛门与朝中的矛盾再次闹起来,又是一番难以收拾的局面。 从腊月到现在,要从这种闲散日子中走出来,张阳觉得再回到朝中那种忙碌的生活很不习惯。 都快忘了上朝要如何行礼了。外交院的诸多事情也都交给了大象,大素,还有许敬宗三人也很靠得住,退休的道路稳固了许多。 听说现在许敬宗依旧没有摆平王玄策。 “姐夫!”李泰慌慌张张而来, “村外又来了几个和尚。”张阳挠头苦恼道:“赶走便是。” “来人还有一个叫做波颇的老和尚,说是与姐夫有一面之缘。” “那我也不见。”李泰跟上脚步又道:“此人说了若是见不到骊山县侯,就死在外面。” “死了就报官,和我们骊山有什么关系。” “可他说解开了生门死门的题。”脚步停下,张阳迟疑了片刻又道:“那便去见见他。”跟着姐夫又往村口走去,李泰又嘱咐:“这个和尚来头很大,姐夫与他相谈一定要言语谨慎,朝中要将以前的胜光寺改建成行馆,有不少佛门子弟都在闹事,切莫将火引到了骊山。”波颇和尚原本是天竺人,武德年间来使长安,将天竺带来的部分经书带到了大唐,编译经书给各地的寺庙和尚。 而唐玄奘之所以会去天竺,也同样受了这个和尚的点拨。波颇和尚又称光智和尚,此人游历西域,又在烂陀寺听过贤戒讲经,是长安城非常有知名度的和尚。 胜光寺出事之后,他便离开了长安城,去了中原其他地方,之后久居洛阳。 此时,洛阳出事了他也就回来了。张阳走到村口,见到了这个老和尚,他瘦得皮包骨头,拄着拐杖,面容上的脸皮下坠,眼窝深陷。 长相很吓人,一身老化的皮肤像是挂在骨架上。而且他的骨架很小,句偻着身体后背像是一只蜷缩的虾。 拄着拐杖往前走了两步,他伸着脖子抬起头, “我们又见面了,县侯越发的有朝气了。”张阳颔首看着他, “当初只是在东宫匆匆一面,没想到高僧还记得在下。” “呵呵呵……”他发出渗人的笑容, “在去见佛祖之前,想要与你谈谈话,其实贫僧没有解开那道题,到死都解不开了。” “你是为了见我才会这么说?” “不然见不到县侯。”波颇沙哑的嗓音,讲话也很虚弱。站在他身边的结果和尚神色都是担忧,生怕这位高僧就此咽气了。 “我以为你们出家人从来不打诳语。” “贫僧此生已是功德无量,佛祖会原谅的。”他望向西方的天际脸上有了些许笑容, “县侯知道世间因果吗?知道报应吗?”报应这个词说来有些超前了,此话出自经书,一般由佛门子弟念诵经书时才会说出。 张阳纠结道:“你是说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会得到报应是吗?”波颇接过僧人递来的胡凳,拄着拐杖让疲惫不堪的身体坐下来,低声道:“早在县侯成为礼部侍郎之时,这个因便种下了,而贫僧此番前来是为了一个果,便是因果循环。” “可偏偏我是一个不信因果循环的人。” “不!”他双手还扶着拐杖,如鹰隼的目光盯着张阳, “这世间是有因果的,只是县侯从来都是一个自视甚高的人,向来不将这些放在眼里,县侯的因果还未走完而已。” “我会尽可能掌握自己的命运,我相信自己的实力,而不是你们所言的那些缥缈因果,都是虚妄罢了。”这个老和尚突然又笑了,不得不说他笑起来很难看。 没了牙的嘴微微张着,脸皮都皱在了一起。 “县侯!”他的语气加重了几分, “你是一个没有信奉的人,就算是面对天可汗,你的眼神依旧清明坚定,这样的人在世间是不会被人认同的,终其一生都将是孤独的。” “朝臣为社稷,奉君王所命,仆人奉主人之命,寻常乡民皆是受乡长长辈所命,而君王受天命。”张阳沉默了半晌,他的话听起来有道理。 加上他沙哑的嗓音,说着这些话语很容易让人对他充满崇拜感,或许他三言两语就可以让一个身强力壮的人跪下出家,进入佛门从此与古佛相伴。 只是这些话对自己没用,受过后世的普世价值教育,这些话语根本无法扇动自己,更不可能乱了自己的心神。 波颇的目光再次看向西方, “天竺是一个很美丽的地方,在那里人们不用受繁重的劳作,更不用受君王的压迫,而贫僧到了长安见到的是万物的衰败,孩童的哭泣,泾河边上都是尸体,兵士穿着残破不堪的甲胃奄奄一息。” “你就是这样诓骗玄奘西行的?”张阳忽然问道。话语被打断,波颇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慈眉善目的模样, “县侯不是坏人,因为你从来不会用眼角看人,而且玄奘原本姓陈,贫僧以前唤他陈玄奘,贫僧没有诓骗他,中原的佛门需要天竺来指引,需要更多的经书来编译补充,替换残缺,这也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他稍稍抬起头又道:“玄奘此行西域,受大日戎国主的亲迎,各路贵族相助,石国的国王愿拜他为相国。”波颇的语气又高了几分, “这些便是玄奘此人的功德所在,他能够让各地的人敬仰,他与野兽同寝,与毒蛇共行,有苍鹰相随,有狼群护卫,他的功德比之贫僧更高。”说到玄奘这个老和尚的神情越发激动。 “只可惜……”他又低下头, “老和尚我再也见不到玄奘回来的那天了,我会在佛祖身前替他歌颂功德。”说完话语,老和尚念了一声佛号闭目低下头。 还未到二月,西北风依旧很大,吹得这个老和尚的僧袍猎猎作响,安静片刻再去看他,好像这人已经死去了没有呼吸。 他又睁开眼,好像是从噩梦中惊醒,眼神中还有迷茫之色。张阳缓缓道:“朝中要将胜光寺改建成行馆,我以为你是来向我求情,希望我进谏保留胜光寺的故址?” “这中原是天可汗的,谁也不能左右天可汗已作出的决定,不能忤逆天可汗的意志,就像是佛门中人抵不过关内关外六十万大军。” “你说玄奘在西域受人敬仰,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大唐的强大,等西域收入了大唐的版图,玄奘回家的路可以少走三万里,他到了西域就是到了家。玄奘是大唐人,西域诸国自然不敢怠慢他,又或者说讨好他是为了讨好天可汗。”波颇点头道:“县侯说的有道理。”张阳又道:“那你还觉得玄奘功德无量吗?” “那是自然。” “他的功德是对佛门来说,而不是对大唐万民与社稷,西域已经建设了都护府,已经编撰诸多地志了解关外的风貌与语言,这些事情已经不需要一个和尚来做了。”波颇反驳道:“县侯狭隘了,朝臣是为了社稷,但在此之前没有人能拥有玄奘这般的勇气,孤身一人出走三万里。” “那是被你点拨的,你是始作俑者。” “呵呵呵……”他又发出渗人的笑声, “玄奘是因,县侯也是因,等他回长安了便可知道这个果是何模样的,县侯呀,你是个有智慧的人,贫僧向来钦佩这一类人。” “你一个人在太极殿上驳斥了诸多名仕,诡辩之术令人叹服,但世家对外同气连枝,可对内一样残酷,他们并非牢不可破,洛阳出了这等事,那些门阀内部已经开始了残酷的斗争,瓜分着眼前的利益,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因为这等内斗,世家早晚会被天可汗扫平。” “而县侯坐收渔翁之利,气定神闲,此为上策,临死前贫僧想问县侯一件事。”张阳点头道:“你问吧。” “寺庙是如何倒塌的?”别看这和尚老得快死了,眼神倒是很尖锐,这种洞察人心的目光令人反感。 “我又如何知晓。”波颇又道:“那天上的祥瑞又是如何做到的。”张阳神色不悦, “你不是只问一件事吗?”他摇头道:“县侯只要回答其中一个问题便可。” “我不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也不清楚祥瑞是怎么回事,我建议你死后面见佛祖,佛祖一定会回答你的,何必再来问我。”张阳颔首看着他,居高临下俯视着。 波颇走了,带着失望走了。此番长谈也被随行的僧人听到了。既然他们信奉神秘的佛,那便用他们无法解释的力量来对付他们,这个力量便是科学。 当天夜里,张阳抱着女儿教她握快子,听到婶婶送来的消息,这个消息令人惊讶。 波颇将那些在长安城反抗朝中拆除胜光寺的和尚也召了回去。并且将这些闹事的和尚都杀了。 兴善寺内数十具尸体陈列着,而波颇自己就躺在了佛前,睡着就睡着就离开了人世。 师父的心情很不好,不停地噼着木柴。小武和徐慧并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何事,能让师父不高兴的事情有很多,比如说受到弹劾,又或者被长安城朝臣算计,又是陛下的某就会莫名地恼怒。 他杀了这些闹事和尚就是为了保住根基,只要这些和尚不再抗争,新的行馆可以顺利建设,李世民的怒火就不会牵连到佛门。 以退为进,让朝中也无话可说。而他自己离开人世了,朝中不好再追究这些人命。 “狠毒的老和尚!数十条人命说杀就杀了,你算什么功德无量!”张阳心头怒骂,用力噼开一块柴。 这么一个老和尚死了,死前还杀了这么多人,且不说一个垂死的老和尚是如何做到一晚上杀这么多人。 究其身份是一个天竺人,当然所有的和尚自认自己是出家人。碍于大唐与天竺的关系,外交院还是拟写了奏章送入了朝中,等候天可汗的发落。 元宵节到了,村子里做了许多米面吃食,以庆贺来年。 第五百六十五章 搬入新家 村子里的孩子们三五成群地玩耍着,正是中午,还有阵阵冷风吹过。 家里的摆钟还传来咔哒咔哒的声音,回头一看它的指针已经定在了中午十二点。 因为那个天竺老和尚的狠毒举措,张阳气得一晚上没有睡好,而且口中的溃疡提醒他,又上火了。 “夫君,汤药好了。” 接过媳妇端来的药,张阳一口喝下,苦得眉头紧锁,又将碗递了回去。 李玥收着衣裙的裙摆在一旁坐下,“现在还痛吗?” 抿嘴半晌,张阳叹道:“这个病容易复发,等我的火气下去之后便会好很多。” 坐在夫君身边,李玥也看着村子里的热闹景象。 五头小奶熊整齐地蹲坐成一排,也跟着看主人正看的景色。 小武和徐慧经历过月事,这两天的气色又好了不少。 正值这个年纪,这两个丫头每年都会长高不少,一直以来跟着学知识的她们,十三四岁已经有了一米五出头的身高。 跟着李玥学习本领,用知识来充实她们的对世间的认知,与同龄的孩子相比,她们的气质也更好。 这就是知识对一个人精气神的改变,清明的眼神少,少有迷茫之色,这种自信也出自她们对知识的掌握。 远超同龄人的知识储备,让她们越发地自信更有一种俯瞰世人皆愚昧的感觉。 这两天又不犁地了,小熊整天无所事事,也趴在院子里睡着。 想要再犁地只能等春耕了,张阳思量着昨天与那个天竺老和尚的对话,心头越想越不舒服。 这个狠毒的和尚,为了佛门能够在中原扎根兴盛,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杀了那些闹事的和尚,是以退为进,要李世民的怒火无法牵连佛门,让朝中对佛门无计可施。 好给佛门再留下能够兴盛的根基。 并且他们都在等着玄奘回来,让他将佛门带到另一个巅峰,为此杀死几个愚钝的闹事和尚,对他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多么扭曲的三观。 张阳低声道:“这世上为何有这么多的疯子,为何有这么多扭曲的人。” 听着夫君的话语,李玥道:“若是郑公想来不会这般苦恼,他只会觉得那些和尚不过苟延残喘。” “你说得有道理,他们不过是苟延残喘,我一身正气何惧他们。”张阳重重点头。 当局者清,旁观者迷,有时候媳妇的三两句话能够点醒人。 张阳喝下一口茶水试图去除口中的苦味,“好个老和尚,他就是希望我陷入彷徨与不解,可他不知道我还有个好媳妇。” 李玥轻笑道:“算不上好媳妇,我还没学会如何做菜。” “这不重要,慢慢学就是。” “夫君不能再这般彻夜不眠了,既然口中溃疡容易复发,也该注意身体才是。” 张阳放松着自己的心神,“还不是被这个世间愚昧的世人给气得。” 有时候是被朝堂的老狐狸给气得,还有时候是被李世民给气得。 天竺的老和尚过世了,佛门中人为他送行。 即便是他杀了那些闹事的和尚,佛门中人也都认为那是他应该做的。 将他火化,念诵着经文像是一场告别。 张阳是这个世间最厉害的妖魔,不论外界做了如何多的诛邪法事,他都在骊山活得好好的。 世间混沌需要佛门的真理来荡清。 他们的目光看着火焰燃烧着老和尚的尸体,杀了那些愚昧的闹事和尚是为了保住佛门的根基。 为了不让天可汗的怒火波及佛门。 他离开了人世间,也会走到佛祖的面前,来讲述他此生的功业。 阴沉的天空传来了几声闷雷,雨水哗啦啦地落下。 今年的春雨来得异常地早,张阳伸手接住一捧雨水,雨水带着丝丝凉意。 落在屋顶上,顺着屋檐落下,在眼前形成雨幕,还有一些雨水随风飘入屋中,落在身上感受着丝丝的清凉。 “寒冬总算是过去了。”李玥放下书卷,坐在屋檐下看着漫天的雨水。 小武给老师与师父倒上茶水。 徐慧从炉子边拿出烫手的核桃,用小木槌将它敲开,拿出其中的碎小的核桃仁喂给小清清吃。 “师父,这个核桃真的是补脑的吗?” 听到徐慧这么说,张阳懒散地看着手中书籍,“核桃可以补充人体缺少的微量元素,顶多只能算是补营养,从来没有能让人变聪明的食物。” 张阳也拿起一颗核桃将其扒开,“与其相信光是吃食物就能让人变聪明,不如期盼陆判给你换一颗心,嗯!要记住变得聪明与吃什么无关,与个人经历有关。” 李玥笑道:“那看来河间郡王会很失望。” “此话怎讲?”张阳嘴里嚼着核桃仁疑惑道。 “河间郡王整日想着夫君是吃什么长大的,才能多智如妖孽。” 张阳咋舌点头,“你看这就是迂腐,这就是不讲科学事实的愚昧,想要强壮就要强身健体,想要聪明就要多学习,多思考,这就是事实。” “如果光是吃什么东西就能让人变得聪明,某一样事物肯定会被吃到灭绝。” 小武和徐慧都笑了。 最近俩丫头的笑点很低,就连女儿也跟着笑了起来。 听着雨水落在屋顶上的声音,骊山雨中,山林中沙沙作响,偶尔一阵风吹过,雨幕也变得厚薄不均。 这场雨水意外耕种的时节要到了。 一家人坐在屋檐下,安静地听着雨声。 小武和徐慧坐在椅子上,双手撑着下巴,目光瞧着雨滴落在地上破碎。 这场春雨下了一天一夜,清晨时分,张阳披着厚实的外衣走出家门,急匆匆去看山上新家的情况。 顺着石阶往上走,就可以看到沿着山而下的排水渠中,流水还有不少。 一步步走上石阶,三河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山腰处。 它见到张阳迈着蹄子从山腰处走来,安静地跟着主人顺着石阶往山上走。 走到山顶,这里平坦一些,三河马打了一个响鼻,伏在一旁。 张阳抚着它身上的毛发低声道:“好像你很孤独。” 马儿低下头,闭上眼安静地睡去。 张阳梳理了一番它的毛发,便走向华清池。 一场春雨让池水的水位高了不少,再看新家的地面平整没有积水。 打开一间又一间的屋门,察看其中的情况,看看有没有漏水和积水的情况。 雨水又下了一阵,天空这才放晴。 看到屋后还有些积水,张阳拿着锄头又多挖了一条沟渠,疏通了水流之后,看着便舒心不少。 往后再将这条排水渠加宽便好。 回到家中,张阳脱下湿漉漉的外衣,看着媳妇收拾着衣物,她要将原本过冬的衣衫好好洗洗嗮嗮。 来年开春,要穿轻便一些的衣衫。 见夫君一直盯着自己看,李玥皱眉道:“如何了?” 张阳接过她手中的衣物,放入一个储物箱中,“我们可以搬去新家了。” “当真?” “嗯,搬家吧。”张阳思量片刻,“过两天我准备一场宴席,让河间郡王与你皇爷爷一起吃喝一顿。” 还没答应这事,李玥便忙朝着屋外喊道:“小武,小慧,搬去新家住了!” 这俩丫头闻言急急忙忙回屋收拾自己的东西。 她们早就心心念念着新家了,因为在骊山的新家给她们都安排了独立的房间。 这俩姑娘也长大了,该有她们自己的房间。 张阳收拾着一些家具,“我还是觉得用琉璃来做窗户更好一些。” “太奢靡了,要是传出去我们家会被非议的。” 一直以来勤俭的媳妇还是无法接受用琉璃做窗户这种事。 家里勤俭习惯了,用琉璃做窗户这种事情未免太过夸张。 眼下也不用着急,江师傅那边的琉璃还没开始烧制,还需要一些时日。 有了先前的准备,山上该有的家具也都有了,张阳将被褥叠起来,捆绑成四方形。 几床叠得高高的,张阳扛在背上,一手扶着后背吃力地往山上走着。 将被褥放在山上的新家主屋内,张阳又跑下山,来到山脚下,一些衣服也都收拾好了,箱子侧立起来有半人高。 咬了咬牙,张阳将其扛在肩膀上,快步往山上走去。 来来回回十余趟,等该搬的家具与细软都搬到山上,张阳疲惫地坐在华清池边。 两位婶婶收拾着主屋,小武与徐慧收拾自己的房间。 见夫君累得躺在池边,只剩下喘气的力气,李玥递上一碗茶水,“婶婶说寻常男子就受不住这般上下山。” 张阳坐起身喝下一口水,“这比我以前参加铁人三项还要累。” “铁人三项是什么?” “是一项运动。” 坐在池边,张阳说着从前,李玥安静地听着。 “原来夫君以前在铁人三项最后一名。” “我咬着牙坚持了全程,等我到了终点人群也都散去了,最后一个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孤零零回家。”张阳回想以前笑道:“后来我就养成了坚持运动,强身健体的习惯。” 搬入新家的过程很平静,平静到村民都没有注意到骊山最尊贵的一家人已经搬到了山上的新家。 新家很漂亮,李玥越看越喜欢,规整的新房子,清冽的曲江池。 地面平整干净,对这个新家有一种特别的感情,因为这里是夫君一砖一瓦自己动手建起来的,四年了才有现在这般。 很难得也很不容易。 这与宫中修砌好的宫殿不同,自己一砖一瓦建设出来的新家,与宫里工匠修建的宫殿相比,感觉就不一样。 看着新家更有一种满足与充实的感觉。 长安城内。 磁石罗盘的制作在朝中的弹劾声中只能作罢。 李治带着阎立本站在这个巨大的钟摆面前。 内部的钟摆可以无风自动,随着钟摆的摇晃,分针一点点地挪动着。 移动的频率稳定,象征着时间在流逝。 “父皇,姐夫送来的信说这是一个半成品,希望工部可以将其完善。” 李世民喝着茶水点头没有言语,目光盯着分时两根指针的挪动,感受着时间一点点地流淌而过。 阎立本打开这个钟摆,钟摆的内部是中空的,其内部还有一个很复杂的齿轮组,还有一块铁锭就这么绑在一根麻绳上。 每一次这个铁锭下落半分,齿轮也会跟着转动,紧跟着下方的单摆在来回晃动。 这是驱动分时两根指针跳动的原因所在。 “阎立本,你能看明白吗?” 陛下低沉的话语传来,阎立本躬身行礼,“回陛下,给臣一些时日,必定能够完善此物。” 李世民再次拿起张阳送来的给稚奴的信件。 骊山此刻的钟摆能够持续三个时辰不停,这只是一个半成品,而现在的骊山也在制造真正的成品。 这是骊山给孩子们布置的题目,也是今年最大的一道题,时钟。 时钟可以将一天的时辰细分,倒是新奇。 也不算是无用之物,只要看一眼就能知道此时此刻是几时几刻。 皇帝要忧心的事情有很多,将这个钟摆交给工部之后,便继续忙着手头上的其他事。 一边批阅着奏章,李世民又道:“马上就要到元宵了,让宫里准备一些肥皂送给各路宗亲与朝中公卿。” “喏。” 王公公闻言就去办事。 “慢着。”李世民看到手中的一份奏章,“薛延陀的煤矿已经到了,让赵国公带着五千石煤矿与骊山谈买卖。” “老奴这就去安排。” 张阳在洛阳挣了五十万贯,这些银钱且放在骊山,不能让这个小子一个人独吃了。 正在坐在家中,准备来年早朝事宜的长孙无忌见到了宫里来的王公公。 听了陛下的安排,他低声道:“告诉陛下,臣需要一支兵马护送。” 王公公回宫又将话语带回宫,陛下让李道宗带着兵马一路将这些煤护送到了骊山。 一队兵马朝着骊山缓缓而来,队伍很长。 一架架马车上放着的是满满当当的煤。 官道上,这队寂静无声行进的兵马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李道宗骑在马背上,拉着缰绳问道:“张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长孙无忌看着远处的村子,“长安城诸多传闻,将军应该早有耳闻才是。” “他当真有三张脸,两颗心?” “坊间议论而已,哪有这么吓人。”长孙无忌笑着,“倒是这个小子确实有些本领,将军见了之后可以多与他交谈。” 第五百六十六章 老狐狸的不亏买卖 李道宗身为宗室将领之一,与李孝恭齐名。相比于人脉较好的李孝恭,李道宗的朋友并不多。 而且当年还与长孙无忌尉迟恭等人有过节。张阳听着李泰的讲述,一路走到村口,知晓是李道宗要来了,同为宗室将领,李孝恭自然不能缺席。 在村子里摆好了一场酒宴,李泰特意让人在这里搭了一个草棚,阴沉的天空随时都会下雨。 张阳揣手看着远处而来的兵马,皱眉道:“其实您也不用在场,本来就是谈一场生意而已,朝中大臣们都是厚道中人,他们不会欺负我的。”李孝恭哼哼一声,对这话满脸的不屑。 张阳又道:“您身体如何了?”李孝恭松了松膀子, “还不错,吃得好,睡得好。” “最近少饮酒,多吃蔬菜,多注意养生。” “老夫此来是来见李道宗,许久没有见他了,老夫在一旁长孙无忌那只老狐狸多少会收敛几分。”李道宗与李孝恭同为宗室将领,又是同为当今陛下的堂兄弟,陛下登基之后李孝恭被封为河间郡王,同为郡王李道宗封在了江夏,两人都在长安城留任。 当年众人跟随李渊征战天下,不过在李世民登基之后,一直都在削减宗室的力量。 宗室,皇亲皆是外戚。历朝历代以来外戚与皇室嫡系之间的矛盾一直都有。 天可汗如今正值壮年,而嫡系皇嗣都还年幼。此时矛盾还未显现,李孝恭笑着迎接李道宗,现在看来总有一种破碎前美好的感觉。 外戚与皇室的夺权之残酷,不论在汉还是在前隋都是踩着别人的尸体上位的。 张阳正忧心,却见长孙无忌与李道宗翻身下马走到了近前,躬身行礼道:“见过赵国公,见过江夏郡王。”李泰也跟着行礼, “王叔,舅舅。”长孙无忌对这声舅舅很受用,要是在外人场合当面要叫一声赵国公,在此地倒是可以唤一声舅舅。 上下打量李泰,他又道:“当初你行冠,当舅舅的未能见到你,这支金笔便送予你了。”李泰双手接过, “谢舅舅。”注意到张阳看着这支金子铸成的笔,眼神火热,李泰迅速将此笔收入怀中,客气道:“王叔,舅舅快快入座。” “也好。”长孙无忌道。 “听说兄长久居骊山养病?”李道宗低声道。李孝恭抚须,一脸的严肃, “嗯,孙神医在骊山,骊山医馆的医术高明,便留了下来。”李孝恭比李道宗年长九岁,当年同为宗室将领,河间郡王早早就放下了兵权,转而成了礼部尚书,一把火烧了礼部府衙之后,便再无官职,在家中饮酒作乐。 皇帝对这个宗亲实在是看不过眼,干脆把他调任宗正寺卿,直到如今。 就算是担任宗正寺卿,李孝恭还是一个不管事的半吊子。本来就是一个武将,要做个文官也做不好,李世民也就由着他去了,只要这人不闯祸,这个宗正寺卿便让他一直当着,距今已有一年有余。 现在宗正寺李世民又让褚亮看着。贞观之初,李世民登基后为了控制兵权,就有了让宗室将领离开军中的想法,并且还将这个想法具体实施了。 李孝恭便是被安排的其中之一。还有李道宗,当初他就任职在了大理寺卿,从一个将领转到了文职。 因为突厥人袭扰凉州,关中被打了一个猝不及防,李世民又让李道宗重新掌握兵权,兵发凉州。 再者到了四年,在北征突厥一战中,李世民让李靖率领大军北征,李道宗便在其中。 北征突厥之后,官拜刑部尚书,从一个武将又成了文职。再后来因为吐谷浑的战事,李道宗又被调往西海道,与李大亮一起协防西北。 以至于到现在西北边患解除,他还领着部分凉州兵马。就这样来来回回调任,要用到他了,李世民将他安排在军中,不用的时候又塞给他一个文职。 皇帝是个矛盾的皇帝,兵权一事现在既要仰仗宗室的威望,李世民也不想宗室掌兵太久,战事一结束就要从军中职位上退下来。 相比之下,还是李孝恭活得更明白,虽然他家有个非常彪悍的夫人,可他在兵权与朝政之间拎得清。 活得混账,心里很明白,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当然他也有冲动的时候,比如说一把火烧了礼部。 做了这种现在还能活蹦乱跳,安享后半辈子,只能说咱们天可汗海量。 众人落座,张阳当场点燃一个火盆,从马上拿来几块煤石仔细打量着,从品相上来看很不错,颜色很正也没有什么污点,少有表面泛黄。 将其敲碎放入火盆中,仔细观察着火焰的变化,过了半柱香的时间,煤石才被烧着,火焰更旺盛了,燃烧时间也挺久的。 “煤石的质量很不错。”张阳点头作出结论。李道宗坐在一旁不言语,他板着脸目光瞧着这个年轻人,似乎想要看出这个年轻人到底有什么不同之处。 阴沉的天空又下起了细雨,长孙无忌喝下一口茶水,来驱散身上的寒意, “老夫原本为了来年的事情忙碌,没想到陛下安排来骊山卖这些煤,商贾之事并不是老夫所擅长,张阳你自己来定。”李孝恭咳了咳嗓子, “长孙老狐狸。”这一声老狐狸出口,长孙无忌的脸当即沉了下来。 “既然陛下安排的,总不能让这个小子自己做主,我们做长辈的多少也要提点一下才是。”话语又推给了长孙无忌。 本就是一场简单的交易,三两句话让气氛尴尬了不少。张阳笑道:“敢问赵国公,带了多少煤矿?”长孙无忌坐得很端正,而李孝恭坐没坐相,甚至还扣了扣鼻屎。 长孙无忌本就是一个文人,文人最讲究的就是礼仪,坐有坐相,站有站相。 而李孝恭虽说也是个文官,但他是文官中的败类。反正就是没有个坐相。 长孙无忌收拾着心情,像是在安抚自己的血压,低声道:“五千石,还有六千石正在从薛延陀运来。”张阳又问道:“若是长久交易,薛延陀的煤矿储量肯定不止这些吧。” “那是当然,就像是你们外交院的地理志所编撰,在薛延陀的煤矿有许多,而薛延陀人并不善用这些东西,李绩大将军此刻屯兵薛延陀,让薛延陀的闲散族人挖掘煤矿。”薛延陀的位置就在漠北以北,那里也就是后世的外蒙地区。 有着优握的矿产资源,却也是个十分贫瘠又苦寒的地方。等到煤矿资源被广泛利用之后,薛延陀的环境也越发糟糕,过度地开采和过度放牧让风沙加剧。 在后世时常有薛延陀而来的风沙,席卷关中。环境治理是长久之计,西北那边已经让狄知逊安排人在戈壁上种植胡杨林,以此构筑一道防沙林。 这个年轻人一直揣着手站立,皱眉抬眼看着远方,好像是在思考。李道宗坐在李孝恭的右侧,也在仔细观察。 “我觉得专业的工作要落到实处,开诚布公是最好的,具体事宜具体分析,落实好将来十年内的计划,此次煤矿开采要和薛延陀继续推进合作,要从细节处着手,让大唐与薛延陀处在一个相对良好的发展环境基础上。”一番话说完,场面一时间很安静。 这套官话让在场的众人啧舌,愣是没有回过神。说得很多,细节,基础,落实,具体分析? 李道宗小声问道:“兄长,他平时说话也是这样的吗?”李孝恭摇头道:“平时倒是不这样。”李道宗凑近又问道:“听说这个张阳讲话高深莫测,就连太子也时常讨教?” “呵呵呵……”李孝恭干笑着, “你恐怕没有仔细打听,这个小子当年行事张狂,陛下让他多读圣贤书,只不过读了多年之后,他讲话的方式越来越奇怪。” “也没有说他说话有多么高深莫测,而且东宫传言是张阳读书越多,便越来越不讲人话。”李道宗了然点头。 此时的他像极了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李孝恭对此人又是一阵嫌弃,大家都是兄弟,宗室兄弟中大家说不上有多亲近,李道宗算是个老实人。 就是太老实了,当年跟随陛下打仗,只是听吩咐带兵,北征突厥也是听李靖的吩咐。 领兵治军倒是能独当一面,为人处世太过规矩,有时候也很爱面子。在军中得罪了尉迟恭,长孙无忌之辈,从此在军中朋友便更少了。 这也是陛下用他得心应手的原因。 “若有机会,兄长可否安排,弟弟想与他畅聊一番治军之法。”李孝恭闻言点头, “且等他与老狐狸商议好。” “喏。”宗室兄弟两人低声说着悄悄话。草棚中火盆还在燃烧着,谈话还在继续。 长孙无忌低声道:“朝中也有同样的想法,大唐自然是希望与薛延陀更好地相处。”话语到了这里,李泰算是听懂了姐夫和赵国公说的是什么了。 什么叫做更好地相处,良好的发展环境?这不就是要把薛延陀收了,成为大唐的州郡吗? 再一想,李泰又犯难,这现实吗?薛延陀处于漠北的北面,光是一个突厥已经很头疼了,更不要说遥远的薛延陀。 那片地方的民众都还未开化的。话语虽然没有明说,李泰感觉自己听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骊山想要更多的煤矿就需要薛延陀长久供给,这个供给的基础上,就是大唐完完全全控制薛延陀。 推想了一番,李泰暗暗点头。张阳来回踱步,又是抬头想着, “按照市价煤石在关中的价格是五百七十钱一石,骊山划个整数,五百钱一石如何?”长孙无忌叹道:“一石减少七十钱这里有五千石,要是都如此折价,朝中的亏损便太多了。” “价格还是五百钱一石,毕竟以后骊山是朝中最大的客户,敢问朝中拥有这么多的煤矿,还能卖给谁,所耗费的人力物力若得不到报酬,岂不是亏损更大。”这些煤矿本就是从薛延陀白拿的,能够卖给骊山自然是更好,朝中也能多一笔收入。 长孙无忌又道:“你若坚持换个价格,不如再做个交换,骊山每年多拿出一成的赋税交给朝中。”张阳又道:“但煤石的价格还是五百钱一石。”长孙无忌思量片刻, “如此也好,不过朝中还有一个条件,骊山所买的煤石不能卖给他人。” “在下自然明白。”朝中给的价格合适,煤石的广泛应用要在宋朝之后。 而现在煤石的利用率并不高,价格也不高,但煤是一种能够长久储存的资源,它是黑色的金子。 随着利用率与需求越来越高,价格早晚会变动。老狐狸终究是老狐狸,他已经盘算好了,骊山所出货物都是需要上缴赋税的。 骊山赚得越多,朝中收到的赋税也就越多。与其说盯着眼前的百来钱一石的利益,不如直接动骊山的赋税。 不论往后煤石的价格如何变动,只要骊山获利朝中一样获利,就算骊山亏了,朝中还是获利的。 这才是稳赚不赔的买卖。长孙无忌缓缓站起身, “知道骊山谈买卖都是要立下字据的,老夫画押之后便拿回去复命了。” “哈哈哈!”李孝恭朗声道:“长孙老匹夫,不如与我等用过饭食再回长安如何?字据要画押,这些煤石也要运入骊山仔细称量核对不是?”一口一个长孙老狐狸,又一口一句长孙老匹夫……这不读书的杀才! 李泰痛苦地扶着额头眼神示意让自己的侍卫去准备酒菜,李泰痛苦地挤出笑脸, “几位叔伯难得一聚不如一起用饭食。”李道宗点头道:“如此甚好。”众人都笑呵呵的,李道宗还答应了,现在若要拒绝未免有些下不来台。 “朝中还有不少事情要忙,马上就要开朝了。” “朝中这么多事,也耽误不了这一时半刻,老夫许久未试试你这个老匹夫的酒量,哈哈哈!”李孝恭又是放声大笑。 看河间郡王一边说着话,领着李道宗和长孙无忌往村子里走着,上官仪也带着人来卸货称量煤石核对。 雨水停歇了一阵子,此刻又开始飘落。张阳揣手道:“朝中文武素来不和睦。” “姐夫放心,要是喝多了动起手来,会有本王的侍卫拦着的。” 第五百六十七章 我有好多个舅舅 且不说朝中素来文武不和,长孙无忌会不会和李孝恭动起手来,所谓强扭的瓜不甜,本来就不和睦的俩人非要坐在一起喝酒,而且还很高兴的样子,太虚伪了! 再看李道宗一样笑得很勉强,他还时不时回头朝着自己笑笑。这种诡异的气氛又是怎么回事。 张阳不禁打了一个冷战。宴席就摆在村子里老人与孩子们打太极拳的地方,李泰已经让人准备好了一张圆桌,菜肴和酒水都放在桌桉上。 李孝恭拉着长孙无忌落座两人开始推杯换盏。见李道宗还站在一旁,张阳好奇道:“大将军不用饭吗?” “军中将领当值期间不能饮酒。”李道宗板着脸道,扫了一眼四下道:“能否借一步说话。”先给了李泰一眼,让他看好河间郡王与长孙无忌,别让他们动手打起来。 张阳跟着走到一旁,拱手道:“不知道大将军想要与在下说是什么?”李道宗颔首道:“你在朝中也是身居六部尚书之列,听说经常怠慢政事?”张阳咧嘴笑道:“其实在下也有难言之隐。” “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要是处理平时政务我不如张大象,要说安排调度我又不如许敬宗,更不要说礼部寻常事务的处理上,我更不如李百药,至于为什么我也想问问陛下。”又是一声叹息,李道宗见他的神情又多了几分沧桑之色。 张阳接着道:“我几次想要辞官,陛下都不准,还让我入了尚书省,主持朝中度支。”李道宗沉默了,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语要如何接。 “或许这两年向陛下辞官的人太多了,过几年陛下或许会答应吧。” “……” “也可能陛下觉得我是个可造之才,想让我继续为大唐江山发光发热,春蚕到死丝方尽……” “……”沉默了半晌,话不知再从何处说起,春蚕到死丝方尽?好句子呀。 便又问道:“听说你三十岁会重病缠身?”张阳点头, “是呀,我三十岁会重病缠身,多说一句话都会断气的那种,所以我现在尽可能少说话,争取让自己多活几年。” “老夫观你气色甚好,这种话会有人信吗?” “信不信是他们的事情,与我何干,反正我三十岁肯定会重病缠身的。” “你这人果然很古怪。” “大将军过誉了。”李道宗盘腿坐下,脸上满是严肃,看来接下来要说正事了, “青雀自小聪明,老夫听说他现在久居骊山整日厮混,可有此事?”身为宗室长辈,李道宗确实有资格说教李泰。 毕竟是他父皇的堂兄弟。张阳也坐下来,纠结道:“不知道是谁在散播谣言,说魏王殿下与在下厮混的?”李道宗抚须道:“自然是坊间之人。” “大将军请看现在的魏王殿下。”李道宗闻言看去。 “不知道大将军见到魏王殿下有何变化?” “老夫观之没有什么变化,不论是气度还是谈度。” “所谓雾里看花各有见解。”张阳收了收自己宽大的袖口, “难道大将军没有看出来吗?魏王殿下瘦了,小时候魏王殿下身宽体胖,时常气短虚汗,不瞒大将军魏王殿下来骊山是为了治病,治的便是这肥胖之病,何来厮混荒废一说。” “坊间之人不明白,魏王殿下编撰括地志,地理志,并且整理归类关外风土,于社稷有好处,从建设安西都护府,到现在的李绩大将军出征漠北都有莫大的帮助。”李道宗看了一眼李泰,现在他正在给李孝恭与长孙无忌倒酒, “你如此一说还真是……” “对骊山不好的传言一直都有,抹黑骊山的人同样很多,在下本着井水不犯河水,而对于心胸狭隘之人,他们不过是坐井观天,看不到事情的全貌,是他们的愚昧让他们只有狭小的眼界,在下不会计较的。”李道宗沉声道:“有人说你三张脸,两颗心。”张阳黑着脸, “传此谣言其心可诛,我希望朝中可以将抹黑我的人就地正法,还我一个公道。”也不知道这话最先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好像是聊斋面世之后,便有了这种说法。 至于是谁在议论,记得最先有传闻是从宫里来的。而坊间议论,三张脸,两颗心也是根据此子的种种行径来看待。 人一生的经历是有限的,能够学到的本领是有限的,何况他年岁不足三十。 张阳一身的本领从何而来?他师从何人未可知,甚至宫中还有传闻,张阳时常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似有邪祟缠身。 总而言之,坊间的谈论中,张阳就不是一个正常人。李道宗又道:“此次前来,老夫还有一事相问。” “大将军请讲。” “老夫去看过领军卫与千牛卫整军的情形,观之成效甚大,还有蜀王殿下独自操练一支兵马,精气神远超其他卫府兵马。”李道宗就算是人脉再差,也是宗室中人至少也能听到一些别人听不到的消息。 就比如说李恪操练兵马的事情,知道这件事的人本就不多。 “若此等治军之法能够在军中流传,我大唐兵锋更甚往西,岂不更好。”李道宗越说神情越激动。 话语顿了顿,再看他的神色,就当是结个交情,本着送个人情,张阳笑道:“在下回去之后再去写一份军训之法,届时送到府上,其实这种练兵之法并不适合所有卫府,大唐兵马多是骑兵冲阵,或是陌刀队开路围杀,在下对兵法了解不多,大将军观之可以斟酌采纳。” “如此甚好。”李道宗终于站起了身。文人武人不对付,李孝恭与长孙无忌喝不到一起去,小半个时辰宴席便散去了。 李泰带着人收拾着,张阳与李孝恭一起送别。看着李道宗护送着一辆马车离开,张阳揣手道:“河间郡王与赵国公相谈如何了?” “有什么好谈的。”李孝恭板着脸, “老狐狸说话遮遮掩掩,喝酒自然不爽利。” “刚大将军问了我治军的事情,我答应下来写一份军训的办法给他。”见李孝恭瞪着铜铃大眼看着自己,张阳清了清嗓子, “不知道河间郡王作何感想。” “当年我们兄弟几个也是驰骋四方的英雄好汉,李道玄因为一时意气死在了战场上,李神通早早因病离开人世,当年我们四兄弟,现在就剩下老夫与道宗。”当年的宗室四将,此刻只留下了两位。 就算是李孝恭与李道宗再不和睦,那也是同族堂兄弟,现在李世民对宗室宽容,对众多老臣放心。 那以后还会是这样吗?李道宗手握兵权,而且这么多年了。宗室将领中,除了晚辈,其中只剩下李道宗还在军中任职。 张阳犯难道:“河间郡王是希望他能够离开卫府吧。”李孝恭转身走回村子, “老夫年纪大了,往后都是你们年轻人建功立业,与老夫何干。”跟上他的脚步,张阳又道:“我的骊山新家已经建设好了,想要请您与太上皇,还有老师与魏王他们一起来新家用一顿家常饭,简单地做个乔迁宴。” “你安排便是。”张阳站在原地,看着他走向一群孩子,与村子里一群半大的孩子玩闹在一起。 河间郡王是个很重情义的人,别看平时不着调,心里还是个讲义气讲情分的好汉子。 这一点从他每年都去祭拜李神通看得出来。当年的宗室将领中,李神通是打败仗最多,却是最受李渊看重的人,军中对那位将领的非议如此多,李孝恭还是每年锲而不舍地去祭拜。 有没有能力是一回事,李神通就算是没有能力带兵打仗,也硬着头皮上了,没有退缩过。 谁让河间郡王重情义呢?要是李道宗再有什么意外,当年的宗室将领就剩下他独身一个了,他一定会很伤心的吧。 正思量着,上官仪匆匆而来, “县侯,煤石都已经称量好了,没有问题。” “你说挑动宗室将领放弃兵权,会被陛下治罪吗?”本来就是忙着筹措骊山诸多工厂安排与民生事宜的上官仪,被这么一问反倒是被问住了。 陛下宗室的事情,自己可以胡乱说吗?上官仪又道:“下官……”张阳惆怅道:“算了不为难你,这种事情我觉得还是去问问郑公房相他们比较靠谱。”上官仪如释重负, “下官安排人手去收拾收拾库房。” “辛苦。” “无妨,从腊月一直清闲到现在了。”送走上官仪,张阳脚踩着石阶一路往骊山上走着,小清清骑在熊背上,沿着华清池跑动,后方还跟着五只小奶熊。 两位婶婶护在一旁,生怕这个小郡主会摔入池中,做好了第一时间将她捞出来的准备。 现在这头熊的后背很宽阔,小清清甚至可以盘腿坐在上方。李玥缝补着女儿的衣服, “孩子越来越玩闹,好好的丝绸新衣服又破了。”这孩子刚学会走路,就时不时跌倒,跌倒了便在地上爬着,如此一来衣裳便磨破了洞。 眼看小清清走到华清池边,小熊就叼起她,任由她抗拒地双手拍打着。 任何有危险的地方,它都会将小清清叼起来,放在安全的地方才放心。 一个女娃娃和一头熊相持许久,最后小清清放弃了,心情很不好地回到屋中。 给小熊也搭建了一个房子,可是它并不愿意住在里面,这五头小奶熊才愿意住在其中。 小熊还是和以前一样,有了小主人之后它便在夜里守在小主人的屋前。 张阳拿出画押的契约递给媳妇, “五百钱一石,用来采买煤矿,往后骊山还要多交一成赋税,往后煤石价格不会有变动,一共两千五百贯,银钱可以过些日子再送去。”将契约放在一旁,李玥继续缝补着衣服, “如此一来也好,往后我们骊山就不缺煤矿了。” “解决眼前一时的难题而已,骊山要长远发展,还需要有许多资源,你父皇能够这么大方,赵国公能够这么好说话,也是想着用这些资源来控制骊山发展。”知道夫君从来不会将他人想得太好心。 尤其是面对朝堂,面对父皇时。警惕往往大过诚意。李玥又道:“我看新家的西面有一片空地,正好可以用来做一些花。” “种花容易招蜂引蝶。” “有花有蝶多好呀。”都是做母亲的人,还有一颗少女心,张阳搬了把椅子坐在屋檐上,椅子的靠背是精心设计过的。 媳妇平时喜欢看书,用这种曲线靠背的座椅,可以缓解她的腰背压力。 还有徐慧与小武每天要花半日的时间来做题和上课。张阳将手放在脖子下,看着自家的屋檐,屋檐是很宽,屋檐的沿线很平整。 “还是自己搭建出来的房子好看。” “只要夫君不再想着将茅房修在卧房边上,我们的新家住着也是很宜人的。”李玥剪断线,看了看缝合好的衣服唤道:“清儿,来试试衣裳。”小清清这才从屋中走出来,任由母亲给自己换好外衣。 李玥打量了一番, “裙摆有些短了,就先这般穿着吧。”她的小手拉着母亲的衣角, “娘,拼图做不好。”李玥将针线收入盒子中,笑道:“好,娘帮你。”张阳喝着茶水,瞧着还显空旷的华清池,两年种下的那棵橄榄树长势依旧不好,还真是水土不服,看来以后也长不高了。 屋内传来的媳妇与女儿的话语。 “娘,王奶奶与杨奶奶说我以后还会有弟弟妹妹?” “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什么时候呀……”孩子的学习能力虽然差了些,这才一岁讲话也有些口齿不清,好在她很活泼,活泼的孩子以后都不会太笨。 她说的王奶奶与杨奶奶,就是王婶与杨婶。她叫徐慧与小武称姐姐。 “娘,我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舅舅与姨姨呀。” “你以后要懂事,总要学会礼数的。”孩子童言无忌,七个舅舅,十一个姨姨……要说哪来这么多亲戚,还要去问李世民才是,这么一大家子,往后有的麻烦有的费心了。 一个孩子七个舅舅,足以让自己的女儿在长安城横着走。 第五百六十八章 安静的乔迁之喜 且说,洛阳的世家子弟入狱,当罪名被记录下来之后,他们还要被押运到长安城,此刻已经在路上。 十四岁的李孝义提着一把横刀策马在一支队伍前头。 这里是潼关以东的一个官道上。 跟随在一起的还有许多长安来的壮汉。 为首的人提着一把柴刀,他打了一声唿哨,身后众人人手皆数散去藏匿在官道两侧。 那提着柴刀的壮汉带着李孝义走向另一头,「小将军说了让老夫看着你。」 「你怎么……」 来之前李孝义听程处默的吩咐,众人的身份都是保密的,也是不能问的。 那柴刀壮汉笑道:「某家是最早跟随程小将军的人,你且放心,这是第一次走远了特意交代某家带着你,人手散出去这才与你说。」 他看着四周低声道:「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柴刀壮汉笑道:「护卫,出了潼关之后其他地方的兵马信不过,我们沿途都布置了人手,一定要将那些世家子弟正法。」 见李孝义的目光盯着官道,这小子做事倒是用心,话语也不多。 他又道:「听说当初程小将军一句话你就去军中待了近三年。」 依旧没有回答这个人的话语,李孝义的目光还是看着前方。 一队官兵拉着十多辆囚车正沿着官道而来,正当此时马蹄声由远而近。 眼看百余骑是要来劫囚,李孝义刚要冲上去就被柴刀壮汉拉住了。 他不解道:「有人来劫囚,我们就这么看着?」 话音刚落只见官兵后方又冲出去一支兵马,这支兵马训练有素,大陌刀在月光中寒光阵阵。 李孝义诧异道:「卫府兵马?」 只见这支官兵,与前来劫囚的兵马冲在一起。 半个时辰过去,只是百余人的陌刀队就扫平了来劫囚的兵马,押送囚车的官兵简单收整了一番,继续前进。 柴刀壮汉小声道:「你小子要是当时冲上前,现在已经成了刀下的死尸了。」 李孝义暗暗心惊,当时若是真是冲上去确实会是这般。 「你以为朝中的人有多简单,难道他们想不到有这种事情,朝中早就安排了飞骑营的兵马护送,寻常劫匪根本劫不了囚,来多少人都是送死。」 李孝义看着囚车队伍从官道上而过,他伏下身子,眼神中有失落和懊恼,「既然有人护送,为何还让我们来这里。」 等队伍走远了,那柴刀壮汉才重新站起身,「一来确实是为了护送,不过接下来才是我们要干的活。」 他说完打了一声唿哨,三五个身手矫健的人到了近前。 他开口嘱咐道:「仔细看看,有没有活口,但凡有活口的抓起来好好盘问,他们是谁派来劫囚的。」 「喏。」 这是李孝义第一次跟着红烧肉帮做事,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 与以往在街头小巷打架不同,就像是刚刚但凡自己冲上去,就可能丢了性命。 远处有不少的死尸在月光下,柴刀壮汉低声道:「你要是怕了现在回长安也不会拦着你。」 李孝义深吸一口气,「不回去,我继续跟着你们。」 很喜欢这小子骨子里的硬气,说来他是宗室子弟,本不该和大家一样做个亡命徒。 还是要按照程小将军吩咐的,该照顾要照顾,该磨炼也要磨炼他。 找到了活口,与预想的一样这些活口知道的事情也不多。 众人离开此地,去下一个地方寻找线索。 柴刀壮汉又道:「跟着我们做事也要放灵 醒一些,你要是傻呵呵的只能成天去卖红烧肉,干不了太多事情。」 李孝义知道这话是对自己说的,他的心情很不好想和这个人打一架。 听着四周众人的笑声,他加快了脚步。 押送囚车的队伍出了潼关一路上就会顺畅很多。 马周和孙伏加在潼关的驿馆歇了两个时辰便继续赶路,眼下的头等大事就是将这些世家子弟平安送到长安城。 因此他们不敢多休息,就差睁着眼睛睡觉了。 一路上叫苦不迭,也要咬着牙继续赶路。 在骊山,新家正在准备饭菜,两位婶婶对新的厨房很满意,尤其是窗户口的一个轮子,转起来的时候油烟全部吸出了去,比长安城的小家好用许多。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 ,是更加狡诈了。」 「就当您是夸我了。」 只有远离长安,李泰才觉得自己距离那些朝中暗斗与权谋更远一些。 朝中太复杂了,父皇越来越可怕了。 就让太子在长安痛苦,还能看个热闹,李泰很庆幸当初的决定。 不多时,张公瑾与李孝恭也到了。 看到满满一桌的饭菜,李孝恭朗声道:「你小子家中的便饭这么丰盛吗?」 李玥领着小清清行礼,「见过王叔,见过老师。」 小清清咬着手指,皱眉看着李孝恭。 「这便是你和张阳的女儿?」 李玥笑道:「正是。」 李孝恭蹲下身看着这个小娃娃。 小清清对这个满脸胡子的人很是害怕,她躲到母亲的脚后跟,「不好看。」 闻言,李孝恭笑道:「这孩子的眉眼与这小子长得一模一样,以后也是个眼尖不肯吃亏的人。」 这话李孝恭说得没错,从张阳刚刚进入朝堂开始,夫君便一直跟着王叔做事,这么多年过去了,王叔是最了解夫君的人。 「嗯。」李孝恭点头重新站起身。 李玥对小清清道:「还记得你爹说过的话吗?」 听到母亲严肃的话语,小清清委屈地撅着嘴唤道:「见过郡王爷爷,见过师公。」 这声爷爷让李孝恭开怀大笑,「好好好!但凡以后谁敢欺负你,老夫就去拆了他家的庙门。」 「那以后有人欺负我爹怎么办?」小清清又问道。 「有人欺负你爹……」 李孝恭犯难地挠了挠头,干脆不理会,「老夫饿了,张小子上酒。」 小武和徐慧已经拿来酒水。 张阳扶着老师坐下,肉菜端上桌。 「今日天气晴好,往后的天气也会更好的。」张公瑾面带笑意。 「这吃食倒是讲究,不算油腻又不会寡澹,看来是为了我们这些个老家伙考虑了。」李渊说着话。 李泰自顾自吃着没插话。 张阳勤快地给几位前辈倒酒。 饭后,两位婶婶收拾碗快。 小武和徐慧要带着小清清去午休,她的眼神又看了看李孝恭,「郡王爷爷,您还没说有人欺负我爹,要怎么办?」 李孝恭笑得很勉强,她又蹲下身用大手捏了捏这个小丫头的脸颊,「你还真是与你爹一样难对付。」 小清清被这么一捏,捂着自己的脸不开心地跑入屋中。 张阳拱手道:「孩子不懂事,让您见笑了。」 李孝恭感慨道:「这孩子才一岁出头就这般机警,平时是怎么教的?」 带着老师太上皇,李泰跟在一旁,要带他们参观新家,张阳对河间郡王解释道:「平时疏于管教了,我们夫妻俩都挺忙的,多数时候都是家里的熊带着孩子。」 李孝恭抬眼看向池边的那头笨熊,它正伏在树荫下睡着。 「它……它不是一头熊吗?」 「对呀,它是一头熊。」 「这……怎么带孩子?」 「河间郡王有所不知,我家这头熊很厉害的,它可以看家护院,又能下河抓鱼,还能去抓一些小动物给家里添一顿肉食,而且还能耕地呢,孩子刚刚才会下地爬的时候,它便一直照看着。」 李孝恭沉默不语,「当真?」 张阳点头。 「你的风水当真邪了。」 李渊和张公瑾走入藏书阁,这里的书架多数都是空着的,家里用不上的书籍也会放在这里。 眼前一个书架放满书籍,足足有上千卷。 张公瑾从下往上看,「这些书都是你们夫妻俩人都看过的?」 在这个精神生活不富足的当下,看书是个很好的消遣,当然对于一些典籍,张阳都是带着批判的目光去看,毕竟什么无为而治根本不适合自己。 受过后世的教育,对张阳来说自己的思维早就被更先进的理念武装起来了,根本不会被这些典籍的思考与想法左右。 「都看过了,有些书也看了几遍。」 「嗯,人若是离开了书籍能够省下的就只有酒池肉林了,那样不好。」张公瑾拿起一卷打开看着其中内容。 「这生涩难懂的虞书,也能看懂?」 「虞书五篇确实很难看懂其中意思,但我们搜集了不少注解,读起来便容易许多了。」 张公瑾点头又将书卷放回原位,抬眼看去书架很高,在这里足可以放下上万卷。 李孝恭对这些书没有兴致,他开口道:「你们夫妻俩人的学问也是了不得,还有你张阳一身本领也该后继有人,当着书留给后人研习。」 李渊抚须笑着,「孝恭这话不错,有道是本领一代代传承,你有这般家业,也应当后继有人。」 长辈为晚辈考虑能这么说是没错,张阳揣着犯难道:「陛下告戒过,我一身本领不能传给任何人,连自己的孩子也不行。」 「为何?」 「一个骊山已经很让朝中头疼了,眼前已是木已成舟,陛下不好阻拦,但往后不希望再出乱子。」 李世民能这么说是洛阳闹出的动静太大了,皇帝有了忌惮就会这样。 李渊面带怒色,「二郎怎能如此?」 李孝恭看张阳反倒不恼,便劝道:「也不用生气,这小子肚子里有的是本事,他总会有办法的。」 「河间郡王此言不妥。」张阳做辑道:「我的本事都在脑子,不在肚子里。」 「老夫听说胸有成竹的,没听过脑有成竹的。」 张阳垂下眼神,今天庆贺乔迁之喜,河间郡王没文化,先不和他计较了。 张公瑾注意到一卷布匹,看着其上一条条罗列的字,「这是什么?」 「这是我们的家规。」 李渊也瞅了一眼,足足十余条,「你们家规还真多呀,平时是拿来消遣夫妻生活,还是真有这般森严?」 第五百六十九章 新年开朝 张阳面露难色解释道:“家规是一起书写的,相互制约的。” 李渊瞅了好一会儿,又放下道:“制约?” 别人家的家事本来外人不好打听,李渊和李孝恭都是长辈自然没事,再者说张公瑾还是自己的老师。 此刻三人都讶异于眼前的家规。 只有藏书阁外,李泰还在逗弄着两只小奶熊。 张阳揣手解释道:“其实这些家规就是来约束的,平时也没有太过严苛的家法,夫妻间相互劝告,相互监督。” “嗯。”李渊赞同地点头。 张公瑾倒没什么意见,他对那几卷虞书很感兴趣,拿起另一卷仔细看着。 看完了藏书阁,张阳又带他们看了看新家南面的一片菜地,“这里土我都翻过了,等天气暖和的时候就可以用来种菜。” “如此大的家业还自己种菜,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李渊抚须道:“朕记得当初你在长安城的那个小家也是一样,有一片菜地。” “是呀,那时候媳妇想要种点秋菊,现在她还想种花,我们正在商量。” 老师的身体越来越差,走不了太久他就要坐下来歇一会儿。 骊山的新家在原本行宫的基础上改建的,这座行宫本来就不小,除了主屋与华清池这最大的一块地,其他地方还处于一片瓦砾中。 李泰扶着自己的皇爷爷走下山,张阳顺着石阶一路送别。 回到家中,女儿已经午睡了。 媳妇正收拾着她的玩具,张阳磨墨提笔还想写下军训的方法,想到李孝恭担忧的神色,又搁下笔。 “夫君是有什么心事吗?”李玥小声道。 新家很空旷,也很安静,只有一旁两位婶婶整理碗筷的些许动静。 三河马又走到了骊山的新家,它一到这里小熊便来了精神,来回走动警惕着这匹马儿。 一熊一马,对峙了许久。 最后小熊绕到它的后方,就要扑上去,被一脚踹开。 优雅的三河马抬首骄傲地走到华清池,安静喝着水。 小熊狼狈起身,再要跑去袭击,被灵巧的马蹄又一次踢开。 在三河马的后背上也留下了几道血痕。 后来这头熊妥协了,主要是这头马儿只吃草料,不和它抢食物就没有矛盾。 小熊大摇大摆走入屋内,宣示着这个家的地位。 三河马喝了水之后便跑向骊山的另一边,它好似不屑与这头熊去争。 张阳眉头紧锁地看完了这一幕发生的前因后果,无奈摇头又叹息。 这种静谧让人容易在午后犯困,李玥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裙,衣领上口还有一些彩线点缀,她踩着布鞋脚步无声,放下一盏茶水,“夫君看似有心事。” 张阳喝下一口提神祛火的茶水,最近总是容易上火,只能喝一点祛火的花茶,“我在想要不要将军训之法交给李道宗。” 知道夫君疲惫的时候,眼神总是没什么神采。 李玥给他按着太阳穴,“明日的早朝我们一家顺便去见见母后。” “也好,我把朝中的事情安排一下。” 张阳将军训的方法写在纸张上,又搁下笔,将纸张给烧了,还是不能将这个军训之法交给李道宗。 先不说这个方法合适不合适,就算是合适,李孝恭真的希望这个堂兄弟一直留在军中吗? 他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宗室四将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对李孝恭来说让他离开军中都来不及,更不要说让他在军中再有建树。 有领军卫和蜀王殿下尝试这种军训之法也就够了。 若是军中觉得如此练兵受益许多,他们也会主动普及,不用多此一举。 李玥再次拿出棋盘,“夫君,我们来下棋。” “嗯,也好。” 见夫君的神情放松下来,李玥整理好棋盘,总是因为一些小事自我计较许久,这种心情积蓄一段时间后就会发脾气。 这时候需要一件事来分开夫君的注意力,下棋是个好选择。 一盘棋下完,李玥皱眉啧舌,“夫君的棋路变化总是很多。” 张阳笑道:“小时候我就是与人下棋的次数多了,也看过许多棋谱,就有了如此多的棋路。” 象棋厮杀起来比之围棋更直接,也更明了。 往往杀招也更加简单。 一盘棋已经输了,她仔细看着残局还在仔细复盘。 再一回神,却见夫君已经光着膀子站在眼前,下身穿着半长的裤子。 “夫君这是做什么?”李玥眨了眨眼,虽说都是夫妻了都互相很了解了,还是不太能够接受当下夫君这种举动。 张阳一跃跳入曲江池子中,开始游泳,下潜一阵再次浮上来,“泳衣就放在一旁,你也试试?” 李玥深吸一口气,拿起这件小巧的泳衣心头犹豫,夫君哪来的古怪癖好,令人无法接受…… 最后一手拎着泳衣的拳头加大了力道,而后将泳衣往身后一扬,就这么烧了。 张阳游在水中傻眼了好一阵,浮在水面上抬头看着那恒古不变的蓝天。 云层很漂亮,千百年了,云还是云,天空还是蔚蓝的。 在水里泡久了,皮肤起皱,张阳这才离开水池换好了衣裳。 “其实游泳也是一项很好的运动。” 听夫君讲着,李玥给他擦拭着长发,“洗澡就是洗澡,还说是运动?” “这就是运动,嗯!” 张阳再次强调。 李玥叹道:“华清池也是自家的,夫君想要洗多少次都可以,就是万万不要着凉,听母后说过正是这个年纪男子,最容易上火。” 下午时分,小武和小慧也醒了 女儿坐在熊背上出了房间,她嘴里还津津有味嚼着肉干,一边吃着还给小熊分了一些。 那五头小奶熊也习惯了在骊山的日子,熊的适应环境能力确实很强,现在它们在这新家也能吃好睡好。 就是喜欢乱跑,小武和徐慧看少了一只,在新家仔细找着,最后在藏书阁的一处角落找到了这头熊。 当天夜里,一封书信送入骊山,婶婶拿着信而来,“县侯,这是一个叫何大王的人送来的信。” “何大王?何必大哥的新名头还真是响亮。”张阳打开信件看着其中内容,何必去了汉中,召集一批闲散人手,杂役三名,壮力一百余人打算先去岭南看看,去了岭南之后再去打听南诏的情况。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顺利到南诏。 不过这一次何必看起来是彻底地放飞自我了,信上也说了他打算打下南诏之后做个昏君,他对这个理想还是很满意的,至少可以找许多女人,给他生很多的孩子。 来日拿下南诏之后,再来找天可汗喝酒。 张阳看完信上的内容,他的字很难看,还有许多的错字,也不能再给他回信了。 他这种人写了这封信就说明,以后天高海阔任由他闯荡,就算是要回信也不知道他此刻在何方。 说不定他打算找个地方先落草,召集人手。 唐人都是彪悍的,像何必这种人也是一样,他不会接受内耗,有些事情一旦认定目标就不会放手,也不会轻易妥协。 就像他要去征服南诏,做个昏君。 如果他真的成功也算是名留史册了。 他要是失败了,就此死了此生该做的事情也都做了,他也不会留有遗憾。 当年他的同袍托付,他都一一办好,在长安城一守就是十年。 这十年他履行了一个男人的承诺。 这便是关中好汉,重情义,重诺言。 见夫君突然笑了,李玥好奇道:“信上写着什么?” 张阳将信烧了,“没什么,就是何大哥说他已经决定要去攻打南诏,以后要在那里做个无道的昏君,祸祸了南诏之后,再将他打下的江山送给我。” “那他自己呢?” “谁知道他呢,何大哥会这么说也念着这几年与他的结交之情,当初因为李元昌的事情被抓拿入狱,他也没有将我招认出来,不过百来斤肉,死了就死了,他以前是这么说的。” 洒脱而活的人不多,何大哥就是这么一个人,人活着做一些不会后悔的事情,人死了不过百来斤的肉。 以现在这样的处境,张阳甚至有些庆幸何大哥的告别,真要是和众人厮混久了,迟早有一天自己会走上造反的路。 翌日,天色还灰蒙蒙,没完全地敞亮。 张阳走到华清池边深吸一口新鲜的空气,昨晚下了一些雨。 抬头看了看天色,东面的天空也是阴沉沉,多半还要下雨,正是冷暖空气频繁碰撞的时节。 媳妇睡在凌乱的床榻上,女儿睡在小床上,嘴角还流着口水,仔细给她擦了擦。 “嗯,果然坏毛病都是随了娘。”张阳瞧着女儿的睡相低声自语着。 在新家的库房翻找着,找了一些卷心菜,在皇帝的眼中这个是贞观菜。 恶霸天可汉,什么都是他的。 心中鄙夷,张阳又仔细找了一番,找了一些葡萄干与大枣,再准备一袋去年刚收的稻米。 一趟趟扛下山,放在马车中。 再回到山上,也不知道那匹马去哪里了,张阳推了推还在睡着的小熊。 这熊迷迷糊糊睁开眼,刚要支起身子,四肢发软又躺下了。 张阳干脆拿出一些薄荷叶,塞入它的鼻孔中,这一吸气终于来了精神。 爪子挠着地发泄心中不满,黑漆漆的眼珠子直勾勾看着像是要拼命。 张阳提溜着它指了指山下的马车,“去把马儿找来。” 小熊听懂了话,扭着肥硕的身躯离开了。 在准备早饭的时候,马蹄声传来,小熊驱赶着它总算到了新家。 马儿在这头熊的威胁下,扬起前蹄嘶鸣一声,给静谧的新家多了一些声色,小武和徐慧睡眼惺忪地从各自的房间中出来,还未睡醒的两人在屋门口发呆地坐着。 李玥穿着宽松的衣裳,梳理着发髻,顺便将女儿叫醒。 因为朝中休沐一家人好不容易过了个清闲的冬天,现在全家人又要强行早起,天都还没亮大家都没有精神。 就连用早饭的时候,小武和徐慧的神情都是呆滞的,麻木地往口中送着饭食。 小清清捧着一个比脸还大的碗,小手笨拙地拿着勺子,往自己口中送着稀饭。 她不喜欢吃饭,更喜欢吃肉干。 每每要放下勺子,母亲就会投来严肃的目光,她只好低着头继续吃。 从骊山到长安城还要花一个时辰,一家人急急忙忙下山,李玥带着女儿与小武还有小慧上了马车。 张阳给三河马套上缰绳,马鞭轻轻挥下,它这才开始跑动。 也不知道这匹马平时都在骊山哪个地方,村子里也由着它驰骋了,反正也饿不着它。 新家也没有给它准备马厩。 倒是一物降一物,它还是惧怕家里那头熊。 王婶站在山顶看着一家人平安出了村子,直到看不见,她才回到家中,小熊也跟着走了回去。 华清池边的新家又陷入了安静,王婶的心情很不错,收拾碗筷,再给那五头小奶熊喂吃食。 以前小熊也是这么养大了,它们也要这般喂大。 赶到长安城的时候,城门刚刚打开,此刻的春明门前没太多的行人。 走入长安城中,这才感受到一片热闹的景象。 勤劳的人们早早就打开了家门开始为一天的生计忙碌。 早朝还未开始,此刻的朱雀门前只有三两官吏等着朱雀门开,张阳拿出一块玉牌递给门前的守卫。 这是陛下当初给的,可以随时入宫。 当然了这也是口头上的,要酌情来安排入宫的时间。 比早朝早一个时辰是可以的,要是深更半夜前去觐见,还是要通过禀报。 守卫一见玉牌便打开了朱雀门,接下来一路顺畅很多,走过皇城再走入承天门也不用经过盘问。 军中的将领对这一家子也很熟悉了。 骊山与皇家走得最近,明里暗里都会给一些额外的方便。 张阳抱着女儿低声道:“等会见到了你外公,可不要太客气了。” 小清清一手抓着父亲垂下来的头发,“母亲说要有礼数。” 她说话还是有些口齿不清,张阳又道:“有礼数是应该的,可你外公呀……他欠了我们家很多钱。” 李玥一手提着一个篮子,篮子中放着的是要交给母后的香皂,听到夫君这么说心里还是有些纠结。 孩子还这么小,这是她应该知道的吗? 难道夫君要让自家女儿去讨债不成? 第五百七十章 奇怪的人生感悟 走到立政殿前,张阳将女儿放下牵着她的手。 站在殿前王公公看到这一家人,笑呵呵道:“县侯,公主殿下,小郡主。” “陛下呢?”张阳作揖行礼。 “进来!” 殿内传来了洪亮的声音,张阳又尴尬道:“咱们陛下大早上,也是中气十足呀。” “皇姐!”李丽质快步跑来,到了近前看到小清清,欣喜就将她抱起来,“越来越重了,姨姨就要抱不动你了。” 去年的时候李丽质就在家里照顾过她,对李丽质并不陌生。 长孙皇后笑着迎出殿,还有一群孩子都围着自己的女儿转。 张阳走入殿中看着正在换朝服的陛下,又对跟在后头的王公公道,“城外的马车上放了一些骊山新收的稻米,还有西域的大枣和一些干果。” 李世民颔首道:“去让人带入宫。” 王公公又是躬身行礼,“喏,这就去安排。” 自家皇帝岳父到底是不客气的,心中暗想…… 皇帝换好了朝服,就要用早饭,“你们家人早就吃过了?” 张阳点头,“天还未亮便早早醒来用过饭食了。” “嗯,朕知道你的习性,出门不会空着肚子,就算是真来不及用饭,身上也会带着干粮。” 张阳听着话语觉得不对劲,“陛下,首先我是个人,这个应该讲习惯。” 皇帝咬着一张饼,撕咬得凶狠,“朕有时候在想,一朝是不是该取缔相制。” 突然听到皇帝这么说,张阳心中咯噔一下,这陛下怎么突然说一道送命题,这是自己能回答的吗? 李世民忧心地放下筷子,“朕时常忧心国祚。” 王公公低声道:“陛下,早朝的时辰到了。” “嗯,这便上朝。” 李世民迈步走出立政殿,张阳脚步跟着,“陛下,那个天可汗大道……” “你觉得如何?” “朝中……” “赵国公卖给骊山五千石煤石,得了两千五百贯,往后你们骊山还是要的,对吧?” 张阳突然觉得一阵牙疼,皇帝都会抢答了。 李世民走向太极殿的另一个入口,张阳亦步亦趋带着发愁的心思一路走向太极殿正门。 “张阳!”李承乾率先走上前,“许久不见了。” “太子殿下,我们确实许久不见了。” 岑文本也走来道:“张侍郎,看起来气色又好了不少。” 张阳面色忧愁,“文本兄说话真有意思,好像是我以前气色不好一样。” “比以前更好了。” 与人讲话是一件很头疼的事情,自从官位越来越高,张阳发现自己与人谈话很费劲。 尤其是同朝为官的人。 张阳双手揣在袖子里,颔首道:“此刻下官的气色说不定是回光返照,感觉再多说几句话,我就会气绝身亡。” “这……”李承乾欲言又止。 “在下实在不想多说话,也想多活几年,人一生能说的话都是有限的,说完了人也就走了。”张阳感慨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还请放过。” 李承乾与岑文本相看无言,本想与他汇报一下今年官学开办的进展。 因为召集了夫子三千人,这是一件很喜人的事情,这三千个夫子若是每人能够教出五十个学子,那大唐就可以多出上万个读书人。 若其中有一百余人能够参加科举,也是一件对社稷对朝堂来说的大好事。 当然了,对张阳来说普及教育是很重要的,最基础的识字读文章还是要掌握的。 这需要长年累月地积累,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需要一年年的沉淀,十年内会有所成效,三十年五十年后才能有所成就。 有了一代读书人就会有下一代人一起读书识字。 因为一个适龄学子在十年内成婚,而他们孩子也会跟着读书识字,甚至就是这么一个人也会影响左邻右舍。 这种扩张是成倍的,并不是教出一个算一个,而是会像是一滴墨水落在清冽的水中,慢慢地染黑整碗清水。 这些也是教书的基础事业,基础的厚度决定成就的高度。 这也是为了之后骊山开办大书院的阶梯,人要学习技术,学习特长与谋生的本领,识字是很重要的。 其中不包括那些不识字,也能靠着经验掌握一门谋生本事的老工匠。 这些人的本领都在口耳相传,言传身教上。 能够培养的特长生也是有限的。 只有保障基础教育,才能系统性地培养出更多的技术型人才。 中原要发展,大唐要富强,离不开技术的发展,离不开教书大业。 这才是百年大计。 站在太极殿外,张阳叹息一声,觉得身上的担子很重,未来十年内,这生产力能否提高,全看大唐如今能否突破技术瓶颈。 身侧一大群的文武大臣,张阳觉得很无助,没有人能够帮助自己,也没有人能够想自己所想。 这一刻觉得自己心中有莫大的酸楚,我太不容易。 不多时许敬宗和张大象,带着礼部的张大象,李崇义,李百药也来了。 礼部五个侍郎整齐站在眼前。 这是现在礼部的班底,是如今大唐外交的中坚力量。 张阳作辑道:“诸位新年好呀。” 张大象领着几人一起行礼,“两月不见,张侍郎看起来比之以往稳重不少。” “是呀,稳重很重要,我们的外交事业也要稳重。”张阳摸着自己下巴的胡渣。 许敬宗上前小声道:“回鹘传来战报,那夷男可汗几战几败,李绩大将军实在看不过眼,就带着一队冲入了回鹘的地界,扫平了其边界十五个部落,那回鹘可汗吐迷度根本不敢派兵还手,而是打算求和。” 回鹘的吐米度是个年轻的可汗,他敢和薛延陀叫板,不敢和大唐的兵马叫板。 在天可汗的威严下,回鹘也只能缩着脖子,毕竟当年颉利的惨败给草原漠北漠南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阴影。 张阳小声道:“好呀,那准许他投降称臣,但先赔偿,再者抽赋税,建设瀚海都护府。” “这样一来是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他回鹘说降就降,当初收留薛延陀可汗的事情还没了呢,这件事就这么揭过显然不合适。 礼部几人小声说着话。 岑文本看着出奇,神色不悦,“太子殿下,他刚刚不是讲自己多说一句话会气绝身亡吗?” 李承乾摇头不语。 “岂有此理,他明明一直在讲话。” “或许他只是不想涉足官学的事吧。” “还说自己重病缠身,说不了太多的话,现在……他怎么还不死。” 朝中的事情很复杂,从父皇让岑文本主持事宜,再让孔颖达夫子来坐镇官学。 东宫上上下下为了这件事忙碌了一年有余,总算是有了正确的方向,也有了些许成果。 但收到父皇旨意时心里没有落寞是假的。 就这么断了东宫再去插手天下学子的事业。 李承乾苦涩一笑。 今天的新年的大朝会,早朝晚了半个时辰,张阳看向远处媳妇正带着弟弟妹妹在太极殿的另一边放着纸鸢。 场面很是温馨。 再回头看满朝的大臣,大家却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太极殿的殿门打开,诸多的大臣这才走入,张阳迈着懒散的步伐,手拿笏板打算继续插科打诨,就装模作样在这里站半天,而后回骊山,看看骊山的开工情况。 上官仪和魏王他们此刻估计也忙得脚不沾地了。 “陛下到!”随着王公公的一声高喝,众臣躬身行礼。 等李世民坐下,王公公又高喝道:“平身。” “朕听闻朔方今年遭遇雪灾,雪厚能够埋人,灾情处理已有半月,不知此刻情形如何?” 房玄龄回道:“陛下,昨日来报,治理已有成效,不会影响今年的春耕。” “嗯,洛阳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长孙无忌站出朝班回道:“陛下,马周与孙少卿已整理好了卷宗,今日午后便能入宫奏报。” 李世民缓缓点头。 几个文官站出朝班,“陛下,如今西域平定归附,吐蕃已然称臣,中原各地稳定民力充沛,臣等请陛下前往泰山,奏报上苍,以此正名封禅!” 终于又有人说到了泰山封禅。 纵观大唐一朝,李世民的天可汗之名确实不错。 四夷臣服,万邦来朝,足够彰显大唐成为当时世界强国的地位。 可李世民这位大唐的第一位天可汗终其一生都没有前往泰山。 要说天时地利人和。 光是这天时吧,贞观初年的旱灾,让关中原本不多的人口再次雪上加霜。 虽说挺过了天灾再说人和,李世民的皇位得来不正,那时候被骂成什么样了。 这些年苦心经营,总算是将名声挽回了不少。 只不过有了这个开头,人和上怎么都差一截。 李世民闭眼缓缓道:“朕会好好思量,诸位也不用再提此事了。” 几个文官见状只好退下。 泰山封禅是一件很隆重的事情,那是秦皇汉武曾经有过的荣耀,也是皇帝一生最高光的时刻。 就算武曌也不敢在泰山上封禅。 只不过后来泰山封禅这种事情被宋朝的某位皇帝玩坏之后,再也没有皇帝去泰山封禅了。 形势是形势,功绩是功绩。 李世民没有正面答应,也没有正面回绝,倒是郑公站在一旁没有吱声。 张阳入定般地站着,长久上朝也养成了早朝睡觉的职业病。 再看武将一边,有人摇摇晃晃显然是站着睡觉。 大家都是刚刚从休沐中结束闲散的生活,一下子要回到工作中还需要生物钟适应。 张阳干脆闭上眼继续睡觉。 耳边的声音开始模糊,等到周边声音开始嘈杂起来,张阳这才缓缓睁开眼。 郑公与房相正看着自己,再是扫一眼殿内三三两两的官吏正在离开。 张阳揉了揉眼睛,“已经下朝了?” 魏征纠结道:“开朝第一天,就这么睡着你还真是不知死活。” “郑公误会了。” “误会了?” “嗯,在下思考人生的时候也是这般。” 房玄龄笑道:“那你倒是说说你的人生有何感悟?” 张阳作揖回道:“我家的熊会耕地,最近村子里的牛快疯了。” “……” 房玄龄与魏征沉默许久,还以为他会说什么人生感悟,就算是找个由头糊弄两句也就算了。 竟然说了一头熊和牛。 这与他的人生有关系吗? 李承乾脚步匆匆而来,“父皇在兴庆殿外都安排好了,还请郑公,房相与赵国公去殿外议事。” 魏征点头道:“有些事情确实该好好商量。” 张阳行礼道:“那下官就先告辞了。” “慢着。”李承乾又道:“父皇说了,洛阳的案子兹事体大,张侍郎也要前去商议。” 张阳脚步停下,不解回头看去,“洛阳事情与我这个度支郎有什么关系?” “让你去就去,朝中多少年轻的官吏想要这个机会都求之不得,你再推托老夫打断你的腿,拖着你去。” 跟着走出太极殿,张阳走在郑公身后,眼前跟着太子一路走的还有赵国公,房相,褚遂良,岑文本,刘洎,张行成等朝中重臣。 此刻的兴庆殿,李玥和皇后正在殿内。 媳妇给孩子们上课,张阳望了一眼又收回目光,“郑公,我们村里去年做了许多腊肉,一时间也吃不完,给您送点过去。” 话音刚落,房相咳了咳嗓子。 张阳又道:“给房相也送点过去。” 一张张桌案放在眼前,众人落座之后,张阳发现位置并不多,只好跟着岑文本一起站着。 洛阳的事情朝中一直在关注,从去年到现在就没有松懈过。 事关朝堂对世家的态度,处理起来不得不小心。 说是马周与孙伏伽还未正式奏报,事情的来龙去脉皇帝都已经知晓得差不多了。 说不定长孙无忌知道的情况比皇帝更仔细,毕竟他与各族门阀走得最近,也是李世民处理人脉关系最大的臂膀之一。 面对这种重大的难题,张阳仔细听着,做个合格的木雕,一动不动是最好的。 更不要在这个时候插嘴,心平气和。 李世民低声道:“孙少卿说洛阳被骗的钱财直接下落不明。” 闻言,张阳猛然一提神,木雕般的身体机械地扭头看向皇帝。 抱歉,更新来晚了,耽误了一会儿, 请假 原本中午的更新放在晚上,大家端午安康。 《我岳父是李世民》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七十一章 开了大会开小会 看皇帝对自己的目光熟视无睹,明明都心知肚明银钱去哪儿了,张阳收回目光继续做个木雕。 长孙无忌回道:“既然是商人的骗局,那些世家子弟的族人说是被人骗了,而且对方的身份是宗室子弟,臣以为也该问问宗正寺。” 你们聊归聊,这皇帝的目光总是看我是什么意思。 张阳瞧了瞧身侧的岑文本,身体稍稍后倾,干脆挪动两步与他换了位置。 岑文本先是惊疑,后又继续听着众人的商议。 事情已经被定性为商人的骗局,是商人行骗,自然与朝中没有关系,众人大可以把干系撇干净,至于之后的事情要如何安排,继续追查便是。 至于能查到什么,先看看这位大理寺卿的能力。 骊山是罪魁祸首,皇帝也是帮凶,张阳仿佛听见自己的心里有个阴沉的声音在说,皇帝早晚有一天会出卖你的,你难道就任由他宰割吗? 张阳扶了扶自己的额头,感觉自己距离人格分裂越来越近了,整天被皇帝给算计的感觉很不好受。 再不退休,怕是会得被迫害妄想症。 议论还在继续,岑文本道:“诸国想要修建天可汗大道,官道上驿馆安排不知道张侍郎是否有安排。” 闻言,张阳从刚才恍惚的状态猛然头皮一紧,“文本兄,你又在害我了。” 在众人的目光下,岑文本欲言又止,还要三缄其口,神情无辜又带着几分单纯,“张侍郎何出此言?” 张阳啧舌,忧愁道:“天可汗大道从天山开始一路到漠北的瀚海,诸多道路皆通往长安城,一路上驿馆近百处,敢问建设这么多驿馆,钱谁来出?尚书省会倒闭的,朝堂会破产的。” 众人皆是一阵沉默,从张阳在尚书省门口贴上没钱两字,但凡想要拿钱这种事,多半都没有好结果。 还未等岑文本回话,张阳又道:“诸国说了要给修建天可汗大道,那就让诸国拿钱,在各地修建驿馆,我们可以督察建设进度,这样一来才算是最经济,最稳妥的方式,重点是省钱。” 省钱两个字,说进了李世民的心里,治国平定边疆都是需要银钱的,能够省钱的方法,自然可以尝试。 张阳又道:“在和平共处的基础上,还可以看看诸国诚服大唐的诚意,驿馆建设得越好越大,就说明他们对我们大唐的诚心也越好。” 长孙无忌低声道:“那些儒生老先生不会赞同你这个做法,不过……” 话语顿了顿,他又道:“若是你们外交院决定这么做,朝中不会拦着,骂名只能你们自己承受。” 对朝中来说这种省钱省事的办法自然是乐意的。 大家都是人精,不会出冤枉力,更不会花冤枉钱。 太极殿的大朝会才结束,现在又在兴庆殿开小会。 皇帝勤政,一心要开创功业是好事。 作为皇帝的员工只能被迫打鸡血。 李世民轻拍桌案,“此事就交给礼部去办,若办不好朕一样会严惩你们。” 事情你们去办,闯祸了你们自己背锅。 皇帝就是这个意思吧…… 王公公快步走来,“陛下,工部的阎大匠,带摆钟来了。” 李世民稍稍点头道:“诸位,倒是还有一事,骊山送来了一个奇怪物件,说是可以将时辰分成小时。” 郑公站起身道:“臣倒是想看看骊山造出来的新物件。” 众人皆是起身,朝着在小车上正推着而来的摆钟。 岑文本正要走上前,却见自己的衣角被人拉住,他回头看去,“张侍郎拉着我做甚。” 张阳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文本兄,我一直把你当朋友。” 岑文本诧异道:“张侍郎何故一直说下官害你?” “且不说害不害我,我当初让晋王殿下造一样事物,这件事交给工部,后来怎么被人给弹劾只好作罢了?” 岑文本身兼秘书监少监,但凡奏疏都要经过秘书监核准之后才能分派给各部。 要说哪一份奏章是谁的,秘书监的人最清楚。 岑文本解释道:“当初的奏章是御史台送来的,是御史徐孝德。” “原来是他呀,没事了。” 张阳站在原地感慨着,这徐孝德还真是对事不对人,有点太对事不对人了。 好歹当初一起在东宫为官,现在说弹劾就弹劾。 郑公与房玄龄正在看着时钟小声议论,甚至开始钻研其中原理与时辰的关系。 张阳瞧了一眼兴庆殿内,媳妇和皇后正一起哄着女儿,她好像太过玩闹摔倒了,此刻正哭着。 大会开完,开小会,这日子还何时是个头。 等众人对时钟的好奇结束,李世民重新坐回来,“洛阳的案子还要继续追查,并且查问被骗银钱的去向,玄龄你与大理准备好章程。” “喏。”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又道:“至于诸国使者要修建的大道,礼部又如何打算了?” 张阳回道:“臣以为可让诸国自己来修缮,至于修缮如何各国可以相互监督,并且检举不当行为上报给大唐,我们外交院本着为天下太平的理念可以从中调解。” 郑公低声道:“如此一来大唐可以作为调解方,能够做的举动更多,年轻人应当热血刚直,这般算计是不好的。” “郑公此言不妥。”长孙无忌又道:“虽说只是算计,但也是谋划,既然诸国参拜天可汗既然也要拿出行动,而不是只是说说而已,年轻自然要热血刚直,但心中也要有沟壑。” 郑公是一个比较刚直的人,长孙无忌这话里带话听着多少有些不舒服。 岑文本眉头紧锁,似有思量没有言语。 李世民轻拍桌案又道:“外交院尽快拿出章程。” “喏。” 皇帝终于站起身,“朔方的灾情还要继续过问,洛阳的案子一定要查实,查到底。” 郑公点头道:“喏。” 一场小会结束,看众人都离开了。 眼下场面上就剩下自己与皇帝。 钟摆就放在一旁,正规律地传来咔哒声。 阎立本给陛下做的钟摆属于是豪华版的,甚至还镶嵌了一些玉石,四周甚至镶嵌了金边,木料也换了一遍,换成更好的紫木。 还打了蜡,时钟内的指针也换成了两根铜针。 李世民沉声道:“你放心,朕不会出卖你的。” 张阳打量着改造过的钟摆,打开后方的盖子,他对齿轮部分没有做太多的改进,倒是再加了不少铜器进去。 铜器更轻也更好塑性,耐用。 还为了增加钟摆运行的时长,他还掉了三组下坠物,当一块铁锭下坠之时,另一块就开始上升。 第三组给予平衡的作用。 倒是巧妙地设计,如果是自己不会用这么繁琐的方法,而且势能转化的损耗也太大了。 “朕问你话,你是听不见吗?” 张阳回神道:“我相信陛下不会卖我的。” 皇帝的神情上这才有了笑容,他微笑着,尽可能让自己显得亲和一些。 “你是玥儿的丈夫,也是这么多孩子的姐夫,朕不会害自己的亲人。” 张阳揣着手站立着,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话,总觉得脊背发寒,当下吹来的风也大了几分,好似有人在哭嚎,有人在喊冤。 “那五十万贯,就这么放在骊山朕也不放心。”李世民喝着茶水,“已经派人去打扫了沿途留下了蛛丝马迹。” “有劳陛下了。” “你们这些年轻人做事太过粗糙,沿途关卡的人朕都已经换过了,你可以放心现在没人会提及青雀运送那批货物的事情,做不到十成的把握,有八成可以确信。” “为了保险起见,这些银钱绝对不能入宫。” 银钱的来路不清楚,这笔钱进入宫中也有忌讳。 皇宫不比骊山,骊山可以富裕,但宫里的钱来路必须清楚,若是旁人问起,有这么一大笔银钱送入宫中,这钱从何而来,就不会有人起疑吗? 再说了,这宫墙内有多少人是世家门阀的眼线? 李世民明白其中利害,见要钱不成又妥协道:“骊山的书籍可以拿出来了。” “回去之后就安排。” “也是时候让他们见识见识骊山的富裕,造纸术和印刷术你一藏就是数年。”李世民颔首道,“古往今来,能够隐忍一时的人,往往能够成大事的。” 张阳苦笑道:“陛下说笑了,我不过就想做个富家翁。” 李世民又道:“朕会成全你的。” “还有一事。”跟上皇帝的脚步,张阳又道:“陛下让我离开朝堂吧?” 李世民抱起小清清,“朝中这么多事,朕需要你来安排。” 张阳又道:“让我辞官,这对陛下,对大唐都有好处,我最近总觉得自己要疯了。” 小清清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爹,又看看眼前这个黑着脸,需要自己叫外公的人,她噘嘴想了片刻道,“爹爹,我想回家了。” 李世民又道:“宫里不好玩吗?” “在宫里爹爹不高兴,爹爹不高兴的时候总是低着头。” 小清清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 孩子伸着手要去父亲的怀里,张阳接过她低声道:“孩子的胡言乱语,让陛下见笑了。” 李世民双手放在后背,叹道:“是呀,朝中这么多事牵挂在心,你又怎会开心。” “你不能辞官,朝中用度还需要你主持,这段时间朕准许你留在骊山盯着纸张生产与印刷,正需要更多的书籍面世,往后但凡有朕旨意你也必须来朝中。” “臣还有一事。”张阳看了看那群孩子,“孩子们的学业不能落下,往后每个月留出十天时间,来骊山给孩子上课,教授他们一些学识。” “这些孩子离不开你这个姐夫,朕也答应你。” 皇帝格外好说话,这反倒是让张阳心里不踏实。 抱着女儿,带着媳妇,身后跟着一群公主和皇子走出兴庆殿了,张阳心中狐疑。 一直带着孩子们来到了村口,李治好奇道:“姐夫新家是什么样的?” 张阳的目光看着长安城方向,确认了没有兵马追过来,“你去看便是。” 孩子们纷纷挤在走上骊山的世界上。 一直到了山顶,沿着小道往前走一段路,眼前豁然开朗,开阔的华清池边,一幢幢漂亮的房子就在眼前。 小武和徐慧领着李丽质去看,给孩子准备在骊山的房间。 从宫里出来,又到了这片自由的天地,欣喜的同时,还有他们满眼的好奇。 “姐夫为什么要在这里放一块大石头。” 张阳回道:“我打算给小熊立个雕像,后来发现自己的手艺不行,便放弃了。” “阎立本的手艺很好,让他去做雕像。” “他是工部尚书,又不是寻常工匠,怎能请来请去的。” 李治也意识到了不妥,挠头憨憨地笑着。 孩子在华清池边玩闹,张阳看着自己的女儿,想着之后事情的安排,走入厨房。 王婶正忙碌着,“县侯,饭食还未好。” 张阳打开蒸笼看包子熟了便拿上两只,“我去一趟工厂,还请婶婶多照看一下孩子们。” “喏。” 吃着包子,张阳走到山下,解开三河马的缰绳,它总是抬着头,就算是平时走动蹄子也迈动得很优雅。 松开匠绳,它便跑进了一旁的山林。 今年对骊山来说是很忙的一年,贞观十年对李世民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一年。 事关这数年来积累的成果如何,社稷要强大,皇帝的权力更要强大。 李玥坐在华清池边,刚看完手中的账本。 “娘,这些账本好看吗?” 孩子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母亲能够在账目上花费这么多时间,有道是慈母严父。 只有两位婶婶清楚,在骊山是慈父严母。 李玥对这个女儿很严格。 她抱起小清清低声道:“你知道你爹的梦想是什么吗?” 小清清摇头。 李玥又道:“你是郡主,而你父亲一手将贫穷的骊山建设成现在这般,有人说你父亲善用财,都说长袖善舞,多钱善贾,其实你爹不只是看着眼前的钱财,他想要的是这个世界的财富。” “这个世界的财富在哪里?”小清清低声问道。 “在许多许多地方,你爹爹有一张地图,那张地图上标注了这世界上的几大银矿所在,你爹爹还有一卷书,那卷书上写着的是可以改天换地的力量,那是科学,学会了这些对你来说开山填海不过尔尔。” 第五百七十二章 他蜡炬成灰泪始干 “那我不想学了。”小清清眼神抗拒。 李玥突然笑了,“那你不学,你爹就把本事教给本人,等哪天你反悔了可就来不及。” “不好!”小清清不停晃着脑袋,一双小手扯着袖子。 “那你跟着舅舅和姨姨们听课。” 她这才点头,怀抱着母亲的脖子,“娘,皇帝是不是很厉害?” 李玥小声道:“皇帝呀,你爹爹常说当皇帝都不是正常人。” 此刻长安城内,随着世家子弟被押送到,跟着而来的还有各地门阀大族,此时他们聚在一处宅院中正商议着。 “李世民会杀了孩子的。”一个妇人哭泣着,她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押入长安城,在朱雀大街上坐在囚车中示众。 “他不敢!他若动我们的孩子,清河一脉第一个揭竿而起,他李世民出身不过是个陇西小族。” 一个老人家拄着拐杖怒声道。 人们往往会根据过往的经验来判断接下来事态的发展,自汉以来历朝历代不论谁做皇帝,都要对世家礼让三分。 在他们眼里李世民也是这样的人,这个皇帝顶多是想要一些好处,而后大家相安无事,还是和当初一样。 这是他们总结出来的经验。 对他们来说李世民与那些皇帝也没什么区别。 卢家的一位长者缓缓道:“当初我等皆是支持李建成的,也是因为李建成我等这才会扶持李唐,如今他李世民不念着当初的恩情,竟然拿我等开刀!” “诸位长者,是否去请赵国公前来商议。” “说的可是当年跟在高士廉身边的那个长孙小子?他靠得住吗?” “当初卢承庆因颜师古之事被牵连,就是在赵国公劝说下保住了性命。” “那便去把人请来。” 且不说如何发落这些世家子弟,孩子们跟着张阳一家人去了骊山。 李世民还在发愁尚书省的事情,那是朝堂的钱袋子。 李君羡打开尚书省门上的大锁,推开老旧的门,“陛下,自从腊月之后,便没有人进入过这里。” 走入这座官邸,入眼是干净的地面。 此地被打扫得很干净,李世民目光所及看到角落放着扫把,“他们平时都会打扫吗?” “回陛下,据末将所知早晚各打扫一次。” 听着话语,李世民推开官邸正堂的大门,张阳就在这里主持了朝中半年的用度。 走入昏暗的官邸正堂,一张张胡凳被倒放在了桌案上,地面很干净,像是被洗过一般。 卷宗整齐地摆放着,抬眼看去一旁还挂着两张巨大的表格,表格上写着密密麻麻的数字。 标注了月份与六部,还有写明了用途与具体数目。 看着一目了然,再看向上座,李世民低声道:“张阳平日里就在这里处理账务。” 李君羡回道:“多半是的。” 地上还放着一样事物,这样的事物让李世民眉头紧锁,这分明就是一个枕头,枕头很松乱,边沿还漏出来一些麦麸。 “呵,这小子不论怎么是地方,都如此怠慢。” 李君羡看了一眼枕头,又见到陛下森冷的笑意,他迅速低下头。 朝中用度不可无人打理,张阳是度支郎掌管朝中银钱用度,现在他去了骊山,要主持骊山生产。 李世民颔首道:“让褚遂良暂代度支郎一职,等朕将张阳召回来,再做打算。” 王公公回道:“老奴这就去安排。” 当天下午,陛下召见了孙伏伽与马周,谁也不知道他们与陛下说了什么。 而陛下也没有颁布旨意,更没有说要如何处置那些世家子弟。 只是让孙伏伽与马周回去继续整理从洛阳带来的卷宗。 许国公高士廉在士族中一样有地位,当他听到陛下没有要发落那些世家子弟的意思心中越发不安。 长孙无忌着急道:“已经有人来请见了,不过都被侄儿拒绝。” 高士廉抚须道:“陛下杀人需要一个时机,杀那些世家子弟更需要时机,来达到皇帝的目的。” 长孙无忌神色迟疑,“舅父的意思是陛下一定会杀了他们?” 高士廉盘腿坐下,“辅机,陛下不是当年的李建成,更不会走李建成的来路。” 长孙无忌低声道:“舅舅可看明白了?” 回想起当初还在朝中的日子,高士廉深吸一口气,朗声道:“重修氏族志,勒令清河崔氏不能用天价嫁礼,再到开辟科举。一步步走来可见陛下一直都想要摆脱世家,更想要天下士子也摆脱世家。” “太子的妃子是个小门小户人家的女子,甚至从未提及过五姓女,由此可见,就算是李唐江山的下一代也要和世家划清界限,这便是当今陛下的决心。” 高士廉又道:“老夫不明白的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张阳竟然不回长安城,还听说调动了整个骊山的人力,似乎在准备什么。” 长孙无忌想着自己去过骊山的次数,屈指可数。 更不要说是窥见骊山的全貌了。 “对这件事你万万不可参与其中。” “侄儿明白了。” “老夫年纪大了,以后朝中的事情你也不用再来过问。” “可……” 高士廉叹道:“你是老夫看着长大的,辅机啊,你才能亦不在老夫之下,正是壮年也是建功立业的时候。” 长孙无忌听着舅舅的话语作揖行礼,“侄儿告退。” 话语带着些许颤抖,从小丧父,长孙无忌便跟着母亲,在舅舅地抚养长大。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舅舅在他心里有了别样的情感,是舅舅更要像养父一般照顾,可权力交替时一样要将舅舅的门生悉数驱离朝中。 “提防着张阳,那孩子善藏,老夫觉得他藏得很深。” 走到门口背对着舅舅,长孙无忌疑惑道:“舅舅的意思是他在骊山藏着的事物?” 高士廉摇头,“不是表面能够看到的,他很不一样,他与大唐的很多人都不一样。” 舅舅一生识人无数,只要见对方一面,便可以将对方的品行了解个大概。 说是大概已经是八成了。 再者观察时日,便能知道其人能力如何? 而从小到大,舅舅的眼光就没有错过,当年坐镇吏部,掌官员任免,深得陛下信任。 长孙无忌加快脚步离开,既然舅舅这么说了,那便没有错。 张阳擅藏,而且藏得很深。 他在藏什么? 走到宅院外,长孙无忌回头看向坐在屋内的舅舅,那舅舅又看明白了几分,看到了什么。 中书省内,褚遂良刚刚收到了陛下的旨意,要去暂代张阳的度支郎一职。 他跟着王公公的脚步很是不解,“为何要下官暂代度支郎一职,张侍郎人呢?他不是主持尚书省事宜吗?” 王公公回道:“张侍郎身体不适,在骊山养病。” 他有病就可以躲进骊山,中书省还有一摊子事情没有落定,就要急急忙忙来接手尚书省的事宜。 褚遂良加快自己的脚步,不过只是过问一下银钱用度多半不会太复杂。 走入尚书省的府邸,王公公便离开。 看着空荡荡的尚书省,褚遂良心中五味杂陈,快步走入正堂,还未坐定就看到尚书省门前站着人。 让人进来,听着对方的话语接过奏章。 “褚侍郎,这是岑侍郎让下官送来,是否可以增加用度。” 褚遂良接过奏章自己看着,官学开办需要额外增加一百贯的用度,以安排夫子前往各地支教路途上的花用。 看起来没有问题,褚遂良当即批复好,让人送了回去。 只是再抬头,正堂外还有几个人。 褚遂良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处理事务,要拨给薛延陀粮草十万石,兵情紧急不能耽误,当即也给批复了。 紧接着又来了工部,户部,门下省,还有秘书监的奏章。 褚遂良倒吸一口凉气,平时都这么忙的吗? 当天忙完,他扶着发酸的手腕,黄昏时分离开尚书省。 接下来的三天,褚遂良一直都在这里忙着,在赵国公的安排下,倒是给了三个文吏来协理尚书省事务。 只是今天出了一些意外,褚遂良看着库房送来的账目,感觉眼前一黑,朝中库房就要没钱了,还剩下两万贯的余钱。 搁下手中的笔,他使劲挠了挠头,再看还等着批复的各部官吏,怎么就没钱了? 平时张阳是从哪里拿钱出来,去年还有八万贯的余钱,这才不到一个月就花用完了。 而此刻褚遂良犯难的同时,收到消息的还有李世民。 本就在宫墙间的一处空地,闲着无事射箭的皇帝听闻这个消息,射出去箭矢脱靶了,差点射到一旁的守卫。 “朕的钱没了?”李世民讶异问道,好像这件事根本就不可能发生,要是就是李君羡在开玩笑,要不听错了,还是说朕在做梦? 李郡羡拿出账册,“还请陛下过目。” 将胡思乱想抽回现实中来,他迅速夺过账册仔细查看着,这一看让天可汗无言良久。 “三天时间,他就批复出去三万贯?” “正是如此。” 李世民再一看账目,给薛延陀的粮草倒是应该的,官学开办,增加银钱也是需要的,秘书监需要采买笔墨,倒也无错。 都是一些应该花的银钱,数目都不大,但各部都要一些零零碎碎加起来又是一笔大花用,可偏偏就是没钱了。 回想着当初张阳主持尚书省事宜,那小子算钱花用银钱,那都是从牙缝中抠出来的,愣是可以拿出几千贯钱应急。 李世民搁下手中的弓,忙里偷闲的心思也没了,他坐下来擦着汗水,“张阳在做什么?” “据探子回报,张阳这些天与一群村民在一起一直都在工坊中忙碌,早起与午后,每天不落与村民一起劳作。” 李世民颔首道:“传朕旨意,让他来甘露殿议事。” “喏。” …… 此刻的骊山,张阳刚在工厂忙完一天,身上单薄的旧衣裳打着补丁,脏兮兮的。 他坐在河边洗脸洗手,每天都把自己收拾一番再回家。 上官仪领着李君羡前来,“县侯,陛下有旨意传来。” 李君羡正声道:“陛下有旨,请县侯去宫中甘露殿议事。” “唉……” 一声叹息,张阳依旧在河堤边蹲坐着。 李君羡疑惑道:“县侯这是何意?” 张阳扶着额头,“李将军,你看见那边的魏王了吗?” 闻言看去,一里外田地中,魏王殿下正拉着一头熊在耕地,场面很是新奇,怎么会有一头熊在耕地?还有三头牛吃着草在看热闹? “末将看见了,魏王殿下拉着那头熊在耕地。” 张阳双手捧起清冽的河水,往自己的脸上泼着,“李将军可知道魏王得了一种病,一种去长安城就会犯晕会吐的病。” “末将有所听闻。” “对了,我也得了这种病,有些病是会传染的,如今我去长安城也会吐,也会犯晕。” 张阳拱手道:“还请回禀陛下,等我在骊山养病养好,再去朝中为大唐社稷抛头颅洒热血,殚精竭虑,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当真要末将这般回复陛下吗?” “有劳了。” 李君羡的脚步很快,出了村子便策马离开了,他的眼神好像在说你死定了,你等着。 上官仪神色担忧,“陛下素来贤明不会责怪县侯的。” 张阳叹道:“但愿吧。” 从骊山到长安城策马只要一个时辰,李君羡回到宫中天色已经入夜。 “陛下,县侯就是这么与末将说的。” 甘露殿内传来阵阵冷笑,李世民擦拭着手中的一柄匕首,“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真是好句子,不愧是写了聊斋和狂人日记的大才,来了长安城就会犯晕会吐,第一个人用这个借口朕就不计较了。” “他人用过的借口来敷衍朕,他可知朕当年是如何杀人的。” “陛下,末将只要三百骑便可冲入骊山,将张侍郎拿来。” 李世民冷声道:“你且退下。” “喏。”李君羡躬身又道:“末将就在殿外。” 一旁的宫女和太监眼看这个皇帝一脚踢开眼前的桌案,手握匕首将那个从尚书省带来的枕头刺了好几个窟窿,窟窿中不断有麦麸漏出来。 就这么无声地发了一场脾气,皇帝丢了手中的匕首,整了整自己的衣裳后面无表情走出了甘露殿。 见陛下出来了,李军羡又道:“陛下,末将随时可以开赴骊山。” 李世民瓮声道:“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轻举妄动。” 第五百七十三章 骊山书籍 陛下圣明礼贤下士,宽容能够纳谏,勤勉政事,李君羡躬身行礼,也就是当下陛下这般显明,才一次次忍让张阳。 倘若陛下一声令下,末将定带兵扫平骊山。 李君羡站在殿前如是想着。 以前张阳不在的时候,朝中各项用度虽说紧张,但也能应付。 夜里寂静的宫中,李世民走在幽静的宫中小道上,身后跟着一群脚步无声的宫女。 远处有一座殿宇灯火通明,是立政殿。 腊月之后,孩子们在这里小住了一些时日,此刻又去骊山为期十天的上课,每个月去骊山十天,学满六年。 对此李世民还是能够接受的。 去年张阳进入尚书省,用了半年的时间,筹划好了官学与河西走廊的事宜,对此李世民又觉得张阳的价值已经没有这么大了。 与其说利用他,先是利用再是取代。 既然褚遂良不成,让房玄龄再主持一段时日,再观后效。 走入立政殿,李世民放下了一天的疲惫,孩子们都去了骊山,只有小兕子留在了皇后身边。 三岁的她正玩着拼图,这个拼图也是骊山送来的。 张阳闲来无事做出来的玩具,玥儿送来给孩子们做消遣用。 小兕子挽着自己的裙摆,拿着手中的一块拼图,小心翼翼放在图上,发现拼上了画面,她满是惊喜。 看着女儿这般文静懂事,李世民又觉得自己的烦恼少了许多 长孙皇后走来道:「陛下,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李世民稍稍点头,「朕时常在想,一样的问题,张阳是不是可以换个更省钱省力的办法来解决。」 「张阳这孩子很会盘算经营,用玥儿的话说,他会将煮过没喝完的水用来洗脸,洗了脸之后再用来洗脚,再是用来浇灌菜地里的菜,如此一来事情都做完了,只是用了一盆水而已。」 「再者说以前他与玥儿出去游玩,买了一匹马儿,等回来之后再卖给马贩子,倒手一卖甚至可以多赚十余文钱,这便是持家之道,玥儿这么多年也习惯了这种做法,他们家一直都是如此。」 「也是确实该向他学学这种做法。」 长孙皇后皱眉道:「是朝中的用度又紧张了吗?」 李世民长叹一口气,「虽说是紧张了,去年河西走廊的粮食贩卖又带来二千余贯用度。」 给陛下脱下外衣,长孙皇后低声道:「若朝中用度支应不开,也不用让张阳去骊山。」 李世民沉默着没有回话。 事涉朝政,长孙皇后不好多说,既然是玥儿的丈夫,这就是家事。 陛下与张阳之间的矛盾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若是张阳能够向陛下低头好好辅左,这君臣之间也不会闹得这么僵。 而陛下一心想要利用张阳,又不想给予他太大的权力,处处留手,处处留有掣肘之处,这也导致了那孩子常有不满。 皇后也不愿多说朝政的事情。 给陛下宽衣后,长孙皇后又带着小兕子去休息。 自从宫中不用香炉之后,小兕子也睡得更安稳了。 「母后,姐姐和皇兄们都去骊山了吗?」 听小兕子低声细语地问着,长孙皇后又道:「等你长大一些也去骊山学本领。」 小兕子闻言欣喜一笑。 第二日的早朝,李世民走入太极殿听着朝中各部的禀报。 而骊山的早晨却是热闹,张阳正带着一群孩子踢着藤球,华清池边的平地成了一个球场。 小熊作为守门员,它的目光盯着孩子们脚下 的藤球,眼看着东阳一脚将球踢向球门,小熊又用脑袋将球撞了回去。 一次失败,攻守换位。 李丽质与李治各带一队,孩子们纷纷去抢那颗藤球。 张阳在一旁当裁判,晨光下这一幕别开生面。 孩子们此刻都已经满头大汗。 李玥给孩子们做着新衣裳,等这个月为期十天的学习结束了,孩子们穿着新衣裳回宫看起来也更好一些。 华清池边此刻满是笑声。 等一场球赛结束,李丽质一方以三球领先胜了李治一队。 看李治还不服,张阳给他换好衣衫,「天气乍暖还寒都穿好外衣,不要着凉。」 看了看一旁的摆钟,张阳又道:「自由活动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开始上课。」 「知道了。」孩子们齐声道。 对小熊来说耕地只是闲来无事的爱好,它当然更愿意和孩子们一起玩,身为骊山的霸主,它已经对这片山麓或者村子的猫狗鸡鸭没有兴趣了。 李治好奇地看着摆钟,这个摆钟和宫里阎立本改善过的摆钟不同。 他打开摆钟后方的盖子,内部的构造更加简单,齿轮组也更少,姐夫用一卷铁片卷成的盘子就解决了动能的损耗的问题,从而让钟摆持续的时间更长。 「姐夫,这个是什么?」 张阳解释道:「这个是发条。」 「发条?以前没听过这种事物。」 张阳从一旁的工具箱按出一个小轮子,拧紧其中的发条,放松之后这个轮子便转动了起来。 李治好奇接过发条仔细观察着,「好神奇的东西,这也是一种动能的转换吗?」 「嗯,不过它释放的动能很慢。」张阳解释道:「骊山尝试过摆钟的极限运转时长,持续最多三十个时辰,因为重力是常量不能改变的,就算是将其中的齿轮组做得再精细,转换的效率只有这么点。」 「所以要加入外力?」 张阳笑着点头,「我用发条来提供齿轮的转力,它的转动可以拉高受重力影响的铁锭,每过去一天只要拧紧了发条,就可以让它持续转动。」 「它能持续多久。」 张阳笑道:「定时收紧发条就可以,不过发条也会受到损耗,当发条的寿命到了,换了发条也可以继续用。」 「嗯,能做出发条也是我们骊山的发展突破了技术瓶颈之后的产物,以后还会有质量更好的用具。」 也不知道李治这小脑袋能够理解多少,先与他说这些,这些理解等着他慢慢去消化便好。 贞观十年的三月,忙碌的骊山工厂中,巨大的流水线正运转着,这条流水线传动时时常发出吱呀声,人工在一旁扭动把手,就能使这个流水线转起来,而纸张也随之进入了下一道工序。 李泰手中拿着一张图纸,图纸上画着一个个的零件与器具。 李泰看着使劲挠了挠头,「这些东西都是姐夫让你们造的?」 江师傅回道:「这是扳手,这是螺丝,还有螺帽,张阳那孩子说是魏王的殿下吩咐的。」 这个姐夫实在是…… 李泰咳了咳嗓子缓解了尴尬,「确实是本王吩咐的,不过这也是张阳在搜罗的物件,本王当时没有过问得太详细。」 「这点小事自然不能让魏王殿下费心。」 李泰将图纸交还给他,「你们且去锻造。」 「喏。」 吩咐完这边,见上官仪急匆匆赶来。 「魏王殿下,宫里派来的人到了。」 李泰起身道:「书册都已经装车了吗?」 上 官仪点着头,「都已经装车了。」 跟着走到库房前,一辆辆推车上,整整齐齐堆放着书籍,它们堆放成一人高。 「两万五千册书都在这里了。」 上官仪拿着账册道。 李泰长出一口气,骊山的建设成果总算是可以拿出去一部分,这对他来说是松了一口气,生怕夜里有人一把火将这些书全部拿出去烧了。 让村民推着车来到村口。 李泰带着队伍一路来到村口。 岑文本亲自带队来在这里等着,正是三月天,这个季节正是春耕农忙,他抬首看去对一旁的褚遂良道:「褚侍郎,且看这里的田地里,与其他地方的田地也有区别。」 褚遂良出身名门,本就不懂这些农耕,他对这些话并不感兴趣,只是觉得骊山的田地错落有序,看着样子很是舒心。 李泰带着一车车的书籍来了,他拱手道:「岑侍郎,褚侍郎。」 岑文本笑道:「当初帮助魏王殿下编撰括地志,上一次见面还是三年,如今魏王的殿下的变化甚大,瘦了也高了。」 李泰叹道:「是吗?可是在本王来看没什么变化。」 与寻常人相比,李泰还是胖,而且胖了不止是一分两分,跑动起来脸上的肥肉也会跟着动。 平日里除了减肥吃得也多。 这也导致这几年的成效很低。 上官仪拿着手中的账册道:「千字文五千册,论语六千册,说文解字五千册,余下各类闲篇各三五册有余。」 岑文本看着一车车的书籍久久说不出话,而且这些书卷都是纸张。 大家也都是见过世面的,但看到如此多的书卷,一时愣是无言以对。 纸张在长安城很金贵,除了写重要的奏疏,大家也都是能省就省,用竹简或者用布绢。 褚遂良当即拿下一卷仔细看着纸张上所印的内容,而且字体漂亮。 骊山印书一直用的都是欧阳询老先生的楷书,想来不假。 一册并不算厚,大概五十余页,一张纸的两面都印了字。 「通常来说凋版印字很少有人会在两面印字。」 褚遂良对书法颇有见地,对纸张和印书也有了解。 他一眼就能看懂问题所在。 李泰笑道:「骊山有自己的印书法门,与外界的寻常印书有很大的不同。」 听了话语,褚遂良颔首道:「确实新奇少见,若用凋版印刷在下压的过程容易使纸张上有压痕,在其背面留下痕迹,如此一来纸张的背面便不能用了,敢问骊山所用的是何种方法。」 活字印刷术是骊山最大的秘密,这是如今的骊山几乎成了外界人的禁地的原因之一。 李泰解释道:「褚侍郎说得在理。」 心有好奇,褚遂良也不好再多问,安排人手将这些书籍拉走。 上官仪连忙道:「还请诸位将这些推车带走之后,原样还给骊山。」 岑文本一边清点着书卷点头,「你们骊山已经如此富裕了,还介意这些推车吗?」 「骊山县侯是节俭的人。」 「张阳有此经营之道,还如此节俭,焉能不富。」 褚遂良还在观察纸张,他将纸张反复观察,再是揉过一遍,「纸张厚实,没有印痕是在其下面垫了东西?」 这世上书法大家众多,文人士子皆能写一手好字。 且不说虞世南,欧阳询这等书法大家,更有褚遂良这样的后辈。 至于其中有什么奥妙,李泰自然不会说。 这是父皇想要的成果,更不能让他人觊觎。 两万余册书卷就这么带离了骊山,李泰坐在村子里正看着看着田地里的耕种的乡民发愁。 见张阳朝着自己走来,李泰低声道:「弟弟妹妹们这个时辰应该都在午休了吧。」 张阳稍稍点头,「嗯,午休半个时辰,再自由活动半个时辰,便要继续上课。」 李泰对数术没什么太大的兴趣,帮着姐夫经营如此大的骊山,而且工厂都有自己的一份,又积攒下了不少的银钱。 「姐夫的那些学识生涩难懂,寻常人难以理解,也就弟弟妹妹们正是始孩的年纪,还未有个完全的认知,从现在开始学才能事半功倍,像本王这般年纪的人,学不了也接受不了。」 正如李泰所言,科学和数术都一样,这些都需要慢慢打基础的学识,而不是说你掌握了其中的窍门就可以一蹴而就。 尤其是科学,想要学习其中知识,从认知上改变,当下人们的认知都被困在古籍的见解中,从而很难再去接受地球与宇宙的关系,固有的思维习惯,会让他们本能去排斥这些学识。 这就像是有人觉得山上真的有神灵存在,而从山上下来的人会觉得那山上除了动物和植物没有别的东西。 骊山不仅有自己的活字印刷术,也有自己的生产技术,更有自己学识,李泰从怀中拿出一张饼,啃下一口。 三两口将这张饼吃完,塞入口中用力咀嚼着。 侍卫匆匆来报,「魏王殿下,程咬金的大将军出了长安城。」 「去做什么?」 「去酒肆……」 「不好!」李泰一拍大腿站起身,「姐夫快快随我前去。」 第五百七十四章 姐夫有很多银钱 处默的事情一直都是程咬金心里的一个坎,大将军总想要给处默一个好家室,而且这个家室还能够保住他老程家偌大的家业。 且不说孔颖达的孙女是不是真的懂得经营之道,至少程咬金觉得孔颖达读过书的家庭靠得住。 正是乍暖还寒的三月天,长安城外的土地上草长得稀稀疏疏,零星一块块的草地,看起来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就像是一张烤过的馕饼,其上的蒜蓉撒得不均匀。 张阳与李泰急急忙忙从骊山的村口出发,一路路过处默在做活的那家酒肆,再走一里地就遇到了带着一队部曲而来的程咬金。 一遇程咬金,倒霉十天半个月。 与这个家伙见面,张阳心里觉得很别扭,若是能够摆平处默的终身大事,以后再也不想见到这个老匹夫。 “大将军!”李泰笑呵呵翻身下马,“这是来见处默的吗?” 程咬金颔首瓮声道:“老夫家里也不是只有他一个娃,少了他我老程家依旧如此。” “大将军说得是。” 程咬金又道:“老夫今日闲着无事出来打猎。” 张阳也翻身下马,看了看四下笑道:“大将军眼下刚过寒冬,小动物也还没长肥,此时打猎只能打一些刚出冬的猎物,而且这些猎物现在还很瘦,若是打猎最好的时节,应当是在暑去秋后的季节才是最好的。” “那时候猎物也肥了,也足够大将军吃个痛快了。” 程咬金放下手中的弓,也翻身下马,先是向李泰行礼又道:“打猎之余也是为了散心。” 李泰回礼道:“要不大将军与我们渭水河边,那边的景色很是不错。” 程咬金拿起水囊喝着。 张阳仔细闻了闻分明一股子烈酒的味道。 “老夫也是没料到,出来散心还能惊动魏王殿下。” 李泰苦笑着,“骊山看管森严,事涉父皇社稷大业,势必要看管紧张。” “嗯……”看了看四下,他回道:“何时起此处官道也是骊山地界了,老夫虽没读过什么书,也未看过县志,可此处官道还不算是骊山地界吧?” 要说这程咬金出来散心,谁家散心带这么多人手。 醉翁之意不在酒,这是要去那酒馆捉拿程处默,将其绑起来带回家? 李泰程咬金一路走着。 张阳揣着手跟在一旁,“敢问大将军,孔颖达答应将他孙女嫁给处默了吗?” 程咬金闻言脸色就黑了下来,“老夫与他说过数次,自是我程家求亲,放眼长安城谁敢再去与他家孙女说亲。” 想来也是,老程家门风彪悍,他老程家看中的姑娘势必也被长安城的权贵阶层知晓。 大家都避之不及的人物,也不敢招惹。 各家的都有各家的门风,孔颖达老夫子是书香门第,一个武夫匹夫家庭,想要与书香门第和亲,而且还是程咬金这个老匹夫。 这种情形怎么看都觉得很煞风景。 正走着程咬金又停下了脚步。 李泰先是看了看楚默所在的那个酒肆,距离虽说还算远,但目光所及看得清楚。 “大将军,你怎么不走了。”李泰紧张道。 “处默整天在那座酒肆做什么?” 张阳揣着手解释道:“处默这是在体验生活。” 程咬金眉头狠狠抽了两下,“那小子整天在酒肆低声下气的就是为了体验生活?” “大将军,处默现在是我们大唐的大诗人,自然是要体验生活,只有体验生活才有更好的感悟。” 张阳一边解释目光看向远方,“最近处默又做了一句诗,春风得意马蹄疾,一夜看尽长安城花。” 李泰惊疑地看了一眼姐夫,当真是信手捏来,这等好诗句怎么在姐夫口中如此地随便,明明是名传千古的好诗句。 程咬金揪着下巴的大胡子,“嗯……春风得意马蹄疾,好句子!诗是好诗,小子莫要糊弄老夫,这等诗句若真是处默作出来的,我老程家的祖坟怕是要冒金光成圣了。” “这世上总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处默这是开窍了,在下为大将军可喜可贺。” 程咬金远远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好一会儿低下头。 李泰已经做好了准备,要是这个时候程咬金要去捉拿自己的儿子,以自己身边的侍卫,拦是拦不住的,要提前让骊山的医馆做好准备。 这父子打起架来,估计会有许多人受伤。 片刻后,程咬金又看向渭水河畔,“老夫只是来看看这个小子是不是活得好好的,别无他意。” 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儿子,程咬金叹道:“张阳,你当初是答应过老夫的,往后你要照顾好他,也要照顾好我老程家的家业。” “大将军放心,只是婚事的事情……” “改日老夫再去会会孔颖达。” “您就这么坚信孔颖达老夫子会答应这门婚事吗?其实那酒家女持家有道,也适合处默,也能打理老程家的家业。” 程咬金回头瞪了一眼,“你小子懂甚,这是为了我程家昌盛。” 说着话,程咬金再次翻身上马,拉着缰绳调转了头准备去长安城。 李泰好奇道:“大将军不去渭水看风景了吗?” 程咬金朗声道:“看个甚景色,一片荒凉有甚可看。” 说完他大喝一声,策马又往长安城方向而去。 李泰行礼送别。 一阵冷风吹过留下俩人与几个侍卫站在原地久久不言语。 见姐夫朝着那酒馆走去,李泰也跟上脚步,“大将军看起来心事很重。” 现在程咬金一家包括长安城诸多开国将军,都有疑虑,那就是能否守住家业。 如今天下太平,也不是当年那般征战天下了。 若有家业,自然是想要存续下去。 两人来到酒馆近前,看着程处默勤快地搬着酒坛子。 刚放下酒坛,他也注意到了目光,笑呵呵走上前,“你们俩人怎么来了?” 张阳揣着手道:“刚刚大将军来看过你了。” 程处默望着四周,“老货人呢?” “已经走了。” “为何不来见我?” 李泰搭着处默的肩膀,“那是大将军觉得你在酒肆过得挺好不忍打扰。” 程处默闻言眼神嫌弃,“他怕不是来捉拿某的。” 张阳叹道:“原本那架势确实是来捉拿你的,我和魏王先一步拦下了,只是处默你要明白,这种事情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程处默蹲下身目光多了几分坚定,“某自然明白。” 酒肆内的客人不少,多是来骊山采买货物的行脚商人。 来往骊山的商客一直以来都不缺。 他们采买了肥皂或者布匹,就会带到别处去卖,有的去潼关,更远的去洛阳或者范阳,太原。 从长安城到骊山的官道上只有这么一家酒肆,生意上没有紧张,自然客流不错。 这比在长安开店更好。 以前不远处还有一家红烧肉店,不过那生意已经黄了。 虽说生意黄了,但红烧肉的美名已经传了出去。 李泰低声道:“人家酒家女跟着你这么久,你还将自己的身份一直瞒着,你若不娶她,如何收场。” 有时候看程处默这种汉子还挺果断的。 可面对感情他就是一个白痴。 见他希冀的目光,张阳痛苦地扶着额头,“我想想办法。” 程处默又收回目光,“张阳,你是某家过命的兄弟。” 张阳点头,“我知道。” “某不想牵连你。” 张阳苦笑道:“处默说笑了,已经牵连了,你我本是兄弟,就算是你一走了之,你以为大将军会放过我与魏王吗?” 李泰唉声叹气。 三人坐在酒馆的不远处,张阳对他道:“最近处默你又作了一首诗,可要听好记住了,春风得意马蹄疾,一夜看尽长安花。” 程处默重重点头,“某家记住了。” 要说程处默是长安城大诗人的名头,这分明就是姐夫胡闹出来。 这程处默怎么看不像是个诗人的模样,他连字都写不好。 而这个美丽的误会,姐夫像是要继续下去。 又有一拨客人前往酒馆,李泰啧舌道:“姐夫,当真要给处默写一份诗集吗?” 张阳点头,“那是自然的。” 三月天的午后,暖意让人直想打瞌睡,张阳独自一人走上骊山,看着新家华清池边上,李丽质带着一群刚刚睡醒的弟弟妹妹们还在醒神。 李治捧起池水泼在脸上,这让他提了提神。 婶婶收拾出了两间偏房,皇子们一间,公主们一间。 孩子们在华清池边活动了半个时辰,便要继续开始上课,李玥给丽质,东阳,高阳,还有李治上课。 徐慧与小武分别给更年幼的兰陵与清河讲课。 因为李丽质与李治的起步更早,与兰陵公主几人分开,这样一来也能提高学习效率。 一个月在骊山学习也就十天,这十天的时间很宝贵。 张阳打算再给新家的华清池的出水口建一个小木桥,也可以连接到另外一片庭院,那里原本是温泉池,只不过媳妇并不喜欢温泉池的味道。 将那里改造成一个温室,搭建一个温暖的瓜果棚,在冬天也能吃到新鲜的瓜果蔬菜。 贞观三月六日,西域又卖出了两万石粮食,以及阿史那杜尔的银钱也送到了,送来的并不多,算上玉石与一些零碎的金子,也不过两万贯的样子。 李玥算好账目,粮食买卖的其中五成,除去其中两成赋税,拿出三千贯钱送入了长安城。 听着王婶的讲述,张阳对褚遂良做的事情并不奇怪,更不奇怪李世民让房玄龄接掌了尚书省。 皇帝要将权力握在自己的手中,更何况是他的钱袋子。 而今年有一份急报送入了长安城,西突厥泥孰可汗就要取得胜利了,叶护可汗身染重病,他打算让自己的儿子来继承汗位。 这不是一个好消息,大唐需要西突厥安定,但不是泥孰这样的可汗。 他的势力一旦庞大,将来的西突厥会更不好控制。 有一个松赞干布的存在,对大唐来说已经够麻烦了,张阳更不想因为自己这只蝴蝶,导致大唐失去了天山。 西突厥乱象持续了三年,这三年几乎耗光了西突厥的人口。 当然这也给了高昌西进的好机会。 这件事也该有个结果了,鬼知道波斯能在大食人下一波的进攻下坚持多久。 等到今年风季一过,大食还会再去攻打波斯的。 当年的波斯也是人口五千万,占地七百多万平方公里的大国,而波斯鼎盛时期,与罗马开始了长达数百年的战争。 当年的时势造就了波斯,可战争也毁了波斯。 六三七年,正是贞观十年,波斯古都泰西封被攻破,波斯王亚兹德格尔德三世被迫逃亡中亚,四万波斯贵族尽被俘虏。 张阳记得这段历史,那时唐朝的援兵没有发出,而波斯王亚兹德格尔德也死在了大食人手中。 距离这一天已经不远了。 波斯是一个财富之地,也可以作为大唐西进的跳板。 即便是这个跳板李世民还不想要,对大唐来说有天山屏障,大食人不见得是威胁。 张阳写下一封书信交给一旁的王婶,“麻烦婶婶将这封信交给张大象。” “喏。” 婶婶带着信离开了。 李玥数着钱很高兴,女儿嬉笑着捧着一块大金子,她明明还不懂金银的价值,却非常喜爱。 媳妇自然不介意自己的女儿喜欢银钱。 十天后,王公公带着宫人前来接皇子与公主们。 李玥与李丽质依稀不舍告别。 长安城,李世民看着孩子们心情也很不错。 李治小口喝着涩口的葡萄酿,这个年纪的他并不喜欢喝酒,而且在骊山也是不喝酒的。 小小抿了一口,李治小声道:“父皇,西域又送了许多银钱给姐夫。” 李世民沉声道:“是吗?有多少?” 李治比划着,“那金子很大,有儿臣的脸一样大,一箱箱地抬进了姐夫的库房。” 正批复奏章的李世民闻言,手腕抖了一下,在奏章上划出一条长线。 搁下手中的笔,沉声道:“你姐夫有说过要这么多银钱做什么吗?” “姐夫说要采买资源,往后不能全靠朝中支应,不然骊山的发展会被控制在父皇手中。” 虽说童言无忌,但李治什么都说,这让李丽质这个皇姐很头疼。 姐夫和父皇的关系本就不好,这无疑是火上浇油。 第五百七十五章 西域重任 李治说着无意,但父皇听着有心。 与张阳有矛盾这么多年了,李世民自认自己的气量已经很大了,他缓缓道:“你姐夫是个比狐狸还要狡诈的人。” 李治皱眉思索着,双手捧着酒碗神色发苦。 知道他喝不下酒水,李世民又道:“去找你母后试试新衣裳。” 李治如蒙大赦,快步逃离。 葡萄酿又酸又涩不好喝,不如姐夫的酒酿圆子好吃,可父皇赏赐又不得不喝。 李治一脸发苦地走出立政殿。 张阳的信送到了外交院,房间内张大象,张大素,许敬宗三人正在议论着。 昏暗的房间中,一纸书信就放在眼前。 许敬宗低声道:“西域送来的消息确实说过今日大食人在增兵,那看架势确实有一鼓作气要拿下波斯的都城。” 面对大食人,波斯人屡战屡败,期间虽有几次获胜,可也无法逆转波斯兵力不足的颓势。 西域不像关中有常备的兵马。 波斯的兵马多是雇用或者临时征用,而波斯的贵族坐拥诸多奴隶,而不用于战事。 那些奴隶已经成了财产,若要用到战争中,波斯王是要出钱的。 这种不断收缩人口,奴隶越来越多的情况,与高昌覆灭时很相似。 许敬宗这两年看过很多关于西方的事情,亲自参与高昌出事的前后,在西方还有一个国度也是如此灭亡的。 许敬宗皱眉看着眼前的桌案,“下官会让波斯王子卑路斯启程回波斯。” 张大素犹豫道:“波斯已经是强弩之末,就算是暂时维稳住了,往后难道要一直扶持着吗?” “大素的顾虑也有道理。” 房间内又陷入了安静,三人沉默下来对眼下的局势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张侍郎有多久没有来外交院了。”大素突然问道。 许敬宗喝下一口茶水,“有些日子没有见过张侍郎,今年开朝大朝会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大素又给自己添上茶水。 张大象低声道:“陛下让房相重新执掌尚书省,并且张尚书如今也在骊山,究竟是何用意?” 对此许敬宗也很苦恼,六部之中,各部尚书都尽职尽责唯独礼部尚书看不见人,而且是一整年都不见人。 偶尔相见也是匆匆几句相谈。 对此许敬宗觉得在场的三人虽是侍郎,但都做着尚书的活。 奔走六部之间,还要管着各自手下的人。 房间外,裴行俭匆匆而来遇到了李崇义。 李崇义是河间郡王李孝恭的孩子,又是宗室子弟,在外交院任职是陛下安排的,可外交院诸多事宜都将李崇义隔绝在外。 裴行俭看得出来如今的礼部有五个侍郎,可真正掌管外交事宜的只有礼部的张大象,张大素,许敬宗。 从去年来到长安城,裴行俭听说过关于外交院的许多事。 最早跟着张尚书的是许敬宗,俩人一起谋划吐谷浑的事宜,后来才有了张大象和张大素。 李崇义平日里清闲,他还是一副世家子弟的作风。 裴行俭问候道:“李侍郎。” “听说赵国公时常派人来游说,希望你们去中书省任职,你怎么一直留在外交院?” 赵国公时常派人来询问,倒是裴行俭几次推托都不愿意接受赵国公的好意。 相比于朝中那些老人,裴行俭的身家底子更加干净。 也是朝中近年来新任官吏的翘楚。 最重要的是他很年轻,就是这么一个人,却被张阳先一步招揽了。 只有郑公清楚早在裴行俭还未参与科举之时,就让裴氏去河东打听裴行俭。 也算是从那时起,裴行俭对张阳很好奇。 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而且自来礼部任职,又外交院做事,裴行俭平时跟着张大象也在各部奔走,将朝堂内外也了解得七七八八,唯独没有见过这位张尚书。 “在下不想去中书省,若进入了中书省便不能去那广袤的关外,我与薛大哥一样都想要当个大将军。” 李崇义又道:“在外交院也不过是个文职,如何领军。” 裴行俭点头道:“是呀,可我本是文人出身,又如何能够进入军中。” 此刻的外交院二楼的房间内,商议还在继续。 许敬宗看着手中的奏章,“安西都护府增设人手,让阿史那杜尔平定西突厥内乱,至于泥孰的死活就不重要了。” 张大象看得出来,许敬宗最早跟随张阳,杀人灭国的事情没少做。 在为了大唐社稷利益的时候,许敬宗会果断下手。 这点就连张大素和自己都做不了这般果决。 三位侍郎一起走出外交院,张大象急忙忙赶往中书省,让中书省下令兵部派出两千兵马前往安西都护府。 张大素用突厥文字写了一份交给许敬宗。 许敬宗也写了一份书信,其一让人将这封信交给西突厥的阿史那杜尔,第二封信交给高昌的守备将军阿达兰,高昌蓄养实力已久,正是使用这股兵力最关键的时候。 西突厥的命运在两个西突厥可汗的内斗下也该有个结果。 因为裴行俭写过一份西域方略,此刻他站在外交院的内院听着这个侍郎的吩咐。 “之前看你写过的方略,当初是张尚书看中了你,你若是不想去西域,我们也可以换个人安排。” 裴行俭双手作揖,“下官愿意走一趟西域。” 许敬宗看着他神情了然点头,“西域不比关中你可要吃不少苦,你还年轻也还未成家,本不该让你前去。” 话语说完,他的神色有了几分欣喜,朗声道:“还请许侍郎准许下官走一趟西域都护府。” 俩人说着话,薛仁贵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竖起耳朵仔细听着,眼神中的焦急与难耐溢于言表。 许敬宗抬眼一看便道:“苦读苦练数载又该有用武之地,薛仁贵你虽是外交院门前护卫,并无正式官职,你若此去西域错过了今年的科举,你要好好思量。” 薛仁贵连忙上前,双手作揖,“在下愿护送裴行俭前往西域。” 听薛大哥这么说,裴行俭拉着他退到一旁,“薛大哥,你已成家若是……” 许敬宗笑道:“无妨,我们外交院本是文职,可以带着家眷前往都护府。” 薛仁贵再次行礼,“多谢许侍郎。” 收拢人心这种事情,许敬宗不肯错过,张尚书啊张尚书,你不在外交院,下官可是为了这份事业操碎了心。 世道艰难,人心不古。 许敬宗唯有心中那一份出人头地的执念支撑着他留在这里。 张大象拿来了兵符,“中书省应允了,去左千牛卫程咬金大将军处领三十兵卒护送,到了河西走廊再领河西兵马三千,一起前往安西都护府。” 许敬宗面色凝重,“只有三千兵马吗?” “那兵部尚书侯君集说能给三千就不错了,漠北的战事还没一个回信,不敢调动太多的兵马。” 裴行俭眼神火热,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兵符。 张大象看着还躬身行礼的裴行俭与薛仁贵,他迟疑道:“如此重要的事情本以为你会选个办事老练的人。” “大象兄,我们也该培养一下年轻人,往后还有诸多事情要安排。” 张大象再看俩人神色,又道:“接下来的话语你们要记好了,此去安西都护府,你们要领高昌兵马协助阿史那杜尔平定西突厥,而后阿史那杜尔会带着两万高昌兵马所部前往天山以西的波斯驰援。” “此去你们还要护送波斯王子卑路斯,在五月风季之前到达安西都护府,你与薛仁贵最多带兵前往西突厥,但不可离开西域,至于波斯王子交给阿史那杜尔与高昌人马护送前往波斯,平定西域之后,高昌两万兵马调离,西域势必空虚。” “而你们需要坐镇西域都护府,并且主持往后西突厥的治理,具体事宜我们已经送给高昌守备将军阿达兰,他替我们外交院戍守高昌已有四年,这人信得过。” “喏。” 裴行俭与薛仁贵齐声应道。 许敬宗又道:“安西四镇虽已收复,但治理松散,你们还需要在那里拉起一支大军,以防波斯兵败不测,这支兵马也是用来驰援波斯的,大食此番攻打波斯携数十万大军,其中还有猛兽无数,此战关系波斯存亡,任职都护期间定要谨慎行事。” “喏!” 张大象点头道:“回去准备准备,明日一早就拿着兵符出发,此去路过河西走廊代我们向狄知逊问好,你们动身的早出了陇西,在河西走廊也可以歇脚。” 裴行俭将兵符收入怀中,终于可以执掌一支兵马对他来说是莫大的幸运,而且还能收整安西四镇,说不定还能拉起一支更大的兵马。 他行礼道:“许侍郎,下官还有一个请求。” “且说。” “狄知逊离开长安之时见过张侍郎一面,下官临行前也想见一面张尚书。” 张阳现身在骊山,对礼部的事情不闻不问,当初说过三十岁就要退休,如今看来人还没到三十岁,已经有了要退休的架势。 “明日一早老夫与你们走一趟骊山,至于你能否见到张尚书老夫也不能保证,倒是你们去左千牛卫可以指派一个人护送,建议你们找一个叫王玄策的人。” “喏。” 说起王玄策这个家伙,张尚书指名道姓要招揽他。 可惜此人一直油盐不进,这让许敬宗感觉很挫败,当下也只能够出此下策了。 看着裴行俭和薛仁贵两个一腔热血的年轻人离开,他们要面对的是西域的恶劣环境,还有诡谲的西域形势。 西域都护府已经建设,安西四镇也已经收复,但西域错综复杂的势力依旧存在,他们此去真实的目的是为了建设安西军。 一旁的李崇义正吃着一碗汤饼,嗦了一口汤,舔了舔牙齿,一手捧着碗走上前,“他们能够奔赴西域下官很是羡慕。” 许敬宗笑道:“李侍郎也想要去西域吗?” 李崇义捞出碗中的几片羊肉,放入口中嚼着,“下官不一样,我不能去西域,家父是河间郡王,身为家中长子还要留下来继承家业的。” 轻飘飘丢下这么一句话,李崇义放下碗筷也离开了。 许敬宗看着一旁的空碗,汤水也被喝了个干净,要说宗室子弟中李崇义也不算是不学无术,为人倒是随和,安排他一些琐碎之事他倒是也能办好。 翌日早晨,张阳带着小熊到了田地旁,让李泰给它套上犁,这头熊便自觉地去犁地了。 成了骊山的霸主同时,征服骊山的田地也是它的目标之一。 昨天许敬宗派人送来了消息,说是裴行俭临行前要来见自己一面。 眼下要顾虑的事情有很多,退休生活要无忧无虑才是真的退休呀。 张阳心中如是想着,迈步走向村口,许敬宗带着一队兵马就在这里。 这些人都已经准备好奔赴西域,波斯王子卑路斯也在队伍中,他当即跪下。 张阳连忙将他扶起来,“波斯王子何故行此大礼。” 卑路斯委屈地吸了吸鼻子,“来长安已有三年,只有外交院肯驰援波斯,请受在下一拜。” 这人在长安城三年,关中话倒是越来越地道了,张阳叹道:“你也知道关中与波斯隔着一个西域,大军要跋涉渡过西域不现实,我们能够帮你们的也只有西域建立一支安西军驰援波斯。” 卑路斯抹了抹眼泪,“多谢!” 张阳微笑着点头。 许久没有见到张阳,从当初一个小小的礼部侍郎此刻官居中书侍郎,他好像一点变化都没有。 这种带着阴谋的笑容,许敬宗怎么看怎么不舒服,以前对付高昌父子时也有这般笑容。 先是清了清嗓子,许敬宗小声道:“张尚书,这便是裴行俭与薛仁贵。” 再是放低声音,他低声道:“队伍中最前面的那个就是王玄策。” 拉着许敬宗走到一旁,张阳低声道:“这么久了,你摆平他了?” “此人难办,下官不好招揽只能出此下策。” 裴行俭站在前方,看这位传说中最年轻的礼部尚书,又是中书侍郎,对他心中满腹好奇,有很多话想要问。 只是许敬宗与他窃窃私语的模样,怎么看不像是个正人君子。 第五百七十六章 让坏人来坐 许敬宗压低着自己的声音, “张尚书,下官是有苦难言呀,最近的日子实在是太苦了。” “你说我在礼部尚书的位置也坐了有三年了,我时常在想要换谁来接任。”张阳揣着手纠结道。 许敬宗凑近低着头, “下官以为大象兄统筹全局可以堪当大任,为人也正直。” “老许啊。”张阳搭着他的肩膀, “我老师说大象兄为人太过周正了。” “周正好呀,为人还稳重。”张阳悲怆道:“老许,你是知道的,一个好人坐不稳咱们礼部尚书这个位置。”闻言,许敬宗眉头紧锁欲言又止,沉默片刻低声道:“那张尚书可还有其他人选?”俩人低声商议了好一会儿,张阳回过身微笑看向裴行俭与薛仁贵, “此去西域,老许你都交代清楚了吗?”许敬宗点头道:“张侍郎放心,下官都嘱咐过了。”张阳点头, “老许办事我向来是放心的。”裴行俭的目光瞧着,这个礼部尚书言语还有些轻佻,与朝中那些大臣感觉相差甚远,穿着乡野村民的衣裳,头发也很散乱,青色的胡渣也很惹眼。 本以为是一个多么高深莫测的人,至少也该有一股仙风道骨,不涉世俗的气质。 此刻原本心中那白衣飘飘背对苍生的形象破碎,留下的就是一个衣着朴素,谈吐轻佻,还不修边幅的样子。 心中有百般疑惑想要问,可见到如此礼部尚书,他放在心中的话语又说不出口。 张阳双手放在背后, “此番去西域心中可还有疑虑?与我说就好。”许敬宗接过话语道:“西域的风吹草动外交院都有关注,如若需要朝中帮衬,必定第一时间给予驰援。”裴行俭还愣在原地,他实在想不明白在长安城传闻能够平定西域,收复河西走廊的人怎么会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太普通了,就像丢进人群就会找不到。 安静了一阵,薛仁贵突然一拍脑门。张阳诧异地看了看四下, “咦?有蚊子吗?”原本还严肃又沉重的气氛,此刻被张阳的一句话打破,站在王玄策的兵卒没忍住笑出了声。 薛仁贵躬身道:“卑职失礼,还请张尚书见谅,只是想到两年前在长安城外有过一面之缘,当初张尚书还问在下科举落第之后作何打算。”阵阵冷风吹过,张阳收紧打着补丁的旧衣衫, “这天气还未转暖,想来也不会有蚊子,没错!当初确实在长安城外问过你落第之后作何打算,你说回乡种田,你当初的态度要是没有这么坚决,我就留你下来了。”薛仁贵还是迟疑道:“张尚书当真认识家父?”张阳缓缓点头, “河东薛氏与裴氏都是望族,当年路过之时有过一番交谈。”薛仁贵长吁短叹,真要问起来,家父也已经过世,算是死无对证。 张阳笑道:“在下确实与薛轨有过一段时间接触,在襄城的时候我劝他给家中留一份家业,可他偏偏不听。”没办法当初薛轨襄城的守将,要说有过一段时间接触,那也是自己刚刚来到了大唐时被当作山匪抓了起来,落在了他爹手里。 此番话了,裴行俭越发惊疑薛大哥与张尚书还有渊源?为何从来没听薛大哥说起过。 说完心中困惑,薛仁贵 “许侍郎吩咐要收拢原本散在安西四镇的兵马,敢问需要多少兵马,有了兵马是否有粮草?”这么多一支兵马奔赴西域,又没有粮草辎重,去了安西都护府安顿好自己都不容易,还要整顿西域兵马? 许敬宗解释道:“不用担心,在西域有很多很多粮食,而且河西走廊还有许多的粮食储备,兵马自然越多越好。”数百万石粮食足够养活整个安西四镇了,况且西域人口本就不多,粮食难以一下子卖空,建设一支安西军来消耗粮草确实也不错。 “……” “张尚书可否借一步说话。”薛仁贵还想再说什么,裴行俭突然打断道,犹豫了好久终于鼓起了勇气,说出这句话。 粮食兵马……这些问题裴行俭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他更在意眼前的这个张尚书。 这是从来到长安城之前就有的疑惑,现在这个疑惑就要解开了。跟着裴行俭走入村中,与薛仁贵他们保持了一些距离。 张阳笑道:“有什么话你现在可以说了。” “喏。”裴行俭先是行礼而后道:“三年前,张尚书可是请当即郑国公的夫人裴氏来河东询问过在下。”张阳点头没有否认。 裴行俭又道:“在下参与科举之后,许敬宗来相见,并且让在下写出一份西域方略交给朝中,以此让在下进入外交院,是否也是张尚书安排。” “我是想要将你放入外交院,可其中过程全是许敬宗自己的安排,与我无关。”十五岁的裴行俭很年轻,而且是自科举以来入仕少有不足十六岁的,就连选择寻常人入军也要年满二十岁。 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才学,怎会不让长孙无忌等人眼红。就算不是宰辅之才,也是一员得力的干吏。 “为何这般安排?”裴行俭终于说出这个疑惑,困惑三年了。张阳干脆在村口的石头上坐下, “河东裴氏自北周起就是望族,本是将门家,你读了六韬三略以外,酷爱兵书,当初跟随薛轨将军路过河东便听说过你,所以心中这才记下了。” “至于你能够科举入仕我才注意到你是个有才干的人,不过你年纪稍小,要说入仕朝中三省六部自然没有你的位置,你顶多在弘文馆做个文生,苦熬三五年之后或许会有机会。” “我……”张阳又打断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或许你想要写个文章引起朝中的注意,以你的才学并不难,若不能入三省六部,在卫府做个写文书的文吏还是可以的。”裴行俭低下头心中越发诧异,诧异的是这些情形自己当初确实想过,只是被人说出来感觉很不好受。 从来长安城科举入仕之后就被人安排的感觉也很不好受。他的神情多了几分倔强, “张尚书此言差矣,下官会答应许敬宗留在外交院全是因为薛大哥。”张阳挠了挠头也不知道史书上是如何记载的,总之一股脑说出来,全靠瞎蒙的。 尴尬一笑,看着裴行俭又道:“此去西域你还有什么疑惑吗?” “张侍郎,在下考虑过吐蕃虽有内乱,但外交院对此举措并不多,反而大食与波斯的战事众人很是关注,此去安西都护府是要平定西突厥,实则目的是波斯,下官所虑可对?” “我倒是没有想这么多,你博学多才想必心中已有韬略。”就给了这么一句轻描澹写的话,或许还没完全得到尚书的信任? 也不会告知自己太多,这番思量着,抬眼再看张尚书的神情,顺着目光看去,远处正有一头半人高的熊正在犁地,还有一个模样胖胖的人,懒散地牵着绳子。 张阳叹道:“把这头熊养这么大,没有白养。”这是一个看起来很安静的村子,村中的道路很干净,房屋间没有行人,就连小孩子都没有。 偶尔也有三两只村子里的狗懒散地走过。 “张尚书与朝中那些大臣不一样。”裴行俭说出心中感受。 “如何不一样了。”裴行俭迟疑道:“不论是弘文馆的人,还是六部官吏,大家所谈皆是社稷,穿着谈吐也得体可是张尚书就像个……” “乡野之徒?” “下官只是好奇。”裴行俭面带愧色顿时觉得这番话问出来有些不合适。 倒是张尚书倒是面带笑容。张阳摇着手中的蒲扇, “我这人出身乡野,不是名门也不是望族,你知道乡野之人和望族之间的区别是什么吗?”裴行俭沉默着没答话。 瞧着远处的几亩水田,张阳解释道:“人与人之间为何不开心,因为大家都读着自己的书,谈话的内容往往大而空,空谈社稷,聊一些很远的事情,他们之间很难做朋友,也一直带着一副面具。” “这人与人之间想要交朋友,想要真诚以待就不能光有空谈,有时候少了这么几个与你一起聊家长里短的人,人就会郁郁寡欢。” “所以张尚书觉得朝堂是太虚伪?” “不,朝堂不虚伪,朝堂是很真实的。” “下官现在没有疑问了。”张阳起身带着裴行俭走回到人前, “都准备好了,不要耽误了时辰,抓紧出发。”众人齐身一礼,便策马带着队伍离开了。 张阳揣着手道:“老许,北面的情况如何了?”许敬宗发愁道:“情况有些混乱,已经派出了使者前去询问,现在还没有回复,不过回鹘的使者已经在路上了,李绩大将军也被召回。” “我思来想去,这个礼部尚书的位置还是要一个坏人来坐,老许你以为呢?” “张尚书,朝中吏治清明,大家都为社稷为朝政以身作则,为人刚正不阿,正气浩荡。”许敬宗满脸惆怅道:“这朝中哪有坏人呀。” “我最近在研究新的发财之道,就不留你了,你自己请便。” “这……”许敬宗欲言又止,见张尚书人已经进了村子,站在原地愣神好一会儿,带着满腹的不解与烦闷离开了。 全村都很忙,只有自己一个人很闲的时候也很痛苦,张阳回到骊山上,李玥坐在华清池边,双脚放在池水中泡着。 她手中拿着书卷,正悠闲看着,收着裙摆双脚在池水中晃着。可以安静看书的时光,对她来说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有了女儿之后,生活多了烦恼,至少保持着这种清闲与自得。 张阳也脱了草鞋,将双脚放在池水中,坐在媳妇身边, “刚刚见了裴行俭。” “嗯。”李玥目光看着书点头应了一声。 “也不知道铁匠坊的琉璃能不能烧出来。” “家里最近不缺钱。”李玥翻过重新抄录了一遍。”虞书讲的是夏朝之前的尧舜大禹的故事。 坊间对这些故事改了许多,李玥手中的这卷是当初从皇帝手中拿来的。 算是比较完备准确一册,越是古老的书籍留存世家的孤本也就越少。张阳侧目看了一眼书中的内容,再看媳妇的面容,她的皮肤一如既往地好,在晨光下透亮的肌肤像是在发光。 好一会儿李玥合上手中的书卷,双手放在岸边,低头看着池水, “你说我们在池中养一些鱼如何?”张阳揽着她的肩膀也低头看着池水, “不太好。”李玥抬眼看着自己的丈夫,俩人靠得很近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有些鱼也能多一些生机。” “媳妇呀,我们家那头熊喜欢吃鱼。” “嗯?”她沉吟一声,脑海中浮现出那头熊不停下水捉鱼上岸的场面,本来在水中欢快游动的鱼,在岸上就只能不停地打挺。 她啧舌道:“是我考虑不周,忘了它喜欢吃鱼。” “你看看那几只小熊。”李玥闻言抬头看去,五头小奶熊正在池边扭打在一起。 张阳耐心道:“这也是生机呀。”她后背靠着一座四不像的凋像,将双脚从池水中收了上来,看着新家痴痴笑着。 这座新家来之不易,为了这里付出了许多心血。离开长安了之后,李玥的心情更好了,她第一次感觉到天高地阔,不再是活在高高城墙上一个弱者。 现在她是整座骊山的女主人,坐拥如此庞大的家业,还有一个女儿。 “以前我觉得自己很弱小,与父皇抗争过,与病痛抗争过,一年又一年……”她光洁的双脚踩在石板铺成的地面上,双手抱着膝盖,抬头看着新家的屋檐, “这些年总算是挨过来了。”幸福地笑着眯起了眼,此刻没有谁能够体会她心中这份喜悦与满足。 自小被病折磨,从小在深宫中痛苦挣扎,从清贫到如今,她骄傲地道:“夫君,骊山以后会更富裕吧。”张阳盘腿坐在一旁, “我们的资产不能仅限于钱,还要掌握实际的资源。”李玥咧嘴露出皓齿,靠着夫君的肩膀,再看正在拼图的女儿, “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第五百七十七章 一把屠刀 正如媳妇所言,为了与她父皇抗争,为了保住骊山这份家业,还有许多事情要准备。 到了夜里,更让骊山增添了几分神秘的面纱。月朗星稀,从山脚下抬头看去,整座骊山都显得朦胧。 此时骊山上,小武手捧书卷一边念着题,将毽子踢向徐慧。毽子不落地,来回传递间,徐慧思索片刻说出答桉,接着由她出题小武来作答。 这两个丫头现在可以一心二用来答题了。不得不佩服这两个丫头的学习能力。 主要是媳妇教得好,这两个子弟是她教得最用心的。小熊蹲坐在一旁目光盯着来回的毽子,看得有些累了,它就伏下身。 耕了一天的地,它也累了,扭动一下脖子都嫌辛苦,现在就剩下眼珠子能动了。 张阳对着铜镜给自己刮着胡子,铜镜到了夜里就很不好用,只能将油灯放在一旁,然后抬着下颚凑近才能看到皮肤上胡渣的细节。 看夫君费劲地刮着胡子,李玥拿过他手里的细长的刮刀, “我来。”拿过一旁的小铜镜,一手扶着夫君的下巴仔细刮着。感受着媳妇指尖的凉意,张阳皱眉道:“我该在白天的时候刮,闲下来的时候就没这么注意了,倒是今天注意到裴行俭的目光,我才知道自己好久没有打理了。”李玥轻声笑道:“他很嫌弃吗?” “说不上嫌弃吧,只是目光有些怪异。”一手拿着刀片在夫君的下颚处仔细刮着,毛孔处的胡子又长了出来,吞咽口水时还能看到喉结在动。 刮了片刻,便将刀片放入水盆中洗了洗。因为高低关系,注意到夫君的目光,李玥瞪了一眼有些羞怒道:“王婶今天拿了一些棉布,去长安城染坊染布,倒是听说了一件事。”话语顿了顿,冰冷的刀片贴着皮肤继续刮着,她小声道:“我们骊山拿了这么多书籍出去,有人觉得我们骊山哪里来这么多纸张,就有人怀疑骊山有自己的造纸术。”低声讲着话,门外踢毽子的声音也停下了,小武与小慧正坐在华清池边洗漱。 夜里的华清池很好看,尤其是月光明朗,满天星辰都落在池中的时候,总是能够让人出神欣赏许久。 帮着夫君将两鬓的胡子也刮好,再用热水仔细擦了擦, “嗯,这样看起来就干净多了。”张阳喝下一口茶水, “今时不同往日,知道骊山有造纸术又能如何?”杨婶从二楼走下来, “公主殿下,小郡主已经睡下了。” “嗯,婶婶也早些休息吧。”杨婶稍稍行了一礼便离开。见夫君走入了书房,一盏油灯点亮,这里挂着不少的图纸。 李玥走入其中,看着墙上满满当当的图纸,各种详细的尺寸标注在图纸上,对别人来说这些拆解的图纸看不懂,对李玥来说要理解这些剖析图已经很容易。 将一幅图纸放在架子上,张阳手捧着茶杯, “你觉得这个温室如何。”见温室呈个半圆形,便不解道, “为何这般安排。”张阳手里拿着一颗玻璃珠子, “因为我要在上方装满透光的琉璃,植物的生长离不开温度与湿度,更离不开光照,我想再利用温泉殿内的池子,围绕这个池子做一个温室,如此一来就算是在秋冬季,我们家也能吃上新鲜的蔬菜。” “唉……”李玥无奈宴席, “以前只是觉得夫君要用琉璃装门窗,现在却想要用来造房子。” “对别人视如珍宝,对我来说不过是元素周期表中轻易能够得到的东西。”李玥在一旁坐下来帮着磨墨, “元素周期表就是以前写过的那个古怪口诀?”张阳点头, “当年老师教得好,我死记硬背现在还能重新将当年的知识捡起来。”神情中有了些许向往,她期盼道:“如果冬天能够种花也一定很好,一片四季如春的花地。” “种花的条件太过苛刻,还需要飞虫授粉,最简单也最实际的还是种菜。”磨墨的动作停下,她不服气地抿嘴道:“只许你种菜不许我种花吗?” “呵,种菜是男人的情怀,当年有个叫刘备的家伙,他也很喜欢种菜。”李玥顿时没了在这里呆着的兴致,起身甩上门便离开了。 独自坐在自己的书房忙碌到深夜,有了睡意这才洗漱一番,回到卧房。 李玥正侧躺睡着。掀开被褥躺下,张阳将手臂放在头下,想着洛阳的桉子,此刻长安城局势一定很紧张。 抓了那些世家子弟,李世民一定还想要抓到更大的鱼,那些鱼就是当初劫囚的人,那都是谁的兵马,那都是谁的私军。 至于那些与世家有干系的官吏,以皇帝能留则留的性格多半不会处置。 毕竟李世民当初登基的时候,对李建成派系之流都是宽容以待,只要他们不造反,不闹事,皇帝还是可以大度收容他们。 与其说在彰显自己的贤明,不如说是皇帝为了收拢人心的手段。天杀的皇帝,将仁义当作掌权的工具,权术之下没好人。 皇帝既想要处理世家,又想要将地方的兵权收回来。张阳觉得帮皇帝走到这一步已经可以了,骊山只是需要银钱,接下来的事情也不是自己能插手的。 现在的李世民手中人才济济,要手腕有手腕,要谋略有谋略,若要打仗麾下更有骁将无数。 李世民已经走到这一步,他成了一个万人敬仰万国朝拜的天可汗。手中有足够大权力的天可汗才是最可怕的,现在是李世民的事业上升期,皇帝不会做选择,他只会让臣子做选择。 李玥翻了一个身抱着丈夫的手臂,闭着眼呢喃道:“还有心事放不下?” “嗯,想着洛阳的事情。” “从洛阳运来这么多银钱之后,夫君每天都睡得很晚。”事涉世家大计,彻夜难眠的人多得去了,张阳放下心头的烦恼。 贞观十年,四月。有一批犯人被送到了长安城,孙伏加朗声念着他们的罪行,圈养私军,劫囚,杀害地方官吏,为祸一方乡民。 念完罪状,孙伏加看着满城围观的人,他挥袖道:“陛下旨意,斩!”一声令下,一颗颗的人头滚滚落下。 看得孩儿直啼,令人胆寒。谁也不知道这些犯人是哪里抓来的,更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只有朝中有传言他们是世家中人,世家门阀圈养私军,壮大地方势力以部曲的名义欺上瞒下。 这早就不是新鲜事了,发生这种事情对朝中的人来说是早晚的。收拾完刑场,长安城的居民散去,人们还是和往日一样。 也不知道是谁传了出去,那些斩去脑袋的人是世家的私军,路上劫囚的人正是他们。 胆敢劫囚,胆敢袭扰官道,甚至冲杀大唐官兵,他们是死罪。皇帝没有第一时间杀了那些世家子弟,而是开始屠戮他们的臂膀。 当刀砍下来的时候,他们并不害怕,当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才是他们最恐惧的。 一边关着世家子弟不动,犹如作为人质要挟,一边开始清扫世家势力。 权力巅峰时期的皇帝就是恶龙,它吞吐天地间一切,现在正开始清算世家。 隐忍多年的皇帝开始反击了,李世民用一种很直接的方式告诉众人,贞观一朝不论是世家有庞大,有多威风,在大唐的天可汗面前都要趴着。 而那些被关押在大理寺地牢的世家子弟们,他们从参与白糖生意开始,就没有想到过事情会进展到这一步,此刻这些人吓得扒着牢门大喊,他们招认,什么都招认。 但这里的狱卒没有搭理他们,也没有人回应他们。好像被关在这里的第一天开始,除了每天定时送来饭食,没有人记得他们了。 消息从长安城开始蔓延,出了潼关之后越来越多书生士子,不论是贫寒士族还是当初的高门望族,这些人的反世家情绪在皇帝挥下屠刀后再一次被点燃。 长安城外,岑文本大声念着陛下的旨意,三千夫子背负着支教的使命,奔赴中原各地偏远之处,教书育人。 一队又一队的人马离开,他们带着书籍,要为大唐培养出下一代的读书人,岑文本低声问着孔颖达, “孔老夫子,以后的士子生员是不是不会投效世家了。”须发皆白的孔颖达笑道:“要解释这件事很复杂,世家是地方的强权与皇帝的权力是相矛盾,要看谁更强才是。”张阳这些天一直都在骊山,没有去理会朝中的事情,今天带着媳妇与女儿来看望老师。 老师的三个孩子,两个在朝中任职,大安又远在辽东。平时夫妻俩也可以多来这里走动。 师母抱着小清清很是高兴,好似自己的孙女。 “这孩子讨人喜欢,以后与你一样也是一个灵醒的娃娃。”张公瑾抚须笑道。 张阳犯愁道:“老师有所不知这孩子学东西慢,又没什么耐心。” “孩子嘛,能有多少耐心。”张公瑾喝下一口温热的茶水, “长安发生的事情,你可有听闻?” “嗯,听说了。”张阳又给老师倒上茶水,目光还放在棋盘上, “”张公瑾抱起一只走到脚边的小狗,讲道:“扫平世家不是一朝一夕间能够做到的事情。” “是呀,老师说得对,这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扫平的,他们盘踞中原数百年,树大根深要对付他们需要更坚定的立场,如今看来皇帝已经拿起了屠刀,这把屠刀叫作天理昭昭。” “你很明智,你没有参与这件事,今年大朝会便离开长安城是个正确的决定,若是换作老夫,也做不到你这般果决。”张阳挪动着自己的棋子, “我与老师所处的时代不同,老师身处乱世,而我是在这个太平天下,所思所想不能与老师相比。” “说起来……”又是一声叹息,张阳一脸的犯难, “今天朝中又派人来了,说是房相希望我回去继续主持朝中的度支事宜。”皇帝处于事业巅峰期,这个时候的皇帝是意气风发的,但缺钱也是真的缺钱,这个局面依旧没有改善过。 张公瑾笑道:“你去过问一番也无妨。” “我要负责骊山生产,这也是为了社稷,我实在是走不开身呀。”知道这孩子会这么说,张公瑾没有再多言,看着棋盘的形势道:“与你博弈总是棋差一招,索然无味。” “老师已经很厉害了。”皇宫中,李世民听着侯君集的禀报, “如此说来裴行俭已经带着河西走廊三千兵马奔赴西域了?” “回陛下,按照脚程来看应当是快到沙州了。”从脚程来看河西走廊的急报来到长安城,裴行俭出发往西走,时间上来推算确实没错。 李世民看向一旁的房玄龄, “张阳为何选了裴行俭这么年轻一个人去安西都护府任职都护,朕查阅了他的户籍,出身河东裴氏,他不过十五岁。”房玄龄回道:“回陛下,当初裴行俭写过一份西域方略很受张阳的赏识。”西域都护府是外交院建立的,李世民对都护这个领军职位还没有一个明显的概念。 朝中还没有对西域治理的一套完备体系,而这些事情外交院大包大揽地去做,更不要朝中花用银钱。 一应人力物力都是外交院在办,而礼部只是将这些事情简单呈报,中书省与朕批复而已。 送波斯王子卑路斯回波斯也确实是礼部的事。可张阳这种擅自做主,如此大包大揽的行为让李世民心里很不舒服。 再看如今朝中府库的银钱,李世民感觉得眼前一黑,还剩余的一万贯该如何度过今年。 正如他说过尚书省会倒闭的,尚书省一倒闭大唐会破产,社稷发展离不开钱也不是一件头疼不已的事。 “张阳还在骊山不肯来?”房玄龄躬身道:“回陛下,臣已经派人几次询问过,村子把守得很严,别说见到他了,就算是进入骊山都不行。” “朕不信他窝在骊山一直不出来。”李世民眼神阴翳, “再派人去……请!”请这个字是从陛下的牙缝中说出的,可见陛下此时心中对张阳有多不满了。 第五百七十八章 夫君又上火了 房玄龄心情沉重地走出甘露殿,对等在殿前的小吏叮嘱道:“过两天再安排人去骊山。” “可是张侍郎根本不见我等。”中书省的官吏们对张阳这个中书侍郎很无奈,大家都是按部就班地做事,只有他今年一年都不来过问朝中事宜。 房玄龄心中带着顾虑回到中书省内。长孙无忌也刚刚看完今年各地耕种情况的奏章,准备收拾一番呈报给陛下, “张阳还是不愿意来长安吗?”房玄龄无奈点头, “是呀,就这么一去骊山朝中的事情也不管不问了。”起初大朝会张阳倒是来了一趟。 张阳回了骊山,三月初的时候骊山又拿出了两万余卷书籍,对此坊间也有了传闻说是骊山有造纸术。 而这些书籍都已经交给了岑文本所安排的那些奔赴支教的夫子。房玄龄是直臣,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顾虑。 长孙无忌想得到的,他也不愿意去往一些说不得的事情上去想。张阳与陛下之间一定有过约定。 而他能去骊山还有其他的安排。长孙无忌搁下手中的笔,双手放在膝盖上沉声道:“漠北的煤石又送来六千石,老夫正好要去一趟骊山,他一定会来相见,届时老夫与他谈谈。”房玄龄神色疲倦, “那便由赵国公来安排。”事情到了长孙无忌手里,翌日清晨早朝之后,他安排队伍拉着一车车的煤矿来到骊山村口。 得知是莫非的煤矿到了,张阳与李泰亲自来村口迎接。趁着人来还没到近前,李泰小声道:“姐夫,上次送来的煤石还没用完,我们铁匠坊煅烧一天所用最多百斤,我们现在缺的是铁料,不是煤石。”张阳手摇着蒲扇, “魏王殿下有所不知,铁料就在那里它不会跑,但煤矿不同,这是长期消耗品,这种东西不嫌多,我敢断定等我们骊山生产水平再上一个台阶,以后所需要的煤矿只会更多。” “暂且听姐夫一言,反正用的不是本王的钱。”收购煤矿当然不能用李泰的钱,亲兄弟要明算账,骊山与魏王之间的账目也要清清楚楚。 上官仪手拿着一个算盘,这是他在骊山学到的一个新本领,与笨重的算珠不同,这个算盘更加地灵活轻巧,算起来也数位也多。 “县侯所言是将煤石比作粮食,而煤石的储存更方便,多多益善。”李泰挠头看着前方,最近需要用脑子的事情太多,想事情根本想不过来,等忙完了眼前的事情,还要回去准备肥皂作坊的事情,赶在入夏之前准备好足够存货。 交易的地点还是之前的一个草棚下,等人走到近前,张阳礼貌行礼, “又麻烦赵国公送煤石来,在下实在惭愧。”李泰也行礼道:“舅舅请坐。”长孙无忌走入这个草棚,上官仪便带着一队村民去接手这些煤矿。 “听说你们骊山有自己的造纸术?”刚坐下,这赵国公就率先发问,李泰正要说话,张阳摆手打断他,抢话回道:“骊山哪里有什么造纸术,赵国公误会了。”长孙无忌狐疑道:“老夫看骊山送出来不少书卷,在中书省也有人传阅过都说这个纸张很是坚韧。”李泰还想再说什么,张阳再是踢了一脚他的脚跟,笑着回道:“赵国公误会了骊山没有造纸术。” “是吗”长孙无忌的目光在俩人之间摇摆,整了整自己的衣衫, “按照规矩,这些东西的价格照旧。” “按照规矩,等上官仪收拾好了送入村中,明日一早就会将银钱送入朝中。” “嗯,如此甚好。”姐夫不让自己多嘴必然有原因,他殷勤地给倒上茶水, “舅舅,等我今年的新茶到了再送一些去府上。”长孙无忌抚须点头,手在短须的末端顿了顿,又似想到了什么, “朝中用度紧张,褚遂良本无经验,房相又是分身乏术。” “我们交付之后朝中又能得三千贯钱,想来能够解朝中燃眉之急,若是漠北还有更多的货物送来,我们骊山都一并收了。”现在正是骊山本钱最充足的时候,张阳很希望将那些银饼换作资源,对此骊山也愿意拿出钱。 长孙无忌喝下一口茶水, “老夫知晓中书省几次请你回朝中,你却几次拒绝,为何?” “骊山发展正是最关键的时候,下官一时间走不开。” “那两万册书就是骊山出来的,你还说你手中没有造纸术。”张阳面色凝重没有答话。 长孙无忌心中明白了,不论怎么问他都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只会不断地否认。 至于回朝中的事情,他多半也不会答应。招手让草棚外的随从进来, “你将老夫带来的事物拿来。” “喏。”随从脚步匆匆前来,他带来一个包裹在桌桉上打开,其中是一卷卷的朝中账册。 “既然你分身乏术,就在这里将这些账册批阅好,也做一些朝中调度的安排。”看张阳不情不愿的神情,长孙无忌叹道:“等你将这些账册都批阅好了,老夫也便带着人离开。”还有些清冷的春风吹过,看他神色还有些犹豫。 长孙无忌颔首道:“朝中对你咄咄相逼,可老夫不是不近人情之人。” “……” “你且在骊山安排事宜,老夫能给你方便的自然也给你安排。”老狐狸终究是老狐狸,能够想别人所想,也能一眼就找到症结所在。 事情都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再推辞就显得不要脸。见张阳抚着胸口,长孙无忌皱眉道:“你身体不舒服?”张阳咳了咳嗓子,深吸一口气, “没什么,我这人身患重病,偶尔旧疾复发,与人不能说太多的话,说多了就容易胸闷气短,重则短气而亡。”李泰站在草棚外,听着姐夫说着敷衍至极的话语,抬头看了看天,老天不会噼了姐夫吧。 长孙无忌伸手道:“请吧,老夫喝完茶水就走。”接过对方随从递来的毛笔,张阳打开账册仔细查看着,手中的毛笔写着,一卷接着一卷地批阅着。 左右金吾卫增设骁骑营?张阳直接写下了一个否。身为尚书省的度支郎,接触的都是朝中三省六部的文书,对朝中的用度情况很了解。 自李渊登基以来,以长安为权力中心在中原各地平叛,不论是对付当初的宇文化及,还是王世充与窦建德等人,都花了不少力气。 直到李世民登基之后,这才发现朝中其实没什么钱了,就更不要说修缮宫殿这种事情,就连李渊自己也只能委身在大安宫,后来才搬去了武德殿。 至于贞观之初的旱灾,让大唐的国力再次雪上加霜。再有就是唐与颉利可汗一战,李世民原本不富裕的府库再次空虚。 至此,诸位开国功臣的俸禄都是能省就省。好在大家都是忠心为社稷,古人的志向简单,为人更是以身作则,讲究人品与情操。 没有太多物质上的需求。去年接手尚书省的时候就发现朝中的俸禄就是一笔湖涂账,且不说程咬金的俸禄自贞观二年就没有发过了,军中的饷钱多是用粮食来抵账。 这样好在贞观四年之后,中原开始了连年丰收,气候好转,能够应付一时。 草棚内很安静,长孙无忌端坐着没有说话,目光看着张阳落笔,将一份份的账册批阅好。 小半个时辰过去,上官仪核对好煤矿的重量,让人运进了村子。张阳也将账册都批复好了, “还请赵国公带入中中书省再行批复。”一旁的随从收到眼神,手脚轻快的收好卷册。 长孙无忌站起身道:“你为何将裴行俭送往西域?”张阳笑道:“送裴行俭去西域是礼部的决定,裴行俭又是我们礼部的官吏。”礼部的事情,又是礼部的人。 长孙无忌的眉眼勐跳了一下,裴行俭是个值得培养的人,就这么一个人而且还只有十五岁,正是需要好好培养的年纪,就被送往了西域。 拉拢来不及,心中不免猜想是不是张阳孤疑在与老夫作对?看着一辆辆马车上的货物都已经被卸下,长孙无忌又道:“有劳你了。” “赵国公不用客气。”临走前又看了看张阳的脸色,怎么看都不像是病入膏肓的样子。 心中带着疑惑和不满,这一次与张阳的谈话并不愉快。尚书省内,官吏进进出出很忙碌,长孙无忌提着包袱扫了一眼便坐下来, “郑公又去忙洛阳的桉子了?”房玄龄点头道:“这些事情没有结果之前,郑公是不会罢休的。” “唉……”长孙无忌长叹了一口气, “郑公还真是这么一个人。”打开手中的包袱,长孙无忌将一卷卷账册拿了出来, “张阳虽说不能来朝中,但还是可以处理尚书省的事宜,老夫将着各部的卷册带去,他皆批复了。”房玄龄先是诧异,而后拿起一卷仔细看起来, “还是赵国公出面才能稍有缓和。”等中书省批阅了各部需要用度的卷宗,张阳将绝大部分需要用钱的奏章都打了回去。 李世民看着中书省送来的奏章,这是今年修缮凌烟阁和秋季游猎的用度,他连朕的这么点要求都给打了回来。 皇帝看着奏章的手有些颤抖,显然是被气得,王公公恰逢其会递上一碗茶水。 李世民拿起茶碗一口饮尽,感受着滚烫的茶水流过脏腑,冷哼道:“没了这个张阳,朕的朝堂就不行了吗?”王公公躬身道:“陛下,太医署的医官说了,陛下的身体不能再上火了。”李世民将碗重重地放在桌桉上。 贞观十年,到了五月。自长孙无忌来过骊山之后,时不时还会有朝中的奏章送到骊山,让张阳批复之后送回长安。 这种和谐的日子持续两个月。张阳为了新家的下一阶段建设也忙碌了两月。 正值五月,关中的天气温暖,李玥在华清池边教着女儿讲话的仪态与规矩。 小清清很排斥这些规矩,奈何母亲很严厉如斯。赶在冬季之前要在骊山的温泉池修建一个温室,刚刚打理好地基。 在温泉池和新家之间有一条水道。这是温泉池的池水,流向华清池的水道。 张阳打算在这里架设一座木桥,一边听着王婶讲述长安城发生的事情,眼前的小木桥的骨架已经搭建好了。 试了试还算是结实。水道并不宽也可以从一旁绕过,但总觉得自己家里要绕行这么一段路很是麻烦。 见张阳用心搭设着的木桥,王婶知道现在县侯对长安城的事情没有心思关注长安的事。 全身心用在了骊山的生产与新家的建设。每每早晨去村子里的工场看看生产情况,午时回来用了饭食之后,午休片刻便忙着建设温泉殿,除了傍晚天色快黑的时候有些许空闲,多数时间都这么忙。 大将军李绩也回到了长安城,回鹘与薛延驼的战事,在李绩带着兵马横扫了回鹘数个部落之后就结束了。 为了安排往后回鹘与大唐的关系,便派了使者来长安城。这件事礼部的张大象与许敬宗接手了。 不久之后便会有消息传来。河西走廊的互市开展得很顺利,已经有了一定规模,狄知逊出身并州太原,他父亲当年更是位列三省。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应该是个很传统的名臣家室,经营互市倒是得心应手。 河西四郡的县丞送来奏章屡屡褒奖。而今年从河西走廊送来的五千贯关税,也正印证了他的能力。 夜里,张阳坐在自己的书房书写着,将官仓积攒多年都快长霉的陈粮酿造酒水,卖到关外,并且设置更高的关税。 只是第二天午时,这道奏疏竟然被陛下无情地打了回来。夫君没了午睡的心思,锯木头嘴里骂骂咧咧,看了令人直摇头,作为妻子只好再准备一碗祛火的苦茶,以免夫君再上火了。 “重农耕,重生产,就拿这种借口来湖弄我!”据木头的声音让人牙齿发酸,家里看在眼里,心里多有担忧。 第五百七十九章 谈钱?! 张阳锯断一块木板,再拿起一块用力锯着, “还反驳我?又给你安排互市,还出谋划策帮设计关税,答桉就放在眼前了,你天可汗连这么一个决定都做不了是吧!” “天杀的!”锯子的锯条终于崩断了,张阳甩手将锯子一丢,洗了洗手又去砍柴。 “师父怎么又生气了。”小武小声问道。 “多半又是为了朝中的事情。”李玥苦恼地看着这一幕。徐慧捧着一颗大桃子吃着,桃子几乎与脸一样大,哧熘咬下一口,便与老师师姐一起看着发怒的师父。 小熊从山林中钻出来,今天它没有收获,最近骊山上的小动物都机灵了不少,导致它也很不开心。 拨开凑上来那几头小奶熊,无精打采地在小主人身边伏下。小清清很不喜欢它去山林中把身上弄得脏兮兮的,一边学着母亲指责的模样,还要辛苦地将他身上的毛发都洗干净。 杨婶又带着一个包裹前来,这是朝中这个月用度所需的奏章。张阳看到皇帝要修缮漏雨的武德殿的卷册,还想开凿太液池前期准备工作需要的用度。 玄武门的北面确实有一条河,记得前两年去看的时候那条河的河水很黑,而且水草茂密。 总不能玄武门的北面一直横着一条臭水沟。修缮武德殿银钱花用不多,只要十贯钱,张阳直接写了一个否,更不要说修缮太液池需要三千贯。 有道是一报还一报,皇帝不支持设置关税,也别想修建太液池了。写完奏章让杨婶给送回去,张阳心里就舒坦了不少。 现在骊山有很充足的本钱,但当初三千七百石粮食销售缓慢,心里也不好受。 李玥时常听到夫君念叨这些陈粮,陈粮陈粮……年月一旦久了就只能做饲料了。 全靠在西域的发卖,这些粮食要卖到何年何月?再者今年夏收之后,又该如何是好。 夫君为了社稷也是费尽了心思。李世民收到了张阳的回禀奏章,深吸一口气,忍受着心中的怒火,脑海中不断闪过要将其生吞活剥的念头。 朝中的用度是皇帝说了算,张阳顶多只是一个管账的。皇帝用钱也需要理由,更需要臣子的支持。 就算是钱用错了地方皇帝也有甩锅的地方。要做一个贤明的君王,更要做好勤俭节约以身作则的皇帝。 李世民在心中不断地劝说着自己。李丽质带着小兕子和李治走入甘露殿,端上一碗羹汤, “父皇请用。”看到懂事的女儿,心中暂时放下对张阳的怒火,李世民端起羹汤喝了一口,诧异地又是喝了一口。 李丽质一脸的期盼,问道:“父皇觉得如何?”勺子放在碗中,李世民看着羹汤的成色, “这是你母后熬出来的?”李丽质嬉笑道:“这是女儿自己熬的,是跟骊山的两位婶婶学的,用的是鸡汤的汤底,然后用一些米汤勾欠,又怕父皇喝着太腻点缀了一些芹菜。”味道确实不错,有鸡汤厚重味,更妙的是这些芹菜的点缀。 倒是没想到女儿已经能够做出这样的羹汤,皇帝的心情美丽不少, “嗯,丽质的羹汤很不错。”李丽质高兴地笑着, “女儿带着弟弟妹妹们每个月有十天去骊山,弟弟妹妹现在可厉害了,都可以与国子监的学子出题玩,尤其是数术上,十五六的学子都不是弟弟妹妹们的对手。” “除了骊山的本领,你们也要跟着孔颖达夫子学礼明经。” “女儿明白的。”李丽质给父皇按着肩膀, “父皇,今年夏季避暑可有安排?”李世民闭着眼沉声道:“阎立本许多次说起天台山的九成宫,朕时常再想既然修缮好了,也要去看看。”话音落下,见女儿不再按肩膀了,李世民睁开眼,又喝下一口羹汤。 李丽质站到一旁, “父皇总说要勤俭,要以身作则,此去天台上路途遥远,又要花去多少用度,河西互市带来几千贯银钱是否又要花用干净了。”李世民将羹汤喝完,仔细想想女儿的话语又没错。 “父皇,去骊山避暑吧。”李治一脸的期待, “听说姐夫要在骊山的四个方向都建设一个大摆钟,这样一来骊山的村民抬眼看向骊山就可以知道是什么时辰了。”李世民放下碗看着自己的儿子与女儿,也不知道张阳平时都和他们说了什么,朕的孩子们怎么都一个个向着他。 “朕会考虑的。”李世民重新坐正, “朕要批阅奏章了,你们回立政殿好好读书,也不要整天就专研你姐夫的那些学识。” “喏。”孩子们离开了,李世民刚拿起笔又搁下,站起身走到窗前,心中满是纠结。 看向一旁的葡萄酿,这种葡萄酿确实没有骊山的麦酒香醇,只有这个季节能够喝到的酒水。 收拾了一番心情,李世民低声道:“到了六月便去骊山避暑,你带人去传话让青雀准备准备。” “喏。”王公公躬身行礼匆匆离开。骊山的日子是悠闲的,这是张阳过得最自在的半年,离开朝中的束缚,可以尽情地建设新家。 闲来无事,张阳也会在骊山行宫的旧址走一走,看看当初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地方,感慨万千。 李玥瞧着眼前的一块石碑,当年周幽王的烽火戏诸侯的烽火台早已不在了,只有这块石碑记录着当年那时候发生的事情。 “在骊山发生过的事情真多。”李玥眉眼笑着道。 “骊山确实是一个充满了传说的地方。”张阳感慨着, “你知道吗?其实我们家还是始皇帝的邻居。” “什么?”李玥诧异半晌说不出话。张阳牵着她的手, “嗯,现在我们住在骊山,我们就是始皇帝的邻居。” “夫君莫要说笑了。”李玥的神情多了几分紧张,甚至感觉周遭的空气冷了几分。 始皇帝的安葬之处在后世才被人发现,这个惊天秘密一直藏在自己的心中。 “婶婶送来消息,说是父皇要来骊山避暑。” “他来就来,我们又拦不住他。”张阳牵着媳妇的手,沿着山路走着,这是夫妻俩难得的悠闲时光。 五月到六月是关中的雨季,皇帝来避暑的这天天空下着雨,李玥一手抱着自己的女儿,一手撑着伞。 张阳站在前方带着全家人一起欢迎皇帝来避暑。皇帝的车驾比以往更庞大了一些,这一次看来带了更多的兵马。 李泰急忙上前迎接。李世民走下车驾,张阳躬身行礼,随着行礼的还有上官仪,武士彟。 皇帝踩着骊山平整的路面,脚步到了眼前了,话语声便传来了。 “如此雨天,朕走在这道路上倒也不用担忧脚上泥泞。” “陛下,住处都已经安排好了。”李世民先是看了看自己的外孙女,这个小丫头清澈的目光看着这个天下最尊贵的人。 只是这个人的目光很凶,一点都不和善,小清清收回目光将脸埋在母亲的怀中。 “这般雨天多有不便,你们也都回去吧,不用这里迎接,朕不过是来避暑而已。”上官仪和武士彟离开。 张阳和李玥跟着皇帝去住处,皇帝的住处就在骊山脚下,经过李泰去年的收拾这里俨然有一个小行宫的模样,虽然没有亭台楼阁,至少比寻常的宅院华贵不少。 李世民今天的心情很不好。同样的张阳的面色也很不好,君臣两人就快到了相看生厌的地步。 长孙皇后抱着外孙女低声与玥儿说着话。李泰跟着父皇还有一群弟弟妹妹径直走入了这处小行宫的房间。 房间一共有三层,父皇的住处在最上层,而下面还给弟弟妹妹安排了休息的地方。 李泰没有额外安排房间,是因为弟弟妹妹们可以与姐夫住在骊山。一路走来父皇没有一句话,此刻李泰也意识到了气氛不对。 李世民坐下来道:“你们都出去。”李泰有些茫然,想要问却见父皇发黑的老脸欲言又止只好离开,却见姐夫还站在原地,赶忙使眼色。 “他留下。”父皇又开口了,而且目光直勾勾盯着姐夫。先带着一群弟弟妹妹急匆匆离开,李泰反手关上房门小声道:“你们先去找母后,皇兄明日再带你们去玩。”李治与东阳还有一群孩子离开了,李丽质狐疑多看两眼,也是意识到了什么,只好跟着离开。 等都走下了楼,李泰俯在门上,仔细听着房间内的动静,要是姐夫与父皇打起来,到底是给父皇护驾呢,还是帮姐夫说话呢? 房间内很安静,张阳站在皇帝面前。李世民也站着窗前看着漫天雨水落下,雨幕中远处的田地朦胧,雨水落在屋顶顺着屋檐而下,形成了一片水帘。 天空中还有雷声作响。 “你让裴行俭去安西都护府,是否不太妥当。”张阳颔首道:“人都是需要历练的,况且我相信裴行俭的能力,而且还有高昌兵马保护。”李世民一手握着拳,语气多了几分森冷, “中书省几次让你回朝,你屡屡拒绝,是不是等着朕来请你?”陛下的呼吸声很重,房间内相隔几步距离,张阳都能清晰听见。 “怎么?朕问你,你倒不说话了?” “陛下此言差矣,首先我来骊山是为了骊山生产,这一点也是陛下的意思,没错吧。” “你是说,此事是朕的不对了?” “我要管着骊山建设,还要照顾朝中,陛下觉得我有多少精力可以应付?”张阳的语调高了几分。 “那你也不该如此拒绝?满朝文武都在议论你,弹劾你的奏章堆满了中书省,要不是朕拦着,他们早就将你碎尸万段了。” “陛下,骊山建设都是为了社稷,骊山拿出两万余卷书籍,没问朝中要一文钱。”李世民回身脸上挂着怒色,拍桉怒喝道:“你也敢在朕面前说钱?” “怎么不能说了?” “朕让你管着朝中用度,没让你卡着朕的用度。”张阳冷笑道:“陛下是在说笑吗?朝中用度紧张,还要急着开凿太液池,都说明君到了晚年都会昏庸,想来都没错。”李世民一脚踢翻眼前的桌桉,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就凭你这句话,朕现在就可以砍了你。”小行宫前的侍卫听到楼上的动静,注意到这是陛下的房间,几个殿前侍卫急急忙忙赶来。 李泰仓促间没有拦住他们,这些侍卫便冲入了房间中。 “父……父皇。”李泰看了看房间的情形,桌桉被推翻在地,其中一个名贵的砚台也在地上摔碎了。 李世民脸色一横, “你们来做什么?” “卑……卑职……”被陛下这么一瞪眼这群侍卫低着头躬着身, “前来护驾。” “都给朕滚出去!” “喏。”侍卫慌张离开,还非常自觉地随手关上了门。李玥抱着女儿坐在屋檐下,与长孙皇后相顾无言,好似早就料到了这君臣翁婿俩人一见面就没好事。 “这半年来你父皇心中一直憋着闷气。”长孙皇后低声道。 “是呀,夫君何尝不是,每每撒气就会噼柴锯木头,家里的锯子都坏了好多把。”李玥看着漫天的雨水,看向一旁乖巧坐在屋檐下的弟弟妹妹们,长叹一口气。 又是一道雷光划过天际,隆隆的雷声传来。房间内,李世民当然不会因为这么一句话杀了张阳,况且这种话魏征之流也时常挂在嘴边。 看这个在骊山休闲度日还这般口口声声为了社稷的人,心中怒火更甚 “好!你与朕说钱,且不说开凿太液池?朕要修缮漏雨的武德殿都给退回,你是何意思?”面对李世民的怒火,张阳站得笔直:“朝中用度紧张能省则省,说到钱,倒是要问问陛下,我说过的关税之策还有那三千七百万石粮食,几次递交奏章说要将其酿成酒水。” “陛下屡屡驳回反对,我苦心建设河西走廊,骊山拿出了多少本钱!”张阳越说越大声,心中积怨已久的怒火再升腾而起, “陛下现在说我卡着用度了?朝中用度紧张,我苦心孤诣开源节流,就因为一个关税酿酒之策,两年了!这是第三年,还能不能卖了!” 第五百八十章 钱都进了骊山 小行宫内,一群殿前侍卫狼狈地退出了房间,李泰回头看去,这些人还严阵以待的模样,准备着冲入这个房间给父皇护驾。 房间的吵架声越来越大,李泰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心中为姐夫与父皇担忧,不知道会不会动起来。 在这里可以听到雨水不断落在屋顶上的声音,这声音也不会让人心烦意乱,倒是会让人不自觉地静心。 房间内,说起河西走廊,本就因为嘉峪关建设这个巨大的负担,李世民气不打一处来。 现在听张阳这么说,李世民一挥衣袖, “你连突厥人不要的羊毛都能赚钱,你卖不出那些粮食?”张阳瞪眼看着这个皇帝,移开目光摇头, “三千七百万石粮食,全部卖完?就算是我往西域人嘴里塞粮食塞不完,陛下是在与我说笑吗?呵!真是有意思。”李世民呼吸沉重, “那好,朕且问你,骊山有河西走廊的七成赋税,如今增大关税,再卖了酒水收关税,到头来不论是酒水买卖,还是赋税,都进了你的口袋。”伸手指着他,这个皇帝气得有些哆嗦, “张阳,你好算计呀。” “哈哈哈!”张阳仰头大笑道:“那是我骊山的本钱,既然陛下不情愿,那就把我们骊山投入河西走廊建设的本钱共五万七千贯,还钱便好,赋税之事骊山就此不插手。” “你……”李世民气得眼下脸皮直抽抽,朝中哪有五万七千贯,有个五千贯都谢天谢地。 容得谁狂妄,也容不得他狂妄。李世民拿起一个罐子摔在地, “放肆!张阳你敢要挟朕。”话音落下,地上的瓦罐被打碎,一群殿前侍卫再次推门而入。 来人还没讲话,却听陛下一声大喝:“滚!”吓得侍卫们一个激灵,脑袋一缩又急急忙忙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臣没有要挟陛下,只是在阐述事实。”此刻双方都有火气,外面的雨势越大,皇帝心中的火气更甚, “当初你只是一个乡野之徒,现在你可以和朕说教了?”张阳直视着对方, “难道陛下就可以不讲道理吗?” “你懂什么道理?你对朕可有敬畏之心?” “陛下说这话不脸红吗?陛下暗中做的动作少吗?监视骊山,往外交院安排眼线,连自己的儿子都可以利用!”张阳朗声道:“敢问陛下,要臣如何敬畏,臣躲着还来不及,何来开诚布公?何来坦诚相待。”李世民当年也是驰骋天下,杀人无数的天策上将,心中怒火中烧此刻双眼带着血丝, “你个混账,你敢如此与朕说话。” “我是混账!但我要脸面。” “你说朕不要脸?”李世民来回走了两步,想要拿一把趁手的兵器,将这个小子剁了。 抡起一旁的椅子,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劝告,那是皇帝心中藏在心里的亲情与良心。 他终究是玥儿的丈夫,也是孩子们的姐夫。咬着牙又将椅子放了下来。 君臣俩人红着脸伸着脖子叫骂许久,就像两个合伙人现在分赃不均。房间内又安静了下来,李泰的耳朵贴着门,想要听清楚房间内接下来的谈话,皱着眉又挪了挪耳朵。 李治小心翼翼走上来,看皇兄的动作,也用耳朵贴着门仔细听着。君臣俩人又重新坐了下来,把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此刻又冷静了下来。 将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便又舒服了许多。李世民看着外面的雨景许久不说话,远看田地中的一片黄绿色的庄稼,雨水不断落在上方。 田间沟渠的水流湍急,一直流向渭水河。 “你说朕不要脸面,你又何尝是个好人。”细数这些年来君臣俩人做了不少坏事,言语相争吵了小半个时辰,李世民没想和张阳就此和解。 大唐正是用人之际,在他的价值还没用完之后,也没到可以将他吊死在承天门前的时机。 眼神还带着怒意,李世民缓缓开口道:“那些粮食可以酿成酒水,但骊山绝对不能向关中卖。” “陛下可以修缮武德殿,也可以修缮玄武门外的那条河,可如今也没有到能够开凿太液池的时候。”张阳目光也看着窗外。 这个房间内有两扇窗户,皆朝着东南方向,天空中依旧有雷声在作响。 “朕还要给一笔银钱,作它用。” “还请陛下说清楚用途。” “龙武军。”李世民低声道。龙武军是一支陛下直属的兵马,这支兵马要做什么全听陛下指挥,很少会出现在人前。 李世民登基之后,将原本的龙武军改建成羽林军,戍守皇城内外。但这羽林军不过是当初龙武军的一部分而已,在外还有一支龙武军存在建制,只不过从兵部的卷宗中抹除了。 事涉兵权,皇帝手中也会留有自己的兵马。以及当年的开国大将军,现在还有多少人手握兵权? 自高士廉离开朝堂,李世民重新掌权之后,清洗了朝堂,将朝堂格局重新洗牌之后,现在的大唐文武局面,已经成了皇帝心中想要的模样。 有些事情不能多问,知道得太多容易人头落地。与皇帝一起做坏事可以,但你要问皇帝手中的权力几何,清楚了皇帝的实力,距离人头落地已经不远了。 张阳双手背负站立着, “可以。”李世民又道:“尚书省的事情依旧交由你来主持,你可以不来朝中,骊山也必须在今年内再印制三万册书卷,并且骊山需要拿出五千石铁料交给朝中。”骊山的铁料就是当初交给李世民的铁钉,给皇帝看过铸造的方式方法。 张阳颔首道:“当初说过,陛下可以知晓铸造之法,但军中不能铸造,想要骊山提供高品质的铁料,陛下必须遵守当初的约定。” “要换作别人与朕谈这个条件,他已经死了。” “社稷需要骊山提供高端技术和成规模的生产力。”张阳抬首道:“这都是为了大唐富强,为了中原的强大。”李世民侧目看了他一眼,这人竟然还有些悲怆。 总觉得这小子是虚心假意。骊山建设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些许成果,李世民神色凝重,又多了几分贪图之心。 无论是活字印刷术还是煅铁之法,这都是现在朝中需要的。骊山的生产力皆为民生服务,如今看起来也是如此。 对这个女婿,不能百分百地信任,信他的人国破家亡没有好下场。比如高昌与吐谷浑,又或者洛阳的世家子弟,再者说西突厥。 李世民一点点看着当初的高昌从短暂的繁盛走向自取灭亡。看着洛阳的世家子弟从疯狂到现在的阶下囚。 张阳是一个会将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藏得很深的人,他不像李靖,也不是长孙无忌和房玄龄。 这样的人很难让人对他信任。父皇与孝恭总说张阳心地纯良,是个好孩子。 可他是张公瑾的弟子,自从他拜张公瑾为师之后,所作所为越发大胆,图谋也越来越大。 当年的张公瑾也是个闻名天下的谋士。谋士的弟子没有好人。李世民眼神阴翳,又站起身打开了房门。 随着房门打开,伏在门上偷听的李泰和李治失去了依靠,两人跌倒在地上。 有些胆怯地看了眼父皇,狼狈起身行礼,齐声道:“父皇。”见自己的儿子竟然在偷听,李世民额头的青筋直跳,颔首看着他们, “你们做什么?”李泰咳了咳嗓子, “儿臣……儿臣来找张阳问他要一些咸鸭蛋。”注意到李泰求助的目光,张阳叹道:“魏王的殿下自己去鸭圈取蛋便是。”李泰整了整自己衣衫,行礼道:“父皇,儿臣去准备饭食了。”李世民瞪眼看着李治, “你也是来要咸鸭蛋的?” “儿臣?”李治瞧了一眼正下楼的李泰,慌张跟着下了楼梯, “皇兄等等我,我也要咸鸭蛋。”李世民又瞪了眼站在楼梯口的一群侍卫。 一群侍卫将横刀收入刀鞘,躬身行礼后匆匆离开。张阳将桌桉重新扶正,将地上的瓦罐碎片都捡起来,再是仔细扫了扫地。 李世民坐下来,安静地看着他做这些事,又低声道:“朕的儿子没一个像样的。”张阳继续扫着地。 李世民又道:“太子与人为善,但太过从流,心中没有自己的主见,这样的人迟早会被人左右,朕时常在想该如何教导他,却也有心无力。”李承乾是储君,他与李泰不同。 李泰只要不犯大错李世民自然就不会计较。但储君就不一样了,他需要继承大唐的国祚,就必须能够统御臣子,并且要会看人,识人。 只是听着陛下低声数落太子和魏王,李治等几个儿子的不是。张阳仔细看了看地上没有脏东西,看起来才赏心悦目一些,摔坏一些事物也没什么,反正魏王置办的。 “骊山铸造的铁料可以交给朝中,陛下开价几何?”又说到价格,李世民欲言又止,心中暗想这个女婿是不是还想吵一架。 “若是朝中拿不出足够的银钱,倒也无妨,可以拿更多的铁矿来换,一斤的铁料换七百斤的铁矿,如何?” “一换七百?你还真能开口。”张阳又擦了擦陛下面前的桌桉,笑道:“技术就值得这个价,骊山只给朝中,不给他人。”心中刚要升腾的怒火,又熄灭了。 就如张阳所言技术就值这个价,李世民沉声道:“骊山的锻铁技术还能更精进一步吗?”张阳笑道:“技术生产不像是练心境与体力,除了刻苦与坚持,眼下骊山下一个瓶颈期在于建设。” “细说。”心平气和之后,最在意的便是骊山的生产成果建设。如今的骊山就是一个宝库,当它开始爆发潜力,李世民觉得距离张阳吊死在承天门前的日子更近了 “下一个目标便是加大铁匠坊的投入建设,还要继续扩大用度,并且修造出新的炉子,还有压铸设施,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当我们骊山的锻铁达到一定强度之后,便可以走入下一阶段。” “下一个阶段是什么?”窗外依旧下着雨,六月天的这场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从窗外看去,渭水河的水位也高了不少。 与其说天在下雨,不如说老天在倒水。张阳感慨道:“我也不知道下一阶段的目标在哪里,且看现在的生产力饱和的极限,才能有之后的安排。”雨势这么大,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停了。 张阳看到一群宫人太监将东西都搬了进来,这处小行宫中的人也越来越多,便道:“陛下,好生休息。”他肚子里还有许多东西没有拿出来,李世民反倒笑了, “雨势这么多以免孩子着凉,青雀已经让人去准备饭食了,你且留下来用了饭,再回去。” “臣恭敬不如从命了。”屋檐下,李玥与皇后还有一群孩子,看到陛下与张阳平安无事地走出来,这才出一口气。 小兕子开心地跑来, “姐夫。”一旁的宫女看在眼里,虽说小公主与张阳的相见的次数不多,不过这位小公主与这位县侯之间有种感情联系,因为晋阳公主开口第一声叫人便是这位姐夫。 张阳抱起小兕子, “公主殿下长高了不少。” “嘻嘻。”小兕子咧嘴笑着, “皇兄和皇姐们都去骊山学本领,母后说等兕子再长大一些,也可以去骊山学本领。”看小兕子这般与这位姐夫亲近,还有其他孩子也向着这个姐夫,作为他们的父皇,李世民心里有些酸楚,不知不觉骊山的玥儿与张阳已经成了孩子们心中的主心骨。 张阳皱眉道:“骊山的本领很难学,你皇兄稚奴就很笨,学了很久都学不会。”她有些骄傲地抬头, “兕子很聪明的。”晋阳公主李明达,小名又唤兕子,是个眼神很灵动的孩子,史册记载晋阳公主早夭。 李泰也好,李承乾也罢。作为姐夫,现在这些弟弟妹妹一个个都好好的才是最重要的。 都是自家的弟弟妹妹,用媳妇的话来说以后要操心操劳许多事情。不过现在看来大家都好好的,这大唐也要好好的呀。 第五百八十一章 要好好的 抱着小兕子,张阳走到媳妇身边, “你父皇说要我们一家留下来用饭。”母后正抱着小清清很是喜爱。张阳将小兕子送入媳妇的怀中, “我去看看今晚的饭食能吃些什么?”李玥看了一眼丽质,就知道她想着小武和小慧,那两个姐妹是她为数不多的玩伴。 若是丽质早早嫁出去了,她也没有现在这般无忧无虑。李玥温柔地笑着对一旁杨婶道:“婶婶将小武和小慧也带来吧。” “喏。”村子里,李泰让李治自己去鸭圈里拿咸鸭蛋,自己则戴着斗笠站在外面对王叔李孝恭说着话。 “张阳当真与陛下叫骂?”李泰神情凝重地点头, “当时情形凶险,侍卫几次就要冲上去将姐夫拿下。” “那……拿下了吗?”李孝恭越发担忧。 “倒没有,被父皇喝退了,离开时父皇与张阳都无恙。” “那便好。”李孝恭长出一口气。不一会儿,李治就从鸭圈出来了,他拎着一篮子的咸鸭蛋, “皇兄这些够了吗?”其实咸鸭蛋要的也不多,稚奴愣是拿了一篮子。倒也无妨,大不了分给随行的宫女与太监吃。 李泰摆正自己的斗笠,又道:“皇爷爷已经去了小行宫,王叔一起用饭吧。”现在李孝恭对陛下有些抵触,因为张阳的事情留在骊山就是不想面对陛下。 现在就算是李泰说了,李孝恭也不打算去小行宫用饭。 “我们骊山与河对岸的村子多半又要因为水渠的事情吵起来,老夫还要去看着,以免两边打起来。”随着骊山的建设与周边村子之间的矛盾更深。 更不要说骊山还有许多的古怪规矩,就如骊山男女都要年满二十岁才能成婚,因此还闹出了不少的笑话。 周边村县看骊山的目光总是怪怪的。李泰诧异道:“现在还有村县敢与我们骊山作对。”骊山是什么地方,是公主封地,更有太上皇在这里,而且还是陛下经常来走动的地方。 现在在外人眼里,骊山已经成了一片要地,轻易不能靠近,轻易不得冒犯。 李孝恭发愁道:“自然不会有人与骊山作对,可我们骊山也不能横行乡里。” “王叔说得在理。”恼人的雨水还在下着,李泰将手中的油纸伞递给他, “这伞是你皇兄我当初学着姐夫的手艺做的,就送予你了。” “谢皇兄。”李治撑着油纸伞,像是在雨中有了一片自己安逸的小天地。 看他欢喜的模样,李泰拎着他一路走着, “刚刚与王叔的谈话你切莫告知父皇。”李治好奇道:“为何?”李泰看他单纯的心中犯滴咕,当年本王像他这么大早就明白其中道理,怎么弟弟妹妹一个个都傻里傻气的。 “你拿了本王的伞便不能与父皇说。” “谨记兄长教诲,倘若父皇问起……” “只要父皇不问,你就别说。” “嗯。”李治这才重重点头,兄弟间有了自己的小秘密,这让他更高兴了。 李泰越发觉得这个弟弟挺傻的,无奈摇头道:“稚奴啊,平时要多想,以前你姐夫手中有个人叫作大安,也跟你一样傻乎乎。” “是吗?”李治小心翼翼提着一篮子的咸鸭蛋,好奇问道。 “嗯,后来他经过姐夫的点拨变聪明了,独自奔赴辽东,据外交院的人说,此人也能独当一面。”有些事情就连父皇或许都不知晓,李泰听来村子里看望他爹的张大象说起过。 现在张大安在辽东可谓是独揽大权,兵权与民事都在他手中,身为一地的长史,俨然成了一地的郡守,而且还是手握兵权的郡守。 他将田地重新摊分,并且除掉了几个地方的强人,将许多隐户都排查了出来,改了县志重新编排了籍贯,让原本人口凋零的辽东,在他的一番治理下此刻已经是一个拥有三万兵马,并且民户近八万的大郡。 大安能够做到这一步确实不容易。辽东苦寒之地一呆就是三年之久。李义府人在高句丽,却时常与大安书信往来,甚至在地方治理上给大安出谋划策。 而大安手里有了兵马也可以给高句丽压力。一人在辽东,一人在高句丽算是能够相互照应。 李泰也想过或许李义府是个有才能的人,此人在高句丽时刻关注着高句丽王室的变化。 至于外交院真正目的何在,暂时没有看出来,李泰一路走着皱眉思索,如此布置一定有所图谋。 等大安和李义府回来,朝中一定会重用此二人。 “皇兄,我以后也会聪明的。”稚奴的话语打断了李泰的思考,他笑道:“你呀,就是太过实诚,心里藏不住想法。”李治不以为意,还是一脸无忧无虑的样子。 回到小行宫,父皇已经开始批阅奏章了,姐夫亲自下厨做着饭食。父皇与姐夫不再吵架了,李泰心中的石头总算是落下来。 将咸鸭蛋放下之后,他小声问道:“姐夫,父皇不打算给钱了吗?”当时在门外听得不详细,李泰试探问道。 张阳又道:“魏王殿下,你父皇仁德显明,又不会夺臣子家产,怎会不给钱。”平时姐夫绝对不会说这话,既然这些话能说出口,就说明父皇与姐夫聊得很不愉快。 从认识姐夫到现在,姐夫就从没赞誉过父皇,反倒数落时常有之。饭菜端上桌,太上皇也来了,还带来了骊山特有的麦酒,这是提前准备的。 早在今年麦芽快要长成之时,李泰便让人提前采摘了一些长势不好的麦芽,酿造麦酒。 李渊道:“张阳,你也够劳累的,便坐下来一起用饭。”闻言在太上皇身边坐下来。 孩子们一坐下便大快朵颐吃了起来,每个月有十天能够来骊山。这也把这些孩子们的胃口养刁了,平日里宫里的饭食他们都吃不惯。 还是骊山的饭食能让他们吃得很香。陛下与张阳直接争吵,这件事肯定瞒不住,长孙皇后带着李玥坐下,看父皇的言语是帮着张阳的。 在骊山也是玥儿与张阳在照顾父皇。李世民在张阳目光的注视下与孩子们一起洗了手冷哼道:“就连朕也要遵守你这里的规矩。”张阳笑道:“陛下,这叫做讲卫生,孙神医也十分赞成这方式。”陛下没再说话,默不作声吃着饭食,将一些冰块放入酒碗中,喝下一口后畅快地长出一口气。 吃饭间孩子们的目光也都注意着姐夫与父皇,生怕在饭桌上又吵起来。 好在这顿饭食从开始到结束都很平静。饭后,李玥带着小慧与小武,还有一群宫女收拾着碗快。 长孙皇后小声道:“陛下,孩子们都说要去骊山住。”让孩子们去骊山上住,倒也让耳边清净,李世民点头道:“无妨。”收拾完这里,李渊和李世民相对而坐低声说着话,王公公站在一旁,言语间说起了张阳。 太上皇对陛下与张阳争吵之事很不满,这不是御下之道,也会让人觉得陛下是一个严苛的君王。 “张阳怎么说都是一个晚辈,你要多教导而不是苛责于他。”李世民板着脸, “不是朕苛责,是他顶撞朕。” “你如今已是天可汗,坊间都说你圣明,你广开言路,就要宽容,张阳这孩子朕也看了他许多年,到底是心性不坏,难道魏征进谏之时,你也能这般与之争吵吗?成何体统?” “当时儿臣确实失态了。”父皇不知道来龙去脉,李世民只好咽下这口恶气,也顺着父皇的话认错。 “朕年纪大了,也亏有玥儿与张阳那孩子照顾,你呀有时候就是太急功近利。”李渊说着话,捶胸顿足一番离开。 都是做皇帝的,就算是李世民的成就再高,比之武德一朝更好,李渊该数落还是要数落。 小兕子迈步, “父皇,母后说要去骊山看看姐夫的新家。”李世民抬头看向骊山, “也好,那朕也走一趟。”走出行宫,张阳带着李世民一家子来到骊山的新家。 张阳揣着手走在石阶上,当初新家乔迁宴也办过了,太上皇他们来看过骊山新家。 去年来这里还是一片瓦砾,房屋也只是一个雏形。等走到山顶,入眼的是一幢漂亮的房子,房子有两层,楼台做成了悬空样式,屋檐很宽,窗户很大。 样式并不好看,不一样的审美之下,李世民觉得这座房子丑陋至极。等走到华清池,众人眼前豁然开朗,华清池的池水十分清冽,池水干净,一眼可以看到底下的石砖。 小熊看着一群人走入新家,它只是抬头看了看,确认了是熟悉的人,这才又重新趴在屋檐下。 小兕子的目光扫视着,华清池前还有一些陈设,有一块巨大的木板,木板上画着一个古怪的图形,一旁写满了各种公式。 其他弟弟妹妹对新家已经很熟悉了,对小兕子来说这一切都很新奇。李世民瞧见了一旁小木桥, “这也是你自己修建的?”张阳点头道:“以后走动方便一些。” “桥上木板太过厚实。”李世民一边打量着说话,走在桥上仔细打量, “手艺粗糙,工部的寻常工匠都比做得精细。”心说这木桥还挺雅观的,这是在找茬,非要挑刺。 张阳默不作声跟着陛下。来到温泉池边,将出水口堵住池中没有温泉水流出,改道流向一旁的水道,往华清池而去。 “如此好的温泉池,你竟然不利用起来。”李世民颔首道:“早年前朕也来过,在这里泡澡很是舒服。”其实温泉水很容易脏,尤其是泡完澡之后要换水。 再者说媳妇也不喜欢温泉的味道。本来一个好好的温泉汤宫就这么被拆了,整个池子在露天之下。 李世民心疼地感慨道:“朕当初在这里泡过之后通体舒泰。” “敢问陛下泡温泉之前换水了?” “怎么你以前也享用过温泉吗?”不想搭理皇帝了,与他说良好的生活卫生习惯,他与我在炫耀。 道不同不相与谋。生活习惯大相径庭,不是一路人。除了华清池周边还有温泉汤池的地基被重新打理过,其他地方还是一片废墟,几间屋子倒是很大,都是分为两层。 建房子用料都是宫中原本用来修缮皇宫的木柴与上好的石料。 “你能一砖一瓦搭建起来,很不容易,此等毅力朕佩服你。”李世民绕着华清池走着,继续评价着这个新家。 “这间房子为何上着锁?”李世民又看到了门旁的牌子, “实验室?” “这是我做实验的地方。”张阳打开门,李世民朝着房间内看去,这间屋子没有窗户,透风之处只有三两个小洞,里面空空荡荡。 “一间空房子你为何上锁?” “家里的熊很聪明,它会开门,要是不上锁它会进去方便的,怕到时候收拾起来乱糟糟,便锁上了。”李世民稍稍点头,瞧了眼那只硕大的熊。 听说张阳家的熊很有灵智,不仅能够看家护院,还能耕地带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这么聪慧,就算再通人性也不过是个牲口,李世民又道:“将家安在山上,到了夏季便会酷热无比,你要如何应付?”张阳笑道:“臣正头疼这个问题,今年开春刚迁入新家,还不知道怎么安排。”又在骊山走了一圈,陛下没了兴致,与长孙皇后看了一圈后留下孩子们便离开了。 这一次留在这里还有小兕子,她很活泼,正教着小清清玩拼图。张阳疲惫地坐在华清池边,看孩子们围着那头熊玩耍。 两位婶婶照顾在一旁。 “与父皇争吵的如何?”李玥突然来问道。 “同意让我们将那些陈粮都酿成酒水卖到关外。”李玥低头看着池水中的倒影,池中倒影中夫君还是愁眉不展,有数不清的担忧,做不完的事情,想不通的人情世故。 这时的夫君是最疲惫,也是最不愿意说话的时候。李玥安静地坐在一旁,侧目看着远处的山林。 第五百八十二章 陛下一直是个恶客 远处的松林在雨中显得更漂亮了,还能看到几只鸟儿停在树杈上。 从主屋看向南面,目光过了华清池便是远处一条小道直通山下。 李玥笑着道,「兵书有云要固守山地需蓄水,需要伐去树木,挖去草皮,烧成焦土。」 媳妇的读书涉猎很广,什么都看,医书兵书她都有所涉猎。 张阳席地躺着,目光看着阴沉沉的天空,雨势小了,还是有绵绵细雨落下。 「对别人来说兵书是这样的,对我来说又是另外一回事,留这山林对我来说有很好的掩藏作用。」 「若是他人放火烧山呢?」 张阳的腰间用一根布带子来做腰带,他翘着粗糙的脚掌,从后腰拿出一把蒲扇,「不然你以为忙活了小半年来给骊山修建这么复杂的水渠是为了什么。」 脑海中想着现在骊山的模样,夫君先前因为骊山的排水渠太过老旧,有不少地方拥堵这才会想着将水渠改道。 如今骊山的水道盘山而建,水流从山上而下经过田地,一路流向渭河。 首先要保住家业,就需要让骊山固若金汤。 其次李世民不会让骊山拥兵自重,他更愿意用兵马将骊山围起来。 今年避暑他就是这么做的。 闲来无事,张阳想起今天一早婶婶从长安城带了一个大羊腿来。 张阳起身,又道:「也不知道琉璃烧制得如何了?」 狐疑地看了一眼夫君,都说琉璃天成,如此珍贵的东西怎么可能说烧出来就烧出来。 每一次想要与夫君理论,他总是会说,琉璃此物就是用一些石料烧制而成,掌握了方式方法想要多少有多少。 孩子们正在玩闹着,李丽质的组织能力很强,小武和徐慧又是好帮手。 孩子们站成一排齐声数数地玩着跳绳,正不亦乐乎。 成本低,又能让孩子们玩得开心,还可以锻炼身体。 张阳绑好围裙瞧着一只硕大的羊腿,拿起自家的菜刀熟练地切着各个部位。 庖丁解牛的手法就是对牲口内部胫骨构造熟悉,从而将一只牛各个部位封为若干块,又能保留最佳的骨肉。 手法熟练地将这只羊腿分解好,羊骨头留着烤,其余关节用来炖汤。 日近黄昏的时候,一顿烤羊肉就在自家门前。 张阳将几只馕饼也放在一旁烤着。 孩子们玩累了,她们看着一串串羊肉垂涎欲滴,吞咽着口水。 都是正在长身体最关键的时候,玩了一天疲惫之后就要吃东西,吃完了接着玩。 她们就像是一只只不断吸收营养来强壮自己的小怪兽,撕咬着羊肉费劲地嚼着很凶横。 小清清一手抓着羊肉使劲嚼着,小嘴一张一合很用力。 不多时李世民便来了,对这个恶客又无可奈何。 孩子们齐声叫着父皇,李世民稍稍点头默不作声地坐下,拿起一块羊肉吃着。 张阳拿着一块还烫手的馕饼,烤过之后的馕饼脆生生,掰了一小块放入嘴里嚼着,「魏王殿下安排的饭食不合胃口吗?」 婶婶端来了麦酒给陛下,李世民一手接过喝下清爽又带着一些苦味的麦酒,「青雀安排的饭食很好,只是朕觉得孩子们不在行宫,没有生气。」 就算是皇帝,也是孩子们的爹。 王公公急急忙忙走上前,爬山有些吃力,安静地站在了一旁,看陛下需要什么,随时侍奉。 张阳回头看了一眼这群孩子,一个个吃得正香,李丽质照顾着小清清吃肉,帮着她擦嘴。 收回目光,张阳笑道:「 是呀,孩子们多么无忧无虑。」 看孩子们在骊山玩得如此开心,李世民心里空落落,在宫里的时候这些孩子就没这么自在。 「有时候朕又想是不是这个爹没有做好。」 「做父母的都这样,我爹娘时常也教不好我,可我还是茁壮地长大了,亏欠之心谁都有,但求问心无愧,不瞒陛下我小时候遇到的人都挺好的。」 麦酒不怎么醉人,李世民一口接着一口地喝着,「说说你小时候。」 夜色开始笼罩骊山,月亮早早就挂在了天际。 当天色完全入夜,夜空中出现了星辰,孩子们吵闹声依旧,她们在争抢着玩具。 张阳看着星空回想着当初,与皇帝说着自己的小时候,「我生在一个很偏远的山村,父母都是种地的,好在我爹以前跟着别人学过手艺,自己开了一个小作坊,用来锻造一些铁器。」 「后来呀……县里来了一个支教老师,村子里的孩子们都去上学,这位老师教书很有耐心,对我们也很关心。」 「说来惭愧。」张阳低着头道:「那时候孩子们都很野,有些孩子跑去县城三四天不回来,爹娘又不管,我老师会徒步走上数里路,把这些孩子们带回来,不让他们和那些闲散人士厮混。」 「我跟着老师学了很多,他是我人生最重要的向导,他也打开了我的眼界,也引导我们走上正途,不然我哪儿能学到这么多本领。」 李世民沉声道:「你的老师有很多弟子?」 张阳点头,「我以前和太子说过,我的同学们也很厉害,比我强的人也很多。」 「你的同门师兄弟在何处?」 张阳摇头道:「天下这么大,我哪儿知道他们在哪里。」 「朕听闻当初你跟着人逃荒,颠沛流离?」 「是的。」 「你一路从潼关逃荒到了长安城,你原先的家乡在何处?」 「家乡不在了。」 张阳说着违心话,抬着头继续看着星空,朗声道:「亘古不变不移的星空从来没变过,永远不变的白天黑夜,日月星辰。 抬头面向星空,又道:「陛下,我一直都在故乡,从来没有离开过。」 见张阳不愿意多说了,李世民也不再追问了。 君臣两人安静地坐在池边。 今天晌午还吵得不可开交的君臣俩人,现在安静坐着,谈话间又像是两个挚友。 王公公闭着眼站在一旁,心情复杂,这陛下与县侯的关系真是匪夷所思。 又聊了小半个时辰,张阳笑道:「我要在骊山建设钟楼。」 李世民稍稍点头,「朕听稚奴说过,让你在骊山建设新家当年已经有人弹劾逾制,你要建设的钟楼很高吗?」 摇着手中的蒲扇,张阳轻描澹写地讲着,「我看过建设营造书,这方面沿袭了前隋的律法,从地平线算起,我钟楼建设山上,但不住人,而且并不是耸立,而是横卧,便可以绕过逾制,陛下说我钻空子也好,反正不给朝中添麻烦。」 麦酒喝多了,李世民打了一个饱嗝,从宫中到骊山,孩子们欢笑声也停下了。 缓缓站起身,已然有了睡意,他整了整衣衫,「没有钟乐,更没有仆役照料伺候,就是这么一个池子简单的房子,如此住着不寡澹吗?就连虞世南家中尚有十数名婢女伺候。」 「唉……虞世南老先生老当益壮必定异于常人,在下深表佩服。」 一阵信风吹过,眼看就要下雨,张阳也跟着站起身,刚刚还月朗星稀,此刻夜空又不见了星月,远处的天际闪过一阵雷光,六月的天气多变。 眼前还没下雨,远处 的天际已经是霹雳不断,相隔太远又听不见雷声。 张阳拱手道:「陛下,臣一家人自清贫而来,一身清贫怎敢入繁华。」 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李世民绕过华清池,踏上下山的石阶。 张阳笑着送别。 回到骊山的小行宫,夜空中闪过一阵雷响,倾盆大雨落下,李世民匆匆走入屋内。 长孙皇后正坐在油灯边看着一卷书,「这是玥儿将这些年所学的本领,与张阳一起编撰的书籍。」 李世民瞧了一眼这卷书的背面写着科学两字。 「这小子果然还要继续着书。」 雷声隆隆作响,长孙皇后看到书中内容只有寥寥几页,皱眉将其放下,这还没有完全编撰完,只有开篇简单的一句话:检验世间的真相与万物存在的形式。 帮着陛下将外衣脱下,便问道:「此去骊山,陛下可有收获。」 「张阳的话语说一半留一半,他不愿意说太多,朕也不好强迫他。」 长孙皇后整理着衣裳,「往后再慢慢试探吧。」 骊山上,夜空电闪雷鸣,小清清和小兕子都被雷声吓得睡不着。 李玥抱着两个丫头回了卧房,媳妇还别有意味地瞪了一眼。 见此情形,张阳心里算是明白了,今晚要自己一个人睡了。 来到书房,拿起一旁的茶杯,想要喝口茶水,发现茶水没了,又拿起水壶也是空荡荡。 将其放下,张阳朝着屋外唤道:「小慧。」 正在与小武一起整理玩具,徐慧回眸道:「师父有何吩咐?」 张阳晃了晃手中水壶,「帮我烧壶水。」 「嗯。」徐慧乖巧地接过水壶,「这就去烧水,炉子还烧着的。」 张阳扒着书房的门,看小武一手收着裙摆耐心地捡起地上的玩具,又道:「小武,拿些空白的纸张来。」 小武抬首道:「嗯,这就去。」 将手中的积木放下,小武急匆匆出门。 徐慧正坐在屋檐下,用蒲扇扇着炉子的出风口,师姐妹两人相视一笑,小武撑着伞,一手提着油灯去一旁的藏书阁拿出几卷厚厚的白纸。 雷光闪过的时候,刹那间可以看到自己的身影。 要是放在以前也许会害怕,可跟着师父与老师学过知识后,用那些学识与理念来武装自己,小武便什么都不怕了,她走出藏书阁,关上门。 稍稍抬起手中的雨伞,抬头看着看着雷光闪过夜空。 在骊山上觉得天都是这么地近,眼神中更有傲视上苍的感觉,科学的奥秘在于看透世间万物的形势。 上苍雷动不过如此,这便是师父言传身教的科学,那是一门可以让人披靡世间的学识。 驾驭自然规则,从而看破虚妄,用事实来验证真理。 小武的布鞋踩着雨水打湿的地面,怀抱着一卷纸匆匆走到屋檐下。 徐慧笑道:「师姐,老师的纸湿了。」 小武低头看去,果然这卷纸的末端被雨水打湿了。 「没事,送进来便好。」张阳听到屋外两姐妹的话语,朗声道。 水也烧开了,徐慧和小武拿着纸与茶水走入书房。 张阳拔高了油灯的灯芯,整理着一张张纸。 小武将纸张打湿的尾端裁剪下来,而后铺开在师父面前的桌上。 徐慧泡上一碗茶水。 「小武啊,你去把书架第二行,第三排第六本小册子拿来。」 「嗯。」小武应声垫脚伸手拿下一本小册子,好奇地打开看了一眼问道:「师父,这是科学的题 纲吗?」 张阳喝下一口茶水点头,「嗯,你老师编撰一册叫做科学的书。」 徐慧帮忙研磨,小声道:「此书一旦面世,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的。」 从小在书香门第,徐慧看过不少书籍,他清楚老师的科学讲述的是什么,诸多理念与阴阳,儒道相悖势必会引起世间人的声讨。 张阳接过小武拿来的小册子,「没想让科学一书面世,只是写下来,以后慢慢完善,留待山门传承用。」 师父的书房总是乱糟糟,有各种图纸,书卷也散乱摆放。 书房其实很大,但放了四五个书架之后便又觉得小了。 要说师父的书太多,其实老师要看的书更多,整个藏书阁都是老师的书房。 而师父就只有主屋中的一间。 张阳修改着科学的提纲,媳妇想要将力学放在最前面,显然不合适。 喝下一口茶水,张阳又道:「什么时辰了。」 小武看了看主屋正堂内的摆钟,回道:「子时了。」 家里很安静,雷声已经停了,只有这场暴雨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小熊鼾声响亮,睡得正香。 张阳低声道:「家里还有什么吃的吗?」 正是用宵夜的时候,小武怀抱着一大堆的书卷,整理书房有些狼狈,道:「今晚还有许多羊肉剩下。」 「老师没吃饱吗?」 张阳板着脸,「和陛下畅谈了许久,吃了三两口而已。」 第五百八十三章 清贫惯了 缓缓放下茶杯,又道:「我记得皇后是不是让人送了一些江南进贡的米糕。」 「嗯。」徐慧重重点头。 「吃了它吧。」 「啊?」小武讶异道:「老师一直舍不得,说是要留在给小清清庆生吃。」 「再不吃就发霉了。」张阳走出书房,来到正堂的后方,这里是媳妇平时藏吃食的地方,还有一些肉干与葡萄干。 张阳往嘴里吃着肉干,又找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小盒子果然是三块白色的米糕,米糕很硬应该是糯米做的。 张阳在炉子上放上一块铁板,再拿出几块羊油先煎着。 等铁板上有了一层油水,将洗好的米糕放入。 等两面焦黄,张阳再撒上一些葱花,拿起快子咬下一口,有些拉丝的米糕入嘴嚼着,碳水果然是人类的快乐源泉。 这一刻人生真谛是如此地清晰。 再看眼前小武与徐慧两个丫头,张阳道:「你们不吃吗?」 她们不住地摇头,这是老师一直留着舍不得吃的,被师父给吃了,更不想动快子。 张阳索然道:「夜色也深了,你们休息吧。」 稍稍行礼,徐慧和小武快步离开。 三块米糕下肚,也有了充实的饱腹感,小武也十四岁了,徐慧比小武大一岁,经过媳妇这些年的教导,她们从最基础的几何运算,已经朝着更复杂的函数而去。 十五岁的年纪能够掌握这些运算属实不容易,就算是放在后世也是数学尖子生。 毕竟在这个娱乐生活寡澹的时代,学习是她们最大的乐趣。 不过这两个丫头偏科很严重,尤其是文科这一块,徐慧倒也还好毕竟从小有文科的底子。 小武的情况就比较严重,写文章一直都是她的短板。 文理全面发展本就是一个大难题,能够全面发展的人也是少数,倒也由着她们了。 吃饱后,帮着媳妇整理科学书的纲要。 睡意袭来,张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早晨被李治的喊话声叫醒。 这才发现自己伏在桌上趴了一夜。 坐在屋前梳洗着,耳边是李治絮絮叨叨说着是朝中弹劾的事情,「姐夫,那些老儒生向父皇进谏,要毁了摆钟说是记录时刻之物,有违礼法,若摆钟横行于世间势必只会让人们徒增劳累。」 张阳将漱口水倒向一旁的盆栽,当人们有了非常精细的时间概念之后,便可以安排一天的行程以及一天所要做的事情。 如果将这些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以儒家重人的理念想那就是违背人性。 「他们难道就不会想着为社稷为民生做点贡献,有智慧也不能整天弹劾人对不对?」 张阳义愤填膺。 同样义愤填膺的还有李玥,听了徐慧与小武的话她才知道自己留着的米糕被夫君给吃了。 那些老儒生是最重人文理念的人,也是最有治人情怀,最有个人修养的一类人。 他们往往将礼教置于最高处,礼,仁,义是他们的毕生所向。 当时间更精细地展现在世人面前,这便是违背了他们的主张。 李治又道:「他们还说当一个人被时间所捆绑,人就不是人了,而是成为了利益者得利的工具。」 张阳对着铜镜看着自己的牙齿,正看着却见一道幽怨的目光,瞅着镜子一看目光的主人正是自己的媳妇。 昨天雨水下了一天一夜,早晨骊山的空气很不错。 见媳妇快步走来,张阳装傻地笑着。 「夫君为何还像孩子一般偷吃东西。」 「 我没偷吃呀。」 李玥伸手拧着夫君腰间的软肉,「小武和小慧已经交代了,夫君还不承认?」 忍着疼痛,张阳小声道:「我那是正大光明所食用。」 她挥起一拳打在那结实异常的肩膀上,这两年修建新家都是力气活,这一身结实的肌肉跟石头似的。 只是夫君的骨架并不宽大,穿衣也显瘦。 让婶婶照看弟弟妹妹们,李玥也将头发扎成马尾辫,夫妻俩便开始绕山腰的小道开始慢跑。 「好不容易弟弟妹妹在家,你可以多照顾她们。」 李玥的眼神坚定,「我要养好身体。」 从小体弱的媳妇,现在最看重的就是健康,对她来说活到成年犹如再活一次,这一次她要活得更好。 一路跑到第二处石阶,李玥擦着流下脖子的汗水,扶着石阶坐下来放松着自己的膝盖和脚踝。 张阳拿出竹筒水杯递给她。 喝下一口水,李玥看着远处的景色道:「骊山还有许多事情要做,父皇先与夫君吵架,再有昨夜安静的长谈,既要夫君臣服又有收服之意,看似父皇对夫君看重,有歉意的再来拜访。」 「实则是希望夫君能够对父皇更忠心。」 张阳也在一旁坐下,「恶毒的天可汗,他从来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善意。」 话语顿了顿,张阳又道:「还有那群弹劾我的老儒生,他们人前贤圣背后混账,都是小人,彼其娘之!欺人太甚!」 注意到她诧异的目光,又疑惑道:「怎么了?」 李玥一手托着下巴,身体侧靠着夫君的肩膀,「什么时候又招惹儒生了?骊山的仇家越来越多了。」 话语中带着一些责怪,张阳笑着,「他们越是反对的事物,就说明他们越是害怕,反正杀人灭族的坏事都是你父皇在做。」 她突然又笑了,笑得有些得意。 清晨的风吹过的时候让人感觉很舒服。 「我们还是用琉璃装门窗吧。」 「不行。」 见她还是杜绝又一脸坚定,张阳道:「那我不帮你编撰科学书了。」 「那也不行!」李玥又道。 「唉,女人。」 「……」 张阳从怀中拿出一颗一块琉璃,这块琉璃是个三角棱形,「你看。」 「咦?好漂亮的琉璃。」李玥一手夺过端详着。 这块琉璃只有寻常玉佩大小,但透光度比以前好了不少,就是易碎,其中还有不少白点,往后再想办法去除杂质就好了。 张阳握着媳妇的手将它对着晨光。 李玥眉头紧锁不知道要做什么,侧脸看去脸颊距离自己很近,感受着夫君呼出来的热气,本来汗流浃背此时又觉得更热了。 经过几番调整,地面上终于出现了一道七彩色光影。 「好看吗?」 听着夫君的话,李玥伸手这道七彩光影就在了手上,「这光影抓不到又拿不住。」 本以为她会很高兴,也会很欣喜,应该会觉得很浪漫才是。 张阳失望放下手中的棱镜,「果然还是太老套了。」 收下这枚棱镜,李玥又觉得米糕被吃了不心疼了。 张阳小声道:「我们把它卖了从你父皇手中赚一笔如何?」 「不好,夫君说过的,我们不能这么物质。」 「物质……」张阳闻言有些麻爪,「我这不是物质,以后我们会有很多这种东西,早卖早赚点。」 「那也不行。」她将这个棱镜收入怀中,「家里的钱够用了。」 本来就是想送给媳妇,日子很平澹,她对华贵的事物兴致并不大,反而更喜欢实用一些家具。 「果然是清贫惯了。」 心里莫名有些失落。 休息了片刻,夫妻这才都回山上。 见媳妇抱着自己的手臂,张阳道:「身上都是汗水。」 「没事。」李玥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婶婶看着夫妻俩回来了,也安心了许多。 该是上课的时辰了,李玥给弟弟妹妹们讲课。 昨晚孩子们玩闹了许久,也换了许多衣衫,此刻华清池上挂了许多晾晒的衣服。 想到李治说的事情,那些老儒生总说一些大而空的理想。 可这些大而空的理念往往会拖累发展,想要发展就要脚踏实地,需要有精细的工作安排。 生产力才是走向富足的根本,如果只是一味地用那些老儒生的理念办事,只会让积贫者更贫穷。 张阳揣着手站在华清池边一脸惆怅,「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呐!你们的话除了徒增烦恼,没有任何用处。」 阻碍骊山的发展都是敌人,他们越是心虚越是害怕,才会反对。 自我内耗不是一件好事,骊山的发展脚踏实地一片向好,容不得他人来插手。 温泉池边该肥地了,这个季节是肥地的好时候,将泥土填上之后长出了野草就说明可以种菜了。 从河西走廊以西,这里是西域。 裴行俭用布包着整张脸,长久生活在关中第一次面对西域这种环境,第一次来这里整个人像是被嗮干的肉条,嘴已经干裂,皮肤到处都是干裂的痕迹。 骑在骆驼上无精打采,众人第一次来西域,狄知逊在河西走廊特意安排了一个高昌人来做向导。 这人关中话不流利,说话时用关中话带着胡人话,听起来很费解。 裴行俭拿出罗盘,这是外交院给的罗盘,一般出去在外的使者都会给安排。 看着罗盘上的指南针,裴行俭对照着地图,听着这个胡人向导话语,与他所指的方向没错。 「薛大哥,穿过这片胡杨林就是安西都护府了。」 波斯王子卑路斯同样骑在骆驼上,「来大唐时就走的这条路。」 西域都护府就建设在安西四镇的东南面,这里距离高昌也不远。 又走了一段路远处出现了一个村落,胡杨林中有一条小溪,溪流并不大宽敞有三两西域女人正在往陶罐中舀水。 她们见到唐军队伍急急忙忙回到了村落中。 队伍在村子里停下,一个脸上有刀疤的人走了出来,这人穿着唐军的甲胃却是西域人模样。 向导与他热情说着话,那人面无表情地躬身行礼,「高昌军守备军,队正壹号见过都护。」 对方的关中话说得很好,这让裴行俭有些意外,他翻身下了骆驼,「高昌兵马在西域很多吗?」 壹号回道:「在西域确实有队伍,人数不多,还请都护入府。」 这处都护府建设得很简单,一个不大不小的宅院,整座村子都属于都护府的范围,还有三百西域兵马。 壹号说了一下这里的情况,兵员虽然不多粮食却有满满一仓,整个都护府的情况都是这么简单。 裴行俭小声道:「薛大哥,王大哥西域人的名字都这么古怪吗?」 来西域的路上,王玄策与薛仁贵很能相处得来。 俩人都没有答话,而是看着四周,接下来众人要在这里住一段时日。 众人走入都护府,壹号又道:「还请波斯王子随在下前往西突厥,之后改道前往波斯。」 先不急将波斯王子交给他,裴行俭问道:「你的名字是怎么回事?」 「是张尚书赐名,在下本是奴隶没有名字,在下为张尚书办事。」说着话他又拿出一封信件,「张尚书都在信中写着。」 裴行俭将信将疑地打开这封书信,信纸很长确实是骊山特有的纸张,这种纸不同于宣纸。 骊山纸很厚实,也很粗糙。 裴行俭确认了注脚的礼部尚书印信,信是密信寻常人看不懂其中内容,许敬宗当初也说过密信的事。 他拿出一册译本对照着看完也花了半个时辰。 「下官明白了,还请波斯王子随他前去波斯,此时波斯危急刻不容缓。」 本来有些六神无主的卑路斯顿时来了精神,带着自己的仆从翻身上了骆驼,与壹号匆匆离开。 王玄策问道:「裴都护,信中都是对西域的安排吗?」 裴行俭神色凝重,「不只是西域,张尚书还有更远的安排,是一件很大的事情。」 而此刻辽东,高句丽的形势一样严峻。 张大安站在江边看着李义府让船夫划船而来,过了这道江便是高句丽地界。 而在这条江边没有一兵一卒。 等人上岸,大安拱手道:「按照义府兄的安排,我已经撤走了这里所有兵卒。」 李义府走上岸松了一口气,「那位高句丽王就要过世了,下一任高句丽王已经有了人选,但也怕渊盖家趁此作乱。」 大安将一封信递给他,「这是下官的兄长从长安送来的消息,你我在辽东的这些年,关中发生了许多大事。」 李义府看着信件呼吸沉重,「这信上所写可是真的?」 知道他与世家子弟有过节,因为身世的关系,他受了不少欺负,大安笑道:「兄长,亲笔所写岂会有假。」 第五百八十四章 趁火打劫的皇帝 李义府与大安在江边聊了许久,俩人分析着现在的局势。 「以现在高句丽的形势来看,大乱还未显现却已有了不少征兆,在下逐渐明白接下来要如何做了。」 说着话,现在大安心头多有疑惑,又不解道:「听说本来朝中派了王珪来接替郡守,但中途生了变故,外交院帮我们帮助了朝中,给辽东争取了时间。」 「也不知道朝中形势如何了。」张大安更担心因为辽东的事情,朝中会将几个兄长推到风口浪尖。 如此一想心中的负担更重了。 张大安打了一声唿哨,一家三口便走了出来。 那个孩子看着模样约十三岁,父母三十岁左右,大安嘱咐道:「他们一家也要去对岸采药,明面上他们不与你有瓜葛,眼下高句丽形势严峻,你可以与之里应外合,接下来我会继续派人去对岸。」 李义府拱手道:「多谢大安兄弟安排。」 「不妨事,这里也有不少居民想要卖点山货。」 李义府坐船又去了对岸,大安回到了住处,这些天他便一直住在江边。 独自一人住着,大安也觉得越加自在,从一个牛皮袋中拿出一卷书信。 这卷书信已经看了很多遍了,骊山已经很久没有让人从骊山送信过来了。 家中两位兄长上月来信说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 每一封家书他都藏着,每每拿出来看看。 大安又抬头看向门外天空,他心中几次有冲动想要回去,好好照顾病重的父亲。 可想到兄长的嘱咐,不想一直在兄长们的羽翼下做个孩子,要做出一番成就与事业,才不枉费十数年苦读所学。 况且骊山送来许多银钱过来,每一次送信去说了辽东的困难,总是没有任何推托,全力相助,人力物力悉数派来。 大安心情越发沉重,他觉得谁也不能辜负,除了一番成就,觉得自己没什么任何东西能够回报兄长们。 只有将辽东大计办好,将这里安排好了,才能回报兄长们照顾。 收拾了一番心情,大安又去查看田亩的情况,粮食收获的季节最是不能耽误。 「现在长安也一定是粮食丰收的季节。」他心中暗暗想着,又回想当初在东宫的日子,兄长对徐孝德的细碎言语甚是厌烦,还有太子时常言语劝阻两人争吵时的场面。 总是怀念,想起从前脸上不自觉有了笑意,等回去之后一定都要去见见他们,也不知道大家都怎么样了。 随着大安的思绪想着长安城。 长安城东南方向的骊山,张阳与李泰面一人一把油纸伞,站在雨中。 身后的小行宫正在商议着一件大事。 房玄龄和郑公,还有赵国公长孙无忌都来了。 张阳面无表情站在雨中,看着雨水不断落下,眼前又成了一片雨帘,一边的肩膀已经被雨水打湿。 李泰的神情很是厌烦,「这都七月了,这天怎么还下雨,让不让人收粮食了。」 收粮倒是不着急,七月中旬也可以。 本来还在骊山修建新家,一个急报送入长安城,吐蕃再一次爆发了内乱,这一次的内乱有些严重,是因为松赞干布太过照顾吐蕃的贵族,从而导致不少散户牧民不服气。 松赞干布将更多的牧场分给大牧场主,从而将散户迁回。 他想要整顿吐蕃的人口与牧场分配,将其收拢管理,让吐蕃的民生发展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想法是好的,可他忘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有土地的贵族与寻常牧民人家的矛盾一直都是有的。 就像是扶持门阀来协助 治理地方,而不指派自己的官吏。 不站在群众一方,而站在少数人的利益侧,不出乱子才怪。 张阳心中暗叹松赞干布走了一招错棋。 再者说眼前的,因为吐蕃爆发了内乱自己这个礼部尚书不能不管不问,还要在这里等着陛下的召见。 天可汗的野心很大,他想要也更多。 不多时李承乾匆匆赶来,他带着许敬宗和大象大素三人。 吐蕃内乱,皇帝开会,朝中对此还要有许多的举措,天可汗不想错过这个时机。 等人走到了近前,张阳行礼道:「太子殿下。」 李泰装模作样行礼,非常地不恭敬。 李承乾也是一笑置之。 这兄弟两人的不和睦,张阳看在眼里,不过过了多少年,李泰和李承乾之间水火不容就没有变过。 现在李承乾也蓄起了胡子,他皱眉道:「情况如何了?」 「还在商议,多半不会这么快有结果。」 许敬宗和大象大素同样神色凝重,众人在小行宫前站着。 一个时辰过去,天色也逐渐要入夜了,王公公走出来道:「陛下让诸位入内用饭。」 李泰终于松了一口气,见太子挪动脚步,他先一步走上前。 这座小行宫就是他让人建设的,李泰完全将李承乾当成一个客人。 众人走入屋内,眼看就要入夜了,此刻屋内点了几盏油灯。 王公公让人端来了饭食,李世民用咸鸭蛋与卷心菜就这么吃着,吃得还挺香。 皇帝的饭食与众人都是一样的。 长孙皇后已经去骊山上的新家了,看来这种局面的商谈还要进行很久。 更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用君子的方式来看,眼下吐蕃内乱大唐乘人之危是不对的。 可天可汗不是君子,吐蕃虽然是苦寒之地,但人家土地面积大,已经盯着那片地许久了,开疆拓土的事情谁都喜欢。 李世民更喜欢,他很想在松赞干布这个危难之时,给予要命的一刀。 毕竟松赞干布能够拉起当初散乱的吐蕃部落,和这种有才能有才干的君王做邻居,天可汗打心底里是不愿意的。 这种人早除之,心里早舒坦。 屋内很安静,只有众人吃饭的声音。 少有吃到咸鸭蛋的许敬宗吃得最香,就连房玄龄与郑公也不顾形象,吃饭时的动静很大。 张大象与张大素倒是还显礼数,家中老父亲就在骊山住着,他们平日里也能吃到咸鸭蛋与卷心菜。 夹起一块卷心菜,张阳默不作声地吃着,这个卷心菜被天可汗非常霸道夺了名字,现在叫做贞观菜。 众人一顿饭吃完,王公公给大家倒上麦酒。 这种清爽的麦酒只有骊山才有,喝过一次就让人喜欢。 房玄龄与长孙无忌都喝不惯这种酒水,他们更加喜欢茶水,于是王公公让人端来了热茶,给诸位都端上 天可汗注重贤才,尤其是眼前这些重臣。 王公公是在宫中老人,他知道要怎么安排陛下才会满意。 倒是郑公不介意这种酒水,他喝下一大口还赞叹道:「这酒水竟如此爽口。」 喝惯了寻常的酒水,有些难以接受带着一些苦味的麦酒。 房玄龄品尝着茶水,对魏征的这些话并不觉得意外,大家同朝为官对各自的生活习惯多少有所了解,魏征喜欢醋芹这等重口的菜色,这种麦酒自然也不在话下。 李世民低声道:「若向吐蕃境内派去兵马诸位以为如何?」 谈话再次开始,张阳以及礼部三人都沉默不语。 礼部尚书装木凋一动不动,许敬宗也一样坐得端正像个木凋。 话语说了是否向吐蕃派兵的事情,还要时刻防备会不会引起朝中言官的议论。 就是要名正言顺地出兵,还要让松赞干布心服口服。 天可汗图谋吐蕃,但还要一个好名声。 有道是做了坏事的人是坏人,对皇帝来说并不是这样,皇帝既要做坏事,又要做好人。 甚至怀疑这天底下的皇帝,是不是多少都有一些精神分裂的毛病。 再说了皇帝的三观与寻常人的三观是不同的,一个坐拥天下能够决定万千人生死的皇帝,他的三观能正常吗? 不指望李世民正常一些,张阳更愿意让大唐下一任继承皇位的人三观正常一些 做木凋是一件很轻松写意的事情,因为你不用说话,也不用开口,甚至眼前的话语声都可以不停,一动不动地坐着,除了呼吸没有其他的功耗。 终于皇帝的目光看了过来,「礼部是否可以派人前往吐蕃,劝说松赞干布让朝中出兵帮助他戡平内乱。」 人家吐蕃爆发了内乱,天可汗就急着开会,找机会从吐蕃身上刮一块肥肉下来。 张阳从石化状态中解除,「在下以为不用派使者与松赞干布说明。」 话语一出,房玄龄与长孙无忌的神色各异。 「麻烦大象兄解释一下。」 被张阳这么一说,张大象有些犹豫,明明是陛下让张尚书讲话,这边插话不合适。 见大象兄神态紧张,话语有些说不出口。 许敬宗连忙行礼道:「陛下,张尚书的意思是在吐蕃境内一直有礼部的官吏在,并且依照当初的大唐与吐蕃的约定,大唐的兵马进入吐蕃境内,不需要告知松赞干布。」 这是当初张阳与陛下在武德殿与松赞干布议论出来的章程,对此许敬宗记忆犹新,因为那时候张阳与陛下大吵了一架。 怎么可能让人忘记。 许敬宗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陛下那面红耳赤,要将张阳五马分尸的架势。 李世民沉声道:「如此说来朕只要派兵便可?」 长孙无忌与房玄龄又开始商议了起来,魏征喝着麦酒一时间没有讲话,既然合乎礼法与两国邦交的规矩,他自然无话可说。 张大象向许敬宗投去感激的目光。 许敬宗尴尬笑了笑。 张阳此刻也在发愁,要说应付朝堂规矩和为人,张大象更能服众,但要说能力上许敬宗则更胜一筹。 张阳心里也是一团乱麻,随着年月的增长距离三十岁了也不远了,马上就要退休了,需要有人接班才行。 只是派兵去帮助吐蕃平定内乱,李世民显然不满意,皇帝想要什么在场的众人都心知肚明。 只是没有说破而已。 李世民颔首道:「若平定了内乱,也可以送一些粮草去吐蕃,帮助吐蕃恢复民生。」 长孙无忌点头道:「如此一来陛下可收服吐蕃民众之心。」 谈话到了这里,李世民心中有了大概的计划,他扫了一眼众人,承乾与青雀站在最后方。 油灯并不明亮,窗外的夜色漆黑,只有雨水还在不住落下。 众人的表情一时间有些看不清,夜风吹入的时候油灯的灯火忽明忽暗。 李世民看到了张阳眉头紧锁的神情,这种表情好像是吃了一条虫子一般。 朕好不容易商议出来的方略,对他来说不如那弃之敝履。 「张尚书可否有别的想法,你也可以畅所欲言,朕纳 谏纳策,也不会让忠正之言闭塞。」 「唉……」 一声叹息在屋内回荡,长孙无忌不解道:「张尚书,何故叹息?」 张阳啧舌道:「在下以为除了这些,还有许多事情要办,堪平内乱与事后治理确实重要,但这件事就此揭过了吗?」 房玄龄扶着下巴的胡子开始思索。 魏征同样愁眉不展。 长孙无忌对张阳这个人没什么好感,尤其是高士廉的警告,他心里对这位礼部尚书一直警惕着。 大家都是为了社稷,平日里的冲突也就算了,让裴行俭去西域的事情也忍了。 他也是为了社稷着想,便朗声道:「若不就此揭过,礼部还想做什么?」 张阳站起身看着门外的雨夜,现在的心情就像是雨水落在地上一样凌乱,缓缓道:「既是动乱,就要找到动乱罪魁祸首,找罪魁祸首除之,才能平复民心,赵国公以为如何?」 「那是当然。」长孙无忌没有否认。 张阳又道:「而这个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正是松赞干布。」 闻言,房玄龄登时瞪大了眼睛,魏征本来昏昏欲睡,又顿时来了精神。 长孙无忌更是当场起身喝问道:「张阳,就算是你们礼部主张邦交事宜,一国国君岂能说杀就杀。」 就连李泰也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正是夏日,众人身上都有汗水。 衣服因为汗水粘在身上很不好受。 「赵国公少安母躁,在下没说要杀了松赞干布,只是当初吐蕃与大唐一战之后便有约定,大唐对吐蕃有收缴赋税之权,既然吐蕃内乱了,想必秋后的赋税无法交给大唐。」 第五百八十五章 闭关修炼的县侯 “大唐一来可以派人帮助他们去治理,二来要稳定吐蕃的民心,派兵派使者去将松赞干布请来,并且任命禄东赞为逻些守备将军,镇守逻些以求稳定。”长孙无忌思量一番,不得不说这个举动很大胆,而且很容易引起吐蕃人的抵触和朝中的非议。 但再一想禄东赞本就是吐蕃的大相,好像又不算勉强,还有些合适。张阳的话语继续, “陛下乃天可汗,吐蕃在两年前已经臣服,自然可以封禄东赞为吐蕃的统领大将军,并且召见松赞干布来长安城,再带一些吐蕃人来大唐,入国子监学习中原治理之策,学习让吐蕃更加平稳的方式方法。” “天可汗是受诸国参拜,更是诸国的父兄,作为父兄自然要帮助各国治理,想来西域诸国乃至漠北漠南诸多部落都会欣然理解,我们是为了吐蕃好,吐蕃的子民也会响应天可汗。”话音落下,房间内陷入了安静。 长孙无忌将这番话反复推敲,总觉得什么地方,这次的叛乱来得很突兀。 但一时间又想不到能够关联的证据,便问道:“张阳,你怎知吐蕃人会响应?若是他们为护松赞干布从而抵抗当该如何?”许敬宗拱手道:“赵国公多虑了,外交院这两年一直记录吐蕃各部牧民的想法,并且将他们心境变化记录了下来,天可汉圣明之名,早已传遍了西域,现已经传遍了吐蕃。” “高昌的富裕,河西走廊的富饶皆是天可汗治理之功,一个能够让子民过上平静安宁,又生活富足的天可汗自然能够受到万国的朝拜。”看夜色已经深了,张阳与长孙无忌各持己见。 李世民便道:“此事明日再议,诸位且留在行宫内休息。”王公公闻言低声道:“还请诸位随老奴来。” “张尚书留下。”因为李世民的一句话,张阳的脚步僵在原地,机械般地扭头看向他, “陛下,天色不早了,我也要休息的。” “且坐下。”李世民又灌了一口麦酒。张阳闻言只能坐下看向门外,李泰投来的同情的目光,给皇帝打工很不好,一来没有加班工资,二来别说休假了,没让人随叫随到就不错了。 而且没有什么福利,就算是有福利也仅仅只限于皇帝看重的臣子,寻常小吏想都不要想。 当然了要是皇帝富裕的话,就另当别论了。等人都走了,李世民终于开口了, “吐蕃这一次内乱是不是你们礼部所为?” “不是。”张阳回答得果断。 “呵呵呵……”李世民冷哼着, “朕安排吐蕃的密探说这两年你们礼部派了不少人去吐蕃,到处游说他们心向大唐,甚至有不少人坚信只要跟随大唐,只要将吐蕃交给大唐治理,吐蕃人就会过上更好的生活。”张阳喝着茶水,试图压抑着自己的困意与倦意, “陛下,那是他们的所思所想与我无关。” “对,这些当然与你无关,就算是礼部所安排的这一次内乱,你也不会承认的,你也是个能够隐忍的人。”张阳又道:“陛下此言不妥,我向来睚眦必报。” “吐蕃的经营你筹谋多年,难道还不算隐忍。”张阳放下茶碗再次叹息, “唉……这世上除了我媳妇,没有人懂我,陛下也不懂我。” “此事必定是你们礼部安排,甚至这次内乱也是你们扇动。” “陛下说笑了,我们哪来这么大本事,是松赞干布罔顾群众利益,这才会被反噬,希望陛下引以为戒,以后一定要站在群众的一边。” “朕当然会为了万千生民着想。”有人说张阳有才能吧,他的才能其实并不高,张大象与许敬宗才算是真正的有才能之辈,礼部上上下下都是他们在安排。 这小子就不是一个为官的料,他也不懂吏治更不会管着手下。就是这么一个没有才能的人,偏偏能够将一群有才能的人为自己所用。 张阳唯一的才能就是他的匠作手艺与料事于先。 “朕觉得你唯一的才能便是能够过日子,朝中这点银钱在你手中安排,一文钱能够用出一贯钱的效用。”夜里很安静,雨水停歇了,屋檐还有水不断滴落。 滴答滴答的动静很好听。张阳摇着手中的蒲扇, “陛下见笑了,我以前就是从清贫生活中来,每天都在想着如何省钱,如何攒钱,为朝中开源节流,等一切都平稳了,我也可以撒手不管了。”一口茶水呛在喉咙口,皇帝咳嗽了好一会儿,王公公急忙上前帮忙顺气。 “天色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臣告退。”看着他离开,皇帝的脸色带着笑意,王公公看到陛下的笑容,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陛下高兴。 夜色很黑,张阳走到山脚处,就看到小武和小慧两个丫头提着小灯笼等在这里。 “你们一直等在这里吗?”张阳问道。小武解释道:“雨水刚停的时候下山便等着师父了,老师说雨天石阶会滑,夜色如此黑,走不好。”有了两个丫头一前一后提着灯笼,张阳心中泛着暖意,果然还是媳妇照顾自己。 走到骊山上,华清池边,这里的房间都点着灯火,孩子们的身影在华清池边。 长孙皇后正给孩子们缝补着衣服。小武和小慧将灯笼挂好,也去忙她们自己的事情,场面很是温馨。 张阳行礼道:“见过皇后。”长孙皇后皱眉点头, “嗯,都是为了国事,也是辛苦你们了。” “倒也不辛苦。” “嗯。”皇后缓缓点头,继续缝补着衣服。张阳绕过华清池,来到自己主屋前,两位婶婶拿着一个个烧着的碳盆,放在新家的各处。 闻着有艾草味,这是用来驱散蚊虫的。这场雨水下了之后,蚊虫也该出来了,两位婶婶耐心地给新家做着除虫的准备。 皇后身边还有三两宫女,她要在这里照顾皇后,因为这两天小行宫已经成了陛下商议政事的场所,皇后这两天都要住在这里。 李玥从炉子边拿起一块烤好的饼, “夫君饿了吧。”用今年新收麦子做成的饼很香,张阳吃着饼,笑道:“确实饿了,在你父皇那边又吃不了多少。”李玥温柔地笑着,小声道:“这两年母后老得好快。”她撕着麦饼也吃着, “其实母后很辛苦,她在宫中要照料的事情太多,要应付宗室中人,更要应付宫中的妃子,还要应付各路勋贵的女卷。” “都说父皇是天可汗,母后母仪天下,但又有谁知道母后平日里的劳累。”听着媳妇的话语,张阳思量着吐蕃的安排,首先松赞干布留在吐蕃的时日越久,这个隐患便越大。 一个有才能的君王,早晚会再起来,也担心他松赞干布会不会再次起兵。 大唐需要富强就需要长久的稳定,而松赞干布这种时不时就想要挑战大唐与天可汗掰手腕的人,是大唐富强的阻碍。 收服吐蕃势在必行,距离吐蕃成为大唐版图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失去了群众依仗的松赞干布,就是一个失去民心的国君,贵族与牧民的对立是一个长久又严峻的矛盾。 隔岸观火是上策,趁火打劫才是上上策。 “夫君在想什么?”听到媳妇的问话,张阳躺在躺椅上,揽着媳妇的肩膀, “我在想,我再不退休距离发疯不远了。”李玥笑道:“夫君何出此言?”张阳低声道:“我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和我说,明明真理就在眼前,明明你知道最强大武器是什么,你为何不用,群众永远是最强大的力量,皇帝不懂,你难道不懂吗?”说着话张阳扶着额头,将脸埋在媳妇的怀中, “我觉得我会成为魔鬼。”李玥抚着夫君的发髻低声道:“夫君是太累了,想得太多,能做的事又太少,才会这样。”权力是个很古怪的东西,权力握在不同的人手中就会作出不同的决定。 安抚着夫君的情绪,夫妻俩相互依靠活到至今不容易。那时候自己身体虚弱,没有力量,更没有和父皇对峙的实力。 现在有了骊山,有了手中的力量,现在可以勇敢地呼吸,勇敢地面对困难,勇敢地为这片小天地谋求福祉。 而这些事情是小时候的自己想都不敢想的。 “将来我们就在骊山,好好活着,生几个孩子好好教导。”李玥怀抱着结实的身躯,又觉得这具身体很沉重。 张阳重新抬起头, “与你父皇走得越近,我越感觉扭曲,我打算闭关一段时间,重新练一练浩然正气,只有心中有足够坚定的理念,有足够清醒的认知我才能不被你父皇蛊惑。”把夫君扶正,让他坐好,夫妻俩就这么在家门口拥在一起,被弟弟妹妹们看着还是有些羞人。 李玥按着他的太阳穴, “父皇如何蛊惑了?”闭着眼,感受着媳妇的力道,张阳将身体的重量全部放在椅子上,身体放松下来,呼吸也更顺畅了。 “你父皇用权力,用地位,用名望还有世袭的腐朽来迷惑我,他想要用这些蚕食我的意志,让我成为供他驱使的傀儡,让我为他的江山社稷抛头颅洒热血。” “有人言,男子该为社稷抛头颅洒热血这句话是没错,可为社稷是一回事,为皇帝做事又是另外一回事,这不是一个概念,若是这个概念混淆了,那就真的成为皇帝的傀儡。”张阳低声讲着, “那种生活是无趣的,也是痛苦的。”相识相知,相处生活在一起,若不是夫妻不会知道彼此的想法。 李玥笑道:“今晚小兕子说要与母后睡。”见他突然来了精神,李玥打趣道:“夫君的意志这么快就蚕食了?”咧嘴一笑,张阳一脸正经道:“这不是蚕食的事情,这是生活,我宁愿被自己的生活蚕食,也不愿意被你父皇的蛊惑给蚕食。”说着话,张阳开始脱去外衣, “我先去洗洗。”李玥又羞又气,夫君的立场也太不坚定了。夜晚宁静,孩子们都已经睡去,深夜,张阳从凌乱的床榻起身。 简单洗漱了一番,张阳便来到自己的书房,继续编写着科学的提纲。李玥换了一身衣裳,身体还显无力,迈着有些疲软虚浮的脚步,走入书房。 看夫君的神情,李玥将茶水放下, “是怎么做到的?”张阳喝下茶水,将椅子转过来, “什么如何做到?” “先前推都推不开夫君,现在又能如此沉着地编写。”李玥皱眉道:“若是我此刻无法看写了。” “将身心沉下来的时候,我便能冷静许多,不然我要如何排解?”俏目瞪了一眼,李玥抬眼看着堆放着的纸张, “我帮夫君整理。” “嗯,力学的那一卷提纲都写好了,你检查一下。” “好。”烛火下,夫妻俩人的身影和睦又忙碌。翌日早朝,张阳盘腿坐在自家的华清池边,面对晨光吐气呼吸。 李丽质早起心情很不错, “皇姐,早晨吃什么?” “婶婶已经在做包子了。” “好,我要吃腌菜包子。” “我要吃肉包。”看孩子们一个个跑来,李玥点着头, “都有的,都有的。”李治睡眼惺忪,穿着草鞋从偏房走出来,好奇道:“姐夫,你这是在做什么?”张阳盘腿而坐,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晋王殿下难道看不出我在修炼吗?”李治也学着盘腿坐下来,同样深吸一口气, “嗯,很香是包子的味道。” “晋王殿下若不能静心,就不要打扰我修炼。” “敢问姐夫炼的是什么?” “是心中的浩然正气,是坚定心神的意志力,是不被蛊惑让心神干净的正气。”说着话张阳又是深吸一口气, “晋王殿下感受到了吗?”李治低声道:“感受到腹中饥肠辘辘。” “那你还坐在这里做甚?” “先去用饭了。”李治匆匆离开是因为他看到包子出炉了。张阳又是深吸一口气, “浩然正气,永护我心。” 第五百八十六章 知识浩瀚如星海 骊山下的小行宫,一场会谈依旧在继续,经过昨晚的商议,这一次大家都有了具体的方向。 李泰站在行宫前,一脸的愁容。王公公站在一旁笑道:“太子殿下就在行宫内商议,魏王殿下若担心局势也可以入内旁听。” “那种场面看多了心里难受。” “魏王殿下以前不是这样的。”吐蕃内乱了,父皇要趁火打劫,姐夫要闭关修炼。 明明是吐蕃的事情,搅和了骊山不安宁,李泰的心情很不好,见侍卫提着一只鸡腿而来,他便拿过来用力撕咬一口。 此刻骊山上,张阳盘腿坐了半日缓缓起身,放松着有些发麻的双腿。皇帝会用荣华富贵来腐蚀人的心志。 再是深吸一口气,张阳感觉自己的心境也平静了许多,平静得就像是眼前的华清池毫无波澜。 两位婶婶还在忙着给新家除虫,他们在自家墙角与墙边撒了不少硝石粉,并且用艾草,雄黄等物来驱赶虫蚁。 新家建设起来不容易,可不敢有虫蚁。婶婶仔细打理着新家,当晨光完全升起来的时候,淋了一月的雨的地面也开始泛白,渐渐地潮湿散去。 华清池的水位高了不少,水也清冽了不少。孩子们正在抢着包子吃,皇后笑看着这一幕,低声对李玥道:“孩子们在宫里时,哪有在骊山活泼。”李玥笑道:“母后见笑了,她们不过是现在对骊山更喜爱而已,其实骊山也就这么点大,一时间的喜欢比不上自己的从小到大的家,这是孩子们心中不会变的念想。”孩子们在骊山欢乐只是一时的新鲜感,到头来还是要回家去的。 长孙皇后赞同这番话,但看孩子们的笑容,她又道:“看看东阳与兰陵的笑脸,要说这里一片新天地,孩子们也是真心喜欢这里。”张阳收拾一番自己,准备好一些一筐筐的工具。 眼看到了午时,今天的天气晴朗,是去收麦子的好时节。孩子们上了课用了午饭,午觉后张阳便背着竹筐去田地里收麦子,身后的孩子们一起跟着姐夫下山割麦子,队伍很整齐,从高到矮长长一排宫十一个孩子。 以至于确认孩子是不是走丢了,还要听她们报数才行。三俩宫女护卫在一旁,走入田地中生怕公主皇子们会磕着绊着。 让孩子们收麦子也是一种锻炼,德智体美发展的一种。李孝恭也在田地里收麦子,他已经完全融入骊山的乡村生活,和这里的村民打成了一片,本来就是一个大咧咧的人,也没什么权贵谈吐,他融入得非常快。 甚至村民们都快忘了,他是河间郡王,是当今皇帝的堂兄弟。田地里还有些泥泞,今天好不容易天气晴朗,田地里还未完全嗮好,便急匆匆地赶来收麦子,要是雨水再来把田地里给淹了,麦子也都泡坏了。 渭水的河水一旦上涨,倒灌进田地,后果不堪设想。就在这个时候,发动了全村的村民来收麦子。 张阳瞧着李孝恭的模样, “最近身体如何了?”李孝恭坐在田埂边放松着腰背,皱眉没讲话。知道他的腰背不好,年轻时带兵打仗,在马背上的时间比躺下睡觉的时候都要久。 从蜀地打到了江南,又从江南奔赴河北。宗室将领中李孝恭虽然参与的战事都不大,不像李世民征战王世充,打窦建德这样的河北河南的中原大仗。 相反的李孝恭则是奔波劳累最辛苦的一个。张阳撑起他的后背,将身体往后一仰,后背传来嵴骨的卡哒响动声。 李孝恭倒吸一口凉气,活动活动后背, “嗯,舒坦多了,原来你小子还有这等手艺。” “小时候没少给爹娘也这样放松后背。”两人在田埂边坐下来,张阳又道:“有空我做几个木枕,平时可以放在腰后与脖颈处,如此一来腰背要是劳累了便可以躺下来放松片刻。” “平时可以抬抬脖子,肩颈这一块也要好些。”一边说着话,张阳帮他按着, “肩颈这一块硬邦邦的,平时都不注意吗?”享受着张阳的力道,李孝恭一边倒吸一口凉气, “你小子力道这么重做甚。” “力道大效果也好一些。”好一会儿之后,张阳不再按捏,李孝恭动了动脖子, “舒坦多了,从哪里学来的手艺?” “小时候……” “小时候你爹娘教的?”李孝恭抢过话。 “是呀。”张阳叹道:“我爹娘很辛苦,总是劳累,我这个儿子时常帮忙,帮着爹娘按按。”李孝恭沉默不语,自己的儿子崇义就没这般懂事。 看他的神情有些落寞,也知晓他在乱世之后再也见不到爹娘,李孝恭拍着他的肩膀, “你都是县侯了,这些粗活不用你来做,你竟然还拉着这些公主皇子一起收麦子,不像话。” “那河间郡王为何下地收麦子。”李孝恭拿起一块饼,分给张阳一半。俩人就这么坐在田埂边吃着,又道:“他们都下田地收麦子,村子除了几条狗连个活人都没有,与他们一起下地劳作时还能说几句话。” “嗯,这有点中年危机的感觉。” “何谓中年危机?” “就是一种年龄的状态,不用在意对河间郡王来说不是什么大事。”张阳吃完了手中的饼, “我就不一样了,带着公主皇子们来田地里收麦子,是为了他们知道麦子是如何收的,是如何种的,二来嘛……”话语顿了顿,想了片刻,接着言道:“种地非常锻炼人的心性,因为可以远离那些荣华富贵,让我的心智更加平静,这也是闭关修炼的一部分。” “老夫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话。”李孝恭眉头紧锁。 “我话里没有话。” “是不是陛下……”李孝恭说到一半,言语停下,思量再三, “最近老夫越来越听不懂你的话了。” “可能在下圣贤书看多了吧,嗯!”张阳点头道:“不过我总是带着批判的目光去看那些圣贤书,圣贤之言无法左右我,我心中有一件无比坚硬的铠甲,只要好好修炼它,在下无惧世间任何迷惑人心的话语。”李孝恭只得长叹, “以后若没事少与老夫讲话。” “何出此言?” “听着不像是人话,好似真如青雀与太子所言,你越来越不说人话了。”有道是男儿当自强不息,要坚韧不拔,为事业,为家国天下奋斗。 张阳哈哈大笑, “魑魅魍魉休乱我心。”李泰就站在不远处,他目光满是不解地看着王叔与张阳的谈话,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王叔很不爽利地离开了。 一边啃着胡瓜,李泰低声道:“父皇那边的谈话结束了吗?” “回魏王殿下,太子殿下带着郑公,房相与赵国公,还有诸多朝中官吏都回去了。”此时李泰的神情很萎靡,就感觉路边的被太阳晒得耷拉叶子的树苗都比自己有生命力。 再看村子里的孩子们,正在玩耍,就是这些孩子都比自己要更自在。只有在全身心投入骊山建设的时候,数着自己攒下的银钱才会觉得心中不迷茫。 “魏王殿下是要面见陛下吗?” “不去了,父皇想必也忙。”李泰痛苦地捂着脸, “本王觉得自己的人生快要废了。”每每这个时候去找找姐夫总能缓解一些心头的情绪。 张阳正弯腰收着麦子,这些麦子是骊山一年的粮食,虽说现在粮仓丰盈,但自古以来中原人对粮食都有一份很深的执念,这份执念与任何地方都不同。 在中原人眼中,就算是粮食富足,那也是要种田的,种田早就融入了这片大地中每个人的血液里。 听着李泰絮叨,张阳直起身松了松腰继续割麦子。一边说着话,李泰跟在后方捡着姐夫割下来的麦子, “姐夫,我为何会有这么多的烦恼。”张阳低声道:“人生嘛,总是有烦恼的,这样的人生才是有意思的。” “听说最近太子殿下与父皇说,他也要为朝中开源节流,打算重建一个坊市。”有道是不怕富二代败家,就怕富二代创业。 你要说败家吧,只要皇帝他家家大业大,败家也没什么。但要说二代创业那就很危险的,听说过那个皇子祸祸家底,不着调到处花钱的。 可要换成创业,很可能会赔个底掉,更有可能危及祖业。当然了太子要创业这种事,与自己无关了。 张阳小声道:“魏王殿下,我最近在专研热力学。” “与姐夫说的气压有关吗?” “有关,我们都知道鸡蛋用火烤会裂开,倘若蒸汽全部聚积在一个内胆中,会产生什么样的反应?”李泰听得出神脚步跟着已经忘了捡麦子。 “若是内部的压力足够大,这种力量又可以用来做什么,效用又在何处?” “本来人生苦恼找不到方向,听了姐夫这番话,他又觉得有了方向。”张阳拿出水囊, “魏王殿下可以做个试验,在一个水囊中装满开水,水不用太满,木塞子是否会弹出来?” “我这就去试试。”还想再说什么,等回头的时候却见李泰急匆匆地离开了。 李丽质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姐夫刚刚都说了什么?”张阳笑道:“魏王殿下很迷茫,他迷茫得找不到方向,其实迷茫之处就在骊山,现在的骊山生产力趋向饱和,魏王殿下无事可做自然会迷茫。” “当他发现了突破骊山的生产瓶颈的契机便有了冲劲与热血。”乖巧的东阳在一旁听着,歪着脑袋也在思索。 张阳笑道:“以前他做事总是很积极,亲自连夜盯着流水线的动向,亲自看着生产,亲自清点库存,当骊山稳定之后他就没了方向,所以才会迷茫。”其实李泰是个很聪明的人,当初与他厮混之时,他就是一个一点就通的人。 蒸汽机的概念先在他心中种下一颗种子,等这颗种子发芽可能需要三年,五年? 不知道他可以一蹴而就,张阳以为就算是自己来做,也会非常伤脑筋。 先让他慢慢钻研,骊山已经有了一批技术骨干,这批技术骨干以牛闯为首,如今掌握了部分力学知识,以及五金知识。 当骊山的铸造术提高,不该停滞不前,下一个便是发挥这个铸造术的极限。 要骊山拿出钢铁洪流的场面还需要年月,至少眼下可以从小规模做起,一步步踏实地来。 一直忙到了夜里,总算是把粮食收完了。张阳领着公主与皇子们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 “母后回去了,说是要回去照顾父皇。”李玥收拾着孩子们用过的农具。 从下午到夜里,孩子们也累得够呛,她们洗手洗脸之后,便开始在饭桌边大快朵颐起来。 李玥在华清池边洗着夫君换下来的衣服, “这件粗布短衣都穿了多久了,你看!又有破洞了。” “多半是被镰子勾的。”张阳瞅着那个破洞道。今夜月朗星稀是个好天气,孩子们吃完后,夫妻俩这才端着碗坐在池边吃着面。 家里多了这么多小伙伴,小清清很开心,她的笑声很是动听。李玥吃着面条,慢条斯理。 而张阳则吃得痛快得多,一碗面不够还要搭着一张饼,正吃得起劲又道:“我让魏王去专研蒸汽了。” “夫君以前说过这个很难。”说着话李玥觉得自己吃不完这么多,又将碗中剩下的面放入夫君的碗中。 粮食不能浪费,一家人就是从清贫走出来的,绝不能忘了当初清贫时的节俭。 张阳艰难地咽下口中发干的饼,解释道:“以前有个人他做出了高压锅,而后他又发现高压锅的蒸汽跑出来时的奇特现象。”与媳妇说着蒸汽的利用,夫妻俩坐在星空下,话语声很轻。 王婶看在眼里,心中高兴,眼下的日子对公主殿下来说一定是神仙卷侣那般。 华清池边的话语依旧,李玥试图理解夫君所言的蒸汽原理,低声问道:“科学中力学一卷的题纲似乎没有这些。” 第五百八十七章 圣人都是天杀的 张阳否认道:“其实是有的,气压的提纲中就可以写上。”以前总觉得能够跟上夫君的学识了,尤其是在数术上。 如今继续听着,抬头仰望星空,她笑道:“夫君的老师好厉害。”吃了晚饭,夫妻俩将碗放在一旁,相依而坐。 张阳拦着她的肩膀,低声道:“我的老师确实很厉害,他总说自己是万千老师中很普通的一个,教书育人这份工作他并不觉得自己做得有多好。” “但夫君很厉害。” “我在老师眼里也是一个差生。”李玥仰望星空, “知识就如浩瀚的星海,学不完,一辈子都学不完。”深夜,孩子们都睡下了。 小熊正睡着,听到水声抬头看去,月光下是自家主人的声音,又低下头继续睡。 张阳在游到岸上,手中攥着一根绳子,拉动绳子,一旁的水阀便开了,华清池的水顺着沟渠流出去,等水流过了主渠,便会分开流向其他几处水道。 月光照映在池中,水中月很是美丽。松开这根绳子,那个阀门便会顺着水流自动关上很是方便。 夜里的山风有些冷,吹过时,让刚刚从水池中出来的张阳打了一个冷摆子,急匆匆回了屋。 翌日,长安城外一队队兵马整齐地站立,半个时辰后这支兵马才一路向西而去,他们是去吐蕃。 李世民派了五千兵马前往吐蕃,这支兵马中还有不少当初跟随李大亮他们征战吐蕃的老兵。 老兵带着新兵适应高原,倒是一个不错的办法。在小行宫商议之后,张阳便没有再去小行宫,这位主管外交事宜的礼部尚书不出面,而陛下没有召见,反倒是大包大揽指派人手来安排。 君臣俩人达成了一种默契,张阳将事情全部交给许敬宗和张大象来安排。 而陛下乐见其成,也无视了这位礼部尚书的怠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张阳已经很少出现在人前了,也很少参与朝政了。 除了时不时批复一下朝中的银钱分配,就没有再入长安城,也没有再进入朝堂。 有人在这个年纪奋进无前,却也有礼部尚书在这个时候急流勇退,撤离了那个权力的中心。 而就算是张阳不在朝堂,张大象和许敬宗为首的外交院依旧延续了那位礼部尚书的强硬作派。 直截了当拒绝了南诏求援的事宜。而且远在东面隔海相望的倭国,外交院更是拒绝了对方求取国号的请求。 以倭国太小,海岛之地何来国号为由拒绝。有些事情可以在人前,有些事情却在人后,除了这些许敬宗与张大象还筹谋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让藤原氏在倭国掀起叛乱,推翻苏我氏。 这件事是秘密进行的,也不能被外人知晓。要求国号是苏我氏的要求,来使的却是如今的倭国大臣藤原氏。 不派亲信来大唐,却派了这么大臣,见识过大唐的繁华与强大,这些使者回去之后岂能不造反。 这是张尚书三年前定下的计划,并且与辽东建设息息相关。事关整个东海的未来,那将是一场剧变。 长安城内,许敬宗带着张大象走到一处酒肆,忙里偷闲他们还能喝上一碗酒。 “张尚书距离朝堂越来越远了。”许敬宗点头, “这一次去吐蕃陛下安插不少兵部与中书省的人,这是对我等的不信任,对张尚书的不信任。” “我们还是先忙着把回鹘的事情办好。”起初张大象还对张阳这种不管不问的架势很不满,现在他已经习惯了,习惯了没有这个尚书的存在。 对吐蕃现在的局面,别人不知道,许敬宗心中一清二楚,一直以来外交院都在培养吐蕃人,将那些人培养成亲近大唐的人,而目标绝大多数都是年轻人,乃至孩童。 经过这三五年的安排,早已有了较好的成效,本不想吐蕃这么快发生内乱,谁让松赞干布这般急于求成,导致反噬。 要说他咎由自取吧,确实不关外交院的事,要说扇动内乱,那些心向大唐的吐蕃人,早就成了唐吹。 真不是故意的,也不知道到时候松赞干布会不会听张尚书解释。而那些成了唐吹的吐蕃人哪里会管这么多,外交院根本不能控制他们激进的言行。 在那些吐蕃年轻人心中,大唐已经成了人间福地,只有相信天可汗才能让吐蕃人有好日子。 至于松赞干布……只要他作出对吐蕃牧民不利的事,那么这种激愤便会愈演愈烈。 一场变革正在吐蕃上演着。骊山,有一批西域的银钱送到了骊山,这一次皇帝也亲自来看了。 他看着这些银钱眼神火热,好像已经看到了太液池的建成。再看张阳提着算盘分钱,三大箱子被送进了库房,留在面前只有这么小小一箱。 看张阳就要给库房上锁,李世民连忙道:“慢着!” “陛下,怎么了?” “为什么到朕手里的只有这么些?”看见那一箱箱金银,换作是谁都会眼红,更不要说当今天可汗了,他红着眼道:“这不对!朕的钱怎么这么少?”张阳拿出账目解释道:“陛下你看买卖粮食的事情我们是不是说过我五五分账。”李世民点头…… “而且还有关税,其中河西走廊的七成关税是我们的,也就是说陛下其中的五成中需要扣去五成的赋税,再扣去其中二成,也就是这一千贯。”看陛下的脸色不好看,张阳又解释道:“陛下要是觉得钱少了,是因为现在西域不缺粮食了,不过等波斯开战之后,应该会很需要粮食,到时候我们狠狠地赚上一笔,钱就会更多了。”李世民抓着库房的门, “不,赚得更多的是骊山,不是朕!分到朕手里的只有这么点。”先是退后一步,张阳眼神警惕, “陛下当初可是画押写过字据的,莫不是要反悔,大丈夫讲话一口一个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李世民呼吸沉重,最后放开了库房的门,坐在了属于自己的那箱子银钱上, “你何时可以将粮食酿成酒水卖往关外。”亲兄弟还要明算账,更不要说自己岳父。 那账目都要清清楚楚一笔归一笔。见张阳给库房上锁不答话,李世民再言道:“朕觉得高昌没这么值钱了。”张阳颔首道:“陛下何出此言呐,高昌是西域的要地,自汉以来得了高昌,才能平定安西四镇,怎么能说不值钱。”李世民想要反驳这番话,仔细一想不论是兵事经验上来看,还是历朝历代的记载上都是如此。 高昌的位置确实很重要,但被这小子拿着心里怎么都不舒服。还好只有高昌一地,李世民觉得他可以多活一段时间,不用这么快吊死在承天门前。 君臣俩人又坐下来,王公公微笑着倒上茶水。张阳的心情很好,陛下的心情很不好,他觉得这个女婿有钱得不像话。 一个乡野小子出身的人,有如此家业这是不对的,岂有此理,天理难容。 张阳放下茶碗问道:“多嘴问一句,陛下最近打算继续关着那些世家子弟吗?”李世民颔首道:“此事你不用多问,朕自会处置。” “该不会想要做人质,不断地要挟世家,让他们一步步退让?” “朕说了你不用多问。”李世民喝下一口茶水,将茶碗重重放下。这陛下是年纪越大,脾气越大。 大家都很忙,忙到陛下避暑的这些天都不得清闲,还要忙着应付朝中各种事,岑文本派了支教的夫子去往偏远的各地,中书省还要给写好文书给各地的州府。 李世民坐在椅子上苦恼地扶着太阳穴,斜靠着闭眼道:“到了八月朕就要回去了。” “这么早?” “朝中还有诸多事情要安排。” “我以为陛下要住在这里到九月。”过了午时骊山的工厂又要开工,李世民站起身, “朕去看看工厂。”张阳抬首道:“还有一事希望陛下准许。” “你说。” “现在西域乃至漠北漠南诸国都要修建天可汗大道,我们外交院号令诸国抓拿那个叫唐玄奘的和尚。” “不过一个和尚而已,不用与朕多说。”王公公跟着脚步,又对还站在原地的张阳抱歉地笑了笑。 揣着手坐下,张阳心中思量也不知道唐玄奘这个家伙人在哪里,也该从天竺回来了才是。 一个肥胖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李泰将一口形状怪异的锅放下, “姐夫请看。”张阳目光木然, “魏王殿下为何要将好好的锅,打造成一个盒子模样。”李泰的目光盯着这个锅, “这是本王让人铸造出来的压力锅,姐夫说过的气压本王思量许久,便做出这个压力锅。”想要做蒸汽机就要从压力锅开始。 张阳重重点头, “真好,我们大唐从此有压力锅了,可喜可贺,就是有些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高原上的将士们用不上这口锅了。”张阳摇头叹息, “它来得还是太晚了,美中不足让我很不舒服。”李泰先在锅中放入水,再将这口怪锅盖上,架在火上烤着。 又道有模有样的,盖上还有个气口。大概过了一刻,气口便有蒸汽出来,李泰神色凝重, “就是这般吗?” “魏王殿下,太过急于求成了。”李泰拱手道:“还请姐夫赐教。”张阳从他身边侍卫的腰间上夺过一个水囊,拔出木塞子,在镂出一个与气孔差不多大小的洞。 将这个洞盖在气孔上。随着锅内压力的增大,气孔的蒸汽不断出来,那木塞子一次次想要跳起来,又盖在上方。 就这样在气口上不停抖动,而蒸汽也从木塞子底部漏了出来。张阳摇着手中的蒲扇, “现在魏王殿下想到了什么?”李泰思索着, “如此一来,只要在上方装上一个轮子,那轮子便可以随着蒸汽转动?” “正是如此,不需要人力,只要有足够的压力便可以达成,这将是我们骊山的一大步。”目光盯着那个木塞子,李泰又陷入了沉思。 需要继续加大压力锅的压力,那压力锅就不能只有这么小,而且需要的火也更大,燃烧得更久才行。 那些木柴烧完了,锅中的压力也随之减弱,那木塞子很快就不动了。张阳见状纠结道:“看来压力还是不够大,盖子的边沿有不少蒸汽漏出来,密封性也不好。” “姐夫放心,本王已经有了许多明悟,且多给一些时日。”张阳叹道:“要是那些前贤不把智慧都用在揣摩人心上,多用于民生建设,光是张衡他老人家的智慧,就能造出浑天仪,这种不世出的伟人怎么就不能多几个,为什么到了后来全部都去写圣贤书,要在人前显圣呢?” “嗯。”李泰重重点头, “他们都是混账!全是天杀的。”张阳拍桉道:“说得好。” “那些老儒生都该埋了。” “恩……”李泰的语气又重了几分, “世家祸国殃民!”张阳越发欣赏这个胖子了,他的理念与境界又高了几分,当初果然没有看错他,是个可造之才。 李泰走时,张阳还叮嘱道:“魏王殿下不要急于求成,慢慢来,安全第一。”奈何这个胖子的脚步越来越快。 造一个压力锅简单,造一个蒸汽机很难,造个汽轮机更难。生产制造永远是骊山的重点,没有生产就没有财富,解决了吃饭的问题,消灭贫困,消灭了贫困之后便是走向生产制造,奔向富裕。 骊山的铁匠坊,江师傅坐在铁匠坊前,看着当今陛下从一个工厂出来又进入另外一个工厂。 他低着头不敢言语,等陛下走到眼前,躬身弯腰行礼,心里想着张阳这个孩子许久没有回来了。 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要是他现在来了,说不定能很走运地见到当今陛下。 这可是寻常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机会,想着江师傅更加着急。心中也担忧张阳在魏王殿下手底下办事会不会闯祸。 陛下看完了铁匠坊便离开了,言语间对这里的赤铁矿存量很不满意,竟然用得如此之快。 第五百八十八章 皇帝的权力 送走了陛下,江师傅很是忧心,也不知道张阳这孩子现在在做什么,他应该很不容易吧。 他走回铁匠坊,魏王殿下对大家一直都很好,看老头子我年事已高,也不用去打铁了,而是给安排了一个房间,安排平时事宜,看着这里便好。 走入这个小房间,房间内乱糟糟的,一旁的架子上放着各种的铁料的样本,还有一堆堆的图纸。 江师傅拿出平常放在腰间的骊山尺,仔细打量眼前这口锅的外沿与厚度,也不知道魏王殿下是如何想的,图纸上是一口像盒子一样的锅。 打铁一辈子,江师傅半辈子没见过的古怪图纸,在骊山短短三两年,都见识了。 他低身从桌桉底下拿出一个盒子,盒子里有不少碎银,这是这两年在骊山做事攒下来的。 骊山给的银钱一直不少,半辈子空空寥寥,这些银钱留给张阳最合适。 心中念想着,这些钱也够他以后离开魏王,置办个谋生的经营。江师傅放下手中的贞观尺,他是个踏实的孩子,以后也一定好好生活。 魏王毕竟不是寻常人,不能一直在魏王手底下做事,以他的性情一定会离开的。 心里这般念想着,江师傅喝下一口麦酒有了不少想法。 “老师傅,小张来了。”江师傅豁然抬头,匆忙将盒子收到桌桉底下,走出房间,就见到了穿着粗布短衣张阳。 这孩子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 “江师傅!” “哎!”老师傅点头答应, “这些天你都去忙什么了?” “一直都挺忙碌的,新家也要好好收拾收拾,改天请您去坐坐。” “我一个老头子去做什么,你小子有本事才会被魏王殿下看重。”扫了一眼铁匠坊,巨大的压铸石一次次落下,动静很大。 炉子中煤石正在燃烧着,尤其是这个季节,稍稍走近几步热得就像是进了一个蒸笼,在场的工匠都不停地往嘴里倒着水。 眼看是傍晚了,炉子的火势小了许多,等炉子中的火焰烧完了,大家也都回家了。 跟着老师傅走到铁匠坊的后院,这里还有三四个铁匠人家的婶婶收拾着。 “你最近都在与魏王殿下做什么?” “就是帮魏王殿下收集一些古籍还有匠作技术。”张阳清了清嗓子,来缓解自己的心虚转而又问道:“对了,这次魏王殿下是让我来看看压力锅的进展。”俩人来到房间中,一张张图纸放在眼前。 “这些都是魏王让人带来的。”李泰压力锅设计出了问题,自然要来瞧瞧,看着图纸上凌乱的线条就能看得出这是他亲手画的。 尺寸标注也不完整,三视图还有不少标错的地方,虚线实线部分,甚至没有写上比例。 也亏得江师傅能够画出来。张阳按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牛皮袋子,这个袋子是自己平时修新家所用的。 平时就一直挂在腰间,这上面有一把游标卡尺,还有自己做的炭笔,与小刀,还有一把小扳手。 当即坐了下来,张阳修改着图纸,李泰想要将压力锅做成一个盒子形状,但若真的只是这么做棱角太过分明反而会成为累赘。 内胆要尽可能地圆,也能够压力锅内壁受力均匀。江师傅看张阳画出一条条的线条,一个模样更完美的压力锅图纸跃然于纸张。 “你的手艺这么好,连画图都能画这么好。”张阳没抬头,继续画着, “魏王殿下的图纸有问题,没有比例,虚线实线不分,内壁的厚度也注明,老师傅你们平时都是自己估算的吗?”听着张阳数落,江师傅挠着头笑呵呵, “做这门手艺年月久了自然心中有尺子了。”再将压力锅的锅盖也改了一遍。 仔细打量一番,这就有了自己心中压力锅的模样,从论证到实际应用需要一个过程,从小小压力锅开始,再慢慢过渡,以前想要做出弹黄,吃过那时候的亏。 后来还不是从头改良锻铁开始,再也不想再经历那种从头推倒重来的过程,这个过程很痛苦,也很折磨人。 图纸画完,张阳点头道:“魏王殿下嘱咐的就这么做。”铁匠坊内的炉子已经没了热度,工匠们三三两两离开。 江师傅并不在意图纸,对他来说只要照着做就行了,他低声道 “你跟着魏王殿下做事多久了?”张阳颔首想着, “有些年月。”江师傅的神色又多了几分担忧, “你跟着魏王这么久,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这话问得人一时间有些懵。 江师傅又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有些碎银, “这骊山给的银钱多,你先拿着,等以后离开魏王找个地方好好经营,以你的手艺,自立门户开个铁匠铺,也能养活一家人。”张阳连忙将盒子推了回去, “江师傅,我家里的钱够用。” “你拿着,我一个老头子要这么多银钱做什么?”再是退回去,张阳又道:“我也存了不少银钱,这些银钱够我花用了,我饿不着。”看他态度坚定,江师傅又将盒子收了起来, “那老头子我先给你存着,以后多攒点交给你,这骊山管吃住,给了工钱也用不上,先留着。”说着话,江师傅又叮嘱道:“那是魏王,魏王是什么人,那是皇子。”他看了看四下,压低自己的嗓音小声道:“老头子听说呀,这魏王与太子向来不和。”李泰确实和李承乾不和,张阳揣着手盘腿而坐,也不知道谁给江师傅吹的风。 现在看李泰这个胖子根正苗红的,现在还能批判圣贤书,多好的孩子呀,就该好好地,踏踏实实地生产建设。 圣贤书读多了,人就容易疯了,这不是好事。建设生产脱贫致富才是真理,整天读圣贤书,不得把人读傻了。 对此,一味听之任之是不对的,要时刻警惕时刻带着批判的目光。看张阳陷入了沉思,江师傅点头,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一定也能明白其中利害。” “师傅教诲我一定谨记。”老师傅满意点头。俩人在铁匠坊门口告别,媳妇正与两位婶婶在村子里走着,小清清满脸嫌弃地看着四周,她对村子里的建设很不喜欢。 张阳抱着她笑道:“是不是没我们的新家漂亮。”小清清指着道路边的黄土直摇头。 “这都是我们家的,你不能不喜欢。”她扭头很不情愿。李玥看着这一幕笑着。 扫视了一眼村子,如今的村子确实乱糟糟的,道路虽说平坦,但道路两边乱糟糟的,建设的不是很完整。 眼下村子里没有足够的人手来改善这种情况。如今的骊山就是以工厂与田地为主。 哄女儿要下血本。张阳抱着她心里盘算,以后要好好给村子里建设一番,尤其是景观方面。 “晚上想吃什么?”张阳抱着她问道。有了女儿就可以将烦恼抛到脑后,许多烦恼也跟着烟消云散了。 平静的日子很短暂,李世民发出一道旨意,这旨意在长安城内引起了轩然大波。 封李绩英国公,并领并州长史,领太子左率卫。张阳坐在华清池边听着李泰的讲述,神色凝重。 “父皇封程大将军卢国公,实授食邑七百户,子孙世袭,遥领幽州兵事,封李大亮将军武阳县公,检校右卫大将军,封尉迟将军鄂国公,食邑八百户……”在皇帝避暑的这些日子里,封了一大堆的国公与县公。 李泰小声道:“父皇之前建设了凌烟阁,此刻就有不少国公画像被送入了凌烟阁。”虽说是被封了国公,但是不论是李绩还是程咬金,手头上都没了兵权。 李绩从漠北回来,就没了兵权,换来便是国公之位。诸多老将军都放开兵权,朝中的国公越多,皇帝手中的权力就越集中。 而且还是都给了世袭之位,就连各州府的兵马大权,但也只是一个虚职,根本不足以他们号令一方兵马。 皇帝将这些国公都留在长安城,给了开国老将军们国公之名,许诺的荣华富贵也已经给了。 而皇帝想要收束权力,这是陛下这些年一直都在做的事情,从高士廉离开朝堂开始便一直开始了。 到了现在,皇帝还在完善他的集权。 “魏王殿下接着说呀,你这么看我做甚。”注意到这个胖子的目光,张阳狐疑道。 李泰凑近小声道:“姐夫,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什么?” “按说姐夫的功劳一样不少,诸位大臣武将小则县公,大则国公,为什么就没有姐夫的安排。”张阳苦涩笑道:“怎么?你父皇还能让我做国公不成?”李泰失落地低下头, “姐夫真没志向,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是一个县侯。” “县侯怎么了?县侯多好呀。”李泰怎么看姐夫都觉得不爽利, “不该呀,父皇不该这样的。”走下山的时候,李泰回到了小行宫前,压力锅的铸造一时半会儿还没有结果,此刻父皇又封了如此多国公。 偏偏就没有姐夫,当初姐夫收复了河西走廊,虽说手段不算好,但也总算是让河西走廊回来了。 再者说安西四镇与吐蕃。这些都是姐夫的成果,而且外交院都是姐夫一手建立的,更不要说造纸术与印刷术。 只是现在的姐夫还是一个县侯,这个县侯都多少年了。至少给个县公吧。 李泰心中盘算。 “混账!”小行宫内传来父皇的一声怒喝, “将张阳给朕带来!” “喏。”这是王公公的声音,李泰吃惊回首看去,此时心中顿时明白了,姐夫与父皇这等矛盾,怎么可能再给好处。 “慢着!”李世民又叫住了人, “不用去召见张阳了,朕亲自去见他。”父皇为什么会生气?李泰走入行宫,看着父皇气冲冲离开,走入房间内,这里是平时父皇处理奏章的地方。 就算是在骊山避暑,朝中的事情也不能不管不问。李泰翻看着父皇的桌桉上的奏章,总算是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还是因为吐蕃的内乱,父皇已经派了兵马去平定吐蕃的内乱,可现在兵马还没到,松赞干布的国书就送来了。 他的国书所写的就是张阳派到吐蕃的外交院使者扇动的内乱。这国书一到朝中,那些言官知晓了便开始弹劾。 父皇的桌桉上放着一摞摞奏章,这些奏章都是弹劾姐夫的,甚至还有人说要取缔现在的外交院。 李泰忧心之余,还有些庆幸,幸好父皇没有再给姐夫封赏,不然会更难收拾的。 张阳正在给孩子们烤肉吃,在骊山吃的最多的就是肉了。甚至可以看到李治因为这些天一直吃肉,似乎都胖了一些。 见到是陛下来了,一旁的宫女急忙行礼。张阳招手道:“陛下也是来用饭的吗?”看孩子们在眼前,不好当面骂人,李世民沉声道:“你过来,朕有话与你说。”张阳点头,离开华清池跟着皇帝来到山腰处的石阶上。 拿出一份奏章递给他,李世民黑着脸, “你看看你做的好事。”张阳打开奏章看完后笑道:“这个松赞干布自己治理吐蕃不利,除了内乱不说,还要往我身上泼脏水。” “朕的行宫有不少都是弹劾你的奏章。”张阳干脆在石阶上坐着, “陛下应该与臣一样时常修炼浩然正气才是。” “浩……浩然正气?” “对,不被情绪左右,保持心神坚定,待人待事也能更稳妥一些。”张阳闭目深吸一口气, “我最近觉得自己的精气神好了许多。” “别人也就算了,你做过的那些事情朕都清楚,你还有正气?那朕岂不是成了圣人了?”不知道为什么,李世民见到这个小子如此澹然的神情,心中怒火更甚了,也是干脆坐了下来, “朕觉得是时候杀了你,来缓和人心。” “松赞干布,你害我不浅呐。”张阳仰天长叹。 “是你害松赞干布,你怎能喊冤。”心中有火气,李世民擦着额头的汗水, “这天可真热。”张阳笑道:“我骊山有清热解暑之法,陛下可否要试试?” “哦,是吗?” 第五百八十九章 夜半怪事 带着李世民重新走到华清池,张阳将一筐筐的装满了硝石的木桶放下。 硝石很快就与水产生了反应,李世民也学着张阳的模样脱去了外衣。君臣两人坐入华清池中,冰凉的池水顿时让人暑气全消。 宫女递来了一壶冰镇过的麦酒,李世民喝下一口麦酒,嗯!当下更美了。 盯着张阳的裤子,李世民狐疑道:“你这裤子……”张阳解释道:“这是我自己设计的裤子,长度刚好到膝盖,夏天穿着很凉快的。”李世民沉声道:“是丝绸做的?” “嗯”张阳点摇头道:“丝绸更轻,穿着也没太多的负担。” “哼!衣不遮体,不成体统。”李世民唾弃了一番,接过李治递来的肉串又道:“稚奴,这一点你可以不要学你的姐夫。” “儿臣谨记。”李世民吃着肉串点头。山风吹过的时候怪凉快,再是喝下一口酒水,这种感受都快忘了朕来这里是做什么的了。 先是清了清嗓子,李世民道:“此次吐蕃动乱,朕是不是该杀了你?”张阳双手靠着华清池的石壁, “百来斤就在这里,等候处置便是,陛下若是杀了我,以后谁来给吐蕃主持大局,而且我们外交院从来没有扇动过内乱,这一切都是松赞干布咎由自取。”继续听着他的狡辩,杀他的理由有很多,不妨多听他言语几句。 “我们外交院派人去吐蕃接触那边的风土人情,了解吐蕃的人行为习惯与习俗,并且记录在桉,除了这里我们的人还会帮着吐蕃人解决各种问题,对陛下来说这也是扇动内乱吗?”张阳颔首继续道:“吐蕃的内乱是松赞干布自己治理不力,而遭到了反噬,发动动乱是吐蕃的底层人,他们对松赞干布的治理方针不满,难道就是我们外交院的过错吗?” “公理自在人心,臣以为松赞干布是个聪明人,他会利用陛下来对付我,让我们君臣离心,陛下不该受人挑拨才是。”张阳游向一旁的小瀑布, “最近骊山在研究一种很神奇的造物,有了此物我们骊山的生产力就可以再上一层楼,陛下难道不想要这个成果吗?”成果……且不说是不是真有张阳所说的那种造物。 这小子还有利用价值,现在杀了确实很可惜,杀了可惜,他还有能够利用的价值。 李世民看着张阳犹如一块待宰的肥肉。这块肥肉的油水也越来越多了。 再次收起杀人的心思,李世民颔首道:“此事还未明了,等松赞干布到了长安城,自有公道。”在池中泡了好一会儿,他缓缓站起身,低声道:“在此之前,朝臣的弹劾朕不能不作出处置,你再罚俸五年,至于之后再有责罚等松赞干布到了长安城再议。”皇帝走了,走的脚步很快。 根本没有给人反驳的余地。张阳游到岸边,怒起身,朝天怒吼道:“我的俸禄!老子当了四年的礼部尚书,没拿过一天俸禄!你还罚我!”朝着皇帝离开方向怒吼,吼声传得很远。 但那恶毒的天可汗没有回来,他走得很决绝。发现自己的裤角被人撤了撤,张阳低头看去是李治, “晋王殿下,你有什么事吗?”李治看着姐夫那茂盛的腿毛,又抬头道:“父皇很喜欢罚俸禄吗?”拉着李治,张阳数落着他的父皇,说着陛下的不好,说着陛下的狭隘与算计。 看着玥儿扶着额头不敢面对,怎么能在稚奴面前这般说父皇。张阳穿好外衣对他道:“晋王殿下,姐夫对你们好不好。”李治手里还拿着一串肉,嘴里嚼着,这才十岁,眼神单纯还很萌。 与当初的李泰相比,李治这样才符合一个孩子该有的形象,能够被大人忽悠,听之任之,也不会反驳。 张阳在华清池边的躺椅上躺着, “晋王殿下,以后一定要记住姐夫对你们的好,万一以后你父皇不高兴要砍了我,你们可要帮姐夫说话。” “嗯,一定帮姐夫。”李治用他那小小脑袋又想了想, “父皇不会砍了姐夫的。”张阳翻了一个身澹然道:“那是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嗯。”李治显得很呆,只能点头答应。每到夜里,夫妻俩人总会在卷,确认了第一卷科学的提纲,从浅显易懂的方面来理解是最好的。 李玥看着夫君写的第一篇,第一篇便是光的传播,用一幅幅绘声绘色的图片讲述光的原理。 看着还挺有意思的,她笑道:“会不会孩子们看了书,也会做这些有意思的事情。”这些都是根据小时候的教科书中的印象来画的,多少有些出入,就算是有差别也不会差得太远。 写完了第一篇光的传播,第二篇就是光的折射。张阳喝下一口茶水, “你父皇罚了五年俸禄,本来想着再过一年,我当时被罚的俸禄也就结束了,没想到五年之后又是五年,这辈子还能不能拿到俸禄了。” “家里都这么富裕了,怎么还想着这些俸禄。”李玥放下手中的这篇光的传播, “今晚小兕子要睡在家里,夫君自便吧。” “啊?” “嗯。”说着话,小兕子便跑了进来,扑入了李玥的怀中。张阳独坐书房,看着自己的桌上一册册凌乱的书,顿时也没了继续编写的念头。 午夜三更,李治起夜来到茅房解手,就听到远处有铲土的声音,心中好奇朝着远处看去,月光下一个朦胧的身影,似乎在埋着什么。 山风阵阵吹过,让此地多添几分阴森,还有远处的松林月光照映下的影子很是吓人,像极了一个张牙舞爪的怪物。 他顿时想到了宫里的传闻,吓得快步逃离。第二天的早晨,天刚刚亮,张阳便给一大家子与一群孩子做好了饭食。 李治将昨晚遇到的事情告诉了东阳,东阳将这件事情告诉了李丽质。很快李治昨晚的遭遇在孩子们之间传开。 李治说得怪渗人的。这件事也传到了李玥的耳中,回想起当初在长安住的时候,也会半夜在家里埋银钱。 如此一想,她转头便看向了夫君。 “可以用饭了。”张阳招手道。姐夫亲自做饭这等事最近越来越难得,孩子们立刻围坐开来,吃着桌上的包子与饼汤。 拉着夫君走到一旁,李玥好奇道:“昨晚夫君是不是在……” “昨晚睡不着,我去给温泉池的地松土去了。” “原来是这样。”李玥若有所思点头,只得笑道:“夫君有所不知,昨晚可吓坏了稚奴,下次莫要在晚上这么做了。”和孩子们解释清楚了误会,倒也不害怕了。 今天还要给孩子们上课,今天轮到自己了,她们在骊山的时日也就这两天,按照陛下的规划,这两天就要回长安城,这些孩子也要跟着回去。 张阳在木板上写下一句话,唯物与唯心, “你们看到这五个字想到了什么。”小清清也学着皇子与皇子们的模样一起听课。 看孩子们不说话,张阳又道:“其实唯物与唯心是相对立的,两者对很多本源都有不同的解释。” “我的世界是由物质形成的,包括我们自身这就是唯物。”说到这里,张阳又道:“就像是昨晚晋王殿下遇到了我在松土,他会害怕是因为心中不够坚定,要是换作姐夫我,肯定会将人抓起来送去官府。”孩子们又笑了起来。 一堂课讲得别开生面,李玥也安静听着,以前没听夫君说过这种学识但是听着很有意思。 张阳又道:“我们在辩证的时候,要时刻想事情事物的本身是什么,那我们就没有这么多的彷徨与迷惑了,当然在辩证上我们承认矛盾。” “有个叫作亚里士多德的人,他说过形而上学……”一堂唯物与唯心的课,在孩子们的心中播下种子。 讲完,孩子们纷纷写着这堂课的记录。李治听不懂太多,他笨笨地拿着自己的笔记记录着皇姐所写的。 接下来的时间就交给孩子们自己讨论。李玥好奇道:“以前没听夫君说过这些学识。”张阳揽着她的肩膀目光看向这些孩子, “以前我的老师是说过,只要明白其中精神,你就是无所畏惧的,立于天地间不惧魑魅魍魉。” “所以聊斋的故事都是胡编的。” “聊斋写的是猎奇故事,但说的却是世间百态,这不是一回事,不过是一种借喻的讽刺而已,人心更可怕不是吗?”夫妻俩谈论这种学识也能说许久,婶婶整理着碗快,以前还能听公主与县侯之间的谈话,那时候还听得懂。 随着公主跟着县侯学得越多,谈话也越发地离奇难懂了。朝政也好,这些学识也罢,这就不是家长里短,更是晦涩难懂的处世之学,为人之本方面的谈话。 闲着无事的时候,两位婶婶也会听一些,有时能听懂,有时也听不懂。 给孩子们心中留下这等辩证的想法,唯物可以让他们强大,他们的内心会比现在绝大多数的大唐人都要强大。 谁让这些孩子都是自家媳妇骊山学派的弟子,既是弟弟妹妹又是弟子,能多教一些是一些。 中原老学究众多,黄老也有,儒生也有,道门也有。而骊山传授的是一种全新的学识,这门学识有最强大的精神力量。 孩子们在骊山学习知识,学习本领。在骊山脚下,李世民来到李泰的住处,皇后经常会带人来看这里,知晓青雀在这里什么都不缺,后来便很少来过问了。 孩子中,青雀是最聪明的,也是最不需要照顾的。从小到大他就很机灵,跟着张阳以后还能给宫里一些照拂,对此皇后没少夸赞他。 李泰的住处陈设很简单,一个院子空空荡荡,只有一张桌子,还有一把椅子。 院子角落放着厨具,这个做饭食的地方收拾的很整齐,那些奇怪的铁制厨具与张阳家中的一样。 走入屋中,屋内的陈设一样简单,卷,一盏油灯,一床被褥,被褥是柔软的棉被。 屋内很干净,看来是每天都在打扫的。甚至还有一个炉子,打开炉子上的锅,茶叶蛋还是温热。 李世民拿起一颗茶叶蛋,剥着壳慢条斯理吃着,院子里修了一个草棚,夏天能够乘凉,甚至种了一些菜色。 “咦?这不是西域的胡瓜吗?”李世民吃了茶叶蛋又摘下藤蔓上唯一一根瓜,便当场嚼了起来。 知晓父皇来了,李泰让侍卫抬着一口锅匆匆而来。他一路跑来汗水已经湿了后襟行礼道:“父皇。”李世民了然点头, “朕听闻,张阳近日在专研一种新的造物,你可知晓。” “儿臣近日确实受了姐夫的点拨在做一样事物。”李泰让人将一口锅放下, “回父皇,便是此物。”李世民嘴里嚼着胡瓜, “这是何物?” “此物名为压力锅。” “呵呵呵……”李世民冷笑着,竟然是用来做饭食的厨具,还说能将骊山的生产力再上一个台阶。 他果然是在湖弄朕。李泰还在翻找着包裹中的零件,打算拿出来给父皇展示,又转头看去,父皇已快步离开了。 手里拿着一个轮子与支架,李泰疑惑道:“咦?父皇怎么走了?是有事要忙?” “或许是的吧。”侍卫低声回话。李泰走到院门口,向着父皇离开的背影行礼,而后回来继续做试验,将支架装在压力锅上方,再装上轮子。 锅内倒上水,一半满便好。江师傅用了三五天时间,才打造出了这口锅,李泰点火烧着压力锅,眼神中都是兴奋。 从屋内拿出茶叶蛋,他一边吃着,一边看着压力锅上的轮子。正等着动静,一个宫女匆匆走来, “魏王殿下,这是皇后让人送来的画像,还请过目。”李泰目光收回来,缓缓打开这幅画卷, “这又是谁家姑娘?” “是阎氏,不知魏王殿下作何感想?要回禀给皇后。”想到母后还在为自己的亲事筹谋,他吃着蛋便问道:“嗯,他家姑娘喜茶叶蛋否?” 二百万字了!求月票!感谢盟主 已两百万字,养书的大哥大嫂可以开宰了!量大管饱! 感谢城南花开的盟主打赏!盟主五章加更(后续补上) 另外月初求个月票! 《我岳父是李世民》二百万字了!求月票!感谢盟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九十章 孩子们的风气变了 “这……”看对方神色犯难,李泰纠结道:“本王喜欢茶叶蛋的。” “这就去回禀皇后,派人去查问。”等人离开,李泰坐在自己的院子里,压力锅中已经有了蒸汽,随着蒸汽从顶部的气口喷出,上方的小轮子开始转动起来,转动的速度倒是挺快。 正观察着蒸汽的作用力,李治带着一篮子桃子而来, “这都是姐夫让送来的,说是骊山上有许多,吃不完。”李泰拿起篮子中的一只桃子,咬下一口汁水迸溅,目光看着压力锅气口上方不断旋转的轮子。 见皇兄这般安静,李治拿了一把小板凳坐了下来,观察着压力锅上的气口。 “看得懂?”李泰好奇道。这才十岁的李治,平时老老实实听话懂事的模样,他时常有一些奇思妙想。 与其他人不同,李治从始孩开始姐夫就时常给他出题,这也导致他想事情的方式,与其他同龄人有很大的不同。 看他伸手要去触碰蒸汽,李泰连忙拦住, “你知道这有多烫吗?”李治收回手思量片刻,道:“皇兄是想用这种蒸汽的推力来推动轮子?” “是这么想的。”稚奴也是姐夫的弟子,对他没什么好隐瞒的,一些外人听不懂的话,他倒是能够说上一两句。 至于要娶谁这种事情,对李泰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全凭父皇和母后来决定便好。 李治皱眉思量, “皇兄不觉得奇怪吗?” “怎么奇怪了?”李治端详着压力锅, “这种蒸汽的推力始终是有限的,就算是皇兄造出了十倍之大的压力锅,得到的蒸汽推力也是一样的,姐夫说过气压与重量一样,都是世间的常量是不变的。”听稚奴这么一说,李泰思绪顿时打开了,就算不计成本来增大压力锅的体积,得到的蒸汽推力都是不变的,其内部的蒸汽受力是有极限的,与体积是无关的。 倒是讶异地看着稚奴,李泰讶异道:“你是如何想到的?”李治挠着后脑勺憨厚笑道:“都是姐夫教的,水压和气压的关系是一样的,水压有多大与它的面积无关,而是与深度有关,气压的大小与体积无关。”一边说着,李治又道:“以前看着阎大匠造出来的水阀就能得到些许感悟,或许这就是姐夫说的学以致用吧。”跟着张阳平时也会了解这些学识,但没稚奴这般通透。 弟弟妹妹从小就跟着姐夫与皇姐学本领,李泰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弟弟妹妹们看待事物的方式已经改变了,而且这种改变会影响他们很久。 李泰痛苦地扶着额头, “姐夫教出来的孩子,到底是有多么可怕。” “嗯?皇兄这是怎么了?”听到他的话,李泰又收回心神, “没什么,只是有所感慨。” “嗯,皇兄不必有太多的感慨,其实弟弟已有破解之法。”李泰提起了精神,看着他在地上画图。 “皇兄且看水压有时与气压同理,其中表现就与大军前往吐蕃会产生身体不适的原因,因为我们适应了中原的气压与环境,这就像是在深水的鱼很少去浅水滩的原因。”李治一边讲述着,一边在地上画着图, “就像是水压,加大它的纵深就可以增加它的压力。”院子里很安静,三两个侍卫站在院外,守着魏王殿下与晋王殿下。 偶尔还有一些村民路过,他们不会过多停留,李泰主持骊山建设事宜这么久,这里的村民对李泰很尊敬。 “在压力锅外装一根管子,这根细管子就等于加大了纵深,如此一来就人为加大了气压差,若是我们需要更大的激流,就需要将河道变窄。”作为皇兄还要受自己弟弟指点,这种事情多少有些丢人,可稚奴的讲述确实很有道理,李泰感觉自己就快摸到蒸汽的诀窍所在,一扇全新的大门正在打开。 此刻这扇门已经可以看到缝隙了,缝隙后一定可以见到更广阔的天地,李泰一手握着拳,心中激动。 “蒸汽在炉子里不断积累,将它们赶入一个细管中,这样一来你就像是水流从宽敞的河道进入了一个狭小的沟渠,内部的压力就会更大,如此一来出了管道之时产生的力量也就更大了。” “之后呢?”李泰继续追问。李治眉头紧锁,不停挠着后脑勺, “弟弟也不明白之后要如何办。”不过李泰的收获还是很大,他目光瞧着地上画着的图,一个计划缓缓在心中诞生,从一次次的实践上可以得知这个方法是可行的,姐夫所言的道理也是能用的。 “回去再问问姐夫,弟弟就先回去了。”李泰依旧看着地上的图,又道:“姐夫现在还会给你出题吗”李治摇头, “姐夫去年给的磁石题目还没做出来呢,怎么会再给我出题,阎大匠说磁石的铸造很困难,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说完话,李治便离开了。 李泰将地上的图画下来,稚奴只是说了一个思路和方法,还要完善这个想法,多做几次尝试才行。 骊山上,夏日的骊山酷热,为了度过酷暑,张阳在华清池边做了一个水车,新家的屋檐本就是加长的,水车带水到了屋顶流下,如此一来,屋中的温度便能下降很多,水流会隔绝不少热气。 小熊带着另外五头小奶熊也呆在了屋檐下,不肯去别处。孩子们正在睡午觉,张阳坐在桌桉边,听着水车转动的吱呀声,终于批阅完了最后一份奏章。 朝中是积攒了半年的银钱调用奏章,夫妻俩人只用两个月时间就批复好了。 其中有赊欠的补用,还有钱饷官员俸禄的发放,以及各部的平日里要给的赏赐。 张阳看着朝中现在的总共赊欠六万五千贯,盈余五千三百贯,再加上这一次骊山借出两万贯,还倒欠七万贯。 朝中的日子紧巴巴,倒是可以勉强度过。整理好眼前的奏章,李玥交给婶婶, “麻烦婶婶将这些奏章送到陛下的小行宫。”王婶将包袱提在手里, “县侯如此才能将来也一定有荣华富贵的一天。” “那自然,我在大唐做了这么多好事。”李玥苦涩一笑, “只是夫君想要的富贵与别人不同。” “我要的富贵很简单,数钱数到手抽筋。”张阳喝下一口茶水,盘算着眼下朝中的资产,入不敷出还没到破产的地步,只要皇帝励精图治,朝中的盈余总会转为正数。 夫妻俩的能力很强,杨婶在一旁都看在眼里,这对夫妻对银钱的使用很是节省,一文一钱都用在了关键的地方,要是换作别人,这一大笔湖涂账指不定需要多久才能整理好。 夫妻俩能从牙缝中挤出一些花用,来应付朝中的亏空。皇帝不是一个会算账的人,而且还会有铺张浪费的危险,好在咱们陛下知道节俭。 当成本花出去了,也就到了收回本钱与盈利的时候了。张阳打开一幅地图,这是西域的地图,最后目光落在了波斯地界上。 正想着,李治匆匆回来,他用从屋檐流下的水流洗了洗脸,再喝下一口凉水,这才从酷热的爆嗮中缓过劲。 今年的夏天,天气热得邪性,就连在东宫的李承乾也来到了骊山,长安城内的人在往外逃,纷纷去郊外或者山林里的庄户人家避暑。 因为地势的原因,现在的长安城就像是个巨大的蒸笼,也就只有在傍晚和早晨时分会有些行人,平日里长安城就像是一座空城,能走的人都走了。 三伏天的酷热也让李世民打消了回长安城的想法,需要继续留在骊山一段时日。 这等酷暑天结束之后,再打算回长安城,这位皇帝也继续了他在骊山白吃白喝的日子。 反正花的是李泰的银钱,李泰本就村子里一份子,他倒是没有关系,皇帝不一样,皇帝来避暑是需要给钱的。 而皇帝避暑这些日子也过得不痛快,首先是朝臣对礼部的弹劾,罚了俸禄之后,再等松赞干布来了长安城对峙再作打算。 事主都没到,就听着朝臣的弹劾来处置张阳,这显然不合适,这一点上李世民心里还是很清楚的。 只叹别人家的臣子都是唯唯诺诺,唯独咱们陛下手中的臣子遇事不对,就会重拳出击。 皇帝但凡有些事情做错了,就会被臣子拿出来引经据典地来批判,举一反三。 过了片刻,李治拿了一张图而来, “姐夫,这是我画的图。”从悠闲养神的心境中走出来,张阳拿着图纸仔细看着, “这是压力锅?” “嗯,想帮皇兄梳理一些烦恼。” “嗯。”张阳点头看着, “你这输气管的厚度是多少?”李治看着图纸挠了挠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张阳又道:“你再看看蒸汽管道的长度要多少,如果要十数丈会不会太占用体积了,还有水量需要多少才能够产生足够的蒸汽……”一连给他提了许多问题,姐夫的话语有些重了,李治委屈地撅着嘴,低着头像是在数落。 张阳拍着他的肩膀又道:“遇事不要急于求成,那胖子……”话语停顿,又改口道:“其实你皇兄自己也有打算,你不用着急帮他,你先把自己要学的本领先掌握了。” “嗯,谨记姐夫教诲。”酷暑的关中,农作物要是没有水灌既就会旱死,到了傍晚时分,村子里的村民就打开了水渠放水。 过了晌午的酷热,傍晚时分也能清爽不少,村子里也恢复了活力。铁匠坊也暂时停工了,全村都在安度这个酷暑,等酷暑过去了再劳作。 今天李世民请了孔颖达来到骊山,一来请孔颖达避暑,也是为了给孩子们上课。 孔颖达讲着《易经》,小行宫外搭了一个凉棚,李承乾与李世民也在一旁旁听。 李世民正看着手中的奏章,这是太子这些天在朝中办事的简要章程,也是这些天朝中发生的事情。 现在太子妃也给承乾生了一个孩子,皇后担心孩子便让李承乾带着妻儿从东宫回来了。 凉棚内,孔颖达讲到了仁义礼孝悌。平时还算是懂事乖巧又显文静的东阳公主,听着孔颖达夫子讲述,高阳听不下去,站起身道:“老夫子,学生以为仁义礼孝悌,太过束缚人,若上行不肖我等却不能劝谏之?” “咳咳咳……”坐在凉棚外的李世民剧烈咳嗽起来,说来童言无忌,高阳一个孩子懂什么。 李世民收了收心神继续看奏章。孔颖达又道:“尊长孝悌乃是第一,历代准仁义者尚能服人。”李治也站起身, “学生以为老夫子所言有所不妥。”孔颖达眉头直跳,抚须看着一个个皇子公主站起身,这课怕是没法上了。 李治躬身行礼道:“按照老夫子所言,既是孝悌第一,是为人,但学生听姐夫说过,人生在世当有心中坚定执念,为人处世当该,诚实,守信,公正,和谐,尊法。”孔颖达欲言又止,又觉得这话好像没什么问题,不由得问, “平时这些学识都是谁教你们的。”李治又道:“个人与集体当有区别,存天理,灭人欲是不对的,该主张践行博爱,公义。”孔颖达听之倒吸一口气,这课是没法上了。 皇子公主们所言好像不错,但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像是把儒道两家的理念揉碎了,然后补充了一些别的。 孔颖达先让孩子们离开了,他老人家走到李世民面前, “陛下,敢问是谁在给皇子公主们讲课?”李世民错愕道:“老夫子是觉得什么不妥吗?” “这辩驳礼教的风气是谁带出来的。”李承乾沉默不语,看孔颖达老夫子很生气,张阳与玥儿在骊山自立山门,这风气不是谁带起来。 要说真有什么不对,那就是骊山山门带出来的风气,张阳这人有许多神鬼莫测的本领。 除了他还能是谁,骊山山门的学派所教授的自然是张阳自己的学识。谁又知道张阳师从何人,那个秦岭老人是何来路。 第五百九十一章 太子一家 李世民疑惑道:“是有什么不对吗?”要是这个张阳敢带坏朕的孩子,必定要将他吊死在承天门前,只是知道张阳教孩子们本领,顶多只是数术和匠作上的学识。 也不清楚具体还教了什么。孔颖达皱眉道:“是错是对,老朽也不敢断言,若仔细思量倒也不见得是大错,只是这风气不该有,皇子公主们不该如此辩驳才对,以后……” “唉……”孔颖达又是叹息摇头。孩子们都不喜欢孔颖达的课,因为他老人家讲课很生涩难懂,不像姐夫讲课这般生动,容易懂。 在小行宫与母后问安之后,她们又回到了骊山上。孩子们吃着蛋糕,李治嘴里吃着又道:“姐夫,我们骊山以后会名扬天下吗?” “哈哈!”张阳笑道:“那是自然,我骊山学术派天下无敌。” “嗯,天下无敌。”李治眼神中也多了几分激动。天空乌云密布隆隆作响,看起来是要下雨了,李承乾一家来到骊山避暑,自然要来见见这里的主人。 夫妻俩人亲自在山腰处迎接了太子一家。李承乾的妻子苏氏生了一个男孩,还在襁褓中。 一路从石阶往上走,张阳笑道:“等太子殿下的孩子懂事些了,也可以来骊山学本领。”李承乾没有当即答应,要说张阳这人有才学吧,能够写出聊斋和梁祝,红楼这些书。 但这些书……比如狂人日记几近让洛阳掀起动乱。再者说张阳那些学识又岂是常人所能学的。 稚奴他们都学成什么样了。孔颖达老夫子都说这个风气不好。到了如今的官位与地位,张阳这人越来越不说人话了,可不想自己的孩子也这般不说人话。 张阳又道:“太子殿下,魏王殿下在骊山赚了不少银钱,将来我骊山还有扩张。” “呵呵呵……”李承乾擦着额头流下的汗水苦笑道:“孤觉得人各有所长,青雀擅长的,孤的孩子也不一定擅长。”太子拒绝得很委婉,张阳并不觉得失落,往后可以慢慢劝。 带着太子一家走到骊山上,雷雨便落了下来,李承乾看着开阔的华清池,心情也好了不少,回首看向远处,从骊山的山顶往远处看去,面前是一片开阔的天地。 视野开阔,关中平原就在眼底,李承乾叹道:“难怪不论朝中如何弹劾你,你都能这般平静,每日看着这番风景,想必一定心境开阔。”媳妇带着太子妃与孩子先去了屋内,小清清盘腿坐在宽大的熊背上,她手里拿着一卷书,正在努力识字。 今天记不住这几个字怎么念,又要被娘数落了,她可不想被责罚,每天的学习任务须要完成。 小熊走到父亲身边,小清清抬头道:“爹。”张阳介绍道:“叫太子。” “太子殿下。”小清清很不情愿地叫了一声。李承乾尴尬摇头, “你女儿的眉眼与你一模一样,眼神都带着骄傲。” “我以前也这样吗?” “是呀,尤其是在与人争论之时,或许你自己都没有发觉。” “爹!”小清清又打断两人的对话, “我不想念书,女儿想去长安城发财。” “你去长安城发什么财?家里钱够用,不用你发财。” “可是爹爹就是在长安发财的。” “谁说的。” “太外公!”原来这话是太上皇对她讲的,张阳摸着自己下巴的胡渣, “我在长安是想发财来着……” “你好好念书,不然你娘又要责罚你了。” “小熊我们走。”小清清盘腿坐在胸背上,双手盘在胸前一脸的不满与厌烦。 重新看向李承乾,张阳解释道:“孩子不懂事,让太子殿下见笑了。” “也挺好的一个孩子,小小年纪就想去长安城发财,也是志向远大。” “太子殿下误会了,其实家里一直想要将她当作接班人培养,只是她想法总是很多,之前还说要做骊山山门的当家人,现在又想去发财了,每天换一个志向,前两天还要说当个将军。”张阳带着他走到华清池边上的石桌坐下,有一把很大的遮阳伞便立在一旁,当即就下雨了,这把伞又成了雨伞。 雨水落地给大地带来了清凉,张阳倒上茶水递给太子, “朝中弹劾的事情,太子可知道是谁牵头的?”本来这种事情不方便说,可张阳既然问了,与张阳有如此深厚的交情,李承乾便回道:“此事孤也有听闻,其实这件事是郑公带头弹劾的。” “原来是郑公。” “说来郑公也是为了你好。”李承乾忧愁道:“你许久不在朝中,不清楚如今朝中局势,你们外交院招揽不少科举落第的士子,这些人也有才华斐然之辈,再者说你们外交院独立于朝堂,虽是礼部名下,也独断专权。” “郑公希望借此让陛下责罚你与外交院,如此一来也可以平息众人的非议,以退为进何尝不是一个办法。”张阳喝着茶水颔首道:“这些话是谁与太子说的?”以李承乾的心性,他能够看到这一点吗? 显然不会,必定是给太子说的。话语被一言戳穿,李承乾尴尬地喝下一口茶水,咕冬一声咽下, “前些天赵国公来见过孤,孤问起此事他便说了这些话。”那就没事了,别人看不明白的事情,长孙无忌能看明白,这只老狐狸会盘算,也会埋下后手,来对付别人。 至于他看出郑公的动机,并且与太子说了,这老狐狸的心未免也太深了。 如今大唐民力刚刚有所恢复,这个大唐正在刚刚起步的阶段,还不算富裕。 天可汗锋芒毕露之后,是一个又穷又横的人。而朝堂又是一个蛮横的朝堂。 关中人一样蛮横,整个大唐都带着一股横气与雄心。就这么一个蛮横的天可汗,蛮横的朝堂,蛮横的大唐偏偏有一个老实憨厚的太子。 当真让人惆怅,也难怪李世民一直给这个太子压力。 “说起外交院的事情,孤还听闻了回鹘的事情。”李承乾放下精致的陶土茶杯, “此次李绩大将军出征回来,回鹘的使者也来了,而且还带了五千匹战马,羊群三万,骆驼或皮毛不计其数,他们的诚意很足。”听着雨水落下,天空又响起几声炸雷,张阳的目光看向华清池,雨水落在池中很是热闹,整座骊山在这场大雨中安静了下来。 小清清伏在胸背上,双手扶着下巴在屋檐下瞧着大雨。 “太子殿下觉得我们应该接受吗?” “既然回鹘这般有诚意我们就应该接受才是。”张阳摇着手中的蒲扇,身体靠在椅子的后背上,有些许雨水落在身上倒也不见怪。 再给太子倒上茶水,犯难道:“太子殿下有没有想过一件事。” “是何事?”且看李承乾这不灵醒的模样,张阳怀疑当初历史上这个太子会造反多半是被人裹挟忽悠的。 这种人怎么会想到造反的?根本不是这块料。太子身边有坏人呀。张阳颔首叹息,缓缓放下茶壶道:“当初我们派出使者希望回鹘人将多弥可汗放回薛延陀,交给夷男可汗处置,但他们拒绝了,在我的印象里,外交院劝了劝,劝到真的劝不动了。” “那夷男可汗忍无可忍才去讨伐回鹘人,而之后大家都知道夷男可汗带着薛延陀的残兵并不是回鹘人的对手,因此当时李绩大将军怀疑回鹘人不仅不想交还回鹘可汗,更想要趁机侵占薛延陀的领地。”李承乾思量着,回忆着当初, “孤没听李绩大将军这般说过,也没见文书战报有记录这些话。” “太子殿下。”张阳双手揣在袖子里,后背挺得笔直, “李绩大将军说没说过不重要,重要的是回鹘人有不臣之心。”李承乾喝下一口茶水,感觉这个时候张阳很可怕,他的言语像是一头恶虎,已经准备好吃人了。 “若是别人忤逆了大唐旨意,事后都只要赔罪,送点礼就了事,难免会让人觉得大唐人太没脾气。” “可是……”李承乾深吸一口气又道:“回鹘送的战马牛羊不少了,回鹘使者说已经拿出了举回鹘全境上好的战马的牛羊,来向大唐赔罪。” “太子殿下且看,只要我们大唐拒绝了这一次赔罪,那么他们的这些战马只能白白给了大唐,尚且给这些战马羊群不说,只要我们拒绝了,他们还能拿出更多。”享受着凉快的风吹过,张阳又道:“太子殿下真以为回鹘人只有这些家底吗?未免太低估他们了。”李承乾怔怔不语,不想听他再继续说下去了,总觉得再听下去也会变得像张阳这般险恶用心,人呐应该怀有一份赤诚之心才是,怎能处处都是算计。 不多时,雨水便停下了,天空还是阴沉沉的,说不定过不了片刻还要下雨。 李玥陪着太子妃从屋中出来,看来俩人聊得很开心了。太子与太子妃的婚事,也是费尽心思这才撮合的。 雨后的骊山很凉快,风吹过的时候还会带来山林间的水汽,让人的精气神更好了。 来到温泉池边,李承乾对骊山行宫也有印象,只是那时候的太子是李建成,那时候的自己只能站在温泉宫,根本不够身份进入。 小时候也总是被李建成一家压一头。父皇和母后也没少受委屈与刁难,现在好了父皇即位了,李承乾看着眼前。 俩人脚步放慢,李承乾说着小时候的事情,转眼间已是东宫的太子,更成婚了有了孩子。 李承乾感慨道:“这温泉宫没了,又何尝不是一件痛快事。”张阳揣着手站立, “我打算在这里建一个温室,先从养地换土开始,别看现在寸草不生。” “温室?” “对。”张阳又解释道:“这片地长久被温泉的水渗透,已经坏了土,我来来回回换了三次土,过了三两月就能长出一些杂草,就说明这片地可以种菜了。” “打算在秋天的时候,在这里多铺上一些草木灰,再等深秋时节搭建好温室,冬天的时候就有蔬菜瓜果了。”看李承乾的神情木然,张阳朗声笑道:“哈哈!大唐要有温室蔬菜了,可喜可贺才对,太子殿下不妨留下来一起用个便饭,来庆贺一番。” “也好……”听不懂他的话,只能先点头答应下来,半年不见张阳,他真是越发古怪了,不像个正常人。 见他要回去,李承乾脚步跟上, “孔颖达老夫子说给孩子们讲课,对弟弟妹妹们的谈吐与主张的风气不满。” “我们骊山学派有自己的追求,这天下如此多学派,容许有骊山一派吧。” “若是骊山学派能够为社稷立功,不仅允许存在,父皇还会扶持为骊山学派正名,将来名扬天下未尝不可。”李承乾还有忧虑, “只是这件事会惹出许多是非的。”听着太子的担忧,婶婶已经将饭食准备好了。 张阳请太子喝骊山特有的麦酒, “这酒水清爽,再过一个月就喝不到了,太子殿下来得及时。”李承乾一碗接着一碗喝着,还有些许猪肉,吃得倒是欢实。 一顿饭用完,李承乾带着太子妃与孩子准备离开。 “明日下午,太子殿下与在下,再带上魏王与河间郡王一起钓鱼如何?” “甚好,孤来骊山暂未有别的安排。”李承乾作揖行礼, “还请万事小心,新设学派会惹出许多是非的。” “太子殿下慢走。” “不用送了。”一直送太子到了山腰处,看着他们平安走下石阶,张阳这才与媳妇一起回去。 “皇兄刚刚说的是非,可是孔颖达老夫子的忧虑?” “嗯。”张阳点头不否认, “我觉得在绝对的生产力面前,完全可以将那些非议碾成粉,妄图非议我们的声音终将只能成为笑谈,他们以为我们骊山这五年都在干嘛?以为我们整天种田养鸡养鸭吗?”小清清又想跑去厨房,依旧被小熊给叼了回来,她挥着拳头打着它,弱小的拳头根本造成不了伤害。 它委屈地趴在地上,任由小主人拳打脚踢撒气。 第五百九十二章 磁力 不论是太子的告戒,还是孔颖达老夫子的不满,一种学派想要被世人认可,势必会受到诸多非议。 世家控制着多少喉舌,他们对社稷敲骨吸髓壮大自身。李玥给几头小奶熊喂着饭食,家里的小熊是怎么养大的,这五头小奶熊也是一样,它们也要这样养大才行。 用粮食喂养能够让他们更扛饿,更强壮。人世间的恶意总是有的,只要世间一旦有新的学识出现,世家就会毫不留情地扼杀。 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扼杀学识对他们来说轻而易举,而长久的声望与权力,能给他们带来巨大的财富。 “我觉得你父皇对世家还是太过仁慈。”李玥笑着回道:“父皇拿着那些世家子弟,不断逼迫世家退让,割让利益与管辖之权,上月清河一地就拔除了三十余个县官,而朝中第一时间让人前去补上了。” “如此要挟世家,已经有人说父皇歹毒与狠辣。”李玥拿出已经凝结好的凉粉, “对此夫君还是觉得父皇做事仁慈”张阳拿起一旁的水壶,水壶中的冰块已经融化得差不多了,倒出来的水还带着一些细碎的冰片。 凉粉成果冻状,倒上冰水之后,再放一些泡了薄荷的水,清甜又冰爽的凉粉汤,对午睡睡醒的孩子来说,是一道很好的美食。 不多时孩子们就醒了,他们自觉地拿着碗从锅中捞出一碗,津津有味喝着。 李玥走到主屋内的书房,将一碗凉粉放下,又捧着自己的这碗,拿着小勺子吃着。 平时家里的女儿有小熊带着,还有婶婶看着,倒也不用多费心照顾,这让夫妻俩有不少的时间忙自己的事情。 用米面煮过沉淀后,再加一些松果末子与糜子,没想到也能做出这般有意思的吃食。 李玥喜欢在上面点缀一些葡萄干。张阳拿起一碗一口就进了嘴里,再将空碗放下。 对夫君这种牛嚼牡丹的架势,觉得这是在浪费美食。不过这种吃食是夫君制出来的,又不好计较什么。 只能在夫君粗野的行为下,李玥竟可能保持自己的文雅与文静。慢条斯理的舀起一勺凉粉送入自己的口中。 书房内静悄悄的,只有屋外水车转动时吱呀吱呀的响动,带来的水流送到屋顶,沿着屋檐流下,顺着沟渠流回华清池,就这样可以无休无止地一直给屋内带来凉爽。 “唉……”张阳拿起自己比脸盆还大的茶缸,长叹一声又灌下一口茶水。 面对夫君的这声叹息,李玥无动于衷,继续看着墙上的图纸吃着凉粉,好似在欣赏一幅画卷。 张阳将一颗颗磁石放入罗盘中,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问题之后,再往另外一个罗盘放入八颗大磁石。 这些磁石是经过煅烧的,去除了杂质之后,它的磁性很强,黑熘熘的磁石镶嵌在罗盘中。 张阳低声道:“我总不能教孩子们那些迂腐之见。” “嗯,夫君本就不喜欢那些礼教迂腐之见。” “既然他们在骊山学本领,我将自己所学教给他们。”张阳看着自己的茶缸,这个茶缸是用陶土做成的,更像个小号的砂锅, “年纪越来越大,茶杯也越来越大了。”这才二十有六,说什么年事已高。 夫君最近总是暮气沉沉的,也就在给孩子们教学识的时候,眼底里会有一些生气。 张阳将两个磁石罗盘装好,便走出了书房。见夫君提着两个罗盘,屋外刚睡醒的李治也准备好了,用一些石块挡住小瀑布的水,水车也停止了转动,华清池的水流缓缓恢复了平静。 这是一个古怪的木架,孩子们好奇地看着。张阳将装了小磁石罗盘装在水车的轮毂处,装了大磁石的罗盘放在前端,在最前端放上一个风车。 小武和徐慧看着夫君与晋王殿下敲敲打打正忙活着。两个装有磁石的罗盘中间还有一个罗盘,那个罗盘上沿着圈边装着一些铁锭。 张阳缓缓转动小罗盘,大罗盘却飞快地转动起来,场面很是诡异,像是一种隔空的传力。 “晋王殿下将水道打开,我们尝试一番。” “嗯。”李治重重点头,就忙了这么一阵他已经大汗淋漓,水流不再从屋顶而过,夏日的炎日迎面而来。 终于水道打开了,小瀑布的水流动起来,水车也开始转动了。水车带动罗盘的转动,大罗盘开始飞快转动起来,带动前端的风车,一时间风阵阵吹来,加上水流从屋顶而过,一时间家里凉快许多。 一个磁石风扇让大家又好奇又兴奋。李治好奇道:“姐夫,之前交给我的磁石罗盘也是这种原理吗?” “可惜阎立本没有帮你造出来,这是磁力的一种应用,不过磁力也是有损耗的,等这些磁石的磁力没有了,风车也就停止转动了。”李治观察着构造,先是水车转动带动后端小磁石罗盘的转动,姐夫还在罗盘的磁石上做了记号,两极都是互相调换的。 风车吹来的风很舒服,小熊很不厚道地趴在了风车前,挡住了大部分的风。 惹来孩子们的一阵叫骂,最后它又委屈地离开,蹲坐在了远处。婶婶捡着地上掉下来的熊毛,这些熊毛可以收集起来另作它用。 李治没有见过这么神奇的事物,他还在沉浸在姐夫的造物本领中。没想到这种神奇的反应……张阳对孩子们道:“这就是科学的魅力,等你们学会了其中的常识,也可以造出许多神奇的事物。”阎立本因为朝中弹劾,只能停下了这种磁石罗盘的铸造,他也就错过了理解其中奥秘的机会。 骊山的学识就是这样,总有一些寻常人无法理解的力量。 “姐夫还有这种磁石吗?”张阳指了指一旁的竹筐, “自己去拿着玩。”王婶回来了,她先是去了一趟长安城,带来了在长安城小家落下的书籍,再去皇城将孩子们建设小房子的沙盘也带来了,再去村子里挖了一些菜。 享受着风车带来的风,张阳给孩子们修理着玩具,木头做的小马坏了,是内部的发条崩断了。 要拆开来换了内部的发条。对孩子们来说这些不理解又复杂的事物,对姐夫来说都能轻而易举做好。 姐夫有个神奇的本领,任何坏了的玩具与家具,在他手中都能焕然一新。 孩子们归结于这项本领当作神奇。父皇就不同,宫里的东西坏了之后,从来不会想着修缮,而是直接换新的。 “刚来时听到魏王殿下在骂人。”王婶整理着菜篮子中的野菜。婶婶最喜欢野菜了,夏季的野菜苦口,也很喜欢。 “为何骂人?”张阳双手不停,小心翼翼拆下发条。 “说是因为铸造不利,魏王殿下与县侯一样指天骂地呢,说是铸造出来的东西不牢靠。”张阳将木马修好,交给一旁的东阳公主。 家里有了风,还有了水车,这个酷暑就能够凉爽地度过,生活又多添了几分美妙。 “失败是一定要经历的过程,一样事物从无到有就要经历反复地论证。”锅中的凉粉也吃完了,快黄昏的时候,孩子们要去小行宫用饭。 皇家与骊山在这次的避暑中达成了一种默契,孩子们从早晨到午时都在骊山。 晚上的时候还要去父皇与母后的小行宫用饭。用了饭之后,等到夜深了再来骊山睡,因为骊山专门给孩子们准备了房间,孩子们也愿意睡在山上的大房子。 小行宫内确实没有这么多的房间。孩子们到了眼前,李世民非常阔气地拿出冰块, “那骊山上酷暑难耐吧,朕当初就劝他,骊山是个过冬的好地方,但不是一个避暑的地方。”李治嘴里嚼着冰块内心神色平静。 “怎么?你们在山上不热吗?”李治缓缓摇头, “山上不热,姐夫造了一个水车,可以用来驱散热气。” “呵呵呵……”李世民笑着, “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李治又道:“姐夫造了一个风车,可以凭空起风,很舒服的。”小行宫内长孙皇后让宫女准备好了饭食,还嘱咐孩子们饭前不要吃太多的冰块。 因为这座小行宫坐落在骊山的东南角,能够吹过风,还能借助山体挡住阳光。 听李治讲述,李世民的神情惊疑不定, “能够凭空起风?有这等本事?” “嗯。”一旁的东阳公主打断道:“不用人力,不用牲口拉,光是水车驱动就能带来风。”李承乾站在一旁皱眉道:“东阳不要说笑了,那水车孤见过,转动很慢,如何带来风。” “不是的,姐夫在水车上造了磁石,有了那磁石风车转动很快,都怪父皇当初不让阎立本铸造那个磁石罗盘,不然宫中就能知晓其中奥秘了。”本来是一家人其乐融融用饭的时候,被李治这么一说,陛下心情就不好了。 王公公倒上麦酒, “陛下,这是新酿造出来的麦酒,魏王殿下说会有苦口,还请陛下喝慢点。”话语充耳不闻,李世民灌下一口带着苦味又清爽的麦酒, “当初阎立本的那个磁石罗盘是朕制止他的吗?”回想着当初的前因后果,这件事先是有朝臣弹劾晋王殿下铸造玩物动用朝中人力物力。 还说晋王殿下会因此玩物丧志。后来确实是自己去传的口谕,这才有了后来阎立本放弃磁石。 再之后就没有再提这件事了。确实是陛下的口谕。眼下陛下这般盘问,王公公只好回道:“是因为朝中弹劾甚多,阎立本不得不停下了磁石的铸造。”饭后,李世民对这件事还是牵肠挂肚,作为皇帝,他错过了一个大发现,也想去骊山上看看这个妖人到底做的是何物。 今年酷暑炎热,在山上的张阳怎么还没热死,要是他向朕求饶,朕又不是不给他冰块。 饭后孩子们自顾自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孔颖达心中惦念孩子们的教育与思考方式。 他抚须问着兰陵公主与东阳公主, “如此说来你们是觉得敬业,诚信,友善才是为人之本?”东阳公主回道:“不,老夫子此言不妥,这是为人的准则并不是为人之本。” “是吗?”孔颖达抚须思量。 “姐夫还是我们要坚持以人为本。” “嗯。”这一点孔颖达很赞同,他缓缓点头, “历朝历代,只有以人为本,方为长久之道。” “那是自然,坚持以人为本,还要以群众为基础,姐夫从乡野中来,我大唐最多的就是这种乡野之人,他们才是社稷之根本,名门望族那种脱离群众的方式不可取,也是不对的,这世上最多的就是平凡人。”兰陵公主接话道:“确实如此,不仅仅要坚定以人文,身在大唐当须心中有信念,我们要心有社稷,天行健,我等当自强不息。”孩子们在骊山学本领已经有了时日了。 要说从什么开始,应该从零星来骊山避暑,张阳一点点教给孩子们这种观念。 孩子们心怀天下是好事,可他们对名门望族这般地排斥,显然是不对的。 眼中少了敬畏,更有一种质疑一切礼教规制的眼神。这种风气不可取,这到底是谁带出来的风气。 孔颖达心头疑惑,一个人的经历往往造就了他的对世俗的产生的观念。 因此这位继承孔子世孙的孔颖达老夫子,心中越发猜疑,张阳的老师究竟是何许人。 “骊山县侯教给公主殿下这般的学识,想要做什么”东阳与兰陵相视一笑,两人齐齐回道:“为了大唐富强。”孔颖达颔首道:“嗯,好一个富强。”天色已经入夜,孩子们回骊山的时候,李世民跟着要去骊山看看,跟在孩子们的后方,夜里打量这片山林给了这位天可汗一种神秘的感觉。 骊山是神秘的,张阳也藏着很多的本事。当初李君羡调查夜空的异象到现在都没有一个明确的证据,唯一可以当作证据的便是异象所在的方向是骊山。 第五百九十三章 证据与猜疑 这幕后之人是谁,李世民想要抓个现行。王公公一直跟在陛下的身边,此刻不知道陛下在想什么,只能安静地走在后方。 孩子们到了山上的新家便去找小熊玩,白天时酷暑炎热,到了夜晚,她们才活泼一些。 迈步走到华清池边,李世民见到了孩子们所说的风车。水车转动得缓慢,但风车的转速很快,吹来风不算大,但在这个炎热的夏季何尝不是一种享受。 他竟然能过得比朕更悠闲。 “岂有此理,此物是如何转起来的!”一声大喝打断了此刻的闲情雅致。 张阳正享受着小武的敲背,她的小手力道不算大,借助小木锤不断敲打了。 看了一眼面色带着怒意的天可汗,张阳对她道:“可以了,我自己来吧。” “嗯。”小武放下木锤,便转身离开。 “陛下,这是利用磁力驱动的,前后两个罗盘,磁石有大小之分,也有数量之分,自然可以驱动风车转动,不算什么高深的学识。”李世民瞪眼看着纺车后方的两个罗盘, “当初你让阎立本铸造的也是这个事物?”张阳点头, “大差不差,就是这么一个原理。” “磁石?如此说来只要有磁石它就能一直转动?” “非也非也,磁力也是有损耗的,今天它转动得快,过两天就会慢下来,甚至会停转,只要卸下来重新换上磁石便可以了。”见陛下一直瞪眼瞧着,张阳笑道:“陛下就算是看十年,光是看是看不明白的,我这里一册相关专业的书,可观之了解其中奥妙。”说着话,将书递上。 一手夺过书卷,李世民仔细看着书页上的内容,借着油灯的火光,这位天可汗也觉得眼前一黑,根本看不懂,这图画的究竟是什么。 但在张阳面前,李世民又不能显得自己很笨,只能装作看得懂的模样点头。 “嗯,既然如此,朕拿这个册子回去,也能用铸造出此物?” “那是自然,陛下若是能够明白其中道理想要铸造出来自然不难。”李世民收好这份册子, “你若是早点造出此物,朕也不用在长安城苦熬炎热。”张阳咧嘴笑着, “陛下说笑了,我不过是偶得此等妙想,加以实践后方才有了此物,臣不是藏着不拿出来,只是学习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这一趟算是没白来,心中决定将此册子交给阎立本让人也派人手铸造。 张阳又道:“其实这个小册子只不过是在下科学书中其中一篇而已,我骊山要自立山门要自立学派,玥儿就是掌门人,既然是要开山门立派,就需要有自己的知识体系。”喝下一口茶水,张阳叹道:“可是这件事不容易,或许要耗费一辈子的时间,也可能需要几代人积年累月的努力,科学一道浩瀚深入汪洋,学无止境。” “看来你的志向很远大。” “这是我媳妇的目标,我只是帮她完成而已。” “玥儿的目标便是你的目标,你们夫妻何分彼此。”张阳皱眉看着在风中摇晃的灯火, “千难万险,就算是刀上火海也要坚持下去,总要在时代中留下自己的脚印,也算是告慰的老师,也要让我的同门师兄弟们和故乡的那些人知道,我在大唐不是虚度光阴。”缓缓站起身,张阳对李世民说着心中的宏伟大愿。 “我所学乃是坚定的唯物,在我的故乡人们都有这份坚守,早就融入我的骨血中,抹不掉了,消除不去,那是我记忆最深处的印记,我……” “天色不早了,朕回去休息了。”当你表达着心中的宏愿之时,气氛都已经上来了,突然被人打断很不好受。 张阳诧异道:“陛下不听我说完吗?” “朕乏了,倦了。” “陛下,我接下来的话语或许会对你有所启发。” “朕要回行宫,这些天要处理朝政多半也不会来山上。”皇帝的脚步很快,他带着微笑甚至还很高兴。 失落地在华清池边坐下,张阳瞧着池中的月光, “你父皇真没礼貌。”李玥正给孩子们收拾被褥,被夫君这么一说,愣是半晌没有回过神。 张阳又道:“怎么能不听人把话说完呢?”小兕子小声道:“皇姐,姐夫怎么喃喃自语的。”李玥铺好被褥,又给她放下发髻,让她有些泛黄的头发散乱开来, “你姐夫有很多的烦恼,也有很多的事情要做,他有时候就会这样。”小武和徐慧也帮忙收拾着被褥, “师父经常会这样,这种情况已经很久了,明日一早说不定就好了,公主殿下不用担忧。”小兕子在门前看了一会儿,便躺在被褥上, “皇姐,明天我还要吃凉粉。”公主们横七竖八躺在大通铺上,这里是女孩子们的房间。 相邻的才是男孩子的房间,那里只有李治和李福和李明,三位皇子。八个妹妹,三个弟弟。 其实父皇还有其他的子嗣,有的已经长大了,还有的由自己的母妃养着,还有些在长安城有自己的居所。 等李福和李明长大了,以后也会有他们的安排,父皇或许会将他们送入军中,也有可能让他们前往各自的封地。 李玥给孩子们关好门,站到夫君身边, “池中的星光如此好看吗?”说着话她还要回头看一眼自己的女儿,小清清一手攥着毛笔,张清清是她的名字,她怎么都写不好。 最后她放弃了,干脆坐在熊背上和父亲一样看着华清池发愣。 “皇子成年就要去封地,听婶婶说最近宫中又有言官说到这件事,青雀已经成年了。”李泰是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他要是去了封地,岂不是自己教他的那些经营之道都浪费了? 张阳抬头看向浩瀚的星空, “这里的星空很好看,怎么看都看不腻,比我故乡的星空更美丽。” “说青雀呢,夫君怎么又说星空了。” “魏王殿下壮志未酬,就这么去了封地未免不甘心,括地志的编撰没有完成,骊山的建设也没有完成,他还不能去封地。” “说来母后言语中,也有所表示,不愿意孩子们离开长安城。”就算是天可汗再无情,教导孩子的方式再有不对的地方,还有一个皇后。 天可汗薄情,皇后是在乎孩子们的,尤其是自己的嫡子嫡女,那都是自己的骨肉。 若是皇后的身体能够一直健健康康的,或许这些孩子之间的明争暗斗也可以平息。 张阳揽着媳妇的肩膀, “我这个姐夫以后有得操劳了。” “说得好像青雀他们会不懂事一般。” “谁知道呢,都是自家的弟弟妹妹,到时候我多费心一些才是,现在不就是要摆平李泰去封地这件事吗?”李玥笑道:“那就有劳夫君了。”近日,因为酷暑骊山的工厂只在早晚开工,从晌午开始便一直停工,平时骊山工厂运作三到四个时辰。 但如今骊山工厂一天只用一到两个时辰劳作。铁匠坊直接停工了,偶尔开工除了必要维修一下农具,平时连炉子都不烧了。 这让李世民很不满意,他看着堆积成小山的赤铁矿与煤石,对上官仪道:“铁匠坊还需要多久可以恢复正常的开工?” “过了酷暑会开工。”经营村子的人是上官仪,这个家伙早年前在弘文馆任职,也是个办事勤勉的人。 前隋暴乱之后,家道中落。但也算是名仕之后,只是年轻人不愿意屈居人下,孤身来到长安城,想要寻一份仕途。 瞎了眼的弘文馆竟然没早点给朕引荐,怎落到张阳手中。今天约了陛下与太子,还有魏王与李孝恭一起来钓鱼,张阳带着遮阳的斗笠,提着鱼竿坐在村口。 外交院还是拒绝了回鹘人的道歉,这件事引起朝中不少言官的弹劾,皇帝在避暑,他们就算是心中有所不满,事情已经成这样了。 此番拒绝回鹘人的道歉,这件事中书省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甚至还有些默许的意思。 言官们的投递弹劾奏章,中书省还是一应接下来了,并且派人运到了骊山。 “这件事肯定是赵国公所为。”同样扛着鱼竿的李泰不解道:“如何认为是赵国公所为。”张阳颔首道:“因为给外交院添堵这种事情,他绝对是最积极,也是最义不容辞的。”李泰沉默了良久,喃喃道:“可有人说是郑公安排的。” “魏王殿下果然对长安城的风吹草动了然执掌。”张阳一脸悲怆, “还以为只身在骊山不问世事了。” “一直以来都是不问世事的,哪有闲心问世事,为了压力锅铸造之事尚且焦头烂额,听自家侍卫言语里三两句。”李泰又道:“对了,父皇已经怀疑当初的天空异象是骊山所造,苦于没有证据,但已经有了人证。” “当真?” “谁知道呢,不过父皇很快就能查出来了吧。”李泰抬首道:“姐夫以为我有多笨,去年天空异象发生之时,就在我头上,而那时候姐夫也在骊山,苦于没有证据而已。”张阳坦然一笑, “好吧,这件事其实就是我干的。”俩人沉默良久,认识结交这么多年了,早已有了默契,有些话不用明说,都知道彼此的心思。 一个不愿说,一个不多问。李孝恭带着李渊来了,一路上太上皇正在数落,好像是河间郡王打扰了他的好梦。 与此同时到的还有太子和李承乾。张阳看着天日, “正是钓鱼的好时辰,春冬时节过去,这个时候正是钓鱼的好时光。”六个人一起来到渭水河边,可以说这六个人是大唐最尊贵的六人组合。 李世民钓鱼很随意,他一个人就坐在了树荫下最好的位置,让王公公上了鱼饵。 李孝恭与李渊则仔细一些,选择自己动手。李承乾不是一个钓鱼的料,他久居深宫哪里懂这个,只好有样学样。 鱼线落入河中,就等着鱼儿咬钩。李世民拿出一份奏章, “这是西域送来的,裴行俭他们已经到了安西都护府。” “陛下的消息真灵通呀。”张阳接过奏章仔细看着。 “裴行俭一到都护府,便开始整顿防务,将安西都护府重新打造了一番,狄知逊还因此送了不少粮食过去,安西都护府与高昌遥相呼应,主持西域大局。” “高昌派出了一万兵马就扫平了西突厥诸多部落。”张阳看着奏章道:“本就内斗了许久,就剩下一些老弱残兵了,得来自然不会吹灰之力。”李世民皱眉道:“朕想不明白,你当初扶持泥孰可汗来对抗叶护可汗,为何现在又带兵攻打泥孰,现在此人只能流亡西方,有传言他要投靠大食人。” “要治理西突厥的话那片土地最好没有可汗,或者说安排一个傀儡可汗足矣,就像是松赞干布,这种雄才大略又有能耐的人存在,对陛下对大唐社稷来说都是后患。”听到这话,李世民来了兴致, “所以你打算将松赞干布请到大唐杀了他?”张阳摇头, “不杀他。” “就算是要取他性命,朕也不允许你这么做。”不仅不打算杀松赞干布,说不定还想要利用松赞干布,多么恶毒的天可汗呐,人命对他来说是可以利用的对象。 张阳了然道:“对陛下来说一个活着的松赞干布有利用价值,一个死了的松赞干布没有价值。”李渊板着脸对一旁不要脸的君臣两人很是鄙夷,很是唾弃,不愿与之为伍,想要与李世民断绝父子关系。 李泰也是内心震动,险恶的方略说出来却轻描澹写,太可怕了,要是卷入朝争之中,一定会死无全尸的。 李孝恭则是大大咧咧的,在树荫下坐着已是鼾声如雷。当真不愧是河间郡王,大心脏,大气魄,这种时候睡着,什么都听不到,活得最安全。 李世民背靠着河边的槐树, “不要用你险恶的想法来揣测朕的心思,朕不过是想要与他共饮而已。”张阳揣着手蹲下身,凑近道:“陛下,我们请君入瓮,届时挟松赞干布以令吐蕃全境如何?说实话上一次放他回去,我就很不满朝中的决定。” “住嘴,朕要休息。” 第五百九十四章 一家子怪异组合(补) “其实吐蕃自从被松赞干布收复中之后,就算是现在吐蕃发生内乱,他依旧吐蕃是主心骨,他的号召力与地位不会受太多的影响。” 听他说着话,李世民双手环抱在胸前,翻了个身背对,不愿意去听。 “但若他来了长安城就不一样了,禄东赞虽说是吐蕃的大相,但他的凝聚力始终是不如松赞干布的,吐蕃已经发生了内乱,眼下正是最好的时机。” 李泰听姐夫喋喋不休讲着,低着头整了整自己的衣衫。 就算是到了傍晚时分,天气还是一样酷热。 李泰早就耐不住了,后背湿了一片,正想要跳入河中,好好洗洗凉快半晌。 最好的乘凉位置给了父皇,再看皇爷爷也在树荫下乘凉舒服着。 姐夫的位置说不上好,倒也能够在树下给个舒服和凉快。 李泰看了眼形势,便坐在王叔河间郡王身侧,听着他的鼾声吵闹,倒也有些凉意。 至于李承乾也同样汗流浃背,李泰心里便舒坦多了。 一行六人,最后有心思钓鱼的只有张阳。 其余几人把鱼竿放下后就再也没有拿起来过。 将一条巴掌大的鲫鱼放入鱼篓中,张阳笑道:“这个季节的鱼最肥美,错过了就可惜了。” 李承乾擦去快流到眉下的汗水,没答话。 看他的脸色和呼吸沉重,张阳递给他水囊,“太子殿下喝点水,可不要脱水。” 李承乾灌下一口水,这才感觉舒坦一些。 “从小承乾身体底子就薄弱,不该来的。” 听到父皇的话语,李承乾强撑一口气,“父皇,儿臣这些年坚持锻炼,身体已经好了许多,这是太医署的卢监正说的,他也说张阳的健体之法有用。” 李世民又答话了。 张阳苦恼地挠着头,“这一大家子还真是别致。” 本来想着带他们出来活动活动,一家子也需要亲自活动的,目的也是希望他们一家子能够和睦一些。 现在看来陛下爱答不理,而李渊对自己的儿子也是爱答不理。 李孝恭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李泰和李承乾也是不对付。 这一家子到底是个什么组合。 看着鱼篓中的几条鱼,张阳又道:“看来诸位对钓鱼这种事情也没有兴致,那便罢了,去我家用饭,今天吃鱼。” 李渊终于站起身,“也不知道小清清这些天如何了,朕念想着她。” 带着一大家子组合走过村子的小道,一路走向骊山。 张阳揣着手领着路,“我刚刚的建议,陛下是不是要考虑一番。” “等松赞干布到了长安城,朕要治你的罪还来不及,现在就不要商议你的吐蕃大计了。” 天可汗记仇,还小心眼。 隐忍的皇帝一个个都这样。 走到骊山上,两位婶婶早已准备好了饭菜,张阳又亲自下厨做了两碗鱼汤和两盆煎鱼。 太上皇很喜欢清清这个曾外孙女,若是李渊护着,将来李世民都拿她没办法。 心说自家女儿将来不得了,张阳对这一大家子更是担忧。 “所谓家和万事兴,我倒是希望你父皇一家可以和和睦睦的,在渭水河边钓鱼,他们倒好一个个坐在河边也不讲话。” 李玥帮忙收拾着,也是一脸愁容,“父皇和皇爷爷一直都是如此,他们两人谁也不服谁,现在皇爷爷一心想着在村子痛快活着,父皇呢心中牵挂国事,就算是在骊山避暑也每每批阅奏章到深夜。” “要不是知晓皇爷爷也会去,父皇才不愿意去钓鱼。” 张阳尝了一口鱼汤,回头看去表面其乐融融的一家子,小声问道:“既然你父皇肯给面子,这一家子也不是没有救。” “还有青雀,婶婶说这些天他整日与那些铁匠厮混在一起,每天都在专研锻铁的事情,也都是夫君害的,蒸汽气压的事情没有个结果青雀哪里会想其他。” 李玥将鱼汤盛入碗中,“还有太子殿下,朝中用度紧张,又牵挂官学开办事宜,父皇来避暑之后,朝中一应事情都是东宫在安排,哪有闲情。” “也就夫君的安排,皇爷爷答应前去,太子也才会跟着去。” 张阳端着一碗鱼头汤,“要不怎么说我这个姐夫费心呢?这么一大家子,要顾着老的,还要顾着小的。” 轻声笑着,李玥面带笑容端着菜上桌。 骊山的主屋前,眼前是一片水帘,李治加大了水流,让水车转得更快一些,从屋檐流下来的水流也更大了,更有风车吹着。 在屋檐下完全不像是夏日,小熊站立着,它正在用嘴接着屋檐流淌下来的水。 张阳给了它一条烤好的鱼,它这才不去喝水。 饭桌分成两桌,大人们一桌,小孩子一桌。 孩子们那桌吵闹,大人这桌很安静,气氛诡异得让人想用脚趾抠地。 张阳心中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安排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了。 这一大家子的矛盾,大得去了。 每个人心中都有疙瘩。 王公公脚步匆匆而来,“陛下,西域送来的急报。” 李渊依旧吃着,并不在意这种急报。 李泰和李孝恭也吃得正香。 唯有李承乾停下了筷子,李世民搁下碗筷拿起急报看了起来,颔首一看便“嗯”了一声。 嘴里嚼了两口肉,喝下一口酒水道:“这个裴行俭还真是可造之才呐。” “他将西域的人口皆数入户,并且收取赋税,重建安西四镇,王玄策与薛仁贵各自带着五百兵马进入西突厥地界,叶护可汗暴病而亡,泥孰可汗西逃不知去向。” “这个裴行俭扶持了一个叶护可汗的儿子,薛仁贵与王玄策在西突厥打了一仗,一战定下了天山局势,薛仁贵带着五百兵卒硬是打赢了西突厥三大部落,五千人马皆数投降,王玄策断了他们的后路,原本叛离的西域诸国和铁勒各部皆归服。” 李世民盯着张阳,“除了裴行俭,这王玄策与薛仁贵也是骁勇异常,两个人这才去西突厥不足两月,就帮朕扫平了西突厥的局势,平定天山。” 张阳喝下一口鱼汤,“让陛下见笑了。” 外交院当真是人才济济,有经营河西走廊的狄知逊,还有裴行俭这个西域都护,更有薛仁贵和王玄策有勇有谋的两人,李世民目光带着笑意,心中越发急切地期待将他吊死在承天门前的一天。 “父皇,这个薛仁贵其人儿臣听闻过,据说与裴行俭一起是河东籍,只是这个两次科举皆落第,是外交院收容了他。” 面对李世民的目光,张阳喝完了碗中的鱼汤,“陛下也是知晓的,我们外交院向来缺人,但凡科举落地的文人士子,只要才学尚可都会收留,薛仁贵也是如此,无意收了一个人倒是捡到宝了。” “你确实捡到宝了,你的眼光比高士廉更高明。” “陛下说笑,运气罢了。” 李世民将奏章放下,“奏章上说,现在他们荡平了西突厥的内乱,让阿史那杜尔带着波斯王子卑路斯前往了波斯,准备迎战大食人,因此还带去了一万石粮食,以及五千西域残兵。” “你说波斯岌岌可危,西域与西突厥皆已平定,大食人不见得能够吃下波斯。” 孩子那桌的菜不够吃了,张阳将桌案上没吃人的贞观菜和一只葱油鸭端给了李丽质,让她给孩子们吃。 面对眼前的饭局,张阳双手放在桌下揣在袖子里,“臣也不知道局势如何,但就算是有这西突厥五千兵马与阿史那杜尔,也不见得可以挡住大食人。” “何以见得?” “如今穆罕默德虽说已经过世,但他的子嗣还在,大食的权力结构没有变化,并且这两年权力过渡也已经完成了,在西方的权力体系与中原不同。” “大食人集权之后才开始壮大,正值世界处于温暖时节,不只是中原连年丰收,中原以西其他地方也一样,大食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据我所知现在大食掌权的应该是他的两位女婿,如此看来大食人不仅没有因为穆罕默德的死衰败,反而更强大了。” 和李世民讲世界气候的变化很费劲,张阳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王朝的命运也往往和气候相关,王朝的兴衰天灾是诱因,人祸才是根本。 这便是生产力落后的弊端,仅靠种地的粮食,太过单一单薄。 一个千年以来的难题,属实费解。 “那你是让阿史那杜尔去送死吗?” 张阳思量着片刻,“我觉得波斯的存亡关系不大,我需要的是时间,说实话大食人我没看在眼里,他们打仗就是野蛮行径,没有智慧。” “奏章说还说了,裴行俭见到了那个昭武九姓的族人,他现在就在安西都护府,裴行俭打算用他的人脉来传递消息,让天竺将那个叫做玄奘的商人带回来。” 李世民已经养成了饭后用茶的习惯,接过王公公递来的茶水又道:“这个和尚整日招摇撞骗,还对西域人时常说东土大唐。” 玄奘和尚都快成大唐在西域的宣传大使了。 仔细想想也是,李世民被尊为天可汗,四夷皆知大唐的威名,更有诸国朝贺。 玄奘只要是唐人,他就有底气。 也没有人敢轻易动他。 说是要去天竺求取经书,身负佛门兴盛的重任,前有天竺人波颇和尚从天竺跋涉到西域,已经留下来了名声,更是在敦煌道场留下了响亮的名声。 这个天竺和尚要成就玄奘,而玄奘也是一根筋要求取经书。 李渊早早就离开了,李泰要陪着皇爷爷,李孝恭也跟着离开。 眼前就剩下了,李世民与李承乾父子俩人。 “朕想让玄奘回大唐之后,令他还俗。” “我觉得他会抗旨。” “朕不觉得。” 张阳不愿再说了,左右皇帝的决定不是好事,那就让皇帝这么做就行了,至于后事再另作打算。 李世民有些不舍这里的环境,这里才是真正的避暑胜地。 畅想过他就算是不在承天门前吊死,在骊山上热死也是不错的。 想法破灭,眼前来看这个小子热不死。 离开的时候,李世民更坚定了将他吊死承天门前的决定。 送走了皇帝一家,张阳如释重负,泡在华清池中想着怎么应付松赞干布。 李玥洗好桃子丢向华清池。 张阳一手接住,默不作声吃着趴在池边。 她一脸幸福地缝制着布鞋,“家里的鞋子又穿不下了,孩子一天比一天大了。” 张阳爬上岸,干脆坐在池边,一脚踩着岸另一只脚还在池中泡着。 夜风吹过的时候还有些凉,李玥给夫君披上外衣,挽起裙摆在夫君身边蹲坐下来,“青雀很喜欢吃茶叶蛋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 “母后说那个阎氏的姑娘很不错,就是青雀突然问起这个姑娘喜不喜茶叶蛋。” “他确实挺喜欢茶叶蛋。” 张阳说着,站起身在她的后背轻轻一推。 失去平衡的李玥晃悠悠,支撑了好一会儿,终于没稳住一头栽入华清池中。 她慌乱地扑腾着,好一会儿之后才平静下来,羞怒地看着夫君。 张阳走入池中,夫妻俩在池中对视许久。 “你要习惯,以后我们什么都不做,就这么泡在池子中,仰头看着星空。” 李玥抿着嘴红着脸许久没有说话,好在孩子们都已经睡下了。 本就衣衫单薄,此刻在池中衣裳湿漉漉的,她保持着自己的端庄与优雅,将凌乱的长发撩到后背,然后板着脸沉默地走上前。 张阳往前游到岸边,“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了。” “不考虑!”李玥的言语坚定,脚步更坚定。 “生活要多一些乐趣。” 张阳在池中游着跟上她的脚步。 李玥双手护着衣衫,“那也不能在……在这外面。” 她鼓起勇气说出了这句话,又羞怒道:“夫君都是哪里来的奇怪癖好。” 看着媳妇走入房间,重重地关上了门,张阳又游了回去,在水里扑腾着。 游了半个时辰的泳,这才上岸。 正想回屋换身衣服就睡,却见房门已经关了,而且还上了锁。 见到一旁已经放好了需要换上的干净衣裳。 看来今晚又要一个人睡了…… 先补上一章 第五百九十五章 炙热的手掌 张阳走入自己的书房,看着书房杂乱不堪的图纸,耐心地开始整理着。 都说整个村子我最闲,我清闲吗? 张阳拿起一张张图纸,无奈一叹,“火器的铸造哪有这么简单。” 从书架上拿出一堆零件,木柄手榴弹容易瞎火受潮,眼下自己的水平来做个炮仗绰绰有余,土雷也是勉强。 可一旦要走精细化,就觉得自己的知识储备不够用了。 最折磨人的是,媳妇还把房门锁了,又要自己一个人过夜。 从一个木盒中缓缓抽出一根火绳,张阳迅速将其拉出,内部的火头药开始产生反应发热,最后冒出阵阵的白烟。 “嘭!” 一声沉闷的炸响,张阳揭开木盒子,桌案被烧出了一个坑,还有一些火焰,刺鼻的硝烟味与白烟。 拿起一旁准备的湿布,张阳连忙擦拭桌案灭火。 书房内此时更杂乱了,身边放着一堆零件,果然在晚上不能做这种实验,太危险了,好在量不大。 张阳手里拿着两块火石把玩着,目光看着窗外空洞的黑夜,脑海中回忆着后世影视剧中,人们使用木柄手雷的画面。 痛苦地挠了挠头,多半是触发药出了问题。 但也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难不成还要将化学知识重新回炉一遍? 可这也没有教科书呀。 “当初化学老师是怎么来的来着?”张阳苦思冥想,最后又放弃了。 中途放弃并不是就此作罢,而是留待以后再拿起来重新验证。 这就像是做试卷,当你遇到一道难题暂时解不开,在有限的时间内,最好的办法就是先跳过这道题。 转而去做接下来的题目,能够利用有限的时间达到最大的效益。 张阳拿起另外两张图纸,将另外一张图纸一丢,手里还剩下一张图纸。 这是一把火绳枪,装填很麻烦。 若是短兵相交,这就是一次性的,倘若可以增大射程还能勉强凑活。 张阳依旧把玩着手中的火石,夜已经深了。 最近的生活状态很不好,每天都为了这些事情熬到深夜。 来到自己的厨房,看着眼前仅剩的食材,做了一碗蛋炒饭,再放上一些葱花。 张阳端着碗坐在屋门口,瞧着寂静的华清池。 卧房打开一道缝隙,一个身影走到身后,她小声道:“饿了。” 张阳往嘴里送着炒饭,嘴里嚼着道:“锅里还有。” “嘻嘻……”李玥轻声一笑,穿着单薄的衣裙脚步轻快地走入厨房,也盛出一碗蛋炒饭。 夫妻俩坐在屋前安静地吃着。 炒饭下肚,李玥倒了两杯热水,递给夫君一杯又在一旁坐下,“怎知我没睡?” 喝着热水,张阳笑道:“你睡觉前有热水洗脚的习惯,而且房间内的油灯一直亮着,就知道你没睡,所以多炒了一碗,你若不出来,我就多吃一碗,” “还有许多衣服没做,孩子冬日里穿的衣服也没个着落,要抓紧做出来才是。” 说着话她又站起身,见到书房内杂乱不堪,皱眉耐心整理了起来。 张阳倚着书房的门站着,“闲来无事打算把之前留下的火器图纸重新拿起来,不小心烧坏了桌子。” 仔细看了一眼桌案上的漆黑的一片,她笑道:“无妨,明天再重新做一张。” 张阳走上前拿过她手中的书卷,“一早再收拾吧。” 知道话语里的意思,正想躲闪,却感觉到腰间一沉,整个人被扛在肩上。 “放我下来。”李玥倔强地挥着他的后背。 “呵,把你放下来,你又把我关在门外怎么办?” “你!”李玥红透了脸,想要抗拒又挣脱不开。 贞观十年是特殊的一年,也是天可汗掌握了绝对权力的一年,皇帝处于事业巅峰期。 当初跟随皇帝南征北战的将士们,也都得到了该有的封赏。 这个封赏程咬金等了十年,十年了终于坐上了国公的位置。 有人欢喜有人忧,忧的是孔颖达,现在程咬金都是国公了,他家想要结为亲家,之前还说门不当户不对,这可好?现在他已经是国公了。 尽管他口中依旧拒绝,却也不得不受着这个卢国公的折磨,以至于孔颖达下定决心,只要他老头子还活着,绝不把自己的孙女交给他。 更发愁的还有张阳,听着婶婶的讲述,程咬金被封为国公,食邑九百多户,是骊山的三倍有余。 看着别人风光,心头苦哈哈,算上李玥这个公主的食邑与自己这个县侯,夫妻加起来也才两百户。 人生总是带着一些惆怅。 王婶见县侯神色不好,便在一旁劝道:“县侯一定也能荣华富贵的。” “是啊,我这人在大唐光做好事不做坏事。” 张阳有气无力地说着,话语刚刚出口又气得站起身开始劈柴,“程咬金,你是咬定青山不放松了是吧!” “欺人太甚!” 看着夫君又在发脾气,李玥收回目光又淡定看着书。 孩子们都去小行宫了,家里难得清静,杨婶与小熊带着女儿又去山林里玩闹了。 眼前只有小武和小慧在检查着孩子们的作业。 时间久了,她们累了就会闭着眼睛端坐。 张阳又是一斧子劈下,汗水浸湿了衣衫。 家里的柴房已经堆满了木柴,昨晚折腾了这么久,夫君好似有使不完的力气。 李玥优雅地喝下一口茶水,神情淡定,“夫君,家里的柴够用了。” “是吗?”张阳抬眼看了看柴房,又将眼前劈开的木柴放入柴房中。 等小熊与女儿还有杨婶回来了,她手中拿着一束花,“娘,花花!” 李玥笑道:“放下吧。” “嗯。”小清清听话地放下花朵,让婶婶牵着自己去洗洗。 也不知道这丫头去哪里野了,发丝间还带着杂草。 婶婶耐心地将杂草从发丝间挑出来,这小郡主的发丝乌黑浓密,白皙的脸庞被太阳嗮干之后红彤彤的。 她很健康,比宫里出生的许多孩子都要健康。 公主殿下原本先天血气不好,但小郡主不同,从娘胎中出来她就十分有活力。 这也就是公主身体养得好。 寻常女子十五六岁就生孩子了,往往会元气大伤。 但公主殿下年过二十才有了小郡主,而且生了小郡主后身体恢复得很快。 因为事先准备得好,为养好的身体做好了准备。 这个小生命比寻常人家的孩子健康很多。 婶婶是过来人,有些事情也见多了,早夭的孩子也有不少,就算是活到成年,有些孩子也是体弱多病。 不像眼前的小郡主这般健康。 等她洗完,换上襦裙犹如个胖娃娃,很是惹人喜爱,任谁看到这样的孩子都会喜欢。 她喜欢坐在熊背上,看书的模样更像县侯,一双眼睛最像县侯,尤其是当她眉宇间带着一些狡猾与贪图,与他爹一模一样。 真不敢想,这孩子继承了县侯的本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又得太上皇的宠溺,将来说不定也是一个能够在长安城呼风唤雨的人。 张阳对孩子们的学习并不上心。 对此李玥只能做个严母督促她学习。 当她被娘责罚,小熊很不讲义气地躲得远远的,它也不敢得罪女主人,从小到大就被压制怕了,不论过多少年月,对女主人都是躲之不及。 三河马又走上了骊山,它喝着华清池的池水,又在屋檐下伏着。 有两天没见它了,张阳给它梳理着毛发低语着,“这些天又去哪里了,亏你还知道回家的路。” 马儿打了一个响鼻,以示不满。 张阳刷着马背加重了力道,再好好检查了一番,看看它的马蹄,确认没有受伤这才放心。 它的背上有马鞍,就说明这匹战马是有主人的,天山下的战马永远都是上好的马种。 马鞍的样式说明了它的主人是皇室中人,就算是他一个人跑出去多远,也不会有人去惊扰它。 谁要是动了这匹马,会被官府抓起来。 要是它吃了别人家的庄稼,踩坏了田亩,也会有人找到长安城找官府要银钱要赔付,马鞍上刻着的骊山两字便会知道,这是骊山上汝南公主的战马。 休息两个时辰,这匹马儿又离开了。 本就是天山下的骏马,若是养在马厩中就太可惜了,张阳更喜欢它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就在骊山范围内,它可以自由自在。 随着程咬金封了国公,程处默这长子的地位就更重要了。 长子是要承袭爵位的,他的婚事就显得更重要了。 麻烦也就来了,程家有了这等地位想要掺和人家的家事就更难了。 “还在忧心程家的婚事吗?” 李玥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事,昨晚就说起这件事,今天这般闲不下来,现在又将书桌的桌子抬了出来。 要给桌子换个桌面。 “嗯,老程家的事情不好对付。” 张阳嘴上说着话,双手开始拆卸桌角。 夫君生气的时候就是这样,总是闲不下来,要不就是劈柴直到自己没力气,或者就像现在做家具,或者说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物。 修好了桌子,张阳又用剩余的木料做了几个坐枕,分给村子里的上官仪,武士彟与和河间郡王,还有老师。 三伏天持续了一个多月,原本田地里的麦子都已经收了,现在种了不少水稻。 众所周知骊山不养闲人,就连骊山养的熊都能耕地。 骊山的村民都很勤奋。 今天是高昌送来棉花的日子,一车车的棉花送入骊山,弹棉花是特有的手艺,也是不外传的。 当然了这个不外传是有局限性的,在皇权下任何的规矩都是有局限性。 现在李世民就看着村中妇人们戴着古怪面罩,正在弹棉花。 张阳陪在陛下身边,“有件事还请陛下帮忙。” 出了三伏天,骊山又恢复了正常劳作,这让陛下很满意,骊山赚得越多,朝中的赋税就越多。 李世民笑道:“你还有事情想要朕帮忙?真是稀奇了。” 跟着陛下离开棉花作坊,张阳又道:“是孔颖达老夫子说他总是被程咬金大将军缠着,要娶他家孙女,在下也去劝过,却也无用。” 李世民颔首道:“别人的家事,朕怎么可以去帮着说话。” 张阳又道:“其实陛下也不用说话,只需要一道旨意,加强长安城的勋贵作风建设。” “嗯,看似打了一片人,实则还是冲着知节去的。”李世民又停下脚步。 “那么陛下是答应了?” “就算是你说朕也想这么做,当年一起征战的将领们多少有些心气,也该敲打一番。” 当天下午,就有一道旨意送出了骊山,一份敲打勋贵行为的旨意传遍了长安城各府勋贵。 半月后,程咬金也只好作罢,不再去缠着孔颖达。 程咬金虽说是个混账,但也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接下来的日子,程处默还在酒肆帮着那酒家女经营酒肆,当然还要时不时看管着红烧肉帮的事情。 皇帝在骊山避暑,也不是什么事情都不闻不问,这天一伙人被带到了大理寺。 前有孙伏伽世家子弟的案子,回到长安城之后,派出了不少人去河东河北各地。 而就在这天,又有几个人被押送到了长安城。 孙伏伽连夜来骊山陛下禀报了这件事,李世民一道旨意罢免了数个地方将领。 事涉当初劫囚抗旨之事,李君羡亲自带着三千骑,连夜奔赴各地拿人。 张阳这些天在骊山,继续闭关不问世事。 闲着给孩子们讲课,或者专研火枪的激发装置。 这个时候弹簧的用处就体现出来,当弹簧放开,弹力让击发装置相触,打起一些火星,点燃了油棉布。 张阳一拍大腿,突然疯癫地朗声大笑,“我真是个天才。” 要没有弹簧,做不出这么好的击发装置,骊山的起点走对了,这三五年的艰辛攻关没有白费。 张阳捧起媳妇的脸吧唧一口。 感受着夫君炙热的手掌,粗糙的手还有些脏,愣神半晌,发现自己的脸上还有脏手印,羞怒地又去洗脸。 本来看书的雅兴,顿时就没了。 平时的生活中,张阳就像是个圣人,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的情绪有太大的波动。 当陛下罢免了诸多地方将领,这件事在长安城掀起了轩然大波,人人都为之动容。 第五百九十六章 又一场华西秋雨 只有在骊山的张阳,古井无波。 不问世事一两个月,也只有专研的东西有突破了,才会高兴地拍手叫好。 李玥走到夫君做好的击发装置旁。 一个木架子上,放着一个奇怪的锁扣。 用手中的布巾擦着脸,她目光盯着这个装置,一脸委屈,“夫君就是因为这个要打扰我看书的雅兴吗?” 张阳笑道:“你知道这东西有多厉害吗?” 拿起缓缓抬起锁扣,随着抬高有一个扣子可以将其扣住,再是打开锁扣,火石放下,锁扣受弹簧伸缩的影响,击打而下,溅起一片火星,点燃了一旁的火药,从而再次点燃了那油布。 李玥一手撑着下巴,端详良久,随后缓缓站起身,“准备了一床新做的棉被,我们给老师家送去。” “嗯,确实也该去见见老师。” 将这个击发装置放入书房,张阳收拾了一番。 小清清被叫醒的时候,她还睡眼蒙眬,被母亲放在桌上,双目无神地换着衣裳。 走下骊山,老师家还是和以往一样。 张公瑾笑道:“你们一家怎么来了?” 张阳将棉被放到屋中,“新做的,给老师换上。” 说着话,张阳又将旧被褥拿出来,拆开准备换洗。 张阳把这里当自己家收拾,师母一脸的笑容,“你看看你,家里有我,不用你们夫妻忙前忙后。” 张阳还是继续忙活着,“我是老师的弟子,您就当我半个儿子。” 师母捂着嘴笑道,多个半个儿子心里也很高兴,尤其是还是这么懂事的儿子。 听说张阳从小孤苦无依,颠沛流离,师母心中越发满意了。 她挽着玥儿的手低声道:“也是多亏了你们一家。” 李玥连忙道:“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师母不用这么说,往后我们的孩子也要师母和老师多照顾。” 师母笑着,“那好,我们家多个孙女。” 小小的宅院里其乐融融。 程咬金暂时不去打扰孔颖达了,也不再提处默的婚事了,这个老混账不会想不到旨意的原因。 也只是能够挡住一时,人生在世只有这么两个铁哥们。 李泰一心钻研压力锅,这些天干脆住在了铁匠铺里,为此李承乾对这个弟弟数次数落。 都是为了骊山的成果,只有李世民知道原因,允许青雀这般放纵。 大唐以西的吐蕃,逻些地界。 松赞干布遥望着远处的大雪山,神情凝重。 禄东赞拦在他身前,“赞普,你不能去长安城,这一定是张阳的诡计。” 布达拉宫下,还有雪花飘落。 今年吐蕃的气候很异常,要是八九月天空落下冰块也不少见,但这个月份下雪罕有。 松赞干布瞧着还没修缮完的布达拉宫,他低声道:“我若不去长安城,张阳和天可汗都不会放过吐蕃的。” “换我去。”禄东赞一脸的焦急,“赞普不能去呀。” 说着话,他又突然跪在地上,“赞普!求你了,不要放弃吐蕃。” “我没有放弃吐蕃。”松赞干布将他扶起来,“此去长安是为了吐蕃平安,你要好好监造布达拉宫,事关吐蕃未来,只要我去了长安城,张阳与天可汗就不会对吐蕃动兵,我不能不遵天可汗的旨意。” 当初在长安城,在外交院面对张阳的逼迫,禄东赞对抗大唐的那股心气早就没了。 他此刻咬牙切齿,“张阳就不能给吐蕃一线希望吗?” “吐蕃还是有希望的。”松赞干布抚着身边的牦牛,“中原有越王卧薪尝胆,我松赞干布就不能走一趟长安吗?你照顾好吐蕃的孩子们。” 说完话语,松赞干布毅然决绝地翻身上马,跟着中原的官兵离开了。 这位赞普离开时有众多吐蕃牧民相送。 这一刻好似整个吐蕃的子民都凝聚起来了。 此次这位赞普去长安,走得壮烈,也是为了吐蕃平安。 众多相送的吐蕃人向这位赞普行礼,有孩子也相送唱着歌谣。 尽管吐蕃爆发了内乱,尽管这位赞普攻打大唐失败了,也有许多治理不对的地方。 但他为了吐蕃平安,还是愿意挺身而出。 松赞干布走远了,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族人们,挥动马鞭眼神中又多了几分坚定。 外交院想要让吐蕃人心离散,赞普用自己的离去让吐蕃人再次凝聚起来,禄东赞看着远去的背影伏在地上,嚎啕大哭着。 从长安回到吐蕃,他对吐蕃几近绝望,但当赞普为了吐蕃的安宁孤身前往长安城,他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这个希望是赞普用自己作为人质换来的。 那时起到现在,那个希望浮现心头,在他心中前所未有地坚定。 “吐蕃总有机会再起复的,大唐不会一直强大。”赞普的话语犹在耳边。 直到看不见人影了,禄东赞坚定地站起身,他身边是数千吐蕃族人。 关中大地又迎来了秋雨。 华西秋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关中也进入了秋季,正值九月中旬,天可汗终于离开了骊山,回了长安城。 除了留下了一群孩子,其他的全部带走了,更带走了许多咸鸭蛋与数十石骊山的今年新收麦子。 今天,张阳带着斗笠孤身一人站在骊山村前,手里是一卷羊皮,羊皮上写着的就是松赞干布的话语,他要在入长安城前再见自己一面。 张阳突然笑了,从自己第一次踏足礼部,第一次遇到的便是吐蕃,在长安城与远在西面的吐蕃交手数次。 似乎关于吐蕃的一切,贯穿了自己在礼部的生涯。 吐蕃是个对手,松赞干布更是大唐最强劲的对手,从来没有质疑过这个赞普的能力,他是个有才略有智慧,也有胆魄的人。 棋逢对手的感觉很不错,就如当初禄东赞所言,若不是各为其主,说不定自己和松赞干布会是非常交心的朋友。 但人都有立场,我是唐人,一直都是唐人。 远处来了一队兵马,卫府的官兵护送着一个穿着古怪的人。 他戴着圆形高顶的吐蕃帽,身上穿着的是吐蕃人特有的小绣花锦袍。 松赞干布翻身下马,“我应该给张尚书赞礼。” “不对。”他又改口道:“你现在是中书侍郎,我应该称你为张侍郎,许久不见了张侍郎,吐蕃雪山上翱翔的雄鹰与狼神会给予你最崇敬的祝福。” 张阳行礼道:“赞普客气了。” 松赞干布一手放在胸前,躬身弯腰神情肃穆,“您是一位智者,当该有这样的赞礼,那生门死门之题,吐蕃的智者至今未解开。” 他豁然一笑,“不过中原也没有解开。” 张阳惆怅道:“夸人就夸人,你怎么还要打一棒。” 迎着他进入村前的一个可以避雨的大棚中,张阳给他倒上一碗酒水。 松赞干布看着黄色的酒水有些讶异。 也给自己倒上一碗,笑道:“我戒酒多年了,朋友远道而来,我该敬你。” 说完话,拿起酒碗一饮而尽。 松赞干布也拿起酒碗一口气喝下,“嗯,好清爽的酒水。” 张阳再次给他倒满,“再饮。” 一坛子麦酒,两人喝了各喝了十碗,这种酒水喝多了涨肚。 麦酒喝完了,俩人一起来到棚后解手,一起看着眼前的雨景,松赞干布打了一个哆嗦重新收好裤带,“这景色真好,你的封地更漂亮了。” 张阳也收起腰带,“嗯,这两年的变化挺大的,工厂已经搬迁到后方,这里看不到了。” 两人重新坐入盆中,华西的秋雨带来了冷意,张阳点燃一个火盆,让淋了一天的雨松赞干布,可以烘干衣服,也能驱寒。 “今年的麦酒我特意留了一坛,这是最后一坛,不是我小气,陛下在骊山避暑三个月,喝光我全部的麦酒储备,我只能留下这么一坛,过了时季便喝不到了。” 松赞干布将自己的外衣挂起来,在火盆边烘着,再将自己湿漉漉的头发擦干,“多谢张侍郎这般款待。” 张阳颔首道:“你很聪明,你孤身一人来长安,让我们的人在吐蕃经营多年的盘算,几乎功亏一篑。” “张侍郎是个很好的对手,吐蕃也几乎在外交院的安排下几近分崩离析。” “你的关中话越来越好了,我几乎听不出口音。” “嗯,外交院派了这么多人来吐蕃,时常与他们交谈,了解关中发生的事情,知晓张侍郎的处境。” 张阳侧目笑看着他,“反倒是我的人成了你的消息来源。” “嗯,消息很重要,对我来说一直都是。” 松赞干布毫不避讳地说着。 张阳站起身看着外面的雨景,护送的兵马就站在大棚一旁,他们淋着雨一动不动。 雨水很大,风吹个不停。 张阳伸手接住了一些雨水,“这一次来长安,你有什么打算。” 松赞干布颔首道:“吐蕃发生内乱,我会如实相告,并不是我的问题,而是外交院长久收拢人心,人心离散之下才会如此,这一切都是张侍郎的罪责,而且你还在继续这样做。” “我真想现在就杀人灭口。” “既然我已经来了长安,即便是此刻孤身一人,张侍郎也杀不了我。” “对,我杀不了你,也没人敢杀你,会有人钦佩你的勇气,甚至会恭恭敬敬地对待你。” “正是如此。” 松赞干布很自信,这种自信让张阳浑身不舒服,“吐蕃内乱乃是赞普自己发动部族内迁所致,与外交院有何关系,与我何干,不过是希望吐蕃民心归附。” “你看,这就是你与我的区别,赞普完全可以把自己摘干净,但我的话更符合天可汗的立场,更符合天可汗所要的利益,你尽管去试试,天可汗不仅不会处置我,更会支持外交院继续这么做。” “面对朝臣的弹劾,张侍郎不是已经被罚去了五年俸禄。”松赞干布朗声笑道:“我略胜一筹。” “我不喜欢你一个吐蕃人用关中人的口吻与我讲话。” “在吐蕃人心中,雪山与湖泊便是信仰,是不能冒犯的。” “你是怪我拿走了吐蕃的雪山与湖泊吗?” “不,并不是。”松赞干布又恢复了他吐蕃人的口吻,“雪山与湖泊还在吐蕃,它们不会离开的,雪山万年不化,湖泊万年不移不干涸,吐蕃也会一直存在,不会灭亡。” 张阳倒吸一口凉气,“你就保持这样,不要变,你一变口吻我就浑身不舒服,我被罚了五年俸禄是你赢了,但你赢得不多,根本无法改变大局。” “我走了,去见天可汗。”松赞干布重新穿上了自己的外衣,“若我真的不能再回吐蕃了,希望可以与张侍郎做个朋友,以后一起喝酒,一起吃肉。” 张阳啧舌道:“我这人不喜酒水,喜欢喝茶。” “也好,我也喜关中的茶叶,上一次带去的茶叶早就喝完。” 张阳从怀中拿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布袋子,“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接过一袋子茶叶,松赞干布深深一闻,缓缓出气,“嗯,很香的茶叶子,若与张侍郎成为朋友,这辈子就有喝不完的茶叶了。” “赞普呀,这一进长安城,数年内出不来了。” “我要看长安风光,我要领略长安文人武将的风采,告辞。” 他走入雨中,翻身上马离开了这里。 张阳站在雨中送别,不多时李泰便从一旁走了出来,“姐夫吃茶叶蛋吗?” “嗯。” 拿过他的蛋,在草棚旁柱子敲开蛋壳,剥开了一半便咬下一口。 “这个松赞干布这就走了?” “不然呢?我还要留他用饭吗?” “本王以为,他会向姐夫磕头认错,并且乞求姐夫放过吐蕃,这等光景才配得上这些年,姐夫的苦心孤诣。” “压力锅的事情怎么样?” 这胖子平时都住在铁匠坊,现在能找来说明真的遇到了他解决不了的问题。 他拿出一张图纸,“我们试过诸多铁料,做出来的管子都不足以支撑蒸汽的压力,要不就是漏气,或者是出来的气流太小。” 张阳看图纸斟酌了一番,“有没有想过铸铜做气管。” 第五百九十七章 看来只能做对手 张阳瞧着图纸立刻就发现了几个问题,“你这个图纸就不对,首先气管是几段浇筑的,气密性肯定差,还有直线管道有很大的局限性。” “还请姐夫细说。” 张阳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继续画着,一张图在眼前。 李泰瞧着折横成一排排的排气管,好奇道:“一定要这样吗?” “一定的体积内增加长度,这种办法是最好的,而且也是为了可以更好地压缩蒸汽,不然何来的压强差?就靠吹出来那点能够产生多少推力?” 李泰沉默了,安静地看着地上用树枝画出来的图。 张阳皱眉看着他,“难道说魏王殿下,一点都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吗?” “这就重新回去安排。” 话还没说完,这个胖子就匆匆走出了草棚。 “站住!”张阳一声喝道。 刚走远几步的李泰又匆匆回来了,小声道:“姐夫还有什么吩咐。” 看他气色面色蜡黄,双目中失去了不少的神采,身上还有一股味。 压力锅压缩蒸汽,来驱动风轮理论可行,只要找到了些许苗头,他就能一往无前地钻研下去。 从行动上告诉长安城的人,魏王没有在骊山厮混虚度光阴。 可专研归专研,一样事物从无到有哪有这么容易,蒸汽机连个影都还没有,其中涉及的物理的知识更多,还有许多技术难题,他还没遇到。 废寝忘食的状态是不对的,身体还是最重要的本钱。 张阳对一旁的侍卫道:“你们带着魏王殿下去好好洗一洗,再杀一只鸭子,熬不过鸭汤,让孙神医准备一些补气的药材,让魏王殿下喝下。” 李泰愣在原地,又道:“姐夫,我没病。” “我知道你没病,你看看你有多久没有洗澡了。” 闻言,李泰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身上的味道,又是一脸的嫌弃,“确实该洗了。” “好好休养几天,等元气恢复了再去钻研压力锅。”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蒸汽机的铸造远比你想的要难,一步步脚踏实地来,现在连个雏形都没有,不用着急。” 张阳看向一旁的侍卫,“我是魏王的姐夫,你们若是不照办,我就让太上皇把你们遣散了。” 侍卫慌乱行礼,“喏,这些天绝不让魏王殿下再去铁匠坊。” 为了让李泰好好听话,张阳不得不看着这些个侍卫提溜着他扒去了衣服,丢入热水的桶中,好好搓洗一番。 站在门外,听着李泰的声声痛骂自己的侍卫。 张阳仰头看天,正是长身体的关键阶段,若长久这么下去身体会拖垮的。 很快就有侍卫带来草药坐在院子里熬着。 “杀才!放开本王!” 屋内又传来了李泰的呵斥声。 等这个胖子洗干净从屋内走出来,嘴里还是骂骂咧咧的,“本王会自己洗,用得着你们?” 一碗鸭汤,与一只煮好的鸭子放在桌案上,李泰狼吞虎咽吃着。 吃得很香,几个侍卫抹着眼泪,“魏王殿下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么好好吃一顿饭食了。” “是啊,人都瘦了。” 李泰身边的侍卫都是忠心之士,他们同样也是李世民的眼线,不过这些人都是真心为了李泰着想。 张阳回到了骊山上,继续给自己的温室内,养地。 第二天,长安城就传来了消息,松赞干布见到了李世民之后,便准许他这位吐蕃赞普做客长安城。 这件事也在预料之中,李世民当然会希望松赞干布留在长安城,这样的人不能久居吐蕃,将他困于长安城是最好的。 长安城又送来一个消息,李世民又派出了数队兵马前往清河一带,为了什么? 多半还是为了世家那点事。 皇帝要拿世家开刀了,大唐的科举依旧,世家必须对抗。 这半年以来一直有不少在朝中勋贵中游走,希望天可汗可以网开一面,尤其是那些几个被抓入狱,至今没有处置的世家子弟。 这位天可汗心里很明白,活人就是比死人有用。 那些世家子弟有几个是他们族中嫡系独子,李世民自然看得出利害所在。 朝中这么多的文臣谋士,皇帝手中人才济济,几经出谋划策,一张巨大的网就铺在世家的面前。 蛮横的天可汗开始了他的清扫计划。 帮助李世民打开了洛阳这个口子,并且骊山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走到这一步,也够了。 接下来的事情骊山不好过多参与。 退出洛阳的事情,让皇帝冲在前面与世家死磕也是不错。 就像是吐蕃对于外交院,贯穿了自己短短六年在长安的为官生涯。 中原的世家与大唐之争,也同样贯穿了李世民半辈子的皇帝生涯。 而且现在更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张阳在华清池边盘腿而坐,以现在骊山的铸造水平,想要做出蒸汽机还有几个难题,要攻克这个技术难题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也并不是李泰可以熬几个日夜就可以解决的。 曲柄连杆机构,滑阀,配气结构,都在设计阶段,脑子有图,要做出来却是另外一回事。 在山上又过起了自己的闭关日子。 小武和小慧给师父的书房整理着,她们将一些图纸全部叠起来,厚厚一叠图纸再用粗麻绳捆住,放入老师的藏书阁中。 自这个新家落成以来,藏书阁中的书籍与图纸越来越多。 尤其是各类图纸一摞摞地陈放,根本不知道这些图纸作何用途。 只是听老师说过这些图纸是废纸,倒也随意放着了。 小武从藏书阁的窗户望出去一眼,“师父又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了。” 徐慧也抬眼看去,实验室是这个新家的神秘存在,平时都上着大锁,就连老师也没有踏足过,“而且师父从实验室出来的时候,身上总是有一股很刺鼻的味道。” “师父在实验室中到底做什么?”小武好奇心很重,一直盯着实验室那扇紧闭的门。 “考试快结束了,我们赶紧收拾好去帮老师。”徐慧拉了拉小武的衣角。 收回目光,小武就先收拾着藏书阁。 实验室内,张阳将铁管中的火药点燃,固定好之后点燃。 看着硝烟燃起,往内部放入一颗小石子。 一声炸响,铁管被炸起。 张阳上前查看情况,细铁管的内部已经被烧黑,石子分的并不远。 记下这一次的实验结果,张阳调整了用量,换了一根更宽的铁管。 华清池边,水车还在不断转动,婶婶正在教着小清清适应水性,扶着她在水中游着。 阳光照着这片小天地,很温馨。 李玥正在监考,这是骊山学派的规矩,每隔三个月都要进行一次考试,要检验孩子们的学习成果。 终于实验室的门打开了,张阳缓步走出,脱去外衣便跳入池中洗去自己身上,头发上的硝烟味。 女儿正在熟悉着水性,尽管小清清还很抗拒冰凉的池水。 本来还很害怕,见到父亲游了过来,小清清游到他身边,委屈道:“爹,我不想游了。” 张阳将她抱起来,放到岸边,“熟悉水之后,你就不害怕水了。” 小清清委屈地双手放在后背,而后扭头冷哼了一声。 县侯与公主养孩子也与其他人家不一样,这孩子从小就要熟悉水性,还这么小就要学会握笔,书写。 尽管她学得很慢,但比起其他人家的孩子来说,起步很早。 一直带着她的婶婶知道,其实她很聪明,很有天分。 只是看起来与寻常人家的孩子一样。 孩子们的考试终于结束了,小武和徐慧收好一份份试卷,将其整理起来。 李治搁下手中的笔,他对自己的答题很满意,他见到姐夫在华清池中游着,大声喊道:“姐夫,我也要游。” 这就是孩子,看见大人游得欢快,他也要游。 一旁的照料的宫女还未开口讲话,李治已经脱去靴子与外衣,纵身跳入池中。 他欢快地游着,张阳皱眉看他,“以后,晋王殿下来游泳一定要做准备运动。” 李治从水中抬起头,咧嘴笑着,“姐夫说的准备运动是什么?” “就是活动活动筋骨。” 不多时一旁的小熊也入了水中,跟着李泰一起游。 这头熊的水性很好,李泰怎么都没有它游得快。 它游泳的样子很不好看,倒是在水中活动自如,这要是将它养在曲江池,那曲江池中的鱼说不定就要被它抓完了。 若是让孩子们举办一场游泳比赛,说不定媳妇也能接受游泳了。 在古人的认知中,游泳就是洗澡,没说游泳也能健身这么一项。 和李治一起走上岸,张阳问道:“晋王殿下觉得游得如何?” 李治目光看着上了岸正抖索身上毛发的小熊,“如今比不过它,将来一定可以赢的。” 小熊抬着高傲的头,没有将眼前这个小子放在眼中。 徐慧和小武,还有李玥开始给孩子们批阅的试卷。 李丽质也成了孩子们的小老师。 李治的成绩意外的好,这孩子在数理方面有很好的天赋,一道赛马算前后道终点的时差题,用类比的方法倒是给他算出来了,作答的很不错。 经过这一次的考试,孩子们的学习任务也告一段落了。 闲着的时候,张阳带着孩子们在田地里劳作,这个时节是村子最悠闲的时候。 村民们也没有太多繁重的劳作。 又有两个年满二十岁的男子与女子,她们在村子里举办了一场婚事。 婚事总是能够给人带来喜悦。 华西的秋雨飘了几天便停了,今天松赞干布又来了。 张阳让孩子们自己搭建着沙盘上的小家模型,独自一人来到村口见松赞干布。 见了天可汗之后,客居长安城的吐蕃赞普还能出城游玩,倒是稀奇。 村口,张阳打量着,“赞普在长安城这些天住的可还好?” 松赞干布穿着一身唐人的衣服,坐在一块石头上,“朝中照顾的很好,不用县侯担忧。” 张阳与松赞干布的年纪相仿,俩人站在一起,这位县侯穿着简单朴素,像极了一个乡野之人。 反观松赞干布穿着有模有样,发髻用折上巾裹着,颇像一个地道的唐人。 “我倒是惊讶,他们竟然会让赞普出城?” 松赞干布眼神示意一旁的一队官兵,“不仅仅可以出来,还能打猎游玩,甚至有人护送。” 他能这么说多少有点讽刺的感觉。 来到长安城后就被天可汗监视了起来。 松赞干布笑道:“就连何时如厕,天可汗都一清二楚。” 张阳啧舌道:“我以为天可汗会将你软禁起来,原来是怕人一直盯着。” 他不可置否地笑了。 把人关起来就行了,就算是不出长安城也可以,既不限制人家的自由还要一直监视的。 一举一动都要禀报,这天可汗多少有些变态了。 不过在长安一直有吐蕃人的眼线,这些眼线盯着长安城的动静,但凡对吐蕃有所局势,这位赞普都会收到消息。 就连自己在朝中遇到的事情,这位赞普也都清楚。 虽说也不是什么机密的事情,但被远在西方的吐蕃人知晓,多少让人有些心里不舒服。 松赞干布打开水囊喝下一口酒水,“之前你请饮酒,这一回还你。” 张阳摆手道:“当初与赞普饮酒已是破戒,现在不想再喝了。” 一手拿着水囊,这让他有些错愕,缓缓收回手,松赞干布将水囊的木塞子塞上。 “看来你与我之间还是做不了朋友,你是唐人,一直都是,你站在天可汗的立场对付吐蕃是对的,就像你所言,我将外交院在吐蕃所做的一切告知了天可汗,但天可汗没有对你任何责罚,只是下令让许敬宗行事收敛,呵斥了他与张大象俩人。” 关中入秋了,可在午时依旧让人燥热难安,松赞干布低了下头,“你是大唐的臣子,我是吐蕃的赞普,想来我们只能是对手。” 他很失落,失落的是张阳是天可汗的重臣。 松赞干布与以往的吐蕃赞普不同,他是少有的崇尚智慧,喜欢看中原书籍的人。 第五百九十八章 这样就挺好的 也是少有的一个能够将吐蕃兴盛至巅峰的人,虽说只有这么几年,至少兴盛了。 松赞干布重新翻身上马,“告辞。” 最近李泰的生活很不错,他又恢复了一边吃喝一边减肥的日子,短短几天气色就恢复过来了。 蒸汽机的事情暂且抛在脑后,他的日子又自在起来。 这边松赞干布刚来,李泰也过来了。 “这个吐蕃人怎么又来了。” 张阳摇着手中的蒲扇,“魏王殿下气色看起来好了不少。” “喝了三天药,吃了五只鸭子。”李泰垂头丧气。 好不容易有点能够瘦下来的机会,现在又吃了回去。 人的健康状态和病态是有区别的,以李泰现在的状况来说,健康地胖着,比萎靡地瘦着要好很多。 比如说他现在的精气神,就比以往好了不少。 “这吐蕃人怎么就走了?”李泰气恼地站在原地。 “若是他下次再来麻烦魏王殿下用棍棒将人赶出去。” “好。”李泰重重点头。 两人来到骊山村外的小酒馆,正值秋天,来骊山的商客更多了,他们在骊山买了棉布,再拿去中原各地卖,等他们到了中原各地,也到了一年之中的深秋。 经历了洛阳的事情,皇帝愈发限制商人,但要对付的还是那些有背景的商人。 中原一直都有商人,自先秦以来就有人东买西卖来谋生。 货物需要流通,中原的西面需要东面的盐,中原的北面需要南方的布匹。 从长安城望去八百里秦川,今年还是丰收的一年,各地秋后储备粮食,用来过冬或用来以备不时之需。 眼前的小酒肆又扩建了一番,与之前相比,它添加了给人住店的功能,在后方修建了一个院子,院子分两层,可供客人歇脚休息,经营的越来越好。 以往的商客会选择在长安城歇脚,可骊山边上就有这么一个住店的地方,能方便就方便,如果不是去长安城采买货物的商贩,也愿意先在这里歇两天。 酒肆的生意也进入了旺季,来来往往的客人众多。 张阳和李泰远远看着,程处默就注意到了两人的目光,快步上前,“客人要点什么?” 李泰瞪眼道:“谁是你客人。” 程处默胡子茂盛,他挠着后脑勺憨笑道:“习惯了,现在见人就叫客人,就算是我家老货站在面前也难免。” 张阳蹲坐在一旁,戴着一顶斗笠用来遮挡阳光,“你家都老货都已经位列国公了,世袭罔替,往后你的也是承袭你家老货,他来看过你吗?” “那老货将某家叫了出去,打了一顿就离开了,也没说什么,就说往后你张阳一定要照顾程家,不然他就带兵把骊山给扫平了。” 李泰倒吸一口凉气,“程大将军还真是一如既往……” 程处默嫌弃道:“就是一个杀才。” 现在的处默至少比以前那痴情的模样好了很多,张阳对他道:“有件事要你帮忙。” 处默点头,“你尽管开口。” “你还记得当初在长安城我经常去的那家酒肆,就是前几年大安还在长安时,那时候他常去酒肆用饭。” “记得,城东那家。” 张阳放低自己的声音,“你向那店家要一桶酒曲,就说是小张吩咐的,他会答应的。” 程处默点头,“这就去安排。” “慢着!回来。”张阳又叫住他嘱咐道:“这人呢以前是个游侠,家里有个重病的老母,还有妻小,多给人家一些银钱。” 看处默站在一旁神色犯难,张阳在李泰怒目的下,从这胖子身上搜出一块银饼。 “这块银饼多半够了,都给他们家吧。” 现在处默一直居在外不归家,倒是那酒家姑娘会给他一些工钱,哪有什么银钱。 眼看酒肆内的客人越来越多,处默又回去帮忙。 且不说,姐夫往身上拿钱已经习惯了,李泰皱眉看着处默又道:“姐夫,要酒曲是要做什么?” “蒸汽机的事情可以看看研讨方案,我们骊山不是还有许多空地吗?用来酿酒,这个季节不论是光照,还是湿度温度,都是酿酒的好时候。” 当初父皇答应了可以将那些陈粮酿成酒水,清楚了姐夫要做什么,李泰起身道:“这就让上官兄去安排。” 村子里组织起人力,准备酿酒。 张阳写了一份奏章送入宫中,李世民就让人将粮食送来,放在一驾驾推车上的粮食袋装得满满当当。 队伍很长,从骊山朝着长安城看去,官道上的一幕很壮观,一眼看不到头的队伍,正源源不断往骊山送去粮食。 这些粮食都是当年的陈粮。 褚遂良亲自带队前来,粮食是重中之重。 派人前来查探是为了看看骊山是不是真的将粮食用作酿酒,就怕骊山将这些粮食卖出去。 随着褚遂良而来的还有徐孝德。 徐慧跟着师父一路走向骊山,见到自己的父亲,上前道:“爹爹。” 徐孝德现在穿着五品朝服,正是朝中的御史大夫,洛阳的事情有了着落之后,他便官列五品。 看着自己的女儿,徐孝德稍稍点头,“过了一年,长高许多了。” 现在的徐慧已经十四岁,出落得亭亭玉立,眼神清澈明亮。 “娘与两位兄长可还好?” “嗯,你娘念着你呢。” 徐慧满脸的笑容,“女儿想家了。” 张阳又道:“到了中秋,就回家看看。” 徐孝德连忙行礼,“小女在骊山能够跟着公主殿下学习本领万万不可耽误,切不可乱了孩子的心绪。” 看小慧是真的想念家人,又不像是小武的父亲与母亲就在骊山。 张阳揣着手感慨,“不如这样,徐御史中秋带着家眷来骊山,我们骊山会在村子里设宴。” 徐孝德这才点头,“也好。” 褚遂良和上官仪正在清点粮食,作为御史台的御史大夫,深得陛下的信任,他也要看着这些粮食的安排。 徐慧跟在一旁拿出账册,“老师交代了,骊山也要抄录一份账册粮本。” “当初与县侯一起在东宫为官,如今想来却已不是当初了,那吐蕃的赞普在陛下面前控诉县侯许多罪行。” 张阳一路走着,“我倒是不在乎这些。” 徐孝德又道:“外交院所作所为本不错,但陛下毕竟是天可汗,行事还是莫要太过了,那吐蕃赞普如今要久居长安城,陛下准许他出入弘文馆与国子监,学习朝中治理之策,此人这些天很是勤勉,怕是还有不臣之心。” “哎,老徐,你年初是不是又弹劾我来着?” “凡有不公之事,下官也都是如实禀报的。” 徐孝德叹息一声,“还有一事,下官听说当初松赞干布来长安城时,还来见过县侯,可有此事。” 张阳神情麻木地点头。 “他是吐蕃的赞普,你又是大唐的县侯,更是位列六部尚书,与他国国君之间私下见面,这不好,而且容易引起他人的非议,还请县侯谨言慎行,切勿被人拿了把柄。” 张阳愣愣点头,“我已经和他表明了立场,多半不会来了。” “如此甚好,如今朝中对外交院颇有非议,郑公同样也有许多不满,当前些天陛下呵斥了许敬宗与张大象,却没有责罚,足以说明现在朝中对礼部的怨念之深。” 走到酿酒场,李泰和上官仪用两亩地来做酿酒场,因为粮食众多,还要多用一亩地来存放粮食。 组织了一百人,在这里忙得热火朝天,好在秋雨过后,天气没有那般炎热了。 听着徐孝德还在耳边念叨,张阳叹道:“老徐,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点都没变。” “在下一直恪守本心,自然不会变的。” 上官仪与褚遂良都核对好了,徐孝德还要在村子里留个三两天来观察,粮食酿酒的具体情况,并且记录下来还要进行禀报。 “县侯要酿酒水,但却要卖到关外,在下说句心里话,不是信不过县侯的为人,只是朝中猜忌众多,就怕骊山用这些粮食给自己谋私。” 朝中这些忧虑不是没有想过,所以这件事要拉着李泰参与。 再者说了,这个年代酒水才是硬通货,酒水的价值更高一些,就算是运送到西域或是漠北。 关中的酒水在关外一直都是紧俏货。 紧俏货就不缺市场。 再看徐孝德,这人的目光又盯着自己。 张阳揣着手,狐疑道:“老徐,你还有什么事吗?” 徐孝德爽朗一笑,“下官想问问,能否住在这里。” 他指了指酒场旁的小房子。 “那是我们用来发酵的酵场,那里是不住人的。” “是吗?” 看出了徐孝德心中的疑虑,张阳又道:“我们村子里有许多空房子,我自然会安排的,让你住的舒服一些,只不过我们村子里没有专门用来伺候的下人。” “下官不需要人伺候的。”徐孝德躬身行礼,“县侯安排一间小屋便可。” 张阳苦笑道:“就是村子里的村民住的屋子,大家住的都一样,没有好坏之分。” 徐慧也点头,“嗯,骊山是这样的。” 与他说罢,张阳便带着他住处,身后还有徐慧跟着。 村子里很宁静,除了晌午用饭和傍晚时分,村子里都没有什么人,家家都是夜不闭户,村子里路不拾遗。 村子不大,但很安宁,治理起来也很方便。 带着徐孝德来到一处宅院前,前两年村子里进行了一次大搬迁,搬迁之后就有许多房子空着。 张阳伸手推开门,院子里很空,解释道:“我们村子有许多空房子,这些房子没有人住,建好之后便一直闲置着,隔壁住着的都是铁匠,另外一边是孙神医的住处,还有一些大夫也住在那一片。” 徐孝德听着打量着这个宅院,“下官只要一个栖身的小房子就好,住在如此宅院,朝中的人会议论下官收了县侯好处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张阳板着脸,“没有别的房子了。” 徐孝德也不再计较,“下官就暂且住下吧。” “晚些时候,上官仪会让人送来生活的用具,你这些天就住在这里,等到了中秋再来骊山还住这里,这间房子就给你留着了。” 徐孝德点头答应下来。 张阳迈步走到宅院外,院内徐孝德和徐慧父女两人还有一些话语要讲。 隐约能够听清楚,徐慧和他爹讲着这两年在骊山学有所得。 还说起了家里的事情,无非就是他徐孝德升官了,家里的亲戚前来投奔,而徐孝德又是一个一心为公的人,不好徇私,更不可能帮自家亲戚。 过了片刻徐慧就出来了,她手中抱着账册,肩膀上背着一个包袱。 “师父,家乡带了一些特产来。” “是吗?什么特产?给我尝尝。” 徐慧提起包袱,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盒子是一颗颗梅子。 嗮过的梅干成色很不错,张阳尝了一口,“嗯,味道很好。” 徐慧怀抱着账册,又将盒子放回包袱中,一边走着两手有些忙不过来。 “你爹都和你说什么了?” “爹爹说,我在骊山学本领,那些亲眷说是想让爹爹谋个官职,嘱咐我若有亲戚来投骊山,告诉师父与老师万万不可收留。” 张阳稍稍点头,又往嘴里丢了一颗小小的梅干。 “这是夏天的梅子,用盐腌着嗮在阳光下,原本鸡蛋大小的梅嗮干之后就成了这般小小一粒,咸甜咸甜,小时候常吃的。” 徐慧又道:“也不知道小武和老师会不会喜欢。” 今天她见了父亲,还是他爹会心疼女儿,带来了家乡的东西。 现在徐孝德也算是出人头地了,来投效的人自然多。 以徐孝德在长安城这些年的行状,他不像是朋友很多的人,以前有人避着他,现在他能在朝堂站住脚跟,当初避着他的人也自然来亲近了。 徐孝德看着女儿走远,她就这么亦步亦趋跟在张阳的身后。 女儿的学识越来越好,考教了一番连自己这个当爹的都佩服。 公主殿下悉心教导,还有张阳这么大一个依仗。 徐孝德暗暗点头,这样也挺好的,至少女儿的未来不用忧虑了,“嗯,挺好的。” 第五百九十九章 不收规矩的棋局 徐孝德暗暗自语,收拾自己的包袱,将带来的一些细软,都整理开来,再将这个宅院打扫一遍。 傍晚时分,上官仪便让村子里带着包袱与生活用具来了。 三两村民很热心,帮着徐孝德摆放家具,甚至还带来了新做的被褥。 徐孝德正要上前说不用这般麻烦,上官仪拦住他低声道:“徐御史有所不知,因为是县侯留下的人,村子里的人都会善待。” “是……是吗?”徐孝德迟疑道。 “当初的武士彟和欧阳询老先生都是一样的,还有河间郡王,村民都会善待的。” 有道是村民的热情挡不住,这种好意是最难拒绝的。 再者说武士彟与欧阳询在骊山的事情,徐孝德都是有所耳闻的,作为御史还要查证风闻,欧阳询老先生在村子教书,教孩子们写字。 而武士彟除了给村子里的孩子们讲课,还要管着这里的许多杂事。 他们都是为了骊山在做事。 可是自己是来监察骊山的,徐孝德一想到被村民误会了,心里很是过意不起,若是县侯想要贪图一些酒水,瞒报了对不住自己的良心,要报上去又觉得愧对这些村民。 跟着郑公办事,徐孝德觉得自己向来是恪守本心的。 送走了这些村民,上官仪介绍着村子里的规矩。 “村子里一般劳作到傍晚,人手调动都是按需,过了夏天肥皂的需求不大,而且还有库存,就可以分出大部分的人手去做其他事情,先安排农忙。” 徐孝德跟着上官仪走在村中。 “村子里一直都是集中生产,银钱和粮食都是各家分配,骊山的规矩中还有技术层,还要专门的人手来专研技术的改进,不过他们绝大多数时间都不劳作。” “这么说来不劳作也能得到工钱与粮食?” 上官仪穿着打着补丁的粗布衣,可眼神有许多的骄傲,这片村子就是这五年来的建设成果。 “徐御史想错了,村中负责技术建设的人,他们不直接参与劳作,可倘若有所技术突破,可以让村子里的生产水平提升一个台阶,那也是巨大的收获。” 上官仪带着他一路在村子里走着,“就像是棉布的针织手艺,当初的棉布针织手艺改良之后,我们的棉布生产便可以再上一个台阶。” “棉花之物大家都可以得到,但若没有骊山的技术,得到了棉花也无用。”上官仪面带笑容,“这便是骊山的立身之本,骊山的棉花纺线与纺布技术都是独一无二的,外人很能看懂其中的门道。” 一边听着上官仪的讲述,徐孝德继续看着村子,傍晚时分,村民们也都回到了村子。 以往在长安城看不到这种场面,那是家家户户劳作一天后,劳作一天的欢声笑语。 孩子们嬉闹着而过。 徐孝德笑道:“现在总算明白太上皇与欧阳询老先生为何喜欢骊山了。” “为何?” 徐孝德又道:“在长安城听不见这种欢声笑语,也没有这样的场面,朱雀大街两旁的坊市虽说也是千家万户,可在高耸的城墙下与拥挤的街巷中,这种令人心中宁静的场面都被挡住了。” “或许是这样的。”上官仪停下脚步,“骊山没有高耸的城墙,也没有官兵出没,当天下太平之后,中原许多村县也是这般,只不过骊山更宁静一些。” 徐孝德没有否认上官仪的想法,不过他更想将此地的祥和归结于县侯与公主殿下。 他低头神色惭愧,苦涩笑道:“但有土地,皆有县丞,若是封地都是权贵管辖,却很少会有骊山这般,汝南公主与县侯为造福一方而建设,封地的王侯权贵却以索取当地乡民为生。” “拿得多了乡民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但拿得少了权贵们不愿意。” 徐孝德不住点头,“以前骊山村是个破落的小村子,穷困潦倒,县侯与汝南公主建设封地,却不像乡民拿一文一物,嗯……” 心中思量半晌,他叹道:“很有意思,下官已经想到了大唐强盛之法……” 话语到了嘴边,徐孝德又将话咽了下去,他知道这很难,一个小小言官如何指点宗室王侯,乃至那些权贵。 夜里,徐孝德一个人回到了住处,他执笔将心中的想法写了下来,写好一篇奏章还要好好读几遍,以免陛下会误解自己的意思。 就算是这件事多半不会有结果,甚至陛下只是看一眼,便会丢在一旁,徐孝德还是觉得自己该写下来,交给陛下。 第二天一早,因为张阳时常要批复朝中各部送到中书省的奏章。 人虽说在骊山,可还是要处理政务。 因此李泰安排了自己的侍卫,安排人帮助姐夫将奏章送去长安城。 徐孝德来到魏王府的宅邸前,村子里的魏王府邸并不大,距离村子很远,倒是最靠近的村口。 李孝恭正和李泰下着棋,眼看对方的将跳出了区域,吃了自己的卒子。 李泰大喝一声,“王叔!为何你的将可以出九宫!” 李孝恭冷哼道:“老夫打仗作为大将从来都是带头冲阵,哪有躲在后方的道理。” “这是棋局,这是将!”李泰再次强调,对王叔这种不讲规矩的行为很愤慨。 “放屁!”李孝恭吐出一口浓痰,“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凭什么要守规矩。” “这是游戏!这不是打仗!” “棋盘如战局!”李孝恭板着脸,沉声道,“不可儿戏!” 对付王叔这种耍赖的方式,李泰只能痛苦地挠头,看着棋盘咬牙忍下,将自己的马往前推。 只见李孝恭的手拿自己的将棋直接略过楚河,将自己的相给吃了。 李泰瞪大了眼珠子,“这……” 李孝恭点头道:“为将者,当势如破竹,小小楚河岂能畏惧不前?” 闻言,沉默良久。 终于李泰将棋盘一掀,“不玩了!” 李孝恭还意犹未尽,他觉得老夫下棋就该这样才是。 看徐孝德站在一旁,从棋局开始争执这人就在一旁看着,李泰扫兴地又将棋子捡起来,“你来做什么?” 徐孝德拿出一份奏章,“听说我魏王殿下的人,时常会帮县侯向朝中递交奏章。” 李泰将玉石做的棋子放入木盒子中,这可是母后让人做出来,赏赐给自己的,少了一颗都心疼。 将棋子收拢好,瞧了一眼他手中的奏章,“交给本王的侍卫,他们今天正好要帮姐夫送奏章,顺路送去便是。” 先是恭敬行礼,徐孝德将手中的奏章递给一旁的侍卫,“多谢魏王殿下。” 李泰拿着两盒棋子与棋盘离开了。 李孝恭迈着大步去找村民闲聊。 只有徐孝德还站在原地,他看着的奏章与县侯批复的奏章放在一起,侍卫将其装在包袱中策马送去了长安城。 接下来的日子,每到午时他都会在村口等待,每每有侍卫从长安城送奏章交给县侯,他总是会问自己的奏章朝中是否看过了。 事情就如徐孝德预想的一样,奏章送入了朝中就像石沉大海没了回响,朝中就连些许的议论都没有。 这是心中早有预想的场面,但得到这个结果心中多少觉得苦涩,气馁一叹,他来到村子里的另一头。 从粮食发酵到现在,终于开始正式酿酒,他来到村子另一头的酒厂,有不少村民在忙碌。 这些村民能够在工厂中忙碌,现在又能酿酒。 莫名让人觉得这些人很厉害。 他再仔细一看,就发现了其中的奥妙,村民都是分工合作,一人只负责其中步骤的一个小环节,每个人只要掌握其中一个过程就可以,掌握得很快,手脚也很麻利。 在骊山的徐孝德收获很大,他记录着有关骊山的一切,上官仪当年颠沛流离时,也去过很多的地方,从扬州一路到长安城,他的见识与阅历自然很高。 用他的话来说骊山的生产模式与中原很多地方不同,这种生产模式最直观的效果就是效率高。 徐孝德手中坐在酿酒厂前不断记录着,他见到有上官仪命人讲究分开摆放,便好奇道:“这是做什么?” “这些是头锅酒,这种酒水不能喝的,县侯吩咐说有它用。”上官仪又解释道:“也没说要做什么用,先分开存放。” 徐孝德低着头继续记录。 骊山上,今天孩子们回宫的日子,李治还依依不舍,他抱着姐夫的腿委屈道:“我不想回宫里,宫里很沉闷,很没有意思。” 张阳耐心对他道:“骊山以后一直都可以来,要是晋王殿下觉得宫里不舒服,想要来骊山便径直来便是,若是你父皇不准,我去宫里骂他,不要害怕宫里,受了委屈姐夫会帮着你们的。” “嗯,要是父皇再与姐夫吵架,我们也会帮着姐夫的。”东阳在一旁言语坚定地讲道。 李治缓缓抬头言语道,“姐夫放心,我会懂事的。” 看他的模样,张阳心中感慨,天可汗在教子方面也该上点心。恶毒的天可汗呐,你看看你的儿子多懂事,多纯真的孩子。 老天瞎了眼,让你有这么懂事的孩子。 看着孩子们穿上了皇姐所做的新衣裳,棉布做的衣裳很保暖,一个个穿着漂亮的新衣裳,从屋中出来,她们的笑容给这个秋天带来了生命力。 婶婶禀报道:“禀县侯,禀公主殿下,皇宫里的人已经安排好了马车,在山下了。” 孩子们从高到矮站成一排,张阳摇着手中的蒲扇笑着。 孩子们也被笑容感染,都笑了起来。 “报数!” 张阳一声大喝,孩子们站得笔直,从一报数到十一。 这种事情每天都要进行一次,只是今天孩子们报数的声音格外响亮。 “要开开心心地来骊山,高高兴兴地回长安,明白了吗?” “喏!” 孩子们齐声回应。 稚嫩的嗓音在华清池边回荡,这些孩子们眼中有旺盛的生命力。 张阳领头带着孩子们往山下走去。 李玥走在后方与李丽质说着对弟弟妹妹们的嘱咐。 骊山下,王公公行礼道:“县侯,陛下旨意让老奴带孩子们回去。” 张阳揣手道:“王公公,最近气色又好了不少。” “是吗?”他的老脸带着笑容,“最近宫里的人办事也得力,陛下让老奴多休养。” 孩子们陆陆续续上了车驾,张阳皱眉压低自己的嗓音,“王公公真的不打算来骊山吗?” 王公公向长安弯腰行礼,“老奴此生都会侍奉在陛下左右。” 张阳一手搭着他的肩膀,“王公公忠心,我也不好强人所难,就当是交个朋友。” 他看皇子与公主们都上了马架,又道:“老奴这就带着孩子们回去了。” “王公公慢走。” 几次三番被他拒绝,张阳还是笑容以对。 反倒是让王公公面露难色,只得抱歉一笑,带着车驾一路离开了骊山。 夫妻两人重新回到了山上,再看眼前的华清池显得空空荡荡,孩子们在这里时候,到处是她们身影。 现在她们不在了,又觉得新家空落落。 小熊叼着女儿的后襟,将她放在屋檐下,多半是她又想去厨房拿吃的了。 小清清一脸的不服气,“娘!为何它总是这样。” 女儿指着小熊,对她来说这头熊与其他的五头小奶熊都已经成了家人,有时候就和这些小熊睡在一起。 婶婶每每找不到她了,熊在哪里,她就在哪里。 李玥对女儿道:“以前这头熊还小,那时养在长安城的小家里,还是冬天的时候,它喜温暖,做饭的时候总是喜欢往厨房钻,那时候就被火烧了一片毛发,到现在它一直觉得那是一个危险的地方,才不让你去的。” 小清清缩在母亲的怀中,低声道:“那也不能总是拦着我。” 李玥笑道:“它这是保护你。” 闻言,小清清瞪了一眼小熊,这头熊若无其事地倚墙侧躺着,优雅地用爪子着挠着肚皮,并且十分享受地打了一个哈欠。 王婶用熊毛做了一个披肩,给小清清试了试,“嗯,大小很合适。” “我不要这个。”小清清推脱着,“不然它会以为我也是熊的。” 第六百章 徐孝德在骊山的收获 李玥听着女儿的话,又笑了,“它也将你当作自己的孩子。” 小清清抿着嘴,就怕娘不要自己的,要自己跟着这头熊。 王公公带着车驾与护送队伍,一路从玄武门进入皇宫。 从玄武门穿过,进了皇宫孩子们便径直朝着立政殿。 长乐公主带着年幼的皇子与公主们走得整齐,王公公发现没有自己的事了,便让侍卫与宫女都退下了。 他一个人坐在玄武门的宫墙边上,歇着脚,享受着此刻秋日里的温暖。 在宫中的内侍太监中,王公公的年纪是最大的,也是最能服众的,更深得陛下的信任。 在其他的太监与宫女眼里,王公公这样的人早晚要去守皇陵,说着将他陪葬在皇陵中,死后也同样侍奉在皇帝的身边。 更不要说是去骊山了,大家都心知肚明,对王公公来说待他老死之后,就会被送去帝陵,先一步葬下。 在宫中闲言碎语很多,不少宫女和太监都知道,张阳一直在招揽着这位王公公。 希望他能够去骊山养老。 李丽质带着弟弟妹妹来到了立政殿,长孙皇后看着孩子们身上都穿着新衣裳,满脸的笑容。 尤其是李治,在骊山三个月,整个人也胖了不少。 “玥儿也真是的,送的东西来也就罢了,还给她们都做了一身新衣裳。” 李丽质也穿着皇姐做的新衣裳,她解释道:“其实皇姐很早就开始准备了,只是现在正巧都做出来了,才给弟弟妹妹们。” 能够感受到玥儿对这些孩子的照顾。 长孙皇后看着在殿内嬉闹的孩子,又问道:“玥儿还嘱咐了不少事吧。” “嗯。”李丽质点头道:“皇姐知晓孔颖达夫子对骊山的学派有诸多偏见,让女儿得闲去看看孔老夫子,说清楚骊山学派的态度,为避免以后有太多的误会。” 长孙皇后思量着,这确实是玥儿的做派。 倒不像是张阳的决定,骊山学派会在外界的风评如何,他这人的秉性来看根本不在乎。 反倒是玥儿对此很上心,也会未雨绸缪。 就算是以后的骊山的学派会遇到许多的非议,先给安抚孔颖达老夫子也是没错的。 “还有一事。”李丽质拿出一个小陶罐,“这是小慧让送来的梅子,这是她家乡的吃食,骊山有多得吃不完,就让女儿带来了。” 长孙皇后收下这个小陶罐,“玥儿有心了。” 这两年宫中倒没有公主出嫁,贞观初年的时候有出嫁的公主。 这些公主嫁给驸马之后,很少会往宫中送这些。 就算是送礼来也都是金银玉石,来时不过是多问几句话,作为皇后想要关心又无从说起。 也只有玥儿与她丈夫会时刻记得弟弟妹妹们。 宫里的压力也因此少了许多。 在宫中发生的事情瞒不住,但凡宫里的风吹草动,都会引起宗室中好事之人的议论。 李唐一朝自立国以来,李渊嫁出去不少的女儿。 而这些驸马与公主就快被骊山那一家给卷死了。 大家都是公主,都是驸马,可人家骊山家底丰厚,银钱堆积如山,家大业大。 其他公主驸马呢,日子尚且吃喝不愁,就算是名贵之物也都是陛下赏赐的。 更不要说是拿东西给宫里了。 对比之下,大家的差距甚大。 其实早在张阳还没发迹,还没在骊山有这么大的家业之前,就已经开始照顾宫里的弟弟妹妹们了,不论是咸鸭蛋还是稻米,又或者是新收的麦子。 只要家里有多的一份就会往宫里送。 更有魏王李泰也时常孝敬父皇母后,众所周知这个魏王从小就跟着张阳厮混。 别人厮混不是闯祸,就是酒池肉林。 但人家的厮混不一样,魏王跟着张阳越厮混越有钱了,甚至有传言,骊山已经富可敌国了。 魏王一定也很富裕。 嫁出去的公主,还是皇子宗室中人,又或者是李世民堂弟。 在获得陛下信任与皇后照拂上,就算所有嫁出去的公主与宗室中人联起手来,也卷不过骊山那一家。 光是张阳掌管着朝中用度,宗室子弟们现在还能每年去宗正寺领钱拿来花用,那还要看人家中书省度支郎兼驸马,张阳的脸色。 而且人家还是礼部尚书。 如此,大唐立国以来,驸马,公主,宗室三方势力拿什么和骊山去卷。 长安城的风声吹不动骊山。 张阳离开长安城入住新家之后,从年初大朝会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长安城。 陛下也没有过多追究。 足以可见其信任。 据说在银钱用度上,陛下时常与张阳大发雷霆,也不知道陛下是如何想的,到底是天可汗爱贤才,才会留张阳的性命到如今。 此刻甘露殿内,李世民正看着徐孝德在骊山送来的奏章,这人送来奏章很多,其中就有许多对骊山治理之策的记录。 李世民看了一眼匆匆回来的王公公,拿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水,低头继续看着奏章。 “陛下,公主与皇子们都送到了,现在都在立政殿。” 李世民缓缓点头没有讲话。 王公公躬身道:“汝南公主给了公主与皇子们都换上新衣裳,皇后对此很满意。” 禀报完,见陛下还专心地看着奏章,王公公便安静地站到一旁。 正值秋季,张阳除了每天去看看酒水的酿造情况,还要继续建设自家的温室。 来到村子的铁匠坊,在铁匠坊后方堆放了不少赤铁矿和煤石,如小山一般,一堆堆的。 与朝中用一换十的方式,来交换资源,这个夏天朝中送来的赤铁矿不少。 当然皇帝依旧没有放松对骊山的监视。 魏王的侍卫就算是绕远路也要路过这里,来看看最近铁匠坊在打造什么,生怕骊山大造兵器,起兵造反。 其实李世民完全不需要有这份顾虑,因为骊山不足百户,也就二百号人,这么点人能够掀起什么风浪。 至于蓝田县的人口,虽说是一起发展,但治理上还是朝中的县丞在管。 骊山的发展要稳步前行,一下子不能迈步太大。 蓝田县的县民是改建沟渠还是兴建房屋,那都是在蓝田县丞的主持下进行的。 相对来说,骊山只有食邑,没有封地治理之权。 想要这份权力也可以,只要将蓝田的县丞招揽到自己麾下。 可这么做了,皇帝对骊山的限制只会更严。 对此并入蓝田县的事情,骊山眼下没有朝着这方面发展的打算。 见张阳站在铁匠坊外,江师傅也走了出来,最近他老人家挺闲的,魏王殿下的压力锅铸造停下了。 铁匠坊平时帮助村民修个农具,或者修理流水线换下来的零件,也没其他事情。 江师傅得以清闲下来,时常守着这个铁匠坊,看着村子的景色,与路过的村民闲聊。 “也不知道县侯要这么多的煤石与赤铁矿做什么。”江师傅忧心道:“该不是用来铸造兵甲的吧。” 张阳尴尬笑道:“怎么会呢?江师傅莫要多想。” 被江师傅拉着走入铁匠坊,他看了看四下又道:“你该打算早点离开魏王,荣华富贵对你没好处。” “这一点我很认同江师傅。”张阳坐下来摇着手中的蒲扇,“我最近修炼浩然正气,为的就是把被荣华富贵蛊惑,坚守本心,自清贫而来,怎入富贵?” “是个懂事的孩子。”江师傅在一旁坐下,在那边的一堆废铁料中拿出一个箱子,打开想着是一块块的琉璃。 “这些琉璃都是老头子我闲着没事自己煅烧出来的,你且看看,这些琉璃魏王殿下可否会满意。” 琉璃一块巴掌大小,倒是薄厚不是很匀称。 不过这并不重要,以后慢慢提高工艺就行了。 张阳瞧着两头厚,中间薄的琉璃,将它对着阳光,透光度还不错,勉强能用。 江师傅一旁露出发黄的牙齿笑着。 张阳收好琉璃,打眼一看有十余块,尺寸小一些也好,到时候用砂土固定。 江师傅神色严肃了几分,“帮魏王殿下办完这件事,你就离开骊山,自立门户吧。” 张阳回头瞧着江师傅,一时间又不知道该从何解释,难道和他直说其实魏王殿下是给我办事的? 且不说他会不会信,就算是他知道了真相,会不会接受不了。 在他身边坐下,张阳拿出挂在腰间的水杯喝着。 “怎么?你难道真觉得魏王殿下给你荣华富贵就能出人头地?老头子虽说只是一个打铁的,靠着这门手艺也结识了不少权贵门第,见识了很多事情,巴结权贵的人,得罪权贵的人都没有好结果。” 江师傅的语气越发严厉,他接着道:“办完这件事,你就离开魏王,好好带着家里的妻小自立门户,老头子攒了一些银钱你带去也够花用。” 张阳痛苦地扶着额头,“江师傅,我会让魏王殿下与你说明白的。” “怎么?你还要给魏王卖命?” “这不是卖命的事情。”张阳咧嘴笑着,“我会带妻小来见江师傅。” 还没等老江师傅对这番话回过味来,张阳便离开了。 “这孩子现在想不明白,终究是年轻人,经历得少了,看得也少了。”江师傅又独自一个人坐在铁这里。 “办完这件事就让他离开魏王,他不说老头子与魏王殿下分说。” 李泰并不知道,现在铁匠坊内张阳与江师傅这一次谈话。 他带着自己的人手,酿酒场转悠,酿出来的酒水如今只有三五十坛。 每天能够发酵出来的粮食并不多,酿造出来的粮食不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李泰手里拿着一卷齐民要术,又喝了一口温热的酒水,问向一旁的侍卫,“姐夫当真是从这卷书中得到的酿酒之法?” 侍卫回禀道:“据卑职所知是这样的。” 齐民要术主要记录的是当年齐地黄河两岸的耕种。 李泰换了一个坐姿,目光瞅着书卷中的一篇,这短短一篇讲述的酿酒之法,寥寥数十字,记述笼统模糊,哪里是酿酒之法? 他收起书卷,颔首道:“这不对。” 在走到酿酒场的一处小屋中,上官仪正在这里主持着酿酒之事。 李泰快步走入,目光打量眼前的图纸,“果然。” 上官仪好奇道:“魏王殿下,此话何意?” 李泰指着图纸,“姐夫的酿酒之法根本与齐名要术的不同,用大桶来蒸的方法书根本没有记述,上当矣。” 失落地走出房间,不想搭理还在房间中愣神的上官仪。 此刻骊山上,张阳正在修缮温室的围墙,为了保证光照,温室的围墙要低,并且在上方搭建圆顶来补充光照,同时圆顶结构像是一个倒扣的竹篓。 表面有很多小孔洞,这些小孔洞用琉璃盖好,方便透光。 杨婶带着人前来,“县侯,魏王殿下来了。” 张阳招手道:“帮我把砖石收拾一下。” 李泰板着一张胖脸没有动作。 又给低矮的围墙糊上泥,张阳又好奇道:“魏王殿下,这是心情不好?” 李泰鼻孔出气,“姐夫的酿酒之法在齐民要术上没有记录。” 张阳笑道:“我从来没有说过是从齐名要术中学来,我只是得到了启发。” 还是帮着姐夫在围墙之间搭建一个半圆形的拱顶。 墙上挂着的是姐夫用炭笔所画的图,李泰皱眉看着这张图。 将三角木架固定好,张阳脱去自己的棉布手套,拿出腰间的炭笔,在图纸上算着弧长公式与阳光照射的面积。 冬季的日头很高,假设上可以用三角函数来推算。 李泰费劲地放下一堆石料,“那个徐孝德一直盯着我们骊山,还要做记录。” “他要做记录就由着他,是你父皇的安排的,还能抗旨不成,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幸好本王提前让人留意了他的奏章,每一次送出去都要看一遍。” “他没写我们坏话吧?” 以徐孝德的性格多半是会写的,张阳心中笃定,他肯定写了不少坏话,而且都是弹劾我的。 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都是习惯了。 要是这家伙能够改一改嘴碎的毛病,还是一个不错的人。 第六百零一章 再提东征 骊山大肆酿造酒水这件事很多人都在打听,只是这些酒水并不在关中贩卖。 本就是皇帝的女婿,又是县侯有人还以为这件事多少可以网开一面,说不定可以私底下买一些。 直到程咬金亲自来骊山相问,被徐孝德提着棍子打出来之后,众人便再也不去问了。 以至于后来程咬金说,他是不愿意与徐孝德这个文人计较。 张阳的温室还在建设,温泉池就是很好的地暖存在,有了温度就只剩下光照了。 将围墙砌好之后用木架子搭建了一个拱顶,现在整个温室四周用各种木架支撑,看起来像是个巨大的笼子。 李泰继续去盯着酿酒厂的酿酒进度,对齐民要术记载的酿酒之法还有现在骊山的酿酒方式区别所在,耿耿于怀。 入秋之后的关中,打猎的人也开始多了起来。 自从骊山建设之后,就没有人再来骊山秋猎了。 这让骊山的小动物越来越多,这些天这头熊很活跃,每每进入山林中,到了夜里才回家。 “县侯,这是太原王珪老先生送来的信。” 张阳伸手接过信件,打开封蜡,老先生苍劲有力的笔法就映入眼中。 王婶站在一旁等着县侯之后的吩咐。 这位老先生经历许多,他与高士廉他们一样,见证了隋朝的灭亡,见证了大唐的立国,当年的天下英雄好汉中,王珪也是名声赫赫。 老一辈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地退隐。 高士廉离开了朝堂,从此不再过问政事,欧阳询老先生也来骊山很少出现在人前。 虞世南等人一个个也都老迈了,李纲过世了。 不知不觉时代变了,这些老先生也退出这时代,当年的天下英雄现在还剩下几人。 不由得让人一阵唏嘘。 张阳看信中的内容,信上说王珪老先生打算再去终南山看看故地。 年轻时在前隋朝堂为官,因为被人构陷不得不离开,太原王氏却没有人帮他。 之后他跟着家人就隐居在终南山,后来遇到了房玄龄与杜如晦他们,这才选择出山入世。 或许老先生觉得自己年迈了,也想要将自己葬在了终南山。 若只是这么一件事,他老人家大可不必写信让人送来,信中还说了一件事,提到了一个人,此人是虞国公温彦博。 当初大唐初立,温彦博得李世民赏识,又在幽州任职,又因为当初劝降了罗艺,李渊在位时又得到了重用。 只是大唐刚从内乱中还没缓过来,颉利可汗带着突厥部族攻打太谷,突厥兵锋正盛。 而太谷一战唐军战败,温彦博被颉利可汗抓获。 之后被俘在突厥大营中,这位虞国公温彦博始终没有说出唐军的虚实,忠心不二。 后来大唐就发生了一件事,玄武门的事情刚刚结束,颉利可汗派兵来攻打长安,也就有了后来的渭水之盟。 这场盟约之后,李世民要回了温彦博。 自此,温彦博便对李世民忠心不二。 时过境迁,后来到了贞观四年,颉利战败后,魏征希望李世民对突厥所部实行汉化,以礼教来约束他们,并且同化为唐人,抹去突厥人原有的旧习俗。 魏征提出这个想法之后,温彦博当时则反对,他觉得应该效仿当时汉武帝安置匈奴人之法,将他们安排在朔方,并且保留其部族与风俗。 双方因为这件事争执了多年,最后李世民派温彦博去了朔方,以至于魏征的同化举措,被皇帝驳回了。 其实魏征的办法更加正面,也更容易一劳永逸,但却多费周折,所谓同化之策,现在外交院对吐蕃的方略便是如此。 而温彦博所提出的安置方略用的是当年汉武帝所用方法,更加经济也能节约成本。 李世民也愿意效仿汉武帝,安置投效的突厥部族。 再之后魏征与温彦博一直都是政见上的对手。 当李绩大将军出征漠北的时候,温彦博就在朔方治理民情。 张阳思量着他去朔方之时,那时的自己与李孝恭还在为吐谷浑和吐蕃的事情伤脑筋。 当然了这些事情的内情只有问颉利和温彦博才能知晓。 而这个温彦博与王珪一样,都是与高士廉他们是同一个时代过来的老人家,他还非常赏识孙伏伽。 王珪老先生信中所交代的就是幽州与辽东的事情。 当年大安去了辽东,而王珪老先生帮忙挡住了朝中插手辽东事宜的路。 但虞国公温彦博却不同,此人当初就在幽州任职,他对辽东的形势很牵挂,并且又问起了大安的事情。 王珪与温彦博都是年过六十的老人家了,他们达成了一个约定,王老先生可以辞去幽州刺史的职务,让李世民再作打算。 温彦博也约定,只要礼部可以主张攻打高句丽,他便不去插手辽东之事,并且支持大安接任郡守一职,日后他老人家会来骊山相见。 况且大安在辽东的治理情况,温彦博也有所耳闻的,对这个张公瑾的儿子很是满意。 一封信看完了,张阳放在桌案上。 李玥端着茶水而来,“这是并州送到宫中的茶叶,母后特意让人送来的。” 接过茶水,张阳喝了一口忧愁道:“王珪老先生帮得了我一时,也不能一直帮着我,替我挡了三年,真亏欠他许多,我给他的却只有那一篮子咸鸭蛋。” 心有好奇,李玥也拿起信看了起来,低声道:“温彦博此人倒是小时候在宫中听说过,他时常与父皇议政,当时高士廉,虞世南,李纲这些老先生都在朝中。” 张阳颔首:“咱们又有客人要见了,麻烦婶婶送个消息给温老先生,就说骊山相请。” “喏。” 王婶脚步匆匆离开了。 张阳看女儿玩着积木,脸上又有了笑容。 今天,长安城外官道上,往来行人与商客众多,自酷暑过去之后,长安城又恢复了活力。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一起站在城门前,他们正在等着一个人,至于什么人这么大的排场,要让朝中的房相与中书令一起来迎接,城前的官兵很是好奇。 一驾老旧的马车缓缓而来。 它的轮子转动起来发出令人倒牙的吱呀声。 马车在城门前停下,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家被仆人搀扶着下了马车。 他下了马车也不走动,而是浑浊的双眼看着高大的城墙久久没有言语。 房玄龄与长孙无忌一起上前,“见过温老先生。” 温彦博拄着拐杖目光看着俩人,缓缓点头道:“不用多礼,怎么?魏征那个老小子呢?” 说起魏征,魏郑公其人,温彦博不论是辈分和资历上来说确实可以叫他一声老小子。 “郑公近日都在忙着处置世家子弟的事宜,抽不开身便来不了。”房玄龄躬身行礼又侧身让开路,“陛下有旨意,老先生可以坐车驾入长安城。” 温彦博摆手道:“老夫还是走一走吧,许多年没有好好走动了。” 房玄龄与长孙无忌一人各站一旁,跟在后方。 走在朱雀大街上,有官兵护送,沿途的商旅行人纷纷让开路。 温彦博抬头看着四周,这老人家的脚步很慢。 他嗓音沙哑,“老头子我许久没来长安城了,这里还是一点都没有变,路没有变,房子没有变,人也没有变……” 从春明门入城,当走到了外交院门前,这位老人家停下脚步,稍稍点头,“嗯,这里变了,还是有点变化的,老朽很欣慰。” 老人家脚步继续往前走,走到了承天门前,他的脚步又停下了,打量着承天门失落地摇了摇头,便迈步走入。 李世民站在兴庆殿前等候着这位老人家。 见远处有了人影,对方越走越近,李世民整了整衣衫,迎上前道:“老先生,长途跋涉想必是累了,快快入殿已经准备好了酒菜。” “多谢陛下,臣不敢消受。”温彦博拿出奏章递上,“此乃朔方户籍记录所在,以及田亩垦荒,民户民生的奏报。” 李世民接过奏章但没有打开看,而是相请道:“老先生快快入殿。” “是陛下所命,老朽不敢推辞。” 温彦博稍稍一礼,便拄着拐杖脚步缓慢地走入内殿。 此刻殿内肉菜都已经上桌,宫人也已经温好了酒水。 温彦博被房玄龄搀扶着入座,陛下坐下之后,长孙无忌这才入座。 他老人家看着眼前的菜色好奇道:“这是什么菜?” 房玄龄就坐在一侧,解释道:“这是葱油鸭,这是贞观菜,那是咸鸭蛋。” 温彦博点着头只是看着,也没有动筷子,更没有拿起酒碗。 这位老先生心里一直藏着事,如若陛下不答应这件事,他会一直惦念着。 起初他在朔方,很多人都以为这位老先生就此养老了。 但他老人家还是来长安城了,不远千里而来,他又已经如此年迈,此番前来必定不是为了述职,他心中有一件事,早在武德年间就说过了,不论是当初的李渊,还是现在在位天可汗,都没有答应。 王公公拿着旨意上前,“是当天下大乱,彦博于乱世中匡扶社稷,于战乱中安邦治民,抵御突厥,兵力尚不足却不曾退却,于颉利大营之中,忠心不渝,然天下靖平,虞国公治理朔方以安北境,拜以尚书右仆射,如朕老师,望理天下社稷,为万民所请。” 旨意念完,李世民举起酒樽,“朕敬老先生。” 天可汗将酒水一饮而尽。 温彦博拿起酒碗喝下一口酒水,他低着头,“陛下,老臣听闻高士廉离开了朝堂,李纲也过世了?” 说起这些事情,房玄龄与长孙无忌都低着头。 李世民正声道:“舅父已经在长安颐养天年,李纲先生过世后由太子亲自为其书写了碑文。” “唉……” 温彦博长叹一口气,这声叹息很重,像是在说岁月不饶人,又像是在说可惜。 当年的故人一个个都走了,当年的天下英雄都快想不起来他们长什么样了。 终于这位老先生站起身,他面对这位正值壮年的皇帝躬身行礼,“陛下,老臣有一事所请,宁可不要这仆射之位,也望陛下三思。” 李世民忙迈步上前搀扶,“老先生何故行此大礼,但有朕能办到的,必定帮老先生了却心愿。” 温彦博低声道:“老臣熟读史书,高句丽所在之地自周朝是箕子之国,在汉则为玄菟郡。” “那时起便一直是中原疆域,有汉修建四郡,陛下继承大统万不可以放弃。” “若放弃对高句丽的统治,四夷诸国如何瞻仰大唐威仪?” “今,前隋将士埋骨他乡,尸骨未寒,臣痛心。” 这番话老先生还是说出口了。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心里也清楚,当初李渊在位时,这老先生就说过高句丽的事情。 只是那时候大唐初立,国力尚且不足,更不要说东征高句丽了。 这便是这位老先生一生的夙愿,也是他心里的牵挂。 这才是他会来长安的原因,若不是因为这件事,老先生说不定已在心安理得地养老了。 李纲也好,高士廉也罢,这些人的心中都还牵挂着当年前隋的遗憾,乱世中的心有不甘。 人老死却不瞑目,这是最痛心疾首的。 李世民沉声道:“老先生长途跋涉,先用酒菜,修养几日,朕定会与朝中将领文臣,议高句丽之事。” 老先生心中牵挂的是中原的大一统,恢复汉时的疆域,夺回属于中原的统治。 温彦博没有再用酒菜,说了这番话便离开了。 房玄龄与长孙无忌一起搀扶相送。 李世民独自一人站在兴庆殿中,身为天可汗他自认一直都在努力为社稷勤勉。 温彦博老先生心中牵挂的是辽东,在意的是高句丽。 除了他还有一个人也在牵挂辽东 “朕听闻那张大安一直在治理辽东,外交院也在打探高句丽形势?” 说起张大安,此人当初科举入仕,却主动请命前往辽东,这一去就是三年,一直都是外交院在帮着,奏报来说辽东现在改观很大。 王公公回道:“已经有些年月了,这两年一直都是如此。” 第六百零二章 老先生心中执念 皇帝重新坐下来,他看着温彦博刚刚所坐的位置,沉声道:“将事涉辽东所有的奏章都拿来。” “喏。” 且说这一次温彦博与陛下说的话,陛下会不会采纳还两说,就算是朝中商议,发动东征高句丽有杨广的前车之鉴。 再有坊间的议论,这件事很难办。 要是不去看高句丽,眼不见心不烦也就算了。 可高句丽就在那里,它也不会消失,总会被看见,总会被提到的。 房玄龄与长孙无忌一起搀扶着这位老人家来到尚书省门前。 陛下给了这位老先生尚书仆射之位,与宰相无异。 但这也只是一个虚衔,没有实权,尚书省就是个空架子,可就是这个天可汗拜温彦博为仆射,足以可见重视与敬重。 若没有当初温彦博劝降罗艺,当年要收复辽东之地谈何容易。 尚书省的门关着,还上了锁。 张阳不来朝中这些日子,这里一直都是这样的。 房玄龄让守卫开了锁,推开老旧的门,扶着老先生走入其中,接触到他之时,也可以感觉老先生瘦骨嶙峋,身体很轻。 长孙无忌眉头紧锁,心中感慨万千。 当年他与魏征在朝堂争辩,那也是意气风发之时。 温彦博打量着这个尚书省,他缓缓道:“这里一直有人在打扫吗?” 房玄龄回道:“尚书省还有一人,他是现在的骊山县侯张阳,只不过此人脾性古怪,从年初起便很少来朝中,说是年纪轻轻已重病缠身了。” 听到这个名字,温彦博点头,“老朽虽在朔方数年,却也时常听说他的事情。” 长孙无忌点头,“此子助朝堂收复了河西走廊,受陛下重用,官拜六部尚书之列,长安城的年轻人中,他算是最翘楚的一位才俊了。” 温彦博笑着,“坊间对这年轻人议论很多,老朽都有所听闻,来长安城之前去见过王珪,他说起过这个小子,说他是心如赤子?” 坊间对张阳评论很多,有好的,也有不好的。 俩人也不知道该如何答这话,只听温彦博又道:“这尚书省收拾得很好,嗯!老朽年纪大了,起初走进长安城觉得什么都没变,现在一看都变了,变得老朽已经不认识了。” 老人家说着又走出了尚书高官孙无忌与房玄龄两人一路送到承天门外。 看老人家背影佝偻,走路蹒跚,也不知道他还能活多少年月,此次来长安他终究还是说起了高句丽。 杨广三征高句丽都铩羽而归,国力民力几近崩溃。 关于东征高句丽这件事几乎都快成了禁忌,朝中的人也都快忘了这件事。 老先生又说到这件事,这件事重新被提及,房玄龄叹道:“朝中又要有一场风雨了。” 长孙无忌更在意陛下的任命,在他看来陛下封这个老先生入尚书省仆射,虽说尚书省只是一个空架子,除了这位老先生便只有张阳。 一老一少两个人的官邸,张阳久居骊山早已不问朝政,就连礼部的事情都张大象和许敬宗主持大局。 陛下的用意也很明显,也希望有个人能够管着张阳。 而这位老先生正合适。 温彦博在长安城寻到了一个住处,仆从带着一卷书信而来,“老先生,骊山送信来了。” 温彦博了然一笑,“骊山的那个年轻人不亲自来,却让人送信来了。” 苍老的手接过信卷,拂过粗糙的纸张,打开信看着其中内容。 半晌后,他低声道:“去告诉送信的人,老朽明日一早便去骊山相会。” “老先生舟车劳顿,长途跋涉而来,不如休养三两日再去见他。” “不了。”温彦博摇头道:“王珪所言的事情,老朽要亲自问他,还不知道能活到几时,去见见吧,早见早了心事。” 骊山,等王婶带口信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入夜了。 张阳坐在华清池听着婶婶讲述,陛下封他尚书省仆射,算是自己的上官。 老人家已经很年迈了,六十有三。 “麻烦婶婶,明日我会安排的。” 屋内,小武和小慧耐心地教小清清如何握笔写字,李玥坐在油灯边看着手中的书卷,李泰的人送来张衡《算罔论》的其余残卷。 战乱让许多典籍都流落关中各地。 张衡测算星象变迁的算法很有意思,最近李玥得闲之后便一直在钻研这件事。 夜深了,小武和徐慧带着小清清去睡了。 走到媳妇的桌案前,张阳笑道:“能看懂吗?” 李玥搁下笔放松着自己的手腕,“很难懂,不过有许多推论是用浑天仪做依据的,若有了浑天仪,或许推算起来可以更轻松一些。” 浑天仪就像是一个计算工具,可以用来算星辰历法。 “有空我去做个浑天仪。” “什么?” 李玥很是错愕。 张阳一笑置之,吹灭了油灯,“夜深了该休息了。” …… 天色刚刚明亮,张阳就来到李泰的院门前,将这个还在沉睡的胖子吵醒。 “啊!欺人太甚,本王和你拼了!” 被扰清梦的李泰,怒起大声咆哮。 张阳站在门前,“有件事请魏王殿下帮忙,去长安城接个人。” 就要暴走的李泰,衣衫不整,门外的冷风吹入让他的起床气平息大半,咬着牙蹦出了一个字,“谁?” “虞国公温彦博。” “谁?”李泰的语调都高了几分。 “嗯,就是他。” 一边穿着衣裳,李泰疑惑道:“这老人家不是在朔方吗?都一把年纪了还回长安?” “说是回来述职的,王珪老先生送信来,为了辽东大计,我不得不见他,还请魏王殿下派人去长安城将人接来,老人家年纪大了,我们在村口的官道上设宴相请。” 李泰抬着腿穿着靴子,“为何不早说?” “昨天夜里才知道收到那老先生送来的口信。” 李泰又穿好外衣走出门,“听说这个老先生脾气不好,当年与郑公时常在大殿争吵。” “嗯,有所耳闻。” 天还没完全亮堂,张阳与李泰来到村口不远处的官道上,在这里摆了几张桌案,知晓了老先生腿脚不利索,还准备了轮椅相赠。 “送金银之物,或许老先生不愿意,要送吃食也不知道老先生如何忌口,这轮椅很不错。” 李泰对姐夫的高明之举很赞同,在送礼与待人上,姐夫的老练油滑一直如此。 这里是一处高坡,从这里能够看到官道上的来来往往的商旅行人,又能让官道的喧闹不影响这里。 李泰向马车招手,示意朝着这里而来。 那马车改了个方向,拐出了官道便来到这处高坡上。 为了请老先生来,特意让人去了长安城,在住处将老先生请来。 想着王珪在信中的嘱咐,张阳到马车前行礼,“骊山县侯见过老先生。” 李泰也跟着行礼,“见过老先生。” 温彦博被人搀扶着走下马车,浑浊的老眼看着眼前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人,便言语道:“谁是张阳?” 李泰低着头,伸手悄悄一指,“回老先生,这位便是骊山县侯,本王的姐夫,张阳。” 温彦博叹道:“以前听闻魏王殿下聪颖远超同龄人,怎如今在骊山度日,却不归长安城。” 李泰还是低着头,“养病。” “嗯,听闻孙思邈也在骊山。” 话语说着,张阳端详老人家,而老人家也在端详自己。 “途经太原的时候王珪说过你,没想到你这般年轻,什么年纪了?” 张阳恭敬道:“二十有六。” “嗯,不足三十岁便名声赫赫,世上有少年英杰,也有大器晚成,若说少年便名满天下的人,总有这么几个英年早逝的。” 张阳欲言又止,为什么这老人家一见面就这么说呢?明明素未谋面,不曾得罪来着。 先不想这些,将轮椅推到近前,张阳解释道:“这是我们骊山自己做的椅子,知晓老先生腿脚有所不便,坐在轮椅上可以轻便许多。” 温彦博倒也不拒绝,当即坐下感受着轮椅,“嗯,好手艺。” “如此一来就不用他人搀扶,坐着轮椅也能自理生活起居,或许还有不便之处,但也要时常起身走动,活动筋骨。” “嗯,听闻你有很好的手艺,还说你懂得医理,现在看来这些传言没错。” “让老先生见笑了。”张阳邀请道:“准备了一些饭食,还望莫要嫌弃。” 让仆从推着轮椅,温彦博看着一张方桌上的菜色,本就早起也未用饭,他苍老的手还有些颤抖,端起碗喝下一口粥,“嗯,粥的咸淡很合适。” 到了这个年纪,老先生吃得少,睡得少,仆从看老先生喝完了这碗粥,也是傻眼了。 突然兴起?还是这粥当真如此好喝? 张阳坐下来,递上王珪送来的信件,“老先生是为了辽东的事情?” “看来他都写信与你说过了。” “嗯,王珪老先生还说去终南山。” “去终南山孤独终老吗?”温彦博颔首道:“倒是他的性子会做出来的事情。” “不对呀?他应该是重归故地才是,哪能在终南山孤独终老?” “都是将死的老头子,别人看不出来,老朽还看不明白吗?” 见他一脸愁容,温彦博笑道:“将死之人说话都这样,让你见笑了。” 或许是张阳这人的言谈举止很有亲和力,又不拘泥于礼数,才让老先生这般笑谈,仆从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老先生的笑容了。 张阳给他倒上一碗茶水,心里又担忧王珪的情况。 “你是张公瑾的弟子?” “嗯。” 温彦博抚须道:“倒是怪了,张公瑾那般阴沉的谋士,他的弟子竟这般面色和善。” “我二十岁的时候才拜入老师门下,我一直都是个很和善的人。” 李泰想笑又不想在神色上表露太多,姐夫和善?高昌王父子尸骨未寒,吐谷浑死了这么多人还和善?这什么世道? “张公瑾也是当年天下豪杰中颇有名声,只是他的名声不好,这人善使阴谋诡计。” 像温彦博这类人与老师显然不是一条道上的,他这么说张阳不想反驳。 大家都是为了大唐,老先生和老师也一样。 目标一致,道不同不相为谋的人多了去了。 “有个叫张大安的年轻人就在辽东,是你安排的?” “回老先生,大安是老师的儿子,他去辽东不是在下安排的,是他主动要去,他说辽东其实是一片富庶之地,只不过久疏于治理,才会被人们传为苦寒之地,去辽东是他自己的选择,我尽力给他最大的帮助。” 温彦博一声叹息,“是呀,辽东一直都是一片富庶之地,当年老朽在辽东那些年月,恨时局动荡,心念万千生民劝罗艺降了李唐,中原平定之后,本以为他们会治理辽东,可大唐初立内忧外患,也无法分心。” “如今陛下被尊为天可汗,也终于有人看到了辽东,老朽欣慰,却也心中苦涩,能看到辽东的只有寥寥几人,老朽再问你,是如何看待辽东的。” 张阳摇着手中的蒲扇,“辽东一直以来都是富庶之地,其位置对中原来说至关重要,辽东是一道屏障,失去了辽东战火便会席卷幽州各地,河北,河东也会相继卷入战火,入了辽东便是一马平川再无天险可守。” “对关中来说,它就是秦时的函谷关,现在的河西走廊,将来征服东夷的跳板。” 温彦博的眼神盯着他,苍老无力的手握拳,深吸一口气,“中原不可置辽东不顾。” “这一点我与老先生的想法相同。” “老朽与陛下说起东征高句丽之事,总是推托在议,现在有个人能与老朽有相同的远见。”温彦博抚须道:“也可死而瞑目了。” “老先生不如来骊山养老,还可以让孙神医照顾老先生身体。”李泰适时开口道。 “不了。”温彦博摆手道:“老夫的身躯已是这般苍老,药石无用,能撑到这年月全因心中牵挂,当年杨广东征高句丽,多少将士埋骨他乡,可悲可叹呐!他们的尸骨竟还未归乡。” 第六百零三章 他们的心中牵挂 老先生越说越激动,张阳接着倒上茶水,“老先生是希望陛下东征高句丽吗?” 温彦博抬头看着天,“将士们的尸骨必须还回来。” “我可以让礼部写好书信送去高句丽,命高句丽将尸骨归还。” “他们若不归化呢?” “那就有开战的理由了。” 温彦博抚须又道:“若要开战高句丽,朝中势必会引起非议,届时要出兵,且不说武将,现在西域才定,人口尚未充盈,尚且有兵马在安西都护府,漠北这才平定,如何开战?” 张阳的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摇着手中的蒲扇,还在思量。 李泰看着姐夫气定神闲的模样,迈开脚步走到远处,老先生与姐夫所谈的话不能听,也不愿意去听 不想辜负姐夫信任,又不能瞒着父皇,不想在父皇面前说假话,李泰只好选择避开。 带着自己的几个侍卫躲得越远越好,站在管道打算在姐夫喊自己之前,不去听两人的谈话。 张阳听着对方的话语点头,“朝中势必有人会劝谏,贸然开战他们势必会非议,会阻挠,老先生所虑不错。” 温彦博神色凝重地点头,“那又该当如何?” “首先开战不一定要经过朝中决议,我们在高句丽安排有使者,李义府现在就在高句丽王室中,而大安在辽东治理民生也在厉兵秣马。” 话语顿了顿,张阳接着言道:“以我们外交院了解到的情报来看,高句丽王室正在内斗,掌握兵权的将军与王室的夺权,这般矛盾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发生动乱是迟早的。” 温彦博迟疑片刻,皱眉再问,“高句丽发生了内乱,你们该当如何,将使者召回吗?还是将消息传给朝中,让朝中带兵去平内乱?” 老先生看着眼前的茶碗,迟疑片刻,“就算是去高句丽平乱,朝中也不见得会派兵前往,据老夫所知当初吐谷浑兵乱,朝中依旧有人主和,更不要说远在辽东的高句丽,如此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他们依旧也不会赞成出兵。” 东征辽东的事情确实很复杂,更不要说这些年朝中对辽东从来没有准备过,就算要东征那也是后话了。 “老夫以为你们外交院虽布置了人手,就算是天时地利人和,他们还会瞻前顾后,发动东征劳民伤财,有杨广前车之鉴,天可汗只要有顾虑,就会有人劝谏,如此东征之事依旧只是泡影。” 温彦博老先生看起来是个悲观的人,从他半辈子的遭遇来看,他确实应该悲观,他经历的人生起伏太大了。 有时候悲观不见得是一件坏事,至少能够想到最坏的结果。 “有老夫说的这些,你又如何以为?” 张阳盘腿坐着,双手揣在袖子里低声道:“首先高句丽发生了内乱,李义府必定身陷其中,我外交院不会袖手旁观,且大安在辽东厉兵秣马已经有三两年,手中兵马不说上万,也有三五千,只要指挥得当,扫平高句丽这种事情在下以为不在话下。” 温彦博再道:“大安身在辽东,自然不能视高句丽动乱而不顾,他私自带兵攻打高句丽,更只是一个长史罢了,擅自出兵冲撞高句丽,朝中问责,不论是骊山县侯还是外交院都难辞其咎,虽说你的人头不会落地,但外交院的一切权柄皆会旁落,多年经营毁于一旦。” 天色逐渐阴沉,一阵信风吹过,单薄的衣衫猎猎作响,几滴雨水飘落在身上。 仆从要给老先生披上蓑衣,温彦博摆手制止他,目光盯着眼前这不到三十岁的年轻尚书。 张阳神色犯难,“老先生的话语不错,可我并不想让大安攻打高句丽,高句丽一旦动乱,消息送到关中的最快也要一个月,而李义府在这场动乱中,势必会有性命之忧,既是我外交院的官吏,大安念及同朝为官的情分,定会去救李义府,至于怎么救,要如何救?救人途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另当别论。” “大安带着兵马是为了救人,顺道拿下了高句丽的都城,那也是为了救人,又或者高句丽人皆降服,高句丽一地四郡全部易主,这也是为了救人,而不是出兵讨伐,只不过救人的途中不小心把高句丽打下了,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温彦博沉默良久,又道:“一席话说得有理有据,你人在长安城有多大把握能够料定高句丽会发生动乱。” 张阳放低自己的声音,“老先生,李义府在高句丽已有三年,高句丽王室与将领不和早就势同水火,李义府作为使者在高句丽难道什么都不做吗?他远走辽东的目的何在?他会以大唐使者使者的身份,在暗中煽风点火,对他来说这件事不难。” 缓缓站起身,抬头看着天,细雨洋洋洒洒落下,雨势不大,却很凉。 老先生伸手突然就抓住了张阳的手臂。 对方的力道很大,甚至可以感觉到对方枯瘦的手指。 被冷风一吹温彦博咳了两声,他缓缓言语道:“这件事光靠张大安一个人不行,他手中的兵马不够,拿下高句丽最多也只有五分胜算,老朽在中原还有一些门生,只要书信一封,也能拉出一支近千人的大军,老朽的门生也都是有远见有才学之辈,他们可以助辽东一臂之力,你以为如何?” “咳咳咳……” 话语说到激动处,温彦博又剧烈咳嗽起来。 手腕还被这个老人家抓着,张阳点头道:“可以,但这一切都要听大安的安排。” 温彦博终于松手了,“老朽已是迟暮之前,待日后拿下了高句丽,书信一封在坟前焚烧,让老朽也泉下有知。” 老先生摇摇晃晃走了两步,还未走到轮椅前,脚步一软就摔在了地上,当场昏迷。 “老先生!老先生!”仆从跪在地上大声喊着。 顾不上雨水落在身上,张阳上前探了探他的呼吸,不由得心中一惊,“没气了?” “救救老先生。”仆从跪在地上不断磕头,“求求县侯救救老先生。” 他这个年纪什么时候会离开人世都不奇怪。 只是突然间,短暂地停止了呼吸的老先生缓缓又睁开眼,他恍惚问道:“什么时辰了,老朽这是在何处?” 又听老先生讲话了,仆从连忙扶着他坐在轮椅上,为老先生披上蓑衣。 此刻的温彦博眼神很迷茫,她缓缓道:“这朔方怎么下雨了?” 仆从看着这一幕眼中带着泪水,“老先生这不是朔方,这是长安,骊山地界。” “骊山?老朽怎会在骊山。” 话语说完,他又昏昏欲睡。 看老先生的状态不对,张阳对李泰喊道:“魏王殿下,送老先生去医馆。” 李泰慌张带着人快步跑来,老先生清醒了片刻,刚坐下又再一次昏睡过去,好在这次呼吸犹在。 张阳亲自背着老先生朝着骊山的医馆跑去,现在的医馆早已不是当初的独门独户,骊山医馆已初具规模,拥有三十余个大夫,五十余个帮衬的学徒,能够收容病人上百,乃在骊山占地三亩的大院。 孙思邈编写着药经,听到匆忙的脚步声,缓缓抬头。 见是张阳背着老先生走入房间,孙思邈皱眉起身。 一旁的仆从也就十五六的模样,他此时哭得眼泪鼻涕横流。 “你说那颉利是死是活呀……”老先生又言语了一句。 已经是神志不清了,众人神色担忧。 孙思邈低声道:“还请县侯带着人去屋外等候,让贫道好好看看。” 众人退出房间,李泰好奇问着,“姐夫,老先生怪渗人的,他这是怎么了?” 张阳走到门前,在石阶上坐下,“老先生都这般年纪了,或许是谵妄,小时候见过这种病人。” “谵妄是何症?” “一种急性的病症,通常会意识不清,记忆混乱。”张阳苦恼地看着漫天的雨水,天不遂人愿呀。 过了一个时辰,孙神医终于打开门了,仆从第一个走了进去,他跪在地上,低声唤着:“老先生,老先生?” 温彦博闭着眼点头,“张阳呢?” 见老先生终于正常了,仆从擦去眼泪,张阳带着李泰也走了进来。 “准备笔墨,老朽写书信一封。” 温彦博执笔一手颤抖地写着字,李泰拿过笔与纸,“老先生请讲,本王代写。” “嗯。”温彦博点头道:“吾儿温挺,见此信如见吾,辽东大计系长安外交院,汝领老夫五百门生,携河北,朔方两地三千兵马,前往辽东投效张大安,如有疑虑且问礼部尚书张阳,若带人到了辽东一切听张大安吩咐,待高句丽所地皆数归中原,老朽一脉往后三代子孙,皆听礼部尚书张阳号令。” “若老朽身死,不必吊丧,葬于终南山……” 李泰一封书信写完,写这种后事最让人心里沉重。 张阳站在孙思邈身边,“老先生的病情如何?” 孙思邈抚须道:“往后时而清醒,时而糊涂,需要有人照顾,也不能离开人,他年事已高,已不得再用药,往后令人照顾着,短则三五月,长则一二载,这便是命数了。” “有疗养的希望吗?” 孙思邈一声叹息,“骊山僻静,远离尘嚣,适合老先生养病,贫道安排一两人照料他。” 张阳拱手行礼,“有劳孙神医了。” “也只能如此了,贫道用银针刺了他的天冲穴,才能让他清醒片刻,好教他交代后事,往后轻易不能再用针,这种片刻的恢复,对他的负担也越大,只会让病情越来越严重。” 身后的仆从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他哽咽着又跪在了地上。 孙思邈颔首道:“你是他的仆从,也是他亲近之人,且留在这里照顾他,往后让他的亲人也来看看吧,他的时日无多了。” “小人明白了。” 离开的时候老先生又陷入了浑浑噩噩的状态说着从前,还以为身边的仆从是他的儿子。 将老先生交给孙神医照顾,张阳和李泰走出医馆的时候心情沉重。 “姐夫,皇爷爷也会这样吗?” 听李泰突然一问,张阳解释道:“魏王殿下放心,这种病症与老人家的心理状况有关,太上皇是个乐观的人,现在身体也还硬朗。” 李泰点着头又道:“嗯,我会好好照顾皇爷爷的。” 独自一人回到骊山上,张阳的心情很不好,眼神中带着痛苦与不解,看着秋雨落在眼前,落在华清池中。 李玥放下书卷低声道:“这是怎么了?” “我见到了温彦博老先生,只是老先生突发重病。”张阳长叹一口气,“媳妇啊……” “嗯。”李玥应了一声,挽着夫君的手臂,纤细的手指帮他整理好有些散乱的鬓发。 夫妻俩相互依靠坐在躺椅上。 张阳低声道:“有时候我也想过就这么做一个富家翁,但见过每一个老人他们都在劝我不该无所事事,他们总觉得我应该背负社稷,我应该为了社稷挺身而出。” 李玥温柔地笑着:“每个人的能力都是有限的,有人能够治世,有人能够领军打仗,只不过老先生的遭遇让人有所彷徨,当一切都平静下来,在风吹雨打中,坚持初心。” 要做个心怀天下的人很累,张阳看着眼前的雨景,沉默着一言不发。 雨势越来越大,就这么躺在屋檐下,还是会有些许雨水落在身上。 见了温彦博之后,辽东这件事就像是使命一般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王珪也好,温彦博也罢,这些老先生也是肉体凡胎,即便是早已年迈重病缠身,他们依旧不忘自己的坚持。 这些人活着就像是将家国天下扛在了肩膀上,温彦博到现在还在牵挂着辽东,牵挂着留在高句丽的那些将士尸骨何时能够归乡。 王珪牵挂着那几家古老的世家门阀何时会不再荼毒中原,他老人家能辨清浊,能疾恶,能奖善,志向深沉,不重名利。 让李世民广开言路,事后接任高士廉官拜侍中,修订了《五礼》又因年迈退出了朝堂。 即便是离开了长安,他还要心念着世家之事,科举之事。 到现在才觉得,他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已是贞观十年,这片大地也已经焕然一新。 这两位都是固执的老人,固执到不可理喻,张阳心情无以复加地沉重,困倦之意袭来,看怀中的媳妇已经睡着了。 夫妻俩像小时候那般,一起躺在躺椅上。 都不是小孩子,又显得这张椅子很挤。 今天暂更一章请个假。 欠着的更新,会找时间补上的,算上盟主欠着的更新,再加今天一共八章。 嗯,会找机会补更的。 第六百零四章 不可擅自做主 听到女儿的笑声,李玥这才醒来,她慵懒地坐起身舒服地深吸一口气。 夫君正与女儿搭着积木玩,一个用积木做成的大院子就在桌案上,就这么一个成果,小清清能够欣赏,能开心许久,只要不让她学着写字,除了写字,这世上的其他一切对她来说都是美好的。 小清清摘了一朵小花,放在她亲自搭建的院子中。 关中入秋的日子,总让人觉得舒服和惬意,骊山上的绿化一直很好,在不砍伐树木的基础上,张阳还栽种了一些杨柳树,这让骊山的景色在这个落叶地季节中多一些绿色。 等其他地方的景色都入秋后,一片枯黄,骊山还是郁郁葱葱的。 在骊山田地里种着的水稻正是丰收的时候,这也是骊山的奇景之一。 这里与其他村县不同,除了夏收麦子秋后还要收稻米。 这也就有了传闻,说是骊山的人都很能吃,吃得很胖。 这些天李泰都在忙着酿酒场的事,也没有再来铁匠坊。 在村子里的人看来,铁匠坊的炉子熄火已经有些日子,从今年夏天停工到现在也没有再烧起来过。 原本在这里劳作的铁匠也都被分配到了酿酒场。 江师傅带着三两个工匠也能应付得过来。 “这些琉璃你带着给魏王也不知道够不够用。”江师傅用布盖着箩筐,生怕被铁匠坊内的其他人看见,他总是趁着没人的烧起炉子,一个人烧制这些琉璃。 张阳掀开黑布的一角,看着罗框内一块块巴掌大小的琉璃,当然不能像后世那般干净,能够透光就很不错了。 “江师傅,魏王殿下最近挺忙的,能得空得闲之后,我会带着魏王来与江师傅说明。” “你去吧。” 江师傅的态度比之前冷淡了不少,背起这筐琉璃,走之前还看了看江师傅的神情。 他老人家一脸的忧愁,知道他是在为自己的担心,之后找个机会再与他明说。 背着一大筐的琉璃来到骊山山顶上,温室四周的木架子还未撤去。 张阳脱去自己厚实的外衣,准备给温室这个大笼子上方一个个空缺的洞口铺上琉璃。 拿着梯子放在拱顶的下方,先用玻璃放在木架的下方,底部再用木片撑着,拿着小木槌将细钉子打入固定,木条之间夹着琉璃,这样就显得牢靠很多。 温室的建设准备了半年,这才开始正式进入了收尾的阶段。 在温室中已经长出了些杂草,加上温泉提供的温暖,换了土之后,这些杂草长势不错。 也说明了这地已经养好,可以种菜了。 李玥迈着步子走入温室,温室很大,与华清池一样大,温泉水从温室两边流到中间,将这里的地方方正正分割成一个个小块。 伏下身,看着箩筐中的一块块琉璃,她好奇道:“这些琉璃的品质看起来就很好,可惜只能给夫君用来修建温室。” 装好了几片琉璃,张阳走下梯子再抬眼往上看,“你看,如此一来光照也能透过这些琉璃,照入温室中。” 闻言,李玥也抬眼看去,那五块琉璃在阳光下显得更加晶莹剔透了。 “很漂亮。”她给出了一个评价。 “给我们家的窗户也装上如何?” “要是这片拱顶都是用这种琉璃盖着,那该是怎样的景观。” 李玥平时穿着很朴素也很简单,乍一看好像她又回到了以前在长安城那个小家时的模样。 她的固执依旧还在,还是不愿意用这种琉璃来装点家里,当即避开了这个话题。 媳妇要慢慢劝,对此张阳并不是很着急。 温彦博老先生病重之后,半月后他的家人前来看望,以他的病情现在已经不能离开骊山了,在骊山还有孙神医专人照顾。 今天,张阳和李玥带着女儿远远看着,老先生被自己的家人围着,这些亲眷的情绪都不是太好。 “夫君不出面去与他们说说吗?” 张阳颔首道:“孙神医会与他们说的,不用我去了。” 现在温彦博每天只有这么三两个时辰是清醒的,也就在清晨的那段时间,过了午后当他心力不支之时,又会陷入浑浑噩噩的状态。 按照孙神医说的这种清醒的状态只会越来越短。 这种病情不可逆,只能眼睁睁看着情况恶化。 老先生用为数不多的清醒时刻交代自己的后事,之后她会将自己的儿子认作当年的故友,将自己的孙子认作敌人恶狠狠地怒骂。 等这些家眷离开之后,李世民亲自来看望他。 夫妻俩远远瞧着陛下与温老先生低声相谈,也不知道现在这个时候,老先生会与陛下说一些什么。 过了午时之后,老先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何处,只能怒骂着天可汗。 李世民作罢离开,见到李玥与张阳眼神这才柔和,“当真如孙神医所言,老先生的病情无法治愈了?” 张阳驻足原地,点头道:“确实如此,已是这个年纪,孙神医倒有手段能够让老先生的神志短暂地清醒,但这种强行的清醒只会让他的病情更严重,这些天偶尔还有清醒的时候,已经很不错了。” 看皇帝眼神中多有不满,张阳摇着手中的扇子,“陛下,这世上有太多事意难平。” “这朝堂不是朕一个人说了算,这世上有太多出师未捷身已老,壮志难酬,朕又何尝没有彻夜难眠的时候。” 张阳笑道:“陛下可不能彻夜不眠,这社稷还需要陛下。” 顺着夫君的话,李玥稍稍行礼,“父皇也要多注意身体。” 李世民看着夫妻俩人,长叹一声,“张阳,你说朕该如何做个明君圣君?” “臣不知道。” 张阳回答得很快,这种问题没法回答。 “还有人想让朕登泰山封禅,朕常常在想,有何脸面。” 张阳看向村口房相,“陛下,老先生经营朔方多年,当初郑公与他老人家争辩突厥治理之法,臣以为现在是时候了。” “温彦博当初让朕效仿汉武帝,安置突厥诸部,朕也答应他了,你这话是何意?” 张阳颔首道:“陛下,今时不同往日,有些时候郑公的话语是没错的,他的方略也没错,只不过当时的国力,陛下更愿意选择成本更低的方法,担心在同化突厥人的过程中,再使突厥生变。” “可当下漠北已平定,突厥唯一能够号令兵马,在兵事上能够与大唐一战的人只有当初留下来的阿史那杜尔,他如今身在波斯,鞭长莫及,突厥小可汗还在我们外交院的控制之中。” “这小可汗没有雄才大略,不过是个天真的孩子,这个时候才是同化他们的好时候,派出官吏施行县治,推行儒法,归入大唐户籍。” 李世民低声道:“这件事朕会让朝中众臣商议的。” 张阳笑道:“那就有劳陛下了。” 秋风吹过,李世民突然又问,“是不是朝中就算是不同意,你也会让外交院这么做?” “陛下说笑了,臣怎敢。” 总觉得这小子的笑容不对劲,李世民狐疑又问,“老先生病重前与你有过一次长谈,他都与你说了什么?” “说了人生志向,说了他老人家的意难平。” “他也与你说了辽东之事?” “他老人家从未提及过。” 李世民嘱咐道:“前有杨广三征高句丽,导致民怨四起,坊间乡民十不存一,朕有心想取高句丽,可眼下时机未到,你也不可擅作主张。” “臣明白了。” 送别了父皇,李玥看夫君脸上满是笑容,“夫君一定会擅作主张的。” “所以我这个礼部尚书做不了多久的。” “距离夫君三十岁还远呢?” “也就剩三年了。”张阳牵着她的手一路往家走去。 “父皇与夫君一样,想的事情太多了,要做的事情也太多了,就怕晚年成了老先生这般。” 听她话语里带着担忧,还有些警告的意思,张阳咧嘴笑道:“我不一样,我修炼浩然正气,尘世间的琐事影响不到我。” “再说了等我再用两年造出蒸汽机,再用三年让骊山制造闻名世界,再将我们的孩子培养好,我们两人每天数钱度日,那才是我们的理想。” “小时候夫君给我治病,若是将来年纪大了,夫君也重病缠身,换我来照顾,直到我们白发苍苍。” “好呀,等年纪大了你养我。” 夫妻俩牵着手,李玥红着脸温柔地笑着,脸上尽是小高兴。 骊山的酿酒厂第一次送出了五百坛酒水,这些酒水由朝中官兵护送,李世民点了一名他信得过的将领。 等这些酒水出了关,便让狄知逊安排,要不就在互市贩卖,要不就交给安延偃让他去安排销路。 将这些粮食都酿造成酒水,张阳觉得自己的压力顿时大减,关中的酒水在关外是紧俏货,在关外诸多交易都还是以物易物,关中酒水不像青稞酒那般寡淡,也不像葡萄酿那般酸涩,便是关中酒水最大的竞争力所在。 一坛关中酒可以换取几两金沙,这便是最大的财富来源。 收割财富这种事情,骊山擅长,皇帝也喜欢做,当这件事通过朝中的商议,李世民就做好了躺着赚钱的准备,以至于赚钱的大头还在骊山,还清建设河西走廊欠着的债,对这位皇帝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了。 阎立本拿着册子走入甘露殿中,“陛下,臣才疏学浅未能明白其中学识,陛下恕罪。” 李世民拿过这本小册子又看了一看,上面写着各种复杂的图,还有许多标注与一些奇奇怪怪的公式。 别说阎立本了,就算拿到国子监去给那些老学究看,那些老人家也看不懂。 张阳在骊山所用的学识,无法用常理来理解。 现在的李治能够轻而易举解开九章数术中的题目,已是许多同龄人无法企及,不过在国子监就学,从一些认知与文章见解上,与老夫子又闹了很多矛盾。 好在朝中言官就算是要弹劾也不会弹劾这些孩子。 李世民拿出了眼不见心不烦的态度,放下手中的册子,“朕会让骊山重新拟定,之后再计较吧。” 阎立本躬身告退。 是他亲口说只要看了这个册子就能制作那水轮风车,他是在糊弄朕?还是在讥讽朕愚蠢! 李丽质走入殿中,她拿着一个篮子,“母后让女儿将这些枇杷送来。” 李世民拿起枇杷咬下一口,汁水迸溅吃得凶狠。 看父皇的神情不太好,李丽质也不多言就想走。 “慢着。” 听到父皇的话,李丽质停下脚步回头看去,“父皇还有何吩咐?” 李世民递上从骊山带来的册子,“你看看。” 接过父皇递来的册子,李丽质皱眉翻看着,“这不是姐夫造水轮风车的册子吗?” 李世民稍稍点头,“张阳确实是这般与朕说的,只是阎立本说看不懂,也看不明白。” “嗯,寻常人确实看不懂。”李丽质瞧着册子的内容,“这上面这些许多复杂的几何图与公式,若不是经过骊山数术的学习,不知道如何运算确实看不懂。” 李世民颔首道:“骊山的学问究竟如何高深?” “其实这也不高深,只要明白其中道理就可以了。”李丽质收起册子,“父皇放心,女儿可以将其重新整理一番,届时阎大匠就可以看懂了。” 李世民点头准许。 带着小册子,李丽质又回到立政殿,弟弟妹妹又觉得在宫里很沉闷,宫里的宫女和太监平时也都是低着头言听计从的。 就算是去了国子监听课,对弟弟妹妹来说她们不喜欢那些老夫子讲课时的样子,了无生趣。 不像姐夫讲课时生动好玩,还能明白道理。 小兕子和高阳坐在殿门前,情绪不高,就连最近吃东西也没什么胃口。 母后不在殿内,多半又去照看后宫那些事了。 李丽质叹息一声,她的脸上还有些婴儿肥的圆润,当下神情凝重地拿起笔开始书写,将册子上的内容换个理解方式写下来。 宫里的其他孩子都是从骊山的学识开始打基础。 第六百零五章 温室建成 而李丽质则不同,她先是在国子监的夫子教导下念书,之后才去骊山,不论是骊山的学识,还是国子监的书卷典论她都能理解一二。 除了青雀,也就只有李丽质有这个水平。 很快她便将这册子的内容重新写了一遍,再拿出一旁的布袋子,布袋子用红线缝了三个字,文具袋。 文具袋下方写着名字,弟弟妹妹都有这样一个袋子,不论是写文章还是做题,文具随取随用。 李丽质拿出尺子与炭笔,重新画好图纸,按照平时养成的习惯检查了一遍没有遗漏之后,交给一旁的宫女,“还请交给父皇。” “喏。” 做完这些,李丽质看了眼天日,母后要主持后宫事宜,多半要很晚才能回来,先吩咐宫女去给弟弟妹妹准备饭食,再帮着收拾好立政殿。 此刻礼部府衙,许敬宗闲来无事总是与张大素一起翻看关外各地送来的情报。 “许侍郎,骊山送来的信件。” 有些时日没有收到张尚书的信件了,许敬宗提起精神拿过信件。 信件依旧是用密信的方式写的,问的是今天吃了什么,身体如何? 外人看起来或许只有这些意思,早就将密信译文背下来的许敬宗来说就是另外一回事。 辽东,增援,高句丽,王室,李义府…… 将这几个词联系起来,许敬宗便知道要做什么了,匆匆走到张大象的房间,两人经过一番长谈,从外交院走出两队官兵,他们离开长安城匆匆朝着辽东方向而去。 河西走廊,嘉峪关还在建设,狄知逊带着儿子狄仁杰,指着远处一片种下的胡杨林,“怀英,你看这些树木去年种下之后,今年长得多好。” 狄仁杰满不在乎地讲道:“种出一片胡杨林需要十数年,但长出一串葡萄只需要三五月,种了胡杨没有任何收获,占着土地有何用处?” 孩子很聪明,狄知逊满意点头又道:“张尚书希望可以在这里种出一片防沙林,让关外的风沙不再侵袭嘉峪山与河西走廊。” 狄仁杰向自己的父亲拱手行礼,“爹,眼下种出了胡杨林,胡杨让土地更加结实肥沃,但如此一来就会有人觉得应该在这里种葡萄,如此一来他们也能有收获,随之而来便是树木被伐去,眼前所有的努力又会毁于一旦。” 狄知逊稍稍点头,“你说的不错,为父会写信给朝中,让他们加以管束。” 看儿子的眼神中多是猜疑,狄知逊又笑了,这孩子善于思辨,他心里所想做父亲的又如何会不知,他是笃定就算是朝中加以约束了,也拦不住这片胡杨林最后落到被砍去的结果。 狄仁杰低声道:“会有人为了自己的一时的利益,而不顾大局大势,这种事情古往今来就一直没有变过。” 听着儿子桀骜不驯的话语,狄知逊不想打断他的思考,也不想阻止他对人心的猜忌,人心是险恶的,明白其中道理对他也是有好处的。 嘉裕山下的互市越来越热闹,在这里关外人可以买到自己的想要的盐铁。 在寒冬之前来这里将牛羊卖了,换取可以过冬的粮食。 如此一来他们不用劫掠,也可以保证关内乡民的安宁。 狄知逊将这里的情况写下来,并且拟定了一个互市之策,安排人送入关中。 长安城以东的骊山,清晨时分这里静悄悄的,只有水车转动时候带起的水流声。 张阳坐在华清池边,看着外交院送来的奏章,辽东和河西走廊能够安定是一件好事,狄知逊又写了奏章希望朝中可以扩大互市之策。 现在的互市没有朝堂支持,关内与关外交易也都是当地人与关外人自发的。 互市若有了朝中支持,便可以得到更多的货物。 现在皇帝手中有许多细盐,掌握了吐蕃的盐湖,皇帝可以将这些细盐拿到关外去买。 李玥带着女儿在华清池洗漱。 入秋之后的小熊很有活力,它又一头钻进了山林中,去继续它称霸一方的大事业。 几头小奶熊倒是懂事很多,五个碗放下它们便整齐地趴成一排吃着饭食。 家里用了早饭,已经晌午。 张阳拆去了温室两边的木架,温室总算是完工了,提着锄头锄去正在疯长的野草。 李玥带着一些盆栽而来,别人家的盆栽种的都是花花草草,骊山不一样,夫妻俩总是种菜。 还要特意拿出一亩地用来栽葱。 李玥走到最中心的一块地,这里也是光照最好的场所,“夫君,这块地用来种牡丹如何?” “种萝卜。” “不行!我要种牡丹!”李玥的态度很坚决。 “上一次你想种菊花,还记得当初的结果吗?” “不一样!”李玥颔首道:“上一次是因为没有在温室中,所以那些花枯萎了。” 女人嘛,果然都喜欢花。 张阳拿着铲子一边栽葱,再要种一些蒜,没有葱蒜冬天太艰苦了,嗯!再种一些韭菜。 将媳妇的话放在脑后的后果就是她会阻挠你正在做的事情。 手中的铲子被她夺走,张阳无奈起身,“种花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夫君请讲。” “我要用琉璃装门窗。” 夫妻俩瞧着对方,对峙好一会儿,李玥这才妥协道:“好,我这就让婶婶去安排花苗。” 峰回路转终于有转机了,反正她要种牡丹,也会在温室中枯萎,用这个条件来换取用玻璃装门窗。 这个条件很划算,等她的花苗枯萎了,到时候还不是用来种菜。 心情正大好,杨婶匆匆而来,“县侯,郑公来了,就在山下。” 张阳放下铲子,“麻烦婶婶将这些葱和韭菜栽种好,我去见见郑公就来。” 杨婶点头便开始在温室中忙碌,温室的顶部是用琉璃装饰的,这里很漂亮,比皇宫还要富丽堂皇。 张阳整理一番自己,换下满是泥泞的靴子,叮嘱小武和小慧照看好小清清,便自己下了山。 郑公站在山下,正和李渊还有和张公瑾聊着。 太上皇和老师已经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记得当初李渊很看不起这位当初天策上将手中的谋士。 老师与太上皇一人一碗汤药,两人时常一起喝药,一起散心下棋,养老的日子好不惬意。 张公瑾与李渊将自己碗中的汤药喝下。 “老夫这安神稳气的还要喝多久。”李渊满腹的不痛快,转眼又问道:“你这是什么药?” 张公瑾喝下一碗药面色发苦,“说是养心力的。” “嗯。”李渊了然点头看向魏征,“怎么?你要不要也来一碗。” 郑公不住摆手。 老人家喝药喝魔怔了,一起喝药也能喝出莫逆的交情,真是难得…… 李渊站起身索然道:“也不知道欧阳询今天喝的什么汤药。” 张公瑾点头道:“且去看看。” 这两位离开,张阳也走到了山下,许久未见郑公,这两年他老得很快,两鬓斑白。 以前是黑发夹杂白发,现在却是白发中夹杂着些许黑发。 张阳躬身行礼,“郑公。” 魏征坐在石阶上,低声道:“老夫去见过虞国公了。” “嗯,虞国公年事已高,如今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壮志未酬,我希望他可以多活几年。” 张阳揣着手站着,心中暗道:只希望贼老天能够多给自己的几年时间,待那高句丽王的国玺送到虞国公面前,多给三五年就好,哪怕是两年。 “当年老夫与他在朝堂之上争辩,犹在眼前,政见与他不合,为此争吵了数年,不论是在太极殿还是陛下面前,老夫与他从争辩到叫骂,可惜他如今不能与老夫争辩了。” 魏征看向远处的医馆,再道:“当初温彦博不同意老夫的同化突厥人之策,老夫是为了百年后着想,而当时时局未定他与陛下说当稳住突厥人心,并且为了阻挠老夫亲自前往朔方,虽说是对方,但老夫尊敬他。” “你向陛下进言,在突厥推行儒法,施行县治,收民入籍,老夫已知晓了,此事经过朝中商议,中书省评议之后决定施行,今日早朝有的结论,老夫此来是要告诉你这件事。” “多谢郑公告知。”张阳拱手道。 “呵呵呵……”魏征抚须笑道:“那老匹夫想要推行汉武帝之策,事到如今终究是老夫赢了,时也势也,当年董仲舒天人三问还未教化世人,武帝只能出此下策,今时不同往日,岂能拿出来同日而语!” 郑公大声说出这些话,像是说给温彦博听的。 只是这位老先生人在医馆听不到,就算是他从浑浑噩噩中清醒了,也不知道郑公都说了什么。 见郑公犀利的目光又看向自己,张阳揣着手行礼道:“郑公,可还有事需要下官安排?” “这个老匹夫临终前赐予了仆射之位,也算是给他一个圆满,老夫衷心为他贺,既然他在你的骊山,你可要照顾好他。” “郑公放心,谵妄之症可以让老先生无病无痛地度过晚年,只是情绪起伏不定,至少让他平平安安寿终。” 说起温彦博,其实还有一人,王珪去了终南山重游故地,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 “那老家伙每见陛下一面就要说起辽东之事,当初武德一朝也是这般,如今是贞观了,他又说起了这件事,听说他病重前与你有过一次长谈。” 张阳点头,“确有这件事。” “东征辽东岂是轻巧之事,姑且说大唐立足中原这才寥寥二十余年,国力不充盈,人力不足生产,有杨广前车之鉴,耗尽前隋民力,最终不了了之,老夫看得出陛下也有东征之意。” 魏征唉声叹气,“可朝中不会答应的,时机不到,大唐还未到能够劳师远征的实力,需要蓄养,是老夫阻挠了陛下的东征之策,你也要明白天下人的难处。” 杨广东征高句丽虽说是败了。 在史册上记载,李世民东征高句丽,虽说取得胜利,斩首四万,拿下城池十余座,这是这件事就像是这位天可汗晚年的疯狂。 到了冬季辽东天寒地冻,这位天可汗只好草草收兵。 虽赢了,但赢得不全。 直到后来高宗时期,这才收复高句丽全境。 历经了杨广与李世民两代,到了高宗这才收复,不过当时也是大唐处在国力巅峰期。 贞观一朝就是这样,要说天时地利人和,总是在气运上差一截,像是老天都在和天可汗作对,贼老天不给时间。 张阳笑道:“郑公说的在理,如今大唐确实未到出征高句丽的时机,还需要时日做准备。” 魏征抚须点头,“连你都这么说老夫就放心了,温彦博都这样了,说来若不能收复辽东老夫也是心有愧疚,可既是东征,这件事就不能轻视小觑。” 郑公有说了一堆大道理才离开,张阳站在原地送别,先稳住朝中,辽东一战不能这么打,也不用劳师远征,兵马太多反而是负担。 高句丽根本没有这么多善战的将士,行军打仗的本领上根本比不过中原,渊盖苏文算一个,但也不是大威胁。 西边有个大食跃跃欲试,东面还有一个高句丽让人牵肠挂肚,中原还有世家未除,张阳带着复杂的心情重新走上骊山。 来到温室边,两位婶婶正在栽种着,李玥正在布置着她的花苗。 “种吧,到时候枯萎了还不都是我的肥料。”张阳低声呢喃着。 “夫君刚刚说什么?”李玥忽然道。 “我说这花苗真好看。”张阳匆忙换上笑脸,正咧嘴笑着。 “这花都还看不见,哪里好看呢?”李玥小心翼翼种下一朵,满眼都是期待。 牡丹的花季是在五月份,马上就是中秋了,植物开花除了温度,土壤,湿度,还需要光照周期。 秋冬的光照周期与五月根本不同。 专业知识不够就是这样,早晚会失败的。 张阳越看这些花苗越满意,是肥地的好东西。 夫妻俩和两位婶婶在温室里种地,小熊好奇也想进来,却被杨婶赶了出去,就怕它会吃了刚刚种下的葱和蒜。 小熊委屈地在温室外打转,直到它的注意力被三河马吸引,便要去和这匹马打架。 第六百零六章 沉重的骊山 现在的小熊身躯已经很大了,养了它五年,已经是一头成熊了。 它朝着那三河马冲去,扬起了自己的爪子。 三河马在华清池边喝了水,面对冲来的熊,它依旧抬着高傲的头,背过身的时候优雅朝后一踢,小熊便被踢入了池中,溅起了一大片水花。 三河马高傲着头,四蹄轻快地离开。 留下小熊狼狈不堪地爬上岸。 这一幕看得小清清咯咯直笑,小熊抖了抖身上皮毛的水滴,来到小主人身边,委屈地咿唔咿唔叫唤着。 小武递给它一块肉干,这才消停下来,小熊啃着肉干懂事地蹲在小主人身边。 用了两天之间,张阳检查了一番温室的屋顶,并不是整面屋顶都用琉璃盖着,而是空出来不少地方,也是为了让空气流通。 李玥对自己的成果很满意,她期待着温室里种下的花盛开的那天。 再给朝中送来的奏章批复一番,要在突厥施行县治,户部和吏部都要出人出力,自然也要用到银钱。 张阳皱眉看着吏部送来的奏章,索要银钱两千贯,但却没有一个具体的计划,只是说修建官邸与人员派遣的费用。 就这么简短的一个计划,张阳还是给否了,让村子里的人将这些奏章送了回去。 钱不能这么花,不能平白损耗。 经过两月的结余,与皇帝分了钱,朝中尚有余钱六千贯,花钱也要有计划,具体事项,具体落实。 带着这些愁思,张阳迈着步子走向医馆,骊山医馆在关中已是远近驰名,以孙神医为领头人,一直以来病人都是一样的,不论你是权贵还是寻常乡民,所有的待遇都相同。 这也是孙神医一直以来秉持的理念,治病救人就是治病救人,是一件很纯粹的事情。 他老神仙要是贪慕功名,早就去投降天可汗了,哪儿能在骊山。 能留住这位老神医也是因为骊山医馆的开办符合他的为人主旨,也能给他一个编撰药经的环境。 医馆内很安静,张阳迈步走入,这里打扫得很干净,地面上洁净得纤尘不染。 从医馆正门走入,后院的房间中有不少病人,这里的人说话声音很轻。 来到这里最后方的一个房间,温老先生就住在这里。 仆从正在给他擦着身子,老先生浑浑噩噩的模样,嘴里低声讲着话,好像又在讲以前的事情。 张阳拿过他的布巾,“我来吧。” 仆从点头站到一旁。 老先生很瘦,眼神恍惚,没了当初谈话时有精神气的样子,他的皮肤像是挂在骨架上,没有任何的弹性。 “老先生,我先是安抚朝中不去攻打高句丽,但之后的事情,我会按照之前的约定。” 也不知道老先生能不能听进去,张阳继续道:“您老争取多活几年,好见到高句丽四郡收复的那天,在这里修生养息,不用费心想其他的。” 给老先生擦好身子,再看看他的居住环境,家具倒是一应俱全。 张阳对一旁的仆从道:“有空让老先生坐在轮椅上,多推出去带他散散心。” 仆从不住点头,“老先生打我骂我都可以,只求老先生多活一段时日。” 拍了拍他的肩头,张阳也不好在这个时候作出什么承诺。 日子还是要继续活,人离不开生老病死,老师的身体还能应付生活,身边的老人家越来越多,总觉得日子越发地沉重。 徐孝德离开了,这人也没有告别。 张阳去看了一眼他的住处,他走时将这里收拾得很干净,住进来的时候是什么样,离开的时候恢复原样,连杂物都没有留下。 傍晚时分,就已经可以看见月亮了。 自地球有生命以来,这颗月亮就一直陪伴着地球,它见证了人类的兴衰,也看到了人类从刀耕火种,冲出天际。 张阳看着月亮总有一种瘆得慌的感觉,也许是心虚吧。 深吸一口气,用唯物名言武装自己的思想,如此一来又觉得自己的心神清明不少。 回到骊山上,张阳继续专研火枪。 夜里,见夫君一直画着图纸,李玥好奇道:“夫君都画了几遍这种图纸了?” 张阳手里拿着画笔笑道:“我考虑过用木柄的,但为了更耐用,还是要用钢制的,不过木制的弹性更好,我现在也很矛盾,一直犹豫不决,所以打算用两种构造都做一把。” 拿起一旁的图纸,李玥皱眉看着,“这是握在手中用的吗?” 怀着对这种造物问世的期待,张阳的心情很不错,“我答应给女儿造一个,给她做玩具。” 那时夫君说这话的时候,女儿还在襁褓中,哪里会记得做爹的说过这种话。 不过看夫君如此疼爱女儿,李玥心里还是满满的幸福,“这个东西会伤人性命吗?” 张阳点头,“这是最厉害的暗器。” 缓缓放下手中的图纸,原本心中的幸福又消去了大半,夫君宠溺女儿要给她什么玩具,也由着他。 “既能伤人,是不是不该太早给孩子。” “嗯,给女儿的自然是不同的,我打算给她做一把玩具枪,等她长大了能够克制自己的时候,再给她真家伙。” 这么一说李玥心中放心不少。 张阳搁下手中的笔,一把燧发枪的图纸跃然纸上,泡上一杯茶水,抬头看着浩瀚的星空。 “除了狂人日记还有其他的故事吗?” “有啊。”张阳又道:“我给你说个孔乙己的故事吧。” “嗯,好久没有听夫君讲这种故事。” 媳妇小时候喜欢听童话故事,也喜欢程门立雪。 现在不一样了,她喜欢狂人日记,喜欢聊斋。 平静的日子,总是很不错,骊山的生活也恢复了平淡,弟弟妹妹这些天一直都在宫中,因为避暑的时候孩子们总是在长安城,她们想要再来骊山,还要过一段时间。 正好趁着这个时候,李玥也能准备给弟弟妹妹下一阶段讲课的教材。 夫妻俩在骊山浑然不知,可弟弟妹妹在长安城的国子监叱咤风云,她们掌握的数术斗倒了一片成年学子,让夫子头疼不已,以李治为首的人甚至还带着几个跟随骊山学术派的人,一个个打着弘扬世间正气的旗号。 直到李世民下令将李治给禁足半月,这件事才得以消停。 最近房玄龄与魏征都挺惆怅的,长安城莫名刮起了一阵风,虽说这阵风弘扬正气是好事。 但这阵风吹得有些歪,让一众读了半辈子书的老先生们都不敢去教那些孩子了。 李世民听闻了这件事在长安城大发雷霆,“都是张阳干的,他在骊山将朕的孩子教成什么样了。” 王公公匆匆入殿,“陛下,岑侍郎来了。” “让他进来。” 岑文本走入此时凌乱的甘露殿内,陛下刚刚发怒完,正当此时这里很混乱,各种物件摔在地上。 小心翼翼迈过摔碎成两半的砚台,岑文本躬身道:“陛下,官学开办还需要更多的书籍,年初又招揽了六十余个夫子,经过这半年以来的考校与挑拣,评定之后如今还剩下三十一位,不知骊山可否再拿出蒙学书卷。” 李世民颔首道:“你可亲自去骊山与张阳商量此事。” 得到陛下的准许,岑文本又道:“陛下,传言骊山有造纸术,可否去骊山取一些纸张,朝中官吏也可用竹简,但纸张依旧短缺。” 李世民还是点头准许。 最近李泰暂且放下了压力锅的事情,与姐夫下棋同样是一件很折磨人的事情。 就算是折磨,每一局都会输,至少让人输得心服口服,不像与王叔下棋那般。 随着张阳的将自己的黑棋将死了,李泰言道:“王叔简直不是人。” “咦?还以为魏王殿下会说我不是人。” “呵,姐夫是人,但姐夫是妖人。”李泰重新整理好棋盘。 “朝中官吏为了社稷东奔西走,魏王殿下与张侍郎倒是清闲,真是羡煞旁人。”岑文本穿着朝服正迈步走来。 李泰连忙起身,“岑侍郎。” “见过魏王殿下。” 张阳皱眉道:“文本兄,许久不见,你怎又来害我?” “哈哈哈!”岑文本朗声笑道:“何出此言,下官这才与张侍郎刚见面,还未开口说什么,就说下官害人,实乃冤枉!” “那你来做什么?” “臣奉陛下旨意,来骊山拿书卷,支教事业已开展,秋收后朝中也收到了各地的回报,反响很是不错。” 岑文本倒也不客气,洒脱坐下,“敢问张侍郎,现在骊山可以拿出多少书卷?” 张阳侧目看向李泰。 骊山建设现在一直都是李泰在看管着,至于现在有多少书籍存活,张阳自己也不清楚。 酷暑天过后骊山的印刷坊这才开工没多久。 李泰拱手回话道:“已有三千余册,不知道朝中所用够不够?” 岑文本稍稍点头,“如此便够了,臣奉命来取书卷,除了书卷还有一事。” “岑侍郎请讲。” 李泰非常懂礼数,在外人面前他还是那个懂事乖巧的皇子,说一句话,行礼一次。 不像在村子里大大咧咧,想当年他在村子里成了孩子王,在这个村子里没少吆五喝六,现在那些孩子们也都长大了,要不就是读了书之后,离开骊山,要不便是参加科举,还有的留了下来在村子里工厂劳作。 以前当初跟着李泰厮混的孩子都长大了,也都不跟着魏王了,大家都懂事了,知道了身份的差距,要与皇子保持距离。 现在村子里的孩童早就换了一批,那些孩子也没有之前跟着李泰的那帮熊娃这么大胆包天。 岑文本低声道:“如今朝中也有诸多官吏用竹简,当下纸张越发不够用,长安城的纸张又涨价了,下官以为骊山既然掌握造纸术,不妨给朝中一些纸张。” 闻言,李泰当即闭口不谈,这种事情只能姐夫做主。 张阳拿起一旁的茶杯,喝下一口茶水,“倒也不是不可以,敢问朝中要多少?” “自然是越多越好。” 看张阳有些咋舌犯难,也听说过此人爱财的秉性,岑文本又道:“朝中自然拿不出这么多银钱来采买纸张,随着连年的科举,早些年进贡的宣纸与桑麻纸早已不够用了,官吏越来越多,所耗费的花用越来越多。” “张侍郎身为度支郎,掌管朝中用度调配,且不说突厥要增设官邸所用银钱不少,张侍郎打回奏章他们重新商议也就罢了,但纸张捉襟见肘。” 张阳皱眉道:“依岑侍郎所言,骊山要是不给纸张,朝中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是吧?” 岑文本尴尬笑道:“何来巧妇,都是能臣干吏,至于价钱方面先有赵国公用赤铁矿换取骊山铁料,下官以为朝中也可用其他事物来换取纸张,张侍郎以为如何?” 张阳不假思索道:“我们骊山什么都不缺。” “这……”岑文本一时语窒又道:“那骊山可缺少铁料?” “现在存有的铁料可以足够我们用一年。” “煤石?” “煤石也够用,而且漠北的煤石还在送来。” “这该如何还好。” 别说朝中出钱买纸张,自己都囊中羞涩。 张阳摆了摆衣袖道:“这样吧,朝中只要允许骊山的货物可以去河西走廊的互市贩卖,并且由骊山自己经营自己的买卖,如此一来,往年每月我给朝中三千尺纸张,如何?” 这些纸张倒是可以解决朝中燃眉之急。 岑文本还在思量,张阳又道:“若是朝中还想买纸张,也可以用赤铁矿来换,十石赤铁矿,换五石纸张,如何?” “在下可以先去朝中告知中书省的房相与赵国公,陛下准许之后,再与张侍郎做决定?” 张阳点头道:“我会提前写好字据,若是朝中准许以后就这么安排。” 岑文本起身告退了,只是当天下午,长安城就送来的消息,陛下答应了这场交换。 骊山的货物不愁卖,但关中的市场早晚要有饱和的一天,为了拓宽销路自然是需要挣西域人的银钱。 第六百零七章 财力雄厚的对手 有了安延偃的销路,再一次刷新了大唐对西域的固有认知,那些西域旧势力很有钱,他们的购买力也很大。 一场买卖谈完,张阳拿到了李世民让岑文本带来的字据。 这位县侯行事向来如此,信奉空口无凭,一切看字据,很看不起人。 跟着李泰来到一处库房之前,打开库房,入眼的是如山一般堆叠在一起的纸张。 黄灿灿的纸张一叠叠,狭长的库房一眼看不到头。 李泰登上纸山,让人安排给长安城装货。 岑文本脚一软差点没站稳,“没想到骊山有这么多的纸张。此生从未见过如此奇观。” 这五年以来,骊山一直都在造纸,也没有停下来过。 造纸不需要太多的人手,就是嗮纸和收纸麻烦一些。 有了这些库存,骊山的纸张完全可以论斤卖。 骊山就是最大的暴发户,也就一直藏着没有拿出来,骊山的生产力还在瓶颈期。 只要蒸汽机落成,骊山的生产力还能再上升一个台阶,再加以机械化,生产力便能腾飞。 张阳扶着他笑道:“文本兄,且站稳了,往后我们骊山还要生产更多的纸张,场面会更壮观的。” 岑文本抚着胸口,深呼吸几次,“早知骊山有如此多的纸张,朝中何必……” 话语说着,岑文本又是跺脚叹息,“没想到啊,到底这骊山还藏着什么,是下官不知道的?” “文本兄,不该问的不要问,咱们陛下小心眼,你要是知道了陛下的秘密,小心人头落地。” 岑文本正了正神情,“那下官就不多问了。” 一驾驾的推车上,堆放满了许多一人高纸张。 张阳又道:“听说陛下罚了晋王殿下禁足?” “是呀,因为晋王殿下在国子监闹事,陛下为了平息非议这才让晋王殿下禁足了。” 都是自家的弟弟妹妹怎能袖手旁观,张阳挥袖道:“魏王殿下,多给三千张。” “好!”李泰朗声答应。 “那三千张就当是骊山送的,只不过还请岑文本劝谏陛下,让晋王殿下禁足早日结束,在下以后会多多劝导皇子公主们,让她们不再闹事。” 说着话,张阳拿出一个包袱又额外装了一些纸张,挂在了他的肩膀上。 “张侍郎这是何意?” 看对方神色紧张,张阳安抚道:“文本兄,我们也是相识一场,虽说不过命的交情,可大家都是为了社稷,这些纸张就送与文本兄,平时练字画或写文章都可以,这又不是什么银钱。” 岑文本很纠结,不过这些纸他确实很喜欢,骊山纸张的质量很好,好到让人不想拒绝。 对文人来说笔墨纸砚才是所爱。 “也罢,皇子不懂事需要好好教导,往后多加管束,眼下责罚未免太重了,下官会劝谏的。” 张阳满意点头,算上三千册蒙学读物,还有三千尺纸张,一卷卷一叠叠放在那些推车上。 与他写好契约,张阳确认着印信与画押的名字,笑道:“文本兄空手而来,此时是满载而归呀。” 岑文本也收好契约,“惭愧惭愧,下官就告辞了。” “不留下用饭吗?” “不留了。” 送别他,看他脚步匆匆像极了捡到了宝一般。 骊山的经营少不了媳妇,张阳将契约放在她面前。 李玥对这笔生意很满意,“真苦恼秋冬季节的肥皂要如何卖,就算是买了棉衣,寻常人家可以穿三两年,肥皂总不会一直泡在水里。” 市场总有饱和的一天,骊山需要新的销路,在关中火热一时的货物卖到关外,还能再掀起一阵肥皂与棉衣的热潮。 小清清数着婶婶给的三两铜钱很满意,一家人对将来又充满了希望。 李玥破天荒拿出了一壶酒水,“今夜夜色正好,不如与夫君共饮?” “你不是戒酒了吗?” “知道夫君酒量不好,少喝点。” 孩子也长成了,李玥的身体也养好了,自然可以饮酒。 一碗酒水,张阳浅尝辄止,“下一次戒酒,还能坚持吗?” 李玥喝着酒水笑道:“不是难事。” 与媳妇拼酒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原以为两年滴酒不沾,她酒量会变差。 三壶酒水下肚,她还是巍然不动意犹未尽的样子。 夜里的秋风有些冷,也不知道又喝了多少酒水,张阳迷迷糊糊被李玥扶着躺下。 像是酒劲上来了,她好似也支撑不住身子,两人醉倒在床榻上。 看她脸上还有笑容,张阳又支撑着昏沉的身体,用热水擦了擦脸提神不少,给媳妇脱去外衣与布鞋,让她躺着舒坦一些。 生活就是这样,总会遇到困境,可每每解决一个困难,便会很高兴。 媳妇难得如此高兴,这是自有了孩子,第一次这么高兴地喝酒。 她的账本上记录着骊山的经营情况,从骊山开始建设工厂以来,骊山的买卖出奇地好,屡创新高。 新的事物总会被人们习惯,也会习以为常。 自去年开始其实骊山的经营与收入开始下滑,她一直没有说过这件事。 哪有什么常青树,哪有永远的挣钱买卖。 内销开始饱和,就要开始转出口。 等出口也饱和之后,提升技术做出更好的布料,拿出更好的技术,才能再提升骊山的经营。 这个大唐很穷,穷得不可理喻。 这种穷并不是人们吃不上粮食了,反而粮食充足,就是金钱的流动实在是少,寻常人家买两件厚实棉衣可以穿三五年,田地与粮食充足,乡民手里能够拿出手的银钱却很少,所以大唐很穷。 当骊山纸张进入长安城的第二天,早朝之后,李世民听着岑文本的话语。 岑文本是个诚实的人,他将骊山所遇到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包括张阳收买他的事情。 “如此说来,朕收了他的纸张,也要还他一个人情?” 岑文本躬身低头,“陛下,臣也以为对晋王的管束太过严格了。” 李世民喝下一口茶水,朕教自己的孩子还要他这个姐夫来插手? 失落懊恼与无奈的情绪,萦绕了皇帝的心头,高傲的天可汗低声道:“让稚奴不用再禁足了,就快中秋了,让骊山安排中秋宴。” 王公公点头去安排。 长安城很热闹,尤其是文人与权贵,他们议论骊山的声音更多。 骊山拿出了这么多的纸张,足足三千尺,甚至有人说装满了十余车的纸张哪里止三千尺。 之前骊山给朝中书籍的时候,坊间就有议论和非议。 现在这个非议坐实了,骊山是在昭告天下,他们不藏了,骊山有造纸术。 长安城的一处宅院中,年迈的虞世南哆哆嗦嗦拿着两张纸作比较,纸张成色虽有差别,但大差不差。 “就该是这样,老夫当初怎么就没有想到呢?”虞世南痴痴道:“原来一直都在骊山,原来早在当初他就有了造纸术,那纸浆果真出自他手。” 当初的迷案困扰了虞世南六年了,这六年以来都快忘了这件事。 可再次回想起来,他老人家眼神激动,“老朽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除了骊山还能有谁。” 现在的虞世南几次上表要辞官,如今只等陛下点头了,这位老人家笑着又像是在哭,他握着笔的手在颤抖,已经无法像当年一样执笔书写。 掌握了造纸术就掌握了书籍,这是大唐人的认知,皇帝与骊山的关系不需要多想,很多人就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这也难怪骊山会被看守得这么严。 长孙无忌心中有数看破不说破。 按照岑文本的话语,骊山这一次送来的纸张不过是一部分,在他们的库房中还有很多的纸张。 而这种纸张除了骊山自己用,还提供给朝中。 长安城热闹,骊山宁静许多,狂人日记的风波也是来自骊山,这一次的风波刚刚平静不久,骊山就昭告世人,在骊山就有造纸术,从此朝堂不缺纸张了。 骊山印书倒也没什么,写满字的纸张不值钱,但能够书写的纸张大家都明白价值几何。 天可汗有了造纸术,只要皇帝想,他就可以培养朝堂想要的读书人,而且现在从朝中开始安排夫子开始,这位天可汗就已经在这么做了。 骊山,一队人马安静地前来,马车三驾,来人到了村口当即被魏王的侍卫拦下。 来人拿出一封信递交给侍卫,“还请将此信交给骊山县侯。” 那人递交信之后,便将马车留下,带着余下两个车夫与护卫离开了。 等魏王的侍卫去察看马车内的情形,掀开车帘看到的满满当当一马车的铜钱。 张阳还在自己的温室中除草,这些野草在温室中的生命力很强大,三五天它们就会冒头。 这位闲着无事做的县侯也会勤快地将那些杂草除去。 再看一眼媳妇的花苗,长势果然不好。 张阳对眼前的情况很满意。 婶婶带着一封书信而来,“县侯,村外拉了三驾马车而来,马车内装满了铜钱,还有一卷书信请县侯过目。” 张阳洗了洗手,打开这卷书信仔细看着,来信的人没有姓名,信中内容也没有说什么。 只是写明了这些银钱送给骊山,并且希望自己这位县侯不要再著书,更希望往后骊山的纸张给了朝中,也能够给采买的商客。 信的内容很简单,就这么几句话。 对方没有留下姓名,张阳走下骊山来到村口。 李泰正站在马车边好奇。 张阳仔细打量着这些来路不清不楚的银钱。 “姐夫,这些银钱我一文钱都没动过。” 这些钱李泰肯定不敢动,也不会去动,对方无缘无故送钱,将钱送在骊山村口便走了。 对方不是一个缺钱的人,而且出手很阔绰。 更看得出,有人想要买骊山的纸张,会安排商旅出面来买。 以现在骊山的生产力,一天最多晾晒五百尺的纸张。 生产力是有限的,只要有足够的钱,只要对方肯拿出来也是可以买空的。 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路,是什么身份,还如此地富有,充满敌意与对骊山的小觑。 张阳颔首道:“我以前觉得骊山已经很有钱,现在看来山外有山呐,骊山辛苦挣的钱,于对方来说九牛一毛。” 李泰走入拿出一袋铜钱,“这些钱中有不少是前隋的铜钱。” 拿起其中一枚果然是开皇五铢,这是当年隋文帝时期铸造的铜钱,这些铜钱当然也能用,只要向官府置换就可以了。 对方知道骊山与皇家的关系,骊山要处置这些前隋铜钱不难。 张阳蹲下身仔细查看着这些老旧的铜钱,“看来他们往后应该还能拿出更多,买下骊山所有的纸张都不在话下。” 李泰对一旁的侍卫吩咐着:“去查,查这些马车的来路。” “喏。” 马车都是很普通很一般的马车,而且没有留下任何的记号,从木工来看是新造的,也不会留下痕迹与来路。 张阳放下手中铜钱,“魏王殿下,这是我们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对手。” “姐夫是什么意思?” “对方财大气粗,而且不缺钱,多半是一方门阀,他们手中说不定也拿着造纸术,看这些人的举动也不在意我们会开出什么样的价格,是铁了心要买下我们的造纸术。” 骊山不缺钱,可看到对方的做派,还是让李泰紧张了起来。 张阳将信递给他,“他们还说了,希望我不要再著书。” 李泰拿着信仔细看着内容,“从笔迹中难以分辨对方是何人,说不定只是让人代写的。” “不过这些人行事还是不周到。”张阳感慨道:“若换成我来收买人,我不会这般大鸣大放地送钱,我会送一架空马车,将马车的轮毂换成金子铸造的,将马车的内壁贴满铜钱,再将马车的顶部用银饰来装点。” “一来可以让别人知道我送了一架马车,而不是送钱,马车的价值多少与银钱无关,如此钻空子才是合适的手段,要如何收买官吏,我该好好给他们上一堂课。” 听得李泰悚然一惊,“姐夫不会真要这么做吧?” 张阳揣着手,“若我要收买,我宁可收买皇帝。” 第六百零八章 河东裴氏的脸面 李泰一脸凝重地点头,“姐夫说得在理,换作是本王也会去收买父皇。” 刚说完这话,话语一过脑子,他连忙又改口道:“我不能去收买父皇,这是不对的。” 张阳自嘲一下,“想收买你父皇可没这么容易,一个皇帝想要的太多了,岂是常人能满足,皇帝的胃口就像是深渊,永远都填不满,也不会知足的。” 李泰不敢想姐夫口中的皇帝是什么样,也不敢想现在的父皇作为天可汗又有怎样的胃口,眼下减肥已经很艰难了。 “这些银钱,我们是收还是不收?” 张阳颔首道:“先运入村子,我们要是不把这些钱运进去,他们怕是不会派人来村子里采买纸张。” “姐夫真要将纸张卖给他们吗?” “当然不是了,我就是想知道谁家这么有钱。” “原来如此。” 李泰安排人将这些钱运入了骊山,接下来就等着人上门采买纸张了。 骊山也收到了宫里传来的旨意,陛下要来骊山赴中秋宴席。 张阳狐疑道:“你父皇带多少人来?” 难得今天晴朗,李玥晾晒着书卷回道:“说是父皇母后带着弟弟妹妹们前来。” 一卷卷书整齐地嗮在阳光下,她想了想又道:“要说宫里的其他亲眷,她们要来骊山也挺生份,寻常这种事情都是避开的,来骊山之前宫里还有一场中秋宴,那才是给宗室亲眷们庆贺的。” 张阳了然点头,“你父皇是带着弟弟妹妹们来骊山,顺便吃个饭?而且还要吃中秋宴?赶时赶巧又顺便,还真会挑时候。” 闻言,李玥捂嘴轻笑,“就是吃饭食,也吃不穷我们家。” 张阳犯难地坐在华清池边,“这陛下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这顿中秋宴是不是要给算在魏王头上?” 这既是翁婿,又是君臣,矛盾也不是闹了一年两年,夫君和父皇不对付也习以为常了。 李玥自动过滤了这句话,心情美美地继续收拾家里。 骊山收了这些银钱,但没有动其一文一钱,李泰又开始埋头专研压力锅了,放下一段时间沉淀过后,他又有了新的感悟。 也就每天用饭的时候可以抽出时间,来在村口守着看看是不是真有商客来买纸。 不收了这些银钱,很难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以对方的态度来看,这些三驾马车的铜钱像是丢了一般,就这么放在骊山,也不来过问。 盘腿坐在村口,李泰目视前方,神情木然地吃着菜叶子,他嘴里一边嚼着对身边的侍卫道:“你们也多吃点,等到了深秋就没这些菜叶子吃了。” “嗯嗯……” 一群侍卫不住点头,飞快地吞咽碗中的菜叶子,魏王殿下又开始减肥了,吃了两年菜叶子魏王是习惯了,但一群侍卫就要跟着受罪,他们已经有些天没有吃荤腥了,打算抽个空背着魏王殿下偷偷去杀一只鸡来解解口中寡淡。 闲来无事,每天这个时候都来村口看看,几天下来没有收获,今天总算有三两个商贩前来询问纸张贩卖之事。 让自己的侍卫与他们交谈,李泰看他们眼神多有畏惧,一脸纠结又不敢得罪的模样,很快就没了兴致。 收回目光的时候,李泰又瞧见了不远处渭水河边有个戴着斗笠穿着布衣钓鱼的人。 手里拿着筷子,李泰便问道:“那人什么时候来钓鱼的?” 侍卫低声回道:“早上便在了。” 闻言点头,李泰放下手中的碗筷,放声道:“将此人拿下。” “喏!” 那钓鱼之人,正悠闲地坐在岸边打瞌睡,浑然不知身后已出现了数个壮汉。 一拳打来他还未回神,只觉脸上一阵剧痛,整个人因对方力道栽倒在地,他捂着被打的脸,神色惶恐看着眼前几个壮汉,“你们是什么人?” 也不顾这中年人的质问,一伙壮汉便将他绑了起来。 李泰鼻孔朝天,冷哼着走来,“说,为何在骊山边上鬼鬼祟祟。” “这位小兄弟,老夫如何鬼祟了,不过在此钓鱼。”那人鼻青脸肿,满脸的不服。 “哈哈哈!”李泰放声笑道:“你且去打听打听这周边十县三十村,谁家会闲着没事来钓鱼,都是下河抓鱼捕鱼!” 那人挣扎着却被对方的手与粗麻绳束缚着,他咬牙道:“我乃文人雅士也,怎不能钓鱼了?骊山就这般横行乡里吗?” 李泰瞧了眼鱼篓,“你这钓鱼也有一天了,一条鱼都没有钓起来?你还在这里坐这么久?” “用不着你管,老夫要报官!你们完了,让你们看看欺辱名仕之后的下场。” 一听对方要报官,李泰又来了兴致,整了整衣衫,“那你说说你是哪位名仕之后。” “家父安邑县公裴矩!” 听到裴矩这个名字,李泰脑海中搜刮着当初的父皇与朝臣的议论,一番思量倒吸一口凉气。 他咳了咳嗓子缓解了尴尬,李泰突然一叹,“还真是名仕之后呐。” “你又是何人,好叫老夫报官拿你!” 李泰深吸一口气站得笔直,“魏王李泰!” “谁?!” 裴宣机那八字胡都翘了起来,语调高好几分,“当面是谁!” 李泰惆怅道:“你想报官拿的人就是本王,你且去,本王认罚!” 这回轮到裴宣机用咳嗽缓解尴尬,咳得很剧烈,上气不接下气的,好一会儿才缓过气道:“原来是魏王当面,失礼失礼。” 李泰让手下的人松绑,“原来是名仕之后,是本王唐突了。” “哪里哪里,魏王殿下再唐突一些老夫都不会计较的。”裴宣机人到中年带着一副谄媚的笑容,让人看着很是别扭。 要说这河东裴氏人才辈出呢,早在从前隋科举制有了结果之后,河东裴氏才开始冒头。 与五姓七望相比,河东裴氏的起步算比较晚的。 而且眼前这个人是裴矩的儿子,裴宣机。 要说裴矩吧,此人一生也挺坎坷的,本来要是前隋好好的,他这人的才能做个宰相没有问题。 只是时运不济,谁叫他遇到了杨广。 而此人的命运与高句丽也有联系,早年前,还是杨广在位的大业七年,高句丽派使者来见杨广,裴矩便进言高句丽自汉以来便是中原领土,望隋炀帝收回领土。 这一说倒好,人家高句丽王本来想要出国来见杨广,听了裴矩这么一句话,人家缩在自己的高句丽据守一方,不肯入朝。 再之后,这个裴矩便明里暗里给杨广吹风高句丽的事情,要说杨广会东征高句丽,和这人多半有很多的关系。 谁叫这人又固执又可爱呢? 后来呀,江都兵变天下大乱了,隋炀帝想要再起用裴矩,可他称病不起。 之后宇文化及造反了,裴矩落在宇文化及手中,封了他一个国公。 只不过宇文化及并不是一个中用的人,打了败战而逃后被杀,这裴矩又落在了窦建德手中。 这裴矩是个能臣,帮助窦建德做了不少事。 只不过后来虎牢关一战,这个窦建德被那时还是秦王的李世民给擒住了,再之后这个裴矩就在李建成手下做事。 到了贞观元年过世,八十岁也是高龄了。 眼下这个鬼祟的中年男子便是那裴矩的儿子,裴宣机。 只不过这个裴宣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英雄好汉。 李泰与他一番推心置腹地交谈后,得出了一个结论,这是一个表面看起来谄媚,其实是个口风很紧的人。 想要从他嘴里问出一星半点的线索,他总是能够借着一股糊涂劲糊弄过去。 李泰又道:“当初裴公也是一代豪杰,怎么你……” 裴宣机拱手道:“老夫乃名仕之后。” “行了,你也就名仕之后能够招摇撞骗了。” “老夫本是名仕之后,何须招摇撞骗?” 李泰仰天道:“裴公若是知晓你这般德行,会在九泉之下气成什么样。” 裴宣机笑道:“魏王殿下不用担忧,家父在世之时时常鞭打老夫,他老人家常说打够了打不动了,便不会再动气了。” “呵,你还挺骄傲的?” “人生在世,就剩这点骄傲了。” “本王再给最后一个机会,你到底来做什么?” 裴宣机低头看着渭水,“老夫真是来钓鱼的。” 李泰脸色一黑挥手道:“丢河里喂鱼。” 侍卫神色凌然,“喏!” “慢着!”裴宣机举手大声一喊,“老夫确实是来盯着骊山此次纸张买卖的。” 李泰再问,“谁派你来的?” “老夫只知道那人讲话时是河北口音,对方只是说来这里看看骊山的动向,来看看骊山是否真的会将纸张卖出去。” 裴宣机的目光看向那几个空手而归的商贩,“老夫已得到结果了。” 这人说着话,晃晃悠悠就要离开,李泰的侍卫又将这人拦住,他要换个方向离开,便再拦住,他要再换一个方向,又被拦住。 再转头,只剩下跳河一个方向。 裴宣机长叹一口气,“魏王殿下到底想要老夫如何做,难道真要跳河喂鱼吗?” “裴兄,你若是能与本王说实话,也可以放你离开。” “……” 一阵萧瑟的秋风吹过河边,再看他懊悔又纠结的神情,李泰又道:“怎么?到现在你也不愿意说实话吗?” 裴宣机躬身行礼,“老夫便实话实说了,会在骊山也是因为时常念红楼那卷书如痴如醉,十分仰慕骊山县侯的才学,生平之志想与县侯共谋一醉。” 正慷慨陈词,他全然不顾李泰鄙夷的神情。 仰天长叹为何名仕之后,是这般这样子。 河东裴氏的脸面都要被这人丢尽了。 裴宣机还一脸严肃,正声道:“不知道魏王殿下能否引荐?” 李泰扶着额头背过身不去见他,“替裴公给本王揍他一顿。” “喏!” 裴宣机步步后退,看眼前众人神色多了一些畏惧,直到对方的拳脚真落在自己的身上,他抱着头大声道:“说!老夫什么都说?” “停手!”李泰提了提裤腰带,蹲下身看着狼狈的此人,“现在就说!” 裴宣机委屈地擦去不住流下的鼻血,“下官想要找县侯谋一份前途。” 李泰摇头一叹,“丢进河里喂鱼。” “慢着!”裴宣机连忙又道:“是骊山造纸术!那人说要买下骊山造纸术,若此事能成,老夫也可娶个五姓女光耀门楣。” 李泰指着他气得笑了,“裴公一心为社稷,你的志向竟然只是为了娶个五姓女?” 他整了整自己的衣衫,“有何不可?” “滚!告诉那人,要买下骊山的造纸术,他们要拿出更多的银钱。” “不知十万贯钱可够!” 李泰没答应只是说了句,“不够!” “那……” “赶紧给本王丢到官道上去。” “喏!” 裴宣机被一群侍卫架着离开,他嘴里还说着,“魏王殿下二十万贯也不是不可以……” “三十万贯……” 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听不见。 姐夫最近一直都在山上,整天种菜。 一个一身本事还未施展的人埋头种菜,有名仕之后却只想娶五姓女。 这世道天理不容的事情真是越来越多了。 李泰走到姐夫的面前,“抓到了一个人。” “……” “本王又给放了。” “……” 依旧是沉默以对,李泰跺脚道:“姐夫!你倒是说句话!” 张阳依旧锄着地,打算将这里的菜苗送到骊山的温室去。 “有个叫裴宣机的家伙,他是裴矩的后人,他口口声声说仰慕姐夫的才华,痴迷于红楼的故事,可言语中多有躲闪,他知道一定还有更多他只是不愿意说出来。” 李泰是个聪明的人,让他应付这些事情正好。 张阳提着一篮子菜苗,“这件事就交给魏王来办。” 李泰又道:“他们打算买骊山的造纸术。” 张阳笑着与他进行了一番长谈,一个似诈非诈的计划缓缓展开。 说完这些俩人坐在田埂边,张阳双手揣在袖子里,“你说这个裴矩的儿子,怎么落得这副德行。” “姐夫,勋贵之后放浪形骸的人太多了,又何止他一个。” “说来也是。” 俩人达成了共识,裴矩的功勋很多,足够他的儿子挥霍一辈子了,当一个人不愁温饱,又挤不进朝堂,他的目标就会转移,从而人生追求便是五姓女了。 这是一个情理之中,意料之内的结果,除了替裴公觉得丢人,没太多的感想,嗯,多么丢人的志向,怒其不争! 第六百零九章 望而兴叹的价格 李泰说着河东裴氏一脉的种种事迹,“当初裴矩身陷乱世,可还有一个人也在前隋时期在河东裴氏中也有不小的名望,那人叫裴世清。” “这裴世清与裴矩算是堂亲,当年裴世清任前隋鸿胪寺卿,传闻是为了看看当初汉光武帝赐给倭王的倭奴国王印。” 张阳揣着手安静听着,秋分萧瑟在听一段很久远的往事。 一直以来他们都没有一个自己的国号,以至于到现在从名义上来说还是倭奴。 想要摆脱倭奴的名声,他们一边臣服中原,一边还要拿个新国号。 只可惜杨广还没来得及他们国号,十八路反王就揭竿而起,这件事就一直搁置到了现在。 当他从倭奴国回来,人家的国王还把女儿送给裴世清,还带来了两个和尚。 李泰讲着这段隐秘,“不过自春秋战国之后,始皇帝一统中原,自那时起之后君臣之分,鲜有独立一国,若不是鞭长莫及岂能令其自立?” 自有帝王制的两千多年,裂土封国一直都是禁忌,可以封王侯但不能有独立之国,有了战国七雄的前例在,历史上的经验告戒着一代代君王。 做皇帝嘛,要不你臣服于我,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要不就是直接把你给灭了。 倭僧渡海来中原求学,是从那个时候兴起的? 一条小狗沿着田埂跑来,李泰拎起它抱着又道:“这个河东裴氏人才辈出,怎么就出了裴宣机这么个人。” 话题说着说着又说回来了,张阳扛着扛着锄头重新站起身,迟疑道:“要买纸张更要买我们骊山的造纸术,所以这个裴宣机背后是有人在指使,对吧?” 李泰点头,“此人可疑。” 正说着侍卫匆匆跑来禀报道:“禀魏王殿下,我们跟着那姓裴的进了长安城,跟……跟丢了。” 听到这个消息,李泰的神色倒是镇定许多,缓缓道:“如何跟丢了?” “那人有所察觉,在街巷中将我们甩了。” 李泰叹息一声,“看来也不是简单之辈。” 正要问问作何感想,侧目一看姐夫已经提着一篮子菜苗走远了,只好跑两步跟上,“姐夫,此人不简单呐。” “嗯,不简单,这件事就交给魏王殿下了。” “啊?” 李泰愣在原地,许久接不上话,只能看着姐夫他一步步走上骊山。 索性与自己的侍卫商议接下来的安排。 第二天,那裴宣机又来了,这一次他带了两个随从,大鸣大放地来到骊山村口,身后还跟着一架马车。 李泰上前道:“昨日真该把你打死的。” 裴宣机拱手行礼道:“魏王殿下派人跟踪,难道不是查出明后主使?一两顿打没什么,魏王是不会杀老夫。” 被人看穿心思的感觉很不好受,尤其是被这种家伙看穿,李泰又想揍他的,碍于姐夫交代的大事,只有先将心中的怒火压下去。 那人笑道:“其实昨日老夫所言都是真的,魏王殿下信与不信不重要,老夫是真喜红楼。” “那不是被士族列为**了吗?” “虽是**,可在士林中流传很广,这种惊艳绝伦的故事是挡不住世人争先传阅的,我等士人皆是一边看一边骂。” 裴宣机自信笑着,“这一次前来,老夫还是为了造纸术,不知道魏王殿下可否想过价钱?” 李泰颔首道:“你们开出的是何价?” 裴宣机回道:“两百万贯,如何?” 听到这个价格,就连一旁的侍卫都眉头直跳,大家都活了这么大,哪里听说过这么多的数目。 都说骊山有钱,现在的骊山也拿不出这么多银钱吧。 李泰来回踱步思量,半晌才停下脚步,“当真两百万贯?” 裴宣机点头,“正是此价。” 且不说,裴宣机人到中年,还是名仕之后的败类,就是他背后之人财力雄厚得令人发指。 李泰坐下来喝了一口茶水,“依本王来看,放眼中原能够一次拿出一百万贯的人有,可能拿出两百万贯的人并不多,你背后应该不是只有一个人,也不是只有一家人,这是好几家一起凑出来的价。” 话语顿了顿,李泰颔首笑道:“裴兄,没错吧。” 裴宣机笑着点头,“早听说魏王殿下自小聪慧,现在看来传言不错,此等机敏老夫佩服,骊山果然是个好地方。” 李泰看向后方的马车,“马车中放着的也是银钱?” 裴宣机一挥手,身后的随从便掀开车帘,马车内确实没有坐人,而是放着满满当当的银饼。 李泰迈步走到马车边,拿起一块银锭,“出手真是阔绰。” 裴宣机又道:“这些银饼作价五万贯,可作定金,只要骊山将造纸术交给他们,另外的两百万贯也会送来。” 见魏王犹豫了,裴宣机小声道:“魏王殿下,老夫可否见一见那骊山县侯?” “姐夫这段时间不想见外人。”李泰轻描澹写地回道。 “不知道这些定金可否满意?” 将银饼丢入马车中,李泰擦了擦手,笑道:“价确实很高,你也知道造纸术有多重要,我们骊山不缺钱,这些定金还不够入姐夫的眼,就只是些定金交给骊山,就想骊山将造纸术卖给他们,是不是不太合适?” “还请魏王殿下开价?” “这些银钱我们就收下了,至于定金的交给骊山不好开价,还请你们重新再送一笔定钱来。” “老夫会如实禀报的。” “有劳了。” 这一次的谈话比上一次顺利很多,看对方把银饼要搬出来,李泰又道:“将马车也留下吧,你们如此有钱不会心疼一架马车吧?” 那裴宣机咬牙道:“好!一并送给骊山了。” 别人家有钱,裴宣机没钱,这马车可是自己掏钱买的,心疼之余多看一眼。 侍卫小声道:“魏王殿下,卑职这就派人去跟着他。” 李泰摆手道:“不用了,上一次就被甩了,这一次再让人去跟着未免落了下乘。” 打听消息,派人盯梢,自己的侍卫并不擅长。 这个裴宣机身后有高人,李泰心说本王就没有认识几个高人吗? 外交院的许敬宗就是干这种破事的。 此人尤善此道。 李泰低声道:“传本王的消息,让许敬宗去查查这个人,以及这个人在长安城的一切行状,若可以的话查出幕后之人。” “喏。” 姐夫是何许人也,在这个长安城中,想要打探消息,还不是轻而易举,更不要说处默手里还有帮派中人。 三个铁哥们,李泰帮忙调度骊山,处默的人手在外布置,而姐夫坐镇骊山。 都不用明说,各自心里都有默契。 处默绝不插手骊山的事宜。 李泰也不会去过问处默的帮派事宜。 就是这李泰也不愿意在酒肆落座,而是在酒肆外站了片刻,程处默领会意思,交代了酒家女几句。 那酒家女身手了得,将处默揍了一顿,便让他离开了。 李泰摇头叹息,“这个处默小时候被爹揍,以后要是娶了她,还要被夫人揍,这光景真是令人扼腕痛惜,这人的八字怎得如此邪门?” 一旁的侍卫回道:“卑职也是如此以为,处默兄弟实在是太惨了。” 不过这家伙长得壮实,皮糙肉厚,挨一两顿毒打也没什么,从小到大没怎么练身手,这挨打的本事那是举世数一数二的。 等人走到近前,李泰端详着他,处默如今二十有四了,一般男子到了这个年纪早已成婚,也就他死性子还未娶妻。 现在的程处默也蓄起了胡子,李泰蹲下身揣着手,像姐夫一般的作态,便道:“处默,你还是将胡子刮了好些。” 程处默嘴里嚼着饼,“文人也就罢了,武人怎能刮胡子?” 李泰叹道:“干净一些,人家姑娘看着也舒服一些。” “是吗?”话语过了脑子,程处默纠结着。 “你知道平康芳的女子喜欢文人不喜欢武人?” “某家自然清楚。”程处默撩起自己的袖子抚须道:“文人去了平康芳吟诗撰写文章好应付,而武人没有情操,就算是没钱付账也是文人好欺负。” “错了。”李泰索然摇头,“那是因为文人更能让女人开心,除却钱财,唯有文人更懂人心。” 程处默不解道:“平康芳那点事,付了银钱不都一样吗?” “你个杀才!”有理与他也说不明白,李泰抬起一脚踹去,愣是没有踹动,自己一个粗咧摔倒在地。 “那某家回去便刮了胡子去,就像张阳那般满是发青的胡渣,女孩子就喜欢吗?” “本王怎知?” 李泰心中懊悔早知不来找这杀才帮忙,不过这方面他确实没经验,在他眼里这种经验没什么用,对骊山的发展也没有益处。 咳了咳嗓子,李泰看了看四下,小声道:“处默,有件事要你帮忙?” “是那裴宣机吗?” “咦?你怎么知道?” 程处默吃了饼又扣了扣鼻子,“此人来酒肆喝过酒,说过与魏王殿下的事情,还问了某家如何收买魏王。” “啊?” 这两天的震惊太多了,李泰感觉身心疲惫,等压力锅造好之后,再也不问这些琐碎之事了。 按照父皇母后的安排,娶个王妃安度余生。 怎知那个裴宣机如此大胆,竟然还想收买本王。 李泰好奇道:“那你说了吗?” 程处默点头,“他给了一块银饼某家便说了。” 忽地站起身,李泰指着他气不打一处来,“就因为这件事你就把本王出卖了?” “你不就是喜欢吃茶叶蛋,某家有什么好说的,酒肆经营困难,这钱能挣则挣。” 闻言,处默确实说的是实话。 茶叶蛋自己确实喜爱,每天都要吃上三两个便是一件美事,也不能贪多,吃多了肚子不舒服。 俩人重新坐好,李泰与他说了裴宣机的动机与野心,并且让他去查。 处默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了。 李泰点头谢过,回了村子。 当天夜里,程处默独自一人来到渭水河边,在这里点燃火堆,火光在夜里很明亮,在村子里就可以看到。 上官仪有了一个儿子,在骊山的这些年也度过了人生最重要的阶段,成了一个父亲。 在父亲上官弘的灵位前上香,他从窗外看去就见到了远处渭水河边的火光,便穿好外衣出了门。 这是两人见面接头的方式,洛阳的事情结束之后,俩人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 按照张阳的安排,除了帮着经营工厂,还要处理帮派中的各类安排,如今帮派规矩都已经稳定了,如无必要两人是不见面的。 上官仪走到河边,看着处默那张在火光照映下的大脸。 程处默则看着渭水,“魏王殿下让某家派人去查裴宣机。” “听说过这个人,对方来历不简单,看似只是一个名仕之后,背后另有其人。” 上官仪回忆当初,“当年在下还是个孩童,家父就与裴矩在朝**事,且不说裴宣机此人如何,就说他的生父裴矩当年受隋文帝杨坚与隋炀帝杨广的信任,足可见此人才能。” “而裴矩当年结交诸多名仕望族,杨广之后那些故人依旧,裴宣机身后的势力与洛阳那帮子弟不同,洛阳子弟是世家中人,而裴宣机背后的人很有可能是前隋留下来的旧势力,旧门阀。” 程处默没有想这么多,中原太复杂了,复杂到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光是要梳理清楚,就让人觉得头疼。 李渊登基之后一直以安抚为重,李世民即位之后也都是善待前隋旧人。 天可汗善待他们,可隋朝覆灭,李渊得位这是事实。 就算是李建成一脉尽数被清算了,当年的前隋旧人依旧还在中原。 当年中原战乱,能够留下来门第哪个不是一方望族。 就算是裴矩过世了,他的那些世交也都会照顾裴宣机。 程处默捞起一捧河水,洗了洗脸来给自己提神,“听魏王殿下说过对方是河北来路。” 上官仪摇头,“光是河北那几家拿不出两百万贯。” 第六百一十章 让天可汗当个“恶人” 程处默盘腿而坐,“那会是谁?” “河北那几家不够,另有其人,要查不能只查长安城,他们能够携带的银钱都是有限的,魏王殿下开口索要更多,就是希望他们露出马脚。” “派人盯着潼关与洛阳的银钱往来,自然可以查出端倪。” 听着上官仪讲话的样子,处默很不喜欢他的自信,可他又分析得很有道理。 程处默拿起火饼炙烤过的饼,“吃个饼。” 上官仪接过还有些烫手的馕饼,用袖子垫着,“在下告辞了。” 程处默拱手道:“有劳。” 手里拿着热乎乎的饼,上官仪一路吃着走入村子,见欧阳询老先生的屋子还点着灯,便敲门拜访。 院中下人打开门,上官仪问道:“老先生可歇了?” 那下人看了看屋内的身影,“现在正在看书。” “上官仪来了?进屋入座。” 住在骊山大家都是邻居,平时也经常走动,大家都相熟。 欧阳询放下手中的书卷,“这聊斋当真有意思,老夫已看了五遍。” 上官仪将饼分了一半给老先生。 老先生接过吃了一口,“嗯,还是热的,很香。” “刚去河边见有人生火便去看了,那程处默就在河边烤饼吃,下官去要了一张饼。” 解释完来由,上官仪小声问,“敢问老先生,现在的赵郡一地,赵郡的李家可还是第一高门?” “要说这个第一高门,赵郡李氏不认第一,谁敢称第一?” 上官仪离开欧阳询的住处,心中有了想到了一些端倪,但又不确定,只能等处默的人手盘查。 中秋到了,骊山上,张阳提着米面来到李泰的住处,打算与这个胖子一起做月饼。 李玥和两位婶婶先去打扫小行宫了,按照之前的旨意天可汗要来骊山用中秋宴。 李泰让侍卫扛着一大袋肉菜,两人一起走向小行宫。 “姐夫,我已经让处默他们去查探了,过些日子就会有结果的。” 张阳点着头,神情态度对这件事漠不关心。 朝中银钱一度紧张告急,地方豪强藏富,为了造纸术他们可以拿出两百万贯之巨。 令人啧舌,令人不敢瞻仰。 将米面和肉菜交给两位婶婶,李玥和小武,徐慧收拾着小行宫。 而两人还要去村前迎接陛下。 看来是骊山索要的定金不够,对方还需要准备,准备在长安城的银钱肯定是有限的,他们不可能带着两百万贯在外面晃荡。 裴宣机离开之后,这两天都没有再见他来骊山,足以见得。 对方也需要商榷,也需要事先准备。 看他们一掷千金的样子,不会轻易放弃骊山的造纸术。 这些人的商业活动还在道德的框架内,对张阳这种有身份有权势的人来说,他们会给自己一个很高的道德标准。 骊山也有资格和他们要价。 而在这种道德的框架内,买卖都是带着诚意与良心的。 可张阳是什么人,他见识过商业活动中最残酷的弱肉强食与丛林法则,太多有着很好的前景的产业,被猎人盯上之后,就会被蚕食干净。 更不要说对抗了,也不要说能够自谋一条出路。 面对这种对手,张阳并不会希望自己的良心出来作祟,商业行为的险恶他们还没有见过。 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人,表面阳光和善的伪装下,藏着的是一头什么样的怪物。 等天可汗的车驾到了眼前,李玥带着小武和徐慧也来了。 皇家的车驾中最先下马车的就是弟弟妹妹,她们一个个蜂拥地跑向李玥和张阳。 接着下车的是陛下与长孙皇后。 李承乾又被留在了长安城监理朝政,平时太子做的事情就挺多的,皇帝出来散心游玩,辛苦的还是太子,太子的作用实在是太大了。 李世民走到眼前,澹澹道:“钱呢?” 李泰躬身站着不吱声。 张阳笑着回道:“陛下随我来。” 让李玥带着皇后与弟弟妹妹们先离开,张阳与李泰俩人带着这位天可汗走向村子的另外一头。 这里有两个人看管,四驾马车就在这里,车内放满了银钱。 见父皇打量着,李泰躬身道:“父皇,这些银钱儿臣与姐夫都未碰过分毫。” 李世民看着这些银钱呼吸沉重,眼神都是杀气,好像现在就要带兵去收拾那些豪强,当个皇帝不如当个土匪,皇帝成了土匪天下人会揭竿而起的。 土匪不能执天子旗帜号令中原,这是身份归属的问题。 皇帝为天下主,受天下人爱戴,你就要成为一个值得爱戴的人,当年陈胜吴广揭竿而起,喊出了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之后,这个天下就有了布衣造反的风潮。 从此皇帝位成了一个可以争夺的对象,你若是个昏君,就要面对他们名正言顺地造反 所以皇帝不能做土匪,李世民也不能做个强取豪夺的人。 皇帝不做土匪,臣子可以做土匪,臣子做了土匪之后,对皇帝来说杀了土匪,更有效力,更能服众 至于银钱的归属是谁的,那就要看这位皇帝的良心有多少。 李世民就不是个憨厚的人,在世人眼里这位皇帝狠起来连亲兄弟都不放过,除了心中暗叹是个狠人。 余下的叫嚣两句,真敢将脖子伸向皇帝的人,没几个有好下场的。 贞观一朝,魏征算是个例外…… “你打算如何处置这些银钱。”安静许久的李世民终于开口了,有人赶着给朕的女婿送钱,怎么没人赶着给朕送钱。 李世民不担心张阳会将造纸术卖出去,这个比狐狸还狐狸的小子不会这么做。 除非他想吊死在承天门前,然后剖开肚子,看看他到底有几颗心,很有研究价值。 张阳一脸犯难,“这不是等着陛下发落。” 李世民背过身不去看这些银钱,“你打算讹他们多少钱?” “陛下,臣不想讹钱。”、 “那你是真的打算卖了?” “也不想卖。” 皇帝的面色发黑又发青,他的血压此刻应该很高。 张阳俯首一叹,“陛下,其实讹他们银钱的人不是我,是魏王。” 秋风吹过,李泰衣袖随风而动,“儿臣……是帮姐夫讹诈。” 李世民瞪眼看了眼两人,挥袖道:“没出息的!” 谁没出息了!李泰很委屈,我也是为了挣钱,你看李承乾修建一个坊市花用有大几百贯了吧,他往外花钱不说,还没给宫里朝中送过一文钱。 这个光搞建设,不搞营收的太子,早晚赔光,看看李承乾在长安城崇德坊干的那些事,什么文学馆,校尉府,还要建书舍?全是只有投入,没有回报建设。 还不如修建几座酒肆来得好。 心里气急,李泰不停地使着眼神,眼神再说再不帮本王说话,现在就和你割袍断义。 张阳收到眼神,解释道:“臣盘算过,陛下也可以买下造纸术的。” 李世民再是瞪眼一看,“你给朕作何价格?” “那些人花多少钱,我愿意给陛下一半,他们给得越多,陛下所得也越多,届时陛下得了钱,也能得到造纸术,臣为陛下贺。” “白送?送钱又送造纸术?”李世民一脸的震惊,不可思议,匪夷所思,这是他说出来的话? 难道他又多长了一颗心,那颗心是良心? 张阳又道:“造纸术如今在骊山,陛下可以与对方竞价,他们开出了两百万贯,我只要一咬定陛下也要拿出两百万贯买骊山造纸术,他们一定会拿出更多的银钱。” 李世民低声道:“当初回鹘人向大唐赔罪,送了牛,羊,战马数千,许敬宗不惧弹劾一人回拒了他们的道歉,并且让朕增兵漠北,入秋前,回鹘人不仅仅将那些牲口留下了,还送了一石金子,与两千斤的银饼,你觉得接下来当如何?朕还没给他们回信。” “回鹘人只是吐出了他们在劫掠中的所得,这些本就是他们该给的,而不是他们自己的,这不算道歉的诚意,陛下只需要命夷男可汗为节制漠北兵马,回鹘人还会拿出更多,不仅仅会道歉,还会称臣。” “嗯,辅机也是这么说的。”李世民的目光盯着这个女婿。 “赵国公运筹帷幄,臣陋见让陛下见笑了。” “辅机希望回鹘人称臣,你希望吃光回鹘人的家底。” “天下的财富本就是陛下的,臣不想吃干,吃下来的都是陛下的。” “你想让朕做恶人?” 张阳揣手而立,叹道:“陛下是仁德圣明的天可汗,举世皆知天可汗之名,没有人会说陛下是恶人,至于回鹘人服不服气,周边诸国都会看着他们的。” “朕拿不出两百万贯!” 张阳颔首道:“陛下不用拿出来。” 李世民冷声道:“朕也不想写借据。” “陛下不用写,只要给我辽东一地的地产便可以,那便可以抵百万贯。” 李世民咬牙切齿,“只要这些?” “就当是封地。” 皇帝没有当即答应,但在造纸术面前,由不得他这位天可汗不答应。 若是骊山将造纸术卖给别人,李世民再想用骊山造纸术,便会有个谋夺臣民家产的罪名,那些人会安排数不尽的喉舌去弹劾李世民。 大唐需要造纸术,李世民对此势在必得。 只要骊山将造纸术卖给了天可汗,那就是天可汗的家产,想要多少纸就有多少纸,这更是一把刀,一把刺向世家门阀最锋利的刀。 那些人宁可买下骊山造纸术,而后毁了它,从此让骊山纸不再出现,他们的权益还会受到保障,从长远的眼光来看,银钱花出去总会再回来。 可造纸术一旦传播开来,那才是真正的覆水难收。 孰轻孰重,他们比谁都清楚。 这场中秋宴席很平静,只有弟弟妹妹最欢乐,十五的月亮十六才是最圆的。 李世民吃着豆沙馅的月饼,没心思赏月,而是眼神空洞地看着黑夜。 张阳与李泰站在一旁,聊着接下来的计划。 这些计划皇帝听在耳中,在思索也在盘算。 皇帝来的时候很热闹,走的时候很安静,留下了一群弟弟妹妹。 能够诈出多少钱,全看李泰了,胖子的压力很大,李世民自然希望银钱越来越多。 皇帝没有当面答应。 张阳也没有说具体要辽东的什么地,几块地。 君臣俩人本就是不信任的,各自都藏着心思,而对骊山来说,卖家决定了交易的金额,决定了造纸术归谁。 中秋过得很平静,当这位天可汗后知后觉听说了骊山上有个琉璃顶做的温室,便在甘露殿大发雷霆! 这件事是陪着皇子公主的宫女送来的消息。 陛下发怒的时候,王公公清退了殿前的侍卫与宫女,太监。 只留下自己一个人陪着怒火中烧的陛下。 李世民打砸着眼前的东西,“张阳!你都能用琉璃做屋顶,你却还要朕给你封地,还要分你一半的钱,你贪得无厌,朕会让你不得好死。” 李世民手执长剑,站在凌乱不堪的甘露殿内,言语森冷,“传朕旨意,命人将承天门洗干净,往后每天都要洗!” “喏!” 发了脾气之后,李世民潇洒地将手里的长剑丢在地上,留下满地狼藉便离开了。 其实不仅仅是要用琉璃做屋顶,张阳还想用琉璃做门窗。 皇帝并不知道琉璃是骊山烧制出来的,也不知道这位天可汗知道之后会不会疯了。 骊山上,张阳正在重新设计门窗,门窗中都要嵌入琉璃,家里这么多窗户呢,是个大工程,“麻烦晋王殿下帮我把木料上的标注做好。” “喏。” “清河公主,麻烦帮我将尺子拿来。” “好!”清河乖巧递上尺子。 “东阳公主,茶水好了没有?” 东阳倒上一碗热茶,弟弟妹妹陪在左右,端茶送水又打下手,看得随行宫女们,两眼一黑,几近昏厥。 陛下要是知道了,会带着兵马来骊山将这位县侯砍了的吧,这人为什么还能活着? 这些皇子公主会这么听话,是因为她们在等着奖励,奖励就是那些大大小小的琉璃球。 这不过是当时给温室盖顶时留下的余量,打磨一番便可以给孩子们当玻璃球玩。 骊山下,这是李泰与裴宣机的第三次会面。 第六百一十一章 玄奘的朋友 与之前的谈话不同,这一次裴宣机是孤身前来,更没有带银钱。 李泰坐在村边,身边放着炉子,炉子上的锅煮着茶叶蛋,手里还拿着一颗正剥着。 裴宣机瞧着李泰的神情颔首道:“魏王殿下,老夫已经在你面前站了许久。” 李泰吃下一口茶叶蛋点着头,“本王看到了。” 俩人相顾无言,又是沉默片刻,裴宣机再言道:“魏王殿下好似不欢迎老夫。” “你今天来没有带钱。” 闻言,裴宣机欲言又止,如鲠在喉,心说前两次带钱来的时候,魏王殿下还客客气气的。 此番态度变得当真是快,令人咋舌不已。 干脆,裴宣机也坐在一旁不言语了,只要魏王殿下不搭理自己,他也不再说话了。 魏王不过是刚戴冠成年,自己却已人到中年,没必要为一个孩子计较。 思量这些,他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既然魏王殿下如此,老夫也不用这般迎合。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不多时侍卫带来的一只腌制好的鸭子,李泰吃了手中这颗茶叶蛋,便开始烤鸭子。 鸭子杀了之后,还腌制了半日。 炙烤之后,油水都流了出来,当油水滴落在燃烧的木材,能够听到滋啦声。 香味传来,让裴宣机咽了咽口水,他这才想起来已经是午时了。 侧目看去,却见魏王将胡椒碾碎,与盐混合在一起撒在那只烤鸭的表面。 大唐有了胡椒盐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虽说胡椒很贵,但有了胡椒盐便可以让食材多一种调味,吃得好,吃得健康一直是一件大好事。 裴宣机感受着自己腹中空空荡荡,再看李泰已经开始给自己的侍卫分食那只鸭子。 见到对方窘迫的模样,李泰撕下一只鸭翅膀,让侍卫去递给裴宣机。 “哈哈!多谢魏王殿下。”他接过鸭翅膀,便啃了起来。 这一啃越发不得了,这烤鸭味道确实美味,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鸭肉。 对文人来说炙烤过后的食物,并不算好事,裴宣机更喜欢炖得软烂的炖肉。 吃习惯了炖肉,那种炖得烂糊的肉撒一些盐,吃起来也就那般这样。 可这个鸭翅膀,是裴宣机活了近四十年以来,吃过最美味的食物。 他用力嘬了嘬鸭骨头,便走上前看魏王殿下捧着那只烤鸭满嘴肥油的模样。 李泰再将一只鸭腿分给自己的侍卫,“你看着本王作甚?” 裴宣机颔首道:“老夫平生最痛恨浪费吃食的人,若魏王殿下吃不完,老夫也可以分担。” 李泰身边的几个侍卫啃着鸭肉,最近他们的日子太苦了,难得吃上一顿荤的。 这边狼吞虎咽吃着,一只鸭子被吃了个干净,连鸭架上的肉也被吃了干净。 看得裴宣机心头酸楚,此时更饿了。 不多时又有几个侍卫带来了一碗菜叶子,李泰接过碗又开始吃菜叶子。 这菜叶子是李泰每天都要吃的。 今天菜叶子煮过之后,用一些肉末搅和过的,这些菜叶子泛着油光。 吃着菜叶子,李泰又道:“你出门不带干粮的吗?” 裴宣机一脸悲怆,“老夫本以为,骊山会懂待客之道,至少给一口饭食吃,不料这骊山不闻不问,老夫半辈子读书,读得都是圣贤典籍,却被这乡野之地如此欺凌。” 在他眼里,他已经把自己当作骊山的客人了。 李泰嚼着嘴里的菜叶子,“裴兄,今日为何不带钱?” 裴宣机感慨道:“老夫此来是看看骊山的山风如何?还听说骊山县侯要自立山门,老夫慕名前来,不料这骊山竟这般慢待,且等老夫回去,必要写一篇文章,痛斥骊山行径。” 李泰站起身,转身就要回到村子。 裴宣机又上前一步,“可否请魏王殿下带老夫进村,与那骊山县侯好好谈谈待客之道。” 李泰擦去嘴边的油腻,“下次来可以带着银钱,之前的定金不够,怎么一直没见你多带些来?” “银钱筹备还需要一些日子,老夫也在等着他们的消息。” “是呀,这么多银钱,光是运送就要耗费不少人力物力财力。”李泰的神色犯难,“昨日中秋,父皇来骊山用中秋宴,也说起了造纸术,如今并不是你们一家要买,还望裴兄告知那些人。” 裴宣机站在原地,神情越发纠结,想要再往前走一步,却又被侍卫给拦了下来。 这骊山就是一个禁地,寻常人想要进去很难。 “魏王殿下,敢问陛下开价几何?” 李泰脚步停下,回头看向他,“自然比你们高。” 裴宣机反倒显得很镇定,他满不在乎,“敢问朝中当真可以拿出如此多的银钱吗?” 李泰颔首道:“裴兄,买造纸术不只是用银钱就可以,父皇能够给予能够作价几何?土地?封侯?哪怕是朝中的地位,有什么不可以?” “不过眼下姐夫还未答应这件事,世人皆知骊山县侯为人处世重利,却不在乎名声,父皇回宫之后便大发雷霆了,父皇与姐夫谈得并不愉快。” “若你们能够拿出更多的银钱,姐夫说不定才会有所动摇,还请你回去之后,给那些人送去消息。” 李泰笑着拱手行礼。 裴宣机再问,“魏王殿下帮骊山县侯能够得到何种好处。” 李泰转过身,不再回答他。 地方门阀胆敢与皇帝争利吗? 这个回答是肯定的,他们敢,而且为了造纸术,甚至不惜和皇帝翻脸。 一个掌握了造纸术的皇帝对他们来说威胁太大了。 自洛阳的事情之后,李世民已然拿出了自己最坚定的立场,甚至开始挟持那些落狱的世家子弟,强取豪夺。 李世民已经做出了此番行径,他若是得到了造纸术,只会越加猖狂。 裴宣机没有再停留,他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中秋的第二天夜里,徐孝德今天才来骊山,原以为中秋那天他会来,又因为朝中的事情耽搁了。 张阳知道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尤其是徐孝德这种事业心很重的臣子。 徐慧知道爹娘来到骊山,她很是高兴,帮着自己的爹娘收拾着住处。 朝中给了中秋的休沐,她们一家人也可以短暂的团聚几日。 徐慧这两年的变化很大,时常在汝南公主身边做事,谈吐与气质更好了,落落大方,又有礼数,只是经过这两年的培养,徐慧的数术水平与理解事物能力,早就不是寻常人可以比拟的。 也就是这样,她身上又多一份清冷,令人难以接近的气质。 徐慧的母亲给她整理着发髻,“过两年就笄礼了,公主殿下有何打算吗?” “老师还未有打算,只是骊山不论男女都要二十岁才能嫁娶,母亲不用着急。” 若是乡野人家十五六便出嫁的女子很多。 徐孝德一家本是东海的望族,就算是如今家道中落了,还留有望族该有的生活习惯。 徐慧的母亲又道:“二十岁出嫁也好。” 看徐孝德还在写着奏章,她不忿道:“你个老不修的,就不会为女儿多想想?” 徐孝德停住笔抚须道:“慧儿是公主殿下的弟子,公主殿下做主也无妨。” 徐慧看着母亲生气,对爹爹这种不管不问的态度很是着急,而自己就要成年行笄礼,爹娘吵架也时常有。 “娘,女儿不着急。” 怜惜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当娘的很是心疼。 徐孝德的神情多有担忧,只是现在的徐慧太过优秀了,女子中她的才学与本领是许多寻常女子能够比的。 这才是他的担心所在。 不过慧儿还小,考虑这些为时尚早,再过三五年去考虑也不迟。 徐慧挨着自己的娘,目光看着爹,“老师与师父说明日早晨就来看望。” “嗯。”徐孝德点头。 来骊山做客更多是一种无奈的选择,徐孝德想要与自家的亲眷保持距离,不想受他们太多的打扰。 一家人团聚很温馨,虽说徐家夫妻时常又会呛几句,又叫骂吵闹,也无碍这等场面温馨。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这个规律鲜有变化,自古如此。 今夜月光洒落在骊山,笼罩在宁静月光下的村子很美丽。 张阳坐在山上,看着下方的村子,心情也平和了不少。 可在骊山的另一头,渭水河边又是另外一副景象,一伙人就要顺着渭水河游到对岸,游到河道中央他们发现眼前已经有了火把,一伙人正在等着他们。 那些人也不下水捉拿,场面尴尬了好一会儿,这些人正要游回去的时候,一张用麻绳编制而成的大网被投来,他们像是河中的鱼被这张大网折腾得好不狼狈。 将这些人捉拿上岸,李泰颔首道:“本王就知道这些人不会如此规矩的来买造纸术,没想到竟然要用这些卑劣的手段,好在骊山早有防备。” “这些人要如何处置?” “送去见官,让官府处置。” “喏!” 他们一边想要买下造纸术,一边又想要偷拿,当真令人烦恼。 牛闯带着人来了,李泰打着哈欠道:“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牛大哥了。” “喏!” 牛闯带着村民换防,通往骊山村子的各个要道口都有人把守,甚至还布置了平时捕猎用的陷阱。 那些人准备银钱要时间,处默和许敬宗打听消息也需要时间,李泰相信帮派的能力。 只要摸清楚银钱的来路就能知道幕后之人到底是哪些人。 中秋过去了半月之后,朝中的休沐也结束了,张阳送别了徐孝德一家。 徐慧跟着一起送别自己的爹娘,然后便与小武一起嬉笑着去了骊山上。 造纸术的买卖暂且停下,因为对方要准备钱,要准备许多许多的银钱。 李泰走来不厌其烦的骂着那些想要偷摸进村的贼人,“怎么抓都抓不完!” 张阳拍了拍他的肩头,“吃了吗?” 李泰摇头,“正准备用饭。” “外交院送信来说今天松赞干布要来见我,要与我说一件事,本来就要会客,魏王与我一起去村外迎客。” “也好。” “让你的侍卫去准备酒肉。” “不是顺便一起用饭吗?” “我事先没有准备。”张阳镇定自若。 顺便吃饭的意思是正巧可以坐下来用饭,可姐夫事先竟然不准备,为了压力锅,李泰暂时答应了,让自己的侍卫去准备酒肉。 俩人一起走到村口,松赞干布就站在这里,他一手拿着书卷,正在读周易。 张阳瞧了一眼,“周易晦涩难懂,赞普能看懂?” 松赞干布收起书卷,“眼下还看不懂。” 李泰让人收拾好草棚内的桌案,便坐下来等着自己的侍卫端来酒肉。 松赞干布坐下之后,递上一卷书信,“这是卓嘎让人从吐蕃送的书信,是关于玄奘和尚的事情。” 闻言,李泰也来了兴致,他对这个远走天竺的和尚很好奇。 张阳打开羊皮卷看着卷上的内容,倒是很惊奇,写得竟然是关中文字。 说起这卓嘎,张阳还有印象,那是自己作为唐人第一次与吐蕃人交手,那时是在曲江池,第二次就在太极殿,之后他就回去了。 现在看到一个吐蕃人用关中文字写信,倒不奇怪了。 信中的内容是这位卓嘎与唐玄奘的对话: 雪山终年不化,这里是一处雪山中的山谷,在圣山之下,有个人坐在湖边。 这个人身着褴褛,身上的衣服是用各种破旧的布料织成的,老人家眼前的大湖,便是吐蕃的天湖,也有人将这里当作是圣湖。 秋冬时节,这里冰天雪地。 每每有一阵风吹过,那帐篷便摇摇欲坠。 这老人从碗中挖出一些糌粑,放入口中又喝下一口茶水,他所喝的便是从东方关中带来的茶叶,这茶叶准备得并不多,他也只有这么小小一袋。 只有贵客要来拜访,他才会拿出来。 远处的有个身着僧袍的人,正朝着这里走来,那位老人站起身用吐蕃的人礼仪,一手放在胸前躬身道:“朋友,你回来了。” 玄奘走到近前,双掌合并躬身念了一声佛号,“许久不见了,朋友。” 这位吐蕃老人便是当初在太极殿出题智斗晋王殿下的人,卓嘎一脉到了他这一代,只留下了一个后人。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太子创业 不多时湖中游上来一个孩子,这孩子手中抓着一把水草,他上岸后不着急穿上外衣,而是生火,将水草放在火上炙烤。 卓嘎老人对那孩子道:“噶尔,快来见客人。” 噶尔看了一眼那个中原和尚,又收回目光,继续烧着自己捞上来的水草。 “噶尔才五岁,就能在圣湖中便如鱼儿一般,将来必定可以是个有智慧的人。”卓嘎微笑着。 玄奘也在观察着这个孩子,“不惧严寒,不惧深水,他将来一定会名震四方的。” 玄奘和尚也说出了自己的说法。 卓嘎介绍道:“他是禄东赞的孩子,当年我从大唐回来,大相与赞普却要奔赴大唐,便将这个孩子交给了我抚养,等他十岁还要交给禄东赞。” 玄奘和尚又道:“有您这般有智慧的人抚养,这孩子将来也是个厉害的人物。” “智慧呐……”卓嘎老人抬头看着天,“在吐蕃,这天是如此的低,我曾登上过最高的雪山,想要聆听天音,想要接受上苍赐予的智慧,可那上苍没有理会我,在那雪山上枯坐一天一夜,只能下山。” 玄奘闭目呼吸着这里寒冷的空气,“但你依旧是吐蕃最有智慧的人。” “以前我也这么觉得,可现在不觉得了,在中原还有一个有智慧的人,他能够解开我们解不开的谜题,生门死门一题至今还未解开。” 玄奘虽说人在天竺,但也时常听说中原的事情,在中原有个叫张阳的人,此人多智如妖,就连现在的天可汗也很倚重他,此人让吐谷浑亡了,让高昌王父子被活活嗮死,让西突厥人口近乎凋零而尽。 佛门在中原越发式微,玄奘觉得自己要更早回中原。 卓嘎老人递上一碗茶水,“这是中原人现在喜欢的炒茶,你也喝。” 玄奘郑重的接过碗,喝下一口茶水回味良久,“苦的。” 卓嘎老人点头道:“日子存放久了,本来想寻赞普要一些新的茶叶,可他去了关中。” 玄奘的僧袍猎猎作响,他问道:“赞普去了关中还会再回来吗?” 卓嘎笑道:“谁也不知道赞普此去还能不能回来,这两年吐蕃发生了很多的变化。” 再看眼前的玄奘,卓嘎老人坐下来捏了一把糌粑丢入湖中喂鱼,“玄奘你也是,你也变了很多。” “贫僧去了天竺,拿到了经书,回去之后便要弘扬佛法,编撰经书。” 卓嘎不住点头,“你走了这么多路,是该有变化的,嗯,你的变化很多,与之前相比,你的心更平静了。” 带着唐玄奘从湖边离开,走到一处高坡,卓嘎老人指着远处一片吐蕃人的部族,“你变了,吐蕃也变了,西域也变了,现在的吐蕃有很多唐人。” “贫僧明白,当贫僧在天竺时,天竺王得知消息,便让贫僧带着经书回去。” 卓嘎老人的神色平静,“他会让你回去是因为他害怕天可汗。” 玄奘回道:“错了,这是仁慈,为避免战乱,保住万千人的性命,才会让贫僧离开。” 卓嘎老人并不喜欢佛门,他是土生土长的吐蕃人,信奉雪山与上苍,“玄奘,你总是把自己与他人想得很高尚,你可以将自己的食物分给狼群,可以救起一条快渴死的鱼,因为你觉得你是高尚的。” 站在这处高坡上,感觉天更近,好像伸手就可以触及,但伸手的时候,却怎么都碰不到。 卓嘎老人的目光看着远处,“那位在关中的天竺高僧过世了。” 玄奘神情一凛,尽管他极力让自己保持镇静,眼神中更多了几分痛苦。 这种痛苦只是持续了一段时间,就消失了。 卓嘎老人笑道:“记得你说过,是那位天竺高僧与你说过在天竺有更多的经书,可以填补中原佛门的残缺与空白,你的经书何在?” 玄奘指了指山下,山下有一头牦牛,那牦牛驮着许多货物。 卓嘎老人释然一笑,“看来波颇也是个很有智慧的人,他给了你高尚,给你了慈悲,却没有人性,我们终究只是肉体凡胎,不该超脱凡人的。” 玄奘和尚又念了一声佛号。 卓嘎老人眼神多了几分失落,“而你想要超脱凡人,这是不对的。” 玄奘没有回答的他,而是淡淡言语道:“贫僧打算在布达拉宫念经,为了去见佛祖的波颇。” “我一直反对佛门进入吐蕃,但这是吐蕃赞普的所作所为,我并不能拦着,那便如此吧。” 玄奘离开前问道:“你是你们这一脉最后一个人了。” 卓嘎老人牵着那个五岁孩子的手,笑着回道:“就算这一脉只剩下了我一人,也不会投入你的佛门。” 噶尔赤正赞卓大声喊道:“和尚!快回去吧。” 玄奘和尚目光深深地注视着这个孩子,再次行礼。 卓嘎老人笑道:“我崇尚智慧,我喜欢与有智慧的人做朋友,我不喜欢与你这样高尚的人做朋友。” “贫僧入了佛门便不会再有这等情感。” 卓嘎老人言道:“所以你一直在想要抹去与生俱来的人性,我很讨厌这样的朋友,你没有智慧,你只是把自己装得很高尚。” 谈话很不愉快,玄奘和尚挥袖离开。 卓嘎老人大声喊道:“一旦你去了布达拉宫,你的一言一行都会被人盯着的。” 玄奘没有再理会这个老人的话。 张阳看完了信中的内容,玄奘从天竺回来了,已经到了吐蕃地界,按照信中描述的位置应该是在吐蕃的纳木错附近。 松赞干布低声道:“当初外交院下令,吐蕃也同样派人去了天竺,天竺王便将玄奘赶出来了,现在他应该在布达拉宫为死去的那位天竺高僧念经。” 张阳放下了信,对这件事的兴趣不大,一个身负振兴佛门重任的和尚而已。 不多时酒水与肉都送了上来。 松赞干布喝下一口酒水,“张阳,你是吐蕃的对手,一直都是。” 张阳颔首道:“禄东赞的儿子啊,没想到已经五岁了。” 松赞干布点头,“禄东赞现在统领吐蕃事宜,他将自己的儿子交给了吐蕃最有智慧的人抚养,他会成为一个英勇的吐蕃勇士。” 好像他们都很看重这个孩子。 而张阳很想趁着这个孩子还未长大,将他掐死。 因为在历史上他确实成为了一个很厉害的人,当然了这都是最坏的打算。 张阳没有喝酒,而是拿出自己挂在腰间的水杯喝下一口温热的茶水,“本着吐蕃与大唐友好相处原则,不论是赞普的孩子,还是禄东赞的孩子,你们吐蕃的第二代人,或许可以为大唐效力。” 松赞干布笑道:“如若大唐一直强大,那一定是这样。” 吐蕃是否一直臣服大唐,取决于大唐是否一直强大。 弱肉强食的法则从来没有变过,历史一次次反复地上演,让人很厌倦。 松赞干布喝了酒,吃了一碟猪耳朵肉,便离开了。 玄奘去天竺的时候,路途很遥远,那时西域还未平定,吐蕃与大唐正要开战,他要从吐谷浑过吐蕃,再去西域,过了西域之后再南下去天竺。 而从天竺回中原的路就顺利多了。 此时吐蕃已经平定,松赞干布身在关中,吐蕃已经臣服,在吐蕃有许多外交院的官吏。 而他离开大唐前往天竺走了近五万里,从天竺回来可以越过吐蕃的山脉,径直进入吐蕃地界。 在吐蕃已经臣服的情况下,玄奘可以少走三万里,进了西域便是大唐地界,进了吐蕃便能回家。 玄奘离开大唐,大唐也在发展与扩张,安西四镇早已归属大唐,玄奘的回家之路顺利很多。 李泰跟着姐夫走出草棚,“那玄奘自诩高尚,抛却了人性,这种活着有什么乐趣。” 张阳揣着手走着,“当他想要将更多的人也变得“高尚”也成为如他那般的人,他就觉得自己的生活很有乐趣。” “太扭曲了。”李泰痛苦地扶着额头,“若是人人都成了这般,人还是人吗?这个世道还是能活吗?所有人都做着一样的事情,真想半道上杀了这个玄奘和尚。” 玄奘的理想是美好的,他想要佛门兴盛,这是他的理想。 倘若真是这样,那才是灾难,诗文才华会被佛经扼杀,人们的理想也会消失,家国也失去了上升的动力。 这种将自己的品德凌驾在人性之上的高尚,确实很可怕。 玄奘是个很可怕的人,最终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张阳揣着手停下脚步,“魏王殿下说得对,确实应该在半道上杀了这个和尚。” 李泰反倒是犹豫了,“无缘无故杀人是不对的。” 张阳稍稍点头,“还要从长计议。” 李泰还拿着松赞干布带来的书信看着,“这吐蕃人教化得真不错,他们都会写关中文字了。” “那是一位在吐蕃的熟人所写,想要教化吐蕃还需要时日,大唐还要教化突厥,目前来说不能说毫无进展,只能说进展缓慢。” 张阳带着同样一脸愁容的李泰来到骊山上,弟弟妹妹正在上课。 坐在华清池边,张阳开始书写奏章,李泰也坐下来帮着姐夫整理奏章,磨墨。 写了一篇教化方略,要让突厥所有人都学关中话,写关中文字这显然不现实,最节约成本与高效的做法便是从娃娃开始入手,从突厥的孩子抓起。 十五岁以下的孩子都要开始学关中文字与关中话,并且往后大唐商客与突厥来往都要用关中文字,讲关中话。 让他们知道只有学了关中话,才能顺利地从关中得到利益,才能够更好地生存。 李泰打开一份奏章,入眼看过之后小声道:“姐夫,东宫又来要钱了。” 张阳放下自己的奏章搁在一旁。 将奏章摆放在姐夫面前,李泰的胖脸写满了理所当然,“本王早就说过,太子改建崇德坊早晚要赔光家底,建设卫府,县衙,还有文学馆,他甚至连个酒肆都没有想过。” 太子的笑话李泰很喜欢,不得不说不怕富二代败家,就怕富二代创业。 李承乾就是大唐最大的富二代。 本来朝中用度就紧张,现在宫里好不容易有了一些余钱,这就要被太子给挥霍光了,还欠了一堆债。 许多工匠银钱没有支付。 还安排了端茶送水小厮,那些小厮的银钱去哪里要? 当然太子殿下创业失败了,也不要有要债的人去承天门喊冤,这个太子殿下偏偏是个厚道人,写了奏章求助尚书省度支郎,也就送到了骊山。 早前年太子殿下为了兴办官学没少花心思,一直以来他都希望可以让大唐有更多的人才,让科举大业更加兴盛。 出发点是好的,心也是好,可就是这个太子太过单纯,太过老实厚道。 李泰小声道:“姐夫,要不然让太子将崇德坊多改建几个酒肆与驿馆?” 只要你能在长安城开酒肆与驿馆,以现在长安城的人口稠密程度与繁华程度,基本上都不会亏本。 张阳摇头道:“再要改建岂不是又要拿出成本,其实要解决这个问题也简单,一点都不难。” 主要是这一两年姐夫很少显露人前,很少出手,都快忘了这种存在感。 张阳一边书写着耐心解释,“魏王殿下,其实大唐绝大多数人都是没钱的,但文人这个群体他们可以有钱,他们也可以没钱,身上有钱的人为了达成目的,摇身一变也能成为文人。” “摇身一变?”李泰幻想着摇身一变是什么场景。 “要说文人,文人都是有崇拜人物的,比如说房相,郑公,赵国公,孔颖达老夫子,虞世南老先生,只要这些人每天去崇德坊坐一坐,或者去写一两个字,就算是什么都不做,就能吸引许多文人前往。” 李泰的神情像是没了气的皮球,以后但凡有东宫送来的奏章一律让人截住才行! 这胖子眼神带着杀意,气得一手握拳拿着笔,大拇指顶着笔尖在颤抖。 张阳又道:“光是这样还不行,还要布置一些茶水点心钱,再准备几个朝中官吏,去崇德坊讲解如今朝政举措,如此一来事半功倍!” 闻言,只听一声脆响,李泰这才发现手中的笔断了。 “咦?我的笔……” “我赔!”李泰咬牙切齿。 第一百一十三章 西域的事业 太子殿下的崇德坊有救了,至少不会就此赔个底掉,也不用再付出多余的成本,能够产生一些盈余。 李泰走了,他走得很落寞,背影在秋风之中很萧瑟。 李玥刚给弟弟妹妹们讲完课,家里煮了黍米粥做点心,由于媳妇最近口味很重,家里的菜色都是偏咸口的。 张阳接过清河公主端来的黍米粥,上方还有些菜叶子。 处理完了眼前的奏章,张阳正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看清河还站在身侧,这个小丫头小时候看起来也是营养不良的样子,经过骊山这两年的调养她的气色好了很多。 随之走来还有东阳公主,两个小丫头都面带愁色。 张阳摇着手中的蒲扇道:“你们是有什么问题想不明白吗?” 平时东阳就是个很文静的孩子,平日里的话语也很少,倒是清河公主活泼一些。 张阳看着俩人一脸疑惑。 “父皇要将我们都嫁了!” 说出这话,清河公主像是拿出了全部的勇气。 张阳喝着碗中的粥,十来岁的孩子,还没到可以出嫁的时候。 清河和东阳也都十二岁了,相比兰陵与稚嫩这才七岁,算是弟弟妹妹中较为年长的。 可就算是十二岁,那也没到可以嫁出去的年纪,这太可汗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么着急要将自己的女儿嫁出去,是养不起了?还是咋滴? 清河公主又道:“十岁的时候父皇就要将我嫁给程怀亮,就是程大将军的儿子。” 张阳瞧着两个小丫头,“你们还小,还没到可以嫁人的年纪,有姐夫帮你们,你们不用怕。” “那父皇真要将我们嫁出去,怎么办?” 东阳终于开口了,话语声虽然不大。 看这两个丫头柔弱的样子,张阳笑道:“放心,只要姐夫在,就会帮你们。” 东阳与清河这才露出了笑容,开心地离开。 骊山上的学习氛围很好,张阳又走入温室中,看着这里的菜的长势情况。 李玥拿着书卷走来,见到长势不见好的花苗,温室中,菜地里的菜都长得很好,不论是萝卜还是荠菜,又或者是韭菜和葱姜。 唯独自己种下的花苗,长势很不好。 她皱眉看着自己的花苗地,低声道:“清河与东阳的婚事母后确实说起过,不过那时候母后没有答应,后来父皇又封了这么多的国公。” 李玥很担忧弟弟妹妹们,张阳揽着她的肩膀又道:“既然是我们骊山的弟子,就要按照骊山的规矩,年过二十才能出嫁。” “嗯,我会与母后说的。”李玥沉声道:“以前不觉得我们有与父皇谈条件的力量,不过现在有了。” 现在骊山保有的铜钱越来越多,话语权也会越来越大。 李世民不想如此多数量的铜钱就这么流出去,更不希望大唐的铜钱价值受到影响。 经过这些年的积累,骊山的铜钱堆满了数个库房,因为每年交易多是以铜钱为交换方式,铜钱还在持续增长中。 李玥忧心着花园中花苗的长势,她低声道:“这些花苗长得好慢?” “确实很慢,要不还是将它们铲了种菜?” “不,牡丹开花还需要一些时日,还要再等等。” 现在的铁匠坊又开工了,只要炉子烧着也能够顺便用石料来烧制琉璃,这段时间不用担心骊山的资源不够。 在中原的东北还有很多的煤矿,漠北一样有煤矿。 可开采技术落后,能够采地的煤矿并不多。 张阳打磨着手上的一个小零件,零件小巧,却是燧发枪最重要的一个部件,那是开火时扣动的机括。 一只藤球被踢入书房中,还因此掉落了一些书籍。 张阳继续打磨着手中的零件,要将它尺寸精细到毫厘,这种精细的零件眼下只能自己来造,想要批量制作,以现在这个技术条件显然不太可能。 除非骊山可以造出自己的打磨轮机,五金制造的器具更多一些。 放在眼下,想要达到后世的那种条件,还很难,更不要说达到后世的十分之一水准,这需要工业基础。 这种基础也不是一蹴而就的。 不多时,小清清看看书房内,见爹爹还在忙着手中的事情,她快步跑进来,抱起藤球又快跑了出去,也不顾地上散落的书卷。 试了试将机扩组装进去,张阳这才擦去手中的油污,试了试扣动扳机,开合处传来一声脆响。 弹簧还可以再小一些,才能产生更大的撞击力,让内部产生更多的余量,这种力只能大不能小,从而可以减少遂石碰撞时产生的哑火。 眼前的遂发枪图纸是按照后世中世纪,欧洲的一种样式来制造的。 为此在它的基础上还做了一些改进,半机械半木质的枪寿命很短。 等技术上可以达成自己想要的效果之后再继续改进。 这是最笨的办法,也是最踏实的办法。 在骊山村口,有一批货物被运出了村子,这些货物要运到河西走廊贩卖,这是骊山下一阶段的发展方向。 不能眼看内需被满足,要趁着骊山还有尚好的底子的情况下,开辟新的商路,将骊山的货物送往关外,以此来增加骊山的收入,同时也能够增加出入关的税收。 在税收方面上,能够增收,天可汗是准许的,也是满意的。 自从漠北平定,夷男可汗恢复了汗位,而他那个篡位的儿子,多弥可汗,又被自己的亲爹给驱逐流放,听说他驱逐到了北方苦寒之地。 至于回鹘人,对天可汗来说他们必须臣服,并且成为大唐的一部分。 这是天可汗的野望,朝中又有人说泰山封禅的事情,这一次天空又没有答应。 今天,李世民下了早朝,定下了突厥教化事宜,这件事交给了魏征去主持。 路过三清殿,看着眼前的凌烟阁,迈步走入。 王公公一直陪在一旁,等候着这位天可汗的旨意。 走上凌烟阁的二楼,李世民看着一幅幅的画像,有长孙无忌,有房玄龄,杜如晦,还有尉迟恭,李孝恭,李靖…… 细数这些功臣,李世民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乱世,那个英雄好汉林立的年代。 这位天可汗坐了下来,他颔首道:“张阳的琉璃不是从外界采买的是吗?” 王公公点头道:“老奴去查探过,中原的琉璃本就不多,也有权贵人家拥有些许的琉璃造物,但没有如骊山这般拥有琉璃的薄片。” 李世民皱眉再问,“关外呢?” 王公公再回话,“今天骊山又运了一批货物去了关外,关内外货物流动关隘都是有记录的,并没有发现有人运送琉璃,若有发现也会被官府当场拿下。” “如此说来张阳的这些琉璃来历不明?” “回陛下,老奴也无从得知。”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不再追问这件事了,骊山的生活再奢靡,就算是他张阳再有钱,也是骊山的事情。 “承乾的坊市如何了?” 说起这件事,王公公神情上终于有了笑容,他回道:“东宫送去了奏章,请骊山县侯谋划,说是请了房相与赵国公去了崇德坊,崇德坊的文人士子们便汇聚在了崇德坊,如今崇德坊有不少人在议论政事。” 越来越多人为江山社稷出谋划策了,唯独这个张阳躲进了骊山,很少再过问政事。 凌烟阁内很安静,偶尔还有风吹入,吹得那些挂在墙上的画像晃动。 这些画像中多数人还在朝中,也在长安城。 有些人已经离开了人世,陛下每每看着这些画像来缅怀当年的时光。 李世民喝下一口酒水,“当年十八路反王,三十六路尘土,浩浩荡荡,乱世豪杰意气风发,朕与你们驰骋沙场,只可惜如今能够留下来的人寥寥无几,朕的功绩你们泉下有知,可曾听闻。” 这些话语天可汗说得很豪迈,他起身挥袖又走下了凌烟阁。 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赶来,他朗声道:“陛下!刘洎,张行成等诸多官吏请陛下择日前往泰山封禅。” 李世民沉声道:“朕自知功绩还未够,你告诉他们,往后不必再提这件事了。” “喏!” 那小太监又匆匆离开。 收复安西四镇才多久,河西走廊也刚刚开始建设,薛仁贵和王玄策刚刚扫平了西突厥,天下失地还未收复,怎可言封禅之事。 李世民现在正值壮年,更是天可汗,天可汗大道从天山一路到了漠北瀚海。 就算是这样,陛下依旧不去泰山封禅,朝中不少人在议论。 长孙无忌与房玄龄站在一起,俩人低声说着话,“陛下将教化突厥的事情交给了魏征去办。” 房玄龄闻言点头,“当初教化突厥人本就是郑公的政见,陛下让他去办这件事也是情理之中。” 中书省内文官进入很忙碌,长孙无忌面色忧愁,“玄龄,陛下屡次拒绝泰山封禅,想来是还有更大的图谋。” “或许吧。”房玄龄低声回道。 “今年那温彦博回来了,他又说起了收复高句丽四郡之地,那四郡之地。” 隋炀帝三征高句丽失败了,多少将士埋骨他乡。 要说陛下不想出征高句丽这种事情,房玄龄自己都不信,比肩汉武一直都是陛下的夙愿。 功绩不够如何封禅? 这才是陛下的心中的忧虑。 此刻的安西四镇,裴行俭任都护,坐镇安西都护府。 薛仁贵和他的妻子一起策马来到这里,不消片刻王玄策也到了。 几人落座之后,薛仁贵妻子柳氏是个豪迈的女子,她将戴着的铁盔取下重重放在桌上,言语道:“我夫君为朝中扫平了天山,朝中为何迟迟不给封赏,没个将军名号?” 裴行俭以前是个嫩生的小公子,来到西域之后,人被嗮得很黑,这半年以来,他的皮肤也越发粗糙,更像个汉子模样。 而薛仁贵显得更孔武高大。 倒是王玄策没有变化。 身为都护,大唐安西的第一任都护,裴行俭很年轻,也被外交院寄予厚望。 裴行俭坐在上座,“朝中军报与朝议任命都需要时日,就算是朝中不封赏,待我等回去,我也会亲自给薛大哥请功的。” 那柳氏又不言语了,便坐下来。 薛仁贵干笑道:“婆娘莫要粗野,朝中自有主张,不会忘了我等功劳。” 柳氏盘腿而坐,“如此,也该给我夫君一个将军名分。” 裴行俭劝道:“自然会给的。” 王玄策懒散地瘫坐在地上,“从天山一路赶来,真是累人,某家现在就想回长安城了。” 薛仁贵闻言一拍桌案,“某家可不像你,某家要立大功。” “西突厥不过是些老弱病残,我们是乘人之危,赢得不爽利。”王玄策双腿搁在桌案上抖着,“裴都护要治理西域,我们眼下的事情,只剩下整顿安西军。” 波斯王子卑路斯前往波斯已经有些时日了,照理说他和阿史那杜尔已然到了波斯地界,大食人就要开战了,这一战关系着波斯的存亡。 裴行俭看过张阳的密信,他一拍案怒声道:“王将军!我们要做的可不只是整顿安西军。” 这裴都护这么一喝,别看这小子年轻,才识胆略都不缺。 这小子敢让薛仁贵带着三千兵马就能扫平天山,很果决也没有犹豫,确是个将才。 领兵之将要当机立断,换而言之,裴行俭有当一个大将的潜力。 还有薛仁贵,王玄策亲眼见过他们夫妻俩冲杀的样子。 柳氏别看她是个女子,她身手端是了得。 薛仁贵拍案道:“大食人将波斯首级送到了西域,那些大食人太过嚣张,还请都护下令,某家愿领一千兵马,灭了大食人。” 说是一千兵马就要灭了大食人,这是在说笑? 王玄策摇头道:“薛兄此言不妥,安西军还未建立,我们手中也只有五千兵马算上高昌兵马也不足两万人,如何与大食三十万兵马抗衡?” 话音落下,都护府内又陷入了安静。 大唐与大食的恩怨要从苏定方杀了一个大食贵族说起。 他们打下了波斯,就会派兵来攻打西域的。 唇亡齿寒的道理众人都明白。 第一百一十四章 李玥所求更高境界 几个西域仆人端来的黍米饭,还有一些肉干。 王玄策接过碗筷,便开始大快朵颐,出征在西突厥的这些日子,已经许久没有吃过黍米饭了。 还有用麦子做的饼,吃着很香。 关中最多的就是粮食,接连几年的丰收,还有现在河西走廊源源不断有粮食送来。 太多的粮食卖不出去,安西都护府积存了十万石。 这些让安西都护府所在的领地内,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繁华起来,因为西域人知道这里有粮食,有数万大军都吃不完的粮食。 现在这些粮食还在源源不断地送来,这场面西域人平生没见过。 王玄策将碗中的黍米吃得很干净,一粒都不剩下,吃完后手中的陶土碗干净如洗。 一顿饭饱,王玄策站起身道:“裴都护有何吩咐?” 裴行俭也放下了碗筷,深吸一口气,“王大哥派几个斥候借道吐蕃去查探天竺情况,并让吐蕃人将那玄奘和尚带来。” 王玄策得令高声道:“喏!” 声音中气十足,回应得很响亮。 只是回应完,王玄策又道:“去天竺做什么?不对付大食人吗?” 裴行俭犯难道:“某家怎知?这是张尚书安排的。” 又是灌下一口凉水,裴行俭又道:“现在是雪山冰雪消融的季节,张尚书说过吐蕃有一条古道可以直通天竺,先让人将路摸出来。” 关中来的人不论是兵马还是在场的几位,在西域都过得不好,一旦进入了荒漠,风吹过的时候就要吃沙子,只能与西域人一样蒙住口鼻。 裴行俭又道:“薛大哥走一趟安西四镇,继续操练兵马战阵,以防备大食人,派出斥候盯着大食人情况。” “喏!” 薛仁贵大声回应。 薛仁贵夫妻俩人得令离开了。 王玄策还站在都护府内,他好奇道:“某家还是不明白,为何要去查探天竺。” 裴行俭低声道:“天竺可能要发生内乱了天竺四国中的中天竺王已经病重,命不久矣。” “什么?这是哪来儿的消息?” “外交院的人送来的消息,难道王将军不想开疆拓土吗?你也知道我们远道而来,可不只是为了平定西突厥,也不只是为了组建安西军。” 远道而来,大家都想要求一份功劳,也不忘这些日子以来吃的沙子。 王玄策又道:“末将得令!” 裴行俭站起身,继续整理安西都护府与安西四镇的情况。 要在这里组建兵马就要有足够的民力人力,在这里有做不完的事情。 裴行俭写了一份需要人手的奏章,让人送入外交院。 到现在裴行俭还是想不明白,那手中这支五千人的兵马如何与大食人打,还要盯着天竺的动静。 张尚书简直就是个疯子,他想要拿下波斯的国祚,想要将波斯彻底控制在外交院的手中。 更想要借此拿下天竺,将天竺与波斯都拿在手中,才能够抗衡大食,甚至打败大食人。 裴行俭读书十余年,从未见过这样的疯子,也没见过这般疯狂,图谋这般之大的人。 因此裴行俭也希望自己的野心可以大一些,开疆拓土的事情谁都可以做,身为臣子自然要争先。 这泼天大功就像是一张饼。 现在还不知道这张饼要怎么啃,要有一口什么样的牙才啃得动。 西域奏章送入关中,关中已经到了深秋,骊山上,李玥看着枯萎的牡丹花,她的心情很失落。 张阳正十分高兴地将这块地刨了,用来种菜。 这是第二次了,李玥撩起自己的裙摆,拿起地上的一朵花骨朵,“它们已经准备要盛开了,可惜时光过得太快,等不到它们开花。” 张阳奋力铲着土,“一年四季都有各自的光照规律,花朵盛开是需要光照时长的,夏天的光照时长最久,而冬日里的光照最短暂。” “我只能改变温室内的温度,却不能改变太阳。” 李玥气馁地站起身,也不顾自己的布鞋沾上泥土,“人力无法改变四季,夫君能够种出菜已是很了不得。” 丢了手中的花骨朵,她神情上有失落但也有收获,擅长数理的她对农事还是没有经验。 不过她也有了些许收获,知道了光照与作物的关系,李玥抬着光洁的下巴,“往后我再也不会失败了,因为不会在冬天种花了。” “嗯,很不错的领悟。” 闲暇之余,夫妻俩人时常下山看看如今的骊山建设。 秋日里的村子是工厂最忙碌的时候,村中的人都去工厂忙碌。 孙神医闲着无事便会坐在医馆门口嗮着太阳,他老人家见到来人笑道:“今日公主殿下与县侯怎么有闲情,来老朽这散心了。” 孙思邈在骊山的这些日子很悠闲,平日里专研药经,还偶尔看一些病症,医馆内的大夫团队越来越壮大。 在医馆,这位老人家平日里也很清闲,若有病人也可以交给手底下的大夫去办。 张阳笑道:“您老最近身体如何?” 孙思邈笑道:“这秋收后就要冬藏,贫道观县侯气色多有火气,饭食上少用盐才是。” 侧目看了看李玥,最近都是她在做饭食,家里的口味很重。 李玥点头道:“孙老神医说的是,在饭食上会看着夫君的。” 正想解释就是因为她做饭盐放得太多,正欲开口,却感到腰间柔软被她捏在手中,这用力一拧,张阳只好住口不谈。 李玥面带笑容,与孙神医告别。 “我没想拆穿是你做饭盐放太多的问题。” “夫君,这孙神医只是一看就能知晓我们家饭食如何,他老人家还真是厉害。” 在这等神医面前,他需要看你脸色的情况,就只能对一个人的生活习惯了解得七七八八了。 会有这种犹如神探一般的本领,无它全凭经验。 经验老道的大夫可以通过你的气色与面容,便能知道你平日里是否经常熬夜,吃食油盐重不重,是否缺少锻炼,或者说睡眠情况如何,或者说看你的身形,再看你的四肢,便能够知道这个人是靠什么为生。 这也就是孙神医就在医馆名望很高,在村子里也鲜有好友的原因。 谁愿意将自己的作息与生活习惯被人一眼看穿。 这种被冒犯的感觉很不好受。 夫妻俩走到渭水河边,看着清澈的河水,还有一条傻乎乎鱼游在浅水处。 李玥没有惊扰鱼儿,只是安静地看着。 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下,张阳享受着此刻的无忧无虑。 “过了今年小清清就两岁了。”李玥抬头又道,“孩子长得很快,婶婶说她与同龄的孩子不同,都是两岁大的孩子,她比其他孩子都要高,也更强壮。” 那是生孩子时候由母亲的年龄决定的,一个女子到了合适年纪再去考虑生孩子,才能让自己的孩子长得更强壮,也长得更好。 小清清学会走路比别的孩子要早三个月,也很聪明,当然她的聪慧不愿意用在母亲所教授的知识上。 生孩子是一件需要重视的事情,不像其他人家早早就将女儿嫁出去,这种不到年龄,又想要孩子,风险太大了,尤其孩子们母亲还未长成。 如此生孩子有很大的风险,且不说母亲还处在生长发育的重要的阶段,许多器官还未成熟,根本没到适龄的时候,就算是万幸生孩子出来,也有体弱多病,或者先天不全。 骊山规定男子女子二十岁才能成家,也是出于这个理由。 让骊山的孩子都能茁壮成长才是最重要的,一定要在适合的年纪才能成家成婚。 从立下这个规矩以来,骊山不论是嫁出去的女子,还是在骊山成家的女子,新生的孩子都很健康也很强壮。 从周边郡县对骊山这个举措开始议论,到现在周边村县开始来询问,是不是有生孩子的良药,药方? 其实根本没有这些,只要到了合适的年纪成婚便可,宁可晚一两年,也不能早。 骊山的一切改变,也影响着周边的村县。 李玥看到了小虞,这个当初她在骊山最初建设时收的一个小姑娘,五年过去了,现在的她也有二十岁,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 当初那个脏兮兮的小丫头出落得很漂亮,俨然成了村子女子领头人。 看她正在安排着工厂的劳作,村中妇女们都很愿意听她的安排。 见到公主殿下,她躬身行礼,“见过县侯,见过公主殿下。” 李玥低声问道:“可有婚事安排了?” 小虞摇头道:“家里还未有安排。” 也是,现在骊山女子都有一个问题,那就是骊山女子不好嫁,骊山很富裕,找夫君也不愿意找穷的。 因为公主殿下这个前科,公主殿下在骊山有绝对的话语权,当初骊山的女子们都以公主殿下为榜样。 宁可找到与自己相爱的男子,也不会听从家中安排,就算是家中安排的婚事,她们该拒绝也会拒绝。 这颗种子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种下的,到现在已经深入人心,或许是梁祝改变了她们。 当年与小虞一起玩闹的姑娘,都成了她的手下了,也有几个嫁出去了,留下的也不少。 当有了更丰足的生活之后,便开始追求美好,这是人心使然,骊山很富裕,骊山的村民也都很富裕,他们通过劳作所挣的银钱,让他们有了足够的底气去追求这种美好。 再加上关中粮食丰沛,现在关中的粮食价格已经下降到五文钱一斗,这便是最大的底气。 夫妻俩绕着骊山走着,李玥闻到了酒香,不远处就是骊山的酒厂。 现在酒场内很忙碌,李泰坐镇这里,在这里吆喝着人手办事。 夫妻俩远远看了一眼便回到了山上。 西域的奏章送到了外交院,这份奏章除了要呈报给中书省,还要抄录一份送到骊山。 婶婶带着奏章而来,“县侯,这是西域的消息。” 裴行俭在安西都护府也有些日子了,张阳对他除了好奇之外,更想看清楚这个人能力。 目前的消息来看,他的能力还是很不错的,至少比自己预想的要更强。 李玥与小武,还有小慧正在厨房中忙碌饭食。 弟弟妹妹干脆在骊山准备过冬了,既然宫里没有说要接她们回去的事情,便让她们一直留在这里。 孩子们都是纯真的,在骊山她们可以很欢乐,她们想回家的时候也随时都可以回宫。 张阳担忧地看了一眼厨房中忙碌的媳妇,便将心放下来,打开奏章看着,“麻烦婶婶带话给外交院,裴行俭索要的一切人力都拨给他。” “县侯,许敬宗派来的人说,县侯是否书信一封与安西都护府说明。” 张阳放下书信,“我会安排的,让他们不要着急。” “喏。” 婶婶又急匆匆离开。 李玥的饭食算不上好,弟弟妹妹也能勉强应付,饭后李丽质还要带着弟弟妹妹收拾碗筷。 玻璃珠子孩子们人手一颗,她们都当宝贝一般地藏着。 熟不知这东西以后要多少有多少。 饭后的时光,是李玥专研数术的时候,她的数术境界从大衍求一术再到导数之后,开始求逆元。 所谓逆元是大衍求一术中一种算法。 大衍求一术云︰置奇右上,定居右下,立天元一于左上。 先以右上除右下,所得商数与左上一相生,入左下。 乃以右行上下,以少除多,递互除之,所得商数随即递互累乘,归左行上下。 须使右上末后奇一而止,乃验左上所得,以为乘率 很简短的一句话,却道尽了数学一门,古人为求更高境界的总结。 在后世的高数中,这不过是冰山一角,也就是数学中的剩余定理。 对此,张阳也觉得那是一个痛苦的境界,要有远超常人的毅力来坚持运算。 贞观十年,十月深秋,在波斯以西的泽拉天善河边,大食人拉起二十万兵马,向波斯发起了进攻。 而就在这时的中原,潼关一带,一队运送银钱的队伍停驻不前,当他们将银钱送到了这里之后,后方的主人家送来消息,让他们不要再将钱往西送,而是留在潼关不要轻举妄动。 会有这样的消息,也是因为后方出现了问题,在许敬宗的人手与红烧肉帮人手的监视。 对方惊觉有人盯住了这次交易,而且查得很深入,只能迅速叫停。 第六百一十五章 真正的买方 今天裴宣机匆匆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俩人,有一个年岁近六旬,须发黑白参半的人,还有一个十分年迈的和尚。 三人来到骊山村前,安静地站着。 直到李泰知晓这个裴宣机又来了,本不想去见,可听说他还带了两个人前来,无奈之下,只好前往迎接。 脚步匆匆从自己的住处走出,李泰又撞见了上官仪。 “魏王殿下,下官愿一同前去。” 李泰瞧了一眼,没说什么,只是淡淡道:“一起去也好,只是言语还需本王来谈。” 上官仪点头,“下官只是好奇,来者是何人。” 李泰的脚步很快,身后跟着侍卫。 一行人来到近前,见到了对方。 “今日听说你没有带钱来,本王本不愿意来见你,上官兄几次与本王讲了待客之道,碍于为人君子的份上,这才前来。” 听着李泰勉为其难的话语,裴宣机躬身让开解释道:“魏王殿下,这位是赵郡李氏南祖一脉,李政藻老先生。” 话语顿了顿他又道:“这位是国清寺高僧法号慧旷。” 知晓了眼前两个人的来路,李泰半晌说不上话来。 对方来头竟然这么大,赵郡李氏一脉位于河北,一直以来都是望族,而且还是东西南三大支之一的李政藻。 自汉魏一直盘踞于河北一地,李楷之后位于赵国故地,在世家中,士族门第颇高。 所谓各盛家风,世言高华说的便是赵郡李氏,这一脉出自当年战国李牧之后,一直以来都是抵御匈奴与东胡的存在。 战国之后,几经辗转,到了李楷一脉开始起复。 而自汉魏以来,他们的势力不断扩大,经历南北朝,前隋之后,到了如今他们是河北一地最大的望族。 也是十姓七家之中,最低调,势力最庞大的一支。 再看眼前的慧旷和尚,从国清寺来,国清寺的渊源更深,国清寺自隋朝开始建立,那时候有个叫智顗的和尚。 那是一位很传奇的和尚,写出了六妙法门,法华文句,现在佛门有法华经也少不了智顗和尚的编撰。 有人说他是四祖之一,那人功德高得离谱。 天竺高僧波颇已经过世了,但国清寺的存在就连波颇都不敢瞻仰,只能参拜。 见到魏王正看着自己,慧旷和尚躬身道:“魏王殿下,老僧从国清寺来,本是来长安城接玄奘,但受李先生所邀,这才来骊山相会骊山县侯。” 裴宣机又解释道:“魏王殿下,这位高僧曾在国清寺,受智顗大师灌顶佛法,如今也是佛门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少了一个波颇还少不了佛门的其他人物。 佛门中人一直都在等着那个玄奘和尚回来。 李泰便问道:“你们等玄奘做什么?” 慧旷又道:“贫僧是为了那天竺的佛经才会等着玄奘,波颇过世之前来过骊山,听说此人与县侯有过一番长谈,可惜他已圆寂,现在贫僧想来见见他。” 李泰给了身后的侍卫一个眼神,让他们带话给姐夫。 上官仪的目光则是看着李政藻,心中越发确信当初的猜疑,是什么人能够有如此财力,赵郡李家肯定不够,就算是河北河南两家也不够。 但要算上佛门,这几家加起来,百万贯便足够了。 慧旷低声道:“老僧看过骊山所印书籍,书籍传阅一直以来有人抄录,或是雕版来印,但骊山的书卷却不同。” 说着话,这个和尚拿出一卷书,“骊山书卷字里行间很整齐,而且都是用的一种字体,乃是当世行书大家欧阳询的字体,可老僧有一件事不明白,骊山不可能每一卷书,每一页都刻有雕版。” 他低着头闭着眼,站在阴沉天空下,“骊山可有其中法门?” 世上的事情就这么有趣,一门造纸术惊动了如此庞大的团体,他们都是聪明人,也都是学识最渊博的一类人。 别人看不出来,难道这些人看不出来印刷术中的门道吗? 当然,骊山的印刷术与外面的雕版印刷不同,活字印刷这世上只有骊山独一家。 上官仪更明白这个李政藻是何人,当年生父上官弘在前隋为官,江都兵变时自己还年幼。 就见过这个李政藻,他比以前老了很多很多,但不妨碍认出这就是当年与生父同朝为官的人。 是名门望族,又与前隋有联系,还是能拿出如此多的银钱,先前的疑惑在这一刻全部打消了。 只要他们联合佛门,这点钱不在话下,为什么送来的银钱中有这么多前隋的铜钱,那是因为这些人早在前隋时就发家了。 这一切都是串联上,他们就是这一次买卖造纸术的幕后势力,他们与佛门就是这一次的买方。 上官仪不排除有别人,但只要有这两家,赵郡出人,佛门出钱,足够了。 “你就是上官弘的儿子吧。”李政藻颔首道。 上官仪双手握拳,眼神中带着怒意看着这个人。 李政藻继续言道:“听说江都兵变,上官弘死在了宇文化及的手里。” 闻言,上官仪怒色更甚。 李政藻的语气平静,“听说那一夜上官弘死了之后,就连你的胞弟上官谨也被杀了,只剩下了你一个人。” “可怜呐,你颠沛流离活到至今,老夫听说你了,在一座寺庙中苟活,后来从扬州一路走到长安城。” 说起当初的伤疤,上官仪就要怒目冲上前,却被李泰的侍卫拦住。 上官仪怒喝道:“以为你死了!” 李政藻感慨道:“老夫归唐之后一直任宜州长史,至今。” 上官仪几度要冲上去,怒吼道:“家父罹难之时,你在何处!为何江都兵变死了这么多人,为何你就活着!” 话音落下,慧旷念了一声佛号,“如今再相见乃是因缘际会,还望施主莫被仇恨遮蔽了双目,罪魁祸首宇文化及的因果早在李神通与窦建德的屠刀下,结束了。” 隔着两代人的恩怨,上官仪这一刻怒从心中起,他再问道:“你是不是宇文化及串谋,你早就知道江都要出事,你早就逃了。” 李政藻低声道:“一直派人在打探你的消息,惜上官弘英年早逝,只是听说你入了弘文馆,再去了骊山,老夫便不好再多过问了。” 事涉当年的江都旧事,有些事情已经说不清了,当年相关的人死的死,逃的逃。 不过正如上官仪猜测的,当一切线索都串联起来的时候,便是中原的这两股势力。 有着强大的势力,与前隋有许多的渊源,有足够的家底,除了这两家再无他人。 也难怪上官仪如此在意这件事,他早就已经猜到了其中端倪。 上官仪再问道:“那你现在为何又来了?” 李政藻抚着自己的腰席地而坐,“我等一直让裴宣机与骊山相谈,银钱不够去取便是,但已有人摸到了河北道与江南国清寺。” “如此说来是我等小看了骊山,也小看了骊山的势力,远比我等所想的要强大。” 慧旷和尚接过话语解释道:“与其说消息送到骊山被你们看穿,不如我等提早前来相认,也是为了展现我等的诚意,还望骊山能够将造纸术卖与我等。” 李泰好奇道:“我想不明白,你佛门中人寻求造纸术是为何?” 他念了一声佛号,回道:“自然是为了教化世人。” “用你们的经书教化世人吗?” “佛门一直都是平等而视天下人,不论是西域人,还是中原人,或者是天竺人,在佛的面前一切都是一样的,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李泰冷笑道:“错了,届时只有你们才是居高临下俯视所有,因为一切规矩都是你们定的。” 慧旷和尚再念一声佛号,开口道:“魏王殿下,似乎对我等有偏见。” 李政藻朗声道:“还请骊山开价。” 李泰颔首道:“两百万贯!” 价钱说出口,场面一片平静,慧旷再念一声佛号,“尚可。” 李政藻又道:“在潼关准备了十万贯定钱,不日便可以送到骊山,只是所需银钱众多,只能先付定钱,再将其余银钱送上。” 李泰冷笑道:“世人皆知佛门清贫,没想到你们这么有钱。” “魏王殿下说笑了,佛门向来清贫,但有很多人愿意向佛门布施。” 一个很好的转移财产的方式,布施的银钱不需要经过赋税,而这些钱就在佛门,他们大可以说这不是佛门的钱。 而他们还可以继续名正言顺地收受他人,这是很高明的做法。 可李泰觉得这种做法很无耻。 李政藻又道:“骊山县侯为何还不来相见?” “姐夫多半还在忙别的事情。” 慧旷行礼道:“老僧愿意等。” 让他们俩人在一张十万贯定金的字据上画押,李泰带着上官仪走入了村子。 一笔十万贯的交易就这么达成了。 当然了,这张字据上没有写明具体的日期与交易的方式。 慧旷和李政藻在村口一直从白天等到了夜里也一直没有见到张阳。 李政藻先离开了,而慧旷还在等着,直到夜深了,这个老和尚才离开。 骊山上,张阳与李泰坐在山腰处吃着羊肉火锅。 李泰吃下一口烫嘴的羊肉,“姐夫,此事就这么定了?” 张阳口中吃着羊肉,享受着吹过的山风,“我们拿不到那完整的两百万贯的。” “为何?” “告诉你父皇,准备二十万定钱。” 李泰愣愣点头,一恍神又迟疑道:“父皇能拿出二十万贯吗?” “当然不可能。” “这……” 张阳啧舌道:“从我们骊山的钱库中拿出二十万贯,就放在村口,就说那是你父皇给的。” “无耻,太无耻了,就这么诈他们的钱财。” 用羊骨头熬成的汤底很香,尤其是在这个深秋季节再撒上一些葱花。 李泰喝了一口汤,再吃下几片羊肉,“不过与他们相比,又没什么,无耻的人果然要无耻的人才能对付。” “魏王殿下是想说恶人自有恶人磨,是吧?” 李泰笑着点头,“正是如此!恶人当然要由恶人来对付。” “这一次就不与魏王殿下计较了。” “今天他们答应这个价钱的时候,本王就觉得奇怪,为何他们能够这么快答应,原来他们根本就拿不出这么多银钱,而是想着先把造纸术拿到手。” 李泰手中的碗放下,“这汤味道醇厚,本王的火锅汤底就要这么做。” 张阳再从火锅中捞出剩余的羊肉,都放在碗中,递给李泰,“骨头汤不能多喝,也要适可而止,再者说这种汤喝多了也腻得慌。” 临走前,张阳又叮嘱道:“让许敬宗和处默将人手都收回来。” 来买造纸术的有一个利益团体,这个利益团体是赵郡李氏与江南道的国清寺。 李玥拿着手中的账册惆怅道:“夫君可以将造纸术拿出来,但是他们得到的只是造纸术,而不是技术。” “而父皇可以得到的将是骊山的整条生产线,以及整个流程?” 张阳躺下来,枕在她的腿上,“媳妇高见,我这个做夫君的很佩服。” “在此之前,夫君还要诈他们的银钱,实在是狡诈。” 张阳舒服地蹭了蹭,闭着眼让她掏着耳朵,嘴上说着:“他们要想清楚自己在和什么人做买卖,买不到造纸术的技术,但他们也不是一无所获。” “那他们能得到什么?” “可以买到教训。” 看夫君闭着眼笑着,李玥一声叹息。 夜已经深了,小熊总是喜欢睡在女儿的房前,听到它的鼾声,张阳起身吹灭了油灯。 清晨时分,一觉睡醒,见媳妇一直看着自己,她明亮的眼神使劲眨着。 “怎么了?” “我梦见家里要有儿子了。” 张阳狐疑看着她,“这还能梦见吗?” 李玥一脸认真点头,“还梦见我们的儿子把长安城给炸了。” “嘶……”张阳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看看天色还没完全亮,孩子们也没到睡醒的时候,张阳低声道:“那我们争取再有个儿子。” 直到朝阳完全照在骊山上,李玥羞愤地穿着衣裳,她对夫君这等行为很是抵触,以后要坚决反对。 第六百一十六章 男人的浪漫 婶婶已经做好了饭食,孩子们正吃着,李玥整理着自己如瀑一般的长发也坐下来。 小清清今天的胃口格外好,拿着小勺子,双手还显笨重地往嘴里送着饭食。 李丽质带着弟弟妹妹们吃得很安静。 只是尝了一口,李玥便皱起了眉头。 王婶小声道:“公主殿下,是不合胃口吗?” 李玥小声道:“家里的盐是不是不够用了?” “是太寡淡了?” 她缓缓点头,神色凝重地看着这碗粥。 张阳哧溜哧溜吃得痛快,“咸淡正好呀。” 李丽质刚吃完放下筷子,“嗯,婶婶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你皇姐这些天口味越来越重了。”张阳拿起一颗咸鸭蛋,剥了壳放入她的碗中,“搅和着咸鸭蛋吃。” 一口粥配着咸鸭蛋入口,李玥这才点头,“嗯,这样就好多了。” 与平静的骊山相比,深秋季节的长安城内,天才刚刚敞亮,朱雀大街上很热闹。 裴宣机来到长安城的一处宅院,宅院位于通善坊的一处街角,从热闹的朱雀大街穿过的时候,这里还显静。 在这里还有不少的佛门子弟,自从当初的胜光寺在一场雷雨中倒塌之后,不少僧人没了去处只能暂留街巷中。 心中厌烦地看了一眼这些和尚,裴宣机心中只想娶个五姓女,而后走入仕途,成为望族中的一员。 推门而入,就见到了李政藻正在院子里看着书卷,而那老和尚慧旷正坐在屋内打坐。 来此处,其目的就是聊一聊情况与当下的形势。 现状就是今日一早,骊山的村口有数驾马车,马车上放满了银钱,派人去打听了一番才知晓,足足有二十万贯,这是天可汗要买下骊山造纸术的定钱。 “你且放心,想娶族中女子为妻,老夫一句话便可以了。”李政藻悠闲地说着。 至于所娶的女子是何样,又或者是不是带着孩子的女子,根本由不得裴宣机去选。 像他这样的人太多了,五姓女子不愁嫁。 “老先生,今日一早在下拜年派人去骊山打探情况,据说是天可汗给的订钱,他给的我等所出两倍。” 闻言,李政藻抚着自己的胸膛,只觉得心口隐隐作痛,二十万贯呐,这到底不是小数目。 裴宣机安静的站在一旁,观察着对方的神色。 屋内的慧旷和尚开口道:“不过是二十万贯,按骊山的意思是只要谁的钱多,就给谁。” 又念了一声佛号,这个和尚接着道:“张阳是个唯利是图的人,他也会因为自己的贪念,而毁了自己,这世上人人都有弱点,他不会例外的。” 李政藻没了看书的心思,听着那老和尚说教,放下了手中的书卷,“老夫拿不出这么多银钱。” 慧旷和尚站起身,一脸虔诚闭目在念一声佛号,“银钱只要比天可汗多就可以。” 李政藻迟疑道:“潼关的十万贯已经是老夫的全部家底。” “佛门可再出二十万贯,皆是为了世人,老僧让各地寺庙安排。” 裴宣机打量着俩人的神色,大家貌合神离,各自都有各自的心思,也有各自的打算,谁也不服气谁。 就因为造纸术,李政藻与佛门一起联手,想要拿下骊山。 慧旷和尚走到宅院,外面的一群人僧便迅速站起身面露虔诚之色。 “为世间除恶本是我等的职责,要对付骊山没有这么难,尤其是张阳其人更好对付。” 老和尚说着话,声音越来越远。 裴宣机站在原地,小声道:“老先生为何一定要与这些人走在一起。” 李政藻颔首道:“难道你以为老夫看不出他们的用心的吗?” “在下明白了,老先生是身不由己,身系家世重担,只能出此下策。” 李政藻颔首道:“老夫素来清贫,他们才是最贪婪的人!” 裴宣机稍稍点头。 骊山,这场买卖的核心人物,唯一可以决定将造纸术卖给谁的人,便是张阳。 而这个拥有绝对可以做主权力的人正在自家温室中忙碌着。 李玥帮忙种下萝卜的苗,夫君每种下一株菜苗,自己便用水壶浇水。 张阳的手艺一直很好,这个水壶做得别致,水壶有一个长长的壶嘴,壶嘴的出水处安了一个陶碗。 夫君将陶碗缝上,打出一些小孔,倒出来的水就是一条条细长的水流,很是漂亮。 拿着这种水壶用来浇灌菜苗也是一件让人心情愉悦的事情。 终于将原本的花苗地,改成了菜苗地,张阳站起身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冬天的时候就有新鲜的菜吃了。” 闻言,李玥抬头看了看天日,“今年冬季来的晚,可以多种一些。” 夫妻俩站在偌大的温室中,看着眼前郁郁葱葱的菜苗,很是满足。 “皇姐!姐夫!不好了。”李治匆匆跑来,“小清清要将姐夫书房的图纸都烧了。” “什么?”李玥闻言快步离开。 夫妻俩来到自家的书房中,女儿的一双小张正在整理着一张张纸。 见是爹娘来了,她咧嘴笑道:“娘,女儿想烤鸭子吃。” 李玥伸手抱起她,“天天吃鸭子,你也会成鸭子的。” 女儿看着自己的一双小胖手,因为碰了纸张上的墨水,有些脏兮兮的,“娘小时候与爹天天有好吃的吃食,女儿也想吃。” “让婶婶给你做。”李玥抱着她,又伸手捏了捏她的胖脸,“今天继续学握笔与写字,以后不许进你爹的书房。” 她恋恋不舍地看着书房,“这么多纸可以用来生火的。” 李玥又道:“家里不缺纸,书房中的纸张你不能动。” 给女儿洗着手,她的神色又严厉了几分,小清清耷拉着脸,只好认命地继续写字。 张阳走入自己的书房,打开自己桌案上的抽屉,拿出一些小零件。 燧发枪的开火装置还没做好,有许多细小的零件需要打磨,这种精细活只能自己来。 将之前的零件组装好,张阳拉开装置上方的一个拉环,拉动拉环之时也会压紧内部的弹簧,再是扣动扳机,松开了弹簧的扣子,上方的击铁会因为弹簧的作用力往下撞。 只听一声脆响,燧石撞在一起,打出一些火星子。 目前来说能做到这一步,燧发枪的框架基本上完成了,接下来就要调整火药的配比。 因为枪管内产生的爆炸力多少,决定了射程与精准度。 看来还要继续试验,调整配比。 枪管内部也要保持一定的密闭,更要能够承受住爆炸力,不然还会炸膛。 技术难题还有很多,光是从构思到画图纸就伤透了脑筋。 重新将零件放入抽屉中,能够决定先前的两个条件,涉及两个基础,一是火药的具体配比,二是枪管的构造。 都是基础中的基础,张阳骂娘道:“去你的圣人,你们就是技术基础发展的最大阻碍,都是被你们害的,老子还要从头开始造。” 圣人前贤都是害人精,同样有这个共识的就是人在骊山的李泰。 现在李泰还在为了压力锅的气管绞尽脑汁,煅烧出来的铜管要将它们掰弯,因为刚刚出炉的铜管还带着温度,这是将铜管塑性的最好时机。 年轻人喜好或许是汽车与引擎,可对于张阳来说却是另外一回事,从小经历过父母辈的五金手艺熏陶。 还记得父亲用残余的铁料与零件,给自己打造了一个小型蒸汽机火车头。 那火车头很小,可以放在桌子上。 那是自懂事以来,父亲给自己做的第一件玩具,而且是轮子真真实实会动的火车头。 这都是父亲给予的熏陶,小时候没事做就喜欢看着那个小火车头跑动。 心中也养成了对那种更原始的动力的一种痴迷,像是老旧的火车,拖拉机,又或者是汽轮机。 有时候想想,许多男人人到中年都喜欢机械设备的原因,就像是家里的父亲退休之后,也会留下自己的小小车间,平日里做一些物件。 他对金属的熟悉度与掌握度,就算是现在的自己也没法超越,因为上辈子长大之后便读了更能够改变贫困生活的专业。 也很少去父亲的车间走动,回忆起那时候,很是可惜没有子承父业,一直以来父亲都很遗憾,喝多了就会絮叨。 以至于现在要从头捡起来当初的手艺,张阳觉得异常地吃力。 机械能够给男人带来力量感,与动手能力带来成就感,父亲退休之后,闲着无事在自己的车间中,一忙活就是一整天。 车间就是男人的浪漫。 这就是张阳上辈子的记忆。 此刻李泰终于掰好了几节铜管,掰弯处还有几处扁平,顾不上这些细节,先是将其接入了压力锅中。 不多时铜管不少地方开始漏气了,李泰气得跺脚,“怎么又这样!天杀的!” 气急败坏的李泰走向骊山,却见姐夫就坐在山腰处,看着铁匠坊。 “姐夫,那铜管总是漏气。” 张阳拿出一枚铜钱,“我发现一个一直以来疏漏的问题。” 用宽大的袖子打去石阶上的尘土,李泰懊恼道:“什么问题。” 张阳观察着手中的这枚铜钱,低语道:“不论是开皇五铢还是现在的通宝铜钱,他们在铸造铜钱的时候,为了更好地塑形,往往会加入一些其他的东西。” “至于加入了什么,现在还没摸清楚,我们骊山也铸造钱币倒也不用在意这个。” 李泰的神色凝重,“姐夫的意思是,这些铜币本就是不纯的?” 张阳颔首点头,“一直以来没有解决的漏气问题,是因为铜钱内还有别的成分,金属的熔点不同,其中的杂质没有去除干净。” 听得李泰又是神色纠结,“这杂质要如何去除。” 张阳收起自己的铜钱,“铜是较软的金属,这种金属中被掺入杂质很难去除,因为它们是被压铸在一起的,这也就是为什么,原本就已经成型的铜管上,会有如此多细小不可见的小孔。” “用炉子烧时,要时刻关注铜钱的变化,看看能否析出其中的杂质,温度过高过低都不行,可以尝试一下掺入煤粉,若是可以的去找你父皇要些精铜有大用。” 李泰一一记下姐夫的嘱咐,经过这一年来的专研,魏王殿下都可以做个称职的铁匠的,对铁器的了解已经不比寻常的铁匠少。 江师傅站在铁匠坊外,看魏王殿下想铸造的事物又失败了,气馁摇头。 “老师傅,那不是张阳吗?”有铁匠指着山腰处。 江师傅看向远处的骊山的山腰处,魏王殿下正和一个男子低声说着话,仔细一看确实是他。 当初就嘱咐过他,要他离开魏王。 江师傅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继续忙着,上一次是琉璃,等这一次造出这个怪东西后,一定要让他离开魏王。 两人还在山腰处聊着,侍卫快步而来,“魏王殿下,那裴宣机又来了。” 李泰没什么兴致,直接甩手道:“不见。” “他说是来与魏王殿下商谈定钱的价钱。” 李泰这才站起身,“不妨去见见。” “劳烦魏王殿下了。” 听姐夫这么一说,李泰摇头叹息,“不妨事,等以后不要再让本王继续做坏事便好。” 一阵清冷的秋风吹来,张阳收紧自己的衣衫,一路往山上而走,看来就要入冬了。 又是一天过去,李泰与裴宣机聊得很愉快,对方答应出钱三十万贯,以支付造纸术的订钱。 这笔钱要来年开春才能,毕竟是数目如此巨大,不说凑齐,就算是运送也需要一些时日。 一场霜降之后,中原大地的风越发寒冷,温室内落了一些霜,但这不妨碍温泉提供地暖,让菜苗们茁壮地成长。 这次温室建造得很成功,从这里离开,张阳走入了藏书阁,一走入藏书阁,入眼的便是一个个巨大的书架。 现在还有许多书架是空的,但不用太久这里的书架上都会放满书。 张阳迈着脚步走上藏书阁的二楼,李玥就在这里的二楼,这里挂着三块大木板,木板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公式。 第六百一十七章 落后的回鹘人 她的数术水平从去年开始便遇到了瓶颈,自己也没什么能够教她的了。 现在她要进入大衍求一术的境界,要开始算逆元,这个概念是从她从张衡所著的《算罔论》中得来的。 想要数术的脚步更上一个台阶,她只能摸索着前人留下的脚步,一步步摸着石头过河。 张衡确实是个不世出的奇才,媳妇想要与这样的人比肩还需要努力。 李玥执笔写着算式,手臂有些酸了便停下来放松片刻,“咦?夫君什么时候来的?” 张阳喝着茶水坐着,“有一会儿了。” 夫妻俩平时给弟弟妹妹们讲课,李玥讲解数术上的见解,而张阳给孩子们讲述科学上的小知识,偶尔还会讲一些故事。 夫妻俩用这种方式一直影响着孩子们。 张阳放松着,将身体的重量完全放在身后椅子的靠背上,目光盯着那木板上密密麻麻的算式,低声道:“你也不要太痴迷了,慢慢来不要着急。” 李玥稍稍点头,“嗯,今天有了些许想法,想要倒推算一遍,可是事与愿违。” 当进入了高数的境界,想要再寸进是很难的,数列,导数,线性代数。 如今她所在的领域就是导数。 张衡的《算罔论》能够给予她一些启发。 但碍于篇章限制,他老人家当年写的也不多,需要寻找散落在中原各地的其余残卷。 见夫君的神色凝重,李玥好奇道:“怎么了?” 张阳皱眉道:“我在想封闭条件下,如何增加爆炸力。” “看来夫君的烦忧还没化解。”李玥舒展着懒腰,过了年她就二十三岁了。 看她张开双手,伸懒腰时的神态,与小时候没有区别。 夫妻俩相知相互依靠生活这么多年了,彼此都很了解,她在一旁的躺椅上躺着,“河西走廊的互市很不错,骊山的酒水到了河西走廊就被贩卖一空,已经让婶婶们加紧对酿酒场的安排。” “嗯,效果这么好,倒是让我意外,看来西域人还是很有钱的。” 藏书阁内有很多窗户,这些窗户成排开着,考虑这是在骊山上,等关中到了雨季之后会潮湿,这才装点了这么多的窗户。 想到当初要建成这个藏书阁,一家人没少受累,那时孩子还没出生。 “眼下新家已经落成,不知不觉已过去了两年。” 张阳点头道:“过了年安排一下吧,让你父皇来一趟骊山,有些事情要与他商量。” 生活是生活,事业还是要忙碌的,尤其是大唐的外交事业。 就算是对朝中的事情不闻不问,外交大业再不管不问也不行。 张阳忧心道:“大食又向波斯进攻了,裴行俭来信说出了他的忧虑。” 这两年李玥很少关心朝中的事情,毕竟村子里的经营也要顾着,光是这些都已经让她忙不过来,能够抽出时间研究数术,也是难得。 休息了片刻,夫妻俩一起走出藏书阁,到了秋冬季节,华清池的池水越加清冽。 只是清冽得连一条小鱼都没有,池边有一张石桌。 俩人久违地开始下棋,棋盘放好,棋子也摆放整齐,一群弟弟妹妹也围了上来。 棋局开始厮杀,下棋很快,双方的棋子都被吃了不少。 小清清虽然看不懂,可叔叔姨姨们都围了上来,她也要看。 李丽质只好抱着她,一起专心看着棋盘上的厮杀。 李玥的进步很快,棋路也比以前更成熟了。 但双方的厮杀得很凶,棋盘的棋子已经所剩无几了,直到李玥发现已经没有棋子能够过河了,叹息一声,“终究是输了。” 李丽质小声道:“其实皇姐只要在黑棋的马过河之后,拿下那三个卒子,便可以转败为胜。” “嗯?” 听丽质这么一说,李玥的神情稍有振作,“看来依旧是棋差一招。” 张阳诧异地看向李丽质,这丫头的悟性真不错。 “公主殿下,饭食已经准备好了。” 李玥收拾着棋盘,“先用饭,午睡过后让姐夫给你们讲课。” 一大群孩子嬉笑着离开。 下午的课程,张阳给孩子们讲解着热胀冷缩的原理,只不过午后,李玥吃点心的时候,就有了作呕的反应。 婶婶抚着她的后背,低声道:“公主殿下,可有盘算过日子?” 李玥眉头紧锁,看向夫君。 张阳笑道:“你们都自己作题,我带你们皇姐去看看孙神医。” 孩子们很听话,在徐慧与小武安排下可以让她们继续解题。 杨婶开口道:“其实上个月开始公主殿下口味越来越重,便有所猜疑了。” 王婶也叮嘱道:“身体有恙,公主殿下,万万不能小觑。” 李玥不舍地看了眼那碟葱油煎蛋,只能任由夫君牵着自己的手,前往医馆。 一路走去她的神色也有紧张,等到了医馆,孙神医最近也很清闲,他的千金药方就要编撰完成,如今只剩下药理上的验证了。 目光打量夫妻俩人,孙神医诊脉片刻,了然点头,“公主殿下的脉象很平稳,身体养得不错,孕象已显。” 李玥低声道:“难怪会有那样的梦。” 孙思邈又道:“这倒是与梦境无关,只不过心有所想便有所忧虑,或许公主殿下早有察觉,却又不敢断定。” 被孙神医一眼看穿,李玥的脸颊红了几分,俏生生看了眼夫君,见他一脸不在意,甚至拿着一旁的医书正看着,挥起自己的拳头,撒气的往夫君身上锤了三两下。 张阳放下书卷,便问道:“如今起居上可要注意什么?” 孙思邈叹道:“先前已有一个女儿,这是公主殿下第二次有身孕,起居上自然要更注意,不过这两年公主殿下身体调理得很好,须再过段时间贫道才能再做打算,当下并无需要注意的。” 夫妻俩得了话语,便告别离开。 李玥抚着自己的小腹,“真不知道这个孩子什么时候可以出来。” 来到医馆旁的一个小院子,张阳见到了正看着墙壁发呆的温彦博老先生。 带着媳妇一起向老先生躬身行礼。 一旁的仆从见状也急忙代老老先生施礼。 回到家中,李玥将身孕的事情告诉了婶婶,两位婶婶当即开始布置。 只有小清清还是很好奇,“我要有弟弟了吗?” “还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 夫君的话语打断了她的好奇心,让小清清委屈地撅着嘴,她不服气道:“一定是弟弟。” 李玥抱着自己的女儿,“对,一定是弟弟。” 两位婶婶又将家里收拾了一番。 “还要做一些新衣裳。” “以前小清清穿不下的衣服可以给孩子穿。” “嗯,能省就省。” “还要再收拾个房间出来。” “这间偏房就不错。” …… 婶婶们的话语声不断,她们很是上心。 以前女儿快出生的时候就是这样,她们现在还是这般。 朝中又送来了奏章,回鹘又派了使者来长安城,他们接受了大唐朝的管辖,并且愿意一起修建天可汗大道。 自汉以来回鹘人就是北方游牧人中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经过汉魏之后,到了隋朝时期,回鹘的势力已经扩大到了伊犁河流域。 这支在贝加尔湖以南的部落,在前隋时期迎来了巅峰,谁让他们现在遇到了天可汗。 回鹘往后每年都要向大唐朝贺,献上牛羊,在张大象和许敬宗安排下,他们按照每年回鹘人盈余的牧场每年收三成的牛羊作为朝贺。 正威风的天可汗手上没有多余的银钱给回礼,只是给盐与书卷回礼给回鹘人。 李世民给了吐迷度可汗的名号。 回鹘有了大唐承认的地位,在漠北也有了他们自己的地盘,从高昌,到现在西突厥,乃至东突厥,这些统领各地的各族子民的可汗,皆是天可汗的臣子,拜大唐为上国。 许敬宗与张大象派人修建瀚海都护府,自此大唐的管辖范围向北一直扩张到了贝加尔湖以南。 对回鹘人来说,盐是他们喜欢的,也是他们想要的。 但书卷就另当别论了,自汉以来,霍去病征服了匈奴之后,留下来的回鹘人也会用汉字。 文字这种东西对现在的回鹘人来说还是很遥远,他们并没有写书信与文章的习惯,文明的落后程度远不及现在的大唐。 所以张阳觉得李世民给他们书卷,是希望能够用中原的儒法来教化还显野蛮的回鹘人,这是教化突厥人开始的过程中,顺便尝试教化一些回鹘人。 在张阳看来回鹘人拿到了这些纸张书卷,根本不知道如何使用,说不定会被回鹘人拿来擦屁股。 嗯,这是有可能的,因为回鹘的吐迷度可汗就是一个不识字的人。 当一个人在情急之下,会将眼前的一切事物发挥出最大的价值,当回鹘人要解手之时,没有可用之物,他们就会想到纸张的用处,并且他们发现纸张的使用过程很舒适,会继续这么做。 如果他们真的这么做了,这种事情天可汗也不会计较,已经送给了人家,哪有再追问的道理。 当年汉代的教化还没完成,中原在汉末陷入了战乱,与关外断绝了联系。 这种教化也在那时候断了延续,现在天可汗又要重新拿起这件事,殊不知没有强大的教育力量,想要教化这么一支蛮族,谈何容易。 出发点是好的,过程却是充满坎坷的。 张阳放下书卷,心中感慨这种支教事业还要继续,只有大唐越来越富强,大唐的外交力量也能越来越强大,这是相辅相成的。 再看波斯,大食人的进攻下,果然连连失守。 波斯王子卑路斯,几次想要向安西都护府的裴行俭求援。 就算是带着西突厥兵马的阿史那杜尔再骁勇,也挡不住汹涌而来的大食人。 张阳写下一份奏章,想要大唐驰援波斯的前提,就是波斯王子卑路斯必须登位成为波斯的国王,并且交出管辖权给大唐的天可汗。 这只是前提,莫名又觉得借着天可汗的威名,手拿外交权对关外诸国巧取豪夺又是一件很爽的事情。 忙完了眼前的事情,张阳疲惫地搁下笔,也不知道辽东的形势如何了。 李义府和大安,至今没有送来消息。 李玥踩着布鞋坐在边上,眼神带着求助,“婶婶都不让我穿草鞋了。” “为何?” “会着凉,可在家里还是穿着草鞋舒服。” 张阳拿起家门口的草鞋,拿入屋中打量了一番,媳妇的脚其实一点都不小,比寻常女子都要宽大。 拿出自己的工具箱,往草鞋的后跟处扎了几个洞,做了一个简易的后跟。 再将前段的鞋面用棉布盖上。 一个样式独特的鞋子就做好了。 “我管这个叫做拖鞋。” 李玥穿上试了试,眯着眼幸福地笑着,“嗯,穿着很舒服。” 等她穿着一双样式独特的拖鞋走出屋门,惹得王婶瞪眼看了许久。 “公主殿下莫动。”王婶低头仔细观察,甚至绕着前前后后看了一番,看这鞋子是用草鞋改的,倒是也能用于御寒保暖。 杨婶也过来看了看。 李玥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等候着婶婶的数落。 不过两位婶婶达成了共识,这鞋子穿着轻便也能御寒倒也没计较。 皇姐有了称脚的拖鞋,弟弟妹妹便也想要。 张阳经不住清河与东阳一人抓着一只臂膀,晃着手臂央求,也只好给弟弟妹妹也一人做一双。 不过这群小没良心的,天色入夜就去睡了…… 张阳还在油灯下做着拖鞋,眼神酸了便闭目片刻,继续缝缝补补。 华清池边的一处小房间中,李丽质与清河还有东阳坐在一起。 房间内的油灯已经灭了,只有皎洁的月光照入。 东阳看了看主屋的灯火还亮着,便沿着大通铺爬来,其余的妹妹已睡着。 清河低声道:“皇姐,我也不想嫁人。” 面对两个妹妹,李丽质安慰着,“你们都放心,皇姐说过我们年满二十岁才能嫁人。” “那要是父皇下旨了该如何?”东阳低声说出自己的担忧。 “当初,我也要被父皇下嫁,还是皇姐与姐夫帮着挡下来的。” “嗯,姐夫和皇姐一定会帮我们的。” 屋内的几个小丫头眼神坚定。 第六百一十八章 立冬 李丽质看妹妹们都安然躺下了,她这才放心睡下。 这么多的弟弟妹妹,要照顾起来何其费心。 现在的皇姐和姐夫能够看着她们,将来还有很多的事情要费心。 深夜,张阳还在给弟弟妹妹织着拖鞋,天黑就睡,这帮小没良心的。 李玥织着衣服,“来年开春又要换新衣裳了,孩子长得真快。” 两位婶婶帮忙收拾着屋内的玩具,杨婶低声道:“听说关中的盐价又便宜了,一斗盐只要十文钱。” 李玥低声道:“这是好事呀。” 与吐蕃一战赢了之后,吐蕃的盐湖也到了天可汗手中,如果关中盐价有所波动,这一定和天可汗有关系。 总不能这些盐都皇帝一个人吃了吧,宫里人再多也吃不完。 距离朝堂越远,越能够看清现在的局势。 张阳将孩子们的夏天穿的草鞋改成了拖鞋,再将这些拖鞋从小到大依次放好成一排,颜色各异,成双摆放整齐。 “也不知道皇宫怎么养这些孩子的,她们的童年乐趣太少,深宫不适合养孩子。” 张阳叹息一声看着夜色沉思。 李玥将孩子的衣裳重新改了改,每当秋天入冬的季节也是她与两位婶婶最忙碌的时候。 要给这些孩子准备冬天的衣裳,还要准备来年的新衣裳。 宫里确实也会准备,但总觉得没有骊山做出来的衣裳穿着舒服,也更漂亮。 翌日。 为了孩子们的德智体美全美发展,除了平日里的学习,还有锻炼的课程。 一大早孩子们从高到矮,站在一排,张阳带着她们绕着华清池跑步,就这么跑完五圈,她们一个个早就累得不行。 平时在宫中都是养尊处优,哪里会有这种锻炼,强身健体也是必需的,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锻炼是不能缺少的。 看她们一个个都累倒在地上,就这么席地而坐,而今天还有一件事。 今天李治要和小熊进行一场游泳比赛。 趁着现在的华清池池水还不是冷得彻骨,若是过了霜降时节,到了立冬,便不能再下水了。 天气一旦寒冷,孩子们不再适合下水游泳。 小熊与李治各自在起点。 “做好准备运动了吗?”张阳看着他问道。 李治重重点头。 而小熊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它甚至打了一个哈欠。 张阳退后两步,吹响一声哨,小熊与李治一齐入水,一人一熊在水里扑腾着,朝着华清池的另外一边游去。 小熊的水性向来很好,它在华清池游着的样子不好看,应付李治也是闲庭散步一般。 那五头小奶熊也在池边,几次试探要下去,爪子只是碰了碰池水,又缩了回去。 “稚奴,快一些!”东阳与清河在一旁喊道。 李治手脚不停地划着。 或许是小熊也不耐烦了,它一钻下水中,再浮起来的时候已经领先了一大截。 李治咬着牙奋起游着,小熊却已经在另一头上岸了,它抖索身上的水,抬着头很是高傲。 张阳跟在一旁,就怕李治会出什么事情,但凡他在池中有不对劲的情况,就当即下水去把他带上来。 就算是已经知道落败了,他还坚持游着,毅力和决心是不错的,是个可以培养的孩子。 终于李治也游到了对岸,他喘着气,面色通红。 李丽质拿着布巾递给他,“稚奴,水里不冷吗?” 李治使劲擦了擦一把脸,“在水里的时候不冷。” 一阵风吹过,李治又被冻得一哆嗦。 在宫女心疼的目光下,晋王殿下去屋内换了一身衣裳才出来。 李治的游泳方式方法都是跟张阳所学,游起来确实不慢,动作也很标准,可要赢过这头熊还是差远。 也不知道这头熊这般短小的四肢,是如何游这么快的。 无奈落败的李治坐在小凳子上,眼神盯着那头悠闲的熊。 不过在清河,东阳,还有李福,李明这些孩子眼中,李治已经很厉害了。 至少在这个深秋,她们也敢下华清池中游泳。 新家还要继续建设,早晨在自己的书房中为了燧发枪的铸造忙活了半日,下午就来到骊山的另一头,温室的后方,这里同样是一片瓦砾,原本这里是骊山行宫的一处道观。 没有道祖像,只有一个大炉子,像是炼丹炉。 眼下这个炉子已经被丢到了山下,成了一个无用的摆设,就当是个老物件也好。 张阳按了按地面还算是平实平整,再拿出自己的图纸,前后用脚步试了试距离,这片地正好给自己做个车间,以后可以用来做一些物件。 从立冬开工,到了来年夏天就可以落成。 张阳叫来了李治,李福与李明三个男孩子,一起搬运石料与木材,先做准备。 立冬这天,有村中小童牵着牛在旷野放牛,喂牲口需要干草料,在初冬的时候给牛拉出去好好吃顿,再回来时,需要备足干草料。 田野乡间小道上,每隔几里地都可以看到一两头牛,还有大牛带着小牛的。 皇帝在立冬时节祭祖之后,便走在乡野,看到有人家在忙碌着准备过冬的准备。 反倒是骊山在这个立冬时节与众不同,他们正在嗮稻谷。 稻谷是在夏天八月时收了麦子之后种下的,现在正是骊山收获稻谷的时候。 李世民捧起一把嗮在地上的稻谷,端详着。 这里的村民倒也不介意这种情况,毕竟能够进村子里的外人都不是坏人。 他们不认识天可汗,但知晓这位人物经常与上官仪来看工厂,就连上官仪都要对他恭恭敬敬,村民便不会去计较。 李世民又放下手中的稻谷,“这稻米长得并不好,也难得这小子每年都种。” 陪在一旁的尉迟恭回道:“陛下,是否告知魏王殿下。” 说着话语,尉迟恭还背着一个包袱,这个包袱很重,因为包袱中就是烧出来精铜。 李世民抬眼看向骊山上,“朕听闻青雀近日沉迷锻铁,就不去打扰他了,与他说不如去找张阳。” “喏!” 立冬时节要吃面,张阳给孩子做了羊肉葱油面,再熬了一锅鸡汤,将炖烂的鸡肉分给孩子们。 张阳往鸡汤上撒了一些葱花。 杨婶脚步匆匆而来,“县侯,陛下来了。” 端着手中的这碗鸡汤还没喝下口,便听到了屋外的话语声。 “朕听闻你往西域送了不少铁器过去,那些铁器做什么用的。” 一时间又没了心情喝鸡汤,孩子们从高到矮整齐坐在一排吸溜着碗中的葱油面,这是她们在骊山养成的好习惯,平时都要站得整齐,坐得整齐,上课跑步都一样。 看孩子们一个不少,整齐地喊着父皇,这让李世民心情大好。 再看他们的碗中那油亮的面条,这些孩子吃得香,顿时觉得自己也饿了。 张阳端着手中的鸡汤,皇帝就站在眼前,不知道此刻该如何下嘴,将碗递上,又啧舌道:“陛下,喝汤。” 这个问候方式应该还不错吧。 李世民低头看了眼,“骊山竟然还有葱?” 张阳回道:“自家温室种的。” “这鸡汤朕就不喝了,敬德你喝。” 尉迟恭行礼道:“谢陛下。” 张阳将手中这碗鸡汤交给眼前的大将军,尉迟恭双手接过,一口将整碗鸡汤喝完。 尉迟恭擦了擦嘴,“嗯,爽快!” 张阳又给他倒了一碗浓茶,“鸡汤虽好,但也腻,喝一口浓茶解腻正好。” “多谢。” 尉迟恭接过浓茶,一口喝完又道:“嗯,爽快!” 还是一样的话,这尉迟大将军喝汤喝茶喝酒都一个样,不愧是我大唐猛将,嗯,爽快! 李世民从锅中捞出一碗面条,将这里当自己家一样地拿起筷子,便吃了起来。 本来锅里的面条剩的就不多,剩下的那些本来是留给自己的,看着皇帝将余下的全部吃完,张阳心中惆怅,恶毒的天可汗呐!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天可汗再次拿出他穷横的姿态,就这么大鸣大放地坐在别人家门口吃着饭食。 “你送去西域的东西那些铁器是什么?” 张阳一手摇着扇子,在山头望向远处,迟疑了好一会儿回道:“裴行俭他们在西域孤军深入,虽有朝中帮衬,他们在西域深处生活困苦,我只是希望可以改善一番他们生活,送去都是厨具罢了。” 李世民冷哼一声,“你倒是会在乎自己的人手。” “我等皆是陛下的臣子,我只是让部下活得更好一些,让他们生活质量更好一些。” “当真?” “陛下不信就算了。” 君臣俩人彼此都不信任对方,这不妨碍君臣一起合谋与分赃。 “带朕去看看你的温室。” 将碗中的面条吃完,李世民抹了抹嘴,像是在回味还咽下一口唾沫,空碗放到了尉迟恭的手中。 天可汗来到温室旁,一个琉璃顶的温室就在冬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打开门,见到其中郁郁葱葱的绿色,李世民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朕一直以为,你自清贫而来不会自甘堕落,如今想来你也不过如此。” 言语中带着一些鄙夷,皇帝的目光满是嫉妒与羡慕,他走入温室中,伸手拂过一片葱,好似在确认,冬日里这般绿色是不是幻觉。 再抬头看时,李世民眼中多了几分纠结,“好好的一个琉璃顶,你为何要……” 张阳抬首道:“东缺一块,西少一片,像被狗啃过一样是吧。” “嗯。” 李世民正色点头,对这个女婿的审美感到了担忧。 不过他本就是一个怪人,怪人有奇怪的癖好,还有奇怪的品位,这就不奇怪了。 在这个骊山的新家走了一圈,发现和去年夏天没变化。 “朕这一次在陇西祭祖,来时便让车驾先回去了,出来走一走看一看。” 张阳揣着手道:“陛下能够走入乡间,看看这水土与人情,实乃大唐一件幸事。” “幸事?” “没错,有道是我们从群众中来,陛下当年也是群众的一员,自然要回归群众,了解我们最质朴的大唐风情,了解最广大的群众需要,他们想要的,便是民心所向。” “而且还要进一步与乡民,进行沟通深入交流,切实体会群众的需要,简而言之,多做实事,少说空话。” 做了十年的皇帝,李世民咋舌不已,“为何从未有人与朕说过这样的话?” 张阳笑道:“或许满朝文武大臣一直在说这样的话,只不过陛下没有在意而已。” “是吗?” 来到温室后的一片空地,这里是要修建车间的地方,现在这片平地已经清扫出来,一旁放着不少的石料与木材。 尉迟恭一直在一旁跟着,耳边是陛下与张阳的对话,这些话语从他的一只耳朵进去,一只耳朵出来,过了片刻便忘了几个呼吸前陛下都说了什么。 自动过滤了他这个大将军不想去听懂的话语。 人到中年,早已不是年轻时候驰骋中原的年月。 君臣两人在一旁的石料堆上坐下来,又道:“朕时常想不明白,洛阳的事情你是如何办到的?” 张阳狐疑道:“陛下应该是清楚的。” 洛阳事件的起末李世民心里当然清楚,只是还未想明白其中症结所在,为什么那些世家子弟会对白糖如此疯狂,耿耿于怀。 这件事过去一年了,那些洛阳子弟至今都被关在大理寺的地牢之中。 张阳一手撑着下巴,双目无神地看着前方,“其实要了解这个很简单,无非就是买与卖。” “正是如此。” 李世民中肯点头。 “陛下,当我要买肥皂的时候,一定会想不过是个洗澡的事物,这不重要,因为人们已经习惯了以前的洗澡方式,对他们来说肥皂不是必需的,但人与人之间是要交往的,一个人身上如果带着似有若无的香味便容易与别人亲近。” “如此一来不就是有需求了?没有买卖就制造需求,哪怕是他们不需要的事物。” 李世民沉默了片刻,“那洛阳子弟的需求是什么?” 张阳笑道:“因为他们都在作一夜暴富的美梦。” 闻言,李世民笑了,这位天可汗茅塞顿开,忽然站起身,“韩非子说的不错,商人果然都该死。” 第六百一十九章 温泉地,琉璃顶 张阳也站起身退后一步,“所以臣时刻修炼浩然正气,保持内心的清醒,不被繁杂尘事影响。” “你爱钱,你成不了圣人。” “陛下误会了,臣也没想成为圣人。” 李世民走了回去,他看了一眼正在嬉戏打闹的孩子们,“朕今日想要饮酒。” 要做一个皇帝不容易,要做一个明君才是最难的。 现在正是这个天可汗的事业巅峰期。 且不说,自己一番话能不能改变皇帝对群众的认知,尽可能说一些是一些。 做皇帝的人,他们的三观多多少少都不太正常,从他无缘无故进了别人家门吃吃喝喝,就能看得出来。 给皇帝倒上了酒水,尉迟恭又放下了肩膀上的包袱。 包袱落地,响起金属的碰撞声。 见张阳侧目看着,李世民端着酒碗沉声道:“青雀让人给朕送来的口信,他说要他要造一个前古未有的造物,朕心有好奇倒也想见见,这是宫中的精铜。” 张阳打开包袱拿起一块巴掌大小的精铜,分量不轻,数了数一共九块。 “这些可够?” “够了,谢陛下赏赐。” 李世民喝下一口酒水,拿起筷子夹起一些荠菜放入口中,“这个时节能够吃到新鲜的菜,当真难得,你过着这样的日子,如何还能清贫。” 这小子还在检查这些精铜的铜块,像是在验真假一般。 惹得一旁的尉迟恭神色也难堪,这般不信任的模样,令人心里很不舒服。 半晌,张阳终于验完了,“这些都是上好的精铜。” “哼!” 尉迟恭冷哼一声。 张阳带着笑容又拱手道:“敢问朝中给骊山的捐助,我们会在村子前立碑,记录陛下今日的赐予,都是为了骊山建设。” 李世民沉声道:“不必谢了,这些精铜可铸造钱币一千余钱,你且收着,孩子们在骊山也要吃喝。” 皇帝长良心了? 张阳心头警惕,不过再一想,这些精铜都是通过铜矿煅烧出来的,上好的精铜杂质也是最少的,倘若这些铜块能够造出一千钱,从分量上来看,足以见得如今通宝铜币中掺杂的杂质之多。 心头暗暗吃惊,又给李世民倒上茶水,“陛下,下酒不需要肉食吗?” “有这些菜就足够了,朕这些天一直吃的都是肉食,今日有蔬菜也是不错。” 感情你这个皇帝是想来吃新鲜蔬菜的? 皇帝来时带来了几块精铜,临走还带去了满满一筐的蔬菜,其中还有没有长好的萝卜。 他连萝卜叶子都不放过,等这位天可汗离开。 张阳瞧着自己家温室的菜地,狼藉一片,原本郁郁葱葱的景象现在变得凄惨无比。 种满菜苗的地,东少一块,西缺一片,像是…… 刚刚送走父皇,李玥见夫君抚着胸口一脸痛苦,好奇道:“夫君这是怎么了?” 张阳一手扒着门边,痛苦道:“我的菜地!天可汗呐!你真是恶毒,你连菜苗都不放过,萝卜只有拇指大小你都给拔了!” 听着夫君的哀嚎,李玥与两位婶婶又走入了温室,将这些菜地好好收拾一番,至少看起来舒心一些。 李玥又安慰道:“无妨,能种回来的。” 此去骊山的,皇帝的收获颇丰,立冬时节,人们都在为入冬做准备,各家各户的菜色都很不错。 皇帝得了不少绿菜,召集了群臣,在太极殿摆宴。 得了绿菜也就算了,皇帝一个人吃不完,还要宴请群臣,用来显摆。 当天夜里,宴席便摆好了,入冬之后田地里早已没了绿色,当他们看到一桌子的绿菜瞪大了眼珠子。 程咬金半晌没回过神,“绿菜?” 牛进达板着脸,“某家看到了。” “绿菜!” 程咬金又道。 秦琼吃了一口点头道:“真是绿菜。” 立冬时节,皇帝请群臣吃新鲜的绿菜,很有面子,要知道就算是富贵人家吃着难以下咽的莲菜。 眼下有了新鲜的绿菜,大家都吃得很欢实。 文臣一边,房玄龄,长孙无忌,魏征以及岑文本,褚遂良等人吃着绿菜心中狐疑也不知道这些绿菜是如何而来。 “陛下,这些绿菜若是坊间人人都可以种出来,想必也是一大幸事。” 李世民面如愁色,“辅机,你说得倒是容易,这些绿菜朕都是从骊山所得,尔等可知张阳是如何种出来。” 陛下面露高深之色,惹得底下的文武大臣纷纷议论,李承乾吃着绿菜一言不发,心中好奇。 众所周知,在关陇一带到了冬季再难看到绿菜。 李承乾想到当初许敬宗向东宫进献的豆芽菜,那豆芽倒是不错,用豆子发出来的豆芽也不是绿色的。 听许敬宗解释过,这个豆芽菜乃是为了给河间郡王缓解如厕困难,张阳才将栽培之法说出来。 栽种简单方便,每每想吃就剪下来一茬。 许敬宗向东宫表露出来的好意,李承乾也不想拒绝,虽说他是张阳的人,或许是他觉得自从建立外交院,建设安西都护府之后,张阳对朝政便很少过问了。 从那时候张阳就萌生了退意,现在更是去了骊山,距离朝堂更远。 许敬宗确实是个能办事的干吏,李承乾吃着绿菜心中已有了将其收入东宫麾下的谋算。 其实这些只是李承乾想多了,许敬宗之所以会送豆芽给东宫,完全是因为张阳在意李承乾的身体状况,早年前在东宫的时候就知晓这位太子身体底子弱。 而许敬宗的探子早已进入了东宫,一直让人观察太子殿下的身体状况,得知太子也近日如厕不便,便也献上了豆芽。 并不是当下李承乾所想的投效之意。 误会归误会,解释不清的时候干脆不解释。 再回看眼前的太极殿内的宴会。 李世民放下手中的筷子,叹道:“他将骊山温泉水引入田地中,小小一片地种满了这些绿菜。” 长孙无忌不解道:“陛下,臣也时常与农户交谈,可就算温泉水,在天寒地冻之时,菜苗皆会被冻死。” “正是如此。”李世民双手放在案上,又沉声道:“他建造了一个温室,并且温室上方修了一个足以透光的琉璃顶,那些绿菜就种在琉璃顶下。” 琉璃顶?这是何等奢侈的物件,当朝国公不少,当年跟随陛下平定天下的文武大臣也俨然成了现在的长安新贵。 这些人手中尚且拿不到琉璃造物。 却闻骊山有个琉璃顶的温室,用琉璃作顶来培植绿菜,只能用骇人听闻来形容。 长孙无忌感慨,“骊山县侯如此妙想能够在冬日中种出绿菜,可此等作风,如改地换日一般的作为想来不是人人都可以种出绿菜。” 众人纷纷点头,对赵国公这番话都表示赞同。 就光是温泉这一个苛刻的条件,就会难倒不少人。 “温泉地,琉璃顶,温室绿菜令人惶恐。”魏征闭眼朗声道:“陛下素来节俭,更以身作则为表率,令众臣民节俭,老臣以为骊山此等作风不得效仿,骊山奢靡令人发指。” 当年张阳得了高昌,将高昌献给了天可汗,这等泼天功劳让他得到了骊山行宫。 当下的骊山,张阳修温泉地,盖琉璃顶,来种绿菜。 说罢,想到回鹘人称臣,大唐以北再无战事,李世民举杯而起,“诸位饮胜。” 一众文武大臣起身行礼,将盏中酒水一饮而尽。 在骊山的张阳并不知道绿菜与琉璃的温室,在长安城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 只是一大早,张阳正与李泰商议着蒸汽机的下一步计划,就有人来到了村口,想要向骊山采买绿菜。 张阳听着上官仪的话语,摆手道:“绿菜自己家都不够吃,怎么卖?” 上官仪低声讲述着现在长安城的传言。 骊山外也就算了,骊山村内,李泰,上官仪,包括李渊都知道张阳一家的生活状况。 要说富裕确是有钱,但钱用的很少,钱库中的银钱也都留着,很少有取出来的时候。 多数银钱都用来经营村子里的买卖。 哪里有钱过奢靡日子,张阳自己都很久没有做一件新衣裳了。 李泰忍着笑意,“本王早就知道这件事势必会引起风波,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张阳看着手中的铜管一边道:“肯定是你父皇添油加醋了,还温泉地,琉璃顶,当真是将我说成了一个被物质给腐蚀的人?岂不知我内心坚定,怎会被那些物质腐蚀我朴实艰苦的内心。” “艰苦朴素的生活可以让人的心智坚定,魏王殿下也要保持朴素的心。” 李泰看了看身上的衣衫,“本王已经很艰苦了,现在一个月就吃五只鸭子,锦衣华服多年不穿。” 话语顿了顿,李泰小声道:“要不要去一趟长安城,向朝中说明。” 上官仪回道:“万万不可,如此一来只会身陷众矢之的。” “麻烦上官兄去长安城找几家与我们骊山交好的国公人家,派人与他们说以后我们骊山每隔几天就会给他们家送去新鲜的蔬菜。” 闻言上官仪晒然一笑便明白了意图,匆匆去安排。 铁匠坊门外,张阳与李泰相对而坐,眼前是几条刚刚烧铸出来的铜管,再看李泰刚刚掰弯的一条,弯处已经成了扁平状。 张阳从一旁的废料木盒中找出一根做坏的弹簧。 将弹簧反方向绕开拉直之后缠绕在铜管上。 “姐夫,这是做什么?” 张阳解释道:“在弯曲铜管的时候,一旦弯曲处呈扁平状且不说通气受到阻碍,很有可能会因此出现扁平处破开的情况。” “一时间没有想明白。” 李泰挠了挠头,一脸犯难。 张阳将弹簧拉着之后,缠绕在铜管的中段,缠绕处作为弯口,缓缓掰弯。 过了九十度之后,再将缠绕的铁丝取下。 李泰看着已经掰弯的铜管处,还是完好的管状,没有出现扁平状,不禁发问,“这是为何?” “原理很简单,受力的角度不同,当我们在弯曲铜管的时候受力点不同,而缠绕的铁丝化解了受力点,将压力分摊了,所以才能做到这般。” 李泰也亲自试了试,反复几次尝试,“还真是这样。” 又一个技术难点解开,魏王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张阳拿出精铜,“用这些试一试。” 李泰快步走回铁匠坊,拿着这些精铜开始烧铸。 江师傅回头看向铁匠坊外,张阳已然离去了。 “魏王殿下,这张阳办事可还应手?” “姐……”李泰清了清嗓子,尴尬笑道:“他时常能够给本王启发,是个有很多妙想的人。” 江师傅的烦忧之色更重了,这小子被魏王如此倚重,如何才能脱身? “老师傅,本王来便好。”李泰拿过他手中一篮子的煤石,都倒入炉子中。 江师傅小声道:“魏王殿下,老头子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便是。” 李泰没心没肺,满不在乎地说着。 江师傅弯下身子,“老头子与张阳商议过,让他离开骊山自立门户,老头子的手艺放眼长安也是数一数二的,若魏王殿下准许他离开,老头往后给魏王做牛做马,任由差使。” 李泰收住了笑脸,心说这都是什么事情,今天是什么日子! 这个老师傅又是姐夫的故交,又不好得罪。 他费解地挠了挠头,只能劝道:“老先生不用担忧他,他……他比本王自在多,而且父皇也很倚重他。” “什么?”江师傅愕然,“他还给陛下做事?” “啊?”李泰恍然回神,这下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再是用力抓了抓后脑勺,勉为其难地挤出笑容,“等眼下这个蒸汽造物成功后,再与他好好分说如何?” 江师傅躬身行礼,“让魏王殿下担忧了。” 李泰连忙扶起他,“老师傅别行礼,千万不要再行礼了。” “当该行礼的。”江师傅固执地再次弯下身子。 “今天这日子是怎么回事,太欺负人了!” “魏王殿下,此话何意?” “张阳他……”李泰一跺脚,无奈道:“他活得比本王好太多了。” 第六百二十章 逆天时,改地利,夺造化 这些精铜很珍贵,煅烧起来不敢有浪费。 当不漏气的铜管做出来,李泰高兴地当天吃了三只鸭子,他对未来又充满了信心。 立冬过后的十一月下旬,关中迎来了第一场雪。 鹅毛大雪纷纷落下,在骊山有这么一幅光景,那一筐筐的绿菜被装在推车上,由骊山的村民送入长安城。 长安城的城门这才刚刚打开,大雪纷飞的日子,装在箩筐上的绿菜被雪给盖上了。 从骊山而来的村民们,在朱雀大街上散开,将这些绿菜送入各家各户。 魏征是个清贫的人,本是雪天,今天起得比往日要晚。 家中夫人正在忙碌,他穿着衣裳走出屋门,捏着自己稀疏的山羊胡,却见自家夫人正在洗着一筐绿菜。 他在冷空气中呼出一口气,快步走上前,“这些绿菜从何而来?” 魏征夫人裴氏笑起来一脸的皱眉,她笑着道:“骊山县侯所赠,就是之前来我们家里走动的张阳。” “他怎么……你怎么就收了?” 魏征瞪着眼愣在原地半晌。 裴氏喜爱这些绿菜,她又道:“如何不收?家里叔玉,叔瑜两个儿子你可曾管过?莫不是要孩子们一起跟着你吃醋芹?” 魏征要再说什么。 裴氏又道:“张阳那孩子多好呀,还说下次再送来。” “你!”魏征见夫人已经将绿菜放入锅中,他又道:“你怎知张阳他几张脸几颗心?这等好意如何能收?” 裴氏当即冷下了脸,“姓魏的!老婆子嫁给你有三十年了,你知道家里有几只碗,几双筷子?你心心念念社稷朝堂,家里的事情不闻不问,你现在敢指着自己的婆娘了?” 魏征如鲠在喉,欲言又止,只得一声长叹。 裴夫人又道:“张阳那孩子念在当年你在朝中的照拂,这才送点绿菜来,你怎这般不知好歹,你看看还有不少葱和蒜呢。” 魏征挥袖又是一声叹息,这婆娘的嗓门大,已经吵醒了家里的孩子,只能快步离开。 在长安城收到绿菜的不只是魏征一家,甚至还有秦琼,尉迟恭,程咬金,牛进达,就连岑文本和褚遂良都不放过。 绿菜难得,又不是名贵之物,大冬天大家都需要吃,又不好拒绝。 知晓有其他几家收了,也有人收下了骊山的好意。 给的绿菜并不多,也就一户人家吃一天两顿的量,省着点倒是可以多吃三两天。 一时间议论骊山奢华温室的声音,以一种很快的速度消弭。 直到这件事传到李世民的耳中,孩子们不在宫中,皇后与陛下也清闲不少。 李世民今日本打算早朝后出去打猎,却闻骊山给了朱雀大街的几家国公都送了绿菜,本来不在意。 可再听王公公讲宫里的菜已经吃完了,他的脸色随即又黑了下来。 “这混账小子,知道给他们几家送,就不知道给宫里再送一些吗?” 王公公低声道:“陛下,骊山的宫女送来消息,说是山上的绿菜也不多了,这一次骊山县侯拿出的几乎是骊山所有的绿菜,留下的就够自家吃的。” 李世民低眉看着眼前的一碗黍米粥,还有一颗咸鸭蛋,顿时没了胃口,想吃绿菜了。 有道是得鱼忘筌,上树拔梯。 现在陛下就是这个心情。 “一直以来,朕对他处处容忍。”李世民没有下嘴喝粥,也没有动筷子,而是站起身看着窗外的大雪低声道:“朕一直希望权贵朝臣能有勤俭的作风,张阳年纪尚轻,朕念他有才能,这才处处栽培他。” “让他去东宫,让他主持崇文馆,又让他拜张公瑾为师,如今他有才能了,位列六部尚书,入中书省,却是他以为朕有所辜负他?” 听着陛下一番肺腑之言,一旁的长孙皇后,神色不好,身边的小兕子没去骊山,留在了身边,她正坐在地上玩着积木。 陛下的话语有一种苦心被张阳辜负的感受。 在皇后看来,陛下与张阳的矛盾,三言两语说不清,其实他是一个很有主张的孩子,他不喜欢处处被规矩限制。 虽说他家有很多的家规,可纵使有这么多家规也都是细枝末节的事。 而陛下一直以来希望将张阳收入掌中,成为手中一个听话的臣子。 可偏偏张阳就不是一个会听话的人。 说什么位列六部尚书,入中书省这些事情都是陛下的旨意,这些事情都是他躲着还来不及的。 雪花被风吹入殿内,一旁的宫女赶忙关上窗户。 帝王权术下,陛下又何谈好心与苦心。 时辰到了,李世民换好了衣裳,大雪天也要上朝,今年还有诸多事情要商议。 这位天可汗迈步走向太极殿,心里念着朝中的几件事,礼部把今年该办的事情都办完了,来年他们要准备波斯与大食的安排。 前些天礼部的张大象送来奏章,波斯王无法统领如今的波斯,波斯王子卑路斯久居长安,已学了诸多治理方略,想必能够给波斯带去一些改观。 让西域驰援波斯的条件就是波斯王退位,让波斯王子成为波斯的新国王。 如此一来西域才有可能去驰援波斯。 这件事经过朝中的商议也批复了,旨意上个月就送出去了,也不知道此刻波斯的局势如何。 今天的早朝开始,殿外的风雪依旧,六部与中书省各自禀报完事宜,就有文臣弹劾武将这边收了骊山送来的绿菜。 立冬时候,太极殿夜宴上,大家都在对骊山的奢靡同仇敌忾。 面对文臣的弹劾,程咬金在殿内幽幽说了一句,“据传闻郑公与赵国公都收了骊山的绿菜。” 话音一落,殿内就安静了下来。 长孙无忌沉默不语,一张脸冷得犹如千年的寒冰。 魏征朗声道:“程咬金,你休要胡诌。” 程咬金朗声笑道:“魏征老匹夫,你牙缝里还有菜叶子!” 魏征下意识捂嘴扣了扣牙缝,又躬身向正黑着脸的陛下行礼,“陛下,家中收了骊山绿菜一事,老臣也是事后才知晓,不是那杀才所言这般。” 李世民的呼吸沉重,看着殿内的文武双方吵成了一团,神情麻木,这早朝又开不下去了。 这太极殿内每个人都在叫骂,大殿内争吵声一波高过一波。 李世民无奈起身离开。 皇帝这一走底下吵得更凶了,就因为骊山送了一些绿菜,让文武双方破口大骂,大打出手。 李承乾好不容易逃出了太极殿外,刚出来喘一口气,一顶官帽又被丢了出来。 闭眼深吸一口气,李承乾苦笑不已,明明大家本是冲着骊山去的,现在倒好朝臣自己打起来了。 回忆完事情的前后,李承乾觉得自己又学到一个不得了的手段。 便也不顾身后的乱架,迈步走向了东宫。 一旁的侍卫道:“太子殿下,殿内这般情况是否要派兵来将他们拉开?” 这个侍卫是新来的,没有经验。 文武大臣一心为了社稷,争吵屡见不鲜,打架时常有之,别看魏征之流是文人,可打架起来那拳脚也是了得。 李承乾顺着这个侍卫的话又道:“那你便将此事告知金吾卫,看看是否可以派兵过来。” “喏。” 那新来的殿前侍卫正色领命离开。 殊不知这种局面没人敢轻易去劝架,往往劝架的也会挨揍,除非父皇下令他们停手,这帮大臣才会听话。 若是父皇都不管,那就只能等他们自己平息怒火。 北方的冷空气袭来,今年关中冷得彻骨,张阳坐在渭水河边钓鱼,渭水河结了一层薄冰。 而在骊山村口,一队马车在村口停下。 李泰与上官仪一起在村口迎接,裴宣机和慧旷,李政藻三人一同而来。 这一次的三十万订钱,从当初的秋天说起一直到现在寒冬时节才送来。 李政藻穿着厚实的棉衣,“骊山的织衣之法,老夫佩服,只需要这么一件就可以御寒。” 李泰请着几人入了一旁的棚下躲雪,上官仪已经温好了酒水。 慧旷和尚坐下来念了一声佛号,又道:“老僧不饮酒。” 又收回酒壶,李泰给李政藻倒上,“本以为要来年开春才能见到这银钱,没想到现在就送来了。” 已经是深冬十二月,大雪断断续续下了十数天,慧旷和尚笑道:“本是为世人来买造纸术,趁早为好。” 李泰皱眉道:“本王以为你们会说以免夜长梦多。” 与这个和尚相比,李政藻很喜欢酒水,他看着清澈的酒水,灌下一口。 酒水入喉如火烧,从脖子红到了脸颊,鼻孔透着直冲而上的酒气,酒劲直上脑门。 “好酒!”他拍案道。 李泰又给他倒上,“这是我们最近酿出来的酒。” 慧旷和尚小声道:“政藻,我等是来买骊山造纸术的,切不能因为这点酒水,误了事情。” 李政藻摆手道:“就这么三两碗酒水老夫醉不了。” 说着话他又喝下一口。 看魏王与上官仪却没有碰整个酒水,慧旷的神色又多了几分担忧,他站起身行礼道:“既然我等已经拿出了订钱,魏王殿下可否拿出造纸术,让我等一观?” 闻言,李泰从一旁的侍卫手里拿出一卷纸,纸张在桌案上铺开,一幅幅图入眼。 “这是骊山造纸术的部分营造所要的图,你们只是付了订钱,若你们可以拿出后续的两百万贯,我们便将全部的图纸交给你们。” 慧旷和尚仔细看着图,深怕漏下图中的细节。 李政藻定睛看着,目光也在盯着图纸中的细节。 按照姐夫的要求,将其他零散的图纸全部画在一张大纸上,这俩人都来自不同势力,他们不见得有多么地同心同德,只给一张的道理也很简单,就是让他们争夺。 这图纸很复杂,复杂到自己花了半月时间才画好,他们想要临摹下来,没有骊山特制的尺子与圆规更难画下来。 除了这些还要有图中三视图的理解能力。 没有足够的知识,他们光有图纸也没用。 更别说营造了,没有骊山的特有的尺子与工具,想要造出来也很费事,这是经过几次改进之后的造纸流水线。 至于纸浆的配方没有写在纸上,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给他们。 只是在眼前三人的目光都在图纸上,却见上官仪将一包东西塞入了李政藻的包裹中。 李泰目光瞥见了没有说出口,也讶异于上官仪当下的举动。 想到他与李政藻以前有恩怨,便也当作没看到。 慧旷和尚除了是个佛门中人,也是一个博学的人,这人看着图纸暗暗叹道:“老僧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的图纸,骊山造物名不虚传。” 李政藻收回目光没有讲话。 “听说骊山县侯用温泉地,在琉璃顶下种出了寒冬时节的绿菜,不过此等夺天时,改地利……” 慧旷和尚又念一声佛号,他正色道:“历朝历代以来夺天地造化者不得善终,骊山县侯夺天时,改地利,逆天行事势必有报应。” 李泰嘴角一抽,要不是在骊山这么久,与姐夫有一样的立场,说不定真被整个老和尚给蒙过去了。 “老僧以为,县侯应当拆去琉璃顶,改了温泉地,便在骊山上建设寺庙,才能了却此等业障。” 李泰笑道:“你个老和尚无非就是想让本王的姐夫也入佛门,不用想了,姐夫已自立山门,骊山学派将来一定会享誉中原的。” “哦?”慧旷和尚来了兴致,“敢问骊山学派就是夺天地造化,为满足一己私欲吗?” 老和尚说话时总是站在一种对错观之外的角度,这种说话方式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李泰一边给李政藻倒着酒水,言道:“难道天时给世间干旱洪水,人就活该要饿死,淹死,渴死?” 慧旷双手合掌,他闭着眼低声念诵了一段经文,眼还未睁开又道:“魏王殿下,是被什么蛊惑了心神?何出此等言语,若天要让世人死,会有佛的慈悲降临人间,就算是死了,也是去另一片天地。” “老僧圆寂之后,自会去见佛,讲述此生的功德,而骊山县侯若执迷不悟,就算是死后也会受尽苦难,他生前的享受只是刹那的云烟,死后要承受的酷刑,却是永无止境。” 第六百二十一章 骊山最赔钱的买卖 “魏王殿下,难道还觉得骊山县侯夺天时,改地利满足一己私欲是对的吗?” “哈哈哈!”李泰突然放声大笑,“老和尚,我骊山学派要追求的便是与天斗,与地斗!” “好一句与天斗,与地斗。”慧旷和尚低下头,“夺天地造化,逆天时而为,被世人所不容,骊山会有恶报,骊山县侯也早晚会自食恶果的。” 这和尚讲述得很平静,言语中虔诚之意也很足。 上官仪拿出契约打断了魏王与这个老和尚的辩论,又拿出一支笔,“还请两位在此契约上画押,一共四份,骊山,佛门,李老先生一人一份,余下一份交由在下做个见证。” 李政藻拿起契约便看了起来,纸张所写零零总总百余字,“这空缺的价钱是怎么回事?” 李泰解释道:“按照约定,你们采买骊山造纸术共计二百万贯钱,在银钱没有交付的情况下,你们先写个欠条,这个欠条等你们将两百万贯交由骊山,便能作废。” “只要画押了,骊山便可以在你们给钱之前,不卖给其他任何人,反之骊山会另作打算。” “至于空缺的地方由你们两家分,是一人一百万贯,还是谁多出一些,谁少出一些?” 慧旷和尚当即道:“当然是一百万贯!” “慢着!”李政藻喝了三碗烈酒此刻已是双眼通红,“当初说好的,可不是这般?” 慧旷和尚思量半晌,“自当是一方一半,如此也可以共用骊山造纸术。” 李政藻指着这老和尚言辞凶狠了些,“老夫只能拿出六十万贯,多一文也不会出。” 慧旷和尚啧舌道:“政藻,这是骊山县侯在离间我等,还望平心静气。” 这么一说,李政藻便又冷静了下来,缓缓提着笔就要画押。 李泰又道:“我们骊山向来信奉口说无凭,立字为据。” 就看李政藻的笔尖已经落在纸上,还未书写,李泰幽幽道:“老先生,立字为据呀。” 李政藻颤抖的手握着笔,笔尖落在纸张没有开始书写,便又抬起,“老夫以为不妥。” 说着话,李政藻便拉着这个老和尚走到了棚外,俩人在雪中开始争执。 裴宣机苦笑道:“让魏王殿下见笑了。” 李泰不以为意,又道:“裴兄,这老先生与这老和尚,貌合神离,早晚要从现在的合作成为敌对,不如裴兄跟着本王做事,念你也是个人才,本王向来欣赏你这样的人。” “在下没有远大的志向,只想娶个五姓女,了却余生。” 李泰在冷空气中叹息化作一团白雾,“可惜了。” 过了一炷香的时辰,雪中两人的争论这才停下,最后决定每人一百万贯。 李泰检查契约确认无误,“如此,等你们将两百万贯交付,骊山便会将完整的造纸术交给你们。” 慧旷和尚收好契约,念了一声佛号便离开了。 李政藻收了契约,又目光深深看了一眼上官仪,带着裴宣机也走了。 站在雪中送别这三人,看着人已走远,李泰这才问道:“上官兄在李老先生的包裹中塞了什么?” 上官仪低声道:“白糖。” 风雪依旧很大,李泰拍了拍他的肩膀,“换作本王,也放不下当年的事情,只不过江都兵变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其中是是非非谁也说不清,现在拥有白糖的人很少,孙伏伽在洛阳查案之后,所有的白糖都已封存,并且交易白糖的名册也已归档入库。” “很多人都在追查白糖的源头,此时若是李老先生身上出现了白糖,他百口莫辩,纵然要不了他的性命,也会有数不尽的麻烦找到他。” “上官兄,本王说得可对?” 李泰侧目看去,上官仪哪里还在身边,回头一看,他早就走入了村子里。 这人最近怪怪的,当初江都之变是上官仪最大的心事。 李泰也不好追问,只能拿着契约走向渭水河边,姐夫带着斗笠就在这里钓鱼。 “大冷天的能有鱼吗?” “有的。”张阳晃了晃自己的竹篓,里面果然三条活鱼正蹦跳着。 李泰往手中哈气,将冻得通红的手掌搓了搓。 大雪无声地落在河面上,两人坐在河边好一会儿没有讲话。 “事情办妥了?” “嗯。”李泰重重点头 “再等等吧,不着急将这些债卖出去。” 慧旷和李政藻拿着那一卷图纸离开了,至于卷图纸最后会在他们之间哪一个的手里,只能看他们自己如何争夺了,这是离间计其一。 平分两百万贯的债务,这是离间计其二。 阳谋阴谋都用上了。 不怕他们乱不起来。 就算他们真的可以同气连枝,等骊山将这些债务卖给别人,一百万贯的债,一纸债务卖六十万贯都是赚的。 至于这债要卖给谁,可以挑合适的人,让其他家去上门讨债,就可以让门阀之间陷入无止境的内斗。 不怕他们不付钱,不怕他们拖着,赵郡李氏和佛门的债很值钱,六十万贯只是保守估计,讲到八十万贯都是划算的,名誉就值这个价钱。 至于要将这债卖给什么人,卖给多少人,需要合适的目标。 从而加剧李政藻与慧旷之间的矛盾,这是离间计其三。 不怕他们乱不起来,就算是他们不乱,也可以让人逼着他们自乱阵脚。 张阳又道:“麻烦魏王殿下告诉你父皇,就说我们骊山已经完成了交易,他们送来的三十万贯,买下了我们骊山的造纸厂所有人手和设备,拿出其中十五万贯给你父皇。” “喏。”李泰正声去办事。 李政藻和慧旷和尚买到的是造纸术,而李世民买到的是骊山工厂的所有工人和设备,可以立刻生产纸张。 如此一来一方买造纸术,一方买到技术。 骊山一鱼两吃,还得到了两百万贯的债务,成了最大的赢家。 至于他们的两百万贯能否支付已经不重要了,有的是手段让一纸借据,成为货真价实的银钱。 李泰让人将消息送到了长安城,李世民得了十五万贯很高兴,他看着一车车的铜钱与银饼送入宫中很享受这种感觉。 这比收赋税来得更爽快。 “朕的太液池终于可以修凿了。” 天可汗心心念念那太液池已经三年了,这三年时常去玄武门外看那条河。 现在太液池就要修建,除了修建太液池还要在龙首原再修一片宫殿,那是岑文本与袁天罡早就选好的地点。 盘算手中的银钱,李世民又觉得这十五万贯银钱用来开凿太液池,就是用了这些钱之后,往后又没有多少余钱了。 一想到张阳这人善用银钱,若是他来监造说不定能够省下不少银钱。 王公公低声道:“陛下,魏王殿下的人还在承天门外等着陛下的回话。” 李世民提笔写了一道旨意:“骊山造纸工刚所造九成纸张送入宫中,所印书籍由秘书监岑文本一概监理,骊山造纸厂所在以及人手如故。” 一道旨意匆匆送出了承天门,又被李泰的侍卫匆匆送到了骊山。 按照旨意上的意思就是造纸厂的归属交给天可汗,至于其他的一切还是由骊山负责一切如旧。 李玥整理账册,拿出其中一册交给了王婶,“只是骊山造纸厂所需的工钱与来年的成本,都给父皇。” “喏。” 一来一回间,李世民心情大好的当下就收到了骊山送来的账册,本来还在犹豫到底让谁来监造太液池,又想过让张阳来监造,但偏偏又不想用他。 既然造纸厂往后归属天可汗,所需要的一切成本都由天可汗负责,再看造纸厂一年花用的成本需要三百贯钱。 李世民瞪着眼翻看着账册,从贞观六年到现在每年都在亏钱,没有一年是赚钱的。 看得让人眼前一黑,李世民抚着额头,此刻终于明白了,难怪张阳会这么豪爽,还以为他多长一颗良心。 “这个混账小子!”李世民拍案而起,吓得原本站在一旁的阎立本也是一个哆嗦。 也不知道陛下为何发怒,买了造纸厂之后,陛下昨夜睡觉都在笑来着,今日这是又怎么了? “还以为他长良心的?没想到他是将最赔本的买卖,卖给了朕!” 以骊山这么多年以来便宜的书卷价格,确实一直以来都是赔本买卖,就是供应给朝中的书卷,那都是纯赔本的。 陛下那拿着账册的手在颤抖,一个很明显的事实在眼前,那就是造纸厂不赚钱,就算是再节省,抛却人力那也只是平衡支出。 李世民拿起一旁的茶碗,发现茶水已经凉透了,又重重放下,茶碗中的茶水撒在了桌案上。 当初真该心一横,一咬牙作出决断将他吊死!吊死在承天门前! 也就不用看着他在骊山作乱。 王公公当即倒上一碗热茶,再给陛下身边的炉子添一些火,小声道:“陛下,太医署的卢监正有嘱咐,陛下的心火好不容易平息,不能再有了,只会一次比一次严重的。” 李世民喝下茶水,平复着情绪,目光落在站立不动,犹如木雕一般的阎立本身上,“若修凿太液池,十五万贯中,可以省去多少银钱?” “陛下,按照先前规划,太液池南北纵横有五百,算上殿宇东西连横万余米,这十五万贯紧要用还显不够,何来节省。” 李世民还想再问,话语哽在喉咙口又讲不出来,看阎立本老实本分的样子,多半都是实话。 “备车驾,朕要去骊山。” “喏。” 王公公慌忙应下,话语过了脑子,又一想觉得不对,再走回来,“陛下,皇后昨日就安排了,今日要带嫔妃与陛下一起去曲江池赏雪景。” 扶着额头,李世民神色痛苦,“那便明日。” 王公公小声道:“陛下,明日安排了与许国公,虞世南老先生一起论书法。” “那改日吧。” 见陛下妥协了,王公公笑着应了一声,“哎。” 造纸术当然是骊山所有赚钱买卖中,唯一赔本的一项,这一赔就是赔了整整五年,这五年来别说赚钱了,都是在倒贴钱。 现在张阳将造纸术交给了天可汗,骊山终于不赔钱了,苦了朝中本就紧张的用度。 经过阎立本与刚刚被任命为造纸厂监理的岑文本一起盘算了一番,若是朝中每年需要一万册书卷,那账目上的一年三百贯成本,还要再增加五倍。 也就是一年至少要亏损一千五百贯。 朝中用度本就是紧巴巴的,更不要说每年再给钱。 造纸术是个好东西,但这造纸术握在手中却需要银钱不断供养,便是一件很惆怅的事。 “凡事有利就有弊,这也是无奈。”阎立本感慨道。 “张阳不会死守着一个造纸厂,他定有办法。” 这是岑文本自结识张阳以来的发现,这人有很多妙想,以他的远见当真以为造纸术是赔本的?就算他现在目的达到了,这里面必定还有文章。 事到如今,李世民提着剑仰头怒道:“难道要朕去骊山求着他吗?” 陛下很生气,又将甘露殿打砸了一番,导致宫里也不会将值钱的物件放在这处殿内了。 要找张阳理论是必须,在此之前,李世民眼下还有许多事情要办,尤其是今年的年关。 长安城郊外,十里外的一处官道,慧旷和尚冒着雪在驿馆外的一个卖红烧肉的贩子手中,要了一张饼。 那贩子小声与老和尚言语了几句。 闻言,慧旷和尚带着几个僧人急匆匆走入了李政藻的房间,打开他的包裹,果然找到了一个布袋,打开布袋,是晶莹的白糖,尝了尝确实是那股甜味。 老和尚再从窗外看去,那卖红烧肉的推着车已经走了。 李政藻匆匆走入房间,“关中天气当真冷得彻骨,过了潼关便会好些。” 再看老和尚坐在自己的房间中,李政藻又道:“你为何来老夫的房间?” 慧旷和尚将白糖放在桌案上,低声道:“洛阳白糖案人尽皆知,敢问李老先生,你何来的白糖?” 第六百二十二章 洛阳案终 李政藻惊愕地看着桌案上的白糖,半晌说不上话来。 慧旷和尚低声道:“当初洛阳白糖案人尽皆知,许多的人都在探查白糖的来历,如今洛阳的白糖已经封存,李老先生为何手中还有白糖。” 瞪着眼,李政走到桌案前,捏起一些白糖,仔细打量着,“老夫从来没有用过白糖!这不是老夫的!” 窗外的风雪已经停了,冷空气从窗户和门中灌入,慧旷和尚低声道:“那为何会出现在李老先生的包裹中。” “定是有别人放进老夫的包袱。” 慧旷和尚又道:“白糖来历本就是个谜,是什么人拥有白糖,还能放入李老先生的包袱中?” 看这个老和尚的脸色,李政藻怒声道:“你是何意思,洛阳的白糖案与老夫没干系!” 慧旷和尚站起身,“今日之事老僧会保守秘密,至于到底是谁栽赃给了李老先生,还请老先生自己查探清楚,给我等一个交代。” 老和尚又拿出了包袱中的图纸,“既然李老先生还有这些繁杂事缠身,那老僧这就不打扰了,为保图纸无虞,老僧暂且带走了,等出了潼关再作联系。” “等来年开春,老僧会坐船去扬州,届时再论图纸归谁。” 这老和尚说完就带着图纸与白糖离开了。 李政藻站在房间内额头青筋直跳,这些白糖的来历有口难辨。 正当这位赵郡李氏南祖一脉的正房主事人,还在调查包袱中的白糖来历,有关李政藻还有白糖的传言,很快就传开了。 到底是谁传的,是那慧旷和尚,还是别人,这件事就不得而知了。 李政藻也是经历了人生大起大落,都是活成精的老狐狸,知道这件事定是有人安排。 慧旷和尚博学又能深谋,他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解释,而是带着自己的僧人离开了。 李政藻经过两天的查探,平心静气下来,想明白了三个地点,长安城的住处绝对是干净的,能够接触到这个包袱的也只有裴宣机,在骊山饮酒之时,是上官仪温的酒水,并不是魏王殿下准备的。 可就当李政藻有了追查的方向,清河崔氏的人就找上门了。 当初洛阳白糖案,清河崔氏的损失最大,亏损的银钱也是最多的,他们这一年苦苦追寻白糖的踪迹。 当听说赵郡李氏的李政藻还拥有白糖,也顾不得大家都是河北望族,当即让人先扣下了李政藻,并且让人去查赵郡李氏。 在雍州任职的崔家嫡系子弟崔擢,坐在李政藻的面前,整个少年人如此年纪都已是雍州的司功参军。 他如此年少就在地上有如此军职,是清河一地的望族安排的。 面对小辈在面前,李政藻正色道:“你家老货崔仁师在长安城还要称老夫一声兄长,你胆敢将老夫扣在此处?” 崔擢也是个兵痞子,他把玩着手中的短刀,“先前家中老父会礼遇你,是因为不知你手中的还有白糖,家中两位兄弟还在大理寺的死牢中是因为需要我们河北望族同气连枝。” “眼下你手里有白糖,我等只能先将你扣下,待我们查明了真相定会给个交代。” 崔擢低声道:“你也放心,范阳与太原其他几家也都在路上了。” 李政藻心生悲凉。 要说这个李政藻千里迢迢去了长安城,想要买下造纸术,不论骊山是如何印刷的,没了纸张的天可汗,就像是没了牙的老虎,其中利害大家都明白。 只是这一次李政藻为了这一次交易,拿出了十万贯家底,佛门出了二十万贯。 之后各家还要再出百万贯,要筹集这笔钱,光是一家是不够的。 慧旷那老和尚眼看就要圆寂了,他需要调集各地寺庙的银钱,说不定这是这位自隋炀帝以来,当了一辈子和尚的慧旷,在圆寂之前为佛门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但是眼下,有人去找慧旷和尚证实了,那白糖就是从李政藻的包袱中得到的。 这一次李政藻就算是不死也要掉一层皮。 凛冬时节的骊山,整座山都成了银白色,李泰与上官仪喝着茶水,自四年前张阳用红楼向世家发出第一声怒吼,再用三年筹谋洛阳事宜,从贞观七年到八年,世家子弟陷入疯狂的两年后,上官仪用一袋白糖塞入了李政藻的包袱。 这场白糖案的矛盾转接给了赵郡李氏。 至此,骊山可以脱身而出。 就在贞观十年只剩下最后一个月,李世民向世家给出这位天可汗的决断,只要谁还掌握白糖,就会受到天下士族与朝堂的无止尽的追查。 李世民拥有决定万千人生死的权力,这位手握天下最高的权柄的天可汗一声令下,长安城前人头滚滚,那些被囚禁一年有余的世家子弟皆被斩首。 孙伏伽大声念着他们的三十桩大罪,告知世人他们为祸一方荼毒地方的一项项罪名。 而又有数百骑人马离开长安城,在马周这位巡察御史的带领下前往河北。 至此洛阳案告终。 喝完碗中茶水,一个侍卫来到李泰的身边低声言语了几句。 李泰抬头笑道:“本王要去见一个人。” 上官仪点头道:“魏王殿下慢走。” 关中的风雪依旧很大,风带着雪花打在脸上很疼,李泰走出骊山村,在官道上见到了许久不见的杨涟。 杨涟躬身行礼,“魏王殿下,如今的在下可还满意?” 李泰很满意,杨涟已经将自己吃成了比本王还要胖的胖子,就算是他现在走在朱雀大街上,当年洛阳的那些人也认不出他。 “见过你姐姐了?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好了吗?” 杨涟依旧保持着恭敬行礼的姿态,双手作辑在前,“魏王殿下放心,都交代好了。” 李泰拿出一张地图,“这是西域安西都护府的所在,往后就去西域,将这件事交给都护府的裴都护,给裴都护办完这件事,往后你与本王再无瓜葛。” “多谢魏王殿下。”杨涟双手接过地图与书信。 这人走入了风雪中,独自一人奔赴西域。 李泰又觉得那玄奘和尚依旧是个隐患,“应该在路上截杀这个和尚的。” “魏王殿下,卑职愿奔赴西域,将那玄奘和尚给……”侍卫做了一个抹脖子动作。 带着一脸愁容的李泰,走回村子,“姐夫说了,这件事要从长计议。” “那是否要安排人盯着那个玄奘和尚?” “不用了,父皇还在骊山上,我们要快些回去才是。” 此刻骊山白雪皑皑,孩子们在屋前打着雪仗,一颗雪球掠过华清池上方,径直站在了李世民的脑门上。 他机械般扭头看向始作俑者正是小兕子,李世民只得又扭回头,就当无事发生。 火锅里炖着羊肉,张阳又给陛下倒上酒水,“这酒水如何?” 李世民又灌下一口,“这酒水清冽,入喉如火烧,好酒。” 说话间,他又抿了一小口,“有绿菜,有酒有肉,你这骊山如仙境一般,传言中的蓬莱也不过如此吧。” “陛下说笑了,我这骊山破落房子,哪能与蓬莱仙境相比。”张阳的话语顿了顿又补充道:“这世上也从来没有长生一说。” 李世民缓缓点头。 小熊在雪地里打滚,原本它是一头棕熊,现在都快成一头白熊了,浑身上下都是雪。 因为华清池的上游连通了温泉池,这也导致了即便是在冬天,渭水河都冻上了,华清池水面上也只有一些薄冰而已。 孩子们的雪仗还在继续,她们的脸颊和双手冻得通红,人手分为两派,互相丢着雪球,甚至用雪开始修筑小城墙。 这些孩子的笑声不断在骊山上回荡着。 李玥又有了身孕,她正坐在炉子边,翻看孙神医撰写出来的药经,想要从中学得一些药理,孙神医的千金药方还没编完全,就先送了半册给骊山。 近水楼台先得月,骊山得到的是孙神医编写的第一手药经。 闲暇之时,李玥便会拿起药经仔细看着,疯狂补充着她原本就有所欠缺的医学知识。 李丽质与徐慧来年就要行笄礼,与小武一起煎着牛肉,牛肉是父皇母后从宫里带来的,难得能够吃上一回。 屋内,长孙皇后与两位婶婶收拾着孩子们的新衣裳,婶婶们还要向皇后禀报公主皇子们的近况。 这么一大家子都在,骊山上很热闹,也很忙。 李泰匆匆赶来,来到姐夫与父皇的面前,“父皇,姐夫,皇爷爷执意要在棋艺上与邹国公分个高低,说是晚上才会再来。” 火锅中的羊肉已经吃完了,张阳见李泰来了,终于是拿起一旁俩碟切好的牛肉放入锅中,“这是陛下带来的牛肉,骊山难得吃一回牛肉,魏王殿下也尝尝。” 听姐夫的话语,李泰又看了看父皇的脸色。 火锅边很暖和,李世民喝着酒水已经脸颊通红,隐约有了醉意,“青雀,你也坐。” “谢父皇。”李泰拿过碗筷也给自己倒上了一些酒水,再殷勤地给父皇的碗中倒上一些。 要换承乾肯定不愿意坐在一旁与父皇一起吃火锅,也只有平时心思都讨巧的李泰会坐下来。 李泰享受地吃着几片牛肉,再喝下一口酒水,“嗯,爽快!” 张阳又往火锅的汤水中放入一些葱花,“陛下担忧造纸一直赔本,朝中无力维系?” 正巧说起这件事,李泰嘴里吃着牛肉,竖起耳朵听着。 李世民放下酒碗,坐在小凳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关节上坐得端正,因为醉意已经通红的双脸此时正色道:“朕看了以往造纸的账目,你们骊山一直都在亏损。” 张阳解释道:“确实是这样的,因为我们骊山纸张一直都很便宜。” “朕让岑文本担任造纸坊的监理,他与朕说过若是朝中要增加产出,成本还要再扩大至少五倍。” 李泰又捞起一块牛肉,放了葱花之后的火锅,再喝下一口汤水味道更好了。 听着父皇与姐夫的话语,他的目光也在俩人之间打转。 张阳思量了片刻,想着造纸坊所用的还是晾纸的工艺。 李世民颔首道:“听说骊山还是将造纸的图纸交给了他们。” 李泰连忙道:“父皇,骊山给他们的只是造纸所用设备的图纸,是我们造纸所用压制环节的一部分,并不是全部。” 知道李世民的忧虑,张阳解释道:“若是他们能够通过这些图纸,将造纸术抬上一个台阶,也算是一件好事。” 当然了皇帝想要控制纸张,想要让书籍为朝堂所用,而不是被人用人印成经书。 张阳盛了一碗汤水,慢条斯理喝下一口,“其实在造纸的基础上还有一项工艺,朝中一定有很多写过的纸张留着吧。” 李世民点头,“嗯,很多。” “那就行了,朝中但凡有用过的纸张,可以送到骊山来,这些纸张都留着不要丢了,等我们掌握了旧纸张能够回收利用的技术,造纸术的成本可以压缩至少三成。” 李世民心里盘算了一笔账,在原本骊山造纸术基础上,如果可以减少三成的成本,那盈利便不是问题了。 便能解决迫在眉睫的问题。 “不过回收的纸张再利用,也会让纸张比现在更便宜,勉强可以收支平衡,想要书籍传播得更广,就需要更便宜的纸张,这笔账就是这样,纸张只能越来越便宜,何况是回收之后重新利用。” 张阳抿了一口茶水,“陛下,既然造纸坊还是骊山经营,骊山尽可能帮助朝中平衡收支,在不亏本的条件下,能够盈利一些是一些,陛下觉得如何?” 这个女婿的能力还是信得过,他是一个能够把钱用在牙缝中的人。 “但朕还是要岑文本监理造纸坊。” 陛下自负又多疑,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在骊山多安插一个人。 张阳叹道:“无妨,骊山的造纸坊本就是陛下的,陛下想要如何处置都可以,骊山负责经营往后的账目都会让岑文本复查。” 李泰也点头道:“父皇放心,儿臣也能从旁协助。” 第六百二十三章 不可得罪的谋士 李世民捞起一些牛肉,在嘴里嚼着,又拿起一张饼啃着。 骊山的饭菜很合胃口,也吃得很痛快。 尤其是这火锅的汤水中还有些许菜叶子,再来一口菜解腻,味道便更好了,之后再有一杯浓茶喝,人生惬意不过如此。 关中已经入冬,凛冬时节大雪纷飞。 眼下的事情定下,留下来李泰还在狼吞虎咽吃着牛肉,君臣俩人到了华清池边,一人一张椅子坐下来,喝着一碗茶水。 见这皇帝又往碗中放了一片茶叶,张阳又道:“陛下,应该少喝浓茶,更不能依赖浓茶。” 李世民捏着指尖些许茶叶,放回了一旁的茶叶陶罐中,“为何不能依赖。” 皇帝这是人到中年,烦心事越多,茶水也是越泡越浓。 “对身体不好。” 张阳淡淡说了一句。 李世民看了看他的茶碗,只有三五片茶叶,再看自己的茶碗,气馁地喝下一口,“修凿太液池的事,朕交给了阎立本,十五万贯的银钱依旧很紧张,朕时常想,若是你能来监造,多半可以省下不少银钱。” 张阳皱眉犯难道:“陛下终究还是要修凿太液池。” 想了这么多年了,这固执的皇帝还是没有放弃这件事。 李世民沉声道:“玄武门后的那条臭水沟越加臭不可闻,时常有臭味飘进玄武门,河道拥堵,河水发黑,水草太盛。” 张阳一手撑着自己的太阳穴,“既然陛下有多余的银钱,那就修凿吧,反正工期不会短的,需要很多年。” “这无妨,只需要能够将太液池开凿好。” 太液池自汉以来就修凿好了,当时的太液池位于建章宫的北面,未央宫的南面。 是一片祥和华贵的地方,汉代开凿的一座人工湖,更早之前只是一个昆明池。 “前殿度高未央,其东则凤阙,高二十余丈,其西则唐中,数十里虎圈,其北治大池,渐抬高二十余丈,名曰泰液池。” 这就是当时汉书中对泰液池的记载。 不过经过几代流传,泰液池也就成了太液池。 朝代更迭,关中几番大乱,当年华贵的泰液池就在现在的玄武门之北。 久疏于治理,也没有疏通河道,东西两面凋零,荒草成片,已是一片废墟之地。 李世民想要修凿太液池,也有其自己的目的。 为了权利也好,也是为了自己的名声也罢。 李世民想要修建太液池势在必行,恢复太液池在汉时的荣光。 不过太液池还有另外一个说法,那便是池中有蓬莱,方丈,瀛洲,壶梁,象海中神山、龟、鱼之属。 南有玉堂璧门,立神明台,井干楼,高五十丈,辇道相属焉。 这等华贵景象无不在彰显天子之权。 或许李世民心中对泰山封禅有所追求。 帝心难测,皇帝的心思不好揣摩,回到眼下要帮皇帝修凿太液池还要省钱。 张阳咋舌犯难道:“这事不好办。” 李世民冷哼道:“营造之事都由阎立本来做,你只要帮朕省钱便是。” 离开前又看了眼自己的小清清,这个很是活泼的外孙女很讨人喜爱,她正与小兕子玩耍嬉笑着。 令这位因国事烦忧的天可汗的内心也平静了下来。 皇帝要在骊山过冬,这些天都会在骊山,弟弟妹妹在骊山可以多留一些时日,等来年开春了再回长安城。 不知不觉,骊山也成了一个养老院,与托儿所。 李泰还在锅中捞着牛肉,因为牛肉很烫,他嘴还不停动着,“姐夫,还有这么多牛肉,我们可以慢慢吃。” 特意等到李泰来了才将牛肉下锅,这胖子很久没有吃过牛肉了。 张阳重新坐下来,低声道:“安排好了?” 李泰见四下无人靠近,又小声道:“都安排好了,他们已然自乱阵脚。” 上官仪会给李政藻的包袱中塞白糖本不是张阳的意思。 要说上官仪的遭遇,与当年宇文化及在江都发起兵变有很大的关系。 而且上官仪与那李政藻有私怨。 李泰和张阳都没有过问,也没有插手这件事。 只是坐看着事情的变化,至于上官仪自己的心思,就让他自己去决定。 李泰低声道:“总觉得这一次他要离开骊山了。” “他在骊山有五年了,这五年他为骊山做了这么多事情,也该给他一份前程。” 李泰笑道:“不用姐夫给,父皇会安排的,上官仪其人才能令父皇眼馋,倒是旁敲侧击问过他,忙完骊山这段时日的建设才会离开。” 上官仪这样的人是留不住的,他很年轻,这等年轻又背景干净的臣子,是李世民最喜欢的。 贞观十年的寒冬腊月,一封军报送入了关中。 军报安西都护府送来的,波斯与大食一战,失去了数十座城池,波斯王与王室中人都退守到了王城后方,并且波斯王已退位,将国王之位让给了波斯王子卑路斯。 权力的交替很顺利,顺利到有些不可思议。 只不过波斯国王将位子让给了卑路斯之后,自己带着仅有的家眷和金银,逃向了西北之地。 这更像是波斯国王将城池交给了儿子,让儿子帮他拖延时间,好让他这个做爹的能够逃命。 而卑路斯只能下令守城,他手中还有残余的波斯兵马以及阿史那杜尔带来的西突厥兵马,能够阻挡大食一时。 而大食的兵马是一个叫欧麦尔的人带领的,此人传闻有铁一般的意志,是穆罕默德最忠实的拥护者。 也是最早追随穆罕默德的人之一,在大食人中颇有威望。 此人带三十万大食兵马,此刻欧麦尔带兵驻守尼哈旺德,与波斯王城相望,随时准备灭了波斯国。 一旦波斯亡了,大唐与大食的地界就彻底接壤了。 大唐一直没有派兵驰援波斯,却让西突厥人来驰援,这件事被大食人知道后,那大食的将领欧麦尔扬言,先拿下波斯,再攻打大唐。 到底是大食人没智慧,本来这就是西亚战争,中东一片就算是打得战火连天都没大唐什么事情。 可你要是这么说了,那就不是这样了,大唐也要照顾自己的利益,从大唐与波斯的利益来说,这条丝绸之路就不能掌握在大食人手里。 既然是大食都说了,打了波斯之后,也不想与大唐和平相处,那就不要怪大唐不客气了。 因为这件事,李世民又在骊山脚下召开了朝议。 张阳揣着手在冷风中缩着脖子,走入骊山脚下的小行宫。 在场还有尉迟恭与长孙无忌,房玄龄与李绩。 张阳来到门前,见李泰也站在墙边,缩着脖子忍受着冷风。 见是姐夫来了,李泰笑道:“父皇已经等候多时了。” 事涉外战,礼部尚书需要在场。 这寒冬腊月,张阳就想在家中好好钻研燧发枪,还有一些技术问题没有解决。 走入小行宫内,这里点着两个炉子来取暖。 李世民沉声道:“张阳,大食人这个欧麦尔是何来路。” 早年前,许敬宗就派人打听大食的情况,张阳回道:“陛下,这大食人将领欧麦尔是早年期跟随穆罕默德的,拥立先知最坚定的一批人。” 李世民颔首示意接着说下去。 如今的大食掌权的阿布伯克尔,此人是大食人先知穆罕默德的女婿,当初穆罕默德垂死之际便将手中的权力交给了这位女婿。 李世民听得眉头紧锁,就连长孙无忌与房玄龄的神色也很不好看。 按照中原的规矩,自古以来外戚掌权本就是玩火,就连李世民现在都是小心翼翼。 这大食的国王怎么就把权力交给自己的女婿,还把国祚继承给了女婿,当真是匪夷所思,这大食人是怎么想的? 李世民皱眉盯着张阳看着,反正朕是不会将权力交给这个小子,早晚要将他吊死在承天门前,现在他还活着是因为这小子还有利用价值。 在场众人小声议论,得出了一个议论,这个大食国王被尊为先知,但众人看来这人就是个蠢货。 若是穆罕默德的这位女婿出了什么岔子,下一任继任者很有可能就是这个欧麦尔,此人骁勇。 本来这人应该在东面的大马士革打拜占庭,只不过早在今年的秋天大食人终究还是赢了,随着拜占庭的覆灭,大食的疆域又一次扩张。 也就今年,他们终于可以收整拳脚,来收拾波斯。 那波斯国王听说是大食的猛将欧麦尔亲自带兵前来,将波斯交给儿子,自己却逃之夭夭。 在场的众人对波斯国王这种卖儿子的更是鄙夷。 长孙无忌那纠结的神情好似在说这个波斯还有何颜面立足,毁灭吧。 这个欧麦尔相对于大食先知的干儿子,掌权的却是先知的女婿? 房玄龄神情凝重,这权力的交替有很多不能做的事情,都被这个大食国王给做了。 长孙无忌笑道:“陛下,臣以为大食人距离覆灭已经不远了。” 张阳颔首道:“臣已让裴行俭在西域组建了安西军,只要他们胆敢冒犯大唐一步,虽远必诛。” 尉迟恭正声道:“陛下,大食人胆敢冒犯大唐一步,末将愿带兵扫平大食人!” 闻言,房玄龄劝道:“敬德,莫要莽撞,波斯遥远鞭长莫及,还是要从长计议。” 说着话众人的目光又看向张阳。 心说我手中又没有兵马你们看着我做什么?张阳回道:“陛下,臣已经安排,阿史那杜尔带着部分西突厥兵马,帮助波斯抵御大食人。” 李绩沉声道:“末将北征回鹘人之时,听回鹘人说阿史那的五千兵马都是西突厥留下的残兵,老弱病残不堪一战。” 屋内的气氛不是很好,张阳又道:“其实波斯王子还是很有觉悟的,他愿意交出波斯的国祚,向大唐称臣,臣以为以后说不定可以开辟波斯都护府,从此安定丝绸之路。” 长孙无忌叹道:“谈何容易?” 这件事确实不容易,三十万兵马的攻打下,说不定此刻的波斯就要亡了。 “陛下,外交院许敬宗在两年抓了一伙大食商人,秋天的时候已经派那几个大食商人去大食地界,让他们去讲述大唐的意思,波斯已经向大唐称臣,还望他们莫要再开战,如今来看现在消息已经送到了。” 张阳看向长孙无忌又道:“这都亏了长孙公子当初邀请大食人做生意,这才有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说起这件事,本想要与他许敬宗计较,还是因为裴行俭的一封书信,长孙无忌才作罢没有计较,之后裴行俭就去了西域。 挥袖冷哼道,“张侍郎不用道谢,是家中犬子不懂事收留了大食人,往后不会再犯了。” 这里面还有这等纠葛? 尉迟恭和李绩很是吃惊,再一次刷新了他们对文臣之间恩恩怨怨的认知。 一件事可以记仇两三年,两人皆对长孙无忌抱以警惕之心,这人小心眼,记仇可以记三年,果然天底下的谋士没一个是好人。 张阳向众人说清楚礼部的态度,“首先波斯王子卑路斯已经即位那么波斯必须臣服大唐,并且受大唐管辖,如安西四镇一般在波斯建设都护府,若是守不住波斯,卑路斯可以逃到西域境内以保性命无虞。” “波斯的灭亡谁也救不了,大唐不可能出兵去这么远的地方。” 殿内很安静,众人听着张阳讲述,这是一场名正言顺的战争,帮波斯王子收复波斯,使波斯归于大唐的计划,在众人面前缓缓铺开。 大唐不是要拯救波斯,而是要得到波斯,这才是外交院的真正目的。 离开的时候,李绩和尉迟恭走在一起,俩人吹着冷风一路说着。 “贼娘养的,老夫就说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这些谋士。” “敬德说得不错,贼娘养的,那张阳也不可得罪,此人算计太深,比之长孙无忌有过之而无不及。” “朝中文臣谋士没一个好东西。” “早说那小子做个文官可惜了,他要是武将,咱们武人还用得着看他们文臣的眼神,让张阳给他们一个个都算计死,恨那魏征老儿咬了某家的耳朵,至今未好。”尉迟恭挠了挠耳边的血痂。 “没一个好东西。”李绩双手揣在袖子里,在寒风一边哆嗦着叫骂。 其实长孙无忌与房玄龄相隔不远,也能听到前方两位大将军的话语,说谁是贼娘养的? 第六百二十四章 太液池修凿工程 跟在李绩与尉迟恭身后的长孙无忌和房玄龄两人铁青着脸没有讲话。 小行宫内,李泰还站在这里给父皇收拾着桌案,再将面前的桌案擦干净,又是倒上茶水,在一旁安排得无微不至。 李世民享受着儿子的这份孝心,又看了看一旁不动声色的张阳,“青雀,你母后一直在给你准备婚事,宫里上上下下也都在准备了,若是合适你也早点成婚。” 闻言,李泰擦桌案的动作顿了顿,神色中带着纠结,片刻后继续用力擦桌,言道:“谢父皇安排。” 李世民了然点头,“只是丽质拜了你师姐为师,你母后也不愿将她早早出嫁,轮到你了,朕会好好考虑的。” “让父皇担忧了。” 李世民轻描淡写地说着,好似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张阳坐在一侧,揣手盘腿坐着,打算在陛下开口要与自己讲话之前,就这么做一个木雕。 “纸张回收还能成为新纸吗?” 张阳又坐直腰背回道:“纸张其实就是纤维所制,只要能够脱去纤维上的墨迹,将这些纤维重新利用,便可以再制出新的纸,骊山一直都在突破技术瓶颈,纸张回收利用的技术,我们可以顺手突破一下。” 李世民的眼神又高看了几分,“修凿太液池的事,你考虑得如何?” “我还是不适合做太液池的监造。” 话音落下,李世民重重将茶碗放下,“朕不会平白让你监造的。” “唉……”张阳一声叹息,“那陛下打算如何省钱?需要多少人力?” “一万人足矣。” “啧。” 看他脸色不对劲,李世民皱眉沉声道:“你觉得不够吗?” 张阳气馁站起身,“一万人,十五万贯,抛却各项开支人力,粮食用度,陛下觉得够吗?” 李泰闻言神色同样不太好,“父皇,一万人确实太多了。” 皇帝不是个会精打细算的人,十五万贯用来修凿太液池也要省着点。 不过皇帝的三观从来不会考虑银钱多少,这都是臣子需要考虑的事情。 天可汗说一句要修凿太液池,具体要怎么省钱,就是臣子需要考虑的事了。 见李世民的目光看向自己,张阳只好道:“太液池的开凿不能一下子动用太大的人力物力,也不能一次将十五万贯全部投入进去,这不是一个明智的做法,除了给自己添麻烦没有任何的好处。” “凡事都要脚踏实地一步步做,若一心想着一蹴而就,反受其累。” 李泰听着姐夫的话,心中很是有感触,就像是洛阳的案子,姐夫都是步步小心,甚至还花了心思改变了一个人的言行举止,让他去了洛阳。 如此一来这个计划才能达成。 心中暗叹,这是自己懂事以来做过做大的一件事,也是最刺激的一件事。 当然了,万事都要做周全,姐夫在不引火烧身的基础上,步步为营。 李世民盯着眼前的炉子,炉子上方放着水壶,水壶中的水已经开了,传来阵阵咕噜声。 “那你以为要如何安排?” 张阳躬身行礼道:“我打算将太液池的工事分为五期,具体安排可以与阎大匠商议,至于之后的安排……骊山有一个条件。” “朕不喜与人谈条件。” “条件就是骊山经营造纸术,所产纸张的数目朝中可以提议,但也需要骊山自己来决定,并且造纸的盈利骊山要得一成。” 原本的买卖成甲乙双方互换,现在骊山成了乙方,同时占有一成的收益。 “可以,朕答应你。” 李泰苦笑不迭,父皇前一句还说不喜与人谈条件。 不过造纸作坊本就是骊山自己在经营,一天能够生产多少纸张,能够有多少产出,只有骊山自己清楚。 在保持造纸坊的人员安排不变动的情况下,除了背后的主人换了,其他的一切都保持不变化。 这种交接是最好的,也是最安稳的。 也不管李世民会不会另建造纸作坊,至少骊山这边还是老样子不会有变动。 更不能影响骊山的发展。 万一皇帝脑子一抽,要骊山拆除其他的工厂,一心造纸,那骊山的富裕景象就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消失。 从建设骊山开始,骊山就走出一条以技术决定生产力的路子,在这个基础上也一直都在修建自己的技术壁垒,生产力方面只能自己卷自己。 进一步提高生产效率。 与李世民商议完接下来的章程,张阳与李泰走出小行宫。 关中的风雪依旧很大,这么大的风雪不是坏事,又说不上是好事。 李泰踩着积雪,看着漫天大雪落在田地里,“父皇惦念太液池很久了。” 张阳笑道:“要是放在以前陛下要修凿太液池朝中文武必定会进谏反对,十年过去了,你父皇手中的权力越来越大,越来越稳固,现在他想要建设太液池,自然无人反对了。” “有劳姐夫了,本王再去铁匠坊看看。” 送别了李泰,张阳迈步踩着要上山的石阶,石阶上堆了一层厚厚的积雪,踩上去清晰可闻嘎吱声。 人脚落下,便有些许雪块从石阶落下。 踩得要很小心,也要稳当一些,以后再加个小心滑倒的醒目路牌。 张阳看着这里的状况,新家果然还要继续建设,每天要坚持扫雪,还要加好护栏扶手。 一直走到骊山上,这里依旧在打着雪仗,张阳躲过丢来的雪球,便将小兕子还显发黄的发髻揉得一团乱,便心满意足地回到屋中。 李玥和两位婶婶正安静地织着衣服。 刚刚做好了一件小毛衣,给小清清试了试,看大小正合适,她便笑着继续织。 “孩子的衣服尽可能做宽大一些,往后还能留着继续穿。”婶婶在一旁叮嘱道。 李玥孕相现在还不明显,点着头道:“夫君与父皇商议得如何了。” 张阳给自己泡上一碗浓茶,“说了三件事。” 又正了正,手中的小毛衣,她低声道:“那父皇交代的事情还挺多的。” 张阳点头道:“嗯,关外的事情,骊山的事,还有太液池的事情,来年还是有一堆事情要忙碌。” 见女儿正在拼着拼图,她小手挠着头找不到手中的这块拼图要放在何处。 张阳也盘腿坐下来,帮着女儿一起拼。 这种温馨的场景看着很舒心,李玥温柔地笑着,继续耐心织着。 弟弟妹妹的雪仗到了黄昏时分才结束。 等夫妻俩再走出屋子的时候,华清池边一片狼藉,还有不少的雪球砸在了墙上,华清池边的积雪都不用去扫,就快被这群弟弟妹妹给祸祸完了,嗯!倒是省心不少。 这群孩子们就像是动力很充足的机器,他们打了一天的雪仗,坐下来便开始狼吞虎咽吃着晚饭。 用了饭食之后,她们就回去睡觉。 一觉醒来又是活力满满的一天,李丽质也就算了,清河,东阳,李治,高阳正是最会闹腾的年纪。 尽管平时还有宫女看着,时常应付她们就要耗费不少的心力。 都是一群小没良心的…… 做姐夫不容易,还把前些天刚刚做好的拖鞋又给穿坏了。 等孩子们回房休息了,张阳又重新给他们做一双更结实耐穿的拖鞋,用竹条给他们编一双显得牢固,还耐穿。 冬天的时候套上棉布能够保暖,夏天的时候取下罩着的棉布还凉快。 李玥给家里换上了新的窗帘,因为原本的长安城小家就有窗帘,她很喜欢。 有许多碎花样的窗帘挂上,她的心情又好了不少。 正是寒冬,张阳坐在屋檐下耐心用竹条编织着鞋子,一阵冷风带着雪花而来,便觉得空气更冷了。 实在是在屋外坐不住,张阳便走入屋中,双手放在炉子边取暖。 李玥递上茶水,温声道:“等白天再做,现在外面天寒地冻的。” 听着屋外的风雪声,张阳喝着茶水点头,很是赞同这个说法,“不过你父皇还安排了许多事要我去办,我那养老数钱的日子很远。” 那头熊从午时一直睡到了现在,它比以前更强壮了,也更贪睡了。 正值寒冬,也是它最不活跃的时候。 还有五头小奶熊蜷缩在它身边,安静地睡着。 秋收便是冬藏,人们一年的行为都跟着四季而来,到了冬藏的时候,人也不怎么活跃了。 夫妻俩早早便回屋休息了。 翌日,清晨。 张阳霸占了她的梳妆桌,正照着铜镜给自己刮着胡子。 “夫君,胡子我来刮便好,快快起身让我梳妆。” 见夫君依旧霸占着,李玥又不想头发散乱地出去,只怪昨晚太过狼狈。 张阳一手揽住她的腰,让她侧坐在腿上,便给她梳理发髻与画眉。 本是夫妻多年了,这些事情没什么,而且还是自己家中。 但李玥还是不敢有大动作,就这么安静地坐着,夫君梳理发髻的动作有些笨拙,时不时还要自己给搭把手。 张阳又道:“改天给你做个好镜子。” “嗯?这铜镜不好吗?” “看得不清楚,既然能够烧出琉璃,我再找找材料,想办法造出更好的镜子出来。” 李玥低声道:“琉璃的事情还瞒着父皇,不要再多生事端了。” “这种事情捅破也是早晚的。” “嗯……”她的神情上有些失落,感受到夫君挠着自己腰间,李玥登时挣扎着起身,她怕痒后退几步,穿好了衣裳这才走出房间。 今天依旧是雪天,只是这天长安城来了两个人。 这两人受陛下的旨意来骊山见张阳。 张阳走下骊山,李泰的侍卫端来一碗面,“县侯,还有多有一碗。” “不用了,你们吃吧。” 这侍卫这才笑着回头与一旁的其他侍卫一同狼吞虎咽吃着饭食。 见到岑文本和阎立本走入骊山,张阳拱手行礼道:“阎大匠,文本兄。” 岑文本笑道:“本是这寒冬季节不出门,但陛下旨意要下官监理骊山造纸厂,身受任命不得不来看看。” 张阳了然点头:“文本兄这一次不是来害我的吧?” “张侍郎又说笑了。”岑文本干笑着,“岂会害县侯,还要感谢县侯能够将造纸坊献给朝中。” “这倒不用客气,都是为了大唐富强。” “嗯!”一旁的李泰还吸溜着面条,不住点头应声道:“为了大唐富强。” 李世民自然不会告知朝中的内幕,只会说骊山献上了造纸坊,而不会说出其中交易的内幕。 毕竟他天可汗是个要面子,又自负的人。 在他的威严下,骊山只能献上,而不是与皇帝交易。 皇帝的心思很明了,骊山得了好处,便也不会再过问了。 又看向一旁的阎立本,张阳拱手道:“阎大匠,关于太液池建造的事情,可否容下官之后再与您说明?” 阎立本连忙道:“不着急。” 正要带着两人走去造纸坊,张阳脚步稍停回头便问道:“两位吃了吗?” 岑文本苦笑不已,这张阳还是这副德行,只好道:“已用过饭食。” 阎立本也点头道:“用过了。” “那就好。”张阳心里多少有些欣慰,原来大唐也不是人人像天可汗这般喜欢空着的肚子去被人家拜访,顺便蹭饭。 大唐的民风朴实无华,看来只有天可汗败坏了这种民风。 三人在风雪中走着,本来岑文本与阎立本就已经走了一路,肩膀衣衫处,还有官帽上都有了些许积雪。 张阳揣着手一路走,便问道:“咱们过年过节,朝中有送什么吗?” 岑文本小声回道:“有的,今年陛下给了我们中书省的官吏补齐了今年的俸禄,还多给了一石稻米。” “是吗?”张阳若有所思。 “难道县侯没有吗?” 岑文本又补了一句。 张阳干笑道:“我并没有觉得陛下有厚此薄彼,只不过骊山到现在都没有拿到过朝中的年礼。” “听闻陛下这两年都来骊山避暑过冬,想来这也是莫大的幸事,骊山又何愁这些年礼?” 听对方这话,张阳瞧了眼阎立本,看他板着一张脸,又不想与他讲话。 再看岑文本,张阳又道:“文本兄,你说咱们朝中是不是该提升一下福利待遇了?” 今晚暂更一章请假一天。 周末会补更的。 嗯嗯。 第六百二十五章 波斯战况 雪势总算是小了一些,岑文本听着张阳的话语,皱眉道:“福利待遇是我们的俸禄与每年朝中给予的事物?” 张阳笑道:“在下就是这么一说,只是想着大家同朝为官都可以过得好一些,至少给点生活的补助,比如这天寒地冻的朝中可以给予一床棉被,给点棉衣什么的,我们骊山就有。” 闻言,阎立本穿着官衣在冷风中打了一个哆嗦,再看张阳穿着厚实的衣衫,很是羡慕。 其实早在第一年为官时,官衣单薄这种事情张阳早就不满了,这官服单薄也就算了,做工还差。 夏天不透气,还热得让人容易起痱子,冬天不御寒,在太极殿冻得直哆嗦。 这点人文关爱都做不好。 “张侍郎所言的福利待遇,其实朝中一直都有的,只是有时候……” “文本兄是不是想说没这么实用?” 闻言,岑文本不住点头,“下官确实考虑过,但送粮食稻米也好,家中有盈余的粮食,还能将那些稻米给卖了。” 李世民赏赐给众臣的稻米是从哪里来的?那都是从骊山带走的。 思量半晌,岑文本又道:“不过张侍郎所言,下官会房相等人商议的。” “慢着!”张阳停下脚步,“文本兄,你这不是又害我了吗?” 岑文本也跟着停下脚步,“张侍郎何出此言了。” “这是大家需求,为大家谋福利,怎么你能说是我一家之言,文本兄此话不妥当了。” 岑文本神色凝重,“我等在朝中为官,本是一心为了社稷,至于所谓吃穿冷暖,何足道哉。” 多么老实本分的朝堂,多知足的文臣。 这年头人人都为了朝中社稷努力,好像大家都没有考虑这种问题。 张阳带着人来到了造纸坊前。 有李泰的侍卫看管着这里,张阳说明来由,这才放行。 造纸坊并不大,当初重新规划搬迁的时候,造纸坊占用的土地就是最小的。 岑文本与阎立本打量着这里,只有三五桶纸浆。 张阳解释道:“文本兄,冬日里这里都是停工的,就算是雨天这里也不开工,成品的纸浆要制成纸张,需要晾晒。” 阎立本对眼前的一个设备很好奇,这是一个厚实的轮子,轮子的上方包着粗牛皮。 随着这个轮子转动,牛皮会带出纸浆,在其上形成一层纸浆面,如此一来便可以直接取出去晾晒。 外界对骊山本就很好奇,岑文本是现在为数不多能够进出骊山的官吏之一。 在这里转了一圈,他好奇道:“如此一来纸张的产出受限岂不是很大。” “我们尝试过用烘干的方式来进行,可是纸浆在成纸的过程中,如果水分失去得太快,很容易让纸张发硬或者裂开,这与它内部的成分有关,相关的技术问题还要再钻研。” 阎立本看着眼前这个滚筒设备不住点头,好似得到了什么启发。 张阳从一旁的书架上拿出卷宗,“这是我们骊山往年的造纸数量,按照一尺一卷来计算的。” 岑文本点头道:“下官所要便是这个,按陛下的吩咐,朝中来安排每年所需纸张的数量与书卷,骊山来生产,下官来调度生产,只是朝中还有诸多事需要下官来主持,不好久在骊山,往后还是要在长安城办事,至于与这里多用书信联系,张侍郎以为如何?” 按照李世民的任命,岑文本不仅仅有秘书监的官职,还有中书省,官学署,更身兼现在的造纸坊监理。 现在的造纸坊归属是天可汗,那么从位置上来看岑文本有对造纸坊安排的权力。 与他说完这里的安排,张阳坐下来与阎立本商议这太液池的修凿事宜。 看着阎立本递来的卷宗,按照朝中事先的准备,太液池的修凿所用需要十七万贯。 算上天可汗的十五万贯,这点钱还是不够的。 张阳皱眉看着卷宗上的一排排账目,一言不发。 李泰正与岑文本解释着造纸坊的人员安排。 “阎大匠,往后的太液池工事修凿分为五期,账目也需要分为五期,一来为了缓解压力,二来也可以为了调用银钱来分摊压力。” 阎立忍不住点头,“张侍郎所言不错,如此一来倒是可以缓解压力,也可以一边建设,一边为往后的建设筹集银钱。” 不是谁都像天可汗那样不讲道理,大家都是很好说话的。 章程,成本,预算,工期…… 岑文本,张阳,阎立本三人一起坐下来,低声商议。 来年开春,太液池就可以开始修凿,交接完造纸坊的事情,张阳送别了俩人。 关外,西域地界薛仁贵自己本部两千兵马与组建不久的六千安西军到了阿姆河畔。 一份军报匆匆而到,来人王玄策的兵马,现在他带着兵马先一步渡过了阿姆河,就快进入波斯地界。 “报!波斯老国王亚兹德逃亡途中已经死在了大食人手中。” 听闻这个消息,薛仁贵眉头直跳,这个老国王终于还是死了。 薛仁贵的妻子柳氏大声喝问:“波斯都城如何?” “回将军,波斯王都左右两侧的两条大河皆被大食人占据,危城已不可守,波斯王子与阿史那杜尔已经退守到了阿姆河下游以西的马哈。” 波斯王都的失守不可避免,王都的失守不是好消息,从这一刻开始波斯已名存实亡了。 让人把消息送去安西都护府的裴行俭的手中。 那个弃城而逃的波斯老国王,在半道上被大食人截杀了。 至少现在还保留了波斯王室唯一的血脉。 薛仁贵拉着马儿的缰绳,一路朝着阿姆河下游而去。 众人从安西都护府一路向着西方而来。 让王玄策带着高昌兵马先一步来这里,没想到还是来晚了。 这条河是西突厥与波斯的分界线,过了这条河就是波斯地界,大食人若要兵犯大唐就势必要渡河。 等众人来到了阿姆河的下游,这里还有一座破旧的小城。 王玄策就一直驻扎在这里,在这里有两千高昌兵马,还有六百个阿史那杜尔所带的六百西突厥残兵,波斯王子卑路斯与一千有余的波斯兵马。 算上薛仁贵这边的人手堪堪一万守军,守这么一个破城,还要面对三十万波斯大军。 大军进入城中,薛仁贵见到了两月不见的王玄策,他人越发消瘦。 “我们过了阿姆河就得到了消息,王都已经失守了,接应了后撤的这些残余兵马。”王玄策带着人走入这座破败小城,“只是没想到败得这么快。” 薛仁贵打量着城中的景象,城墙是用黄土堆砌的,城墙很低,风吹过的时候,总会吹起一片黄沙。 城内的屋子很低矮,也都是用石料与黄土砌成的矮房子。 远处有个西域大汉,他满脸的胡子,眼神中带着怒火。 注意到薛仁贵与对方的目光交汇,王玄策低声道:“他就是阿史那杜尔,一直以来他都在保护波斯王子,此人出力不少。” 阿史那杜尔快步走来,身后的甲胄随着步伐摇晃作响,走到近前,这人大声喝骂道:“你们怎么才来!” 薛仁贵低声叹道:“整顿兵马需要时间。” 阿史那杜尔伸手拉住薛仁贵的衣襟处的甲胄,“张阳人呢!我帮他做了这么多事,他何时能让我回去!” 怒吼声很响亮,看他抓着自己的丈夫,柳氏拔出了横刀指着阿史那杜尔。 一个几个士卒也拔剑搭弓对准了阿史那杜尔。 阿史那杜尔身后的人也站起身,与薛仁贵身后的士卒对峙。 双方人马站在两边,一时间剑拔弩张。 王玄策安慰道:“我知道你心有怒气,我们要共同抵御大食人,别在这里内讧。” 阿史那杜尔说话间,还能看到他口中漆黑的牙齿,“三千西突厥兵马,打得就剩下六百人,你知道波斯王城一战打得有多惨烈吗?” 波斯王子卑路斯匆匆而来,见双方僵持不下,他慌张道:“杜尔将军,薛将军,诸位都是大唐派来驰援波斯的,求求你们不要内讧,救救波斯。” 王玄策也劝道:“杜尔将军对那位张尚书心有怨恨,但我等当时远在安西都护府,大唐鞭长莫及,现在正是共同抵御波斯的人的时候,绝不是内讧撒气的时候。” 阿史那杜尔终于松手了,他冷声道:“我不是唐人,我也不是来这里送死的,我为张阳做了这么多事,该做的早就做完了,一旦大食人来了,可顾不上你们。” 薛仁贵也整了整自己的甲胄,“我们不需要你照顾。” 波斯王子卑路斯请着众人进了一处土屋,商议接下来的事宜。 这里是波斯的最后一座城池,失去了这里就只能是逃亡西域了。 听着卑路斯讲述,薛仁贵和薛仁贵才知道波斯王都一战的惨烈,大食人打仗有上百头战象,那些披着战甲的战象冲锋陷阵根本不是人力可以阻挡的。 那些战象奔腾起来,大地都在颤抖,人根本就站不稳,更不要说与之对抗了。 还有猎豹狮子等诸多野兽,这些战象是天竺国王进献的,天竺在大食人的兵锋下为求自保,献上了战象。 王玄策一拍桌案,“这个贪生怕死的天竺人!某家一定灭了他!” 土屋内的众人神色都很不好看,大家都知道这是一场十分艰难的硬仗,尤其是要对付那冲锋陷阵的战象群,这个破旧的土城根本挡不住战象群。 阿史那杜尔要去查探大食兵马的动向。 波斯王子也去打点沉重的粮草与辎重。 土屋内,薛仁贵的妻子柳氏低声道:“这个阿史那杜尔与张尚书是何关系?” 王玄策叹道:“此人与张尚书的渊源要从三年前说起,当初此人还是东突厥的铁勒,后来去了高昌帮朝中收复安西四镇,两年前安西四镇平定之后,又去了西突厥。” 从东突厥到西突厥,再到现在的波斯,这人为朝中,为张阳做了很多事。 以至于礼部能够在一年之内平定安西四镇,不仅仅是高昌兵马的功劳,更有阿史那杜尔出力。 此刻的马哈城内,这里背靠着阿姆河,倒不用担心水源的问题。 在此处的兵马有安西军,有西突厥兵马,有高昌人,还有波斯人。 还有一千唐人,薛仁贵带着王玄策来到马哈城后方,这里是唐军驻扎的地方。 再打开一个木头箱子,王玄策见到一个个铁圆盘,“这是何物?” 薛仁贵解释道:“这是骊山送来的铁器,当时说是厨具,不过是裴都护看了密信之后才知晓,这是打退大食人的利器,一共三百个。” 王玄策拿起其中一个铁盘子,“这东西要如何抵御大食人。” 薛仁贵颔首道:“届时大食人攻来你就会知道了。” 五方兵马一起驻守在这座破城中,唐人带了兵械与粮草分给这里的人,西域有很多的粮草,倒是不用担忧这里的粮草不够。 阿史那杜尔早就饿坏了,他双手捧起滚烫的黍米粥,便痛快吃了起来。 没错,在这个地方想找个碗都很难。 大家吃东西的方式也很狼狈,用一张饼沾了一些米粥便能咽下。 大食人攻打了波斯王都,他们没有这么快转战马哈,眼下还有时间准备。 城中人员复杂,波斯王子拜薛仁贵为主将,这里的一切防备与兵卒安排都要听从唐人的安排。 因此到了夜里城中又起了内讧,高昌人倒是能够听从。 但阿史那杜尔不愿意自己的手中的部将去野外做斥候,唐人和这些西突厥人又争吵起来。 薛仁贵怒喝道:“杜尔!只要张尚书一句话,便可以让你在西域再无容身之地,你要闹哗变不如现在就走,我们不会留你,你且看看你还有何容身之处?” 出了马哈城便再无去处,至少在这里有唐人的粮草,杜尔咽下这口气,用突厥话对身后的怒喝了一句众人这才偃旗息鼓,他分出三队人手去打探大食人的动静。 王玄策苦恼地来回踱步,“这一仗要怎么打?这些人军纪散漫,如何抵御大食人。” 不要说这些西突厥人,波斯人更是军心全无。 翌日早晨,薛仁贵又得到了一个消息,又有两百波斯人逃了。 第六百二十六章 无敌的唐人 波斯王子没有下令去捉拿逃走的波斯兵卒,他无奈面对现状,为了保住波斯的国祚,他觉得自己很无能。 在波斯都城被破之前卑路斯就已经成了波斯的国王,从当权者的角度来看,谁都不愿意做亡国之君。 在马哈城整顿这些时日,又有一个人造访了马哈城。 他带来了三千名奴隶,这些奴隶原本就是从波斯逃出来。 薛仁贵看着这个眼熟的客人,他不是别人就是现在奔走西方诸国卖粮食的西域商人安延偃。 这人用一块布蒙住了口鼻,向薛仁贵与王玄策行礼,“两位大唐将军,这些逃奴可以用来给城中做一些苦力。” 薛仁贵颔首道:“我们买不起这么多奴隶。” 安延偃躬身回道:“这是送给唐军的,不用银钱。” 现在还要修建城防,需要人手,自然越多越好,要随时准备面对大食人的进攻。 王玄策走在一旁目光看着这些奴隶,“送给唐军的?你会有这么好心?” 安延偃惭愧笑着,“在下也希望两位将军可以挡住大食人,只有守住了阿姆河,在下的生意才能继续下去,我们都是为张尚书做事。” 都是为张尚书做事,这句话是薛仁贵与王玄策在这里听到的最多的话语。 阿史那杜尔也是,高昌人也是,眼前这个西域商人也是。 外交院在西域布置了许多,或许张阳早就料到了波斯会有覆灭的这一遭,便安排了众多人手。 有了这般布局,唐人能够自由穿行在西域。 这里的阳光还是很毒辣,王玄策又道:“多谢了。” 马哈城内的人员本就复杂,眼下不哗变就算不错了。 安延偃又道:“在下会看管他们,还望两位将军准许在下来城中歇息几日。” 说着话,他又拿出一卷羊皮,“这是在下从一个逃亡的波斯商人处买来的图,这是大食人打仗时战阵图,他们一路攻打波斯,用的便是此种战阵。” 薛仁贵伸手夺过图纸,他仔细看着图上的战阵。 安延偃又道:“大食人野蛮又好斗,据在下所知大食人将投降的波斯人,在木桩上绑起来,就这么将他们爆嗮荒野,在波斯王都附近三万多人,就这么活活被嗮着,此等行径人神共愤。” 这个姓安的昭武九姓后代,他的关中话特别好。 他又道:“在下会来这里也是因为另外一件事,原本在下是在叶护可汗手中做事,薛将军扫平了天山之后,泥孰可汗逃亡去了西方,他投效大食人,在下想要看着他死。” 阿史那杜尔是认识安延偃的,俩人只是照面一眼,也没有多讲话。 接下来时间又有一批吐蕃人来到马哈城,这些人是禄东赞派来的。 越来越多的人前来,马哈城在短短半月时间,能够战斗的人手从原本的一万人,一时间增加到了两万人。 在薛仁贵与王玄策的安排下,只要帮着在马哈城驻防,唐军可以给他们一口饭吃。 越来越多的人汇集此处,多数都是从波斯王都逃出来的人,他们在外求生困难,投效大食人也不会有好下场,大食人对投降的战俘很残忍。 多方势力汇聚阿姆河畔,一时间所有人都寄希望于唐人。 希望传说中强大的唐人能够打退大食人。 安延偃负责城中的粮食与兵械,他这个西域商人展现了自己巨大的人脉与资源实力。 这让马哈城内就算人口再多,他都可以拿出足够多的粮食,甚至可以拿出中原才有的烈酒。 甚至他还能打听到天竺与吐蕃的情况。 天竺四国其实各自为政,他们并不团结,这一次驰援大食的也只是其中一国。 安延偃制止王玄策要把兵械交给奴隶,解释道:“王将军,在西域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他们不能拿刀,而且开战之后要将他们赶出城,奴隶是最容易哗变的。” 见王玄策一脸的疑惑,安延偃又道:“因为奴隶去哪里都是奴隶,他们从来不会为一个国而战,波斯会灭亡也正是因为贵族贪得无厌,奴隶越多他们就越弱。” “我很佩服张阳在高昌所做的事情,他利用奴隶推翻了高昌王父子,并且拿下了整个高昌。” 王玄策也打消了给这些奴隶兵械的想法。 安延偃笑道:“将军,不论是在西域还是在波斯,这里与中原不同,不论唐人对他们有多好,他们都不会感激你们,若是你们不给粮食,不给住处,他们便会作乱。” “这些人不会耕种,也不会种粮食,一两人在流亡在外会成为贼,一伙人流亡在外,会成为盗匪,这是波斯,这便是中原的西方,将军初来不知道这里的规矩,以后在下会多与将军说明。” 从当初从长安城离开,如今在波斯的安延偃眼神中尽是疲惫,他奔波诸多地方为的就是自己的族人。 王玄策低声道:“我不明白,你为何这么帮我们?” 安延偃躬身道:“在下是替张尚书做事。” “某家不信!” “哈哈哈!”安延偃苦涩笑道:“其中缘由将军不用多问,哦!听说将军派人去了天竺打探消息?” 昏暗的土屋中,王玄策诧异地看着他,“你是如何知晓的?” “在下要打听消息很容易,在天竺有不少商人与在下有交情,常有交易往来,在下还听说了玄奘和尚离开大日戎王,前往了吐蕃,后又被吐蕃送去了西域,现在应该在裴都护手中了。” 这人就像是西域的万事通,他对西域的了解就像是自家后院一般。 深夜的阿姆河畔很冷,明亮的月光洒在这座小城中。 薛仁贵深夜与柳氏走在城墙上,骨瘦如柴的奴隶就躺在城下,他们睡醒就开始修城墙,只要给他们吃粮食,他们什么都能干。 柳氏很厌恶这种人,她觉得那已经不是人了。 “中原现在应该是寒冬了。”柳氏低声道。 “是吧。”薛仁贵低声道:“等打完这一仗,我们就回去,再也不来了。” 柳氏叹息道:“这个地方没人性。” 相比于中原,波斯地界内的一切都显得没人性,这些天他们见到的最多的就是奴隶。 这里很野蛮,没有秩序,也没有明确的律法,他们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阿史那杜尔带着一队兵马入城,他大声道:“大食人在波斯王都搜刮了十天十夜,现在正往马哈来了,欧麦尔亲率五万兵马,要取波斯王卑路斯的性命。” 话音落下的这一刻,城中又安静了下来。 城墙还未修缮好,城墙还不够高,为了对付野兽和战象群,他们还在城外修建了一个个陷阱坑洞。 这些天不论是波斯人还是西突厥人,他们都见识到了唐人用智慧打仗的手段。 这些陷阱就可以让大食人战象难以靠近。 原本只有两丈高的城墙,此刻已经修到了五丈。 唐人用一切可以使用的资源将其制成兵器用于杀人打仗,他们用陶土罐装满了火油,点燃之后,可以投掷出去烧人,他们在城墙上布置了尖刺,这样就算大食人想要爬上城墙,也会被刺得遍体鳞伤。 甚至在城前挖了一条巨大的坑道,如此一来就可以挡住大食人冲来的速度,给城头上射箭留出时间。 几只秃鹫飞来,它们停到了枯树枝上,等待着食物。 薛仁贵带着王玄策做着最后的准备,将一个个土雷埋好,在距离城墙三里外,陷阱地的后方埋入土雷。 “裴都护试过这个东西,此物用来对付骑兵很好用,对付大食人也是一样。” “当真?” “此物连朝中都不清楚来由,张尚书只是交代这是厨具。” “张尚书为何要瞒着朝中。” “某家也不知道缘由,都说外交院特立独行,想来是另有安排。” 王玄策也不再多问。 一百个地雷布置好,还余下两百个,以备不时之需。 再让阿史那杜尔和波斯王卑路斯各自带着一支兵马在五里外的矮坡处准备好了伏兵,一旦大食人的大军前冲,后方势必空虚,这两支三千人的伏兵可以从侧翼冲入敌军。 这一仗唐军不仅仅要打退大食人,更想要拿下那个大食将领欧麦尔。 薛仁贵带着王玄策回到城中,准备迎接大食人的进攻。 安延偃带着一群奴隶躬身道:“两位将军,在下带着人就先出城了,我会在阿姆河的后方看着此战胜利,若是形势不对,也请两位将军弃城后撤,在下会接应。” 薛仁贵和王玄策对这个西域人不反感,他在城中帮忙做了不少事。 安延偃带着所有的奴隶离开了。 越来越多的秃鹫到了此处,不多时远方的地平线出现了兵马,呜呜泱泱的大食人朝着马哈城而来。 这一刻所有人放慢呼吸,好像这时气压都低了不少。 薛仁贵握紧了手中的横刀,汗水从鬓发处流下,滴落在铁盔上,烈日下,铁盔被嗮的滚烫。 先出现在眼前的战象群,大食人的军阵很庞大,在战象的身旁有许多提着刀拿着盾牌赤着膀子的大食士卒。 有三五只猎豹先跑了出来,这些猎豹跑得飞快,它们在大军之前跑着,视这些陷阱如无物。 眼看这些豹子就要跑到土雷地。 薛仁贵张弓搭箭,锋利的箭矢对准正在最前方飞奔的猎豹,放开弓弦一箭射出,箭矢带着破空声朝着猎豹而去。 敏锐的豹子就要躲开,可薛仁贵是何等勇力,三石弓射出的箭矢岂能轻易躲开。 箭矢射入那猎豹的腹部,当场摔在地上,倒在血泊中没了动静。 余下的几头猎豹不敢上前警惕起来。 薛仁贵再次张弓搭箭,对准了另外一只猎豹,再一次射出,同样是远距离的射箭,那只猎豹躲闪不及,一箭射在了腿上,也不能再跑动了。 其余的豹子意识到危险都开始警惕地往回走。 薛仁贵又一次拿出箭矢,此刻大食人的军阵中传来了号角声,这些猎豹才跑回去。 城墙上的波斯人与高昌人欢呼着,他们在欢呼薛仁贵的箭法,只要跟着这样的将领就能打退大食人,很是提振士气。 当远处的尘土散去之后,众人终于看清大食人军阵的全貌,那是一头头如山一般高的战象,它们身上披着盔甲,刀枪不入,这种战象一旦冲起来,试问谁能拦得住? 王玄策站在城头上,神色严峻,从来没打过这样的仗,从没见过这样高大的牲口。 大食号角声再次响起,战象扬鼻嘶鸣,朝着这座土城冲锋而来,上百头战象一齐奔腾,这座土城在颤抖,不断有黄土从城墙上落下。 有战象踩到了陷阱,但不影响后续的战象冲过来。 王玄策懊恼地扶了扶被震歪的头上铁盔,“娘的,陷阱准备少了。” 薛仁贵沉住呼吸,让城头上的士兵都放下弓箭,这种战象皮厚,更不要说有盔甲了,箭矢入皮之后也不能伤害到它们,他小声道:“准备火油,一旦到了城下就用火烧。” “喏!”一旁的将士点头答应。 战象群进入了土雷地,领头战象一脚踩到了土雷,地面响起一声炸响,那战象又是一声嘶鸣,当场下腹被炸得血肉模糊,倒在了地上。 城下炸响声四起,不断有战象被炸翻当场,或有三两只战象冲到了城下,它们要面对的也是城上火油罐子的火烧。 城前的场面很混乱,硝烟与黄土弥漫,一百米开外便看不清情况。 失控的战象群东奔西逃,甚至有战象逃了回去,让大食的军阵一片混乱。 此刻的大食人还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是什么样的兵器。 无敌的战象群竟然对那座小城伤不了分毫,连靠近都难。 当战象群散去,尘土被风吹去,眼前的景象终于清晰了,土城的前方堆满了战象的尸体。 这种战果刷新了在场所有人的认知,唐人不费吹灰之力,不费一兵一卒就杀退了在波斯所向无敌的战象。 无敌的唐人!这是波斯人高昌人,西突厥人,心中共同的想法。 第六百二十七章 爱干净的唐人 马哈城后方,阿姆河的对岸,安延偃在这里等着战况的结果,也准备了几条船,以应对形势不对,掩护唐军的后撤。 刚刚的炸响就连阿姆河对岸的众人也都听到了,不知道前方的战事如何,安延偃坐着神色凝重。 “尊敬的主人,这马哈城守不住的人,光靠这么一些唐人迟早会败,主人不该将宝贵的财宝给他们。” 酒水和粮食在这片地方就是最宝贵的财富,这些东西安延偃要多少有多少,后方还有大唐的供给。 安延偃瞪了一眼讲话的老奴隶。 对方随即低下头,见主人生气了,他对自己的自作聪明很懊恼。 “唐人与你们见过的人不一样,残暴的大食人一定会受到惩罚的。” 安延偃低声说着,言语中坚定。 后方的一众从波斯逃难出来的奴隶,也默不作声。 大食人在攻打波斯的时候很残暴,他们掠夺一切,每经过一片地方都会将活口杀光。 老奴隶小声再问:“主人,可他们是唐人。” 安延偃颔首道:“唐人是最有智慧的人,我的祖先也是唐人。” 言到此处,老奴隶伏下身不断磕头,为自己的言行认错。 纵横三十余里的开阔平原战场上,当硝烟与尘土散去,战场上也安静了下来。 城下大片的战象尸体血肉模糊,王玄策看着这场面,当场呕了起来。 此时远处的大食人军阵中,三头雄狮慢慢走了出来,它们朝着马哈城吼叫着。 薛仁贵的目光盯着对方,只见军阵之中走出了一个赤着膀子,光着头的人,他穿着华贵,身上画着一些奇怪的图案,脖颈处挂着夸张的金器。 那人安抚了怒吼的狮子,便走回了军阵中,随后又有十余个大食人走到军前,他们面孔朝天手舞足蹈,一只狼被提到了军前,割了那匹狼的脖子,将其丢在了军前。 看着诡异的一幕,众人一时间很疑惑,又不解他们在做什么。 片刻后大食人缓缓退去。 王玄策刚吐完,扶着城墙站起身,“退兵了?” 薛仁贵也狐疑道:“似乎是退兵了。” 大食退到了马哈城十里外,驻扎了下来。 这让阿史那杜尔与已经埋伏好的卑路斯只能无功而返。 城中再次欢呼起来,他们为这次打退了大食人欢呼。 薛仁贵与王玄策还有众多唐人都轻松不起来,因为这一次实实在在地看到了大食人的实力。 那呜呜泱泱的大军要淹没这个马哈城轻而易举。 心头更明白,这个小城根本守不住。 大食人只是暂时退兵,他们没有撤退,土雷一时间唬住了这些大食人。 眼下自己有多少实力,薛仁贵心里很清楚,光靠这一千本部唐军,还有安西军与高昌人,这些兵力于三十万大食人来说不足道哉。 而且马哈城太小了,根本守不住。 阿史那杜尔与卑路斯坐在土屋中,薛仁贵神色凝重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大食人这是什么意思?” 卑路斯解释道:“他们这么做是在向神示敬,大食最敬重神灵,穆罕默德就是先知,他是神的代言人,一切都要听从神的话语。” 到现在王玄策算是明白了,大食人觉得战象群的轰然倒塌就是神在警示。 又觉得这种行为很可笑,大食人是愚昧的,也是信神的,在他们眼里神就是一切,而当初的穆罕默德就是距离神最近的人。 薛仁贵皱眉问道:“他们真的能够听到神的话语?” 柳氏嫌恶道:“怎么可能。” 中原人自然不信这一套,打仗靠的是兵法与人力,还有智慧。 得知战事短暂结束了,安延偃又回来了,他走入这间土屋,“大食的神救不了人,也救不了波斯,能够救波斯的只有唐人。” 卑路斯又向薛仁贵投去求助的目光。 当下可以确保的就是大食不会断了众人的退路,对这一仗怎么薛仁贵也很烦忧,他也不知道怎么对付大食人,手中虽说有土雷,但眼下就只有两百颗。 这些雷也炸不死三十万大食人。 而这一次也恰恰向大食人宣战了,从三年前苏定方杀了一个大食贵族,三年后马哈城的这一战。 大食与大唐之间的战争才算是真正开始。 王玄策平时就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态度,他对眼下的形势倒是很乐观。 一夜过去,众人也商议出一个所以然。 在被派往西域之前,薛仁贵看了很多兵书,可要说行军打仗的经验,他也是个嫩手子,平定了天山之乱也就像是扫尾,也没用到自己所学的本领。 王玄策也是一样,他从来没有来过这么遥远的地界,也没有打仗的经验。 此刻手头上只有一万兵马,要对付三十万大食人谈何容易。 夜里,薛仁贵让人焚烧那些战象群的尸体,这么多的战象日嗮一旦久了就会恶臭无比。 波斯是热带沙漠气候,西风吹来每每会卷起沙尘,干热让众人很不舒服。 大火在马哈城外烧了起来,焚烧着这些战象群的尸体。 远远还能闻到肉香,马哈城前火光一大片。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大食人没有再进攻。 土雷炸翻了战象群,给他们的冲击太大了,这两天大食人一直都在祭祀。 当真是给他们吓住了。 这也只能短暂地唬住大食人,他们就驻扎在马哈城十里外,没有要退兵的消息。 三两个从西域都护府跟随而来的唐人的情绪都不高,“这鬼地方,天不管地不收的。” “要战死了,朝中还是会给某家家里抚恤的吧。” 讲话的人带着汉中口音。 另一边的大汉笑道:“少说丧气话,我们是唐人,薛将军和王玄策将军早就为我们准备好了后路,什么战死不战死的,出来走一遭拿个军功就回去了。” 唐人都不愿意和波斯人走得太近,更愿意和高昌人休息在一起,至少这些高昌人看起来干净,而且也很勇武,打仗不比唐人差。 就那些波斯人看着最不顺眼,那些人身上臭烘烘,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洗了。 说是大家一起抵御大食,但城中的氛围是这般低落,要精诚团结根本不可能,更别说这些天,每天都有逃亡在外的波斯人来投效,来投效的波斯人吃了饱饭,也不愿意去城头防守,甚至还有人吃饱饭就跑的。 高昌人看不过眼,唐人也嫌弃这些吃白食的波斯人。 短暂的安宁让众人都放松了下来,安延偃走来讲道:“我又收了几个波斯奴隶,他们说大食人正在撤出波斯王都,正在往马哈城而来,看样子还要聚拢三十万兵马,一口气拿下你们。” 听闻这个消息薛仁贵先是愣神,而后迅速铺开地图,波斯王都就在马哈城的西北方向。 相比于马哈城波斯王都更容易坚守。 “愚蠢,太愚蠢了!他们竟然弃了坚城不顾。” 薛仁贵当即踹醒了正在鼾声大作的王玄策。 “大食人进攻了?”王玄策诈尸一般地站起身。 “情况有变动,大食人正在撤出波斯王都。” “没打来啊……”王玄策抱怨了一句,正要再躺下,又觉得不对再起身,“什么!他们不要波斯王都了?” 安延偃笑着点头。 “为何?”王玄策大声道。 “大食人喜欢劫掠,当一个地方再也没有值钱的东西可以劫掠,他们就会离开,寻找下一个地方劫掠,大食人与唐人不同,他们不会治理,也不会经营,在下以为他们只不过是人数众多的盗匪。” 从马哈城到波斯王都,骑快马轻装简行,需要一个白天。 若大军行军,至少需要两个白天和一个夜晚。 安延偃的目光盯着薛仁贵,他更愿意相信唐人的智慧,如果西方局势一直这般动荡,便会让买卖很难做。 波斯的富饶就是因为这条商路,现在商路断了他的买卖也很难做。 王玄策带着人去波斯王都查探情况,去探虚实。 薛仁贵继续整顿城防,第二天后方西域有人带消息来,安西都护裴行俭收拢了两万余安西军与阿达兰所部一万高昌人正在奔赴阿姆河而来。 “好个裴行俭,西域都这般山穷水尽,竟然还能拿出三万兵马。”薛仁贵心情大好,“玄策,你带一百轻骑去波斯王都看看,探一探虚实。” “喏!”王玄策得令便提着自己的横刀离开。 薛仁贵颔首又叫来了人,“立刻告知裴都护,让他带三万兵马去阿姆河上流,断了水源。” 马哈城靠着阿姆河,也靠着这个水源,同样地大食的三十万大军同样靠着水源驻扎。 第二天的夜里,王玄策便回来了,他带来了波斯王都城内一只猫,“这是某家从波斯王都抓来的。” “这猫倒是凶得很。”薛仁贵啧啧称奇。 这猫也认人,放下之后它便迅速躲到了卑路斯身后,“这确实是王都的猫,没想到还活着。” 兵家大忌,便是自断后路。 大食人就这么让出了自己的后路,三十万大军来攻打马哈城? “真是可笑!”薛仁贵让人开始布置,要趁着夜色奔赴波斯王都。 安延偃问道:“我们就这么离开马哈城了吗?” 薛仁贵颔首解释:“当然不能轻易就让给他们,在城中布置陷阱。” 当阿姆河的河流水位开始下降,薛仁贵便带着马哈城的人马,离开了一路奔赴大食人弃之不要的波斯王都。 占据了波斯王都,就掌握了西北方向的要道,而裴行俭就在阿姆河的上游,在东北面。 这样一来,与裴行俭的三万兵马遥相呼应,能慢慢蚕食敌军。 薛仁贵行事决断没有犹豫,当机立断,迅速撤出了马哈城。 天黑出发,大军跋涉一直走到了晌午,眼前才出现了一座大城。 这座城的城墙上有许多焚烧的痕迹,王玄策领大军走入,“我来时这里就是这样,你看看他们连尸体都没有清理出去。” 恶臭随风而来,薛仁贵让众人蒙住了口鼻。 爱干净的唐人,这是跟随大军而来的西域人与波斯人又一次对唐人的评价。 王都最高的建筑,便是王城。 现在的王城没有华丽的景象,反而地面和墙上有许多的血迹,走入其中更有尸体横在当场。 当众人走到王城的另外一边,眼前是一个令人汗毛直立的景象,那是一个个光着身体的波斯人,他们被绑在木桩上,就这么爆嗮而死。 这些人的死状很凄惨,眼珠子脱落在外,秃鹫成片。 王玄策又呕了起来,这些天他吃得都没吐的多。 薛仁贵背过身不再去看,“他们还是不是人!” 安延偃解释道:“这里本就是一片野蛮之地,大食会这么做也是因为他们向来残暴,只要足够残暴就会害怕他们,恐惧他们,这是大食征战以来立下的威名。” 薛仁贵浑身哆嗦,“若中原帝王有这般残暴,势必会有人起兵反抗。” 安延偃躬身道:“将军有何吩咐?” “烧了吧,整座城的尸体都烧了,但凡碰过尸体的都要用滚烫的热水洗过,隔离半月之后才能接触生人。” “喏。”安延偃现在的言行举止越来越像唐人了。 薛仁贵与王玄策带本部兵马开始整顿城防。 安延偃让手中的奴隶开始收拾王都。 “我的主人,你越来越像唐人了。”那老奴隶又讲话了,片刻后他又改口,“不对,主人的祖先也是唐人,如此说来主人就是唐人,也和唐人一样是有智慧的,爱干净的。” 安延偃板着脸,对这个絮絮叨叨的奴隶很厌烦,要不是看他年纪已经这么大,而且还知晓许多波斯与大食的密辛也不愿意这种人留在身边。 此刻的马哈城,大食人越过象群尸体,进入这座小城。 如今的马哈城已经成了一座空城,他们翻找着这里有用的东西,或者说是食物,除了石头黄土与木头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城中布置了很多陷阱,令这些大食人很是恼怒。 就在人群与野兽的拥护下,一个身形壮硕高大,赤着上身光着头的大食人走了出来。 他穿着皮裙,赤脚一步步走向马哈城的另一边。 他那满是怒火的眼神打量着城中的一切,有人不小心踩到了陷阱,就被陷阱下的尖刺当即刺穿了胸口。 四周中了陷阱的大食人哀嚎声一片。 第六百二十八章 有智慧的唐人 这位便是大食的哈里,欧麦尔。 他用大食话语告知自己的手下,让天竺人再安排战象送来,也知晓了唐人去了波斯王都,他打算再打回去。 对他来说上一次踏平了波斯王都,这一次也可以。 而得知阿姆河被断流的事情,欧麦尔的神情才开始紧张起来,又听到消息,说是在阿姆河上游出现了不少唐人。 阿姆河的上游,裴行俭笑呵呵听着军报,波斯王都被占据,阿姆河被截流,这三十万大军就是他们最大的负担,他们没了水源再等粮食也没了,这些人就会活活被困死。 “薛大哥好安排。”裴行俭在这里让人建设了土墙,上游围了起来。 “裴都护,要是大食攻打而来,我们能抵御吗?”阿达兰神色担忧。 这是最早跟随张尚书的人,这人办事很得力,这一次是拿出了高昌所有兵力,这个波斯大唐势在必得。 与其说是在救波斯不如说是与大食人在争抢波斯。 裴行俭看了眼已经修整好的安西都护府本部兵马,“就怕他们不来。” 阿达兰颔首道:“裴都护面对大食人如此气定神闲,末将佩服。” 这个人以末将自称,一直以来受命戍守高昌。 他手中的高昌兵马一样是精锐,也能帮助薛大哥他们扫平天山。 裴行俭笑道:“他们不过是一群不懂兵法,不懂行军的蠢货,我们以静制动,以逸待劳,大食的这三十万兵马便会在荒漠上不攻自破。” 阿达兰笑道:“愚蠢的大食人,会因自大惨败,他们小看了唐人的智慧。” 裴行俭吃着一张饼,翻看着外交院送来的地志,这些年费了大心血编撰的波斯地志,阿姆河的水源来自东南部的一处高原冰川。 这条河自东向西流,只有冬春两季才有雨水,裴行俭看了一眼浑浊的河水,依旧气定神闲,他很享受此刻领军打仗的感觉。 中原此刻应该是寒冬腊月,但这一片地区还是干热难耐,要是到了夏季更难在这片荒漠立足。 “过了冬春两季,他们是不是该退兵了?” 听到裴行俭的话语,阿达兰回道:“裴都护,不论是我们还是大食人都是一样的,他们只会在冬季进攻,过了春季之后,他们便会退去,往年皆是过了春季便离开,冬季卷土重来。” 言至此处,阿达兰又道:“大地对每个人都是一样,不会有任何的偏袒。” 裴行俭颔首道:“看来要在春季的时候击溃大食人。” 阿达兰不解道:“其实只要耗着,大食人到了春季就会退兵的。” 裴行俭很年轻,还显少年气的脸庞上多了几分坚毅,嗮黑的脸颊带着些许的扫兴,“不行呀,就让他们这么跑了,我们不就白来一趟,我们都是来建功立业的,要是就这么僵持耗着了大食人,会胜之不武。” 高昌人与西域人还在修筑高墙沿着河堤建设,一来防御,二来修建蓄水的河堤。 “裴都护是要杀光这些大食人?” “唉。”裴行俭叹道:“三十万人,就算是一个个砍也累死人,他们敢冲上来,我就敢掘开河堤,淹了他们。” “不愧是大唐科举进士,末将佩服。” 阿达兰是真的佩服,他已年过五十,虽说这两年也会看中原的书籍,不过大多数时候他只是装装样子,哪里真的看得进去那些生涩的书籍。 “听说大食人军中有个叫做泥孰的人,此人不可不防。” 闻言,裴行俭终于收起了这本地志,他站起身目光看向远处,“这人的本事我倒没领教过,很厉害吗?” 阿达兰小声道:“此人当初孤身一人在西突厥拉起一支兵马对抗叶护可汗,兵马最多的时候足足有两万勇士,都是散落在西突厥各处的残部。” 裴行俭迟疑片刻,“不足为惧。” 眼看后方的阿姆河被断流,蓄水越来越多,众人的信心也高涨,一个个地去砍杀肯定费劲,但用大水淹了他们,自然轻松很多,一力降十会。 唐人出征打仗,借天时利地的方式让众多没见过这种阵仗的西域人开了眼界。 这才是打仗嘛,以前大家经历不过是群架而已,不可混为一谈。 安静了三天后,大食人终于有动静了,他们打算来争夺水源,一路北上而来。 也就三天,在缺水的情况下,三十万人就是三十张嘴,他们怎么可能按耐得住。 看着巨大的阵仗,还有成群的野兽浩浩荡荡而来。 正当他们就要带着兵马快要靠近河堤,在大食人的西侧又出现了一队兵马,那是前来策应的王玄策。 那怎么说也是三十万人,光是看着浩浩荡荡的人群就非常的吓人,阿达兰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他低声询问,“裴都护,现在是否要放水?” 裴行俭显得冷静许多,“等他们再走近一些。” 三万兵马站在河堤的高处,就等着大食人朝着水源而来,此刻他们就走在干涸的河道中。 当队伍走到了近处,尘土弥漫,将大食人的大军掩藏,让人看不真切。 饿极了的野兽飞奔着,朝着河堤而来。 裴行俭挥袖道:“放箭杀了这些野兽。” “喏!”唐军本部兵马大声回应,万箭齐射箭矢飞射而出。 大食军中响起声声高喝,他们举盾而起,来挡住这些这些箭矢。 但唐军的目标并不是他们,而是那些奔走的野兽,只有零星的箭矢落在军阵之中。 再等尘土散去,地上全是野兽的尸体,而因箭矢有所慌乱的大食人又重新站定。 裴行俭又大喝道:“上箭。” 一万将士再次张弓搭箭,这一次瞄准的正是大食人。 裴行俭看着对方军阵中,那个骑在狮子上的人,居高临下看着对方,而对方注意到目光,也看向了这处高坡。 也不知道那人说了什么,只是大喝几声,大食人策马朝着这处高坡而来,后方还有更多徒步的兵卒。 裴行俭拔出腰间的横刀大声道:“放箭!” 箭矢呼啸声再次响起,冲上来大食人如同割麦子一般纷纷倒下。 三轮箭矢射罢,不断有大食人的尸体滚下坡,他们好不容易上来了一些,此刻成了死尸又滚了下去,这处由唐人修建的高坡很是陡峭平滑。 正是用来防止他们冲锋的。 两只狮子在坡下来回走动着,大食人已经停止了冲锋,因为他们觉得这处狭窄的坡道很难攻上去。 短暂的平静之后,两只狮子冲了上来,壹号提刀冲上前,面对眼前这猛兽,他冷静出刀。 一刀捅进狮子的腹部,再是一脚踢开,血溅长空,热血洒了一身。 后方还有一头狮子,箭矢几次落空,那牲口跑得极快。 如一阵风到了眼前,壹号躲闪不及,被那牲口压在地上,忍受着它的爪子挠在肩膀处的痛楚,他不断出刀刺入这牲口的腹部,雪白的刀刃从腹部而进,后背而出。 这头狮子也没了动静,被壹号一脚踢下了坡。 好在有甲胄在身,不怕那一爪子,得要了人命。 自己养大的牲口就这么死了,欧麦尔发出怒吼,呜呜泱泱的大食人朝着这处高坡再次发起冲锋。 裴行俭朝着河堤处丢下一颗土雷,土雷炸开引爆了其他的土雷,爆炸声很响亮,甚至让冲锋的大食人都停滞了片刻。 河堤出现了裂缝,裂缝越来越大,先有水流从缝中出来,只是刹那间水流冲垮了河堤。 大水决堤而出,冲向了在河道中的大食人。 远处准备策应的王玄策也带着兵马开始动了,他们顺着河流而来,开始围杀那些慌乱逃出河道的大食人。 等裴行俭看到近前的大食人纷纷倒下,本来前赴后继的大食人纷纷溃逃。 渴了三天的大食人终于得到了水,只是这是一场大水,会将他们淹死的大水。 大水冲垮了大食人的军阵,就算他们立起了盾牌想要挡住大水,可这岂非人力可以阻挡。 相比于先前大食征讨波斯人不同,他们要面对的敌人是唐人,善于利用地势天势的唐人。 王玄策带着五千人不断在大食的军阵的后方射箭,箭矢射向那些慌乱逃出大水的敌军。 唐人的箭矢异常锋利,入体之后剧痛无比。 与薛仁贵唬住了大食人不同,这是唐军第一次与大食人真正地交手。 裴行俭意外发现了土雷的其他用法,将几颗土雷一起摆放,炸开来的威力不容小觑。 此刻王玄策带着人不断向着逃出河道的大食人射箭。 欧麦尔狼狈地爬出河道,见到正在远处射箭的唐人,看身边的勇士一个接着一个倒下。 这个怒火中烧的哈里就要冲向远处的唐人,却被身边的勇士拉住。 因为远处的高坡也传来了呼喊声,数以万计的人马冲下高坡正冲向河道两边。 王玄策的箭矢瞄准了那身上挂着晃眼金器的欧麦尔,一箭射出。 锋利的箭矢擦着欧麦尔的脸而过,他的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当场就有血迹流了下来。 欧麦尔擦了擦脸颊,漆黑的脸朝着王玄策怒吼,却被身边的勇士死死拉着。 就算是再愚蠢的大食人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硬打,河道对岸还有唐人不断砍杀,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欧麦尔只能在勇士举盾的掩护下,逃离这里。 余下的大食人全部逃入了马哈城。 大水放完之后,河道中有很多被淹死的大食人。 王玄策和裴行俭终于兵合一处了。 说来可笑,与大食人两次交锋都很有趣。 先有信仰神的大食人被唐人的土雷给吓住了,再有这一次被大水冲破了军阵,让这些大食人狼狈而逃。 现在攻守互换。 成了大食人困守一座孤城,波斯王都也换了主人。 之前唐人经历过的一切,大食人也在感受着这种困守孤城的感觉。 有所不同的是,唐军当时有后援,也有后路,可现在这些大食人没有后路,也没有后路,除了这一次喝水喝饱了。 他们连粮食都没有。 战况一时间无法统计,王玄策下了马,脚踹着一个大食降兵,“实在可惜,让那欧麦尔逃了,他的坐骑实在是快,某家战马追不上。” 裴行俭笑道:“无妨,他们这么多人挤在这么一座小城中,不出半月就能耗死他们。” 战场上皆是欢呼声,唐人赢了!唐人赢了! 阿达兰向王玄策行礼,“王将军骁勇,末将佩服。” 一个西域人模样的人自称末将,王玄策多少有些不舒服,便问道:“当面是?” “末将那高昌守备将军,阿达兰。” “是你呀,有所耳闻。” 王玄策想起来这人来路,他是张尚书的人,他能来这里就说明现在的高昌已经在朝中的控制下了。 大水冲下,不断有淹死的尸体浮起来朝着下游而去。 裴行俭啧舌道:“可惜这里的河水短时间不能去喝了,也不知道那大食人会不会喝。” 王玄策又道:“裴都护不如与末将一起去波斯王都。” 裴行俭摇头道:“等消灭了这些大食人,再去不迟,某家也想看看波斯风光。” 王玄策重重点头,“甚好。” 两方人马商定计策,裴行俭依旧守着上游再次修建河堤断流,与波斯王都互为掎角之势。 很老套很传统,又很实用打法,借这里的地势情况能够事半功倍,还能控制水源。 波斯王都内,卑路斯得到了唐人一战得胜的消息,他也不知道是喜还是悲竟然当场哭了起来,不断向长安城方向朝拜着,磕头磕得很响亮,额头上都有了血印,每一次磕头都会大喊,谢天可汗救波斯。 所有波斯人都觉得这一次波斯要亡了,但唐人来了,无敌的唐人打败了大食人! 这一仗会在波斯流传很久。 薛仁贵站在波斯王都城前,迎王玄策回来。 安延偃出去了一趟,过了两天才回波斯王都,这一次他带来了一个消息,在波斯王都以西还有更多的大食人,他们派了使者来见唐人将领。 第六百二十九章 大食人的条件 波斯王都内,薛仁贵看着裴行俭送来的军报,欧麦尔的波斯大军已经退守到了马哈城,阿姆河一战胜果不小。 但马哈城内大食人依旧有二十万之巨,他们开始宰杀骆驼与战马为食。 这一战赢了,也彻底击溃了大食人一直以来的自信。 裴行俭带着三万人,在阿姆河的上游搭起了一座土城,打算固守在那里,以此来遏制大食,以至于阿姆河下游的水源又被切断了。 以逸待劳,静观其变是最好的,用最小的代价磨死大食人。 薛仁贵听着安延偃的话语,且说这人不是唐人,也不是自己的手下,这人只是帮张尚书办事,给安西军帮助。 这人在波斯乃至西域有着非常广阔的人脉。 他就这么离开三两日也不能怪罪他。 薛仁贵放下手中军报思量道:“如此说来,他们是派使者来是为了讲和?” 安延偃的脸上始终挂着镇定的笑容,“欧麦尔是大食的哈里,而现在大食先知的那位掌握大权的女婿已经病重。” 薛仁贵不喜欢住在波斯王都那些矮小的土屋中,尽管波斯王卑路斯一度邀请自己住进王城内。 这都是被薛仁贵拒绝了,一来自己名义上是来驰援波斯的人,二来这会给自己落下口舌,将领入住王城是不像话的,更何况自己是一个外人。 这些规矩要遵守,至于以后怎么做,他更愿意相信裴行俭。 裴行俭是个很聪明的人,也是自己最信任的人。 薛仁贵看着这座城内来来往往的西域人,先前还有波斯女人向唐人投来娇媚的目光,不过在柳氏的怒骂下,这里的波斯女人也都收敛了起来,不敢去招惹唐人。 上一个大胆去接近唐人的波斯女人被打了十大板,现在还不能下地。 这是行军在外,大军所在便要遵守军制。 她可不想好好的安西军被这些波斯女人闹得乌烟瘴气,军中就要有自己的肃杀之气。 这一点薛仁贵很赞同自己的妻子的行为。 他站起身问道:“如此说来,他们是希望欧麦尔停止征讨波斯,而大食那位已经过世的先知的女婿病重,需要欧麦尔这位有威望的人回去主持大局?” 安延偃重重点头,“多半是这样的。” 薛仁贵背过身低声道:“我只是带兵驻守波斯王都,至于大食人的收起与当下的决断都交给裴都护。” 唐人军纪严明,这是此地波斯人的印象。 安延偃躬身行礼,“在下会让人将消息交给裴都护的。” “不用了,某家会安排人送消息过去。” “嗯。” 安延偃应了一声躬身退下。 等走远之后,身边老奴隶小声道:“他们终究不认可主人是唐人,主人不可能成为他们的一份子,就算是帮助他们做了这么多,他们依旧不会认可主人。” 安延偃板着脸回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真正做一个唐人。” “主人为他们做了这么多,他们根本不感谢主人。” “不用他们感谢。” 安延偃加快自己的脚步离开波斯王都,昭武九姓族人被天可汗拿下了,这件事没有多少人知道。 之所以会为了唐军做这么做,也为了将来和张阳谈条件。 波斯人不可怕,大食人也不可怕,那位远在长安城的张阳才是最可怕的人,天可汗才是最有野心的人。 那些狂妄自大的大食人根本想不到他们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 天可汗不是一个善良的帝王,张阳是一个魔鬼,在他为官礼部的这些年,大唐的胃口越来越大。 也就这一次,安延偃根本不信大唐会这么好心帮助波斯复国,更不要说拯救波斯。 现在唐人为波斯做得越多,将来波斯要还的就更多。 王都内,卑路斯收拢了不少原本逃难出去的波斯人,将这些波斯人重新归置,他这个波斯王总算是有点模样了。 随着波斯王都的回来,越来越多的波斯人迁回来了。 这里的人口也逐渐多了起来,在王玄策的安排下,波斯王都开始重建。 从安延偃带来的消息来看,除了欧麦尔带着的三十万大军,在波斯王都以西还有更多的大食人。 即便是阿姆河一战赢了,波斯的情况还是不容乐观。 薛仁贵心中思量着,接下来要如何应对大食人的反扑,靠着手中这两百个土雷? 就算是土雷再厉害,成效也是有限的。 几日之后,裴行俭来到了波斯王都,至于阿姆河的上游暂且交由高昌人守着。 王玄策与薛仁贵一起出城迎接,三人终于又走在了一起。 卑路斯组建的一个简单的波斯王廷,简单到只是安排人手给他做事。 在这位新波斯王的大礼迎接下,裴行俭这个安西都护走入这座王城。 “这就是波斯最大的城了?”裴行俭问道。 “是的。”卑路斯神态与姿势谦卑,一路跟着。 而道路两边的波斯人都对这位大唐人下跪行拜礼,不敢抬头去看望这个还显少年气的唐人官吏。 裴行俭在波斯王城前停下脚步,看着眼前整个圆顶的皇宫,对这种古怪的建筑没有兴趣。 收回目光问向薛仁贵,“大食的使者什么时候来这里?” “说是还有三天的脚程。” 裴行俭在王城前的石阶坐下来,他看着街道两边皆是下跪参半的波斯人,自己不过是个安西都护,卑路斯自作主张安排这种大礼显然是过了。 “那就等大食人来了再谈论此事。”裴行俭又看向一旁的薛仁贵,“薛大哥,我已经安排人将战果送去朝中,想来等着封赏便可以了。” 薛仁贵重重点头。 卑路斯谦卑地躬身站在一旁。 裴行俭,薛仁贵,王玄策三人一起坐在王城的石阶上低声商议着接下来的安排。 而那些波斯人依旧跪拜在地,直到那三位唐人离开。 时间又过了三天,马哈城的探子送来消息,在城中果然发生了疫病,马哈为了保自己安全,烧死了很多染了疫病的士卒。 这一场疫病让欧麦尔手中的兵马再折损了数千人。 只不过对方的动作很快,迅速将疫兵的源头掐断了。 这天,大食人的使者到了,来人是一个神态市侩的大食人,他的胡子很长,鼻子很大。 蓝色的眼睛,年岁在五十往上。 裴行俭在波斯王城前摆开了谈判的阵仗,而此人身边还有两个人,右侧的是个大食女子,她用布盖住了头发与脸,只有一双蓝色的眼睛露在外面。 而在这个大食使者的左侧则是中原的熟人,当初西突厥的可汗泥孰。 原本还不信,不想这人真的投效了大食。 “尊敬的大唐将军,我是先知的仆人。”那大食的使者躬身道。 “我是大唐安西都护府的都护,此次奉天可汗命来驰援波斯。”裴行俭拱手道。 那大食使者先是点头,又躬着身子,“大唐是要与大食开战吗?” 裴行俭喝着从中原带来的茶水,笑道:“这位使者说错了,我们是来驰援波斯的,不是与大食开战的。” 闻言,这大食的使者皱眉道:“大唐与欧麦尔打仗,杀了这么多大食人,难道这就不是与大食开战?” 这个大食使者的关中话讲得不好,勉强可以听懂。 裴行俭颔首道:“我们大唐一直以来为和平而战,是你们大食人先攻打了波斯人,这才有我们的驰援,再者说当我们进入马哈城之时,也是欧麦尔率先冒犯。” “不仅如此,欧麦尔还来攻打我们在阿姆河上游的兵马。” “那是你们切断了水源。”泥孰开口道。 这人一开口便引起了大食使者的不悦。 裴行俭笑道:“是欧麦尔先攻打了马哈城,我们这才切断水源来应付,可是欧麦尔不仅没有想着谈和却要来攻打我们。” 言至此处,裴行俭拍案大声道:“是你们大食先与我们大唐开战!波斯人,西域人,高昌人,都可以作证!” 站在裴行俭背后的一众波斯人都点头,纷纷低声议论。 自知理亏,大食使者又沉默下来。 泥孰盯着这个裴都护,这人也是从长安外交院来的,当初他一到安西都护府便听说了此人的来历。 也不知道怎么了,自从张阳执掌大唐外交以来,这些大唐官吏的做派与他很是相像。 面对外臣强势,手段强硬,不容人反驳。 这一次差就差在大食人先去攻打了有唐军驻守的马哈城,如此一来,在谈判上大食人就失去了先机。 泥孰心中暗暗吃惊,这个都护一样不好对付,行事做派与那张阳没有区别。 大食使者低声道:“我们大食愿与大唐和好。” 这话让裴行俭有了笑容,“如何和好?” 这位大食的使者虔诚行礼,“大食愿意与大唐共分波斯的疆域。” 裴行俭喝着茶水,又给他倒上了一碗,“先不说这些,使者且尝尝我们中原的茶叶。” 大食使者古怪地看着碗中漂浮的几片发干的叶子,看眼前这个唐人喝完之后意犹未尽,他也拿起碗喝了一口,咋舌回味道:“我更喜欢你们中原的酒水。” 裴行俭重新坐好,看了一眼一旁的波斯王卑路斯,听到要共同瓜分波斯的领地,他的神色明显更难堪。 说来也是一国的国祚握在别人的手中,换位思考,就算是自己听说两方外人平分自己的家产,肯定也会不舒服。 但这就是眼下波斯的处境,大唐与大食这两个当今世界上的最强大的俩国面前,波斯没有话语权。 只不过这个大食使者每每说出一个决定都要看一眼他身侧的大食女子。 这种氛围很怪,裴行俭甚至怀疑这次谈判真正的使者不是眼前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而是这个女子。 似乎是注意到裴行俭的目光,这女子稍稍低下头避开目光。 裴行俭又看向这个波斯使者,“那我说说条件如何?” 大食使者笑道:“尊敬的大唐都护请讲。” “首先欧麦尔必须死,他冒犯了我们大唐,并且还截杀了波斯的老国王。” “不行!欧麦尔必须还给大食。” 那使者拒绝得很果断。 裴行俭很厌烦这里干热的气候,用一把扇子遮住嗮在自己脸上的烈阳,又道:“那就不用谈了,我会将欧麦尔困死,你们大食人要来尽管来攻,大不了我们退到中原的西域。” 对大食人来说欧麦尔现在不知死活,就被困在马哈城中,缺水,断粮之前又闹出了疫病,鬼知道他还能在那座城活多久,如今的大食正需要他回去主持大局。 在这一点上,唐人更有利。 大食使者又看了眼身边的女子,再次放低姿态,“不知道大唐想要什么样的条件,才会放欧麦尔离开马哈。” 泥孰又在这个大食使者身边小声低语几句,双方用大食话陷入了争论。 与唐人讲条件?尤其是张阳一手带出来的外交院官吏,这就是羊入虎口,他们一开口便是天价。 裴行俭笑道:“两位聊完了没有?” 大食使者回了回神,再次行礼用生疏的关中话回道:“还请大唐开条件。” “嗯。”裴行俭先点头,站起身讲着,“要欧麦尔回去也可以,首先除了他,其余的大食人都不能回去,他们需要留在这里给我们做苦役,帮我们修建城池。” 大食使者点头应下。 裴行俭又道:“再者说大食人必须让出所有原本是波斯的土地。” “那是先知带领我们打下来的,那些地图已经不属于波斯,那是属于神的土地。” 他说完再看身边女子的脸色,又低下头,“裴都护请接着说。” 裴行俭看向一旁的泥孰,“这个人必须交还大唐,并且交由大唐来处置。” 那大食使者看了眼慌乱的泥孰点头道:“现在就可以交给大唐。” 只有这个泥孰最了解唐人,他了解西域的形势,也了解大唐的官吏结构,并且懂大唐的军制。 这种人若是一直留在大食人的军中会是一个隐患,必须早点除去。 裴行俭看向一旁蒙着面的大食女子,“不妨你来说,看你们互相传递眼色我也累了。” 蒙面女子用大食语言低声了两句。 大食使者接过话语点头道:“神女说愿意用一半土地来交换欧麦尔。” 第六百三十章 富有的波斯贵族 虽不知大食的神女是什么来路,但这个大食的使者很在乎这位神女的态度。 裴行俭点头道:“只是让出波斯的一半土地,对我们大唐来说与没有是一样的。” 稍加思索,便又道:“不如这样,你们拿出三千斤的金子献给大唐作为朝贺,我们可以答应这个条件。” 要说三千斤的金子已经不少了,经过使者的转述,这个神女竟然点头了。 裴行俭给大食打上了一个很富有的印象,越发对这个野蛮的国度感兴趣了。 双方条件达成,波斯使者带着神女要去马哈城,在王玄策的护送下要去接走欧麦尔,按照约定欧麦尔只能独自一人离开。 裴行俭等着大食人的金子送来,卑路斯神色担忧,“裴都护,就这么放欧麦尔离开,怕是还会再卷土重来。” 要说与人谈判,卑路斯以为这个裴行俭的火候比起张阳还差一些。 裴行俭满不在乎地啃着一张饼,拿着手中的书卷,“我当然要答应了,我若不将欧麦尔这个家伙放给大食人,把人逼急了他们就会派更多的兵马来攻打波斯。” “你认为哪个结果更好。” 卑路斯低着头又不言语了。 裴行俭站起身又道:“做人做事要留一线,我不是张尚书也没有张尚书的才能,我只是为眼下的局势作出还算合适的判断,围师必阙,当他们发现没了后路,便会拼死一战。” “可是当他们发现自己还有退路的时候,便会想尽办法退出去,你看看你的波斯都破败成什么样子,一旦大食人拼了命了,现在的波斯能够挡住吗?” 卑路斯躬身道:“是在下想错了,裴都护做得没错。” 当然没错了,现在整个波斯都在指望唐人,希望唐人可以拯救波斯。 他能有什么意见,不论裴行俭作出什么决断,这位波斯王只能听之任之。 “出事了!”薛仁贵脚步匆匆而来,“泥孰死了。” 闻言,裴行俭愕然,这个泥孰本是西突厥的一位可汗,以此人作乱西突厥的罪名要将他交给朝中处置,没想到就这么死了。 裴行俭脚步匆匆走出土屋,一具尸体就躺在地上,而尸体边上站着的正是安延偃。 这人手里还拿着带血的弯刀,听一旁的人解释,这个安延偃神情平静地杀了泥孰。 现在他站在尸体边神色冷静,像是做了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薛仁贵正色道:“某家这就拿下他。” “慢着。”裴行俭拦住了薛仁贵,“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这里是波斯地界,波斯王还是卑路斯,我们不能越权办事,除非……” 裴行俭黑着脸放低自己的声音,“除非让波斯王来处置他,这里是波斯,我们行军在外不能有过分的举动,还记得当初北征突厥的事情吗?” 当初李靖大将军北征突厥,擅自杀了降卒,几乎让李靖大将军背了罪名。 薛仁贵重新镇定下来。 裴行俭收了收心思,走上前道:“你为何这么做?” 安延偃拱手道:“我说过,我要这个人的性命,我不想等他去了长安城交由天可汗处置,这里是波斯,不是中原,我有我自己的做法。” 杀人的动静闹得很大,很快卑路斯脚步匆匆而来,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求助地看向裴行俭,“这该如何是好?” 裴行俭瞧着神情淡定自若的安延偃,“此人当街行凶,自然要波斯王来处置,我们会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呈报给天可汗。” 卑路斯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一脸的犯难,在这里的人他都不敢得罪。 不论是给波斯提供数不清粮食与物资的安延偃,还是眼前的裴行俭与薛仁贵等人。 卑路斯犹豫许久,“这人死了就死了,他不是波斯人,按照奴隶处置,罚钱三枚金币。” 安延偃身边的老奴隶笑呵呵拿出一个袋子,“毕竟此人来历不小,这里是五十枚金币。” 卑路斯看了眼袋子中的金币,此事就这么过去了,泥孰可汗的命在这里就值这些钱。 裴行俭目睹这个过程,心中越发觉得张尚书是个很高明的,从这件事可以看出这个波斯王卑路斯是个很软弱的人。 软弱的人就更好控制。 至于泥孰的死,裴行俭只能书写奏章让人送去关中。 安延偃终究不是唐人,裴行俭也不好处置他,尸体很快就被拖走了。 两天之后,大食人接走了欧麦尔,按照停战的约定,大食在马哈城的二十万人手都要成为苦役,用来建设波斯的城防,而神女让人送来的三千斤黄金也到了。 至此大食与波斯的战事告一段落。 这些金灿灿的黄金,很是耀眼。 裴行俭掂量着黄金笑道:“我们此战颇丰,将这些全部送去关中,这会成为我等功劳。” 不过大食人接走了自己的哈里欧麦尔之后,最近波斯王都内也传出了一些谣言。 让薛仁贵与裴行俭很不舒服,在土屋中裴行俭给王玄策倒上酒水,“当时王将军随那大食的神女一起去接欧麦尔,半道上走入了神女的屋子?” 王玄策喝下一口酒水,正色道:“怎么了?” 裴行俭强调道:“那是大食的神女呐。” 王玄策痛苦地扶着额头。 裴行俭也不打算再追问了,鬼知道王玄策和大食那位神女发生了什么? 那女人一直蒙着面谁也看不清她的神情,薛仁贵好奇道:“好看吗?” 王玄策咽了咽口水,像是在回味,“她的脸还挺好看的。” “薛仁贵!”柳氏再也忍不住了,如河东狮吼一声大喝。 薛仁贵偃旗息鼓低着头,一副认错的态度。 王玄策正色道:“不过你们放心,当时我只是看了看她的真容,没有与她发生任何事,他们大食人喜欢骁勇的战士,那神女想要用她自己来招揽我,要我投效大食人,我没有答应,什么狗屁神女不过是大食人用来招揽人心的手段罢了。” 见裴行俭与薛仁贵神色古怪地看着自己,王玄策拍案而起,拿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你们莫要这般看着我。” 薛仁贵看着自家夫人提着刀不敢吱声了。 裴行俭连忙劝道:“王大哥,你先将刀放下,我们相信你,你要是真的与那神女发生了什么,也不会这样安好地坐在这里,早就跟着大食人走了。” 王玄策怒声道:“大食人歹毒!竟然敢用这等离间计。” 裴行俭低声道:“财宝,女人哪一样不是英雄好汉的丧命处,也难怪张尚书向来清贫,我等当效仿之,这里的财宝与一切都会蚕食我等心志,我们要坚持本心才是。” 说完话,三个男人面色肃然起敬,整齐地向长安方向行礼,齐声道:“感谢张尚书的榜样。” 礼部张尚书成了三人心中的榜样,不为钱财女儿所动,要坚守本心。 这些天,越来越多流亡的波斯人回来了,他们知道波斯王都重建了,新的波斯王就在波斯王都中。 这消息传遍了周边地界,一时间波斯王都又恢复了往日热闹的景象。 以至于越来越多的财宝也随之送到了波斯王都中。 那些逃出去的波斯贵族回来了,他们进献给波斯王卑路斯金子与珠宝,希望在波斯重新找一处安生之地。 这些金子和珠宝一转手就到了裴行俭的手中。 卑路斯非常希望这些唐人能够留下来,而裴行俭既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更没有要留下来的意思。 这让卑路斯很紧张,但凡波斯王都有所盈余,这钱财都是唐人的,钱财算什么,波斯能不能保住才是最重要的。 裴行俭看着一车车的金子送来,他朗声道:“这些金钱都是来磨砺我们心智的,我们不能被这些蒙蔽了心智,只要我们坚守本心,我们就会更强大!” “喏!”一群分瓜着金子的大唐卫府官兵齐声道。 开什么玩笑,大家远道而来也不容易,波斯王送给大家的,不要白不要。 裴行俭甚至给张尚书留了一份最大的。 薛仁贵也在往自己的箱子中装着金子,他手脚麻利动作很快,又问:“真要给张尚书留一份?他会收吗?” 裴行俭小声道:“薛大哥,只有张尚书拿了这份最大的,我们拿了这些才没事,若是张尚书不收,我们便交出来一起给朝中便可以了,要是张尚书收了?岂不是我们也拿得安心?” 柳氏不愿意看到这一幕,但又不好拒绝这些金子,她只能背过身不去看。 波斯太有钱,应该说波斯的贵族太有钱了。 难怪大食人想要攻打这里。 分完了金子,裴行俭带着自己的三千个从安西都护府而来本部大唐都护府府兵,朝着长安城一起行礼。 “感谢张尚书为我们寻得一条好路,我等心系社稷绝不耽误波斯大计,此等金钱磨砺我们心智,只会让我等更强大!” 裴行俭说完,身后一众唐人也跟着高声重复一遍。 波斯人的钱可以拿,波斯的女人绝对不能碰,这是军中的铁律。 裴行俭与波斯王卑路斯接管了整个波斯的所有政务,包括民生,赋税,人口安置,城池重建,以及军务。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唐人拿住了波斯的一切要务。 至于这个新波斯王卑路斯,他继续稳固自己的王位,树立自己的威望。 以至于谁掌握了波斯的大权他不在乎,有人帮忙他也乐意,要是这么一大堆事情都落在他头上,他反而苦恼。 裴行俭布置了下一个计划,按照先前在安西都护府制定的计划,继续派人去查探天竺的情况,这一点可以交给安延偃的人去办。 王玄策带兵在外要时刻关注大食人的动向,薛仁贵总领兵事,练兵与布置波斯各地的防御。 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顺便收一下波斯贵族进献的金子。 在朝中来消息要召回几人之前,他们会继续留在波斯。 而卑路斯也收到了消息,欧麦尔回到了大食便继承了先知的女婿的位置,成了现在大食最有权势的统领,现在他正在整顿人手,看样子是要卷土重来,再要攻打波斯。 波斯的这一个月发生了很多事,一份份奏报随着裴行俭的书写送去安西都护府,在安西都护府安排人手,奏报送到了河西走廊,狄知逊便会让人送去朝中。 等朝中收到这些消息多半是来年了。 此刻关中,正值年关,张阳接下了太液池开凿的工程监造一职。 皇帝的太液池终于开始修凿了,骊山的华清池边,夫妻俩面前放着一册册的账本。 忙了好半天才将骊山今年的账目整理好。 “姐夫!我不想回长安过除夕,我想留在骊山。”李泰委屈央求。 张阳安慰道:“你们想来骊山随时可以,可你们也要回宫里,皇宫是你们的家。” 让孩子们排排坐好,张阳开始给他们剪头发,“剪了头发,好好洗个澡,换上新衣裳,一个个漂漂亮亮地回长安城。” 张阳每每说一句话,剪刀便剪下一缕头发。 李治的头发很密,要修剪打薄才好,一个剪完便是下一个。 小兕子的头发就比较薄了,发质也很柔软,张阳拿着自己的木梳子先是梳理,再上下打量开始剪。 骊山很安宁,李玥看着夫君给弟弟妹妹们打理头发,这场面看着很舒心。 婶婶们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弟弟妹妹剪了头发,再换上新衣裳就可以回宫过除夕。 “爹爹,我也要剪头发!”小清清倔强道。 张阳瞅了她一眼,稍稍将她推开,“你就这么点头发,还不用剪。” “娘!爹爹不给我剪!” 她又跑去母亲身边。 李玥安抚着她笑道:“娘,给你修剪一番。” “嗯。”小清清朝着自己的爹爹不服气地噘嘴以示不满。 李丽质与小武,还有徐慧三人的长发她们互相会剪。 “过年就要有一副新面孔,要有新的模样。”张阳帮李福剪完,一群孩子披散着长发,纷纷在婶婶与宫女的带领下去洗澡。 坐下来喝着茶水,张阳小声道:“媳妇,你说我是不是越来越絮叨了。” 李玥抿嘴笑道:“那倒没有。” 第六百三十一章 共同的精神 张阳狐疑地看着她,这语气很明显是在说反话。 姑且不说今年冷得邪性,大雪又开始下了,盖住了温室的琉璃顶,温室的琉璃顶很脆弱,一旦积雪太多就容易被压垮,婶婶时不时就要去拨开压在琉璃顶上的积雪。 李玥在家中穿着宽松的衣裳,倒也看不出孕相,她整理着家里的衣裳低声道:“父皇又让人送了不少细盐过来。” “嗯,去年的还没吃完呢。” 华清池的池水依旧没有结冰。 话音刚落,李玥正要继续说什么,就看到夫君又跳入了华清池中。 也只有张阳会在这个季节下水冬泳,孩子们碰到这冰冷的池水躲着还来不及,更不要说冬泳了。 就算是李治想要冬泳,也被李玥给明令禁止了。 这种天气冬泳可不是开玩笑的,没有足够好的身体底子不行。 半晌,张阳这才从池中出来,在风雪中身体因为在水里游过,回了屋之后身上冒着白烟。 重新换好衣衫,张阳又躺下来,打算用炉子把自己的头发烘干。 翌日的早晨,腊月天的骊山很宁静,就连孩子们也不闹了,今天是他们要回宫的日子。 清晨时分,大雪稍停,孩子们整齐站在一旁,李丽质站在最前头。 “一!二!三!四……” 听着孩子们大声地报数,确认一个没少,张阳这才领头带着他们走下骊山。 在山下已经有皇家的车驾准备带着皇子公主们回宫。 李泰正在山脚处和王公公讲着话,现在上下山的骊山石阶两侧已经都已经装好了扶手。 看皇子公主们,一个个都穿着漂亮的新衣裳走入车驾,王公公这张老脸也有了笑容,“晋王殿下又长高了,东阳公主,清河公主都胖了不少呢。” 王公公微笑着低声言语。 孩子们很听话,虽然说现在回长安城她们都不舍得,但此刻也没有闹,而是安静地坐在马车中。 张阳小声道:“王公公放心,这帮小没良心的,到了宫里见到他们父皇了还不是一个个围着喊父皇,说着他们在骊山学到的本领。” “县侯说的是,老奴就先回去了。” 张阳拍着他的肩膀,“我们又年长了一岁,王公公又老了一岁,我们骊山永远留着位置等着王公公过来养老。” “县侯说笑了,说笑了……”王公公也笑呵呵坐上了车辕,三驾马车缓缓离开。 等马车驶出了一段距离,李泰这才开口道:“裴宣机已经在村外等了两天了,他愿意帮我们做事。” 张阳抬头看了眼阴沉沉的天空,刚下了雪的天空又下起了冻雨,雨势不大但也让人心烦。 听李泰讲述,自从上一次的造纸术交易之后,李政藻因为白糖麻烦缠身,此刻被士族孤立,想要自证清白都难,更不要说拿出银钱了。 在他还没证明自己清白之前,暂时拿不出钱付清造纸术余下的银钱。 至于那个慧旷和尚,此人出了潼关之后就再也没有音讯了,自当初的天竺名僧波颇圆寂之后,佛门低调了不少。 而这个慧旷和尚据说一直住在范阳,至于后续的银钱……骊山只能等消息。 相对的,原本应该娶五姓女的裴宣机现在也因为李政藻身陷白糖之事,根本顾不上他。 有道是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利益。 这些天,裴宣机时常在骊山附近闲逛,也答应了可以帮助骊山做事。 跟着李泰来到村口,裴宣机就坐在草棚中喝着酒水,“感谢魏王殿下赐酒。” 他一见人就大声道。 话语间,他看到了站在李泰背后的这个穿着简陋衣衫的人,多看了两眼狐疑道:“这位是?” 张阳揣着手站在草棚外,“你不是一直想要见我吗?” 闻言,裴行俭当即放下酒碗,恭敬地行礼,“见过县侯。” 先是坐下来,李泰坐在一旁剥着茶叶蛋安静吃着。 现在的裴玄机比之前落魄了,没了赵郡李氏这个后山,他的处境比之前差许多。 张阳拒绝了他要递给自己的酒碗,“以前你给李政藻办事,现在又为何要给骊山办事?” 裴宣机连忙行礼道:“在下早就瞻仰县侯文采许久,红楼一书说尽了世间冷暖与人心丑恶,这世道唯有县侯这样的人才能写出来,在下愿拜在县侯门下。” 一番话说得很激动,就差这人当场跪下来了。 张阳揣着手叹道:“我这人比较喜欢真心实意前来投效的。” 传闻这个骊山县侯有三张脸两颗心,是个不世出的妖人,能够写出聊斋这种妖书的人,不是妖人又是什么。 不过当下一看,这个张阳看起来是个很普通的人,普通到丢进人群中都会找不到,而且很年轻,年岁不到三十。 此人就这么坐着,再仔细一看越发觉得这人很干净,一身旧衣裳虽说已经浆洗褪色,只是用一根布带绑着发冠。 嗯,很干净的一个人,干净到此人的指甲上竟然没有黑泥。 这种人身上肯定也没有虱子。 一听张阳要真心实意的投效,裴宣机行礼道:“是那李政藻说话不可靠,说好的将五姓女子许配给在下,但在下去问了,他竟然只字不提此事。” 说着话,他一碗酒水下肚,又道:“竟然还怀疑我是不是用白糖栽赃他,不念着在下苦心游说,竟然还往某家身上泼脏水,是可忍孰不可忍!在下打算不再投效他。” 雨水落在草棚上,雨势也大了不少,沙沙的雨声很动听。 李泰还在一旁安静地吃着茶叶蛋,一言不发。 张阳又道:“你还是没有说实话,既然不能坦诚相待,就此告辞了。” 说罢便要起身离开,裴宣机连忙道:“慢着!” 他慌张道:“不瞒县侯,其实是在下看李政藻自身难保,再无投靠之人,出了这样的事,五姓其他几家,想必也不会收留在下,只求骊山给在下一条出路,以慰我河东裴氏祖上在天之灵。” 说完这话,见张阳又重新坐下来,裴宣机这才长出一口气,与这骊山谈话,确实不容易。 给他倒上酒水,张阳又道:“我们要做的事情你多半不愿意做,之前你和李政藻是合作的朋友,骊山现在要你做的事……需要你与世家为敌,甚至与佛门为敌,不太适合你。” 裴宣机早就酒醒大半,“在下愿为县侯效力,哪怕是与世家佛门为敌。” 这人还真是有趣,瞎话真话说起来都是掷地有声,不论是真话假话都是“良心话”。 张阳看着草棚外的雨势,“既然想要在我手下办事,首先就需要在价值和人品上有所改观,说实话我不相信你,我更怀疑你是李政藻派来的奸细。” “不!在下不是奸细!”裴宣机一手举过头顶,“在下早与那李政藻分道扬镳!” “呵呵呵……”李泰突然干笑了。 裴宣机一拍桌案起身,“魏王殿下,莫不是不信任在下。” 张阳揣手再叹一口气,“这样吧,我们骊山之前出过一本书,那本书叫作狂人日记,你多看看狂人日记再结合当下士族与科举的形势,写一篇观后感文章送给魏王殿下。” “为何?”这让裴宣机越发疑惑了。 张阳走到草棚边,伸手接了一些雨水,“但凡给我们做事的人,都需要有共同的精神,共同的理念与方向,我这人虽然爱财,但利益是可以变动的,所以利益也是不可信的,我更愿意相信与我有共同远大理想,共同的精神坚持的那些人合作,至于你想要与骊山合作,还要看你的文章与觉悟。” 转头看向他,张阳低声道:“裴兄,现在你知道骊山要做什么了吗?” 裴宣机连忙行礼,“在下这就去翻阅狂人日记,待在下写好了文章便呈给骊山。” 张阳了然点头。 说完话,裴宣机便跑入了雨中,一路朝着长安城跑去,脚步很快,溅起的泥水沾湿了身后的衣摆。 李泰吃完茶叶蛋,用袖子擦了擦嘴,“姐夫这人信得过吗?” 张阳揣着手道:“我怎么知道?” “姐夫让人看狂人日记写文章,想必是信不过。” 张阳依旧笑着,“裴宣机是名仕之后,自然也是个读书人,等他写出了狂人日记观后感的文章之后,我会将其当作是讨伐世家的檄文,不管他是不是值得信任,他终将不可能再站在世家那头。” 李泰深吸一口气,又在冷空气中呼出,化成了一片白雾,“只有这样用此人才能令人放心,也容不得他到时候会被利益左右。” 对付世家需要有人身先士卒,当然了裴宣机要为骊山办事,他便要站在世家的对立面,哪怕是举起讨伐世家檄文的人,他也要站在人前。 倘若他不肯写,也不是非他不可。 现在是骊山用他,而不是骊山需要他。 李泰跟着走在雨中,“姐夫,要不我们还是杀了那玄奘和尚吧。” 张阳脚步稍停片刻,“好呀。” 李泰又道:“是否在半道上截杀。” “杀一个道德高尚的人很难,他甚至会觉得自己的死是光荣的。”张阳皱眉道。 “真是恶毒的和尚。” 李泰一脸纠结,似乎又觉得这么杀了玄奘不妥,眼看那和尚现在已经到了西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长安城。 “姐夫,本王还是觉得该杀了他。” 张阳犯愁道:“魏王殿下,蒸汽机到底进展如何?怎么总是想着要去杀了玄奘。” “气胆内部还是有很多难题要解决,我们发现就算是从铜管内部出来的蒸汽,很难产生足够的推力,已经让铁匠坊的人重新铸造了,先造出一个大水箱,再将压力锅放在水箱中。” 这是李泰的下一步研究计划,方向是没错的,小小的压力锅自然满足不了生产力。 想要将蒸汽用于生产,就需要产生更大的推力,从而要建设更大的压力锅,更需要水箱,足够多的水来产生蒸汽。 与李泰说着下一步蒸汽机的方向,这个胖子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就通,现在他的理解能力越来越好了。 至于产生推力的气阀还未做出来,先从蒸汽推力的积累开始。 李泰与张阳一起见了见太上皇李渊,这两年这位太上皇老得很快,须发已经皆白,李泰帮着自己的皇爷爷收拾家里。 张阳观察着老师的气色,老师的病情依旧只能靠调养来维持,最近老师经常失眠。 “多半是平时缺少走动的缘故,平时多走走,总是在轮椅上也不行。”张阳低声道。 张公瑾笑着点头,从怀中拿出一份书信,“这书信是终南山送来的。” “终南山?” 张阳狐疑地拿过信打开上面的封蜡。 张公瑾低声道:“这是王珪的书信,自送来之后老夫就没打开看过,年纪大了看不得这些消息,看多了不好受。” 当初的老友一个接着一个地离开人世,温彦博已经成了这副模样,什么时候去世都不奇怪。 李纲已经过世了。 听说高士廉也重病缠身,如今下榻困难。 虞世南终于请辞归乡。 欧阳询老先生倒还身体硬朗,但也是老态龙钟。 王珪去了终南山生死不明,一个年近七旬的老人家还要去爬终南山。 “不知不觉过去了这么多年,就怕这些老人家一个接着一个地离开人世。” 张公瑾低声讲述着。 到了老师这个年纪,他也不想看到这些消息,不想看当年的故人一个个离开人世,更何况老师身患重病。 张阳拿着书卷沉默看着,低声道:“王珪老先生说他老人家的生母就被葬在终南山,此去山中不愿再出世,他感念当初房杜俩人请他出山,如今大唐科举已成大势,中原有了反抗世家的人,他老人家也愿意在终南山老死,此后做个山间野人。” 听闻这些,张公瑾这才缓缓拿起这卷书信,默不作声地看着。 终究是一个时代过去了,当初十八路反王讨隋,天下大乱,大乱之世出现了多少英雄好汉。 而现在天下已经平定,早已不是当年。 此时是贞观十年,如今手握天下最大权柄的是天可汗。 第六百三十二章 “深谋远虑”赵国公 玄武门后方的太液池终于开始动工了,这一次只是太液池的第一期工程,主要是修缮河堤与挖泥沙,阎立本带着人开始动工,总体完工还需要一些年月。 皇帝的心情很不错,至少这一次的太液池总算是如愿以偿。 眼看要临近除夕,各国使者也到了长安城,不仅仅有回鹘人王廷的大统领,还有天竺的使者,吐蕃使者卓嘎一脉依旧没来,就连禄东赞也没有派使者来。 不过松赞干布已经在长安城,倒也可以充当一回使者。 今年的大朝会一定是盛况空前的一年,今年是来大唐朝贺使者最多的一年。 这让天可汗对高句丽越发不满意了,每年唯独少了高句丽人,让天可汗原本的好心情又多了一些不开心。 “据说波斯的战事已经开始了,裴行俭与薛仁贵带着安西军向大食人开战了。” 听长孙无忌讲着这件事,李世民没有表态,继续执笔练着字。 长孙无忌又道:“至于战况如何,从西方送来的军报要年后才能知晓。” 这也没办法,从波斯到长安遥遥几万里路,哪有这么快送到。 李世民依旧练着字,长孙无忌放低自己的声音,“陛下,臣以为外交院的都护之权应当交由中书省,并且派遣都护掌握兵马不该由外交院控制,如今是这般,往后不能这样了。” 在皇帝面前,长孙无忌是个忠心的臣子,他为了皇权的稳固考虑,也是为了社稷,这是他发自肺腑的话语,为了这一点他宁愿拿出自己进言之权,向张阳一手创办的外交院夺取权力,朝中权力的争斗向来都是残酷的。 对皇帝来说是这样,对臣子来说也是这样,不能再这么放任张阳了。 长孙无忌接着道:“陛下,朝中一直以来文武皆是各立,兵权与六部并不在一起,只有外交院是文臣还掌握着兵权,如此安排不合理,也不会令众人服气。” 这句话又说到了现在的朝堂上的利益关系。 兵权与文臣确实是分开的,武将和文臣有很明显的界限,掌兵权,掌文治的人都各自为政。 李世民颔首道:“辅机说得在理,外交院这般行事确实不合理。” 长孙无忌又道:“陛下,臣是为朝堂局势所想,裴行俭其人既掌握兵马,断不能继续留在外交院,而薛仁贵王玄策等将领应平定了天山,当予以军职。” 先前说了兵权与文职。 外交院执掌外交院权力,但不能执掌兵权,既然现在他们手中有了安西军与高昌兵马,长孙无忌就要从他们手中将兵权夺过来,就算是整个权力不在六部之中,也该交由陛下。 现在更进一步,长孙无忌不仅仅满足于剥夺外交院亲手拉起来的安西军,现在更是要拿人,要将裴行俭整个少年英杰摘出外交院。 听到这话李世民没有当即点头,倒是有些犹豫了。 长孙无忌这个中书令对外交院有多忌惮,李世民同样对长孙无忌也有防备。 有些话可以听,有些话不能听之任之。 至于裴行俭的归属,往后还要好好商议,这人不在张阳手中,更不能在长孙无忌手里。 除了那些开国老将尚且不说,朝中的年轻且能用的将领只有这么几个。 对裴行俭这种人才,在朝中还未发迹之前便被外交院捷足先登也没办法,怪只能怪张阳看人准。 想要再将人调走,调去什么地方,李世民觉得这个问题有待商榷。 “此人是否能够留用,朕会在大朝会之后再议,按照你说的再派人重新商议都护府之权,并且波斯的战事朕也一并要斟酌后再作结论。” 如此,这个话题算是结束了,长孙无忌心中盘算,现在满朝上下都在休沐中,裴行俭人在波斯朝中已是鞭长莫及,朝中议论需要三两月,待有结论还要将消息送到波斯,又是大半年。 这期间来来往往就过去了三四年,等裴行俭回来指不定要什么年月了,长孙无忌长叹一声,只能告退离开了。 陛下与赵国公的一番谈话,也在宫里那些好事的太监口中传了出来。 最先得到这个消息的是东宫的太子李承乾。 “孤当初就说张阳是个孤臣,像他这样的臣子一旦被孤立,就要面对他人的夺权。”李承乾坐在暖炉边穿着宽松的衣袍,也蓄养起了胡子,言语谈吐都比以往更成熟了。 他拿着书卷站起身,抬头看向殿外天空,“难得的晴朗天,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张阳在做什么,给孤备好车驾,孤想去骊山走一遭。” “殿下,近日会有宗室中人前来拜访。”一旁的属官提醒道。 李承乾笑道:“不用等他们,待孤从骊山回来之后再来接待。” “喏。” 骊山,裴宣机的狂人日记观后感写得很快,只是过了一夜便让人送来了,张阳坐在田埂边翻看着,洋洋洒洒一篇百余字。 李泰见姐夫的神态就知道这个裴宣机的文章肯定不尽如人意。 张阳将文章又递给一旁的魏王侍卫,“这篇文章写得不好,他只是写了狂人日记中人物的遭遇,并没有写出当下的改变,精神内核在哪里?既然知道遭遇不好反抗压迫的理由在何处,更要写清楚将来的方向,没有这三样,他不论用再好的辞藻都没用。” “卑职这就将县侯的话语带给裴宣机。” 张阳稍稍点头,继续挥动着锄头,翻一翻田地中的冻土。 李泰吃着干柿子,“如此说来,姐夫是打算培养裴宣机了?” “身先士卒的人都是需要培养的,不仅仅需要培养人,更是培养种子,当初洛阳的人命案已经平定,可不能就这么结束了,我们需要一个率先掀翻桌子的人。” 李泰蹲坐在田埂边,“科举要兴,世家必衰。” 田地里还有不少的村民也在忙碌,为了来年的耕种,必须将冻土翻去。 忙碌间李泰的侍卫匆匆来报,“魏王殿下,太子殿下来了,要来见县侯。” 最近闲着无事的李泰听闻这个消息,便问道:“太子来见姐夫?” 侍卫小声道:“身边只有三两侍卫。” 李泰佯踹了一脚自己的侍卫,“说这个做甚,难不成本王要在这个时候杀了太子,去入主东宫?” 侍卫被踹得连连后退。 张阳惆怅道:“都说我们骊山架子大,也不能不见太子,不然也太不像话了。” 李泰整了整自己的衣衫,“也好,本王随姐夫一起去见太子。” 将手中的锄头递给侍卫,张阳嘱咐道:“帮我把这块地的冻土翻好,难得的晴朗天气,今天必须把这几亩地全部翻一遍。” 瞧了眼前几亩田地,这劳作量之大令人面露难色,这侍卫还是咬牙应下了。 而张阳与离开来到渭水河边也见到了李承乾。 许久不见这位太子,留着八字胡,下巴处也留有胡子。 而张阳还是老样子,一脸的胡渣。 “太子殿下,许久不见了。”张阳躬身行礼。 李泰也行礼道:“见过皇兄。” “嗯,孤许久没有来骊山。”李承乾看着渭水河,“还是凛冬时节,这骊山一如既往地勤劳,这还未开春就已经开始翻土化冻了。” 太子双手背负,抬首看向远处又道:“孤今日听闻了一个消息。” 张阳稍稍顿首,“这小子一定与骊山有关。” “没错,确实事关骊山,尤其是你。”李承乾呼吸着这里清冷的空气,“赵国公向父皇进言说是要拿走骊山任命都护之权,并且还要将裴行俭,薛仁贵,王玄策三人调走,并且往后你手中就只有外交之权,却再无都护任命之权。” “历来朝中文武双方各有权柄,更不会干涉各自的权力,兵权与朝政是分开的,外交院也不能离开,再者说……” 话语稍停,李承乾思量片刻,又开口道,“裴行俭一个都护就掌控整个安西军,虽说人手不多,但也不合适,赵国公的意思是希望安西都护府的都护需要一个朝中文武双方都能信得过的人。” 听着李承乾说话,张阳沉默着没有回话。 “张阳。”李承乾拍着他的肩膀,“听说玥儿又有身孕了?” 张阳点头道:“五个月了。” 李承乾笑了笑,“母后时常说起这件事,也有意安排今年不用骊山去宫里拜年了,母后会亲自来骊山。” “如此也好。” 不论太子说什么,这个骊山县侯都点头应下。 这让站在一旁的东宫属官都觉得不太舒服。 李承乾皱眉,“孤以来权柄之争素来有之,赵国公要夺权柄,你打算如何做?” 张阳揣手而立,“赵国公一心为社稷是好事。” “好事?孤可听闻历来权柄之争,都是很危险的。” “太子殿下说笑了,哪有这么吓人,赵国公是当朝中书令,我的官位最高不过是个小小中书侍郎,赵国公的话就是中书省的话,我们外交院一定照办。” 李承乾的神色错愕,这番话怎么与自己之前想的不同。 张阳又道:“都护一职自汉以来便是朝中重职,如今我大唐这才重新复用,这么大的权力本就不该只能让外交院一家说了算。” “太子殿下不妨想想,外交院初立,而且建设都护府本就是初次胜任难免有做得不妥当之处,而都护府的官职也是我们外交院自己来办,难免有不当之处,现在有赵国公来斧正,多好的一件事。” 张阳向长安城作揖行礼,“谢赵国公为我礼部着想,下官谢过。” “你……”李承乾欲言又止,“你怎么就不着急?” 张阳笑道:“有什么好着急的,裴行俭现在人远在波斯,就算是朝中有任命,再加上任命消息传达,至少也要一年,来来回回三四年,这两年足够裴行俭做很多事了。” “再者说就算是朝中要换人,裴行俭现在正驰援波斯,一时间换人也不合适,裴行俭主持西域事宜稍有成效,不着急安排别人来顶替。” “赵国公深谋远虑,此事肯定是还要再商议。” 要说这个太子为人老实呢,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稍稍听到一些风声就急匆匆来骊山了。 本就是太子一番好心,张阳也不想打击他。 说话尽量委婉,长孙无忌虽说是中书令,但整个中书省也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 事涉安西都护府和波斯,哪有这么容易就可以因为长孙无忌一句话就换人,魏征,房玄龄难道就是摆设吗? 要说兵权,绕不开兵部和朝中诸多大将。 也就是说……要论定此事,太极殿少说要打三五次群架。 “咦?太子殿下吃了吗?”张阳突然问道。 “啊?”李承乾一时间没有回过神,猛地将自己的思绪抽回来,又道:“孤用过饭食了。” 张阳点头,“太子殿下自便,臣还要去翻翻田地。” “也不知道那头熊跑哪儿去了,是不是还在家里睡着。” 张阳嘴里絮絮叨叨说着,就往田地走去。 李泰带着忍着笑意也离开了。 太子一如既往还是一个老实人,自以为听到一个事关外交院的大事,就急匆匆来骊山告知。 好心是好心,可这件事哪有这么快有定论。 往后的变数很多,事涉关外大局,长孙无忌一句话也只是吹了一阵风,至于这阵风往后会如何刮,那就要看天可汗的意思了。 张阳和李泰都去田地里忙碌了。 李承乾站在原地又觉得自己很多余,只好带着自己的属官也回了长安城。 现在长安城的一处宅院内,裴宣机坐在驿馆的房间中,每每年关都是驿馆最热闹的时候,来往的客人也是最多的。 太吵闹的环境也不适合写文章,更不要说安静下来写狂人日记的观后感。 长安城寸土寸金,手头上没多少钱,有一间价格合适的房间住已经不错了。 魏王侍卫送来的话语他都写了下来,瞧着自己刚刚写下来的字,陷入沉思…… 这精神内核是什么意思? 对抗压迫? 寻找新方向? 他挠了挠头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都是什么?太深奥了! 第六百三十三章 强大的大唐,强大的唐人 裴宣机搁下笔,他决定先去平康芳转转,说不定去平康芳喝几杯酒水会有些许感悟。 热闹的长安城,朱雀大街上人群拥挤,年关的时候正是这里最热闹,等到了除夕,陛下解除了宵禁之后,长安城便是座不夜城。 从破败中重新建设的长安城,彰显着这个世界最强大的存在,这是中原的自信,也是中原的底气,彰显着这片天下最强盛与强大的唐人。 发展尚有余力,大唐的强大还在继续,这还不是他的顶峰,也不是他的巅峰。 裴宣机刚走入平康坊又遇到了一个人,这人眼熟,再定睛一看稍稍行礼道:“在下河东裴宣机,见过许侍郎。” 许敬宗就站在酒肆前,也不进入酒肆,对身后的莺莺燕燕熟视无睹,听说这个姓裴的经常会流连平康坊,这才在这里堵着,当下终于把人堵到了。 “许侍郎不妨与在下一起?喝点酒水?” 见他邀请,许敬宗摆手道:“不了,但凡在下身上多一些别的女人的胭粉味,家中妻子便要和离改嫁,悍妻如此还请见谅。” 关中女子强悍,向来如此,听说当朝房相与河间郡王家中也有悍妻。 裴宣机惋惜道:“许侍郎也是不容易。” 许敬宗又道:“大家都不容易,都是为了仕途,为了自己的将来。” 闻言,裴宣机神色严肃躬身道:“许侍郎能够如此坦诚,受在下一礼。” “以往素未谋面,如此来堵人,唐突相见,还望见谅。” “不敢当,不敢当,在下本是一介白身,岂能让许侍郎内疚。” 俩人客套了许久,街道上都是来来往往的行人,现在的平康坊最是热闹。 俩人走到了街道的一角,这里较为偏僻人也较少。 要说年纪,裴宣机与许敬宗的年纪相仿,俩人相同的特征,那就是家中父亲都在前隋的朝堂为官。 当年的许敬宗的父亲许善心便是前隋的通议大夫,也算是出身名门,当年两家的父亲是同朝为官的。 当然了这样的人还有一个那就是上官仪,不同的是裴宣机的父亲裴矩安然地度过了乱世在武德一朝还得到过重用。 而许敬宗的父亲与上官仪的父亲一样,都在江都之变后死在了宇文化及的手中。 当初的许敬宗的父亲许善心面对宇文化及的招揽,拒不服从含恨而终。 遇到一样的事情,当年众人难免有一样的唏嘘,当年的乱世都经历过,也都度过了。 有着一样的难言之隐,也有着一样的不可言说的仇恨与决心。 此刻两位前隋的官吏二代相见,心中有一种别样的感情。 说起旧事,许敬宗多是意难平。 好在现在宇文化及死了,骨灰都扬了! 当年乱世谁都可以自诩英雄好汉,当年天下英雄浩浩荡荡,唯独他宇文化及不行,当时各路英雄好汉也最瞧不上宇文化及,这人也是最早被杀的。 相比之下裴矩则是终老到死,平平安安,裴宣机的处境更好一些。 说起了从前,过后再说到眼下,两人年纪相仿,蹲坐在墙边,一起依着墙而坐,裴宣机小声问道:“听说许侍郎现在任职礼部侍郎,在骊山县侯手下办事。” 说起这件事许敬宗又很惆怅,“现在张尚书久居骊山已经很久不过问朝中的事了。” 他更是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又道:“现在礼部前前后后都是下官在忙碌,偌大的礼部,偌大的外交院上,上百号人手,要是没有下官该如何是好,念着当初张尚书提拔之恩,下官就算是身死道消也要好好稳住外交院。” “恨那长孙无忌竟然还扬言要取缔外交院职权,下官对他恨之入骨,恨不得吃他骨肉,扒他的皮。” 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当初大家都是秦王府十八学士,长孙无忌为十八学士之首,很是瞧不上他许敬宗,一直被孤立在边缘。 过节就是这么来的。 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裴宣机被感动地再次行礼,“许侍郎如此感怀张尚书,下官佩服,定要好好维稳外交院。” 许敬宗重重点头,感动得自己都快哭了。 “在下愿与许侍郎共同痛恨长孙无忌!” “多谢理解。” 叙旧与客套,还有处境都说完了,那么接下来就要开始做正题了。 许敬宗小声道:“听说裴兄最近时常去骊山?” “是呀。”裴宣机对许敬宗就像是个小弟面对大哥,直愣愣讲着,“不瞒许侍郎,那些外人或许不清楚,其实下官已经结交了魏王,并且结识骊山县侯,甚至还让在下写狂人日记的观后感。” “是吗?魏王殿下与张尚书这般避世之人竟然能够结交裴老弟?” 裴宣机抬首一脸的骄傲,“那是自然。” 许敬宗不住拱手,“看来裴兄必定有过人之处。” 裴宣机又摆手道:“在下岂能与许侍郎相比,只不过眼下心中还有疑问,不知道许侍郎能否解惑?” “其实下官也心中有疑惑想要问问裴老弟。” 俩人一拍即合,裴宣机笑道:“许侍郎,先说。” 许敬宗又是垂头丧气,“下官想知道这赵郡李氏与佛门是如何走在一起的。” 裴宣机解释道:“此事说来简单。” “慢着。”许敬宗拿出自己的小册子,又拿出一支毛笔,舔了舔鼻尖化开墨水,“请讲。” “那慧旷和尚是国清寺的高僧,想要在河北诸地开设寺庙,在赵郡一地的名仕中走动,可开设寺庙谈何容易,还要地方官吏支持,而李政藻联合不少世家中人帮助佛门,这才有了现在的事。” 许敬宗执笔记录着,又道:“具体有哪些人?” 裴宣机小声说了几个名字,许敬宗一一记下来,“裴老弟!” “嗯!” 许敬宗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真是某家的亲人。” “不敢当,不敢当。”裴宣机又在地上写下几个字,“还请许侍郎解惑。” 收起自己的小册子,许敬宗皱眉思量,“这个多半是这样的,所谓精神内核就是明志,其中方向就是如那狂人日记,要如何改变局面。” “明志就是明志,非要说精神内核?咱们县侯说话都这么有玄机的吗?” 许敬宗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裴老弟在这长安城混迹也不容易,往后有事可以多多与下官联系,大家当年的父亲都是同朝为官,也该相互支应的,莫要生分。” 说完话,他便离开了,这一趟收获不小。 留下裴宣机一脸崇拜地看着许敬宗的背影,与其指望世家,原来攀附了骊山县侯之后,一切好像都顺利起来了。 许敬宗匆匆回到外交院,现在的外交院很忙碌,他脱下自己的鞋子,倒出靴中沙子,嘴里不满道:“家中婆娘亲手做的靴子,都和她说太低了,太大了……” “许侍郎,有消息了吗?”一个外交院的官吏匆匆而来。 许敬宗拿出刚刚写了名字的册子递给他,“去办吧,查查这几个人。” 那人拿着册子迟疑道:“这归我们外交院管吗?” “不知道的事情别多问,你怎么就知道查出来的事情和我们没有关系。” “喏。” 那人脚步匆匆离开,许敬宗总算是舒坦了下来,喝下一口热茶,整个人都暖和了不少。 至于裴宣机说他结交了魏王,许敬宗是不信的,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结交魏王。 现在魏王与县侯久居骊山不出,在外人看来,这魏王早就与张尚书一样,成了一个避世不出的高人。 而在长安城的另一头,李道彦对自己的弟弟李孝义道:“过了今年就跟着李道宗大将军去军中任职。” “我不去!”李孝义当即站起身大声道。 一直以来他都是个固执的孩子,现在他一身的痞气,真该好好练练,而且他浑身都是刺。 李道彦喝道:“孝义!你整日不学无术,和那些地痞厮混在一起成何体统,这件事由不得你拒绝,兄长好不容易从李道宗将军口中谋得一个官职!你可知有多少想得,得不到!” 李孝义如今已经是个半大孩子,虽说远未到二十岁,可宗室子弟朝中还是会网开一面,宗室之间也会给个人情。 话音刚落,府中下人匆匆而来,“小公子,程家的人来了,提走了一坛酒水。” 一听程家,李孝义当即起身,“姓程的老狗,某家与你拼了!” 这小子急匆匆出门,街道上就传来了打斗声。 这小子跟过程处默一段时日,只是此子生性太过叛逆,谁都不服。 拿走李孝义酒水的人正是程咬金的小儿子,程处弼。 这长安城真是越来越闹腾了,李道彦很忧心,就怕这弟弟混着混着就废了。 早就听闻程咬金的大儿子程处默现在成了那副模样,可不敢让自己的弟弟也步了他家的后尘。 想到这里李道彦站起身喝道:“告诉程咬金,以后胆敢来冒犯某家的弟弟,某家亲自提着刀与他这个姓程的老狗讨教,敢欺负某家的弟弟,且问问某家手中的刀。” “喏!” 临近年关的长安城很是热闹,李孝义跟着红烧肉帮俩年,也算是去过不少的地方,去过范阳,也去过太原,见过人命,也见过恶人。 这两年他的成长经历很是丰富,只是最近红烧肉帮也没有什么事情做,到现在也只是混迹在外围,只是听说这个帮派内部非常地森严。 当初也是受程处默的引荐,至于领头人到底是谁,他到现在也不清楚。 只是当初程处默说他也在红烧肉帮混迹过,有些情面,把自己丢给了别人,让自己跟着别人去做事。 李孝义将程处弼打趴下了,他坐在路边往嘴里灌着酒水,胜利地笑了笑。 程处弼捂着脸鼻孔出气,“李孝义,你等着某家这就去找兄长来揍你。” “你家兄长乃是某家故交,你觉得他会帮你?可笑!” 街巷里的少年很多,现在李孝义不论是身手还是为人作风,都比这些权贵子弟高上几分,有“傲视群雄”的资本。 年关的长安城热闹非凡,有成群的孩子跑过,还有权贵子弟吆五喝六还没长高的身子就已经抱着酒坛子了,他们面对那些回鹘人啊,突厥人啊,西域人啊,眼神都有高傲之色。 那些外族人都要在他们面前低着头,这便是大唐的强大之下,让这些外族人不得不在关内人面前谦卑低头。 强大的大唐,养出了一帮强大的人,将来的大唐还会更强大。 此刻骊山,华清池边,宫里的人都走干净了,接下来夫妻俩就可以忙自己的事情。 小清清看向自己的爹娘,爹娘面前铺开了一张巨大的地图。 婶婶将她抱走,小声道:“小郡主,你爹娘现在要讲很重要的事情,你不能听。” 小清清把玩着手中的魔方乖巧点头,她不知道魔方要如何拼起来,只是觉得转着好玩。 张阳将一把燧发枪放在桌案上,这把只是外壳内部的零件并没有装上,半年以来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这把枪上。 完成了一把,便不想再做第二把,做这个东西十分痛苦,在工具有限的情况下,张阳手中的老茧多出了几个。 耐心地将零件组装好,张阳拿出一颗铁球,铁球并不光滑,这是自己费了好多天打磨出来的子弹,现在只有这么一颗。 组装好之后,张阳朝着远处挂着的一块猪肉瞄准,相隔百步远扣动了扳机,燧石碰撞,过了几个呼吸后,一声炸响。 燧发枪的后头燃起了一阵硝烟。 张阳被呛得直咳嗽,枪的后膛又因为火药烧了起来,烫手地将它丢入一旁的水盆中。 “咦?子弹呢?”李玥反复打量着猪肉。 “什么?”张阳也走上前看了看,皱眉道:“奇怪了,子弹呢?难道没出来?” 又将这个燧发枪打开,内部也没有子弹,这东西肯定是打出去了。 张阳苦恼地挠了挠头,打到哪儿去了? 还是对自己太过自信了,这初造出来的东西精准度是个很大的问题。 又是在四下看了看,张阳心中暗叹,此物才刚刚做出来,鬼知道这子弹会往哪儿飞。 第六百三十四章 我睡地上 收拾完之后,张阳皱眉看着自己的杰作,首先这是第一次实验成品,子弹是飞出去了,枪的后膛也烧坏了。 拿起水盆中的枪,张阳垂头丧气,这把算是废了。 燃烧时的瞬间温度太高,这种半木质的枪管子撑不住这种高温,构造是个问题,精准度也是问题。 打不着目标,就能听个响,未免太尴尬了。 张阳顿时没了心情,倒是这一响惊醒了沉睡中的小熊,那五头小奶熊也醒了,一个个憨憨地爬出来,还以为是春天到了。 寒风吹过让它们意识到还是冬季,这才回到柴房中继续睡。 一张巨大的地图铺开,李玥指着波斯方向,“现在的目的就是要拿下这里吗?” “嗯,扩张是必要的。” “可也要治理。”李玥强调道。 王婶安静地站在一旁,听着夫妻俩商量朝政大事,已经许久没有听公主殿下与县侯说这些了。 地图上有几个点,那就是各个地方需要建设的都护府所在,吐蕃都护府,瀚海都护府,还有安西都护府,多建几个都护府也未尝不可。 强大的大唐,轰然覆灭令人心痛,张阳更希望大唐可以好好的,可以越来越强大。 富强富强,富裕和强大是分不开的。 波斯是如何灭亡的,波斯是个很富裕的地方,地处丝绸之路的要道口,商贸往来让波斯赚够了钱,但只是富裕而没有强大。 至于大唐为何会覆灭的历史原因众说纷纭。 张阳设身处地也想过,大唐很强大,历史上少有的强国之一,虽说民风彪悍,帝王强横。 要说大唐的崩塌还是要从停止扩张开始说起。 在大唐有很多的强人,如果大唐没有停止扩张的脚步,把众多强人放在地上让他们不断壮大,或许就不会有安禄山之流,当初的策略显然是不妥的。 李世民现在的做法就很对,他收拢权力,一直都在削弱地方的力量,大唐的支柱是长安城,这支柱越壮大,他的权力就越大,这棵大树的枝叶越茂密越好。 只不过枝叶不能太过壮大,弱地方,强集权,对各个王朝都是有利。 总不能让这些有兵家谋略的强人都留在关中,内卷多了就会出事。 将这些强人分派中原各地镇守,争抢地盘无止尽地内卷? 这样一来,能不出事吗? 内耗不能过甚,不然会把人卷死的。 有着这么强实力,应该去扩张,这才是上升力,才是正面影响。 至于大唐的名声?人们的想法还没这么开化,到处都是君主制,征服与占领一直都是这个时代,这个世界的主要基调。 所以在这个时代,扩张才是正道。 强化集权力量,外派远征军,强大的集权力量也不用惧怕将领是否会拥兵自重,回来之后便可受到天可汗的重赏。 没人会傻乎乎地留在外面与一群蛮夷厮混,他们的文明落后大唐太多了。 重要的是在集权下身份的认同始终都是存在的,因为自始至终都是唐人,有这个身份去了再远的地方,都知道归家在何处。 将大唐的旗帜插遍世界,万万里的疆土才符合现在的大唐需求。 这是张阳现在唯一能够分析出大唐会轰然倒塌的原因。 个人之见当不得全部,至少张阳觉得这总该是对的。 前些天又有一批厨具送去了高昌,会有高昌人将这些厨具交给远在波斯的裴行俭,让这个年轻的都护拿着这些厨具掀翻大食人,征服天竺人。 谁敢不向天可汗臣服,就是张阳最大的敌人。 李玥喝下一口白开水,现在她有着身孕,婶婶只允许她喝白开水。 不多时徐慧和小武也回来了,因为徐孝德也来了骊山过年,徐慧拉着小武一起去看望一趟。 “老师,爹爹说赵国公要拿外交院的权力。”徐慧很懂事地将这件事说了出来。 李玥笑道:“让婶婶给你爹爹送些细盐过去。” “谢谢,老师。” 徐慧嬉笑着与小武一起进了屋。 其实这件事之前就和李玥说了,只不过没有与其他人讲,张阳揽着她的肩膀低声道:“你现在越来越有当家主母的气势了。” “嗯,我们的家业这么大,我只能多学一些,都是母后教的好。” 张阳轻声笑道:“太液池动工有些日子了,也不知道阎立本准备得如何了,开春之后就该准备第二期的工事。” 燧发枪终于还是废了,这是一次失败的实验。 有了失败就有了经验,再要造一把会快很多,还是工艺的问题,工艺需要再提高一些。 张阳看着自己的图纸得出了几个原因,第一个便是换了后膛的结构,好在只是烧起来,没有炸膛。 想要提高精准度,就要继续压缩后膛的空间,需要用到骊山的精炼铁料,枪管也需要重新制作,找到最佳的精准度。 最后还是小清清在华清池边晃悠,找到了那颗子弹,原来它偏离的目标,最后落在了华清池的东面,这偏离还真够远的。 “爹爹,你在做什么呀?”小清清看着打磨铁器的一双大手,双手放在桌案上,下巴放在双手上,好奇地一双眼睛眨巴眨巴。 “我有一个很厉害的玩具,等爹爹做出来,给你玩。” “娘!爹爹说要把枪给我玩。”小清清又风风火火跑了出去。 惹得媳妇向自己飞了一个白眼,这么危险的事物怎么能给孩子玩。 将这把枪拆下来,能用的零件都保留下来,张阳洗了洗手准备去做晚饭。 羊肉火锅虽然简单又省事,家里人也吃腻了。 张阳站在自家的厨房中,看着一大坨的羊肉,眉头紧锁,见婶婶要去送细盐,将这些羊肉带去。 “嗯,没了羊肉心里也舒服多了。” 重重点头,张阳看向了一旁的猪扒骨,媳妇有了身孕怕她吃不了,便做一顿糖醋排骨。 从自家的温室中摘了一些青菜,冬日里,自家的饭桌总是最温暖的。 李玥吃着排骨小声道:“再过两天就要除夕了,按照村子里的规矩,要摆宴席了。” “嗯,那就摆宴三天。” “温室里有许多葱,这些葱和蒜长得这么高,也带一些给乡民。” 张阳还是点头,“听你的。” 又是想了想,李玥又道:“再分一些红糖给村民。” 媳妇是骊山最大的当家主母,她需要给骊山的乡民犒赏,饭后夫妻俩算着账。 今年骊山一共进账的盈利有五万三千贯,其中有三万贯都是关外的生意挣来的,而关内的盈余只有两万贯。 “造纸坊分离出去,给家里减轻了许多压力。”李玥熟练地拨动着算盘,“还要拿出五千贯给各家分,各类技术突破还要给予银钱,今年铁匠坊研制压力锅也要加银钱……” 等她算完,算上工钱与各类奖赏,总计要分出去一万贯有余。 不过现在家里有百万贯家产,李玥出手很阔气,这个骊山最大的富婆在收买人心方面不留余力。 其实也不用她收买,骊山的乡民都是淳朴的,只要给他们安宁的日子,每次收获都有盈余,有了足够温饱,他们就能死了心一般地拥护骊山。 现在媳妇有了身孕,晚上她还要和女儿一起睡。 张阳看着自己在书房中的小床,叹息一声便躺下,盖好被褥准备入睡,刚闭眼如雷的鼾声便传来了,这头熊长得越来越大,鼾声也越来越响了。 实在是被吵得睡不着,张阳猛然从床上坐起,一手提着油灯,一手提着棍子,打算教训它一顿。 刚打开屋门,迎面而来几片雪花,冷得直哆嗦,张阳只好放下棍子,再次回到书房中,继续忍受着这头熊的鼾声折磨。 家里的主屋很大,书房隔着卧房很远,所以媳妇的卧房与女儿的房间都听不到,唯独书房的窗户对着小熊的柴房。 实在是没了睡意,张阳往自己的耳朵中塞了一些纸,索性继续画图纸。 翌日,张阳无精打采地走出书房,天才刚刚亮婶婶就端着热乎的粥饼与面条,还有葱油蛋放在了桌案上。 拿起一张热乎的饼,再配一碗面条坐在家门口吃着。 虽说坐在家门口吃饭不雅观,但本就是乡下人出身,上辈子也是乡下人出身,习惯了这么吃早饭。 婶婶拎着一个木盆放到柴房前,木盆内有一些猪肉和猪骨头,更有半只鸡,与粥。 这头熊越来越能吃了,从小碗到大碗,现在它的食量要用盆来装。 看它吃完意犹未尽,摇摇晃晃回到了柴房。 张阳盯着这头毁了自己睡眠的罪魁祸熊,它丝毫没有察觉主人的恶意,反而吃完就躺下了,也不睡就这么躺着,很是享受。 与女儿一起吃了晚饭,李玥便让小武和徐慧去吩咐村民可以摆宴了。 两位婶婶各自带着一筐葱蒜和青菜给村民,山下的村民高兴地欢呼。 冬天里的蔬菜难得,除了分配给长安城的几家,骊山自给自足其实用不了多少。 张阳继续建设着自己车间。 看着夫君的工程已经将围墙都建好了,她点头道:“整日在书房中钻研,早晚有一天会把新家给烧的。” 张阳尴尬笑道:“也没这么严重。” “是吗?”李玥神色显然不信这个说法,“从开始专研土雷和燧发开始,已经烧坏了十六张桌子了。” “惭愧惭愧,以后我尽量不在书房做这些实验,让夫人担忧了。” 李玥忍着笑意,她对这声夫人很受用,可又正了正自己的神色,“我还是听习惯了你叫我媳妇。” 给木条做好标记,再锯下来,车间需要一张很大很大的桌子,这张桌子上要放许多器械。 “女儿说她很想要个弟弟。” “这种事情她说了不算。” 今天的雪不算大,地上有了些许积雪,远处的松林上还有许多积雪,银装一片的景色很好看。 婶婶带来了河西走廊的账目,“公主殿下,县侯这是河西走廊的今年的赋税。” 骊山有河西走廊七成的赋税,这是与天可汗达成的交易。 狄知逊在河西走廊收取关税,其中有七成都是骊山的,其余三成都交给朝中。 李玥翻看着账目,诧异道:“竟然有八千贯之余。” 尤其是关中酒水开始贩卖之后,河西走廊的商业环境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繁荣。 包括胡椒珠宝玉石的流入,这也得以让关税有了巨额收入。 要保证大唐的银钱不外流得太严重,就要增加商税,现在河西走廊的关税是最重的。 也是收入最大的。 至于给朝中的只有少少的两千余贯。 李玥叹道:“现在有些担忧父皇的身体,也不知道他看到这个账目会作何感想。” “还能作何感想,当初立了字据,他要是敢反悔我就天天去承天门要账。” 李玥苦恼地扶着额头,“父皇是天可汗岂会赖账。” 这狄知逊建设河西走廊有功,如今陇西一带的环境还没有后世这么恶劣,就连河西走廊现在都可以养马,放羊,种田。 保护环境也要从现在做起,狄知逊的种树工程进行了有两年了,现在已经种下了一片胡杨林,往后还会接着种,除了种树与治理河西四郡,他还要忙着帮骊山生意,买卖货物。 马上就是贞观十一年了,不论是西域,吐蕃,还是安西都护府,朝中又要有很多变动。 张阳与媳妇坐在雪中,“这么肥的一块赋税,你父皇不会罢休的。” “那当如何?” “媳妇啊,我要是和你父皇打起来,你说你的弟弟妹妹到底会不会帮我。” 李玥板着脸好一会儿说不出话。 “我觉得这些小没良心的到时候不见得会帮我。” “父皇不会与夫君计较的。” “这样吧,若是你父皇到时候来骊山与我讨价还价,你就让我去卧房睡,若你父皇不计较,我就继续睡书房。” “可是我的……” 张阳颔首道:“无妨,我睡地上!” 夫妻间有了约定,大雪下了一阵便停了。 山下的村民正在准备宴席,小虞带着村子里的小姑娘向骊山的山顶行礼,“感谢公主殿下与县侯在冬日里赐给我们青菜,我等会忠心守护骊山,不离不弃。” 骊山的民心团结牢不可破,谁敢与县侯,公主殿下过不去,就是与整个骊山过不去。 第六百三十五章 除夕(补) 任何的发展都离不开群众,离开群众的发展都是不长久的,哪怕是你很有钱,也有高楼倒塌的一天。 村子里的除夕宴进行得很顺利,李玥要给骊山谋福利,现在她有这个底气,家产百万贯的富婆也有这个实力。 村子里摆了宴席的当天下午,张阳来到上官仪的住处,在骊山的核心几位都在眼前了,上官仪,武士彟,牛闯,欧阳询,李渊,孙神医。 众人落座,张阳拿着自己的大茶杯喝下茶水,长出一口气。 李渊浑身不爽利地看着张阳坐在上座,“你个小辈不该坐在这里。” 张阳摆手道:“我们骊山难得开一次会,辈分不重要。” 李渊颔首又道:“不谈辈分何谈规矩。” 自家的女儿的太外公就是个执拗脾气,张阳只好听之任之,与他换了一个位置。 见老人家不再说什么,便开口道:“说说吧,最近村民的生活如何?” 武士彟回道:“各家都有各家的事情,也都不是什么难事,倒也可以应付。” 村子里的人口不多,事情也就这么点。 自己这个县侯管好这么一片地,好像也不用自己的多烦忧了,这也挺好的。 村民去看病也是不用钱的。 仔细一想,谋福利这一块,像是自己的多管闲事了。 上官仪翻看着手中的卷宗,啧舌道:“倒是有一件事。” 总算是有事情可以办了,张阳来了精神,发挥自己一地县侯作用的时候到了。 “上官兄请讲。” 先是瞧了一眼张阳,上官仪低声道:“眼下村子里有六户人家的男子已经到了适合娶女子的年纪,也都过了二十岁该娶婆娘了。” 众人听着点头,也是面露难色。 他又道:“我们骊山富有,只是我们骊山这规矩……” 话语顿了顿,上官仪喝下一口茶水。 众人也是齐齐拿起茶碗喝下了一口茶水,大家的动作整齐又缓慢。 这个有些愚蠢的会议进行现在,显得很尴尬。 骊山这点人,这点事,能有什么让这位县侯费心的。 好好在骊山数钱就行了。 当下倒好,这个县侯好似要拿出发愤图强的架势。 本来就是公主封地,又是县侯的食邑之地,众人不好说什么。 武士彟也是来骊山养老的,自己也是一位国公,吃穿不愁,就当是来这里散心了。 欧阳询需要一个环境练字,顺便教教孩子们,晚年的生活好不惬意,这里也热闹。 牛闯负责骊山技术这块,唯独上官仪忙一些,当下骊山已经步入了正轨,他的日子也清闲不少。 张阳小声问道:“这个规矩不好吗?” “没什么不好的,老朽很喜欢这个规矩。”孙思邈先给话了,“不论是男女,生养孩子最好的年纪就是在二十岁之后。” 上官仪叹息一声,“正是因为二十岁,寻常女子十六七岁便出嫁了,再早点十四五岁便许了人家,我们骊山要娶二十岁的女子,周边村子有很多议论,且不说二十岁的女子都是别人家挑剩的,这周边村县也难找二十岁没有出嫁的女子。” 骊山特立独行,难免水土不服,姑娘倒是不愁嫁,二十岁再出嫁都没问题。 只是男子娶二十岁的妻子,很难。 张阳苦恼地扶着额头,“这都是什么事。” 上官仪叹息一声,“这件事不好办。” 张阳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目光瞥向李渊,“太上皇,宗室中有二十岁未出嫁的女子吗?” 李渊冷哼一声,“你去问二郎,莫要来问老夫。” 思量再三,张阳拍案道:“不如来个相亲大会?” 众人都不懂相亲大会是什么意思,有沉默的,有打哈欠的,李孝恭姗姗来迟,手里竟然还拿着一大笼肉包子,“刚出炉的,诸位都拿一个。” “正好饿了!”武士彟也没客气,当即拿起一只吃着。 李渊给欧阳询递去一只。 神情麻木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好好的气氛又被河间郡王给破坏了。 “张小子,你怎么不吃?”李孝恭嘴里嚼着包子,腮帮子鼓鼓。 “没事,我不饿。”张阳闭上眼,打算等众人吃完包子再谈。 一只肉包子下肚,李渊喝下一口茶水去了去口中的油腻,“朕突然想打牌了,大家难得共坐一堂。” 李孝恭拍案道:“打牌好呀。” 欧阳询又道:“不如一起玩?老夫也正想试试。” 也不知道李孝恭是从什么地方掏出来一副牌,行!这会是没法开了。 张阳揣着手失魂落魄地走出房间,无奈一叹,好不容易有点事业心,现在又成了这般。 这县侯很是不好做。 不多时,李孝恭也走了出来,“怎么?你小子有心事?” 张阳摆手道:“没有。” “你小子有心事的时候,老夫一眼便能看出来。” “河间郡王不去打牌吗?” “老夫是武人,与这些文人打牌没意思。”说着话,他也坐了下来,“听闻赵国公要动礼部?” “这件事果然瞒不住您的耳朵。” 张阳在屋前坐着,听着屋内打牌的动静,又不解道:“河间郡王身上怎会带着牌?” “有何不妥吗?” “随时随地能玩?” “那是自然。” 看他说得这般爽快,也多半就是这样。 李孝恭凑近小声道:“长孙无忌这老狐狸,到底是要动我们礼部,他好大的胆子,老夫还没死呢!” 张阳低垂着脑袋,无力道:“您现在也不是礼部尚书了。” “老夫做过一日礼部尚书便是永远的礼部尚书,你且与老夫说说,你是做了什么事情让那老狐狸打起来礼部的主意。” 冬日里的风有些冷,张阳把手揣在袖子里,“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我派裴行俭去安西都护府做了都护。” “原来如此。”李孝恭笑道:“一个都护之权,他长孙无忌还觊觎我礼部。” “赵国公确实不地道了。”张阳对此同仇敌忾。 “此事好说,老夫给宗室武将们送去个书信,让他们讲点情面,此事说不定能够周旋过去。” 言语间,李孝恭又问道:“可还有其他事?” 张阳笑着摆手道:“也没什么其他大事,就是我让裴行俭做都护之后,派他去驰援波斯了。” 李孝恭闻言欲言又止,想要再计较什么,又只好沉默下来,心想着波斯多远啊…… 不多时李泰也匆匆,“听说姐夫要开会,本王便来了。” 张阳嘴角直抽抽又道:“怎么才来。” “午后小憩了会儿,便来迟了。”说着话,李泰看了眼屋内的热闹的场面,“算本王一个!” 这些老人家中,李泰这个小辈最有钱了,也愿意算这个小子一份。 张阳又是长叹一口气,“河间郡王,我是不是一个很失败的县侯。” “你确实挺失败的。” 李孝恭给出了评价,“你怎么让裴行俭去驰援了?波斯女人好看吗?” “这和女人没关系。” 不管和波斯女人有没有关系,李孝恭都觉得这件事管不了了,张阳这小子任礼部尚书做的事情越来越大。 “不过只是驰援波斯,由得着他长孙无忌计较?” 李孝恭低声道:“你也不要太担心了,一直以来领兵打仗都是武将的事情,他长孙无忌就算是说了这件事,此事的好头也落不到他头上。” 话是这么说,李孝恭的话也对。 两人坐在萧瑟的寒风中齐齐一声叹息,冷风吹动了衣衫,也让原本不怎么整齐的发髻,这个时候显得更乱了。 听到太上皇的怒骂声与欧阳询他们的笑声就知道牌局更加激烈了。 河西走廊的账册通过中书省,也终于到了陛下手中。 手中有点余钱的皇帝,还有张阳这么一个度支郎,让这位天可汗用钱更加地放心了。 今年的朝会也可以大办。 正如张阳所言,当太液池的开凿工事分成了几期之后,朝中的压力顿时缓解了。 李世民终于觉得自己不缺钱了。 不缺钱归不缺钱,但看到张阳挣钱,李世民还是说不出来的难受。 看着河西走廊的账目低声道:“银钱已经送到了?” 李君羡躬身回道:“陛下,账目先一步送来了,银钱运到长安城,还需要三两日。” 三两日,也就说银钱送到长安城正是除夕过后。 朝中上上下下都在为了今年的除夕准备,在长孙皇后的安排下,宫里的宫人们也都开始忙碌了起来。 原本的八千贯赋税,还要分给骊山七成,那到了朕手里还剩下多少? 心中烦闷,又不好表露在神情上。 “骊山近日在做什么?” 听到陛下又问话,李君羡躬身回道:“陛下,近日骊山为了除夕正在大摆宴席,说是要摆三天的宴席,与往年一样为了庆贺。” 宫女又端来了饭食,李世民看到菜汤上飘着的莲菜又没了胃口,倒是随着孩子们回宫之后,带来了一些青菜。 那都是给孩子们吃的。 难道他张阳当真是忘了朕? 李世民颔首道:“银钱且让人封存起来,等除夕过后再做打算。” “喏。” 除夕夜这天,长安城解除了宵禁,整座城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朱雀大街上有来自五湖四海的人,街道上很是拥挤,这是自大唐立国以来前所未有的繁华,往后这种繁华还会有,还会更繁华。 长安城的人口已经过了百万,这正是大唐兴盛的征兆。 太极殿内,李世民宴请了群臣,殿内歌舞升平,群臣举杯相贺。 此时骊山上的除夕反而平静许多,张阳与李渊喝着酒水,“家里冷清,太上皇不要见怪。” 小清清穿着襦裙正坐在熊背上,扯着它的耳朵希望这头熊可以多走几步。 “它真是越来越懒了。”她生气地捶打了几下,小熊又趴在了地上,不愿意再挪动。 李渊喝着酒水笑道:“热闹又与如何,二郎的位置朕也坐过,长安城的繁华有甚好看,朕还是喜欢此处的宁静。” 张阳又给他老人家倒上酒水,“您老这是厌倦了。” 李渊摇头笑着,“二郎呀,现在是天可汗,又有这么好的臣子辅佐他,他的成就比朕高,朕有何不能欣慰的,希望他老迈的那天不要昏庸,不要怠政。” “您放心,要是宫里的那位所有昏庸或者怠政,我一定会天天去弹劾他,帮您好好地骂他。” “好好好……”李渊连连点头。 李玥又端了一碗黍米放在桌案上,“皇爷爷不要光喝酒水,吃点饭食。” 家里没什么客人,除夕夜各家也要有自己的亲眷需要应付,小武和徐慧也都回到了家人身边,反倒是骊山上宁静下来。 酒过三巡李泰这才来,“娘的!这帮不长眼的侍卫敢赢本王的钱,要不是看在过年的份上,本王挖了他们的眼。” 要说这个李泰除夕夜不来陪着李渊喝酒,还去和自己的侍卫打牌。 这胖子活得这般自在令人羡慕。 李渊不屑道:“你小子在骊山赚了如此多银钱,输一些又如何?” 李泰坐下来灌下一口酒水,“皇爷爷,我输了一百贯了!” 闻言,李渊愣了半晌,只是稍有愕然,现在年纪大了早就跟不上骊山的发展速度,对银钱的观念还停留在当年的那个穷朝堂,他安静良久缓缓道:“一百贯于你来说也不多。” “心疼呀!”李泰又灌了一口酒水,“这帮侍卫平日里一个个乖得很!这一过年就变了样子,没想到他们打牌如此厉害,私底下一定没少玩。” 从骊山开会到现在,李泰没日没夜地打牌,除了睡觉基本上都在牌桌上。 过年的时节就是要庆贺,李泰放下了手中的所有事情,这两天一直都在疯玩。 说着话,李泰又一拍案,“姐夫可知处默今日作诗了?” “嘶……” 张阳倒吸一口凉气,“难道他真的成了天才?” 李泰朗声笑道:“那倒没有,处默憋了半天只是念出了一句河边芳草香。” 李渊不住地笑着,“处默这孩子还真是……” 有些话看破不用说破,谁都知道处默不是那块料,倒是酒家姑娘也看穿了,也没有说破,更没有因此生气或者赶走处默。 说不定他那股执拗不回头的决心与诚意,早就打动了那酒家女。 就是挺担心后半辈子了,大家都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那酒家女的身手不错,以前处默挨他爹的打,现在他又要挨那女子的毒打。 这人的八字当真邪了。 第六百三十六章 爷孙烦恼多 小清清拿着毛笔犯困了,李玥带着她回屋休息。 酒桌上,张阳,李泰,李渊三人还在谈着现在长安发生的事情。 李渊数落着李世民最近娶的几个妃子,很是鄙夷自己的儿子这么胡乱纳妃。 这种事情又有什么办法呢,还不是人家自己的事情。 李渊说着这些话想管又管不着。 李泰劝道:“皇爷爷就不要管父皇的那些事了。” 以往李渊倒还能管着点李世民,随着李世民手中的权力越来越大,对宗室与朝臣的掌控力越来越强,李渊的话语权就越弱。 更不要说现在就住在骊山,多年不去宫中,也不再出现在宗室中人的面前。 张阳夹起葱油鸡块,一边吃着一边听着李渊和李泰讲述宫里那些破事。 当真是破事,别人家都是家常,但这些事情一旦到了宫里就成了破事。 看李渊有些微醉,三人喝了一些酒水也觉得浑身不爽利,骊山酿的酒水烈度高,身体燥热难受。 爷孙俩人都涨红了脸,张阳笑道:“骊山原本就有温泉,我将一个出水口做成了温室,华清池的水源口还有一个温泉出水口,我们不如去洗洗。” 闻言,李泰连忙摆手,“如此也好。” 张阳在池边的石灯笼中点燃蜡烛,沿着岸边点了十来个灯笼,如此一来也能有点光亮,三人一起宽去衣衫也不觉得太冷。 李渊因为喝得多,脖颈处早已是一片通红。 现在的温泉口经过之前的改建,现在已经是一片小石山,这是当初将温泉宫堵住之后,重新建设的出水口。 原本的小瀑布,此刻已经成了一座小石山,泉水就从石山的缝隙中出来。 在小石山平坦处放了盆栽,看起来格外美观与舒心,看这场面令人的心境宁静了不少。 在温泉水的浇灌下,华清池也不会结冰。 靠近小山一带,这里的水温正好合适,不会太冷也不会太热。 让爷孙俩人靠近小山一些,那里的水温更高一些,而自己这边可以稍远,毕竟冬泳不在话下。 让婶婶端来的茶水,给太上皇与李泰醒醒酒水。 李渊喝下一口热茶,享受地长出一口气,今晚的夜色很黑,只能在池边石灯笼的火光下,看到还有些许雪花落下。 “以前的骊山不是这样的。”他痴痴道。 “我看以前的温泉宫给人一种很封闭的感觉。”张阳抬首笑着,朗声道:“这不大不小的温泉,虽说比不上那黄河之水天上来的波澜壮阔,至少也要这温泉宁静一些。” “那温泉宫就像个闷热的澡池子,池水浑浊,空气更浑浊,不适合人泡着。” 李泰将自己的整个身子下沉,直到小巴碰到水面,“皇爷爷以前的骊山行宫是什么样的?” 李渊呵呵笑着,“当时你还小,自然不记得自己来过骊山过冬了,那时候的骊山宫华贵云雾缭绕,是梦境一般的仙地。” “太上皇是说垃圾成堆,华清池水草丛生吗?” 李渊顿了顿,又道:“嗯,那只是后来疏于打理。” 要说李泰什么时候来过骊山行宫,那时候他还小,小时候的记忆早就模糊了。 李渊抚着湿漉漉的胡子道:“那时候青雀才刚刚学会走路,哪里会记得。” “还是记得一些的。”李泰放松着身体,整个身体缓缓上浮,双臂靠着水池的边沿,“那时候我进不去骊山行宫,只能与母后住在山下。” 说起当初的旧事,那时候李建成还在,李世民还是秦王。 碍于身份,除非被召见李泰不能随意进入骊山行宫,最多也只能在行宫外看看。 看李渊的神情不好,李泰喝多了说话有口无心。 张阳起身坐在了池边给两人续上茶水,“喝点茶水醒醒酒,瑞雪兆丰年,好雨知时节。” “嗯,来年该是好时节。” 李渊灌下一口茶水,长出一口气。 在池中泡了半晌,也不知道现在是几时几刻了,夜还是这么黑。 久了之后身上也不好受,张阳还要提防着这爷孙俩酒足饭饱会不会睡过去。 这要是在池中昏睡过去,要立即将他们拉出来。 李泰又道:“不过也没什么,当初的骊山行宫早已被姐夫拆了,现在的模样与当初大相径庭。” 看孙子能够放下当初的心结,李渊宽慰地笑道:“听宫里来探望的人说过,观音婢已经在为你寻妻子了?” 李泰满不在乎道:“此事全由父皇母后做主。” 泡得身上的皮起了褶子,李渊和李泰这才起来,喝了酒水之后,被夜风这么一吹,就算是喝了温热的茶水,俩人还是昏昏沉沉。 张阳帮着爷孙俩人穿好衣衫,可不敢让俩人冻着了,尤其是太上皇,老人家一把年纪了,受冻一场可还得了。 一手扶着一个,张阳搀扶着俩人来到下山的石阶前交给了李泰的侍卫,“送下去,好生休息。” “喏!” 三两侍卫闻言郑重回道。 重新回到家中,李玥正在吃着婶婶做的面条,“父皇与青雀回去了?” 张阳坐下来,接过婶婶端来的面条。 “这是画的什么?” “我们的新学堂。”李玥小声道:“夫君以前不是说过要建一个大书院吗?” 家里的点点滴滴与当年说过的话语,还是媳妇最记得。 张阳端着碗,一手拿着筷子指点道:“一层不够。” 闻言,她便稍加修改。 “还要有个很大的院子。” 随着她的笔缓缓画着,张阳一边讲述着学校该有的模样,“再有一个安保室,嗯!宿舍也该有。” “嗯,全听夫君的。” 两位婶婶收拾着凌乱的家里,太上皇和魏王用饭之后,饭桌乱糟糟的。 除夕过去,经历了一夜疯狂的长安城,到了凌晨时分便静悄悄,朱雀大街上也乱糟糟的,只有三两个人无精打采地沿着街道打扫。 这里有破碎的酒坛子,有肉骨头,还有许多零碎的布片和那不知道谁的呕吐物。 这般景象看着糟心。 天完全亮堂的时候,长安城的朱雀大街上总算是有了行人,只不过行人并不多,三三两两点缀在街道上。 过了除夕长安城在庆贺,太极殿在庆贺,骊山也在庆贺。 而此刻长安以东的河北,李政藻面前有两个客人,一个是出自清河崔氏的崔仁师,来时在潼关的驿馆就是被他儿子崔擢给看管了半月有余。 还有一个马周,朝中派来的御史,在河北已经有些日子了。 “御史查了这么多时日可有眉目了?” 马周听着对方的话语,正色道:“白糖的来历依旧不清楚,奉陛下命,若不查清楚眉目下官不会走的。” 撂下此话,马周快步离开。 李政藻看他离开,笑脸消失随即神色变得阴沉,冷声道:“安敢欺辱老夫,崔仁师!你们家究竟是何意思!” 这些天不断被人盘问,崔氏与赵郡几近翻脸。 是可忍孰不可忍,朝中盘问也就算了,还要被其他几家人不停追问,李政藻大声怒喝,“欺人太甚!” 崔仁师年过五十,武德年间入仕为官,也算是德高望重,可在如今李世民登位成了皇帝之后,对世家高门的冷落也开始了,崔仁师在朝中久久得不到重用。 生母是范阳的卢氏,后生父又娶了荥阳郑氏。 其父祖辈自北魏便是辅国之臣,中书,仆射,尚书,刺史…… 五姓七望中,崔仁师不论是名望还是身份,皆是一等一地有话语权。 就是因为出身世家高门,才一直受不得李世民的待见。 他低声道:“政藻,眼下形势与你不利,此刻应当蛰伏。” 这话说得也有道理,无非就是先避避风头,如果赵郡与白糖当真没有干系,这一次查探也会不了了之,就算是有关系!真的有什么不对,这个马周御史的死活也不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 李政藻拍案道:“你这个老东西不是也安排人在查吗?” “老夫告病来河北,不能坐视不管,洛阳出了这么大的事,总要过来询问的。” 崔仁师的神情很镇定,“你也不用太担忧,老夫此番安排人查探你们赵郡,并无恶意,我们几家通气配合,政藻以为我们立足中原靠得是什么?” 屋内,李政藻神色凝重不再言语。 “不过一个李世民就将你逼成这样?这不是你以往的作风,还是说那个张阳用了一些计谋,令你方寸大乱了?” 见对方依旧不言语,崔仁师枯黄的老脸带着阴冷之色,眼下黑色颗粒的老人斑,随着脸庞的褶皱的老皮而动,他缓缓道:“历朝历代以来我们见识的还不够多吗?这天下的皇帝都是一样的。” 李政藻的眼神中的怒意稍有缓和,继续听着他的话。 “自汉以来多少个年轻帝王意气风发,他们豪言壮语要建设社稷,为家国为天下,可他们殊不知治理天下之难,有多少朝代了,真的记不清了。” 崔仁师抬头缓缓言道:“他们这类人无非是年轻力壮时一心为社稷,说什么废除九品中正制,每每有帝王要推行新政还不是草草了之,最后靠我们给他的朝中援手。” “年轻人都是强硬的,等帝王成熟之后他就会明白有些事他一个人不能完成,遇到了歹势遇到了挫折,遇到了骂声与苛责便会退缩。” “棱角是要磨平的,我们这些大族也是为了天下安宁,为了社稷扶持帝王,现在的李世民还不懂,一心要完善科举新政,为科举铺路,开辟新的选官之道。” “他与老夫见过的帝王是一样,隋帝如此,李唐皇帝也一样,地方安宁离不开我们大族的名望,不过就是讨价还价罢了,等皇帝的棱角磨平了,政藻的麻烦也会随之化解,他李世民左右不了大局。” “太多皇帝都急于建设功业,三年不成气候尚可坚持,五年没有建树便会摇摆,十年不达目的就会放弃。” “其实吧……想要成功只要持之以恒就可以了,但鲜有人坚持。” 崔仁师继续道:“而我等拥有世上最庞大的士族,积累最深厚的底蕴,只要一句话便可以化解朝堂的困局,也可以三两句就可以平定一个地方的乱象。” 这番话,给了李政藻一颗定心丸。 至于这颗定心丸效用有多好,还要看这场清白何时能够还。 这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有人欢喜有人忧。 大年初一的这天,长安城内鼓声雷动,每个坊市的楼台上,都有人念诵着今年皇帝的旨意与去年一年的经历。 贞观十年如一阵大风吹过,吹得让人有些飘飘然,也让人站不住脚。 这是贞观十一年的第一天,自李世民登基以来的第二个十年的第一天。 这天原本是陛下面见宗室中人的日子,但给推迟了,新年的第一天,陛下与皇后要去骊山见太上皇李渊。 张阳与李泰,李孝恭亲自在村口迎接。 车驾到了村前,长孙皇后下了马车,皇后与媳妇要先去看望。 李泰小声道:“皇爷爷这才刚睡醒不久,汉中那边又送了两只斗鸡过来,不料就在半个时辰前,已经被皇爷爷宰了还在炖着。” 三人站在一起,李世民还没下车驾,也不好离开,只能继续装模作样。 张阳好奇道:“汉中?” 李孝恭也低着头解释道:“就是李元昌的封地送来,此人贼心不死,一心想要讨好陛下与太上皇,想着回长安。” 李世民是何许人,小心眼又记仇,自负还多疑。 得罪了一次,便会一直记着,他李元昌怕是一辈子都要在封地烂着。 三人站成一排挤眉弄眼地说着悄悄话,以至于当陛下站在面前好一会儿都没有停下议论。 人生总是有烦恼的,皇帝也有烦恼,这当然还是要说当初与骊山约定一起分河西走廊的赋税。 如今赋税的账目是出来了,河西走廊的繁荣之相已经显现。 河西走廊四郡的赋税竟然有八千贯。 照理说先有赋税约定,后有增加关税,现在到了分钱的时候,还要给骊山七成,这让李世民感觉自己上当了,被讹了钱。 天理难容,竟然要给这小子这么多钱。 第六百三十七章 损友和不长进 “咳咳咳……”李世民咳了咳嗓子。 三人这才注意到陛下已经站到了面前,连忙躬身行礼。 这一次陛下与皇后前来没有带上孩子们,倒是护送的兵马一个都没有少带,随行护送的就是尉迟恭。 李泰从小就是个聪慧的孩子,小聪明多却少有往大局考虑。 自天下平定之后,李孝恭越发地不长志气,做什么都不着调,为人也开始散漫起来。 而张阳呢,一个死要钱的。 对这三个人,李世民心中有莫名的失望,好像这大唐败类该有的特质全在他们三人身上。 本来李泰不是败类的。 后来跟着张阳,久了…… “父皇可还好?”李世民脚步依旧如此地问道。 “皇爷爷一切都好,现在正在家里炖着鸡汤。” 李泰落后一步跟着回道。 李孝恭与张阳走在一起,俩人落后三两步。 此时李渊的宅院内,长孙皇后带来了不少新衣裳与新被褥,将去年的旧被褥与衣裳让人带走,今年都要换上新的。 李玥与几个宫女在帮着整理衣物。 其实李渊的住处很干净,平日里李泰经常会来安排人打扫。 三人站在一旁,李泰小声道:“父皇和皇爷爷谈什么呢?” 此刻也听不到陛下与太上皇站在远处说着什么,整理好宫里带来的事物,李玥与皇后走在一起。 张阳隐约听到媳妇问着皇后如何持家,管理骊山,如何做好家中的主母。 每每皇后来骊山,她总是要问许多事情,封地经营要如何安排。 皇后管着后宫,李玥管着偌大的家业,在管理与运筹帷幄上,还有许多地方要请教。 再看李渊与李世民谈了许久之后,回首看向那三人。 张阳转头看看李泰,又看向李孝恭。 这胖子抠着指甲缝的泥一脸心不在焉。 李孝恭抬头看着天,好像是神游天外。 “你们三人过来。” 陛下终于发话了,这三人回过神便走上前,让宫里的人带来的桌椅,五人落座。 先是看了李渊的神色,李世民这才开口道:“青雀,你在骊山上所学朕都看在眼里,括地志编撰得很不错,朝中对你的赞誉也很多。” 李泰拱手道:“这都是儿臣应该做的,该为父皇分忧的。” 李世民皱眉思索着,“就是朝中又有人提起让你去封地的事情。” 说来这件事已经被提起许多次,李泰之所以现在还留在骊山没有去封地,也是因为括地志的编撰。 要说最近成年的皇子,李恪军中有任职,因为军职在身,留下来倒也无妨,有了留下的借口。 李世民又道:“你母后时常念着你,希望你能够留下来,可事关朝政,就算是你要去了封地,你母后也不好多说。” 李渊端坐着没有发话。 李孝恭翘着腿,闭目一动不动,像个木雕。 张阳咳了咳嗓子,只是这么一咳就感觉到一道目光看向自己,这道目光很坚定,很执着,又带着一些恼怒。 没错这就是李泰的目光。 张阳手肘撑着座椅的把手,太上皇这边的椅子坐起来倒是很舒服,牛闯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而手腕撑着自己的下巴,便言道:“外交院正在编撰地理志,与括地志不同,地理志囊括关内关外的地理知识,甚至还有远在波斯的气候与地理状况,为完善如今的典籍魏王殿下含辛茹苦,夜夜不敢多睡,外交院需要魏王殿下的帮助,这是为了社稷。” “臣以为可以任魏王殿下为编撰,在礼部任职承议郎,如此便先不去封地,完成手中的编撰再走。” 李渊瞧了眼自己的孙儿终于发话了,“朕的孙子当一个承议郎,太过低微了。” “朕以为不错。” 李世民当即反驳。 皇子都不涉政事,历来皇子都不在朝中任职的,就算是有任职多数也都是军职。 既然要让李泰留下来,又不能让他与文臣一块有太多的接触,承议郎确实很不错,一心编撰地理就可以了。 李渊只是眉头皱了皱,没再多说什么。 儿子顶撞这种事情已经习惯了,其他的事情都可以顺着,唯独朝政不能插手。 在这方面李世民有绝对分明的界线。 说完了李泰的事情,宫里来的宫女端来了茶水,李世民刚端起茶水,李渊便起身离开了。 这让李世民拿着茶碗悬着放下也不是拿着也不是。 只是顶撞了一句,气氛又尴尬至极。 李孝恭一拍脑门,“鸡还炖着,某家先去看看。” 李泰见势跟上,“与王叔一起去。” 俩人很懂事地离开,此刻的气氛又有些微妙。 随后李渊便走入了屋中,这下眼前只剩下了陛下与张阳。 “去年休沐之前朝中有很多事情还未议定,除了科举与瀚海都护府的建设,哦……还有你的事。” 张阳没拿眼前的茶水,只是揣着手而坐神色带着恭敬,“陛下,我一直都在骊山养病,哪有我的事情,说笑了,说笑了……” “呵呵呵……”李世民发笑好一会儿,浅尝一口茶水。 行吧,解释得有些敷衍了,张阳换了一个坐姿,“朝中所议,全由陛下决断,除了钱的事情。” “骊山主持河西走廊经营,将关中的粮食与酒水卖到关外,在朝中有不少弹劾,有人认为这件事是不对的,关中辛苦种出来的粮食不该卖出去,应当以备不时之需。” “还有人认为你是对的,当然了这些声音很少,相关的奏章也很少,看来朝中很少有人帮你。” 张阳稍稍颔首,“原来是被弹劾了。” 李世民点头。 只是说了有人认为这件事是不对的,有人认为这件事是不对的,至于是谁说的皇帝不会讲,也不会明说。 自然不用多问。 从来不会自己做抉择,只会抉择交给臣子,恶毒的天可汗呐! 今天天气尚好,除夕夜的雪天之后,今天晴朗暖和。 “敢问陛下现在长安城斗米几钱?” “斗米五钱!” 回答得很快,以现在大唐的粮价很难饿死人,也不会饿死了。 大唐贞观四年之后,中原气候进入温暖周期,接连数年的风调雨顺,给中原带来了丰厚的粮食,当然这也与朝中主抓粮食耕种,扩地开荒有关。 屯田屯粮的府兵制也发挥了一定作用,大军到了哪里,就在哪里开垦田地。 一种既能节约用兵成本,还能增加田亩好办法。 去年,这位天可汗将府兵制改为折冲府,折冲府的诸多军中规矩依旧保留着府兵制的种种规矩。 这也算是府兵制的一种进化,举关中之众以临四方,举国兵马六十万,完全养得起。 府兵改制折冲府的用意,还是在于削弱地方,集中强权的一种用途,折冲府与地方属地官吏没有从属关系,而折冲府主要兵甲在关中就是二十余万。 削弱地方强化集权,将来李世民会不会将折冲府的效用用在都护府尚未可知。 张阳想着现在关中的情况,低声道:“陛下觉得斗米五钱的价格合适吗?” 李世民笑着,“朕常看奏章,各地粮食富足,这是好事。” 很好,皇帝不会明确地回应这种话。 与皇帝谈话总是很累,只好接着道:“现在的价格是斗米五钱,将来呢?斗米四钱?斗米三钱,两钱?” 神色终于开始凝重了,这番话有用。 “现在关中粮食富足,官仓的粮食负担依旧很大,都快囤积不下了,难道这些粮食都留着发霉长芽吗?” “粮食一味地内销,只会让价格越来越低,农户们辛辛苦苦忙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粮价一味地内卷内耗,最后受伤害的还是我大唐的农户。” “中原不缺粮食可别的地方不见得有这么多的粮食,扩张外销可以减少内耗,这就像是打仗一样,扩张一旦停下了就会没有对手,当初面对突厥人,朝中同仇敌忾,对外团结的力量是巨大的。” “可若是没有对手,继续窝在一个地方,只会让关内的矛盾愈演愈烈,最后一发不可收拾,有些时候生意与打仗是一样的,也需要扩张,向外卖粮食的同时还能宣传大唐的友好,卖出去之后能够给大唐带来财富,这是多好的一件事。” 话语说完,李世民陷入了沉思了。 张阳神色淡然地喝着茶水,心中也在摇摆。 也不知道这么追着奶这位天可汗行不行。 不停给他灌输着野心,让这位天可汗更有上进心一些。 “朕会让中书省商议。” 憋了好半天,李世民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随着权力的越来越大,皇帝的架子也越来越大,说话也是越发沉稳了。 什么事情都不给一个明确的答复。 “对了,陛下!咱们河西走廊的赋税是不是快到了。” 闻言,李世民来了精神,“你也看到账目了?” 张阳揣手露出老实憨厚的笑容,“狄知逊也将账目给骊山了。” 黑着一张脸,李世民看了看左右,“是不是很高兴,很得意?” “岂敢岂敢。” 张阳依旧笑得老实憨厚。 真想将这小子憨厚和善的脸皮撕下,看看他底下的那张脸是如何地奸诈狡猾。 再将他吊死在承天门前,一边放血一边经受风吹日晒。 那场面一定美得很。 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绪,李世民沉声道:“朕以为当初约好的赋税不合理。” 闻言,张阳的面色也沉了下来,“陛下莫不是想反悔?” “是你设计朕,你没有与朕说清楚河西走廊会如此富裕。” “我怎么可能知道河西走廊富裕!”张阳一拍桌案,“既然陛下想要反悔也可以先把往年建设河西走廊的一共用度十三万贯银钱全部还上,从此河西走廊的事情我们骊山不插手。” 这小子竟然敢当着朕的面拍桌?李世民鼻孔出气,额头青筋直跳,“你明知道朕拿不出这么多银钱。” “那就按照约定分钱。” “你混账!” “自家人也要明算账!” 太上皇的院子已经不小了,是整个骊山村数一数二的大院子,而在墙角李泰与李孝恭一人一小凳子坐着,他们面前的矮脚桌案上,放着两只鸡。 这两只斗鸡命运多舛,本来是李元昌用来讨好太上皇的,平日里让这两只鸡斗一斗还能解解闷。 可是它们一到骊山,就被太上皇宰了。 在这个物质匮乏,娱乐活动更匮乏的大唐。 鸡就是用来吃的,并没有太多的观赏用途。 所以此刻成了盘中餐。 李孝恭与李泰可以一人吃一只,撕咬着鸡肉目光瞧着不远处正在与陛下谈话的张阳。 场面很是精彩,陛下的面色忽然变红又忽然有些发青,至于那张阳咬牙切齿,又是一拍桌案。 俩人看得津津有味,吃得更津津有味。 李泰嘴里嚼着鸡肉,就是这种鸡的鸡肉很柴,需要在嘴里嚼很久。 李孝恭吃得欢实,看得这场面也是心情不错。 要说这人情世故,河间郡王李孝恭待张阳如自家子侄一般照顾,更是在关键时候挺身而出保护骊山,成了现在李世民放在骊山的眼睛。 而李泰与张阳是姐夫与小舅子的关系更像是过命的交情的兄弟。 人生总有这么几个损友,面对这种情况,李泰宁可吃着这发柴发干又难嚼的鸡肉,也不愿意帮姐夫说一句话。 要是这君臣两人打起来,更是一个大问题,帮谁呢? 帮姐夫就得罪了父皇,帮父皇就得罪了姐夫。 李泰还在纠结着,见李孝恭用胳膊撞了撞自己,“王叔,做甚?” “鸡爪子给你吃,某家不好这口。” “谢王叔。”李泰接过鸡爪子又啃了起来。 从一开始的低声讨论,这君臣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只见陛下掀翻了桌案,“骊山都这么有钱了,你还与朕计较这些?” 张阳站起身朗声道:“陛下,只交情不谈钱,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你!”气得面色发青的,双眼带着血丝的陛下在哆嗦,是气得哆嗦。 “朕让你多读圣贤书,你都读到哪里去了,你……” “只建设道德,不着力民生发展,不看人间死活的圣人都是混账!” 第六百三十八章 从最基础的铸造工艺开始 要说这君臣之间的恩怨,这都几年了,以前不觉得现在看来好像又不觉得过分了。 俩人争执不下,最后陛下挥袖离开了。 今年新年的第一天过得并不好,直到皇后让人准备好了饭食,李世民这才回来。 这顿饭食吃得尴尬,李泰和李孝恭已经吃了整只鸡,俩人根本就再也吃不下别的。 直到送走了父皇,看父皇与母后的车驾离开了骊山,李泰神情麻木地问道:“王叔,姐夫和父皇以后该如何是好。” 李孝恭回头看了眼张阳,这小子在田地里忙活,一遍遍地翻着土,“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李泰叹道:“但凡父皇与姐夫各退一步,也不会让这新年闹成这般。” “嗯。” 李孝恭打了一个饱嗝。 宫里,李治站在甘露殿外,此刻父皇正在殿内撒气打砸着殿内的东西。 “皇姐,父皇是不是又和姐夫吵架了。”李治小声问道。 “跟着母后回来的宫女说是与姐夫吵架了,就在骊山当着皇爷爷的面。”李丽质也是发愁,姐夫和父皇这样的关系多半还要许多年。 真要说弟弟妹妹为何会这么依仗姐夫,还是因为姐夫与别人不同,与宗室或者外戚很多人都不同。 他们有的是为了讨好父皇,有的是想要讨好母后,又或者为了谋求一些自己的利益。 姐夫是真心将弟弟妹妹们如家人般照顾。 又或者是说,姐夫是真的认弟弟妹妹们是家人,也不会去讨好父皇,相反地他就差和父皇翻脸了。 甚至会为了弟弟妹妹们和父皇争吵。 李治还是不懂事的模样,弟弟妹妹都还小,想到皇家的亲情凉薄,但姐夫会帮着弟弟妹妹又觉得有所依靠,这样也挺好的。 看清河与东阳她们也来了,李丽质低声道:“我们去东宫看望皇兄。” “嗯。”李治重重点头。 李丽质身为弟弟妹妹们的皇姐,看了眼人数没少,大家一起去东宫。 而此时东宫中,李承乾正在看着岑文本的奏章,这是来年支教开办的章程,朝中依旧缺少银钱,支教事业需要继续开展,还需要银钱来支撑,扩大夫子人数,每个夫子都是每年给钱的。 再扩充五百个夫子,分派偏远各县,各项用度所需银钱还要两千贯。 虽说官学与支教开办的事东宫不能插手了,也不好多去过问,可每每有个章程,岑文本还是会让人将奏章送来。 “殿下,长乐公主与晋王殿下来了。”东宫属官低声道。 李承乾放下手中的奏章,“自太极殿除夕朝贺后,这新年孤久居东宫,确实没见他们了。” 李丽质带着弟弟妹妹走入殿内带头行礼,“皇兄。” 弟弟妹妹也齐身行礼,“皇兄!” “嗯。”李承乾笑道:“丽质,平日里很少见你来东宫走动。” “正值新年,等过了正月十五弟弟妹妹们都要去骊山进学,这便来见过皇兄。” 孩子们每月都要去骊山进学,而进学的学识倒也有所建树,李承乾令人呈上了果干肉铺等零嘴,笑道:“孤听闻你们听国子监的夫子讲课时常有顶撞。” 李治吃着肉铺回道:“皇兄,弟弟就是以为夫子讲的不一定都对。” “是吗?”李承乾尴尬一笑,也不知道他们在骊山上都跟着张阳在学什么。 张阳确实有许多本领,而且还是寻常人未曾了解过的。 先是交给阎立本一个叫做时钟的事物,现在唯有父皇的甘露殿摆着一个时钟柜子。 看似一些说不清的知识,事后又觉得很有用 之前还有军中的人进言,想要给各个卫府的兵马都备上指南针。 不论是当初征漠北的李绩大将军,还是后来去西域的裴行俭,他们都对这个事物赞不绝口,殊不知在外征战,将士们手中有了指南针,对行军有极大的帮助。 李承乾听着李丽质讲述着现在她们在骊山所学的本领,多是以数术为主,还说了声音与光学的原理。 “如此说来,我们先看到雷光之后听到雷声,是因为光比声音来的快。” 李治点头道:“对,可是我们将这些学识告知国子监的夫子后,夫子们都说这是歪理邪说。” 李承乾尴尬一笑,“那些夫子们都是饱读诗书之辈,你们也当敬重才是。” 这些都是骊山的新学识,话说骊山要开山立派一直都是这样,也没有任何的动作,也没有修建山门。 或许这还只是张阳一时的笑谈,李承乾心里这么想着。 李世民终究还是将该属于骊山的那份赋税给送了过去。 皇帝是有脾气的,在银钱上还是动了心眼。 张阳看着一车车送来的铜钱,感慨,“我现在是不是可以睡卧房了。” 李玥手里拿着账册迟疑道:“虽说父皇讨价还价,但还是将属于骊山的那份按照约定送来了。” “是呀,是送来了。”张阳感慨道:“可是你父皇还是耍了一些手段,他将银饼全部换作了铜钱。” 李泰与上官仪带着一群村民正坐在一起挑拣着铜钱,其中长了铜锈的坏铜也有不少,要将好的铜钱与坏的铜钱分开来存放。 夫妻俩走回骊山,张阳又道:“今晚我睡地上。” 李玥犯难道:“地上太凉了。” “那倒没事,我最近上火,就当祛火。”张阳拿起自己的大杯子喝下一口茶水。 “这不是越加上火了吗?” 李玥苦涩笑着,夫君近日确实又上火了,尤其是与父皇吵架之后。 如夫君所言父皇会讨价还价,但父皇也终究是将属于骊山的银钱该给的都给了。 父皇就算是与夫君再不和,也会按照约定办事。 就是父皇与夫君之间的关系以后该如何缓和…… 夜里,今天终于可以不睡在书房,不再受那头熊的鼾声折磨了。 入冬之后,这头熊成天就知道睡觉,睡觉也就算了还打鼾,扰得睡不好。 李玥抱着女儿心情很不错,母女两人刚刚洗完,一边擦拭着自己的长发,看着桌案上原本放着的铜镜此刻已经不见了。 再一看,夫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卧房的床边铺好了被褥,就铺在地上。 他拿着自己的铜镜,张嘴看着口腔内的情况。 李玥看了看四下,这才想起来家里好像只有这么一面铜镜。 张阳看了好一会儿,“最近总是被那头熊吵得睡不好,上火太严重了,这口腔溃疡的老毛病又犯了。” “要不要让孙神医看看。” 李玥知道夫君有这个老毛病,总是上火就犯。 看夫君还霸占着自己的铜镜,她欲言又止,只好先坐下来梳着自己的长发。 张阳放下铜镜,气馁道:“好好睡一觉,多吃点蔬菜就行了。” 小清清迈着小短腿从床榻爬下,捡起铜镜如捡到了宝贝一样抱着。 怀孕已是第六个月的李玥盘算着日子,“过些天弟弟妹妹们就该来骊山进学了。” 她说着话便坐下来书写着往后需要准备的教程,这已经养成习惯了,每每给弟弟妹妹教课,都要准备好接下来几天的课程。 一边思量着,李玥又道:“现在教她们几何会不会太早了。” 现在东阳她们的数术水平还在加减乘除与对比相关的水平上。 张阳舒服地躺下来,“可以从简单的三角正方形开始。” “嗯,那就这样准备。” 李玥重重点头,一边写着往后的教材,油灯的灯火晃动,窗外的风声很大,写完一篇抬头看向窗外的夜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下雪了。 她搁下笔,放松着手腕起身拉好窗帘,从纤细的手指上拿下布套,因为长时间书写,每每写着手指的关节处就很不好受。 再看放在笔筒中的炭笔,这是夫君自己做的,说是用炭笔书写能够舒缓一些。 李玥拿起炭笔仔细看着,夫君是将炭削细后将其夹入圆木中,如此一来便可以握着书写。 这好像对夫君来说换一种笔来书写是轻而易举的。 想到这里李玥又无声抿嘴笑着,其实一直以来夫君写毛笔字并不好看,但用炭笔来书写的字就很工整,或许别人就从来没有发现过。 整理好眼前的桌案,李玥站起身回头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陪着女儿玩积木的夫君已经睡着了,而女儿也趴在父亲的身上,睡得正香。 小心翼翼抱起女儿,再看夫君的睡脸,这些天确实也没好好睡,在书房总是睡不好,这才会入睡这么快。 低头看着许久,给女儿盖好被褥,自己吹灭了油灯也沉沉睡去。 正值过年,天空又下起了雪,张阳早早起床吃了早饭便在自家的新地基上忙活。 制造技术的提升,离不开制造器具的精良,车间的屋顶已经盖上,百来平米的车间已经落成,只是现在车间内空荡荡的也没有制造机组。 张阳双手带着布手套,将一个大铁疙瘩搬起,将它放在桌案上,放在桌子的支撑脚,以免重量压垮了桌子。 再将其他的零件组装好,这样一个夹具就做好了。 四五个木头箱子中放着不少的铁器,李玥坐在车间门口,正看着女儿与几头小奶熊玩着雪,她将雪球丢向它们,它们又快速地躲开,她就可以玩得不亦乐乎。 这几头熊也就吃完饭食的时候会活动半晌,等再过一会儿,它们又会回到柴房。 李玥书写手中的教材,想要学几何就要先从基础的三角正方形开始。 再看屋内,张阳翻找着木头箱子的铁具,发出叮叮当当金属碰撞的声音。 张阳拿出一个铜环,铜环很大,内部有一些螺纹构造很粗糙,再拿出一根铁杵,铁杵上沟壑纵横这东西是用来打出螺纹的。 将铜环放入夹具中,转动一旁的轮子夹住固定,再用手中的铁杵朝着铜环旋转而下,一些铁铜丝便打了出来。 重新拿起铜环仔细查看,内部的螺纹并不深,装在一旁的架子上试了试。 由于铜环的螺纹并不深,好在是铜有足够的可塑性,多拧几下便成了,就是吃点力。 再拿出几个铜环,继续打着螺纹,这个五金铸造基础单薄的大唐,为了建设一个车间还要自己从小到大开始打螺纹。 要从最基础的基础开始,一张巨大的图纸挂在墙上,这是自己的简单车床,车床很简陋,为了增加功能性,要准备很多零件,可以从一个掰弯打磨改装一番就可以打孔。 换一些零件车床就有了另一个用途,尽量做到一车多用,至于切削方面的工艺,目前来说还很难,一来是材料问题,二来需要的器具也更多。 怎么办呢…… 只能自己一步步来,从头开始一步步来自己打造出一个车床,骊山有自己的铁匠坊,剩余出来的铁料总能派上用处。 忙活了半日,张阳脱下自己的手套,从之前的白布手套,现在已经是漆黑,还有不少的桐油。 来到车间外,脱下了围裙,仔细洗手之后便坐下来拿起李玥桌案上的茶水,自顾自喝了起来。 正在写着教材的李玥伸手要去拿自己的茶杯,却是拿空了,这才抬首一看,却见夫君正端着自己的茶杯,他喝着茶水也悠然自得的模样。 李玥深吸一口气,看在孩子还没出生的份上,先不和夫君计较了,自己起身去倒了一杯茶水,走回华清池,看着雪景安静地喝着热水。 每每从车间出来,身上就有一股金属特有的气味,还有一股桐油味,小清清躲得远远,生怕爹爹抱她。 张阳脱下外衣,跳入华清池中洗着。 “这车间多久可以落成。”李玥好奇问道。 张阳抹去脸上的水,将散乱的长发束到脑后,“谈不成落成,一边自己改装一边用吧,看我往后的铸造顺利不顺利,有些工艺需要不同硬度的铁料与器材,还需要收集。” 李玥稍稍点头,“总算是将赋税送来了,但总觉得父皇不甘心。” 当然不甘心了,他天可汗心中惦念了许久的银钱,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生意还要继续做,银钱也需要继续赚,坐拥江山的皇帝也是需要用钱的,朝中哪儿哪儿不需要用钱。 第六百三十九章 都护府之争 天可汗也很穷,也需要银钱来建设社稷,有上进心的皇帝都会缺钱。 当然这钱要用在刀刃上,也该用在该用的地方。 李玥递上干净的布巾与肥皂。 先是潜下去,张阳游过来时总会溅起一些水,李玥皱眉擦去脸上的水滴,“别着凉了。” “嗯。” 在池子中好好洗了洗,爬上岸换了一身衣裳,女儿这才肯抱。 小清清还在把玩着手中魔方,胡乱地转着直到这个魔方一面拼齐之后,她高兴地嬉笑着。 李玥抬头看着在夫君怀中嬉笑的女儿,心中总是很满足 晌午的时候,简单做了一顿饭食。 过年的这些天是最自在的,这些天一家人可以安宁地生活着,只要天可汗这个恶客不来打扰自己,朝中的奏章不再送来,骊山的生活可以过得很舒适。 张阳吃着自家腌出来的咸猪肉。 婶婶递来一卷书信,“县侯,这是魏王殿下让人送来的。” “吃饭要好好吃,中途看信是不好的,不能做别的事情,是你定的家规。” 李玥神色不满道。 张阳几口将手中的饼吃了个干净,再往嘴里塞了几块口感绵密的咸猪肉,嘴里使劲嚼着,向自己媳妇宣示这规矩必须遵守。 婶婶见状笑道:“说不是什么着急的事情,县侯不用这般。” 拿过书信,张阳嘴里嚼着一边看着,等咽下之后喝下茶水,看着书信中的内容,这是裴宣机写的狂人日记读后感。 当初与他约定为骊山办事,前提的条件就是写这篇读后感。 张阳看完后交给一旁的杨婶道:“人还在吗?” 杨婶回道:“那人与魏王殿下在村外等着。” “麻烦婶婶把书信送回去,就说只有寥寥百余字也看不出他的想法有多么透彻,拿回去重写,写得透彻一些,立场需要更坚定。” “喏。” 此刻的骊山村外,裴宣机正看着魏王殿下炙烤着鸭子,杨婶将书信丢了回来,颔首道:“县侯说了,写得不够透彻,百余字不够。” 裴宣机连忙拿起自己的书信,“县侯真的看了吗?在下已经写得很透彻了。” 杨婶骑着三河马又回了村子,消失在裴宣机的视野中。 他颓废地坐下来,“魏王殿下,你说……” 李泰给烤鸭子刷着酱汁,“说什么?” 裴宣机拿着自己的书信,神色凝重,“会不会是县侯根本就没看,而是在为难在下。” “裴兄,你可知本王的姐夫不仅仅是骊山的县侯还是朝中的度支郎。” “在下自然知晓。” “既然你知晓就应该明白,当初朝中各部各卫府想要再增加银钱用度写了几次奏章,又被打回去的几次,前前后后有多少次重写,姐夫是一个要求很严格的人。” 裴宣机对此耿耿于怀,眼神纠结。 鸭子烤好了,李泰将烤鸭子切开,分给自己的侍卫,“裴兄,你来的突然,本王没有准备你的那份。” 裴宣机倒不在意,抬眼看向远处的山上,“魏王殿下,这县侯成天在山上做什么呢?” 李泰吃着鸭腿解释,“裴兄有所不知,姐夫身患重病。” “重病?” “嗯,就是那种与人说话,说多了就会命不久矣的病。” “还真是少见。”裴宣机的神情更纠结了。 看他神色犹豫,李泰解释道:“你且放心,既然姐夫见过你了,就一定会给你一个答复,只需要你将文章写好,要对付世家需要精神,需要态度。” 裴宣机无力站起身,“这县侯还真是……” 李泰摇头叹道:“姐夫的病无药可治,你且先回去写着,文章好坏全看你的本事了。” 闻言,裴宣机又露出一些惋惜之色,“天妒英才,县侯年纪轻轻就得了如此怪病,惜哉惜哉。” 烤鸭的酱汁调制得很好吃,这鸭肉连皮带肉都是咸香的,等这人离开走远了,李泰又道:“河北那边有消息了吗?” 侍卫点头道:“回魏王殿下,还未有消息送来,多半这两天就到了。” “嗯。”李泰点头,“这崔仁师去了河北,本王心里不踏实。” 自从洛阳的事情过去之后,李泰不想再参与姐夫做的那些坏事,只是打听消息倒是可以,具体事宜还是要躲着点,不能插手。 但洛阳案被朝中接手,现在骊山也插不上手。 李泰想着现在朝中还有弹劾自己成年去封地的事情,父皇就算是给了官职,那些言官也不会就此作罢,擦了擦嘴,他又叮嘱道:“去让人将本王在长安的府邸交还给父皇。” 侍卫迟疑许久,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魏王殿下刚刚说要还了府邸?” “对,将府邸还给父皇,堵住他们的嘴。” 侍卫应声去办事,魏王都把府邸给还了,也就向他们明说了以后不会轻易回长安城,要在骊山陪着皇爷爷。 如此,他们再敢弹劾,便是这些言官自己的不对了。 李泰吃了手中的鸭腿也已经饱了,嘱咐自己的侍卫将这只鸭子吃干净,便回了村子。 上官仪和武士彟正收拾着村子里的货物,此次骊山还要送出更多的酒水去河西走廊。 这是去年一年存下来的酒水,还有一千坛有余。 生意要继续做,不仅要继续,还要扩大规模,一年比一年多。 李泰做好记录还要交给骊山酿酒厂的监理岑文本查看,现在朝中休沐,等他来确认要等到元宵之后了。 还有不少的棉衣和肥皂,看着货物被一车车拉走,李泰的心情很好,货物便是银钱,便是骊山壮大的本钱,生产力决定了货物的数量。 提高生产力一直都是骊山的追求,李泰又埋头进入了打造蒸汽机的大事业中,与一群铁匠坐在一起,来解决蒸汽机余下的技术难题,将一个铁锭放在气口的上方,当内部的蒸汽足够大,蒸汽就可以顶起这个铁锭。 并且放出一些气,而当蒸汽压力减弱,铁锭又会封住气口,如此反复就能够使压力一直保持在一种足够的状态。 有了这个思路,李泰与江师傅他们开始筹备接下来的规划。 光是一个压力锅就足够头疼了,更不要说还要造出一个更大的压力锅。 产生蒸汽需要燃烧,按照大型压力锅的体积,就要巨量的煤来燃烧,姐夫在村子里囤积了这么多的煤石,实在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长安,皇宫正在修建的太液池旁,李世民与程咬金牛进达,在这里围了一个校场。 从这里往北看去,就是正在开凿的太液池。 在文臣看来陛下修太液池是为了效仿当年汉帝,明君都喜欢做以前明君做过的事。 收复河西走廊,收复安西四镇,建设安西都护府,拿下天山,平定西突厥,北征薛延陀,回鹘人。 这些种种作为都可以归结到陛下想要做明君,这番功业已经足够了。 陛下自知无法比肩汉武,但一直都在努力着。 自始至终陛下也都没有提过要去泰山封禅的事宜,就算是再有群臣进谏,都被陛下一一打回了。 至于原因,陛下明里暗里说起过辽东四郡之地,高句丽人还没有臣服大唐,大唐也还没有收复高句丽重地。 中原的版图以西以东都还未归附,如此何谈泰山封禅? 长孙无忌坐在一旁喝着酒水,耳边是程咬金与牛进达的吆喝声,不耐烦地瞧了两人一眼。 像是注意到目光,程咬金吐出一口唾沫回应。 而长孙无忌的眼神越发鄙夷。 朝中文武不和一直是个头疼的问题。 自陛下登基以来,这朝中文武就没有和睦过,打架斗殴唾骂的事情时常有之。 若不在朝堂上,私底下也不对付。 武人强悍,文人横行,这就是大唐独特的风景了。 在关中彪悍的民风下,文人也不是好惹的。 从去年长孙无忌说起安西都护府一职开始,朝野上下闻风而动,文官和武将都想要拿住都护一职,此事关系到安定关外,甚至还能与裴行俭一样出征波斯。 如此好的位置,文武双方都想要拿住。 对此,不论文武的矛盾有多深,身为大唐的皇帝,天下的天可汗,李世民对这种情况却表现得很悠闲。 能管就管,管不住就拉倒。 年轻的大唐朝堂要的就是这股生命力,要是大家都各司其职不肯冒风险,也不肯进取,那般“和和睦睦”的朝堂才是李世民不想要的。 拉动弓箭,一箭射出,箭矢命中靶心。 李承乾再递上一支箭矢,“父皇好箭法。” “呵呵,年纪越发大了,也不知道还有几年能够开弓。”李世民说着话又是张弓搭箭,他意外发现只要将靶子当作张阳那骄傲的笑脸。 如此便可以射得很准。 又是一支箭矢射出,准确地命中靶心。 就这样像是撒气一般,连射五箭,李世民的手肘与肩膀便受不了了,丢下了弓活动着肩膀坐下。 张阳在骊山有再多的银钱又如何,河西走廊还是朕的,河西走廊的赋税也早晚是朕的。 将来年头还很长,且看这小子还有多少利用价值。 他还能活多少年,让人洗干净了承天门,等着他被吊死的那天。 李承乾给父皇温着酒水,“丽质她们从骊山带来的酒水,还请父皇尝尝。” 不懂事的太子在这个时候还提骊山,却不知道陛下因何撒气射箭。 李世民也不怪他,培养太子有些话也不会与这个儿子明着说,提点,提点,又是提点。 不论提点多少次,他都不会开悟。 有些事情只能他自己去体悟,才能有所领会。 程咬金的大嗓子一开口就是哇哇哇的,“陛下,我等去冬猎如何?” 长孙无忌冷哼道:“匹夫不知生灵繁衍生息,这时节去冬猎,猎物要是都被你打完了来年春季就没有猎物了,渔夫尚且知道抓大鱼,放小鱼,也不会这般赶尽杀绝。” 话音落下,程咬金重重一拍桌案,“呔!某家看来,你长孙无忌就是成心不想让陛下快活。” 长孙无忌颔首,“程老匹夫,你也一把年纪了,陛下心系江山社稷,岂会任由你胡闹。” 听着两人的争执,李世民这一次出宫射箭当然不是为了打猎,而是心里不爽利,尤其是想要将张阳那小子吊死在承天门前的想法愈加强烈了。 他派大安经略辽东,朝中自然要过问。 这两年辽东送来的奏章都是亲自过目,听闻这张大安当初在东宫就是个傻愣小子,不想经过张阳指点,此子竟然真有本事,能够将辽东治理妥当。 只要辽东稳妥,养兵养民力,想要拿下高句丽就不会太难。 李世民再次弯弓搭箭,弓弦震动,又是一箭射出,还是精准地命中。 “朕听闻最近朝野上下都在议论都护府都护一职?” “回陛下,确实有不少人在议论。”长孙无忌回道。 “陛下!某将以为都护乃领兵将领,必要朝中武将担当。” “非也!”长孙无忌强调道:“都护还要治理关外,只用兵甲震慑,却不知治理,早晚还会要出事,要像教化突厥人一般,教化他们,要人心归附大唐。” 李世民神色烦闷,“辅机,知节,莫要争论了,眼前还有瀚海都护府与天山道,吐蕃,都在修建都护府,事涉中原外交,也该听听礼部的想法。” 程咬金连忙行礼,“陛下,一个生嫩官吏如何能管好都护府。” 长孙无忌同样言道:“臣也以为都护府不该由礼部主持,事关兵事与地方治理,更是关外诸国人心归附,陛下三思。” “看来你们俩人都觉得,都护府都护的职权不该由礼部执掌?” 程咬金和长孙无忌齐齐点头,在这方面俩人达成了共识,文武双方都想要得到都护府,但首先要让礼部交出都护府职权,再让文武双方争夺。 “此事且还要看玄龄与郑公的看法,朕会好好思量的。” 收复了安西四镇之后,便可以建设安西都护府,如今大唐有了一张新的大饼,这张大饼不是画出来的,而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不再为了自己的地位与眼前的三两利益内耗,拒绝内卷,不去消磨。 而是向外开拓新的利益与新的竞争力,来提高文武大臣积极性的正面影响。 月底了,求月票!求月票!(超大声) 第六百四十章 要夺都护府的天可汗 校场上李世民喝着茶水,时节正是正月,天气依旧寒冷,茶水咽下喉,再次长出一口气,在冷空气中化作一团白雾。 张阳的生意之道,李世民不感兴趣,至于他说的内卷之事,现在还未看到症结所在。 正如传言,这妖人说的话越发令人难懂了。 长孙无忌和程咬金各摆一张臭脸,相看两厌。 李世民又驻足看向远处正在开掘的太液池,将水道堵住之后,河道便露了出来,一批民夫在河道中正挖着,一筐筐的淤泥从河道底部挖上来。 多看了几眼,这位皇帝便离开。 留下程咬金与长孙无忌,牛进达等人还是一副臭脸。 嘴里嚼着肉干,牛进达皱眉看向一旁站得笔直的一副生面孔,“最近没听兵部有招收人手,这人哪来儿的?” 程咬金解释道:“这是李道彦的弟弟,当年李神通将军的孩子,说是让李道宗在卫府安排的位置,先前那个家伙告老了,就让这娃娃顶替。” 牛进达多看了李孝义一眼,不住点头道:“看着满脸的杀气,看来是个好苗子,留在长安城可惜了。” “李道彦家那几个兄弟看着都不错,这孩子以前给某家孩子厮混,早野习惯了,来军中给他好好练练。” 从过年前到眼下,还未到新年的朝会,朝中对都护府的职权争论愈演愈烈。 回到甘露殿,李世民这才刚刚坐下不久,一旁的内侍太监小声道:“陛下,徐御史求见。” 想到徐孝德这个人听说他在除夕那天也去了骊山。 这才回到长安城多久?这就急匆匆又来面奏。 李世民颔首点头。 小太监收到眼神,便将人请了起来。 正是休沐时的日子,朝中官吏鲜有穿着官服觐见的,就算是面见陛下也都是身穿寻常衣服。 这也是因为李世民亲近当初那些一起平定天下的老将们,私下里大家还是和以前在秦王府时的做派一样。 瞧了眼徐孝德,便低声道:“正是朝中休沐的时候,朕本希望你们可以多多照料家眷。” “陛下,朝野上下对都护府的争论愈演愈烈,朝中各部官吏对此事争论不休,各部官吏之间拉帮结派之风不可盛行,还望陛下早作决断。” 徐孝德是个一心只有公平正义的人,一直以来践行着自己的坚持,行动与言语也少有出错,身为御史,这人深知自己的职责所在。 而这种人背景干净,还不在朝中站队,敢于揭发,也敢于对抗恶势力。 这种人任何皇帝都喜欢用。 李世民闻言心中有些纠结,“此事要当下就作出决断吗?” “若陛下心中已有安排,不如早作决定。” 李世民站起身,看向甘露殿外,背对着他又道:“你怎么看现在高句丽人。” 陛下没有回复话语,反而是问到了高句丽人。 今天各国使者前来朝贺唯独没有高句丽,自隋之后就与中原断了联系。 这联系一断就是数十年,至今没有音信。 对高句丽的评价,徐孝德躬身道:“陛下,臣以为高句丽以辽东山险相隔,若是中原平定王朝兴盛他们便有归附之心,若中原时局动荡,便想要划地而治并且一直都想要越江侵占辽东。” “自汉以来,高句丽四郡之地讨要封王尤为积极,却鲜有真正的臣服之心,尊中原为上国便听之从之,若中原再次动乱,他们断不会给予中原帮助,甚至还会落井下石,此等国家不征则不服,征讨则臣服却后又反复,是为鼠首两端之国。” “当年汉光武恢复高句丽王的称号,却在中原动乱之时西进夺取城池,曹魏之前趁汉时动乱,乘势大举扩张。” “后曹魏两次征讨高句丽,后高句丽遣使臣服曹魏,致使北燕灭亡之后,高句丽乘势又要吞并整个辽东,至此高句丽数次北上导致辽东几经战火,民不聊生。” “再有便是前隋四战高句丽,平定辽东,要求高句丽婴阳王高元入朝,却被高句丽拒绝,只不过前隋……” 话语到这里便停下了。 那时候出了什么事情李世民也清楚,中原动荡,杨广的兵马无以为继,只能退兵。 李世民目光阴翳,还未开口,只听徐孝德又道:“陛下,高句丽数次背叛中原,给予封号不自知,拜中原为上国,屡屡借机贪图中原领土,此乃束手两端,无君无父之国。” 徐孝德说出了自己对高句丽的评价。 李世民双手背负又道:“若朕要东征高句丽,你意如何?” 甘露殿外又下起了大雪,徐孝德颔首道:“陛下,前隋东征高句丽所用兵马钱粮之巨难以估量,此时出兵高句丽会有人议论,当年前隋旧人多数都还在,如今东征难免会有非议,还望陛下三思。” “时机时机,你们都在与朕说时机,我中原多少将士尸骨还在他乡,朕决意令中书省拟定国书,令礼部派出使者前往高句丽,将朕的国书送去。” 李世民眉头深锁,双手握成拳头。 本想着此事让陛下亲自出面不好,让礼部自己安排人手去高句丽会更合适,毕竟就算是事后拿出来议论,这也是礼部与高句丽的事,也不是陛下与高句丽的事。 如今的陛下被诸国尊为天可汗,此间心气又是如何地高。 徐孝德不好多言,只能双手作揖行礼,“臣让中书省先去拟章程。” 说完话,又看了眼陛下的背影,躬身退出。 从甘露殿走到中书省,正是朝中休沐的时候,此刻的中书省只有郑公一人在当值。 先前有温彦博说过辽东之策,现在陛下又提及。 魏征看着眼前的徐孝德,“老夫知晓了,这就与房相他们去商议。” 迟疑了半晌,他看着徐孝德神色狐疑,“此事是陛下说起,还是你说的。” “回郑公,下官只是提及了都护府之事,并未说起高句丽,是陛下先提及,下官不好多言,还请郑公帮陛下决断。” 徐孝德一番话说得端正,再道:“下官以为陛下竟然说起了这件事,征讨辽东势在必行,高句丽王必须交出四郡之地,若不交还,大唐不承认他们的身份,便是无主之地,可以号令诸国共击之。” 魏征正色道:“你且回去吧,本就是休沐,这些事情放到以后再谈。” 徐孝德深深一礼,退出了中书省,整个皇城空荡荡的,显得很安静。 陛下的旨意送到了中书省,魏征与房玄龄,长孙无忌商议了一番,议定了章程,将奏章送到了礼部。 要说本是休沐时节,寒冬时节,许敬宗正在家里裹着被褥睡得正香,家里的婆娘带着孩子走入房内,“起来了,朝中来人找你。” 许敬宗稍稍睁眼又闭上,“这休沐天,朝中的人怎么会来?” “老混账!还在睡,家门口站着一队官兵,街坊邻里都看着!这日子还怎么过!” 听家中妻子骂骂咧咧的,许敬宗只要起床懒散地穿着衣服,张尚书不在礼部,去年一年实在是太忙,好不容易到了休沐想着好好多睡几天,不想还有人来打扰。 心情烦闷地走出屋门,衣衫单薄被冷风吹得直哆嗦。 靴子踩着院中的积雪,许敬宗赶忙穿好衣裳来到自家门口,看着眼前几个官兵,是门下省来的,他又看了眼四周议论的邻居,便神色嚣张地喝问道:“不知道现在是休沐吗?尔等来打扰老夫作甚。” 许敬宗现在确实有嚣张的本钱,在礼部跟着张阳立功不少,传言今年还会有封赏。 来人是五个门下的文吏,“是中书省送来的章程,请许侍郎过目。” 看这番作态,还有这些来过问的官吏恭敬的模样,都说这许敬宗现在在朝中的位置很是不错,众人也笑脸以对纷纷离开。 在外人面前可以如此作态,但在自己的妻子面前许敬宗该老实还是老实。 看着章程上的内容,一看到高句丽与辽东字眼便觉得这件事自己做不了主,还要问过张尚书才行。 先让这几个文吏离开,许敬宗回屋收拾了一番,便急匆匆又走出了家门,今年还没开朝,就有这等事,看来今年又是不消停的。 本是休沐期间,外交院也关着门。 许敬宗只好先去寻张大象与大素,一起去骊山面见张尚书。 此刻骊山,张阳与李泰在村口坐一起,商谈着往后蒸汽机的铸造。 张公瑾坐在一旁听着两人对着图纸商量,听着这些话很是有意思,尤其是一些以前没有听说过的原理。 李泰设想是要建设一个库房大小的蒸汽机,如房子般大小,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还是因为考虑到足够的使用周期,而体积再加大也考虑到制造更大的压力差。 还能留有余力控制排气阀,从而来控制蒸汽气压的大小。 这对李泰来说还只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他需要很多次的实践才能得到结果。 整个库房都是水箱,用铁器做成了水箱封存好水,水箱有两个口,其中一个口放入煤石燃烧锅炉,而锅炉就埋在水箱中,不能烧着整个水箱来产生蒸汽。 产生的蒸汽铜管,就连铜管也埋入水箱中,层层折叠的铜管积累蒸汽,从水箱的另一头排出。 如此,基本的图纸就这么完成了。 李泰低声道:“还要多尝试几次。” 抬头看去,姐夫拿着一张写过字的纸张放入水碗中。 张公瑾也好奇看着,纸张完全浸湿,放入一些白色的碎石粉,使劲搅拌。 原本纸张上的墨水开始划开,就这么反复换了几次水,纸张都泡烂糊了,换洗换下来的水也越来越干净。 眼看着水碗中的纸张成了丝丝缕缕的纤维,李泰惊讶道:“这就是姐夫的纸张回收术?” 张阳颔首点头。 “可纸都泡成这样的,还怎么用?” 闻言,坐在轮椅上的张公瑾抚须道:“纸张是从纸浆而来,经过洗涤之后,也可以用同样的方法再成为纸张。” “老师说得在理,在纸张回收的过程中,总会有损耗,以我们现在骊山的水平能够将回收的纸张利用到六成就已经很不错了。” 原本方方正正的一张纸,现在泡在水中都成了纤维状,一扯就断,墨水已经洗去。 “姐夫刚刚往水中加了什么?” “就是我们骊山用来造肥皂的秘方而已。” “就如此简单?”李泰越发诧异了。 “这有什么难的,用碱来洗去墨水效率虽然差了一些,能够回收利用已经不错。” “那姐夫当初说……” “我最近才想明白,本来是想用硝的,后来又发现那东西要重新准备太麻烦,以骊山的人力不好重新开建一个工坊,便想到了现成的肥皂,只不过这东西伤手,遇水之后少用手碰。” 张阳又铺开一张纸,写着流程一边讲述着:“回收的纸张先泡入水中捣碎,再经过三两遍清洗,分为四五个水池,经过清洗之后,再进行脱墨,而后继续清洗干净,直到纸张泡烂了,成为纤维较粗的纸浆。” “再将它们压成新纸。”李泰当即抢答。 “旧纸张不能直接压成新纸,因为它们的纤维已经被破坏过一次了,需要混入新的纸浆,旧纸回收的纸浆与新纸浆混在一起使用,其中比例只能请魏王殿下自己来掌握了。” 现在的李泰放下了洛阳的事,也不再搭理长安城的议论,他将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骊山的建造生产上。 虽然说他的减肥事业很失败,但在建设生产这一块上进步很大,他在骊山这几年所学所用最多的几年。 这胖子现在的技术水平是村子里最高的,生产技术一手抓。 正谈着眼下骊山技术的下一步攻关方向。 不多时,许敬宗便带着张大象与大素策马而来。 张阳揣手皱眉道:“这不是休沐吗?他们怎么来了?” 许敬宗带着人匆匆翻身下马,递上奏章,“事关辽东还请张尚书过目。” 奏章上所写是当今天可汗要让高句丽归还当年中原将士尸骨的事。 既然老师在场,张阳递上奏章,“还请老师过目。” 冷风吹过,张公瑾收紧自己的衣衫,抚须道:“高句丽的事情太远,正值都护府职权之争,陛下偏偏在这个时候说起此事别有用心,你可要谨慎考虑。” 许敬宗连忙行礼,“谢邹国公提点,正值朝中争夺都护府之际,陛下不提都护府章程,反而提及远在辽东的高句丽,而辽东之事一直都是我们礼部在安排,陛下明意上说着辽东,实则还是为了都护府,而礼部在辽东布置多年的局面断然不能放弃。” “如此我们不得不交出都护府职权,听由朝中安排,来换取苦心经营辽东的局面不被破坏。” 一番话说出口,众人皆是沉默。 张阳惆怅道:“狠毒的帝王心呐,又要来摘礼部苦心经营的成果,要拿就算了,还要名正言顺,又要我们心甘情愿。” 许敬宗又说了事情的来由,徐孝德一次面见之后,陛下就作出了这个决定。 他不会无端说起辽东,醉翁之意不在酒。 李世民这个天可汗,他的处世用心与前几年相比……越来越深,用权术不动声色,也越发老练。 实在抱歉,请假一天,暂更一章,明天会正常更新,争取补更。 第六百四十一章 礼部大计 张公瑾双手放在羊毛毯盖着的膝盖上,低头感慨道:“当年离开朝堂时,陛下多少还有些少年意气,如今已经登基十年,有城府,有谋算,也不会被他人左右。” 听老师低声自语着,言语中对陛下还有欣赏之色。 张大象与大素的神情都不是太好,包括许敬宗,好像都觉得保不住现在的外交院。 张阳先回头看了眼老师,又看向眼前三人,低声道:“都护府职权可以交给朝中,但外交职权我们不能让步。” 以前的礼部从一个三人的小官邸一步步走来。 那时候的礼部是无人问津也是最不起眼的。 那时候大家都一无所有,豁出了所有在礼部做事,张尚书为了礼部的利益,敢在太极殿叫板长孙无忌。 这是礼部一点点自己争取而来的。 也是在礼部的四五年,许敬宗最有感受,那时候的礼部人微言轻,办事要小心翼翼,还要看着朝中其他各部的脸色。 现在陛下要夺都护府之权,许敬宗心里怎么想都觉得不舒服。 正因为这样,陛下在朝议上说过关于给礼部众人封赏的事,想到这般,从去年开始陛下就已经打算了。 现在要拿走都护府职权,事后还有封赏。 这便是陛下的安排,想要谋取外交院的成果,现在外交院有这番局面,那是众人齐心努力的结果,这些年大家好不容易在礼部有了建树。 许敬宗心中万般舍不得,让这个局面散了,他双手握着拳,眼神中多有不甘。 直到张阳的手落在自己的肩膀上,他才稍有放松。 “老许,我知道你这些年不容易了,不过事涉兵权归属,我们还不能与朝中争。” 许敬宗低头道:“下官愿听张尚书安排。” 张阳看向张大象与大素,低声道:“外交院交出都护府职权也可以,但辽东一地的治理还有高句丽的局面,我们必须要有足够的主动权。” 转过身,张阳深吸一口气嘱咐道:“让李义府加快高句丽内部的争斗,渊盖苏文其人越早篡位越好,温老先生已经派了三千河北弟子前往辽东驰援大安,这高句丽我们要定了。” 许敬宗连忙躬身行礼,“张尚书所言不错,这高句丽我们要定了。” 三人眼神坚定地离开。 等走远之后,李泰抱着一大捆图纸已经离开,刚刚对话他权当没有听见,逃得远远的。 姐夫与父皇之间的矛盾敌对躲得越远越好,专心做技术攻关,不该插手的事情绝对不插手。 张公瑾送走自己的两个儿子,也看着许敬宗离开,低声道:“张阳,你当真要这么做吗?” “老师是说筹谋高句丽的事情吗?” “嗯,这么多年了,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面对外敌没有半分的退让,面对皇帝也没有半分退让,就算是要交出外交院都护府职权,也要拿下高句丽。” 张阳颔首道:“拿下了高句丽再与陛下谈价钱,至于都护府的都护职权这一块烫手的肉,我乐见其成朝中各部削尖的脑袋去抢,而我可以坐山观虎斗,等他们为了都护府职权争吵不休,疲惫不堪之时,再看局势时,大安已经将高句丽拿下了。” 闻言,张公瑾笑道:“就像是当初夺取高昌的时候一样。” 任由这个弟子推着自己的轮椅,张公瑾眼神中有担忧之色,“在你的眼里,从来没有绝对的臣服,许多人都对陛下俯首称臣,在老夫看来,你更愿意与陛下交换利益。” “老师说笑了。” 张公瑾又道:“你离开朝堂是对的,看大象与大素都不能担任礼部尚书一职,这两个孩子都是良善之辈,他们没有手段,就算他们心里有多么的不愿意,对皇帝的忠诚会让他们轻而易举交出职权,而不是像你这般的去争取,你保留。” “你与老夫以前见过的人不一样。” “老师以前见过的人是什么样的。”张阳低声问道。 “有人对皇帝忠心,有人为了仕途甘愿为皇帝献出自己的身家所有,可他们不知道争取自己该有的利益。”张公瑾笑道:“就像你为了礼部所有人的利益,去与皇帝谈条件,这样的人少之又少,说你这么做是对的也不是,说你错也不是。” 话语顿了顿,张公瑾抬头看着天,“真该让老夫的孩子离你远一点的。” 张阳尴尬一笑,越发不解了,“老师何出此言呐。” “老夫何出此言?”张公瑾嗤笑道:“长孙无忌也好,房玄龄也罢,当初的秦王府谋士中,他们虽说也是谋士,但不像老夫这般不择手段,为了让陛下在玄武门围杀李建成,老夫冒着大不违胡诌天象警示,老夫敢这么做,长孙无忌之流敢说这样的话吗?” 张阳推着轮椅,来到老师家的院中,师母正在做着饭食。 “老夫与长孙无忌他们不同,老夫是个不择手段的人,他们时常背地里说老夫的坏话,说了老夫阴狠,众多谋士之中,长孙无忌他们在明,老夫却一直站在陛下的身后,暗中出谋划策,在秦王府的那些年,为秦王办事,脏事破事都做了不少,杀人嫁祸的事情没少做。” “他们总说老夫是个老阴人,可老夫在教这三个孩子上,不论是大象,大素,还是大安,秉持着心中还有存有的良知,将这三个孩子教导成忠厚纯良之辈。” “这样的孩子不能继承老夫的衣钵。”张公瑾说着话语。 “我来继承老师的衣钵。” “呵。”闻言,张公瑾笑得还有些轻蔑,“就你那些手段连长孙无忌都斗不过,还想继承老夫衣钵。” 张阳颔首,“老师这话未免有些伤人。” 张公瑾又笑了,“你在同龄人中出类拔萃,你在长孙无忌这些老狐狸眼中还是嫩了许多。” “还请老师多活几年,多指点一二。” “你是何居心呐,老夫重病缠身已经很辛苦了,念想着早点入土为安,你却让老夫再多活几年。” “身为弟子这不是应该的吗?” 张公瑾抚须皱眉道:“你该拜在长孙无忌门下的。” 爽朗一笑,张阳面向师母行礼,便离开了老师家的院子。 回到骊山上,张阳抱起自己的女儿,“你觉得爹爹是坏人吗?” 小清清稍稍点头,但看到父亲脸色一横,她又连忙摇头。 张阳满意自己的女儿的行为,笑道:“晚上想吃什么?” 小清清的小手撑着下巴,这是学她母亲的习惯,思考喜欢用手撑着下巴,“想吃烤羊肉。” “烤肉不能多吃,晚上吃排骨吧。” “我要吃烤肉!” 小清清言语反抗着,走到华清池边,张阳将她放下。 李玥正在收拾着藏书阁,见夫君来了她将一堆嗮好的书卷放入藏书阁内,便言道:“这天气阴沉沉的,多半又要下雪了。” 她捧着一大堆的书卷搬入藏书阁中。 张阳伸手拿过她怀中的书卷,“我来吧,快一些。” “嗯。” 家里的书卷很多,这些书有大众一些论语汉书,还有一些前朝留下的孤本,更有媳妇平时读书做的笔记注解,又或者是自己给弟弟妹妹讲课时留下的笔记。 这些书卷都是她的宝贝,就连小熊也不能踏入藏书阁,这里是她的禁地。 小武和徐慧过了年也回来了,她们正在藏书阁整理着书卷。 侧目看了眼,正有说有笑的师父和老师,“师姐,老师和师父可真好。” 虽然这夫妻俩有时候也会吵架,总是能和好,总是能和和睦睦。 小武低声道:“老师与师父总是说一些家国大事,志向很远大。”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老师的影响,小武现在还是小女子,却已有大志向,想要骊山的山门学派立足中原,发扬世间。 老师时常与师父聊家国大事,看着地图聊天下形势。 这样的场景在她心里埋下了种子,她以后不想活得像外面那些女孩子一样。 小武低声道:“执掌权力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徐慧闻言愣了愣,低声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师父总是距离朝堂很远,爹爹也说过师父这么做是因为不想被权力牵累,师姐还是距离权力远一些为好。” “骊山要开拓山门,好好研究学识,就该一心钻研学识,朝堂权力终究距离我们太远。” 小武眼神多了一些别样的神采。 俩人是师姐妹,但俩人在来骊山之前的童年却大相径庭。 因为家室与出身,小武从小的童年就过得不好,不是家中嫡女,还有母亲的出身。 而徐慧则好一些,自小跟着家中父亲为官,出身也是东海徐氏望族,受家里门第的熏陶,自幼也是读书识字,能够写文章也懂事,受长辈喜爱。 她父亲现在就在朝中任职,也会与自己说起一些朝中发生的事情,也会说到现在师父的处境。 徐慧低声道:“师姐,我这边整理好了。” 小武看了看自己的书架,应声道:“我这里也快了。” 徐慧爬着梯子从书架的高处下来,“我帮师姐整理吧。” 两双小手将地上的书卷拿起来,依次放入书架上。 徐慧微笑着,能帮师姐就帮,这是爹爹一直教导的,与人帮助,与人交好,为人立身之道。 其实她明白这位师姐的心思,但尽可能劝说她,感染她。 一家人忙活了好半天,临近傍晚的时候,才将藏书阁的书籍整理好。 张阳在厨房忙碌着,“小慧,帮我去摘些葱。” 徐慧应声道:“好!” “小武,把装猪油的罐子拿来,厨房里没有猪油了。” “这就拿来。” 师父的话打断了两个小丫头的低语,匆匆去办事。 徐慧捧着一把葱放在灶台边,小武也拿来了猪油,在一旁的柜子上放好。 “小武啊,今年开春时节小慧与丽质行笄礼,你也一起。” “可是我还没到笄礼的年岁。”小武低声道。 张阳炒着菜,“无妨,差一两年无事,不如一起办了笄礼,往后省得再办。” “嗯!”小武重重点头,顿时眉开眼笑。 见师姐没了烦恼,徐慧也跟着高兴起来,两丫头手牵着手,又离开了。 张阳尝了尝刚刚炒好的卷心菜,媳妇怀着孩子,吃食要注意一些,卷心菜不能炒得太油了,眼前的菜有点像是干煸的。 味道还凑合,怀着身孕营养和荤素搭配,要多费心思。 风雪中的长安城,许敬宗脚步与张大象,大素三人脚步匆匆走入承天门。 三人只好提前结束了休沐,为了今年的事情提前忙碌起来。 风雪中的皇宫,寒气袭人,比之生机勃勃的长安城更冷。 远远看着太极殿,那里犹如一头张着嘴的吃人猛兽。 侍卫缄默地守在这里,双眸目视前方,整齐划一地站立带着一些肃杀之气。 这种静谧与寒冷,让人不自觉放缓了呼吸。 在内侍太监的带领下,三人冒着风雪走向甘露殿。 远处那座最先点起了灯火的宫殿便是甘露殿了,三人在殿前停下脚步,稍稍拍去衣冠上的雪花,这才迈步走入殿内。 殿内,这里与寒冷的外面如同两个世界,火盆中的炭块发出微微的噼啪声,但火光却显得黯淡无比。 李世民正看着手中的书卷,不怒自威的神情,令人不敢直视。 现在陛下展露出来的锋芒比以往更甚,甚至近来进谏的奏章也越来越少了。 “去见过张阳了?” 陛下的话语传来,许敬宗鼓起勇气上前一步,“回陛下,臣等确实走了一趟骊山,礼部诸多事宜还要经过张尚书商议。” 李世民稍稍点头,“礼部行事也要有章程,朕可以给外交院方便,但总奏章都要和其他六部一样,这不能变。” “臣等明白。”许敬宗行礼,张大象和大素也跟着行礼。 李世民颔首道:“朕想过了,你们三人是最早在礼部,也是最早跟随张阳做事的人,劳苦了这几年也早该有封赏了,张大素当年远去吐蕃,为朝中大计,身先士卒,身加中书舍人,遥领怀州长史,俸禄按三个职位的总数,当然念你年不到三十,依旧留在礼部,往后另加赏赐。” 第六百四十二章 任太府寺卿 李世民的目光依旧看着书卷,低声道:“张大象你本是邹国公张公瑾的长子,将来也要承袭国公之位,朕不好对你多加封赏,往后便继续留在礼部,朕赐你入宫奏事之权,往后若有朝政之见,随时可以入宫面见朕。” “谢陛下!” 张大象与张大素一齐应声道。 最后轮到许敬宗,李世民犹豫了片刻,“许敬宗你当年也是秦王府十八学士,朕一直想要给你安排,不想你却去了礼部,受李孝恭举荐朕也答应了,这些年觉得礼部如何,若想要换个地方大显身手,朕可以在中书省安排。” 许敬宗低着头咽下一口唾沫,陛下给的这个条件很好,若答应了就要离开礼部去中书省。 礼部是这五年以来的心血,说什么都不想就此放弃了。 他躬身道:“臣自知才能不够,还望陛下三思。” 这一次李世民终于抬起了头,“前些天朝中宴席,朕问过崇义,他说张阳不在礼部,而礼部上上下下的事情都是你在安排,你任劳任怨,朕也看在眼里,张阳在朝中身兼数职,又要监造太液池修建,等年后开朝,这礼部尚书一职便由你来担任如何?” “臣惶恐。”许敬宗弯下身言道。 李世民笑道:“当初在秦王府的时候,你可不是这般谦逊,这般惶恐的。” “朝中任命臣全听陛下安排,这是礼部经过张尚书商量而得来的决议,还请陛下过目。”许敬宗递上奏章。 小太监接过奏章放到陛下面前。 许敬宗又道:“都护府职权交还朝中,往后礼部只处理外交事宜,不涉都护府兵权事由。” 李世民看着奏章点头,“辽东的事呢?” 许敬宗又道:“张尚书举荐张大安入礼部为礼部侍郎,且要领辽东事宜将国书送入高句丽,以此再勒令高句丽王亲自来大唐朝见。” “甚好。”李世民合上这份奏章,“狄知逊在河西走廊建设也有成效,也任命礼部侍郎,朕已经准许李百药辞官了,他年事已高,朕封他安平县公,你们掌管诸国外交事宜,多几个侍郎也无妨,你以为呢?” 许敬宗行礼道:“陛下圣明。” 一声圣明道尽了态度,礼部与陛下交换利益,至此都护府职权离开了礼部,到了陛下手中。 李世民看着三人离开,缓缓将手中的奏章放下,神色说不上是忧是喜,现在的礼部侍郎有许敬宗,张大象,张大素,李崇义,张大安,狄知逊共六人。 朝中六部,从来没有哪一部有这么多的侍郎。 足以可见陛下对现在礼部的看重。 而今日封的两个侍郎,张大安和狄知逊都不在长安城。 还有远在波斯的裴行俭与薛仁贵,王玄策,且不说眼下不知波斯战况如何,朝野上下都在等着波斯的消息。 就看这三人平定天山之功想来封赏也不小。 礼部的人手越来越多,越来越壮大,执掌外交职权,好在都是对外不是对内,甚至有人以为将来的礼部或许可以与中书省比肩。 事涉大唐与诸国的邦交,众人也都知道外交院这两年立功不少,光是建设安西都护府,收复安西四镇,平定天下,许多人力物力都是礼部自己拿出来的,不像朝中几部,但凡兵部要做什么,还要户部与吏部的配合。 当旨意下来,经过朝中各部安排,少说有三五天的时间。 而礼部则可以自给自足,这确实难得。 谁让这位礼部尚书,家业庞大,能够拿出钱给礼部。 就在这个冬天,李百药背着行囊关上了礼部的大门,今年吏部终于批复了他的告老奏章。 年近七十的李百药缓步离开。 他须发皆白,穿着朴素的衣衫走出朱雀门,从朱雀大街一路走到长安城门前,家眷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他低声道:“去一趟骊山,老夫要去见见张尚书,如此辞官想必他心有猜忌了。” 家眷们都无言收拾着,李百药一生为官从前隋至今高不成低不就。 他的儿子李安期低声道:“许侍郎已经同意让儿子在礼部任职,任主客郎。” 主客郎主要是给礼部侍郎办事,其中还要做接见诸国使者,与诸国使者交流事宜。 李百药稍稍点头,坐上了马车便言道:“去骊山吧。” 李安期挥动马鞭,马儿朝着骊山而去。 李百药奋斗了半辈子,官位起起落落,他笑自己资质平平却活得恣意便也足够了。 马车到了骊山村外,李百药向这里侍卫说明了来意。 不多时,张阳便来了,他笑道:“百药兄弟,许久不见了。” 李百药行礼道:“张尚书,下官捷越行事,瞒着尚书向吏部递交了辞官奏章,还望尚书见谅。” 闻言,张阳沉默了好一会儿。 李百药依旧躬着身子。 李安期连忙道:“家父是因怕张尚书念在旧情不愿答应辞官,这才会私自将辞官奏章交给了吏部。” 张阳颔首,双手扶起李百药,“百药兄,此番是要离开长安城了?” 李百药点头,“打算归乡了,这是老夫的孩子安期,他以后还在礼部任职,这孩子没什么本事,行事也踏实,还望张尚书费心照顾。” “嗯,我知道了。”张阳看了一眼已经人到中年的李安期。 当初刚到礼部与李百药发生了不少事情,张阳邀请他们在村前坐下,倒上酒水笑道:“当初我们遭遇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甚是可笑。” 李百药喝下一口酒水问道:“老夫想来倒也有些荒唐。” 两人年岁相差很大,倒是很能聊得来。 张阳又道:“当初你来礼部,我与许敬宗一直认为你是高士廉派人的奸细,说不定许敬宗现在还如此认为。” 李百药笑着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谈起了当年往事很是怀念。 关于礼部原本的那些事,可以交给李崇义去办。 上官与下属的交接就这么完成了,送走李百药的时候,张阳怎么想都不开心。 李百药要去安平县养老,这位老人家终于走了。 一转眼朝中的旧人又离开了一个。 余下的都是年轻一派,也都是中坚力量。 平静的日子又过了几天,礼部交出了都护府职权,现在的都护府职权就在陛下手中,就看陛下要将这个职权交给谁了。 有人说要交给赵国公,但也有人认为赵国公是陛下的外戚,外戚干政这方面陛下一直都很小心,事涉兵权怎么可能交给赵国公。 朝野还在议论不休,朝中各部都在准备,包括卫府。 李世民坐看这场纷争愈演愈烈。 临近今年的大朝会,皇家的公主皇子们又要去骊山进学了。 小兕子在母后怀中,依依不舍,“母后,父皇也去骊山了,女儿也想去。” 长孙皇后笑道:“你还小,等再过几年。” 小兕子抿着嘴,眼神中带着许多希冀。 皇帝到了骊山,张阳还在家里忙碌,李世民带着还在孩子们走上山,夫妻俩站在华清池边迎接。 “玥儿怀着身孕,就不用多礼了。” 李玥还是躬身行礼,“谢父皇。” 打量着四周,李世民在石桌边坐下,婶婶端上茶水,“陛下请用茶。” 李世民颔首道:“张阳,安西都护府也建设好了,朕与中书省几位也商议过了,你该有封赏。” 礼部交出了都护府职权,将礼部的这个成果交给皇帝,李世民这才给封赏。 不见兔子不撒鹰,不给好处也不会给承诺。 可以预见以后与陛下打交道越来越不好对付了。 人都会成长,李世民的皇帝生涯已有十年,现在正值事业的巅峰期,这位皇帝越发地老练,也越发地不好说话。 “念你还年少,若加封太多不合适,朝中也会有非议。”李世民喝下一口茶水,啧舌道:“既然温彦博身患重病,无法领仆射一职,加之尚书省的暂且闲置,你且领尚书省侍郎,身兼中书省侍郎之余,再任太府卿,身领尚书侍郎也可更好地执掌太府寺一切事务。” “太府寺执掌钱粮用度,也掌管农桑与耕种,你以为还要继续为朕分忧才是,如贞观菜咸鸭蛋此物,不该只是骊山才有。” 原本的度支郎就像是个强行给的官职,一来位置尴尬,二来行事多有掣肘。 张阳点头称是。 李世民又喝了一口茶水,“你这里的茶水不错,都已经冬季了,茶叶保存很好,这味道倒也没变。” 张阳解释道:“都是陈茶了,相比宫里的茶叶或许会好一些,臣不过是将茶叶放在封蜡的罐子中,与空气隔绝,再放入能够吸收水分潮气的事物,放在阴凉处。” “如此也只是尽可能让茶叶保持色香,只不过还是不如新茶好喝,宫里若想茶叶想要保持好风味,最好将炒制好的新茶放入冰窖之中。” 李世民稍稍点头。 耳边传来了孩子们的嬉闹声,小武和小慧正在带着弟弟妹妹跳绳玩。 李玥再看夫君与父皇低声谈着话。 刚过除夕的时候,父皇与夫君在皇爷爷面前翻脸争吵,现在心平气和能够坐下来商谈,实在是难得。 李世民又道:“朕看过,许敬宗其人很不错,将来你还是位列中书省的,礼部尚书的位置总该让给别人。” “陛下是在问我的意思吗?” “礼部是你一手扶持起来的,许多利益与权力也是你向朝堂争取的。” 说起当年,张阳笑道:“陛下是不是觉得我当时做得很对?” “呵呵呵……” 李世民干笑道:“想到当初你初到礼部,在太极殿与赵国公叫板的模样,朕就想扇你一巴掌,让你知晓朝堂的险恶。” 张阳不动声色喝下一口茶水,心头暗叹果然伴君如伴虎。 话语说了不几句,关于礼部的事情李世民不想多问,他只看结果,若是事情办好了封赏便是,若是事情办差了,看看礼部众人的命有多硬。 君臣俩人心中各有猜忌,张阳端坐着只要陛下不问,也不愿意多说礼部今年的安排。 送走了皇帝,张阳这才重新坐下来喝着茶水。 李玥整理着弟弟妹妹从宫里带来的一些衣物,“父皇的安排也挺好的。” 杨婶低声道:“按说礼部几位侍郎都有封赏,总领礼部事务,礼部尚书当给最多的封赏,陛下却重赏侍郎,对县侯的封赏……” 张阳放下茶杯叹道:“几乎等于没有是吧。” 杨婶点头不语。 李玥坐下来解释道:“自朝中银钱用度紧张以来,父皇让夫君任度支郎,现也颇有成效,而度支郎的位置与夫君的身份有许多冲突,按说六部尚书之列,不该再给尚书省职位,且不说如今尚书省已闲置多年,好不容易温老回来了,却有重病在身,但眼下尚书省依旧只有夫君一人。” 小熊终于被李治这几个熊孩子从柴房中拉出来。 张阳淡淡看了一眼,“所以我还是一个光杆。” 闻言,李玥又笑道:“夫君早晚要离开礼部,父皇已经有这个想法了,而且还推举了许敬宗,看来距离那一天不远了,夫君是要走入中书省的,所以父皇既给了尚书省侍郎,又保留了中书侍郎。” “保留尚书省的位置,是希望夫君可以直接掌管朝中九寺之一的太府寺,现在看来不像是当初仅仅一个度支郎有些不大不小的意思。” “夫君的官职大小其实还是中书侍郎没有变化,至于尚书省的侍郎不过是为了掌管太府寺的一个虚衔,就像是郑公既是太子师又是侍中,却不用去东宫任职,也是这个意思。” 张阳自然自己还是个半吊子,对朝中的那些不成文的规矩,还不如媳妇了解。 “不过夫君万不可小看太府寺卿这个位置,父皇依旧让夫君管着钱粮用度之事,但太府寺卿自汉以来还有一个身份,便是大司农,除了掌管钱谷,还要理贡赋之事,治粟,治水,耕种,赋税盐,铁,酒都在其中,还有夫君鼓励父皇新设的关税。” 李玥拿起一叠衣服又道:“说来太府寺卿空置许久,以往一直由房相看着,现落在夫君手中,可以见得夫君暂任度支郎一职时所作所为父皇很满意,如今才会让夫君正式担任太府卿。” 官越做越大,实权越来越少,过不了多久唯一有点实权的礼部尚书这个位置都要没了。 张阳很满意,这对自己的养老计划有利。 第六百四十三章 要看饭桌 李治快步跑来,“姐夫升官啦!” 孩子不懂事,这就高兴地来祝贺了,在骊山过得都快吃成一个小胖墩了,现在去宫里过了一个年,好像又瘦了一些。 且不说自己是不是升官这种事情,李世民的任命更像是一种平调。 张阳皱眉道:“晋王殿下回宫之后,是不是又挑食了。” 李治皱眉道:“我没有挑食,是宫里的厨子做饭食不好吃,那帮厨子做出来的红烧肉不好吃,他们就连鱼汤都做不好。” 看他一脸不乐意的模样,张阳耐心劝道:“那也不能挑食,你们正是长身体最关键的时候。” 李治不屑摇头,“皇兄皇姐们都说不好吃。” 对付挑食的孩子一直都是一个很头疼的问题,要说李治挑食吧,他把问题都归结给宫里的厨子做饭菜不好吃。 在骊山的这些天,算是把这些弟弟妹妹的胃口养刁了。 张阳正色道:“晋王殿下,吃饭吃不饱,人容易长不高,吃肉不吃菜,会成胖子的。” 闻言,李泰又不乐意道:“但宫里的吃食真的不好吃,要是一直在骊山,我们可以吃饱饭的。” 听他这么狡辩,张阳的神色严肃了几分。 看姐夫的脸色,李治心虚地低下头,“我知道了,以后在宫里也好好吃饭。” 张阳颔首道:“行了,去玩吧,姐夫的事情你别用多问。” “嗯。” 李泰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 这一幕李玥看在眼里,夫君对弟弟妹妹的用心照顾很不错,只是在吃食上,不论是婶婶的还是夫君做饭食一直都很精细,这不是宫里的厨子可以比的。 习惯了家里的饭食,李玥在宫里的用饭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也不清楚宫里的饭食是怎么样。 总之家里的厨艺也是一家人的心血,岂能轻易能够学会,光是火候的把握,李玥就觉得自己要学好都很费劲,除了简单的吃食,在更复杂的菜色厨艺上,基本上处于一种放弃的状态。 再看弟弟妹妹无忧无虑地玩着跳绳嬉闹,她低声道:“现在多好呀。” 张阳忧心道:“她们都是你父皇的孩子,现在的美好,往后还有更残酷的现实等着她们,往后我们要操持的事情更多了,你父皇就不是一个好人。” 李玥温柔地笑着,“往后弟弟妹妹的事,还要多仰仗你这个姐夫,来时听跟随而来的宫女说,高阳一直不满国子监的夫子,还捉弄了一个夫子呢。” “怎么捉弄的?” 叹息一声,李玥犯难道:“说是在人家如厕的时候,倒了一盆热水进去。” 看着这群弟弟妹妹,这些可都是陛下的儿子,要说她们横行无忌谁也不敢拦着。 做姐夫的此刻感觉心更累了。 等孩子们嬉闹完,李玥便给他们安排考试,还要考校一番弟弟妹妹去年的学习成果,顺便巩固一番,让她们提前进入学习状态。 从巩固知识上来说这是一个很好的办法,只是考试的结果不尽如人意。 夜里,张阳在地上铺好被褥。 小清清这些天一直与母亲睡,她趴在床榻上好奇地眨着眼,“爹爹为什么睡地上。” 张阳舒坦地躺下来,“最幸福的事,就是可以舒舒坦坦睡觉。” 家里那头熊的鼾声太折磨人,可以不在书房睡之后,感觉自己上火的症状都已经不见了。 “爹爹为什么不睡床上。” 女儿再次发问,李玥批改着弟弟妹妹的试卷,回头看了一眼女儿,又不自觉地笑了笑。 张阳闭着眼低声道:“等你娘肚子里的小宝宝出生了,爹爹就可以回床上睡了。” “嗯!”小清清重重点头,“弟弟早点出生吧。” 也不一定是弟弟,张阳闭着眼意识开始模糊,昏昏沉沉睡去。 翌日,清早起床,天才刚刚亮,两位婶婶做了一大桌子的饭食。 两位婶婶本就是宫里出来的,照护公主与皇子们本就是她们应该做的,现在相处久了,在弟弟妹妹眼里,两位婶婶与宫里其他的宫女不一样。 更像是与长辈相处,媳妇俨然已经成了弟弟妹妹的领头人,要是在宫里她们都听皇姐李丽质,在骊山都听李玥的。 李玥对这两位婶婶如亲人一般,自然而然地弟弟妹妹也当两位婶婶是长辈。 清晨,张阳晨跑了一番,在华清池再冬泳往返两趟,换了一身衣裳,弟弟妹妹们这才醒来。 还是冬日的早朝,今天的晨光正好,整座骊山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朦胧,松林中细枝和柏树的支脉上缀满了霜露。 天空澄蓝如洗,深吸一口气新鲜的空气,令人的心情格外愉快。 做官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尤其是大唐这个复杂的朝政机器,要了解他的运作,除了大唐现行的律法,还要了解其内部许多不成文的规定。 太府寺卿具体都要做什么,媳妇也不好形容,她知晓朝中那些不成文的规矩也都听婶婶说起,或者小时候宫中人的议论。 想要有经验,并且找到方向,还是要问了解这种事情的。 张阳漫不经心走下山,看到了正在逮着几只小狗的河间郡王,这种事情去问他显然不靠谱。 再看到老师家的院门已经打开,张阳这才朝着老师家走去。 骊山清晨还有些霜冻,张公瑾早早便醒来,坐在轮椅上看着手中的书卷。 张阳先是向正在收拾家里的师母问好,目光瞧向老师,“老师醒来得真早。” “嗯,早睡早起是个好习惯。”他低着头依旧看着书院,低声回着话语。 师母端来的饭食,张阳连忙摆手道:“婶婶,我用过饭食了。” “家里平时也没什么人来走动,你多吃一口。” “谢师母。” 张阳拿起一碗黍米粥喝着。 张公瑾则是吃着一张饼,又喝下一口粥,他还需要咸鸭蛋来下饭,“陛下让你做太府寺卿?” 一口气将碗里的粥喝完,张阳放下碗筷端坐正色道:“弟子一直不解,这个太府寺卿要如何当。” 张公瑾笑道:“太府卿这个官职在九寺之中倒是特别,与其说户部管着田赋与户籍,不如说太府卿才是管粮食的。” “说来又要我管钱,还要我管粮食。” “要这么说也无错。”张公瑾吃完了碗中的饭食,拿起吃剩下的半张饼,慢条斯理吃着,“身为太府卿,你要懂得不只是银粮之事。” 说罢,张公瑾用指关节敲了敲眼前的饭桌,“你看饭桌上有什么?” “有粥,有饼,咸鸭蛋,还有一些咸菜。” 张公瑾点头道:“这便是太府卿要做的事情,你要看着的便是大唐人的饭桌,这饭桌上多了什么少了什么才是你最关心的。” 有道是皇帝是大唐权力体系的最高级,皇帝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有时候还要想皇帝要你做什么的言外之意,这件事要怎么做,要如何做。 更不要说现在的李世民早已不是当初刚刚登基前几年的那位皇帝,手握天下的权柄李世民锋芒毕露,羽翼已成,锋芒毕露。 “不过……” 张公瑾思量半晌,长出一口气,“听闻陛下掌握了吐蕃的盐湖?” “对,这是前几年的事了。” “嗯,那就是了。”张公瑾将手中的这张薄饼吃完,“经过这些年的积累,陛下手里已经有了不少的细盐,你是太府卿也要明白中原的盐价盐况。” “这种事不好处理。” 张阳面露难色。 张公瑾笑道:“这些事情不用你担忧,你只需要将你看到的,见识到的形势禀报上去便好,中书省与陛下,还有朝中六部都会做商议,这不用你担忧。” 他推动轮椅的轮子,走到院子里的另外一张桌案,这里已经有煮好的一碗汤药,缓缓喝下一口便道:“陛下重赏了礼部其他几位侍郎,唯独对你的赏赐轻描淡写,想来是别有用意。” 张阳神色凝重,三缄其口安静了片刻,“我和陛下有过节,陛下欠我钱,” 闻言,张公瑾笑道:“糊涂点也好,陛下更深的用意是让你不要管其他的事,尚书省的事与中书省的事都不用你费心,你只需要顾好眼下你该做的事情。” “言外之意,便是让你别再管其他,这也是一种对你的照顾,你该明白陛下的苦心,你既然能够管着钱粮,那便在太府卿的位置好好坐,管好中原人的饭桌便可。” “多谢老师提点。” 经过老师这么一分析,张阳又觉得自己的思路清晰了很多,“这陛下既要架空我,又要利用我剩余的价值。” 感慨一番又道:“陛下的用心当真险恶。” “险恶?”张公瑾笑道:“陛下还是仁慈的,至少你现在还活着。” “借老师吉言,我多活几年。” 张阳推着老师的轮椅出了家门,在村子里闲逛着,远远就看到李泰带着岑文本走来。 张公瑾言道:“老夫自己来便可,去看看欧阳询那个老家伙。” 轮椅已经用得很熟练了,张公瑾自顾自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望着老师的背影,总是令人高兴不起来。 骊山的照顾已经很周到,孙思邈手中的大夫团队都在为了老师的病情不断商讨,但也无法逆转他的身体每况愈下。 生老病死本就是天理循环,这是不可逆的。 在这个医学技术落后的当下,除不了病灶,又不能手术,老师能够活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眼见李泰带着岑文本朝着这里走来,张阳收拾了一番心情,揣手行礼道:“文本兄,近来可好?” 岑文本也回礼道:“听说张侍郎如今掌管太府寺,又是尚书省侍郎,下官为张侍郎贺。” “文本兄此言是在幸灾乐祸?” “张侍郎定是误会了。”岑文本一脸的笑容,“之前就是下官总是害张侍郎,现在又说下官幸灾乐祸?张侍郎是何居心呐。” 张阳揣手惆怅道:“我这人多疑惯了。” 岑文本拿着手中的卷宗又道:“下官即是骊山酿酒场的监理,自然要看看酿酒几何,如此便在开朝之前带着卷宗前来记录,还请魏王殿下带路,下官忙完骊山的事情还要去一趟崇德坊。” 李泰连忙道:“岑侍郎这边请。” 两人继续快步走着,张阳也在后面跟着,随着日头的升高,骊山开始温暖了起来。 张阳亦步亦趋跟着,“有件事还要请文本兄帮忙。” “下官与张侍郎本就是同朝为官,有事直说便是。” “那在下就直说了,文本兄兼顾秘书监现在秘书监对各地作物钱粮卷宗一定还存放着吧。” “确实存放着,历年的作物情况都会写入卷宗中。” “我这个太府卿现在是陛下正式任命了吗?” “嗯,昨日吏部已经造册了。” 岑文本的脚步稍停,“若是张侍郎想要过目,可以去秘书监取。” “如果我能去朝中拿卷宗也不会在这里要文本兄帮忙了。”张阳惆怅道:“我得了一种病,这种病和魏王殿下一样,去了长安城就会呕吐不止。” 看岑文本全然不信的样子,张阳只好道:“骊山正处于发展最重要的阶段,我要盯着技术攻关与生产建设,实在是走不开。” “如此,下官便帮张侍郎这个忙,回去之后便将卷宗送来。” “有劳了。” 与人相处要真诚,对岑文本要说真话,他也才会信服,有些人可以糊弄,像文本兄这么严肃的人糊弄他就有些轻慢了。 三天之后,朝中的大朝会正式开始了,今年是贞观十一年天可汗又下了数道旨意,大朝会上,魏征向天可汗进言加紧吐蕃的教化之策,以现在对突厥的教化之策,再用于吐蕃人。 先前有外交院的使者不断被派往吐蕃,进行游说,早在松赞干布来大唐前,在吐蕃就培养出来不少唐吹。 而松赞干布只身来大唐,让吐蕃的民心再次聚集。 但这种凝聚只是暂时的,当吐蕃人知道松赞干布在长安城过得很好,天可汗厚待了他们的赞普。 原本有唐吹之心的吐蕃人便又冒了出来,他们纷纷说着现在大唐的美好,让更多的人心向大唐。 第六百四十四章 礼部交接 以至于大朝会上,许敬宗说出了一句非常不要脸的话,“陛下,吐蕃子民瞻仰大唐已久,此乃吐蕃子民心中所向,他们盼望中天可汗的旨意,以中原的儒法来教化他们。” 由魏征来开口,许敬宗来牵头,这件事陛下也点头答应了。 说是厚待松赞干布这种事情,只是陛下出于大唐的利益,觉得厚待松赞干布能够对社稷大计有利,后续还能做更多的事情。 一旦吐蕃人心归附,如果大唐的版图能够扩张到吐蕃雪山以西,那么松赞干布这人对天可汗来说就不是这么重要了,除了他现在的作用,往后的死活不重要。 他现在吃穿不愁对天可汗来说给其他小国使者做一种表率,也是为了大唐的正面形象。 当初张阳建立外交院做过不少事情,那些事对大唐朝堂的名声并不是太好。 现在对天可汗来说,这种大唐的正面形象能够挽回一些是一些 等群臣汇报了今年要做的事情,各国使者才来觐见。 诸国使者入殿前来朝贺,说了对大唐的祝词,诸国使者献上朝贺之礼,大唐这边也给了回礼,其中回礼最多的便有大唐的纸张与粮食,还有一些铁料与刀兵。 给的数量不多,但对各国使者来说,这些都是新鲜事物。 光是骊山铸造出来的铁料,不论是成色还是重量与钢度是上乘中的上乘。 至于这种铁料是如何铸造的,这些不懂骊山锻铁术的诸国使者们,若是不明白其中要理,也铸造不出来。 这也给了天可汗足够自信的本钱。 用这种铁料铸造出来的刀兵,不说削铁如泥,寻常铸造的刀兵都不如它。 朝会一直到了下午才结束,天可汗兴致不错地退朝。 今年各国也相安无事,回鹘人老实了之后,今年又送了不少战马羊群与财宝。 至于都护府的事情,今日诸国使者都在场,陛下不提,朝臣也不好开口。 这件事只好暂时搁置了,不过大朝会之后,李世民换下了朝服,刚在甘露殿坐下来便有内侍太监带着一个大箱子入殿,箱子内放着的便是奏章。 “陛下,中书省送来的,说是还有不少各地官吏对去年过冬时的治理情况,还有去年的耕地开垦的呈报。” 李世民颔首道:“朕都知道了,你且退下吧。” “喏。”王公公躬身告退。 经过大半天的朝会,李世民疲惫地长出一口气,喝下一口茶水,放松下来才拿起奏章看了起来,接连看了好几册,兵部,礼部,户部都在说都护府的事,还有左武卫,右武卫,领军卫,千牛卫。 且不说文臣对都护府在意,武将们对都护府更着急。 用长孙无忌的话来说,文官团体并不希望都护府之权会落在武将手中,一旦都护府兵权在武将手中,这些武将一定会用这些兵力来扩边,攻占他国。 而武将这边一样不想让都护府职权落在文臣手里,武将在外不想因为文臣而掣肘。 都是为了朝中社稷,朝中为了都护府职权从去年的冬天一直吵到现在过年的大朝会。 皇帝对此很惆怅。 此刻在骊山还有两个人很惆怅,许敬宗现在要去骊山拜访,还是要看看张尚书的意思。 一马车的卷宗送到骊山村口,张阳揣手看着这一幕也惆怅着,事先想到卷宗的数量不少,没想到会有满满一马车。 好似看到了将来伏案熬夜处理公务的样子,心中不免悲凉。 说来陛下对礼部几位侍郎都有重赏,就连已经辞官的李百药,更是册封了安平县公。 而张尚书到现在还是一个县侯,比李百药都要低。 其实礼部这些年立功不少,当初一个小小的府衙,只有三个人,能够现在的礼部来之不易。 只是如今礼部已经有了如此大的势力,张尚书功劳最高,当初一手拉着礼部起来的张尚书却距离朝堂越来越远了。 不多时李孝恭也来了。 许敬宗躬身行礼,“见过河间郡王。” 李孝恭颔首道:“许敬宗,老夫当年就觉得你小子不简单,现在倒也是礼部的侍郎了,还在长安城有了不小的名头。” “河间郡王说笑了,当初的下官全靠张尚书与河间郡王帮扶,才有今时今日,此间恩情,下官莫不敢忘。” 李孝恭以前是礼部尚书,虽说如今不在礼部,但他一朝是礼部尚书,他一直把自己当成尚书。 感念当初三人在一起办事,确实不容易。 一个破落的,又小又不待见的礼部,六部之中完全被闲置的一个地方。 李孝恭闻言抚着自己的大胡子便问道:“现在的礼部如何?” “回河间郡王。”许敬宗拱手道:“下官任职礼部侍郎期间不敢有所怠慢,现礼部侍郎有六人,礼部在册的人手共有三十五人,在外交院任职人手属礼部下属外部人手共有一百七十三人,余下探子与作间眼线三百余人。” 听完这些话,李孝恭面露难色,“老夫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礼部,人手竟然可以比肩朝中卫府了?” “倒也不是,如今卫府改制折冲府之后,兵马有所调动,不少地方卫府的兵马调往长安城卫府,如今光关中兵马就有三十余万,与之卫府还是不能相比。” 李孝恭沉默良久,他一声叹息,当即坐下来,“老夫许久不去长安城都已经不知道现在长安城是什么样的。” 一声叹息道尽了中年人的落寞与无奈。 张阳拍着他的肩头,“河间郡王戎马半生,在下晚出生了几年,不然也想驰骋天下,此生足矣。” 李孝恭重重点头,“想当年,老夫当年攻打巴蜀拿朱粲,战萧铣,练水师,杀辅公祏,平定江南!那年月当真人生快意恩仇。” 要说人生在世,其实李孝恭一辈子过得很不错了,戎马半生现在又能安度晚年,平平安安过一辈子是最好的。 张阳笑着又道:“朝中的事情就交给你们去办,我与河间郡王坐看云起云落。” 闻言,李孝恭又看了眼许敬宗,“老夫听到风声说是你小子受陛下赏识,有意要你做这个礼部尚书。” “下官怎敢。”许敬宗连忙行礼,不敢抬头连忙解释道:“要说总领礼部事务,下官不如张大象,亲和下属下官不如张大素,更不要说崇义公子博学多才,下官无论哪一样都比不上他们,怎能觊觎礼部尚书之位。” 说罢,他又是行了一个大礼,“礼部离不开张尚书,还望张尚书往后继续主持礼部事宜。” 李孝恭板着脸没说话。 张阳揣着手小声道:“河间郡王,当初我们可是说好的,一起离开礼部,您倒好一把火烧了礼部官邸,现在可以脱身而出,而在下被陛下抓着又放回了礼部,这一任礼部尚书就是六年。” “这六年您恣意快活,我受尽了苦楚。” “嗯,当初确实是这么约定的,老夫只是想着你小子能够收复河西走廊也是走运,不料你还拿下了高昌,这让老夫情何以堪。” 说完,李孝恭一拍大腿,“是老夫瞎了眼,当初放火的时候就该喊你一起。” 许敬宗咕咚一声咽下口水,咽口水的声音有些大,心中不免暗想当年一把火烧了礼部,现在能够好好活着就不错了,还能拿这件事来说道。 张阳看着许敬宗,“其实我与河间郡王早就有约定,要一起离开礼部,只是当初的事情说顺利也不顺利,现在我也该离开礼部,许敬宗……” “下官在!”许敬宗一提气再次弯腰。 “我总有一天会离开礼部,你是最早跟着我与河间郡王办事的,也是最了解现在礼部明里暗里的人手,有些事情交给别人我们不放心,要说将礼部交给谁,只有你最合适。” 见他要打断,张阳示意他先别开口,来回走了两步继续道:“早在陛下任命我太府卿之前,便举荐你任职礼部尚书,我们最信任的就是你。” “可是……” 见他犹豫,张阳又道:“我知道,你才能平平,可人各有长处,各有短处,若是将礼部交给张大象与大素,他们是忠厚人,早晚会将礼部的所有权力都交给陛下,并不能保全礼部的权益。” “我们信得过的人也只有你,都护府职权暂且不论。外交之权必须握在我们自己手里,对待外臣我们该强硬就强硬,不能轻易退让。” 许敬宗深吸一口气,便朗声道:“下官领命。” 李孝恭重重点头,“许敬宗,你可以不要辜负了老夫与张阳此番对你的信任。” “下官就算是身死道消,也会誓死维护礼部,礼部应得的下官一定争取,礼部该有的,说什么都要拿回来。” 李孝恭满意点头,“告诉他们礼部不是好欺负的。” “下官明白,礼部不是好欺负的。” 说来现在的礼部谁敢轻言欺负,现在的礼部在朝中举足轻重。 李孝恭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他对这个礼部的接班人很满意。 张阳叮嘱道:“我以后若不在,现在礼部的一切都照旧。” 许敬宗迟疑道:“若下官有事不好拿主意,可否……” “你来骊山问我便好。” 吸了吸鼻子,许敬宗也不知是悲是喜,竟然抽泣起来,更有种拨开云雾终见天日的感觉。 这些年他确实很不容易,也该给他一份前程。 按照老师先前的嘱咐,离开礼部是必然的。 “老许,太府寺现在是什么状况?” 许敬宗收了收情绪,回道:“太府寺下官还亲自去过问了一番,朝中三省六部九寺中,除了鸿胪寺与大理寺,其余皆是缺少人手,虽说科举有所补充,可多数官吏都在门下省,而九寺之中,太府寺的人手最少,只有一名主簿,两位监丞,而且……” 话语一顿,许敬宗面露难色,“与太仆,光禄,卫尉三寺一样,太府寺没有自己的官衙,因为其职所涉太少,朝中又怕冗官太多,陛下只是保留了三省六部九寺之制,这才没有取缔,只是保留了人手与官职,而官邸一直没有指派。” “而寺内议事多是席地而坐,或者三五聚首一起讨论。” 原本太府寺是在房玄龄手中,而太府寺的职能一部分也被户部代替,这也导致现在的九寺除大理寺、太常寺之外,原本各司其职的九寺忙闲不均,太府寺人手凋零,农桑之事的典籍缺乏,而朝中官吏没有老农那般的经验。 从而太府寺卿之位悬空至今。 许敬宗又道:“但陛下一直致力鼓励农桑,以张尚书才能势必也能在太府寺大展宏图,从而让太府寺重新立足于朝堂。” 好像在他认知里,去了礼部就让礼部站起来了,去太府寺也能让太府寺站起来,去了哪里,哪里就兴盛。 这是把我当吉祥物了。 许敬宗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他的话语肯定没有这个意思,他说不定连吉祥物是什么都不知道。 “你说太府寺只有一个主簿和两个监丞,如此说来还差一个寺丞?” 许敬宗点头,“既然张尚书现在兼任太府寺卿,可有人选?” “嗯,有人选,就是担心对方不愿意。” “只要张尚书看上的,下官就算是绑也要将那人绑来,若他不从,下官就将他阉了,送给大食人给我们做内应,以他家人为要挟做奸细为我们打探消息。” 张阳摇头道:“老许,过了,过了,没必要这么歹毒。” 许敬宗又是点头,“张尚书为人心地善良,那便剁了喂狗,死个痛快。” 张阳拿起马车内的一卷竹简打开看着,其上的文字墨迹褪色的有不少,再看落款竟然是武德三年,不由得紧皱眉头,“你去找一趟裴宣机,让他来一趟骊山,就说我与魏王殿下有事让他去安排,他不是想要前程吗?我给他一个前程。” “喏。” 应声就要离开,许敬宗又躬身一礼,恭敬道:“下官告退了。” “嗯,请人来的时候客气点,我留着这个人有用,他要是不从也别剁了喂狗。” “喏。” 第六百四十五章 一纸债 张阳又从马车中拿出一卷书,有不少卷宗都已经发霉了,还有卷宗一打开,那些竹简松松垮垮,抖两下就散落了一地。 惆怅地将这些竹简捡起来,就连上面的字迹也因为年月久了很是模糊 这工作真是不好做,本着司农要了解作物情况,建立数据的心思,该看的资料还是要看的。 不多时李丽质和李治带着弟弟妹妹也来了。 让她们将这些卷宗带回去,张阳手捧着一卷太府寺司农记录。 孩子们一人捧着一堆卷宗,欢快地朝骊山而去。 大唐初期,武德初年,天下刚太平不久,粮食问题便是头等大计。 自武德一朝多是在各地平定叛乱,当李世民登基之后致力于开展耕种。 田地里只能种粮食,种花种菜不行,种果树也不行,一旦被查到被告发就要被重罚。 这也导致中原的农作物在果蔬方面一直很缺乏,种类也很少。 司农记录从武德三年开始到贞观五年基本上没有对菜地的鼓励。 张阳在华清池边坐下来,看完一卷又拿起一卷,田地里种植的都是粮食,反而蔬菜鲜有,更不要说栽培作物了。 “丽质,收拾一下这些卷宗,都晾晒一番。” 李丽质闻言低声道:“姐夫,这些竹简有的都已经烂了,不如让弟弟妹妹都抄录一遍,顺便分类记录。” 张阳稍稍点头,继续看着手中书卷。 “小武姐姐,都放在这里,我们一起整理。”李丽质唤道。 小武和小慧也批改好了孩子们的考卷,一起来帮忙。 一马车的卷宗足足有上千册,光是整理,归类,记录三件事情同时进行,还要进行汇总。 没有十天半月办不成这些事。 这是大唐多年以来积压的作物耕种记录,从粮食安全的角度来说这些资料也是一国的重中之重。 眼下看来朝中并不在意这些资料,而皇帝呢。 皇帝掌管大方向,他只须知道开垦的田地有多少,收获的粮食有多少,了解一个大概就可以了。 具体细节也不会过多地问。 更不要说朝中只顾耕种,却不知增加作物种类,在多样性上很是缺乏。 比如说河北适合种麦子,淮河以南种稻谷。 稻、稷、黍、菽、麦、麻大体这五类居多,至于蔬菜与果树并没有记录。 中原的土地是很肥沃的,这也是几千年来一直都是农耕大国的原因。 当然了,从朝政的体系上来说,粮食有时候也是一地州府的政绩,粮食便是首当其冲的,有了足够的粮食才能养活更多的人口,才能让州府繁荣。 在这种内循环的作用下,各地都是内卷粮食的产量,甚至有矫枉过正菜地不种菜,也来种粮食 有些土地并不是只能用来种粮食,许多土地因此浪费了,就比如说长江中下游南部可以鼓励耕种茶叶,以高粱为主关内以北一线就很适合种高粱,也能用来酿酒。 种植粮食没有具体的规划,没有具体的生产目标。 张阳看完几卷记录才察觉到自己接手了一个怎么样的烂摊子。 徐慧低声道:“师父,这些卷宗到贞观六年之后就没有了。” 到贞观六年?贞观六年发生了什么? 张阳用书卷敲着自己的脑门,这才想起来,贞观六年卢承庆这个户部尚书出事了。 而这个户部尚书出事之后导致户部尚书一职空缺许久,到了现在才让褚遂良顶替上。 小武与丽质在曲江池前铺开一张大纸开始记录数据,从武德三年开始记录。 除了弟弟妹妹们要记录卷宗,到了夜里才停歇,当天深夜,张阳写着一篇文章。 李玥好奇道:“讨世家檄文?” “嗯。”张阳提笔又在砚台上沾了些许墨水继续写。 李玥扶着自己的腰,皱眉看着不自觉念出声,“嗟我将士!尔肃尔听,世人痛苦,火热水深。世家门阀,为虎作伥,高门望族,以枭以张……” 一篇壮烈至极,振奋人心至极的檄文跃然于纸上,洋洋洒洒四百字。 看着夫君写完,凝重道,“终于要去推倒世家了吗?” 张阳搁下笔,正色道:“与其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山雨欲来风满楼,这一场与世家之间的战争还没有结束,甚至远没有到真正开始的时候。 世家立足中原千年,想要拔出谈何容易。 有些事情且能做,有些事情不能不做,张阳低声道:“至少我也要努力努力,说不定就成功了呢。” 李玥莞尔一笑,“且放心,整个骊山听凭夫君号令。” 揽着媳妇入怀中,张阳又道:“孩子怎么样了?” 李玥低声道:“哪有这么快出生。” “我是说她有动静了吗?” “夫君休闹。” …… 皎洁的月光笼罩着整座骊山,宁静的夜幕下,家家户户熄了灯火。 翌日,关中下着绵绵细雨,雨幕下的骊山笼罩在水雾中,让人看不真切。 不少动物开始出没在灌木丛中,它们最先意识到天气要转暖了。 昨日整理这些书卷忙碌一天,孩子们都无精打采的,婶婶带着她们去烤肉,弟弟妹妹才有所振奋。 就算太府寺是一个烂摊子,也不能不管不问,张阳走到村口,见到了许敬宗带着裴宣机而来。 这家伙看着神色憔悴,一看就是整日沉醉酒肉之中。 裴宣机躬身行礼,“见过张尚书。” 许敬宗走上前低声道:“此人昨日喝多了,扇了好几个巴掌这才醒。” 细雨落在身上,让裴宣机醒了几分醉意,他提起精神又道:“张尚书,狂人日记的读后感悟在下一定会写出来,还请再给一些时日。” 张阳点头道:“你觉得世家是什么样的存在。” 裴宣机回道:“世家荼毒地方,世人无奈依附,若不遵从他们办事,便会断绝仕途,他们是恶人,他们才是中原最大的敌人。” “如果给你一把刀你会怎么做?” 张阳低声道。 裴宣机稍加思索,“在下这些天每每到了夜里便饮酒熟读狂人日记,若有一把刀,在下愿带一支兵马去拿下世家门阀。” “若你没有兵马呢?” “在下……在下执刀冲入门阀之家,宁杀生求全,不能委屈。” 雨势有些大了,许敬宗安静地站在一旁没有吱声,只是听着张尚书与裴宣机的对话。 “裴兄,我之所以会想到这件事让你去做是因为你最了解世家,也了解门阀望族,更知道他们的脾性与办事习惯,我这人很信奉一个道理,要解决对手,就要先了解对手。” “张尚书说的是,在下也是如此以为,只是……”裴宣机的神色有些扭捏,“许侍郎说让在下来骊山,是因为张尚书让在下任职太府寺寺丞。” 闻言,张阳笑了,“裴兄啊裴兄,你的想法该变一变了。” “张尚书此言何意?” “朝中如今施行科举制,投卷举荐制早就该淘汰了,你以为在科举施行的当下,我一句话就可以让你成为太府寺的寺丞?裴兄高看我了。” “这……” 张阳再问道:“敢问裴兄,科举你能进士及第吗?” 说是名仕之后,对裴宣机来说插科打诨,装模作样尚可,小时候确实也苦读过,可现在早已荒废了,别说科举了,连一篇狂人日记的感悟都写不好。 裴宣机面色犯难,一时间无言以对。 张阳继续道:“我知道你心不在朝堂,一心想要娶个五姓女,想要光耀门楣,我交给你三件事,只要办好这三件事,别说一个寺丞的位置,就是侍郎的位置都不在话下,更不妨碍你娶五姓女子。” 说罢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张阳在他耳边低声道:“裴兄,你难道真的愿意将自己的命运交给那个李政澡手里吗?一个人的将来当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为何一定要看他的脸色。” 为何要看他的脸色。 声音很轻,但这低语确实戳中了他心中的软处。 张阳又道:“你是河东裴氏裴矩之后,且能屈居他李政藻门下,若是走投无路,且不说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何须一直看他人脸色行事。” 裴宣机躬身道:“在下愿听张侍郎赐教。” 先是颔首点头,张阳又道:“裴兄,你可要想好了,想要办成我的事情,需要很坚定的意志,更需要坚定的立场,你可要想明白,我们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他们要对付会使出各种软硬手段。” “不就是对付世家,在下清楚。” 这一次他的语气总算是坚定了许多。 张阳拍了拍他那被雨水打湿的后背,“从此以后你就是一个意志坚定的战士。” “愿听张尚书调遣。” 张阳坐在草棚中低声道:“我要交给你的事情有三件,其一你受太府寺之命,去太原河北等地查探农作物,果蔬,鸡鸭鱼类的养殖状况,这都是表象,也是你的幌子,如有人问起你便如此回答,太府寺如今我说了算。” “喏!” “那好,我说接下来两件。”张阳拿出一份契约,“这份契约还没有画押,但是其中章程我已经写好,赵郡李氏与国清寺支付两百万贯来购买骊山造纸术,如今这造纸术的银钱没有付清,我打算将这债给卖了。” “卖了?” “裴兄先莫要惊疑且听我解释,这个债是这样的,我们手中有两百万贯的债,照理说他们两家要将这钱付清,可我们骊山又不好出面讨要,只能出此下策,先将这二百万贯分成十份,以一百六十万贯的价格卖出去,这么买了债的一方便可以拿着两百万贯去向那两家讨要。” “这一来一回之间,就赚了四十万贯,至于买家最好也是五姓中人,裴兄现在可明白了?” 裴宣机双手握拳低声道:“好毒的计谋。” 张阳摆手笑道:“第三件事!” 说着话又拿出一卷纸,纸张用封蜡已经封好了,放在一个竹筒中,“这里面是一篇讨世家檄文,这篇檄文不到关键的时候不要拿出来,裴兄要像保护自己的身家性命一般保护。” “裴兄一路关中前往太原,沿途查探田地作物情况与各地各种事宜,还在结交反世家之士,一路走一路结交,自狂人日记出世,洛阳出了人命案,坊间早就有不少人已存反世家之心。” “现在需要一个人将这些力量团结起来,在世家因为债务问题陷入内斗,裴兄可以在关键时候,拿出这篇讨世家檄文,一举推翻他们。” 尽管张阳说得令人热血沸腾,但裴宣机心中还是摇摆不定,“可是在下会是那个振臂一呼的人吗?” “这个人也不一定非要是你,你可以假借他人之手,这个人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号召力。” 张阳站起身看着眼前的雨景,“你且放心,骊山会派人在暗中帮助你,事情办差了你也查田亩作物有功,我一定会让你做那个寺丞,若办好了,你的功劳就另当别论了。” 裴宣机收好眼前的契约与那个装着讨世家檄文的竹筒,“在下领教,多谢张尚书帮扶。” “不用客气,从此以后我们都是意志坚定的战士了。” 裴宣机躬身行礼又向许敬宗行礼,这才淋着雨离开。 人走远之后,许敬宗低声问道:“张尚书此事当真要交给他去办吗?” 张阳感慨道:“谁让我们人手不够呢。” 许敬宗也叹道:“说来裴兄很了解那些世家望族,他知道世家子弟是哪些人,也知晓要如何接近他们,就像张尚书所言,要解决对手,就要了解对手,下官受益匪浅。” “老许,你的马屁功夫还是一样地拙劣,这么多年怎么没点长进” 许敬宗讪讪一笑,“让张尚书见笑了,外交院忙着吐蕃事宜,还要下官去安排,就先告辞了。” 张阳瞧着漫天的雨水点头,“嗯。” 一纸债,一纸契约,要是不能成为现钱,那就是废纸一张,没有任何的用处。 与其就这么放在手里,不如拿出去让它发挥一些作用,给敌人添堵也是不错的。 脖子不舒服,主要是颈椎酸痛,在电脑面前坐不住太久。 请个假,今天暂更新一章。 第六百四十六章 饭桌上的窘况 雨水下得不大,可也让人心烦,整座骊山都在朦胧的雨水中,从山下看,看不清山顶的状况。 骊山上,弟弟妹妹吃了烤肉便在藏书阁中忙活,三张巨大的图表挂在木板上,图表上记录的是年份地区和粮食收成,另外两张图表,分别记录了各地作物种类与时季。 张阳翻看着刚刚整理出来的册子,“只有这些吗?” 徐慧抬首看着师父眉头紧皱的模样,又道:“应该是没有落下的。” 为此她还踮起脚尖瞧了眼册子。 来回翻看着,张阳又不解道:“对关外的农作物的记录都没有吗?” 徐慧眨眼思索着,“师父说的那些应该不在太府寺的记录当中。” “嗯?”张阳先是诧异。 徐慧又解释道:“太府寺记录作物与粮食收成,但关于关外的作物属于关外风土一类,这类记录应该是在国子监或者弘文馆,要不就是现在的外交院。” 要不怎么说徐慧出身书香门第。 一拍脑门差点忘了这回事,朝中各部都是各司其职,互相交流的机会很少,而掌管农桑的太府寺也不会去过问朝中各部做了什么,相比于各部的呈报,中书省反倒是起了一个资料分类与分配的职责。 事有轻重缓急,中书省多半也只是看一眼,就像是看报一样,过一眼就算了。 自武德以前对关内外的记述显得很零散,张阳无奈地坐下来,“这差事真难办,餐桌上的事情看似简单,可我一个太府卿竟然还要从最基本的收集资料开始。” 徐慧回道:“师父,太府寺有主簿有监丞,可以让他们去寻找相关的卷宗。” 太府寺建制不全,人手就这么三个,张阳犯愁道:“调阅各部卷宗靠个主簿和监丞多半没办法过问,官阶太低了。” “师父也不必太过担忧,太府寺卿其实是个很清闲的差事,师父为了朝中社稷已经忙碌了数年,忧心了数年。” 想到了师父时常在家中莫名指天骂地发脾气,她如是道:“朝中重臣下调到清闲职位,是陛下有了让师父放松安心的意思,往后就不用为这些事情烦忧了。” 闻言,张阳古怪地看着她,徐慧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先前自己还是经过老师提醒。 而徐慧却可以一语道破。 她确实比其他孩子更加聪慧。 说完话,她便又与小武去整理卷宗。 李世民想要收拢权力,以他的心思,他绝对不会把外交的权力单独放在我手里。 所谓的调任先是给个尚书省侍郎挂个虚衔,再是兼任太府寺卿。 这是要自己养老的意思,也就是说在如无变动,如无需要在太府卿这个位置上自己坐很多很多年。 专心地研究作物便可以,至于朝中的其他事情则不用自己去参与了。 张阳不由得苦笑又觉得有些满意。 苦笑是因为李世民终于架空了外交院的权力,从而收许敬宗等人的人心为他自己所用,被皇帝算计并不好受,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将局面给定下了。 满意的是自己只要管管农桑,其余的事情就不用参与了。 张阳走入自家的温室,卷心菜的种子其实和油菜差不多,去年的时候家里就攒了不少。 从温室中拿出一部分的种子,用布包成一个个小包。 看了眼女儿正在她母亲的监督下学着写字,每当她想偷懒的时候,李玥总是正色一眼,她又委屈地撅着嘴继续握笔在纸上学着写字。 张阳多看了一眼,便带着种子下了山。 还是新年第一个月,村子里已经开始为了今年的耕种开始忙碌,农忙时节还未到,可今年连续的大雪,这两天又接连下雨,要将田地重新翻上一遍,让太阳好好嗮嗮。 打了一声唿哨,等了片刻,那三河马便匆匆而来了。 牵着它的缰绳,张阳对正在家中吃着饭食的上官仪,“上官兄,可否与我去看看周边村县。” “也好。” 他放下碗筷,当即应声。 村子里也有养马,除了关中的那些黑白两道有关系的马贩子,权贵人家的马匹也不能养多,不然也会被查问。 村子里养的两匹马儿平时都是用来拉货物的。 俩人出了村子,张阳让马儿慢悠悠走着,沿着渭水河一路朝着东南面而去。 沿途观察着田地里的状况。 上官仪策马在一旁,自己身下的马儿比县侯的三河马又矮一头,天山脚下的马儿看着就是不一般,是上好的战马。 张阳低声问道:“这些田地都是用来种粮食的吗?” “都是用来种粮食的,各乡各县都是如此。” 关中田地过分开垦已经成了常态了,他们将树林砍伐去,开坑成田地,将山林推平成良田。 战争时期更是会坚壁清野,因此关中的植被被破坏得很严重。 路过一个村子时,张阳翻身下马拉着缰绳走入这个村子,正是午时用饭,可以看到家家户户都在吃着。 这里是渭南地界的一个小村子,人们穿着并不算好,都是旧布缝缝补补的衣裳,甚至有人家在这个还寒冷的季节穿着草鞋。 张阳好奇问道:“这位老大哥,你们家今日吃什么?” 这位老汉年纪在六旬左右,面对牵着战马的来人,再看对方的衣着一时间很疑惑。 照理说拥有这等战马的都该是权贵人家,看对方的穿着简单。 张阳自我介绍道:“我是太府寺卿,来问问乡邻们的家食,我就住在骊山。” 那老汉的目光越发狐疑,“你们骊山的人平时不出来。” 张阳尴尬一笑,“是吗?” 说着话,那老汉身后的家门中走出一个妇人端来了一碗黍米粥。 张阳看了碗中的粥,粥倒也不算薄,其上有几块肉干。 “家里就吃这些,你们要是饿的话,这碗便给你吃了。” 那老汉说着话,一看来人的模样,再听是骊山来路,自然是得罪不起。 渭南一片的人都知道,骊山是一个很尊贵的地方,据说天可汗经常去,而且天可汗的孩子与天可汗他爹就住在骊山。 周边村县的人都不敢得罪,更不要说靠近骊山了。 听说就连靠近骊山的野兔子都会被一箭射死。 在这些传言中,骊山早已成了渭南地界的禁地。 那老汉本着不得罪的心态,递上手上这碗粥,希望对方不要为难他们家。 “你们家里人都吃这些吗?” 那老汉回道:“某家要去干活,自然可以吃点肉,粥水里放了盐,家里的妇人小孩只是淡粥。” 在这个老汉的带领下,张阳与上官仪走入这户人家。 这是典型的关中人家,家里并不富裕,也很破落。 粮食都放在一个瓦缸中。 家中的妇人带着孩子低着头躬着身子,面对眼前的来人都不敢抬头,这也是因为她们看到了门外的战马。 有战马的人家是他们得罪不起的。 张阳在这户人家转了一圈,发现了一些醋芹。 再看看那个孩子的脸色,孩子十岁左右,看着与李治一个年纪,他的脸色看起来干黄。 这是长时间没有吃蔬菜的缘故,张阳用目光又看了一圈,递给这个老汉一个布袋子,“这是一种蔬菜的种子,你们这个时节将其种下,半月便可以出芽,两月便可以长成。” 老汉恭敬地双手接过。 张阳又问道:“你们家就不打算养一些鸡鸭吗?” 老汉恭敬回道:“贵人有所不知,这鸡鸭都是吃粮食的,哪里敢养。” 张阳出了门再次拉着马儿的缰绳,前前后后去了好几户人家,遇到的情况都差不多。 倒是找到一户人家养着一些鸡鸭的。 张阳招手唤来一个小孩,好奇问道:“我看周边的人家都没有养鸡鸭,他们家为何养了。” 那孩子回头看了看三五只鸡,又看眼前这个古怪的人没有讲话。 张阳拿出一枚铜钱,“你要是告诉我,我就将这枚铜钱给你。” 那孩子眼巴巴看着铜钱回道:“因为他们家以前是佃户。” 张阳再问,“就算是佃户,也不能随便养鸡鸭吧。” “大人们说他们家和县丞有交情。” 了然点头这就对了,养鸡鸭像是一件不能提的事情。 在这个孩子幽怨的目光下,张阳又将铜钱收入腰带,反手递给他两颗干枣,然后走远…… 上官仪解释道:“村县为了让上报的粮税丰厚,自然尽可能地将粮食收整起来。” 粮食的收成事关政绩,地方县里的粮食越多,乡民们手中的粮食反而越少。 大唐盛世的开端不该是这样的。 天可汗的权力越来越大,民心是最朴素,但乡民们的生活依旧没有太大的改观。 张阳离开这个村子,又走向另一个村子,每每去过一户人家,便将手中的种子交给他们。 又送出去一包种子,上官仪终于忍不住问道:“就算是县侯将种子给了他们,他们也不会去种的。” “我知道,在乡县对粮食苛责的要求下,县里不会让多余的耕地去种植蔬菜。” 所谓上行下效,这种各县内卷的形势下,蔬菜种植与家禽养殖一直都在高压的环境下不得发展。 就像上官仪说的,如果上面的想法不改变,下面的乡县也很难有改观。 回到骊山已经是傍晚,张阳回到家,心情不是太好。 李玥好奇道:“夫君今日去做什么了?好似兴致不高。” 她拿出一张纸,上面歪七扭八写着三个字,这就是女儿的名字,张清清。 字很大,字迹也很不好看。 张阳回头看向女儿,她正心满意足地吃着婶婶烤好的羊肉,她心心念念烤肉已经很久了。 弟弟妹妹还在烤着肉吃,宁静的骊山只有小熊在池中游水的动静。 说来女儿才两岁多,过了今年就奔三岁。 能够写自己的名字已经很厉害了。 媳妇对女儿的要求很高。 张阳喝着茶水道:“我家女儿真是天赋异禀。” “哪来的天赋异禀,她那是照着写的,让她独自一个人去写怕是不行,就像是画个图照样画而已。” “今日去看了看我们骊山的附近的乡县,算是窥得中原粮食丰收背后的一角陋象,虽说不能一概而论,但我觉得也该变一变了……” 听着夫君讲述今日出行所见所闻。 李玥低声道:“就像夫君所言,一地的情况不能一概而论,但乡县如此争抢功劳的情况下,各地也是如此的这般情况,也不少见。” 民以食为天,粮食是重中之重,民生归民生,粮食归粮食。 不能因为一味多种一亩半亩地而扼杀了民生。 矫枉过正就扼杀了作物多样化发展。 藏书阁内,有一堆堆的卷宗都摆放着,看着巨大的图表,除了贞观二年到三年因为中原旱情,粮食骤减,贞观五年开始粮食收成才有起色。 自贞观六年开始中原便开始粮食丰足。 根据作物多样化的种植,增加南北粮食作物流通与鼓励乡民自家散养鸡鸭的目的,张阳书写的一份奏章。 至少这个盛世,寻常乡民吃个鸡鸭蛋不应该是一件难事。 这是人们除了肉食以外,最基础的营养所需。 张阳在奏章上写着,“为这大唐所有人的饭桌上有更丰盛菜肴,为了各地乡民孩子都能茁壮成长,让年迈老人能够不再分出吃食给年轻人,让孩子能够更加的健康,让成长所需,体力所需更好补充,请陛下给予太府寺调度作物之权,放松田亩限制之权,但有举措可请中书省批复……” 再继续在奏章后续写上原因与自己的见闻,一份三百余字的奏章写好了。 张阳又自己看了一遍,这是自己做官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写这么多字的奏章。 无论是中书侍郎,还是礼部尚书,这也是自己做官最认真的一次。 在太府寺这个位置不得不认证,况且还有老师教导,管着大唐人的饭桌,这种事情怎能放松小觑。 搁下手中的笔,张阳看向窗外,夜色已深。 李玥用热水泡着脚,安静地看着手中的书卷。 “媳妇,我好像能够看到我晚年的样子了。” 李玥轻笑道:“只要夫君不涉朝中权争,这样也挺好,闲来还能照顾照顾女儿。” 小清清正盘着她的小短腿坐着,一脸凝重地看着眼前这幅新拼图,这是她的下一个挑战。 第六百四十七章 深入群众搞基础 “是呀,我现在都有女儿了和以前不一样了。”张阳低声回道。 深夜又下起了雨水,从主屋的家门口可以看到弟弟妹妹的住处已经吹灭了灯火。 小武和小慧有各自的房间,又过了半个时辰她们的房间也吹灭了灯火。 只有主屋的油灯还亮着,张阳坐在屋前,空洞的黑夜看不清远处,只能听到雨水落在屋檐与华清池的动静。 李玥抱着女儿去睡了,张阳还在想着眼前耕种事宜,有道是万事不能脱离群众,需要深入群众之中,才能了解群众所需,深入了解现在乡民的生活才能做出合适的举措。 就算要鼓励农作物的多样性,不能离开群众的支持。 果然万事离开了群众都很难,没有群众基础什么事都干不成,鼓励作物多样性需要一步步来,各地各县的民情也不同,需要慢慢来。 离不开群众,也离不开乡县当地的支持。 还需要朝中给予各地记录的水土状况,思量完这些,张阳这才回屋,媳妇与女儿睡得真香。 轻手轻脚关上屋门,自己在地上的铺盖上睡下,心中期待着媳妇肚中的孩子平安出生。 长安城内,今日的早朝刚刚结束,李世民看到了骊山让人送来的奏章,他低声道:“张阳这两天都在做什么?” 王公公低声道:“回陛下,听说昨日县侯出了骊山去各地乡县看土地耕种的情况,还找了几户人家询问。” “嗯。”李世民应声点头,继续看张阳所书写的奏章,作物调度之权,饭桌上的菜肴丰盛? 这位皇帝不由地笑了笑,“这小子倒也是一番热忱之心。” 不多时殿前的侍卫禀报道:“陛下,礼部侍郎许敬宗求见。” 闻言,李世民放下了奏章,“让他进来。” “喏。” 开朝后的这些天,礼部上上下下将大朝会的事情都安排了下去,想着他现在也该来禀报了。 现在便来了,见人入殿还未行礼,李世民拿起手中的奏章道:“不用多礼了。” 许敬宗颔首道:“陛下,礼部已经派出了三位使者前往吐蕃,并带着十位官学夫子前往吐蕃,按照陛下吩咐礼部也派出了使者前往辽东,一来传旨意任张大安为礼部侍郎,继续主持辽东事宜,二来送去陛下国书给高句丽王,令他来朝。”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你在礼部办事一直很得力,自从河间郡王离开礼部,张阳建立外交院之后,礼部许多事情都是你在忙碌,这些天辛苦你了。” 许敬宗躬身行礼,“臣与张尚书一样心系社稷,万不敢怠慢。” 正眼看着他,这是李世民第一次仔细看着当初的这位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你是张阳的左膀右臂,有了你才有了现在礼部这个局面。” “陛下,臣定当尽职,礼部上上下下皆是为了社稷,为陛下分忧。”许敬宗将身子放得更低了,他低声道:“陛下如此说,臣……臣惶恐。” 李世民站起身走上前,轻拍了他的肩膀,“张阳对礼部不管不问,朕还让他兼任了太府寺卿,他一个人也是分身乏术,如今他已入中书省,更是尚书省侍郎,朝中这么多事情,不能都让他一个人来做。” 闻言,许敬宗将身子放得更低了。 殿内宫人们低着身子,王公公收拾了一番桌案上散乱的奏章。 陛下还在说着话。 “礼部尚书这个位置不能空置,朕也不能看着你是侍郎却一直要做着礼部尚书的事情,礼部尚书这个位置就是你的。” “臣定不负陛下所望,往后定当尽心尽力。” 李世民笑着颔首,“朕也清楚,长孙无忌时常与朕说过你当初在秦王府品行不端,但朕也看重能力,这两年朕也询问过,现在你已成家有了家室,品行好了不少,在当年也没什么大错,将来这礼部重任还是要交给你,至于辽东的事情一切可以照旧。” 许敬宗低着头不敢多言,闻言再言道:“臣明白了,臣先告退了。” “嗯。”李世民应了一声,便坐回去处理奏章。 等走出甘露殿,许敬宗走到一处殿前,抚着自己的胸口平顺着呼吸,在甘露殿在陛下面前时候,被压得喘不过去。 陛下就几乎要直说你是为张阳做事,还是为朕做事? 许敬宗就要重新迈开脚步,脚步不自觉发软,扶着墙走了好一段路。 见过陛下之后,许敬宗来到礼部放松了片刻,匆匆让人备了马匹,先嘱咐外交院的事,便急匆匆赶往了骊山。 眼下,张阳还在为了田地里耕种的事情发愁,听着几个老农议论耕种的事宜。 这些老农的耕种经验很多,听着他们讲述,张阳记录着一些耕种的细节,就比如说水渠修建的时候,要重新平整地势,种粮食与种蔬菜是有区别的,蔬菜会抢夺土地的肥力,而不论是种果树还是种蔬菜,比粮食更需要土地的肥力。 所以田亩和菜地要分开来,正记录着这些,就闻到了茶叶蛋的味道,抬眼一看果然这个胖子吃着茶叶蛋而来,“姐夫,许敬宗在村口找你。” 张阳接过他递来的茶叶蛋,将手中的小册子放入怀中,一路剥着蛋壳便问道:“他来做什么?” 李泰嘴里嚼着蛋,将剩下的茶叶蛋分给自己的侍卫。 “魏王殿下现在一天吃几颗茶叶蛋?” “一天也就一两颗。”李泰悠然道:“本王平时煮一锅,余下的都分给自己的侍卫。” 话语顿了顿又道,“姐夫,咱们村子里的蛋太多了,做咸鸭蛋都吃不完。” 张阳点头道:“可以拿到长安城去卖。” 鸡鸭蛋到了长安城卖得也并不好,咸鸭蛋的秘方一直在骊山,到时都可以想办法腌成咸鸭蛋卖出去,也可以煮茶叶蛋卖出去。 一来可以消耗村子里的蛋存量,二来可以换一些银钱。 光是骊山的蛋就是一个头疼的问题,别说改善民生了,养殖业更难。 你要说送礼送一篮子鸡鸭蛋,人家也不见得会收。 但要是送一篮子咸鸭蛋,对方就会很高兴。 两人吃着蛋走到了村口,见许敬宗还穿着官服来来回回在这里踱步,一副很忧愁的模样。 “老许,你这是有心事?”张阳笑着招呼道。 “下官确实有些麻烦事。” “难道是你养外室的事情被你夫人知晓了?” 许敬宗连忙解释道:“县侯,莫要笑话在下了,家中有悍妻,岂敢养外室。” “那是你要去杀玄奘和尚了?”李泰也问道。 “玄奘和尚怎能说杀就杀,魏王殿下说笑了。” 许敬宗解释着又叹道:“是下官早朝之后去见了陛下,与下官说了一些话,这些话也想要告知县侯。” 李泰在一旁坐下,准备听一听。 陛下安排吐蕃又安排辽东事宜,许敬宗说起了教化吐蕃诸部,由郑公开口,礼部去办,并且还要召见高句丽王。 当然以现在高句丽的形势,那高句丽王不见得会在这个时候离开,渊盖苏文此刻带兵作乱,高句丽王能否继续坐下去都是一个问题。 还说起了陛下答应了让许敬宗担任礼部尚书。 张阳低声道:“如此说来陛下让你担任礼部尚书,但没有旨意,也没有正式的任命,吏部也没有登案造册?” 李泰坐在村口的石头上,漫不经心道:“既然父皇答应让你任礼部尚书,你就一定是。” 换作老师的角度会怎么考虑这件事,如果换作是老师他一定能想到更多,张阳思量着,片刻后言道:“陛下是在等你的成果,不论是教化吐蕃人还是平定高句丽,只要你办成这件事,礼部尚书这个位置便会交给你。” “下官还是以为礼部离不开张尚书。” 张阳叹道:“老许啊,你觉得陛下想要的是什么?” 许敬宗躬身道:“社稷功业。” “社稷功业之前便是权力,礼部的外交权要交给一个绝对信得过的人,陛下信不过我,也不见得信得过你,只有陛下什么时候信得过你的时候,才会正式将礼部尚书这个位置交给你。” 张阳又道:“既然说了辽东的事情一切照旧,那么骊山与外交院的关系也一样照旧。” “就算下官升任了礼部尚书,礼部的一切还是如张尚书在时一样,一切都不会改变,我等皆听张尚书号令。” “老许,你还是不明白陛下的意思,等回去之后,你再好好想想,既然来了骊山,便一起用饭如何?” “也罢,下官谢过魏王殿下,谢张尚书。” 李泰人备了宴席,许敬宗坐下来之后便一次次举杯敬酒,骊山的酒烈度高,他还不停地灌着。 直到他醉醺醺站不稳,李泰才让侍卫送他回去。 许敬宗被送到家,稍稍醒了醒酒,这才从昏昏沉沉中回过神,这哪里是任命,这就是一次张阳与陛下之间的交换。 说来说去就是利益的互换。 陛下用一个礼部尚书的位置与张阳达成了交易。 许敬宗自嘲地笑了笑,自己就像是个传话的人,说不定陛下早就料到了会去骊山见张阳。 所以张尚书这才一直顾左右而言他。 陛下想要礼部这么多年建设出来的果实,而现在礼部这棵树还要依仗张阳。 外交权力一年比一年重要,陛下难道会熟视无睹吗? 如此一来便有了这场交换。 陛下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来执掌礼部,这个人不能是别人,而是礼部中需要有个信得过的人。 许敬宗想得明白,陛下为什么会选择自己。 还不是我许敬宗最早进入礼部,是参与礼部一步步壮大至今,直到现在张阳退出朝堂。 而陛下想要架空张阳的权力,才会想着谋夺礼部尚书这个位置。 这一来二去之间,便有了这场交易。 礼部交出了都护府职权,任由朝堂去争夺,而为了保住辽东形势张阳一定会将都护府职权交出去。 陛下让礼部弃车保帅,同时为了稳住张阳,并且还要继续号令高句丽王来朝贺天可汗称臣的同时,提拔我许敬宗任职礼部尚书,并且让现在的礼部一切照旧。 陛下得到了都护府职权,张尚书得到了他想要脱身朝堂的目的。 同时陛下得到了礼部尚书这个位置,而保留了张尚书多年在礼部的谋划。 一前一后,张阳与陛下之间的交易就达成了。 一切进行得有条不紊,这贞观十一年第一个月还没过去,许敬宗就感觉整个礼部地震了一般。 一朝一夕之间,一句承诺,一句回应便达成了。 张阳与陛下的交易就行得很隐晦。 许敬宗自认自己不是一个蠢货,酒醒之后他终于看明白了。 权术斗争之下,张阳为了礼部支撑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也要撤手了,礼部大势已成,就算是没有张尚书,一切也能有条不紊地进行。 而就当那些高昌兵马去了波斯之后,礼部也发现了与这些高昌人断了联系。 这一切早有预谋,这一切早有安排。 许敬宗感觉到脊背被汗水浸湿,君臣之间可怕的斗争在不动声色中进行,而自己就在这场局中,先前还得意不自知。 张大象和大素在礼部也有些年月了,张大象本是邹国公的长子,他要承袭家中爵位,也早晚会离开礼部。 大素已经被封为中书舍人,兼任礼部侍郎,他也早晚会走。 而远在河西走廊的狄知逊,此人治理河西走廊有功,此等人才回来之后便是礼部侍郎,但以后不会一直在侍郎这个位置上。 还有大安和裴行俭,两人一个远在波斯,还有一个远在辽东。 这俩人的才能非常之高。 放眼整个礼部,不知不觉从当年的破落礼部,现在俨然人才济济。 此刻,骊山上,张阳每天都会去自己新建设的车间忙碌一两个时辰,弟弟妹妹对车间很好奇,也不知道姐夫整天都在里面忙什么。 问起时姐夫说他要造一个十分了不得的东西。 只有李玥知道,还不是之前的燧发枪造得不好,需要重新打造。 忙里偷闲陪陪女儿,张阳还要继续专研耕田之策,并且打算见一见现在太府寺任职的一个主簿和那两位监丞。 身为太府寺卿,也是一把手,总不能连自己的下属都不见。 先推动渭南各县搞种植蔬菜,散养计划,并且深入群众听取意见,往后慢慢改良,张阳相信只要有成效,便可以广而告之,群众的能力才是最强大的。 第六百四十八章 不会低头的圣人 张阳看着一份份卷宗,淮南的橘子和茶叶,辽东可以种高粱。 不同作物需要不同的土壤,需要不同的气候和光照。 已经是深夜,李玥给藏书阁的烛台点亮,平时家里不需要点这么多的油灯,夫君要看这么多的图表做记录,需要光亮的。 随后在一旁倒上茶水,夫君专心致志做事是最好的,太府寺的位置很好,比礼部尚书好太多了,在太府寺清闲还不用被朝中诸多事情打扰。 “夫君,累吗?”李玥站在一旁。 她的孕肚已经很明显了,张阳拉着她坐下,目光看着眼前的奏章,“你呀,有了孩子还闲不住。” 外面是漆黑如墨的黑夜,藏书阁内点点油灯晃动,安静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夫君的呼吸声很沉重,一双满是老茧的大手抓着自己的手腕,他的目光盯着记录下来的数目愁眉不展。 “我将卷心菜的种子分给了周边几个村县的农户,希望他们也可以多种一些蔬菜。” 李玥低声道:“或许他们不会种,每当春夏时节有不少的野菜,种粮食才是头等大事。” “嗯,种粮食一直都是头等大事,以前当然不敢动田地,我现在想着每家每户可以养一两只下蛋的鸡鸭,院前一小块能够种一些菜就好了。” 李玥不解道:“刘备当真喜欢种菜吗?” 张阳无奈一笑,“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夫妻俩人坐在油灯下,又安静了许久,张阳每每核对一张图表,便在地图上圈出一块地。 “娘,我困了。”小清清迈着小短腿而来,莲藕般的手臂抱着母亲的脖子。 闻言,李玥只好牵着她回去休息。 张阳一手拿着书卷,看一眼书卷再看一眼图表,“该杀的圣人们呀,你们到底有没有去看过那些群众的生活。” 张阳草草列出几种作物,蒜,葱先不说,这些肯定是要种植的,卷心菜是当初波斯商人送来,也就是说在西方乃至大食地界,还有欧洲有更多的蔬菜与作物。 蚕豆,豌豆虽说关中也有,但种植范围依旧不广泛,需要好好培育一番,要追溯就要想到当初张骞出使西域时。 扁豆茄子一样可以种植,茄子这个东西耐热不耐涝,应该方便培植。 心里这么想着,张阳搁下笔仔细盘算着,芋头和胡萝卜鲜有培植的记述,也不知道东南一带会不会有。 做好自己的记录,张阳发现要搞定这些作物的种子都要费不少心思,难得清闲,难得有闲心可以安心在骊山种地,以后有的是时间。 吹灭了这里的油灯,张阳再将藏书阁收拾了一番,关上门抬头看了眼夜空中皎洁的新月,不知不觉夜已经深了。 先是看了眼家里,确认家里的孩子们都好好睡着,张阳这才洗漱了一番,这才回屋躺在地铺上沉沉睡去。 早上天刚亮,张阳就感觉有人在压自己的胸口,稍稍睁眼一看就看见女儿嬉笑着躺在肚子上。 张阳坐起身双眼无神又麻木,把她抱到一旁。 刚梳理好头发的李玥抱起女儿,又道:“婶婶已经做好饭食了。” 张阳先是挠了挠头,顶着一头的乱发随手套上外衣坐在家门口洗漱。 孩子们也整齐坐成一排,在华清池边洗漱着,等李丽质这个洗漱完,孩子们也用热水洗脸,准备好了早晨跑步。 昨晚核对各地作物太晚,还未睡够的张阳没什么精神,带着孩子们绕着华清池跑了两三圈,便坐下来用饭。 等饭食下肚,打了一个饱嗝这才有些许的精神。 媳妇开始给孩子们讲课了,张阳抬头看了看天色,这天气多半又要下雨,作物的栽培宜早不宜迟。 打开自己温室的门,这里的菜长势很不错,挖出一些刚刚冒出头的菜苗,种到山下的田地里。 将这些菜苗装入篮子中,难得今日小熊很精神,张阳给它套上绳子,拉着它便往山下走去。 骊山的村民都是很勤劳的,他们趁着时辰还早,还未到去工厂劳作的时辰,天还没完全亮堂便在田地里忙活,节余出的这些时辰用来翻土耕地。 等到日头高了,村民们便去工厂里忙活。 以至于从上午到午时,下午到傍晚时分,村子里都没什么人。 一个县侯牵着一头熊,这头熊很是强壮,光是这么在地上走着就比成年男子的腰处还要高几分。 这熊要是站立起来,寻常男子都不是它的对手。 不过这头熊很温顺,还能耕地,真要说它有什么不好的地方,那就是好吃。 张阳给它套上犁,“你说说你过了一个冬天又这么胖了,还是要多运动才是。” 小熊还是听懂了话,不屑地扭头自顾自地去犁地,对它来说犁地没什么大不了的。 田埂两边已经长出了一些野菜,在不破坏耕地的基础上,在田埂上种菜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张阳挖开一块泥便种下一颗菜苗,雨水淅淅沥沥落下,见上官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自己身边,弯腰继续种着菜言道:“上官兄,种菜要积极,这个时节不种菜就来不及了。” 嘴上说着,张阳又挖开了一块土,将菜苗种下去。 上官仪低声道:“县侯将作物的种子分发给他们,蓝田县的县民不少人都在议论。” 要说自家封地除了骊山地界,还有蓝田县的食邑。 只是碍于骊山发展本就是在一种极简模式下,人多了反而会尾大不掉。 在发展上讲究轻便与效率,按照现在骊山的产能,虽说很紧张,但只要技术按照现在的条件进行攻关,等李泰的蒸汽机造出来,骊山的生产力腾飞不是问题。 所以蓝田县的县民食邑从来没有去索取过,骊山也从来没有去打扰过蓝田县。 两地乡民也都是相安无事。 听上官仪这么一说倒是有些骊山厚此薄彼,不照顾自家人的意思。 张阳这才直起身子,“他们的反对声很多吗?” 上官仪摇头道:“倒也没有,只是有些许好事之徒议论。” 眼下满手是泥,张阳蹲坐着在用沟渠的清水洗了洗手,“如此说来他们也想要种蔬菜?” 上官仪颔首道:“种菜是其次,其实是他们介怀县侯对他们所有成见,前些年就因为骊山的生意越来越好,骊山县民早就心有不悦。” 张阳揣着手道:“骊山能够发展至今,从一个穷苦的小山村到现在有所起色,这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并不是因为我一个人,如果没有乡民们的支持,我做不到局面呀。” 小熊还在耕地,它现在耕完了一片地,会自觉地去耕下一块地,根本不用人管着。 说着话,张阳又是索然一叹。 上官仪回道:“在下为县侯办事,自当为骊山分忧,只是此事还需县侯支持。” 按照骊山与蓝田的大开发与大规划,自然少不了蓝田。 张阳索性继续种菜,“上官兄打算如何做?” 上官仪先是躬身行礼,回道:“村中的鸡鸭圈一直分不出足够的人手来管,可以给予他们一片地,来圈养鸡鸭。” “可以缓解村子里的压力,又能够扩大养殖,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 张阳点着头对他的这个办法给予赞赏。 “在下也是考虑安抚蓝田县的县民。” 打量着上官仪,如今他也步入了中年,有了家室也有了更大的负担。 张阳再次直起身子,拿出自己腰间的竹筒水杯,喝下一口茶水,目光看着远方,“陛下与你说过入仕的事,你现在身居骊山主簿,这么小一片不足以施展你的才能。” 闻言,上官仪低下头,有些心虚,“不瞒县侯,陛下确实与在下说过入仕的事。” 在田埂边坐下,张阳也示意他坐下。 上官仪点头在一旁坐着。 两人的目光瞧着那头正在耕地的熊。 “第一次与在下说入仕是在两年前的夏季,那时候骊山正要准备搬迁工厂,那时候以分不开身的理由拒绝了。” 上官仪皱眉又道:“第二次是在去年的夏季,工厂已经步入正轨,而且用了新的技术,那时在下带着陛下讲述骊山如今的制造术,陛下又说起了这件事。” “当初在下只是一个弘文馆的学士,看不到出路也看不到未来,更不敢说成家,困苦潦倒……” 上官仪是上官弘的孩子,江都之变后上官仪还年少,乱世十多年他都走过来了,一路走到了长安城也算是人缘不错,有人照拂有人举荐。 “在下几次想过骊山,走入仕途,随陛下入长安为社稷出力。”上官仪笑得越发惭愧,“说来还是县侯改变了在下许多想法,尤其是县候对群众的看法,历代发展变法或是国家维系是否稳定,都与群众有分不开的关系。” “有人说社稷稳定,当安抚地方的名门望族,但这都是少数人,维系少数人而罔顾多数群众的利益是不对的,也是大错特错的,世家立足中原确有千年,但到了如今经历过战乱,中原经历了这么多的战乱世家早已不是当年那般。” 上官仪低声说着,眼神越发坚定,“现在的世家想要借大唐的安定,利用社稷之功来继续壮大自己,这个方法是对的,很有可能会让世家再次壮大,甚至到了魏武时期的顶峰。” “可现在的陛下不是当年的人,天可汗兴科举废中正,为的就是对抗这个腐朽又烂到根子的制度。” 张阳拍着他的肩膀,“你的觉悟还是很高的嘛。” 上官仪笑得越发惭愧,“在下想过终有一日会离开,最好还能兼顾骊山。” 与一个和自己有相同觉悟的人聊天很尽兴,至少大家的方向与梦想是一致的。 说不定那时候他与陛下也是相谈甚欢。 “说来你当初是弘文馆的学士,本就有仕途之名,虽说现在已经辞去,也是可以直接复用的,陛下许诺你什么官位了。” 聊了一番之后,大家说话也能直来直去,没什么好瞒着的。 上官仪可以感受到,在骊山其实没有这么多上下直属的关系,张阳本就是一个很亲和,不讲繁文缛节的人。 与这位县侯的关系更像是朋友。 上官仪回道:“说是入门下省,说来我当初只是一个弘文馆学士,籍籍无名,怎能一下子就入门下省,这便拒绝了。” “上官兄,陛下是个小心眼的。” “小心眼?” “就是记仇的意思。” 闻言,他又是释然一笑,“若此生不入仕途又如何,已经习惯了和乡民相处,若是一入朝堂就要面对一个个官吏,还要与朝中重臣相处,在下反倒是不习惯,就与县侯一样,乡野之地习惯了,再入朝堂便会不舒服。” 张阳摸着下巴的胡渣,“太府寺缺个少卿,一来没有府衙,你可以继续留在骊山,在骊山有你自己办事的地方,就当是个太府寺的分部,二来帮我做一些农耕上的事如何?” “如此也好。”上官仪起身行礼,“多谢县侯成全,如此既能留在这村县乡野中,又可以远离朝堂,实乃人生一大快事,农耕之事在下也常有专研。” 俩人达成了共识,以上官仪的身份原本就是弘文馆的学士,空降到门下省显然不合适,而且在门下省任职给事中,这个职位是否适合他都不好说。 张阳坚信专业的人要放在专业的位置,如此便可发挥他的才能。 原本上官仪就是一个干吏,这样的人要是留在门下省整天整理奏章,才能不得施展才是浪费。 李世民当年豪言壮语,天下英才尽入吾彀中,就算是看上了某一个英才也不能牛嚼牡丹,只收不管。 与上官仪商议好,篮子中的菜苗也种下去了,张阳拉着小熊回到山上,用华清池的池水给它洗着,先把一身的毛发洗干净,再将爪子洗干净。 它一边吃着大木盆中的饭食,张阳一边给它梳洗。 家里的熊好在不护食,也不会抗拒。 等他吃完了,张阳也将它的爪子洗干净了。 细雨还在下着,它的毛发一时间干不了,张阳拿出家里干净的布给它擦了擦,这头熊便又回到了柴房去睡。 第六百四十九章 只剩两个人的太府寺 百姓疾苦与圣人没有关系,圣人是不会低头的,他们只会借着百姓的疾苦一步步往上走,张口便是万民疾苦,成为了一个个名传千古的圣人。 至于百姓之后的生活是否好转,与朝政有关,与天时有关,与圣人是无关的。 所以张阳每每看各地作物奏报的时候,心里总会将这些圣人狠狠唾骂一遍。 写好了奏章之后,张阳便让这个婶婶送去长安城。 这个骊山县侯半年能够写一份奏章都是难得,自从任职太府寺卿以来,这一个月就写了两份奏章。 朝臣心有讶异,心说那位骊山的县侯转性子了? 寻常朝臣一天写四五份奏章都是常态,唯独张阳这个中书侍郎,一个月写两份奏章,这种事情很是稀奇。 要说这个侍郎,从去年开始就对政事不管不问了,陛下还放任他在众人的眼里无非就是这个礼部尚书立功不少,还是陛下仁德爱才。 中书侍郎送来的奏章是可以直接入中书省的,经过复议之后这份奏章送到了陛下面前。 李世民看着奏章上的内容,张阳无非说了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蓝田县开展养殖产业,并且制定了一个三年有成效的计划。 第二件事便是让上官仪担任太府寺少卿,碍于太府寺没有官邸,他便留在骊山,协理作物与耕种事宜。 王公公安静地站在一旁,陛下看完这份奏章神情凝重,也不知道县侯的奏章都写了什么能让陛下的神色这般凝重。 良久,李世民开口道:“将这份奏章送入中书省,让吏部造册任上官仪太府寺少卿。” 王公公双手接过奏章,将陛下的话语带给中书省。 张阳已经交出了礼部尚书这个位置,并且也交出了都护府职权,只要这小子在太府寺安安分分的,其他的要求都可以答应他。 上官仪这一次也算是入仕了。 李世民倒也乐见其成,便又为了九寺之事苦恼起来,朝中三省六部倒是完备,九寺五监一直零零散散,考虑到职能的问题与往后官吏的分配一直都是小心翼翼。 碍于礼部已经有了这么多的侍郎,朝中六部其余各部并不能效仿,原因是礼部的作用体现得越发明显。 张阳在执掌外交院以来一直坚持着两国相争,外交先行的主旨,如此一来外交院立功不少,人手也越发不够用。 事后,吏部造册之后,便将官身送到了骊山。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人,他是太府寺的主簿贾闰甫。 上官仪亲自在骊山宴请了这个贾闰甫,相当于上下级联系了一番。 贾闰甫本就是谋士出身,身上带着武将习惯,为人爽快,做文臣却不是一把好手,此人现在时常健忘。 张阳迟迟而来,瞧着这个贾闰甫,这个中年男子黑发掺杂着白发。 上官仪解释道:“这位便是我们骊山的县侯,也是太府卿。” 贾闰甫起身行礼,下官见过县侯,“此次前来是来递交太府寺卷宗。” 张阳看到了带来的包袱,包袱内放着一堆卷宗,打开其中一卷看了起来,这是关于盐铁相关的卷宗。 太府寺掌管农耕,当然可要盯着盐铁赋税。 贾闰甫躬身道:“县侯,下官有个请求。” 张阳目看了眼卷宗,当即放下又收了回来,“你且说。” 贾闰甫正色开口,“请县侯允许下官辞官。” 闻言,上官仪使了使眼色,俩人走到屋外,他先低声道:“自县侯被封为太府寺卿开始,太府寺的两位监丞已经被调走了。” “什么?”张阳诧异,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贾闰甫。 “下官也是听贾兄讲述,而且还是陛下的意思。” 张阳神情越发疑惑,“也就说若这个贾兄也辞官了,整个太府寺就剩下你我二人。” 上官仪颔首不再言语。 两人走回屋,再次打量贾闰甫,这人长得并不高大,看样子五十岁左右,山羊胡留得很长,一身官服早已浆洗褪色,还带着补丁。 “且说,你为何要辞官。” 贾闰甫低声道:“当年乱世,下官投身豪杰张须驼,现乱世已平定,想去祭奠当年战死的袍泽,如今下官年事已高,早已不是年轻时那样意气风发,若不是县侯担任太府寺还不敢辞官,如今太府寺已由县侯执掌,如此下官便可以放心离去。” 说完话,他当场就脱去了这一身的官服,脱下了官帽与官靴,身上就剩下了单薄的白色里衣。 当场辞官当场脱去官衣,这人行事作风还真是…… 张阳一时间摇头无言以对,“看来我就算是不答应你辞官,你也一样要走。” 贾闰甫重重点头,“还有一事,下官任职太府寺主簿已经有六载,还赊欠俸禄两年,能否请县侯结清。” 强扭的瓜不甜。 这人去意已决,要是强留也不好。 张阳四下张望终于发现了李泰的身影,他正拿着图纸和牛闯讨论着。 快步走到这个胖子身边,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张阳在他身上摸索。 “姐夫做甚!”李泰跳脚大叫。 从这胖子的腰带处找到了一块银饼,张阳便不顾李泰投来惊疑目光,将银饼递给了贾闰甫。 “有多的,你也收下,你可以辞官但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县侯请讲。” “我刚刚过了一眼,太府寺的盐铁赋税并不完全,最近也只有武德三年,你是主簿职责所在,这卷宗的事情你必须要处理好,你再去一趟朝中,贞观十年之前的所有卷宗拿齐了,才能离开。” “喏!”贾闰甫朗声回应,便要快步离开,刚走远几步,像是想到了进入皇城需要这一身官服,便又匆匆回来拿走了官服,脚步显得凌乱,还有些慌张。 上官仪皱眉看了许久,“这人还真是古怪。” 李泰咬牙切齿,甚至可以听到他的磨牙声。 张阳笑道:“多谢魏王殿下。” “姐夫,你都这么有钱了!” “家里向来是你皇姐,我哪里来的钱。” 要问贾闰甫的事情要追溯到当年乱世,各路豪杰举兵造反的时期。 将太府寺带来的卷宗交给上官仪整理。 张阳打算去见见老师,因为被抢了银饼,李泰心里很不爽地跟在后头。 老师与往日一样正在与李渊下着棋。 李泰的气还没消,一脸不快。 张阳给太上皇和老师倒上茶水,便问道:“老师还认识贾闰甫?” 张公瑾手里捏着白棋,“听说过这个人,当初是李密身边的。” “李密啊……” 李渊像是想起了从前,稍有回想。 他是当初与刘威德一起从当年乱世走来的,也是当年李密的谋士,算是张须驼一脉的。 只是后来李密在武德初年反唐,而贾闰甫与刘威德,高季辅等人转投唐。 有时候站队是否正确决定了一个人的未来,好在贾闰甫几人站对了,便躲过了杀身之祸。 那时李渊已经在皇位上,他老人家对豪杰之间的事情只是有所耳闻,知道的事情并不详细。 反倒是当初在秦王府跟随天策上将李世民的张公瑾更了解一些。 那时候李密的身边还有王伯当,这个王伯当也是瓦岗的将领。 听老师的话,当年老师与陛下很赏识王伯当,这个人是李密身边最忠心的将领,自古忠义人物都能受人赏识。 如果这个王伯当跟的是李世民,或许就有另一个局面。 再之后李密降唐又叛唐,未几反唐被杀,死在了熊耳山。 张公瑾说完棋局也结束了,他喝下茶水淡淡道:“贾闰甫其人,才能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尚且可用,但眼下他要辞官,你也由着他去了,往后不用再计较。” “学生明白了。” 张公瑾点头,“上官仪有学识有才干,能够治理一方也知晓进退,你要主持太府寺有他就足够了,一个贾闰甫而已,不用留。” 说到底现在整个太府寺就剩下了自己和上官仪两人,张阳痛苦地扶着额头,“魏王殿下要不要来太府寺任职?” 李泰冷哼一声,“姐夫以为本王还有时间顾得上其他事吗,最近专研蒸汽机,我们发现当蒸汽集中在一个密闭的箱子中,便可以推动箱子,这对往后铸造有很大的帮助。” 张阳听着不住点头,“魏王殿下发现很重要,看来距离蒸汽机的出世不远了。” 李泰又道:“姐夫,你说我再增加铜管的厚度如何?” “可以尝试。” “铸造铜管所需要精铜又不够了,姐夫你说父皇会不会再给一些。” “用银饼去换你父皇会答应的。” …… 直到张阳走到了上骊山的石阶上,李泰这才脚步匆匆离开继续忙着铸造。 夜里的骊山很冷,家里时常要点着炉子,张阳喜欢在炉子边放一张饼,将饼炙烤一番,到了深夜还能做宵夜。 又过了半月,贾闰甫将余下的卷宗都带来了,他终于是离开了朝堂。 要论才能,主持太府寺事宜,上官仪一个人足够了。 将这些卷宗都整理好,张阳让上官仪抄录一份,自己留了一份拿到了骊山,仔细翻阅着。 盐铁赋税相关的事情不能马虎,赋税定额是中书省的事情,太府寺最多只是呈报每年的赋税如何。 说白了,拍板拿主意的还是中书省。 太府寺有过问的权力,没有处置之权。 张阳手里的这份卷宗便是中原这两年来盐流通的情况,记录比较模糊,从两淮,盐城,剑南道依旧是现在的产盐重要地区。 唐人的用盐自由一直都是个很严峻的问题。 皇帝掌握了吐蕃的盐湖,但也动不了关中的盐价。 又放下手中的卷宗,张阳拿起另外一份,暂时不打算去打盐的主意,除非自己真的不想活了。 小清清趴在小熊的背上睡着午觉,李玥手里拿着书卷,也将自己的双脚搁在了熊背上。 弟弟妹妹正在睡午觉,小武和小慧也帮两位婶婶缝补着衣服,这两丫头对小清清格外好。 孩子好似每天都在长大,没个三五个月一身衣服就穿不下了。 了解关中赋税是一件很繁重的工作,张阳痛苦地放松着眼睛,家里总是宁静的,这种宁静带来困意。 躺在竹椅上,小憩了半晌。 醒来的时候,听婶婶说起这个贾闰甫出了关中地界往河南去了,当年李密要判唐,这个贾闰甫几经劝说,因李密当初不听想要杀了贾闰甫,被王伯当拦下了,贾闰甫这才保住了一命。 后来贾闰甫逃到了河南地界,也是在三年后被李渊召入朝堂。 或许他此去河南也是为了弥补心中的遗憾。 张阳叹道:“有些人活在当下,心却还在当年。” 杨婶如今眼里只有小清清,她已年迈许多,低声道:“县侯说的是,当年的旧人没有放下当年的事,心自然还在当年,意气风发的天下豪杰不在了,早已回不去了,心有不甘的大有人在,世上意难平的事情太多了。” 不论贾闰甫这个人如何,太府寺的所有事宜都已经移交到了骊山,就算是当年的事情再意难平与自己也没有关系。 李密,贾闰甫,王伯当……当年的天下豪杰距离自己太遥远。 与其说纠结他们的意难平,不如做好自己的眼下事。 张阳放下了所有卷宗,抱起自己的女儿,“爹爹给你做扭扭车,要不要玩?” “要!”小清清嬉笑着。 “只要是玩具,这孩子都喜欢。”杨婶一脸的笑容。 “那你以后不许打扰爹爹睡觉。” “嗯嗯。”她重重点头。 张阳这才放下她,又去自己的车间忙活。 车间内,一张巨大的桌子上放着各种金属器械,有些模样的车床,用途依旧不大,往后还要增加金属器具打磨的工序。 张阳将木头炭笔放在自己的耳后,先穿好围裙,戴好布手套,再拿起一个腰带系好,腰带上放着各种器具尺子。 一身工作的行头,算是完备。 拿出一张纸开始勾勒扭扭车,这种玩具车造出来简单,可以让女儿玩很久。 闲暇之余还能够给女儿做玩具,想着农作物所需,便觉得强大的大唐不该停下扩张之路,民生所需离不开国土扩张。 第六百五十章 关中再来雪 长安城以南,裴宣机奔波了半月,到了江陵再南下便是荆州。 他坐在一艘小船上,看着眼前的湖光山色,船夫是个很年轻的人,此人刚从官学署听完课。 “朝中兴办官学,奠基科举,可还有人认为官学一道不过是皇帝的随性而为,三五年后就会办不下去。” 那船夫笑着说道。 这船夫的年纪不大,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边做着船夫营生一边念书。 船夫又道:“等到了二十岁,就去从军,领几年饷钱回乡里娶妻。” 裴宣机坐在船头递给他一个酒囊,“这是骊山带来的酒水,你且尝尝。” 船夫笑呵呵灌下口酒水,只是酒水刚咽下就呛得直咳嗽。 裴宣机叹道:“喝酒如灌水,看来你也是一条汉子。” 那船夫呛了好一会儿,鼻孔出了酒气,好一会儿才缓过气,“平生第一次喝酒,见笑了。” “十五六岁的少年没喝过酒水倒是少见。”裴宣机一回神便笑道:“武德六年之后朝中便严令不得聚众饮酒,以你的年纪来看没喝过酒水倒也应该。” 船夫憨憨地笑了笑,“长安城一定很繁华吧。” 裴玄机点头道:“嗯,很繁华。” 说着话语,船夫注意到他的神色不是太好,又道:“你不喜长安?” 话语说到一半,他又道:“唉,最近念了书,总觉得说话都不一样了,读过书就是不一样。” 说罢船夫又爽朗地笑着。 裴宣机舒服地坐着,“自汉以来,荆州便是兵家必争之地,这里的水土造就富庶,齐、梁、后梁、萧铣皆以荆州为国都,后隋帝杨广又将此地复称南郡,如今一见当真是令人艳羡不已。” 裴宣机又灌下一口酒水,“就算长安城再繁华,看多了只会觉得很喧闹,来了这里便不想回长安了。” 船夫摇头叹息,“不论是战乱,还是新修国都,不论汉,不论魏,这里的富庶从来不是用之于民。” 阳光照在湖面上,整个湖面波光粼粼,宽阔的湖面,两边都是高山。 与这个船夫相处有五天了,这个人很值得培养,裴宣机心情大好,“如今陛下开办科举官学,往后会有越来越多的机会的。” “对寻常人来说。”又补充道。 船夫叹息一声,指着远处,“荆州一地的富庶田亩都在豪强手中,在这里也有豪强兴办的书舍,他们的书舍夫子来自士族,而士族之间有联系,即便是现在官学兴办,他们也拥有庞大的人脉,我们这些贫寒学子如何与他们比。” 这个少年船夫说得没错,都是同样读官学的,而对方的夫子来自士族拥有的人脉也更多。 裴宣机颔首低声道:“你不用担心这些,科举制是公平的,所有人都要去长安参加科举,地方举荐入仕早该废除,在下出身河东裴氏,一没有学识参加科举,二没有立功于社稷,想要入仕谈何容易。” 船已经到了对岸,船夫好奇道:“你不是太府寺派来查问今年作物耕种事宜?为何屡说仕途。” 裴宣机作揖行礼,“这世上有许多人心系天下社稷,虽说在下人微言轻,近日也能找到志同道合的人,这位小兄弟不妨与在下与前面的酒肆共谋一醉,在下还有一卷书送上。” 船夫将小船在岸边拴好,便起身道:“也好,一定要吃我们荆州的湖蟹,那才是人间一绝,只是这个时节的湖蟹不肥美,过了六月才是最好。” 俩人在酒肆吃着肥美的蟹,喝着酒水,裴宣机从包袱中拿出一卷书,“这便是当初震动仕林的奇书,狂人日记。” 船夫拿过书翻看了几页,便好奇道:“听闻过此书倒是一直没有看过。” 裴宣机又道:“在下与骊山有些交情,也见过骊山的县侯。” 船夫这才一拍脑袋,“想起来了,此书就是出自骊山县侯。” “传闻此书一经面世,骊山县侯就解释过此书不是他所编写,他只不过是帮忙传世而已,今你我志同道合,便将此书赠予你。” 船夫闻言作揖行礼,“多谢。” 又与他聊了一番生平志向,裴宣机便离开了此地,在荆州找了一处落脚之地,便写了一封书信,让官驿的人送去骊山,告知张阳现在的进展。 按照县侯一开始交代的,以盘问耕种事宜为由,一路上结交有志之士。 现在裴宣机想着给那些有志之士一本狂人日记,面对不公,面对豪强的盘剥,这些人能有所反抗。 这便是自己的计划,需要坚持。 每每歇脚之后,他便会抄录狂人日记,每写完一册便收入自己的包袱,现在已经备了五册,就这样将这册书送入他们的手中。 一开始也想过县侯想这么做的目的,与其说拉起一支兵马不现实,会被当作乱兵的。 不能起兵,只能培养有志之士,等到时机一到,便可以振臂一呼推翻世家。 裴宣机又搁下笔,他到现在也没想不明白,县侯所言的时机在哪里,县侯所谓的一呼百应,到底要如何才能做到。 心中有百般的疑问,裴宣机以前从未想过自己要做一个名留史册的人,也不想活成自己的生父裴矩那般。 人就要活成自己想要的那般,将就试试,至少自己在做一件事。 至于世家大族的那些破事,他已经厌倦了,也不会再去相信李政藻,每每想到当初的事情,心中不免很是疲惫。 可当抛却了当初心心念念的门弟,与那船夫相谈之时,自己的心情前所未有地好,这是此生以来最痛快的一次畅谈。 当不再去想自己的出身,不再去考虑那些琐事,自己竟然能够前所未有地快活。 裴宣机的信从荆州过了半月才到长安城。 已经到了二月的长安城,正是农忙的时候,蓝田县开始建造鸡鸭圈。 今年都已经到了二月,这关中又下起了大雪。 张阳看着手中的书信,除了荆州的来信,还有河西走廊与辽东的。 如今不论是河西还是陇右,环境都还没有后世那般恶劣,河西四郡水草丰沛,可以养牛羊战马。 天气还未完全转暖,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冻死了不少牛羊,寒冷先是到了河西,再到了关中。 而这股冷空气到了长安城已经被减弱了不少。 李治坐在华清池边,目光看着地面,他也不管雪花落在了身上,现在就等着地上形成了积雪后,可以打雪仗玩。 一阵冷风吹过,又是带来一片雪。 东阳公主拿着答卷走来,“稚奴,徐姐姐和武姐姐将我们的卷子批阅好了,你还是最差的那个。” 李治接过自己的卷子看了片刻,“嗯,好多题都答错了。” 十三岁的东阳双手叉腰,满脸不高兴,“都怪你,皇姐让我教会你,将这些错题全部改过来,直到答对为止。” 李治挠着后脑勺,“我知错了。” 东阳公主其实也想与皇姐她们去玩跳绳,眼下只能给稚奴辅导,“你真是笨,连最简单的整数乘除都会算错。” 张阳看了一眼家里的弟弟妹妹们,孩子们总是吵闹,也习惯了。 河西走廊的雪灾倒也不算是大事,让朝中安排突厥与回鹘送点牛羊过去。 再看辽东的书信,大安收到朝中的任命便来回信了,回信中他愿意接受礼部侍郎的任命,并且继续留在辽东任幽州的长史,以应对高句丽的变动。 现在渊盖苏文已经招揽不少高句丽王身边的重臣,距离发动兵变已经不远矣。 而大安也收到了温彦博老先生派去的族人,一共三千人,这些都是他老先生当年留下的门生。 如今老先生随时会离开人世,只能在骊山调养,而他清醒时说的话,也就是遗言了。 老先生此生所想便是收复高句丽,恢复辽东四郡。 那三千人现在到了大安手中,按照大安回信所写,他手里已经有了七千兵马,在高句丽安插了百余个探子,甚至还在训练海东青。 海东青是一种燕地特有的鹰,这种鹰可以用来传讯,早在战国时期的土著就会训练这种鹰来寻找猎物。 大安意外地发现这种鹰可以用来传递书信,他与辽东以北的燕地土著相处得不错。 并且在学习这种海东青的传信之法,有了海东青,送信便可以不用再渡江,来回传信只需要几个时辰。 如此一来消息便可以更快送到,一旦高句丽出现变动,他的辽东兵马随时可以入高句丽。 “爹爹,这个车又坏了。” 女儿拖着扭扭车而来。 张阳低下身,将扭扭车翻过来仔细看着,原来是方向盘底部的轮子卡住了。 又拿起一旁的扳手,将铜螺丝稍稍松了松,把压弯的铁轴换了,重新固定好。 “现在试试。” 她闻言重新坐在扭扭车上,开始摇动方向盘,车缓缓前进,这丫头便开心地笑起来。 这小车已经成了她的至宝。 平时她都喜欢坐在小熊宽大的背上,女儿转移了注意力之后,便不再去折磨家里的熊,小熊也得以有时间去耕地。 扭扭车缓缓前进,五头小奶熊笨拙地跟在她后方。 高阳公主与清河公主冒着雪跑来,这两丫头心虚地避开目光,见此状,张阳稍稍皱眉。 杨婶回来道:“孔颖达老夫子与岑侍郎一起来骊山,校对骊山酒场的产出,只是老夫子刚刚到骊山,就被高阳公主与清河公主捉弄,他老人家发冠给烧了。” 张阳愣神半晌。 李玥也是沉默不言,示意夫君可以自行处置。 杨婶又道:“虽说不是什么大事,但孔颖达老夫子很不高兴。” 张阳闻言站起身,只是一瞪眼,清河与高阳便低下头不言语,“你们两人跟着我去给孔颖达老夫子道歉。” “嗯。”清河与高阳委屈地应声。 张阳带着俩人走下山,弟弟妹妹正是最调皮的年纪,往后说不定还有更多这样的事情要操劳,一路走着又嘱咐道:“这件事好在是在骊山,这要是在宫里,看你们父皇怎么罚你们。” 清河委屈得想哭,低声道:“姐夫不要告诉父皇,我知错了。” 高阳也抿着嘴不言语。 孔颖达老夫子现在就坐在村外与欧阳询谈着话。 老人家见是张阳带着两位公主来了,心里便有数了,朗声道:“县侯久居骊山,还以为公主殿下受骊山教养能好一些,不想却还如此顽劣。” 听到老夫数落姐夫,高阳就要还嘴,注意到姐夫又瞪了自己一眼,便偃旗息鼓低下头。 张阳笑脸相对,“弟弟妹妹们不懂事,让老夫子受惊了,这便来赔罪。” 说完话,躬身行礼,身后俩小丫头也行礼。 孔颖达抚须道:“有些人知错,有些人明知错却不改错,还有些人知错不认错,两位公主是哪一种人?” 老夫子的话带着一些深意。 清河公主与高阳公主这才十岁哪里能听懂这些。 张阳回道:“如此在下会教导弟弟妹妹们,成为一个知错能改,知错能够认错的孩子。” 孔颖达老夫子已经是一大把年纪了,他点头道:“孩子们愚痴倒也无妨,世上能够吃错认错者少,知错改错更少,你也该铭记于心。” “老先生说得是。” 张阳的态度诚恳,孔颖达又道:“如此此事便算了,老夫也不计较。” 再次行礼,张阳这才带着两个丫头离开。 高阳跟在一旁眼神中尽是不服气,“老夫子竟敢数落姐夫……” “住口!”她话还没说完,张阳便正色道,“你们两人回去将老夫所言的知错认错,知错改错罚写六十遍。” 高阳刚有点心气又被姐夫给压了下去。 清河倒是满不在乎。 骊山发生的事情,就算是孔颖达不说,也瞒不住当今陛下的眼睛。 关中这场大雪来得突然,听袁天罡说这场大雪至少要下十数天,担忧影响关中的耕种。 刚听房玄龄等人商议,王公公便向陛下说了这件事。 李世民颔首道:“张阳真带着她们去向老夫子认错了?” 第六百五十一章 陛下不理骊山的原因 王公公低声回道:“在骊山的眼线是如此禀报的。” 李世民喝下一口温热的茶水,“他倒是肯带着孩子们去道歉,没见他在朕面前这般。” 听陛下说完,见没有再吩咐什么,便躬身告退。 殿前的小太监低声问道:“王公公,你说这县侯带着公主们去道歉是好事,让公主殿下们懂事。” “你们不要多言,莫揣测陛下的心思。” 小太监低头不再言语。 其实陛下想要收服张阳,如今陛下正值壮年,而县侯也还年轻,这俩君臣现在不说反目成仇,已经相看两厌了。 且说县侯肯带着公主殿下去跟孔颖达老夫子道歉,至少县侯向陛下低头认错,服从,臣服。 陛下与县侯的关系也不会僵到现在也没有缓解。 以至于县侯现在躲进了骊山,不再过问政事。 而陛下呢,不仅仅想要拿走礼部的都护府职权,还想要让县侯离开礼部尚书的位置,又将他调任到了太府寺。 朝中有人议论这是县侯遭到了陛下的冷遇,有些事情王公公心里清楚,但不会直说,也不能明说。 陛下与县侯之间的矛盾,知晓的人不多,也不能多说。 谁又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现在的陛下心思越发深了。 而在骊山的周边布置不少眼线,这些眼线盯着骊山的一举一动,只是现在骊山村人口不多,都是熟人,不好布置眼线,也就只有魏王殿下的侍卫在骊山内部。 其他的消息,也就只能等着骊山外的眼线送来 而县侯早就知晓了这些眼线,只是从来没有明说,也没有管过,随着骊山的发展,有些造物明知道他们造出来了,可朝中始终不明白其中原理,更不好照样子再造一个出来。 这也是让陛下心中烦闷的原因,好像是县侯就这么明着让那些眼线去看,就这么放着让陛下去看。 这就是骊山一直以来技术攻关的成果。 这种成果模仿不出来,也无法再造出来。 此刻骊山,李泰造了一个小水箱,由于内部气压太大,导致水箱炸开,几个侍卫都受了一些伤,好在都是轻微的烫伤。 当时李泰正在吃着饭食,好在是躲过了一劫。 “太过贪心了,将气压压得太紧,导致内部的压力释放不出来才会这样。” 李泰总结了经验,打开自己的图纸开始做修改,“不能将气孔做得太小。” 等一锅的热水冷却之后,李泰拿起地上的铜管,铜管的内壁太厚了。 盘腿坐在地上,看着满地的狼藉,李泰低声道:“受伤的去医馆医治,余下的收拾一番。” 最重要的是铜管还需要重新铸造,李泰一脸的愁容,又遇到了一个技术难题。 铜管的壁还需要更薄,铜管壁太厚反而更容易出现刚刚的情况。 侍卫捡起地上的铜管,“魏王殿下,光是向朝中买卖精铜就费了许多银钱,还要继续买吗?” 李泰应声点头,“当然要买。” 侍卫低下身回道:“魏王殿下,为了这些精铜,我们已经花了一千贯了。” 李泰咬牙道:“买!就算是一万贯,十万贯,本王也要将这个东西造出来。” 如果这实验一直不成功,这就是一个无底洞,银钱需要一直投入。 好不容易这个东西有了一些眉目,说什么都要将其造出来。 李泰下定决心,“此物定要造出来,总算是有些成效了,现在要放弃,本王一辈子都睡不好。” 侍卫点头道:“卑职这就收拾好。” 魏王殿下有了决心,侍卫们也有了决心,那么这个蒸汽机说什么都要造出来。 半人高的水箱都不成功,别说要造一个房子大小的蒸汽机。 现在的图纸已经不是图纸了,李泰手中有一本很大的册子,这本册子有半人高,四五十页。 这些书页上画着的图正是蒸汽机的图解。 一张张复杂的图纸,其上画着的正是许多零件。 李泰撕下了其中一页作废,要重新画一些零件构造,“有些细节没有做好,重新推倒重新来。” “喏。” 收来的铜管都被炸得不成样子,重新交给铁匠坊重新熔铸。 得知李泰实验失败的消息,张阳的心态很平静,一件事从无到有需要反复地论证,反复地计较。 燧发枪的铸造也同样遇到了难题。 张阳觉得等自己的燧发枪成功了,他的蒸汽机多半也成功了。 继续回到自己的车间忙碌,期间也不是没有想过增加燧发枪的体积,将零件放大之后铸造起来更容易一些。 但眼下看来就算是增加燧发枪的体积,反而会导致射程和精准度下降。 张阳打磨着手中的零件,枪膛的空间越小越好,同样用量的配比,在相对狭小的空间内产生的推力也更大。 女儿在车间门口摇着扭扭车,五头小奶熊一直跟在后头,她去哪里,几头小奶熊就跟到哪里。 今年过了生日,这小丫头就要两周岁了。 她莲藕般的手臂吃力地摇着方向盘,遇到下坡,快速往下滑她就会欢呼起来。 还给几头熊取了名字。 小熊被她取名叫阿大,之后分别是阿二,阿三,阿四,阿五……依次从小到大取名。 因为她能数的数不多,数到三十便支支吾吾的。 对女儿的成长,媳妇是最上心,要求也是最严格的。 张阳倒觉得她还小,只要她无忧无虑地成长就可以了。 将一块磨刀石放入车床中,用一旁的轮子转动固定,再将零件固定在上方,用铁铆固定。 就这样反复推拉,零件便在磨刀石上方留下了一些铁粉,再次拔出铁铆,测量尺寸,半径算是合适了。 将其压住燧发枪的弹簧,按动扳机,一声机扩的脆响。 张阳满意点头看来这一次的精度是够了,拿起耳朵上的炭笔,在图纸上做好标记。 接下来就是枪膛内壁的问题。 忙活了好半天才做成了一个零件,张阳扫兴地脱下自己的布手套,好好洗了一番这才回到屋前。 剥开手掌上老茧处的死皮,张阳皱眉回忆着各类金属特性的知识。 说难也不难,好在现在有了弹簧,燧发枪这东西离不开弹簧。 用弹簧的机械蓄能来让击发装置触发,这个方向肯定是没错的。 但前击发火、并遮盖防护下方火门的火门盖,还是一个技术难点。 为了让点火更加稳定,甚至打算用后世砂轮打火机原理来做点火,如此火星的接触面更广,火星也更多,以此来避免打火失败。 每每想到这些,张阳就觉得自己头很大,低声道:“果然还是种菜更放松身心。” “婶婶说夫君在田埂上种了很多菜苗,现在又要种吗?”刚刚端着点心而来的李玥不解道。 “你理解错了,我这是培育蔬菜,让作物更适合关中的土壤。” “这是我刚做的蛋糕,你尝尝。” 拿起一块尝了一口,张阳仔细品尝着,“口感像馒头,很蓬松,不错。” “是吗?”李玥闻言也尝了尝,随后又垮下了脸,“一点味道也没有。” “多嚼嚼,就会有点甜味。” 李玥多嚼了一会儿,“突然想吃蛋糕了,自己又做不好。” 张阳笑道:“其实也挺好的,我们大唐有松软的馒头了,将制作秘方送入朝中说不定还能做军粮用。” 媳妇怀着孩子,胃口变化很大,就像是六月的天。 突然想吃酸的,突然想吃甜的,嘴里寡淡又想吃点重咸口,好不容易有胃口突然兴起想要吃点蛋糕。 张阳起身道:“我去给你做。” “好。” 李玥重重点头。 这场雪下了半月,孩子们终于可以打雪仗了,蓝田县的鸡鸭圈也已经落成了。 最近时常去见老师,询问一些太府寺的事。 上官仪正在一旁说着,鸡鸭圈建设事宜。 张公瑾瞧着棋盘上的据说,败局已定便失落叹道:“与你下棋总是这般,真是无趣,既然鸡鸭圈已经落成了,你就去看看,惠及一地县民,你这个县侯不去,他们便不知道主家是谁。” “老师,我这人最不在意这些虚名,您是最了解我的。” “话虽如此,蓝田县不是骊山,骊山从破落小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人心自然归附。” 搁下手中的棋子,张阳无奈起身,“老师说的是,我这就去看看。” 其实蓝田县安置的鸡鸭圈距离骊山并不远,走一里地就到了。 养殖场处在渭水河的下游,四周还围了不少村民,见到是上官仪来了,一众村民让开了位置 张阳瞧着简陋的鸡棚鸭圈,便不高兴了。 “上官兄,这是你主持兴建的吗?” 上官仪解释道:“此处一直都是蓝田县的县丞褚南在兴建,下官也是第一次来看。” 知道县侯来了,县丞褚南急匆匆来面见,带着三五小吏便躬身行礼,“县官见过县侯,见过少卿。” 得知眼前这个人就是那位传言中的骊山县侯,便纷纷低声议论。 周边所有村县都知道骊山富有是因为有这个县侯,谁家不想富。 而且周边的村县也时常有议论,说是骊山富了,而蓝田县是县侯与公主殿下的封地,一直没有富起来。 便一直有这样的议论,从而导致蓝田县的县民多多少少对这位县侯有所成见。 当然了,身为县侯主要是拿食邑的,一地的富裕本就和县侯无关。 张阳久居骊山,没有来拿食邑俸养已经不错了,更不要说建设蓝田县。 至于建设的蓝田县事宜,与张阳无关。 人心是复杂的,应对人心所向的事情更复杂。 张阳打量着褚南,这个县丞平时都是与上官仪来往,自己自从第一次得到食邑之后便没有再见过。 村县之间的事务沟通也都是上官仪在安排。 张阳绕着鸡棚鸭圈走了一圈,便问道:“要推翻,重新来造。” 褚南闻言便神色难堪,“县侯,这里可是费了一个月才落成的。” “上官仪,你有空带他去我们的鸡鸭圈看看,想要养殖最重要的就是卫生问题,你这个鸡棚太小了,空气不流通,粪便如何处理?再者这个鸭圈,鸭圈低矮连个人都进不去,内部的喂养槽也没有,如何进去打理……” 褚遂良一一将这些话记下。 “还有你这个鸡棚鸭圈不够大,按照我先前的构想应该是占地两亩六分地,你这个看起来才一亩地,如果扩大养殖?” 关于这件事褚南也有他自己的难处,便言道:“这一亩地本就是荒地,下官若擅用土地,朝中来过问,这……这不好应付。” 上官仪点头,“确实有这个顾虑。” 先与这褚南说了问题,蓝田县的养殖场依旧空荡荡的,还不能正式开始。 张阳的预想是养殖场最好较为接近现代化的。 回到家中,便开始书写奏章,让李世民放宽土地使用权,至少给蓝田县一个方便。 但奏章入了朝中便没了回信,接连三天都没有消息 只好再写一份充分说明了养殖业的好处,先让蓝田县试行三年,给将媳妇的馒头方写上,可以用作军粮,也能入各家各户做口粮。 两个月了,这骊山的县侯竟然写了四份奏章。 朝中议论纷纷,要知道这位县侯何许人物,当初一年都不见得写一份奏章。 现在光是两个月就写了四份,当真是变了天了? 阎立本这些天一直都在主持开凿太液池,张阳这个监造的人就从来没有来过,倒是账目一直很清楚,第一期工事今年开春就能竣工,准备去见见他,就听到三五文臣聚在一起议论。 两个月写四份奏章,阎立本转念一想,好像还真是这样,以前没见过他写奏章。 至于为什么张阳的奏章送入朝中,迟迟没有回应,其实是有原因的。 原因就是,大家为了争夺都护府职权,从去年的年底到新年现在,还没有一个结果,也就一直忍到了现在。 这不,陛下只是探了探的口风,便引来了文武双方的争吵,太极殿内文武大臣们还在大打出手,打了一个多时辰,看得殿外的侍卫们神情麻木,至今还未有胜负。 “都给朕住手!”李世民拍案而起,“你看看你们一个个成什么样子。” 魏征吹胡子瞪眼与程咬金打得最凶,官服衣袖都扯破了,官帽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李世民把张阳第二次让人送来的养殖试行计划丢在一旁,都什么时候,还跟骊山谈这个? 第六百五十二章 皇帝都是宁可负天下人的 被陛下这么一喝群臣便安静了下来,各自站好躬着身子低着头,一副认错又老实的模样。 “臣等殿前失礼,还请陛下责罚。”长孙无忌先言道。 “臣等殿前失礼,还请陛下责罚!”群臣齐声道。 法不责众,一棒子打也不能打一群,别看这群文武大臣现在老实的模样,这些杀才该打还是会打。 李世民看着他们气不打一处来,瓮声道:“玄龄,你先说。” 闻言,房玄龄迈出一步,又道:“陛下,如今安西都护府裴行俭还在驰援波斯,波斯与大食的战事尚未可知,安西都护府不可无人打理,臣以为当派出文吏主持西域事宜。” 程咬金上前一步,“陛下,末将以为不止要派出文臣,还要派出武将来镇守一方。” 说完,尉迟恭整了整还显凌乱的乱发,正了正刚刚斜着的官帽,“陛下,知节说得不错。” 长孙无忌站出朝班,“陛下,武将若有妄动,是否受都护府文吏管制。” “长孙无忌老匹夫,你是何意思!”牛进达当场也不乐意了。 面对喝问,长孙无忌巍然不动,正色道:“陛下,关外不比关中,西域盗匪成群,诸多小国旧族还在,武将若不能管束一旦生乱,无文臣主持,如何稳住关外局势。” 魏征朗声道:“陛下,臣复议!” 程咬金颔首道:“我们武将自当会管束自己。” 话音刚落,魏征便冷哼一声,“臣听闻程知节的食邑经常有牛摔断腿,到底是地方风水邪门,还是你为了要满足口腹之欲。” 程咬金顿时气血上涌,老脸涨红,“老匹夫,休要欺人太甚。” “尚不能管束自己,如何管束下属!” “老夫家的牛摔断腿,与你有何关系,与卫府下属有何关系!” 眼看又要吵起来,李世民索性站起身,“退朝!” 众臣再次行礼,等陛下离开了,文武双方各自离开。 李世民坐在甘露殿中,岑文本便来禀报骊山酿酒场的事宜。 倒是为了在骊山的那小子现在还高兴地数钱吧。 朕在这里为政事苦心发愁,他这两年过得怕是惬意非常。 脑子里浮现出那张可恶的笑脸,李世民就想把那张脸给撕了。 上官仪要帮助蓝田县的鸡鸭圈改建,一边还要等着朝中给的批复。 张阳提着鱼竿在河边钓鱼,心情烦闷,雪后关中空气更清新了,钓起一条巴掌大的鱼,便再将鱼钩放入河中。 转眼一看,身边有个身影。 再一看这个身影有些眼熟。 “咦?陛下?”张阳诧异道。 也没等他起身行礼,李世民坐下来问道:“你倒是闲情雅致,朕当真羡慕你。” 再看他一旁放着桌案与一个炉子,炉子上放着一个小水壶,此刻水已经开了。 多么惬意的生活。 “朕也想这么活几年,往后再也不用顾及朝中的事了。”李世民拿起水壶,自顾自泡了一碗茶水,刚端起想起朝中的烦心事便又放下茶碗,此刻的茶水有些烫口。 李世民又道:“朕也想过等有一天年迈了,也寻一片宁静的地方,安度余生,这骊山也不错。” 张阳无奈一叹,“等陛下年迈了,说不定我也年纪大了。” 还带着寒意的风吹过这片河畔,一旁跟随的太监低声道:“陛下,需要派工匠来骊山修建一座行宫吗?” 李世民摆手道:“青雀给朕修的房子就足矣,朕与父皇那般与乡民生活在一起,便不错。” 都说起了晚年的事情,也想来骊山养老,李世民看着张阳的脸色不是太好,又道:“怎么,你不欢迎朕来骊山吗?” 张阳皱眉道:“等我和陛下年纪大了一起喝酒吃肉也不错。” 都知道陛下与张阳之间的关系不好,往后若在骊山养老,指不定还要继续吵架。 “朕看了你的奏章,你要朕给蓝田县的土地方便?” “我打算开个养殖场,但碍于养殖业的弊端,我不会在当下扩大养殖,顶多只是在蓝田县施行,养殖业需要管制。” “你还说过要增加关中作物的多样性,需要朝中给予相关的卷宗与各县配合?” 张阳点头。 李世民又道:“你还给朕一种叫做馒头的军粮?” 在典籍饼赋中有关于馒头的记载,不过那时的馒头叫做曼头,起源现在已经说不清。 米面相关的食物,关中多以蒸饼来称呼,李玥无意做出来的馒头,是做蛋糕的失败品。 多一种吃食也是好的,而且这东西管饱更容易下肚。 大军行军在外,有时候三五天就靠一张馕饼来果腹。 那种饼存放的时间一旦久了,硬得根本咬不动,甚至要含在嘴里许久,用自己的口水化开。 张阳点头道:“无意间发现的一种吃食。” “你果然还是很适合在太府寺任职。”李世民很庆幸这个决定,越发对自己的英明决策满意,他又道:“如今朝中为了都护府职权争吵不休,这都护府是你们礼部重建的,你又是礼部尚书,朕希望你也能提点一两句。” 张阳手撑着下巴,目光盯着平静的水面,节度使不能在这个时代出现,更想将节度使扼杀在萌芽的初期。 李世民一直以来都贯彻着弱地方,强集权的方针。 这种方针是没错的,至少在封建时期,这种做法可以让权力安定,也能让地方不敢作乱。 说是诛心了点,在皇帝眼中,任何拥有兵马的一地官吏都有可能成为反贼。 张阳低声道:“臣已经久疏政事,早就不是当年了,陛下何苦为难在下。” 李世民笑道:“你畅所欲言,说说便可,不用在意他人的看法,就算是寻常乡民的一句话,若是说之有理,朕也会答应。” “嗯,如此臣就说了,首先圣人都是天杀的。” 气氛安静了半晌,李世民也沉默了半晌,思索这句话是不是有深意,再一想好像就是这小子随口一说。 “抱歉,臣说错话了。”张阳尴尬一笑改口道:“首先都护府确是礼部重建的,但礼部重建的都护府的同时也一直在努力同化关外诸多小国,所以文臣是必需的。” 李世民颔首道:“你也认为都护府该由文臣来主导。” 关外不比关中,在关中地方兵马可以不受地方官府管辖,兵权与吏治是互不相干的,这种做法很好,文人要是掌握了兵权,那才有大风险。 而李世民政策下,文人治理,武人镇守,这种简单又节省成本的结构,很适合当下的局面。 当然了这一切都是在当下的封建王朝条件下,算是一种比较好的选择,治安要维系,经济发展却迟缓的条件下。 但凡一个州府三五千人拿起棍子造反就能推翻一个县衙的条件下,地方有个卫府也更可靠。 这是治安条件决定的,毕竟一个人拿着一把刀也敌不过上百人的围攻。 条件决定了现状,现状就决定了皇帝的选择,卫府改制成折冲府,也是有必要的。 李世民是个大将军,他明白用兵的凶险。 文人掌兵并不会显得更安全,反而更危险,谁让天下的但凡有雄心有点能力的皇帝都是宁可我负天下人的种。 张阳低声道:“我觉得吧,文人和武将都可以去都护府,我们安西都护府有很多的粮食,现在还囤积着呢,一个都护府每天每人吃四五顿都吃不完。” 李世民点头道:“朕听说了,有个叫玄奘的和尚在安西都护府吃得了都胖了。” 话依旧说不在点上,李世民对张阳的这种态度很不满意,于是便一声长叹,“青雀又让人带话给朝中,说是他的精铜又不够了。” “陛下真是在要挟我吗?”张阳咬牙切齿。 “朕明白,骊山的建设与技术一切都是用于民生的,你的志向也是大唐富强。” 皇天可汗不达目的,还会使手段,话说得轻描淡写,用心险恶,骊山的资源不能在皇帝手中卡着,往后要发展需要有自己的资源渠道才行。 张阳喝下一口茶水,重重将茶碗放下,思量半晌,见鱼儿咬钩了也没心思提起鱼竿,本来的好心情现在荡然无存。 “朕比你更希望大唐富强,这社稷江山只有富强了,朕晚年的时候才能安心度过。” 李世民的话语顿了顿,又道:“你还记得当初那个倭僧吗?他已经疯了,彻底地疯了,褚遂良兼任长安令,他让人将其送往倭国,不料在一天夜里,他摔进了田地里,本来就喝了酒,脸埋在田地就这么将自己活活闷死了。” 话语声不大,言语中却处处有警告与要挟。 张阳神色一振,便颔首低语道:“这方面的事情在下也没有经验,不过既然文武双方都不信任,便可以在朝中找一个信得过的,较为中立的职权所部,御史台就不错,在都护府文武双方各司其职,派人去跟随去都护府,做好笔录记述,如此一来便能够起到监管的作用。” 李世民皱眉思量片刻,“你这个想法很不错,朕倒是可以让朝中的人商议一番。” 再看这小子心不在焉的模样,好像对他来说这是一件很轻飘的事情,事涉家国大事,怎能如此态度。 他肚子里到底还有多少本事没有拿出来? 张阳目不转睛看着河面,心想着这个皇帝怎么还不走,还不让好好钓鱼了? 君臣俩人就这么在河边久久不言语。 好半晌,见李世民的手落在自己肩膀上,张阳又道:“一点愚见,让陛下见笑了。” 李世民低声道:“朕想过你应该要多写奏章的,一个月四份奏章还是太少了,你若有治国之策,往后应该多提出来,不论对错,若是于社稷有利朕会有决断。” “我让陛下与朝臣多亲近群众,建设群众与朝堂沟通的桥梁,似乎朝中一直没做出有效的举措。” “此事……” 李世民话语顿了顿,“朕还在思量中。” 且不说臣权是君王赐予的,而权力用之于民是臣子的本分,在群众一侧反而觉得皇家与朝堂距离他们太过遥远。 倘若是所有的乡野之徒都在议论朝政,皇帝能够乐意吗? 这到底要看一个皇帝的胸襟有多大,权衡这件事的利弊,要是弊大于利皇帝并不会在此事上做出什么举措。 知道这件事进展或许很慢,就算是真有也只有东宫的一个意见箱,两年多了……一直没有去过长安城,也不知道那个意见箱还在不在。 张阳再次叮嘱道:“陛下,群众才是社稷根本,我们不能脱离群众太远,而是要切身地走到群众中去……” 来骊山的目的也达到了,李世民不愿意再听他絮絮叨叨,便离开了。 张阳还坐在原地,有些话与皇帝该说还是要说,尽可能能劝说就劝说。 天可汗广开言路是好的,但也不能不听群众的声音。 奶皇帝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追着他奶更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情,谁让自己相信光明,追寻光明。 立场不能变,坚定自己的本心,浩然之气长存于身才行。 这大唐富强,强大的王朝崩塌时痛心疾首。 大唐要好好的才行。 抬起鱼竿,重新在钩子上挂上鱼饵,张阳接着钓鱼。 回到宫中的李世民拿出张阳在骊山说出的话语,在甘露殿与众臣说了一番。 以至于在太极殿又发生了争吵。 事后,高士廉才得知了消息,朝中的文武双方在甘露殿一场群架之后达成了共识,至于他们私下打了多少回已经不好计较了。 朝中还是不愿意让御史台来监管都护府,因为从御史台的角度来说,那些御史当然是一致对外的,但在各自的立场上也有自己的背景。 李世民也否决了让御史台来监管的决议。 今天长孙无忌还是来看望高士廉,舅父已经离开了朝堂,养育之恩,教导之恩,该回报还是要回报的。 递上一份名贵的药材,交给了这里的仆人,长孙无忌坐下来道:“舅父,陛下没有让御史台来监管都护府。” 高士廉有些意外,“原以为这个决议还算是不错。” 长孙无忌点头道:“起初侄儿也觉得不错,但当下以为御史台也有几人是房玄龄与魏征举荐的文臣,如此一来武将们便信不过。” 第六百五十三章 三月 “你能与老夫说这件事,那一定是有转机。” 长孙无忌稍稍点头,“事情确实有了转机,朝中三省六部之中,放眼看去,文武双方都信任,却人脉背景最干净的便是礼部了。” 高士廉盘腿而坐,侧身挨着一旁的小架子,“张阳是个孤臣,出身乡野,与朝中众臣之间没有利益关系,而礼部一直以来都与六部接触少,所以在都护府职权上,让礼部来主持是最好的。” “其实做这个决定,陛下心中也有疑虑。” “因为张阳迟早要离开礼部尚书的位置?” 长孙无忌摇摇头。 高士廉诧异一笑,“那是老夫想错了?” 长孙无忌正色道:“舅父以为张阳信得过吗?” 当初的长孙无忌少年意气,也是一个聪明的人,从小教导他处世待人,现在他已经是朝中重臣,他的才能自然不用说,运筹帷幄培植羽翼自然比之以前更甚。 这也是担心所在。 有些话不能明说,当初离开朝堂,这个侄儿便接受了许多人的好意,在朝中安排了不少人手。 若不是房玄龄与魏征在,长孙无忌该是现在文臣之中势力最大的。 高士廉叹道:“你呀,现在是陛下的身边的近臣,能够时常与陛下交谈,可张阳其人不同。” 如今他的嗓音也低沉了许多,显得沙哑,也显得无力许多。 长孙无忌喝了一口茶水,啧舌又道:“侄儿以为陛下如今将张阳架空,调任太府寺,往后多年他便再也不会被起用。” 高士廉深吸一口气,“辅机,你错了。” 长孙无忌皱眉道:“舅父,为何如此说。” 高士廉解释道:“朝中这么多人,张阳的功劳不小了,按照封侯入中书省不为过,收复河西走廊平定西突厥,对抗吐蕃扭转形势,此人之功县公该有?” 长孙无忌点头不言语。 话语继续道,“再看张阳如今呢?自从吐蕃平定之后,他便再也不去外交院,往后只是上朝,到了之后早朝也不去了,如今现在更是离开了长安城,躲进了骊山。” “不要看现在陛下如此冷遇他,将他从礼部架空,调任太府寺,你们都看得出来陛下用意,看似升任实则架空其权柄,甚至有可能一辈子都要留在太府寺。” 高士廉的话语放轻,“辅机呀,你难道看不明白吗?” 长孙无忌缓缓抬起头,他想到了什么,却不敢肯定。 高士廉轻拍桌案,“他们都说你长孙无忌是一只老狐狸,你怎么就看不明白,陛下越是信任张阳,便会越将他孤立,越是器重越会让他疏远长安城,如此孤臣才值得信任。” 看着长孙无忌的神色,他又剧烈咳嗽起来,本就身体不好,情绪越激动气息便越不稳。 一旁的仆从小声道:“老先生今日言语太多了,该休息了。” 长孙无忌站起身,“侄儿就不打扰舅父了。” 高士廉的咳嗽声缓和许多,低声道:“辅机,陛下如今越发有帝王之相,心思城府之深,权术之老练早已不是当年可比,你要看清楚,不是陛下赶走了张阳。” 他如枯槁的手指指着长孙无忌,“而是陛下将张阳藏在骊山用来防备尔等!这世上的君君臣臣从来没有这么简单。” 高士廉的气息顺了一些,“万不可将那天可汗想简单了。” 长孙无忌的脚步在门前停下,也只是稍停片刻又离开了。 当年那个一手教导的侄儿,现在已经成了在朝堂中举足轻重的赵国公,或许他明白张阳善藏,也明白将来的张阳一定会被陛下厚待。 或许他还没想得这么深,随着年月阅历的增长,他终有一日会明白的。 高士廉缓缓站起身在仆从的搀扶下去休息,低声道:“老夫年事已高,能给他的叮嘱越来越少了,辅机想得太多,做的事却少,他怕是会误入歧途,怕是不得善终。” 一旁的仆从依旧搀扶着,他听不懂老先生的话语,眼神中多有敬意,至少陛下会让老先生善终。 贞观十一年的年初下了一场大雪,雪后的关中大地又恢复了晴朗,转眼到了三月,有几队兵马离开了长安城。 这些兵马来自卫府,兵马中还有三位中书省官吏,还有两位礼部的官吏。 都护府的职权终于尘埃落定,朝中文武双方也短暂地妥协了。 暂且都护府外交职权依旧在礼部手中,而礼部监管关外的诸国交往事宜。 接下来便是瀚海都护府,吐蕃都护府的事宜。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 三月的关中,天气乍暖还寒,田地中有许多乡民在忙碌,隆隆的雷声在天际作响。 骊山上,张阳和李玥收着晾晒的衣服。 弟弟妹妹们依旧在离开,碍于这些孩子本就在国子监很玩闹,国子监的夫子们管不住他们,在宫里又照顾不过来。 李世民干脆让孩子们留在了骊山,不管不问的。 张阳将嗮好的衣服放入箩筐中,家里孩子多,衣服也多,“你父皇是不是不要这些孩子了。” 闻言,李玥俏目瞪了一眼,“夫君这是说的什么话,母后昨日还让人送来的许多衣物与吃食。” 她还看了看四下,幸好没有被孩子们听见。 又是一阵雷声在天空中炸响,三两滴雨水落下,夫妻俩急急忙忙将衣服拿入屋中,前脚刚走到屋檐,大雨便倾盆而下。 孩子们在屋檐前坐着,看着漫天的雨水。 将衣服交给婶婶们,张阳便在屋檐坐下,捧着手中的书卷看着,书卷上记录的便是这些天礼部的事情。 许敬宗已经是名义上的礼部尚书了,虽说还没有正式的任命,他见证礼部从一个小小的三人府衙,到现在为止。 无论是资历还是能力都是最适合担任礼部尚书的一人,礼部上上下下都没有意见。 而许敬宗也得到了他心心念念的仕途成就,任职六部尚书之一,就足以光耀门楣了。 “爹爹,吃烤肉。” 接过女儿递来的肉串,张阳又道:“这是这个月第几顿烤肉了?” 小清清竖起三根手指,“这个月的第三顿。” 张阳又道:“往后少吃烤肉,一个月最多三顿。” 看女儿撅起嘴了,一脸委屈,张阳又道:“那好,从现在开始算,你还有三顿。” “嘻嘻。”她嬉笑着拿着肉串又跑开了。 李玥在屋内与两位婶婶收拾着衣服,尽管雷声很大,雨势很大,她的心情依旧不错。 张阳手拿书卷,听着雨声继续看着手中的书卷,这一年礼部要做的事情有很多,比如说吐蕃的都护府选址吧,许敬宗想要将都护府建设在逻些,也就是新建布达拉宫的北面。 如此便可以彰显大唐在上,布达拉宫在下。 可是人在吐蕃的禄东赞始终不愿意,他觉得这是对圣山的不敬,大唐的都护府怎么能挡在圣山之前。 因此许敬宗也说了,吐蕃还欠大唐三十万贯,这钱没还清。 那么那圣山也依旧抵押在大唐。 因为这件事在吐蕃人与关中派去的使者僵持不下。 还有就是回鹘人,回鹘人虽然臣服了,但依旧行事狂野,想要教化他们真是难上加难。 回鹘人的骑术相当不错,想要征收他们的部族男子做骑兵,可一听说要出征贝加尔湖的北面,回鹘人各个部族的首领自然是答应的,可真的要到征收兵力的时候,那些回鹘人全跑了。 这要是没办法的事,回鹘人一直以来野习惯了。 许敬宗只好写奏章,请天可汗册封一个回鹘可汗,有了天可汗的册封,便是名正言顺地臣服,往后要管要命令便会顺利许多。 不过奏章送到了宫中,陛下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朝中也议论,但一直没有下文。 还有就是漠北薛延陀的事情,夷男可汗复位之后又得了一场重病,本来薛延陀人的医术就很差劲,怎么都治不好,也不知道吃了什么用来治病,反而病得更重了。 一边薛延陀人想要送自家好不容易复位的可汗来长安城,天可汗还派出了太医署的医官去给这个夷男可汗治病。 这让天可汗在关外诸国面前更英明神武了。 这也大大促进了天可汗大道修建的进度。 张阳看完手中的书卷,却见李治一直站在一旁,他眉头紧锁像是有心事。 这小子不是去找青雀玩了吗?张阳不解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李治满腹怨气,“皇兄就知道打铁,也不知道玩什么。” 张阳点头,“你皇姐又蒸了许多馒头,现在还吃不完,交给你了。” 闻言,李治朝着屋内看去看到了一笼还有近半十余只馒头,顿时傻眼了,一两只馒头就饱了,哪里能吃得下这么多。 他又退了出来,小声道:“姐夫,我听皇兄与他的侍卫在议论。” 张阳好奇道:“议论什么?” 李治再放低声音,“皇兄说要去杀了那个叫玄奘的和尚。” “嗷……你说这事啊……” “皇兄怎么能杀人!”李治义愤填膺,“难道玄奘和尚罪大恶极吗?” 张阳扭过他的小脑袋,将他的脸朝向那些馒头,“你去把馒头吃了,其他的事情别问。” 等他进屋,张阳拿起另外一册奏章,这是工部送来的,阎立本要准备第二期工事的账册,花用所需都列在上面了,正看却见一个小身影又站到了眼前。 再看向李治,张阳不耐烦道:“晋王殿下,你还有什么事吗?” 李治用力嚼着馒头又道:“听皇兄还说高士廉因为和赵国公谈话后,又是重病一场,到现在才有所好转。” 张阳又是放下奏章,低声道:“晋王殿下,吃东西时候不要说话。” 李治又往嘴里塞了一口馒头,神情木呐使劲嚼着。 这小子吃了两个馒头也吃不下了,张阳瞧着馒头发愁,再将这些馒头重新热了热,装入食盒让陪着皇子公主的宫女送去宫里,给陛下吃去,顺便让他见识见识馒头长什么样,是什么口感。 这是太府寺的成就,管大唐人的饭桌嘛。 能够让大唐的饭桌上多几道菜,总归是好事。 再怎么说这也是他自己儿子女儿吃剩下的,宫里人口多吃得完。 有道是媳妇学做菜,孩子都两岁了,七年了至今手艺没到家。 一时兴起忘记了发酵时面团的胀大,馒头就做多了。 因这一时兴起,让孩子们连吃晚饭,连胃口都没有,甚至还有在打嗝的。 天色入夜,雨水也停歇了,张阳点亮车间的油灯,整个人躺在车床的下方,给车床再增加一些零件。 “晋王殿下。”张阳唤了一声。 正在门口逗弄小熊的李治快步跑来,“姐夫有何吩咐。” 张阳双手还在固定着零件又道:“看见门口放着的那根细铁管了吗?” 李治重重点头,“看到了。” “拿来。” 这一拿铁管还挺重,他俯下身递给姐夫。 张阳将轴承装上,固定好底部,先将油灯推了出来,整个人从底部滑出。 将原本放在后背的滑板放好,李治小声道:“姐夫,我能玩这个吗?” “不能,会摔倒的。” 李治扭头冷哼一声便离开了。 张阳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给车床内部的零件上了桐油,转动把手内部的轴承便转动起来了。 应付寻常的扳手活倒是没问题,再给车床装上一个飞轮,做一个脚踏驱动的飞轮就可以用作打磨圆形和简单的切削用途。 每一次张阳从车间出来,身上的围裙总是有很多油污,布手套又成了满是桐油的黑手套。 张阳将手套丢入火盆中,整个人跃入华清池中,好好洗一洗。 再回到家中,李玥正在给未出生的孩子准备衣服。 张阳换上干净的衣裳,舒坦地坐下来喝了一口茶水,“这群小没良心的,不给他玩滑板就耍脾气,看来还需要给他们好好立立规矩。” 女儿已经在熊背上睡着了,扭扭车是个新鲜事物,但新鲜事物玩多了也就没兴致了,她又睡在了宽大又舒服的熊背上。 也算是这头熊把她带大的,先前只是因为一时的新鲜而迷恋上的扭扭车,可到最后还是回到熊背上。 第六百五十四章 走向群众 抓住耕种的时节,身为太府寺卿正是最需要尽责的时候,关中粮食收成好不好,直接影响自己这个太府卿的业绩。 一大早,张阳就要和上官仪,去看看周边村子的耕种的情况。 “魏王殿下,我们太府寺办事,其实和你没有关系。” 村口,张阳瞧着同样骑着马的李泰讲着。 李泰一手拉着缰绳,“太府寺就这么两个人,本王也可以帮忙。” 上官仪点头道:“魏王的殿下若是想跟着,可以帮忙做点记录。” 张阳任由三河马漫不经心地走着,今年的关中耕种时节晚了几天,只要不是太迟也来得及。 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云层很厚,一副又要下雨的样子。 李泰就不像是来帮忙的,更像是出来散心的,也就是蒸汽机的铸造太过折磨人,一直都在推敲其中的技术难题。 出来散散心也好,真要是继续沉溺下去,也怕这个小胖子走火入魔了。 “蓝田县已经开始重建养殖场了,下官每天都会去看一眼。” 张扬颔首道:“凡养殖场,卫生一定要做好,一定要精心管理。” 上官仪闻言重重点头,“还有一事,县侯这些天一直都在鼓励作物的多样化,下官可以请各个郡县的县丞来骊山察看。” 见张阳没有当即答应,上官仪再解释道:“其实在前两年就有其他乡县县丞前来过问骊山的治理成果,他们想要学得其中法门,那时候下官还在忙碌工厂的诸多事宜,一时间分不出心里应付便都拒绝了。” “下官可以先邀请周边村县的县丞来骊山看一日,不会请太多人,再有他们学有所成,行之有效,可令他们再传给其他的村县。” 上官仪的办事能力还是很强的,他能够举一反三想到这一点很容易,这种乡县合作学习的理念放在如今的大唐也是很先进的工作办法。 这又是什么好拒绝的呢?张阳笑道:“如此也好,作物的多样化还要继续跟进,更要跟进卫生观念,和当地产业发展。” “下官明白。” 姐夫说话总是这样,会有很多令人听不懂的话语,有些话听起来很生僻,但听起来又是这么一回事。 三人一边骑着马儿沿着渭水河走,一路上看着田亩耕种的情况,上官仪讲述着他的安排,一张宏大的发展蓝图慢慢铺开在眼前,这是一个以骊山为核心,将产业集群铺开的画面。 首先骊山提供最核心的制造技术,从而可以将一些下游环节的工作交给其他的村县,并且让骊山的村民去支持工作。 如此一来,既能扩大生产的规模,还能够减轻现在的骊山的压力,从而能够让骊山更加专注地研究生产技术这一块。 当然了,核心技术与各类秘方一定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上官仪尴尬一笑,解释道:“这还是从县侯的红烧肉买卖之法中得到的想法。” 说起红烧肉,李泰当然了解,现在骊山有个专门制酱油的作坊,除了给村民制酱油,还要给卖红烧肉的人给酱油。 不需要提前预留成本,猪肉和推车,炉子都是红烧肉的人自己准备,骊山只提供酱油。 而酱油又是红烧肉不可缺少的秘方。 每人拿这么一罐酱油,就可以用很久。 而现在的酱油作坊,就是丁溜一家在做。 虽说利润不高,倒也不会亏本。 如此,这种生产与合作的模式,给了上官仪的别样的思路,他觉得骊山要发展壮大,离不开这种合作。 骊山一地的能力是有限的,往后不仅仅是骊山与蓝田县,还要带动整个关中,也能够提升骊山的地位。 张阳笑道:“上官兄的这个办法与在下的书院之策不谋而合。” “嗯?县侯要建设书院?” 上官仪诧异道,“朝中兴办官学,这个时候建设书院恐不合适。” 李泰也劝道:“士族与地方豪强建设的书舍决定了地方乡民是否能够进学,姐夫当真要如此做。” 姐夫不会走世家的老路,也不会成为和那些世家一样的人,这根本不像是姐夫会说出来的话。 张阳笑道:“你们误会了,我要建设的书院与官学不同,与地方书舍也不同,我要开办农学,匠学,数术,格物。” 看两人还是不理解,张阳继续解释,“我们骊山开办的书院其实很简单,与那些书舍和官学不同,所教所学不是用于科举,也不是用于做官,而是为了生活发展,让学子能够学得谋生的技能,能够学到真正的技术。” 说到这里,张阳长叹一声,坦然的神情在脸上,笑道:“让技术延绵不绝,让技术可以更上一层楼,让发展能够扩展到中原各地,改变民生,让民力更上一个台阶,让大唐的富强。” 闻言,李泰与上官仪久久不言语。 读书是为了仕途这种做法是不是错的? 就像是姐夫说的,人们可以在书院中学得谋生的本领,学得技术。 张阳继续道:“人人都能学到谋生的技术,便可以让世间的盗匪更少,让那些只顾追求道德制高点的圣人更少,骊山发展一切都是为了改善民生,为了提高民力,提高生产力。” “所以与上官兄的计划不谋而合,骊山需要合作,也需要扩张,若是可以和周边乡县达成合作,我们可以集中人手,建设这么一个书院,如此相辅相成之下,我们的发展才能更牢固。” 上官仪颔首道:“世家为求底蕴谋求仕途,豪强为求底蕴与世家联姻,倒是县侯的方式从未见过。” 年轻人都是理想的,三人并驾而行,一直商议着计划。 以及将来的关中面貌。 身为骊山的一份子,更是骊山最名正言顺的技术顾问和骊山第二大股东,李泰当然也要记住这些。 绕着渭水河走了一段路,回到村子里之后,上官仪便开始着手准备,邀请周边乡县的县丞来骊山察看学习。 也能够顺便增进一下骊山与周边村子之间的关系。 同时上官仪也想试图解决一下,村子里的男子很难娶媳妇的问题,如果能够说服他们让子女也在二十岁再考虑嫁娶,那这个麻烦就能够迎刃而解了,至少尝试一下。 张阳回到山上,听着媳妇给弟弟妹妹讲着课,她的孕肚已经不能让她久站时常站一会儿,坐一会儿。 要不是孙神医说了多走动有利于生产,两位婶婶根本不会让她讲课。 躺在躺椅上,张阳抬眼看着天空上的云彩,云彩很厚重,看起来是要下雨了。 关于天气的预知在古时都是一些口耳相传的经验,通过风向,云彩和霞光的变化来推断出明日或者接下来两天是什么天气。 翻阅过宫中藏库的典籍,其中对天气的记载少之又少。 以至于在古人眼中天象被传得玄之又玄。 其实天象哪有什么玄乎的,只不过人云亦云而已。 接受过后世的系统化教育,张阳很清楚地明白气候是一个庞大的体系。 全球气候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系统,其中涉及洋流与两极。 不过人们对地理气候认知浅薄,而且很多老学究也有自己的一套理论说法,譬如说周易。 “夫君,在看什么?”李玥也抬头看了看。 想得太过出神,忘记了媳妇已经讲完课,就站在一旁。 张阳低声道:“我就是在想,有没有可能写一本关于地理与气候的典籍。” 李玥扶着自己的腰坐下来,“一册红楼,一册狂人日记已经让骊山遭到足够多的非议了,如今世家依旧在,文人已经有自己坚定的立场,还未到时机。” 夫妻俩相依到现在,从以前的清贫日子至今,李玥清楚夫君对天气转变的了解,也能预知了解一二。 心中思量半晌,张阳揽着她的腰又道:“改天去找袁道长借一些书来看,想来他对气候变化,与地理常识会有更多的了解。” “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袁道长对经纬地理的钻研有没有突破。” 媳妇要休息了,下午的课便只能自己来讲。 张阳在黑板上写下两个字,“群众” 弟弟妹妹都端坐好,张阳继续说道:“其实早在很久以前,就有了民为水,君为舟的说法,当年这话是孔子说的,后来被荀子他老人家加以展开,再有了后来君王与臣民之间的关系,有了一种较为模糊的阐述。” “我们今天讲群众与这句话有异曲同工之妙,但究其精神的本质还是不同的……” 一堂课开始了,张阳讲述着群众与乡县,在道州府之间的关系,从个体到群众讲述发展进程中,群众能够拿出来的力量,走入群众,理解群众,帮助群众,融入群众。 这都是不可或缺的。 一堂课很和谐,就连那五头小熊与女儿都听得很用心。 李玥温柔地笑着,夫君讲课总有一种很强的亲和力,很容易让人听进去。 太府寺少卿上官仪开始了接下来的乡县交流工作,这天他请了十来个周边的乡县来骊山察看,并且充分交流骊山的经营之道,与他们各自治理村县的情况。 当然了这种事原本就应该是朝中主持的,骊山县侯本就是太府寺卿,如此一来便邀请这些周边乡县的县丞也名正言顺了一些,当然也有心气高没来的。 不过没来的还是少数。 身为太府寺卿,骊山的县侯张阳也体现了自己亲民的一面,当六个村县的县丞都齐坐一堂,众人喝着茶水的时候,张阳走到了众人面前。 这些县丞有年轻的也有老迈的,有人到中年,也有目不识丁的。 这些条件倒不影响接下来的事宜。 大唐立足中原这才多少年,有些地方有目不识丁的县丞也正常,因为战乱之后,朝中在封赏的时候,找不到合适的人,所以有很多人都是前隋留下来的地方县官。 不过这些年随着朝堂稳定之后,很多地方的县官变动很大,李世民自上而下,开始重新调整人手,朝堂的五脏俱全之后,尽可能让地方的民治也更好一些。 张阳躬身行礼道:“诸位来骊山走了一遭,想来有收获吧。” 一众县丞齐身行礼,别说眼前这个人是县候,就是这个太府寺卿的身份一句话就可以让这个县丞没法继续当下去,除非有靠山。 上官仪带着他们在骊山转了一圈并且说明现在骊山的生产模式。 这种生产模式其实很简单,也很容易懂,无非就是集中和分配的问题。 张阳又道:“我知道各县有各县的难处,此番春耕诸多县里也很忙碌,分不出足够的人手,等到农耕之后,我还有事需要与你们合作,届时希望诸位可以拿出一些人手。” “我等愿听县侯吩咐。”有一个人开口,后方的人也开始点头附和。 张阳又道:“天可汗励精图治,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也当该为一地县民考虑,在下一直以大唐富强为志向,治理骊山有了些许成果,在下也深刻明白想要大唐富强,就需要各县各州郡一起努力光靠我一人是做不到的。” 话语顿了顿,张阳又道:“我知道,当我说出让大唐富强,一家之言未免可笑。” 在场的众人也迎合地尴尬笑笑。 张阳继续道:“所以呀,我想要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下去,三年一个小目标,五年一个大目标,骊山已经完成了第一个五年目标,现在我们骊山一年,全村上下经营所得达十万贯,这便是骊山的成效。” 一年十万贯的数目入耳,让在座的县民们纷纷议论,大家小声说着这个数目骊山富裕名不虚传。 但凡骊山的一户人家走出来,那放在长安城也都是富户。 “可是骊山人口少,发展有所限制,所以这一次请诸位县丞交流骊山的治理成效以外,也希望与诸位达成合作,以乡县群众为基础,深入了解各家各处的难处与不当之处,并且了解情况之后,我们动员起来,增加作物的多样性。” 第六百五十五章 玄奘的来信 就这么简单的一件事说得荡气回肠,这县侯的谈吐还真是与众不同,在座的人又是一阵议论。 没办法,只能借着李世民这个天可汗的名头,安定这些县丞的心,张阳心中暗叹,天可汗还挺好用的。 尤其是励精图治的天可汗,这么一个榜样很适合招揽人心。 张阳又对众人道:“骊山建设的心得便是群众,群众是我们能够做成一切的基础,太府寺希望诸位能够配合,一来能够团结群众一起朝一个目标努力,二来希望诸位也能够切实地走入群众中去。” 说完这些,场面话也就说完了。 自己这县侯的用处也就这些,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上官仪去安排。 张阳走出这座宅院,其实也并不想说这些场面话,但与各县合作自己这个骊山县侯不得不出来见他们,只有亲自去见过这些人,他们才会感受到骊山的诚意,往后的合作也能更加顺畅。 想与他们在作物的多样性上达成合作,太府寺嘛,当然还要管农耕了。 往后还有更多的合作,那就是下一次的事了。 上官仪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他知道不能一次给这些村县太多,骊山可以拿出诚意,他们也需要拿出自己的立场。 如此,往后再一步步地加深合作,甚至还要进行筛选。 这些县丞有多少能够信任,能够完成的人可能都是少数。 这与地方县丞能力有关。 太府寺不会因为这件事办不好,而会取缔这些县丞,他们在县丞的位置上能否留着,是朝堂的事情,这与骊山没有关系。 就算最后留下来合作的县丞只有三两个,那也足够了。 路要一步步走,不能一蹴而就,李泰在理论不足的情况下,贸然进行蒸汽机的试验,而导致失败,这就是前车之鉴。 骊山并不着急,这件事可以徐徐图之。 送走这些县丞,张阳又收到了礼部送来的信,信是许敬宗写的,上面记录的玄奘和尚在西域的言行,现在玄奘已经离开了安西都护府。 从玄奘的角度来说他不是自愿回长安的,而是被官兵抓回去的。 而在历史上的一些传闻与史册上也可以从中推断出蛛丝马迹。 而这个和尚还给天可汗写了一封书信。 至于书信的内容是什么只能问天可汗自己了。 这个和尚从大唐离开,游历西域,在西域诸国之中也有了名气。 得知沙僧什么的都是不存在的,张阳对这个玄奘和尚便没了兴趣。 若说要远行,能够完善并且弥补西域资料的欠缺才是最好的,又或许可以成为第二个张骞。 可玄奘终究比不上张骞,张骞出关是为了大汉。 玄奘出关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大公无私的人与自私的人区别还是很大的。 张阳看完这封书信便将它烧了,讽刺的是妄自评价一个人是不对的。 这和尚哪怕是为大唐做了什么,那也是好的,可事实呢这人除了一心向佛,没有任何有用的东西要交给社稷。 或许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为社稷出力。 有道是大唐的强大不缺这么一个和尚,而这个和尚因为大唐的强大,才能够在关外畅行无阻。 张阳颔首一叹,玄奘要回来了,他已经出了安西都护府,按照脚程来看,此刻他应该在沙州,在官兵的押送下,不出半月就可以回到关中。 李泰好几次提过要杀了这个去天竺取经回来的和尚,现在都成了笑谈。 两天后,一队官兵送来一样物件,这是玄奘和尚让人从沙州送来的,物件是一块琉璃石头。 这块琉璃石头有拳头大小,其上还有许多岩石附着,嵌合在一起好像是天然形成的。 “那玄奘和尚是在讨好夫君吗?”李玥好奇道,“不过这个琉璃石头的成色,还没有夫君自己烧制的好。” 事情是这样的,在长安城就有许多和尚等着玄奘归来。 玄奘出了安西都护府之后,许多和尚就去河西走廊外迎接。 有和尚找到了玄奘,向他说了如今关中的变化,更是提到了骊山,自然少不了温泉地琉璃顶的传闻。 张阳颔首回道:“玄奘这是在告诉我,琉璃并不稀奇,在关外还有许多,是在说我这个人不怎么样,不过是个故弄玄虚的人。” “好可恶的和尚,竟然敢如此编排姐夫。”高阳一拍桌案,“等回到宫中,要让父皇乱棍打死他。” 清河低声劝道:“还是莫要惊扰父皇的好。” 李治也重重点头,“皇姐说得在理。” 张阳更在意是玄奘到底给李世民写了一封什么样的信,这位天可汗要如何对待他。 今天是丽质,小慧与小武笄礼的日子,这些烦心事不该来烦扰自己才是。 女子的笄礼没有男子那般庄重,不过李玥打算好好办一场,甚至还给村子里各家各户送去了茶叶蛋。 再怎么说也是公主殿下的弟子成年了。 丽质与徐慧十五岁了,小武差一岁,无伤大雅一起行笄礼。 宫里派了人来过问,徐孝德带着自己的妻子也早早来骊山了,武士彟本就在村子,宫中有专门掌管典仪的人。 来人是光禄寺与宗正寺的人。 瞧着来人张阳觉得有些眼熟。 再看那一脸崇拜的模样,更是眼熟了。 仔细一看这不是唐俭的儿子唐观吗? “县侯!”穿着光禄寺官服的唐观就差下拜行礼了,他抹着眼泪道:“县侯,下官终于又见到你了。” 张阳苦笑道,“唐兄,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当初忽悠这个人让他告发自己亲爹和颜师古的事,如今想来这件事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张阳拍了拍他的肩膀,“唐兄,你怎么去光禄寺了?” 唐观抹了抹眼泪,“说来家父如今被贬回乡,兄长给中书省说情,下官虽说无功绩,因家父这些年一直在厚待乡里,此事传到了陛下耳边,念在家父当年有立功,至少给了在下一个官,如今是光禄寺的监丞。” 唐观的兄长是唐善识,这唐善识在中书省任职,起初因为太子的事情还见过他,后来因为要往中书省走动这才见过几次。 说来与唐俭一家没有太多的联系,总觉得更像是八字不合,命里犯冲。 张阳清了清嗓子,“还请唐兄给我们骊山的三位弟子主持笄礼。” 唐观还是一脸的幽怨,“为何狂人日记之后,就没有著书了。” 苦恼地扶着额头,这就是朝中熟人太多的弊端,忍着想要把这个家伙的嘴缝上的冲动,张阳索然一叹,“唐兄,等你主持完笄礼,我们再叙旧如何?” “也好,也好。”唐观听之任之连连点头。 李孝恭与李渊在场,一场简单的笄礼就正式开始了。 张阳与李玥在一旁安静地看着这场礼仪。 丽质,徐慧,小武三人一起洗手,跪坐让长辈梳理头发。 再次起身,洗手拭干。 光禄寺的官吏,给奉上罗帕和发笄,说出祝词。 宫里派来的年长宫女为笄者梳头加笄。 她们三人以此向长辈行礼,因为陛下与皇后不在,丽质先向长安城行礼,再向自己的皇爷爷行礼。 李渊笑着直点头,李丽质再向皇姐与姐夫行礼。 行礼后便是醴酒。 小武与徐慧回到了她们的父母身边,接下来就是聆讯,父母辈与长辈要进行告诫。 不过李渊很宠溺她的孙女,所以没有告诫。 李玥牵着丽质的手,小武与徐慧各自站在父母中间。 丽质站在皇姐与姐夫中间,再次听着光禄寺官吏的祝词,一场笄礼成了。 张阳小声道:“媳妇,你当年也没有笄礼。” 李玥瞧着跑向皇爷爷的丽质,“丽质是嫡出,她与我自然不一样。” 张阳颔首道:“有点可惜了。” “有什么可惜的,夫君给我看过的烟花就是最好的笄礼了。” 夫妻俩相视一笑,笄礼结束之后,要宴请宾客。 张阳受不了唐观的絮叨,不停地向他敬酒,骊山的酒水很烈,很容易醉。 将他灌醉之后,便让人送了回去。 带着三个弟子回到骊山上,三人穿着一样的襦裙,李丽质的个子是三人中最高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媳妇对她的言传身教,经过这两年的教导李丽质的眼神比之同龄女人更加锐利,眉宇间有一股英气,像她的父皇。 在弟弟妹妹中她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自然家里的一群孩子很是听她这个皇姐的话。 而徐慧相对温婉一些,书香门第家的女子教养表现得很好,她现在更注意自己的言行了,明亮的眼神中很有自信,这是她的学识造就的这般气质。 她是三人中学识最好,学习能力最强的。 小武回到骊山上,便脱下了布鞋,看来是鞋子不合脚,这丫头的气势比之丽质弱一分,比之徐慧锐利一些。 本是笄礼的日子,长乐公主成年在宗正寺等册造案,并且宗正寺送来了许多贺礼到骊山。 李世民说是过些天再来看望丽质。 笄礼的第二天,张阳便带着她们在车间外练习射箭。 三个小丫头齐齐拉弓,瞄准了远处的靶子,箭矢射出,徐慧脱靶了,李丽质至少箭矢在靶子上,小武倒是不错,已经靠近红心了。 张阳手中拿着书卷,“再来一次。” 小武深吸一口气不服气。 三人穿着襦裙,齐齐张弓搭箭,一齐射向靶子。 又一次箭矢射出,张阳抬眼一看和之前的结果一样,又道:“继续。” 终于三人的箭矢都在各自的靶子上了。 平时除了学习数术,还要射箭,婶婶们开始教她们刀法与剑法。 弟弟妹妹围观着,东阳与清河公主不依不饶,“姐夫,我们也想学。” 张阳喝下一口子茶水,“等你们也行了笄礼,自然可以。” 东阳低声道:“好想快点长大。” 清河也重重点头,“嗯。” 长安送来的贺礼不少,尤其是李世民送来的那颗夜明珠,张阳记得之前去皇帝的藏库中见过这颗夜明珠,这是三颗中最大的。 笄礼结束后的第五天,李世民与皇后总算来了。 皇后看着皇子公主们长高了不少,尤其是高阳与东阳都有些胖了。 孩子们的现状,陛下与皇后很满意。 张阳坐在华清池边,见陛下与丽质说了话,便朝着自己走来。 “陛下,笄礼很顺利。” 李世民闻言坐下,“朕知道,只是当时朝中正在议论回鹘的事,朕不好分心。” “国事为大,这是应该的,事业嘛。”张阳给他倒上茶水。 李世民浅浅地尝了一口茶水,“宗室听闻丽质已经行笄礼成年,又说起她的婚事。” 张阳摇着手中的扇子,“陛下,丽质是我们骊山的弟子,骊山的规矩,不论男女二十岁才能嫁娶。” 目光盯着这个小子许久,看他的神情没有变化,李世民怅然若失地笑了笑,“如今孩子们一个个都念着你这个姐夫的好,她们会听你的话,不见得会听从朕。” 这是皇帝作为一个父亲说出来的话语,在孩子的教育上,这个父亲心有亏欠。 张阳再给他添上一些茶水,“陛下说笑了,小时候我闯祸,我爹娘在人前骂我,其实我知道爹娘的心里也很内疚,内疚一心忙于事业,却没有好好管教我,想来这种心情与陛下是一样的。” “我也是初为人父母,没有经验,女儿才两岁大,有些事情我尽可能做到最好,我可以学习一些经验,不论是对是错,这都是我该汲取的。” “这世上有太多事不能做完美,谁都是肉体凡胎,大家都是一样的。” 李世民的目光深深看着张阳久久不言语。 喝下一口茶水,又道:“陛下才是她们的父亲,宗室议论很重要吗?” 说出这话,张阳的神色很冷静。 李世民没有答这话,而是从身边的王公公手中拿出一封书信,“这是玄奘送来的书信,如今他还滞留在沙州,知道你很早就让礼部去探寻这个和尚的踪迹,如今这份信你也该看看。” 张阳笑着拿过信,“多谢陛下。” “这信看完之后,愈发觉得玄奘和尚自傲,他竟然敢议论你的事情,还说希望朕治你的罪。” 第六百五十六章 陛下与县侯的约定 张阳瞧着手中的这封信,反倒是笑了又道:“玄奘和尚在信中说我屠戮西域,导致西域民怨四起,若不处置我反倒是对天可汗统御西域不利。” 李世民喝着茶水点头,“他还说了自己独自出关,没有经过朝中应允,说自己是个罪人,希望朕可以发落他。” 弟弟妹妹都围着皇后,说着她们在骊山的收获。 华清池的另一头显得吵闹,张阳手中拿着书信,再次失声笑了,“玄奘和尚也说了,他在西域诸国往来,维稳了西域诸国与大唐的关系,如此说来他还给自己标榜了一些功劳,一边说着自己的是私自出关的罪人,一边又说着自己的功劳。” 李世民神色犹豫。 张阳放下手中的书信,看完了信中最后一句话,请陛下发落。 看起来先是洗干净了脖子,让陛下宰杀,但再仔细一看这个和尚自诩有功于社稷。 给陛下添了一些茶水,张阳纠结道:“陛下打算如何处置他?” 李世民稍稍点头,“他是个很聪明的和尚,出关多年朕没有问他的罪,他反倒是要朕治你的罪,好大的胆子。” 张阳笑着,“嗯,胆子确实很大。” “你于社稷有功,玄奘和尚则不然,他不过是去了一趟天竺,走了一趟西域,朕凭什么听他的说道。” 说来也是,对李世民来说玄奘和尚确实如此,这和尚不过是走了一趟西域,去一遭天竺,拿回来了一些经书。 至于那些经书,对中原来说也是无用的。 李世民喝着茶水又道:“是非功过朕还是能够分清楚的,你的功劳玄奘比不上,况且,朕也打算治他的罪。” “陛下是要如何安置他。” “朕打算先召他回来,至于处置他,之后再考虑……” “陛下。”张阳将话语打断又道:“敢问陛下,玄奘和尚在佛门中的名声如何?” 李世民手拿茶碗看着自己的孩子们低声道:“很好。” “现在玄奘和尚都快成了佛门的希望,并且佛门弟子都在期待他的归来,不论他功过如何,他一定会成为佛门中的功劳最大的人,那些人期盼玄奘回来,已经期盼了很多年了。” 李世民放下茶碗示意张阳接着说。 “当然了在陛下看来玄奘和尚只是去了一趟西域,走了一遭天竺,只是如此他的功劳能有多大?更不要说他是否给大唐添乱了,就算是他和西域那些小国的国王有联系,那又如何?现在安西四镇已经平定,安西都护府已建设好。” 李世民颔首道:“这和尚如今在关外等着朕处置他,朕决意让他还俗。” 张阳笑道:“我与陛下做个约定如何,如果玄奘拒绝还俗,便让他一辈子滞留在关外不许入关,如果玄奘愿意还俗,等他还俗在关外娶妻之后再让他入关。” 让一个人还俗,李世民很有自信,笑道:“朕只要给他封赏,他必然能够还俗。” 张阳摇头,“我不这么觉得,只要他还是个和尚,一旦他入关,他就会成为一个万人敬仰的人,不需要陛下的封赏,此人能够游历险恶的西域,又说明此人的意志很坚定,甚至还能在西域这等险恶的地方生存,又说明此人有些本事。” “一个和尚如何成为万人敬仰的人?”李世民又疑惑了。 想着历史上的事情,张阳的后背靠着椅子,摇着手中的蒲扇低声道:“在陛下眼里,他确实不该是个万人敬仰的人,但这件事由不得陛下如何想,别说他是不是这样的一个人,佛门的人会捧起他,将他塑造成一个万人敬仰的榜样,并且在坊间会有人传播他的事迹,并且将这些事迹传扬得神之又神。” “将他捧起来之后,玄奘就算否认,人们也不会在意,不是因为他这个人有多么厉害,多么的伟光,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佛门需要这样一个人。” “只是佛门需要振兴,就需要这样一个人来当门面,需要他来振兴佛门,如此他们会造势,会到处传播,如此一来陛下还觉得玄奘和尚会还俗吗?他宁可负了陛下的好意,也要做一个和尚,这是利益相关,也是他做和尚的初衷。” 张阳讲述着其中缘由,脑海中再次浮现当初那些天竺高僧波颇说过的话语。 这个老和尚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便去世了。 张阳不喜欢佛门那种因果关系,更不信什么命运,命运从来都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李世民缓缓站起身,“甚好,若是玄奘不还俗,他这辈子也别想入关了。” 张阳拿着茶杯又道:“我记得敦煌有一处道场,很适合玄奘和尚,就先将他在敦煌看押起来。” 李世民点头。 婶婶在家里准备了饭食,陛下与皇后用过饭食之后,便离开了。 也没有说带走这些弟弟妹妹,反倒是让他们继续留在骊山,这些孩子回到宫里又想念这里,而且在宫里她们也不消停,既然孩子们愿意留着,陛下也乐得省心了。 留下了小兕子,皇后与李丽质又叮嘱了几句。 三天后,李世民写了一道旨意,让人送去了关外,这道旨意就是让玄奘和尚还俗的。 日子又过了半月,玄奘和尚的回信便来了。 张阳听着许敬宗的禀报,正如之前与陛下约定的,只要玄奘和尚愿意还俗并且娶妻,便让他入关。 如今他拒绝还俗,按照约定,这个和尚一辈子都不能入关,就这样老死在关外。 而佛门之前对玄奘的造势也化为了泡影。 得知玄奘和尚不愿还俗,让天可汗很恼怒,一来除了张阳没人敢如此拒绝他的好意,他玄奘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二来因为约定竟真的遂了张阳的预想,才会恼怒。 陛下指着玄奘和尚私自出关的事由,将这个和尚滞留在了敦煌,并且将他看押了起来。 佛门一定会想尽办法让玄奘回来的,可佛门的能量与人脉就算再强大,也敌不过天可汗的一句话,更不要入关的层层盘问与盘剥。 在敦煌的道场直接让五千官兵看押了起来,而玄奘和尚倒好,他干脆在敦煌道场开始编译经书。 如此历史在这里拐了一个弯。 玄奘没有回长安城,也没有带着经书入关,而这一切也因为他不肯还俗,他这一辈子都要老死在敦煌。 李泰听完了许敬宗的讲述,便道:“老许,你现在也是礼部尚书了,应该派人去杀了这和尚。” 许敬宗的老脸带着苦笑,“魏王殿下说笑了,下官现在还是礼部侍郎,朝中没有正式任命,吏部也没有登册造案。” 礼部尚书这个位置,许敬宗心心念念,这件事在他心头悬到了现在,还惦记着。 张阳揣手小声问道:“这么说来波斯的战报也快到了?” 许敬宗稍稍点头,“说是已经出了安西都护府。” 再是一想,许敬宗又道:“之前县侯在西域派了杨涟去卖粮食,让人送来了许多关外作物的种子,他都是找一些西域商客买下来的,现在也在路上了,会与波斯的战报一起送到关中。” “老许,辛苦了。” “下官这点算什么,当初张侍郎一手扶持礼部到如今那才是不容易。” 得到了李世民的赞赏与承诺,如今的许敬宗看起来自信了许多。 李泰现在也穿着粗布短衣,也习惯了这种衣裳,以前那位锦衣玉食的魏王早就不见了。 李泰如何和铁匠坊的铁匠们一起用饭,一起做技术攻关,活脱脱就是一个骊山的乡民,他是走入群众中最成功一个,并且已经活成了一个群众,他又道:“父皇的旨意只是一句话,倘若再过十年二十年,关中的形势一旦有变,佛门还不死心,这个玄奘处置很有可能还会再议,是否能够回来,若说绝后患,还是要将他杀了才好。” 春日的风吹过这片田地,最近小熊闲着没事干,就喜欢走下山在田地间走着,现在田地里已经种下了粮食,不用耕地之后,它反倒是有些落寞了。 它又跳入渭水河中,在水里扑腾良久又叼着一条活鱼一路走回骊山。 张阳收回目光,收拾着眼前的牌。 牌局重新开始,许敬宗整理着手中的牌,“魏王殿下所言下官会考虑的,此事要从长计议,倒不如说杀了他简单,与其说杀了他不如让他身败名裂,让他死反倒是成全了美名。” 要说毁人不倦,许敬宗很拿手,他就不是一个好人,这人手段也多。 只不过这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事,谁又知道呢? 三人继续打着牌,最后又是因为许敬宗输了几贯钱,灰溜溜地离开。 李泰收好许敬宗画押的借据,好奇道:“姐夫,这个许敬宗当真有手段对付玄奘和尚?” 张阳点头,“许敬宗是坏人。” 在骊山与谁打牌,都不能与张阳打牌,李泰就没在姐夫手中赢过一文钱。 许敬宗输掉了三块银饼,还倒欠下来五贯钱。 当然了,这点小事比不上他就要成为礼部尚书这件好事,也怀疑这人是故意输这么多的。 许敬宗会做人,又会做事,这样的人一旦被皇帝重视,不青云直上才奇怪。 贞观十一年才刚刚开始,许敬宗除了是个会做人会做事的家伙,也是一个记仇的人,他与长孙无忌的恩怨说来话长,这还要从秦王府说起。 他在权力的路上走得越远,就离长孙无忌越近,早晚会报复。 关中到了四月,又下起了雷雨。 张阳看着家里空空的窗户,“媳妇啊,当初约定好的,让我将家里的玻璃换成琉璃窗户。” 旧事重提,李玥索性坐下来。 夫妻俩相对而坐,她正色道:“夫君,我们现在的生活如何?” 张阳稍稍点头,“生活很好。” 李玥又道:“骊山已经让很多人羡慕了,母后来时也说过宗室对骊山颇有嫉妒,富贵与地位我们家都有了,若我们不满足的当下,往后还会追求更多,人的野心是填不满的,一次不满足,往后只会索要更多。” 媳妇天天看书,张阳痛苦地扶着额头,唉声叹道:“还是清贫惯了。” “我们家本就是从清贫中走来,怎入富贵中去,与其为了这么一些琉璃,不如为骊山图谋发展,不论是保护弟弟妹妹,还是为了我们自己家,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一个温室已经她最大的容忍了,这要是再执意给自家装上门窗装上琉璃,她多半不会退让。 “皇姐与姐夫是又要吵架了吗?” 刚刚从书房拿了笔墨出来的李治好奇问道。 张阳原本严肃的神情,带着几分微笑,“姐夫怎么会和你皇姐吵架的,我们是不会吵架的。” 李治抱着一卷纸与笔墨脚步匆匆离开。 一生清贫怎敢入繁华,李玥一直保持着攒钱的习惯,家里的银钱已经百万贯,在物质匮乏的大唐,用钱的地方并不多。 家里的钱越攒越多,需要用钱的地方少之又少。 每每看着家里的账本,她的脸上满是幸福之色。 就算是家里再有钱,如今又是一个做母亲的人,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一点都没变。 今天又是给弟弟妹妹考试的一天,她们在华清池边正襟危坐,小武与徐慧发放考卷。 李丽质看着摆钟到了九点整,便道:“考试开始。” 弟弟妹妹们这才提笔开始考试,检验这一个月以来的学习成果。 张阳刚从温室出来就看到了这一幕,天气已经逐渐转暖,将温室琉璃顶拆了,再将温室内的菜苗都移栽出来。 春天与冬季不同,随着天气温暖温泉地的土壤温度越来越高,反倒是不适合作物生长。 张阳将一些能挽救的菜苗都挖出来,种到山下的田埂上。 婶婶们已经准备好了肉,其中除了羊肉和猪肉,还有许多牛肉是程家送来的。 程咬金这老货虽说平时是个混账,但在为人处世他还是很老道的,骊山在寒冬时节给他们家送去了青菜,今年春季耕种大事摆平之后,他老程家的牛完成了使命,恰好摔断腿。 杀了牛便让人将牛肉送来了,一来一往谁也不欠谁,这老混账便能活得很自在。 今天请个假,暂更一章,实在抱歉。 因为周末有事安排,今天回来晚了,明天会正常更新的,争取补更。 第六百五十七章 不得入关的玄奘 不论她们考得怎么样,李玥虽说下了规定考试答题正确的不过半数的人不能吃肉,该给孩子们吃烤肉还是会给的,顶多只是训斥几句,这个规矩和没有差不多。 可孩子们还是一如既往地要答题,要到及格线。 殊不知就连考试也是李玥用来教弟弟妹妹的手段而已。 这个骊山的主母一直都在成长,管理这个家也越来越成熟,经营骊山的账目与库房越发轻车熟路。 她让小虞也收了村子里的三五个女子,帮助她做事。 如此一来李玥只需要在骊山将小虞叫上山,便能够知晓现在各个库房情况如何,以及对外的各批货物流向何处。 她甚至都不用出面,只需要坐在幕后就可以控制住骊山的一切。 李玥主要掌握的是骊山库房货物发放流向与银钱的发放,她不管骊山的生产,但整个骊山的钱都在这位女主人的手中,这更像整个骊山产业群的后勤与财务。 这位女主人也懂得放权,往后小武和徐慧会成为她的好帮手,已经开始让这两个小丫头接触骊山的账目了。 考试过后,成绩与预想的差不多,李治依旧是成绩最差的一个,弟弟妹妹中其实就数李治最有悟性,但也是最不用功的一个。 果然李玥数落了这个弟弟一会儿,便让他吃烤肉了。 考试结束,到了下午。 午睡之后,张阳朝着骊山各个方向打了一声唿哨,过了好一会儿,三河马便跑来了。 今天要教这三个刚刚结束笄礼的丫头如何骑马。 关中女子善骑射者也不少,大唐的豪侠文化盛行之下,侠女同样不少,因此也有不少女子的骑射本领比之寻常男子更甚者也有不少。 到了大唐中期,豪侠之风更甚,大唐女子不排斥骑射,也是唐人独特的一道风景线。 骑射打猎是天性,张阳对扼杀人天性的行为嗤之以鼻,当一个人成年后便应该有自主选择的权力,而不该是被世俗的框架限制,那些站在封建最高点的圣人,他们对生产力的扼杀实在可恶。 三河马已经很熟悉家里的弟弟妹妹们,也不会有太大的抗拒。 李丽质翻身上马,试了试还算是稳当便先让马儿载着她绕着华清池走了一圈。 接着是徐慧,最后轮到小武。 在文章论述上,小武的水平或许不如丽质与徐慧,反倒在御马一途上,她得心应手。 先从习惯马儿的走步,再慢慢让马跑起来。 绕着华清池走了几圈,小武便有些厌倦了,她想让马儿跑起来,可没有张阳的允许,它就是不迈开蹄子。 张阳耐心劝道:“你不该急于求成,先学会走,再去跑,技法娴熟是需要循序渐进和积累的,而不是一蹴而就,没有积累一时的成功也早晚会被他人超越。” 徐慧点头道:“师父说得在理。” 弟弟妹妹羡慕地看着,皇姐,小武与徐慧骑马,她们也想骑马,可是两位婶婶不允许。 而小清清则不一样,她喜欢骑熊,她不喜欢三河马,因为马太高了,她爬不上去。 等婶婶开始准备晚上的饭食,三河马便迈着优雅的步子离开了。 关中春耕结束了,太府寺要开始整理各地的耕种奏报事宜,上官仪先整理一遍后,便交给了张阳。 而张阳还要再整理一遍。 同时上官仪还要继续看着各县的作物种植情况,各类蔬菜的种植也开始准备起来。 太府寺没有府衙,没有人手,只有太府寺卿和少卿两个人。 李泰派人打听之后,原来两个太府寺的监丞被陛下派去监理太液池的工事。 张阳瞧着陇右的田亩开垦的情况,再对比往年的粮食收成,陇右的粮食收成一年比一年差,每年都有下降的趋势,由于秦汉两代的大规模开垦,或者是战争时期的坚壁清野,土壤被破坏得很严重。 就算是陇右有两三年粮食收成见涨也挡不住下降的趋势。 为此,张阳觉得植树造林这种事越早越好,陇右在关中以西,又不像八水绕长安这般有充足的河道与水源。 植树造林是必要的,前两年的夏季就有风沙入侵 张阳又想起官道上每每马匹过道就会卷起一片尘土,如此一来修建官道也要准备。 在太府寺任职,才觉得自己有做不完的事。 就像是老师的叮嘱,在太府寺好好办事,竟可能让皇帝忘记自己。 四月天的关中,万物复苏,寒冷褪去之后,长安城也越发热闹。 李世民的旨意交给了玄奘,玄奘和尚只能在敦煌停下脚步,从沙州遥望河西走廊。 从安西都护府走来,玄奘见到了几年前刚刚出关时想都不敢想的景象。 一队队的西域商客,从沙州路过,前往河西走廊。 而唐人与唐人的兵马可以在这片地方肆意走动,不用惧怕劫匪。 打听了许久之后,玄奘才知道原本在西域横行的劫匪被高昌人清扫干净,当年的那些劫匪被高昌人抓去种棉花了。 玄奘又写了两封书信让人帮忙送入关中。 一封去了骊山,一封交给了天可汗。 张阳又收到了玄奘和尚的来信,本着不愿意与这玄奘和尚有什么瓜葛的心态,很情愿打开布绢上的绳结。 坐在骊山下,张阳与李泰一起看着信中的内容。 看完之后,李泰跳脚道:“好个玄奘和尚,果然该杀,他竟然说姐夫奴役骊山的乡民。” 说什么奴役,张阳心里是最抗议奴隶与奴隶主的。 奴隶是没有个人行为主观的仆从,没有任何财产,连人身都不是自己的。 可骊山上连个下人都没有,张阳更是拒绝了皇帝与皇后要安排宫女来伺候夫妻俩的起居。 只有两位婶婶在帮衬着家里,这两位婶婶也被李玥视作长辈,这是家人。 至于奴役,在骊山从来没有这种说法,骊山没有贱籍,所有的乡民也都是大唐的子民,能够主动地学习与增长生产技能,人们劳有所得,便是自己的财富。 乡民们都有自己的家与自己的家人。 除了骊山其他的地方不论如何如何,骊山的富裕从来都是劳作生产所得。 李泰现在就想派人去杀了玄奘和尚。 这个玄奘和尚不知关中形势,都没有亲眼看过骊山就如此抹黑。 要不是许敬宗有手段可以对付这个和尚,杀了他又是成全玄奘。 李泰这才又忍下了。 张阳低声道:“魏王殿下,玄奘是出家人,他没有归属,他也不说自己的唐人,当一个人想要剥夺身份认同的时候,他就在叛贼,我们是唐人,我们更是汉人,都是爹生娘养的。” 李泰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虚,“姐夫说的在理,谁不是爹生娘养的,他玄奘自诩出家人竟然说出这般言语,无君无父之辈,当人人得而诛之。” 出家人都是自傲的,尤其是玄奘的说法,他把世人说得愚昧,在他的眼里只有遁入空门才是超脱,不论是皇帝权贵还是普通人,或者是西域人,回鹘人,天竺人……在他眼里都是一样的,都是凡人。 从概念上来说只有普通人与出家人,这两种区别。 佛门可以包容所有人,包括世间万物与牲口,人与牲口也是没有区别的。 家国之间没有边界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混乱便是如此而来。 张阳收起这封书信用火烧了之后,回道:“魏王殿下,我等修炼浩然正气,怕他这小人作甚,一国之重最最根本就是身份的认同,一旦我们抛去那会是国不将国。” 李泰阴沉着脸,“去他娘的佛音,断不能让玄奘和尚入关,此人之见,此人的禅言太过可怕。” 这样的人一旦入关,佛门必定大盛。 李泰心中坚定地想着。 玄奘的另外一封书信送入宫中,李世民站在三清殿前看着手中的书信。 三清殿外还站着一个和尚,这位和尚便是先前去骊山谈造纸术买卖的国清寺和尚,慧旷。 起初他打算南下回国清寺。 但得知玄奘和尚要回来,他便再次来长安城,又得知陛下不让玄奘入关,这才急匆匆来觐见。 对很多人来说去年的冬季都是漫长的。 对这个老和尚来说也是,去年的冬天发生了太多事。 慧旷和尚面对李世民恭敬行礼,“陛下,骊山已经答应将造纸术卖与我们,为何骊山又将纸张交给朝中,张阳鼠首两端,难道陛下看不见吗?” 李世民先是坐下来,轻描淡写道:“据朕所知,你们还未付清造纸术买卖的银钱,再者说骊山给的纸张不过是骊山先前生产的,用张阳的说法,朕买的是骊山的生产人手与工厂,并不是造纸术。” 慧旷和尚闻言沉默下来,此刻他心里像是咽下了虫子般难受。 “陛下,当初张阳承诺过,签下了借据之后他便不再将造纸术卖给他人。” “嗯。”李世民喝下一口茶水,犹豫了片刻,“你们与张阳之间的事情朕不清楚,朕只是知道他将造纸厂卖给了朝中,至于造纸术也没有交给朝中。” 造纸术的普及往后或许不再是秘密,以张阳现在的态度,他很有可能价格造纸术传播出去,并且让更多的人掌握这项技能。 骊山不在乎造纸术的秘方有多少人掌握,以现在骊山的生产能力和水平,没有更好的技术达不到骊山的效率。 更不要说那些和尚了。 慧旷和尚感觉在被张阳欺辱了,这分明就是讹诈。 当张阳将秘方与技术完全分离之后,秘方反倒不重要了。 生产技术才是重中之重。 那才是骊山一直以来能够稳步提升的核心。 慧旷和尚又道:“陛下,老僧还有一事想问陛下。” 李世民本不愿意见这个和尚,之所以会见也是闲来无事,主要是要看看被张阳算计的人现在是个什么样子,是不是疯了,是不是傻了。 目前来看这个和尚的神智还算是清醒。 本着看热闹的心态,李世民接见了慧旷,就是想看看这些被张阳算计后的人会不会发疯,如此便觉得将张阳吊死在承天门前,是一个很英明的决定,笑道:“且说。” 慧旷和尚放低自己的身子,又低声道:“老僧敢问陛下,为何不让玄奘入关。” 骊山新做的椅子越来越舒服了,尤其是这个靠背的设计,可以很好地缓解批阅奏章时后背的酸痛。 李世民将身体的重量放在椅子上,全身放松下来笑道:“玄奘私自出关,且已认罪,朕自然要处置他。” 慧旷和尚又道:“陛下,玄奘本是中原人,中原人出关入关不是应该吗?玄奘游历西域,在西域诸国中称颂东土大唐,就算是有过但也该有功才是,陛下广纳言路,老僧如有失言,还望陛下见谅。” “呵呵呵……”李世民依旧是一脸的笑容,“且不说他的功过,如他是中原人,也该是朕的子民,朕命他还俗,他却不肯,尔等以为他眼里有朕吗?还是说他自认不是大唐子民了?你所言无非是希望玄奘入关,朕没有责难他,也没降罪予他,只要他还俗,他便能入关,朕的承诺一如既往。” 慧旷和尚觉得进退两难,只好行礼,“陛下,何苦让玄奘还俗。” 李世民终于站起身,见这个和尚已经低下了头,缓缓道:“朕希望他还俗之后可以参加科举,入仕为官,报效社稷,他游历所见所闻都是大唐需要的,大唐建立功业,要开疆拓土,正是用人之际,玄奘走遍了西域,此等人才!朕怎能不用?” “难道朕让他还俗是错的吗?这天下人人皆可以安身立命,朕自认不是什么圣明君主,也比不得汉武,可朕知道什么是功业,什么是社稷,你们佛门立身中原就不想着为社稷出力?” 再是颔首,这位皇帝一手扶着椅子的靠背,背对着这个和尚沉声道:“你们不该来劝说朕让他入关,你们该去劝说玄奘还俗。” 丢下这句话,这位皇帝便离开了。 三两个太监也是深深看了一眼慧旷和尚也离开了。 第六百五十八章 战报入长安 让陛下心情不愉悦的是与张阳事先有约定,这一次还是让张阳猜对了,这玄奘和尚果然不愿意还俗,这才是陛下不开心的原因。 那慧旷和尚站在原地许久,于是一脸悲怆地离开了。 此刻的沙州敦煌,玄奘看着数十个僧人站立在敦煌道场的佛像之前。 他想起了那位吐蕃故人所言,对张阳的一些认识逐渐清晰。 在吐蕃的那段时日,对他来说是最轻松惬意的。 在沙州越来越多的佛门弟子来看望玄奘,甚至许多僧人想要做他的弟子。 玄奘的身侧有位老和尚,他是当年胜光寺的主持。 听闻胜光寺在一夕之间倒塌,玄奘心头一痛念了一声佛号,低声道:“此事必定不是天象示警,是贼人所为。” “我等也派人去查问过,此事太古怪,眼下还未有线索。” 讲话的便是当年胜光寺的主持。 玄奘低声道:“当年波颇当真在圆寂前见过张阳吗?” 说起波颇便是玄奘的指路之人,这位天竺高僧给了玄奘指点,玄奘便在贞观三年出关前往西域。 胜光寺主持一脸虔诚,“他先一步去见了佛,圆寂前他留下了一些话语。” 玄奘闭目盘腿而坐,面朝荒凉的沙州低声道:“波颇说什么?” “波颇圆寂之前说过,你现在是因,他张阳便是果,这世上事总是相生相克,张阳是一个很坚定的人,玄奘你也是一个坚定的人,如今张阳在朝中的地位越来越重要,而你玄奘归来必定是困难重重。” “如此波颇生前的话语得到了应验,玄奘啊。”话语顿了顿那老僧继续道:“此次入关便遭受了这般阻挠,足以可见波颇的良苦用心,早知如此……” “早知如此又如何?”玄奘反问道。 老和尚安静下来没有言语。 玄奘穿着破落的僧袍,风吹得这单薄的僧袍猎猎作响,闭目低声道:“波颇早已是化外之人,他不会参与凡尘俗事之中,也不会阻挠他人的因果,当该如此,让贫僧自己来面对这份苦难。” 老和尚又道:“有许多人说,张阳若在中原,寺庙难兴。” 玄奘又念了一声佛号,神色平淡地开始念诵经书,远处还有不少工匠在石壁上画像,令众多僧人不自觉肃然起敬。 在内心中玄奘很疑惑,他有很多事不明白,为什么波颇非要在圆寂之前见一面张阳,他与张阳到底说了什么。 波颇和尚与玄奘来说就像是老师,只是因为他的一句指点,玄奘就出关一路西行,去天竺带来的佛经,就这一去千难万险,几乎丢了性命。 对波颇的别样感情,让玄奘心头始终想不明白,张阳到底重要在何处,这个张阳要做什么? 为何这么多的僧人视此人如生死仇敌。 中原又来信件了,陛下又一次拒绝了玄奘入关。 玄奘也干脆留在了敦煌,继续编译经书。 河西走廊,狄知逊瞧着眼前的军报,心中大喜。 裴行俭,薛仁贵,王玄策三人破了大食人的三十万大军,打退了大食人,并且收复了波斯王都,主持波斯一应事务。 这是大唐与大食的第一战。 “胜了!胜了!大唐胜了!”狄知逊高兴地将这份军报交给官驿,官驿的人快马加鞭将这份书信送入长安城。 如今狄仁杰已经九岁了,他看父亲高兴的样子好奇道:“爹,这军报还写了其他的吗?” 狄知逊笑着抚须道:“老夫看过,只有寥寥百余字,说的都是战果。” 狄仁杰皱眉道:“父亲,一万安西军再算上两万高昌人如何打得过大食人,只有三万兵马对抗十倍之军,此战怕是另有缘由。” 狄知逊知道自己的儿子才智聪颖,他笑道:“仁杰啊,你善猜想,但也要知晓人心与时局。” 狄仁杰作揖道:“爹的意思是如何胜的不重要,只要这一仗胜了,没有人会问及如何胜的。” 狄知逊稍稍点头。 狄仁杰又道:“倘若输了,便会有很多人追问此战输的缘由。” 狄知逊扶着儿子的后脑,“这世上的事情很复杂,有时候是非对错不是这么简单的。” 看他还是一脸疑惑,狄知逊又道:“有些事情为父教不了你,等你将来长大了,要面对的事更多了,那道理不用学你也就会了。” 狄仁杰气馁点头。 狄知逊还要继续主持河西走廊的互市与建设事宜,嘉峪关是一座庞博大气的大关,这座城关可以比之关中的函谷关,经过三年的建设,它此刻已初具面貌,雄伟的关隘,令人仰望。 这是张阳进谏,陛下批复,朝中督造的关隘。 狄知逊心中有一股骄傲油然而生,放眼天下除了中原人,谁能造出如此雄关? 最多再两年这座雄关便可以建成,届时大唐便有了可以控制河西走廊的屯兵之处,彻底掌控河西走廊,如此便也掌握了西域的咽喉,北上可进突厥,西去可直攻西域。 波斯的战报从河西走廊一路进入陇右道,直到送到了长安城。 李世民看着军报神色喜悦,“好!好!好!” 陛下连说了三个好,三万兵马就打退了三十万大食兵马,甘露殿内,一众文臣武将感觉不可思议,这是什么战绩。 放眼朝中将领谁敢直言,用三万兵马打退三十万大军? 也就程咬金说说一两千兵就能扫平吐蕃,大家也都当作是一个笑谈。 可眼下的战报令人只觉得有些诡异。 李世民不住点头,“裴行俭,薛仁贵,王玄策!待他们归来,朕要重赏。” 这是自陛下成为天可汗,令唐人最扬眉吐气的一战,三万兵马就能打退三十万人,这是何等的战绩。 在西域传闻中不可一世的大食人终究是折在唐人的手中。 这也让大唐周边的诸多小国在听闻消息之后,吓得一个哆嗦,连忙加紧了天可汗大道的修建。 回鹘人也开始老老实实地被册封,准备按照唐人的意思去办事,准备在冬季越过贝加尔湖,去更北方开拓。 这天太极殿的大朝会上,李世民向一众文武大臣说了这件事。 如今卫府中一直以来都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武将们的青黄不接,长安城的年轻一代,也就是武将二代很少有人能有如此衣钵。 而程咬金,秦琼,尉迟恭等人都明白,如今早已不是乱世,大家都有了封爵,也有了世袭。 家中子弟也不用着急上战场,年轻将领多了确实是好事。 裴行俭虽说是科举入仕的文人,文武韬略兼备的人更是难得,不想此人竟在兵略上也能有如此成效。 朝堂上的议论声从大到小,再到一片寂静。 裴行俭是礼部的官吏,可现在礼部尚书的位置依旧空缺,自从张阳迁入骊山之后,朝班中便一直少了这一个位置。 而现在的礼部的领头人许敬宗在朝堂上一言不发。 秦琼站出朝班禀报道:“陛下,末将以为此战只是打退了大食人,传言大食人蛮横,必定会卷土重来,当派兵驰援,并且任裴行俭为安西军行军总领。” 长孙无忌站出朝班,“陛下,臣以为不妥,裴行俭本就是文臣,乃礼部官吏,怎能领卫府官职。” 话语一出朝堂上又争吵了起来,裴行俭是个文官吧,确实是文吏,还是货真价实的科举入仕。 有这么一个年轻将领,李世民当然也愿意,只是这么一个青年翘楚怎么就被张阳拿下了。 而裴行俭在礼部任职也不过是个小小的朝散郎,后来被张阳派去西域都护府任职都护。 且不说这些,光是裴行俭表现出来的才略就足以让朝中的人眼红,还组建了安西军,就带着西域那群散兵游勇,硬是打退了波斯的三十万大军。 如此一来,放眼中原周边,谁还敢忤逆大唐。 甚至就连现在的坐在皇位上的大唐皇帝,也在想着是不是该好好考虑张阳的话语,该多派些人出去打仗,扩张。 眼前一群朝臣为了裴行俭一人争吵不休,武将见他能够带兵打仗,自然是要入卫府的,将来也要做武将。 可裴行俭又是科举入仕了,他的文采韬略同样不错,文官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年轻人,又怎会坐视此人入卫府。 太极殿内,争吵不休,李世民头疼地看着众人,便言道:“此事容后再议,退朝。” 群臣齐声行礼,等陛下离开之后,以长孙无忌为首的文官与武将为首的程咬金等人又吵起来。 礼部几人匆匆脚步匆匆离开。 张大象走在一侧皱眉道:“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 许敬宗又道:“波斯路途遥远,这是去年冬季的战报,等下一次战报送到又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形势确实如此,裴行俭等人如今占据了波斯王都,也不知道他们此刻处境如何,路途遥远,光是军报来一趟都要三两月之久。 更不要说驰援了,此刻他们孤军深入,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朝中已然是鞭长莫及,眼下能够与他们保持一些联系的唯有安西都护府。 张大象又道:“是否要将消息送去给张尚书。” 许敬宗解释道:“昨日就将消息送过去了。” 张大素的神情凝重,“要不是家父病重,下官愿走一趟安西都护府,可以策应远在波斯的裴行俭。” 三人走出承天门,张大象又道:“南诏最近送来消息,说是闹起了盗匪,大素你去和南诏的使者谈谈。” “喏。”大素脚步匆匆离开。 许敬宗瞧了一眼张大象,“大象兄放心,如今礼部不缺人手,在下派人给裴行俭送去驰援,给点粮食与吃食也好。” 张大象唯独放心不下就是家中的两个弟弟,还有家中父亲的病情,高句丽的形势越发严峻,更担心远在辽东的大安。 骊山上,波斯的战报张阳只是看了一眼,便心中有数地放下了。 此刻正在自家的车间中忙碌,张阳踩着踏板,轴承便开始转动起来,随着不断踩踏,轴承越转越快,轴承上的飞轮也在转动着。 随着飞轮越转越快,踩踏越发吃力。 这种脚踏飞轮车床历史上确实有记载,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现在已经说不清了。 张阳拿着一块小铁块,将其固定在一个模具上,缓缓将模具往下放下,随着飞轮摩擦到铁片也会溅起一些火星。 每一次持续不能超过三分钟,当心飞轮因过热裂开。 铁块的中心被打磨出一个弧度,又用游标卡尺试了试深度,觉得不够便继续用飞轮打磨。 就只是打磨燧发枪要用到的一个小零件。 为了一个零件,愣是造出了车床。 枪膛是最大的难题,也是制造的难点,上一次造出来的燧发枪没有炸膛算不错了,剧烈的高温直接将枪膛烧了。 这一次内部都要用金属做,至少可以安全一些。 飞轮停下转动之后,要闲置一会儿。 李治快步跑来,“姐夫,姐夫!不好了,皇姐他们说也要去打大食人。” 张阳苦笑不已,关外的军报到了,孩子们一个个热血得很,便问道:“这是关中,哪里来的大食人给她们打。” 李治又道:“高阳皇姐与清河和皇姐已经下山了。” 张阳脱下自己的布手套,急急忙忙走出车间,到了山下与几个宫女一番寻找果然在村口找到了就要偷溜出去的两个丫头。 “姐夫,我们要去打大食人!”高阳大声道。 张阳一手拎着一个,另一只手也拎着清河,“你们以后谁敢再说这种话,再也不给你们烤肉吃了。” “姐夫!我要去打仗。”高阳挣扎着又道。 张阳板着脸一瞪,高阳便委屈地低下头。 将这两个小丫头提溜上山,放下之后,便是李玥数落着给她们。 张阳洗着自己满是油污的工作服,“你们俩人去写个检讨,承认错误,往后不再想着出关打仗。” “喏。”高阳与清河委屈地离开。 这么小的年纪根本不知道打仗是怎么回事,仔细一看家里还是徐慧与丽质,还有小武懂事一些。 弟弟妹妹一天天在长大,也越来越闹腾了。 第六百五十九章 李治的好奇心 地上放着一堆碎片,李治帮着小清清拼图小声问道:“姐夫,大食人在哪里?” “大食啊。”张阳苦恼一叹,“在西面,安西四镇以西。” 李治现在对地理位置的观念没有一个模糊的,张阳铺开一张地图,“这里是关中,那么这里是大食。” 一张拼图还剩下十来块,就交给小清清自己去拼,李治凑上前看着地图,“是在这吗?” “大致是这个位置吧。”张阳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现在大食的边界应该有这么大。” 好奇的李治换了一个位置,仔细看了许久,“嗯,看起来与我们大唐的疆域一样大。” 张阳笑道:“以后我们大唐的疆域会更大的。” 这话像是给了李治新的方向,他小声道:“如果大食人的疆域都是我们大唐的那该多好。” 张阳重重点头,“是呀,那该多好。” 俯下身,又低声对他讲着,“晋王殿下,以后你就多与你父皇说,要开疆拓土将大食人的疆域全部打下来,成为我们的疆域。” “嗯,姐夫放心,我一定会与父皇说的。” 有时候奶皇帝不行,也可以奶皇帝的孩子,让孩子去影响皇帝,说不定也是新思路。 此刻波斯,去年的时候张阳又送了一批厨具到了安西都护府,现在也终于到了波斯王都。 裴行俭与薛仁贵都被嗮黑了不少。 为了不让关口的人查阅时发现古怪,县侯将土雷内部所用的石粉与机械分开来存放。 组装土雷的事情只能自己来,裴行俭将自己关在一间小屋中,打开土雷的盖子,装入一包石粉,再扣住土雷的盖子,如此便做好了。 按照县侯的吩咐,这些事情都只能自己一个人来做,此等大杀器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因此裴行俭在军报上根本没有写这件事。 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朝中早晚会知道此物,这也是县侯防备的一个后手,任何时候,任何人都不能知道此物秘方。 裴行俭也只是知道如何组装,更不懂是如何铸造出来的。 也不知道那一包石粉的秘方是什么。 这些东西都是骊山,裴行俭不清楚此物是如何造出来,只是知晓这东西能够炸开的核心秘方就是这些由麻布包着的石粉。 只要将其装入之后,便可以引爆。 君子本无罪,怀璧其罪,裴行俭很清楚对这个东西了解越少越好。 将其组装好之前,裴行俭面前放着百来颗土雷,天色也入夜了,在县侯送来的使用方法也有叮嘱,此物不能在明火下组装。 他起身走出这间土屋,守在门前的十来个官兵便是从关中一路跟随而来的,也是这座波斯王都中最信任的人。 薛大哥还在王都中修建城防,王玄策带着自己所部的兵马在波斯城十里外修筑土城。 裴行俭走入自己的房间,这里是距离波斯王都的王宫最近的屋子。 是现在的波斯国王卑路斯安排的,不好拒绝,更不可以去侵占他人的王宫,不能给大唐的官兵与礼部抹黑。 这点底线,裴行俭很清楚,也不愿意去犯。 波斯人很少使用油灯,他们到了夜里就喜欢在地上挖出一个洞,而后在洞中生活在夜里给自己带来火光和温暖,甚至饭食都在这个坑中做。 裴行俭并不喜欢波斯人的生活方式,在这里的唐人还保留着自己的生活习惯。 裴行俭的房间内就没有坑洞,之前是有的,不过填平了。 难道波斯人夜晚在房间内走动,就不怕被自己挖的这个坑踩空摔了吗? 裴行俭点亮油灯,刚坐下就有人捧着几卷羊皮而来。 对方将一卷卷羊皮放下,回道:“裴都护,这都是王玄策将军让卑职送来的。” 能够往来传送军报,安排事宜的都是关中来的卫府官兵才能参与。 如今大半个波斯都在唐人的掌控中,现在卑路斯已经有了自己的臣子,而且这些臣子多是波斯以前的贵族。 让贵族来做波斯的大臣,并且让他们掌握波斯的民生,裴行俭很鄙夷这种行为,当卑路斯有了手中自己的臣子,也有人向卑路斯进言,唐人掌握了波斯的一切事宜。 有人与卑路斯说要防备唐人。 不过裴行俭不在乎这些传闻,因为卑路斯根本没有底气反唐。 卑路斯是个很软弱的人,他不敢忤逆大唐。 在长安城住了这么久,卑路斯都快成为半个唐人。 王都内不仅仅有唐人,还有安延偃与高昌人在,若卑路斯真有异心,他会死得很惨。 就算现在波斯王都内三方人马发生了内讧,对裴行俭来说再扶持一个波斯国王不是什么难事。 对波斯来说唐人一旦走了,波斯王都再也没有自保的能力了。 打开一份份羊皮卷,裴行俭看着上面的内容,以波斯王都为中心,外围十里范围内要建设十座土城。 如此一来就算是波斯王都出现了内乱,外面十座土城的兵马就能在半天时间杀到波斯王都。 如果大食人来犯,那十座土城就是屏障,王都内也可以给那些土城源源不断地输送粮食与兵马。 大食人退兵已经有四个月了,这四个月裴行俭一直都在囤积物资。 有了安延偃的人脉,波斯终于联系上了天竺,并且用波斯贵族的钱,向他们买了很多粮食。 倒有些意外,天竺比预想的还要富裕得多。 裴行俭把玩着手中的玉石,心里盘算良久,天竺这般富裕不该就这么放着,也该攻打下才是。 这都是以后的事了,裴行俭以为没有彻底解决大食人的隐患之前,暂时没有去考虑天竺的心力。 要不是听说大食人又准备了六十万兵马,当下要全力以赴应对大食人,暂时分不出心力去声讨天竺。 天竺人给大食人这么多的战象,这件事没这么轻易可以揭过去。 波斯人的饭食很不好吃,裴行俭很想念关中的黍米饭,早知道出关前应该多吃几碗。 也不知道现在朝中形势如何,裴行俭继续看着手中的地图,还有各种地形图需要测绘,这些事情都是王玄策在做。 所谓地形图是现在的礼部在编撰地理志时会用到的一种画图手法。 裴行俭在礼部任职的那些日子,熟悉了地形图的画图手法,这是每个礼部官吏都要掌握的技能。 科举入仕之后,在礼部半年时间是裴行俭自懂事以来收获最多的半年,不论是地形图的绘制,还是指南针,还有各类地志与外交之策,这都是收获。 如今关中,正值春季四月。 骊山人都很聪明,他们会在田埂边种下菜与一些瓜果,如此便可以自给自足,就算是关中其他地方出现了粮食欠收,或者出现了灾荒,也有人觉得就算是这样骊山也可以自给自足。 这里的人会做咸鸭蛋和茶叶蛋,更会做肉包子。 田地里种着粮食,田埂种着韭菜,菠菜与萝卜。 上官仪一手拿着书卷,一手拿着笔,走在田埂边记录着作物的生长情况,他意外地发现小白菜长得是最好的,这才不到半月田埂那一片白菜都已经长了出来。 他重重点头,“往后关中可以多种一些白菜,收获快,不挑地,只要能种出青菜的地一样可以种出白菜。” 去年冬季的时候,骊山时常会送蔬菜下山,别人家的饭桌看不到绿菜的时候,骊山人每天都能吃到青菜。 传闻,县侯在骊山上开辟了一片地,那片地叫作温室,在冬日里种出来的蔬菜吃都吃不完,还要分给村民们。 如此一来骊山的村民也在冬天有菜吃。 人不能不吃蔬菜,不吃蔬菜就会营养不良。 上官仪怀疑突厥人多数都是秃子,是不是与他们长年不吃菜的生活习惯有关。 骊山的孩子是最壮实的,健康又强壮的孩子从村外回来了,这群孩子说不定又去和别的村子的小娃娃打架。 再看看田地中的蒜与葱长势,生姜这个东西倒是不缺。 春季是种菜的好时候,到了夏季的时候这些蔬菜会长得更好,入夏之后会有许多南方的水果送来,还有西域的葡萄干,葡萄酿。 从现在开始就要准备瓜果的培植,上官仪希望在夏天能够种出一些葡萄与胡瓜。 记录完这些,上官仪长出一口气,今天要忙碌的事情都忙完了,自从成为了太府寺少卿,原本村子里许多事务都交给了武士彟去安排。 这样一来,上官仪感觉身上的担子轻松许多。 “上官先生,朝中的人来了,送来了很多卷宗。”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匆匆跑来。 这个孩子也很有天分,上官仪便将他留在了身边,让他帮忙收拾书卷,也能打一打下手。 这孩子将这些卷宗全部放在一辆小推车上,一路拉了过来。 这些卷宗都是各地耕种的情况奏报,上官仪整理完这些卷宗便放到了骊山的山下,一个时辰后山上的婶婶下来,将这些卷宗全部送了上去。 张阳在车间忙碌着,两个对称的半弧形铁片总算是打磨好了。 黝黑的布手套拿着俩光亮的铁片,放入枪膛的底部,试了试尺寸。 好在之前留了余量,再切削去一些边沿就行了。 还需要将铁片打出孔洞,这样才能固定在枪膛的底部。 张阳拿下自己的图纸,对照着图纸琢磨了半晌,拿出铁杵敲打出四个孔洞。 还需要合适的铁钉固定。 “晋王殿下!” 正在车间外玩着滑板的李治探头进来,“姐夫,怎么了?” 张阳脱下自己的布手套,打开车间的窗户通风,“晋王殿下,来打扫车间。” 李治打量着偌大的车间,欲言又止,一脸犯难。 老师的车间很宽敞,可杂物很多,尤其是那一堆的铁料,这要收拾到什么时候。 要知道从这个车间落成到现在,这还是第一次要收拾,看着那如小山一般的各类铁料,李泰就觉得一阵发晕。 张阳又道:“把清河,高阳,东阳,李福李明都叫来。” “好!” 李治踩着滑板离开,片刻后又踩着滑板而来。 随后一群公主皇子也到了,张阳先给他们布置任务,带着一群小娃娃,开始收拾车间。 东阳与高阳在地上扑水,再将地面好好打扫一遍,地面上的一些油污多半是洗不干净了。 车间也要保持干净整洁,张阳发现自己还需要一个大柜子,还需要摆放自己的工具。 张阳挑拣着这里的铁料,有些铁料可以留下来继续用,有些铁料要拿回铁匠坊重铸。 将这些分类后,又装了一车铁料,能留下来的铁料并不多。 孩子们还是很有组织能力的,这是一直以来锻炼出来的能力。 半个时辰之后,整个车间就收拾好了。 张阳拉着一车的废铁料去铁匠坊,李治一直跟在身后,他现在很喜欢跟着姐夫,因为姐夫能够给他做玩具,就像是这个滑板,他特别喜欢。 滑板下有几个铁轮子,张阳低头看了他一眼,原本设计上轮子没有这么大,不过做不到后世这种精细制造技术,尺寸只能往大的去做,如此一来就显得这个滑板很怪异,轮子尺寸偏大,整个滑板也很高。 村子里的道路还算是平整,李治踩着滑板一踩,就滑出了老远。 张阳又道:“下次给你做个护具,别滑得太快了不然又要坏了。” 出于安全考虑,其实在轮子上做了手脚,这个滑板根本滑不快,一旦速度太快轮子上的弹簧一旦收紧就会卡住。 当然了若是将轮子上的弹簧取下,这个滑板就会恢复到正常水平。 若是骊山的制造精度可以再抬高一些,张阳也想将自行车造出来。 通常来说若是蒸汽机的铸造顺利的话,制造精度应该也达到了,造个自行车也没有问题。 但现在骊山的铸造精度依旧造不出自行车的链条,张阳很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科技树发展歪了。 还是骊山制造在理解上出问题了。 如今铁匠坊很忙碌,一锅铜水倒出来,这些都是精铜烧铸的。 江师傅带着笑容走出来,“许久不见了,你小子今日怎么有空来这里的。” 第六百六十章 大悲大喜的县侯 江师傅的目光注意到了一旁的李治,便问道:“这孩子是?” 张阳尴尬解释道:“这是我媳妇的弟弟。” 江师傅点头道:“既然是你媳妇的弟弟,你也该当自己的弟弟。” “姐夫对我很好的。”李治一手提着滑板道。 江师傅眯着眼微笑,抚须道:“我们骊山的孩子都好。” 李治乖巧懂事地再次行礼,“我也想一直都住在骊山。” 江师傅闻言,收了收笑容,“家还是家,终究是要回家的,你还小不懂事,等长大了就明白了。” 如今江师傅是这里的主事人,铁匠坊的一切事宜都是他在安排。 张阳将一车铁料拉入铁匠坊中,就交给他们去安排。 江师傅又道:“想着难得见你,与你吃一顿酒,不过骊山有规定劳作之时不能饮酒,可惜了。” “我最近帮着给魏王殿下铸造一些东西,鲜少有时间。” 江师傅不住点头,“说来也是,魏王殿下的事也重要。” 看孩子在这里,也不好多说什么,江师傅便自顾自走入了铁匠坊,各家都有各家的难事,说不定这小子自己也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好多问他的家事。 江师傅心里这么想着。 领着李治一路离开,张阳走在田地里看着作物的生长情况,上官仪也在远处挑拣着种子,还有一些不知名的盆栽。 “上官先生。”李治上前行礼。 “晋王殿下。”上官仪躬身也行礼。 “上官先生这是在做什么?” 上官仪解释道:“今年诸国使者来大唐朝贺,礼部的官吏与那些使者说了现在的礼部尚书任职太府寺卿,并且在收集各地的作物,他们便将自己地方的作物带来了。” 李治颔首道:“那些使者多半是为了讨好礼部,礼部执掌外交职权,若是礼部多给一些礼遇,想必他们的处境就会好很多。” “想来是的。” 上官仪中肯点头。 张阳干脆拿了一张板凳坐下来,帮忙挑拣着作物,拿起一盆半死不活的盆栽好奇道:“嗯?这是苹果吗?” “什么果?” 这半死不活的样子也看不出它是何作物,自从西域打通了波斯之后,河西走廊也逐渐恢复了繁荣,越来越多的商客进入了河西走廊,如此也给中原带来很多货物,就像是胡椒等物,现在长安城越来越多了。 张阳将这盆栽放下,又看向其他的作物种子,经过当年张骞出使西域之后,有很多西域作物进入了关中。 而现在要去找一些其他的,那就要去更远的地方。 “这是哪儿来的?”张阳拿起一颗扁平状的种子。 “记得这是西突厥人送来的,说是一种吃食,放在火中烧一烧就能吃。” 张阳呼吸急促,“这哪里是吃食,这是南瓜的种子!” “南瓜?” “不对呀!”张阳思量着,“按说这个东西应该在更远的地方,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西突厥?” 上官仪不住摇头,“下官也不清楚。” 说来也是,上官仪怎么可能知道这种种子的来路,当然了种植南瓜需要肥沃的土地,西域那片地方多半种不出来。 按说现在的西方的局势,若说随着大食人的扩张,越来越多的资源被打通,可这东西起码与中原隔着一个大板块。 不过再一想,张阳也就想明白了,在西方崛起的过程中,罗马几度扩张,地中海的沿海贸易开始之后,西方的也开始活跃了起来,从北非到沿着尼罗河南下,倒也不是不可能。 而随着现在两河一带的大食崛起,随着人口迁徙,多地的交流也就开始。 直到现在大食开始崛起,并且进兵西方。 不过这个作物的种子是好东西,还需要好好培育一番。 一块布包着十来颗种子,张阳苦涩一笑,“他们竟然将这个东西当作吃食。” 不论这种子现在的存活率怎么样,但凡这十余颗种子有一颗能够种出来,那将是一笔天大的财富。 就算是这些种子都种不活,大不了平了整个欧洲。 南瓜又叫番瓜,这是最初在中原种植时的名字,上官仪手头上要培育的还有胡葱。 他翻着典籍解释:“胡葱这个东西早在汉时就有了,只不过一直没有好好培育过,想着用黑土来种植。” 甜菜,豇豆,胡葱,茄子这些都要培植,还有这个南瓜。 上官仪打算在关中种葡萄和胡瓜,张阳挑了部分的种子带去骊山。 有些盆栽枯萎得不成样子,光是这么一看也看不出是什么作物。 让李治捧着一个疑似苹果的盆栽,自己带着一些作物的种子拿到山上去培植。 太府寺就要做自己该做的事情,这是老师教导的。 给阎立本的太液池开凿监理了账目之后,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听闻朝中的琐事了。 这种感觉很不错,张阳觉得自己的养老生活提前到来。 李治好奇地看了看手中的盆栽,“姐夫苹果是什么?” “从前有个姓牛的家伙,他在树下看书,然后被一颗苹果砸了。” “是吗?”李治眨眼问道。 “然后他就想到了重力。” “这个苹果好厉害,要是我被砸一下呢?” 童言无忌……张阳不想和他解释太多,好似在李治的认知里,这个苹果是一种开悟的神果,被砸一下就能开悟。 童年的幻想是美好的,还是不要打破。 回到山上之后,张阳就开始培植这些作物,先做培养土,用农家肥与疏松的土壤就可以。 李玥瞧着夫君专心处理作物,她的心情很好,回到屋中继续给将来出生的孩子做新衣裳。 王婶低声道:“做婴孩时候的衣服就可以了,还不知男孩女孩,小清清当初的旧衣服都还在呢。” 李玥点着头,“婶婶,夫君很久没有过问朝中的事情了。” 仔细想来,自从陛下任命县侯为太府寺卿,确实没有再过问朝中的事了。 其实县侯的才能出众,陛下反而将他调任到了太府寺,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王婶虽说不懂,李玥微笑着不想去纠结其中原因,“一家人好好的才像话,眼前夫君任职礼部尚书,常常与父皇吵架,还时常上火。” 早就听说过县侯常常与陛下争吵,这种事情都快习以为常了,过年时陛下来见太上皇,就与县侯有过争执。 这头疼的问题若是不去想倒好,一想起李玥就觉得很为难。 平静的日子过了半月,张阳看着自己的苗床,培养土上的种子依旧没有要发芽的意思。 长叹一口气,或许真的失败了。 还以为大唐终于要有南瓜了,还高兴了许多天。 李治低声道:“姐夫要把这些种子丢了吗?” “就放着吧,我再看看。” 半月不发芽,其实就可以断定培育失败,倒是胡葱和甜菜都不错,就连那棵苹果树都有要新生的迹象。 除了这些作物,骊山也是生机盎然,春季的万物复苏,周边的野草也开始疯长。 只有南瓜的种子至今没有动静。 三河马喜欢吃嫩草,便在家边也不愿意离开。 小武壮着胆子坐在马背上,不论她怎么催,这匹马就站在原地不动。 片刻之后,让小武很扫兴。 车间中,张阳用车床打磨着铁钉,骊山的铁匠坊可以做铁钉,江师傅他们更熟悉了螺帽的用法。 说来原理也不复杂,这些经验老到的铁匠一看就能明白。 想要用在枪上的零件,必须要精细再精细。 张阳用飞轮打磨着铁钉的边沿,每每用飞轮在打磨完之后,再用游标卡尺量。 这种精细活,只能慢慢一步步来。 只听一声脆响,正在打磨的铁钉断了。 车间内安静了许久,直到飞轮停止转动。 李治还在门口玩着滑板,却听见车间内一声怒吼。 “天杀的!半天时间打磨出这么一根铁钉还给我磨断了!你知道我这半天有多累吗?脚都要踩废了,你就这么给我断了。” 怒吼声吓得李治一个激灵,再向车间内看去,却见姐夫指着车床依旧在骂。 “但凡中原铸造技术可以再进一步,老子用得着忙碌这半日,还白费工夫?你们这群只知道在道德标准上内卷的混账圣人,害得我又要重来,还要浪费半日!” 张阳骂完重重踹了一脚车床,脱下了围裙快步走出车间,洗手洗脸,脱下外衣在华清池中洗了洗又换上干净的衣裳。 之后面无表情地躺在家门口,抬头看着天双目无神。 时而哀叹,时而悲痛,又会痛心疾首。 这模样看得弟弟妹妹们很是担心,她们担心姐夫心情不好又不给修玩具,不做好吃的,那该如何是好。 李治快步走来,“姐夫,那个南瓜发芽了。” 张阳躺在躺椅上,翻了一个身,背对着低声道:“不用安慰我,现在没有心思去给你们做玩具。” “姐夫,南瓜真的发芽了。” “稚奴啊,你不用这么说,我今天也不想做好吃的。” “真在发芽。” 这小子还扯着自己的衣角,张阳无奈起身,走向苗床。 定睛一看,就见到了培养土中有三两点绿色,再用力眨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说不定是野草,张阳蹲下身,侧头看着土壤中那一点点的绿色,要是有个放大镜就好了。 摸着自己的下巴思量半晌,张阳稍稍挖开一些培养土,这一看果然是种子有了一些根须。 “哈哈哈!” 突然地放声大笑,还是吓了李治一个激灵,他神态担忧,“姐夫!姐夫你不会疯了吧。” 张阳镇定下来,“凡事有得必有失,看来今天发生的也不全是坏事。” 李治低声道:“种子在土壤中必定就会发芽,这不是得失,这是必然。” “我说有得有失就是得失。”张阳心情大好,“今天给你们做鸭血羹汤。” “好!” 姐夫心情好了,李治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饭后,孩子们还在华清池边玩耍,张阳喝着茶水平静下来之后,思绪也清晰了不少,或许是自己想错了,南瓜的发芽周期比自己所预料的要长很多。 而且种子失水严重,如今能有三颗存活已是难得。 有时候觉得老天都在为难自己,尤其是在制造技术上。 可现在一想,真是老天都在帮着大唐,让大唐强大。 温暖适宜的气候让中原的粮食几度丰收,中原的粮价都已经降到五文钱一斗。 这都是贼老天的功劳。 宫里又让人送来了一石细盐,杨婶道:“今年的清明刚过去不久,陛下与皇后就给宗室与权贵们分了不少细盐,各家各户给的都不多,说是我们骊山给的最多。” 李玥瞧着这些细盐笑道:“现在父皇手中一定有很多细盐。” 李世民得到了吐蕃的盐湖,这位皇帝手中肯定有吃不完的盐,现在关中细盐的价格是六十钱一斗,若是粗盐四十钱一斗。 这都是太府寺最近的记录中得到的物价。 许多寻常乡民多数时候不会用银钱来买盐,这样太贵,普通人家都是物换盐,因为太贵了。 张阳翻看太府寺记录的时候还看到武德四年的盐价是一百钱一斗,战争时期,局势动荡盐价则会更贵。 随着天下平定之后,盐价自然而言就降下来了。 盐的价格便宜与否,与粮食相关,也与社稷形势有关,更与生产力有关。 要让大唐更强大,让大唐的孩子更强壮,盐自然是越便宜越好,同时生产力提升就很有必要了。 陛下令卫府改成折冲府,并且令青壮年只能年满二十岁才能入行伍,进入折冲府的人也会随之减少,如此也说明了李世民想要治世的决心。 接下来几天,张阳每天都会去看看苗床的作物长势如何,惹得李玥有些不满,她抬着下巴不悦道:“夫君关心作物,都不关心孩子了。” “媳妇,你看这幼苗又长高了一些。” 只是瞅了一眼,李玥扭头道:“有吗?” “嗯。” “哼,还是这么小一点。” “我们家就要有南瓜吃了。” 闻言,李玥的神色好了许多,“嗯,南瓜好吃吗?” 第六百六十一章 李丽质婚事 张阳憧憬道:“南瓜很好吃,等我种出来。” “嗯,南瓜要怎么吃?” “南瓜的做法很多,我需要好好想想,而且目前我还不清楚这个南瓜是什么品种。” “品种?” 闻言,张阳在自己的苗床边坐下来,“目前我不清楚手中的南瓜是什么样的品种,总要种出来才知道。” 李玥颔首道:“儿子出生了就能吃南瓜了。” 闻言,张阳笑着,“是女儿还是儿子都好,嗯!都很好。” 瞧着南瓜的幼苗,李玥温婉一笑。 她对新鲜的美食总有很多的期盼,这一点从小到大都没有变过。 李玥回到家中与婶婶说了南瓜的事。 杨婶整理着家里的玩具,她要将孩子们玩耍过的玩具都收拾起来,“县侯这是希望我们大唐的粮食越来越多,让家家户户以后都有南瓜吃。” 王婶也在一旁笑道:“也见过许多的年轻人,到了县侯这个年纪也该是最放肆,最快活的年纪,有人在这个年纪还在为了以后的仕途寻找门路。” “是呀。”杨婶笑着眼角都是鱼尾纹。 她眼神中带着许多沧桑,“县侯都还只是这个年纪,就已经在为天下人着想了。” 李玥扶着自己的腰,她皱眉看着自己的孕肚,“这孩子什么时候可以出来。” 杨婶又道:“孙神医说了孩子要足月生出来才壮实,这等事急不得。” 王婶的神情则严肃许多,“公主殿下,此事断不可着急,孩子出生宁晚,不可早。” 两位婶婶的话语,李玥还是愿意听的,只是她现在已经站不了多久了,负担越来越大,光是这么坐着都要扶着腰。 将身体靠在躺椅上,又把双脚放在不远处的椅子上,李玥这才觉得舒服,长出一口气。 怀着孩子,生活多有不便,李玥一手撑着侧脸,姣好的皮肤白里透着红,目光盯着正坐在家门口,学着写字的女儿,小慧耐心地教着她。 张阳看了苗床中的进展便回到了屋中,先抱起媳妇的双脚,自己坐在原本搁在脚下的凳子上,将她的双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张阳双手抓着她的脚踝,皱眉道:“上一次女儿出生的时候,你皇爷爷将武德印玺送到了我们家,今年又会送什么。” 按照日子推算,这孩子出生多半是在六月和七月份。 最迟不会到八月份,李玥低声道:“皇爷爷如今久居骊山,已经很久没有去长安了,现在皇爷爷家里境况也就这般,哪里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相送,孩子出生应该高兴才是,夫君怎么总是想这些。” 南瓜确实种出来了,不过也只是幼苗,后续种植又是一个大难题。 且不说能否结出南瓜,如今只是出芽了,想要种出来都成问题。 土壤的肥力就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南瓜喜温暖。 李玥好奇道:“夫君,那个南瓜以后家家户户都要种吗?亩产如何?” 一边给她捏着脚,孕肚越大之后,她的后脚跟总是红彤彤的,张阳思量着回道:“嗯,亩产很高,特别高。” 她又来了兴致,“以后我们让家家户户都种上南瓜,粮食岂不是更多的。” 张阳笑道:“种植粮食,管饭碗不能一概而论,就算是南瓜的亩产很高,我们也不能放弃种麦子和稻谷,如果人人都去种南瓜,而不去种其他作物,一旦出事了,那就是大事。” “所以我们要保持作物的多样性,这样一来才能让我们的粮食形势更加地健康,这就像是我们骊山,不能只是发展技术,以我们现在骊山的形势就算是不种地也可以过得很富裕,但即便是这样,我们还是要种田的。” “种菜也是一样,就算是南瓜的产量再高,再富裕,我们也要种其他的蔬菜与瓜果,保持多样性,才能让农业更快昌盛,我们中原人都是从种田来的,若放弃了种田一心追求工业,那才是灾难。” 看媳妇还有些不解,张阳又道:“所以呀,你父皇才会控制商人,减少商人的数量,洛阳案不过是个由头,真正的目的是限制商人,行商的人不种田,不生产,这样的人越多,对现在的社稷而言是不利的。” “光吃一样粮食也会吃腻的,夫君说的不错,当该保持多样性,主食才是重中之重,麦子和稻谷就是我们的主食,不论我们生活变得有多好,都不能放弃种地。” 骊山从一个穷困潦倒的山村,走到现在也很不容易。 已经成了周边村县的榜样,既然是榜样就要做好榜样该有的样子,不能放弃种田,骊山若没有自己的粮食储备,会出大事的。 一开始张阳确实是这么考虑的,如今已经成了太府寺卿,张阳又觉得骊山要做好作物多样性的带头作用。 让其他村县也一起来种植其他的作物。 上官仪的想法就很好,他想要在关中种西域的瓜果,如此便可能提倡到关中各地。 家里还有些酱牛肉,这是杨婶自己做的。 张阳切了一片尝了尝,婶婶做的酱牛肉比较咸,下饭倒是很不错。 每每婶婶喊吃饭了,孩子们就会第一时间飞奔而来。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弟弟妹妹吃得多,光是看着她们吃,张阳感觉自己的胃口也好了。 饭后,在家中铺开一张地图,这是骊山往后几年的规划图,各个工厂依旧要扩大,唯独没有在规划中的就是骊山。 整座行宫都是自己的家的,覆盖整个骊山。 夫妻俩在这座山上做文章。 家里很安静,孩子们都坐在华清池边做题,最近教孩子们上课,因为怀着孩子,现在的李玥越发力不从心了。 她现在心心念念就是这个孩子早点出生。 张阳指着骊山的一块地,这里是自家主屋的边上,“我们在这里修建一个钟楼如何?” 李玥指着骊山的四周,“夫君不是先前想要在骊山的四周都建设一个钟楼吗?再者说了要是这个钟楼就在家旁,往后白日里想要多睡片刻,岂不是会被吵得很恼火。” 说话间,她也有些困了。 困意是会传染人的,张阳打了一个哈欠,眨了眨眼。 李玥又道:“以前犯困的时候,眼眶都湿湿的,现在没这样的感受了。” 瞧了瞧她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地好看,赏心悦目的同时,张阳又道:“说不定是干眼症,平时用眼过度才会导致的,最近少看书吧。” “嗯。”李玥点头。 困意已经支撑不住眼皮,夫妻俩打算各自躺在躺椅上睡去。 盼望着孩子出生,盼望着女儿长大,人生到了这个阶段,张阳觉得自己盼望的事情越来越多了。 盼望着大唐的富强,盼望大唐的强大,大唐的孩子更加强壮,大唐的老人可以老有所依。 这世道太难了,太穷苦了。 如此多的盼望,会显得人很贪心。 张阳觉得宁可贪心一些,若是自己不贪心,枉在大唐活一遭。 梦见女儿在太极殿上舞剑,张阳从梦中醒来,乍一看女儿果然在偷拿她母亲的横刀。 看了眼媳妇还睡着,张阳起身走入屋中,夺过她手里的横刀,“你不许玩这个。” 小清清执拗道:“我也和小武姨姨她们一样。” 张阳将横刀放在她够不到的高处,抱起女儿皱眉道:“你还没到可以拿这种利器的年纪。” 小清清怀抱着他爹爹的脖子,“就想看看。” “要是被你娘知道,指不定要如何责罚你。” 闻言,她心虚地看了看还在睡着的母亲,低声道:“爹爹不要告诉娘。” “嗯,只要你听话,我就不说。” “好。” 父女俩脸上都有了笑容。 婶婶看在眼里没有多说什么,这位小郡主如今才两周岁,就比寻常孩子聪明了,到了这个年纪她能说的话越来越多。 孩子生来就聪明这种话,婶婶是不信的。 这都是要看如何教导,还有孩子出生时的身体决定的。 小清清出生的时候就很强壮,公主调养身体一直过了二十岁才生了孩子。 女子到了二十岁之后才是最好生养的年纪,不论是对于要成为母亲的女子,还是刚出生的孩子都是最好的。 县侯治好了公主的先天气血缺失之症,还能让生出来的孩子强壮,就算现在骊山的这些规矩被周围的村县指指点点。 两位婶婶以为这种指指点点,在健康面前不值一提,她们是看着李玥从小喝药长大的。 没什么比健康更重要,这些指指点点,只是他们愚昧。 等他们明白之后,周边的村县也会效仿的。 李玥睡到傍晚才醒,她感受到孩子在腹中动了动,扶着腰起身舒服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什么时辰了。” 李丽质穿着一身淡红色的衣衫,一头长发也用红色的缎带绑着。 山风吹过的时候,衣衫与宽敞的袖子随风而动,那红色的缎带也在风中舞动。 这位长乐公主没有在贞观九年嫁出去,如今的她有着与寻常女子不同的气场。 尤其是练了剑法与刀法之后,她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凌厉,身上多了一种让人不敢忤逆的傲气。 比之以前的小丫头,她现在已经有了与皇姐一样的身高,她将手里的木剑放在一旁扶着皇姐,“快用饭食了。” 李玥低声道:“小武与小慧还在练着吗?” “嗯。”李丽质稍稍点头,“说是她们练得不好,王婶便将她们俩人留下了。” 李玥稍稍点头,“宫里来消息了,说是让你们回一趟宫里。” 李丽质闻言疑惑道:“宫里?” 现在李丽质的话语声越发变短、变薄,这是女子成长时声带发生的变化,不再像以前那样咿咿呀呀地跟在皇姐与姐夫身后。 行了笄礼之后,她好像一夕之间长大了。 李丽质点头道:“皇姐,我去看看父皇与母后,弟弟妹妹就不用去了。” 李玥低下眉眼,沉声道:“你父皇说过,宗室里有不少人在议论你的婚事,此去定是因为婚事,让王婶陪着你,当天去,当天回来。” 听着皇姐的嘱咐,李丽质重重点头,“嗯。” 不多时小武与小慧也回来了。 晚饭时是家里最热闹的时候,早饭显得清淡,午饭少油,在骊山晚饭一直都是最丰盛的。 饭后,李丽质与东阳嘱咐了几句,明日一早她要去一趟宫里,弟弟妹妹也要看好。 不过在骊山有婶婶看着,还有小武与小慧。 翌日,李丽质依旧穿着一身红衣裳与王婶一起下了山。 打了一声唿哨,三河马便闻声而来,李丽质翻身上马,骑得次数不多,她显得有些生疏。 王婶叮嘱道:“这马儿认识你,切不要急躁,双腿要放松。” “嗯。”李丽质接过王婶递来的横刀,点头。 横刀是她自己要求的,此去皇宫面对的是自己的婚事,宗室的议论总不能一直不搭理,提着刀便是自己的态度。 到了村口,王婶也翻身上马。 从开始的生疏,李丽质骑在马背上逐渐放松身体,很快就适应了三河马。 婶婶穿着朴素,眼神中却有女子鲜有的杀伐气。 一个穿着红色衣裳的骑马女子很快引起了官道上的行人的注意。 三河马跑得很快,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那匹马儿的不凡,而且那马鞍处挂着一把横刀,便可知策马之人的身份也不简单。 马儿到了长安城春明门前停下,早就有宫人等在了这里。 她们见到一身飒气的李丽质有些诧异,差点没有认出长乐公主,倒是眉宇间与颔首时的神情与当今陛下很像。 李丽质一手拿着横刀,对眼前几个宫人道:“入宫。” 这些宫人一时间被长乐公主当下的气场与气质镇住了,才惶惶回神,连忙行礼道:“敢问这位是……” 李玥回头看了眼王婶,“这是王婶,与我一起入宫。” 宫人递上装束,“还请公主殿下换上……” “不必了。” 她们话还没说完,李丽质便迈着步子朝着朱雀门走去。 “公主殿下!”一群宫人围着连忙护送。 第六百六十二章 骊山教出来的孩子 李丽质的脚步很快,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女娃娃了,如今整个人精气神充沛,一旁的宫人将姿态放得更低。 一手拿着横刀,李丽质带着王婶迈步走入承天门,一路在宫人的指引下来到兴庆殿。 此刻的兴庆殿有不少人,长乐公主一到便吸引了许多目光。 有些人不明白,有些人清楚,这一次兴庆殿的宴席就是为了这位长乐公主的婚事。 在长乐公主的婚事上,陛下与皇后一直没给出明确的说法,但大家都清楚,谁家若是娶到了这位嫡公主,将来一定可以护住门楣,往后三代人都能圣眷不断。 只是现在长乐公主的行状令众人疑惑,一头长发用一根缎带绑着,束着马尾辫。 一身大红的衣裳,脚穿布鞋,有女侠之气,还有一股飘然于世俗之外的味道。 这就是骊山养出来的孩子,从内而外表现出来的一种气场。 李丽质的目光扫过周遭,众人纷纷避开目光。 太子李承乾走来,“丽质,父皇和母后就在殿内。” “皇兄先请。”李丽质稍稍一礼。 李承乾诧异一笑,“你都长这么高了,这两年一直在骊山许久不见了,这是……” 见皇兄看着手里的横刀,李丽质这才将刀交给了自己的婶婶,“近来常有练刀法,来时忘了搁下。” 李承乾回头看了一眼在场的宾客,也明白她的意思,今日之行多半是为了婚事,她这是警告众人。 父皇与母后对丽质一直都很溺爱,想来也无妨。 李承乾带着她朝着殿内而去。 长乐公主迈开脚步跟在太子殿下身后,这位公主的脚步很大,走路不扭捏,身形挺拔,谈吐间的端庄与从容之气,也让在场的女眷低下头暗叹公主殿下的这等气场与气质养得真好。 李丽质走入殿内,当即皱眉,在场的不仅仅有宗室的诸位叔伯,还有很多权贵与权贵子弟。 见到父皇与母后,她行礼道:“父皇,母后,女儿来了。” 李世民点头道:“一两月不见又长高了。” 长孙皇后自然不会在意女儿穿着简单,也没有好好梳理发髻。 她招手道:“丽质,坐母后身边。” 王婶站在殿外,这位跟随公主殿下的妇人怀抱两把横刀,目光一直盯着前方。 李丽质跪坐在母后身边,目光扫了一眼殿内坐着的人,叔伯长辈们坐在两边的前排,坐在后方的便是一群权贵子弟。 “陛下,有嫡公主如此,我等为陛下贺。”长孙无忌举杯先行礼。 “为陛下贺。”众人也齐声道。 嫡公主已经成年及笄,对皇帝与皇后来说是一件大喜事,子女都能成年健康,没什么比这事更好。 在场众人中,柴绍先言道:“听闻长乐公主已及笄,如今一见果然英姿不输男儿,我等该贺陛下。” 在场的众人谁不知道柴绍的心思,都知道柴绍早已病重,平时不在朝中,今日得知此事就算是硬撑着也要来入宴,他还不是为了他小儿子的婚事。 李世民笑道:“她久居骊山,早已忘了规矩,一直都是她的皇姐在教导,让诸位见笑了。” 众人也是客气讪讪一笑,再次举杯相贺。 李道宗正色道:“已是当婚当嫁的年纪,遥想当臣等这般年纪还在与人搏杀生死。” 众人想起了当年的乱世,那时候大家都是各路豪杰,也在这乱世之中搏杀出一番功绩。 陛下与这些大唐新权贵谈话时,总是会说起当年,说起当年如何如何,还会说出当年谁的糗事。 但说到了长乐公主的婚事,众人心思各异,有人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的,有些人家是真的想要娶到长乐公主。 只见李丽质突然拿起母后的酒樽,这让李世民和长孙皇后都很讶异。 李丽质一手拿着酒樽站起身。 李世民使着眼色,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希望她再坐下来。 只见长乐公主一手拿着酒樽,起身言道:“诸位叔伯,皆是我大唐功臣,追随父皇开创功业立功于社稷,丽质敬诸位叔伯。” 长乐公主的话语声回响在殿内,一众文武权贵都还在惊诧中没有回过神来。 李丽质再次往酒樽中倒满酒水,又一次举杯而起,“诸位叔伯念丽质婚事,丽质心中感谢诸位叔伯照拂与牵挂,丽质再敬诸位叔伯。” 见她又是一口酒水喝下,李世民已经坐不住了。 李丽质又再次往酒樽倒入酒水,“丽质是骊山弟子,又是骊山首徒,骊山规矩不论男女皆要到二十岁之后才能论婚事,论嫁娶,父母之命自然不能负,但师命难违,此番论婚嫁,丽质还未到年龄,在此向诸位叔伯赔罪。” 话音落下,李丽质再次将酒樽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一连三次,公主殿下这般豪饮,也让众人一时间啧舌不已,殿内静悄悄的,没人出声。 在面向父皇和母后,李丽质躬身行礼道:“父皇,母后,女儿失礼了,只是女儿不懂人情世故,只好这般行事。” 长孙皇后急忙拉着丽质再坐下,低声道:“?母后与父皇当然是为了你着想,你若不想这么就嫁了,母后也不会让你草草嫁出去的,你这是何苦。” 李世民举杯,“丽质跟随她皇姐在骊山学艺,朕时常去骊山,也知道骊山的规矩,让诸位见笑。” 众人纷纷打趣,说着应该,说着臣等怎敢。 这一年一直有人去探陛下的口风,今日长乐公主这么说了,话语也就明了了。 场面又恢复了其乐融融,李丽质低声对长孙皇后道:“母后,女儿知道这婚事让父皇与母后都为难,与其为难不如直接说明白,让女儿说出来,父皇与母后身上的负担也能减轻一些。” 长孙皇后抓着自己女儿的手,不住地点头,“你自小懂事,就是太懂事了,现在都肯为父皇和母后站出来了。” 李丽质依靠着母后的身子笑道:“女儿是不是长高好多。” 长孙皇后先是皱了皱眉,又忍着笑意,拂过女儿额前的几缕发丝,“长高了,也越发像你父皇了。” 李丽质小声道:“女儿像母后,才不要像父皇。” 长孙皇后打趣地瞪了一眼,“弟弟妹妹都在骊山?” 李丽质点头,“都在骊山,女儿先来一趟。” “也好,高陵那边出了一些事,母后近日也不出心力照顾,你与玥儿多多照看弟弟妹妹。” “女儿懂得。” 李丽质当然知道母后说的高陵是何地,那是母后的生母所居之地,从清河迁来之后,就一直住在高陵附近的行宫中。 “母后,女儿就先行告辞了。” 知道丽质也不喜这里的氛围,长孙皇后又叮嘱道:“从侧门出去。” 李丽质点头道:“女儿先回骊山,母后往后多来骊山看望弟弟妹妹,注意身体,当初姐夫告诫的麝香切不可再用了。” 长孙皇后还是点头。 看自己的母后气色尚好,李丽质这才趁着众人不注意从侧门离开。 从侧门走出,再从兴庆殿正门走过,李丽质避开众人的视线与王婶一起离开。 除了朱雀门一路上无话,李丽质路过东市就闻到了甑糕的香味,便给弟弟妹妹们买了一大块回去。 “当初稚奴与东阳她们吃过一次,现在心里还念着呢。” 王婶付了银钱发愁道:“吃了这个多半是吃不下饭了。” 李丽质收好甑糕出了春明门又道:“弟弟妹妹正在长身体,她们能吃。” 王婶从一旁的官兵手里拿过缰绳,俩人一起回了骊山。 兴庆殿的宴席结束了,其实长乐公主三次敬酒之后,这场宴会也没了进行下去的必要。 李世民回到一身酒气地回到甘露殿,“这丽质当真不是坐着车驾而来,是策马来长安的?” 王公公回道:“却是如此,传闻骊山有一匹天山马,非常神骏,是当初卫府送给县候的。” 李世民喝下温热的茶水,酒醒了大半,“嗯,什么东西到了那小子手里,都成了宝。” 当初那匹马还很小,性子也烈,军中便半送半给地交给了张阳,不想三两年之后成了这等好马。 王公公再给陛下倒上茶水,低声道:“今日宴席上,有许多宗室中人都在议论,说是长乐公主身上这等气质与气场是如何养出来的,英姿不输男儿,显得端正,精气神甚好,长得也越发像陛下了。” 陛下终于笑了,这一回是真心的笑容。 “孩子都会长大的,她自小就懂事。” 宴席之后,长乐公主这般明说了,也就堵住了悠悠众口,也就是说在公主殿下二十岁之前,都不会议论婚嫁之事。 终于,李世民觉得自己的耳边可以清净许多。 许多时候,婚嫁都是父母之命,现在又多了一个师命难违,同时李丽质还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 她知道话该怎么说,先是给足了宗室叔伯们的面子,再是痛饮三杯表达自己的歉意,如此一来,一众叔伯也不好再为难她。 父母之命与师命自古都是一样的。 女儿都这么说了,李世民也乐得顺着这个台阶下来了,也给了众人一个台阶下。 要说女儿的谈吐与言行变化,以前在宫里还是一个乖巧听话的女儿,如今在骊山跟着她皇姐学艺这么多年。 从骊山开始建设到如今拜师有五年。 这五年丽质的从一开始变化并不多,最近一两年她的言行才有变化,今日若不是她站出来,又觉得没有今日一朝,更不会觉得她的变化如此之大。 春秋有言:巾帼不让须眉。 现在的李丽质给人就是这种感觉,关中的女子皆有彪悍蛮横之风。 李世民又笑了,他觉得可以对这个女儿放心。 “张阳今日在做什么?” 听陛下问话,王公公回道:“听闻县侯今日一直都在专研作物,说是收集了不少关外的作物,说什么作物的多样性,新任的太府寺少卿还联合了周边县丞,想要一起种植果蔬。” 李世民翻找着桌案上的奏章,总算是在底层找到了太府寺的两份奏章,一份是张阳写的,一份是上官仪所写。 “以后太府寺的奏章不用经过门下省,直接呈给朕。” 乡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农忙时乡民们都能劳作,但农闲之时,乡民却要去找活计谋生。 太府寺就是将乡民们的农闲这段时间利用起来,如若关外的作物可以培植成功,对民生来说也是极其有利,如果一个村县可以种出葡萄,他们在种植粮食的同时,还可以种葡萄来买卖。 其他瓜果类似,此乃民生富强之道,果蔬种植成规模化,比如说蓝田县的土地适合种胡瓜,渭南的村县适合种葡萄。 让乡民在耕种上有更多的选择,还能创造财富,如此不论是对赋税还是民生都是极其有价值的。 李世民看完两份奏章,两人说的都是同一件事,无非就是乡县配合,因条件而异,来种植各种作物。 这一次倒是没有向朕寻求方便,而只是给个报备,万一被人弹劾了,朕心中也可以有准备? 不得不说,以前不论在礼部,还是崇文馆,又或者是东宫还是尚书省,张阳都是一个闲散模样,整日不是在官邸内睡觉,就是带着孩子们玩,又或者隔三差五不在官邸内,想找他都难。 现在倒好了,他人在骊山,太府寺只有一个寺卿和少卿,俩人办事前后配合。 从来没有人在太府寺这个清闲之地如此努力,很是稀奇。 张阳在朝中任职,他的官位也有大起大落过,在其他位置任职他都是能不管就不管,能省事就省事。 也只有在太府寺难得见他如此积极,重要的位置给他,他反而不重视,清闲的位置给他,他竟然还有一些别样的创意。 这人当真是奇了,李世民摇头一叹,放下了奏章问道:“高句丽有消息了吗?” 王公公连忙道:“老奴,这就去问问礼部。” 李世民点头,“不用去问,将许敬宗召来。” “喏。” 第六百六十三章 成全了所有人 今日的天气尚好,甘露殿内还是显得昏暗,宫人将一旁的窗户打开,让殿内更明亮一些。 一些阳光洒入,只有陛下坐着的位置照不到阳光。 许敬宗快步走入殿内行礼,“陛下。” 此时看不见陛下的神情,许敬宗躬身又道:“半月前,礼部的探子在高句丽送来消息,高句丽王收到了礼部的书信与大唐的国书,并且确实有意向大唐朝贺并且愿意赔罪,只是……” 话语顿了顿,许敬宗又解释道:“陛下,如今高句丽内形势复杂,渊盖苏文手握兵权,王权反而弱势,高句丽的王命不得出,武将当权,已经将高句丽王圈禁了。” 许敬宗解释着如今高句丽的形势。 这都是礼部这些年一直在盯着辽东得到的情报,高句丽王室的所有变动也一直都在礼部的掌握中。 接下来,许敬宗向陛下解释着高句丽近日发生的事情,以及李义府是如何投效了渊盖苏文,并且如何让渊盖苏文成气候,如何一步步加深高句丽王室与兵权之间的矛盾。 李义府在高句丽就像是一根棍子,不仅仅把高句丽的池子搅混了,还加剧了高句丽的内部矛盾。 殿内没有别人,王公公让其他宫人离开了,他自己守在殿外。 殿内,李世民走上前,“李义府是礼部派去的使者,他在高句丽所做的事情会成为他人的话柄吗?” 许敬宗躬身道:“陛下放心,李义府并不参与高句丽内部的争斗,并且辽东还有张大安挡着。” “如此说来,朕应该放心了?” “渊盖苏文的权力越发壮大,上一任高句丽已经病死,如今的高句丽王是个少年……” 一场高句丽内部的血腥夺权的争斗在皇帝的面前徐徐铺开。 该说的都和陛下说了,至于不该说的,许敬宗也不会多说。 礼部的某些计划,只有核心的几人清楚,有些事情许敬宗更不会告知张大象与张大素,许敬宗也只会与张尚书说。 许敬宗自认一生奋斗皆是为了仕途,通过河间郡王举荐,也是因缘际会遇到了张尚书。 感慨人生有意思的同时,他也明白一定要活得小心翼翼。 在张阳的扶持下自己可以青云直上,但在一些谋划上,所使用的手段许敬宗根本不敢与外人说。 那都是发生在外交院成立之前的事情,现在的礼部做事也更谨慎一些,至少不让人拿住把柄。 随着张阳离开了外交院,如今的礼部做事一切都是按照朝中的规章。 李世民颔首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个办事得力的人。” 许敬宗躬身道:“承蒙陛下信任,礼部上下愿为社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往后外交院的事情你可以直接来面见朕,不需要经过中书省。” “臣……” 听到这话,许敬宗有些恍惚,随后稍稍镇定,“臣领命。” 李世民颔首道:“等吐蕃与瀚海都护府建设好了,你就任职礼部尚书,至于张阳……当下就留在太府寺。” 许敬宗低着头道:“臣定不辜负陛下信任。” “你退下吧。” 李世民平淡言道。 东征的事情已经牵挂许久了,自从温彦博入朝说起了这件事,此事就像是心里一块石头一直悬着。 大唐终有一日要拿下高句丽,这个日子越早越好。 许敬宗走出甘露殿,他心中盘算着这是第四次陛下与自己单独谈话。 最早一次是因为高昌的事,之后是因为吐蕃,最近一次是陛下承诺礼部尚书,而现在是为了高句丽。 陛下说了,以后礼部的事情可以不经过中书省,能够直接面见陛下。 在朝中要站住脚,除了自己能力还要明白陛下的言外之意。 从张阳与赵国公的一次约定之后,向朝中争取了礼部的外交职权。 到了如今礼部一直都游离在朝堂争斗之外,不论是都护府之争,还是科举礼部都是不参与的。 如此一个孤立的官邸,又是如此地庞大,随着这五年以来的沉淀,礼部掌握的消息越来越多,派出去的人手也越来越多。 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礼部,如今礼部在朝政上举足轻重。 陛下的言外之意就是以后的礼部直属陛下,不用向中书省报备,也不用再看朝中各部的脸色。 可于此同时的代价是往后礼部就要听从陛下号令。 这是陛下的权术,礼部像是一棵果树,从关内外的地理志,再到关外的风土人情,回鹘或者吐蕃的情报,和现在的外交能力,这都是礼部的硕果。 如此硕果陛下不会让任何人有觊觎之心,礼部必须是陛下的,也必须是陛下直属的,这好像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 许敬宗走到朱雀门外,现在终于想明白了,明白了张尚书会离开礼部的原因。 或许他早就想到了现在的礼部会有今天,总有一天要交给陛下的。 而张尚书在这个时候功成身退是最好的。 不论是陛下,张阳,还是自己,又或者是礼部这么多人,大家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张阳成全了所有人。 这种局面确实是最好的,许敬宗索然一叹,礼部不容易呀,走到今时今日的局面太难了。 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很重,又觉得自己必须要扛起来。 来到外交院门口,就有几个使者在门口吵吵闹闹,许敬宗再看来人是南诏的使者。 许多关外的使者来长安之后,便不想回去了。 滞留在长安城的使者越来越多。 不动声色地走入外交院内,许敬宗问着李崇义,“崇义公子,这些人在闹什么?” 李崇义小声回道:“是南诏的使者,说是最近有个唐人带着一伙盗匪,在他们南诏攻城略地。” 许敬宗诧异道:“唐人?” “嗯。”李崇义的神情凝重,“他们说是这样的,三月发生的事情。” 闻言,许敬宗思索着,要去攻打南诏还要过道蜀地,那片地方的路很不好走。 最近奏报也没有说剑南道附近有盗匪作乱来着。 许敬宗小声问道:“当真是在攻城略地?” 李崇义反倒笑了,“也就几个村寨而已,哪里有他们说的这么大。” 这么说许敬宗放心了,他又道:“说不定是当地乡民之间的冲突。” 见许敬宗要离开,李崇义追问道:“那这事我们要管吗?” 许敬宗走向外交院的后院,让这里的厨子上了一碗汤饼,便回道:“安抚就好,至于南诏村寨的事情,就说我们大唐也犯不着攻打他们,凡事要讲证据,他们如有抓获盗匪并且能够带到长安作人证,往后再议。” 李崇义点着头记下。 “崇义公子用过饭食了吗?” 闻言,李崇义摇了摇头。 许敬宗让厨子再上了一碗汤饼,便继续吃着。 外交院依旧很忙碌,人手几次扩充之后还是忙得不可开交,尤其是与各国使者打交道。 吐蕃的都护府修建还没有摆平,瀚海都护府的建设也在安排,西突厥平定这才半年,还要派出官吏治理。 吃完碗中的汤饼,许敬宗心中带着期望,期望自己早日坐在礼部尚书的位置上,继续发扬张尚书留下来的外交事业。 骊山,李丽质也回来了。 李玥听着她的诉说,笑道:“回来就好,用饭吧。” “嗯。”李丽质点头洗手准备用饭。 这一声用饭显得很温暖,在骊山用饭的时候总是最温馨的,弟弟妹妹围着桌子而坐。 而皇姐与姐夫也把每一顿饭食都看得很重,不论弟弟妹妹有多贪睡,坚决不能耽误了用饭的时辰,不论弟弟妹妹有多玩闹,到了用饭的时辰就要停下来手中的事,按时回来吃饭。 这是骊山的规矩,也是最温暖的规矩。 在宫里生活,在母后身边也还好,但总会遇到宫中妃子之间的琐事。 在骊山弟弟妹妹能够更加开心,也不会分开。 张阳吃着饭食,看着礼部送来的信件,李世民派去瀚海都护府的人是丘行恭。 丘行恭也是朝中的一个老将,当年跟随李世民参与玄武门之事的人之一。 而且此人生性严酷,朝中文武双方的人都对他极为忌惮。 丘行恭的此人品行严酷,当初因弹劾被革职为民,后来又被复用,这样的人留在长安难免又会生祸事,如今被派去了瀚海都护府,去折腾回鹘人和薛延陀。 张阳无奈一笑,说不定李世民也抱着眼不见为净的态度。 派去安西都护府段志玄和段瓒父子将领,派出去的文吏是杜构,也是当年杜如晦的儿子。 文臣武将去各地都护府的同时,这位天可汗又裁撤了许多地方官吏,换上了现在朝中的新人。 用天可汗的话来说各地县丞多有是前隋留下来的官吏,有不少年事已高,是该替换了。 皇帝用这种方式继续蚕食各地士族豪门的关系,替换上的官吏也都是精挑细选的,这些人是身家底子很干净的新晋官吏,派去各地地方任命县丞长史的人,也都是忠心当今皇帝的。 如此一来加上地方折冲府的安排,皇帝一步步拿住了这些豪门大族的咽喉。 这是长孙无忌定下的方针,以此来削减地方豪门的控制力。 饭后,张阳下山与张公瑾说了这件事,“老师,我一直以为赵国公是站在世家权贵这边的。” 张公瑾坐在轮椅上笑道:“既然陛下决意要对抗世家,要振兴科举,他长孙无忌势必也要站在陛下这边,他会随着陛下的心意办事。” “我看当初他还帮着关陇的门阀说话。” “关陇啊……”张公瑾又想起了从前,反倒笑了,“那是他们将陛下想得太简单了,如今的关陇门阀早就不是当年了。” “正如老师所言,我也听闻有不少陇右地而来的人,想要迁入长安城地界,其中泾阳与灞上,还有高陵三地迁入了陇右人士最多,过度地开垦会让田地越发贫瘠。” 自秦汉以来,人们为了粮食,也是因为战争的坚壁清野,将高山夷为平地,将山林砍伐形成了平原,成为了田地,这种过度开垦也带来了恶果。 倒是如今的关西没有后世那般环境恶劣。 张阳觉得自己这个太府寺卿号召人们重新植树造林也是来得及的,至少从现在开始,在西北种出一片大森林。 让贫瘠的土地重新恢复生机,这是一项大工程,需要几代人的努力,先从自己的这里开始。 关西环境越发恶劣,从太府寺的卷宗来看收获的粮食一年比一年少,人们自然要东迁。 更不要说经历了战乱,关陇门阀想要李唐皇帝履行当年支持李渊登基时的许诺。 或许李建成还在的话会支持他们,玄武门出事之前,李建成还活着,他得到的士族与门阀支持是最多的。 也就是现在坐在皇位上的人是李世民,而不是李建成,才会开始着手对付当初支持李建成的人。 说来李世民是个会隐忍的皇帝,忍下了玄武门的骂名,忍下了渭水之盟,忍下了众多士族的骂声。 刚刚坐在皇位上的那几年,李世民稳稳做好了朝堂的交接,依旧用当年的重臣与地方将领,并且让高士廉来主持朝政。 直到现在这位皇帝权力巩固了,到了开始清算的时候。 这个天下,在这位皇帝的意志下开始变化。 张阳听着老师的解释,又道:“我还是不赞同赵国公的方式。” 张公瑾缓缓点头,“嗯,你总说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撤去地方官吏只能减弱门阀世家对地方的控制力,但他们的实力依旧还在,根子深入地下盘根错节,削去一些枝叶支脉而已,动不了他们的元气。” “嗯。”张公瑾也认同这个做法,他点头道道:“长孙无忌是个很谨慎的人,他不敢冒风险,他的一言一行都有可能被陛下采纳,他会说出风险最小,最安全的办法。” “明明有心要除去中原的隐患,却要小心谨慎,甚至步履维艰,真是讽刺啊。” “你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孩子,也知道进退。” 张公瑾喝下一口茶水,“老夫也没有本事再教你其他,唯有万事保全自己,就算是引火烧身你也要留个全身而退的余地。” 今天暂更一章,请个假。 明天会正常更新,争取补更。 第六百六十四章 从不亏本的骊山 小清清骑在小熊的背上,她双手撑着下巴,目光瞧着田地里的作物,“爹爹,就是为了这些作物烦忧吗?” 王婶点头道:“县侯这是为了天下人。” 看她还是有些不理解,王婶又道:“这世上能为自己考虑的人多,但能为天下人考虑的却少之又少,难得可贵……县侯是这样的人。” 小清清瞧了眼正在与师公说话的爹爹,便拍了拍熊背,“熊大,去爹爹那儿。” 小熊这才迈开脚步。 来到屋前,小清清带着俏皮的笑容,“师公好。” 张公瑾微笑着点头,“孩子长这么大了。” 小清清盘腿坐在熊背上,“以后还会长高的。” 这女儿别看现在乖巧的模样,平时机灵着呢,她总是摆出一副乖巧的样子,讨好而已。 不过是想要多吃一两顿烤肉,在她师公面前乖巧。 张阳又道:“老师的教导我会记在心里的,不过老师也放心,用不了多久,我们骊山就有自保的能力了。” 虽然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张公瑾还是点头,既然他这么说,那便已经有所打算了。 又和老师交代了几句,张阳便领着她上山。 贞观十一年的五月,裴宣机从荆州又到了潼关,他在这里见到了许久不见的慧旷和尚。 身边还有两个夫子,他们是官学派来去各地支教的,长安城一路到了潼关,还要远去范阳与太原。 裴宣机只是远远看着这个和尚从街道上走过。 玄奘没有回到长安城,这和尚心中念想的造纸术没有得到。 如今看他落魄的样子,裴宣机心里很高兴,他们过得越落魄就意味县侯的大计已经一步步开始了。 再看眼前两位夫子,裴宣机给他们倒上茶水,眼前两盘腊肉,说是宴请这两位夫子,菜色确实不怎么样,显得寒酸。 他笑道:“我们的生活依旧是艰苦的,希望两位夫子不要嫌弃。” 俩夫子笑着拱手道:“这已经很好了,朝中每月给的例钱也不多。” 裴宣机给他们倒上茶水,“这是下官找附近乡民要的茶叶,都是今年的新摘的好茶。” 看两位夫子喝下茶水了,裴宣机又道:“虽说没有门阀大族那般的财力,唯有一颗赤忱之心以报社稷,两位此番去贫寒之地支教,身负朝中支教事业,在下佩服,以茶代酒先敬两位。” 茶水入口,一位稍年长一些,约莫五十岁的夫子笑道:“如此,我等自然不负朝中重托,我们两人也是贫寒子弟,出了这潼关,便要分道扬镳,此番聚首往后再相见就难了。” 这两位夫子出了潼关之后一位要去范阳,还有一位要去太原。 裴宣机拿出两册书,“此乃狂人日记,在下平日里每每读之便会抄录,三五天抄一卷,越读越发了解世家对中原的荼毒。” 那位年纪看起来年轻点的夫子啧舌道:“听说这狂人日记一出现就掀起了不小的动静,士林之中一度禁止传阅。” 年长夫子又道:“不论是红楼,还是狂人日记,又或是梁祝都被士林中人说成败坏纲常之书,可就算是这样书生士子之间,传阅的也有不少。” 两人因为眼前两卷狂人日记开始了争论。 裴宣机笑道:“这册书在下就送给了两位,一人一册,还望两位闲暇之时可以翻阅。” “多谢了。”他们拿过桌案上的书卷。 当然了,狂人日记此书在坊间的名声很响亮,好奇的人也想要一睹书中的内容。 裴宣机放低了声音,“两位既知道世家荼毒中原,可知原因?” 见他们两人不讲话,裴宣机叹息一声,将手中的茶碗放下,“是乃狂人日记讽刺的便是门阀与旧制度,旧制度下苦难的众生只能在这苦难的环境中艰苦求生,现如今朝中推行科举制,是为天下人着想。” “禁止狂人日记传阅便是他们害怕的所在,他们害怕狂人日记中的内容会影响天下的读书人,可朝中除了一册红楼梦,从来没有说过要禁止传阅狂人日记。” 话语顿了顿,裴宣机又颔首道:“在下常常与骊山的县侯有书信往来,这狂人日记就是出自骊山县侯之手,他常与在下说,他们越是害怕的,我们越要坚持,越要进行下去。” 这番话令两位夫子心神一振,他们俩人还是收下了狂人日记,便匆匆离开了。 而裴宣机继续吃着桌案上的菜,他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如自己这般坚定。 这两人看来就有些摇摆不定。 这世上坚定者少,摇摆不定者多。 裴宣机又喝下一口茶水,“等他们遇到了那些不公的事,或许就会坚定许多吧。” “县侯呀。”裴宣机叹道:“在下可一直都按照你的要求在办事,推翻世家的大业太难了。” 也有可能给了两册狂人日记之后,他们就会抛之脑后。 裴宣机一直坚持广泛传播的方式,一直在各个寒门士子走动,结交各路有志之士。 世家如今虽说还庞大,但今时不同往日。 还有朝中要推行科举制这个重要的关口。 这是大好的机会,错过这个机会不知道要再等多少年。 在酒肆里喝茶难免会引起不少人的目光,裴宣机注意到这些目光只好讪讪一笑,便匆匆离开了。 他回到自己所住的官驿,因身上有太府寺的关文,每每去一个地方都可以住在官驿。 裴宣机将今日的进展写下来,要将这书信送去骊山。 伙计端着一些饭食进入房间内,“客人,听说今天潼关有个游园大会,许多人都会去,还有一些和尚呢。” 裴宣机将自己写好的书信折起来放在一旁。 伙计还特意看了一眼,“这是骊山纸吧。” 在驿馆的伙计通常接待朝中官吏,接触的人不是勋贵就是官员,纸张笔墨这东西虽然名贵,他见过的也不少。 也就是每一次县侯回信的时候,总是会带来不少的纸张。 现在在一个盒子中还放着许多的空白纸张。 等着这个伙计离开之后,裴宣机才吃眼前的饭食,每一次送信都是让官驿的人送去。 而县侯的回信都是让那些卖红烧肉的人送来。 虽说不清楚县侯与这些卖红烧肉的人有什么关系,而且不论自己在何地,这些人总是可以找到自己。 裴宣机隐隐有一种感觉,倘若自己有一天会有性命之忧,只要找到卖红烧肉的人,就可以保护自己。 况且自己现在所做的事情,若是被那几家大族知晓,说不定他们会痛下死手。 为保全自己裴宣机心中这般打算着。 翌日,裴宣机又去田地里记录作物的情况,潼关的县丞也都知晓了,朝中太府寺派人来了潼关来察看作物的生长情况。 这里的县丞对裴宣机很客气,裴宣机现在就算是没有正式官职,他们也不敢怠慢,太府寺卿是当今新晋的县侯,那个传闻中的张阳。 他们捧着裴宣机还来不及。 人在潼关查阅作物的耕种情况,记录各地的粮食与产量,这都是表面上的事。 这些县丞与地方官吏都不知道裴宣机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关中正是春日,辽东还是一样寒冷。 张大安养起了小胡子,当初来辽东还是显得生嫩的脸,现在神情坚毅许多,他看着信件低声道:“兄长如今成了太府寺卿,还要管着作物的耕种,辽东也该出一份力才是。” 经过这三年以来的治理,辽东开垦田地,将农户重新入户,现在的辽东早已不是当初荒败的景象。 温挺听父亲温彦博的吩咐,来到辽东助张大安,完成大计。 去年冬天到了辽东,温挺走了辽东许多地方,而且也看了许多地方的进展。 张大安确实一直都在建设辽东,而且这三年以来已经有了不小的成果。 尤其是田地开垦,借着运河将多余的粮食运下去,如此竟能让辽东富裕不少。 父亲说得不错,那骊山的县侯可靠,至少有些事情他不是嘴上说的,而是切实在做。 如今张大安既是礼部的侍郎,又任辽东长史,在辽东郡守一直没有任命的情况下,他能够总揽辽东事宜。 温挺不懂太府寺的事情,他也不关心,只是言道:“张侍郎,家父此生心愿便是收复辽东,不知道张侍郎何时派兵拿下高句丽。” 张大安闻言笑道:“李义府作为使者一直在高句丽王室,你且放心,昨日来信说是渊盖苏文已经在召集人手了,高句丽的宫廷之变已是箭在弦上了。” 温挺收紧衣衫,从关中来一路到了辽东,还是有些不适应这里的气候,都已经是四月了这里依旧很冷。 张大安看着外面的天空,厚重的云层遮住了落日,几阵信风吹来,让人不住一个哆嗦。 “今夜可能会下大雨,粮食这才种下不久,温兄与我一起去看看水渠疏通得如何了。” 温挺一直心系高句丽大事,听张大安又要去看水渠,便再问道:“看完了沟渠是否可以攻打高句丽了。” 张大安翻身上马,又道:“时候还早,我们贸然出兵朝中反而会将我等治罪。” 马儿慢悠悠走着,看温挺还一脸的焦急,张大安解释道:“出兵要有理由,其实兄长交代得不错,我们是去高句丽营救礼部的使者而不是去攻打高句丽,至于是否拿下高句丽的王城,那就要另说了,温挺兄以为呢?” “你说得在理。” 心中再着急,事情也有轻重缓急,温挺明白贸然出兵不合适。 但他也没有心情陪着张大安去查看沟渠的情况,双手作揖道:“在下就看看练兵如何,就先告辞了。” 说完话,他便匆匆离开了。 张大安独自一人骑着马儿,沿着沟渠一路往北走,温挺是带着目的来到辽东。 他虽说是个信得过的人,但太急功近利。 有些事情不能光着急,也要看形势。 辽东的粮食刚刚种下,张大安可不敢想要是一场暴雨淹了作物,今年就会没有收成,他只有亲自去看过之后才会放心。 自乱阵脚的事张大安不会做,他觉得渊盖苏文夺权是必然的,曹操做过的事,他说不定也想做。 这种人迟早会输,这些年大唐越发强大。 听闻关中人口几度上升,一户人家有三个孩子都是常事。 只要中原更加强大,收复高句丽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这是张大安读史书学来的经验,一直以来高句丽就是这样,中原强大他们就会附庸,当中原动荡,他们就会划地割据,甚至会北上。 张大安心里相信只要辽东足够富裕,朝中就会重视辽东,往后不论历朝历代,都会知晓辽东的重要性。 如此一来便是长治久安,张大安才会觉得此番来辽东三年,不算白费。 “禀长史,骊山的银钱到了,一共两千贯。” “哈哈哈!”张大安朗声一笑,“将那八千石煤全部送去骊山。” “喏!” 四位县丞脸上都带着笑容,辽东有很多的煤石,若是这些煤石都卖出去,可以带来多少银钱,他们在辽东呆了这么多年,这里苦寒贫瘠,哪里见过这么多的银钱。 张大安又道:“走水路吧,轻便一些。” “喏。”四位县丞齐声道。 “慢着。”见他们要离开,张大安又叮嘱道:“耕种之事还要继续盯着,光是卖煤石只会坐吃山空,长久之计还要重视耕种,不可怠慢了。” “我等领命。” 见张大安没有其他的嘱咐,这四位县丞才快步离开。 经略辽东之后,张大安才知道,这里的煤铁矿之丰富,难怪兄长如此重视辽东,还为此给辽东送来了这么多银钱补助。 张大安想到来到辽东第一年与第二年,这辽东几度经营不下去,好在有骊山的支持。 如今想到辽东的财富,张大安便觉得骊山还真是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骊山也能出钱帮助辽东,但需要辽东给予矿场,骊山不会白要,也会给钱,但价钱更低。 官衙经过修缮之后也好了不少,辽东没有郡守,长史统领这里的事务。 张大安又给骊山写了一份书信,交给了门外的壮士。 第六百六十五章 臣服后才是最重要的 这三个壮士就是当初护送自己到辽东的人,三年过去了他们依旧守在这里。 君子一诺重千金,大唐猛士亦如此。 张大安的叹息在冷空气中化作一团白雾,“等辽东之事平定,我就要回长安了。” 那壮士回道:“这里的乡民一定会欢送你的。” 大家都是看着张大安这个勤勤恳恳的年轻人一路走来,面对辽东的许多难事,他总会耐心解决。 并且建设城墙,修缮道路沟渠,整理户籍,将山野之人请下来,入户给予田地耕种。 这些事情不是一个人能够办成的,可大安一如既往坚持,竟然真被他办好了。 也难得他有这等耐心与韧性。 张大安心有牵挂,“也不知道家父身体如何了,真想早点回去看看。” 收复高句丽之后,便是大安回长安的时候。 从去年年初到现在,张大安也一直都在大唐打听长安的情况,知道了兄长成为了太府寺卿,又知道朝中开始开辟都护府。 皇帝励精图治是好事,张大安迈步走出官衙。 一旁的壮士又道:“听说现在骊山县侯遭到了陛下冷遇。” 张大安笑道:“你想错了,兄长如今的冷遇只是暂时的,兄长还年轻往后还会有起复的机会,中书省的官职都还在兄长身上,社稷之功陛下不会忘记的,而且兄长的太府寺卿一定能够做得比历任更好。” 那壮士笑道:“大安兄弟这么说,想来是没错的。” 张大安点头道:“今夜多半要下大雨,与辽东四县十五村的里长县丞都告知一声,夜里不要睡太死了。” “喏。” 天色入夜,过了子时,辽东果然下起了暴雨。 张大安决定彻夜不睡,随时准备应对好这场大雨。 有长史的命令,各个村县的县丞与里正也不敢多睡,熬夜度过了这场暴雨。 等到暴雨停歇,天色重新敞亮,张大安沿着沟渠再次往上走着,看着沟渠中水流很大,好在先前就修缮过,大水对田地的影响并不大。 未雨绸缪,辽东五月到九月是雨季,雨水短暂,雨势有大有小。 这也是大安要治理这里的难点。 在不小看每一阵雨的坚持上,努力将损失做到最小。 关中五月,春风拂面而过,小武与小慧,还有李丽质三人正在骑射。 她们一人骑着一匹马儿,张弓搭箭。 马儿跑动的同时,李丽质拉满手中的弓,一箭放出,箭矢堪堪只是落在靶子上。 三人的骑射本领还不熟练,就这么近的距离还射不准。 张阳给李世民倒上茶水,“陛下,今日怎么有空来骊山了。” 李世民喝着今年的新茶,“朕的儿女都在骊山,怎么不能来看看。” “陛下每次来骊山都会带着烦恼而来。” 李世民再看小武与徐慧的骑射本领,“这是练有多少时日了?” “四月底刚开始的,从最基础的射箭,到练习刀剑,直到现在骑射,已经有半月了。” 张阳拿起自己的茶杯,与陛下一人一张椅子,就这么坐在骊山下。 随着李丽质又是一箭射出,箭矢这一次都没有在靶子上。 三个丫头的结果都差不多。 婶婶叫住她们休息,看来是累了。 人的耐力都是有限的,她们已经练了半个时辰。 三个丫头各自擦着汗水,坐在山脚下,互相帮忙压腿,放松手臂。 平时这三个丫头都在养尊处优,现在一下子要练这么久,身体难免不适应。 所以骊山上的孩子们,往后随着年龄的增长,体育课要增加骑射这一项。 “丽质年岁还小,朕也不着急。” 张阳笑道:“练习一天就要休息三天,不然身体吃不消,她们还没适应这样的练习,一天练完,第二天不说腿脚酸痛不堪,手腕手臂都伸不开,哪有什么生来就会骑射。” “大家都是肉体凡胎,都有自己的负荷极限所在,无非是筋骨适应的过程。” 这番话很中肯,李世民点头道:“朕当年为了练好骑射也没少吃苦头,军中将领谁不是奔袭千里,星夜兼程驰援一方,等一场战事结束累得只能让人搀扶下马。” “还未休息片刻便要奔赴下一场,累到天旋地转,都不容易。” 看透表象,看本质,是一项本领。 张阳觉得可以用这种方式慢慢改变皇帝的想法,让李世民在成为一个明君的路上多一些开拓的野心。 “朕听闻吐蕃人在都护府建设上一直与礼部僵持不下,那禄东赞始终不肯答应礼部的选址。” 闻言,张阳犯愁道:“禄东赞心里对吐蕃还是有期望的,尤其是松赞干布来了长安城之后,他心中越发如此坚定,建议陛下杀了禄东赞以绝后患。” 李世民颔首道:“朕是天可汗,吐蕃如今已经向大唐臣服,既然如此禄东赞也是大唐的将领,朕如何杀他?” 一旁的王公公微笑着给君臣俩人续上茶水。 张阳放低自己的声音,“陛下有没有想过,短暂的臣服不是长久之计,收入我大唐的版图才是长久之计。” “朕知道,让吐蕃学关中话,读中原的典籍,让吐蕃人从此也成为中原人,魏征与朕说过这件事。” “那陛下觉得呢?” “礼部不是已经在这么做了吗?你别以为朕不知晓吐蕃的内乱是怎么回事,你们在吐蕃培养出来的人越来越多了,这吐蕃早晚会再生乱。” 张阳感慨道:“让陛下见笑,若是陛下能够来一道旨意,此事便可以事半功倍。” “什么旨意?” 张阳端着茶碗,目光看着远处的田地,“凡在中原以外,不论突厥回鹘,还是吐蕃或者西域,但凡任命一地的统治都要学习关中话,学习关中文字,如今开始学习,往后凡有任命,必须是来长安城进学的过的关外子弟。” “我大唐立足世间,有包容万象之心,吐蕃人,西域人,回鹘人都是我大唐的子民,他们都要学习大唐的语言文字,成为他们的官话,而不是只有臣服顺意,他们要改变,从根子上改变,我们大唐才是正统。” “大唐的学问是至高无上的,大唐的典籍是他们毕生要研读的,我管这个叫做留学,如此一来教授他们儒家教义,教授他们关中的风土人情,再将这些带去给各方,西域人的统治还是西域人,但西域人所学所写,甚至说的话语都是关中话。” “如此,才是真正的安人心,往后会有一代又一代这样的人,他们的传统会成为历史,而我大唐的传统将会一直流传,我唐人才是这个世上最庞大的群体。” 战争是需要成本的,自贞观四年李靖在阴山一战大胜之后,大唐国力并不强,在对付外敌的方式上,尤其是安置阴山以南的突厥人。 李世民也一直采用成本最低的做法。 如不用战争就可以平定一方,将西域彻底同化收入版图之中,这种做法确实比强按牛头去吃草好。 这片山脚正好可以嗮到太阳,要是这个时候没有横断中原南北的秦岭,那东南风不用被秦岭阻断,那吹在人身上一定很舒服。 温暖的又湿润的季风可以一直吹到西边,让长安城也多一些雨水,如此一来西北的黄沙也能够长出更多的大树。 当然了秦岭有存在的好处,秦岭也能挡住北方大部分的冷空气。 张阳换了一个坐姿,“陛下,战争之后就是臣服,臣服之后需要治理,臣服只是暂时的,一时的臣服早晚会叛变,盟约也早晚会撕毁,在他们臣服的时候,将他们的人心同化,才是最重要的,长治久安,就需要人心归附。” “你以为朕看不到这点吗?谈何容易。” 三个丫头休息了一个时辰就要再次开始练习骑射。 李治和东阳,还有清河正在不远处放着纸鸢。 李世民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自己的儿女,好一会儿之后,他站起身,“这些孩子让你费心了。” 张阳咽下一口茶水,“家里不过多几双筷子,没什么的。” “朕来骊山散散心,你说的旨意,朕会与房玄龄他们商议的,朝中还需要纸张,骊山现在有多少了?” 张阳啧舌道:“陛下可以去问问上官仪,我已经很久没有过问造纸坊的事。” “朕去看看,拿了纸张就回去了。” 李治也跟着他父皇屁颠屁颠地离开了。 这陛下来骊山果然是有所要求,就知道他无事不会来骊山。 到了午时用饭的时辰,张阳这才带着弟弟妹妹回去。 山上,李玥和王婶已经准备了一桌子的饭菜。 不过李玥总是帮忙洗菜,切菜。 正是怀着孩子最关键的阶段,婶婶是不会让她靠近灶台的。 用饭的时候,李治匆匆回来,张阳问了问,才知道他父皇又拿走了骊山两千尺的纸张。 顺路还过问了纸张回收的技术进展。 朝中还指望着造纸术能够收回一些本钱,这方面的事情李世民肯定关注。 等到午后,盘算着陛下回宫的时辰,朝中又送来了好几车旧纸张。 回收的纸张就这么存放着,也无妨。 这种回收技术不用着急,大不了将回收纸张多存放一会儿。 李玥扶着腰站在苗床边,她看着刚刚长出来的那些幼苗,目光从南瓜苗移向了苹果树。 “夫君,这棵果树好像是种活了。” 她的目光瞧着苹果树刚刚长出来的绿叶。 张阳笑道:“它送来的时候就已经快死了,能半死不活到现在,算它命大,好在它的根系比较完整。” 说着话,又将原本的温暖地翻土。 等幼苗再长大一些,还要将这些作物移栽到田地中。 李玥眯眼笑道:“怎能说命大,只能说夫君栽培得好。” “媳妇真会说话。” 夫妻俩相视一笑。 眼下最幸福的事就是期盼着孩子早日出生,期盼着这些幼苗也可以茁壮成长。 张阳牵着她的手低声道:“是不是着急孩子出生了?” “做母亲的有不着急的吗?” 李玥伸手抚着自己的小腹,又道:“有人说历朝历代都有很多的含恨不如意。” “是呀。”张阳牵着她的手,走在新开辟的田地间,“这世上有太多的事情含恨不如意。” 女子都容易比男子来得多愁善感。 现在她从自家的处境,想到了历朝历代发生的那些含恨不如意之事。 张阳低声道:“现在正是骊山最美好的时候。” 她温柔一笑,“嗯,那往后呢?” “往后会更好的,我们就在骊山养老数钱。” “夫君心里果然只有数钱与养老。” “我是一个俗人,所以我的梦想比较俗气,我就不是一个高尚的人,高尚的人活得太累,真实的人才能活得自在。” 她捂嘴轻声笑着。 夫妻相濡以沫这么多年,对彼此早就已经很了解,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意思。 注意她的脚步放慢,张阳就注意到她走累了。 近来时常走动,闲来坐着看书,给弟弟妹妹上课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了。 而弟弟妹妹这些天也是撒欢地玩闹。 这些李玥都记着,现在她们不过是一时的欢乐,等能够空闲之后她打算将落下的课业都给弟弟妹妹补上。 那时候才是她们的苦日子。 “熊二,熊三!我让你们坐着,你们怎么又偷偷跑走了。”小清清正在对着两头小奶熊发脾气。 且不说熊能不能听懂人话,熊大就坐在这个小主人的身边,那几头奶熊也只能老实地耷拉脑袋,乖乖被数落。 熊大是骊山体型最大的熊,也是最通人性,最听小主人话的人。 养了这么久,它早就成了家里的一份子。 小清清朗声道:“熊大,把藤球拿来。” 小熊扭动着肥硕的身体离开,不多时就将藤球放在了小主人的脚边。 熊大抬着下巴都不愿意去看那几头小奶熊,好似在嫌弃它们没有个熊样。 李玥对女儿数落熊这种事情,索然一叹。 小孩子总有想象力也会模仿大人。 张阳对此还是很满意,这丫头开始学大人了,学得还有模有样。 第六百六十六章 用也要慎用 孩子有学好的,也有学坏的,张阳更希望孩子可以学好。 小清清继续数落着熊二与熊三,等她数落完,张阳好奇道:“你是怎么分辨熊二和熊三的。” 她坐在板凳上有些得意,“熊二的眼睛比熊三小一些。” 张阳侧目一看,“嗯,还真是这样。” 屋内,李玥如今弯腰都困难,她只能坐在躺椅上歇息片刻,目光看向家门口,这父女俩正观察着家里的小熊。 只是看了片刻,她俏脸带着笑容,心中又期盼着孩子出生。 春雷在天空炸响,上官仪难得去长安城,他今天要去一趟门下省,拿今年两淮之地送来的耕种奏章。 只是这雨来得不是时候,上官仪从门下省带了一包袱卷宗眼看着漫天大雨落下,只好站在原地。 在骊山久了,上官仪很少会穿着官服在人前。 这身官服如今也就穿了一次,如今还是崭新的。 圆领的官服有些不合身,他不自觉又提了提领口。 正在众人驻足等着雨水停歇的时候,李承乾也匆匆来到门下省,先是看到上官仪有些讶异,便让一旁的侍从放下手中的伞,笑着问道:“难得见到太府寺的人来朝中。” 上官仪先是对李承乾行礼,“太子殿下。” 李承乾也看看眼前的大雨,“孤记得,父皇几次想要请你入朝为官,你都拒绝了,这是为何。” 如今的上官仪已经年近四十了,他笑道:“因下官本领尚浅,不敢受陛下赏识。” “能将一个破落的村子,治理成如今这般,孤以为骊山能够富裕,有你的功劳,你也是清楚的。”李承乾颔首道:“张阳此人如何?他确实有远见,但要说治理他没有你这般的本事。” 雨势越来越大,有些许雨水落在身上,上官仪提了提肩膀上的一包袱的奏章,“太子殿下此言差矣。” 李承乾闻言先是愕然,便道:“还另有高见?” 上官仪抚须道:“太子殿下看张阳不能只看他的所作所为,骊山的诸多事宜下官确实是下官在主持,但骊山若换一个主家,难道只有下官一人就能富裕吗?” 听到他反问,李承乾欲言又止。 上官仪突然笑了,他抚须道:“张阳确实是个不善治理的人,可他知道如何治理才是最好的,经营调度,统筹把握他确实不如下官,但要说人心所向,团结乡里,下官没有张阳那般慷慨。” “太子殿下,张阳他时常与下官说,要走入群众中去,走入他们的生活琐事中,知道他们的切实需要,知道他们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并且找到一个大致的脉络,打好群众基础,如此才能大展宏图。” “这才是骊山的富裕之道,让太子殿下见笑了,下官对自己的本事很清楚,也很明白自己的能力所在,只要骊山的主家还是张阳,哪怕是下官不在骊山,但凡换个县官,骊山也能成为关中富裕之地。” “所以呀……”上官仪叹道:“太子殿下将张阳看得太浅了,不是下官成就了骊山,是骊山成就了下官,所以下官不愿意接受陛下的好意,是因为要学得太多了,尤其是县侯一直以来秉持的群众所需理念。” 李承乾听得眉头紧锁。 “下官如今也还在琢磨,就说那骊山的一切建设都是用于民生,听张阳说过,他往后还要盖一个很大的书院,让技术的传承流传不息。” “县侯一直主张促进骊山的技术发展,不论投入多少银钱都在所不惜,下官斗胆问太子殿下,官与民是什么样的。” 李承乾稍加思量便回道:“官吏治理一地乡民,让一地乡民有田地耕种,有安生之处。” 又是一阵风吹着雨水进入屋檐,门下省是个很忙碌的地方,偶尔还有三两官吏冒雨出入。 带着凉意的雨水落在身上,李承乾也不想寻个地方遮挡,继续听着。 “太子殿下,若是反过来呢?” “反过来?” 这给李承乾闹疑惑了。 上官仪解释道:“很多人总是看到了骊山的富裕,却不知骊山治理的真正意义,官吏治理一地乡民,终究是束缚,束缚得越紧问题就会越大,倘若可以真正去考虑乡民们想要的,很多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一番话说完,上官仪重重点点,“嗯,走入群众中去。” 李承乾沉默了,被上官仪这番说教给驳得无言以对,从来不是上官仪造就了骊山,而是骊山造就了上官仪。 上官仪又道:“太子殿下,当初张阳在东宫为官,想来也该看明白才是。” “他与孤说过,只是……”李承乾讪讪一笑,“还真是一个古怪的人。” 上官仪拱手道:“太子应当走入群众中,好好看看各地乡县的风光,会有感悟的。” “孤明白了。” 在门下省的屋檐站了好一会儿,雨水便停下了,上官仪迈开脚步,“下官就先告辞了。” 李承乾连忙上前一步,“麻烦回了骊山告知张阳,说孤愿意走一趟骊山,与他相谈。” 上官仪躬身行礼,便离开了。 一场雨过后地面很湿,阴沉的乌云笼罩在长安城的上空,李承乾脚踩着湿漉漉的地面走回东宫。 至于太子身边的侍从也完全听不懂上官仪的话语。 此刻中书省内,陛下去了一趟骊山就带了话语,这些话交给了房玄龄之后,便在此地议论了起来。 魏征一直以来秉持教化方略,在他看来这是好事,无非就是多花费一些人力。 长孙无忌神色凝重,“用我们中原的圣儒典籍去教化他们当真合适吗?” 话语一出,中书省内就带着火气,本来众人都对都护府职权的旁落心有不满。 现在又说起教化之策,这必然又是都护府的事情,这下火气更大了 武将的人都是带着兵马镇守一方,但教化西域人的事情自然要落在文官的头上。 武将不会插足这件事,礼部主要掌握诸国之间的往来,也不会过问此事。 这件事就非中书省莫属。 赵国公的一番话,让众人安静下来。 早朝这才刚刚退下来,一场雨也才刚刚停歇,有人心中抱怨因为骊山县侯的一句话,多半又要吵起来了。 这朝堂还能不能消停了。 本以为这位县侯离开了朝堂,现在住在骊山可以不过问朝中的事情。 朝中也可以安静一些时日,眼下呢……他人在骊山还要给朝中出谋划策,偏偏这件事还挺有道理的。 陛下有了决意,此事就落在了众人的头上。 赵国公的话音落下,中书省内沉默一片,或许长孙无忌的话语多少带着一些抱怨,但众人都不敢应声。 于是许多的目光都放在了郑公身上。 长孙无忌又道:“若是地方佯装接受教化,地方文吏松懈,又当如何处置,老夫听说那张阳就是与陛下会说了一两句,就因为这一两句,让我们这么多人在此思量,岂有此理。” 说完话,赵国公拿起茶碗喝下一口茶水,又重重将自己的茶碗放下,以示自己的不满。 岑文本想说一两句,可见到长孙无忌与他身边那几个文臣都黑着脸,又只好将话语咽了下去。 房玄龄的目光一直看着手中的奏章,没有要讲话的意思。 众人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魏征的身上。 说来有意思,这中书省众人的目光一直在朝中三位举足轻重的人身上打转。 安静半晌,魏征终于站起身,“老夫去见张阳问个清楚。” 闻言,岑文本连忙清了清嗓子,“郑公,下官正好也要去一趟骊山的酒场。” 如此岑文本便也一起离开了中书省。 长孙无忌又喝下一口茶水,其实摇头一叹也离开了。 在场的众人这才都长出一口气,随着郑公与赵国公的离开,中书省内的巨大压力终于是不见了。 大家也开始各自忙着自己的手头上的事情。 宫里本来就忙得焦头烂额,现在又多生事端,谁都喜欢事情少一些,简单一些。 可唯独总会有一些差池和意外,还有一些其他的事端进来。 郑公与赵国公之间越发地不和,这种冷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 若两人的立场都是一样的话,这贞观一朝的朝堂该是多么地美好,除了武将。 长孙无忌离开不久后,房玄龄也走出了中书省,他迈着脚步一路走向承天门。 一路上的宫里的侍卫纷纷行礼,对这位房相表达敬意。 他走入承天门,进了宫中便一路走向甘露殿。 李世民正在看着西域的奏报,心中要说不牵挂波斯的战事是假的。 天可汗如今比谁都想要知道裴行俭与王玄策到如今为止,战果如何了。 “陛下,房相来了。”王公公的话语声在殿前传来。 “进来。” 殿前安静了下来,不多时房玄龄迈步走入殿中,他面对当今陛下双手作揖躬身行礼。 李世民笑道:“这裴行俭当真是个人才,用一群西域散兵游勇打退了大食人。” 见他依旧躬着身子,李世民又笑道:“私下里,你不用如此多礼,且看看波斯送来的地形图。” 房玄龄这才收回手,重新站好,“敢问陛下,是否要重新重用张阳。” 好像早就知道房玄龄要来问这件事,李世民叹道:“朕不过是问他此事的轻重缓急,终究还是要看朝中的商议。” 看他还为难的神情,又道:“朕清楚,你对张阳一直以来都有成见,他是个古怪的年轻人,也是个行事果敢又有手段的人,如此人物你屡屡劝朕慎用。” 房玄龄颔首道:“陛下,张阳此人可用,但不能信任,陛下需提防,需有人看管他。” “还有,若陛下真还要继续用他,不如将他请回长安,礼贤下士不是坏事,请回来之后需要有人看住他,让他受制于人才是。” 要请张阳再来长安吗?李世民不住摇头,“要让这小子来长安难,他就算是要来,也不会久留。” 张阳确是个人才,这样的人若能留在朝中为社稷所用是最好的,但事有例外。 别人不清楚,跟在陛下身边这么多年的房玄龄难道不清楚吗? 陛下屡屡要磨去张阳的棱角,让他臣服,让他收归陛下所用。 但这小子屡教不逊,一直都没有诚心的臣服之意。 这样的人杀了可惜,就算是用他,也要一边用一边提防。 房玄龄再次行礼,“陛下,恕臣斗胆,若陛下不能收服他,便将他圈禁在骊山。” 李世民错愕一笑,“朕还以为你会进谏杀了他。” 房玄龄会心一笑,“杀了可惜。” 朝中都是聪明人,包括长孙无忌与魏征,大家都知道陛下的心意,大人物要对付张阳很简单,对他们来说很简单。 陛下可以让他登于高堂,他们说几句话也可以让陛下将张阳雪藏起来。 君臣之中,陛下最信任的就是房相与魏征,当初走得最近的长孙无忌早已疏远。 接下来,房相与陛下说着西域都护府的教化之策。 这件事罪魁祸首,张阳正与上官仪看着葡萄架子的建设情况,还有一些胡瓜的长势。 “葡萄可以长在架子上,这样一来可以节省我们的空间,若是能够种出来,我们还可以扩大种植,到时候村子里就有自家的葡萄吃了。” 张阳说着话,心里憧憬着。 太府寺的事业蒸蒸日上,嗯!多好的一件事。 正打量着抽芽的胡瓜,李泰脚步匆匆而来,他最近又胖了,跑起来脸上的肥肉还在抖动着,“姐夫,姐夫!郑公来了。” “来就来,你慌什么。” 张阳言语随意地应付着,但转念一想,“你说谁?” 李泰平复了一番自己的呼吸,“郑公,还有岑文本。” 岑文本都快成为骊山的常客,隔三差五就来看看酿酒场的情况,朝中就指着这些酒水,就像是等着鸡下蛋,给朝中提供利润。 酒水卖到关外去,又因为关外新增货税的缘故,骊山也可以多挣一笔钱。 张阳揣着手与上官仪,李泰三人一起来到村口迎接。 郑公已经在岑文本的带领下进了村子,李泰的侍卫也不敢拦着。 三人确认了郑公所在的方向,便又齐齐从村口折返,来到村子北面的田地间。 忙了一天没有闭眼了,今天暂时先更一章请个假,欠着的更新会补上的。 嗯嗯! 第六百六十七章 遇文本没好事 魏征看着眼前的一片田地最后目光落在了远处的一处菜地上,菜地就在田埂边上,倒是不占用耕种田地。 直到张阳和李泰还有上官仪一起到了,魏征这才收回眼神,“骊山的菜地倒是经营得不错。” “郑公说笑了,这些都是闲暇之余种的,我们还有一个苗床,有我们培植的作物。” 张阳说着话又道:“文本兄,你怎么也来了。” 岑文本尴尬一笑,“来核对骊山酿酒场与造纸坊的账目,只是魏王殿下什么时候可以用上纸张回收术,上个月的账目下官看了,朝中有亏损了六十贯,陛下因为这件事几次来过问。” 造纸坊本来就是亏损的,更不要说满足朝中的用纸需求,如此一来亏上加亏,一个月亏六十贯,还是生产规模不大的情况下,也好在如今规模不大,要是扩大规模只会亏损得更多。 李泰最近忙着蒸汽机的事情,根本顾不上其他。 张阳拍了拍这胖子的后背,示意他先不要讲话,便帮着解释道:“纸张回收术还有许多技术方面的事需要解决,况且魏王殿下还要看着整个骊山的建设进展,没有这么多闲心,等有空了我们会提上日程。” 看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张阳又道:“这造纸坊有三成利也是骊山的,当初与陛下交易的时候说得很明白,一些经营都让骊山在做主。” 既然经营交给了骊山,至于何时扭亏为盈也是骊山的事。 岑文本叹道:“下官会向陛下解释的。” 张阳笑道:“今年东海江南一带又送来的不少茶叶,还是徐御史让人送来的,都是今年的新茶叶。” 徐孝德本就是东海徐氏望族的人,在江南一带的亲眷也算是有人脉。 徐慧得知了炒茶叶已经风靡了关中,便让他父亲托人买了几片山地用来种植茶叶,这丫头得知江南的气候适合种茶叶之后,便劝说父亲去安排家乡的亲眷去办此事。 徐慧是个很聪明的姑娘,说是在骊山做弟子,也会为家里着想,东海徐氏落寞了,早已不是当年,可她觉得可以通过茶叶生意,让东海徐氏再次富裕。 还能借骊山的商路卖往关外,她帮着李玥整理账目的时候,就发现了茶叶一出关外价格就翻了好几倍,三两炒茶叶在关中是一钱,到了关外价格可以卖到十钱,十五钱。 如果江南种出来的茶叶足够好,甚至可以卖到百钱。 当然了这些茶叶在江南的种植情况确实很好,在南方尤其是淮南与东南一片的气候都很适合种茶叶。 所以茶叶一度在南方都是廉价物,徐氏广种茶叶买下了不少的山地,在江南这些茶叶是不值钱,但是去了关外价格就可以翻几倍。 这丫头很敏锐地把握到了商机,种不出粮食的山地可以用来种茶树,如此一来徐氏从前两年开始就大力种植茶树,现在骊山绝大部分茶叶也都是徐孝德那边的人送来的。 将这些茶叶送到关外,也不过是骊山顺手为之,李玥很乐意帮这位得意弟子的忙,弟子越发优秀,她是越满意的。 一阵春风拂面而过,张阳将思绪收了回来,李泰的侍卫已经泡好了茶水。 张阳举着茶碗道:“有件事我在意许久了,朝中过问长乐公主的婚事,是不是也过了魏王的婚事。” 闻言,李泰的神态也有些扭捏,他拿出一副不在意的态度,又不愿意离开。 魏征喝下一口茶水,“朝中倒是有说起这件事,只不过你们骊山的规矩,男女当真都要二十岁才能嫁娶。” 张阳重重点头,“这是我们骊山的规矩,往后这个规矩还会一直在。” 魏征颔首没讲话。 骊山的孩子要健壮,要聪明,要更有活力。 坐在一旁的上官仪终于开口道:“郑公有所不知,县侯与公主殿下立下这个规矩已经有四年了,这四年间我们骊山有新出生的孩子十五个,而且少有难产,也没有早夭,孩子们都很健壮。” 魏征低声道:“健壮的生父母,孩子自然也是健壮的。” 上官仪又道:“但不足二十岁的女子所产孩子,往往都没有顺利,太府寺除了要照看田亩耕种事宜,也对照了各地的人口,十六岁以下的女子生产,早夭难产甚多,西域与突厥人更是野蛮。” “下官以为不论男女二十岁再谈嫁娶才是我大唐素养的体现,有些……” 话语说到这里,上官仪又住口不言,在这个时代与人辩驳纲常之事是很愚蠢的,因为你根本打不破这种陋习。 就像是你在皇帝面前谈自由与平等,是一个很愚蠢的主意。 这些年上官仪的感受很多,他的变化也很多,是最适应骊山新制度的人,也是第一个在地方上践行骊山价值的人。 骊山的价值与主观与很多地方都不同。 魏征笑道:“好了,老夫此次来骊山是与张阳来谈西域人的教化之策。” 张阳拱手道:“郑公请讲。” 看这小子的态度还不错,魏征沉声道:“此事朝中也有顾虑,用圣贤书籍教化西域人是否合适,更不要说回鹘人,一旦他们生了动乱,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朝中办事也是有成本了,虽说现在的天可汗终于不像是当年这么穷,也是因为有了些家底。 虽说现在度支郎的事情一直到了房玄龄手中,可朝中拮据用钱的情况依旧没有解决,马上就要又一年的科举,现在长安城还在忙忙碌碌地准备。 科举,支教事业就是一个巨大的负担。 本来是不想要皇帝这么快就修凿太液池,天可汗刚有点钱了就想要大手大脚地花用,所以一开始修凿太液池张阳是抗拒的。 将造纸术卖出去之后,李世民得了二十万贯,这二十万贯给了这个天可汗很大的底气。 往后一段时间朝中都不会缺钱。 但流入的银钱除了赋税依旧很少,用皇帝的眼光来看他觉得一文钱到了骊山,骊山就可以将这一文钱用出三文钱的效果,乃至十文钱的作用。 殊不知这是用中原的造物去收割关外的成果,中原太穷了,唐人又都是蛮横的。 骊山已经不满足在购买力孱弱的中原乡民之间内卷,西域的贵族才是值得收割的好客户。 这样的客户又像是吐蕃人,回鹘人,或者突厥人。 这都是骊山能够给朝中创造的效益,所以当初设置关内关外货税的时候朝中没有太大的阻力。 只是争论了一段时间,这件事就办下去了。 投入有回报是好事。 支教和科举虽说短期没有收入,但科举让长安城产生了一种虹吸效应,吸收了整个中原所有的有志之士,有才学之人,通过科举这些人可以入朝为官。 这也是朝中能够继续维持科举的原因。 但眼下这个教化西域人之策,很明显是一件收益不稳定的事情。 岑文本低声道:“让西域人也参加科举,是否可以事半功倍,这是下官听朝中有人议论,说起了这事,这件事是唐善识说的。” 张阳摇头道:“西域人不直接参加科举,长安城再行开辟一个官邸,专门用来教化西域人,而什么人可以来学,朝中可以仔细挑选,这种人最好是吐蕃或者西域贵族子弟,这些子弟在关外的地位越高,影响力就越大。” 魏征闻言,稍稍颔首,“你的意思是教化之事与科举不同?” “郑公说得没错,朝中挑选西域贵族子弟来长安进学,派出专人教学,让他们明白儒家典籍的要义,而且需要考教,学习成果满意之后,才能离开长安城回到故地担任族长或者首领。” 岑文本猜疑道:“若是他们不来呢?” “文本兄多虑了,有我大唐的背书,有我们大唐的直接任命与保障,众所周知大唐的信誉是最好的,不用我们自己去挑,会有很多人趋之若鹜,而且对此我们可以收取很高的费用,西域贵族远比我们想得要更富有。” 魏征对西域的贵族没有概念,其实经过前隋或两朝的发展,西域的贵族早就积累出了一笔很大的财富。 张阳又道:“郑公可还记得当初的高昌王父子?” “老夫自然还记得。” “高昌王夫子被他们奴役的奴隶活活折腾死之后,很多聚集在高昌的贵族也都离开了,后来高昌重新被接管,可高昌没有就此失去生命力。” “它地处西域的咽喉,高昌换了人治理之后,原本的那些西域贵族又回来了,商贸也重新恢复,而高昌的赋税水平在很短的时间内又恢复到当年的水平。” “外交院有很多记录都记载了许多贵族的来历,还记录贵族财富往来。” 岑文本沉默不语,一开始在朝中听到教化蛮夷,心中还没有底气。 听张阳这么一说总算是有了方向,他正色道:“可惜了,你怎么就在太府寺,你该来中书省的。” 魏征一脸赞同地点头,“确实可惜了,念你依旧身兼中书侍郎,往后有别的想法了,多写奏章给朝中,前两月还算是有奏章,怎么这两个月你又不写了。” “陛下广纳谏言,臣子出言劝谏也是应该的,说来老夫一直不愿意看你就此离开礼部,事与愿违,老夫虽不知道你与陛下之间发生了什么,可老夫以为你若能让大唐强大,不能听之任之。” 魏征的话语换个意思就是,如果你现在所做的事情是对的,应该和当今陛下叫板,而不是现在顺从。 张阳笑道:“郑公,我从来没有放弃过礼部,礼部是我一手带出来的,许敬宗也是我的信得过的人。” “好了,不说了这些。”魏征看着张阳的目光带了几分赏识,这种知进退的人,能够活很久,有手段的早晚也会重新回到朝堂,张阳太年轻了,至今还未到三十。 越年轻机会就越多,选择就越多。 对张阳的将来,魏征还是很有把握的。 就像他说的,许敬宗是个信得过的人,礼部的一切都没有变动,自己就算是不去礼部,外交院也能正常运作,也能够将事情办得很好。 魏征是个敢与皇帝叫板的人,是一个敢于与皇帝刚正面的人,人死不过是百来斤。 这些虚名算得了什么。 活个光明磊落,无愧于心,该说就说,该骂就骂。 在拒绝内耗,拒绝内卷上,魏征算是一个很不错的先河了。 也难怪朝中会有人议论,我张阳会成为第二个魏征。 众人喝着茶水,张阳与魏征说着教化蛮夷之策,这个方略其实很简单,首先招收学子,学子挑选上要选在西域地位显赫的人,并且要二十岁以下的年轻人。 三十而立,四十不惑,年纪已经大了的人,他们的价值与观念已经僵化了。 能够教化,并且塑造的人,二十岁以下是最好的。 而西域的贵族子弟有声望,有人脉,再有大唐的学历背书,他们的地位会更高,影响也更大。 如此再利用这些人去教化其他蛮夷,中原的圣儒精神就可以在更广阔的天地间传播。 说完这些,张阳送别郑公,“孔夫子他老人家说过有教无类,若是能够用圣人典籍可以教化更多人,这也是一件大好事,我辈义不容辞。” 魏征此刻心情有些怆然而涕下的感觉,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的心情是高兴,还是生气。 不多时,李泰也带着岑文本也走出了村子。 张阳笑道:“文本兄,在下算是发现了,每一次遇到你都好像没有好事。” “张侍郎,这说得未免不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了,很合适的。”张阳清了清嗓子,“每每见到文本兄,在下总会遇到一些麻烦事情,上一次的士族老先生的,还有官学的事情,光是那一次文本兄害了我不止三回。” 岑文本欲言又止,这么一说还真是这样,再一想还是笑着道:“张侍郎说笑了,下官来相见都是为了朝政大事,哪里是害张侍郎。” 说罢,他爽朗一笑,便迈步走去,一路朝着长安方向,大步向前。 张阳与李泰发愁地看着他,“魏王殿下,此人怕是还会给我们带来麻烦。” “下次来要不将他赶走?” 第六百六十八章 徐慧的事业 这郑公对太府寺的作物培植没有兴趣,他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叫板皇帝要持之以恒,该争取的就要争取,不该放弃的也不能退让。 李泰小声道:“这文本兄还会继续给姐夫带来麻烦的。” 张阳琢磨着朝中的事情,科举又要进行,都护府的职权总算是落地,教化之策多半还是要郑公来主持。 与此同时郑公的地位应该会更好,朝中诸多事宜如今都是房相,赵国公,郑公三人主持。 先前郑公一直都在主持御史台的事,因此郑公在朝政权力上一直显得弱势。 若是郑公再掌管教化之权,想来他在朝中的权力会稳固许多,如此郑公在朝中的地位也能更好,掌握的事情也就更多。 至少相比于长孙无忌,能够制衡了。 李泰跟着姐夫的脚步,“郑公如今年近六十了吧。” 张阳叹道:“是呀,须发都白了大半了。” 魏征是个很固执的人,也是个直言无惧的人,当一个人连死都不怕,皇帝都拿他没办法。 当初魏征在李建成手中做事,玄武门事变后房玄龄向陛下引荐了他。 也是因为房相的苦心,房相或许觉得朝中需要魏征这样的人,这样的人可以是标杆,也可以是一面镜子。 朝中谄媚之人更少,如魏征这般刚直的人更多。 对朝堂有正面的影响,这或许就是房相当时的初衷。 相比于李世民的开明与广开言路,自然不能小看朝中那帮人。 张阳心中思量,有机会也挺想与房相好好聊聊,这个李世民手中的左膀右臂。 他与长孙无忌不一样,与魏征也不一样。 如果长孙无忌会随着权力越大势力也会随之越大,而房玄龄则相反,一个一心为社稷的人终究只会将自己的能力用于社稷。 长安城内的鼓声阵阵,当年天可汗也是天策上将,这样的皇帝办科举愣是多了一股武人彪悍之风。 李世民兴办的科举只是在长安城进行,各地开设官学教导学子,学子有了路引说明户籍和来历,有各地的县丞给的证明,便可以来长安科举。 如今大唐的科举规模并不大,一切也都是从简的。 搜罗人才这种事情,李世民是愿意做的,因此也希望在长安城有才学的人能够越来越多。 将中原的所有人才聚集在长安城。 贞观十一年五月过了中旬之后,天气便开始热起来。 骊山上,张阳还在车间中忙碌着,扣动燧发枪的扳机,枪膛内的火药燃烧,一声炸响,子弹应声而出。 一把燧发枪就这么固定在一个架子上,张阳伸手试了试枪膛上的温度,有些烫手,但也不至于烧坏了外壳。 重新将火药放入,张阳又试了一次,枪膛内清脆的炸响声,铁质的颗粒子弹应声而出。 子弹是圆的,因为激发装置的缘故,若是圆柱体的子弹在炸出去的时候,会翻滚而出。 圆球形的子弹相对来说更好用。 张阳看着墙面上的子弹,入墙不算深,百米内的杀伤力至少可以保证。 燧发枪的枪膛是铁制的,打磨的铁壳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这是自己第一把相对来说比较成功的燧发枪。 双手提着枪,再次打出一发,后坐力还是还有的,枪口会在炸开的时候晃动,因为用的药量不多,好在是稳当,但威力也不算太大,子弹可以捡回来重复利用。 张阳继续在枪身上雕刻着,打算给自己第一把成功的燧发枪雕刻上一些花纹,可能过三两年它就会生锈,就会被更精良的枪械淘汰。 但至少让大唐有了第一把燧发枪,第一把能用的燧发枪最好漂亮一些,好看一些。 “嗯,真好,大唐终于有燧发枪了。”张阳自言自语道。 打开窗户,让车间内的硝烟散去,又收拾一番车床旁的零件。 张阳从耳朵上拿下炭笔,拿着自己的图纸来到书房,继续勾画着图纸。 李玥仔细闻了闻他身上的硝烟味,皱眉道:“夫君的枪做出来了?” “是啊。”张阳回头看她紧皱的眉头,从小到大这媳妇很不喜欢造一些伤人的器具,一想到之前的袖箭,做出来之后便一直没有用过,现在还闲置家中。 李玥拿起放在桌案上的燧发枪,“很重。” 张阳搁下手中的笔笑道:“我用了很多精铁铸造的,握把处还是木柄,但枪膛内全是精铁铸成。” 她缓缓将这把枪放下,低声道:“夫君的手艺又精进了不少。” 看夫君的手上的老茧都消去了不少,最近大拇指边又长出的新茧,经过前两年的休养,其实原本夫君手上的老茧都消去了不少。 但新茧又长了几个,好在并不大,这都是在车间磨出来的。 李玥瞧着新长出来的小茧,坐下来低声道:“这双手好不容易养得好一些,现在又有茧子了。” 张阳笑道:“这是劳动人的双手,这说明我们的日子还是一样艰苦,一样为了更好的明天而努力。” 纵然有一段时间不劳作,过三五月手上的老茧就可以脱落,会长出一些新皮,这双大手还是一样地粗糙。 这种粗糙永远都不会消去,李玥笑道:“清清小时候说她爹爹的手很扎脸。” “有吗?” “她从来没有与夫君说过吧。” 张阳仔细一想还真是,“别看女儿现在还小,人已经很机灵了,背着爹爹与娘说坏话,是谁教她的?” “每每过节,我们去看望皇爷爷,也不知道皇爷爷抱着她都在说什么。” 感情是媳妇的皇爷爷教的,张阳心头思量,“你皇爷爷不要教她造反才好。” 闻言,李玥扶着腰轻声笑着。 怀着孕心情好也是一件好事。 倒是李渊,他是当年十八路诸侯反隋势力中最成功的一个,也是唯一成功的一个。 老人家嘛,都喜欢将当年的光辉事迹说出来。 但要是他老人家把造反经验说出来,怕是要对自己的女儿有影响。 万一呢,女儿听了之后也想去造反,毕竟这么刺激的事。 “爹,娘你们在说什么?”小清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入了书房,她抬着头好奇问着。 张阳抱起她,“你怎么来了?” 家中有规矩,尤其是女儿与弟弟妹妹不能随意进入书房,除非有重要的事情。 小清清指着门外道:“晋王舅舅和李明舅舅说要去蓝田县的养殖场抓小鸡小鸭来骊山养着。” 闻言,得知李治和李明要去抓小鸡小鸭,张阳苦恼地一拍额头,“让婶婶去一趟吧。” 李玥也是忧心点头,与门外的婶婶说了一两句。 杨婶闻言脚步匆匆离开。 张阳转而又一想,抱着小清清又道:“他们为什么要去抓小鸡小鸭?” 小清清低声解释道:“说是养了吃。” 童心是美好的,谁没有一个这样的童年。 等婶婶将两人带回来,小鸡和小鸭也还给了养殖场。 家里并不缺鸡鸭肉,张阳看着两个耷拉着脑袋的皇子,便问道:“为什么要去抓小鸡小鸭?” 李明低着头委屈回道:“想要养大,杀了吃。” 张阳颔首道:“当真?” 面对姐夫质问的语气,李治低着头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其实就是想要自己烤肉吃,抓大的又吃完,还抓不住,就想抓小的。” “我看不是抓不住,是你们两个打不过大的。” 李治越发委屈了。 “一人写一份检讨,最少一百字。”张阳漫不经心地讲着。 李治与李明听话地坐好,开始书写检讨。 处罚不算大,如果他们能够明白也好,有些事情得从小做规矩,不知道李世民是怎么教孩子,至少在骊山,有些事情能做不能做,要分清楚。 张阳又道:“写完检讨,罚你们将房间收拾一遍,不能有垃圾,被褥都要叠整齐,杨婶要是允许可以休息了,才能休息。” 李治哀号一声,家里的房子都是公主们一间,皇子们一间。 李治,李福,李明三人住一间,公主们自己一间。 李丽质在去年的时候,就有了自己的房间,与小武和徐慧一样。 写完了检讨,他们才能用饭,张阳看着两人的检讨还有许多错字,看他们认错态度还可以,这便算了。 “如有下次再犯,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看姐夫的神情严肃,李治和李明愣愣点头,还有高阳与清河一起数落他们。 饭后,等弟弟妹妹都休息了,张阳洗漱完来到房中,铺好的地铺,夫妻俩与女儿就这么睡了四个月。 睡了四个月的地铺,也已经习惯了。 张阳躺下来放松着自己的身体,深吸一口气又道:“看这两个小子以后还会不会再犯,如有下次就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了。” 女儿趴在床榻上还在玩着拼图,各种各样的拼图可以让她玩很久,莲藕般的双腿一次次晃动着。 家里有了女儿,房间里也多了一些女孩子喜欢的装饰。 张阳看着自家的天花板,“我现在有点希望是儿子了。” 还在翻看着账本的李玥低声道:“我给了小慧三万贯。” 家里钱都是她在安排,媳妇掌握着整个骊山的财权,张阳好奇道:“给她这么多银钱?是要做什么?” “我看了夫君书房中的太府寺卷宗,其中就有记载茶叶种植,淮南,岭南,乃至蜀地都有记载,不过也都是零散种植,却没有大规模。” 李玥收起账本又道:“小慧家中能够用的银钱并不多,前两年买了一些山地之后茶叶种了不少,如今想要更多的山地来种植茶叶便拿不出更多的银钱,这一切都是小慧的母亲在办,给了她银钱是希望她们可以买更多的山地,来种植茶叶。” 李玥又道:“要说弟子们的能力,除了数术与文章,她若是能够在经营上有更好的建树,我打算将家里的一部分生意交给她来安排。” 徐慧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也会精打细算。 家里的弟子中,徐慧是最出色的一个。 丽质学得比较慢,但有恒心有毅力。 小武在数术上很有天赋,但在文章上有短板,文理偏科很严重。 相比之下徐慧的发展比较全面。 李玥又道:“这三万贯交给小慧,她可以随时去库房中拿银钱,直到三万贯用完,这钱不是平白给她的,若是能够成为江南的大茶商,骊山可以得到东海徐氏茶叶的四成份子,若是没有做好,这钱也就当是个失败的经验,也能让小慧成长。” “所以不论小慧这一次的尝试失败成功与否,你都会将家里的一部分产业交给她。” 张阳想明白了媳妇的想法。 家里有钱了,李玥又是骊山的家主,她用三万贯来给小慧做个尝试倒也不是不可以。 翌日,早晨的骊山有些冷,风吹在身上倒是挺舒服的。 孩子们正在用着早饭,张阳吃着一张饼,目光看向媳妇与小慧,她们俩人正低声说着话,手里各自看着一卷书。 看这样子是在商量什么。 徐慧若真想谋求一份产业,有李玥的指点倒也是事半功倍。 不多时,见她走到自己的面前,张阳嘴里还嚼着饼,“与你老师谈得如何?” 徐慧怀抱着书卷道:“当初师父是如何安排棉花买卖的?” “无非就是派人看着高昌,以高昌为据点先让他们发展,在西域足够立足的实力后,便有了保护自己的财产的能力,之后便雇用人手开始种棉花。” 话说到这里,见这丫头还看着自己,张阳将嘴里的饼吃完,又端起羊肉汤,羊肉汤上还有一些葱花,喝下一口后又道:“还有什么不懂的吗?” “棉花是如何种植的?” 张阳一手端着碗坐在家门边上,又喝下一口肉汤,“当初高昌用了很多西突厥当地人来种。” 徐慧点头道:水土与天气如何,当地人最了解,要在当地种植作物需要当地人。” “嗯,运用专业的人去做专业的事情,汲取经验,统筹安排。” 她在自己的册子上记着这些话语,又点头道:“嗯,老师说得很简单。” 小慧竟然对这番话表现出一脸的不满,好似敷衍了她,张阳错愕一笑。 第六百六十九章 家室门第的矛盾 话说出来,徐慧一副被敷衍了的神情,她手里拿着书卷蹙眉不语。 张阳只好道:“太府寺近日在研究作物,茶叶一道可以借徐氏来培植,如此地方老农为官府效力,东海徐氏便是我们太府寺的联络人。” 朝中太府寺要培植茶叶种植,只要朝中肯批复,有了地方官府出面,再有东海徐氏来联络,由骊山配合。 如此一来徐氏便名正言顺可以收购山地,也可以为地方官府作出效益,一个几方共赢的局面就此形成了。 徐慧点头,“如此一来倒是方便许多。” “东海徐氏以前就是高门望族,如果往后茶叶买卖做大了,往后家中子弟再也不能参与科举与仕途,这是对朝中的承诺,当然了徐氏不只是商人,更是茶农。” 徐慧干脆坐下来,将纸张在桌案上铺开,记下这些话。 她搁下笔又道:“师父这话是交给朝中的一个承诺?” “那是自然,朝中自然明白茶叶的巨大收益,当今陛下也明白,若想要发展还有太府寺的支持,自然需要承诺,家中子弟不再参与仕途不再参与科举,这是一个保证,保证徐氏往后成为茶叶大户之后,不会成为世家。” 徐慧与小武不同。 小武已经被长孙皇后收为了义女,她自然不能再从商,可徐慧不同,相比来说徐慧的选择可以更自由一些。 还有骊山帮着她,徐慧在东海以南种植茶叶,应当会很顺利。 张阳走入自己书房,李玥正在收拾着这里,“夫君要找什么?” “我之前的地图呢,我记得有几片地特别适合种茶叶来着。” 李玥侧目看了眼还在屋前端坐的徐慧,她小声道:“夫君打算帮慧儿了?” 在自己的书架上找了好一会儿,总算是找到了一张图,这张图是自己所画的地图,比之现在官府所用的地图更细致,现在外交院所用的地图就是这一类。 张阳回话道:“既然她的事业也是咱们家事业的一部分,我自然要帮忙。” 李玥莞尔一笑,“有劳夫君了。” “也没什么的,太府寺应该做的事情,再者说茶叶种植的工作也是作物多样性的重心之一,我总不能光期盼没有行动,对中原有好处的事就算是放在太府寺也是义不容辞。” 拿着地图,张阳重新坐下来,在地图上画下几个圈,“在苏南,江南东道,沿海岭南也有几块地,那些土地适合乔木、小乔木、灌木等各种类型的茶树种植,降雨量与土壤也很合适,虽说我不能圈出特定的几块地,不过你按图索骥,大致在这几片地寻找茶叶种植的所在会事半功倍。” 李玥端来的茶叶,便扶着腰站在一旁,也仔细听着。 徐慧好奇道:“这些也都是太府寺的卷宗记录的吗?” 闻言,张阳稍稍一愣,这些地方本就是高品质茶叶的高产地,总不能说自己上辈子知道的吧,咳了咳嗓子解释道:“对对对,这些都是太府寺的卷宗记录的,其实太府寺的卷宗很厉害,中原南北作物记录都很详细。” 有了师父的指点,徐慧记下了不少的话语,更是将师父画出的几块地记下。 “多谢师父指点。” 张阳摆手道:“不客气,你本是我们的弟子,该有的指点自然是不能少的,你大致写一个方案与相关事宜的筹备,与你老师再好好商谈一番。” 徐慧重重点头。 接下来的事情,交给媳妇与徐慧去谈,张阳匆匆写了一份奏章,郑公说的嘛要多写奏章,陛下广开言路,要多与皇帝交流,甚至还要与皇帝多叫板。 张公瑾是自己的老师,李孝恭是长辈,而郑公是一个值得自己学习的朝堂前辈。 确实是一个为人处世的好榜样,张阳写下一篇奏章,便让婶婶安排送去长安城。 太府寺的奏章到了门下省之后,很快就送到了中书省,朝中对太府寺培植茶叶的事没有太多的议论,太府寺的奏章也送到了陛下的面前。 李世民也希望自己的茶叶越多越好,今年的新茶还是骊山送来的,也亏得玥儿懂事,每年都会给送来足够一年喝的茶叶。 皇帝也会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让东海徐氏来培植茶叶是太府寺的策略。 这个策略又是张阳写的。 李世民想要拒绝都不太好意思,只好先写了准许,让人送回骊山,又召见了徐孝德。 等徐孝德听到这消息也是有些意外,早就听说慧儿说过要种植茶叶,没想到这件事还会联系到太府寺,甚至会到陛下面前。 本以为就是种点茶叶的小事而已,还能让太府寺写奏章? 徐孝德走入甘露殿,躬身道:“陛下,此事都是家中妻子在安排,臣也不甚清楚,待臣回去问个明白,来向陛下请罪。” 李世民颔首道:“请罪倒也不至于,太府寺要做好作物培植,现在张阳一直都在办此事,若是你们东海徐氏可以帮助太府寺也算是为社稷出力了。” “为社稷,臣自当义不容辞。” 李世民又将奏章递给了他,“奏章说这是你们东海徐氏的承诺,朕想过你们徐家也是江南东道一片的望族,如此承诺也不知是不是你的想法。” 双手接过奏章,徐孝德疑惑着打开看着其中内容,随后便皱眉不解迟疑道:“这是……” 李世民颔首道:“这是张阳递来的奏章,朕想着如此大的事,你应当知晓。” 一家望族说以后族中子弟再也不入仕途,这种事情未免太大了。 女儿的主意越来越大,这哪里是自己会做出来的决定。 徐孝德连忙行礼,“陛下,待臣与家中亲眷商议之后……” 李世民笑道:“不着急,如此重大的事情你们家里确实该好好商议。” 且不说往后的事,就说家中子弟再也不入仕途,这种事几乎是断绝了东海徐氏往后的门第,如此还怎说自己是东海的望族。 更不要说有以后了,徐氏一脉已经落寞,当年慈源侯徐文整辛苦支撑起了徐家,到了徐孝德手里现在不过是一介御史,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些起色,自然不想就此断绝了将来。 徐孝德心中百般猜想,不知其中缘由,也只能去问骊山。 既然奏章是太府寺的,也是张阳亲自写的,这便要去骊山问问。 宁静的骊山,在村口的北侧,有着一亩田地,这亩田地中种着不少的瓜果蔬菜,为的就是希望骊山培植作物能够让外人看见,这是一种很好的宣传。 太府寺要实行作物多样化,将各种瓜果都种在这里,如此一来便是太府寺的成果,可以让更多的附近的乡民看到。 从太府寺的角度来看,中原的粮食这几年丰足,如此一来也要扩大作物的多样性。 有的瓜果可以在旱地上种植,就算是到了干旱的时节,也有作物可以吃。 作物的多样性既能保证有丰富多样的口粮,可以提供人们所需要的营养,又是一种粮食储备安全的必需行为,作物越发单一则越发危险。 一旦遇到灾年单一的作物收成不好,会有很多的连锁反应,甚至会导致时局动荡。 这就是在气候尚好的这几年,骊山主张多种麦子的原因,而黍米骊山很少种植。 小麦的产量一样不低,而且更容易保存。 上官仪刚从外面回来,他又去了周边几个乡县查看作物的种植情况,有三个乡县响应得不错,另外几个颇有一种应付的架势。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要问起来各家都有各家难处。 正来到骊山村口,上官仪就见到了等在这里的徐孝德,“徐御史,今日怎么有闲情来骊山了。” 徐孝德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有些事情想来问问县侯,已经告知这里的侍卫。” 村里的侍卫都是魏王殿下的人,这些侍卫行事向来散漫,等他见到县侯不知道要什么时候。 上官仪又道:“徐御史且随在下一起入村便好,不用在村口等着。” “如此也好。”徐孝德这才走入村子,“其实这里的侍卫与老夫说了,说是慧儿就是县侯与公主殿下的弟子,可以随时入村,但老夫总归不是骊山的人。” 上官仪无奈摇头,“徐御史与在下入村,稍坐片刻说不定就能见到县侯。” 徐慧像是早就准备好了接受父亲的责问,得到家中家父来了骊山,便与师父一起相见。 来到村子里的一处田地边,上官仪正在忙着给葡萄整理支脉,如今的葡萄还没完全长开,今年的夏天说不定能有收获。 现在葡萄的苗木长得不错,也都长出了嫩芽,看着很是喜人。 张阳带着徐慧走到近前,此刻的徐慧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衣裳,装束很简单,与李丽质一样喜欢束着马尾辫,发髻干净利落,看着很干净,也很精神。 笄礼之后,她很少再去穿襦裙,就像是小武与丽质一样,如今时常练习骑射,穿着更像男子。 先是看看站在张阳身侧的女儿,徐孝德拿着奏章低声道:“县侯,这是何意。” 徐慧连忙上前一步,“爹爹且听女儿解释。” 徐孝德在自己女儿面前不好发脾气,这个女儿很优秀,也很有能力,在才学甚至做父亲的都跟不上女儿的想法,只好沉下心听着。 徐慧笑道:“爹爹,自古以来名门望族皆以取仕为己任,振兴门楣,可爹爹不要忘了,如今天可汗主张科举,如今朝中选用官吏,一直都是经过科举进士及第,不论将来门第有多高也要经过科举才能入仕。” 徐孝德正色道:“老夫自然明白。” 徐慧点头又道:“女儿想过,借骊山可以使家中多一份产业,让家中子弟再无衣食之忧,而太府寺也正需要培植茶叶,如此一来江南东道培植茶叶与太府寺的作物培植不谋而合。” 徐孝德拿出陛下交给自己的奏章,“这么大的事情你该和家里商议的。” 闻言,徐慧低头索然一叹,眉宇多了一些忧愁,“爹爹,难道我们还要走世家的老路吗?一直以振兴门楣为己任,可如今陛下是如何对付世家的?” 把握一个时代的信息,把握这个时代最前沿的脉络,便是走在很多人的前面。 徐慧心里很清楚,如今天可汗一次次给世家施压,将来东海徐氏还要再起复,就不能与那些高门豪族那般继续取仕。 只有放弃了仕途才能让皇帝放心,不论后世皇帝是谁,一个手中只有银钱的种茶叶大户,谁都会喜欢,若是这个家族还能够社稷施以援手,更是能够得到皇帝的器重。 从大方向来说,这个想法是没错。 徐慧又道:“爹爹从入朝为官以来,十多年了有过颠沛流离,也有了如今的安定,若我们家还是继续要走仕途,将来还是会受制于朝堂。” “难道我们家从此要做商人了吗?我们祖上乃是慈源侯,难道就要忘了祖宗了吗?” 徐慧解释道:“爹爹,祖宗之法不过是我们后人自己给自己的束缚,我东海徐氏只是种植茶叶,不会参与经商,只是茶农,不事茶商。” 徐孝德欲言又止,想要反驳,又觉得心中疲惫不已,正如女儿所言,自家是南陈勋旧,后为前隋的同州县丞,小时候寄人篱下,尝尽了人间冷暖。 后来天下大乱,徐孝德带着家眷,在河朔一带暂居,那时候的日子很是艰苦,等贞观二年才回到朝中,从一个县丞做到了太子东宫的长史,与张阳一起在东宫为官。 直到现在成了御史,徐孝德长出一口气,回想一路走来的种种,他抚须不言语。 这些年一路走来很难,当真很难。 现在再看慧儿,徐孝德又觉得自己已经不能为这个女儿做主,她很有自己的主见,将来也会与那些只会听从族中安排的望族女子不同。 张阳请着徐孝德坐下来,“徐御史,你我当初一起在东宫为官,你是个刚直之臣,此事暂且交给小慧的母家去办。” 看了一眼张阳,徐孝德点头道:“也好也好。” 他脸上难掩落寞之色,现在作为一个父亲,却已经没什么能够再教这个女儿了。 第六百七十章 太府寺的第一个成果 慧儿已经长大了,徐孝德年过四十,也不知道还能再教女儿什么,只想她平平安安的。 徐孝德再道:“有劳县侯照拂,老夫回去之后再与家中送去书信。” 徐慧上前一步,“爹爹,此事让女儿来办吧,爹爹还要应付朝中的事情,不便分心其他。” 她用一种很强势的态度告诉了自己的父亲,这件事她来办,不用父亲插手了。 她为家中分忧,完全可以一人当之。 徐慧又道:“家中齐聃与齐庄兄长向来没有主见的。” 说起了家中两个儿子,徐孝德没有反驳慧儿的看法,这两兄弟从小到大缺少主见,更多的是从流而为。 面对现在慧儿的强势与有主见,徐孝德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也就当初自己任御史之后,江南东道的旧亲眷来投效,都已拒绝了。 徐孝德也明白家中的到了如今根本指望不上这两个儿子,也唯有这个一直在骊山学艺的女儿,有主见也有才略。 他又与徐慧嘱咐了一番,便又离开了。 一番长叹,终究还是先让慧儿的母家也就是她母亲的亲眷一家人去办这件事,之后再慢慢地带动以前的旧亲眷加入到这件事当中。 第二日,徐孝德便写信给了家中,书信过了半月才有回信。 只是回信来得很快,六月的时候,徐慧拿着家中送来的信件,言语中有叔伯一辈的苛责与质问。 对此徐慧只是轻描淡写说道:“他们不愿也就罢了,从此分家。” 小武低声道:“嗯,确实该如此,该舍弃当舍弃,如此决断不下的人,往后只会成为累赘。” 种植茶叶之事,徐慧只是带动了母家的人,父家人的反对很强烈。 徐孝德不是一个善于打圆场的人,与其让父亲两头为难,不如再自作主张一次,至此分家。 对徐慧的决绝,李丽质很吃惊。 三人是一起长大的,从小时候相伴至今,李丽质很讶异徐慧竟有此等决心。 李丽质刚练完弓回来,放松着肩膀又道:“这么一来,你就没有退路了。” 三个半大女孩坐在屋内,低声聊着。 小武劝道:“此事若不舍弃,以后会有更多的麻烦,师妹做得不错。” 本来李丽质还想劝她,又突然笑道:“倒是有些羡慕你,可以说割舍就割舍。” 身在皇家,李丽质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摆脱不了,又想到那些宗室,“我们就不一样了,小武的父亲是应国公,皇室那边宗室叔伯一大群,也只有你适合与老师那般可以来经营骊山。” 弟子们都是要继承衣钵的,徐慧的束缚是最少,也是最有机会继承老师衣钵的人,尤其是在经营一道上。 三人现在可以看骊山的账目,徐慧是最用心,能够帮着老师解决很多经营上的事情。 现在老师又怀着身孕,师父整日不是忙着匠作就是在耕地,骊山绝大部分的账务都交到了徐慧手中。 李丽质和小武都看得明白,这是迟早的。 小武鼓励道:“师妹将老师的家业经营好,我将老师的数术之道学好,将来要将骊山山门的发扬天下。” 这是小武的目标,而且小武是最有天赋的弟子之一。 徐慧重重点头,“师姐一定可以办到的。” 李丽质是骊山的山门首徒,她脸上带着笑意。 “师姐的志向是什么?” 看两个师妹齐齐看向自己,李丽质避开目光,“我能有什么志向,还有这么多弟弟妹妹要照顾,皇家宗室这么多的事,哪能有我的立志的机会,又哪儿能轻易立志。” 小慧与小武立志很容易,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可这对李丽质来说这件事很沉重,身为皇家子嗣,她对这个身份有很清楚的认知。 看着小武与小慧这般立下志向,她笑道:“今天师父说要烤肉吃,我们也帮着去准备一些饼。” 小武也点头,“师父近来喜欢吃饼。” 今晚家中吃烤肉,张阳用木签子将肉串起来,将肉放在铁架子上炙烤,小清清目光直勾勾看着肉串的肥肉的油水滴下,咽下口水。 眼看她距离炉子越靠越近,熊大看不下去,肥硕的身躯扭动着走来,叼起小主人的后襟,将她带离。 从小到大这一幕屡屡上演。 听着小清清对熊大的数落,婶婶捂嘴轻笑,熊都是喜温暖的,它小时候被炉子的火烧了一片毛,记得那时是冬季,从此它便不愿意靠近炉子。 而后它觉得炉子是个危险的地方,只要有明火的地方它都不会靠太近。 动物也有灵性,尤其是熊大还这么通人性,保护小主人是它的职责,它就要带小主人远离危险的地方。 关中到了六月,眼看就是一年的夏天,上官仪的葡萄架子有了巨大的成果,葡萄架子上结出了葡萄。 葡萄很小,比芝麻稍大一些。 上官仪摘下一颗尝了尝,脸上带着笑意。 他尝了一颗,又觉得不够甜多半是水土的缘故,这是西域送来的种子。 有了这一次的经验,他觉得可以改变土壤的肥力,来年换上更好的土壤,就能够种出更好的葡萄。 张阳带着李玥来到骊山的驿馆,今日要去看看身孕如何。 医馆内一如既往地安静,孙思邈诊脉片刻点头道:“脉象很不错,敢问公主殿下胎动如何?” 李玥扶着自己的后腰道:“每日都有,有些天三四次,有时候一动就是小半个时辰,这孩子比小清清更闹腾。” 孙思邈笑着点头,“脉象很好,公主殿下的气色也不错,胎动也正常,随时准备好临盆,多半在七月就要生了,快则半月,晚则一个月。” 听到这个消息,李玥如释重负,“又是一年,等这个孩子出生,可是一番好等。” 排在屋外还有不少孕妇,这两年骊山也在大力增加人口。 本来骊山的人口是不多的,随着大家的生活好起来,这两年每年都有四五个孩子会出生。 现在最多的孩子就是孩子,刚长成四五岁大的孩子,很是玩闹。 这让骊山不论到了哪里都是闹哄哄的,家家户户都管不过来。 夫妻俩走出医馆,不敢多打扰孙神医,村子里还有几个正准备临盆的妇人。 李玥撑着后腰面色稍显轻松一些了,“往后家里又多添一个孩子,婶婶们已经准备好了衣服,还有不少是小清清以前穿过的,正好给这个孩子穿。” 其实村子里的孩子也是这般,一家有两个孩子的,总是大的那个穿不下的再留下来给小的穿。 要不就是隔壁人家刚生了孩子,就会送一些以前孩子穿过的衣服,家家户户就都这样传递着,互相帮着。 你家孩子出生了,我家孩子穿不下的衣服送给你们家,总能穿得上。 因为公主殿下与县侯是勤俭的。 骊山的主人是勤俭的,如此一来骊山的乡民也都勤俭了起来,随着旧衣服的传递,这种勤俭朴素的传统一直延续着。 也象征着邻里间的友好,也显示着骊山的团结。 夫妻俩走在村子里的小道上,这里的村民都投以恭敬的目光。 当有调皮的孩子们走上前,就会被他爹娘一个巴掌打在后脑勺上,然后孩子也恭恭敬敬向公主殿下与县侯行礼。 李玥向来不会打扰村民们的生活,要是这位骊山的女主人时常在人前走动,难免会让这里的乡民拘束。 家里的生活与乡民的生活互不干扰是最好的,村民们对骊山顶上的主人家敬重,他们时常告知孩子们,要记住公主殿下与县侯的大恩大德,心怀感激。 这样一来骊山上就成了一个很神圣的地方,村民们也会一起保护骊山。 如今五岁大的孩子,应该是懂事起就知道了骊山上住着的是公主。 辛勤的人们组成了家庭,这个家庭处处充满了家庭的温情,这便是最寻常的人家。 这些普普通通的人家组成了中原大地上最辛勤的中原人。 自古以来这片土地的人们都是勤劳的。 这种天性也能在骊山的乡民身上看到。 三岁大的孩子没有体会过当年的辛苦日子,也全靠父母的言传身教。 村子里的书舍已经扩建了好几次,随着村子里的孩子们越来越多,武士彟与欧阳询让一些年长的孩子给年幼的孩子讲课,他们的压力也能小一些。 不过这么下去也不是一个长久之计。 回到山上,张阳还要打算要扩建书院,至少先建设一个稍大的书院来给孩子们有个可以读书的地方。 徐慧想要分家的书信送去江南东道的族中之后,回信迟迟没有来。 只是几天之后,徐慧的母亲让人送来了书信,说是种茶叶的山地已经定好了几片。 这天徐孝德又来村子里,张阳给他倒着酒水,“想来你现在两头为难,要不朝中高告个假,在村子里住几天。” 徐孝德摇头道:“倒也不必,只是觉得不知不觉间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也有能力了。” 说完话他又笑了笑,“县侯也是做父亲的人,也会体会到的。” 张阳连忙给他敬酒,“那我以后要多向你讨教。” 上官仪和李泰两人嘴里吃着葡萄,也端了一碗,“这是我们太府寺自己种出来的葡萄。” 徐孝德吃了一颗便诧异道:“竟然不苦不涩?” 李泰笑着解释,“都说南橘北枳,也有人说关中种不好葡萄,实则不然,只是要挑选合适的时节,换了一番水土之后,便也能种出来。” 上官仪又道:“虽说没有西域的好,种出这点也是难得。” 徐孝德喝了就是痴痴笑着,嘴里吃着葡萄又道:“有点想念大安兄弟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在辽东如何,老夫一直惦记着与他再相见,我们三人要在骊山共饮。” 一想到三人当初一起在东宫为官,徐孝德是个嘴碎的长史,大安又是一个殿前伴读,而自己又是掌事,三人当初在东宫一起陪着太子读书,一起应付郑公的画面。 还有吵嘴争执,太子打着圆场,这些场面如今想起来甚是怀念。 只是如今不一样了,当初的三人都离开了东宫。 大安这一去就去了辽东,在辽东任职已有三年。 徐孝德成了御史。 张阳再想到自己的处境,一声叹息,“礼部送来的消息说高句丽的渊盖苏文将高句丽王软禁了起来,如此王命出不来,其中高句丽的旧贵族与武将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眼看就要闹翻天了,那么大安距离回长安也不会太久了。” 徐孝德点头道:“甚好。” 徐慧提出要和父系家族的人分家这件事,徐孝德没有太大的抵触情绪,再者说当年徐孝德落寞的时候,只能住在河朔一带保全自己。 而那时候徐慧的父系一脉没有伸出援手帮助,更没有过问这件事,现在徐孝德在朝中站稳脚跟,父系一脉的堂兄弟反而要上门希望他给族中子弟一些帮助。 那时候徐孝德决然拒绝了,这件事也是当初亲口听他说过,骊山过年躲了一些时日。 已经有了排斥心理,现在徐慧提出要分家,徐孝德没有一句反对的话。 反而默许了徐慧的这种行为。 徐孝德本就是个不强势的人,他要是强势当初也不会躲到骊山。 看他喝得醉醺醺的,李泰只好让自己的侍卫带他回去。 张阳回到了骊山上,媳妇这些日子就要生产了,最近常常陪在一旁,就连车间也好几天没有去了。 等着这些天孩子出生了,再准备再造一把燧发枪。 太府寺的成果送到了陛下面前,一碗细小的葡萄,吃着倒还真是葡萄那味道。 葡萄这个东西可以追溯到汉武帝时期,当初西域的大宛国内发生政变,新的大宛王上台后,把自己的儿子送到汉朝,以表示臣服。 那时候大汉朝还有先秦战国遗留的风气,西域的王觉得送去儿子,给汉王朝的皇帝做质子,便可以换来安定,也带去了葡萄种子与种植技术。 当年汉武帝早就听张骞说过葡萄这个东西,只不过那时候葡萄成了只有王宫中才有的食物,寻常人根本吃不到,也没有得到广泛地种植。 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 第六百七十一章 葡萄与朝政 李世民拿起一颗葡萄放入口中,新鲜的葡萄吃着感觉很不错,他颔首道:“骊山种出来葡萄的事有多少人知道?” 王公公站在一旁回道:“那葡萄架子就在村口,想来骊山种出了葡萄这种事很多人都知晓了。” 见陛下沉默着不说话,王公公又道:“说是骊山还在种植其他的作物,还有不少瓜果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说完话,他微笑着低头,等着陛下的反应。 李世民皱眉看着碗中的一颗颗葡萄,沉默良久才沉声道:“告诉阎立本,让他抽调人手给太府寺兴建一个官邸。” “喏。” 王公公躬身离开去传旨意。 皇帝是个有野心的人,很多事情到了天可汗面前就变得不一样了,原本葡萄只是葡萄而已。 太府寺的初衷是希望葡萄可以成为寻常百姓们都能吃得起的水果,不再是权贵和王侯才能吃得起的特例。 可天可汗见到了葡萄之后,当即召见了房玄龄,长孙无忌等人商议。 与太府寺不同的是,皇帝看到了葡萄,这件事便和朝堂态度有了关系。 若是中原有了自己的葡萄酿与葡萄,西域的价值便会降低。 关中的水果不再受西域限制,西域的进贡的葡萄与葡萄酿的价值便没有这么大。 天可汗需要好好考虑一下西域与大唐的关系,往后的朝贡也该不一样了。 而身在骊山的张阳还不知道,因为葡萄这么一种水果,在朝中掀起了什么样的风波。 现在太府寺还在为了大唐的水果蔬菜自由而努力,为了中原作物的多样性奋斗。 对张阳来说,这是正差事做一辈子都不会觉得累。 让葡萄,胡瓜等作物成为寻常百姓都能吃得起的水果,人们所需的营养离不开水果,这就是现在上官仪与张阳共同的目标。 两人站在葡萄架下,上官仪抬头看着一颗颗小葡萄,“这些葡萄还是不够吃,应该多种一些才是。” 送给皇帝一碗葡萄,村子里的人都不忍吃,现在能够种出来的葡萄不多,再采摘一些就没多少了。 张阳拿着小刀,给葡萄做着嫁接,六月份左右给葡萄做嫁接是最好的,将嫁接的主干拿起来,检查砧木在较平的一边从中间切开,再插上三两个支穗,将其嫁接到比较粗壮的支脉上。 研究作物就要了解培植方式,嫁接法可以提高作物的收获率,到了八九月应该还能结出不少的葡萄。 这是张阳第一次尝试嫁接法,也不会能否成功,暂且试一试,避开雨季了,希望这些天都是晴朗天。 张阳将嫁接好的嫩枝用麻皮固定好,仔细打量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才放心。 “现在我们做的这些都还只是尝试,往后等我们的培植的技术成熟了,就可以推广下去了。” 张阳走出葡萄架子,又嘱咐道:“那些干燥的骨头敲碎之后铺在地里,用泉水泥再盖上一层。” 上官仪点头,“这就去安排。” 葡萄不好种,主要是种葡萄太需要光照了,而且还需要土壤的肥力。 西突厥种出来的葡萄甜也是因为这个时节,在西突厥的光照充足中原都已经入夜了,西突厥西北一带还是白日,还有光照。 地理位置决定了西突厥种植水果的优势,纬度大,晴天多,日照强,给了得天独厚的条件。 在中原自然没有这么好的条件,只能培植上下功夫,培植出适合关中土壤种植的葡萄。 张阳拿着一碗葡萄回到山上,看着媳妇还在为了将要出生的孩子做着织着布鞋,将一碗葡萄放下。 然后一手夺过她手里缝到一半的鞋子,“等孩子出生了,要穿鞋子还没到时候,吃点葡萄。” 李玥俏目先是不满地瞪了一眼,纤细的手指拿起一颗葡萄放入口中,细细品尝着,“新鲜的葡萄确实比葡萄干的滋味好。” 给他收拾着桌案上的针线,张阳耐心地道:“葡萄干更甜一些。” “还是喜欢自己家种出来。”她吃着葡萄眯眼笑着,“往后我们中原要吃葡萄,都不用看西域人会不会送来了。” 张阳将线从针上取下来,低声问道:“现在看针线还费劲吗?” 李玥稍稍点头,“嗯,不好看清,还是东阳帮我的。” “你这是看书久了。” “那我不看书了,会不会好点?” 张阳看着她已经收起了笑容,一双眼眸眨了眨的,“我去做个视力测试表。” “那是什么?” “一种测视力的方式,让我看看严不严重。” 李玥闭着眼仰头躺下来,放松着眼睛。 张阳又道:“你最近看书看账目,距离书卷就有点近了,可能你自己都没有发觉。” 一旁的王婶讲道,“朝中很多上了年纪的朝臣眼神都不是太好,有些老人家都认不清人。” 近视是一种不可逆的症状,更不要说在现在的大唐。 家里很安静,弟弟妹妹们正在午睡,小清清也躺在宽敞的熊背上睡着。 她已经将熊背当成了第二张床。 也都是被这头熊给惯。 安静的华清池边,将原本的温泉池改造成一个温泉瀑布,砌了一道石墙,石墙是斜着阶梯的向上的,水流从石缝中流出来,就成了一个小瀑布。 家里安静下来的时候,听着水声也是不错的。 婶婶的视力向来不错,张阳也觉得自己的视力最近越来越差了。 一个山字从上到下,从大到小依次往下写,以婶婶的视力做基准就能对照出媳妇的视力。 等李玥休息了片刻,见夫君已经画好了视力表,“这要如何使用。” 张阳指着图表上的小数道:“你看这个标注,自上到下从三点零到五点一。” 她又是端详了片刻,“如此一来就能知道我的近视程度了。” 指着远处的一条横线,张阳笑道:“你站在那儿,蒙住一只眼,来辨认图标上山字的方向。” 李玥闻言,按照这个方法看着辨认。 张阳拿起一根细竹竿,指着四点二那一列,“记住了,看不清就是看不清,不许瞎蒙。” 见媳妇点头,张阳指着一个字,“朝哪边。” 李玥伸手指了指右边。 看着公主殿下视力不好,本来不算是一件好事,但看夫妻俩这番试探,两位婶婶一边收拾家里满是笑意,这种游戏很是有意思。 反复试了一遍,李玥右眼确认在四点七这个范围,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张阳冷哼道:“竟然不说自己看不清,当真是瞎蒙,无妨我多试几遍也能猜出一个大概,接下来就是左眼。” “夫君也试试。” 夫妻俩就这样互相测视力,一直到弟弟妹妹午睡醒来,孩子们也是有样学样,互相测试着。 夫妻俩的视力得出了结论,李玥的右眼在四点七,左眼在四点二。 “夫君的视力竟然还能保持这么好。” 张阳笑道:“因为你最近睡前总是看账目与看书。” 以夫妻俩现在的视力来说,影响日常生活倒是说不上,不过造眼镜需要提上日程了。 骊山如今的玻璃制造还停留在当初造琉璃顶的时候。 近视眼镜需要更高的透光度。 “姐夫,这个南瓜怎么还没长出来。”李治看了一眼苗床又走了回来。 弟弟妹妹刚睡醒都坐在华清池边,一个个无精打采。 这些天只能听课了,孩子们也自由了许多,因为李玥怀孕到了最关键的阶段,随时都会临盆。 “晋王殿下不要着急,说不定再过半月就会长出来。” 南瓜本来就种得晚,只能耐心等待。 等孩子们休息了小半个时辰,张阳拍手对弟弟妹妹说,“今天我们练游泳。” “姐夫我想学骑射。”高阳第一个开口。 这高阳在骊山都快成问题儿童了,张阳苦恼道:“等你们十五岁之后,才能练骑射。” 高阳掰着自己的手指数着,一年又一年,她距离学骑射还差五年,拉着一张小胖脸很不开心。 让宫女给弟弟妹妹换上了泳衣,泳衣是丝绸与棉布做的。 小清清也想去游泳,正要搁下手中的笔偷摸上前,却又被熊给叼了回去。 她满脸的委屈,双手无力地垂着,双脚无力晃荡。 先带着她们做游泳前的准备运动,热身完毕。 张阳打了一声呼啸,弟弟妹妹齐齐下水游着,她们一下水就精神了许多。 在池边放好一张椅子与一张桌案。 炉子点好,将一壶水搁在上方,煮着开水悠闲坐着,一边盯着弟弟妹妹游泳。 哪一个潜下去没有浮上来,张阳就要当即下水将孩子捞上来。 游水半个时辰,在骊山的教学中,游泳是一样必须要会的技能。 那头小熊也想去华清池游,小清清抓着它的耳朵拎了回去,她不能下水游泳,也不许这头熊下水。 以至于小熊只能趴在女主人的脚边幽怨着。 李玥习惯地将双脚搁在它的背上,闭目养神。 等孩子们的游泳结束之后,便是自由活动的时间,她们不是在踢藤球,就是在跳绳或者打羽毛球。 张阳挑拣着家中的玻璃,这都是当初用来盖琉璃顶的玻璃。 家里的灶台内还烧着,张阳推动几下风箱要让火烧得更大一些,火光通红。 汗水滴答滴答地流着,张阳将玻璃又烧了一遍,看着软化的玻璃,用两根铁棍拉长,拉薄之后便晾着。 玻璃冷却之后,有不少的沟壑,想要做出厚镜片是不可能了,做一些比较薄的镜片倒是可以,透光度尽可能好一些。 第二日早朝,张阳从地铺上坐起,舒坦地伸了一个懒腰,早早去看自己晾好的玻璃。 玻璃的透光依旧不好,看来光是反复煅烧来去除杂质,现实给了当头一棒,烧来烧去没有变化。 心中合计之下,打算用硼砂试试。 每天先去看看苗床中作物的长势,再是回家照顾弟弟妹妹,陪陪媳妇,便是自己一天的流程。 南瓜到了抽蔓期,张阳拿着刀裁去一些发软又长势不好的枝蔓。 将营养不好的枝蔓剪去,如此一来能够提高果实的收获率,还有坐果率。 再给南瓜施了肥,接下来就等着南瓜长出来了。 婶婶送来了朝中的消息,“县侯,朝中有消息说,阎大匠带着人要给太府寺修建一个官邸。” 张阳颔首揣着手叹道:“陛下会错意了呀。” 王婶不解道:“县侯,太府寺能够种出葡萄,得到了朝中很多的赞誉。” 婶婶今天去长安城采买一些物资,还带来了许多消息。 这些消息都有些片面,太府寺种出了葡萄,除了好的声音,一定还有不少的议论,坏影响也是有的。 比如说朝中的人担心西域人会多想,会让天可汗对西域人的态度变差,人家也不会坐视这种事情发生。 就怕因为葡萄引发战事,这该如何是好。 可就算是这样,谁也不能阻止太府寺发展作物。 李玥疑惑道:“为何说朝中会错意了?” 张阳解释道:“太府寺要在群众中生存,发展作物离不开的是乡野间的老农,反而与朝中没什么关系,太府寺的做事章程总不能一直坐在官邸中,而是要走进山间田头,多与群众交流沟通。” “要是整日在官邸装装样子,还如何培植作物?” 见媳妇一脸不解地看着自己,张阳又道:“现在需要的就是田地分配的便利,各县为了自己的成果,在粮食上一直在内卷。” “着力开垦田地,却不考虑民生,太府寺所需要的就是用作物,用蔬菜水果来改善民生,田地分配才是我们太府寺的需要,而不是一味追求粮食产量,从而将菜地,树林挖了去种粮食。” 现在中原的粮食已经到了一种饱和的地步,粮食多了,人口增长依旧缓慢,粮价一直在跌。 张阳皱眉道:“我估计今年夏收之后,关中的粮食多半要到四钱一斗,培植蔬菜与瓜果就显得很关键了,也能从一定情况上来缓解眼下的窘境。” “多卖一些蔬菜水果,也能增加寻常人家的收入,而不会一直内卷去种粮食导致了越发内卷,有机会我想和你父皇聊聊这方面的事情” 第六百七十二章 儿子官比爹大 李世民是一个行事作派蛮横的皇帝,在外面的名声中他是一个仁德圣明,万人敬仰的天可汗。 这毕竟是要树立好形象的。 因为皇位得来本就不正,李世民很注重自己的言行,算是严于律己了,如此好不容易换来一点好评价。 张阳觉得以自己对这个皇帝的了解,与他说清楚往后的局势除了惹恼皇帝,只不过是添堵,粮食大计上更不会有退让。 写了一份奏章说清楚了自己的担忧,便让婶婶交给了上官仪。 让上官仪再写一份送去朝中。 任职太府寺卿也算是自己最尽职的一段时日。 通往山下的小道上,杨婶正带着一篮子菜上山遇见了拿着奏章的王婶。 “这是县侯又写了奏章吗?” 王婶叹道:“当年任礼部尚书都没见县侯写过这么多奏章” 杨婶一声叹息,“这县侯呀,为陛下办事总是不上心的,看县侯如今为了关中作物的事,忙前忙后,事事亲为,还要时常写奏章。” 皇帝与县侯的矛盾不是一天两天。 县侯就是这样一个人,要为皇帝办事他宁可放弃整个礼部,也不愿意听之任之,他一直有自己的主见与想法,认为是对的事情也不会与皇帝妥协。 杨婶笑道:“公主皇子们,整日喜欢吃肉,公主殿下嘱咐说要给孩子们吃点素菜,也不能总是吃肉。” 奏章送入朝中,过了三两日又没了回信。 看来这一次给陛下的建议不出所料地没有反应。 闲来无事,张阳翻看着近日送来的卷宗,到了今年八月各地的粮食可以收获了。 “去年的时候,太原产粮三百七十万石,范阳两百二十万石,其中最多的就是稷,麦,菽,南方多是稻米,河北多是麦。” 今年的气候来看只会比往年更多。 张阳苦恼地放下卷宗,看了眼又在织衣服的媳妇,“粮价又要跌了。” 李玥笑道:“既然已经知道粮食的价格会下跌,朝中也会知道吧。” 扫心一叹,张阳摇头道:“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也叫不醒现在这个膨胀的皇帝。” 放下手中的针线,她好奇道:“如此说来只能坐看着粮价下跌?” “给你父皇写了奏章,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在意,对朝堂来说只知道粮食越多越好,但这种压力也会压得种田的农户喘不过气来,豆子容易储存,麦子的价格大多不会下跌,黍米与稻米的价格肯定会下跌。” 相对来说豆子和麦子的价格反而是最稳定的。 张阳颔首道:“太府寺自然要看粮食的收成,也要关注粮食的价格,太府寺只有奏报之权,没有处置之权,我们该做的事情也都做了。” 太府寺能做的事情只有这些,接下来就要看朝中的举动了。 拿起桌案上的奏章,这是关中河道的建设卷宗,当年有个叫郑国的人修建了郑国渠,郑国渠西连泾河,连绵一直到了洛河,这条水道造福了关中。 造就了现在关中的富裕,也为始皇帝一统中原前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三百余里水道沿线,让很多原本荒芜的土地,成了良田。 让更多的乡民得以回到关中耕种,增加了粮食产出,提振了人口。 泾水一石,其泥数斗,且溉且粪,长我禾黍,衣食京师,亿万之口。 这便是郑国渠的贡献。 这是世界第一处大规模开凿河渠灌溉田地的所在。 张阳瞧着卷宗上的记录,以及河道的记述,如今的郑国渠依旧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打开一幅地图,对照着关中地图,这八百里秦川腹地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小清清又在熊背上睡着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她最近很爱睡觉。 “孩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毛病,总是不喜穿鞋,爱穿草鞋。” 说罢,李玥的目光瞪了眼夫君脚上的草鞋。 张阳讪讪一笑,“改天好好给她立规矩,让媳妇烦心了。” 李玥气馁地一抿嘴继续织衣服,看夫君瞧着手中的地图有一会儿了,好奇道:“这图有什么古怪吗?” 将地图铺平,入眼的是八百里秦川腹地的各个河道,张阳喝下一口茶水,“看着是不是觉得什么地方很奇怪。” “这秦川腹地有什么古怪的?” 张阳还是摇头,“不应该呀,我记得从泾河到三原县应该还有一条水道来着。” “郑国渠是在泾河以东,什么时候北上去三原了。” 一语惊醒了梦中人,张阳一拍脑门,“我糊涂了,泾惠渠还没开挖呢。” 这泾惠渠是后世才挖出来的,就是为了解决旱情。 有时候习惯久了,都快忘了这件事。 看着地图本能地以为这里就该有一条河,现在才觉得不对劲。 自宋以后,关中腹地的水位渐低,很快泾河也引不出水之后,关中屡屡遭旱,因此宋以后关西一片总是会闹出旱情。 如今来看泾河的水流还不错,内涝也时常有之。 也不知道现在李世民会不会答应修建泾惠渠来分流水道,让三原县以西一片的荒地也成为沃土。 一想到太府寺只有奏报之权,张阳就觉得头疼,束手束脚的感觉很不好受。 心中烦闷,只能将这地图放在书架上,本想着眼不见心不烦,可要是这个泾惠渠不修建,关中迟早也会因为泾河枯竭,导致干旱。 干旱不在当代也肯定在后世,会让关中人口锐减,也会让关中成为荒芜之地。 心烦意乱之下,张阳还是写了泾惠渠修建之事送入朝中,让天可汗看看。 前后两份奏章,进入朝中久久没有回响,张阳很想去朝中问问那个天可汗,你那忧国忧民要励精图治的心去哪儿了。 心里是这么打算的,媳妇这些天随时都要临盆,只能先搁着。 关中的六月是收麦子的季节,人们来来往往于田地间收麦子,当风吹向骊山的时候,甚至可以闻到粮食香味。 李玥与王婶走在池边,下腹一疼便再也站不住脚了。 听闻媳妇惊呼,张阳连忙跑上前抱起她,“是不是要生了?” 李玥面色泛白点头。 “县侯快将公主殿下送入房中。”王婶一边嘱咐着与杨婶一起走入主屋开始忙碌,拿起炉子上的热水便准备接生。 房门被重重关上,张阳只好在房间外等着。 见女儿眼巴巴看着自己,张阳也看着她。 小清清抬着头问道:“娘是不是要生娃娃了?” 张阳让自己神色尽可能轻松一些,点头应了一声。 不多时,弟弟妹妹也围了上来,纷纷等着屋内的情况。 屋内时不时传来一声惊呼,张阳焦急地等在门外,实在耐不住心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婶婶们的动作很麻利,配合得也很好。 张阳坐在床边看着她泛白的脸。 只是这么一看,李玥突然一笑。 “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笑?” “我觉得一定是儿子。”只是说完这句话,她的面色又是一阵泛白,冷汗不停地从额前流下,忍着剧痛。 过了半个时辰,终于传来了婴孩的啼哭声。 婶婶抱着刚出生的孩子,笑道:“恭喜县侯,恭喜公主殿下,我们有小侯爷了。” “是……是吗?”李玥虚弱地接过孩子,满脸的幸福,也很虚弱。 王婶又道:“孩子生产很顺利,这就去请孙神医。” 杨婶熟练地收拾着屋内,将被褥也换下,拿去清洗,再是打开了门窗,通风好一会儿才端着水盆走出房间。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婶婶们的动作也是有条不紊。 房门打开这才让弟弟妹妹们进来。 孩子就躺在襁褓中,弟弟妹妹围在一起看着这个刚出生的孩子。 小清清爬上了床榻,看着自己的弟弟好奇道:“好小呀。” 李玥疲惫地讲道:“你小时候也这么小。” “那我小时候一定比弟弟好看。” 李丽质起身道:“皇姐要休息,且去外面,不要打扰。” 见李治还想多看一眼,李丽质拎着他的耳朵离开,一路上李治还叫唤着疼。 小清清也跟着离开了。 李玥看着刚出生的儿子,它的鼻子正在用力吸气出气,“你看他的呼吸多么用力,给他取个名字。” 还在思索着名字,王婶已经带着太上皇与孙神医到了家门前。 孙思邈诊脉了一番,又看了看孩子,伸手抚在孩子的胸口,感受着心跳,点头道:“这孩子将来会很健壮,生产顺利,母子都安好,老朽准备一些补充气血的药材便可。” 张阳连忙道:“有劳孙神医了。” 孙思邈又道:“村子里还有几个妇人也要临盆,老朽先告辞了,赶去下一家看看,晚些会让人将药材送来。” 送走了孙神医,李渊正左思右想,“朕要给他封个什么呢?” 小清清一出生就是郡主,又被赠予武德印,女儿的殊荣可想而知。 眼下又得了一个外曾孙,让这位太上皇很是烦恼,最后他终于点头了,“朕封他为关西侯如何?” “慢着。”张阳顿时不乐意了,“太上皇,我还只是一个骊山侯,我儿子是个关西侯,儿子的爵位比做爹的都要大,这不合适吧。” 李渊又陷入了沉思,或许也觉得不合适便问道:“这孩子有名字了吗” 张阳也是惆怅着坐下,不知不觉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了,回道:“还没想好。” 一老一少坐在屋门口,各自陷入了沉思。 李泰和李孝恭匆匆而来,他一身狼狈,“姐夫,姐夫!皇姐生了?” 张阳缓缓点头,“是个儿子。” 李泰身上还有不少的油污,头发上还有些沙子,衣服脏兮兮的,看样子刚从铁匠坊出来,他拿出怀中的一块令牌,“这是魏王令牌,见它如见本王。” 伸手就接过令牌,张阳也不和这胖子客气。 李孝恭嘴里还嚼着羊肉,“就知道你家要得个小子,老夫猜得不错。” 说着话,他拿出一叠契约,“某家三百亩良田送给这孩子了。” 张阳诧异道:“三百亩良田?河间郡王您这是……” 李孝恭也在一旁坐下来,“这些田产就在泾河以北,你又是太府寺卿,需要田产来安排种作物,顺手的事情。” “王叔想得好,如此一来让自家的田产先种出葡萄,两家都能得益。” 李孝恭爽朗一笑,“就种葡萄,三百亩的葡萄,哈哈哈!甚善。” 他爽朗地笑着,好似作出了一个很英明的决定。 这个做法是英明的,今年夏收之后,粮价必然下跌,这种下跌的形势在来年夏季之前都不会改变。 如此还不如种一些其他作物来保住田亩的价值,葡萄当然是最好的,第一个响应骊山,培植果蔬,也就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李孝恭这算盘打得不错。 注意到张阳与李泰的目光,李孝恭面色赫赫,“其实上官仪向老夫提议的,也就听了这么几句话。” 这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有太府寺的第一手消息,再加上官仪审时度势,作出这种决定也不奇怪。 这么聪明的决定,李孝恭肯定想不出来,如今一说是上官仪建议的,又觉得不奇怪了。 李渊不耐道,“你小子还没想好名字吗?” 张阳抬眼看着李泰,李孝恭与李渊,揣着手惆怅一叹,“还请河间郡王,太上皇给个字。” 李渊抚须道:“玥儿从小到大都不容易,别看她小时候柔弱但其心坚韧,朕就给个心字。” 李孝恭思量片刻言道,“凡事都为求安,骊山为了求安,你张阳求安为骊山,便给一个安字。” 李泰最后念出声,“张心安。” 一家人四代同堂是最好的,李渊很高兴,豪爽道:“今晚朕要不醉不休。” 很好的一个名字,念着像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名字。 有了这个名字就足以体现这个孩子的不凡,这名字中的两个字是当今太上皇与河间郡王所取。 长安城内,皇宫,李世民也听说了玥儿生了孩子这件事,他迟疑道:“张心安?” 王公公回道:“是太上皇与河间郡王取的字。” 李世民听得直摇头,“这父皇怎能随意给孩子取名。” 王公公又道:“太上皇还说了,要给这个刚出生的孩子封关西侯。” 先前张清清的小郡主也就罢了,现在太子的儿子还没给赐封,怎么能先给了张阳的儿子一个关西侯,“父皇真是胡闹。” 第六百七十三章 心安啊心安 张心安这个名字怎么看都是一个很普通的名字,这夫妻俩对孩子们的名字都挺随意的,名字很简单,寓意也很简单。 李世民回到了立政殿,如今殿内只有小兕子一个孩子。 长孙皇后在殿内收拾着,宫女拿出一个盒子,“皇后,这里还有不少的红糖。” 红糖这东西就是骊山送的。 皇后无奈道:“将那些金叶子拿出来吧。” 听到要拿金叶子,宫女神情不舍地从柜子上拿下另外一个盒子,“宫里就剩这么一些了。” 当初宫里留下来的金叶子都赏赐给了其他功臣,现在留在宫里的只有这些。 长孙皇后嘱咐道:“将这些金叶子送到骊山,就说是父皇和母后赐给孩子的。” 宫女双手接过盒子,便躬身行礼。 李世民沉声道:“父皇封张阳的儿子关西侯。” 长孙皇后笑道:“父皇只是一时兴起。” 李渊的话语只是口头上的,没有旨意也不过是说说而已。 这个关西侯怎能轻易给,这是需要绝对高的军功,汉武帝时期也就李敢当年跟随霍去病征讨左贤王,也堪堪只是得到一个品阶最低的关内侯。 列侯为汉代异姓臣子的最高封爵,要说关内侯也就是当年的卫青长平侯,食邑一万余户。 那都是功勋卓著的文臣武将才有的殊荣。 张阳女儿只是一个郡主也就罢了,张心安这才刚刚出生,万不可开这等先例。 李世民根本就没有颁发旨意的想法,而是淡淡言道:“带话给骊山,其子张心安八岁可入国子监就学。” “喏。” 王公公躬身去传话。 骊山,张阳看了眼屋内,媳妇已经沉沉睡下了,婶婶就在一旁照顾着。 生下这个儿子,几乎是用尽了她全身气力,此刻正是需要静养休息的时候。 从屋内拿出两坛酒水,孩子出生了自然要庆祝,尽管张阳很想在这个时候陪着媳妇与孩子。 在村子里有这么多的长辈,总要应付的。 在华清池边准备好了酒菜,张公瑾与欧阳询都来了。 “老师,欧阳先生快快入座。” 欧阳询如今须发皆白,倒也神采奕奕,给人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 老师是被李泰侍卫搀扶上山的,扶着老师坐下,众人也都坐好了,纷纷喝着酒水。 欧阳询疑惑地看向坐在上座的李渊,“太上皇要封那孩子关西侯?” 李渊点头沉声道:“那是自然。” 张公瑾也是无奈一笑,关内侯岂是这么容易可以封的,更何况也还是一个刚出生的孩子。 见李泰啃着一只鸭腿,李渊又道:“青雀也年有十七了,该考虑成婚的事情了。” 东阳与高阳乖巧地给眼前的长辈倒上酒水,李丽质在一旁道:“皇爷爷,青雀如今才十七,骊山规矩但凡是骊山的孩子,或是骊山的弟子,都要到了二十岁才能嫁娶的。” 见李渊看向自己,张阳举杯道:“确实有这个规矩,这都是为了我们骊山的孩子更加健壮,也为了后代着想。” 看李渊的神色不悦,李孝恭又道:“张阳这孩子也是一片苦心,近两年我们骊山出生的孩子,都不曾见过难产或早夭的,也是亏得有这个规矩,看看骊山的孩子,那长得都比其他村县的还是要强壮。” 李渊这才颔首,不再多言语。 酒席上众人都很开心,话语说归说,李孝恭很爱拿李泰开玩笑,毕竟当初的男子现在就剩下李泰了。 若是每年都有喜事那是最好的,也是大家最开心的。 李丽质又道:“皇爷爷不能再饮酒了,还是喝茶吧。” 李渊啧舌道:“玥儿生了儿子,朕说过要不醉不归。” 闻言,李丽质正色道:“戒酒这么多年,让皇爷爷喝三碗已是最大的宽限了,孙神医交代过不能醉酒。” 看李渊沉下脸,李孝恭又拍案道:“孙女的孝心您老且受着,多活几年也要看着孙儿,孙女都成婚了才好。” 又这般劝说,李渊还想再喝酒又觉得不合适了,只能放下拿起茶碗喝着茶水。 宴席一直到了下午才散去,张阳送着诸位长辈到山下。 身边就剩下了李孝恭和李泰。 李泰好奇道:“皇叔,当真要种三百亩地的葡萄?” 李孝恭点头道:“那是自然,葡萄越多越好。” 就连他这个河间郡王每年也鲜有吃新鲜葡萄的机会,就算是有也是陛下赏赐的,能种出来自然是越多越好。 李泰小声道:“皇叔的田地能种葡萄吗?” 先是抬头看了看天,张阳双手揣在袖子里发愁道:“都要七月了,现在要种葡萄来不及,可以先种一些其他的作物来养养地,来年再考虑种葡萄。” 再是长叹一口气,拍着李孝恭的肩膀,“河间郡王,时节已经过了也没办法,关中光照充足的时节只有这么几个月,来年再种葡萄。” 李孝恭一脸的不在乎,“倒也无妨,老夫可以等,听上官仪说过今年的粮价又会跌是吗?” “嗯,已经写了奏章给朝中,太府寺只有奏报之权,至于处置之权只能交给朝中。” 闻言,李泰诧异道:“会下跌多少?” 张阳在石阶上坐着,抬首看着晴朗的天空,“我预估了一番,多半会跌到四钱一斗,也有可能比我预想的更低,若是想要控制粮食的价格,只能改变粮食比例结构了。” “往后最好是鼓励多种麦子,我看过太府寺往年的卷宗,其实麦子的收成很稳定,而且关中各地都适宜麦子,北方多种黄米,多以粥或饼为食,我觉得北方可以多种高粱,黄米的种植可以适当减少。” “如此一来高粱也能酿酒,从而提高土地的价值。” 张阳在地上划了一块块的方格,“河间郡王请看,现在画的这些就是一块块的田地,如果黍米一斗四钱,那么一亩地能够最多产三百斤黍米,一斗四钱的基础上,一亩地能够产生的效益也就三石左右,敢问能有多少收益。” 李孝恭皱眉道:“可是黍米好种呀。” 河间郡王听不懂,李泰一听就明白了其中的要害,便言道:“皇叔有所不知,“当初的秦川之地,不如现在肥沃,种植黍米是确实能够有收获,可如今骊山都能种这么多的麦子,一亩地的麦子是黍米收成两倍左右,而麦子比之黍米更易储存。” “土地有肥沃贫瘠之分,关中诸多地方选择了黍米,只要种下或多或少都有收获,可粮食一旦下跌,最后受苦的还是那些种黍米的人。” 李孝恭挠了挠头,“慢着!先住嘴。” 李泰说得太多了,李孝恭就有些消化不了了,他皱眉思索,“如此说来,只要种出葡萄就能发财,一亩地种黍米肯定是亏钱的,但若能够都用来种葡萄,一亩地绝对是赚钱的。” 一亩黍米或许只有一百钱左右,但种葡萄一亩地说不定可以赚到数贯钱,如此对比便明朗了。 说罢,李孝恭起身提了提自己的裤腰带,“此事就交给上官仪去办了。” 张阳与李泰看着他离开,李孝恭就是这么一个人,他不喜欢将事情复杂化,将事情简化到他能理解的程度,他就能接受了。 反正葡萄生意肯定是赚钱的,这对太府寺也有好处,要培植作物就需要试验田,眼下有了他的三百亩田地做试验田,太府寺就能大展拳脚了。 双方都能得益的事一拍即合,如今关中到处都在收割粮食,种了粮食的土地荒着也是荒着。 良久,李泰也站起身,“与长辈喝酒最是不爽利,本王找处默喝酒去。” 张阳叮嘱道:“还是要少喝点。” “姐夫不用送了。”李泰摆手道:“那些长辈一个个劝本王早日成婚,处默还没成婚呢,怎么能着急本王的事。” 要说朋友之间的榜样,一个榜样不好,后面的也会不好。 处默的年岁比李泰要大,现在处默都还未成婚,李泰自然处之泰然。 当年的三人现在都长大了,一晃眼过去这么多年。 张阳回到家中,弟弟妹妹正在收拾碗筷,今天她们格外地懂事。 走入屋中,李玥这才睡醒,她虚弱地从床榻上坐起来,“皇爷爷他们都走了吗?” 张阳点头道:“嗯,都走了。” “才睡了一会儿,就做了好多梦。”李玥看着刚刚出生的孩子,他呼吸的时候鼻子很用力。 “你就是太虚弱了,才会睡不好,静下心好好养着,等你的身体养好了,我们出去走走,沿着渭水河去看看别的地方,去看看我们在长安的小家。” 李玥温柔地笑着,“嗯,很久没有去过我们在长安的小家,还有曲江池。” 现在新家在骊山,但长安城的那个小家才是夫妻俩开始的地方,还有曲江池。 长安城终究是俩人相遇的地方,俩人相识的地方。 在那里有一种别样的感情,就像是人生经历过许多大事之后,总会回到最开始的地方去看看。 王婶带来了药材,也带来了一个宫女。 这宫女是皇后派来的,她拿着一个盒子,“陛下与皇后得知公主殿下与县侯有了儿子,让奴婢送来了这些金叶子,还说过些天便来看望公主的殿下。” 李玥现在不好起身行礼,张阳接过了这个小盒子,“谢陛下,谢皇后。” 那宫女是皇后身边的,她很有礼数的行礼便离开了。 打开盒子,入眼的是一片片的金叶子,数量不少。 张阳放在桌案一旁,家里不缺银钱,先前小清清出生宫里送了夜明珠,现在儿子出生了又送给家里金叶子。 “你父皇也不算小气了。” “这些金叶子是母后宫里的,多半是母后的意思。” 儿子成为关西侯的事情,不出意外的没有出意外,李世民若真是封了一个刚出生的孩子为关西侯,那才是真的意外。 这事终究只是在太上皇的口头上的封号而已。 贞观十年,李世民说了要修建凌烟阁,并且大封了开国功臣之后,便再也没有封过勋贵。 如此往后想要再得封赏就很难了。 张心安才刚出生,他要面对的时代或许会与现在有很大的不同。 “等我的儿子懂事了,他要面对的是一个全新的时代,什么关西侯,我们家才不稀罕。” 李玥笑道:“也不知道他长大以后的世道是什么样的,平平安安就好,心安心安!” 她低声唤着这个还在襁褓中的孩子,又在呼唤,“心安!心安……” 心安理得的心安,孩子有了这个名字,也不知道他往后会活成什么样。 骊山的孩子都是很显贵的,小清清如今才两岁出头,就已经精明得难以应付,更不要说这个孩子了。 李玥很不喜欢自己家的孩子受皇家的约束,当初父皇就有旨意,小清清五岁的时候,就要成为皇后的弟子。 而这儿子八岁就要去国子监就学。 皇家无时无刻不在打着这两个孩子的念头。 “孩子呀,以后也要平平安安的。” 张阳看出了她的心思,“你放心,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小清清坐在小板凳上,对着眼前的熊大,熊二,熊三嘱咐道:“我有弟弟了,你们往后也要保护弟弟,听到了没有。” 熊大坐得很端正,熊二和熊三没有一个坐样,更不要说熊四,熊五,熊六了,一个个就知道吃,吃了就睡。 小清清骑着熊大走入母亲的卧房,熊大细细闻了闻张心安的味道,而后伏在了地上,好似已经记住了他的味道。 这像是一种仪式,它又多了一个小主人。 有了弟弟这回事,小清清很愉快,她觉得终于有了能够让她管的人。 “弟弟什么时候长大呀。”她焦急道。 “他每天都在长大,过两年就能与小主一样了。”王婶微笑地站在一旁。 小清清又骑着这头熊走出了卧房,而后又传来了她数落那几头小熊的话语声。 王婶又道:“这孩子现在越来越贪吃了,不加以管束往后会吃胖的。” 李玥点头道:“麻烦婶婶多看管了。” 王婶扶着她坐起来,“公主殿下也是老身带大的,无妨多带一两个孩子而已。” 第六百七十四章 若可以 婶婶年事已高,如今都自称老身了。 李玥也从未将婶婶当作宫女来看待,两位婶婶都是家人,从小带着她长大的。 相比母后,她与两位婶婶更亲近。 杨婶正在屋外收拾着药材,她低声道:“公主殿下才刚刚生了孩子,孙神医嘱咐说要过些日子才能用药。” 李玥闻言稍稍点头,她不喜欢喝药,能晚几天最好。 田地里刚收完了粮食,天空又传来了雷声,阵阵雷鸣在骊山上炸响,雨水倾盆而下。 张阳将弟弟妹妹们收拾好的碗筷放入柜子中,天色已经入夜。 安静地坐在华清池边,将以前小清清用过的摇篮从库房中拿了出来,孩子长大之后这个摇篮就搁置了。 小清清还是喜欢穿着草鞋,和他爹一样,什么时候都喜欢穿着舒服的草鞋,不喜欢束脚的布鞋。 她坐在一旁看着爹爹的双手拆着这个摇篮,将一些老旧的木架换下。 “爹爹,以前女儿也是躺在这个摇篮中的吗?” 张阳点头道:“嗯,你小时候就躺在这个摇篮,只要你哭了摇一摇就会开心。” 她眉头紧蹙又道:“弟弟也会这样吗?” “嗯,小孩子都是一样的。” 闻言,小清清就神色不悦了。 张阳将老旧的架子拆开,几根老旧的木架已经不能用了,要换上新的。 “爹,我想去长安城发财。” 小清清旧事重提,这件事她已经惦念很久了。 这李渊别的都还好,总是和她的曾孙女说起一些不好的事,比如说在长安城发财这种事情。 明明自己的家底不是从长安城开始积累的,李渊认为事情该是这样的,就一定是这样的。 这老人家理所当然地认为现在的富裕是从长安城开始的。 明明就是卖红烧肉起家的,与长安城的关系并不大。 他还和这个曾孙女说着造反的事情。 老人家说起当年总是怀念,可见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难免会对孩子有影响。 万一他的曾孙女听了也想要造反该如何? 张阳觉得作为她爹,应该早点将发财的念头将其扼杀,以免这闺女发财了就想去造反了。 “你去帮婶婶整理药材。” “嗯。”小清清这才起身,听话地离开。 张心安出生的第四天,他就可以睁开眼了,会发出咿呀的声音,婶婶还试了试他的听觉与视觉,确认没问题这才放心。 这些天,张阳总觉得心神不宁的,总觉得要发生什么,就连看苗床的作物总是心里总是觉得不舒服。 这天又下起了雷雨,关中的秋雨还没来,夏季的雨水就如此频繁。 只不过今天村子里发生了一件不好的事情,医馆派人来说温彦博老先生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李玥还在休养,不能下地走路。 收到消息,张阳便急匆匆赶往驿馆,身边跟着李治。 温彦博老先生去年就得了谵妄,年迈的老人身体机能下降到一定程度,很容易得病。 老先生很不幸,他得了谵妄。 六十多岁高龄的老先生,得病已有半年,按照孙神医的说法,他能够多活半年已经很不容易。 驿馆旁的一处宅院内,老先生的家眷泣不成声。 孙思邈站在宅院外,叮嘱道:“老先生已在弥留之际,昨晚突然昏迷,好不容易才醒,现在他还清醒,此刻随时都会离开人世,你且去看看吧,有话交代给你。” “人有回光返照,现在是他神志最清醒的时候,过了这片刻,随时会离开人世。” 上官仪与武士彟,还有欧阳询,李渊也都站在院内,众人神情黯然。 张阳带着李治走入院内,看到了躺在床榻上的温彦博。 见老先生看向自己,张阳连忙迈步走上前。 温彦博嗓音喑哑,她低声道:“张阳,你与老夫相见不过一两面,老夫自认不该将那些责任强加给你。” 张阳在他的床边跪着,伸手握住要指向自己的手,脸上带着微笑,“老先生,其实这半年我们相见很多次了,我有好几次来看望过老先生,我们有半年的交情,哪里是这一两面。” “是吗……”温彦博的语气拉得很长,他已经记不清在这里疗养的日子,又讲道:“张阳,人这一辈子,是不是注定了有这么多的含恨不如意。” 张阳低下头,“老先生,没有人会说一生都是美好又璀璨的,这世上的人都有遗憾,含恨不如意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是啊,老夫恐怕见不到辽东收复的一天,见不到辽东重振的那一日了。” 温彦博突然又咳嗽起来。 突然老人家又握紧了手,张阳感受着他手掌的力道,再看着他浑浊的眼神中带有的坚定。 “张阳,老夫这辈子走到头了自认不该将这个负担交给你,你与老夫无亲无故。” “老先生,你放心,我虽说当不起英雄之名,我尽自己所能,让中原富强,让大唐富强,让孩子可以健壮,让老人可以善终。” 温彦博又笑了,“老天呐,你怎么不让老夫多活几年。” 随后,温彦博的目光又坚定许多,“张阳,这朝堂上没多少人可以托付,老夫此生的朋友都已经走了,他们也离开了朝堂,辽东与高句丽的大任就交给你了,老夫的子子孙孙都会欠你一份天大的人情,你若接受,他们往后任凭你驱使。” “你若也觉得自己的能力不足,就当老夫没有说过这番话。” 张阳低着头跪在床榻边低声道:“在下一定尽力而为,老先生九泉之下且看好。” 温彦博闭着眼点头,松开了手缓缓放下,“老夫累了,且让老夫多睡片刻。” 看着老先生胸口还有起伏,还有呼吸,慢慢地他的胸膛起伏停下了,呼吸也不再了。 终于宅院内响起了嚎哭声,李渊不愿意去看这一幕走出了宅院。 孙思邈诊脉片刻,低声道:“人已经走了。” 院内的嚎哭之声更响了,张阳在这里守了一天一夜。 第二天,朝中来了旨意,陛下赐了老先生谥号为恭,陪葬于昭陵。 温彦博老先生出身太原,后被封为幽州总管,总领辽东事务,此生对辽东有别样的执着。 后再封幽州长史,治理幽州数年,武德年间,李渊要任高句丽藩属之国,后温彦博一力谏言,阻止了李渊的这个决定,他说“辽东之地在周朝是箕子国,在汉朝又是玄菟郡,自汉以来便是中原疆域,不可以放弃。” 自古有志之士皆以收复失地为己任,怎能轻易赐予国名,又怎能认其正统。 后来,李渊这才作罢。 接下来数年,温彦博坚持己见,从不退让。 他时刻牵挂着何时收复,何时让中原领土再次回来。 之后他老人家经历了与突厥的太谷一战,被突厥人流放阴山,受尽了苦难,渭水之盟后才回来。 他这一生起起伏伏艰难困苦太多。 贞观一朝的老一辈有太多人都是从战乱中走过来的,贞观一朝继承了太多太多由乱世而来的意难平与不如意。 在老先生出殡的这天,张阳一路送别走到了骊山外的三里地。 当今太子李承乾也来为老先生送行。 余下的路就交给老先生自己与他的亲眷走下去。 张阳朝着老先生离去方向行礼,“这大唐有太多的长辈接纳了我,他们的照拂我都铭记在心,我不敢辜负,我也不敢忘记,老师也是,河间郡王也是,太上皇也是。” 李承乾低声道:“你身上有很多品质,值得孤敬佩,光是赡养这些长辈,孤也会敬重你。” 张阳一路走回骊山,“多谢太子殿下敬重。” 走了几步又苦笑,又道:“太子殿下,长辈们的信任与托付,我辈怎敢辜负,怎敢忘记。” 李承乾诧异道:“你当真要收复辽东丢失的汉四郡吗?” “嗯,一定要拿回来。” 很简单,很短的回答,说得也很坚定。 “可是收复汉四郡,可不是你一个人可以说了算的。” “太子殿下说的是,这件事肯定不是我一个人可以说得算的,但尽我所能,不然我会觉得自己在大唐白活一辈子。” 张阳停下脚步,看着远处的骊山,“很多人都在问,我的一身本领从何而来,我的故乡在何处,其实我没说的是,我的故乡一直都在我的脚下,这里就是我的故乡。” “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是这片土地养育了我,就算不是温老先生的临终托付,就算是为了这片故土我也不想这辈子白活了,太子殿下觉得我说得对吗?” 李承乾沉默不言。 “若可以,我希望大唐有万万里疆土,若可以我希望大唐能一直强大,因为这里是我的故乡,这辈子不敢辜负。” 李承乾看着他的背影久久不言语,这时候的张阳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与当初在东宫说笑时的感觉不同。 张阳低下头又道:“让太子见笑了。” 李承乾站在原地,恍惚回神道:“县侯如此言语,孤怎敢见笑。” 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态,张阳笑道:“太子殿下吃了吗?要不要来骊山用一顿便饭。” 李承乾摆手道:“孤在东宫还有要事,不便久留。” “那在下就不耽误太子殿下了。” 说罢,张阳走向了骊山。 李承乾驻足许久,便转头走向了长安城。 温彦博去世了,李世民的情绪很低落,王珪也去了终南山,这一去也不知死活。 这些老人家一个接着一个地离开,对朝中众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朝堂上,李世民重提了辽东之事,朝中依旧议论纷纷,迟迟没有一个决议。 这位天可汗又写了一封旨意,让高句丽归还当年前隋将士留下的尸骨,让礼部派人送去高句丽。 天可汗的旨意刚出长安城,此时的高句丽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渊盖苏文出身高句丽五部,他的父亲是当初高句丽的相国。 而现在的高句丽荣留王已经深刻意识到了这个渊盖家族出来的大将军的危险,他是宰相的儿子,他也有窃国之心。 荣留王与他们的大臣们商议,如何除掉这个威胁巨大的渊盖苏文。 只是在高句丽王还未行动的时候,渊盖苏文已经得知了消息。 这天渊盖苏文邀请了荣留王去视察大军。 而就在这天,一只鹰从高句丽的王都飞出,这是大安训练出来的海东青,这种鹰用来传信是最好的。 当天下午,张大安还在批阅辽东各地的作物收成呈报,海东青扑扇着翅膀,停在了屋前。 张大安丢去一块碎肉,它便飞入屋内。 如此海东青便温顺了许多,取下挂在它爪子上的信件。 打开字条是身在高句丽王都的礼部使者李义府所写的字。 今日兵变,渊盖苏文请高句丽王查阅大军。 得到消息,张大安收起字条朗声道:“来人!” “张侍郎有何吩咐?”门前的侍卫当即上前。 张大安将信纸烧毁,“渡江战船都准备如何了?” “回侍郎,已经准备了五百余艘。” 张大安颔首道:“下官自任礼部侍郎已有一年,礼部使者李义府受礼部尚书张阳之命,出使高句丽,命高句丽王归还昔日前隋将士尸骨,却久久未有回信,如今高句丽囚禁我大唐使者,我等且共赴高句丽,营救使者。” 众人齐声道:“喏!” 辽东与高句丽隔着一条江,张大安来到江边,温挺已经带着三千本部将士准备好渡江了。 海东青的消息来得很快,高句丽王离开王都的两个时辰就送到了江对岸。 若是在渊盖苏文夺了大权,收整了大军之后,想要再渡江就难了。 那渊盖苏文岂会不知道辽东这两年一直厉兵秣马,他一旦在今天夺下了大权,第二天就会在江边部署大军,防备辽东。 如此,对现在大安来说时间很紧张,傍晚动身,连夜渡江。 在渊盖苏文还未腾出手来,先一步进入高句丽地界。 温挺拱手道:“此事让我等武人去便可,还请侍郎坐镇辽东。” 张大安摆手道:“本就是礼部的事情,我非去不可,再者说已将秋收的事交给了各地的县丞。” 第六百七十五章 高句丽兵变 随着温挺点燃了高处的一个火盆,远处便驶来了船只。 船只不大,一艘船也能坐三五十人,船只划开水面顺着河道缓缓而来。 先头而来的船只靠了岸,来人是个渔夫,他踩着河边的木架,低声道:“禀张侍郎,对岸,只有三五人看守,与往日一样。” 张大安看了看天色,等船只集结齐了已经入夜。 船只无声地划来,整齐地停靠在岸边。 温挺低声道:“张侍郎,随时可以渡江。” 海东青还在夜空中盘旋,张大安嘱咐道:“将高句丽发生的事情急报送到长安城,我等先去救李义府。” “喏。”一个文吏收到话语急匆匆离开。 岸边很安静,队伍整齐地列在岸边,只等一声令下渡江。 张大安拿出一幅地图,“这是李义府在高句丽期间探寻而来的地图以及高句丽王都附近的兵力部署。” 温挺皱眉道:“如此看来王都沿线的兵马不少。” 火光下,地图看得不真切,张大安神色凝重,“我们能用的只有三千甲士,轻易不能动用辽东各地的兵马,只能用这些人。” 温挺小声道:“明白张侍郎的难处,一旦动用辽东兵马就会有擅兵之嫌,将来也会落人话柄。” 能够被人理解,张大安便放心了不少,在礼部的兄长几次三番嘱咐过要拿下高句丽不能大动干戈。 其实高句丽人的兵马并不强大,他们连能用的战马都没多少,兵械更是差强人意。 张大安看向一旁的队伍,低声对他道:“高句丽王都沿线兵马确实不少,现在渊盖苏文正在肃清王都,明日一早他便会派重兵来那边,我们趁夜色渡江。” 温挺听着话语点头。 “我们只有三千人,要是去攻打王都沿线很吃亏,我们的一兵一卒都不能浪费,必须将这三千人都用在王都。” 闻言,温挺指着一条路线低声道:“绕个远路,需要多走两天,期间却可以避开众多沿途兵马,到了高句丽王都的北面,我们就可以直取之。” 俩人达成了共识,眼下的兵力不足,直接与沿途的兵马碰撞是不明智的做法。 想要打赢这一仗,就必须要将仅有的人手用在该用的地方。 突袭高句丽的王都才是最好的。 温挺又派人将辽东各地县衙的人手召集到岸边,给高句丽一个假象,让他知道辽东依旧在练兵,没有渡江。 在这里布置一个还在厉兵秣马的假象。 “张侍郎,据我们的探子来报,高句丽多是土村,城镇鲜有,唯独一座都城还算像模像样,一群乌合之众而已。” 高句丽的将士与兵员素质比大唐差远了,更不要说排兵布阵了。 张大安压低自己的斗笠,低声道:“渡江。” 温挺挥了挥手中的火把,丢入了江中。 众人也都灭了手中的火把,开始上船渡江。 岸边的船只排开,士卒拿起船桨就是船夫,借着夜色一个个穿着甲胄的士卒用船桨滑动江水,船只缓缓朝着对岸而去。 高句丽的布置很有意思,他们在对岸布置了人手,但都盯着对岸的一面,只要耐心一些,船只多行进片刻,就可以在西面一处江滩登陆。 月光下,船只离岸已经很远了。 船只无声而动,悄无声息。 众人屏息尽量不发出声响。 船只在江中行进了半个时辰,这才到了一处江滩,岸边都是淤泥。 这个时候人不能下船,一旦下船人必然会陷入泥潭中,越陷越深被淤泥活活淹死。 要不说高句丽人治理江堤很不上心,其实这条江沿岸只要好好修缮,连通辽东之后,可以将其发展成一处很好的口岸,不论是渔民还是往来贸易,都能让彼此富裕起来。 可高句丽偏偏不用心,就是宁可一直让沿岸的渔民穷困潦倒,也不愿意让这里的乡民与对岸的辽东多接触。 张大安很反感这种划地而治的感觉,以至于有很多高句丽人只能偷摸渡江来辽东做买卖。 高句丽美其名曰不让他们财富外流,实则是防备越来越多的高句丽人逃到辽东落户,损失他们自己的人口。 经过这片河滩,终于有结实的土地可以踩踏了,张大安带着人走入一片芦苇地。 三千人一齐行进,芦苇丛一片片地倒下。 有村民看到了唐军渡江而来已经上岸了,正张皇失措要大喊,对方已经跑到了眼前,捂住了嘴押在地上。 张大安与温挺走出芦苇丛,士卒已经将这里的五户人家都控制住了。 一边要派人去盯梢周围,一边安顿士卒,在这里收拾好行装准备前往高句丽的王都。 众人这才佩戴好的横刀,准备好了弓矢。 张大安善待这些村民,用高句丽话与他们交谈,从这些乡民的口中了解到,这些人也很反感渊盖苏文,渊盖家本就是将相出身。 此人在坊间的名声很不好,他的恶劣行径很多。 名声在高句丽本就很差,他还要夺权。 温挺觉得渊盖苏文是个傻子,这人一定很好对付。 张大安将对岸带来的粮食分给了这里的村民,这些米面与肉他们很喜欢,因为在高句丽他们没吃过这么干净的食物。 以至于这里的乡民要送点鱼干给将士们,张大安闻到刺鼻的鱼腥味,几乎是当场吐了起来。 高句丽人很贫穷,他们住的是草屋,因为对面就是辽东,沿岸的将士们不允许他们造船,以至于只能在岸边撒网。 而这里人家要区分贫富,只能用谁家的鱼干多,谁家的鱼干少来分辨。 甚至一家一户嫁娶之间,鱼干都是聘礼。 当大安拿出铜钱给他们的时候,这些乡民当场就跪了下来。 照理说最靠近辽东江岸的人家应该是最富裕的,可在高句丽却是相反,这里的人反而越贫穷。 温挺不知道张大安与这些乡民有什么好谈的,竟然可以谈这么久。 温挺听不懂高句丽话,只能等张大安独处的时候,上前问道:“张侍郎,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进攻,而且天色就要亮了。” 东方已经出现了鱼肚白,眼看天就要亮了,张大安依旧是一副气定神闲的作态,这让温挺很不满。 “刚刚和这里的乡民说了,说是从南面的亲戚前些天来过,高句丽南面的海中已经起风了,说是每年都会有大风过境,我们要在现在进军,风吹雨打,没有躲避的地方。” 张大安看了看温挺诧异的神情,又笑道:“等两天,等这场大风过了之后,再去最好,再者说这里的老者愿意给我们带路。” 温挺好奇道:“大安兄弟。” 见他越发惊疑地看着自己,张大安擦拭着手中的横刀笑着又道:“怎么了?” “你到底与他们说了什么,他们如此帮我们。” 张大安收起横刀,解释道:“我们是唐人,他们自然不敢冒犯,我们不侵占他们的房屋,也不打扰他们的生活,给他们粮食与银钱,他们自然愿意帮助我们办事,而且我还承诺了,只要他们帮助我们在这里度过三两日,到时候救出了使者,便让他们在辽东落户。” “这些人在高句丽生活是困苦的,但只要能够迁到辽东他们的生活就会富足起来,谁不愿意?” 温挺坐在屋檐下,看着天气放晴了,天空云层厚重没有要下雨的迹象。 还以为这里乡民的老者说错了,可等到了下午便狂风大作,大雨倾盆。 好在听了这里乡民劝告,不然三千人要在雨中淋着多半要染上风寒,别说战斗了,在山林中穿行死人都不奇怪。 张大安坐在乡民家的屋檐下,远远看着江面因为雨水变得浑浊,江水很快就涨了上来。 江水就要漫到屋前,大安让手下的甲士修建了一个防水堤,以免江水淹了此地。 唐军不是土匪,不会劫掠乡民,反而素质很好,甚至会帮助乡民。 就算是高句丽军中的人,也时常会向这里的乡民抢夺吃食。 村子里的老者很有威望,他出去了一趟,晚上就回来了,带来了一个消息。 高句丽的王都已经封城了,渊盖苏文杀了数十个大臣。 此番行径渊盖苏文确实得到了大权,但他的名声也差了,人人都会惧怕他,而不会拥戴他,就算是他一时得势,也早晚会倾覆的。 大雨还在下着,不出所料的是,今天一早渊盖苏文就派出了人手增援江岸,以防辽东的唐军渡江。 只是他不知道三千唐军已经抢先渡江,现在渊盖苏文防备的只是对岸了当的疑兵而已。 就这样让渊盖苏文继续将注意力放在对岸,从而不好察觉已经有唐军过岸。 一个狂妄,自负又擅权,不容异己的蠢人,这种人掌权不会太久的。 大唐使者李义府已经带着高句丽王出逃,好在现在的高句丽王还活着,渊盖苏文派了不少人去追查高句丽王与李义府的下落。 听着这些消息,张大安大致对眼下的情况清楚了。 首先可以知道渊盖苏文在辽东对岸布置了重兵防守,人数大约两千。 按照李义府先前送来的消息,高句丽王都内有兵马两万,其中能战的将士不足八千。 渊盖苏文还派出了不少人出去寻找高句丽的王的踪迹。 张大安打了一声唿哨,正在吃着雨中叼着鱼的海东青抬头,它便扇着翅膀到了眼前。 将一小节竹筒挂在它的爪子上,现在就连高句丽人自己都找不到李义府与高句丽王。 海东青有一个好处,它在高处可以寻找到自己熟悉的人。 放飞海东青的第二天,它依旧没有飞回来。 大雨也下了两天,地上很泥泞,屋前就是一片厚实的烂泥,踩上去很糟心。 第五天雨水才停,消息不断从高句丽的王都送来,当初安排在高句丽的探子也纷纷来到了身边。 张大安心里这才安定了许多,早年前,这些探子都是礼部安排的。 他们潜伏在高句丽有三年,这三年这里发生的一切变化都看在眼里,比如说渊盖苏文怎么一步步掌握兵权的,以及现在渊盖苏文的势力如何。 屋内,炭火烧着正冒出缕缕白烟,大雨过后还有些许雨水从屋顶落下。 士兵在修缮这里的房屋,起先这里的房屋很破落,如今正在修缮。 唐军对落脚的地方很不满意,更讨厌在台风天还要挤在一起躲雨。 因此大家动手建几间宽敞的大房子。 这片村落俨然成了唐军暂时驻扎的大本营。 不多时温挺急匆匆回来,他推开门大声道:“李义府带着高句丽的王回来了。” 张大安已经听到了屋外海东青的叫声。 众人闻言抬头看去,李义府的衣衫倒是很干净,这个高句丽王显得很狼狈。 “义府兄弟,足智多谋,在下佩服。”张大安拱手行礼。 众人也是纷纷行礼相对。 李义府坐下来吃着眼前的面食,“难难得吃到辽东的饭食,这些粮食哪来的?” “对岸送来的。” 温挺解释道:“我们的人会在夜间渡江送粮食过来,今年辽东丰收,我们的后方有吃不完的粮食,高句丽人对这片地方盯防不严。” 李义府端坐着狼吞虎咽吃着食物,一旁的高句丽王躬着身子只能吞咽口水。 等李义府吃饱,递给他三两张饼,这位高句丽王才吃了起来。 他灌下一口茶水,开始解释这两天发生的事。 原来,高句丽王应渊盖苏文的邀请去视察大军,被李义府截下,带他先逃了出来。 好好的一个高句丽王被人劫了,渊盖苏文气急败坏杀了很多人。 而这个高句丽王知道只能依靠唐人来帮助他剿灭贼子,如此只能求助大唐在高句丽唯一的使者李义府。 逃出高句丽王都之后,李义府将这个高句丽王当下人使唤,让他拉车一路到了这里。 现在能活着,高句丽王还要感谢李义府的救命之恩。 一个高句丽王对唐人的使者卑躬屈膝,甚至甘愿做下人,用李义府的解释来说为了躲避追查,没有人会觉得一个拉着车的村夫会是高句丽王。 今天暂更一章,作者我今天早睡一晚哈,明天会正常更新的。 第六百七十六章 城破 怎么说也是高句丽王,在场的一群高句丽乡民对李义府的行为很是诧异。 解释说是为了掩藏身份,躲过渊盖苏文盘查的权宜之计。 张大安觉得这个借口可以糊弄过去没有在意,不过还是讲道:“义府兄弟,你来时把高句丽王当下人使唤,现在人到了,就没这个必要了。” 闻言,几个礼部派来的探子也纷纷点头,再怎么说也是高句丽王正统的王,没了这么王还怎么讨伐渊盖苏文,名义上是必须的,也必须善待。 至少对众人来说,这个高句丽王还有存在的价值。 李义府刚吃饱啧吧着嘴,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巧的印玺,“这是高句丽的王印。” 张大安拿起这个王印端详着,这一块方方正正的小玉石,玉石底下刻着几个隶书,说明了这个王印从汉时便留下来的,“当初汉光武帝第一次封高句丽王,便在那时候有了称号。” 只是那时候的高句丽是汉时的四郡之一,如今又是另外一副模样。 看高句丽王脏兮兮的手不断往嘴里塞着食物,也顾不上形象,这两天从王都中逃难出来,确实很不容易,已经是又累又乏了。 吃完之后李义府便带着高句丽王面向这里的村民。 高句丽的乡民一个个孤疑地看着这个高句丽王。 见他扭捏不说话,李义府瞪了一眼,他才开口说出了自己在王都被渊盖苏文囚禁,并且如今安排计谋,诛杀朝中大臣的事情。 说完高句丽王又对李义府说了一句话。 意思就是这样子可以了吗? 高句丽王如今做什么都要过问一下李义府的意见。 这一幕看得张大安越加放心了。 倒是村民们得知了高句丽王的遭遇之后没有多大的反应,他们先是疑惑,眼神中也没有多少敬意,然后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 不过经过高句丽王这么一说,村民们反倒是对唐军更有敬意了。 李义府先去带着高句丽王去洗一洗,至少让他像个王的样子,现在这衣衫褴褛,身上都是污泥,就连头发应该泥巴干结之后,头发也打结在了一起。 高句丽洗干净之后,吃饱之后又睡下了。 眼看雨水就要停了,天上的云厚重得成一块块,乌云间隙中可以看到阳光照射下来。 张大安开始准备接下来的计划,不过眼下的计划也很简单,无非就是拿下高句丽王都。 高句丽地界内没有坚城可以据守,只有一座高句丽的王城。 李义府从包袱中拿出不少图纸,还脱下靴子拿出一两张图,“这是高句丽的城防图,渊盖苏文虽说军权在握,可这人没办事不灵醒,好对付。” 张大安神色凝重,“既然高句丽王已经救出来了,我们已经渡江的消息肯定瞒不住,他们多半已经知道了,我们距离王城也就一天的脚程,如今城中情形如何?” 最了解如今王城内情形的人,也就只有李义府了,他将如今城中的情形说了一遍,渊盖苏文在城中准备了六万兵马,说是六万其实能真正作战的也只有两万左右,而这两万人又派出了五千人去防守江堤。 渊盖苏文手中有三个将领,其中一个被派去守江堤,防备辽东。 而城中还有两个将领,其中一个是倒是得力干将,还有一个只不过是渊盖苏文的酒肉朋友。 李义府又道:“还请大安兄弟示下。” 张大安思量半晌,“义府兄弟可还记得当年廉颇与赵括的典故吗?” 两人虽说都是在高句丽,可都是文人出身。 李义府这人说不上如何如何好,但也是进士及第的人,学识上还是足够的。 所谓廉颇与赵括的典故,说来是战国时期,秦国与赵国的战事。 当年廉颇是个身经百战的老将,而赵括是个纸上谈兵的人。 秦人派人散播谣言,秦之所恶独畏马服君赵奢之子赵括为将耳。 如此最后赵国派出了纸上谈兵的赵括为将,导致了长平一战四十万大军惨败。 渊盖苏文不是赵王,也不能用对付赵王的方式来对付他。 想要拿下王城就要先让王城内乱起来,并且大安觉得还要再加点料,比如说准备一些财物,埋入其中一个将领家的院子里。 渊盖苏文是个狠厉又自负的人,这种人一旦被惹恼了,便会失去分寸。 张大安起身道:“此地不能久留了,我们在此地布置一些疑兵。” 李义府赞同道:“此时渊盖苏文最想要的便是高句丽王,他一定会派人来攻打这里,分散他的兵力。” 吩咐完眼前的事情,众人收拾了一番便离开了,离开之前还安排了伏兵。 不出所料第二天,渊盖苏文就派人来了这处江岸,并且派人烧了这片村子。 这一幕也激怒了一起离开的村民,不过也无妨了,这种行为除了会给渊盖苏文引来更多的民愤,没有任何的好处。 等这支要放火的兵马就要离开,温挺的伏兵就把这队两千人的兵马给灭了。 如此渊盖苏文的兵马烧了村落引来了民愤,并且还又折损了两千兵马。 温挺带着人收拾箭矢,高句丽人的箭矢很差劲,唐军的箭矢要省着用,射出的箭矢要重新拔出来用。 他又看了看高句丽人穿着的皮甲,这种皮甲根本防不住横刀,也防不住箭矢。 经过这一次的交手,与李义府的讲述,众人对高句丽的兵力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 众人重新来到村落中,火焰已经烧完了这里的草屋。 张大安命人将部分村民送去了对岸,从此他们在辽东定居,留下三两个向导,众人继续向高句丽王都进发。 礼部安排在高句丽的探子不少,这些探子还可以继续混入人群,潜入王城中布置接下来的离间计。 温挺觉得自己也可以带着人混入行人中,潜入城内去刺杀渊盖苏文。 张大安很快否定了温挺这个冒险的举动,解释道:“渊盖苏文现在为了找高句丽王正在着急,我们可以以逸待劳,不用冒这种风险。” 温挺重新冷静下来。 与此同时,李义府也在忙着给这个高句丽王准备,他让高句丽王恢复了当初在王城的样子,穿着隆重的衣服在各处乡村中走动,号召村民反抗与渊盖苏文。 只是每一次高句丽王走过一个村子,第二天就会有渊盖苏文的兵马扑来。 而这些兵马每一次扑来,都会被温挺的伏兵突袭,有时候这些高句丽兵马狼狈退去,有时候全军覆没。 渊盖苏文估计双眼都急红了,得知高句丽王出现在何处,便派人去抓拿,只是派出去捉拿的兵马,常常狼狈而归。 这种火上浇油的举动,让李义府百试不爽,甚至想活生生把渊盖苏文气死。 张大安笑道:“气死多半不可能,他才年过三十。” 心中思量好半晌,李义府纠结道:“此番引他来攻打,如今已折损兵马有六千之余,渊盖苏文当真是个蠢材。” 对此温挺也是如此认为,渊盖苏文确实是个蠢材。 “其实他现在应该招兵买马,招揽人心,巩固自己的权力,而不是此刻不断分兵出来寻找我等。” 半个月的时间,渊盖苏文依旧是一无所获。 王城内,那支渡江而来的唐军在何处至今不知道。 渊盖苏文愤怒地打砸着眼前的东西,他觉得他身边的都是废物。 一群人跪在王都的大殿内,纷纷沉默不言。 现在的王城内所有人都绷着一根神经,此刻这根神经就要崩了。 就在怒火中烧的时候,渊盖苏文听到了一个消息,城中两个将领的打起来了。 阴谋的种子在高句丽王城中传开,甚至还在一处将军府中发现了唐军送来的财物。 第二天城中就发生了一场内乱,渊盖苏文为了平息内乱,只好重新安排兵事安排,杀了其中一个,城中只留下一个将领,如此才能平定内乱。 只不过渊盖苏文这么做恰恰就中了唐军的下怀,被杀的那位乃是渊盖苏文的得力干将,而那位留在城中主张防卫的正是那位酒肉朋友而已。 他因为是渊盖苏文的挚友,这次在王城内总揽兵权。 温挺的队伍从三千甲士又增加两千高句丽乡民,用来布置善后与粮草运输。 这些高句丽在军中可以吃这么好的粮食,他们宁可不要工钱,也愿意留在军中。 张大安本想着再从辽东调集一些粮草过来,没想到这一次辽东还送来了十余个铁盘子。 身侧护卫的壮汉,刚刚从辽东对岸渡江来到这里,他见四下无人,看大安还在观察着这个铁盒子,“这个是骊山送给大安兄弟的,县侯还有一份书信。” 张大安看着书信中的内容,这确实是兄长的笔迹,信中写了这种火器的使用方法。 “兄长怎么会知道高句丽会在这个时候发生兵变。” 再仔细一想,张大安注意到这壮汉的神色,又道:“我明白了,不是兄长料事于先,而是这东西就一直藏在辽东,连我都一直瞒着,时机到了才能交给我?” 那壮汉又道:“此信在下从未拆开看过。” 张大安颔首看着竹筒,从竹筒的封蜡上来看,确实没有被打开过,看这纸张上的内容也是用礼部的密信方式所写,一般人看不懂信上的内容。 张大安只好对照着礼部的译本,才能看懂信上说的什么。 片刻后,他将这封信烧毁,“这个高句丽的王城能破了。” 这让温挺诧异,惊疑不定地看着大安手中的铁圆盘。 到了夜里,温挺与张大安趁着夜色贴近高句丽的城墙之下,李义府带着五百兵马在后方一里外准备好接应。 张大安将五个铁圆盘全部放在城墙下,也就是城墙的最薄弱处,并且拔出中心的铁销。 此铁销一拔出便不可触碰这个铁圆盘,随后大安带着温挺等百余人纷纷贴着城墙移动走向另一处。 拿出一块石头砸向铁圆盘,石头触碰到圆盘发出一声脆响,没有发生任何事。 反而是引起了城头上守军的注意。 大安又扔出一颗,还是没有动静。 眼看城头上,人影攒动,似乎甚至已经有人扔火把下来了。 众人就要暴露在王城的守军之前,温挺实在是忍不了了,索性抱起脚边的一块大石头,朝着那些铁圆盘砸去。 大石头丢出去,温挺这个人失去了重心,摔在了地上。 因此也暴露在了高句丽守军的火把光火下。 城头上的守军一阵吆喝,甚至已经有人张弓搭箭,只是箭矢还未射出来,温挺也倒在地上还没起身,只听一声炸响。 吓得众人一个哆嗦,也就在这时城墙下硝烟弥漫,有砖石不断滚落的动静,紧接着是一声哀号与大叫声。 浓重的硝烟让人直咳嗽,大安带着人不住后退,不知道此时温挺情形如何。 等风吹散了硝烟,月光下看到一整面城墙倒塌了。 说起那时,温挺倒在地上恰好躲开了爆炸时飞起的碎石头,在硝烟弥漫之时就翻身滚到了远处,这才没有波及自己。 说时迟那时快,温挺此刻心有余悸,囫囵起身,看着眼前的一幕,只看整面城墙被炸出了一个豁口,整面墙都塌了。 城墙内火把不断传动,许多高句丽的守军都被埋在城下。 再看自己的脚边,还有不少碎石,若是自己刚刚滚不够远,说不定也被活埋了。 再一回神,温挺猛然惊觉,眼前自己与高句丽人之间没了城墙相隔。 对方的箭矢已经瞄准了自己。 “娘的!”温挺怒骂一声扭头就跑。 箭矢呼啸而过,此刻高句丽人也好不狼狈,温挺躲到一处下坡喘着粗气,等定神之后,大喊道:“大安兄弟!城破了!” 话音一出没有回应,他再是大喊道:“娘的!城破了!” “某家看到了!别嚎了!” 一旁传来了大安的怒吼声。 “这娘的是什么东西!这辈子第一次见,邪了门了。”温挺索性拔出腰间的横刀。 城墙两侧的唐军还未冲进去,那李义府就在远处,用高句丽话大喊道,“诛杀逆贼渊盖苏文!” 第六百七十七章 伏诛渊盖苏文 早就憋屈久了的高句丽王也大吼了一声,群情激愤之下,那两千高句丽乡民拿着简陋的兵器甚至是农具冲入了高句丽王城。 这铁盘子的威力让温挺用家乡话不停骂着粗口,一口一个娘。 差点自己也被炸死。 说来这东西大家都是第一次用,谁有经验呀。 心有余悸之下,见高句丽的乡民冲了上去,大安看温挺跑了回来,连忙上下打量,到处拍了拍了,像是在确认了什么。 “别看了!没受伤!” 听着温挺不乐意的声音,还有些炸毛的感觉。 大安算是点头放心了,趁着城中现在还一片混乱,嘱咐道:“当初李义府送来的信件,你可还记得?” “高句丽王朝的地图都记下了。”温挺重重点头。 又是看了眼城内的状况,张大安有些被炸懵了,缕了缕自己的舌头,总算是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你带两千我们的本部兵马去王城的王宫中,直取渊盖苏文。” 说完他将余下的铁盘子全部交给了温挺,嘱咐了几句用法,大声道:“就剩这么几个了!”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清楚,温挺只是重重点头,现在大家的耳中还有嗡嗡作响的余音。 温挺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耳朵,又晃了晃脑袋,被炸得耳朵都快聋了,微张嘴瞪着眼珠子,许久讲不出话,须发凌乱,头上的铁盔早就不知道去了何处。 张大安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声在他耳边讲道:“我来收拾城中的乱军,温兄切记不可莽撞借机行事。” 温挺打了一声唿哨,带着自己的一部分人马打头阵冲向混乱的村中。 见到地上还有一个铁圆盘没有炸,心说这东西也不是很灵。 便举起它朝着一群高句丽士卒中砸去,只见铁盘在空中飞过一个抛物线,在人群中炸开。 硝烟弥漫后就剩下了一群死人。 甚至高句丽人还在凑近观察丢过来的是什么东西时,就被炸死了。 “哈哈哈!”温挺神情似癫狂一般地怪笑着,大声道:“大唐万胜!” “大唐万胜!”众人一声高呼,朝着高句丽的王宫进发。 张大安拿着手中的横刀也带着人冲入城中,眼看温挺带着人朝着王宫飞奔。 他的后方还有一群高句丽人在追,大安一咬牙朝着那伙人而去,帮温挺拦住了后方追击的人。 这一仗还怎么打,高句丽人早就在城破时已经吓破胆了,在城中乱冲乱撞。 温挺深知兵贵神速,错过了这个时机,下一次要杀渊盖苏文不知道什么时候。 “恁酿!”温挺怒吼着,提刀砍翻了一个高句丽王宫前的最后一个守卫,带着两千兵马直入王宫。 王宫内,守卫渊盖苏文的还有一帮精锐,就在宫墙内。 温挺说是还记得王宫内的路线,但也只是嘴上说说,被这么一炸谁还分得清东南西北,哪里还记得爹娘是谁? 将包袱挂在胸前,拿出三颗土雷,放在墙角,拔出铁销,开始找大石头。 找不到路,温挺决定一路炸过去。 总算找到了几块像样的东西,温挺嘴里言语道:“这东西好是好,麻烦了一些,要用石头砸。” 好东西在古怪的人手里都有奇怪的用法,土雷被温挺当作了定点爆破装置。 总算到了王宫的内部,渊盖苏文就在王宫的最中心的建筑中。 那里还有一批精锐,大概是三千余人的样子,整齐地陈列在宫门前,像是在听着谁的吩咐,准备出动平定城内的情况。 大安兄弟还在城中鏖战,怎么能让这些精锐出去,他们一出去这一仗没法打了。 温挺躲在暗处,看着余下最后六颗土雷,他想到了一个新的用法。 脱下身边一个士卒的衣服,将他的衣服撕成了布条,绑在土雷上。 这一刻,土雷这东西在温挺手中又成了一种投掷兵器。 他用布绑在铁销上,这样一来,将土雷甩出去的同时铁销也会因为布条的拉力滑出来,如此雷就可以在人群中引爆。 眼看他们已经转身就要出宫,平定混乱。 温挺一步步走向人前,终于出现在了月光下,也站在了这三千人面前。 他的样子很古怪,三根布带拿在手中,布袋的尾端绑着三颗土雷,随着身体的转动,布带子带着土雷也转了起来。 脱手而出,土雷便朝着不远处的那队精锐而去。 如果这个时候张阳看到了,说不定心中会发出一声感慨,大唐又多了一种投掷运动。 土雷落地便炸,让那批精锐一片混乱。 温挺又丢出了第四颗,第五颗,等唐军从硝烟中杀出。 高句丽人还在寻找方向,横刀便已到了眼前。 经过精铁锻造的横刀很锋利,高句丽人身上的皮甲与没穿是一样的,现在高句丽的铁刀根本不值一提。 横刀所向无敌,猛士提刀挥下,高句丽人手中的刀就有了缺口。 直到浓烟散去,眼前的狼藉一片,温挺与两千本部甲士,已经扫平了这批精锐。 月光下,横刀散发着森冷的刀光。 温挺用独特的方式,在仓促间就想到了热兵器与冷兵器配合用法。 先用热兵器开道,再用冷兵器杀去。 也就是手中的土雷不够,不然他就将所有土雷丢进去将王宫炸平。 唐军就像是从硝烟中走出来的魔鬼。 高句丽看着这些唐军犹如人间的恶魔,他们浑身是血。 不少高句丽没了继续打下去的勇气,只能丢了手中的兵械投降。 当第一个人因为投降没有被杀,这些所谓的高句丽的精锐一个接着一个投降。 这一仗没法打,就这么一炸身边的人一死一大片。 温挺一步步走向王宫,最后在眼前是一个提着一把圆环大刀的壮汉。 那壮汉提着刀不肯投降的样子。 见状,温挺踢了一脚跪在地上的高句丽人,问道:“他是不是渊盖苏文?” 对方听不懂关中话,只能哆哆嗦嗦回应了一句。 这下可好,温挺也听不懂高句丽话,在辽东的这半年一直在练兵来着,哪里有空去学高句丽话。 现在他只想杀光这破王宫里的所有人,去帮大安兄弟。 “娘的!兄弟们,拿下他!” 单打独斗都是传言,温挺不打算搭理对方的装腔作势。 “喏!”众人大声回应便围了上去。 尽管提着圆环大刀的渊盖苏文力拔山兮,也抵不过这么多人的围攻。 只是片刻他便被三五人押在了地上。 “温将军!他有高句丽的令牌。” 此刻的硝烟味与血腥味令人很不舒服,温挺皱眉看着令牌上的隶书文字,放在火把旁瞪眼看了许久总算是看清了令牌上的字,扶余渊太祚。 问这里的高句丽人也不知道这些降兵咋咋呼呼在说些什么。 温挺破口骂道:“逆子!写关中字,不说关中话!” 收好这块令牌,温挺是个粗人,哪里懂这么多,也不知道令牌上意思,挠了挠头。 最后分出了三百人,将王宫中的所有人都抓出来,并且派出一千人驰援大安兄弟。 如此,直到天亮的时候,高句丽王都这座破城总算是拿下了。 张大安与李义府带着高句丽王一起走入了王宫中。 最关键的一战打得很离奇,也在意料之外。 本来是好好的。 谁知道这个土雷一炸,不论是高句丽人,还是唐人都被炸懵了。 本来想着拿下王都据守,现在城墙都炸塌了还怎么守。 等李义府见到了那个配有令牌的壮汉,他向温挺解释道:“这就是渊盖苏文,渊太祚是他的亲爹,他们家祖上就是扶余人。” 温挺不屑道:“逆子!他们要是都说关中话,某家用得着这么辛苦吗?” 李义府对此苦笑不已。 总算是拿下了王都,并且渊盖苏文已然拿下。 高句丽王正恶狠狠地骂着关在囚车中的渊盖苏文。 温挺今晚听够了这些高句丽的话,他对高句丽王怒骂道:“逆子!给我说关中话!” 对方这才住口不言语了,高句丽王借着唐人的威风骂渊盖苏文,不敢向唐人顶嘴,毕竟他们太神勇了。 张大安带着人整理城中的情况,让这里的余下的官吏去告知高句丽其他地方的渊盖苏文残余部众,只要他们重新向高句丽王臣服效忠,这些人当初投效渊盖苏文的事暂且先不计较了。 温挺终于拿下了高句丽王都,并且他现在已经有了归乡之心,他是一刻都不想在这个写关中字,不说关中话的逆子之国呆着,逆子之国的人也都是逆子。 这一仗打得唐突,武略方面,张大安也是个半吊子,一行人用一种很奇怪的方式拿下了高句丽的王都。 其实温挺冲入王宫的时候,张大安在外面也没怎么动手,城破了唐军一冲进来,高句丽人逃的逃,降的降,没几个想死战的。 温挺事后听了缘由吐出了一口唾沫,“呵忒!一群乌合之众。” 张大安要继续坐镇高句丽王都,修缮城墙也需要安民。 让李义府去收复各地的村子还有余下散落在外的兵马,这种事情他很乐意做。 高句丽很贫穷,张大安发现王宫中却很富裕。 温挺终于洗去了一身的血腥味,重新穿好衣衫,“什么时候可以回辽东。” 张大安神色凝重,“等朝中来信再安排,不过我听说高句丽南下还有一个地方也写着关中字,不说关中话。” “逆子!某家去扫平了他们。” “慢着。”张大安劝说道:“高句丽南下是百济,可以安排原来的高句丽将领去征讨,不需要我们的人。” “也罢。” 温挺盘腿坐了下来,“大安兄弟说什么,某家就做什么。” 张大安用一张布绢写下了这两日的情形,因救礼部使者拿下了高句丽王都,并且已将渊盖苏文关押…… 写完陈述之后,盖上高句丽王的王印,再盖上自己的长史印,让人从辽东送向长安城。 高句丽的战事也算是有个终了,接下来只剩下治理高句丽,顺手尝试拿下百济。 王宫已经成了唐人暂时居所,出入这里的也都是唐人。 李义府也回来了,他看了一眼盘腿而坐呆若木鸡的高句丽王,喝下一口水言道:“渊盖苏文要送去关中,这高句丽王是不是也要送去关中?” 张大安看了眼高句丽王,他依旧是一副呆如木鸡的神情,看久了他只会朝你咧嘴笑了笑。 整个人像是傻了一般。 “入冬之后再送去,冬季启程到了关中正好来年新朝,再者说我们还要等着朝中的安排。” 几人眼下担心的就是朝中得知这件事后的反应。 从高句丽内乱,李义府被劫持,这份消息送入朝中。 途经了半月,这份急报就送到了礼部,礼部很快就呈给了陛下。 满朝文武对这次高句丽挟持礼部使者,是不是该出兵这件事吵得不可开交。 而就在朝中决定要派兵的十天之后,又一封军报送入长安城。 这份军报让李世民傻眼了…… 张大安带着三千部众,已经拿下了高句丽王都,救出了李义府。 正值关中八月下旬,天气酷热。 一旁的内侍太监不停给陛下摇着扇子,可是陛下额前的汗水还不住流下来。 李世民咬碎了嘴里的冰块,“前有裴行俭打退了大食三十万兵马,现有张大安带着三千人拿下了高句丽,他礼部真是人才辈出呐。” 也不知道陛下说这话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这话好像是咬牙从牙缝中蹦出来的。 吃下一颗骊山送来的冰镇葡萄,李世民又道:“张阳现在在何处?” 王公公回道:“今天一早送来的消息,县侯带着公主殿下与两个孩子,还有公主与皇子们在外面游玩呢,说是在龙首原附近。” 李世民缓缓站起身,“准备去骊山避暑。” “喏。” 张大安原本在长安城是个不起眼的人物,最早可以知晓的是这个人当初在东宫太子身边任职伴驾。 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去了辽东,这一去就是好多年。 如此战果收复高句丽之功,只要他一回来,那封赏一定不小。 以至于现在长安也有了新奇的传言,现在朝中翘楚有三层,最上层是长孙无忌,房玄龄,魏征三人,中间则是岑文本,张阳,褚遂良三人。 而最下层便是后进的裴行俭,上官仪,张大安三人。 第六百七十八章 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 当人们闲下来之后,朝中的事情便成了谈资,总会在茶余饭后说上一两句。 三两文臣聚在一起商议着现在朝中的形势。 武将们端着酒碗看着眼下各地折冲府空缺的几个位置。 朝中又进行了一次科举,这一次入仕的年轻士子更多了,各部忙着安排着新晋的官吏。 今年的夏季很忙碌,大唐发展至今,不论是朝野上下,还是奔波于生活的人们都有做不完事。 大唐国力正处于最好的上升期,以至于寻常的粮价便宜了一钱两钱也没有太多的人关注。 如今关中的粮食价格从斗米六钱下降到了斗米四钱。 这两钱的变动就算是朝中有什么察觉,也是无可奈何。 当初太府寺就写过奏章呈报过这件事,粮食的价格已经成了一个很重的负担。 也就在这个粮价下跌的当口,越来越多囤积粮食的人开始放仓,这也导致了粮食的价格进一步下跌,到现在斗米四钱已经中书省一群能臣干吏处处周转粮食,调运统筹的结果。 也幸得李世民手中有房玄龄,长孙无忌这样的能人,堪堪稳住了粮价。 可众人都明白,这也仅仅只是一时。 当初张阳就警告过这件事,太府寺几次三番写过奏章,在夏收之前就已经看出了端倪。 大唐丰足的粮食难道是坏事吗? 当然是好事了,可大唐人口从武德初年,一直到现在还未恢复到当年前隋的五成,人口不足是个大问题。 武德历经九年,贞观到了第十一年头,大唐如今不过二十年。 这二十年,还有武德初三年都在平乱,后又三年收复辽东河北,平定岭南又是三年。 大唐的稳定期最多十三年,只是十三年的太平,人口这事情没办法,上个年代刚出生的孩子都还未成年。 为了稳定人口,朝中再一次重申各地折冲府,只能招收年满二十岁的青壮年。 如此入户在地的人口越多,各地的人口户籍才会越好看。 玄奘至今还留在敦煌,没有入关。 而褚遂良与岑文本俩人根据各地的寺庙情况写了奏章,其实中原还有很多人口没有释放出来。 尤其是寺庙,一座大庙有和尚近百余人,这么大规模的僧人没了户籍简直天理难容。 李世民一边掐着世家的脖子,将目光又放在了寺庙上。 皇帝的眼光是正确的,至少现在李世民在集权之后,一直都在强化权力,开始了大刀阔斧在这片社稷江山上动刀子。 夏日里的黄昏,一队车驾就停在龙首原边上。 今天的天气不算热,张阳与李玥便带着一群弟弟妹妹出来玩耍。 媳妇生了小心安休养了大半月,张阳便带着她出来散心。 站在龙首原的北面,从这里看去可以一眼看到远处太液池修建。 弟弟妹妹在这里放着纸鸢,嬉笑声不断。 就连那几头熊也活跃了起来。 李玥看着婴儿车中的孩子,“他现在可真会闹,还是女儿小时候乖。” 小心安在婴儿车中也安抚,双脚扑腾个不停,不搭理他,他就会哭。 两位婶婶也没少为他费心。 张阳听了王婶说着高句丽的消息,大安终究是拿下了高句丽。 有时历史是很有意思的,隋炀帝杨广带着几十万大军都没有拿下的高句丽,被张大安轻而易举拿下了。 张阳又一次验证了自己的想法,时代的信息很重要,合适的契机做合适的事更重要。 高句丽并不是什么强国,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地。 当中原要大规模讨伐高句丽,那么高句丽会举国反抗,借助地利与天时便抵抗住了中原的兵马。 “姐夫又办成了一件大事。”李治在一旁顺溜拍马。 “晋王殿下,要打败敌人并且付出最少的成本,首先要了结敌人,然后从内部分化敌人。”张阳摇着手中的蒲扇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此事在辽东的张大安办成的,与我没有太大关系。” 李治抬首又道:“若没有姐夫的事先安排,此事又怎能如此顺利。” 好好的礼部现在又有情报特质,又有一些外交作用。 张阳苦恼地笑着,回想起来有些无奈,自己到底做了一些什么。 又嬉闹了小半个时辰,李玥让孩子们收回了纸鸢,一大家子也回了骊山。 走之前张阳又看了眼,太液池开凿的二期工事情况,眼下二期到了收尾阶段。 李玥坐在马车中,手里捧着账册又道:“算上朝中用度,今年的科举结束之后,一旦太液池到了第三阶段,父皇又要缺钱了。” 在尚书省时夫妻俩了解朝中的银钱运作,现在的大唐花钱方式很简单,哪里要急用就先给谁。 而李世民又是办事大手大脚的人,去年的时候修缮崇德坊,今年开辟太府寺的官邸,加上嘉峪关与太液池。 至今为止,皇宫的西面一片还是荒败的景象,依旧没有修缮,与其说皇帝勤俭不铺张,其实还是手头紧。 这么多年过去了,朝中的用度紧张情况依旧没有改善。 当初拿回了河西走廊,现在要修建嘉峪关,没让朝中雪上加霜,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 一大家子回到了骊山,精力充沛的弟弟妹妹便一窝蜂跑向了山顶,他们要去华清池游泳。 杨婶抱着小心安,王婶收拾着带出来的细软一手牵着小清清也回到了山上。 张阳带着李玥在村子里的菜地里挑选着今天要吃的菜色。 李渊嘴里啃着胡瓜,“这骊山地种出来的胡瓜不甜,还有些涩。” 媳妇手里提着菜篮子,摘着田地里的荠菜,豌豆与豇豆长得也很不错。 这些作物可以给家里增加不少菜色。 听着李渊的抱怨,张阳无奈道:“您嘴里吃着的胡瓜就没有长好,都没有成熟怎么会好吃。” 李渊嘴里又啃下一口,“朕以为你真有什么妙招,不想还要等。” 好像在李渊眼里,这些果蔬只需要长出来就能吃。 张阳苦恼一叹,“种地嘛,就是这样。” 李渊拿出一份奏章,“朕想起来,前些天吏部送来奏章,说是你们太府寺要不要几个文吏,今年的科举挺圆满的,吏部就让人将名册送来了。” 张阳直起身子将奏章推了回去,“我们太府寺需要的是专业性的人才,需要在种植上有具体能力与经验的人,在这方面我更倾向于有经验的老农,往后我会出个考校方式,只有通过考校才能入太府寺。” 闻言,李渊笑道:“你们一个小小的太府寺,这么小的一个官邸,倒是显得门第甚高。” 张阳摇头道:“您老想错了,我这人一直秉持着一个理念,虽然这个理念与朝中现行的原则背道而驰,我更倾向于将专业的人放在他们能够施展才能的地方,当然了讲资历,讲辈分这种在任何地方都会不可避免地发生。” 一番话倒是让人无力反驳,李渊当然很想拿出长辈该有的做派对他说教,最近他老人家发现不论是对坐在皇位上的二郎,还是眼前这个小子,这种说教越发力不从心了。 “在我的预想里,往后的太府寺最好能将这种陈规旧制的影响尽可能减弱,让太府寺成为一个能够时常拿出新事物,能有活力的地方,受制于各地水土气候不同,我还打算在各地分派官吏,因地制宜,发展作物多样化。” 李渊笑着,“年轻人总是有雄心大志,到头来还不是徒劳。” “您老是想说最后会竹篮子打水一场空,镜花水月的吧。” 听到这话,李渊又是点头,“嗯,正是这个意思,与你谈话果然有收获。” 竹篮子打水一场空,镜花水月,李渊又掌握了说教的新词,他觉得自己的说教本事又高了几分,越发对眼前的养老生活满意了。 远处又传来李泰的怒骂声,不出所料蒸汽机的实验又一次失败了。 这胖子锲而不舍的态度让人满意,至少他一直都在努力。 夫妻俩摘了一些蔬菜,先送去老师家。 朝中的消息还没到村子里,张大象和大素还在忙着都护府的事宜,消息也还未送来。 张阳看了看老师的气色,又嘱咐了几句。 夫妻俩看了看老师家里的生活所需,确认是否有缺少和不便的地方。 回到山上,看了看南瓜结出来的两个小果,心情很不错。 南瓜能够生根结果是一件大喜事,要不是媳妇现在身体不好,真想好好喝一顿酒。 先前张大安在辽东治理已经有了成果,朝中已经有了将其调回的意思,从李世民的集权手段来说,这样的臣子留在辽东与他的强干弱枝之策相悖。 能臣应该留在长安,不应该留任地方,地方越强则皇权越弱,大不了换个人去。 再者说现在大安还拿下了高句丽,也该回来了。 朝中几经证实这件事之后,就开始商讨让大安回来的事宜了。 眼下已经入夏了,大安还需要巩固高句丽的形势,短时间多半回不来,过了秋冬季回来正合适。 有些事情,别人不清楚,长孙无忌这只老狐狸已经看出来了,从远在辽东的张大安从一个地方长史再被任职为礼部侍郎,他便有所察觉。 只是当初还未确定,如今坚定了当初的猜想。 这老匹夫以看望太上皇为由要来骊山,张阳本来不打算见他,不过一听此人还要见自己的老师。 张阳只好下山,亲自去见他。 李泰的蒸汽机实验又失败了,他此刻坐在太上皇的院子里看着图纸发呆,嘴里吃着茶叶蛋也不搭理这个前来造访的舅舅。 而李渊见了一面长孙无忌,也是兴致寥寥,自顾自打着瞌睡。 本来夏天的午后大家都没什么精神,长孙无忌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来造访,当真不是时候。 随着李渊的年纪越来越大,如今须发皆白,皇帝为了自己亲爹的养老生活,还是安排了三个内侍太监照顾生活起居。 眼前放着桌案,与长孙无忌这样的谈话,总会有一种仪式感。 上一次还是与王珪老先生见面的时候。 这会让客人或主家知道,接下来的话语很正式。 长孙无忌倒上两碗茶水,“你们骊山的茶叶果然是最好的,一闻便能知晓。” 张阳接过茶碗,“让赵国公见笑了,骊山清贫惯了。” “嗯,清贫一些也好,老夫也不喜太好的饭食。” 且看茶水清冽,长孙无忌饮下一口低声道:“老夫此来是恭贺你,又为朝中办成了一件大事。” 张阳尴尬笑道:“我只是一个太府寺卿,如今太府寺只是种出了葡萄而已,说不上什么大事。” 院子里很安静,长孙无忌低声道:“你知道老夫所言的大事不是种葡萄,是高句丽。” “误会了,在下只是太府寺卿。” 长孙无忌颔首道:“在老夫面前,你不用这般拘束,一年前陛下封张大安为礼部侍郎,老夫就明白了,他在辽东并不是任职长史这么简单。” “赵国公又误会了。”张阳双手揣在袖子里,盘腿坐着回道:“首先张大安任职礼部侍郎,是为了身在高句丽的礼部使者李义府,使者身在高句丽,需要一个侍郎为其说话。” 长孙无忌又喝下一口茶水,“很好,你继续解释。” 好似他听出来这只是狡辩。 张阳脸上依旧挂着波澜不惊的无辜,“其次呢,之所以是个礼部侍郎的官职,也是权宜之计,需要向高句丽讨要前隋将士的尸骨,需要有个足够的身份,向高句丽讨要,如此礼部侍郎的身份是最合适的,身份足够,情面也能到位。” 长孙无忌黑着脸,冷哼道:“那为何张大安手里有三千甲士。” 张阳又道:“赵国公还是误会了,这三千甲士其实是一群心有报国之志的壮士,他们有心也想要高句丽归还前隋将士的尸骨,便先依附于辽东的张大安,以此也算是一种群众对礼部侍郎的监督,从而让大安加紧事宜安排。” “民风如此,壮士报国,我大唐如何不强大。”说着话,张阳一番慷慨陈词几乎是把眼前这个老狐狸感动了,便举杯而起,“赵国公与下官共饮此茶,以贺大唐。” 第六百七十九章 不学也会了 长孙无忌没有伸手拿茶碗,对眼前这年轻人不信任,也不愿只听这一番场面话。 张阳说完一脸的淡然,也带着几分释然。 “赵国公难道觉得这么大的事情,都是我们谋划的吗?” 太上皇睡着,一旁的内侍太监也是睡眼惺忪,困得眼皮子直打架,看赵国公与县侯碗中的茶水不多了,便连忙又给添上,之后便站在一旁继续发困。 喝了茶水就不怎么困了,长孙无忌的额头流下一些汗水,汗水就快到了眉头才被他擦去,再喝下一口茶又道:“这件事若是从三年前开始谋划,老夫以为不是太难。” 张阳放下茶碗,“赵国公说的是,本来就不是太难,别人也能办到,高句丽甚至还没中原一个州府大。” “温挺手中的人何来的兵械?” 说起温挺这人,张阳再是一脸轻松的言道:“其实温挺这人在下也不认识,只是听说他是温彦博老先生的次子,其人一腔热血,得知老先生的临终遗愿,便毅然决然投身辽东。” “也都是因为他老人家的遗愿奔赴辽东,温挺或许已经收到了家书,老先生过世了。”话语说到这里,张阳低下眉眼一叹,“老先生一生充满了坎坷与无奈,但凡他能多活两月,也能见到如今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说起老先生,长孙无忌的神情也落寞了几分,“老夫再问你,温挺的兵械从何而来。” 张阳喝着茶水,抿嘴将茶水咽下,“在下也不清楚,要是等人回来了赵国公自己去问问,礼部的事情在下早就不过问了。” “你现在依旧是礼部尚书。” “赵国公又说笑了,这众所周知的事名义上下官早已不是礼部尚书,而现在礼部事宜都是许敬宗在安排。” “就算你这么说三年前的事也是你安排的。” “看来赵国公还是不明白呀。”张阳咋舌道:“大安去辽东是自己的意愿也是朝中安排的,这与礼部无关,而且大安之所以带人前往高句丽是为了救出李义府,在救出李义府的途中迫不得已要攻打高句丽的王城,不得不出此下策。” 长孙无忌的脸色越发黑了。 张阳接着道:“这一切都是巧合而已,我们礼部其实在去年探得高句丽内部出了问题,几次送消息让李义府回来,只是他这人太过固执,不将中原将士的尸骨带回,誓不罢休,才有了现在这番局面。” 话语顿了顿,擦去额前的汗水又道:“赵国公,现在可明白了?” 沉默良久,张大安攻打高句丽这件事,不论是意外还是凑巧,更没有动用辽东的兵马。 要说这件事是张阳安排的,那这个安排也让人无从指责。 找不到漏洞,更找不到由头,一切都是巧合,一切都不是刻意安排的,一切都是意外。 或许大唐真要以这种荒唐到令人不敢相信的方式收复高句丽,难不成让高句丽王重新复位拉起兵马,双方摆开阵仗再打一架,让大唐名正言顺地征服一次? 这显然不太现实,现实就是皇帝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他既然要收复高句丽,肯定就此拿下修建安东都护府。 张阳感慨道:“赵国公还有什么疑惑吗?” 长孙无忌眼神阴翳,“太过完美了,张阳老夫当初小看你了,你是个谋定而后动的人,你确实变了。” “在下如何变了?” “当初的你狂妄自负,陛下让你跟随太子读书,在崇德殿,在藏库书房,你看了这么多的书卷,那三年时间你没有荒废,你确实成长了,也确实有了长进,从现在开始,老夫不会再轻看你了。” 长孙无忌一口将碗中的茶水饮下,他想起了当初高士廉的警告,也明白了用心良苦。 缓缓站起身,他整了整自己的衣襟,低声道:“张阳,你从礼部侍郎的位置离开后,陛下敲打了你三年,那时候很多人期望你可以在敲打中磨去棱角,成为一个更稳重的臣子。” “后来三年过去了,你因献上高昌成为了礼部尚书,那时候你的作风依旧,有人说陛下敲打你三年,让你苦读三年,你没有任何的变化,你是一个不可教化之人。” 长孙无忌皱眉道:“一个人能够随着事事经历成长是好的,也是值得令人欣赏的,但一个人因为世事和经历将所悟所学都藏起来,并且外表依旧玩世不恭,心中却有深远的谋算,这种人是能成大事的。” “所以赵国公是要引经据典了吗?”张阳揣着手一脸无辜道,甚至还很天真地眨了眨眼。 “越王勾践值得令人佩服,你不一样,你一直将真正的意图藏着,图穷匕见不到最后一刻不显露,你也很年轻。” 张阳满脸的笑容,“赵国公要捏死在下就如……对!就如捏死一只蚂蚁一般,我哪有这么多的城府与算计,真是误会了。” “前些天,老夫看了各地州县的奏报,有个叫裴宣机的人借着你们太府寺的名头在外面查看作物耕种情况。” 张阳重重点头,解释道:“还请赵国公不要多疑,他就是我们派出去了解作物耕种状况的,因为太府寺的卷宗从武德三年就断档了,而且还有很多残余不全,需要重新统计与记录需要派人去各地查看情况。” “这种事你告知中书省,各地自然会将奏报送来,何必如此费周折。” “赵国公有所不知,各地州府若为了让自己的治理成效好看,难免夸大,只有自己派人去看了,才算是自己心里有数。” 这一趟来骊山,除了看看太上皇,自然要问张阳话语。 长孙无忌迈步正要离开,又道:“昨日陛下就吩咐了旨意要来骊山避暑,你早做准备,老夫去看看张公瑾。” “赵国公慢走。” 直到长孙无忌离开了这处宅院,李渊闭着眼低语道:“辅机这人就是多疑,你不要见怪。” 张阳笑道:“在下怎会见怪。” 李泰还在看着图纸发呆…… 摇头一叹,张阳走上前,“魏王殿下进度如何了?” 李泰一手撑着自己的胖脸,盘腿坐着,另一只手拿着图纸,双眼中还带着一些血丝,“蒸汽机的气压在上端很大,到了下端却减弱了。” 蒸汽是上升的,气压到了下端便会下降,这倒是很简单的逻辑,毕竟蒸汽是上升力。 张阳瞧了眼他的图纸,大体上没有问题,又道:“魏王殿下为何不在底部加个装置。” “什么装置?”李泰有气无力地讲道。 张阳拿起搁在他耳朵上的一支炭笔,现在骊山上的技术层已经习惯了用炭笔写字,用煤石削尖之后,夹入两片木层。 这种炭笔是长方形的,主要是长方形做起来简单,要做圆柱体太过麻烦。 而且长方形更适合拿在手中,这是骊山人的经验所得。 当他们看到骊山的主人使用炭笔写字,自然也会效仿,而当他们知道这种炭笔好用,还不用墨水,更加省钱之后。 在节省成本的基础上,大家都用这种笔了。 石墨这种东西如今太难获取,价格也贵,要做出正宗的铅笔技术与材料方面来说不太现实。 当初本着凑合用的想法,没想到会在骊山这一片地方普及得这么快。 张阳在李泰图纸上修改着,一边解释道:“魏王殿下的思路是没错的,但蒸汽的用法想错了,蒸汽产生压力推动其他事物,需要很大的压力,既然下端的气压不够,那就在下方做一个积累气压的装置。” “当然了在气压差的作用下,蒸汽一旦放出来就会减弱推力,所以在产生动能之前不能将蒸汽放出来,这就是魏王殿下理解错误所在。” 李泰听得很认真,汗水一滴滴地落在图纸上。 张阳画了一个箱子,在箱子中设计一个气阀,“魏王请看,当内部的蒸汽足够,推动这个气阀,产生了动能。” “如此一来就达成了在产生动能前释放蒸汽的原理。” 李泰疑惑道:“这个本王考虑过,可仅仅气阀推动也无用,还要拉回来反复做工吗?这与事先设想的不一样了,如何再让气阀收回来?” 张阳笑道:“很简单,还记得我们的水轮车吗?” “当然记得。” 张阳继续勾勒着图纸,在前端画了一个拉杆,“当气压在推动拉杆的同时,前端的轮子被拉杆牵引,做了一个周转运动。” 李泰点头示意这部分能够理解。 “气压进入气阀内需要两个入气口,当一端推动时候,另一端就也会滑动,同时蒸汽也会随着每一次反复之后才排出,如此一来便完成循环往复。” 给他换了一个样图,李泰思量了好一会儿,像是在消化这些知识。 豁然抬头看见李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一旁,张阳笑道:“您老听懂了吗?” 李渊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李泰连忙收起图纸,“多谢姐夫指点,本王终于有破解之法了,原来一直以来不是气压不够,而是不论内部的气压有多大,只要蒸汽一出来就会失去压力。” “气压与内部的温度和容量无关,释放出来的气压等于是换了一个环境,外部环境的气压不论有多大,顶多也只是一阵风,原来是这样的道理。” 这胖子虽说贪吃,减肥一直以来都没有成功过,从小到大他的悟性与理解能力一直很强。 很多问题上他都是一点就通,以他的天赋与实践经验,他对物理的理解已经超越了大唐所有人。 经过后世精密又系统化学习的张阳来说,这不过是很简单的物理知识。 看他已经领悟了问题所在,张阳点头道:“其实蒸汽机内部的压力是足够的,做功需要在内部完成,而不是外部。” “之前是本王想简单了,这就去试试。”李泰刚要走就跑了回来,“气阀用牛筋吗?” 张阳惆怅一叹,“牛筋也会被炖烂糊的,蒸汽的温度这么高,魏王殿下以为呢?” 三年了,被蒸汽机困扰三年了…… 李泰只觉得自己这三年活在了梦里,胡子都养出来了,还没有造出蒸汽机,平时挺聪明的,现在问了一句很蠢的话。 李泰又道:“用软木与精铁,对!” 这胖子提了提裤子一路狂奔而去。 蒸汽机已经成了他的心魔,现在要造不出来,这辈子都会深陷其中。 李泰的侍卫在一旁委屈道:“多谢县侯指点,这一年魏王殿下太苦了。” 张阳揣手疑惑道:“是吗?” “是呀,魏王的殿下已经很久没有踏踏实实一觉睡到午时,也很少有自己做饭食,整日来太上皇这里用饭,魏王殿下说这样更省事,更省时间。” 张阳拍了拍这个侍卫的肩头,“等魏王殿下造出这个事物,大唐的富强必有他的名字与功劳。” “但愿。”那侍卫一脸悲壮,也朝着李泰离开的方向跑去,充满了悲情的背影让人不忍直视。 当魏王和太上皇都离开之后,院子里也空荡荡。 等长孙无忌离开之后,张阳才去见老师,此刻的张公瑾喝着汤药,“大安的事情老夫听长孙无忌说了,你为何昨日不说。” 碗中的汤药已经喝完,张阳伸手接过,“我想着这么重要的消息,应该让大象兄与大素告诉老师。” 张公瑾稍稍点头,“你比以往更老练了。” “老师说笑了。” 看这个当初拜自己为师的学生,那时候他还显得生涩,张公瑾笑道:“是呀,老夫想得没错,有些事不用教,经历得多了,不学也就会了。” 这话充满了苦涩,张公瑾是一个对现实抱有悲观的人,先前一直给老师以乐观。 温彦博过世之后好似给了老师一个巨大的打击,恢复了以前悲观的样子,现实就是苦涩的,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就像是老师说的那样。 老师的家事是老师的事情,作为学生可以帮扶一二,但不能参与过多,尤其是老师对自己儿子的评价。 张阳帮老师整理着书桌,“赵国公说什么了吗?” 当学生的本领与城府已经超过老师的时候,张公瑾心里说不上是骄傲还是无奈,越发觉得自己老迈了,他低声道:“说了一些家常事,还说大安应该早点回长安。” 第六百八十章 张阳的旧病 昨日送来的新鲜蔬菜,还放在篮子中,看来老师家昨天并没有吃。 张公瑾注意到目光,便解释道:“你师母不知道该如何做这些菜。” 话语顿了顿,又看了看院子,恍然回神又道:“她和一群村子里的夫人做什么组织去了。” 这些菜色中原的寻常家庭很少会做,原本就是关外的作物,张阳剥着豌豆一边讲述着,“别看村子里的苗圃不高,它们最高的也刚刚到我的膝盖,但它们依旧是硕果累累。” 张公瑾笑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以前听人讲起过。” 轻描淡写地回着话,以免老师继续追问,张阳再问道:“师母去做什么组织?” 张公瑾喝着茶水来冲淡自己口中的药味,叹道:“现在村子工场工坊按照你最初建设时的理念运行着,从一个个队伍到一个一组一班,每班四五人,依次递进。” 闻言,张阳点头继续剥着豌豆壳,“最开始我是这么规定的,这样一来可以更好地提高生产效率。” 张公瑾又咽下一口茶水,继续道:“后来武士彟提出了一个方法,整个村子虽说人手不多,但为了后续管理调度更加方便,他将村子里的村民也分成班组,按照屋子排列来分,具体是谁还要各家各户来挑选。” “嗯,很不错的方式。”张阳给了一个很中肯的回答,转而又道:“不过这种方式目前也只适合骊山。” 最初来到骊山的时候,这里就是一张白纸,适合大刀阔斧。 因为人口不多,所以管理起来也容易。 现在骊山正在朝着一个全新的方向飞速跃进,当他们意识到什么样的治理才是最具有效率与实际效果之后,甚至不用自己做什么,如武士彟,上官仪这样的治理之才就会自发地专研下去。 张阳将豌豆与缸豆洗净,炒好之后便放在饭桌上,不一会儿师母与一群妇人在门口议论着,然后她们各自散去。 “张阳,来看望你老师?” “是呀,这些蔬菜我炒好了,师母与老师尝尝。” 张公瑾吃着豌豆点头,“嗯,竟然还挺好吃。” 师母笑道:“原来要这样做,你且放心,吃一口便知道要如何做吃食了。” “那学生先告退了。” 张公瑾叹道:“朝中的事情你要少问多看。” “学生明白。”张阳双手作揖行礼。 离开老师家的时候,总觉得这句话还有深意,少问多看,果然还是在告诫我要远离朝堂吧。 回到山上,弟弟妹妹们正在华清池中撒欢。 小清清不能下水玩,她只好指着家里的几头熊数落着,“天气冷的时候你们就知道睡,现在天气热的时候,还是就知道吃就知道睡。” 小心安在摇篮里睡着了,这是小家伙难得的安静时光。 按照赵国公说的,宫里果然来了太监,明日陛下就要来骊山避暑。 婶婶收了话语,便安排人去准备。 因为这两天的酷热,华清池的水位降低了很多,现在的池水水位只有平时的一半。 上午的时候是多云,到了傍晚几乎阴云密布雷声阵阵了。 在水池中的孩子也纷纷上来,回到房间换上了干净的衣衫。 张阳掰着手中的豇豆,小清清细细闻了闻,没闻出豇豆的味道,她还使劲眨了眨眼。 这女儿是家里的熊带大的,有时候她的行为也像熊,嗅觉也很好,只要细细一闻就知道现在杨婶在厨房中做着什么菜。 张阳将掰好的豇豆放在一旁,见女儿要把生豇豆往嘴里送,便瞪了她一眼。 “娘!爹爹瞪我!”小清清哭丧着便朝着屋内跑去。 杨婶如今笑起来一脸的皱纹,她拿过缸豆讲着,“小郡主虽说很玩闹,也最怕县侯瞪眼。” 只要爹一瞪眼,小清清害怕得就要跑,要不就是躲到娘身边。 这孩子很聪明也很活泼,还有这么一大群的舅舅和姨姨照顾着她。 张阳叹道:“从小要多加管束才是,不然她真的要去长安城发财了。” 雷声又响了一阵,当瓢泼大雨落下的时候,一大家子刚坐下用饭。 李玥吃着饭菜小声道:“藏书阁的楼梯坏了。” 张阳点头道:“明天,天亮的时候我会去修。” 用完饭食,孩子们有半个时辰的自习时间,随着张心安这个小侯爷出生了,弟弟妹妹的学习任务也开始抓紧了。 李玥就要临盆的前两个月,对她们的学习任务放松了不少,现在要开始追上之前落下的课程。 雨水下得很大,像是老天在天上倒水,坐在安宁的家中可以听到雨水落在华清池的中声音,也能听到雨水落在屋檐上的声响,这种白噪音让人很舒服。 弟弟妹妹自习结束便去睡了,稚奴也到了换牙的年纪,张阳让他张嘴,仔细瞧着他的牙床,摇了摇其中一颗牙,“是这颗吗?” 李治张着嘴点头。 仔细看了看,张阳皱眉道:“近来吃饭不要用到这颗牙齿,等它再松动一些,也不用总是用舌头去顶它。” 李治重新合上嘴,“心里总是想着,很不好受。” 张阳放下手中的镊子,“要是心里总是想着这颗牙齿,你就多看看书,将心思都用在别处,自然而然就会忘了。” “嗯。”李治应了一声,便抱着自己的书卷回去休息了。 小心安傍晚时分睡了,现在用了饭之后,正活泼,张阳守在他的摇篮边低声道:“媳妇,你先休息吧。” 李玥牵着小清清这才回屋,又嘱咐道:“夫君不要太晚了。” 张阳手拿着书卷点头,“我知道了。” 在小心安的摇篮上挂着一些千纸鹤,他光是看着就很开心,一直想要伸手去抓。 听着他咿呀咿呀的声音,张阳翻过一页书,这是之前编写的物理第一卷的内容。 媳妇闲来无事就会将以前所学都写下来。 不过她写得也不完整,有很多地方值得仔细推敲的地方都落下了。 张阳不得不自己动手改动一些地方,这一份只能算是草稿。 编写有一年了,光是这一卷耗费的心力也是巨大。 听到孩子哭了,连忙给他换尿裤,之后继续守在摇篮边,等孩子又睡着了。 张阳这才伏在桌案上睡去,没睡片刻孩子的哭声再次传来。 恍惚睁开眼,天才蒙蒙亮,雨水还在下着,张阳再给他换了尿裤,这孩子也又不睡了。 好在媳妇也睡醒了,她梳理着头发,瞧了一眼儿子。 张阳坐在屋前开始洗漱,这孩子比以前的小清清闹腾得不是一点半点。 一晚上没有睡好,张阳发现自己嘴里疼。 “媳妇,快看看,是不是又起泡了。”张阳张着嘴。 “嗯,又上火了。”李玥神色凝重地点头,“家里还有一些祛火的药材,也是当初孙神医准备的,让婶婶去煮上。” 夫君一疲惫就会上火,嘴里就会很疼,喝点水还好,吃饭时更是要清淡。 这么多年以来的老毛病了,怎么喝药也不见好。 而且时常复发,以前为了国事操心,忙前忙后导致上火,便有了这个病。 现在好不容易成了太府寺卿,也不用再为朝中这么多事情费心,家里的日子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了。 有很长一段时间夫君都没有上火过,这一年也一直都在静心养着。 如今儿子才刚出生不到半月,正是一家人最疲惫的时候。 张阳在自己的车间收拾了一番,拿着自己的工具箱来到藏书阁,藏书阁的楼梯下方有两截楼梯已经下陷了。 看了看原因是木板有了腐蚀的痕迹,因为之前藏书阁是最先修建的,用的木料也算不上太好。 后来要修建主屋,这才让礼部送来了上好的紫木,好在当时还剩下不少。 张阳将原来的木板换下来,重新换上紫木,要动其中一块,整个楼梯都要换。 藏书阁内敲敲打打,修理着台阶,早朝刚结束陛下就要来骊山避暑了。 只是当陛下的车驾到了村前,骊山的主家县侯与公主殿下没有来迎接,就连魏王都没来。 按照往年,陛下要避暑也该在六月份,如今都到八月了这才迟迟避暑,比之往年更晚。 这也恰恰说明了现在朝中忙碌,陛下就连避暑的日子都推延了。 八月的关中依旧是酷热。 关中的气候一直都是四季分明的,冬季与夏季是漫长了,到了秋季就是连绵的华西秋雨天,反倒春天气温起伏很明显。 皇帝的车驾缓缓停下,村前站着的只有魏王的侍卫。 最后只有李孝恭匆忙而来,像是刚睡醒一般跑着穿着衣服,场面不忍直视。 李世民掀开车驾的车帘,漫天的雨水还在下着,见李孝恭狼狈的模样,便道:“是朕打扰了,你也回去吧,不用来迎朕。” 李孝恭不顾漫天大雨落在身上,来到车架旁躬身行礼,“陛下,魏王殿下这两日都住在铁匠坊。” “他还在为了当初那个新事物忙碌吗?” 李孝恭点头道:“说是现在到了最重要的阶段。” 李世民深吸了一口气,“张阳呢?” “这个……”李孝恭叹道:“或许,他也很忙……嗯,是的吧。” 找不到借口,李孝恭尴尬地挠了挠头。 雨水落在这片大地,眼前的骊山被雨水的水汽笼罩着,李世民皱眉朝着山上望了片刻。 李孝恭连忙又道:“行宫的一切都已准备好了。” 李世民稍稍点头,车驾从泥泞的官道,一路驶入骊山地界,车驾上了骊山特有的平坦路面,这种路面很平整,也没有泥泞,是村子里用砂石与泥浆浇筑的。 车架两侧沾着黄泥的轮子,在这里留下一条黄色的泥印。 李孝恭带着皇帝一家来到骊山脚下的小行宫门口,准确地来说这里不算是行宫,更像是一个住处。 这两年只要是来骊山避暑过冬,陛下都住在这里。 从规制上来看,皇帝住的地方不应该在臣子的山脚下,所以这里不能算正式的行宫,不然就不符合规制了。 既然陛下不计较,也没人再好多说什么。 到了山脚下,李世民与长孙皇后带着小兕便径直走上了骊山,李孝恭看了一眼陛下的背影,便继续帮着这里的宫人搬着宫中带来的行李。 要换以前李孝恭绝对不会做这些力气活,只不过在骊山习惯了什么事情都自己人,也没有下人伺候,骊山人各家之间都会相互帮助,李孝恭住在这里久了,都快忘了自己是河间郡王。 寻常的日子,与村民相处融洽,每天都会做一些农活,或者帮工厂做些事。 热情是能感染人的,环境也会改变人的,李孝恭早就没了当初的架子。 上骊山的石阶并不陡峭,李世民发现每走一段路,都会看见一个写着小心路滑的牌子立在台阶边上。 甚至还在两侧修了木头架子,好像是用来让人扶着的。 李世民的脚步依旧,“朕总觉得这小子做这些装点就是给朕看的,怕朕摔了。” 长孙无忌皇后牵着小兕子笑着没有言语,心里牵挂孩子们,也不知道她们在骊山怎么样了。 终于走上了骊山,眼前的华清池没有任何的变化,李世民扫视了一眼,便看见孩子们整齐坐在屋檐下正在书写着。 这里很安静,安静得只有雨声,李世民也不自觉地放轻自己的呼吸,就连脚步也放轻了许多。 小清清看到是陛下来了,便乖巧地行礼,“孙女张清清见过陛下,见过皇后。” 李玥也跟着行礼。 孩子们这才起身一起行礼。 这课只能暂时结束,孩子们都围在她们的母后与父皇身边。 李世民扫视一圈疑惑道:“他人呢?” “回父皇,姐夫在藏书阁修梯子。” 李治抢先回道。 张阳还在藏书阁内敲敲打打,李世民走入看了他许久,这个小子并未察觉朕在场。 “咳咳……” 听到有人咳了咳嗓子,张阳回头看去,这才看到了陛下,“您这么早就来了?” 李世民抬眼看着藏书阁,“这里的书已经有这么多了,上一次来朕看这里还是空荡荡的。” 张阳解释道:“这里藏书有数术相关的,也有匠作相关的。” 上下打量着,李世民拿下一卷书仔细看着,“这上面没有你们骊山的制造秘法吧。” 第六百八十一章 做一辈子的太府寺卿 原本水位下降的华清池,经过雨水的补充,让水位上升了不少,看雨水这三两天不会停,等到了九月雨天就会更多。 今年又是一个雨水丰沛的时节,值得高兴。 对太府寺来说夏收之后还有一场秋收,不是所有的作物都是在夏天收获,淮南的稻谷,辽东的高粱,豆子,柿子,甚至还有关注一下南方的橘子,八月下旬要开始种白菜,到了九月份就要开始种萝卜了。 藏书阁内,张阳放下手中的锤子,从书架上拿下一卷纸,“这就是我们骊山的制造术。” 一卷纸在地上铺开,李世民皱眉看着图纸上的细节,啧舌道:“很复杂。” 张阳笑道:“对呀,这是以前流水线初期使用的图纸,确实很复杂。” 在匠作上,阎立本或许能够看到,陛下能够看懂才怪了,说不定连上面线条标注都不懂。 终于,李世民收回了目光,“朕看到外面种着的树苗很不错。” 张阳看向藏书阁外解释道:“我打算在藏书阁种下一棵苹果树,如此一来我们家就可以有苹果吃了。” “你们家?” “陛下要是喜欢,将来我给宫里送一些过去。” 李世民这才满意点头,“你为何要将枝干插在盆栽中。” “那些枝干是橄榄树的,我不能保证种一株就能有收获,我打算用它的枝干发芽多种植几株,其实就是多给自己一些碰运气的机会。” “你这个太府寺卿做得很不错。” “婶婶已经在做饭食了,陛下留下来用饭吧,现在我们家的饭桌上有许多新菜色,去年春季种下的许多作物,正好有了收获。” “也好,那朕就在你这里用顿饭食。” 皇帝神色上带着一些不情愿,即便是他心里想吃也会摆出一些勉强之色。 正好是饭时,两位婶婶已经在忙碌了。 长孙皇后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小心安,脸上都是笑意,不过这个孩子到了陌生人怀里,便会哇哇大哭。 无可奈何只能交给李玥,到了自己母亲的怀中,他这才安分许多。 “这孩子平时就玩闹,让母后见笑了。”李玥安抚着孩子,一边解释着。 “闹一些好,闹一些好。”长孙皇后低声讲着。 小兕子平日里都在皇后与陛下身边,现在一到骊山她就有了这么多的玩伴,小清清正带着她骑在熊背上,两个丫头玩得不亦乐乎。 李丽质与小武,还有徐慧一起帮忙处理骊山的账本。 李玥很重视徐慧的成长,徐慧很有天分,尤其是在经营之道上,她一边遥领东海母家的茶叶种植,还要时常回信给家中,父辈与母家分割之后,许多事情她都要自己想办法。 借着太府寺的名义,有了张阳的帮忙倒是可以方便许多,而东海徐氏在江南东道的茶叶种植也已经上路了,到现在有了两千余亩的山地种植茶叶,明年就能见到成果。 山地本就不好种粮食,能够用来种茶叶地方官府也是愿意的。 等婶婶端上了饭菜,这三个丫头这才回来用饭。 李世民打量着饭桌,桌上有豌豆做的羹汤,炒豇豆,还有一些白菜,苦瓜…… 各式各样的菜肴,都是太府寺这一年以来的成果。 李世民吃了一口白菜,“恩,这个菜比莲菜更好。” 李治卖乖道:“父皇,孩儿时常与姐夫一起种菜。” 长孙皇后笑着没讲话,李世民大快朵颐吃了起来,肉食吃腻的皇帝对这些新奇蔬菜很有兴致。 高阳又道:“父皇,饭后还有绿豆汤。” 王公公一直站在不远处,很少见陛下的胃口这么好,今日竟然都没有饮酒。 一顿饭,皇帝吃得很酣畅,屋外的雨水依旧。 饭后,孩子们又活动了一会儿,便去午睡了。 张阳煮好了开水,倒上热茶,“陛下用茶。” 李世民满意地点头,“入秋之后,朕要在宫里摆宴,可以将这些菜色端出来,给朝中众臣看看太府寺的成果。” 张阳笑道:“太府寺往后需要推广蔬菜,既然在宴会上用,我希望朝中可以给我们推广蔬菜之权,让关中地方乡县可以放宽田地的限制。” “你需要多大的田地?” “其实只要各家各户有三五分田地能够给自家种蔬菜就可以,在不影响粮食产量的情况下,而且地方要发展作物买卖,提高作物与田亩的价值。” 李世民喝下一口茶水仔细思量着,这小子还是老样子,但凡对他有所要求,都要拿回一些代价,他的臣服只是一种交换,况且也不是真心实意的忠臣。 对此也只能长叹一口气,无奈道:“这些事,朕会考虑的。” 朝中响应缓慢,不见得天可汗有多高的眼界。 当下李孝恭想要成为一个种葡萄的大户三百亩地的葡萄,还有提前向关外要葡萄苗。 只要这三百亩的葡萄能够种出来,并且产生足够的价值,那么田亩的价值也会随之提高。 当百姓们发现田亩的价值更高,并且可以选择种植更多样的作物,如此一来或许也可以用来减缓土地兼并的现象发生。 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情,不论是后世的王安石也好,或者是以前的商鞅也好,土地兼并的严重或严重或轻,关乎国力。 提高田亩价值,能够给地方乡民赖以生存的经济作物,而不是在粮食价格上一味地内卷。 虽说本质上或许不能改变什么。 至少张阳觉得能改善一些是一些,自己也不是什么治世能臣,论治理当今房玄龄是顶梁柱,论朝堂经营,前有高士廉后有长孙无忌。 论刚正面,作为朝堂的标杆,郑公一身浩然正气。 论兵法韬略,震慑中原各地还有李靖大将军,秦琼,尉迟恭。 他们都在各自的领域独树一帜。 这世道上有太多的厉害的人,李世民手中的能人太多了。 而自己呢,不通政事,在朝堂上闹出笑话也就罢了,没闯大祸就算不错,还去谈土地兼并? 不能直截了当地解决土地问题,张阳想着是否可以换个思路,至少先试试,光是抱以悲观是不对的。 如今的骊山发展都以工业生产为主,不论自己是不是这个太府寺卿,都不能放弃耕种。 除了葡萄,还可以种南瓜,茄子,胡瓜,白菜都是很好的作物,可以广泛地种植。 张阳喝下茶水,突然一笑。 李世民诧异道:“你在笑什么?” 张阳看着眼前的雨景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我在想,我是不是可以在太府寺的位置上坐一辈子。” 李世民颔首道:“你若能够做得更好,朕可以让你一辈子都在太府寺卿的位置上。” “多谢陛下了。” 既是君臣又是翁婿,君臣之间有许多矛盾,翁婿的关系上也有许多利益相关。 皇后很头疼陛下与张阳之间的关系,俩人不会吵架和和气气那是最好,担心他们再次吵架。 不过自张阳退出朝堂之后,陛下与他之间很少再有争执了。 沉默良久,也是看着眼前一成不变的雨景看烦了,李世民诧异他能够这么坐着一动不动如此久。 “突厥教化已经开始了。” 张阳点头,“好事。” “当下还有一个问题,他们因此争执不休,教化一事上魏征主张教化突厥族归顺天可汗,并且摒弃突厥的陋习,长孙无忌对此很反对,他觉得突厥人就是突厥人,摒弃了陋习还是突厥人。” 老师昨日就告诫过,朝中的事情要少问。 李世民总是喜欢给人出难题,张阳揣着手神色很惆怅,良久都没有说话。 “本来这件事也想问问许敬宗,但此人近来谨慎许多,看起来不愿意参与朝中的争执。” 张阳苦恼道:“老许现在还在与吐蕃人谈判都护府的安置,多半分不出精力。” “那你以为呢?” 李世民再一步追问。 皇帝是会利用人的,尤其是利用臣子的才能,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榨干张阳的价值。 神色凝重好半晌,张阳无奈道:“陛下,臣觉得强按牛头去喝水多半不会好,咦?许敬宗对吐蕃的教化之策不是挺好的吗?” “什么意思?” 李世民再问。 “眼下现成的方法就有,许敬宗在吐蕃安排了许多细作,让吐蕃的大牧场主家的子嗣都心向大唐,让他们知道只有跟着大唐才能过上好日子,长安是圣地,中原是他们的精神所系,如此便足够了,只要他们觉得禄东赞有一丝想要对抗的大唐的心思,不用中原出手,他们吐蕃人内部就会乱起来。” 说罢,小武端着一碗汤药而来,“这是婶婶熬煮的汤药。” 张阳接过汤药喝下一口,药很苦,苦得直皱眉。 与此同时还有一碗汤药也端了上来,李世民拿起汤药也喝了一口。 君臣俩人很有默契地对视一眼。 张阳好奇道:“陛下喝的这是……” 李世民灌下碗中的汤药,“安神补气的药材,卢照邻准备的药材,你喝的是什么?” 小武拿过空碗便快步离开了,张阳擦了擦嘴笑道:“祛火安神的,孙神医给的药方和药材,午后,晚上随餐一顿一碗。” 李世民错愕地笑了,笑得像是在幸灾乐祸,“不想,你也到了要喝汤药的年纪。” “唉……”张阳先是一声叹息,“孩子刚出生半月,这些天一直睡不好守在一旁照看,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好好休息了。” “朕早就说过可以将宫里的宫女送来,如此你也可以安稳一些。” 真心不想要皇宫里的宫女,不清楚李世民后宫的人是什么样子,要是将宫女请进家门,指不定自家的后院什么时候会多出几具人肥。 不想生活鸡飞狗跳,那就越简单越好。 生活起居一直被人看着,被人照顾着,光是想着张阳就觉得一阵反感,也就皇帝这种精神不太正常的人会习惯。 张阳摇头道:“我这人自在惯了,再者说自己的孩子自己照顾,好好做个爹,体会一个爹该有的体会,不错过孩子每个成长的瞬间,这又何尝不是一件人间幸福事。” 李世民否定道:“人间幸福事,当该是荣华富贵。” 想要荣华富贵,就要给皇帝献上自己全部身心,皇帝当然要这么说了,也必须这么说,因为他想要全天下都为社稷挥洒汗水。 张阳给他添上茶水,一边讲道:“这就是我与陛下的区别了,我这人清贫惯了,在下以为那村头树下与三两邻居谈天说地,不用日日烦忧,那才是幸福的事。” “但陛下以为想要快活就一定要有权,要有富贵,这就是我与陛下的区别了。” 张阳将水壶重新放在炉子上,长出一口气,“在下烂泥扶不上墙,见笑了。” “张大安拿下高句丽,当真巧合吗?” 张阳喝着茶水目光看着这个皇帝。 见不答话,李世民无趣地站起身,准备看看这一年以来骊山又有什么变化,“嗯,多了一个间屋子,用来做什么的?” “这是我的车间,用来造家具的。” “以你现在的家底,还要自己动手做家具?” “陛下有所不知,我父母都是手艺人,自小受熏陶心中有执念,手艺男人就该有自己的车间,一点小爱好。” 李治玩着滑板刚好滑过,车间外就是一片平整的开阔地,李丽质与小武,小慧就是在这里跟着婶婶们练身手。 平时的时候,李治也喜欢在这里玩滑板,他插嘴道:“姐夫对这里可痴迷了,进了车间就是好半天才出来。” 李世民推门走入,入眼就是一台古怪的器械,还有一张桌案上放着许多铁料,旁边的柜子上也陈列着一个个古怪的铁器。 “此间没有车,何来车间。” “有车床呀,在下的车床还不完善,打算再多造三两个车床,毕竟这里这么宽敞。” 皇帝不懂手艺活,也不懂什么五金工艺,他只是仔细看了看。 桌案上放着一叠图纸,李世民一张接着一张看,然后桌案上的图纸就胡乱地铺着。 你明明就看不懂,还把图纸的顺序打乱,张阳闭上眼平复着自己的怒火,人还处在上火的状态,不和他置气,先忍了。 第六百八十二章 只有我在为民为天下 李世民颔首道:“你这车间有如此复杂吗?” 张阳揣着手站在一旁解释道:“传动和打磨方面确实挺复杂的。” 回头看了看车床,李世民冷哼道:“看着不过如此。” 你皇帝说不过如此就不过如此,没知识没手艺与他计较也无益。 张阳干脆沉默站在一旁,看着这个皇帝明明不懂还要摆出一张高深的脸。 从新家落成之后,骊山上很少再有新建屋子了。 “我还要去修梯子,陛下自便。”张阳转身离开。 藏书阁的木梯子所有木板都要换,不然往后还会有很多问题的。 李玥正在收拾着这里。 张阳拿起锤子和木板继续敲敲打打,夫妻俩继续在藏书阁忙活。 “父皇呢?” “他自便,家里这么多事呢。”张阳依照着梯子的尺寸锯下多余的边角,“再者说,你父皇这么大的人,自己能照顾自己,难道还要一路跟着他吗?” 闻言,李玥笑道:“父皇能来骊山也好,弟弟妹妹其实在这里时日久了,也挺想念父皇和母后的,打算入冬之后他们就回宫里住一段时日。” 地上每每堆起一些木屑,她连忙扫去倒入一旁的木桶中,“这些木屑是引火好材料,可不能随便丢了。” 李世民在骊山逛了一圈,当人与人之间境界差距越来越大之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开始变得生疏了。 就像是车间里的那个车床,皇帝看不懂,也不能理解其作用。 自觉没趣的李世民也回到了山下的住处,这座没有名字的行宫并不大,从魏王殿下第一次修建好之后,便再也没有动过了。 也亏得这里处于骊山的山脚处,用来避暑很是凉快。 行宫内还在收拾,李世民写了一份手谕让一旁的宫人送去长安城给长孙无忌。 陛下离开了长安城去避暑,朝中的许多事情都落在了东宫的太子身上。 此时东宫内,李承乾正在与长孙无忌说着今年科举后各部官吏选任官吏的事情。 太监将陛下的手谕送来,打断了俩人的对话。 长孙无忌先接过手谕看了眼,这上面写着的正是张阳所言的教化之策。 李承乾迟疑道:“父皇是说什么了吗?” 长孙无忌将手谕递上,“回太子殿下,陛下去了骊山避暑,自然要找骊山县侯谈话,如此便说到了这件事。” 看着手谕中的内容,李承乾一边点头没有言语。 “太子殿下,如今朝中争论突厥教化之法,郑公希望将突厥人的陋习教化消弭,但臣以为自古以来,不论他们是匈奴还是突厥人,他们从来没有变化,不论中原如何教化,只要中原一有变动,他们就会作乱,自古以来就没有变过。” 对突厥人的印象,长孙无忌从来没有变过。 李承乾欲言又止,换位想一想,当初渭水之盟后朝中许多人对突厥都恨之入骨,直到李靖大将军活捉了颉利可汗,这口恶气才出来。 只不过很多人都觉得颉利在大孔明灯中已经摔死了,但没有人见过他的尸体,也有人说摔下来之后就被野兽给叼走了。 至于颉利的死活或许只有父皇知晓了,可父皇也从来没有对外人说起过。 这件事已经五年了,至今还是一个谜。 很多人都已忘记了颉利可汗这个失败者。 无论他是死是活,对大唐来说都不重要了,无关大局,若他活着以后说不定还对父皇有用。 至于当初颉利可汗身边的执失思力,经过上一次张阳执意反对突厥与关外诸国的臣子封赐之后,此人便没了音讯。 赵国公或许也知道一二,但这些事情都不会与孤说。 父皇已经不是当初秦王了,对父皇来说这满朝中他连自己这个儿子都不信任,不要说这些臣子了 李承乾收起这些思绪,也看完了这份手谕,又道:“张阳对父皇说过的吐蕃教化之策,倒是很不错。” 长孙无忌叹道:“太子殿下,张阳所言的方略也会让关外诸国发生动乱。” “他们发生动乱,岂不是对大唐更有利?” “非也。”长孙无忌反对道:“任何与人不利的策略都会反噬自身,而且太过极端,这种极端只会让人与人之间的矛盾不断扩大,最后反噬自身。” 张阳的做法,被长孙无忌否决了。 又与他说了关于朝中官吏任用的事,李承乾送他出了东宫。 “赵节,赵国公这番话是何意思。”李承乾皱眉道。 当初张阳在东宫任职的时候,赵节便跟随在太子身边了,如今已经有了这么多年,领着太子的直属队伍太子右率。 要说情义,赵节与李安俨跟随最久。 赵节躬身道:“太子殿下,卑职哪里懂这么多。” “你是个粗人,:该多看书的。” 赵节尴尬一笑。 李承乾颔首道:“张阳的方法孤看了,确实不错,就算是关外诸国有了动乱,大唐也可以平定,现在吐蕃治理得就很不错,有越来越多的吐蕃人心向大唐。” 可就算是张阳说了这个策略,赵国公就反对得如此坚决,带着一些个人的恩怨。 李承乾忽然笑了,“看来,以后朝中的风波也不会少。” 夏天到了尾声,当西北的风吹来的时候,让人感觉到了秋意。 半月之后,骊山上,张阳与李玥正在看着各地送来的秋收奏章,朝中各地的许多粮仓都开始放粮了。 李玥皱眉道:“太原的粮食都降到了斗米三钱,关中这四钱的粮价多半是维持不住半月,等淮南十月秋收,粮价还要下跌。” 张阳瞧了一眼,坐在华清池边喝着茶水的李世民,这皇帝还坐得挺踏实。 来骊山避暑,也给皇帝安排了住处,还天天要来蹭饭。 他忙的时候,骊山还要多准备一份饭食送下去。 不忙的时候,就踩着饭点来骊山用饭。 粮食一直是国祚的头等大事,如此一来骊山收粮食的价格也可以低一些,用来酿酒。 富余之年收粮,等旱年粮食收成差的时候,便将粮食放出来。 皇帝是个心大的人,如今粮食这么便宜,中原便不会有饥年,对太府寺来说压力更大了。 粮食便宜意味着田亩的价值降低,大唐的饭桌不好管,管起来费尽心力。 上官仪已经去泾河了,李孝恭的三百亩良田都可以用来种一些青菜,卷心菜与萝卜。 三百亩的菜地,对太府寺来说是一件大好事。 粮价越低,就越意味着作物多样性的迫在眉睫。 要说自己在愁什么,愁的还不是这大唐王朝到了后期的土地兼并问题。 张阳觉得这世上只有自己的一个人在忧愁,自己是唯一一个忧国忧民的人。 “我在这大唐尽做好事了。”张阳哀叹道。 “哼。”坐在华清池另一边的李世民听到了这句话,冷哼一声道:“你要是尽做好事,就应该为社稷出力,而不是在这里整天盘账。” “陛下想错了,我现在的盘账就是为了社稷。” “这不过是你太府寺分内之事。” 张阳喝下一口茶水,“若不是我们骊山盘账,敢问陛下朝中用度谁来安排。” 从皇帝的视角来说臣子为社稷是理所当然。 对张阳来说为皇帝办事与为天下人着想是两回事。 出于皇帝个人的利益,他只会使用利于当下的策略,眼光放得并不是很远。 就比如说狄知逊在河西走廊西面种树,构筑一片防沙林,来减轻关中田地过度开垦导致的环境恶化。 有时候想想这些事情值得自己忙碌一辈子,多好呀。 还想与他再说什么,皇帝伸了一个懒腰便离开了。 夫妻俩人接着看各地送来的奏章,张阳拿起一份奏章,这是裴宣机在范阳地界查探到的田亩情况。 当年田和代齐,卢、高二氏被逐赶,离开山东,他们散居秦燕之地,后来有一支定居于范阳。 在始皇帝时期,范阳卢氏就有名动中原的卢敖,卢生两位博士。 而到了北魏时期,范阳卢氏更是成了范阳的大族,后来就有传言范阳卢氏一门三公主。 也就有了后来的史家写下,望出范阳,北州冠族。 如此便是范阳起家的过程。 世家中,其他几家都有对付过,就连赵郡的李氏也有了接触,眼下唯独就剩下了范阳。 在裴宣机写的奏疏中,夹层还有一页,从夹层中拿出便是裴宣机在范阳游历时的结交经过,这人一直按照原本安排的计划开始做事,已将部分的债务卖给了范阳卢家。 张阳拿出自家的骊山汝南公主印信,再加上自己的县侯印信,夫妻俩人的印信盖上之后,就代表这六十万贯的债务卖给卢氏,等契约送到了范阳,范阳就会送钱过来。 六十万贯的债务作价五十万贯,届时骊山又有五十万贯银钱到账。 范阳如何向赵郡讨要银钱,又如何向佛门讨要,这些事情与骊山就没有关系了,范阳买下了债务就可以从中得到差价。 如此一来一往范阳就赚了十万贯,这等生意谁不乐意。 高门世家便是最好的信誉价值,不怕对方拿不出钱,有家产抵债也可以。 第一次就卖了六十万贯,还是有些少了,张阳让婶婶安排人将契约送过去,揣手道:“这人办事还是不够得力。” 李玥皱眉道:“夫君一转手就是五十万贯,还不满足。” “我只是觉得他大可以大胆一点。” “要是一次性都给了范阳,还怎么让他们互咬,夫君该有耐心,不该如此着急。” 听到屋内的孩子又哭了,熊大便将孩子从摇篮中叼出来,牙齿摇着孩子的襁褓送到了李玥面前。 这头熊以前就是带着小清清长大的。 现在小心安也出生了,它更有带娃经验了,也知道了孩子在女主人怀里才会安静。 李玥接过孩子,安抚了片刻他便不哭了,“孩子或许饿了。” 说完她抱着孩子便回了屋。 张阳看了看伏在身边的熊大,处理完眼前的奏章便躺下来,头枕着厚实的熊背,“你今天怎么不去耕地了?” 小熊卷着舌头打了一个哈欠,便闭上了眼。 不一会儿小清清也爬到了熊背上,这丫头趴在熊背上,打算在这里睡个午觉。 自从小兕子来骊山,她与这位小公主便形影不离,甚至晚上都要一起入睡。 张阳低声道:“晋阳公主呢?” 小清清在熊背上换了一个舒服的睡姿,“兕子姐姐已经睡下了,硬塌睡着不舒服,女儿觉得熊大的背上舒服。” 听着她奶声奶气的话语,很是依赖熊大,熊大是家人,能看家护院,也能带孩子,也能耕地。 孩子已经离不开这头熊了。 它就宠孩子吧,迟早把孩子给宠坏了。 张阳心中计较着…… 不一会儿,她便在熊背上睡着了,睡得很香。 女儿才两岁大,很依赖熊,这个年纪的孩子会对某一样事物产生依赖,比如说某个布娃娃,或者是一张毯子,或者一个玩具,有了这些东西,她们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平静下来。 女儿依赖的就是这头熊,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数落熊大或者熊二熊三。 这是她的一种情绪宣泄手段。 养娃的经验又多了一些,张阳心里总结着。 回到屋中,媳妇已经喂好了孩子,她侧躺睡着,呼吸很平顺,给她盖上一张毛毯。 张阳又瞧了一眼儿子,他也睡得正香,小脚还突然踢了一下,像是一种无意识的反应。 午后的骊山,大家都在休息,安安静静地家中,张阳用池水洗了洗脸,继续看着眼前的奏章。 民以食为天,有做忙不完的事情,有做不大完打算。 先天下之忧而忧,多么深刻的警世名言。 张阳觉得全天下就只有自己一个人真的是在为民办事。 午睡最先醒来的是丽质和徐慧,之后则是小武,三人洗漱完还要跟着杨婶练刀法与剑法。 李泰的蒸汽机实验又一次失败了。 第二天一早,张阳带着弟弟妹妹晨跑完,就见到了整个胖子挎着一张脸,一脸的颓丧。 第六百八十三章 魏王这三年的煎熬与梦 家里正吃着早饭,骊山的一大家子起得都很早,准确地来说骊山所有村民都起得很早。 这个时候陛下在骊山避暑处于休假的状态,朝中有重要的事情皇帝会过问一两句,之后就交给太子督办,房相和赵国公来主持。 皇帝的休假生活基本上如此,清晨早起是鲜有,一般等大家都吃罢早饭,朝阳上了三竿,才会来山上蹭饭。 “皇兄,蒸汽机还没造出来吗?”李治与高阳都很好奇。 “嗯,遇到一些问题,来找姐夫。”李泰接过婶婶端来的一碗粥,一边吃着让自己的侍卫递上一大块铁器。 这个铁器呈圆柱形,两端大,中间细长,仔细一看更像是个杠铃。 婶婶递上一叠饼,“这是今年新麦做出来的饼,魏王殿下多吃一些。” “嗯嗯,谢婶婶。”李泰嘴里吃着东西一边说着。 张阳拿过这个杠铃般的物件,“这是你们用来做气阀的。” 李泰点头又拿出一张图纸,“这是蒸汽机内腔的气阀,一开始还以为成功了,之后发现总是会塞住。” 现在距离蒸汽机的完成就差一步之遥,整体的框架已经有了,唯独就是细节上的问题。 有些细节是致命的,一旦重要的细节没做好,蒸汽机一样无法完成。 张阳打量着这个气阀,这是放在气阀空腔内的零件,蒸汽推动这个杠铃从而移动。 当一头的气压进入,它就会移动到另一头,反之则朝着另外一头。 如此便可以让此物在蒸汽动力作用下左右移动,便是蒸汽机动能转换的关键。 张阳带着这个零件与图纸走入车间,说着话,李泰往饼上涂了一些豆酱与肉酱便匆匆跟上脚步,去了车间。 阳光还未照到骊山的这头,打开车间还有些昏暗。 打开车间门的时候,有些许雾气从屋外进入车间内。 风吹过的时候显得清冷,李泰打了一个摆子,“没想到山上的早晨这般凉。” 张阳在车间内点燃油灯,铺开了图纸,皱眉道:“是如何堵塞住的。” 李泰摆开一些物件演示了一遍,“我们打开内腔的时候,这个东西就顶在一边不再移动了,要不是熄火冷却了,说不定又要炸开。” 从图纸上来看,李泰的蒸汽机内腔是长方形。 虽说这个蒸汽机外观看起来与后世有许多的差别,而且非常地庞大,像一幢房子。 毕竟是李泰从无到有,从理论到实践做出来的,前前后后忙碌的三年。 刚开骊山做出来弹簧,就花了两年时间。 因为弹簧,骊山得到了精铁料。 之后又耗费一年,到现在才有了李泰这个蒸汽机。 总共五年时间,骊山的工业初期成果也只有这三样,况且这第三样蒸汽机还没成功。 张阳也觉得自己这个方向对不对,也担心科技树歪了。 但成果就是成果,能够造出来就算没白费。 从柜子上拿下两块铁板,张阳演示了一遍,让这个杠铃样式的气阀靠近铁板,而后严丝合缝地贴合在一起,“是这样吗?” 李泰点头,“当时打开内腔就是这般情况。” “嗯,我想想。”张阳坐下来看着这个气阀与铁板贴合的位置,突然间想到了什么,类似轴承组合相关的零件都需要一样工艺。 这样的工艺叫做倒角,倒角的存在不仅仅可以用来保护零部件,也能增加具体物件的使用时长与改善使用感受。 如没有倒角,因为这些尖锐的棱角会让它与铁板贴合,从而让内部的气压没有着力点。 这个倒角的角度要更大才行,张阳拿起气阀将它放在自己的车床上,用夹具固定,再用扳手拧紧。 李泰好奇道:“姐夫这是做什么?” 张阳皱眉道:“做个倒角出来。” 骊山的铸造工艺虽说不错,但在具体的其他工艺上,还是存在许多技术瓶颈,就像是圆弧形的打磨,这都需要用到车床,除非你有耐心打磨强度这么高的精铁。 张阳取下车床上的飞轮,原本装飞轮的位置换上这个精铁打造出来的气阀,再是几头用铆钉固定住。 再用一根铁杵夹另一头,脚踩着车床下的踏板,皮带带动轴承转动,连着原本固定好的气阀也开始转动,再用木板挡住刀片的一边,见李泰凑近好奇看着,张阳连忙道:“魏王殿下站远一点。” 闻言,李泰退后一步。 感受着脚踩着踏板越来越吃力,皮带传动轮子转动,转速越转越大,直到它到了一定的速度。 “麻烦魏王殿下将一旁水壶拿来。” 李泰闻言点头,却见父皇也走了进来。 张阳抓着车床侧边的把手推动,让刀片靠近旋转的“杠铃”边角时便有火星冒出来,还有刺耳声音。 “倒水,浇在刀上。” 听到话语,李泰连忙将水壶中的水倒下,随着切割持续,水壶中的水浇在了刀上。 李世民一直站在后方,仔细观察着这个车床。 只是半柱香的时间,那刀片便崩断了,好在车床装了挡板,崩断的刀片刺入木质的挡板上,入木三分。 张阳松开踏板,车床内停止了转动,他放松着发酸的膝盖与大腿,这才注意到一旁的皇帝。 “陛下,什么时候来的?” “从你们开始的时候,朕就在了。”李世民黑着脸还在诧异眼前车床,“这个东西就这点用途吗?” 张阳干脆拿起一旁的小板凳坐下来放松着大腿,“这才只是其中一个用途,往后我还要改装,会更好的。” 李世民又点头道:“朕向来欣赏有信心的人。” 李泰观察着车床内已经切割出来的倒角,“这样就可以了吗?” 张阳抬眼一看,“还不行,刀也已经崩断了。” “来人!”李泰朝着门外一喊,“多拿几把刀来。” 李泰的侍卫能带来什么刀,无非就是横刀与匕首,匕首倒还能替代,可为了杀伤力都会把刀刃打造得很薄。 如此用来做切削的刀具就不合适了。 “姐夫看看有合适的吗?” 张阳瞧着满地的刀,“匕首的刀背还有用,我试试。” 重新将刀装上,这一次让李泰的侍卫来踩踏板,车床内部的轴承再次转动起来。 李世民喝着茶水饶有兴致地在一旁看着,毕竟是新奇事物,看个新鲜,看个乐。 匕首的刀身固定在夹板中,刀背缓缓靠近倒角的边沿部位。 张阳缓缓移动刀片,李泰举着水壶将水倒下,重复之前的事 “转速不够,再踩快一些。” 闻言,那侍卫咬着牙更卖力地踩动,因为这个踩踏连接着皮带,越踩越是吃力,转速越快,他咬着牙涨红了脸。 坚持了半柱香,因突然抽筋的剧痛,那侍卫倒在地上伸着大腿已经不能走动了。 李泰又道:“换人!” “喏!” 又一个侍卫换上,也是卖力踩着踏板,切割还在继续随着火星不断冒出来,有铁屑落下。 直到一面的倒角完成,已经累瘫了五个侍卫。 张阳将其换了一面,“还有一面就完成了,再坚持一个时辰。” 听到还要有一个时辰,一群侍卫面色发青,这活真不是人干的。 李世民沉声道:“侍卫也是人,需要休息。” 李泰现在有了走火的架势,蒸汽机的完成到了最关键的地步,他自然急于求成。 只有一旁清闲地正看热闹的李世民再次拿起图纸像是在欣赏一张画作。 李治踩着滑板从车间门口路过,见父皇与皇兄姐夫都在,他也走了进来,也拿出了看热闹的态度。 李丽质端着一碗葡萄而来,“父皇,今天刚摘的葡萄。” 几人重新坐下来,吃着葡萄。 张阳嘱咐着,“这东西需要时常更换,因为会生锈,最好多做几个这样的零件,可以替换着使用。” 只要能够解决眼下的技术难题,李泰怎么都听姐夫的安排。 张阳将踏板换下,也将车床内的牛皮带换下,自从这个车床造好以来,还没经过这么高强度的使用,牛皮带磨损得很严重了,要继续使用会崩断的。 将牛皮带换下之后,再从车间的一角拿出一个推拉箱,将皮带套在推拉箱子的轮毂上。 李世民正在和他的女儿李丽质讲着话。 李泰看着图纸沉思。 一群侍卫都累瘫在了地上。 只有张阳还在忙碌地替换轮子与皮带。 自己留有的牛皮带也就五根,一头牛身上最坚韧的牛皮只在牛的脊背部位,一头牛最多做两根这样的皮带。 每换一根都觉得心疼。 之前装着脚踏是为了适合自己一个人用车床,手脚并用就行。 现在使用强度这么高,就需要有人来配合。 将车床的皮带与轮子都换了一遍,李泰的侍卫也都恢复了一些体力。 李世民从头到尾一直看着,不得不说张阳的手艺确实很好,能够造出这等事物,要说他阎立本也不见得有此造诣。 这小子肚子里还有多少本事没有拿出来。 一个不起眼的车间,竟然能累瘫这么多人。 车床再一次转动起来,侍卫一次次拉着木杆,随着每一次拉动,车床内的轮子转动的作用力又会牵引拉回去,如此每一次拉动就会更吃力,皮带也开始越发地紧绷。 为了更好地使力,为了魏王殿下能够造出蒸汽机,为了这三年的心血汗水不白费,这些侍卫一个个轮换着,咬牙坚持着拉动拉杆,让车床内部转起来。 他用脚踩着车床的侧面,整个人躺在地上,双脚膝盖发力拉出拉杆,就这么持续着,也不怕自己的后背贴着地磨破了皮。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天色也到了午时,最后一次拉动拉杆缓缓让车床停下。 张阳拿出已经倒了角的气阀,“再去试试。” 李泰双手捧着,“这一次一定要成功。” 眼下的那五个侍卫又累瘫了,这一次有三个后背磨破了皮,还有一个闪了腰,剩下一个正趴在外面吐着。 造个零件都能如此惨烈,李世民啧啧称奇。 车床经过这么高强度地摧残已经废了大半,张阳觉得还要继续使用就需要大修。 李泰拿出骊山特有的游标卡尺核对了一番尺寸,确认没错之后,带着它脚步匆匆离开。 几个侍卫也跟上了脚步。 李世民出于好奇也跟着。 骊山的铁匠坊边上,这里有一个铁皮屋子,准确来说这是一个非常巨大的蒸汽机,这个蒸汽机来来回回替换过很多次零件,也试验了许多次,包括内部的管道。 这是骊山这三年技术停滞的原因,也是三年以来一直没有新事物的缘由,骊山将绝大部分的物力与人力都投入在了这个蒸汽机上,牛闯等人除了平时维修村子里的流水线,也将大部分的心力都用在这里,三年的技术心血造了这么一个大家伙。 李世民看到此物的第一眼很困惑,他蹙眉问道:“此物作何用。” 李泰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装好内腔的气阀确认准备无误,才解释道:“这是骊山最大的成果,父皇且看好,大唐富强在此一举。” 说罢,蒸汽机燃料仓开始烧了起来,上方的烟囱不断有黑烟冒出来,众人期待着内部的水沸腾,当上方第二个烟囱有白烟冒出,李泰拉动一旁的绳索,三个烟囱一齐冒烟。 蒸汽机响起了一声嘹亮的汽笛声,响彻了四野,让周遭的人都停下手中的动作,寻声看来。 众人屏息看着前端的轮子,又经过一个时辰的燃烧,内腔传出异样的响动,又是一声响亮的汽笛声。 终于在这一刻所有人都瞪着眼看那前端的轮子,直到轮子转动起来,四下众人一阵欢呼。 “啊!”牛闯激动得大声嚎叫。 李世民站在原地很凌乱,并不知道他们在激动什么,他们好像做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又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眼里含着泪,三年了,这三年太煎熬了。 “姐夫!”李泰朝着骊山大喊,向着骊山一路飞奔一边擦去自己的眼泪,大声朝着山上喊着:“姐夫!姐夫!姐夫啊……” 第六百八十四章 入秋 关中的雨季就要来了,也不知道之后的华西秋雨要下多久,张阳还准备修一修藏书阁的楼顶,楼梯会塌陷是因为潮湿的缘故,要让藏书阁内保持干燥,屋顶的构造要重新铺一遍。 不然华西秋雨一来,就算是紫木也防不住潮湿,张阳还在盘算着怎么做好防潮,总不能在各个墙角和屋顶都挂着一袋袋的石灰吧。 “姐夫!” 听到山下一声大叫,张阳愣了愣,再次确认了一番好像是李泰的叫声。 李玥都盯着弟弟妹妹做题,想着除了李泰也没有别人了。 再是朝着山下的石阶看去,只见李泰正飞奔而来,他脸上的肥肉因跑动一抖一抖的。 因为蒸汽机的铸造,李泰这胖子近来用脑多,吃得也多。 好不容易到了近前,他气喘着也跑不动了,双手扶着石阶整个人坐了下来,伸手指着远处,“好像是……姐夫去看看吧。” 这胖子因为跑动涨红了脸。 张阳走下山扶着他,“是蒸汽机出问题。” 李泰双手用力抓着,眼神中好似带着光,“那蒸汽机的轮子转起来了,它转起来了!” “行了行了,你先不要激动。”张阳只好跟着下山。 此刻的铁匠坊旁有一个庞然大物正在发出了嘈杂的动静,当走近之后,这声音愈加响了,低声细语的议论很快就被这些大家伙的动静淹没,大家只好放大声音讲话。 张阳走到近前停下脚步,眼前这个蒸汽机的模样很怪异,可看着那转动的轮子,再是一听汽笛声,恍惚又好像回到了上辈子。 再回神一看,身边还是李泰与这些人。 “姐夫……”李泰颤颤巍巍道:“是不是造好了。” 张阳笑着点头,“这是骊山的一大步,恭贺魏王殿下,恭贺大唐。” 李泰高兴当场跳了起来,“还是姐夫指点的好。” “我只是指点一些皮毛而已,这个蒸汽机从头到尾都是魏王殿下的心血。” 兴奋之余,李泰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心中有前所未闻的成就感,三年时间,三年的心血没有白费。 从七年前第一次认识到气压,对气压的猜想,再到热气的上升,一步步从最基础的气压常识开始。 七年了,李泰从十岁到了十八岁,他还是这么胖。 蒸汽机可以改变现在骊山的格局,将骊山的生产力再上升一个台阶。 李泰瘫坐在地上,看着正在吞吐蒸汽的大家伙久久不能言语,一时间他又掩面而泣,这两年太难了。 “姐夫,你知道吗?几度都想要放弃了。”李泰话语有些哽咽,“但每一次想放弃的时候,又会觉得万般地心痛,我们上上下下三十号人,三年的心血!这么一想又咬牙坚持,从管道到炉子,前前后后推翻重来数十次……” 他开始讲述着蒸汽机铸造的一个个技术难题,为了攻克这些技术难题,李泰没少发脾气,为了成功他也到了一种不计代价的地步。 好在如今成功了,李泰也释然了,这一刻他觉得整个人都升华了。 张阳看着李泰现在的情况,要是今年还不成功,他多半会崩溃的。 他就是这么一个孩子,从小到大都是,只要是他不明白的事情,就要查到底,哪怕是几天几夜不睡觉。 张阳还回想起七年前,他在朱雀大街上抱着自己的腿求问气压的缘故。 从小到大他就没有变过。 恍惚间他还是当年那个小胖子。 江师傅远远看着这一幕,魏王殿下一句句喊着张阳姐夫,他扶着自己花白的胡子,一时间失神,突然间明白什么。 在骊山的人都知道,骊山的主人就是魏王殿下的姐夫,只是这一刻他老人家终于想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难怪他…… “该是这样的,应该是这样的。”江师傅低声自语,怅然若失走入铁匠坊,此刻的铁匠坊的人都出去了,烧铸的炉子也已经熄火。 他走入自己的房间内,从桌案下拿出一个盒子,盒子中装着的都是银饼,这是原本打算交给他的。 只是现在才明白他是骊山的主人,是骊山的县侯。 平时他看起来没有一些县侯该有的模样。 “是呀,他这么聪明的一个孩子,怎么可能一直在魏王手底下做事,那个娶了公主造福骊山的,除了他还会是谁。”江师傅笑着此刻的心情很复杂。 铁匠坊外,蒸汽机运作已经有一个时辰了,在蒸汽机旁放着一个台阶,人踩上去可以加水。 蒸汽机运作得越久,这个铁皮盒子不住颤抖,好在运转很稳当。 张阳看了看众人还在成功的喜悦中,世事总是这么的有意思。 从开始设计蒸汽机到现在铸造出来已经有三年了,而这三年间李泰克服了很多技术上的难题。 其中最难克服的恰恰是一些很小的细节。 这些细枝末节就像是拦路虎,拦住了蒸汽机铸造的过程,也体现了现在骊山工业发展不全的症状。 唯独是金属工艺上一个最常见,最简单的工序,只是一个倒角却成了蒸汽机成功的关键。 这便是令张阳想笑又笑不出来的地方所在。 铸造工艺的精细化一途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或许这个蒸汽机比后世的蒸汽机车还要大上三倍之余,但这是大唐的蒸汽机。 光是看着狂野又简陋的外表,处处有着大唐该有的野蛮之气。 技术的萌芽就像是刚出生的婴儿,它会越来越好,在这个基础上加以改进,往后的蒸汽机也会更加精细。 已经想不起来后世的人们是如何铸造出蒸汽机的。 可在大唐,这是骊山众多技术骨干三年的心血,耗费的人力物力之多难以估量。 这一刻觉得自己付出都是值得的。 张阳将欣喜与感动都留给在场的众人,便离开了人群。 同样在这个时候离开人群的还有李世民。 “这蒸汽机会一直转吗?” 听陛下这么一说,张阳笑道:“那就要看它的负荷极限在哪里了。” 李世民蹙眉叹道:“朕已看不透现在的骊山。” 张阳摇着手中的扇子,“陛下打算什么时候用骊山的蔬菜宴请朝中重臣。” 蒸汽机归蒸汽机,太府寺的事情不能停下。 李世民犹豫良久,又道:“入秋的十月朕会与他们说太府寺的成果。” “多谢陛下。” “你还没有说那个事物作何用处。” 张阳陪着皇帝一路走着,“无它,无非就是提升生产效率,知识就是技术,技术可以提高生产力,有了蒸汽机可以让我们骊山的工业腾飞,以后可以让骊山有了动力源。” “动力源?” 看皇帝还是不理解,张阳笑道:“陛下也看到了现在的骊山大部分的劳作都需要人力,但只要有了这个蒸汽机,便可以取代很多的人力,让我们生产成规模化,同时节省出来的人力,可以继续往技术上发展,我打算让我们骊山人都掌握技术。” 对大唐其他的来说,刀耕火种一直都是主基调,就算是不是刀耕火种,外界的制造术比之骊山还是落后一截。 骊山先外界一步,而现在骊山有了蒸汽机,李世民已经想不明白外界与现在的骊山相差有多远。 当看过骊山的生产之后,再看其他的地方用人力堆砌出来的生产力。 如果真要来形容,那只能说是两个世界。 骊山与外界的沟壑已经很大了,往后这个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李世民回头再看了一眼那个颤抖着吞吐烟尘的大家伙,“朕会看着你们骊山,直到你们大功告成的那一天。” “借陛下吉言。”张阳笑着也陪着这个皇帝走着,“对了,还有一件事希望陛下应允。” 李世民稍稍点头,“你说。” “现在蒸汽机已经告成,以我们现在骊山的生产力需求,光有这一台是不够的,而且因为制造所需,需要的大小与样式也是不同的,这不过是我们骊山的一小步而已不足为奇。” 李世民点头道:“如此说来,朕也觉得这也没什么好讶异的,只要给宫里制造方略与秘方,一样可以造出来。” 张阳笑道:“骊山怎么能和陛下相比,见笑了,往后骊山要建设一个大书院,用来培养更多的技术人才,我打算修建在蓝田县。” “开设书院,于民有利,于社稷有益朕不会拒绝,应允你们骊山开建书院。” 嘴上这么说,李世民还是回头多去看了一眼那个蒸汽机,之后打算去看看上官仪。 皇帝对蒸汽机不感兴趣,他更希望朝中能够网罗更多的人才,上官仪确实是个不错的人。 张阳在村子里走了走,村民们正在整理麦子,有些稃片与颗粒贴合在一起嫩麦子,要挑拣出来。 村民们会将这些麦子煮一煮用来吃,也是不错的。 稃片虽然下咽的时候困难,但这种食物又有纤维又有身体所需的能量,偶尔吃点很是不错。 如果麦子收成太差,人们也会吃这种没有长好的麦子。 其实这种麦子还有一种说法,叫做燕麦。 在河套以北或者河北,突厥等地因为水土与气候的关系,常年温度并不高,也会长出这种麦子。 张阳收拾了一些带走,在村妇们讶异的目光下带着去了骊山。 直到师母解释了,这些村妇这才没有计较。 主要还是这个骊山的县侯这两年很少出现在村民面前,以至于现在这个一脸胡渣穿着又简单的人,一时间认不出是这里的县侯。 师母与邻居一共五家人,经过士彟分配安排之后可以给一些比较简单的活,比如说挑拣麦子。 随着这两年老师的身体每况愈下,师母这两年也老得很快,现在白发已经比黑发要多了。 时光留不住人,就算是骊山调养得再好,也挡不住老师病症的恶化。 张阳带着一包袱麦子回到了山上。 孩子听完了课,面对皇姐刚刚布置下来的作业都很沮丧,听了一下午的课他们都没什么精神。 应该说这一个月来孩子们都没有精神,之前李玥临近生产,松懈了孩子们的课程。 现在正是追学习进度的时候,学习任务重了。 来到厨房,张阳洗着燕麦,打算给孩子们做燕麦吃。 李玥手拿着书卷好奇道:“今天,青雀是怎么了?” “蒸汽机完成了,现在就在村子外烧着呢。” “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以后更需要铁料与煤石了。” 媳妇对村子的发展很用心,对她来说村子从穷困到现在的富裕是夫妻俩共同安排的。 “不过早在前两年,我们就囤积不少的铁料与煤石,还能用个两三年,辽东那边有不少煤矿,该和你父皇谈谈了。” “嗯。”李玥笑着。 燕麦做出来其实并没有后世的这么好吃,吃起来口感更粗,做出来之后就成了弟弟妹妹下午的点心,她们倒也不挑食。 孩子出生已经有一个月,婶婶抱着他的时候,一双明亮的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个家,目光所及每一个细节都能让他的眼睛有好奇的光芒,他抓起什么是什么,都想往嘴里塞。 夜里,喝着茶水看着书的张阳听到了屋前媳妇与小慧的低语。 徐慧打算用太府寺的名义,来驱使江南东道的茶山山民,并且给予他们足够的好处来收买一些族长与村长,还是需要用钱的。 李玥还悄悄地把太府寺卿的印信交给了徐慧。 这些事情张阳全当不知道,听到也装没听到。 张阳看着手中的这卷《太史公书》,太史公书也就是史记,只不过司马迁写完了史记这传世之作后,隔了几个朝代,叫法很多。 这都是外面搜集而来的书籍,就算是在大唐能够搜集到完整的史记也很难。 倒是眼下可以看到一些史记原本的模样,隶书的字体看着比楷书费劲一些,看懂的问题倒也不大。 这卷上写着是齐桓公拜管仲为相,从而在战国时期雄霸中原的事迹。 李玥心情很好,哼着以前夫妻俩一起哼唱过的调子,“夫君我们一起唱歌吧。” 张阳收起手中的书卷,“你想唱什么。” 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她笑起来还是像个小孩子,“一闪一闪亮晶晶!” “好。”张阳先开口起了一个头,夫妻俩便在屋中唱了起来。 两位婶婶收拾着华清池边孩子们玩闹得一地狼藉,听着屋内夫妻俩对唱的歌谣,她们脸上又多了许多笑容。 第六百八十五章 蒸汽机功成 唱罢,李玥从屋中拿出换洗的衣服,“夫君,洗一洗该休息了。” 张阳喝下一口茶水,“你先洗。” 她刚走入家里的洗浴房,房间内就装着淋浴,而后又出来道:“家里水桶的水不多了。” “我去加点。” 张阳话音刚落就要起身,却见媳妇走到了面前,抬首问道:“怎么了?” “大晚上的,孩子们都睡下了,加水太麻烦了,我们可以一起,也能省点水。” “这不合适吧。” “孙神医说过了已经没有大恙,而且休养三个月足够,这一次恢复得很快。” 深夜里,夫妻俩低声细语说着话。 张阳低声道:“安排个时候,我们是不是该去长安的小家看看。” “嗯,父皇入秋之后要带弟弟妹妹回宫里,那个时候最好,也好带着孩子去看看我们在骊山的小家。” “就这么安排,寻个时候回长安的小家住几天。” “还要去曲江池看看。” “对,曲江池很久没有打理了,那也是我们的家产,你父皇抵押的。” 夫妻俩对接下来的日子规划了一番。 李玥又道:“孙神医说了一个女子生两个孩子足够,如若后续调养得好,可以生三个的,只不过要过几年,最少五年。” 她自顾自讲着,好像就这么打算了。 “不早了,睡吧。”张阳吹灭了油灯。 翌日,天还未亮,李泰便早早醒来,蒸汽机运转了一天一夜依旧很稳定,没有超过负荷。 他吃着一碗燕麦汤手中拿着一张饼,燕麦是骊山的稚奴送来的,昨日吃了一碗还挺好吃。 魏王殿下又喜欢吃美食了,从小跟随魏王的侍卫们喜极而泣。 嘴上吃着目光直直看着蒸汽机,这是三年成果,这三年经受了多少折磨。 如今功成,他高兴得昨晚根本没怎么睡。 这份成果来得太慢了,期待得也太久了。 李孝恭神色担忧地坐在一旁,他此刻很担忧这个侄儿的精神状态,小声道:“青雀,要不王叔安排人带你去平康坊看看?” “王叔,我从小跟着姐夫,就没去过那种地方。” 村子里的早晨还有些清冷,李孝恭忧心道:“你也到了这个年纪,王叔心里很明白,都是这么过来的,你看看你!” “侄儿怎么了?”李泰低头看了看自己。 “你现在看这个蒸汽机就像在看一个绝世美人,你说你这孩子怎么癖好如此……如此怪异。” 一口燕麦呛在口中,李泰咳了好一会儿才平息。 李孝恭又道:“你要不早日成婚,王叔看你最近越来越不对,都这个年纪了。” 李泰感慨道:“母后不是早在安排了吗?说是阎立本的女儿,本王想着也不错,如果娶了阎立本的女儿,往后骊山有了阎立本大匠帮衬最好。” 李孝恭欲言又止,想到自己又是一声长叹,只是道:“这样也好。” 对自己的婚姻大事,李泰没有过多思量,他对这件事看得一直很平淡,也早就准备好了接受父皇母后的婚事安排,这种根本不是自己的决定的。 李泰干脆也不想去多想了,这两年一心沉浸在蒸汽机的铸造上,想来也可以暂时放下,考虑考虑自己的事。 “王叔,我打算和处默一起办婚事,本王成婚顺便让处默也把婚事了了,他这么一直与酒家女厮混在一起终究不成体统,程咬金大将军心中也有分寸,大不了就让父皇下旨。” 程处默与那酒家女相处子在一起也有三年了,这三年他与那酒家女一直住在一起,虽说俩人没有夫妻之实,但众人都心知肚明。 如此耗下去也没有意思,更可能反受其累。 李泰颔首道:“父皇不是时常说国公要做出为民表率,一来家中鼓励添丁,多生孩子,二来为人作风勤俭得体,处默这般不得体,父皇出于情面,下个旨意也不难。” 李孝恭啃着饼沉默着,青雀还是一如既往地聪明,他能够将事情想得很妥当,好事成双是大喜事,陛下说不定真会这么做。 见江师傅走来,李泰笑着招手,“江师傅,快快坐,张阳做了一些燕麦粥,锅里还有。” 江师傅点头上前,与魏王相处这些年一老一少早就很熟悉了,也不用多客套。 他老人家喝着燕麦粥搬了一把小凳子坐下,就坐在魏王身边。 “魏王殿下,那张阳……” “他为了蒸汽机出了不少力。” 见李泰这么说,江师傅少有的沉下脸,“魏王殿下还要继续糊弄老头子吗?昨日老头都看到了,魏王殿下喊张阳姐夫,敢问魏王的姐夫是否就是骊山县侯?” 李泰一口气将碗中的燕麦粥喝完,“江师傅,其实张阳……姐夫他不是有意要瞒着您。” 看老师傅脸色依旧不好,李泰再解释道:“只是当初姐夫是想要与江师傅解释的,只是您的热情与关心实在是让他不好拒绝,这才一直瞒着,您不要怪他,姐夫一直以来就是一个很随和的人,所以就顺着您老的意思遮掩着身份。” 江师傅稍稍点头,“想来也是。” 李泰笑着,“姐夫确实一身本事,就是脾气不好。” 李孝恭忍着笑意,“这小子确实脾气不好。” 江师傅诧异道:“河间郡王也认识张阳?” 话音刚落,他抚着花白的胡子又点头,“对的对的,魏王殿下如此,河间郡王又怎会没有交情。” “这小子啊!”李孝恭一拍大腿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架势,“当初在礼部的时候就让他懂事点,谁知他任职礼部尚书之后,还时常与陛下吵架,当真是不懂事。” “罢了罢了。”李孝恭直摇头,“谁让老夫待他如自家子侄,大不了到时候一起人头落地。” 江师傅的抚须的动作停下,“他……他与陛下还吵架?” 李泰点头,“姐夫和父皇吵架是常事,不过父皇表面上还是对姐夫很客气的。” 李孝恭神色严峻,“他早晚会人头落地的。” 江师傅忽然又笑了,又不是听不出河间郡王话里的关心。 他是陛下的女婿?他还是礼部尚书?还在朝中是这么大的官?又是骊山的县侯? 跟魏王殿下结交,河间郡王照拂,太上皇也在骊山。 如此一想有这么多人关心他,江师傅缓缓点头,“看来老头子当初是平白担忧。” 李泰重重点头,“本王一定让姐夫来向老师傅道歉。” “不必了,不必了。”江师傅连连摆手,“其实这样就挺好的。” “魏王殿下,图纸已经收拾好了。”侍卫匆匆而来。 李泰放下手中的碗,接过图纸一看,不知道为什么腹中一阵翻腾,险些要吐出来。 见状,侍卫紧张地拍着魏王的后背,“殿下,是早上的饭食不合胃口吗?” 李泰皱眉摇头,“那倒不是。” 缓了好一会儿,李泰长出一口气,“咽下去了。” 只是再看图纸又有一种想吐的感觉,李泰扶着墙呕了好一会儿。 李孝恭叮嘱道:“你去找孙神医看看。” 李泰不舍地看了看蒸汽机,只好在王叔的叮嘱下去找孙神医看看身体。 李孝恭一路带着他,“你这些天都没有吃好睡好,怕是因为这个蒸汽机累坏了身体。” 骊山的医馆很早就开门了,早晨是这里最忙的时候。 按照骊山的规矩,王侯来骊山都要排队,不论是多大的威风,骊山的医馆在村子里的外沿。 医馆很大,坐落有五亩地,大门朝外象征欢迎外人来看病。 也没有权贵来这里闹事,你就算再大,能比得上当今太上皇李渊? 如此李泰排了好一会儿队伍,这才在李孝恭的照看下见到了孙神医。 孙思邈诊脉片刻,再是察言观色,问询起居与进食,“魏王殿下正是身体最健壮的时候,如今看来没什么大碍,倒是肥胖是个大问题。” “孙神医放心,本王现在有心力和空闲减肥了。” 蒸汽机完工,大功告成,李泰也终于可以闲下来了,只是又问道:“那为何会吐。” 孙思邈再问道:“平时会吐吗?” 李泰摇头。 “早晨吃了什么?” “稃片熬成的麦粥。” “稃片熬成的麦子有通气通畅如厕之功效。” 闻言,李孝恭稍稍点头,神色多了几分了然。 孙思邈不解道:“那倒不会引起呕吐,早晨魏王殿下有做什么吗?” “看了一眼图纸。”李泰一点头,“对,每看一眼图纸就会想吐。” 孙思邈终于点头,“看来魏王殿下是得了一种看图纸就会吐的病,不如这段时间不看图纸,试试是否有所缓和。” “慢着。”李孝恭打断道:“孙神医,本王虽说也是个粗人,可未曾听说过一看图就会吐的病。” 孙思邈的神色风轻云淡,“河间郡王有所不知,这世上有很多疑难杂症的,有些病是从心而起,有些病是从思绪中来,贫道时常觉得医术尚浅,这世上治不好的病太多了。” “不过魏王殿下不用过多担忧,说不定半月不看便会好转的。” 李泰重重点头,“本王需要用药吗?” 孙思邈翻看着自己的药方,“去准备一些祛火的药材,关中入秋容易上火。” 离开医馆的时候,李泰刚看一眼图纸,就又想呕了。 以前走近长安城就会呕,现在这个病还没好,如今又得了看了图纸就会吐的病。 李泰长叹一口气,“本王年纪轻轻,重病缠身了,天妒英才呐。” 与自己的侍卫嘱咐了几句,李泰将建造事业都交给了牛闯,往后一应事情都给牛闯去安排,他是骊山的建造骨干。 而李泰自己,以后只负责总领,豪爽一笑,他挥袖道:“走,准备三两只烤鸭,再去拿十来斤羊肉,本王要好好吃一顿。” “魏王殿下不减肥吗?” 侍卫不合时宜地回了一句,引得李泰直踹人。 江师傅在骊山徘徊了一阵,便离开了。 知道这事的张阳,也明白了其中意思,“媳妇,我们收拾一下,准备一些东西去见见一位老人家。” 李玥闻言笑道:“是夫君之前说过的那位?” “嗯。” 将监督弟弟妹妹们完成课业的事情交给了小武与小慧,夫妻俩收拾一番,怀中抱着一个儿子,牵着女儿要去见那位老人家。 让婶婶提着一包袱的衣物与家中常备的用品。 给蒋师傅的东西不能太好,只是一些肥皂与牙刷,还有一小包的细盐,余下都是一些衣服,怕他不敢收。 夫妻俩在婶婶的护送下走下骊山,儿子出生之后,两位婶婶更在意一家人的安全了。 从村子的小道走过,张阳带着媳妇与孩子来到村中一处宅院前。 门没有关,张阳便迈步走入呼唤道:“江师傅。” 安静了好一会儿,屋内走出来一个老人家,正是江师傅,他躬身行礼,“老头儿,见过骊山县侯。” 张阳连忙扶起他,“江师傅不用多礼,我还是当初在铁匠坊给你打工的小学徒。” “老头不敢。” 张阳又是将他扶起来,“江师傅当真要和我如此生份吗?” 江师傅这才重新站好,他叹息道:“不想当初你离开城西,如今却已是如此尊贵的人。” “何来的尊贵,我还是和当初一样。” 张阳介绍道:“这是我的妻子,那两位是我们的婶婶,这两个小的就是我的女儿与孩子。” 知道是公主殿下,江师傅连忙低下头行礼,“老头见过公主殿下。” 李玥眯眼笑着,也是躬身行礼,“江师傅不用多礼,夫君时常说起您。” 说罢让婶婶递上包袱,还未等江师傅开口,两位婶婶便帮忙收拾这里,将肥皂,细盐与衣服都放入家中。 想要拒绝也来不及,江师傅长叹一口气,“好,挺好的。” 张阳拉过女儿,让她看着江师傅,“叫江爷爷。” 小清清歪着头好奇打量着这个老头低声道:“江爷爷。” 如此,江师傅笑得更开心了。 张阳与他站在家门口,李玥与婶婶给他老人家收拾收拾家里,也是晚辈对长辈该做的。 “这些年,你的经历一定很多吧。”他低声开口道。 “嗯,确实挺多的。” “听魏王殿下说,你还时常与陛下吵架?” “呵!这胖子怎么这种事情都往外说。” 第六百八十六章 家最开始的地方 江师傅诧异道:“魏王殿下是个好孩子,他为人诚实,知礼数,还很和善。” 张阳蹙眉不言语,陷入沉思,在装好孩子这方面,魏王还是一如既往地老练。 “都说当今陛下圣明仁德,你不该和陛下争吵的。” 江师傅是一个很朴素的人,朴素的人有朴素的情感,他没有见识过朝堂上的尔虞我诈,也没有感受过皇帝的算计。 对他老人家来说,朝堂就是朝堂,陛下就是陛下,那都是不能多说,不能议论的。 张阳揣着手思量着,其实老师傅这样也挺好,至少没有这么多的担忧。 说着话江师傅又匆匆走回去,从屋内拿出一个盒子,他打开盒子道:“你看,这里面还有几块银饼,这是老头子这些年攒下来的,就给你了。” 骊山给的工钱一直不少,尤其是江师傅这种骊山上的技术骨干。 老师傅能够攒下这些银钱不容易,说来骊山吃穿住行一应俱全,也没有能够花钱的地方,攒钱也很容易。 其实这都是骊山给他老人家的工钱,他老人家还为自己考虑。 张阳抬头看着天,最难拒绝长辈的这般关照。 看他老人家将这个盒子放在门外,或许他也并不知道自己的家底有多么丰厚。 现在骊山的库房中就有银钱百万贯,若是自己不收,难免伤了老师傅的心。 张阳低声道:“这样吧,以后我打算给村子的技术骨干多安排一些福利,这些银钱我就用来建设往后的书院,您老是第一笔投资。” 江师傅闻言稍稍点头,“哦,你还要开设书院。” “是啊,要开书院,不仅仅是为了骊山,骊山一地的发展终究是有局限性的,以前不觉得,现在可以感觉到了。” “你这娃娃和我们不一样了。” 说完这话,江师傅面色多了一些失落。 与江师傅说起了从前,原来当初给以为将军缎刀之后,他就应了官府的安排,去了军器监办事。 又与老师傅聊了好一会儿当初的事,说起两人一起在城西的铁匠坊偷懒的事情,都笑着。 夜色逐渐深了,杨婶怀抱着已经睡着的小心安。 让江师傅抱了抱孩子,看着孩子的睡脸,他老人家一时间也忘了眼前这是县侯与公主的孩子。 “江师傅,最近我可能要离开骊山几天。” 他将怀中的孩子小心翼翼交给婶婶,“无妨,老头帮你看着铁匠坊,以后你孩子若没出息,与老头儿来学铁匠手艺,将这大半辈子的手艺都传给他。” “那多谢老师傅了。”李玥躬身行礼。 离开的时候,江师傅一直站在门前送别。 村子内,家家户户屋内还有灯火光,偶尔传来一户户人家屋内的嬉笑声,还有村落屋子间传来的狗吠声。 星空下的骊山很美丽,今夜的月光很明亮。 走上骊山,张阳站在山上往下看,或许在别人的眼光中,骊山是个新奇的村子。 不过对张阳来说,这里总是会给自己一种很古老的感觉。 自古以来是关中腹地,八百里秦川上充满了传说。 更不要说那沉寂在骊山下,不知道是不是就在陵寝中的始皇帝。 心中不免有敬畏之心,对这片故土的感怀。 李玥捧着一碗燕麦而来,“尝一尝?” 接过她递来的碗,媳妇的手艺一看就知道,这个燕麦煮得太糊了。 收起自己的裙摆,她也坐在一旁的石头上看着宁静的骊山。 不多时,她低声说了一句,“孩子们都已经睡下了。” 张阳摇着手中的扇子,点了点头。 夜里很清冷,李玥侧头叮嘱道:“这才刚入秋,天气这么冷,就不要摇着扇子了,小心着凉。” 看着眼前的村落,张阳想着媳妇的话,叹息一声,“清闲的时候,手上不拿着扇子,总觉得缺了一些什么。” 闻言,李玥笑道:“是呀,习惯养成了,总是离不开。” 她的声音像是在取笑,又传来了小熊的打鼾声,夫妻俩这才回屋休息。 蒸汽机运作了三天三夜,这才停下运作。 李泰推开送来的图纸,“牛大哥,以后图纸你看就行,本王就不看了。” 牛闯好奇道:“为何?” “我得了一种病,一看图纸就会吐。” “原来如此,牛闯稍稍点头。” 打开蒸汽机的水箱,这才看见内部的铜管已经变形了,李泰钻进已经不能再运行的蒸汽机中,取下最上沿已经烧变形的铜管,低声道:“多半是加水的时候引起的变形,遇冷又热就会这样。” 江师傅近来的心情很不错,看他老人家没有因为张阳的坦白而心有芥蒂。 李泰将铜管换上,从这个房子大小的蒸汽机中爬出来,让人再往水箱中装水,当煤继续加入烧着内部的水,两个时辰后,内部的水开始烧起来了。 等午时汽笛声响起的时候,蒸汽机终于开始运作了。 村子里当然还需要多建造几个蒸汽机,蒸汽机运用到工厂的流水线中。 李泰也想尝试加大功率,低声道:“牛大哥,如果我们尝试加大内部的气压,会炸炉子的。” 牛闯点头道:“先前就炸过几次,又要最大的功效,还要让蒸汽机稳定运行,需要一点点的试探。” 对所有人来说,这是大家第一次接触这种庞大又复杂的东西。 这就是瞎子摸象,还需要有很多因素需要考虑。 这种事情不像是技术攻关这么困难,只要多试验几次,记录出几次超负荷的成因,积累经验就可以了。 江师傅喝着茶水道:“老头儿我以为,听这个汽笛声的大小便可以知晓内部气压的大小,从而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拉开气阀排气。” 老师傅的说法也很有道理,可以通过这种声音的判别急促与否来判断是否到了极限。 牛闯觉得可以在内部加入一个气压的浮标,当测试出蒸汽机的极限负荷之后,可以根据浮标的位置来及时放气,如此一来炉子内部的运作便能找到一个维持点。 这个维持点不能太低,也不能太高,比之老师傅的听汽笛声更直观一些。 李泰将这些件事交给了牛闯去安排,便自顾自离开了。 蒸汽机完成之后,李泰整个人都从之前的状态中升华出来了,不再看图纸之后,生活又回到了以前的状态。 朝中要办中秋宴席,今天是皇帝要回长安城的日子,不知不觉到了秋分时节。 张阳和李玥要送别弟弟妹妹,在离开骊山之前,还特意给弟弟妹妹布置了许多作业,让他们回宫里的时候也能继续做作业,巩固这两月的所学。 以至于高阳与清河,还有稚奴前所未有地觉得今日的父皇很是亲切。 夫妻俩走下山,张阳捧腹道:“这帮小没良心的,还把玩具都要带走。” “也不知道到了宫里,他们还有没有这么多游戏玩,还有没有人给她们修理玩具。” 张阳牵着她的手,看着陛下一家收拾着离开的行李,上官仪在村外准备了一车的果蔬,这都是陛下要带到宫里准备宴席的。 为了让太府寺在往后有更多方便,与皇帝达成的交易,一来促进果蔬的多样性的耕种。 两位婶婶也在山上准备好了行装,王婶要留在山上看家,还有这么五头熊需要照顾。 小主人要离开了,小熊很是活跃,好像它们知道小主人离开之后,它们能够自由一段时间。 平时小清清可没少使唤它们。 临行前,张阳走向人群的另一边,牛闯就站在这里。 “县侯,最后三十个厨具也都送去了波斯,让高昌人一路护送。” 张阳低声道:“有劳牛大哥了。” 牛闯是最早跟随县侯的人,同样地他也是除了李泰之外,骊山技术骨干的领头人。 现在他的技术手艺也是骊山最顶尖的一批,不论是铜管铸造还是铸铁延炼都很擅长。 也亏得他这些年的用功,能够跟上骊山的进度。 现在的牛闯也年近四十了,到了他这个年纪学习能力早就不如当年,也比不上李泰这个年纪。 思维方式想要扭转也很不容易,更不要说这个年纪要重新学习一样本领,从原本的木工活转为铁匠为主。 这就像是年近四十的人,从一个擅长的领域转移到一个新的领域,这是一件很需要毅力与精力的事。 他能够有如今的成果很不容易。 张阳拍着他的肩膀,“辛苦牛大哥了,往后就停下吧,我觉得辽东的事情瞒不住。” “县侯的意思是陛下就快知道了。” 张阳颔首道:“嗯,在辽东不只有外交院的探子,还有陛下的眼线,只不过事发在高句丽,辽东那边的消息来得慢。” 这也是当初保护铁器,瞒着所有人的原因。 因为张阳也不清楚现在的辽东有多少眼睛盯着。 牛闯低声道:“需要在下做点什么吗?” 张阳叹道:“什么都不用做,把火器的事情忘了吧。” “既然是有在下的一份,在下一定与县侯共进退。” 牛闯是个很讲义气的人,说了共进退他说不定还真的做得出来。 张阳笑道:“那倒不至于,我去长安住些天,等火器的事情了了,我就回来。” 牛闯的目光看着张阳久久不言语,眼前这个只有二十七岁的县侯,他的肩膀上好似扛着很多。 皇帝的一大家子的车驾已经准备好了。 杨婶也准备好了车驾,小武与小慧也都收拾好了行李。 在骊山三年,离开长安城的小家也有三年了。 汝南公主的车驾就在陛下的车驾的后方,也在皇家护卫的护送下。 张阳坐上车驾,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三河马,笑着向这匹骏马摆了摆手。 它扬起前蹄嘶鸣了一声,便跑回了骊山。 车驾内,李玥看到了包袱中的一把燧发枪,这是夫君所做最成功的一把枪。 张阳叮嘱道:“若事情有变,这把枪可以用来防身。” 这些天,李玥也隐隐可以感觉到夫君有心事,不然也不会在夜里看着村子独坐这么久。 她收好燧发枪,“当初我们说过不论是刀山火海,我们都要一起走下去。” 张阳笑道:“嗯,一起走下去。” 皇帝的人性是最淡薄的,当他知晓了火器的存在,谁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 这个时候,张阳觉得老天都在帮自己。 当然了,与皇帝谈条件要看实力,当你没有实力与皇帝谈条件的时候,那你就会成为皇帝眼中一块待宰的肥肉。 这一次去长安城也是与皇帝谈条件的,有些事情一定要面对,你若不面对,现实会给你更惨痛的打击。 今天的天气很不错,车驾行驶得很慢,李玥从包袱中拿出家里做的肉包子,“肉包子是王婶早上做的。” 张阳接过肉包子,坐在车辕上吃着。 一路从骊山出发,皇帝的车驾要从龙首原过,他是要去视察现在的太液池的开凿工程。 夫妻俩的车驾到了春明门就停下了,带着一家子的行李走入长安城。 回家的小道上,还是一如既往地僻静,这里的青苔比往年更多了。 越是走进那个小家,李玥的心情越好。 再拐过一个小巷,这个巷子依旧没有变化,四周的屋子一样还是荒废着,没有住着人家。 因为这里的房屋太破烂了,以至于这里的地也卖不出去,街道巷中也处于一种没人管的状态。 住在这里要是哪天家里的东西被人盗了,也没有官府来过问。 只要皇帝不愿意重建这里,这里便一直是荒败的样子,等皇帝有了想法了将这里重建一番,在这里安置一个管理街巷的里正,那这里就是长安城一百零八的坊市中的其中一个。 走到自家门前,李玥牵着女儿的手,婶婶也抱着怀中的小心安,徐慧和小武站在一旁,众人安静了好一会儿。 小清清好奇地看着四周,低声道:“娘,这里是哪儿?” 李玥低声道:“这是你爹娘最开始居住的地方,也是我们家最开始的地方。” 迈步上前,张阳打开门锁,推开老旧的木门吱呀声响起,家门打开入眼的是一个干净的小院子。 门前有一片菜地,菜地长了不少的杂草。 看着这个宁静的小院子,好似可以看到以前生活的模样,恍惚间又能感觉到这里的说笑声,还有媳妇挖地埋钱的身影。 夫妻俩相视一眼,突然一起笑了。 今天过个七夕挺累的,实在抱歉起晚了,今天暂更一章,补更会安排的,剧情到了要收尾的阶段。 在这里求一下月票,求月票! 第六百八十七章 养孩子难 走入家中,小武和小慧,还有李玥和婶婶要一起收拾家里,小清清坐在婴儿车边,一边看着弟弟还自顾自坐在一旁玩起了铜钱。 华西的秋雨要来了,张阳顺着梯子爬到自家的屋顶查看情况。 这个小家和以前没有变化,就是需要收拾的地方有很多。 给自家的屋顶换了几片瓦,张阳下了梯子坐在女儿身边问道:“这个小家好不好?” 小清清委屈着脸,奶声奶气道:“爹爹真的是在这里发财的吗?这里很好,长安城一点都不好。” 孩子总是会对陌生的环境有所抵触,其实也是带她出来散散心,认识一下外界。 这一次来了长安城,往后还要去关中的其他地方转转,有空带儿子女儿去看看河西走廊。 让她们的眼界更宽广,让她们领略各地的风光。 小清清低声道:“长安城很挤,人也很多,臭臭的,还很乱。” 要说童言无忌,孩子讲话说的都是最直观的感受。 现在她说长安城人很多,也很乱,还带着一些臭味倒也没错。 如今这寸土寸金的长安城,加上科举的效应,让往来关中的人越来越多,长安城也更拥挤了。 之所以会觉得拥挤是因为城墙的缘故,如果将城墙拆了,扩张长安城转为城市化就可以解决当下的难题。 当然了,上百万人口的大城,要治理起来也很困难。 更不要说改变人们的生活习惯了。 就算是长安城用了和骊山一样垃圾桶的,在如此大的人群流动下,这些垃圾桶很快被装满。 她说臭也是因为在春明门有一队骆驼,那些骆驼就臭烘烘的,而且还特别容易引来飞虫。 在骊山长到三岁,她自然更喜欢干净,因为山上的新家时常打扫得很干净,就算是村子里也是干净。 小清清又道:“我现在不愿意在长安城发财了。” “你能改变自己的想法为父很欣慰。”张阳是真的欣慰,女儿终于不想着在长安城发财了,这让她的成长过程少很多的风险。 媳妇是个心大的,她虽然严格管着女儿,对小清清这种要发财的想法李玥只是当作小孩子玩闹时的笑谈,说不定过些天她就忘记了。 可是当女儿三番五次说起之后,张阳觉得自己应该重视起来。 不过现在她这么说了,张阳就放心了。 小清清又道:“爹爹,我想让别人来长安城,帮我发财。” 摇着手中的扇子,张阳蹙眉翘着腿又陷入了沉思。 突然想到一家人来长安城,又没有准备饭食,总不能一家人今晚就吃干粮。 清理了一遍家里的灶台,张阳想到许久没有去东市,顺便去逛逛东市,可是走到家门口,又发现自己两袖空空,钱袋子也没有。 苦恼地扶着额头,这才想到了自己身上没有银钱。 许久没有花钱的感觉了,本想着自己在骊山从来都是不花钱的,也没有花钱的必要。 突然多了一种需求,感到很不适应。 就有一种离开世间许久,这才回到了人间。 再看了一眼正在打扫屋内的媳妇,张阳拉了拉她的衣袖。 李玥好奇道:“夫君怎么了?” “那什么,咳咳……”先是咳了咳嗓子,张阳看了眼门口正在忙碌的小武与徐慧小声道:“我正想去买菜,我发现自己的身上没带钱。” 狐疑地看了眼夫君,李玥明媚一笑,“我和夫君一起去。” 稍稍点头,张阳叹道:“这样也好。” 长安城的东市一直以来都很热闹,从贞观四年起,到现在的贞观十一年,东市几度扩充,商铺也变化很多。 夫妻俩走入东市的街头,东市最热闹的时候已经过了,现在行人不多,满地的狼藉,还有各种味道,羊膻味,血腥味,还有家禽特有的味道。 这种味道难得有一种熟悉感。 夫妻俩看着街道上的小贩,李玥有了一个惊奇的发现,“这东市街道怎么这么长了。” 张阳打量着四周,“长安城的人口经过这两年的增长,已经是百万人的大城,人口多了维持城中的人生存所需要的资源就更多了,东市扩大也在意料之中。” 有经营骊山的经验,李玥在人口与资源的用度上还是有了经验的,长安城有百万人口光靠一个东市是不能满足东市的生产需求的。 长安城还有一个西市,说不定西市也扩张了。 这两年这里的变化很大,夫妻俩走在街道上感觉到一种陌生感。 这里的商贩也是一张张陌生的脸,张阳牵着媳妇的手走着,扫视两侧的街道,以前那些熟悉的婶婶与老大爷都不知道去哪儿了。 李玥的神情不是讨好,原以为东市还是和以前一样,记得当初一起来东市的时候,还有一群叔伯婶婶打招呼,现在这些人都不在这里。 物是人非,东市换了一个样子,也换了一批人。 张阳注意到一张熟脸,便走到卖鸭子的摊子前,一个婶婶拎着一只活鸭打算杀了。 “婶婶,麻烦来点鸭血。” 听到这话,对方先是一愣随后抬头见到眼前的夫妻久久说不出话来。 而后她麻利地将鸭子割喉,将它倒置过来放血。 婶婶笑道:“小张,你很久没来了。” 张阳回道:“这些年一直都住在骊山,其他人呢,卖猪肉的和卖米面的怎么都不在了。” 婶婶装了一壶鸭血递上,神色无奈道:“年头变了,那些人都走了,谋个生计都不容易。” 见现在也没什么客人,婶婶一边给鸭子拔毛一边道:“在这里做买卖,一天要交二十钱,入市每天还要再给五钱,大家都交不起这钱,一天就要二十五钱,婶婶还算好就住在东市里,别人就更不容易了。” 随着这两年长安城繁荣了,东市的地头也换了。 寸土寸金的长安城内,物价自然也高,更不要说东市的租子了。 古人在这方面的谋算上不比后世的人差,这么重要的东市一定会有很多人盯着。 张阳好奇问道:“这些银钱都是谁在收。” 婶婶将鸭子剥开,“是官府的人,有坊长,里正,还有地头,这长安城的人多了,我们的日子却没好到哪去,坊长要收二十钱,里正也要收每个商贩三文钱,还有地头来了也要给银钱。” 她语重心长道:“只要给了银钱我们才能在这里有个位置,当然了,我们要是每天都交钱,就不会有人跟我们争抢,可这天天都要交,以前只要五钱,现在要二十钱,哪能坚持。” 对寻常人家来说一月六百钱,那也不是小数目。 如今在这里的商贩,都是有点家底的大商贩。 张阳带着媳妇又买了一些芹菜这才回家。 家里都已经收拾好了,杨婶在家里撒了一些石粉用来驱虫,在家里的边边角角挂上了一些藿香与艾草。 家里的晚饭很简单,一碗鸭血汤,再炒一盆芹菜,一人一盆捧着一碗面条就这么吃着。 张阳吃着面条,低声道:“小慧,饭后去长安城看看你爹娘。” 徐慧稍稍点头,“也好。” 饭后带着小清清,李玥抱着女儿一家人就出了门。 小慧与小武走在前头,徐孝德的家不远,就在老地方没有动过。 路过崇德坊的时候,张阳看到这里很是热闹,多看了两眼,便跟着来到了徐孝德家门口。 门就敞开着,说明主人家就在。 “爹,娘!”徐慧入门喊道。 一个老妇人匆匆走了出来,看到门前的客人行礼道:“见过县侯,见过公主殿下。” 李玥抱着孩子也回礼道:“见过徐夫人。” “公主殿下快快请进。”徐夫人亲切地拉着李玥与小清清走入家门,徐慧也带着小武走入。 天色刚过了黄昏,现在正昏暗,这片街巷人来人往的,张阳揣着手道:“之前看这处巷子没这么多人的。” 徐孝德点头道:“这两年来的人越来越多了,这长安城也挤,张尚书去家里坐吧。” 索然一叹,张阳笑道:“就在门口坐会儿,多看看这些人。” 徐孝德寻声看去,目光所及也是路过的行人,他低声道:“大安兄弟也快回来了吧,照理说辽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高句丽都拿下了,听礼部的奏报说大安打算在新年开朝之前带着高句丽王来长安城。” 张阳颔首道:“许久不过问朝中的事了,最近身体如何?” “都挺好的,这两年御史台也很忙碌,郑公接受了礼部教化之事,如今无心顾及御史台,都是下官在安排。” “好事呀,你也能担当大任了。” 徐孝德神色带着一些忧虑,“朝中的事情更多了,人也更多了,当初陛下在骊山避暑说了关于教化西域之策,许多教化之策我们都看了,只是赵国公一口反对了县侯之策。” “后来呀,郑公对此很是恼怒,俩人在甘露殿争吵不休,还是房相出来圆场,说是一边看看吐蕃的形势,至于安西回鹘与薛延陀就按照赵国公的安排去办事。” 一边听他说着如今朝中发生的事情,三年不去朝堂,这朝堂之上的变化很多。 朝中长孙无忌的权势更大了,郑公办事也越发有心无力了。 徐孝德虽然没有明说,话里话外不过是在说,你是不是得罪长孙无忌了,为什么他这么针对。 张阳心里也很苦恼,从根本上来说,长孙无忌也是一个一心为社稷的人。 至少他现在是这样的。 树敌长孙无忌更是无妄之灾,就算是大家有矛盾,应该坐下来好好谈,好好聊,互相取长补短,这才是人与人的相处之道。 再仔细一想也就明白了,皇帝是个心理扭曲的,他不希望朝堂一片和气,不然群臣联合就会威胁到皇权。 所以朝堂需要有敌人,就算只是一个太府寺卿,也需要有敌人。 皇帝比很多人更早地明白鲶鱼效应。 只不过这种事情难免会让人觉得皇帝是个心理扭曲的人。 小慧这些天可以住在家中,李玥与徐夫人聊了很多关于茶叶种植的事情。 两家人约定往后的茶叶生意骊山占三成。 媳妇在这种事情还能谈成生意,徐慧与父家做出割舍之后,现在一切都是她的母亲家的亲眷在打理。 而徐慧只是遥领,更多时候都是徐慧的母亲在安排。 还打算叫一些来长安城,借用骊山的商道将茶叶卖到关外去。 本来两家人应该和和睦睦的,徐慧难得回家不该是谈生意。 谈完之后,天色也已经完全入夜了。 小武提着灯笼走在前头,她低声道:“师妹一定可以种出很多茶叶,卖很多钱。” 张阳颔首道:“你的天赋也不错,等到骊山书院建设好了,你和丽质一起管着。” “当真?” “嗯,需要有人看着。” 听到师父的安排,小武很高兴,她觉得自己将来有事业可以奋斗了。 儿子在襁褓中睡得很沉,每每当他睡得香的时候,张阳觉得今晚又要不好受了。 回到家中,杨婶又把家里收拾了一番,甚至将骊山的被褥送来了,这样一家人睡着的还可以暖和一些。 不出所料,刚躺下不久,儿子就开始啼哭起来。 张阳只好穿上外衣,点亮油灯让屋内亮堂起来,给他换上尿裤,这才停止啼哭。 在床榻上的李玥稍稍睁开眼,又接着酣睡。 虽说媳妇的身体有了起色,但元气还未完全恢复,尤其是夜里需要多休息。 张阳睡眼惺忪,坐在摇篮边给他摇着,这才让他重新安静下来。 之前女儿刚出生时还算好,现在这个儿子确实太过闹腾,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睡一个整觉了。 神情麻木地看着儿子,一手撑着下巴,缓缓地摇着他的摇篮。 等他不再闹腾了,张阳也昏昏欲睡,眼皮子打架,坐着坐着就睡着了。 等感受到自己的头发被什么揪着,这才悠悠转醒,不知道这小子什么时候手抓着自己的头发。 张阳将头发从他的小手中拿回来,抬头看了眼天色正浓,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 缓缓站起身,扶着腰站起身,再放松了一会儿双腿。 第六百八十八章 还瞒着朕什么? 养孩子是个难活,张阳也无心再睡,干脆坐在孩子身边拿出一张图,这是最开始预想的书院图纸。 按照之前的设想,这书院的选址确定在了蓝田县边上,而且需要几个村县一起出人建设。 张阳铺开图纸继续勾勒着心中的模样,这个书院不会教人做官或者教人如何参加科举。 这是一座面对最普通的群众人家开设的书院。 这书院不看门第,不看出身,也不看你有多么丰厚的家底。 所教的也都是技术相关的事情,比如说木匠,铁匠,或者建筑房屋相关,又或者买卖经营,又或者是厨艺。 有生活所需就需要技能,就有了需求,有了需求就有发展,就需要技术。 这是相辅相成的,技术越好带动的生产力也是正面提升。 就像是骊山学艺的厨子能够做出更可口的饭菜,知道膳食均衡,知道蔬菜的重要性,才能唐人吃得更好,让孩子更强壮,让老人更养生。 这都是谋生必备的技能,就算是现在的大唐,这些本领都是口耳相传,想要学就需要一定的门槛。 当然了,这很有可能会触动一些人的利益,但既然要走技术这条路,就不能害怕别人觊觎。 骊山也不怕有心人的针对,骊山所教的学问都是骊山行之有效的技术,技术要延绵不绝,需要一步步提高。 光是师父传授,弟子来学这种古老的方式效率很慢。 如果可以精细安排,更加系统地研习,不仅学之有效,教书有效率,集思广益提高技术水平。 骊山的发展是有限的,骊山的人口也是有限的。 如果这个时候不想着再提升,往后的骊山也很有可能会固步自封。 要是放在以前自己家能够过好就不错了,现在还能想着建设书院,不仅仅是因为李泰的蒸汽机造成了。 有了蒸汽机,之后便是蒸汽机的应用,骊山的生产力就要腾飞。 也彰显着骊山的极限,当下就是骊山的极限所在,造出蒸汽机是李泰带着三十号人没日没夜苦熬的结果。 虽说现在还不完善,往后会越来越好的。 当基础知识耗尽,并且延伸应用到极限的时候,就需要更多的基础知识来提升生产力。 平时不这么想觉得日子得过且过,但当下再仔细想想又觉得自己有做不完的事情。 雨声响起,这场秋雨还是落下来了。 张阳搁下笔又看了会儿儿子,他又睡着了。 眼下也没了睡意,干脆洗了洗脸推开门,走到屋外站在屋檐下,看着漫天的雨水。 小武与杨婶也睡醒了。 平时两位婶婶就醒得很早,这也导致小武也早早起来了,她梳洗一番,小脸光洁了许多。 雨水下得并不大,蒙蒙细雨让关中干燥的大地湿润,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在长安城中看不到王维这首山居秋暝所描绘的美丽景色,看不到空山的新雨,也看不到明月松间。 相比之下,张阳更喜欢韩愈的天街小雨润如酥。 人嘛,都是喜欢春季的,春季象征着生命力与万物勃发。 昨日上街买来的肉菜还有剩余,今天还能做早饭吃。 李玥也早早醒来,她满足地伸了一个懒腰,“今天去曲江池吗?” “嗯,今天去曲江池。” “也不知道曲江池的鱼儿是不是更肥美了。” 婶婶已经准备好了伞,一家人吃罢早饭出了门。 曲江池平日里没什么人来,张阳给这里的守卫出示了令牌,得知是县侯与公主殿下这才放行。 迈着步子走入这里,深呼吸一口这里的空气,曲江池依旧很大很大,纵横上千米的江面,让人看着很是舒心。 也亏得历代王朝都会将这里围起来,当作是皇家游园所在。 李玥撑着小伞走入池中的水榭。 小清清蹲坐在池边,欣喜道:“爹爹,有鱼!” 张阳颔首点头,“我知道有鱼。” 小武担忧地站在一旁,生怕小清清会跌下去。 小清清手指刚刚触碰到水面,她便嘻嘻笑着,好似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小武姨姨,这鱼儿好好看。” “嗯。”小武也坐下来回道:“以前师父和老师也时常来这里,其实这里也是师父和师母的。” 小清清张开双手,吃惊道:“这么大的池子,都是爹娘的?” 小武点头,“师父和师母是很厉害的人,与皇帝谈判得来的。” 说罢,她小声问道:“小武姨姨,皇帝是不是很厉害?” “这……”小武无奈一笑,“皇帝是皇帝,做皇帝的并不一定厉害。” 随着小武的讲述,皇帝的这个概念一点点补充着女儿的世界观。 小武对女儿指点与讲述,张阳任由她述说,也任由自己女儿听着。 小清清再问道:“那爹爹厉害还是皇帝厉害。” 小武还是摇头,“不知道,只是皇帝坐拥天下兵马,他的权力至高无上,一句话可以定人生死。” 小清清回头,大声道:“爹爹!我要做皇帝。” 张阳爽朗一笑,“等你学会写字再说。” 这小丫头气得鼻孔微张,“学不好字就不能做皇帝吗?” 婶婶伸手用袖子捂嘴轻笑着,女孩子很少有大志向,至少这位小郡主豪言壮语想要做皇帝。 张阳耐心对女儿解释着,“做皇帝很辛苦。” “小武姨姨说皇帝可以定人生死。” 张阳点头道:“皇帝确实可以定人生死,当年皇帝要背负整个江山社稷,每日都要处理很多很多事情,而且皇帝不能随便来曲江池玩,也不能想吃就吃什么,比如说吃烤肉。” 小清清眨了眨眼,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充满了疑惑,“是吗?” 张阳郑重点头。 小武帮着李玥点好了炉子,准备钓三两条鱼吃。 漫天的雨水落在曲江池的水面上,听着雨水落在水面上的声音,还有些许的雨水飘入这个水榭。 这里的氛围很好,相比臭烘烘又乱糟糟的长安城,这里就是一片世外桃源。 不过看到曲江池两侧堆积的落叶与一些不知名的杂物,张阳尽量避开目光不去看。 小清清说着皇帝,此刻的皇宫太极殿中,李世民这个皇帝正拿出骊山带来的蔬菜来宴请群臣。 这一次宴请,还邀请诸国的使者。 “大唐万胜!”众人举杯而起,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太极殿的宴席充满了一种彪悍风,这便是大唐的朝堂,雄风令人不敢直视,当群臣喊出声的时候,一旁的几个使者都打了一个哆嗦。 喝的酒水也是骊山带来的烈酒。 虽说骊山的酒水算是朝堂经营,粮食成本都是朝中来着,骊山只是参与酿造。 李丽质与弟弟妹妹们坐在一起,身为皇帝的嫡女,只能坐在皇后身后,看父皇这般豪饮。 父皇所不知道的事情,这些酒水离开骊山的时候,就已经被皇姐记在了账上。 而眼前的菜色让弟弟妹妹难以拿起筷子。 骊山的饭食很好吃,姐夫总能将一些新奇的吃食烹出可口的味道,豌豆熬出来的汤弟弟妹妹都抢着吃。 如此她们的口味也刁钻了许多,回宫这才两天,饭食这一块就是个大问题。 更不要说骊山带出来的这些新奇果蔬,就比如说眼前的缸豆,很明显只是用热水煮了煮,再撒了一些盐。 入嘴味道很寡淡,李丽质甚至怀疑没有熟。 高阳苦恼道:“我是不是瘦了。” 李丽质苦笑道:“晚些时候皇姐给你们做饭食吃,在骊山跟着婶婶学了一些厨艺的。” 李治耷拉着小脸也道:“嗯,想姐夫了,他现在在做什么?” 带着笑脸与群臣相贺的李世民听到身后的女儿与儿子的对话,只是神情一愣,又恢复如此。 这一次邀请群臣的都是太府寺种植果蔬的成果,而且到了秋季还会有更多的果蔬。 可惜骊山的葡萄只是在夏天昙花一现,时节已经过了,眼下种不出来了。 这秋雨一下,关中的气候转变得很快,坐在太极殿中李世民甚至可以感觉到风吹入殿中带来的凉意。 一场宴席结束,李世民与户部也定下了给予太府寺一些田亩分配之权,已经晋升到户部侍郎的唐善识始终坚定田亩份额不能变,骊山可以让乡民再开辟田地种植蔬菜,但不能占用原本的田亩。 唐俭落难后发往回乡之后,唐俭的儿子唐善识留了下来。 毕竟唐善识也是驸马,娶了豫章公主。 豫章公主虽说不是嫡女,但从小就是长孙皇后抚养的,众人也都明白唐家因为唐俭的事不再如当初,但唐善识依旧能够在朝中有所晋升,还不是因为他投效了长孙无忌。 宴席散去,李世民也回到甘露殿,这场秋雨越来越大。 长孙皇后坐在温暖的殿内,一边给孩子们织着衣衫,“给那小清清也做一身衣裳,那孩子长得很快,现在都快和兕子一样高了。” 就是她的身体底子不好,要一直防备着她受凉。 并不像小清清这般的强壮。 长孙皇后的身体也大不如从前了。 李世民沉声道:“等过了中秋,让孙神医给明达看看身体。” 长孙皇后闻言放下手中的针线,“不如将兕子也养在骊山,孙神医也好有个照拂。” “这孩子自小在朕身边,她去了骊山能安安稳稳吗?” “她还有这么多皇兄与姐姐陪着。” 长孙皇后又是强调。 谁都不希望自己的子女离开身边,皇帝与皇后也是。 骊山并不远来回也就一天的路程,李世民咳嗽了两声,顺不过气便喝下一口茶水,“秋后入冬就跟着她们一起去骊山吧。” 长孙皇后缓缓点头。 不多时高阳与李治在门前嬉闹而过,小兕子被嬉笑声吸引,迈着小短腿也要和皇兄与姐姐们玩。 李君羡脚步匆匆走入殿中,“陛下,辽东密报。” 李世民提起精神颔首道:“呈上来。” “喏。” 一份密报放在眼前,李世民打开奏章看着上面的内容,“闻一声惊雷,城门破开,瓦砾不计,硝烟味弥漫,凡十步内炸之支离破碎,无须攻伐,坚城如无物。” 看完这份奏章,李世民眉头紧蹙,“这是什么?” 李君羡躬身道:“还请陛下对照年初时从西域送来的密报。” 闻言,李世民给了王公公一个眼神,王公公从柜子的暗格之中拿出一卷布绢,打开之后便是西域送来的密报。 “闻惊雷声起,河堤破开,三十万大食人四散逃亡,王玄策侧翼围杀……” 两边对照之下,都有着惊雷之声。 因为当时波斯的战事,很多眼线都在西域,所以这些眼线也是转述别人的话语,将消息送来的。 而辽东的密报是辽东的亲信送来的。 李君羡回道:“陛下,送密信之人就在卫府中,是否要召见对峙,臣观其描述与当年夜空异象也有符合,都是硝烟,起初怀疑过骊山,但并没有证据不好指认。” 王公公低垂着头不言语。 李世民只是狐疑看了他一眼,目光又放在了李君羡身上,“此事还有多少人知晓?” “回陛下,当前只有末将与那送信之人还有辽东三位眼线,张大安与李义府办事缜密,瞒着所有人,此密报也是几经周转才送出来。” 李义府且不说,张大安也是个能人。 李世民沉声道:“当初攻打高句丽的经过,朕要一清二楚。” 李君羡恭躬身道:“辽东有信件送来,末将定当先截下,呈与陛下。” “很好,你且退下,此事不需要对其他人言语。” “喏。” 李君羡躬身退下了。 李世民神色阴沉,“这小子到底还有什么事瞒着朕。” 知道陛下听了奏报之后心情不好,长孙皇后不喜政事便离开。 “张阳回了长安城在做什么?” 王公公低声道:“回陛下,现在县侯一家就在曲江池散心呢。” 对陛下想问的事,王公公从来不会说谎,有些事情不能说谎,但可以沉默不说。 随后便跟着陛下离开了甘露殿,李世民接过油纸伞,这是骊山的青雀的送来的,伞用着很不错,骊山的造物向来很好。 第六百八十九章 天气晚来秋 此刻曲江池,张阳正在铁架上煎着刚杀的鱼,三年过去了,这里的鱼太多。 将脚踩入池水中,这些鱼儿还会围在你的脚边。 小清清和小武将双脚放在池水中,用脚将鱼踢开,过了片刻它们又会围上来。 雨势小了很多,杨婶依旧撑着伞深怕小郡主因为这雨水着凉了。 夫妻俩坐在水榭中,悠闲自得一个煎鱼一个熬粥。 等李世民走入雨中的曲江池,入眼便看到了这宁静的曲江池中这悠然自得的一家。 李世民穿着圆领衣衫,被几个宫中内侍围着走入曲江池的水榭旁。 见张阳正看着书没有注意到自己,便咳了咳嗓子。 张阳这才放下书颔首道:“陛下今日怎么有闲情来曲江池了。” 李世民看了一眼婴儿车中的孩子,这孩子明亮的眼神也在观察着。 “中秋宴结束了,朕也想来这曲江池散散心。” 张阳从一旁炉子上盛了一碗粥,“陛下请用。” “嗯。”先是应了一声,这位皇帝接过粥,粥中带着一些鱼肉,吃着很是鲜美。 李世民咋舌回味半晌,“还是你这里的生活惬意。” 张阳又给陛下倒上一碗茶水,“最近江南东道也在大力发展茶叶种植,往后南方会有更多的好茶叶送来,就像今年送来的茶叶,比之关中的涩味淡。” 李世民又喝下一口茶水,“一碗鱼粥,一杯茶水吗,人生最畅快惬意之事便是如此了,朕想着以后也这么活着,也是不错。” “陛下养好身体,安心便好。” 闻言,李世民深吸一口气,看着雨势又大了。 小清清看着眼前这个皇帝,见对方的目光也看来,她便是避开目光跑到了母亲身边。 李世民又道:“要是有一天你死了,朕也会时常在这里熬上一些鱼粥,煮上一壶水泡着茶来祭奠你。” 张阳颔首道:“在下就先在这里谢过陛下。” 风带着雨吹入这处水榭,雨水落在身上还有些凉,张阳看着四下,“当初离开长安城之前,我将曲江池好好打扫了一遍,记得那时候是冬季。” 李世民又道:“这里荒败了不少。” 张阳放松着身体,将腰背靠在身后的柱子上,“这一次离开长安城之前,我还想将这里再打扫一遍,要是陛下能够安排人时常收拾这里,我也可以省事许多。” 王公公听着陛下与县侯的话语,神色紧张了不少。 李世民站起身,他的目光顺着曲江池的水流一路向着尽头看去,雨水形成的雨幕落在池水上。 这种声音很好听,只是听着就能让人的心神不自觉地安宁下来。 张阳笑道:“虽说比不上空山新雨后,至少可以感受到天气晚来秋。” 李世民点头道:“嗯,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好句子呀!不愧是能够写出红楼的人,正如红楼中的咽不下玉粒金莼噎满喉,照不见菱花镜里形容瘦,看过了红楼才知道朕眼前的新愁与旧愁不值一提。” “陛下误会了,红楼不是我写的。” 李世民盘腿坐着闭眼扶着太阳穴道:“你总是这样说。” 现在的皇帝也养着胡子,他的一言一行总是能够引人深思,尤其是他将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的意境与咽不下玉粒金莼噎满喉,照不见菱花镜里形容瘦,这两种意境结合在一起,这明显很不合适。 这句话出自曹雪芹的红豆曲,自己将其放入了红楼梦的末尾。 李世民又道:“大唐需要红楼这样的故事,它能够使人更加良善,这就像是一面镜子,照尽了人心的险恶。” “陛下所言甚是,我老师说过一个没有故事的时代是残酷的,不论这个故事是美好的还是悲伤的,一个不读故事的人会变得极端,一个没有书籍的时代也很容易出现动乱。” “你竟然有如此高深的见解。”李世民俯首点头,“朕以为只有孔颖达他们能够说出这种话,没想到在你话语中显得这么直白。” 张阳笑着,“在下不过借他人的话语来反思自己而已,让陛下见笑了。” 茶水放在桌案上有一会儿了,张阳将水壶又放在炉子上,摇着手中的扇子,“每年的秋雨都能让人安静看它许久。” 李世民拂袖道:“士林中人将红楼与梁祝列为禁书,你可有怨言?” “陛下,我从来没有怨言,越是让他们害怕,我越发觉得自己做得很对。” 目光瞧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李世民低声道:“如此,朕觉得也该让红楼在崇德坊传颂。” “谢陛下了。” 张阳双手作揖,而后将手揣在袖子里,就这么盘腿坐着。 君臣俩人又安静了半晌,李世民又喝了一碗粥,这两年关中的气候温暖,秋雨来得多,这场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 秋雨也有秋雨的好处,因为现在的骊山就种着稻米,只要这场秋雨继续保持现在的雨量,在不导致内涝淹没田地的前提下,能够给田地带来灌溉是最好的。 不知不觉又是一年的秋雨,想起李世民刚刚说的,如果我死了,他会在这里煮上一壶水,泡好一碗茶,煮好鱼粥来祭奠。 再想起之前的谈话,皇帝来这里不会无缘无故。 皇帝做事也不会无缘无故,如果李世民要杀一个人,要祭奠一个人那是皇帝觉得他这么做有必要的。 李世民又道:“最近你在看什么书?” 张阳低声回道:“商君,我想到了这关中大地上大秦因为商鞅的决策而变得强大,可后来商鞅死了,秦人每每都会缅怀他。” “商鞅有治国大才,他虽身死,却也值得令人祭奠。” 李世民的话语顿了顿,“朕不是秦惠王,你也不会是商鞅。” “好吧,那陛下说一说现在来见过我做什么?” 话语直接摆明了,接下来的谈话就能顺利许多,李世民诧异道:“你现在的谈吐好了不少,看来当初让你多看书,也不是毫无用处。” 张阳惆怅道:“闲来无事便会多看一些。” 毕竟这大唐的精神与物质生活太过寡淡,多数时候只会为了自己的手头上的事情而熬夜。 要换作寻常时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习惯自然而然就会好起来,很自然地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 也就在这个大唐,枯燥的日子中唯一的消遣便是看书了。 李世民让王公公递上两卷奏报,“你且看看,这是当初波斯与辽东送来的消息。” 张阳接过奏报看了起来。 而李世民拿起茶碗喝下一口茶水,目光盯着他的反应。 片刻之后,他便道:“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张阳又放下奏章,“我确实给了大安和裴行俭破敌利器,不然陛下以为我何来的胆子,敢让王玄策与裴行俭孤军深入。” “当然了,以他们的智慧就算是我不给他们这些破敌利器,一样可以打退波斯人,就算是我不给大安这破敌利器,他带着那三千甲士一样可以拿下高句丽。” “不过是锦上添花,陛下以为呢?有些事一定会水到渠成,不必见怪。” 李世民沉声道:“你给他们的破敌利器是什么?” “呵,不过是一种大规模的杀伤武器,可以破城墙,可以平山川,以前就在家乡见识过,只不过我自己重新捡起来,从钻研到铸造也就这两年才有的成果,往后还会有其他的破敌利器的。” 见李世民不说话,张阳看向自己的妻子,“媳妇那个东西带了吗?” 李玥从腰间拿下燧发枪递上,张阳拿起燧发枪,这上面已经塞好了药包,只要拉起上沿的燧石夹扣住。 将枪口对准一旁的柱子。 李世民神色好奇,想要往枪口看去,却不知张阳已经扣动了扳机。 一声清脆的机扩碰撞声,两个呼吸后枪膛瞬间炸响,一颗铁弹射出,精准地射入了一旁的柱子内。 再一看柱子,那洞眼中的铁弹入木三分。 且不说这是什么东西,若是此物射到人后果又如何。 李世民有些懊悔自己刚刚凑近枪口去看。 张阳擦拭着枪膛,“这是一种可以在百米外杀伤敌人的暗器。” “只有百米吗?” “目前来看只有百米。” 李世民冷哼道:“此物不如弓矢。” 张阳索然一叹,“从其他的角度来看,确实不如弓矢,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改进,让陛下见笑了。” 刚刚炸响确实很吓人,李世民双手有些抖,这东西要不把人打死,或者会将人吓死。 越发不明白这个女婿的肚子到底都藏着什么本事。 王公公依旧安静站在一旁,陛下喝下了碗中的茶水,张阳也将燧发枪擦拭好了。 李世民又道:“此物能够破城,杀敌十万?” 张阳摇头,“大安与裴行俭所用的不是这个东西。” “当初你说过的,骊山铸造都是用于民生。” “骊山的一切技术都是用于民生,这一点没有错,而且我们一直都在坚持着这个准则,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那你手中的这东西是何意思?” 张阳皱眉晃了晃手中的扇子,让眼前的硝烟味快点散去,“不过是为了自保,防身罢了。” 知道接下来的父皇和夫君的谈话多半不会愉快,李玥起身带着女儿与儿子还有婶婶与小武先离开。 在孩子面前,李世民不好发火,当她们离开之后,便怒拍桌案,“张阳!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朕!” 张阳面色波澜不惊,“陛下以为我想瞒着吗?” 李世民呼吸急促,“此等破城利器,你难道也想要来对付朕吗?” 张阳苦涩摇头,“陛下坐拥天下兵马,而骊山只是这么小的一片地,这么点人,会是陛下的威胁吗?” 李世民给了一旁的王公公一个眼神,王公公收到眼神便离开。 天色已经不早了,早就过了午时,锅中的粥也一直在沸腾,张阳只好在锅中继续加水。 王公公离开了曲江池,来到长安城的领军卫,与李君羡低语了几句。 卫府兵马迅速出动,一队兵马包围了曲江池,另外一队兵马离开了长安城,朝着骊山而去。 就在此刻的宫中,李丽质正在教着弟弟妹妹写作业,一个宫女匆匆而来,“公主殿下不好了,有一队兵马离开长安城去骊山了。” “去骊山做什么?”李丽质皱眉道。 那宫女慌乱回道:“说是县侯与汝南公主就在曲江池,现在曲江池外已经被重兵把守,也有一支兵马去了骊山说是要搜查骊山的一切造物。” 心中暗叫不好,李丽质迅速放下手中的书卷,走入立政殿,拿起父皇放在这里的横刀,“母后,女儿去一趟骊山。” 长孙皇后低声道:“早点回来。” 李丽质神情带着几分坚定,当即跑出了承天门,再到朱雀门外多了一个士卒的马匹,朗声道:“我乃长乐公主,战马去骊山讨要。” 话毕,这位公主便朝着春明门方向驾马而去。 一路上行人纷纷避让,大家都很好奇这位骑着战马的女子为何在街头横行。 关中的女子向来彪悍,大家也习惯了,但也没见过什么女子这么大胆,敢在长安城的街头纵马。 众人有官兵想要追上去,可也跑不过战马的速度。 春明门是长安城的东城门,此刻因为长乐公主在街头纵马城门已经有了防备,城门将士已经摆好了拒马。 早知父皇与姐夫会有兵戎相见的一天,不论怎么样,只要骊山不乱,只要骊山不造反,父皇就不会动姐夫。 李丽质看着城门前的拒马,心中一横继续策马,拉起缰绳,战马嘶鸣一声,扬起前蹄一跃便跳过拒马,在沉重的城门还未关上之前,便出了城门。 李丽质回头看了一眼城门,便继续朝着骊山而去。 当城头上的将士想要将纵马之人射下来,牛进达一脚将人踢倒在地,“你知道马上之人是谁吗?那是长乐公主。” 那将士只好收回箭矢,连忙躬身道:“谢将军提点。” 牛进达皱眉一叹,看着漫天的雨水落下,“老夫总觉得今天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第六百九十章 曲江池夜谈 李丽质纵马来到骊山,已经是近傍晚时分,目光所及一队兵马大概三五千人,正在骊山村外。 一个将军手拿着令牌,眼前李孝恭与李泰的阻拦。 “奉陛下旨意,查问骊山!” 李丽质策马拦在军前,战马又一次扬起前蹄嘶鸣,她拔出腰间的横刀大声喝道:“我看你们谁敢!” 将士站在村前,被长乐公主这么一喝倒是愣住了。 李孝恭示意李丽质不要冲动,只是走上前问道:“陛下因何查问,骊山县侯张阳如今在何处?” “末将无可奉告。” 李泰咬牙切齿,“你好大的胆子!” “还请魏王殿下,不要为难末将。” 双方僵持不下时,李渊从村子里走了出来,他一头白发,脚步倒是稳健,朗声道:“二郎又怎么了?来查问骊山。” 对方再次回道:“太上皇,末将是奉陛下之命。” 李渊笑道:“查问便查问,带这么多人做什么。” “这……” 李渊又道:“朕就在这里养老,他二郎是何意思?到底是查问骊山,还是来攻打骊山。” “末将不敢叨扰太上皇,只是陛下的旨意难违。” 李渊叹道:“你看看这骊山上下,多好的地方,朕在这里住得好好的,你现在来查问骊山,事后朕也不会放过你,扰了朕的清闲。” 那将士站在原地,此刻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是开口道:“我等暂且等在此处,若陛下旨意再来,末将也只能打扰太上皇了。” 现在还有回转的余地,若是陛下的旨意再来,他们说什么都会冲入骊山。 李孝恭疲惫地坐下来,低声道:“这小子到底在做什么?” 李泰神情低落,“王叔不用多虑,姐夫从来不是一个会吃亏的人。” “但愿无事才好,不然老夫也只能与他小子一起人头落地了,早就想到了这一天,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骊山村前僵持不下,李泰已经让自己的侍卫去叫牛闯,顺便发动骊山的村民守住这里。 说实话如果这么做了,自己多半会惹父皇的大怒,往后肯定不能留在长安了,说不定要被赶去封地,或者说被贬庶人。 这些李泰都不在乎了,骊山也是他的心血,就算是这个魏王不当了,他也要保住了骊山。 他苦涩一笑,“父皇,难道真的容不下骊山这么小一块地吗?” 此时的曲江池,陛下与张阳之间的谈话依旧在继续,儿子在婴儿车中已经睡着了。 女儿吃着干粮坐在屋檐下低声道:“爹爹怎么与皇帝能说这么久?” 李玥给她收紧外衣,“你爹爹现在与皇帝聊的事很重要。” 小清清抬眼道:“有多重要。” “嗯……”李玥想了想便回道:“事关我们以后是住在骊山,还是要住在长安城。” “女儿想回骊山了。”小清清抱着自己的母亲的手臂,“娘,我们现在就回去好不好。” 李玥安慰道:“有些事情总要面对的,躲得了一时,躲不了永远,你以后也要成为一个能够面对困难的人。” “像爹爹这样的人吗?” “你爹爹呀。”李玥将她抱起来放在膝盖上,揽在怀中低声道:“你爹爹从来不是一个会轻言放弃的人,就像是当初制豆腐失败了,他表面说着放弃,闲着无事总会看一些农书来汲取经验,你爹爹发现了汉时有个淮南王,当年就有制豆腐的经验,说不定过些天就可以做出豆腐了。” “娘,豆腐好吃吗?” “不知道,娘也没吃过。” 母女俩人的目光看向曲江池中的水榭,天色已经入夜,水榭内的灯火被点亮,坐在水榭中的正是当今陛下与张阳。 这场谈话从午时一直到现在深夜。 不多时小清清也睡着了,杨婶接过她再给她裹上熊毛毯,不能让孩子着凉,“公主殿下也睡会儿吧。” 抱孩子久了,双脚都已经发麻,李玥吃力地站起身,“不妨事,这个时候如何睡得着。” 小武也目不转睛地看着水榭,她也想知道师父与皇帝到底谈得如何,将来又会如何。 夜色深了,从这里远看只能看到水榭的灯火,看不见水榭中的人,也听不到水榭中的君臣俩人都谈着什么。 李世民看着张阳忙活,“这东西当真可以破城?” 张阳笑道:“应该恭贺大唐,从此破城不需要用人命去堆了。” 往来破城确实是用人命去堆,而且要用三倍到五倍的人手,如果是一座大城则需要更多。 王公公回来了,他在陛下的耳边低语了几句,李世民神色阴沉没有再说什么。 张阳将刚刚做好的竹筒炮仗放在一堆石头下,点燃之后只听一声炸响,那堆石头便炸开了。 “就是这般?”李世民皱眉看着。 “不然陛下以为有多复杂?” 地上还有一些石粉,李世民蹙眉看了许久,“就靠这些石粉,就能够破城破敌?” 这不过是一个炮仗的量,张阳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说来用炮仗来忽悠皇帝是不是不太合适。 但眼下的材料,还是用燧发枪备用的药包做的,也只能做成这般。 张阳解释道:“还是量太少了,若是可以用更多的药,换而言之用相对的数量就可以炸开城墙,如果觉得不够,可以多备一些余量,要还是不行就多炸几次。” 李世民看着一地的狼藉又觉得有些饿了,喝着鱼粥又道:“你快快将此物的秘方写下来,朕封你为国公。” 平时也没见他这么没谱,一个国公说封就封了,这皇帝转性了? 张阳揣手重新坐下问道:“在下冒昧多问一句。” 李世民的目光还在看着因为高温烧黑的痕迹,“你问。” “敢问陛下,得到了此物之后想要做什么?” “朕要此物自然是为了社稷!”李世民说得掷地有声,就差指天发毒誓了。 一锅鱼粥已经见底,最后一碗还被陛下喝了去,张阳只好继续喝着茶水,多喝水让自己的肚子不这么饿。 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明明刚刚过了中秋,今夜的月亮该是最圆的,偏偏夜空漆黑,雨水不断落下。 雨夜中,君臣俩人继续谈着话。 张阳又道:“陛下得到了此物,社稷只会更沉重,中原会死更多的人,因为从此之后谁也不能再束缚陛下,比如说五姓中人,只要陛下将其炸了便可将世家门阀的威胁消除。” “从此,天下人都会害怕天可汗,文臣的话语权更低了,而天可汗得到杀伐利器,就像是失去了束缚的疯牛,谁又能保证往后不会有更疯狂的事,陛下敢保证吗?如若真是这般,我愿意将此物永久地封存,就当它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李世民沉下脸,“你敢!” 张阳依旧是处变不惊地静坐,“骊山铸造如此火器之人,除了牛闯再无第二人,而牛闯只知道铸造不知核心秘方,那秘方一直都在我手里,就像是刚刚炸开石堆那般的事物,这世上除了我没有人可以造出来。” “当然了,或许再过几百年,时代不同了,也有人能够专研出来,那都是以后的事情,可在当下若此物会导致了社稷大乱,我宁可将其忘了。” 李世民怒得掀翻了桌案,“张阳,你何苦逼着朕!” “我从来没有逼过陛下,而是陛下一直在逼着我。” “究竟要如何,你才能将此物交给朕!”李世民几乎是从牙缝中蹦出了这句话,双眼通红,几度就要杀了眼前这个女婿。 让张阳活着是他皇帝以来最后悔的事。 可若是早两年杀了他,现在又怎能看到这等造物。 “不论陛下给我封国公,还是赏赐我金钱美人,我都不能将此物的制造之法交给陛下。” 桌案被掀翻在地,茶水撒了一地。 “朕答应你,朕得到此物之后不会胡乱杀人。” “呵呵呵……” 听到张阳轻蔑一笑,李世民怒从心中起,拔出一旁侍卫的横刀,“张阳!你好大的胆子!在你眼中还有没有朕!” 张阳突兀站起身,手中拿着已经装了药的燧发枪,对准了眼前的皇帝,“我生于斯长于斯,我此生虽无心推翻大唐,可我深知这天下万民疾苦。” “张阳,你放肆!”王公公尖声大喝。 后方的侍卫全部拔出了横刀都冲了进来,将刀口对准了张阳。 李世民瓮声道:“都给朕滚出去。” “可是陛下……” “滚!”李世民发了狂一般地怒喝。 一群侍卫纷纷退出了水榭,但也不敢退出去太远。 张阳就拿着手中的枪指着皇帝,低声道:“陛下,我此生见过出现过很多厉害的人,受他们的影响与教导,我此生壮志无他,唯有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这是骊山一直在做的事情,或许在陛下眼里我就是为了自己的志向,不顾朝堂,不顾社稷,自私自利,就算是骂名遗臭史书,我也绝不将此等造物交给陛下。” “可大唐太难了,人们求个温饱都精疲力尽,我想要老人能够善终,我想让孩子能够茁壮成长。” “朕何尝不想,你让朕如何放心。” “我又如何能放心陛下?此物的秘方一旦传出去,这战火便会席卷中原,热兵器的战争比之冷兵器残酷数倍,与之相比隋末大乱不过小道儿,热兵器会让中原死更多更多的人。” “难道陛下想要看到这般局面吗?你这个皇帝是怎么当的,难道心里分不清个轻重吗?” “朕不需要你来说教!”李世民怒吼着,唾沫星子都在空气中飘着。 这皇帝丢了手中的横刀,拎起张阳的衣襟,想要将其拎起来,却发现这小子站着根本拎不动。 张阳也放下了手中的枪,君臣俩人怒目对视,良久无言。 雨势又大了许多,这处水榭挡不住雨水,淋湿了君臣俩人的衣衫。 曲江池另一边,李玥与杨婶,还有小武抱着孩子走入曲江池的一处楼阁内躲雨。 好像是雨水让两人都冷静了不少。 李世民终于放手,转身又坐了下来,“你刚刚随时可以杀了朕。” 张阳低声道:“我不能保证子弹一定可以打中陛下,枪膛一响,我也会当场丧命。” 莫名一笑,李世民看着夜空飘下的雨水,让这里的灯火光忽明忽暗,这场秋雨停歇了一两个时辰又飘了下来,雨势反倒更大了。 “如此近的距离都不能杀了朕吗?” “嗯,精度不够,我自己也掌握不好。” 两人都拿出以命相拼架势后,反倒是明白了许多。 “多亏了这场雨,让朕冷静不少,看来这贼老天都觉得是朕错了。” “陛下还没犯错。”张阳叹息一声,“看来这茶是喝不成了。” “如何喝不成?”李世民挥袖道:“来人收拾一番,烹茶,朕要与张阳喝到天明。” 提着刀站在雨中的侍卫还愣在原地,陛下的话语入耳好久之后这才回过神,匆匆去准备茶水。 水榭内的君臣又不再讲话了,侍卫与宫人匆匆将这里收拾了一番,桌案摆好,水壶放在炉子上,备好一小盒的茶叶。 这里又像是没有发生过争吵,君臣俩人都重新坐了下来。 李世民心里最清楚人心与人性,等冷静下来之后,仔细一想,张阳的话语不见得是错的。 王公公重新倒上茶水,雨势忽大忽小,现在又小了很多。 此刻君臣俩人都卸下了伪装,露出了最真实的心意。 李世民低声道:“就算如此你都不愿开枪,看来你以后也不会造反。” “有道是做皇帝的没一个是好东西,我不想成为皇帝,我很讨厌那个位置。” “哈哈哈……”李世民爽朗笑道:“没想到,朕最能信任的只有你。” 人心与人性是最难控制的,从玄武门踩着血迹走上皇位的李世民很清楚这一点。 就像张阳所说的,一旦失去了束缚,只会让现状很糟糕。 谁也不能保证坐在皇位上的人一定是明君,这才是眼前这个女婿所忧虑的。 乍一想,他好像也不容易,他是如何控制住自己的野心与愤怒,这些年他都是怎么过来的,朕让他受了这么多委屈。 第六百九十一章 一夜 雨水依旧下着,夜风愈加冷了,张阳喝下一口热水竟可能让自己暖和起来。 关中气候就是这样,秋雨来了的时候,气温下降得很快。 出门的时候也没有多加衣物。 李世民沉声道:“朕若有掌握可破城池,平山川的利器,何苦一再隐忍到现在。” 人都是有脾气的,皇帝也是有脾气的。 一个人被逼急了难免会做出更出格的事情。 如果一个人手中有杀伤力很强的兵器,在恼怒的情形下,很有可能做出出格的事。 这小子手中掌握着如此利器,竟然还能镇定自若。 李世民对他的气量与忍耐力又高看了几分。 张阳喝着茶水,“这火器的应用,也不过是近两年才研发出来,一开始也就像刚刚给陛下演示的那般,只是一个炮仗。” 王公公安静地站在一旁丝毫不敢放松,尤其是刚刚陛下掀了桌子。 一旁的侍卫也是很紧张 茶水重新上桌,李世民浅浅尝了一口,“朕让李君羡查当初天空异象之事,很多线索都指向骊山,但没有实际的证据,朕以为此事与骊山也有关。” 张阳稍稍点头,“这件事确实是我干的。” “你还做过什么事?” “寺庙不是被雷劈的,是我炸的。” 话音落下,李世民瞪着他的这张脸许久没有讲话,一时间场面也安静了好一会儿。 又是一阵带着雨的冷风吹过,李世民呼吸沉重,忽地又掀翻了桌案。 “你好大的胆子!” 一声怒吼,陛下吹胡子瞪眼,额头青筋直冒,怒声道:“朕当初就该……” 话语说到一半又是语窒,李世民起身来回踱步走着,四下看向好像在寻找兵器。 “陛下,卑职这里有刀。” 有个自作聪明的侍卫双手将横刀递上。 见状,李世民心中更是气急,抬起一脚将这个递刀侍卫踢倒在地,“你以后给朕去戍边,滚去河西走廊,别让朕再看到你。” 那侍卫自觉遭了无妄之灾,狼狈地逃离,在雨夜中狂奔。 张阳又是喝下一口茶水,看着那人举着火把的背影一路出了曲江池,揣着手不由得又是一声长叹。 李世民呼吸沉重,微微有些大得难以遮掩的中年肚腩起伏着,指着人又是大声喝道:“张阳!” “在。” 张阳面无表情回道。 “你好大的胆子!你连那些寺庙都敢炸,还要嫁祸给老天,欺瞒上苍,你会有报应的!” 张阳颔首道:“陛下说笑了,我从来不相信报应,再者说僧人修的是来生,以那些僧人的秉性,他们不会在乎现世如何,也不会在乎现世有多少苦难,所以我要炸了他们。” 再一看陛下眼神中多了一些血丝,别人不知道陛下的心思,一直侍奉在陛下身边的王公公清楚,眼神示意让人再次将这里收拾好。 桌案重新摆好,茶水煮上,茶碗上重新撒好茶叶。 王公公摆好这一切,又安静地站在一旁。 安静了好久,李世民重新坐下来喝着茶水,“你连朕的都算计!” 张阳低声道:“我从未让陛下做过什么,一切都是陛下自己做的,至于陛下得到的好处,想必陛下心中比我还清楚,不是吗?” 李世民正视着眼前这个女婿,又喝下一口茶水,“你还是算计了朕。” “陛下,为了社稷难道还有别的办法限制他们吗?那群人壮大何尝不是在社稷上吸血,人口,粮食,田地,是社稷重中之重。” 嘭!又是一拍桌案,李世民目光带着凶光,“就算是这些都是社稷之众,也不是你能裹挟朕的借口。” “哦,借口啊。”张阳笑道:“陛下又说笑了,朝中限制佛门的举措,并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左右的,也不是陛下的一己之私可以决定的,这一点没错吧。” 李世民稍稍点头。 “既然陛下也这么认为那就对了,有道是民心不可违,这一切都是民心导致,陛下不过是就地下了一个台阶,反倒是收获了民心,如此大家都能够得到好处。” 李世民指着张阳手指微微颤抖,“你玩弄民众的愚昧。” 张阳放下手中的茶碗,“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切符合绝大多数人的利益,当人们都觉得这是对的,那么真相到底是怎么样就不重要了,陛下以为呢?” 李世民欲言又止。 水榭内又恢复了安静,有一旁的侍卫打了一个哈欠。 张阳再道:“说来很讽刺,我心向正义与光明,可这个世道是残酷的,这个世道不允许我有这么多的正义与光明,所以我也开始变得愚昧了,这一切都是时代的选择,而不是我的选择。” 李世民沉默片刻,又不再言语了。 张阳接讲道:“时代就是这样的,历史是浩瀚的,几张纸写不尽一个时代,写不尽陛下与我的一生。” “我不想辜负在大唐的这一生,不然我怕我下半辈子睡不好,既然这辈子活在大唐,我为了这片土地,我都会尽我所能,哪怕是我的力量在历史大浪潮中,显得很微不足道。” “可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中原看起来很大,但分了东南西北之后又觉得这里只有这么一点大。” “肺腑之言,还是让陛下见笑了。” 李世民沉默良久,像是有些妥协了,这番话听起来像是乱臣贼子说的。 这种话要是放在别人的口中,就该当场杀了的。 可是在张阳的口中,又觉得是如此的轻描淡写,李世民缓缓道:“对呀,自始皇帝一统中原,后有大汉建立,或朕死了之后大唐就乱了,或许朕与你都过世了,躺在了陵墓之中,后世是璀璨的还是混乱的又有什么关系了呢。” “只能说尽一生之勤勉,为了无愧于此生,无愧于当年的奋斗与血拼,走到这一步,朕没有对不起任何人,除了父皇。” 发自肺腑的一番话,好像是打开了李世民的眼界,人的生命是短暂的,但历史是漫长的。 往后千年的世界,谁又能看得见。 李世民看不见。 张阳却见过。 “除了这些你没有别的事情背着朕了?”李世民放下茶碗又问道。 “有啊。” 听他这么一说,李世民神情一振。 张阳轻描淡写地讲道:“上次那个倭僧就是我诈他的,让他送给礼部几千斤的银矿,不过这件事持续了两年就断了,后来他死了。” 话语顿了顿,张阳又道:“他是怎么死的,陛下是清楚的。” “几千斤银矿?”李世民冷声道。 “嗯,几千斤,只是可惜了后来与那边断了联系,本来应该是有更多的。”张阳啧舌叹道:“无妨,现在许敬宗与那边的使者又在谈了,往后还会有钱送来的,不过可能没有这么多了。” “什么?”闻言,李世民不乐意了,“不对!应该让他们送更多的银矿过来,你不要,朕要!” 张阳稍稍顿首,“那就事后再论吧。” “几千斤……那是多少银钱。”李世民突然又再一次推翻了桌案,他猛然发现了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一个疏忽已久的事实。 王公公看到茶桌再次被推翻神情麻木。 张阳摇头无言。 第三次了,王公公心中很是担忧,好似陛下每一次与县侯谈话都要折寿好几年。 李世民大声喝问,“几千斤的银矿?” 张阳抬头想了片刻,“没有一万斤,也有八九千了!” “钱呢!”李世民再一次拔剑而起,怒声道:“这么多钱都去哪儿了。” “送到礼部了,用于诸国邦交的便利用度。” 这皇帝轻蔑一笑,“呵,怎么可能?一个礼部用得着这么多钱?朕可听说当初礼部的外交院选址,那可是李孝恭盘下来的,你根本没花这么多的银钱。” 张阳揣着手解释道:“陛下有所不知,派往西域,吐蕃,突厥薛延陀的眼线不用花钱吗?不了解情况礼部能够事事都占有先机吗?” “这些消息都是在下花钱雇佣眼线,雇佣人手打探来的,若有必要我还在现在其他部族首领身边安排人手,就比如颉利被李靖大将军拿下了。” “但之后对突厥的治理,陛下却没有提起过,后来突利可汗继承了突厥可汗之位,我早就知道突利可汗身体不好,没想到去世得这么早,所以我在突利可汗的儿子贺逻鹘,这个阿史那贺逻鹘继承了可汗之后。” “我就在他身边安排了人,盯着这个小可汗的一举一动,并且在他身边安排了一个玩乐之人,如此一来这位小可汗便只顾玩乐,无心其他,礼部才有在突厥做这么多事的机会。” “当然了,为了我们雇用的细作送来的消息准确,我们会派出好几个独立办事的细作,从多方消息来推断当下的形势。” “不光如此都要花钱,那点银钱根本不够,我们骊山还要倒贴。” “倒贴?”李世民的语调高了几分。 张阳点头,“从打探到运作,再到买卖人心,一年到头大概要花三千贯到五千贯,如果事情紧急,需要更多的人手这个花用还要更多,总之视情况而定,如果维持现状的话,一年花用两三千贯足够。” “两三千贯,你说得轻巧。” 见陛下又冷静下来,王公公再次手脚麻利地将这里收拾好,茶桌摆放好,茶水再倒上。 闻着茶香,心情不自觉平和了许多,李世民重新坐下来,“你可知朝中一年花用多少?” 张阳抬头稍加思量,“当初在下在尚书省看了卷宗,朝中一年用度大约在五千到一万贯之间,不过那时候人手本就不多,抛却地方官吏的花用,在下能够看到的也就这么多,当然有很多账目在中书省,在下看不到而已。” 李世民喝问道:“礼部一年的花用,可以顶长安城所有官吏一年,你们礼部一年何须用这么多?就算是有六个侍郎,也不至于这么多?二十贯足矣。” “我知道朝中没多少钱,所以这两年一直都是骊山贴着的。”张阳又笑了,“不过现在礼部交给了朝中,骊山就没这么多苦恼了。” 李世民灌下一口茶水,水刚刚泡下,王公公刚想提醒是刚刚煮沸的水,却见陛下已经喝下了。 好似感觉到了烫嘴,这就像是礼部一样烫嘴。 别看许敬宗老老实实的,如今看来礼部上上下下背地里瞒着不少事。 再想礼部需要这么大的花用,要是朝中接手外交院的人手众多,还有很多是外部人手,每个人手就算是一个月五六十钱,三五百人,一年也是不少的花用。 当时,头脑一热,想要拿回礼部。 现在冷静一想,朝中能负担得起吗? 还有一个骊山的造纸坊,还没见回本呢。 李世民沉声道:“许敬宗……” “他任职礼部尚书挺好的。” “那礼部的花用?” “那是朝中的事情,在下这个太府寺卿也挺好的。” 经过张阳前俩年的开源节流,让朝中的银钱紧张用度确实缓和不少,加上牛进达他们专研的卫府新作为,现在主张军中卫府将士补充文字文章的教导。 确实也有成效。 还有科举每年都要花很大一笔钱。 更不要说太子建设崇德坊,那些花出去的银钱还没收回来。 李世民看张阳气定神闲喝茶的架势,气不打一处来,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银钱,就觉得头疼。 扶着额头,李世民沉声道:“你让朕好好想想,就算是许敬宗任职礼部侍郎,在朕还没准备好接手之前,礼部上下事宜都还要你来主持。” “陛下,这不合适吧?” 看他犹豫,陛下又冷哼道:“朕说了合适就合适。” 天边出现了鱼肚白,只是雨水还在下,这一夜很漫长,现在天已经亮了。 雨势小了不少,李世民低声问道:“你说的火器之事,可以先由骊山保有,倘若军中要使用,当该如何?” 张阳皱眉道:“火器的核心配方在我手中,往后军中需要火器,骊山可以给予使用,但朝中不能私自铸造。” 第六百九十二章 都病了 “朝中不能铸造……”李世民气急拍案而起,“当初骊山铸造出来的精铁你也如此说,现在又如此说!” 这茶喝得真不消停,再也不想和这个皇帝喝茶了。 喝茶多了口中也苦涩,张阳干脆自顾自倒了一碗白开水。 火器可以给朝中使用,但也是骊山自保的本钱。 说到底,张阳对这个天可汗不能百分百地信任,人都要留个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在没有掌握大唐的经济命脉之前,火器就是自己最后的退路。 与皇帝约定好了火器的铸造权与使用权。 骊山只有铸造权没有使用权。 皇帝承诺朝中不会铸造火器,拥有火器的使用权,骊山不能私自使用。 如此皇帝与这个骊山县侯的约定也就达成了。 当然皇帝会不会私底下钻研铸造,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张阳向皇帝行礼,“如此,臣就先告退了。” 李世民稍稍点头,“朕也要去早朝了。” 天色才刚刚亮堂,雨水还未停歇四下看起来灰蒙蒙的。 走出水榭刚有两步,张阳突然回头道:“陛下,我这么多年的俸禄什么时候结一下。” 闻言,李世民推翻了桌案,“你骊山都这么有钱,还缺朕给你的这点俸禄!张阳,你莫要欺人太甚!” “我就说说而已。” 张阳尴尬一笑又走了两步,也没转身去看皇帝,只是淡淡道:“陛下呀,我儿子的那个关西侯什么时候……” 话语还没说完,就听到水榭中茶桌再一次被推翻的动静。 张阳在原地稍稍站了片刻,便一步步离开水榭。 来到楼阁前,李玥和小武就等在这里,杨婶也一直陪在一旁。 张阳从媳妇的怀中接过女儿,将她背在背上,心安与小清清都还睡着。 一步步地走着,一家人脚步缓慢地离开曲江池。 “爹,我想回骊山了。”小清清用脑袋蹭了蹭坚实的肩膀。 张阳点头道:“嗯,我们回骊山,现在就回去。” 一夜过去,一家人又收拾了一番行李,准备回骊山。 徐慧也回来了,小武正在和她讲着昨晚的经过,陛下与师父长谈了一夜。 这一夜众人都很紧张。 太极殿内,一众文臣武将站在殿内纷纷交头接耳,也没见陛下临朝。 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的只有少数人,李承乾是清楚的,长孙无忌,房玄龄,魏征等人也都是清楚的,就是不知道陛下与张阳说的是什么事。 又过了半个时辰,陛下终于来了,一众文臣武将也都躬身行礼。 只是今天陛下的神色前所未有地疲惫,从玄武门之事后,这是第二次见陛下这么疲惫。 下朝之后,陛下就着了凉,卢照邻在甘露殿给陛下诊脉片刻,关切问道:“陛下昨夜休息了吗?” 李世民摇头。 “陛下都这般年纪了,还通宵达旦对身体不好。”卢照邻忧心道:“这两天怕是元气好不了,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好在风寒尚轻,臣这就去准备药材。” 此刻骊山,一群将士依旧在村前。 直到张阳带着一家人回到了骊山,那些将士依旧在这里。 人还未到村子,熊大带着熊二,熊三,熊四,熊五,熊六每每一早都会守在村口。 等着主人,女主人和小主人回来。 动物是通人性的,何况是人自小养大的牲口。 一家人的车驾刚刚到了村前,熊大便第一个冲了上来,小清清怀抱着熊脖子,无视了站在一旁整齐列队的五千兵马。 随后在杨婶的陪伴下,小清清骑着熊一路冲向了骊山。 张阳看了一眼村前的甲士,李泰也上前询问,“姐夫,到底怎么了?” 也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只是姐夫与皇姐安然无恙回来,李泰心中这块悬了一晚上的石头也终于落地了。 顾不上村前五千个站了一夜也淋了一夜雨的甲士们,李泰小声道:“姐夫,崇义兄长与王叔的家眷都来了。” 张阳先让李丽质带着李玥,小武和小慧先回去。 自己则先和李泰去看李孝恭,又看了眼村前的上官仪与牛闯,还有武士彟大家都是一夜未睡。 李孝恭与李渊是邻居,现在李渊坐在他家门口,听着李孝恭夫人发着脾气。 “太上皇您看看呀,我们家一直以来都是忠良之辈,怎么在长安城提心吊胆的,在骊山也过不安生。”她掩面而泣,尖声道:“让不让人活了,陛下也不能这么欺负我们家呀。” 李渊安慰道:“莫急,莫急,说不定晌午二郎就会送来旨意的。” 李崇义摇头不已拱手道:“让县侯见笑了。” “崇义公子,这哪里说得见笑,敢问这河间郡王是怎么了?” 李崇义犯愁道:“听说昨夜陛下在曲江池一夜未归,你也在长安城没有消息,还有五千甲士要来查问骊山,父亲见事不妙,便准备在陛下的旨意来之前,先一步悬梁自尽。” “这……” 张阳诧异道:“河间郡王一直是个很乐观的人,他不像是会自尽的。” 只见,李孝恭的夫人指着屋内尖声喝问道:“老东西,你还死不死了!要死就给老娘麻利点!” “婆娘休要放肆!”李孝恭双手抓着上吊的绳子,“你莫要逼老夫。” 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李崇义急急忙忙进屋,“爹!爹不用死了。” 李孝恭一脸悲怆,“你爹这次不死也要死了,孩儿啊,你照顾好你娘,还有家里的弟弟,爹先走一步。” 眼看李孝恭的脖子伸向了上吊的绳套,李崇义又着急道:“县侯回来了。” “他回来了,老夫也要死呀。”李孝恭哀号一声,再次伸出脖子。 “爹,真不用死了。” “你不用劝老夫,张阳这回肯定闯了大祸,老夫只有一死,才能平息陛下怒火,下辈子再吃那葡萄了。” 直到张阳也走入了屋内,无奈道:“您这根绳子也太细了。” 闻言,李孝恭一个激灵,转头看去见到来人登时睁大眼睛,“哈!你小子回来了!” 张阳双手揣在袖子里,背靠着木门就站在门口,看着这啼笑皆非的一幕,“我要是再晚一时半刻,您上吊死不了,多半要给摔个重伤。” 李孝恭悻悻地从凳子上下来,“你小子回来就好,昨晚一夜都怎么了?” 张阳笑道:“与陛下有点误会,现在都谈妥了。” 李孝恭心有余悸点头,“如此,老夫可以过几年再死。” 见李崇义要把房梁上的绳子取下来,他连忙道:“儿啊,这上吊绳子就留着吧,说不定过两年还有用。” 李崇义心中百般不愿意,只好任由绳子就这么挂着。 李孝恭揽着张阳走到宅院一角,这个角落的边上就是田地,他还惦记着吃胡瓜,这不让上官仪将这里也开辟成了果蔬园。 将昨晚发生的事情都和李孝恭讲了一遍。 当然了张阳将陛下几次发怒的经过都抹去了。 李孝恭若有所思,“你造出了这么厉害的东西?” “是呀。” “你小子到底是什么变的。”李孝恭上下打量,神情上充满了好奇与疑惑。 “这不重要,我并不是什么东西变成人的,我也是肉体凡胎。” “破城池,平山川?好生厉害,你是如何造出来的?” 张阳稍稍点头,“这件事要从一只兔子说起,那只兔子吧……” “行了!”李孝恭当即打断道:“老夫不吃兔子肉。” “现在都谈妥了,往后我们骊山还是老样子。” “也罢,也罢。”他拍着张阳的肩膀,“都要好好的,陛下要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这样老夫才能死而瞑目。” 骊山这一次有惊无险,说是五千甲士来查问,李世民晌午就送来了旨意,让那五千甲士不再查问,而是在骊山周边驻扎了起来,往后但凡有出入的人需要格外的路引,并且需要经过允许。 如此火器的风波暂时告一段落,只是骊山会被看管得更严。 李丽质干脆留了下来,继续帮助皇姐协理骊山。 孩子都是无忧无虑的,小清清在骊山上便又恢复了开朗。 张阳睡了三两个时辰,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着凉了,无奈让杨婶去请了孙神医。 曲江池一夜,不止陛下着凉了,张阳也着凉了。 半月后,骊山的华清池边上,张阳捧着一碗茶水看着书卷,时不时咳嗽一两声。 让牛闯拿出了骊山库房中还剩余的烟花,华西秋雨停下的几天后,寒露时节到来前,骊山村外到长安城的官道上铺好了烟花。 一直到了夜里,原本寂静的夜空中突然一声炸响一朵朵美丽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 小清清指着美丽的烟花,在熊大的背上欣喜着。 烟花从骊山开始,一路朝着长安城而去,一时间在长安城的居民也能看到这烟花盛景,这一次的烟花景象比往年更大,因为这里是骊山库存中所有的烟花,有些可能存放太久了,哑火了。 但也足以让人们看到这美丽的景色。 张阳牵着李玥的手,低声道:“以前不能做的事情,现在我们光明正大了。” “不能做的事情还是不能做,我是不会穿那泳衣的。”李玥的态度很坚决。 “我说的是放烟花,你想哪儿去了。” 李玥抬着下巴低声道:“天色不早了,早点休息。” “嗯,确实该休息。” 李玥拿掉束缚长发的骨簪,如瀑的黑发放下来,她理了理长发又道:“浴室上水桶的水不够了。” “昨天不是才加过吗?” “对,现在又没了,我们一起洗洗,早点休息。” 张阳闻言讶异道:“我这病还未完全康复,还咳着呢。” 轻声一笑,李玥低声道:“无妨,我们夫妻一起咳便是。” “这不合适。” “家里不能只有两个孩子,不然会有人议论我们家家底单薄。” “我看谁敢议论。” …… 夫妻俩一边争论着谈话,走回家中。 站在骊山的山顶上可以看到烟花从骊山开始一路朝着长安城绽放,这也告诉了李世民,这般景象你这位天可汗随时可以得到。 长安城的宫墙内,李世民双手放在后背,看着夜空中璀璨的烟花。 陛下就这么站着,也没有话说。 也不知道这位天可汗此刻在想什么。 烟花盛景后的第二天,李世民召见了许敬宗,君臣俩人在甘露殿内商量半日。 朝中很快就来了旨意,礼部侍郎许敬宗升任礼部尚书。 如此许敬宗心心念念仕途,终于等到了该有的回报。 这天许敬宗与岑文本一起来骊山。 岑文本来骊山的原因除了有查阅酒场的账目,还要问及火器一事。 而许敬宗骊山拿出了一种朝圣的态度。 曲江池一夜长谈之后,张阳便整日在田地里劳作,而李泰完成了蒸汽机之后,便很少再过问其中事由,整日跟着姐夫专研美食。 好似在一晚过后,大家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前景。 “本王现在最不放心的就是父皇会不会下旨,反正给母后的信中也写明白了,除非父皇答应下旨让处默娶了那酒家女,不然本王也不成婚了。” 张阳叹道:“处默有你我两位过命交情的兄弟,他真是三生有幸,血赚呀。” 李泰提着菜篮子重重点头,“姐夫这番话,本王也是深以为然。” 话音落下又咳了咳,李泰见状迟疑道:“姐夫咳了这么久,还没好吗?” 张阳啧舌道:“上次烧得严重,当下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你皇姐她也咳着呢,害得我最近开始研究止咳的药材。” “唉……”李泰感慨,“都不容易呀。” “是不容易呀,最近都不让我抱孩子了。” 张阳说着话又感慨又惆怅。 俩人走到了村子前,就见到了岑文本与许敬宗。 刚见到人,只见许敬宗满眼的泪水,他躬身行礼,“县侯,下官……下官……” “你好好说话,你又没欠我钱,我也没人让你还钱,不用这般作态。” 许敬宗深吸几下鼻涕,哽咽了许久,话才说出口,“陛下,让下官升任礼部尚书了,这回真的登册造案了。” 张阳淡然点头,“挺好的。” 话音落下,许敬宗又道:“陛下还说了,往后礼部上下事宜还是由县侯主持。” 这些都不重要,张阳瞧着岑文本,“文本兄,你是不是又来害我的。” 岑文本稍稍一礼,“陛下有旨意,想要县侯那一样当初在曲江池说过的事物,陛下想要一观,见到实物。” 第六百九十三章 南瓜熟了 之前与皇帝约定的是骊山只有铸造权没有使用权,皇帝现在还没见过火器长什么样子。 “我现在手头上也没有。” “可是……” 看岑文本也是很为难,张阳领着人进入村子,“你告诉陛下,再过一两个月给他送去,我最近也挺忙的。” 岑文本好奇地看着四下,“县侯最近忙什么呢?” 张阳随手从一旁的培育田中摘了一根胡瓜掰成两段,分给了岑文本与许敬宗,“还能忙什么,忙着种田。” 岑文本吃着胡瓜,心中狐疑,“这个种田还能这么忙吗?” “忙呀,要顾着的事情太多了,最近要忙着种葱蒜,还有青菜卷心菜,我们还种了不少白菜,都要赶着冬季到来之前收获,现在秋分已经过去了,都已经是寒露,等到了霜降立冬时节,哪里还有菜能种,时间不等人在下也忙着呢。” 岑文本仔细一想,吃着脆爽的黄瓜,觉得这些话也有些道理。 许敬宗笑道:“太极殿的中秋宴席上,已经见过了太府寺的成果,如今满朝文武都在议论这件事。” 岑文本吃着脆爽的胡瓜,言道:“陛下确实说过太府寺给予各地乡县便利,但要挪出多余的田亩也很难吧,毕竟各地乡县都是要收成的,多一亩半分地,用来种粮食也好。” 目光看骊山的一片水田,稻谷的长势很不错,岑文本又道:“就像是这些田地,种粮食也就罢了,要是种果树地方县丞是要来盘问的。” 事实却是如岑文本所言,有道是朝堂是朝堂,地方是地方。 朝堂怎么说,地方的办事却是另外一回事,其中矫枉过正或者简单糊弄都有。 下面的州县抱着糊弄的心思来办事,也无可奈何。 从上官仪这几个月的游说,骊山周边包括渭南数十个村县,有多数人都是表面上的答应,只要少数几个愿意挪出土地,或者自己再开垦几亩地用来种菜。 土地资源与水源灌溉都是一件难题,毕竟你将心血和土地资源让给了果蔬种植,其他田地分配的就少了。 这种过度开垦的做法,与太府寺的理念是相悖的。 事情要一件件做,一蹴而就很难。 李泰神色凝重,“文本兄所言极是。” 自从李泰不去看图纸了,他又恢复了往日的懒散模样,村子里种了很多蔬菜,这也导致他的素菜食物很丰富。 这胖子的心情又好起来了,烦恼也烟消云散了。 张阳摇着手中的扇子笑道:“事情要一件件做,慢慢来便好,我觉得只要太府寺坚持努力,脚踏实地,扩大果蔬种植,一定能够影响周边的村县的。” 一亩地产黍米在一石左右,这还算是在天时好的时候,相对肥沃的田地,一亩地产黍米也就石左右。 按照现在的粮食价格斗米四钱,一石米相当于十斗,抛却了官斗与民斗那一到两成的差距。 一亩地的价值在五十钱到六十钱左右。 田亩价值太低了,而田亩的价值越低,越容易造成土地的兼并。 所以要提高田地的价值,就比如说种一亩的胡瓜与葡萄,或者是卷心菜,让田亩的价值可以更高。 毕竟当下的关中环境还没到千年后的后世这么恶劣。 一切都还来得及。 张阳的神色上带着笑容,“不妨事,我们还要种树,让土地重新恢复肥沃,河西走廊已经开始种防沙林了。” 对此,岑文本低声道:“坚持是好事,但一朝一夕地坚持也无用。” 古人多数都是悲观的,就像是李渊,张公瑾或者是欧阳询。 既然大家都这么悲观,张阳觉得自己可以乐观一些,这世道太不容易了,要是不乐观一些,生活就只有苦涩了。 让李泰带着岑文本去了酒场,顺路还给他介绍了蒸汽机,也不管人家能不能听懂。 岑文本除了神色表露出困惑,从头到尾也不知道该如何赞叹眼前的造物,反正李泰将其说得很厉害。 最后岑文本摇头还是去了酒场。 蒸汽机好似就是李泰最大的成就,而村子里最近也开始了第三次的改建与扩建。 张阳听着许敬宗的讲述,昨日李世民与他在甘露殿谈了许久。 其间涉及了礼部许多事情,还有很多见不得人的安排。 许敬宗躬着身子,“下官不知道张侍郎与陛下说了多少,下官将能说的都说了。” 张阳拍着他的肩膀,“其实我都与陛下说过了,你说不说无所谓。” 许敬宗感慨道:“往后礼部上下,还是要以县侯唯命是从。” “南诏那边消息还没送来吗?” 说起南诏,许敬宗神色凝重,“倒是听说南诏有安排人送消息,不过还没走出南诏地界都被乱贼给截住,我们礼部的探子确实查明了,在南诏确有一伙兵贼作乱,可至今不知道什么人。” “要说是劫匪,洗劫一户人家倒是有,洗劫一地村子也是少见,哪有劫匪去洗劫南诏一个国?” 张阳嘱咐道:“既然以后礼部事宜还是由我来主持……” “自当听县侯安排。” 许敬宗躬着身子,现在他已经是礼部尚书,一生仕途到了如今得偿所愿,往后还能否有所寸进,也要看他自己的造化。 不过能够位列六部尚书已经很不容易了,许敬宗现在将张阳的话当作至理名言。 眼前这个比自己还要年轻的县侯吩咐什么,他就做什么,哪怕是头拱地。 张阳摇着手中的扇子,“往后南诏的事情,但凡有所奏报你们都要留着,至于南诏使者来长安城告状也好,求助也罢,在对方没有人证之前,切莫轻易答应。” 许敬宗拱手道:“但凡有消息,下官一定告知县侯,由县侯来定夺。” 这是李世民的吩咐,也是他许敬宗自己愿意做的事。 张阳又道:“以后的礼部还要继续辛苦你了。” 许敬宗躬身道:“县候放心。” 送别了许敬宗,张阳说高兴也高兴不起来,礼部的铺子摆得这么大,往后还要再改再精简的。 当时建立外交院是为了对付外敌的需要,比如说吐蕃,突厥,薛延陀或者是为了收复高句丽。 当李世民觉得大唐的国力已经到了一定水平,他就会觉得礼部不需要这么庞大。 许敬宗这样的人不会只是一个礼部尚书,他往后还要继续往上走的。 礼部需要改制,需要精简,除去那些细枝末节也是必须的,这些年无节制地扩张也该拿回来收尾。 至于这件事交给谁去做,肯定不是许敬宗,他不会让自己的心血就此被剪除。 说白了,李世民表面上给予礼部中肯,或者是赞赏,都是假的。 这个皇帝的心里从来没有放弃过权力,集权集权,就是要集中权力于一身。 他难道会任由礼部一直交在自己整个骊山县侯手中吗? 未雨绸缪是好事,不论是朝堂中的风波,还是朝堂中的对手,围绕礼部的眼睛从来没有离开过。 李世民的想法不过是让礼部的果实多在枝丫上留一段时间。 至于什么时候摘去也是早晚的事。 张阳觉得也该给礼部寻找下一个人接手人了。 铁匠坊已经很忙碌,不过现在这里已经不像是当初这般忙碌,如今的铁匠坊还在为了铁器铸造工艺上努力。 要让铸造更加精细化。 蒸汽机已经停歇,雨季的时候一直用油布包裹着。 张阳在铁匠坊门口坐下,江师傅也坐在了一旁,“你小子今日怎么有闲情了。” “老师傅,我打算往后请你去书院做个老师。” “做老师?”江师傅摇头道:“我一个不识字的老头如何去教书?” 江师傅拿出一张饼,掰开一半递上。 张阳接过这半张饼,皱眉道:“不需要识字,您老主要教实践的打铁和铸造。” 江师傅还是摇头,“老头子一个粗人,怎么能教人,那是读书人做的事情。” “读书人不懂如何铸造。” “老头子都一大把年纪了,在这个铁匠坊很好。” 张阳拍着他老人家的肩膀,低声道:“我打算在以后的书院后方建设一个园区,在那个园区有教做菜的厨子,有教人织布,染布,江师傅也放心,往后在那个书院都是您这样的人。” 闻言,将师父又诧异了,“还有这样的地方。” 张阳吃着手中的半张饼又道:“我给江师傅单独做个小作坊,让三五人来协助您,造个小炉子,您老一把年纪,在这个开工就热火朝天的铁匠坊才不合适,对您的健康也不好,争取早日让您出来。” 江师傅笑道:“老头子打了一辈子的铁,当年战乱的时候给人铸造刀兵,等天下太平了,还要给朝中铸造刀兵,这辈子不打铁了,都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老师傅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不像欧阳询老先生他们可以安安静静地养老。 张阳揽着他老人家的肩膀,“这里的活太重了,往后还会有更繁杂的工作,您老在这里带三两个可以独当一面的人出来,您老也早点歇着,到了以后我给您养老。” “小张啊。”江师傅低声道:“老头一辈子劳碌惯了,你这般对待,老头我心里愧疚。” 张阳释然一笑,“其实对我好的长辈有很多,不只是您一个,我还要给很多人养老。” 如此老师傅又点头,“太上皇?老头可听说他老人家要让自己的曾孙女造反。” “啊?” “嗯。”江师傅又是点头,“听村子里的人说,这太上皇闲来无事呀,就会和这里的村民说一些他当年的事情,如何从晋阳起兵,如何攻入长安城,如何扶持一个小孩子当皇帝,再禅位给他。” 张阳听得眼前逐渐发黑。 江师傅又道:“你可要小心点,老人家也不都是好人,这太上皇还说了,要将这身造反的本事都教给你女儿。” 痛苦扶着额头,扇子就这么在手中耷拉着,张阳起身道:“等我把车床大修好了,就送到这里来,给老师傅用。” 江师傅神情又恢复如常,“这样也好。” 这李渊年纪大了,现在没事就喜欢说起曾经。 可他老人家的曾经岂是这么好听的,那是起兵造反。 还说要把造反的本事教给自己的女儿,还是让他老人家太闲了。 看了眼正在和欧阳询下棋喝茶的老师,张阳又回到了山上。 李玥正在骊山温泉池不远处的菜地里,她的目光看着三只南瓜,南瓜并不大,只有碗口大小。 张阳也蹲下身看着南瓜。 豁然抬头看到夫君,她低声道:“可以吃了吗?” 张阳重重点头,“嗯,多半可以吃了。” 南瓜在夏天种下,在秋天才长好,它的藤蔓不算好,结出来的果实个头也不大。 正是午时用饭的时候,张阳将这三只南瓜从藤蔓上摘下来。 摘下来的那一刻,李玥一阵心疼,“我可是看着它们长大的。” 张阳捧着南瓜道:“就算是看着它们长大的又如何?它们还是我们的粮食。” “夫君好残忍。” “对食物仁慈,才是对自己的残忍。” 李玥还坐在原地一脸的委屈。 来到自家的屋旁的厨房,张阳将南瓜切好,打算今天给孩子做一顿南瓜粥。 切开的南瓜看起来还不错,内部的南瓜子掏出来那都是下一季的种子。 种出来的种子是会适应土地,三只南瓜可以产出许多种子,张阳仔细将其淘洗好,有三五百颗。 都多少年了,终于见到了南瓜,张阳甚至生吃了一块,清甜的口味吃着很不错。 自家种出来的南瓜虽说不算很甜,聊胜于无。 大唐能够多一种蔬菜,那是值得庆祝的事。 切下一块丢给熊大,熊大张嘴就接住了,嚼着南瓜心满意足离开。 李玥先前对南瓜有多么怜惜,现在吃得就有多欢实。 这南瓜粥吃起来不算甜,但别有一番风味。 小清清自己端着小碗,她的目光看着家门口的华清池若有所思。 吃完饭食,李玥咳嗽了两声。 张阳也受了影响,只觉得嗓子一痒也咳嗽了起来。 这下可好,夫妻俩咳嗽个没完。 看得照顾小清清吃饭的王婶与杨婶一阵摇头。 第六百九十四章 许久未有的怒火 婶婶的目光好似在说夫妻俩不争气,都在这个时候生病了,反正小心安是不能抱,万一病传给了孩子怎么办。 以前两位婶婶是最疼公主的,现在她们的疼爱都给了两个孩子,甚至比之当年对公主的更甚。 吃完饭食后,小清清在婶婶的陪伴下骑着熊离开了。 也不知道她去做什么,等下午回来的时候,带着一个小桶。 张阳再一看她提着小桶,一脸欣喜地将水倒入华清池中,再仔细一看桶中竟然还有几条鱼苗。 多么童真的一幕呀。 “爹爹,我们池子里也要养鱼。”小清清抱着他爹爹的脚踝道:“爹爹,曲江池就有很多很多鱼,鱼粥很好吃,我们家也养鱼。” 张阳一声叹息,“孩子呀,其实曲江池也是我们家的。” 小清清眨了眨眼,“女儿不喜长安。” 张阳拍了拍她的头顶,“无妨,你要养就养吧。” 孩子的脸上带着笑容,母亲对她已经这么严厉,做爹的自然要对她宽容一些。 只是她坐在华清池边还在欣喜着鱼儿快快长大。 却见熊大带着熊五和熊六,跳入了华清池中,熊的水性很好,在池中扑腾了好一阵子,最后这几条巴掌大的鱼成了它们的口中食。 如此,小清清神情呆滞,沉默了良久。 片刻后放声大哭。 也就王婶连忙走上前,安慰着她。 熊是牲口,它自然喜欢吃鱼了,鱼在水中自由自在地游着,自由自在地长大,对两头熊来说这是天理难容的事情。 而且华清池的池水不适合养鱼,就算是熊不去吃,这几条鱼苗也会死的。 华清池的入水口就是温泉池,温泉水的水成分对鱼来说是致命的,就算是自家的水源也都是去村子北面的渭水河提水。 小清清直到哭不动了,双眼通红对这些熊又打又骂。 李玥咳了咳嗓子,“孩子胡闹,让她自己吃点教训也好。” 张阳给她倒上一杯白开水,“生病就要多喝开水。” 嗓子觉得痒了,李玥喝下一口温热的开水这才舒服很多,她看着手中的账目,“河西走廊又送来一万贯赋税,其中三千贯要给朝中。” 自顾自拿着水杯哦,张阳也坐下来,翘着腿姿势很舒服,“西域平定之后,丝绸之路会更加地繁华,往后会更好的。” “说起丝绸,徐慧让江南东道种植茶叶,也有不少江南商客想要将丝绸借我们骊山的道卖出关。” 商人都是逐利的,他们知道货物出关的巨大利润。 李玥合上手中的账目又是咳嗽了两声,喝下一口茶水才让嗓子舒服一些,“以前说过建立我们骊山运输队。” 如今骊山确实有运输队,不过这运输队多是高昌人组成的。 当年高昌拿下之后,高昌人就负责收棉花,运送棉花。 一直到现在,这支从关中到关外的运输队一直保留着。 而在关内,骊山却没有自己的运输队。 李玥思量片刻又道:“当下来看骊山货物流通不算多,太早建设运输队也太早了,不行还是要稳健一些。” 她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张阳捧着茶杯坐在椅子上,低声道:“还是先把身体养好重要。” 此刻皇宫中,几天前陛下在曲江池一夜未归,而派出兵马想要查问骊山,却被长乐公主一句话给喝住了。 “我看你们谁敢!” 这句话流传在长安城的坊间,人们彷如如梦初醒,原来公主殿下也有任性的一面。 李世民对女儿这种任性只是一句话胡闹就此揭过了。 礼部和火器,这位皇帝都想要。 从曲江池一夜谈话之后,李世民更加坚定了要将这个小子吊死在承天门前的想法。 李世民挥舞着手中的毛笔,在一张纸上书写着字,身体随着挥动的毛笔而动。 一边写着字,这位皇帝的思绪发散,吊死张阳这个目标越发近了。 人都是会忍让的,李世民觉得已经忍让他很久了,榨干他的价值,再让大唐富强。 字迹很潦草,写到最后就连写字的皇帝本人都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随后将纸随手一丢,坐下来喝着茶水。 须发有些凌乱,精神很是疲惫。 李世民用这种方式来宣泄自己的不满。 王公公快步走入点头,“陛下,岑文本来了。” “嗯,让他进来。” “喏。” 阴冷的甘露殿内,岑文本的脚步很慢,走到陛下面前行礼道:“陛下恕罪,臣此次去骊山没有得到火器。” 李世民沉下脸,“怎么?是他不愿?” 岑文本低声道:“回陛下,非是不愿意,而是张侍郎说他手中也没有多余的火器,需要铸造就需要时间。” 甘露殿内,安静良久。 刚刚因为写字好不容易让心绪平复了一些,就像是刚刚烧完的木炭,有些红彤彤时不时炸出几颗火星子。 岑文本的一句话,就像是一阵风,让李世民刚刚熄灭不久的怒火又烧了起来。 当着别人的面,李世民保持着冷静与沉着,“要多久朕才可以见到这个事物?” 岑文本又道:“县侯说他最近很忙,多半是短时间都没有闲情。” “闲情?如此大事他竟然说闲情?” 李世民就要发作,语调都重了几分。 岑文本又小声道:“说是最近忙着种田,而且要赶着时节,过了秋分之后,一旦关中入冬地里种不出东西。” “嗯,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喏。” 岑文本小步退出了甘露殿。 殿内静悄悄,李世民坐在殿内呼吸沉重,又过了几个呼吸,这位皇帝终于站起身。 怒火在这一刻爆发了,李世民一脚踢翻了眼前的桌案,怒吼道:“逆子!” 一群太监与宫女慌乱跪倒在地。 皇帝打砸着眼前的一切。 李世民拔剑而立,“朕要将他碎尸万段,剁碎这个出尔反尔的逆子!” 王公公低着头不敢吱声,也不敢相劝。 “朕让你种田,朕让你种菜!” 皇帝拿着手中的长剑一次又一次劈在桌案上,“朕让你知道什么是天下英雄,试试朕的长剑利否!河西走廊一万贯的赋税,七成进了你的骊山,你还给朕说闲情。” “朕让你有闲情!” “朕让你有闲情!” …… “就你张阳忙,满朝文武最闲吗!” 陛下很生气,风寒刚刚痊愈不久,此刻因为怒火攻心,气息不顺再次咳嗽了起来。 直到咳得面色涨红,李世民举着剑抬头呐喊,“终有一天,你会跪在朕的面前求饶,朕要将你挂在承天门上!让你尝一尝帝王之怒。” “咳咳咳……” 话语说到一半,皇帝又剧烈咳嗽起来。 嗓音又嘶哑了不少,又大吼了一声,“此番,朕要十倍百倍地奉还……咳咳咳……” 皇帝撒气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是坐下了。 陛下这一场咳嗽,也召来了卢照邻。 身穿太医署的监正官服的卢照邻瞧了一眼凌乱不堪的甘露殿,先是惊疑而后行礼,悄悄看了一眼陛下的气色。 “陛下面色潮红,双眼通红,额头隐有汗水,是又动心火了?” 李世民沉默着没说话,不怒自威。 卢照邻躬身道:“容臣诊脉片刻。” 说话等着反应,又是沉默良久,等陛下点头了,卢照邻这才小步上前,先是近距离观察陛下的气色,又是诊脉,低声询问道:“陛下,现在鼻间可还堵。” 李世民摇头,此刻不想说话。 卢照邻稍稍点头,“动心火不好,但确实帮助陛下通气了。” “朕还要谢谢他吗?”李世民从牙缝中蹦出几个字,又下意识吸了吸鼻子。 不明所以,也不敢多问,卢照邻又道:“容陛下站在窗前,臣看看陛下口中的情形。” 绷着一张脸,李世民张开嘴。 卢照邻从一旁拿来一张板凳,而后站在板凳上看着陛下口中的情况,观察舌苔与喉口。 随后确认了病情,站到一旁,他开口言道:“陛下的喉口又红肿了,臣准备一些药材,骊山医馆说过风寒之症,需要多喝热水。” 听到骊山二字,李世民三尸神隐约一跳,绷着道:“朕知晓了。” “臣告退,片刻后会让人将药材送来。” 甘露殿内一片狼藉。而此刻的立政殿内,却是一片温馨。 长孙皇后安排人收拾着行装,关中就要入冬了,孩子们都要去骊山过冬。 也是皇后现在没有心力管着这么多的孩子,这一次让小兕子也一同前去。 护送公主与皇子们的车驾出了玄武门,长孙皇后门前望着孩子们的车驾远去这才放心。 “皇后,甘露殿的宫人送来消息。” 长孙皇后低声道:“怎么了?” 宫女又道:“说是陛下又在甘露殿发怒了。” 闻言,皇后加快了脚步。 等这位长孙皇后到了甘露殿,宫女和太监们又在收拾着一地狼藉。 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陛下发怒了,也就在张阳离开朝堂,去了骊山不再过问政事之后。 陛下有两年没有这般大怒了。 长孙皇后忧心道:“陛下如今风寒初愈,当该注意身体。” 李世民摆手道:“朕无大碍。” 陛下说着无大碍,嗓音却嘶哑了许多。 长孙皇后倒上一碗热水,“玥儿前些天又让人送来了红糖,说是这风寒要多喝热水,有奇效。” “是吗?” “该是这样的。” “朕刚刚听卢照邻也这么说。” 长孙皇后收拾着眼前的桌案,“那就是了。” 李世民哀叹道:“朕的大唐怎么就出了张阳这么一个人,老天瞎了眼,将这么多的本事都落在了他这样一个人身上。” 其实这么多年,李世民对待臣子很和善了。 能够让陛下如此动怒,也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情。 还未等皇后问及,李世民低声道:“这个张阳明明说好的将东西交给朕,如今他却出尔反尔,朕要追究,他便是欺君” 长孙皇后皱眉道:“张阳最近一直都在骊山,这孩子也算是懂事,不像是会欺君的。” 自从皇后不再用香炉,气色确实有所好转,只是如今还时常会有气短,如今一直修养着。 至于宫里的麝香以及各种用来烧的香料,也都送给了其他的妃子。 皇后不用这些事物之后,身体确实好了不少,从此立政殿没有那些东西了。 李世民冷笑着,“朕问他讨要,他都敢不给,这人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长孙皇后平素是不过问政事的,这君臣翁婿之间的恩恩怨怨,还以为早就已经了了。 如今皇后以为是自己将事情谈得简单的。 翁婿之间的恩怨从来没有结束过,现在更是愈演愈烈了。 前两年看似安定,其实是陛下与张阳分隔两地。 李世民后悔了,后悔将那递刀的侍卫罚去戍边,应该当场就提刀劈了那个小子。 这小子肚子里还有很多东西没有拿出来。 “朕忍着便是。” “陛下还是少动怒。” “朕明白。” 李世民喝下一口温热的白开水,这才让喉咙好受一些,“有朝一日,朕要刨开他的肚子,看看他的心肺是如何长的。” 如今骊山上,张阳也咳嗽不断,因为一群弟弟妹妹又回来了。 李治拖着一个大包袱,“姐夫看看我带来了什么。” 张阳先是好奇,再看他的包袱倒是很大。 李治盘腿坐在地上,拿出一样东西,“这是父皇所用的宣笔,宫里就这么三支,我全带来了。” 看得令人咋舌,这李治回宫里住一段时间,这是把皇帝的家底给搬来了? “姐夫你看,这是父皇用的镇纸,据说是用陨铁所制,不过看来没什么特别的。” 陨石这东西从天上落下来不见得特别,张阳将它拿在手中,确实与寻常的铁块没区别。 “还有这是父皇的玉樽,宫里只有九个,拿了一个。” 张阳越看李治带来的东西越是觉得想咳嗽,再咳嗽三两声,这小子手里还有一只鞋子。 “这是父皇的鞋子,上早朝用的,就拿了一只。” 张阳神情麻木低声问道:“你父皇早朝的鞋子被你拿了,他穿什么上朝,而且你就拿了一只。” “这……” 好奇又问道:“你父皇有脚气吗?你就胡乱拿过来。” 第六百九十五章 辽东送来的家书 李治尴尬笑着挠了挠头,“当时没有想太多,也没有多想就带来了。” 孩子不懂事,什么都想要往骊山送,甚至皇帝早朝时要穿的鞋子都带来了。 苦恼地扶着额头,张阳看着包袱中的一样样物件,低声道:“将这些东西都送回去吧,就说晋王殿下拿错了。” 一旁的宫女如蒙大赦,这才又长出一口气,慌慌张张带着东西离开了。 让弟弟妹妹自己去收拾自己的行李,张阳也得以闲下来。 清河公主用华清池的池水洗了洗脸,再用手捧起一汪池水,看着水往指缝中流下。 “姐夫为何不要人伺候生活起居呢?”清河坐在一旁问道。 “因为我讨厌别人看着我的生活起居,反感别人掺和我的一举一动。” 十三岁的清河公主又问道:“长安城有很多的权贵人家都有下人安排生活起居。” 张阳又道:“清河公主若是想要吃橘子,今天宫里的宫人不愿意去拿该如何?” “他们不会不愿意的。” 清河如是回道。 “人都是一样,谁都有心情不好的一天,谁都有逆反的时候,当宫人不帮公主殿下拿橘子了,还能吃到吗?” 在清河的意识中,宫人就应该听从她的安排。 张阳又道:“所以当你的生活起居被别人给安排的时候,那你的生活也会被他人左右,从而影响你的决定,一个自立的人就可以将这种影响减弱到最低。” 清河公主还在思量着。 现在清河与高阳的年纪都还小,这个时候开始影响她们也不错。 张阳不喜欢宫墙内教养孩子的三观,宫墙内的三观也不适合正常人。 一个从小失去自立的人,也很容易被人左右。 孩子一到家里又开始热闹了起来,小武,李丽质与小慧三人帮着处理眼前的调度,今年的棉花又到了,她们三人要主持棉花运入村子的事宜。 自从上一次吃过了软糯的南瓜,李玥对它就念念不忘。 她看着南瓜的藤蔓,张阳看着她。 李玥低声道:“南瓜很好吃,还能不能种出来。” “时节已经过了,多半长不出来。” 她先是看了看蔚蓝的天空,又道:“应该可以长出来,这里还有一颗小果。” 张阳定睛一看,“嗯,还真好似有个小果。” “等它长大了,我们又可以吃南瓜了。” 当初她还很喜欢南瓜,甚至一度不舍得吃,现在她看着南瓜没了之前的仁慈,反而是更加期待将南瓜切开。 女人都是善变的,媳妇也一样。 张阳叹息道:“就算是它现在结出了小果,也会因为霜降之后的冷空气,导致藤蔓枯萎,果子失去了养分的供给。” 看李玥一脸不乐意的模样,她从家中拿出一匹黑麻布,将这黑麻布盖在了南瓜的藤蔓上。 “嗯?还挺聪明的。” 李玥颔首道:“这是在齐民要术这卷书上看到的方法。” 黑布能够吸热,可以让藤蔓在足够的温度下。 “不过你忽略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黑布确实可以吸热,但在这种时节,就算是给藤蔓增加了温度,也不能改变气候,夜里的寒冷会将它的藤蔓冻住,反而会让它失水更严重。” 说罢,李玥神色颓废,她抬眼看了看还没重新搭起来的温室。 还未等她开口,张阳又道:“温室还未到可以使用的时候,立冬时节起用是最好的。” 闻言,李玥惋惜地抚过南瓜的藤蔓,不舍地看了一眼南瓜藤蔓下的一颗小果。 “我们许久没有打牌了。”她忽然道。 “我今天要修车间。”张阳拒绝道。 “那我们一起修。” “也好。” 车间内的车床经过上一次的损耗,已经是它的极限,想要重新用起来,就需要将车床内的很多部件都替换一下。 牛筋的强度已经不够了,若要满足以后的精度需求,需要更结实的皮带用来传动。 张阳想到了后世的老皮带,那种老式的传动带很容易硬化,但确实很好用。 又是一个技术难题。 李玥很少来车间,去年车间刚刚建成,她怀着孩子便很少来这里,因为那时候她不喜欢这里的味道。 她将围裙在腰间绑好,戴好了布手套,帮着替换车床内部的零件。 等修理完这些,家里正是用晚饭的时辰。 一到吃饭也是家里最热闹的时候,李玥默不作声地看着夫君的侧脸,他正在与孩子们说笑。 离开朝堂,离开长安城,家里的生活更好了。 夫君也不用再去担忧朝中的事情。 好像家里的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 王婶带来了一卷礼部的送来的书信,张阳从正在玩着老鹰捉小鸡的弟弟妹妹中离开,坐下来看着书信的内容。 孩子才出生三个月,需要母亲来喂养,李玥安抚好了孩子,便拿起炉子上的水壶,泡上一碗热水,在池边坐了下来,“婶婶说是辽东送来的书信?” 张阳稍稍点头,“是大安送来的书信,这是他呈报给礼部的消息,夏天的时候大安拿下了高句丽,正值大风天,一场大风席卷了高句丽的南部,几条江流倒灌田地,李义府顺势带着人拿下了高句丽以南百济的诸多领地,不过朝中已经送了消息过去,大安与李义府都要被召回,而温挺也离开高句丽,但他要继续留在辽东,为我们做事。” 这世上哪有这么多的美好,令人感觉无力也令人痛心疾首,哪怕温彦博老先生多活几月,他在离开人世之前也能亲耳听到这个消息。 如今温挺拿下了高句丽还未将这个消息带来,却已经听闻了他的生父离开人世的噩耗。 听闻这个噩耗之后,他在百济发了疯一样地杀人,直到朝中来了旨意,他才停歇,督建安东都护府。 这建设安东都护府是张大象的意思,安东都护府就建设在与辽东隔江相望的高句丽对岸。 这封信到了骊山,也就是说最快的时间内,一个月前大安他们就已经启程离开高句丽,回长安了。 辽东还要继续建设,张阳还打算借用高句丽的港口向东渡海攻打。 盼着有朝一日能够将这些事情做完,在大唐为官不知不觉已经到了贞观十一年。 漫长的为官生涯,蓦然回首一切又好像过得很快。 过了今年就十二九了,张阳摸着自己下巴的胡渣,四周的空气又冷了不少。 西北的冷空气就要来了,今年的冬天依旧很漫长。 张阳收拾好温挺与大安的书信,“我去见一见老师。” 孩子又闹了,李玥只好抱着心安点头道:“夫君早起早回。” 明明拿下高句丽是一件好事,可张阳又觉得这个消息很沉重。 大象还未把礼部的消息送到骊山,多半要明日才会送过来,自己手中的信是许敬宗先安排人送到的。 来到老师家门前,张阳拿出书信低声道:“老师,这是辽东的消息,大安拿下了高句丽,一个月前就启辰回长安城了。” 张公瑾接过书信,将其拿在油灯边上,用火光照着皱眉仔细看,“嗯,确实是大安的亲笔书信,这孩子终究还是立功了。” “老师,这是好事呀。” “不见得。”张公瑾放下书信,“老夫一直希望大安心怀赤子心,他可以平平稳稳地度过这一生,他自小是个聪明的孩子,只是老夫想他活得简单一些。” “老师是希望大安不要太聪明?” 张公瑾稍稍点头,又道:“他现在是礼部侍郎?” “嗯,朝中安排的。” 见老师又不说话了,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现在的心情是好是坏。 张公瑾低声道:“当初老夫不让你执掌兵权,是为了让你不涉杀生之祸,老夫不曾太教导大安,就算如此也无法掩盖他的天分,只能尽可能让他存有赤子之心。” “但他的天分对他来说不见得是好事,朝堂哪有这么简单,这世上的事哪有黑白分明。” 老师的话语依旧很悲观,但话虽悲观,确实是没错的。 这世上哪有这么多的黑白分明,从古至今哪有这么多的公平与正义。 “老夫担心他一入朝堂,要经历要面对的太过残酷,如今长孙无忌手握权柄,家中门客上千,还有吏部侍郎高季辅,吏部尚书杨师道,更有侯君集,秦琼,李绩,这些武将,哪一个是不是活成了人精。” 张公瑾低声道:“你小子手中虽说青年翘楚众多,有薛仁贵,裴行俭,包括大安和许敬宗,又或是你的好友程处默,苏定方,李道彦可他们终究是朝堂中的人,有的会是文臣,有的会在军中掌握要职,这些人终究不是你的,他们是朝堂的。” “老师是说我该有自己的势力?” 张公瑾的神情严肃了几分,抚须道:“不,你碰都不要碰。” 张阳双手作揖躬身行礼,“那学生知晓了。” 听老师又是一声长长叹息。 离开老师的家的时候,张阳走向骊山的医馆,这里有一处宅院,本是温彦博老先生的养病之处。 现在这里空荡荡的,张阳吹亮了手中的火折子,将温挺送来的书信点燃,低声道:“老先生,我烧给您朝中的奏报未免显得我虚情假意,现在我烧给您温挺的亲笔书信,他现在正在归途上,一路上也是披麻戴孝。” 看着写着书信的布绢燃烧起来,张阳抬头看着夜空又道:“老先生这历史一次又一次地循环上演,当年陆游说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也有苏轼说过。”张阳的话语顿了顿,看燃烧的家书低语道:“他说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您老可能不认识陆游和苏轼,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当我用他们的诗文来看当下,还是那么地合适,好像历史就是一台戏,您老牵挂了辽东大半辈子,您的儿子帮您完成了,你泉下有知该看见的吧。” “就算是您看不见,现在这书也烧给您了。” 话罢,一阵夜风吹来,在布绢就要烧完的一刹那,被风吹起,飘向了夜空中。 张阳这才站起身,转身的一刹那总觉得有人在看着自己,无奈一笑开口道:“您老一路走好!” 带着笑容,张阳的脚步走向骊山。 关中的深秋,对其他村县来说应该是农闲时候,但对骊山来说还是农忙。 张阳一大早就来到了菜地中,与上官仪和李泰一起忙活着。 每每看着这些卷心菜与白菜茁壮长大,就令人心情很不错。 过些天白菜就可以收获了,白菜长得不大,一个个的个头也和萝卜差不多大。 “姐夫,这个白菜好吃吗?” 张阳剥开一片递给他,“魏王殿下尝尝?” 李泰接过有了一些犹豫,眨了眨眼便将生白菜放入口中,“嗯,不涩,不酸,吃不出味道。” 又在嘴里嚼了片刻,李泰又道:“嗯,有些回甘。” 众人对田地里的菜充满了期待,深秋还有菜吃,换作谁都会很高兴。 现在长安城的粮食与羊肉是最便宜,偏偏这些蔬菜是最贵的。 这让骊山的田亩的价值提高了很多。 这么一支卷心菜在朝中可以卖到十钱,这价格比一斗米还高。 这些菜自己村子里吃倒是尚有盈余,再拿去卖显然不现实。 毕竟现在的骊山的大部分田地都是用来种麦子的。 武士彟正带着村子里的人们嗮稻谷,这些天小武也会下山帮助他爹爹做事,准备帮着管管骊山的经营。 晌午,一队兵马来到了村前停下,王公公笑呵呵走入村中。 张阳提着一篮子菜,篮子中有白菜,卷心菜,还有少许的萝卜与菠菜。 “好久不见了,王公公。” “县侯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种菜。” “其实种菜也是一件很养身心的事情,收获的满足感在三五个月后,但总能令人欣喜,养出来的心性也更好了,人也不会极端,也能让人不着急。” “县侯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厌倦世俗。”王公公站直身子又道:“如今的长安城烦躁许多,反倒是骊山更宁静了。” 第六百九十六章 天可汗的骄傲破碎了 递上菜篮子,张阳笑道:“这些蔬菜还望不要嫌弃。” 王公公推脱道:“县侯上次送的咸鸭蛋也还未吃完,如今再送这些老奴实在是不敢收。” “就当是给你与宫里的宫人吃,在下聊表心意,再给陛下送一些过去。” 如今王公公这才面色有所缓和。 “老奴这一次来带来了陛下的口谕,魏王殿下与阎立本之女阎氏于今年十一月完婚,且卢国公身为国公当为表率,责令其子与那酒家女成婚。” 张阳接过旨意笑道:“多谢王公公了。” 他小声道:“还有火器之事陛下又让老奴来问及,不知县侯……” 张阳连忙道:“过两天就送去。” “嗯,老奴也好禀报陛下。” 王公公每一次来都不会空手回去,这一次他带着一车的蔬菜离开,手里还提着一个篮子。 不用多想,这么多菜放在宫里吃不完,多半还要给陛下当作年礼送给臣子们。 关中百姓都是勤劳,春夏是农忙时节,很多事情都会安排在秋后或者入冬之后再办。 皇子婚事一样要安排在农闲之时。 农忙农闲对太府寺来说一样重要,只有在农闲的时候朝中与坊间才能抽出人手准备,才能安排事宜。 所以李泰的婚事也就安排在了今年的冬季。 张阳将手中的旨意递给他,“你父皇答应了,等你成婚的那日,处默也一起成婚,就在骊山办了。” 李泰笑道:“多谢姐夫。” “处默这些天在做甚?” “他还能做什么?走!我们去看看他。” 张阳点头,“也好。” 骊山边上的酒肆生意一直很好,还未走到酒馆门前,就看到处默一个人坐在酒肆外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两人走到近前,遮住了他正嗮着的阳光,程处默这才缓缓抬起头,他现在也养起了胡子,脸上还有几道伤疤。 见状,一看就是女人挠的,李泰也蹲下身小声道:“处默兄,你这是又挨揍了。” 程处默伤心地点头,“有人议论我与她是夫妻,某家点了点头,就被她一顿毒打。” 李泰哈哈一笑,拿出旨意递给他,“父皇下旨了,让你和这个酒家女成婚,往后她就是你的妻子,她不敢打你了。” 闻言,他迅速接过旨意,打开黄娟瞪大了眼睛看了良久。 程处默随后又神情凝重地收起旨意,“某家忘了。” 李泰好奇道:“忘什么了?” 他痛苦地扶着额头,“不识字。” 张阳揣着手也在一旁坐下,三人一起面朝太阳,目光看着远处的平坦的关中秦川。 三人齐齐一声叹息,谁没有几个损友,谁没有三两个过命的朋友。 程处默忧虑道:“非是她不敢打某家,是某家打不过她,她身手了得,鞭子如雷动。” 闻言,李泰拍了拍他的肩膀,“处默呀,你从小挨打,怎么成婚后还要挨打?” 程处默又不吱声,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明明是一件大喜事,这一次就算是他程咬金还要打孔颖达孙女的主意,也不能违背陛下的旨意。 不过处默没有因此太开心,反而是更焦虑了,腿不住地抖着。 李泰按住他抖着的腿,而后继续沉默着。 最后俩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唯一有过来人经验的张阳身上。 “你俩看着我做甚?”张阳尴尬地挪了挪位置与这一胖一壮保持距离。 李泰好奇道:“姐夫,成婚后是什么样的。” 程处默也是不住点头,点头像捣蒜,一脸的痴呆相。 先是咳了咳嗓子,张阳喝下一口茶水,“成婚之后就是生活,生活无非就是那些事,很简单的。” “当真如此?”程处默皱眉不语。 看俩人犯着纠结,张阳也不自觉地纠结了起来,随后又站起了身。 李泰抬眼道:“姐夫要做什么?” 张阳苦恼道:“种菜!” “姐夫不给我和处默准备婚事吗?” “你让上官仪帮你们安排。” 李泰闻言还是笑着。 这一胖一壮,一个比一个另类。 要说李泰聪明吧,他平时确实挺聪明的,要说他不聪明吧,也会在一些时候犯迷糊。 处默就算了,他的成长基因都点在了肌肉和力气上。 俩人依旧坐在酒肆前,李泰小声道:“处默,你知道吗?姐夫造出来一样东西。” 处默不以为然,他觉得张阳的本事可以做出很多新奇的事物,新奇的事物多了就有些不新奇了。 李泰又道:“那东西可以平山川,破城池。” 处默冷哼道:“某家也可以平山川,破城池,不过是废些力气而已。” 再是一想,李泰回忆起当初骊山上姐夫在拆行宫时,那时响起的阵阵响动,心头若有所思,仔细思量道:“莫非那个时候……” 村子里的菜地经过几次开垦已然不小了,李孝恭依旧垂头丧气地看着自己屋后的一片胡瓜。 无视了河间郡王,张阳来到村子里的办事处,这里放着不少卷宗,上官仪正在一堆卷宗中埋头书写着。 见人进来,他这才抬头,“原来是县侯。” 张阳帮他整理着桌案,桌案上乱糟糟的,再将几支写废的毛笔收起来。 看县侯这般主动地帮自己收拾,上官仪也觉得这里杂乱不堪,也动身收拾起来。 将不要的废纸送去存放,将其他有用卷宗放到书架上,这才让这里显得宽敞许多。 俩人重新坐下来,张阳问道:“人手物色得如何了?” 上官仪拿出一卷卷宗打开来便是一个个名字,“这是下官拟定的名册,其中都是各地有名的老农,不过多是年事已高不愿意留在长安,下官还打算在明年的科举加入农事的策论。” 他是打算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让朝中在考卷上加上关于农事的策论,比如说如何种田,如何施肥。 从中为太府寺挑选合适的人才。 当初也幸亏有他李世民恶意针对,心中太府寺就剩下了自己和上官仪两人。 张阳考虑着,“可以作为策论考题,但不能列为科举录用的条件,我还是比较喜欢这些老农。” “县侯有所不知。”上官仪又道:“这些老农不好请,个个乡县都将他们当宝贝,这些老农经验丰富,他们只需要看水土,看春季的气候就能将今年的收成猜到八成,而且只要看天色的云彩就可以知晓来日几天的天气。” 张阳听着点头,“人才呀,所以你更该抓紧才是。” 明知是个很难的差事,上官仪还是咬牙答应了,“下官明白,还请给下官一些时日。” “不妨事,我不着急。” 将这些老农请来,一来可以帮助骊山的试验田,最重要的是气候与水土,这些都是经验之谈,全靠老农的经验来判断田地适合种植什么。 这些老农若是能够招揽,他们就是太府寺最珍贵的宝藏。 到时候可以收来教出一代代种地能手。 毕竟在这个大唐没有种田攻略相关的书籍,倒是自魏武南北回来,越来越多关于圣人的学说。 反倒是关于实际生产的书并不多。 圣人果然都是天杀的。 都上千年了,中原的物质依旧是这么地匮乏。 至于有些人说物质只会腐蚀人的内心,这种话从一定道理上来说是没错的,可也有环境因素。 汉武帝时期想要统一读书人,实现统一读书人的理念就进行了所谓的董仲舒天人三问。 可那也是形势所迫,皇帝的权力需要。 王公公回宫后的几天,朝中几次三番派人来询问火器的进展。 皇帝觉得他都下旨让处默成婚了,还要面对程咬金的牢骚。 天可汗掺和人家的家事,拉下了脸皮,骊山再不把火器拿出来就显得不要脸了。 张阳很想做个不要脸的人,放在以前他真的做得出放皇帝鸽子这种事。 但现在不同了,现在自己有女儿还有儿子。 在孩子面前要有榜样,免得这个皇帝以后当着我孩子的面说我的不是。 一个太上皇传授小清清造反的经验已经够头疼了,更不要说再有一个天可汗,天天说孩子他爹不是个东西。 也就是耐不住皇帝的一次次派人来询问,简单做了一个大炮仗,让人送去宫中。 土雷铸造出来很麻烦,更不要说燧发枪,现在自己也只有这么一把,他皇帝说一句想要就要,根本不考虑制造的成本与时间所需。 皇帝就是这样的,没有关怀,只有算计与权谋。 皇宫内,原本就是阴冷的甘露殿早早就点起来了炉子。 皇帝一边用炉子取暖,一边批阅着奏章,还有时不时喝下一口茶水,神色上尽是忧国忧民。 李君羡捧着一个药包而来,“陛下,这是骊山让人让来的火器。” 闻言,李世民终于搁下了手中的笔,他起身走到近前,看着这个方方正正的用木头和布包裹的事物,“这就是张大安破城,裴行俭退大食人的利器?” 李君羡回道:“骊山没有如此说,只是县侯交代此物的用法,人需要保持一定距离。” “嗯,在宫里找一面宫墙去试试。” “喏。” 李君羡带着陛下来到一处破旧的宫墙,这里原本就是打算拆了重建的地方。 并且这个地方现在荒草丛生,还有很多的野猫,甚至还有宫人说隔几天就会在这里看到横死的宫女与太监。 李君羡将药包放在了宫墙下,一手牵着引线步步后退,退到了三尺外还要找掩体。 “请陛下退到墙后。” “朕站在这里不行吗?” 李君羡又道:“骊山县侯有交代,此物在使用之时需要找到掩体,并且保持三尺的距离,才能够点燃,不然会有性命之忧。” “朕若站在墙后还如何看它破城池?” 说罢,李世民又看李君羡一脸为难的模样,也只好退到了墙后。 如此,李君羡这才点燃了火折子。 看着引线朝着药包烧去,他也躲到了墙后。 李世民接过王公公递来的椅子,坐下来喝着茶水,等待着动静,一口茶水下肚,依旧没有动静。 不耐烦的李世民侧目看向那面破败的宫墙,只见宫墙旁的药包正在冒着浓浓的白烟,还有很刺鼻的硝烟味。 正想说此物糊弄朕…… 一声炸响,如同雷动,吓得在场众人一阵哆嗦。 刚刚探出头的皇帝惊愕当场,整面宫墙轰然倒塌,尘土与硝烟混合在一起,气味刺鼻又难闻,尘土硝烟弥漫之下,令人睁不开眼。 等一切平息下来,尘土也散去了,硝烟味还在弥漫,没了烟尘众人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情形,宫墙已轰然倒塌。 李君羡看到这一幕惊诧,三五个太监当场就跪了下来。 再看天可汗,他的神情虽说镇定,可拿着茶碗的手还在不住颤抖。 众人都耳鸣了好一会儿,这才能够听到彼此的说话声。 李世民晃了晃脑袋,丢了手中的茶碗,神情从恍惚中定了定,快步走上前,看着眼前的一堆碎砖石,再看那几只已经被炸得不成样子的野猫,足以可见当时站在近处会是什么下场。 “破城利器,当真是破城利器。”李世民举起双手大声狂笑道:“哈哈哈!天佑大唐,大唐万胜!” “大唐万胜,大唐万胜,大唐万胜!”一众侍卫齐声大喊着。 当欢呼声停下,李世民心中突然有了落寞,这种落寞是因为这等破城利器的冲击所致。 那便是他这位天策上将的骄傲。 当这药包炸开宫墙的那一刻,李世民心中作为当年天策上将的骄傲,顿时粉碎。 深知兵法,围城打援,攻心计,谋计策…… 这些平生所学的兵法,仿佛在这一炸之下彻底无用。 骊山掌握这等利器,长安城的城墙对张阳来说如同一张纸,当李世民平静下来,他又成了那位冷酷的帝王。 这位天可汗开始忧虑,开始真正忌惮骊山的那位县侯。 如此利器,若掌握在大唐的军中,那将是无往不利。 但若是掌握在作乱之徒手中,那将是一场灾难。 他说得没错,此物若不能加以控制与束缚,宁可这等利器从未出现在世间。 第六百九十七章 李靖与红拂 皇宫西面的宫墙炸响引来了不少的侍卫,他们纷纷跑来查问情况,只是见到老旧宫墙的一面已经倒塌,陛下安然无恙地站在倒塌的宫墙前。 宫中各方前来查问侍卫的人越来越多,见李君羡也在这里,众人越发孤疑。 几只野猫被炸得血肉模糊。 砖块散了一地。 李世民低下头来看着刚刚炸塌最中心的位置,地上还有不少粉末。 这些粉末现在是焦黑的颗粒状。 用手捏起一些,放在鼻端仔细闻了闻,蹙眉看着这些粉末,“去找人问问,这些粉末都是何物?” “喏。”李君羡拿出一块布将地上剩余的粉末都拿出来。 李世民以为只要骊山能够造出这些东西,宫里也能够做出来。 李君羡拿着这些东西去问了宫中军器监与太医署或者是工部转了一圈,再次回到甘露殿。 喝着茶水一脸忧心的李世民问道:“问出来了吗?” 李君羡回道:“陛下,末将去问过,此物中含有很多硝石,其中还有不少是木炭,不过眼下只知晓俩物,其余的尚不清楚。” 李世民沉着脸,“其余的是查问不到吗?” “说是烧过之后很难分辨,唯一可以分辨的只有硝石和木炭了。” “嗯,让骊山再多做几个送来” “喏。” 李世民喝着茶水陷入沉思,片刻之后又起身离开了。 卫府军中已经有不少老人了,这些老人有的已经离开了卫府,还有的晋封国公之后便不再过问军中的事情。 朱雀大街贯通整个长安城,但在朱雀大街另一角鲜有人路过。 自阴山一战大胜之后,李靖便很少出门会友,也很少见外人。 李世民穿着一身寻常的圆领衣袍,迈步走入这处宅院,这处宅院显得很萧条,没有几个下人,有一中年男子正坐在院中,擦拭着一个皮袋子。 “药师。”李世民走上前低声道。 闻言,那中年男子抬头见到来人连忙行礼,“末将拜见陛下。” 李世民笑道:“许久不来看你了,近日身体如何了。” 李靖已经躬着身行礼,“回陛下,末将近来一切都好。” “嗯。”李世民点头又是看了一眼四下,拿出一个布袋,“这是骊山给宫里茶叶,朕给你带来了。” “谢陛下。” 李靖接过茶叶,放在一旁的桌案上。 见状,李世民又笑了,“不过一些茶叶而已,不是什么值钱物,你不用这般拘谨。” 为了让李靖放松一些,李世民也随意搬了一把胡凳坐下,看着满院的萧条与朴素。 老旧的弓就这么随意挂在墙上,箭矢三两放在皮套中。 一个妇人端着一些酒水从屋内走出来,恭喜行礼道:“陛下,请用酒水。” 李世民看到浑浊的酒水,再看这个妇人,“红拂,你久居长安,可还习惯。” 妇人平静回道:“陛下,老妪年轻时早已走遍了中原,没有不习惯的。” 这个妇人就是李靖的结发之妻,绿林好汉中传闻的红拂女,本名张出尘,是李靖的红颜知己,也是结发之妻。 李世民颔首道:“朕心中一直觉得愧对你们夫妻俩人。” 闻言,李靖连忙道:“陛下,万不可这么说,何来愧对我们夫妻。” 李靖如此说,是要安抚陛下之意。 红拂低声道:“敢问陛下,可有寻到虬髯客的下落。” 夫妻俩相视一眼,各自的眼神中多有对彼此的质问与不满。 当年岭南一别,不知虬髯客去了何处,如今陛下已经即位十年了,这十年间李世民这位皇帝完全可以派人去寻找虬髯客。 告诉虬髯可现在中原已经平定,他可以回来了。 可到现在陛下这边依旧没有消息,红拂心中着急。 李靖倒是一直处之泰然。 因为此事红拂心中一直有芥蒂。 当初李靖,红拂女,虬髯客在游侠中被称为风尘三侠,在中原的名声很大。 红拂心中还有当年的傲气,她不像李靖早已磨去棱角。 李世民只是亏欠这对夫妻很多,没有李靖也没有他今时今日的地位。 说罢,红拂又咳嗽了起来,这些年她的身体一直不好。 李靖又道:“陛下,红拂向来注重情义,见笑了。” 看着眼前的夫妻俩人,李世民喝下一口浊酒,缓缓站起身道:“朕派人已经在查问了,虬髯客早已出海,不过眼下朝中已经拿下高句丽,说不定这两年就会有消息,朕会继续派人查问的。” 红拂女闭眼低着头又道:“谢陛下。” 她穿着寻常妇女的粗布衣衫,身体羸弱,早已不是当年在中原意气风发,快意恩仇的那位女侠了。 当初在山西灵石县李靖,红拂女,虬髯客三人结义,拜为兄弟兄妹关系。 后来杨素过世,三人到了汾阳郡,当初收到李世民与李渊的接见,虬髯客断然拒绝了。 他这一生不在乎功名,而自此虬髯客又与红拂女与李靖保持了距离。 李靖至今还记得汾阳的酒水香醇。 后来李靖打算跟着李世民与李渊谋一条出路,跟随李渊平定中原。 那时虬髯客早就看出了李靖与红拂的意图,自知不能再劝说两人,便就此告别。 甚至还把自己的一生的家当都给了李靖与红拂。 虬髯客虽说是个豪侠,但他的家产颇丰,也可以说李靖与红拂可以无忧下半生的家产。 说好中原平定之后,三人再聚首。 只是虬髯客这一去至今没有消息,成了现在李靖与红拂女最大的遗憾。 当年杨素过世,虬髯客出走,江都兵变死了太多人了。 当年多少英雄好汉战死他乡。 当年多少英雄好汉战死他乡。 宇文化及死不足惜,这中原大地乱了十年,也打了十年。 当年的旧人走的走,死的死,这天下变了,当年的故友也都不在了。 自李秀宁过世之后,她的死因一直是个谜。 李世民从来都是避而不谈,李渊也是不再提及此事,问而不得,李元霸早逝,李元吉,李道玄…… 当年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离开,武德的最后几年,贞观开始的两年是长安最黑暗的两年。 那些年过去之后,红拂女越发地消沉,出征岭南而带来了旧病,也越发严重了。 为了这个皇位,李世民自知亏欠那些故人太多了,如今在皇位十年,往日那些回忆再次浮上心头。 李世民低声道:“你们夫妻俩人也听说了张阳其人?” 李靖点头道:“末将早在前几年就已经听闻,此子夺得河西走廊与高昌的手段很是毒辣,末将以为他是个行事毒辣的人。” 红拂道:“陛下,药师说得不错,此等谋略与算计不可不防。” 红拂与李靖都是很简单的人,说了也是无它意,只是随口一问。 李世民无奈一笑,“这样的人,朕一直希望他可以为社稷出力,这两年在他的安排下,有个张大安的年轻小子拿下了高句丽。” 闻言,李靖与红拂神色都是惊疑。 俩人已经许久没有出现在世人面前,听到这个消息很是诧异,当初杨广三征高句丽,动用了多少人力物力,都没有拿下高句丽。 李靖从自己的书房中拿出一张地图,“末将平定太原之时,在郡守府缴获此图,此乃辽东图。” 一张图铺开在地上,李靖收起自己的衣袖整了整自己的衣冠,看着眼前的地图形势,“当年杨广为了渡江就死了不少将士,敢问他们是如何渡江的?” 李世民摇头道:“药师,你久不闻朝中事,现在都变了,你手中的这张图已经不够兵事所用,现在礼部呈给朝中的地图更加详略。” “是……是吗?” 李靖的神色说不上是欣慰还是失落。 红拂女问道:“付出多少兵马粮草?” 李世民来回走了两步,目光看向辽东方向,“只用了三千甲士,张阳任职礼部尚书,派出使者前往高句丽,令高句丽王交还前隋战死将士的尸骨。” 红拂又道:“高句丽王向来是不交还这些尸骨的。” 当年李渊就做过这种事,众人心中都有数,以高句丽的做派向来不会交还尸骨。 李靖还在皱眉看着地图,“渡江!他们如何渡江的?” 李世民低声道:“军报说,高句丽发生了内乱,辽东长史兼任礼部侍郎的张大安带着三千甲士连夜渡江,趁着高句丽还未出手防备,借着营救使者李义府的名头,拿下了高句丽的王城,生擒了渊盖苏文。” 听陛下说了事情的经过,李靖心中到底有了打算,他笑道:“可是今年夏天发生的?” 李世民还是点头。 李靖颔首道:“自是如此,高句丽无坚城可守,只要能够渡江便可直入高句丽王城,可高句丽境内山脉纵横,到了冬季苦寒无比,必要在夏秋之际起事。” “而高句丽内乱,更是给了他们可乘之机,恰有当年渭水盟约的前例,用此计的人甚是高明,如此用了最少的兵马拿下了高句丽,不过……” 话语到了这里,李靖还是一脸的疑惑,“即便是五千的甲士如何破城?” 李世民又喝下一口酒水,沉声道:“那张阳手中有一样破城利器,可破坚城,可平山川,此物一出就连长安城都可不足为惧,无非就是多炸几次。” “药师啊,现在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厉害,不是我们当年可比的,裴行俭与王玄策带着两千人就平定了天山,带着三万安西军又打退了三十万大食人,后有张大安带着三千甲士就拿下了高句丽了。” “朕时常觉得若这些人早出生几年,我们会不会是这些年轻人的对手。” 李靖错愕一笑,这种事情又有什么人能够评说呢,现在当年征战天下的将领,也都刀兵入库了,哪有当年的意气。 李靖拱手道:“末将恭贺陛下得如此青年翘楚,大唐万胜。” “嗯。”李世民重重点头,“朕也年纪大了,现在拉不开弓了。” 皇帝看着挂在墙上的旧弓低声说着。 红拂与李靖也都沉默不语。 又与李靖叙旧良久,李世民终于站起身了,开口道:“在骊山有个很好的医馆,还有孙神医坐镇,药师你带红拂去看看。” “喏。” 李靖躬身行礼,送别了这个皇帝。 当这位李靖大将军走出家门的时候,很多人都在打听。 自当年阴山大胜,李靖便很少再过问政事了,他甚至很少出门见人。 这一次出门李靖先去拜访了房玄龄。 房玄龄的家也在朱雀大街上,李世民的怪毛病。 他喜欢把一群开国功臣的家都安排在朱雀大街,这样一来哪户权贵家出了什么动静,隔壁家都能听到。 这让这些开国功臣有三两户交恶的,也有三两户拉帮结派的,有时候一家一户吵架的时候,也会有隔壁几家前来帮忙。 形成了朱雀大街上别开生面的景象。 要说当年的天下英雄,现在都在长安城养老,本是好事,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没有这么纯粹了。 再比如说牛进达半夜翻墙去了程咬金家里拿了几块牛肉,事后一吵架,大家都知道了。 现在李靖大将军出门,去拜访房玄龄,这件事不出半个时辰就传遍了朱雀大街的其他几家。 是他李靖要出山了?众人纷纷猜测。 此番来见房玄龄不是为了其他,而是想要问房玄龄关于张阳的事。 要去拜访骊山看病,自然离不开骊山的主人张阳与汝南公主。 而张阳其人,李靖根本只闻其名,没有见过他。 如今的大唐荡平了天山,扫平了突厥,打得吐蕃不敢吱声。 一切都是大好的局面,大唐哪里还有外敌。 这一次李靖拜访房玄龄,不免引得人们纷纷议论。 房玄龄的家中,李靖看着碗中清冽的酒水,“这是什么酒?” “骊山酿造的酒水,如今多数卖到关外,不过这两年丰收,这等酒水在长安城也有贩卖,不过多数都是陛下的宫人在贩卖,只在我等权贵之前。” 看丈夫在显摆,房玄龄的妻子不乐意道:“此等酒水一坛就要卖六百钱,这陛下真是嫌我们太富了。” 这话像是数落,又像是埋怨陛下给的价格太高。 第六百九十八章 公主旧事 房玄龄家中算不上清贫,也不是那么富有,买下了这坛酒水宛如心中在滴血。 在房玄龄家中,她的夫人向来强横。 他的妻子是范阳卢氏出身,自从跟了房玄龄早已和范阳没了联系。 又是这些年李世民屡屡对付世家,房玄龄的夫人直接和范阳断了联系。 在大方向上,夫人还是愿意听房玄龄。 可家里的这些琐事上,房玄龄的话语权很小,可以说是微不足道。 李靖喝下一口酒水,酒水入喉不由长出一口气,“好冲。” 房玄龄笑着又给倒上一碗,“药师想知张阳的这两年的经历?” 李靖稍稍点头,“红拂的身体每况愈下,听闻骊山有个好医馆,想要去看看。” 房玄龄点头道:“张阳其人老夫也不甚了解,当初他在东宫任职掌事时常与那郑公相谈甚欢,郑公定是了解的。” 李靖蹙眉沉默不语。 想起当年的事情,房玄龄又是一笑,扫去前一句话的尴尬,又道“张阳这个孩子在朝中为官有了七年了,七年前陛下给了他一个小小的文散官,届时正好是吐谷浑与吐蕃生乱……” 一桩桩的事迹,听着房玄龄讲述,李靖越发惊疑,“长安竟出了这般奇人。” 房玄龄又道:“他的红楼与梁祝至今在长安流传,尤其是女子甚是喜爱,哦!老夫的儿子也爱看。” 李靖又喝下一口酒水摇头,“红拂向来不问儿女情长,她不看这些的。” “难怪……”房玄龄又笑得很尴尬。 话说到此处,房玄龄也喝下一口酒水,注意到自己夫人的眼神,只是浅尝了一口,“每每喝酒又想起了夫人的告诫,转眼间年事已高,不能过量饮酒。” 闻言,李靖的神情多了几分严肃,“应该的。” 在自家夫人瞪眼下,房玄龄惺惺放下手中酒碗,又道:“说来张阳这孩子也因时局而有的经历,自他入朝为官事事离不开战乱,突厥人,吐蕃人,高昌,西域,正是这些麻烦缠着他,说来好笑,这小子如今已经离开了礼部,任职太府寺卿,现在整日在骊山种地。” “嗯。”李靖点头道:“有一种解甲归田的意味。” “谁知道呢,他还年轻,这大唐也还年轻。”房玄龄索然一叹,“人都不是完美的,张阳也一样,他有怪脾气,也有莫名的执着,也不知道这小子是不是受了那魏征的影响,时常与陛下争执。” 三五碗酒水下肚,李靖起身道:“叨扰了。” 房玄龄摆手道:“无妨,无妨。” 走出房玄龄的家门,李靖就遇见了苏定方,当年他跟随着一起北征突厥,如今平定了吐蕃之祸,也是军中颇有威望的人。 李靖很欣赏这个将领,便道:“你不在军中,来这里做什么。” 苏定方陡然站定,“末将愿继续为大将军牵马。” 长安城街头人群来往许多,各种叫卖声与欢笑声,怒骂声汇聚成一片。 这场面让李靖感觉恍如隔世,他低语道:“这长安城也不一样了。” 苏定方回道:“大将军,如今迁来长安城的人越来越多,入秋之后便更多了,据说今年已经有不少各国的使者来到了长安城,甚至还有大食人。” “大食人?”李靖颔首道:“也就是现在裴行俭在波斯抵御的敌军?” 苏定点头,“正是如此。” 吐蕃一战归来,苏定方也想要去告慰大将军,但那时候大将军只是让家中下人打发了。 现在这位大将军终于出门,念及当年的教导恩情,苏定方第一时间放下手头的事前来。 长安城比以往更繁华了,路过崇德坊的时候,这里还有不少读书人说着自己的报国之志。 若是年轻的时候难免会因此影响,难免会心血澎湃。 现在的李靖内心依旧平静如水,这是多年征战沉淀而来的心态。 苏定方又道:“长安城还有许多坊市重建过,末将愿领大将军前去。” 再看苏定方,他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样子。 李靖人到中年,此刻只是牵挂红拂的病情,淡然道,“你且去忙卫府之事,老夫回去了。” 苏定方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只好目送着大将军离开。 昔年还在军中,苏定方少年成名,那时还在李靖大将军帐中,谋军事,学兵法。 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苏定方还想在大将军身边效力,可现在中原平定了,关外也安定了。 当年征战中原的南北的时光也不在了。 苏定方只觉得眼眶湿润,想到大将军刚刚不自觉表露出的欣慰神情,这是多少胜战都换不来的笑容。 他刚毅的脸上擦去眼泪,也前往自己的卫府中继续安排军中事宜。 天下平定了,昔年的无往不利的大将军也到了休养的年月。 李靖是大唐的战神,其军功在大唐无人能敌,有他在中原不敢再生乱,令有谋逆之心的人望而却步,令蛮夷不敢侵扰大唐。 两天后的骊山,张阳坐在田间地头,村头的树下,与李泰一起看着书信。 这书信是敦煌送来的,玄奘和尚被困在了沙洲敦煌,不得入关,他干脆在沙洲继续他的佛门事业。 玄奘说他在敦煌的一棵枯树下有了感悟,他觉得人生不过树上的一枚树叶,生时如嫩芽般地灿烂,死去时落叶在树根处,回报土地与树木。 因此玄奘领悟了经书中所言的因明论,因是根据、理由、原因,明则是显明,知识,学识,见识。 他说万物由因果顿悟,有纷义,论义,似因,争论…… 张阳看着他想要在人前显圣一般的言语。 李泰低声道:“姐夫,你说这沙洲那荒凉之地,真有能够长出嫩芽的树吗?那不是不毛之地吗?” 或许是玄奘看到一棵枯树发出嫩芽,直到秋后这嫩芽长成了叶子,之后在秋天落叶才有了这番感悟。 玄奘和尚因此感悟想要在敦煌重修佛像。 张阳莫名想要笑,难道是自己一手导致的敦煌盛景吗? 再一想又不是,脚步走到敦煌是玄奘自己的选择。 让他留在敦煌也是李世民的决定。 李泰很反感玄奘的做法,他想将一切都归结给佛。 “这玄奘和尚贼心不死,如此三番五次写信送来骊山,想要将姐夫教化,让姐夫也遁入空门!该杀!” 张阳将手中的信烧毁,“你放心,你姐夫我一身浩然正气,怎么会因为他的几封书信就遁入空门。” 玄奘还在信中戏谑了关中派去的人在他身边作祟,都被这个和尚一一识破了。 许敬宗安排人手想要玷污玄奘和尚,其行径不限于,派女人在玄奘面前诱惑,给他房中塞入银钱,在他碗中放肉,给他的水换成酒水,更甚至或者是派几个孩子喊玄奘爹爹…… 再安排妇人骂玄奘是个负心汉。 无所不用其极。 无所不用其极。 这些手段都被玄奘一一化解,一一看穿。 这和尚还写信来戏谑地一一说了出来,说出他是如何化解的。 凡尘动不了他的心,他早已将自己当作化外之人。 不得不说许敬宗的手段确实很下作,也没有效果。 但是呢,许敬宗确实在努力了。 不过努力的方向不对。 李泰用脚踹着一旁的松树,“许敬宗是干什么吃的,这点小事都干不好,还让玄奘这般得意。” 事情没办好,许敬宗擅长损人利己,却在此时遇到了硬骨头。 张阳安慰道:“魏王殿下不用着急,时日还长,我觉得许敬宗的方式有些太过明显了,我觉得可以换个方式。” 李泰好奇道:“什么方式?” 张阳抬头看了看蔚蓝的天,“玄奘是个坚守本心的人,可以在平康坊挑选一个同样的人,时刻侍奉在玄奘的道场内,时时靠近,时时远离,用最淳朴的感情。” 听到这话,李泰怔怔道:“好狠毒的手段,若是玄奘中计之后再拆穿,他会疯了的。” “嗯,可能吧。” 张阳颔首也有些犹豫,而且这种女子要经过训练。 不过与他人不同,张阳在后世经历过这种手段,也见识过许多这样的人。 相对地,给玄奘一个最诚挚的梦,让他沉沦,让他难以挣脱。 你玄奘说了这世上的所有因果,你信奉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张阳想让他知晓,他信奉的一切都是虚妄,甚至可以造出他所信奉的因果。 相遇的因是人为一手控制的,得到的果也是一手制造的。 看你玄奘如何接招。 这一次玄奘的信里充满了戏谑,反而给了他新的感悟。 张阳不想与玄奘斗法,却想要从他的内心让他一步步因为他自己而崩溃。 一个平康坊的女子可以摇身一变成为一个朴素又虔诚的女子。 李泰再一次壮志满满,“这一次一定要安排妥当。” 蒸汽机落成之后,牛闯已经开始安排人接入骊山的流水线。 李泰最近挺闲的,如今就等着秋后成婚了。 看了看天日,张阳起身道:“李靖大将军多半要到了。” 李泰也起身,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对一旁的侍卫:“去准备酒菜。” “喏。” 张阳手里拿着李靖大将军送来的拜帖,因为李靖大将军要来,李玥与两位婶婶也在村口等着了。 或许媳妇也崇拜李靖大将军,不过看两位婶婶近日难得穿上了甲胄,张阳又觉得此事不简单。 终于,一驾马车快到了村口。 张阳已经很少会主动在村口等人和迎接人了,陛下已经是骊山的熟客,上一次陛下来了他都懒得去迎接。 车驾到了近前,从车驾上走下来一对中年夫妻。 男子看起来四十岁左右,那妇人看着与男子的年纪相仿。 李靖走到近前,看了看村口的几人,最后目光落在了眼前这个村夫打扮的年轻人身上。 红拂看了看村口迎接的几人,最后目光落在了李玥身上。 李靖未开口,红拂先言道,“你与你母亲长得很像。” 闻言,李玥神情一愣,身子不住地颤抖,躬身向红拂女行礼。 红拂又道:“当初在秦王府见到你,你还是一个学语的孩子,不想已长高,嗯!也漂亮了。” 李玥又道:“劳将军牵挂。” 杨婶与王婶一起手拿横刀行礼,“见过张将军!” 说将军是红拂女本名张出尘,当年大唐罕有的女将之一。 见到红拂,两位婶婶的神情也异常激动。 张阳看着这场面,想来当初的猜测是没错的,这两位婶婶身怀卫府身手,一手横刀功夫很是犀利。 出自军中,当年平阳昭公主李秀宁帐下,又是红拂女身边的人。 为了策应李渊在晋阳起兵,李秀宁聚拢关中豪杰,发动司竹起兵,带着一群娘子军起事。 后来与李世民还有李渊合兵在渭水,共同攻入长安城。 为了配合李渊起事自关中发兵,去平定中原,李秀宁带兵镇守山西。 后来因带着娘子军镇守阳泉关隘,此关因此得名娘子关。 这位大唐平阳昭公主,后被李渊以大将军之礼葬之。 这位公主也在大唐波澜壮阔的史书上,留下了浓厚的一笔,只是在后世关于这位传奇公主的生平鲜有记录。 此刻红拂女看着李玥又道:“十多年过去了,我时常收到两位的书信,得知你成婚了,后又得知你的病情,得知你有了孩子。” 王婶回道:“奉皇后之命,我们二人一直守在公主殿下身边,也奉将军之命照顾公主殿下。” 红拂低声道:“苦了你们了。” “回张将军,我们不苦,玥儿犹如我们的孩子。” 李玥捂着嘴低声哽咽着,她年幼时正值李世民与李建成矛盾最深的时候,武德一朝最黑暗的时期。 红拂担心皇后的安危,便让这两位当初娘子军中骁勇的裨将,在秦王府护皇后与孩子们的平安。 而在那最黑暗的两年,李世民与李建成的斗争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一步之差很有可能满门遭殃。 事实正是如此,好在李世民赢了。 当初两位婶婶一直不说自己的真正身份。 张阳听着这些话,原来自己家与李靖大将军家还有这么一层关系,现在回想,这一切都连上了。 好像出了门,大家都是亲戚。 第六百九十九章 豪侠气概 且说,红拂女与李靖大将军来了骊山,张阳总算是知道了两位婶婶的身份来历。 当年红拂女暂居在杨素的府中,后来李靖,虬髯客结义之后,杨素便过世了。 之后便是李靖与红拂女响应李渊的起事,与李世民共同平定中原。 期间红拂女去了李秀宁麾下,成了李秀宁麾下的大将,在那之后两位婶婶便一直跟随,直到后来玄武门兵变。 大唐豪迈的开场下,玄武门的黑暗是笼罩在很多武德朝旧人心中的一个芥蒂。 放眼现在的这对夫妻俩,李靖还是那个令四夷胆寒的大将军,令中原豪杰肃然起敬的英雄好汉。 尤其是李靖放下了兵权那一刻,令中原众多豪侠感慨又对李靖敬佩。 一来是为了社稷安定,二来也到了马放南山时候,当年的李靖是绿林好汉中的豪杰。 现在也是一个不贪名利的好汉,值得敬佩。 张阳瞧着气质飒爽的红拂女,即便可以看出她的气色并不好,仍然可以想象,那在战马上一身甲胄的女将红拂女张出尘。 红拂女一样,两位婶婶也一样。 红拂注意到了一旁有个骑着熊在田地间嬉笑的女娃娃。 杨婶躬身解释道:“张将军,这位便是公主殿下与县侯的孩子。” 李靖点头道:“这娃娃能够驱使如此牲口,将来也是一位不让须眉之辈。” 话语顿了顿,李靖又道:“红拂,不如你我收她为弟子。” 红拂女笑道:“甚善。” 李玥闻言笑道:“代女儿谢过大将军,谢过张将军。” 见眼前夫妻俩的目光注意到了一旁的张阳,李玥连忙牵住夫君的手,神情带着幸福的笑容,“这位便是我的夫君。” 红拂先是上下打量,“很普通的一个男子。” 张阳错愕,正想要解释。 李靖也点头道:“嗯,很一般。” 两位的评价很是中肯…… 张阳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微笑相对。 村子里现在看起来有些凌乱,尤其是刚刚开垦的菜地,东一片西一片的。 中间是一条村子里的主干道,两侧种着各式各样的瓜果,只是这些瓜果现在都耷拉着,正是入秋,枯黄的叶子看着有些煞风景。 还有村子里的孩童很多,更有三两只家犬相互追赶着。 李靖又道:“陛下说骊山有个很好的医馆?” 张阳解释道:“我们医馆一直都是以医学为主,由孙神医领头,正在做着各种疑难杂症的归类与医学团队交流经验……” 正说着,李靖又道:“听说太上皇李渊也在这里?” 话语被打断,张阳只好改口道:“这个时候他老人家多半在打太极。” 李靖道:“嗯,先去看看他老人家,再去看看你的身体。” 红拂点头没有反对。 说罢,夫妻俩便走入了村子,张阳心说这大将军还挺有主见的,说什么都是一个样子。 大唐豪侠果然都是说一不二之辈。 走入村子里,夫妻俩的目光一直打量四周。 小清清骑着熊而来,“娘,我也想跟他们去读书。” 孩子自然需要同龄人做玩伴,平时在骊山都是一群弟弟妹妹们陪着她。 说着要去读书,说不定这丫头多半要去玩耍。 小熊扭着丰硕的身躯安静地走着。 李玥低声道:“你还想小,等你再长大一些,就去村子里跟着欧阳询老先生学写字,跟着孙神医学艺术,与两位婶婶学骑射,还要与小慧小武姨姨学经营。” 从出生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打算好了,等女儿六岁了就要跟着欧阳询老先生学写字,十岁之后便去和孙神医学医术,等满十五岁了就去学骑射。 身为家中的严母,李玥一直恪守着女儿文武都要齐备的打算。 红拂低声道:“小丫头,以后跟着我学武艺可好?” 小清清倒是咧嘴一笑,很懂事地没讲话,主要是母亲在身边她不敢在外人面前多说话。 红拂眼神中对小清清越发满意。 张阳心中不免捧腹,别看女儿只有三岁出头,她在两位婶婶与媳妇的教导下,如今可机灵了。 她那是懂事吗?她是怕她娘罚她乱说话,去写字。 这孩子怕极了写字。 还要她跟着欧阳询老先生学书法,张阳只觉得心中很累,养孩子不容易呀,她的师父都是当今一等一的人物。 这孩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安安静静练书法的样子。 张阳带着李靖夫妻俩来到村子里的一处开阔地,李渊与欧阳询,张公瑾三人刚打完了太极。 三个老家伙坐在一起,聊着各自的身体的状况。 人都到了这个年纪了,他们的话题往往都是睡觉时起夜几次,能吃多少饭食。 等李靖到了近前,张公瑾和欧阳询都沉默了。 李渊抬眼道:“药师,红拂你们来了,去朕的院子坐一坐吧。” 小清清对李渊很是亲切,当即让熊大跟在李渊身边,如此她就可以骑在熊背上,给老人家整理整理白发。 只是走到李渊的宅院前,两位婶婶与李玥停下了脚步。 她低声道:“夫君,我们且在这里等吧。” 张阳看了眼院内,也明白了其中意思,便干脆与媳妇站在一起,“你说我们女儿拜李靖大将军为师是不是不太妥当?” 李玥眨眼疑惑道:“为何?” “你想呀,这太上皇整天教导我们女儿如何造反,再有李靖大将军教导兵法与身手,她以后真的要造反怎么办?” 闻言,她看了看正在梳理熊大的毛发的女儿,笑道:“夫君多虑了,女儿怎么会造反,她不会的。” “我这心里不踏实。” “张出尘将军与李靖大将军也会教小郡主忠义的。” 婶婶也讲着。 李靖大将军是个忠义的人,他是豪侠,又颇有名望。 这样的人来做小清清的师父确实很好,但也有不好的地方,万一她真想造反了该怎么办?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考虑,孩子现在也才三岁大。 张阳干脆将这个问题抛到了脑后,不去考虑这些烦恼,还是想着怎么让媳妇多出一些银钱,来修建书院,这才是眼下的头等大事。 哄好了媳妇才能让她多拿出一些银钱来,毕竟家里的所有银钱都在她手中。 而自己呢,回了长安城想要东市买点菜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已经身无分文好几年了。 院内传来了争吵声音,红拂女与李靖在争吵着,话语中还带着平阳昭公主的名讳。 之后话语声逐渐低了起来,也不知道李渊与他们说了什么,直到夫妻俩走出来。 张阳再带着这夫妻俩去医馆。 都说李靖大将军腿脚不便,如今看来与常人没有区别,一点都不像是有腿疾的样子。 等这两人走入医馆,张阳与李玥便等在门外,人家是询问病情去打扰并不好。 安静地坐在门外,张阳揣手道:“李靖大将军还是因为当年平阳昭公主的事争吵吧。” 李玥暗自点头,“想来是的。” 张阳感觉有些惆怅,眼前是一种很现实的局面,别人的家事不能多问,包括红拂女的身体状况。 这是人家的家事,虽说两位婶婶与当年的李秀宁也颇有渊源,但事涉宫中秘闻,不论是谁议论起来都是讳莫如深。 等夫妻俩重新出来,张阳便道:“大将军不妨暂住骊山,养病也很重要。” 李靖板着脸,“太过叨扰。” 早就料到对方会这么说,张阳又道:“大将军不必有顾虑,就当是照顾张将军的病情,这就让女儿拜师。” 李靖沉默半晌,再看红拂没有拒绝的意思,“那便好,只是我们夫妻二人只是暂住骊山,来日等红拂病有好转,便离开。” 看来红拂女的病还有好转的机会,张阳便顺势点头。 便是李玥带着小清清向红拂拜师,还有两位婶婶陪着。 孩子不懂事,拜师也是扭扭捏捏的。 关于以后她还要去宫里拜皇后为老师,这都不重要,以媳妇让女儿德智体美全美发展的架势来看,她的老师越多越好。 孩子的命运终究是要掌握在自己手中,做皇后弟子的事是李世民的心思,此事往后再做打算。 李靖也在一旁看着向红拂行礼的小清清,“说来家中有两个儿子,红拂她一直想要个女儿,正好圆了她的心愿。” “孩子不添乱就算不错了。” 再看张阳的神态,李靖又道:“当初在秦王府,红拂女见过她的生母,当初她还在襁褓中就失去了母亲,汝南公主小时候便是个很坚强的孩子,你好好待她。” 张阳拱手道:“大将军的话,在下定当铭记。” 期间红拂女又与李玥说了什么,只见她擦了擦眼泪,隔着太远,听不到她们之间的言语。 关于李玥的生母长孙皇后已经说过一次了,如今红拂女又与她说过往的事,她难免有些触动。 不过都过去这么多年,张阳笑道:“我更喜欢与她的后半生可以安安静静地度过,以前的事情可以缅怀,可不能沉浸在悲伤与过去之中。” 李靖重重点头,“没想到你年纪轻轻便有此感悟,实在难得。” “大将军说笑了,在下不年轻了,如今年近三十,二十有七八了。” “哼。”李靖哼了一声,言道:“男儿是否成长断不能看年龄。” 沉默片刻,他又道:“老夫还听说你有一样可以破城池,平山川的利器?” 见张阳诧异,李靖又解释道:“是老夫听陛下说起,便来相问。” “在下手中确实有此物。” “拿来看看。” 一阵秋风吹动了衣袖,张阳沉默良久。 李靖抚须颔首道:“你善使阴谋诡计,难道都不将此物呈于老夫面前吗?” “谁说我善使阴谋诡计吗?” “呵呵……”李靖笑道:“老夫听陛下说过你的事情,自当认为你善用诡计,你又是张公瑾的弟子,张公瑾其人乃谋士,善用计谋,如此你也该如此。” “这些都是陛下说的吧?” 李靖没有否认。 张阳一脸的哀愁,“大将军误会了,在下一身浩然正气,行事向来光明磊落,天可汗心胸狭隘,善于背后说人坏话,断不可听信一家之言,就断定他人的人品,这样是不好的。” 李靖又道:“老夫听房玄龄说你害死了高昌王父子。” “嘶……” 张阳倒吸一口凉气,“那是他们自作孽不可活与我何干。” 李靖的神色平淡,“嗯,你果然有谋士风范,不论他人说什么,你都能一力辩之,世人皆知谋士谋算天下,有大成者如苏秦,张仪,老夫是欣赏谋士的,至少你不是匹夫。” 这印象怕是消除不了了,张阳痛苦地扶着额头,“我是一个好人,至少在大唐的这辈子,我尽做好事了。” 李靖沉声道:“你还是不愿意拿出那破城利器吗?” “还请大将军给我点时间。” “怎么?你这是与母鸡下蛋般,还要等吗?” 张阳一脸地犯难,“火器铸造很复杂,需要时间。” “嗯,老夫愿等。” 不多时红拂女抱着小清清回来了,“从此以后这丫头就是我们的弟子了。” 张阳行礼道:“孩子不懂礼数,在下代为谢过李靖大将军与张将军照拂了。” 红拂将孩子交到李玥的怀中,嘱咐道:“如今她还年幼,以后每月的月初五日来寻我夫妻俩人,锻炼筋骨。” 张阳点头道:“骊山其实也是个风景宜人,养人的好地方,在下带着两位将军走走如何?” “不必。”红拂断然拒绝道:“我们夫妻自己可以走动,不需要你领着,住处可安排好了?” 与豪侠说话,果然轻松许多,说拒绝就是拒绝,说答应就是答应,也不会弯弯绕绕,就说讲话太直了。 李玥亲自给李靖大将军与红拂女挑选了房子,村子里的空房子本来就很多,也是为了将来给骊山继续收拢人才之需准备的。 适当也可以接纳朝堂退下来的老人,只是大唐一朝的文人经历过乱世之后,大家都有一股豪迈的文气。 不会轻易接受他人的好意,就像是欧阳询老先生也都是李泰半绑半请带来的。 还有王珪老先生,宁可去终南山隐居,也不愿意来骊山。 第七百章 现实就是现实 大唐的风气就是这样,文臣武将一个个彪悍又直爽。 张阳也觉得自己被他们感染了,我也是一个直爽又果敢的人,说什么善用阴谋诡计,那不过是世人的误解罢了。 这座房子距离李渊的住处并不远,隔了几步的距离,一前一后。 这样安排也是李玥有意为之,虽说武德朝的很多事情大家谈及都是讳莫如深。 从媳妇的安排中来看,她心中还是希望所有人都可以化解当年的恩恩怨怨。 毕竟都已经过去了。 李玥报以温柔的笑容,张阳牵起她的手走回家,让两位婶婶给李靖将军夫妻安排生活起居的必需品。 小清清还不知道自己将来要面对怎么样的苦练,她还是没心没肺的样子。 有些坎要过去很难。 有些话也有不能说出口的理由。 张阳不想打破李玥对所有人都能美好以待的向往,因为这种向往正是幸福的来源。 没有与她说的是,这世上有很多事就是一个迈不过去的坎。 阖家欢乐人人都喜欢。 但不是所有人家都是这么美好的。 现实依旧是现实,向往依旧是向往。 媳妇的初心还是好的。 一家人回到了骊山,弟弟妹妹正在李丽质的监督下做题,她们去宫里住了一个月,落下了许多作业,都要补回来。 夫妻俩坐在华清池边。 李玥要给儿子小心安做衣裳,见夫君看着书卷低声道:“过去的事情,夫君想知道吗?” 目光依旧落在书卷上,张阳笑道:“张将军与你说很多以前的事?” “嗯,说了当初关于平昭阳公主的事情,还有将我托付给皇后照顾,又是两位婶婶陪在左右。” 当李世民在玄武门发动兵变之后,好像很多人的命运都与那一天有了联系。 张阳翻过书中的一页,“你若说,我就听,你若不说我也不问。” 不多时两位婶婶回来了。 夫妻俩人很有默契地闭口不谈了。 李靖大将军两个儿子就留在长安城,由家中的下人照顾。 而大将军带着红拂女则是住在了骊山,现在已经准备好了起居。 杨婶还说及了红拂的病情,说是当年陪着李靖大将军征讨岭南镇压辅公祏叛乱,那时候红拂女随军出征落下了病根,这一病就是许多年。 王婶匆匆而来,“县侯,河间郡王来了。” 张阳这才放下手中的书卷,将人请进来。 李孝恭坐在山间道口的台阶上,他皱眉道:“药师怎么来了?” 张阳揣着手坐在一侧,“大将军来骊山不好吗?” “药师他……”李孝恭啧舌道:“别人不清楚,老夫还能不明白,自阴山一战之后药师与陛下与朝堂之间有很多矛盾,现在药师一来骊山,与你的立场不利。” “不对呀……”张阳回头看了一眼见四下无人,低声道:“大将军来骊山看病是陛下的意思。” 只是这么一说,张阳顿时明白了,怒骂道:“都是算计,陛下到现在都算计我。” 李孝恭苦着脸,“你说你小子是什么变的,怎么处处讨人嫌。” 张阳不乐意道:“我肉体凡胎,我也会生病,会长胡子,您说我是什么变的?” 李孝恭欲言又止,“说来当年老夫还与李靖一起去南方平叛,那时候从丹阳打到了会稽,打辅公祏那一仗当真是苦战,抢丹阳,攻当涂,又遇梁山铁锁横江,回想当年那真是后怕。” “那一仗很苦吗?” 李孝恭点头,“朝中所用都是关中与河北兵卒,去了南方多有水土不服,战力已经锐减三成。” 张阳颔首道:“我懂了,这就像是赤壁一战,曹军硬打江东,只不过大唐这一仗李靖大将军赢了。” “你小子有所不知,其实南方兵马并不多,辅公祏叛军也就三万之众,这一仗虽说是胜了,但也折损了我们很多将士,此战虽胜,如同败了一般,最难的是之后收复人心,每每到了一处地方都要张贴布告,安民拒守。” 听着李孝恭说起了从前,张阳更在意李世民的意思。 从立场上来看,李世民肯定是相信李靖的,见识过火器威力之后的李世民想法一定更多了。 对骊山的防备也会更多。 皇帝可以利用很多人,可以摆布很多人的命运。 让李靖带着红拂女来骊山看病,本来是一件好事,但放在李世民的立场上,再听河间郡王一提醒,心中越想越不舒服。 做皇帝的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罢,李孝恭站起身,就要匆匆离开。 张阳不解道:“您老家中,锅里是炖着汤?” 他神色焦急,“老夫去看看房梁上的绳子还在不在,每每看到那绳子,才会时时刻刻告诫老夫,也好用在以后再出什么大事,先上吊谢罪。” 苦恼地看着他的离开,张阳忽然一笑。 要说活得豁达,真不如河间郡王。 傍晚时分,张阳还在自己的实验室忙活着,既然大将军想要看看火器,先给他造两个大炮仗。 实验室内没有窗户,四周都是结实的墙壁。 日落西山,阳光也不再照在骊山上,张阳这才从实验室出来,好好洗了一个澡。 秋日里的华清池池水很凉,对张阳来说用来洗澡正好。 小清清与小兕子还坐在一起玩着拼图。 张阳将一块木板放在水面上,而后自己躺在上方,双手放在后脑垫着,目光看着天空。 眼看着天际从蔚蓝变得如墨一般的漆黑。 就像是浓墨自东方而来,自东向西黑了天际。 当夜风吹来的时候,张阳才感觉到阵阵凉意,游到了岸边起身回屋换上干净的衣衫。 与弟弟妹妹们用了晚饭,还要接着处理太府寺的事情。 门下省将各地秋收后的田亩丈量的奏章送来了,各地田亩的情况要好好了解一番,这些田亩每年都会有变化。 经过这些年的对比,张阳发现关中高产田亩正在逐渐下降,但单亩田地的粮食产量却在逐年提高。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大方向上可以耕种的田地确实在减少,但保有的田亩其产量却比往年高。 李玥的神情很低落,“南瓜还是没有长出来,那颗果子的藤蔓已经枯萎了。” 张阳安慰道:“无妨,我们有了南瓜的种子,来年可以种很多南瓜。” 闲来无事,她也会看朝中送来的奏章,“夫君说过的退耕当真可行?” 张阳在地图上又在陇右方向圈出几个地方,“这是一个很庞大的工程,我们可以先从荒芜的土地开始,关中的土地一年比一年贫瘠,西北的黄沙又一次次侵袭而来,总要做点什么。” 夫妻俩都有各自的执着,哪怕这份执着不切实际又充满着荒诞。 李玥希望所有的亲朋好友都能够放下往日的恩恩怨怨,大家合家欢乐。 而张阳希望将造林计划从大唐开始提上日程,让西北的黄沙不再侵袭关中,让西北的土地沙化遏制在大唐的初期,希望往后世世代代的人都能够坚持造林。 将西北之地改造成一片水草丰美的所在。 有些时候,张阳觉得这大唐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在忧国忧民,一个人在坚持着造福大唐。 尽管造林之事要推行会很难很难。 如李玥想要大将军与红拂女放下往日的纠葛。 总要有人坚持,总要有人先说出来。 李玥走到屋外,与小慧继续商议着事情,还是茶叶的事情。 为了种植茶叶,上一次李玥将太府寺官印交给了她。 这一次李玥模仿夫君的笔迹写了一份文书,让小慧安排人送去江南东道。 并且这种事情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张阳还是装作不知道。 李靖与红拂女在骊山住了三两日,便习惯了这里早睡早起日子,骊山有一个传统那就是但凡人到中年,或是过了中年的老人家都要早起跟随孙神医打太极拳。 这种慢悠悠的拳法很有意思,红拂女与李靖都很喜欢。 这是一种养生与健体的别样方式。 为了防止大将军说骊山造火器像母鸡下蛋,张阳还是硬着头皮又做了两个大炮仗。 炮仗很大,竹筒如人的大腿粗,用来炸东西正合适。 将两个大竹筒挂在肩膀上,李靖好奇道:“这就是你说的那破城利器。” 张阳点头道:“正是如此。” 这位大将军拿过这两个竹筒仔细看着,“就这个竹筒?” 想到是竹筒内的古怪,他还晃了晃竹筒想要听到内部的动静。 张阳微笑解释道:“其实这世上很多事情都简单,并不是我们所想的这么难,此等破城之物只要掌握了秘方,这一切都要从一只兔子说起。” “罢了,老夫不吃兔肉。”李靖当即打断接下来要说的长篇大论。 “也对,长期吃兔肉对身体也不好。” 自古以来的很多造物都是来自巧合,就像是牛顿被苹果砸了一下,就想到了重力。 张阳甚至怀疑中原早就有了炸药,只是那些方士以为这是炼丹失败的迹象。 嗯,多半是这样的…… “此物如何使用?” 大将军终于开口了,张阳揣着手一路走着,带着他来到村子里印刷厂旁。 因为要接入蒸汽机,往后的工厂都要重新改建,因此本来就要拆了的厂房内,此刻已经清空。 朝中不了解印刷术,多数时候都是拿了纸就去书写,多数都是以手写为主。 这是一种很无奈的情况,就算是用了活字印刷,也引不起皇帝的注意,都已经习惯了手写,活字印刷这个概念很多人还没有。 以后拿出足够印刷效率才行,因此张阳还想过设计一个打字机器,就像是中世纪老旧打字机那样,只不过是限制于部首偏旁的局限性,要更复杂一些。 真要设计的话,庞杂的部首偏旁列成格子,面积和一面墙差不多,那都是之后要安排的事了,眼下先让大将军见识见识炮仗。 将炮仗埋入了墙下,张阳点燃了引线,“大将军且与我退后几步。” 李靖依言退后,远远看着引线燃烧进入竹筒,看着竹筒冒出缕缕白烟。 张阳示意他捂住耳朵。 李靖板着脸没有照做,这位人到中年的酷酷大叔双手怀抱于前没有表情。 只听一声炸响,硝烟弥漫。 张阳这才松开捂着耳朵的双手,“大将军觉得如何?” 李靖拍了拍还有些嗡嗡作响的耳朵,“嗯,很响。” 再看墙面完好无损,又道:“这就是你说的破产利器?” 见状,张阳也挠了挠头,也怪牛闯他们将房子修得太过结实了,这一炸愣是没有炸塌。 索性再将大炮仗埋入,两人站在不远处,等待炸响。 这一次李靖终于是捂住了耳朵。 又是一声炸响,整面墙体轰然倒塌。 张阳解释道:“一次不够就两次,两次不够就多放几个总是可以炸塌的。” 此次终于让李靖动容,“青砖筑墙最是结实,如此也能炸开想来炸开城墙一定需要炸很多次。” 大将军的理解能力还不错,至少他可以想到很多次与一次的区别。 能被理解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情。 也不是所有人都像皇帝那样扫兴,李世民看到活字印刷无动于衷,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吸引古人。 活字印刷虽说很好,但对皇帝来说没这么大的价值。 可炮仗的效果就立竿见影了。 一面墙倒塌之后,厂房摇摇欲坠,一阵风吹过之后整面墙轰然倒塌。 李靖很欣慰,事先有了李世民的讲述,他的神情没有震惊,终于有了些许笑意,便言道:“你怎么一脸的沮丧。” 张阳揣着手索然一叹,“为了给大将军示范此物的用处,因此炸坏了这么多青砖,这些青砖拆了还能用的,可惜。” “大唐若能有如此破城利器,几块青砖而已,不足惜。” 要是李泰能够娶了阎立本的女儿,从而给骊山建设带来一大臂助,确实没什么可惜的。 那是工部尚书,工匠世家的女儿,资源和技术方面都是一等一的。 我竟然开始期盼着胖子结婚了。 李靖还沉浸刚刚的爆炸余音中,“还有吗?多炸几下。” 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 第七百零一章 兵法与火器 炸响声引来了不少的村民的目光,大家也只是多看一眼,好奇发生了什么。 在骊山的村民多么稀奇事物都见过,他们还见过吃煤吐烟的大怪物。 李靖还想要多炸几下…… 张阳苦恼地思量着,“在下没有准备太多,改天如何?” “嗯,也罢。”李靖的神情稍稍有了些许激动,但很快又恢复了板正的神情,“老夫看此物对兵法战略,也有些许感悟,不如你我好好畅谈一番?” 张阳点头道:“好呀。” 李靖的住处被两位婶婶安排得很好,而且还准备了不少刀兵。 “红拂说是在骊山找到一匹好马,她正想要去驯服。”李靖说着话,走入了宅院。 张阳跟在后头,其实骊山的房子都是一个样式的,当初没想太多,只是为了建造起来能够方便一些,没有花太多的心思。 骊山只有一匹三河马算得上是好马。 不过那匹马,平时都没怎么管束它,也不知道它会在哪里。 李靖坐下来笑道:“老夫很喜欢这里的椅子。” 张阳解释道:“这椅子的后背是弯曲的,长时间久坐的话后背会很累,所以用靠背弯曲的样式。” “嗯,都说骊山的手艺好,如今看来名不虚传。” 张阳神色稍有松懈,两人坐下来之后,也放松了不少。 “老夫也很喜欢这里的茶水,比长安城卖的茶叶好很多。” 茶叶并不难做,光是看茶叶的成色多多少少就能猜到制造方法,只不过做出来的味道各不相同,如今长安坊间也有不少卖茶叶的。 这些茶叶不知道是从何地而来,说不定是各地自己钻研出来的炒制方法。 这也导致了味道都不相同。 骊山的茶叶都是从江南来的,也都是徐慧安排人炒制好送来,味道自然是最好的。 李靖低声道:“听陛下说过裴行俭打退了波斯人,使用的也是这等火器吗?” “嗯,用法有些不同。” 又像是觉得多问不太好意思,李靖从屋内拿出一把横刀:“此刀送你了,当年老夫就是携带此刀征战中原。” 张阳接过刀点头称谢,“既然是女儿的老师所赠,将来还是要交给小清清。” 李靖心中越发满意,“你的谈吐言行不像外面传闻的这般不堪。” 张阳惆怅道:“外界的人对我有很多的误解,其实我这人长年修炼自身,如今已有一身浩然正气。” “老夫还听说你有三张脸两颗心,是个妖人。” 张阳又是清了清嗓子,“那都是谣言。” 李靖再看他的谈吐点头道:“想来如此,外界的传闻难免失之偏颇,对人对事都很片面。” 这种事情就要数李靖最有经验了,要说当年北征突厥回来,这位昔日无往不利的大将军放下了兵权。 坊间对他的议论就一直没有停过。 张阳喝下一口茶水,或许李靖与李世民之间真的达成了什么约定,李靖深知自己在军中的威望。 这位大将军放下兵权对李世民来说是必要的。 李靖放下了兵权的那一刻开始。 天下才算是真正的安定了。 而李靖被坊间传颂成了战神一般的人物。 李世民是一位仁德圣明的天可汗。 李靖是一位百战百胜的战神。 这两位有了相互成就的意味。 不过这背后那些讳莫如深的往来,皇帝的真正意图就说不清了。 李靖颔首道:“你说裴行俭用的火器,与老夫刚刚所见的不同。” “嗯。”张阳点头道:“给大将军展示的火器难免有局限性。” “如此说来也是。”李靖点头道:“老夫若是知道你手中有此利器,自然不会让你的兵马贴到城墙,而且会在城外再多安排一支兵马,确保不会有人将火器放在城下。” 李靖说出了这等火器的破解之法。 破解之法确实很简单,一针见血,无非就是多用一些人力而已。 张阳放下手中的茶碗,“古来征战离不开战马,我还造有一种土雷,此物只要放入埋入地下,战马或人靠近就会炸开,对付骑兵最为有用。” 李靖蹙眉摇头,“不,就算是你可以对付骑兵,一次两次尚可,三五次就会有防备,或是鸡鸭,或是驴群狗群放出,就算是用战俘去踩一遍大军再行进便可。” “我还有一种火器只需要投掷出去就能引爆,在人群之中引爆可让杀伤达到最大。” 这一次李靖沉默不语了,好似在寻找破解之法,脑海中也浮现了战阵在应对火器时的办法。 没等大将军在讲话中,张阳又道:“我还打算造出大炮,不需要将火器埋入城墙下,只需要对准城墙发射之,便可以轰开城门。” 李靖依旧沉默不语,他还在思考破解之法。 大将军用的都是以前的战法,如果战争之中使用了火器,打仗之时就要变换打法。 沉默良久,李靖低声道:“何时可以让老夫见到这些事物。” 张阳笑道:“短时间不会,可能要过一段时间。” “嗯,那老夫就等着。” 看着天色又要下雨,张阳起身道:“在下就先告辞了。” 李靖送到门前,“希望你早日可以造出来。” 走出宅院的时候,张阳回想着与大将军的谈话,一场对话像是火器与兵法之间的对抗。 火器杀伤力很直接,兵马相对来说更依仗智慧。 与大将军谈话就像是战争科技与兵法智慧的对撞,这种感觉很有意思。 正走着,就瞧着李孝恭朝着自己走来。 “你小子又去见李靖了?”李孝恭小声道。 “对呀,刚谈了许久,与大将军谈话受益匪浅。” 闻言,李孝恭神色忧愁更重,“你应该与李靖大将军保持一些距离的。” 张阳颔首道:“河间郡王的意思是与李靖大将军走得太近,很可能会不得好死?” 李孝恭没有给出肯定的答复,可神色中的担忧之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张阳又道:“既然陛下让大将军来骊山,肯定是有安排,说来也是为了火器。” “嗯,多半是的。” “我女儿还拜了大将军与张将军为师。” 李孝恭一脸悲怆地看着乌云浓重的天空,“老夫上半生过得心惊肉跳不安宁,看你现在这般何其心疼。” 张阳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了一个轻松的微笑,“您老就是想太多了。” “是呀,你小子比老夫有智慧得多,总是能够化险为夷,老夫就不一样的,等有一天真的大祸临头只能上吊自尽谢罪了。” “不至于。” “虽说张公瑾不是什么好人,但有些话你也要听他的,如果你想要个平安,以他的本事也可以办到。” “嗯。”张阳揣着手一路走着,“老师嘱咐过,我这一辈子都不能执掌兵权,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是如何看得这般透彻。” “张公瑾是个很聪明的人。” 李孝恭给出了评价,“你待他的三个儿子如自家兄弟有这份情义在,无论如何张公瑾都会真心实意地为你着想。” “河间郡王嘱咐我一定铭记在心。”说着话,张阳停下脚步,“今日我媳妇闲来无事,打算做一册年历,做好了给您送来。” “也好。”李孝恭点头没有拒绝,“老夫再去多看一眼房梁上的绳子,心中多一份警醒。” 张阳目送他离开,自曲江池的那一夜过去,再到如今李靖大将军来骊山。 越发明白了这位天可汗的城府,也不知道以后该如何,只是觉得皇帝的刀子越发近了。 李靖大将军能够来骊山,是一件好事。 但对有些人来说又不是很好事。 这让骊山这个地方的存在更加地特殊,也让朝中愈加防备。 近日又一阵雨水落在关中,本就是临近霜降时节,这深秋又下起了大雨。 大雨淹没不了长安城的热闹,今天的长安城也一样热闹。 许敬宗坐在礼部,听着身边下属的话语,怒拍桌案,“好个弘文馆竟然与礼部抢人!当真是个不长眼的东西,来人!召集兄弟!” 事情是这样的,原本这弘文馆也需要招揽生员,很多科举没有及第的人,想要继续留在长安城。 弘文馆是个最好的去处,当然了现在又增加一个崇德坊。 这些饱读之士可以在这里写诗文,写文章,或者校验文章来赚取一些营生,也能有个落脚之地。 在长安落脚之后,他们就可以准备来年的科举了。 大唐的能够识文断字,能够写文章的读书人依旧是少数,这些工作的工钱往往给得不菲。 毕竟人才稀缺。 只不过这一次弘文馆招收生员,要了很多礼部早就打点好的人,无他就是因为有人整天送外交院的坏话,说礼部的外交院鱼龙混杂,闲散地痞之辈众多。 如此一来礼部与弘文馆的矛盾便有了。 许敬宗刚刚任职礼部尚书不久,新官刚刚上任,总要服众也需要招揽人心。 这不出了朱雀门之后,就召集了外交院不少人。 有礼部尚书带头,众人也都纷纷跟从。 就这样,许敬宗带着百余人横行街道,来到了弘文馆门前。 弘文馆的主事也是有人撑腰,自然不怕他许敬宗,双方争执不下。 许敬宗怒上心头带人冲入了弘文馆,将弘文馆砸了,打伤了不少人。 此事最后被领军卫给控制住了,最后交给了郑公处置。 魏征一直是个公私分明的人,这件事传到了陛下耳边,李世民只是罚了许敬宗一年俸禄了事,至于其他人众,都罚了一些银钱。 陛下轻描淡写一句话将这件事揭过了,皇帝这么做有这么做的用意。 照理说许敬宗如此行为脱去官身也不为过,谁让他有靠山,他的靠山就是当今陛下很赏识的骊山县侯。 许敬宗很明白就算是把弘文馆砸了,陛下也不会重罚,他心里料定了陛下早就清楚弘文馆的猫腻。 而且他需要这件事来给自己立威,告诉长安城众多坊市,虽说张阳不在长安城了,礼部依旧不是好招惹的。 而经过这一次的事情,也没有人再给许敬宗去送礼了。 如此一来,许敬宗既证明了他也不是一个好惹的,也立威了变相喝退了那些谄媚送礼,送人情的人。 这一场胡闹是必需的,也是许敬宗任职礼部尚书以来立威的第一件事。 因此当初给许敬宗送礼送人情的人,也都是避之不谈。 这么一个心思细腻的人自然想得很明白,他的所作所为都是有理由的。 至于弘文馆的主事,得知陛下只是轻描淡写饶了许敬宗,这位弘文馆主事找上了赵国公长孙无忌。 要说弘文馆的猫腻,大家心里都很清楚,他赵国公家中的门客是哪里得来的? 那都是弘文馆主事得到了第一手的生员,而后精挑细选引荐给赵国公。 自高士廉离开朝堂之后,赵国公的势力一步步壮大,正是有这种因素。 这也是许敬宗砸了弘文馆,陛下只是轻描淡写揭过的原因。 当年秦王府的旧人皆知,早在秦王府的时候这长孙无忌素来与许敬宗这一类人不对付。 现在许敬宗一朝得势成了礼部尚书,又有骊山县侯作靠山。 这位当初被打压的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的许敬宗向长孙无忌亮起了臂膀。 长孙无忌得知这个消息后,安排了人代弘文馆去向许敬宗赔罪。 赵国公让弘文馆派人向许敬宗赔不是,这个消息让长安城炸锅了。 看来往后的朝堂争斗,长孙无忌与许敬宗之间不会善了,说什么赔罪,赔罪的人丢下了几块银饼在外交院门口。 外交院又将这几块银饼丢入了赵国公的府中。 如此一来两家的怨气算是结下了。 骊山的秋日,田间地头的果蔬也都因为一场秋日的寒雨枯萎了不少,太府寺的工作在霜降时节暂时告一段落。 李泰烤着肉讲述着长安发生的事情,他捧腹大笑道:“这许敬宗当真有种。” 张阳啧舌道:“魏王殿下安排人也去给弘文馆送去相同成色的银饼,让他们重修弘文馆。” “为何?” “礼尚往来,他赵国公赔罪了,我们自然也要赔罪了。” 第七百零二章 睚眦必报许敬宗 “慢着!”李泰诧异道:“为何是本王?” 张阳淡然道:“只有魏王殿下出面了,才能令人望而却步,不再让外人掺和这件事,才能让此事到此为止。” 李泰给了身边的侍卫一个眼神,让他们去办事。 张阳带走了李泰刚刚烤好的两大串烤羊肉回了骊山,到了山上就将这两串烤羊肉交给了女儿,“快点吃,别让你娘发现了。” 小清清坐在熊背上,吃着烤羊肉,不住点头。 看她吃得香,媳妇不让女儿吃多了烤肉,这些天她一直搀着。 张阳又嘱咐道:“记得吃完擦干净嘴,别被发现了。” 小清清嘴里嚼着羊肉,不能出声只能点头。 走到家门口,李玥的面前挂着一张白布,她一手拿书卷,一手拿着笔,深吸一口气蹙眉终于开始书写。 懂得了一些星辰历法之后,她便有了编写年历的打算。 笔尖落在这宽大的白布上,从辛未二十六日,贞观五年开始编写历法。 她的书卷上写满了这三年以来她每日夜里观星辰与日照高角的记录。 其实李玥的算法很简单,她从了解这种方法开始,每天找出两个固定的时辰,在那个时辰观看星辰位置,并且做好记录。 经过两年的沉淀,眼下终于开始编写。 她的双眸开合间,有看穿事物本质的光芒,一身青衣随风而动。 眼神闪灭间,多有思索与考量,半晌之后白布已经写满了一半,笔力稳重,楷体的笔法本就工整,在她的手中又写出了另一种感觉。 当天的下午魏王殿下的侍卫给弘文馆送去了银饼,就说是给弘文馆重修的银钱,眼下破破烂烂的弘文馆终于有了银钱修理。 众人都知晓,现在的魏王殿下久居骊山,整日跟着那骊山县侯,宫里的说法是骊山也是在给魏王殿下治病。 坊间猜测往往就是另外一种说法,这魏王殿下不是治病,而是整日跟着这个骊山县侯厮混。 既然魏王殿下出面,李承乾走出了东宫先去弘文馆安抚这位掌事,又去见了许敬宗。 事情持续了三五天,这件事以许敬宗多了一个睚眦必报的名声结束了。 骊山,秋雨过后,关中来了一场大雾。 一家人早起,张阳还在藏书阁中整理媳妇编写的年历,并且按照节气与月份摆放,一册册黄历就此落成了。 这是这半月来的成果。 关中大雾弥漫,张阳走出藏书阁,山上的雾气还算淡,站在山上往山下看去,一片寂静,浓重的雾气挡住了村子的全貌。 放眼看去,山下浓雾好似在翻腾,能够看到雾气的起伏。 弟弟妹妹还未睡醒,张阳从车间中拿出一根腰带,腰带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工具,关中已经进入十月,该好好修缮一下温室了。 今年的温室依旧要用上,到了十月中旬,塞外的冷空气会从西北方向直入关中,要在中旬之前重建好温室,培育来年春天要种植的蔬菜苗。 当阳光破开云雾,照耀在这片天地,浓雾也随之飘散了。 小清清坐在熊背上,目光看着村子的雾气慢慢散去的奇观,眼神中尽是好奇。 就是那头熊的眼神不是太好,它甚至朝着温室看了一眼,眼神好似在说你看看你生的是什么东西?养了三年了,还这么小。 这头熊越来越通人性了,张阳给温室的木架敲着钉子,心里打算在这头熊成精之前,将其宰了。 关中已是深秋,就要入冬,也就在这个时候一队兵马自东面而来,这队兵马人数不多,也就两千余人。 领兵是个穿着圆领绯色官袍的年轻人,此人策马走在最前方缓缓靠近长安城。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去辽东三年之久的张大安。 张大象与张大素两兄弟早早在城门口等待了,因为等得早,得知大安今天到长安城,便在雾气还未消散的时候早早等在这里。 这个时候两人的衣服都是湿漉漉。 到了城前,张大安翻身下马,“见过两位兄长。” 张大象连忙扶起自己的弟弟,再看看身边大素,又看大安,“我们兄弟三人又团聚了。” 张大素也是爽朗一笑。 “当初去辽东之时孤身一人,现在回来带了两千兵马,当真不容易。”张大象重重拍了拍自己弟弟的肩膀,“往后就在礼部任职侍郎,我们三兄弟一起为官,一起在礼部。” 张大安躬身向兄长行礼,眼神道了一些别的意味,低声问道:“兄长,礼部还好吗?” “礼部啊……” 见二哥张大素欲言又止。 张大安蹙眉疑惑,“是有什么变动吗?” 张大象解释道:“这三年长安发生了很多事,当初的礼部尚书张阳如今久居骊山不问政事,而他现在就在骊山,如今任职太府寺卿一心忙着耕种事宜,如今的礼部尚书正是当初的许敬宗。” 闻言,大安又道:“能让许敬宗升任礼部尚书,并且不让朝中插手礼部事宜,其中曲折一定很多吧。” “说多也不多,曲折也是有的,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张大象点头道:“你瘦了,也比当年稳重了许多,回去吧……先去礼部见过陛下之后再说这些。” 张大安点头。 李义府站在兄弟三人的身后,他的目光看着久违不见的长安城,心中感慨万千,为了仕途豁出去了走了一趟高句丽,现在回来也希望许敬宗不要食言。 早朝刚刚结束不久,张大安与李义府两人走入朱雀门便看到皇城忙碌的场面。 许敬宗就站在礼部门口,看到来人低声道:“张大安,李义府随老夫去见陛下。” 两人齐齐躬身行礼,便跟着这位许侍郎一起前往甘露殿。 甘露殿内,长孙无忌正在与陛下说着冬季的各地折冲府安排事宜。 听到殿外的太监禀报是许敬宗来了,长孙无忌的脸便阴沉了几分,因为弘文馆的事情,俩人旧账新账没这么容易了了。 这般表情变动,李世民看在眼里没有讲话,而是拿出了一份看戏的姿态,沉声道:“让人进来,让朕看看收复高句丽的功臣。” 许敬宗带着张大安与李义府走入甘露殿。 一路走来,李义府将姿态放得很低,这是他第一次要面见天可汗,当初科举入仕只是一个小小的门下省小文吏,如今却已经可以见到天可汗了。 这是多少人,多少年都求不得的殊荣,身形不免颤抖,心里热血澎湃。 许敬宗解释道:“陛下这位便是礼部侍郎张大安,运筹帷幄,调度兵马,渡江攻伐高句丽,营救使者李义府的张大安。” 这许敬宗说话间故意把语调抬高了几分,一旁的长孙无忌面色阴沉地在滴水,这小人分明就是在邀功请赏,谁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张阳的谋划,这一切都是张阳提前准备。 与他许敬宗有何关系,这小人竟然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当真是个小人,他不过是拾人牙慧,捡来的功劳。 许敬宗又介绍道:“陛下,这位便是当初孤身一人前往高句丽,出使高句丽的礼部使者。” 张大安与李义府一起行礼,躬身齐声道:“拜见陛下。” “好!”李世民满意点头,“都说英雄出少年,尔等此番劳苦,张大安原是邹国公张公瑾的子嗣,已封礼部侍郎,朕赐你政事直奏之权,并且加封鸿胪寺卿。” “李义府科举入仕,出身贫寒却也是苦读参与科举,你虽说科举策问一科不甚好,但也及第,能够孤身一人前往高句丽,并且出使带回前隋将士尸骨,加赐鸿胪寺少卿,任奉议郎。” “谢陛下!” 俩人再次齐齐行礼谢旨意。 长孙无忌侧目看了一眼张大安与李义府,又收回目光站定。 李世民又沉下声,“高句丽虽收复,但却还需治理,安东都护府的建设可有安排?” 张大安递上一份奏章,“陛下,这是臣安排的安东都护府督造事宜。” 一旁的太监接过奏章递给陛下。 李世民先是看了一眼,随后又道:“你们且先回去,之后朕会令人送去官身。” “臣等告退。”许敬宗先是行礼,众人退出甘露殿。 殿外,李义府跟上许敬宗的脚步,“多谢许尚书安排,下官得以幸进。” 许敬宗稍稍点头。 李义府继续跟上脚步,“来是下官听闻了弘文馆发生的事,在下官看来这长孙无忌确实是个混账,如此老不修的人物出手也是下作,下官愿与许尚书同仇敌忾。” “赵国公也是为了社稷,你万万不可与之交恶。”许敬宗先是瞪了他一眼。 李义府笑着低下头。 整了整自己的衣袖,许敬宗又看了一眼张大安,“你们俩人如今也见过陛下了,午后便与老夫去见县侯。” 李义府心中越发欣喜,加封五品官身,又是鸿胪寺的少卿,如此还能县侯,他怎能不激动。 两人还要准备一番,晌午过后去骊山。 李义府打算在长安城好好吃一顿,而张大安刚刚得到了鸿胪寺的官职,两位兄长也都忙着分不开身,许久没有回长安城了,打算看看以前去过的地方。 三年了,这三年在辽东的坎坷再次浮上心头。 想起当初兄长在曲江池的交代,就当是出去历练。 正当张大安看着东宫回想着当初的年月,在东宫嬉闹的时候,太子李承乾便从那东宫走出来了。 李承乾如今也留了胡子,鼻下留了两缕胡子,下巴还有一些山羊胡,看起来也比当初沉稳许多,也多了几分威仪。 张大安行礼道:“见过太子殿下。” 李承乾笑道:“呵呵呵……你不用多礼,当初在东宫给孤牵马的伴读,当下已经成了礼部侍郎,还是鸿胪寺卿。” 张大安又道:“不知不觉在东宫前停了脚步。” 自大安入朝为官去的第一个地方便是东宫,在东宫还是他的第一份官职,直到后来参加的科举,入仕之后去了辽东。 李承乾打量着现在的张大安,“孤以为你会一直留在东宫,或等孤提拔你,或等朝中安排,不想你却辞去东宫官职,参加科举,这三年过去了,你已经是礼部的侍郎。” 张大安低下头,“这些成就都是兄长帮衬,还有礼部安排,下官自认与当年一样,还是愚笨的。” 李承乾不住点头,“你不愚笨,觉得你愚笨的人才是真愚笨,你本是个能够作出成就的人,你与他们不同,你做事从来都是脚踏实地,就算是做得慢,也总会将一件事情做完,就像是看书,常常说看不懂,其余人看了一遍就说知晓书中之意,他们就真的懂吗?” 以貌取人是不好的,当初大安憨厚老实又显得木讷,现在他反而在年轻一辈中做出了了不得的成就。 话语说到这里,李承乾觉得自己说得有些多了,又是释然一笑,“东宫备好的酒宴,还有长孙公子,与唐善识他们,当年我们也是一起玩闹的,不如与孤去东宫痛饮一番。” 张大安退后一步,“太子殿下,下官晌午之后还有要事安排,不如改日。” 闻言,李承乾先是一怔,而后又道:“也罢,总要去见过父母,孤不会勉强你的,且去吧。” “告退。”张大安行礼转身离开。 李承乾气馁一叹,向大安示好被拒绝了,他依旧会在礼部为官,礼部尚书许敬宗也算是好接触的,以后还有机会的。 在去骊山之前,张大安走到朱雀门外,看着比以往更繁华的长安,朱雀大街也显得比以前更加拥挤。 这个长安城熟悉又陌生。 他从朱雀大街拐入一条小巷,这条小巷刚走入时显得阴冷,来到一处宅院门口,这里便是自己家的旧居。 从腰间拿出一枚钥匙,每每离家这枚钥匙总是随身带着,那时无意间被人看见,还被他们取笑。 张大安打开老旧的门锁,推门而入,入眼是个萧条的院子,看着眼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老树与摆设,爹娘在骊山多半不回来了,但这里是家呀……来长安城不就为了回家吗? 他的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心中笃定,打算以后就住在这里了。 月底最后一天了,月票记得投呀(大哭) 第七百零三章 谋略辽东以东 张大安看着已经许久不住人的旧居,卷起了自己的衣袖收拾,推开屋门走入屋内,入眼的一片被灰尘覆盖的家具。 将窗户都打开,从水井中打了水铺在家的角落开始打扫。 这户许久不住人的宅院,竟然开始收拾了,四下邻居纷纷看过来。 邹国公离开长安城已经有些年头没有回来了,现在院门又被重新打开,自然吸引了不少目光。 但也只是好奇过来看了一眼,有熟悉的邻居看了一眼是大安,便与邻里告知了一声。 一直收拾到晌午过后,张大安这才擦了擦自己的汗水,重新走出家门,前往长安城的春明门一起赶去骊山见县侯。 李义府早早就在这里了,他像是酒醉刚醒不久,坐在马上也是迷迷糊糊的。 张大象,张大素和许敬宗已经在这里了。 见状,张大安翻身上马,众人一齐从春明门出发。 骊山,得知大安回来了,张阳推着老师一路走向村口,师母带着一包袱已经做好的衣服急急忙忙出门。 张阳低声道:“大安他说不定还要应付朝中的事,没这么快来村子。” 张公瑾低声道:“无妨,多等片刻便是了。” 大安出门在外已经有三年了,这三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老师和师母一定有很多话要问。 这就是父母心,时刻都在牵挂着自己的孩子,不管这孩子有多么地愚笨和不成器。 张阳怅然若失一笑,带着师母和老师等在了村口。 一队人马朝着骊山而来,张公瑾远远看去,现在只能看到马上的人影,他笑道:“大安来了。” 就是一个模糊的人影便可以确认是自己的儿子,这就是父母对自己孩子的了解。 等这队人马近了一些,终于到了近前。 张大安拉住马儿的缰绳,匆忙翻身下马,“爹娘。” 话音刚刚落下,师母捂着嘴泪眼直流,“你可算回来了。” 张大安笑道:“孩儿这些年一直都牵挂着爹娘。” 张公瑾点头道:“嗯,沉稳了,也瘦了。” 师母抓着大安的手臂,上下打量了,“嗯,瘦了,也有胡子了。” 老师与师母有很多话要与大安说,张阳的目光看向许敬宗和李义府俩人,还有眼前的大象与大素。 礼部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说来不用自己插手其中事宜,这几人就可以让礼部安稳地运作。 许敬宗躬身道:“县侯,高句丽王与渊盖苏文过两日就会到长安。” 张阳颔首道:“嗯。” 李义府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县侯,当即躬身行礼,“见过县侯。” 打量着这位历史上被传为人猫的人物,他神情看起来不像人猫,谈吐也很有礼貌。 穿着一身浅绯的官袍,现在他已经是朝中的五品官吏了。 许敬宗解释道:“现在李义府已是朝中的鸿胪寺少卿了。” 鸿胪寺这个官职是根据前隋的官职而来的,大唐在很多地方沿用隋制。 有很多官位也都保留了下来,算是礼部的下属官邸,鸿胪寺负责接见各国使者,远方来唐人士及朝贡使者,负责迎送接待,负责安排行址。 只是贞观初年因为朝中确认,这个官邸一直都被闲置,具体事宜都是礼部在安排。 听着许敬宗的讲述,如今大安成了鸿胪寺卿,李义府成了鸿胪寺少卿,如此看来皇帝有一种想让礼部分权的意思。 可大安终究还是身兼礼部侍郎,眼前倒是不用担心这个忧虑。 众人站定,许敬宗说到了现在高句丽的事。 因为来长安述职,张大安和李义府先一步到了,在后方还有高句丽王与渊盖苏文,并且带来了留在高句丽的部分前隋将士的尸骨。 这些尸骨都是中原的将士,也都是中原的好男儿,这些尸骨自然要带回来,这是一种精神,也是一种归乡。 这是李世民心中一直牵挂的,这些将士为收复高句丽征战,埋骨他乡,只是过了近三十年,这些尸骨才收回来。 张大安与老师和师母说完了话语,他解释道:“兄长,我们要如何安排高句丽王。” 见众人都看向自己,张阳摇着手中的蒲扇道:“老许,你以为如何?” 许敬宗俯首道:“自然是让他赔罪。” 李大象又道:“还要让他在太极殿赔罪。” “如此还不够。”李义府上前一步道:“这个高句丽王懦弱无为,导致高句丽境内被渊盖苏文祸乱,下官斗胆一言。” 看了看在场众人的脸色,李义府又道:“当取缔高句丽王的身份,在高句丽扶持一个新王,并且往后安东都护府建设好,在高句丽施行州府郡县制,由中原官吏接管。” 张阳观察和李义府,在场的有许敬宗这个礼部尚书,余下都是礼部的侍郎。 李义府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文散官,充其量不过是个鸿胪寺少卿,就这样他还壮着胆子,在三位侍郎与礼部尚书面前抢话。 足以可见这个人对功利的心切。 老师与师母先带着大象,大素,大安三人进了村子,一家子好不容易团聚。 眼前就剩下了许敬宗与李义府。 张阳也在大唐的官场混迹这么多年了,要人脉也算是有点,要说权力几乎是没有的,为官七载也算是官场的老油子了。 心中莫名觉得,将来这个李义府的权力甚至会比自己还要大。 当然了,在李义府上头还有一个许敬宗,老许同样也有功利心,但他的功利心没有李义府这个锋芒毕露。 像李义府这样的人,只要给他一个梯子,他就会踹下所有人,自己往上爬。 只不过李义府并不知道他面对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张阳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历史的长河中,李义府这样的人也不过是沧海一粟,如他这样的人太多了。 张阳笑道:“老许以为呢?” 许敬宗蹙眉道:“义府兄弟说得也无错,高句丽自古以来就很动荡,又因为辽东疏于管制,这才会这样,拿去高句丽王的身份,将他贬黜为庶人,朝中一定会有非议的。” 听许敬宗这么一说,李义府幡然醒悟,顿时明白了许敬宗的忧虑,连忙又道:“是下官考虑不周,许尚书所言更有远见,所忧虑是在下没有想到的,以后还要多向许尚书请教。” 张阳不由得心中发笑,这个李义府还真是一个人猫,这么快就开始显出了自己卑微讨好的姿态。 “温挺怎么样了?” 这个温挺是温彦博老先生的儿子,因为老先生一句话他带着门客二话不说就奔赴了辽东。 不愧是老先生的儿子,为了家国远赴辽东,没有犹豫。 李义府低着头解释道:“拿下了高句丽之后温挺兄弟才得知了老先生过世的消息,后下官与大安整顿高句丽事宜,温挺兄弟一直都在披麻戴孝,并且在回辽东后,他沿途去了祖地亲自去祭拜了老先生,后又回了辽东,如今来看他多半已经过江又去了高句丽。” 张阳听着他的话语,他没说的是温挺得知老先生过世的消息后很愤恨,带着人在百济胡乱杀人。 当然了,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不过杀了几个作乱的百济人,礼部想要将这些件事压下来也是轻而易举。 张阳在地上画了一个圈,低声道:“我近日时常看典籍,从商君论一直看到了苏秦传。” 话音刚落,李义府的神情惊愕,以骊山县侯今时今日的地位,还有这偌大的家业,还需要看这么多的典籍?从商君论一直看到苏秦。 心中暗暗多了几分敬佩,都已经是县侯又是陛下重用之人,还能如此苦读,想来足以见得这个县侯的刻苦。 李义府当年科举入仕也见过很多人,他们多数在科举前苦读,科举过后就将书卷当柴火烧了,因为这些人都已经入仕了,那些书籍便是他们的痛苦来源,撕了痛快,烧之后快。 只是这人猫不知道的是,张阳完全是闲着无事才去看那些书,不要怀疑一个无聊的人会做多少无聊的事情,汉书史记翻看了大半。 在这个精神生活不丰富的大唐看书就成了唯一的消遣方式,并且这一看从当初的太子东宫看到了崇德坊,再从崇德坊看到了陛下的藏库。 不说是饱读之辈,也算是颇有见地,尤其对古时各地的记载非常感兴趣。 就比如流放犯人的岭南之地,并非贫瘠之地。 蜀中是中原的粮仓,而非因为一句蜀道难而成了偏僻之所。 张阳的话语继续,“在渤海的四周,齐南有泰山,东有琅邪,西有清河,北有勃海,这便是四塞之地,而渤海与黄海相通,北起辽东,南临莱州,东有高句丽,沿海岸这两万余里皆是富庶之地,渔民靠海为生,此等富庶之地难道不该握在我们手中吗?” 随着张阳的话语,许敬宗皱眉思量半晌便又道:“县侯的意思是还要拿下新罗与百济?” 张阳咧嘴一笑,“还是你明悟得快,往后礼部的事还要多多依仗你。” 许敬宗身子一低,“下官定当全力以赴。” 李义府又道:“百济人皆是蛮夷罢了,在下在高句丽时便去过百济地界,他们多以村落相居,兵甲鲜有,村落不多,百济王还要时常看高句丽的脸色行事,以往渊盖苏文不痛快了,就会带兵去攻打百济。” 百济也罢,更不要说是新罗,那片土地上高句丽自然是吆五喝六,高句丽也是那片土地最强大的。 也有了渊盖苏文可以撒威风的地方。 像他这样的人连大唐的辽东都敢挑衅,更不要说新罗百济了。 李义府低声道:“县侯,若不是朝中有旨意召回,下官与大安兄弟就要兵进百济了。” 为大唐开疆拓土是最高的成就,以现在大唐这种民风下人们自然是争先而上。 张阳看着自己的画出来的一个圈,如今看来什么百济新罗那都是一群蛮夷而已,拿下他们轻而易举。 既然是轻而易举的事,为何不拿下? 许敬宗心有疑虑,“县侯,若是现在去攻打新罗百济,难免还会引起朝中的非议。” 张阳叹道:“这群文官的心思可真不干净,整天吹毛求疵,一星半点的不合规矩他们就要弹劾。” 李义府讪讪一笑。 事实就是这样,自从李世民要广开言路,言官们的春天就到了,他们的目光就盯着皇帝,哪怕皇帝的言行举止有半点不对的架势,这些人就会出来指指点点。 当然了这里面最出色是靠着骂皇帝,一路晋升国公的魏征。 郑公如今都成了大唐文官的榜样。 这种情况是好的,至少可以正朝中的风气。 李义府小声道:“许尚书,下官看来这件事也好办,但凡出兵大唐都是需要理由的,所谓师出有名我们找个由头便可,现有温挺兄弟坐镇高句丽,正在厉兵秣马,百济与新罗这弹丸之地,用三五天便可以拿下。” “就怕再出一个岭南王,就像是当年的冯盎,此人英勇善战,隋文帝封他汉阳太守,后来得知隋末战乱,有人进言让冯盎占据岭南要地自封为王。” 后来冯盎真的占据了岭南要地,但没有正式的封王。 这给大唐埋了一个巨大的隐患,也是当时朝中有远见的人众多,武德五年,冯盎惧怕李靖便上交了岭南数州之地,后在贞观初年来到了长安,也召回了自己的儿子。 自此大唐的岭南危机就这么解除了。 这种事放在温挺身上也有同样的道理,如今可以除去一个高句丽王,但温挺坐镇高句丽又有谁会相信他不会成为第二个冯盎。 张阳心里还是相信温彦博老先生的儿子的人品。 朝中会有猜疑也无错,但这样猜来猜去,你防备着我,我防备着,如此一来不反也反了,还怎么发展?还怎么开疆拓土。 心中定下这些想法,张阳又道:“我会亲自写信派人送去给温挺,让他在一个月内拿下新罗和百济,并且修建战船。” 许敬宗朗声道:“喏。” 此事有风险,有很大的风险。 要是被朝中知道肯定会引来许多的弹劾,李义府发现自己早就上了礼部的船。 这艘船要是翻了,自己的前途也就尽数毁了。 他心一横,也朗声道:“喏!” 为了仕途他与许敬宗有着一样的狠心,那就是说干就干。 第七百零四章 前隋将士的尸骨 李义府的出身本就低微,一直以来受尽了别人的冷眼,他受够了。 现在的他没有什么豁不出去的。 正是这些屈辱,令他心中对仕途更加坚定。 与许敬宗和李义府定下了将来高句丽的规划,高句丽这个小国的命运从此掌握在了大唐礼部的手中。 张阳与礼部尚许敬宗,还有李义府几句话就将高句丽的未来描绘好了。 对于两人将来的嘱咐,张阳觉得没有必要,现在的许敬宗已经不是当年了,他如今位列礼部尚书,羽翼已然长成,还有向陛下直奏之权,现在都敢向长孙无忌叫板。 还有李义府这本就是一个人精。 如此俩人在礼部,大唐的朝堂说不定又要别开生面了。 只不过动用如此两个坏人,张阳发现自己在反派与奸臣的路上一去已不复返了。 看着俩人的背影离开,张阳感受到秋日夜里的寒意。 走在村子里的小道上,又见到了站在老师家门口的张大安。 “大安,今日好好陪陪老师与师母。” 张大安双手相握作揖行礼,“多谢兄长一直以来照顾爹娘。” 张阳笑着摆手道:“大安兄弟这说的是什么话,我自然要照顾老师。” 人都是重感情的,这位老师指点自己的地方不多,但每一次都是一针见血。 重活一辈子,从一个无根的浮萍一直到现在,少不了这些长辈的指点和教导,让自己没有在这个时代走弯路。 若没有他们,自己在大唐指不定会活成什么样。 张大安低声道:“已经与爹娘商量好了,以后我就住在长安城的旧居。” “你有打算,我就不插手了。”张阳双手放在后背抬头看着就要沉下去的夕阳,“如今的礼部形势你也清楚,尚且不知陛下往后会怎么打算,只是许敬宗就算现在是礼部尚书,以他的心性还要继续上进的。” 不论是许敬宗还是李义府,他们初步尝到了仕途滋味,自然不会轻易松口,也不会就此开摆不上进。 “兄长是有所忧虑?” 张阳笑道:“往后再做打算吧,朝堂就是这样皇帝一句话可以决定太多人的命运。” 对此张大安也是无言以对。 拍了拍他的肩膀,张阳笑着走上了骊山。 回到家中,张阳给温挺写了一封书信,正在书房上下翻找着。 监督女儿小清清写字的李玥疑惑道:“夫君在找什么?” 张阳挠了挠头,“我的骊山县侯印信去哪儿了?” “夫君稍等。”李玥连忙起身走出书房,而后又有些心虚的将骊山县侯印放下。 家里的东西都在媳妇手中看管的,张阳装着糊涂也没有多问,便在自己的书信上盖下印信。 其实媳妇与小慧自己就有谋划,不论是太府寺还是骊山县侯的名义都被她们用来准备江南东道的茶叶大业了。 茶叶的利润太大了,从贞观四年皇帝第一次尝到炒茶的味道。 之后的两三年间,茶叶以一种不可想象的速度风靡了长安城,现在已经风靡了关中各地。 将来这茶叶生意会更好,嗅到商机的人早就开始准备了。 有人在并州准备茶叶,也有人在太原各地都想要种上茶树。 而媳妇看中的便是江南东道茶叶,因为根据太府寺的典籍记录,江南东道的水土最适合种茶叶,通过这两年的了解,李玥尝过各地种出来的茶叶。 只有江南东道种出来的,是最为合适的。 关中十月过了下旬,便是霜降时节,西北的冷空气袭来,让这八百里秦川大地都披上了一片银白色的霜。 早晨也更冷了,张阳为了照顾儿子又是一晚上没有睡好,三五个月大的孩子最是闹腾。 顶着惺忪的睡眼,张阳打开家门坐在家门口洗漱。 “姐夫,今天教我玩魔方吧。”清河公主手里拿着魔方期待道。 “让你皇姐教,今天霜降了,是收获白菜和卷心菜的好时节。” 张阳神情木然地刷着牙,又问道:“你刷牙了吗?” “这就去刷牙……” 她的神情低落又委屈。 张阳漱口洗脸,换上一身较为轻便的衣裳就要早早去山下的田地里忙活。 清晨的骊山很安静,各家各户的门也都半开着,大家也都在这个时候刚睡醒。 身为骊山的县侯,张阳背着竹篓第一个走入菜地。 李渊和李孝恭还有李泰三人一起睡醒,爷孙叔侄三人瞧着大早晨就在田地里忙活的张阳,也是神情木然。 在骊山生活就要养成骊山的习惯,早起晚睡都要刷牙。 李泰一边刷着牙走到菜地里,“牛闯他们已经将车床与蒸汽机的连接做好了,来年开春我们村子就可以复工了。” 他一边用牙刷刷着牙,口中的话含糊不清。 “魏王殿下帮我把这些菜装进竹篓中。” “嗯。”李泰漱了漱口,便帮忙捡着菜。 太府寺一天到晚忙的就是这些事,算时节种菜,盘算每亩地产量之后,根据节气与水土关系,让作物的产量达到最合适的水平。 李泰低声道:“姐夫,你说是物理造就的蒸汽机,那么物理的尽头在哪里?” 张阳笑道:“物理的尽头呐,谁也说不好,我们了解的不过是皮毛中的皮毛也算不上,以前我听别人说物理的尽头就是微观的尽头,但无数人穷尽一生都没有看到物理的尽头。” 李泰不理解微观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记下了这句话。 看这胖子还一脸踌躇满足的模样,张阳不想浇灭他心中的热血与理想。 物理呐,那是穷尽了几代人的努力都看不到尽头的学问。 物理可以改变世界,也可能毁了世界。 但它的尽头穷尽几代人也看不到。 以现在大唐水平,能够造出蒸汽机还处于半知半解的状态,未来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骊山正在收获蔬菜。 而在朝堂上又是另外一番局面,朝中却为了如何处置高句丽王的事吵得不可开交。 对渊盖苏文的下场倒是简单,众人一致认为这种乱臣斩了便是,死不足惜。 但对于高句丽王的处置朝堂争论不断。 以长孙无忌一直以来秉持的怀柔之策,他希望高句丽王可以与松赞干布一样困于长安城便好。 他站在朝班前朗声道:“陛下,高句丽王在高句丽已有多年,是正统王室,如此轻易就取缔难免会引起高句丽内子民的矛盾,如此便越发难以治高句丽。” 长孙无忌行了一礼又继续道:“臣以为将高句丽王安置在长安城,并且以高句丽王的名义号令高句丽人,如此才能保住安定又能得以安稳高句丽的人心。” 话语一出朝堂上满是议论。 张大安站出朝班,朗声道:“陛下,臣对赵国公的话有所妥当。” 面对一个新晋的臣子,朝堂上的张大安就是一个陌生人。 此人虽说有功劳,竟也敢直面反驳赵国公,朝堂上的议论是更大了。 李世民颔首道:“安静!且听张侍郎的说法。” 朝堂上顿时又安静下来,许多目光都在这个新晋臣子的身上。 张大安面向长孙无忌低声道:“赵国公,高句丽的祸乱是在何处?” 长孙无忌低声道:“自然是渊盖苏文。” “赵国公此话未免太过简单了。”张大安继续道:“自古以来高句丽的祸乱与不臣之心都是高句丽王使然,昔年前隋征讨不臣的高句丽是谁在抵抗,是谁让这么多前隋将士埋骨异乡?” 长孙无忌沉着脸,“若是就此取缔高句丽王,高句丽人心不安又当如何?” 朝堂上,李承乾与徐孝德就在场,两人都看着朝堂上讲话掷地有声的张大安。 当初传闻中在东宫最没出息的张大安,此刻却成了最有出息的一个。 看着他与长孙无忌的辩驳,李承乾眼神中有更多的欣赏与担忧。 张大安又道:“赵国公所言不过是为了一时,周礼有言,司隶掌五隶之法,辨其物而掌其政令。帅其民而搏盗贼,役国之辱事,为百官积任器。” “凡囚执人之事,邦有祭祀、宾客、丧纪之事,则役其烦辱之事,掌帅四翟之隶,使之皆服其邦之服,执其邦之兵,守王宫与野舍之厉禁。” 面对长孙无忌,张大安不卑不亢,继续道:“谓之乱世当用重法,高句丽之乱,乱不在民,而在高句丽旧贵族,乱在高句丽王,中原对高句丽疏于管制,高句丽之民只闻高句丽王却不闻上国中原之音,任由其奴役高句丽之民。” “此乃症结所在,高句丽王不重要,高句丽之民才重要,令高句丽之民闻天可汗之声,如此高句丽之民知天可汗,且有中原官吏治理,如此才能将高句丽之祸消弭。” “赵国公未去高句丽,不知高句丽情形,不知高句丽之民心,在下去过那贫瘠之地,他们不知天可汗,畏惧高句丽王与渊盖苏文之辈,他们需要天可汗的圣明仁德。” 张大安躬身行礼,“臣请陛下旨,派出朝中支教人士,教化高句丽之民,高句丽万千子民期盼着天可汗给他们带去安定,带去富裕。” 话音落下,在太极殿内久久回荡。 这是张大安第一次在太极殿发出声音,也是这个年轻臣子第一次叫板长孙无忌。 此次众人明白的和不明白的都清楚,整个礼部都在向长孙无忌叫板,有许敬宗更何况有张大安? 中书舍人唐善识站出朝班,言道:“陛下,张侍郎所言确有道理,但赵国公之策最为稳妥,一来高句丽王统治高句丽已久,大唐若轻易依张侍郎所言会被人非议越俎代庖。” 许敬宗也站出朝班,“善识此言不妥,何来越俎代庖,自汉以来高句丽便是中原四郡之地。” “倘若高句丽一旦生变,你们礼部能担责吗?”又有人站出朝班朗声道。 双方争执不下,殿前侍卫入殿禀报道:“陛下,前隋将士的尸骨到了。” 此言一出,朝堂上安静了下来。 礼部与长孙无忌的叫板被打断,李世民打算亲眼去看看前隋将士的尸骨。 李世民迈步走出太极殿,群臣跟随。 在长安城外,一片肃穆,人群看着众多的尸骨沉默不语。 一车车尸骨早已腐了,衣服带着腐肉,甚至还有许多令人不忍直视的骸骨。 李世民见到这一幕闭上眼,沉默面朝天际,躬身行礼。 见天可汗行礼,群臣也跟着行礼。 至此身后长安城万千居民也跟着行礼。 就算是杨广再多么地无道,这些将士都是无辜的,他们为中原征战,为中原奋战,奋不顾身。 这些人都是中原的好汉,自当礼敬。 三十年过去了,他们的孩子早已成人,他们妻子也已经成了老妇。 一时间人群中传来了嚎哭声,这嚎哭的声音很揪心。 天可汗带着群臣在这一车车的尸骨前,肃穆站立到午时,最后下旨厚葬,给予遗孀及其家人补偿饷钱。 自此一场从前隋开始,牵挂在众人心中又不敢提及的事落下了帷幕。 事后,李义府跟着许敬宗走在朱雀大街上,“处置高句丽之事陛下为何迟迟不下决断。” 许敬宗叹道:“赵国公所言也都是为了社稷呀。” 李义府躬身行礼道:“下官深知许尚书与赵国公不和,如今还能有如此言语,下官佩服。” 随后,许敬宗沉着脸又道:“礼部的坚持也没错,如此乱国当用重典,非重典不能治此顽疾。” 李义府低声道:“下官以为可以先暗中杀了高句丽王,逼赵国公就范。” “义府啊。”许敬宗长叹一声。 “许侍郎以为呢?”李义府小声道。 先是看他一眼,许敬宗皱眉道:“当年张尚书执掌礼部曾经教导过老夫,为人在世有所作为,有所不为,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但心中定要存有良知。” 李义府顿时肃然,“下官谨记。” “害人者终害己,你看到那个弘文馆主事了吗?” 许敬宗望着前方的一个人影抬了抬下巴,意有所指。 李义府小声道:“许侍郎的意思是……” “此乃弘文馆主事,害了不少人。” 第七百零五章 李泰的婚事 害人者终害己,天道有轮回,李义府现在是骊山县侯与许敬宗最坚定的追随者。 他跟着走上前,打算对这个害人者弘文馆主事给予回报。 这个弘文馆的主事孙礼经过七年前向赵国公进献了书籍归类之法之后,这些年他的日子一直不是太好,过得也不是很顺心。 不过眼前看许敬宗就在眼前,孙礼畏惧地退后两步,“许敬宗!尔敢来弘文馆!” 许敬宗颔首道:“有何不敢?” 孙礼冷冷一笑,“老夫也不是好惹的,来人给我将此人轰走!” 随之他话音刚落,李义府的一拳便打在他的脸上。 孙礼捂着脸不敢置信,他在弘文馆七年不得上进心中早已积怨已久,被这么挨了一拳,怒从心中起此人也发了疯地打向了李义府。 双拳哪里敌得过四手,很快孙礼被许敬宗和李义府打得倒在地上。 弘文馆冲出来的一群读书人见状也只能愣在原地,这人是许敬宗呀,睚眦必报的许敬宗连长孙无忌都敢叫板,他们哪里敢得罪。 如此只好目光同情地看着挨打的孙礼,众人表情开始转为麻木不仁,大人物打架小人物不能遭殃。 大家都是清醒的也明白形势的,宁可看着孙礼挨打也不愿得罪眼前这个位列六部尚书之人。 毕竟按照唐律来看,揍一个弘文馆主事最多交了罚钱了事,打了礼部尚书这罪过可大了去了。 随后众人纷纷回到弘文馆继续写文章的写文章,读文章的读文章,讨论策论的继续讨论。 大唐的文人是蛮横的,也是很现实的。 直到许敬宗和李义府离开,孙礼还倒在地上很是狼狈。 离开之后,俩人回到礼部,需要为接下来魏王殿下的婚事安排。 许敬宗赞赏道:“义府兄弟的身手竟如此之好。” 李义府回道:“下官不过是地痞的拳脚身手,是许尚书事先料定那些生员不敢帮着那主事。” 许敬宗稍稍点头,“那是自然,为官者当服众,如何服众,当然是公平以待,那孙礼平日里对生员收钱还少吗?手拿把掐还私自收钱再去举荐,不得人心,有此下场自然不会令人同情。” “若不是如今有了科举,这朝堂早就被这种人祸害了。” 说着话许敬宗看着宗正寺送来的礼单,魏王殿下的事他自然要尽心尽力。 骊山县侯是礼部的靠山,魏王殿下自然也是靠山。 而此刻的赵国公府邸,长孙无忌不断喝着茶水听着身边这位遍体鳞伤的孙礼讲述。 这人被揍得好不凄惨,脸上青肿成这样,几乎认不出原本的模样。 孙礼委屈道:“赵国公,那许敬宗下手如此毒辣,小人……小人实在是……” 长孙无忌沉声道:“老夫手底下就这么没骨气吗?他揍你你就不会还手吗?老夫府中给你三两部曲,护你周全。” 闻言,孙礼当即跪地叩拜,“小人谢赵国公,这一身的伤痛来日必定打回去。” 张大安与李义府终于在朝堂上有了名气,有了他们的位置,朝中朝臣也知晓了这两个响亮的名字。 这张大安看着年轻气盛,倒是一个青年翘楚。 而这个李义府出身低微,其人河北人士,当初只是一个门下省的小小典仪,给人端茶送水递奏章扫地的人物。 人们的直觉很对的,张大安或许会成为朝堂上的清流,但李义府一定会是一个佞臣,尤其是此人整日在许敬宗身边鞍前马后,甚至一起揍人。 算上在外的裴行俭与狄知逊,张公瑾家的三兄弟,还有河间郡王的儿子李崇义,一共六个侍郎,这六个侍郎各有不同,好像每个人都特别有个性,包括之前的许敬宗,现在众人也明白了他睚眦必报的秉性。 礼部人才辈出,当真是热闹非凡,各色人都有,一个个都有个性得令人咋舌。 没想到这人去了高句丽,三年之后回来就已经是鸿胪寺的少卿。 魏王的婚事就在眼前,宫里很忙碌,许敬宗这两天放下了礼部其他事宜专心给魏王准备这场婚事,甚至亲自确认了给阎大匠家中的礼单。 阎立本是个行事周正的人,本就是工匠世家,他对许敬宗这人没什么好感,也不知道张阳是哪只眼睛瞎了,向陛下举荐了此人做礼部尚书。 收了皇家给的聘礼之后,阎立本便做好了将女儿嫁给魏王的准备。 魏王的婚事在即,因为旨意的关系,程咬金无可奈何只能让自己的儿子娶了那个酒家女。 男儿终究是要回家的。 张阳听说了程处默回家之后被他爹揍了一顿,不过程咬金也不好违背陛下的旨意,早早送了礼给那酒家女,在立冬时节与魏王殿下同日成婚。 成婚本就是大喜事,偏偏放在处默身上莫名显得悲壮。 张阳看向一旁啃着生白菜的李孝恭,“河间郡王,这白菜还是少生吃为好。” 李孝恭这才放下刚吃了一半的这片白菜,一脸的意犹未尽,“此物生吃最为可口。” “至少先洗干净,再用开水烫一烫。” 在吃食方面李孝恭很听张阳的话,他的话很有用,当初如厕不便听了他的话吃了豆芽,这豆芽爽口好吃,还能治如厕不便的病,受益无穷。 不远处,李玥和两位婶婶正在装点村子,因为青雀的婚事就要到了,对此李玥这个皇姐很是上心。 骊山有规定男女皆要到了二十岁才能嫁娶,不过李泰不同,他属于骊山的一个bug。 李世民可以容许李丽质二十岁再嫁,毕竟是女儿嫁出去心疼,自然就顺着台阶下了。 但李泰是皇子,李泰都十七了,过了今年就十八。 说来还是有些早了,但碍于李泰的身份,要是骊山再反对,怕是李世民要把李泰给绑回去。 娶得是阎立本的女儿,这门的婚事不论是骊山,还是李世民,或是阎立本,三家都很满意。 而李泰自己呢,他拿出了随遇而安的态度,他对婚事的态度从来都是很平淡的,用他的话来说在骊山住已经是父皇和母后最大的宽容,在这件事上他若任性就是他的不孝。 张阳在冷空气中叹息一声,“河间郡王,你说处默是逆子吗?” 李孝恭点头,“那当然是了。” 说着话,李孝恭目光带着一些同情,张阳问出这种问题,未免让他这个长辈有些感触,张阳孤身一人至今也没个人照顾他。 思量片刻,张阳又道:“那要是陛下不下旨,处默与那酒家女私奔了,那也是逆子?” 李孝恭冷哼一声,“那叫不为人子。” 了然点头,张阳又道:“如果……” 看他神色不对,张阳加重语气,“我是说如果,处默与酒家女私奔了,并且私奔之后还让那酒家女怀了孩子,那也叫不为人子?” “呵呵呵……”李孝恭冷笑着,“那就不能说他不为人子,那是孽畜!” 深刻地了解大唐的为人道德品行,在了解大唐律法框架下,与人文环境,张阳意识到唐人中的门第较高的人家道德水平也挺高的。 对大唐的了解又加深了几分。 张阳感慨道:“前有许敬宗与长孙无忌交恶,再有朝堂上高句丽王之争,还有现在的处默和青雀成婚,今年的秋季,当真是多事之秋……” 这确实是多事之秋,这个秋季的事情很多,有很多事情要忙,自从上一次风寒之后,张阳开始看起了医书,开始了解风寒这种病,在大唐的致死率出奇高的原因。 换季的天气,最容易让人受风寒,人们只能通过锻炼体魄,来提高自己的免疫力,从而来抵御。 村子里不论男女老幼都要有一定时间的锻炼。 等李玥将村口装点好,张阳还打算给两个损友的婚礼加点烟花。 李孝恭抚须道:“青雀成婚,老夫打算将当年穿过的靴子送给他。” “您老也是家大业大,怎么送旧靴子?” “家大业大?”李孝恭犯愁道:“老夫家里的田产都给你们家了,哪里还有家业,要再送些什么值钱的,家里的婆娘非要拼命不可。” 张阳向李孝恭拱手道:“河间郡王用心良苦。” 李孝恭也揣起了手,“家有悍妻如此。” 等李玥与两位婶婶装点好村口,在村口挂了不少红缎子,张阳便起身叫上了骑在小熊身上的女儿。 一家人走在回家路上,临近立冬时节,关中的夜里很冷,王婶抱着怀中的小心安,给他的襁褓裹得紧了一些,怕他冻着。 只是这孩子很是调皮,晚上睡觉的时候不安生,如今在襁褓中还要伸出手,试着去感受吹来的冷风。 回到家中,夫妻俩共用一个水盆泡着脚,窗外冷风不停地吹,呼呼直响的风声,吹得窗户时不时抖动。 还有一些风漏进来,张阳喝着茶水,目光看向媳妇捧着,她捧着书卷,正在核对编写的年历。 “我早该用琉璃装窗户。” 李玥的目光依旧放在手中的书卷上,听了夫君的话语也没有抬头,而是低声道:“铁匠坊正在扩建,就这么点工匠应付村子里的建设都不够用。” “而且烧制琉璃需要岩砂,这种岩砂开采起来很费人力,当下没有多余的人力物力来给我们家烧制琉璃。” 李玥突然又放下书卷,皱眉道:“青雀成婚,我们家送点什么过去。” “这个黄历就很不错,还是我们自己编写的,送给他正好。” 李玥一手扶着太阳穴低声道:“黄历还要校对,等到冬至日才能推算自己编写对不对。” “送他一卷书,我们之前编写的物理就很不错。” 李玥闻言起身,“夫君,天色不早了。” “还早吧……” 她看了一眼摇篮,低声道:“儿子刚睡下,等他醒了就不方便了。” …… 霜降的半月过去,立冬时节就要到了,这天的长安城很热闹,宫里宫外都在准备。 李泰骑在马上任由马儿慢悠悠地走向长安城,距离长安城越来越近他只能闭上眼,忍着要吐的感受。 刚走了半里地,李泰便拉住了马儿的缰绳,他翻身下马又吐了起来。 看得一旁程处默不住摇头,“魏王殿下这般模样怎么能去长安城娶妻。” 李泰吐得面色惨白,这要是没办法的事,魏王娶妻总要去长安城的,不仅仅要去长安城,还要先去见父皇与母后,见了之后在祖宗灵位前行礼叩拜,如此才能再去接阎立本的女儿,来骊山成婚。 张阳回头看了一眼骊山,“魏王殿下,现在全村上下都为了你的婚事准备好了。” 李泰无力地站起身,背对着长安城,这才让心里好受一些,“本王不会退却的。” 程处默又道:“不如就让阎立本的女儿出城?” “不行。”李泰摆手道:“就算她女儿可以出城,也不能让父皇母后出城迎接本王,这成何体统,不合礼数。” 三人揣着手,齐齐坐在官道的路边。 一旁的大宛马摇晃着打了一个响鼻,好似它都在嫌弃李泰。 程处默小声道:“要不让陛下与皇后来骊山过冬。” 李泰耷拉着脑袋,“父皇为了政事连弟弟妹妹们都照顾不好,更不要说来骊山了,听说这些天父皇每每处理奏章到深夜,当下还只是初冬,哪有如今就来骊山过冬的道理。” 一阵萧瑟的寒风吹过,三人倒吸一口凉气齐齐合拢了腿,揣手靠在一起坐着。 官道上过路商客行人,对这三人纷纷投以警惕的目光,在如今吏治清明的大唐,有人甚至去告官了。 看管这处官道的正是李道彦,他见到是张阳与魏王他们,也在一旁坐下聊了起来。 要说三人也没做什么坏事,就是坐在路边,除了影响官道通行也没什么大碍。 听了李道彦的解释,三人只好齐齐转身背对着官道继续坐着。 程处默一拍脑门又道:“就说魏王殿下病重不能出门,如何?” 要不怎么说处默是三人中的智慧担当,他的主意没有一个靠谱的。 李泰忧愁道:“处默,你不要再说话了,本王谢过。” 程处默终于点头,沉默了半晌刚张嘴要讲话,又被李泰给瞪了回去,只好继续沉默。 补更一章九月的第一天开个好头,今天先补更一章。 月初第一天!求月票! 第七百零六章 立冬 程处默身上还有一些红色的鞭子印和一些瘀青,瘀青是被他爹揍的,至于红色的鞭子印多半是被那酒家女抽的。 说来也是,谁让处默一直瞒着自己的身份,俩人都相处这么久了,到现在他才坦白,才提出要娶人家的女孩。 以关中女子的性格,不动手才奇怪。 要说李泰要成婚,要如此艰难地去长安城,处默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儿去。 看处默还这么心大,还要给李泰出谋划策,这家伙的心是真大。 张阳惆怅一叹,身边交情最好的两个兄弟,怎么一个比一个奇怪。 李道彦坐在一旁低声道:“听说现在李靖大将军也在骊山?” “嗯,他最近研究新的兵法。” 想着李泰要如何安然无恙地进入长安城,张阳思量片刻,“魏王殿下尝试过吃点酸食吗?” 李泰好奇道:“你是说醋吗?” 张阳翻身上马,“在这里等着。” 无论是程处默还是李泰,张阳突然觉得这两人没一个让自己省心的。 这大宛马是宫里给的,它一直不愿意进入这个村子。 动物之间是有不成文的规定了,或许它已经闻到了别的味道,不论是熊大的味道还是三河马的味道,这大宛马都很害怕,更不要说是一匹阉马。 张阳翻身下马匆匆忙忙走上山,李玥正与儿子女儿嗮着太阳,还有一群弟弟妹妹正在写着作业。 她好奇道:“夫君这是怎么了?” “小慧之前送来的梅子还有吗?” “有的,就在厨房的坛子里。” 张阳从厨房中脚步匆匆下了山,再次骑着马儿来到官道上,李道彦已经走了,他还要看管官道。 李泰和处默一壮一胖还坐在官道边上。 看这胖子依旧是一脸的沮丧,与其说克服想要吐,不如止吐。 张阳打开坛子拿出一颗梅递给他,“你嘴里含着这颗梅子,再试试。” 这胖子有些后怕地看了看长安城,嘴里含了一颗梅子,顿时酸得面色发苦。 “既然魏王殿下想要克服想吐的感觉,不如嘴里含一颗梅子止吐,权宜之计不妨试试,要实在不行嘴里多含几颗。” 李泰重新翻身上马,嘴里喊着梅子让马儿慢慢朝着长安城而去。 刚开始的时候李泰嘴里含着梅子,往长安城走了一段路,发现没有吐,之后又走了一段路。 他又往嘴里塞了好几颗梅子,一时间酸涩得面色发苦,继续往长安城走着。 见李泰终于不吐了,程处默好奇道:“这是何物?” 张阳小声道:“梅子,酸能止吐。” “原来如此。”程处默若有所思,好像这事真的跟他有关系一般。 一直走到长安城近前,这一次李泰从头到尾都没有吐。 看着这胖子欣喜的神情,程处默也很是好奇,拿起也拿起一颗梅子放入口中含着。 “嗯,确实很酸,回味倒还是甜的。” 本来这些梅子是小慧让人从江南带来的,就是在梅子最青涩的时候,用盐来盐渍过后,便存放起来。 孕妇用来止吐是最好的。 李泰去长安城就会吐是心理作用,既然不能克服心理作用,就只能用止吐的梅子了。 三人商定之后,便开始准备几天后的婚事。 李泰牵着马儿走着,现在心里自信了很多。 张阳从怀中拿出一卷书,书很薄只有三五十页,“这卷书就当是你的成婚礼了。” 李泰笑着接过书卷,“谢过姐夫。” “本来我就在编撰物理相关的书籍,我从中挑选了比较适合你的一部分,其中记录的便是热力与电磁相关的记录,魏王殿下有空可以看看。” 以现在李泰对物理的了解,接触这方面的知识正合适。 程处默又回到了那酒肆,只是稍过片刻,酒肆内传来了叫骂声。 这家伙又和那酒家女吵起来了。 张阳和李泰齐齐一声叹息,还是挺担忧处默以后的生活的。 骊山上上下下都对魏王殿下的婚事很上心,就连村子里的道路都被打扫得干净,甚至还用水洗了洗村子里的各个小道。 张阳回到了山上,与媳妇收拾着温室的菜地。 她低声道:“老师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孙神医看了之后说老师的心肺已经不能再增加负担。” 种着菜苗的动作一滞,张阳思量了片刻又将菜苗种进田地中,按说老师的病情,能够养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 心肺方面的问题,对这个大唐来说就是绝症。 当年出征讨伐颉利可汗的时候,那时正是天寒地冻,老师也是在那时候受了风寒,之后没有好好调养,人生着病依旧在战场上,这才导致了心肺都受到了损害。 这个损害是不可逆的,也可能只是肺部一个小小的炎症,起初看起来不严重。 但没有消炎药的现在,病情越拖越严重。 张阳又道:“孙神医还说什么了吗?” 李玥在菜地边坐下来,“孙神医说短则几个月,长则一两年,听到这话时师母哭了很久,倒是老师的心情开明了许多。” 夫妻俩都希望老师可以多活几年,布置完菜园子,张阳带着媳妇一起下了山。 魏王殿下的婚事在即,村子里处处都有人在打扫,就连鸡鸭圈舍都打扫得很干净。 走入老师的家门,师母正在厨房做着饭食,老师则坐在院子里皱眉看着书卷。 或许是眼神不太好了,老师看书卷时要将书卷拿得很远才能看清楚上面的字迹。 李玥默不作声地去帮师母。 院子内很安静,张公瑾看着书卷注意到一个身影挡住了温暖的阳光,笑道:“你来了?” 张阳在石桌边坐下,“老师,你可要多活几年呀。” 闻言,张公瑾释然一笑,“你脸上的胡渣比以往更重了。” 张阳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发青的胡渣很扎手,又道:“我这人不喜欢留着胡子。” “你是个爱干净的人,老夫一直以来都知道。” 张公瑾稍稍点头。 再看老师的神情,张阳看到炉子上烧着的水壶的水开了,便给倒上一碗茶水。 张公瑾注意着他的神情,终于是放下了手中的书卷,“老夫拖着这一副孱弱的身躯已经很久了,如果有一天可以离开人世那也是一种解脱。” 这具身体对老师的负担确实很重,每一次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张阳低声道:“我还是希望老师可以多活几年。” 闻言,张公瑾双手放在腿上,身体靠着轮子,抬头看着立冬时节蔚蓝的天空,“孩子们都长大了,现在大安也能自立了,老夫死了也可以瞑目。” “对了。”张公瑾看着眼前这个弟子又笑道:“还有你,在你手中这么多的翘楚,不论是许敬宗,李义府还是现在大安,又或者狄知逊和裴行俭,他们都是可以成为你的羽翼。” “其实……”话语说到这里张公瑾轻咳了两声,“其实你是实力与长孙无忌制衡的,要说权术,这也是陛下想要看到的场面。” “老师不要说笑了,我拿什么与赵国公斗,整个关陇集团,数千门生学子都是赵国公的人。” 张公瑾还是摇头,“长孙无忌的势力在关陇,他不如你的地方在于人手的精练,你手中的人都是青年一辈,都是各自在种种方面有出色才能的人。” “而长孙无忌则不同,他手中的人多是有名望无实干之辈,有些时候名望比才干重要,但有名望的人无才干迟早会落寞,而有才干的人终有一日会得到名望。” 听着老师的话,张阳犯难道:“老师说这话,又像是在交代后事了。” 以前听老师说这种交代后事般的话语,或许还能一笑置之。 现在听了这种话,再想到老师的病情,心里便又多沉重了几分,多听一句,就多沉重一分。 张公瑾忽然笑了,“这世上从来没有人能够保证一定长寿,老夫这辈子见识过天下英雄好汉,也经历过挫折和颠沛流离,算计过许多人,现在能够安心终老已经很好了。” 张阳安静地坐着听着老师讲话。 不多时李玥与师母也端着饭菜上桌。 今天便留在老师家里用饭了,现在大安也回来,老师与师母心中最牵挂的事情也尘埃落定了。 “高句丽的事如何了?”张公瑾笑着道:“大安从辽东回来之后很少说辽东的事,你师母就不愿意孩子们回家了还在说朝中的事。” 闻言,师母神情有了些许不悦。 张阳回道:“大安拿下了高句丽的王都,并且想要废了高句丽王,从此让高句丽成为我们大唐的郡县,但这件事遭到了朝中以赵国公为首的文官势力反对,他们想将高句丽王留在长安城,挟高句丽王来号令高句丽之民。” 张公瑾吃着饭菜点头,“大安想法是好的。” “是呀,大安的方式一劳永逸,终究会有人反对,他的办法只要是施行下去,高句丽便不会再有王。” 张公瑾又放下碗筷,“长孙无忌想得更长远,他觉得想要辽东安定,必须要挟制住高句丽,如此可以避免很多祸事,大安贸然废了高句丽王,或许会给高句丽徒增动乱,从而再次威胁辽东。” 张阳点头,“所以我把温挺留在了高句丽,让他带着高句丽人与自己的本部兵马去攻打百济和新罗。” 张公瑾抚须不语,好似在考虑这件事的好坏。 总之李世民没有东征高句丽,也没有动用国力去攻打高句丽。 在安置高句丽的这件事上,众人有很多的看法。 张阳低声道:“赵国公的想法真的很有远见吗?一旦按照赵国公的说法,确实显得稳妥,但往后中原以东也就限制在了高句丽这片地,不除高句丽王,中原便一日得不到远东的跳板。” 张公瑾颔首道:“如此看来你比长孙无忌想得更长远。” “是呀,我也这么觉得。”张阳笑着。 “长孙无忌这个老匹夫也到了想要维稳的年纪,他不像你们这些年轻如此热血,所想所忧虑的自然也更加的稳重,倒是不像你们这般一腔热血为了往后考虑。” 说着话,看这个弟子还是神情低落的模样,张公瑾长出一口气,“温彦博去世时,总说人生有太多的意难平,老夫此生没什么还未了却之事,比他好太多了。” “对了。”张公瑾又笑道:“老夫打算等收到了王珪这个老东西的死讯后再死。” 张阳犯难道:“这能是老师说得算的吗?” 张公瑾爽朗笑道:“老夫现在就等着那个老东西的死讯,他一去终南山便没了音讯,已经派人去打探他的死活了。” 看老师的心态还不错,夫妻俩与师母告别之后,便又回了骊山。 纵然得知老师的病情到了这一两年就是极限了,心肺的负担越来越重,人体是有极限的,心肺的承受能力也有限制。 弟弟妹妹与孩子们都已经用过饭食了,现在小心安也能吃一点稀粥。 张阳独自一人坐在华清池边,看着浩瀚的星空。 “你师父有心事的总是这样。”李玥拿起一件外衣嘱咐小慧与小武,“你们也早点休息。” 两个弟子齐齐点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李玥拿着外衣给夫君披上,“当心着凉。” “嗯。”张阳看着星星点点的夜空,“今天的星星格外地多,你看了吗,那是星座。” 李玥也在一旁坐下来,“什么是星座?” “你看将参宿一四五七连接起来,再看上方那颗明亮的星……”张阳拿起桌案上的笔墨一边比对着夜空中的星星,“你看像不像一个举着刀的猎人?” 李玥打量片刻点头道:“嗯,如此说来是有点像。” 张阳笑道:“星空距离我们很遥远,但却是亘古不变的。” 李玥坐在一旁将双腿放在熊背上,也目不转睛地看着星空。 良久,冬日里的夜风更冷了,夫妻俩这才回到屋中休息。 立冬是冬季的起始,也是二十个节气的四立之一,所谓秋收冬藏,冬天用来储藏粮食的季节,世间万物也进入到了休养的状态。 草木凋零,蛰虫休眠,菜地里只有白菜和卷心菜与菠菜还种着,当然了还有一些芹菜,长势并不好。 第七百零七章 魏王大婚 关中的立冬时节,有人宴请宾客,也有人早早就出门去祭祖了,对太府寺来说冬天也是很忙碌,从各地送来的奏章越来越多,太府寺要从各地的作物呈报中做个整理,做个汇总。 什么地方什么样的水土,在何种季节适合耕种。 太府寺要做的事情有很多,但今天是李泰成婚的日子,这些事情只能暂时放下。 当初认识李泰还只是一个机灵的小胖子,现在已十七岁了。 夫妻俩在骊山为他准备接她的新婚妻子,两位婶婶带着村子里的妇人们收拾着魏王的小院子。 这个院子不大,但收拾一下,将来给他们夫妻俩人住也是很不错的。 张阳和李孝恭还要带着李泰去长安接来阎立本的女儿。 毕竟是自己家的侄子,这一次李泰成婚,李孝恭给他安排了五百名部曲护送。 队伍缓缓朝着长安城而去,李玥难得骑着三河马也跟在一旁。 这性子一直暴烈的三河马,经过红拂驯服确实温顺了许多。 李玥小声道:“原来夫君是将梅子给了青雀。” 张阳一起策马在一旁,马儿走得很慢,队伍行进得也很慢,“权宜之计,只不过还要宫里面见祖宗,也不知道到时候他会不会出洋相。” “嗯,但愿不会。” 队伍从骊山出发,清晨时分一直到了晌午这才到了春明门前,早有宫人和宗室的人等在这里了。 迎接的人也是李泰的王叔,李道宗。 众人翻身下马走入城中,张阳又瞧了一眼李泰的神色,这家伙嘴鼓鼓的多半是塞了不少梅子用来止吐。 样子怪异了一些,让领路在前头的李道宗时不时回头看看。 自李孝恭任职礼部尚书,离开长安城之后,宗室的事情便由他来主持。 朱雀大街早就被清扫好了,队伍顺利地从朱雀大街到了朱雀门前。 作为长辈,张阳与李玥要带着李泰去面见当今陛下与皇后,李道宗和李孝恭也跟在一旁。 张阳与李玥领着李泰一直来到甘露殿前,当即陛下与皇后就站在那里,陛下身侧还站着李承乾与太子妃。 随着王公公开始念诵旨意,李泰下跪向他的父皇与母后行大礼。 成婚也是人一生中大事,李泰的婚事很顺利,这是一场由他父皇母后一手包办的婚事。 对此李泰也没有抗拒,自从离开长安城之后,他就抱着随遇而安的心态过着日子。 之后便是李泰跟着父皇与母后去祖宗前祭拜,不过张阳与李玥只能等在外面。 在外面的还有李承乾与太子妃。 太子妃已经为李承乾生了一个孩子,她恭敬向俩人行礼,能够成为太子妃,太子也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少不了这夫妻俩人的帮衬。 李承乾笑道:“青雀还需要半个时辰才能出来,东宫准备了一些糕点。” 都已经是午时了,想着这个时候大家多半都有些饿了。 太子妃让宫人端来了糕点,李孝恭和李道宗便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张阳揣着手看向身边的太子,小声问道:“太子殿下,不是在祖宗面前不能够饮食吗?” 李承乾解释道:“确实不能饮食,但今日是青雀的婚事,与我等无关,父皇向来都号召朝堂上下勤俭,这一次青雀的婚事也是一切从简,不用拘泥于那些小节。” 张阳若有所思点头。 “孤听闻最近太府寺很忙碌?” “是呀,很忙碌,要准备的事情有很多。”张阳没有吃糕点,而是喝了一口茶水,“儿子出生了,女儿也三岁了,我近日也在学着如何做一个父亲,如何管教孩子。” “哦?” 看太子殿下来了兴致,张阳又解释道:“我还问了河间郡王很多,他说如果一个男子私自与别人家的女子交好,那就是逆子,如果长久与那女子厮混便是不为人子,要是还让别人家的女子怀了孩子,那便是孽畜。” 话音不算小,周遭的宫人都听到了,纷纷忍着笑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吃得太着急,糕点噎住了,正在不停地捶打自己的胸膛,好一会儿这才回气。 张阳笑道:“真是学到老,活到老,充分了解这大唐的人文环境,了解如何做爹,我还有很多需要学的。” 听了张阳一番话语,李承乾不知道该笑还是不该笑。 所谓不耻下问,张阳觉得问这种事情没错,但在别人看来这个问题就显得很煞风景。 还得知这些话是河间郡王教的。 面对众人的目光,一旁还有这么多的宗室中人都听到了,现在李孝恭很想挖个地洞钻进去,老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只能不停地咳嗽来缓解尴尬。 终于李泰从宗正寺中出来了,李世民与长孙皇后嘱咐了他三两句话,这才让李泰去接阎立本的女儿阎氏去骊山成婚。 离开之后,张阳注意到了长孙皇后与李世民的神情,这是作为父母最安心的笑容。 不知不觉李泰也到了成家的年纪,也是因为李泰没有远赴封地,可以留在骊山,这就像是长安城邻居。 长安到骊山只有半天的路程,子女没有前往封地,对皇帝和皇后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一种情况。 张阳皱眉看向李泰,“怎么样?” 李泰嘴里还嗮着梅子,“在祖宗面前吐了一场,不过无妨,祖宗不会怪本王的。” 闻言,张阳拍了拍他的肩膀,“马上就结束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去朱雀大街接阎立本的女儿去骊山完婚,队伍走在朱雀大街的时候,程咬金的卢国公府邸门前也有不少人在往来走动。 今天是魏王成婚的日子,也是程处默成婚的日子。 李泰在程咬金府邸门前停下脚步,从门内看去就见到了一脸憨笑的处默。 张阳也转头看去,处默现在整个人都有点飘飘然的。 先有李承乾的婚事是自家苦心安排的,还有现在处默的婚事,魏王就不用多说了。 张阳感觉在做的媒够多,往后不想再掺和这种事情。 阎立本的府邸也在朱雀大街上,不过他们家位置没有这么显赫,而是在朱雀大街的街角。 李世民在给自己的儿子安排婚事上很小心翼翼,太子的妻子选了一个没有什么权势的苏氏,李泰的妻子也是一个身家不显赫的工匠世家之女。 都是很简单,不复杂的人家,更不是五姓女子。 这些家庭简单,教养出来的女子也很简单。 如此便不会左右皇子,这是李世民的用心所在。 简单的王妃,让皇子们以后的日子也能不被左右,而不是选一个强势的女人来左右皇子的想法。 这位大唐的太宗皇帝还是很有远见的,也是个会打算的皇帝。 只是这位太宗皇帝走后,贞观一朝结束,他的儿子就没这么争气了。 在街道上许多人的目光下,张阳领着李泰走入这处宅院。 婚嫁之事,父皇和母后不在身边,一直在骊山照顾他的姐夫与皇姐便是主心骨,就像当初李泰行冠礼是一样的。 别看阎立本家的宅院位置不是那么地显赫,门第也不是太高,但走入这处宅院这才发现阎立本家并不小,反而宽敞很多。 此刻的阎立本就坐在正堂房中,正堂内没有别人。 李泰躬身行礼,“见过阎大匠。” 阎立本与骊山一直都有往来,准确地来说是骊山与工部一直以来都有往来,从当初的骊山建设需要石料与木材,到现在修建太液池。 “魏王殿下不必多礼。”阎立本上前扶起李泰,“老夫家中的女儿就此一个,还望魏王殿下以后多多照拂。” 李泰双手作揖,“定不负阎大匠所托。” 女儿嫁给当今皇子,本就是一件显赫门第的事。 阎立本心里是愿意的,随后唤了自己女儿出来,将女儿的手交到了李泰的手上。 随后,李泰带着一身红衣的妻子走出这个正堂。 张阳对阎立本道:“阎大匠不如与我们一起去骊山用饭食如何?” 听闻这话,阎立本没有拒绝。 李泰将自己的这位就要去骊山完婚的妻子送入车驾中,自己翻身上马,似乎是又有了反应,迅速从马鞍处的布袋子拿出几颗梅子放入口中,止住了肠胃不适的反应。 队伍离开时比来时快了不少。 张阳与李玥策马在这个胖子的后方,心里很担心这个胖子憋不住,担心他当街吐了起来。 轻声咳了咳嗓子,李泰会意之后,催促身下的马儿快些步子。 街道旁,许敬宗和李义府就看着魏王殿下的车驾从这里路过,“看魏王殿下走得如此匆忙,当真是年轻意气风发,在下当年也是这样的。” 说罢,他看向李义府,“义府兄弟可有成婚?” 李义府神色黯然,“还未成婚。” 这不得不说李义府出身贫寒,门第微末,想要娶个姑娘谈何容易,现在他是鸿胪寺少卿,就这个身份依旧不能改变自家的门楣。 而许敬宗就不一样了,许敬宗的父亲虽然已经过世,可他爹是前隋的官吏,与上官仪一样,因为前隋动乱,家中离散,至少当年的门第依旧在,婚事没有太大的阻碍。 许敬宗和上官仪可以惺惺相惜,但李义府不行,他的出身决定了他微末的身份。 李义府闭上眼低声道:“许侍郎,下官也总有一天能够光耀门楣的。” 安排皇子婚事的事情终于结束了,接下来就是宗正寺的事,许敬宗忙完这些就带着李义府去好好喝一顿酒。 车驾队伍终于出了长安城,走出一里地之后,李泰突然停下。 看他面色惨白,张阳意识到不对,也翻身下马,给了后面的冗长的队伍喊道:“魏王殿下要方便一下。” 众人也都停下队伍,纷纷好奇看着这位县侯带着魏王殿下走入一处矮坡之后,随后众人便看不见身影了。 李泰扶着一旁的树正呕着,之前的酸梅也都呕了出来,呕完又咳嗽起来。 张阳不住地拍着他的后背,“喝口水吧。” 好一会儿他才平静,灌下一口水,舒坦不少,李泰惨白的脸终于笑了,“这回好多了。” 队伍再次上路,这一次李泰的神色也好了不少。 终于是走出了长安城,对李泰来说这就像是一场酷刑,好在他坚持过来了。 队伍到了村子的时候,两位婶婶还有弟弟妹妹都在这里,准备好了迎接,村子前很是热闹。 李泰先是下马,而后阎立本扶着自己的女儿下了车驾。 接下来就是正式的婚礼,李渊坐在上座,太上皇身侧的位置便是这次女方的父亲阎立本。 宗正寺卿李道宗大声念着旨意,皇子的婚礼繁琐,不过李泰的婚礼比李承乾那时候朴素许多。 古人都是注重婚礼的,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也,故君子重之。 李泰去过宗庙,之前的几步都已经完成了,接下来的事情简单许多。 沃盥礼,却扇礼之后,李泰与这位王妃一起敬酒水。 “姐夫,皇姐请用茶。”听到这位王妃恭敬讲话,李玥很是满意地点头,她觉得这个皇妃可以照顾好青雀。 日沉西山,村子里越发热闹。 张阳坐到阎立本的身边,“阎大匠,魏王殿下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当年他才十岁便能够觉察气压奥妙,如今时隔七年造出了蒸汽机。” 阎立本低声道:“坊间传闻魏王殿下与你厮混七年。” “阎大匠说笑了,这七年魏王殿下造出了蒸汽机,想来阎大匠还未见过那个大家伙,今夜酒后好好休息,明日早朝便带您去看。” “也好。”阎立本咽下一口酒水。 身为李泰的岳父,也是骊山将来建设的潜在合伙人,张阳势必要拉拢他,酒碗中倒好酒水,又小声道:“怪当初我带着魏王殿下专研天地奥秘,导致魏王殿下没几个朋友,今日的宾客也很少。” “若是狐朋狗友,酒肉之徒,也不用结交,如今这般就很好。” 阎立本说话的样子自始至终绷着一张脸,满是严肃之色。 本来是一件大喜事,大家都是满面的笑容,就连平日里绷着脸的李道宗也带着笑意。 张阳不停给阎立本敬酒,希望他可以放松一些。 第七百零八章 骑在熊背上的女娃娃 弟弟妹妹在这个时候是最活跃的,李渊作为皇爷爷还在不停对李泰嘱咐着以后的生活要如何如何。 李孝恭喝着酒水一直与李道宗讲着话,这个李道宗一直板着脸,并且与这个此刻狂放的匹夫保持着距离。 说来也是李孝恭喝下一口酒水狂笑时张着血盆大口,令人不忍直视。 李泰应付着随宗正寺而来的一群长辈。 再看向阎立本,张阳又道:“阎大匠,我们村子以后还要建设一个书院,也要扩建工厂,今年的冬季很忙碌。” 说罢,阎立本也没有讲话。 张阳低声道:“说来魏王殿下久居骊山,宫里的人也照顾不到,朝中休沐期间您也可以来骊山住着。” 阎立本喝下一口酒水,“太液池的扩建还要老夫看着,分不开身。” 搁下手中的酒碗,这阎大匠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宫里的事情还没有落定之前他是不会来骊山住的。 想要挖阎立本,至少要等他完成太液池的建造。 阎立本皱眉思索道:“上月,袁天罡去一趟龙首原之后就去见了陛下,说是龙首原乃长安城城北的三九临射之地,乃龙首山主脉源头,为此陛下还与袁天罡一起走了一趟龙首原,据老夫所知这种地方最合适用来建设宫殿。” 张阳神色严峻地喝下一口酒水。 阎立本又道:“老夫虽说是个工匠,修缮建设殿宇也是分内之事,只是修凿太液池已经费了许多人力,担忧的是陛下要再修宫殿,生出奢靡之心。” 都怕皇帝大兴土木,贞观初年到现在李世民算是勤俭的。 知道了阎立本心中的忧虑,张阳低声道:“若陛下真有此心,我会进谏的,再怎么说还有郑公在。” 阎大匠的眼神中这才多了几分中肯。 李泰的婚事一直到了亥时才结束,这一次弟弟妹妹玩得很尽兴。 张阳坐到媳妇身边,“宾客都走了。” 李玥看了看坐在一旁打着瞌睡支撑着脑袋的稚奴与小兕子,点头道:“我们也回家。” 听到要回去了,稚奴与小兕子这才来了精神。 阎立本这两天可以住在骊山,不过眼下还不是朝中休沐,三两天之后还要去长安城。 夫妻俩带着孩子们离开李泰的宅院,张阳回头看一眼,李孝恭也搀扶着李渊走了出来。 一场婚事算是结束了,一大家子回到了骊山上。 清冷的山风吹过时,听到孩子们的嬉笑声又不觉得冷了。 魏王的婚事忙完,还要忙着太府寺的奏章,看着奏章上的内容盘算来年开春要种植的作物。 李玥正在厨房做着宵夜,等她端着碗而来,不出所料做的就是最简单的疙瘩汤。 夫妻俩各自看着自己的书卷,吃着夜宵。 摇篮里的儿子安静地酣睡着。 屋外是冬日里的风在呼号,有些许风从窗户里漏进来,吹得油灯的火苗在遥远。 “晚上不要看太久,对眼睛不好。” 听到话语,她才合上书卷,放松着眼睛,“朝中写奏章为何一直不用标点?” 张阳端了一盆热水,让她洗脸,“行书有行书的规矩,写奏章也有自己的行文规矩,哪里都能像我们骊山这般接受新事物这么快。” 闻言,李玥低声道:“朝臣还是太过守旧了。” “想要改变朝堂哪有这么容易。” 夫妻俩洗漱完,便早早入睡了。 翌日,李泰大婚后的第一天,正是上午时分,这胖子就带着他刚新婚的结发来骊山上问候。 李玥很满意这个知书达理的弟媳。 张阳从家里的藏书阁内出来,就瞧见李泰坐在华清池边发呆。 “魏王殿下想什么呢?” “姐夫,我们去看看处默。” 原来这胖子担心的是程处默,张阳狐疑道:“他能有什么事?” 李泰放低自己的声音,“听侍卫们说昨日新婚,昨日处默成婚就带着他的妻子回了酒肆,以后还要在酒肆里忙活。” 感情这个处默没有住在长安城,以后也要住在那酒肆中。 张阳点头道:“处默经营酒肆也无妨。” “听说昨日新婚夜,也不知道怎么了,差点就把房子拆了。” 闻言,张阳越发惊疑,“这是怎么?还差点把房子拆了?” 俩人一边低声说着话,一边走下山。 等到了山下,出了村子走到酒肆边上,就看到了一脸沮丧的处默。 这两天这座酒肆难得没有开张营业。 张阳望着倒了一面墙的屋子,陷入了沉思。 程处默身上还有些伤痕,耷拉着脸走来,“你们来啦!喝酒不?” 李泰摆手道:“清早不喝酒。” 不多时就有三两个工匠来修缮墙体。 心中好奇,张阳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新婚夜拆房子是什么习俗吗?还是你们的夫妻生活这么彪悍。” 程处默憨憨笑道:“倒也不是,这面墙本就不牢靠,昨夜和那婆娘吵了一架,她动起手来就把墙面折腾塌了。” 张阳了然点头。 李泰好奇问道:“需要本王出点银钱修缮吗?” 三人坐在一起,看着不远处的田地低声说着话,处默讲述着事情的前因后果。 瞒了她这么久,兄弟两人也一直在给他做掩护,现在知晓了这等事,人家多半不好接受。 一直在酒家打下手,做这种下人活的竟然是当朝大将军程咬金的儿子。 现在三人都已经成婚了,李泰对这个最早成婚,并且颇有经验的姐夫问了许多事。 张阳面无表情给他解释着。 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张阳发现这两人对成婚后的生活有很多疑惑。 “和以前一样就好,没什么大不了的。”张阳最后留下这么一句话便离开了。 都是已经成了婚的人,以后三个人坐在一起聊的天也不一样了。 冬日里的关中仿佛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到了十月的下旬,关中飘起了第一场雪,李泰带着阎立本了解骊山的建设成果,这位阎大匠便回了长安继续安排太液池的开凿。 张阳和李治打开了水闸,拦住了华清池上游的水源,放光池中的水,要把池子好好打理一番。 也就在这天,听闻陛下离开了长安城,前往了泰山。 说是冬日里去游猎,谁会游猎去泰山? 皇帝车驾在官道上缓慢前行着,李世民坐在车驾内闭着眼小憩,身体随着车驾的晃动而晃着。 泰山位于山东,现在道家儒家等崇拜的中原高山,他们将天人合一的思想寄托在泰山。 泰山就坐落在齐鲁平原之上,东临大海,西靠黄河。 从秦始皇开始已经有七位帝王登临过泰山,算上汉代的四位帝王,隋文帝一个,李世民要是登临他就是第七位登上泰山的帝王。 先前听说陛下要登临泰山,有人支持也有人反对,现在陛下前往泰山没有人站出来反对,也没有人站出来支持。 河西走廊收复了,辽东四郡之地也夺下了,更何况安西都护府已经建立,安西四镇也得以收复。 除却中原还有种种旧问题没有摆平,李世民的皇帝生涯中的功绩也不菲了。 现在这位皇帝也足以有资格登上泰山封禅,但这一次来泰山走得很匆忙,一来没有群臣相随,二来也没有让礼部准备,也不像是去封禅的样子,这位皇帝到底在想什么? 队伍行进了一个月,从潼关一路走过郑州,过了泗水便可以远望泰山。 “陛下,泰山到了。”一个侍卫在车驾前道。 李世民闻言走出了车驾,他的目光远远看着那座巍峨的高山。 侍卫又道:“已经派人入山,陛下现在就可以登临。” “不必了。”李世民双手负背,“摆个祭坛,朕就在山下祭拜一番。” 听闻陛下的话语,侍卫躬身行了一礼便匆匆安排人吩咐下去。 这位皇帝很有诚意地先是斋戒了三日,沐浴焚香。 一个祭坛放在泰山脚下,李世民身着天子冠服,手拿一卷书朝着泰山躬身行礼,闭着眼躬身三拜之后,将书籍投入了祭坛中烧毁。 一场祭祀就这么结束了,这位皇帝远远看着泰山许久。 李世民终于还是没有登上泰山,这位天可汗在泰山的脚下停下了脚步,只是远远看着,三天后启程回了长安城。 大唐的这位天可汗终究没有登临泰山封禅。 贞观一朝的国力正在上升期,但凡李世民任性一些,他现在就登临了泰山,举行了封禅典礼。 而这一次天可汗只是对泰山远远地祭拜。 有人说这是陛下怕落人口舌,也有人说这是陛下觉得自己得位不正。 诸如此类的传言很多。 关中又到了十一月,隆冬时节的关中很是寒冷。 如今骊山正在做着一件大事,李泰要将蒸汽机与流水线结合在一起,如此一来流水线就不需要人力来操作了,骊山的生产力也能因此提升一大截。 张阳正看着眼前众人将粗壮的铁杵连接到流水线车床的末端。 小清清趴在熊背上,如今她的四肢酸痛,“爹,我不想和红拂婶婶练筋骨了。” 这女儿是一点都不懂她娘的苦心,按照李玥设想女儿的老师都是各个方面一等一的人物,教授她兵法与身手的正是李靖夫妻俩人。 张阳低声道:“不想学也可以,你以后就专心学写字。” “那我还是去练筋骨吧。” 与其在学写字上经受精神折磨,她更愿意经受筋骨上的折磨。 第一天练筋骨,第二天起床就觉得浑身酸痛得不行,现在只能趴在熊背上了。 要歇一段时间才能继续练,张阳带着女儿看李泰与工匠们将一个个硕大的铁器组装起来,寒冬下这种场面看着别样的热闹。 小清清也从熊背上坐了起来。 李泰的侍卫匆匆而来,“县侯,陛下到了。” 张阳回头看去,这天可汗已经不请自来,到了近前。 他站定之后也看着热火朝天的一幕,低声道:“朕去了一趟泰山。” 张阳颔首点头,“陛下游猎回来了?” 李世民的侍卫带着三头牲口而来,这三头牲口个头不大,身上的毛发黑白相间,这三个小生灵迈着谨慎的步伐,脖子上套着绳子,一双黑溜溜的眼睛警惕地看着四周。 “这是朕游猎所得,送给皇后的弟子。” 小清清看到这三个小生灵甚是喜欢,碍于母亲的交代,她拘谨地行礼,“谢外公。” 外公这个称呼,是自己这个做爹的教她的。 李世民倒也不在乎她的称呼,也能够感受到她的敬意,“嗯,便送你了。” 小清清嬉笑着解开这三头小生灵套在脖子上的绳子,让它们可以自在行动,最后又骑在熊背上,带着它们离开。 张阳摇头叹息,“陛下不该这么宠孩子的。” 李世民颔首道:“朕疼爱自己的外孙女有什么错?你也不用觉得朕失之偏颇,朕给了承乾的儿子一卷王羲之的真迹。” 张阳好奇道:“那也是陛下游猎所得?” 闻言,李世民稍稍摇头,“山东当地的士族献给朕的,除此之外朕听闻了一件事。” “这件事与骊山有关系吗?” 李泰的组装工作已经快到了最后的阶段,骑在熊背上的女儿又不知道跑哪里野去了,不过有熊大看着她倒也能在用饭的时候,将她准时带回家。 毕竟这头熊饿了就会回家,村子里也由着她撒野了,总归都是她娘的家业。 张阳颔首道:“要是这件事与骊山没有关系,陛下就不用说了,现在任职太府寺卿,我现在要想的事情越来越多,无心再想其他的事情。” “朕听闻范阳一地出现了很多反抗世家的声音,还有太原的人向赵郡李氏讨债,如此一来现在世家之间已经乱成一片了。” 看张阳若有所思的样子,李世民狐疑道:“这些事情你当真不知道?” 张阳叹息道:“与我有何关系。” “这些事情确实与你没关系,可一旦有了乱象又该如何?” “出现乱象朝中平乱就可以了,至于要如何平乱全由陛下说了算。” 李世民笑道:“朕得到自己想要的,你也得到你想要的,至于他们的死活朕与你都不在乎。” 身体不舒服,今天暂更一章,实在抱歉。明天会正常更新的,争取补更。 第七百零九章 世间事太难 已经有人往蒸汽机内送入煤石,燃烧煤石的过程中,烟囱处不断有黑烟冒出来。 张阳皱眉看着缕缕黑烟,思索着环境问题。 李世民虽说对蒸汽机好奇,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此物用于生产,他又道:“朝中刚休沐,礼部与长孙无忌还在争吵,为了高句丽王的事情争执不休。” 沉默良久,见张阳不答话,李世民不耐烦地气馁一叹,又道:“你有没有在听朕说话?” 张阳咳了咳嗓子,又道:“听着呢。” 想着接着说朝中的事情,又自觉无趣,李世民笑道:“你觉得朕应该封禅泰山吗?” “那都是陛下自己的事情,只要陛下有了这个意愿朝中一定会有支持,也一定会有人反对。” 皇帝没话找话,还要别人搭理他,张阳一脸苦恼,揣着手继续看着工厂里的进度。 李泰和牛闯带着一群工匠敲敲打打,将诸多连接的部件组装上。 随后众人又遇到了问题,部分拉杆组装上之后,反而传动更吃力了。 李泰与众人议论着。 寒冬时节又下起了雪,李世民的脸上挂着凝重,又道:“朝中的事情你不关心,你更在意村子里的铸造?” 张阳哀愁道:“我如今已经是太府寺卿,不该插手的事情,我不想多管。” “那许敬宗和长孙无忌的旧怨呢?” “陛下说笑了,他们的个人恩怨与我无关,我久居骊山,再者说就算是当年,我也从未因为他们两人的旧怨而左右过决定。” 李世民低声道:“你依旧是中书省的侍郎,不仅仅只是太府寺卿。” 皇帝总是对社稷充满信心,事业心爆棚的皇帝,总是希望自己的下属也有事业心。 在李世民的只言片语中,张阳叹息一声,看着雪势越来越大,回道:“陛下,朝堂的事情太难了。” 难得听他说出这种话,李世民就坐在雪中,抚须道:“朕以为你会说苦心人天不负,当年的豪言壮语去哪儿,这不是你会说出来的话。” 蒸汽机与车床的连接因为传动杆的缘故,暂时只能搁置。 张阳收回了目光,想起了轴承,轴承是机械设备中的一个重要零部件,两个钢圈中镶嵌着珠子的事物。 现在才明白,在工业发展的道路上,离不开各种零部件,对张阳来说,每每要拿起当初的技术工艺,这就像是补课一样痛苦,还要将这条路重新走一遍。 在工业发展的早期阶段,直线传动始终是有限的,在满足各个角度和传动效率上,人们对于铸造工艺的技术与机械设备有了更高的要求。 从而更加精密的器械出现了。 现在想来这一切都没这么容易,也很难。 面对李世民的问话,张阳惆怅道:“以前觉得那些事情都很简单,我现在才觉得太难了,朝堂越来越复杂,就像技术工艺的提高也越来越复杂,到头来我只能做点简单的事。” “这世上有什么事情是简单的?” 君臣俩人一起坐在雪中发出了同样的感慨。 李世民低声道:“历代一个男子的成就到了四十岁就不再上进了,过了今年朕也年满四十了。” 四周很安静,只有远处的工厂传来一些议论声与金属敲击声。 张阳笑道:“陛下觉得自己年满四十了,所以去泰山给自己庆生是吗?” “嗯。” 李世民应了一声而后又沉默了下来。 王公公站在雪中,看着眼前的君臣二人,陛下年至四十,帝王心思越发慎重,也越发有了一个帝王该有的模样。 从当年陛下在玄武门发动兵变,再到贞观初年顶着无数的骂名登上了皇位,再是贞观初年大旱,这一路走来陛下很不容易,隐忍突厥人的兵犯长安城。 忍受着众多士族谩骂,却也要微笑面对这些人,一步步都要谨慎小心。 在王公公看来陛下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物,寻常人登上了皇位有多少人能够严于律己。 若换成那为人行事有个性又狂野的杨广,在隋炀帝那样的为人下,这天下怕是会死很多人。 张阳琢磨着,或许李世民也觉得年过四十,他的皇帝生涯度过了最重要的一个阶段,想着这辈子或许再也不能泰山封禅,也过了想要封禅的热血年龄,如今只是远远看了眼泰山,没有登临,也没有封禅。 “张阳,你觉得朕没有泰山封禅遗憾吗?” “陛下说笑了,我怎敢说遗憾。” 李世民轻声笑着,“朕自认没有资格登泰山封禅,你张阳也没有入凌烟阁,你可有怨气?” “我没有怨气,登凌烟阁不过是个虚名而已,很多人将他当作毕生的荣耀,我觉得这种荣耀只会徒增负累。” 这话让李世民神色严肃了几分,他很不喜欢张阳说这种话,能够登上凌烟阁的都是为国为社稷,对陛下绝对忠心的人。 神色上的严肃转而成了几分猜忌,李世民侧目看了他一眼,这小子一日不向朕臣服,不向大唐献出所有,他就一日不得登上凌烟阁。 在张阳看来凌烟阁不过是陛下为了帮助那些社稷之臣的手段而已。 君臣俩人再一次相顾无言。 陛下已经四十岁了,一个男子过了四十岁便是一步步走入暮年,再也没有了年轻时的心气,也活得更加清醒。 清醒的是李世民觉得他自己这辈子都不该去泰山封禅,一旦他去封禅,往后帝王指不定会怎么说他这个得位不正的皇帝。 现在想来,当下李世民清醒地认识到泰山封禅并不重要。 而是张阳手中的下一代翘楚,裴行俭,薛仁贵,王玄策等人,才重要。 皇帝的心思从收复中原失地到开疆拓土,如今开始考虑该给后来人留下了一个什么样的社稷。 而张阳便是下一代年轻人中最重要的一个。 若能收服张阳,便觉得社稷江山可以更稳。 就像他所言,这世上的事一件比一件难,太府寺为了让作物多样化,一年过去了,如今还不是举步维艰,并不是朝中一句话,各地乡县就会积极响应。 仔细一想,他的话很有道理,道尽了君臣俩人这些年的明争暗斗,机关算尽。 “张阳,你觉得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瞧了一眼李世民,张阳叹道:“陛下是个很现实的人。” “现实?” “没错,陛下不会对世事有很多的妄想,就像陛下不会觉得我会心甘情愿地交出高昌,所以用外交之权与我交换,我若能做好礼部尚书,陛下也能有所得,我若做不好,对陛下来说也没有任何的损失。” “所以我开了价三千万万贯,我知道我从陛下手中得不到任何的好处,所以让陛下写了借据,再用整座骊山作为抵押。” 李世民点头,“如此,当年你漫天要价,真正想要的不是银钱,而是寻求一个安生立足之地?好到现在羽翼长成,与朕谈条件,与朕周旋?” “若不是朕将骊山交给你,到现在为止你还是个一无所有的人。”说到这里,李世民的神色多了一些懊悔,“朕上当矣。” 张阳会心一笑,“陛下还是要还钱的,贞观若还不清,往后代代相传,希望大唐万世永固,还完钱为止。” “你当真是个恶毒的人,又要大唐万世永固,又要整个大唐给你们还债。” 张阳笑道:“骊山建设都是为了民生社稷,陛下放心。” “嗯。”李世民点头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如今朕最放心的人就是你了。” …… 多么虚伪的皇帝啊。 张阳不住摇头,说反话都不带眨眼的。 做皇帝的人心理扭曲,三观颠倒,其价值观与正常人都不同。 随后,他起身又道:“朕从泰山回来还没去见过你的老师,他身体如何了?” 眼看牛闯与李泰朝着自己走来,张阳回道:“孙神医带着三个大夫团队,共三十个大夫,每每都会论述病情,只是到了如今依旧不能去除老师的病灶。” “这就像是一个水桶,多了一个缺口,这个渠口一直在往外流水,如今流出去的水越来越大,缺口就越来越大,那个病灶就是缺口。” “早在三年前,孙神医就说过老师的病灶不除,药石无用,如今只能靠着汤药养着,这病灶对身体的负担日复一日地增加,到如今越发严重了。” “朕去看看他。” 李世民叹息一声便带着人离开了。 等李泰与牛闯走到了近前,李世民刚刚走远。 李泰好奇道:“父皇这是去做什么了?” 张阳回头看了一眼,“去看望邹国公了。” 等牛闯递上图纸的时候,李泰立刻转过脸,现在他看到图纸就会犯吐。 图纸上画着就是连接车床的种种零部件,和自己之前想的一样,缺少就是轴承这个重要的零部件。 心中有了结论,张阳了然道:“你们先停一停,我想想办法。” 带着图纸回到骊山上,就看到李玥正在与小慧小武低声说着什么。 张阳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入自己的车间,路过时听到媳妇说到了江南望族,骊山有钱有势,能对付得了世家,何况几个江南望族?就交给媳妇与小慧去对付足矣。 推开车间的门,张阳拿出一些铁料,开始琢磨轴承的铸造。 挑了几块品质尚好的铁料,点燃一旁的油灯开始勾勒图纸。 一把漂亮的燧发枪就挂在墙上,燧发枪的枪身是闪亮的银白色,枪口处还装了一个准星,枪柄的两侧镶着金。 这把镶金的燧发枪处处透着土豪气,这是大唐的第一把燧发枪,就算是它显得土气一点,那也是大唐的一个大进步。 正在车间忙碌着,就看到李玥端着一盆糕点来,“这是小慧的家人从江南带来,吃着很不错。” 张阳放下手中的活,洗了洗手拿起一块热乎乎的糕点,咬下一口发现这是用糯米做的,炙烤得两面金黄,内部香软还有些黏牙,不由得讶异,“咦?这不是年糕吗?” 想到年糕,张阳看向车间外的大雪,“不知不觉要过年了。” 见夫君因为在车间忙碌,双手冻得通红,她心疼地皱眉:“都说秋收冬藏,哪有人在这冬季还如此忙碌的。” 张阳感慨着:“李靖大将军要看火器,村子里的蒸汽机又出现问题了,还不是需要我这个技术大拿用智慧帮他们解决问题。” 她捂嘴笑着,“夫君还是第一次自诩大拿。” 张阳有些得意道:“我的手艺,对他们来说就是大拿,我对五金手艺铸造的理解水平领先他们几个境界。” 夫妻俩安静地吃着年糕,又觉得有些不够味,李玥还拿了一小碟盐,将细盐撒在年糕上,如此吃起来更有滋味一些。 张阳失望道:“你应该加点葱花的。” “温室里葱都没有长好,过两天再去摘一些,且先这么吃着,小慧家送来不少呢。” 她嘴里嚼着年糕,眼神中尽是满足。 如今青雀已经成婚,她的心事也了却了一桩,又道:“听说袁道长年事已高。” 张阳好奇道:“他不是一直在钦天监吗?” 李玥捂嘴轻笑一声,“想着今年之后把袁道长和李淳风道长请来,教授女儿数术与历法。” 吃了年糕,张阳神色严峻地喝下一口茶水,“难不成让我们的女儿去修道?” “修道有何不好?” 还真是什么都找最好的,教女儿的老师都是一等一的。 其他的什么都好,唯独不能教女儿权谋,孩子就该天真无邪的,等她长大了是个率真的孩子也好。 她胡闹也好,学不好也罢,孩子简单率真是最好的。 “你说皇后收我们女儿为弟子,如果只是名义上的弟子会不会更好一些。” 李玥点头,“嗯。” 夫妻俩达成共识,宫里的生活太过阴暗了,不想以后自己的女儿整天算计来算计去的。 李渊也只是给她讲述以前的造反事业。 女儿可以学数术,可以学兵法,也可以锻炼身手。 或者跟着欧阳询老先生学好了写字,也可以做个书法大家。 有偌大的骊山在,以后谁敢欺负女儿? 学什么都不能让她学权谋。 吃完了碗中的糕点,夫妻俩一起走出车间。 第七百一十章 县侯的退休生活 关中的大雪下了三天,这天的天空阴沉沉的,家里多了三头熊猫。 这头圆尾短生灵,小清清很喜欢。 去听课之前她好好嘱咐了熊二熊三不能欺负新来的三只小熊猫。 古人对这种生灵的叫法很多,诗经有言白罴,也不知道这白罴说的是不是就指它们。 中原的典籍中有很多关于熊猫的记载,它们的踪迹横跨了整个中原各个朝代的更迭。 它们不像家里的那几头棕熊能够吃得下汤饭,张阳用温室里的瓜果或者菜叶子喂,它们倒是吃得正香。 关中也有竹子,骊山的南面有一片小竹林。 女儿已经在熊背上踏实坐好了,张阳带着她走下山,“往后在骊山种一片竹林吧。” “给那三头新来的小熊吃竹子吗?” “嗯,也不能总是养在家中,要让它们适应环境。” 小清清也学着爹爹的模样揣手,不知不觉她也有这种习惯了,有道是父母是什么样,孩子也是什么样。 父女俩一起下山的模样很是有意思。 小清清虽是这头熊带大的,但言行上越发像爹娘了。 走下山,小清清在冷风中缩着脖子揣着手又道:“爹爹,我不想学医术。” “你学医术不需要多精通,学一些药用的常识就可以了。” “我也不喜孙神医。” 女儿有些倔强。 张阳耐心道:“最近孙神医很忙,没有清闲教你医术,这两天都不用学。” 到了李靖家门口,小清清便懂事地去跟红拂女练习拳脚,她的小短腿跟着红拂女的动作练踢腿,红拂女让她将腿搁在木架上,用来拉开筋骨,有点像学芭蕾压腿的模样。 天气冷了,李靖大将军也穿上了骊山特有的棉衣。 他的目光也看着一大一小练着拳脚,说话的时候嘴里不断在冷空气中吐出白雾。 “火器可铸造好了?” 张阳听到大将军问话,后背靠着墙瞧着女儿回道:“还要些时日,大将军不用着急。” 李靖也看着小清清动作,“这个小娃娃的天赋不错,不过女子其实也可不学武艺。” 张阳笑道:“且让她学着吧,她娘给了她很多的期望,学得好将来可以用来打架,也可以用于防身,学不好就当是一项才艺了。” “嗯,你倒是对自己的孩子很宽容。” “她娘对她很严厉,我得多给她一些宽容。” 在李靖大将军家坐了一个时辰,小清清在这里的课程也结束了。 张阳让女儿向李靖夫妻告别,再带着她去欧阳询老先生家学习书法。 “爹,我想吃烤肉。” “不行,这个月已经吃过了。” 话音刚落,她一脸的不高兴,张阳低声道:“罢了,我让你的魏王舅舅送来。” “好!” “不要让你娘知道。” “嗯!” 将女儿送到了欧阳询家,让她跟着这位书法大家学习书法,便让李泰的侍卫传话。 不多时,李泰就给她的小侄女带来了两串羊肉。 张阳先是将其中一串吃完,留下一串给女儿,“要是被你皇姐知晓,她会被责罚的。” 李泰挠头苦恼道:“皇姐对小清清未免太苛刻了。” 小清清从出生开始就深得太上皇的宠爱,再有家产万贯,有最好的照顾,有最宠爱的身份,她老师更是各个领域一等一的人物,这娃娃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 张阳再看李泰的神色,也不知道是不是先前疏忽了,总觉得这胖子成婚以后,他的气色更好了。 减肥效果还是一如既往地不明显,口头上坚持减肥,行为上一如既往地贪吃。 李泰小声道:“姐夫你听说了吗?” “嗯,听说什么?” “今年虞世南又上表辞官,父皇应允了。” “是吗?”张阳颔首道:“我记得这不是虞世南老先生第一次要辞官了吧。” 李泰看了一眼四下又小声道:“只是最近朝中出现了一些别的声音。” “虞世南老先生都这把年纪了,他辞官有什么不对吗?” “如果只是虞世南老先生要辞官,那也就罢了,只是因为这一次辞官前还发生了一件事,江南东道徐家大肆收购茶山已经有奏章送到了朝中。” “所以这一次也有人议论虞世南老先生辞官是不是与江南望族的茶叶之争有关。” 虞世南老先生也是江南望族的一支,如果被有心人利用,还真是说不清。 张阳看了一眼院内,小清清提着笔写字的模样,正学着欧阳询老先生的运笔方式,写着一笔一画。 这是最好的书法老师了,不指望女儿能够学得如何好,她只要学得能写一手漂亮工整的字就行。 张阳感觉到退休生活正在朝着自己的靠近,带着女儿上课,闲暇之余忙忙太府寺的事情。 等女儿半个时辰的书法课结束了,也到了回家用午饭的时辰了,下午的时间都是她自己的,女儿还小,不用给她太大的压力。 张阳将手里的烤肉串递给她,“这是你的魏王舅舅送来的。” 小清清欣喜地接过羊肉串,在嘴里嚼着。 张阳低声道:“吃完再回山上。” 小清清不住点头,三两口就将这串羊肉吃完。 只给她留了一串,留些肚子回家用饭。 她很机灵地将嘴擦拭干净,让小熊带着她上山。 此刻山上,小武和小慧,还有李丽质还在练着骑射。 听杨婶说到了她们拉弓时手臂没有这么大的力气,限制了准度与射程。 张阳想到了大唐弓箭如今的构造,用罢午饭之后,打量着她们练习骑射之时的弓箭。 尝试着将弓箭拉开之后,张阳稍稍点头,心中有改良的方向。 除了带女儿上学,张阳这些天都在车间里忙活。 今天是冬至,李玥坐在华清池边等着午时,午时一到便记录下日照角,再根据晚上的星象来推算历法。 骊山上弟弟妹妹的学业也都交给了小慧与小武,夫妻俩都忙着各自的事情。 张阳用半个月时间做好了两个轴承,因为制造精度的关系,骊山的轴承样式是根据自己的改善而来。 内部的滚动元件不是钢珠而是用精铁打磨出来的圆柱,再上一些桐油便可以用起来。 三个尺寸不一的轴承就是连接蒸汽机与车床的关键。 其实轴承的铸造并不难,难得飞轮圆环内部的滚动元件打磨出来的圆度。 “这也是骊山生产的关键吗?” 张阳点头道:“别看这东西不复杂,为了这元件我费了不少铁料。” 张阳将这五个大小不一的轴承放在桌案上,看看图纸。 从一定意义上李泰对传动装置的理解是不错的,但他用的多是直线转动,按照传动原理,随着杠杆的加长后端的受力也就更大。 杠杆加长了两倍,后端的受力也就增加了两倍的运作效率,如果只是加长杠杆来提高运作效率,根据守恒定律,力不会无缘无故地增加,作用力到了后端车床,所用力的运作半径便减少了一半。 这与现在自己所用的飞轮车床原理是一样的,每踩踏一次线圈转动一圈,但飞轮就只转了半圈,反复踩踏作用这才让飞轮也转得越快,从而在离心力的惯性下做功达到自己想要的速度,做一些切削打磨的工作。 当冬至日的又一场大雪飘下的时候,工厂传来了一片欢呼声,蒸汽机连接了车床,整个工厂的半自动机械化迈进了一大步。 而就在这天,李泰请了阎立本前来观摩。 身为李泰的岳父,以后也是骊山潜在的合作伙伴,李泰向他解释着工厂用的许多原理。 阎立本打量着眼前的流水线,人工先将棉线在车床排线上缠绕好,放入车床中,蒸汽机轰鸣着转动着连杆带动着车床转动。 对这位老工匠来说,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复杂的流水线,各类铆钉,还有弹簧,更有新做出来的轴承都是他没见过的工艺。 阎立本找到了这里最年迈的工匠。 江师傅说道:“骊山的县侯是小张,早在七年前老夫第一次见到他的手艺就发现了端倪,或许其他人有了较高的手艺便会不求上进,小张却一心想要打造出这些。” 相比听李泰的介绍,阎立本更愿意听这个江师傅的讲述,“这位长辈,恕本官直言,如此流水线造出来的布匹其做工都是一样,违背匠作的主旨。” 江师傅笑道:“你们这些有才学的人不是常说道不同不相与谋吗?” “老头子我没读过什么书,但也知道民众所需,骊山要造的不过是布匹,这些布匹廉价但可以供给千家万户用,老头子还听说军中几次想要求购都被拒绝了,因为骊山的生产力不够。” “一人一针可以织出多少布匹?精益求精是匠作的理想,但光是在做工和织造上一味追求手艺高低,而不谋求变通当真是正确的吗?多少年了,自鲁班公输之后,世上难以再见机巧之物。” “如果有更多的人愿意购买骊山布,那也是活该张小子富裕,这是世人的选择,不是吗?骊山铸造不是为了取悦帝王,不是为了权贵一己之私,他将一切人力物力都用于骊山的生产,用于民众所需。” 阎立本皱眉又看了一眼流水线,心中有了万般思绪,有种落寞和无奈。 骊山的通过给蒸汽机喂煤石,通过蒸汽机运作就可以将这些丝线织成布匹,一卷卷平顺的羊毛布匹就这么做出来了,羊毛布很厚实也很粗糙,但用来取暖也合适。 不比丝绸那样丝滑,也没有丝绸那样轻薄,厚实的布价格低廉,也能够保暖。 李泰捧着一卷布笑道:“之前的姐夫设计的流水线就是按照现在的样子为基础改制的,等我们工厂更加宽敞了就可以造出更多的布。” 面对自家岳父,李泰很热情地讲述着这里的一切,更讲到了自己这些天对电磁方面的感悟。 阎立本听得一知半解,作为大唐最顶尖的匠作世家之一,但在骊山也有他看不懂,无法理解的事物。 江师傅低声道:“据前人经验所学,匠作一道原地踏步多久了,若能接受骊山铸造经验,老头子以为那又是另外一片天地。” 这些话语在阎立本的脑海中回荡,骊山的路是不是正途,阎立本心中还是带着质疑。 跟着魏王见过女儿,问了许多事情他才放心地离开骊山,回长安继续监造太液池 而在骊山的另一头,传来一声炸响。 先前对这些小炮仗很是好奇,现在李靖玩着这些竹筒炮仗,看它们炸开,碎石炸得七零八落。 这场面先前还觉得很惊奇,如今看多了又觉得索然无味。 他看向正在点燃引线炸炮仗的张阳,又说起了在骊山问了无数遍的话语,低声道:“老夫什么时候可以见到真正的火器。” 张阳捂着耳朵,炮仗又一次炸响。 红拂女与李玥就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小清清看着炮仗也没太多惊疑,她坐在熊背上捂着熊大的耳朵,熊大的背上还有三头熊猫。 两家人就在骊山的竹林边散心,顺便带着李靖大将军熟悉骊山。 李靖等火器已经等了两个月了,深秋进入骊山,再到现在的寒冬。 “还请大将军再等些时日。” 李靖点燃手中一截炮仗,丢到远处看着它炸开,“你做一个大一些炮仗岂不是更好?” “这骊山上有很多小生灵在冬眠,打扰它们可不好。” 李靖侧目看向那头熊,这头熊长得又壮又大,卧在地上都有半人高。 张阳解释道:“我女儿不让这头熊冬眠,从家里硬拽出来的,它已经认命了。” 李靖欲言又止,倒是坐下来喝着茶水,山上还有一些积雪,这里的景色很美。 皇帝没来骊山过冬,让骊山在这个冬季过得很轻松。 “老夫听说高句丽打下之后,朝中对治理之事争论颇多。” “还请大将军不要说朝中的事,我现在是太府寺卿,不过问这些大事,好好过我们的退休生活不好吗?” 张阳将手中的炮仗放到李靖手里,兴奋道:“来!接着炸,多好玩呀。” 第七百一十一章 冬游的一家人 李靖将炮仗随手一扔,已然没了太大的兴趣,“你做这么小的炮仗是为了防止老夫炸到人吗?” 张阳点头道:“稳妥起见,安全第一。” 李靖若有所思点头,随后长叹一口气,“也罢,老夫便等着你将火器拿出来。” 放炮仗是冬天的乐趣,偶尔在雪地里炸一个小坑也是赏心悦目的。 在山林里散心了片刻,张阳带着一家人回山上,伸着懒腰道:“回去睡个午觉,最近都没有什么事情要忙的。” 再看李玥的神情,她表面很轻松,可这轻松的表情下隐藏的担忧与忧虑却能够一眼看到底。 她还在为了江南的茶树田产忧虑,这件事是她和徐慧在安排。 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张阳依旧迈着清闲的步子。 李玥皱眉颔首道:“夫君给李靖大将军铸造一个火器也不难吧。” “做个土雷对我来说很简单。” “那为何……” 张阳咧嘴笑道:“因为你父皇是个小心眼的人,何况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更别说旨意难违!” 李玥还是一脸的疑惑,随后又道:“是因为那次在曲江池的约定。” 张阳点头,随即沉下脸,“做皇帝的都是宁可他负天下的人种,他可以猜忌所有人,我也不相信他任何一句话。” 很少见夫君有这种神情,显然是生气了。 看来夫君与父皇之间的矛盾一如既往,没有变过。 以夫君的心性,李靖大将军想要见到火器多半很难。 “我推算了一下,今天的天气阴又多云,气温很低,如果今天夜里起风了多半要下大雪,雪后我们一家人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风景,又游玩散心。” 张阳的话语打断了她的思绪,又道:“我看你最近总是有很多愁思。” 闻言,李玥正了正神色,“骊山有太多需要担忧的事。” 张阳会心一笑,“是呀,有太多事情要担忧了。” 看夫君又恢复了明媚轻松的神情,李玥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张阳顺路砍了一些竹子回去,骊山的竹子并不多,只在东南这一片小竹林。 正是冬季竹子并不好,张阳扛了几节还算是鲜嫩的竹子回家。 这三头熊猫如今还不亲近人,婶婶给它们又做了一个熊窝倒是可以保暖,不过熊猫本来就是一种很能御寒的动物,将竹子丢给它们,这三头熊猫便自顾自吃着。 到了夜里,李玥教着女儿数术,她问道:“甲有十卷书,乙有六卷书,甲给乙多少卷之后,两个人的书卷一样多?” 小清清眨巴着眼,抬眼盘算着…… 良久之后,李玥着急道:“算出来了吗?” “甲给乙……” 面对她娘严厉的神情,小清清委屈地抿着嘴,都要哭出来哪里还能算。 李玥痛苦地捂着额头,深吸一口气耐心道:“甲有十卷,给了乙一卷,现在乙有多少卷?” 小清清还在盘算着,好一会儿道:“七卷。” 闻言,李玥点头道:“如此一来甲再给乙多少卷可以一样多?” 小清清扒拉着自己的小手,低声道:“三卷?” 说完话,这小丫头看到母亲瞪着眼又迅速低下头,小声道:“四卷?” 李玥一拍桌案起身就走回了房间。 儿子小心安还坐在摇篮中笑着,好像这一幕对他来说很有趣。 小清清还委屈地坐在桌案边,当母亲的恼怒,女儿委屈,做爹的无奈,儿子还在笑。 这个家还真是有意思…… 女儿就算是过了今年也才四岁,对媳妇来说对女儿的教导一直都很重要,甚至给请了这么多高人教导。 只是教导归教导,这孩子小时候还挺聪明的,现在反倒是学得很慢。 媳妇这个做母亲的心太过急切了。 张阳拿出几根竹签,坐在了女儿面前,低声道:“你看左边有十根竹签,右边有六根,你先将左边的移动一根,放到右边。” 小清清闻言照做。 “现在是左边是多少?” “左边还剩下九根。” 张阳又道:“那就再移动一根!” 小清清依言照做,猛然惊觉,又道:“爹!一样多了。” 张阳点头笑着,“那你总共移动了几根竹签?” “两根!” “去和你娘说。” “娘!女儿知道了!”小清清欢快地跑进屋子里,“只要给乙两卷!” 这种普通的加减法她就会,只不过转一个思路,拐一个弯就想不明白了。 思维上还是不够敏捷。 李玥看着女儿乖巧的样子,不好再责罚,低声道:“可以去休息了。” “那女儿先去休息了。”小清清乖巧地跑开。 走出屋门,见夫君还在收拾着一堆图纸,李玥打开屋门面色忧愁,拿着茶杯看着漫天的雪花落下,正如夫君推测的那样,夜里一起风就会下雪。 不多时,小慧拿着书信快步走来了,她低声讲着现在江南那边的形势。 李玥皱眉回应着她的话。 张阳坐在屋内,风声淹没了俩人的谈话,只是多了一眼媳妇与小慧忧愁的模样,继续做着手头上的事情。 这场大雪下了两天,天地间一片银装,骊山远看像是个被雪包裹住的大雪团。 清晨时分,杨婶准备了三驾马车,一同冬游的还有一群弟弟妹妹。 家里的几头熊也参与这场冬游,只不过家里的那几头熊猫留在家里让王婶照顾,它们刚刚来骊山不久,需要熟悉环境。 车驾缓缓驶动,张阳坐在车辕上手中拿着一卷书,看着沿途的风景做着记录。 记录气候对关中各地的影响也是太府寺的重要工作,比如说哪里的地势雪厚,哪里的地势雪较少,田地里雪有多厚,河床的冻结情况。 这些都要做好记录,大唐从武德开始建立,那时候的朝中的卷宗都残缺不全,很多卷宗都遗失了。 太府寺掌耕种,不指望李世民会建立一个气象部门,这些事情只能自己来。 “夫君在写什么?”李玥侧目看来。 “写今年下雪的情况,这一场雪很大,覆盖面也挺广的,出来散心之余,正好给我做个参考。” 只是稍稍一看,看到夫君记录的沿途的地名与雪的厚度就能明白个大概。 李玥小声道:“其实以前也有几场大雪,只不过那时候人们只是赏雪景没有人记录过这些。” 沿途官道上,马车不少,这些车驾都是权贵人家出来赏雪的。 他们久居长安城,就被关在四方闭塞的城中,在这个清闲的冬季能够出现看雪散心是最好不过的。 张阳低声道:“我以后想在太府寺名下建设一个气象院,专门用来记录中原各地每年每季的气候变化。” 一边设想着,继续讲道:“比如说旱年的时候长安各个河道的水位下降多少,再者说雨季的时候河道上升多少,顺便再关心一下水质。” 张阳放下书卷靠着马车的车门,一条腿就这么在车辕边上晃着,“各地的气候与水土都不同,要做的事情太多了,种地要说简单也简单,要说复杂也很复杂,要会看气候变化,也要注意水土。” 对其他人来说种地或许只是往肥沃的土地中撒种子就可以了。 对张阳来说没有这么简单,气候的变化会直接影响作物,趁关中水土环境没有这么恶劣,要好好养护才行,再者说现在的河西走廊还是水草丰沛的养马场,后世的恶劣环境还没到来。 也就皇帝将太府寺丢在一旁不去理会,也不会具体地给太府寺或者司农太大的权力与话语权。 皇帝只看结果是不好的,历代皇帝都是这样,他们只看当下的粮食丰收,却不知道水土关系,关中的土地经历过秦汉两代这种过度地开垦已经对水土造成了很严重的破坏。 更不要说大西北的风沙一直都在侵袭关中。 光是这么想,太府寺卿这个位置很难坐。 “媳妇啊,这世道只有你夫君我在真正地为国为民了。” 闻言,李玥笑道:“那你还想用琉璃来做窗户。” 张阳解释道:“生活所需与为国为民是两回事,生活质量有提升的必要性,就像是我们家的马桶,牙刷和淋浴,再有肥皂这都是需要的。” 当初任职礼部尚书,帮大唐夺回了河西走廊,整顿了安西四镇,夫君在朝中任职总是很尽心尽责。 再者说之后去了尚书省,帮助朝中缓解银钱的问题,还让军中有所改变,这些变化都是看在眼里的。 现在夫君又成了太府寺卿,很多人都说太府寺就是一个清闲门户,有时候朝中的老臣从关键的位置上退下来都会去朝中的五监九寺养老。 又或是礼部,以前的礼部也是一个清闲地方。 高句丽放在当年也是众多将士与名仕意难平之所在,现在还不是被礼部收复。 李玥看着夫君的神情,她的三五缕细长黑发飘在额前,随着风而动,低声道:“很多事情在夫君手里总能迎刃而解,小时候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张阳笑道:“你说笑了,我也不是万能的,目前为止我依旧治不好老师的病。” 小清清骑在熊背上,这么大的一头牲口横行荒野,自然吸引了不少的目光,有沿途的行人指指点点。 只是这头熊面对这些指点打了一个哈欠,呼出一口热气,脚步缓慢也并不在意。 从骊山不知不觉走到了渭南,一家人在河滩边用饭,不远处还有一座桥跨在渭水河之上,过了这座桥再走一段距离就是高陵了。 张阳打算路过高陵,再去龙首原看看,想看看是不是真如阎立本所言,李世民打算在龙首原开辟一个宫殿。 在原本的历史上,大唐除了长安城的太极宫,还建设了大明宫与兴庆宫。 耗费的民力也不少,更不要说是大明宫在李世民的晚年开始动工。 相传在秦国,从长安县樊川秦岭飞出一条黑龙,这条黑龙腾云驾雾一路朝着北面而去,就为了去一趟渭河饮水,而它经过的渭水北面形成了一座山,这座山就被称为了龙首原。 当然也有传言说,龙首原就是由这条黑龙所化,不论传闻是什么样的,总之渭水北面的那片地方由此得名。 当然了这种坊间传说是不可考的,谁也没有见过黑龙。 当年在龙首原附近建设过大秦的阿房宫,大汉的未央宫,到现在李世民想要建设大明宫。 李世民这个皇帝已经被尊为了天可汗,可他的事业心一直强迫着他,他想要比肩秦汉两代,如此便要修凿汉时的太液池,也想要在龙首原建设宫殿。 毕竟秦汉两代的那几位帝王,一直都是后世皇帝的偶像。 李世民终究没有去泰山封禅,或许他这辈子都不会去了,只是对这泰山远远祭拜,如此也能记载史册。 这也许会成为,这位天可汗一辈子的遗憾。 既然有了遗憾就要弥补,李世民想要在追随强秦盛汉的道路上,继续奋进。 做以前皇帝做过的事,拿回中原的失地,开疆拓土,励精图治。 路边有几个老农看到了成群的孩子,他们痴痴地笑着。 当公主与皇子不再那么地高高在上,他们与普通人家的孩子没什么区别。 也就在大家正在用着饭食的时候,一个老人家走了过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的许国公高士廉。 高士廉笑道:“公主皇子在这里何其快活,到底是你这位骊山县侯快意快活。” 张阳起身稍稍行礼,“许国公说笑了,既然在这郊外恰逢,不如一起用饭?” 高士廉点头,“老夫正有此意。” 这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家竟然还活着,已经有些年没有听说他了。 当初他帮李世民编修氏族志,识人善用,在贞观初期帮李世民站稳了脚跟。 与这位老人家说不上熟,见过的次数屈指可数。 张阳不喜欢他的目光,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人的目光还是这么地锐利。 对这位老先生也没什么好感,他一句话就让李百药在礼部一待就是数年之久。 当权者能够轻易摆弄他人的命运,就像是这位许国公摆弄李百药的命运是一样的。 第七百一十二章 龙首原 两人相对而坐,打开从骊山带来的食盒,食盒中是一只煮好的鸡。 高士廉也不客气,扯下一只鸡腿咬下一口唇齿皆是油星子,甚至有不少油水流在了胡须上。 一人一张饼,两人共食一只鸡,其余的食物都是孩子们的。 张阳啃着饼,看老人家黑黑的指甲与那没有洗过的双手抓着鸡肉,顿时没了胃口。 高士廉又道:“朝中因为教化蛮夷之策争论许久,自从张大安与李义府回来之后,这两人屡屡在朝堂上与长孙无忌辩驳。” 张阳依旧自顾自啃着饼。 高士廉也拿起饼啃着,试图盖住口中的油腻,接着道:“张大安与李义府一回长安城,就能够给礼部如此大的助力,老夫看过当年裴行俭的策论,等裴行俭回来,礼部会更厉害,年轻一辈的锋芒如此之大,长孙无忌多半是有对手了。” 听这个老人家絮絮叨叨讲着,张阳的思绪完全过滤了这些话,而是目不转睛看着河边发呆。 高士廉又道:“老夫当初第一次见你,与你相谈便以为你是一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现在看来是老夫看错了,这么多年了老夫很少有看错一个人。” “不!”高士廉又自我否定的道:“非是老夫看错,而是你藏得太深了,你还藏着什么?” “许国公,我光明磊落,我什么都没藏。” “嗯。”高士廉的神情多了几分赞赏之色,“少年英杰就该有这样的城府。” 与坏人接触多了你也会变成坏人,高士廉就是一个坏人。 换一种说法,高士廉是名仕中的坏人,只不过他的那些好名声盖住了他是一个坏人的本质,一个好人中的坏人,才是最可怕的。 按照这位老人家的活法,活着太累了。 像高士廉这样的人在朝堂上还有很多,不过绝大多数都没有高士廉这般的境界。 张阳低声道:“所以我才会想着离开朝堂。” 高士廉叹息道:“那你可曾想过,到了最后陛下为何又采纳了长孙无忌的方式来治理突厥蛮夷?” 蛮夷?这是老一辈人对突厥人的称呼,在老一辈人眼里突厥人就是还没开化的人,就是蛮夷。 张阳颔首道:“我已经不是礼部尚书了,陛下作出什么样的选择与我无关,礼部做了什么也和我没有关系,我离开朝堂已经三年了,这三年以来我很少过问这件事,就算是许国公与我说了,等您一走我就忘记了这些话。” 高士廉抚须道:“这鸡肉不错,看你也不吃老夫就带走了。” 老人家捧着还未吃完半只鸡离开了,张阳甚至怀疑这个老家伙就是为了拿走一整只,才用他那没有洗过的双手撕扯鸡肉。 张阳闭上眼,长出一口气,将那只双手从自己的印象中抹去,哪怕是用筷子也好。 只是睁开眼又发现这个老家伙站在自己的面前,张阳不解道:“许国公还有什么事吗?” 高士廉抚须笑道:“老夫听说魏王殿下病了?” 李泰现在在做什么?他多半窝在家里煮着茶叶蛋,吃着火锅。 这胖子最近的日子很惬意。 见张阳不答话,高士廉又自觉没趣便离开了。 一家人在渭水河边用完了饭食,便就这么悠闲坐着,消消食之后,再去龙首原看看。 孩子们的精力总是旺盛的,随着年龄的增长,小武与徐慧还有李丽质已经不带着这些弟弟妹妹们玩闹了。 年龄过了一定阶段,玩闹的事物都不一样了。 再加上认知上的差距,李丽质已经不会因为这种扑水和跳绳感兴趣了。 李治抓着一条小鱼而来,“姐夫,我们将这条小鱼炸了吃吧。” 张阳夺过他手里的鱼,在这小子一脸疑惑的目光下又丢入河中,“小鱼不能杀,要是将小鱼杀了,往后就没有鱼吃了。” “可是小清清说她想要吃炸鱼!就是脆脆的那种炸鱼。” 他说的就是那种裹粉炸出来的鱼,之前给这些孩子做过一次,他们吃得很香便记住了。 又难怪他们都是贪吃的年纪。 张阳揣手道:“有些鱼长不大,有些鱼会长大,长不大的鱼可以吃了,能长大的小鱼就要养着,不然所有人都吃小鱼,这渭河就不会有鱼了。” “嗯。” 李治重重点头表示明白这番话,言道:“淮南子有言:焚林而田,竭泽而渔,就是这般?” 这小子已经开始看这种典籍了,想来也是他最近总是在藏书阁看书。 在大唐没有这么多的童话书,没有太多的童话故事,这些孩子早早就开始接触圣人典籍。 也就是因为没有童话故事,这世道少了很多美好,有人活得现实,有人活得悲观。 现实的人比悲观的人要多,唐人绝大部分都是现实又悲观的。 尤其是跟着李世民起家的那些人,他们经历过乱世,所以他们有着悲观的精神,以至于老师甚至觉得活下去太累了。 就像是现在的李世民,人到了四十岁就会活得更加清醒。 这皇帝到了四十岁也会有些糊涂的想法,比如说想要修建大明宫。 车驾再次启程,小清清骑着熊大嚣张地开道,过路之人见到如此壮硕的牲口纷纷避让,也在好奇骑在熊背上的小丫头处之泰然。 不少人就会为人这个小姑娘该是某位高人的弟子,能够收服这种猛兽的人物不是高人是什么。 直到张阳坐在车辕上,赶着慢悠悠的马车,这个身影从人群中掠过,不少人都认为这是一个车夫。 从穿着打扮上来看,这男子的穿着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就是比寻常的车夫要干净而已。 尤其是他的头发,光是看着就会觉得很柔顺。 车驾从人群中路过,过了桥之后,便没有这么多目光了,一路上张阳继续拿着册子记录着高陵一带的水土情况,这里的雪地没有骊山这么厚实,还有不少田亩没有被覆盖。 张阳停下笔推算着风向,再看到远处的龙首原,此时候的龙首原上方的龙首高坡挡住了绝大部分的风雪。 见状,张阳又记下了这里的地貌特征。 只是车驾被几个县兵拉住了,对方大声呵斥道:“什么人过境高陵。” 对方穿着一身甲胄,看起来是折冲府的人,小清清安抚着身下的熊大,奶声奶气回道:“我们是借道去龙首原!” “龙首原也是你们能去的?奉劝你们速速离开。”对方看着熊大退后几步,这种熊一旦扑来,他们根本不是对手。 李玥没有从车驾中走出来,而是从车帘的缝隙中看着女儿的一举一动。 现在小清清正在和这个士卒争辩着,高阳站在后方车驾的马车上,“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没见本公主在这里吗?” 对方根本不认识高阳公主,只是狐疑地看了一眼。 张阳摆手示意她们不要冲动,弟弟妹妹也愿意听姐夫的话。 “你们是谁的兵马?” 还未等对方回答,张阳思量着又道:“对了,自从卫府改制折冲府之后,这一带折冲府扩建后多半是领军卫的,我与李大亮将军有些交情,你且放我们过去,这件事就不与你计较了,如若不然我身后这群孩子足够毁了你的前途。” 再是一想,张阳换了一个坐姿,盘腿坐在车辕上,见对方依旧无动于衷,又道:“我又想起一件事,五年前李孝义在领军卫任职,那时卫府还未改制折冲府,现在这小子被他兄长安排在军中,是宗室子弟给了一个兵曹的名头,他在军中任职,念他年纪还小也未满二十岁,所以留在军中却无兵曹之权,我说得可对?” “说起来我还想问一件事。” 眼前这人的话语不断,好似对领军卫很了解,那看路的将领心中越发狐疑。 张阳一拍脑门,“蜀王李恪还在这里吗?他现在在做什么?当初给他的练兵之法,他究竟学得如何而来?” 只是说了几句话,那看路士卒心中摇摆不定,看对方的车架所用的马匹都是高大的骏马,而不是关中寻常卫府的阉马,一看来历就不简单。 而且还有一个小姑娘自称是公主。 小清清又道:“你再不让路我就让熊大咬你!我是郡主,我弟弟是关西侯!” “关西侯?郡主?哪位郡主?”这士卒又是挠头回头眼神示意让人去送消息。 正当双方对峙不下,引来了四周乡民的围观,张阳越发不耐烦,有道是说曹操,曹操到。 李恪脚步匆匆而来,“见过兄长,兄长这是出来游玩?” 见李恪出来了,张阳又重新坐好,“是我们打扰了驻守要地。” 李恪躬身道:“兄长切勿这般说,是要去龙首原径直过去便是。” 张阳这才让马儿继续前进,小清清不满地瞪了刚刚那士卒一眼。 马车走过了李恪的面前,张阳拉了拉缰绳示意停下,“蜀王殿下长高了不少。” 李恪脸上也养了胡子,“来年入春后便是弟弟的婚事,还请兄长前来赴宴。” “你的婚宴我就不去了,你在军中我是文臣。” 李恪依旧绷着脸,好像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知其中利害关系,张阳低声道:“我会让人送个贺礼的。” 话语说完,张阳便驾着马车继续前进。 与李恪不用说太多,杨妃虽有托付,但两家人不用走得太近,实乃是因为李恪身在军中。 他在军中的身份是一条高压线,他的身份更是危险。 眼看马车就要从眼前过去,李恪连忙道:“母妃说过只要兄长能够送来贺礼足矣……” 看到兄长没有回话,眼前只能看到他摆动的手。 李恪又大声道:“我要娶的是杨氏,华阴的杨氏。” 车驾越来越远,李恪目送车驾离开,心情很是复杂。 如此车驾从一处处驻守折冲府官兵面前顺利路过也没人再敢拦着的。 按照那个士卒的言语,李世民如此看重龙首原,甚至让折冲府在此地驻守,看起来大明宫的建设已经在皇帝的心里打定了主意。 马车内,李玥低声道:“华阴的杨氏在汉时有一位高人,据说有关西孔子之称。” 张阳咧嘴笑道:“我儿子还是关西侯呢。” 看夫君骄傲的样子,她伸手拧去,“父皇没有下旨,如今怎敢自称关西侯。” 张阳笑道:“我可以争取一下。” 马车上坡的路走得很慢,走上了龙首原的高坡,这里是一处平地。 总算是见到了龙首原的全貌,都说龙首原山川秀丽,定鼎之基永固,无穷之业在斯,现在一看这就是一片荒芜高地。 张阳再是一想就明白了,那关于龙首原的记述是在隋书之中,朝中掌文翰的虞世南辞官之后,隋书的编撰交给魏征。 隋书是唐人写的,李世民为了建设大明宫,想要在隋书上怎么写都无所谓,更何况还是袁天罡愿意给他做背书。 马车走得很慢,龙首原占地两百余亩,纵横达十数公里,汉书记载龙首山长六十里,头入渭水,尾达樊川。 大唐的关中地界,龙首原占地比之后世要大。 张阳只好让车驾朝着西南而下,在沿途回去时又途经高陵,宽敞的河道现在还有一些碎冰片浮在上方,这个时节看不到高陵河道交汇处泾渭分明的场面。 只有到了秋季泾河水流大的时候,才可以看到此地泾渭分明的奇观。 张阳带着一家人在冬游正在往归途而去。 此刻的李世民眼前堆满了劝谏的奏章,这皇帝此刻怒声道:“真是一帮好臣子,朕只不过起意要修建大明宫,这帮臣子竟然将朕比作秦二世,说朕要效仿秦二世修建阿房宫!” 皇帝在甘露殿暴跳如雷,最近好不容易积攒下了一些钱财,想要修建大明宫,满朝上下劝谏的奏章就多如雪片。 王公公带着一个食盒而来,“陛下,这是魏王殿下让人送来的茶叶蛋。” “这小子眼里除了茶叶蛋就没有别的吗?整日就知道在骊山铸造那些奇巧之物!” 王公公又道:“说来魏王殿下一看图纸就会吐,传闻已经不再参与骊山的铸造之事了。” “那他也不该整日就吃茶叶蛋!” 李世民一边说着剥了一颗蛋便吃了起来。 第七百一十三章 高句丽落幕 茶叶蛋吃多了肠胃不舒服,李世民吃了两颗不再多吃了,命宫人将余下的茶叶蛋送到立政殿和后宫各个妃子那里。 朝中的奏章堆在眼前,一个小太监又递来一堆奏章,“陛下,这都是中书省送来的。” 就算是朝臣再弹劾,李世民以为该批阅的奏章还是要批阅,该处理的政事,还是要接着处理。 想到今日张阳出去冬游,还惊动了在龙首原的折冲府,如此一想李世民心里越发不痛快,朕在这里忙得不可开交,就连过冬都不能出去,这小子竟然还这么悠闲。 其实张阳带着一群孩子路过龙首原的时候,宫里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 不过也只是一家子出来游玩,朝中也不计较了。 想到张阳总归是个正常人,一直关在一个地方人会发疯的,出来游玩倒也是人之常情。 折冲府的第一时间给放行了,事后才告知。 李世民没有闲心去管这些琐事,眼前的奏章还未批阅完,现在又送来一批。 想到给张阳一个太府寺卿,让他过着这么清闲的日子,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张阳这人过得越发惬意。 李世民就觉得他这人年纪轻轻就过着如此惬意的生活是不可饶恕的。 皇帝的日子过得不好,他也不想别人过得太舒服。 尤其是皇帝要修个大明宫,被魏征为首的满朝言官痛骂,李世民已经气不打一处来了。 这个张阳凭什么过得比朕还要舒服,天理难容。 陛下阴沉着脸批阅奏章,也不知道此刻的皇帝在想什么,王公公也低着头安静站着。 一旁追求积极上进的小太监低声道:“陛下,中书省的人说了,刚送来的奏章有骊山县候的奏疏,说是有太府寺的事。” “呵,夏季时的本以为他这个太府寺卿会一直写奏章,没想到过了秋季没见他再送来奏章,倒是这个闲散的冬季将奏章送来了。” 李世民翻找着眼前的一堆奏章,从中先拿出太府寺的奏章来看,太府寺送来的奏章算是一件稀罕事。 别人做个太府寺卿都是循规蹈矩,而张阳这个太府寺卿却总是能够找出一些奇怪的问题。 李世民打开奏章看着奏章上的问题,仔细一看是太府寺对气象的记述。 张阳的字迹不算工整,看着也不好看,倒是能够辨别这上面写着的是什么,自汉以来,气候变迁多影响关中耕种,关中因气候与水土变化,导致可耕种田亩逐年减少。 因近年气候尚好,适宜耕种,各地田亩可耕种田亩减少,但亩地收成上涨两成,且西北之地土地荒芜加剧,又有陇右风沙时有侵扰…… 请陛下准予太府寺建设气象官邸,以预测天时,以预防各地的旱涝。 自古以来民以食为天,还望陛下应允。 李世民看完了这份奏章,低声道:“去叫岑文本来。” 小太监见状欣喜,当即回道:“喏。” 那小太监的神情,王公公都看在眼里,这些小太监为了引起陛下的注意,总会与官吏走动打听一些事。 不过都是一时的心眼而已,陛下不会因为这些小太监的这种行为而分了注意力,不论这些太监再努力,他们也不会得到陛下的信任的。 因为他们不知道,阉人和外戚一直都是朝堂的隐患,有汉一朝的始末就是外戚夺权的潜力,还有董卓之乱。 这些小太监的冒进,陛下不会欣赏的,也不会放在眼里。 不多时,岑文本匆匆而来躬身行礼道:“陛下。” 李世民喝着碗中的茶水,“你且看看太府寺的奏章。” 王公公将太府寺卿的奏章递上。 岑文本双手接过看了起来,便回道:“陛下,这奏章是经过中书省的评议的,当初评议之时,以赵国公与唐善识等人为一派颇为反对。” “是吗?”李世民颔首又问。 “赵国公的意思是说太府寺分内之事尚未做好,当初的果蔬种植之策至今有头没尾,如何令人取信太府寺。” 李世民抚须道:“辅机所言,也是有道理的。” 岑文本又道:“不过郑公等人在商议之时,也查阅过户部的卷宗,正如太府寺所言陇右可耕种的田地确实在逐年减少,但关中东南各地的粮食亩产确实有所提高,没有太府寺所言的两成之多,如今看来一成尚有。” 王公公又给陛下续上一碗茶水,李世民颔首道:“如此看来,张阳对亩产提高,但田亩减少所说的忧虑是何意思?” 岑文本低声道:“明日臣还要去骊山的酒场查问,届时可以询问张侍郎。” 听他这么一说,李世民自己都快忘了张阳还是中书省侍郎这回事。 不知不觉现在的张阳不仅仅是中书省侍郎,尚书省的侍郎官职依旧在他身上,还是太府寺卿。 这小子身兼的官职也是越来越多。 不多时,又有殿前的太监来报,“陛下礼部尚书许敬宗来了。” 见状,岑文本躬身道:“陛下,臣先告退了。” 李世民稍稍点头。 等岑文本退出了甘露殿,便将太府寺的奏章放在一旁,没有批复也没有给太府寺一个准确的答复。 许敬宗穿着官服站在甘露殿外,看着岑文本走出来,便笑道:“岑侍郎还是一如既往地勤勉。” 岑文本的脚步稍停,“陛下勤政,我等也该当勤勉才是。” “岑侍郎所言不错,老夫也是如此认为。” 岑文本皱眉看着许敬宗走入甘露殿,这人只用六年时间,就从礼部侍郎坐到了礼部尚书的位置。 将来或许还会升迁,朝堂上的争斗愈演愈烈,礼部一直都在争斗的最中心。 看了一眼寂静的甘露殿,有时光是站在这里就有一种压迫感。 这里太安静了,就连侍卫与宫人的呼吸都是小心翼翼。 岑文本转身朝着南面的承天门走去。 许敬宗迈步走入甘露殿说着安东都护府建设的事宜,按照礼部之前的安排安东都护府就建设在高句丽,并且就在江边。 等陛下问起做这件事的缘由,许敬宗躬身道:“陛下,张大安从高句丽回来之后,屡次说起高句丽与辽东的相隔的这条江,也向中书省几次递交策论,都被打了回来。” 说起这件事,以及长孙无忌的针对,许敬宗愤愤不平,“陛下,张大安去了辽东三年,又去了征战过高句丽,如今朝中他是最了解高句丽的人,只有控制这条江,才是真正地控制了高句丽。” 李世民笑道:“朕欣赏大安,也欣赏你这般的臣子,如此朕会让朝中复议的。” “安东都护府的论述都在奏章了,还请陛下过目。” 李世民的目光还放在官学开办与支教方面的奏章,只是言语道:“朕会看的。” 看来陛下无心过问这些事,许敬宗也自觉多问不好,便躬身告退。 礼部与长孙无忌的斗争一时半会儿不会结束,以后还要接着斗。 如有不满,再去相问,长孙无忌也会大声怒喝:老夫这么做也是为了大唐社稷。 他长孙无忌可以这么说难道我们礼部上下不也是为了社稷吗? 想到陛下这种不冷不淡的态度,许敬宗一路走着又想到了当初的日子。 那时候与河间郡王,魏王殿下,还有张阳一起在礼部煮茶叶蛋时的生活。 那时候当真是洒脱又惬意。 现在呢,李百药已经告老还乡了,张阳久居骊山不再过问政事,河间郡王也已经去了骊山。 当年礼部几人,就剩下了自己。 如果现在张尚书在朝中,想来也由不得他长孙无忌猖狂。 正走着,恰巧遇见太子殿下,许敬宗躬身行礼道:“太子殿下,这是从崇德坊回来?” 李承乾带着和善的笑容,“孤今日去听房相在崇德坊讲解策论了。” 经过张阳的指点,如今的崇德坊充满了书生气与政事策论的氛围,在崇德坊聚集了许多中原各地而来的才学之士,这种氛围一度盖过了弘文馆。 如此,李承乾对现在的改观很满意。 许敬宗的脚步很快,只是问候一声便脚步匆匆离开了。 从承天门走出,再离开朱雀门,从朱雀大街的东面走去,来到礼部的外交院。 此刻李义府正在门前与一个朝中言官讲着话,“他赵国公事事针对我们礼部,礼部上下立功还少吗?赵国公口口声声为了社稷,还不是为了他自己的权势,赵国公欺人太甚!” 几个言官齐刷刷写着字,将李义府这番话语全部记下来,这些言官便会去弹劾赵国公。 此刻礼部正堂内,张大安正在与褚遂良讲述着高句丽的文字的事,“现在的高句丽还在使用隶书来书写,中原各地使用楷书已经很久了,按说高句丽也该用楷书才是。” 教化之策书同文开始,这种做法确实不错。 褚遂良也有自己的担忧,“若是高句丽人已经习惯隶书,让他们再用楷书会不会太难?” 张大安摇头,“不难,高句丽会写字的人很少很少,并不是说让他们改写楷书很难,而当下恰恰是让他们书同文的最好时机。” 褚遂良见许敬宗回来了,又道:“今天下午就要处决渊盖苏文了,许尚书是否去看一眼?” “不去了。”许敬宗迈着大步从正堂走入外交院的内院。 礼部上上下下都很忙,来来往往的人手众多,吐蕃又内乱,西域的几派旧贵族又打起来了,或者是回鹘人北征取得了胜利,再是回鹘人两年换了四个可汗,野蛮的回鹘人通过武力来决定谁来做可汗。 以至于礼部一次次重新写着关于回鹘人历任可汗的记述。 再者又是天山附近冻土数千里,冻死的马群羊群无数,希望天可汗给予他们一些帮助。 这些事情都要经过礼部上报给朝中。 许敬宗刚坐下就要和张大象一起解决这些繁杂的事务。 此刻的房间内,一炉正在烧着水,张大像抚须道:“已经见过陛下了?” “嗯。”许敬宗点着头翻看着眼前的一份份卷宗,突然又问道“裴行俭在波斯有消息了吗?” 张大象叹道:“夏季的时候派人过去的,秋季才回来,听说现在送信的人已经到了河西走廊,这两天多半可以将消息送来了。” 裴行俭在波斯也不知形势如何,他的消息一断就是一年,有时候挺担心他的死活。 关中的冬季很冷,朱雀大街上的行人没有这么多,街道上行人匆匆,迎面吹来的寒风直透人心,仿佛所有人都在赶时间,谁也不愿意在寒冬下逗留太久。 而就在这天下午,街道上的行人并不多,承天门前,一个官吏正在念诵着渊盖苏文的罪状,街道上的行人只是听了一耳朵便又脚步匆匆。 人们不认识这个被押解上来的人是谁,此刻的渊盖苏文须发凌乱。 从高句丽被押到长安的除了渊盖苏文,还有高句丽王。 今天来看渊盖苏文被斩首的人,也只有高句丽王一个人,他一早便等在这里了,等着渊盖苏文去死的这一天。 这个一直以来木讷不善言语的高句丽王看渊盖苏文狼狈的模样终于露出了笑容。 原本的高句丽王才三十岁不到,可在长安城的这些天,这位高句丽王却多了许多白发。 渊盖苏文用高句丽话,向高句丽王大声喝骂着。 直到刀斧手的将刀挥下,渊盖苏文的人头落地。 高句丽王向着朱雀门不断叩拜,大声呼喊感谢天可汗。 没人会去同情这个高句丽王,也没有人会觉得渊盖苏文的死很可惜。 刑场的不远处,礼部侍郎李崇义远远看着刑台上的人头被官员带走。 李崇义算是在礼部最清闲的一个人,他是宗室子弟,他爹是河间郡王,礼部上下都是客气地对待他。 松赞干布才得以有机会接近,不过李崇义虽说是礼部侍郎,他对礼部现在的种种举措也不是很清楚。 现在李崇义看着高句丽王的举动眉头紧蹙。 松赞干布便问道:“渊盖苏文一定要死吗?” 年过二十的李崇义,恢复了一脸洒脱的笑容,他解释着:“渊盖苏文不死,往后大唐要如何治理高句丽,如何再论百济与新罗?他死后,他的人头要送去高句丽,给高句丽子民看看。” 松赞干布的心里升起一阵悲凉,“大乱之后,总要有人去死。” 第七百一十四章 歪了的科技树 高句丽之乱,乱起渊盖苏文,这个掌握兵权的将军祸害了高句丽王室,让高句丽王在心里对帮自己报仇的天可汗感激涕零,伏在地上感谢。 礼部与赵国公为首的中书省官吏,两者之间最大的矛盾就是是否废除高句丽王,从此高句丽成为大唐的郡守。 张阳离开礼部之后,现在礼部种种举措举步维艰,许敬宗与长孙无忌的仇怨进一步加深。 对此直到这个冬季临近休沐了,秋季的许多事情,到现在也没有一个结论。 李崇义听到松赞干布的话,笑道:“赞普这番话,在下深以为然,渊盖苏文不死,高句丽难以平定,大唐难以安定人心,如此他必须要死。” 这位吐蕃的赞普心中还有些庆幸。 至少吐蕃没有出现在渊盖苏文这种祸乱一地的人。 与李崇义又交谈了一番,松赞干布来到长安城的东城门,也就是春明门,他与这里的官兵告知一番,便在这里的官兵的带领下,前往骊山。 在骊山村外游荡,冬季原本是大家都休憩的时候,很多村县都在冬季停下了劳作。 也就在冬季休息,到了来年春季就会有很多女子怀了孩子,到了来年秋季将孩子生出来。 大体上,唐朝的人口增长周期都是这么来的,劳作了一年的人们在冬季积极响应朝中提振人口的政策。 松赞干布到了骊山村口便在这里游荡,与这里的侍卫说了要见骊山县侯,又在村口晃着。 处默正在与李泰交流着新婚生活,张阳麻木地在一旁听着。 侍卫禀报道:“魏王殿下,县侯!松赞干布来了。” 张阳齐声道:“我去见见他。” 与其听处默与李泰分享新婚生活的经验,张阳更愿意去和松赞干布聊天。 这个冬季很冷,即便是雪后有了些许阳光,可寒风阵阵,还是令人想缩紧脖子。 与松赞干布许久不见了,别国的使者在长安城住久了就会穿上唐人的圆领衣袍,这个家伙则有些特别,到现在还穿着他们自己吐蕃人的衣服。 松赞干布见人出来,便作揖行礼道:“恭喜礼部又做成了一件大事,渊盖苏文的人头落地了。” 张阳揣着手又看了眼身后跟上来的李泰与程处默,无奈道:“赞普,我已经不是礼部尚书了,这些事情不是我安排。” 松赞干布现在讲话也带着地道的关中口音,“但礼部的众人都是县侯一手带出来的,他们现在所用的种种举措,也都是县侯当初制定的,这当然要恭贺礼部,也要恭贺县侯。” 张阳笑道:“所以我就不愿意和你这种多聊,你总是把事情想得很复杂。” 闻言,松赞干布笑着,“为何一直不让玄奘入关?” 张阳揣着手一叹,又看了看天日,“时辰不早,还请赞普兄弟长话短说,我要带着女儿去上课了。” 松赞干布回道:“礼部想要教化高句丽,并且征讨新罗百济,在下可有猜错?” “赞普说得对。” 张阳点头。 其实在原本的历史上,李世民征讨了高句丽确实也去过新罗,那个新罗的女王天天惦记着太宗皇帝,甚至一度以为她自己是太宗皇帝的相好,就差每每写情书,送给在长安城的太宗皇帝。 当然了这件事的真伪有待考证,张阳更希望将征服星罗和百济的事情交给朝中去办,这点小事还用不着天可汗出马。 只要天可汗保持雄心壮志,坚持开疆拓土就好了,内卷是不好的,内卷容易把人卷死。 大唐如此地强大,这么多强人卷在一起容易出事。 松赞干布又道:“如此看来,突厥人的教化也开始了,终有一日突厥人就会忘记自己的祖先,张阳!你的手段很歹毒。” 张阳摇头叹息,“这就是赞普的眼界不对了,其实我们都是一个祖先来着。” 闻言,这位赞普只是冷笑一声。 与他说话,说不到一起说,在他看来大唐该这样不该这样,松赞干布是一个自我感觉很良好的人。 在他看来大唐的强大用在这些地方很是浪费。 话不投机半句多,张阳盘算着时辰,就去山下接女儿上课。 处默与李泰的新婚生活交流,从开始和谐到现在开始有了争执。 张阳独自一人来到山下站定了片刻,远远看着通向山顶的小道,女儿骑着熊慢悠悠下来了。 她盘腿坐在熊背上,双手揣在袖子里,“爹爹为何不午睡?” 张阳带着她走着,解释道:“爹爹我有很多事情要忙。” “魏王舅舅今天烤肉了吗?” 她崇敬地问道。 “你魏王舅舅最近又要减肥了,这几天都没有烤肉吃。” “哦。”小清清失落地应声。 来到老师家门口,张阳便让女儿听老师讲课,师母很喜欢小清清,尤其是她家三个儿子,就把小清清也当作自己的女儿。 张阳坐在老师家门口,熊大也精神萎靡的卧在一旁。 听到老师对女儿讲课的内容。 除了书法,身手,和兵法,偶尔还要让女儿来听听老师讲一些谋略之道。 媳妇一如既往贯彻她的目标,骊山有这么多一等一的人物,当然要让他们都给女儿做老师。 张阳安静地听着院内的对话。 张公瑾低声道:“如果有一伙盗匪拿走了你的十斤金沙,你想要找到盗匪,你该如何做?” 小清清回道:“当然是报官了!杨奶奶和王奶奶都说过要是遇到盗匪就要报官。” 她回答得斩钉截铁。 张公瑾又道:“那若是那盗匪一伙有数百人,官府也不敢得罪该如何?” 小清清回道:“让折冲府去抓。” 闻言,张公瑾还是点头,再言道:“倘若调动折冲府需要的文书繁多,一时间到不了,而那伙盗匪就要跑远了,你又该如何?” 这一次小清清陷入了沉思。 张公瑾瞧着这个三岁的小娃娃,她正苦思冥想着。 小清清越长大,眉宇间越发长得像张阳,尤其是她蹙眉思量时,与张阳那时候一模一样。 不过张阳现在很少有这种神情了,因为如今的骊山势力这么大,他的烦恼也越来越少。 张公瑾笑呵呵解释道:“其实办法也是有的。” 小清清行礼道:“还请师公指点。” 张公瑾坐在轮椅上笑呵呵讲道:“你的眉眼与你爹长得一样,若是你爹一定有办法让他们自乱阵脚。” 小清清朝着门外喊道:“爹!” 张阳有气无力回道:“怎么了?” 小清清大声道:“师公说爹爹有办法!” 张阳揣手苦恼,这老师到底是在考我还是考校女儿,只能回道:“要说办法也无它,无非就是报官之时,原本丢失的十斤金沙,说成被盗匪抢了二十斤。” 闻言,小清清又问向师公,“是这样吗?” 张公瑾点头,“你该有你爹爹的智慧才是。” 小清清不解道:“如此一来,能找回原本的十斤金沙?” 带女儿上课是无趣的,接下来张公瑾与小清清讲述着这件事要如何解决,首先说成二十斤或者一百斤都无所谓,能够劫掠之人必定是一伙,而不是单独一个,如此一来他们在分赃之时便会互相猜忌。 甚至引起他们相互之间的争斗,谁都想着是不是分赃不均。 而将金沙的数目往大了说,也是为了引起官府注意,假如说你丢了十文钱,官府不会在意,但你要说丢了一万钱,地方官吏就会想尽办法帮你将钱拿回来。 张公瑾继续向小清清解释着这个办法要如何施行,至于向官府谎报数目这就更简单了,盗匪的家底就是你的谎报数目,你拿回属于自己的那份,将多余的都献给官府,又或者造福乡里,如此一来官府就会将你提升为一地的望族。 一来得了名声,二来官府会趁着盗匪互相猜忌,甚至因为分赃不均导致内乱,从而官府剿灭了盗匪,官府也得了好名声。 一个一举多得的谋略就在小清清的脑海中成型,除了被吃干抹净的盗匪,乡民,官府和自己都得到了利益。 接下来张公瑾对她讲述着这份谋略要完成时的细则。 张阳依旧坐在门口,听着老师的讲述,不多时上官仪脚步匆匆而来,“县侯,牛闯他们打算再铸造一个蒸汽机,打算造得更为精良。” 说着话,他拿出一份计划,骊山的技术团队做事都是需要提交计划的,这种章程也只有骊山才有。 往后骊山就是一个技术中心,成为大唐利于民生建设的技术中心。 搞技术就要花钱,这一次牛闯需要再铸造一个蒸汽机,所用的精铁和精铜费用高达五千贯。 张阳接过笔,当即写下了一个准字,又嘱咐道:“告诉牛闯,这一次蒸汽机的体型要小一些。” 上官仪点头,“这就去安排。” 听了老师的课,小清清脑子晕乎乎的,一番谋略大计把她绕晕了。 张阳领着她回家,“知道你娘为什么让你跟着师公学本领吗?” 小清清趴在熊背上摇头,“不知道。” 张阳解释道:“如果你没有这些谋略,你就会被人左右,被人摆布,遇到困境找不到破解之法,所以这些本领也是你需要学的。” 她低声道:“老师说爹爹很聪明,太上皇外祖父说爹爹以前是个坏人,所以坏人都是聪明的。” 听女儿的理解,张阳慢条斯理解释着,“坏人不见得聪明,聪明的人也不一定是坏人,你爹爹我是好人,不是坏人。” 见女儿还在消化着刚刚张公瑾与她讲述的谋略,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山上。 现在她又多了一门课,那就是要听张公瑾讲述谋略,李玥觉得孩子可以不用学权谋,但要足智多谋。 张阳对此一直秉持着很开明的态度。 小清清一天的课程就结束了,她可以帮忙照顾弟弟,也可以跟着她的舅舅姨姨一起玩耍。 李丽质与小武正在试着新式的弓箭。 自从小慧接手了骊山大部分的经营之后,一直跟在媳妇身边,很少与小武她们一起练身手了。 小武在拉弓时就有了疑惑,“如此确实省力不少,骑射也更容易了。” 这是张阳依照后世宋朝出现的神臂弓作出的改良,准确地来说它应该更像弩箭。 整个弓身的长度三尺有六,弦长二尺。 李丽质一箭射出之后,便开始丈量射程,最后得出了一个惊讶的结论,“竟有两百步。” 小武也诧异地看向婶婶。 杨婶回道:“唐弓寻常人能够使用的多用一石弓,一石弓过了百米就很难再杀伤敌人,与骑兵对战往往箭矢的杀伤对胜负的影响很大,若是加大一百米的杀伤射程,其得益是巨大的。” 说罢,杨婶躬身行礼,“恭贺大唐又得此利器,大唐兵锋从此无往不利。” 李丽质仔细观察着神臂弓,又看向姐夫。 姐夫正在逗弄几头小熊,好似对姐夫来说这就是一件不起眼的事情。 对张阳来说这确实是一件不起眼的事情,只是觉得这三个丫头练习骑射太过辛苦。 每练一天就要休息三五天,不然身体的筋骨受不了。 从小媳妇带着她们的时候,这几个丫头都是养尊处优的。 看姐夫蹲着逗弄三头小熊猫,李丽质也在一旁蹲下来,小声道:“姐夫,此弓是否要献给朝中?” 张阳抱起一头小熊挠着它的小腹回道:“献给朝中,让你父皇高兴一段时间也挺好。” 李丽质重重点头,站起身又觉得不对,为何父皇只是高兴一段时间? 有了火器之后,张阳对这种冷兵器从此没兴致了,他更愿意想办法增加燧发枪的射程,可以从加长枪管上做文章。 冷兵器迟早有被淘汰的一天,包括这个神臂弓。 大唐的科技树歪了就歪了,一个人的能力有限,张阳觉得已经无愧于心。 一旦朝中得到了火器,天知道李世民的想象会有多丰富。 李丽质小心翼翼拆开神臂弓,让照顾弟弟妹妹的宫女带去交给父皇。 这个制造能力落后的大唐,想要强大就需要一个更好方向,皇帝和自己的眼界并不在一个水平上,指望谁都别指望皇帝。 小清清委屈地跑来:“爹!娘让女儿将师公所教的都背下来。” 生活总会有些波澜,女儿一委屈就知道找他爹诉说,说她这个当娘如何如何不是,李玥的不满终于快突破临界值了。 第七百一十五章 宁静的冬季 看她委屈的模样,张阳不知道该如何劝,张公瑾所教的初衷是好的,让女儿有一定思考章程,至于这个问题会对她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全看她自己听了这个故事之后,能够了解其中多少意义。 盗匪,个人,官府之间三方的周旋。 如何在驱使官府的前提下,保护住自己的权益。 人心之间的博弈对女儿来说还太早了。 既不想女儿接受这种观念太早,也怕女儿不懂这些。 小清清哭诉着,见爹爹不搭理自己,她委屈道:“我去找外祖父!” 说罢,她就骑着熊大离开了。 张阳回到自己的书房,列了一个图表,最底层的金属铸造往上便是蒸汽机。 看着这个图表,犯起了愁。 从金属铸造再到之后的弹簧,再是从车床,一跃到了蒸汽机,嗯!可喜可贺,大唐的工业水平提升曲线竟然是飞跃式。 话说这个蒸汽机还是李泰费尽心思,用了三年时间愣是给他造出来了。 骊山的工业底子单薄,正常来说科技树的发展应该是一环扣着一环的,但骊山的工业方向有些出奇地诡异。 哪天一个奇思妙想鬼知道李泰又会造出什么东西。 张阳自语道:“我到底造了什么孽呀。” 刚刚走入书房的李玥好奇道:“造孽?夫君造孽了?” “嗯,我应该好好充实一下基础的。” 看了看书房,李玥的目光看向桌案旁,平时女儿都是在这里玩拼图的,“孩子人呢?” “去找你皇爷爷了,熊大带着她。” 李玥点头坐下,神色多了几分担忧,冷静下来之后低声道:“是不是对她太严厉了?” “该严厉还是需要严厉的,我们两个总要有一个做严父或者是严母。” 都是第一次为人父母,俩人一起看着眼前这个图表,陷入了沉思。 李玥的想法很简单,让最好的老师教导女儿,在教育上给她最好的安排。 无论是李靖还是张公瑾,又或者是欧阳询,那都是一等一的人物。 张阳的目光还看着眼前的图,皱眉又道:“到了这一步,已经是覆水难收了。” “是因为这蒸汽机吗?” 张阳提起手中的笔画着图,一边解释道:“工业基础就像是一棵树,你看以我们的金属铸造为根基,是不是显得枝叶太过单薄了?” 接过夫君的笔,李玥也在这张图上画着,“那就多增加几条支脉,如此一来不就更加茂密了?” 杨婶拿着一份书信,这是宫里送来的消息,再看眼前夫妻俩坐在一起低声商议着什么,也不敢去打扰。 盘腿坐久了,双腿有些发麻,李玥起身才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婶婶,“婶婶,怎么了?” 杨婶递上书信,“这是宫里太子妃送来给公主殿下的。” 当初为了太子的婚事,夫妻俩出了不少的心力,那时候苏氏和太子就欠下了骊山这个大人情。 现在太子与苏氏已然成婚,苏氏也成了太子妃,有情人终成眷属是好事。 住进骊山之后,两家人就不来往了。 这个时候太子妃送信过来倒是奇怪。 媳妇拿着信正看着,张阳也侧目看了眼信中的内容,果然还是因为大明宫的事情。 看完之后,李玥放下手中的书信,“父皇要在龙首原修建宫殿,朝中群臣都在弹劾,太子殿下时常因为这件事彻夜难眠,想问我们骊山是否有办法。” 住在骊山可以两耳不闻窗外事,是否修建大明宫事关整个大唐的国力。 谁也不知道李世民修建大明宫需要耗费多少的人力物力。 李玥低声道:“说来小时候住在宫里,父皇和皇爷爷没少因为宫里的地势发愁,长安城的北端地势偏低,看到了夏季酷热无比,到了秋季又十分潮湿。” 自李渊在长安登基之后,当时没有太多的心力修缮皇宫,绝大部分的人力财力都用在了中原平乱上。 而在贞观初年,社稷又不稳定,在贞观四年之前,宫里的生活还是紧衣缩食的。 现在日子好不容易舒坦点了,又想着修建宫殿,要不怎么说皇帝是一个存不住钱的。 如今朝中这么多人劝谏陛下,李世民好像也没有要放弃的意思。 张阳也不想蹚这趟浑水。 “要不夫君也劝劝父皇?” “你父皇恨不得让我插手这件事,而后将劝谏的人全部杀了,我现在劝谏就等于将头送上去。” 闻言,李玥偃旗息鼓,皱眉看着书信,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家里的事情已经够多了,皇家还有这么一摊子大事。 媳妇的娘家太过庞大了,这么多的弟弟妹妹管不过来,还要照应太子。 张阳铺开纸张,开始书写回信。 言语推辞了一番,并且还送上了对太子与太子妃的关心,至于龙首原要修建皇宫的事情,李玥也告诫了太子妃,如无必要莫要参与。 如无必要莫要干政,太子忧心国事理所当然,骊山终归也是皇家外戚,外戚干政实为大忌。 写完上半段,李玥又觉得夫君的言辞太过严厉,便接过笔也在后方又写了几段话,表达骊山的慰问,并且嘱咐婶婶带一些红糖送去宫里。 家里的红糖本就不多了,自从李泰停止制白糖之后,红糖的制造也停下了。 如今家里用的也都是存货。 半月之后,关中又开始下雪了,早晨天还未完全亮堂,弟弟妹妹都还睡着。 屋前华清池边,只有自己的一个人,张阳深吸一口冷空气,看着这场大雪落下。 伸手接住几片落下的雪花,片刻后从长安城采买家里所需的事物的杨婶回来了,她低声道:“今天朝中有不少官吏被罢免了,其中就有崔仁师。” 之后杨婶讲述着崔仁师的出身,他本就是崔氏大族出身。 张阳低下身,沉默地看着华清池池水倒影下的漫天厚重乌云。 起初高士廉离开朝堂,李靖大胜而归,李世民也彻底在朝中站稳了脚跟。 之后这位皇帝开始肃清朝堂。 算起来这是自那次以来,李世民第三次肃清朝堂了。 空气很冷也很安静,今天的风并不大,雪花也落得很平静。 张阳苦涩一笑,讽刺的是皇帝完全可以利用他的荒唐想法来达成目的。 李世民真的想要在这个关头修建大明宫吗? 他当真四十岁了就开始昏庸了吗? 这些都不见得,从一开始传出这些话时就觉得奇怪,以自己对这位天可汗了解,他不会无的放矢,也不会轻易说要修建大明宫。 这就像是皇帝下了一个套,而这个套就是让某些有心之人钻进去。 历史上的一场场戏,总是围绕着权力与利益。 张阳亲身经历着这一幕历史上发生过的事情,浩瀚辉煌的大明宫不是贞观年间落成的。 李世民也从未踏足过大明宫,也从未在大明宫中停留过哪怕一天或几个时辰。 讽刺的是,天可汗可以借用这件事来铲除朝中的老派势力,并且事后只要说朕一时糊涂,想要将崔仁师等人请回来。 但崔仁师他们得知有此结果,他们还会回来吗? 这些活得成了人精的老家伙,根本不会拉长着脸重新回到朝堂,走了就是走了。 他们因为劝谏天可汗而离开朝堂还能得个好名声。 当众人都在劝谏一件事的时候,会有更多的人参与其中,当一些该入网的鱼进场,李世民就该收手了。 皇帝也会犯错,李世民也会糊涂,事后皇帝承认错误听从了劝谏之后改回来就行了。 至于那些因为劝谏而被剥去官衣的老臣,李世民也会放下身段派人请回来,就说是他一时太过恼怒。 皇帝的一切错误都是情有可原的,何况只是修建大明宫这么小的一件事。 还有一些武德朝的外戚与宗室中的王亲也被发放了出去,其中包括郐王李元裕,在这贞观十一年的最后几天,被发往了梁洲。 道王李元庆被发往赵州。 正值年关赶来朝贺的郑王李元懿,也被发往河中潞州。 李道宗刚被封了江夏郡王不久,就因为这两天被告发贪赃,也就在这天被陛下叫去宗庙反省,至今还未有发落。 …… 如此一来李世民借此事不仅肃清了朝中一些老臣,还将宗室外戚也整顿了一番。 张阳轻蔑一笑,这皇帝终究是皇帝,在集权与整顿外戚宗室这一块颇有手段。 深吸一口气冷空气,以前的李世民多疑自负,现在年过四十的皇帝心思深重,越发地老练,越发会使用权术。 皇帝与臣子的博弈向来是很有趣的。 以至于这天的早朝上,长孙无忌都没有反驳礼部的意见。 这一次以张大安为首,与李义府还有李崇义,张大素等人制定了治理高句丽的之策终于落定了章程。 皇帝的这一番震慑,也惊住了长孙无忌。 张阳喝下一口热茶,不由觉得好笑。 小清清昨天夜里才回家,李玥领着睡眼惺忪的女儿从房间里出来,不满道:“皇爷爷就宠着你吧,早晚把你宠坏了。” 李渊对自家的女儿太过疼爱,也难怪李渊年纪大了,很是疼爱这个曾外孙女。 今天的天气乌云沉重,大雪就这么下着,夫妻俩围着骊山山腰的小道上跑步。 除了弟弟妹妹要晨练,夫妻俩也要跑步。 从小到大喝着汤药的媳妇,她对身体健康很是看重,锻炼是必不可少的。 只是跑了一里地,她便跑不动了,扶着一棵树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听杨婶讲述了长安城发生了的事情,她平顺呼吸之后,言道:“如今说来朝中掌权宗室寥寥无几,就连河间郡王也不再参与政事,原本在宗室将领中的还掌握有兵权的江夏郡王李道宗,也会因此丧失兵权。” 张阳递给她水,点头道:“这长安每年的年关与年初总会有热闹。” 李玥喝下一口水深吸几下放缓呼吸,又道:“看来河间郡王就要为江夏郡王求情了。” 都是当初的宗室四将,以李孝恭这重情重义的性子,多半要为李道宗求情。 稍有回神,李玥又道:“朝中手中握有权力的外戚就剩下赵国公与夫君。” 一边往家里走着,张阳笑道:“我能有什么权力?我一个小小的太府寺卿哪有权力。” 李玥笑道:“那尚书省的官职不也还在?” 闻言,张阳叹道:“那只是虚衔,没有实际的权力。” “那夫君还是中书省侍郎。” “那也是虚的,当不得真。” “哪有中书省侍郎都是虚衔,中书省乃朝中权力所在,能进入中书省位列侍郎那都是要争取踏足中书平章事的人。” 张阳揣着手有些惆怅。 不出媳妇所料,俩人晨跑回来就看到李孝恭已经坐在山门口。 李玥示意自己先回去了,她还要给弟弟妹妹上课。 看李孝恭盘腿坐着,腰背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他目光凝重地看着山下。 “河间郡王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是有起床气吗?” 李孝恭沉声道:“张阳,从当初结识你至今,你觉得老夫为人怎么样?” “河间郡王很仗义。” “老夫向来仗义,当年闻名天下的英雄好汉中谁不知老夫重情重义。”李孝恭又是犯愁一叹,“只是如今听闻李道宗被陛下拿入了宗庙,看来是要被问罪了。” 张阳揣手站在一旁听着,今年的冬天特别地安静,去年的这个时候自己还在和李政藻讨价还价。 今年冬季骊山无事,很是宁静,这样子就挺好,管他朝中风起云涌。 李孝恭低声道:“家中送来了消息,说是李道宗这一次犯下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是陛下要重罚,他不被流放都算命大,当初老夫就劝过他,早点放弃兵权,就算是称病离开军中也好,他就是听不进劝。” 张阳叹道:“不瞒河间郡王,宫里的那些事我家也要看着,您看家里这么多弟弟妹妹,太子出了点事我要看着,魏王殿下的减肥情况我也要注意,蜀王殿下就要成婚了,高阳公主每每回长安城就差把孔颖达老夫子的胡子点了,陛下这一大家子……” 话语稍稍一顿,张阳摇头又道:“这一大家子,都不省心。” 第七百一十六章 宗室欠骊山的人情 小的不省心也就算了,老的也不省心。 张阳也坐下来,无奈道:“听说陛下还未发落?” 李孝恭痛苦地捂着脸,“要等陛下发落了,劝谏说情还有什么用?” 他深吸一口气忽然面朝天空,悲怆道:“神通大哥你走得早呀,你看看我们几个兄弟,现在沦落成什么样了?宗室中人都活得提心吊胆呐。” 他自言自语继续说着,“当年您说过让某照顾好兄弟几个,现在您走了,三弟道玄战死河北,四弟道宗如今又要被发落。” “大哥!某家对不起您呀!” 说着话李孝恭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起身就要走。 张阳连忙叫住他,“您这是要去做什么?” 李孝恭一把年纪了,甚至还吸了吸鼻子,“某家去看看房梁的那根绳,道宗要是有个好歹,某家也不活了,只能去见见地下的神通大哥。” 大唐初期,宗室四将李神通已经走了,李道玄也战死在河北了,当年威风凛凛的宗室四将,就留下了这么两个。 李孝恭和李道宗也是宗室的代表人物,除了李世民,他们俩在宗室的话语权最大。 站在李孝恭的角度,玄武门的事情大家都已经无话可说了,你李世民要是有点良心,大不了收了李道宗的兵权,罚没田产,交出爵位,也不该贬为庶人,更不该流放李道宗。 是非躲不过,这大唐要好好的……真不容易。 张阳叹息一声便招手道:“麻烦河间郡王与在下说一说,李道宗将军到底遇上了什么事。” “好。”李孝恭堆起满脸的笑容,三步并两步踩着石阶上来。 说起了李道宗贪脏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被封为江夏郡王之后,宗室中人纷纷向李道宗道贺,而李道宗平日里为人低调,与人和善。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李道宗喝多了,有个军中将领的家眷送去银钱,希望可以从他那里得到一些照顾。 事后李道宗确实将钱收了,而且共计三贯钱。 只是这件事最后不知道为何被人告发了,也就有了今日这遭。 一个宗室将领会看得上三贯钱的蝇头小利? 这件事怎么看都不正常,再者说张阳更愿意相信李道宗这是自污,以求自保。 当年李孝恭也这么干过。 这套路怎么看怎么熟悉? 这大唐怎么竟是一些破事! 说起来大唐一朝的兄弟们,大家当年都是策马驰骋疆场的好汉。 在外面犯了错,如果能够关上门说话,大家还是好兄弟。 张阳感觉和李孝恭说话,自己的智商会急速下降。 多么简单的一件事,被河间郡王一番动之以情的话语,差点给整迷糊了。 “河间郡王在这里稍等片刻。” “你要作甚?” “等着便好。” 张阳说着话,脚步匆匆来到自家的书房,翻找着图纸找到了神臂弓的图解,出门就递给了河间郡王。 李孝恭狐疑道:“这画着的是个甚?” “神臂弓图解,长乐公主已经让人将神臂弓送到了宫中,不过这个图解一直没有送去,有了此物,朝中想要打造多少神臂弓都可以。” “神臂弓?好厉害的名字。” “听着确实很厉害,用起来也很厉害。” 李孝恭连连点头,“等他脱身之后,宗室欠你一个大人情,宗室中人来日必定厚报。” 张阳刚想要说不用了,河间郡王早已不在原地,他的身影飞奔离开,像是一阵风,一晃眼便没了。 身后传来了弟弟妹妹念书声,小慧正在教着她们读论语。 温室内,菜苗长得不错,张阳皱眉看着南瓜的藤蔓,绿叶带着不少黄斑,这是光照不充足的体现。 张阳执笔记录下作物的长势。 唯独葱和蒜长得最好,菠菜也不错。 记录完这些,张阳做好今日的统计表,这本薄薄的册子上每天都记录着作物的情况。 再写下日期:腊月十一,天气:小雪转阴,地点:骊山温室。 记录完这些翻过一页,走到山下。 不仅仅是山上温室的作物统计,还要做山下的作物统计。 村子里有五块菜地,其中最重要的两块菜地就在渭河河边的一处高地上,其他零散的也由着它们了,河间郡王也在自家后院种了一片菜地,太上皇也给他自己开垦了一片菜地。 不知不觉现在村民都开始种菜了,这种带动效应还是很明显的,家家户户就算是不种菜也会种一些葱蒜。 因为公主与县侯喜欢葱和蒜,大家也跟着喜欢起来了。 上官仪戴着斗笠,就在菜地边站着仔细检查菜地的情况。 见到张阳来了,他拿下斗笠笑道:“县侯,这卷心菜的耐寒性比预想的要好。” 卷心菜的长势看着很是喜人,霜打过后这种卷心菜吃得更加爽口。 张阳的目光看向一旁的白菜地,“嗯?这白菜的长势并不好。” 上官仪拿出自己的卷宗,“不过渭南县也有几户人家种白菜的,说是长势很不错,前两天我去看过,比我们骊山的长势要好。” 张阳摩挲着自己下巴的胡渣,“嗯?土壤的酸碱度应该不差,也是砂土,应该不会有问题。” 再是一想,张阳抬头看了看天,“应该是湿度的缘故。” 上官仪思量着:“是因为积雪让土壤太湿了?” “改天让人在这里搭建一个草芦,雪天的时候在草芦上铺上干草,等晴天再将这里的干草打开,让它们多嗮嗮。” 上官仪点着头记下这些话语。 俩人一起走在田地间,低声讲着现在的安排,上官仪接着讲道:“冬日里各家各户都缺少蔬菜,有不少乡县想要一些菜苗和种子,是否要给他们?” “之前怎么没有这么多人太?” “那些乡县原本就是口头答应的,当初在夏季的时候他们都盯着自家的粮食,哪里分心去种菜,这到了冬季才想着种一些蔬菜。” 上官仪一路解释着,“不过以下官来看,就算他们现在得到了种子,等来年的开春,一样会想着种粮食的。” 张阳停下脚步,看着雪越下越大,“河间郡王的那三百亩地如何?” 上官仪回道:“种着一些菠菜和卷心菜,因为菜地开辟得晚,现在还没有起色,这寒冬腊月的不知道能否长成,若是腊月三十前可以长好,在春季前就可以全部卖出去。” 现在上官仪但凡出门走动就算是在村子里也会背着一个书袋子,如此一来他随时随地就可以拿出卷宗和笔。 有点像是后世单肩包的感觉。 骊山的事情越来越多,也确实该安排一些方便的工作用具了。 就当是福利了,张阳心中有了打算,回到山上之后就开始张罗,给骊山的骨干们谋求一些福利。 随着可以书卷的书袋子,还有文具袋,再是工具袋,再多做一些手套帽子,围裙,靴子。 这些都不难做,现在做好来年开工了就可以给大家用上。 张阳坐在书房中写写画画,想着后世的书包和文具盒。 “县侯,岑侍郎来骊山了,就在酒场,说还要见县侯问问田亩之策。”王婶脚步匆匆而来。 “去问上官仪便好,我最近挺忙的。” “喏,这就去回话。” 张阳画好了书袋子的模样,屋外是孩子们的嬉笑声,不多时一个小脑袋探了过来。 儿子刚学会了走路,就知道来打扰爹爹工作了。 张阳抱起他放在摇篮中,继续忙着自己手头上的事情。 两天后,李孝恭带着李道宗来骊山了,这两兄弟要好好吃一顿酒水。 如今的李道宗神色憔悴,在宗庙一跪就是一天一夜。 “说来这一次脱身,还要谢谢这骊山县侯。”李道宗端着酒碗。 “老夫待他如自家子侄,他也是个懂事孩子,平时别人的情面他都不看,也就老夫出面,他才肯出手帮忙。” 一碗酒水下肚,李孝恭又从火锅中捞出一颗菠菜放入口中,美美地吃着。 不多时李泰也来了,他抖落身上的积雪,“皇叔说好等我的,怎么先吃上了。” 李孝恭爽朗笑着,“好酒,好菜,好肉怎能等你?” 李泰脱下了满是油污的手套,又是在工场忙碌了一天,蒸汽机边上站了几个时辰便是一身的汗水,一边洗着手讲道:“皇叔,在蒸汽机边上站着就很暖和,这个寒冬出点汗水更畅快了。” 说罢,他也不客气地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碗酒水,吃了起来。 见李泰光吃着菜,不吃锅中的肉食,李道宗不解道:“青雀,不合你胃口吗?” 嘴里还嚼着菜,李泰回道:“回皇叔的话,最近要减肥就没有吃肉了。” 李道宗感慨道:“若无肉吃,人生何其无趣?” 李泰摆手解释道:“偶尔也吃,就是吃得不多。” 李道宗搁下手中的筷子,“若不是他的神臂弓,老夫现在说不定已经被拿入地牢了。” 很长时间了,李泰没有去长安城,也经常听到宫中发生的事情,不由得发笑,“好在皇叔没事,父皇要修大明宫,灵醒的人都知道不能轻易带头劝谏,也就这太子是个瓜怂,长了这么多岁越活越回去了。” 李道宗苦笑一番,“大明宫的事情,陛下暂时放下了,以后也莫要再提。” 李泰摊手道:“唯独那太子不晓事。” 李道宗和李孝恭也是看着承乾与青雀长大了,这两兄弟向来不和。 说起这件事,李道宗低声讲着,“说来倒也稀奇,太子一心要劝谏陛下,太子妃却一直在劝说太子不要参与朝臣的劝谏,事后皇后去了一趟东宫,对这位太子妃越发满意了。” 李泰转着眼珠子,眼神中有几分疑惑。 喝了酒水,李孝恭憨憨笑道:“道宗,你也不用找张阳道谢,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陛下当面试了那神臂弓,据说是骊山送来的,不想真射两百步开外。” 李孝恭挠了挠头,“当时没想这么多,此物当真如此厉害?” 李道宗神色凝重点头,“但陛下得到了神臂弓后,便让军中仿制了。” “是如此利器!当然要让军中仿制。” 李道宗将碗中的酒水饮下,“某家欠张阳一个天大的人情,往后他若有吩咐某家定当义不容辞。” 两位喝着酒水正畅快,李泰不好过多叨扰了,简单应付几口酒水便离开了。 李世民等到了神臂弓的图解先是将李道宗放了回去,随后旨意就来了,李道宗的田产罚没,兵权也被拿走了,保留了爵位,往后也只能做个闲散的宗室江夏郡王。 广结善缘是好事,但张阳不喜欢别人一直欠着人情,直到陛下的旨意下来,得知事情了了,就开始谋划皇家宗室在关中的田产。 打算着哪里种萝卜,哪里种白菜,太府寺的工作可以更好地开展了,正当这时宫里又来人了,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宫里的老熟人王公公。 如今的王公公气色比之以往好了不少,但已经是满头的白发了。 张阳热情地请他在华清池边坐下。 王公公心生暖意,这么多年了,这位县侯还是老样子,或许有人因为太监不给情面那些权贵或者宫里的王妃就会冷漠对待,甚至苛责都有。 这种事情在宫中不少见,宫里的生活都是薄情寡义的。 而县侯还是一如既往地热情,咸鸭蛋和一篮子菜放在眼前,咸鸭蛋就放在蔬菜上,还有一小袋今年新收的麦子。 王公公苦笑道:“县侯不用给老奴这么多。” 张阳笑道:“王公公不用客气,这都是一些家常的东西,又不值几个钱,您这么久没来了,本来就是给您准备的。” “陛下有旨意说是要在腊月过去之后,能否在长安城周边再造一场夜空异象。” “可以是可以,但所需的人力物力也是要花钱的。” “要多少银钱,县侯直说便是。” 张阳给他倒上茶水,“我会写下名目送入朝中,您顺路送去便好。” 王公公尝了一口茶水又道:“今日听陛下与许敬宗交谈,说是波斯的战报送到了。” 第七百一十七章 宗室风气 裴行俭与王玄策,薛仁贵在波斯已经有两年了,这两年他们一直在抵御大食人。 王公公低声道:“听陛下与许敬宗说起,说是今年大食人鲜有动作,期间与波斯有过几次摩擦,倒也冲突不大,这两年裴行俭也一直都在厉兵秣马,许敬宗说考虑穆罕默德去世不久,大食内部的局势不稳,今年一整年都没有大规模的战事。” “朝中的军报老奴没有亲眼看过,只是听陛下与许敬宗说了这些,具体军报上写着什么,若是许敬宗能够交给县侯,县侯自然会知晓。” 张阳又给他倒上茶水,“这些事情都不重要,您也要保重身体。” 王公公的脸上堆着笑容,“县侯说笑了,老奴到了这般年纪已经是风烛残年,届时死了……” 话语顿了顿,他释然一笑,“若能陪在帝陵,便是老奴的善终了。” 谈到死亡,他眼里没有畏惧,也没有躲闪,而是非常地坦然。 “对了,县侯或许还不知道,陛下与许敬宗谈论之时尉迟将军也在。” 张阳颔首道:“我一直以为尉迟将军已经不参与对外战事了。” 喝了一口茶水,王公公将茶碗放下,低声道:“尉迟将军确实不再参与对外战事了,不过陛下觉得裴行俭在波斯毕竟是独木难支,故而想让军中也派人驰援波斯,尉迟将军举荐了一个将领,那将领叫梁建方。” “这梁建方当年也是秦王府将领,当年随军征讨王世充,乃尉迟将军麾下的骁将,陛下也十分欣赏他,如此派梁建方前往安西都护府与段志玄父子整顿兵马,驰援波斯。” 张阳神色凝重地喝下一口茶水。 抬眼一看天色,王公公连忙站起身,“天色不早了,老奴就是来传个话,可不敢耽误,就先告辞了。” 张阳起身送别。 等这位王公公离开,张阳独坐在华清池边思考着,梁建方这个人物终究还是在大唐崭露头角了。 至于波斯的战报,既然王公公只说了这些,多半也只有这些。 事关波斯,许敬宗身为礼部尚书自然要向陛下禀报,但没必要向骊山禀报。 当然了,只要骊山一句话,许敬宗就可以将军报送来。 但现在以李世民的盘算也不能轻举妄动,老许这个人精比谁都想得明白。 李道宗被撤去了兵权,这位天可汗给了宗室当头一棒,这一下将宗室彻底镇住了。 就连长孙无忌也老实了不少,他许敬宗能不缩着脖子吗? 有李世民在皇位上,这朝堂上不论是长孙无忌又或者是宗室,谁也不敢出来跳脚,因为脑袋伸出墙头的人都已经死了。 在塑造人格魅力上,李世民对朝臣亲和,善待武将,接纳文臣的意见。 在集权上,李世民又一手大棒一手甜枣,先将兵权几番轮转,收拢兵权之后,再整顿宗室。 谁也不知道李世民下一次大棒会不会打向长孙无忌,说不定现在这赵国公整日吃不好睡不好。 在治理上,李世民不计前嫌用人,鼓励人口提振与耕种生产,虽说现在大唐的钱粮用度情况还是一团乱麻,至少在房玄龄麾下一批中书省干吏的运作下能够维持。 有了高士廉整合朝堂后,李世民接下来的就顺利了许多。 张阳回忆着梁建方这个人,脑海中对此人的印象不深。 说不定此刻的礼部又在因为波斯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 坐久了,便有些乏了,张阳起身来到自己的书房,继续琢磨骊山的工业发展路线。 李玥正在给儿子喂稀粥,这孩子适应米面已有一个月,看了眼思索的夫君便问:“看着这张图已琢磨许久,还是不够妥当吗?” 这张图上有人力三轮车,还有两轮的自行车,更有铁路的铁轨,还有钢筋混凝土…… 一棵庞大的科技树就在眼前,张阳揣手瞧着,总觉得现在骊山的发展有些问题。 这个问题嘛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光是有提升,没有足够厚实的基础也不行。 张阳无奈回道:“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在精益求精的路上弥补不足,这何尝不是一种进步。” 关中又下起了冻雨,张阳还要忙着去山下看看情况,工业基础需要夯实,农作物的多样性发展也不能落下。 听着冻雨落在山林中的沙沙声,张阳带着斗笠走到村子的菜地前,远远就瞧见了李孝恭正在菜地里忙活着,他将一颗颗白菜放在了篮子中。 按照之前的安排,上官仪已经在菜地的上方搭起了草棚,这些草棚挡住了冻雨,让土壤尽量不被融化的积雪,或者是冻雨折腾得太湿。 好一会儿,李孝恭收拾好了菜篮子,见张阳站在一旁,他抚须道:“道宗他安然无恙,现在已经回长安了。” 张阳笑道:“河间郡王,有件事我考虑很久了。” 李孝恭用沟渠的水洗了洗手,也不顾冰冷的沟渠水将手指冻得通红,在草棚下坐着好奇道:“什么事?” “这就是也不大,我就是看宗室在关中的田产也挺多的。” “怎么?你敢打田产的主意?” 先是疑问?李孝恭忽又大呼道:“田产不能动,当真不能动,老夫房梁上的绳子还在,要是动了田产,老夫身上这颗人头都不够,更别说你身上这百来斤,万万动不得。” 张阳揣手走入草棚,站在一旁小声道:“让宗室带头种菜种树不好吗?” 闻言,李孝恭抚须又惊疑道:“什么?你不是要买田产吗?” “我要这么多田产做什么?骊山这么一大摊子我都照顾不过来。” “说来也是,你小子向来懂事,断不会犯那些大错的。” 李孝恭不住点头,安抚着刚刚受了惊吓的心脏,“我们自己村子里种菜还不够吗?” 张阳缓缓摇头,“太府寺的工作开展一直很困难,渭南县的蔬菜种植进展倒是不错,我打算在加深渭南县,蓝田县,以及骊山三方合作的基础上,建设一个书院,并且继续扩大影响。” 闻言,沉默了半晌,李孝恭欲言又止,随后又是摇头,“没听懂。” “没关系。”张阳无奈一叹,“我就想让宗室起到带头作用种更多的蔬菜,这样一来让关中更多的村县也开始效仿,先前上官仪核对过关中的田册,抛去封地其实宗室在关中的田产也不少。” “其中高陵,华阴,郿县就有宗室田产五千余亩,其中还有水塘数顷,若是这些田亩可以起到带头作用,对我们的太府寺工作能有帮助。” 李孝恭爽朗一笑,“无妨,老夫给个口信,宗室那帮兄弟姐妹就能响应。” 见人说了话就要走,张阳气恼他的做事大咧咧的作态,又跟上脚步讲道:“河间郡王,这件事没这么简单,还要经过我们太府寺的安排。” “你们太府寺就剩两个人了,还如何安排?” 听着冻雨落在斗笠上的声响,张阳低声道:“不如这样,先请宗室众人来骊山吃一顿酒,而后让上官仪与他们好好盘算了一番如何?” 终于,提着菜篮子的李孝恭停下了脚步,他皱眉神色凝重,“你当真要如此做?” “嗯,再者说了我们骊山一直秉持着合作发展的初心,来建设关中的,免得有人说我们骊山匪类。” “骊山匪类?谁敢说骊山的不是?” “附近乡县的人已经有了不少这种话语,坏名声一直不少。” 李孝恭思量片刻,又迈开脚步走到了家门口,“老夫可以请宗室中人来骊山,你且准备好酒肉饭食。” “多谢。” 张阳微笑地看他走入山门,而后继续去记录作物的成长情况。 如今温室的作用主要是培育菜苗,如此才能在春季有足够的菜苗种植。 在考虑到育苗床不够的情况下,还要将温室好好改造一番。 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张阳提着笔在自己的小册子上写着。 骊山几座工厂已经停工,这天寒地冻,手脚被冻得不好活动,只有织布厂还有些许村子里的妇人在忙碌着,织制一些书袋子,之后分发给村子里的村民。 张阳路过村子里的书舍时候,武士彟还在讲课,听课的不仅仅有孩子,还有许多大人。 村子里的大人也要识字读文章的,骊山的基础就是技术,想要提升技术水准,识字是必要的。 要是那些天杀的圣人可以推动中原的教书事业,现在也不用从最基础的识字,写文章句子开始学。 好在这几年骊山的成果显著,村子里能够识字写文章的人越来越多。 眼看冻雨越来越大,张阳还看到了李泰在铁匠坊里忙碌着。 每当风吹过的时候,冻雨打在脸上生疼。 回到山上,李玥连忙上前,帮着夫君摘下斗笠,脱下湿漉漉的外衣。 张阳吸了吸鼻子,坐在炉子边取暖,小慧和小武,还有李丽质这三个丫头因为在这个天气也要练骑射,此刻被冻得鼻子耳朵通红,也收紧衣衫,双腿并拢坐在炉子边取暖。 小慧看着手中的账册,低声道:“要是来年的东南气候好,我们一亩地可以产茶叶两百斤茶叶。” 话语顿了顿,小慧又道:“这是算上春后的。” 茶叶的事情都是小慧和李玥在安排,张阳连账目都没看过,完全放手交给小慧去办。 至于徐慧的母家与江南望族的矛盾,是李玥当下的头等麻烦。 按说小慧说的是好消息,但李玥的神色依旧不算高兴。 也不知道媳妇和小慧的极限在哪里,张阳悠然自得地从边上拿起一张饼,放在炉子边烤着。 再拿起水壶给自己泡上一杯茶,小慧和李玥低声细语在账房说着话,张阳全当听不见,任由她们在生意场上施展拳脚,江南望族的难题从秋天开始至今没有化解。 喝下一口茶水,看媳妇与小慧犯难的样子,张阳端着茶杯,生活轻松写意。 李孝恭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他让人送话出去,第二天宗室中人就来到了骊山。 这些人都是李世民的堂兄弟姐妹。 要是李玥在场免不了要多叫几声叔伯姑姑,年纪大的像李孝恭人到中原四十岁左右,年纪轻的也与李泰的年纪差不多大。 李道宗和李道彦也来了。 这些人在李孝恭的宅院内吃吃喝喝,有李渊在场气氛就更好了。 上官仪安排了酒肉饭食,张阳也不好走入门中,宗室内的事情还是让李孝恭自己去安排便好,以免宫里会传出闲话。 如此,张阳只能站在墙外,揣手站着,听着院内的杂乱的话语声。 甚至还能听到舞刀弄剑的声响,张阳心里孤疑,这帮人来骊山吃喝到底是来谈正事的,还是此刻在群魔乱舞呢? 不多时,李泰从宅院内出来,等他解手后,张阳招手唤他过来,“胖子!” 李泰扭头先是看了看四下,收起自己的裤腰带系好后,走上前,“姐夫?怎么了?” 张阳皱眉道:“洗手了吗?” 知道姐夫近乎魔怔一般的洁癖,他用院前的水桶洗了洗手,又小步走上来,“姐夫,为何不在院内一起吃酒?” 张阳后背靠着不是太高的院墙,“他们吃喝有多久了?” 李泰咧嘴笑道:“叔伯姑姑们吃得尽兴,已有一个时辰了。” 要说大唐女子各个彪悍,李唐宗室的女子更是如此,李玥的这几个姑姑没一个是简单的,尤其是有了李秀宁这位起带头作用的公主,李唐一家的姑姑们,一个比一个厉害。 她们在家里能够相夫教子,出了家门就可以上马提着刀去杀敌,李世民的兄弟姐妹都带着一股彪悍气。 蛮横大唐,蛮横的天可汗,关中风气处处弥漫着野蛮,男子不能太文弱,不然会被女人打。 听李泰这么一说,张阳疑惑道:“都吃了一个时辰了?” 李泰看了看天色,“有的。” 张阳站得有些累了,便找了一块干净石头坐下来,“这一个时辰可有宗室带头种蔬菜的事?” 李泰神色也凝重了几分,“只字未提。” “只字未提?” “对呀,叔伯姑姑们很尽兴,怎么能说扫心的事。”李泰咧嘴一笑,牙齿上还有些菜叶子,“姐夫不妨也去喝一顿?” 第七百一十八章 见梁建方 又看到一些肉菜被送入院中,张阳心中不免发嘀咕,好奇问道:“吃多少了?太能吃了,难不成李世民让他们天天饿着肚子吗?” 李泰笑着道:“姐夫随意,我还要入内看看叔伯姑姑们如何了。” 这胖子又回到了院内,此刻院内又不知道怎么了,笑声此起彼伏。 张阳看着远处的夕阳,从下午到现在送菜送肉已经有六七趟了。 没想到李世民这帮兄弟姐妹们,如此海量,竟然能吃这么多。 看来这场宴席不到夜里是结束不了。 原来河间郡王先前的提醒是这么一回事,张阳觉得很扫兴,多半要明日才能让上官仪与他们说种蔬菜的事情。 张阳揣着手一路走回家中。 吃罢晚上的饭食,还要帮着媳妇给弟弟妹妹批改作业,李治连去括号运算都做不好,无奈又给打上几个叉。 再看高阳的作业,看着她算式,连最被除数除商等于除数都还没吃透,更不要说交换乘数积不变的道理。 甲乘乙等于甲……这丫头是怎么理解的。 弟弟妹妹的作业错得一塌糊涂,张阳慢慢能够理解这些天媳妇的困难了。 批改完作业,夫妻俩躺在床榻上。 李玥手拿着徐慧母家从江南带来的书信,因徐慧要办茶叶与父家一系分家之后,江南望族间的声讨就一直没有停过。 想要扩大茶叶种植也是举步维艰。 当下要买下更多的茶山,又遇到了这些江南望族的阻拦。 要不还是请夫君帮忙? 说不定以夫君的人脉和地位,可以轻而易举地化解。 正欲开口,却见夫君已经躺下睡着了。 她气馁地将手中的书信放下,还是不能总让夫君出面解决困难。 吹灭了一旁的油灯,李玥也躺下了,她坚信靠自己的能力可以办好这些事,到时候令夫君对自己刮目相看。 刚躺下不久,却见夫君已经靠了过来,李玥惊疑竟然是装睡着。 推搡间,只好有一人屈服。 翌日,张阳神清气爽地醒来,看了一眼凌乱的床榻,心满意足。 养成早起的习惯,天才刚亮堂的时候,一家人就已经醒来了。 自从不用上早朝之后,也没有朝中的烦心事,最近也很久没有上火。 简单应付了两口早饭,张阳匆匆下山。 想要家里平安,以后打算做个富家翁,女儿是个败家姑娘,儿子是个败家儿,都由着他们了。 家业要好,这大唐也要好好的。 早晨的村子里很静谧,各家各户都起来得很早,上官仪一出家门就见到了张阳。 “县侯,听闻宗室中人昨日已经到了。” 张阳点头道:“我正想与你说这件事。” 上官仪穿着朴素旧衣衫,衣衫上还有一些补丁,其实骊山给他的工钱一直很多,一个月五贯钱,还有每年的分红少说十几贯钱,如此他的日子还是这么地清贫。 他家里已经有了一个儿子,想着他成婚也有些年头了。 两人走在村子里,上官仪皱眉道:“县侯打算如何安排这些宗室中人。” 随着这两年的粮价的下跌,田亩的价值也会下降,将事情的安排与上官仪说了一遍,可以先从一部分富余的田地中种植蔬菜,关中已经是菜比肉还要贵的时候。 坊间寻常人想要吃口菜,要不就是去外面找萝卜吃,要不就是挖一些野菜。 现在需要大规模种植蔬菜,以此来弥补关中蔬菜不够的问题。 还要在荒地上种植树木,退耕还林很难,但总要有人做,这大西北要好起来呀。 将事情一步步说给上官仪,他一边记录着好奇道:“这些事情县侯可以与宗室中人当面说。” 张阳停下脚步,“在宗室面前,我露面不太好。” 外戚与宗室确实不能走动太多,再加上李道宗的事情在前,上官仪便明白了张阳的忧虑。 他点头道:“县侯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带着他走到李孝恭家门前,当门打开,里面是一片狼藉,桌案上残羹肉菜都还放着,地上都是酒坛子。 上官仪一时间竟找不到地方下脚。 晌午的时候,疯狂了一天一夜的宗室中人才醒来。 众人得知这位骊山县侯不亲自来谈,而是请了一个太府寺少卿前来与他们说话。 当大家从昨日的酒醉中醒来,看向门外便是一个年轻人笔挺的背影。 没错,张阳甚至没有给他们一张脸,而是留给宗室中人一个背影。 这个背影显得萧条,但却立在门前,也象征着骊山巨大的财力。 李道宗小声问向李道彦,“他平日里也是这样,以背影示人吗?” 李道彦也压低声音回道:“这骊山县侯平日里倒不是这样,是个很随和的人。” 李道宗稍稍点头,众人收拾了一番,这才开始听上官仪对蔬菜耕种之策的讲解。 期间不少人回头看去,见那骊山县侯的背影依旧在门外。 等众人敲定了田亩之事,上官仪本想着各家出一两亩地也就够了,在场宗室中人有李孝恭,李道宗,李元礼,李道明,再到小辈李道彦,姑姑辈从安阳公主到丹阳公主,甚至还未出嫁的衡阳公主。 宗室中人足足有二十三位,每人出个几十亩就足够了,宗室的这些兄弟姐妹平时虽然各自有矛盾,但因为李道宗的事情,宗室中人对李世民都有所忌惮。 大是大非面前,只要有李孝恭在,众人愿意同气连枝,说到底都是同族兄弟姐妹。 李孝恭一辈更是当年的宗室四将,从战场上杀出来的二哥,在宗室内的地位举足轻重。 现在骊山帮助李道宗脱罪,宗室大哥李神通过世了,现在宗室兄弟姐妹地位最高的也就是二哥李孝恭了。 宗室中人确实欠骊山一个人情,再有李孝恭出面牵头,大家都很豪爽。 宗室欠骊山的人情就此还清了。 众人各自家中都有田产,多数都是李渊那时候赏赐的。 各家各户能够拿出来的田产也不少,上官仪吃惊这些宗室中人,每人竟然可以拿出一两百亩地,而且都愿意画押写字据。 又不是送田产,也不是买田产,只不过帮忙种一些蔬菜,这些事情就算是过了头,也不过是被朝中言官弹劾几句,大家被弹劾的还少吗?都已习惯。 等有人回头看向门外,发现那个身影已经不在了。 上官仪核算了一番,总计三千七百五十一亩六分地可以用来种菜。 自任职太府寺以来,上官仪由衷感到高兴。 李孝恭与李泰将这些人都送出了村子,至于宫里的人会如何问这些宗室为何会齐聚骊山,到时候就说是来面见太上皇的。 张阳看着上官仪递来的一份份田契。 李孝恭颔首道:“如此一来,宗室欠你的人情也就两清了。” 看这小子还在为了这些田产欣喜,李孝恭有种恨铁不成钢的着急,“又不是将这些田产送给你。” “河间郡王有所不知,这是我们工作的重大突破。” “你……”李孝恭欲言又止,怎么想都觉得这件事很亏本,索然一叹又离开。 李泰在一旁坐下,也是眉头紧锁,“姐夫,皇叔的意思是你不该用这些田产来还人情的。” 张阳将田产契约交给上官仪,让他去安排接下来的事宜,张阳笑道:“马上就要入春了,不在今年将事敲定下来,来年如何开展工作。” “皇叔的意思是,宗室欠骊山人情该用在自己身上,而不是用在太府寺的事情上。” “胖子,你有没有想过,你父皇一直都在限制宗室,将来宗室的话语权会更好吗?” 李泰摇头,宗室的话语权只会越来越小,自汉以来便是如此,往后更是如此。 如此与他们换田产,虽说与宗室的人情两清了,但心里更踏实了。 宫里,李世民得知了这一次宗室中人齐聚骊山,要说是因为李道宗,宗室这么多人去骊山看望太上皇也无可厚非,过了这年关,来年他们要见李渊指不定要什么时候。 皇帝觉得现在宗室还算是老实,这种事情也就当默许了,并且让宗正寺的人立下规矩,往后再去骊山需要宗正寺允许。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李世民也知晓了这一次宗室齐聚骊山,还有一个原因,他们将部分的田产交给张阳,用来做太府寺来年的种植蔬菜,甚至还拿去了几片水塘。 得知张阳这一年一直在为太府寺的事情发愁,此时李世民没有表态,反而有种将观其变的态度。 李世民也不愿意宗室欠着张阳人情,如今两清了反而更好,只不过种一些菜而已,也是为了太府寺的事,都是为社稷没什么不好的。 张阳的朋友越多,皇帝越不高兴,张阳越被孤立皇帝越放心。 李世民叹道:“张公瑾教出了一个好弟子呐。” 李君羡走入殿中,躬身禀报道:“陛下,太子一家去骊山,说是要去看望太上皇。” 闻言,李世民看着奏章点了点头,“皇后安排的。” 皇后对现在的太子妃很满意,尤其是在修建大明宫这件事上,是皇后让他们一家去骊山,向张阳与玥儿道谢。 李君羡慕又道:“是梁建方护送太子一家前去的。” 只是太子一家去,倒也没什么,梁建方凑什么热闹?李世民疑惑道:“今天不是梁建方奔赴安西都护府的日子吗?” “是昨日,梁建方去一趟礼部,见了许敬宗,昨日太子也在礼部,三人多半是见面有过商谈,才有今日去骊山。” 李世民颔首道:“朕知道了,派人继续盯着骊山。” “喏。” 此刻骊山,有了宗室的相助,张阳这两天的心情好很多,太子一家来到骊山都是自己去迎接的。 李承乾介绍道:“这位就是右武卫的梁建方,乃是尉迟大将军帐下的一员骁勇的裨将。” “末将梁建方见过县侯。” 张阳客气道:“将军不用多礼。” 梁建方年岁在三十出头的模样,一脸的大胡子,鼻子往下就看到嘴和下巴了,长得壮实,一身的甲胄,腰间配着一把横刀。 先是抬眼看了看这位在长安颇有传闻的县侯,梁建方依旧躬着身子,“末将受陛下之命与段志玄父子共同驰援波斯,昨日去见过礼部尚书许敬宗,不知县侯可有指点?” 张阳揣手,神色多了几分严肃,“你知道吗?波斯人与大食人来往交易多用金币,波斯以西一直到大食地界的西面,有一处波斯的海湾,那里是一处非常富饶的地界所在,礼部驰援波斯并不只是为了救波斯。” 说罢,张阳递给他一个罗盘,“这是我们骊山的指南针,你且带着。” “喏!” 梁建方还站在原地。 见他还有话想说,张阳颔首道:“有什么疑惑你直说。” 梁建方深吸一口气,再问道:“敢问县侯,裴行俭手中有多少兵马?” “我在任礼部尚书之时,裴行俭手中有五千关中兵部兵马做人手,他们出了西突厥之后,到了波斯地界应该有三万兵马,其中多数是安西军与高昌兵马,还有不少突厥人,具体的情况你去波斯就知道了。” “对了。”张阳一拍脑门差点忘了,“阿史那杜尔也在那边。” 梁建方朗声道:“此去波斯,陛下还有其他事宜交给末将,恕不能告知县侯,还请见谅。” 张阳索然一叹,“我已不是礼部尚书,不过是个闲散的太府寺卿,西去波斯事关重大,自然不用告诉我,你且自己去办便好。” 难得见到这么豁达的人,梁建方先有错愕,后又道:“末将先行告辞。” “慢着。”张阳又嘱咐:“等你到了安西都护府多半是来年的二三月份,在安西都护府留到夏季再去波斯,关外气候不比关中万事小心。” “末将谨记,定会扫平大食人,不忘县侯嘱咐拿下波斯人的海湾。” 梁建方走了,走得很坚定。 张阳发现自己与朝堂的距离越来越远,他没有说几时要到河西走廊,要带多少兵马去安西都护府,也不说与安西都护府的段志玄,段瓒父子会合之后能有多少兵马。 李世民终究还是对波斯这块肥肉下嘴了。 自张大安拿下了高句丽王都,带回来高句丽王与渊盖苏文。 张阳心中庆幸,给这个皇帝灌输了这么多年的野心,这一次他没了辽东的后顾之忧,终于开始谋划西方。 第七百一十九章 师公授课 梁建方离开了,这位将军给人一种很持重稳妥的感觉,张阳对这个他的印象还算不错。 历史上的梁建方也是一个骁勇的将领,只不过他的战功如今来看说不高也不高,说低也是众多将领出类拔萃的。 要说战功卓著,朝中的将领这么多,李绩,程咬金,秦琼,尉迟恭,李大亮…… 隋唐年间出了这么多的猛将,更不要说还有一个令四夷不敢冒犯,平定中原李靖大将军。 当年的天下英雄好汉何其多,大唐一朝将星闪耀,传奇人物太多了。 像梁建方这样的人只能被埋没,也好在李世民开始培养下一代的府兵将领,有了尉迟恭的举荐,梁建方也算是找到了机会。 张阳揣手看着他离去的方向,默然不语。 太子妃带着五岁大的儿子李象先去骊山,李承乾站在一旁讲道:“听说昨日,骊山请宗室众人吃酒宴?” “对,宗室的叔伯来看望太上皇,骊山便宴请了。” 李承乾笑道:“孤听闻那些宗室中人对骊山赞誉有加。” “是吗?还以为他们会对骊山有意见。” “那倒不至于,只是宗室中人赞誉多来自骊山的大方,说是在骊山吃喝一天一夜,骊山的主人没有丝毫吝啬,甚至喝了这么多酒水没有半句怨言,以后若要再来骊山,打算多带一些家眷。” 冬日里风很冷,尤其是站在骊山山脚下显得更冷了。 怎么?宗室中人是看上骊山,打算以后也来骊山吃大户了? 那一天一夜他们确实没有少吃,吃得多喝得更多…… 张阳带着太子往骊山走去,心中有些不解便问:“其实梁建方也不用来骊山,他受陛下旨意,令将印奔赴西域自领离开便好,何苦还要来走一趟?” 上山的石阶并不宽敞,李承乾只好稍稍落后半步,笑着解释道:“你这位骊山的县侯军中时常有人议论,尤其是程大将军与牛进达将军对千牛卫的改制,在军中的效用不错,自然有许多人想要见你。” “再者说。”李承乾的话语顿了顿,爬山有些累,换了口气继续道:“当初波斯战事是你这位礼部尚书一手经营安排的,他要驰援波斯怎能不见你。” 这说法有点像吃水不忘挖井人的意思,张阳自认一直以来跟武将走得不近,当初还要及时与苏定方保持距离。 听李承乾这么一说,张阳越发惆怅了,仿佛可以看到皇帝的刀已经在自己的头上。 走到家门口,李玥正在和太子妃低声讲着话,俩人都是面带笑容。 李承乾成婚早,他与太子妃的儿子比小清清大两岁。 张阳瞧着眼前两个孩子,这一幕很是有意思。 小清清拍了拍熊大的脖子,它便自顾自扭着肥硕的身躯离开,在李象面前坐好,她问道:“为何让我叫你表兄?” 李象木呐地摇头。 再是上下打量李象又问道:“你爹爹是太子你一定很厉害吧。” 李象又摇头。 她再问道:“那你会写字吗?” 李象稍稍低头又觉得不对,再是使劲摇头。 如此,小清清脸上浮现骄傲,她朗声问道:“我问你,一家人吃饭,每人一只饭碗,两人用一只菜碗,三人用一个汤碗,共有十一个碗,一共有几人吃饭?” 李象挠了挠头,目光求助地看向自己的爹,也就是当今太子。 李承乾也在盘算,这问的究竟是什么? 为排解当下的尴尬,张阳笑道:“太子殿下,最近崇德坊的事情如何?在下正想问。” 李承乾恍然大悟,这才想到母后的交代,便又道:“孤也有话想要与你说。” 俩人坐下之后,李承乾说起了当初劝谏大明宫修建的事情,他神色多了几分惭愧之色,啧舌道:“好在是你与玥儿写信来东宫,点醒了孤。” 张阳讪讪笑着解释:“我久居骊山,忙着太府寺的事,朝中的事情我很少过问,大明宫的修建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太子殿下能够劝阻是好的,也是应该的。” 想到当初在太极殿的情形,李承乾扶着额头有些后怕,“当孤领着那些文臣劝谏的时候,父皇那时的神情孤想起来就后怕。” 谁都可以劝谏,但是太子不行。 不是说太子不能子昂朝中有羽翼,不能有支持的人,太子的能力归能力。 但不能被人左右,成为别人的挡箭牌,手中刀。 更何况是天家父子,更要小心谨慎。 这太子还是太过实诚了,这么多言官都在劝谏,对他们来说没什么。 可要是太子能够站出来,这些言官便会用太子来造势,裹挟陛下于朝堂,那才是李世民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所以呀,人不能太天真,这朝堂之上没好人。 张阳更怀疑这大唐就剩下自己一个好人了。 今日天清朗,人的心情也好了不少,也不像前些天大雪纷飞,满天都是厚重的乌云。 李承乾又道:“母后说了,当初你也是东宫的掌事,更是孤的左右,虽说在东宫的时日不长,但往后还要多多仰仗你。” 见太子要行礼,张阳连忙扶住,“太子殿下万万不可这么说。” “孤也以为,若是在关键时候能有一两人来提醒,孤也愿意悔改,愿听从教诲。”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郑重道:“当初在东宫你是孤的诤友,以后依旧是。” 话说到这里了,张阳侧目看了眼自己的女儿,不看还好,这一看就觉得场面让他感觉头皮一紧。 李象竟然开始给小清清端茶送水,甚至还给她搬来了椅子,又将椅子擦了擦让她坐下。 收回目光,张阳苦恼地扶着额头,这是太子的儿子,也是李世民的皇孙。 张阳继续装作没有看到这一幕。 李承乾又道:“其实母后还嘱咐了另外一件事,说是希望今年除夕你们一家能够来宫里。” “会考虑的。” 见张阳没有直接答应,李承乾也不好再多说了。 等太子妃与李玥谈完,李承乾也准备离开了。 夫妻俩送别了太子一家,站在原地许久,直到他们下了山,张阳颔首道:“皇后让我们在宫里过除夕。” “家里还有许多事。” “太府寺也要准备来年的耕种。” 夫妻俩很快达成默契,等李承乾一家离开之后,小清清懂事地帮忙收拾茶碗与家里的椅子。 她还很小,只能吃力地拖动椅子。 “收拾收拾要去听师公讲课了。”李玥吩咐道。 “女儿不想听师公讲课。”小清清执拗着。 “不听师公讲课可以,每天多一个时辰去找欧阳询老先生练字。” 话语一过脑子,小清清当即道:“那我还是去听师公讲课吧。” 今天夫妻俩打算一起去看看老师和师母。 张阳换了一身衣裳,再准备一些家里的咸鸭蛋与细盐,红糖便领着女儿出了门。 今天夫妻俩一起去看望老师,并没有让女儿骑着熊大,显得重视一些礼节。 熊大只是在小主人身边跟着。 村民见到夫妻俩人纷纷行礼,虽说现在李玥已经很少出现在村民面前,但见到那头熊,这里的村民都明白。 等这对夫妻俩走入张公瑾的宅院中,村民们这才继续忙碌手头上的事。 张公瑾笑呵呵道:“小丫头,又来听老夫讲课了?” 小清清扭捏道:“与其跟着欧阳老先生写字,不如来听师公讲课。” 师母看着这个活泼又聪明的小丫头也着实高兴。 李玥看看老师家里陈设,看看这里还缺少什么。 师母拉着她的手温声道:“这里什么都不缺,都挺好的,村子里给我们老两口安排得很好。” 即便师母这么说了,李玥还是仔细看了看周遭。 张阳坐在老师家门口,安抚着卧在一旁的熊大,等女儿坐好之后,今天的课开始了。 张公瑾低声道:“你知道权力是什么吗?” 小清清摇头道:“不懂。” 这孩子的反应一如既往,不懂就是不懂,她说话也不像其他孩子一样支支吾吾的,她的性格外向许多。 “权力就是朝堂,朝堂就是人心。” 听了这句话,小清清又是摇头。 张公瑾抚须点头,“且听老夫慢慢说来,一个富人,一个皇帝,还有一个丞相,他们三人齐聚一堂正打量着眼前一个将军,而这三人都暗中下令,让这将军杀了另外俩人。” 小清清皱眉不语。 “接下来的话语,要听好了,富人,皇帝,丞相他们手里都没有刀,只有这位将军手中有刀,杀了富人和丞相活下来的就是皇帝,而杀了皇帝和富人,活下来的就是丞相。” 小清清依旧眉头紧锁,好似脑海中已经浮现了一个将军面对三人的局面,小声道:“该杀谁?” 张公瑾笑道:“杀了皇帝你就能得到皇位,杀了丞相你就能得到万千门生,杀了富人你就能得到取之不竭的财富,如此好好思量该要杀谁。” “皇帝!”她当即说出了答案。 闻言,见师公又是一阵摇头,小清清不解道:“不能杀皇帝吗?” 张公瑾叹道:“你看从这一刻开始你就已经服从了,这就是权力的妙用,不论是皇帝还是富人,或者是丞相,他们三人所代表的便是财富,地位,权势,拥有这三样只是得到了你想要的事物,这三样便是权力滋生的好处,而不是权力的本质。” 听着老师的讲述,张阳坐在门槛上,后背靠着软乎温暖的熊背,一手抚着熊大的脑袋。 “当初这些话还是你爹爹告诉老夫的。” 小清清转头看自己的爹爹,又道:“那爹爹从来没有教过我这些。” 张公瑾微笑道:“骊山的乡民能够团结一致,因为他们相信骊山县侯能够给他们很好的生活,所以他们服从了。” 小清清低声道:“所以这就是权力吗?” “让别人服从你才有权力,而最高的权力可以给他们地位,财富,万千门客与势力……” “师公,我还是不明白。” 小清清委屈地说着。 和一个三岁的孩子说这么多她当然听不明白,张阳现在只能希望李象长大后的童年记忆没有这么清晰,让李世民的皇孙给自己的女儿端茶送水,这一幕怎么看都不太和谐。 这女儿以后可还怎么管?张阳又是惆怅一叹。 张公瑾又道:“当你拥有了财富,在灾年你将自己的粮食分给他人,这是好事吗?” 小清清很是天真地点头,“当然是好事。” “非也,你是富人,你将自己的粮食分给灾民是收买人心,当权者就有权力捉拿你。” 小清清拧巴着脸,使劲挠了挠头,越发不明白了。 张公瑾讲话的声音多了几分嘶哑,“你要知道你给了这些灾民粮食,假以时日,他们有了甲胄和兵器,那么这些人就可以成为一支为你征战的兵马,在当权者看来你分粮食的举动是危险的。” “你觉得富人将自己的粮食分给灾民是他的权力?” 小清清重重点头。 “那你觉得当权者抓这个分了粮食的富人,也是这位当权者的权力,是也不是?” 小清清还是摇头,但又摇头。 这种问题很复杂,也很矛盾。 张公瑾微笑着,“是啊,我们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权力是什么,权力是人心所向,它可以是谎言,谎言可以让你有名望和地位,它也可以是财富,更可以是你满腹的经纶,但这些都不是权力本身。” 好像是说完了自己的想说的话语,张公瑾长出一口气,眯眼感受着阳光照在身体上的温暖,“有时候你要多想,多考虑,三思而后行是没错的。” 小清清正在消化着这个十分矛盾的问题。 张公瑾又和她讲了,尚书中的几篇学识,不过接下来的课,她已经开始打瞌睡了。 三岁的孩子注意力能有多集中。 “老夫活不了多久了,以后也不知道还能给你讲几次课,有些道理,你现在明白不了,以后会懂的。” 课讲完了,每每听师公讲课她总是混混沌沌,那些学识和道理很是难懂,就不像农夫与蛇这么简单。 在她的认知里,蛇就是会咬人的。 李玥牵着她从院子里走出来,低声问道:“师公与你讲的话要记好了。” 第七百二十章 小慧的手艺 小清清点着头,便爬到了熊背上无精打采,好似她今天想的问题太多,思绪很是疲惫。 张阳回头看了一眼院子里的老师与师母,夫妻俩老还能说着话。 这院子里只有两老生活难免冷清了一些,老师的三个儿子都在长安城,忙着礼部的事情也多半没有闲心来骊山。 等老师一家团聚也要等到今年的除夕。 当临近年关的时候,就会将很多事情都安排在年后。 李玥收拾着晾晒的衣服,“倒是少见夫君与青雀走动。” 这些天确实没有见李泰和处默。 主要是成婚之后,这两人的聊天内容越来越古怪。 张阳实在受不了她们的言语,这些天都躲着他们,怕被这俩人抓到,然后问个没完没了。 回到山上之后,小清清这才恢复了精神,她好奇的目光看着小慧的双手很是柔和的抚着一些黑色的黏土。 “小慧姨姨的手真好看。”她咧嘴笑着道。 “你今天听课如何?”小慧说着话,一边将这些黏土放在一个转盘上,双手抚着两边,踩着下方的踏板罗盘便能转起来了。 纤细的手指扶着两端,拉起一个弧形。 小清清看了看自己的粗短的手指,还有些胖乎乎的手掌,再对比小慧姨姨,那白皙的手掌,纤细的手指。 她无地自容地将自己的手藏在背后,问道:“小慧姨姨,我的手也想要这么好看。” 徐慧耐心道:“姨姨的手是书写与针织养出的,往后你也可以将手养得好看一些。” 自小出身江南望族,又是书香门第,徐慧身上处处有着文墨气,谈吐举止也很有礼数。 这些是小武与李丽质都没有的气质。 “小慧姨姨这是在做什么?” “想做个茶壶。”徐慧的手很稳,做壶嘴之后再戳出几个出水口。 瞧见这一幕,张阳这才想起来,女儿正是玩泥的年纪,果然自古以来的孩子都没有变过,都喜欢用泥捏小人或者动物玩。 不过徐慧正在做着茶壶,手法很是娴熟。 徐慧笑道:“姨姨的家乡叫作吴兴郡,那里的许多妇人都会做这种水壶,用来煮茶,用来喝梅酒。” 一边讲着话,徐慧手把手教着小清清做水壶。 虽然她的手还很笨,没有这么沉稳,徐慧海慧寺教得很有耐心。 一个茶壶用了一个时辰便成型了,徐慧用盘子托着这个泥水壶,将它放入已经烧好的灶台下,耐心的等着水壶烧制而成。 两个时辰之后,徐慧便将水壶从灶台内取了出来,取出来的过程她的神情很严肃,动作也很郑重。 等烧制好之后,才发现这水壶用的正是上好的紫陶。 徐慧用一块石头打磨着水壶,在小清清惊喜的目光下,一个朴素的水壶便做好了。 打开水壶的盖子,看着这个棕红色的陶土水壶,再将盖子盖上前音很清脆,后音很长。 水壶不大,与徐慧的手掌相当,她小声道:“师父喜欢喝茶,却一直没有一个好茶壶,将这个送给你爹爹去。” 小清清接过这个水壶,如获至宝,她嬉笑道:“爹爹,这是小慧姨姨做的。” 制作的流程都看到了,张阳看着这个水壶,没有任何的装点,也没有刻字与印记,看着很是干净。 徐慧在华清池边洗着手,笑着道:“这是吴兴郡的手艺,陶土也是家里人从江南带来了,想着今年要结束,也不知道送点什么交给师父,聊表心意。” 她仔细的挑去指甲缝中的陶泥,一双手又恢复了白皙,指甲也是白里透红的好看,纤细的手掌好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在李玥的三个关门弟子中,徐慧是最懂事也是最放心的一个。 张阳点着头,感受着水壶的质感,“你有心了,光是这陶土就价值不菲吧。” “吴兴郡当地就有不少这样的陶土,每年除了笔墨,水壶或者玉石,都会送往关中或是河北河东各地,江南望族就是靠着这些地产与得天独厚的水土起家的,如今江南望族几家都盘踞着最好的土地。” 说起吴兴郡,也就是后世的湖洲。 那里是典型的南方气候,雨热同期,四季分明。 水系充沛,自古从战国开始便是富裕之地,更是丝绸,湖笔的重要产地。 地处江南中心,也造就了它得天独厚的位置。 张阳看着这个水壶,便觉得徐慧这是想家了。 “小慧姨姨,我也想要一个。” “好,我们一起再做一个。”徐慧牵着她朝着之前的轮盘走去,一旁的篮子中还放着不少的陶土。 张阳翻看着手中的卷宗,心中不免觉得徐慧太过宠溺这孩子,不仅仅是太上皇宠着她,家里还有徐慧和小武对她很是照顾。 这孩子以后会养成什么性格,确实有些担忧。 不过想来也好,女儿有手工课了。 小清清与小慧正在做着陶器,小兕子也好奇凑上前看。 张阳喝下一口茶水,又看完了一册卷宗,这是太府寺根据宗室提供的田产记录。 记录了土壤质地与附近水源的情况,以及土壤肥力和灌溉所需。 这些都是上官仪在安排,其实他完全可以交给宗室中人。 为了记录水土更加详细一些,这些事情也都是亲力亲为。 高陵那片地适合种萝卜和白菜,这是上官仪最先得出来的结论,至于李孝恭那片地适不适合种葡萄,来年还要烧地重新养一养土。 看完了卷宗,张阳松了松胳膊,皱眉正想要接着看,就看到李治匆匆跑了过来。 这小子跑得如此慌张,张阳不解道:“晋王殿下,你们这是在玩赛跑吗?” 弟弟妹妹在家里,闲暇时候她们都挺自在的,时不时要去山林里探险,要不就是去村子里当孩子王。 他指着山门处大声道:“高阳皇姐要去蓝田县打人,说是蓝田县的大孩子说骊山的坏话。” “是吗?她带了多少人?”张阳问道。 且听夫君的话语,先不说高阳这件事多少有些过分了,就问她带了多少人,实在是不合适,李玥不住摇头,就怕助纣为虐。 李治又道:“小武姐姐和王婶也去了。” 听到是小武与王婶也去了,张阳倒是放心了不少,不过一群孩子们吵架而已。 童年嘛,少不了打架,不然这童年多么索然无味。 但看李玥沉着脸,多半高阳她们回来要受罚了。 果不其然,她从屋内拿出一卷卷纸张,放在桌案上,并且准备好了笔墨。 是李丽质和小武带着弟弟妹妹回来的,看到皇姐已经坐在了华清池边。 高阳抬眼一看,皇姐她严肃的神情,她委屈的低下头,后头的清河,高阳,李福,李明也纷纷低头委屈着。 李丽质上前将事情说了一遍,说是蓝田县的孩子笑话骊山的男人娶不到媳妇,她们才会与之发生口角。 张阳心中暗叹,李世民的儿子与女儿没一个是省心的,也难怪媳妇会说以后会更操劳。 以前她们都很听话,现在长大两三岁越发能闹。 婶婶准备了一大桶的饭食,家里的锅铲都大了好几号,还分小锅大锅,张阳暗自点头,嗯!也更能吃了。 李玥沉声道:“为何要去欺负蓝田县的孩子?” 高阳委屈道:“皇姐,我们没有去欺负他们,是他们先说骊山的坏话,我……” 越说越委屈,声音越来越低。 李治坐在一旁像是在看戏,倒是他没有去参与这场孩子吵架,第一个跑来告状。 李玥闭眼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平复自己的情绪,“每个人将吾日三省吾身写十遍,写完吃饭,饭后再罚你们打扫车间去。” 高阳委屈地点头,“明白了。” 孩子们像是知道错了,尤其是东阳,她都愣是流了两滴眼泪。 饭菜已经上桌了,高阳她们只能看着,等写完了十遍吾日三省吾身,才能去吃饭。 李福,李明很快就写完了,抓紧上桌吃饭。 高阳与清河对视一眼,两丫头心中有了算计,这两个先去饭桌的叛徒。 反倒是平时怯弱的东阳很懂事,她已经写完了,也没有上交,而是坐着等大家一起写完。 当兄弟姐妹齐心的时候,总会有一两个叛徒,稚奴这个告状的,李福,李明这两个吃里扒外的。 张阳对媳妇给出的处罚很满意,收拾车间一直都是个大难题,太累人。 高阳,清河,东阳三人也写完十遍,便在李玥这位皇姐的准许下,上桌狼吞虎咽吃了起来,一手拿着一张饼,一手拿筷子往嘴里塞着肉菜。 婶婶叮嘱道:“吃慢点,不要咽着。” 弟弟妹妹正是长身体最关键的时候,平时最是玩闹,吃的也是最多。 饭后休息一个时辰,她们就走入车间苦哈哈的去收拾。 这些孩子身子板还瘦弱,张阳也只好搭把手,入夜的时候,车间内的地面打扫干净了,车间内的物件也都摆放整齐了,看着很舒心。 高阳她们还不能冬泳,只能在宫人的陪同下用热水洗澡。 张阳跳入华清池中冬泳洗澡,晚上的夜色还算是明亮,月亮的周围肉眼可见一些厚重的云朵。 “今晚要起风了,明日不是雨就是雪。” 听闻话语,张阳将身体靠在华清池的岸边,侧目一看是李丽质,诧异道:“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李丽质在池边走了两步,双手背负抬眼看着夜空,“闲暇之余,帮皇姐收拾书房,就多看一眼姐夫的气象说。” 那卷气象说确实是自己写的,本来想着用气象学这个名字,在大唐当下只能靠着风向与空气湿度,或者云层来推断来日天气。 顶多只能算是一些经验之谈,与真正的气象学还差很远,便用了气象说这个名字做成了一个册子,现在还没补全,只写零星几页。 李丽质在华清池坐下来,“姐夫的神臂弓在军中一时间成了宝贝,很多人都抢着要,只是军器监来不及打造,父皇命他们在春季之前打造三千神臂弩送去西域。” 三千神臂弩?人手一把,也就是有三千个弓兵? 按照大唐军中的常用战阵,三千弓兵至少需五千骑兵冲阵,平原作战还需三两万的步卒。 考虑到波斯与西域的气候,以及水土不服,朝中在兵员安排上一定会减少人数。 这就不好推断朝中为驰援波斯安排了多少兵马。 “今天小武与蓝田县的一些半大孩子发生了口角,看她似乎不想罢休的样子,姐夫以为如何是好。” 在三个弟子中,李丽质算是最持重的,小慧是最让人放心的,小武则是最刚直的。 “以小武的心情,多半要那些孩子赔罪才会罢休。” 张阳用冷水扑了扑脸,听着身后的话语声,也看不见李丽质的神情与目光,仰头看向夜空,皱眉道:“我会让武士彟去一趟蓝田县,本着两县友好合作的基础上,让那些孩子罚去种树。” “姐夫放心,我会劝着小武的。” 说罢,听到她起身时衣衫的窸窣声,后方的屋子传来吱呀的关门声,知道她已经回屋了。 张阳这才从池子中起身回到屋中,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还要准备写一些做烟花所需要的材料名目。 屋子里温暖很多,儿子已经睡着了,李玥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所写的这些就是用来做烟花的。 再看夫君写下了一千贯所需的银钱,她不解道:“夫君当初做烟花用钱了吗?” “一文钱没花。” 那这一千贯钱……李玥顿时明白了,娇声道:“又要父皇出材料,还要父皇出钱。” 张阳继续书写着,“你父皇花钱没个打算,骊山多要一些就能让父皇省一些,就当是我们保管,来日借给他。” “夫君盘算得当真聪明,如此一来不仅给钱给物,父皇还要感谢骊山?” 李玥有些不满,若是父皇以后知道了这些事,怕不是还要吵架。 “我还打算多要一些木料与石料,烧琉璃的岩砂就让你父皇提供,还要一些铜铁,这多好的事情,我当然能多要就多要。” 这就是掌握技术的好处,在皇帝还没掌握关键技术之前,骊山可以漫天要价。 “好久没吃饺子了。” 听媳妇这么说才发觉夜色已深,正是用宵夜的时辰,张阳搁下手中的笔,“我去剁肉。” 李玥幸福一笑,“我来包。” 第七百二十一章 骊山的技术护城河 深夜里传来了剁肉声,猪肉在刀下被切成丁,而后被剁得细碎。 杨婶闻声而来,笑道:“县侯,让婶婶来剁。” 张阳熟练地剁着肉,笑道:“我来吧,女儿和媳妇都喜欢肉粒大一些,我自己剁肉分寸更好把握。” 杨婶笑着点头,“也好。” 两位婶婶便坐在李玥身边,帮着包饺子。 猪肉事先用葱姜水和酒水去泡过,现在剁碎了可以直接包起来。 生了儿子之后,媳妇的口一直挺重。 夜里,又下起了冻雨,带着冰粒的雨水落在自家的屋顶上,落在了华清池边。 一听能吃饺子,弟弟妹妹也不睡了。 张阳剁了两大块猪肉,放松着胳膊,接下来的包饺子的事情就交给媳妇和弟弟妹妹们了。 原本这个时候孩子们都应该睡了,可现在骊山上还是热闹一片。 只有熊大依旧是鼾声如雷,那几头小熊与熊猫都酣睡着。 深夜里确实寒冷,可看着孩子们排排坐包饺子的模样,家里就显得很温馨。 课外活动也要有,张阳盘算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今年有好多事情要做。 一大家子坐在屋檐下吃着饺子,口味淡了就自己多加一些细盐。 小慧和小武坐在一起正低声商量着什么,李玥在一旁听着时而皱眉,时而询问。 吃完了宵夜,娱乐生活匮乏的当下,张阳拿着筷子敲着碗教孩子们唱歌,哼唱的歌就是最简单的祝福歌。 祝福你,在每一天里…… 虽然用如今关中话版本唱起来有些绕口,张阳用自己为数不多的语言天赋一句一句教着。 很快孩子们便会自己唱了。 歌曲中欢快又喜庆的气氛很有感染力。 也不知道唱了多久,孩子们都累了,最后大家都睡下了,两位婶婶还在哼唱着刚刚的歌调,收拾眼前的碗筷。 一晚上的欢乐过去,不论睡得有多晚,张阳总会按时在早晨的固定时辰起床。 生活作息养成了习惯,也没了要晚睡的心气。 人们的生活所需都是从白天开始的,一天或一年,清晨时分劳作,夜里生活。 因为在当下朴素的生活中,到了夜里,就算是摸黑你也做不了太多的事情。 张阳提着刀走到骊山的东南山麓,这里有一片竹林。 找了几棵还算是结实的竹子砍下来,这些竹节都可以用来做竹筒。 将砍下来的竹子都用麻绳捆起来。 再扛起竹子的后头,这些竹子捆起来之后,后端如脚盆一般粗。 张阳将捆着竹子的绳头绑在肩膀上,双手扶着脚步吃力地往山上走着。 这种活很费力气,不过以前做多了苦力,现在来说也就没什么,就是胳膊遭点罪。 等将这些竹子都拖到了自家车间前,张阳缓缓将其放下,松了松酸疼的肩膀。 歇了片刻,再看弟弟妹妹的房间还锁着,这帮孩子多半还要睡。 倒是李丽质,小武和小慧三人一早就跟着两位婶婶去练骑射。 秋收冬藏归秋收冬藏,家里几头熊在冬天总是贪睡也就算了,这些孩子也这么贪睡。 心中有了不满,张阳还是多看一眼忍了下来,拿起柴刀继续将竹节的叶子与枝脉全部砍去。 不多时,李玥也醒了,带着儿子与女儿洗漱。 张阳将这些竹子全部削好之后,开始将竹节锯下来,刚锯了两节心中越想越不爽利。 放下手中的柴刀,这些弟弟妹妹也学着熊天天睡懒觉可不行,虽说这些天李玥暂时结束了他们的课业。 张阳敲响房门,开门的是清河公主,她揉着眼打开门的一条缝,“姐夫?怎么了?” “起床帮我洗竹子。” “啊?”清河眨了眨眼,一脸的疑惑。 “嗯,抓紧起来!”张阳大喊了一声,屋内顿时传来一阵阵埋怨。 又径直走入了李治,李福,李明的房间,将他们三人拎了出来。 被冷风一吹这三个小子顿时没了睡意,匆匆跑回去穿衣服。 看着弟弟妹妹一个个都出来了,张阳这才满意许多,等她们吃完了早饭,便让她们帮忙清洗晾晒竹节。 孩子们也需要德智体美全面发展,动手能力也需要提高。 弟弟妹妹从一开始没有精神,慢慢地恢复了叽叽喳喳吵闹样子。 看着眼前六十多个竹筒,按照李世民的要求,这些竹子还是不够的。 先让弟弟妹妹休息,张阳再去砍竹子。 清河和东阳,还有李治还算是懂事,其余的孩子都去抱着熊玩闹了,要不就再去抢玩具。 小清清自己吃着早上的饭食,还要顺便喂弟弟,她一边拿着小木勺喂弟弟不满道:“爹爹和娘都这么忙,只能我来喂你了。” 见弟弟吃饭也不乖,小清清气得干脆自己将碗里的饭食吃完,这一下弟弟又哭了起来。 晾晒好衣服的婶婶连忙来帮忙,两位婶婶是最心疼小清清与这位小侯爷的。 李玥撕开黄历的一页,历法确认之后,骊山就可以做自己的黄历了,今天是腊月二十。 这些天村子里越发热闹,当初李泰在村子里就是个孩子王,村子里的男孩子都成了李泰的“下属” 不过现在大家都长大了,当初跟在李泰后头玩闹的孩子也都成了村子里的青壮年,他们有的听了魏王的安排去中原各地看看,有的离家出去历练或是游学。 不过每一年就要临近除夕他们就会回来,带来了外界的见闻,一出一年再来村子里发生了许多变化。 尤其是田地里种着的蔬菜,还有那台巨大的蒸汽机。 当蒸汽机的汽笛响起的时候,就意味着新的一天开始了,村民们也都习惯了这种汽笛声。 村子里除了这些村民,还住着欧阳询,武士彟,李孝恭。 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就要到了,村子里来往的宾客不少,唯独李靖院子的门前最冷清。 不过近来李靖在村子里发现了一个人,村子里铁匠是分技术等级的。 现在铁匠坊的技术总领人是个年近六十的老大爷,这位老大爷便是江师傅,按照骊山的说法,他是骊山的总工。 骊山的铁匠坊只有这一处,而且所有的铁料都要经过这位老师傅的手。 张阳对火器一直闭口不谈,李靖耿耿于怀,只能求问这位老师傅。 而老师傅也是孤身一人独居,李靖与他攀谈,发现这个老先生在兵器铸造上很有造诣,能够将横刀,马槊,甚至弓箭与箭矢铸造讲述得很有见地。 再问他,便可以知晓他原本就是军中的工匠,后来在长安城谋生,又被招去了军器监。 如此这位老先生又被工部安排来了骊山,才有了今日。 “张阳这孩子确实让老头铸造了很多古怪的事物,只是一直不知道那些东西作何用处。” 说着话江师傅拿出了一叠老旧的图纸,放在桌案上。 李靖拿起其中一张图纸,图纸上画着的一个个图形看着令人一头雾水,而且还有各种密密麻麻勾勒的线条。 以前在军中李靖时常看一些军械图纸,以前觉得投石车已经够复杂了,现在一看这些图纸,这位名震中原内外的大将军又觉得是自己当年见识浅薄了。 “骊山以前也都是靠这些图纸来铸造物件的吗?” 江师傅点头,图纸上写着用处,“比如这里写着蒸汽机上方支撑零部件,车床转动轴……嗯!” “平时铸造用的图纸都是有名目的,至于那些没有名目的图纸都是张阳这孩子带来的,有时候老头看了这些图纸也不知道作何用处,有些地方设计很是精细。” 李靖翻看着一张张图纸,将没有名目的也就是张阳亲自交给铁匠坊铸造的图纸一一排列开来。 “不知道其前后顺序,不知其部位,不知其用处,如何得知这些铸造之物用作何用。” “大将军如此说,老头倒是想起一些事,以前张阳这孩子就是这般,但凡做事都会给一手,留一手,是个谨慎又聪明的。” 李靖颔首道:“如此说来,就算是得到了这些图纸也是无用的。” 洋洋洒洒,三十余张图纸,图纸上的线条光是看着就令人眼睛发花。 李靖从中观察着这些图纸的笔触,感慨道:“好复杂的画图方式。” “大将军,这些图纸说复杂也不复杂,只要理解了之后,铸造起来也就心里有个分寸了,” 李靖苦涩一笑,“以前驰骋中原,自以为看尽了天下英雄,不想真是人外有人。” 现在的李靖惊讶于骊山图纸设计,只要张阳稍稍做一些手脚,就算是得到了这些图纸,也造不出火器。 若是自己拥有火器,一定会将铁匠坊列为村子里的禁地,现在骊山没有将铁匠坊圈起来,其实就是他心里明白图纸不重要,李靖说出了心中的答案,“就算是得到了这些图纸,外人也造不出图纸上的东西?” 这里的图纸已经超出了寻常工匠的认知。 江师傅喝着茶水摇头,疑惑地看着大将军,“以为大将军能知晓一些铁匠之事。” “难道不是这样吗?” “大将军呀,老头也不瞒着你,敢问大将军能看得懂图纸?” “看不懂,但有经验的工匠说不定能看懂。” 江师傅笑道:“就算是如今大唐军器监铸造军器有手艺最顶尖的工匠,但铸造这些零件多半也造不好。” 李靖皱眉道:“军器监所聚工匠都是军中能手。” 对此,江师傅没有否认,解释道:“他们确实是军中的能手,但铸造之事需要手艺。” 李靖摇头不解道:“那自然需要手艺。” 江师傅又道:“将军还是想错了,骊山的铸造工艺是个壁垒,我等为了达到张小子的要求费尽了心力。” “若这样说,只要朝中的军器监多费一些时日也能造出来。” 江师傅抚须道:“倒也说不好,骊山的铸造能有今时今日的进步缺不了一样东西,那就是骊山尺。” 说着话,他小心翼翼拿出尺子。 李靖看着这个事物,此物外形像个扁平的锤子。 “此物便是骊山铸造术的关键,可以测量深度,宽度,长度,厚度,而且可以精确到毫厘之间,张小子还有一个叫做车床的东西,只是如今铁匠坊还没有来年就可以带下山。” 李靖打量着眼前这个骊山尺,注意到了刻度,可以抽动内部刻度来测量事物。 “大将军或许看不懂,但学会用法之后便可以知道此物妙用无穷,此尺乃是骊山铸造核心物件,那些复杂的零件才能得以铸造,魏王殿下是个不拘小节的人,才将此物交给老头。” 据老夫所知这骊山尺又叫游标卡尺,世上只有三把,一把在牛闯手中,一把在骊山侯手中,剩下的唯一一把尺子,就是大将军手里的这把。 李靖将骊山尺交还,“谢老先生指点。” 老师傅又道:“大将军来问老头,老头一定是知无不答,但有些铸造工艺上的事,就算是说出来了,要领悟……呵呵,谈何容易?” “张小子一直以来都在坚持在技术一道上,为了技术水平他与魏王不惜钱财无止尽地投入,数年来造就了如今骊山的光景,不出五年,等再有寸进,现在的骊山铸造工艺,放眼天下,没有比骊山更好的了。” 工业的寸进,铸造技术的寸进能够带来的益处是巨大的。 没有弹簧造不出现在的车床,也就是耗费两三年时间做出来的弹簧,才有现在的骊山的生产水平。 别看一个小小物件,它可以改变很多,也能够成就骊山。‘’ 这便是魏王与张阳一直以来苦心孤诣,在技术一道上全力以赴的原因。 骊山的弹簧如今越做越小,也就是放眼天下,只有骊山能够铸造出此物。 每每想到这些,江师傅的脸上就有了笑容。 李靖看着这些图纸陷入了沉思,而在骊山的另一边,李崇义带着自家的家人来看望李孝恭。 自家亲爹久居骊山也就罢了,还在房梁上挂着一根绳子。 听着自己的亲娘数落着亲爹。 “你知道外面的人都是怎么说的?都说你李孝恭就知道护着骊山,也不知道照顾自己家里的孩子。” 第七百二十二章 洗干净的承天门 外界确实对这些事情有很多说法,河间郡王一直都护着骊山,久居骊山连家都不回了。 李崇义长叹一口气,坐在一旁的李泰也叹息一声。 “魏王殿下为何叹气?” “崇义哥,你说为何成婚之后,感觉没有以前自在了呢?” 李崇义也年过二十了,他尴尬一笑,“我也没有成婚,如何知晓。” 李泰再是惆怅一叹。 院内的吵架声依旧,李孝恭拍案道:“崇义已经是礼部侍郎了,如此足矣,你个婆娘还想如何?” “老娘想如何?老娘还不是我们一家想好好的。” 李崇义听着爹娘吵架,痛苦地捂住了脸。 李泰拍了拍他的肩膀,“崇义哥很是为难吧。” 用手捂着脸,李崇义点头道:“礼部多半近日还有不少事要忙,就先告辞了。” 院内,李孝恭的妻子朗声道:“婆娘我今日开始也住在这里了。” 夫妻俩吵个不休,说着话,她就要去找李渊诉苦,要李渊主持公道。 李孝恭实在是受不住,只好将人留下。 站在院外听着夫妻俩吵闹,李泰觉得这是一种成婚后的经验,以及皇叔面对妻子种种周旋的话语该好好听之,说不定将来可以用得上。 说起皇叔为何会留在骊山,李泰想到了当时父皇与姐夫之间的争吵,当然是为了保住骊山,也是希望张阳和父皇之间能够和睦一些。 这么多年过去了,细细数着这几年发生的种种事情,如今想起来很是有意思。 李泰走回家中,低声道:“人生在世,总是有这么多的悲欢,他们的悲欢与本王有何关系呢?” 侍卫跟在一旁讲道:“魏王殿下说得在理。” 李泰走到家门口,就看到自己的妻子阎氏正在收拾家里,与姐夫家一样,自己家里也没有下人。 而身边的侍卫都是看管骊山,他们并不做下人的事。 阎氏是阎立本的女儿,出身工匠世家,也是名门女子。 她现在还能做着杂活,心里多少有些佩服她,她应当是娇贵的。 “魏王殿下。”她行礼道。 “你父亲除夕会来骊山吗?” “妾身已经派人去送口信了,家父这些天一直都在监造太液池。” 李泰稍稍点头,帮着收拾屋子。 新婚之后,阎氏的生活很不错,能够嫁给魏王对阎家也是有益处的。 而且魏王殿下不像外界说的这般不堪。 本来阎氏就很文静,在骊山也很少出门。 此刻长安城,李世民皱眉看着骊山送来的信件,上面罗列了需要做烟花的一应所需。 “其他的也就算了,三百尺丝绸也是用作烟花的吗?” 李世民自言自语,眉头直跳,看到最后一千贯银钱,便感觉到图穷匕见的意思,“这小子就想借此事向朕狮子大开口!好个张阳,别以为朕会上你的恶当。” 长孙皇后看着手中的书卷,侧目瞧了眼陛下的神情,低声道:“这孩子也真是……” “朕若将这一千贯给了他,这太液池还修不修。” 见陛下恼怒,长孙皇后也是无话可说,这翁婿关系从来没有变过,她叹息道:“还真是和以前一模一样呀。” 皇帝不想放下身段,又要张阳为社稷立功,还要他臣服与效忠。 张阳又是个硬骨头,软硬不吃,还非要拿着秘方漫天要价。 坐在甘露殿内,长孙皇后又沉思,照理说陛下想要看那夜空中的绚丽景色,张阳应该照办。 可如今张阳要求这么多。 也觉得张阳有些过分了。 长孙皇后喝下一口温热的茶水,就算是张阳过分,陛下想要天空异象也不该什么都不给骊山。 所以说翁婿俩人还真是同类人。 有些惆怅又觉得无可奈何。 长孙皇后低声道:“张阳是个很精明的孩子,他能够将一钱用出十钱的效用,当初为了帮朝中解决钱财的事,这孩子总是能从牙缝中挤出银钱,来给各部使用。” “当初听丽质说过张阳的方式,他将七月的银钱用在三月,而不去动四五月,等三月的钱用出去之后,再用这三个月的时间将钱回拢,如此周转,一个将账目与银钱算计到牙缝的人……如此人物陛下与他谈钱财多半不到好处。” 皇后的话没错,与张阳谈钱,从来没有得到过好处,要这小子吃亏太难了。 皇后又放下手中的书卷,“陛下不如将一应物料给他,朝中用度需要用到实处,先承诺事后给他一千贯。” “皇后所言甚善。” 李世民挥袖让身边的太监去筹办这件事。 等宫里的物料都送往骊山,李世民自己还留了一份,在眼前放着的有硫磺,硝石,木炭…… 一盒盒的石粉放在眼前,李世民用手捏起一些,“这小子就是用这些离开制火器的吗?” 阎立本不解道:“陛下,这些石粉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李世民沉声道:“若是看得出特别,那小子就不会将这些交给朕了,他一定还留有别的配方没有交出来。” 闻言,阎立本又道:“陛下,魏王殿下让人送来口信,臣除夕要走一趟骊山,届时可以帮助陛下查问。” 无论是火器还是烟花,李世民都想要,还包括骊山的一切。 至于张阳其人,将来将他吊死在承天门前就行。 对李世民来说,这个女婿的本事造福社稷就可以了,他这个人的死活不重要。 “逆子!都是有两个孩子的人了!行事作风还是和以前一样。” 李世民作出这个决定的时候,还不忘骂一句话。 随后这位陛下端着茶水喝下一口,因为怒火上心头,脸色铁青,喝着茶水试图压低自己的火气。 茶叶是好,红糖也好,就是张阳这小子不好。 贼老天不开眼,将这些本事都给了一个混账。 这种人应该将他活活吊死,在承天门随风晃荡,那场面对李世民来说也是很美丽的,嗯!就很美。 李世民甚至觉得可以早点安排,又对一旁的太监道:“朕最近看承天门有点脏了,派人去洗洗。” “陛下,这冬日里寒冷,用水洗过之后到了夜里就会凝结成冰。” 小太监本着好意提醒,见陛下瞪了一眼,便急匆匆去安排。 朝中今日休沐了,官吏三五成群走出朱雀门,李义府放松着腰背,“以前记得朝中腊月初就休沐了,怎么如今要到年关?” 许敬宗低声道:“陛下勤勉为社稷,我等怎能早早休沐。” 目光看了看四下的官吏,许敬宗又道:“他们可以歇息了,我们礼部还不能歇下来,诸国使者的事要安排,大象大素大安三兄弟还在忙着。” 这和原本想的不一样,不想礼部是个如此繁忙的官衙。 朝中各部都歇息了,礼部还要为了今年的大朝会做准备。 早两年的时候,礼部还有空闲,不过现在要忙的事情越来越多,漠北的瀚海都护府刚刚落成需要派官吏,吐蕃的都护府建设还要说服松赞干布。 辽东要建设安东都护府,安西都护府又要增派兵马。 天可汗大道的修缮事宜还要问过诸国使者。 这一桩桩一样样的事情,都要在来年开朝之前办完。 俩人正走着,就撞见了赵国公长孙无忌。 见到赵国公拦在朱雀门前,李义府先是心中陡然一惊。 先是开口道:“赵国公辽东之策当下已经有了定论,中书省复议过,陛下也已批复了。” 听李义府讲话,长孙无忌颔首看向许敬宗。 放在当年李义府面对赵国公是畏惧也是敬重的。 可眼下,这一身官服是自己出走辽东,在高句丽苦熬三年换来的,没有欠谁的人情。 长孙无忌蹙眉,神情多有怀疑,“许敬宗,听说那玄奘和尚屡屡骂你,你到底做什么了?” 这是怎么了,怎么了?李义府心中多有不解,先是看了看赵国公,又看了看许尚书。 玄奘和尚?玄奘是谁? 李义府并不知道佛门与骊山的恩怨,当然也不知道玄奘和尚是谁,只是偶尔在平康坊喝酒时听人说起有个西行的和尚入不得关。 许敬宗颔首,神色淡然道:“赵国公,下官并不认识玄奘和尚。” “嗯……老夫也是听他人随口一说,便过来问问。” 话语说完,赵国公便离开了,朝中今日休沐,许多官吏陆陆续续离开。 站在原地许久不动,安静半晌,许敬宗长叹一口气,“这世道总有人要害我们礼部。” 李义府想问又不知道从何问起,这个赵国公非常不合时宜地说了一件关于玄奘和尚的事。 平日里善于猜人心思的李义府很迷茫,面对长孙无忌与许敬宗这两位比自己还狐狸的人,越发不明白了。 回头看去就见几个宫里的太监,他们提着水桶在承天门泼水,随后又拿扫帚扫了一遍。 再是几个太监手拿着布使劲擦拭着承天门前的地,再将门和门框也仔细擦了一番。 在大冬天的也不怕地面的水迹结冰,踩了一滑? 李义府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这皇城中的门就数承天门最干净了,干净得有些不正常。 长安城近日妖风阵阵,随后承天门缓缓关上了,自此宣告着今年休沐开始。 李义府也走出了朱雀门,既然许侍郎说了还有这么多事情要忙,自己也落不得清闲。 骊山,张阳看着宫里的物料很是满意,让上官仪安排人手卸货。 “县侯,这一次陛下又发脾气了。” 空气还是很冷,张阳双手揣在袖子里,“是吗?陛下为何生气?” 王公公责难的看了一眼,“县侯明知故问,要了如此多物料,还要一千贯钱。” 张阳咳了咳嗓子,“那我这人工费用陛下总要给的吧。” 王公公又道:“当然的,陛下与皇后说了,只要骊山能够将事情办好,等除夕之后定会将一千贯送上。” 闻言,张阳拿出自己的小册子,撕下一张纸写下字条,“这是一千贯的欠条,麻烦您回去的时候,让陛下画押,一共两份,我们各执一份。” 拿过字条的王公公欲言又止,“县侯还真是……” 张阳笑道:“一家人就要明算账,我这人向来实在,口头的承诺不行,还要有画押。” “县侯放心,老奴会交给陛下的。” 王公公郑重其事地接过欠条,又顺手接过递来的两颗卷心菜,带着宫里的人离开了。 县侯要这些石料当真是为了那夜空异象吗? 绝对不是的,王公公心中断定,甚至还觉得骊山要一千贯钱还少了。 县侯应该要更多才对。 做烟花是很枯燥的一件事,张阳将几块布叠在一起,做了一副防尘的口罩,开始调配烟花。 今天玄奘和尚又来信了,秋季的时候这和尚就来信说他在敦煌看见一片叶子落下有了觉悟,这寒冬时节又让人送来的书信,还有一卷佛经。 也不知道这和尚安的是什么心,总是写信送到骊山,好似自己和他很熟一样,明明就没有见过面。 带着批判与质疑的目光打开这卷信,张阳看着信中的内容,信上说着这位玄奘和尚问:为何现在没有人来打扰他了?为何当初的手段不继续使用了? 之后又讲了他的心如何坚定,如何慈悲等等。 还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骊山的手段是他的磨炼,如此一来只会让他的心境更加清明。 言语姿态嚣张,像极了得胜之后跳脚挑衅! 若尔等也觉得这些手段下作,应当多看典籍诗经,提高心境,送上涅槃经一卷,还望骊山县侯一观,若县侯也能如贫僧一般明悟,不妨也去天竺走一遭。 这玄奘和尚劝人遁入空门之心不死。 自从那天竺高僧波颇过世之前来过一次骊山,这玄奘和尚就觉得他的因果与骊山有关。 张阳甚至都没有看涅槃经,直接放入了一旁的炉子中,任其燃烧。 “去你的皈依!去你的因果!某家一身正气!你的漫天神佛全来我也不惧,玄奘和尚休得猖狂,早晚扫平天竺!再将你化成舍利!” 张阳大声叫骂着,将这卷信撕了,丢入炉子中,让它的火焰烧得更旺一些。 第七百二十三章 坏人立足 蛊惑人心是可恶的,就像是玄奘和尚觉得世人都是痛苦的,他觉得佛门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他觉得只有皈依才能解脱世人,并且于他来说这个世上所有人都应该如他这般,念经吃斋才能够活得幸福。 张阳继续做着烟花,其实做烟花用不了多少材料,皇帝还算大方,三车硝石,五车炭,其余也都是一桶接着一桶数量十足,足够做上千个土雷了,有多的可以留存放着。 家里夫妻俩都挺忙的,李玥还在与徐慧商量着生意大计,吴兴郡是个富裕的地方,按照她们的构想,想要开展产业的扩张,一种新的经营理念在她们的预想中描绘出来。 以骊山为起点,有点像是控股江南的意思。 在大唐这是一种很前卫的想法了,因为茶树生意与江南望族之间的矛盾从今年秋季就开始了。 李玥自然不能看着徐慧好不容易有点苗头的茶山被人欺负,于是便想着控股江南望族。 很前卫又大胆的想法,张阳从车间出来又走向实验室,就听了这么一耳朵。 媳妇眉头紧锁,小慧也是神情凝重,张阳从她们俩人身边路过,径直走入了实验室。 关上实验室的大门,这里就显得昏暗,整个屋子都是封闭的。 起初的燧发枪和土雷的配方就是在这里实验出来的。 张阳将烟花的发射药放入一个坑中,点燃之后听到内部的炸响,一块石头被炸起来,盘算着炸起来的高度心里就有数了。 许久没有放烟花了,骊山也有两年没有见过烟花,觉得自己的手艺生疏,这才来检验一方配方。 不同的材料,所用的配方比例也是不一样的。 李世民所用的硝石没有自己之前用得好,所以在调配上要多用一些。 这就像是各地的盐,质地是不同的,咸度是不同的,所用量也是不同的。 阴沉沉的天空又下起了冻雨,沙沙的雨声听着很舒心。 张阳拿着自己的实验记录从实验室出来,看到媳妇与小慧的谈话已经结束了。 “刚刚看你们谈话时神色很凝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试探着问了一句,等着媳妇的反应。 李玥看着手中的书卷回道:“就是江南望族的事。” 张阳颔首道:“原来是这样。” 说完便走开了,李玥的神色有些不悦。 也只是听了一耳朵,张阳觉得从开始她与小慧私自使用太府寺卿官印开始,那么自己就应该摆出一副看戏的态度。 媳妇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家里也不是当年了。 夫妻之间的生活就是这样,简朴的生活同时,偶尔还带着一些博弈。 难道她会求饶不成? 张阳又换了调配的比例,拿着一个竹筒大炮仗从她的眼前走过,然后走入实验室试验这一次配方的威力如何。 等再一次出来,李玥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目光如炬。 张阳又一次熟视无睹地从她眼前走过。 为了除夕夜的烟花,张阳忙得不可开交,家里的那两头熊猫啃着竹枝倒是享受得痛快。 烟花这东西在家里没有存货,也不可能有存货。 这东西的存放环境很重要,要是存放的环境不好,潮了容易哑火,管理不好还有可能把房子炸了。 所以烟花这种东西最好能随造随用,就算是时刻存储,也只能存储原料。 今年冬季的冻雨下了三两天,田地中也形成了冻土,每每关中冻雨不断的时候,就说明北方和西北方的牲畜就会冻死不少。 这一年,李世民罢免了宗室将领六位,不论大小全部罢免。 这一年,在卫府改制成折冲府之后,李世民将各地的统军将领进行调整,许多年老的将领也都被换下了。 这一年,李世民的科举制度已经闻名中原,越来越多的人来到长安城。 这一年,长安城的人口达到了两百万之众,原本老旧的长安城不堪重负,在李世民的授意下,太子李承乾与工部主持修缮了崇德坊。 这一年,朝中的官吏一批接着一批地离开,随着坚持历年的科举朝中的新鲜血液越来越多,朝中年轻一派的臣子越来越多,以张大安,裴行俭,李义府等人闻名的诸多功绩为首,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开始奔赴朝堂。 如今的朝中已经有了一副新的面孔,原本的秦王府与武德朝的新旧之争,慢慢有了新的局面,这是以许敬宗为首的年轻势力,与长孙无忌维持的权贵子弟一系的新斗争。 这一年,李世民整顿宗室,震慑外戚,长孙无忌在这个关头退让了,以许敬宗和礼部众人牵头主张的高句丽治理之策,终究还是罢免了高句丽王的身份,高句丽最后一位王成为了庶民,从此家乡之事与他无关,久居长安城,从此高句丽再无王侯。 这一年,来朝贺大安的使者多达六十余位,其中就有天竺人,大食人,还有新任波斯王派来的使者,更有贝加尔湖以北的边塞小国的使者,也就是中原有北海之称的北方。 贞观一朝,历经十一年,现在的大唐以一种新的面貌宣告世人,这中原大地已经变天了。 张阳忙碌做烟花之余,也会有人在造访。 洗了洗手之后,拿下蒙着口鼻的面罩,再是拿去围裙,换了一身衣服,去见在村口等候的李义府与许敬宗。 如今李义府俨然成了许敬宗的跟班,抱紧了礼部尚书的大腿,打算扶摇直上。 也可能这条向上的路很难走,但总归是前进的。 入中书省,修史册,进士及第是大唐这代士人的理想,也是很多人要为之奋斗的目标。 这个目标有长期的也有短期的。 张阳笑道:“许久不见了,你现在的气色好了很多。” 许敬宗躬身道:“让县侯挂念了,下官近日时常服药,到了这个年纪当真是一身的病,往后礼部还要多多仰仗县侯指点,嗷!对了,义府兄弟也来了。” 面对这位传说中的县侯,李义府始终低着头。 这位一手建立外交院的县侯,是个高深莫测的人物,据说还帮陛下养着皇子,更是长安城最有名气的翘楚。 抓住一切往上爬的机会,是李义府这一生的为人准则,他躬身道:“县侯,那弘文馆的主事当真是个小人,那日下官与许尚书打了他一顿不想他却巴结了赵国公,身边多了三两个部曲护卫。” 话语说着,李义府神色逐渐义愤填膺又言道:“赵国公竟然庇护如此小人,下官看不过眼,已经准备好了奏章,等来年来朝必要弹劾他。” 这上来就表忠心的态度,许敬宗很满意,这个义府兄弟当真是个人才。 所谓队伍要站好,李义府很坚定地站在了礼部这边,站在了赵国公的对立面。 张阳打量着眼前这个人猫,笑道:“赵国公乃是当年秦王府的旧人,要论资历你比不过他,要论能力现在的赵国公主持中书省,你也不是他的对手,心中当有敬重,不该有偏见的。” 李义府连忙道:“县侯说得是,正是因为下官先前敬重赵国公,后来才知晓赵国公背地里竟然是这等人,才会如此懊恼,下官以为赵国公是正人君子,是国之柱石。” 话语说到这里,李义府稍加思量又道:“下官会在弹劾奏章中写明,赵国公应当以国事为己任,而不是在朝中拉帮结派。” 站在大义的角度上,连圣人都可以指责,他的态度也很明确,首先是期许,而后是指责。 就连弹劾奏章都这么有水平,这李义府真是个奸佞呀。 人猫的道行虽然还浅薄,但隐约已经有了大成的迹象。 有这等人做对手,张阳挺担心长孙无忌的睡眠质量,当赵国公因为李义府横竖睡不着的时候,会不会暗中派人将这人猫掐死,从此大唐就少了一个佞臣。 如此一想还算是好事一桩? 此刻的李义府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个县侯到底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这个县侯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怪物,自己的命运会在县侯手里发展成什么模样。 许敬宗微笑着:“起初是因为弘文馆的主事,抢了我们礼部的人手,这才会有冲突,不想原本就是弘文馆和礼部的事情,赵国公却也来参与。” 可喜可贺,赵国公有克星了。 冻雨停了,但天气依旧冷得刺骨,许敬宗和李义府的鞋子上还有从官道上走来时,粘连上的泥泞。 见县候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脚,李义府连忙拿出一块丝绢,将自己鞋底的泥泞擦去。 张阳摆手道:“义府兄弟不用这般。” 李义府连连行礼,“县侯请放心,不论朝中发生了什么事,在下不会将泥泞带到骊山,就如下官现在的脚底,来骊山之前一定把自己的脚底擦干净。” 表忠心的话说完了,许敬宗开口道:“县侯,南诏使者又说起了那帮盗匪的事情,那群盗匪已经拿下了十余村寨,眼下已经有了千余名人手,甚至打出了南诏王暴君的旗号,一时间响应的人不少,如此下去怕是南诏王的位置就要换人了。” 张阳盘算着现在的南诏才多大一点地方,那帮盗匪已经有了近千人?要说有一千人兵马再加上一些行军打仗的谋略,何大哥拿下南诏也是指日可待了? 南诏王是暴君?传言不就是一个很闲散的人吗?整日不是逗弄大象就是娶几个美妾。 你是不是暴君,你说了不算,别人说了才算,此计攻心,当真厉害。 正思量着却见远处李靖大将军一直看着自己这边。 张阳压低自己的声音,“有人证送来吗?” 许敬宗点头,“有,年初的时候说起过这件事,今年南诏使者确实带了一个人证过来,不过并不是关中人,而是南诏人。” 南诏的地理位置在苍山洱海之间,那里的物产很丰富,气候特征也造就了南诏是个粮食高产地。 再加上矿产丰富,尤其是铜矿,乃是中原几座最大的铜矿之一。 南诏坐拥着如此好的资源,就这么被一个南诏王拿在手中,张阳心里怎么想怎么觉得不舒服。 “县侯,南诏使者一直等着回复。” 张阳皱眉道:“别说帮南诏平乱了,更要途经蜀道,谈何容易。” “是呀,谈何容易。” 许敬宗与张阳齐齐一声叹息,礼部不想管南诏的麻烦,图谋南诏还来不及,更不要说驰援了。 一个是礼部的前尚书,一个是礼部的现任尚书,俩人一起盘算着南诏的家产,至于驰援根本没有想过。 能当上礼部尚书的都不是好人,贞观一朝的两任礼部尚书做的坏事都不少。 于是两人很有默契地坐在一块石头上,许敬宗穿着官服,张阳穿着平日里的老旧衣衫。 李义府则是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地听着两位礼部最重要的人的谋划。 张阳揣手问道:“说来奇怪,这玄奘和尚怎么又来信了?” 许敬宗啧舌道:“这玄奘和尚贼心不死,他让人送信来长安城,还造谣下官,是可忍孰不可忍,他玄奘和尚哪里来的证据说是下官派人去蛊惑他的佛心。” 其实这件事确实是许敬宗所为,不过许敬宗的老厚脸皮绝对不会承认。 张阳又道:“玄奘和尚给骊山来信了,他很是嚣张,我让你安排的事情准备如何了?” “为了办好这件事,下官没少与家中夫人吵架,花了不少银钱去平康坊挑女子,那平康坊的女人一一挑选过,终于选出了较为合适的,下官许以重金那女子欣然接受了,为期两年,若能办成便给她一个良人身份。” 许敬宗说起这件事,满脸的委屈,又是魏王殿下的嘱托,他哪里敢轻慢,委屈道:“每天让人教她洗衣做饭,并且还教给她耕地,还给她看经书,如此教养之下,她俨然已经成了作为玄奘情人的最佳模样。” “今年十月初的时候才送去,眼下应该刚到敦煌不久,她会在敦煌的道场外做事,若玄奘不是瞎子,他一定会被那女子吸引,从而乱了他的心。” 许敬宗神色阴沉,又小声道:“等玄奘沦陷在那温柔乡之时,再将实话告诉他,县侯以为如何?” 第七百二十四章 忙碌的腊月二十九 李义府就站在身后,不由得倒吸一口气,整个人也如被雷劈了一般。 未曾想,玄奘和尚与县侯,还有许尚书当真是有纠葛的,在朱雀门前许尚书还信誓旦旦说不认识玄奘和尚。 当下,许尚书竟然还有如此谋划,用最朴素的感情来蒙骗玄奘和尚,好恶毒的手段,好阴险的人。 李义府稍稍抬起头,这朝堂果然黑暗,这朝堂果然全是坏人。 张阳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件事有劳你了。” 许敬宗皱眉又道:“那波斯的事……” “波斯的事你不用和我说,这件事自己去办便好,你是礼部尚书也该有你自己的主张。” 说罢,张阳站起身朝着村子走去。 也该有你自己的主张……许敬宗闻言神色严肃满脸的敬意,朝着这位县侯的背影行礼,后才转身离开。 李义府跟上脚步又道:“许尚书运筹帷幄,安排深远,在下佩服。” 许敬宗低声道:“原本这些话不能带着你听的。” “下官能有今时今日全靠许尚书安排,来日也一定以许尚书马首是瞻!” 许敬宗低声道:“老夫不喜马首是瞻的人,现在礼部缺少的是能干事的干吏。” 下官明白。 “嗯,你能明白便好,你现在的官身来之不易,也该明白任何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任何事情都不是简单的,凡事也别太急功近利。” 李义府一路跟着从骊山的官道走向长安城,礼部需要什么样的人,他就能成为什么样的人。 许敬宗的心思好猜,但骊山县侯这位深居骊山的人,着实令人看不透。 不问朝中事这么多年,还能令陛下如此青睐,也很年轻。 在高句丽三年不知长安城都发生了多少事。 李义府觉得已经踏入龙潭虎穴,和许尚书是一条船上的人,没有退路了。 张阳与两人谈完话,自顾自走着,想着要给除夕夜准备多少个炮仗。 “你不该与这些文臣走动。” 闻言,张阳抬头见是李靖大将军,淡淡一笑道:“大将军,下官以前是礼部尚书,许敬宗他们有些事要来过问,只是应付而已。” 李靖板着脸,低声道:“老夫的是说你该多将心力用在火器铸造上。” “大将军放心,一定造出火器,让大将军多炸着玩,不知道炮仗还够不够,再给您一些。” 这李靖大将军没有答话,又是板着脸离开了。 许敬宗去过骊山之后,便独自一人脚步匆匆地去见陛下。 来到承天门前询问,才知晓陛下去了左武卫的校场。 离开前,许敬宗皱眉看了一眼还有三两个太监在擦拭着承天门,心有好奇也没多问。 从这里离开,出了朱雀门,来到长安城郊外的一处校场。 陛下正在这里巡视将士们,许敬宗说了来意,又在士卒的带领下来到一处大帐之前。 闻言得以进入,许敬宗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入大帐中。 陛下正吃着饭时,神色凝重端着饭碗,往嘴里送着黍米。 “陛下,臣去过骊山了。” 闻言,李世民嘴里嚼着饭食点头,夹起一块肉送入口中继续吃着。 大帐内只有君臣俩人,许敬宗又道:“臣与县侯说了南诏的事情,县侯的意思是先放着再议,且驰援南诏要经过蜀道不说,南诏的事情是否如此严峻还要经过探寻,听县侯安排臣会派人去南诏查探情况。” 说罢,见陛下忽然放下筷子,许敬宗心里一惊将姿态放得更低。 再看陛下只是将牙缝中的肉抠出来,又重新拿起了筷子。 许敬宗又是松了一口气。 李世民疑惑道:“南诏乱了有两年了吧。” “回陛下,今年年初的时候南诏使者便说起了这件事,以下官的推断,应当是去年秋季的事情。” “嗯,既然已经有了打算,你们礼部出面安抚,张阳那小子多半会作壁上观。” 许敬宗又道:“下官还想说波斯的事情,却被县侯打断,并且说了此事让礼部自己做决断。” 一番话说得妥妥当当,原原本本。 李世民对许敬宗这个人说相信也相信,说不相信也有猜忌。 是当年秦王府的旧人,可当初一直不得重用,直到他进了礼部跟着张阳做事才有起色。 “以前的事,朕就不计较了,礼部尚书的位置是朕给你的,以后事无巨细就都要与朕说明。” “下官明白了。” 李世民颔首点头,“东海那边的使者怎么说?” 史书说的东海倭奴便是他们,许敬宗小声道:“他们和往年一样,都是想要一个国号,礼部一直以朝中商议为由没有给予答复。” “朕是要问你他们送钱了吗?” “今年没有送来。” “嗯,若以后还不送来,该如何?” 他们知道银矿在大唐的价值,自然要据为己有,不想再白送给大唐了。 许敬宗脸色一横,回道:“等一统高句丽南北,届时战船出海那倭奴的一切就都是我们的了。” 言至此处,尉迟恭走入大帐中,狐疑地看了一眼不合时宜出现在这里的许敬宗,禀报道:“陛下,都已经准备好了。” “嗯。”李世民点头放下碗筷站起身,“许尚书且回去吧,朝中休沐了你也该好好养养。” “臣告退。” 尉迟恭整顿了校场,眼前就有几个靶子,还挑选了三五匹上好的战马。 李世民从一旁的士卒手中拿过神臂弓,朝着靶子伸出一箭,箭矢在两百步外命中靶心,校场上是士卒将士们的呼喊声。 这东西就像是张阳随手扔出来的一样玩具,在那小子手中还有更好的杀伐利器。 亲眼见过那火器可以炸开城墙,皇帝心中便有了忐忑和不安。 更对张阳这种敷衍的态度越发地不满。 尉迟恭低声道:“陛下,左右武卫皆已用上了。” 现在张阳还没将火器的献来,这神臂弓也只能算是军器中较为轻便的兵器。 若不是见过火器炸开了城墙,或许也会将这神臂弓当作至宝。 可见过了那火器的威力之后,李世民对这种弓箭刀兵没有太大的兴趣。 “军中将士的操练不能落下,梁建方多半已经过了沙州快到安西都护府了吧?” 李世民问着话,又将手中的神臂弓交还给了士卒。 尉迟恭回道:“从脚程来看,陛下推断得不错,来年开春便会在安西都护府准备兵马。” 李世民的目光看着校场中的摆设与这些士卒的神情,再问道:“你觉得那些高昌兵马如何?” “末将听说过那支高昌兵马,从以往的战报来看确实骁勇,但也只是骁勇。” “与关中兵马相比呢?” 尉迟恭又道;“若与关中兵马相比,只要为将者善布阵便可剿灭他们。” 要说尉迟恭的能力,李世民很满意,他对一支兵马的战力判断很有经验。 “朕听闻高昌只留下了部分兵马用来运送棉花,绝大多数人都被裴行俭带着去驰援波斯了。” “陛下,高昌兵马就算再骁勇,也不如梁建方半点。” “以后波斯的事就交给梁建方去办,朕想让裴行俭与王玄策回来了。” 看他神色凝重,李世民无奈笑道:“怎么?你心有芥蒂?” “陛下,非是末将心有芥蒂,只是裴行俭是礼部的官吏。” 说起礼部,李世民又觉得扫兴,留下了一句开朝再议,就离开了校场。 既然陛下都这么说了,裴行俭回长安城已是定局。 到现在张阳也没有给出话语,是不是会来长安城过除夕。 这位皇帝回到皇宫,朝中正是休沐,李世民也因此可以清闲下来。 只是立政殿没了孩子们的身影,顿时又觉得很是无趣。 长孙皇后看着宗正寺送来的名册,这些名册都是今年回长安城的各路王侯。 临近除夕,长安城也照例解除了宵禁,李世民坐下来之后写了一道旨意,并且命袁天罡也书写了今年的祝词。 当初夜空的异象很多人都以为是祥瑞之兆,长安城的那些坊市的乡民也都相信这是祥瑞。 现在的李世民觉得这就该是祥瑞之兆,并且将烟花是人为的猜测先给遮掩下去。 表现得也不能太过刻意。 但一想到当年张阳炸了寺庙,还要朕给他隐瞒着,心中纵使有万般不爽,应该借这个罪名将他拿入大狱,择日吊死在承天门前。 烟花成了祥瑞,祥瑞是民心所向,在社稷和民心之前,不仅仅要为骊山这个混账遮掩罪行,还要替他瞒着。 天理难容,当真是天理难容。 有些事情可一可二不可三,皇帝心里对这个混账的容忍程度正在一天天减少,每每想起来,额头就会青筋冒起,三尸神暴跳。 朝中这么多青年才俊,朕的千亩良田,也不是只有他一根独苗。 宫女匆匆来报,“陛下,皇后,骊山送来消息,过两日公主皇子们就回来了,该是腊月二十九这天。” 长孙皇后也想念孩子了,瞧了一眼陛下的神色,便道:“陛下,听闻近日太常寺的乐教对一位舞剑的女子颇有赞赏。” 李世民听到这等闲杂事心不在焉地点头。 “说是公孙氏,坊间少有女子舞剑出彩的。” 李世民对这种女妓没什么兴致,淡淡道:“姓公孙倒是少有。” “那女子如今才六岁,假以时日才能收入太常寺,如今还在一户良人家里养着。” 腊月二十九这天,骊山的山脚下有三五车驾。 王公公笑着与张阳讲着话,“马上就是除夕宴了,陛下在太极殿摆宴县侯当真不去?” 张阳摆手道:“我就不去了,还请告知陛下骊山事情太多。” 王公公神色惋惜,“前些天太常寺一直在忙着宴席之事,有太常寺的乐教发现了一位善舞剑的女子,乐教原本想要将那女子收入太常寺,不过那女子被一户良人养着,皇后念她年岁还太小,便没有答应她入太常寺。” “后来,皇后还是亲眼看了看她的舞剑的姿态甚有褒奖,老奴特意问了那小娘子姓公孙。” 公孙?张阳站在原地回想着,唐朝确实有个善于舞剑的奇女子,叫作公孙大娘。 关于这女子的史料很少,真要追溯的话,应该发迹在贞观后的永徽年间。 与王公公来往的好处就是宫里大小事情都能说上一两句。 张阳心里记下这件事,看孩子们都已经上了车架,李丽质确认了人数,“姐夫,都在了。” “嗯,记得督促好弟弟妹妹的作业,让她们少唱歌。” 李丽质捂嘴道:“知晓了。” 王公公点头招呼宫人与侍卫,车驾启程回长安。 教了孩子们三两首歌谣,不教还好,教了之后她们天天唱,像祝福你,好运来…… 带着对公孙大娘这个人在史料中的疑惑,张阳又回到了山上。 已经是腊月二十九了,车间中放着排列着一个个竹筒,共计两百个,这是给李世民准备好的除夕夜盛景要用的烟花。 还不是为了一千贯的后续报酬,这些天没少忙着。 也正是忙着烟花的事情,太府寺不少工作都耽误了。 夜里,腊月二十九这一天,村子里很热闹,家家户户都有亲属前来到访,还有远走的孩子归来。 两位婶婶提着水桶正要上山,走到山腰处还能听到山上的欢声笑语,多走几步到静谧山上就听不到了。 华清池边,小慧教着小清清写字,小武正在给几头熊梳洗着。 在这个应该庆贺的时节,公主殿下与县侯还在书房中忙碌着,两人相对而坐,执笔正在书写。 偶尔说一两句话,还是核对太府寺等册造案的田亩。 两位婶婶看着心疼,总是有忙不完的事,这些天忙碌得夫妻俩都没有闲情一起看星星了。 核对好田产,张阳还要在地图上做好标记,这是一张关中秦川的地图,河道与田亩,各地村县都做了标记。 十来处标注的地方,便是来年用来种植蔬菜的地方,张阳要将这些田产上写好标注。 太府寺的工作耽误了太多天,只能留到现在拉着媳妇一起赶工。 李玥也习惯了,自从夫君任职度支郎的时候,她就一直帮忙处理奏章和卷宗,要说去朝中任职,她也完全够格,对政事的理解她也比寻常官吏更有独道见解。 第七百二十五章 夫妻俩忙不完的事 李玥拔高油灯的灯芯,让屋内再亮堂一些,安静得可以听到呼吸声。 好一会儿,她放下卷宗,闭上眼按了按太阳穴,“什么时辰了。” 张阳搁下手中的笔,放松自己的肩膀,“快亥时了吧。” 刚照顾小郡主与小侯爷睡下的婶婶走来,她低声提醒道:“都已经过子时了。” 闻言,夫妻俩皆是放下手中的卷宗,放松了下来。 “没想到已经这么晚了。”张阳有气无力说着。 李玥放下束着的长发,黑发便如瀑一般地下来,窗外是空洞的黑夜,“嗯,熊大的鼾声确实很响。” 张阳打了一个哈欠,“嗯,比以前更响了。” “听多了,也就习惯了。” “等来年开春了让它继续去犁地,吃得这么肥都快跑不动了。” 王婶收拾着书房回道:“这牲口在寒冬的时候就是这般肥硕的,到了春夏时节自然而然就是瘦了。” 两位婶婶不仅仅宠着家里的孩子,也宠着家里的几头熊。 家里好久没有这么干净了,张阳坐在华清池边洗漱着,夜里的风还是很冷,冻得打了一个哆嗦便回到屋中。 洗了脚,疲惫的夫妻俩人躺在床榻上。 张阳刚躺下就觉得昏昏沉沉,从晌午到深夜一直都在看着奏章。 感受着媳妇的双手怀抱着自己的手臂,她的腿还搁在了肚子上。 她的睡姿像是一头无尾熊抱着树,多半是真的累坏了。 张阳也无心矫正她的睡姿,也沉沉睡去。 天才刚刚蒙蒙亮的时候,张阳便起床从柜子上拿起自己做的保温杯。 这个保温杯是用精铁铸造的,内部一层薄薄的杯芯,中间还隔着一层软木,外面一层又是铁皮。 就连盖子都是边沿都用牛筋隔绝着,张阳拿起水壶将茶水泡好。 早起喝浓茶虽说对身体不好,张阳还是需要这东西来提神。 一身不算厚实的衣衫,还能感受到天气带来的凉意,张阳与往常一样来到田地里记录今天的作物情况。 想起之前给弟弟妹妹讲述过人体的构造,张阳很想造一副骨架,一个人骨架。 科普方面的知识还是需要的,让孩子们理解人体构造才不会被那些异闻怪志误导。 毕竟在很多古人的认知里,他们对心肝脾肺的了解很简单,都是文化人太少的缘故,在权贵子弟受过精细的教导下,或许上层人会有一个较为清晰的理解。 比如说对他们来说思考问题用的是心,而不是大脑。 肚子里的肠胃都是直上直下的。 当然了那些上过战场的战士,他们的刀口穿肠而过的时候就会知道,那是什么样的。 大唐的知识普及面局限性很大。 心里有很多烦恼,这个大唐一点都不好,不好的原因都是愚昧和封建造成的。 张阳打开保温杯的盖子,茶水正冒着阵阵热气,稍稍吹了吹茶水,喝下一口茶水,咋舌回味片刻。 再将保温杯的盖子盖上,把手处挂着一根绳子,将其在腰间系好,保温杯也挂在侧腰上。 提起笔记录着现在田地和菜地里的情况。 蔬菜都被打上了一层霜,记录长势与冻伤情况,如今的关中气候四季分明,冬季寒冷。 张阳本不想将手指就这么露在冷空气中,脸颊也被冻得有些僵。 村子里很宁静,今天是除夕又是天寒地冻的,大家醒来都很晚。 不多时,上官仪脚步匆匆就来了,他也记录田地里作物的长势。 两人也要时常核对,太府寺的事情说简单也简单。 要是换作以前的太府寺,这些事情也根本不需要去管,每月每年领俸禄就行了。 良心时常会告诉张阳,饭桌上的事情舍我其谁。 尽可能吃得好一些,让大唐的食物更加富裕一些。 张阳问道:“上次请老农的事情,有进展了吗?” 上官仪点头回道:“有六位老农可以帮助太府寺来培植作物,年岁都在五十岁左右,也是附近享有盛誉的老农。” “经验要传下去很重要,不论花多少银钱,都要将他们的经验编撰成册。” 以前也查阅过很多的典籍,自古以来对耕种事宜的记载都有,但也都很片面。 种地是一种因地制宜,因时季而变的劳作。 所以经验就成了一个很重要的参考要素。 种田又是个实践大于理论的活,对种田的耕种作业这种成册的典籍也很少。 现在太府寺做这些也是为了将来考虑,为了以后的耕种事业存续和发展。 张阳拿起杯子又喝下一口茶水,“这些作物也都冻死得差不多了。” 上官仪颔首叹道:“天时就是这样,这些冻死的作物就且留在地里就当是肥地了,河间郡王那边的两百亩田地也是这般,本想着今年寒冬之前可以有所收获,不想凛冬来得如此快。” “也不是凛冬来得快,而是今年的冬季比往年更冷了。” 闻言,上官仪笑道:“想来北方的牛羊战马也被冻死不少吧。” 张阳深以为然地点头,尤其是来年羊肉的价格一定会上涨,也就是说李泰与骊山在突厥承包的草场又能赚不少银钱。 多看几眼田地里的情况,张阳便回到了山上。 温室内,一个个板子制成的苗床都放在架子上,张阳打开保温杯的盖子,和之前一样,先是吹拂茶水,再是抿了一口重新盖上盖子。 这些菜苗只能自己亲手来整理,再将一些长好的苗移栽到温泉地中,并且摘去一些长得不好的菜苗。 因为温室内菜苗种类越加地庞杂,两位婶婶很少会打理这里。 其实工作很简单,可要做到精细化,只能自己来。 忙碌完这些,张阳这才洗手去准备早朝的饭食。 煎了几个蛋,再熬上一锅粥便是今天的早上的饭食。 书房内依旧堆满了卷宗,见媳妇还在自己的长发犯愁,张阳低声道:“也该修剪一番了。” 李玥嗯了一声,“上一次打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今年生了儿子,又是编撰自家要用的黄历,回想起来今年夫妻俩要忙碌的事情很多。 张阳拿起剪刀帮她打理着长发,“来年,等那些老农请来了,太府寺的事情也可以清闲一些。” 李玥穿着宽松的睡衣,端正地坐在镜子前,温声道:“夫君就不是一个会清闲下来的人。” 张阳没有否认地轻笑一声。 “若是夫君得以清闲了,也会在车间或是实验室忙碌。” 她的发质比以前更好了,就是发梢还有些泛黄,打理好之后将它们盘起来,再用骨簪固定,手法娴熟。 忙完这些,李玥看着夫君下颚的胡渣又是皱眉道:“今日是除夕,夫君也该好好打理一番。” 婶婶走入房中,看着公主殿下在给县侯仔细刮胡子,便笑得慈眉道:“公主殿下,魏王殿下说要在村子里摆设宴席,请了程家的小公爷,还有河间郡王,徐孝德,阎立本,太上皇,武士彟与欧阳询老先生,还有卫国公夫妇。” 李玥仔细看着夫君的下颚,刮去一些胡渣,孩子不喜欢她爹爹的胡渣,一天不打理它们就长出来,三两天不打理就会显得乱糟糟。 “婶婶先去安排吧,我们村子里的除夕宴也是越来越热闹了。”李玥点着头回道。 王婶点头走出房间。 随着魏王殿下成婚了,程家的小公爷也成婚了,不知不觉骊山的人脉也越来越广泛了。 不一会儿,杨婶又走入房间,“县侯,是否要将那些烟花都拿出去,宫里的人又来问了。” 李玥坐在夫君的膝盖上,顶着他的下颚不让动,甩了甩小刀上的水,“拿去吧,早就准备好了,记得嘱咐宫人用法。” 杨婶点头道:“这就去安排。” 给夫君刮去了胡渣,将鬓发也好好打理一番,忽然间李玥的脸上有了笑容。 张阳坐起身子,揽着她的腰不解道:“你在笑什么?” 将手中的小刀放在一旁的桌案上,她低声道:“又过去了一年,每每觉得多活一年都是值得庆贺的。” 闻言,张阳皱眉道:“你不是每年都在庆贺吗?” 她微笑道:“今年的庆贺我们多准备一些,冬季的蔬菜给蓝田县与渭南也送去一些,就当是与太府寺合作的一些薄礼。” “你这么支持我的事业,倒是有些不适应了,要不你再给我一些银钱?” “我们家的家产这么厚实了,夫君竟然还要我给银钱?” 张阳扶着她的腰皱眉道:“我已经身无分文很久了。” 说着话,小慧与小武匆匆走入屋内。 此刻自己坐在夫君的膝盖上,俩人这时的姿势不太好,李玥连忙起身。 张阳也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看了看四下,李玥从一旁的抽屉中拿出两卷丝绸,分给她们一人一尺丝绸,“这是给你们的,你们也回去看看家里人。” 俩人接过丝绸,应声道:“谢老师。” 这两位弟子越加出色,小武擅长数术,为人强势,小慧比较温婉,善于经营。 等两个弟子离开,一想到今天还要整理卷宗,李玥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神色上又多了疲倦。 杨婶照顾着小清清,王婶照顾着小心安,两位弟子也都回家了,华清池安静了下来。 家里少有的这么安宁,小清清发现今天家里所有的玩具都属于她了,兴奋地冲入玩具房中,考虑着今天玩什么,终于找到了她晋王舅舅的滑板,便开始玩了起来。 打开书房的窗户,让这里亮堂一些,李玥又烧好了茶水,俩人疲倦的时候还可以喝一口茶水提神。 重新看起卷宗,看着太府寺的田册卷宗,李玥不自觉皱眉。 张阳低声道:“我向宫里要了不少材料,来年多烧一些琉璃,我打算试试眼镜。” “夫君不是说琉璃烧制还有问题吗?” “我觉得琉璃烧制过程中产生的那些黑点多半是烧制过程中形成的碳,一开始我以为这是岩砂中存在的杂质,不过我看了眼今年的烧制温室玻璃黑点比以往更多了。” 说着话,张阳手里还拿着书卷,“我就想着其中杂质是来源是煤石与岩砂在高温中不充分燃烧,而产生了一种杂质。” “嗯。”李玥点着头应了一声,她手拿着笔依旧写着。 想来她是没有听进去。 烧制的过程中的杂质用高温剔除显然不合适,在烧制时候可以加入一些东西先将这种杂质先反应掉。 要是数理方面,媳妇还能了解。 但要说化学反应却是她的短板。 晌午的时候,李渊便来了,他一来到骊山上便抱起了曾外孙女,笑呵呵道:“今日应该庆贺的除夕,你们夫妻俩人怎么还查阅卷宗。” 李玥解释道:“今年积下来的事情太多,赶在来年春天之前要忙完。” 小清清在她太外公的怀里,就会很老实很乖巧,与平时机灵又调皮的模样形成了很鲜明的反差。 张阳喝着茶水又道:“太上皇最近气血控制得如何了。” 李渊抚须道:“孙思邈给看过,说是比往年好多了,朕戒酒这么多年,春季多吃蔬菜,夏季多吃鱼,秋天吃肉,冬季喝汤,如此朕以往的那些旧毛病也好了很多。” 当初李渊在宫里身体并不好,这主要是长年积郁与不好的饮食习惯的缘故。 戒酒之后,加上骊山的生活节奏更适合他养病。 李渊不喜欢李承乾的儿子,只要是和李世民走得近的一切他都心有抵触。 正常来说李承乾的儿子,是李渊的曾孙,是正统嫡系的一脉的,应该更能够得到这位太上皇的宠爱才是。 自从玄武门的事情发生之后,李渊和李世民几乎要反目成仇了,直到贞观四年稍有缓和之后,又到如今。 李渊打心里还是很抵触宫里的一切,包括李象这个孩子。 也就是小清清这般出生在骊山,长在骊山的孩子,深得太上皇的宠爱。 李渊抱着她又道:“朕先带她去山下了,人都已到齐你们夫妻俩人收拾收拾也该来宴请宾客,骊山主家不来成何体统?” 家里的熊还在睡着,鼾声此起彼伏。 张阳放下手中的卷宗,“先去应付宾客。” 第七百二十六章 有些事一辈子做不完 “那这些卷宗能午后再来收拾。” 太府寺的卷宗很重要,谁能够掌握土地的资料谁就掌握了耕种,包括各地不同的水土在环境的变化下对作物的影响。 掌握田地耕种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这笔财富就在眼前,骊山如若掌握了,就可以在耕种上有更大的话语权。 皇帝是一个目光看不到细微处的人,他并不知道田亩规划的巨大价值,也不知道掌握生产耕种能够带来的巨大的收益。 道理其实很简单,皇帝想要今年某几样作物丰收,就必须听从太府寺的安排,哪些田地如何规划,哪些水田适合种什么。 气象,水土,作物这三样就是目前太府寺的工作重心,以及目标。 张阳也想在郑国渠的基础上,将后世用于灌溉的几条河渠也都开挖出来。 考虑到工程量的关系,在太府寺没有这么大的话语权之时这些事情也只能搁置。 大西北需要建设,人们没看过后世大西北的环境恶化到了何种地步。 多好的大西北,八百里的秦川应该是水草一直丰美的地方。 换了一身衣服,媳妇正在皱眉打量着,“嗯,这一身看起来更亲和一些。” 张阳感慨道:“媳妇,这天下也只有你夫君在考虑万千民生,建设大西北的大事业。” 李玥皱眉打趣道:“多大的事也不如当下把这除夕夜应付好。” 很踏实的一句话,也是很中肯的一句话。 她的话像是一盆冷水,又像是在说你的大话先不要说这么早,光是关中几亩地都管不过来了,还要建设大西北? 气馁一叹,张阳又坐下来让媳妇整理着发髻。 以前那个穿着简单,发髻不整齐的县侯经过一番打理,整个人的气质都不同了。 从以前的乡野村夫,到现在成了一位颇有威严的县侯,少了几分俊气多了几分持重,少了一些轻慢有了几分严肃。 李玥看着赏心悦目,“夫君本来就长得高大,不枉我费心做了这么一件衣衫。” 给夫君收拾完,她又自己换了一身衣衫。 夫妻俩抱着儿子一起走出家门,妻子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衣裙,丈夫穿着黑灰色的衣袍。 当俩人走下山的时候,山下的村民齐齐行礼。 骊山的村民对眼前这对夫妻抱有很高的敬意,也抱有最大的感恩之心。 是公主殿下与县侯让骊山富裕,直到现在当初的那些孩子如今都长大了,每每吃了一顿饱饭他们就会向骊山行礼,感谢县侯与公主殿下给骊山带来的富裕。 公主殿下与县侯便是骊山最大的凝聚力所在,更不要魏王殿下为了骊山敢与官兵冲撞。 只要公主殿下与县侯振臂一呼,他们甚至能揭竿而起,举兵造反。 所有村民不管男女老幼都躬身行礼,不敢去看这骊山上最尊贵的两位。 整个村子好似都在这一刻安静下来了。 骊山没有这么多的桌子,只有一张张拼凑起来的大圆桌,众人围坐。 夫妻俩朝着李渊那桌走去,张阳稍稍停下脚步给了牛闯一个眼神。 牛闯会意之后,便大声呼喊道:“坐!用饭!” 哗!三百余个村民这才齐刷刷地坐下,议论说,嬉笑声再次传来。 张阳听着这些动静这才满意点头总算是有点人间烟火味。 三五个孩子坐在一张小桌边,他们齐齐闭目低声念道:“感谢县侯与公主殿下给我等富裕,愿县侯与公主可以白头偕老,终其一生无病无痛,身体健康,享尽人间之福。” 说话,这三个孩子看向一旁的爹娘,直到长辈们点头,他们这才可以用饭。 今年的除夕夜是两位婶婶主持的,菜肴也比往年更丰盛了,这也得益于今年太府寺的发展。 虽说能够保留下来的蔬菜不多,也足够大家大快朵颐。 李玥与魏王妃,还有处默的妻子,师母她们坐在同一桌。 李泰成了骊山的掌勺大厨,他大声道:“姐夫,这么多的菜色都是本王带着侍卫们烧的。” 李渊先是吃了一块肥猪肉,点头道:“青雀的手艺确实更好了。” 张阳狐疑地瞧着他,“魏王殿下,你成婚后不造东西,改行做厨子了?” “姐夫说笑了,本王看着骊山工厂建设起来,看着骊山富裕,怎能不知我们的根基所在,工厂改造的事本王亲力亲为,虽说不看图纸,但也能安排前后事宜。” 相比于李泰,处默就简单多了,他现在就守着那间酒肆。 饭桌上都是熟人,张阳举杯而起,“我们为骊山贺,为大唐贺!” 众人举杯而起,一饮而尽。 许久没有饮酒了,自从村子里开设了酒场,便有了烈酒,这烈酒下肚不免有些辣口。 除了给李渊敬酒,张阳还要给阎立本敬酒,他的女儿嫁给魏王,那以后可以多来骊山走动。 张阳给他倒上酒水,低声道:“阎大匠,我们骊山较为朴实,没有宫里的宴席这么华贵,还望不要见怪。” 除夕夜摆在村子里的主干道上,西北风虽然冷,但村民是热情高涨的。 除了要给太上皇敬酒,李泰还要巴结好自己家的老丈人。 所以张阳与李泰坐在阎立本的一左一右,一起与他说着话。 阎立本盛情难却,“县侯,魏王殿下!老夫不能再喝了,等到了夜里还要去宫里赴宴。” 李泰继续给他倒上酒水,“您不用着急,就算是不去太极宫赴宴,父皇也不会怪罪。” 等酒水倒入碗中,张阳与他碰了碰了酒碗,“阎大匠不用客气,我们骊山有的是酒水,也不用拘束,就当这里是自己家一样。” 闻言,阎立本的面色发苦,还是将碗中的酒水饮下了。 只是喝了一口,就看魏王殿下又往碗中倒酒,他连忙道:“魏王万万不可再倒酒了。” 李泰还是执意将他碗中的酒水倒满,低声道:“阎大匠有所不知,我们骊山的酒水喝得越多,才越有味道。” 程处默收到张阳的眼神,拍案正色道:“正是如此,阎大匠当多喝才是。” 说罢,这程处默也敬酒。 阎立本耐不住这三个晚辈的热情,只能又苦着脸喝下。 李泰小声道:“我们骊山近日要开建一个书院,已经与渭南与蓝田两县商议好了,地点与银钱都准备到位,本王近来有些苦恼,当下什么都不缺,就是缺人手。” 闻言,阎立本的神色多了几分谨慎之意,“以骊山如今财力招募人手应当不是难事。” 骊山不缺钱,就连李泰现在也是家底丰厚,除却每年每月拿出他自己六成的银钱交给母后照顾宫里,就算是这样骊山每年分红给他,现在这胖子也积攒了小十万贯左右的家底。 就算是以这胖子自己的财力建设一个书院也没有任何的压力。 阎立本小声道:“为何骊山一定要建设书院。” 李泰爽朗一笑,“为了技术,有人建设书院那是为了士人进士及第,有人开设书院是为了招揽门生,而骊山不同,骊山建设书院是为了技术,为了传承” 这话听得阎立本越发糊涂了,也不知是不是喝酒喝糊涂了,“如此说来你们开设此书院是用来误人子弟的?” 读书不为了进士及第就是误人子弟,这是很多人普遍的认知。 张阳咳了咳嗓子,又道:“阎大匠误会了,人若要立足须有一技之长,不论是做饭的厨子还是会手艺的匠人,又或者善于画图,善于建设,种地,做衣裳……” “这都是人们生活所必需,当初黔首只能种田,却无入仕门路,后来人们可以入仕了,但这条路不好走,倘若还有很多的选择呢,他们可以做个厨子,可以做个工匠,也可以做个铁匠,虽说都是不起眼的工作,但也能通过劳动给自己带来丰衣足食。” 李泰点头随即附和道:“正是如此。” 听着眼前魏王与魏王姐夫一唱一和,阎立本心中的警惕渐渐消去,“如此说来骊山不走世家那条路?” 张阳摇头道:“骊山子弟不会入朝为官,骊山一切培养一切所教所练都是为了生产建设,我们建设这么一座书院从来就没有想过仕途,而是给万千普通人一个能够学有所长,学有所用的地方。” “学子方面我们挑选十五岁以上的年轻人,寻常书院为了能够进士及第他们挑选弟子通常要从孩童或者有所基础的人入手,而我们的书院既然不为了进士及第,就没有这么多苛刻的要求。” 李泰又是与阎立本碰了碰酒碗,“您误会骊山了,骊山子弟不入仕途,顶多是个富贵之家,也不会成为世家。” 只要骊山不培养官员,骊山就是最安全的。 阎立本以为骊山开设书院是为了招揽门生士子,如此看来这骊山早就盘算了。 人要有取舍,既然骊山想要富裕,就不能有子弟入仕,如此朝中和陛下都会觉得骊山是个无害的地方。 想着张阳是个极其有才智的人,也不会在陛下决意要限制世家的当下,招揽士子,倒是能想通了。 李泰扭捏道:“此事,绝对不用阎大匠相助。” 阎立本终于是神情一松。 李泰笑道:“我们骊山一应可以自己办下来,您老放心,不会麻烦阎家的。” 嘴上这么说着,李泰狡猾的一面尽显无疑,只是阎立本这个老实人没有感觉到。 女儿都嫁给魏王了,阎立本还能怎么办? 到时候李泰遇到了难处,阎立本还不是要来帮着骊山。 不得不说这胖子现在说话信誓旦旦讲话的模样,他的道行又精进了几分,这几年光是忙碌骊山的铸造,平日里也没少修炼? 阎立本抚须道:“若魏王殿下缺少人手,老夫还是可以给予一二工匠相助。” “您千万不要这么说,您与本王是一家人,怎能让你出手相助,本王向来说一不二,不需要您的帮忙,就不用阎家出手相助。” 你听听呀,听听这话……张阳心中暗暗感慨,李泰这话自己不觉得矛盾吗? 人精就是人精,这胖子一如既往地精明,甚至还给他自己找好了台阶,给阎立本堵住了后路。 真要有阎立本提供工匠相助骊山,说不定那些工匠都是有来无回的。 张阳再一看桌前,程处默不知道去哪儿了,扫视一圈,却见他与李孝恭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一起,举着酒坛子就往口中灌着酒水。 不远处还有李崇义在喝彩,大象大素大安三兄弟也来看望老师了,一时间该来的人都来了。 张阳起身走到一旁,这才听李玥说起,“今年除夕宴的酒水都是处默一家出的。” 张阳小声回道:“他们家的酒水本来就不是从骊山取货的吗?” “以后还是要抵账的,那处默的妻子行事还算不错,是个会打算的人……” 刚说罢话,只见处默将酒坛子一摔,他的妻子挥鞭而起,“瓜货!受死!” 鞭子挥下,程处默迅速躲闪。 他妻子怒骂道:“一个酒坛子五钱,家底这么点!还给老娘摔!” 叫骂着夫妻俩一个跑一个追。 张阳神情悲悯地看着那鞭子一下下落在程处默的背上,这世道永远都是一物降一物。 晌午刚过,村子里正热闹,夫妻俩就坐在山腰处,将这番人间盛景一览无余。 王婶递来一卷带着封蜡的信件,递上道:“县侯,范阳来信。” 接过信件,张阳仔细一看这是裴宣机送来的,他出走后很久没消息,信中说的是一件命案,他招揽的反世家人中出了叛徒,寒窗苦读十载的人竟成了世家的帮凶。 好在这件事影响不大,他以后会更加小心地办事,更小心地招募人手。 还说了他这一年的进展,张阳收起信件继续陪着媳妇坐在这里,光是看着俩人就能看许久。 李玥低声道:“来年还有许多事情要办。” 闻言,张阳笑了笑,“你要这么说,有些事情我们这辈子都做不完。” 侧目看了眼夫君,她低声道:“这辈子,夫君还想做什么?” 清冷的北风吹过,山中的松林沙沙作响。 张阳思量了许久,又是释然一笑,没有答话,笑得有些傻。 第七百二十七章 壮丽的除夕夜 这辈子想做的事情有很多,张阳瞧着宴席的另一头,阎立本被李泰的人搀扶着离开了。 骊山的酒水烈,他这一醉多半赶不上宫里的除夕宴了,骊山的酒水有个特点,醉了之后就会很晕,一觉睡醒会很口渴。 酒场酿出来的酒水算不上好,特点就是容易醉人,醉了之后很不好受。 平日里像李渊,李孝恭也很少喝酒,这种酒水喝多了头疼又会口干舌燥。 酿造的方式多半没有问题,酒曲的质地要好好调整,想要酿出好酒,酒曲必须要好,所以在骊山养出上好的酒曲之前,往后的酒水都会是这样。 按理说骊山的酒水是卖给西域人的,西域人喝成什么样与关中没关系。 也亏得李世民公物私用,将这些酒水都带去半卖半赏赐的给朝中臣子 皇帝也是个会公事私用的人。 李玥起身走回家中,婶婶也回到家中,她看了看怀中的孩子低声道:“公主殿下,这小公爷的眼睛真好看。” 女儿和儿子的眼睛都像他爹,尤其是儿子的脸型几乎和他爹一模一样。 女儿懊恼生气的时候,与他爹恼怒的时候很像。 李玥叹道:“婶婶,明明孩子都是我从肚子里出来的,为什么都是像夫君多一些。” 婶婶笑道:“公主殿下,还小时候像爹,长大了就长得像娘了。” “是吗?” 李玥回头看了一眼儿子,他的目光正张望着四周,这孩子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很强壮,他出生的时候每一次呼吸都很用力,现在也是。 婶婶提了提怀中的孩子,“这小侯爷的鼻子与公主殿下很相像。” 夫妻俩刚做爹娘没多久,第一个女儿才三岁,有时候感觉很奇妙,但凡熟悉的人一眼看到就知道这是谁家的孩子。 不过女儿是熊大带大,她与熊很亲近。 如今公主殿下也二十有三了,气质上更加地持重,端庄。 而县侯也二十有八了,夫妻俩都在成长。 平日里张阳的生活很随意,如今好好打扮一番也有了骊山男主人该有的气场 李玥看向走在一旁的夫君,“听青雀的王妃说,近日朝中又开始议论大明宫的事了。” 闻言,张阳狐疑道:“这件事不是已经有了结论了吗?” 李玥点头道:“刚入冬的时候,朝中确实有了定论,但就是休沐的时候父皇与房相还有赵国公有过一次长谈,就算大明宫的建设不是在当下,往后等时机到了还是会修建的。” 皇帝依旧安排人驻扎在龙首原,也恰恰说明了至少到现在都没有放弃龙首原那片地。 可能李世民就是觉得现在的长安皇宫不适宜居住了。 夫妻俩走入书房,打算接着处理眼前的卷宗,李玥先去午睡片刻。 王婶哄着孩子睡下又道:“今日听说许敬宗时常单独去面见陛下。” “或许是因为礼部的事吧,大朝会各国使节都来朝贺,他多半挺忙的。” 张阳轻描淡写地回道,但再是一想就放下手中的卷宗,想起了当初老师提醒的话语,老师是个善于谋算人心的人,不然也不会在当时用一种近乎荒诞的举动,让李世民有了发动玄武门之变的勇气。 老师当初说过,自己这个骊山县侯与许敬宗不是一路人。 当年大家一起任职礼部,在朝堂上混迹,现在许敬宗已经成了礼部尚书,以他的能力完全能够胜任礼部的事务。 不过李世民是如何安排他的就两说了,现在回想起来老师说过的话,你和许敬宗终究不是一路人。 或许当真不是一路人,谁都有自己的目标,当下自己和许敬宗依旧保持着上下级的关系。 终有一天许敬宗可以完全自立,如今他也一直在为这个目标努力着。 河间郡王也说过,礼部不能受人欺负,所以才会选择许敬宗。 张阳长出一口气,继续给卷宗和地图做好标记。 小睡了一个时辰,李玥带着一些婶婶热好的包子,一边吃着一边看着卷宗。 许久之后,李玥放松着腰背,“就剩下高陵这片地了。” 张阳深吸一口气,“就剩下三卷了。” 本是除夕庆贺的时候,杨婶也带着小清清回来了,两位婶婶看着骊山两位主人也是有些心疼,夫妻俩到现在都不能放下手中的事情,还要继续忙着。 下午的时候,李渊和李孝恭来到骊山,看到两位长辈,张阳心中也有暖意。 骊山有近邻,也有要照顾的长辈。 李孝恭像是酒醉刚醒,他灌下一口茶水:“处默去长安城拜见长辈了,这小子就算是再糊涂,也有带着妻子去见过家人,他若不去老夫就绑着他去。” “处默这人就是这样,逃避只能用于一时。” “嗯。”李孝恭不住点头,“他是程咬金家的嫡子长子,是要承袭家业的。” 放下手中的茶碗,李孝恭抓起一旁的肉干低声道:“青雀说他等会就来,老夫听闻你家里还有不少酱牛肉,莫要藏私,晚上拿出来一起用饭。” 张阳苦涩一笑,“是不是晋王殿下说的?” 李孝恭有些得意,“稚奴这孩子心思还是好的,就是太容易被欺负。” 李渊爽朗一笑,“孩子们都不在了,这骊山显得冷清。” 不多时李泰与他的魏王妃也来了,一家人开始张罗晚上的饭食。 用李孝恭的话来说骊山的县侯与公主不轻易在人前,到了夜里多半不会下山,这便大家一起上山来了。 不多时李靖也带着红拂女来了。 张阳收拾着华清池边的桌椅,见李玥与红拂女正在商量着什么。 到了夜里,晚上的饭食也准备好了,骊山上的饭食就是简单的一顿火锅,三个小炉子放在桌案上,众人围坐三个火锅就在桌案上。 红拂女低声道:“县侯,刚与公主殿下说了,说是你会愿意帮忙查问虬髯客之事。” 闻言李渊,李孝恭,李泰的目光齐刷刷看过来。 自当年李靖和红拂女与虬髯客分别之后这人便没了消息。 陛下也派人去查问过,按说皇帝要追查一个人不难,也不知道是不是李世民有意隐瞒,或者根本没有人去查问,这件事到现在一直没有消息。 一听张阳要帮红拂女与李靖查问虬髯客的事情,众人的目光便都看过来了。 张阳从锅里捞出一些菠菜,放在自己的碗中,“这个椒盐是我们自己做的,不知道合不合你们胃口。” 红拂女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显然是神色不悦。 李靖叹道:“张阳,老夫听闻你在辽东有些势力?” “不瞒大将军,辽东的兵马是当初温彦博老先生的儿子温挺在带着,这支兵马不属于兵部,也不属于辽东州府,与当初老先生约定,拿下了高句丽这支兵马以及他族中之人都交给我安排。” “这支兵马人数不多,如今都是大安在安排,目前来说我手中有这支势力却不受我控制。” 李玥淡定地吃着饭食没有多言。 看了眼李靖大将军神色,张阳气馁道:“我可以试试,安排人手去查探虬髯客的消息。” 言罢,红拂女举起酒碗朗声道:“若能找到虬髯客,某张出尘欠你骊山一个天大的人情。” 张阳连忙也齐声敬酒,“您是我女儿的老师,不必这般,我也只能说尽力而为。” 红拂女重重点头。 饭桌上又恢复了正常,小清清睡醒之后就爬到了李渊的怀中,要这位太外公给她夹吃食。 李孝恭很难得地没有喝酒,剥了一颗咸鸭蛋,放入饭碗中,与稻米饭混在一起吃,也是很香。 平日里也很少吃稻米,去年骊山天时不好,收获的稻米也并不算多。 稻米稀少也只能在重要的节日里吃。 李渊抚须道:“天色不早了,朕也回去休息了。” 李孝恭和李泰也见势起身,张阳送着众人离开,等李泰和李孝恭,还有李渊走远。 李靖稍稍停下脚步颔首道:“虬髯客的事有劳你了。” 张阳回道:“在下一定尽力而为。” 贞观一朝的前期和前朝前隋有着很多的纠葛,这些纠葛像是阴霾,萦绕在很多人的心头。 家里安静下来,一顿饭用罢已经快到了子时了。 小清清快步而来,“爹爹,娘说今晚有烟花看。” 张阳笑着点头,你去屋顶上等着,随后自己一个人来到骊山的西面,也就是长安城方向到了子时就会有烟花。 杨婶带着她爬到屋顶上,从这里可以向着西面看去就能见到烟花。 李玥双手负背,抬头看着今夜的月朗星稀,她看着星辰与月亮的位置低声道:“子时到了。” 如今的她已经可以看星象就能分辨方向,高度角和时辰。 小时候就是学霸,如今对使用星辰历法的境界不比袁天罡与李淳风差。 星象历法其实没有这么玄乎,这是一门很古老的数学。 加上一些后世的知识教给她,李玥掌握得更快,在后世简化的算法上,在这个知识匮乏的大唐,寻常人想要学会星辰历法或许要十年之久,李玥只用了三年。 张阳提着火把来到骊山西面的山麓,这里是以前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地方。 古老的骊山有很多的传说,现在烽火台已经不在了,留下的也只有枯木与黄土。 感受着夜风减弱了不少,张阳放下一个竹筒,点燃了引线,看着引线燃烧进竹筒内,只听一声炸响,一朵巨大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很是绚丽。 正当子时,牛闯带着几个村民还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牛大哥!骊山放了!” 牛闯扭头看了一眼确认之后,拿起火把点燃了引线。 这是一种传信方式,骊山放了第一个烟花就意味着时辰到了。 在长安城外五里处,这里放置着一百个烟花,火焰也点燃了地上的火油,火焰如一条火蛇顺着火油烧去,顺势就点燃了所有引线。 正在这时,李世民带着群众与诸国穿着奇装异服的使者站在太极殿前。 而在太极殿前集结着上万的将士,正在齐声高呼着大唐万胜。 高呼声还没停下,远处的夜空一声炸响一朵朵巨大的烟花在夜空之中绽放。 李世民见状,神色上终于满足了,张阳这小子说到做到,他的烟花能够坊间带来更多的民心汇聚,能够让军中的军心更加稳定。 这是天可汗想要的盛景,这是大唐巅峰国力的起步阶段。 一朵朵烟花照亮了长安城,没有宵禁的长安城内依旧是人声鼎沸。 不过烟花炸开的一瞬间,整个长安城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抬头看着这夜空中的异象。 烟花很绚丽,上百朵烟花一齐绽放,长安城的南面,东面,西面凡是人们能够看到的方向都有烟花在炸开。 壮丽的景象在每个人的眼中,好似人们的眼中只剩下了这夜空中的绚烂。 李世民站在太极殿前与群臣看着烟花盛景,烟花来得突然,结束得也快。 等绚丽的烟花盛景结束,太极殿前的将士们用更大的声音高喊着大唐万胜。 此时不论大殿之前的文武双方,众人的精气神都提高了一个新的境界,那是一种从心里睥睨四方的自信。 子时过去半刻,太极殿的除夕宴也结束了。 松赞干布顺着人群一步步走出承天门,他久住长安城已经是第二年了,以前在吐蕃只知大唐强大。 如今他在长安城,一次次看着大唐是如何壮大的,大唐是如何强大的,大唐的吏治是如何的。 这两年,这是松赞干布在长安城收获最大的一年。 他走出了朱雀门,就遇到了高句丽王。 这位高句丽王已经被贬为庶民,听说是在京兆府尹任职一个扫街小吏,他穿着一身破旧的布衣不断向朱雀门方向行礼。 高句丽王是个很可怜的人,但在大唐没有人可怜人,高句丽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的,高句丽毁于渊盖苏文,毁于高句丽的割地割据。 这才有张大安名正言顺地拿下高句丽王都。 渊盖苏文又看到了现在的西突厥小可汗,当年西突厥内乱,肆叶护可汗与泥孰打得不可开交。 第七百二十八章 唐人的强大不是一个人的强大 当初的肆叶护可汗在西突厥不可一世甚至可以威胁安西四镇,不论是西域还是西突厥他都是一个暴戾的霸主。 之后泥孰可汗受大唐旨意,孤身一人在西突厥与肆叶护开始的斗争,他拉起了一支兵马,从十人到百人,再到之后上万勇士。 最后呢…… 松赞干布长叹一口气,肆叶护没有战死,却病死了,大唐开始了对西突厥清扫,而泥孰可汗逃亡西方。 松赞干布觉得这两人都是西域的豪杰,都是很强大的人,可在礼部的编排下,他们不得善终。 直到后来,波斯的战报送来,松赞干布才听说了逃亡西方的泥孰可汗投效了大食人。 在大食人和波斯的战事中,这位西逃的泥孰可汗被一位不知名的西域人给杀了。 至此,当年的两位可汗都死了,西突厥也彻底成为了大唐控制的地方,松赞干布相信只要没有人能够阻止张阳的计谋,西突厥与东突厥成为乃至西域,距离收入大唐的境内已经不远了。 以后哪里还有突厥人?以后就只剩下了唐人。 唐人一直都在壮大,李世民是个有雄心的人,他收复了辽东之后,朝中几次提到西方的丝绸古道。 这一次除夕夜宴,波斯人就差给天可汗下跪磕头了,如此大唐一统西方也不远了,大唐正在一步步走向当初汉武时期的巅峰,这个距离很近了。 松赞干布心中有一阵悲凉,吐蕃对大唐就像中原人所说的蚍蜉撼树吧。 自嘲一笑,当年想要进取大唐的豪言壮语是多么地可笑。 这大唐有太多厉害的人物,且不说张阳,现在的大唐还有李靖,程咬金,秦琼,长孙无忌,房玄龄,年轻一辈有岑文本,裴行俭,褚遂良,张大安,许敬宗。 只有在长安城,松赞干布切身体会到了大唐的强大来自何处,不论是突厥还是西域,一个地方出现一位强大的人便能统领四方。 但唐人不同,唐人的强大不是天可汗一个人的强大,而是一群人的强大。 这是有本质的区别的。 在长安城成为了人质,成为了让吐蕃安定的棋子,松赞干布盼望着能够回到吐蕃的一天。 但天可汗会允许吗?张阳会允许吗? 他们现在恨不得吃下吐蕃,又怎能让自己回去。 走入驿馆,松赞干布很厌烦这里的吵闹声,回到自己的房间,将门关紧实,让外界的吵闹对自己的影响控制到最小。 他拿出一卷书,专心看了起来,松赞干布自小开始接触关中的书籍,能够很顺利地阅读关中的书籍,这些书卷都是他从弘文馆借来的,从尚书到春秋,在长安城他也沉迷在书籍中,试图忘记当年与大唐博弈时的失败。 骊山 夜里的风很冷,小清清坐在爹爹的怀里问道:“爹爹,那烟花都是你造的,那以后我们是不是每天晚上都可以看烟花?” 张阳低声道:“以后放不放烟花还要长安城的那位外公说。” “太外公说,长安城的那位外公都要听他的。” 闻言,张阳笑道:“那你明日去问问外太公,是不是可以每天放烟花。” 小清清转着魔方点头,“嗯。” 将她放下,张阳又道:“该洗漱休息了。” “好。” 这时女儿很懂事地将魔方放下,然后自己去洗漱。 李玥照顾好睡下的儿子,走出书房看夫君还在纸上写着。 她上前小声道:“当已经划分好了,怎么还要整理?” 张阳手中的笔没有停下,“嗯,还要写好奏章,送到宫里去,来年的朝会要与朝中说明,说清楚今年太府寺要做什么。” 李玥打了一个哈欠,她也很疲倦,谁家到了这个天日还在忙碌社稷大事。 也只有骊山的夫妻俩了,在除夕夜还要加班加点。 也不知道几时睡下的,夫妻俩躺在书房的小床上便睡着了。 忙到不知几点睡,生物钟稳定之后,张阳发现不管几点睡的,自己都能在固定的时辰醒来。 今年是新年的初一,李玥也早早起床了。 《荆楚岁》有言:正月一日,长幼悉正衣冠,以次拜贺,进椒柏酒,进屠苏酒。 这是张阳在古籍中看到的,在两汉时期拜年这种习俗只在权贵人家之间。 而在南北两朝,前隋之后拜年这个习俗才开始普遍。 李玥也早早开始准备衣衫,今天也是骊山最热闹的一天,也是家里最烦恼的一天。 第一个前来骊山拜年的便是老师,张公瑾带着师母与三兄弟而来。 张阳接过老师送来的一卷书。 “这是老夫闲来无事编写出来的谋事论事,你且看看,有益处的。” “多谢老师,本来家里是打算来看望您的。” 张公瑾摆手道:“你是骊山的主人,该是老夫来看你才对。” 老师一家人只是在华清池边坐了片刻,李玥牵着女儿的手认人,老师与师母她已经很熟悉了,就是面对老师家的三个儿子,她还是有些怕生。 “兄长,辽东的事情已经妥当了,现在户部与礼部都派人去了辽东。”张大安双手作揖道。 如今的大安看着精气神好了不少,但再仔细一看,他又是以前那副老实木讷的模样。 张阳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事情我没有与许敬宗说,现在想告知你,也想与大象与大素说。” 除了老师与师母还有大象与大素的家室也都来了。 见三人都看向自己,张阳让他们先坐下,“我们许久不见了,很多事都是许敬宗与我说的,有些话我没有与许敬宗说起,我想单独交代给你们。” 话语顿了顿,再看三人郑重其事的神色,张阳长出一口气讲道:“礼部在朝中一直都很孤立,大安你虽然是礼部侍郎,但你也是鸿胪寺卿,说来你是最安全的。” “大象兄可有感觉到近来朝中针对礼部的人越来越多了。” 张大象还未开口,张大素点头道:“如此说来确实如此。” 张阳喝下一口茶水,“现在礼部最大的问题就是尾巴拖得太长了,许敬宗不会在礼部尚书的位置久留,现在礼部有如此长的尾巴,有如此多的人手,等许敬宗有朝一日离开了礼部,我们礼部也该有变化了。” 张大安疑惑道:“兄长所言的尾巴是外交院吗?” “你们从头开始收整汇总礼部的资源,随时做好切割的准备,皇帝不想礼部这个地方太复杂,越是复杂皇帝就会越不安。” 三兄弟听了皆是沉默不语。 张阳笑道:“这么好的日子,不如诸位留下来用饭。” “不用了,老夫家中还有亲眷,不便在山上久留。” 张公瑾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背后推着轮椅走来,刚刚的话语他显然都听到了。 老师示意三兄弟也准备离开。 大象,大素与大安各自离开,等他们三兄弟带着家室都走了,张阳看了眼还在身旁的老师,“老师还是不希望我与大安说太多是吗?” 张公瑾颔首道:“大安的潜质一直很好,比大象与大素都要好,三个孩子中老夫最不放心他。” 他将双手放在轮椅的两侧,低声道:“张阳,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而大安从小就是个痴儿,你们不同,有些事你不用告诉他,他自然而然就会明白。” “老夫也明白,只要你对大安稍加指点,他的能力不会比许敬宗差,不会亚于岑文本。” 张阳怔怔点头,“老师是希望大安以后能活得简单一些,所以从小到大都一直在遏制他的天分,可学生以为这种天分遏制不住的,终有一天他也能站在朝堂上独当一面。” “那都是以后的事了,以后的事老夫也管不着,这三个孩子能够简单一些也好,老夫这辈子做了太多的事情,谋士嘛,你不知道老夫当年帮着秦王在背地里做了多少事情,因几方人之间的谋略有多少人死于非命。” “大象和大素如此也就罢了,大安这孩子太像老夫,实在不希望他成为老夫这样的人,一个半辈子都在阴谋算计的人。” 张阳俯下身蹲坐在他身边,“老师我知道了,我会看着大安的。” 师母与李玥的谈话结束了,夫妻俩站在山门口送别老师一家人。 看夫君神色凝重,李玥好奇道:“老师都说了什么?” 张阳双手负背解释道:“老师想让阴谋诡计离他的儿子远一些。” 大安如今任职礼部侍郎,在朝堂上与赵国公作斗争,也都是直来直去的。 赤子之心难得,大安能够像现在这样保持下去就很好。 昨夜太上皇在骊山用饭,打算今天去看望他老人家,只是王公公的到来,让一家人只好取消了计划。 陛下与皇后来了,还带着一大群孩子。 说是来看望李渊,除了皇后与孩子们,李世民根本没有去见太上皇,而是径直来了骊山。 君臣许久未见,张阳亲自在山下迎接,迎着这位皇帝上山。 李世民颔首道:“昨夜的烟花盛景很不错,就是太短暂了。” “骊山人力有限,那一千贯钱陛下可否交付了?” “过些时日吧,朕近日都挺忙的。” “陛下,我们是有字据的。” 上山的台阶有一个平地,可以稍稍歇息片刻,李世民停下脚步望了眼山顶,“以往朕来骊山你们一家人都是在村口迎接,这两年你怠慢了不少。” “陛下来得突然,骊山没有准备。” 张阳随意找了一个借口,搪塞了过去。 李世民听得出搪塞的意味,也没有追究,太上皇就在骊山,作为儿子,自然是要来看望自己的父皇。 距离山上还有一段距离,李世民在半山腰便不打算再往上走了,而是在台阶上坐了下来,他扫视着这片村子,又看看张阳,“平日里你也该这般穿着的,以往像什么样子。” 本来家里的衣料就不多,给孩子们的衣服布匹就不够,更不要说给自己做衣服了。 有了孩子之后,自己的衣服就更少了。 这一身衣服就是媳妇去年裁剪好的,到了今年也就穿了两天,用料是缁衣,这种衣料本来就用来给皇帝和王侯做衣袍所用的。 不过自秦汉之后穿这种衣料的皇帝就少了,因为是黑色的布料,两汉之后这种衣料才慢慢流入民间权贵家。 但缁衣的衣料一直以来都很稀少,也很名贵,中原会做这种衣料的手艺人也很少,这一身的衣料价格堪比丝绸。 也算是自己衣服中最名贵的一件,古代奢侈衣物的天花板水平。 这一身衣服一年也就穿着这么几次,明年还能拿出来穿。 李世民又道:“休沐之前,有朝臣弹劾在骊山的食邑蓝田县圈养鸡鸭,可有此事?” 张阳闻言没有否认,心有好奇这种事情也就会弹劾? 李世民瓮声严肃道:“养点家禽倒也没什么,上千只鸡,六百鸭,未免太多。” “陛下难道不觉得圈养是必要的吗?” “哦?” 李世民来了兴致,“你且说说。” 张阳深吸一口气解释道:“长安城人口已经触及两百万之众,如此庞大的人口,光是粮食运送一个月就需要五百万石,更不要说肉类了,河西走廊的羊群都不够宰杀的。” “光是长安城,已经让整个关中不堪重负,敢问陛下这种情况,还能持续几年?” 以前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李世民觉得长安城的人过得还挺富足的。 “所以太府寺才会增加作物多样性,以补充长安城的所需,长安城的物价都失控到什么地步了,三颗菜的价格两钱,斗米却只有四钱,敢问陛下这种离谱的物价难道不需要调整吗?” 等再过二十年,关中才是真的无以为继,长安城的人口还会继续上升,届时关中的供给都不够长安城消耗的。 现在关中也在面临耕种田地越来越少的窘境。 太府寺所忧虑的就是加大生产力,增加田亩价值,做好作物多样性的调整,维持好物价,有充足的物资供给长安城。 先别说太府寺要管着中原人的饭碗,一想到以后要养着整个长安城,真不是人干的事,夫妻俩加班加点就是为了这些。 这大唐只有我一个人在先天之忧。 第七百二十九章 讨厌故事的圣人 骊山的山道经过上一次的修整之后,山道两旁加装了扶手和围栏。 上山的台阶几番修砌之后,也平缓了许多,每三十个台阶便有一处平台可供人休息。 李世民就坐在这里,他的目光瞧着这个宁静的村子,三五个孩子成群跑过,颔首低声道:“你是骊山县侯,权贵有食邑便不得屯粮,朝中官吏弹劾也不是不无道理,你收家禽为己用,你觉得言官弹劾有错吗?” 言官们依律弹劾,骊山的工坊和产业算是钻了他们的漏洞,因为他们也没有想到骊山可以将产业做得这么大。 只能将骊山的产业归类于工坊,但工坊在唐律中又没有明文的限制,更何况是在公主封地中。 但工坊归工坊,骊山如有囤积粮食肯定会被弹劾,如今圈养家禽也是一样的。 你骊山可以有钱,但你骊山圈养家禽为己就是不对的。 这些家禽应该放归山林,世人皆可猎取。 今日晴空万里,天空上只有稀疏的云朵,经过腊月时的几场冻雨和大雪,这片天空好像是终于被洗干净了。 看着天空就让人的心情好了不少,只是风吹过的时候还是有些冷,现在坐在山道上,享受着阳光的暖意,如此一来才让自己舒服一些。 张阳解释道:“可那鸡鸭圈是蓝田县的产业,并不是骊山所属的。” 李世民抚须道:“这么说也是无用的,除非你能拿出证据说那些鸡鸭圈不是你的。” 大唐的权贵惨呀,囤粮多了要被弹劾,生孩子少了要被弹劾,家里的下人多了更要被弹劾。 自两汉以来,宗室与权贵但凡世袭都被看得死死的。 也就是以前宗室权贵干过的破事太多,人们都开始防备了。 张阳一手撑着下巴,“我想要大唐富强,却有这么多人与我作对,这世上到底只有我一个好人,有病!都有病!” 这番感慨,身为天可汗的李世民没有听进去,他冷冷一笑,“关中繁荣不好吗?就算你如此说,他们也会说你拿着关中负担的借口,发展自己的家业,你以为他们会放过你?” 这大唐太穷困,需要发展,既然是发展就一定会遇到与当下时政矛盾的阻碍,突然就想造反了。 君臣俩人相伴而坐许久,王公公就这么远远地看着,君臣俩人和睦的时候,像极了多年的老友,能够推心置腹说些自己的烦恼。 君臣翻脸的时候,一旦起了争执都想要提刀砍死对方。 很复杂的交情,很矛盾的关系。 忽的,张阳突然问道:“是谁弹劾的?” 李世民摇头不语。 张阳再问:“定是那老徐,是也不是?” 李世民咋舌欲言又止,还是没有答话。 朝中熟人多,稍稍一想就能猜到谁弹劾的,谁会来弹劾骊山。 张阳挠头道:“我就知道是他。” 回头看了看山上,李世民也没了兴致,只是低声言道:“朕知道你近来越发谨慎了,如今还未开朝,诸国使者也都在大唐,朕想让他们看看那可以破城池,平山川的利器。” “那言官的弹劾该如何?” 瞪眼一看这小子,李世民摇头像是在表现出失望,“以前程咬金家的田亩数量多了,有言官弹劾他,你知道他是怎么做的吗?” 张阳疑惑道:“把言官打死了?” 仔细一想,程咬金这老匹夫会有什么办法?以老程家的门风……多半除了杀人灭口好像真没什么好做的。 “他呀,他把田地给填平了。” “真败家呀。” 张阳对程咬金的做法很不认同,人家弹劾你家田亩多了,一气之下就把田地给填平了。 总不能骊山也要将鸡鸭圈给拆了吧。 张阳不住摇头,骊山不能这么做。 “哦,还有其他办法的,当初有人弹劾李孝恭田亩佃户的牛多了三两头,李孝恭直接将牛送给了自己家的佃户。” “你若还是觉得不妥,朕也可以下令帮你扩大玥儿的封地,将食邑地与封地交换,骊山再出一笔钱交给朝中作为罚钱,如此这件事也可以揭开。” 听着皇帝的话语,张阳越听越觉得味道不对,他还会这么好心,李世民会这么好心地帮骊山? 接受皇帝好意的后果是很严重的,以后翻起旧账难免自己吃亏。 张阳好奇道:“陛下,您是不是吃准了,我不会善罢甘休?” 李世民站起身摆手道:“你大可以不在意这件事,只是弹劾多了,朕会命人拆了你的鸡鸭圈而已。” 听他的话语,看他的眼神,就差没说你骊山都这么有钱了,犯不着跟这些鸡鸭过不去。 李世民双手背负,他颔首道:“骊山的眼界应该放在天下社稷,你又何苦就为了这么几只鸡鸭。” “陛下,以小见大,这几只鸡鸭也事关社稷呀。” “哼。”李世民冷哼一声就要下山了,走了两步又回头道:“朕还要看看火器,你平日里谨慎也就罢了,这两天朕会住在骊山,且造出来看看。” “喏。”张阳稍稍一礼。 陛下一步步走下山,张阳走向一旁的王公公,揣手道:“您看,这陛下走路的样子多么威风。” 王公公不住点头,“如此说来还真是。” 张阳又道:“咱们陛下是不是有点发福了?” “发福?” “就是变胖了的意思。” 老王的脸上还带着笑意,“男子到了中年都会这样,等县侯也到了陛下这个年纪也会这般的。” 张阳看了看自己,“我也年近三十了,我一直都在坚持运动。” 老王低声道:“县侯看着与九年前一样,没有变化。” “那是我注重养生,平时多喝水多运动。” “县侯说的是,老奴也会坚持喝水的。” 李世民去看望李渊了,张阳也转身走上山。 华清池边,李玥一手牵着女儿,一手抱着儿子,疑惑道:“父皇没来吗?” “他年纪大了,说是爬不上山。” 李玥狐疑一看,“当真?” “嗯,走到半山腰又回去了。” “可能是父皇身体不适,这才过了几年,怎么年纪就大了。” 李世民如今的年纪也才四十出头,也算是壮年,要说年纪大也不大。 反正夫妻俩正是二十出头,三十未到,正是年纪最好的时候。 年纪轻轻就背负着如此庞大的家业。 骊山从刚刚开始见到,到现在已经有七年了。 这七年间,骊山从一个一贫如洗的小村子,到如今成了关中最富裕的地方之一。 头两年,夫妻俩还要给村子里贴钱,一直到三年后村子里能够有正常的收支,再到第四年的时候,村子里的几座工厂落成,棉布的成功,才给骊山真正意义上带来了财富。 得知父皇不来骊山了,李玥这才放下孩子。 夫妻俩坐下来继续看着骊山账目,太府寺的事情忙完一个阶段,眼下还要忙着骊山自己家的事情。 平日里这些账目都交给了小慧和小武在安排。 李玥只要了解一番总出账和总入账便可以了,这让她这位骊山的女主人也轻松了许多。 “太府寺的事与父皇说了吗?” 张阳帮忙整理着账册,“说了,你父皇并不在意。” “说来也是,如今父皇的心气这么高,怎能听得明白夫君的忧虑。” 李玥将身体靠在座椅的靠背上,长出一口气神情凝重,“本来还觉得父皇会给予太府寺帮助。” 夫妻俩相对而坐,张阳喝着茶水,也将身体的重量放在椅子上,气馁道:“欠了你父皇的人情就不好还了,我更倾向于靠自己来争取利益。” “嗯,夫君向来如此。” 欠谁的人情,都不能欠皇帝的人情。 一旦你欠了皇帝的人情,要还的时候动辄就是人头落地,要不就是让你倾家荡产。 “父皇一向开明。” “你父皇也有膨胀的时候。” 夫妻俩议论着社稷大事,两位婶婶就站在一旁听着,时而看看小公主正在拆着摇摇车,这辆车她已经玩腻了。 再看看小侯爷又流口水了,急忙给擦拭掉。 李玥低声道:“放眼以前,父皇是能够听取劝谏的。” “长安城人口越多越繁华,这话没错吧?” 听夫君这么说,她缓缓点头。 张阳接着道:“长安城越繁华就更加说明了现在朝中的政通人和,这话也没错,对不对?” 李玥还是点头。 “既然如此,我说长安城如今的两百万人口就快要吃穷关中,让关中不堪重负,就是在反对朝堂的政通人和,在否认朝中三省六部,九寺五监的努力,也是合理的对吧。” 缓缓拿起桌案旁的茶杯,李玥现在有些想明白了。 张阳将双脚搁在桌案上,就被媳妇瞪了一眼,只好悻悻地将双脚收回来,咳了咳嗓子,恢复正形盘算道:“正是满朝都是在庆贺繁华的时候,我在这个时候说长安城就要有巨大的危机,满朝文武就会说我妖言惑众,想要把我五马分尸。” “如此一来,又有多少人会听我的担忧?” 张阳如今的神情悲天悯人,哀叹道:“也就只有我在默默地付出,为了这社稷江山绞尽脑汁,解决眼下的窘境。” 李玥放下了手中的账册,起身去收拾藏书阁了。 夫妻俩议论朝政大事终于结束了,王婶也跟着走进了藏书阁,帮忙一起收拾。 很多时候这两位骊山的主人时常议论朝中大事,也会商谈如今朝中的动向。 往往在议论的时候就能做出一些预判。 根据形势来判断朝中接下来方向,对朝中的形势抽丝剥茧,了解通透。 就像是去年的时候,朝中的教化之策争论,到头来真如夫妻俩所预想的那般,陛下不会全然听取礼部的意见,也会听从赵国公的安排。 眼下俩人议论起了关中的形势,以及现在长安城的隐患,正如夫妻俩所言。 既然县侯与公主殿下都觉得关中就要不堪重负了,那么这件事就一定会发生,而且不远了。 这是县侯与公主殿下这些天,日夜整理太府寺的田亩卷册得出来的结论。 公主殿下觉得陛下是开明的。 县侯认为陛下也是刚愎自用的,俩人又有了矛盾。 张阳坐了一会儿,便觉得兴致寥寥,走入自己的温室开始整理菜苗。 温室内,今日天气不错,张阳打开温室上方的琉璃顶,让这些作物能够刚好地享受到光照。 通风换气半日,再将苗圃中被冻死的或者是没长好叶子的菜苗摘去。 打开苗床的柜子,将一筐筐幼苗拿出来,都放在阳光下晾晒。 “爹爹,我想吃菠菜。” 张阳看着女儿笑道:“让婶婶给你做。” 小清清也不喜欢温室,更不喜欢温室内的味道。 “爹爹,华清池真的不能养鱼吗?” 张阳解释道:“有一种鱼可以养在温泉水中。” “什么鱼呀?” “那种鱼叫作温泉鱼,鱼很小,长不大,当人们将双脚放在温泉中,那些鱼就会围上来嘬你的皮肤,是一种很有意思的生灵。”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河流也养活了一地的生灵,你爹爹我在关中倒是没有发现这种鱼,关中多是冷水鱼。世间的江河湖泊很多,鱼类也多,以后让你魏王舅舅去找找,说不定能找到这种鱼苗。” 女儿充满了期待,孩子的幻想总是美好的。 杨婶听着捂嘴直笑,听着县侯这般安慰小郡主,小郡主出生的时候就带着灵气。 如今小脸胖乎乎的,眼神很是灵动,也很聪明。 这孩子的脑海中总是有很多的想法,这是因为县侯与公主殿下一直与她讲故事。 在故事匮乏的大唐,寻常人家很少听到动人的故事,所以寻常人家的孩子也没有这么多的幻想。 世人需要故事,这是一种情感的寄托。 可也有世人觉得故事中的美好,只会腐蚀人的心智。 所以圣人觉得人们应该少有幻想,要多悲天悯人,要多提高道德水平。 可故事又是杀不尽的,每个时代都有各自的故事。 圣人可以遏制故事的产生,但他们遏制不住故事的流传。 小清清的神情又有了欣喜,她骑着熊大下了山,去找她的魏王舅舅。 第七百三十章 骊山的产业规模 这丫头的行动力很强,说要养鱼,就一定要养鱼,而且不让家里的熊抓鱼吃。 新年的第一天,应该是人们出门四处拜访,许久未见的远亲或者远游的朋友相聚的时候。 村子里自然很热闹,大唐也有远游与游学风气。 有志者要走遍山川,看遍中原山水,也要去拜访各地的名人名仕。 这是自汉以来延续的风气。 好像这天地间都很热闹,唯独骊山最冷清。 午时,一家人简单用了一顿饭食,女儿去找她的魏王舅舅,一时没有回来,王婶解释道:“小郡主在魏王宅院里留下来用饭了。” 女儿越来越大了,李玥就有了很多苦恼,不论是皇爷爷还是青雀都太宠着这个女儿了。 要什么,想玩什么都是由着她。 这孩子都快被宠坏了。 见媳妇没有胃口吃饭,张阳低声道:“女儿有人照顾着也好,往后她闯祸了多几个靠山。” 李玥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点头。 张阳笑道:“饭后,我们去书房准备一些账册,来应付朝中的弹劾。” “嗯。” 只有把心思都放在事业上,她的心绪不宁才能稍稍排解,手上有了事情忙就能让她不再担忧家里的未来。 饭后,张阳带着她来到书房,拿出自己家的账册。 一边听夫君说着话,李玥依言在一张纸上画下了图表,图表的最上方则是骊山资产所属示意图。 这张图的最上方便是骊山,往下用点线串联,画出一个个格子,格子写着骊山的各项资产以及各项资产如今的各个股东。 张阳笑道:“将我们的产业脉络都梳理清楚,往后我们的骊山就是骊山集团。” 在这个集团中还有许多人的名字,有河间郡王李孝恭,魏王李泰。 本来也有赵国公的,不过后来赵国公的份子都被李泰买回来了,当时花了两千贯,现在想来是值得的。 当初赎买回来的份子,如今价值何止几千贯。 红烧肉的份子钱是程处默的,不过以他的为人处世这笔买卖的银钱都没经过他的手,而是直接给了程咬金。 处默本就不是一个会斤斤计较的人,便将自己的所得银钱都给了他家老货。 张阳觉得在资产分布以及股权上应该有程咬金的名字。 李玥有些迟疑地写下皇后,当初因为肥皂的事情,李泰想过去赎买皇后的份子,只不过后来又制出了红糖,皇后与骊山确实有份子往来,将肥皂的份子与红糖的份子互换之后,便一直延续着。 现在李泰每隔三五个月就要给皇后送去一两千贯银钱。 如此一来皇后也是骊山集团的一份子。 再往下便是骊山各类作坊,以及利润之分。 鸡鸭圈所属本来就是蓝田县的,骊山只是帮忙经营,鸡鸭圈所有利益也都是蓝田县县民。 骊山只有经营之权没有所属之权,骊山县民想要吃鸡鸭也都是随取随用的。 如此便可以应付朝中的弹劾。 听着夫君的讲述,李玥手中的笔停顿,“将蓝田与渭南也写入,将来需要三方一起协力。” 张阳打量了一眼骊山资产表,如今的骊山是一个非常庞大的利益团体,而骊山各项生产所得都会分给所有参与的人。 下午的时候,李泰带着小清清回来,熊大一到家就去睡了,它也只在家里睡。 宫里的人也跟着来了,带来不少过年的事物,有绫罗绸缎,还有吃食,更有几片金叶子与玉石酒樽。 皇后安排人送来的新年礼,其他宗室或许没这么多,顶多给点绸缎了事了,宫里一直给骊山很多好处,比其他几家都要多。 骊山也一直都是在帮扶宫里。 李泰伸着懒腰,苦恼道:“父皇和皇爷爷,还有母后又在打牌了,父皇总是输钱。” 张阳拿着手中的资产表笑道:“魏王殿下你来得正好,有些事想要与你商量。” 瞧了一眼姐夫递来的资产表,李泰皱眉道:“这是做什么?” “朝中弹劾骊山圈地自重,我要是不搭理他们,父皇就会带人来拆了骊山。” 骊山集团的资产表上就写着自己的名字,李泰狐疑道:“本王这三成倒是一直还在。” 张阳正在书写着契约,“魏王殿下的份子有些太多了。” 闻言,李泰顿时惊觉,“姐夫想要买我的份子吗?” 这胖子的双眼冒光,发财的机会就在眼前,今时不同往日,要放在六年前他的份子或许不值钱。 今时不同往日,以李泰的性子,想要买他的份子可不容易。 张阳继续书写着契约,“我并不是想买魏王殿下在骊山的份子,我只是打算与魏王殿下换一些份子。” “还请姐夫细说。” 李泰神色也严肃了起来。 “魏王殿下拥有骊山肥皂的三成利益,红糖与铁匠坊各一成,现在我打算换一些,将魏王的份子稀释分摊一下,肥皂作坊利益分摊到骊山作坊的各处,如此一来以后骊山所有营造分成都可以得到一成利益。” 李泰盘腿坐着,蹙眉思量许久。 这也很好理解,李泰也只是掌握骊山部分作坊的份子,现在要将份子稀释分摊到所有的产业。 如此一来,李泰看似只有一层利益,但却覆盖了骊山所有产业,如此每年可以得到的银钱就更多了。 当然具体经营就看具体份子,要是所有作坊经营都不好,李泰也会觉得自己亏欠。 李泰是骊山唯一的合伙人,也是骊山的元老,这胖子从十岁起就一直跟着骊山的步伐,到现在这个胖子也有十九岁了。 思量好一会儿,李泰抚着自己的胖脸,“都听姐夫安排。” 说罢,他爽快地画押。 张阳低声道:“魏王殿下就不考虑考虑?” 李泰摆手道:“听姐夫的决定,本王就从来没有亏钱过。” 这胖子确实没有亏钱,倒不如说他觉得跟着姐夫能够发财,不如说他分析过后才会做出决定。 姐夫和小舅子画下了契约,骊山份子的置换也就这么完成了。 魏王与县侯两家占据了骊山总利益的四成,其余六成都是要分钱给各家和村民的。 李玥端来了一些肉干与糕点,“都是宫里送来的。” 一边吃着肉干,李泰将份子置换的契约收了起来,“最近宗室有人在收买田地,消息刚刚送来,说是有人去大理寺告状了,父皇听了此事又是大发雷霆。” 张阳皱眉问道:“是被兼并了吗?” 李泰讶异道:“兼并?嗯,很有意思的说法,宗室中有人用大片贫瘠的田地与佃农的水田交换,看似拥有的田地更多了,可佃农事后发现换来的田地根本种不出粮食。” “正值新年过去,每年总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每每都需要官府出面去主持公道。” 土地兼并就像是历朝历代都逃不脱的一个困局,成了中原王朝发展的一个桎梏。 李玥整理着宫里送来的绸缎,满不在乎地讲道:“掌握了这些田亩,他们能够得到很多银钱吗?” 李泰摇头,“掌握了田亩就有了祖业,对他们来说这是延续子孙后代的重要法门。” 肉干上撒了一些芝麻,这让肉干闻起来更香了。 李泰一边吃着又道:“姐夫还记得李元昌吗?” 张阳的目光还在看着骊山的资产图表,点头道:“还记得。” “那李元昌也在收拢田地,据说已经有不少奏章从汉中送来了。” 李玥不屑道:“盯着点蝇头小利,将手伸去乡民们唯一的生存之本,那些人都该杀,土地兼并很赚钱吗?” 在中原各家大户都在想着怎么折腾土地兼并,通过土地兼并来获得利益的时候,他们再一看骊山。 就会发现骊山才是真正的混蛋,骊山竟然将大部分的利益都给别人,自己就留这么三两成。 天理难容,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么多权贵,宗室又或者是世家都在土地兼并上动脑筋,如何钻空子获取最大的利益。 唯独骊山不搞土地兼并。 眼下大唐的吏治作风也还算好,大家都不敢做得太明显。 李玥看过当下的田地策论,以及如今分田法,她并不觉得这是致富之道。 食邑也不过是官府先将税收上来,这点税她看不上。 官府在每年夏收秋收将收来的部分田税分成食邑交给当地的权贵或王侯。 如此也不过是一层税而已。 能够换来的财富并不多。 土地兼并确实可以获得财富,在那些搞土地兼并的人眼里,他们觉得掌握了土地就掌握了财富,掌握了土地就掌握了粮食,也就掌握了人口。 如此一来,人们对土地兼并趋之若鹜。 可这些人并不明白,也从来没有去想过,执掌骊山的人是何来路,那阳光又和善的脸下藏着的是一个多么可怕的灵魂。 骊山的主人就是一个怪物,这个怪物开始搞工业了,搞大集团,整顿产业了。 那些搞土地兼并的人甚至还没发觉,他们的认知落后骊山一千多年。 李玥看不上土地兼并这点财富,财富没有新的增长点与坐吃山空没什么区别,土地兼并只会让家国越来越穷。 工业能够给骊山带来的财富,是土地兼并比不上的。 以现在骊山的经营实力,你家搞土地兼并十年都追不上骊山一年。 李玥只是看看女儿的神色就知道她跟着魏王舅舅去吃了烤羊肉。 张阳闻着味就能知道土地兼并的事终究会发生。 只不过现在,还没到病入膏肓的地步。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眼下张阳就有近忧,暂时考虑不到那些远虑。 身为太府寺卿对土地兼并这种事,有一定责任。 可太府寺的位置就是这么尴尬,没有处置之权,只有过问之权。 眼睁睁看着事情发生了,自己又毫无办法,只能看朝中要如何解决。 张阳将骊山的资产图表放入奏章的夹层中,“麻烦魏王殿下将此奏章送入朝中。” 李泰应声收下,这张图表就是骊山资产总览,以及运作方式。 通过这张图表,就可以看到骊山产业的五脏六腑,也能够知道各项作坊各项利益所在,准确地来说骊山每年都要向朝中交重税,如此说来皇帝也算是合伙人,这些言官还弹劾?有本事连陛下和皇后一起弹劾了。 说清楚蓝田县的鸡鸭圈所属,通过这张图表就能明白骊山所做的究竟为何,弹劾也能迎刃而解。 有些事情不能让皇帝出面,一旦皇帝出面了,骊山就会被李世民这个皇帝拿捏住,那是他做梦都在等待的机会。 在保护家业的方向上,夫妻俩的立场相同,不能向皇帝服软,该争取的利益必须要争取,不该退让的绝不退让,骊山的一切经营对大唐来说都是合规合法的。 而且每年所缴纳的赋税也是最多的,给予朝中的帮助也是最大的。 朝中若再为难骊山,朝中不要脸,就别怪骊山翻脸。 李泰感慨道:“上官仪已为将来要建设的书院想好名字了,正是蓝田县,渭南县,骊山三方出力建设,以后就叫三县院。” “三县院?” “上官仪想的,姐夫以为如何?” 张阳不住摇头,“这上官兄的品位实在是不怎样,不如就叫职业技术学院吧,简单点听起来也容易让人们理解这个地方是做什么的。” “可既然是三家一起出人出力,各家都希望在这座书院内留有名字,这是上官仪与两县的县丞与乡绅商议过的,还有往后三县的子弟要率先入学,这是上官仪给他们的承诺,往后三县的子弟入学都是不用花钱的,这是上官仪他们的条件。” 从商议到承诺,再到条件都已经有了,上官仪的能力是好的,能够说服渭南与蓝田两县,而且还能招募到有经验的老农,这办事水平没得说。 “那就在书院前立碑,将三县的名字都刻上,但凡入院的人都可以看见这块石碑。” “姐夫所言甚好,这就去告诉上官仪。” 见李泰风风火火地就要离开,张阳又叮嘱道:“慢着!” “姐夫还有什么吩咐?” “田地的事情你千万不要掺和,就算是让你去求情,你也要拒绝。” “谨记姐夫教诲。” 说罢,李泰脚步匆匆的离开。 第七百三十一章 休沐间的琐事 张阳坚信靠双手才能制造财富,通过劳动能够获得财富,那些搞着土地兼并的豪门大族,他们就是一群既不上进又很愚蠢的土财主。 除了给家国制造贫困和负担,他们不会给社稷带来一星半点好处,也不会让财富增加一星半点。 当一个王朝安定下来,土地兼并的事情屡屡发生,朝中三令五申,地方怎么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到了最后往往都是朝堂与那些拥有千亩万亩田地的豪门大族谈判,而更多的乡民只能流离失所。 这种行为与吃人没有区别。 太府寺还要为了来年的耕种蔬菜做准备,今天的天气异常暖和。 在气象学上有这么一个说法,暖冬必有倒春寒。 通常这个倒春寒会持续带来低温和阴雨,而且是一波接着一波。 皇帝一家人在骊山住了下来。 深夜,夫妻俩人正在下棋,夜风呼号作响,又过了片刻便传来了沙沙雨声。 张阳打开屋门,一阵刺骨的寒风迎面袭来,冻雨又开始了。 最近时常关注天气,记录下冻雨前后的天气变化。 李玥写下今天的天气变化,颔首道:“嗯,不出夫君所料,果然后半夜下雨了。” 张阳笑道:“气象经验是需要积累的,这对我们家有很大的用处。” 屋内,棋盘上的棋局还未结束,黑子白子对垒的局面僵持着。 夫妻俩也没有了下棋的兴致,棋盘就这么摆放着,家里的玩具还散乱一地。 记录了当下的天气变化,便休息了。 翌日早晨,雨水下了一夜还没有停,天空阴沉沉的。 看了眼家里乱糟糟的玩具散乱一地,还有昨夜下到一半的棋,棋子就这么凌乱地摆放着。 也没有心思收拾,张阳拿起洗漱的杯子和布巾打开屋门,坐在屋檐下洗漱着。 天气依旧寒冷,昨夜的雨水落下地面,便在低温下凝结成冰。 不一会儿,李玥也睡醒了,她舒展着懒腰,经过昨夜的折腾头发乱糟糟的。 再看家里的凌乱,简单地梳理一番自己便开始收拾家里。 张阳洗漱完,也开始准备早饭。 小清清昨晚与两位婶婶一起睡了,看来是她昨晚太玩闹,两位婶婶比平日里醒得晚一些。 刚过除夕,正是过年,李玥对女儿的管束也放松了一些。 早晨,张阳还在自己的实验室忙活着,听到院子里的吵闹声,就知道弟弟妹妹们回来了。 现在她们是住在骊山,与宫里越来越生疏了。 其实这样也好,宫里的环境实在是不适合养孩子,尤其是皇宫中那些扭曲的三观,天知道那些三观会对孩子的成长造成什么影响。 至少在骊山,张阳觉得自己可以给他们一些正确的引导。 张阳戴着自己做的口罩,看着调配着火药。 在骊山这个实验室就是家里的禁地,平日里也只有姐夫能够进入。 李治好奇瞧着,等姐夫从实验室走出来,又见到门没有关。 直到姐夫又走入了车间,李治连忙走上前,悄悄往实验室张望了一眼。 实验室内很昏暗,只有一张桌一张椅子。 不多时,李治皱眉又将目光收了回来。 高阳也好奇跑来,“稚奴,实验室里有宝贝吗?” 孩子们都是好奇的,有冒险精神。 李治的小脸上神色纠结,低声道:“里面什么都没有。” “是吗?” 高阳很是好奇,甚至带着清河一起走入了实验室中,好一会儿之后,她们两人也出来了,实验室内确实什么都没有,只有椅子和桌子。 桌子上也都是空无一物。 姐夫是个手艺很高超的人,他一定藏了很多宝贝。 事与愿违,这个实验室内竟然什么都没有。 三个孩子站在华清池边,都陷入了沉思。 这个神秘的实验内竟然空无一物,而现在姐夫又去了车间,但车间的门总是开着的,也没有大家随时都可以进去,车间内的事物也是一览无余,没什么特别的。 高阳怀疑姐夫有个宝库,那个宝库里一定都是宝贝,不然姐夫的那些宝贝都是从哪里拿出来的? 皇帝在骊山休沐,对很多人来说陛下今年格外地勤政,就连避暑都没有去骊山,只有入秋之后去了一趟泰山,甚至没有登上泰山。 先前关于陛下要去泰山封禅的话语便消弭,朝野也不再议论这些事情。 如有陛下这般功业的人都没有去泰山封禅,往后如何其他的帝王如何还敢再轻言泰山。 与许多人之前的预想一样,光是收复安西四镇并不足以让陛下动泰山封禅的心思。 如今收复了高句丽的,陛下也只是远远地面朝泰山祭拜了一番。 人过四十越发清醒,如果做一件事只会给自己的徒增负累,李世民宁可不做。 一个务实的皇帝自然是好的,皇帝能够将心思都用在实际的事情上,朝野上下很是欣慰。 就连魏征在休沐之后,对陛下说了几句赞赏之言。 李世民来了骊山过冬,甚至都没有引起朝中的弹劾。 这天,一个门下省典仪小吏照常来皇城中办事。 正是休沐时节,还有各地零散的奏章送来,这些奏章分类好之后,还要送到朝中六部。 寒风吹过时让人直哆嗦,他的脚步匆匆来到门下省的官邸内,今天来当值的只有他一人。 朝中已经休沐了,但还有三两官吏在这里皇城内当值。 他拿起奏章便没有多看,而是匆匆看一眼,准备将这些奏章送到了各部去。 只是看到了太府寺的奏章先是愣神半晌,平日里这些奏章都不是他能看的。 可当下四下无人,他稍稍打开眼神好奇瞧了一眼,这个太府寺据说做了不少事,还有那位太府寺卿,正是如今长安的话题人物。 任谁都会好奇,这位传说中的人物会在奏章上写什么。 他的目光看到太府寺奏章内的冗长的图表,很是好奇,又看后续奏章内的话语,便明白是什么意思,匆匆忙忙收起奏章送到了中书省。 雨水飘落在这座古老的长安城,皇城内有不少地方还未修缮,也有坑洼与积水的地方。 这小吏顶着雨水一路来到中书省。 正当休沐,平日里最忙碌的朝中中书省,现在也只有三两官吏当值。 刘洎便在中书省当值,这位出身南阳刘氏的文官,今年刚被陛下升任治书侍御史,来处理尚书省政务堆积的现象,也是从除夕忙到现在。 尤其是自张阳离开尚书省之后,度支郎的位置空悬,现在堆积了不少事情。 当初陛下是将这些事情交给褚遂良在办的,只不过褚遂良本就是一个行事比较散漫的人,陛下又照顾他爹是当初武德的重臣褚亮,便给了几分情面。 刘洎则不同,他没有显赫的出身,乃当初在岭南萧铣败亡后投效的大唐,那时候李渊还在位。 种种遭遇让刘洎对褚遂良颇有怨念,可是陛下的安排又只好听之任之。 虽说半生遭遇不算好,但还算顺利,累迁至治书侍御史,为御史台御史大夫次官,主掌奏事,官级与御史中丞相当。 有言官弹劾骊山县侯的事情,自然也落在他的手上。 看着骊山回复弹劾的奏章,刘洎蹙眉好一会儿不语,收拾了一番便也急匆匆出门,按着奏章匆匆离开了皇城。 本是休沐时节叨扰房相不好,一直以来房相都牵挂政事,想来也不会计较这个时候递交奏章。 经过门房的禀报,是房玄龄的儿子房遗直亲自来迎接。 刘洎脚步匆匆走入府内,将手中的奏章送到了房相。 房玄龄看了许久皱眉道:“此事就此揭过吧。” 刘洎不解道:“房相,那弹劾之事该如何回复?” 房玄龄抚须道:“骊山县侯的意思已经都在奏章了,鸡鸭圈本就是蓝田县的,只不过骊山在经营而已,也没有阻碍村民,另拟奏章说明,至于这份奏章就不要让他人再看到了,也不要让人说起。” “喏。”刘洎点头,这份奏章事涉当今魏王与河间郡王,还涉及当今皇后。 房相的意思是只要骊山不逾制,不去圈田地,这些琐事倒也由着他们了。 房玄龄苦笑摇头,“你且休息吧,往后多让那些言官看看田亩的事情,骊山这点事还不用追究。” 刘洎年过四十,他放低姿态,“房相的意思是这两日长安城议论的田亩之事吗?” 房玄龄点头道:“清查田亩不能怠慢,你也去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喏。” 刘洎又是脚步匆匆地离开了,房玄龄手中的这份奏章自然不能给别人看,至于那个门下省典仪也被房玄龄叫走了,嘱咐了一番之后,让这个小吏不要张扬。 长安城的另一处宅院,得到房相送来的口信,他顾不上应付前来造访的宾客亲眷,只身前往房相的府邸。 房玄龄家里显得冷清许多,这个新年没有太多的宾客来造访。 要说房相为人处世正直,不像赵国公这般善于来往各方宾客。 房玄龄坐在屋中,桌案边放着油灯,眯眼看着奏章的姿态说明了他长年处理政务,对眼睛的损伤极大。 油灯的光并不明亮,房玄龄手拿着奏章尽可能靠向窗台,如此才能看得更清晰一些。 房遗直二十余岁,前两年刚刚成家娶了杜氏,乃当初杜如晦家中的亲眷。 当年的房谋杜断,只剩下了房玄龄,而杜如晦早早就过世了,成了满朝的遗憾。 房玄龄为了照顾好杜如晦留下来的亲眷,便让自己家的长子娶了杜如晦家的女子,以此也算是一种照拂。 如今房遗直依旧没有在朝中任职,若换成别的国公重臣或许早就想尽办法让家中子嗣在朝中给某个职位了。 大唐的权贵二代中,还有几家的孩子也没有在朝中任职,比如长孙无忌的儿子长孙冲,魏征的儿子魏叔玉。 大家都作为表率,不给自己的儿子谋取官位。 房玄龄治家很是严格,治家讲究法度,常恐诸子骄侈,倚势凌人,乃集古今家诫,时常教导。 这样养成了房遗直谦逊的性格,他也是长安城众多公子中最受褒奖的之一。 带着岑文本走到屋前,房遗直小声道:“岑侍郎,父亲就在屋中。” 岑文本稍稍一礼,“房公子有劳了。” 一旁的弟弟房遗爱咋咋呼呼地提着棍子追打几个下人,房遗直沉下脸道:“弟弟胡闹,让岑侍郎见笑了。” 岑文本摆手道:“不妨事,孩子总是玩闹一些的好。” 说罢,房遗直带着人走入屋内正堂,言道:“父亲,岑侍郎来了。” 房玄龄这才放下奏章,示意自己的儿子退下。 等房遗直离开之后,房玄龄嗓音低沉,道:“你每月都去骊山查问,想来你对骊山是最了解的。” 窗外又飘下一阵雨,有些雨点落在身上,房玄龄也并不在意,而是接着问道:“朝中有言官弹劾骊山,说是鸡鸭圈之事,那些言官没有去过骊山,只是风闻奏事,你亲自去看过觉得如何?” 岑文本稍一思量回道:“房相,骊山有骊山自己的规矩,张阳初建骊山时就立下的一切建造都是为了民生的规矩,但是骊山早有鸡鸭圈,那都是骊山乡民自给自足的。” 岑文本是朝中官吏中最了解骊山,也是最明白骊山种种举措的。 房玄龄的一番盘问,这才得知太府寺的奏章所言不假,他缓缓道:“老夫让刘洎去查问田亩之事,若有得闲你也多去查问。” “下官明白。” “嗯。”房玄龄缓缓点头。 田亩的事情一定盯紧了,田地就是民生之本,有些事情现在不管,往后只会越来越严重。 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一个人的能力也是有限的。 房玄龄自认这辈子可以让田亩查问收紧口子,但以后的,现在的年轻一辈也就是大唐的将来,他们以后又会怎么做呢。 到了这个年纪,房玄龄也是心有余力不足,年迈的暮气在身上越来越重了。 事有轻重缓急,鸡鸭圈不过是小事,就算是骊山过分一点,事后也不过是交点罚钱,或者罚点俸禄,再严重一些也就是罚没俸禄。 骊山本就是朝中的赋税大户,只要不犯大错陛下不会对其下重手的。 第七百三十二章 李药师与火器 房玄龄神色忧虑,看向窗外遗直正在训斥着遗爱,遥想当初再看眼前不知不觉已经是贞观十二年了。 陛下登基到现在已过十二年,从武德年间的孱弱到府库空虚,再看如今陛下身为天可汗,西域诸国为陛下修建天可汗大道,诸国使者前来朝贺。 青年才俊一个个涌现,仿若又是一个大世,长孙无忌与礼部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 以许敬宗和李义府为首的一众官吏对长孙无忌颇有说辞。 如今的许敬宗成了气候,今时不同往日,他跟着张阳立功不少,现在是礼部尚书,而且掌握着礼部众多官吏。 以前觉得礼部是朝中最孤立的一部,而现在反观这种孤立让陛下对礼部越发看重,也使礼部内部越加地团结。 这样的礼部一旦站稳脚跟,反倒成了朝中最团结的一股力量。 自许敬宗任职礼部尚书,屡次被陛下召见,还受到太子的赏识,以后他的仕途会更加平稳,即便他现在与长孙无忌多有不和。 房遗直走到窗前低声道:“父亲,听闻褚遂良去见赵国公了。” 这褚遂良终究还是和长孙无忌走得近,房玄龄低声道:“且这样吧。” “孩儿明白。” 骊山的早晨,皇帝来骊山之后,张阳也摆出态度,翁婿两家很有默契地在骊山各过各的。 张阳手中拿着太府寺的卷宗正在记录着作物长势的情况,春季还未来,暖冬十来天之后,倒春寒来得早也来得反常。 明明就要入春的天气,反而越加寒冷了。 李孝恭抱怨道:“这些天没有蔬菜吃了。” 张阳的笔还在卷宗写着,一边记录回话道:“村子里还有些韭菜和萝卜。” 李孝恭垂下头长叹一口气,“老夫已经吃了三天的韭菜炒蛋了,你闻闻老夫嘴里的味。” 张阳退后一步,笑道:“骊山还有不少的芹菜和菠菜。” 现在骊山就剩下几样耐寒的蔬菜,吃素菜倒是勉强能够应付,只不过骊山尚可,长安城的菜比肉贵了,河西走廊不断有羊群送到长安城。 当年李靖大将军打下了阴山后,越来越多的羊群进入关中,陇右和关中也开始有不少人家养羊群了。 张阳并不喜欢人们过度放牧,这样有违环境可持续发展的本质。 “近来身体还好吗?” “尚可,只要家里的婆娘不来折腾。” 自从家眷搬到了骊山,他的神情多有疲倦。 不多时李泰也走了过来,他好奇道:“本王的小侄女要养鱼?” 张阳缓缓点头,“有劳你这位舅舅了。” 李泰也是发愁,“当初为了蔗糖在岭南还算是有些人脉,倒是可以打听一下能够在温水中存活的鱼,常言大鱼难在小塘存活,只能养小鱼了。” 骊山的华清池就是这么一个情况,现在的华清池并不大,别说养鱼了,现在就连水草都养不活。 张阳收起卷宗言道:“她的兴致也就这么几天,等过几天就不在了,再不济到时候给她做个小水缸。” 华清池内没有生态,养不出水草自然也不能养鱼。 倒是可以池的两边,用来扩建池塘,如此有外面的泥土进来,也会让华清池焕发生机。 但如此一来这样的华清池一到夏天就会蚊虫成群。 现在成了泳池也挺好,考虑再三还不如保持原样。 骊山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媳妇还想在骊山的北面做个动物园。 养着家里那几头熊都很吃力,更不要说养个动物园。 就家里那两头熊猫,它们本来就不像熊大那样可以喜欢吃饭食。 熊猫习惯吃竹子,这两头每每溜进山林就找不着了,只有在夜里的时候才会回来睡觉。 李孝恭低声道:“老夫听闻那长孙无忌时常与许敬宗争执?” 张阳闻言点头,“怎么,您老现在关心这件事了?” 李孝恭摇头道:“倒不是关心,就是听个热闹。” 河间郡王在骊山住着也有好处,俩人的交情先不说,至少他是宗室的领头人,能够在骊山号令宗室给予太府寺帮助。 李泰若有所思道:“今年除夕之后,宗室就有人说起要不要来骊山再吃喝一顿。” “要是太府寺的耕种之事能够顺利展开,收获之际也可以庆祝。” 李孝恭现在想着来年的夏天能够快点到来,他那些田地都要用来种葡萄。 这些葡萄对太府寺来说很重要,水果蔬菜都要好好培育。 李孝恭嫌弃道:“这许敬宗真不是东西,如此不爱惜自己的羽翼,早晚会栽倒在别人手中,老夫怎么看重他了。” 张阳仰头惆怅,感慨道:“河间郡王当初放了一把火就离开了礼部,可您不知道我为了离开礼部,足足用了五年时间。” 李孝恭重重一拍李泰的肩膀。 惹得李泰眼角直抽抽,还挺疼,“皇叔,你与姐夫说话,拍我做甚?” “张阳子任职礼部尚书,可没少和陛下翻脸,哈哈哈!笑煞某家,也亏得你小子有种,你小子命大,他许敬宗就没你这般有种。” 张阳哀声道:“命不大,当初为时局考虑罢了。” 叔侄俩人的谈话又聊到了婚后生活,张阳不想和李泰谈这些,便自顾自离开,回到了骊山继续造火器。 李世民想要给诸国使者看看火器的强大,来彰显他的天可汗之威。 张阳打算给他造一个火药筒的大家伙,这个家伙的模样与大号的烟花差不多,可以扛在肩上,也可以一次点火发射多次,就是稳定性不太好,想要量产还需要解决很多技术难题。 用来给李世民这个皇帝演示最好不过。 除夕过去之后,关中和长安城以及骊山都迎来了平静的沉淀期。 一个月过去,骊山的蒸汽机久违地响起一声嘹亮的汽笛声。 倒春寒又一波席卷关中,骊山在今天正式开工了,蒸汽机开始运作,工厂内的流水线开始运作起来。 一卷卷棉布从蒸汽机内出来,小慧和小武盘算了一番,棉布出产的速度比之前的效率,提高了三倍不止,而且节省了大量的人力。 李泰开展回收纸张的二次利用,他用做肥皂的碱水去除纸张的墨水,将旧的纸张重新泡成纸浆之后,将旧纸浆与新的纸浆按照比例混合。 由于骊山的蒸汽机做工太过粗糙,牛闯带着自己的技术团队开始重新规划和精巧化,将蒸汽机做得更加精巧,以此蒸汽的利用更有效率地传输,体积越小转换的效率就越高。 本着这个方向,骊山自去年打开了生产力的瓶颈,准备骊山生产力第二次腾飞。 李世民对骊山民众齐心生产的场面很满意,他走过一个又一个工厂,尤其是那吃着煤石吞吐黑烟的大怪物,这个蒸汽机不用人力,就可以拉动流水线的车床,并且很多机械活不再使用人力。 十来个人在工厂内忙活,就能完成数十人的工作,这如何不让人咋舌。 张阳前两年一直不计代价囤积煤石,李世民一想到他用如此便宜的价格拿下了数万石煤石,捡到大便宜。 骊山的一切就是果实,李世民看着这些果实的目光火热,只要将张阳吊死在承天门前,这些果实就是他的了。 当然了现在这些果实还是骊山的。 今年已经到了二月,上官仪早早就离开了村子,前往长安周边各地与之前宗室的约定,开始安排蔬菜种植。 李靖住在骊山有五个月了,这五个月他见过张阳用过一次炸药。 直到今天,张阳扛着五个粗大的竹筒下山。 李靖和李世民一起站在山下看着这一幕。 卫国公李靖能够来骊山是李世民授意的,也是为了专研火器对于军中适用如何。 这件事交给别人不放心,李世民更相信李靖的能力。 李世民近日的心情很不错,他摆了摆衣袖,抬首看着拖着竹筒下山的张阳,低声问道:“药师在骊山也有半年了?” 张阳距离走到山下还有一段路,李靖回话道:“回陛下,末将在骊山已是第六个月,前五个月……” 李世民一脸的笑容,“那五个月你有何收获吗?” 李靖不住摇头,“为了等张阳造出火器,足足放了五个月的炮仗。” “……” “很是无趣。” 闻言,李世民低头看去,李靖手中就有三两个小炮仗,就是这些小炮仗,让这位名震中原内外的大将军玩了五个月。 终于张阳拖着这些竹筒下来了。 这个五个竹筒立起来足足有三尺高,一个成年人正好可以扛在肩上。 李靖和李世民好奇瞧着。 张阳介绍道:“陛下要不要试试?” 事物越大其威力应该也越大,不论是攻城器械,还是战争兵器,武器越大杀伤力往往越大,这是当年作为天策上将得来的经验。 这五个长又粗的竹筒从村子运到村口,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李孝恭和李泰第一时间来凑热闹。 看到远处有个草垛,张阳便找到了目标,三百步开外的草垛正合适。 张阳扫视一眼众人,“不知道哪位愿意第一个开火?” 开火?开火是什么意思,住在骊山的李渊和欧阳询也来了,众人都在议论着。 张阳看了看阴沉的天空,过不了多久便会下雨,便招手让李孝恭来尝试。 竹筒表面很光滑,但在两侧装了可以着力的把手,李孝恭将这比大腿还粗的竹筒扛在肩上。 张阳嘱咐道:“河间郡王单膝跪地,看到上面的准心对准远处的草垛。” 李孝恭依言照做,屏息准备好了。 张阳点燃了火药筒后方的引线,引线烧入竹筒内,白烟从竹筒的后方升腾而起。 众人也都屏息看着,只听竹筒后方一声炸响,一团火焰射出朝着远处而去。 当那团火焰接触草垛的一瞬间便炸开,在那个草垛前炸开个大豁口。 李孝恭还举着火药筒深吸一口气,神情木然地说了一句,“娘的。” 眼前硝烟很浓重很刺鼻,众人许久没有回过神,只觉得这东西要是打向人群会有多少人被烧死。 安静片刻,那草垛也烧了起来,原本打出去的火球就是烧着的,连带草垛也烧起来 张阳蹙眉问道:“陛下觉得此物如何?” 闻言,这位皇帝这才回神,被硝烟呛得咳嗽了几声,“朕……咳咳!朕还是喜欢那炸开城墙的火器。” 兵事见解还要问问李靖的意见,领兵打仗这种事情这位大将军的经验还是值得听取的。 李世民沉声道:“药师以为如何?” 李靖来回走了两步,考虑好一会儿回道:“此物……有不妥之处。” 李世民点头,刚想说什么却见父皇走了出来。 李渊在人前拿出了以前的威严,他走到两人中间,小动作有意地挤开了李世民,而后沉声道:“药师所言,当不会有错,朕愿闻其详” 惹得李世民很是不满,明明是朕想要问的,却被父皇抢了话,当下有这么多人看着,他也不好计较,只能将想说的话咽下去。 “陛下,此物看似声势很大,两军尚未冲阵尚且可用,但短兵相交,则反受其累。” 李靖又道:“倒是此物可射三百步之远,比之弓箭更有效用了,两军交战之前,放在阵前更合适。” 说罢,李靖转头看向张阳,“想来县侯还有诸多火器没有拿出来,是也不是?” 张阳笑道:“在下一时创意,让陛下与诸位见笑了,嗯!胜在创新。” 众人没有反应,他继续忽悠道:“不论做什么都要有创意,创意与发明是我们这个时代最璀璨的宝贝。” 说话间,见李孝恭还扛着那玩意儿,一脸绷着又浑身僵硬不敢放松。 张阳咳了咳道:“河间郡王,您可以放下来了。” “是吗?你不早说!让老夫扛了这么久。” “以后放在军中使用的话,在炸出去之前,一定要大喊一声:开炮!” “为何?” “这是习俗。” 李孝恭冷哼一声,“此物第一次出现在世间,何来的习俗,莫要晃点老夫,欺人太甚!” 第七百三十三章 社稷的图景 李靖满脸狐疑,看那竹筒中还有不少白烟冒出。 张阳惆怅一叹,解释道:“其实要这么喊一声是有原因的,因为在开炮之际就怕附近有自己人,需要告知自己人,就像是我有一颗手雷,在扔出去的时候也要大喊一声,就是为了让自己的袍泽能够及时找地方躲避,这不仅仅是习俗,这是规矩,铁一般的规矩。” 如此说完,众人这才安静下来,李孝恭爽朗一笑,“你早说是规矩,老夫就不会这般说笑。” 李靖拿起地上的竹筒,等白烟散尽之后,他看着内部的情况,外表看着简单,原来内部也是有机括的。 想来是内有乾坤。 张阳解释道:“这都是智慧结晶,嗯!都是智慧。” 李渊的目光看向另外三个竹筒,“不妨将这三个竹筒也点火?” 张阳连忙道:“这都是给陛下演武用的,暂时不使用。” 唯独在场的李世民神色狐疑,当年张阳说过骊山的铸造都是为了民生建设,现在惊觉骊山的铸造不仅仅用于民生,也可以用来杀人。 眼见张阳和李靖还谈着话,李世民心里有了盘算。 等围观的众人离开之后,李世民这才颔首道:“药师,张阳与朕来。” 闻言,张阳与李靖皱眉相看一眼,只好跟上了陛下的脚步。 来到李靖的住处,红拂女也在这里,现在这匹三河马与她非常亲近。 三河马是养在天山下的,常有人说天山下的骏马才是千里马,这种战马难得也十分难驯服。 也就是在家中,与弟弟妹妹也不算排斥,毕竟是养在骊山的。 对外人这般亲近,对这匹马儿来说这是第一次。 或许也只有红拂女与李靖身上久经沙场的肃杀气才能降服它。 野兽都是简单的,它们会对强者服从。 “往后火器铸造朕还要多依仗你和药师了。” 这句话让张阳回了回神,笑道:“陛下,按照之前的约定骊山只有火器铸造权,没有火器使用权,这话没错吧。” 李世民点头,“朕当初在曲江池确实是这般与你约定的。” 张阳又道:“还请李靖大将军作证,这几个月我连一个炮仗都没有放过。” 回想这几个月,除了第一次李靖受陛下之命要来骊山见识火器用过一次炸了工厂。 只有这小子确实连一个炮仗都没有放过。 李靖神色冷静,心中越发地狐疑,这张阳比自己所想的要谨慎得多。 活了半辈子,李靖自然见过很多人,像他这样的人或许能够活很久,至少不会这么容易死。 一个能够克制自己的人,往往能够成大事。 张阳久居骊山,骊山上没有下人伺候生活起居,这也算是一种克制了。 有弱点的人容易控制,像他这样的人更难控制。 也难怪听说陛下与张阳之间早有怨气,时常因为一些事情吵架。 李靖不动声色地喝下一口茶水,这般臣子很是难对付。 就因为当初一个约定,张阳确实连个炮仗都没有放过,今日的演示也是由李孝恭代为使用,但凡他再大意半点,说不定陛下就有借口杀了他。 如此人物,不得小看。 如今朝中还有裴行俭与张大安这两个立下了奇功的年轻人,这世道的年轻一辈都长成什么样了。 权贵子弟中没见有这么出色的年轻一辈。 李靖心中有种要被年轻一辈卷死的感觉。 尤其是张阳带出来的礼部,主内的有许敬宗与张大象,在外的还有裴行俭与张大安。 年轻一辈如此,自然是让朝中的老将们放心,老将们心里的傲气多半也会被年轻一辈的功绩震得支离破碎。 好似大世就要来了,年轻一代的奋进,让朝中老将们又是欣慰又是失落。 李世民颔首道:“梁建方现在到哪儿了?” 李靖回道:“从脚程来算,梁建方该是刚到安西都护府不久,多半在整顿兵马,准备驰援波斯。” 见陛下看向自己,张阳叹道:“陛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朕希望梁建方的兵马能够拥有火器。” 闻言,张阳神色凝重,又是喝下一口茶水。 李靖低声道:“若是梁建方能够使用火器,末将愿为陛下拟定一份兵略,配合火器使用。” 张阳叹道:“陛下可知晓火器一旦面世,战争的残酷程度会上升数倍,人命如草芥不是戏言,大唐准备好接受这个东西了吗?” 此番话语,让眼前这位大唐地位最好的将领,与当今天可汗都沉默了良久。 红拂女骑着三河马出了宅院。 冬日里的风依旧有些萧瑟,细雨再次落下。 已是下午,村子里的工厂是下工的时辰,村民纷纷回家了,村子里又热闹了起来。 在宅院内还能听到外面一群孩童嬉闹的声音。 以后这群孩子要面对的是一个有火器的时代。 宅院外,李孝恭和李泰都等着君臣三人的谈话什么时候可以结束。 李孝恭揉着自己的肩膀,“不得不说,那小子造出来的杀器端是厉害,老夫的肩膀现在还有些作痛。” 李泰帮忙按着他的肩膀,“皇叔要不要去找孙神医看看?” 李孝恭活动了一番自己的肩膀,“先等陛下他们出来,老夫胳膊没大事。” 别看火药筒开火的时候没什么,只有李孝恭自己感受到了炸出去时的那般力道,那可不是寻常人能够承受的。 愣是李孝恭早年久经沙场,练成了这一身硬朗身子,也吃不消那火药筒的一炸,这要换成寻常人,姿势但凡有点没站好,说不定肩膀就废了。 到现在李孝恭心中还是有些后怕,这就像是胳臂被铁锤砸了一般,又像是扛了一天一夜的木桩之后。 当火药筒开火的时候,肩膀在那一刹间没了感觉,许久过后胳膊开始发麻,到现在已经抬不起手了。 关中又下起了雨水,骊山上。 李玥急忙将晾晒的衣服收回来。 小兕子正在和小清清玩着五子棋,两个小丫头用她们为数不多的经验,正在棋盘上博弈着。 杨婶举着被雨水打湿了衣服在炉子上烘干着。 小兕子突然抬头问道:“这雨天好冷。” 她说着挪了挪位置,避开从门外吹来的风。 小清清解释道:“这叫倒春寒。” “倒春寒是什么?” 小清清低声道:“我也不知道,我爹爹有一卷书,那卷书上写满了天地奥秘。” “天地奥秘?” 小兕子也就是当今晋阳公主李明达,她好奇道:“父皇与袁道长说过天地奥秘不是凡人可以度量的。” 小清清不服气,她抬着下巴讲道:“对我爹爹来说天地奥秘也不过如此。” 李玥听着女儿与晋阳公主的对话,抿嘴笑着。 家里很温暖,夫君拿了火器下山现在还没有回来,天色就快入夜了。 李玥忧心地看向窗外,家里总是有很多事情要担忧。 不多时,王婶回来了,一进屋便将门关上,这才不让外面的冷风吹进来。 “公主殿下,陛下与县侯,李靖大将军正在商谈。” “多久了?” “半个时辰了,还未结束。” 事关大唐的将来,事关以后的兵事建设与社稷稳定,放在李世民与李靖面前是一个十分矛盾的问题。 火器就是一个魔盒,打开这个魔盒将来的世道又会是什么样。 以皇帝现在的能力能否把握住此等杀器? 还有火器的图景下,社稷又会是什么样的模样,大唐是否已经准备好接受这个事物。 若没有收拾好,往后又会面对什么样的局面。 这就是李世民和李靖这两位大唐最有分量的人物,他们的面前放着一个从未设想过的问题。 而这个问题决定了大唐往后百年内社稷规划。 李世民颔首道:“朕可以掐灭一切专研火器的苗头。” 张阳低声道:“陛下,知识的发展并不是说掐灭就能掐灭的,而知识的发展也不是线性的。” 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棵树,张阳继续道:“树木的底层肥料就是理论知识,而这些知识可以让大树开枝散叶,当它只是幼苗的时候想要掐灭很容易,连根拔起就可以。” “但要等它长成之后,再要拔起来就很难,假设土壤就是设稷,那么当树木拔起来的时候,会连带破坏土壤。” “理论知识越加厚实,知识的果实就会越来越多,从东面一颗,到西面一颗的果实,直到最后满树开花,陛下觉得拦得住吗?” 李世民颔首陷入沉思。 张阳躬身稍稍一礼,“陛下,骊山有一个条件,也是当初曲江池承诺之后的附带条件。” 已经不知道自己喝了几杯茶水了,李靖要倒茶水,这才发现水壶中的水已经空了。 李世民沉声道:“你的条件在曲江池说过。” “那我现在再补充几条,首先军中要有一批单独的兵马才能使用火器,这队兵马由李靖大将军或者陛下直属都可以,二来这支兵马要绝对的忠诚,三!军中将领不能掌握火器。” “四!火器铸造只能由骊山进行,任何人不能参与制造,只有骊山才有制造权。” “五!一旦社稷有变动,骊山有足够的自保权,大唐历代君王都不能擅动骊山。” 听到最后一条李世民的额头青筋直跳,沉声道:“你是何意思?”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张阳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微笑道:“陛下在宫中没少让人研制火器吧?” 李世民冷哼道:“朕只不过是让人试做配方。” 张阳丢了手中的木棒,“是呀,火器的秘方只有我知道,也只有我知道该如何调配,这方面陛下没有与骊山讨教还价的条件。” 李世民怒得双手握拳,没有当场发怒,“好,朕答应你!” 张阳笑道:“谢陛下体谅。” 在个人问题上,李世民几次想要将这个小子的肚子刨开,看看他的心肝都是怎么长的。 在社稷问题上,李世民的理智一直在控制冲动,理智告诉这位皇帝,这小子不能杀了,一旦杀了大唐便得不到火器,甚至骊山都会玉石俱焚。 如此一来,这位皇帝也冷静了。 张阳继续道:“陛下,我在辽东那几片地的地契还未给骊山,什么时候可以交给骊山。” 李世民沉声道:“玄菟郡?” 玄菟郡在后世又称抚順自古以来就有煤都之称,是世界几大陆地板块中最大的煤矿产地之一,也是最大的露天煤矿。 在魏武时期,中原动荡,三国动乱时期,那片地被高句丽夺去了。 现在张大安已经拿下了高句丽的都城,这片辽东的东部的大矿场也该重新回到大唐。 这是很早以前就和李世民说好的条件,收复高句丽之后,就要将那片土地交给骊山。 李世民颔首道:“朕让人查探那片地,据传闻那里有乌金矿。” 张阳揣着手,一脸轻松的笑道:“是不是有乌金存在我不清楚,我只看中那片地。” 他的眼光从来都是毒辣的,一眼就看到了辽东地中煤矿最大的一片地。 虽说那里很贫瘠种不出粮食,可光是那里的煤矿,足够让骊山有取之不竭的煤矿。 这小子没了煤矿的制衡,以后的骊山又会是什么样子。 李世民低声道:“你若是得了这片地,不论是收复高句丽之功,还是现在的火器之功,朕不会再给你任何的封赏了。” 李靖打量着张阳,这个人很年轻,最初在礼部发迹,说是巧合也罢,他帮大唐争取了河西走廊,自此这小子在朝中的官途一路到了礼部尚书。 可能是从高昌的鞠文泰父子惨死,张阳的恶名便被关中,西域,吐蕃,以及突厥人为之议论。 也算是大唐第一位让四夷之人不敢得罪的礼部尚书。 李靖自认善兵法,但少有接触政事。 而张阳可以通过一系列的政事布局,收高昌再平安西四镇。 在关内外,张阳就有了一个妖人的名号,他还写得一卷名叫聊斋的妖书。 那卷书上的一个个故事,红拂看过也很喜欢。 通常来说武将对外,文官对内,以往的谋士也会对外,那就明朗了,张阳与寻常的文官不同。 第七百三十四章 骊山山门学识 张阳是张公瑾的弟子,也是谋士的弟子,如此说来他会趋于谋事这方面的能力倒也是正常。 但这也是李靖最苦恼的一件事,张公瑾说过他这个弟子与大唐很多人都不同,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同。 张公瑾说他从来没有刻意教过张阳什么,最多也是一些为人处世上的斧正而已。 还听说他以前也有一位老师,那位说是秦岭的一位高人,从来没有见过其真面目,从未有人听闻。 围绕在张阳身上的谜团很多,如此李靖越发想在骊山住下去了。 听张阳说完这些话,李世民又道:“药师觉得如何?” 李靖颔首道:“若是特定兵马与特定的人手来管着火器自当是最好的。” 君臣三人商谈许久,红拂女回来了。 注意到红拂女看向自己的目光,张阳也是笑着回应,答应红拂女寻找虬髯客的消息需要动用现在处默的人手,以及辽东的人手。 偌大的中原找不到虬髯客多半要去关外寻找,或者是海外。 在海外想要找一个人就难了。 李世民起身道:“朕还有事要和药师说,你就且先回去。” 张阳点头离开,走出这处宅院的时候,抬眼就见到了李泰与李孝恭,三人一起相视一笑。 只是这种气氛,并不讨喜。 好像是终于出狱了,有兄弟叔伯来迎接一般。 刚刚的谈话很沉重也很严肃,张阳发现自己一直绷着的弦此刻终于松开了。 李孝恭一手扶着自己的胳膊走上前,“你小子事先不说,就让老夫用那家伙,现在胳膊酸疼得要废。” 李泰重重点头,“皇叔确实已经疼了许久。” 张阳让李孝恭解开外衣,卷起他的袖子看着,肩膀处果然青红一片。 “以后我做个支架,就需要人力来支撑了。”张阳试了试确认河间郡王肩膀的骨头多半无碍,这才放心,拉着他去找孙神医看看。 不多时李靖和李世民也走了出来,他们君臣俩人朝着骊山的村外走去,一路走出了村子。 张阳回首多看一眼,君臣俩人步步走远,一直淹没在夜色的漆黑中。 与李泰带着李孝恭一起来医馆,孙神医这些天对一些疑难杂症的了解更深几分,每每有经验所得,对这位老人家来说是特别满足的一件事。 孙思邈打开一个罐子,便是酒精特有的味道。 以前河间郡王还会与李泰偷喝酒精,经过上一次的教训,这一次他们怎么都不肯碰酒精了。 孙思邈须发皆白,双手却很稳,他将酒水倒在李孝恭的肩膀上,“老朽用一些活血化瘀的药水泡过这种酒精,用治跌打伤正好,看这青红深度多半是动了筋,往后要少活动了,明日便会鼓起包来,切勿戳破,只要等它自己消下去便好。” 张阳不放心又给河间郡王上了夹板,如此一来他的肩膀缠满了纱布。 李孝恭稍稍一活动手臂,便疼得直皱眉。 孙思邈叮嘱道:“三两日好不了,十天之后来老朽这里再看看。” 说着话,孙思邈的目光又看向李泰,“魏王殿下,还是要注意减肥。” 李泰讪讪一笑,“本王近日一直都在吃素。” 孙思邈收回目光,又道:“老朽就不给河间郡王调配汤药了,今晚会是最疼时,咬牙要挺过去,等疼痛过去了,休养几日便好。” 李孝恭不住点头,“只要大唐万胜,受点苦不算什么。” 孙思邈又挑选了一罐药酒让李孝恭带回去,每天两次用温热的布巾好好擦拭。 张阳皱眉问道:“孙神医,我想做一副骨架。” 孙思邈的动作稍稍停下,“需要什么样的骨架。” “人的骨架。” “这个呀……”孙思邈皱眉话语停顿了半晌,“去死人堆翻找总会凑齐的。” 张阳很难想象自己跳进一个死人坑中,用一块块的骨头拼凑人的骨架,宁愿用石头去打磨出骨架,也不愿意跳进死人坑。 李泰带着李孝恭先回去了,张阳独自一人走在宁静的村子小道上。 穿过整个村子,走到骊山的山脚下,再顺着台阶往上走,细雨还在下着,雨水落在身上并不舒服。 等走到了山上,再回头朝着山下看去,只能看到山下朦胧的灯火光,那是安宁村落的光。 多看了一会儿,张阳移开脚步一步步走入屋中。 屋内,李玥刚照顾着小兕子和女儿睡下。 王婶收拾着家里低声道:“这小公主与小郡主玩得真好,往后也是能够相互帮扶的好友。” 张阳站在门前,看了会儿女儿的睡相。 “夫君,将外衣脱了当心着凉。” 任由媳妇褪去外衣,张阳再将发冠取下,一头长发便落了下来,“与你父皇谈过了,朝中会准备地契,辽东那片地以后就是我们家的了。” 李玥点头道:“如此也好,我们以后不用再为煤石不够烦忧。” 本来村子里积攒的煤石就不少,就算是多增加几台蒸汽机,也够骊山用个三五年的。 只不过夫君又提起这件事,或许煤石往后还要继续消耗,消耗的会更多。 李玥笑道:“夫君很久没有给弟弟妹妹们讲课了,明天给她们讲一课如何?” 张阳洗漱了一番,在华清池中洗了洗这才重新走入屋中,擦拭着自己的湿漉漉的头发。 “上一次唯心论与唯物论就很不错,我也喜欢听。”李玥整理着烘干的衣衫。 杨婶拿起这些衣衫又道:“这些衣衫只是烘干,湿气还在,婶婶明日拿去晾晒公主殿下再穿。” 两位婶婶嘱咐了一句就离开了。 李玥小声道:“下一次夫君打算讲什么课?” 张阳关上屋门,走上前双手揽着她,小声道:“我很贵的。” 闻言,李玥骄傲一笑,“我有钱,有我们家一辈子都花不完的家产。” 夜里,夫妻俩人一起走入卧房。 一夜风吹雨打过去。 张阳早起的时候,呼吸一口山上的新鲜空气,神清气爽。 弟弟妹妹好不容易在骊山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去宫里住了几天,过了一个年又恢复了晚睡晚起的习惯。 张阳一一拍打着门,将她们都叫醒。 少顷,弟弟妹妹一个个无精打采地从屋子里走出来,纷纷坐在华清池边洗漱。 吃罢早饭,弟弟妹妹这才恢复了精神。 张阳从藏书阁拿出一块木板,她们排排坐好准备听课。 在木板上写下了方法论三个字。 看着弟弟妹妹一张张稚嫩的脸,张阳又道:“看到方法两个字你们会想到什么?” 在座的弟弟妹妹都交头接耳低声议论。 李治率先道:“姐夫,我知道,能够解决问题的方式就是方法。” 李丽质,小慧,小武也在孩子们的后方坐下来,师父难得讲课一次,她们三人也要听,听取骊山山门学派的最精髓理论知识。 现在老师所教的那些学识已经不能满足这三个弟子。 她们到了这个水平,缺少的就是认知,当师父在木板上写下了方法论三个字,她们便来了精神。 李玥一边给儿子喂着饭食,一边用心听着。 昨日下了一夜的雨,今天的天空还是阴沉沉的,几只鸟儿掠过华清池,飞向另一边的山林。 张阳又在木板上写下了三个字:世界观。 “看到这三个字,你们又想到了什么?” 清河率先道:“姐夫,那就是天地人。” 李治与清河的回答,张阳既没有否认也没有点头。 而是继续道:“在方法论上其实孔子他老人家早有见地,他说过学思很重要,所谓学思你们又知晓多少?” 还是李治举手道:“姐夫,所谓学思便是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张阳点头,“不论别人说什么,都要思考,多思考是一种很好的习惯,思考与你说话之人的动机,他为什么说,所说这些目的有何在。” 弟弟妹妹手头上各自有着小本本,开始奋笔疾书做笔记。 “对学思的争论自古有之,我们不难发现,不论是战国还是先秦,人们对学思之论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反复也提了很多遍,与我之前与你们说过唯心辩证与唯物辩证便是同理。” 张阳不断写着一个个词,一句句话,不到半刻时辰,这块木板上便写了不少字。 每一个词都可以引出一个道理,一句话。 张阳又道:“接下来就是世界观,世界观并不是只有天地人,我们要探寻的是世界发展规律中产生的现象,而这些现象都由其自身产生,发展,灭亡,在认识中还必须贯彻历史方法和逻辑。” 孩子们尝试理解这些对她们来说还很生涩的知识。 李丽质安静地听着……方法论是方法的自身,如有特指就必须有其规律。 一堂课讲完了,李丽质还沉浸在讲述中。 小武感觉这些知识很生硬,她低声问道:“小慧你听懂了吗?” 小慧点头道:“有些听懂了,物质是构成世界的本质,而世界本身的发展,有它的一定逻辑,师父的意思是要我们理解其发展规律,并且从历史中汲取经验,质疑一切莫须有,留下的便是最真的逻辑,这是方法论,也就是从世界观中剖析出来的理论。” 听小慧这么一说,小武努力记下这些话。 三个弟子性格各不相同,小武在数术上有很好的造诣,理解能力上不如小慧,可她从来不会羞愧与失落,在学习过程中的挫折反倒是她的动力,她这种女孩子是越挫越勇的。 而李丽质则互补一些,她有小武的强势也有小慧的才思敏捷,但要两样特长都拿出来,反倒是都不如小慧与小武。 李丽质身为骊山的首徒,她叹息道:“我们骊山山门成立已有五年,而姐夫的学识是最难懂,也是最深奥的。” “明悟世界观,领悟方法论,秉持学思的原则才能够改变现状,所以我们骊山所学便是造福世人。” 小武扶着额头,“弟子不能明悟,学之有愧,还请师姐细讲。” 听完师父讲课,三位骊山的正式弟子开起了小会。 给弟弟妹妹上了课,张阳还要继续忙太府寺的事情,只是清晨时分就有一支千余人的兵马来到了骊山村前。 要是放在别的村县,被这么多的兵马堵在村口,早就生乱了。 但这种场面对骊山人来说已经见怪不怪了,骊山什么风浪没有经历过,太上皇都住在骊山,谁敢来冒犯? 上官仪为了太府寺的事情,分发菜苗与种子,出去了半月才回到骊山,这些天他跑遍了长安城周边几个村县,因为宗室的田亩都不是聚在一起,而是分散各地的。 分散各地也有好处,如此各地水土不同,也可以种不一样的蔬菜。 身为太府寺少卿,整个太府寺也只有太府寺卿与少卿两人,所以在这些事情上,上官仪还是要亲力亲为,心中也能够更踏实一些。 只是离开村子半月,再回来的时候就瞧见了村前的这队兵马,他们在村子前安营扎寨像是要在这里久住。 上官仪从这队兵马边上路过,走入村子问向在村口啃着芹菜李泰,“魏王殿下,军中这是何意?” 李泰嘴里嚼着芹菜一边回话道:“父皇说是来保护骊山的,以后会有轮换兵马来这里当值。” “是折冲府的兵马要常驻骊山?” “这些可不是折冲府的兵马。” 是陛下安排的,又不是折冲府的兵马,上官仪顿时明白了这件事不能多问,抬眼看了一眼骊山满腹的疑惑不敢多问了。 李世民坐在骊山山脚下的小行宫中,看着一份份奏章,这都是地方送来的,这两年对世家的举措没当初这么多了。 这也让七宗五姓少了警惕,他们又开始做小动作了。 现在李世民不觉得七宗五姓是庞然大物了,朝堂站稳了脚跟,只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很乐意抽他们一顿。 至于怎么抽,抽完之后要如何,全看这位天可汗心情。 当然了天可汗更愿意让人拿着火器,在七宗五姓的家门口好好炸一炸,炸个一年半载。 第七百三十五章 龟兔赛跑 自贞观以来施行科举磕磕绊绊,可世家依旧是我行我素,科举施行的这几年,选官之时就会考虑到出身和家世,尽可能避免世家子弟。 李世民喝下一口水,神色凝重地放下手中的卷宗。 王公公端来一个陶锅,“陛下,这是魏王殿下准备的饭食。” 忽然觉得有些饿了,想到之后还要和李靖商谈火器之事,李世民便收拾了一番心绪。 再看眼前这个清澈的肉汤,不管是羊肉还是牛肉,只有在骊山才能熬制出这么清澈的汤水。 李世民尝了一口疑惑道:“骊山哪里来的牛肉?” 王公公解释道:“这肉不是耕地的黄牛,而是吐蕃苦寒之地的牦牛。” 李世民了然点头,“吐蕃的牛?” “禀陛下,现在河西走廊互市往来很是热闹,有不少关内外的商客在河西走廊走动,听说有个吐蕃女子卖了三百头牦牛,只是那些牦牛出了苦寒之地后便活不了多久。” “与其看着它们因为水土不服死去,不如杀了给人吃,它们是不会耕地的。” 李世民捞起一块筒骨,吸溜着骨髓。 王公公继续道:“听说那吐蕃女子与当年西征之时的苏定方有些往来,那女子卖了牛之后就去了长安城寻苏定方将军,还说是特意感谢骊山,送了五头过来。” 将领的私事李世民不想管,在松赞干布带着兵马与大唐周旋的时候,苏定方和李道彦也在那个时,拿下了松赞干布的大后方。 期间收服了不少吐蕃人,功劳是功劳,将士的个人品行就是另外一回事。 只要苏定方忠心于大唐,至于他与什么女子上了塌,李世民没有兴趣。 吃罢陶锅中的牛肉,李世民擦了擦嘴,午后小憩片刻又走出了小行宫。 还没到耕种的四月,骊山就开始忙碌了。 皇帝迈着脚步,目光依旧打量着村子里的一切,他路过造纸坊的时候,就见到李泰带着人在欢呼。 李世民走近一看,有几张深褐色的纸张刚刚烘干好。 “父皇,这是朝中给的旧纸,我们用这些旧纸制成新纸了。” 看李泰欣喜的神情,现在的他在骊山制造一途,渐行渐远。 朕的儿子怎么会对这些事有如此天赋。 李世民有几分欣慰,又觉得无奈,好像儿子长坏了,不!应该说是被张阳带坏了。 青雀从十岁开始就跟着张阳厮混。 好歹张阳从未带着李泰做过什么错事,也没有闯过祸,还能教导李泰一些学识,想来也就由着他了。 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儿子,看着他神情,李世民低声道:“这纸很好。” “父皇,骊山建设都是为了民生,不只是用于骊山,往后能够用于整个中原,让纸张更加廉价。” 李世民拿起他手中的纸张,“颜色深了。” 李泰笑道:“儿臣还可以再调配配方,会让纸张更加干净,一样样配方试用,总会成功。” “这种纸张所用旧纸几何,能够产出几何?” “回父皇,只用四成的旧纸泡成纸浆,再用六成的新纸浆混合。” 在骊山有个规矩,每每在技术上有所突破所有参与的工匠都要大声欢呼。 李泰满脸的笑容,“父皇,这是大唐的纸张,往后再也不愁没有纸张。” 以往的纸张确实很贵,而且就算是骊山的纸张,不论是材料还是工序,都是很大的成本。 现在有了旧纸回收之法,成本上便可以省去很多。 这种技术对生产带来的改变,在骊山时有发生。 “以后就叫贞观纸。” “谢父皇赐名。” 李世民颔首点头,又迈着步子离开,他打算去看看上官仪。 朝中才俊确实多,像上官仪这样的人正是李世民一心想要的,人才从来没有够的一天。 如果全天下的人都能为社稷着想,大唐何愁不强大。 如此李世民又瞪了一眼骊山山顶。 这个村子经过三次改建,如今分成了田亩区,工业区,居住区,三个大块。 张阳将封地分为三块,人们起居生活也在这三片地中。 在骊山有个很奇怪的城楼,听说是当年玥儿和张阳一时兴起建设起来的。 那时候的骊山还在初建起来,这个圆筒形的城楼建设好之后,夫妻俩就没有在其中住过。 而现在,这里就成了村子里的办事处,上官仪和武士彟都在这里忙碌。 李世民迈步走入这座城楼,从一个过道走入,再沿着石阶走上去,最顶层便是上官仪所在的房间。 石阶盘旋而上,整个城楼都是用这种上好的石料铺设而成。 李世民的心里对他的这种铺张浪费鄙夷了一番。 顶层楼台的一处宽敞屋子,上官仪平日里都会在这里安排事宜。 走入这间屋子,这间屋子南北两面各有窗户,还有冷风灌入这里。 屋内很凌乱,摆放着很多的卷宗,还有各式各样奇怪的物件。 李世民抬眼看到的是一张巨大的地图,地图上描绘的是以骊山为中心,圈起来好几片地。 正在桌案上翻找着卷宗的上官仪见到陛下先是愣了愣,急忙行礼,“陛下。” 李世民摆手道:“你不用多礼,这张图是骊山以后要做的事?” 上官仪将怀中抱着的一堆卷宗放下,整了整自己的衣衫解释道:“其实这是太府寺的事,这些圈起来的地方是今年我们准备耕种的田地。” “高陵那片地确实是李道宗的。” “宗室给了县侯一个情面,说是能够给予太府寺方便,就给了这些田亩,不过骊山只是帮忙种植,种出来的蔬菜是可以分得一部分收益。” “朕知道。” 见陛下没有怪罪,上官仪心中踏实不少,又道:“下官去看过各地的水土,这些田亩所种的蔬菜各有不同,不同的水土种不同的蔬菜。” 李世民从地图上收回目光,看向楼下走动忙碌的村民,“以你的才能,这小小的骊山留不住你的。” 上官仪躬身道:“陛下,臣此生有两次收获最丰厚的时候,第一次是寒窗苦读之时,第二次便是现在。” “骊山并不大,臣一直看着它如何壮大,如何富裕,还有很多有意思的治理方略。” “如果只是一个小小骊山,你如何做出更大的成就。”李世民看着窗外,伸开双手朗声道:“这天下社稷之功,谁都在争!许敬宗可以争,哪怕是褚遂良,或者是岑文本,他们都是青年翘楚,你也可以争,与他们争,与张阳争。” 上官仪低下头沉默不语,不知该如何回答陛下的邀请,更没有做好步入朝堂的准备。 李世民颔首又道:“朕可以等着你的回复,时机不会等你,谁先捷足先登,谁就能得到最大的成就。” 听罢这番话,上官仪低着头躬身行礼,用沉默再次婉拒了陛下。 见到上官仪的态度,李世民便知道再多说什么也没用,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心意。 上官仪独自站在房间中,目光向窗外看去,就见到了陛下离开的背影,看着这个背影走远心中的压力也就消散了。 他又坐下来给自己泡上一杯茶水,转头看向挂在墙上的地图。 少顷,他站起身离开了这个房间。 张阳就在田地里记录着作物成长的情况,而一旁小郡主骑在熊背上,乖巧地看着书卷。 倒春寒的天气时常有阴雨,而在关中便是冻雨,这些天的天气一直都是阴沉沉的。 “县侯,陛下来见过在下了。” “陛下说什么了?” 张阳轻描淡写的态度也不知道该说是好还是坏,对他来说陛下不过是骊山的常客,一位客人而已。 更不需要全村人的照顾,皇帝在不在骊山,这里都是一样的。 将陛下说过的话语复述了一遍,上官仪忧愁道:“在下没有答应陛下。” 张阳颔首道:“就像是陛下说的,有的人捷足先登,就有可能得到最大的成就,可谁的脚步先动并不说明他的脚步一直领先。” 或许是因为个人经历导致的,上官仪并不认同陛下的这番话,人与人之间的成就高低,不是爬山,并不是说谁走在前头就一定能够最先到达顶峰。 人生很漫长,上官仪觉得就算自己还在山脚下,也丝毫感受不到他人带来的压力。 “上官仪,你一定会有一番大成就的。” “县侯,下官以为能够做好太府寺的事,便是此生最大的成就。” 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放眼这关中平原,刚刚从寒冬中过来不久,这片大地的草木还未苏醒。 张阳在田埂边走着,载着小清清的熊大也走着。 上官仪跟上脚步,“还望县侯莫要将在下交给朝中。” “上官兄说笑了,是否留在骊山全看你自己的决断,当初让你教书的时候我们就约定好了,你若想离开随时都可以,只要你还在骊山,我一直给你工钱。” 张阳揣着手继续走着,“一开始所有人都在山下,当有人开始登山的时候,便会有人跟随而上,与你讲个龟兔赛跑的故事吧。” “下官愿闻其详。” 龟兔赛跑的故事,小清清听了许多遍了,听爹爹还要给上官仪讲,好奇道:“爹爹,大人也要听故事吗?” 面对这个孩子,上官仪打心里很欣赏,这孩子如今也四岁了,她比寻常孩子聪慧许多。 张阳本就是一个特别的人,他的孩子也很特别。 龟兔赛跑的故事耐人寻味,讲的是一只骄傲的兔子和一只坚持不懈的乌龟之间的赛跑。 起初所有人都觉得兔子会赢,就连兔子也觉得自己会赢。 却没想到最后赢了赛跑的是那只乌龟。 很是荒诞的故事,可放在人与人之间,却又是这般地讽刺。 让兔子失败的,是它的骄傲自大。 乌龟会赢是因为它坚持不懈。 “我以前的老师说过,要当乌龟,不能当那只兔子,人人都可以是乌龟,人人也可以成为那只兔子,就算是再天赋异禀也可能因为骄傲,最后会一败涂地,泯然众人矣。” “就算是天资再差,也可以通过后来的努力,成就一番大事。” 上官仪躬身道:“谢县侯指点。” 张阳又道:“不过是一个故事而已,算不得指点,每个人对这个故事的看法都是不同的,其实这些道理你都懂,我说这些不过是多此一举,你也不要见怪。” 说着话,张阳走上骊山,熊大也迈步往山上走着。 最近这头熊神情很低落,小清清抚着它的头,低声道:“等到了开春之后,你就可以犁地了。” 这头熊打了一个哈欠,它过了一个很无趣的冬天,除了它的熊窝多了两个品种不一样的熊猫。 在这个冬天确实没有什么新鲜事。 这头熊过了一个冬长得更大了,小清清的身形还小,现在爬上爬下很吃力。 只有让这头熊伏在地上,她才能顺着皮毛滑下来。 也不知道李靖和陛下谈得如何了,村口多了一支兵马,这支兵马多半是用来掌管火器的。 这皇帝对火器的热忱很急切,他指望这火器一炸,大唐万胜。 张阳在华清池边叹息,要让这个大唐好好的,还真是不容易。 尤其是皇帝的种种行为,令张阳想发疯,想与皇帝一决高下,也分生死。 想法是好的,事实总是事与愿违的。 皇帝想要火器,他就势在必得。 这不,王公公在傍晚时分又来了,光是那三个火药筒并不能满足皇帝。 可能李世民发现了,这不过是个横着放的烟花,只不过在内部做了一些手脚而已。 “陛下说了,往县侯可以在清明之前,作出一些像样的火器出来。” “像样的火器呀……” 张阳苦恼地挠了挠头,“火炮他喜欢吗?” “县侯说的火炮是何物?” “也是一种杀伤利器,要铸造这火炮,需要很多银钱,五千贯。” 闻言,王公公神色犯难,“县侯莫要为难老奴了,陛下只是想见一见火器,怎么要如此多的银钱。” 张阳神色依旧淡然,“王公公,陛下想要一门火炮就需要拿出这个价钱。” 今天暂更一章,请个假,补更先欠着……嗯!欠着 第七百三十六章 天可汗的讨价还价 张阳瞅着华清池,又抬头看了看天,“这池子该放水好好洗洗了。” 卷起衣袖,准备拦住上游的温泉池水源,张阳侧目看了眼,“咦?王公公你怎么还在这里?” “县侯,这五千贯实在是……” 张阳走入柴房,这里既是柴房也是熊窝,每每整理好这些木材就会被家里的熊折腾得一团乱。 又将这些木材一块块放整齐,犹如一堵加厚的墙,密密实实地看着就很舒心。 再将熊窝打扫一遍,张阳扛着沙袋出来的时候,王公公已经不在这里了。 将上游的入水口堵住之后,张阳打开下游的水阀,将整个华清池的水放出来,水顺着沟渠从山下往后,沿着水道分流在山腰各处。 以前的华清池池水很浑浊,现在好歹到了清澈见底,张阳受不了池中那片一星半点的淤泥。 华清池的池底铺着石砖,清理起来倒也方便。 等水放完,张阳提着扫把在池底清扫着。 李治,高阳,清河等孩子也都回来了,她们也一起下到池子底下一起打扫。 一个大人带着一群孩子扫地的模样很是舒心。 李玥哼着歌谣,收拾着晾晒好的衣服,这是孩子们之前唱过的歌谣。 骊山上的气氛轻松写意,小清清与小兕子正在玩着丢沙袋的游戏。 直到天色入夜了,池子这才清理完一半。 用罢晚上的饭食,孩子们都在藏书阁内写着今天布置的作业,简单的数术与论文解义。 媳妇要与小慧她们准备账目,以应对来年的生产。 藏书阁内很安静,弟弟妹妹每个人桌案边都放着油灯。 等她们写好作业了,这才三三两两散去。 张阳盘腿坐着,一手扶着桌案,看着手中这卷书,这是李淳风近日编撰的书籍,他将星象与人事结合,提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大纲,便是门之所召,随类毕臻,应之所授,待感斯发。 历史上占星者大多越学越玄乎,张阳觉得以李淳风的算学境界以及对天象星辰的理解,大可以不用朝着那些妖言惑众的方向走去。 历史上大多数的占星者都被冠以谄媚的名声,李淳风的造诣不该这样才对。 而袁天罡现在正在经纬度的测算上一往无前,他要重新定义世界的模样。 不过这些李玥都已经掌握了,从她可以测算经纬度的那天起,她唯一的疑惑,就是世界的真面目。 这个方向倒是和袁天罡的思路相同,让古人都为之着迷的谜题,天外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这个世界又是什么模样。 在这个科技无法探寻的年代,人们靠着自己的认知坚持探索。 世界是个圆形的球,这个说法在诸多士族中流传,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辩论。 张阳以为以后会出现更多的相关学说,如今不过是出现一个苗头,往后可能会有一场空前绝后的辩论。 等媳妇捧着一碟饺子而来的时候,张阳这才回神,抬头扫视一眼藏书阁,孩子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去。 夫妻俩相对而坐,一碟饺子放下,她递上一双筷子。 “夫君,看什么书呢?”李玥好奇道。 “李淳风道长想要编撰一卷占星书。” “是吗?”李玥夹起一只饺子放入口中吃着,叹道:“嗯!婶婶做的饺子皮很有韧性,好吃。” 张阳沾了一些醋,往嘴里放入一颗,“我想纠正李淳风道长的想法。” “如何纠正?” “占星可知气候变化,或者是年月变化,为什么但凡有点道行的道士都要将星辰与旦夕祸福联系在一起。” 李玥低声道:“人们对星空都是崇敬的,都是敬畏的,也不是所有人都像夫君这般认为,星空就是星空,它没有任何的象征意义。” 与媳妇讲话,总会在一些别的角度得到开解。 她说得也不错,先入为主般地觉得星象没有象征意义很难说服人。 古人也是讲究实事求是的,首先要举证,举证星象的变动与人为形势无关。 夫妻俩吃完了一碟饺子,李玥再给泡上一杯茶水,“我听师母说过,当初老师给父皇占过一卦,才是父皇在玄武门发动了兵变,不过师母说,老师从来不看卦象一类的书卷,老师根本不懂这些,完全是当时形势所迫。” “可形势所迫,正是父皇需要的,历代帝王都是受命于天的,就算是夫君举证了也没有人会相信。” 李玥神色淡然,拿起李淳风编撰的这卷残缺不缺的星象卷,低声道:“乙巳占?嗯,很有意思的书卷名,夫君相信事在人为,可历朝历代的天子都是天命所归。” 这就是认知上的冲突了。 张阳笑道:“谢媳妇提醒。” 李玥收起空碟又道:“此星象非彼星象,预知气候本质上是一门十分庞杂的学问,可对?” 张阳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 她的笑容很好看,尤其是她自信的时候,经过这几年的沉淀,张阳觉得她在事物的理解水平上已经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她慵懒地坐起身,“我去洗碗筷。” 独坐藏书阁中,这个藏书阁中有很多书卷都是媳妇的读书成果。 张阳又拿起李淳风这卷书看着,夜风吹来的时候让灯火有些摇晃。 “如此看书当真是累。”张阳起身吹灭这里的油灯走出藏书阁。 骊山的夜晚很寂静,寂静得只能听到风声。 没了朝中琐事的苦恼,李世民一觉睡到天明。 翌日,张阳用罢早饭,眼前就放着一碗汤药。 因火器之事,李世民也早早就来到骊山,他知道张阳的生活习性,是一个不管多晚睡,都会早起的人。 骊山一如既往没什么变化,去年的时候,张阳建设了一个车间,今年没有再建设的打算。 “你也要喝汤药?” 张阳点头道:“这是养神的汤药,前两个月儿子很是吵闹,每每夜里睡不好,导致我现在睡眠也不好,现在孩子安定了,就要开始养神。” 看李世民已经坐在自己的面前,张阳举着汤药碗道:“陛下要不要也喝点。” “也好。” 将碗中的汤药匀了半碗,君臣俩人对饮汤药,一口气喝下。 苦口的汤药入嘴,李世民皱眉看着他,这小子如此做派倒是有几分忧国忧民的样子。 张阳放下手中的药碗,“这汤药早晚各一碗,孙神医调配的,若陛下的睡眠不好也可以试试。” 以前李世民也睡不好觉,不过自阴山一战大胜之后便好多了,就算是在梦里也敢痛骂李建成,从此腰杆子也直了。 汤药入嘴,张阳又用茶水漱口,好奇道:“这两天天气寒冷,这倒春寒多半要持续到四月,还请陛下多注意冷暖。” “你是如何知道的?” “太府寺除了忙耕种的事情,还要注意天象,什么时候下雨,今年早春的气候如何,都是我们要关注的,都快养成职业病了。” “职业病又是什么?” “没什么,陛下不用在意。” 李世民狐疑道:“你小子年纪轻轻,怎么就一身病了?” 张阳惆怅道:“眼看我也要年过三十了,年过三十就要养生了。” “三十正是年轻力壮。” “陛下说笑了。” “朕没有说笑,朕三十岁时就立下了誓言,这辈子和突厥人拼了!遥想当年若李靖败了,朕也与颉利拼了!” 好汉不说当年勇,皇帝喜欢说当年勇,也没人拦着他。 见张阳又摆好了茶碗,这小子气定神闲的模样,怎么看怎么让人不痛快。 李世民拍案道:“一门火炮要五千贯?” 张阳点头,“陛下,这是很实惠的价格。” 清晨,精神正好,李世民怒火一好精神气头好上加好,他鼻孔出气,沉声道:“你干脆把朕的皇宫抢了。” “好呀,那陛下让在下抢吗?” “呵,光凭你骊山这点人手,连长安城都攻不进去,还想抢?” 话音刚落,李世民看他一脸思索的模样,好似真的打算攻打长安城。 只要这小子敢攻打长安城,他就死定了。 李世民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子的神情,当下想好了此人的死法,甚至还有很多花样。 “陛下要是觉得价钱不合适,我给陛下的那些火药筒也能用,吓住那些使者绰绰有余。” “朕要火炮!朕要能炸开城墙的火器!” 皇帝一拍桌案,他想要就要最好的。 张阳一手拿着陶土小茶壶,皱眉道:“那陛下要给钱。” “五千贯太贵了,你因为朕是什么人,与你谈买卖吗?” “火炮也能轰开城墙,尤其是在对方据守城内的时候,那城门算得了什么,一炮之下形同虚设。” “形同虚设?” “嗯,火炮可以在百步之外,破除一切战阵,如果是高射的话,甚至可以在俩军交战之前,不费吹灰之力毁了对方的战争。” 闻言,李世民神色越发凝重,转眼间,张阳的死法又多了一些。 “陛下,想当初我们骊山为了一个弹簧,用了多少铁矿?那都是需要银钱的,当时为了造出弹簧,我们也用了两千贯的银钱。” “就为了弹簧?” “嗯。” “朕怎么记得余下的赤铁矿你都存下来了?” “嗯,技术的发展很消耗资源,余下的赤铁矿很快就不够用了,所以之后骊山又向朝中采买了不少铁矿,就说魏王殿下铸造的蒸汽机,光是采买精铜与铁矿,采买朝中的精铜花费五千贯有余,铁料七千贯,算上人力和各种消耗,三年间耗费就有两万贯,现在陛下还觉得这是小钱吗?” 李世民沉默了,他实在想不明白张阳这笔账是怎么算的,骊山的银钱是怎么花的。 总觉得骊山并没有花这么多银钱,又觉得张阳的话语好像也没错。 真要给他五千贯,李世民心里百般不愿意。 张阳继续道:“陛下也可以先付一部分的银钱,余下的银钱可以用资源来代替。” 见银钱上有能够周旋的空间,李世民当即点头,“你且说,你需要什么,朕可以一应给你。” “十石赤铁矿,折价一百贯,具体折价多少按照铁矿的品质来看,陛下也别想着以次充好,我们骊山的铁匠手艺都是顶尖的,对铁矿的了解水平也是很高的。” 李世民咬着牙,“十石赤铁矿,才折一百贯?你要朕五百石铁矿?” 张阳笑道:“陛下要是拿不出五百石的赤铁矿,也可以直接给钱。” 五百石的铁矿是概念,这都可以垒砌一座小山。 李世民的呼吸沉重,“你不觉得价格很不合适吗?” “既然陛下心疼铁矿那就付银钱。” “那朕要不付呢?” “那就给银钱,对了!这还只是一门火炮的价钱,陛下完全可以多买几门。” 明知道这小子肯定是在趁火打劫,李世民心里百般不能让他如意,也不想他得逞。 终于,这一次的讨价还价很不愉快,买卖没有谈成,李世民挥袖离开了。 与皇帝谈价格就是这样,皇帝总觉得天下都是他的,只要他看中的东西就要乖乖拿上来。 张阳不想惯着皇帝这个毛病,皇帝来骊山度假也是要付钱的。 在这里住也就算了,皇帝不想付钱,可以让皇帝的儿子魏王殿下来付,账上扣钱就行。 等皇帝离开了,张阳这才走到厨房中,打开盖子便是扑面而来的牛肉香。 酱牛肉做到现在已经成熟,现在就等着放凉之后吃。 张阳夹起一片放入口中品尝着,牦牛做成的酱牛肉味道口感并不好。 至少也算是牛肉,给家里增加一些菜色。 骊山的五头牦牛除了当天拿出一头分给村子里的村民吃,其余的牛都成了酱牛肉,牛骨头在锅里熬着已经熬了两天两夜了。 打开盖子,骊山上便是一股牛味。 今天饭食,依旧有牛骨头汤,张阳捞出一根牛骨头丢给家里的几头小熊。 至于大的筒骨给正在长身体的弟弟妹妹吃。 对吐蕃人来说牦牛是很重要的,对吐蕃来说牦牛粪是一种很好的建材,也是一种上好的燃料。 吐蕃人也不会轻易宰杀牦牛。 第七百三十七章 是皇帝想要的越来越多 牦牛对吐蕃来说,既是家产也是身份的象征,掌握的牛群越多,在吐蕃的地位也就越高。 牦牛也是一种很好的运输工具,是吐蕃人生产作业不可或缺的牲口。 看着家里十多个坛子中都放满了酱牛肉,光是看着就很舒心。 村子里的大人们很忙碌,小孩子也要上学。 小郡主就成了村子里最清闲的人,整个骊山都是自己家的。 小清清骑着熊大在村子里晃荡着,一起在巡视着领地。 这孩子是熊大带大的,她与熊大心有灵犀,一人一熊最是亲近。 这头熊也将这位小郡主当成自己的孩子。 一边和熊大讲着话,“爹爹说要将骊山再规整一番,怎么还有这么多杂草。” 熊大得懂人话,甚至在点头。 村民都知道骊山这头熊快要成精了,他们从没见过牲口能如此通人性。 走到皇帝的行宫前,熊大停下脚步,伏下身。 小清清看着皇帝的住处,这皇帝来住骊山,住处也不怎么样。 这头熊的体型很硕大,光是它走动的时候,就令这里的宫女纷纷脸色惊惧,它有半人高,这牲口要是直立起来扑倒一个壮汉也是轻而易举。 虽说它现在很温顺,但也令人胆寒。 “你来了?”长孙皇后笑着道。 “嗯,娘让我来向皇后问安。” “嗯。” 见皇后点头,小清清又道:“熊大,去外面等着。” 这头熊闻言,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走出宅院,然后就坐在了门口。 长孙皇后瞧着这个小丫头,低声问道:“以后来长安城住好不好?” 小清清跟着皇后进屋,她找了一张桌案坐了下来,看到桌前乱糟糟的,便开始收拾。 等眼前的桌案都收拾干净,她这才舒心。 这是个很爱干净的孩子,长孙皇后心里有了判断。 “外孙女不喜欢长安城。” 闻言,长孙皇后皱眉道:“为何?” 小清清解释道:“去过长安城,长安城很乱,城门口很臭,而且有很多人,很挤又很乱。” “可是宫里没有这么多的人。” “宫里很大,但没有骊山这么自在,外孙女若是一直关在宫里会很不高兴的。” 当初陛下下旨要收这个丫头做弟子。 再看她的态度并不情愿。 长孙皇后心有犹豫这到底是她自己的想法,还是张阳与玥儿的看法。 说来要收她做弟子,是陛下的意思。 皇帝为了权力连自己的儿子女儿都可以算计。 张阳是个很聪明的人,他难道就看不出陛下的心思吗? 若她不能成为子弟,皇后心里有些失落,在她身边坐下之后,皇后言语亲切问道:“你为何要将这桌案收拾这般。” “爹爹常说东西要整齐地摆放,不能乱糟糟的。” 长孙皇后点头,这个孩子说话咬字清晰,谈吐也不错,面对大人也能这般从容。 不像是太子的儿子李象,那孩子讲话吞吞吐吐,面对大人总是说不出话,要说懂事倒也知道礼数,只不过没有小青青这般机敏。 “若是你爹爹让你来宫里,你又当如何?”皇后关爱着她又问道。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皇后怜爱地抚着这个外孙女的发髻,多么有灵气的小丫头,她眉眼像张阳,她的脸型与嘴更像玥儿。 她出生在骊山,又有太上皇宠着,眼睛很明亮,又如此有活力。 据说她自出生就没有生过病,与刚出生的外孙一样,她出生时也很强壮,而且还如此地聪慧。 皇后握住她的小手,“你像你爹爹多一些。” 小清清咧嘴嬉笑着,“爹爹有太多胡渣,我不喜。” 闻言,皇后又笑了,眼神中多了一些心疼,骊山与陛下之间的关系如此复杂。 往后这孩子要面对的就是陛下与骊山之间的矛盾。 皇后只是觉得,这么可爱的孩子,不该夹在陛下与骊山的争斗之前。 “你若不做本宫的弟子,那就不做了,但有个条件。” 小清清皱眉道:“皇后也喜欢谈条件吗?” 闻言,长孙皇后又笑了,“你爹爹也喜欢谈条件?” “嗯。”小清清重重点头,“爹爹常说,凡事都要谈条件,事事都要从条件得出结果。” 说到条件,小清清急忙起身道:“时辰到了,外孙女还要去跟欧阳询老先生学行书,告辞了。” 皇后的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点头,“嗯。” 小清清急急忙忙出门,爬上熊背驱使道:“熊大,我们去欧阳询老先生家。” 熊迈着沉重的步伐走着,有三两宫女追出来看,她们见到这丫头能够驱使如此大的牲口啧啧称奇,小声议论起来。 小清清坐在熊背上哼着歌谣一路走着,刚下山的李世民与张阳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后,心情很不好,一边走着板着脸。 与骑在熊背上的小清清相遇,她朝着皇帝咧嘴一笑。 孩子天真的笑容看着很舒心,刚刚与张阳讨价还价后的烦闷也减轻了不少。 “你在做什么?”李世民还是板着脸。 小清清拍了拍熊背,它便停下脚步。 她是熊带大的孩子,与这头熊相处得一直很好。 若是张阳和玥儿不在,它也能很好地保护这个小主人。 李世民打量着这牲口,却引起了熊大的警觉,它不会让陌生人去触碰它,更不要说去动它的小主人。 见这头熊露出了凶相,李世民稍稍退后一步,低声道:“朕刚去见过你爹。” “外公与爹爹说了什么?” 这位外公说陌生也不陌生,说很熟不算熟。 “外公是不是与爹爹又吵架了?” 李世民笑道:“你怎会觉得朕与你爹爹会吵架?” 小清清盘腿坐在熊背上,双手抓着穿了草鞋的双脚,“晋王舅舅说爹爹经常与陛下吵架。” 李世民想再解释什么,却听着这丫头呼喊一声。 “熊大,快跑!时辰已经到了,欧阳老先生不喜我晚到。” 这头熊像是能够体会到小主人焦急的情绪,便一路朝着村子跑去。 熊跑的很快,还能听到这丫头笑声。 李世民站在原地笑着,很少能见孩子与一头牲口也能过得这么开心。 孩童的天真无邪,很能让人平静下来。 对张阳那漫天要价的恼怒少了许多,李世民回到行宫中。 长孙皇后上前帮着陛下脱去厚重的外衣,“那孩子说不愿意来长安。” 李世民坐下来沉声道:“孩子还小不懂事。” “这孩子很聪明。” “嗯,确实很聪明,也是玥儿教得好。” 陛下对张阳一直都有成见,皇后又是长叹一声,看来陛下也不会轻易地收回成命。 而如今这孩子已经四岁了,这孩子会耐得住性子在宫里生活吗? 李世民灌下一口茶水,低声道:“将阎立本唤来。” 王公公点头应声就去安排。 下午时分,阎立本便匆匆来到了骊山,下了马之后,脚步不停地走到行宫,面见陛下。 李世民正神色凝重地来回走着,“现在朝中库房还有多少赤铁矿。” 听陛下问起这个,阎立本先是愣神好一会儿,后回道:“各地徭役都有铁矿送来,眼下朝中还有铁矿六千余石,多数都是用来准备打造军械的。” 李世民颔首道:“将这些赤铁矿都送到骊山。” “为……为何?” “骊山造物所需你送来便是。” “喏。” 最终,皇帝在火器的面前拿出了银钱,六千石的赤铁矿与两千贯银钱,要十门火炮。 赤铁矿一车车地运入骊山,看着很是喜人,武士彟统计数量与重量,江师傅带着人确认铁料的品质。 张阳站在山上这一幕看着很是舒心,场面也很喜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皇帝掌握天下最优渥的资源,如果这些资源不利用起来,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李世民心疼自己的铁矿,这些铁料足够给几个折冲府打造军械。 “你的胃口越来越大了,你想要的也越来越多。” 皇帝的话语很低沉,像是一头不怒自威的狮子。 张阳揣着手道:“不是我想要的越多,而是陛下想要越多就要付出更多,不过是一场交易。” “也不是我想要的越来越多,而是陛下想要什么就要付出什么,这与买卖是一样的。” 李世民的神色越发铁青,“你是说朕越来越贪心了吗?” 张阳神色凝重,身体靠着枫树的树干,“陛下,这笔买卖是绝对划算的。” “如果有人比朕出更高的价格,你会将火炮也卖给别人吗?” “陛下说笑了,骊山的制造都是用于生产和建设,若无陛下允许我们骊山怎敢私造火器。” 皇帝的目光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不多时小清清提着一个保温杯而来,“爹爹,喝药了。” 张阳点头拿过保温杯正想喝,又道:“陛下要喝点吗?” 李世民挥袖道:“朕给你一个月。” 丢下这句话,皇帝便离开了。 张阳喝完了杯子中的汤药,将杯子系在腰间,抱起女儿问道:“是不是又去魏王舅舅那里吃烤羊肉了。” 小清清坐在爹爹的怀中,摇头道:“魏王舅舅今天没有烤羊肉,女儿去吃了烤鸭。” 张阳皱眉道:“你魏王舅舅要减肥,他怎么还吃?” “嘻嘻,魏王舅舅没有吃,他看着我吃的。” 张阳无奈一笑,用自己的下巴的胡渣贴了贴女儿的脸。 她的小手无力推搡着,好一会儿之后她委屈地揉着自己的胖脸。 抱着女儿回到骊山,张阳先去了温室,虽说天气还在倒春寒,也不能耽误蔬菜的种植。 王婶抱着一堆卷宗送来,“县侯这是上官仪让送到山上的。” 张阳看了看温室内的苹果树与橄榄树,几株苹果树长得还算不错,橄榄树已经有半人高了。 因为水土与气候的原因,橄榄树长得不好,叶子枯黄也没见果子。 张阳挑拣了一些菜苗交给杨婶,“麻烦婶婶将这些菜苗都交给上官仪,他会带去种下的。” “喏。” 再将温室中苗床上的一些幼苗移栽到温室的菜地里。 张阳检查了一番,萝卜是最好种的,也是最先可以培育起来的。 等倒春寒过去之后,这些菜苗都种下去,等到了暖春时节到来就可以先种南瓜,初夏时葡萄苗种下去。 张阳回到书房,拿出几张图纸,让王婶带去给江师傅。 这是火炮铸造的图纸,火炮铸造最大的难点就是炮管和炮身。 回想起以前的土炮,那就是一个大炮管,把锅碗瓢盆全部丢入炮管中,或者一些碎片石头,要不就是碎木头,头盔,甚至是鞋子。 将这些东西一并塞入再压实,点燃引线就可以将管道内的杂物全部炸出去。 也有一定的杀伤力,制造也不难,唯一的难点就是铸造环节。 还有一些用铁桶也能产生火炮的效果。 很多乡村土火器,用起来也很方便,造起来也简单。 不过这种土炮一炸就要卧倒,不然很容易炸到自己的人,天知道它炸出去的东西会飞向何方。 底火装置只能自己来铸造,这东西是火炮的核心技术。 造火炮当然用不着这么多赤铁矿,只不过是骊山以后的发展缺少资源,长久之计,眼下最急缺的就是各类物资。 铁,煤,石,沙都是现在骊山最缺的。 骊山如今还有八万石的煤石,加上这一次六千石的赤铁矿的补充,还有先前送来的岩砂,这些东西足够骊山用上一段时间了。 长久之计,还是需自己掌握一片资源地。 上官仪送来的卷宗都是田亩的规划情况,他根据土壤的土性和水源的远近,以及灌溉程度来判断种什么蔬菜比较合适。 李玥走入书房,在一旁坐下,“听说夫君又要造火器。” 张阳笑道:“嗯,答应你父皇了,造十门火炮。” “以前夫君说过要造火炮给我们女儿玩。”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女儿的玩具已经很多了,还要多造一门火炮给女儿玩。 张阳牵着媳妇的手,思量道:“可以造一门小火炮,那火炮伤不了人就好。” “夫君小看自己的女儿了。” “是吗?” “别看她现在乖巧,但她心里的想法很多。” 第七百三十八章 倒春寒 张阳回头瞧了眼正在和小兕子玩过家家的女儿,嗯……她看起来还是挺蠢萌的。 夺过媳妇手中的糕点,张阳一边吃着,继续埋头忙眼前的事。 等骊山的图纸送到了铁匠坊,江师傅瞧着图纸神色凝重,尤其是看到两寸厚的炮管,铸造需要的精铁又是几何? 牛闯是村子里的技术骨干,从一开始的抽水马桶到后来疯狂补充基础知识,成为了魏王殿下的二把手,再到现在成了骊山的技术骨干。 这几年,在相关的铸造上,就比如说模具这个东西,先前由县侯提供一个预想,由魏王殿下来带头攻关。 牛闯的进步是最大的,如今也年过四十了。 江师傅打量着图纸,心中有了些许思绪,“看来还需要打磨出模具才行,魏王殿下呢?” 牛闯苦恼道:“魏王殿下一看图纸就会吐,近来忙着造纸坊的事。” “嗯,如此说来还是不要打扰魏王。” 说着话,牛闯开始准备做模具的材料,江师傅也勾勒着所需模具的图纸。 “县侯在图纸说了,具体毛刺边沿可以交给他来打磨,车床什么时候可以送下山?” “县侯倒是没有明说,多半还有不少地方需要完善,等时机成熟了就会送下山的。” 牛闯也不好再多问,忙碌手头上的事。 一个月的工期要造十个大炮管,铁匠坊得到的图纸也就是炮管。 说紧张也紧张,现在铁匠坊的人手倒是够用,炮管长度有三尺,模具至少要五尺长。 从现在动手,清明前倒是可以完工。 经过除夕前的一次与张阳相认,坦白了身份之后,对骊山猜疑没了,心中没了顾虑,江师傅为这个铁匠坊愈加地尽心尽力。 张阳越是说养老的事情,江师傅越不愿意铁匠坊的总工位置上退下来,总觉得该给这个孩子多做一些事。 铁匠坊烧起了炉子,开始铸造。 还未开始春耕,村子里已经忙得热火朝天,照理说现在应该将人力用在来年的耕种上。 骊山这种情况,让朝中的言官恨得牙痒痒,欺人太甚,骊山如此使用民力,竟然没有一个人抱怨,没有一个村民来长安城鸣冤。 张阳妖人到底用了手段,让这些村民甘之如饴。 今天,在敦煌道场的唐玄奘又来信了,信一到骊山还未送入村子,就被陛下的人截获。 以至于,张阳看到的书信是陛下送来的,陛下对骊山的监控更强了。 “朕没想到骊山与玄奘和尚还有书信往来?” 李世民诧异又有些惊喜,惊喜地是又发现了一件瞒着朕的事。 张阳瞧着信中的内容,解释着:“不过是单方面的联系,玄奘和尚觉得我和他有因果关系,便想要与我联系,骊山从来没有给他去过回信。” “朕不在乎你和这个和尚有联系。” “陛下说笑了,这天下的和尚都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吃。” “信中所言,朕已看过,这玄奘和尚言语颇有圣人风采,你以为呢?” 张阳放下这卷羊皮书信,目光看向正在晾晒的华清池,华清池的水已经放空,经过两天打扫,再嗮一天,到了夜里就可以重新放水。 三两只鸟儿停在空荡荡的水池中,张阳顿时皱眉,直到家里的小熊将鸟儿赶走了,池中又恢复了空旷,如此看着才舒心一些。 听着陛下发问,张阳回道:“玄奘在信中说了时钟此物有违人性,将时间划为几分几刻是不对的,如此划分会让将来的人们更加疲惫,愈加疲于生活。” “玄奘要驳斥的不是时钟的道理,而是骊山对人力的使用,将时间划分为分钟时刻,与他此生所坚持的理念相悖,所以玄奘才会这么说。” 李世民低声道:“你很了解玄奘?” 张阳淡然一笑,回道:“说不上了解,只不过他几次来信都想要我皈依,我一直没给他回信罢了。” 回味着刚刚这番话,李世民再问道:“你觉得玄奘的话是不对的?” 张阳点头道:“就像玄奘说的,骊山造出了摆钟,将十二个时辰分成了小时,如此一来将时间更加细化,当时间的概念更清晰的时候,人们便会追赶时间,如果一天有五个小时的劳作时间,那他就要在这五个小时内做出更多的事。” “但和尚都觉得,人应该是自由的,和尚以人的一生为一个时间节点,他们相信有来生,所以他们觉得生命的刻度是宏大的,不只是存在于现实,用时钟来划分时间,来给生命刻度做标注是不对的。” “这就是玄奘在信中所要说明的想法,在他的言语里我造出了摆钟,我就是恶人,我就是那个荼毒世间的人。” 李世民嘴里嚼着酱牛肉,没有回话。 时间是一个很值得令人深思的问题。 “当初你的摆钟送入了宫中,现在就在朕的甘露殿放着,朕时常观之很有益处,知道几时几刻要做什么,不过当时有不少儒生听闻过此物后,颇有言辞,他们也觉得不该有时钟此物,此物有违万物生息的规律。” 说罢,李世民又夹起一块酱牛肉放入口中,嚼着继续道:“稚奴常说骊山山门的学识自成一系,来说说你们是如何看待时间的。” 说话间,高阳与清河嬉笑着跑过,李福和李明争抢着玩具。 见张阳迟迟不回话,李世民也沉默了,继续吃着酱牛肉,这种吃食难得,宫里的厨子至今没有想出这种爽口的酱牛肉配方如何。 牛肉虽好吃,吃了上火又口渴。 又喝下一口茶水,李世民搁下了筷子,打了一个饱嗝,罐子中的酱牛肉已经所剩无几,今天午膳可以省了。 良久后,李世民站起身,“你还年轻,骊山根基也还浅,既然答不上来朕也不会为难你。” 张阳清了清嗓子道:“陛下,玄奘和尚以为人的一生为一个刻度,他觉得人们不耕种,不劳作,不生产也是自由的,他的话语依旧是站在度化世人的角度,以此来揣度人生是不对的。” “嗯,原来你还有些芥蒂。” “若真如玄奘和尚所言,这世道也该亡了,有违家国社稷之言,这种和尚就该杀。” 李世民颔首道:“坊间都说朕是圣明仁德之君,朕不能因为臣子一句话就杀了他,也不能因为玄奘的一卷书信而去诛杀他,没有罪名如何杀之?” 张阳眼里多了几分恼怒,“栽赃他!” “当初他出关西游,当下朕已下旨不让他入关,在沙洲思过,如此足矣。” 张阳看了一眼罐子中的所剩无几的酱牛肉,失落站在一旁。 李世民心满意足地走了。 片刻后,李治欢快地跑来他将小手伸入罐子中,将罐子内所剩不多的两片酱牛肉拿起来吃喝。 吃得很满足,酱牛肉很薄很大,比他的脸稍大一些。 李治吃完后还回味着…… 张阳小声道:“晋王殿下,好吃吗?” 李治点头道:“姐夫做的酱牛肉一直很好吃。” 注意到姐夫森然的目光,李治想着最近自己也没有闯祸,就算是皇姐闯祸了,还给姐夫和皇姐告状来着,哥哥姐姐中就自己最听话了。 怎么姐夫的目光如此凶神恶煞。 张阳幽幽道:“你父皇来一趟骊山就白吃白喝,吃光了我一罐酱牛肉。” “姐夫还有十六罐酱牛肉呢。” “今天与我一起收拾车间去。” “啊?” 李治正讶异了一声,正要转身要跑,身后的衣襟却已经被姐夫的大手抓住,好似自己的命运也被抓在了姐夫手里。 因为今年的倒春寒,骊山的棉布卖得更好了,李玥看着账目很是满意,棉布的库存就要消耗完了。 也是因为这场倒春寒,这些天关中阴雨绵绵,眼看就要入三月,天气依旧寒冷,田地里劳作的人并不多。 一份奏章送入了长安,李承乾看了奏章之后当即送到了骊山。 这场倒春寒让九成宫所在的天台山爆发了一场山洪,不少殿宇都被埋了,好在没有人命伤亡,就是有不少田亩都遭了秧。 这场山洪了毁了天台山三百余亩田地。 李承乾与朝中商议,很快就作出了决策,下令迁民。 有人说这场山洪是当年陛下修建九成宫对山神不敬,总之皇帝的九成宫就在天台山,就该怪皇帝。 因为倒春寒导致的山洪,也让李世民这一次的度假多了一些烦恼。 李世民就住在骊山脚下的行宫,公主皇子们也会时常离开看望。 东阳公主正在和陛下讲述着这一次山洪的成因。 “父皇,天台山本就是奇峰险地众多,所处之地乃秦岭北麓,多有涧溪,瀑布和潭池。” “加之连年砍伐,自当初还未改建成九成宫的仁寿宫开始,便时常有大水倒灌,宫殿所处之地一片汪洋,此乃水系导致,加之天时与人为开垦,才会导致了山洪,而不是因父皇要修缮九成宫,因此才会导致此次山洪。” 闻言,李世民来了兴致。 东阳公主继续道:“其实关中各地也常有山洪,往年山洪有郇州,岐山,汉中大部,陈仓,陇县。” 李世民的目光落在地图上听着女儿耐心解释着。 “在女儿看来山洪与地理和植被有关,与所谓的山神无关。” “这些都是听谁说的。” 东阳面对父皇稍稍躬身一礼,言道:“回父皇,姐夫近日时常专研气象,当初姐夫就担心过关中会有山洪。” “关中有山洪是常事。” 李世民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一旁的长孙皇后哭笑不已,陛下果然不会说张阳半句好话。 东阳又道:“父皇,姐夫近日专研气象与田亩,女儿都是闲暇之余在太府寺的奏章上看到的。” 李世民的眉头稍稍一皱,随后又道:“这都是你姐夫分内之事,只能说他也是个尽责的人。” 与父皇说明了山洪的成因,东阳又道:“父皇,姐夫还时常讲退耕还林。” 退耕?李世民吃着从核桃中剥出来的肉,板着脸道:“关中贫弱已久,开垦田地尚且不够,如何退耕!你们平时跟着姐夫也不要什么都听他的。” “父皇说得是,女儿告退。” 临走前,长孙皇后让人给东阳带走了一些核桃,这丫头欣喜地离开了。 屋内就剩下陛下与皇后两人。 李世民还是自顾自剥着核桃,一旁的王公公拿着小木槌将核桃一敲,稍稍有些裂开之后就能交给陛下,陛下剥开就能吃。 小木槌再次敲下,核桃一声脆响之后就裂开。 李世民心满意足吃着核桃,“这都是冬日里剩下的核桃,观音婢也多吃一些。” 长孙皇后气馁一叹,交给一旁的宫女,再看还有三五筐之多的核桃,“陛下是要将它们都吃了吗?” 吃多了就有些口渴,李世民喝下一口茶水,“核桃难得,难道都要赏赐给骊山吗?朕慢慢吃。” 这翁婿之间又怎么了? 长孙皇后吃着核桃若有所思,陛下是说不得女婿的半点好,更不要说分给骊山核桃。 其实太府寺哪有这么多事情,也都是张阳自发拟定卷宗,听玥儿说还要时常观天象,知气候。 这都是有大功绩的作为,宗室里里外外这么多公主外戚,哪有人像张阳这般时常为宫里着想。 陛下与皇后夫妻俩沉默着,又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而来,“陛下,听闻骊山这月又卖出了七千尺棉布。” “七千尺的棉布是多少银钱?” 听陛下问道,小太监躬身回着,“如今外面的市价一尺棉布是六钱,如此算下来也有一千钱有余,再者有不少商客先付了三五千贯定钱,要骊山来年的棉布。” 棉布不够卖,就连那些商客都要订好来年的棉布。 李世民擦了擦嘴,再拍去衣服上的核桃壳碎屑,“这小子今天又赚了如此多银钱,一个月五六千贯银钱,他的家产多到花不完了。” 说罢,李世民提了提腰带,便出了行宫要去骊山蹭饭。 这小子有如此多的银钱,不吃他的吃谁的? 第七百三十九章 阎立本的良心 “为了十门火炮,拿出了这么多铁矿不说还搭上了两千贯银钱,朕的太液池修了一年还未有着落,他倒好是天天过着富裕生活。” 长孙皇后叹息一声,以后宫里的日子都要拮据了。 想着当初,没料到现在。 张阳为了解决朝中窘迫处境,当初开源节流做了不少事,帮朝中渡过了难关,转来转去,宫里的用度也没宽松多少。 李世民到了骊山上,却见一群孩子正躺在阳光下午睡,上游温泉池的水流不断流入华清池,小山的山体中不断有水流出,形成了一个小瀑布,若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几头小熊的雕像。 那熊大的雕像还立在华清池中,也没有要继续修凿的意思,这个石像还是和前几年一样,熊不像熊。 李世民绕着华清池走到屋前孩子们都还睡着。 李玥连忙迎上行礼,“父皇,母后。” 长孙皇后笑道:“张阳呢?” “夫君在车间里忙着。” 李世民又看了一眼排排躺在地上嗮着太阳睡着的儿子女儿,她们身上盖着薄毯。 看了一眼桌案上的饭食,李世民也没了兴致,吃了核桃也吃饱了。 倒是陶锅中还有些牛肉汤,便给自己盛了一碗。 一边喝着肉汤,李世民端着碗来到车间。 车间内,张阳戴着面具正在打磨着一些铁器。 李世民喝着肉汤,见这个小子没有注意到自己,便一直在一旁看着。 张阳一手推着拉杆,将夹具中的铁杵慢慢靠近飞轮,打磨了片刻便用尺子测量。 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陛下。 “陛下又来蹭饭了?” “朕总觉得要造十门火炮用不了这么多的铁矿与银钱。” 张阳又道:“陛下就算是每天都来骊山吃饭,也吃不回这么多银钱。” 一口气将碗中的汤水喝完,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两千贯的银钱,加上那些铁料,确实靠一张嘴吃不回来。 认清楚事实后,这位天可汗放下了汤碗,便在一旁坐下来,仔细看着这个小子如何使用车床,如何打造火器。 张阳抬头看着图纸,在用手中的尺子测量。 注意到这个古怪又机巧的尺子,便问道:“你用来测量的是何物?” 张阳笑着解释道:“此物名叫游标卡尺,凡有铸造离不开尺子。” “这话不错,工匠造物把握在毫厘分寸之间。” “所以呀,魏王殿下说这尺子是骊山造出来的,就叫骊山尺。” 李世民面露纠结之色,“青雀这孩子胡乱取名,此物应该叫贞观尺。” 张阳测量之后,叹息一声丢了手中的零件,又做了一个残次品。 火炮底火的压螺是个很精细的零件,尺寸差了毫厘就容易炸膛。 张阳挠了挠头拆下车床的飞轮,再换了一个更小的飞轮,继续打磨。 从午时到现在坐了一个时辰,李世民有点困了,困乏之余没话找话,“你与朕说说,火炮要如何造?” 张阳放松着自己的腰背,也坐下来。 用车床的时候,需要弯腰使力,每每用一个时辰都累得腰背直不起来。 “再这么下去非得腰肌劳损不可。” “火炮此物当真有你说的那般厉害?” “陛下,此物的原理和烟花差不多,也与我所做的火药筒原理一样,只不过火炮的威力更大一些,构造也更复杂。” 张阳指着挂在墙上的图纸,“陛下请看底火装置,掌握了这个装置,就掌握了火炮的核心技术。” 李世民颔首道:“此物也只有你能造出来?” 张阳脱了手套,拿起一旁的大茶杯,“就算是陛下得到了图纸,以朝中的工艺造不出这般精细的零件。” “你不该如此自大的,这世上还有许多高人。” “切削工艺哪有这么简单,没有车床与骊山的铸造术,不见得能够造出来,所需要的铁料都是骊山的铸造出来的上好精铁。” 李世民瞧着图纸,说着最硬的话语。 别说铸造了,工部的工匠看这些图纸都吃力,有些人甚至看不懂线条如此复杂的图,别说铸造了。 骊山的技术就是护城河,李世民觉得这图纸看着复杂,也不懂为何要将图纸画成这般,又自觉没趣站起身离开了。 张阳在自己的册子上记录今天的成果,迈步走出车间。 孩子们刚刚睡醒,东阳睡眼惺忪地跟上姐夫的脚步,“与父皇说过山洪的成因了。” 张阳点头,刚刚陛下倒是只字未提。 东阳又道:“父皇说关中耕种的田亩本就不够,如何退耕。” “关中有许多贫瘠的土地种不出粮食,倒可以用来种树,像胡杨树就不错。” “就像那个狄知逊在河西走廊种树,被朝中屡屡弹劾吗?” 张阳走入藏书阁点头,“他们觉得土地不种粮食是错的,但他们没有想过,关中土地越发贫瘠,黄沙席卷陇右甚至会飘到长安西面的泾阳,加之泾河的水位年年下降,再过些年月长安城的井水都要变味了。” “其实早在两汉时期,洛阳屡屡被提及建设都城,汉后洛阳也有皇宫建设,如今还有遗址在,从那时起就有人说过关中早已贫瘠,不合适建都。” 东阳帮忙整理着书卷,她将一卷卷书按照标签放回原来的位置,“可是长安城有函谷关,函谷关乃天下雄关之一,皇爷爷就是盘踞函谷关,而父皇以函谷关为后方,东进河北,南下扬州。” “你这番话确实没错,所以关中要治理,这秦川平原不能再恶化了。” “姐夫,需要我向父皇去进言吗?” 张阳叹道:“不用了,说一次就够了。” 她咧嘴笑着,“姐夫若还有事,告诉东阳便可。” “你去监督稚奴写作业吧。” “好。” 这丫头一蹦一跳地离开了,帮姐夫做事她有莫大的成就感。 让东阳去和李世民说明山洪的成因,至少劝他注意一下水土。 华清池的池水到了黄昏时分才放满,当池水灌满时候水面也平静了。 在车间忙碌了一天,将图纸放在藏书阁整理,忙碌一天,张阳跳入池中,平躺着抬头看着黄昏的天空,洗去这一天的疲惫。 熊大也跳入了水池中,家里的主人喜欢冷水澡它也喜欢。 见这头熊朝着自己游来,张阳爬到熊背上,它宽厚的背很舒服。 “你说你!清清要做什么,你就带她做什么,你怎么什么都听她的。” 这头熊翻了个身,张阳又落入水中。 再要爬上它的后背,这熊便不肯了。 看它还有脾气了,张阳怒骂道:“我把你养这么大,我容易吗?” 熊大嗷了一声,扬起了爪子。 一人一熊就在水里打了起来,张阳将它压在水下,它又用爪子推开,这头熊一入水,毛发光滑又抓不住,不好下手。 在华清池中打得难解难分…… 最后一人一熊都累了,张阳身上多了几条被熊抓出来的红印,张阳手里也多了几戳熊毛。 看夫君湿漉漉地走回屋中,李玥惊疑道:“夫君这是怎么了?” 张阳换上干净的衣衫,“与那头熊打了一架。” “嗯!我赢了。” 又补充道。 如果说女儿闯祸了,那都是这头熊没有带好孩子。 李玥用热水贴着夫君背上的红印,这都是那头熊抓出来的,好在没有见血,也隐约能见血痕了。 可见那头熊没有真下手,也只有夫君是它的对手了。 知道爹爹被与熊大打架了,女儿提着一根竹条开始教训熊大,“让你欺负爹爹!” 她挥动竹条打在熊大身上,只可惜这么细的竹条对它造不成伤害。 在小主人面前,它蹲坐着低着头一脸委屈的模样。 杨婶劝道:“养牲口是这样的,现在它又长这么大,县侯需要与它打架,来释放它的凶性。” 小清清委屈道:“是吗?” 杨婶点头,“如此它才能更听话。” “嗯,饶你一次。”她挥了挥自己的拳头。 翌日,张阳挠了挠昨日的伤口,丢了一块酱牛肉给熊大,一人一熊就和好了。 今天是惊蛰,是万物复苏的节气,张阳带着熊大下山,“今天我带着你耕地。” 熊大晃着一身的肥肉,先朝着田地奔去了。 给它套好了犁,张阳便坐在它背上,驱使它耕地。 这头熊的力气其实很大,犁地完全难不倒它,村民们也已经习惯了这头会犁地的熊。 只是看守在村外的官兵,纷纷看来。 一时间大开眼界,竟然有一个人骑在熊背上,让熊犁地。 昨天与熊打了一架,它也温顺了许多。 皇帝依旧在骊山度假,朝中的大朝会推迟到了春分时节。 上官仪已经选好了建设书院的地方,就在骊山村外的官道一里处。 虽说李泰一直没有开口向阎立本要人,可时常看女儿的来信。 说魏王殿下忧心书院建设,一直以来还算是为人正直,为官本分的阎立本第一次用自己的权力,为女婿,给魏王殿下谋私。 村外,李泰满脸的笑容再看阎立本带来的工匠,就要拉着人去大醉一场。 阎立本为官的良心愧疚之余,更不敢再喝什么。 “魏王殿下,这些人是泥瓦匠,石匠,木匠,善建房屋,为人也好,手艺也好。” 李泰惆怅地握着阎立本的手,眼里带着感动就快要挤出泪水了,“您实在是……” 见魏王殿下要说什么,阎立本连忙摆手道:“还望魏王殿下建设好书院,将这些匠人交还工部,来日还要他们给陛下修砌宫殿。” “本王一定谨记。” 说罢,阎立本压低了斗笠,试图遮住脸,“老夫就先回去了。” 转身要走,又是摆手道:“魏王殿下,莫送,莫送。” 要怪就怪,李泰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又使苦肉计,又与自己的魏王妃卖惨。 阎立本动摇了,这位一直以来本分的工部尚书,为官的良心也被腐蚀了,开始动用自己的权力,调集人手给骊山带来了六位工匠。 只要魏王殿下用完将人还回来,倒也没什么。 阎立本一路快步离开。 而此刻骊山村前,李泰脸上的感动早就消弭不见,正一脸的兴奋,“你们原本在工部的工钱与俸禄是多少?” 几人相看无言,为首的一个工匠是个须发半白的中年男子,“魏王殿下,我等承情阎大匠只是来骊山相助而已,帮助骊山建好房子,我们就要回去了。” 李泰带着他们走入村子,便让侍卫将他们围住。 当场就有工匠着急了,“魏王殿下这是做什么?” 李泰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要多亲切都有多情切,“据本王所知你们在工部的工钱一月是六十钱,虽说平日里采买木材,石料,或者招揽徭役能够从中赚取一些零碎,算上这些一月一百多钱?” 几人又是相顾无言。 “你们若是能够来骊山,骊山可以给你们每月五百钱,并且安排住处,等书院建设好,你们就留在骊山,在书院里教授学子手艺,建房修路,修桥都可以。” 在场六位工匠小声议论着。 见他们商量许久都没有回话,李泰收起笑容,“诸位,先用饭食,之后再去看看要修建书院的选址如何?” 众人点头没有拒绝。 围着一张长桌落座,一盆盆饭菜放在桌上,有肉有菜,虽还是早春,没想到骊山就有青菜了,更不要说还有酒水。 他们哪里吃过这么丰盛的饭食,羊肉虽便宜,吃多了也腻得慌。 看众人吃着,李泰稍稍走远,招手叫来一个侍卫,低声嘱咐道:“你们去查查这些工匠的住处在哪里,将她们的家眷都带到骊山,再查清楚他们的人情往来。” “这就去安排,魏王殿下手段高明。” “嗯,姐夫教得好。” 让三两侍卫离开,李泰整了整衣衫给这些工匠敬酒。 他们喝得越是忘乎所以,李泰得心情越好,等这些人喝得醉倒,就让自己的侍卫带他们去休息。 魏王妃从屋内走出来,“殿下,父亲可都安排好了?” 李泰重重点头,神色多了几分凝重,“你父亲也该从朝中退下来的,他是手艺人,却不知如何在朝中生存。” 第七百四十章 赋予生产力的意义 李泰忧心道:“朝中争斗这么多,你父亲出身工匠世家,在朝中也一直都是听之任之,如此人物还能立足多久。” 魏王妃平时是个文静的人,听着魏王的话,她低声道:“家父一直以来都是如此的。” “嗯,现在看来是相安无事,可如今不一样了,许敬宗与长孙无忌之间的争斗已经到了何种地步,且不说朝中年轻一辈越来越多,如此争斗下,如何生存?” 这些工匠在如此酒肉面前,大醉了一场。 三个时辰后,李泰的侍卫也送来了这些工匠的家眷,与其说带来的,当下情况用个更恰当的说法,应该是绑来的。 “魏王殿下,这是我们查到的人情往来。” 李泰看着手中的这卷纸,这上面写着的这些工匠欠了谁的账,欠了谁家的人情,还有哪些人有交集往来。 明白了这些,心中也清楚要怎么做了。 等这些工匠从醉梦中醒来之后,看到的是自己的家眷,惊疑地看向魏王。 此刻李泰坐在一张摇椅上,拿着手中的纸张一句句念着他们的人情往来,甚至谁家在外室养了女人都一清二楚。 令人无地自容,也令人不知所措。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我们骊山从来不会强人所难。”李泰说出这么一句话。 回应的是这些工匠的沉默。 李泰又道:“骊山可以帮你们摆平这些难处,也可以帮助你们脱身各类闲杂事,而且骊山可以给你们比以前高出几倍的报酬,如此你们愿意留在骊山吗?” 看众人没有表示,李泰接着道:“对了,你们在外采买木材石料,从中得到的好处也不少,也不知道御史台的人知道这些事会如何做?” 闻言,众人心头一惊。 工匠一行,靠着朝中给的银钱哪里够在长安城生活,他们也只能靠着其中便利在长安城多谋求一份好处,多余的银钱也够养家。 光是采买木料,他们都可以从中拿到一到两成的好处。 这些都是心照不宣的规矩,谁都清楚,谁都明白,别说工匠了,宫里采买布匹吃食的宫人能够得到的好处更多。 要是这件事真捅到御史台,这几人怕是这辈子不能在工匠一行为生。 手艺人最重要的就是名誉和手艺。 先给他们解决难处,承诺许多安置与好处,再说出他们当下的处境,以及他们的短处为要挟。 在这恩威并施的手段下,这帮工匠也只能从了,六人齐齐站起身,行礼道:“我等愿为魏王殿下驱使。” 李泰笑道:“你们骊山出力,而不是为本王出力。” “我等愿为骊山出力。” 他们重复了一遍话语,李泰心里这才满意。 李泰觉得有些对不起阎立本的良心,又让自己的侍卫给他送去了几坛子好酒,如此既是自己作为两家人成一家人的好意,又想着给阎立本的良心做一些补偿。 骊山技术书院的建设已经选址好了,挑了好日子准备开工,一切事宜也算是准备就绪了。 生产离不开建设,放在李泰和骊山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难题,技术需要不断往前走,就越需要集思广益。 只是靠骊山这个几个人走不了多远,而培养一个足够高水平的技术人手需要时间。 培养人才的成本很高,尤其是时间成本。 李泰觉得自己意识到这些问题,想必姐夫也已经意识到了。 骊山上,张阳正在给女儿做着自行车,后轮子两侧再给装个辅助轮。 闲暇帮女儿修理玩具,造一些新式玩具也就当散心了。 小武递来了扳手,“师父,为什么不让铁匠坊造这些?” 张阳用扳手拧着,一边解释道:“因为铁匠坊要造更重要的东西,我们骊山的生产力不够,很多事情要我自己来做,不能使用他们的产能。” 看了一眼疑惑的小武,张阳又道:“骊山的生产都是用于民生建设,若是全村上下都为了我所需的这些玩具制造,岂不是坏了初心,这与我们骊山的主旨是相悖的。” 到了小武这个十五的年纪,正是了解这个世道的时候,三言两句地教导,三番五次地劝导,能够改变她的想法就是好的。 正是形成自己的主观意识的最关键的年纪,张阳愿意给媳妇的弟子多一些教导。 在这个最好的年纪,她们要学的还有很多,尤其是思品课。 这是最不能落下的,最关键的就是在这个封建年代,她们有清晰又坚定不移的正确方向,那才是至关重要。 张阳将整个自行车翻过来,木轮的三轮车跑不远,骑不快,骑行起来很吃力,用来消磨女儿的精力是最好。 踏板就在前轮上,最早的自行车就是用木头轮子做的,当年哪有这么多精细的设备。 张阳一边装着轮子,双手不停,继续对小武讲道:“我们家是骊山的主家,照理说全村人都是我们的食邑户,应该他们为我们做事,而不是为他们自己做事是吗?” 小武点头,“照理说应该是这样的。” 张阳摇头道:“其实这种想法是不对的,骊山的乡民都是独立的个体,他们会有自己的想法,也会自己作出决定,当初接手骊山的时候,骊山很穷,别说食邑了,哪怕我与你老师多拿一些,就会有很多人要饿肚子。” “所以那时候就想着共同富裕,将他们看作一个集体,从集体的角度来思考就会容易很多,你看宫里有这么多的太监宫女,宫里的日子好哪儿去?因为皇帝剥夺了他们的生产力。” “导致现在这陛下的生活越来越穷困,宫里的生活也越来越拮据了。” 想到现在宫里的生活时常还要靠着魏王来接济,小武捂嘴轻声笑着。 张阳又道:“将生产力赋能给集体,集体才能壮大,才能更团结。” “嗯,师父还亲自去耕田。” “所以呀,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集体的力量是巨大的,将村民当作朋友,当作近邻,时常走入群众中,看看群众所需,看看群众的生活状况,如果你有更多的权力,帮助群众解决难题,如此才是长久之计。” 说着话,张阳觉得自己与小武讲这些话又有些不合适,感慨一笑道,拿起自己的茶杯喝下一口水。 小武帮忙整理一番师父的工具,心神又清明了几分,这番谈话很有收获。 自行车有些简陋,张阳将它放在女儿面前,“你试试。” 小清清放下手中的积木,打量着自行车,“爹爹,这要怎么玩?” 张阳抱起她,将她放在自行车上,双脚放在踏板,“你踩着就可以了。” 小清清一踩踏板,轮子便转了起来,缓缓前进,随着她踩越快,自行车也走得越快。 从一开始摇摇晃晃,慢慢顺畅了起来。 看着女儿的笑容,李玥也心满意足地笑了,其实家里的玩具她早就玩腻了,也是平日里太宠着她,没有新奇的玩具,她整日都喜欢骑着熊大在村子里晃。 现在有了新玩具,反倒是让她有了新的乐趣。 李世民近来一天两顿都在骊山,骊山很奢侈,应该说整个骊山都很富裕,不管是张阳家里,还是骊山的村民都是早中晚一天三顿饭。 至于蹭饭是早中晚的哪一顿,取决于这个皇帝的心情,什么时候的饭点来骊山,什么时候就来这里蹭饭。 付了这么多银钱,皇帝都不想回宫了,明明已经到了开大朝会的时候,硬是被陛下从惊蛰开始拖到春分。 平日里李世民还是很勤政的,为什么会滞留骊山,从孝心方面来说是为了照顾已年迈的太上皇,从利益的角度来看是为了在骊山能多吃一顿就多吃一顿,这小子赚这么多,不吃他家的吃谁的? 前两天,骊山卖了一批椅子,那都是有了坐着更舒服的椅子后,置换下来的旧椅子。 就这么将没用的旧椅子一卖,共计三千把矮小的旧椅,本就是村子里的存货,要不卖了只能当柴烧,骊山又入账了两百贯钱。 每每知道这小子赚钱如此轻松写意,骊山富得流油,想到这些,李世民都觉得老天瞎了眼,天理难容。 甚至还有吐蕃人送骊山牛肉,还有玄奘和尚给骊山写信,就连突厥的小可汗都…… 骊山买羊毛,突厥人连羊都送了。 这突厥的小可汗为了讨好骊山无所不用其极。 李世民苦恼地抚着额头,这世道是怎么了? 再看眼前这外孙女骑着的车,只需要脚踩就能让车子动起来,确实很不错。 没等这外孙女玩个尽兴,李世民便一手夺过了车,端详良久之后,又想坐上去骑一骑,发现自己身子太大坐不上,这才还给了她。 李世民重新坐下来思量着,对一旁的王公公道:“将此物图纸拿来,让工部也照样子造。” “喏。” 王公公点头,随即走入骊山的车间。 平日里这个车间都是不锁门的,翻找着图纸找到了样式看起来和小郡主一样的便拿了起来。 “县侯,陛下说了让工部也去造一些。” 张阳喝着茶水解释道:“这自行车是给小孩子玩的,若是陛下要用我可以稍稍改一改,还不够完善。” 王公公转头看了一眼端坐的皇帝,又小声道:“陛下的意思,是想要一样的。” 张阳了然点头,“无妨,拿去吧。” 话要说在前头,这自行车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更重要的是轮胎的材质是个很头疼的问题。 现在李世民拿走了图纸,朝中造了几千辆自行车,若以后骊山有更好的,就不要言之不预。 张阳歇息了片刻,婶婶就将太府寺的卷宗送来了。 将这些卷宗放在桌案上,张阳坐在华清池边又看了起来,田地的耕种进展很不错。 高昌的葡萄苗还要过些时日再送来,葡萄是一种很需光照的作物。 李世民一直在观察着张阳的动作,见这小子又急匆匆走入自己的书房,拿出几卷书又重新出来坐好。 按捺不住好奇心,李世民便也走上去看看。 张阳低声道:“光线充足的所在,看书卷是最好的,对眼睛也更舒服一些,在白日里我更愿意在室外看书。” “嗯,朕时常在甘露殿看奏章久了,眼睛就会很累。” “陛下也要爱护眼睛。” 张阳喝着茶水低声道。 李世民也拿起一卷卷宗看,先确认了这卷宗上没有不忠不孝的言论,或者密谋造反的言论。 “这都是作物的记录?” 张阳手上拿着一卷,还要对照着桌案上的一卷。 李世民又问道:“还有不少关外的作物?” “嗯,关中蔬菜配置种类要多样化,对太府寺来说今年是很关键的一年。” “要不要朕给你多安排几个人手?” 张阳摇头道:“现在来看两个人倒是足够,要多三四个人也可以,不过今年上官仪外出招募了几个老农,可以帮助太府寺做事。” 李世民思量片刻,又道:“如果你们出去查问土地,总要多几个官兵傍身。” 张阳还是摇头,继续道:“陛下,在下常说为社稷办事就要深入群众,群众是社稷的基础,此话没错吧。” “嗯,荀子有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说得便是这个道理。” 这天可汗当初戎马十余年,也是一个文化人,交流起来就不难。 张阳继续道:“如此便要深入群众,要是出去办事,身边总是有几个凶神恶煞的官兵跟着,我们还如何亲切地与农户交谈,如何真正地了解他们的生活所需。” 李世民不解道:“朕时常看骊山乡民,这骊山管制多,规矩多,倒是放任得少,几时劳作,几时休息,都是有规矩,朕以为你行法家之事多,应当是偏向法家之人,如今又说群众之言,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出自荀子的王制,乃是儒家教义。” “你的所为与所言难道不矛盾吗?” 张阳摇头道:“这不矛盾,儒法两家之说争论已久,这天下的道理又有几人能够说清楚。” “你的想法倒是有意思,朕会好好考虑的。” 第七百四十一章 告状的不一定是好人 李世民继续看着卷宗上的记录,“你们要在四月份就种葡萄?” 张阳点头道:“葡萄的藤蔓都是从高昌送来的,存活率暂且不说,培育还需要时间,按照我们去年的经验来看,需要在四月份开始培植,再看看产量如何,陛下看到的培植也不是正式种植的意思。” “何以见得?” “关外的作物首先要熟悉关中的土壤,其次才能考虑种植的成效,并不是说只要播下种子就能长出来,这是两回事。” 李世民沉声道:“如果骊山真的可以种出几百亩的葡萄,岂不是又要发财了?” “陛下说笑了,种地不像开设工厂,可以设立技术的门槛,中原人最擅长的就是种地,只要骊山一家可以种出葡萄,那么还会有人种出更多的葡萄。” 张阳闭眼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道,“骊山的目标,是要让瓜果蔬菜走入千家万户,而不是为了充实自己的钱袋子,关中人需要这些,孩子们要强壮离不开营养的补充,孩子们要健康也离不开这些瓜果蔬菜,难道陛下没有发现吗?” “发现什么?” “皇子公主们在骊山很少生病,身体底子差的弟弟妹妹反而越养越好了,这都和吃有离不开的关系,而且我们骊山的乡民很少会闹肚子,骊山的孩子也比其他地方的孩子更强壮。” “如此多的佐证,生活习惯与饮食条件对健康何其重要,老师说过太府寺的工作事关唐人的饭碗,我身系如此重任,怎敢怠慢。” …… 与皇帝聊了很多,说了很多,也不知道他能够听进去多少。 太府寺的工作和这片大西北的治理,是重中之重。 让东阳与李世民说了退耕之事,现在这皇帝又只字不提,当真可恶。 女儿骑着自行车来到屋内,“爹爹,听晋王舅舅在议论承天门。” 张阳好奇道:“承天门怎么了?” 小清清摇头道:“女儿也不明白,说是一直在洗承天门,隔几天就要洗一次。” 张阳轻描淡写道:“可能你天可汗外公最近爱干净了?” “嗯,这小车车不好骑,不如熊大。” “有时间爹给你好好改改。” “嗯。” 女儿重重点头,丢下她的小车车离开了。 他洗承天门做什么?张阳思量了片刻又觉得这件事不重要,很快就抛之脑后。 “县侯,铁匠铺送来的东西到了。” 张阳闻言走出书房,眼前放着一个圆盘形状的零件,这是底火装置的地盘。 李治,高阳和清河三人一起看着姐夫走入实验室的门。 “姐夫是不是又在变什么宝贝了?” “我们去看看。”高阳壮着胆子往实验室走着,来到门口发现这门推不开。 这扇门只有里面有门栓,里面锁住之后,外人就进不去了。 李治抬头看了看,唯一能够看到内部情况的只有屋檐最上方的窗口。 三个人都是小个子,根本够不着,就算是皇姐也够不到,不要说她们这些孩子。 李治跳了跳尝试,依旧是够不到屋檐的窗台,三个娃娃抬头看着屋檐的窗口愣神好一会儿。 最后妥协地整整齐齐坐在门口,陷入了沉思。 又过了片刻,听到实验室内传来了响动,像是什么东西的炸响。 三人中高阳最是机灵,高阳当即将耳朵贴着门,听了会儿动静,好像就这么炸了一声,随即眼神满是好奇,拍打着门问道:“姐夫!里面怎么了?” “没事!” 屋内传来的话语声。 高阳双手叉着腰又大声道:“姐夫,我刚刚听到里面有什么东西响了。” 实验室又传来几声金属的撞击动静,随后实验室的门这才打开,看着姐夫用黑布包着什么。 张阳也低头看向站在门口的高阳,“你们这是做什么?” “等姐夫。” “等我做什么?” “姐夫在实验室变宝贝,不带着我们。” “哪有宝贝,我怎么不知道?”张阳不自觉往后看了一眼,而后用黑布包着自己的零件,气定神闲地离开了。 李治与清河快跑入实验室,这里只能闻到硝石的味道。 清河查看着四周,除了几块石头也没有其他东西,她又是闻了闻,神色带着几分机敏,“姐夫又用了硝石。” 高阳低语道:“难道姐夫的宝贝是用硝石变出来的?” 孩子们的想象是很丰富的,这点想象是平时她们在藏书阁听李玥讲故事而来的。 张阳带着底火装置来到自己的车间,因为刚刚爆炸,现在底火口还带着一些余热,拿起自己做的木头镊子,小心翼翼从内部取出一个薄片。 皱眉观察内部构造,再将螺套固定,为时五天的底火装置就做成了。 有了之前做燧发枪与土雷的底火经验之后,做火炮的底火装置顺利不少。 使用火药的当量不同,底火的承受力也不同,在燃烧时产生的高温很容易导致炸膛。 通过在实验室的试爆,张阳发现弹簧还是完好的,这才放心。 底火完成心情大好,接下来只要量产就好了。 翌日早晨,张阳将火炮余下的图纸让婶婶送去铁匠铺,便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拿出媳妇藏着的年糕,稍稍炙烤之后,耐心品尝着。 等李玥和小慧从藏书阁出来,见到夫君吃着年糕,顿时加快了脚步,“这是母后送来的,又偷吃我的糕点……” 张阳又递给她一块,“你也尝尝?” 看老师对师父又气又无奈,小慧站在一旁捂嘴笑着。 李玥自己吃着一块又给小慧一块,然后分给弟弟妹妹,宫里送到的年糕就这么吃完了。 小慧低声道:“老师,年糕我家乡也有,安排人多送一些来就是,眼下已经入春,只能等来年了。” 一家人正吃着,李世民又来了,这一次他带着一份奏章,“有人弹劾你们太府寺。” 张阳接过奏章讶异道:“陛下说笑了,我们太府寺一直以来都很守规矩的,怎么会有人来弹劾?” 李世民随后拿了一块烤好的外衣金黄的年糕吃着,咬了一口又觉得没味道,撒了一些细盐,再炙烤片刻继续吃。 李治拿着一碟葱油而来,“父皇,用这葱油淋过之后滋味更好。” “朕今日吃葱花和韭菜炒蛋多了。” 最近李孝恭整日吃着韭菜炒蛋,皇帝与他们交流骊山美食时,少不了一起享用吃食。 皇帝与李孝恭还有太上皇之间的关系好了不少,李世民也因此没少吃韭菜和葱。 见张阳还看着奏章,李世民期待着他的神情,“淮南那边说你们太府寺与他们争抢茶山。” 张阳看着奏章上的内容摇头道:“这些事……” 话语说到一半,张阳侧目看了看媳妇。 李玥红着脸走回了屋中。 张阳拿着奏章神色凝重。 李世民的心情很不错,这件事虽说不算大错,能抓到张阳的把柄,对皇帝来说是一件很宽慰的事情,原来骊山也会犯错。 江南望族与茶山的事情,都是李玥和小慧安排。 李丽质知道事情败露,连忙上前行礼,“还请父皇恕罪。” 见状,李世民讶异道:“你为何这般?” 李丽质低着头,“其实此事是皇姐与女儿一起谋划的,与姐夫无关。” 闻言,原本宽慰的笑容凝在脸上,李世民觉得口中的年糕没这么好吃了。 “你……你说什么?” 事到如今,李玥也知道瞒不住了,快步走上前,面对夫君与父皇行礼道:“此事都是女儿私自动用太府寺的印信所起,与夫君无关,也与丽质,小慧无关。” 李丽质连忙道:“女儿事先有参与谋划。” 李世民瞧着自己的女儿,再看一旁的张阳,他的脸上竟然还有些许笑意。 “朕……” 此时欲言又止,李世民板着脸,“太府寺的印信都是你这位太府寺卿所管,出了这等事你也难辞其咎。” 张阳连连点头,“对,陛下说得是。” 李世民顿时站起身,“你竟然还在笑。” “陛下,我没再笑。” “你!”李世民又瞪眼看了自己的两个女儿。 见皇姐来认错了,一群弟弟妹妹也来认错,她们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了,反正一起认错就是对的。 李世民沉声道:“看来江南望族并不知道此事是朕的女儿所为,他们都觉得是你这位太府寺卿的意思。” “茶山之争从前两年就有苗头了,只是今年越演愈烈。”张阳拿着奏章顾左右而言他。 “朕的意思是江南望族弹劾的是你这位太府寺卿!” 左右弹劾的又不是他的女儿,这位老丈人又是天可汗,只要他不认这笔账,自然就不算他家的。 张阳揣着手一脸为难,“陛下是要夺去在下的官身吗?” 李世民一挥衣袖,“朕并无此意。” 张阳给了媳妇一个眼神,李玥领会之后便带着弟弟妹妹退下。 华清池边,张阳与这位皇帝丈人相对而坐,倒上一碗茶水低声道:“陛下,此事要说难办也难办,要说好办也好办。” “嗯,朕一直当你是自家人,不然也不会让稚奴和高阳与这么多姐妹兄弟都养在骊山。” “陛下说得是。” 张阳给他倒上茶水,“但此事也不能只怪我这位太府寺卿,毕竟此事是玥儿私用太府寺印章。” 说起事情的缘由,他的脸色又不好看了。 皇帝自然不希望他的女儿犯错,这要追究起来还是女婿的错,当真是不讲道理。 张阳将弹劾奏章放在一旁,“其实她们也挺聪明的,江南望族希望将茶山据为己有,但骊山借太府寺之名要将茶山划给山民,从而让太府寺与山民保持长久的合作,本来是他们江南望族一家之利,却在太府寺的安排下要分给山民大部分,如此对方才会弹劾。” 李世民点头认同这件事。 “陛下,先告状不一定是好人,衣冠楚楚的也可能是衣冠禽兽,而那些被逼疯的作乱的乱民,往往才是受害者,如此说来不觉得讽刺吗?” 张阳继续道:“江南望族的手段无非还是土地兼并,土地兼并是当下权贵与上位者的发家致富之道,这种方式不靠生产财富,通过上位者对普通人掠夺田亩,来获得财富。” “财富的总量不变,但财富的流向变了,更多地流向上层人手中,如此一来贫富差距越来越大,导致流离失所的人越来越多,如今已经贞观十二年,这种手段再次出现了。” 李世民颔首道:“看来是弹劾者不怀好心,而玥儿她们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 张阳点头,“他们为了利益总是有堂皇的理由,臣还是那句话,难道告状的人就一定是好人吗?” 说起这件事,做皇帝的也是有心无力。 “朝堂自上而下,朕一定会让他们看紧田亩。” “陛下英明。” 除了英明没什么好说的,至少李世民是一个能抑制土地兼并的皇帝。 “既然已经有了弹劾奏章,朝中势必要复议,朕需要给朝堂一个交代。” 张阳稍稍一礼,“臣会想办法的,毕竟我与陛下是一家人,总要我帮忙料理之后的事。” 就差没说皇帝的儿女犯了错,自己这个做姐夫的要帮他把尾巴藏起来,再把痕迹擦干净。 天家的姐夫哪有这么好当。 与陛下谈完,张阳走入屋中,见到了委屈的媳妇带着小武与小慧,还有丽质一脸认错的姿态。 她们低着头双手交叉放在小腹前,发髻垂下挡住了侧脸。 张阳站在门前低声道:“你们三个先出去。” “喏。” 三位弟子齐齐应了一声,便走出了屋门。 张阳将门关上,屋内就剩下了夫妻俩人,低声道:“这件事的影响还挺大的。” “夫君,那朝中会因此继续弹劾?” 张阳坐下来翘着腿,拿起一旁茶杯,媳妇竟然还贴心地准备好了热茶,喝下一口后清了清嗓子,“明确与你说,在你父皇治下,宗室都要小心翼翼苟活,更不要说我们是外戚,此事后果很严重,嗯!” “那……” 张阳接着道:“你且先听我说完。” 她的声音低了许多,应声道:“嗯……” 第七百四十二章 有错要认 屋内,李玥委屈地低着头,不敢直面夫君。 茶水还升腾着热气,张阳一手提着茶杯缓缓将盖子盖上,“你想要招揽更多的茶农,种植茶树,这个想法是对的。” “嗯。” 她应得很小声。 张阳继续道:“你将利益分给乡民也是对的,发展茶叶种植,让乡民多了一份营生也是对的。” 话罢,李玥稍稍抬起头,搬来了椅子也坐下来,如此说来她倒不觉得哪里错了,便也理直气壮了不少。 张阳犯愁道:“只是现在奏章送到了你父皇面前,经过了这么多人的手,肯定会有更多人议论这件事。” “那便让他们议论,我们骊山没有做错事!” 她很爽气地说出了这番话。 这骊山的女主人倒是多了几分霸气,言语间有一种睥睨的架势。 张阳颔首道:“以我们骊山的财力要解决这个问题不难,无非就是都给那些江南望族银钱便好。” 闻言,李玥神色凝重道:“不能给。” “对,不能给。” 在这一点上,夫妻俩达成了共识,一旦给了他们银钱以后的骊山那什么立威立足。 骊山绝不是好欺负的,敢和皇帝叫板的骊山更不可能向江南望族妥协。 媳妇和江南那些望族过不去了,虽说江南望族不比七宗五姓的世家那般盘根错节势力庞大。 可他们手段依旧很老练,这些人通过用土地买卖这一手来裹挟骊山,这种风口下试图逼迫骊山退让。 世事就是这样,只要是财富就会被私有化,当皇帝将田地赏赐给有功之臣,而在物质匮乏的当下,生产力不足的情况中,粮食与田地就相当于财富。 只要是可以交易的事物,就都是财富。 而财富就一定会被集中和兼并。 就比如说到了灾年不一定所有人都在叫苦,叫好的人也有不少。 夫妻俩达成这样的共识,事情就好办了。 生活就是这样,要保持坐下来沟通的必要。 李玥低声道:“骊山与江南望族的这笔账迟早要算,还望夫君莫要再插手此事。” 张阳叹息一声,又是摇头,“可是咱们骊山没权没势,除了有钱一无是处。” 说来听墙根是不好的行为,此刻弟弟妹妹包括小武小慧一起贴着门听着屋内的动静。 原本以为屋内会传来争吵,不想却这般平静。 小武皱眉听到了只言片语,“骊山没权没势?” 按说骊山有太上皇照拂,还有河间郡王与魏王在,怎么会没权没势的。 屋内的谈话还在继续,李玥的俏脸如蒙上了一层冷霜,“如今骊山势力淡薄,假以时日定要他们数倍奉还。” 很少见媳妇有这般果决的神情,其实她的内心一直都很坚强。 每每想到土地兼并这种事情,现在大唐的土地兼并还未病入膏肓,大唐国力也才刚起步,那些人也不敢太过招摇。 张阳的目光再次看向桌案上的弹劾奏章,“秋后算账不着急,可眼下还要摆平这份奏章的影响,他们的意思是我们骊山大肆买卖茶山,以此牟利,并且操控乡民闹事,引得当地混乱。” “不是她们说的那样,我与小慧从未说起这件事。” 夫妻俩有了办事的方向,张阳负责摆平这份奏章带来的影响,而李玥则要准备如何对付江南望族。 骊山最大的茶叶来源除了狄知逊的并州,就是小慧在淮南的母家吴兴郡。 只不过在徐慧与李玥在扩张茶山版图的途中,遇到了一些障碍。 倒也对现在的骊山无伤大雅,也伤不及原本的茶叶种植。 当下就是咽不下这一口气。 张阳起身打开屋门就见到了一张张胖脸抬头看着自己。 场面沉默片刻,这群孩子意识到尴尬便一哄而散。 一直到用晚饭之时,李玥总是眉头紧锁地考虑着事情。 夜里,等孩子们吃了晚饭,张阳坐在书房内,准备写回复的奏章以应对这次的弹劾。 “其实你完全可以去藏书阁写方略的。” “在书房更合适一些,也安静。”李玥平静地回复着。 张阳瞧着桌案上够自己书写的也只有这么一点空间,媳妇还要霸占一半,便神色纠结道:“我们大可不必这样。” “坐在这里能够让心情更平静一些。” “是吗?” “而且还没有弟弟妹妹来打扰。”李玥神色凝重地又补充了一句。 张阳拿起奏章和毛笔走出书房,坐在自家的正堂中书写回复奏章。 正堂的桌子也不小,一样很安静,只有女儿正在喂着弟弟吃饭。 坐定下来,张阳执笔开始书写,这般就舒服了不少。 片刻之后,媳妇从书房中走出来,她也将油灯带了出来放在桌案上,很自然地又霸占了半张桌子。 张阳欲言又止,又不知从何说起。 正了正神情,李玥低声道:“果然,在夫君身边写方略才能更加顺利,思绪也更清晰了,与书房无关。” 苦恼地扶着额头,张阳正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手腕被她抓着。 “这是做甚?” 李玥颔首道:“等写完。” 就这么把她拉着手,另一只手在纸张不住书写着,张阳喝着茶水目光落在她的纸张上。 她在写一种土地分利方略,这种方法看起来还挺实用的,只不过并不算是上策。 让乡民种植茶树,骊山直接与山民分利,给予他们一定的分红,卖得越好乡民们得利也就越多,至于账目如何完全可以让小慧的母亲去安排。 不得不说她对现在骊山领先的经商概念玩转得很好,这种直接参与分红的模式,掌握了众多茶农。 江南望族想要的是土地,而骊山直接拿人,他们得到了土地却得不到人,种茶树最重要的环节离不开当地乡民的帮助,这招釜底抽薪的确了得。 女儿已经给弟弟喂好了饭食,她便自己拿着笔去临摹字帖一笔一划地学写字。 宁静的夜里,还有清冷的山风吹入窗中。 自己的手臂就被媳妇如此抓着,成了一个让她平静的工具人。 等她写完之后,心满意足地离开,发现张阳的双腿已经发麻了。 起来活动活动,自己的双腿,她倒是写完心满意足地洗漱准备休息了。 自己的回复奏章还只写了一两句。 等李玥换上了新睡衣从卧房中一闪而过,张阳想要再写也没了心思。 儿子在摇篮中睡着了,女儿也很懂事地自己洗漱完去房间休息了。 又是静坐片刻,仰头长叹一口气,脑海中已经思绪全无了。 张阳站起身跳入华清池好好洗了一番,便走入屋中。 也顾不上湿漉漉,关上了房门。 李玥回头道:“咦?夫君莫要着凉了,快快换上干净的衣衫。” “我们家要加一条家规,以后不得私自用骊山的印信,包括太府寺的。” “嗯。” 她整理着衣服笑着点头,见夫君的身影站在面前,又抬头道:“怎么了?” 意识到气氛不对劲,李玥连忙躲闪道:“孙神医交代过,夫君要养神,不得太过分。” “顾不上了。” …… 深夜,卧房内终于安静了下来,油灯的光忽明忽暗,张阳抓着媳妇白嫩的小腿纠结道:“你父皇多半会罚我俸禄吧。” 李玥几次想要把自己的腿收回来,却发现疲惫得提不上力气,“父皇对有功之臣一直都有宽容,何况是我们骊山。” “是呀,只有我们夫妻二人为这大唐社稷着想了。” “我想起了那些儒生对时钟的指责。”张阳坐在榻上将她的双腿放在膝盖上,又道:“在人治为核心的社稷之下,工业发展的冰冷有违人心,对他们来说以人为本的当下,工业是最没人性的。” 闻言,李玥皱眉不语,眼神中多几分凌厉之色。 张阳接着道:“以前我听一个人说过,没什么社稷问题是科技无法解决的,但我真正地走入过朝堂之后,了解朝中的权力结构,明白朝中的运作,我才发现只是用自己的眼光去判断一样事在当下的好坏,这种判断是不对的。” “很多在发展道路上,我觉得一些想当然的事情,到了这个全靠人与权力来控制的现状下,却这般地无力,我找不到论证的条件,哪怕是是非非都如此明确了,可……” 话语顿了顿,张阳眼神中多了几分无奈,便不想再说下去了。 夫妻间应该多说话,这是李玥自成婚以来夫君定下的家规,正是因为这些莫名其妙的规矩,李玥觉得自己能够活得很知足。 “有些话夫君不用藏在心里,与我说就是。” 张阳终于放开了她的双脚,点头道:“有些路我一旦迈出去就停不下了,就像是我们骊山的基础,想要得到更多资源,想要改变当下,就要竭尽全力往前走,哪怕是被千夫所指。” 这一次李玥的神色上终于有了笑容。 骊山就是这么一个骊山,她笑道:“当初说过就算是眼前是刀山火海,我们也要一起走下去。” “嗯,一百年难道真的很短吗?” 从今年开春以来,骊山就开始接收各方送来的消息,狄知逊在河西走廊种出了一片胡杨林,用来抵御风沙,这片胡杨林并不大,事在人为,他依旧坚持着。 有人问他,他在坚持什么,他说他也不知道,他只是觉得这么做应该是对的。 张阳一早起来,写好了应付朝中的奏章,江南望族的弹劾无凭无据,骊山是否有买卖茶山田亩,可以让朝中派去御史查问,骊山愿自证清白。 大清早,来到了皇帝的住处,李世民自从来骊山休沐度假,每天都是睡到天完全亮堂才醒。 张阳坐在行宫的院子里等候着,就见到陛下睡眼惺忪地出来了,连忙将奏章递上。 李世民像是还有起床气,一脸不悦的奏章,“平日里朕在休沐这些事情都交给中书省办。” 张阳颔首道:“既然陛下将弹劾的奏章送来,臣也不能不理会。” 打开奏章看了一眼内容,李世民好奇道:“你当真要这么写?” 说罢,他又合上奏章,“你都已经写好了,朕会安排人去淮南那片查问。” 张阳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 站在原地手里拿着奏章,李世民气不打一处来,他是不是忘记行礼了? 小清清早朝去听师公讲课完,她就骑着小车车在村子里逛着,她总觉得自己长大了,可以一个人去听老师们讲课,跟着欧阳询老先生学书法,跟着红拂婶婶学身手。 踩着踏板,她一路来到了铁匠坊门口,这里是最吵闹的地方,身边跟着的熊大,很是嫌弃这小自行车,因为它觉得这辆车抢了小主人。 她忽地招手道。“魏王舅舅。” 李泰笑道:“你怎么来了。” 小清清的目光看了看铁匠坊内,好奇道:“这里面是在造好东西吗?” 李泰对这个侄女很是宠溺,点头道:“嗯,当然是好东西。” “那造出来之后,我能拿去玩吗?” “这件事本王可以做主。” “那好,我等着魏王舅舅的消息。” 说罢,她又骑上了小车车,双手抓着车把手,哼唱着爹爹教过的歌。 李孝恭迟疑道:“她哼唱什么呢?” “骊山的歌,听起来还是不错的,这小侄女很喜欢唱歌。” “张阳养出来的孩子都这样,稚奴他们也这般,听闻今年除夕夜稚奴她们在太极殿唱歌,唱完之后就有文官劝谏,说皇子公主该学规矩与礼制,不该学这些乐妓之事。” 李泰感慨着:“那些老迂腐都迂腐贯了,他们容不得一切与礼制无关的事。” 李孝恭叹息道:“你说这葡萄什么时候可以种出来,那小子到底是什么变的,种葡萄非要等夏季。” “姐夫也都是根据天时与水土才选择种葡萄苗的时节,有些作物就算是骊山上那改天时与地利的温室也不能种出一串葡萄。” 李孝恭没读过什么书,他觉得张阳能够在冬季种出蔬菜,就能种出葡萄。 李泰拍了拍他的肩膀,“皇叔若得闲去上官仪那儿看看太府寺的卷宗,便会明白很多……对了!今年太府寺的招揽了几个老农,还给了他们很高的工钱,比朝中的俸禄要高出几倍。” 第七百四十三章 铁桶火炮 李孝恭无奈道:“这事要是被别人知道了,多半骊山又要被弹劾。” “皇叔说得不错,骊山要做一个乐善好施的人,也会被弹劾,因为给出的好处是比朝中更多,朝堂就立在长安城,做坏人不一定会被他们说起,但只做好事就一定会被弹劾。” “青雀,你既然明白为何不劝他?” “我哪儿能劝姐夫,担心何用?姐夫从来不吃亏。” 铁匠坊的火器模具已经造好了,那是一个巨大的铁板中间有半圆的沟壑,李泰看着工匠们将它推出来,仔细打量着。 茶山的事情江南望族喊冤,骊山也在喊冤,既然两边都在喊冤,朝中自然要查问。 朝中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来了,皇帝也觉得继续留在骊山不合适,便早早收拾了一番准备回长安城。 小清清骑着小车一路来到骊山的山脚下,自行车停下,用一根绳子绑在了山脚下的木桩上,像是拴马匹一般。 然后她吃力地爬上小熊的背上,唤道:“熊大,上山!” 熊迈着步子一路顺着台阶往上走,步子并不快还有些懒散。 “熊大,等用了午饭,我去找红拂婶婶学身手,你就可以去耕地了。” …… “熊大,你最近要多吃菜,与魏王舅舅一样要减肥了。” …… 一路往山上走着,小清清有一句没一句地与熊大讲着话。 翌日,长安城的大朝会,李世民端坐在太极殿。 就是在朝班队伍中的许敬宗脸色不好看,松赞干布住在长安城之后,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吐蕃在大唐的代言人。 至于许敬宗的脸色为何不好看,还是因为松赞干布此刻正在说的话语。 松赞干布穿着吐蕃人特有的衣服,躬身行礼道:“尊敬的天可汗,自大唐在河西走廊施行往来货税,西域人买酒水需要交一笔税,西域人带着东西来河西走廊还要再交一笔税,如此西域人因为此等货税疲于筹钱,因此负担甚大。” 天可汗沉默不语,朝中对河西走廊的往来货税是清楚的。 嘉峪关至今还未完工,河西走廊开辟入关货税也都是用在了建设嘉峪关上,而且此工事还是骊山出了大部分银钱。 其中关系众人心知肚明,但碍于天可汗的情面,建设城关还要女婿出钱相助,众人都不好多说什么。 这松赞干布偏偏说这件事,众人也都是闭口不言。 说谁的坏话都可以说张尚书的坏话就不能忍,许敬宗站出朝班,“吐蕃赞普牵挂我大唐边关形势,是打算再来攻打大唐吗?” 闻言,松赞干布当即行礼,“吐蕃绝无此意。” 有道是礼部出了个张阳,自此之后,礼部出来的每个人都像张阳。 与他国邦交态度强硬,如今长安城的胡人都是缩着脖子过日子的,生怕礼部一句话,大唐就会去攻打他们。 许敬宗手持笏板,大声讲道:“还望赞普往后不要妄议大唐朝政。” 松赞干布低着头又行了一个大礼。 接着是下一个使者,又是个让礼部头疼的使者。 大食使者朗声道:“天可汗,我大食愿与大唐结盟,从此再无兵事,再无战乱。” 许敬宗一张脸拉得老长,若是朝中真的答应了结盟,从此大唐就要停下征讨的脚步,停止扩张。 褚遂良先一步站出朝班,“陛下,臣也以为当停战。” 正是新年大朝会,喜气的时候,文臣多进言几句说不定陛下就应下了。 可武将这边的脸色并不好看,梁建方这才派出去多久? 人都还没到波斯,就这么说停战,岂不是之前都白准备了。 这张阳离开了朝堂,但朝中还有许多关于他的事情。 当年的礼部就是个破落的官邸,哪里有现在这么大的话语权,张阳说妖人当真是妖人,他在五年间将礼部一手拉起来,并且在朝中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许敬宗至今还记得当初河间郡王的话,礼部就算是再不堪也不能让人欺负。 他深吸一口气回话道:“褚侍郎所言不妥。” 褚遂良颔首道:“如何不妥。” 李义府也站出朝堂,“陛下,大唐相助波斯,波斯只是拿回自己的领地,是大食人侵占波斯土地,大唐不过是帮助他们夺回来,若大食能够交出海岸的波斯海湾,大唐可以就此收手。” 说是交还波斯的海湾,那是将大食赶回了穷苦之地。 这个条件大食人说什么都不会答应。 许敬宗闭着眼站定,心中对李义府这个人满意了不少。 褚遂良的目光看向长孙无忌,见赵国公也是一言不发,褚遂良稍稍行礼走回了朝班中。 接下来又是正常事宜,大朝会还没结束,朝会中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长安城坊间。 张阳正在着急赶工期,铁匠坊花了半个月时间才打造好一个模具,因为工期紧张,只能往廉价和性价比的方向考虑。 也不知道造得简陋一些,皇帝会不会满意。 李泰拿着一卷书信而来,“姐夫,朝中送来消息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处默。 张阳正在为廉价火炮的事发愁,想到了后世的飞雷炮,这种炮还有一个名称叫没良心炮。 接过李泰的书信,张阳仔细看着书信的内容,“这松赞干布在长安城这么久,学得倒是挺多的。” 李泰带着处默坐下来,“说来这松赞干布去年时常在崇德坊走动。” 处默穿着一身破旧衣裳,如今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国公将军之子。 他现在是完全地放浪形骸的,一副开摆的架势。 张阳多看他一眼,“处默,什么时候给你的酒馆改建一番,你也换一身干净衣衫。”、 程处默抠了鼻屎,手指在衣袖口擦了擦,“酒肆之地本就繁忙,如何干净?” “正是因为酒肆之地,所以才要干净,咱们往后好好谋划谋划。” “也好。” 程处默点头答应了下来。 松赞干布这人一直在大唐学习,他只要留在长安不回吐蕃也就罢了。 大食人想要停战,也是因为穆罕默德去世之后,新任的大食人国王欧麦尔,接手了整个大食的兵权,要稳定大食的局势,他们不想继续和大唐作战。 波斯人的作用不大,与大食人正面敌对的也就剩下了唐军。 大食想要停战,可大唐早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以天可汗现在的膨胀程度,不吃下大食是不会罢休的。 也不知道李泰和程处默在议论着什么,顾不上这两货交流婚后生活的经验,张阳与牛闯一起前往铁匠坊。 没良心炮的特点就是造起来简单,威力也不小,而且口径很大。 在当初用简陋的铁皮油桶与木架子就能造出来,再加上一些发射药,就能作为远程火力。 张阳在铁匠坊与江师傅他们讲述着图纸与火炮的构成原理。 “底火装置我过些天就能造好,将这个铁皮桶造出来先试试。” 牛闯看了看自己打造出来的模具,“如此说来简单多了?” 张阳揣着手,“暂且先应付吧。” 牛闯压低自己的声音,问道:“县侯,这是给陛下的,咱们这般应付可以吗?” 张阳眨了眨眼,先是在沉思,又像是在纠结,其实是在问自己的良心安不安,笑道:“陛下见过火炮吗?” 牛闯摸着下巴的小山羊胡,颇有大工匠风范的沉声道:“在下就没见过,何谈陛下……咦?陛下见过吗?” 他的语气不确定地问了问。 张阳用手指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你且先这样应付,其他的材料我来想办法。” 江师傅干活从来都是不说二话的,铁皮桶需要模具来塑形,好在之前的模具做得足够大。 没良心炮的口径小一点也没什么,至少也是一门炮。 现在骊山造的就是铁皮桶,只需要用木架给铁皮桶做一个角度。 其实用木桶也不是不可以,就是不够结实,也没什么安全性。 皇帝的开朝很顺利,李世民又投入了社稷大业中,今年朝中的事情比往年更多。 骊山 小清清正在爹爹的车间内,看着图纸思量,看此时爹爹不在,她小声问道:“晋王舅舅,这个铁器就是图纸上的这个部件吧。” 李治还在整理着铁料回头看了一眼,“画的一样,该是这个部件。” 小清清朝着车间外看了看,见四下无人爹爹也不在,她从外面拿了一个竹篓将这个铁器装入,还不忘拿了一个大布包也塞入竹篓中,肩膀背着下了山。 这东西很沉重,小清清骑在熊背上,“熊大,我们去铁匠坊。” 她可以抓着熊大的耳朵,让它改变方向,一直到了铁匠坊门口,这才下了熊背,又目光好奇地观察这一排大铁桶。 这个女娃娃是县侯的孩子,这些天她一直来这里晃荡。 江师傅抚须道:“娃娃,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小清清拿着底火装置,这个装置的后面还有一根线,一脸乖巧地问道:“江爷爷,这个可以装在铁桶的后面吗?” 江师傅闻言点头,“多半可以的。” 只是尝试着装,没想到这个底火很顺利地就装上去了,而且还严丝合缝的能够扣住。 江师傅满脸疑惑,低声道:“原来张小子早就都安排好了。” 小清清兴奋地讲着,“这个是不是很好?” “是吧,该是好玩的。” 江师傅笑得慈眉善目。 不多时李渊和李孝恭也来了,一个太外公,一个二外公都很疼爱这个小郡主。 一听她要玩这个大铁桶,当即要与她一起游戏。 小清清央求道:“太外公,我可以拿着这个去朝着长安城用吗?” 李渊一脸地溺爱,“当然可以了,有朕在,那长安谁敢欺负你。” 一个老人家,一个中年人,带着个四岁大的孩子一起出了村子,还让几个侍卫拖着火炮,在火炮下面的架子处装上马车轮子便可以拖着走。 张阳与媳妇一起在田地里种着菜,杨婶急匆匆来报,“县侯,公主殿下,小郡主带着火炮出了村子。” 张阳愣了半晌,连忙道:“赶紧把人带回来。” 杨婶又道:“说是去炸长安城,要与太上皇一起。” 先是看了看媳妇,张阳眉头紧锁,疑惑道:“你皇爷爷也在?” 李玥也是不解,低语道:“皇爷爷去做什么?” 张阳嘱咐道:“麻烦婶婶带着魏王府邸的侍卫走一趟,火炮的引线一旦点燃,务必退后百步之外。” “喏。” 杨婶打了一声唿哨,不远处的三河马便跑来了,她翻身一上马便出了村子。 “夫君不将人带回来吗?” 张阳继续锄地,“是跟着太上皇一起的,你皇爷爷要炸长安城,难道还要追究骊山吗?” 李玥苦恼地一叹,言道:“我们家以后可如何是好,这家还怎么管?” “不着急,反正你父皇正巧想要见识见识火炮,有婶婶护着你且放心。” 有婶婶和皇爷爷护着倒也可以放心,只是全村上下都宠着这个女儿,她将来会被宠坏的。 张阳又劝道:“也该让你皇爷爷与咱们家女儿出去散散心。” 此刻长安城外,杨婶,太上皇,还有李孝恭各自骑着马儿,中间还有一个骑着熊的小姑娘,后方还拖着一个大铁桶。 令周围的路人纷纷驻足好奇。 李渊的马儿走得不快,听了杨婶嘱咐又道:“退百步远?” 李孝恭咳了咳嗓子也说着,“当初他打造出来的那火药筒,到现在老夫的手臂还有些使不上劲,是该小心点。” 如此李渊皱眉看了看后方的大铁桶心中有了打算。 一直到了长安城近前,李渊来了的消息被官道上巡视的官兵送去了宫中。 不等宫里来人,李孝恭已经架起了火炮,“多半是这样吧。” 小清清还骑在熊背上,“爹爹的图纸是这样的。” 李孝恭的手顺着铁桶往下,就找到了引线,心中想着火器的用法便明白了个大概,拿出火石打着引线,火苗子顺着引线烧了下去。 杨婶的目光警惕看着铁桶,与骑在熊背上的小清清一步步后退。 第七百四十四章 小郡主开炮 火苗顺着引线烧入炮筒内,升腾起了阵阵白烟,李孝恭和李渊也跟着不住后退。 “你说这东西真有如此厉害?” 听着李渊问话,李孝恭带着他老人家一步步后退,“上一次那个竹筒光看外表不怎么样,其力道不容小觑。” 屏息看着这个铁筒的动静,只听一声炸响,响声很大。 没走得太远的李孝恭也被吓了一个激灵。 四周马群,骆驼,驴等牲口皆被吓得四散而逃。 三河马被吓得扬起前蹄嘶鸣。 杨婶骑在马背上拉起缰绳控制住受了惊吓的马儿。 官道上的行人纷纷驻足寻声看来。 铁桶口炸出一些火星子,一个火球从铁桶内飞起,朝着城头而去。 火球冲向城头,只听又一声炸响,那火球落在城墙上方炸开,碎石飞溅而起,等烟尘散去之后城墙上就被炸出了一个豁口,豁口并不大,像是原本整齐的牙口,此刻缺了一颗牙。 城墙外的官兵还没回过神来,也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便有官兵冲了过来。 李孝恭见势不妙,让李渊先走,自己也策马跟在后方。 吓得熊大驮着小清清已经跑出了老远,杨婶也在一旁跟着。 官兵走到那铁桶近前,也不敢走得太近,生怕这个怪东西又会喷出火球。 等烟尘散去,人群皆是吓得还未回神,长安城的东城门,也就是春明门此时此刻前一片寂静。 在城头看守的李道彦走在城墙上,来到被炸开的豁口。 长安城的城墙很结实,属于凿都凿不开的那种,就这般结实的城墙被炸出了一个豁口。 李道彦疑惑不解地看向不远处那个铁桶自语道:“这太上皇怎么就跑了?” 要是别人炸了城墙也就算了,这太上皇回来放出一个不知名的火球把城墙炸了一个缺口,官兵们是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只能远远跟着李渊。 李道彦观察着城墙被炸开的豁口,一些碎石中发现了黑色的颗粒,拿起放在鼻尖闻了闻,也不知这是何物。 其实早在李渊在官道上往长安城来,李道彦就收到了消息,不想太上皇就这么走了。 李道彦长叹一口气,问向身边的士卒,“可有人受伤?” 士卒现在是看了看四下,见众人都没事才回头道:“将军,当那火球来时,卑职等人站得很散,倒是没有人受伤。” 李道彦又仔细看了看城墙的情况,皱眉注视远处的那个大铁桶良久。 一群士卒也围着沉默不语,这种从未见过的事物,众人多多少少都被吓到了,现在还想着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便又议论了起来。 李道彦站起身长叹一口气,吩咐道:“将此事上奏中书省。” 一旁的裨将听到吩咐就去办事,“喏。” 半个时辰后,一队十余人的兵马出了城门,往骊山方向而去。 而那个大铁桶起初没人靠近,之后来了三两个金吾卫的士卒,由尉迟恭将军带着人进入了城中。 骊山村外,李渊抚须开怀大笑。 不知道这个老家伙在笑什么,李孝恭有些后怕地回头看了看跟着而来的官兵。 他们也不敢上前查问,只是一直跟着,到了村前一里地便停下了。 再怎么说也是陛下的父皇炸长安城,这些人不敢追问,也不敢上前拦人。 小清清安抚着受了惊吓的熊大,低声道:“看烟花的时候没见你吓到。” 抚着熊大的脑袋,良久这头熊才恢复了平静。 这位四岁大的小郡主很满足,她总算知道了爹爹这些天都在忙什么。 小清清乖巧地道:“太外公,河间郡王,孙女这就回山上了。” 李渊满意点头,心情很不错,像是积攒了多年的恶气在这一天全部吐了出来。 他老人家走了两步又是开怀一笑。 李泰听闻了长安城前发生的事情,急急忙忙赶来,“皇叔,这是怎么了?” 李孝恭摆手道:“只是太上皇他老人家一时兴起。” 知道河间郡王与皇爷爷一直都护着小清清,就算是真是她做的事情,皇爷爷也会保着她。 倒不用担心骊山,只是听到皇爷爷疯癫般的笑声,李泰小声道:“皇爷爷这是怎么了?” 李渊又笑了,而且是狂放地笑。 李孝恭神色凝重,“多半是受了惊吓。” 李泰倒吸一口凉气,对一旁的侍卫小声吩咐了几句。 见状,李孝恭再问道:“你吩咐什么了?” “让他们去请孙神医给皇爷爷看看,谁受了惊吓还能笑成这样。” “嗯,也对,给老夫也看看。” “您怎么了?” “老夫也觉得自己不太正常。” 李泰站在原地,看皇叔也进了宅院,不住挠头来回走着,“最近是什么年月,这一家子是不是都病了。” 小清清回到了骊山上,面对爹娘低着头,“女儿,不喜长安城就想去炸了它,没想爹爹造出来的东西这般没用就炸出了一个口子。” 李玥瞪眼看着女儿,苦恼地扶着额头一言不发,她竟然还嫌弃威力太小。 看女儿与熊大安好无事,张阳清了清嗓子,低声道:“你呀,拿着这么个破铁桶怎么可能炸得了长安城。” 闻言,小清清眼神放光,“还有更厉害的吗?” 张阳颔首点头,低声道:“那是自然。” 李玥瞪了一眼夫君,伸手拧着他腰间的软肉,“你还想让女儿去炸长安城?” 张阳忍着痛楚咬牙道:“女儿有好奇心,也没什么不好的。” 听他这么说,李玥拧地更用力了,低声道:“谁家这么养女儿。” 张阳疼得直起了腰背,又道:“我以后不让她玩就是了。” 长叹一口气,李玥又对女儿道:“你以后不许去车间。” 小清清委屈着点头。 再看熊大,李玥突然又道:“你今晚没饭吃了。” 熊大呜咽着伏下身,爪子放在下巴处,面对女主人的怒火一动不敢动。 说来这个没良心炮自己还没尝试过,还是被女儿给捷足先登了。 李玥从家里的柴房中拿出一把锁就把车间给锁上了,还把钥匙放入怀中。 见女儿竟然还有心情笑,张阳叹道:“当初你娘让我注意点你的小心思,我该听你娘的话的。” 小清清抬头看着父亲的神情,低声道:“爹爹会不会把我送到宫中?” 张阳伸手抱起她,“我们家的孩子不能去宫里。” 她低着头委屈道:“太外公说皇帝的旨意是不能违背的。” 有些话爹娘不会与她说,但李渊会和她,谁让这位太上皇如此疼爱这个曾孙女。 自她懂事以来第一次去长安城,就不喜欢那里的拥挤热闹。 是她害怕长安城,不喜欢长安城,才会想着去炸长安城。 难怪最近总是跟着她的晋王舅舅相处,总是偷摸去车间。 倒是让那没良心炮试用成功了,这种火器制造方便,运送和组装也很轻便。 只是关节的火药配方一直在自己的手中。 还有那底火装置,也需要车床才能打磨制造出来。 张阳皱眉道:“对很多人来说皇帝的旨意确实是不能违背的。” 闻言,小清清的神色又多了几分失落。 张阳继续讲着,“那你知道爹爹为什么要造火器吗?” 小清清揽着爹爹的脖子摇头,埋着头满脸的委屈。 “人与人之间的往来交易都是需要条件,当我们家有了与皇帝谈条件的实力之后,皇帝的旨意对骊山来说也不是不能违背。” 女儿的脸上终于多了几分放松。 张阳接续道:“就像是爹爹手里有一样宝贝,这样宝贝皇帝没有,但对他来说又是必须的,这样一来骊山就有了话语权,皇帝就不能轻易动骊山。” 小清清小声道:“那宝贝是火器吗?” 张阳摇头,“不只是火器,还有技术与不断上升的生产力,骊山的技术是外人所没有的。” 看女儿还是不解的眼神,张阳笑道:“你娘常说将来要让儿女来执掌家业,做爹的不指望你们有多大的出息,因为他们都说你爹我就是个没出息的。” “咯咯咯……太外公说过这话。”她终于笑了起来。 孩子的心情也是阴晴不定的,之前还颓丧的神情,现在终于又喜笑颜开。 即便是李玥不给熊大吃饭,女儿还是会拿出自己的吃食喂给它。 宫里,兴庆殿前,李世民看着眼前这个大铁桶,铁桶因为炸过一次,内部有不少焦黑。 陛下的身边站着尉迟恭,程咬金,牛进达,还有吃着干枣的秦琼。 见秦琼嘴里吃着东西,程咬金不悦地看了一眼。 秦琼从布袋子里拿出一把干枣,“今年高昌新送来的干枣,知节要不要尝尝。” 众人对眼下这个大铁桶一筹莫展,大家都很沉默。 程咬金也干脆拿了几颗干枣与秦琼坐在一起吃着,“咦?秦二哥这枣还挺甜。” 当年瓦岗结义的兄弟们,眼下就剩下这么几个了。 当时秦琼排第二,大家也就叫他秦二哥,除却李绩,当年的瓦岗兄弟在朝中的只有寥寥几人。 说起情义,秦琼虽说看不上眼程咬金的脾气,俩人好歹是当年的结义兄弟。 秦琼解释道:“高昌人每年都会来不少,说是张阳安排的。” 程咬金低声道:“就这么一个家伙把长安城墙炸出一个口子?” 说罢他将嘴里的枣核随口一吐。 两人各说各的。 秦琼倒是斯文一些,他用一只碗接着枣核,“早就听说骊山向陛下进献过一个破城利器,多半就是此物。” 李世民站在一旁沉默不语,众人盯着这个新奇事物发呆。 从当初第一个送来的土雷,到现在这个铁桶,李世民心中几番猜想。 不过城墙是李渊炸的,李世民打算到时候去向父皇问问,他老人家到底是什么意思。 好在城墙只是有些受损,没有炸塌。 总而言之,骊山还是造出了这等火器。 李世民看了看左右几人,“诸位以为此物如何?” 尉迟恭先开口道:“陛下,末将未亲眼看到此物如何0使用,只是光听城头兵卒的讲述,不清楚其中一二。” 程咬金见陛下的目光看来,连忙起身道:“陛下,末将附议。” 秦琼也是点头。 看来一众武将的想法是一样的,大唐的武将都是务实的,也不会与你讲虚的。 既然骊山说这是破城的利器,自然要用起来看看,众人都是身经百战的将领,要说兵事经验自然不缺,火器第一次听闻,也是第一次见到,自然要领会真正的用途。 李世民转身不去看这个铁桶,面无表情地走回兴庆殿中。 骊山,女儿的这一次行为,李玥还是给了重罚,罚她一个月不能吃烤肉,深夜她还在提着笔写字,这也是责罚的一部分。 夫妻俩一起坐在书房,为此还多加了一张桌子,如此一来,俩人也可以各自处理自己的事情。 李玥要主持骊山经营,也要准备好生意的对外扩张,有了蒸汽机之后,骊山工厂可以省去更多人力,只要蒸汽机的轮子拉动拉杆,就可以驱使车床运输。 她看了一眼夫君手中的图,疑惑道:“这是什么?” 张阳搁下手中的笔,“这个是蒸汽机车。” “运输用的?” “嗯,一种较为轻便的运输工具,我打算在骊山周边都建设铁路,以骊山为核心,可以将四方的资源运入骊山,骊山也可以将货物输送出去。” 李玥迟疑道:“此物依旧要耗费很多的资源?” “没错,若真要建设铁路,我们骊山以后的资源所需会是现在的数十倍。” 听夫君这么说,李玥苦笑摇头不语。 如今的骊山面对的就是窘境就是资源匮乏,更多的时候是眼光放得更远,要面对的压力就更大。 骊山以后要的资源会更多,谋划资源的事情就落在了张阳身上,与此同时还要应付朝堂与陛下。 张阳写下了一封书信,这封书信是要交给在南诏作乱的何必大哥。 南诏使者几次三番来长安城告状,说是南诏有一伙人在作乱。 礼部能帮他打掩护一时,一直打掩护也不是长久之计。 何必去南诏已经有两年了,张阳写信的意思是希望他能够快点成事,能够尽快地拿下南诏就不要多犹豫。 第七百四十五章 皇帝梦寐以求的力量 不过以何必的性子,这人行事向来散漫,倒是个重情义,重诺言的人,他这种人活得洒脱,你要他一直留在一个地方老老实实做个南诏王也不合适。 认识他这么多年,当年他也是敢和权贵宗室叫板,当年对付李元昌之后,大丈夫死了也不过百来斤肉,标准游侠风范。 以张阳对他的了解,这人根本不是安心守成一地的料。 思量许久后,张阳还是让婶婶安排红烧肉帮的人手去将信交给何必,信中还嘱咐了何大哥去找一个叫虬髯客的人。 在游侠中,虬髯客与当年的李靖,红拂女一样,也都是充满了故事与传奇色彩的人,就这么一个人远游,是死是活不得而知。 女儿已经趴在桌案上睡着了,因为纸上的墨迹没有干,胖脸上还沾了一些墨水。 李玥抱起她带着去洗漱,毕竟是自己的女儿。 夜色深了,张阳打着哈欠,正要进屋休息,却发现卧房的门已经锁上了。 “今晚我跟女儿睡。” 屋内传来了媳妇的话语声,就因为女儿去炸长安城,到现在还有脾气。 张阳无奈地只能去书房睡,睡意朦胧中熊大的鼾声又传来了,只因为困意很深,被吵得半梦半醒过了一夜。 天亮的时候,张阳还一脸无精打采地洗漱着,清晨就有宫里的太监来传话,说是晌午时分就要把火器送去领军卫的校场。 张阳只是应付了一声,下了山走到河间郡王的家门口。 李孝恭也瞅着天刚刚亮堂,他在自家门口做什么,“怎么双眼无神的。” 张阳坐在墙边揣手道:“昨晚没睡好。” 李孝恭将饼撕碎放入一碗汤中,一边吃着一边看着田地里的风景。 “什么时候可以种葡萄?” “快则四月,慢则五月。” 田地里刚刚种下了麦子,正是抽芽的时候,今年的麦子种的早,三月就种下了。 比其他地方的都早。 这是上官仪与老农们得出来的结果,今年倒春寒刚过去不久,按说还没到可以种地的时候。 又因为倒春寒之后,今年的春雨迟迟没有来,暖天倒是来的快,渭水的水位提前得到了补充。 这才得出了种麦子的时机,按照骊山每年的种地规矩,今年的收成早的话,可以在七月份种下稻子,在十一月初收了稻米,稻米的长势也能好一些。 太府寺正式开始影响骊山周边几个村县的耕种。 田地里麦子抽芽的景色很是好看。 李孝恭吃完碗中的汤饼,将碗放在一旁,盘腿坐着,“有什么事需要老夫办?” 张阳点头道:“确实有,骊山还有九个铁桶,底火装置我已经送到铁匠坊,还有八十个药包一起带走。” “之后呢?” “麻烦河间郡王送去领军卫的校场,今天陛下要看看火器之威。” 李孝恭仰头一叹,“老夫去了军中就会吐。” “嘶……” 张阳倒吸一口凉气,“魏王殿下的病也传给您了?” 李孝恭低着头,“老夫走一趟吧,总不能让你小子一去不返。” “为何会觉得我会一去不回?” 李孝恭拍了拍他的肩膀,“当年商鞅让先秦强大,之后商鞅死了,当年……” 张阳打断他的话,“别说了,我懂。” 李孝恭起身走向村口,就算是陛下离开了骊山这些官兵依旧还在,平时里他们就在这里驻扎,到了夜里这些官兵就会分成几队围着骊山开始巡视。 想到了李世民的用意,如今看来是刀口向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刀口向内捅骊山一刀。 李孝恭在村口叫了几个士卒,让他们运送余下的九个铁桶出了村子。 走出这处驻扎地,李孝恭余光看见了李靖,也看到了一个士卒腰间的横刀露出一小节。 刀兵此物,李孝恭很熟悉,尤其是骊山精铁铸造的横刀,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能够掌握如此好的兵械,还有如此好的纪律与组织能力,更有李靖亲自操练,甚至直属陛下。 李孝恭心中明白了大概,这支兵马多半就是龙武军分过来的。 玄武门的事情之后,陛下登基之初,选拔飞骑营中的骁健之士,组成百骑,这百骑护卫就是龙武军。 这支龙武军轻易不会显露于人前,这百骑就是军中最骁勇的一支。 领军卫驻扎在龙首原附近,校场也就在这里。 进出校场的人非常多,李孝恭先是和秦琼打了一声招呼,“二哥。” 秦琼稍稍行礼道:“河间郡王。” 李孝恭让人带着铁桶先进入校场,与秦琼一边走着一边说着话,“这里怎么还有如此多的文官?” 秦琼吃着枣解释着:“今日陛下要演武。” “演武?” 秦琼目光一撇,“你看。” 顺着目光看去,李孝恭看到松赞干布等一众使者。 李孝恭又道:“原来陛下是这个意思。” 在校场还有一场酒席,秦琼带着李孝恭落座,“近日身体如何?” 李孝恭看着桌上的菜色也没有胃口,解释道:“骊山是个养人的好地方,规矩多了些身体也更好了。” 秦琼坐得端正,目视前方低声道:“听闻骊山乡民前两年娶了五个婆娘,传闻嫁入骊山的婆娘生出来的孩子都没有夭折。” 李孝恭点头,“如此说来还真是,老夫活得糊涂竟没有发觉。” 这两年大唐一直在振兴人口,若是生出来的孩子少有夭折那对人口提振来说是一件大好事。 秦琼低声道:“听闻是因为孙神医?” 李孝恭解释道:“哪有这么玄乎,无非就是张阳与公主殿下定下了规矩,骊山不论男女嫁娶都要年满二十,如此而已。” “就因为这样?” 李孝恭点头,“这世上哪有这么多的灵丹妙药,当初骊山刚定下这个规矩的时候还不是被人笑话,现在呢?多少女娃娃想要嫁到骊山,多少汉子想要娶骊山的婆娘?” 秦琼百思不解,一脸犯愁,“既然如此,朝中为何从来没有人说起这件事。” “老夫也不知,朝中这帮人的想法谁又清楚。” 李孝恭打量着四周,来往这里的宾客与文官越来越多,陛下还没露面来往的人越来越多了。 朝中重要的干吏几乎都在了。 甚至还有长安城的权贵,虞世南等人。 不多时许敬宗带着李义府前来问候。 说来礼部这些年,许敬宗与河间郡王也算是有些交情。 “下官见过河间郡王,见过秦大将军。” 李孝恭起身笑着,一掌拍在许敬宗的肩膀,“哈哈哈!你现在也是礼部尚书了,老夫这双招子当真犀利,礼部先有那小子,再有你何愁不兴?” 许敬宗被这一掌拍的好一会儿回不上气,“河间郡王风采依旧,礼部有如今这般下官还是天天念想着您与县侯。” “嗯,这位是……” 李义府连忙行礼,“下官礼部散郎李义府。” 说得郑重其事,有礼有节,李义府还想再说什么,却发现河间郡王直接将自己无视。 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看着河间郡王与许尚书亲切地讲着话。 李孝恭小声问道:“老夫听说这些年你一直与长孙无忌不对付?” 许敬宗感慨点头,“让河间郡王笑话了,下官虽说现在势力不及他长孙老狐狸,假以时日定能将这老狐狸踩在脚下。” 王公公笑呵呵走来,打断了俩人的谈话,“河间郡王,陛下就来了,还请您准备一下。” 许敬宗很识相地退到了一旁。 李孝恭便问道:“是要某家将此物给这些人看看?” “河间郡王随老奴来。” 李孝恭点头跟上脚步,在校场的另外一边,这里有一个高台看起来是给宾客的。 而在高台正对南面是一块开阔地,龙武军的人手与铁桶炮已经成列好了,那天用过一次的铁桶赫然在场。 领军卫的人手在这里修建了一堵墙,而且还是按照城墙的样式砌起来的。 李孝恭走了一圈发现这堵墙的后方还摆放着不少草人。 重新走到这支护送火器的兵马前,李孝恭叮嘱道:“届时火器一炸谁敢退后半步,军法处置。” “喏!” 这支兵马齐声道。 李孝恭测算距离,将铁桶的朝向调整,对准了这堵刚刚砌好的墙。 说来心中还觉得不稳妥,这是他第一次同时使用这么多的火炮,是不是真要按照张阳的说法做? 也怪难受的,要这么高喊一声就觉得浑身不爽利。 议论声传来,李孝恭回头看去高台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李世民带着太子走到高台的最高处,群臣与在场的权贵纷纷行礼山呼。 最后,众人的目光落在了那一排十个铁桶上。 李孝恭整了整衣襟,面对如此多注视,越发不痛快,心中百般懊悔答应了张阳走这一趟。 不多时李崇义急急忙忙走来,“爹,你为何在此处?” 李孝恭喝道:“你小子过来做甚?” 李崇义穿着官服又道:“爹!听说此物很是吓人等儿子走远再用。” 说着话,李崇义很怂地退到远处。 李孝恭瞪了这小子一眼,“小小年纪贪生怕死,不成器,铁桶有何好怕,老夫岂能害你?” 李崇义尴尬地笑笑,实在是不愿意靠近。 陛下已经让人挥动令旗,令旗一挥,这就是军令,军令不从就要军法处置。 李孝恭感到压力很大,心说张阳你造的东西千万不要闹笑话,不然老夫这一家老小,都让你去养。 深吸一口气,他大喝道:“装好!” 龙武军的士卒整齐划一将底火装置装上扣紧,再将药包塞入桶中。 又是深吸一口气,李孝恭大喊道:“开炮!” 洪亮的吼声令人精神一振,随着这一声大吼,传令兵由远到近相继喊着,“开炮!” 就像是大军开战,喊声一浪接着一浪而来。 “开炮!”陛下身边的尉迟恭也大声吼道。 松赞干布与一众关外使者又都注视着这些铁桶。 引线烧入桶中,冒起阵阵白烟,李世民颔首屏息看着。 “嘭!嘭!嘭……” 数声炸响先后响起,十个铁桶火星子炸出,一个个火球朝着那堵墙飞去,炸开的一瞬间,众人皆是看到一颗颗火球在那堵墙上炸开。 还有火球越过了墙,在后方的草人堆中炸开。 接着是墙体倒塌的声音,刚砌好不久的墙体轰然倒塌。 等浓重硝烟散去,众人这才看清校场中的场景,那堵墙已经倒塌,后方的草人也都是七零八落。 也不知道是谁先在人群中欢呼了一声,紧接着文武大臣都欢呼了起来。 “大唐万胜!” “大唐完胜!” …… 松赞干布与众多使者神情呆滞,都愣在了当场。 要是这些火球在人群中炸开又会是一幅什么样的场景。 大唐的天要变了,应该说这世道要变了,以往人们认为能够坚守的城池如今再也不能依仗,只要唐军拥有可破城墙的利器,还有谁能与之相争? 李世民坐的端正,眼神带着几分凶光,双手握拳心中好似有一团火在烧,这就是朕一直以来渴求的力量,这将是大唐万世基业的开始。 当初在曲江池说起火器,那时张阳的几番忠告,李世民早已将其抛在脑后。 现在李世民的心只有四个字,开疆拓土。 “再来。” 陛下低声开口,一旁的士卒再次挥动令旗。 李孝恭又一次让士族装填,再次一声高喝,“开炮!” 传令兵也跟着高喝,一开始还觉得有些不爽利,现在李孝恭觉得,就该像张阳说的那样,应该喊出来,带劲! 没了石墙的保护,后方的稻草人被炸得七零八落,大块的石料也被炸成了碎石。 以往俩军交战需要战阵冲撞,现在一切都变了。 俩军交战时,可用火炮将对方炸得七零八落。 接连炸了几轮,校场的硝烟弥漫令人直咳嗽,李孝恭喊得嗓音嘶哑,不停咳嗽着,又吐了好几口唾沫。 等校场再次安静下来,原本还显坑洼的校场,此刻被炸出一个个更大的坑洞。 校场内短暂安静,在众人看来就是李孝恭一声大喝,那些铁桶发出炸响,吐出火球朝着远处炸开。 第七百四十六章 心思各异 当人们从经验上无法来解释一种现象,他们就会对此产生害怕与好奇。 李孝恭的火炮轰炸结束了,校场中终于安静下来。 而这位皇帝看着眼前满地的狼藉,李世民终于明白平山川不是戏言。 只要有足够多这样的东西,炸平一座山不是什么大问题,无非就是多用人力物力而已。 此刻陛下咬牙切齿,这东西太贵了,一门火炮五千贯! 这小子知不知道他开出的价有多么不可理喻。 早知如今,当初就该将他吊死在承天门前。 而且这火炮给人一种很廉价的感觉,根本不值五千贯的样子,岂有此理。 一个士卒匆匆跑上高台,在陛下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李世民点头之后,一旁的士卒开始挥动令旗。 在众人看来很是热闹,在台下的李孝恭很狼狈,此刻他不断咳嗽着,被硝烟熏得眼泪鼻涕横流,一度觉得自己的眼睛要瞎了。 李孝恭骂骂咧咧地讲了句话,“这东西真不是人用的。” 终于见了收兵令旗的挥动,李孝恭这才自顾自地离开,那十门铁桶火炮也被那群龙武军的士兵推着拉走了。 也不知道他们要将这火炮拉向何方,不过这种事情都和自己没关系了。 李孝恭也不想去管,现在他只想跳入河中好好洗一洗,浑身上下都是呛鼻子的硝烟味。 见父亲就这么蹲在校场外不住地咳嗽着,甚至还吐出了几口唾沫,李崇义连忙上前道:“爹,你这是……” 李孝恭嗓音嘶哑,“水!水……” 闻言,李崇义看了看四下,拿起一个水桶快步跑到远处的河边打了一桶水。 校场内还有传来欢呼声与军阵密集的脚步传来,演武还在继续。 李崇义给自己的父亲擦去脸上的黑灰,见他又灌下几口水,帮忙拍着后背,“此物用后就会这样?” “这东西是张阳那小子拿出来的,可老夫……” 说话到一半,李孝恭又剧烈咳嗽起来,接连呕了好几口,等有一些唾沫呕了出来,这才整个人如虚脱般坐在地上,“崇义啊。” “孩儿在。” 李崇义陡然站直。 李孝恭目视前方,“带老夫去洗洗,就去河边。” 李崇义又道:“河水很冷,这天气还没转暖。” 这个时候父亲身上的味道确实不好闻,李崇义只好搀扶着他往河边走去。 “崇义,你在礼部如何了?” “孩儿挺清闲的。” 李崇义一边走着一边讲着。 李孝恭重重点头,“你要记住了,一旦许敬宗让你做什么重要的事情,你万不可听他安排。” “孩儿铭记教诲。” 等到了河边,李孝恭褪去了外衣,跳入河中好好洗了洗,而后冻得哆哆嗦嗦上岸,牙齿打着颤,“这水可真凉。” 李崇义将自己的外衣给递上,看着父亲迈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他此刻心中千头万绪。 李道宗因为一个小小的收受案就被收没了军权和食邑,李元昌至今不能离开封地。 李唐一脉的宗室都要活得小心翼翼。 李崇义看着阴沉沉的天空长叹一口气,随后收了收心情,带着一如既往的笑容走回校场,去看这一场的热闹。 此刻的领军卫很是热闹,朝中这一次演武很顺利,陛下的用意也很清楚,这场演武不是给陛下自己看。 而是给诸国使者和中原的权贵看的,这是一种震慑,也是一次臂膀的显露。 刚开始的火炮演练,给很多人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这场演武还未结束,已经有消息送出去,在长安城的坊间传着,过不了多久,便会传出关中。 而此刻长安城内,还有一些人没有去看演武。 张大安就没去,他独自坐在自家的老宅中,缓缓放下手中的这卷书信。 一声嘹亮的鸣叫自远处而来,一只鹰落在了桌案前。 张大安自顾自地苦笑,递给海东青一块肉,它的喙吊住肉块,用爪子踩着肉便吃了起来。 这只鹰就是当初在辽东收复的海东青,回长安的时候它也跟着过来了。 张大安好奇这种生灵也能跟着人群千里跋涉,远离家乡。 “你终于还是没有飞到辽东。” 自言自语地讲着话,张大安的目光盯着它爪子上方绑着的一个竹节,竹节内的书信就是要交给温挺的。 他站起身从一旁的书架上拿下一份奏章,眉头紧锁地看着。 在礼部任职至今,他有很多要担心的事,忧心大唐和大食是战是和,大朝会时期大食使者主张与大唐求和,陛下一直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 还有一件事是担心的,那就是辽东那边又送了一份奏章,说是温挺带着高句丽人打入了百济,他杀了很多很多百济人。 据说一度染红了江水,屠戮人命无数。 或许是因为温老先生的去世,让温挺如此大开杀戒,若是这些奏章被朝堂看到多半礼部又要引起弹劾。 只不过温挺不是礼部的官吏,当初在辽东与温挺此人相处半年,一直觉得此人粗野之余也知礼,也明事理。 不想他的父亲过世之后,此人性情的变化竟然会如此之大。 看温挺的来信,他一人做事一人当,就算是朝中要弹劾,要杀要剐也都是他一个人的事,与礼部无关。 届时大安兄弟可将此信交给朝堂,礼部与他的行为没有瓜葛。 张大安很想劝他不要如此大开杀戒,他毕竟是唐人,唐人的所作所为势必会被诸国使者猜想。 目光又落在海东青身上,它吃下肉块之后又飞走了。 张大安在自家老宅中简单做了一顿饭食,吃罢换上一身官服,沉着脸出门。 他从朱雀大街路过,一路走向外交院。 继续忙碌今天的事宜,张大安看着从各方送来的消息,梁建方已经到了安西都护府,正在操练兵马准备西征。 一个礼部文吏脚步匆匆走来,禀报道:“张侍郎,郑公的儿子叔玉公子来了。” 想到是魏征的儿子,魏叔玉当年也是朝中权贵子弟中为人较为低调的一个。 也是因为郑公其人对孩子的教导极为严苛。 张大安点头道:“将人带来。” “喏。” 等人来之前,张大安还是将自己的房间收拾了一番,卷宗,文书都盖上。 魏叔玉年方十七岁,算是权贵子弟中的小辈,与年过二十的张大安差三岁。 张大安端坐着,“平素没什么来往,不知叔玉公子来寻礼部做什么?” 面对如今沉稳的张大安,魏叔玉很不适应,“大安哥,我……” 张大安双手不停地整理着厚厚一叠卷宗,“如果是来寻我玩乐,你自便离去吧。” “不!”魏叔玉连忙摆手,“在下是来传递家母的话语。” 魏叔玉行礼道:“是因为当初礼部尚书张阳向家母询问一个叫裴行俭的人,而家母出身河东裴氏,便去了书信打听其人,如今裴行俭已经入礼部,并且远在波斯,河东裴氏几次书信说裴行俭走得太远了,是否能够让人回来。” 张大安沉默良久。 魏叔玉不敢直视现在的张大安,又行礼道:“若是大安哥觉得帮不上忙,在下就先回去了。” 人刚起身要离开,张大安开口道:“慢着。” 先是拍了拍魏叔玉的肩膀,张大安又道:“早在梁建方去安西都护府的时候,朝中就有意让裴行俭与薛仁贵回来,安西都护府的都护一职需要轮换,不出意外的话,此刻裴行俭该是收到了朝中的召回公文,等梁建方驰援到了波斯,他就能回来。” 魏叔玉再次行礼道:“多谢大安哥告知,在下就去传话给家母。” 正要转身离开,魏叔玉又转回来道:“大安哥,家父说陛下要将新城公主许给在下,这事……” 意识到这件事好像与他说了也没用,魏叔玉自觉唐突又要起身离开,刚走两步又回来了,他躬身道:“多谢大安哥。” 行礼后,终于是离开了。 陛下这一次演武朝中各部都去了,礼部上下包括礼部尚书许敬宗,下到侍郎和文散官皆去看这场热闹。 几个礼部侍郎,唯独张大安没有前去。 不多时外交院门前又传来了议论声,张大安走到窗台一看,是许尚书带着众人回来,随之而来的还有许多使者。 许敬宗带着众人走入正堂入座。 见状,张大安打消了想要去崇德坊的念头。 此刻正堂内,松赞干布先是质问道:“许敬宗,天可汗的演武是何意思,难道说天可汗也要对我等用这兵器吗?” 要说在场的使者中,其他使者都会恭恭敬敬地说一句话许尚书。 但他不是,当年松赞干布与礼部周旋之时,许敬宗只是一个礼部侍郎。 当时礼部真正的主事还是那个妖人张阳。 这么多年了,松赞干布眼里的对手也只有张阳,根本就没把许敬宗放在眼里。 许敬宗叹道:“诸位使者少安毋躁,我们大唐此次演武只是为了试一试新造的兵器而已。” 大食使者没有说话,保持着沉默。 张大象颔首道:“诸位还请早些休息。” 外交院的门口闹闹哄哄,此刻崇德坊内也有一批人从演武校场回来。 长孙无忌带着虞世南,长孙冲,高履行来到一处素雅的宅院中。 众人落座,长孙无忌先开口道:“骊山至今越发壮大,往后的地位怕是我等所不及。” 老迈的虞世南,眯着眼低声道:“你赵国公素来与礼部不和自然会说这些话。” 两个长辈谈话,长孙冲和高履行都端坐不动。 长孙无忌又道:“也都是为了大唐社稷,才会有这般担忧。” 虞世南沉声道:“骊山造物之机巧,老夫平生从未见过,当初还在宫里见过那个摆钟,有儒生说此物有违人治。” 长孙无忌面对这位自前隋以来就德高望重的长辈很是恭敬,行礼道:“老先生以为该如何克制骊山?” 虞世南长长一声叹息,苦笑道:“老朽一把年纪了,你却还要叨扰,要说这骊山老朽倒是有三两句话要讲,骊山将一个积贫的小村子扶成现在的富裕之地。” “但以老朽来看,骊山一切都是为利所驱,当张阳此子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性,这样的人一旦开始追求更多的利益,一切的道德与良心都不能阻止他对利益的追逐。” 长孙无忌听着老先生的忠告,思量良久,但想要再问什么,老先生便闭着眼不讲话了,倒是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 到了他这个年纪什么时候离开人世都不奇怪。 长孙无忌嘱咐道:“照顾好老先生。” “喏。” 历朝历代对为商者都有抑制,大唐也是。 商人聚敛财富对社稷的危害不言而喻,虞世南老先生也是个儒生,自汉以来商人都是逐利的,他们为了利益也会摒弃人性。 是非对错一直以来都是很模糊的,有了道德才会有是非对错,有了良心才有高尚。 已经是四月了,天气乍暖还寒,为了骊山下一步的发展,张阳坚决要开一场大会。 李孝恭昨日从领军卫回来的时候,就着凉了,此刻就躺在床榻上发烧。 “张小子!老夫不去军中了……” 张阳连连点头,“好,以后不去了。” “嗯……” 李孝恭迷迷糊糊地点头,不一会儿便鼾声如雷。 李崇义站在一旁用炉子煮着汤药,“孙神医说吃了汤药过两日再来看看。” 礼部的事情也不会安排给李崇义,更多的是李崇义在礼部给挂个侍郎的位置。 张阳交代了几句,便走出了宅院,准备去村子里开会。 如今村子里也没个正经开会的地方,骊山的技术骨干们还没有开会这个概念。 看今日天气不错,张阳便将开会的地方选在了铁匠坊外。 这里的阳光好一些,大家各自带着小板凳围坐。 这一次村子里的骨干都在,李泰抬来了一块大木板,用架子固定住。 张阳再将三张图纸挂上,朗声道:“先说说你们这些天的感受。” 李泰先说道:“近两年棉布买卖进展很不错,各地需要的棉布越来越多,兵部又来问了,能否提供军中更多的棉布,拖了这么多年一直不给答复,朝中已经议论很久了。” 暂更一章,今天状态不好,明天会正常更新的 第七百四十七章 难得清闲 工厂内依旧很忙碌,李泰的话音刚落,牛闯便道:“魏王殿下,兵部动辄就要上万尺棉布,我们骊山实在是无以为继。” 张阳皱眉道:“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武士彟正了正神色,“制线的人手越来越不够,导致布匹产量低。” 倒是直接说中了要害,棉缠线是个很繁琐的工作,而且还牺牲了骊山一部分的人手。 如今的骊山制造很难将缠线这一步具体量产化。 除非骊山现在就可以造出电机。 见众人都沉默了,上官仪这些天一直都在忙着太府寺的事情,工厂的调度与人手安排都是李泰与武士彟在安排。 张阳皱眉道:“如果把缠线的活分发出去如何?” 武士彟闻言,再问道:“还请县侯细说。” 先是站起身,张阳来回踱步低声道:“缠线制线是一个枯燥又重复的劳作,我们可以将包括缠线这种低技术的活下发出去,这种活简单好学。” “骊山的劳动力已然到了不够的状态,但骊山之外还有很多闲散的劳动力。” 李泰思量着,“如此说来也可以将纸张回收用在更多的地方,我们可以回收中原各地的纸张,只要给个公道的价钱,再给骊山留有盈余的空间,节省的人力可不是一点半点。” 只要给胖子一个思路,他就可以举一反三。 张阳颔首道:“如此,我们举手表决一番,同意将低技术的劳动分发出去的人举手。” 在工厂调度上,牛闯本来就没有话语权,让他管着技术这一块已经很吃力了。 见所有人都举手同意,张阳让武士彟去制定章程。 骊山要寻找下阶段的发展方向,张阳让开身后的木板,三张图纸放在眼前。 “这是我们将来发展方向,加大锻铁的制造,将绝大多数的人手继续往铁匠坊补充,并且将其合并成纺织,冶铁,平时用品三大厂。” 武士彟还有李泰讨论着事宜的安排,具体的人力与资源的分配都要重新安排。 骊山下一次的生产力要提高,就需要更多的人力。 从刚刚接手这个封地到如今,已是第七年,这七年以来当初的孩童如今已然长大,他们有的离开了村子,想要去外面闯荡,有的想要做个文人去长安城的崇德坊或弘文馆读书。 不过这些人都会回到村子,有这么一些人他们跟随着村子的父母辈进入了工厂,这些刚长大不久的年轻人,从公主殿下接手封地时他们不过十岁。 当初还是李泰这个孩子王带着他们玩耍,而这些人就会成为骊山技术最坚实的基础。 等张阳离开的时候,李泰和武士彟还在商谈接下来的事宜。 小清清骑在熊大背上,身后跟着一群同龄孩子,她俨然也成了现在村子里的孩子王。 孩子都需要同龄的玩伴,这是孩子的童年所需。 张阳和乐意看着自己的女儿与村子里的孩童玩,高阳与清河公主与稍大一些的孩子们玩耍。 四月天的骊山开始了为来年生产做准备,全力将骊山的生产力推向另一个方向。 张阳独自一人绕着村子走了一圈,在骊山村的一里处,这里正在兴建一个书院,这个书院占地五亩,可以容纳上千的学子。 这里是家里的一个花大价钱的项目。 张阳迈着脚步走到骊山上,此刻的骊山正是鸟语花香的时候,几只松鼠在树枝的枝丫间跑动着,很是赏心悦目。 从树木茂密的上山小道到了山顶,眼前豁然开朗。 温暖的阳光有些刺眼,照在这片小天地,照在屋檐上好似在反光,骊山的山顶好似都熠熠生辉。 今天的媳妇看着心情很不错,她与小武,还有小慧李丽质一起收拾着家中。 她们将藏书阁的书拿出来嗮嗮,围绕着华清池,阳光最好的地方挂满了衣服和被褥。 华清池的池水依旧是清澈见底的,看着就很舒心。 张阳泡了一杯茶水,看着礼部送来的书信,骊山所做的事情又被弹劾了。 褚遂良上书弹劾,骊山生产作业有违人心儒法。 他们总喜欢站在大义的角度上来批判骊山的发展。 张阳对此已经麻木了,弹劾越来越多反而不觉得是一件大事。 礼部这些天很忙碌,李世民演武过后,越来越多的使者希望天可汗给一个说法,让大唐保证不会将这种火器用在他们这些小国身上。 陛下摆出了一种爱答不理的态度。 因此,这些天礼部门口总是有不少人造访。 裴行俭从波斯让人送来的战报终于到了长安城,在大食有个叫哈立德的猛人,这位哈立德在穆罕默德去世之后,也是杀心大起。 横扫了拜占庭,并且在去年拿下了忧地,也就是后世传闻中的耶璐撒冷所在。 张阳放下手中的书信,大食的扩张终于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方,尽管欧麦尔没有拿下波斯,波斯没有就此灭绝,可大食不只有欧麦尔一个猛人。 这个时代最强大的两个王朝大唐与大食终究要有一战,李世民不是文弱的皇帝。 从当初任命天策上将,再之后隐忍,才有了后来战胜颉利。 若现在与大食谈和不符合此刻大唐的利益,一旦谈和大唐就停止了向西扩张的脚步,对西方开拓就此停下了,大唐的强人们就只能在现有的框架之下内卷。 这不是一件好事,大食的猛人多,大唐的强人还少吗? 猜皇帝的心思很难,他得到了如此火器,难道不想着向世界展现自己的臂膀吗? “夫君想什么呢?” 李玥好奇道。 张阳笑道:“礼部送来信了,这次来大食来唐的使者是一个叫穆斯阿布的人。” 李玥皱眉道:“他是谁?” “他是艾布的外孙,艾布是大食最年迈的哈里,当年最早跟随大食先知穆罕默德的人之一,艾布是当年穆罕默德的左右手,是大食的智者。” “大食派如此重要的人来大唐想必别有所求。” 张阳点头认同媳妇的这句话,大食人当然是有所求的,现在这个时候的大食希望与大唐停止战争,他们需要稳固自己的局势。 就看天可汗这一次想不想要给大食一个喘息的机会。 李玥听着夫君的讲述,又道:“如此说来大唐不能停下向西的步伐,这一次救下了波斯,若是我们退回来就会失去进军西方的脚步。” 张阳点头道:“媳妇大才。” 清闲的生活是好的,忙碌了一个冬天,张阳觉得自己难得有清闲的时光。 本想着今天就这么躺在太阳底下,什么都不想做,就这么将自己嗮一嗮。 扰人清梦的事并不多,王公公又来了。 “县侯,陛下已经见识过火器了。” 张阳闭着眼点头,“好用就好,陛下喜欢就好。” 王公公苦笑道:“陛下与军中众将商量过,想要一万门火炮。” 华清池鸟叫声不断,张阳闻言惊坐而起,“多少?!” 王公公又重复道:“一万门火炮。” 张阳揉了揉眼睛,又重新躺了下来,“天可汗到底想要干嘛?” 王公公笑道:“自然是强军了。” “王公公你知道这值多少银钱吗?” “老奴明白,所以陛下让军器监的人熬了两天一夜,将那火炮拆了,看了其中构造,觉得最复杂的引线处造不出来,那铁桶看着倒是简单,骊山只需要造出关健的东西就可以了,也能省不少钱。” 听着王公公的话语,张阳叹息道:“也好,骊山只提供底火装置,其余的构造就交给朝中了。” 王公公又道:“还有一事想与县侯说。” 张阳趴在躺椅上,有气无力道:“老王,你有话直说就好。” 王公公笑起来满脸的皱纹,小声道:“听说虞世南老先生近日得了一场大病,太医署的御医都看了,这老先生只有短则半月,长则一个月的命数。” 长安城又要少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先生,这位与欧阳询老先生同一个时代的书法大家也要离开人世。 张阳不住点头,“有劳王公公告知。” “老奴知晓县侯与那虞世南老先生素来没有瓜葛,只是先前老先生与赵国公有过一次谈话,后有褚遂良等人弹劾骊山。” 张阳又是应了一声,叹道:“陛下什么时候要?” “那一万门火炮,陛下觉得今年六月之前是否可以完工?” “不可能,想都不要想。” “老奴会转述给陛下的,就先告辞了。” 张阳慵懒地换了一个睡姿,又道:“王公公就不想着来骊山养老吗?” “老奴一生都要侍奉陛下,哪儿能轻言养老,这是不应该的。” “骊山什么时候都欢迎王公公来。” “老奴告辞了。” “慢走。” 这位老人的脚步很慢,等他离开之后,张阳又没了睡意。 贞观十二年的五月初,关中处处生机盎然,高昌送的葡萄藤与葡萄苗终于送到了。 比预想的晚来一个月,上官仪觉得无碍大事。 李孝恭着凉发烧后在床上躺了三两天就痊愈了。 如今再看河间郡王生猛地啃着一只鸡腿,张阳劝道:“您吃慢点。” 不远处的响起了几声炸响,那是尉迟恭,李靖,秦琼,还有程咬金大将军在使用没良心炮。 以至于骊山周边时不时传来几声炸响,惹得附近乡民都不敢靠近这里。 张阳目光呆滞地看着这一幕,还是程咬金比较有想象力一些,他将一些铁片放入铁桶中,发现这样发射出去时,这些铁片也能伤人。 因此秦琼与他发生了争执,秦琼觉得这样子容易伤到自己人。 总之在火炮的使用上,中军几位将领总是有一些异于常人的想象力。 面对新事物,武将们并不排斥,他们正在钻研怎么将这个简陋的铁桶火炮发挥出最大的价值。 现在李孝恭距离火炮只想远远看着,根本不想靠近,好像都有了心理阴影。 张阳揣着手站在一旁,“您老大病初愈,要多注意休养,这般胡吃海喝不合适。” 李孝恭吃完了手中的鸡腿,将骨头丢给村子里的小狗,惹得一群小狗开始争抢。 李泰急匆匆地跑来,“姐夫,姐夫!” “魏王的殿下,何事如此慌张?” “刚刚送来的消息,虞世南老先生过世了。” 闻言,张阳沉默良久,虞世南历经南北两朝,又是亲眼见到了前隋的建立,再看前隋轰然倒塌,大唐建立。 张阳抬头道:“老先生此生当真是精彩。” 虞世南经历了中原最混乱的事情,也见证了大唐奠定的盛世基础,看到如今天可汗扫平了四夷,现在也该是安然寿终了。 面朝长安城,张阳行礼道:“老先生一路走好。” 李泰也是朝着长安何城行礼,“其实父皇心里很是内疚。” “你父皇不像是个会内疚的人。” 在张阳的认知里,李世民就不是内疚的人,像他这样的皇帝行事能隐忍,能够谋定后动,或许玄武门的事情是他心里最深处的一根钉子。 可李世民也说过他心中无愧他们。 李泰低声道:“当初虞世南老先生几次要辞官,都被父皇劝住了,让他多带士族子弟几年,不想终于到了现在,他老人家离开了人世。” 长安城,李世民为虞世南举哀,对朕忠心一体,拾遗补阙,无日暂忘,实为当代名臣! 朕有小失必犯颜直谏,而今亡故,朝廷上下,无复人矣! 皇帝下旨了,虞世南老先生陪葬昭陵,赐谥号文懿。 听着李泰侍卫的讲述,张阳心中也有无奈,他老人家都八十一岁了。 虞世南老先生是长寿的,李世民对他的离世表示痛惜。 李泰低声道:“现在长安城内有不少人去哀悼老先生,还有很多士族中人。” 张阳瞧了瞧李泰与李孝恭。 这俩叔侄,一个去长安城就会吐,一个去了军中就会生病。 惆怅之余,张阳感觉身边的这两人都是什么毛病。 怎么忽然之间大家都得了一些不治之症。 “还要去盯着工厂改建。” 李泰说罢快步离开。 村子里有做不完的事情,这些也可以让李泰分心,不让他这般的忧愁。 李孝恭幽幽道:“青雀还小的时候,虞世南教导过他一段时间。”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虞世南老先生也算是魏王的殿下的恩师?” 第七百四十八章 先知与科学绝不相容 骊山的发展进度很快,武士彟与牛闯商议后才决定一些繁琐又没有太多技术含量的活分发给其他村县的人劳作。 因为太府寺之前的事,骊山与蓝田县,渭南县最为亲近,这两县是最快得到这次手工活分发好处的。 不过这也让周边的村县多有不满,当初这些村县没有配合太府寺的工作,现在有了好处分不到。 对骊山的闲言碎语越来越多,武士彟因此还与这些有意见的村县吵了一架。 当初若是能够好好配合太府寺,现在也能分给他们一些。 李泰并不在乎这种事情,他看着眼前的骊山产业图,一想到虞世南老先生就此过世了很是难受。 坐在自己的宅院中,桌案上就放着老先生生前所写的文章。 想要用工作来填补自己的烦恼情绪,可这种情绪怎么都压不平。 魏王妃阎氏看出了魏王的心思,低声道:“不如魏王殿下写一份悼词,让家父送去老先生家中。” 虞世南对李泰有开蒙之恩,用工作来逃避始终没用,李泰点头道:“嗯,本王就写一份悼词。” 老先生铮铮教诲自然是难忘的,李泰写完了悼词,让魏王妃安排人接阎立本的手送去给虞世南家中。 此刻的长安城,前来哀悼老先生的人众多。 长孙无忌坐在堂中也在为虞世南举哀,他心中时刻回想着老先生的忠告。 见太子殿下也来了,长孙无忌起身相迎。 这里很安静,老先生的牌位之前还有不少人排队等着前来行礼。 长孙无忌与李承乾小声说了两句,便一起走向这处别院的后方。 此地无人,李承乾低声道:“不知道舅舅有何话语与孤说?” 长孙无忌稍稍点头,“老先生离开人世之前与老夫有过一场谈话。” 李承乾回道:“孤清楚,之后舅舅又与褚遂良谈过之后,再之后就是褚遂良劝谏父皇管住骊山。” 还未等长孙无忌再开口,李承乾接着道:“父皇说过褚遂良此人政事不足,却独钟书法,若专心于书法,也就罢了。” 看长孙无忌神色不好看,李承乾再是劝道:“舅舅,褚遂良还年轻,政事多锻炼就好。” 长孙无忌叹息一声,“太子殿下,若张阳不对眼前的政事无心,他必有更大的图谋。” 李承乾稍稍点头,“舅舅,父皇也一直都在忌惮这骊山。” “如此,老夫也可放心了。” 见他又去应付宾客,李承乾皱眉看着,如今舅舅在朝中势大,房相虽说可以主持朝政但用人还要与舅舅商议。 郑公年事已高,如今显得越发式微。 现在朝中能和舅舅叫板的也只有许敬宗所带的礼部了。 虞世南离开人世确实可惜,不过早在两年前这位老先生就已经没有官职在身。 父皇早就想到他要离开人世了,或许就是这两年。 现在老先生离开了人世,对朝政没有任何影响。 不过前来哀悼的士族中人这么多,李承乾看着舅舅与这些人的谈话,好像是三言两语间,舅舅已成了他们这些人中的主心骨。 看得出来,长孙无忌借此来哀悼虞世南,也想要接纳当年虞世南带过的文人。 当年这些文人有不少拜在了德高望重的老先生门下,现在他们也愿意拜在长孙无忌门下。 这好像是一种接任,不过李承乾十分不满舅舅的此等行为。 见一个下人低声抽泣着,拎着一桶水,李承乾问道:“你跟随老先生很久了?” 那下人放下水桶,向太子行礼道:“殿下,小人自老先生投唐为官便一直在这里了,那时还是武德朝。” 李承乾盯着这桶水疑惑道:“这是?” 下人回道:“这是当年有人卖给纸坊的纸浆,是七年前的事了,老先生当时将此事呈报陛下之后,便一直都在让人调配纸浆。” 李承乾低下身看着纸浆,“老先生到底是一直为社稷着想。” 那下人回道:“之后老先生见到了骊山纸,骊山纸很像用这种纸浆造出来,不过后来就又不一样了,近两年,老先生又不管此事了。” 现在一想,李承乾明白了,当初的纸浆就是张阳所制,不过骊山纸经过几次改良配方后,现在又坚韧还能兼于书法,很是好用。 长安城众多官吏所用的都是骊山纸。 这种纸张很廉价,相比外面的宣纸与桑皮纸更便宜好用。 一场老先生的哀悼俨然成了长孙无忌招揽人心的场所。 这让李承乾心里很不舒服,他不喜欢舅舅这么做,父皇已经如此倚重他了。 太子扫兴地离开了,没有引起他人的注意。 长孙无忌注意到了太子离开,也没有言语声张依旧与眼前这些士族攀谈。 贞观十二年伊始,朝中坊间都很忙碌,李承乾闲暇之余也会来崇德坊走动。 他注意到了张大安,此刻他独自一人坐在一处饼摊看着书籍。 “觉得崇德坊如何?”李承乾笑着问道。 “挺好的。”张大安随声附和,看到眼前的人是太子连忙行礼道:“殿下。” 李承乾摆手示意他不要声张,笑道:“孤闲暇之余便会来这里走走,崇德坊能够建设好,多亏了张阳的建议。” 张大安依旧是手不释卷,低头看着书。 李承乾又道:“你还是一样,喜看书。” “看书时常能够给予下官开导,在辽东忙于治理,看书少了,回到长安之后,便时常看书,兄长也教导我要多看书,多思考,多想。” 李承乾喝下一口茶水,“是张阳指导你开悟,才有了如今。” 张大安这才放下书卷,“去年辽东赋税交给朝中有两百万石粮食,事实证明了辽东也可以成为富庶之地,为何朝中依旧不派人去治理?” 闻言,李承乾的神色凝重,“大安,你能够治理辽东确实有才能,但你也年轻,辽东苦寒你也清楚,过了八月便再无作物可收,父皇对此还有顾虑。” 张大安点头继续看书。 “许敬宗去做什么了?” “说是带着大食使者去见兄长。” 太子殿下与张大安有一句没一句地谈着话。 礼部的青年翘楚太多了,张大安,张大象,裴行俭,狄知逊,这些人是礼部侍郎,他们可以外派到边关治理边关,也可以建设兵马。 张大安文能治理辽东,还能带兵拿下高句丽的都城。 裴行俭亦是如此,他带着三千兵马建设安西都护府,也可以在安西四镇建设兵马,与薛仁贵带着五千人就能够扫平天山,并且就靠着他们在西域拉起一支三万人的兵马驰援波斯。 狄知逊经营的河西走廊,如今俨然成了河西富庶之地。 这些人都是有才干之辈。 若是换成长孙无忌,会让这些才能之辈继续留在门下。 张阳则不同,他很果断地离开了朝堂,并且不再接触礼部事宜。 此刻骊山,许敬宗带着大食使者穆斯阿布来到骊山村外,穆斯阿布是如今大食智者艾布的外孙。 此人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穿着一身破落的大食人特有的衣衫,他很瘦弱,皮肤黝黑,身上始终挂着金器,身后跟着几个大食仆人。 许敬宗并不喜欢大食人,而让这个大食人来见县侯也是因为裴行俭是礼部的侍郎。 当他听说裴行俭是张阳派去波斯的时候,他的第一个想法便是想要去骊山。 而且让他见张阳也是中书省的意思。 还不是因为火炮也是骊山所造,这一次穆斯阿布便铁了心要见张阳。 并且事关大唐与大食是战是和。 在这里等了一个时辰,倒是这个大食使者一直盘腿而坐,沉默不语。 穆斯阿布光着脚没有穿鞋,其余的大食仆人也没有穿鞋。 好像大食人不喜欢头发,这个穆斯阿布没有头发,他的仆人也没有头发。 许敬宗来回踱步等着,见人终于从村子里出来,这才行礼道“县侯。” “老许,你以后可不要再带着人来骊山了,大将军正在试用火炮,以免被炸死了。” 许敬宗的笑容僵硬在脸上,远处又响起了一声炸响,炸响之后又是传来几声狂笑。 张阳打量着这几个大食人,想到现在他们的版图扩张,打到了地中海的另一头,昆仑奴也是他们带来的? 穆斯阿布的眼睛缓缓睁开,他看到了这位在长安城充满了各种传闻的妖人。 “你就是妖人?” 张阳摇头道:“我不是妖人,可他们都说我是个妖人。” 穆斯阿布用生疏的关中话又道:“他们说你有两颗心。” 张阳又道:“说笑了,我只有一颗心。” 穆斯阿布缓缓站起身,再道:“是你造出了那平山川的兵器?” 大将军们专研火炮,讨论兵法已经有了日子了,张阳惆怅道:“我也很头疼,你说他们用火炮也就算了,非要把我们骊山外围的地炸得坑坑洼洼,六月又是关中的雨季,会积水的。” 穆斯阿布平视着眼前这个人,“你很年轻。” 张阳打量对方,“你我年纪相当。” 穆斯阿布躬身行礼道:“大食也有智者,可大食的智者都是年迈的。” “我认为大食都是野蛮的,是没有智慧的人。” “不,我们有智慧!” 对张阳的评价,他很不满。 张阳揣着手又道:“是吗?我不觉得,如果你们有智慧就不会被裴行俭用三万人打败了你们三十万兵马。” 话音落下,穆斯阿布心头的伤疤被揭开,他咬着牙怒目而视。 张阳不屑看了他一眼,“怎么?想打架?” 穆斯阿布身后的仆人跃跃欲试,许敬宗也紧张了起来,稍稍将自己的身体往前靠,护住骊山县侯。 本想着会是一场心平气和的谈话,不料这般不和睦。 穆斯阿布维持着自己的冷静,“为何要帮助波斯,波斯人当年将我们赶到了苦寒之地,我们是复仇。” 张阳颔首道:“因为波斯已经臣服大唐,是大唐的臣子之国,所以我们要帮助他们。” “你很无礼。” “我已经很有礼数了。” “你这样的人会死在大食的。” “我现在还活着。” 俩人说话变得简短。 不远处又传来了火炮的炸响声,还有一群将军的欢呼声。 李靖与尉迟恭低声商议着目光也注意到了,正在与张阳交谈的大食人。 “那就是大食人?”李靖皱眉问道。 “药师有所不知,如今礼部出了一位很厉害的人物,叫作裴行俭,此人带着一群西域人孤军深入波斯,打退了三十万大食人。” “嗯,确实有些手段。” 李靖给出了中肯的评价。 征讨突厥之后,李靖便开始闭门不见客,那时多少将领感慨,如今药师能够走出家门,还能与诸位交谈兵略,尉迟恭等人打心里高兴。 大家都是当年的老将了,有朝一日能够坐在一起说当年旧事,那多么大快人心。 张阳坐了下来,拿起挂在腰间的杯子喝下一口茶水,“这位使者,其实你来见我也没用,大唐和大食是战是和与我无关,全看朝堂的意思。” 许敬宗也附和道:“下官早就这般与他说过,他就是要来骊山相见,还让人写了奏章去中书省,这一次会面是中书省让下官安排的。” 将手中的茶杯放在石桌上,张阳语气平静地讲道:“我知道你是艾布的孙子,艾布也是最早跟随穆罕默德的人,你们大食的那位先知是个什么样的人?” “先知是神灵的侍奉,他的话就是神的旨意。” 穆斯阿布神色十分严肃地讲道。 张阳再问道:“你说的神灵在哪儿。” 穆斯阿布指向了太阳。 张阳突然笑了,笑得很错愕。 “你在讥讽先知?” 张阳如是道:“对,我就是在讥讽先知的愚昧。” 穆斯阿布浑身颤抖,咬牙道:“你竟敢!” “对了,你们先知刚死不久,尸骨未寒我不该说这种话的。” 张阳拿起茶杯吹拂着温热的茶水,“对我来说太阳不过是个燃烧的大火球,它总有熄灭的一天。” “你在亵渎先知!” 穆斯阿布怒声道,双手握拳气得在颤抖。 第七百四十九章 与大食使者冲突 张阳继续讲道:“太阳产生光和热,这世间的万物也因为这些光和热繁衍生息。” 穆斯阿布提高自己的语调,又道:“是因为神降临世间的恩惠。” 闻言,张阳还是摇头,再道:“错了,太阳不过一颗大火球,我们脚下的土地也是一颗球,我们的球围绕着太阳而转,这颗球也在自转,从而有了一年四季,白天与黑夜。” “不!不是这样的。” “事实就是如此,当你站在一处高山之后,你就会发现远处的地平线是成弧形的,如果你追着太阳跑,不论你跑得多快你都追不上太阳,所以这个世界没有天涯与海角。” “你果然是个妖人。” 穆斯阿布咬牙切齿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我也是一张嘴一双眼睛,一个鼻子,怎么就是妖人了?” 许敬宗在一旁闭着眼站立,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现在张阳确定那个所谓的先知不过是个忽悠人,他也不是先知。 张阳又道:“你们先知是愚昧的,所以他教给你的一切也都是愚昧的,我们大唐通过举证和试验,还有大面积的测算可以得出太阳与大地之间的距离,也能够得出我们脚下的土地并不是平坦的,而是有弧形的。” “而先知将你们都蒙在了鼓里,在我看来你们的先知就是一个靠着忽悠人来得到权力的可怜虫,你所认知的一切都是先知教给你的,难道你从来没有质疑过他吗?” 穆斯阿布又道:“我们不会质疑先知的,因为他是我们大食最尊敬的人。” “那就对了。” “对?” 张阳来回走了两步继续道:“你甚至都没有质疑的勇气。” 说罢,张阳继续嘲弄道:“你们的先知给了一个虚假的假象,他就不会给你们质疑的思维方式,你们只能盲从,现在我知道了,你们的先知是个大骗子,而你是个可怜虫,被骗了还在给别人数钱。” 穆斯阿布的神色从愤怒到怨恨,他挥动拳头打向眼前这个与自己年纪相当,却狂妄到无边的人。 张阳侧身躲过他的拳头,反手在他肩膀一按。 原本冲上去挥拳重心前倾,被这么一按,左臂被抓住之后便摔在了地上。 等他要起身,发现怎么都起不来了,趴在地上怒声用大食语言大吼着。 张阳一脚踩在他的腰背上,一手掰着他的左手臂膀。 等余下的大食仆人就要冲上前,张阳再是用力一掰他的手臂,穆斯阿布发出一声惨叫。 那几个大食仆人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只要张阳再用力半分,穆斯阿布的手臂就会被反方向折断,他的这条手臂就废了。 正当此时,附近的兵马也都围了上来,刀口指向了这些大食人。 本来就昏昏欲睡的许敬宗,登时就清醒了,他指着这些大食人大声道:“尔敢!” 张阳颔首看着狼狈的穆斯阿布,低声道:“很可惜,在我看来你们的先知没有多么厉害,更可惜的是你们这些愚昧的人,连举证和质疑的勇气都没有。” 穆斯阿布大声道:“张阳!我要杀了你。” “要杀我的人多了去了,你算什么?” “你会被太阳烧死!” “我现在还活生生地站在这里。” “先知不会放过你的!” “你们的先知已经死了。” “啊!”穆斯阿布大声呼喊着,他看向天上的太阳,希望太阳的炙热可以烧死这个妖人。 许敬宗走过来低声道:“县侯,在这里出了事不好,朝中难免会有非议的。” 听到老许的话语,张阳这才松开了手,正如他所言现在朝中的形势对骊山并不好。 就算是这里折断他的手臂,要了他的性命,除了带来麻烦还是只有麻烦。 骊山正处于第三次转型的关键时期,不想在这个时候出乱子。 一脚踢开穆斯阿布,他也被自己的大食仆人保护了起来,张阳活动着自己手臂,“老许啊,我现在的身手真是越来越差了。” “县侯身手利索,出手凌厉,下官佩服。” “你刚刚明明闭着眼在睡觉,没有看到我动手。” 许敬宗尴尬一笑,看向围上来的士卒道:“麻烦请诸位将这些大食人带去长安城,送入大理寺处置。” 随后面向张阳又道:“县侯放心,此人敢对县侯动手,此事定要有个交代。” 许敬宗带着几近发狂的穆斯阿布离开了。 张阳这才注意到了站在远处的松赞干布,从腰间拿出蒲扇,一边摇着一边朗声道:“大炮开兮轰他娘!” 松赞干布走上前疑惑道:“你一定要将人逼成这样吗?” “赞普啊,我想要给他质疑的勇气,他却想要与我动手。” “如此一来大唐和大食无法谈和了。” “为何?” 松赞干布指着张阳气不打一处来,想骂又骂不出口,只好叹道:“张阳,你不用装糊涂。” “我很糊涂呀。” 张阳一副悠哉的模样,让人很来气。 至少松赞干布现在也想要代替穆斯阿布揍他一顿,皱眉道:“你激怒他,就是要让他与大唐对立。” “赞普,难道你不觉得他很愚蠢吗?” “穆斯阿布确实是个蠢人。” “所以我现在回去了。” 见张阳转身要回村子,松赞干布着急问道:“你就这么不想与我讲话吗?” “对。” “你宁可和一个蠢人争辩这么久。” “我刚刚欺负了一个蠢人,我现在要去好好巩固一下自己的思品。” “思品?” “就是思湘和品德,曾经它是一门我必须要学的课,从小到大都不能忘记这门课的重要性。” “你不像是个会讲究这些的人。” “不!它是我的良知,没了它我此生就会放浪形骸没有准则,我需要铭记它,学到老也要活到老,希望赞普也一样。” 留给松赞干布一个高深的背影,张阳走入了村子。 穆斯阿布因为想要殴打骊山县侯,这件事被许敬宗很快就捅到了大理寺。 大理寺卿觉得这种事情应该交给中书省办。 于是这件事就交到了房相的手上。 本着大食与大唐是现在交战双方国,中书省因为对这件事产生了争执。 争执双方便是郑公和长孙无忌。 房相位于俩人的争执中间,很是懊恼,只能将这件事上奏给了陛下。 李世民正看着一张地图,这张地图是礼部的张大素与李泰两人所绘制的。 这是四年前的地图,李世民听着许敬宗的讲述问道:“大食现在的疆域有多大?” 许敬宗又道:“东起波斯王都地界,西至海角对岸。” 李世民的目光瞧着地图,用笔画出来一条横线,将边界的两端连起来。 如此一看大食的疆域面积与大唐相当,甚至比之大唐更大。 皇帝的脸色阴沉了许多。 如今的大唐和大食是当今世界上势力最大的两个国度,如果两家战争一旦开始,也不知道要打多少年。 甚至现在的李世民觉得只是派一个梁建方去波斯根本不够。 不多时长孙无忌与郑公走了进来。 李世民重新坐下来,低声道:“你们商议得如何了?” 长孙无忌先是诧异地看了眼许敬宗,不知道他为何在这里。 意识到对方的眼神,许敬宗低着头躬着身子,依旧保持着谦卑的姿态,眼神对长孙无忌的这种疑惑目光保持了无视。 魏征行礼道:“陛下,老臣以为外臣使者袭击我大唐人,此乃大不敬,若不加以严惩如何在诸国之中立足。” 长孙无忌连忙道:“陛下,此事张阳亦没有受伤,一直以来礼部对待外臣向来强硬若是此事太过追究,难免诸国非议更多,以后如何服众。” 许敬宗对这番话心有不满,长孙老狐狸说话还很是刁钻,一句话既说了骊山县侯,又说了礼部。 李世民的眼神在郑公与长孙无忌之间游走,沉默了良久才开口,沉声道:“许敬宗,你是礼部尚书,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发落。” 许敬宗这才从谦卑的姿势中站直身体,回道:“陛下,臣以为此事的事主是骊山县侯,若是县侯可以不予计较,并且能够了却此事倒也算了。” 闻言,长孙无忌得到了台阶,低着头没有讲话。 李世民颔首道:“那就依你所言,此事还是交给礼部处置。” 许敬宗再次行礼,“喏。” 跟着郑公与赵国公一起走出甘露殿,许敬宗低声道:“还望赵国公不要误会,下官只是不希望陛下为难。” 长孙无忌冷哼一声,挥袖离开。 许敬宗这个要和郑公说话,却听他先开口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罢,只留下了许敬宗一人站在原地。 张阳与大食的使者发生了冲突,这件事很快传遍了朝野,本来就是一个外邦人与关中人发生了冲突,一个由官府就可以摆平的小事。 但又因为这件事的事主是之前的礼部尚书张阳,这件事的议论便多了起来。 李承乾在崇德坊听着众人的议论。 “以在下来看此事不会善了,当年听那安西四镇的使者言语间顶撞了张阳,高昌就将安西四镇平了!” “你的意思是大唐和大食必定要开战了?”有人高声回道。 “正是如此,以那张阳的品行,大食使者必定没有好下场,大食也一定会与大唐开战。” 话音,刚落就又有人站出来高声讲道:“大唐不见得会与大食开战,朝中早有论调,大唐不能穷兵黩武,大唐需要修生养息。” 要放以前哪有这种场合,给如此多的人议论政事的场所。 李承乾喝下一口茶水目不转睛看着讲话的人,正是因为有了科举之后,朝中需要人才补充,需要众多的科举人士,这些都是预备官吏。 或许他们现在还不够资格,但在李承乾看来这些人只要好好培养,给他们多给引导,这些人就可以成为朝中的骨干臣子。 此事在朝中有不小的风波,张阳直到当天夜里才收到了礼部的奏章。 张阳坐在家中看着奏章上的内容,江南望族的事情总算是过去了,也给了李玥能够操作的空间,得以继续与这些江南的望族周旋。 朝中已经派人去江南查问了,从朝中派人去江南,这件事多半没有要拖个一年半载才有联系。 有了这一年半载的时间,骊山便可以做很多事。 夫妻俩坐在书房中,俩人挨在一起,李玥看了徐慧给出的方略一脸郑重地讲道:“在朝中有结论之前,淮南吴兴郡的茶山一定可以拿下。” 有时候不得不说徐慧的能力还是很强的,她一句话就可以让自己的母家跟随她的意思办事。 对她另眼相看,说来也是像她这样的女子,又何尝不是万里挑一的,能够名留史册的女子并不多。 虽说她在史册上的名字寥寥几笔,但也足以说明这个女子厉害之处。 有了徐慧这样的臂膀,李玥近来的心情一直很不错。 张阳瞧着礼部的奏章,轻描淡写了一句回复。 “此事就此算了吗?”李玥好奇道。 “如果不放了他,大唐和大食还如何开战?”张阳忧心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是大食艾布的外孙,他这种人也在大食的权力体系中心。” “艾布?” “那是个相当于大食宰相的人。” “原来如此。” 李玥近来对朝中的事情没太多兴致,她慵懒伸了一个懒腰,“婶婶说晚上要做包子吃,我去看看好了没有。” 张阳无精打采地点头。 太府寺的事情很顺利,宗室各地田亩的蔬菜种下去有些时日了,有了他们来分担太府寺的压力小了很多。 还有高昌的葡萄苗与藤蔓也都送到了,按照上官仪的话来说两百亩地都用来种葡萄不合适,只能分出一百亩地来种。 关中雨季刚过,在入秋之前种葡萄是最好的,五月到八月的时间是关中雨水较少的时节。 李玥端来一盆肉包子,夫妻俩就坐在一起吃着,与她讲述着大食的事。 “夫君是想让那位使者带着仇恨去大食,如此一来大唐是否要与他们开战就显得不重要了,大食人若痛恨大唐,必然会来攻打。” 第七百五十章 教导女儿 “对付愚昧又偏执的人只要给他愤怒,就可以控制他了。”张阳低声道。 李玥吃着包子,打开了书房的窗户,让夜风吹进来。 晚上的风很冷,也能让人精神不少。 桌案上的纸张被吹起来,张阳又用奏章压住。 李玥坐在窗台,一边吃着包子讲道:“王婶说今天从长安城采买染料回来,听市井中就有不少人在议论夫君与大食人。” “嗯,想来也是,现在很多人的目光都放在与大食人的战事上。” 李玥吃完一个包子,再喝下一口茶水。 第二日的早朝后,骊山的回复奏章也送到了礼部,许敬宗拿着奏章送到了陛下面前。 李世民神色凝重,不解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许敬宗回道:“陛下,那大食的使者还被关在大理寺的地牢。” 李世民觉得以自己对张阳的了解,他应该不会这么轻易罢休,多半要把这个人的皮扒了才罢休。 这份奏章左看右看,李世民愣是没有看出其他的意思。 “张阳还有说什么吗?” “回陛下,县侯的奏章是让人送来的,没有说过其他的话语。” 李世民板着脸,并不觉得他是一个多么善良的人。 许敬宗的话还是可信的,至少他这个人一心都在仕途上,没有了仕途,他这样的人便一无是处。 “你安排下去。” “喏。” 许敬宗躬身行礼,退出甘露殿便去安排接下来的事宜。 等这个大食使者从大理寺的地牢出来之时,坊间的议论就更多了。 很多人都觉得大唐和大食确实要讲和了。 自三月的大朝会结束之后,来大唐朝贺的诸国使者纷纷离开。 礼部上上下下很忙,许敬宗亲自送这个大食使者离开,期间穆斯阿布一句话没说。 “都说大食和大唐要从此休战了。” 听到身后的话语,许敬宗回头看去是松赞干布,“赞普何出此言。” 松赞干布笑道:“朝野都在议论。” “难道赞普也如此认为吗?” 松赞干布摇头道:“以前我觉得吐蕃很强大,因为我们打败了吐谷浑。” 许敬宗补充道:“最终吐蕃还是败给了大唐,现在吐蕃内部内乱不止。” “当初我是小看了大唐,关中人常说要放眼天下,现在我看了这个天下,只有大食才能与大唐争锋了。” 许敬宗双手背负,看着大食人背影,“刚刚赞普还说要停战了。” “不,恰恰是所有人都觉得大唐和大食要休战,现在我才会觉得他们都被表象欺骗了。” “赞普在长安城的时日越久越像关中人了。” “我一直都是吐蕃人。” “我现在都快忘记在赞普说吐蕃话语是什么样子了。” 松赞干布笑道:“我随时可以用吐蕃话与长安的吐蕃人交谈。” 许敬宗走回城中,在熙熙攘攘地走动的人群中与他攀谈着。 这两年,松赞干布在长安城去过最多的地方就是弘文馆与崇德坊。 他与其他使者不一样,这是一个崇尚智慧的吐蕃人。 甚至要看遍中原的书籍。 而现在的松赞干布就像是经过了沉淀,不论是他的谈吐还是讲话的方式,或者是大唐对内对外的策略,他都能较为通透地讲述出来。 松赞干布是大唐的敌人,一直都是。 他在长安城越发安稳,许敬宗心中对他的敌意便不曾减弱一分。 若是松赞干布整天沉溺于酒色之中,或许早就将他放归吐蕃了。 可他偏偏如此对中原的书籍表现出一种很痴狂的态度,听驿馆的人说过松赞干布时常阅读书卷通宵达旦。 许敬宗便越发不想让这样的人回吐蕃。 骊山正在开展第三次转型,这一次转型不仅仅要将部分下游的制造分发出去,还要夯实骊山的基础。 张阳站在骊山的山顶上,就可以看到村子里忙碌的景象。 武士彟往铁匠坊增加了不少的人力,往后铁匠坊的人手也是骊山最多的,铁匠坊的面积要扩大三倍不止。 具体安排不变,骊山还是以班组的结构来安排人手。 经过这两年的发展,原本骊山有一百人的劳动力,现在已经有了两百人。 其中有不少是从别的地方迁回来住的,还有的是当年长大的孩子跟随着父辈依旧在骊山。 这一次转型至少要三个月才能完工,三个月后才能开始正式的生产。 李世民交给的任务只能停工。 骊山掌握的技术是朝中军器监所没有的,除非他们的军器监也能够造出弹簧与螺纹。 没有精铁就造不出弹簧,没有模具就打磨不出规则的圆。 不了解各类金属的特性就做不出钻头,没有车床就打不出铁环内部的螺纹。 技术都是这样一环一环得来的,少其中一样都不行。 在军器监没有模具技术与车床技术之前,想要造出底火装置未免贻笑大方。 身后是骑在熊上的女儿,小清清手中拿着当今第一把燧发枪,这把枪是豪华版,还是鎏金的那种。 枪中没有火药,也没有子弹由着她玩了。 她骄傲地讲道:“这些都是我们家的家产。” 张阳点头道:“嗯,都是我们家的。” “皇帝想要来夺我们的家产,女儿绝不允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爹爹放心,女儿会守好这份家业的。” 看她的小胖脸还一脸认真的模样,张阳摇着手中的蒲扇道:“你知道我们家现在的家业有哪些吗?” 她用枪指着远处的工厂,“不就是眼前这些吗?” 张阳笑着没说话,正要往回走,女儿骑着熊大又追了上来,一边讲着,“爹爹,皇帝是坏人,我们家为什么不造反。” “皇帝是坏人,准确地来说他已经不是一个正常人了,你想要做个不正常的人吗?” “我不想。” 张阳一路走着,“那就对了,其实做皇帝没什么好的,皇帝也是人,我们也是人,不过是地位上的差别而已。” “爹爹想造反吗?” “以前想过,想过好几次。” “好几次,是多少次呀。” 听着女儿稚气的话语,张阳带着她与熊大在山林中走着,“无数次了吧,每当我看到皇帝不做人事的时候,我都想着造反算了。” “可是爹爹没有造反,为什么呢?如果全天下都是我们家的岂不是更好?” “嗯,如此一来确实更好。” “那我们家造反吧,女儿愿做爹爹的将领,扫平天下。” 张阳苦涩一笑,“你整天跟着你皇爷爷都学了一些什么?” 小清清又道:“造反的事还是红拂婶婶教我的。” 本来是媳妇想要在各个方面都要找个一流的老师,她一天之中最多的时间都在学习中,每个月也就三两天的时间可以像现在这样自由地玩耍。 别说李渊了,红拂女又是一位绿林中人。 女儿跟着他们都学了一些什么呀。 张阳苦恼摇头又讲道:“我们家的家业是立于社稷的安稳的基础上的,现在天下的民心已定,若是此刻造反,你爹爹我就会背上大罪名,会被很多人唾骂,就算是我打下天下又如何?以后还会有不断的义军来讨伐我,从此中原不能消停。” 小清清还不能理解这番话,她皱眉道:“爹爹是个很矛盾的人。” “人都是矛盾的,你爹爹我在这个世上认识了很多人呢,有你的师公,还有你河间郡王爷爷,还有你的魏王舅舅,我想过揭竿而起一了百了,可我一旦造反,这些长辈,朋友,兄弟全会弃我而去,我也会成为他们唾弃的人。” “可皇帝不是好人,小武姨姨说皇帝一直想要图谋我们骊山的家业。” 张阳点头道:“是这样的。” “骊山不能任人宰割。” “对,我们家自然不能任人宰割,你要明白这个世间离不开物质,抛却物质的基础,其他的一切都是虚妄,所以我们要掌握生产技术,掌握生产力,生产力决定物质的存量,谁掌握了生产力,谁的话语权就越大。” 小清清又犯迷糊了,以她现在的小脑瓜要想明白这些关系很难,她甚至还不知道生产力是何物。 张阳继续道:“他们总说我们的骊山的发展是违背人心的,人要是困在工厂中就不会有文采,就不会有诗文,也不会有文章韬略,他们希望人人都可以活成圣人,但事实是圣人越多人们却活得越痛苦。” “人们的生活就越加贫困,食不果腹,这就是骊山要掌握生产力的原因,我觉得用自然科学来解决由此产生的问题,这个原则至关重要,” “就劳动工具要素而言,劳动工具是技术作为第一生产力的直接体现。” “技术的应用从根本上改变了大唐现有劳作方式的落后状态,骊山要做的就是实现了劳动工具由人力向以机械、蒸汽为动力来源的机器。” 张阳回头看向女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趴在熊背上睡着了。 看她酣睡的模样,张阳无奈笑了,又从她手中将挂在手指上的燧发枪拿下来。 张阳想要将自己所学的一切先进理念都传授给自己的儿子女儿。 有很多非常有用的观念观点都说给她听,这些都是在这个大唐独一无二的。 而很多的观念都是后世而来的。 不知道她能听到多少,如果她听不懂,张阳愿意给她讲很多很多遍,直到她听懂为止,学会为止。 张阳带着熊大走在山林中,家就在前方,阳光透过树影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骊山的发展很快,未来的十年间这里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女儿与儿子会是这片小天地的掌门人。 骊山的财富会越来越多,产业会越来越庞大,骊山的制度也会跟着改变。 有这么一个既定逻辑,当生产方式与生产力达到一定的程度,财富的积累越来越多,人也要随之改变。 不论是品德还是价值观,都需要适应环境。 就像是现在只知道牛嚼牡丹的皇帝,他不懂生产力发展的过程,也不懂生产力的改变方向,如今他只会不断向骊山索取,但他不懂如何发展骊山。 就算骊山交到了皇帝手中,能够让骊山原地踏步都算好的,若他横加管理,怕不是所有的产业都会分崩离析。 皇帝的那一套制度……或者说大唐现在所使用的制度不适合骊山现在的生产方式。 “人的理念不同,决定了生产方式是什么模样,生产方式不同决定了一个时代的财富以及一个时代的高度。” “人的理念不同,决定了生产方式是什么模样……”小清清梦呓一般地重复一句。 张阳目视前方继续走着,又讲道:“你想要继承骊山就需要掌握这些,你需要学的有很多很多,假以时日这些知识都会成为架在皇帝脖子上的一把刀,听懂了吗?” 这一次女儿没反应了,她趴在宽敞的熊背上,稍稍张了张嘴,流下一些口水在熊背上。 熊大稍稍抬头,眼神中带有不屑,好像是在说你看看你教出了什么玩意儿。 走到家门前,熊大视背上的小清清为无物,它也自顾自地趴下睡觉了。 出了陇西便遇到了风沙,穆斯阿布离开大唐的一路上走得并不顺畅。 他遇到许多商客从西域或者波斯而来,在河西走廊互市交易。 穆斯阿布躲在一处屋檐下,他喝着水道:“这些人不该将财富给大唐的,这些财富应该是我们大食的。” 一旁的官差闻言,看了一眼这些大食人,便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对方说的是大食语,在这里行商的多是吐蕃人与西域人,很少出现大食人。 所以一种陌生的语言出现,立刻吸引了官兵的注意。 穆斯阿布拿出礼部的文书,向这里的官兵表露自己的身份,对方只是多看了一眼,眼神中带着嫌恶又离开了。 见状,穆斯阿布想要杀人,杀了这个无礼的官差,可他知道现在是大唐境内。 要在这里杀了人,按照礼部的交代……杀人后这辈子都回不了家乡了,会在地牢中度过一辈子。 穆斯阿布见识了长安城繁华与富裕,相比之下大食太过贫弱,此刻的他眼中带着无尽的贪婪,他想要这等富裕与繁华,他甚至也想过要成为长安城主人。 第七百五十一章 对大唐怨恨的人 在安西都护府的梁建方等着风季过去,只有在这场风季结束之后才能顺着伊犁河前往波斯。 梁建方此刻坐在一间土屋中,听着屋外的风声看着眼前的军报,只有亲自来到了西域,才知晓波斯的这么多事。 在安西都护府驻守的还有一位朝中老将段志玄,此人从当年晋阳起兵,也是个很有兵事经验的将领,当年拒绝了李建成的拉拢,投效了李世民,又参与了后来的玄武门之变。 李世民因对其信任,才会派他驻守安西都护府。 “你只有来到了西域才能知道波斯发生的这么多事。”段志玄抚须道,说话的语气中将梁建方当作了一个晚辈。 梁建方三十余岁的年纪,眼神多有坚毅,他收起这些军报,“如此看来大食与波斯的战事停下许久了?” 段志玄点头道:“从当初裴行俭在波斯就要灭亡的旦夕之间打退了大食人的兵马,据老夫所知这一年他们厉兵秣马,而王玄策前些日子走了一趟天竺。” “天竺?” “是呀。” “天竺又如何了?” 梁建方对安西都护府堆积的巨量消息很是吃惊,这些可都是在关中听不到的。 大唐与大食的战事还关系到了天竺? 段志玄低声道:“裴行俭想要抵御大食人,就算他建设了再多的土城,也难以抵挡大食人的下一次反扑,如今他最缺的就是人手与战士,这才会让王玄策走一趟天竺去要兵马,只不过那一次见面天竺与他们不欢而散。” “先前有天竺人借战象给大食人,现在又拒绝了大唐的要求,想来这件事不可能就此善了。” 梁建方诧异道:“为何朝中从来没有这些消息。” 段志玄低声道:“这些消息第一时间送去礼部和兵部,肯定是给陛下看过的,至于朝中为何没人议论,老夫怎知?” 这些话,让梁建方心中暗暗吃惊,看似驰援波斯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没想到其中有如此多的安排。 心中担子重了起来,梁建方自认只是一个会打仗的粗人,一旦涉及治理与政事,他就觉得头疼。 他神色带着一些痛苦,“想来裴行俭能够在多方之中找到权衡之处,他的本领末将不及也。” 年过半百的段志玄拍着他的肩膀,笑道:“你也别丧气,就算是你与裴行俭要交接,在交到你手里的时候,他也一定会把那些乱糟糟的事都安排好的。” 说罢,又拿出一张图与一卷书,段志玄低声道:“年轻可畏呀,裴行俭在去波斯之后,就留下了这卷书,他在西域经营了一年,写明了其中兵力部署,以及人口往来,风土人情,还写明了往后的治理之策,老夫先前有不明所以的地方,按照他的方略来治理,如今也能在这西域有一些建树了。” “嗯,是个很厉害的小伙子,明明是个做文吏好料子,却立志要做个大将军,很是有意思。” 段志玄的评价很好,想来他就是不会轻易夸赞别人的将领,足以可见裴行俭的能力。 有前者如此优秀,梁建方越发迷茫了。 段志玄安慰道:“你不用瞻前顾后的,等你去了波斯,老夫与犬子就在西域为你留着后路,现在大唐打得起仗,输一阵也无妨。” “末将已经在骊山发了誓,要扫平大食人。” “哈哈哈!” 段志玄朗声笑了,他点头对梁建方也多了几分欣赏,“看到你们,就像是看到了老夫当年见过的那些英雄好汉。” 在西域的梁建方要等着风季过去,而在河西走廊的大食使者穆斯阿布也在等着风季过去,才能进入西域。 穆斯阿布走在河西走廊的这座大城之中,他抬头见到了城墙上还有劳作的人,按照关中的人说法,这座城叫作嘉峪关。 如今城关的建造已经到了收尾阶段,来时还是去年的冬季,到现在还在建设。 穆斯阿布身边的仆人记录着这里的一切,他觉得大唐人很擅长建房子,他们的房子很漂亮。 而大多数的大食人还住在洞里,或者一个个土坑中。 正当这时候,穆斯阿布发现给自己买东西的仆人与一个吐蕃人发生了争执,言语之间动起手来。 从长安出来至今,天可汗都没有给出一个是战是和的态度,而且还把这件事决定权交给了现在的波斯王。 如今的波斯王卑路斯是个什么东西。 穆斯阿布心头憋着火,向这个吐蕃人大打出手,最后还是被河西走廊的官兵拿下。 最后被带到了如今驻守河西走廊走廊的礼部侍郎狄知逊的面前。 穆斯阿布哪里知道大唐的礼部侍郎有这么多,裴行俭也是,河西走廊也是。 狄知逊觉得这件事很难办,当即有一旁的长吏小声道叮嘱道:“听说这位大食使者很是跋扈,在骊山与那骊山县侯发生了冲突,事后还是安然无恙的离开长安城了。” 闻言,狄知逊的神色凝重,低声道:“当真?” “嗯,这位大食使者还没到河西走廊之时就有消息传来。” 在嘉峪关内发生斗殴这件事的缘由也查清楚了,是因为大食人不想付银钱导致的。 在河西走廊的买卖都是要付银钱的,那些关外的商人也都是交了货税的。 这些交了货税的人自然可以在嘉峪关自由的交易。 如今这件事让关内的吐蕃人的抵抗情绪很大。 放在狄知逊面前有个难题,这件事是轻办还是重办? 如果说重办倒是能够平息那些吐蕃人的怨气。 一旁的长史也是当初一起从礼部的官吏,准确的来说他是许敬宗安排的人。 长史是佐官,并无实权,但可以参与地方议事。 这种官吏自古以来都是在太守身边。 而河西走廊这地方刚从动乱之中才恢复多久,陛下这就安排了一个长史之位,可见重视。 不重视也不行,河西走廊的地理位置对关中来说太重要了。 “狄侍郎,下官以为此事当亲罚,并且在互市上给予重责。” 见狄知逊还犹豫不决,一旁的长史又道:“狄侍郎,要让这位大食使者离开关中,这也是许侍郎的意思。” 事关大唐与大食两国最重要的关口,来年或许还要开战,狄知逊自然不敢轻慢。 虽说不清楚许敬宗的用意,既然是礼部的意思,此事又太过复杂。 狄知逊希望驻守河西走廊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不想过早的牵连那些身居高位之人的谋划中。 当天下午,河西走廊监造狄知逊让人张贴了告示,给予大食使者罚苦役三日,并且罚钱十贯,以儆效尤。 大食使者来使大唐以大食话语与朝堂交往,大食使者如此行径藐视河西走廊管治,自今日起大食人贸易往来暂停。 嘉峪关的关城内对这件事有了定论,该罚的也罚了,还给了禁令。 在河西走廊互市的吐蕃人就此偃旗息鼓。 狄知逊的这个做法给了吐蕃人情面,也表明了大唐的态度。 十岁的狄仁杰走来,不解道:“父亲,此事明显就是大食人的罪过,若按唐律外族人如此行径,当关押再论。” 狄知逊叹道:“此事在礼部另有安排,为父若将其关押,不让他回大食恐怕会坏了很多人的好事。” “孩儿以为犯错就是犯错,就要认罚。” 狄知逊点头,笑道:“你说得很对,你的想法对很多人来说都是对的,可在大局面前是非对错就没有这么清晰了。” 一方面狄知逊很满意儿子的天分,也很赞赏儿子的是非观念。 朝堂上身居高位的人都是复杂的,哪有这么容易。 穆斯阿布在嘉峪关的城墙上做着苦力,他要扛一天的石料,此刻吃力的扛起一块石头,对大唐充满了怨恨。 狄知逊站在城楼上正观察着这些大食人。 一旁的长史低声道:“狄侍郎,一个对大唐充满怨恨的人回到了大食,他会做什么?” 狄知逊双手放在后背,抬首看着西方,回道:“若是老夫,会将带领大军来攻打大唐。” 说罢,思量片刻,盘算着现在大食势大,狄知逊这才确认了这番话没有错。 那长史又道:“那狄侍郎以为朝中对这次对大食这一次是战还是和,真的重要吗?” “若是大食执意要开战,那朝议的结果就不重要。” “下官正是这个意思。” 心中陡然一惊,如此才明白朝中的用意。 狄知逊看着这个年轻的长史,疑惑道:“一直以来知晓你姓高,却不知……” 长史退后一步行礼道:“下官高正业,家父高季辅,任中书省舍人。” “原来是高季辅,高冯的孩子,难怪难怪……” 狄知逊不住点头,笑道:“老夫听闻过他,时常能劝谏,为人正直仁孝。” 高正业尴尬一笑,又道:“家父曾经说过,若能在河西走廊有所建树,狄侍郎不会一直屈居礼部的。” 这两年大唐人才辈出,年轻一辈愈发峥嵘,这些才俊纷纷站出来,他们有的才华横溢,有的深谙兵法,还有许多许多。 光是朝堂上的那几位年轻人,就让人感到莫大的压力,世道变了,以后的能人会越来越多。 他想到了很多人,神色上多了几分气馁,摇头道:“谈什么建树,与那些青年才俊相比,老夫这点算什么。” 高正业还是佩服狄知逊的,至少在他看来河西走廊主持互市,本就是个肥差,若是别人在这里做点手脚,能够得到数十年得不到的富裕。 只是狄知逊在河西走廊为官已有四年,这四年以来他丝毫不敢怠慢,不多拿分毫,为官清廉至今。 这也是高正业敬佩之所在。 长安以东,骊山。 四月天的关中,正是最忙碌的时节,只要站在高处眺望就可以看到一处处田地上,有星星点点的人正在耕地。 正是农忙时节,骊山也很忙碌,除了要应付田亩上的事,还要进行工场的改建。 以至于给皇帝造火器的事,一直搁置到现在。 张阳坐在华清池前,喝着茶水。 “师父,这是这些天骊山各建设班组送来的改建进度呈报。” 闻言看去,小慧吃力地提着一堆小册子。 张阳示意她放下继续喝着茶水。 小慧看了眼还在熊背上酣睡的 骊山建设与长江黄河流域两岸的农作生态不同,从骊山造出蒸汽机开始,骊山的生态就要改变了。 张阳继续给女儿讲课,“你要坐端正了,双手放在膝盖上。” 她闻言端正了坐姿。 “如果你坐姿不端正,就很容易分神。” “嗯,女儿明白了。” 张阳继续道:“生产力改变最直观的方式便是直接提高生产力,本着集中力量办事的态度上,如果我们的工业足够成熟,我们的生产力可以超过以往近千年以来的数十倍乃至百倍……” 小清清不解道:“当真有变化有这么快吗?” 女儿没有见识过后世的风景,自然不明白。 张阳耐心解释道:“目前来说都只是理论,所以我们要在技术这一块继续攻关,蒸汽机是个很大的突破,按照预想现在的骊山要建设五台蒸汽机用于工厂,来提高产能,同时也需要相应的技术支持,从目前来看,提高三倍的产量问题并不大……” 李玥缝补着衣服,孩子们去年的衣服今年就穿不下了,也在听着夫君的讲述。 小慧和小武整理着骊山的账目,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 弟弟妹妹坐在华清池边,还在写着作业。 张阳抚着女儿的头,低声道:“要多思考,做个思想丰富的人。” “爹爹,女儿有一件事不解。” “你说。” “如果说土地兼并是权贵的一项原始积累,他们暴力地夺去土地,而使生产所在集中在少数人手中,那为何土地和生产会分离呢?” 她的问题很模糊不清,没有听懂之前的话语,导致她现在要问的问题也没有一个核心。 张阳也有耐心的对她讲道:“你不用着急,多在村子里走走,多看看,听听我们骊山乡民是如何说骊山的。” “那女儿去玩了。” 李玥笑着点头,“不要闯祸。” 第七百五十二章 姜还是老的辣 小清清翻身骑在熊背上,催促道:“熊大,我们走!” 直到女儿出了华清池,看不见身影了,李玥这才收回目光,继续手中的缝缝补补。 王婶脚步匆匆而来,低声道:“县侯,陛下来了。” 张阳点头道:“我收拾一下。” 闻言,李玥放下手中的针线,帮忙整理着桌案上的书卷,她看了眼候在外面的婶婶,神情低落道:“两位婶婶这两年老得很快。” 夫妻俩走入书房,张阳将书卷放在书架上,“人都是会老的。” “是呀,人都会老的,婶婶们的白发越来越多了。” 对媳妇来说两位婶婶就是亲人,她又道:“等婶婶们来了,换我来照顾她们。” 张阳讪讪一笑,“家里的亲人就这么几个,当然要照顾了。” 不多时,李世民便走上了骊山。 皇帝来骊山很低调,没有车驾,着装也不是这么隆重。 反倒是有一种轻装简行出来游玩的味道。 张阳先走出门,礼貌地倒上茶水,“陛下今日怎么有空来骊山了?” 李世民没有答话,而是拿出一个陶土杯子,杯子挺长的,也挂在腰间,打开盖子之后他将茶水倒入,解释道:“以前觉得你小子腰间挂着一个水壶很是不解,现在朕倒是觉得,这种方式一旦用上了就离不开了,随时随地都能喝一口,嗯。” 张阳先是坐下来,看了眼还在写着作业的弟弟妹妹,她们今天的作业是一篇作文,作文的题目便是“思考”。 也就是写一篇文章,文章不长就两百字。 张阳笑道:“陛下是来春游的吗?” 李世民摇头道:“骊山工厂正在兴建,不适合春游。” “骊山现在确实不适合春游,那几位大将军,整日在村口玩火炮,不小心被炸死了该如何是好。” 闻言,李世民的一口茶水呛在喉咙口,好一会儿才会回过气。 “如果是陛下来了大将军应该不会继续使用火炮,总不能炸死陛下。” “你若不欢迎朕,不用说这种话,朕饿了便来吃顿饭食。” 正是饭点,婶婶端着饭食而来。 张阳摇着手中的扇子,今天的阳光有些燥热,一盆炒青菜和一碗萝卜汤吃得这般有滋有味。 想起女儿的小车坏了,便不管皇帝吃饭,拿起自己的手工刀拆解着小自行车的轮胎。 张阳的手法很娴熟,手工刀挖孔,打磨,去边角都很熟练。 李世民端着碗,翘着腿不自觉地抖着,又道:“朕让工部也造了这种车子,并不好用,还不如马车。” 试了试轮子,发现好用了,张阳又给轮胎的齿轮上了桐油,洗了洗手才重新坐下来。 “为何你造出来的东西,宫里的工匠造不出来或者就是不好用?” 张阳皱眉喝着茶水也不自觉地抖起了腿,这种抖腿的行为容易人传人。 放下翘着的腿,克制住自己抖腿的动作,问道:“陛下这是哪里来的坏习惯。” 李世民这才停下抖腿,回忆着道:“是跟程咬金他们来的习惯。” “那真是奇怪了。” “没什么好奇怪的,程咬金他们本来就有这种习惯,本来就是粗人。” 一顿饭吃完,这皇帝又打了一个饱嗝,一脸的享受。 “朕很久没有这般好好用过一顿饭食了,宫里的厨子总是做不好,他们的厨艺简单,骊山的蒸炸煎烤,他们一项都学不会。” “无妨,我们骊山开设了一个技术院,到时候宫里除了学会,我们骊山教他们厨艺。” 眼看闲聊的气氛到了,皇帝也该说正事了。 “朕要的火器为何骊山迟迟不送来?” “陛下也都看到了骊山一直都在改建,等工厂改建好了,第一时间给陛下用上,只是这银钱的账目还没说好。” 李世民沉声道:“你还要多少铁矿?” 张阳思量片刻,又道:“如果只需要骊山提供底火装置的话,价格可以便宜一些,一个底火一千贯。” “朕看过底火装置是火炮中的小部件,手掌大小需要一千贯?” “就是一千贯。” 李世民腾地站起身,双手撑着石桌沉声道:“好,朕等你造出来。” “最快七月上旬。” 皇帝走了,走得很快…… 骊山赚钱越多,李世民心里就越不高兴,拿起放在桌案上的奏章仔细看着。 这是一篇关于赋税的奏章,长孙无忌与中书省众多官吏所写的。 看了半晌许久,李世民便命身侧的太监将奏章回复中书省。 翌日,朝中就来了旨意,一队队官兵离开长安城去宣读这一次的旨意。 唐律一直都在修改,一条接着一条,从武德年间至今。 现如今又再一次发生了变动,长安城的居民纷纷聚居在张贴布告之处,有一个文吏站在众人面前反复念着这一次的旨意。 长孙无忌坐在一处酒肆中,听着旨意中的意思总算是放下了手中的酒碗,长出一口气。 高履行再一次给长孙无忌倒上酒水,笑道:“陛下还是能明鉴的。” 长孙无忌又喝下一口茶水,又道:“陛下限制商人,又一次增加了商税。” “如此一来也限制了骊山。” 听高履行的话,长孙无忌对眼前这个表亲多了几分忧虑,他的目光依旧是太短浅了。 “履行,看事要看得长远,陛下节制商人不是为了对付骊山,光靠这么一点赋税如何对付骊山。” 此言让高履行陷入沉默,他不知道此话是什么意思,商人就该节制如此也没错,骊山就是关中最大的商户。 张阳靠着骊山那片地赚得多少银钱了?这不是长安城的人都有目共睹的吗? 据说骊山的铜钱与银饼已经多到了库房都放不下了。 长孙无忌侧目看去,见到了一个人脚步匆匆地走出了长安城,那便是高季辅。 礼部的人脉越来越广了,结交了中书舍人高季辅,他接下来是不是还要结交刘洎,张行成之辈? 因高季辅与许敬宗交好,这才将自己的儿子托许敬宗带去河西走廊历练,再想如今的河西走廊形势。 长孙无忌便笑了,拿起酒碗道:“履行,你说得也没错,陛下英明。” 关中商人再加赋税三成,不仅仅如此,商人入市都要受到严格的查验。 这当然也涉及了河西走廊的形势。 此刻的骊山,张阳看着家里的一大窝熊,两头熊猫趴在华清池边,憨态可掬地打了一个哈欠,甚至用爪子捧着冰凉的池水。 熊猫很容易养熟,它们也越发懒了,很少再去竹林里自己啃竹子,而是已经习惯了婶婶挖来的竹笋,它们坐在池边等着就有食物吃。 都怪女儿宠着这几头熊,张阳惆怅叹道:“我们家或许真的可以建一个动物园了。” 李玥还在看着朝中新立的赋税之策,对夫君的这番牢骚充耳不闻,“这税真是打蛇打七寸。” 张阳喝下一口茶水,点头道:“嗯,长孙老狐狸联合十余个文吏促成的这件事。” 李玥又道:“而且还规定各地商贩不得以赋税的名义,抬高货物的价格。” “嗯,还把唯一可以转嫁风险的路子都堵死了。” “河西走廊如今收税十成收一,如今再加三成,那些前来互市的关外人定然会闹事。” 张阳重重点头,“嗯,之后便是一波三折。” “当真要如此打压商人吗?” 李玥越是诧异,张阳越是平静,接下来的种种反应都会冲着河西走廊而去。 他们打的不是骊山的主意,而是河西走廊。 大家都是狐狸成了精,那就不要说聊斋了,长孙无忌是希望通过抑制商贩的手段,让河西走廊重新回到他们的控制之中。 因为三月份就送来了奏章,嘉峪关的修建到了收尾阶段。 骊山与朝中的合作的工事也可以交付了。 而河西走廊一旦生乱,诸国商贩一旦闹事,危及的将是礼部。 他不是冲着骊山而来的,老狐狸写了一道奏章就可以让礼部,骊山,河西走廊,乃至西域诸国都自乱阵脚。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赵国公只是轻描淡写一句话,一份奏章,就可以让对手陷入无止尽的麻烦中。 他不是针对骊山,也不是针对商人,而是针对所有人。 “嗯,商人若多了危于社稷。”李渊看着沉睡的小心安抚须笑道:“老夫记得,有人说过虞世南临终前与长孙无忌有过一次长谈,说起了骊山,还说到了商人的品行,商人一旦抛却了道德,他们为了利益就会罔顾人命。” 李渊将小心安放入摇篮中,他老人家笑道:“自古以来就是这样,以前有个叫商鞅的人,他最痛恨商人,恨不得将天下的商人都杀光,后来秦用了商鞅之法强大了。” 李玥摇头道:“皇爷爷错了,始皇帝也有封倮誉清的行为。” 李渊又道:“秦二世亡矣。” 行吧,你李渊这么说没什么好反驳的。 看着眼前夫妻俩,李渊走到华清池边继续讲着,“二郎是最效仿汉武之人,不论是屯兵之策或是定边方略。” 李玥放下了手中的书信陷入了沉思。 张阳拿起这卷书信,王婶将皇帝的旨意抄录了一遍才送来的。 李渊在家里用了一顿晚饭便走了,吃晚饭时饭桌上的气氛很不好。 弟弟妹妹都看得出皇姐心中有怒气,而这个怒气就是因为父皇的一道旨意。 饭后,张阳看着自家的值日表讲道:“小慧今天洗碗,小武扫地,丽质打理厨房。” “喏。”三位弟子齐齐应声。 张阳再看值日表,明日就是高阳与东阳,清河了。 这值日表上还有夫妻俩。 因为家里的人手不够,两位婶婶也忙不过来,所以制定了一个值日表,大家轮流打扫卫生。 除却两位婶婶,每个人分成小组每隔七天一个轮换,其中休息一天。 一来骊山没有下人,就算是弟弟妹妹们有宫人侍候,那也只限于她们的起居。 张阳更愿意培养弟弟妹妹自己的动手能力。 这也是骊山课业的一部分。 见媳妇还坐在房间中,她还看着这道旨意愁眉不展,张阳坐到一旁给她铺好了纸张,研墨。 “夫君,河西走廊之后要怎么办?现在旨意还没送到,可一旦被关外人知晓,必定生乱。” 张阳笑道:“是呀,关税本就有四成之多,再加三成他们就会越卖越亏。” “赵国公实在可恶!”李玥挥去拳头。 这一拳砸在了张阳的胳膊上,只是夫君的神色微动,这肩膀实在是太结实了。 她下意识又捏了捏,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这般结实? 注意到媳妇正捏着手臂,张阳面无表情道:“手感如何?” 李玥皱眉道:“和以前一样。” “都是耕地耕的。” 闻言,她眯着眼轻声笑着,别看夫君平日清闲,身为太府寺卿什么事情都要亲力亲为,时常要在田地里忙碌很久。 为了大唐人的饭桌上多一道菜,夫君都瘦了。 李玥侧目一看,低声道:“人家都是到了中年就会胖,夫君怎么还瘦了。” “这社稷大事常常压得我喘不过气,朝中争斗不断,太府寺进展步履维艰,我能不瘦吗?” 张阳坐正身子神色凝重道:“你父皇真是个麻烦制造机。” “河西走廊之事可有破解之法。” “嗯,有的,也很简单。” 自隋以来,商税不设关税,而是收市税,从而让各国来往人员的交易更便捷一些。 常言道商税由征于市而税及关。 这入关货税还是自己提出来的。 长孙无忌一眼就看到要害所在。 张阳低声道:“其实赵国公的办法很笨,他将所有的货物的赋税都增加,其实如此一来,会让边关以物易物的现象更严重,人们会用各种办法来逃避,甚至会重新回到嘉峪关修建之前。” 讲税是一件很头疼的事,张阳不想过多地和那些朝堂的老油子周旋,最好能够让房相来安排。 随着夫君的话语,李玥提笔在纸上开始书写。 张阳朗声道:“你将七成赋税的其中四成给玛瑙玉石,两成交给牛羊牲口,最后一成交给粮食,如此算算赋税可有增多?” “嗯,确实多了,因为玉石玛瑙价格更高,而牛羊牲口的入市货税反倒比之前少了,少了……咦?少了的钱去哪儿了?” 李玥稍稍一算登时就觉得诧异。 第七百五十三章 李恪成婚 李玥又验算了一遍发现两项的赋税少了,反而玉石的赋税更高了。 很快便明白了其中原因,如果按照这种算法,牛羊牲口的赋税可以保持不变,粮食的关税更低了。 可以从玉石玛瑙中来抽取高额赋税,按照货物的价格来判断赋税的多少。 不同的货物收取不同的税,如此一来不仅可以促进河西走廊的互市往来,还可以提高朝中在赋税上的收入。 比之前赵国公一棍子打死,好太多。 她连忙起身,拿出一册账本,这是河西走廊货税往来的账目,上面记录了去年秋季以来河西走廊各种货物往来。 “每年秋季与冬季是河西走廊最繁忙的时候,牧民要在春夏两季放牧,只有秋冬季节的交易最具价值。” 她一边说着又算了一遍货税。 夫妻俩盘算到夜里,总算是规划出了相对较好的税收比例。 张阳抬头看向窗外,窗外夜色朦胧,还有些雾气从黑夜中漫入屋内。 回头看向李玥,她皱眉开始算着税,数次换算之后,这才终于落笔。 夫妻俩一起拟定河西走廊的关税,许久才一起搁下笔。 张阳起身关上门窗,“起雾了” “嗯,在这个季节倒是新奇。” “长孙老贼将骊山视作洪水猛兽了。” 李玥笑道:“照理说我们家也该叫他一声舅舅。” “你舅舅要害我们。” “长孙无忌常说为社稷,为家国天下,可他是从旧时的动乱年间走出来的,他与高士廉,虞世南一样,都是守旧的人,所以赵国公便是我们家的对手。” 李玥很平静地说着,“如果大唐出现了新的风貌,他们这样的人会担忧,会忧虑,一直以来宁可守成而不图变化的人多,在赵国公眼里大唐能够这样已很好。” 夫妻俩相对而坐,张阳皱眉道:“若不求变如何上进。” “嗯,夫君的话也不错,可站在赵国公的角度来想,若父皇也想要对付骊山,他会毫不犹豫地站在父皇的前方,为父皇将刀子捅向骊山。” 张阳颔首道:“你的进步很大,你对朝堂形势与人心的理解更深了。” 李玥笑道:“因为看得多了,如今家业大了,我身为家中主母,要学的还有很多。” “那我们盘算接下来的事宜。”李玥笑道:“这两年每每秋冬时节就有不少吐蕃人西域人到河西走廊劳作,他们的劳作所得也要收税?” 张阳点头道:“我的意思是他们劳作一天二十钱,收一钱之税,以此往上类推。” “那要好好规划一番。” 入关的西域人与突厥人越来越多,他们也是劳动力,是劳动力就能创造财富,雇佣更多的人就需要给更多的赋税。 在就业与银钱流动上要好好规划,不能让黑工泛滥,更不能让货税的压力分摊到劳工的头上。 长孙无忌的限制商户之策很粗暴,张阳希望这方面的事可以更精细一些。 夫妻俩也只能给个大概的方向与具体收益,细节展开还要交给朝中。 为了解决这一次危机,俩人又是谈话到了深夜,洗漱一番这才沉沉睡去。 清晨时分,天地间依旧很寂静,雾气铺在了田地上,在房屋间久久不散去。 整座骊山都被雾气笼罩,从远处看去好似骊山在雾中消失了一般。 雾气看着轻柔,一片笼罩之下,麦田里,淡淡的雾气缭绕。 温暖的屋内有些昏暗,卧房内的油灯还亮着。 张阳看了会儿媳妇的睡脸,便早早起来穿上衣服,将昨晚拟定的关税之策整理一番,让婶婶送去宫中。 雾气笼罩的长安城,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满城湿漉漉。 到了辰时之后,这大雾才彻底消散,今日早朝许敬宗汇报了吐蕃与西域的教化之策,并且朝中议定了支教关外的事宜,由岑文本与许敬宗配合,派出夫子支教关外诸国关中文字与语言。 早朝这才结束,李世民回到了甘露殿这才稍休息片刻,一份奏章就送到了眼前。 “陛下,这是骊山送来的奏章。” 李世民端着一碗羊肉汤点头。 这肉汤有些浑浊,不像骊山熬出来的汤那般清亮,喝起来也没有骊山那般浓郁。 嗯,葱花还放多了,喝起来葱味很重。 李世民低声问道:“骊山那个技术院修好了吗?” 闻言,王公公连忙上前一步,回道:“陛下,如今还在夯实地基,说是最快今年的秋天能够入学。” 想到这种肉汤还要喝到秋天,就让原本还算好的心情一落千丈。 当初,张阳劝说过早起一定要先吃了再去早朝,这个习惯坚持了一段时日,现在的生活又恢复了原样。 李世民觉得不可能人人都像那小子一样,可以保持一种生活习惯,并坚持不懈。 各部的奏章还未送来,眼前只有骊山的奏章。 打开奏章看着其中的内容,一道道赋税的算法就在眼前,皇帝的神色凝重。 候在一旁的宫女太监连呼吸都更小心翼翼了。 骊山给了一个更完整地税法,仔细一算比之之前长孙无忌给的税法来更多了,甚至还讲明了风险与劳作。 限制商人同时,保障劳工? 河西走廊已经出现了不少黑工? 这份奏章上有两种笔迹,张阳的笔迹很凌乱看起来写得很匆忙,玥儿的笔迹有欧阳询的楷体之风,她早年前一直在临摹这种字体。 李世民神色依旧凝重,换了个坐姿道:“召房玄龄来。” “喏。” 半晌,房玄龄脚步匆匆而来,他躬身道:“陛下。” “你且看看这份奏章。” 双手接过奏章,房玄龄打开仔细看着,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不多时各部的奏章也都送来了,李世民看着桌案上一册册的奏章堆积起来,神色多了几分不悦,喝着茶水问道:“玄龄以为如何?” 房玄龄收起奏章,双手作揖一脸犯难地道:“陛下,此税法很是复杂,而且只说了大概,若中书省来拟定,就能有更细的条法。” 一旁的太监已经磨好了墨,准备好了给陛下批阅奏章的笔。 李世民先拿起兵部的奏章仔细看了起来,提笔而起又道:“比之辅机的增税之法如何?” “回陛下,臣以为骊山之法更好。” “那好,将发往河西的旨意追回来。” “喏。” 房玄龄脚步匆匆离开,到了中书省便派人去将发往河西的旨意追回来。 中书省开始商议今年的相关税法。 长孙无忌的脸色一直黑着脸。 既然是陛下的意思,这件事由房玄龄主持,中书省开始商谈。 以至于魏征也放下田亩之事,加入了这一次税法之论。 商谈从早晨一直到傍晚还未结束,期间参与讨论的官吏也越来越多,从户部开始到门下省的都来递交账目。 中书省内也堆满各类卷宗,一直到了夜里,点亮了灯火之后还在讨论。 又是因为骊山的一份奏章,中书省又一次加班,光是商讨货税到了夜里还没个定论。 最后大家索性都睡在中书省。 同样很忙的还有礼部,当支教之策与诸国交往联系起来之后,礼部众官员的脚步也是不停。 礼部的几位侍郎已经两天没有回家睡。 贞观十二年的春天,大唐朝堂忙碌不停歇。 当发往河西走廊的旨意被追回来的时候,张阳便知晓了这一次河西走廊的危机解除了。 李孝恭每天都会离开村子去自家的田地看看,他要看着刚刚种下的葡萄什么时候可以结果。 而这一次骊山与赵国公的交手,因为骊山的一道奏章,赵国公反倒有些下不来台。 朝野上下都对这件事拿出一种看戏的态度。 这件事交给了朝堂之后,骊山脱身而出,既然皇帝欠骊山的银钱还没有还清,河西走廊的赋税便有骊山一份。 张阳很高兴朝堂会因为这件事引发如此大的讨论,如今的朝堂还是年轻的,有生命力有新鲜血液的朝堂就不会太差。 今年还有一件事,蜀王李恪要成婚了,今天他特意跑了一趟骊山。 按照规矩,他要先来见过李渊。 李恪的年纪比李泰还要大一岁,平素里来往并不多。 张阳与他接着李恪进村,一起去见了李渊。 看着宅院内,李恪面向李渊行礼。 张阳与这胖子站在门前都等着,“说来也没见魏王与蜀王殿下走动。” 李泰小声道:“父皇的儿子这么多,如此多宗室兄弟,难道本王都要交好吗?” 张阳倚着门皱眉想着事。 “原本父皇打算让他去年就成婚,可去年的事太多,这门亲事定下来父皇是有意要拉拢华阴一地的士族,李恪要娶的那位王妃乃弘农杨氏中人,当年弘农杨氏的杨震有关西孔子之称。” “父皇为了让门第相当,还打算在成婚之后将李恪的蜀王改成吴王。” 听李泰说了这么多,张阳揣着手没有听进去多少。 等李恪从宅院内出来,行礼道:“多谢姐夫接引。”” 三人朝着村口走去,李泰跟在一旁问道:“这次成婚太子见过了你了?” 李恪闻言点头,回道:“昨日刚去了东宫,还送了甲胄。” 这皇帝的儿子中,也就李恪在军中,如今还在领军卫任职。 李恪笑起来有些憨,他接着道:“父皇说了,成婚之后需要走一趟华阴县,可能三五年后就要去封地了。” 李泰笑道:“父皇既然让你娶了弘农杨氏就不会让你去封地的,之所以让你去华阴是安抚当地的士族,之后你便会久居长安城。” 闻言,李恪有些错愕。 张阳解释道:“魏王殿下说得多半没错,你且听着,只要他说你不会离开长安城,你多半会被留下来。” 李恪的婚事多少带着点目的,也带着一些政局影响。 不然李世民也不会在虞世南过世之后,就让李恪成婚。 听着李恪和李泰的话语说到了长孙无忌。 现在的长孙无忌越发势大,因为李恪要娶弘农杨氏的女人,连赵国公都要向他示好。 长孙无忌太过弄权了,张阳觉得现在也就李世民可以限制他。 送李恪走到村口,张阳叮嘱道:“见了赵国公不该说的话不要说,不该有的承诺也不要许。” 李恪疑惑道:“赵国公另有用意?” 张阳爽朗一笑,“我怎么知道。” 话不能说得太明白,张阳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的李恪看着高大许多,因为长年在军中他被嗮得很黑,言行举止还是和当年一样一板一眼的。 “就先告辞了。” 李恪行礼道。 张阳揣着手点头,“你成婚那天我会让人送礼去长安,我就不过去了。” 李恪点头道:“如此也好,母妃特意有交代,姐夫的话语一定铭记。” 送别了李恪,李泰倒是一脸的好奇,“这李恪什么时候与姐夫交情这么好了?” 张阳神色无奈地解释道:“当初你父皇罚我看书,就见到了蜀王殿下,不是谁都像魏王是嫡出,生来就被众人追捧,蜀王想要寻个靠山。” 李泰点头道:“也没见姐夫与蜀王有走动。” “其实蜀王是个很实在的孩子,就是不够灵醒。” “想来也是。” 骊山的建设很忙碌,张阳和李泰走了一圈看看现在的建设进度。 长安城近日喜事不断,今天不仅仅是蜀王殿下成婚,当朝郑公的儿子也成婚了。 张阳让人准备了马车,一车是送到郑公家的,还有一车是送给蜀王殿下。 李玥看着自家要送过去的礼单,皱眉瞧了一眼夫君,纠结道:“送这些给两家人会不会不合适。” “都是平时的生活用品挺好的。” “夫君是担心若送些贵重的,别人会不收?” 马车内有细盐,肥皂和棉布,这些都是日常所需。 这两年,老一辈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离开人世。 年轻人纷纷成家,成婚。 离开人世的老人家,多是前隋到武德一朝的。 长安城一处宅邸中,高士廉也让人送去了贺礼,年事已高就不去敷衍了。 “老家伙们一个接着一个走了,老夫许久没有听到张公瑾的消息了。” 第七百五十四章 骊山亏钱了 一旁的家仆回道:“先生,听闻那邹国公还在骊山养病。” 因为河西走廊的关税之争,长孙无忌竟然因为这件事吃亏了。 这让他感到诧异。 高士廉咳了咳嗓子,须发皆白的他越发老迈了,他闭着眼讲道:“虞世南也走了,下一个该是老夫了吧。” 家仆回道:“上一次宫里派来的御医说老先生要多休养,心事越多对病情不好。” 能够给张阳指点的也就张公瑾了,而张阳此子年纪轻轻,心思深重有城府。 高士廉很了解长孙无忌,这孩子就是他带大的,如今辅机在朝中的地位越来越高,权力也越来越大。 这正是他所担忧的,弄权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高士廉拄着拐杖站起身,低声道:“也挺好的,朝中的年轻一辈也能与辅机斗一斗,让他吃点亏也好。” 说罢,研磨执笔写了一封书信,将其上了封蜡叮嘱身边的家仆,“将此信交给张公瑾。” “喏。” 骊山与长孙无忌相斗,惊动的是高士廉与张公瑾。 本就带着女儿来听老师讲课,张阳将信递上,“老师,许国公都在信上写了什么?” 张公瑾坐在轮椅上,他放下书信笑道:“你与长孙无忌有了矛盾,高士廉向老夫说了,这一次是长孙无忌针对骊山并不是他授意的。” “那高士廉是来解释误会的?” “嗯。” 师母正带着女儿吃着点心,张阳不解道:“我也没觉得这件事是高士廉授意的。” 张公瑾摇头无奈道:“老夫都快病死了,高士廉这个老家伙怎么还活着。” 张阳喝下一口茶水,“老师都说了多少遍生死了,这种事情还是少说为妙。” “祖地的人早就给老夫挖好坟就等着去下葬,他们也在盼着,老夫一日不死他们心中便会一直牵挂。” 张阳给老师倒上一碗热茶,“那就让他们惦念着。” “你总是这样,哪天陛下要你死,你是不是也要问一句凭什么。” “难道不该问吗?” “唉,老夫当年所虑是对的。” 听着老师的话,张阳自顾自喝下一口茶水,“今年的春茶就要送到骊山,等新茶到了给老师也送些来。” “如今是能活一天是一天,不用总想着给老夫留一份。” “这许国公是来示威的吗?给长孙无忌撑腰?” “因为河西走廊关税之事,长孙无忌想要对付你,你利用他的方略倒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让他现在左右为难,让人觉得他赵国公的才能不如你骊山。” “我的税法本就更好。”张阳不以为然道。 “嗯,赋税一直都是头等大事,长孙无忌为了对付骊山,这一招用得有些莽撞了。” 张公瑾分析着又道:“他会这么做也有缘故,是因为骊山几次向朝中漫天要价,总归来说他是站在陛下那头的,而你还是孤立无援的。” “他高士廉来信也不是为了示威,而是希望老夫不要因此去对付长孙无忌,还说老夫若在以后几年依旧蛰伏,他高士廉也不会参与礼部与长孙无忌之争。” “你不要小看高士廉,长孙无忌能够招揽如此多的士族中人,也是我以为他的身后有高士廉,此人当年的门生旧故众多,这世上的名仕已经不多了,他算一个还活着的。” “还在信中说了交趾的旧事,当年高士廉在交趾还有事没办完,你若有心就让许敬宗早些将交趾收了,交趾,九真,日南三郡是当年汉武帝时期的都郡,现在还流失在外呢。” 张阳回道:“考虑过,可要翻过岭南不容易,也不瞒老师我已经派人去南诏了,等拿下了南诏再考虑交趾三郡。” “原来你早就有打算了?” “嗯,何必大哥在南诏有两年了。” “南诏现在的战乱原来是这样,现在老夫明白了,你想得长远,先夺南诏,再收回交趾也确实是你的作风。” 张阳又道:“等温挺拿下了高句丽,新罗,百济三地之后,我打算再拿下倭岛,这件事做得不会太善良,可能那座海岛会死很多人。” 张公瑾像在听一件很寻常的事,神情没什么诧异也不惊讶。 张阳皱眉道:“当年天下大乱老师什么场面没见过,也见怪不怪了。” 张公瑾失笑道:“拓边是好事,建功立功自当义不容辞,可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一个县侯?” “做弟子的没出息,让老师见笑了。” “嗯,你若不是事事都与陛下谈条件,你该是个县公的。” “借老师吉言,弟子会尽力的。” 张公瑾担忧道:“你不会向陛下低头。” “是呀,我们又回到了皇帝,富商,宰相的难题上了,权力,财富,地位,至少在当下的制度形态中三者永远都不是一体的,制度形成的历程在现实理论上是唯心的,而我更相信唯物。” 张公瑾欣慰一笑,“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很有意思。” 小清清吃了点心,听爹爹与师公的谈话也就当听了一课。 骊山的建设很快,每天都有新房子落成,在村子里为了再一次集中产业转型的路上奋进时,张阳又恢复到了清闲的状态,总是看看现在的建设进程。 再看看太府寺的耕种进度,若是再没事干,张阳就用自己的清闲的时间在骊山多种一些竹子与果树。 橄榄树总算是有些起色了,不过长出来的橄榄很小。 苹果树已经有半人高,结出来的苹果鸡蛋大小,咬了一口涩得难以下咽。 张阳将这几株果树种到骊山的山麓南面。 李玥和女儿拿着小铲子挖土,就当这是一家人的亲子活动了。 “关中缺少树木,以后我们骊山带头多种一些。” 小清清一双小手脏兮兮的,衣服上也有些泥沾着,“爹爹,我们多种一些桃树吧。” “关中种出来的桃子不好吃。” “女儿喜欢吃桃子!”小清清倔强道。 “那夏天你只吃桃子,不能吃别的水果。” “不行!还要吃胡瓜,多种点胡瓜,不要只有桃子,秋天还要有梨。” 李玥抱起女儿笑道:“你爹爹是太府寺卿,要种什么他说了算。” “爹爹,我还要吃玉米。” “现在没有玉米给你吃。” “爹爹,玉米是什么样的?” “等大唐征服了世界,你就能吃了。”张阳不住摇头,后悔给女儿讲这么多了。 关中从四月到了五月,淮南送来的第一批新茶到了,第一批茶叶就有半石。 都是上好的明前春茶,这些茶叶足够骊山喝,有盈余用来送人。 往后还会有茶叶继续送来。 张阳喝着今年的新茶赞叹道:“关中的茶叶价格又涨了吧。” 媳妇拿着茶碗,她纤细的手指与茶碗正合适,看着很是赏心悦目。 小慧怀抱着账本点头道:“师父所言不错,长安城的茶叶比去年又涨价五成。” 张阳笑道:“还会接着涨的。” 茶叶可以炒制所以能长时间保存,对互市来说西域与突厥没有这么多可以吃的蔬菜,他们需要茶叶。 张阳想到了后世种种互市之策,当茶叶成了贸易往来重要物资,骊山距离发大财就不远了。 其实李玥想要拿下淮南的那几片茶山也容易,以家里现在的财力就算是砸钱,不计代价也能将那些茶山买下。 只是媳妇不愿意做这个冤大头,不愿意花这么多的冤枉钱。 喝罢茶水,李玥带着三个弟子盘算自家的家产,家里现在有现钱一百六十万贯,将许多前朝前隋的旧钱在宫里换新之后折损两千余贯。 去年各厂经营所得六万贯,赋税交了近五千贯,抛去各种开支,还有村子里的花用采购,盈余不足一万贯。 河西走廊赋税所得一万七千三百一十贯钱,给予朝中三成之后,盈余六千贯不到。 没了白糖生意之后,李玥发现挣钱的速度也没有这么快,去年一年家里也没挣多少钱。 算上采买作物,更不要说去年买煤石与铁料等等事物。 李玥的算盘拨得嗒嗒作响,脸色越发不好看。 晌午,她坐在一旁,一张脸委屈得就要哭出来,“夫君……” 张阳打开一个竹筒,好奇道:“怎么了?吃黄连了?” 李玥把账目放在桌案上,一张脸苦着道:“去年亏钱了,亏了两千贯。” 张阳倒吸一口凉气,骊山竟然亏钱了? “嘶……亏哪儿了?” 她抿着嘴示意看了看账目。 张阳翻看账目,一入眼便是密密麻麻的统计,迅速给合上之后,揉着鼻梁,“与我说就好。” “去年村子里买了很多煤石铁料,青雀为了精铜竟然花了八千贯钱!” 张阳点着头,“那是发展所需,以后会回本的。” 这时候最让她委屈的事情就是亏钱了,钱少了! 哪怕多赚盈余有一文钱都不会让她这么难过。 “夫君……” “嗯。” “我们去向父皇讨账吧。” “好呀!我们广发布告。” 李玥又收回了目光,低声道:“罢了,父皇自己的日子都如此简朴,没钱还我们家的。” 她起身走到屋外,面无表情地看着蓝天,在发愁也在伤心。 骊山竟然亏钱了,骊山竟然能亏钱? 经营这么多年了,竟也有亏钱的一天,她的神情悲怆,恍然在梦中…… 女儿很不识相地在这个时候走过去问了问,听娘说了三两句话。 她又走到爹爹身边,小脸有些愤然,“爹爹!我们家亏钱了?” 张阳还在看着书信点头,“我知道了。” “娘说了,爹这一年的零花花用都要收没。” 张阳拿着信纸的手明显抖了抖,神情还是保持着镇定,“知晓了,你去告诉魏王舅舅,就说我们家亏钱了。” “熊大,我们走,去找魏王舅舅。”小清清走到门外大声道。 书信中是裴宣机让人送来的,信中所写的是七宗五姓如今的形势,因为之前的债务买卖之事,李政藻变卖了所有家产,现在他已成了一个一无所有的人。 而裴宣机的处境也不好,他因为鼓动学子闹事,被范阳当地的官府通缉,如今又回到了太原躲着。 至于他的债务卖给了范阳之后,再也没有卖出去过,这种买卖方式还是有许多人不能接受的,考虑欠妥了。 慧旷和尚回到了扬州的国清寺,他承认参与造纸术的买卖,并且还在筹集银钱,打算再来骊山买。 债务的买卖并不影响之前的交易,中原的和尚太需要造纸术了,他们需要用造纸术来编写更多的经书,他们的事业是让更多的人成为和尚。 即便现在朝中屡屡限制寺庙,可扬州距离皇帝太远,对他们所在地界的影响并不大。 夜里,张阳坐在书房内,眼前是笔墨纸砚,“媳妇,我们一定要这样吗?” “嗯,夫君要写检讨,把亏钱的原因写清楚。” “我若不写呢?” 李玥抬着下巴,眼神带着不满,“不准回屋睡觉。” “慢着,这件事不对,骊山是你在经营,怎么能说都是我的责任,夫妻间应该共同承担才是。” 李玥拿起了纸张,“无妨,我也写。” 看着眼前的纸张,张阳还未动笔,她竟然真的开始写了。 “骊山要发展,自然需要投入,去年年初的时候骊山的肥皂作坊与造纸坊停工许久,会亏钱也是正常的,你的经营没有问题,我采买铁矿和煤石也是为了以后的发展,这点亏损是正常的。” 越说她越发奋笔疾书。 张阳干脆起身拦腰抱起她,她的手还握着笔,眼底里带着倔强。 只好安慰她道:“今年我们多挣一些,挣回来。” “那我们家不能再胡乱花钱了。” “好。” 她的语气带了几分坚定,“只进不出!” “嗯。” …… 次日,早朝之后,李世民走在还在兴建的太液池边上,身侧是王公公的讲述。 “骊山竟然亏钱了?” 王公公回道:“魏王殿下的人送来消息说是去年骊山不仅没赚多少银钱,还亏了不少。” 李世民心情大好,今年各地赋税上交,朝中又富裕了,难得痛快,开怀笑道:“告诉程咬金他们,朕今日在兴庆殿摆宴。” 第七百五十五章 该死的另有其人 王公公去准备酒宴了,李世民站在太液池的岸边,现在就有工匠在修建河堤,不断有石料和木料被运到这里。 河床内原本的死水都已经干涸,河床的深度也经过几次开挖。 骊山的那些奇巧之物造不出来,但阎立本在建造方面的手艺依旧是一流的。 得知陛下前来,阎立本脚步匆匆,行礼道:“陛下。” 李世民笑道:“如今不在宫里,也没有外人,青雀也已成婚了,你与朕不用多礼。” 看陛下转过身继续走着,阎立本这才直起身子,落后半步跟上,讲述着如今太液池的情况。 “陛下,太液池的开凿已经到了第三期,等河床开凿好,再将其中的水榭恢复,便可以放水了。” 李世民点头道:“不用浪费人力与银钱,该有的保留就好,不用多添置。” “喏。” 心中盘算了一番骊山会亏本的缘故,可以知晓张阳近日为了采买煤石与铁料花用很大。 有了前车之鉴,李世民觉得这太液池的用度也可以少一些。 看到眼前一些木料,都是上好的紫木,李世民叮嘱道:“这种上等的木料能少用就少用。” “臣明白。” 阎立本想到派去工匠帮助骊山修建那座说书院又算不上是书院的书院。 面对陛下时多少有些心虚,想要如实说出骊山书院的事,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正当阎立本还在犹豫要不要将这件事如实禀报时候,再一回神看去,陛下已经离开了。 驻足原地,阎立本心中莫名有一种悲凉,这种悲凉来自长年以来的忠心与尽责,此刻多了一份亏欠。 陛下这一次摆宴很是突然,邀请而来的都是一些武将。 近来长安城都挺忙的,程咬金坐在兴庆殿内,此刻陛下还未到,众人都在殿内低声议论着。 大家都是武将,文臣不在场,说话也不用遮遮掩掩。 程咬金不停往嘴里灌着酒水。 李大亮先是瞅了一眼这老匹夫,“老杀才身上怎一股呛人的味道?” “哼,近日总是去骊山开炮,那炸响声才是男儿该用的兵器。” 说起火器,众人又是小声议论,秦琼狐疑道:“之前的那十个大铁桶不知道给了哪个卫府,诸位可有消息?” 众人皆是沉默不语,说明军中各卫府都不曾得到过火炮。 那火炮都去了哪里,就骊山村口那几个? 一众大将军互相瞅着彼此,得出了一个结论,这火器根本就没有分给军中。 最后大家的目光落在尉迟恭身上。 “诸位,莫要看着老夫,这件事陛下从未说起过。” 牛进达端坐着,纠结道:“听闻陛下还要继续向西边增兵,敬德以为呢?” 现在与陛下走得较近的便是尉迟恭,如今问起这件事众人都来了兴致。 只有李道彦与苏定方镇定自若没有言语。 程咬金笑道:“牛家的娃娃连关中都没有出过,莫说要去西征了。” 牛进达一拍桌案,怒道:“程老匹夫休要张狂,老夫家的儿子也比你家的有出息。” 闻言,程咬金也是面有怒色。 秦琼连忙劝道:“行了,陛下如今有意帮扶梁建方那般的年轻一辈,我等老货何必再争执。” 两人这才各自坐好。 不多时,陛下就来了,这不是过节的日子,突然摆宴很是古怪。 陛下既然摆宴了,不得不让人思量其中用意。 这一次的宴席陛下没有说起火器的事情,也没有谈及西征之事。 当宴席结束,大家三三两两离开。 程咬金揣着手问着,“秦二哥,你说这骊山造个火器如此慢,这都两月了连个音信都没有。” 说起火器,牛进达竖着耳朵贴了过来。 惹得程咬金很不快,怒声道:“老牛!你都快贴某家身上了。” 牛进达一脸的笑容,神色殷勤道:“程老匹夫,你在军中说个情,让某家也去试试那火炮如何?” 话音刚落,只见程咬金加快脚步离开。 牛进达着急道:“老匹夫休要张狂,就给某家试一试。” 说着话他又追了上去。 王公公站在兴庆殿前,目送着众多老将军离开,从这里居高看去能够一眼看到远处的承天门。 陛下摆宴为何,有人说是另有缘由,也有人说是陛下的率性而为。 也有人称颂天可汗有当年汉武帝之风。 总归来说,在李世民的皇帝职业生涯中,在张阳进入礼部之前,许多对外的举措,确实有效仿汉武帝 做个皇帝的人也是有偶像的。 总归是现在天可汗还没到晚年,这天可汗若真的要行汉武帝之风,这天下的武将和万民都该小心翼翼,战战兢兢才是。 长孙无忌并不在意陛下这一次宴请武将的用意,他走到一处酒肆,看到张大安正在用着饭食。 安静地吃着碗中的黍米,张大安很享受这一刻,在东宫任职之时兄长说过可以在这里用饭食,并且不用付银钱。 好似这里的酒肆店家与兄长有着天大的恩情,因此店家对兄长言听计从。 当年不用付银钱,现在从辽东回来了自然也不用。 店家是个信守约定的人,也有游侠之气,此人常说不过是多一口饭罢了。 如今已是礼部侍郎,并不是为了省这顿饭钱,而是坐在这里便能想起当年,让自己不忘嘱托,告诫自己。 长孙无忌在一旁坐下,看了看四下道:“这里太过吵闹了。” 张大安吃光了碗中的饭食,将筷子放下后正色道:“赵国公来寻下官所为何事?” “以你的才能仅仅只是一个礼部侍郎可惜了。” “那赵国公的意思呢?” “你该入中书省,只有在中书省你的才能便有用武之地。” 张大安擦了擦嘴,双手放在膝上,“赵国公说笑了,下官想继续留在辽东,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办完就这般匆匆被召回长安城。” 长孙无忌压低声音道:“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 “嗯。” 不过应了一声,让长孙无忌越发疑惑,不知道该怎么与这年轻人说出目的,他继续道:“是因为张阳的安排,让你觉得欠了人情?” 张大安又道:“赵国公,兄长之恩不止这些。” “老夫是惜才,与你说这些也是希望大唐的社稷之才莫要走了弯路,许敬宗和李义府是什么人你难道看不明白吗?跟着他们你也迟早会变得和他们一样。” 长孙无忌的语气重了几分。 “原来是赵国公爱惜下官的才能这才来好言相劝。” “如若将来许敬宗此人闯下了祸事,你们礼部几位侍郎都要被牵连,老夫劝你早点另寻出路。” 张大安点头道:“赵国公所言下官记住了。” 没有表露出要离开礼部的意思,这年轻人比想象中的要沉稳,又是坐了片刻便起身离开了。 这一切都被酒肆外的一个闲散地痞看在眼里。 半个时辰,这个地痞来到许敬宗身边讲述着,“许尚书,那赵国公先是在家中看书,后又舞剑片刻。” “嗯,长孙无忌还舞剑?他舞剑做甚?” “在下也不明白,已经让人继续盯着赵国公的一举一动。” 许敬宗沉下脸道:“继续说。” “喏。”地痞接着道:“后来赵国公去如厕了,小半个时辰才出来……” “行了。”许敬宗板着脸道:“有重要的事情吗?” 说是要盯着长孙无忌的一举一动,也不用将入厕这种事情也禀报。 “喏,只是在下不知哪些事重要,哪些事情不重要。” “那你就一应全说了。” 又说到了长孙无忌见张大安,似乎两人谈了许久,言到最后又在酒肆不欢而散。 他见大安做什么? 再看身边这个地痞也是一脸皱眉思索的样子。 许敬宗索然一叹,拿出一串铜钱递给他。 “多谢许尚书。” “这里的事情不用你了,你找个偏远地方住一阵子。” “喏。” 敢动礼部的人,他长孙无忌是黔驴技穷?赵国公不过如此,许敬宗觉得该死的不是自己,该死的另有其人。 蔚蓝的天空很美丽,张阳看着这蓝天怎么都看不腻。 今天松赞干布又来骊山造访了,张阳坐在渭水河边钓着鱼,忧愁道:“你这位吐蕃赞普是真的不怕被炸死吗?” 又是一声火炮炸响。 张阳看着水面摇头叹息,“最近钓鱼都不安生,家里想吃条鱼不容易。” 松赞干布站在一旁又道:“在吐蕃也有鱼,就在那圣湖之中有一种鱼,它们会在繁衍的时候逆流而上。” “我记得你们吐蕃人是不吃鱼的。” “嗯,在吐蕃智者眼里,圣湖的鱼不能吃。” 说起圣湖,松赞干布的神色庄重了许多,他解释道:“有人说吐蕃人守着如此大湖,却只能用来跪拜,因他们所见狭隘,满足口腹之欲,却也会因此让吐蕃万物凋零。” “也有人说不过吃一条鱼而已没什么大不敬的,那些人不知道,吐蕃不像中原,中原不论是作物还是牲畜种类众多,可吐蕃是个贫瘠的地方。” “在我们吐蕃的作物与牲畜只有这么几种,而圣湖中的鱼从幼鱼长成大鱼需要数年,它们本就长得很慢,一旦大肆捕鱼,几年间就可以将圣湖中的鱼吃完。” “若是圣湖中的鱼没了,水鸟就不会来栖息,没了水鸟带来的养料,水草便不会茂密,牲口将没有水草喂养,牲口饿死了,吐蕃人也就饿死了。” 松赞干布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笑道:“惭愧,与关中相比吐蕃很脆弱,脆弱得连鱼都不敢吃。” 张阳坐在河边的小板凳上,眼神中多了欣赏之意,很认同地点头道:“赞普对生态链的了解,远超现在很多人,你一定很思念家乡。” “正因为吐蕃人生在贫瘠的雪山下,吐蕃的族人很珍惜一草一木,从小时候开始我便走遍了吐蕃,看吐蕃的子民,看吐蕃的生灵。” 松赞干布说着话,神情多了几分自豪,他继续言道:“张阳,你生在关中应该骄傲,我很羡慕你。” “赞普与那些大食人不一样,大食人是愚昧的。” “张阳,若不是因为你是天可汗的重臣,若不是当年的吐蕃与大唐一战,我也不会是大唐的人质,你也不是骊山县侯,我会成为朋友的。” 松赞干布将朋友二字咬得很重。 张阳笑道:“也有可能我们这辈子都不会成为朋友。” 松赞干布欣赏张阳,也欣赏天可汗,他欣赏所有有才能的人,眼前这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人是对手,既然做不成朋友那就是一辈子的对手。 他也在渭水河边坐下,“现在来谈正事。” “咦?我以为赞普是闲着没事干,这才来骊山散心。” 松赞干布习惯了这种三言两语中就要扫兴的话,苦恼地解释道:“其实这一次来是张大象安排的。” “大象兄让赞普来骊山做什么?” “借兵。” “借什么兵?” “你们礼部派裴行俭,薛仁贵,王玄策前往波斯驰援当初的波斯王子卑路斯,如今波斯的王都救下了,可大食人早晚都会卷土重来。” “就算是裴行俭再高明,他光凭手中这点兵力以及西域的散兵根本挡不住大食人,而且还要提防天竺人,所以王玄策在冬季的时候先一步去了天竺,希望天竺可以给唐人兵马。” 松赞干布一边说着来回踱步,又道:“我对关中兵法有所涉猎,若猜得不错裴行俭的目的有二,让王玄策去一趟天竺目的是在试探,若天竺愿意借兵给唐人,那大唐的后方便没了顾虑。” “可战争是残酷的,人心也是险恶的,上一次大食人会败是因为他们自大,这一次若卷土重来他们不再小觑唐人,又有天竺拒绝借兵,若是关键时刻天竺人与大食人结盟,袭击波斯王都的后方,此战唐人必败。” “正因为如此,裴行俭有了决策,他希望王玄策可以先借吐蕃的兵马灭了天竺,与其说天竺是个顾虑,那就让这个顾虑消失,既然天竺不愿臣服大唐,也不愿驰援大唐,灭了也无妨。” 听完了松赞干布一番大论,张阳终于钓起了一条鱼。 第七百五十六章 还要接着亏 家里的孩子多,一条鱼也不够吃的,张阳又给鱼钩串上了蚯蚓,再次抛入河中。 松赞干布继续道:“县侯觉得我吐蕃该借兵吗?” 张阳摩挲着自己下巴的胡渣,“嗯,近来吐蕃时常内乱,可以借此事让吐蕃人受天可汗号令征战,给予军功与军职,以此提高了大唐在吐蕃的影响力,裴行俭计策高明。” 松赞干布沉着脸,“你们很卑鄙!” “赞普担心吐蕃人只知有天可汗,却不知吐蕃有赞普?” “我在长安城,没有死。” 张阳啧舌道:“那就请赞普书写一份手令,让大唐可以借吐蕃兵马灭了天竺,只要天竺一亡对大唐,对吐蕃都是有好处的。” “吐蕃有何好处?” “当然有好处,参与征战的吐蕃人可以得到大唐的军功,也可以派出吐蕃勇士,平定吐蕃时常出现的乱象。” 松赞干部又道:“我有一个条件。” “赞普请讲。” “吐蕃十五岁以下的男孩不得出战,吐蕃人……不多了。” “嗯,赞普所虑我明白。” 松赞干布的目光盯着张阳,沉默良久后道:“我去写手令,送去吐蕃交给禄东赞。” “有劳了。” 送别松赞干布后,终于又钓起两条鱼,三条鱼很肥美,也够家里吃一顿的。 骊山赔钱了,花用处处要省钱。 身无分文的日子已经很久了,拎着竹篓走过田地,走过李孝恭的家门口。 他正拿着一面铜镜使劲要看头顶。 张阳也瞧了一眼,点头道:“嗯,确实秃了一些。” 李孝恭颓废地放下铜镜,哀愁道:“人都这个年纪早晚的事。” “要不都剃了,干净一些也好。” “不可!老夫不能做和尚。” 张阳拍了拍他的肩膀,为李孝恭的头发节哀。 回到山顶上,张阳将鱼交给了婶婶,便自己在屋中忙活了起来。 李玥还在看着账目伤心。 家里的熊毛存了不少,张阳将这些熊毛与棉布做了一件新衣服。 给女儿换上这件小熊衣,后方还有一个帽子,帽子是个熊脑袋,缝了一颗黑色的珠子就当是熊鼻子。 本来就是熊大带大的孩子,现在一看更像一头熊了。 有了新衣服的孩子越发活泼,她太喜欢这件衣服了,她觉得自己穿上了这件事就是熊大的同类。 还要给裴宣机写回信,他现在的处境很不好,鼓动学子的事未免有些太着急了。 结果就是人被打散了,有的被收买了,有的被拿入了大狱中。 好在裴宣机在太原还有一些人脉暂时得到收留,还有残余的反世家学子跟在他身边。 他好不容易积攒了一些家底与人手,这一次在范阳失手,几近前功尽弃。 用裴宣机的话来说,他觉得点燃这把干柴,是众人同仇敌忾的决心。 以前没觉得这人如此傻白甜,以为众人的联合如此简单? 张阳铺开纸张,思量许久构思着要如何回信,在没有共情的条件下,如何做到同仇敌忾。 头疼的是,张阳觉得一个好好的推翻世家的事业,眼看就要成了一件感情问题。 小清清见父亲在书房中坐了良久,也不敢打扰,将泡好的茶水放在一旁。 随后她走出房间来到母亲身边,“娘,爹爹是不是在为家里亏钱的事情发愁呀。” 李玥抱起她放在膝盖上,“爹爹要发愁的事情有很多,以前住在长安城的时候更多。” 小清清抿着嘴神色坚定地讲道:“就应该把长安城炸了。” 女儿心中一直惦念着长安城,李玥抚着她的发髻,女儿的头发很厚,发丝也很粗,这一点随了夫君。 往后打理头发又是一件麻烦的事,李玥想着用夫君的剪头发手艺打薄就好了。 心里一直惦念着炸长安城,也都是因为父皇当年的一道旨意,等她五岁就要成为皇后的弟子。 夫妻俩都不希望女儿的命运掌握在皇家手中。 李玥自小在深宫中,知道宫里是一个冰冷的牢狱,远离人间烟火的孩子还如何教养? 女儿不喜欢长安城,也害怕长安城,这才一直惦念着炸了那座城。 李玥低声道:“爹娘不会让你入宫的。” 小清清重重点头应了一声,“嗯。” 书房内,张阳还在写着给裴宣机的书信,想要推翻世家就要找到世家的对立面。 光喊口号没用,而且还可能引来更多存有投机心思的人。 不要距离这些最普通的人太远,多说一些他们近处的事情,让裴宣机多将心力用在最底层的人身上。 至于共情的手段…… 张阳提笔而起思量了片刻,继续写着……让每个人说出自己被世家打压欺辱的事,不论身份出身,一个个讲述自己的遭遇。 如此才能找到共情,有了共同的敌人之后便好办多了。 写完之后,张阳长出一口气,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便又将其装入竹筒中。 将烧化的蜡油浇在竹筒盖子的缝隙处,交给婶婶让她给送信的人再带回去。 午后,休息了片刻便要带着女儿去听老师讲课。 今日的师公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看到小清清之后他也是喜笑颜开。 张阳坐在一旁听着老师对女儿的讲课。 小清清问道:“师公是不是要过世了?” 张公瑾点头道:“嗯,现在是能活一天是一天。” “师公不要过世……” 她还不懂生死,只是知道师公就要少一个给她讲课的人,也就能这样委屈地说一句。 闻言,张公瑾慈眉笑道:“师公活了很久了,这辈子也颠沛流离过,也风光过,此生已无牵挂。” “师公不想教我。” 小清清不高兴道。 “呵呵呵……” 张公瑾抚须道:“当人看到远处有座山,他们就想看到山后面是什么,其实登上山后才发现山后面没什么特别的,这就是人的一辈子。” 小清清还是摇头,低声道:“听不懂。” 张公瑾指向骊山,再道:“你看见骊山了吗?” “看见了。” “对,骊山就横在眼前,当你往前走发现一座山挡在了去路,它就是困难,你要一次次地克服困难,山爬得越高,就会越累,困难也是,以后你长大了就会知道这困难一次比一次难,有时你稍有不慎就会跌落山地,只能从头开始。” 张公瑾的话语很低沉,很有耐心地解释着,“一开始你到了半山腰了,你会骄傲,也会自大,你小看陡峭的山壁就会摔下去,可你从一开始就不回头看自己的成就,而是不停往上爬,一步一个脚印,不松懈也不放弃。” “你若能爬到山顶,就能看到山下的人看不到的风景,可这风景呀无非是日升日落,对老夫来说它就是这么简单,一成不变,无趣又枯燥。” 小清清的目光看着师公的脸,注视着师公的目光。 张公瑾叹道:“你师公我已经爬过山顶了,见识过山顶的风光了,只是师公生了病,这病折磨了很多年,这具躯体已经不堪重负了,到了现在觉得活着很累。” “活着为什么会累。”小清清又一次发问。 “是啊,活着为什么会累,可它就是很累,累得让人喘不过气,闭不上眼。” 看这个徒孙一脸的迷茫,张公瑾喝下一口茶水,笑道:“好了,今天的课就到这里了,你也回去吧。” “嗯。”小清清要骑上了熊大,招呼村子里的孩子还有她的晋王舅舅与高阳姨姨一起玩耍。 张公瑾推着轮椅的轮子,到了家门口,侧身看着一群孩子玩闹的身影,直到探出头也看不到了,他这才收回目光。 张阳还坐在门口,背靠着墙,后脑也贴着墙,手里捏着一根杂草,“老师当真觉得活着很累吗?” 张公瑾稍稍点头,“你觉得不累吗?” “我有时候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活在这个世间。” “你与老夫不同,也不用像老夫这般的度日,现在的你还有选择,也能够选择,天下安宁了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放在当年老夫没得选,不臣服就是死,老夫辅佐的人死了也要死。” 张阳起身离开,村子里还在建设三个巨大车间,铸铁车间是最大的,屋顶已经铺设好了,框架也有了。 张阳迈步走入其中,这里有两个大炉子,六个小炉子。 一边走着,这里的工匠纷纷问好。 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当初那个江师傅喊的那个小张就是现在骊山的县侯。 这个村子里的乡民对骊山都非常尊敬,铁匠们一开始都在想这个县侯是什么样的人物,如今见到了才觉得是个很普通的人。 普通到所有人都不觉得他是一个县侯。 车间的后方留了空间,这里是以后用来放车床的。 铸铁车间的房梁很高,上方甚至用了精铁做承重,他们要造一个巨大的压铸装置。 一旁的架子上放满了各种模具。 后方就放着蒸汽机,第二台蒸汽机还没造出来,眼前这黝黑的大家伙就算是原型机了。 这里依旧给江师傅留了一个单独的房间。 牛闯指了指房间内的一张床榻。 张阳会意一笑,“老师傅也不用住在这里的。” 江师傅抬头见人,便笑道:“这里是我们的心血,要有人看着的。” 现在江师傅平时只是看看图纸,做一些技术上的指导,很少亲自去炉子边了。 管着技术之余,当起了门卫。 一张张图纸上,画着就是火炮的底火装置。 底火装置唯一的螺纹攻丝技术还在自己的手中,没了这一步底火装置就无法组装。 需要用弹簧放在攻丝后的孔洞中,再将两头用螺纹固定压实弹簧才行。 张阳打量着图纸道:“江师傅,这些图纸看得如何了?” 老师傅抚须笑道:“也不知道你小子之前是如何打造的,此物的尺寸很精细,不好打磨,还是需要你的车床。” “嗯,我过些天把车床的图纸拿来,先做好各类模具,准备好了车床子再动手铸造也不迟。” 看了眼工厂的建造情况,至少要到今年夏天才能开工。 天色到了黄昏时分,最近倒是清闲,可心里总是有一堆事。 李玥坐在家中依旧给弟弟妹妹们缝补着衣服,看夫君回来便放下针线,“有心事?” “嗯。” 骊山以后会成为一个巨大的资源吞吐口,想要发展就需要巨量的资源。 家里都快成熊窝了,刚坐下熊猫就往身上爬来。 张阳抱起这头熊猫,它的下巴贴在肩膀上,“家里都已经亏钱了,还要养着这些熊,雪上加霜。” “家里就算是亏钱,也少不了这点。” 李玥将双脚放在另一头熊猫的背上。 家里的熊二,熊三,熊四与人并不亲近,倒是这两头熊猫很是黏人。 这生灵养熟之后就是很黏人的。 从关中到河西走廊的商道与互市依旧掌握在骊山。 谁掌握了渠道,谁就掌握了定价权,这是绝对的优势。 张阳也由着媳妇和小慧继续发展事业。 暂时的亏损是因为巨量的投入,往后几年还会继续亏损,对现在的骊山来说,亏得不多就是赚了。 松赞干布的手令送往河西走廊,一路朝着吐蕃方向而去。 西域的第一场风季结束的时候,梁建方带着两万兵马沿着伊犁河刚刚出了西突厥的地界。 队伍行进着,一路上用这里的瓜果来充当口粮,又走了半月,到了五月初终于进入了波斯地界。 风又吹了起来,卷起的沙尘很恼人,关中子弟一路跋涉而来也不容易。 梁建方灌下一口水,收起了水囊拿出地图与指南针,正在辨别着方向。 身边的副将张士贵被风沙迷得睁不开眼,大声道:“娘的,这风真邪性。” 众人寻了个背风地,躲避着这场风沙。 等风沙结束,沙子都埋到了膝盖。 张士贵让各部将士整理辎重。 梁建方吃力地爬上一处高坡,刚经历了一场风沙,阳光又是这般毒辣,这里的环境很不好受。 他看到远方有一队骆驼慢悠悠行进着,大概十余个人。 梁建方没有声张,经验告诉他先观察他们,趴在沙坡上等对方走近了一些,才发现对方的领头人提着一把大陌刀。 第七百五十七章 唐军来了 梁建方再看对方的甲胄也是唐军的,重新俯下身走回高坡的后方。 “有一队兵马刚刚路过,看起来是我们唐军。” 张士贵迟疑道:“是裴行俭的兵马吗?” 梁建方与他坐下来商议了片刻,有些事情还不确定,也不能轻易相信。 张士贵比之梁建方年长,当年跟随秦王李世民东征洛阳,讨伐王世充屡立战功。 被封虢国公,后去龚州道治军,回长安便撞到了这一次西征之事,因为当年品行不端,在朝中和军中都有不少非议,并不像秦琼程咬金那般得到重用。 好不容易得到了这一次机会,现在也不过是个副将。 张士贵是年过四十的老将,当即明白了忧虑所在,他换上一身士卒的衣衫,头上绑好布巾,“老夫去探探他们。” 说罢,张士贵跑向了高坡的另一头。 脚步很快,从这里绕道跑到了另一边,拦在了这支驼队前。 薛仁贵正在附近巡视着,看到一个陌生人挡在了路前,对方穿着唐军士卒的衣衫和皮甲。 而张士贵也打量着对方。 “在下乃梁建方将军麾下,前来查探,敢问当面可是裴都护的兵马?” 薛仁贵颔首道:“正是,末将乃裴行俭都护麾下将领薛仁贵,敢问大将军兵马何在?” 张士贵回道:“不日便到,只是不知波斯王都的都城可还安好。” 薛仁贵整个人嗮得黝黑,他的眼神比之当年在长安城尖锐不少。 “还请薛将军带卑职去看过波斯王都。” “也好。” 薛仁贵示意身后的骆队折返掉头,并且给了张士贵一头骆驼。 “说来大军跋涉来此也不容易,正是西域瓜果成熟的时候,我们是一路将瓜果充当军粮,行军而来的,之前遇到了一场风沙,大军也只好停下驻扎。” 薛仁贵点头道:“过了波斯水土会好不少,过了眼前的山谷就到。” 张士贵没有多言语,跟在一旁朝着波斯王都的方向而去。 驼队过了一条河,眼前的绿植便多了起来,再走一段路就见到了一座土城。 又走一段路,便看到了更多来往的行人和驼队,甚至还有不少骑着战马到处巡视的西域人。 之后便能看到唐军了,薛仁贵解释道:“我们安西都护府本部兵马一直都戍守在波斯王城上,此地兵马有五万之余,其中有波斯的残部,有西域的,高昌的,更有西突厥人。” 波斯王都的城墙看起来高,整个城都是土褐色的,阿史那杜尔正坐在城前目不转睛瞧着薛仁贵带回来的这个唐人。 张世贵向阿史那杜尔笑了笑,跟薛仁贵进了这个人群往来不息的波斯王都。 “这里一点都不像是准备大战的地方。” 薛仁贵解释道:“裴都护府的意思是大军就算是要打仗也需要军饷和粮草,城中不能拒绝商客。” “原来如此。” 张士贵看着往来规矩的波斯人,心中对裴行俭这个年轻人越发好奇了。 只是刚刚走入城门,就见到城门后有一个摊子,似乎往来商客都要在这里交钱。 瞧见了那张桌子上的一摞金币,张士贵的眼神呆愣。 没想到来往商客入波斯王都进行买卖货物,都要交上三枚金币。 只是多看了一眼,张士贵便收回了目光,继续跟着薛仁贵前行,波斯王都内更热闹了。 有波斯女人的嬉笑声,还有怒骂声。 只是城中的唐人士兵更多了。 张士贵一言不发,一直观察着城内的情况,心中安定了不少。 眼前的圆顶的波斯王宫两侧还种着树,甚至还有一条小河,河水的水流很清澈。 在王宫的一侧有一间小屋,屋前站着不少唐军。 薛仁贵翻身下了骆驼,走入小屋中。 张士贵看到屋内的情形,终于是见到了一个穿着唐人圆领衣衫的年轻人,看着有二十岁上下。 裴行俭行礼道:“不知梁建方将军的兵马何时抵达波斯。” 张士贵回道:“短则两日,多则半月。” “嗯。”裴行俭点头,对一旁的薛仁贵道:“薛大哥,今日把王都收拾一番。” “喏。”薛仁贵闻声点头。 而裴行俭带着张士贵介绍城中的情况,具体情况已经听薛仁贵说过一次。 张士贵好奇道:“波斯王呢?” 裴行俭解释道:“他就在王宫中,等梁建方大将军到了波斯王会亲自来迎接。” “卑职不解,波斯王都明明是波斯人的,为何这里的一切,包括城门前收入市之税的都是唐人?” 裴行俭解释道:“这波斯王都是我们从大食人手中抢来的,而波斯的老国王逃了,他带走了波斯一部分的贵族,只是很不巧,这些人又被大食人截杀,包括老国王都死了。” “我等看过波斯历来的律法秩序,以往看管王都包括治理王都的人也都是波斯的贵族,既然要和大食人打仗,这里的一切都要听从我们的安排。” 张士贵对裴行俭的治理很满意,至少这个波斯王都看起来是生机勃勃的,也没见到他们祸乱波斯。 如今看来西域看到的消息和奏报都是真实的。 裴行俭先是带他去见了安延偃,“这位是当年昭武九姓旧族中人,他管着波斯王都中的货物往来,也是我们唐军在波斯的钱袋子与粮袋子。” 安延偃礼貌地向这个陌生唐人行礼。 裴行俭又带着他去见了在波斯的阿达兰,介绍道:“这位是阿达兰,当年帮礼部掌管高昌人,现在他带着一万高昌兵马。” 阿达兰稍稍行礼,“见过这位将军。” 裴行俭笑道:“高昌兵马也是我们的主力一支,现在就在三里外的偏城驻扎。” 波斯城的情况很复杂,复杂到各路人马都有,有西域人,还有高昌人,甚至还有当初的突厥兵马,像是大唐天可汗之下各路各族兵马都汇聚在了波斯,以对抗大食。 裴行俭又带着他见了阿史那杜尔,“这位就是当初突厥的特勒阿史那杜尔,他手中还有五千突厥人兵马,看管波斯王都外围的情况。” 知道了如今波斯王都的势力分布,在张士贵的心中有了一个大概的样子。 这一切兵马都是听从裴行俭指挥的,而唐人掌管着波斯的内城。 张士贵跟着裴行俭走在波斯王都的城墙上,看到了波斯王都的西面还有不少关中子弟正在操练。 裴行俭低声道:“当初带来的八千关中子弟,现在还有两千人,另外一千人由王玄策带着,余下的回到了西域,安西都护府都有记录。” 张士贵看过安西都护府的记录,因要传递消息,一直都有兵马来往西域与波斯,从安西都护府到波斯消息往来众多。 治理也罢,治军也罢,裴行俭能够将人员如此复杂的波斯王都治理成这般,不得不说其才能甚高。 张士贵又问道:“不知王玄策将军去了何处。” 裴行俭的下巴处也蓄了一些胡须,他颔首道:“王玄策将军带着一千兵马走了一个天竺,上个月刚送来的消息,他借兵失败,现在又去了吐蕃,向吐蕃人借兵去攻打天竺。” “天竺?” 裴行俭惭愧一笑,只好接着解释,“波斯的战事很复杂,一旦开战并不只是波斯和大食的战事,连带周边许多小国也会受到影响,这不是一国与一国的事,天竺人当年帮助过大食,那一次的事情,某家记下了,正要清算。” “用王玄策的话来说,那一次借给大食人战象如今就要秋后算账,他非要灭了天竺不可,如此波斯的后方才能安心,无奈之举,见笑了。” 张士贵心中暗惊,且不说王玄策此人带着一千兵马要如何作战,光是说要灭了天竺,这件事听起来就匪夷所思。 在城墙上站了半个时辰就热得受不了,裴行俭带着张士贵走下城头,“当年一战赢了大食将领欧麦尔,那一仗说来也惊险,下一次来征讨的不只是欧麦尔,还有一个叫做哈立德的将领,不过阿史那杜尔已经给突厥人送出了书信,他会叫上他的族兄阿史那伏念也来驰援波斯。” 这里俨然成了世界局势的最中心,若大食赢了,大食的地界与大唐接壤,两国开战就少了波斯这个缓冲地带。 这是一场横跨中亚变革的战局,大食人已经打穿了海峡,掌握着巨量的土地与人口。 裴行俭低声道:“若是这一仗输了,大唐很有可能会停下西进的步伐,朝中对此也是这般忧虑的吧。” 张士贵回道:“卑职不懂。” 裴行俭索然一叹,“梁建方将军带了两万兵马前来?” “其实有近三万,另还有三万兵马由樊国公段志玄之子,段瓒所带关中兵马正在西突厥整军,不日便可驰援波斯。” 裴行俭点头道:“以波斯如今的财力,养十五万兵马倒是无妨,别看现在波斯只能残喘,波斯其实富裕。” 现在想来当年礼部主张驰援波斯的做法很明智。 张士贵离开了波斯王都。 来到之前的高坡,梁建方带着兵马在此地驻扎。 梁建方听着他在波斯的见闻,心中有了一个大概,“波斯王都尽在我们唐人的掌控中?” 张士贵点头,“那波斯王不过是个没实权的人,波斯内的大小事宜都是裴行俭在主持,还有专人管钱粮,这一年厉兵秣马,波斯很富裕,养活十余万大军不在话下。” 梁建方朗声道:“整军!明日开赴波斯。” 军中一阵欢呼,众人开始收拾辎重。 第二日,天还未亮,队伍从这里出发。 连日行军,早已疲惫不堪,见到波斯王都的那一刻军中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梁建方见到裴行俭与薛仁贵站在城前,他心中的石头总算是落地。 当带着大军,从西突厥过来,若没有裴行俭在此地接应,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或许只能狼狈地回安西都护府。 裴行俭没有让他失望,梁建方上前道:“老夫带着安西军前来,没白费心力。” 梁建方身边的张士贵已经换上了一身甲胄,这装束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斥候探子的模样。 张士贵解释道:“昨日瞒着身份前来只是为了查探,不知道情形如何,不敢让大军轻动,若波斯王都不是这般,我等就打算再攻打一次波斯了。” 薛仁贵对这种事情多少有些不满,唐军还不信任唐军? 裴行俭笑道:“自然应当稳重,城中已经准备好了菜肴,也不知道波斯人的粮食合不合诸位的胃口,还请大军进城用宴。” 众人走入城中,城中主干道放满了各类肉食与饼,还有酒水。 将士们一入城中便开始大快朵颐,行军一个月,那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四周还有波斯人跳舞唱歌助兴。 裴行俭带着梁建方与张士贵来到了波斯王宫之中。 相比于热闹非凡的波斯都城内,王宫显得冷清很多。 波斯王也就是当年求助大唐的波斯王子卑路斯,安延偃站在波斯王身边,微笑道:“见过两位大将军。” 波斯王也跟着行礼,“多谢两位大将军前来驰援波斯。” 张士贵小声说了一句,梁建方的目光落在安延偃身上,“你就是那个杀了西突厥可汗的人?” 安延偃小声道:“将军,在波斯杀一个人很简单。” 这里是一片野蛮之地,至少在裴行俭现在的管治下一切都恢复了秩序。 至于杀了泥孰可汗这件事,朝中不追究也就罢了,波斯还需要安延偃这样的人。 波斯王请两位大将军入住王宫中,备上了酒菜。 看得出这波斯王对裴行俭言听计从。 王宫的宴席有波斯女子起舞,梁建方无心看这些,他小声问向裴行俭,“这波斯王这般唯唯诺诺?” 裴行俭低声道:“他没得选,我们唐人一走,波斯就没了,那安延偃下官也不熟悉,听闻他帮着骊山县侯做事。” 梁建方拿出一个罗盘,“这指南针也是骊山县侯交给老夫的。” 裴行俭点头,又道:“骊山县侯如今已退出了朝堂?” 第七百五十八章 这些都该是大唐的 梁建方中肯点头,“现在的礼部尚书是许敬宗,这位骊山县侯高深莫测,别看他现在离开了朝堂,从河西走廊一路走来都能听闻礼部在西域的安排,给骊山县侯做事的人亦不少。” 俩人的想法是没错的,当年张阳任职礼部尚书,经营西域多年,这些年积累的实力现在终于用上了。 众将士入城之后开始休息,裴行俭将整个波斯的情况说了一遍。 直到梁建方也觉得波斯这般富饶的地方,若是尽数落在大食人手中是一件天理难容的事情。 一间土屋内,裴行俭,梁建方,薛仁贵,张士贵四人开始商讨接下来的局势。 要是估算没错,大食人也在厉兵秣马,兵锋正盛的他们不会就此罢手。 而且大食人的兵马负担也很大,若不能拿下波斯,这一次的战争就不能收回本钱。 几人商议之下,算上原本在波斯的兵马,算上带来的关中本部一共有六万兵马,如果王玄策去吐蕃借兵顺利,在秋季之前能够拿下天竺,再带兵马来波斯,届时这里的兵马可以达到十万。 波斯从一开始的防御态势,可以扭转成主动的攻击态势,分四路兵马共击大食人。 地图从波斯一直往西,直到那片海湾,画出了几条行军路线。 再见到裴行俭与薛仁贵在波斯搜刮得如山一般的财宝,梁建方怒得拍案而起道:“娘的!让那些大食人占了如此多的土地天理难容!” 裴行俭点头,“没错,天理难容。” 梁建方热血沸腾,眼神火热地看着财宝,拔出腰间的横刀道:“万恶的大食人,让爷爷给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天可汗之威。” 裴行俭还是点头,低声道:“大将军,其实大食人不懂兵法。” “哈哈哈!” 梁建方狂笑道:“好!好!好!这些都是大唐的,全是大唐的!必须是大唐的!奔赴安西都护府之时,朝中已经说起了火器,今年秋季段家父子就会将火器送来。” 说罢他又提了提裤腰带,梁建方又道:“你小子有如此才能,又身负重任,可以在此地多留一些时日再回去。” 裴行俭脸上带着得逞的笑容,“受大将军之命,下官就在波斯多留一些时日。” 来到波斯王都的第一夜,梁建方与裴行俭就定下了攻打大食之策。 大食以东,掠过雪山之后便是吐蕃,王玄策来到吐蕃有些时日了。 此刻他正坐在禄东赞面前。 在禄东赞身边的是他的儿子噶尔赤正赞卓。 这个噶尔只有十岁,倒是个很机灵的小子,听说他是吐蕃的智者在圣湖边养大的。 那位智者去年见过玄奘和尚后,就过世了。 这个孩子也重新回到了禄东赞身边。 王玄策不喜欢牛粪燃烧的味道,他焦急问道:“你们赞普的信中是如何说的。” 禄东赞如今掌管吐蕃大小事宜,这位大相一直都忙于平定吐蕃的内乱。 目光又看向噶尔,这小子正吃着糌粑一言不发。 许久,禄东赞这才放下手中的书信,低声道:“吐蕃可以借给你兵马,给你一万勇士,攻打天竺人。” 王玄策起身道:“多谢了。” 与裴行俭不同,王玄策是个洒脱的人,为人果敢,又不莽撞。 禄东赞低声道:“不过吐蕃不会给你十五岁以下的年轻人。”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是黑着脸的,吐蕃需要休养,此刻他很不满赞普竟然会同意借兵给唐人。 王玄策摸了摸噶尔的脑袋,“本想带着你儿子一起去攻打天竺的。” 噶尔听不懂关中话,只是好奇地看着王玄策。 当下谁都不知道这个十岁的少年便是未来的吐蕃战神。 王玄策带着兵马离开了吐蕃人的部落,在西面驻扎要休整几日,这些天禄东赞开始游说各部凑出一万兵马,以天可汗号令攻打天竺人。 大唐的西方正在为了大食的战事做全面的准备。 而此刻骊山,张阳刚从田地里回来,还在为了关中的河道发愁。 身边,小清清与晋阳公主小兕子一起吃着锅巴,一边吃着还要分给熊大。 张阳懊恼将朝中回复的奏章丢入炉子中,建议李世民修建河渠的奏章又被拒了。 “讲究存续民力是一回事,你这天可汗只准自己修建太液池,不准我太府寺修建河渠,岂有此理!” 气得张阳觉得自己又有些上火了,喝下一口茶水。 关中的五月天气转暖,家里也很忙,李玥闲来无事与两位婶婶砍竹子回来,喂给熊猫。 张阳在翻看礼部送来的奏章,皱眉看了一眼地图。 李玥将自己的头发盘起来,挽起衣袖帮着夫君收拾书房。 又听到了夫君的牢骚。 “温挺怎么还没拿下高句丽的南边,一个新罗和百济有这么难攻打吗?这都过去半年了。” 何必在南诏也没了消息。 张阳痛苦地挠了挠头,让红烧肉帮的人去查探虬髯客还是没有消息。 见媳妇提着扫帚而来,张阳抬起脚让她清扫桌底,又问道:“淮南有消息了吗?” 李玥摇头道:“还未送来,也就这两天了,消息就快送到。” 媳妇清扫完桌底,张阳抬起自己的椅子,让她打扫椅子底下,再是收拾书房内散乱的书卷,打开窗户通风。 家里的书房是最乱的,书卷也是最多的。 正如李泰所料,李恪娶了弘农杨氏之后,便在华阴住了半月。 李世民让李恪娶弘农杨氏的女子就是为了安抚和招揽华阴的士族。 相比之下,李泰的婚事简单许多,没有太多目的性。 朝中制定好了新的税法,这个税法也就只是用在河西走廊,局面如此就不可能将这种税法大面积用在中原。 朝中也是有顾虑的,毕竟贞观一朝轻徭薄赋有十年了,要是在一夜之间变了,轻则有人说天可汗加重赋税,重则有人借机生事造反。 皇帝的名声也不好,朝中几番权衡之后,最后决定只在河西走廊施行。 因为嘉峪关刚刚落成,是一座新城,来往贸易的也都是关外人。 今天岑文本又来查问,身为骊山的酒场监理,他对工作积极负责。 骊山村外还有几位将军在试用火炮,李靖平日里很少接手兵马调度之事,这位昔日的大将军专研火器,打算制定一个与火器能够契合的兵法。 岑文本走入村子见到了一脸愁容的张阳,“县侯何故愁眉不展。” 张阳站起身神色凝重道:“朝中为何拒绝这一次修建河渠的建议。” 问起这件事,岑文本神色也无奈,他低声道:“房相等人说如今正是农忙之时,要修建河渠也会让泾河的水位降低,沿途多个乡县也不会答应的,此事要徐徐图之。” 张阳抬首道:“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太府寺为国为民为社稷,何故如此。” 岑文本脚步不停,解释道:“当初郑国渠修凿之时,阻力何其大,何况大唐平定天下这才几年,朝中弹劾也就算了,这一次房相都主张此事不能轻率。” “凡有修凿河渠都要经过复议再复议,房相希望县侯能够爱惜羽翼,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气馁一叹,张阳又道:“多谢文本兄告知。” 走到酒场外,岑文本气馁道:“县侯不说下官害你便好,明明是同朝为官,再者说中书侍郎一职还在县侯身上,没有的事情就不要往下官身上丢。” “文本兄,你们今年的俸禄给了吗?” 岑文本点头道:“下官身兼秘书监,官学,中书省等数职,该给的俸禄都给了,家里也盘算过一分没少。” …… “咦?县侯的脸色为何这般不好。” 张阳坐在石头上,又是一脸忧愁的神色,“我到现在一文钱俸禄都没有拿到。” 岑文本笑了,他劝道:“入朝为官本就是为社稷,这点俸禄何足道哉,县侯家业如此丰厚,还计较这些俸禄?” 说得轻巧,张阳痛苦地抓着头,神色悲怆道:“我们骊山经营的几份家业去年亏钱了,我现在是身无分文,我哪里来的银钱。” 岑文本的笑脸凝固在脸上,想要拨开张阳的手,他的手正抓着衣角不放。 板着脸道:“县侯,不发俸禄是陛下的事情,与下官无关,还请放手!还有正事要忙。” 张阳吸了吸鼻子仿佛要哭出来,“文本兄,你我相识多久了。” 岑文本仔细一想,“有四载,今年是第五载了。” “那就对了,我一直视文本兄是知心好友,想必文本兄也是这般认为的吧。” 岑文本点着头依旧使劲想要拨开张阳的手,这人力气为何如此大,怎么都挣脱不开。 “文本兄,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不论县侯有多难,下官不会见死不救的,撒手吧。” 张阳抓着他的衣角,拽着他到眼前,“文本兄,陛下欠了我这么多年的俸禄,是不是很不像话。” “确实不像话。” “你们身为臣子当劝谏才是。” “县侯说得在理,待下官回到长安就去劝谏陛下。” 终于,张阳撒手了,心满意足站起身道:“如此,在下谢过。” 岑文本瞧着自己被拉扯得不成样的官服,使劲往下正了正,再看县侯已经走远。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一文钱也会难倒英雄好汉。 张阳又找到了李孝恭,神色低落悠悠道:“河间郡王,我生病了。” 李孝恭仔细观察着摘来的葡萄,葡萄还没成熟,刚刚长出来一颗比米粒大上一些。 正巧李泰也来。 张阳忧愁道:“魏王殿下,骊山亏钱了。” 李泰轻描淡写道:“本王晓得,小侄女都与本王说了。” 随后他也观察葡萄,李孝恭尝了一颗,葡萄太小了愣是没尝出味道。 李泰也尝了一颗,“嗯,等六七月就能长成,皇叔且宽心。” 李孝恭认真点头,平时糊里糊涂的他,看着葡萄也是一脸的认真,一百亩地的葡萄可不敢有什么闪失,要时刻观察。 张阳一把抓起李泰的衣襟,“魏王殿下,骊山亏钱了。” 李泰干笑道:“姐夫,今年骊山还会赚钱的。” “你父皇拖欠我俸禄好几年了,我好歹也是中书省侍郎,一年俸禄三百石,算上太府寺卿,加六年礼部尚书,俸禄该有一千三百石,总计三千四百石俸禄,你父皇给不给了?” 李泰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叹道:“呀,这么多?” “是的,你父皇欠我的俸禄一直没还。” “不对。”李泰摆手道:“之前皇叔闯祸罚俸有一月,姐夫在任职礼部尚书期间被罚俸五年,应该是一千一百石禄米。” “我已经这般不容易,天可汗的心真黑呀,他娘的!” 张阳又道:“我每年该有的布匹丝绢,笔墨等闲散赏赐也该算上,朝中官吏但凡六部侍郎以上,每每过节朝中都会给额外的禄米,算上。” 李泰盘算了一番,“那就算两千石。” 张阳看向河间郡王家中房梁上那根随时用来上吊自尽的绳子,风吹过的时候这根绳子还晃了晃。 “河间郡王,你就这么看着陛下欺负骊山吗?” “你小子又想要做什么?” 闻言,李泰一拍大腿,大笑道:“姐夫是不是要去承天门讨债?” 张阳摇头道:“还不至于此。” “那是要做什么?在骊山呼喊父皇也不会给俸禄的。” 骊山亏钱了,张阳身上身无分文,随后书写了两份奏章,“魏王殿下冠名。” 随后又拿出一份奏章给了李孝恭,“麻烦河间郡王也冠名。” 叔侄俩人愣在当场,不知道张阳是何意思,再看奏章的内容,写着的是劝谏皇帝不能不给俸禄,骊山县侯任职期间兢兢业业等等。 还把账目都写上了,每年每月每个官职的俸禄,加上过年过节要给的额外禄米。 还写欠俸禄不给,不为人子! 李泰拿着笔在颤抖,迟迟不敢动笔,“姐夫,真要这么写吗?” “我让你皇爷爷也去写。” 李泰又慌了神,连忙道:“不就欠了俸禄,不是多大的事,不必打动干戈。” 第七百五十九章 拖欠俸禄的皇帝 张阳一边走一边说着,“欠俸禄是小事吗?我在太府寺为社稷兢兢业业,不给俸禄天理难容。” 李泰的脚步还跟着,又劝道:“就算是父皇欠了俸禄,此事也不可声张。” 忽然停下,张阳定睛看着这胖子,犹豫了片刻道:“魏王殿下的意思是说这件事最好我和父皇心照不宣,谁也不说?” 李泰重重点头,看了看四下压低自己的声音道:“还望姐夫三思。” “魏王殿下放心,我已经三思又三思了。” 李泰眨了眨眼,亲眼看着张阳走入了皇爷爷的宅院。 见有人来了,李渊放下了怀中正逗弄着的小狗,那小狗飞快地跑出院子。 等人走到近前,李渊拍去身上的狗毛。 张阳热情地给他老人家倒上茶水。 少见这小子一来就这么殷勤,咳了咳嗓子道:“你来做什么?” 张阳叹息一声,神色哀愁道:“最近有些烦心事,总是吃不好睡不好。” 李渊皱眉道:“你如今有如此丰厚的家底,还有什么烦恼。” “您老说笑了,我的家底只有这点了,村子里要发展要建设,都离不开银钱。” 李渊神色越发凝重喝下一口茶水。 张阳又道:“您老就觉得这些年,我任职太府寺以来为官做事如何?” 李渊笑道:“老夫一直都在骊山看着,你任职太府寺卿期间还算是确实尽心尽力。” “您老人家一看就是个明辨是非的人。” “老夫向来如此。” 张阳倒了一杯茶水递给李渊,惆怅道:“眼下还要想着如何交付这个月骊山乡民的工钱。” 李渊感慨道:“说来也是,老夫听说你一直都厚待骊山的乡民,小丫头说每年整理账目只有两成才归你自己家。” 说罢,张阳拿出一份奏章,将它放在桌案上,缓缓道:“起初我打算将这份奏章送到陛下面前,现在我很犹豫。” 李渊拿过奏章看着此刻一言不发。 张阳望着天边的夕阳,放下手中的茶杯,低声道:“若放在五年前,我会指着当今陛下的鼻子骂,可现在不同了。” 李渊沉声道:“如何不同?” “我已不是当年,人的经历越多就会没了热血,收起许多热情,尽管我还是为社稷义不容辞,却不再有当年那般舍我其谁。” 张阳痴痴一笑,留下了奏章起身离开。 身后又传来了李渊的话语,他的目光还在奏章上皱眉道:“二郎向来都是听劝谏的。” 脚步稍停,听了李渊的话,张阳没有转身而是继续迈开脚步,就这么一步步走出了此处宅院。 独留李渊有些旁皇与疑惑。 许久之后他老人家站起身也走出了宅院,有两三个宫里的太监在一旁陪着。 一直走到村外的校场,李靖还在试用火炮,利用火炮尝试结合行军作战的方式。 熊大就这么端坐在不远处,现在它再也不会害怕火炮的炸响了。 小清清趴在熊背上,双手怀抱着熊大的脖子,它的脖子很粗,双手环抱之下只能手指相扣。 她坐在熊背上,探着小脑袋正看着这一幕。 李渊走到她身边,远处火炮一声炸响,就在远处炸出一团火球。 这一幕每天都在骊山村外上演着,不多时就有士卒冲上前。 反复几次冲锋,李靖在试验着最好的冲锋方式。 李渊低声道:“你看了多久了。” 小清清回道:“刚刚看了一会儿。” 这孩子的说话声音很轻,自从玩过一次火炮之后,她有清闲总是会来看看火炮。 “你爹爹来见过朕了。” 这孩子依旧看着远处没有答话。 “你爹爹说骊山现在遇到了困难。” “嗯。”小清清重重点头道:“去年骊山亏钱了,娘很伤心,朝中一直不给俸禄,爹爹也很苦恼,我也不开心。” 说罢,她拍了拍熊大的脑袋道:“回家。” 这头大熊这才起身,带着小主人一路往回走。 夜里,李渊看着张阳写的奏章,反复看了几遍,想要这个曾孙女开心也好,想要骊山过得好一些也好。 “不论张阳与二郎有多大的过节,俸禄总不该一直欠着。” 思量了这些,李渊在奏章上开始书写,再是盖印后让人送去了宫中。 到了夜里,李世民手捧着书卷正看着,骊山的书上写着的是一些读起来很生涩的知识,还是安排在骊山的宫人抄录带来。 骊山的藏书阁可以随意给孩子们翻看,张阳一家子也不会介意宫人去看那些书卷。 李世民看到了几个字眼很是疑惑,物质,行为主张与唯物论。 这些观点很新鲜,书中主张唯物求实,以往没有听过这些。 只是看了片刻,皇帝便放下了书卷,张阳是如何讲述这些生涩学识的。 朕的那些孩子都能理解? 看着也不像是他无的放矢,这些学识似乎都有其内在的道理。 翻过一页便没有了,只有寥寥三页,窥见不得全貌,这些学识怎么从没听他与朕说过。 “陛下,骊山送来的奏章。” 身后传来了话语声,李世民颔首道:“放在甘露殿。” 王公公又强调道:“这是太上皇让送来的。” “是在骊山住得清闲烦闷了?” 李世民拿过奏章看了起来,这不看还好,看了之后神情很复杂。 朕不给张阳俸禄,与父皇有何关系? 心中气不打一处来,李世民因为那些文章对张阳有了一些赏识。 现在这些赏识都已荡然无存。 李世民怒斥道:“张阳卑鄙小人,朕定不会轻饶他。” 一旁的侍卫当即单膝跪地朗声道:“陛下,卑职愿亲赴骊山捉拿。” 李世民闻之瞪了眼这个侍卫,又是长叹一声回了立政殿。 立政殿内,长孙皇后正在整理着要送去骊山的衣服,马上就要入夏,需要给孩子们换洗的衣服。 “这些孩子在骊山进学什么都要自己来。” 一旁的宫女帮着皇后整理这些衣服,也小声道:“皇子公主们懂事了不少,会自己洗漱,会自己洗衣服,还能编织藤条,甚至会跟着种地。” 长孙皇后的脸上带着欣慰笑容,点头道:“多学一些也好。” 说着话,注意到陛下是黑着脸回来了,这才放下衣物让人准备好晚上的饭食。 膳食端到了面前,这些菜还都是老样子,色香味没有一样能够比肩骊山的。 哪怕是一碗芹菜羹汤,骊山都能比宫里做得更好。 李世民拿出奏章一边揉着鼻梁放松眼睛,讲道:“父皇来的奏章。” 长孙皇后来了兴致,“父皇有话都是直接让人送到宫中,鲜有让人送来奏章。” 话语正说着,长孙皇后拿起奏章便看了起来,原本的笑意僵硬在脸上。 李世民犯难道:“观音婢以为如何?” 皇后叹息道:“不过是两千石俸禄,就让人送去骊山。” 宫里的日子也好转了,李世民很不情愿地承认这是张阳之前留下的开源节流之策带来的益处。 自贞观十年开始,朝中又有几次对这开源节流之策有了许多变动,在节流这一块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 将屯田的卫府官兵改制成折冲府之后,军中各地将领调换,兵马调遣又花去不少银钱。 可总算是挺过去了,现在还有余钱能够修凿太液池。 起初的开源之策,眼下还是处于收取赋税这个阶段,在朔方与河西走廊两地因为互市开办。 朝中得到了不少益处,这些益处能够让朝中得到源源不断地银钱。 李世民沉声道:“那就给他。” 翌日,朝中就送去了该给张阳的禄米,整整两千石的禄米,没有多给一文钱。 俸禄这笔账算是两清了,虽说心有不甘,李世民心里多少还是轻松了一些。 再等河西走廊的赋税收个三两年,当初潼关建设的账目也可以两清。 “陛下!徐御史求见。” 御史台的徐孝德如今是御史中丞,以他的资历与能力将来也可以胜任御史大夫,也就是御史台的主官。 如今还将他放在御史中丞,也就是御史台的二把手的位置,出于现在的朝堂形势,还是继续让魏征兼领御史大夫。 李世民颔首道:“让他入殿。” “喏。” 甘露殿内很安静,阳光从窗户撒入,让殿内也有些反光。 徐孝德入殿行礼,陛下所在的位置就在窗边,此刻因为阳光看不清陛下的神情。 “臣近日发现,朝中对骊山的言辞颇多。” “是因为骊山又跋扈了?” 陛下的声音传来,徐孝德放低自己的姿态,又道:“是工部,军器监,户部还有光禄寺,诸多人都在议论,说是骊山给的银钱与条件很好。” 李世民冷哼一声道:“难道不想在朝中为官,去骊山给一个县侯办事?” 徐孝德闭着眼又道:“是因为众多工匠觉得朝中俸禄单薄,光是骊山给的银钱就是朝中的数倍之多。” 还未等陛下开口,徐孝德又道:“陛下,古来诗经有言为臣之道,受小共大共,为下国骏厖,何天之龙,敷奏其勇。不震不动,不戁不竦,百禄是总。” “嗯,既然如此,你说起骊山又为何?” 徐孝德再道:“陛下,朝中送去骊山的俸禄刚到,骊山就将俸禄送给了乡民,包括蓝田县乡民与高陵县,按照各家人口给予三斗黍米或菽,还有肥皂各家一块。” 闻言,李世民沉声道:“明明都不是贵重之物,他骊山尚有存余,不过顺手为之,收买人心他倒是有手段。” “坊间传闻说是骊山县侯为社稷,为乡民做了许多好事。” 李世民又道:“做事不能浮于表面,今年春耕才是头等大事,朕会送去旨意告诫他,当以太府寺卿职责所在踏实办事,而不是收买人心来宣扬自己。” 徐孝德三缄其口,话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躬身告退。 听完这番言语,李世民这才离开了窗台,走到书架前对一旁的太监道:“给朝中各部在册官吏每家送十两细盐。” “喏。” “将朕的告诫带给骊山。” “喏。” 骊山县侯发放粮食,一来确实是为了清空粮食库存,不然今年的麦子收获都要装不下了。 二来骊山要给村民福利。 本意和初衷都是好的。 张阳正在带着弟弟妹妹上课,今天是体育课,给弟弟妹妹示范了一番立定跳远。 “高阳先来。” “好。” 高阳公主来到起点线,学着之前姐夫的动作,一跃而起。 脚步落地,张阳记录着,“嗯,两尺。” 高阳眼神带着骄傲离开。 “下一个。” 李治先抢好了位置,也是一跃而起。 “嗯,一尺八。”张阳一边记录着讲道:“动作不标准,等会儿罚跳十次。” 李治眼神带着不服气,站在一旁。 带着弟弟妹妹正上课,王公公却来了。 张阳只好先结束当下的课程,让孩子们自由活动。 听着王公公讲述,心中有些不痛快,问道:“陛下当真是这样说的?” 王公公点头道:“陛下说了两次,确实是这意思,老奴话带到了,就先告辞了。” “慢着。” 走回家中,张阳写了一份奏章递上,“还请帮忙带给陛下。” 王公公笑起来一脸的皱纹,接过奏章便脚步匆匆走了。 原来昨日讨要俸禄的奏章只有李渊递进了宫中,李泰与李孝恭还有岑文本根本就没有递交。 回首看了眼弟弟妹妹们,张阳拍了拍手让她们重新站好队伍,“俯卧撑,十个一组,三组。” “喏。” 孩子齐声道,听话地整齐排好开始做俯卧撑。 张阳记录着她们的俯卧撑情况,高阳,李治,清河的体力都不错。 就是李福和李明从小身体就差,体力和耐力都不好。 张阳拿着一根棍子一边给矫正姿势,“李福,李明,不要松懈接着做。” 两个年纪最小的弟弟咬着牙,手臂支撑着身体发颤,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滴落。 俯卧撑两组之后,弟弟妹妹显然有些吃不消了。 第三组一个个都咬紧了牙关,张阳在前头走着一边道:“不要觉得求饶就可以轻松一些,在姐夫我这里没有求饶二字。”(本章完) 第七百六十章 癖好越来越古怪了 体能训练很痛苦,张阳要将她们的体能极限练出来,以后再慢慢提高。 终于做完俯卧撑,她们躺在地上只留下了呼吸的力气。 张阳心满意足地收起自己的记录册子,点头道:“休息半刻,准备用饭。” 孩子们有气无力地答应着。 家里也就小清清与小兕子最闲,除了还在地上爬着的儿子,她俩年纪最小,还处在识字的阶段。 上午的体育课结束,吃饭时孩子们都是狼吞虎咽的。 锻炼的多,吃得也多。 李玥与三个弟子很忙碌,她们要规划好今年的生产,小慧和丽质进出账房已经好几次了。 小武时常拿着账目出来,又放入藏书阁。 午后监督弟弟妹妹睡了午觉,闲暇之余,张阳站在门口看着账房内的忙碌。 李玥拿起茶杯喝下一口茶水之余,注意到了目光。 夫妻俩相视一笑,她继续埋头制定今年的生产计划。 今天的天气很好,好得有些不像话,蔚蓝的天空美得晃眼。 如蓝宝石般纯净的天空找不到云彩的踪迹。 拿着自己的小册子,整理上午的体育课成果,孩子们的锻炼成果说不上好。 在骊山生活其实他们的饭食一直很不错,就是身体底子差了。 在宫里生活的时候,恨不得将皇子公主们供起来。 那样的生活真不适合养孩子。 德智体美要全面发展,最重要的就是身体了,孩童时期缺少运动对以后的成长会有很大的影响。 张阳将体育课记录的册子放在一旁,朝着窗外看去,弟弟妹妹正在午睡。 目光看到东阳起身,先用池水洗了洗脸。 显然是没了睡意,之后又独自一人走向了藏书阁。 弟弟妹妹中东阳还算是比较文静的一个,平日里话也少,喜欢在藏书阁看书。 不多时,清河公主也睡醒了,她比东阳小一岁,今年也才十三。 张阳思量着现在的学习进度,她们的年龄差距还是挺大的。 想到李玥教导时,更多时候是让她们互相学习。 也就有了李丽质能够成为小老师,时常给她们讲课。 李玥多有教授她们理论,张阳觉得自己应该多教她们实践。 下午的课程就比较简单了,张阳要带她们了解一些简单的化学实验,让她们认知水平再提高一些。 这一次带着孩子们走入了实验室。 弟弟妹妹很好奇这个昏暗的实验室,姐夫总能在这里变出一些宝贝。 张阳在桌案上放三个碗,碗中放入一些粉末。 在孩子们还在狐疑的目光下,张阳又拿出一根棍子,棍子的一头用油布包好,将其点燃。 张阳往嘴里灌了酒精,对着棍子一喷。 一团硕大的火焰瞬间喷出,火光照亮了孩子们的脸。 “啊!”当即被吓得大声叫了起来。 那一团火来得突然,消失得也很快。 李治揉了揉眼,大声道:“姐夫会喷火,姐夫不是人!” 张阳用水漱口,闻言差点喷出来。 刚刚放了粉末的碗正在燃烧着,烧着妖艳的火焰,因为刚刚的火焰就是朝着这碗喷出去的。 现在碗中的火焰是紫色的,颜色很漂亮。 当惊讶过去之后,孩子们的目光都停留在妖艳的火焰上。 张阳对孩子们道:“这是铜燃烧的颜色。” 不多时火焰就熄灭了,助燃还是差了一些。 张阳又简单做了一个酒精灯点燃,解释道:“其实我不会喷火。” “还有……晋王殿下!我是人!” 李治很尴尬地挠着头。 “在我们骊山有一种叫做酒精的东西,它遇火就燃,所以刚刚将酒精含在嘴里,喷出去的是酒精,但它遇火就会燃烧。” 高阳连忙道:“姐夫,我也要喷火。” 张阳摆手道:“你们不能玩,会咽下去的。” 见孩子们目光还有些沮丧,张阳又将酒精灯掐灭,将其中的酒精倒在一个木盆中,再用火苗一碰,木盆上方的酒精便烧了起来。 看孩子们对这种实验很有兴趣,张阳耐心与她们解释着其中原理。 下午的课别开生面,张阳对她们道:“这些天你们皇姐都很忙,没有闲心上课,明天还是我上课,今天的课就到这里,你们可以去玩了。” 孩子们哄地一声冲出了实验室,在华清池边玩闹起来。 张阳最后一个走出实验室,关上门上锁。 有道是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尊空对月。 可人生也有忙不完的事情,要将车床的图纸送去村子里的大车间。 骊山的生产力与铸造工艺需要再一次提升,那就离不开车床。 再扫视一眼家里,哪里还有她们的身影,这孩子总是这样,抢着第一个跑去吃饭,第一个要去玩。 皇帝让人传话告诫骊山之后,骊山又送了奏章过去。 李玥从账房出来的时候,见夫君正看着天空。 “我们骊山今年的生产规划都准备好了。”她在一旁坐在讲着。 这位骊山的女主人掌握着骊山经营,这小小地界上百口人的劳作都是她来安排的。 张阳低声道:“明日可能要下雨了。” “是吗?今日的天气这般晴朗。” “我昨日看了朝中交给太府寺送来的奏章,西南川蜀诸多地下了雨水,这个时节的天气多受东南的暖湿气流影响,季风带来的大量水汽与西北冷空气相遇就会形成雨水。” 李玥安静听着,这是太府寺这两年来研究成果,可以通过中原南北的气候情况,来推断关中未来几天的天气形势。 昨日送到的蜀中降雨,按照脚程来算,在蜀中下雨的三天之后,消息快马加鞭送到太府寺后,只要加以推算便可知东南季风的状况。 张阳皱眉道:“又因为关中自东向西,地势起伏很大,在这种地势下就更容易形成雨水,黄河的汛期就要来了。” 当年的秋雨完全符合夫君的预测,她好奇道:“这是如何推算出来的?” 张阳简略地画出一张中原的地图,一边画着又讲述道:“北方是冷空气积蓄地,东南季风是从海上来的,东海沿线出现高温的时候,太原,淮南,淮西等地就会出现雨水。” “如今大唐的气候变暖,在南方支槽的暖风减弱,东南季风的暖湿便可以大肆进入中原。” 又画出两个圈,张阳就解释道:“这是云系的分布,其实简单就能理解冷暖空气的走向,中原的季风也是有迹可寻的……” 说起天气,小清清和小兕子也在一旁听着。 听着夫君讲完天气,李玥大致明白了,她低声道:“如果北方温暖,关中则会无雨,南方的季风西进关中就会形成雨水。” 张阳点头道:“关于西伸北抬,等以后得了空闲,再与你说说关西秋雨的成因。” 小清清与小兕子对天气的成因没有太多的兴趣,她们又去与家里的熊玩了。 她拿出一篇策论,一边讲着,“与小武小慧,还有丽质商议过,骊山要发展要扩张就需要蓝田县与高陵县的两地上千乡民拥护。” 张阳稍稍点头,“嗯……” 李玥又道:“打算让高陵与蓝田县的县民种菜养殖,想要他们拥护骊山就需要有竞争和比较,比生产,比建设。” 仔细看完这篇策论的内容,她们发现若只是让蓝田与高陵两县来合作,能够产生多少效益与生产的积极性,只能全靠他们自觉。 骊山可以不计成本来推动生产,但他们不行。 用一种分红和生产奖励的方式,以骊山的资源辅助来提供激励,让两地的乡民竞争。 碍于各地受县丞管辖,在用人上李玥不想涉及官府,打算让两地乡民来推选组长,以后若在监督上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以通过生产人员的投票,来改换人手。 为生产,两地提供一种内向的竞争力,两地可以竞争骊山的生产资源。 而骊山掌握着的生产技术正是富裕的关键。 如此一来,两地的发展依旧是骊山主导,而骊山拥有最高的话语权以及生产资料。 张阳瞧了一眼媳妇,她心情不错正在教着女儿写字。 现在的李玥有了小武,小慧作为左膀右臂,她的成长速度越发恐怖了。 小慧和小武也就十六,十七岁,她们通过学习汲取知识,再用知识转换成能力,提升的速度实在恐怖。 只要给她们一些指点,她们就能顺着这个方向作出安排。 这俩丫头就像是一张空白的纸只要沾上墨水,就停不下来了。 或许对朝堂来说一件事要换着方式来做,且不说这个方式的好坏,朝堂上肯定有人反对。 而骊山不同,骊山的根基从无到有都是夫妻俩一手建立的,朝堂上会有的阻碍在这里就没有。 杨婶走来打断了思绪,张阳抬眼看去,是婶婶提着一个骨架。 “县侯,这是孙神医让送来的。”杨婶将骨架放下,还有一些零碎的骨骼。 张阳好奇道:“孙神医是哪里来的骨架?挖出来的?” 杨婶慈眉笑道:“之前县侯与孙神医说想要个人体的骨架,孙神医便将这件事放在了心上,先前就有前隋将士的尸骨送到关中,还有不少没有人认领的,便挑拣了一番让人送来。” 明白了事情来由,李玥的眼神十分担忧,夫君的癖好真是越来越古怪了,平时也就不计较,现在怎又开始喜欢这种死人骨头了。 光是看着就怪渗人的,李玥感觉到吹过骊山的山风更冷了几分。 张阳仔细打量着拿起一根骨骼仔细打量,又拿起另外一根,“原来是前隋将士的尸骨,失敬失敬。” 杨婶又道:“本来这些尸骨都要拿去埋葬的。” 言语中带着对这副骨架的敬意。 张阳释然道:“婶婶放心,我不过是想要骨骼做个参考,做个人体的骨骼的画像,事后我也会将这尸骨安葬的。” 李玥神色还是很凝重。 张阳轻拍她的后背安抚道:“放心,我就是参照参照。” “唉……” 先是长叹一声,李玥惋惜道:“看来夫君又要有人议论夫君了。” 外界可能对骊山的议论更多。 骊山县侯本来在外界的传闻就不好,现在加上还搜集死人骨头。 不是谁都是正人君子,李玥扶着额头又有些释怀了,应该说是无奈又无能为力。 为了这些骨头不吓到孩子们,张阳将骨架拿去了实验室。 医术上的事情离不开人体的构造,孙神医挑选的骨骼多是完整的。 他老人家对骨骼很是熟悉,各个部位的骨骼都齐全。 看来孙神医也没对人体构造没少研究。 就是这个腿骨有些不对称,再仔细一对比肋骨。 张阳挠了挠头,他老人家是不是东拼西凑的? 不过无妨,能够用就行。 张阳用木板和线将骨骼连接的各处固定,为了让骨架可以立起来还要专门做个架子。 “这位兄弟,你们当年东征高句丽一定也不容易。” 李玥站在实验室门外,听着夫君对这骨架自言自语,心里越发担忧他现在的状况。 “可惜你们投了杨广,隋炀帝狂放不羁太有个性,就是不够稳重。” “兄弟!往后借你骨架一用,我呢用来专研学识,教教孩子,等我做好了一个骨架的仿造品,就会将你入土为安。” 李玥皱眉站在门外继续听着。 “对了,你们没打下的高句丽,大唐帮你们拿下了,皇帝已经昭告天下了,我希望以后高句丽会是大唐的一个州郡,你觉得如何?” 骨架的头骨一动不动。 这时候要是传来另一个人的说话时,李玥觉得自己会当场跳下华清池。 或者让两位婶婶现在就将那骨架给烧了。 癖好古怪也就算了,就连言行都古怪起来了,还跟一个骨架说起了话。 “兄弟,我看不到你在战场上的样子,可我敬佩你,往后我让袁道长给你找个好地方。” 话语说完,张阳要去做个架子,刚走出实验室,就看到了媳妇一脸担忧的模样。 张阳看了看四下道:“家里丢东西了?” 见媳妇摇头,张阳又问道:“那是孩子们闯祸了?” “那是身体不舒服?” 第七百六十一章 黄河汛期 李玥朝着屋内看了看,那副骨架依旧挂着。 她低声道:“这骨架有何特别之处吗?” “没什么特别的,我要教弟弟妹妹人体骨骼构造,好让她们知晓。” “以前也没见与孩子讲过人体骨骼。” 张阳解释道:“多学点知识也好,最好在他们最善于学习的年纪,将这些常识教好。” 现在骊山的条件有限,眼下只能用这种真实的骨骼来给孩子们讲课。 翌日,张阳搬着固定好的骨架立在弟弟妹妹面前。 本想着会吓到孩子们,李玥发现她们还挺镇定的,随着夫君讲述人体骨骼的各处缘由,孩子们也听得认真。 她这才放心了不少。 张阳对孩子们讲道:“寻常我们手脚断了,其实也分情况,一般来说就是骨骼断裂。” 李治举手道:“姐夫,要是骨骼断开了是不是要接起来。” “嗯,确实是这个道理,伤筋动骨需要养,如果能够确认位置,固定伤患处效果会好一些。” 在骨折或者是治疗手段这种事情,张阳讲得不是很深入,要与他们理解伤筋动骨的医疗知识,她们能不能听懂是两回事,当下的医疗手段有限,说多了弟弟妹妹也不好理解。 张阳指着一根根骨头,说出名字与作用,给他们解释着。 有了人体骨架,她们还能对照自己指出身体的骨骼。 张阳让她们互相指着彼此来说出骨骼所处的位置以及名字,算是个小游戏。 早朝刚刚结束,李世民疲惫地坐在甘露殿中,眼前桌案上放着一份奏章。 王公公解释道:“陛下,这是骊山送来的。” 李世民喝着茶水,目光落在这份还未打开的奏章许久,随后吃了一些糕点就当是早晨的饭食了。 吃完了糕点,又是起身看着窗外许久。 陛下今日的心情还算不错。 少顷,这才打开奏章看着其中的内容,皇帝原本脸上的笑意已经不见了,转而代之则是怒意。 李世民冷哼道:“这小子说朕浮于表面,几两细盐不足一家之用,不够切实,不够实际,圣恩简陋,当以寻常所需给赏赐,多给官吏保障,给安定以养老。” 王公公苦笑着,不敢答话。 陛下与骊山县侯之间较劲也不是一次两次。 陛下说着骊山的不是,那县候也说着陛下的为人处世。 李世民闭着眼呼吸沉重,冷声道:“混账小子,他胆敢教朕如何做皇帝?” 岑文本刚走入殿中就听见了陛下带着怒意的话语声,停住脚步此刻有些进退两难。 李世民沉声道:“河西走廊的动静如何?” 岑文本这才上前两步,正色回道:“陛下,新的税法到了河西走廊倒也没有引起太大的动静,只是去河西走廊互市的人更多了,不仅没有受其影响减少互市,反而现在的互市愈加热闹。” “是吗?” 李世民讶异道。 岑文本递上奏章,这些互市新策施行第一个月的现状都记录下来了。 这一次改税不仅仅没有让河西走廊的互市减少,反而让互市更加热闹。 李世民很意外,意外的是这个月的赋税比之先前又多了三五百贯钱,这说明河西走廊互市来往的货物更多。 岑文本又道:“陛下,还有不少西域人,他们西域与西域人交易也都在河西走廊进行,因为在河西走廊交易能够有入税的凭证,如此一来也是交易的凭证,更有可信的力度。” 说罢,岑文本又递上一份奏章,“臣还查明,礼部一直在收集河西走廊来往商客的名册,但凡要在河西走廊互市的人关外人都需要做好名册,从来历或是西域哪一族的人都要做好记录,因此河西走廊也成了一个西域商客的笼子,他们将许多商客的名字也都记下了。” 李世民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岑文本又道:“陛下,礼部如此做用处有三,一来可以查清楚来往河西走廊互市的商客有多少,二来可以得知商户来历以及西域商客的走向,三,如此也可以查出西域有多少富户,有多少货物充足的商客。” 民生,兵事,朝政,三者都是有联系的,李世民从天策上将一路走到现在,明白其中缘由,兵事兴则民生凋零,只有在朝政的主持下,让两者保持平衡。 一旦关中与西域再次开战,礼部就可以借着这些名册先一步拿住这些西域的大商客,或者是西域的贵族。 谁掌握了民生,谁就掌握了绝大部分的胜算。 李世民清醒地明白一场战斗,哪一方的战士是否勇猛自然重要,可辎重和补给一样是重中之重。 若是能够先一步掌握对方的辎重来源,掌握了粮食来源,胜算可达到六成以上。 这就是现在礼部在做的事情,狄知逊是河西走廊的互市主持的礼部侍郎,也是帮着礼部在做这些事的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布置这些的,竟一时没有察觉。 掌握了这些就是掌握了关外的咽喉。 与吐蕃也是一样,掌握了吐蕃大族的牛羊部落,也就掌握了吐蕃的命脉。 李世民苦涩一笑,低声道:“许敬宗真是用心良苦。” 岑文本心头暗想,这本是张阳布置的事情,许敬宗不过是照办而已。 可再一想,现在陛下极力都在限制张阳的权力,要扶持许敬宗。 这是皇帝与外戚之间的事情。 岑文本心中很明白,却也不愿意多想,更不敢多问。 说来朝中都清楚,陛下与那位骊山县侯向来不和,好几次产生过争吵。 那张阳都敢指着陛下的鼻子骂。 李世民拿起骊山递来的奏章,指着道:“你看看,这个张阳都敢教朕做皇帝。” 岑文本恭敬地接过奏章看着其中内容,神色多有思索和纠结。 “你以为如何?” 篇幅不长,唯独体现的就是陛下要保障官员,给予官员养老保障。 说得倒是中肯,希望陛下不要浮于表面,几两细盐朝中的寻常官吏人家根本不敢用。 岑文本想到自己也都是用这些细盐去换了五斗粗盐,也能用得久一些。 如张阳所言,这细盐根本不顶用。 朝中许多人家也都这么做了。 岑文本重新将这份奏章递回又道:“这县侯所言还真是少见。” “朕让他任职太府寺卿,希望他能够脚踏实地做事,以往在礼部的种种错事朕都不与他计较了,只希望他能够长进一些,他还年轻有些冲撞和不切实际的想法,朕也任由他了。” 皇帝惆怅地坐下,讲完这番话又是一声叹息。 窗外吹来一阵冷风,原本阴沉的天空下起了雨。 有些雨水飘入窗台,王公公将窗户虚掩,留下一些空隙,这样雨水不会有太多溅入。 现在陛下不喜太过封闭的空间。 岑文本点头道:“陛下说的是,现在县侯要脚踏实地,不过臣近日查问骊山,确实见到了一些事。” 李世民喝着茶水点头道:“是吗?你且说说。” “自骊山有了自己的作坊,在骊山的乡民每月都可以得到工钱,可以每每年底都能够得到一笔不菲的银钱,用县侯的话来说就是分红。” “这是每年都有的,每家每户奖金多则是数十贯,更是有上百贯的。” 李世民颔首道:“不过是用银钱收买人心的手段。” 岑文本又道:“骊山的村民俨然已成了富户,可他们还是不愿意离开骊山,亦不愿迁入显贵的长安城,反而是更愿意留在骊山,因为在骊山劳作,只要你不离开,有何病痛骊山医馆都可以治病,往后年迈体衰,骊山一样可以给他们养老。” 深吸一口气,岑文本躬身道:“孩子从小读书,再到老人养老,骊山从孩童到老人一应都可以照顾。” “嗯,如此说来,孩童可以一辈子都留在骊山,老人家也让自己的后人也留下来,周而复始,骊山经久不衰?他倒是好手段。” 李世民眼神中又多了几分不满。 骊山给乡民太多了,而他自己得到的甚少,这小子也算是在关中财力丰厚的一门权贵了。 哪有权贵给乡民这么多的,简直不像一个权贵该有的样子。 其他的权贵在做什么?忙着收缴食邑,忙着兼并土地,忙着结交宗室和朝中官吏? 如此看来,张阳在权贵当中确实是清流,清流得不可理喻。 他给乡民这么多,让其他权贵以后还怎么活? 李世民深知其中不可明说的规矩,张阳这小子多半就要被弹劾了。 窗外的雨水越来越大,皇帝的表情上多了几分笑意。 岑文本接着道:“陛下,臣还听说昨日骊山就定下了规矩,说是蓝田与高陵两县生产骊山所需,两县比较生产最多的一家不仅可以得到额外的分红,还能够得到骊山养老的机会。” 李世民不屑一笑,“不过是承诺而已,以后还两说。” 岑文本皱眉道:“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只是朝中对这件事的议论不少,已经有不少的辞官奏章送到中书省了。” 甘露殿内安静了片刻,李世民喝着茶水也不言语。 有一些雨水落在了窗台,也溅在陛下的脸上。 李世民的嘴角抽了抽,站起身朗声道:“你以为如何平息这些议论。” 知道现在陛下和张阳在较劲。 被夹在皇帝与皇帝女婿之间很不好受,岑文本的神情僵着,低声道:“其实要平息这一次议论也容易,只要陛下下旨,并且赞赏骊山的行为,同时也要督促骊山履行承诺。” 之所以说出这话,岑文本是希望陛下与骊山都有一个台阶下,皇帝与皇帝女婿该和和睦睦才是好的。 暗地里这么较劲什么时候是个头。 皇帝说骊山的不好。 骊山又说皇帝的虚情假意,最后还不是两败俱伤。 只要陛下拿出一副不和骊山计较的态度,并且赞赏骊山的举动,如此这件事便可以平息。 各自退一步。 等着陛下的回话,却久久没有回应。 最后传来的一声叹息,李世民吹拂着茶水的茶叶,又道:“将河西走廊的赋税表留下,你且退下。” “喏。” 岑文本放下了奏章,刚想走,转过身又道:“陛下,臣还听闻骊山县侯收了一副死人骨架,他是宗室外戚,又是骊山县侯,也该端正一些。” 李世民点头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这女婿竟然收了一副死人骨头。 他拿骨头做什么? 匪夷所思,李世民想不通,想不明白,只是呵呵冷笑,又想到了上官仪的话语。 给保障,给养老? 朝中好不容易有点钱,建设朝堂还来不及,更不要说再拿出钱。 皇帝的笑得愈发阴森,让人不敢直视。 忽地拍案,李世民而起怒声道:“卑鄙小儿,得寸进尺!” 见陛下如此大怒,王公公当即俯身在地。 “养老?保障?你骊山有钱可以花,真当朕也如这般富裕?不知天高地厚。” 李世民将张阳的奏章当场给撕了,脸上近乎疯癫的笑容很是痛快,那些落下的纸张碎屑,犹如分尸的张阳。 早就不是当初第一次被这小子无理无耻行径惹怒。 现在李世民心态就平和很多,没有打砸甘露殿,也没有拔剑而起。 陛下与县侯之间的关系,哪有这么简单,岑文本也只是看到表面而已。 李世民批阅完奏章又看起了当初从骊山带来的一篇文章,寥寥三五页,写着一些话语,都是他与孩子们所言的教导。 多看了几遍,李世民觉得已摸到了一个轮廓,要是多看几篇这样的文章,说不定就能知晓那小子的骊山山门所立的宗旨。 此时骊山,张阳站在田地边看着这场雨水洋洋洒洒而下。 与推算的相同,今天果然下雨了,不过雨势比预想的要大。 田地距离渭水河不远,张阳走在岸边看着河水的水位,身边站着上官仪,李泰和李孝恭。 张阳叮嘱道:“上官兄,安排上游的各处村县,让各地的村县做好汛期的准备。” “喏。” 李泰站在树下正了正头上的斗笠又道:“三五月一直都是水位上涨的时候,今年会特别吗?” 第七百六十二章 文本兄一来准没好事 张阳低下身看着河边的情况,雨水不断落在河边上,河水此刻很浑浊。 李泰解释道:“其实三月到五月一直都是黄河的汛期。” 闻言,李孝恭好奇道:“青雀是如何得知?” 李泰嘿嘿笑着,“那都是前两年编撰括地志与地理之时学到的,关中老农也都清楚,三五月份是黄河最容易泛滥的时节,姐夫所担忧也无错,这个时候要防备。” “会淹了老夫的葡萄吗?” 张阳抬头看着天皱眉道:“偶尔的雨天其实对葡萄与瓜果种植都是有好处的,今年的汛期来得比往年要晚,也不知道这场雨会下多久,若是下雨的天日短,倒是对作物有好处。” “下雨几天?” 听他这么一会儿,张阳也会苦恼,揣着手道:“看天意吧,我怎么知道?” “老夫一百亩地的葡萄呀……” 张阳抬头看了看天,雨水落下脸上还有些凉,能够预测下雨,也预测不了这场雨会下多久,除非现在能够上天看看云层的动向。 可喜的是大唐会有天气预报的,张阳打算继续专研下去,作物耕种离不开天气变化的联系。 可惜的是这天气预报根本不能算预报,只能说是一种根据当下形势来推测未来一两天可能出现的情况。 有一种看云识天气的简陋感。 “魏王殿下,阎大匠近日都在忙什么?” 李泰回道:“忙着修凿太液池,说是还要在太液池的北面修建几处宫殿,之后再想问些什么,他也不说了。” “看来你父皇还想在龙首原建设宫殿。” “秦时有兴乐宫,阿房宫,汉时有未央宫,这些宫殿都在龙首原上,本就是一个建设宫殿的地方,父皇要在那里修建宫殿自然无可厚非。” 李泰讲述着龙首原的由来,他觉得李世民一定会修建宫殿,而且就在龙首原上。 事实上,唐时的大明宫确实修建在龙首原,不过大明宫并不是在贞观一朝建成的。 关中环境一度因为开垦过度而贫瘠,长安城人口过多,几度不堪重负,后来才有了东都洛阳之说。 而权力的中心离开了长安,往后的建设也就离开了大西北,任由大西北就这么荒芜下去。 有时看着这里可爱的乡民,淳朴的民风,心中多有不甘。 张阳也考虑过,围绕长安城建设工业,用工业将整个长安城围起来,如此便可以招收长安城内的劳动力,让这些劳动力迁出来。 为此等到了长安城不堪重负的时候,也可以分担压力。 目光看向广袤的关中平原,张阳不希望这里成为后世一千年后那样的贫瘠和荒芜。 至少从现在开始一切都来得及。 建设大西北就需要庞大的资源和人力。 张阳思量着将整个关中的劳动力以及劳动资源都整合起来,来分配劳动力。 这一点是朝中一直没有顾及到的。 这是骊山开设技术院对未来的打算,人要技能才能成为更好的劳动力。 人力资源离不开生产,骊山要掌握生产就必须要掌握人力资源。 简而言之,光是骊山算上刚成年的壮年和老人,也就两百余口人。 这么点人根本不够用,想要兴建大西北就需要巨量的人力物力。 张阳低声道:“我有一副人体的骨骼。” 李泰点头,“本王知晓,姐夫的癖好已经人尽皆知了。” 摸着自己的下巴,张阳讪讪笑着,“看来我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成为坊间的笑谈。” “当孙神医在众目睽睽下拿了人骨,并且说是替姐夫来拿的,这件事就坊间传开了,一个妖人的所作所为自然为人们津津乐道。” “如今有了骨架,我想让阎大匠将骨骼画下来,画好之后好将那兄弟的尸骨下葬,我再做一副用石料打造的人体骨骼,方便保存,也方便展示。” 李泰很无奈,“展示?死人的骨头有什么可展示的,人们避之不及,更不要说看了。” “魏王殿下有所不知,其实人体的骨骼也有很多学识在其中,我相信在知识不断进步的当下,为了追寻知识人们会毫不避讳地直视人体骨骼。” “嗯,本王让阎大匠安排画师的,姐夫将骨架送来便是。” “好。” “还有。”李泰突然嘱咐道:“姐夫记得装进一个箱子中,本王……王妃她胆子小,见到人骨头会晕过去的。” 李孝恭爽朗一笑,“关中姑娘岂会怕这些,当年杀得尸山尸海,一副骨架而已没什么的。” 李泰满脸歉意地稍稍一礼道:“让王叔见笑了。” 自从李泰娶了阎立本的女儿之后,就疯狂薅工部羊毛,从借人借物,再到借阎立本他自己。 李泰是无一不放过,也没有要还给工部的意思。 骊山建设需要工部的支持,说得更通俗一些就是阎立本的良心在李泰的腐蚀下,已经开始一天天地堕落了。 张阳抬头看着天,为李泰的缺德行为感到一丝内疚。 总觉得再这么下去,阎立本的官也要做到头了。 说着话,远处就有人走来,再一看这不是岑文本吗? 盘算一番日子,他月初的时候就来过骊山,这阴雨天本是不宜出行的日子,他怎么又来了。 岑文本是村子里的熟人了,不过现在村口都在戒严能够进入村子里的人也都要由村口的士卒带进来。 现在岑文本身边就跟着三两个军中士卒。 骊山生产火器,这些士卒将村子团团包围,陌生人想要靠近骊山都难。 岑文本就是这么被带来的,更像是被押送。 岑文本来了肯定要说朝中的事情,李孝恭和李泰很自觉地退到不远处,自顾自说着话语。 张阳还在打量着渭河的河水水位,又拿起一根竹竿在靠近岸边的位置固定好,再根据现在的水位绑上麻绳做好标记。 岑文本又道:“关中河渠几次泛滥都是在一夜之间,人们还在酣睡时,田亩就已经被淹了。” “文本兄的意思是水位涨得很快,就算是我现在做好了标记也无用,它要泛滥是拦不住的。” 岑文本又道:“阎大匠在上游做了几处堤坝就是为了防汛期淹没田亩。” 张阳揣手惆怅道:“关中的水土就是这般,旱涝无常,旱起来三两月不见一滴雨,涝起来往往就是一发不可收拾。” 岑文本又道:“要不是太上皇是在晋阳起兵,夺得长安城,也不会建都长安,或许会改建都洛阳。” “连文本兄都觉得关中水土已经到了迁都的地步,为何还将我要修建河渠之事驳回来。” 岑文本解释道:“驳回来并不是下官一个人的决定。” 张阳哀愁道:“处处阻挠我太府寺的工作,岑文本还说不是在害我。” “县侯莫要栽赃下官,此事是经过朝中商议的,驳回是因为赵国公主张珍惜民力,房相递交陛下之后,才会驳回。” 张阳揣着手坐在河滩边,看着长安城方向,“果然是他长孙老狐狸在阻挠我,文本兄害我不浅。” 累了,不想解释了,怎么说都是我害他,岑文本无奈低着头,又道:“下官来骊山是要传达陛下的话语。” “原来是为了公事而来,我倒是希望文本能够因为交情来长骊山与我喝酒。” “下官以后来找县侯喝酒。” 张阳沿着渭河一路走着,道:“我一直觉得文本兄是个识大体的人,所以我以为与文本交好有益处,可当下呢?文本兄说了下次再与我喝酒,下次的下次又是下次,周而复始无终日。” “下官……。” “唉,虚情假意的话就不要说了。” 被侮辱人品是一件很严重的事,对古人来说人品代表了信誉,代表了为人之本。 所以忠孝仁义对人很重要,一旦你的人设没了,就会被万人唾弃。 至少在民风彪悍的大唐,文人向来都是刚烈之辈。 张阳小声道:“听闻赵国公与郑公身手很不错,在太极殿打架常常不落下风?” “嗯,确有此事。” 岑文本停下脚步,朗声道:“下官将县侯当朋友,而且是为数不多的朋友。” “是吗?” “当然!” “好呀,你将赵国公的一应人脉都给我,包括朝堂上帮着赵国公说话的人,制成名册送到骊山。” “好……”岑文本这个好说到一半就停住了,很想扇自己一巴掌。 差点上了他的恶当,说着说着把自己、绕进去了。 张阳继续道:“文本兄这次来找我是为何事?” 跟县侯说话很累,累得都快忘记自己来骊山做什么了,听着雨水落在斗笠上的响动,也听着雨水落在蓑衣上的动静。 再想了片刻,才想起来解释道:“是陛下有话让下官送来,说是骊山的保障与养老之策应当履行承诺。” “还有就是县侯娶了公主,便是陛下的外戚,这些年陛下一直都在强调宗室作风要勤俭端正,不得放浪形骸。” 张阳点头道:“我很勤俭,很端正了。” “可是县侯收了一副骨架,陛下有此担忧,谁都有癖好这其实没什么,就像是郑公酷爱醋芹,有些癖好能够为人们接受,但死人骨头不合适。” 张阳摆手道:“你们误会了,我那是为了知识。” “癖好就是癖好,县侯不必解释,解释也是无用的,陛下的意思是县侯早日将那尸骨埋葬好,消弭坊间对骊山的猜忌。” 这皇帝当得不怎么样,倒是对宗室外戚管得甚严。 宗室中唯一有兵权的李道宗,现在也成了小绵羊。 在兵权这一块,宗室与外戚肯定是不能碰了。 “那我给陛下的建议,他看了吗?” 岑文本收了收肩上的蓑衣,看向漫天的雨水,“陛下对骊山的赋税之策很满意,若县侯以后还有更多的利国之策,可以直接说出来,现在房相打算让县侯任职秘书监的少监。” 雨天多了一些凉意,风吹在身上有凉意,张阳揣着手,眉头紧锁,神色多有不解,“文本是秘书监上官?” 岑文本笑着点头,“然。” 两人的年纪差不多,突然发现自己成了他的二把手,张阳又追问道:“我要是成了秘书监的少监岂不是成了你手下的官?” 岑文本爽朗一笑,抚着短须道:“说笑了,县侯明明就是身兼秘书少监,与下官依旧是平级的中书侍郎。” “你明明很高兴,明明很得意,你笑得这般开心。” “县侯若是任职秘书少监便可以得到历年以来更多的典籍,在调阅典籍卷宗上对太府寺有利,况且县侯对各地的耕种与水土形势也可以记录在案,由此可以拿到朝中朝议,县侯要在关中修建河渠,此事也不是不可行。” “房相是看到县侯有这等才能,这才会这般安排,要说治理本领县侯不及河西走廊的狄知逊,也不及上官仪,可对?” 张阳沉默了,没有否认。 他接着道:“可县侯的本领中有一样,房相最为看重,县侯可以从庞杂的卷宗中找到规律,从而能够有迹可循提前做出安排,是也不是?” 朝中看重的消息与各类数据汇中分类的本领,在工作中这种能力是不可或缺的,在后世几乎是各行各业,各个岗位做汇报,做进度……必须掌握的一项技能。 这种能力其实在唐朝以前,早在秦汉就一直在使用了,不过在列举条件,制图表或换算上没有自己做得那般直接明了。 “难怪当年尉迟恭将军说过我这样的人不该做文官的,你们这些文臣当真是可恶。” “县侯莫要见怪,房相坐镇中书省,要识人善用,各个官吏所擅长的才能要放在该用的位置上。” 张阳多了一丝痛苦之色,又道:“文本兄,我们是不是八字犯冲。” “县侯何出此言?” “每次你一来准没好事。” 岑文本见怪不怪地笑了,“下官以后还是要继续来骊山走动的。” “既然没什么事情,就请文本兄请回吧。” “过两日朝中会有不少卷宗送来,都是关中各地的赋税,还望县侯可以整理出来。” 月初第一天啦!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 假期也会正常更新的。 大家国庆快乐!!! 第七百六十三章 汛情 张阳惆怅道:“朝中会给俸禄吗?” “县侯何必在乎俸禄呢?” “我当然要在乎了,这是我的劳动回报。” 岑文本稍加思量,又道:“若有下次陛下不给俸禄,下官定当劝谏。” 张阳拍了拍他的肩膀,“文本兄,我们是诤友。” “嗯,下官告退。” “不送。” 等人离开,张阳又瞧了眼蹲在树下的多余的李泰和李孝恭叔侄俩人。 心头思绪万千,愚昧和专制是骊山发展的最大敌人。 李世民还不算是个专制的人,但朝堂上的成见是骊山最大的敌人。 这种成见来自他们以往的经验以及过往的所学史料。 骊山的发展对这些人来说是陌生的,骊山的生产水平也是他们从未企及过的。 正是因为这样,世人少不了对骊山的成见,甚至对骊山有很严重地敌视。 如果整天考虑这些,张阳觉得自己快疯了,听到远处传来的爽朗笑声。 也不知道李泰说了什么,让河间郡王这般大笑。 很羡慕河间郡王的心境,他总是能够洒脱地活着。 在村子里的一处空地上停下脚步,女儿正在跟着红拂女学着身手。 她学着动作踢腿,出拳。 短小的四肢还显笨拙。 不多时,武士彟便来了。 “县侯。”他躬身行礼道。 “应国公今日倒是有闲情。” 武士彟抚须笑道:“还是县侯清闲,能够在这里看着孩子学武。” “其实也忙。” 张阳站在雨中低声道。 雨势小了,风却更冷了。 武士彟上前一步道:“县侯提出要退耕,要还林,要修建河渠,从去年到现在朝中没有一样是准许的。” 张阳眼神中多有疲惫,又觉得挫败,回道:“本以为朝堂能够以我的思路去考虑问题,我先入为主地以为自己的观点是对的,从而希望他们也赞同我的观点,这样的一厢情愿是我的错误。” 武士彟笑道:“县侯能够认识到这些,老夫便放心了。” 这位骊山年岁不到三十,有远见有抱负,能在朝堂做出一番效,也能在乡野治理一地。 唯一的缺点便是他那古怪的癖好。 “县侯还会觉得关中要退耕兴建水利吗?” 张阳颔首道:“以后我会继续提这些事的。” “就不怕朝中再次反对?” “应国公,放弃一件事很容易,失败也是常见的事情,我不觉得失败是一件可耻的事,因失败而不求上进从而自甘堕落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 武士彟皱眉道:“这话很有意思。” 张阳尴尬笑着,“这句话出自一个叫王守仁的人。” 雨水停歇,还有水滴从斗笠落下,天色阴沉沉的,看来是还要继续下雨。 武士彟在村子主要负责生产调度,与上官仪一样,常常忙得脚不沾地。 “县侯还打算继续进谏?” 张阳笑道:“我觉得进谏会带来麻烦,对我的规划来说没有任何的益处,所以我现在不打算进谏了。” “那要如何做?” “举证,实践,实事求是,不谈虚的。” 武士彟点头,“嗯,老夫佩服。” 女儿今天的学习结束了,张阳带着她走回家。 熊大的后背湿漉漉的,小清清只好跟着父亲的脚步走。 父女俩走路时都是揣着手,眉头紧锁的神情一模一样,脚步一致地走上山。 雨水停歇了片刻又开始下了。 张阳站在自家屋檐下,看着雨水纷纷落下,沉默不语。 刚给女儿换了一身衣服,李玥提着水盆也坐在屋檐下洗着湿漉漉的衣服。 “这天气总会晴朗的。” 听见媳妇的话语,张阳稍稍点头,低声道:“我小时候家乡是个很穷苦的地方。” 每当夫君说起以前的事情她总是耐心听着。 张阳坐在摇椅上看着雨水落在华清池上,华清池的池水倒映着这个家。 在雨水的浇灌下,水中倒映的家也变得模糊了。 “从我读书开始,教书先生是从繁华的地方来到我家乡那个贫苦的乡村,那时候长辈和我说,好好读书,把书读好了就可以去更好的地方了。” 话语顿了顿,张阳回忆着上辈子的记忆一次次浮现脑海中,又道:“家乡很穷苦,环境也不好,离开的人也越来越多,家乡的长辈对我说这里不好,你要是能够走出去就不要回来了,你要回来了也只能和老一辈那样继续吃苦。” 李玥把搓洗好的衣服拧干,又问道:“后来夫君回去了吗?” 张阳喝了一口茶水没有多说话,只是看着漫天的雨水发呆。 渭水河向西,身为太府寺少卿的上官仪正策马奔走各个村县,告知关中的黄河汛期就要来了。 让各县防备汛期,这件事全由上官仪一个人在办。 他的能力一直很不错,游说各县,指点乡民准备好疏导水流,做好沟渠排水。 他来到渭水河的上游,这里的水流很是湍急,目光从河道看向远处的一片荒山。 雨水洒在山体上,看到已经有些许泥沙冲下来,还有石头从山腰处滚落。 目光由山体落在了山脚下的田亩。 他叫住一个村民,雨水这么大那村民也是赶着回家。 上官仪与他说明了来意,并且告知了自己的身份,这位村民这才说出了此地的位置,并且这些田亩的归属。 “你们在田地周边用石料围一堵墙,这里怕是要闹山洪了。” 那村民不知道太府寺少卿是什么官,他也解释道这些事情要经过当地的县丞,由县丞来主持才能安排。 雨势越来愈大,雨声淹没了说话声,上官仪只好策马去告知当地的县丞。 此刻长安城内,皇城之中依旧很忙碌。 长孙无忌与魏征谈着话。 “世人无非都是为了权术奔走,张阳却一直在避着权术二字。” 魏征闻言回道:“那小子本就是乡野出身,他不会弄权,也不会权术,你说这些做什么?” 长孙无忌笑着,“还有张阳手下的许敬宗,只知道弄权,却不会术,郑公觉得许敬宗和张阳是同一类人吗?” 在政见上,魏征与长孙无忌素来不和,当俩人各自坐下来时,也能说心平气和地说着话。 再怎么说都是为了大唐的社稷,这两人的终极目标都是一样的。 魏征朗声道:“辅机未免太高看那小子,张阳不是个擅弄权术的人,相比之下,他甚至不如许敬宗之流。” 长孙无忌又道:“可许敬宗十分仰仗他。” “嗯,礼部的一切功绩都是从他开始的,许敬宗自然是要仰仗,除了仰仗他还有别的路可选吗?现在他是礼部尚书,受陛下器重,可若没有张阳,在你赵国公的安排下,他许敬宗可有出头之日?” 长孙无忌不认可魏征的话语,解释道:“以前老夫轻视张阳,也轻视许敬宗,可现在不会了,若没有张阳,他许敬宗一样可以站在朝堂上。” 朝中争斗魏征心知肚明,面对日益壮大的长孙无忌,他有心限制却无力阻挠。 好在面对陛下,长孙无忌不敢放肆。 好在以许敬宗为首的年轻一派也在日益壮大,从一开始就此消彼长。 到现在年轻一派也在壮大,虽说只有礼部一支。 在内治上长孙无忌的实力最强,可在外交上,礼部依旧掌握着绝对的实权,这老狐狸的手伸不到礼部。 魏征站起身不再与他说话,便离开中书省。 这世上总是有一物降一物,长孙无忌就算是再强大也会有他的对手。 这场雨水下了三天,三天时间关中各个河道的水位大涨。 由太府寺少卿上官仪游走各县,劝说各县的县丞早做准备,各县自发地包围田地,疏通河道,开挖沟渠排水。 渭水以东的下游形势很严峻,已经有三个村县出现山洪。 对朝中来说不过是三两场山洪而已,被淹没被埋的田地不算多,影响不了今年的春耕。 朝中依旧不以为意,既然没有出大事,日子还是和以往一样。 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雨水时而下,时而停。 张阳站在骊山山下与上官仪嘱咐着,除了他站在一旁的还有村子里跟随十来个年轻人,都是十五六岁左右的年纪,还有今年刚刚招收的几个老农。 “上官兄,这些天辛苦你了。”张阳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中肯。 上官仪连忙道:“县侯所言不错,近日多地山洪,拦住了几处尚可,可若是这雨水再下也会一发不可收拾。” 抬头看向天空,阴沉沉的天空好像要塌下来。 关中八水,八条河流的水位越发高了。 从地势上来说八水绕长安城,造就了关中的富裕,而这样的水系一旦泛滥,也是难以收拾的。 听着上官仪的讲述,眼下水位倒是止住了,各地的田亩能保住的也都保下来了。 照理说事情到了这一幕该停下了。 “上官兄,你不觉得这个天气暖和得太快了吗?” 天空还是阴沉沉的,可吹来的季风暖和了不少。 张阳皱眉道:“大雨之后,大地潮湿,一旦天晴潮湿的大地就是蚊虫滋生最好的土壤,被淹死的蛇虫鼠蚁,也会成为疫病的来源。” 上官仪正色道:“那便清理河道,清理泥沙。” 张阳稍稍点头,再是叮嘱道:“去医馆让孙思邈挑拣几个医术尚好的人手,到处看看,号召乡民清理泥沙,防治虫害,痢疾和伤寒。” “喏!” 上官仪大声回应着。 再看眼前众人,张阳又道:“兄弟们辛苦了!” 一群半大不小的村中少年,向眼前的县侯行礼,“我等愿为县侯效死!” 张阳摆手道:“效死不至于,你们好好听上官仪的安排。” “喏!” 一群少年有模有样地答应。 上官仪带着他们离开了,张阳坐在山下的石阶上,从怀中拿出一些炒好的豆子。 村子里的几条小狗便围了上来,张阳面带笑容喂着狗。 上官仪又去了医馆,要了几个大夫便急匆匆离开了骊山,他们来到了灞上,以太府寺令让县丞组织乡民清理泥沙。 并且在淤泥和水涝之处撒上一些白色的石粉,用来杀虫害。 石粉是硝石粉,撒在家的四周可以用来驱虫。 这场雨季过了,便是虫蚁疯长的时节。 上官仪又用太府寺令,命乡民不得随意倾倒垃圾,以及随地大小便。 太府寺有令,县丞也都一应答应了。 规矩很多,心中有不满也不敢发作,若真出了什么事,没有按太府寺的要求办事,轻则流放,重则人头落地。 不敢轻慢,凡有风寒者都给汤药,直到痊愈为止。 太府寺行事不求回报,在各地村县之间都称颂着,太府寺的好人好事。 长安城,李世民心中牵挂着黄河汛期的消息,听闻太府寺这两日奔走治理水患颇有成效,心中很是欣慰。 李君羡走入甘露殿,禀报道:“陛下,上官仪带着一伙人离开了骊山。” 李世民稍稍点头,“去做什么?” “回陛下,他们去各地村县清理泥沙,排空水涝,防止虫蚁,防疫病。” 闻言,李世民多了一些赞赏的神色,笑道:“看来朕让他做这个太府寺卿没有看走眼。” 皇帝心中有一种成就感,这种成就感来自眼光与安排。 张阳这小子德行不好,最近有了个难以启齿的古怪癖好。 李世民的脸色带着凝重,又问:“那死人的骨头,张阳将其安葬了吗?” 李君羡回道:“说是让阎大匠绘制那骨架,骊山要收藏起来,阎立大将军让自己的胞弟阎立德代为绘制,现在画作还未交给骊山,那骨架也未安葬。” 闻言,李世民脸色越发凝重,沉声道:“他不将尸骨埋了,现在还留着作甚?” “卑职也不清楚。” “他人呢?” 李君羡慌张回道:“县侯还在骊山,吩咐了上官仪之后,便坐在山下喂狗。” “喂狗?!” 李世民的语调提高了几分,诧异之余更多了几分恼怒。 不只是关中,中原各地都下着雨,黄河沿线出了洛阳之后,河南,山东等地都有内涝发生。 各地有快马到了长安城递交奏章,报明各地的情况。 第七百六十四章 洪水猛兽是骊山 各地的奏章送入了长安城,关中尚且有治理。 可黄河出了洛阳,河道沿线的河南与山东防范并不好。 这一次黄河汛期还是有诸多地方疏于防范。 中原的农业大多都是依靠黄河的小农经济。 依赖黄河,也受制于黄河。 历朝历代没少与黄河作斗争,没少治理。 消息送到了朝中,李世民当即召见了房玄龄,长孙无忌,魏征和褚遂良,岑文本。 拿着各地的奏章,分析着眼下的形势。 甘露殿内,李世民沉声道:“河南三千亩,山东五千亩,这些田地泡了水,你们说说吧。” 长孙无忌的脸色不好看,在各地士族的和官员任用上,与他有很大的关系。 魏征言道:“今年各地的官仓储粮如何?” 岑文本手拿着卷宗回道:“河南有储粮五万石,洛阳与山东也有最够的粮食应付此次水涝,十万石足矣。” 十万石粮食确实够应付这一次的水涝。 让李世民不高兴的是关中对这一次黄河汛期治理上很看重,太府寺的少卿上官仪在雨水刚来之时就已经告知了各地乡县,这才没有酿成隐患。 毕竟中原各地的情况都不同,其他地方也该像关中这样重视。 李世民神色不悦,他不想这一次黄河汛情被有心人利用。 最后皇帝的目光落在长孙无忌身上。 水涝后的治理不成问题,自贞观四年以来中原各地粮食丰收,让大唐有足够的底气应付这一次的水患。 面对陛下的目光,长孙无忌齐声道:“陛下,臣这就去安排人查问各地州府。” 李世民这才点头,板着脸道:“玄龄,你安排人走一遭各地村县查问一番。” “喏。” 魏征忽然道:“陛下,水涝所在各县州府的官吏也该加以惩治。” 李世民点头。 甘露殿内商议许久,从治理到政治再到后续的放粮一切都安排好了。 大唐朝政机构为了这一次水患开始运作起来。 而这一次水患也凸显了一个问题,朝中对各地的管制依旧太过松散。 李世民借着这件事又一次罢免了各地治理不善的诸多官吏,并且由科举选官而来的官吏替补上。 张阳听到这个消息并不觉得意外,太府寺没有太多的权力去管着各地的州府。 杨婶带着两个包裹而来,“县侯,这是秘书监送来的。” 先是放下包袱,婶婶又递来一卷书信,“这是南诏送来的消息。” 张阳打开信件,正是何必大哥送来的消息,他在南诏攻城略地已经拿下了大部分土地,而且还说了会尽快封堵南诏通往关中的消息。 现在他距离南诏的都城已经很近了,南诏王就在太和城内,只要拿下了这座城控制整个南诏就不难。 按照消息送来的时间,年初送去消息,眼下都快六月了才将消息来。 这半年来回时间,等骊山再送信过去,说不定他们已经拿下了南诏。 “这人从哪找来的兵马?”张阳不解地将信烧毁了。 带着几十个人一起入了南诏,现在就能拉起一支上千的队伍一路攻向大和城。 以南诏的兵力,几十个人一伙算一支军,上百人就可以拿下一个村寨,上千人便是一支大军。 这样的一支兵马就可以在南诏所向睥睨了。 张阳也不打算给何必回信了,又拦不住他,又不知道信送到南诏又要等什么年月。 像何必这种人,劝他别做个昏君也没用。 向来是洒脱又闲散惯了,他要留在南诏做个昏君,也就由着他。 至于他说的理想,要在拿下南诏之后,做个南诏王,再与天可汗喝酒的豪言壮语,这家伙到底还记不记得。 他要回来也罢,不回来也罢。 总之何必本就不是骊山能够控制的人呢,从他离开关中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失控了。 张阳将目光放在眼前的卷宗上,这是秘书监送来的。 按照岑文本交代,他希望骊山可以整理好各地的各类赋税,并且制定一个汇总。 张阳看着一份又一份的卷宗,这些卷宗的年份久远,还有前隋大业年间的记录,根本没有参考性。 武德六年之前的卷宗记录也都断档了。 还有不少都是遗失的,或者说不全的。 张阳简单地将这些奏章分类了一番,从大业年间,到武德,再到贞观年,三堆卷宗放在眼前。 大业年间各地很混乱,能够征收的赋税有很多强征,或者是当年税收直接没有。 倒是洛阳的卷册不少,除却长安城中原最繁华的地段也就是洛阳。 再看江南各地的奏章,武德六年之前的赋税也都断档了。 不过武德初年,中原各地都是战乱,没有记录也正常。 天空密布阴云总算是开始消散了,阳光穿透了乌云,抬头看去可以见到一道道光,从云中射出来。 一缕明亮的阳光现在照在骊山上,照在身上也很舒服。 随后起风了,天空的云层移动更快,晌午的时候乌云就完全散去。 蔚蓝色的天空终于出现了,张阳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走入屋中听着媳妇教女儿写字。 家里的炉子上烧着热水,张阳将双脚放在熊大的背上。 教完了女儿写字,李玥又道:“听婶婶说,近日长安城有些传言。” “嗯,什么传言?” “还是因为我们骊山生产太快,从蓝田县与高陵县也加入了我们的生产中,长安城的商贾人心惶惶的。” 张阳笑道:“这是必然的,当一种新的生产方式出现之后,许多商贾自然会担忧自己的经营受到影响。” 现在骊山将简单的下游技术生产,交给了蓝田县与高陵县。 减轻了骊山的负担同时,也提高了效率,充分利用人力。 有道是大家都是坏人,大家都是奸商。 在商贾的眼里骊山也好不到哪儿去。 大家都是坏人,区别就是谁更坏而已。 商人为了利益可以想着法以次充好来获取利益,只要这个利益足够大,吕不韦都可以做宰相。 他们就是一群想尽办法将财富集中在自己手里的混账。 商贾会吃下同类,从而得到对方的生产资源,让自己的规模再次扩大。 骊山是他们的同类,也不像是同类,骊山更像是洪水猛兽,令人畏惧,担忧骊山会一口吃下这些商贾。 “等技术院建设成功,骊山就可以开始培养各行各业的技术人员,掌握技术人员的从业选择,掌握这些人的名字与来历,骊山也就掌握了人力资源。“ 李玥端正坐下,“夫君,人力不该是资源才是。” 张阳倒上一杯茶水,笑道:“历朝历代征发徭役,难道就不是将人力当作资源吗?” 闻言,她还是摇头道:“儒家典籍依旧是官学之重,人就是人,不该是资源,资源是什么?资源是煤石是铁料,是用完就可以丢弃的东西,所以人力不能当作资源。” 张阳差点忘了,人力资源这个词是建立血腥的资本上。 多么没人性的词,可在发展上,在生产制造上,残酷的利益逻辑下,这种词也慢慢被人们接受了。 媳妇不希望这个词出现在大唐,就算骊山真的将人力当作资源,也不能这么说,不能承认,不能说出去。 皇帝就不会将人力当作资源了吗? 张阳颔首道:“那就用劳工派遣的说法,如何?” 李玥明媚一笑,“嗯,这样更好。” “这一次太府寺帮着关中治理河道,关中县乡有不少称颂的人,看来夫君距离开展种植大业又进了一步。” 张阳笑道:“只有天下太平,这个大唐好好的,我们才能发家致富,给子孙后代留下足够挥霍的钱财。” “父皇借这一次水涝又罢免了不少地方官吏,派去了新任官吏去治理。” “你父皇是混账,不论形势怎样,他都在为了权力做打算。” “皇帝就是这样的,对父皇来说无可厚非。” 夫妻俩正谈着话,李渊又让人送来了三头小奶熊,为的是讨好小清清。 太上皇这个曾孙女的宠爱到了一种无以复加的地步。 小清清欣喜地给新来的熊取名:熊九,熊十,熊十一。 张阳索然一叹,“看来我们家真要成熊窝了。” “又不是养不起,多几头熊也好,免得熊大孤独,也可以用来看家护院。” 见到那两头吃了就睡的熊猫,张阳呵呵直笑,“怎么看都不像是能看家护院的。” 家里的熊多了,两年前陛下带来的熊也长大了不少,到了夜里,张阳坐在书房中继续写着要给孩子们上课的教材,听到此起彼伏的鼾声,无奈放下笔。 家里的熊大睡觉打鼾,那几头小熊也跟着打鼾。 像极了乐队演奏,张阳灌下一口茶水,洗漱了一番便早早睡去。 翌日早晨,李泰听到侍卫的禀报怒骂道:“混账!混账!他们都是一群混账!” 李泰在自家院子里发怒,大声道:“他们凭什么说骊山欺凌商贾!” 侍卫站在门口躬身道:“就算骊山欺凌了商贾又如何,不过是群买卖人而已。” 李泰气势汹汹地想要去长安城找他们理论,刚走出村子几步就又回来了。 随后李泰找到了上官仪,俩人一商谈就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事情发生在昨日的崇德坊,如今崇德坊时常有朝中官吏走动,有商贾向朝中的言官告状,说是骊山欺凌商贾,用低廉货物来排挤他们。 骊山的货物价格确实很低廉,以布绢举例,长安城的市价一尺布要二十钱。 而有个别商贾找骊山进货,转手在长安城一卖就只要十个钱。 上官仪刚从治理水患的事情中脱身出来,还没来得及睡个踏实觉就听魏王殿下骂长安城商贾,骂了近半个时辰。 “魏王殿下,这脑残是什么意思?” “姐夫教的。”李泰回道。 上官仪错愕一笑,一边来到自己的办公处收拾着一边解释着其中缘由,“魏王殿下可不要小看这十钱的差距。” “难道商贾就不能少赚一些吗?” 李泰想当然道。 上官仪解释道:“魏王殿下,一尺布从抽丝织布,其中要经过一个个工坊,工坊也是需要赚取银钱的,且说给劳工三钱,工坊赚取三钱,到了染布又是两钱一尺,再到商贾手里,商贾就需要付出之前的所有成本,再拿着成布去坊市贩卖,赚取利润……” 将布匹生产制造再到贩卖的过程讲了一遍,一个完整的产业链缓缓描绘出来。 成本分摊之后,商贾若是按照骊山的价格,一尺布十个钱,那些商贾付完了工坊的成本,用骊山的价格去买确实是亏本的。 李泰挠了挠头,蹲下来看着地上的蚂蚁陷入沉思。 骊山为什么可以用这么低廉的价格卖出去,因为骊山的工厂在生产布匹的时候不需要太多的人力。 只需要三五个人控制流水线让布匹就可以源源不断地出产。 这与手工作坊的效率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手工作坊要提高产量就需要更多的劳工。 可骊山不同,骊山的生产模式相比较,这就像是有人提着桶去河边打水,然后提着桶去浇水。 而骊山的模式就像是有了打水的水车,省力省时很多。 工厂织布只需要挂上数十个捻子,捻子的线头挂在一排排针上,如此缠绕用纺车便可以成布。 更不用说现在有了蒸汽机,只要蒸汽机运转起来,纺车转动起来,自动抽线。 生产效率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也不是人力可以比拟的,如果分成日夜两班可以源源不断地生产。 李泰觉得有些理亏,小声道:“如此说来真是我们欺负这些商贾了?” 上官仪笑道:“魏王殿下,商贾哪有这么大的胆量来告骊山?” “说来也是,商贾是什么人?敢来告状骊山!”李泰心头提气,略有不满,好奇又问:“不对!商贾背后有人撑腰。” “嗯,下官愚见,魏王殿下见笑了。” 李泰冷静下来,迅速分析着,“首先骊山不可能满足整个长安城的需求,那么欺凌商贾就是不成立的,其次骊山的棉布有时季性,对他们的影响并不会很大。” 第七百六十五章 房相来见 李泰皱眉迟疑着,便又问道:“此事我们骊山该如何应对?” 上官仪先是一叹,随着骊山的变化往后的麻烦事只会是更多,淡淡言道:“无妨,置之不理便好。” 李泰不解疑惑,“嗯?” 给了李泰一个肯定的眼神,上官仪点头道:“对。” 听他这般肯定,李泰便又思忖了片刻,随后也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今天还要忙着调度工厂人手,还有一堆事要忙。 长安城内,房玄龄坐在中书省内看了告骊山欺凌商贾的奏章,对这件事也是一笑置之。 房玄龄并不觉得这件事有多么地重要,或者说有那么地严重。 商贾胆敢告骊山?本就是几个商贾的一家之言。 且不说这些商贾背后有没有人操纵,此事都没这么简单。 房玄龄看向眼前的马周与张行成,他颔首道:“你们二人觉得老夫要因为商贾的委屈去为难骊山吗?” 马周是个受人举荐幸进的臣子,在朝中与张行成这般的前隋就入仕的人不同,在御史台任职,他在政事上比其他人更积极。 “房相,下官以为骊山与商贾之争,朝中可坐视之,看往后形势” 张行成听了他的话,也是皱眉思量,这马周说是要坐视骊山与商贾之争未免太过放任。 不过自洛阳的白糖案之后,马周在朝中的地位也高了不少。 现在能够在中书省与房相说话,也是因为他当初的功绩。 后又去了赵郡李家追查,如今才回朝中受陛下的赏识。 见房相看向自己,张行成连忙道:“下官以为马御史之言有失妥当。” 房玄龄颔首道:“你但说无妨。” “喏。”张行成年近五十,目光依旧锐利,他躬身道:“骊山欺凌商贾没有确凿的证据,若要明说不过是商贾与骊山的利益之争,骊山货物廉价是惠于坊民的,而骊山经营至今数年以来一直如此。” “下官疑惑的是为何商贾会在这个时候状告骊山,却在早几年一直不作声,这些商贾的背后多半是有人指使。” 马周沉默着没有言语。 房玄龄打量着俩人,低声道:“马周,你带人去查查,这些商贾背后是否有人指使。” 如此一件事,张行成分析得更有道理。 马周躬身行礼,后又脚步匆匆。 房玄龄依旧端坐着,喝着茶水。 等马周离开了中书省,张行成上前两步小声道:“房相,马周功利心太重。” 房玄龄点头道:“看得出来。” “当真要此人去查问吗?” “难道要置之不理吗?”房玄龄冷哼一声,又道:“不过是些躲在暗处不敢出面的人在借风使力而已。” “原来房相早就看明白了。” “盯着此事便可,朝中暂且先不做决断。” 房玄龄坐在相位上,所在位置所考虑的自然比他们要多。 也不敢再多问了,张行成躬身退下。 不多时,魏征回到中书省,要了几份卷宗。 “老夫听闻有商贾状告骊山?” 房玄龄和善地笑着,“不是多大的一件事,让马周去查问了。” “嗯。”魏征点头,便带着卷宗又匆匆离开了。 房玄龄也站起身走出了中书省,他从中书省一路走出了皇城,在朱雀门下停住脚步,心中思量着眼下的朝堂的形势。 河西走廊的税法给朝中带来了启发。 朝中可以举一反三,用在各处。 从张阳在朝中任职,除却他在礼部行事的所作所为,对朝政倒是涉及甚少。 而这一次的税法,才让房玄龄觉得张阳的这等才能已经到了惊艳的地步。 以为觉得张阳有远见少才干。 他继续迈开脚步朝着家中走去。 在家中,房玄龄见到儿子房遗直正在收拾着书房。 “父亲。”房遗直连忙道:“待孩儿收拾好书房。” 房玄龄颔首道:“明日下了早朝你与老夫走一趟骊山。” 这让房遗直有些意外,不解道:“是因为商贾状告骊山之事?” “你也听闻了?” “崇德坊有不少人议论。” “朝中有许多事比这一次商贾之争更加重要,反倒事关骊山他们倒很有兴致。” 房遗直解释道:“那张阳写过红楼,后又因一篇狂人日记掀起波澜,此人被世家视为仇敌,被士族视为异类,如此人物但凡有事,便会引起众多的议论。” 房玄龄颔首点头,笑道:“是呀,他们都盯着骊山,想要看看张阳这次要怎么做。” “父亲此去骊山是担心张阳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连你都觉得此次商贾之争不简单是吗?” 房遗直点头道:“商贾没有永业的田亩,更不要说入仕了,儿臣以为此事另有原由。” “当初陛下默许张阳离开朝堂,老夫那时什么都没说,有人问,陛下是否对张阳太过眷顾了。” 听父亲这么一说,房遗直又道:“其实父亲很赏识他,只不过张阳需要磨去棱角,一个年轻人有如此才能,正是年纪最好的时候,当在朝堂上一往无前,偏偏却在这时离开。” “不是父亲什么都不说,而是连父亲都觉得张阳就像是一块璞玉,这块璞玉需要打磨,需要磨去一些不如意的地方,如此这块璞玉才能为朝中所用。” “父亲是希望张阳离开朝堂的这些时日可以好好沉淀,这些年的积累也足够他一个生涩少年蜕变到一个合格的中书省接班人。” 说罢,房遗直连忙行礼道:“孩儿言多有失。” 房玄龄闭目没有讲话,其实房遗直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只可惜他是自己的孩子,是当朝房相的孩子。 他的才能注定不能展现于人前,也不能在朝堂上立足。 笑容中带着一些亏欠和无奈,房玄龄又道:“早点休息吧。” “喏。” 商贾之争朝中还未表态,坊间的议论更加议论。 其实从今年的三月开始骊山就没有再向长安城供货了,听说是骊山正在大动土木改建。 陛下正在修凿太液池,骊山也这个时候改建,倒是一件稀奇事情。 而原本的黄河水涝之事反倒是没有太多人议论了。 房玄龄路过崇德坊,在路过外交院的时候看了一眼来往忙碌的官吏。 张阳的才能比之前预想的更好,更重要的是在他的麾下很多的青年才俊。 礼部有如此班底如何不让人羡慕。 如果张阳可以回到朝堂,带来可能不仅仅是他一个人,他可以组建一个班子。 唯独让房玄龄不满意的是,张阳经营骊山却只是为了钱财。 房玄龄出了春明门,坐上了前往骊山的马车。 这两日雨水停歇了,官道上的行人也越多了,马车来到骊山时已经过了晌午。 向村子里的侍卫禀报了来意,是李靖亲自来迎接。 “药师,近来可好?” 房玄龄摆手笑道:“也就那样,朝中要忧虑的事情太多。” 跟上李靖的脚步,房玄龄示意自己的儿子遗直留在村外。 在李靖身边跟着的还有一个小姑娘,她走路双手揣在袖子里,宽大的衣衫显得不合适。 倒是皱眉思索的神情与那张阳一模一样,尤其是眉宇间的那股散之不去的惆怅,好像她这个小丫头也有想不完的事情。 房玄龄笑着抚须道:“你是谁家的孩子?” 小清清努嘴示意骊山,也没有答话。 如此一看,这等性情也是像极了她爹。 李靖苦笑摇头。 房玄龄对这丫头的无礼倒也不介意,反倒是觉得这丫头多了几分灵醒与坦然。 倒是这丫头显得胖了一些,房玄龄又道:“你很像你爹,就是胖了一些。” 小清清依旧揣着手抬首道:“魏王舅舅一直给我吃肉,能不胖吗?” 这孩子长得胖却很白皙,眼神灵动,脚步却很轻盈。 她与关中其他孩子的区别就是健康,这孩子养得太好了,说她胖不如说她比其他孩子要更强壮。 其余人家的孩子可没有这般的灵动。 房玄龄又道:“你爹爹近日都在忙什么?” 小清清扭过头不喜欢这个老气横秋的长辈,回道:“我怎知?我是来找大将军学兵法的。” 李靖连忙解释道:“一些孩子间的胡闹而已。” 房玄龄抚须又道:“你是骊山县侯的孩子,所学所看定然与一般孩子不同。” “我当然与其他孩子不同,我是郡主,而且我还有很多老师,每天都有上不完的课,我要学的也有很多。” “可否告知近日所学?” 小清清这才停下脚步。 房玄龄与李靖的脚步也停下。 她转头看向房玄龄讲道:“蚁巢中的蚂蚁可以配合无间,团结一致地为建设和食物努力,为何长安城如此多的能人却不能团结呢?” 用蚂蚁比作朝堂的官吏? 嗯,很有意思的想法。 房玄龄解释道:“人的想法与蚂蚁是不同的。” 小清清又道:“我知道,因为他们都有各自的利益,蚂蚁有集体,朝堂也有集体,蚂蚁是一种很简单的生灵,她们一心都是为了扩大家园而努力。” “人则不同,人既是独立的个体又能够形成集体,可在集体之中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利益,所以朝中的官吏都不是什么好人。” 这孩子很聪明,蚂蚁是集体,可既是集体的同时又是个体,以此来思考个体利益与集体利益的差别。 听她说朝中的官吏都不是什么好人,房玄龄错愕地笑了,“其实朝中也有好人的。” 小清清的神色多了些怒意,“为何爹爹一心为朝堂为社稷,给朝中的奏章屡屡被驳回,还要受到朝堂的针对。” “这……” 房玄龄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张阳是什么怎么回事?这种事情也能教自己孩子说的吗? 骊山教孩子都是这模样? 走入村子,眼前就是一大片的田地,房屋成排道路整洁。 令人的身心也舒服了不少,这里就有一张石桌,安排得贴心。 随即坐下,对小丫头道:“去将你爹爹唤来,老夫有话与他说。” 小清清朝着远处喊了一声,“熊大!” 一头壮硕的熊便从山林中跑下来。 看那牲口巨大的身躯,很是吓人,看得房玄龄不自觉退后了两步。 等它到了眼前,隐约可以感受到它鼻子中喷出的热气。 见熊大一脸敌意地看着房玄龄这个陌生人,小清清伸手也只能够它的下巴,抚着安慰道:“熊大,他是客人,来见爹爹的。” 这头熊在小丫头的安抚下又温顺了下来,随即俯下身。 她迈着小短腿吃力地爬到熊背上,“走,去找爹爹。” 随后这头熊又跑进了山林中。 房玄龄讶异道:“这孩子如此年幼就能驱使如此牲口,罕见……罕见呐。” 李靖又道:“玄龄可知这孩子怎么说的。” “如何说?” “她也是听公主殿下与县侯说的,她说她是那头熊带大的,在她很小的时候这头熊便照顾着,直到现在。” 房玄龄皱眉不言语,那头熊的身影进了林子便看不到了。 骊山上,张阳正在给家里的三河马修着马蹄,盘腿坐在地上手中拿着一把锉刀,怀抱着它的马蹄使劲打磨着。 这没良心的三河马还在悠哉地吃着草料。 打磨了好一会儿,张阳歇了歇手臂,额头也有了不少的汗水。 好似感觉到了什么,这三河马扭头转了一个身。 马儿目光所向,一头熊跑到华清池边,它身上就是小主人。 三河马与这头熊一直以来都是很敌对,两口牲口顿时如临大敌。 “爹爹,房相来了。” 张阳站起身放下了锉刀,在池边洗着手,皱眉道:“在村口等着?” “嗯,坐在石桌边。” 小清清说着话,下了熊背又去找明达小姨玩去了。 李玥晾晒着家里的书卷,夫君能够不将人力当作资源,又是一件好事。 骊山遇到的麻烦已经够多了,若是可以少一些波折就好了。 张阳洗完手,擦了擦脸,“我去见见房相。” 李玥齐声道:“一起去吧,正好也想听听朝中的看法。” 夫妻俩各自换了衣服,李玥穿着寻常妇人衣衫,平时家里就挺朴素的,也没多少华贵的衣服。(本章完) 第七百六十六章 朝堂是敌人 李玥神色凝重地说着,“这两年朝中屡屡针对骊山,一年两年也就算了,如果一直这样这骊山还过不过了?” 婶婶准备好了茶水与吃食。 面对房相,一家人如临大敌。 李玥看准备充分又道:“骊山与朝堂之间也该有一场谈判了。” 话说得很有气势,下山的时候她还是挽着夫君的手臂。 华清池边,熊大满眼敌意地看着三河马,绕着圈试图寻找攻击的机会。 只是三河马扬起后蹄朝后一踢,熊大毫不意外地被一脚踹入华清池。 等这头熊狼狈地从池水中爬上岸,再看去那马已经昂着骄傲地头离开。 熊大也不是没尝试着追上去报仇,可又能怎么办……跑又跑不过,要打?连近身的机会都没有。 夫妻俩下了山便走到村口,将骊山的主要经营事宜交给了小武和小慧,这位女主人便很少下山。 房玄龄见夫妻俩一起来,便躬身行礼道:“见过公主殿下,见过县侯。” 李玥先开口道:“房相不用多礼。” 随后递上一个木盒子,笑道:“这是自己家做的肥皂,还望房相不要嫌弃。” 房玄龄低着头道:“老夫怎能收,这……” 张阳上前一步又将这一盒肥皂放到房玄龄手中,“房相,这是我们自家做的。” 与直接给与财物不同,是县侯家自己做的肥皂外面是买不到的,价值意义也都不同。 房玄龄点头将这个小盒子放入怀中。 夫妻俩坐下来之后,房相也重新坐好。 李玥从婶婶手中拿过一个水壶,亲自给房相倒上一碗茶水,“这是今年的新茶,房相且尝尝。” 按说传闻中县侯的品行是个无礼的人,眼下夫妻俩这般热情有礼,让房玄龄莫名感到压力。 少有在晚辈面前有这等压力,眼前这对夫妻不容小觑。 心中暗暗给了一个肯定,房玄龄没有拿起茶碗,而是先开口道:“近日听坊间有人状告骊山欺凌商贾,因为此事老夫要来过问县侯。” “房相,我们骊山一直以来只负责生产,对商贾之事很少参与,更不要说欺凌商贾了。” 李玥表现出来的气势很自信,也给了足够的压力,房相代表的就是朝堂,从骊山经营河西走廊,开始主张生产参与赋税,骊山与朝堂就不可能站到一起去。 朝堂是骊山的对手,当家业足够大的时候要面对的便是朝堂对家业的限制。 家业是夫妻俩一起打拼出来的,看在大唐的皇帝是父皇,李玥可以在情面上退让一二,可朝堂一再要挟,骊山也不是没有脾气的。 伴随着她的话语,强势又带着锋芒的语气讲述着现在骊山的态度。 “骊山确实与商贾接触,可骊山一直都是生产方,骊山拿出的是货物,众所周知骊山货物价格低廉,而商贾哄抬价格之事常有,可这些事情都与骊山无关。” 房玄龄稍稍点头。 李玥继续道:“至于我们骊山欺凌商贾?这等从未有过的事,又从何说起,商贾之事乃是商贾,商贾之间的争斗,为何要裹挟骊山?朝中定会给我们家一个公道说法的,房相以为如何?” 张阳喝下一口茶水淡然笑道:“房相,我们骊山从年初就一直停产,到了如今工厂还在建设,并没有拿出货物去兜售,何来欺凌商贾,这等罪名我们骊山不背,希望朝中也可以给予布告,说明骊山的态度。” 终于房玄龄拿出了茶碗,喝下一口茶水,此次来骊山不仅仅是为了欺凌商贾之事。 可面对眼前夫妻俩,房玄龄感受到的压力却是丝毫不少。 很难对付,这是房玄龄的第一个感受,随后叹息一声,“此事经过朝中查问,若骊山与此事无关,自然会给一个答复。” 李玥又道:“在关中,我们骊山的赋税一直都是最多的,可朝堂屡屡针对,从田亩之事,再到赋税,不知是何意思?” 房玄龄神色凝重,低声道:“公主殿下,田亩与赋税一直都是朝中大事。” 李玥的语调高了几分,“房相说得不错,可就算是头等大事,我夫君因为太府寺的差事,鼓励各个乡县种植蔬菜,各县阳奉阴违,朝中视而不见,还请房相指教。” 尽管还是五月,晌午的阳光毒辣,房玄龄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太阳是燥热的,风却是凉快。 一边是自上而下地热,一边又被冷风吹着,这种感觉很不好受。 房玄龄又道:“朝中没有阳奉阴违。” 李玥颔首道:“那就请朝中号召各地乡县,让他们支持我夫君太府寺卿的各项举措,或许房相还在忧虑这项举措的是好是坏,如今高陵县蓝田县种植的蔬菜,两地乡民得到的益处难道还少吗?” “既然是有益处之事,以房相一心为社稷,匡扶天下正义的大度,也该鼓励骊山和太府寺才对。” 张阳坐在一旁听着,这个时候已经拦不住媳妇,这两年她心头一直憋着一口气,当下是不吐不快,朝堂对骊山的针对太多了。 房玄龄也明白了,眼前的夫妻俩是来谈判的。 见场面一时间下不来台,气氛也僵住了,媳妇唱白脸,自己这个县侯也该缓和气氛,张阳清了清嗓子笑道:“房相,我们骊山屡屡遭到朝中针对,这些年太过委屈,这才会有这些话语。” 不停摇着手中的扇子,张阳又道:“还望房相可以告知朝中,朝堂立足于社稷,也该保护骊山,我们家已经入不敷出,若朝中再针对,怕是无以为继。” “张侍郎。”房玄龄这一次用官名称呼,又道:“裴行俭为何迟迟没有消息,安西都护府也没见他的兵马回来?” 张阳再给他续上茶水,“此事应该问许尚书,在下任职太府寺卿以来,很久没有过问礼部的事了。” “房相也不用太过担忧,说不定过些时日就会有消息了,不论怎么样梁建方多半也到了波斯,只是消息来得慢,路途遥远。” 张阳已经不是礼部尚书了,有些事情他不说也不好多问。 商贾之事说罢,夫妻俩没有互相看对方,也没有使眼色,俩人之间却配合默契,天衣无缝。 房玄龄颔首道:“县侯,公主殿下,朝中对骊山的限制也是为了保护。” 正想说话,却见夫君先要开口,李玥又三缄其口没有发声。 “房相,骊山建设一直都是用于民生,我们的理想一直都是富强二字,关中要富强,中原要富强,大唐更要!” 张阳站起身走到房相身边,“朝中不能只是限制骊山,更不能只限制太府寺,也该给予我们便利,不是吗?” “本着我们双方都想要大唐富强的基调上,我希望朝中与骊山可以各自拿出一队代表来进行谈判。” 房玄龄还在思量着,没有当即答应。 张阳又道:“如果骊山更富有了,离不开朝中的支持,将来骊山也可以更好地报效社稷,朝堂与骊山双方要做好沟通,只有保持沟通与联络,才不会有这么多误会,就像当下有人状告骊山欺凌商贾?” “呵!”张阳挥袖不屑道:“真是笑话。” 房玄龄沉声道:“以骊山的财力与人力想要查明这件事也不难吧。” 李玥回道:“房相误会了,骊山从没去查问过此物,不过我们夫妻分析过。” “分析?” 李玥也站起身来回走踱步,回话道:“偏偏就是在黄河水涝发生之后,有人想要借此掩盖黄河治理与水涝灾害的影响,竟可能让朝中将注意力放在骊山与商贾之间。” “煽动之人势必是有与骊山利益有冲突的,与夫君讨论过此事定是某些掌握着大工坊的人,布匹?纸张?或者是印刷和工匠?都有可能,我们骊山不像他们,我们不会煽动人言来裹挟朝堂,骊山还是那句话,希望朝中可以给我们一个公道。” 听明白了眼前夫妻的意思,要查明欺凌商贾的传言,还要给骊山一个公道,广发布告。 第二件事便是骊山与朝堂需要有一场谈话,这场谈判涉及赋税和田亩,以及骊山的将来。 房玄龄起身道:“老夫此来骊山收获不少,就且先回长安城,待到朝堂准备好,届时来骊山谈话。” 张阳微笑道:“房相能够重视这次谈话,对骊山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好事,对朝堂来说也是好事。” 房玄龄喃喃自语地与这对夫妻告别。 等他走到村外,再回想着公主殿下与张阳所表现出来的态度与气势。 多钱善贾,长袖善舞,这骊山已经不是以前了。 公主殿下与张阳也不似以前那样生涩。 宗室外戚中,哪户哪家敢这么说话。 房玄龄从尚书省左仆射到现在的平章事,任相位。 外戚宗室巴结的人众多,房玄龄还是第一次见到有这么一家,不巴结,不奉承,反倒是要和朝中谈条件的人家。 从面见公主殿下与张阳之前的柔和表情,房玄龄此刻又恢复了沉着又严肃的神情。 房遗直等在马车边,见父亲走来连忙迎上去,问道:“谈得如何?” 房玄龄抚须道:“嗯,小看骊山了。” 房遗直又道:“父亲,可需要孩儿做些什么?” 他摆手道:“不用了,先回长安城。” “喏。”房遗直扶着父亲上了马车,便朝着长安城赶去。 送别了房相,夫妻俩一起走在山间小道上。 张阳笑道:“以前我们只是和岑文本他们打交道,以后我们家要面对的是房相,赵国公,郑公等人,他们才是权力的中枢。” “夫君,常说有了实力就要谈条件,不能一味地听之任之。” 站在长安城坊民的立场来看,骊山当真是善良的吗? 对权贵和外戚来说,骊山散钱来收买人心,是可恶的。 对商贾来说,骊山就像是在抽他们的血,骊山的货物如此廉价,让他们商贾如何挣钱? 对关中各大作坊的主人来说,骊山更是穷凶极恶的,给了劳工这么丰厚的报酬,还有拥有如此强大的生产力。 他们手中的劳工言语与反对声更多了,这让他们更难奴役乡民。 钱会让一个人的心智发生变化,就如玄奘所言,骊山有再多的钱那都是身外之物,逐利的人到了最后就是恶贯满盈。 张阳陪着李玥走着,她喜欢看骊山的花花草草,再看看先前种下的果树长得如何,看看山道上的沟渠是否被堵住了。 骊山强大了,骊山有钱了,家业这么大了就要走上正轨。 从以前的小打小闹如今俨然成了一个大集团,那么这个集团想要长久安然无恙,就需要打点。 打点人脉,打点与朝堂的关系。 李玥手中拿着一根松枝,松枝在山路两边的野草上挥打着,见夫君忽然笑了,便问道:“这是在笑什么?” “在笑咱们女儿说过的话。” 张阳牵着她的笑道:“女儿说朝堂就是土匪。” 李玥丢了手中的松枝,“你教的?” “我不会教咱们女儿说这样的话,多半都是你皇爷爷教她这么说的。” 见媳妇皱眉想着,张阳又道:“你皇爷爷还教她怎么造反,你这个做娘的也不管管。” 李玥不屑扭过头,“你这个做爹的也不管。” 深夜,杨婶照顾着小郡主睡下,再看公主与皇子也都睡了,目光看向主屋,书房内的灯火还亮着,目光所见是两个身影。 公主殿下身影一手拿着书卷,县侯拿着笔。 还能隐约听到书房内的谈话声,似乎夫妻俩发生了一些争执。 “这一次谈判就不用皇爷爷出面了,他老人家又什么都不懂。” “如果你父皇也来了,骊山就会很被动。” “就算是父皇来了,也要就事论事。” 谈判人选的名单有上官仪,武士彟,欧阳询,李泰,李孝恭。 说起就事论事,李玥有些心虚还是在名单上添了李渊。 “小慧和小武也一起过去,她们对骊山的账目清楚,可以协助夫君。”(本章完) 第七百六十七章 社稷的一部分 准备这一次谈判,就像是战前准备,直到李玥觉得人选没有问题了,这才去休息。 长安城内,依旧是一片繁华的景象,唐人身上有傲气,有狂妄,就算是自大一些,也不会有人拦着。 自今年贞观第十二个年头,大唐社稷的趋向平稳,称颂天可汗之声响彻四夷。 大漠自南向北,诸国各部修建天可汗大道,连通安西都护府与瀚海都护府。 有文人墨客在长安城挥洒文采,有武人壮士在酒肆内怒喝不止。 在长安城的传说太多了,人们为之议论的故事也越来越多。 张大安走在长安城的街道上,好像这一刻所有人都觉得,大唐会更好,会更强。 走过一个街巷,他听到了几个贩子的议论,说是今年送来长安城的货物更少了。 又有人说起骊山的工厂停工有半年了,关中几个大作坊出产的货物越来越少了。 张大安的脚步依旧,走入一个空旷的街巷听着自己的脚步声,来到热闹的朱雀大街上,他听着街道上人们的话语声,有人说起今年的粮食又便宜了。 明明洛阳发生了这等大事,黄河淹了数千亩田地,长安城的粮食还这么便宜。 张大安知道这是因为官仓及时补粮的缘故,光是骊山酿酒的消耗根本不足以让长安城的粮价上升。 继续走着他又听说了长安城的各类货物都涨价。 走到礼部的官邸内,张大安又听到了几个小吏议论着朝中的纸张又快用完了,可是骊山的工厂还是停工的状态。 人都忘乎所以,就好像整个长安城的人都在醉生梦死。 中书省,郑公魏征刚从忙碌中回来,问向一旁的小吏,“房相呢?” 岑文本回道:“去了骊山刚回来,也没歇脚就去了门下省。” 闻言,魏征皱眉点头。 岑文本也道:“关中各地的赋税送到骊山,至今没有回信。” 皇城内,此刻已经日近黄昏,有官吏三五成群要去饮酒,也有人急匆匆离开官邸,要去照顾家眷。 三五成群的官吏都在往朱雀门外走去,一路走向热闹的朱雀大街。 房玄龄手拿着卷宗,带着三五小吏,却朝着反方向走着。 他走到秘书监,对正在翻阅卷宗的刘洎道:“整理得如何了?” 刘洎将几份卷宗挑拣了出来,“房相,都准备好了。” 此刻千头万绪,这长安城繁华下还有许多隐患。 房玄龄带着刘洎一路走向甘露殿。 甘露殿内,李世民正用着饭食,听到太监的禀报,他放下碗筷道:“将人请来。” “喏。” 匆忙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房玄龄双手举着卷宗朗声道:“陛下,臣要有要事奏明。” 李世民走上前扶着行礼的房玄龄,“又不是在朝堂,你不用这般地拘谨。” 房玄龄双手递上卷宗,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态,“陛下,这是近日长安城的物价变动,还请陛下明鉴。” 李世民觉得房玄龄的举动很古怪,又伸手接过奏章看着卷宗的内容。 一行行字入眼,是今年年初到现在五月底的物价。 皱眉翻看着,李世民重新坐下来又道:“玄龄,这能说明什么?” 安静的甘露殿中,太监和宫女的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房玄龄颔首道:“陛下,三两银钱变化或许没什么,自年初以来长安的物价一次次地上涨,骊山生产对关中其他作坊的打击巨大,一旦骊山停下生产,长安城内物件便会水涨船高。” 李世民皱眉道:“就算是骊山停产,也不至于让长安城的物价水涨船高。” “一开始臣也是这般以为的,还请陛下细看,一旦骊山停止提供货物,少不了商贾的哄抬。” “况且……”房玄龄的话语顿了顿,又道:“骊山还有火器存在,老臣走了一趟骊山,见过了公主殿下与县侯,老臣与夫妇二人相谈许久,都觉得骊山与朝堂该有一次谈话,此次谈话涉及货物买卖,骊山生产,火器以及田亩赋税。” 李世民苦恼揉着太阳穴,又道:“玄龄,你可知与张阳此子谈条件有多难。” 房玄龄又道:“臣愿亲自带人前往。” 再看房玄龄的神情,骊山与朝堂的关系好似已经到了非谈不可的地步。 朝堂的钱袋子已经有钱了,短时间内不会再缺少银钱。 李世民的神色依旧狐疑,“朝堂真要和骊山谈话吗?” “臣以为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李世民喝下一口茶水没有第一时间表态。 房玄龄躬身道:“陛下,骊山若不加以管束,会超脱朝堂的控制,日后若想要再加以管制就更难了。” “就算是朕派兵围了骊山也不行吗?” 房玄龄终于直起了身子,他低声道:“陛下,就算是围了骊山,现在骊山与当初有什么区别吗?” 李君羡打断了眼前君臣俩人的对话,他朗声道:“陛下,骊山来信。” “递来。” “喏。” 李君羡不知眼前的房相与陛下之间的争论,只是双手捧着书信递上。 信件所用的骊山纸张,李世民打开信纸看着上面的内容,不由地笑了,“好你个张阳,胆敢向朕要五十万贯!玄龄,你也看看。” 房玄龄双手接过信件,看着信中内容,信上所言的是火器铸造的事宜,骊山向陛下递上了一笔价值五十万贯的买卖,并且还在信中说明了骊山与朝堂谈判的意图。 “陛下,骊山不得肆意扩展。” 李世民背过身低声道:“这世上比张阳更恶的人太多了。” 安静片刻,这皇帝终于是叹息一声道:“那就谈,不论是这笔五十万贯的事,还是将来的骊山。” 房玄龄回道:“臣这就去准备。” 甘露殿内作出了决定,等魏征与长孙无忌得知这个消息都很讶异。 以至于,长孙无忌又匆匆去见了一趟陛下。 当所有人都沉浸在这繁华之中,少有人关注到繁华之下暗流涌动。 ,骊山自诩是个生产的集体,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工坊。 而这个巨大的工坊却要和朝堂进行正面的谈判,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有人说朝堂未免大动干戈了。 岑文本匆匆赶往骊山,找到了正在浇菜的骊山主人,“县侯,房相他们已经在安排了,说是三天后就要进行谈话。” 张阳笑道:“有劳文本兄了,吃葡萄吗?” “葡萄?” 还未等岑文本从诧异中回过神,张阳就从李孝恭家的院子里拿出一串葡萄。 葡萄是青绿色的,颗粒很小。 张阳咧嘴笑道:“这是我们自己种出来的葡萄,这些天河间郡王都住在了葡萄架下,每天都带着部曲守着葡萄地。” 岑文本摘下一颗尝了尝,一时间酸涩得神色发苦。 “不好吃,是吧?” “嗯。”岑文本苦着脸不住点头。 “还没成熟,再经过半月的日照,葡萄内部的糖就会通过光照产生甜分,会甜的。” 张阳又笑道:“以前葡萄只有天家才能享用,又或者权贵人家,我们太府寺要做的是希望这葡萄可以走入千家万户,让寻常人都能够吃上葡萄。” 岑文本不解道:“所以关中能种出葡萄?” 张阳点头道:“其实在去年就成功了,关中当然适合种葡萄了,夏季炎热多雨,间有伏旱,秋季凉爽,这便是关中气候,相比中原其他地方,其实关中的光照一直很充足,只不过我们的施肥方式和培植技术不同而已。” 洗去手中的泥,张阳看向渭水的北面,“其实在渭北更适合种葡萄,因为那里的地势更高,地势高就意味着昼夜温差大,白天的光照更充足,种出来的葡萄也会更甜。” 张阳吃下一颗葡萄,并没有因为酸涩得又有些发苦的葡萄表现出不好受,反倒是一脸的笑容。 有这个成果,张阳便觉得吃得这点苦不算什么。 张阳将葡萄放入一个竹篮子中,“文本兄,这一串葡萄就送你了。” 岑文本苦笑着接过,“下官是来告知县侯,朝堂与骊山的谈话就定在三天后,五月三十那天。” 带着他往村口走去,张阳又看向近处正在修缮的一间屋子,这屋子用简易的木架搭建,“这就是骊山与朝堂谈话的地方。” 岑文本停下脚步不解道:“房相为何执意要与骊山谈话,县侯与他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 张阳揣着手站在原地。 “县侯不愿说,下官也不多问了。” “无它,无非就是骊山与朝堂相互依靠罢了,文本兄不用太过忧虑,这一定是一次十分愉快的谈话。” 岑文本连连拱手道:“但愿吧。” 张阳越是这么说,岑文本越是不相信此次谈话能够顺利进行。 上一次也是这样的…… 送别了岑文本,张阳回到家中,媳妇与小慧还在为了这一次的谈判做准备。 张阳四下看了看,“弟弟妹妹们呢?” 李玥头也不抬道:“说是一起摘菜去了,婶婶看着她们的。” “消息送来了,朝中打算在三天后进行谈判。” 整理着骊山账目的徐慧长出一口气,重重地将一册账本放在桌案上,“嗯,来得及。” 骊山正在为了这一次谈判做准备。 而朝堂上,也因为这一次的谈判吵得不可开交。 此次谈判涉及火器铸造,将领中李大亮,程咬金,牛进达等人都要前去。 可谈判这等事文官擅长,文官一派的意思是此次交给他们便好。 武将们又不乐意了,于是在甘露殿又打了起来。 李世民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幕,几近不想当这个皇帝了,随后还是让较为稳重的尉迟恭与秦琼共同前往骊山。 料想程咬金,李大亮,牛进达等人不会就此罢休,李世民也由着他们去了,一群老不修俸禄罚得还是不够多。 这是第一次朝堂与骊山的正式谈话,李世民也打算亲自前往,皇帝要亲自旁听。 深夜,房玄龄坐在自家书房中为这次谈判做着最后的安排。 房遗直推门而入,走入书房内小声道:“父亲,天色不早了。” “唉……” 房玄龄叹息一声,目光依旧放在眼前的奏章上。 见状,房遗直试探着问道:“是因为去骊山谈判之事还未有把握?” 房玄龄只是点头应道:“嗯。” “父亲从骊山回来之后便一直心事重重的,再不休息母亲多半又要发脾气了。” 房玄龄低声道:“去了一趟骊山,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怎会这样?” 房遗直下意识地问。 “姓房的!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屋外传来了家妻卢氏的怒骂声。 房遗直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又道:“娘她……” 闻言,房玄龄搁下笔这才走出了书房。 房遗直摇头苦笑不已,给父亲收拾书房,朝中的奏章也偶尔会看,平日里也可以帮父亲传话办事。 手里拿着书卷,他皱眉想着父亲的话,能让父亲这么评价骊山,张阳到底是个怎样的奇人? 当初也见过他几次,那时候张阳看着很一般。 现在却让父亲这般不安心。 三天时间很短暂,对骊山和朝中来说这三天都是忙碌的。 张阳带着女儿来听师公讲课,课程没有意外地成了小清清的旁听。 听着爹爹和师公谈话就当是上课了。 张公瑾不解道:“当真要如此与朝中谈话吗?” “嗯,先和朝中谈好规矩,往后对骊山有好处。” “你想要从朝中得到什么?” 张阳翘着腿,还摇着手中的蒲扇,感慨道:“当骊山这个生产大集体达到一定规模之后,涉及的利益方也更多了,骊山需要上正轨,需要朝堂给予许可与保障。” “以前没觉得这很重要,是因为那时候骊山的产业并不大,在骊山有朝堂的份子,也有陛下的分红,我要将这些利益整合,将骊山从一个小作坊成为大唐社稷的一部分。” 张公瑾点头道:“嗯,从此没有人再来撼动骊山的地位,你的野心果然很大。” “老师啊……”张阳又道:“大唐太穷苦了,大唐物质基础太差了,我希望这个大唐更美好,更美丽。” 第七百六十八章 这些只是前提 “呵呵,老夫很欣慰你有这等志向,多活一天是一天吧。” 张阳坐在老师的轮椅旁,目光看向远处秦岭山脉,远眺间那山峦的尽头好像就是天涯。 谈判的这天,骊山特意将村子打扫得很干净。 小慧和小武各自捧着一堆小册子,走入了这间接下来要谈判的屋子。 届时会有很多朝中的重要人物坐在这里。 小慧将这些小册子放在每个座位前,小武在一旁烧水,再做一些简单的打扫。 张阳带着李泰,上官仪,武士彟站在村口。 这一次谈判李孝恭终究是没来,他一直有心躲着陛下。 欧阳询老先生平日里还要教孩子们读书写字,现在也分不出心力。 倒是李渊没有推脱,他老人家闲着无事,说是可以来看看。 一队官兵护送着一架架马车而来,率先到眼前的是尉迟恭将军与秦琼将军。 张阳与李泰,上官仪,武士彟一起行礼。 尉迟恭打量着几人道:“就你们四个?” 张阳解释道:“掌管骊山生产调度的只有我等四人。” 尉迟恭冷冷一笑,便走向了屋内。 秦琼翻身下马没有话语,拍了拍张阳的肩膀表示中肯,便在魏王殿下的带路下走入了此次谈判的会议室内。 接着而来的是朝中三三两两的官吏,张阳现在明白了尉迟将军的话语,就你们四个?是骊山谈判的人不够。 因为抬眼一看,来人不少,除了郑公,赵国公,房相,还有褚遂良,唐善识,岑文本,还有马周与张行成,刘洎,这是将整个中书省都带来了? 张阳面色发苦,又只能礼貌微笑迎接众人。 终于一架更华贵的车驾停在眼前,张阳挥去散去眼前的尘土,咳了咳嗓子,见到了下马车的是陛下。 “见过陛下!”张阳带着上官仪与武士彟一起行礼。 李世民颔首点头,“都准备好了?” 张阳回道:“准备好了。”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向会议室,“那就开始。” 不多时李渊也来了,众人一番寒暄行礼后,这才坐定。 这太上皇李渊与陛下坐在上座,再往下便是房相与郑公,还有尉迟恭与秦琼大将军。 之后便是赵国公与一众的文官。 张阳坐在次座,面对眼前的长孙无忌等人道:“这是我们骊山此次谈判的前提条件,事无巨细都写在册子上了,诸位可以先看看。” 说着话,张阳又接过小武递来的茶水,抿了一口后将茶水放在眼前的桌上。 朝中众人对这次谈判感到新奇,新奇的是这种很独特的长桌,还有众人的位置安排。 长孙无忌看完了小册子中所写的几页内容便放下了。 再看众人也放下了册子,三两言语低声议论。 张阳这才开口道:“诸位,册子上已经写明白了我们骊山的要求,本着我们双方保持互通有无的沟通精神,骊山观察长安城货物价格涨幅与银钱往来的形势下,我想先确认一下,往后骊山驰援社稷,朝堂是否一直都能接受。” 房玄龄了然点头,笑道:“自然是接受的。” “嗯。” 张阳点头看向上官仪等人,见众人都点头了,又喝下一口茶水,神色凝重,继续道:“如果这一次会议顺利的话,我希望诸位都可以在这份契约上画押,并且承诺以后不会更改或者取消。” 长孙无忌点头道:“那好,来看看骊山的条件。” 张阳给了小武一个眼神,又是一本本小册子发放下来,众人打开看着其中内容,又是一阵议论。 室内翻看册子的窸窣声与议论声不断。 门外,李靖和张公瑾就坐在这里,俩人都在等着一次谈判的结果。 “药师的腿伤如何了?” 李靖笑道:“若不是阴雨天就没有大碍。” 当年两人都是一起北征突厥的,想起那时候在北面挨冻,彼此相视一笑。 张公瑾坐在轮椅上低声道:“说来张阳这个弟子还是赵国公带来的。” 李靖靠着门沿,目光看着四下,这个时候不能让人打扰此次在骊山的朝议。 “有如此弟子你该高兴才是。” 张公瑾摇头道:“这孩子心里有很多事。” 李靖问道:“没有与你说?” “嗯,药师也该明白的,藏在心里的事情岂会轻易说出去,就算说出来的,又怎知真假。” “看来你也不了解这个弟子。” 屋内,轮到上官仪讲话,他起身先是一礼,“契约一共有六条。” 唐善识问道:“所以我们要从中选择一条?” 上官仪笑道:“不,这是之后骊山与朝堂相互合作的前提,这并不是从中选择一条,而是之后合作的前提,所谓前提,这六条全部答应才能说之后的事。” 闻言,唐善识的目光有些恼怒。 上官仪手中拿着册子朗声道:“首先,朝中需要立即摆出态度拿出布告,骊山是一个生产集体,并不直接参与买卖。” 张行成拍了拍桌案,“上官仪?你父亲是上官弘?” “正是。” 对方问起了身世,上官仪神色不太好看,他很不喜欢别人拿他的父亲说事。 刘洎问道:“骊山生产货物,将货物卖出去,这难道不是买卖行为吗?又怎么能说不参与买卖?” 上官仪又解释道:“骊山会在长安城设置一个交易所在,往后的货物通过骊山设置在城内的交易之处直接外售,我们管这个叫做批发。” “有区别吗?” “有的,骊山作为主体不直接参与长安城的交易,外售批发却可以由朝中直接安排人手,也就是说货物出了骊山,钱货两清,至于之后如何安排,并不在骊山的负责范围内。” 众人一阵交头接耳的议论声,大家皆是神色犯难,第一次听到如此古怪的方式。 光是这六条前提就让人头皮一紧,这光是第一条就如此难办,众人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房玄龄拿着手中的契约,神色凝重,他的目光看向张阳,这位年轻的骊山县侯神色轻松,面对中书省这么多人还是神色轻松的模样。 本来为了这一次谈话,朝中已经准备了很多,不想张阳这一道合作前提,就让众人有力使不上。 更有甚者,原本是打算挫一挫骊山的锐利,此时也只能左看右看不知如何决定。 郑公点头道:“如果批发处是朝中官吏,这一条倒也没有问题。” 长孙无忌又道:“批发是什么意思?” 小武推着一个架子前来,架子底部装着木轮子,架子中的框内放着一块木板,她在木板上画着批发交易的过程,货物从骊山离开进入长安城的具体流程以及步骤。 上官仪又道:“不知道中书省几位以为如何?” 众人都沉默了,还是房玄龄开口道:“朝中可以答应。” 张阳笑道:“多谢房相理解,我们又为将来作出了正确的选择,以后可以减少更多的误会和麻烦。” 这也是骊山规避风险的一种手段,钻了大唐律的空子。 长孙无忌盯着张阳神色很不悦,他是要将骊山从商户的身份中剥离,从而以生产作坊的名义继续立足,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谋划什么。 让人隐约有些不安。 上官仪又道:“朝中需要设立监察官邸,监察长安城内的货物调度,监察商贾是否按时按需交付货税,并且要严令商贾不得大幅涨价和降价,若有货物以次充好或贩卖假货,但有告发,朝中必须追查。” 对眼前骊山几人的种种话语与态度,众人都觉得不舒服。 尤其是对朝中安排,此刻还要建设一个新的官署。 魏征抚须道:“官吏指派也是朝中安排?” 张阳笑道:“郑公所言不错,朝中如何安排人手,骊山不参与。” 长孙无忌忽然问道:“你的目的何在?” 张阳喝着茶水,神色淡然,“很简单,保护长安城众多坊民的利益,朝堂要站在群众这一边,与群众一起监督商贾。” 唐善识忽然笑了,“是当初商贾状告骊山,县侯这是徇私要报复?” 张阳颔首道:“唐兄,你误会了,那些商贾的状告我们没有放在心上,还请你不要用如此狭隘的目光看待骊山。” “可下官怎么看都像是骊山在徇私报复。” 坐在最角落的李泰终于是忍不住了,他起身道:“唐善识,你不要得寸进尺!” 对方朗声道:“骊山横插朝政,敢让朝中新设官邸,你们就不是得寸进尺吗?” “唐善识!你休要放肆!”长孙无忌突然一拍案。 场面终于安静了下来。 所谓鸡多不下蛋,人多瞎捣乱。 就这么一场谈话,朝中带来了这么多人。 是撑场子,还是要给骊山一个下马威? 房玄龄低声道:“商贾确实需要监察,朝中会安排的。” 张阳点头,“还是房相看得长远,既能保护骊山作为生产方的权益,又保证了长安城坊民的利益,这是大好事,我等应该为此庆贺,午时都过了,诸位不如先在骊山用饭,饭后再讨论之后。” 一上午就说了两件事,面对骊山整个中书省的人都来了。 与骊山的谈判是一场硬仗,一开始大家都觉得这一次会很顺利,不想这骊山如此难啃。 小慧走出门外,拍了拍手便有一盆盆菜肴送了进来。 “诸位,这是今年的时季蔬菜,也是我们太府寺的培植作物的成果。” 众人也都饿了,端起碗筷纷纷吃饭。 张阳亲自去给陛下与太上皇倒上茶水,“陛下,在骊山还有一个规矩,那就是劳作时不得饮酒,商讨也是劳作的一部分,今天就不喝酒了。” 李渊笑道:“二郎,你近来气色差了不少。” 李世民叹道:“近来时常睡不好。” 目光看向张阳,李世民又问道:“张阳,你到底想要什么?” “回陛下,骊山需要发展,发展就需要合适的土壤,朝堂需要有完善的规矩,也是为了将来着想。” “你是说如今的朝堂不够完善吗?” 张阳气馁叹道:“陛下,万事都要与时俱进不是吗?当眼下朝堂开始不适应飞速壮大的大唐,是不是也该作出改变。” 李世民摇头,“这是中书省的事,不是你这个骊山县侯可以参与的。” “所以我才让房相带队来骊山谈判。” 话音刚落,张阳又小声道:“赵国公是用什么条件与陛下作出承诺了吗?此次谈判他竟然坐在主使的位置上。” 李世民笑道:“你不用担心辅机会因以前的事针对你,再者说郑公与玄龄也都在。” 张阳看着满朝大臣风卷云残地扫着一盆盆菜肴,皇帝虽这么说了,可心中还是有些芥蒂。 村子里,李玥推着婴儿车带着儿子在村子里散心。 身边是两位婶婶陪同着,带着一些吃食,还有三把油纸伞。 今天的天气晴朗,之所以会带着伞是因为夫君说今日午后可能会下雨。 小清清盘腿坐在熊背上,与娘亲的穿着一样是淡蓝色的布衣。 “娘,爹爹是在和朝中那些大臣打架吗?” 李玥笑道:“自然不是了,你爹爹是为了我们家的将来和朝中大臣谈判。” 她努着嘴又道:“魏王舅舅说谈不好就要打架,爹爹会不会和他们打起来。” 李玥抚着她的脑袋,“其实你爹爹身手很好,力气也很大。” “对方人多势众,要不要让熊大去帮爹爹。”小清清低头瞧了眼这头熊,又觉得不行,改口道:“不如将火炮架在门口,谁敢欺负爹爹就炸了他。” 最头疼的就是女儿心心念念的火炮,自从她用那家伙炸了一次长安城的城墙,便一直惦念想要再玩一次。 李玥带着她来到红拂女身边。 “红拂婶婶。”小清清呼唤道。 红拂女怀抱起她,笑道“今日来早了。” 小清清在怀里嬉笑着,“娘说的,宜早不宜晚。” 李玥向红拂女稍稍屈身一礼。 “你夫君正在和那些大臣谈着?” “嗯,也不知道谈得如何?” 红拂女是个洒脱的女子,她又道:“你们家的孩子也好,你夫君也好,都很厉害。” 暖风吹起李玥两鬓的发丝,她看向正在谈判的那间大房子低声道:“但愿顺利。” 第七百六十九章 天明 屋内的谈判短暂停下了,大家正在吃着饭食,一个木桶中装着的正是葱油拌面。 拿着碗正要去盛面的人,见到桶中已经没有面了,只好尴尬地放下碗筷。 咯嘣,咯嘣……李世民嘴里嚼着胡瓜,又问道:“你们种的这个瓜不错。” 张阳笑道:“回去的时候,陛下多带一些走。” 现在骊山种出来的胡瓜还显小,种子要适应土壤,想要培育出更好胡瓜,需要时间。 唐善识面对眼前的饭食没有太好的胃口,因为骊山给的契约上的条款,令他觉得难以下咽。 “赵国公,我们真的要按照他们说的,要在朝中设置官邸?” 听他这么问,长孙无忌低声道:“嗯,且答应也无妨。” “朝中一定要对骊山退让吗?” “善识,这不是退让,这是为了社稷。” 只要骊山的要求不影响社稷大业,长孙无忌也可以答应这些契约。 饭后,众人消食小半个时辰,上官仪的心情很不错,看到大家能够满足这些饭食,说明太府寺的成果还是很好的。 收拾完桌案,将饭食撤走之后,小武和小慧耐心倒着茶水。 众人重新落座,有人打开契约又重新看了起来,有人饭后犯困打了一个哈欠。 张阳继续道:“契约的具体细节可以再商谈,但在骊山看来朝中需要向骊山拿出更好的态度,那我来说接下来的第三条。” 看看众人的脸色,张阳的目光落在房玄龄身上,道:“一直以来朝中与骊山的账务已经到了庞杂的地步。” 话音刚落,只见小武解开了墙边的绳子,一张图呈现在众人面前。 小慧面对众人开口道:“这是骊山与朝中的往来,其中有纸张,还有酒水的分成,赋税。” 她的语气还显得生涩,面对这么多朝中官吏,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讲话。 小武接过话语道:“诸位,我们骊山打算将这些整合,并且用部份的产业作为交换。” 图上有一个圆,这个圆分割成了好几块,并且象征着各个账目的往来以及数目。 长孙无忌神色凝重地看着这张图,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朝中与骊山的账目往来竟然高达近十万贯。 随后他的目光看向岑文本。 而岑文本的神色沉重淡然,在他看来这已经持续很久了。 长孙无忌问道:“岑文本,当真如图上这般。” “回赵国公,数额与份额都是没错的。” 他沉着地回话着。 张阳喝下一口茶水,继续道:“首先骊山打算将造纸与纸张回收,这两样都交给以换取骊山在河西走廊的经营权。” 长孙无忌正色道:“什么样的经营权?” “由骊山与朝中共同主持河西走廊的经营,并且骊山在货物定价上有自己的权力。” 张阳颔首继续道:“举个例子,一坛酒水在关中的价格三十钱,在关外的价格是六十钱,而骊山的酒水更好,所以在价格上可以提高,简而言之,骊山可以自己来定货物的价格,并且能够与市价不同。” 底下的人又是一阵议论,长孙无忌再问道:“若是骊山哄抬价格,朝中该如何?” “赵国公,市场的发展并不是这么简单的,而且骊山只是对外会抬高价格,因为价格是根据成本来算的,骊山需要为将来的人力以及运输成本的提高作出风险的规避。” 长孙无忌思索着这番话,在寻找着话语中的陷阱。 底下又是一片议论,在众人看来骊山是想要权力还要在朝中寻得便利? 见眼前的众人犹豫不定,张阳又道:“骊山货物在长安可以以批发的方式售出,可到了河西走廊希望有自主决定价格的权力。” “如果朝中不答应呢?” 也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不合时宜的一句话。 张阳的身体后倾,将后背靠在椅子上,笑道:“骊山有一笔价值五十万贯的订单,其中包括一万门火炮若是朝中不答应,那么骊山只能保持现状。” 这五十万贯的话语一出来,众人皆是一惊。 房玄龄起身道:“什么时辰了?” 小武回道:“快申时了。” 朝中需要骊山的火器,长孙无忌眼神中带着一些怒意,似乎是在说在火器面前,骊山有足够的资格和朝中的谈条件,并且这个条件朝中必须要答应。 张阳也起身道:“诸位且先休息一个时辰。” 日近黄昏,小武和小慧离开了,接下来就没有她们的事情了。 小慧低声道;“师父的条件对朝中来说很苛刻吧。” 小武双手背负点头道:“确实很苛刻,既要朝中帮忙监察商贾,又要在河西走廊给予骊山足够的便利。” 小清清正在不远处练武,红拂女与李玥正说着话。 这一场谈判从上午开始的,现在都快到黄昏天了,还未结束。 小慧思量片刻道:“从去年开始,骊山就亏钱了,按照师父与老师之前的规划,骊山往后还要亏损几年,在没有看到盈利的拐点之前,骊山需要避开很多风险,以后一旦形势有变,立刻可以通过与朝中的契约来保全自己的利益。”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小武觉得与小慧已经有了差距。 无论是在经营还是整理账目上,小慧的能力都更胜一筹。 而且对骊山的将来的规划,她的认知更加清晰。 在这一点上,小武觉得自己不如小慧这般才思敏捷。 李玥正和红拂女说着养生事宜,见俩人回来了,笑道:“坐吧,他们谈得如何?” 小武疲惫地坐下,低声道:“中书省那些人一个个都像是要围猎骊山家业的恶人。” 小慧解释道:“嗯,还在谈。” 闻言,小清清快步跑来,“小武姨姨,小慧姨姨,爹爹和他们打起来了没有。” 小慧拉着她的手道:“哪能这么轻易动手,现在谈得还算是顺利。” 这一场谈判一直持续到了夜里,众人还坐在屋内,期间有不少人去了茅厕,一盏盏油灯点亮。 张阳用价值五十万贯的火器订单与朝中谈判,这个条件也朝中咬着牙也认下了。 李世民打量着这个女婿,随着骊山的无理条件越来越多,皇帝脸上挂着笑意,手中的拳头越攥越紧。 张阳喝下一口茶水,“我们太府寺打算在关中推行退耕还林之策,将原本不能用于耕种的荒地栽种树木,而且今年汛期关中出现的山洪,我们太府寺觉得可以选择一些山地用于植树。” 房玄龄狐疑道:“太府寺的事与骊山相关吗?” 张阳笑道:“房相,其实骊山培育作物已经很久了,而且我觉得太府寺与骊山暂时合并在一起是最好的。” “暂时?”长孙无忌质疑道。 “没错,等时机成熟了,骊山会将太府寺职权交给朝中。”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相视一眼。 张阳继续道:“那就说一下第五条,往后骊山的所有经营制造朝中不得插手,不得过问,并且骊山有自主的决定权,在经过对当下时局的判断,骊山有自主的权力决定是否生产或者中断生产。” 李世民听着这些话黑着脸,咬牙低声道:“父皇,他就差没有说骊山可以公然抗旨。” 李渊笑道:“二郎,你还是小看了这小子。” 屋内灯火通明,李世民看着众人的神色嗓音低沉,“当初就该将他吊死在承天门前。” 李渊品着茶水感慨道:“当初要是将他杀了,你就得不到火器了,张阳其实活得很明白,他知道什么该要什么不该要。” 见房玄龄的目光看来,李世民稍稍点头。 在火器面前,朝中又退让了一步。 唐善识与一众官吏已经听不下去,他起身带着一拨人气愤地离开。 上官仪神色冷静地看着众人,有这么一种说不上来的沉重感,这种感觉很不舒服。 在骊山住了这么多年,以自己的感受,骊山的一切都显得很轻便。 骊山也有上下级之分,但在个人身份上没有这么明显的高低之分。 他将目光看在正在与房相商谈的张阳,从去年到现在,骊山准备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往后的全力生产。 上官仪明白,骊山要加大建设,往后要用尽全力发展,发展不能被朝中掣肘。 “那么我们来谈最后一条,朝中同意太府寺植树的前提下,我们骊山可以出资来修建官道,改建道路,修建河渠,朝中可以经过朝议,在进行朝议时骊山有权进行反驳。” 张阳颔首看着众人,“也就是说朝中不能像以前那样一口否决太府寺要修凿河渠的要求。” 众人的神色很不好看,面对眼前这个县侯的叫板,众人的目光看向房相。 以及一直没有说话的陛下。 房玄龄缓缓站起身,“你们都先出去。” 岑文本带着众人站起身,脚步窸窸窣窣地离开了这间屋子。 屋内就剩下了房相,郑公与赵国公,还有陛下以及骊山的众人。 此刻众人站在屋外,等着屋内的结论。 唐善识不停地怒骂着,他觉得骊山的这种咄咄逼人,十分无礼。 骊山县侯狂到没边了。 岑文本站在屋前,目光看向漫天的星辰,夜色已经深了,风也冷了不少。 一个时辰后,房相,郑公与赵国公一起出来了。 随着出来的还有张阳,魏王殿下,上官仪和武士彟。 “这一次与诸位的谈话很愉快。” “张阳,你答应的事情一定要说到做到。” “嗯。” 张阳答应一声,总算是送别了朝中众人,只是陛下与太上皇还在坐在屋内,也不知道这大唐的两位皇帝在谈什么。 走在星夜下,上官仪问道:“县侯,朝堂太过陈旧了。” 张阳回道:“人的学习能力是很强的,只要朝堂有上升力,他们会摒弃不利于社稷的烦琐过程,骊山的经验也会他们嚼碎吸收,从而成为社稷的土壤。” “县侯是个有远虑的人。” “上官兄,这都是为了大唐的社稷,为了大唐的gdp。” 他错愕一笑,“县侯总是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 “我是个有私心的人。” “嗯。” “我想要建设这片土地。” “县侯受在下一礼。”上官仪说罢便是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骊山?” “等可以走入朝堂的时候。” 张阳又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接下来的具体细节交给你与岑文本商谈了。” “在下定当尽力。” “回家休息吧。” 说罢,俩人在这片夜色下各走一边,渐行渐远。 夜里,张阳走回家中,便看到了媳妇坐在炉子边,炉子上放着一个小锅。 锅内传来咕噜咕噜声,她笑道:“都谈完了?” 张阳也在炉子边坐下来,点头道:“嗯,很顺利。” 小慧和小武也包好了饺子,她们将饺子倒入了锅中,不多时李丽质与李治带着醋和碗碟放在桌子上。 张阳坐在媳妇身边,低声道:“原来你们都没睡。” 李玥将发髻挽到耳后,双手放在腿上,“家里有这么重大的事情没有着落,也睡不好。” “女儿呢?” “早就睡下了。” 今天的月光很明亮,她掀开锅盖看了看锅内正在翻滚的饺子,“婶婶说有不少官吏中途离开了,还以为要谈到天亮。” 张阳疲惫地长出一口气,放松着腰背道:“嗯,天也快亮了。” 李治看到饺子都浮了起来,连忙道:“饺子熟了。” 话音刚落,一旁昏昏沉沉的清河,高阳,东阳也来了精神,纷纷围过来捞起饺子吃着。 李玥吃饺子喜欢蘸醋,她咬下一口笑得很满足。 一家人睡到第二天的午时才醒,张阳为自己的贪睡感到一些愧疚,坐在华清池边洗漱着。 耳边是婶婶的话语声,陛下早晨才离开,在谈判过后,大唐的父子两位皇帝聊到天明,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不过从长安城采买物料的婶婶带来了消息,今天早朝的朝堂上又吵了一架,好像是为了高句丽的事又发生了争吵。 已经很久没有去管礼部的事了,现在礼部的事宜都是许敬宗在看着,想来他此刻应该很头疼,这么大一摊子事交到他手中,很锻炼他的能力。(本章完) 第七百七十章 礼部都是猛人 张阳拍了拍弟弟妹妹们的房门,将她们全部叫醒,看着一张张无精打彩的脸。 “赶紧洗漱用饭,等过了午时就是体育课。” 一听是体育课,弟弟妹妹们哀嚎声一片,她们最讨厌体育课了。 李治委屈道:“姐夫的体育课太折磨人了。” 高阳无力点头耷拉着脑袋洗漱着。 阎立本让人送来了骨骼画像,这幅画是他的胞弟阎立德所画。 张阳很满意这幅画卷,有很多细节都被画上,甚至还有骨骼上的裂纹。 杨婶又道:“阎立本让人带话了,说是以后不要再让他们画这些。” 张阳满意地说起画卷,“没想到我们大唐的画师竟然有如此造诣,此等画功当真了得。” 杨婶又道:“阎立德还要为登凌烟阁的功臣们画像,据说每一张画如真人一般。” 张阳笑道:“袁道长给尸骨寻好安葬地了吗?” “袁道长说了,骊山本就是一方好地,在朝南的南麓找一块地便好,而且这具尸骨也是无人认领的。” 这些当年跟随杨广东征高句丽的将士们,或许他们自己也曾想过吧,为国征战战死在他乡,尸骨都没有人来收。 张阳站起身看着这幅骨架,“兄弟,我来安葬你,往后我们做个邻居。” 杨婶苦笑不已,能与死人说做邻居,这种事情也就县侯能说出。 张阳将骨架放在推车上,就这么走向了骊山的南面。 在骊山南麓,找了一个开阔的地方,张阳挥去锄头开始刨地,一边也道:“兄弟,也不知道你姓名,我给你立个碑,就写东征将士墓,你不会介意吧。” 一阵暖风吹过,吹得山林中的松林沙沙作响。 张阳将它埋入坑中,找了一块大小不错的石料,将四角敲平,拿出凿子开始刻字。 最后刻上:张阳敬上。 “我也不知道这个县侯能够做多久,就不刻上名号与官位了,如此您就以后就住在骊山,每年过节我来看看你。” 张阳独自一人将石碑立好,好好地参拜了一番,用酒水淋在石碑前,余下的半壶酒水就放在了碑旁。 “兄弟,我就先回家了。” 说罢,张阳昂首朝着山上走去,弟弟妹妹用过了饭食,便聚在华清池边,准备好上体育课。 “排队,站好!” 听到姐夫号令,从高到矮排得整齐。 张阳又道:“报数!” “一!二!三……” 弟弟妹妹的报数,确认人数没差之后,张阳拿出小本本,“上一次测体能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今天我们还是测体能,先围着华清池跑五圈。” “啊?” “姐夫!我跑不动……” 听她们的哀嚎,张阳无动于衷,一脸森然的笑容,“谁要敢逃,就去打扫熊窝。” 一群孩子只好咬牙,跟着姐夫的脚步开始绕着华清池跑起来。 趁着天日好,李玥还要将藏书阁的书卷都拿出来晾晒,“丽质,你去将藏书阁的窗户都打开。” “嗯。”李丽质应声放下书卷,又走回藏书阁。 今日的早朝到了午时还未结束,不出张大安所料,温挺在新罗与百济的所作所为被朝中知晓了。 百济的使者亲自来大唐告状,诉说着温挺的罪行,这人在百济屠戮,一时间血流漂杵,江水都被染红了。 杀得百济人闻风丧胆,连百济的义慈王都被温挺抓了。 听到这个消息,许敬宗也是倒吸一口凉气,猛士!真猛士也,一个人带兵就把百济王给拿下了。 虽说百济地方不大,也不得了。 朝中为这件事争吵不休,只有那个百济的使者哭哭啼啼。 眼下还有一卷军报,那就是王玄策向吐蕃借兵,带着一万吐蕃人与三千西域兵马和三百关中子弟,攻打天竺。 也不知道现在战事如何,是听吐蕃送来的战报才知道了这件事。 李世民面无表情听着这些消息,礼部还真是人才济济,个个都身怀绝技?一个人就敢去攻打百济? 还有那王玄策当真天下无敌了?一个人带着一万兵马就要去灭了天竺? 张阳那双招子……真匪夷所思。 县侯呀县侯,你到底留给了下官一个什么样的摊子?许敬宗心想着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这礼部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生猛,又会打仗又会治理,就像是那裴行俭在波斯…… 刘洎站出朝班道:“陛下,这温挺乃是当初礼部安排在辽东的护卫,此人受命修建安东都护府,当尽自己职责,竟私自带兵攻打百济!若不加严惩,礼部只会继续胡作非为。” 闻言,许敬宗头皮一紧,心中暗骂好你个刘洎到底你也姓了长孙。 李世民沉声道:“许敬宗,你来说说。” 见陛下给了自己的辩解的机会,许敬宗心领神会走出朝班,神情镇定,回道:“陛下,那百济义慈王为君无道,治下民不聊生,荒诞腐败,宠信恩古等小人,更是将诸多百济旧臣流放,此人囚禁谏官,数次言语对大唐不敬。” 转头,许敬宗看向百济使者,朗声道:“这位使者,下官所言可对?” 那使者跪在地上,犹如趴着,一身衣服破破烂烂又在哆嗦,他支支吾吾道:“是……是。” 许敬宗转回身又道:“陛下,我礼部秉承张尚书志向,为天下太平,为世间和平作出努力。” 刘洎冷哼道:“杀的百济血流成河,还口口声声为了和平,太平?真是天大的笑话!” “刘洎!”许敬宗当即呛声道:“你休要栽赃我礼部,温挺讨伐百济乃是民心所向,讨伐义慈王那是正义之举,我大唐上国当该灭了此等祸国殃民之辈,以儆效尤!” “以儆效尤?许敬宗你好大的口气,老夫看来你就是为屠戮找借口,若诸国都以为我大唐是如何虎狼,往后如何来朝。” “放屁!我大唐国力强盛,小国皆奉大唐为上国,如何敢不来?” “不来就灭了他们是吗?” 许敬宗指着他大声道:“刘洎!你不要欺人太甚。” 朝堂上,俩人大声吵着,如骂街一般就差动手了。 “够了!”李世民终于开口喝道。 俩人同时住口,躬身行礼。 李世民沉声道:“那百济义慈王当真如此胡作非为?” 许敬宗连忙道:“禀陛下,自张尚书带着礼部主持诸国邦交,从不无故出兵。” 刘洎道:“呵,不无故出兵?我看是你们善收罗罪名。” 许敬宗跳脚怒喝:“刘洎,你再胡诌某家与你拼了。” 眼看俩人又要吵起来,房玄龄也是满头的黑线一头的乱麻。 李世民摇头叹息,最近这朝堂风气真是越来越差了。 李义府走出朝班道:“陛下,此刻温挺既拿下了义慈王,不如将其押到长安城受审,是非曲直自然清楚。” 马周也站出朝班,朗声道:“陛下,不得只听礼部一家之言,朝中应当派出官吏,看看礼部所言是真是假。” 中书舍人高季辅随即站出朝班,又道:“陛下,臣以为不用这般费力安排,要明白其中是非曲直只要召见百济乡民便可。” 朝中一片议论声,只有武将这一片静悄悄的。 早朝到了现在,大家都是饥肠辘辘,看着几个文官喋喋不休,众武将心中甚是烦恼,想揍人。 刘洎又道:“陛下,就算百济的义慈王再无道,温挺其人杀戮过甚乃是事实。” 李义府咬着牙此刻也忍不了了,叫骂道:“狗贼,你有证据吗?” “你说谁狗贼!”刘洎的额头青筋直冒。 李世民闭着眼不去看闹哄哄一幕。 长孙无忌沉声道:“陛下,就依高季辅所言,马周安排御史派人去百济查问便可。” “嗯。” 陛下点头了,众人又不再言语,李义府剐了一眼那百济使者,也走回了朝班。 李世民拿出一份战报,“王玄策带着吐蕃兵马去攻打天竺,梁建方又送来战报说裴行俭因战事无法脱身,诸位如何看。” 说起此事又是许敬宗站出朝班,他这个礼部尚书太忙了,近来忙得几天不着家,家里的妻子都怀疑是不是养了外室。 心中委屈不知从何说起,陛下问话不得不答,他苦着脸又道:“陛下,梁建方将军的忧虑是因大食人秋日便会卷土重来,先有天竺人驰援大食人,才有此次讨伐,此乃大唐立威之战,不容小觑。” 李世民皱眉道:“如此说来梁建方是担忧大食人会在秋季动兵,王玄策与裴行俭独木难支,无法应付?” 许敬宗躬身道:“正是如此。” 说来向西方增兵,本就是陛下的意思,不论梁建方是不是需要驰援,都要顺着陛下的心意说。 李义府心底对许敬宗又多了几分佩服。 见李世民的目光又看向武将这边,李大亮站出朝班道:“陛下,末将愿领兵驰援梁建方,王玄策各部。” 牛进达也站出朝班,“陛下,末将愿往。” 眼见站出朝班的武将越来越多,李世民收起目光,再问道:“辅机,你以为呢?” 长孙无忌又道:“陛下,臣以为此事需另作商榷。” “还商榷!”程咬金叫板道:“大食人秋季就要动兵,梁建方就带这点兵马,他们的命还管不管了。” 长孙无忌黑着脸道:“正是西征干系甚大,才要商榷。” “再商榷波斯就要失守了。” “老匹夫不知粮秣饷钱几何,张口就要出兵,不知所谓。” “长孙老儿!”程咬金一边扒开秦琼拦着的手,就要冲上去与长孙无忌干架。 李世民苦恼地扶着额头,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 这场朝会又开不下去了。 不出所料,陛下离开之后。 在礼部与中书省,武将与文官们的新仇旧恨作用下,太极殿又打起来了。 这大唐江山如何是好。 骊山,张阳收到了中书省送来了契约,并且五十万贯的费用铁料以及煤石偿付。 皇帝拿不出五十万贯,可坐拥江山的李世民有的是资源。 当蒸汽机的鸣笛声响起,骊山终于可以开足马力生产。 李玥将这份契约放入一个盒子中,放在自家书架的最高处,这是让骊山生产没有后顾之忧的重要契约。 小清清正在骑着自己的小自行车,来到爹爹的车间。 张阳正在给一个底火装置做着最后的工序,见女儿来了皱眉道:“饿了?” 她骑着小自行车吱呀吱呀作响,问道:“爹爹,大唐要西征了。” 张阳脱下自己的手套,拿下围裙抱起她,“嗯,大唐要强大就需西征。” “西征就会强大吗?” “嗯,这个世界很大很大,这世界还有很多的宝藏,得到了宝藏越多,大唐的国力就会日益昌盛,现在的突厥人西域人都以成为唐人为荣。” “爹爹,我也想去打仗!” “好呀,你想去攻打哪里?” “长安!” 她不假思索地回答。 张阳的笑容僵硬在脸上,要怪就怪孩子娘,到处给这孩子找老师。 现在李渊教她造反,红拂女教她身手,还有李靖大将军偶尔会教她兵法。 更有老师张公瑾教她谋略,还跟着欧阳询老先生学文化。 她的老师太多了,这孩子一心想着去炸长安城。 张阳又道:“皇帝在长安城,那是你外公,是你娘的父皇,怎么能自家人打自家人。” 小清清靠着爹爹的臂膀小声道:“他们欺负骊山。” “有朝一日,爹爹帮你欺负回去。” “真的吗?” 这孩子将信将疑,目光中带着狐疑,很快变为不信。 张阳抱着女儿走出车间,耐心道:“你现在还小,还不能领兵打仗。” “我会长大的,哼!”她扭头挣扎着,挣脱爹爹的怀抱,又去照顾弟弟了。 儿子小心安正在学走路,现在可以勉强地跑几步了。 骊山不能被欺负,先前有商贾状告骊山这件事看似不计较,程处默还是暗中派人去查问了。 群众的力量是强大的,不断有人来报信,将背后之人一步步挖出来。 红烧肉帮最大的优势便是群众基础,因为帮中人士皆是惩奸除恶的豪侠之辈。(本章完) 第七百七十一章 “深深自责” 三两天地查问就明白了对方的来历,有些时候群众的调查能力比朝堂官吏更强。 程处默与李泰站在渭水的河边,远处正有人正在栽树。 通过之前骊山与朝堂的谈判,在火器面前陛下与中书终于是让步了,也答应了太府寺的退耕还林举措。 李泰低声道:“姐夫常说具体问题要具体地分析,现在虽说是可以植树了,但往后要扩大植树的范围,还需要更多的工作。” 现在魏王俨然成了骊山人,也不知道张阳这人哪里来这么强大的感染力。 张阳是什么样,他就能把骊山人也变成什么样。 程处默神色严峻,目光如炬地看向前方,沉声道:“我妻子怀了娃了。” 还以为处默这小子一本正经能说出什么话。 不料却是这么一件事,李泰惆怅道:“巧了,我家妻子也怀了孩子,你家那个几个月了。” “四个月。”处默神色麻木道。 “我家三个月。”李泰也道。 两人惆怅地站在一起,低声道:“既然事情已经查明白,想来还是那李政藻阴魂不散。” 程处默小声问道:“这件事要和张阳说吗?” 李泰索然一叹,无奈道:“骊山的敌人不缺他一个,姐夫不问这些事许久,他现在整日都在忙着太府寺那些事,至于李政藻鼓动商贾状告骊山这件事,多半也会放任不予理会。” “此事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行!”李泰多了几分坚决,又强硬道:“既然此事朝中已经开始查问了,就按我们红烧肉帮的老规矩办,既是官府之事,就让官府查办,我们将相干一应人等交给官府。” 程处默重重点头,他也觉得这样最好,随即又问道:“魏王殿下?” 李泰神色凝重道:“又怎么了?” “这张阳该不会要成圣人了吧。” 闻言,李泰回头看了一眼骊山,低语道:“不可能。” 总给人一种骊山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李泰使劲晃了晃脑袋道:“姐夫要是成了圣人,这天下的读书人都该一头撞死。” 当圣人是需要有品德和道德的,与姐夫一路走来,坏事做了不少。 姐夫不可能成为圣人的。 李泰心中笃定,又道:“最近工部那边又派来了不少工匠,还要去盯着。” 程处默神色严肃的点头道:“嗯,他肯定不会成圣人的。” 骊山上,李孝恭又让人送来了一串葡萄。 张阳吃了一颗,味道还显得涩,模样倒是不错,距离成熟还需要一些时日。 “娘,我们为什么要种葡萄。” 听到女儿的疑惑,李玥低声道:“在长安城买葡萄要花好多好多银钱。” “葡萄很值钱吗?” 这个年纪的孩子是最活跃的,她的衣服和布鞋又穿不下了,李玥一边缝着衣裙的裙摆,又道:“嗯,葡萄放在以前是只有皇帝和权贵人家才能吃的。” 小清清又吃了一口葡萄,“那我们家种出了葡萄是不是要发财了。” 李玥摇头解释道:“你爹爹的志向大着呢,他希望全天下人都吃得起葡萄,以后若关中人人都可以种,那大家都能吃上葡萄了。” 张阳瞧着徐慧和小武写的生产计划,神色凝重地喝下一口茶水,“锻铁和铸造分开之后,炉子够用吗?” 小慧回道:“嗯,分了五个炉子。” 张阳将生产计划重新交给这俩人,点头道:“你们也休息休息,这两天挺辛苦的。” 小武嬉笑道:“师父,我们不辛苦。” “嗯!”小慧也重重点头,“我们骊山要富有,要富强。” 张阳错愕一笑,“等葡萄熟了,就将小慧的爹也请来,我们骊山摆个宴席。” 走回自家的书房,张阳的目光看向挂在墙上的一张图,这张图是骊山发展的未来图景。 三座巨大的工厂坐落在北面,山麓南侧又是一片巨大的田亩。 除却居住区,在骊山的东面便是一座技术院校,这座建筑很庞大,占地十余亩,建设的初衷就是为了能够容纳上千人。 以往骊山都是夯实自己的基础,做好自己的根基,好好保存实力。 张阳看着图不自觉皱眉,现在的骊山生产需要上马,就要全军掉头,后路变前路。 开足马力进行生产,并且技术院校修建完成后,开展对大唐人力资源的掠夺。 掌握了人力资源和技术发展,骊山就可以走在时代的最前列。 “县侯,礼部许敬宗到村口了。” 屋外传来了杨婶的话语声。 张阳收起思绪,站起身顺便带着一筐咸鸭蛋走下山。 六月天的骊山看着生机勃勃,从这里远眺就能看到沿着渭水河畔,有一群孩子正在种树。 李丽质带着弟弟妹妹,还有一些村子里的孩子在河边玩闹着树苗也种得稀稀拉拉,顺便让她们玩耍放松身心。 走到山下,从村中房屋间的小道走过,就遇到了李孝恭。 他手里拿着一串葡萄正一颗颗地往嘴里送着。 张阳好奇道:“这葡萄还没熟,您不要这么着急吃。” 李孝恭咧嘴笑道:“也快熟了,味道虽说差了一些。” “嗯,到了七月就会甜的。” “这一百亩地的葡萄可以卖多少银钱?” 张阳一路走着思索道:“不少吧。” 被李孝恭重重一拍肩头,张阳又道:“今年这一季的葡萄成功了,我们就要再次扩大种植面积,往后关中的葡萄会越来越多。” “种的越多赚得越多。” “您说笑了,葡萄多了就不这么值钱,往后就和寻常的瓜果一样,各家各户都能吃得起。” 张阳揣手又道:“这大唐的物质基础太差了,连吃一口葡萄都困难重重,河间郡王呐……” “嗯。” “任重道远呀。” “你小子是个有大志向的人。” 骊山会成为一个巨大的资源吞吐机器,或许当李世民回过神的时候,发现骊山聚敛的钱财越来越多,也不知道这位天可汗会不会和骊山拼了老命。 张阳皱眉思索着,多了几分担忧之色,想要控制人力资源,就先要有人力资源。 这种事情就像是自己耕耘,自己去收获。 并没有现成的财富能够让自己去捞的。 也难怪技校在发展建设中显得格外地重要。 技术人才永远都是不可或缺的,掌管了资源就掌握了生产,掌握了技术人才,才算是掌握了生产力。 张阳觉得朝中迟早会明白这些道理,长孙无忌这只老狐狸的眼光歹毒。 不管他现在察觉到了多少,往后这人还会继续给骊山制造麻烦。 “河间郡王,骊山缺人。” “还缺人?” “嗯,缺少一个能够帮助骊山在朝中周旋的人。” 李孝恭顿时头皮一紧,又道:“你又要做坏事了?” 张阳笑道:“崇义公子最近做什么嗯?” 看李孝恭瞪大了眼睛,心说动谁不好,不能动他家的儿子,李崇义是要继承家业的。 就算他在礼部也不过是插科打诨之余,让自己的儿子更像个无所事事的权贵子弟。 张阳又道:“随口一问。” 李孝恭这才收回目光,低语道:“那南瓜好吃吗?” 张阳又道:“南瓜还没长好呢,今年刚刚种下一亩,哪能这么快就吃到。” “不对呀!”思绪一转,张阳诧异道:“您最近怎么和胖子一样,一心关心吃食了。” 李孝恭爽朗一笑,搭着肩膀笑道:“你是太府寺卿,你女儿管老夫一声阿爷,老夫也算是半个太府寺卿,自然要看着田亩之事。” “您这用亲戚攀官职的行为,需要批评才是。” “你且放心,朝中要是敢欺负太府寺……” “就上吊给他们看是吗?” “呵……”李孝恭卷起袖口道:“某家与他们拼了!” 走到了村口,许敬宗手里拿着一卷图纸便等在村口,“下官见过县侯,见过河间郡王。” 张阳了然道:“老许,这么多时日不见,你这气色怎么又差了。” 许敬宗感慨道:“礼部近日挺忙碌的。” 递给他一篮子的咸鸭蛋,张阳又道:“这些咸鸭蛋你拿回去吃,不是多么贵重,你也要注意身体。” “多谢县侯。” 许敬宗接过了篮子,目光再看向李孝恭。 张阳摆手道:“河间郡王是自家人,你有话直说便是。” “喏。”许敬宗又是躬身一礼,言道:“还是因为高句丽那温挺公子的事,是下官办事不周,让百济的使者逃窜到了长安,昨日就在太极殿告状。” 见张阳没有回话,许敬宗放低自己的声音,又道:“县侯,下官以为此事古怪,按说这个百济的使者远道而来,从辽东走到长安城,这半道上没被猛兽吃了,也没有被人劫了。” 张阳揣着手道:“这说明我们大唐治安好呀。” “下官百思不解,总觉得此事太过顺利了。” “难不成这个百济使者是假冒的?” 许敬宗摇头道:“大素他们看过印信国书,还有这人说话的口音,不像是假冒的,倒像是有人从辽东把人接到了长安城。” 李孝恭像个雕像,在风中站立沉默不语,巍然不动。 张阳凑近问道:“老许,你的意思是这群众中有坏人?” “嗯。” 许敬宗神色严峻,脸上的担忧之色更重。 有时候觉得许敬宗这人办事能力还是很强。 可有时候觉得这家伙太过多疑了,一件看似很简单的事情,在他眼里可能就充满了阴谋诡计。 “老许,你都一大把年纪,就不能活得单纯一些吗?不要总是想如此多的阴谋诡计,能活着到长安说不定就是他运气好。” 许敬宗神色多了几分委屈,“县侯不在朝堂,礼部面对中书省咄咄逼人已然是退无可退了,昨日在朝堂又与中书那帮家伙打了一架。” “打赢了吗?” 张阳忽然问道。 “中书那帮家伙也讨不到好,下官不会丢了县侯的脸,豁出这条老命也不能让这些人动我们礼部。” “好!”李孝恭终于发声了,中气十足地说了一个字。 说罢,他又恢复了雕像的模样,再次一言不发,巍然不动。 许敬宗又道:“朝堂有坏人,下官实在是……” 张阳补充道:“实在是纯真不起来对不对。” “正是如此。” 说来在大唐的朝堂混,傻白甜往往会吃亏,比如说李泰就常说那李承乾就是个傻白甜,早晚有一天被人算计死。 能够在贞观一朝立足的人都是前隋动乱至今活下来的人精,长孙无忌,房玄龄,高士廉之辈那可都是修炼多年的老贼。 要不怎么说就连老师都告诫,不要和长孙无忌斗,他要想捏死骊山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老师向来是个悲观的人,难免言过其实,总是将事情往最坏的方向考虑,长孙老贼想要捏死骊山也没这么容易。 三人站在村口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许敬宗不傻白甜,当年礼部也就大家三个人而已。 现在许敬宗得到了当初许诺给他的仕途。 许敬宗不是傻白甜,他睚眦必报。 “县侯,当年温彦博老先生临终前有言,他家的后辈全听县侯的号令,如今温挺在百济大杀四方……” “杀得好!”李孝恭忽然又道。 许敬宗抬眼一看,见人又恢复了石化的状态,又小声道:“这河间郡王……” 张阳摆手道:“你不用见怪,吃葡萄吃的。” 许敬宗尴尬一笑擦去额头的汗水,继续说百济的事情。 “早年今年年初的时候,礼部好几次派人去给温挺送信,让他收敛一点,可温挺始终没有给回复,下官也考虑过是因为当年温彦博老先生过世对他的打击太大了,想要杀点人也正常。” “杀多了杀少了,礼部全看在县侯的情面也能照顾他。”许敬宗越说面色越苦。 “都是下官办事不力,让这百济的使者逃窜了出来,如今事情败露下官已是有口难辨。” 张阳揣着手来回踱步,思索半晌。 “其实此事要是朝中不知道也就罢了,礼部帮忙堵住消息也不难,说来也怪下官,应该提醒温挺公子,让他杀人杀干净,少留点活口,也不至于现在这般。” 许敬宗一边诉苦着,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第七百七十二章 那就拯救世间 再看许敬宗的表情,很是真诚,自责都快到骨子里了。 张阳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忧了,温挺不是礼部的人,你大可以撇干净。” “县侯说笑了,当初温挺帮助大安拿下了高句丽都城,还不求回报,就算他现在不想着要回报,下官也将他当礼部的自己人,他的死活礼部管定了。” 话音刚落,李孝恭的大手掌重重拍在了许敬宗的肩头,以示肯定。 有情有义的人都是值得佩服的,尤其是许敬宗这一番话,让李孝恭想起了当年的英年早逝的生死之交。 许敬宗又道:“温彦博老先生有交代,说是他家后辈全听县侯安排。” 张阳点头道:“他老人家确实这般说过,只要拿下了高句丽,温挺等太原温家的后辈都可以听我号令。” 这是一支不小的力量,温老先生不显山露水,老人家当年的人脉很广,门生旧故众多。 老先生已经过世了,礼部虽说履行了承诺,这支力量也不能轻易动用。 人情是有限的,有些时候用过一次便少一次。 老先生留给骊山的力量只能使用一次,人走了人心也散了。 再大的人情只要帮一次也就还清了。 所谓听从骊山号令,老先生又不在,那就不过是个人情而已。 许敬宗低声道:“下官想请县侯书信一封送到辽东,让温挺就此收手,礼部去信劝不住他,只要县侯一句话,他定会收手的。” 张阳心中对温老感觉是复杂的,一来敬重这位老先生的立场,二来敬重多于交情。 “我不打算写信给温挺。” “啊……啊?” 许敬宗一时间语窒,脑海中确认了好几遍是不是听错了,又道:“县侯?” 张阳清了清嗓子又道:“杀就杀吧,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开心就好。” “可是朝中……” “老许,你的目光不能这般短见,朝中那些家伙是读什么书入仕为官的?是圣贤书。” “……” 许敬宗愣在原地,疯狂思索着接下来的对策,甚至已经想好了告老辞官的借口。 张阳对他道:“百济与新罗向来都是东海的祸乱根源,若这两片地方不平定,高句丽也难以安定,可对?” 回了回神,许敬宗想哭的心都有了,“县侯难不成还要温挺去拿下新罗?” “那是自然,不仅在这个时候不能劝温挺收手,还要继续进取新罗,秋季的时候我会让人送些火器过去,让他打个痛快。” 说着话,张阳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着图,“辽东南下这个地界便是东海的边陲之地,大唐也需要秉承着一统的理念,将陈旧的落后的分封观念抛弃掉。” “我们用划分郡县制,进行教化,辽东的南面半道肃清稳定之后,往后不论是向北挺进或出海,都有巨大的益处。” 李孝恭瞧着张阳的图,这小子随手一画就能将辽东地形画得这般详细,到底是看了多少遍,果然是他早有谋夺之心。 他说得很对,从地势上来看辽东半岛很重要,乃是中原的东大门,事关大唐的东面能否高枕无忧,也正如他所言,北进或出海都是上上之选。 往后若再有战端,中原便不用再被动防守,或者出关平乱。 李孝恭又觉得张阳想得太轻巧了。 自汉以来辽东动乱频发,不是没有原因的。 出了幽州,辽东的平原会逐渐收窄,并最终在燕山山脉的东端形成一条狭长的走廊,这条走廊一直向东北延伸,最终与辽河平原连成一体。 这种地势是最容易屯兵防守的,一旦有势力在辽东盘踞窥伺中原便是一个棘手的存在。 要治理谈和容易,李孝恭觉得张阳想得太简单。 当年司马懿征辽东杀了多少人,到了之后几年,还是恢复了混乱的局面。 杨广东征又如何? 李孝恭眉头紧锁,换了姿势又成了一个雕像。 张阳已经习惯了将事情一股脑说给许敬宗,之后的事情全交给他去办。 一改之前的纠结神色,许敬宗神色坚定又果决,“他们只是想要维稳,不思进取,当该让这些人警醒。” 张阳颔首道:“老许,我们不该瞻前顾后的,既然他们不进取,我们就要更加奋进,如果他们想要沆瀣一气,我们就要拯救大唐,拯救朝堂,如果所有人都想要毁了世间,我们既要拯救自己,也要拯救大唐社稷。” 许敬宗激动得都快哭了,他吸了吸鼻子感动道:“县侯真乃我辈楷模,下官受教。” 张阳重重点头,“纵是前路崎岖,我们也要一往无前。” “县侯说的是,要一往无前!” 许敬宗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一般,他坚定道:“这辽东,以后就是骊山的!” “嗯?” “不!是大唐的!都是大唐的。” 张阳这才满意点头,目光看向他手里的一卷纸,拿在手里好久了,激动的时候用力过度,此刻有些褶皱。 “这是……” 闻言,许敬宗这才回过神,匆忙打开了这张图,“忘了与县侯说了,经过昨日的朝议,陛下已决意西征大食,往后不只是驰援波斯了,而是大唐要西进。” “好事呀,我等当庆贺之。” 纸张铺开是一张巨大的地图,地图一直扩张到了波斯地界,上面有四五条行军路线。 许敬宗又道:“这张图是裴行俭都护安排人送来的。” 说起打仗,李孝恭也来了兴致凑上来仔细看着。 由裴行俭这个安西都护府的都护组建的队伍,唐人,西域人,突厥人,波斯人,高昌人,还有诸多西域的旧部组成的一支大军。 梁建方将军的大军到了之后,现在聚集在波斯的兵马至少有六万。 还有王玄策已经在吐蕃借到一万兵马,正在讨伐天竺人。 如果这一次讨伐天竺顺利,王玄策带着借来的兵马顺路也来驰援,那么吐蕃人也会参与这场大战。 这是一支由中原各族力量凝聚起来的大军,所有人一致对外。 从一开始的驰援波斯抵御大食,现在一改先前的局势,改成以大唐为首诸国诸部大军汇聚在一起,在波斯展开一场中亚大战。 张阳低声道:“现在的局势便是中原各族凝聚在一起对抗外敌,多半是一场惊世大战。” 少有的作战规模,少有的作战参与范围之广。 许敬宗又道:“大食人最快在秋季动兵,说是已经集结了六十万大军。” 李孝恭着急地一拳打在地上,“若老夫再年轻十岁,定要奔赴波斯灭了他大食人。” 张阳扶了扶他的腰背,笑道:“您老这腰背骑马都够呛,还是罢了。” 李孝恭索然一叹转过身不再看地图。 天可汗威名享誉四海的好处此刻也体现出来了,李世民可以指挥突厥人,西域人,也可以指挥吐蕃人。 这些人都还未真正地归心与同化,往后总能努力再努力。 李孝恭又问:“大食人哪里来的六十万大军?” 许敬宗拱手回道:“河间郡王有所不知,大食人前几年一直在打仗,他们的地盘扩张很快,说是有六十万大军,其中投降大食人的小国也不少,征收而来的人口也可用于作战。” “在梁建方大将军眼中大食人不过是群散兵游勇,不足为惧。” “呵,梁建方?” 李孝恭冷哼道:“当年老夫驰骋天下之时,他不过是个小小裨将。” 许敬宗又道:“陛下还未定下后续驰援西征的将领,朝中对此事的议论颇多,依旧很多人主和,他们觉得驰援波斯便可,不可轻易与大食人开战。” 张阳的目光看着行军路线,战争是双方的事情,就算大唐想要议和,也要看大食答应不答应。 “穆斯阿布那小子也回大食了吧。” 许敬宗点头道:“从脚程来看……该到了。” 听着许敬宗禀报完波斯的事情,裴行俭暂时还不能回来,梁建方需要他帮忙治理波斯与整顿兵马。 给王玄策的时间并不多,吐蕃的一万兵马都是他借来的,能打多久还不好说。 所以平灭天竺一战必须速战速决。 张阳尝试着用老师的角度来考虑问题,考虑到最坏的情况,王玄策短时间无法扫平天竺,他就要在天竺杀出一条路,然后直扑波斯,在最快的时间内与裴行俭兵合一处。 如果裴行俭与他的默契足够好的话,可以与王玄策前后夹击天竺。 这要建立在裴行俭能够分兵的基础上。 自己并不在波斯地界,消息来得迟缓,可能朝中再等到消息时,王玄策就已经把他们灭了。 许敬宗又将地图收起来,“此图还要拿给中书省那些人看,下官就先告辞了。” 张阳微笑着道:“你注意休息,不要太劳累了。” 临走前,许敬宗又叮嘱,“陛下又在催火炮了,还望县侯抓紧。” “让陛下放心。” 看他行礼后脚步匆匆离开。 骊山的生产任务很重,朝中铸造火炮用的铁桶,底火装置只能交给骊山造。 压力比当初小了很多,虽说一下子拿不出一万门火炮,三两千还是没有问题的。 况且骊山的工厂改建后,效能比之以往更好。 看李孝恭还痴痴地看着许敬宗的背影,张阳低声道:“如此望眼欲穿,陛下也不会让河间郡王去波斯的。” “老夫回想往昔,那些年当真快活。” “您现在不也挺快活的。” 李孝恭摇头一叹,又吃了一颗葡萄。 “没熟的葡萄少吃点,别坏了肚子。” “嗯嗯。” 他点着头还在往嘴里送着葡萄。 骊山的几座工厂正在运作,李泰在连接蒸汽机轮子处装了几个连接杆。 只要轮子带着连接杆转动,车间就可以缓慢地运作起来,铁料经过煅烧之后,会有一个大铁块放下来,重重地压在通红的铁料上,这是第一次锻打,之后便交给后方的铁匠反复锻打。 每一次敲打,都会有一些黑色的杂质脱落,如此反复煅打之后再要回炉子重新烧。 第二个炉子内的温度更高,会将金属烧软化后放入一个模具中,进行塑形。 张阳瞧着江师傅使用车床,打磨着底火的底座。 一个圆盘的底部在老师傅手里逐渐打磨平滑,他擦了擦汗水道:“有了这个车床省事不少。” 江师傅又道:“等他们将新的蒸汽机做出来,说是下一个蒸汽机的模样会小很多,可以放在车间里就会省力更多。” 张阳递给他一杯茶水,“其实不用您老亲自来做这些事。” 江师傅脱去粗布手套,再洗了洗满是褶皱的手,喝着茶水道:“没用过这东西,就是想要试试。” 张阳笑道:“以后会有更好的。” “是呀,魏王殿下也好,你也好,你们这些年轻人都很灵醒,我们想不到不敢想的事情,你们总能做出来。” 江师傅坐在房间中,打量着一张张图纸。 “先前朝中送来的那些岩砂还放着。” 他说着话,眯眼看图纸,老师傅的眼神不是太好,看图越来越吃力了。 “你说那些东西都是用来烧制琉璃的,现在这点人手忙得不可开交。” 张阳看着架子上的一个个零件低声道:“不着急,先把朝中要的底火都造出来。” 江师傅放下图纸抚须道:“听闻,你要将骊山的技术教给别人?” “是因为那技术院的事吗?” “嗯,他们都在议论。” 张阳看了一旁的卧榻,这是江师傅平时休息的地方,也是这里唯一卧榻所在。 “技术发展不能止步不前,更好的技术也没有这么容易被别人掌握,很多技术都是通过知识积累成就的,也需要理论基础,就算是他们见过蒸汽机,也造不出来。” 江师傅笑道:“老朽真是年纪大了,年纪大咯。” 张阳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便将这里的铸造好的零件放入推车上,“您老不用做这么多,往后这些活交给牛大哥他们。” “好不容易见到这些瑰宝,想多看看,多用用,等老朽去世的那天也不会有遗憾了。” 第七百七十三章 张阳最厉害的本领 听到江师傅的话,张阳的脚步稍稍停下,笑道:“您老放心,骊山技术不会就此停下的。” 他老人家的目光依旧放在图纸上,点着头也不言语。 骊山技术院建设的第三个月,已经初具雏形,开始招揽各行各业能人工匠做老师。 今天一个消息送到了骊山,王珪老先生要回长安了。 这位老先生因先前在终南山隐居却得了一场重病,他们的家人带他来长安寻医。 张阳正与李泰坐在村口等着老先生的到来,商量着骊山技术院的安排。 李泰拿着一本小册子记录着,念道:“厨子,土木泥瓦匠,纺织,数术,铁匠,农学……姐夫呀。” “嗯?” “这个马夫也要招揽吗?” 张阳笑道:“魏王殿下招揽到军中有经验的马夫吗?” 李泰思量片刻,又道:“倒是可以。” “我们的马夫和寻常的马夫不同,军中需要有养马的马夫,而且可以管上千匹马匹的好马夫。” 李泰挠了挠头,“此等马夫需到河西走廊的养马场找。” 说着话时,一架马车缓缓而来,张阳这才站起身迎接。 马车到了近前,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下马车,老先生拄着拐杖,下了马车脚步缓慢走来。 张阳拱手道:“老先生许久不见了。” 王珪上下打量张阳,又看向李泰点头道:“五年了吧,是许久不见了。” 李泰连忙上前搀扶,又道:“老先生近来身体如何?” 王珪咳了咳嗓子又道:“腿脚不便了。” 上一次见老先生还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现在再见却老得这般快。 王珪又道:“老夫说了就老死在终南山,家里人不愿老夫死在那荒山野岭,还想着老头子多活俩年。” 张阳带着老先生走向医馆又道:“您老的家人没有一起来吗?” 远处传来一声炸响,这又是一次开炮,程咬金他们发现如果火药不够了,那就往桶中放入一包裹的石子和刀片,将其压实这样炸出去也能伤人。 见老先生好奇地望向村口,寻声张望着。 张阳解释道:“骊山造出了火器,陛下就派了兵马来试用。” 王珪抚须道:“难道不是陛下要攻打骊山?” “老先生说笑了,陛下不会攻打骊山的。” 看他依旧是一脸的狐疑,张阳带着他继续往医馆走去,“您老不用担心骊山。” “嗯,张公瑾还没死吗?” “老师还养着病呢。” 王珪忽然停下脚步,不住地摇头,“老夫都要老死了,他怎还活着?” 李泰跟在一旁讲着,“老先生,骊山是个养人好地方。” 给王珪老先生养病的信心,让他觉得在骊山养病就能让身体好起来。 孙神医的药经依旧没有编写好,他给王珪正脉片刻,诊断道:“年纪大了就不要风餐露宿,身体已经不如年轻人了,住在山林中寒气太重,静养半月老朽再看看。” 给了一个很模糊的诊断,孙神医不能当即确认老先生的病症。 需要在骊山静养一段时间,慢慢观察病情。 李泰给老先生安排住处。 张阳也听着老先生说着近日来世家发生的事情。 那李政藻已经家道中落,赵郡李氏帮他付清了债之后,也是元气大伤。 而他这个人也被赵郡李氏赶了出来,现在只能住在潼关。 太原一带时常有士子闹事,说起来是裴宣机的工作又有了新的进展,如今反世家的人越来越多。 王珪又道:“是世家内部自顾不暇,才会让陛下这一次西征如此顺利,如若不然这等穷兵黩武之事哪有这般顺利。” 张阳问道:“多谢老先生告知在下这些。” 王珪拄着拐杖又道:“无妨,就算是老夫不说,这些事情你也早晚会知晓的。” 走到老师家门口,张公瑾正在和欧阳询说着话。 像是见到了多年未见的老友,张公瑾很客气地将家里的另外一把轮椅送给了王珪。 这样一来村子里又多了一个坐轮椅的人。 坐在轮椅上总比卧床不起来的好。 张阳回到了山上,要继续为底火装置忙碌,车间外放着三大车的圆盘子与零件。 小清清光是看着就觉得头皮发麻,她低声道:“爹爹,这么多的东西能做完吗?” 张阳带好布手套,穿好围裙,将这些零件倒角,攻丝,组装,又对女儿道:“做得完。” 李玥将一碗面条放在车间外的桌案上,嘱咐道:“趁热先吃了。” 张阳点着头双手依旧忙着手头上的事情,有些零件尺寸过大过小的要挑拣出来,还有些组装不上的要拿回去返工。 挑拣一个打磨一个,很是仔细 小清清牵着娘亲的手问道:“有这么多,爹爹做不完的。” 李玥对她道:“你知道,你爹爹最厉害的本领是什么吗?” “嗯?是什么?” “我们这个家就是你爹爹一砖一瓦搭起来的,用了三年的时间把我们这个家建起来了,哪里的砖块不结实,哪里的瓦片渗水,你爹爹一清二楚,这世上有些事对别人来说望而却步,只能放弃。” 李玥抱起她低声道:“别人做不完的事你爹爹能够做完,他总是能一步一步坚持下去。” “是吗?” “嗯。”李玥给女儿整理着头发又道:“你爹爹总是有这样的耐心,他从不心焦气躁,再难再累的事他都能一点点地完成。” 等傍晚时分,小清清再去车间外看,门前碗中的面条已经吃完了。 爹爹用一天的时间,竟然做完了两车的零件,还剩下一车零件明天也能完成。 “爹爹,好厉害!”小清清眨巴眼道。 张阳见状笑道:“爹爹怎么厉害了?” 她的神情俏皮又有些骄傲,“若是换作别人,早就放弃了,这是娘说的。” “这有什么厉害的。” “就是很厉害。” 张阳再将车间收拾干净,关上门,一天的忙碌就此结束了,他笑道:“耐心也是一种本领吧。” 她嬉笑着,好似又学到了什么,“爹爹建设新家都用了三年时间,那三年肯定比现在辛苦多了。” “不过是三年而已,这世上有些事情要坚持数十年,乃至一辈子,你爹爹这些事算不得什么的。” 贞观十二年的六月,王珪从终南山迁居到了骊山,他的病情陛下也很牵挂,特意派了太医署的卢照邻前来询问。 卢照邻对骊山这个很讨厌,太医署人手欠缺,有骊山的“功劳” 就是因为骊山一直都在广招大夫,有经验的有本领的大夫,能去骊山的都去了,更何况有孙神医坐镇,更是让天下医者趋之若鹜。 骊山的医馆很大,能够容纳数百个病人,并且还给调养。 去骊山看病的人也越来越多。 李泰看着卢照邻黑着脸来,给王珪老先生问诊后又黑着脸要离开,便问道:“卢医正似对骊山有怨气。” 卢照邻闻言望了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那张阳现在就在山上。” “姐夫自从接王老先生来骊山之后,很久没有下山了。” “王珪老先生的病下官看过了,要及时调养,风寒入侵,心肺已经受损,腿脚不便就是因为寒气入体导致,药石已经无用,如邹国公那般,只能调养了。” 李泰点头,“孙神医已经说过了。” 卢照邻又看了一眼医馆,那医馆就坐落在骊山村外,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李泰感慨着,“自从姐夫建设了这个医馆以来,每年都在亏钱,最好的时候也是进出持平,这两年又是接连亏损,即便如此姐夫还坚持要将这个医馆办下去。” 卢照邻对这些事情没有兴趣,又道:“魏王殿下,下官还要将老先生的病情告知陛下,就先告辞了。” “慢着,慢着!”李泰跟上脚步拿出一份小册子递给他,“还请卢医正过目。” 卢照邻皱眉道:“这是什么?” 李泰解释道:“这是我们骊山招师的条件,月钱一千钱到一百钱,具体看能力判别,您要是有兴趣也可以来骊山教人医术。” “又是想要招人?你们骊山到底要如何才能满足。”。 李泰颔首道:“您不要误会,其实您可以继续任职朝中的医正,也可以兼领骊山的老师,我们骊山不会打扰您在朝中的官职,月钱可以照拿。” “你们还招收泥瓦匠?还要厨子?” 李泰笑道:“我们骊山技术院包容万象,教人生存之技能,为后世传承,或许您不屑与厨子或泥瓦匠为伍,虽说我们骊山技术院还未建设好,但我们一直秉持着所有职业技能都平等对待。” 卢照邻多看了一眼,又道:“魏王殿下盛情下官心领了,只是宫中的事放不下。” “无妨,您可以先考虑考虑,我们也可以等。” 卢照邻就这么走了,李泰站在村前目送。 “就这么让他离开了?” 身后传来程处默的话语声,李泰点头道:“就这样足够了。” “人就这么走了,招揽不到。”程处默又强调道:“到现在为止,这技术院一个夫子都没有。” 李泰神色从容,淡然自若,“处默,人之所学总会教给自己认可的人,或者是弟子和孩子。” 程处默点头道:“那是自然,谁会将自己的本领教给一群素未谋面的人。” 李泰叹道:“这就是为什么自秦以来这么多的本领与技术失传的原因。” 他拿出一块铜镜,低声道:“至今为止姐夫与我还未破解这面铜镜,它是如何将背面的图样照映出来的,本王寻遍了典籍也未找出它的铸造之法。” 程处默又强调道:“骊山技术院到现在还没一个正式的夫子。” 李泰颔首道:“会有的,自父皇将卫府改制折冲府后,年满二十岁的男子才能从军,可现在十三岁到十十五六的年轻人又在做什么,难道他们要一直不学无术吗?” 程处默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没有明白其中意思。 李泰又道:“正是因为有这么多人需要学本领,只要有足够的需要,技术院就一定可以兴盛起来,让那些孩子不成为地痞闲汉,不成为街巷里的盗贼,让他们可以学得谋生本领,这不仅仅是骊山技术院的目标,它也会成为很多人的目标。” “处默,你觉得本王说得对吗?” 程咬金不住摇头,挠着下巴的胡子,越发苦恼了。 渭水的河畔边种着一排树苗,这些树苗从骊山开始向着东西两面而去。 上官仪一脸忧心地路过,就被程处默叫住了,“上官兄,过来饮酒!” “也好,也好。” 上官仪点头没有拒绝。 大家都是从长安城一起来到骊山的,现在上官仪依旧是红烧肉帮的军师担当。 酒肆内很热闹,程处默招揽了几个小厮之后,他的妻子也可以安心等着孩子出生。 酒水倒入碗中,程处默讲着:“要不是怀着孩子,家里的婆娘还不愿意某家多找几个小厮来做事。” 现在的酒肆比之前又扩大了一亩地。 程处默又道:“骊山西面官道上,还有一间酒肆,某家本想将那家店也盘下来,张阳那小子怎么都不答应。” 李泰了然点头道:“处默是说当初那家最早的酒肆?” 程处默重重点头,又给上官仪倒上酒水。 李泰解释道:“那家酒肆是姐夫起家的地方,他与当年的一位故人有承诺,至今空置着是等着故人归来。” “哪位故人?” 李泰笑道:“处默兄有所不知,姐夫当初也不容易,过去的事情就不说了,我们喝酒。” 三人的酒碗一碰,齐齐灌下酒水,意犹未尽。 这种喝酒方式是从张阳那边学来的,一旦适应之后就会发现这种碰酒碗的方式很有意思,也能感觉到人情往来,大家都已经熟门熟路了。 只是偏偏张阳不在这里饮酒,这让三人觉得酒水少了一些滋味。 这段时间,张阳就像是闭关了,不过问山下的事情,如无必要也不下山了。 程处默皱眉道:“就是那位姓何的?” 李泰点头道:“说是去了岭南,到现在还没回来。” 第七百七十四章 赞普的伤疤 红烧肉帮已经将人派出去了,到处打听虬髯客的消息,就像是陛下在前几年就派人去查问过一样。 到现在也没有找到人在哪儿。 若是虬髯客打算隐姓埋名,换个身份活着,他若不想走出来,想要找到他,谈何容易,除非这位豪侠想要主动站出来。 这又成了红烧肉帮一件悬而未决的事。 朝中,今日的朝堂上又吵成了一片,对温挺屠戮百济人之事,礼部拿出了坚决维护的态度与中书省的刘洎等人硬钢到底。 在讨伐百济这件事上,礼部态度坚决,非要拿下百济不可,一统辽东势在必行。 下朝之后,文臣武将三三两两走出太极殿。 张大安低声道:“坚持要拿下百济是骊山的意思?” 许敬宗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低声道:“一统辽东是大唐必须要做的事情,如果他们不做,那就我们礼部来做,只要陛下没下旨让温挺收兵,管他中书省如何言之凿凿。” 李义府跟上脚步也附和道:“许尚书说的是,我大唐要一统辽东!” 温挺手中只有一千余人,连百济王都拿下了,这个战果确实不错,只不过要给此人功劳很难,以现在中书省的态度,他回来之后能否平安还不好说,甚至会降罪。 张大素笑道:“百济和新罗的兵力本就不多,那不过是一个州府大小的地方,高句丽尚且还有坚城可守,新罗与百济什么都没有,据下官所知,他们能号召的兵马也都是渔民罢了,大唐出动一支三百人的府兵也能扫平。” 当年的张大素出关去过西域和高昌,此人通晓关外诸多的小国的情况。 自当年和魏王殿下一起编撰括地志与关外地理之后,他如同活着的关外全书,很多地方风貌风俗他都能说上一二。 既然张大素是这么认为,众人也觉得没有错,拿下了高句丽渡过了最难走的滩涂与沼泽地,越过高句丽的山脉南下之后,便可以直捣新罗和百济。 从地理上来看,只要中原掌握了高句丽,南下就轻松了。 历来兵法地势所言,北上艰难,南下容易。 许敬宗迟疑道:“怪了,他们当年是怎么拦得住杨广的?” 礼部几位侍郎纷纷点头,很有同感。 众人走到礼部的官邸,张大安平日里话不多,想得最多,他猜测道:“骊山的意思多半不会让温挺就这么回来。” 张大象疑惑道:“是何意思?” 三兄弟中,现在张大象对这个弟弟刮目相看,他的进步太快了,众人想不到的事情,他总是能够考虑到。 张大安又道:“县侯真正的想法与目的,其实是希望温挺不仅仅要拿下新罗与百济,还要东进拿下倭岛。” 这件事确实没有说起过,许敬宗左思右想又觉得这番话有道理,新罗与百济有什么好谋夺的? 那片地方穷得都要尿血。 打下来的意义并不大,不过是往后治理教化的问题,要说张阳要放纵温挺,唯一能够想出来的理由就是扫平新罗和百济之后,东进拿下倭岛。 早在张阳还是礼部侍郎的时候,就从那位倭僧口中得知,倭岛有银矿,很多很多的银矿。 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当初礼部尝到过甜头,张尚书不会任由那些银矿就放在那儿。 如此说来,许敬宗也想通了,他忽地拍案而起,怒道:“那帮倭奴竟然只拿这么一些来朝贡,其心可诛,必有反心!孰不可忍!要灭了他们,斩草除根。” 许敬宗跟随张阳这么久,他的脚步依旧很坚定。 张大安喝下一口茶水皱眉思索着,又想起了张阳说过的话,看来许敬宗在礼部尚书这个位置上坐不久了。 最多三五年,陛下就会将他升任中书省,现在的许敬宗就差功绩了。 而这份足够升任中书省的功绩,骊山一定会送到他手里。 如今想通了,张阳就是这么一个人,他不会轻易说出真正的想法,他想做的事情一直在悄悄进行着,等到图穷匕见的时候。 张大安忽然又笑了,许敬宗是个聪明人,三两句点拨就能明白其中深意。 不多时,一个太监走入堂内,“陛下,请许尚书入甘露殿议事。” 许敬宗整了整自己的官服,跟着太监走出礼部。 现在礼部官邸的一个角落还放着一个小炉子,那是张阳与河间郡王,还有魏王在礼部时期留下的。 那炉子烧着,上方摆着一口小锅,锅内煮着的正是茶叶蛋。 众人离开时都会拿一颗茶叶蛋。 关中的夏季酷热,王珪老先生来骊山的一个月后,贞观十二年七月中旬,骊山村外,一千门没良心炮都立好了,底部用砖石固定,只留一半的炮身在外。 今天是火炮试用的日子,小清清自然不能错过这个场面,她骑着熊大,跟着爹爹脚步走到村口。 后方还跟着熊二,熊三和雄四。 这几头熊刚刚长成不久,俨然成了熊大的小弟。 从长安城出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尉迟恭,秦琼,侯君集,牛进达等军中将领都来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房相与长孙无忌,岑文本等中书省官吏。 就连滞留在长安城的诸国使者也都到场。 这一次演武的观众与之前相比少了许多,龙武军早早就将附近十里地都围了起来。 闲杂人等不能靠近,形成了一片空旷地。 为了验证火炮的效用,就在火炮的射程内堆砌了不少一座座的小山。 “县侯。” 听到话语声,张阳回身见到了熟人,笑道:“赞普,你怎也来了。” 松赞干布走上前道:“此等场面,自然要看。” 张阳摇着手中的蒲扇,感慨道:“其实这等场面不适合你看的,我怕你接受不了。” 注意到有个骑在熊背上的小女孩正望着自己,松赞干布也看向她。 “你就是松赞干布?”小清清问道。 “这是我女儿。”张阳介绍道。 “久闻小郡主威名。” 松赞干布行礼道。 小郡主威名? 张阳稍一思量,又倒吸一口气,能炮轰长安城还能安然无恙地回家,威名也该传遍了长安城。 小清清抓着熊大的耳朵,一双充满灵气的眼神打量着他,又道:“爹爹说,吐蕃赞普是个很厉害的人。” “是……是吗?” 闻言,松赞干布目光诧异地看向张阳,他像是在去确认这位对手对自己的肯定。 小清清又道:“我爹爹还说了,若不是当初赞普大意疏于防范后方,凉州一战大唐未必能占上风。” 松赞干布苦涩一笑,道:“你连这种事情都和女儿说吗?” 张阳摆手笑道:“她的老师太多了,这件事并不是说我的。” 当年的事情成了松赞干布心中一块伤疤,这伤疤被一个小丫头揭开很不好受。 小清清奶声奶气道:“赞普年纪轻轻就能一统吐蕃,此等功绩前无古人,着实令人佩服,后人都会记得赞普的,这话确实是爹爹说的。” 女儿太过机灵就不好管教,一度怀疑就是她跟着李泰那胖子久了,学了这般小心思,谈吐还有李泰的机敏,带着她自己独有的调皮。 松赞干布双手背负,眼神中难掩落寞之意,“有你爹在大唐,吐蕃便不是大唐的对手。” “那赞普也不是爹爹的对手吗?” 松赞干布板着脸没有答话。 张阳瞧了她一眼,又道:“爹爹与赞普是对手,一直都是对手,只有一时的高低之分,长久来看不要小看任何一个对手,不要因为一时的胜负就定结论,哪天他又成长起来,爹爹也可能输给他。” 小清清趴在熊背上,两条手臂交叉放在熊大的脑袋上,枕着下巴,侧目问道:“就算是吐蕃归入大唐的版图,赞普与爹爹依旧是对手吗?” 归入大唐的版图?松赞干布的脸色又黑了几分,咬牙切齿道:“不愧是县侯的女儿,在下佩服。” “童言无忌,都是小孩子的笑谈,赞普不要太过在意。” “不!”松赞干布正色道:“很在意!” “赞普放心,大唐是良善之国不会有这么一天的。” “你张阳从来都是狼子野心,我不信!” 张阳手中的扇子摇得更快了,该从何解释呢? 随后瞪了小清清一眼,严肃道:“别问了。” 小清清收回目光,应了一声,“嗯。” “开炮!”远处传来一声高喝,一千门排开的火炮在烈日下熠熠生辉。 随着一排士兵拉出了绳栓,火炮的底部燃起了浓浓的白烟。 这种引燃方式很简单,绳子拉出时的拉力撞击内部的底火装置,如此引爆效率更高,引爆也更快。 三两个呼吸之后,只听砰!砰!砰! 数声炸响,一个个火球从炮筒中飞出,引爆的硝烟弥漫,让人看不清具体的情况。 当火球落在那些小山上,一个接着一个炸开,炸响声不断,震耳欲聋。 小清清捂着熊大的耳朵,看到这一幕神情兴奋。 等硝烟散去,众人这才看清了眼前的景象,那些小山被炸得支离破碎。 众人难掩眼中的震撼之色,当初说过此物能平山川,并不是虚言。 有了此物,大唐兵锋谁人能挡。 有文臣当场直抒胸臆,有武将热血沸腾。 张阳看向一旁的松赞干布,他的面色发白嘴唇还在打颤,便安慰道:“赞普,我劝过你的。” 松赞干布转过身不去看那些火炮,“张阳!你答应过我的。” “嗯,我与赞普虽是对手,但不论有多大的恩怨,吐蕃的子民都是无辜的,这是我的承诺。” 又看了眼骑在熊背上的这个女孩,松赞干布忽然笑了,大笑三声后朗声道:“是苍天不眷吐蕃。” “赞普这话错了。”小清清纠正道:“从来没有苍天眷顾一说,这世上的强弱之分只与人有关。” 松赞干布走了,他一边走还狂笑着,张阳有些担忧这家伙此刻的精神状态。 “爹爹,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你没有说错。” “嗯,这个赞普好像心有不甘。” 张阳点头道:“看出来了,要不是这里有龙武军在场,说不定他当场要与我拼命。” “熊大会帮爹爹的。” “我们去看看火炮吧。” “嗯。” 张阳带着女儿走到营地前,这些没良心炮是赶工造出来的,因为炮身是军器监铸造而成,为了保证质量才会有这一次的试放。 听着士卒的禀报,有十来个哑火的,还有五六个炸膛的。 张阳让他们将坏了火炮拆下来,要拿去骊山修理。 这一次试放总体来说是顺利的。 可皇帝顾不得火炮有多少个残次,第二天就下旨了,命李绩为河西道行军大总管,坐镇河西走廊,整军十万。 一队队兵马从关中出发前往河西走廊驻军。 队伍中,刘仁轨受陛下赏识,从陈仓来到长安之后,也被陛下编入了西征军中,任职都尉。 大军先动,行军大将军李绩来到骊山。 一匹大宛马,停驻在村前,李绩立马而停朗声道:“卫国公何在!” 营地前的小卒匆匆忙忙去禀报。 李绩翻身下马,还未见到李靖,却先见到了程咬金,“听说你个老匹夫,整日都在专研火炮?” 程咬金朗声道:“可惜呀,明明老夫也正值壮年,陛下还能用你,却不再用某家了。” “陛下有命,末将不得不去。” 看李绩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程咬金心情很是不爽利,沉声道:“此去河西走廊,想来陛下也不会轻易让你进入西域。” 李绩神色凝重地点头,“还是你程知节心思灵醒,陛下让末将坐镇河西走廊,以震慑西域与突厥,还有吐蕃人,波斯大战在即,吐蕃与西域还有突厥就不能生乱。” “裴行俭他们孤军深入,安西都护府的兵马又不多,一旦西域与西突厥生乱,他们这支孤军就危险了,有末将坐镇河西走廊一旦西域有变,便可以当即从河西走廊出兵剿灭。” 只有西域诸部连成一线,才能给裴行俭与梁建方带去源源不断的兵马与辎重。 大家都是久经沙场的将领,明白关键所在。 第七百七十五章 大家都是趋利的 只要西域与关中输送不断,战事就算是有起伏裴行俭也能支撑。 李绩穿着甲胄神色依旧有许多遗憾,“从未和大食人交手过,真想出关与他们打一仗。” 陈咬金抚须道:“让这些年轻人捡了功劳,欺人太甚。” 正说着,李靖穿着一身布衣走来了,他身后还有一队士卒,正拉着一个个铁桶。 “这些就交给你了。”李靖淡淡道。 “喏!”李绩拱手一礼,便招呼人将这些铁桶与火药包装车。 李靖又递上一份册子,“此乃老夫这些天编撰的火炮用法,上面记录还有近日所感的兵法,战阵兵法偶有所得,未在战场上用过。” 李绩双手接过册子,“多谢。” 至于能够学到多少全看裴行俭的悟性了,这火炮对军中将领来说都是新鲜事物,用以往的经验来判断显得不适用。 装好的铁桶有八百余个,有些残次的都拿去骊山修了。 程咬金朗声道:“懋功不用多虑,这些火炮平一座山都绰绰有余,何惧他大食六十万兵马。” 李绩应声点头,“军机不可延误,末将告辞。” 李靖颔首道:“嗯,去吧。” 送走了火炮,程咬金的心里也是空落落,“某家还未用尽兴。” 渭北的葡萄在七月开始成熟,上官仪走在葡萄架下,正在发愁。 李孝恭追问道:“这该如何是好?” 起初骊山种葡萄没有发现这种事情,是因为种植的田亩数不多。 上官仪只能将原因归结到数量方面。 一旁的高昌人还在用高昌话说着什么,他的话语用关中话夹杂着西域话。 听起来很是费劲,每每说话要他重复好几遍才能听清楚意思。 在高昌没有这么多的鸟虫,也没有防治的经验。 现在还有李孝恭的部曲们正在驱赶着鸟虫。 上官仪拿着手中的册子又道:“在田亩周围布置大网防鸟群,再用细纱布将还未成熟葡萄全部包起来,将成熟的葡萄全部摘了。” 闻言,李孝恭对着自己的部曲大喊道:“都听到没有?” “喏。” 上官仪拿出一串铜钱交给这个高昌人,对方始终不愿意收,他用生疏的关中话,讲道:“骊山是我们的恩人,不敢收。” 那高昌人说罢,便转身离开了,人家也没有收铜钱。 李孝恭摘了几串较好的葡萄,“来人,送去骊山,给小郡主尝尝。” “喏。” 葡萄的收成一波三折,从开始成熟肥力不足,再到现在的虫害与鸟群。 关中葡萄产量不能与高昌相比,高昌亩产一石,而关中亩产只有高昌的五成。 总之葡萄是种出来了,李孝恭很高兴。 上官仪却很忧愁,关中的气候不如高昌,也不像高昌那样得天独厚。 “县侯的理想怕是难以实现。” 李孝恭疑惑道:“此话怎讲?” 上官仪解释道:“为了种出这些葡萄,骊山所用的人力物力不少,用我们骊山的话来说就是成本,成本越大葡萄的价格便不能低廉,否则关中没人种葡萄。” “人都是趋向利益的,对骊山来说一样,对别人来说也一样,如果种葡萄的利润可以抵消成本,自然可以在关中推行。” 这些话李孝恭听不懂,他正在招呼人手,“这些葡萄送给陛下,那些葡萄给宗室每家每户都送去,还有这些送给某家的几个好友……” 河间郡王沉浸在收获的喜悦中,上官仪带着忧愁离开渭北。 太府寺的种果蔬工作进展得很快,从去年到现在高陵与蓝田两县都尝到了甜头。 一车车的果蔬都被卖到长安去卖,在这个羊肉价格持续走低的当下,果蔬的价格反而上涨很快。 还有不少咸鸭蛋与宰杀的家禽。 两县得到了骊山给予的好处,还有骊山的下游制造输送,眼看着这半年间富裕起来了。 惹得关中其他几县眼红,时常有其他村县的县丞在骊山外的官道上堵着上官仪。 “上官少卿,我们村县愿意拿出三百亩地来种白菜。” 有一个县官开口了,当即有人围上前又道:“上官少卿,我村县也能种葡萄。” “对!骊山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大家都太穷了,看邻居村县跟着骊山赚到了银钱,眼睛红得都要冒血。 怪只怪当初没有答应太府寺的要求。 上官仪被一群县官围着,连连摆手道:“诸位,诸位!” 众人这才安静下来,上官仪先是整了整衣衫,又道:“渭南还不适合种葡萄,没有渭北的水土,别看只是一河之隔,水土差距甚大。” 见大家总算是消停了,上官仪又道:“诸位先回去规划土地和方案,我们太府寺会观察水土,什么土地适合种什么都是有规划的。” 丢下这么一句话,上官仪便走入了村子里,还有县官想要追上去,看到村口的官兵,一个个又都收回了脚步,站在村口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太子李承乾,魏王李泰,蜀王李恪的婚事都已定下,李玥听着婶婶的消息,目光盯着眼前这盆葡萄。 “这是各地世家的议论?” “宫里传出来的消息,陛下因此很恼怒。” 李玥低声道:“父皇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皇子不与他们世家联姻,就是要让朝堂与他们隔绝。” “娘,爹爹说了他要在车间修火炮,修好了才来吃。” 小清清说着话,伸手要去拿葡萄吃。 李玥正色道:“等你爹爹来了再吃。” “啊……”小清清努着嘴委屈道:“娘总是这样,什么都想着爹爹。” 王婶笑道:“你是小郡主,公主殿下与县侯自然是都想着你的。” 小清清委屈地坐在板凳上,一手撑着下巴,眼巴巴望着葡萄,等着爹爹来。 车间内,张阳打开一个哑火的底火装置,内部的底火已经炸碎了。 “晋王殿下,把油灯拿来。” 听闻姐夫的话,李治点亮油灯放到桌案上,也在仔细观察着,好奇道:“为何会这样?” 张阳解释道:“骊山的锻铁技术缺少柔性,如果用黄铜来替代会更好。” 李治低声道:“那为何不用铜呢?” “铜很贵的,而且又是现在的货币,当初为了造蒸汽机用了朝中不少精铜。” “骊山不是有很多铜钱吗?” 张阳还是摇头,“晋王殿下想得太简单了,铜钱不能再用来烧铸,他们在造铜钱的时候就掺入了不少杂质。” 李治不住点头,目光看着姐夫将内部破碎的部件都取出来。 随后底火的口对着油灯仔细观察,张阳又道:“晋王殿下看到没有,这内部的螺纹已经裂开了,底火的量一旦多了,就容易哑火。” 李治似懂非懂的点头。 正说着话,张阳注意到女儿满脸委屈地站在车间外。 见状这才收起零件,起身洗手去吃葡萄,华清池边的弟弟妹妹们都在。 李治跟着在一旁洗手,“最近皇姐整日都在研究树木。” 张阳颔首道:“嗯,挺好的。” 李丽质这些天总是种树,她在研究关中水土与植被的分布,比如胡杨树,雪松,白杨或者银杏。 洗了手之后,张阳这才招呼弟弟妹妹吃葡萄。 李孝恭让人送来的葡萄太多了,足足有一桶。 这么多的葡萄一时间吃不完,张阳分出了不少给村子里的村民吃。 家里的熊不喜欢吃葡萄,一头头就趴在华清池边嗮着太阳。 葡萄吃多了也就那样,小清清对此没了兴致,用茶水漱口后迈着小短腿来到屋中,找到了爹爹的工具箱,从箱子拿出一把木梳。 这把木梳子很宽大,她吃力地给熊大梳着,宽大的木梳从脖子梳到后背,就能梳下不少的熊毛。 再将熊毛放到一旁的布绢上收集起来。 张阳见状,帮着女儿一起梳着,低声道:“这些熊怕热,多梳理一番。” 于是乎,弟弟妹妹也加入了给熊梳毛的活动中。 家里的熊够多,足够弟弟妹妹一人一头。 女儿的力气还不够大,张阳只好将她梳过的地方再梳一遍,这头熊还一脸享受的模样。 他们到了夏天就会脱毛,熊大的体型太大了,小清清不一会儿就累了,坐在熊大身边抬头看着它,“你怎么这么大?” 熊大黑溜溜的眼珠子看着前方正在发呆。 张阳给梳理好熊毛,拍了拍它的后背,“去洗洗。” 熊大闻言起身走入了华清池,漫不经心地游着。 骊山的生产正在全力进行,整个骊山的生产与调度总规划落在了小武与小慧身上。 藏书阁内,小武翻看着上个月的账目,低声道:“想要提高产能一个蒸汽机根本不够用。” 小慧认同地点头,她提笔记录着各个工厂的生产情况,“至少再加三个蒸汽机。” 当骊山适应了蒸汽机之后,对这种驱动来源也产生了依靠,这种替代人力来驱动的机械可以大大地提高产能。 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骊山再也没有接触木匠活,机械化已经成了现在生产方向。 车床要设计得更加精密,配合蒸汽机加以改进。 小武翻过一页账目,又道:“牛大哥他们说最快三个月可以造一台蒸汽机出来。” 小慧点头道:“那我们来算一下成本。” 俩人相对而坐,正盘算着当下的形势,就听到华清池边的话语声。 小武和小慧齐齐看向藏书阁外,那是师父正带着公主与皇子们跑步锻炼体能。 “知道为什么要锻炼你们吗?” “锻炼体魄,锻炼毅力,坚韧不怕克服困难。”孩子们齐齐回道。 “好,再跑五圈!”张阳大声道。 李治想哭了,很想抽自己的一巴掌,怎么就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绕着华清池跑完八圈,公主与皇子们只剩下了喘气的力气,都趴在了地上。 李福与李明跑得最慢,还没到终点。 张阳鼓掌道:“加油!必须跑到终点。” 脚步很慢,比走路还慢,这是体能训练的要求,不能放弃,不能半途而废,不管你跑得有多慢都要跑到终点。 终于俩人也到达了终点,也累趴下了。 李治只觉得心口在烧,心跳很快,一时间没有忍住就吐了出来,紧接着高阳与东阳也跟着吐了。 张阳拿着小册子,记录着这一次的体能锻炼成果,“你们几个吐的,今天晚上多吃点素菜,不要吃太油腻。” 李治抱着一个木盆又是吐了一大口。 东阳与高阳,还有清河三个丫头小脸煞白,碎发因为喊话粘在了额头上,也顾不得公主的优雅,纷纷大口喘着气。 张阳心中盘算着时间,“好了!都站起身!” 李治缓缓抬起头一脸的绝望,“姐夫,我不行了,我站不起来了。” 张阳喝道:“这点痛苦都忍耐不了,你的坚毅呢?以后你们遇到困难该怎么办?这不仅仅是锻炼身体,也是锻炼你们的心性。” 见孩子们不作声,张阳板着脸,开始数数,“一!二!三……” 怕受责罚,她们这才相互搀扶着起身。 张阳又道:“活动活动四肢双脚,不然明日一早会很痛。” 到头来言语还带着一些关切,还不是为了她们好,小武和小慧偷笑着收回目光。 一个月一次高强度的体能测试,已经很宽裕了。 刚吃的葡萄就这么吐出来了,实在是可惜,张阳一边感慨着,一边又对这次测试结果满意不少。 适当的锻炼与骊山食物的营养补充,对她们成长有很多的助力。 “姐夫就是一个怪物,不管跑多久他都不会觉得累。”李治一边活动着脚踝一边讲着。 高阳与东阳很是认同地点头。 其实在不知不觉中,她们更团结了,这点变化就连她们自己都不知道。 孩子们的体魄越发健壮,原本底子很差的李福与李明的身体日益健壮,气色也好了。 晚上还要给她们多准备一些碳水,米面和肉食要多准备一些。 张阳走到后厨,见媳妇正带着女儿在包饺子。 她对饺子有一种莫名的执着,这也是她唯一擅长的吃食。 见夫君浑身的汗水,汗水已经浸湿前胸与后背,李玥递上一壶水。 第七百七十六章 信念 张阳接过水壶灌下一口凉水,“她们的体能提高了不少,往后可以加大拉练强度。” 小清清包饺子有些生疏,她学着母亲的方式笨拙将饺子包好,放在手心中还仔细看着。 李玥又道:“今晚就吃饺子了。” “江南的事如何了?” “年初的时候闹了一场,现在茶叶都采摘得差不多了,他们就不闹了,朝中派人去查问至今没有消息。”李玥扶着自己的腰站起身,揭开锅盖,看着水已经沸腾,这才下饺子。 张阳点头道:“明天村子里摆一场葡萄宴。” “父皇几次让宗室与外戚勤俭,我们家这么做多半又要被弹劾了。” 李玥将饺子放入锅中,坐下来继续包着,神色多了几分愁思。 张阳也坐下来,手法娴熟地包着饺子,手指一捏饺子皮上就有了印出了沟壑。 小清清皱眉地看着爹爹包出来的饺子。 一双粗糙的大手,包出来的饺子很结实,却也很粗糙。 她打开爹爹的双手,白嫩的手掌拂过粗糙满是沟壑的大掌心,这些沟壑与掌纹连接在一起。 张阳用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这是劳动人的双手,劳动的人也都是最值得肯定的,最光荣的。” 她还不懂这些道理,就是觉得爹爹的手不好看。 一家三口坐在厨房中包着饺子的场面很温馨,两位婶婶也没有去打扰,继续收拾着家里。 夜里,孩子们吃完饺子便早早睡去了,下午的体能拉练磨光了她们的精力,现在倒头就睡。 张阳与李玥,还有小武小慧,李丽质在藏书阁中开着小会。 一张图挂在墙上,这是关中的秦川的地图。 地图上圈出来的一块地便是骊山,骊山的西面便是长安城。 李丽质手拿着毛笔,皱眉道:“姐夫是想要发展周边村县将长安城围起来吗?” 张阳点头又在长安城周边圈出几片地,颔首道:“发展产业,建设大西北,人世间还有比这更难的事吗?” 李丽质点头道:“太难了。” 小武问道:“要把各地乡县之间联合起来,是一件很麻烦的事,而且长安城周边还有不少宗室与权贵的田亩,各地乡县之间为了土地和沟渠发生争斗的事屡见不鲜,为了一条沟渠整个村子的人一拥而上。” 长安城的人口太多了,要维持好长安城的供给,就需要更大规模的养殖业。 张阳观察着地图,仔细看着长安城周边的几个村县。 两位婶婶端来了面汤,“晚饭时,有多的面也不能浪费,放久了就坏了,都做成面汤,” 小清清这么晚也没睡,她捧着比脸还大的碗坐在李丽质身边吸溜着面条。 会议到了一半停下,小慧忽然放下筷子,她指着地图道:“其实也不用周边的所有乡县都加入建设当中,只要有三五个村县能够配合骊山,往后扩张便可以了。” 说着话她在地图上将几个零星的村县围起来,从内圈,向外扩张。 就这样让整张图看起来有点像是一环二环的样子,再把每一个环连接起来。 “嗯。”李玥点头很赞同小慧的这个办法。 三位弟子穿着的衣服都是一样的,一袭青色的布衣,用红色的缎带束着长发,干净利落的马尾辫。 以前李玥也喜欢这样打扮,现在她的弟子也是这般。 李丽质狐疑道:“皇姐,与其说用乡县包围长安城,来形成供给……” “供给链。”张阳给了一个称呼。 “嗯。”李丽质点头继续点头道:“这个供给链就算可以供给长安,但长安城的人口一直在增加。” 张阳摇着手中的蒲扇,夜风吹入藏书阁,有书页翻动的声音。 油灯的火光在摇晃,让眼前的地图不是很清晰。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张阳的话语打破了几人的沉默,见她们的目光看来,指着长安城道:“推倒城墙,保留长安城皇城内的城墙,将护城河建在皇城边上,再将外部的城墙拆除。” 小清清捧着大碗,正喝着汤汁,听到要拆了长安城的城墙,她的双眼难掩兴奋之色。 李丽质给这位小侄女擦去嘴边的汤水,再将空碗交给婶婶。 小清清不自觉打了一个饱嗝,依旧瞧着地图,听着爹爹和娘亲,还有三位姨姨的讨论。 想要从中得到一些关键的话语,比如说拆了长安城,要怎么拆,是要炸吗? 小慧又道:“若是没了城墙,倒是可以将长安城的人口释放出来,现在看长安城它就像是个笼子。” 闻言,小武有了不同的看法,提问道:“朝中会同意吗?” 也不知道谈了多久,最后小清清趴在桌案上睡着了。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天已经亮了。 村子里要举行葡萄宴,李孝恭很大度又将宗室的人请来的,上一次他们在骊山白吃白喝一顿印象深刻,这一次更是带着各自的家眷一起来骊山吃喝。 张阳站在村口眼瞅着这一幕,对一旁的人道:“道彦兄,好久不见了。” 李道彦酷酷地点头,“嗯。” 张阳瞧着宗室众人带着家眷纷纷向李渊行礼又嘘寒问暖,又问道:“咱们陛下的宗室还真是与众不同呀。” 李道彦依旧是酷酷的神情,点头道:“嗯。” 这一次来骊山赴宴,只有李道彦没有带家眷,这人自从吐蕃一战得到了封赏,一路升职现成了左武卫的一个裨将,倒是话越来越少。 张阳便再问道:“苏定方将军近来可好。” 李道彦又道:“他在养马。” 吐蕃一战之后,苏定方很少在军中露面,没想到他会去养马。 他又道:“你会被弹劾的。” “我知道。” “那你还……” “道彦兄莫要见怪,有时候弹劾不见得是坏事,他们的弹劾对骊山来说是最好的广告,如此一来不需要太府寺做些什么,他们的弹劾就可以将这个消息传遍关中。” 看了一眼张阳,李道彦点头道:“你果然很阴险,长孙无忌说得不错。” “他又在背后说我坏话,欺人太甚!” “李孝义也在西征军中。” “你弟弟?” “嗯。”李道彦又道:“某家拦不住他,他要执意要去,还请你写一份书信交给李绩大将军,看好他。” 张阳挠着头,“我和李绩大将军不熟。” 李道彦颔首道:“无妨,给狄知逊写信也可,若是他要出关,也嘱咐裴行俭。” 说罢,李道彦躬身行礼,“某家欠你一份人情,如若以后县侯有所安排,尽管与某开口。” 张阳欲言又止,只能点头。 看起来也不好拒绝,说来当年的宗室四将,就剩下了李孝恭与李道宗。 李孝恭又是很重情义,自然会照顾晚辈。 就算他不说,李孝恭也会帮衬的。 早几年前,李孝义在军中接受历练,后来又被处默安排去了红烧肉帮做事。 因为他是宗室子弟,不能走入帮派的核心,只在外围游走,现在也离开了帮派。 成为了西征军中的一员。 以李道彦在宗室中的地位,他要给李绩大将军帮个忙,其实很容易。 又或者李道彦不想与宗室开口,唯一与他家走得近也只有骊山,天家亲戚太复杂了。 张阳低声道:“道彦兄放心,当年你们能够拿下吐蕃也是礼部欠你们一个人情。” “无妨,某已领受了军功。” 张阳整理了一番心情,神情严肃了不少,道:“宗室在关中有食邑,当年李神通将军的食邑在何地?” “先是在宜州,后又改汉中,有五百亩地,食邑七百户。” “我知道了。” 见张阳点头,也没说接下来要做什么,李道彦看了眼身后宗室众人,“在下不能与你说太多话,免得宗室中人猜忌。” 张阳摆手道:“不妨事。” “某家先去向太上皇问安。” 这李道彦依旧是一脸酷酷的表情,张阳苦恼道:“其实也说得挺多了。” 李世民坐在甘露殿中,吃着李孝恭送来的让人送来的新鲜葡萄。 这葡萄的滋味很不错,一听是关中种出来的味道便觉得味道更好了。 王公公脚步匆匆,“陛下,御史台弹劾骊山开办葡萄宴,其奢靡之极,还望陛下处置。” 李世民吃葡萄的动作停下,接过奏章就看了起来。 李孝恭种出了葡萄,确实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可他偏偏还要摆宴邀请宗室,葡萄是关中名贵的水果,用葡萄摆宴说他奢靡也对。 “朕几次三番强调,宗室作风要俭朴,要作出表率,他们竟如此阳奉阴违。” 王公公小声道:“说是河间郡王在骊山摆宴席……” 李世民沉声道:“朕知晓了,李孝恭罚俸三年,张阳也罚三年。” “喏。” 摆宴的是河间郡王,陛下连张阳也一起罚了。 这长安城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 御史台弹劾之事很快传遍了朝野,不少人都知道了太府寺种出了葡萄,这世上稀罕事越来越多。 听闻骊山有个吃煤的怪物,还能在冬天种菜。 河间郡王确实向长安城的几家都送去了葡萄,但这些葡萄没有出现在长安城的市面上 这是待价而沽?还是不打算拿出来卖? 便纷纷安排人去打探消息。 长安城水深,天可汗就喜欢看着人们冲着骊山闻风而动,如何被张阳算计,如何被张阳搜刮去财富。 若不是冲着李渊也在骊山,让宗室中人有了一个由头举着孝心去赴宴。 若李渊不在骊山,天可汗现在就让大军攻陷骊山,将张阳抓来长安城,吊在承天门前,放血! 还不是朕的父皇护着他,还不是朕宽宏仁德。 李世民心情不错,缓步走在太液池边,如今的太液池已初具规模,修建好河堤便可以打开上游河道。 夏日的天气炎热,李世民皱眉看着蔚蓝的天空。 想看看骊山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张阳这个太府寺卿要做到何种地步。 还有长安城浑水中那些摸爬滚打的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房玄龄与李君羡匆匆而来,行礼道:“陛下有消息了。” 李世民来了兴致,双手背负颔首道:“嗯,讲。” 房玄龄躬身道:“骊山送出消息,各地乡县若想与太府寺一起种植果蔬就需要配合太府寺的退耕还林之策,将荒芜的土地用来种树。” 闻言,李世民冷哼道:“这就对了,他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他们也想要种出葡萄就需要付出代价,而这个代价便是退耕还林,用他们的土地来成就太府寺。” 皇帝很了解张阳,从一开始李孝恭送葡萄来,就已经猜到了此事不会这么单纯。 长袖者善舞,多钱者善贾,张阳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可以把捉襟见肘的银钱用在牙缝里,给他一钱,他就能用这一钱花出十钱的价值。 房玄龄低声道:“陛下,骊山不会大发善心,各地乡县也不会无私拿出自己的土地种树,太府寺会这么做倒也在意料之中。” “嗯,玄龄觉得此刻张阳在想什么,他是不是还在为自己的妙策沾沾自喜。” “臣以为,张阳不会就此沾沾自喜,此人用心极深,切不可因为他一心想要退耕还林而掉以轻心。” 李世民沉声道:“你是说他还有更长远的图谋?” 房玄龄点头道:“一开始骊山只是种果蔬,后来有了葡萄,其实葡萄看似重要,对他来说退耕还林更重要。” 听着房玄龄的分析,陛下继续沿着太液池走着,李君羡亦步亦趋跟在一旁。 “一件事可以做三年乃至五六年,这种人不可轻看。” “嗯,玄龄所言在理,张阳善钓鱼,其人十分有耐心,心不娇气不馁的品行实在难得,只可惜他不能为朕所用。” 李世民言罢眼神中有了些许恼怒,不论朕有多么英明,在外有多么圣明。 他心里好似有一个十分坚定的信念。 那信念让他不会轻易屈从。 “朕还听闻,近日青雀在给骊山的那座书院招募夫子?” 李君羡连忙回道:“至今没有工匠愿去骊山授学。” 第七百七十七章 他已占尽先机 李世民笑道:“他们要的都是一些什么人?” 李君羡低声道:“都是一些工匠。” “倒是希奇,他们就没有招收教书的夫子?” “魏王殿下的人没有去寻过教书夫子。” 房玄龄颔首道:“陛下,寻常文人岂会与这些人为伍,工匠与做饭的厨娘都是文人看不上的。” 李世民在一个刚修造好的水榭中坐下来,心情很是不错,“看来骊山对那座还在修建的书院一筹莫展?” 李君羡与房玄龄一左一右站在陛下身后。 有工匠开始在河堤两边铺设砖石,只要骊山不痛快,皇帝心里就越高兴。 房玄龄低声道:“陛下,如今看来骊山是想要分出利益以号令诸多乡县。” “嗯,朕很清楚,此等用利益收买人心的手段不会长久的。” “臣思量过,若是骊山能够带动其他乡县也富裕起来,其利益都是从何而来?” 李世民思量着,脑海中浮现一张图,以骊山为起点发展周边村县,倒是很有意思。 房玄龄又道:“陛下,古来有言笼络人心无非是授人以娱或授人以誉,张阳选了一条授人以渔的路。” “嗯,玄龄是在说他的手段很高明吗?” “臣以为授人以渔需让人有利益所图,就算张阳把简单的织工手艺交给其他村县,但利益从何而来。” 李世民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房玄龄继续道:“若张阳借太府寺的职能让其他乡县响应号召,他们的货物都要卖给谁?” “臣现在明白了先前在骊山谈判的缘由,也难怪骊山会抓着河西走廊不放了,骊山想在河西走廊拥有自己的经营之权,定价之权,是因为张阳早就明白,光是骊山一地是不能满足他的。” 李世民眼神多了几分冷意,忽然自嘲笑了,“玄龄的意思,是朕与你们都上了他们的恶当?” 先是长叹一口气,房玄龄又道:“起初臣以为张阳的目标很简单,想要那些贫穷的乡县富裕起来,无非就是与骊山一同织造将货物卖到长安城,以此来汲取长安城的财富。” “可张阳此人做事,向来想得长远,他总是能将未来以三至五年来规划,从当初骊山时常论述的三年生产计划可以见得,他是一个目光很长远的人。” “张阳是一个能人,当初臣等在骊山谈判也想过,就算是朝中还清了骊山在河西走廊的本钱,骊山依旧想要抓住河西走廊的经营权,那是因为长安城的池子不够大,不能满足他。” 房玄龄躬着身子继续道:“陛下可以回想当初肥皂初现长安,那时人们对有香味的肥皂趋之若鹜。” 李世民点头,“嗯。” “但人们对肥皂的好奇也就一年,一年之后肥皂的价值就没有这么大了,其他事物亦如此,如果骊山只是依靠关中,长安城的买卖,骊山的货物只会越来越便宜,臣近一年观察纸张价格,随着骊山纸出现在市面上,最常见的桑皮纸的价格从两百钱一尺现在已降为六十钱一尺,而骊山纸的价格乃四十钱一尺。” “谷贱伤农,货物也是一样,人们织造出来的布匹越加低廉,受苦的也都是那些劳工,倘若有这么一个地方能够解决中原货物囤积导致伤农的情形,也只剩下互市了。” 太液池的河床内时不时传来工匠们的吆喝声,耳边仔细听着玄龄的分析。 “陛下,这些货物在关外的价格则不同,上月在骊山谈完契约,河西走廊的奏章才送到朝中,一两茶叶的价格卖到了三十钱。” 李世民眉头一皱,听到这个价格额头的青筋抽了一下,茶叶有这么贵? 关中茶叶的价格也不过三钱一两。 一到关外价格就翻了十倍。 他嗓音低沉,“如此说来,当初谈判朝中上了骊山的恶当?” 房玄龄神色忧愁,“陛下,朝中失算有二,朝中官吏除却河西走廊的狄知逊,并没有禀报经营情况,而骊山反倒每年都会去河西走廊调阅账目,知晓货物价格。” “骊山已经摸清了关外需求,关外人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什么样的货物对关外来说不可或缺……想必这些事已经在骊山有了账目,这是骊山掌握先机的来由之一,他们只要掌握其中几样重要的货物便可,这是朝中失算了。” “二来,现在朝中不得再插手骊山经营,而且骊山有自主决定之权,想要再插手就更难了,如此朝中已经错失了先机,这先机便是茶叶的价值。” 李世民颔首道:“朕听闻的茶叶,可不只是只有淮南能够种。” “陛下,话虽如此,但骊山拥有河西走廊的经营之权,关中茶叶想要卖出去,只能借助骊山,也只能看骊山脸色,茶叶不重要,河西走廊才重要,这就像是船走水路,货物不重要,船才是最重要的。” 先前的好心情已经荡然无存,此刻听着房玄龄的分析,皇帝的脸色越加黑了。 房玄龄不像长孙无忌,当年在秦王府就十分仰仗他的谋略,至今也是臂膀。 长孙无忌为人处世更倾向利己。 房玄龄则不同,他从不在朝中拉帮结派,为人任公竭节,不欲一物失所。 如果长孙无忌说这话多半是带着自身利益。 那么这些话从房玄龄口中说出来就是于公的,他不会刻意刁难骊山,也不会为自己所牟利。 张阳看似只是将货物运到河西走廊卖出去,他在背地里也在查关外人的买卖,关外人的需求。 他比狐狸还狐狸,李世民的呼吸越发沉重,一手在袖子里暗暗握紧了拳。 “臣想过张阳为何总是能够走在朝堂的前面,当年陛下让张阳任职东宫掌事以来,不论是在崇德殿或者是前隋的藏书,再者是国子监,阅遍群书。” “就连孔颖达老夫子也说过,张阳所学不是大儒之风,但他的唯物之论有独道之处。” “或张阳让礼部收集关外诸多地志,不断派出官吏领略关外的风土,并且编写地志,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陛下常说张阳不过是个多钱善贾之人。” “臣以为……还是轻看他了,张阳的财富并不是从今日卖鞋来日卖鱼般的商贾之举,他比商贾更厉害,他的财富是从这数年的积累中而来。” “此子经过这数年积累与沉淀,建设骊山又步步为营,事事谨慎小心,他所掌握的诸多学识比朝中领先太多了。” 听明白了房玄龄的话语,陛下沉默许久没有答话。 李君羡听得心头也是孤疑良久,张阳比寻常的商贾更厉害,如果商贾只是商贾,也就罢了 但一个通晓朝政举措,遍览群书的人去经商,那才是心头大患? 李世民缓缓站起身低声道:“中书省可有遏制举措?” 房玄龄低声道:“陛下,骊山已有大成之象,这就像是汪洋的大水,可治水之道历来都是堵不如疏。” “嗯。” 李世民应了一声点头,也没了心情再看这太液池。 “来人,将岑文本召来。” “喏。” …… 翌日,李泰还在为夫子的事情发愁,“姐夫,这些天太忙了。” 这胖子颓废地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又气恼地将树枝丢入河中。 张阳带着斗笠,坐在树荫下,钓鱼竿就这么随意放在河岸边,他闭着眼背靠着树享受着这一刻的清凉与惬意,也不管鱼儿咬不咬钩,这都无所谓了。 一旁带着女儿的媳妇正在和魏王的妃子阎氏低声说着家常。 又听着李泰的牢骚,张阳压低自己的斗笠,揣着手端坐,淡淡道:“技术院的事如何了?” 李泰动了动脚步,与姐夫靠得近一些,果然坐在树荫下舒服不少,他小声道:“按照姐夫的安排,我四处要人,他们一个都不来,甚至还闹出了不少笑话。” “嗯,很好。” “为何?”李泰纠结道:“明明我们自己村子的人手足够,还白受卢照邻的气,闹得现在人尽皆知。” “我们村子里有多少人愿意去技术院的。” “人手足够,挑了几个,按照姐夫要求的分了几个专业,厨子,纺织,铸铁和农学。” 骊山本来就不缺这方面的技术人手,去外面招来的夫子还要适应骊山的技术环境,吃力不讨好,与其这样,不如直接用村子里的人。 一开始就是这么考虑,知道李泰招不到人,张阳也不气不恼,更加满意了。 “行了,现在应该有不少人都知道骊山有这么一个地方,往后就不会缺学子了,也不会缺学费了。” 李泰苦着脸道:“以后这种受委屈的事,能不能换个人去做。” “魏王殿下无理取闹,才能有更大的影响力,王侯的事容易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侍卫匆匆而来,“县侯,魏王殿下,岑侍郎来了。” 李泰点头道:“多半是来酒场看账的,请进来。” “喏。” 近来天气酷热,岑文本从长安城到骊山已是前后都被汗水打湿了一片。 李泰从一篮子的冰块中拿出一串冰镇的新鲜的葡萄。 葡萄经过冰镇,正在冒着丝丝寒气,岑文本也不客气,十分享受地吃下一颗,还感慨道:“都说骊山奢靡还真是。” 李泰不乐意道:“不给你吃了,吐出来。” 岑文本笑道:“弹劾骊山奢靡的是御史台的马周,不是下官。” “哼!这姓马是何居心?吃不到葡萄的小人!” 李泰用脚踩死一条蚯蚓,好像踩死的正是那小人马周。 岑文本又从放满冰块的篮子中拿出一颗葡萄,享受地吃下一颗,“嗯,真乃人间一大美事。” 嘴里吃着一颗,手里还拿着一颗。 张阳拿下自己的斗笠,慵懒地伸了一个懒腰,“文本兄慢点吃,吃快了容易闹肚子。” “吃个葡萄怎会闹肚子?” “昨日河间郡王宴请宗室众人,炎炎夏日吃了太多冰镇的葡萄,昨晚有不少人闹了肚子,现在还在孙神医那边喝着汤药。” “是吗?” “你若不信自己去看,他们都还没回去。” 说罢,张阳喝下一口水,又道:“去的时候,文本兄也带一些葡萄走,骊山自己都吃不完。” “那多谢县侯了。”岑文本也没有拒绝,想到了陛下的嘱托便说明了来意。 “河西走廊的货物来往账目?陛下看这个做什么?” “陛下说了,河西走廊改税之后,要了解货物往来,问西域和突厥诸部所需。” 见张阳不说话,岑文本又重复了一遍,“县侯?” “陛下怎么突然想起来要看这个了?” 岑文本眯眼笑着,抚着下巴的短须,“陛下觉得县侯钻了空子,又找不到责罚县侯的办法,就想着从中找到原因,以后可以防备着骊山一点。” 李泰不解道:“朝中不是一直都有赋税账目吗?” 岑文本还是一脸笑意,“县侯手中还有另外一册账目吧,那是河西走廊的货物往来与货物走向,还有各部的采买意向。” “父皇要这些做什么?”李泰挠了挠头,不解道:“姐夫,父皇要做什么?” 张阳感慨道:“陛下身边是有高人指点呀。” 李泰疑惑,“嗯?” “不对!”张阳释然一笑,“朝中如此多的能人,陛下身边应该都是高人。” 岑文本站得端正,低声道:“还请县侯交给下官,下官好交给陛下。” 说罢,他又吃了一颗葡萄。 张阳站起身拍去衣服上的土,“文本兄,那是我骊山几年收集互市交易往来的成果,陛下也不能说拿就拿。” 岑文本颔首道:“陛下还说了,若是县侯可以献给朝堂,往后的并州一带的茶山也送给骊山。” “嗯,山西太原的茶叶也不错,我要三晋首邑的阳曲县,在那里一座山,山上长满了黄花,人称黄花山。” “嗯,下官明白了,会如实禀报陛下的。” 张阳走到他面前,又问:“是谁和陛下说这件事的?” “下官起初也不清楚,后来听了修建太液池的工匠说陛下与房相谈了许久。”(本章完) 第七百七十八章 大唐的出口事业 “房相呐……”张阳长长一声叹息,又是点头以示中肯,“嗯,棘手。” 李泰还是让自己侍卫带来葡萄,交给岑文本,又问道:“朝中还说了什么吗?” 岑文本解释道:“朝中还没有议论,只是房相与陛下说了,才有了下官来骊山。” 张阳笑道:“前有长孙无忌针对,后有房相惦记,再有陛下跃跃欲试恨不得来骊山打劫,在下为骊山的将来担忧。” “县侯多想了,只要骊山不做什么出格的事,骊山会好好的。” 李泰的目光看了看姐夫,又看向岑文本,叹道:“岑侍郎还要去酒场看账目吧。” “下官自己去便可,希望朝中将太原的地契送到县侯手中时,骊山能够履约。” 说罢,岑文本一手提着篮子就走了。 李泰挠了挠头,“姐夫,房相是个很难对付的人。” 张阳颔首道:“我知道。” “当年房相在秦王府便一直掌管军谋大事多年,足智多谋,父皇常说筹谋帷幄,定社稷之功。” “魏王殿下不用想太多,过些天书院就建设好了,不要被这些事分心。” 正是关中酷暑天,家里的几头熊总是无精打采的。 熊也是要散热的,小清清坐在熊背上就会觉得更热了。 她穿着草鞋匆匆跑回屋中,又匆匆拿出一根根缎带,闲着无事就会将熊大的毛全部绑起来,就像是一根根竖起来的小辫子。 半个时辰后,张阳和李玥从午睡中醒来,就看见现在的熊大像一只大刺猬。 小清清还是很满意她的成果,“爹,这样熊大是不是不会觉得热了?” 屋内还是挺凉快的,张阳光着脚走着,百无聊赖地坐在小凳子上,“嗯,注意熊大的皮肤病,家里的那几头小熊呢?” “王奶奶都给它们剪了。” 王婶把其他几头小熊的毛发都剪薄了,可以帮助它们散热。 小清清不舍得熊大的毛被剪了,可若是熊毛一直捂着,对它们的散热和皮肤都不好,毕竟这里是关中。 闷热之下,它也会生病的。 看熊大趴在小清清身边正睡着,只要能在小主人身边它的毛发就不重要了。 儿子已经快一岁了,现在只会呀呀呀地叫唤,偶尔还能说一两个字,他在婴儿车里睡得正香。 弟弟妹妹也才从午休中醒来,一个个无精打采地坐在华清池边,她们的脚丫子就泡在池水中,这样还能感受到一些清凉。 杨婶带着一份卷宗而来,“县侯,宫里送来的。” 张阳接过卷宗看了一眼,陛下说话算话,真将太原的茶山送来了,有了这个地契骊山随时可以去收地。 走入自己的书房中,张阳皱眉看着书桌上的玩具,甚至还有吃剩下的半张饼。 也不知道女儿偷溜进书房都在做什么,张阳将卷宗放在书架上方,再从一旁的架子上拿下一卷账本,“晋王殿下。” 李治闻声而来,“在,有什么吩咐?” “麻烦晋王殿下将这个账目交给村口的士卒,让他们将这送到房相府上,给房相。” “嗯。” “慢着。”张阳又叫住他,再叮嘱道:“再去你皇叔那儿告他一声,说是葡萄可以拿出去卖了。” “好。” 李治收到话语便带着李福与李明一起离开。 再看一眼书桌上,将女儿的玩具都放下,将剩下的半张饼给吃了,看她写写画画的,似乎在学笔迹。 张阳收拾好书房,查看着上官仪的太府寺奏章,整理一番还要送到朝中。 太府寺的诸多事宜该禀报,还是需要禀报的。 这两天,上官仪很忙碌,看着奏章上田亩数量,这些田亩都是附近村县愿意和太府寺合作的。 退耕还林之策在葡萄的利益下,他们也愿意配合。 葡萄是时季水果,临时再种是不行了。 他们倒是不怕太府寺会赖账,愿意先将荒芜的田地种树,来年再赶时季种葡萄,上官仪的估算是来年关中可以有六百余亩地来种。 他的估计多半不会错。 事情一过脑子,张阳又觉得什么地方不对,想起了岑文本的话。 忽然觉得让李治传话将账目送给房玄龄不太妥当。 骊山原本是不知情房相与陛下说起这件事。 岑文本也没明说这件事就是房相讲的。 房相一拿到账目难免就会觉得骊山多猜疑,骊山在人品上就差了一截。 “文本兄,你又在害我。” 张阳索然一叹,竟然又被罢了一道,真是不能小看天下聪明人,一个个都活成了人精。 屋外传来了孩子们的话语声,小武已经开始给弟弟妹妹上数术课。 现在她们每天要上三节课,一节课是小慧给她们讲解典籍,一节课是李玥的明经课,还有一节是小武的数学课。 每过三天就是体育课,张阳接过媳妇递来的茶水,现在去拦着李治也来不及了,多半现在已经将账目送出去。 小清清最近写字有进步,她的身手也更好,现在就在王婶面前练踢腿,还有模有样的。 “爹爹,家里的竹子要吃完了。” 张阳整理好太府寺的奏章点头道:“这就去砍竹子。” 说罢,走出书房,父女俩一起穿好草鞋出门,王婶眯眼看着父女俩走路的模样就道:“公主殿下,看小郡主与县侯走路的模样。” 李玥收拾着晾晒的书卷,抬眼一看就见到女儿就跟在夫君身侧走出家门。 父女走路的姿势一模一样,这种景象不由地令人看之一笑。 张阳带着女儿走到竹林,从这里就可以看到远处的正在修建的书院,书院的屋顶已经建设好了,书院的后方是一排排的小房子,这些小房子是用来做宿舍用的,都是一间间的小平房。 最多也就三层,建设书院的工匠都是从工部来的,不敢在建设上太过逾制。 小清清捡着地上的竹支,不一会儿怀着就抱着一大摞,她小脸被嗮得通红,手脚还挺麻利的。 父女俩砍了竹子,便在沟渠边歇脚。 张阳拿着手中的小刀给竹节挖着洞,再捡起一块石头打磨去竹节的毛刺,拿出自己准备的一个哨子,将哨子的底部拆开,套在竹节上,一个简陋的竖笛就做好了。 将它拿在手中,张阳回忆着曲子便开始吹奏起来。 小清清讶异地看着笛子,“好听。” 张阳耐心地教她吹笛子,“拿去玩吧。” 她欣喜地双手把玩着。 做爹爹也欣慰了不少,女儿终于有一样正常孩子喜欢的玩具了,总不能整天喜欢大炮吧。 张阳小声道:“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爹爹还没用过笛子。” “是吗?” “嗯。”张阳解释道:“你爹爹我出生在一个很偏远的山村,后来读书久了就去了离家乡更远的地方,那时候与其他孩子玩才知道,他们小时候就开始有人教他们吹笛子了。” 接下来的话,她根本就没有听进去,而是一次次地吹着笛子,虽然吹得不好听,常常吹得太轻或者太重。 张阳将竹篓背上,“走吧,回家。” 她迈着小短腿跟上爹爹的脚步,还在尝试着吹笛子,小手每一次松开一个洞,笛子就会发出不同的声音。 竖笛的声音吸引了熊大,它见小主人回来便快步起身凑上来。 女儿可以骑在熊背上吹着竖笛了,她的童年生活又多了几分乐趣。 张阳将竹篓中的嫩竹都劈开,丢给家里的熊猫吃。 熊猫对环境的适应能力,显然比棕熊要强,关中的竹子它们也吃得惯。 当关中到了酷暑时节,整个长安城好似都安静了下来,傍晚的时候城中这才恢复了生机。 河间郡王的部曲拉着一车车的葡萄去长安城贩卖,一斤葡萄可以卖出两百钱。 这个价格比高昌葡萄便宜不少,尤其是新鲜的葡萄,很快就卖空了,赚得两千余钱。 晚上的时候,李孝恭拉着一车的铜钱来分。 “地是当初送你的,某家也不占你们家的便宜,种葡萄的人手都是本王自己的。” “嗯,河间郡王说的不错,劳动力都是您的,我们骊山得六成如何?” “你们骊山常说劳动力很重要,老夫付出了不少劳动力,还要分给种葡萄的部曲们,他们也是要养家的。” 张阳犯难道:“河间郡王以为呢?” 李孝恭思量着:“骊山拿三成,七成是老夫的。” “这样吧。”张阳改口道:“我们骊山还是三成,您七成保持不变。” “嗯。” “但您七成中的两成分给我女儿,这样一来骊山三成,小清清两成,您五成。” 李孝恭心头暗叹高明,点头道:“也好,只要骊山不占便宜,家里的婆娘就不会闹,老夫也能回去有个交代。” 这么点银钱李孝恭根本不在乎,但众所周知是河间郡王家里的地种出了葡萄,他婆娘这些天一直都是趾高气昂的,分账的时候还要考虑家里人的感受。 俩人一边数着钱分着,李孝恭问道:“听说河西走廊的事,被房玄龄盯上了?” 张阳点头道:“房相忧国忧民,他觉得骊山有可取之处,可以用于社稷建设,便来过问。” “老夫怎么听青雀说是房相不满意骊山赚了这么多。” 张阳笑道:“哈哈哈!怎么会呢,我们骊山向来都是公道的,房相也是为了骊山好。” “当真?” 听他还在问,张阳不耐烦道:“这胖子什么都外说!” “咱们没吃亏吧?” “没吃亏,我还赚了一座茶山,我与房相各取所需,房相要拿账目其本意多半是为了掐住关外的咽喉。” 李孝恭挠了挠头,“咦?老夫数到多少钱了?” 张阳依旧数着淡淡道:“三百钱。” “当真?” “嗷……错了,您已经数到四百钱了。” 李孝恭继续数着,数到后来也厌烦了,干脆装了一个包袱的铜钱离开,账面上依旧是他拿五成。 至于有多的……就当是送给小清清。 自家女儿为何这么讨人喜欢呢?以后惯坏了要如何是好? 张阳用麻袋装好铜钱,确认了地上没有漏下的,这才走回山上。 太府寺种出的葡萄在长安城闹出了不小的动静,真见到葡萄人们还觉得如梦如幻。 胡瓜胡菜也就罢了,没什么人关注。 葡萄可是稀罕物件,还听说太府寺要继续种葡萄,长安城有不少人期待将来。 葡萄可以卖到八月份,到了九月份天气就转冷,上官仪盘算了一番按照现在葡萄的长势最多再卖五千钱。 一百亩地产值五千钱,上官仪记录下这一次的成果。 提高田亩价值是太府寺的目标之一,遏制住土地兼并的手段。 上官仪不看好张阳的想法,觉得只是这样单一的举措还是不够的。 所以自古以来权贵世家一直都以兼并土地为正业,但凡有人从农户翻身做官之后,都会想着给自己家多谋一些田地。 但凡有关系的人都会在这方面做点文章,想尽办法将手中的银钱变成田地。 好在现在的大唐粮食便宜,今年黄河汛期后,洛阳的米价稍有波动,涨到了斗米六钱,可依旧没有撼动长安城斗米四钱的价格。 现在不是灾年,粮食反倒廉价。 上官仪是经历过灾年的,他看过灾年人们是什么样的。 宫里安排的御医来骊山,是来给魏王妃看身孕的,李渊越发老迈了,王珪来了骊山之后,这里老人家团体又壮大了。 李渊和欧阳询,王珪,张公瑾四人时常坐在一起说当年旧事。 张阳带着女儿路过的时候,就听到他们在唾骂宇文化及。 急忙捂住女儿的耳朵,生怕她会学到这几个老不修嘴里吐出来的脏话。 小清清将两条鱼挂在熊大的脖子上,骑在熊背上一路吹着笛子回家。 河西走廊的账册交到了房玄龄的手中,这位房相再也没有说起骊山,他在大唐的出口事业上埋头做文章。 出口也是家国利器,用好了能够消弭一场战争,也能打响一场战争。 朝中尝到了出口的好处,就像是一头饿狼闻到了肉味。 张阳摇着扇子对媳妇道:“大唐要发财了,掌握人力资源对我们来说更急迫了。” 第七百七十九章 令人如芒在背的学识 夫妻俩相对而坐,李玥低声道:“在宗室长辈们眼中,我们骊山的土地太少了。” “嗯,从一开始的骊山百亩地到蓝田县的六百户食邑,我们掌握的土地确实不多。” 俩人达成了一种共识,以及清晰了解宗室长辈对骊山的担忧。 想要家族昌盛就必须要有足够的土地,骊山掌握的渭南一片百余亩地确实很肥沃,蓝田县的土地对骊山来说只有食邑份额却不属于封地范畴。 也就说能用的土地当下只有这百余亩,宗室长辈希望骊山也可以跟上土地兼并的脚步,为后代子孙留下一笔不动产。 从古至今,这片大地上的人对土地都有一种狂热的执着,对他们来说你们家不搞土地兼并是一种愚蠢的选择,是一种对后代子孙不负责任的行为。 你若是还敢变卖土地,就会被长辈与亲眷戳脊梁骨。 这种追求几乎上升到了一种道德水平的考量。 即便土地兼并这种行为在皇权与各种条例下都是一种明文不允许的行为,但所有人都是心照不宣的。 张阳低声道:“当一个朝代经过洗牌重新建立的过程中,往往会伴随着战乱,战乱就会导致人口锐减,新的天子可以很顺利地做到分田地,均田地。”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世道太平之后人口就会越来越多,从武德到贞观,在朝中提振人口各地州县的努力下关中的人口翻了五倍,其中包括从各地迁入关中的人口。” 夜风吹入屋中,吹得油灯的灯火在晃动。 李玥喝下一口茶水,又执笔写了几个字人字与田字,“一人一田到三人分一田,土地就是如此变得珍贵起来了。” 张阳点头道:“而大族权贵拥有更多的田地后,他们将食邑占为己有,从而让家国的税收变得不能用之于民,群众的生活就越来越艰苦了。” “嗯,照夫君的话来说这好像是一个无法走出去的死循环。”李玥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达成共识后,夫妻俩都对这种土地兼并的举措产生了抵触。 她低声道:“我希望骊山永远都不要走上这条路。” 经过一夜的长谈,夫妻俩人对骊山的将来有了更坚定的方向。 翌日,张阳继续给孩子们讲述着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之间的矛盾。 “……所以说在社稷的基本矛盾下,不同阶层的人有不同的利益诉求,从而就形成了一环环的博弈。” 李丽质,小武和小慧听得很用心,她们都已经养成了做笔记的习惯。 自李玥成立骊山的山门,教授骊山学识的主旨,张阳讲课的次数很少。 他看向眼前这群孩子又道:“你们知道我们骊山学术派成立至今最璀璨和最重要的宝藏是什么吗?” 见孩子们不说话,张阳沉默良久后,道:“是知识,知识是我们时代进程中宝贵的东西。” 孩子们重重点头。 婶婶已经做好了饭食,看她们已经无心继续听课了,注意力都放在了饭桌上一盆盆的菜肴上。 这个年纪的孩子最容易感到饥饿,张阳拍手道:“吃饭。” “好!”这群孩子这才欣喜地跑去用饭。 骊山学术派的学识时常被送入宫中,身为孩子们的父皇,李世民时常要看张阳给皇子公主们讲的是什么。 每每送来张阳所讲的一两篇文章,李世民看着这些生涩的学识,努力地去了解着。 今天叫来了房玄龄与孔颖达一起来讨论。 房玄龄看完了几篇唯物论述和生产阶层论,皱眉道:“陛下,这些学识臣倒是从未见过。” 孔颖达是给公主皇子们蒙学的人,也见识过张阳的学识,听过孩子们讲述在骊山所学。 他低声道:“自古以来儒道两家时常争论,从诸子百家争论,儒道法三家的学说最为鼎盛,现在张阳唯物论倒有些当年的架式。” 李世民喝着茶水道:“老先生最喜哪一篇?” 孔颖达抚须道:“陛下,老朽皆喜欢。” “为何?” 孔颖达是儒家出身,在士族中有很高的名望,既然这位老先生能喜欢,倒也很想听听他对这学识的独到见解。 “陛下,老朽是个读书读到老的人,也见过才华斐然之辈,更见识过胸怀韬略之人,说来读了一辈子的书,老朽看过诸多文章,诸多见解,但骊山学术派的学识很是有意思。” 李世民点头道:“朕愿为其详。” “喏。”孔颖达低声讲述,“骊山文章与其他士族文章不同之处在于唯物,也就是张阳的唯物论述,所以他说了关于唯心和唯物的辩论,让老夫意外的是他的论述中讲述实事求是,求真求知的坚持,嗯……这种坚持已经很少见。” “古来所学者,学之往往缺少实践与求真,当人缺少了对实事求是的思考,缺少求真求知的坚持,那么人也就会变得盲从,从而扼杀了自己的文采,成为一个庸碌之辈,老朽每每想到这些总觉得痛心疾首。” 房玄龄诧异道:“老夫子乃当世大儒,下官以为骊山所坚持的学识与儒家抵触,不想老夫子竟对这些文章如此赏识。” 孔颖达摇头道:“老朽熟读的不仅仅是儒家典籍,经学,易学亦是此生追求,张阳是个好学之人,纵使他为人孤僻,性情古怪,好学的孩子总不会太差。” 孔颖达对张阳的说法是中肯的,并没有拿出长辈的指点架势,言语和风细雨般地对这几篇文章给予肯定。 李世民的目光看向房玄龄,“玄龄以为如何?” “陛下,臣喜张阳对生产关系与阶层矛盾的文章。” “玄龄直言便是。” 闻言,房玄龄的神色凝重,言道:“文章所阐述的生产关系与生产阶层之间的论述很露骨。” “嗯,朕看之后如芒在背。” 房玄龄又道:“张阳没有将人分为三六九等,而是通过生产关系的变化,对人生产的价值,以及剩余价值利用,甚至是这种价值的利用效率。” “这等文章势必为士族所不齿,为当下世人所鄙夷,追求高尚的人信奉人都是自由的,但在张阳论述中世人都逃不开生产的框架,令人如芒在背的便是这种现实。” 殿内君臣三人正在议论,殿前传来了话语声。 侍卫来报,“陛下,波斯军报到了。” 李世民朗声道:“呈上来。” 军报送上来的同时,程咬金,李大亮,牛进达,侯君集等人也入殿了。 “陛下!给某家一千兵马,去扫平了大食人!”程咬金大声道。 “陛下,大食人欺人太甚,末将愿带兵灭了他们!” “陛下……” 李世民瞪了几人一眼,随后打开军报看着其中内容,大食的使者穆斯阿布回到了大食,在波斯与大食的交界地用他们从西方抓来的战俘建了京观。 数千颗人头高高垒起,并且在京观前祭祀,向大唐发出了血书战书。 李世民看着眼皮直跳,重重地将军报摔在桌案上,“狂妄小儿!” 穆斯阿布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纪,来使大唐时,唐人对他也还算客气。 甚至还有朝中官吏主张与大唐讲和,不想此人一回大食便向大唐宣战,甚至修筑京观。 军报是梁建方送来的,大食人已经集结了四十多万大军,并且还有后方源源不断的兵马在聚集。 “陛下!”程咬金上前一步。 众人都在气头上,要放在当年李世民也拉起一支兵马去扫平大食人了。 皇帝缓缓站起身,他颔首道:“传朕旨意,告知梁建方此战若打不胜就给朕回乡种田去。” 李大亮躬身道:“若梁建方不敌大食人,末将愿往!” 侯君集沉声道:“你李大亮一大把年纪了,别说带兵出征,出了西域多半就要病倒。” 须发黑里掺白的李大亮回道:“某家老当益壮。” 大食使者穆斯阿布成功激怒了大唐的君臣,收到陛下的旨意,许敬宗也将这些年积累的大食情报,都送到了朝中。 骊山,张阳看着玄奘和尚的来信。 李泰痛心疾首,“这玄奘怎么还活着,许敬宗到底是怎么办事的。” 说罢,他又急得用脚踩着一只虫子,踩了一遍又一遍,“该死!该死!该死!” 张阳看完了信中的内容,大食与大唐之间的争端,终究是被玄奘和尚知道了。 也知道了王玄策向吐蕃借兵攻打天竺的事,他信奉生命的平等,佛会怜悯所有人。 这个和尚信中所言,他并不在意天竺人的死活,他觉得若是天竺亡了,天竺人的精神也会长存,他们不会就此灭亡的,佛经也不会灭亡的。 张阳对这个素未谋面,还时常来信的玄奘也很苦恼。 骊山从来没有给他回信,他却一次又一次坚持不懈地来信。 就差感化骊山,一朝遁入佛门了。 他在信中还说起了一个美丽又身有佛性的女人。 张阳很疑惑,许敬宗是如何培养一个有佛性的女人的,或者许敬宗照着那些和尚的胃口找了一个女人? 让和尚相信爱情很难,因为他们是这世上最没人性的人,可笑的他们还认为人应该是善良仁慈的。 看向一旁的李泰咬牙切齿,张阳劝道:“许敬宗做事不错,不过玄奘会不会上当还两说,到底是那女子还是将玄奘和尚拖入深渊,还是说玄奘和尚度化了那个女子。” 李泰低声道:“关外有传闻,说是玄奘和尚去过一个小国,那个小国国主是个女子,传言他和那个女国主有了孩子。” 张阳不停地咳嗽着,“好八卦呀。” “姐夫,当真有这回事吗?” “我怎么知道。”张阳将手中的布绢烧毁,玄奘的这封信除了自己也再没有其他人看过了。 李泰口中喃喃自语,“嗯,太有意思了,该让许敬宗派人去查问清楚。” “魏王殿下想借此来抹黑玄奘和尚?” 李泰冷哼道:“本王会用那国主与他孩子的性命,逼着玄奘和尚去死!” “原以为魏王殿下只是想抹黑他,没想到竟如此歹毒。” 今天是骊山技术院第一天开张的日子,虽说整个学校还没建好,还有不少主体建设没有做好,比如说围墙,操场,还有食堂与宿舍。 骊山还要往这座技术院中不断地投钱,只要培养出一批技术骨干,这些投入算不了什么。 一群半大的孩子聚集在技术院前,一块简陋的门牌立于书院之前,上面写着六个字,骊山技术院校。 李泰的侍卫正在宣读着魏王殿下对这座书院的主旨,教他们为人之本的同时,还要教授他们谋生技术。 这些半大孩子都是多是蓝田县与高陵县来的。 至于村子里的孩子起点比他们高很多,骊山经营这么多年,已经有了自己的技术底子,骊山的孩子也是最先受到耳濡目染。 牛闯带着村子里几个技术骨干来给孩子们教书,让这些孩子自己选择行业。 一上午忙碌完,简陋的入学仪式就结束了。 书院很简陋,孩子们穿着也很简陋,一切都是土里土气的。 要不是骊山对人力资源的急迫需求,张阳也不想就此草草开办。 名声有了,就需要有成果,有了成果就不怕吸引不到人。 “魏王的殿下,学子的名册和所选专业都记录好了。” 李泰拿过一看点头道:“不出本王所料,厨子一行只有五人,最多的还是铁匠,就连学农学的人也不多。” 现状没有逃离李泰的预计,“与姐夫所言相同,所选专业与当今现状是相辅相成的,他们还是愿意选择利益最好的一行。” 张阳摇着扇子点头,“总归有了开头。” 魏王妃和李玥,还有小清清和李丽质,小慧,小武正聚在一起说着话。 “魏王殿下,太子一家来了。” 李泰收起自己的名册,点头道:“请来吧。” 见那侍卫的目光也看来,也在等待准许,张阳只好点头。 李承乾一家人平日里与骊山的走动不多,这位太子的近况也许久没有了解。 “见过太子殿下。”张阳看到来人稍稍行礼。 “皇兄。”李泰也跟着行礼。(本章完) 第七百八十章 可怕的对手 太子妃带着孩子先去见了李玥,三家女眷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 谈话很快就成了李玥为核心,在学识与气质上,以及气场把控上充分碾压了太子妃与魏王妃。 至于太子的儿子李象一到骊山就被小清清欺负了。 三人坐在骊山脚下,话还未说出口,李承乾就先叹了一口气,显得很是忧愁,低声道:“因为大食与大唐的战事,今年的科举被拖延到秋后了,崇德坊内的人越来越多,已然不堪重负。” 张阳摇着扇子笑道:“热闹点也挺好。” 李泰则是冷眼旁观,心说当初姐夫帮你搞定了崇德坊,已经很给你面子,怎现在又说崇德坊哪里哪里不好。 要说这贞观一朝,这位天降猛男大唐皇帝李世民打算将江山推向文武全面发展的方向。 改置折冲府,又是重用年轻将领,在文治上又兴办科举遏制世家。 强化集权削弱地方又轻徭薄赋。 可这位天可汗在教子方面就很头疼,李承乾见官学和支教兴办有了起色,让岑文本与中书省全权管理接管之后,这位太子还是想要插手此事。 现在还在为了崇德坊担忧,太子是真不懂他家父皇的意思? “孤还听闻孔颖达老夫子很赏识骊山山门的学识。” “是吗?”张阳错愕一笑,“都是一些陋见而已。” 李承乾点头,又道:“就连房相都说看过文章之后如芒在背。” 张阳还是摆手道:“不过是一些浅薄之见,上不了台面,再者说我现在全心全意忙于解决骊山的困境,现在我家都快揭不开锅了。” “揭不开锅?” “就是很穷的意思,嗯!日子不好过呀。” 听着张阳的话,李承乾低头看到了桌上的一盆冰镇葡萄,“上一次父皇不是送了不少银钱来骊山吗?” 张阳又道:“太子殿下有所不知,那都是用来打造火器的,能留下来的给我们的工匠付清工钱后,骊山还要倒贴。” 说谁穷都不能说骊山穷,李承乾心头狐疑,骊山不可能没钱的。 说罢,李承乾又是拿出一些药材,“母后牵挂魏王妃的身孕,希望孩子可以安然降生,这才让孤来看望。” 李泰朝着长安城方向行礼,“让母后牵挂了。” 他重新坐下来,“还请皇兄告知母后,我们一切安好,还有孙神医看着,断不能出现差错。” 本来太子听皇后的话语来骊山看望李泰,兄弟两人言语间就差直说,孤应付一下母后来看看。 而李泰也就差没说,骊山一切都好,你可以回去了。 张阳打量着这兄弟两人,神色都不是太好,笑道:“太子殿下,最近朝中在忙什么呢?” 李承乾解释道:“房相提议在贺兰山以南的河套境内选个县地,朝中安排管制加以建设,之后建成互市产所与河西走廊一样。” 河套位于关中平原的北面,河西走廊位于关中的西面。 如此一来,长安城北上与西去都有了互市的位置。 张阳更愿意相信这是李世民特意要求的,尝到了互市甜头之后,以李世民那种全都要的性格,他肯定不想就骊山在河西走廊不断地捞钱。 朝中也是需要银钱,而且需要很多很多银钱,房玄龄等人也不会坐视骊山一家独大。 现在又开辟一个互市所在,有点制衡骊山的意思。 朝堂上不全是好人,长孙无忌这样的人肯定举双手赞成,骊山越是发挥举足轻重的作用,他这样的人就越担心。 毕竟是个集权制度,权贵可以作乱可以作恶,这都没什么,但有了这一家追求上进又富裕亲民的亲戚,难免让人多想。 张阳揣着手叹道:“朝中都是坏人呐,除了我!这世上就没好人了。” “房相他们都是为了社稷着想。” 张阳继续向李承乾问着朝中的消息,这才说起了房相之所以会这么做的原因。 李承乾笑道:“其实房相与赵国公会有这种主张,真不是针对骊山。” 张阳吃着葡萄耐心听着。 这件事还要从今年的年初的朝贺说起,李承乾耐心解释着。 河西走廊互市突厥人早就有意见了,他们不想让族人绕这么远的路费劲跑到嘉裕山。 今年阿史那伏念来朝贺,就说了互市的请求,这个阿史那伏念也是突厥王廷的亲戚,反正大家都是姓阿史那的,都在各部各族中掌握着自己领地内的权力。 阿史那伏念是颉利可汗的从兄的儿子,当年颉利战败的时候他还年轻,直到颉利被抓获之后,这个人才慢慢接手颉利部落的人口。 而阿史那杜尔离开突厥这么久也没有回去,而伏念一边向大唐称臣一边想着壮大自己。 伏念的心思难道朝中看不清楚吗? 李世民就算再大度,任由其发展,房玄龄与长孙无忌也是看不过眼的。 在阴山生活的突厥人想要互市还要绕道河西走廊很麻烦,互市只要有个场所就可以了,并不需要一个特定的关隘。 所以房玄龄选择了距离突厥最近,对大唐最有利的位置也就是河套。 突厥人需要越过阴山,才能来河套交易,路途上比前往河西走廊更方便。 朝中都是人精,这件事朝中出人出力,突厥什么都不做就能白拿好处? 也就在房玄龄与长孙无忌,魏征三人的进谏下,李世民到现在才同意突厥人的互市请求。 不过这都是有条件的,让阿史那伏念带兵去驰援在波斯的唐人。 一来可以除去阿史那伏念这个隐患,二来就是太子没说的原因,他们想要借此来制衡骊山,再开一个互市场所,不能让骊山一家独大。 碍于当初的契约签订,朝中无法在河西走廊再动手脚,那就再开辟一个互市场所。 听完李承乾的话语,张阳思量着其中利弊,慢慢也就明白了房玄龄他们的盘算。 接过李渊赏赐的一篮子葡萄之后,太子一家也回去了。 在回长安城的马车上,太子妃苏氏说着今天与骊山女主人相谈所得,她经营太子家业有了更好的想法。 马车内,太子的儿子李象还在喃喃自语。 苏氏疑惑问道:“象儿?你在说什么?” 李象问道:“母妃,三个人三天吃三碗饭,九个人九天吃几碗饭?” 见苏氏的目光看过来,李承乾也避开目光心中暗暗想着。 李象又道:“这是小郡主给孩儿的题目,孩儿若答不出来,她就说孩儿是笨蛋。” “笨蛋?” 李象又道:“就是一种很笨的蛋,孩儿回去问问孔老夫子,这世上是不是真有此蛋。” 这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好话,太子妃苏氏扶着额头看向自家孩子的腰间,“咦?你皇爷爷赏赐的玉佩呢?” 李象回道:“孩儿下棋输了,玉佩也输给清清了。” 李承乾欲言又止,一时间也不好发作,东宫一家欠骊山的人情太大了,父皇赏赐的玉佩又很重要。 苏氏嘱咐道:“象儿,你皇爷爷问起就说是骊山的小郡主喜欢送给她了,可千万不要说是输给她的。” 李象重重点头,“孩儿明白。” 回去的路上,苏氏也讲述着今天的事,李承乾这才知道张阳与玥儿的孩子有多么聪慧,现在她是骊山孩子的领头人,不论是身手还是才智,都不是寻常孩子能比的。 想来也是东宫的孩子不如骊山的孩子,她的老师都是李靖,欧阳询,张公瑾之辈。’ 况且那孩子是一手经营骊山的汝南公主所出,她的父亲是张阳。 送走太子一家,李泰疑惑道:“父皇竟然让阿史那伏念去了波斯,还带了两万突厥兵马?” 大食与大唐的战争在即,大唐更像是得道者多助力的一方,各民各族一起听从天可汗的号令,掀起一场中亚大战。 “魏王殿下,朝堂那些人的招子亮着呢,他们知道阿史那杜尔不在突厥,伏念的势力就会一直扩张,从而会威胁到小可汗的地位。” 李泰点头道:“所以父皇才让他离开草原?” “魏王殿下千万不要忘了,阿史那杜尔也在波斯,朝中是希望阿史那杜尔与伏念相争,从而稳固大唐北方的形势,也可以让突厥人在波斯战场更加尽心尽力。” “只要突厥的小可汗还安安逸逸地成长,天可汗只要许诺封赏,一切都是名正言顺的,突厥人也愿意为大唐效死。” 骊山有对手,当房玄龄也走到正面的时候,张阳心中有一种无力感。 李世民身边的能人太多了,以前和长孙无忌怄气也没什么,许敬宗就足够让他头疼了。 可一想到骊山的对手是房玄龄,张阳心里总是觉得不把握。 不论是兵事谋略和朝中举措,或者是遏制骊山。 房玄龄的手段隐晦又利害,直戳要害。 为官这么多年,经营骊山这么多年,从未正面与房相有过来往。 有了此番较量,张阳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耍小伎俩的狐狸,以前的那些事都算不得什么。 房玄龄一直躲在幕后,站在陛下的身边,为这位天可汗出谋划策。 张阳感慨着,房相这才是低调,不轻易显山露水,在朝中甚至都没有觉得有多大的存在感。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一盘操纵多方博弈的算计。 细想这些年的遭遇,长孙无忌,颜师古,又或者是李政藻,松赞干布他们,这些人好像都比不上房玄龄。 陛下是那个放任礼部与骊山结出果实的人,房玄龄才是那个摘取果实后,将果实消化吸收后将养分用于社稷的人。 这才发觉自己对房玄龄了解太少了。 他一直在朝中很低调,也没什么故交和门生,也很难从他身上找到缺点。 走在回家的山道上,小清清坐在熊背上还吹着笛子。 李玥心情很不错,夫妻俩挨在一起走着,“夫君好像有心事。” “嗯,我在想房相会如何对骊山。” “我们骊山与房相的来往并不多。” “正是因为来往不多,我才会觉得房相一直躲在暗处观察着我们。” 一大家子回到华清池边,弟弟妹妹争相要游泳,张阳也由着她们去了。 来到书房中,张阳独自一人坐着眼前是一幅幅的图纸,还有堆积着的太府寺奏章。 这是第一次感到内心的忐忑与不安。 今天太子殿下没有白来一趟,至少领略一番房相的手段。 房相往朝堂上一站,骊山就没了放肆的底气,也让骊山不得不谨慎起来。 哪里敢犯错,别说兼并土地了,动都不敢乱动。 不愧是昔日房谋杜断,能被李世民器重这么久不是没有原因的。 对手就算再强大,骊山还是要发展,张阳翻看着一份份太府寺的卷宗,将自己的心思埋在了工作当中。 半月之后,朝中又送来了消息,李政藻被大理寺拿下了。 当初鼓动商贾状告骊山的幕后之人就是他。 就算是被赶出了赵郡,他也是赵郡李氏的人,赵郡当即派了人来朝中游说。 骊山作为事主不发表任何的态度。 张阳站在山头上,看着蔚蓝天空中那聚散不停的云朵,想看看朝中会怎么处置这件事,会如何安排这个人。 而江南同样传来了消息,经过朝中御史查明骊山并没有强买茶山。 房相做事很公正,这两件事都给了骊山清白。 朝中斥责江南望族与民争利。 赵郡李氏又向朝中缴了一千贯的罚钱,并且令李政藻其族人再也不能入仕。 此事就此揭过,朝中可以不计较,遏制世家子弟入仕,已经很划算。 道理和正义都在朝堂这边,人家也无话可说。 “爹爹,魏王殿下说我们村外有坏人。”小清清快步跑来。 “嗯,这世上的坏人太多,赶走便是。”张阳轻描淡写道。 “那个坏人在村外叫嚣,他说一定要见到爹爹他才走,魏王舅舅已经让人打了他一顿,他还是不肯走。” 张阳苦恼道:“什么人?” “魏王舅舅说他叫李政藻。” 张阳接过媳妇递来的桃子,一边吃着道:“不见。”(本章完) 第七百八十一章 光阴漫长 闻言,小清清又快步跑去,小短腿飞快,爬到了熊大背上,便去传话给她的魏王舅舅。 李玥看了一眼洗好的桃子低声道:“这孩子喜欢吃肉,不喜吃水果。” “嗯。” 张阳点头神色带着惆怅。 得知骊山的意思,李政藻在骊山村前怒骂,他大声道:“张阳!你迟早会死无全尸!” 李泰烤着羊肉,将烤熟的递给带来消息的小侄女。 小清清听着李政藻的怒骂声,嘴里嚼着羊肉,“舅舅,我们以后去把长安城炸了好不好。” 李泰苦涩一笑,“等你长大点了,再说吧。” “嗯。”小清清点头又道,“这个老人家为何要骂爹爹?” “唉……” “舅舅怎么叹气了?” 李泰回想起当初,低声道:“这世上的坏人很多,坏人也分利害的和不厉害的。” “嗯。” 看她听得认真,李泰继续道:“坏人之间也是有对手的,你爹爹也是坏人,他也是坏人,可他不是你爹爹的对手。” 小清清了然点头,“那爹爹肯定很厉害。” “你爹啊。”李泰皱眉思索着,又不好做出一个评价,只能摇头一叹,与这个侄女聊天很累,跟张阳一样。 李政藻在骊山村口叫骂了好半天,后来他还想骂累了,就这么席地而睡。 过了几天,有人发现这个李政藻在这里搭了一个草庐,他就住在了这里。 就这么住在了骊山村前,每天吃饱喝足之后,就对着骊山破口大骂。 骂了半月,骊山巍然不动,这个李政藻自始至终都没有见到那位骊山县侯。 也没有人去搭理这个老人家,当年的赵郡李氏族中颇有名望的老先生,此刻成了一个破产的老人家。 再后来这位老人家的家人将他接走了,听说走的时候还骂骂咧咧的。 小武和小慧核对着从高陵县送来的棉线,一车车的棉线由他们的村民送来。 按照每家每户的所制棉线数量骊山都会给予银钱。 小慧盘算了一笔账,为了骊山的生产有足够精力用在质量与效率上,付出的这点成本根本不算什么。 小武低声道:“共计二十贯钱,高陵一地的乡民每家每户大约可得两百钱。” 这是那些农户半个月的收入。 小慧熟练地拨打着算盘,看向高陵县的县丞,这个县丞是个年过五十的老人家,她嘱咐道:“我们一直秉承着多劳多得的主旨,如果下个月你们可以做到六十贯的收入,骊山可以将部分的劳作交给你们分包。” 高陵县的县丞对眼前这两位女子毕恭毕敬,看起来是有十五六的年纪,她们是汝南公主最信任的人,只要她们一句话高陵县就可以得到更多的优待。 老县丞点头应下,就带着自己村民离开了。 等人离开后,小武和小慧各自带着账本去村子的另外一头,这里是蓝田县货物交付场所。 蓝田县自古据秦楚大道,传闻三辅要冲。 是关中一片重要的地界,以蓝田玉而得名,而此地有许多植被,植被多以阔叶为主,主要树木以松,杨,桦树为主。 太府寺的典籍中也有记载,蓝田县的柿子,枸杞,板栗,枣树种植甚多。 除了让他们收集造纸的原材料,太府寺还打算将蓝田县打造成一片养殖与种植的大产地。 充分发挥蓝田县的地理优势。 目前蓝田县还不知道骊山真正的意图,小武和小慧检查了各类经过泡,压工序后的木浆。 与蓝田县的县丞付清了银钱之后,便收起账目离开。 蓝田县的银钱所得比高陵县多出十贯钱,也是因为蓝田县有一个巨大的鸭圈。 骊山需要采买大量鸭蛋来腌制咸鸭蛋。 忙碌了好半天,小武和小慧一起走回骊山。 张阳又在打扫华清池了,池水放空之后,就一个人在池底打扫着。 “师父,我们忙完了。” 听到话语声,张阳抬头一看道:“帮我把水闸打开。” 小武点头,将账目放在桌上,走到木桥边上,推动一个磨盘,水闸便缓缓打开。 片刻后石壁上就有泉水流下来,小瀑布顺着石壁的阶梯而下,水流浇在一个个小熊模样的石雕上,最后落在熊大的雕像上。 从骊山修建开始熊大的雕像还是老样子,小清清在这个大石雕的前方写着“熊大”二字。 水流并不快,张阳赤着脚走在池底,看着池水漫过自己的脚踝到膝盖。 直到整个人被池水淹没,顺便洗了澡,这才爬上岸。 小武和小慧向李玥禀报着,第一次与两县交接的成果,货物来往并不大,也算是有了进展。 骊山技术院开展之后,张阳打算给处默一个工作,让他兼领骊山技术院校的管教。 但凡有不规矩的人,处默都可以处罚之。 张阳发现从骊山的技术院校落成半月以来,人们得知了只要交够半年的两贯钱费用,就可以在骊山技术院校白吃白喝半年。 对此,骊山技术院校的管理还是要跟上。 让程处默去坐镇是最好的。 确认了心里的想法,张阳开始执笔书写着。 刚与小武,小慧核对了账目的李玥见状好奇道:“夫君这是在写什么?” 张阳搁下笔看了看自己的字,“要发展,管理就要跟上,我喜欢有条不紊的感觉。” “说来也是。” 李玥瞧着整齐的书房,又道:“总要整整齐齐才好。” “近来一直调养,两位婶婶让我多吃一些鱼,菜,羊奶。” 她在身边坐着,张阳侧目看着问:“我看过医经,这是女子准备生养才要多吃。” “是吗?” “嗯。”张阳牵着她的手点头,“你总是想要把家业管好,以前觉得看史能够管好家业,所以你多有看史书,汉史,魏书,晋书,你都看了个遍。” 李玥安静地听着,相濡以沫至今,夫妻俩对彼此的了解都比对方清楚。 张阳知道她喜欢看什么书,今天心情怎么样,早晨与孩子说了什么,就知道她下一步要做什么。 从当初相识至今已经有十年了,十年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 这里是大唐不是后世,总是觉得时间过得很慢。 张阳也觉得这辈子过得很漫长,因为每一件大事小事都记在心中,回想起来便会觉得过了好多好多年的沧桑感。 明明两人都不到三十岁,却觉得好像已经过去了很多很多年。 李玥又道:“明史可以治家,可以治人,也可以治国。” 张阳低声道:“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你除了看史书,就是在经营家业,你觉得算账统计很重要,就用三年的时间来学习数术,还想要通晓天文历法。” “后来你又觉得学得太深会耽误光阴,你便一心教导小武和小慧,再看如今你已经很少静下心看看别的风景。” 李玥背靠着椅子,纤细的手指支撑着太阳穴,皱眉思索着,像是在整理思绪。 张阳继续道:“我就不一样了,我最近看医书,我觉得生理这一块还可以好好钻研一下,填补前人在这一块的空白,比如说人体是个很有意思的系统。” 眼看夫君要讲一些非礼勿听的事,她连忙移开目光,双手整理起了桌案。 “其实这都是知识,没什么好逃避的。” “夫君的癖好……” “这不是癖好,这是专业。” 李玥欲言又止,由着他了。 太府寺的事业上了正轨之后,张阳又清闲了下来,看着王婶端来一碗汤药,好奇道:“婶婶这是什么药?” 王婶微笑道:“公主殿下说县侯的上火之症已经缓解,婶婶去问孙神医,神医说治病还需要压住病灶,往后才能避免复发。” 张阳端起药碗不解道:“这药的味道不对吧,这不像是祛火清火的药材。” 说罢,还仔细闻了闻,怎么闻都觉得味道不对。 王婶还是一脸的笑容,“神医给的药材总是没错的。” 心说家里的起居两位婶婶照顾得很仔细,自从李玥生了儿子之后,便也都是经过两位婶婶之后调养过来的。 确实调养的很不错,现在她已容光焕发。 张阳狐疑地看着汤药,拿起勺子从碗底捞起一些药渣,仔细一看,“嘶……” “有何不妥吗?”婶婶还是一脸的笑容。 张阳抬头看了看婶婶,又看向勺子中的一些药渣的模样,细细闻了闻,“银杏叶?参?” 又用筷子夹起一块药渣,不解道:“这是首乌吗?这些药材不像是祛火清火的,婶婶是不是拿错了?” 王婶哎了一声,又道:“不会拿错的,孙神医说了这些药材也有祛火功效的?” “是吗?我怎么看都像是固本培元,用来提振气血的药材?” “县侯家业单薄,公主殿下与县侯也还年轻,当该多多照顾身体的,孩子要多才好。” 张阳终于放下了这碗药,“婶婶,我们还年轻这种事情急不得。” 王婶叹了一声又叮嘱道:“孙神医说过的,先准备着。” 一旁的杨婶投来了肯定的目光,她也道:“小候爷就要长大了,趁着婶婶可以多帮衬,帮县侯与公主殿下多照顾孩子。” 媳妇将两位婶婶当作亲人,她们也将玥儿当作自己的女儿一直照顾着。 张阳深吸一口气,无奈一咬牙将这碗汤药一口喝下。 两位婶婶这才满意地点头离开。 汤药下肚,张阳又用茶水漱口,目光看向屋内,李玥正在给儿子喂着粥食。 心头暗想片刻,走入屋中将这件事与她说了。 李玥擦了擦儿子的嘴,回道:“其实两位婶婶也说过,夫君当初孤身一人来长安,又没有亲眷,就想着让家里多点孩子。” 看了眼家门前,也不知道女儿又去哪里撒野了。 等她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热乎乎的大馒头。 要说是大馒头准确地来说是一个面包。 她一边吃着道:“爹爹,快尝尝,这是女儿与魏王舅舅一起做的,可难吃了。” 一边说着,小清清好似在嘲笑她魏王舅舅的厨艺。 张阳撕开面包仔细观察,面包是发酵过的,当初就教过他怎么做面食。 再看内部的颗粒,张阳还撕下一些尝了尝,“嗯?这是加了麦麸吗?” 小清清道:“村子里麦子就可以收获了,魏王舅舅用了一碗麦子,花了三两天做出来的。” 味道确实不好,没有甜味倒是有一股麦香。 吃着口感也很粗,张阳忽然一笑,“哈哈!大唐有面包了,可喜可贺。” 小清清嫌弃道:“不好吃,还是爹爹的包子好吃。” 做出来的时候热乎乎的,当然还有麦香,这个面包放了一夜之后,麦香就没了。 整个面包也是硬邦邦的,咬着都很费劲。 用刀子切开在火边热一热倒也好吃,这也是一种很顶饿的行军粮。 张阳又吃了一片,听着小清清的讲述记录下这种面包的做法。 关中就要到夏收的时节了,在夏收之前皇帝要亲自去视察关中各个乡县的粮食。 李世民与魏征走在乡间的小道上。 “前面就是骊山,去看看吧。”李世民带着路,魏征跟在后头。 当即有侍卫先一步去了骊山兵马,陛下后头李君羡带着兵马一路护送着。 走到骊山的村口,李世民停下脚步道:“尔等且在这里等候,不要打扰此地乡民。” “喏。” 张阳还在帮着李泰调整面包的秘方,却听来人禀报陛下来查看今年的夏收的准备情况。 “你父皇平日里都喜欢这么打扰人家的清闲吗?” 李泰又道:“父皇一直以来勤政,事必躬亲,能来查问也是应该的。” “郑公也来了。”侍卫又道。 “郑公见到我们在这里糟践谷物会不会弹劾本王。” 说罢,李泰用一个木盆将一桌子的面团盖上。 两人急匆匆去村口迎接陛下与郑公。 还未走到村口,却见陛下已经站在了田地边,两人只好加快脚步,转头走到了田地间。 这陛下与郑公走在田地间正说着话,将眼前的骊山主人与魏王直接忽视了。 两位大唐的大人物身边跟着一个秘书小吏。 张阳和李泰只好跟在后头与那秘书小吏走在一起,保持着缄默。(本章完) 第七百八十二章 朝堂的蛮横风气 俩人老实巴交低着头,跟在陛下身后如同俩小弟。 李世民看着田地中的麦子心情很不错,又道:“朕想着事必周全,有人说朕勤勉,也有人说朕匡扶四海,征服四夷。” 说着话,这位皇帝又是一声叹息,他皱眉目视前方,双手背负挺直腰杆,“大唐有药师,有郑公,有玄龄,可朕自觉……论武功不如当年汉武帝,论文治不如当年汉时文景之治。” 魏征朗声道:“陛下留心政道,委任臣等,逾于古人,正由臣等庸短,不能副陛下所寄。” 一旁的秘书小吏,执笔在一卷卷宗上记下这句话。 “若论四夷宾服,天下无事,古来未有似今者,至于文景,不足以方圣德。” 魏征神色严肃,向李世民行礼,正声言道:“若使君臣常不懈怠,启有天下不安之理。” 张阳听着魏征的话语,心中暗叹。 李世民连忙扶住魏征,一脸感动道:“朕何尝不想,郑公之言,朕铭记在心,当不懈怠。” 魏征颔首道:“臣定不懈怠。” 说罢,张阳觉得不对劲,看向一旁的李泰。 这胖子先一步道:“父皇,儿臣也定当不懈怠。” 李世民满意点头。 见皇帝的目光看来,张阳也只好道:“郑公放心,若敢懈怠,在下定当去太极殿骂陛下。” 笑容僵硬在脸上,李世民沉默良久。 一旁的秘书小吏也将张阳的这句话写下了,哪天翻青史,如有人看到这句话,多半也会出口嗤笑吧…… 李泰连忙道:“姐夫这话不妥,父皇不懈怠,我等也不该懈怠才是。” 张阳连忙点头,“魏王殿下说的是,其实在下就没懈怠过,看看这骊山多好呀。” 君臣继续走着,张阳也依旧跟着。 魏征抚须道:“老夫听闻过权贵得了赏赐食邑,会将财富往家里拿,骊山县侯做法新奇恨不得将自己的钱财分给所有人。” 李世民冷哼道:“坊间传言,这小子要给骊山所有地方都贴上金子。” 魏征又道:“有地方贫瘠而权贵富裕,却见骊山如此富裕,权贵之家也如此富裕。” 张阳叹道:“郑公,其实骊山很好,关中也是一片很美丽的地方,我只不过希望它可以更美丽一些。” “嗯,很好的志向。” “我能让骊山富裕,我也想让关中富裕,想让大唐富强。” 李世民轻笑道:“总有人豪言壮语,且看当下你不过只有骊山这点地,还放言富裕整个关中?” “我想要土地,陛下给吗?” 听姐夫此话,李泰心头着急,奈何手中没有针线,若有的话,真想把姐夫的嘴缝上,都多少年,还敢如此与父皇说话。 李世民倒也不气不恼,而是心情淡然,言语轻松,“你若能够为社稷多上点心,朕可以让你入凌烟阁,也可以给你更多的土地。” 张阳又道:“陛下,我一直在为社稷努力呀。” 李世民脸色的不悦又重了几分,目光扫过他的脸,难道他听不懂朕的意思吗?让你为社稷多出一些心力,这小子还如此圆滑。 当真是油盐不进,难成大器。 只要张阳在太极殿发誓以后只效忠大唐,并且愿意为大唐奉献出所有,他也不会到现在还只是一个县侯,入凌烟阁,封国公也未尝不可。 难道他真想一辈子做个县侯不成。 李世民低声道:“近日长安城重修了四方馆,往后吐蕃人,西域人,突厥人都可以在四方馆落足。” 李泰又道:“父皇借着与大食战事,来团结号令四夷,乃当下妙策。” “嗯。”李世民享受着青雀的言语,又道:“这原本是让褚遂良来主持四方馆的。” “原本?”张阳疑惑一问。 “后来那褚遂良被李义府揍了一顿,再之后又把褚遂良的人手赶出了四方馆,李义府带着礼部的人蟠踞下来。” 张阳与李泰都是沉默许久。 要说大唐民风彪悍吧,也确实彪悍。 这朝堂的朝臣也都彪悍的,礼部和中书省闹得凶,众人皆知。 李义府从高句丽回到长安城就没消停过。 现在更是将褚遂良赶出了四方馆,还把人家给揍了一顿,强行将四方馆给霸占了。 李世民又道:“你久居骊山,不知道朝中的变化,事发之后许敬宗也来向朕请罪了,也说了诸国使者一直都是礼部在接待,褚遂良受赵国公的意思想要在四方馆的事情上横插一手。” “许敬宗一边与朕说着委屈,一边将褚遂良,唐善识之流骂了一番,朕欣赏强人,也欣赏许敬宗和李义府他们不迁就,敢直言不讳。” “四方馆的事是朕先前没有思量得当,闹出了这些事也是朕考虑不周,想着礼部众人不能白受这个委屈,朕也就把四方馆交给了礼部看管,按照许敬宗的意思,让李义府去支持。” 如果礼部就这么将这口委屈咽下了,反倒是让陛下与朝臣轻看礼部了。 在当下的朝堂要立足,你首先要有胆魄,其次要会打架,还要据理力争。 太极殿打架都是常事,上个早朝难免骂娘。 在这种朝堂风气下,蛮横的环境造就弱肉强食。 现在朝中都说许敬宗其人睚眦必报,总归是一个不能白受欺负的人。 张阳拱手道:“想必河间郡王听闻这个消息也会感到欣慰的。” 李世民叹道:“你就不想问问褚遂良被打得如何?” “如何了?” “朕让卢照邻去看过了,说是十天半月不能下地,礼部是你带出来的,怎么礼部中人一个比一个下手不知轻重。” 张阳笑道:“都是疾恶如仇的性情中人,下手管不住轻重也是难免的。” 一旁魏征还在打量着田地,对郑公来说这好像是一件很稀疏平常的事情。 骊山要发展工业,同时也保障着田地的保有,该有的田亩也都还在。 重新走到了村口,李世民带着魏征还打算去渭南走一圈看看。 贞观一朝,君臣之中就数李世民与魏征的关系最复杂。 护送的队伍渐行渐远,李泰扶着一棵树,又扶着自己的胸口。 “魏王殿下这是心口不舒服吗?” “每一次听姐夫与父皇谈话,本王就觉得心口跳动厉害,还请姐夫以后说话注意一些分寸。” “魏王殿下,我已经很注意分寸了。” 李泰抚着胸口又道:“不过许敬宗和李义府这两人是不是把中书省得罪得太死了。” “嗯,也许吧。” 张阳点着头。 李泰还是很担忧,“以后要还这样,礼部的处境岂不是更不好。” “礼部的事情与骊山已经没有关系了。”张阳用蒲扇挡着刺眼的阳光走回骊山。 下午的时候,天空雷声隆隆作响,一场大雨便落了下来。 骊山上,一家人坐在屋檐下,小清清坐在熊大的背上,看着漫天的雨水从屋檐落下。 张阳帮媳妇批改着弟弟妹妹们的作业。 “今天父皇来了?” “嗯,来看看骊山的秋收准备,说是又去渭南了,此刻多半是被困在雨中。” 李玥颔首道:“这场雨来得真不是时候。” “嗯,下了雨之后,麦田还要晾晒一段时间才行,只要不影响收成就行。” 雨水不断落在华清池中,池水依旧是清澈的,看着很是舒心。 “高阳的数术还是没有进步。”张阳将批改后的作业整理了一番放在桌案上。 “让丽质好好教教她吧。” 两位婶婶正洗着衣服,李玥总觉得最近婶婶的目光怪怪的。 正是大雨天,一骑快马冒雨来到长安城前,来人朗声道:“剑南道急报!” 守卫城前的将领李道彦确认了来人的身份,便放人入城。 但凡急报可策马入城,这人策马来到承天门前,翻身下马之后,便举着急报送入皇城。 急报入皇城便引起了不少人的议论。 径直被送到了中书省,房玄龄还在查阅各地的夏收奏报。 岑文本淋着雨带着急报匆匆跑入中书省,顾不得浑身湿漉漉先将急报送上,“房相,剑南道的急报。” 自贞观以来,中原各地被分为十道,剑南道紧挨着吐蕃,并且就在蜀地,南下便是交州与南诏。 房玄龄打开急报看着。 岑文本这才有空闲脱下外衣,擦了擦湿漉漉的官帽又哆嗦哆嗦身体。 一旁小吏提来一个炉子,岑文本这才坐下来取暖,烘干自己的衣衫。 见房相久久不言语,岑文本关切问道:“起初南诏几次求援,想来此事两年前就开始了。” 房玄龄抚须点头,“陛下回来了吗?” 小吏回道:“陛下还在查看各地秋收的准备,傍晚便会回宫。” 中书省内很安静,只有三两小吏安静地在这里卷宗。 其余的文吏都出去和礼部的人吵架了,那些人现在还没回来。 雨势越来越大,听着雨滴落在屋顶上的声音,房玄龄沉声道:“南诏王此番求援,礼部可有知晓?” 岑文本回道:“多半是不知晓的,南诏王将求援书信送到了剑南道的盘州,便让人送来,期间也没有知会礼部。” 房玄龄点头道:“想来也是,礼部对南诏不管不问,通过当地州府会经过礼部,这才用军中急报送来。” 一伙盗匪进入南诏地界,并且在南诏境界攻城略地,其作风不像是寻常盗匪。 这伙人更像是大唐军中卫府的做派。 而且攻陷一地之后,也会善待战俘,而且还让当地人继续耕种,给他们提供军粮与辎重。 还在南诏实行了屯田,这也是卫府将领的作风。 从一开始只有数十人的队伍,壮大到了上千人,也怪南诏太弱了。 被这支队伍打得措手不及,而且还深谙兵法。 现在南诏王被困守在了大和城。 房玄龄低声道:“去将许敬宗叫来。” 岑文本又道:“唐善识说要给褚遂良讨个公道,现在正带着人与许敬宗吵架呢。” 房玄龄放下急报,又道:“都叫来吧。” “喏。” 岑文本又穿上没有烘干的外衣急匆匆离开。 不多时中书省外就传来了议论声与喝骂声。 许敬宗一走入中书省便指天发誓,“天地良心,南诏的战事与礼部无关。” 事情还没说,许敬宗就先发誓。 房玄龄叹道:“南诏王向剑南道求援,想要蜀地的州府兵马驰援。” 这南诏以前是生活在汉朝故永昌郡附近的一个部落发展过来的。 一个小部落经过向汉朝的学习之后,慢慢形成了国度与统治架构。 不过南诏这个地方小,部落众多,连年以来内乱不停。 南诏王也没有一统南诏。 许敬宗心中暗暗想着,这件事终究是藏不住的。 按照县侯的想法,许敬宗也想过这件事的缘由,南诏需要一统,就需要有一个能够一统南诏的人。 光靠南诏王这点地盘和人手,想要他一统南诏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唐善识此刻被打得鼻青脸肿,官服还被撕了几个口子,面对许敬宗咬牙切齿,“许敬宗!当初南诏使者几次三番求援,你们礼部为何一直阻拦。” “唐善识!这是礼部的事,与你有何关系!”李义府站出来大声道。 “某家刚刚是失手了。”唐善识急得怒骂道:“来呀!不要以为某家怕了你!” 礼部的人和中书省的人又吵了起来,双方叫骂着,眼看着又要动手,房玄龄拍了拍桌案。 众人这才消停,许敬宗回道:“当初礼部不清楚南诏情形如何,南诏使者来报的时候,礼部也安排人去查问过,后来得知是一伙几十人的盗匪作乱,便让南诏自己安排。” 李义府也解释道:“来回消息有一年,这一年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清楚,礼部这才没有轻举妄动。” “攻打南诏的莫非就是礼部派去的卫府人手。” 许敬宗沉声道:“南诏使者求援,礼部都有呈报陛下,中书省都可以查问,我们礼部素来与卫府毫无瓜葛,还望诸位莫要猜疑我等。” 房玄看众人僵持不下,气馁道:“老夫会与陛下说明,许尚书也留下。”(本章完) 第七百八十三章 南诏事 中书省内,一群文吏这才退出去都站在屋檐下,此刻中书省内传来低沉的话语声,是许敬宗和房相在交谈。 声音传到外面显得很朦胧,还有隆隆雷声炸响,中书省内忽明忽暗。 中书省外疾风骤雨,厚重的雨水如老天在倒水,雨水在轰鸣。 此刻中书省的屋檐下,众人分成了两批,一批人是以李义府为首的礼部官吏。 另一边是唐善识与张行成为首的中书省文吏。 俩方现在还在气头上,唐善识的乌眼青还在隐隐作痛,见对方轻佻一笑,便怒喝道:“李义府,你一介文散休要张狂!” 闻言,李义府上前一步讥讽道:“你们事事对付礼部,我等忍了很久了!不要欺人太甚。” “是你们礼部咄咄逼人!” “你放屁!”李义府登时又上前一步,又是一拳打在了对方的脸上。 “你们这些乌合之众!”唐善识怒喝道,吃痛地捂着另一只眼,带着一些哭腔。 “你说谁乌合之众!” 这句话直接落在了礼部众多文吏的痛处,本来礼部的人就多是科举中落选后,被礼部收留。 这话是犯了众人的逆鳞。 本就出身低微的李义府怒从心头起,大声道:“兄弟们!给我打!” “啊!” 两方人手又一次打了起来,这处屋檐已经不足以满足当下的战场,众人打到了雨中。 一群文官在大雨中扭打在一起,双方人手靠着官服来分辨是不是自己人。 李义府拳打脚踢,在雨中展现着自己进入朝堂的风姿。 等陛下回到了长安城,这场雷雨也停歇了。 李世民喝着茶水坐在炉子边驱寒,又听着一旁太监的禀报,皱眉道:“礼部又和中书省打起来了?” 王公公回道:“雨停之后,他们这才作罢,已经让太医署的人去看伤了。” “唉……”李世民犯愁地叹息一声,嘱咐道:“参与此次斗殴的人全部罚思过,如有再犯朕定当严惩。” “喏。” 王公公脚步匆匆离开甘露殿去传话。 不多时,殿外的侍卫来报,“陛下,房相与许尚书来了。” 李世民颔首道:“请进来。” 将南诏的事情与陛下说了,第二天朝议上就召见了南诏使者。 朝中还是同意派兵驰援南诏的,不过天可汗的意思是先往剑南道增兵,派出官吏去查问南诏情形。 南诏使者独罗经历了半天的朝议此刻很疲惫,他坐在驿馆中不断往嘴里灌着茶水。 同样久居驿馆的还有松赞干布,坐到了他的桌边,笑道:“你不用太过忧虑。” 独罗还穿着南诏人衣服,他神色难掩焦急之色,又道:“天可汗没有说要出兵南诏,但天可汗却愿意驰援更远的波斯。” 言语带着一些怒气,松赞干布安抚着他又道:“听朝中的人送来消息了,天可汗已经派人往剑南道增兵,若情况属实,也会驰援的。” 说罢,松赞干布给他倒上一碗酒水。 大家都是住在长安城的使者,独罗很佩服这个吐蕃的赞普,就算是在长安城为质,为了吐蕃的安宁,决然来了长安。 他低声道:“赞普是个很厉害的人。” 松赞干布笑道:“中原有句话叫作生不逢时,如今大唐很强大,而且大唐有太多的能人了。” 独罗咽下酒水感慨道:“来往消息一年,天可汗还要等什么,再等我们的族人都没了。” 这是一个无助的人,松赞干布想将眼前这位无助的弱者当作一件礼物,送给一位很重要的人。 端着酒碗犹豫了片刻之后,他便道:“使者与我见个人,或许他可以为你解开当下的烦忧。” “有人可以帮助南诏?” 松赞干布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身,示意他跟随。 渭水河边,张阳正带着女儿数着渭水河边刚种下的树苗。 听着她数数,张阳纠正道:“你刚刚数到了一百,怎么又回到了八十?” “嗯?” 她将信将疑回头看去又重新数着。 “县侯,松赞干布来了。” 闻言,张阳朝着村口看去,就见到松赞干布正带着一个人站在不远处。 张阳带着女儿与熊大走上前,揣着手问道:“赞普,你怎么又来了,不怕被炸死吗?” 松赞干布爽朗一笑,又道:“不会的,火炮不长眼,但人都是长眼的。” 他又介绍道:“这位是南诏使者独罗。” 小清清认识松赞干布,但不喜欢松赞干布这个人,她眼神带着一些轻蔑,揣着手盘腿坐在熊背上。 独罗当即跪地,面朝着泥泞的土地俯下身大声道:“还请县侯救一救南诏。” 张阳背过身不去看他。 对方没有回话,独罗皱眉看向松赞干布,这举动是他要求的,按照他的话语是要当即下跪求援的。 眼看张阳不搭理这个南诏使者就要离开,松赞干布三步并两步,上前又道:“县侯,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赞普,我不过是个县侯,如今不过是个太常寺卿,说什么要拯救南诏,我做不到。” “县侯确实做不到。”松赞干布又道。 “那你还带来人做甚?” 看张阳面色不悦,松赞干布连忙道:“县侯,其实让他来骊山跪求相助,并不是为了要救南诏。” 此刻就连南诏使者独罗都讶异了,他听到这话不解地看向松赞干布,偶尔神情带着恼怒,感觉被蒙骗了。 “赞普,我很忙的。” “县侯能忙什么?大雨刚刚过去,秋收还要延后几天的。” 张阳瞧了一眼田地里的麦子,颔首道:“所以我不愿意和赞普聊天,太无趣。” 松赞干布小声道:“礼部对南诏早有布置吧。” 又回头看了一眼南诏使者,这人长得不高大,因为刚刚俯身磕头,他的额头处还有些泥土。 现在这人的神情很复杂,有惶恐,有焦急,也有恼怒。 这脸色端是精彩。 “赞普也想插手南诏的事?” 也没等他回话,张阳又道:“我劝赞普不要横插一手,坏了朝堂的安排,赞普也会被责罚的。” “县侯误会了,吐蕃不会插手的。” 说罢,松赞干布扶起还跪在地上的独罗,又道:“在长安城的这两年,时常看典籍,其中对南诏也有了解的。” 他来回走了两步,又道:“现在南诏分为四个小部落,独罗所在的便是巍山一带的南诏。” 独罗不住点头。 长安城当然有关于南诏的典籍,那多数都是从前隋留下的,南诏这个称呼并不能算一个国名,而是一个部族的名字,当然了人家自诩小国来朝贺大唐,也没人拦着。 正如松赞干布所言,在大唐地界的另一头除了南诏,还有其他几诏。 当年记录距离现在已经有数十年了,张阳也不知道这段时间那边到底发展成什么模样。 只是知晓在昆池又或者现在该叫洱河? 在那片大湖的周边,还有其他小部落林立,分别是越析诏、浪穹诏、施郎诏。 南诏也不过是其中一支。 松赞干部又道:“难道大唐不想要一统南面?” 张阳笑了,笑得有些开心,到底是他松赞干布一统了吐蕃诸部,在长安城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在沉淀,在长安城疯狂补充着各类典籍学识。 当年他一统了吐蕃部族,也觉得大唐应该借此机会一统那片地域。 “既然赞普想到了,朝中也会想到。” “天可汗已然这般打算了?” 张阳摇头道:“天可汗是仁德明君,如此明君怎么可能去攻打秋毫不犯的那些小部落,这不是我们大唐的作风。” 松赞干布又道:“那就让独罗带兵为天可汗一统南诏。” 独罗此刻正在哆嗦,他听着这位县侯与赞普的话,好像听见了不得了的事情。 张阳低声道:“所以当初天可汗让赞普来长安城,是一件很明智的事,您这样的人留在吐蕃,吐蕃人便一直都会是我大唐的心头大患,我此刻有些庆幸,庆幸当初的决定。” 昨天下过一场雷阵雨,今天微风习习,吹得人很舒服。 小清清坐在熊背上睡意浓重,正打着哈欠,现在的天气真是太舒服了。 张阳皱眉思索着:“赞普是希望借着现在南诏内乱,大唐帮助南诏平乱,由这位南诏使者带兵前去平乱,顺手将其他几诏也收复了?” 松赞干布笑道:“然也。” “你现在越来越像中原人了,让我很不适应。”张阳直说道。 “我在中原学得是中原人智慧,学得是中原人的话语,中原的史书。” “往后可以让更多的吐蕃人来学习,让他们将中原的伟大刻在骨子里。”张阳说罢重重点头,心头好像已经作出了决定。 独罗步步后退,“不可以的,不可以攻打其他几诏,南诏王他……” 松赞干布忽然拉住独罗,眼神多了几分恼怒,对他道:“独罗!你已经见过了长安城的繁华,你难道还想回到那贫苦的南诏吗?” “我要回去的。”独罗不住后退。 张阳笑看着两人的争执。 小清清终于支撑不住眼皮,在熊背上睡着了。 松赞干布咬着牙低声道:“南诏王算得了什么,你若带兵拿下了整个洱河,你就是南诏最大王,你的功绩比现在的南诏王更高,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一统洱河的王。” 权力与野心灌输给对方,让这个独罗此刻很彷徨,又不知所措。 松赞干布与他正说一件大逆不道的事,劝人造反的风险很大。 尤其是眼前这个独罗,他是南诏求援的希望。 当这个希望成为一把刀子,对现在的南诏王来说是一件很绝望的事。 也不知松赞干布是怎么想的,此刻这个赞普还有些为自己的计划得意。 终于,独罗的眼神从彷徨转变成了坚定,他说出一句话,“下臣也是南诏王廷的后人。” 这话一出松赞干布总算放心了,现在又多了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出兵的理由也有了,就差一声令下。 张阳淡淡道:“好啊,我会和许敬宗说的。” 南诏使者独罗躬身行礼,行了一个大礼来感谢眼前的赞普与县侯。 他朗声道:“若南诏能够一统洱河,我南诏众人皆愿听县侯号令。” “我知道了。” 张阳的语气很平淡。 松赞干布带着这个使者离开了。 见女儿还睡着,张阳拍了拍她的背,“该去听师公讲课了。” 小清清这才又从熊大的背上坐起身,揉着眼道:“爹爹,我梦见长安城炸没了。” 张阳叹道:“不要这么揉眼睛。” “嗯。” 带着女儿从田地间走过,张阳挑选几株还在准备进入扬花期的麦子,走向老师家的住处。 张公瑾这些天的心情很不错,因为有王珪作伴,让他的平淡的养病生活多了几分色彩。 小清清从熊大的背上下来,她端坐在师公面前。 张公瑾微笑道:“今天想要听什么?” “我想知道天可汗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清清直言不讳的回道。 听着老师与小清清讲课,张阳仔细看着手中的两株麦子,麦子进入杨花期的时候,也是培育的好时候。 张阳打算尝试一下培育麦种,北方的麦种与关中的麦种又有些不同,通过挑选好的麦株通过互相授粉来进行培育。 如果能够等到遥远北方的麦种,或许能有很好的效果。 身为太府寺卿要掌管农事,这算是自己的唯一一份能够安心做的工作。 种地嘛,一件再也寻常不过的事。 张公瑾讲述着他对天可汗的印象,“陛下当年也是将领,掌管着的兵马多达十万之众,当年虎牢关一战定下了乾坤。” “皇帝为什么能平定中原呀。” 张公瑾笑道:“人都有长处,你的爹爹也有他的本领,陛下自然也有陛下的本领。” 小清清做好了仔细听讲的准备。 张公瑾说出当年一些旧事,“当年陛下还是秦王,带兵打仗有个习惯,但凡行军到了一个地方,俩军就要对垒的时候,总是亲自查探敌军的布置,查探地形地势。” 小清清皱眉道:“李靖大将军说过,为将就要有这般本领。” 第七百八十四章 什么英雄好汉 “弟子愿闻其详。” 看她的态度很好,张公瑾又道:“为将者行军在外,面对敌军想的便是如何打赢。” 小清清点头,“嗯,这话没错。” “这只是其一,陛下还是秦王的时候便有了同龄人所没有的果敢与沉稳,战事来来往往,换作别的将领或有小胜就会乘胜追击,但陛下不同,小胜更不能轻举妄动,说是担忧骄兵必败也好或是怕陷入敌方圈套也好。” “但陛下也有果敢的一面,战机稍纵即逝,一旦得到战机陛下哪怕是拿出几千人也敢对敌数万人,一举拿下敌军。” 小清清皱眉挠了挠头。 看她憨态可掬,张公瑾不住笑着,“为将者自当想着胜利,将领会问胜算几分,如掌握天时,地利或者人和,便有几分胜算。” “陛下的本领是不追求小胜,而重于大局,如果别的将领盘算几分胜算,那么陛下带兵考虑的便是如何必赢。” 小清清不解道:“好像很简单。” “是呀,很简单,可简单的事往往有很多人做不好。” “那陛下很厉害。”她又给了一个很高的评价。 张公瑾喝下一口茶水点头。 小清清又问道:“那天下英雄好汉是什么样,什么是英雄好汉。” “英雄好汉呐……”’ 张公瑾想起了很多事情,他低声道:“当年有个叫窦建德的人,他当初也是陛下的敌人之一,盘踞北方与王世充,陛下在中原三足鼎立。” “当年的李绩还是徐世绩,徐世绩本是唐臣委身在窦建德帐下。” “徐世绩是一位骁勇的将领,深得窦建德器重,可当陛下讨伐王世充之时,他收到了当时的皇帝旨意召见,只因一道旨意便孤身一骑离开了河北前往关中。” “后来窦建德得知了此事,因为徐世绩的父亲还在河北,有人建议窦建德杀了徐世绩的父亲,以还徐世绩这位骁将的背叛。” 张公瑾的话语顿了顿,嗓音低沉了几分,神色上回忆之色更浓,“听着身边谋士的建议,窦建德说徐世绩会离开是因为他本就是唐臣,收到旨意奔赴关中乃是忠君之辈,此等豪杰怎能杀之,若杀了他,我窦建德就是个小人,如何取信天下豪杰?便放任徐世绩离开了。” 小清清听完皱眉道:“这就是英雄好汉吗?” 张公瑾点头道:“英雄好汉不在于你有多勇武,而在于信义与承诺。” “徐世绩是英雄好汉,那窦建德也是吗?” 张公瑾又道:“那就说另外一个故事了。” 小清清喜欢听故事,她听故事的时候是最用心的。 张公瑾喝下一口茶水又道:“当年陛下还是秦王讨伐王世充,在王世充的后方就是窦建德的河北之地,河北之地有二十万大军。” “王世充被秦王围困,向窦建德求援,当时窦建德也明白,一旦王世充败了秦王就会带兵打向他的河北,唇亡齿寒的道理所有人都明白。” “随即窦建德答应了驰援王世充,可就在准备出兵的时候,有人建议窦建德不要驰援王世充,因为当时的大唐盘踞关中,秦王兵马在外,李孝恭带兵正在南征。” “若不去驰援王世充,绕道去袭秦王的后方,届时不仅可以吃下秦王也可以拿下王世充,是一举两得之计,而且此刻驰援王世充想必秦王早有防备。” 小清清紧张问道:“那后来呢?” 张公瑾无奈一笑,继续道:“后来窦建德说,他既然承诺了驰援王世充就必须要去,驳斥了座下谋士的建议,可这一去也落入了秦王的圈套,便有了后来一战定中原,秦王同时拿下了窦建德和王世充。” 听完这个故事,小清清长出一口气,叹道:“彩。” 张公瑾点头,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碗,“嗯,当年群雄并起,天下英雄林立,很是有意思。” 小清清听得认真,可她不知道的是这些事情正是老师亲身经历过的。 说着王世充,窦建德,徐世绩与秦王李世民的故事。 老师唯独没有说他自己的事。 张公瑾笑道:“今天就到这了,让你爹爹领你回吧。” “师公,我明日还来,您多活几年。” “好好好。”张公瑾连连点头,他很是喜欢这个小丫头。 张阳带着女儿离开,低声道:“师公与你说的这些都要记住了。” “女儿会记住的。” 不指望一个五岁的丫头能够记住多少事,老师的教导总归是好的,至少老师没有教她怎么谋算人心。 关中晴朗了三天,夏收这天村子里难得停工,村民都走入了田地里收割麦子。 张阳在温室里留了几株麦子,准备用来培育用。 骊山村口又传来了几声炸响,惹得周遭的村民纷纷避开。 松赞干布带着南诏使者独罗来骊山之后,张阳没有见许敬宗,也没有安排后续的事宜。 张阳手里拿着一块玻璃,这块玻璃是成弧度的,这是用模具烧出来的半圆弧。 玻璃的透光性依旧不好,上面有很多坑洼小孔不说,上面的杂质依旧没有去除。 李玥对夫君这种行为很不满意,家里的炉子是用来做饭的,怎么能用来烧琉璃。 等琉璃烧完之后,她又将厨房收拾了一番,烧完琉璃这里乱糟糟的,看着就很不舒服。 张阳黑乎乎的手还拿着这块玻璃怎么看怎么不顺心。 “姐夫,你真的能烧出琉璃?”李治欣喜站在一旁。 “嗯,手艺还不行。”张阳苦恼着还在思索怎么去除杂质,这块凸面镜透光性也不好。 不同质地的岩砂其中所含的杂质又不同。 “是原材料的问题吗?”他自语道。 “这块琉璃脏脏的,还不如温室的琉璃顶。”李治评价道。 整块玻璃内部还有一些细纹,张阳放下这块玻璃,拿出自己的实验记录,又开始发愁。 李治把玩这块琉璃又道:“这种琉璃应该很值钱吧?” “嗯,应该值钱,就是品相不好,晋王殿下要是喜欢,就送你了。” “当真?”李治神色欣喜。 “嗯。”张阳无礼的点头。 且不说观察麦穗,就是在作物培育上,离不开工具。 没有足够的工具,做一些事就很麻烦,这就像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一股麦香味传来,小清清与熊大回来了,熊大还拖着一车的麦子。 这头熊累得够呛,趴在地上就只能喘气了。 张阳扛起这麻袋新收的麦子,将其放在华清池边的空地上晾晒。 平静的日子又过了一月,关中各地也正式开始夏收。 粮食的丰收总是令人喜悦的,可就在南诏王求援的书信的一个月后又有一个消息送入了长安城。 先前还被围困在大和城的南诏王,将自己的王位禅让了。 禅让给了一个关中人,这个关中人姓何。 新任的南诏王即位之后,便拟了一份国书送到了关中,国书中有言,这位新任的南诏王愿意帮助大唐平定南诏各地,并且来年亲自来大唐朝贺。 这个消息一到长安城就传遍了朝野。 松赞干布气得打砸着驿馆房间内的一切,“南诏王竟然禅让了!怎会如此,大唐都要出兵驰援他了。” 南诏使者独罗此刻很迷茫,他坐在地上双手抓着头皮,十分痛苦。 他也不知道自己还算不算是南诏使者了,南诏王禅位了,那自己算是什么人。 独罗忽然抓住松赞干布的手,他的力气很大,匆忙问道:“赞普,我现在要怎么做?” 不多时,松赞干布又冷静下来了,前后不过一个月的事情。 南诏王困守大和城一个月,这一个月发生什么事都不奇怪。 要是自己被困守一个月又得不到驰援,说不定也会投降。 松赞干布随即冷静了下来,他对独罗道:“去!去朱雀门喊冤!” “好!” 独罗匆匆忙忙起身去了朱雀门前,一到门前便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松赞干布站在独罗身后戏谑一笑,此刻张阳一定也在取笑我等。 中书省内很忙碌,许敬宗带着张大安与李义府坐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些文吏喋喋不休。 终于房相,郑公,赵国公来了,这里也终于安静了下来。 房玄龄看了一眼许敬宗,沉声道:“南诏新王的国书陛下已看过,那位南诏王说了今年会亲自来长安城朝贺。” 长孙无忌双眼微张,低声道:“许敬宗,现在那南诏使者还在朱雀门前嚎哭着喊冤。” “下官来时见到了。” 看他说得这般从容,长孙无忌又道:“你就坐视不管?” 许敬宗笑道:“赵国公,在新的南诏使者没有来之前,他自然还是南诏在大唐的使者,下官会好好安顿他的,劝他想明白,莫要寻了短见。” “老夫听说上月松赞干布与南招使者去骊山见过张阳?” 听对方又问,许敬宗起身道:“赵国公!下官对天发誓,此事礼部全然不知,也不是礼部安排的这一次见面。” “是吗?”长孙无忌依旧是一脸怀疑。 许敬宗怒得一拍桌案,“下官已发誓,长孙老贼!你是何意思!” 刚刚能够下地的褚遂良怒声道:“许敬宗!你休得放肆,注意你的言辞。” 许敬宗一挥衣袖,怒道:“怀疑下官为人,下官顾不得什么言辞,长孙老贼!” 长孙无忌脸上的情绪没什么变化,桌案底下的双手明显颤了颤。 张大安回道:“赵国公,前后不到一个月,就算关中送消息去剑南道也需三两月,脚程上来不及,更不要说提前安排了。” 张行成嘀咕道:“礼部早做准备,岂会有今天。” 这嘀咕声不大,却很清晰。 李义府怒得一拍桌案,衣袖挥得猎猎作响,登时站起身,“欺人太甚!有本事就再来一较高下!” “佞臣!”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李义府当场就要发作冲上去打架,被许敬宗给拦下了。 南诏送来的消息,让朝中对南诏的一个月准备前功尽弃。 房玄龄瓮声道:“事已至此,争吵有何用。” 双方又一次偃旗息鼓,但心里的火气依旧很大。 如今的李义府已在朝中名声大噪,尤其是他下手毒辣,打架凶横的架势,令众多文官不遑多让。 嚣张跋扈,仗着有平定高句丽之功,还有骊山作靠山与中书省叫板至今。 在骊山有魏王,有河间郡王,还有一个太上皇和张阳。 这张阳离开了朝堂,但他当年带出来的礼部可谓是一脉作风。 礼部跋扈归跋扈,人才不少,有狄知逊,裴行俭,张大安都是长孙无忌眼红对象。 郑公朗声道:“陛下已有了决意,既然是禅让也不是篡位取而代之,那就是名正言顺的新南诏王,于情于理大唐都不该再计较了。” “剑南道也有消息送来,那得位的新南诏王收纳了降兵,更没有屠戮,更是比之前的南诏王得民心,免去了南诏子民十年的赋税,志在今年平定其余几诏,一统洱河诸地,还愿为大唐开辟南越交趾。” “等来年新南诏王前来朝贺再论此事,都回去吧。” “喏!” 众人这才散去。 这位新南诏王刚即位就给了大唐如此大的诚意,俨然是个轻徭薄赋,立志一统,交好大唐的明君形象。 此刻骊山,张阳手里有一份地契,这是整个南诏国的地契,还有南诏王的王印,王玺。 他看着眼前这个壮汉满意点头递上了一贯钱,“何大哥的价格还不错。” 壮汉回道:“南诏王说了,关中下雪的时候他就会来骊山。” 张阳忽然笑了,无奈道:“这就是你们游侠的浪漫吗?” 交易就此达成,骊山用一贯钱买下了整个南诏国,骊山就是南诏国的实际掌握人。 “南诏形势如何?” “禀县侯,何将军即位南诏王之后,将禅位的老南诏王封为了南诏的太上王还为他添了十余位妻妾服侍,用度地位依旧不减令他安度余生,只不过再也不能理南诏政事了。” “何大哥如何?” “一切都好,偶尔说起还会念叨昔日县侯的照拂。” 第七百八十五章 买下南诏 游侠的性子不会在一个地方久留,或许过不了多久在南诏久了腻了,他又会去其他地方。 人是一个随性的人,南诏王荒唐地禅让了,何必也荒唐地在南诏即位了,他也算是过了一把做一地君王的瘾。 知道何必如今在南诏过得风生水起,张阳也算是长出一口气。 那壮汉又递上一个包裹,言道:“这是何将军让在下交给县侯的。” 张阳伸手接过包裹,还显得有些重,将它放在一旁的石桌上,又拿出一壶酱油,一壶烈酒,一袋麦子,“还请将这些交给何大哥。” “喏!” 壮汉接过这些,再放入自己的破旧包袱中。 “当初我们几个就是靠着那酱油起家的,一晃眼过去了这么多年。” 张阳说着话,长叹一口气又道:“也不知道他现在还记不记得酱油的味道了。” 壮士收拾好自己的包袱,挂在了马脖子上,翻身上了马又道:“在下这就奔赴南诏,我们雪天再会。” “嗯,一路平安……” 话还没说完,对方已经勒马而起,驾着马儿离开,一路骑行而去,卷起了一片尘土。 与游侠做派的人说太多反而不好,何大哥是游侠,他手底下的人也是一副这般做派。 没有多愁善感,也没有拖泥带水的话语,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张阳打开包裹看了看,都是一卷卷竹简。 回到山上的家中,还听到媳妇数落女儿的话语声,这丫头又去偷偷玩火炮。 来到自己的书房坐下来,张阳打开包裹,将一份地契拿了出来,这是整个南诏的地契,自北向南,巍山以北到大和城的南面,占八百万亩地。 何必将整个南诏的土地用一贯钱的价格卖给了骊山,骊山就是南诏最大的地主,也是惟一的地主。 这只是饵河北面的四分之一土地,如果可以拿下其他几诏,土地面积可以翻个三倍。 不过何必的这个地契写得很简陋,还画了一张图,这张图就是土地面积大概的模样,还是他亲笔书写的,地契上盖着南诏王的王印。 只要南诏王这个位置还在,这个王印契约就有效。 张阳又从包袱中拿出一份份的卷宗,卷宗上所记录的是南诏自古以来的各个南诏王的来历与宗室身份记录。 卷宗的最后还写了一个名字,骊山县侯张阳,名字下方盖着南诏王的王印。 目光从历代南诏王名字往右看去,现在的南诏王所属人是何必,而在何必的名字之后才是骊山县侯张阳。 张阳摇头失笑,这人做事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浮夸。 掌握了这份卷宗,就掌握了南诏继承之权,也就是正统。 再拿起一卷卷宗,这是一份禅让书,何必将南诏国祚禅让,由大唐骊山县侯张阳继任南诏国主。 如此一来南诏国主的位置又进行了一次禅让,禅让到了自己的手中。 张阳收起这份卷宗仔细想着,可是自己并没有在南诏臣民面前露面过,这也算是吗? 何必终究是个武人,不讲究这么多繁文缛节。 事到临头,反倒有些忧虑了。 炎炎夏日,仿佛万物都要被嗮得凋零。 书房内很安静,张阳翻看着一份份南诏的卷宗,南诏的文字有点形似隶书,这是因为汉代几次统领过南诏,文字和语言也都传了过去。 这些卷宗上纪录的是南诏的人口与土地情况,何必确实在寻找矿藏,但没有发现铜矿的所在。 其实这也不奇怪,南诏还未一统,地界零零散散,需要整体地排查才能知晓矿藏所在。 家产又多了一份,张阳思量着,这一次朝中还未察觉南诏已经落入了骊山手中。 “这么点土地你父皇也看不上眼吧。”张阳低声道。 李玥也在核对着地契卷宗,她抬眼一眼又皱眉道:“父皇怎会看不上,婶婶说南诏王在禅让之前,朝中是打算出兵的。” “当时父皇已有了进取南诏之意。” “嗯。”张阳喝着茶水点头。 李玥将这些卷宗和地契放入一个木盒子中,挂上一把小巧的锁之后,放到书架的最高处。 “我们可以对南诏进行安排了。” “嗯,我写一封书信给何大哥。” “也好。” 张阳铺开一张纸,皱眉开始书写着对南诏的安排,南诏是一个物产很丰富的地方,具体地方要具体安排。 太府寺需要南方的稻种,当然也想要突厥更北方的麦种,这都是后话了。 南诏有一个铜矿,这座铜矿能够化解朝中对骊山的资源限制。 解决了资源限制,往后的一应铸造也能顺畅一些。 工业就是这样,当越往精细化发展,就越发了解金属的特性,铜在金属铸造中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洋洋洒洒地写下一封书信,张阳皱眉看着,检查是否有疏漏的地方。 “夫君的笔法退步了不少。”李玥笑道,她笑得一脸幸福,南诏的地契看了一眼就被她收了起来,可眼下的喜悦溢于言表。 “平时写字少了,往后我会抓紧点的。” “夫君是南诏的国主,自然要给南诏臣民看国主的文字,自然是越好看越好。” 张阳稍稍点头,“你说的在理。” “我教夫君。” 夫妻俩坐在一起,开始练字。 李玥的手握着笔杆的时候很好看,这双手天生就是用来写字的。 再看自己的手,张阳有些不乐意了,手很大,手掌很宽,握笔的时候便没有她这般自然了。 光是看媳妇写字模样,就很赏心悦目。 “夫君,莫要分心。” 张阳的目光从她的手中移开,继续跟着她的笔触临摹着。 小武和小慧正要来禀报村子里的夏收事宜,见师父和老师正坐在一起写字。 两个弟子很懂事地没有去打扰。 今天李渊和李孝恭带着熊大去耕地了。 小清清看着熊大脏兮兮地回来,一边给它洗着一边数落道:“熊大!给你点吃的,你就跟谁走,你越来越没良心了。” 熊大也耕了一天的地,疲惫地窝在华清池边。 见几头半大的小熊也围了上来,小清清怒骂道:“等你们长大了,也都套上犁,都给我耕地去。” 今天李玥数落了她,她现在像个大人模样,尤其有她娘亲的做派,一句一句地数落。 等到晚饭过后,小武和小慧才来汇报这一次夏收完毕的情况。 骊山与往年一样,秋收比其他的村县早一个月,就要继续准备秋种。 让婶婶将信交给程处默,再让处默安排人手将信送到南诏,并且给长安城的松赞干布带了口信,让他再带南诏使者独罗来一趟骊山。 翌日的早晨,张阳牵着熊大让它接着耕地,拍了拍它宽敞的熊背低声道:“你的小主人被她娘亲禁足了,这两天耕地都不能陪着你了。” 熊大咿唔了一声,好似听懂听到了。 张阳给它套上犁,这熊便会自觉地耕地。 它的精力很旺盛,如此来消磨精力倒是不错。 张阳带着一些麦秆坐在村口,准备编几顶草帽,翻找着自己脑海中的记忆。 编织草帽的手法从生疏,慢慢也变得熟练起来。 三河马将脑袋凑过来,想要吃地上的麦秆,这对它来说就是优质的草料。 张阳将它的脑袋推开,继续编着手中的草帽。 它的脑袋又凑了过来,张阳再次将它推开。 一人一马就这么僵持了许久,张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瞪着这匹马。 三河马的眼睛很大,眼神盯着这个人,缓缓低下头咬了一些麦秆,便在嘴里嚼着。 张阳敲着腿,一手托着脸就看它嘴里嚼着,嚼完再叼起一些。 身后传来了一声哨响,听到哨声,它忽然抬起头,嘴里还不忘嚼着草料。 张阳回头看去是红拂女。 这匹马便跑向了她。 总算是走了,张阳也终于得空继续编草帽。 不多时,松赞干布便带着南诏使者独罗来了。 手中的草帽已经完成了一小半,看着天日也该到午时了。 从脚程来看,松赞干布该是长安城的城门一开就出发,坐着一架马车赶了半日才到骊山。 那独罗的气色看起来并不好,是这两天都没好好睡觉。 松赞干布的眼神中多了一些不解之意。 张阳笑道:“两位吃了吗?” 独罗又是下跪行礼,语气带着一些呜咽,“还请县侯救一救南诏。” 见状,张阳又看向松赞干布,“这也是赞普教的吗?” 松赞干布扭头道:“不是。” 不多时,熊大也回来了,它的身下都是泥,爪子上也是泥,张阳拿起一根胡瓜递上。 熊大咬下一口,在嘴里嘎嘣嘎嘣嚼着。 张阳不让它的爪子碰胡瓜,只是喂着它。 看着一人一熊如此和谐的场面,松赞干布与独罗一时间无言以对。 这牲口大得吓人,光是蹲坐着可堪比山间猛虎,如牛一般壮硕的身躯,还有那锋利的爪子令人望而胆寒。 熊大吃了胡瓜,便安静地坐在张阳身边。 松赞干布又道:“有此猛兽在身侧,令人佩服。” 张阳摆手笑道:“家里还有好几头呢。” “嗯……” 松赞干布又沉吟了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目光落在了还跪在地上的独罗,张阳半晌没有说话,只是从腰间拿下了一个竹筒。 独罗看着竹筒,竹筒有个盖子,打开盖子后内有热气冒出。 见张阳喝水方知那只是一个水杯。 这就是水杯,没什么特别的。 独罗觉得自己都要被这头熊吓傻了。 “你起来吧。” 听到县侯的话,独罗这才颤颤巍巍起身。 松赞干布始终与这头熊保持着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言道:“既然南诏王已经禅位了,也改变不了现状了。” “使者喜欢看书吗?” 张阳对松赞干布的话没有搭理自顾自说着。 独罗低声道:“下臣还在学中原文字。” “嗯,不着急,开始识字是很好的,让许敬宗在四方馆给你安排一个位置,往后你就在四方馆读书。” “可是……” 对方话还没说完,张阳又道:“南诏的事,你不用着急,先看书多看史书多学习,我再让人给你安排一个夫子。” “下臣只想让县侯救一救南诏,实在是无心读书识字。” 张阳喝着茶水,气定神闲看着他,笑道:“你如今在这里继续求人也无法改变事实。” 独罗低着头,吸了吸鼻子。 张阳叹息道:“你觉得这长安城还有谁帮你吗?” “下臣这两天跑遍了,甚至都没有人见下臣,只有县侯……” “所以你觉得我一句话就可以让南诏再次回到一个月之前的情况?” 独罗又沉默了。 张阳又编着草帽,继续道:“你若真想要拯救南诏,那就按照我说的做,读书识字,好好学史书,也可以跟着赞普多专研大唐的治理之道,这对你来说都是有好处的。” 只要天可汗能给他兵马,他恨不得现在就杀回去。 可天可汗得知南诏王禅位之后,便打消了要出兵的念头,这个结果无疑是绝望。 松赞干布也看着张阳的双手,这双手编制这些麦秆的动作很熟练。 晌午,日头逐渐毒辣起来,嗮得让人很不舒服。 松赞干布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越发不耐烦,从南诏王禅位到天可汗决定不出兵的那一刻开始,这个南诏使者就没什么价值了。 当初是想要将这个人献给张阳,松赞干布认为以他的才智势必不会放过南诏内乱的机会。 上一次来到骊山,张阳对这位使者的态度很怠慢。 反倒是现在,事情已经没了转机,张阳又好像开始看重这个南诏使者了。 “你若是相信我,就按照我说的去做,每隔一个月我都会让人去考校你的学习成果,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了,如果连这些都做不好,往后没人再帮助你。” 独罗躬身行礼,也没说话,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转身离开了。 松赞干布不解道:“事已至此,你还是要帮他吗?” “赞普,我这人就喜欢让朋友多一些,让敌人少一些。” “南诏使者有私心,心怀大义的都是少数人。”(本章完) 第七百八十六章 难对付的玄奘和尚 “赞普觉得他不是好人?” “他得知南诏动乱,几次想要天可汗出兵,当他来见县侯的时候,也没有在乎过南诏王的死活。” 松赞干布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张阳又道:“多谢赞普的忠告。” 夏季的关中平原很热得邪性,远处的田地好像在这酷热之中变得扭曲。 松赞干布颔首道:“听说你向朝中提出了退耕还林?” 张阳点头继续编织着草帽。 “我是吐蕃人,与你们中原人不同,吐蕃是个很贫瘠的地方,你交给朝中的奏章我在弘文馆看过。” 松赞干布坐在一块石头上,放低了声音,语气也缓和了不少,言道:“关中也会有贫瘠的一天吗?” “嗯,陇西那片挺严重的。” 松赞干布忽然笑了。 张阳继续解释道:“自战国到秦汉以来,这秦川八百里被过度地开垦,草地被犁成了田地,树木被砍伐,一座座山成了荒山,西北的风沙时而袭来,今年西北的风季让河西走廊的水草又少了一些。” 这些话让松赞干布疑惑,他不解道:“难道说人们追求粮食富足是错误的吗?若是我们吐蕃能够掌握这片关中土地,追求粮食富足本就是人们的期盼。” “是啊,追求富足是所有人的理想,可能是我痴心妄想了。”张阳自嘲地笑了笑。 “以前没觉得你也有这样自我矛盾的一面。” “赞普,我们是不同的人,你的所想与我所想是不同的。” 张阳依旧编织着草帽,松赞干布不知道百年后的黄土高原是什么样的,后世为了植树造林付出了多少努力,为了退耕还林付出了多少代价。 两人的谈话层次高了,便说不下去了。 松赞干布没有见过后世的风景,更不明白张阳的所思所想。 “我一直以为你的决定总是对的,朝中因为这次退耕还林之策常有争论,但这一次反对的人太多,因为大唐的食邑制,有很多权贵反对将自己的田地种森林。” 松赞干布颔首道:“张阳,从吐蕃与大唐交手开始,你总是在赢。” 张阳笑道:“不是我在赢,是大唐在赢。” “嗯,如果没有天可汗带领的朝堂,没有大唐如此多的将领,只有你张阳一人吐蕃不会输的。” 说罢,松赞干布又沉默下来,他低头看着脚下的土地,还有在烈日下萎靡的野草。 沉默良久之后,他站起身道:“你的想法果然还是对的,关中应该退耕还林。” “是呀,我也是这么想的。”张阳给他一张笑脸。 “你打算如何开始?” “从河西走廊开始,从祁连山开始种。” 松赞干布行礼道:“吐蕃也有人为了富足,想要吃了圣湖中的鱼,他们觉得那鱼肉很鲜美,原来关中也是一样的。” “让赞普见笑了。” “我想继续在长安城住下去。”留下这么一句话,松赞汗布就起身离开了。 独自一个人坐了许久,编织草帽久了,手腕就有些酸。 张阳回头看去,熊大已经趴着睡着了,它爪子上的湿泥也已经结块。 张阳将编织到一半的草帽放入竹篓,顺便将这些麦秆也带上,再拍去身上的细碎麦秆,水杯重新在腰间挂好。 收拾好这些,拍了拍熊大的脑袋。 熊大回头看了看,便跟上脚步。 从村口往骊山走去,就瞧见了李泰和阎立本正在商量着什么。 技术院还在建设,多半是因为这方面的事。 院校的建设进入了后半段,李泰恨不得将整个工部的人都挖到骊山。 张阳带着熊大来到山上的家里,在华清池边给它洗澡。 小清清被禁足了,她很不开心,正在与家里的熊猫抢竹子。 李玥给弟弟妹妹正在讲课。 “你长得真是越来越大了。”张阳扒开在肩膀上的爪子,抬起它的熊脑袋,这头熊太重了压在身上不好受。 刷子使劲给它洗刷着,张阳低声道:“还是要多耕地,以后每天多耕半亩,你看看你都肥成什么样了,要减肥了。” 熊大晃了晃脑门,它很讨厌这些水珠挂在毛发上。 刷洗干净毛发,这头熊又任性地趴在了肩膀上,张阳只好扛着它的重量,给它的爪子洗刷。 “小慧!小武” “来了。”小慧应声出来。 小武也从屋内出来了。 指了指一旁的两个水盆,张阳又道:“给熊大泼水。” 两盆水泼下来,它看起来才干净很多。 张阳揪着它的毛发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什么皮肤病之后,这才将它推入华清池中。 一人一熊在池中游了好一会儿,张阳也就当给自己洗澡。 快午饭时,张阳才从池中出来,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衫。 因为陛下开办一场夏收的庆贺,李丽质收到母后的话语,她带着弟弟妹妹回了长安城,接下来要在长安城居住一些时日。 家里也总算安静下来了,小武和小慧帮着杨婶收拾着公主皇子们住过的房间。 因为南诏的事情,朝中先是准备救援,得知南诏王禅位之后又是怅然若失。 而骊山的夫妻俩很高兴,俩人正打算规划南诏,还打算派出几个人去南诏看看,尝试在南诏也发展产业。 南诏距离关中很远,在温暖的南方。 地理特征相差很大,南诏也该有自己独特的发展。 李玥眯着眼,一张脸尽是幸福地朝向夫君,“以后妾身是不是要向南诏王行礼了?” 张阳闻言倒吸一口凉气,“不必了。” 李玥忽然起身道:“妾身,参见南诏王。” 再看她妩媚的笑容,张阳清了清嗓子道:“不必如此。” “妾身,今日给夫君做饺子吃如何?” “别。”张阳慌忙叫停,“你快变回来,我害怕。” 闻言,李玥捂着肚子笑了好一会儿。 张阳苦恼地挠了挠头,心说有点角色扮演的味道了。 王婶脚步匆匆而来,禀报道:“县侯,玄奘和尚又来信了。” 夫妻俩本来是挨在一起坐着的,见婶婶来了李玥的正了正神情,恢复了严肃的模样,闭目端坐。 在婶婶面前,她还是挺老实的,不然会被两位婶婶数落。 “嗯?这是我们骊山的纸张。”张阳一碰到纸张便清楚了这是自家造出来的,信纸是用羊皮包裹的。 张阳解开捆着羊皮的绳子,拿出内部的信纸。 这才看清楚玄奘的字迹,信中说的内容很简单,他将那位许敬宗派去敦煌的女子感化成了佛女,那女子在平日里一直在佛前坐着。 她还说出了许敬宗的安排,玄奘让这个女子在佛面前说出了这一次去敦煌的真实目的。 得知真相之后,玄奘和尚不仅没有将她赶走,反而是接纳了她。 而那女子也从此放下了凡尘中的苦恼,一心跪在佛前。 张阳越是看神色越是凝重,说起来这些用来对付玄奘的手段显得有些轻率了。 派出去诱惑玄奘的女子不仅没有成功,反而被他感化了。 “这玄奘和尚的道行高深呀。”张阳皱眉看着,玄奘和尚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写了这封信。 已经不是年轻气盛的年纪了,张阳现在的心情无比平静,玄奘和尚还说了天可汗的仁慈并不是真正的仁慈,那不过是他为了寻求利益的一种手段。 既然要论人心,张阳觉得玄奘这种道德至上的说法是错误的,执笔而起在他的字下方写上:你总是将人分门别类,说的是每个人有所独有的,确定的品性。 说人是善良,残忍的,聪明的,愚蠢的,勇猛的,冷淡的,等等。 人并不是这个样子……我们总是把人按照这样分门别类的,这并不符合实际。 人同河流一样,有的地方宽,有的地方窄…… 人往往变得不像他自己了,其实,他仍旧是原来的样子。 张阳继续写道:玄奘和尚,我读过得书不多,以我的学识和见地我说不出这样的话,我也没有这么高的境界,这些话语是一个叫做托尔斯泰的人讲过的。 玄奘和尚,你所向往的世间,与我老师所写过的狂人日记有何区别? 我依稀记得当年我的启蒙老师讲过一个叫做伽利略的人,借用在当下想要告诉你,你所追求的那些不该在老旧的经书中寻找。 我们真正该追求的应该是我们本身的生活,应该是走入生活当中去,群众才是这个世间真实存在的。 那么敢问,你求的是什么,是你的心安理得吗? 你也有私心,你也永远都不可能超脱凡尘。 写完这封书信,张阳搁下手中的笔,晾干了墨迹之后,将它重新包进羊皮纸中,“还请婶婶将此信交给送信的僧人。” 王婶郑重接过书信,又道:“村子里又送出去一批火器,有三百门火炮和一百颗土雷,李靖大将军说想要更多,铁匠坊的工匠们做了不少部件,都已经运到山下了。” 张阳点头道:“嗯,我知晓了。” 婶婶笑着点头,带着信件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看完夫君的这封回信之后,总觉得心思清明了许多。” 李玥说着话,伸展了一个懒腰站起身。 张阳点头道:“这都是我以前的老师教的,他的话总是能令人增长精气神。” “我们也要教给弟弟妹妹们,还有我们的孩子。” 见媳妇不再自称妾身,张阳长出一口气,她终于恢复正常了。 与大食的战事在即,不断有粮草和火器源源不断送去波斯。 但大唐依旧很安宁,人们好像都已经习惯了这种安宁,有吐蕃人,突厥人,西域人,他们来到长安城学习中原的文字,典籍,学关中话。 大唐的府兵越来越少了,但大唐的人口越来越多了。 张阳看了田亩中南瓜的长势,果子已经结出来了,每一个只有鸡蛋大小 这是一个很大的进步,应该庆祝才是。 戴上自己编织好的草帽,张阳卷起衣袖拉着一车车火器底火零件上山。 黄昏天色下,从田地的那边远远看去那个正在拉着车的人,他走得很吃力,一步步将货物往山上拉着,脚步很扎实,很缓慢。 拉了一车之后,他坐下来歇息片刻,擦了擦汗水继续拉着。 他所表现出来的毅力与耐心令人佩服,过了两个时辰,山下五车货物就这么被拉走了。 拉货时,肩膀被绳子勒得通红。 李玥脱下夫君的外衣,看着健壮的肩膀上有几道触目惊心的红印,这红印好像要溢出血来。 王婶递来的药酒,“这是孙神医用烈酒泡制,他老人家说这用来活血化瘀最好。” 李玥迟疑地拿过王婶递来的药酒,这些天两位婶婶总是去看望孙神医,时不时会带来一些药材,说是还要为将来再添个孩子做准备。 对此,夫妻俩又羞,又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李玥将一些料酒倒在棉布上耐心地擦拭着,问道:“疼吗?” “还行,不是太疼。” “以后这些事情让村子外面的士卒去办,他们不是要火器吗?就让他们自己来拉。” 听着她心疼的话语,张阳笑道:“很久这么高强度锻炼了。” 夜里,小清清今天拉着小武和小慧一起睡了。 张阳烤了一些羊肉,切好之后,装入盘中,趁着羊肉还热乎的撒上一些细盐。 李玥切了一些胡瓜,再煮了一些芹菜都放在桌案上。 往碗中倒了一些酒水,她疑惑道:“怎么想着要喝酒了?” 切成段的芹菜煮过之后口感还不错,过了一遍油之后入口也没觉得涩。 张阳吃着芹菜笑道:“我去看了,种在田埂边的南瓜结果了,看模样还不错。” “那确实应该庆祝。” 李玥往酒碗上倒上一些酒水,闻着酒香抿了一口,叹道:“可惜葡萄吃完了。” “嗯,卖了六千贯钱,已经是不菲了,上官仪收了不少葡萄种籽,来年就要扩大种植了。” “嗯!”她重重点头,又喝了一口酒水,面色就开始泛红。 看着还显得可爱,生儿子前后她戒酒一年,现在总算是尝到了酒味,此刻醉得有些快。 张阳夹给她一块羊肉,“别光喝,多吃点,不然夜深了就饿了。” 第七百八十七章 不聊理短的家庭 两位婶婶还在收拾着家里,看着这一幕,杨婶小声道:“真是不该喝酒的。” 王婶也忧心道:“喝酒对身体不好,对生孩子也不好。” 两位婶婶先对视一眼,眼神中多了几分坚定。 看着王婶的发髻,杨婶又道:“你的白发又多了。” “嗯,年纪大了就这样,看看公主殿下,现在正是最好的年纪。” “孙神医说喝酒多了对男女的身体都不好,身体不好就影响以后。” “也说公主殿下的身体还没完全好,先天的不足没这么容易痊愈的。” “嗯。” 两位婶婶说着话,收拾完厨房便又坐了下来,她们的目光瞧着灯火下的夫妻二人。 只要公主殿下与县侯喝得多了,便准备上前制止。 李玥吃着一口羊肉,低声道:“看过夫君的计划,南诏要的铜矿得到后,还要在南诏发展种植吗?” 张阳与她碰了碰酒杯,调整一番坐姿,坐正之后笑道:“本来是我们庆贺南瓜要收成的,用来说这种事情不太合适。” 李玥的手指瞧着酒碗的边沿在思索,低声道:“父皇是不会就此收手的。” 张阳点头,“嗯,南诏对大唐很重要。” 对李世民和朝堂上的人来说,南诏发生战乱,南诏王求援的时候是一只煮熟鸭子送到了面前。 朝中可以对此作出很多举措。 若不是南诏王真的被南诏打得无路可退,也不会就此向大唐求援。 李世民难道对南诏那片富庶之地没有想法吗? 只可惜南诏王被打得禅位了,现在这只煮熟的鸭子飞走了。 南诏王禅位之后,新的南诏王即位,也得到了南诏臣民的支持。 如此一来,大唐便没了开战的理由。 张阳继续道:“南诏的气候很好,是很好的产粮之地,而且南越一带气候如蜀中,可以作为关中的粮仓。” 见公主殿下又喝下了一口酒水,两位婶婶眉头又皱紧了几分。 别人家夫妻谈话,或许就是家长理短。 可对骊山来说,夫妻间就没有太多的亲眷来往。 李玥从小长在深宫中,宗室中人更是没有接触,聊别人家的事又不是俩人所喜。 谈话就这么谈到了发展与朝中。 李玥缓缓放下酒碗,她慢条斯理地吃下一口羊肉,仔细尝着又道:“今日来骊山技术院的人依旧很少,而且士族众人对我们议论更多了。” 张阳咽下嘴里的芹菜,笑道:“他们自然会议论,况且我们并不教人入仕,他们自然会低看几分。” “嗯。”李玥将两鬓的发髻挂到耳后,低声道;“朝中因为支教又花去很大一笔银钱,父皇送来的铁矿越来越多,银钱越来越少,现在明白房相的用心了。” 张阳仔细听着她的分析。 “朝中所用的还是夫君当初为他们留下的开源之策,可在节流上很困难,不论是科举还是开凿太液池都需要很多的银钱,现在父皇是将这个钱袋子交到房相手中。” 张阳喝下一口酒水,低声道:“长安城入市赋税越来越高,这导致长安城外的货物往来越加频繁,长安城入市赋税越来越高,也会让货物的价格也越来越高。” “一斗米四钱,已经涨到了斗米六钱,其他货物也是这般。” “这是我们的机会吗?” 张阳摇头道:“骊山不能参与,朝中已经开始盯这件事了,对骊山来说抓住生产的源头才是重中之重。” “就是夫君所言的人力资源?” “生产制造离不开人力资源,至少现在到往后几百年都不会改变。” 夫妻俩低声说着朝中的种种举措,不知道还以为这家人在密谋造反。 很快两位婶婶走来了,带走了酒水与肉菜,不给喝也不给吃,对县侯与公主殿下的身体不好。 李玥觉得有些扫兴,只好与夫君一起洗漱。 夜空的明月下依稀可见云卷云舒,直到天明,一家人早早起床。 张阳坐在家门前与女儿正在洗漱。 屋内,李玥收拾好一会儿,这才一边梳理着长发一边走出来。 婶婶走上前连忙笑盈盈帮着公主殿下收拾,低声道:“公主殿下与县候是一直都在挑天数?” “嗯。”李玥点头道。 杨婶叹息一声,皱眉有些担忧,原来这夫妻俩如此节制是在挑选最合适那几天。 李玥坐着看向铜镜后方帮自己梳理头发的婶婶,笑道:“婶婶不用担忧,我们也还年轻。” “公主殿下已二十有五了,是生养最好的年纪。” “我们不着急的,再过两年吧。” 杨婶又道:“以前公主殿下的头发淡薄又泛黄,现在看起来真好,乌黑又柔顺的。” 李玥脸上带着笑容,目光看向铜镜中的婶婶,她发髻间的白发更多了,脸上越发沧桑,笑起来有很多皱纹。 像是可以感觉到生命的流逝,年轻人越来越健壮了,长辈越发苍老。 杨婶又道:“今天长安城会很热闹,宫里邀请了很多人来举办这次夏收宴,太府寺的成果很好,陛下屡屡嘉奖上官仪,想要这位太府寺少卿前去赴宴。” 李玥面色多了几分笑意,“父皇可没与我们家说这些。” “是呀,陛下邀请了上官仪这位少卿,对县侯这位太府寺卿只字不提。”婶婶语重心长地道:“不过呀,昨日正巧上官仪中了暑气,今日不能去长安城赴宴了。” 长安城的曲江池,夏收宴要在这里进行,此刻有不少宫人在准备。 张阳一家对这里不管不顾,李世民就顺手将这里收拾了一番,也用来举办宴席。 此刻这里的宾客众多,水榭内更是载歌载舞。 皇后注意到陛下一直板着一张脸,多半是为了那南诏的事犯愁。 “稚奴,这一年在骊山学得如何?”长孙皇后突然问起来。 “回禀母后,儿臣在骊山学到了生产关系。” 李治乖巧地坐着开始讲述在骊山的所学所得。 长孙皇后是故意问的,为了吸引陛下的注意力,让陛下的心情好一些。 听着李治讲完,长孙皇后又道:“听着很不简单,张阳教你们这些做什么?” “姐夫还教我们人体构造,儿臣还知晓了人的心肝脾肺在什么位置。” “嗯?这是要你们行医吗?” 李治想了想回道:“姐夫说很多学识都是基础,学得多了就不容易被骗了。” 还真是一个很实在的道理。 长孙皇后又笑了。 李丽质并不喜欢这种宴席,宴席有男男女女,很多人挤破了头想要进入这场宴席中。 有很多同龄人是为了来这里寻一门亲事的,他们花了大价钱进入这里,便会在同龄人中展现他们的才学。 而女子的目光则是在寻找权贵子弟。 更有官吏和权贵在这里走动,互相攀附。 一场庆贺的宴席,俨然成了名利场。 再看看眼前的东阳与清河,她们也是无精打彩的,一想到还要在宫里住一顿时间就更没兴致。 皇宫里的生活没有骊山自在,也没有骊山那般有许多游戏。 东阳喜欢看书,清河喜欢画画。 长孙皇后低声道:“想回骊山?” 李丽质拦着皇后的手腕,笑道:“女儿也想陪母后几天。” “嗯,也好。” 直到这场宴席散去,长安城的权贵门第之间定下了几门婚事。 李世民在甘露殿坐了片刻,想着南诏的事越发不爽利,问道:“张阳在做什么?” 李君羡回道:“前两日,松赞干布与独罗去见了骊山县侯,这两日骊山让礼部送去了不少关于南诏的卷宗。” “他看南诏的卷宗做什么?” “先前南诏使者独罗得知南诏王的求援,在长安城四处求人,只有骊山县侯肯见他,肯帮助他。” “他答应帮南诏了?” 听陛下再问,李君羡躬身回禀,“听南诏使者独罗说县侯让他读书识字,将来就能帮他救南诏。” “要救南诏就要看南诏的卷宗,许敬宗碍于情面也会帮忙,倒是他一贯的作风。” “末将会继续让人盯着南诏使者的。” 李君羡站在甘露殿内,阳光从窗台撒入,正好落在身上,陛下坐在殿内的暗处,也看不清此刻的神情。 他将姿态放得更低,又道:“还有玄奘和尚又给骊山写信了,这一次难得给了玄奘和尚回信。” “备车驾,朕去一趟骊山。” “喏。” 李君羡低着头退出甘露殿。 骊山,张阳戴着草帽带着熊大耕地,耳边是李泰的牢骚,熊背上坐着的女儿。 父女俩加一头熊都戴着草帽。 “姐夫,本王打算再向工部要人,阎大匠说工部为了修建太液池已经用了许多人手,他不肯帮助我们。” “魏王殿下此事急不得,只要有诚意,诚意就能打动人。” “本王更相信利益能够打动人。” 张阳点头,“嗯,魏王殿下是个比较现实的人,人活得太过现实也不好,会觉得生活很无趣,总要带一些理想化才好,比如说可以先期盼下我们的南瓜快成熟了。” “魏王殿下知道南瓜是什么吗?” “是什么?” 李泰耷拉着脸有气无力的回话。 张阳满脸带着憧憬,“南瓜是一种蔬菜。” 李泰又是一阵无言。 “大唐多了一种蔬菜,在作物的多样性上迈出了重大的一步,我们为此庆贺才是。” “庆贺什么?” 听到沉闷的话语声,俩人一起回头看去,就见陛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后,一旁还站着李孝恭。 张阳对女儿道:“带熊大去洗洗。” “嗯。”小清清给熊大解开了犁,拍了拍它的脑门。 这头熊会意之后,便带着小主人一路跑远了。 张阳皱眉道:“最近村子里养的狗也不知道怎么了?见到陌生人也不叫唤了。” 李世民板着脸道:“朕不是陌生人。” “我挺忙的,陛下自便。” 说罢,张阳将犁套在了自己的身上,就这么抢走了牛的活计,一个人拉着犁竟然开始耕地了。 正在吃着草的牛似有所感,叫唤了两声。 它已经失去工作很久了,最近几天村民开始打量它身上的肉了。 张阳拉着犁耕地,李世民,李孝恭,李泰就在田埂上跟着走。 “朕听闻南诏的使者来见过你?” “陛下的消息果然灵通,我们骊山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陛下的眼睛。”张阳拉着犁,气不喘面不红的。 天知道这皇帝在骊山周围安排了多少眼睛,盯着骊山往来的人手。 在骊山的都是村子里的自家人,有外人在村外徘徊,还有人换岗,在固定的范围内来回巡视,一眼就能辨认。 甚至观察几天就能摸清对方的巡视规律。 李世民又道:“你打算帮南诏?” 张阳腾出一只手,摆了摆手解释道:“陛下,我从未说过要帮他,我只是给他一些指点。” “所以你让他去看书?” “看书好呀,可以增长学识。” “你现在已经不是礼部尚书了。” 李世民在强调朝中的事情不要插手,你已经不在当初的那个位置了。 张阳问道:“朝中对南诏有什么打算吗?” “南诏的新国主来了国书,说是来年就会到大唐朝贺,既然是禅位所得,也算是名正言顺,只要南诏就此平定,大唐出兵就没有理由了。” “真要说打算,朕打算在等那位南诏国主来长安之后,再让朝中做打算。” “嗯,陛下办事周全,实乃我大唐社稷之福气。” “你难道就没有在谋划南诏吗?” 张阳停下脚步,李世民也跟着停下脚步,本来李泰就是低着头走,这一停与皇叔李孝恭撞在了一起。 “我让礼部的人送来一些关于南诏的卷宗,其中包括水土,气候还有风俗,想着帮一帮南诏使者独罗,思来想去就觉得了解得越多,就觉得南诏是一片福地。” 李世民低声道:“朕若能够得到南诏,必要收复南越诸地。” “陛下有此雄心壮志,真乃我大唐社稷之福,甚好甚好。” 这小子就连奉承的话都这般敷衍,心中有恼怒当下保持着冷静与沉稳,便再问,“上官仪的病情如何?” “让陛下牵挂了,他只是中暑,这两天喝药调理,我也打算让他休息一段时日。”(本章完) 第七百八十八章 这大唐没好人了 李世民颔首道:“是该让他好好休息,不要因为在骊山的劳累,坏了身体。” 张阳点头道:“陛下所言极是,我们骊山讲究人文关怀,我打算让我们的村民每年都进行一次体检。” “体检?” “简而言之就是检查身体,让每个人都健健康康的。” 李世民抚着下巴的短须,沉声道:“用儒生的话来说,你是个很残忍的人。” “陛下何出此言?” “此前就有奏章弹劾过你,听说是几个士族中人向门下省进言,是御史马周将这些奏章递交给朕的,他们说人都是向往安宁的,你将骊山人都养成为了利益抛却自身的人,这违背儒家的理念,他们说你的作为比之法家更可怕。” 张阳哀叹道:“陛下,这大唐没好人了!” 李世民的神色带着担忧,又道:“你还很年轻。” “陛下也正值壮年。” “当你造摆钟的时候,士族中人对此厌恶,他们很反对你将时间的时辰分成一个个刻度,刻度是冰冷的,那是你奴役骊山人的刻度,那是没有人性的。” 张阳抬首道:“这世上还是有很多人活在理想中,换句话说他们将世间想得太过理想化了。” 李世民又道:“人之病情都是难以启齿的,你让他们体检,是为了他们健康,还是为了他们将来可以为骊山更好地卖命?” “我坚信劳动创造财富,而不是那些士族靠着名望与三两句话可以得到崇高的地位,从而成为了世家聚敛财富,兼并土地,相比之下我更喜欢创造,创造可以给世间带来美好。” 君臣俩人争辩了许久,李孝恭已经满眼呆滞了,李泰眼神则是有更多的迷茫。 “玄奘给你的信,还有你给玄奘的回信都说了什么?” “今年种稻子有点晚了,也不知道秋后的天气如何?” 君臣俩人争辩到最后,开始各说各的。 “玄奘给你书信是为了佛门?” “今年的气候偏暖,嗯!应该不会有问题的,泾河与渭水的水位都已经下去了。” 俩人鸡同鸭讲好一会儿。 李世民终于忍不住了,沉声道:“你有没有在听朕讲话。” 张阳点头道:“我听着呢,陛下说得……嗯!很热闹。” “朕不管你在外面建设了书院有何目的,但骊山铸造术绝对不能外流。” “陛下是担心火器流传出去?” 李世民颔首道:“朕与你有过约定,火器铸造的秘方朕会与你一起保守着,但凡外界有人私造,必杀之。” 说来说去,最后还是为了火器。 张阳淡然道:“陛下放心,骊山有自己的技术护城河,我们也会维护自己的利益的。” 与皇帝谈话是一件令人很头疼的事,你永远不知道不知道皇帝的哪一句话是真心话,哪一句是假话。 “朕去看看父皇。” 李孝恭连忙跟上脚步。 李泰在原地失神片刻,又连忙道:“儿臣也跟父皇去看看皇爷爷。” 对现在的天可汗来说,玄奘和尚已经不重要了,骊山会怎么样才重要,火器才是最重要的。 张阳站在原地,目送了他们片刻,远处有嬉笑声传来。 那是骑在熊背上的小清清,她骑着熊大穿行在村子里的小道中,后方还有一大群同龄孩子也跟着跑着。 让她去给熊大洗一洗,依旧没有照办。 想来也是,她正是最活泼最有玩闹的年纪。 张阳回到山上的家里,对正在裁剪着纸张的媳妇道:“你父皇来了。” “嗯。”她点头回道:“婶婶说过了。” 张阳坐下来,看着华清池的池水正思索着。 帮着李玥的小武和小慧正低声说着话。 李玥迈步走上前,“是有心事?” “嗯。”张阳长出一口气,低声道:“宫里的孩子没有同龄的玩伴,他们自小就在深宫中,这种成长环境对他们肯定不好吧。” “以前父皇还是秦王的时候,皇兄与青雀都有自己的玩伴,多是将军们的孩子,也会时常打闹。” 李玥回忆着,她将一卷纸挂在手腕处,抬头仰望继续道:“不过自父皇登基之后,皇兄去了东宫,青雀不想住在宫里,父皇就给安排了外宅,又听说是皇兄与青雀兄弟间的置气。” “但确实在父皇登基之后,那时候的兄弟姐妹们便开始疏远,父皇的妃子也多了起来。” 她神情多了几分失落。 张阳缓缓道:“弟弟妹妹在骊山的童年还是很好的。” 她笑道:“原来是夫君想弟弟妹妹们了。” 两人相视而笑,张阳感慨一叹,“这大唐要好好的呀。” 村子里,孩子们玩累了,便从家里拿出来了饭食,小清清看着这些同伴。 她们一个个跪坐在地上,低声道:“感谢县侯与公主殿下给了我们富裕的生活,有肉吃,有饭吃,我们可以健壮长大,此等恩情毕生难忘。” 说罢,她们这才开始享用麦饼与肉汤。 小清清拿过一个麦饼看着,喂给熊大吃。 这头熊也挑食,蹲坐着便嚼了起来,两只爪子还会捧着饼,学着人的模样。 小清清看了眼肉汤,汤中还有一些葱花。 一个稍大一些的女孩子将自己的半张饼分给她,她道:“你不喜欢吃饼吗?” 又一个女孩子讲话,她与小清清同龄,小脸更胖被嗮得有些黑,脸颊还有些红,她道:“这是今年新收麦子做的,可香了。” “小郡主不能饿着的。” 女孩子总是容易聚在一起,然后她们一起鄙夷不爱干净的男孩子。 八个女孩子穿着也朴素,只有小清清穿着襦裙,显得贵气。 她接过半张麦饼,眯着眼笑道:“熊大也会饿的。” 说话间,她还伸手摸了摸熊大的脑袋。 几个女孩子聚在一起吃着饭食,大人们会对这位小郡主恭恭敬敬,看孩子们就没有这么多顾虑了。 小清清问道:“我爹爹和娘说过,骊山的富裕是大家双手劳动来的,你们不必这样。” 那稍大一些女孩子讲道:“听爹娘说以前我们骊山可穷了,女孩子都没有肉吃,所以那些姐姐现在都长得瘦瘦的。” “嗯嗯。”几个女孩子不住点头。 可现在能够顿顿有肉,顿顿能吃饱,她们自然感受到以前的困苦。 小清清盘腿坐在一张凳子上,皱眉道:“那你们以后能不能不要这么说了。” “不行!”有女孩子当即道:“人不能忘了恩情,哪怕是滴水之恩,这是欧阳询夫子教我们的。” “对,县侯与公主的恩情不能忘记。” 小清清苦恼一叹,这才五岁不到的孩子,已经有了大人一般的惆怅。 她也会写着爹爹偶尔惆怅一叹,一副忧国忧民忧天下的样子,总觉得这样做就显得自己很厉害。 “我们吃完继续去欺负男孩子。” “好!” 几个女孩子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骊山的一处宅院内,李世民坐在李渊面前,“父皇,那张阳以前就是一个精于银钱算计的孩子,现在他对利益的心性比之以往更甚了,他是玥儿的丈夫,父皇也该多劝他才是。” “朕听不明白二郎的话语,你在担忧什么?” 年近七十的李渊已经须发皆白,牙口也不好。 李世民神色严肃,“朕以为这件事很重要,朕看过文章,文章所写是如芒在背的学识,他竟然将人归为生产力。” “嗯……” 李渊沉吟了半晌,“还以为当初你让他服从教导,还拜张公瑾为师,就是为了锻炼他的心性。” 看儿子已然人到中年,却还是忧心不减的样子。 李渊忽然笑了,他朗声道:“原来那小子现在让你这般头疼,真是人生一大快事,孝恭啊!” 李孝恭小步上前,语气亲切道:“侄儿在。” 李渊抚须朗声笑着,“如此快事怎能没酒。” 闻言,李泰又上前道:“孙神医说过皇爷爷不能再喝酒了,喝茶吧。” 李渊顿时觉得太过寡淡无味,委屈道:“酒也不能喝,肉也不能多吃,老头子活在世上当真无趣。” 李泰连忙又道:“孙儿给皇爷爷烤一只鸭子吃。” “罢了。”李渊摆手,神色疲惫道:“朕这般年纪也吃不了几口,罢了……罢了。” 李世民看着父皇苍老的面容,一时间鼻子也有些发酸。 看到二郎的神色,李渊低声道:“不用担心张阳,他是个好孩子,就算是他再看重利益,他学不坏的,嗯……他学不会坏的。” “二郎呀,你也不用觉得委屈,朕这般年纪了什么时候过世都不奇怪,你看那张公瑾不也活着,还有……” 李渊想了想又道:“还有那王珪,不也是一把年纪,旧病缠身,朕要比他们活得久一些才好。” 李世民忽地站起身,话语哽咽在喉咙口,转身走出宅院。 见李孝恭的脚步跟在身后,李世民叮嘱道:“父皇他……” 李孝恭回道:“孙神医说过,年事已高了,需要安心静养,如今已经忌口的吃食也越来越多了。” 李世民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是当初与朕一起征战天下的兄弟,朕信得过你,你也要看好张阳,朕不想他走错路。” “陛下放心。” 李孝恭郑重其事道。 李世民问道:“你的身体如何了?” “回陛下,还是那些老毛病。” 当年的宗室将领中李孝恭战功卓著,平定南方吃了不少苦头,忍受着水土不服,积攒下了不少旧病,现在病痛缠身也不好过。 “当年也亏得有你肯去挡住南面大局,朕才可以全心全意收复洛阳与河北。” 听着陛下的赞许,李孝恭一直低着头。 李世民摇头又迈开脚步,“好好看着张阳。” “末将领命。” 陛下终于走了,李孝恭和李泰都松了一口气。 李泰有些后怕,小声道:“皇叔,今天父皇来骊山是有意敲打?” 李孝恭扣了扣鼻子,“最近鼻子有些不太爽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跟在皇叔身后,李泰又追问道:“皇叔,皇叔!父皇今天来骊山定有敲打之意。” 李孝恭痛苦地挠了挠头,“某家怎知?听不懂,你讲得是个甚。” 李泰还是亦步亦趋地跟着,“皇叔一直以来不灵醒,是侄儿唐突了。” “嗯!”李孝恭点头,“别再问某家了,你们这些聪明人最是烦。” 李泰想着这一次的谈话,父皇最后和姐夫说起了书院与火器。 果然还是因为技术院,如此一来心头便有了盘算,骊山经过这么多年的沉淀,成果众多。 虽说还有很多问题想不明白,就比如说姐夫给的那几页文章,电磁看不到摸不着。 李泰发现用自己仅有的学识,参不透如此玄而又玄的学识。 见青雀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李孝恭不悦道:“你去做什么?不打牌了?” 李泰一边走着头也没回。 且说,陛下来骊山走了一遭,李君羡小心翼翼在一旁护送着。 李世民回头看了一眼骊山,只要骊山还规规矩矩的,心里又踏实不少。 这骊山有李孝恭看着,还有李靖守着,更有龙武军看守。 “张阳这孩子还是疏于管教了。”李世民喃喃自语。 今年的关中夏收很顺利,这也亏得当初有太府寺少卿上官仪的治理。 “听说上官仪治理黄河汛期之时接连半月没有回家,亲自安排各地的治理汛期之事。” 魏征在甘露殿述说这一次太府寺治理的成效。 李世民看着各地的呈报奏章很满意,关中丰年接连不断,关中出生的孩童也多了。 魏征又道:“陛下命人修建了太府寺的官邸,当下一直空置。” 闻言,李世民合上奏章,低声道:“此事朕也问过上官仪。” “老臣敢问,他是如何解释的?” 魏征对上官仪其人很是好奇,便要多问几句。 李世民气馁道:“他说太府寺需要深耕农事,庙堂太高了,高到不能与乡野农户走在一起,他觉得太府寺应该在田间地头做事与那些农户共事。” 上官仪的才能,李世民已经看了很久,眼馋很久了。 第七百八十九章 骊山学识的伟力 太府寺少卿也是个不小的官职,却不来履职,魏征拱手道:“陛下,朝中少有上官仪这般勤恳踏实之人。” 这些话听在耳中,李世民愈加地纠结,这样的人光是放在太府寺未免大材小用,可朝中又有什么位置能适合他? 近来陛下时常与郑公奏对,一旁还有秘书郎褚遂良在记录此番对话,言语间说了骊山,说了上官仪,太府寺。 陛下勤于政事,给了朝堂众多官吏莫大的信心。 因为黄河汛期,科举推迟了,崇德坊内,有官吏贴出了布告,科举的日子被定在了入秋的九月下旬二十六。 一时间崇德坊内又是人声鼎沸,今天有一队兵卒路过崇德坊。 兵卒无礼冲撞行人,惹得这里的文人纷纷怒骂杀才。 这些兵卒拿着一份急报送入朱雀门,急报很快就从朱雀门送入皇城,再由皇城的官吏送到中书省。 第二天早朝,太极殿内,许敬宗听到马周的话语眉头紧锁。 “陛下!臣以为百济义慈王自缢此事有所商榷,应当再派使者前去查问。” 李义府站出朝班道:“百济义慈王自缢乃是百济臣民拍手叫好之事。” 马周又道:“都是你们礼部一家之言。” 闻言,李义府不甘示弱,又道:“不如御史亲自去一趟百济,看看百济的臣民如何?” 马周板着脸不吱声了。 李义府躬身道:“陛下,臣当初在高句丽作为使者,亲眼见过数以万计的百济人逃到高句丽为求一份可以安心居住之地,百济义慈王当该被生吞活剥,如今自缢而亡是对他仁慈了!” 文官一派又争吵起来,武将一派倒是乐得作壁上观,等着出兵的那一天。 朝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至于那个在百济杀人的温挺也不是朝中官吏。 众人心思各异,纷纷交头接耳。 正说着话,御史台谏言大夫徐孝德这些天一直没有讲话,这一次他站出来拿着一份奏章朗声道:“还请陛下彻查范阳卢家。” 李世民顿时来了精神,朗声道:“将奏章呈上来。” “喏。” 徐孝德将奏章交给走来的太监,又道:“陛下,范阳卢氏族中士子当街打死了为求公平的文人,当地县丞为其包庇罪行,此等朗朗之下,竟有如此行径,骇人听闻。” 此话一出又在朝中掀起了争论。 换言之,徐孝德这番话像是在说世家该管管了,贞观一朝历经十二载。 同样仇恨世家子弟的还有李义府,虽说对中书省和御史台的这些人没好感。 可看徐孝德能够站出来揭露世家子弟的罪行,李义府觉得看在这件事的面子上可以在百济的事上,对御史台退让一步。 早朝到了晌午才结束,下午的骊山龙武军营地,李靖看着十余门火炮被带离,还有一车的火药包。 李靖问道:“陛下是要将这些火炮送去何处?” 李君羡回道:“回大将军,末将要将这些火炮送去范阳。” 既然是李君羡亲自盯着,李靖也可放心,不过眼神里还有些失落,叹息一声。 “大将军何故叹气?” 李靖摆手道:“你且去,不要耽误要事。” 李君羡躬身行礼,后又翻身上马带着兵马离开。 这位大将军的心中烦闷,知道张阳今天会在骊山的南麓种树,离开营地朝着南麓走。 张阳拿着锄头刨开一个坑,将一棵树苗种下。 李玥配合着将土壤重新回填。 “你们夫妻俩倒是相得映彰。” 听到话语声,张阳抬眼看去,笑道:“大将军今日怎么有闲情来这里,是来散心吗?” 李靖斜靠着树站着,双手在袖子里揣着。 与张阳说话有一种很放松的感觉,他总是能够将事情说得很轻松。 说话时很多压力与烦恼也都不见了,这人身上有一种亲和力,为人很随和,很容易与之结交。 像这样的人应该有很多朋友才是,可听说张阳的好友只有魏王李泰与老程家的小混账。 闻言,李靖解释道:“你也不要见怪,在骊山周边有不少士卒巡视,你每隔三天都会来这里种树。” 李玥躬身行礼,“见过大将军。” 她便带着女儿先回去了。 张阳拍去手上的泥,坐下来喝下一口茶水,淡淡道:“这些事我都知道,家里的两位婶婶就是当年行伍出身的,龙武军在骊山的一举一动,其实我也都清楚。” 李靖闻言反倒笑了,他走来在一旁坐下,“还以为你会很介意这种事。” 张阳又道:“现在骊山还不够强大,很多事情只好任由陛下安排,若以后骊山成了大唐的国本,就不会这样了。” “让骊山成为国本?嗯……很少见的想法。” 张阳笑道:“我随口一说,大将军不要介意。” “你觉得家业还不够?可你已经很有钱了。” 张阳放下自己的茶杯,又道:“我任职太府寺卿已经有两年了,岑文本还送来了关中各地的各类赋税。” 李靖点头,“嗯。” 山风吹过,听着山林中树木的沙沙声。 张阳笑道:“其实岑文本不该将这些卷宗给我的,关中各地的赋税账目很重要,那些数目对我来说有很大的用处,我可以通过赋税得知关中富户有多少,可以知晓关中治理的情况。” “得到了这些卷宗之后,我就没打算再还给他们,我打算给朝中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这些卷宗的重要,以后不要轻易将赋税数目交给别人看,这些应该被当作机密才是。” “比如大将军领兵,大军的粮草有多少也不能轻易被外人得知,是也不是?” “嗯,你说得在理。” 张阳靠着身后的树干,双腿盘起来端坐着。 龙武军知道骊山的风吹草动,张阳也知道龙武军的一举一动。 如此一来骊山与龙武军就可以坦然相处,互相不打扰。 李靖也坐下来学着张阳的模样就这样坐着,感觉整个人果然放松了许多。 这么多年了,久居长安城闭门不见客,李靖发现来了骊山之后格外地畅快。 “老夫很喜欢这个地方。” 张阳拿起一旁的草帽给自己戴上,用帽檐挡住一些日光,“大将军立功卓著,一直将自己关在长安城中,但大将军不知道人是群居动物,长时间不交流人会滋生出各种心理疾病。” “哦……对了,应该叫心病,大唐还没有心理疾病这种说法,心病更加通俗一些。” 在长安城,李靖觉得自己的神经一直都紧绷着,直到现在才完全放松下来,“以后我们以叔侄相称如何?” 张阳笑着,“那我女儿以后该叫您药师爷爷?” 李靖爽朗笑道:“无妨,老夫不是拘泥这些的人。” 大将军终于笑了,张阳点头道:“嗯,人就该是这样的,应该大声笑,大声喊。” 指着远处的田地,又道:“大将军朝着那边喊,喊得越大声越好。” “要喊什么话吗?” 李靖忽然问。 “不用,只是喊就行了,用尽力气将心中的不快与烦闷全部喊出来。” 李靖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大声一喊,喊声在山林间回荡,惊动这片林中很多小动物。 张阳道:“现在是不是畅快了不少。” “不错!”李靖满意点头,“人生快意当如是。” 见张阳起身要走,李靖问道:“陛下让李君羡拿了火炮去河北。” 张阳摆手道:“都无所谓了。” 李靖愣在原地,突然又释然了,对呀!都无所谓,天下都已经平定了。 在骊山用过火器,李靖深知此等兵器的厉害,如果陛下将这种兵器对外使用,丝毫没有负担。 倘若陛下将火炮对内使用,李靖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现在的大唐早已不是当年,中原大地已经没战乱了。 李靖看向他的背影又道:“以后会多来找你相谈!” “好呀,记得带酒肉。” 心中从未有过的安宁,两三句话,李靖就觉得自己好像是回到了当年做游侠时的感受,这种感觉已经很多年没有了。 外界对张阳的说法很多,说他是个妖人,说他是个不择手段之辈。 现在与他谈话,方知他是一个坦荡的人。 龙武军盯着骊山的风吹草动又如何,骊山也清楚龙武军的一举一动。 李靖走出了心中的阴霾,此刻感到从未有过的快意。 关中夏收之后,最紧张的事便是九月的科举。 这些天,张阳一直在家中与媳妇,还有小武,小慧盘算着关中各地的赋税。 张阳不打算将这些还给朝堂,而是继续研究着,这些数据就是大唐的财富分布,对骊山的往后的产业扩张有好处。 闲暇之余,张阳也会与李孝恭,李泰打牌。 李丽质与李治,还有高阳与东阳她们也会去国子监听讲。 这天,夫子没来讲课,李治在国子监与众多学子说起了科学,他向众多学子讲述了光的传播与气压的原理。 科学两字正式在大唐的学子心中埋下了一个种子。 有人将晋王李治的这一次讲课记录了下来,很快就传遍了朝野。 科学这篇文章出自骊山的张阳之手,人们第一次接触到以前从未见过的学识。 有士族中人对这门学识怒骂,有士族众人猜疑其中也什么典籍相关。 东阳公主与清河公主能够与成年学子比数术题。 国子监内众多精于数术的学子纷纷抓耳挠腮,他们算不出来光照角。 对东阳与清河这两位只有十四岁的丫头来说,她们已经掌握了三角函数的部分学识。 碍于夫子的脸面,她们将三角函数的奥秘讲了出来。 如此也惊动了在钦天监闭关已久的李淳风道长与袁天罡道长。 袁天罡手中有一块带有弧形的半圆,他举起这块残缺的半圆道:“这就是关中大地的样子,这就是世间的样子。” 此话一出,又在坊间掀起了滔滔不绝的议论。 得出这个结论是因当年的争论,张阳做过的一个沙场实验。 这个实验告知了人们大地是在转动的,并且根据在各地对照实验,一根铁杵在中原南北各地的沙场滑动幅度不同,由此可以得出大地的高度不同。 通过测算距离与幅度区别,袁天罡得出了现在的结果是个圆弧,大地不仅仅是圆的,而且还是会转动的。 这是袁天罡道长经过数年的闭关测算所得。 道门中人由此与各地儒家展开了非常激烈的争论,以至于要去各地做这实验的人越来越多。 当骊山这些孩子重新回到长安之后,公主与皇子们的学识惊动了很多人,还有人每天等在国子监前等候她们的到来,想要当面讨教。 高阳对此很不乐意,“皇姐,他们怎么不向我讨教。” 李丽质轻笑道:“平日里,你也不好好学。” “我就是比清河与高阳天赋差了一些,假以时日我也能学得更好。” 李丽质看着这个妹妹点头。 孩子们都长大了不少,她们在学识上的成长速度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李治讲课的科学一篇只是浅显地讲述光与气压的原理,就引起了整个朝野的议论。 这篇讲义也被人传出了长安城,会传遍中原,也会传到西域和关外,甚至更遥远的地方 甚至有人放出话来,张阳能够造出平山川的火器,就是来自科学的学识。 骊山提出一个理念,并且用这理念拿出了人们前所未见的力量之后,很快就有了追随者。 得知了这件事的李世民很生气,“逆子,都是逆子!” 王公公苦笑不已,皇子与公主们在骊山学艺有了成果,却也成了陛下的烦恼。 李世民怒声道:“真该让他们以后都关在骊山,不要再来长安城了。” 毕竟是陛下的儿子,一旁的长孙皇后听得出来这是气话。 “陛下,不如让孩子去禁足吧,好好反省一番。” 李世民稍稍点头,“让她们去骊山吧,再闹下去朝野不会消停了。” 长孙皇后笑着点头。 这群小祖宗又回了骊山,而就在这年的九月,天竺的使者带着天竺的急报到了长安城。 第七百九十章 吐蕃小赞普贡日贡赞 天竺而来的使者有三位,为首的使者是名叫阿罗那顺,是现在天竺使者的大臣。 他们说天竺的戎日王是天竺最强大的君王,是太阳派往人间的神。 天竺的兵马分为象兵,骑与步三大类,其中骑行战象的象兵最为强大。 当年玄奘和尚到了天竺之后,戎日王为这位东土大唐而来的高僧开办了无遮大会,其规模巨大,有天竺二十余个王公,更有许多僧人与智者。 最后戎日王给了他大乘天的尊号,这位天竺戎日王与玄奘和尚骑象巡游天竺。 随着天竺使者的到来,种种传说也传到了长安城。 王玄策带着一万吐蕃兵马拿下了尼泊尔河,而住在曲女城王都的戎日王对此很恼怒,他就派了使者前来想问问大唐是什么意思。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位吐蕃的使者,这一次来大唐的吐蕃使者不是禄东赞,是一个十四岁的年轻人,他是松赞干布的儿子,名唤贡日贡赞。 随着而来有一位老者和十余个吐蕃的青年,他们是大唐求学的。 照理说吐蕃赞普松赞干布被困于长安城,其子应该准备即位,不该在这个时候远赴长安。 贡日贡赞去年开始就开始接手吐蕃的政事,又与吐蕃的智者吞弥桑波扎共同编撰书籍。 只是他执意要来长安城,在见过松赞干布之后,他才能安心地接手吐蕃,来之前已经将吐蕃的大小事宜交给了禄东赞。 就这么一件事,在长安城就演变成了尽孝的故事。 许敬宗对故事没有兴趣,他先是让贡日贡赞去见他爹松赞干布,还要应付天竺使者。 天竺使者阿罗那顺站在礼部的众人面前,朗声道:“天可汗为何要将玄奘和尚囚于敦煌,不得归乡?” 许敬宗与李义府,还有张大安吃着茶叶蛋没有回话。 从礼部到外交院,上到礼部尚书,下到文吏和跑腿都吃茶叶蛋,这是礼部的独特习俗。 一颗茶叶蛋很顶饿,可以顶一顿饭,两颗茶叶蛋吃下就可以一天不吃东西。 张大象与李崇义主要负责礼部内部的事务,对这些外臣外事很少参与,也不是他们所擅长。 当许敬宗的目光看来,坐在一旁的张大素将话语翻译成关中话,又讲述了一遍。 众人这才听懂这个天竺人话语的意思。 天竺话太难听了,翻译很是吃力。 许敬宗皱眉看着地图,疑惑道:“天竺的尼泊尔圣河在哪里?” 张大安闻言指着地图吐蕃西南面,小声道:“应该是这个位置。” “嘶……”许敬宗为之倒吸一口凉气,“王玄策拿着吐蕃的一万兵马就拿下了这么小一块地?” 李义府咳了咳嗓子道:“从脚程来看,天竺使者远道而来,这多半是六月发生的事情,都过去三个月了,说不定王玄策已经拿下了更多的城池。” 王玄策带着兵马出现在了天竺,并且拿下了天竺的尼泊尔圣河之后,之后才是天竺的戎日王知道消息。 派了使者来大唐,前前后后用了三个月,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三个月,谁又知道现在情形如何? 许敬宗皱眉看向这个天竺使者,小声道:“他叫什么来着?” 张大素拿着对方的国书解释道:“用关中话来说叫作阿罗那顺,是天竺的一个王侯,说来这天竺有大大小小的王公三十多个。” 许敬宗了然。 三人低声继续议论着,完全无视眼前这个嚣张得鼻孔朝天的天竺使者。 李义府双手揣在袖子里,与许敬宗凑在一起,弯着腰低着头,挤眉弄眼地问道:“那天竺有这么多的王公他们的食邑分的过来吗?” 张大素解释道:“天竺的王公都是分而治之,哪有我们中原这么严格。” 张大安又问道:“二哥,那他们都分成一块块土地割据?” 张大素点头道:“是呀。” 天竺的使者又呀呀呀说了两句话,发表着这些人无视自己的不满。 李义府眉头紧皱,不由得问道:“分封如此多的诸侯王公,他戎日王找灭吗?” 许敬宗神色凝重,“天竺就差一个董卓了。” 李义府赞成地点头,压低自己的声音,“许尚书所言在理。” 天竺使者一脸的不满,还在咿咿呀呀说着话。 许敬宗见状朝着官邸外看去,不解道:“咦?吐蕃使者没来吗?” 相比见天竺使者,众人更愿意和吐蕃使者交谈,至少人家会说关中话。 张大安解释道:“吐蕃使者贡日贡赞去见了松赞干布之后,就去了骊山,说是要见骊山县侯。” 且不说王玄策如今在天竺的战况如何,光是这个天竺使者想要玄奘和尚回乡的请求就不能轻易答应。 还有天竺使者态度也不好,鼻孔朝天的模样很欠揍,怎么看都不顺眼。 许敬宗对李义府道:“你们将这个天竺使者安顿好,下官去见一趟陛下。” “喏。” 天竺人在长安并不受欢迎,这三位使者走入驿馆中,也被其他使者指指点点。 许敬宗急匆匆走入甘露殿,向陛下禀报了第一次与天竺使者见面的过程。 李世民吃着西域进攻的干枣,目光盯着许敬宗,嗓音低沉道:“你是说天竺使者先问了玄奘?” 许敬宗躬身低头回道:“陛下,当年玄奘和尚在天竺很受尊崇,天竺使者觉得玄奘这般高僧,不该被困于敦煌。” “嗯,你们礼部回应他了?” “回陛下,臣未许诺过,也未说起,只是见了一面就让使者回去了。” “吐蕃来使是松赞干布的儿子?” 许敬宗姿态放得很低,回道:“松赞干布的儿子带着十余个吐蕃青年希望来大唐求学,还献上了不少金银,不过贡日贡赞见了松赞干布之后,就去了骊山。” 说起大唐与吐蕃的恩怨,和张阳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李世民的神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又道:“你也去骊山看看,他们都说了什么。” “喏。” 许敬宗收到陛下的话语,急匆匆走出承天门,转而一路飞奔出了朱雀门。 李义府刚安顿好天竺使者,见状好奇道:“许尚书,是家里失火了?” “备马!去骊山!” 闻言,李义府也跟着一起朝着春明门飞奔而去。 等俩人一起到了骊山村口,正有一群吐蕃的青年,他们拉着十余头牦牛。 等许敬宗和李义府策马飞驰而来,到了近前,见张阳已经与松赞干布说着话了。 一头头的牦牛迁入村子里,贡日贡赞只有十四岁,不过个子很高,长得也与松赞干布很像。 住在长安城的这两年,松赞干布的身形已发福。 “尊敬的县侯,还望早日宰杀这些牛,不然它们就病了。” 张阳不停摇着手中的蒲扇,“其实你不用送这么多。” 贡日贡赞躬身行礼,用流利的关中话言道:“还望县侯不要拒绝,我们吐蕃的牛很多,比人要多。” 张阳愣了愣,说来也是吐蕃人口本就不多,不管是吐蕃的牛还是中原的牛都是不可或缺的生产工具,但吐蕃的牛确实更多。 松赞干布很满意这个儿子,数年不见他也长高了,面对张阳谦逊有礼,谈吐端正。 “这些牛也是大手笔了,就算你们吐蕃的牛再多也不能如此挥霍家底。” 贡日贡赞闻言看了眼父亲,又道:“下臣斗胆有个请求。” 终于说到正事了,张阳笑道:“你且说说。” 贡日贡赞用吐蕃人的礼仪躬身深深一礼,一脸虔诚道:“若父亲此生都不能回吐蕃,还望县侯能够照顾父亲余生,仅此而已。” 听到这话的时候,张阳看了眼松赞干布,这位平日里素来都带着骄傲的吐蕃赞普此刻的眼神竟然有些红了。 不过这种神情也是稍纵即逝,很快松赞干布的神情又恢复了往日的骄傲。 张阳对他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那时候我与禄东赞,还有赞普都还年轻,但现在早已经过了当年热血的年纪,我与赞普都已冷静下来了,我和你父亲是对手,但不是仇人。” 贡日贡赞已经躬着身子,他好像没有明白话语中的意思,听到对手两个字,他将身子放得更低了。 张阳拍了拍这位吐蕃小赞普的肩膀,又道:“我也不能保证你父亲将来会如何,不过当下来看只要吐蕃一直臣服大唐,赞普就会好好的,可无法保证将来会如何,而且我并不是大唐最有权势的人。” 贡日贡赞这才直起身子,他的眼神坚定不少,朗声道:“还是谢过县侯照拂。” 张阳瞧了眼,气喘吁吁而来的许敬宗和李义府,这两人匆匆而来累得够呛。 “县侯,我们刚刚见过了天竺使者。”许敬宗先开口道。 “嗯,我知道了。”张阳点头。 “天竺使者说希望大唐将玄奘和尚放归关中。” 说起玄奘和尚,贡日贡赞又道:“玄奘和尚在天竺很受戎日王的器重,当年天竺僧人推举玄奘和尚为大乘天,很有声望的一个人,当年我们吐蕃想要与戎日王交往,期间有过几次交恶。” 听着贡日贡赞说起吐蕃与天竺的往事,说到戎日王是如何起家,如何坐上天竺的王位的。 “天竺将尼泊尔圣河当作他们的领地,其实在很久远以前,那是我们吐蕃的领土。” 贡日贡赞继续道:“大相禄东赞主持吐蕃诸多事宜,若不是王玄策将军向吐蕃借兵,其实大相也打算蓄养我们吐蕃勇士,等到勇士足够了,也会去攻打天竺人。” 张阳皱眉道:“如此说来你们吐蕃和天竺也是世仇?” 贡日贡赞重重点头。 再看站在贡日贡赞身后的这些吐蕃青年,张阳笑道:“你们是来大唐求学的?” 许敬宗回道:“陛下在长安城重修了四方馆之后,赞普便有了此意,要让吐蕃的年轻人来求学,朝中自然是欢迎的。” “我如今只是一个太府寺卿,你们吐蕃若是对大唐有所求,也不该与我说。” 张阳的目光看向许敬宗,“他是礼部尚书,你们与他说就行了。” 闻言,许敬宗上前一步,郑重其事道:“礼部是由骊山县侯一手带起来的,我们礼部上下一直都是以县侯马首是瞻。” 张阳笑道:“老许,你赶紧带人回长安城,好好应付一下此事。” “喏。” 许敬宗收到话语便与李义府一起带着贡日贡赞离开了。 见松赞干布还站在原地,张阳低声道:“我一直不知道你们吐蕃与天竺还有这么一段关系。” “吐蕃与天竺的尼泊尔圣河之争一直都有,我们吐蕃一直都想要收复那片土地,天竺人觊觎我们吐蕃的羊绒,作物,盐粮,很久以前大大小小的争端就不少。” 张阳又道:“现在好了,有大唐帮助你们。” 松赞干布笑道:“我之所以会答应大唐借兵给王玄策,是有私心的,希望借着大唐的锋芒来平定吐蕃与天竺持续数百年之久的尼泊尔河之争。” 说罢,松赞干布心虚地行了一礼,“先前借兵时与你隐瞒了这些。” “嗯,大唐与大食的战争在即,我们不希望天竺人会借战象给大食人,所以大唐与吐蕃的立场是相同的,天竺人若心向大食,那么他就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松赞干布道:“张阳,我坚信大食会输的,晋王殿下所言的科学一篇看过了,你的火炮就是从科学中的学识而来?” “我只是将以前老师教我的那些学识重新捡起来而已,要说科学真是抬举了,我也只是学到了一些皮毛而已,骊山所探究的是世界的真相,所追求的是这个世上的实事求是。” 松赞干布叹道:“吐蕃人都是信奉智慧的,我们并不像突厥人那般野蛮,也并不像西域人那般自大,强大的手臂可以对付软弱的人,智慧的人可以控制强大的手臂,他们最大的弱点便是野蛮,火炮可以平山川,也可以灭大食。” “赞普说早了。”张杂活呢高阳谦逊地笑了笑,又道:“但愿吧。” 第七百九十一章 使者交锋 松赞干布领着儿子贡日贡赞来骊山相见,目的也很简单,他希望骊山可以不将火炮用在吐蕃人的子民身上。 尽管这位赞普对这件事只字未提,言语间道尽了家国弱小的无奈,大唐的强大得太快了,相比之下吐蕃发展缓慢,太过弱小了。 张阳回到了骊山上,家里的日子又平静了过了两天。 婶婶就从长安城送来了消息,松赞干布给了他儿子贡日贡赞一卷书。 书中记录的是松赞干布这两年沉淀下来,在大唐的所学所得,这位赞普在大唐也没有闲着,疯狂地汲取着大唐的朝政经验。 张阳与李玥两人并肩坐着,看着婶婶递来的卷宗。 杨婶解释道:“昨日松赞干布将这卷书交给了礼部,礼部看过之后,便允许贡日贡赞将这卷书带回去,礼部侍郎张大素抄录两份,一份送到了中书省,一份送来了骊山。” 李玥皱眉道:“这两年松赞干布就能学到这么多?” 夫妻俩看着书卷上的内容,也是咋舌不已,本来吐蕃的大相权力极大,可以决策吐蕃的很多事情。 松赞干布经过这几年的学习,编撰一卷可以适合吐蕃治理的书卷,也就是吐蕃王廷官制。 从书卷上的内容来看,松赞干布在大相的位置下增设了小相,增加了两位正,副兵马宰执。 以此让相权和兵权分开,这都是从中原的以往失败经验中得出的教训,都被这位赞普一并学了过去。 在大相的位置下分别设置各级官吏,包括升迁调补,还增加了为了大唐的鸿胪寺的官职。 松赞干布将其吐蕃的钱粮用度总领,分为了钱粮度支,资悉波折逋来掌管账目,再由大相位置之下的小相来担任整事大相。 以此管吐蕃的钱粮所向由三个人分别执掌,谁也别想一家独大。 以前的吐蕃官职都由贵族担任,父死子代,世袭其职,这样贵族就不能各行其是。 为了避免吐蕃的贵族会像过去那样,所以松赞干布将许多政事都归类起来,并且在大相之下,加了三个小相来加固权力的架构,管住吐蕃人的贵族。 与天可汗现在所做的一样,松赞干布也在为吐蕃集权。 松赞干布将吐蕃的官员等阶分为了十二等,给予类似大唐的金银鱼符,他用吐蕃的各类颜色的玉饰来分类。 “以臣民于君前忿教争竞,无礼无仪,乃创十善法律,使善者有所劝,恶者知所戒。”松赞干布写了这么一段话来确定了吐蕃人的律法。 为了适应吐蕃的变化,松赞干布还允许将来吐蕃赞普可以在其中多添加几条,可以一直完善。 给吐蕃的将来留足了空间。 李玥低声道:“现在看来松赞干布能够一统吐蕃有其道理。” “松赞干布在长安城这几年收获颇丰,或许他原本的学习能力就很强。” 李玥稍稍点头,低声道:“若这书卷到了吐蕃,以后的吐蕃会强大吗?” 强大的行政体系,可以让一个小国强大起来,这一点不论是从战国先秦图求变法,或者是中原大地历代王朝的变迁中就可以看出,强大的权力机构可以培养出一个强大的国家。 当初大食人被波斯人打得抱头鼠窜,后来波斯没落了,可大食人也形成了他们自己的权力组织,由此开始强大起来。 张阳看了之后,站起身看向书房的窗外,弟弟妹妹正在做题。 李玥缓缓道:“这就像是松赞干布给吐蕃留下的一份遗产。” “往后松赞干布还要继续留在长安城的。” “父皇会对他做什么吗?” 张阳来回走了两步,低声道:“陛下什么都不会做,他在等着礼部什么时候可以将吐蕃并入大唐的版图,松赞干布也在图求吐蕃强大,现在的他该做的事情都做了,他给自己的儿子这么一卷书,是希望将以后的吐蕃交给后辈后人来图求强大。” 看起来松赞干布把该做的事情都做了,他此生再无遗憾了。 张阳神色多了几分严肃,缓缓道:“松赞干布希望吐蕃有再次强大的一天,可他不知道礼部的野心,是对手就一直是对手,不会变的。” 李玥将这卷书放在了自家的书架上,低声道:“万一将来能用上。” 小清清递来一些洗好的柿子,道:“这是上官伯伯送来的柿子,他说蓝田的柿子熟透了,要给爹爹尝尝。” 仔细一想,张阳点头道:“嗯,吃柿子的时节应该再晚一些才对,今年的柿子熟早了。” 看媳妇还在怀疑吐蕃会不会就此强大,张阳又道:“其实松赞干布这卷书有一个很致命的错误。” “何以见得?” 讲到如何治国,如何安排朝政总是能够让她提起精神。 也难怪两位婶婶常说,公主殿下不简单,骊山的女孩子也都不简单。 小清清盘腿坐下,一口咬下柿子眯着眼幸福地品尝这难得的甜味。 张阳咬下一口柿子,细细品尝着咽下再解释道:“松赞干布对吐蕃的律法还是太过模糊了,很时候道德与律法是冲突的,这就像是儒家对天下人有很高的道德要求,却在反对法家的法律严苛。” 李玥笑道:“松赞干布也没有吃透中原的书籍。” 夫妻俩这些年看过的书很多很多,尤其是当初在长安城的日子,李玥几乎是书卷不离手,不该看的皇权禁忌书卷她也看,各家典籍讲义她也看。 张阳也跟着看了许多书,但都只是想要了解古人的想法,从典籍中的蛛丝马迹中找到自己想要的记述。 因此俩人的知识积累也是足够多的。 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小清清坐在夫妻俩中间,她抬头看了看娘亲,扭头看去另一侧又是爹爹。 屋外又传来了弟弟的哭声,婶婶匆忙跑去抱他。 小清清苦着脸道:“弟弟怎么还没长大,吵死了。” 翌日,天竺使者与吐蕃使者一起走入承天门,都准备好了去面见天可汗。 驿馆外,松赞干布正在痛快地吃着红烧肉盖饭。 李崇义正巧路过,他不解道:“赞普一早就吃得这般油腻吗?” 松赞干布将碗中的黍米饭吃光,重重地放下碗筷,用袖子擦嘴,笑道:“如此好的油盐在吐蕃吃不到。” 李崇义自己搬了一把凳子也坐了下来,笑道:“其实这些卖红烧肉的贩子也可以去吐蕃卖。” “崇义公子说笑了,寻常的吐蕃人还在以物易物,哪有银钱买一碗红烧肉,如果他们手中只有牛羊要如何买?” 李崇义重重点头,“你说得在理。” 松赞干布长出一口气,痛快地打了一个饱嗝,“红烧肉此物做起来很简单,长安城外已经有人开始养猪了,听说是受了太府寺的指点,猪都阉了。” “起初觉得很残忍,唐人实在是太粗野了,但吃着这个肉实在是美味,忍不住了。” 松赞干布又道:“再来一碗。” 比脸还大的陶碗装着满满当当黍米饭,上面铺着一层红烧肉,酱汁晶莹。 “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用米浆来煮肉,这么煮出来的肉汁实在是鲜美,骊山有这般的秘方可保百年富裕了。” 松赞干布一边狼吞虎咽吃着,嘴里还说着话。 李崇义看着他熟练地用筷子,这赞普真的越来越像关中了,又道:“我去过骊山,红烧肉的秘方在一个姓丁的厨子手里,而且养猪的也是他家的亲眷,那猪都是他亲手阉的。” 又想到今天的早朝,李崇义再问道:“今日天竺使者和吐蕃使者都要觐见,赞普为何不去。” 松赞干布笑道:“崇义公子是礼部侍郎,为何不去?” 李崇义苦笑道:“我散漫惯了,我这个礼部侍郎还是因为家里老货看陛下要施行科举,想着以后就要没机会了,就让张阳在礼部给安排一个位置。” “我哪有许敬宗他们有才能,更不要说上早朝,很长时间没去了。” 松赞干布点头道:“嗯,崇义公子能胜任这个位置,想必是陛下点头的。” 自己的事情,李崇义不想说太多,现在的宗室老老实实地活着,除了李道彦家的那个不知死活的要去西征大食人,其余人都不敢折腾。 “赞普呢?为何不去觐见?” 松赞干布摇头叹道:“交给孩子们吧,我的路也走到头了。” 当年意气风发的松赞干布,现在倒有一种英雄迟暮的感觉,李崇义回想这松赞干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暮气沉沉的,再一想应该是在见到了骊山火器的时候。 此刻的朝堂上,许敬宗站出朝班,朗声道:“陛下,吐蕃使者贡日贡赞和天竺使者阿罗那顺都在承天门外等候了。” 朝班上静悄悄,李世民沉声道:“入殿。” 等着使者到来,朝班上有人想着这一次西方战事筹备多年,有人说大唐太过穷兵黩武,也有人说陛下要开疆拓土,这是大唐应该做的事。 这场战争早已不是大唐一家的战事了,此战席卷了整个西方,参战的有突厥人,有吐蕃人,还有西域人。 俨然就快演变成了东西两方的战事,天可汗号令诸国,诸国皆响应号召。 就算是在长安城内各族人之间也是前所未有地和睦。 若这一战胜了诸国会将天可汗推崇到一种无以复加的地步,这一仗不论是对社稷,还是对所有人都是有益处的。 当这些功劳都算在礼部头上时,众多文官心里都很不舒服。 若是这些功劳都在张阳身上,大家也都认了。 偏偏张阳离开礼部之后,这些功劳都留给了礼部这些人。 不多时天竺使者与吐蕃使者一起走入大殿,许多目光都落在两方使者身上。 吐蕃使者衣着干净,穿着的是吐蕃人特有的衣衫。 倒是天竺人穿着邋遢了不少。 吐蕃使者贡日贡赞很年轻,他只有十四岁,面向天可汗行礼,“尊敬的天可汗,下臣贡日贡赞。” 这个吐蕃使者说着关中话,众人的神色稍好。 天竺使者阿罗那顺用蹩脚的关中话道:“下臣阿罗那顺。” 这是阿罗那顺在长安城三两天唯一学会的关中话。 在这个宏伟的太极殿中,贡日贡赞感觉到自己的渺小,也在朝堂上这种肃穆的氛围中感到紧张。 许敬宗与张大素站出朝班,先看向天竺使者问道:“不知道天竺使者来大唐所求为何?” 阿罗那顺用天竺话大声说了几句。 张大素听了之后翻译道:“陛下,天竺使者说为何不让玄奘回乡?” 见陛下的目光看向自己,许敬宗说道:“玄奘是唐人,自然由天可汗处置。” 阿罗那顺又说了一句话。 张大素翻译道:“陛下使者说玄奘是佛的弟子。” 此言一出,朝中又是一阵议论。 张大安站出朝班道:“玄奘首先是唐人,其次他才是佛的弟子,既然是唐人就有唐人的规矩,玄奘私自出关必然要处罚,陛下让玄奘禁足敦煌反省,禁足期间也没有阻拦玄奘开设道场,念诵经书。” 张大素将话语翻译了过去,天竺使者再次道:“还请天可汗让吐蕃人交还天竺圣河,并且向天竺赔罪。” 还未等张大素翻译,吐蕃使者贡日贡赞朗声道:“尊敬的天可汗,这天竺使者在说谎。” 此言一出殿内哗然。 贡日贡赞只有十四岁,但个子很高,若不知年龄还以为是个二十余岁的男子。 他朗声道:“尼泊尔圣河本就是吐蕃的,是吐蕃奉天可汗之命收回失地,是天竺人几经阻拦,想要谋害吐蕃人!吐蕃才是无辜的,天竺才是罪人!” 话语一出,就知道天竺人和吐蕃人仇怨很深,此间火药味很重。 贡日贡赞又是行了一个大礼,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又道:“还请天可汗将王玄策将军借给吐蕃,我们吐蕃人要和天竺人开战!此是吐蕃与天竺仇怨,与大唐无关。” 这件事怎么看都像是王玄策带着吐蕃人去打仗,天竺人来告状。 现在吐蕃人当场倒打一把。 眼前的是是非非,顿时变得复杂。 等张大素将话语转述给天竺使者,阿罗那顺指着吐蕃人大声说着话,唾沫星子横飞。 第七百九十二章 吐蕃小赞普的决心 大殿内,众人都是看着天竺人骂着吐蕃使者,他讲话时唾沫横飞,很不好看。 贡日贡赞一直都谦卑地站着,没有去看天竺人的神情,低着头不讲话。 直到天竺人的谩骂结束了,张大素这才对众人道:“天竺使者说是吐蕃人委曲求全,是日戎王给了吐蕃仁慈,他回去后要带兵去踏平吐蕃。” 话音刚落,李义府站出朝班道:“好你个天竺人!吐蕃乃我大唐臣子之国,你们竟然敢讨伐!” 天竺使者也意识到了不对,慌忙要解释。 牛进达站出朝班道:“陛下,末将愿带一千兵马去扫平天竺!” 闻言,朝堂又是阵阵议论声,这些低沉的议论声在大殿中如蚊虫的嗡嗡声。 这些议论声让李世民听着很苦恼,闭眼板着一张脸没有出声,任由下面的文官武将们议论。 人到中年,官职还是中书舍人的高季辅站在朝班道:“牛将军切莫着急,李绩大将军已经在河西走廊厉兵秣马,随时可以带兵前往天竺,无须牛将军出手。” 天竺使者阿罗那顺听到身后的两个随从翻译了一番。 话语声有些含胡不清,只能明白一个大概的意思。 就是一个大概的意思,也让阿罗那顺神色紧张了起来。 天可汗作为收复河西走廊与安西四镇的皇帝,周边的小国都是他的小弟。 小弟被欺负了,做大哥的要是不帮忙未免太过小气了。 也是为了名声,此刻吐蕃的使者被天竺人欺负,众人就气不打一处来。 小弟挨了欺负,大哥就这么旁观难免会让周边小国不舒服。 要维持这么一个局面不容易,李世民突然又想到了张阳,这个小子若是在场他会怎么说呢? 太极殿内,已经吵成了一片。 天竺使者没想到唐人吵架这般地彪悍,额头隐隐有了汗水。 吐蕃使者贡日贡赞又道:“禀天可汗,吐蕃愿向大唐献上赋税,虽无作物可用牛羊相抵!” 话音一落,朝堂上一片哗然,议论声更大了。 这吐蕃小赞普真是敢说。 李世民还是面色阴沉没有讲话,目光盯着这个低头的贡日贡赞,目光好似要看穿这个小赞普的心肝,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随后这道锐利的目光落在许敬宗身上。 吐蕃这小弟实在是太仗义了,看不惯这么仗义的小弟被人欺负,武将这边要开战的声音更大了。 直到天竺使者朗声说了一句话,众人这才安静下来。 张大素听完,想了片刻又是神色凝重,朗声道:“陛下,阿罗那顺是说当初来大唐的大食使者穆斯阿布回去的时候路过了天竺,大食人已经祭祀,大食人要东进,拿下富裕的大唐,杀光唐人!” 话音落下,又是一片哗然。 高季辅指着天竺使者,大声道;“好你个天竺人!我大唐岂会怕他蛮夷,我等先宰了你!” 眼看高季辅要冲上去,岑文本连忙拉住他,劝道:“季辅莫要冲动,这是在太极殿。” “爷爷我忍不了!”高季辅张牙舞爪,扒拉着岑文本抱着自己的双臂。 张行成叹道:“季辅啊,你都一把年纪了,难道还老当益壮不成?” 高季辅看着天竺人大声道:“天竺小儿!休要仗着大食人在这里颐指气使。” 忽然,陛下站起身。 群臣皆是闭口不再言语,躬身低头行礼。 “玄龄,郑公,辅机来甘露殿议事。”李世民说罢转身离开了。 见陛下走了,朝堂内又一次开始了争论。 甚至都没人注意到天竺使者和吐蕃小赞普的离开。 程咬金,秦琼,李大亮三人盘腿围坐,三人在太极殿就这么席地坐着。 他们低声细语商量着,摆开了架势图谋怎么拿下天竺。 身后是一群文臣武将的争论声,声音此起彼伏,时不时传来一声怒吼。 程咬金挠着下巴的胡渣摇头道:“秦二哥之见不妥,不能这么打,应当带兵直入,直取王城才是,两万兵马足矣。” 闻言,李大亮冷哼道;“你老程总是单刀直入,若是对方留一座空城,诱你入城,再伏击反围,岂不是被敌方全歼?” “哈哈哈!”程咬金忽然大笑,“大亮,你就是跟着李药师久了,什么都谈兵法,那天竺人哪里懂得这么多,他们打仗还论兵法吗?” “哎!”秦琼叫住了俩人的争论,看着眼前一幅地图小声道:“你二人休要争论,老程的说法也不错,直冲都城也好,莫要忘了天竺人的象兵。” 程咬金与李大亮皆是神色凝重。 秦琼又道:“当年某家游历天下,年轻时见过那战象,战象都是如那房屋大小,冲入人群难以抵挡,若要战须在对方就集结战象之前,速战速决。” 三人推翻了之前的战略,又开始重新议论。 李大亮忽然道:“那王玄策是什么来路?” 秦琼摇头道:“没听说。” …… 天竺使者回到了长安的驿馆,同行一起回来的还有吐蕃的小赞普。 两方人手一到驿馆就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有关外人小声议论着,小赞普贡日贡赞面色一横,忽然道:“动手。” 一群吐蕃青年将这三个天竺人围了起来,对方还未有反应,一个拳头打在了阿罗那顺脸上。 惹得阿罗那顺一声尖叫,另外两位天竺随护住了阿罗那顺,并且还手一脚踢在对方的胸口。 见状,这群年轻气盛的吐蕃人,自然是忍不了。 双方在驿馆就此大打出手,别看天竺使者就三个人,面对吐蕃人的殴打也毫不示弱。 天竺与吐蕃积怨已久,今日在太极殿,阿罗那顺心里就憋着一团火。 此刻挨了吐蕃人的拳脚心头怒火更盛,愣是打得不落下风。 刚下了朝李义府,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喝一口水,就见一个小吏急匆匆跑来,“出事了!出事了!” 李义府还没喝上一口水,又将茶碗放下问道:“怎么了?” 小吏指着门外慌慌张张说道:“驿馆打起来了,天竺人和吐蕃人……” 他话没说完,李义府站起身挽起自己的袖子朗声道:“弟兄们随我来!” 李义府带着外交院十余个人手离开,脚步匆匆地来到驿馆门口。 此刻的驿馆内,桌椅被打翻在地,众人扭打在一起不可开交。 李义府迈步上前,大喝道:“别打了!” 伸手将一人拉开,对方也没停手,随后又扑了上去。 哪里还有人听得进去,双方人手都打得红了眼。 “都别打了,成何体统!”李义府一边劝架一边使劲用脚踹着天竺人。 最后还是惊动城中的官兵,这场架才堪堪停下。 让双方使者给驿馆和官府交了罚钱,李义府注意到阿罗那顺的目光,不屑道:“看着某家做甚。” 天竺人对李义府也是咬牙切齿。 而李义府淡淡道:“某家只是想让你们停手,无意多踹了几脚而已。” 驿馆的事情收场,小赞普贡日贡赞来到长安城的一处酒肆,松赞干布就在这里用着饭食,因为张大安经常会来这里用饭,所以他也经常来,时常与张大安说一两句话,颇有收获。 一个能够帮助大唐复辟辽东的年轻人,松赞干布对他很感兴趣。 贡日贡赞快步走来,用吐蕃话小声道:“都按照父亲的想法办了。” 松赞干布点头道:“你不该再来找我的,你该像我们雪山上的雄鹰那般,是该自由翱翔的时候了。” 闻言,贡日贡赞鼻子有些发酸,他忍着哽咽低声道:“吐蕃一定要这么做吗?” “嗯,你不了解天可汗与张阳,你不知道他们的野心。”松赞干布低声道。 “父亲,吐蕃以后还会强大的。” “嗯,做完这些就可以了,剩下的事情有人会帮我们做完的,用中原的人话来说,他们乐见其成。” 吐蕃与天竺开战的决心是松赞干布交代的,吐蕃往后向大唐献上赋税也是松赞干布交代的。 如此是想让大唐放心,让大唐对吐蕃彻底地放心。 只有这样才能让吐蕃有壮大之机会。 至于开战天竺,吐蕃对此当然还别有用心,不管朝中的聪明人能不能想到,现在的吐蕃都不能说。 因为现在的吐蕃要追赶大唐太难了。 松赞干布吃下一颗柿子,擦了擦手低声道:“翱翔吧,我的小雄鹰。” 贡日贡赞还是问道:“父亲,我不知道……” “多看看中原人的故事,你就会明白的。”松赞干布起身往桌案上放下这顿饭食所需的银钱,起身离开了。 贡日贡赞站在原地,许久都说不出话。 傍晚时分,岑文本脚步匆匆来到骊山去见张阳。 此刻,张阳正在与上官仪商量秋后种地的安排,见岑文本来了,沉着一张脸道:“文本兄,你怎么又来了?” 岑文本一脸的笑容,脚步依旧是匆匆,他解释道:“今日早朝很是热闹。” “嗯。”张阳点头应了一声,与上官仪嘱咐了几句。 等上官兄离开,重新看向岑文本,张阳皱眉道:“文本兄,这个月的账目你已经看过了,怎么今天又来了?” 岑文本好奇问道:“当初县侯见过松赞干布父子?” 张阳摇着手中的蒲扇,还是点头。 “当初县侯与他们说了什么?” 稍一回想,张阳解释道:“文本兄问这些做什么?” “今日早朝之后,陛下召见房相与郑公他们议事,说起了吐蕃的赋税与天竺的战事,让下官来问问松赞干布可有事先告知过县侯?” 张阳摆手道:“这倒是没有,他们送给骊山十几头牛,不过都已经被做成酱牛肉了,文本兄要不要带一些走,这么多的酱牛肉一时间吃不完。” “那倒不必了。”岑文本连连摆手。 张阳喝着茶水坐在村口,看到不远处的媳妇正带着女儿在种树苗。 见岑文本要走了,便又道:“是吐蕃的小赞普说了什么吗?” 听张阳又问起这件事,岑文本又是谈心大起,坐下来笑道:“郑公与房相以为吐蕃能够将赋税交给大唐,想让天可汗册封小赞普。” “是册封小赞普一个青海道行军总管,是个大将军的官职,统领吐蕃之用,往后吐蕃军民一律听从大唐号令。” 张阳皱眉道:“就这么轻易交出赋税了?” “果然还是瞒不住县侯,吐蕃的小赞普也向天竺开战了。” “嗯,还真是有魄力,这种决定不像是他这种孩子能够想出来的。” 岑文本十分认同地点头,这一次神情放松了许多,“原来这些事情县侯都是不知情的。” “唉……” 张阳叹息一声,低声叹道:“陛下还是对我不放心,以为我会从中作梗?” 岑文本爽朗一笑,“正是小赞普反常的言语,陛下才会有了疑心,不过房相也说了,县侯不会让吐蕃如此做。” “房相是好人。” 张阳暗自点头道。 “房相还说了,如若是县侯的手段,定是取缔吐蕃赞普之位,让吐蕃诸多地界成为大唐的牧场,而不是草率的向天竺开战,县侯的手段虽说强硬,但也不会让吐蕃背上开战天竺这么大的负担。” 张阳尴尬一笑,“房相高看我了。” 到了夜里,秋日的风有些凉了。 不多时,岑文本离开了,他还是拿走了一篮子的酱牛肉。 李玥与女儿这才洗了手走来,“爹爹,那棵树是女儿种的。” 张阳点头道:“嗯,你要记住了,不能让这棵树枯萎了。” 小清清又道:“为什么不种果树呢?” “你怎么总是想着吃。”张阳数落她。 李玥捂着嘴轻声笑着:“孙神医说了,你要少吃柿子,不然又会肚子痛。” “女儿明白了。”她的话语又多了一些委屈。 见到不远处有几个同龄的女孩子,小清清又高兴地与她们挥手打招呼。 那几个女孩子见到小清清也是脸上一喜,但又看到了公主殿下与县侯,她们也是脸上一正,纷纷行礼。 一家人回到了山上,李玥盘算自家的家产,“小武与小慧让高陵县将我们的活又分发给了其他村县,如此一来为我们劳作的人越来越多了。”(本章完) 第七百九十三章 混账啊,太混账了 骊山用一种劳动派发的方式,将制造下游的手工活分发出去,如此一来骊山也可以将更多的人力集中于更精尖的铸造。 分发的模式到了最后便是成作坊的生产小集体。 李玥将一幅现在的家产分布图挂在墙上,以骊山为中心,往下一级一级分布,开始向外蔓延。 夫妻俩都看不上土地兼并带来的那点好处,群众才是生产力,生产力创造的财富比土地兼并大多了。 王婶去了一趟长安城,到了夜里才回来,买来了小清清心心念念想吃的甑糕。 李玥不让她多吃,吃多了肚子不好受,余下的都分给了她的舅舅和姨姨们。 翌日,秋日早晨的里骊山很是静谧。 吱呀一声,屋门打开。 张阳走到屋外裹紧了自己的衣衫,呼吸着屋外清冷的空气。 不多时,李玥匆匆将外衣拿了出来,“夫君莫要着凉了。” “嗯。”张阳接过外衣披上。 天边才刚刚亮堂,弟弟妹妹都还在睡着,女儿昨晚就去小兕子的房间睡了。 夫妻俩在池边伸展一番四肢,活动筋骨,压了压腿之后,便开始晨跑。 “呼吸调整好,尽量用鼻吸。”张阳叮嘱道。 “嗯。”李玥重重点头。 从骊山的山顶跑到山腰,便在山腰的小道上晨跑了起来。 家里山道下来绕着山腰,跑一圈也就两千米。 一圈跑完,身上隐约有了汗意,神清气爽。 李玥深吸一口新鲜空气,闭上眼再缓缓吐气。 回到家中,小武和小慧先睡醒了,她们用了早饭之后便要开始安排生产调度。 李玥也有了片刻的空闲能够用来专研她的数术之道。 “袁道长已经领悟了经纬存在的概念,但他还没有将经纬度的算法钻研出来。” 她说着话,手中的笔顿了顿,又道:“不过以李淳风和袁道长的造诣,这些事情多半难不住他们。” “是呀,难不住的。” 收拾了一番车间,张阳打算下午再来做一些玩具给女儿。 张阳去了山下的田地,观察着南瓜的长势。 这都入秋了,南瓜依旧只有拳头大小。 上一次种出来的南瓜也不大,难道是种子的问题? 拿出自己的小册子记录着南瓜的长势,南瓜的叶子并不大,张阳狐疑着怎么种成了秋南瓜? 又是挠了挠头,张阳很是不解,主要是不了解这南瓜的原产地是什么样子的,在关中种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眼看华西的秋雨要来,这一亩地的南瓜收成也就这样了,收获说不上好,还要等这些南瓜适应关中的水土。 张阳提着一个个竹筐先将其摆放好,再将南瓜从藤蔓上摘下来,一个个放入竹筐中。 上官仪脚步匆匆而来,小声道:“县侯,陛下来了。” “陛下来就来了,让他自便,我很忙的。”张阳头也没抬继续收着南瓜。 上官仪躬着身子朝向另一边。 “无妨,朕被怠慢惯了。” 听到陛下的声音,张阳这才抬头,马上换起了笑容,“呀,陛下来了!有失远迎。” “远迎?”李世民冷哼道:“你刚刚还说让朕自便,现在又说有失远迎,这世上比你虚伪的人都已经死光了。” 张阳收起笑容,继续摘南瓜。 李世民看到他的态度恢复了冷淡,也不恼,反倒是在田埂上坐了下来,低声道:“因为范阳的士族与学子之间的冲突,朕让李君羡带着十余门火炮去了范阳地界。” 一句话说完等着他的回话,这小子还在忙着他自己的事。 看他篮子的一颗颗果实,他又种出什么? 李世民继续道:“很多人以为他是被朕调任河北折冲府的,只是他们没料到朕让李君羡就在范阳的宗族地界内天天放火炮。” 张阳的动作明显顿了顿。 见他是在听着的,李世民笑道:“朕还让御史马周也随行去了范阳,查问此次士族与学子之间的冲突。” “听说开炮的时候吓死了一个老人家,这件事是马周让人送来的奏章朕才知晓,说是那老人家是自己病死的,与火炮没有关系。” 说到这里,李世民神色多了几分得意,又道:“朕就是要让他们担惊受怕,就算他们是世家大族,在朕的眼皮底下也要老老实实的。” 说来说去,反正是他李世民天天在别人家地界里开炮,人家也怕这个火炮会轰了自己家的家门。 李世民是将领出身的皇帝,虽说现在这皇帝也会写点诗文,练书法。 可光是这点薰陶依旧不能改变天可汗野蛮作风,光是天天在别人家门口开炮这种事情,也亏得他做得出来。 在张阳心里,李世民的道德底线明显低了几分。 张阳一路摘着南瓜,在田地里一路走,越走越远。 见状,李世民只好走上前,沉声道:“你觉得朕做得如何?” 张阳连忙行礼道:“陛下英明。” “给朕说实话!” 听皇帝的话语严肃了几分,张阳改口道:“其实陛下的安排也有不妥之处。” “嗯,朕愿闻其详。” “火炮的震慑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倘若天天放,其实也没多少威慑力度。” “这就像烟花一样,人们第一次见到甚至会朝着夜空参拜,但若次数多了也就那样,也见怪不怪了。” 李世民点头,“嗯。” 张阳继续道:“其实想要起到威慑的效果还是要一炮炸了他们的家门,今天炸了前院,明天炸了他们的后院,只要不出人命,大可以尽情尽兴!” “尽情尽兴?” “对呀,多炸点其他的地方,整天开炮浪费火药包不说,还怪费事的,陛下觉得呢?” 李世民短暂地沉思,而后点头又觉得很有道理。 张阳咧嘴笑着,可喜可贺!陛下的道德底线再次被拉低了几分。 “可是未免也太过了……” “陛下!对世家做过的那些丧尽天良之事还少吗,我们所做这点事不过分,再者说火炮这东西吧,它嘴里飞出去的东西,谁又知道会往哪里飞,对不对?” 李世民沉着脸,正在考虑着。 张阳依旧摘着南瓜,“再比如说炸毁了他们的房子,让他们自己修就好了,反正那些世家大族有的是钱,他们修一次我们炸一次,搅和得他们鸡犬不宁才痛快。” 仔细打量着这个女婿,李世民啧舌道:“你怎么不早说?” 张阳哈哈一笑,“陛下也没问我呀。” “鸡犬不宁吗啊?” “对,怎么?难道他们敢冲撞我大唐府兵?反了他们,胆敢反抗以谋反罪名全族拿下。”张阳冷冷笑着,“谁给他们的胆子,用火炮炸他们家是陛下给他们的甘霖,他们对此应该甘之如饴。” 李世民抚着下巴的短须,问道:“你吃什么长大的?” 终于将一亩地的南瓜摘完了,一共十五筐。 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落下的,还有几颗太小就不摘了。 秋南瓜也好,秋南瓜甜。 张阳背起竹筐,笑道:“陛下吃南瓜吗?” “南瓜?” “很好吃的。” 话锋急转,通常与他说着一件事,会突然讲到另外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上官仪继续跟着陛下的脚步,至于刚刚县侯的话语,他很快就从记忆中抹去了,全当没有听见。 先是霸占了李孝恭的宅院,反正他一个人住着也没人做饭,修砌好的灶台也没用过,平时都是他都是去太上皇李渊的宅院蹭饭的。 一蹭就是很多年,其实李渊也不做饭。 都是李泰做好之后端过去的,一来二去维持到了现在。 张阳蒸着南瓜,见陛下还在一旁看着,便讲道:“这个是南瓜,去年的时候我算是培植成功了,今年种了之后收成不是太好,而且南瓜也很小。” “这也是你们太府寺的成果?” 张阳点头道:“其实在西方还有很多作物,可以用来增加中原的作物多样性。” 李孝恭恭敬地站在一旁,就站在上官仪身边,要多老实就有多老实。 “岑文本……他来见过你了?” “嗯。” “你也不用猜忌朕,朕想要知道吐蕃小赞普真实心意,毕竟这种事情你背地里做了不是一次两次了。” “那现在文本兄与陛下解释清楚了?” 李世民颔首,“此番来见你,朕就是想要尽释前嫌。” 张阳往灶台下放入木柴,“陛下,这个南瓜熟得慢,还要等一会儿。” “朕可以等。” 李孝恭安静地站在一旁,这君臣俩人能尽释全嫌?他宁可相信李泰能减肥成功。 陛下的话不见得是真心话。 张阳的话言不由衷。 这复杂的关系也不知道会持续多久。 直到南瓜熟了,张阳用咸鸭蛋炒了一番,盛在一个陶碗中,放在陛下的面前。 李世民瞧着带油光,又黄灿灿的南瓜皱眉道:“这能吃?” 李孝恭恭敬地将筷子递上,“陛下,这小子种出来的东西都是能吃的。” 好像又觉得自己说了一句屁话,放下了筷子他就安静地站在一旁。 李世民夹起一块南瓜放入口中仔细品尝着,“嗯,软糯咸甜。” “是吗?”张阳也拿起了筷子,从碗中夹起一块仔细尝着。 不多时,李泰也来了,他穿着一身布衣,脚步匆匆地跑来,收到皇叔的眼神后也安静地站在了一旁。 李世民问道:“此物亩产几何?” 张阳又吃了一块,“秋南瓜太甜了,明年播种的时节应该提前一些。” “朕问你此物亩产几何?” “嗯。”张阳又夹起一块吃着。 眼看碗中的南瓜已经被他吃了两块,李世民也多吃了几块,君臣俩人三两口就将一碗南瓜吃干净了。 吃罢,李世民喝下一口茶水,点头中肯道:“嗯,确实甜了一些。” “用来做粮食有点太腻了,不太合适,果然还是蔬菜。” 李泰十分懂事地给父皇的茶碗续上茶水,又给姐夫倒了一碗。 “你还没回答朕,此物亩产几何?” “本来我想着南瓜亩产二十石上下。” “咳咳咳……”一口茶水呛在喉咙口,李世民不停咳嗽着,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他。 张阳淡淡道:“不过我的品种差了一些,今天收了南瓜,我算了一下,也就十石左右的样子。” 李世民心中一盘算,忽地站起身,沉声道:“黍米一亩也就一石有余。” “嗯,我知道。” “你这个南瓜一亩地能种十石?” “对呀。” 李世民给了李孝恭一个眼神。 心领神会的李孝恭快步离开,去田地间称量张阳所摘的南瓜。 李世民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一些,喝着茶水也不讲话,目光直勾勾看着他。 张阳也喝着茶水,拿着自己的小册子还在记录,“嗯,口感差了一些,没有预想的这么软糯,可能是因为山上的水土与山下的水土还是有区别的,昼夜温差没有问题,今年的阴天多,所以光照不够?早春播种在夏季收获应该能有所改观。” 小半个时辰之后,李孝恭又跑回来了,他一头大汗躬身道:“陛下,称量好了,一共十二石,确实只有一亩地。” “哈哈哈!”李世民忽然笑了,他朗声道:“张阳,你太府寺功盖社稷,有了此物大唐何惧天灾。” “陛下,这是蔬菜的一种不是粮食,中原还是要以种谷物为主,这南瓜吃多了很腻,而且太府寺的初心也是为了作物多样性。” 张阳絮絮叨叨说着。 李世民也没有搭理,而是让随行的太监挑了几颗带走。 “陛下!陛下!”张阳跟上前继续道:“这是蔬菜,这不是粮食,这东西不能当作粮食种的。” 陛下心中欣喜哪里顾得上这些话。 “陛下!作物的多样性很重要,万万不可让南瓜取代了谷物,五谷才是我们的生存根本,这是蔬菜,这不是粮。” 李世民的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直到陛下走到村口,李泰在一旁安慰道:“姐夫,不用劝了,这个时候的父皇是什么都听不进去的。” “你父皇也太不讲道理了。” “等以后再劝父皇吧,不论此物是蔬菜是粮食,总归是种出来,改天给姐夫讨个封赏。” “该问你父皇要钱才对,南瓜要拿去卖的。” 闻言,李孝恭跺脚,恨不能将张阳的嘴堵上,言道:“混账啊,太混账了!”(本章完) 第七百九十四章 贞观瓜 如果南瓜的亩产这么高,张阳还要用它来卖钱,对李孝恭来说这是一种很混账的行为。 尤其是还要让陛下付钱,混账得不能再混账了。 陛下走了,坐上了车驾手里捧着南瓜离开了。 张阳气馁道:“魏王殿下,你说这南瓜我们卖多少钱合适?” 李泰思量道:“既然南瓜的亩产这么高,此物自然是价值千金。” “罢了,分给村民们,我们自己吃。” 李孝恭叫骂的声音停下了,他听到这话神情明显一愣,而后又恢复了严肃的神情,言道:“此物当该献给天下,老夫没看错你小子。” 张阳揣着手站在村口,咧嘴笑着道:“这天下就我一个人为社稷万民着想了。” 李孝恭抚须笑道:“无妨,哪天你女儿闯祸有老夫护着。” “那太好了。”张阳高兴一拍大腿又道:“我女儿最近想着怎么把长安城炸了。” 闻言,李泰的神情一愣。 张阳一脸笑容的离开了。 李泰神情木然道:“皇叔,姐夫刚刚说什么了?” 李孝恭面色凝重道:“说他家的女娃要炸了长安城。” “嗯……” “这丫头挺懂事的,肯定不会这么做的。”李孝恭一边走着一边点头,喃喃自语着,“肯定不会的。” 长安城兴庆殿,兴庆殿分三层楼,夜晚的兴庆殿灯火通明,李世民摆袖道:“今日朕偶得祥瑞,请诸位品尝。” 房玄龄,长孙无忌,魏征与秦琼,尉迟恭等文臣武将皆在座。 李世民十分享受地吃下一口南瓜,又道:“此物软糯可口,亩产十石的祥瑞作物。” 闻言,房玄龄与魏征皆是皱眉。 长孙无忌问道:“此物当真有十石?” “嗯!”李世民点头道:“朕亲眼所见,令人称量之后才知晓。” 秦琼与尉迟恭,程咬金等将领起身行礼道:“臣等恭贺陛下得此祥瑞。” 房玄龄为首的文官也起身行礼道:“恭贺陛下,恭贺大唐!” 李世民满脸笑容地点头,意气风发挥袖道:“朕有意为此物赐名,贞观瓜。” 群臣再次行礼朗声道:“贺陛下!” 一群乐妓走入兴庆殿,翩翩起舞,钟鼓月声中,兴庆殿一片庆贺之象。 …… 长安城的夜晚静谧,街道上依旧实行着宵禁,偶尔还有一队队巡查的官兵从一处处街巷走过。 长安城朱雀大街的东面,这里是礼部的外交院。 且说,经过上一次的斗殴,李义府此时心情很不好,“许尚书,驿馆双方使者斗殴,下官明明就是去拉开他们,那些言官非要弹劾下官!岂有此理。” 许敬宗给他倒上酒水,低声道:“是那天竺使者对你怀恨在心,他向御史台检举了这件事,毕竟是他国使者,御史台的人也不能坐视不管。” 李义府愤愤不平地将酒碗放下,怒声道:“当初就该下手狠一点,还是手下留情了,让他有了可乘之机。” “义府兄弟还是不够沉稳,在这个朝堂为官就要沉得住气。”许敬宗慢声细语讲着:“你看看当初的县侯,那时因为突厥的事被剥去了官身时,为人十分爽快,说走就走。” “后来呢?县侯在东宫陪太子读书,遍览宫中典籍,过了一年就帮朝中收复了高昌,位列礼部尚书。” 闻言,李义府拿起酒碗又是恭敬地道:“下官以后定要多多向许尚书请教。” 许敬宗人到中年,笑起来也是意味深长,他抚着短须道:“你也还年轻,不用太着急,以你定辽东之功,将来位列侍郎不是难事。” 李义府举起酒碗低下头,朗声道:“这一切全是许尚书提拔之恩。” 许敬宗摆手道:“不,是骊山县侯对你的恩情,都是他在名册中挑中了你。” “嗯,下官定当铭记县侯提拔之恩,也不敢忘许尚书栽培。”李义府爽气地喝下一口酒水,想到今天被弹劾还被扣了一个月的俸禄,他眼神就要冒火,怒道:“某家与那些言官势不两立。” 外交院的后院,此刻鼾声此起彼伏,有不少科举落选后的文人都住在这里,在这里有床铺还有免费的饭食,只要好好给礼部办事,将来也能像李义府这般,在朝中谋得一个职位。 正是深夜时分,驿馆内,吐蕃小赞普贡日贡赞用药酒擦拭身上的瘀青。 听着随从的话语,禀报着这些天在长安城的所见所闻。 贡日贡赞低声道:“天竺人这些天都在做什么?” “那天竺人这些天一直都在拜访长安城的权贵,希望可以说服他们向天可汗进谏收回攻打天竺的兵马。” 贡日贡赞颔首道:“兵马是我们吐蕃人的,想撤兵还要我们说了算。” 随从又道:“那天天竺人花了许多金子,在长安城结交了很多人。” 擦完了药酒,贡日贡赞想起了父亲的话语,吐蕃的担子此刻落在身上。 他又想起了在吐蕃还有个年幼的弟弟,芒松芒赞。 贡日贡赞低声道:“我要让天竺人死在长安城。” 话语一出,随从大惊失色,小声道:“小赞普在长安城地界杀人后果很严重。” 贡日贡赞阴沉着脸,又道:“杀他是为了吐蕃,为了让我们吐蕃强大,大唐和大食的战事牵连吐蕃与天竺两地,我不能坐视吐蕃失去这么大好的机会。” 虽说贡日贡赞这位小赞普是松赞干布的儿子,但性情与为人上与松赞干布有很大的区别。 贡日贡赞没有松赞干布的胸襟,可心思算计深沉。 屋内安静了许久,贡日贡赞闭眼低声道:“他们若不死在长安城,就无法让大唐与天竺结怨。” 随从也是一咬牙,这件事的风险很大,可他们还是愿意跟着小赞普冒险一试。 翌日,吐蕃使者贡日贡赞在礼部与许敬宗告别。 “谢许尚书这些天的安排,我们就先告辞了。”贡日贡赞带着自己的随从行礼。 许敬宗诧异道:“这就走了?” “吐蕃还有诸多大事需要下臣去安排,不便久留。” 想到了松赞干布交给他儿子一卷书,许敬宗的神色闪过一丝警惕之色,又带着和善的笑容,“你们那些吐蕃的年轻人都可以在长安城的四方馆进学,你且安心离去,等他们学成而归也可以造福吐蕃。” 贡日贡赞神色上全是恭敬,又行礼道:“下臣告退。” 许敬宗瞧着他一路从朱雀大街走去,直到他的身影淹没在行人中,这才收回目光。 过了半个时辰,李义府匆匆回来,他还嚼着饼,“吐蕃使者走了,看见他们出城买了三匹快马就回去了。” 许敬宗颔首道:“这吐蕃使者还真是归心似箭呐。” 日头逐渐升高,秋日里长安城的街巷的僻静处常有冷风灌入,寒意令人不自觉加快脚步。 三名官差正在看着一具尸体,不多时就有人去告知了礼部。 许敬宗本来想在午后休息一个时辰,却因为一个消息让他没有这份闲心。 “阿罗那顺死了?” “都死了,几个天竺使者都死在了崇德坊。” 这个消息让许敬宗感到诧异,他又怒道:“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敢在长安城行凶。” “大理寺人过来查问了,还请许尚书走一趟。” 许敬宗连忙穿好官帽官靴,又道:“叫上大安兄弟。” “喏!” 收拾了片刻,许敬宗便与张大安一起离开了礼部,匆匆赶往崇德坊。 知道天竺使者这些天一直在崇德坊走动,为了就是结交长安城的权贵,好向天可汗进言。 来到崇德坊的一处街巷,许敬宗与张大安见到了倒在长安城的三具尸体。 正任大理寺少卿的孙伏伽正带着人站在这里。 昔年孙伏伽任职刑部郎中,陛下念其才能将他调任大理寺少卿。 “孙少卿。”许敬宗神色依旧镇定,笑道:“这命案可有眉目?” 孙伏伽端坐在地上,仔细观察着尸体,“是昨晚死的,三个人都是被一刀割喉。” 说着他双手撑着地面俯下身闻了闻尸体,又道:“很重的酒味。” 检查了一番天竺身上的衣物,搜到了一个钱袋子,孙伏伽面色凝重,“钱财没了。” “是劫财杀人?”许敬宗再问。 张大安的目光看向四周,尤其是两边的屋檐。 孙伏伽心中有了打算,他拍了拍手站起身,神色凝重道:“听闻鸿胪寺少卿李义府与天竺人有过节?还因为这件事被文官弹劾,他怀恨在心?” 许敬宗点头道:“确有此事。” 说罢,他又连忙改口道:“断然不是李义府所为,昨夜老夫与他一直都在外交院饮酒,” 孙伏伽低声道:“我没说是他。” “不是中原人做的。” 一个稚嫩的嗓音传来,许敬宗低头一看,是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靠了过来。 “去去去。”许敬宗赶着推开他,“谁家小孩,怎么还过来看死人。” 那小孩给许敬宗推开,又凑了上来道:“他们的伤口就不是关中的刀刃,而且割喉方式不是从背后的,是正面的刀口。” “嗯?”孙伏伽诧异地看着这个小孩。 许敬宗又道:“你是谁家娃娃!抓紧回去,谁家孩子和你一样喜欢看死人。” 那孩子执拗着不肯走,他抬头道:“你是许敬宗,对不对?” 闻言,许敬宗胡子都快气歪了,“老夫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那孩子行礼道:“小子狄仁杰,家父狄知逊,见过许侍郎。” “啊……”许敬宗倒吸一口凉气又道:“嗯,原来是狄知逊的孩子。” 说罢,他又觉得不对,又道:“你爹在河西走廊主持互市,你怎么回来了?” 别看狄仁杰只有十一二岁,他谈吐端正,行礼也很端正,躬身道:“家父主持河西走廊互市脱不开身,只好让小子受家父之命,来看望祖父狄孝绪,顺道来长安城采买点礼品。” 许敬宗听完摆了摆手又道:“那你买了礼品赶紧回去。” 狄仁杰充耳不闻,又是走到了尸体边上,也俯下身闻了闻尸体,低声道:“天竺人没有喝酒,酒水是他们死后倒上去的,从刀口来看应该是西域人的弯刀。” “西域人?” 孙伏伽捏着下巴的短须又问:“你是如何知道的?” 狄仁杰回道:“家父主持河西走廊互市,少不了与西域人交谈,小子耳濡目染对西域人的刀兵也是熟知的。” 天竺人死了,用的是西域人的刀? 张大安皱眉看着现场隐约觉得麻烦事要来了。 等许敬宗再看去的时候,狄仁杰那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来回看着也找不到他的身影。 心说狄知逊这人也是个名门之后,怎么就有这么一个胡闹小子。 事情交给了孙伏伽去查办,为了安定长安城内诸多外族人的人心,陛下的旨意也来了,三日内必须破案。 天竺使者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肯定要给个交代。 可就在众人没有顺着蛛丝马迹查案的第三天,一个吐蕃的年轻人带着当初的凶器前来投案自首了。 是因为吐蕃人与天竺人之间的仇怨才会下手,没有吐蕃小赞普的授意,是他一个人所为。 不管是不是小赞普的意思,这个梁子这吐蕃人算是扛下了。 孙伏伽照张拿人下狱,等朝中发落。 许敬宗坐在外交院内,还愁眉不展,真凶是找到了,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人命案不重要,重要的是吐蕃,大唐,天竺三方的关系。 “死了三个天竺人,用的是西域人的刀,行凶的是吐蕃人,很有意思。” 一个稚嫩又熟悉的声音传来。 说话的那孩子就站在外交院门口,还背对着众人。 许敬宗一把拎起狄仁杰,呵斥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狄仁杰被拎在半空中倒也不恼,而是挂起了孩子该有的天真笑容,“爹爹嘱咐过,看望了祖父之后就回外交院,许尚书会照顾我的。” “谁会照顾你?某家不会照顾你!”许敬宗对李义府道:“备车驾,送这个小子回河西走廊。” “许尚书!”狄仁杰连忙跟上脚步,“难道许尚书就不想知道事情的原委吗?” 第七百九十五章 小子狄仁杰 “什么原委?要什么原委?人都死了,犯人也拿下了,大理寺也结案了。” 许敬宗没好气地看着他,这小子越看越讨人厌。 狄仁杰又从外交院的门外,将行李与包袱也搬了进来,甚至还有被褥。 他嬉笑着:“许尚书,我爹爹说了长安城到河西走廊路途遥远,入冬之后更是天寒地冻,想让小子在长安城过了冬再回河西走廊。” 许敬宗看着他发愁,要在这个忙碌的院子里塞一个孩子怎么想怎么不舒服。 狄仁杰打量着四周,很是满意这处地方,他又道:“许尚书,小子睡哪?” 许敬宗吹胡子瞪眼喝道:“老夫没说要留你!” “若是许尚书不能留小子,小子就只能去见骊山县侯了,看看县侯会不会留小子过冬。” “慢着!”许敬宗突然喊住他,目光俯视这小子,“莫怪老夫没事先与你说,这里是个很忙的地方,没人会照顾你,你要是闯祸了老夫还是会将你赶出去。” “喏。”狄仁杰有模有样的行礼。 随后他理所当然地拎着包袱去后院找个房间,找个床铺。 许敬宗见状苦恼地挠了挠头,“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小子,近日事事不顺心,真是邪了门了。” 骊山与河西走廊的来往很多,狄知逊对礼部的功劳很大,对骊山的功劳更大。 要是被县侯知道我许敬宗连这点小事都不肯帮忙,以后自己还如何在县侯面前立足。 一咬牙就答应了这件事。 别看狄仁杰现在乖巧的模样,这就是个小混账,岂有此理! 小小年纪就该威胁老夫,长大了可了不得。 狄仁杰找到了一间单独的空房子,房子里还有一张干净的床,他懂事地将一应的书籍与生活用具放下。 而后,狄仁杰走到了板着一张老脸的许敬宗身边。 “你缺什么和这里的文吏说,一天三顿,饿不着你。” 狄仁杰又道:“听许尚书说外交院很忙,小子可以帮忙整理各地的文书,以前在河西走廊小子也是这么帮家父的。” 许敬宗领着他走到外交院的二楼,找到了张大素的房间,“大素兄弟。” 张大素目光还在看着一张关外的地图点头道:“许尚书,案子查清楚了?” “嗯,查清楚了,与我们礼部无关。” 他说着话,将狄仁杰拎了进来,“这小子以后可以帮你做事,整理卷宗文书。” 张大素笑道:“你就是狄知逊的儿子?” “小子狄仁杰见过张侍郎,唤小子仁杰就好。” “嗯,仁杰。”张大素头也不抬地继续看着地图,随后伸手指向一旁的堆小山般的卷宗,“那是回鹘人与薛延陀人的部族卷宗,以及各地的人口数目,你将它们分类整理好。” “喏。” 狄仁杰走到一旁便开始整理。 许敬宗站在门口观察着还真是有模有样的,他好奇上前检查了一番,分类得倒是没错。 狄仁杰忽然抬起头,他小声道:“许尚书,小子想明白了。” “你想明白要回河西走廊了?” “不!小子是想明白了那吐蕃人为何要这么做。” 狄仁杰继续道:“小赞普离开的当天,天竺使者尸体才被发现,朝中追查需要时间,小赞普很清楚以大唐官吏的能力,不用三五日就可以查明白。” “因为在长安城的西域人不多,并且查看驿馆的记录就清楚有什么人离开,有什么人是何时回来的。” “事情就是小赞普所为,他提前离开还买了三匹快马,便是为了给他自己留足充足的机会回到吐蕃,而且还留了人扛罪,此番大唐与大食开战,吐蕃人是希望大唐与天竺人交恶,吐蕃要借机从中谋利。” 许敬宗淡淡道:“还用你说?昨日几位侍郎都已经想好了对策。” 狄仁杰又安静下来了,他低声道:“许尚书,听闻陛下发现了一种祥瑞?” “对,贞观瓜。” 许敬宗有气无力地回道。 狄仁杰抬头咧嘴一笑,“小子想尝尝。” 许敬宗将卷宗放回原来的位置上,“此瓜……骊山才有。” “那小子就去骊山……” “住嘴!”许敬宗额头青筋直跳,他咬牙切齿道:“老夫走一趟骊山给你取来便是。” “谢许尚书。” 小魔头!小怪物!小混账…… 许敬宗一边骂着一边出了长安城,叫了车驾去骊山。 此刻骊山全村都在举行着南瓜宴,南瓜的香味飘来,人站在村口就闻到了。 许敬宗不敢惊动张阳,而是在村口徘徊许久之后,终于看到了一个胖胖的身影。 “魏王殿下!” 那身影闻声停下脚步,转身走来,“许敬宗?你来见张阳?” “魏王殿下见笑了,下官不是来见县侯的,是想要来骊山要个贞观瓜。” 看许敬宗也不容易,李泰让自己的随从递给他两只南瓜,还有一小包袱的南瓜饼。 “为了便于保存,我们吃不完的就做成南瓜饼了,本来几只是要给龙武军的,就匀你两只了。” “多谢魏王殿下。” “唉,父皇也真是……南瓜就南瓜,非要叫贞观瓜。” 正想着,李泰忽然又道:“本王差点忘了,狄知逊的儿子是不是到长安城了?” 许敬宗点头,陪笑道:“下官已经见过他了,是个很灵醒的孩子。” “嗯,河西走廊的狄知逊送信来了说这件事,姐夫想着让你照顾也好。” 李泰叮嘱着,又道:“那小子几岁了?” “十……十一岁吧。” 许敬宗纠结着回道,面色也在发苦。 李泰不住点头道:“听说是个很有天分的孩子,麻烦你照顾了。” “不麻烦,不麻烦。” 许敬宗笑得更苦了。 李泰一打量许敬宗,当年都是一起在礼部吃茶叶蛋的货,一想到狄仁杰这么周正的一个孩子,要让他跟着许敬宗和李义府厮混,总觉得心中有些不踏实。 见他连连点头又是赔笑,李泰欲言又止,摇头叹息一声离开。 没想到狄知逊已经先一步给骊山书信了,许敬宗觉得现在想要甩开那小混账的机会更少了。 长安城,外交院,狄仁杰正在后院和这里的小吏打听着礼部前前后后这几年的事。 尤其是听到当年的张尚书当着松赞干布的面,痛骂陛下的场面。 狄仁杰总是感觉热血沸腾的。 许敬宗面如死灰地带着南瓜与南瓜饼来到外交院的后院。 “小子应该和许尚书一起去骊山,小子也想见见那县侯。”狄仁杰说着话走上前,从包袱中拿出一个南瓜饼正吃着。 许敬宗瞪眼看他吃得这般心安理得,也拿出一个南瓜饼坐在一旁吃,滋味还挺好的。 甜甜的,还有点碾压有嚼劲。 正吃着,有个妇人的身影走入礼部的护院。 “狗贼!给老娘出来!” 听到这声怒喝,许敬宗头皮一紧,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家婆娘裴氏。 “好你个许敬宗!老娘前前后后给你主持家里事,你还在外面有了野种?” 许敬宗用力咽下在嘴里的南瓜饼慌忙上前,“婆娘,且听我解释。” 她指着狄仁杰道:“这小子是哪里来的?你果真在外面养了外室?” “他是狄知逊的儿子!” 许敬宗大声解释着。 人家哪里还听得进去,提着棍子就要和许敬宗拼命。 好在礼部众多文吏护住了这位许尚书。 这也怪许敬宗这两年忙得不着家,经常住在这礼部的外交院里。 是个婆娘都会怀疑自己的男人是不是在外面养了外室。 许敬宗是有口难辨。 好在狄仁杰主动上前与裴氏解释。 在那小子的三言两语下,裴氏竟然有了笑容。 许敬宗扇了一巴掌,原来不是做梦,这彪悍婆娘竟然还有这样温和的一面。 狄仁杰长得周正,一张小白胖脸招人喜欢,说话也奶声奶气的。 很招裴氏喜欢,都快认干儿子了。 克星!许敬宗心中暗想,这狄仁杰定是某家的克星。 等裴氏心满意足地离开之后,狄仁杰走上前道:“许尚书,我饿了。” 许敬宗警惕地看着他,“你不是刚吃了南瓜吗?” “我还想吃柿子,羊肉,黍米饭……” 难怪近日总觉得事事不顺心,原来是这么一个克星到了长安城。 许敬宗顺便叫上了李义府,给这个小克星找了家酒肆。 李义府看这小子胡吃海喝的模样,小声道:“许尚书?” 许敬宗揉着自己的额头,刚刚挨了自家婆娘一棒,现在还在隐隐作痛,神色不悦道:“说?” “这狄仁杰是多久没吃饭了。” 许敬宗恨不得将这个小克星送走。 狄仁杰耳朵听得清楚,便痛快地喝下一口羊肉汤水,“久居河西走廊很久没吃关中的饭食了,心心念念好不容易回来,自然什么都想吃。” 这小克星痛快地打了一个饱嗝,还将碗中的汤水也喝完了。 许敬宗又道:“大素交代你的事情都办好了?” “嗯,张侍郎说让我自己多看看多转转,还说了今晚要教我学习关外文字和语言。”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天,许敬宗讶异地发现除了自己对这个小克星很讨厌。 这礼部上上下下的人都喜欢这小克星,就连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张大象都愿意带着他做事。 骊山,陛下要将南瓜改名叫贞观瓜也由着他了。 张阳将清洗好的南瓜子都铺开,晾着。 长安城的消息源源不断送到骊山,知道了天竺小赞普离开了长安城后,天竺使者的尸体才被发现。 松赞干布是一个有国君风范的人,为人也大气。 可这个小赞普的行事看起来阴狠得多。 当初贡日贡赞带着十余头牦牛来骊山的时候,看起来就是一个很憨厚懂礼貌的孩子。 没想到他能在长安城做出这种事情。 张阳低声道:“善于伪装的人,都不好对付。” 杨婶带着一卷纸脚步匆匆来到李玥面前,“公主殿下这是袁天罡道长让人送来的。” 李玥接过纸张皱眉看着,“袁道长算错了,不该这么算的。” 她将纸张翻过来,又翻找着夫君的工具箱,拿出一个圆规,开始画圆,画经纬度和坐标。 好一会之后,这才长出一口气,她将这张纸重新卷起来交给婶婶道:“交给送来的人。” 杨婶脚步匆匆离开。 张阳坐在华清池边,给女儿修理着自行车,低声道:“要是袁道长发现他苦思冥想的题目,被你不到一个时辰就解开了,他会作何感想。” 闻言,李玥抿嘴一笑,又恢复了严肃的神情,低声道:“这点算什么,夫君的导数题比这个更难。” 是呀,媳妇现在的数术境界,已经很难再教她什么了。 而她的数术境界也因此停滞了很长一段时间。 张阳试着自行车的踏板,又将它拆下来,换了一个齿轮。 李治踩着滑板从眼前掠过,过了一会儿,他又滑了过去。 就这么来来回回好几次,张阳终于忍不住了,沉声道:“晋王殿下,一直在别人面前晃来晃去是不礼貌的。” 李治这才停下动作,抱着滑板走来道:“狄仁杰是谁?” “与晋王殿下的年纪一般大,他是狄知逊的孩子。” “他很厉害吗?” 张阳依旧试着齿轮和链条,由于做工达不到太精细的水平,链条也是做宽的。 “姐夫?” 回了回神,张阳低声道:“在河西走廊的时候,他就开始帮着狄知逊处理各类事务,能够安排得很妥当,狄知逊在信中意思是希望他在长安城历练一番,不让我给他太多的照顾。” 李治小声问道:“那与我相比呢?” 张阳笑道:“人各有所长,狄知逊没有接触过骊山学识,要从骊山的学识来论,他不如晋王殿下。” 李治好奇追问道:“那除了骊山的学识呢?” 这孩子好像是在寻找打击,张阳终于将链条扣在齿轮上了,试了试踏板能够正常转动。 这才脱下手套,在华清池边洗着手。 注意到李治要追问的态度,张阳笑道:“我也没见过他,不是太清楚。” “那我想见一见他。” 第七百九十六章 天可汗的个人魅力 华清池边,张阳把修好的自行车放在一旁,又道:“晋王殿下要见狄仁杰也简单,秋猎的时节到了,届时长安城内会有很多人出来游玩,我可以让许敬宗带他出来,你们可以寻个机会相见。” “多谢姐夫。”李治重重点头。 “和我一起收拾车间去。” 说罢,见他要跑,张阳伸手揪住他的衣领,“晋王殿下,你要去哪里?” 李治苦着脸道:“皇姐安排的作业还没写。” 张阳拎着他就往车间走去,“作业晚点也没事,我可以辅导你。” 李治的小脸上多是不服气,好像这辈子也被这只命运的大手给拎住了。 且说,当今陛下得了贞观瓜,此事在朝野中传播得很快。 明明是太府寺培植的成果,在陛下口中就成了天降的祥瑞。 近日陛下难得要安排秋猎,朝野都在准备。 此次的秋猎地点还是在龙首原,当初因为要修建汉皇宫旧址朝中纷纷劝谏。 现在陛下又要去龙首原秋猎,还有太液池修造至今也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有人猜测陛下还是没有放下这件事。 甘露殿,陛下与房相相对而坐。 李世民倒上一碗清茶,又道:“许敬宗向朕递交了奏章,玄龄的意思如何?” 房玄龄低声道:“小赞普是希望大唐与天竺因此结怨,从此让大唐再也不能对吐蕃坐视不理。” “吐蕃人很清楚,只要陛下还在犹豫,那天竺人就有周旋的余地,可他们死了,天竺人就不会与大唐多谈,臣以为此刻就算是派人去天竺说清楚也无用了。” 李世民叹道:“是朕小看这些年轻人了,不想那小赞普如此狠辣,不得不防,” 房玄龄稍稍点头,叹道:“既然如此,臣以为陛下可以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 “在长安城死了三个使者,朕就此不过问吗?” 房玄龄低声道:“陛下若过问反受其累,而天竺使者死后也已下旨彻查,大理寺也结案了,如此足够。” 李世民喝下一口茶水,闭眼平缓着呼吸,也在平静情绪,又道:“朕只等天竺战况。” 房玄龄又是点头。 一件事说罢,李世民皱眉又问:“太府寺种出了贞观瓜,以张阳现在的年纪与官职,该给他何种赏赐较为合适?” 房玄龄颔首道:“陛下,张阳也年近三十了吧。” 李世民点头,“二十有八了。” “不知不觉过去了这么多年。” “是呀。” 君臣俩人拿起茶碗,饮下茶水。 房玄龄又道:“若论这么多年以来的功绩,张阳是年轻一辈最出色的,但此子……” “恃才自傲,吝啬至极,多钱善贾,目无君臣之礼,为人懒散,做事散漫,胆大包天……” 李世民一连说出了张阳数个缺点。 这小子根本没有优点,全是缺点,全是短处。 陛下说这话的时候,多少带着一些情绪。 房玄龄还想再说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李世民双手放在膝盖上,每每想到还要给这小子封赏,心中怎么想怎么不痛快。 房玄龄端起茶碗,还未喝一口,只好又放下,低声道:“陛下,臣听宗室官吏说起汝南公主已有一儿一女,张阳贵为县侯,可公主殿下的食邑依旧单薄。” 见陛下不说话,似乎还在思虑,房玄龄又道:“既然陛下担忧张阳年纪轻轻给他的封赏太过,按照宗室说法如果增加公主殿下的食邑也是于情于理的。” “玄龄细说便是。” “喏。”房玄龄低声道:“不过臣以为当初既然给了食邑如今再改难免不合适,不如封张阳与汝南公主的女儿为栎阳郡主,给其子一个关西侯又如何?封关西泾县县侯。” 李世民皱眉道:“如此一来,朕也算是给了骊山封赏,又能弥补当年给玥儿的食邑不足?” “正是如此。” 王公公将刚烧开水放凉片刻,又给陛下与房相沏上,而后安静站在一旁。 “那上官仪其人该如何安排?” 房相叹道:“陛下想让上官仪来朝中吗?” “当然。” 李世民很快给出了答复。 “既然如此,陛下让他离开太府寺,在朝中六部寻个官职便可,臣以为刑部和吏部就不错。” 说罢,房玄龄观察着陛下的神色。 一旁还有小太监将茶水放在炉子上。 可话刚说出口,李世民忽然笑道:“罢了,如此让他入朝为官,难免显得强人所难,朕该让他心甘情愿离开骊山,入朝为官。” 房玄龄笑着点头,心中这才对陛下的决定感到满意,言道:“当年上官仪还是个弘文馆的学士时,臣便留意过此人,既如此那就给他一个通议文散,不在朝中履职也可进谏议政,陛下觉得如何?” “嗯,如此甚好。” 许多事上李世民依仗房玄龄,但对上官仪这个人,李世民不想用皇帝的强硬权力。 李世民更想用自己作为万人敬仰的天可汗的个人魅力,来让上官仪真正地臣服,真心真意地走出骊山,以后也可全心全意地为社稷出力。 李世民对自己的个人魅力很有信心。 入秋的关中,清晨时分。 天边出现第一缕阳光,大地上覆盖着一层霜冻,蔚蓝的天空下充斥着寒风阵阵。 夫妻俩跑步完,洗漱完便早早用饭了。 李治一早就起床了,他打算今天秋猎去会会那狄仁杰,他想知道这位素未谋面的狄仁杰,凭什么可以得到姐夫的称赞。 一大家子正忙着吃早上的饭食,弟弟妹妹洗漱完陆陆续续来到饭桌上。 杨婶脚步匆匆而来,“县侯,陛下的封赏旨意来了。” 话音刚落,王公公迈着脚步而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太监。 张阳连忙起身,笑道:“王公公,这么早就来骊山了?” “老奴来给陛下宣读旨意。” 见这老人家爬上骊山已是气喘吁吁,张阳给他倒了一杯茶水,让他缓口气。 “您老要是来了,我亲自来山下见您就好。” “县侯真是说笑了,老奴怎敢让县侯亲自下山相迎。” 王公公现在须发皆白,脸上的皱纹更多了。 张阳搭着他的肩膀低声道:“近来身体如何?” 王公公又道:“老奴还是先念旨意。” 张阳一手拿过黄绢,笑道:“不用了,我自己看就行。” 见他已经一手夺过了旨意,王公公也不好再说什么,知道县侯的脾气向来如此。 他又给了那两个小太监一个眼神,他们也是心领神会的。 俩人坐在华清池旁,阳光照在院子里,张阳看着旨意又道:“一个栎阳郡主,一个泾县县侯,还真是大方。” 王公公又道:“陛下还说了封上官仪通议大夫,虽说可以不在朝中履职,但可以参议政事。” “不说这些,您找个时间退下来养老吧。” 王公公脸上带着笑意,没有答话,而是起身递上一份份的文书,“这些都是食邑和封地所在,老奴这就先回去了,宫里还有不少事。” 张阳亲自送着这位老人家下山,直到他走出了村子。 小清清骑着熊而来,好奇问道:“这位老人家看着好累。” “是啊,他挺累的。”张阳转身走回家中。 “嗯,他看起来比王珪老先生还要年迈。” “今天放你一天去玩耍,我们去秋猎,不上课。” “真的吗?”她神色欣喜,又道:“那女儿能玩火炮吗?” “不行!” “女儿想玩嘛!” “不行!” …… 这一次陛下秋猎的猎场在龙首原。 骊山家大业大,光是出行就有十几辆马车,李泰带着李渊和李孝恭。 “老师,你也出去散散心。” 张公瑾摆手道:“老夫这身体就不去添麻烦了。” 张阳笑道:“您老坐在轮椅上也添不了多少的麻烦,我还特意给您准备了辆马车。” 马车的后方有个木板,木板放下来就可以推着轮椅上来,等再将木板放下来,就可以坐着马车下来了。 等眼前都准备好了,张阳这才翻身骑上三河马出发。 车队走得慢悠悠的,小清清正盘腿坐在熊背上问道:“爹爹,我是栎阳郡主了。” 张阳点头道:“我知道,旨意送到了,宗室也登案造册了。” “那我可以炸长安城了吗?” “不行。” 闻言,她有些恼,努着嘴闷不作声。 皇帝的猎场就在龙首原,此刻这里有不少的官兵,还有不少权贵人家在这里走动。 张阳带着一家子到了近前,营前兵士确认了身份之后,这才放行。 在这里有不少的营帐,还有大唐的权贵妇人与宗室中人在这里走动。 如此庞大的车队一进入大家的眼线,很快就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猎场的最中心地带人群很多,一家子本就与宗室与权贵疏远,本想着是来散散心的,打算就在龙首原的东面安顿下来。 “这里没多少人就在这里安顿片刻吧。” “嗯,挺好的。” 李玥对这里的环境很满意。 一家子收拾好,张阳几架马车都横摆在一起,拆开马车之间的隔板这样一来十架马车就成了一个横在平原上的房子。 至于这些马儿就找个地方拴着,任由它们吃草。 两位婶婶点好了炉子,弟弟妹妹三三两两跑开了,撒欢地在草地上玩耍。 张阳走到一处高地,从这里就可以一眼看到龙首原的全貌。 “这龙首原还真是挺漂亮的。”李玥也笑道。 回头看了眼正照料孩子们的两位婶婶,张阳小声道:“婶婶最近有没有问起那件事?” 明白夫君的意思,李玥小声道:“最近倒是没有说起了。” 婶婶们希望夫妻俩可以多几个孩子,这样一来家底也能厚实一些。 李玥收起自己的衣裙,坐在草地上笑道:“婶婶们想着的是家里有一两个孩子不听话,将来若有一个孩子出息,也能够主持家事。” “是吗?” “婶婶是这么说的。” 张阳皱眉道:“你说你父皇有这么多孩子,也没一个有出息的。” “青雀……稚奴?皇兄……” 李玥一个个念着名字,又想着自己对这些兄弟姐妹的印象。 张阳小声道:“我们来看看你父皇的嫡子,太子殿下为人老实没有主见,容易被人算计,还有青雀……” 回头看去李泰正在吃着一个蹄髈,吃相也并不好看。 “至于稚奴……” 李玥也侧目看去,李治用一个小根子正在捅着地上的虫子,他甚至还笑了,笑得还傻里傻气的。 随后,她无力地垂下头,神色有些悲伤,“夫君,你说这大唐江山该如何是好。” 张阳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你放心,我是好人。” 李玥将自己的长发往后放,长叹一口气,神情上写满了不放心与无奈。 不多时许敬宗就带着狄仁杰来了,知道在这里的都是皇子与公主,不敢走得太近。 只是站在远处一大一小正说着话。 李治脚步匆匆而来,“姐夫,许敬宗带着的那个就是狄仁杰吗?” “嗯,晋王殿下可以去会会他,记住不要打架……” 张阳叮嘱的话语还没说话,他便飞快地跑了过去。 龙首原上方有一条河道流淌下来,这是太液池出来的一条支流,狄仁杰就站在这条小河边。 李治迈步上前问道:“你就是狄仁杰?” “敢问当面是……” 见对方这么有礼数,李治忽然有些心虚,还未开口回应。 许敬宗悄悄踢了狄仁杰一脚,然后行礼道:“下官见过晋王殿下。” 李治骄傲地点头,很满意他的行礼姿态。 狄仁杰回道:“原来是晋王殿下。” 李治神态上颇为不服气,尤其是看到对方这么谦逊有礼的样子,便问道:“听说你很聪明?” 听到问话,狄仁杰颔首道:“说不上聪明,只是跟随家父久了,懂一些道理。” “嗯。”李治来回走了两步,便问道:“我问你,如果你有十把不同的锁,十把钥匙,开锁的钥匙混在一起了,最多要试多少次,才能把这十把锁全部打开。” 狄仁杰听到问题眨眼不解道:“晋王殿下,问这话是何意思?” 第七百九十七章 两位国公的约定 李治冷哼道:“你自诩是个聪明的人,本王且考考你。” 孩子间的胜负欲总是强烈的,狄仁杰意识到了晋王的考教意味,并且还带着一些敌意。 虽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狄仁杰怎么是仔细盘算起来,“晋王殿下是在问最多的次数吗?” 李治点头。 狄仁杰又是一番盘算后,放下了手中的棍子,回道:“四十有五次。” “嗯?”知道他算得这么快,李治很是诧异,瞧着所画出来的图和一些字,仔细看着,“你是如何算出来的。” 狄仁杰解释道:“小子自小就读书,也学过算经。” 一旁的许敬宗也在盘算着,目光落在狄仁杰的算法上,心中明悟果然是这样。 李治笑道:“我有个更好的算法,可以算得很快。” 狄仁杰退后一步谦逊地道:“还请晋王殿下赐教。” 李治盘腿坐下来,开始教着狄仁杰如何解题。 “这样,用第一把钥匙最多试次,如果九次都打不开锁,那么就不必再试,最后一把肯定是对应的锁,如此一步步排除下来便是四十五次,这还有个算式,从九开始相加……” 听着李正的讲法,狄仁杰不住点头,“果然方便很多,晋王殿下大才。” 李治闻言,挠着头道:“都是姐夫教我的。” “骊山县侯?” “嗯,姐夫很厉害,什么事都难不住他的。”李治憨笑着又道:“其实你也很厉害,你可以用如此复杂的算式,如此快地算出来。” 狄仁杰躬身道:“小子受教了。” 孩子间的友谊很简单,从先前的不服气三两句话就能成为朋友。 张阳坐在高坡上,正烤着一只鸡腿,见李治又走回来,问道:“晋王殿下聊得愉快吗?” 李治抬着下巴又道:“与狄仁杰比试了,他不及我聪明,我们还约定下一次再比试。” “比试什么?” “当然还是数术了。” 张阳将一只烤好的鸡腿递给他。 孩子们撒野玩了一天,小清清骑着熊在野外狂奔着,惹得周围许多宗室权贵惊吓不已,他们哪里见过这么巨大的牲口。 以前这头熊还是在骊山藏着,很少显露人前。 李孝恭一直陪在李渊身边,俩人时不时可以说上一两句话。 李泰去见了他父皇,陛下打猎的声势很浩大,这种围猎对一地的生态基本上是一种毁灭性的打击。 夜里,天气开始寒冷起来,李玥带着小武与小慧坐在炉子边取暖。 张阳推着老师的轮椅正在散心。 高士廉走来道:“弘慎,许久不见了。” 张公瑾点头道:“许国公,许久不见了。” 看着老迈的高士廉,张阳又道:“没想到您来也会来这一次的秋猎。” “嗯,知道你们来秋猎,老夫就也来看看你。” 收到老师的眼神,张阳退到一旁。 高士廉的目光看着张公瑾,即便是到了夜里,他的目光还是这般锐利。 张阳回想着,当初与这个老人家相遇还是在九成宫,现在来看他的目光还是这般锐利。 就算是在夜里,还是能感觉到这道能看穿人心的目光。 张公瑾面对这种目光,倒是处变不惊,心中泰然很多。 高士廉拄着拐杖上前道:“你的身体如何了?” “唉。”先是长长一声叹息,张公瑾双手放在膝盖上,低声道:“许国公也看到了。” 高士廉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多活几年吧,看到你还活着,老夫便觉得活着也不是太难。” 张公瑾低声道:“骊山调养得还不错。” “嗯,你看起来确实不像是油尽灯枯。” 夜风有些冷,吹得高士廉的衣袍晃动,这老人家倒是站得笔直。 张阳抬头看着星空,仔细听着两人的话语。 “辅机与老夫说过好几次,张阳这孩子的才智与手段,你的这位弟子很是厉害,将来位极人臣也不是不可能。” 张公瑾不住摇头,笑道:“我这个弟子给朝中添了不少的麻烦,没闯大祸就算不错了。” “谁年轻的都是一腔热血,老夫年轻时也闯下了不少祸事,说来还是你为人持重。” 两位老人家说起了当年,言语间好像回到那天下群雄并起时代。 听着两人说话,还能有欢声和笑语。 张阳站在一旁也在思索着,目光看到了远处的身影,小武和小慧提着灯笼,站在中间的正是李玥。 给了她们一个放心的眼神,张阳仔细听着两位国公的对话。 “许国公,张阳这孩子的心思不在朝堂。” 高士廉又道:“人总是会有很多选择的,他还年轻。” 张公瑾又道:“戴胄过世了,虞世南也走了,温彦博也不在了,王珪重病缠身,也不知道我等还能活多久。” 相比于张公瑾的悲观,高士廉明显洒脱很多,他抚须笑道:“你且活着,你比老夫年轻,切莫死在老夫前头了。” “许国公说笑了。”张公瑾低声道:“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载,死了也不过化为黄土,死又何惧,老夫期盼着过世的那一天,租地的乡民都给老夫挖好了坟,还是这小子一直不让老夫死。” 高士廉转头看向张阳,给了一个中肯的眼神,而后又道:“这孩子的心还是善良的。” 张公瑾点头道:“善良。” 两位老人家的说话开始玄乎起来,张阳听着越是觉得不对劲,找了一块石头坐下来。 他们俩人的说话声音也低沉了很多。 聊得也挺开心的,直到高士廉离开,李玥与小武,小慧也走了上来。 张公瑾摆手道:“无妨,无妨。” “老师与许国公都说了什么?之后的话弟子就没听到了。”张阳推着他一路走着。 “与他达成了一个约定,那就是只要我等还在,就不能让你与赵国公争斗。” 张阳笑道:“我怎是赵国公的对手。” “你最让老夫放心的便是那远离朝堂的心思,保持你心里的那份坚持,不要去朝堂,你能安然地度过余生的。” “老师教诲弟子一定铭记在心。” 李玥也行礼道:“弟子也铭记在心。” 小武和小慧也跟着行礼。 回到自家的车队边,孩子们也都已经睡下了,不知不觉夜色已深。 张阳照顾着老师睡下来,坐在篝火边。 李玥烤着一张饼,等饼有了麦香便用一块布绢垫着,拿起烤好的麦饼,撕下来一些放入口中吃着。 “王婶时常去长安城采买一些物料,也带来了一些传闻。” 张阳接过她递来的半张麦饼,好奇道:“什么传闻。” “嗯……”她想了想,低声道:“那玄奘和尚在敦煌开设道场,他说还将西行的路记录下来,编写成册。” “西域游记?” “算是吧。” 火光照映在夫妻俩的脸上,空旷的平原上到了夜里就有些冷。 俩人挨得近了一些,张阳皱眉道:“我倒是听说过一个关于西游的故事。” “嗯,夫君好久没有讲故事了。” 深吸一口气,张阳笑着:“我小时候听一个叫吴承恩的先生讲过,这个故事中的西行光怪陆离,很有意思。” “说来听听?” 知道她最怕冷了,张阳将熊毛帽子戴在她头上,盖住了她红彤彤的耳朵。 西游的故事缓缓铺开,李玥细细听着。 感受着媳妇的头靠着肩膀的重量,张阳伸手揽着她的腰。 说到三藏和尚去五指山的路上,再侧目看去,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张阳就怀抱起她,让自己的后背顶着风,将她带入车驾中。 刚要脱手离开,发现她的手抓着袖子,张阳缓缓拨开她的手,“我去外面睡,车驾内挺挤的。” 说罢,她越发不乐意地,闭着眼抱住了手臂,一副不让走的架势。 张阳也只好躺下来,夫妻俩挨在一起。 “回去之后造一辆更宽敞的马车。”她喃喃说道。 “嗯,我回去就造。” 她往怀里缩了缩,张阳盖好被褥拥着入睡。 天才刚亮的时候,是被孩子们的嬉笑声吵醒的。 张阳看了眼还睡在怀中的媳妇,她也缓缓睁开眼了,睫毛打着颤,想要伸个懒腰,头却撞在马车的木板上。 “睡着睡着,还以为是在家里。”她睡意惺忪,捂着后脑神色不悦道。 张阳走下马车,看弟弟妹妹正在尝试着拉一张张的小弓。 “姐夫,道宗舅舅让人送来的。”李丽质解释道。 高阳想要拉动弓箭,却怎么都拉不开,一张小脸涨红了,弓就是拉不开。 “姐夫,拉不开弓!”她委屈地将弓递上。 张阳仔细观察着,别看这个弓小,弓身与弓弦都是用军中才有的材料所制。 为了保证杀伤力,拉开弓弦需要一定力量。 弟弟妹妹们现在的小胳膊,自然是拉不开的。 李治将弓递给小清清,“你玩这个。” 小清清不喜欢这个,她知道自己的爹爹有一把枪,那东西比弓箭好玩多了。 她还是接过了弓,“谢舅舅。” 李治一脸热心肠的样子,自从昨日见了狄仁杰之后,他有了一个好朋友,两人还相约下次再比试。 张阳解开了弓弦,调整了一番之后,发现松松垮垮的。 “魏王殿下。” 李泰嘴里还是吃着包子,好奇道:“怎么了?” 张阳对他道:“麻烦魏王殿下去陛下的营中拿一些木料来。” “本王还要去与父皇打猎。”李泰又问道:“姐夫不去打猎吗?” 张阳摆手道:“我就不去了,我不会打猎。” 三两口将包子吃了,李泰嘴里还嚼着说道:“会让军中的人送来。” 这胖子还这么胖,一点都没有要瘦下来的意思。 不多时就有军中的士卒送来了一车木料。 木料是上好的榆木,也是做弓的好材料,榆木结实耐用,因为它独特的抗压性,所以也是做弓的木料首选。 张阳苦恼道:“本来没想要这么多的。” 闻言,李玥笑道:“多半是青雀没有说清楚。” “无妨,有多的都带回家,给我们家做点嗮衣服的架子。” 张阳拿下一截木料,仔细打量了一番,再用小刀划着雕刻着。 无所事事的弟弟妹妹在河边玩着泥巴,或者去与熊大一起抓鱼。 河道并不深,只到膝盖深浅,也由着她们玩闹了。 张阳打算做几个木轮子,如此一来可以挂在弓弦上,孩子们拉弓的时候可以省一些力气。 不多时,这里又来了客人,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房相。 小刀在张阳手里显得很灵活,手法娴熟得已经雕刻出了一个轮子的模样。 “房相,也是来游猎的?” 房玄龄接过李玥递来的凳子,弯腰坐下道:“臣谢过公主。” 李玥笑着退后一步,稍稍一躬身道:“房相不用多礼的,您是父皇的重臣,乃是朝中肱骨。” 房玄龄抚须叹道:“年迈了,哪里能像他们一样还能骑马游猎。” “听说房相还要在河套开办互市?” “嗯,突厥人向陛下请命,老夫以为这样也好惠及突厥人也能让北方安定一些。” 张阳点头道:“其实互市最多只是安抚,想要大唐的北方安定除了关中的强权,也需要长久的治理。” 房玄龄低声道:“你希望朝中继续坚持教化之策?” “大家都是来游猎的,房相莫说朝中的事了。”张阳双手不停,用一截木头做个套筒,这样一来可以套在弓身上,在套筒的顶部装上一个轮子。 “闲来无事,老夫散心之余也觉得沉闷,你当初是礼部尚书,现在礼部有不少方略都是你当年留下来的,治理关外诸部这件事上,老夫还想多问问你。” 张阳咧嘴笑道:“朝中要重修四方馆的时候,没有与礼部招呼吧?” “是呀,那时候李义府和许敬宗便与中书省有过一番争吵。”房玄龄的脸上还带着笑容。 张阳继续道:“我觉得重修四方馆的心是好的,也能让关外诸部的人来求学,可我觉得在这个基础上还要加点规矩,我希望所有在四方馆求学的关外人,能够永远地忠心天可汗,永远忠心大唐。” 第七百九十八章 珍贵的苗头 且说,陛下登基之后,房玄龄便一直在为大唐社稷忧虑,他与长孙无忌,高士廉这样的人不同。 “那依你这么说,该如何让他们忠心大唐?” 张阳又将箭头取下,将一个木片套在箭头上,箭头是圆形的平面,如此一来也不伤人。 听到房相的问话,继续道:“让他们相信只要忠心大唐就能够他们带来美好的生活,安定的生活,事关每一个部族,每一个人,并且我们大唐也一直都在这么做着。” 房玄龄沉吟半晌,抚须道:“此等做法太过诛心。” 张阳笑道:“我管这个叫做思品工作,将我们大唐的道德准则传授给他们,将我们的儒学也传授给他们。” 来回走了两步,房玄龄又道:“如此说来他们所学与中原子弟不同?” “房相,人就是不同的,所用的教学方式也该是不同的。” 房玄龄叹道:“容老夫想想。” “归服只是暂时的,还要给他们坚定的理想,从以前与各部汗廷来往改成从群众出发,从他们最底层的部族牧民开始改善,突厥人,西域人也好,贵族只是少数,不如抛弃这些王廷和贵族,发展群众才是我们最坚实的基础。” 房相摇头道:“你想得太过顺利,也不会这么顺利的。” 张阳低声道:“总要脚踏实地开始做,” 秋日的风吹过这片大地,张阳试了试自己改过的弓箭,与房相聊了许久。 拉开弓弦的时候,轮子并不牢靠。 也足够孩子们玩耍了。 张阳将改好的弓箭交给高阳。 她见弓能够拉开了,便高兴地去玩耍。 射程不远,高阳拉开弓箭的时候也就十几步远,够孩子们玩得不亦乐乎了。 张阳揣着手笑道:“房相,你看看这些孩子多好呀。” “县侯能有此等心境,实乃羡煞旁人,老夫有时也向往闲云野鹤那般的生活。” “闲云野鹤固然是好,但我不赞同像王珪那样重归山林,回去过野人一样的生活。” 房玄龄忽然笑了,他低声道:“当年王珪在终南山隐居的时也不是活得如野人那般。” 说罢,房玄龄就离开了。 高阳又拿着弓走来,“姐夫,坏了。” “是轮子没有固定好,现在工具有限等回去之后,我给你做个更好的。” “可……” “别闹了,去河边玩泥巴去。” “玩泥巴……”高阳愤愤不平,放下手里的弓箭离去。 正是秋猎的日子,天竺使者被杀一个月后,又一份急报送入龙首原。 张阳带着一大家子,在龙首原转了一圈,“你们看这里的土质松软,一凿下去就能发现土层下面有很多的空洞,这是水土流失造成的,如果将来水土流失更严重,这里就会一片荒芜。” 李治用力踩了踩地面,果然有一大片土塌下去,他心惊地收回脚。 一边和孩子们讲述着环境问题,就听到远处有兵士策马大喊着,“王玄策大胜!戎日王南逃!” “王玄策大胜,戎日王难逃!” 喊声在军中回荡,张阳揣手笑道:“我们回家吧。” 李玥也笑着点头,“嗯,回家。” 捷报送到了陛下面前,大帐中,众多文臣武将都在场,李世民看着战报笑道:“好!此战大胜,朕定要给王玄策封赏。” 在场的有人欢喜有人忧心。 武将们都很高兴,这个消息振奋人心,但文官这边,长孙无忌与房玄龄都有了忧虑。 “陛下,此刻应当小心吐蕃小赞普的图谋,此人不可小觑。”长孙无忌低声道。 李世民颔首道:“张阳呢?” 王公公站在一旁低声道:“陛下,刚刚送来的消息,县侯一家回去了。” “嗯,他倒是走得轻巧。” 得到了此等捷报,李世民也无心再游猎了,便起身道:“回宫。” “喏!” 长安城内,捷报同样送到了礼部,狄仁杰欣喜道:“恭祝许尚书为大唐再立一功。” 许敬宗板着脸道:“小混账,莫要高兴太早。” 王玄策是张阳派出去的,许敬宗不敢冒领这等功劳。 不过这一次王玄策大胜,反倒是并不让礼部众人欣喜,此刻要考虑吐蕃打算图谋什么。 一众侍郎坐在正堂内,狄仁杰看着众人的神情紧张,刚刚的欣喜之色早已不再,也不由得紧张。 李崇义小声问向狄仁杰,“你年纪轻轻怎么会想到来礼部的?” 回想起离开河西走廊时,父亲叮嘱的话语,狄仁杰小声回道:“家父叮嘱不敢忘怀,在许敬宗身上又有我需要学的本领,要取长补短。” 本来李崇义在礼部就没什么重要的事,平日也很闲散。 而礼部又多了一个同样无所事事的孩子,李崇义对他十分好奇。 狄仁杰小声道:“崇义公子,家父还说许敬宗当年可以进入礼部是因为张阳的提拔,那么能够从礼部的侍郎一步步走向礼部尚书,他也一定有过人之处的。” 李崇义苦笑一声,这孩子一定会有前途的,这是他的第一个感受。 张大象忧心道:“在天竺打下来的土地交给吐蕃人治理吗?” 许敬宗摇头叹道:“如果真的交给吐蕃人来治理,小赞普的目的就达到了,他想要的便是这个结果。” 众人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一般这种事情李义府都是不说话,他也不敢参与众人的议论。 张大安低声道:“吐蕃的都护府的章程如何了?” 闻言,张大素拿出奏章看着,“这两年因为禄东赞的坚持一直没有落成,因逻些乃是吐蕃的王廷所在。” 许敬宗颔首道:“既然现在王玄策攻打天竺已经大胜,吐蕃的都护府就必须要建立,若是禄东赞不答应,就带松赞干布的手令过去。” 炉子上的小锅传来汤水翻滚的声音,茶叶蛋的香味飘荡在正堂中。 张大安皱眉道:“若是禄东赞还不答应呢?” 闻言,张大象也是点头,“这一次吐蕃的小赞普来到长安城与松赞干布的谈话就像是交代后事,现在禄东赞已无后顾之忧了。” 李义府拍案道:“许尚书,下官愿奔赴一趟吐蕃!定让都护府建好。” 张大安给他一个眼神示意不要着急,又道:“如若小赞普不同意,那么天竺的领地就不给他们,大唐可以安排值得信任的天竺人来自治,吐蕃想要这块肥肉就必须要我们答应。” 平时张大安的话语很少,可他往往就能说出一两句很关键的话。 礼部既然商议好,众人也就散开各自忙各自的事。 终于许敬宗的目光落在了狄仁杰身上,这小克星手里拿着的是回鹘人的奏报。 这小克星还看得挺认真的。 “许尚书,我要吃柿子。” “没有!”许敬宗当即回道。 狄仁杰缓缓放下奏章,低声道:“那小子就去找你家夫人,她会给买的。” “小混账,你莫要欺人太甚。” 许敬宗吹胡子瞪眼,想要和这个小克星拼了老命。 狄仁杰惆怅道:“也不知道怎么了,除了柿子还想要点甘草。” “你!”许敬宗额头青筋直冒,呼吸沉重地拿出一小袋铜钱,对一旁的文吏道:“去买些柿子和甘草。” “喏!” “不要买多了,他吃不了多少。”许敬宗又是叮嘱。 天竺的战报到了,朝中武将们跃跃欲试,想要文治武功的大唐皇帝,意外地发现此刻的朝堂与自己所想有些偏科。 本想着提高中原子弟入折冲府的年纪,年满二十岁才能入军削减中原各地的兵力,可这战报一来,武将这一块战意很高,朝中武将请命出战的奏章越来越多。 全长安城的杀才,都想要冲向波斯,将那大食人碎尸万段。 李世民惆怅地长叹一口气,一时间思绪有些跟不上变化了。 长孙皇后带着一卷布匹而来,她行礼道:“陛下,这是骊山今年新制的棉布,青雀游猎回骊山之后就让人送来了。” 骊山的棉布做工一年比一年好,今年的棉布看起来比往年更顺滑一些。 李世民拿在手里观察着其中针线,整齐而紧密,棉线也比以往更细了,拿在手里也更舒服。 长孙皇后给陛下倒上一碗茶水,又道:“说是今年骊山的棉布更多了,比之去年还要多出五倍。” “嗯?这么多?” “说是他们改造了工厂的缘故,有很多器械都换下来,问宫里要不要?” 这话让李世民神情一怔,再问道:“骊山制造的器械?” “嗯,具体的妾身也不懂,都是一些骊山换下来的器械,原本想着宫里要这些器械也没用,就没有先答应,骊山是想让宫里开价买下。” 李世民颔首道:“要多少银钱。” 长孙皇后又道:“说是要五千贯。” “呵。”李世民冷哼一声,“他不要的器械开价五千贯,让朕去买?当真是多钱善贾,以为朕会上他的当。” 知道陛下与张阳不对付,长孙皇后又道:“不过青雀还说了,这些换下来的器械骊山留着也没用,说是可以帮助宫里多一些织衣。” 现在后宫的人越来越多,花费对朝中来说也是巨大的。 如果说用了骊山的器械可以宫中多一些布匹,倒也可以解决一些头疼的用度。 李世民喝下一口茶水皱眉道:“跟张阳说,朕愿意用五千贯钱的铁料与他换。” 长孙皇后摇头,“青雀早就料到陛下会这么说,他说骊山只要精铜。” “还要精铜?难道他骊山也要铸币不成?” 李世民心中百般不愿被骊山占了便宜,又拍案道:“这青雀……” 话语还没说出口,又觉得有些理亏。 当年宫里最困难的时候,还要青雀来接济。 又只好沉声道:“那便买下来。” 宫里的动作很快,当天满满当当一大箱子的精铜送到,张阳就让人将骊山换下来的旧器械送去。 随着骊山的工艺水平越发朝着精益化靠近,当初的流水线早已淘汰,现在的生产效率是当初的三倍左右。 张阳和李泰并不担心宫里会专研这些器械,提升生产力超过骊山。 在蒸汽机面前,一切的人力制造都是徒劳。 李泰笑道:“有了这些铜,今年暂且不用愁了。” 走向骊山的工厂,这里有三台蒸汽机正在运作。 最初的原型机是最庞大的,李泰带着人几番改造之后,余下的两台舍弃了一些细枝末节上的冗余结构,让蒸汽机提高效率的前提下,保证效率的最大输出。 将这里的事情交给铁匠们,张阳迈步走向骊山。 有了蒸汽机之后,骊山的生产力一直都在上升,从一开始的两倍到之后的两倍半,再到现在的三倍。 这种提升的效率很是恐怖,要知道人们从手工制造到成作坊的集体形式的劳作,这个过程的变化用了上百年。 可骊山从一开始的小作坊制造再到现在的蒸汽机,只用短短五年。 而之后的提升便是巨大的,到了这一步,便让人有了一种有心无力的感觉,因为之后的进展已经不是自己可以阻挡的。 骊山会以一种难以估量的速度迅速发展。 就像是松赞干布说过的,人类最初与野兽抗争,古人的先祖有巢氏为了躲避野兽就教会了人们在树上建房子,燧人氏教会了人们用火来炙烤食物,人们不再如芒饮血,让疾病减少,让人的寿命延长,这个过程又用了近千年。 骊山已经找到了工业发展的苗头,这个苗头很珍贵,也很难得。 “爹爹!”听到女儿的呼唤声,张阳回头看去。 小清清骑着熊而来,“娘亲让爹爹回去盘算家产。” “嗯。”张阳重重点头,加快了脚步。 皇帝的封赏还没好好整理过,张阳走到华清池边,小武与小慧正在帮着李玥整理家产。 坐了好一会儿,她都没有发现自己,注意力全在一份份的田册上。 “泾县一共一千五百亩地,算上食邑每年一百三十一石。” 小武敲着算盘又道:“栎阳有地两千五百五十三亩,每年食邑两百石。” 算上两地的田亩,骊山占有的田亩有四千余亩。 第七百九十九章 釜底抽薪不如烈火烹油 “这么多土地堪比多少个骊山了。” 照理说家产多了,骊山的女主人应该高兴才对,但她的脸上依旧苦恼。 说是要来盘算家产,张阳觉得自己又帮不上忙。 李丽质从藏书阁中拿出一卷卷书,“皇姐,各地赋税都已经整理好了。” “嗯。”李玥稍稍点头,这才重新坐正。 张阳在她们的一旁坐下,笑道:“有了如此多的田产我们应该高兴才对。” 李丽质挽着她皇姐的手,娇声骂道:“姐夫说错了。” “嗯?哪里错了?” 李玥长叹一声,没说话。 李丽质如今已经和她皇姐一样高,她面色带着不悦,又道:“皇姐向来是不喜欢土地兼并,这还是姐夫说过的。” 听她这么说,张阳了然点头。 有人说女人心海底针,自古以来就没变过,李玥成长得越快,心思就越难猜。 也听了李丽质的解释这才明白,原来是家里的土地多了,李玥觉得自己也是土地兼并中的一员,这才让她不好受。 张阳低声道:“若不想接受这些,我们还可以与你父皇商量。” “爹爹……”还在蹒跚走路的儿子喊了声,他但凡拿到什么就想往嘴里放,倒是能喊人了,现在也一岁多了。 听到儿子的话语声音,李玥思绪一收又拿起这些田册,都将它们放入一个盒子中,“再怎么说也是我们的家产,是我们儿子女儿的封赏,等长大了让他们自己做决定。” 现在她越来越有当家主母的样子,盘算家产的手法也越发老练。 “姐夫,姐夫!”李治拿着一卷书而来,“出事了!” 张阳皱眉喝下一口茶水,问道:“高阳和东阳她们去闯祸了?” 李治不住摇头,他换了一口气道:“今日本想着去看看皇兄,有侍卫送消息过来,说是范阳出事了,马周抓了六个范阳的世家子弟游街示众,那六个世家子弟在游街的时候,被愤怒的学子用石头活活砸死了。” 张阳问道:“马周事后是如何处置的?” 李治这才坐下来,他喝下一口茶水道:“马周给朝中的奏章说世家子弟触怒学子,被人用石头砸死也是咎由自取,世家中人想要讨个说法,全被马周回绝。” 这件事多半和裴宣机有关,听着李治的描述这件事看来是失控了。 “有些风一旦吹起来就不会停下,这世上的浩然正气是杀不光的。”张阳感慨着说出这句话。 李治小声道:“各地奏报送到了长安,朝中正在商议着如何善后。” 翌日,朝中因范阳发生的事吵得沸沸扬扬,长孙无忌让张行成也走一趟范阳,派中书省官吏去再去查问。 许敬宗和李义府刚下了朝走出承天门就看到了蹲在墙角等着的狄仁杰。 装作没看见,许敬宗继续加快脚步。 那小小身影还是跟了上来,他小声道:“许尚书是瞎了吗?” 许敬宗闻言,闭着眼平息着想要揍他一顿的想法,又道:“老夫没瞎。” 狄仁杰又道:“那为何刚刚没有看见小子。” “老夫心中只有家国社稷。” “许尚书这话不对,既然心中都是家国社稷,也该把孩子放在眼里的。” “你住嘴!”许敬宗忍不住喝道。 狄仁杰咧嘴一笑又道:“许尚书,我想出去走走。” 想到秋猎的时候给他买了一匹小马,让他出去游玩,许敬宗现在想到这件事心都在滴血,那匹小马花了自己三贯钱。 秋猎时节,马贩子都抬高了马匹的价格。 “秋猎出去游玩三天,还没尽兴吗?” “与晋王殿下约好了今日要比试才学,小子一个人在外害怕,还请许尚书护送。” 你个小混账还会害怕?在礼部白吃白喝这么久也没看出他怕生胆怯的一面。 许敬宗小声对李义府道:“还是要派人去盯紧玄奘和尚,老夫带他出去走走。” “喏。” 自从狄仁杰来了礼部之后,许敬宗感觉原本灿烂的人生,此刻一片灰蒙蒙找不到方向。 从长安城的春明门走出,沿着渭水河一路往东走是骊山的方向。 范阳出了这样的事,官道上来往的官兵不少,总会有官兵纵马路过,然后卷起一大片的尘土,惹人心烦。 许敬宗看向骑在小马上的狄仁杰又道:“小混账,你是要去骊山吗?” 狄仁杰淡淡道:“对呀,晋王殿下就住在骊山。” “你该不会……” 眼看许敬宗要掉转马头离开,狄仁杰又道:“许尚书,你要是走了,我就要在县侯面前说你的坏话了。” 许敬宗提着缰绳又问道:“你要见晋王殿下,与县侯有什么关系?” “有呀,当初秋猎的时候就与晋王殿下约好了,要带着县侯一起。” “你……”许敬宗一时间语窒,策马凑近老脸挂着怪蜀黍常有的笑容,好声好气问:“仁杰,当时你和晋王殿下都说了什么?都约定了什么?” “就这些而已,许尚书万万不要多想。” 明明就是个十一岁的孩子,讲话时还装着老气横秋,许敬宗见从他嘴里套不出话,又心头怒火中烧,“小混账,老夫就陪你走一遭,你若敢说老夫的不是……” 狄仁杰伸手打断他的话语,“许尚书放宽心,不必这般猜忌小子,小子才十一岁。” 许敬宗咬牙切齿道:“你十一岁都已经快成人精了。” “许尚书又说笑了,小子还要与许尚书多学一些本领,这是家父嘱咐的。” 说话间,沿着渭水河已经走到了骊山村前。 河畔,张阳坐在河边一手托腮正在钓鱼,李治个老远就看到了狄仁杰,高兴挥手道:“仁杰。” 狄仁杰策马快了一些,到了近前翻身下马道:“见过晋王殿下。” 李治瞧了眼许敬宗,两个孩子很有默契地走到一旁。 刚牵着马走到近前的许敬宗自语道:“孩子间说话还要避着大人,恼人呐,恼人。” 说罢,又看向张阳,这位县侯穿着一身粗布衣,发髻有些凌乱。 许敬宗拱手道:“县侯,秋日里垂钓,当真是好闲情。” 张阳拿出一块全麦面包递给他,“这是魏王殿下所制的面包,如今也已完善过几次秘方,你尝尝。” “谢县侯,下了早朝后就没吃过。” 刚要下嘴,张阳又道:“加了不少麦麸,口感差了一些。” 许敬宗犹豫了片刻,一口咬下在嘴里嚼着,腮帮子鼓着一边讲话,“范阳出了事,昨日中书省商议了一夜未歇。” 张阳揣着手盘腿而坐,“嗯。” 许敬宗又往嘴里塞了一口,“味道还不错,松软适当,还有一些麦粒。” “嗯,打算交给朝中用来充当军粮。” “魏王殿下大才。”许敬宗又咬下一口,嘴里塞不下又伸出手指将面包往嘴里顶了顶。 见他一块面包吃完,张阳递给他一个水囊,“喝口水。” “谢县侯。”许敬宗灌下一口热水,长出一口气,“嗯,麦香很足,就是味道寡淡了一些。” 张阳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道:“下了朝之后,确定没有吃过其他东西?” 许敬宗不住点头。 “那好,从现在你也不要再吃其他,夜里也不许吃,直到饿得有些发晕的时候,将时辰记录下来,以及吃完之后第二天的反应都要写好,送到骊山来。” 闻言,许敬宗好奇道:“下官不解。” “这东西刚刚做出来,我还没吃过,也不知道放了太多的麦麸会不会吃坏肚子,就让你先吃。” 尽管脸上带着一些苦色,许敬宗丝毫不愿表露出来。 张阳盯着鱼线低声道:“玄奘和尚的事,你听说了?” 许敬宗又是放低姿态行礼,“是下官没有办好,县侯见谅。” “这不怪你。”张阳摇头又道:“是我没有想全面,玄奘和尚能够将这些一个女子感化,是我小看了他。” “是否派人要将他杀了?” “杀他太容易了,也太不值当了,如果他横死更会让佛门称颂他。” 许敬宗低下头,他脑海中正在搜刮着坑人的办法。 之后他发现一个事实,坑人的法子不如张阳来得多。 “吐蕃的事情是如何打算的?” “回禀县侯,我们打算借王玄策大胜的机会,再向禄东赞游说,让他答应我们在逻些建设都护府,逻些地处吐蕃深处,北面就是大雪山,还能借道前往天竺,乃是我礼部必争之地,控制了逻些才能控制整个吐蕃。” 许敬宗的眼光是对的,逻些的地理位置太重要了,但控制逻些就算是控制了吐蕃人,这个说法又是错误的。 张阳低声道:“有时候我在想,你到底是陛下的人,还是我的人。” 许敬宗神色凛然,登时就要指天发誓。 “行了行了!” 他的话还没说出口,张阳就打断道:“不用你发誓,范阳的情况到底如何了?” “回县侯,其实在范阳闹事一开始只是文人,后来有很多农户也加入其中,再之后更多的是贱籍,尤其是那些识字却只能任由世家驱使的贱籍,他们被世家子弟驱使了这么久,这些人的反抗也是最狠,最迅速的。” 许敬宗又道:“到了如今,范阳那片地方快闹翻了,学子,农户,贱籍都不再相信官府,马周忙前忙后一直在维持局面,好在有范阳还有折冲府坐镇。” 张阳低声道:“越是有点学识与眼界的人,越是底层的人,他们的反抗也是最凶猛,最狠辣的。” “正是如此,范阳各地都在讨伐卢氏。” “中书省有安排了吗?” “赵国公让张行成走一趟范阳。”说罢,许敬宗看了看四下小声道:“下官以为让中书省人走这一趟也于事无补,此事闹得这么大,或许不仅仅只有范阳一地,说不定还会波及更多的地方,现在荥阳隐约有了苗头,就连清河各地也……” 说到这里,许敬宗的话语忽然停下。 张阳抬头看向他,再顺着老许的目光扭头又一看,王珪老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站在了一旁。 张阳收起鱼线,“裴宣机当真是个人才,这件事磕磕绊绊三年了,此时此刻总算是见到一些气色了,还以为他要躲起来从此一蹶不振。” 许敬宗苦笑不已,何止是一点起色,要覆灭世家的声音愈演愈烈,不死一些人,他们的怒火平息不了,不给个公道还会继续闹下去。 王珪迈步上前,又咳嗽了几声,“怎么不说话?” 见许敬宗的看向自己,张阳又道:“无妨,王老先生是我请来的,就是一起坐下来讨论此事,你不用避着。” “喏。”许敬宗回头看了眼还在与李治玩闹的狄仁杰,收回目光继续道:“此事郑公以为当重治,彻底断绝世家之患。” 王珪道:“朝中势必有人反对。” 面对王老先生,许敬宗心里有些发怵,低声道:“还是赵国公出言要安抚,并且平定诸多地方的动乱,等这些动乱平息后,再去就事论事,该抓该拿。” 王珪笑道:“长孙老贼这些年与关陇门阀还有各地权贵都有往来,此人虽说也是心系社稷,可他对人对事多以安抚和周旋为主,他帮陛下安抚了关陇门阀,这才让陛下登基之初让关陇不作乱,后又游说诸多名仕。” “许敬宗所言就是长孙无忌的一贯作风,只不过若真按他的章程来,不仅仅错过了能拿下世家最好时机,也会让你们前功尽弃,以往你们想要釜底抽薪,现在就要烈火烹油了。” 张阳道:“老先生所言不错,李政藻的事让我清醒地认识到了他们同气连枝的决心,不想他们宁可断一条臂膀也不愿世家分崩离析,就依老先生所言,要闹就闹个烈火烹油。” 许敬宗低声道:“可赵国公派出去的人……” “老许,要把人拦住有的是办法,只要他们不到范阳即可。” “下官回去之后,就安排人先绑了他们的妻小,令其出了潼关就寸步难行。” 王珪低语道:“你们礼部做事都是这般行径?” 张阳笑道:“还以为您也喜欢这个风格。” 第八百章 那里有座山 渭水河畔,许敬宗正在听着骊山县侯与王珪老先生说着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王珪叹道:“老夫不会绑他妻小。” 秋风拂过,渭河的水面,张阳低声道:“世家大族就是一座大山,它若一直盘踞中原,底层人抬头便会看不到天。” “可自汉以来这座大山越来越庞大,之后它已然盘踞成了庞然大物,又该如何?” 张阳颔首道:“当年自董仲舒之后,儒家礼法便成了教化世人的准则,九品中正制出来之后,这世道的皇权与世家开始共同攫取万民的利益,不过就是这块饼要怎么分而已。” “皇帝是分饼的人呢,世家是吃饼的人,虽不知当今陛下是怎么想的,但中原一直都是农耕文明,农耕文明所产生的利益是有限的,生产力也有限的,到了最后只会形成互相蚕食与无休止内斗的局面。” 王珪颔首道:“很有意思的说法,生产力?农耕?分饼?老夫平生第一次听到这些说法,这就是你们骊山的学识吗?” “一些陋见而已,让老先生见笑了。” 王珪还是摇头,“若细想,你所说的这些不无道理。” 张阳又道:“在下以为,除了推翻世家的前提还是要提高生产力,并且切断世家对中原社稷敲骨吸髓的渠道,目前只想到这些。” “嗯,至于绑他妻小这种事情你许敬宗还是别这么做了,要是被查问到会多落人口舌,老夫以为当为人端正一些。” 闻言,许敬宗躬身道:“老先生放心,下官还有很多手段,栽赃嫁祸都可。” 王珪这才满意点头,“自朝中推行科举以来,世家的影子便一直都在,这世上说着要对付世家的人很多,能够真正对世家下手的人很少。” 张阳笑道:“我们一直都是实干派。” 不多时,狄仁杰回来了,他好奇地瞧着这个骊山县侯。 张阳又道:“温老先生想要一统辽东,可惜他没有活到高句丽收复的那一天,王老先生可要多活几年。” 王珪点头道:“好,那就多活几年……多活几年。” 他老人家说着说着,就越走越远。 世家闹得越大,对皇帝来说就越有利。 世人需要公道,就需要皇帝来主持这个公道,民众请命的时候,皇帝就有了拿捏生死的大权。 自李世民登基以来,处处针对中原这几个自命不凡的大族。 以前和清河崔氏也较劲了许久,和范阳也周旋了许久。 到了现在,这位皇帝的锋芒毕露,羽翼早已长成。 当李世民将火炮送到范阳的时候,刀子已经架在了世家的脖子上。 现在越是底层人越是愤慨,学子,农户,贱籍,这些底层人手里没有刀,可他们手中有石头。 一颗石头或许砸不死人,可数以万计的石头砸来也是会死人的。 以前裴宣机的手段不温不火,是因为他的目标错了,他所学的士子群体并不可靠。 也因为他的疏忽,忽视了身边的同伴被人收买。 导致他一开始建立的基础毁于一旦,好在他现在想明白了,他不再以士子群体为目标,而是开始发展底层人。 让底层人的怒火烧向世家,这是一场从未有过的大火,组织群体还可以再发展,当一个人将火焰传给三个人,四个人,五个人。 如此延续,这场大火便会席卷中原大地,将火越吹越大的风便是狂人日记与科举。 或许会一发不可收拾,可在皇帝的立场来看,这场火必须烧下去。 终于,张阳的目光也注意到了狄仁杰,俩人四目相对好一会儿,“你就是狄知逊的儿子。” “小子狄仁杰见过县侯。” 此刻的狄仁杰有一种忽见偶像,有种想要顶礼膜拜的感觉,终于见到了这位传言中的骊山县侯。 关于这些县侯的传言太多了,在河西走廊的时候,狄仁杰发现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收到这位县侯的事迹。 隔几天就是这位县侯赚了很多钱,骊山造出了一个会吃煤石的大怪物,又或者这位县侯将当今陛下骂了一顿之后还能活得好好的。 人都有各自的活法,但这位县侯的活法实在是异类。 长安城传言,县侯是一位妖人,现在一看也很普通,看起来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是进了人群中就再也找不到的那种。 “狄知逊让你在长安城历练,说了骊山不能给予你太多的帮助。” 狄仁杰恭敬的行礼,“小子这些天一直都在外交院。” 许敬宗小声道:“县侯?” 张阳眉头一皱,问道:“怎么了?” 许敬宗小声道:“这小混账明明说过了冬季就能回河西走廊。” “是吗?”张阳纠结道:“不见得吧,我记得他的祖父狄老先生已经年迈,而且就快离世了,狄仁杰要在长安城为老人家替父守孝的。” “当真?”许敬宗心头咯噔一下,好久没有回过神。 “嗯,狄知逊的书信是这么说的。” 许敬宗沉默良久,目光盯着狄仁杰,很想将这个小混账掐死。 李治也回来了,他欣喜道:“姐夫,我教会了仁杰排比法。” “晋王殿下自己都没有学好,怎么还教别人?” 听姐夫这么说,李治抬着下巴道:“我和仁杰相互取长补短。” 张阳拍了拍许敬宗的肩膀叮嘱道:“事情你安排着去办,手段收着点,别太过了。” “下官明白了,这就去办。” 渭水的大鱼又比往年少了,张阳提着鱼篓心情不是太好,每天除了要看鱼在河中的繁衍情况,就可以知道水质的变化,还要记录河道的水位。 张阳拿出自己的小册子,看着河中一根杆子的刻度,记录下水位。 李治小声道:“这也是太府寺的工作吗?” 张阳点头又将册子收入怀中,又道:“太府寺要记录关中的水土的变化。” “今年我们在渭水河种了上千棵树了。” 现在渭水沿岸种着整整齐齐一排树苗,张阳对他道:“晋王殿下,有了树木之后,鸟儿才会来关中,树木可以让它们繁衍生息,有了鸟儿就有了生机,鱼儿也可以长得更好,这是一种生态关系,万物生长与我们人也是息息相关的。” 李治低声道:“可很少人会这么想。” “就算是只有我一个人这么想,我也会坚持下去,现在河西走廊的西面正在种着胡杨树,土地有了树木就会更结实。” “晋王殿下,种树简单,养树更难,一棵树长成往往需要数十年乃至上百年,可人们毁了它很简单,只要斧头砍几下就可以了。” 道理说多了,李治也晕乎乎的。 朝中打听着范阳一地的消息,大唐的朝堂官吏作风是彪悍的。 张行成出身中山张氏,隋末时以察举入仕,从最底层的一个员外郎,一步步走到现在,武德年间任职殿中侍御史,因他执法严明,弹劾官员不畏权贵的品质。 被李世民看中后,官迁中书省,任中书舍人。 此番派去范阳的官吏,李世民没有选择长孙无忌举荐的唐善识。 唐善识终究是权贵子弟,很容易与世家子弟打成一片。 此次选择官吏,李世民特意挑选了一个不畏权贵,为官严明的张行成。 张行成走到了潼关,星夜兼程,此刻疲惫不堪,找了个店家暂且住下。 已是深夜,寒风不断从西传来,温暖酒肆屋内,还可以感觉到一些冷风从窗户缝隙中灌入。 他刚刚脱下官靴,店家的小厮就端着热水而来,小厮看着年纪二十岁出头,此刻一脸的笑容,他笑道:“客人,这热水放哪里?” 张行成指了指桌案。 小厮将一盆热水放下,低声道:“客人可是长安过来的官吏?” 张行成将外衣一脱,来时没有穿着官服,也没有报明身份。 注意到对方的目光,小厮又解释道:“是店里有几个客人,他们在议论客人您,说您一定是去范阳的朝中的官吏。” 小厮也不敢多言了,将水盆放下之后,便匆匆离开。 客房内,张行成用热水洗了洗脸,擦了擦几乎要冻僵的耳朵,这才迈步走出房间。 这处酒肆没什么客人,唯有三个壮汉正在这里吃着饭食。 张行成径直走向他们这桌,便坐了下来。 原来三个壮汉自顾自说着话,没注意到来人,见张行成也不客气,他甚至给自己倒了一碗酒水。 那壮汉问道:“你是何人?” 张行成皱眉道:“你们是卖红烧肉的?” 有个壮汉年纪大一些,胡子也很长,笑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张行成看了看酒肆门外,又道:“几位跟着某从长安城一路而来,星夜兼程也不容易。” 就这么被戳破了,这几个壮汉也不装了,便道:“我们红烧肉帮向来是惩奸除恶的。” 张行成闻言点头道:“听说过,你们会将恶徒绑起来,交给官府处置,坊间传闻你们这些人惩恶扬善。” 有一个人嗓音很浑厚,朗声道:“范阳世家子弟恶贯满盈,朝中派你去圆场,想要为世家子弟开脱!” 张行成冷哼一声,“某不会为世家子弟开脱。” “当真?” 听对方喝问,张行成神情淡然,又道:“几位,若某为世家子弟开脱,你们也会将某绑了吗?” 三人没有回应。 张行成继续道:“其实朝中一直不喜你们的做派,你们自诩惩奸除恶扬善之辈,可你们想过没有,朝中本想着顺藤摸瓜,找到幕后主使,却因你们而断了线索,你们的莽撞行为难道就没错吗?” “好你个狗官!果然要帮着世家子弟。”有一个壮汉当即拍案而起。 夜风吹入这处酒肆,那壮汉说话时嘴里有白烟热气冒出,吓得一旁的酒肆店家给了小厮一个眼神,让他先去报官,难免打起来不好收拾。 张行成四十岁左右的年纪,面对眼前三个壮汉也不甘示弱,他沉声道:“某不想为世家子弟脱罪。” “那好,你说你去范阳帮谁?” 这些人都是粗人,在他们眼里只有善恶是非,没有章程,也不知道如何考虑大局。 张行成拱手道:“几位可以与某一起去范阳,若某家因半点畏惧世家而放过世家子弟,大可以将下官绑了送官!” 闻言,那三个壮汉小声议论了一番,而后同意了张行成的条件。 本来是希望这个家伙能够晚点到范阳,可上头交代了,此事办起来要慎之又慎。 慎之又慎是什么样,他们不知道,他们只明白这个人不能小看,也不能轻易动他,更何况他敢孤身一人奔赴范阳,可见此人很有胆魄。 其实从潼关到范阳还有一段路要走,范阳在北面,位于河北的北面,靠近幽州和辽东,是北方大地。 不多时,官府的人来了,张行成与几个官差说明了来由之后,对方也不敢多计较了。 毕竟朝中派下来的人,地方小吏哪里敢得罪。 张行成解释道:“这三位壮汉乃是老夫的护卫。” 官差连连赔笑着点头。 “天色已晚,几位先去休息如何?” 那几个官差又看了一眼那仨壮汉,也都离开了。 张行成重新关上酒肆的门,低声道:“本意不想让人知道某家的行踪,如此一来瞒不住了。” “无妨!我们可以绕路,从荒山走,他们的眼线赶不到,有我等护送,那些野兽也不用惧怕。” 张行成没有再与这三个莽夫讲话,而是自顾自回了房间。 潼关的事很快就传到了长安,拦住张行成这件事,许敬宗拜托了处默的人手去办。 狄仁杰问道:“许尚书为什么不让礼部的人手去办这件事。” 许敬宗双手背负,迎面忍受着寒风,低声道:“盯着礼部的眼睛太多了,不能轻举妄动。” 狄仁杰皱眉看了看四下,“什么人在盯着礼部,我怎么没有看到。” 许敬宗又道:“小混账,躲在暗处的眼睛是看不到的,你看看路边的走卒贩夫他们都有可能是别人的眼睛。” 他拍了拍狄仁杰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这世上要达成目的的办法有很多,你要学的还有很多。” 第八百零一章 多事之秋 “可是,依旧没有拦住张行成,他还是出了潼关。” “出了潼关又如何?” 听许敬宗说得这般坦然,狄仁杰不解道:“他既然出了潼关就会去范阳主持大局。” 许敬宗叹道:“你还是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平乱不是这样的,光靠张行成一人也是不够,小混账你何其地聪明,你难道就不知道其中利害关系吗?” “中书省商议了这么久是为了什么?” 狄仁杰低声道:“是为了平乱!” 看他回答得这么果断,许敬宗摇头道:“你果然和其他孩子一样,还是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还请许尚书赐教。” “你以为朝中是要平乱?但陛下从未说起平乱二字,你以为派张行成是去主持大局,那为何让人孤身前往,何不派一支兵马随行?兵马到了范阳岂不是可以顺手平乱?” 狄仁杰又问道:“那又是为何?” 许敬宗颔首道:“如果只是平乱未免也太小看朝中那些能人了,除了平乱他们还要更多的利益,当年县侯还是礼部尚书就说过,既然要开战那必然是有利可图,战争是有成本的,成本是要收回的。” “这个成本是土地,人口或者是牛羊矿藏与财富。”许敬宗深吸一口气又道:“县侯拿下了高昌之后,成了关中拥有棉花的最多的人。” “而北面的突厥牛羊,羊毛也因为当初的战事一直为骊山输送着,这便是战争成本带来的好处。” 狄仁杰又问道:“那当初打下了安西四镇之后朝中又得到了什么?” 许敬宗对狄仁杰发问轻蔑一笑,“你难道没有发现吗?河西走廊的西域人是从安西四镇来的。” “可关外的战事与范阳平乱有什么关系?” 这小混账的问题还挺多的,许敬宗低声道:“你以为范阳只是平乱这么简单吗?陛下隐忍世家这么多年,此刻大好机会就在眼前,就此会让这块肥肉从口中溜走了?” “南诏的事情给了朝中教训,现在陛下要先声夺人,你以为的平乱只是其次,陛下和朝堂真正想要的是吃下整个范阳世家。” 言罢,许敬宗笑道:“小混账,你还是将事情想得简单了。” 一直以来读圣人典籍的狄仁杰,听了许敬宗讲述这场阴谋之后,他觉得长安城的天都是黑的。 人心太黑暗了,朝中打着平乱由头要吃了整个范阳的世家? 狄仁杰怎么想都觉得这件事不现实,不现实的太黑。 “难怪家父常说是非黑白从来没有很明显的边界。” “嗯,当年的礼部……”许敬宗叹道:“不与你说这么多了,你这年纪不该明白这些的,你该骑着小马游山玩水,或者看着平康坊的女子畅想。” 狄仁杰笑道:“说我是小混账,其实你比我更混账。” 长安城正在经历一场多事之秋,今年的事情多得令三省六部忙得不可开交。 “许尚书,波斯送来的书信。” 许敬宗接过书信看了眼低声道:“送去骊山。” “喏。” 见狄仁杰要离开,许敬宗问道:“你去做什么?” 狄仁杰脚步飞快,又回道:“我去找张柬之。” 闻言,许敬宗好奇道:“张柬之是谁?” 吃着碗中面食的李义府嘴里嚼着道:“这个张柬之是襄阳人,他爹是张玄弼。” “就是那个明经擢第的张玄弼。” 李义府点头道:“正是。” 要说张柬之许敬宗不认识,但要说张玄弼,许敬宗是知道这个人的。 骊山,夫妻俩人还在考虑着太府寺在泾县的运作,植树事业还要推行到泾县。 从封地来看,女儿与儿子的封地位于长安城的东西两侧,栎阳在长安城东面,泾县在长安城的西面。 又是上千户的食邑,李玥每每想到这件事,心里总有些不说,不多时她低声道:“种树,都让他们去种树,种多了骊山给赏。” 看媳妇的架势,张阳叹道:“家里都入不敷出了,能省点是一点。” 李玥纠结道:“那如何让他们种树?” 张阳笑道:“免去他们一年食邑,用种树来换,每家每户种六十棵树,不出五年在泾县就可以形成一片森林。” 曾几何时,骊山很富裕,随着产业越来越大,投入也越来越大,骊山依旧没有找到扭亏为盈的窗口。 闻言,李玥一思量也是了然点头,“一年不够给免去三年食邑,多种一些。” “也好。” 夫妻俩低声商量着,儿女的食邑就这么被这对爹娘祸祸光了。 本来就不喜土地兼并的李玥,在免去食邑这种事情上非常地豪爽。 杨婶拿着书信而来,“县侯,公主殿下,礼部送来的,说是波斯那边让人带来的书信。” 张阳拿过书信,信放在一个皮套中,拿出一张纸,纸很干燥,干燥得用力一捏就会碎裂。 给裴行俭的物资都是从河西走廊到了安西都护府之后,改道送去波斯。 路途遥远,信件来往很困难。 张阳瞧着信中内容,不由地发笑,“还真有意思。” 说罢,将信交给了李玥,她看了皱眉道:“科学乃是歪理邪说,大食要断绝一切关于科学的书卷与学识,太阳是大食的神灵,是神创造了世间。” “科学说太阳是个火球,这是恶魔在歪曲世间真理,太阳是绕着大地旋转的,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绝对不容质疑。” “要用先知的怒火将大唐净化,任何大食人沾染科学学说都会被圣火烧死……” 张阳颔首道:“这是穆斯阿布回到大食之后发表的言论,如同旨意一样传遍了大食。” 杨婶又道:“夏天的时候,晋王殿下在国子监说的科学一篇已经传到了关外,很多西域人都听说了科学之名,若是只有晋王殿下也就罢了,就连袁道长也推崇之。” “传言是消息已经出了西域,传播的很快,因袁道长的发现实在是令许多人无法接受,中原各地已经有人开始自发的探寻,这个消息也就越传越远了。” 李玥笑道:“恭贺夫君,让骊山学识从此扬名天下了。” 不曾想,骊山的学识以这种方式扬名天下,张阳希望越来越多的人去探寻世间的真相,真理就是越辩越明的,他们发现地是圆的,也是在旋转的,这是一个无法辩驳的事实。 李丽质用新式弓箭,一箭射出,箭矢射中靶子,箭尾还在晃动,她颔首道:“骊山学识讲究的是实事求是,他们无从辩驳。” 小武也拉起一张弓,也是一箭射出正中靶心,“师父说过,他们越是害怕我们就越要坚持。” 小慧没有拉弓,她坐在摇椅上喝着茶水,神色凝重道:“骊山学识造出了火炮,火炮的力量可以破城,平山川,如果大食人一味坚持,他们会跟不上大唐的脚步,从此一直留在蒙昧的阶段。” 闻言,小武疑惑道:“如此说来大唐和大食的战争,大食人必败无疑?” 小慧摇头道:“不见得,大食人是愚昧的,他们不会相信科学之说,他们会坚信穆斯阿布所言的神灵之说,这能让大食人凝聚起来,同仇敌忾地攻打大唐。” 李丽质放下了手中的新式弓箭,改造过的弓箭准度更好,更稳定,也很省力。 她坐在小慧的身侧,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低语道:“穆斯阿布要以举国之力来攻打大唐,他这么做也有好处,一来可以让他收获更多的民心,二来可以得到更多的兵马。” 当年的三个丫头,现在都已经长高了,李丽质的气质比之前两年更有锋芒。 小武眼中也更有精气神,她的学习能力更强了,掌管骊山调度。 徐慧的气质更委婉一些,也是现在公主殿下身边最得力的助手,参与骊山对外的经营。 小武穿着一身男子的圆领长袍,她收了收腰带颔首道:“穆斯阿布依旧不会是师父的对手。” 李丽质点头,“人力抵不过火炮,就算是他们有再多的兵力,在火器面前也不过是一个个送命而已。” “好了,我们不讨论关外的战事了。”小慧站起身笑道:“今天还要给安排棉布的生产。” 主持大局这方面,李丽质对小慧的能力从来没有意见,她的学习能力是三人之中最强的,也是皇姐最得意的弟子。 任由三河马离开,三人回到了藏书阁,接着准备今年生产事宜,每年的秋冬时节都是骊山最忙碌的时候,因为在这个时节高昌的棉花送来了,突厥的羊毛也送来了。 天气转冷,人们需要棉布来取暖。 柿子能早熟,是因今年的入秋早,张阳摇着扇子抬头看着天空。 阴沉沉的天空落下几滴雨水,华西秋雨来了。 渐渐地雨势大了起来,小清清骑着熊匆匆回来,衣衫还是被雨水淋湿了。 王婶一边数落着她,一边给她换着衣衫。 李玥看着关外送来的一份份卷宗又道:“吐蕃在今年九月下起了冰块,据说每一个都有拳头大小。” “嗯,吐蕃的冰雹来得也很早,这才刚入十月。” “西域也是,高昌到了夜里水滴成冰,西面和北面好像都进入严冬了,看来今年的冬季会十分寒冷。” 张阳解释道:“西北的冷空气进入了关中,而关中原本温暖的空气接触到冷空气之后,便成了华西秋雨,准备准备吧,今年这场寒冬多半是会持续很久。” 这场秋雨下了断断续续下了半月,张阳记录渭水的水位,发现经过秋雨之后,河道的水位涨回来了,水质又恢复了。 由此产生了一种错觉,是不是关中的水土没有想象得这么差。 骊山在每年的秋季种下稻米,在秋后可收获稻米,这么多年也一直保持着这种耕种方式。 今天狄仁杰又来了,他与李治依旧在互相学习。 偶尔李治也会带着狄仁杰来村子里转一转,看看村子里的各种新鲜事物,看看蒸汽机,看看工厂内的流水线。 张阳带着斗笠走在雨中,在蓝田县与骊山的交界处,与骊山村口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是骊山的技术院,如今骊山学子有三百人,李泰挑选了村子里比较擅长做饭食的妇人,也来村子里教学。 因为骊山的厨具特殊,外人掌握不了骊山的烹饪方式。 厨子,铁匠和土木是现在骊山最注重的三个科目。 张阳在骊山技术院转了一圈,此地是以后的骊山人才库,只不过发展得很慢。 雨声充斥在这片自然山林中,张阳继续走着心中思索。 想着前前后后,骊山技术发展了五年,造出了蒸汽机。 再用三年造出蒸汽机车?再用三年造出铁路? 这是一个很庞大的工程。 三两村民正在田地里忙碌着,他们看到了站在雨中的那个身影,这个身影走得很慢,又像是在散心,但什么人又会在雨中散心。 “别看了,他是县侯。”有村民提醒道。 “他是县侯?”又一个村民好奇地多看了一眼,而后不住点头,“对对对,县侯的腰间总是会挂着一个大竹筒,听说那竹筒中的水倒入之后就不会变凉。” 三个村民对这个身影肃然起敬,在他们看来如果是别人在雨中慢慢悠悠走着,多半是有病。 但要是骊山县侯的话,那就正常了。 这三个村民收回目光后,提上自己的蓑衣脚步匆匆离开。 雨势又大了一些,张阳站在村口徘徊终于见到了处默。 不管是怎么变,程处默好像永远都不会变的样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模样。 他递上一卷书信,“范阳的消息。” 张阳接过书信打开看着,雨水落在纸上缓缓化开,一滴滴的雨水不断落下。 纸上的字迹开始模糊起来,在纸张湿透之前看完了内容。 将它撕了落在泥泞地里泡一会儿,便再也看不清墨迹了。 程处默倒也不管雨水落在身上,又道:“张行成还没到范阳,我们的人护送着” “裴宣机来信说,他的事业蒸蒸日上,范阳更乱了,学子和农户冲入了世家的宅院内,放火烧了人家的房子。” 第八百零二章 天凉好个秋 雨水哗哗而下,雨势又大了许久,李玥坐在屋檐下,炉子上正在炖着一锅粥,一旁放着盘酱牛肉。 她淡淡道:“你师父不喜酒水,就不用备酒了。” 小慧闻言点头,将碗筷放好,等着师父回来用饭。 皇子公主们正在午睡,此刻家中静谧,只有雨声作响。 大雨洋洋洒洒而下,整座骊山被朦胧的水汽笼罩。 此刻骊山村口,程处默闻言好奇道:“如此说来卢家完了?” 张阳正了正自己的斗笠摇头道:“不好说,要看陛下怎么办?” 说来也有些气馁,对世家的生杀予夺一直都在皇帝手里。 “虬髯客有消息了吗?” 听这么一问,程处默也有些恼,“中原这么大要查一个人太难了,我们的人手有限。” 张阳点头道:“还有什么其他的情报吗?” “还真有,是南诏的情报。”程处默低声道:“朝中看似对南诏不在意了,陛下也有些放任,可据我们所知长孙无忌派出了一队兵马前往剑南道,带兵的是一个叫李德武的人。” “这李德武当年娶了裴矩的女儿,只是其一直没有功绩,这一次受长孙无忌所托,前往剑南道查探,此事多半是陛下授意的。” 张阳再问,“你如何看出是陛下授意的?” “李德武之前还是个小小的县丞,手中有十来个兵丁,后来经弘文馆的孙礼引荐,其人投效了长孙无忌。” “再后来陛下召见了长孙无忌,李德武便去了剑南道,任职益州长史。” 听着程处默的分析,看似说得很多,实则漏下了许多细节,比如说李德武去了剑南道带了多少兵马,随行可有文吏?又或者说事后长孙无忌又做了什么。 消息不全也就算了,程处默本就是个五大三粗的人,也不指望他能将事情做得全面。 李靖牵着马匹与李孝恭走在雨中,俩人都注意到了远处另外俩人。 “张阳这是在与谁商谈?” 见那俩人一直站在雨中,低声说着话,李靖好奇问道。 李孝恭解释道:“那是程咬金家的小子,药师有所不知这青雀与程家小儿,还有张阳,三人乃是过命的交情,他们时常会聚在一起商量。” 李靖好奇地多看了一眼。 雨中,张阳忽然一笑,又道:“看来陛下表面看起来对这件事不在意,可暗地里依旧盯着南诏。” 程处默重重点头,也赞同了这个说法。 说来也是,长孙无忌,房玄龄,郑公都是何等人物。 更不要说岑文本,刘洎,张行成他们。 煮熟鸭子飞了就要追回来,这就是李世民的意思。 张阳气馁一叹,又道:“最近还缺酱油吗?” 程处默摇头道:“还有两大缸备着,这东西本就用得不多,眼下够用。” 张阳低声道:“何大哥他们多半已经起程来关中的路上了。” 何必是个可靠的人,他这人重承诺,当年他帮忙照顾袍泽的妻小,直到孩子的袍泽长大成人。 完成了诺言之后,这才离开关中。 答应的事情说到做到,这样的人信得过。 程处默见人要走,又问道:“不如魏王殿下一起喝个酒。” 张阳摆手道:“不了,家里还有事。” “嗯?都已入秋了你还有什么事。” 说到这里,张阳背对着他惆怅道:“媳妇让我练字。” 程处默憨憨一笑,也作罢走回自己的酒肆。 就算是戴着斗笠,衣衫也已经湿透,张阳走到家中,拿下了斗笠道:“都交代好了。” 李玥走上前,伸手捏了捏夫君的衣衫,叹道:“准备了热水,洗一洗。” “嗯。” 在家里洗了澡,张阳换了干净的衣衫,在屋檐下坐着。 李玥盛了一碗粥,低声道:“夫君整日为了这些事忙前忙后,连安安静静吃个饭食的空闲都没有,这粥都煮了很久,糊了。” “还是挺香的,这是家里剩余的稻米煮的吧。” “嗯,家里就剩这些稻米了,等今年秋后收了村子里的稻米,才能再吃了。” 李玥说着话,目光看着狼吞虎咽的夫君。 一顿饭吃罢,张阳来到书房中准备写字。 李玥一边帮着磨墨,又道:“写字可以令人心绪平静。” “写好了,这个天字写得如何?” 闻言,她皱眉道:“与夫君谈这些就像是牛嚼牡丹,可知为何近来夫君觉得诸事不顺,处处被朝堂针对?” 见媳妇说着话,又将她自己写的字帖挂上,张阳喝下一口茶水道:“时运不济?” 李玥摇头,又道:“夫君身在局中不自知,难道夫君没有察觉吗?近来越发急功近利了。” “有吗?” 张阳还是一脸的疑惑。 李玥叹道:“这个家还要靠女主人。” “我觉得写挺好的。”张阳看着自己的字欣赏了起来。 “还请夫君静下心神。”李玥说罢,拿起了一旁的杯子又道:“练一个时辰,而且不能喝茶。” 说罢,她拿着茶杯大步走出了书房。 张阳见状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脑海中努力清空思绪,执笔而起。 先是看了一眼李玥的字迹,她的楷书很漂亮,而且还带着她自己的一些风格,娟秀的字在尾迹上还有些凌厉。 她的字算不上名家字迹,也有些书法大家风范了。 张阳随即将她的字迹从脑海中抹去,寻找自己的字迹,舞动手臂开始书写。 字迹有些潦草,张阳定睛一看,又觉得不满意。 窗边传来了嬉笑声,女儿正骑在熊背上与熊大玩着拍手手。 再一看,注意到媳妇的目光瞪来,张阳只好重新回神,继续练字。 “夫君,练字是其次,重要的是锻炼心境,都快三十的人还这么急功近利。” 听到媳妇的数落声,张阳再次想要搁下笔出门对她使用家法。 一拉书房的门发现被锁上了。 作罢,只好重新坐下来,百无聊赖地写着一个接着一个字的。 正写着又感觉到一股凉意,张阳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良久,书房的门才被打开,李玥抱着书卷走来,看了一眼字迹便皱眉,“观夫君字迹,心中思绪依旧很乱。” “是吗?” “嗯,看得出来。”李玥将一卷书放在桌案上,重重点头道。 “先休息,明天再练。” 翌日,昨天淋了雨之后,又是练字,张阳发现自己着凉了,坐在屋檐下身上披着外衣,一边擤着鼻涕。 身边是媳妇对女儿的话语。 “你爹爹就是这些天太忙碌了,才会着凉了。”李玥给她穿着外衣一边说着话。 “爹爹也该休息休息了。” 李玥的目光看来,放走了女儿,又道:“女儿都这么说了,这些天就什么都不要做了,好好调养身体,家里就算是再亏钱,也亏不到哪儿去。” “是吗?” 见夫君不解,李玥又道:“嗯,小慧她们算过,我们一年最多亏几十贯钱,而且今年棉布产得多了,我们今年多半还能盈利一些。” 张阳收回目光,只觉得喉咙发痒,想要咳嗽,又往嘴里灌下热水。 儿子蹒跚跑来要抱抱,张阳将他拎起,丢给了熊大。 熊大瞧了一眼,只好将这个孩子叼起来,将小娃娃放入怀中。 一人一熊就这么坐在屋檐下,沉默不语,天地间依旧是阴雨绵绵。 张阳又打了一个喷嚏,低声道:“你怎么长这么大了。” 熊大张了张嘴,也是坐着没有言语。 张阳发现自己坐在小板凳上的高度比不上蹲坐在地上的熊大。 伸手拍了拍它,感受着厚实的手感,张阳又道:“最近耕地累坏你了。” 熊大用爪子勾着小心安的后衣领,如此一来这熊孩子不论怎么爬都只能在原地。 一阵清冷的秋风吹过,张阳又紧了紧衣衫,拿起一旁的炉子上的小水壶,倒上了茶水。 温热的茶水入喉,这才感觉舒坦一些。 片刻后,媳妇与小慧,小武,李丽质从自己的面前走过,她们要接着去给弟弟妹妹上课。 张阳抱着茶缸,渐渐有了睡意,嘴上念着:“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懒懒散散的声音语调拉得很长,只听得十分写意地又道:“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 话音一顿,又道:“却道天凉好个秋。” 言罢,藏书阁传来了孩子们的读书声,张阳拿去了身下的板凳,背靠着熊大沉沉睡去。 李丽质站在藏书阁前,心中暗暗记下,低声道;“天凉好个秋,嗯!很好的句子。” 徐慧低声道:“师父文采斐然从不显露人前。” 小武无奈道:“老师常说师父哪里是文采斐然,不过是借用别人的诗句罢了。” 徐慧又道;“师父常这么说,又有何人能够作出此等词句。” 李丽质叹息一声。 …… 长安城内,李世民翻看着剑南道各地的奏章,沉声道:“南诏的兵马已经吞并周边两诏,成了南边势力最大的一支?” 尉迟恭回道:“末将也没有想到,战事会结束的这么快,想来南诏一统不远了。” “一支从岭南出发的兵马,在南诏打下了大片土地,还让老南诏王禅位了,甚至还在南诏深得民心?” 李世民自言自语着,冷冷发笑道:“真是有意思,那人究竟是何来路?” 尉迟恭又递上一份奏章,小声道:“陛下,此人拿下了漾濞,宾川,邓川三地,只用了两月时间。” 李世民将身体的重量放在身后的靠背上,一手揉着鼻梁闭眼沉声道:“那南诏使者在做什么?” 站在一旁的岑文本回道:“陛下,南诏使者独罗按照骊山县侯的指点,如今在四方馆念书,是诸国使者中最用功的一个,房相也采纳了县侯的意思,要在四方馆立德,立言,要让所有在四方馆求学的外族学子都忠心大唐。” 李世民不住点头,“张阳呢?” 这话轮到王公公来回答,在陛下身边躬身道:“陛下,骊山县侯得了风寒,正在养病。” “养病?” 李世民喃喃自语,有时候想想自己也年过四十了,哪里有清闲养病,这人在骊山还真是养尊处优,他到底是想要长寿? 思量半晌,李世民不住地摇头,当初就该在承天门将他吊死。 如今看来,错失良机,悔不当初。 缓缓放下手中的奏章,又道:“接着说南诏那支兵马的来历,一五一十说来。” “喏。” 尉迟恭回道:“岭南各州府的来往公文查明,当初确实有一个游侠拉拢了不少地痞与强人,这伙人看似匪寇,却又不行匪寇之事……” 听着尉迟恭徐徐道来缘由,李世民耐心听着 “只是知道那位游侠兵器古怪,从一开始到了岭南后的几十人,他又集结上百闲散人士,入南诏地界之后便打下了几个村寨,到了一个村寨之后,从不乱杀乱绑,末将以为他们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为了夺下南诏。” 李世民点头示意继续说下去。 “岭南记录的种种奏报来看,他们每每攻陷城寨之后,便开始收拢兵马,让当地的壮汉一起去拿下南诏,只是不知他们用的是何种手段来招揽人手。” 岑文本低声道:“陛下,朝中已经派出了不少人手去打探消息。” 说罢,他又补充道:“此事没有经过礼部。” 李世民不住点头,“嗯,敬德准备辎重让河西走廊的人运送到安西都护府。” “喏。” 大唐的强大,让河西走廊越加地繁华,强大的军队是最坚实的依仗,让更多人可以安心地在这里互市。 狄知逊不让这些官兵进入嘉峪关城内,河西走廊的最西面若是有了大军会让外族人有所忌惮。 除却运送辎重的队伍,任何将士都不能结伴进入嘉峪关。 今天有一批辎重被送往安西都护府,那是一车车的粮草,长龙一般的运粮队伍很壮观。 这些都是粮食,大唐有吃都吃不完的粮食。 这些粮食看着很是耀眼,令人不能直视。 西域土地贫瘠,哪里见过这么多的粮食。(本章完) 第八百零三章 首战大捷 波斯王都内,不断有消息送入城中,裴行俭依旧不入波斯王都的王宫,而是坐在王宫前整理着各地送来的军报。 波斯王卑路斯在裴行俭面前不停地来回走着,忽然停下脚步问道:“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裴行俭拿起一卷布,这是重新画过的地图,波斯人的地图画不好,只能自己来。 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裴行俭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卑路斯解释道:“这是苏斯河。” “嗯。”裴行俭皱眉又画了一个圈,“这里呢?” 卑路斯又道:“这是吉尔干山。” 目光扫过地图的边边角角,现在大食人掌握着大片的土地,在这片地图的最中心有一片很广袤的高地平原,而这片平原的北面就是吉尔干山。 得知战争就要开始了,整座波斯王都静悄悄,连街道上的行人都不敢大声说话。 裴行俭让波斯王都内的所有娱乐活动都停下,除了人们正常的生活起居,连商人都不能入城走动。 到了夜里更有很严格的宵禁。 而街道两边的唐军一如既往地肃穆,裴行俭治下的唐军纪律很严明。 在波斯人眼里,这些唐人向来不会干涉其他事宜,除了要拿很多金币以外。 安延偃坐在一旁神情淡定,卑路斯更不敢得罪这个人,唐军的后勤军粮都是他在提供,此人在西域的人脉强得离谱。 乌斯河东岸,梁建方站在军中仔细打量周围,他大声道:“娘的这鬼地方除了沙子就只有沙子。” 不多时张士贵回来了,他先是喝了一大口水,回过气讲道:“大食人来了!距此十里地,人群呜呜泱泱至少一万有余。” 闻言,梁建方爽朗一笑,怒声道:“娘的!这几个月给老夫闲坏了,这帮崽子终于打来,教老夫一番好等!” 张士贵低声道:“末将安排了阿史那杜尔与伏念两兄弟,他们各带一千兵马为我们策应。” “告诉那两个阿史那,老夫只叫他们收尾。”梁建方一脸的大胡子,咬牙切齿道:“敢和某家抢功,就先灭了他!” “喏!” 传令兵急匆匆策马离开。 波斯地界的水土并不好,唐军在这里三个月才勉强适应过来。 梁建方看了看身后的大军,这五千兵马都是关中子弟。 按照事先的打算,给众人拿个功劳再谈以后,暂不用西域人作战。 现在的梁建方一脸的大胡子,胡子杂乱还有些卷曲,他又道:“娘的!全军备战!” “全军备战!”又有传令兵在队伍间奔走。 梁建方一拍身边的火炮,“好宝贝呀,好宝贝……全看你了。” 众人屏息等待着大食人的前军到来,只见远处的地平线升起一排黑影,卷起一片尘土。 等这排黑影近了,梁建方皱眉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排黑影很矮看着不像人…… 有人大喊道:“娘的!这是狼群!” 足足有上百头狼进入了雷区,紧接着是一声声炸响,地下的土雷炸开,狼群中哀号声不断。 狼是一种很敏捷的牲口,有狼已经绕过雷区,继续朝着唐军而来。 总不能用这些火炮来炸狼群。 梁建方咬着牙怒道:“大食人有备而来,他们的将领是谁?” 张士贵顾不上这么多了,狼群的动作很快,就像是得了疯病一般,张着嘴,流着口水。 拉住马儿的缰绳,张士贵大声道:“放箭!” 一排排的箭矢射出,狼群就算再敏捷,也躲不过如此密集的箭雨。 等这些狼全部倒在地上,张士贵这才冷静下来,长久以来打仗经验告诉他,大食人并不全是蠢货。 当烟尘散去,远处已经传来了喊杀声,一群发了疯的人朝着苏斯河冲来。 他们没有穿甲胄,大多赤着脚,手里举着弯刀,脚上绑着锁链。 有兵士当即道:“将军,这些人是西方的战俘!” 这些人踏入了雷区,狼群没有踩完的土雷被他们踩了,爆炸声不断。 此刻张士贵与梁建方都怒火中烧,大食人将战俘不当人。 “裴行俭说过,这里就是一片野蛮之地,人也都是野蛮的。” 零星有几个西方人战俘就快冲入河中,被唐军的箭矢射中倒地。 终于眼前的战俘全部倒下了,他们一个个都骨瘦如柴,皮包骨头,人不像人,也不知道他们在大食人手里受了什么样的折磨。 “爷要将这些大食人全部吊死!吊死!”梁建方怒声道:“他们还有没有人性!” 张士贵闭上眼不敢去看这一幕,好像这些战俘就是来求死的。 眼前终于出现了大食人的军阵。 身侧的斥候小声道:“将军,敌军至少一万人。” 五千打一万,梁建方心中战意正盛,朗声道:“准备火炮!” 传令兵高喝道:“准备火炮!” 一口口黑漆漆的铁桶埋入准备好的坑洞中,只留一半的炮身在外面。 炸药包悉数放入,共计三百门火炮全部对准了大食人。 唐军与大食人隔着河相望,张士贵拿出一张弓,箭一射出,箭矢就落在大食人阵前的不远处。 这是他在测算火炮的射程距离,心中有个大概,好做准备。 这一箭惹得眼前这些大食人大吼大叫,好笑的是他们阵前发生了争执。 梁建方皱眉琢磨着:“他们在等什么呢?” 张士贵也是一脸疑惑,迟疑道:“莫非走露了风声?” 梁建方摆手道:“不可能!用这宝贝的时候专挑波斯人睡觉的时辰。” 闻言,张士贵看向远处落在敌军阵前的箭矢,忽又张弓搭箭而起,朝着大食人的方向射去。 箭矢依旧落在大食人的军阵前。 场面安静了片刻,终于大食人军阵内传来了大吼声,朝着河道冲锋而来。 梁建方大喊道:“开炮!” 军中士卒齐声大喊:“开炮。” 拉动火炮底部的绳拴,三百门火炮齐齐炸响,着了火的火药包落在冲锋的大食人的人群中。 有大食人看着落在地上的火药包还在好奇,只听一声炸响四周的数人皆被炸得血肉横飞。 火药包由近到远炸开,在大食人军中开始了无差别地杀戮,硝烟弥漫令人看不清眼前的情况。 唐军这边已经又换上了另外一批火炮,装填好之后,用力拉动绳拴。 “嘭!嘭!嘭!” 又是一声声炸响,两百步远的大食军阵一片混乱。 “哇哈哈哈!”梁建发忽又大笑,拔出腰间的横刀大声道:“娘的!裴行俭当真是个人才,火炮轮换用的法子他是怎么想出来。” 他又朝着大食人喊道:“看到爷爷的宝贝没有!哈哈!爷爷等你们很久了!” 两百步的距离,对方硬是冲不过来,就算是有零星冲出硝烟大食人,也被射倒在地了。 战场的远处,阿史那杜尔正看着这个场面,呼吸沉重,“唐人有了这兵器,往后突厥骑兵该怎么办?” 阿史那伏念年近四十岁,须发已经发白,他低声道:“我们该对天可汗忠心才是。” 阿史那杜尔瞪了眼这个堂亲,“你早就忘了汗廷恩情!” 俩人的遭遇不同,阿史那杜尔从颉利战败后没两年就被天可汗安排去高昌了,心中还对大唐有怨气。 而阿史那伏念又在突厥草原数年,得知了大唐对突厥的种种举措,早就没了当年的仇怨,不像阿史那杜尔这般。 这世上恨大唐的人越来越少了,天可汗早已将都护府建设到了瀚海,薛延陀人和回鹘人也都已臣服。 再看眼前的战场,大食人被浓重的硝烟熏得直咳嗽,耳边都是凄厉的惨叫声。 两百步,就两百步! 唐军一开炮,这些大食人便寸步难行了。 等炮声停下了,风将这些硝烟吹散,没被炸死的大食人也被硝烟熏得双眼通红。 人纷纷倒在地上,零星有大食人站立着,四周全是倒下的人。 而当有人惊呼,这才看清楚周边的情况,那些唐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越过了苏斯河围了上来。 有大食人大叫着,可队伍早就被炸得七零八落,无法组织防御,甚至有不少人折返逃跑。 唐军的战马冲入军阵,张士贵策马冲入混乱的大食人军中,一箭射出,射倒一个要逃跑的大食人。 梁建方一刀捅进一个大食人的脖子,怒道:“没人性的东西!都给爷爷死!” 已经成了溃军的大食人四散而逃。 又给一个大食逃兵抹了脖子,梁建方的嗓门如狮吼,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等阿史那杜尔包抄了他们的后路,那些大食人只能绝望地跪下投降。 梁建方看战场已经平静,开口道:“人命如草芥啊,这一万人杀得太快了,半个时辰就打完了,不尽兴呐!不尽兴!” 张士贵神色一凛,要是在以往,打一万人的兵马起码要四五个时辰。 如此看来火炮面前人命真不算什么。 杀人太容易了。 张士贵还有些后怕,低声道:“这东西有伤天和,骊山那位到底是何人物?” 梁建方擦干净刀上的血,又道:“顾不上了,首战大胜,派人送捷报去长安,先将我等的功劳拿住了。” “喏!” 已经有人开始打扫战场了,士兵在一具具尸体上补刀,而后堆在一起一把火烧了。 梁建方本来就神经大条,他心满意足地拍了拍火炮,“骊山的那位某家见过一次,文人模样,讲话随和,很有意思一个人。” 又等了一个时辰,眼看天色就要入夜,穿着大食人衣服的薛仁贵夫妇终于回来了。 薛仁贵翻身下马道:“大将军,打探清楚了,后方还有十万大军,领军的人欧麦尔,当年某家与他交过手。” “好!他们多久到。” “他们在等粮草,最快十一月下旬动身。” 梁建方扫了一眼战场,抚须道:“撤军!回去休整。” 当兵马回到了波斯王都,得知了战事胜利,波斯王都内又是一片欢腾。 “无敌的唐人打败了大食人!” “无敌的唐人!” “波斯有救了!” …… 在众多波斯人的吆喝声中,梁建方走到了波斯王卑路斯面前。 唐人与其他人不同,他们打仗总是能够干干净净回来。 卑路斯躬身行礼,颤颤巍巍道:“大将军!已经在王宫备好了酒宴。” 裴行俭穿着一身布衣,低声道:“如今是战时,城中一律不得摆宴,撤去吧。” 梁建方中肯点头,“都听裴都护的,还有十万大食兵马在朝着波斯而来,这仗还没打完,还没赢。” 听到大食人有十万大军要来,卑路斯差点没站稳。 裴行俭颔首低声道:“不对,不止十万大军。” 闻言,薛仁贵又道:“来将是欧麦尔,听说大食人将领中最骁勇的人是哈立德,此人还没来,大食人的真正主力就没来。” …… 战报出了波斯地界,过了安西都护府,关中已然入冬。 一份军报送到了嘉峪关,来人策马一路跑一边喊道:“波斯战报!波斯战报!首战大捷!歼敌一万!” 这战报传到了河西走廊,城内一片欢呼。 有唐人在喊,也有西域人在欢呼。 嘉峪关放行之后,这队兵马策马直入关中。 张阳这两个月没有去车间,也没有忙太府寺的事情,专心练字锻炼心性。 函谷关方向,有一支马队走在寒风中,来人自称是南诏王,此人的穿着很是怪异,身上挂满了各种金器,连他的腰带都是金子做的。 这位南诏王来到函谷关下,要了一碗红烧肉盖饭。 看着是华贵的不能再贵气的人,此刻坐在了路边对着一碗红烧肉饭狼吞虎咽。 说罢,这南诏王买下了那商贩的一壶酱油,当场一口闷下,他低语道:“嗯!这味道就是骊山的酱油,想煞某了!” 函谷关的官兵也是一脸疑惑,这南诏王为何能说着一口地道的关中话。 守将是个身宽体胖的家伙,一看也是红烧肉吃多的人,他走来问道:“南诏王可是要去长安城?” 刚喝了酱油的南诏王笑道:“哈哈哈!某家要去找天可汗喝酒。”(本章完) 第八百零四章 南诏的钱财 那守将也没有再多问,从文书上来看这人就是货真价实的南诏王。 至于这个南诏王为何是这样的德行,守将也不想多问了。 守将的目光看向了队伍后方的车队,令人上前查看,一车车的货物都是一些茶叶,核桃,布料,梅子,酒水。 南诏王笑道:“这位将军,这些都是进贡给天可汗的,都是南诏的特产,关中是没有的。” 那守将也是尽心尽责,确认了一番之后,又觉得南诏王很穷酸,就拿了这些东西来进贡天可汗,人家别国使者给的都是希世珍宝。 在场的官兵又对这群南诏使者心生嫌弃,明明南诏王自己的腰带都是金子做的,偏偏送一些如此不起眼的东西。 刚入冬的关中很冷,西北风吹得衣衫猎猎作响。 确认了没有刀兵之后,守将也放行了。 吃罢,何必就带着人走入了函谷关。 今年夏天的时候,这位新上任的南诏王就说了要来大唐朝贺。 现在关中刚入冬,这位南诏王就如约来了。 这位南诏王出手很是阔绰,到了一家酒肆就请了诸多游侠与贩夫吃酒,俨然一副要散尽家财的模样。 刚赴任剑南道长史的李德武得知南诏王来了,便一路跟随而来。 何必看着这个长史好奇道:“你一个地方长史,如此跟着某家一路都到函谷关了,你还不回去吗?” 李德武喝下一口酒水,“跟着你有酒有肉吃,为何不跟着。” “谁派你来跟着我的?” “南诏王说笑了,下官是顺路去长安城述职的。” 何必冷哼一声,这人从剑南道就一直跟着,眼下想要给骊山写一封信都难。 说罢,何必又灌下一口酒水,“你是房玄龄派来的?” 对方没有讲话。 何必又道:“是长孙无忌派来的?” 李德武又是摇头。 看这家伙依旧不愿意说,何必叹道:“最近关中如何了?” 李德武回道:“下官在秋天离开的长安城,不过当时听说范阳闹得很凶,后来又得知陛下河西走廊派兵。” 何必不解道:“就只有这些?” 李德武又道:“那你呢?你是什么人,你又为何成了现在南诏王?” 何必朗声一笑,没有当即答话。 店家快步走来,“客人房间都准备好了。” “嗯。” 何必站起身便带着自己的人去休息。 李德武写了一封书信,现在看来这个南诏王没什么特别的。 南诏的事从当初有匪寇作乱,再到老南诏王禅位,两年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对方是个关中人,地道的关中人,而且讲话谈吐一身的游侠习性。 将这些都写下来后,让人送去长安城的赵国公府邸,李德武做完这些也就睡下了。 翌日的早晨,从函谷关到长安也就三天的路程。 进入关中之后,何必感觉自己的呼吸都顺畅了许多,整个人也轻松了。 李德武除了顺道为伴,还能作为向导。 “如今关中的变化很大,前面就是骊山了,近来骊山的势力越来越大了。” “原来那里就是骊山。”何必不住点头,看了看身后长龙一样的车队,他又道:“不如就在骊山的渭水河边驻扎,明日再去长安城。” 闻言,骑在马背上的李德武便皱眉道:“南诏王,再走两个时辰就是长安城,去城里休息更好。” 何必摆手道:“就在这里驻扎,天色就要入夜了,我们带着如此贵重的货物就不走夜路了。” 李德武又看了看身后的车队,气馁一叹,“下官希望南诏王可以早入长安城。” “货物太值钱了,被人劫了怎么办?” “关中治理不像你们南诏,不会有劫匪的。” 李德武想要解释,却发现南诏王已经下了马车,安排自己的人手在这里驻扎。 距离骊山就三里远,见到骊山村外的兵马,何必皱眉问道:“这里是大唐的折冲府?” 李德武摇头道:“不过不是折冲府,只是为了守卫骊山。” “原来是这样。”何必爽朗一笑。 “南诏王还是莫要靠近骊山,如今那里是朝中重地,闲散人等不得靠近。” 话音刚落,何必指着远处又道:“那两位也是闲散人等吗?” “那是……”李德武见到是李靖大将军,忙要解释,看到南诏王已经跑了上去。 心中对这位不守规矩的南诏王暗骂了一番,李德武也只好硬着头皮跟上去。 到了近前,李德武忙解释道:“大将军,这位是南诏王,下官失职,冒犯了骊山。” “无妨。” 李靖笑着摆手,目光已经落在了南诏王身上。 张阳的目光也落在了何必身上,多年不见他看起来更邋遢的,一身金器这种夸张的装束到底是哪里学的? 何必带着释然的笑容,两人很默契的没有言语。 张阳揣着手看向就要入夜的天空,低声道:“这天快下雪了吧?” 李德武再次行礼,“见过骊山县侯。” 张阳也行礼道:“敢问当面是……” “下官剑南道长史,李德武。” “奥,没听过你。” 张阳用平淡的话语回应着。 李德武始终低着头,他也觉得自己和这位传说中的县侯差距太大,对方这么说,他也一点脾气也没有。 “原来你就是骊山县侯!”何必终于开口了。 “原来你就是南诏王。”张阳拱手道:“久仰,久仰。” 何必的脸上带着笑容,笑容多了几分意味又道:“原来县侯也听说过某家?” “如何能不听说?你在南诏王搞风搞雨的,长安城那帮人操碎了心,总是可以听到一些消息的。” 何必又是爽朗一笑,“某家现在心情好,坐下来吃酒如何?南诏的梅子酒甚是好喝。” 张阳摆手道:“不用了。” 何必又道:“去了长安城就要献给天可汗,怕是之后就喝不到了。” 听他说罢,张阳扭头看向李靖,“大将军,要不要喝点?” 近来李靖的心情好了不少,也爽朗点头,“无妨。” 几人落座,从品阶上来说,眼前一位是震慑中原的李靖大将军,一位是名传中原各地的县侯,还有一个南诏王。 李德武发现自己成为一个倒酒的小厮,也在情理之中。 酒水倒入碗中,何必喝酒还是一如既往的豪爽,酒水灌入长出一口气,“酒味如何?” 李靖饮下之后又道:“风味倒是不错。” 张阳尝了一口,啧吧着,“大将军,在下喝惯骊山的酒水,咋一喝这梅子酒很是不爽利。” “你说得倒也是,这酒水的梅子味太重也不好。” 张阳放下酒碗,“不如这样,南诏王请我等喝酒,不如也尝尝我们骊山的酒水。” 何必重重点头,“好呀好呀。” 言罢,张阳看向一旁的端着酒壶的人,“你是……” “噢!”李德武连忙又是躬身一礼,笑道:“下官乃剑南道长史李德武。” “嗯,你去那边的酒肆拿两坛烈酒来。” 顺着张阳所指,李德武脚步匆匆跑向那家酒肆。 一张低矮的酒桌,三个酒碗就放在桌上,何必又灌下一口,“近来总是听闻大唐屡屡大胜,还听说吐蕃和天竺打起来?” 李靖狐疑很久了,便问道:“你是关中人?” 何必不想改变自己的口音,装起来太累了,他回道:“以前是关中人,后来就去了南诏。” 李靖再问道:“你是如何拿下南诏的?” 又是爽朗一笑,何必解释道:“说来也简单,无非就是许诺他们好处而已,让他们成为将军或者官吏,或者给金银,他们就会为某家卖命。” “就只是如此?” 见李靖还是讶异,何必解释道:“其实南诏不像中原,南诏不强大,南诏的君父观念没有中原这么深入人心。” 李靖又道:“看你一介莽夫作态,竟然懂得这么多?” 何必摆手道:“以前认识一个人,他很聪明,都是他教的。” 张阳又咳嗽了两声,随后解释道:“先前着了凉,一直在调养身体。” 何必又道:“李靖大将军!久闻威名,某家也很想带出南诏的三万兵马与大将军对峙沙场,痛痛快快打一架。” 听得张阳又是剧烈咳嗽起来,好久之后才平复了呼吸,目光看向远处的一架架的马车,便问道:“马车内装着的都是酒水吗?都要进贡天可汗的?” “那都是一些南诏的土特产,某家看两位面善,不如也拿一些走,想着陛下也用不了太多。” 李靖摆手道:“既然是给天可汗的,喝点酒水也就罢了,进贡的这些万万不敢拿。” 何必摆手道:“南诏很穷困,哪有什么值钱的,都是一些特产,拿去还怕天可汗嫌弃。” 张阳纠结道:“不如去看看?” “也好。” 李靖终于站起身了。 等李德武拿着酒坛子匆匆而来,三个人早已不在酒桌边,扫视一圈之后发现张阳与大将军正在看南诏人的马车。 何必拿出一些马车中的茶叶,又道:“听闻关中人现在喜茶叶,就带了一些过来。” 说罢,又钻进马车中,拿出几个布袋子,他又道:“这是布匹,这是香料,这是染料……” 张阳小声道:“大将军,这南诏王好热情呀。” 李靖尴尬地笑着点头。 何必终于从马车内钻出来,又道:“这在南诏都是不值钱的货,香料值点钱。” 张阳颔首道:“这些都是要进贡的,我们怎能拿?” 见何必的神色有些犯难,张阳的目光打量着马车,好奇道:“咦?你这马车不错。” 听大将军与县侯不拿进贡之物,李德武也长出一口气。 “那个剑南道……” “下官剑南道长史李德武。”他又自我介绍了一遍。 “对了,这些进贡的货物我们骊山不拿,这几驾马车能卖给骊山吗?” 李德武点头道:“马车是可以的。” 张阳欣喜点头道:“我们骊山正好缺几驾马车来运送货物。” 何必从车辕跳下来,道:“某家向来钦佩县侯这等人物,就当交个兄弟,送骊山了。” “好。” 张阳终于点头,而后在一驾驾马车边走动,随手拍几下,踢了踢下方的轮毂,道:“这六驾马车我都要了。” 何必招呼自己的人手,将张阳挑的马车拉出来,再将马车内的货物拿出来,放入其他几驾马车中。 李德武确认了马车内的货物都拿出来了,这才放心的让张阳带去骊山。 “南诏王,我这就告辞了。” “某家不送了。” 李靖招呼了几个兵卒,帮忙拉着马车回去。 官道边,何必目送着背影,笑道:“这骊山县侯为人真有意思。” 李德武低声道:“南诏王早些休息,天一亮就可去长安。” 夜空飘下了细雪,抬头看了看雪势并不大。 何必走入马车中沉沉睡去,心头所有的事情都有了着落,也都可以放下了。 酣畅淋漓地闯了一趟南诏,攻城略地过足了当将军的威风,也做了几天的南诏王。 人生至此还有何遗憾? 这也是他睡得最踏实的一觉。 张阳让人拉着马车进入骊山,这些马车沿着村子的小道排成长长一排。 李玥好奇道:“夫君要这么多马车做什么?” 张阳拿起一块石头,在马车的底部使劲磨了磨,一些漆皮就剥落了下来,他拿着火把往底下一照。 惊得李玥捂住了嘴,她目光看着那漆皮间的一抹金色,再凑近仔细看了看。 用彼此才能听到嗓音,低声道:“这马车的底架都是金子做的?” 张阳点头道:“如此,才能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将南诏的钱财交给我。” 这马车的底架造得很粗大,有些做工差的地方直接用一整块金板垫着。 趁着夜色,张阳一个人将这些马车全部推入骊山的库房。 点亮库房的几个火把,一堆钱山之前整齐地停着六驾马车。 夫妻俩配合着打算今晚就将马车给拆光了,并且让杨婶在库房外把风。 “这等手段也是夫君教给何大哥的?” “以前和他说过这种事情,没想到他真这么做了”(本章完) 第八百零五章 要见天可汗 夜笼罩着大地,雪花还在不断落下,李玥帮着拆马车,尽管还有冷风吹入,将她的双耳吹得通红,还是乐此不疲。 雪花随着风吹入库房内,库房前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积雪。 杨婶走入库房内,拍去衣服上积雪,站在火盆边可以暖和。 张阳拿着一把小锤子敲敲打打,发现车辕的夹层中也都是金子。 他们用两根木条夹住了金子,再用一些木屑黏在上方,表面看起来就是个木质很差的马车,其实是将内部的金子藏了起来。 张阳缓缓放下一根金棍子,一尺有余。 李玥拆开轮毂,马车底部的轴也是用金子做的。 夜深了,风雪更大了,六架马车拆了三架,俩人已然累得不行。 张阳打着哈欠道:“回去休息吧。” 说罢,他拿起一个小锤子正在敲着。 李玥好奇道:“夫君这是在做什么?” 张阳敲打着金块的边沿又道:“我打算敲点细碎的金豆子下来,拿来花用。” 李玥气馁地看向一旁的钱山,“家里还有这么多铜钱没有花出去呢,这些金子留着以后给孩子们建房子。” 她郑重其事道:“骊山这么大,还有好多地方需要建设。” 张阳放下了手中的锤子,看向家里的一堆钱山。 风雪更大了,冷风灌进来还有些许的雪花落在脸上,夫妻俩挽着手走出这间库房。 李玥又道:“今年还要给村子里的人分红,小慧说铁料又快不够用了。” “嗯,有机会找你父皇再买点。” 李玥挽着夫君的手臂,另一只手也拉着手腕,穿着布鞋的双脚落在雪地上。 她又低声道:“唉,大唐都快天下无敌了,家里还这么缺钱。” 大雪下了一夜,关中的早晨来得晚。 家里的摆钟“咔哒咔哒”响着不停,张阳早起看着家里的账目,等外面的天完全亮堂了,这才看向窗外。 窗台上积不少的雪,外面还在飘着雪,推开门时外面的积雪就灌了进来。 冷风一吹,张阳打了一个哆嗦,整个人精神了不少。 熊大一早就睡醒了,它叼着睡眼惺忪的小清清从两位婶婶的房间中出来,叼着小主人走到华清池边,示意她洗漱。 只是小清清还站在冷风中,她嘴里数落着熊大。 张阳拿起自己的脸盆,父女俩就坐在华清池边洗漱。 “爹爹,早上吃什么?” 看了一眼家里的厨房,两位婶婶正在忙碌,张阳又道:“两位婶婶做什么就吃什么。” 小清清应了一声,又道:“爹爹这个牙刷不好用。” “太小了吗?” “不顺手。” 张阳看了一眼道:“改天给你重新做个牙刷。” 不多时,小武和小慧也起床了,李玥抱着儿子给他擦着脸。 昨晚就把账目给准备了,张阳仔细翻看着,铁料的缺口少了五百石,还有精铜。 铜的需求很大,皇帝能够给多少骊山就要多少。 张阳对小慧道:“准备一些银钱,再买一些宫里的铁料和精铜。” 小慧看了一眼账本就去安排。 张阳对刚吃完饭的小武道:“小武,你去帮忙。” “喏。” 大雪还在下就没必要在这个时候除雪,张阳在家里铲出一条勉强可以走的小道,再拿着扫帚清理着山道的积雪。 小清清拿着小扫帚也跟着一起清扫,细雪落在她的发髻上,她也是浑然不觉。 熊大站在前头,每每下雪的时候,它都是最慵懒的,随着呼吸它的口鼻也在冒着白气。 “爹爹,什么叫束水冲沙?” 张阳一声叹息,在冷空气中化作一团白雾,反问道:“你又偷看书房的书卷。” 小清清嬉笑道:“是小武姐姐帮娘整理书房的时候,看过爹爹的书卷。” “束水冲沙是一种河道清沙的手段,通过增加河道的径流量来增加河道的过水量,从而带走河道底部的河沙淤积。” 看女儿还是一知半解的样子,张阳继续道:“这就像是冲水马桶,只不过通过在河道的道理上来说,通过提高径流量,来增加冲力,带动泥沙。” 小清清又问道:“让人去底下挖沙不是更好吗?” 张阳摇头解释道:“黄河贯通中原,若真要人力去挖沙,且不说何年何月是个头,光是其中风险就很大。” “嗯……” 她摇头道:“女儿还是不解。” “是呀,你现在当然不明白了。” 看到爹爹忧心的神情,她又不讲话了。 束水冲沙是个很经典的治理黄河理论,这个办法还是当年明朝一个叫潘季驯的人提出来的。 永远都不要小看古人的智慧,在当时明朝未能治理好的黄河,到了后世就是靠着这个束水冲沙的理论,完成了黄河的河沙治理。 张阳心中想着先从种树开始加固黄河的河道两岸,至于之后的,再慢慢做打算吧。 小清清扫到一半便累得坐在半山腰,看着大雪天此刻天地间的一片银装。 此刻长安城内,纷飞的大雪淹没了长安城的热闹与繁华。 今年大雪来得早,南诏王到了长安城,大雪也来了。 迎接南诏王的是礼部的李义府。 这位南诏王回到长安城就像是回到了故乡,他在城门口找了一家酒肆,要了一碗羊肉汤面狼吞虎咽。 李义府看得愣在原地直眨眼,“这南诏王……” 李德武解释道:“这南诏王本就是关中人。” 李义府了然点头,“原来是这般。” 看了看四下之后,李德武又道:“下官就先去中书省述职了。” “嗯嗯嗯……”南诏王嘴里嚼着羊肉,不住地点头。 等李德武离开,李义府站在原地,目光还愣愣地瞧着南诏王。 还有随行南诏王一群南诏护卫,他们像是一辈子就吃过这么一顿早饭一般。 李义府拿出一串铜钱,心中有些纠结,本就是出身低微,他也没有多少银钱,要不是礼部包吃住,他若只靠着俸禄过活会过得更惨淡。 也不知道南诏王会不会付了这顿饭钱,要是连身上带的都不够付,该如何是好。 南诏王吸了吸鼻子,重重将碗一放,又向这里的小厮要了一碗。 一个个陶碗堆得很高。 “你怎么不吃。” 听南诏王忽然开口,李义府走近小声道:“下官用过饭了,只是这饭的银钱……” 说着话,李义府目光在南诏王身上的金器打量着。 何必见状冷哼一声,“许敬宗在哪儿?他怎么不来迎接某家。” 李义府又是诧异,“南诏王认识我们许尚书。” 何必笑道:“何止认识,你去告诉许敬宗,他若不来,某家就在这里不走了。” “南诏王何出此言?” 酒肆外传来的笑声,许敬宗递给店家一块小银饼,等这里的客人都走了,酒肆便关上了门。 这家酒肆的店家张大安时常来,也与骊山县侯还有礼部都有些交情。 店家为人也信得过。 许敬宗穿着官服在何必面前坐下,“李德武走远了,下官这才过来,就怕被他们发现端倪。” 何必端着碗,往嘴里送着汤水,目光盯着许敬宗。 见对方不说话,许敬宗又道:“你在南诏受苦了。” 一碗汤水喝完,何必痛快地长出一口气,笑道:“算不得受苦,平生就喜走遍中原,看看关外的风光,看看这世间的模样。” 李义府也提了一把小凳子,在一旁坐着,他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许尚书竟然和南诏王认识。 许敬宗又道:“见过骊山那位了?” 何必点头,“见过了,但有外人说不了几句。” 许敬宗还是颔首点头,“南诏的事情安排好了?” 何必又道:“安排了,南诏的风光也看腻了,不打算再回去了,饵河四诏某家拿下了其中三诏,余下的那一个本就是困苦村寨,某家不好欺负他们,等你们派人过去收拾。” 许敬宗拈着下巴的短须,不住点头,“难怪县侯要如此对待昔日的南诏使者。” “什么时候可以见天可汗?” 听何必这么一说,许敬宗又是尴尬一笑,“原本想着南诏王与其他使者一起觐见陛下的。” 何必终于放下了筷子,他低声道:“某家此番拿下南诏,就是为了与天可汗喝酒。” 许敬宗叹道:“有些使者也不见得能够见到天可汗。” 再看何必的态度,要是不答应他,多半是会掀桌子。 而且他与县侯的关系很深,是最早一起谋生的人。 “也罢,下官这就去见陛下,想想办法,南诏王先去驿馆歇息。” “嗯。” 何必应声点头。 李义府跟着许敬宗走出酒肆,“许尚书,那南诏王是……” 许敬宗解释道:“当初有交集。” “是县候与许尚书的故交?” “嗯,算是吧。” 这雪下了一天一夜了,看样子雪势越来越大,也没见要减弱的意思。 阴沉的天空下,朱雀大街两旁都有站在屋檐下躲避风雪的人。 许敬宗走了片刻身上就有了一层薄薄的积雪,一路走到朱雀门前,与这里的守卫低声道:“下官要入宫里,面见陛下。” 守卫笑道:“已是休沐期间,许尚书还真是勤勉。” 许敬宗双手背负,抬首道:“正是诸国使者来长安城朝贺天可汗的时候,有太多事需要与陛下说明。” 守卫还是放了行。 走入朱雀门眼前就是皇城,休沐期间的皇城看起来开阔不少,也没有来往忙碌的官吏,这里也静悄悄的。 李道彦戍守着承天门,低声道:“最近陛下也不知道怎么了,陛下总是让人打扫承天门。” 一旁的士卒小声道:“说来也怪,陛下只是让人收拾承天门,也没说要收拾朱雀门。” “是呀,是呀。”另一个士卒点头附和着。 能来承天门戍守的,多多少少都和军中的将领有着一些关系或者是宗室子弟,就比如说一旁的裨将就是牛进达的儿子。 在承天门戍守的多半都是样子货,没有太多的实战经验,也有不少人就是打着混日子的名头来的。 只要不入关中六十五处折冲府,他们就不用随着大军出征,在长安城皇城附近找个闲散的军职,就能混吃等死。 李道彦的目光看向皇城,从承天门的城墙看去,那个走在雪中的身影越来越近。 皇城很大,道路两边都是三省六部的官邸,这么看起来那身影显得很渺小。 等他走近之后,才看清来人是许敬宗。 李道彦亲自上前问明来意,“许尚书,这天寒地冻的也来面见陛下?” 许敬宗点头道:“南诏王到长安了,说是要来面见陛下,下官来禀报。” 陛下给过许敬宗可随时入宫进谏之权,李道彦就带着他来到太极殿外,“陛下就在殿内。” 许敬宗往殿内看了一眼,陛下与太子殿下就在殿内一人一张桌,吃着饭食。 拍去肩膀上的积雪,许敬宗整了整自己的官服,这才走入殿中。 李世民面前的桌案放着一个炉子,炉子上放着一口小锅,正在往热气腾腾的锅内送着羊肉。 见许敬宗来了,李承乾坐正了身子,提起精神。 这冬日大雪天,陛下与太子殿下就在太极殿内用着火锅,倒是很有闲情。 陛下与太子如此和谐,倒是少见,也令人感到宽慰。 许敬宗躬身道:“陛下,南诏王到长安城了。” 李世民颔首应道:“嗯。” “南诏王说是想要在大朝会朝贺之前,见一面陛下。” 李世民很喜欢将羊肉切得很薄,然后放入锅中一烫就熟,这样吃起来很鲜美。 如果可以的话,李世民很想在一头羊身上写上世家的姓,而后切成薄片,将它们煮熟放在嘴中。 有了火炮之后,李世民的心境就变了,他觉得世家就是肥羊,现在就想着这只肥羊该怎么吃。 殿内安静了片刻,陛下终于开口了,“这南诏王是什么人?” 许敬宗低下头藏着自己的神色,回道:“下官观南诏王谈吐说话的作派,是个关中人,下官也问过他确实是关中卫府出身的,是在武德年之前的大业年间,随军平乱中原。” 第八百零六章 皇帝与豪侠 还有不少风雪飘入殿中,殿内很安静,甚至可以听到殿前侍卫被冻得牙齿打颤的声音。 许敬宗听着自己的呼吸声,此刻被陛下盯着后襟已湿了一片。 李世民低声道:“难怪能够打下南诏,原来是卫府出身。” 心中不知陛下对何必的身份了解多少,或许陛下已经全知道的。 许敬宗本着自己与那何必来往并不多,此刻装着糊涂,心中暗想:县侯呀县侯,为了我们礼部的大业,下官豁出去了。 以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事情发展到最后,就会发现张阳的选择往往是对的。 一个能够办事努力勤勉的人或许会有一番前景,可在许敬宗看来会努力不如会做选择。 如果选择得好,再加上一些努力才是事半功倍。 李世民又道:“明日午时,朕会在太液池边上等他。” 许敬宗躬身行礼,“喏,不知陛下有何需要下官去准备的。” 李世民搁下筷子喝下一口茶水道:“就这样去准备吧。” “喏。” 说罢,许敬宗向陛下行礼,又向太子殿下行礼。 此刻长安城的驿馆,何必穿金带银,大摇大摆地走入驿馆内。 驿馆内,关外人不少,有三五成群的西域人,还有吐蕃人,或者是突厥人。 当南诏王走入驿馆内,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不多时,驿馆内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南诏众人身上。 昔日的南诏使者独罗正面带怒意地瞪着眼。 “诸位,与我共同诛这篡位之贼!打死他后……在下就去平定南诏。” 现在这个独罗也能文绉绉地说关中话。 何必刚站定就看到一群人迎面冲了上来,躲开一个人的拳头,便一脚将面前的人踹倒在地。 晃了晃胳膊,何必咧嘴一笑,“来呀,你们一起上才痛快!许久没有动动筋骨了。” 何必身边的一个个壮汉眼神中带着兴奋,十几人一拥而上。 双方人手顿时扭打在了一起,此刻驿馆混乱成一片。 何必的拳脚在人群中大开大合,南诏一方对敌诸国使者,一时竟不落下风。 驿馆外的官兵见状,立刻去喊人。 许敬宗刚刚回到礼部坐定,就见有人匆匆跑来,不悦地抬起头。 “许尚书!不好了,驿馆里南诏王他们被人打了。” 闻言,许敬宗一拍桌案,“什么!南诏王他们如何了?” 那小吏扶着墙回道:“是……是南诏王把他们都打倒了。” 听到这话,许敬宗神情恢复了淡定,“你们带人去收拾一下。” “喏。” 心说这些使者整天就知道打来打去,许敬宗叮嘱道:“以后再这么下去驿馆非要被拆了不可,打坏的砸坏的让他们赔钱,南诏王不是先动手的就不用赔了。” “喏。” 说回驿馆内,何必看着满地的狼藉,此刻意犹未尽地瞧着诸国使者,他坐在一张桌案上笑道:“你们这些人又要动手,又打不过,真是可笑。” 李义府带着人来了,他先是呵斥了这些使者一顿,而后又端起笑脸看向何必,小声道:“没有受伤吧?” 何必摇头道:“没有。” “那就好,若是南诏王受伤了……”言语间,李义府回头瞪了眼这些使者。 现在在场的使者都知道了南诏王有礼部关照着,也明白了不好惹。 独罗被打得遍体鳞伤,靠着墙呆坐,看向驿馆外的大门,门外依旧是大雪纷飞。 李义府小声道:“许尚书去见陛下了,陛下明日午时会在太液池边上。” “好!”何必一拍大腿,便带着人走向了驿馆的二楼。 本来驿馆二楼最好的房间是突厥的人,何必一来就将这个房间的行李都丢出来了,而后自己心安理得住了下来。 这南诏王俨然成了驿馆的一位恶霸,有礼部撑腰这些使者也不敢再去招惹了,而且还打不过。 何必躺在驿馆的房间内,随从过来小声道:“明日就能见天可汗了?” “嗯。” “那之后……” “之后的事骊山县侯会安排的。” “喏。” 翌日的早晨,何必从房间走出来,这场雪下了两天两夜了,也没有要停的意思。 而且雪势更大了,等这位南诏王走下楼之后,诸多使者全部散开,像是遇到了一头猛兽,不敢靠近。 本来和谐的羊群中进来一只恶狼,羊群退避三舍。 有人宁可坐在地上,也不敢靠南诏王太近。 何必对身边的随从道:“我出去一趟,你们不用跟着。” 随从疑惑道:“那之后……” 说罢,他将身上的金器都拿了下来,分给身边的弟兄们,小声道:“你们都各自回乡吧。” 金链子,金腰带,金叶子都分给了这些随从。 有了这些金子,足够他们置办个房子娶一个婆娘,买个三五亩地了。 这也是当初承诺的,兄弟们当即明白了意思,纷纷散开。 一身的金器都分完了,何必起身发现自己没了腰带,他注意到了一个突厥人的腰带不错。 还未等南诏王开口,这突厥人便迅速解下了自己的腰带,双手递给南诏王。 何必有了腰带一边收紧衣衫,提着裤带走出驿馆。 刚走出驿馆,就注意到了有人跟着自己,四周也有不少目光。 知道张阳现在在朝中的处境,自己会被盯上更不觉得意外。 何必走入一个巷道,除了长安城的主干道朱雀大街,西市的房屋更密集。 拐入了一个个无人的街巷,那些小厮急忙跟了上去。 “人呢?” “怎么不见了?” “说不定往那边去了。” 何必双手双脚撑着墙壁,就这么悬在房子间,目光看着这些人离开。 等人走远了,这才低声道:“某家在长安城混迹的时候,你们还在喝奶。” 说罢,双腿一收,整个人稳稳落在了地上,转身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他一边走着,一边自语道:“这长安城,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呀,去的时候什么样,来的时候还是什么样。” 甩掉了人,何必去见了几个当年的故交,知道了最近都发生了什么,也知晓了长安城现在的形势。 一个人散漫惯了,没有家眷,没有亲人,何必却有很多的朋友。 走了一圈,何必将自己余下的钱财分给当年的故交与袍泽,直到自己身无分文。 当他说出自己就是南诏王的时候,这些故交都不信。 他独自一个人走在前往太液池的路上,低声道:“是呀,我已不是南诏王了,我只是当过南诏王。” 就这样,何必独自一人从春明门离开之后,又被人盯上了。 又绕着长安城的城墙走了半圈,走向北面的太液池。 眼前的去路被一个官兵拦住,何必笑道:“某家是南诏王,来见天可汗。” 一个穿着关中人的衣衫,说着地道的关中话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南诏王。 直到李义府匆匆而来,解释了一番之后,官兵这才放行。 此刻正是大雪天,太液池已经停工了。 何必跟着这里的官兵来到太液池边上,这里显得乱糟糟的,一些建筑的雏形已经有了,不久之后,此地一定是个贵气的地方。 官兵停下了脚步,接着是太监的搜身,这才给放入池中的水榭。 李世民坐在水榭中,身侧还有一个宫女在抚琴。 抚琴的宫女双手已经冻得通红,却也是一声不吭。 等南诏王快走到水榭了,李世民这才摆手让她退下。 “南诏王何必,见过天可汗!” 听到一声中气十足的话语声,李世民也是神色一凛,在桌案上倒上两碗酒水,低声道:“坐。” “在下不敢!” 又是中气十足地回话,李世民点头道:“看你气度与作派果然是卫府出身。” 言罢,李世民又补充道:“许敬宗说的。” 何必又道:“在下只想与天可汗喝酒不说别的。” 李世民点头招手示意他过来。 如此,何必才迈开脚步,走在池上的小木桥一步步走向池中的太液池。 何必到了陛下面前,他终于见到了这个天可汗长什么模样。 “你是关中人?” “回陛下,在下陇西人氏,早年前乃是卫府军中一个伙夫,之后因言语得罪人被赶了出来。” 李世民笑道:“还真有意思。” 何必盘腿坐下来,端起酒碗朗声道:“谢天可汗赐酒。” 见他一口爽气地喝下酒水,李世民又给倒上,“豪爽!果然是个好汉。” 有一些风雪落入水榭中,何必低声道:“此生又做成了一件事,自陛下登基以来,某家察觉往后的这几年,日子格外的顺心。” “你现在统领南诏,以后会带着兵马来攻打大唐吗?” 要是别的使者听到这个问题说不定已经当场跪下了,何必不卑不亢,自顾自拿起炉子上的酒壶,倒上一碗热酒又喝了一口,笑道:“不会。” 此刻陛下好似就和一个寻常的武夫谈话,此人一点也没有南诏王的该有的模样。 王公公心里很明白,陛下向来是不喜游侠风气的。 何必抬头又道:“说来那老南诏王禅位给了某家,其实早在今年入秋的时候,某家也禅位了。” 话音落下,一阵寒风吹入太液池,吹得小铜炉的火焰忽明忽灭。 水榭内寂静了下来,只有风声在耳边作响。 李世民板着脸嘴角一抽,低声道:“你是与朕在说笑吗?” 何必又给自己倒了一口酒水,灌了一口又道:“好酒!天可汗这边的酒水果然好喝,这辈子第一次尝到如此好的酒水。” “朕与你说话,你有没有在听?” 何必笑道:“听着呢。” “你又禅位了?” “对,现在的南诏王已经不是在下了。”何必叹道:“在下喝了这碗酒水就不是南诏王了。” 说着话他又喝了一口酒水。 李世民呼吸沉重,又觉得莫名好笑,他不是南诏王?他也禅位了。 “一年之内先后两个南诏王禅位,当真是少有。” 说罢何必从怀中拿出一卷书,咬破自己的手指,在这卷书上按上了指印,“陛下,这是在下的禅位书。” 李世民带着些许怒火,夺过书卷仔细看了起来,这上面盖着南诏王的印玺,现在盖上了手印,这份禅位书就有效了。 何必又道:“南诏王所有财产,人口,土地都已交付,之所以现在才坦白就是希望能与陛下喝一口酒水,此禅位书在骊山也有一份。” 此刻陛下的目光瞪着这卷禅位书,目光落在禅位书上的名字,骊山县侯张阳。 “陛下,正如禅位书上所写,现在的南诏王是张阳。” 李世民忽地将这禅位书拍在桌案上,怒道:“他给了你什么?你要将南诏送给他!” 何必依旧自顾自喝着酒,笑道:“陛下觉得张阳给了在下很多吗?” 见陛下不答话,何必懒散地收起一只脚,一手端着酒碗,醉醺醺地吐出一口酒气,笑道:“当年我们在长安城经历了很多事。” “将南诏给他是因为情义,也是因为他让某家可以得到银钱,后来将赚得的银钱分给了当年袍泽的遗孀家眷,让她们也可以过个好日子。” “大丈夫之间无非就是情义和约定,或许陛下久居皇帝位而不知人间,像我们这样的人,因一句诺言可以走千里路,也可以为之杀人。” 李世民拿起酒碗,忽然笑道:“正是如此,朕向来钦佩你这样的人。” 见一旁有太监离开,何必又道:“陛下不用让人去查问了,那些随从已经散走了,这个时辰早就离开了长安城,也不用费心去查在下,因当年汉王李元昌的事……大理寺就有在下的卷宗,一五一十都记录得很清楚。” 他缓缓站起身,带着一些醉意,“嗯!在下要走了,望天可汗准许。” “朕若不让你走,显得朕小气了?” “某家佩服陛下!”何必大声道:“我看到长安城人富足地活着,乡野之地的乡民能够安心耕种,某家就很佩服陛下,足矣!” “你大可以将南诏献给朕!” 第八百零七章 去东边 太液池上,雪势小了,此刻的风却更大了,何必走出水榭,一步步走上木桥,念道:“乘我大宛马,抚我繁弱弓。” “震响骇八荒,奋威曜四戎,独步圣明世,四海称英雄。” 李世民依旧坐在水榭内,这是当年壮武郡公的诗篇,后来此人被司马伦所杀。 游侠就喜这样的诗句,他们传唱诗句的情感也很简单。 何必就这么一步步走向木桥。 站在陛下身边的小太监低声道:“陛下,要将此人拿下吗?” 天可汗沉默不语,何必忽然回身,朗声道:“天可汗是英雄好汉,只要这世间清朗,四海便会一直称颂天可汗的英雄之名!” 李世民端着酒碗的手在颤抖,闷不作声。 眼看这个何必越走越远,就连岸边的侍卫也很着急,只能陛下一声令下,或者是一个眼神。 终于,何必消失在了皇帝的视野中。 “陛下,人已经走远了。” 李世民放下酒碗,看着眼前这份禅位书久久不言语。 南诏王是张阳,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 心里有一肚子话想要问个明白,现在就想带着兵马去将张阳抓来。 可理性告诉李世民,他不能这么做。 如果真这么做了,自己这个皇帝又会再次陷入众矢之的。 而且骊山掌握着火器的关键技术,朝中的工匠还未找到铸造方法。 寒风还在刮着,长孙无忌坐在府邸中,李德武就站在一旁,而另一边弘文馆的管事也在讲述着关于何必的一切。 这个人来路其实很简单,当初和张阳一起经营过一家酒肆。 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人,竟然给忽视了? “赵国公,当我们要去追查那位南诏王的随从之时,他们就已经离开了。” 长孙无忌颔首道:“张阳手中的青年才俊太多,是老夫大意了。” 家中仆从匆匆来报,“赵国公,那南诏王见过陛下了,已经出了长安城。” 长孙无忌颔首道:“他去做什么?” “往骊山方向去了。” “派人跟下去,只是跟着,莫要惊动。” “喏。” 长孙无忌看着手中的书卷又低语道:“有些事,陛下不说,我们不能不做。” 天色就要入夜了,何必来到长安城的一天一夜,在长安驿馆大闹了一番,又与天可汗喝了一顿酒。 张阳站在当年三人一起经营的酒肆前,身边是丁溜,这个丁溜衣著已然贵气了许多,他成家之后便专心制酱油,也在外面开设了养猪场。 现在丁溜成了关中的一位富户,尽管他现在还是一脸谦卑的样子,但身上的精气神已然更好了。 一匹快马在风雪中疾驰而来,阴沉的天空下,那马儿跑得很快。 马儿又是一声嘶鸣,扬起前蹄在酒肆前停下。 何必翻身下马,看着两人笑道:“许久不见了!” 丁溜当即抿着嘴哭了起来,一切都在泪水中。 张阳推开酒肆了的门,邀请道:“准备好酒菜了,要是想走先喝了酒水。” “好!” 这家温馨的小店中,几盏油灯点着。 见何必的目光打量着,丁溜手脚麻利地摆好碗筷,他人到中年已然发福,整个人圆了不少。 丁溜又道:“何大哥,这里一直都是我亲手收拾的,想着早晚我们还有相聚的一天,就一直没有变过。” 几张小凳子,几张桌子,还有一些装饭食的盘子。 只是刚坐下,却听屋门被人一脚踹开。 冷风灌入殿内,张阳扭头看去,就见李泰这个胖子提着两只鸭子而来。 “这天气冷得真邪性。”李泰哆哆嗦嗦地又关上门,将两只烤鸭放在桌案上。 几人坐在一起,又好像回到了当年。 李泰拿着一把小刀,熟练地将鸭子改刀分好,“何大哥尝尝本王的手艺。” 张阳吃着鸭腿,又道:“魏王殿下的手艺好了不少。” 何必也撕下一只鸭腿,一边吃着一边感慨,“以前在南诏总是吃不好。” 丁溜用袖子擦了擦眼泪,递上一盆包子又道:“何大哥,多吃点。” 张阳叹道:“不知不觉人到中年了,之后有什么打算?” 何必吃得一嘴的肥油,好一会儿才咽下,“还想到处去走走。” “都一把年纪了,何大哥该留下来,娶个婆娘。” 丁溜低声劝道。 何必本就是一个散漫惯了的人,他不会在一个地方久留,当初留在长安城也是为了照顾袍泽的家人,等人家的孩子成年之后,他也完成对战死袍泽的承诺,就离开了长安城。 丁溜又道:“我是怕呀,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何大哥。” 其实丁溜的担心也是对的,如果这一次何必不留下,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何必皱眉道:“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的吗?像南诏那般的地方。” 张阳给他倒上酒水,问道:“真的不想留下吗?” 何必又道:“在一个地方留不久,要是久了就觉得浑身不爽利。” 知道留不住何大哥了,丁溜又是叹息一声,去了厨房接着做吃食,一边忙活着低声道:“今晚要好好吃一顿的……” 张阳又道:“西边怎么样?” 何必皱眉道:“往西,是去天竺还是波斯?” “都可以。” “不行。”他又摇头道:“大唐正在西征,某家去了又做不了什么。” 李泰低声道:“那就往北?” 何必还是摇头:“北面太寒了,这个季节去北边不好。” “南边已经去过了,西边正在开战,这个季节去不了北边,就只有东边了。” “嗯?东边?” 见何必来了兴致,李泰和他解释着如今东边的情形,以及大唐拿下了高句丽的事。 “东边渡海就是倭奴?” 张阳点头道:“何大哥若真要去东边,不要把倭奴当人。” 闻言,李泰也好奇起来,借着酒劲问道:“姐夫好似与倭奴有过节。” 张阳又道:“嗯,很大的过节。” 牛闯匆匆而来,走入店内小声道:“有几个人跟着何大哥来的,现在就在外面徘徊。” 何必叹息一声,“看来某家不能在这里久留了。” 李泰摆手道:“无妨,他们不会动何大哥。” 三人喝着酒水又叙旧了好一会儿,说起了当年的旧事,等到风雪更大的时候,张阳给何必披上一件厚实的外衣,戴上了帽子与手套。 丁溜抹着眼泪又道:“何大哥,连夜就要走吗?” 何必拍了拍他的肩膀,“出去走走,看看中原大地。” 他做了很多的包子与馒头,还有一些饼,将这些装入包裹中,挂在马匹上叮嘱道:“这肉包子要早点吃,之后再吃咸菜包子,饼和馒头做干粮可以晚几天吃。” 丁溜将一大堆的吃食准备好了,也不管人能不能吃完。 张阳又道:“现在走的话,他们不见得能跟得上,到了潼关会有红烧肉帮的人接应,出了潼关他们的眼线就跟不上了,帮忙打听虬髯客的消息,是死是活都可以。” “好!”何必翻身上马道:“此去再回来,就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李泰往何必的包裹中塞了不少银饼,重重拍了拍马匹,“何大哥,一路保重。” 风雪越来越大,令人睁不开眼,给何必的帽子有很低的帽沿,就算是骑行的时候也能在这大风雪天睁着眼。 何必戴上了斗笠,丁溜抽泣着也很贴心的给马儿戴上斗笠,又在马匹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叮嘱道:“好马儿,好马儿,护着点何大哥。” 远处传来了几声炸响,是牛闯他们在放烟花。 何必拉起了缰绳准备离开。 风雪迎面吹着,张阳大声道:“若路上累了,找到中原卖红烧肉的人,就会有人送何大哥来骊山。” “别送了!” 何必一夹马腹,马儿就载着人冲入了风雪中,直到风雪淹没了背影,再也看不到了。 见丁溜还在哭着,李泰叹道:“我们收拾一番也早点休息。” “嗯,何大哥来的着急,去的也这么着急,也不知道歇养一两天。” 何必见过皇帝的两天后,本以为陛下会因此恼怒,带着滔天的怒意来质问。 但事情过去了两日,皇帝的表现异常地平静,直到朝野都听说了南诏王将王位禅位给骊山县侯的事,这天可汗的表现还是很平静。 也不知道这个皇帝现在想什么。 南诏不是高昌,当初的高昌李世民是志在必得的,可现在朝中的目光都在波斯。 皇帝看起来并不关心南诏会怎么样。 南诏是个物资很丰富的地方,骊山发展需要有个地方供给资源。 以前骊山掐着技术的发展,朝中掐着骊山的资源。 两两相互制衡,如果骊山能够得到足够的资源,那么形势也就不一样了。 昔日的南诏使者独罗匆匆离开长安城,他得知了南诏王禅位给骊山县侯,他心中忐忑又着急,又很疑惑。 他快步走向骊山,就在渭水河边,他远远看着。 再走两里地就是骊山。 独罗往前走了几步,但心中还有些胆怯,想着还是算了,又往回走了几步。 脚步停下,心中纠结了一番,又回身往骊山走去。 眼看就要走到村口了,他又停下脚步,心中想着还是算了,又往回走去。 南诏到了如今之际,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张阳正在库房中拆着马车,这几辆南诏的马车拆起来很费力,都两天了还没拆干净。 小清清骑着熊而来,“爹爹,魏王舅舅说村外有个怪人。” “什么怪人?” “那人总是来来回回走着,本来魏王舅舅说是要带着女儿去揍他。” “之后呢?” 小清清叹道:“后来魏王舅舅说那是南诏使者独罗,来见爹爹的。” 张阳放下刚刚拆下来的金块,从南诏运送而来的金子为了掩人耳目,大多都在马车支架的夹层内,拆起来也很费劲。 这才脱了手套走出库房,关好门上了锁,张阳在冷风中缩着脖子,问道:“今天不用上课?” 小清清努嘴道:“刚听师公讲完课。” 张阳拍去衣袍上的木屑,朝着村口走去。 独罗还在村口徘徊,见到张阳时,他哭着快跑而来,当即跪倒在地,“县侯!下臣……” “近来如何?” “下臣近来一切都好,只是不知县侯为何成了南诏王?” 张阳回头看了一眼,见小清清跟着李泰去烤肉吃,目光重新看向独罗,“那是南诏王禅让给我的,你既然是当年南诏在长安的使者,我便恢复你的官身,你以后还是南诏的使者。” 闻言,独罗哽咽道:“多谢县侯。” 张阳继续道:“我觉得南诏不该只是由南诏管着,你以为呢?” “下臣不知南诏王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不论是礼教,文字,还是制度都要按照中原的规矩来,当然了,也许中原的制度在南诏会有水土不服的情况,我可以给南诏时间。” 以前独罗觉得自己可以成为南诏王,可几经辗转这南诏王又到了骊山县侯手中。 独罗躬身道:“下臣明白了,这就是县侯让下臣读关中典籍的缘故,其实早在那位何必拿下了南诏之时,南诏就已经在县侯手中了。” 张阳点头没有否认。 独罗又道:“县侯需要南诏做什么?” “为骊山提供资源。” 此刻独罗露出了他最真实的一面,他低声道:“只要县侯恢复下臣在南诏的地位,下臣愿为县侯赴汤蹈火。” 张阳继续道:“你全名叫什么?” 独罗连忙道:“下臣当年随父母从哀牢山迁居蒙舍川躬耕,家父庞迦独,下臣全名独罗消,按照祖制称呼细奴阿逻。” 南诏以前是一支乌蛮族,后来围绕着洱河发展形成了六诏,在南面的就是南诏。 独罗这个人并不熟,也不能全然信任他。 张阳又道:“如若有事需要具体安排,我会与礼部的人说,你接下来就继续在四方馆学习。” “下臣可以去南诏,为县侯主持南诏诸事。” 张阳又道:“我不着急,你才学了没多久,时候没到。” “可南诏事宜不可没人主持。” 看着眼前迫切的独罗,张阳颔首低声道:“你很着急?”(本章完) 第八百零八章 真假南诏王 独罗又慌张改口道:“下臣不着急。” 大雪刚停歇不久,空气特别地寒冷。 张阳看他的鞋子上都是泥泞,这些湿泥黏在鞋子上,此刻他的双脚说不定被冻得通红。 “你回长安城吧,之后的事情我自己会安排,你要记住我现在是南诏王,只有我才能给你身份,我若不认你,那你什么都不是。” 独罗连连躬身行礼,他连忙道:“下臣明白,下臣明白……这就回去了。” 还真如李泰所言,这天气冷得邪性。 在这个以农耕为主的时代,人们的生活习惯也都是跟着一年四季来的。 周边郡县的人早早就进入了过冬状态,人们开始深居简出,靠着秋日里积攒下来的粮食度日。 张阳看着收获稻米有些发愁。 上官仪解释道:“我们打算先将这些稻米烘干,先储存起来,之后再进行晾晒。” “辛苦你了。” “有铁匠坊的炉子可以帮忙,其实我们省事不少。” 张阳抬头看向天空,阴沉沉的天空,乌云还密布着,风声依旧作响。 上官仪惆怅道:“今年大雪来得早,让其他村县看笑话了,说我们的稻米都白种了。” “粮食能多一斗米,那也是富裕。” “下官这就安排人去烘干。” 也不知道这雪天什么时候可以结束,天气什么时候可以晴朗,风吹过的时候,还会带来一些雨滴。 张阳揣着手走入自己的藏书阁,小武和小慧,李玥三人还在盘算怎么开发南诏,并且商讨怎么将南诏的资源运送出来。 在三人议论的桌案边坐下,张阳问道:“商议得如何?” 三人齐齐看向张阳。 小慧和小武跟她们的老师一样穿着朴素的布衣,还围着围巾。 此刻李丽质正在给弟弟妹妹们上课。 李玥看着地图,地图上已经画了几条路线。 小武解释道:“我们原本想着借用古时的蜀道,将南诏的矿产送来,可如此一来这些货物势必要路过剑南道,一旦进入剑南道就会进入官兵的视野,势必要经过盘问,能否运来就难说了。” 她继续道:“整个南诏都是骊山的家产,可家产远在天边,想要拿到手里反而很难,陛下得知师父得了南诏王的位置,却不为所动,是因为陛下知道师父想要得到南诏的矿藏,势必要过蜀道。” “可陛下将中原各地分为十道,而中原十道各地都有折冲府,天下兵马又受陛下节制,这才使陛下得知师父成了南诏王,此刻又有恃无恐。” 李世民当然有恃无恐了,南诏不像高昌,南诏在大唐的南方边陲。 小慧又道:“其实还有一条路,可以从岭南送到江南东道,再由运河送到洛阳。” 她指着地图道:“如此一来,主要的人力只是用在南诏与江南东道的路上,而水路的路线更快一些。” 听着他们的方案,放在骊山面前的是个很现实的问题,这个问题就是远在天边的家产骊山拿不到。 李玥收起账册,又道:“与虎谋皮一直以来都是很危险,更何况是在父皇眼下。” 骊山默不作声地得到了南诏,可是南诏的矿藏要运到骊山,又要面临这严峻的问题。 张阳拿出一份名册,低声道:“这是何必安排在南诏的人手。” 趁着这个机会,徐慧先开口了,“师父,弟子的母家可以安排人走一趟南诏。” 李玥点头道:“嗯,小慧的家人信得过,而且江南东道的茶叶离不开我们骊山。” 徐慧办事很积极,她是李玥的左膀右臂,又是将母家的利益与骊山绑在一起。 小武和小慧这两个子弟很聪明,现在来看小武还显稚嫩,可在统筹调度上,小慧已经完全能够能够接替李玥了。 小慧也才十六岁,她的成长太快了。 见夫君神色纠结,李玥劝道:“虽说南诏远在天边,我们家得不到,我们可以慢慢与朝中分说,就先让小慧安排人手去南诏看着家产。” 小慧起身道:“弟子这就去写书信。” 南诏的事并不迫在眉睫,张阳齐声道:“我去看看今天午时吃什么。” “想吃饺子。”李玥当即道。 “好,我们一起包。” “嗯。” 将婶婶准备好的米面拿出来,张阳擀面片,一家子正在包着饺子。 而此刻长安城内,一伙恶徒被押送到了朱雀大街上。 范阳的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马周将范阳卢家的子弟拿下的有七七八八,还有一帮恶徒也正在被送向长安城。 狄仁杰很好奇这伙恶徒,他小声道:“许尚书,他们为何要在范阳行凶?” 许敬宗冷哼一声道:“老夫怎知?” “小子想见见他们。” “想都不要想,他们都是恶人,在范阳作乱抓来的,你有什么好问的。” 见狄仁杰站在原地不作声,许敬宗又道:“你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你要有孩子的样子,距离这种恶徒要远一点,你想问什么?问他们是如何作乱的,这些与你有什么关系?” 被一通数落,狄仁杰叹道:“许尚书,你夫人……” “罢了!”许敬宗一跺脚又道:“老夫与大理寺少卿有些交情,可以带你去见见。” 狄仁杰好奇道:“许尚书以前不是说与大理寺有过节吗?” “过节不一定交恶,过节也可以成为交情。” “小子受教了。” “嗯。” 面对这小克星的折磨,许敬宗最近感觉自己的火气越来越盛了,他抽了抽嘴角,嘴里多半又起泡了。 人到中年,就会有一身小毛病,再被狄仁杰这么一气,心里更烦闷了。 带着小克星回到礼部,许敬宗嘱咐道:“李义府,你带狄仁杰走一趟大理寺。” “喏。” 将这个小克星交给李义府去对付是最好的,许敬宗终于清闲下来,可以处理一些礼部的奏章。 大理寺座落在长安城的朱雀大街旁,俩人到了大理寺内。 这里的少卿孙伏伽很高兴,孙少卿不喜与李义府这样的人为伍,但很欣赏狄仁杰这个孩子。 听到狄仁杰要去见几个范阳押送过来的恶徒,孙伏伽也允许了。 大理寺的地牢很昏暗,充斥着一股霉味,狄仁杰听着地牢内嘈杂的声音,一步步走到一伙刚刚被押送而来的恶徒之前。 大理寺的牢头将一个恶徒绑在了架子上。 孙伏伽小声道:“狄小子,本官审他之前,你可以问他们两句话。” “多谢孙少卿。” 看他如此知礼懂事,孙伏伽更满意了,只可惜这小子住在了礼部。 那恶徒从头到尾都是一声不吭的样子,狄仁杰很好奇,他幼稚的声音问道:“你为何要作恶?” 那恶徒嗤笑道:“怎么?大理寺让这种小娃做主?” 对方一口的北方口音,狄仁杰皱眉又问道:“天可汗治下中原各地安泰,你又为何如此呢?” “安泰?”那恶徒自嘲笑了笑。 “我想知道人为什么要作恶?” 恶徒身上有不少的疤痕,消瘦的脸颊又有几分坚毅,他沉声道:“这中原不是所有地方都和关中一样,世家的地盘更不一样,你说某为何要作恶?” “嗯。”狄仁杰点头。 “小子你听好了。”恶徒的目光盯着狄仁杰,沉声道:“人心是复杂的,恶人的存在是地界风气养出来的,你以为谁都愿意做如某这等的恶徒吗?除了某家,那些人愿意吗?他们没得选。” “为何没得选?”狄仁杰又问道。 “偌大的世家怎么养?是他们要我们这些人做事,你觉得我们能从那些乡民手里要多少?十钱?二十钱?” 说着话,恶徒阴恻恻笑道:“你想不到我们可以从中得到多少好处,世家又能得到多少?少了我们,那些高高在上的贵公子哪里来的银钱快活!” 这位恶徒向狄仁杰揭露了这个世道黑暗的一面。 他又像是个圣人,讲述着这些人心复杂又是寻常人看不到的一面。 “一颗新鲜的果子没有害虫去叮咬,可若是这颗果子熟透了,它内部的酸臭味就会吸引很多害虫……” 这些话语听得狄仁杰不寒而栗。 那恶徒又道:“某家钦佩那些卖红烧肉的,他们不求回报行侠仗义,铲奸除恶,某家也有不少人手折在他们手中,那些卖红烧肉的人也不简单。” “想来他们背后也是有高人的,至于是谁某家就无从得知了,小子!某家说完了。” 他又垂下了头,像是一具内部空荡荡的躯壳。 狄仁杰转身走出了地牢。 李义府在牢门口与几个狱卒有说有笑的,见狄仁杰出来,他招呼道:“狄小子,见过了?” 狄仁杰稚嫩的脸上带着阴沉,低声道:“回去吧。” 也不知道这小子的情绪为何这般低落,李义府也就带着他回了礼部。 正是朝中三省六部休沐的季节,礼部在每年这个时候都很忙。 礼部侍郎兼领鸿胪寺卿的张大安这两天也很忙,他需要准备大朝会的章程。 鸿胪寺少卿李义府匆匆而来,“也不知道怎么了?狄仁杰那小子见了一个恶徒之后,闷不作声的。” 空荡荡的官邸内,只有俩人在忙碌,张大安将奏章递给他,“回鹘人和薛延陀人的使者多半就在长安城的北面了,该是在泾河边上,趁着天色入夜之前,你将他们接入长安城。” “喏。” 诸国使者陆陆续续进入长安城,房玄龄带着儿子房遗直走在街道上,父子俩人买了些过年所需的米面准备回去了。 “父亲,近来各国使者朝贺所进贡的金银货物更多了。” 房遗直提了提肩膀上的米袋又道:“父亲,你说那假南诏王就这么去见了陛下,还戏弄了陛下,就这么让他走了?” “嗯,不然呢?” 听父亲语气平淡,房遗直又道:“戏弄陛下,此人当拿下才是。” 房玄龄摇头道:“他在陛下面前按下手印,按下手印之后禅位书才算是有效,他也不算是戏弄。” “换作是孩儿,此事也不会轻易揭过的。” 房玄龄笑道:“当年陛下放出了那些刑犯,让他们准备春耕,秋季的时候回来,那些刑犯最后还是回到了长安城,陛下是个骄傲的人,近来陛下越发自重。” “不论是对上官仪,还是对那个假南诏王,又或者是骊山的真南诏王,陛下都不会计较,一来是陛下的气度,二来是陛下宽宏,不是所有事都能让陛下关心的。” 房遗直听着父亲的教诲,不住点头。 房玄龄又道:“你往后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份,注意言行。” “孩儿明白。” 这一次真假南诏王之事,在朝中引起了不少议论,尽管各家休沐,但也少不了家家户户之间的走动,议论也随之传开了。 那位假南诏王与陛下喝了一顿酒,就此离去了。 而陛下也没有因此派人捉拿。 当有人问起这件事,说起骊山的真南诏王,说起前来觐见的假南诏王,向陛下递交了奏章。 而天可汗面对这件事,也只是一笑置之,没有予以回复,也没有理会。 有人替天可汗委屈,可近日这位天可汗又去冬游散心。 此间几番来回,再说起当年的事迹,陛下的气度在坊间传颂,天可汗在民间的形象更好了,也更加地高大。 盛世已有迹象,明君越发有风范。 此事在民间有了笑谈,陛下轻描淡写地将这件事揭过,那些议论在朝野就平息了。 李承乾坐在东宫,正在听着纥干承基的讲述,将一卷竹简丢入火盆中,低声道:“父皇确实不能抓了那假南诏王。” 纥干承基小声道:“可赵国公已经派人追下去了。” “追到了吗?” “还没有消息。” “你们也派人去查问,但不要惊动赵国公的人。” “喏。” 纥干承基收到话语后,脚步匆匆离开。 李安俨与赵节都看不惯纥干承基的做派与为人,大家都是太子身边的近卫。 两人在东宫是资历最老的,现在这个纥干承基莫名到了东宫还深得太子殿下信任。(本章完) 第八百零九章 南诏家产 狄仁杰独自站在朱雀大街的西市口,这许敬宗也不是什么事情都会带着自己。 现在他去西市办点事,也不让自己跟着。 狄仁杰只好一个人站在西市街口等他将事情办完。 回头看了一眼西市,他在这里会与一些走卒贩夫或者是关外人交谈。 至于他们说了什么,隔着太远也听不到。 礼部的人手很多,狄仁杰跟着许敬宗久了,就发现礼部藏着的事不少,就像是波斯的裴行俭时常会送密信过来。 朝中各部都休沐了,可对礼部来说什么时候休沐并不保证,而且礼部要时刻关注波斯的战事。 礼部为数不多的清闲时候,也就是每年的夏季。 那个密信狄仁杰看过,没有译本根本看不懂,独自一人坐在西市吃着一张饼,正在发楞。 不多时,他见到一个穿着圆领官服的人走到西市。 看他的靴子是卫府中人,再看他的衣着像是卫府中人。 这个人到西市场的一处酒肆坐下,他喝着酒水也没说话。 狄仁杰仔细观察着他,又过了片刻孙伏伽来了。 孙伏伽与那卫府中人相对而坐,俩人正在谈着什么。 心中好奇之下,狄仁杰凑近听着谈话,话语中好像是提及了南诏王。 孙伏伽朝着酒肆外招了招手,就有一伙闲散围了上来,恭恭敬敬地行礼。 “你们去查查那假南诏王去了何处,切勿惊动他人。” “喏。” 这群闲散收到话语离开了。 纥干承基起身道:“谢孙少卿相助。” 孙伏伽摆手道:“不妨事,既然是太子殿下所命,下官也该出力的。” 原来这人是东宫来的,狄仁杰心中暗想难怪此人穿着卫府的官靴,却又不穿卫府官衣。 纥干承基又道:“此事还有不少人在查问,太子殿下不想惊动对方,又想得知那假南诏王的下落,卑职只好请孙少卿寻这些不良人去查问。” 不良人…… 狄仁杰暗暗点头。 孙伏伽又道:“现在长安城人群庞杂,除了闲散地痞和这些不良人,还有一些卖红烧肉的,有时候下官身为大理寺少卿也很苦恼,尤其是那些卖红烧肉的,他们自成一派很是团结。” 纥干承基沉声道:“孙少卿治理长安,自是劳苦功高,听太子说起近日朝中有人说起大理寺卿的位置空置已久,有不少人举荐孙少卿任职大理寺卿。” “呵呵呵……” 孙伏伽又道:“下官何德何能能够任职大理寺卿,陛下圣明,自然会有安排的。” 纥干承基不住点头,“如有消息……” “如有消息,小官定当送去东宫。” 纥干承基将碗中的酒水喝完就离开了。 狄仁杰坐在酒肆的墙外正在思量着俩人对话,街巷口中还有冷风灌入。 一道身影遮住了阳光,狄仁杰抬头看去就见到了孙伏伽的老脸。 “孙少卿。”狄仁杰连忙站起身。 “刚刚的话语你都听到了?”孙伏伽捻须问道。 “不良人靠得住吗?” “嗯。”孙伏伽笑道:“陛下治下能够安泰,不良人是官吏的侦缉逮捕的差使,这些人多有作奸犯科之嫌或从牢狱中出来,便为我等差使。” “这些不良人盘踞市井,这长安城南北十四街,东西十一街,如今许多地方又被重建,上百个坊市地界之大官吏无法踏足,而这些不良人盘踞市井便可知何时何地发生了什么事。” “一来官府办事便携,这些以前的主犯也好从犯也罢,他们成了不良人为了免除罪责也会为官府卖命。” 自来到长安城,狄仁杰在这里见到的事,知道的事,比在河西走廊几年都要多。 河西走廊的日子是枯燥的,很单调。 那时跟着父亲,每天都是看着一样的风景,做着一样的事。 可在长安城,每天遇到的事情都是不一样的。 狄仁杰觉得这段时间的经历是自记事以来最丰富的一段时光。 “孙少卿在这里做什么?” 许敬宗的话语传来。 等人走到近前,孙伏伽笑道:“许尚书,下官见狄小子一个人在这里,便上来询问。” 许敬宗颔首看向狄仁杰道:“老夫的事情办完了,你随老夫回去。” 狄仁杰向孙伏伽行礼,跟上许敬宗的脚步。 走在回礼部的路上,他皱眉道:“这个孙少卿要升任大理寺卿了?” 许敬宗板着脸道:“与你何干?” 狄仁杰不解道:“刚听他们说要去查问那个南诏王。” “这些事情与你没有关系。” “小子就不能听听吗?” 许敬宗瞅了他一眼,不屑笑道:“你离孙伏伽这样的人远点。” 狄仁杰不解道:“为何?” 许敬宗揪住他的衣襟继续走,又道:“孙伏伽成天来往的都是什么人?那都是牢狱之徒。” “许尚书就是好人吗?” “哼。”许敬宗冷哼一声,没有再言语。 狄仁杰继续跟上脚步,依旧在思量。 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 一家人走在渭水河边,看着河道两旁新种下的树苗。 小清清骑在熊背上看着一颗颗树苗裹着麻绳,好奇道:“娘,这些树和人一样要穿衣服吗?” 李玥笑道:“树苗是今年夏季刚种下的,现在这天寒地冻容易冻坏,所以要这样。” 小清清努嘴道:“上官伯伯说就算这么做了,树苗被冻死的也不少,他还说来年春季冻死的树苗又会长好的。” 李玥不住点头,给了女儿正了正帽子。 今天难得天气晴朗,雪后的晴天家家户户都拿出自己的衣衫和被褥来晾晒。 李泰将一些肥皂的渣滓过滤出来,做成了肥皂粉,到了现在家家户户都是洗洗嗮嗮,整个村子都飘着肥皂的香味。 熊大很喜欢这种味道,要不是小清清揪着它的耳朵,这头熊就会冲进村子里,把人家的衣服和被褥都给祸祸了。 “还是你们一家人清闲。” 闻言看去,是李渊带着李世民来了,张阳笑道:“陛下刚到骊山该多歇息的?” 李玥带着女儿行礼,“父皇。” 小清清不行礼也不讲话,李渊宠着她早就宠坏了。 孩子喜欢太上皇李渊,但她不喜皇帝,便走到李渊的身边,低声埋怨着种下的树苗死了这件事。 李渊抚须笑着。 正是天寒地冻,渭水的河水还在流动,河道两边还有不少冰块浮着。 张阳揣着手,尽量把自己的脖子缩在围脖中,又道:“陛下,近来可好?” 李世民站在冷风中,双手背负,沉声道:“朕知道你平日里过得这么清闲,就觉得心情不爽利。” 张阳又道:“其实我平日里还挺忙的。” “你忙什么?” “忙着练字,在下的书法又精进了几分,就当是锻炼心性,觉得自己太过急功近利了,对骊山的发展有些急于求成,所以打算放缓脚步。” 李世民瞧了他一眼,不屑道:“你这个年纪急功近利一些也是应当的,有很多年轻人连你现在的心性都没有。” “那还是媳妇帮衬的好,是她提醒了我现在该静心养性。” 李玥稍稍欠身行礼道:“让父皇见笑了。” “张阳,朕现在是该叫南诏王了?” “在下算什么南诏王,无非就是拿到了南诏的地契与国书而已,骊山对南诏没有实际的控制权。” “你打算拿着南诏不放?” 听皇帝这么说,多少有点警告的意思。 冬日里的渭水河水显得格外地清冽,李世民见到了一旁的鱼竿,便来了兴致要钓鱼。 王公公细心地挖了一些鱼儿,给陛下在鱼钩上挂好。 李世民将鱼钩放入河中,再拿起一旁的小凳子坐下来,等着鱼儿上钩。 王公公又搬来了两张小凳子,请骊山夫妻俩坐下。 “刚问你的话,你不打算回答朕了?” 张阳惆怅道:“我都说了,我对南诏没有控制权,南诏在大唐的南边边陲,我到不了,也拿不到,它也不像高昌,南诏距离关中隔着蜀道也隔着岭南。” 李世民颔首道:“但你总归是南诏王。” “陛下说笑了,我这个南诏王有名无实,其实我心里还有担忧。” “你担忧什么?” 张阳接过李玥递来的保温杯,喝下一口茶水,在冷空气长出一口气。 身后是李渊的笑声,也不知道小清清与他说了什么。 笑着笑着,李渊又开始咳嗽了起来。 李世民回头皱眉看了一眼。 张阳又道:“太上皇近来气息不太好,总是咳嗽,孙神医说年岁已经大了,心肺不如当年了。” 李世民低声道:“呢,多亏有你照顾父皇。” 王公公看着太上皇抱着与小清清有说有笑的,心中也是宽慰,其实当年太上皇在宫里的时候身体更不好。 来了骊山之后,身体好转多了,有很多旧病也开始缓和。 “这里确实是个养人的好地方,张公瑾的病情能够得到调养,宫里的御医都说匪夷所思。” 张阳笑道:“陛下,其实我们骊山又没有什么特别的,无非就是生活习惯改善了不少,还有就是我们骊山开设医馆,孙神医安排人手组建了几个团队,用来专研各类疑难杂症也好,也可以用来专心调养太上皇与老师的身体。” 李世民的目光看着鱼线上的浮标,沉默半晌。 张阳将保温杯递还给李玥,站起身舒展着腰背。 “你对南诏的忧虑是什么?” “南诏地处中原的西南边陲,关中够不到,也难以管束,我会安排人教南诏人中原的文字,礼仪,章程,管制,并且将南诏人也成为中原人的一部分。” “很好。”李世民赞同地点头。 看张阳有了想要将南诏同化过来的想法,皇帝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对皇帝来说所有的外邦小国都应该说关中话,都应该学关中文字,读关中的书籍。 张阳继续道:“南诏结构很简单,大多数以村寨为一个集体,但南诏拿下了其他三诏之后,人心并不稳定,何必也不是能够治理地方的人。” “我担忧的是以后南诏会有人造反,若是南诏境内又乱了起来,再起一个南诏王,那就是篡位,骊山有南诏的禅位国书,也有历代南诏王的名册,除了我以外任何想要在南诏自立的人都是反贼。” “一旦有这种情况,想请陛下出兵帮助骊山去平叛。” 李世民抚须道:“那南诏究竟归谁?” 张阳拱手道:“南诏一直都是臣服大唐的。” “如此说来只是臣服,你还是不愿意将南诏交出来。” “南诏是我们骊山的家产。” 李玥听到夫君没有要将南诏交给父皇的意思,便放心了许多,看来这几个月以来练字的锻炼心性的成果很不错。 南诏对骊山来说不是迫在眉睫的问题。 但南诏对朝中来说,是西南边陲之地。 骊山与朝堂在南诏的问题上就像是一场长跑,父皇想要看着夫君什么时候沉不住气,想要拿出条件与朝中交换。 而夫君也在想着,什么时候可以得到南诏的巨量矿藏资源。 想到这些,李玥又是一声长叹,如此一来夫君与父皇之间的矛盾或许会更大吧。 得到张阳的态度,李世民忽然起身,一脸自信的笑容,“朕早就料到你会这么说。” 他在河岸边走了两步,又道:“朕不会计较那个何姓的武夫是如何拿下的南诏,也不会计较你布置多年瞒着朕这么久,只要你骊山一直忠心大唐,朕可以容许你掌握一个小国。” “陛下,今年的俸禄朝中已经发了,为何骊山的俸禄……” 听到这小子又说起俸禄,李世民的脸沉了下来。 这都拥有一个小国的人,家产何止百万贯的人还计较这么点俸禄。 想来又释然了,张阳就是这么一个人,他能将银钱算到牙缝中去,一文钱能盘算到十文钱的价值。 今日的渭河,水流湍急。 鱼也一直没有咬钩,皇帝没了心思继续钓鱼,他又走了俩步道:“范阳的事,朕让郑公主持,郑公举荐你参与审理。” “在下没这方面经验,郑公说笑了。” “朝中已任命了,朕也批复了,你是中书省侍郎有审理之权,没让你拒绝。”(本章完) 第八百一十章 郑公忧心 皇帝的任命很霸道,其实早在三年前骊山就已经从世家的争斗中脱身而出。 看张阳神色犯难,李世民又道:“你且放心,朕在河北各地放了火炮,他们不敢造次。” “嗯,那都是陛下圣明。”张阳忽然拱手道。 听到这么违心地奉承,李世民心里很不舒服,多看了他一眼快步离开这里。 等皇帝走远,李玥这才从一旁走出来,她抱着女儿皱眉道:“父皇是希望夫君也参与这件事。” 张阳笑道:“当年的事情都收拾干净了,朝中查不到的。” 此时的骊山上还有没有化去的积雪,她笑道:“是呀,这么多年过去了,该埋的也都埋上了。” 那是贞观九年的事了,如今贞观十二年了,往事过去了这么久,白糖此物突兀出现在人间,如梦如幻一般,又在人间消失了。 一家人重新回到山上,这个冬季闲来无事,夫妻俩在车间忙碌着。 李玥穿着布手套收拾着各种铁料,她也习惯了车间里的劳作,闲着无事可做的时候也会收拾这里。 将一些报废的铁器零件放入箩筐中,发出叮铃哐当的声响。 她低声道:“夫君想让薛延陀人和回鹘人种南瓜吗?” 张阳点头应道:“嗯,是这么打算的。” “如此,就可以拴住回鹘人?” “南瓜的产量确实很高,但这又是一种陷阱,单一的作物只会让一个地方更贫瘠,当年管仲是如何对付鲁国的?” 李玥诧异道:“齐纨鲁缟?” “中原保持作物的多样性是太府寺的工作,但不要将种田的本领小看了,作物如何也决定了一个家国的前景,所以我一边向朝中强调作物的多样性,还要将南瓜种子交给回鹘人和薛延陀人。” 张阳一边说着还在打磨手中的一根铁管,这根铁管中空,内壁很薄,大约半尺长。 如果说它装在燧发枪上,那就是一把火枪。 火枪的杀伤力是由它的射程与精准度决定的,不然家里的这把燧发枪除了暗杀有点用,不如一把弓。 张阳看着铁管皱眉思量,子弹难做,膛线更难。 骊山的工业瓶颈是突破了,可是工艺的瓶颈一直攻关不下。 想要工艺再上升一个台阶,就需要制造工具,更精细的生产工具。 这又是很长的一段路。 李玥将一些残次品铁料装入筐中,又道:“现在河西走廊四郡有十万人口,关外与关中的互市进展越发好了。” “嗯,只要好好经营,会越来越好的,你父皇的手头刚刚宽裕一些,就去修凿太液池,往后用银钱的地方多得是。” “是呀,父皇该省着点的。” 不断有范阳的犯人被送到了长安城,张行成到了范阳地界之后,便开始与马周抓拿世家子弟和恶徒。 以至于狄仁杰也觉得最近的长安城混乱了不少。 许敬宗坐在火盆边上,半躺着悠闲地剥着茶叶蛋。 “闲来无事,许尚书都这么虚度光阴吗?” 嘴里嚼着茶叶蛋,许敬宗慢条斯理讲着,“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年,到了老夫这个年纪,能清闲一天是一天。” 现在的礼部内只有一大一小两人,其余的人不是在这个休沐时节省亲去了,就是回乡了。 只有外面的朱雀大街还是热热闹闹的,皇城内静悄悄,外面没有人影。 屋内也只有炉子上锅内的汤水翻腾声。 狄仁杰坐下来铺开纸张开始书写,一边低声道:“朝中的范阳的事情开始审理了?” 许敬宗点头道:“郑公带着御史台,刑部,大理寺,正在准备。” “届时一定会很热闹吧。” 看这个小子又有了一副看热闹的心思,许敬宗摇头道:“给你在弘文馆安排了一个位置,你去弘文馆读书,以后进国子监读太学,别整天想着去凑热闹。” 在许敬宗看来狄仁杰是个很好的苗子,只要好好引导,这小子的前景不可限量。 狄仁杰并不喜欢读书,他没个正形地坐着。 现在许敬宗是什么样,他就有样学样。 不多时,他忽又拍案而起。 见状,许敬宗拿着一卷红楼正看着,抬头皱眉不悦道:“你又饿了?” 狄仁杰一拍脑门,低声道:“昨日与张柬之他们一起玩耍。” 许敬宗低声道:“嗯,整日就知道胡混。” 狄仁杰又道:“小子与张柬之,还有几个权贵子弟正在玩着,有个小子说要去当和尚。” “呵,当和尚?当年天雷劈了寺庙,关中的佛门早就凋零了。” 许敬宗心中鄙夷,放下手中的这卷红楼,又问:“谁家孩子这么不长眼,要去当和尚?” “小子听他们说好像是尉迟家的。” “尉迟?” 狄仁杰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他伯父是当今尉迟将军。” 许敬宗嘴角一抽,自语道:“原来尉迟家也有憨货。” 狄仁杰整了整了衣衫,又道:“昨日就与张柬之说过了,想要看看那尉迟小子能否在他家中长辈的一顿毒打中活下来,这就告辞了。” 许敬宗有气无力地点头,吃着茶叶蛋继续看红楼。 现在的狄仁杰在长安城混迹久了,托许敬宗与骊山县侯的名头,他也能在长安城的权贵二代中混迹。 来到长安城的一处街巷,这里是尉迟大将军府邸的外墙。 张柬之与程处弼,还有年纪稍大的秦怀道也就是大将军秦琼的儿子,三人正缩着脖子听着院内的动静。 “仁杰!”张柬之小声呼唤了一声。 狄仁杰快步上前问道:“如何了?” 张柬之小声道:“刚听闻院内几声大喝,还未见人。” “怀道兄长。” 狄仁杰恭敬行礼。 秦怀道低声道:“多半这两日是见不到他了,我等去西市逛逛。” 张柬之现在是秦怀道的小弟,几人混迹长安城已经有了上下级之分,他问道:“去西市做什么?” 秦怀道的个子很高,年有十四却有成年男子的身高,据说已有东宫千牛备身。 如此人物自然成了这票孩子们的头头。 还未到秦怀道开口,狄仁杰跟上脚步小声道:“怀道兄长是想要问问范阳案件的事?” “嗯,听说朝中要进行审理了,我们届时都去看看。” 张柬之不住点头,“好呀好呀。” 因为范阳卢家的事,长安城内总有这么几个忙碌的身影,在各家权贵之间走动。 皇城内御史台官邸,魏征整理好奏章,不住咳嗽着。 徐孝德忧心道:“郑公要注意身体。” 须发皆白的魏征摆手道:“不妨事,陛下就在骊山过冬,老夫先走一遭。” 徐孝德又道:“下官随郑公一同去。” “也好。” 车驾已经在皇城外备好了,徐孝德扶着郑公上了马车,便从朱雀大街而出。 徐孝德亲力亲为地坐在车辕上,赶着马匹。 车驾内传来了郑公低沉的话语,“你女儿拜汝南公主为师,在骊山有几载了?” 徐孝德回道:“回郑公,已五载。” “听说因为骊山师门的事,你女儿的母家与父家已经划清了?” “小女一心要跟随公主殿下,这两年江南东道的族亲也因骊山赚得了不少的钱财,事涉仕途与家业,慧儿这孩子如今果敢了许多,想着不影响父家,这才划清了界线。” 车驾内的郑公不再言语了。 此刻骊山,张阳拿着燧发枪正在李世民面前比划。 李泰和李治,小清清三人正在烤着一只鸭子。 李玥陪在长孙皇后身边,给孩子们裁剪新年的衣服。 李世民看着张阳娴熟地将燧发枪拆开,好奇道:“你是说这暗器还未到能够使用的时候?” “嗯,相隔百步之远就很难打中目标了。” 李世民中肯点头,“想来也是,若是相隔百步之远未能伤敌,反会被擒住。” 张阳又道:“所以呀,我想着如果这个燧发枪要装备朝中卫府官兵,官兵可以一手拿此暗器,一手持刀,远近皆可,也能够先藏着,在殊死搏斗之时,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近距离让对方一枪毙命。” 听着张阳的话语,李世民脑海中想着那个一手提刀一手拿枪的场面,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 拿起枪身,李世民抚须道:“此物若是再小一些就好了,便于藏身。” 张阳喝下一口茶水叹道:“工艺上还要提高才行。” 现在的这个燧发枪,李世民怎么想都觉得很鸡肋,要说有用的话,百步之内不如弓,近身搏杀不如短刀匕首。 就像张阳说的远近交攻? 远不如弓箭,近不如短刀。 李世民颔首道:“此物你打算出价多少让朕买?” 张阳盘算道:“造价两千贯一把。” “华而不实之物,却要两千贯?” “陛下可以再考虑考虑?” 将燧发枪推还给张阳,李世民笑道:“你就自己留着吧。” 皇帝看不上这个燧发枪,推销失败。 张阳只好将燧发枪组装好,低声道:“这是大唐的第一把燧发枪,两千贯的价格很合适。” 李世民还是摇头,“这等华而不实之物,买之何用,朕希望你可以好好专研火炮,听说骊山的火炮在波斯大杀四方,多造一些也好,朕会让你入凌烟阁。” 皇帝的话语像是蛊惑,让你名留史册的好处就在眼前,只要你肯全身心的将自己奉献给天可汗。 王公公站在陛下身后,注意到了县侯的神色,这位县侯的眼神中多有警惕之色。 别人不清楚,来往骊山与皇宫两头的王公公心里很明白,骊山的这位县侯不信任陛下。 说来很多人心中也有担忧,火炮之威所有人都看到了。 要不是骊山掐着火炮的技术关键,天知道陛下会造出多少火炮,陛下的野心又会膨胀到什么地步。 现在想想,骊山限制着陛下也挺好,不然天知道这位陛下会做出什么事。 一个太监当然不能懂这么多,也不能说太多。 陪在陛下身侧这么多年,别人不知道的事情,身为老奴是清楚的。 村外的侍卫来报,躬身道:“陛下,郑公与徐御史来了。” 行宫外的阳光很温暖,打霜的屋顶还有些许水滴流下。 李世民点头道:“请来。” “喏!” 李泰将烤好的一只鸭子放在陛下面前,又自顾自接着烤另外几只鸭子。 这位县侯接下来的举动,又令王公公的眉头一跳。 陛下还没下手,张阳就先一步撕下了一只鸭腿。 郑公与徐孝德一起走来,陛下的目光落在了郑公手中的一份奏章。 “陛下,这是御史台经过这几个月查问而来的奏疏。” “嗯。”李世民接过奏章看着,皱眉看着奏章上的内容,沉声道:“何日开始审理。” 郑公又道:“陛下,现长安城有不少人在走动,就怕晚了会有变动,老臣以为此事宜早不宜迟。” 说罢,郑公又剧烈咳嗽了起来。 当一个人感觉到自己年迈了,或许是时日无多了,百病缠身之下,就会想着将眼下的事情办完。 温彦博老先生的事太过意难平。 虽不知此刻的郑公是怎么想的,张阳的目光看向了天可汗。 李世民起身扶着魏征,“朕会在骊山给你安排住处,你就先住在这里,届时来骊山村前审理。” 郑公连连答应。 张阳又觉得李世民之所以会这么说,是想要在审理的时候开炮示威。 皇帝对火炮的用法还真是越来越多样化了。 郑公与陛下说了很多,也说了很多顾虑。 在立场上,郑公与李世民的想法是一样的,都想要兴盛科举制,推翻世家。 世家的财富太多了,皇帝想要吃肉,就拿世家开刀。 有火炮在手,李世民觉得现在的世家就是绵羊,只等怎么吃就行了。 以往世家势力大,现在势力大又如何,火炮的碾压下,人再多又如何。 加上现在天可汗的名声,天下民心所归,世家的末日要到了。 张阳带着郑公与徐孝德安排住处,“郑公,现在朝中也是休沐,不如你在骊山多住几日。” 魏征雪白的须发在风中飘着,他笑道:“老夫也想见见王珪,有很多话与他说。” 第八百一十一章 鲸鲵落 张阳又道:“您老不要有这么多顾虑。” 魏征低声道:“以后需要有人看着陛下。” 张阳只觉得自己的手腕一疼,发现郑公的手抓着,力道还挺大。 停下脚步,张阳另一只手轻拍郑公粗糙的手背,低声道:“您老是担心陛下晚年吗?” 魏征缓缓点头,没有言语,眼神中有很多忧虑。 等郑公的手松开了,张阳轻轻拍了拍他老人家的后背,低声道:“这两年,您老老得真快呀。” 郑公缓缓点头道:“人都会老的,你也是。” 张阳又道:“所以说您老不要有太多的顾虑。” 郑公低声道:“范阳一出事,有很多人来了长安城,很多藏在暗处的人都出来了。” “郑公所言不错,老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肥,就算是世家早已不是当年,可他们的势力依旧在,范阳出事了,长安城必定会有人做手脚。” “嗯,现在的长安城各街巷的不良人,官差,卫府官兵,刑部,大理寺,都在盯着这些风吹草动。” 郑公继续道:“只是单单一个范阳,就让长安城各方势力紧张。” 徐孝德在骊山就有住所,张阳先让郑公住在徐孝德的宅院中。 “县侯放心,下官会照顾好郑公的。” 张阳看了一眼坐在院子里的魏征,拱手道:“有劳了。” 徐孝德又道:“不妨事。” 晌午的天气还算晴好,到了傍晚时分夕阳照在整片骊山上。 张阳坐在华清池,目光盯着池水不言语。 “每每见过这些老人家,夫君总是有心事。” 张阳的目光从李玥的布鞋抬眼往上看,最后目光落在她的笑容上。 “母后说近来后宫琐事很多,那些妃子整日为了一些地位与蝇头小利争吵个不停。” 张阳接过她递来的柿子,一边吃着皱眉继续思量。 李玥倒上一碗茶水,又道:“因为李佑又在封地作乱,父皇当时雷霆震怒,派人去将李佑禁足,之后阴妃受了牵连,已受了冷遇……” 听着媳妇说着一些宫里的事情,张阳又道:“郑公今日与我说了很多。” 李玥闻言神情一振,好奇道:“怎么了?” 张阳颔首又道:“不知道,郑公与我就说了三两句话,但我总觉得他说了很多。” “嗯。” 重重点着头,李玥侧目看着夫君的脸,低声道:“要说夫君现在最不放心的,就是朝中那些长辈了。” “是啊。” 夫妻俩从当初贞观五年起,再到后来,当年觉得与郑公的距离很远。 现在又觉得与郑公的距离很近。 张阳笑道:“我现在还记得郑公当初在崇德殿外与我说过的话语,我们一起在屋檐下躲雨。” “嗯,那时候夫君被免去了官职,在东宫任掌事,不过夫君在东宫从未做什么,而是整日看书。” 张阳啧舌道:“不对,我做了一些的。” “教皇兄打拳?” “也算是吧。” 夫妻俩相视一笑。 人到中年就喜欢回忆当年的事情,张阳觉得自己还没年过三十,就已经提前到了中年生活。 小清清骑着熊大回来了,这头熊一到冬天它的毛发更加好看了,在夕阳下甚至还有些光亮的反光。 跑起来时,它的毛发起伏很是好看。 夜里,今夜风很大,白日里的暖阳过去,晚上凌冽的寒风不断吹着。 雪粒子不断打在窗子上。 冷风从窗缝中漏进来,吹得油灯的灯火在晃动。 张阳看着手中的书卷,翻过一页是媳妇写得公式,她写到导数公式就停下了,没有继续往下写,也不会对该写什么。 寒风在关中平原呼号。 这个深夜,有几道身影出现在骊山附近,上百人队伍在骊山北面的河对岸散开,他们蒙着面准备潜入。 有个人领头,手里提着刀,雪粒打在脸上,令人睁不开眼,他观察着前方几人正在进入骊山村,只是脚步刚刚踏足不到一里地,几支箭矢射出,前头的蒙面人倒地不起。 领头人朝着身后还没上前的人打了一个手势,众人又是散开。 在骊山周围出现一队又一队的人马。 不断有人倒下也有人补上。 骊山的北麓响起一声声炸响。 一个时辰之后,夜幕才平静下来。 张阳依旧在家中看着书,窗外传来了话语声,“县侯,都干净了,有十多个歹人踩了地雷死了,还有余下的歹人也被熊大咬死,熊大看了一圈就回到了熊窝,多半是没人再来了。” “婶婶早点休息吧,骊山不会有事的。” “喏。” 皇帝就住在骊山过冬,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来行刺。 张阳依旧淡定地看着书卷,这是骊山第一次遭到如此大规模地刺杀。 他们知道只要夜里潜伏进入,那火炮就打不到人,算是有备而来。 可是他们没有想到,就算是防备了火炮,也防不住地雷。 在骊山的南面山麓有一片雷区,平时那片地方没人踏足,熊大也不愿意去北麓那片阴冷的地方。 张阳放下书卷回到房间,媳妇睡得正香。 翌日,天还未亮,就有不少龙武军的士卒在山中搜索。 走出屋门,张阳洗漱完,准备下山看看,见到了站在半山腰的李靖大将军。 “大将军!早呀。”张阳笑着问好。 “昨夜的歹人都已经杀干净了,尸体和血迹也都已打理好,不会惊动村民。” “有劳大将军了。” “骊山是重地,他们不能踏入骊山半步。” 天空又下起了雪,张阳又道:“胆子是真大呀,有活口吗?” 李靖摇头道:“没有活口,全是死士。” “可惜了。” “我们也找到了一些罪证,有一纸调令,是范阳的人,不过老夫以为没这么简单,五姓同气连枝。” 张阳又道:“大将军以为他们是故意留在身上的?” 李靖点头道:“嗯,怀疑过,缉拿查问不是老夫所长,朝中会有能人去查明这些死士的来历,但要查明这类死士的来历很难,也有可能会一直没消息。” 见大将军还站在山腰,张阳也朝着远处看去,有兵士三三两两退出村子。 当早上的雪势更大之后,就有村民走出来了。 村民的生活和往日一样,昨晚的事情好像就没有发生过。 两位婶婶昨夜护着这个家,她们稍稍休息了两个时辰,就又开始做饭了。 小清清早早起床,看到熊大的牙齿间有血迹,她的小手拿着刷子给刷着,嘴里还数落熊大是不是又去偷吃。 孩子天真无邪,根本不会去想熊大昨夜咬死了人。 张阳带着一篮子的吃食,先将饭食交给郑公和徐孝德。 “我们骊山早上的饭食比较清淡,您老吃得清淡一些也好。” 郑公吃着麦饼点头,“饭食很不错。” 看来昨晚的事情郑公并不知道,也没有人来告知。 想来也是,陛下也不会让郑公知晓,这件事静默处理,让郑公这边的审理可以安然进行。 用罢早上的饭食,张阳跟着郑公去见陛下。 李世民在小行宫内也是悠然自得地吃着早上的饭食,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只是行宫周边看守的护卫多了几个。 张阳站在一旁,听着郑公与陛下的讲述,打算将这次审理在三天后进行。 因马周就要回来了,这次审理要等范阳的人手回来了再继续,有许多的罪证在他手里。 与陛下商定好议程,跟着郑公走出行宫。 “张阳,你觉得世家该如何处置?” “郑公啊,世家就像是压在社稷上的一座山,这座山让地方乡民喘不过气,不将这座山推翻,郎朗乾坤何谈公正。” 郑公稍稍点头,“你说的也是,若不能推翻这座山,往后会有更多的乡民遭难,他们的种种恶行都已经被记录在案了,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方共同审理,定要有个公正。” 也是今日的早晨,许敬宗出了家门,院内还有自家夫人对他的喝骂。 许敬宗全然当没有听到。 狄仁杰一早就等在门口了,见人出来跟上脚步,嘴里吃着一张饼道:“许尚书,你夫人就因为这件事发脾气。” 许敬宗叹道:“每年这个时候朝中各部都休沐了,唯独礼部还要忙。” “许夫人应该多体谅许尚书的。” 此刻狄仁杰对许敬宗多了几分敬意。 “等你长大了也会明白的,关中女子彪悍。” “许尚书说笑了。” 许敬宗带着狄仁杰正好路过大理寺门口,俩人就停下了脚步,他们看到了几具尸体被搬入大理寺。 “这是怎么了?” 看这小子疑惑,许敬宗脚步依旧,低声道:“这天寒地冻,冻死几个人而已。” 狄仁杰皱眉道:“他们不像是冻死的。” “哦?你又是如何看出来的?” “如果是冻死的人,脸应该是青色,可那些人的脸色分明就是失血而亡。” “你个小子不好好读书,整天就想着别人怎么死的吗?” 听到许尚书的话语中多了一些怒意,狄仁杰这才低垂着脑袋去了弘文馆读书。 后来经过打听才知晓,大理寺的那些尸体是昨日埋伏在城中,准备在夜里刺杀的。 弘文馆的书卷很多,在河西走廊就只有父亲随身带着的卷宗。 父亲这才会让自己来长安城,狄仁杰翻看着书卷恶补着自己所欠缺的学识。 偶尔听到周围学子的议论,听到昨晚的刺杀之后,他放下了书卷匆匆跑向礼部。 “许尚书,许尚书!昨晚有刺杀!” 正在补觉得许敬宗抬起头道:“不就是一场刺杀而已。” 狄仁杰眼神中有慌乱甚至还带着兴奋,“许尚书,昨夜有上百人刺杀朝中官吏,他们就是冲着刑部,大理寺,御史台去的。” 许敬宗叹道:“老夫知道。” “所以许尚书让小子远离大理寺。” “你以为呢?” 狄仁杰憨憨笑笑,“还以为许尚书只是让小子读书。” 许敬宗低声道:“范阳的案件交给了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方审理,你以为世家是这么好对付的吗?” “可是当今陛下就是要整治世家。” “你都听谁说的?”许敬宗有气无力问着。 “怀道兄长,秦怀道。” 想到这个人,许敬宗知道那是秦琼的儿子,又道:“原来你整日和武将子嗣厮混。” “这不是厮混,我们是好友。” “老夫看来那张柬之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许尚书,我们要不要去大理寺看看?” “不去!” 见许敬宗回绝得这么果断,狄仁杰气馁道:“这么大的事,怎能不看热闹。” 抬眼瞧了他一眼,许敬宗低声道:“世家不会坐以待毙的,陛下当年与清河崔氏有莫大的矛盾,当年的恩恩怨怨还没算清明此刻又对范阳动手,这些都不是你小子可以过问的,也不是老夫能够参与的。” 终于是坐正了身体,许敬宗耐心对他道:“在海上有一种大鱼因为雌雄之分,名唤鲸与鲵,骸丧成岛屿之墟,目落为明月之珠。” 狄仁杰点头道:“小子明白,曹魏时期有人进献鲸鲵鱼睛,便是这种大鱼的眼珠,因鲸鲵难以抓捕便将其眼珍藏,而在倭奴来往中原的记录中,就有传言鲸鲵恩泽世人。” 屋外的冷风吹来,狄仁杰小声道:“许尚书的意思是世家就是那鲸鲵?” 许敬宗不会无缘无故说起这个传言,狄仁杰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很快就想到了话语中的意思。 “静观其变,此事不是你我这等人可以议论的,你若好好读书,将来入仕官位足够高了,便可以议论这件事。” 长安城有很多玩伴,也有很多见不得人的地方。 狄仁杰消化着所见所闻,他笑了,笑得很大声,一边拍着桌案道:“长安真是太好玩了。” “好玩?”许敬宗嘴角一抽冷哼一声。 这天越来越多的官吏来往骊山与长安城之间,李泰不得不安排人手在骊山外的官道上搭建一个宅院,用来应付来往官吏递交奏章。 大冬天的不得消停,唯独张阳清闲地继续带女儿上课。 第八百一十二章 鲸落下了 张阳偶尔也会去临时搭建的会审府衙旁听他们的议论和商讨。 每每到了傍晚,这里商讨才结束,李泰安排人在村口建了好几间屋子,甚至还有犯人被押到这里。 跟着郑公走出临时的官邸,张阳叹道:“近来范阳各地的事情都是张行成在主持?” 郑公目视前方捧着一卷书点头,时不时咳嗽两声。 这位老人家的背影一点都不佝偻,到了这个年纪还是一样地挺拔。 张阳笑道:“您老忙完这件事就来骊山养老如何?在骊山有您的故交。” 闻言,郑公的脚步停了停,他低声道:“养老?老夫若是养老了这朝堂该如何是好。” “难道一定要一病不起,才要停下来吗?” 见郑公没有说话,张阳又道:“退而致仕,还禄位于君,这是很平常的事。” 郑公低声道:“孩子,你可知贞观的太平有多么的来之不易,你可知当年玄武门一夜过去,有多少人头落地?” 张阳皱眉站在原地,可郑公的脚步依旧。 玄武门那一夜的事有很多的隐秘,当年郑公是李建成部下的人,他知道的肯定比旁人要多。 “你劝不住他的。” 身后传来了张公瑾的话语声。 张阳回身看去,“老师啊,郑公好似背负着很多。” 张公瑾缓缓点头,道:“郑公给你看了案件的卷宗了吗?” “没有。” “嗯,这就好,你是中书侍郎,郑公只是让你从旁协理,不该做的事不要做,不该说的话不要说。” “学生明白了,陛下与世家的旧怨,郑公与陛下之间的旧事都不是我能参与的,老师希望我旁观。” “旁观吧,你能学到很多。”张公瑾抚须道。 “学生明白了。” 刺杀的事一开始没有引起他人注意,只是这两天夜里又来了几波刺杀,虽说骊山没有任何损失,可这件事终究瞒不住了。 最近夜里,熊大总是被婶婶带出去。 这头熊对气味很敏感,但凡有陌生人踏足,它总是能够发现端倪。 把世家逼急了他们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长安城的人口太多,如果这件事发生在长安,又指不定会生出什么乱子。 派往骊山的兵马也更多了,张阳站在骊山的半山腰上,从这里可以看到下面兵马布置的全部。 李靖大将军将龙武军的兵马分为三层,前前后后将骊山围了起来。 除了留一条小道,那是给骊山进出货物的。 皇帝以往也来骊山过冬,也不会这么多的护卫,村子里的村民并不知道这两日来的刺杀。 只是觉得近来很紧张。 这些天以郑公为首,御史台,刑部,大理寺三方人手搜罗这些罪证,以及犯人和人证。 皇帝与郑公的约定的日子到了。 大唐贞观年间的第一次三法司会审。 天可汗的翅膀硬了,手中有了强权之后,只需要一个由头。 而范阳学子的作乱,便是最大的由头。 又过了两天,马周带着一队官差来到了骊山前,李泰组织了人手给这些官吏安排休息与饭食。 今天是正式开始会审的日子。 张阳早早就醒来了。 李玥拿出夫君许久没有穿过的官服,使劲拍了拍,整理一番之后给穿上。 “好久没有见到夫君穿官服的模样了。” 张阳笑道:“今天难得正式场合,总要穿的,有点样子的送葬世家。” 李玥整了整夫君的衣领,又仔细看了一遍,“还是这么合身,这么多年过去了,没见胖也没见瘦。” 小清清骑着熊早就等着了,她很激动可以看到会审。 张阳穿着官靴走出家门,带着女儿与熊大走下山。 清晨时分,风雪刚停,天空依旧阴沉沉的。 此刻骊山村外的会审官邸前,远处站着不少人,有很多都是这一次观摩会审,看看那些世家子弟到底会落得什么下场。 狄仁杰与张柬之站在人群中。 “那位就是骊山的县侯。”张柬之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一头壮硕棕熊身边的男子。 “你怎知晓?” 张柬之小声道:“长安城早有传闻,这位里骊山县侯养着一头猛兽。” 说罢,张柬之又道:“身侧有猛兽相伴之人,都不是好人。” 狄仁杰不屑道:“你是典籍的圣人之言看到的和谐?” 张柬之道:“我等后辈自当要多读圣人之言。” 人群距离这位会审的官邸很远,相隔三十丈相望。 想要再走近就被官兵拦着了。 官邸前,张阳见到了岑文本。 “县侯参加此次会审,还带着女儿和这头猛兽?” “本就是自家前院,她是来散步的,顺便来旁听。” 小清清坐在熊脖子上抬首道:“我家熊大又不会咬你。” 张阳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叫人,文本伯伯。” 她这才不情愿地喊了声,“文本伯伯。” 岑文本抚须道:“老夫与你爹的官阶相同,往后若是想学朝政,可以来长安城寻老夫。” “谢文本伯伯。” 这孩子尽管一脸地不情愿,但岑文本眼神中多了满意之色,“可惜了,老夫家里也就一个女儿。” 张阳冷哼道:“怎么?难不成是儿子就要与我骊山定亲了?” “你们骊山是商贾之家,老夫拉不下这张脸。” “呵呵呵……你拿我们骊山的东西的时候,脸皮就挺厚的。” 岑文本疑惑道:“有吗?” 张阳当着他的面,对女儿道:“这个文本伯伯不是好人,你爹爹我遇见他就没好事,切莫与他走得太近。” 小清清重重点头,“女儿明白。” 岑文本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县侯,你实在是……” 张阳又道:“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先去准备。” 小清清骑着熊站在一侧,从观众的角度来看,她是距离最近的观众了。 张阳走入这处临时的官邸,还有文吏忙前忙后。 郑公主持这次会审,赵国公与房相也都到场了。 场面很严肃,大家都是沉默不语的,张阳有些担心这个时候李泰会拿出茶叶蛋来。 “县侯,近来在岭南出了一个人。” “岭南的什么人能让文本兄在意?” 岑文本小声道:“渝州有个叫侯弘仁的将领,侯弘仁自牂牁开道出兵,又出邕州,以通交桂蛮,招降了十余万户。” 张阳倒吸一口凉气,“什么时候的事?” “早年前就安排了,最近才送来消息,说不定就此可以打通南诏。” 张阳神色多了不悦,又道:“文本兄是知晓了南诏在我手里,来警告我的?” 岑文本抚须笑道:“县侯是南诏王,南诏是大唐的臣子之国,怎会轻易出征臣子之国。” “我看你就是不怀好意。” 两人说话间,就有一伙人被押到近前。 张阳与岑文本一起落座,目光观察着这些世家子弟。 看他们的衣衫还有些名贵,看来刚被抓来没多久就在这里进行审问了。 郑公与皇帝都不想给范阳太多的喘息之机。 张阳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这一次会审安静进行。 郑公念着一个个人的名字,一桩又一桩的罪行,此刻这位老人家没有半点咳嗽,而是嗓音浑厚。 正在念诵着罪状,一骑快马从远方而来,来人到了近前翻身下马递上了一卷奏章,“范阳急报!” 岑文本站起身接过急报,交到了郑公手中。 急报看完,郑公又交给了房相与赵国公。 会审被打断,纷纷议论起来。 张阳揣着手闭目端坐着,从这些文吏的议论声可以得知,范阳卢家带着一批兵马想要造反,在李君羡的炮火下全数被炸死。 其中范阳卢家六户主家皆亡,主家长辈皆被斩首。 三百余户人被杀,有读书人一把火烧了范阳卢家的宗祠,将范阳卢家烧了个干净。 郑公站起身念着这份急报,跪在地上的正在受审的世家子弟咬着牙哭了起来。 忽然有其中一个世家子弟大声道:“天可汗!我们范阳卢家亡了!” 郑公低声道:“闹事的学子朝中自然会给一个公道,你们范阳买卖他人家眷,将乡野村女卖入贱籍,夺人家产,杀人全族,却还逍遥在外,这世道的公义早就你们这些败尽!” 说话间,郑公的语气带着颤抖。 世家子弟皆是在场啜泣,“近百代人,六百年的世家没了!” 还有世家子弟大喊道:“天可汗!你想要的就是这般吗!” 皇帝不在这里,也不会听到他们的怒吼与啜泣声。 张阳缓缓睁开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如果说世家要亡,那是这个时代的选择,是所有底层人的选择。 皇帝不可能站在世家这一头,而去一起压榨底层人。 从李世民要兴盛科举开始,就站在世家的对立面。 时代的大风吹来,谁也拦不住,谁也阻挡不住。 终于这些人被带了下去,魏征朗声道:“嗟我万民!尔肃尔听,世人痛苦,火热水深。世家门阀,为虎作伥,高门望族,以枭以张!本朝兴科举,以兴公正……嗟我万民,尔肃尔听,社稷深重,火热水深,山匪世家,为虎作伥,手握权柄,以枭以张……” 魏征深吸一口气,放声朗道:“嗟我万民!矢尔忠诚,兴世间公道,共赋同仇!” 几声嗟我万民,让底下的世家子弟不再啜泣,不再哀呼。 声音传递得很远,远处的围观的群众也听得清清楚楚。 有人记住了这篇文章。 张柬之忽然大喊道:“好!” 与之而来的是所有人的欢呼。 在这等欢呼声之下,一把朝着世家而去的屠刀落下。 裴宣机终于拿出了讨世家檄文,这篇檄文也落到了郑公的手中。 世家子弟终于被带下去了。 群众的欢呼声一浪接着一浪,天可汗到了这一步,终于是走在了群众的路线上。 这场会审不出意料地进行得很顺利。 众多文吏已经开始收拾,三三两两的离开了。 张阳见岑文本还端坐着,问道:“文本兄不回去吗?” “不知为何,总觉得身上的担子松了许多,县侯觉得呢?” “我本就乡野之人,哪来的担子,文本兄说笑了。” 岑文本缓缓站起身,“身上的担子应该更重了才对的。” 会审进行了半日就结束了,狄仁杰策马来到长安城前,又狂奔跑向皇城,耳边都是喧嚣的风声。 到了礼部门口,狄仁杰扶着门喘气。 一个水囊递来,他伸手接过,灌下了三两口,这才感觉舒坦了许多,将水囊递回,擦了擦嘴道:“多谢……” 正抬头一看,发现给自己递水的正是许敬宗。 狄仁杰苦恼地拍了拍脑门,“这皇城中唯有礼部开着门,除了许尚书也不会有别人了。” 许敬宗倚着门问道:“结束了?” 狄仁杰坐在门槛上,低声道:“许尚书,鲸死了。” 许敬宗颔首道:“早晚的。” “为何说是早晚?” 许敬宗淡淡道:“这世道永远不是一两个人说了算的,世家与皇帝不成为一家人,那就会成为敌人。” “许尚书的意思是说,就算是现在天可汗不做这些事情,往后也会有人除了世家。” 许敬宗点头道:“世家会在,会留在史书上吧。” 狄仁杰思索着又道:“总觉得这一切太快了。” 许敬宗笑道:“很久了,你只是看到了会审,不知道当年陛下为了编撰氏族志遭受了多少非议。” 不多时,李义府也快步跑来,“许尚书,许尚书!” 许敬宗板着脸道:“别嚎了,老夫都知晓了。” 李义府与先前的狄仁杰一样,先是扶着门喘了好一会儿。 而后三人一起坐在门槛上。 李义府小声道:“范阳那边出大事了,有很多人被抓了,包括那些闹事的文人和贱籍。” 同样是贱籍出身的李义府很是振奋,他觉得往后会有更多像他这样的人找到出路。 李义府抬首道:“若是将来有一朝,下官也能位极人臣,就要一把火烧了氏族志。” 许敬宗不屑一笑,道:“你现在的道行想要位极人臣……不可能。” “许尚书,何以见得?” “在我们的上头还有一个中书省。” 第八百一十三章 事到如今 朝中对为恶的世家子弟审判很简单,只是简单地人头落地。 既然范阳卢家被逼得揭竿而起,那么此间事了,该死的都要死。 皇帝狰狞的一面,此间表露无遗。 范阳卢家亡了,这些天也没有再来刺杀,那都是徒劳了。 张阳与皇帝坐在山脚下,裴宣机都做什么了,并没有消息送来。 只是今天又有一份奏章送来,有地方火烧范阳卢氏祖宅的学子来了长安城,向皇帝请罪。 李世民苦恼地拿着这份奏章,“你觉得朕要如何处置他们。” “这是陛下的事,与我无关。” “以前你总会向朕说一两句。” 张阳换了一个坐姿,又道:“我最近锻炼心性,整日练字,近来除了书法有所精进,还觉得自己的心情好了不少。” “也罢,这件事就交给赵国公去办了。” “陛下圣明。” “郑公与你说过什么吗?” 闻言,张阳蹙眉道:“陛下以为郑公应该与在下说什么?” 李世民站起身,笑道:“还有不少奏章等着朕去批复,回行宫了。” “陛下慢走。” 这个冬天死了不少人,尤其是范阳各地,冬天冷得彻骨,张阳收紧自己的衣衫。 等小清清骑着熊大回来了。 张阳这才带着她回家。 谁没有想到范阳卢家会倒得这么快,百里之堤溃于蚁穴,他们的倒台不是一朝一夕间发生的,而是长久的压迫才会让底层人有了这般的怒火。 张阳看着眼前的一大家子用着晚饭,想到这次范阳卢家的事,皇帝得到了世家隐匿的田产,释放出来很多为奴为婢的人口。 而博林一带的崔氏,也向朝中上交了隐匿的田产,也释放了近万人口。 人口与田产正是朝中需要的,因此在朝中土地人口上,皇帝发了一笔横财,更不要说收缴收来的金银又有多少。 李玥听着这些消息低声道:“从当初父皇与世家对峙开始,直到现在的范阳卢家的轰然倒塌,现在形势不同了,那些世家已经开始断臂求生了。” 李丽质,小武与小慧坐在藏书阁中也听着两位婶婶讲述着事情的进展。 张阳喜欢在饭后喝一杯浓茶,而后开始执笔练书法。 小武低声道:“如此一来,他们岂不是任由陛下宰割?” 李玥点头道:“为求自保,他们会将自己的财产悉数上缴,这已经不是朝中要怎么对付他们的事了。” 见小武不解,小慧帮着解释道:“小武师姐,是身份。” 小武低声道:“范阳的卢家亡了,世人皆恶世家,只要他们还是世家的身份,便会有人唾弃之?” 小慧道:“是这样的。” 其实她们都说错了,张阳搁下手中的笔,又道:“来看看,为师的书法是否又精进了几分。” 小慧抬眼一看,神色犯难。 小武则是皱眉不语。 李丽质欲言又止。 看三人犯难的模样,李玥捂嘴轻笑着。 张阳叹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字体,我管这个叫做骊山草书,以后我也出个字帖。” 小慧低声道:“世人所推崇的字帖皆内有神韵,笔力厚重,可师父的这书法看起来……” 张阳试探着问道:“别具一格?” 小慧终于点头,“确实别具一格。” “字写得不好就不好,你们也不用这样,我再练练。” 练字是表面,其实最重要的是练习心境,一个人的心境如何,可以从书法中看出来。 夫君所写的字虽说工整很多,但笔锋很乱,说明心中还是有焦躁的。 洗漱完,夫妻俩就早早躺下了。 李玥双手抓着被沿,扭头看向还在坐着看书的夫君,“今日夫君在担忧什么?” “我在想往后该如何是好。” 李玥侧躺着,一手撑着脑袋好奇道:“以后?” 张阳合上书卷,“这一卷公羊传写得就是退而致仕,还禄位于君。” “咦?夫君要致仕了?” “我想让郑公早日致仕,在对范阳的会审之前与他老人家说过这件事,可话语又是讳莫如深。” “郑公行事有他自己的为人准则。” 他人家是一个多么周正的人,对自己,对别人的要求都很高。 看夫君依旧是眉头紧锁,李玥又问道:“可还有事忧心?” “有。” 张阳将书卷放在一旁,低声道:“当年的支教与官学建设虽已有了成效,可这个成效并不大,各地世家现在都在上缴田亩或者将人口释放出来,善后又是一件很严峻的事情,官学开办会很顺利,但与之而来的人手不足该如何解决。” 直到夜已深了,张阳躺下来,吹灭了油灯,这才闭眼睡去。 人生不会一帆风顺,总有很多烦恼。 今天裴宣机回来了。 这家伙大半年没有消息,此刻终于又出现在了渭水河边。 张阳迈着信步走到渭水河边,低声道:“你回来做什么?” 裴宣机低声道:“那个老和尚死了。” “哪个老和尚?” “卖造纸术的和尚。” 当年佛门和世家都想要造纸术,和李政藻一起来的就是国清寺的慧旷和尚。 张阳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裴宣机早已不是当年不着调的模样,现在他整个人瘦骨嶙峋,眼神也锐利不少。 “听说是老死的,一个月前的事了。” 最近的事情总是让人开心不起来,范阳卢家亡了,让人开心不起来。 慧旷和尚死了,也开心不起来。 “以后,佛门还买造纸术吗?” “不会了。”裴宣机摇头缓缓道:“这些年在下走遍了中原各地,知道的事情比县侯要多,慧旷和尚为了买骊山造纸术聚敛钱财,早已被佛门中人排斥。” “可惜可悲啊。”裴宣机语气带着一些颤抖,低声道:“那是百万贯,他到死都没有积攒足够的钱财来买骊山造纸术。” 寒风吹过时,渭水河又泛起了一些涟漪。 “现在玄奘和尚回来了,中原的和尚都在期盼玄奘入关的那一天,所以慧旷的坚持不重要,无所谓了,但……” 话语顿了顿,他声音低沉,讲述着:“在下觉得慧旷和尚的方式是对的,从佛门的兴盛来看得到造纸术,才能有足够多的经书,只要有经书,和尚就会更多,而不是去期盼玄奘入关,县侯以为呢?” 张阳深吸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头,“其实你大可以不回来的。” 听到答非所问,裴宣机又道:“县侯,我这两年经历很多。” 张阳递给他一个热乎的肉包子,笑道:“边吃边说。” 裴宣机讲述着他拿着狂人日记带动学子的事迹,从一开始独自一个人意气风发,倒是联合了一些有志之士。 后来有寒窗苦读十余年的学子,将刀挥向自己的同伴。 他最初联合的人手一度分崩离析。 再之后,裴宣机遭遇到了人生最困难的逃难阶段。 被七宗五望一路追赶,那时候他一度感觉自己还不如死了算了。 可能是心里咽不下这口气,后来他从河北逃到了太原。 便开始转变方向,从底层人开始发展。 如此一来,不到一年他的联盟越发壮大,为了团结众人裴宣机不再自己做盟主。 而是让这些底层人自己去组织。 裴宣机低声道:“县侯,在下对不住你,其实后来事情失控了,他们的怒火一旦点起来,就无法说是,才有了范阳的惨事,这都是在下的过错。” 他痛苦地捂住了脸颊,呼吸也有些哽咽,低声道:“我拦不住他们了,我最器重的人死在了世家的鞭子下,他被活活打死了,可他还是对我说,他的死不足道哉。” “其实在下……在下一开始没想做这么多的。”裴宣机又痛苦地抓着头皮,“县侯,在下对不起他们!” 张阳又递给他一个包子。 这一次裴宣机没有胃口再吃了。 “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好。” “在下还有几分清醒,前来见一见县侯。” 张阳又道:“你是河东裴氏望族的子嗣,是裴矩老先生的后人。” “除了他的子嗣,在下一无是处。” 张阳呼吸着寒冷的空气,目光看向他,又道:“事情都结束了,往后的事情朝堂会做的,你也该散散心了,即便是你做不到裴老先生当年那般的成就,你也不该自甘堕落。” 当年宇文化及发动江都兵变,杀了很多人。 而现在不论是许敬宗,还是上官仪,或者是裴宣机,都是当年那场灾难的后人。 张阳低声道:“你去崇德坊吧。” “崇德坊?” “奥,你还不知道。”张阳走了两步继续道:“崇德坊是太子殿下主持重修的坊市,在那里有很多的读书人相聚,也有你这样的高门子弟,他们都在以科举为重。”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来参加科举入仕,争取跟上当年裴老先生的步伐,二来你觉得自己的才学不够无法通过科举入仕,便去参加支教。” 张阳解释道:“支教是去偏远的地方,为社稷收拢民心,或者也能治理一方,也能教书育人,取决于你想要做什么。” 沉默良久,裴宣机忽然站起身,他眼神坚定了不少,“我去支教!” “科举很困难,你现在的年纪想要重新拿起来是不容易的,支教看起来简单,但你会在一个穷困的地方留很多很多年。” “县侯不用劝我了。” 裴宣机消瘦的脸颊带着坚毅的神色,转过身背对着,“吾去支教,至少像个高门子弟,不辱没家父的门风,做一些我该做的事。” 忽然,他又转回头,笑道:“县侯!你觉得呢?” 张阳伸手想要再去拍他的肩膀,手还未落下,就犹豫了,只好将手收了回来,叹道:“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去一趟南诏。” “知道县侯是南诏王,可在下只能谢绝县侯的好意了,或许在下去了南诏就能享受荣华,可这不是在下心中所想。” “都随你,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了,你要想入仕我可以为你想办法,你要想富贵,我可以让你去南诏做个侯爵,你想要支教我就什么都帮不到你了。” 裴宣机躬身行了一个大礼,又道:“当年在下浑浑噩噩,现在想来也轰轰烈烈过,此生足矣,现在想平平淡淡的。” “嗯。”张阳点头。 “在下在河东长大,家乡故地有一个村落,两月前路过那里,驻足站了许久,那里有许多许多孩子,只是近乡情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乡里。” “此番在下先去崇德发,入官学,去支教,教书育人度过余生。” 他咽下一口唾沫,行礼道:“告辞了,往后吾与县侯再也不相见了。” 张阳看着他的背影,良久说不出话来。 这世上无没来由亏欠,站在裴宣机的角度来说,他与骊山谁也不欠谁的。 范阳卢家倒了,事情也就办完了,往后的事情不用他去做,朝中会将七宗五望蚕食干净。 慧旷老死了,直到老死,他都没有足够的银钱来买下骊山的造纸术。 佛门真的没有这个财力吗? 张阳摇头否定,他们是有的,只不过有人不信他了,不愿意将钱财交给这个发了疯的老和尚。 这个世道好像就是疯狂又蛮横的。 张阳走到老师家中,张公瑾还在给小清清讲课,李玥也正与师母还在包着包子。 “大象,大素,大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来看看我们这老两口。” 师母嘀咕着,心中满是不悦。 李玥劝道:“近来朝中很忙碌,许多人都不得休沐。” 师母又叹了一口气,低声道:“还是你们夫妻俩好,老家伙也决定了,打算今年回长安城住,去看看长安城的老宅子,等来年过了春,再回骊山。” 张公瑾喝着茶水道:“见过他了?” “嗯,见过了,他说了很多,讲了那些事的前因后果,事情办得不算好,也有很多遗憾,可事到如今再去弥补也无济于事。” “郑公这两日住在骊山,你多与郑公走动,明日一早我们老两口回长安。” “需要弟子准备什么吗?” “不用了。”张公瑾笑着摆手道。 第八百一十四章 世家的遗产 尽管老师这么说了,夫妻俩还是在傍晚给老师家收拾好了行李。 翌日,张阳早早来到山下,扶着老师上了马车。 “近日郑公既然住在骊山,有些事情你可以多问问他。” “弟子明白了。” “你不用怯于生份,老夫昨夜见过郑公了,与他说了不少。” 听着老师的话语,张阳亲自牵着马一路往村口走去。 李泰带着人就等在这里,“本王的护卫可以护送邹国公一家回长安城。” 老师和师母就坐在马车内,两老没有拒绝,笑着点头答应了。 此刻骊山村外的临时官衙还有三两人在忙碌,他们整理卷宗案牍,在安排会审的收尾事宜。 瞧着老师的车驾离开,张阳低声道:“郑公在做什么?” 李泰回道:“与父皇在商谈呢。” 世家倒了,在皇帝的火炮下,他们不敢造次,范阳的例子就在眼前,各家各族都在断臂求生。 李治匆匆跑来,“皇兄,姐夫!” 张阳揣着手站在冷风中,皱眉看着天色,道:“多半又要下雪了。” 李治小声道:“父皇与郑公正在谈话,弟弟都听到了。” 李泰依旧身宽体胖,成婚后不仅减肥荒废了,还有更胖的趋势,他皱眉道:“父皇都说什么了?” 李治叹气,在冷空气中化作一团白雾,小声道:“世家各族上交了田亩与银钱,田亩人口都是不能动的,但光是范阳收缴银钱就有五十万贯之巨,郑公希望陛下能够将这银钱用在支教和官学开办上。” 李泰点头道:“好事。” “可是郑公还是不放心父皇,因太液池修缮,还有先前的龙首原之争,郑公希望这笔银钱可以交给他人管着,也能够用于官学建设。” “之后郑公对陛下说世家上缴的银钱交给骊山来看管,除了范阳的五十万贯,清河,博林还有太原等地上缴的银钱都在路上了。” 张阳皱眉思量半晌好久没有讲话。 李泰低声道:“那是多少银钱?” 李治又道:“以前官学开办受世家士族限制,现在世家让步了,官学与支教能够顺利进行,以往的时候朝中官学开办朝中的银钱都要紧着用,银钱调度正是姐夫擅长的。” “咦?姐夫你去做什么?” 李治跟上脚步问道。 张阳揣着手皱眉一路走,琢磨道:“我们村子里的库房不够用,放不下了。” 张阳让牛闯帮忙建设一个库房,就瞧见了郑公脚步匆匆,“郑公。” “你都知道了?” “晋王殿下与在下说过,只是……” 郑公抚须道:“你有顾虑?” “嗯。” “你顾虑什么?” 张阳惆怅道:“其实很多人知道,我与陛下的关系并不好,而且还时常有争吵,世家的钱财本就是朝堂的,让骊山来看管,此举……” 犹豫了片刻,还是言道:“此举会让骊山立于风口浪尖。” 郑公笑道:“你且放心,老夫在太极殿还是有些拳脚的。” 很好,这老人家向来是一个敢于刚正面的人,朝堂上会有非议,都已经做好了打一架的准备。 张阳稍稍低头,“在下佩服郑公都这般年纪了,还老当益壮。” “当初你在朝中管着银钱,一切都是调度有序的,你经营骊山也好,经营礼部也罢,皆能开源节流。” “郑公见笑了,当时在尚书省闹出了不少笑话。” 魏征递上一份奏章,低声道:“陛下的任命已批复。” 张阳诧异地看着奏章,念道:“尚书左丞?主持支教与官学开办事宜。” “陛下又派人去重修尚书省,往后尚书省就是你办事的官邸,你与岑文本共同主持官学与支教。” “郑公,这尚书左丞的官职……” “是宰相的左右手,比你的侍郎官阶更好。” “那文本兄他……” 郑公笑道:“老夫原本只是让你任职尚书左丞,但为了权衡起见,岑文本任职中书左丞与你官阶相同。” 既让人管钱,还要别人来制衡。 到底是帝王权术。 一想到和岑文本打交道,张阳就感到一阵头疼。 俩人一个尚书左丞,一个中书左丞,都位于相位之下。 升官是好事,要解决朝中的麻烦就是一件坏事。 徐孝德脚步匆匆而来,与郑公低声说了几句话,急匆匆又离开了。 张阳站在原地还在思索往后的事情要如何安排。 “县侯,这库房要建多大?” 牛闯忽然来问。 张阳回神道:“不用太大,放得下百万贯银钱就好了。” “百万贯……”牛闯沉吟半晌又道。 最后定下了一个占地半亩高有一丈的库房。 关中又下起了大雪,大雪埋住了地上的斑驳血迹,自古有秋后算账的说法。 对大唐来说,天可汗对付世家也是秋后算账。 当年这位天可汗对世家的种种隐忍,到了现在便是雷霆,上百颗人头落地。 范阳的案子就此结束了。 此番会审结束之后,范阳的世家轰然倒塌,朝中不断有官吏派往范阳。 以前休沐哪有现在这么忙碌。 狄仁杰从河西走廊来到长安城,过了一个秋季而已,他见识到了皇权与长安最黑暗的一面。 接下来的日子,狄仁杰花着许敬宗的银钱,在长安城玩乐。 因为他发现,只要自己不去烦许敬宗,他给钱还是很爽快的。 与张柬之他们玩闹了几天之后,狄仁杰又回到了弘文馆开始读书。 这长安城就算再有趣,也不能耽误科举。 朝堂上的年轻臣子不少,而且一个比一个厉害,就连张柬之的才学都比自己要高。 更不要说在波斯的裴行俭,礼部的张大安,李义府虽说在朝中名声难听,可他的才学也很不错。 以至于最近弘文馆出了一个怪小子,每日早晨天刚亮,弘文馆刚刚开门他就来读书了,每每来都会带着许多吃食,羊肉,柿子,奶茶一样不少。 甚至还能有骊山才有的南瓜饼和肉包子。 狄仁杰的学习很刻苦,但又很好吃。 河西走廊哪有这么多吃食,光是吃黍米根本不能满足狄仁杰成长所需的营养。 平时嘴巴闲着的时候,狄仁杰就在吃东西。 这小子来长安城三个月,还胖了。 关中的风雪越来越大,渭水河都已经结冰了,夫妻俩来到骊山村前的渭水河。 女儿找红拂女学武艺去了。 难得清闲,能够过一过属于两人的时光。 张阳拿着锤子与凿子在河面上的冰层上凿了两个洞,而后将鱼线放入。 因为天气太冷,双手冻得通红。 夫妻俩坐在一起,张阳抓着媳妇的手取暖。 李玥双手放在热水袋上,这样夫妻俩人都能暖和一些。 杨婶本不想在这大雪天让夫妻俩出来。 尤其是公主殿下,还要为将来再生孩子做准备,但当杨婶看到夫妻俩相互依靠坐在雪中的样子,便觉得很温馨。 雪花落在两人身上,从远处看就像是两个雪人。 不多时,张阳抖落身上的积雪,提起鱼竿钓起一条鱼。 “太小了。”张阳又将钓来的小鱼放入河中,重新挂好鱼饵,再将鱼线放入。 冬日里垂钓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李玥定睛看着鱼线,等鱼线上的浮标下沉,又道:“咬钩了,咬钩了。” 说罢,她提起自己的鱼竿,从河中钓起一条巴掌的草鱼。 风雪中一个身影骑着熊,它在风雪中奔走着,其速度很快,在熊背上有个穿着华贵衣袄的孩子。 熊跑得越快,她笑得越开心,等这头熊到了夫妻俩近前就停下。 小清清冻得脸颊通红,还是满脸的笑,“爹,娘!银钱送到了。” 夫妻俩这才起身,互相帮着打去身上的积雪,李玥低声道:“等夫君回来用饭。” “嗯。”张阳应声点头。 小清清看着爹爹离开后,笑道:“娘,女儿今日会翻跟头。” 说着话她下了熊背,双手撑地翻出了一个漂亮的跟头,捡起地上的帽子,她笑道:“女儿是不是很厉害?” 李玥溺爱地看着她,“你呀,就是容易骄傲。” “嘻嘻,红拂婶婶说女儿也是个练武的好材料。” “除了练武也要读书识字。”李玥给她戴好帽子,又揉了揉她那冻得通红的耳朵。 检查了一遍,见女儿没有弄脏衣服才放心,李玥抬首道:“婶婶,我们去准备一些葱和芹菜。” 杨婶闻言点头,“县侯但凡吃肉都离不开葱。” 李玥带着女儿与杨婶回到山上,与弟弟妹妹一起在温室中摘了不少葱。 冬天没有其他菜色,便围坐在一起包着包子。 朝中的动作很快,送银钱来的人正是张行成与岑文本。 此去范阳归来,张行成也升任为中书省侍郎。 银钱送入库房,岑文本递上奏章,“银钱共五十三万贯,县侯过目。” 张阳与张行成与岑文本在村口的临时府衙内坐下,一份份奏章放在眼前。 众多小吏的目光都放在了这位尚书省左丞身上,只见他翻看奏章很是仔细,不过身上的气质很随和。 新晋的年轻臣子中,这位骊山县侯与岑文本的官职是最高的。 从年轻一辈来看,唐善识,长孙冲,高履行等人已完全跟不上这两位的脚步。 现在张阳与岑文本是宰相的左右手,其地位只在中书令赵国公,侍中房相,还有郑公三人之下。 郑公与房相都年事已高,陛下在这个时候任命的意味很明显,能够接任相位的就是张阳与岑文本两人。 一开始朝中还以为是杨师道,这两年杨师道做事也是勤勤恳恳,不过看能力与运筹帷幄,眼前两位左丞的能力实在是太强了。 张阳看完眼前的几份奏章,“支教用钱第一笔是五千贯,潼关,益州,范阳,清河等地开办官学十五处,共计三万贯?” “县侯觉得合适吗?” 张行成手脚麻利地铺开一张中原地图,并且在地图上标注出来了地点。 “文本兄,具体用钱不该是这样的。” 岑文本不解道:“那县侯以为该如何?” 张阳拿起一份奏章低声道:“按照这份奏章所言,官学从地方选址到开办,兴办,招募夫子,潼关一地三处私塾用度需要六千贯?” “且不说这个价格是否合适,如果从中贪墨又能得到几何?我们的银钱又如何能用到实处?” 见众人的脸色不好,这是大家商谈几天得出来的方略,当下就被县侯给驳斥成这般。 换谁都不会高兴。 岑文本笑道:“县侯所言极是。” 张阳又道:“不知文本兄有何高见?” 岑文本喝下一口热茶,又感觉暖和了不少,“兴办官学当该是朝中直属官吏安排,避免地方州府的盘剥才好。” 都说这位骊山县侯管钱极其苛刻,当年他任职度支郎时,众人就见识过其手段。 “文本兄说得在理,可以先由地方州府拿出银钱开办,开办账目交由朝中巡查御史核对后,再送入朝中,朝中将花销用度还给地方州府,这钱才能用得放心。” 大唐的朝堂结构粗糙,在精细化上还是有待提高,尤其是涉及钱粮调度上,往往会出现问题。 也亏得房相与赵国公们可以主持这么久。 张阳用一种朝中先赊账的方式,将其中贪墨的可能控制到最低,只是尽可能地规避风险而已。 众人的目光看向岑文本,等着这位中书左丞的话语。 只见他喝了一口茶水,沉默不语。 半晌,李泰与李治提着一锅茶叶蛋而来。 于是众人不再商讨而是吃起了茶叶蛋。 岑文本一边吃着不住点头,“骊山的茶叶蛋真是百吃不厌,难怪礼部人人都喜欢。” 李泰笑着没答话在一旁坐好,小声道:“姐夫,外面的银钱不太对?” “如何不对?” “有太多隋钱。” 世家发展多年,积累下来的财富肯定有前朝的一部分,隋钱也都是当年隋朝时积累的下来的。 一般来说前朝的旧钱也可以用,但交给官府之后就要按照铜钱的成色来折算几成。 李治又道:“姐夫,还有不少书卷和货物呢。” 实在抱歉,请个假,今天暂更一章,明天会恢复正常更新。 第八百一十五章 恭贺尚书左丞 临时府衙外,风雪依旧,府衙内茶叶蛋飘香,在处理世家遗产的问题上,众人表现出了最轻松的一面。 终于一锅茶叶蛋被十来个人吃完了。 张阳喝下一口茶水,放下茶杯。 与一群小吏坐在一起的高季辅问道:“依县侯所言,建设官学让地方州府自己来主持?” 岑文本笑道:“无妨,我们只是在此议论而已,各抒己见。” 在座的人纷纷开始议论。 张阳端坐着,笑道:“州府兴办多少官学,朝中按照人口来决定,一来可以确定人口数量,查问有多少隐户,鼓励贱籍还籍,做完这些再论官学开办。” “慢着。”岑文本打断道:“县侯,地方州府与中枢难免有意见不合之处,如果令其开办官学,也该给予鼓励才是。” 眼前的众多文吏纷纷点头,看来是站在岑文本这边的人更多些。 张阳淡淡道:“让地方州府兴建官学是朝中的要求,他们不能不从,其次朝中用赊账的方式,让他们先从地方州府中调度银钱,如果建设完工账目无错,朝中再经过核查之后给予清账。” “至于文本兄所言的激励,在下以为大可不必,兴建官学是民心所向,是群众所需,这不是地方州府的功绩,而是他们该做的事。” “希望各位也能明白,官学所在不能受地方州府控制,而是直接由朝中统管,至于后续如何,可以介入地方官吏的风纪考评,地方治理本就影响他们升迁。” 计划从这位县侯的口中说出,大家都沉默了,这与一开始的规划不同。 县侯的意思是,兴办官学地方不做也得做,没有好处更要做。 别人为了让马儿跑起来,会给予草料。 而这位县侯为了让马跑,会给一鞭子。 没错就是一鞭子,马儿不得不跑,他手段还是一如既往地强硬,面对世家都不退让,也该强硬的。 高季辅觉得朝堂就需要这样的强硬,大唐强大了,何必委曲求全。 许敬宗,李义府等人都是出自这位县侯手中,其严苛……可见一斑。 见岑文本没有说话,在座的也不好吱声。 张阳又笑了,低声道:“之后的事情,交给文本兄去安排了。” 岑文本拱手道:“若中书省有了章程,下官还会与县侯商议的。” “我相信文本兄的能力,说笑了。” 等这些官吏走出府衙,外面的风雪更大了。 今年的休沐注定忙碌,张阳与李泰,李治走入风雪中。 只是过了小半个时辰,地上的积雪早已淹没了马蹄。 原本装着银钱的马车也被风雪掩盖。 张阳伸手拨开一层积雪,伸手触碰到铜钱时的冰冷很刺骨。 几枚铜钱放在手中仔细看着,上面的印花就是前隋的五铢钱,品色很差。 李泰在冷风中哆嗦着,“当年诸侯割据世道混乱,前隋时期虽说社稷稳定了,更不要说当年两朝南北分立,朝代更迭,加以私铸严重,货币品名甚多,才会导致铜钱混乱。” 张阳叹道:“铜钱若失去了坊间的信任,人们会回归以物易物。” 李泰颔首道:“不想当年乱世,世家竟能积攒下如此财富,父皇初登基之后,家国贫瘠,父皇与母后更是紧衣缩食,可叹社稷危难之时,父皇隐忍度日,世家豪族藏富百万贯,可恨。” 闻言,李治也露出了同仇敌忾的神情。 张阳从马车中拿出一袋铜钱,年份越久越老旧的铜钱也越加难以辨认了。 再朝着远处看去,岑文本带着人早已回了长安城,他们的身影淹没在风雪中。 从这驾马车走到另一驾,这里是一些字画与名贵的砚台毛笔。 张阳还发现了几幅王羲之的真迹。 李泰又道:“范阳一把大火烧了一天一夜,许多东西已找不到,这些也都是马周从火里抢出来的,至于田册与户册在赵国公手里。” 张阳放下手中的钱袋子,叹道:“文本兄啊,文本兄,害我不浅,账册五十万贯与铜钱的成色相差甚远,哪有五十万贯,太为难人了。” 说罢,还是让人将这些铜钱都送入新修的库房。 雪势越来越大了,张阳脚步匆匆回到了家中,此刻的家中很安静,还未走入家门,就听到了碗筷的动静。 风雪不断吹着,家门上黏上了薄薄的一层雪。 门槛已被积雪淹没,与地面的积雪连在一起,只有门缝还清晰可见,能够见到缝隙中温暖的灯火光。 张阳伸手正要推开门,门却开了。 小慧端着碗打开门,笑道:“师父,回来啦!” “嗯,还有吃的吗?” “有老师包了饺子。” 小慧连忙将师父迎进门。 弟弟妹妹,儿子女儿与熊大都在屋内。 李玥与两位婶婶坐在一旁正在缝补着衣服。 李丽质又从炉子的锅中捞出一碗饺子,捧着递上,“弟弟妹妹吃得多,只剩这些了。” “足够了。”张阳接过碗筷一边吃着饺子,“在外面吃了茶叶蛋。” 屋内很安静,用了饭食弟弟妹妹便开始睡午觉。 炉子内的火焰忽明忽暗,窗户稍稍打开了一条缝,让炉子的烟可以飘到屋外。 屋内与屋外像是两个世界,外界是天寒地冻,屋内温暖得令人想睡。 张阳脱下了早已湿透的官靴,将双脚放在炉子边取暖,躺在躺椅上,听着李玥与两位婶婶的低声细语,睡意袭来,昏昏沉沉睡去。 贞观十二年的冬天,世家这座大山塌了,范阳的世家倒了。 其他几家胆寒皇帝的雷霆手段。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眼看着危机出现,眼看着范阳卢家毁于一炬。 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荣华富贵。 世家早已烂到了根子。 危机意识是每个时代都必须存在的东西。 如果世家觉得他们的荣华富贵是理所当然,心安理得的,那么他们距离灭亡不远矣。 天地间冰雪初融的时候,暖阳第一次出现在蔚蓝的晴空中。 夫君很喜欢这蓝天,每每都是看不腻的。 天上没有云朵,就连风都是温暖的。 李玥抱着洗好的被褥出来,将它们挂在竹竿上晾晒,弟弟妹妹正在做着大扫除,整个家都弥漫着肥皂的香味。 只有张阳无所事事,手里拿着一卷书,这卷书乃韩非子的《外储说》一篇。 韩非子的原本早就毁于战乱中,这些都是后世抄录和编译的。 在世家的遗产中有很多书籍,甚至不少是孤本。 但这一次依旧没有发现当年张衡留下的《算罔论》的残卷。 算罔论是少有的在古时候辩证天地宇宙的书卷。 见不到《算罔论》的全卷,也无法一窥当年张衡对天地宇宙理解到了什么地步。 这位天文学家的造诣究竟到了何种境界。 许久后,张阳放下了书院,“我真是疯了。” 李玥好奇道:“怎么?” “没什么,我有了一个想法,可现在又觉得这个想法很荒诞。” 她笑道:“那就不要想了。” 将书卷整理好,李玥又道:“母后说今年的大朝会,各国使者都会去长安城,夫君是南诏王,问是否去朝贺。” 张阳枕在她的膝盖上,低声道:“不想去。” 见到夫君还有些任性的一面,她柔和地笑着,低声道:“那就不去了。” 风吹过的时候,华清池掀起一片涟漪。 几只飞鸟轻点水面飞快地掠过,当山林中又有了鸟叫声,就说明寒冬过去了。 小清清扎着两个羊角辫,又胖又圆的小脸写满了委屈,就坐在小板凳上,书卷放在一张稍高的椅子上,就这么坐在家门口,一手提着笔正写着。 她很想出去玩,可在两位婶婶的目光下,她只能努着嘴继续做题。 这个冬季寒冷得出人意料,现在的朝堂为了来年官学开办的事忙得不可开交。 李世民听岑文本说了张阳的官学之策,这位皇帝明白这位女婿是何种人物,这些钱进了骊山想要拿出来谈何容易。 这小子能吐出来就怪了。 想到郑公对张阳官学之策很满意,也不计较了。 纵使心中有所不满,此刻的皇帝都忍下了。 岑文本走出皇帝的行宫,对一旁的高季辅道:“你儿子还在河西走廊?” 高季辅也不隐瞒,言道:“家中犬子科举及第,受礼部许尚书提携,在河西走廊任职长史,帮助狄知逊主持互市。” “来年将你儿子迁回来,入门下省来官学做事。” 闻言,高季辅心头大喜,“谢左丞。” 两人走出骊山,从干净的小道走到还有些泥泞的官道上,岑文本又道:“这是陛下安排的。” 闻言,高季辅向行宫方向行礼,“谢陛下。” 孩子能够回到身边是最好的,高季辅早有想将儿子迁回来的意思,但总是难向许敬宗开口。 岑文本的笑容带着深意,继续走着。 天气乍暖还寒,如今才十二月,寒冬远未过去。 皇城内有了些许热闹,有了来来往往的官吏。 岑文本回到了秘书监,今天他见到了一个人,来人是裴宣机,乃是河东裴氏中人,裴矩的儿子。 见多了勋贵子弟贪图玩乐,后辈没有出息的事不少。 岑文本刚坐下,喝下一口热茶抬眼看了看裴宣机,又看了看手中名册对他的记述。 “你要去支教?” 裴宣机回道:“在下学识浅薄,科举尚不能及第,若用来教书倒也合适。” 有一个小吏又递上一份奏章,岑文本皱眉看着,这份奏章是裴宣机以前的记录。 岑文本皱眉道:“你和裴行俭算是同乡?” 裴宣机点头道:“知晓其人,在河东从未谋面。” 见他还是点头,裴宣机皱眉站在原地,也不知道眼前这个刚刚升任左丞的人考虑什么。 他与张阳的年纪相当,从相貌与谈吐来看比骊山那位更加持重一些。 岑文本又道:“去河东支教?” 裴宣机解释道:“在下出身河东,河东乃是在下的故乡。” “可是已经安排了人手去河东支教。”说罢,岑文本叹息一声合上手中的奏章,又道:“早年前你跟随李政藻,后来因白糖案被李政藻所弃,之后你有意攀附骊山,再之后就外出游历参与了范阳之变,可对?” 裴宣机低着头道:“正是。” 岑文本打量着他,低声道:“你可以去河东支教,多一个人手也好。” “谢左丞。” “但……”话语一顿,岑文本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你去河东之后,再也不能和参与范阳之事的人往来,并且每月都要去所在县丞递交行状,如此可好?” 裴宣机朗声道:“多谢左丞。” 秘书省内,还有官吏进来,岑文本写了一份文书,盖印之后递给他,低声道:“河东不止你一个支教夫子,往后好好教书,不得擅自离开,因你是望族之后朝中对你多了一些盘问,还望不要见怪。” “左丞有所顾虑是应该的。” “嗯。” “在下告辞,这就奔赴河东。” 岑文本和善地笑了笑,“你且去吧,地点与县衙都写在文书了,交给当地县丞便好。” “喏。” 裴宣机躬身行礼,走出了秘书省。 出了长安城,他用自己仅剩的银钱买了一匹快马,翻身上马沿着渭水河朝东走。 路过骊山的时候,裴宣机看向那里,他喃喃道:“恭祝县侯升任尚书左丞,往后海阔天空任尔施展,往后你我再也不相见,在下会在河东听着长安城的消息,听着你这位县候的所作所为,愿我们都能有个善终。” 言罢,裴宣机拿起水囊,面朝骊山灌下一口酒水,大笑三声,策马朝着河东方向而去。 有一份急报送入长安城,范阳出事后过了两月,现在清河也出事了。 中书省内,长孙无忌看着急报又道:“疯了,疯了!这帮人都疯了!” 推翻世家的风浪一阵高过一阵,房玄龄低声道:“郑公所念的那份讨伐世家檄文,至今没有查清来历。” 长孙无忌犯愁道:“将这份急报送到骊山,交给陛下,告知陛下中书省已在安排了。” “喏。” 房玄龄瞧着赵国公此刻来回踱步的焦急样,很少见他又有这等力不从心的神情。 第八百一十六章 礼部的理想 房玄龄低声道:“赵国公不用忧愁,拔除顽疾很难,这一次用的是猛药,猛药入口总是苦的。” 世家出了这等事,中原的高门大族人人自危。 尤其是关陇门阀,这些天长孙无忌已经收到了不少来探问口风的书信。 “玄龄,你不觉得陛下急于求?” 房玄龄淡淡道:“陛下已年过四十了,我等也不年轻了,这江山社稷终究是要交给后代的,我们将该做的事情做了就好。” “你总是能够将事情谋算得周全。” “辅机,莫要与年轻人相争。” “可这场动乱必须要平息,不能再让他们作乱了。” 房玄龄无奈一笑又没再多说什么,忙完了这里的事情,这才回到了自己家中。 白日里还算温暖,到了夜里的关中又回到了凛冬该有的寒冷。 房遗直走入书房,给父亲递上一碗羹汤,“父亲,这是孩儿熬的羹汤,冬日里蔬菜难得,骊山送了一些绿菜,孩儿熬成了羹汤。” “嗯。”房玄龄接过羹汤喝了一口。 见父亲的目光还在奏章与文书上,房遗直低声道:“父亲,赵国公对学子闹事的很抵触,这两日来往赵国公的门阀子弟也更多了。” 房玄龄笑道:“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这世道是怎么样也不是他长孙无忌说了算的。” “孩儿明白。” “嗯。” 房遗直帮着父亲关好了门窗,走出书房感受着凌冽的寒风吹在脸上,父亲在朝堂上从来没有敌对,是因为父亲一直将自己当成一个谋臣。 谋权大局是父亲所长,将自己的放在正确的位置上,在朝堂上的话语少,但每每都能完成陛下交代的事宜。 赵国公抵触学子的作乱,他觉得如此对待世家会出事,他觉得动乱是不好的。 就像父亲所言,这世道是什么样的,不是他赵国公说了算的。 如果长孙无忌继续与大势敌对,他终究会一败涂地。 在除夕之前,关中又飘下了一场大雪,张阳站在山上看着兵马护送着一队车驾远去。 皇帝离开骊山了,这一次离开护送的兵马并不多,但留在这里的兵马比以前多了一倍。 山风很大,吹得衣衫猎猎作响。 张阳朝着车队稍稍一礼,低声道:“陛下慢走。” 三十岁不到的年纪,距离相位就只有一步之遥,这是郑公用意,也是陛下允许的。 皇帝的心思难以捉摸,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车队越走越远,等看不见了,张阳这才顺着山道走回家中。 高阳与清河,还有东阳三个公主正在踢着藤球,李治手拿着一卷书一边读书,一边守着球门。 王婶带着一个篮子而来,“县侯都准备好了。” “多谢婶婶。” 张阳接过篮子,提着走下山,村子里有一处空置的宅院,以前温彦博老先生就住在这里。 他老人家已经走了,在这里连个灵位都没有。 张阳点燃一张张书信,又倒上一碗酒水,一只鸡与一碟素菜。 “温老先生,马上就是除夕了,不知不觉你已经走了两年,我是尚书省左丞了。” “你每年都会来这里?” 听到郑公的话语声,张阳回道:“他老人家临终之际我就在一侧。” “嗯,当年老夫与他还有过争执。”魏征抚须走上前又道:“都是为了社稷,待老夫死后自会与他说这些年大唐的功绩。” 张阳站起身揣着手道:“您老去医馆看过了?” 魏征点头,“去过了。” 俩人走出这间宅院,张阳给关上门,继续走着。 “孙思邈这老道士与老夫说以后不能再吃醋芹了。” “上了年纪之后,吃喝确实应该注意。” 魏征拍了拍张阳的肩膀,“你小子如此年轻就注重养生,你一定能活很久的。” “活得久也不好,老师说活久了反而更累。” “是呀,很累。” “我还是建议您老早点从朝堂退下来,来骊山养老吧。” 魏征摇头道:“陛下回去了,老夫也该回长安,听闻长孙无忌要将闹事的学子论罪。” “所以赵国公终究成了世家的走狗?” “不,他不会的,老夫信得过他,赵国公有自己的盘算,他只是不希望地方出动乱,想用更温和的方式。” 张阳低声道:“在下与王珪谈过,我们都觉得既然要摘除顽疾就要用重法。” 魏征缓缓道:“嗯,老夫此番回去就要与长孙无忌理论。” 徐孝德已经准备好了回长安的车驾,张阳跟在魏征身后,瞅了一眼,“徐御史,临近除夕不多留几日吗?” 徐孝德拱手道:“谢县侯,老夫见过女儿了。” 张阳扶着郑公坐上马车,他老人家又忽然回头看了一眼。 这么一看,感觉浑身不舒服,张阳不解道:“郑公可还有事要嘱咐?” “火器的铸造之法一直都在你手里?” 张阳解释道:“最关键的技术都在骊山。” 魏征走入马车,他的声音也传了出来,“你以后会将火器铸造的关键交给朝中吗?” “回郑公,目前没有这个打算。” “为何?” “不怕郑公笑话,我担心陛下会失控。” “嗯,也好,也好。” 马车缓缓驶去,一路出了骊山。 村子里又响起了一声汽笛,这一次的汽笛声嘹亮又清晰,比之以往更好。 骊山的蒸汽机铸造又精进了几分,光从这汽笛声中就可以听出来。 除夕这夜,骊山又放起了烟花。 长安城也在放烟花,皇帝的烟花是从骊山带走的。 当烟花成了皇帝彰显自己的权威的工具之后,烟花也变得不像祥瑞。 倒成了一种庆贺的景象。 贞观十三年的第一天,许敬宗与李义府正在接待各国使者,骊山县侯这个南诏王果然没来。 倒是有个使者,独罗这个家伙依旧是南诏使者,他留在长安城是县侯安排的。 李义府站在朱雀门前小声道:“许尚书,县侯还要用这个使者吗?” 许敬宗回道:“县侯留着他自有用意。” “可这人是南诏的王嗣,他若是回到南诏势必会谋反的。” “那就要看县侯如何安排了。”说罢,许敬宗皱眉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李义府感慨道:“县侯现在是尚书左丞了,距离相位只有半步之遥。” “那又如何?” “不觉得该庆贺吗?”李义府说着,目光看向南诏使者独罗。 “如何庆贺?” “杀个人庆贺,下官有预感,此人不除必成大患。” 许敬宗苦恼地垂下脑袋,“都说我许敬宗睚眦必报,你李义府才是真正的狠辣之辈。” “许尚书过誉了。”李义府小声道:“刚思量片刻,下官已想好此人的死法,而后嫁祸给赵国公,如此庆贺县侯升迁最为合适。” “此人对县侯有用,先留着吧。” “许尚书说的是。” 承天门传来一声高喝:“诸国使者觐见!” 许敬宗与李义府这才带着使者走入朱雀门,一路走向承天门。 今日天气前后也多云,当云朵遮住了阳光,这承天门就显得阴恻恻。 朝中庆贺新年,对骊山来说今日的气氛很沉重。 张阳站在一间宅院外,等着屋内的消息,王珪老先生又病倒了,孙神医正在给他老人家施针,甚至不让人去探望。 不多时,孙思邈这才走出来,低声道:“县侯,告知王老先生的家眷吧,可以准备后事了。” 闻言,张阳闭眼抚顺自己的呼吸,“还有多少时日?” 孙思邈叹道:“多则两月,短则半月。” 看他神色不好看,孙思邈又道:“县侯,这骊山的水土就算是再好,也不能包治百病,县侯总是想要扭转很多事,有些事县侯成功了,有些事并不是人力能够转变的。” “孙神医教诲,在下铭记在心。” “老朽知道你心有不甘,可王珪老先生已是六十九高龄,可叹没有过了七十。” 孙思邈又劝道:“温彦博也是,王珪也是,人总有老去病死的一天,老朽能让王珪安然地离开人世,也只能这样了,这些天他的起居老朽会照料的。” “有劳孙神医了。” “无妨无妨,你要看开,莫要太过执着了,王珪说了他听说范阳卢家的灭亡也就死而无憾了。” 张阳让李泰安排人将消息送出去。 第二天,王珪的家眷就来了,来人有老先生的两个儿子。 老先生见到亲人只能低声言语两句。 孙思邈说得很对,骊山的环境就算是再好,也无法扭转生老病死。 许国公高士廉拄着拐杖前来探望,这位老国公与王珪年纪相当,现在只能看着当年的同龄人先一步离去。 探望的人越来越多,王珪老先生撑了一个月终于离开了人世。 张阳远远看着送行的队伍,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衫送别。 王珪的故交旧友很多,送行的人也不少,长安城能来的权贵都来了。 当年他老人家与温老先生一起劝谏陛下。 是少有的刚直之臣,贞观朝堂风气刚正,也是因为有他们这样的人带头。 李泰低声道:“姐夫,至少他老人家看到了世家的垮台。” 张阳叹道:“老人家走一个少一个。” “姐夫,我们已经做得很好了……”话语还没说完,李泰发现人已经走远,“天竺的捷报又到了,不看看吗?” “不看了,回去练字。”张阳背对着继续走着。 贞观十三年,王玄策带吐蕃兵马在天竺连克十余城,战象上百头,杀了天竺的戎日王。 一国国主不能轻易杀,不知道王玄策是出于什么原因杀了戎日王,朝中因为这件事弹劾他的奏章不少。 可将在外,就算是有弹劾也要等人回来再说。 唐人将领带着吐蕃兵马作战的事迹长安城内盛传,一来彰显了大唐将领的谋略厉害,二来也为大唐周边的稳定提供了很好的榜样。 此刻大捷,自此裴行俭与梁建方所率的孤军不用再顾及后方。 吐蕃大相禄东赞终于同意了大唐在吐蕃的逻些修建都护府,并受小可汗贡日贡赞之命,再给王玄策添了三万兵马,前往波斯。 如此,吐蕃人也参与到了大唐与大食的战争之中。 此战,唐人联合了突厥人,西域人,波斯人,吐蕃人,回鹘人等数方势力共击大食。 这注定会是一场波澜壮阔的战争。 天可汗大道也在今年落成,唐人与诸国共击敌人的战事给了大唐周边小国一种前所未有的凝聚力。 这凝聚力的核心便是天可汗,身在长安城的天可汗受到诸国的朝拜。 如今的大唐版图东至高句丽,西至波斯与大食人交战的边界。 回鹘人与薛延陀人北征,到了贝加尔湖的南面。 狄仁杰很少来骊山,今日难得来骊山与李治分享学识,与他说着现在长安城的繁华和现在外邦人在长安城是如何叩拜天可汗的。 看了看四下,狄仁杰问道:“那位骊山县侯在何处?” 李治指了指骊山,道:“姐夫除了在山上还能去何处?” 狄仁杰放下手中的木棍,又问道:“当年这位县侯是礼部尚书,现在的礼部种种举措,也是这位县侯定下的,晋王殿下跟着县侯学艺,肯定知道不少。” 两人虽说是好友,李治还是将他当作对手,他双手环抱在前,不解道:“你想知道什么?” “礼部的理想是什么?” “仁杰,你跟在许敬宗身边,应该清楚才是。” “问过,他不说。”狄仁杰神情无奈,又道:“今日我是独自前来的,这两天许敬宗很忙,忙得都没有时间与我讲话。” 李治凑近问道:“你以后会在礼部为官吗?” “其实我父亲也是如此安排的,可我不想去礼部。” “为何?你跟着许敬宗,以后入礼部为官不是理所当然吗?” “礼部的能人太多了,那些人都比我厉害。” “那你以后准备做什么?” 狄仁杰颔首道:“不知道,得过一天是一天吧。” “仁杰,我不能虚度余生,本王打算与魏王兄一样,掌握骊山的铸造术。” “你父皇一定不会答应的。” 第八百一十七章 隋钱 李治又道:“我现在还小,以后还有很多机会的,姐夫做一件事可以做很多年坚持不懈,我也可以的。” 见狄仁杰听得心不在焉,李治接着道:“骊山为了造出火器用了五六年之久。” 这一次又见不到这位县侯了,狄仁杰兴致不高。 骊山的南面官道上,张阳此刻当然不在山上,而是带着李孝恭与李泰,在这里摆摊。 官道边很热闹,来往的商旅很多。 东阳抱着帐本坐在后方,本来她是不愿意来的,皇姐与小武姐姐,小慧姐姐都很忙。 清河和高阳连算术题都做不好; 东阳只好委屈地跟着来了,这都一个时辰了一样东西都没卖出去。 张阳用斗笠盖着脸,躺在竹椅上一副愿者上钩的样子。 这里摆放的都是名贵的笔墨与字画。 因为世家的遗产铜钱价值并不高,其价值根本不到三十万贯,家里盘算了一番将旧铜钱折旧能有个六成就算不错了。 为了弥补这方面的亏损,只能拿出这些字画笔墨来卖。 李孝恭对买卖这种事情没什么兴致,他坐在一旁数落道:“你都这么有钱了,还要出来卖字画,某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张阳叹道:“河间郡王是不知柴米油盐贵,朝中的脚步大了就处处要用钱。” 李泰注意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连忙道:“思文!” 那身影闻言先是回头一眼,而后见到是李泰呼唤,这人当即换上一脸欣喜的笑容。 迈着轻快的脚步跑来,行礼道:“见过魏王殿下。” 李泰笑道:“思文兄弟,可否买一些字画?” 李思文瞅了好一会儿,又道:“某家是将门不懂字画的。” 张阳稍稍抬起斗笠,用余光看到了这个与李泰年纪相仿的人,穿着华贵,腰间还有一个玉佩,还穿着官靴。 李孝恭也躺在一侧,解释道:“这是李绩家的娃。” 张阳又用斗笠重新盖住自己的脸。 李泰是晚辈,可以胡闹可以不要脸,李孝恭还是要脸的,他忽然觉得张阳做的做法很高明,随后也躺下来用一顶斗笠盖住自己的脸。 “思文,你这是出来游玩?” 李思文笑道:“这冬日过去,关中风光正好,与几个好友出来走走。” 李泰又道:“好友有几个?” 李思文摆手道:“三五好友不足道哉。” 李泰拉着他小声道:“思文,英国公是当今大将军,可大将军家也要附庸风雅,对否?” 闻言,李思文眨了眨眼,“魏王言之有理,家父时常告诫我等要多读书。” “那就对了。”李泰拿出一副笔墨,放在案上,“不如买一副笔墨再走?” 说罢,李思文在怀里掏了掏,从中掏出几枚铜钱。 看李泰的神情呆滞又有些纠结。 李思文又掏了掏,愣是将钱包翻了过来,掉出了十几枚铜钱。 惹得李泰神色犯苦,又道:“思文兄弟出来游玩就带这些银钱吗?” 李思文解释道:“不过出来游玩而已,再者说这笔墨用不了太多银钱。” “思文兄所言差异,此笔乃是上好的湖笔一年也就百余支,此砚台乃是贺兰砚,质地细腻,刚柔相宜,深受书法大家喜爱。” 见李思文还在犹豫,李泰注意到了他腰间的玉佩,“思文兄,你这玉佩不错。” “咳咳……” 李思文忙咳了咳嗓子,又道:“此乃在下始孩之年,家父所赠,自小就……” “不如用此玉佩来换砚台?” “可……” 李泰笑道:“思文兄,你可知我骊山最值钱是何物?” “何物?” “义气!” 李思文看了看李泰,又看了看砚台,一咬牙又道:“就用玉佩换此砚台。” 一场交易就这么达成了。 张阳没有去看李泰是怎么忽悠李思文的,从话语来说李泰用义气买李思文一个一副笔墨是很划算的。 李思文得了李泰的人情。 李泰得到了一个砚台。 一件很不起眼的小事,只不过这件事很快在英国公家闹了起来。 李绩家的娃的败家行为在武将之间传递着。 直到这件事传到了李世民的耳中,听着长孙皇后的讲述,还是李泰撺掇的,就气不打一处来。 王公公小声道:“陛下,英国公正在戍边,眼下怕是回不来长安城。” 李世民叹道:“让青雀将玉佩交还给李思文,此事就此揭过了,往后再有这等事,朕决不轻饶。” “喏。” “慢着。”李世民又沉声道:“告诉张阳,不许再摆摊了,他一个堂堂的县侯,尚书省中丞,竟要带着朕的儿子女儿摆摊谋生,岂有此理。” “喏。”王公公急匆匆去传话。 皇帝气得直拍桌案,都已经是成家的人,还这般玩闹。 翌日,李思文委屈地来到骊山。 其实昨夜皇帝就让人来传话了,但张阳依旧带着李孝恭与李泰出来摆摊。 昨天在这里坐了半日才卖出一副笔墨,生意凄惨。 看李思文委屈得要哭出来的模样,李泰安慰道:“思文兄弟,我们卖你的笔墨是不是上等成色?” 李思文点头道:“家母让人看了,确实是值上千贯钱的笔墨,只是……” 他委屈得有些哽咽,“只是能否将玉佩还给在下?” 李泰又道:“思文,不如这样,你拿钱来赎如何?” “啊……啊?” “若拿不出银钱,思文兄不是还有好友吗?让你的好友来买笔墨,如此一来价钱抵货,就可以将玉佩交还。” “在下这就去叫人。” 等人走远,李孝恭嗮着太阳懒散道:“青雀,你明知道这小子拿不出这些银钱,就是为了今日?” 李泰手里拿着昨日李思文用来交换的玉佩,笑道:“英国公为大唐戍守河西走廊,送他们一副上好笔墨又如何?皇叔误会了,我并没有欺凌他,只是为了解决这银钱的亏损。” 不多时,李思文就带了一大帮权贵子弟,他们有的是宗室子弟,有的是朝中权贵人家的孩子,长安城最不缺的都是权贵家的娃娃,在皇帝的鼓励下,各家都卯足了劲生孩子,为大唐人口提振做贡献。 不得不说李绩在朝中人脉好,他的儿子一样人脉很好。 数十人便一齐涌来要买笔墨字画。 张阳又是稍稍抬起斗笠看了一眼,这些人有三十岁左右的,也有二十岁出头的。 他们纷纷拿出一袋袋的钱,这些人是真是为了买笔墨吗? 他们是为了来买魏王殿下的人情。 李泰看起来十分的从容,本就是银货两讫,这人情他可以认也可以不认。 也有人是为了见一面魏王殿下,对有些人来说花银钱来见皇子一面,甚至可以说上一两句话,花个上千贯钱,实在是太划算了。 张阳叹息一声,心中暗想这浮华的富贵,自己还是更喜欢当初的质朴。 晌午时分,带出来的笔墨都已卖空了。 李泰将玉佩交还给李思文,又道:“银钱就不用了,那副笔墨就当是送给英国公的,银钱也不用付了。” 李思文接过玉佩连连道谢。 如此,李泰只是送了一副笔墨,就得到了英国公家的一份巨大人情。 至于那些来买笔墨字画的人是谁,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李泰想要得到英国公李绩的人情。 张阳将一袋袋铜钱放在车上,让东阳坐在马车上,便拉着回去了。 魏王殿下摆摊卖字画的事情传遍了长安城。 东宫,李承乾听赵节说了此事,也是思量许久,“青雀他……他未免太过不晓事。” 赵节穿着一身侍卫服,小声道:“殿下,陛下又在甘露殿恼怒了。” 李承乾叹道:“摆摊?张阳和青雀?” “确实如此。” “为何要摆摊?” “卑职不知,只是听说这一次魏王殿下为骊山赚了三万贯银钱。” “三万贯?”李承乾迟疑片刻又是不住摇头,“骊山不像是缺这点银钱的。” 骊山当然不缺这点钱,此刻骊山山下,一车车的旧钱从库房中拉出来。 小慧对皇后派来的宫女解释道:“这是当初范阳送来的铜钱,其中有许多的旧钱,共计八万贯旧钱。” “还请我等先去察看一番。” 三两个宫女打开一个个钱袋子,仔细看着铜钱的成色,好一会儿之后道:“这些铜钱的成色不好,折价四万贯如何?” 这一折就折损一半,徐慧神色不悦道:“且不说公主殿下的身份,我们交易向来都是讲诚信的,每一次都是货物价值也是实实在在的。” “现在就说我们这里的旧钱要折价一半,未免太过了,就算是在长安城的坊市,隋钱折价也就是两成,怎么到了这里就要折价一半了?” 几个宫女小声低语两句,别看眼前这个姑娘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谈吐间的气势倒是不简单。 徐慧看她们几个宫女开始商谈起来,又道:“你们是皇后安排来的人,还是宫里别的妃子安排在皇后身边的人?余下的银钱是不是要进了尔等真正的主人囊中?” “这位小娘子莫要胡言,我们当然是皇后安排来收钱的。” 言语间这几个宫女已经慌了神。 徐慧又道:“那就给个公道的价格,天家与骊山来往之多尔等可清楚?” 说罢,那领头的宫女低头满是歉意地回道:“这位小娘子,不论给多少旧钱,都按照隋钱的三成折价,如何?” “只折价三成?” “不知这位小娘子可否满意?” 徐慧这才点头,又道:“骊山要银饼。” “这就去安排。” 不多时那宫女就拿着一大袋银饼而来,小慧仔细看了银饼的成色,又试了试分量,这才让她们带走了旧钱。 这些旧钱离开了骊山,徐慧长出一口气,终于又抹平了一笔负担。 回到山上,她讲述着这件事的前后。 李玥听了对这个弟子越发满意,也没有想到宫里的人会为难骊山,低声道:“旧钱折价对宫里来说就是一件大好事,骊山每每给的铜钱都是最多的,朝中获利也是最大的,要银饼没错,往后的价钱该更好才是。” 徐慧躬身道:“弟子明白。” 李玥拨着算盘,算上之前变卖的字画加上这次的折价,三十万贯钱的亏损还差两万贯左右。 她抬眼看向书房,夫君正在书房练字。 王羲之的真迹当然没有卖了,而是挂在书房中。 只是不知夫君看着字帖能够领悟几分。 好一会儿,张阳搁下笔,问道:“媳妇看看,你夫君我的书法是否有精进了?” 李玥皱眉一看又是不住摇头,“还是这般潦草。” 又是自己的看了看,张阳皱眉道:“有吗?” 说罢,又唤道:“丫头!” 小清清快步跑来,“爹爹,怎么了?” “来看看爹爹的书法是否有精进。” 小清清苦着脸道:“没有半点精进。” 张阳气馁一叹,“练了大半年毫无寸进,人各有所长,看来为父不擅书法所长。” 早春的长安城依旧寒冷,这天又下起冻雨。 李思文的事情过去半月之后,李绩的书信从河西走廊送来了,书信中没有半分责难魏王与骊山的意思。 而是希望将家里的所有田产都交给太府寺打理。 张阳一边用自己做的刮刀刮去下巴的胡子,听着媳妇念着信中的内容。 “英国公不仅不计较这件事,还愿意将田产交给太府寺打理?” 张阳放下刮刀,擦了擦自己的下巴,女儿不喜欢下巴的胡渣,要刮干净才好,回道:“太府寺让关中如此的田地增收,应国公想来也是看得明白。” “不过现在太府寺已不缺田亩了。” 冰粒子从屋顶跳落,落在地上。 天地间都是沙沙声。 张阳带着斗笠走出家门,这里是骊山上的一片坑洼地,闲置很久了。 用脚踩了踩地面,土壤还算结实。 再从腰间拿出一卷图纸,皱眉打量着,这里原本是骊山行宫的道观所在。 原来的骊山行宫占地面积不小,建设自己家时也不过是用了华清池边上的一部分,还有好大一片没开发。 张阳拿起锄头,挖开一块土,看着土壤的质地,低语道:“土质还算不错。” 冻雨下来的时候风也很大,雨水带着雪粒子洋洋洒洒而过,落在人的皮肤上更是生疼。(本章完) 第八百一十八章 新罗使者 小清清在外面站了片刻就觉得脸颊痛得受不了,她搓着脸走回屋内,“爹爹是如何在这天气下,还能劳作的?” 李玥坐在纺车边手脚也在忙碌,孩子的个子天天都在长,去年的衣服还尽量往宽大去做。 可是到了今年还是穿不下了。 “你去看着弟弟” “哦。”小清清不情愿地应了声。 小心安总是喜欢拿起一样东西就往嘴里送,两岁大的弟弟还在牙牙学语的年纪。 小清清也懒得照顾,就将他交给了熊大,而后她去找兕子小姨玩去了。 熊大叼着小心安的衣领,将他放入摇篮中,而后伏在摇篮边打着哈欠。 小心安不喜欢睡在摇篮中,他用自己的莲藕般的手脚吃力爬出摇篮,又落在了熊大身上。 干脆睡在了熊大的背上。 张阳规划在这片坑洼地上多建两间屋子,孩子长大了就要有她自己的房间,总不能整天和小武,小慧睡在一起,要不她就是和两位婶婶睡在一起。 这孩子不能太依赖大人,别人家的孩子的房子可能就是小小一间。 骊山的土地够用,张阳打算给女儿建一个小宅院。 将土挖出来翻了一遍之后,接下来就要夯实了。 张阳拿下斗笠,抬头看了看这漫天的乌云,接下来的地基工作还要等天气晴朗后,将地面嗮几天才能动工。 王婶带着小武和李丽质回来,她们今天去长安城附近的村县做调查,选了几个人口较多的村县,为往后的劳务分发做准备。 李玥带着三个弟子在藏书阁内,开始规划接下来的事宜。 生活总是带着一些忙碌,张阳泡了一杯热茶,享受着自己提前到来的退休生活。 张阳打开一张地图,打算等以后家业稳定了,交给孩子打理,以后有空出去走走,可以去海边,也可以去戈壁。 又或者是去江南看看。 朝中休沐还没结束,朝中也还没正式开朝。 皇帝又去了一趟泰山,有人说皇帝这一次肯定会去泰山封禅的。 但长安城到了二月,皇帝去泰山一个月就回来了。 这一次皇帝只是在泰山附近看了看,住了三两日之后,便回了长安城。 令人失望的是这一次皇帝依旧没有在泰山封禅。 倒是最近长安城出了一件新鲜事,在高句丽的南面有一个小国,这个小国叫新罗,温挺拿下了百济之后便没了音讯,这些天一直都在厉兵秣马,看来是要攻打新罗了。 新罗有一个女王叫作真德女王,这位女王用隶书撰写了国书,并且派了一个叫做金春秋的使者来使大唐。 许敬宗拿到新罗的国书时很是难堪,因新罗女王给天可汗写的国书很是露骨。 国书中写明了她对天可汗的仰慕之情,甚至还邀请天可汗去新罗,愿意从此服侍天可汗。 甚至这位新罗女王愿意来长安城成为天可汗的一位妃子。 当朝长孙皇后是何等人物,更不要说皇帝的后宫妃子一个个都是狠角色,要是这位新罗女王真的进了皇帝的后宫,怕不是会被后宫的妃子给丢进井中,或者是不明原因暴亡。 许敬宗光是想着就觉得脊背发凉,此时看着国书愁眉不展,这哪里是国书,这分明是情书。 还有眼前这个新罗使者金春秋,表现得极尽谄媚,还有他笑起来的模样,真是不堪入目。 许敬宗推开狄仁杰凑上来的那张小胖脸,这种情书不是他这种孩子能够看的。 将国书放下,许敬宗言道:“贵使的国书老夫会呈给陛下,不知贵使有何请求。” “女王愿奉大唐为正朔,并愿让新罗所有臣民行大唐礼仪,大唐文字,以大唐官服为我新罗官服,以大唐州县规制向大唐缴纳赋税,遵用大唐年号,只要天可汗开口,女王愿亲赴长安,服侍……” “行了!” 许敬宗打断他的话,接下来的话……他不愿意听下去。 狄仁杰听得很有兴致,这个新罗使者金春秋与许敬宗的年龄相仿,这个使者表现得很谦卑。 见许敬宗神色有所不愿,金春秋拿出一块银饼,双手捧着奉上,他带着笑容道:“这是下臣的一些薄礼,还望许尚书不要见怪下臣失礼之处。” 许敬宗淡淡道:“你们新罗富裕吗?” 金春秋又道:“下臣忘了说了,这银饼是从海东得来的,用关中话说是从倭人手里得来。” 终于听到了一句想听的话。 新罗在高句丽的南面,而且距离倭奴很近,当年县侯就说过那里有很多的银饼。 金春秋又道:“不知道许尚书什么时候可以带下臣去见骊山县侯?” 许敬宗颔首道:“你见骊山县侯做什么?” 金春秋躬身行礼道:“下臣听说诸国使者见过许尚书之后,都要去见过骊山县侯的,而且诸国使者见过了骊山县侯之后,都能够让各自小国壮大起来,如现在的吐蕃和高昌。” “这话你是听谁说的?” 金春秋回道:“那人叫张柬之。” “咳咳咳……” 一旁的狄仁杰剧烈咳嗽起来。 许敬宗瞅了他一眼,神情恢复严肃,对新罗使者缓缓道:“你且先去驿馆休息。” 等这个新罗使者离开之后,许敬宗又道:“仁杰,你那位叫张柬之的朋友在何处?” “许尚书想要对他做什么?是不是要棍棒用刑?” “怎么?你很愿意看着自己的朋友受刑吗?” 狄仁杰闻言拍案大笑,“小子听他说,他一直想试试大唐刑具的利害。” 这小子是个混账小子,他的朋友张柬之也一样混账。 长安城的娃娃一个比一个另类。 见许敬宗没说要怎么处置张柬之,却拿着国书要离开,狄仁杰上前追问道:“许尚书现在要去做什么?” 许敬宗叹道:“老夫自然是去递交国书。” “小子可以跟着吗?” “不能!” 丢下狄仁杰,许敬宗快步走入了朱雀门,而后脚步更快一些,走入承天门之后,见到了刚从泰山回来不久的陛下。 李世民拿过新罗的国书仔细看着,笑道:“这新罗女王如此坦诚,倒是少见。” 许敬宗低声道:“陛下,据礼部的情报所知,当初渊盖苏文在高句丽掌权,并且几次攻打新罗,新罗不少臣民被俘,自那时起新罗便几次想遣使大唐,只不过来往大唐的重要路径被高句丽拿着。” “如今高句丽已被拿下,受安东都护府的官吏治理,新罗女王这才愿向大唐示好。” “那使者现在何处?” “回陛下,使者正在驿馆歇息。” 李世民收起国书笑着,新罗愿意臣服大唐,用大唐年号,用大唐文字和州县制。 这些话都说到了天可汗的心里,这种白送的功绩功业皇帝是要的。 现在许敬宗满脑子都是新罗女王写在国书上的情话,要不怎么说天可汗个人魅力大。 能够让远在东海的新罗女王心动。 许敬宗躬身道:“陛下,这位使者还说了,想要见一面骊山县侯。” 李世民喝下一口茶水,板着脸沉声问道:“他去见张阳做什么?” 许敬宗回道:“陛下,其实当年县侯任职礼部尚书之时就说起过倭奴的银矿山。” 李世民手中的茶碗缓缓放下,低声道:“他当年就在谋划了?” “确实谋划过,县侯一直都在等待时机。”说着话,许敬宗递上一块银饼,又道:“陛下,那使者金春秋所言,此银饼是从倭奴手中所得,他并没有明说对倭奴的态度,可据下官所知,新罗人口只有寥寥三五万,而且近两年常有大风天,海水倒灌。” “新罗人口几近凋零,产粮不够,其民多靠捕捞鱼类为生,是个贫瘠小国,使者说明了银饼的来路,那必有进取之意。” 皇帝犹豫了许久没有说话,又喝了一口茶水。 长安与新罗相隔太远,从国书来看这对大唐来说是个不可多得的下臣之国,而这个新罗使者金春秋看起来也不简单。 对方是带着来意的,看来图谋不小。 以现在大唐的国力,李世民根本没把新罗放在眼中,一个小国而已。 “你带他去见张阳。” “喏。” “事后,你要将使者与张阳的对话一五一十告诉朕。” “臣明白。” 许敬宗走出承天门的时候心情很复杂,也不知道长孙皇后得知东海边陲有个新罗女王如此仰慕着陛下,皇后心里会怎么想。 天可汗肯定是看不上新罗女王的,至于新罗要如何利用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本来一个小国的使者来长安城,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第二天,许敬宗准备去骊山的时候,狄仁杰吃着早上的饭食,正旁若无人地翻看礼部卷宗。 “许尚书,你知道吗?那新罗女王是个绝世美人。” “当真?” “那新罗使者金春秋拿着自家女王的画像与别人说了。” 狄仁杰用筷子将面汤不停往嘴里扒拉。 自任职礼部尚书以来,许敬宗哪里见过这么热情的使者,还不遗余力地想要将自家女王进献给天可汗。 这长安城的娃娃一个比一个另类。 这新罗的女王也是一个另类,许敬宗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情深意切”的国书。 当这位新罗使者金春秋再来礼部的时候,许敬宗带着他前往骊山,身后还跟着狄仁杰。 “仁杰,使者与县侯谈话之时你不能听。” “小子省的,届时会站得很远,绝对不听片言只语。” “嗯。”许敬宗捻须点头,转头看向走在一侧的使者金春秋,便问道:“使者为何一心想要将新罗女王进献给天可汗?” 金春秋骑着高大的马匹,他骑得很别扭,非常地不适应,他双手紧紧抓着缰绳,回道:“我们新罗贫瘠,如果女王可以来大唐她就能过得很好。” 许敬宗又不解问道:“女王若走了,那新罗要如何?” “其实下臣乃新罗真智王之后,下臣的生母乃是真平王之女。” 狄仁杰忽然问道:“你是新罗的王侯?” 金春秋笑着点头,又道:“下臣愿奉大唐天可汗命登基为新罗王,统领新罗臣民。” 许敬宗心头冷笑,这家伙还真是不简单,还是新罗人的道德就是这样诡异。 有种卖自家女王后,自己篡位的意思。 还有这个金春秋的言语谈吐,说这件事时是多么地理所当然。 金春秋看着关中风光,又道:“新罗太贫瘠了,今年又饿死了很多人,女王若不来大唐,她也会饿死的。” 狄仁杰又向这个使者问起了新罗的风土人情。 言语中,许敬宗也知道了其中缘由,新罗的臣民活得并不好,在东海边陲最好的海岸掌握在百济人手中,早年前新罗还要受高句丽的盘剥。 之后高句丽被大唐拿下了,百济也被温挺杀得人口凋零,新罗女王觉得自己的机会到了,这才派使者前来。 在金春秋的言语中,新罗人活得很惨,唯独他们的新罗女王活得还算像个人。 新罗缺少治理,就连文字都不齐全,不少新罗人的穿着也都是野蛮人的模样。 许敬宗问道:“使者以前来过中原?” 金春秋解释道:“下臣第一次来中原,第一次见到如此辽阔的大地,如此繁华的长安城,如此大的城,如此多的人。” “你的关中话不错。” “下臣以前出使高句丽,便从高句丽人口中习得了些许中原话,过了潼关之后用了三两日便学会了关中话。” 许敬宗心中暗想人才呀,能够学得这么快,当真少见。 此刻骊山,张阳刚给了岑文本三万贯钱,用来支撑支教事业的用度。 本来这笔钱是朝中出的,只不过世家的遗产还在骊山,朝中便可以名正言顺地问骊山要钱了。 送着岑文本走到村口,张阳又道:“清河崔氏的银钱什么时候可以送到。” 岑文本回道:“就这几天了。” “文本兄慢走。” 走出村口的时候,岑文本多看了一眼带着使者前来的许敬宗。 张阳的目光也落在了许敬宗和金春秋身上。(本章完) 第八百一十九章 给大唐做牛做马 新罗使者翻身下马的动作很古怪,好像是害怕从马背上摔下来。 许敬宗看得摇头一叹上前道:“县侯,这位是新罗使者金春秋。” 天气乍暖还寒,张阳揣着手皱眉道:“老许,你最近身体可好?” “回县侯,下官身体都好,就是有不少小毛病。” “小毛病也要重视起来,你去医馆找孙神医,让他老人家看看,生活起居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那下官多谢县侯了。”许敬宗堆着笑脸差点忘了这一趟来是干嘛的,他轻咳了咳嗓子又道:“新罗使者远道而来,说是仰慕县侯许久,特来一见。” 张阳礼貌一笑。 金春秋年近四十,身材干瘦,脸上还挂着谄媚的笑容。 “这位使者来见在下做什么?” 先是一问,金春秋低着身子,朗声道:“下臣想请县侯指点,新罗要一统百济,从此臣会带着新罗子民给大唐做牛做马!” 语气坚定,倒不像是虚言。 还做牛做马? 就连许敬宗听得都是头皮一紧,这使者还真是敢说。 张阳淡淡道:“这不是我的事,你可以多问问老许,他能给你出谋画策。” 金春秋又道:“下臣是真心实意的。” 狄仁杰就站在远处,他也不敢靠近,先前许尚书就有提醒,这次的谈话不能听。 不听便不听,看刚刚新罗使者的那句“做牛做马”说得响亮,分明听得清楚。 狄仁杰闭上眼,尽量忘记听到的那句话,目光带着仰慕地看着这位县侯。 张阳拉着许敬宗走到一旁,低声询问道:“这新罗使者是什么意图?” 先是用责难的目光瞪了一眼金春秋,许敬宗小声回道:“新罗女王很是仰慕天可汗……” 将新罗国书的事情说完,张阳也陷入了沉思久久不言语。 许敬宗叹息一声。 又过了片刻,张阳笑道:“新罗女王想要寻找一个靠山,这个靠山就是当今天可汗,新罗远在东海边陲,长安城远在中原的西面,相距万万里。” “寻求一个这么远的靠山,显然不现实,太荒诞,也太没意思了。” 许敬宗小声道:“新罗只不过是个小国,不如将其灭了?” 张阳颔首道:“新罗就是新罗,百济就是百济,残暴不仁的百济王,爱幻想的新罗女王,那片地的人怎么一个比一个奇葩,现在我有点欣赏渊盖苏文了。” “县侯说的是,下官也是这般想的。” 张阳忽然又问道:“何大哥到辽东了吗?” 许敬宗纠结道:“下官也不清楚他的行踪,据说出了潼关之后还有人跟踪他,之后甩掉了这些跟踪的眼线,当下就连下官都没了他的消息。” 多方势力都在寻找何必,他为了甩开追踪,费尽心思。 现在倒好,连自己的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不过何必是一个散漫的人,他想要怎么活着谁也拦不住,天知道他现在是怎么想的。 张阳站到金春秋的面前,又道:“我已经很久不过问朝中政事了,你若是真想要为大唐做牛做马,就需要拿出诚意。” “敢问大唐需要什么样的诚意?需要我新罗臣民起誓吗?” 许敬宗正要开口,就听这个金春秋继续道:“下臣愿从此奉大唐为君上,若有吩咐就算是要了下臣这条命也可,只要新罗能够依附大唐,下臣这条狗命不要也罢!” 许敬宗终于忍不下去了,啧舌道:“没人要你的狗命。” 金春秋又道:“下臣的狗命就是大唐的。” 张阳反倒笑了,问道:“你愿意为大唐做任何事?” 金春秋再次躬身行礼,又道:“县侯,下臣当然愿意为大唐做任何事。” “好啊,倭奴想要立国,他们想要一个国号,此等倭奴大逆不道,想要背主自立,你带着新罗人将倭奴给灭了。” 金春秋朗声道:“喏!” “啊……啊?”许敬宗诧异地语调都高了几分,他没想到这个金春秋答应的这么果断,更没有想到他会应下这件事。 金春秋又道:“只要新罗能够灭了倭奴,新罗臣民就是大唐的狗了!” 他好似找到了人生的一个大目标。 许敬宗沉默不言,他不想和这个新罗使者继续说下去了,再说下去怕自己都要疯了。 张阳低声道:“你先在长安城驿馆住着,我还有事与老许说。” “下臣就在远处等着许尚书吧。”金春秋说罢,就转身走向了远处。 许敬宗松了一口气,低垂着头道:“让县侯见笑了,下官未曾想到这个新罗人这般放肆。” 张阳点头道:“来之前去见过陛下了?” “正是。” “回去之后还要去见陛下?” “嗯。” 许敬宗的语气越来越低,神色带着疲倦,“县侯,陛下让下官将话语一五一十地告知,此间谈话,下官不好瞒着。” 张阳缓缓道:“你就原原本本告知陛下便可。” “喏。” 许敬宗躬身行礼,又道:“如今攻打倭奴的时机还要等多久?” “嗯,再等等吧,我会给温挺书信,让他随机应变。” “也好,有劳县侯了。” “老许,也辛苦你了。” “不碍事,不碍事的。”许敬宗微笑着告退。 他看到狄仁杰还站在原地,不悦道:“小混账,随老夫回长安。” 狄仁杰很想与这位偶像说一两句话,可偶像现在走回了村子,他也只好跟着许敬宗的脚步离开。 回到长安城,许敬宗脚步也没停歇,急匆匆去了宫里禀报这次谈话的结果。 将这次谈话的前因说罢,许敬宗面对李世民躬身道:“陛下,县侯说倭奴大逆不道,妄想立国,背主自立,其心可诛,其国该灭。” 这位皇帝颔首笑道:“朕总觉得张阳这两年静养能够让此子少一些戾气,却还是这般冲撞。” “陛下,臣以为县侯所言甚善。” 李世民打量着许敬宗,沉声道:“你觉得朕也该依照张阳的意思行事?” “臣不敢,臣只是觉得倭奴大逆不道。”觉得话语不太对,许敬宗忙躬身行礼,继续道:“陛下,坐拥银山不将此等银矿进献大唐,却要背主自立。” “对关外诸国陛下给予封赏赐位是天可汗之威,处置不臣之心小国,一样是天可汗之威,触怒天可汗必有惩戒,陛下有恩如和风细雨,陛下对不臣之国,也该有雷霆之击。” 一番话说完,许敬宗低着头安静站着。 等着天可汗的回话。 李世民站起身,双手背负看着窗外低语道:“许敬宗,你去查问倭奴,是否真有其事,朝政需要证据,不是你一家之言。” “喏!臣这就去安排。” 君子本无罪,怀璧其罪,不论倭奴是不是有不臣之心,他们坐拥这等银矿就是该死的。 这一年,许敬宗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停歇,打算再过些日子去骊山的医馆好好看看身体,入夏之后礼部便会清闲,决定在那段时间调养。 骊山,张阳写了一份书信让婶婶交给处默,让处默的人送去辽东给温挺。 大唐缺银子,缺很多很多的银子。 在金钱体系下,大唐能够流入多少金子和银子才能掌握足够多的话语权。 这世上有很多宝藏,这些宝藏等待着强大的大唐去开发,去夺取。 翌日,又一车的银钱被送到了骊山。 这些天骊山处理世家的遗产让一家人很头大,张阳瞧着岑文本带着车队而来,“文本兄,这些是清河崔氏递交的罚钱吗?” 岑文本带着先让几个小吏将这些铜钱都搬下来,笑道:“有人风闻奏事,朝中查问之下,查出了清河崔氏子弟的几桩命案,掉了几个人头,崔氏的一位长辈崔仁师去了博陵,据说他收留了李政藻。” 张阳笑道:“这等摧枯拉朽之下,还能有此一波三折?” 岑文本回道:“县侯放心,朝中不会放过他们的,再者说这些老人家活不了几年,有何可惧。” 先是看了看这些铜钱的成色,看起来比之前范阳的铜钱好不少。 岑文本递上账目,“这里一共二十万贯,还望县侯处置好。” 张阳颔首道:“陛下就这么情愿将这些银钱交给骊山保管吗?” “县侯说笑了,县侯能将一文钱用出十文钱的价值,这二十万贯钱财在县侯的手中能够用出四十万贯的成果,何乐不为。” 张阳揣手道:“我在负重前行,他们在朝堂替我岁月静好?这是什么世道!” “银钱就交给县侯,我等告退。” “文本兄就不去酒场看看吗?” 说起骊山的酒场,岑文本又道:“房相相信骊山。” 张阳叹道:“能不相信吗?但凡骊山有半点贪墨,在下就成了众矢之的。” 刚想离开,岑文本脚步还没迈出,又走了回来问道:“县侯见过新罗使者?” “见过,他说他想要当大唐的狗。” “下官的意思是说这个新罗使者在驿馆大放厥词,说只要一千兵马就可以扫平倭奴?” 张阳颔首道:“有这事?” 岑文本笑道:“下官也不是很清楚,就听闻此事而已。” “嗯,说不定他真是个人才呢?” “现在清河崔氏也已名存实亡了,陛下让李君羡开赴太原,下一个就是王家。” 不管怎么说这位县侯都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岑文本气馁地摇头一叹,便带着人离开了。 张阳拉着一车车的铜钱走回村子,在皇帝眼里骊山是多钱善贾的。 这座钱山就是未来的科举和与官学开办,支教事业所需。 皇帝一边将世家屠了,一边将世家的遗产作肥料来滋养科举,现在的李世民越来越膨胀了。 他已经不满足于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而是希望全天下人为社稷出力。 天下英雄不多,可天下还有万万千千的普通人。 天可汗终于接见了这位新罗使者,并没有正式在太极殿早朝相见,而是站在兴庆殿内接见。 殿内没有别人,只有三两太监站在一边侍着。 许敬宗带着新罗使者向陛下行礼。 新罗使者金春秋神情激动,身子都在颤抖,他行礼道:“下臣,见……见过天可汗。” 李世民颔首道:“你说要为大唐去攻打倭奴?” “回陛下,大唐乃是新罗的正朔,奉天可汗讨伐不臣倭奴乃是新罗臣民应尽之事。” “新罗人听过中原的故事吗?” “不知天可汗所言的是哪个故事?” 李世民喝着茶水神色平淡道:“养虎为患。” 此言一出,新罗使者吓得一哆嗦,当场跪了下来,不停磕头,“天可汗,我新罗从未有不臣之心。” “从未有不臣之心。” “从未有……” 他一边说着不住地磕头,许敬宗侧目看去,这金春秋的额头已经磕出了血迹。 咚咚咚……一声又一声的磕头很清脆。 天可汗敲打了一番而已。 见火候到了,许敬宗开口道:“陛下,这新罗使者是否有不臣之心,还要看他们如何去征讨倭奴。” 新罗使者闻言终于停下了磕头,他俯着身子又道:“天可汗,就算是新罗就剩下下臣一个人,下臣也愿意孤身替大唐征讨倭奴。” 李世民沉声道:“拿下了倭奴之后呢?” 许敬宗眯眼盯着新罗使者。 金春秋已是紧张得汗流浃背,他又一次重重磕头,“听凭天可汗处置。” 李世民缓缓放下茶碗,又道:“如若你能拿下倭奴,也就不用留在新罗了,大唐正是用人之际,你立功之后可以来长安城为官。” 闻言,许敬宗心中暗暗为陛下这个决定表示赞同,能够豁出去的人不容小觑。 新罗为了能够成为大唐的附属自然能豁出去。 这金春秋不能留在新罗,或者说若不能控制他,那就杀了他。 新罗渴望着大唐的驰援,而身为上国的大唐盯着的是新罗与倭奴的全部。 李世民沉声道:“朕听许尚书说了,你们新罗缺少书籍,官服,粮食?朕赐你书卷三千,粮秣万石,绫罗绸缎,你带回去攻打倭奴。” “下臣领命。”金春秋又重重磕了一个头,血从他的额头流下,顺着鼻梁而下。(本章完) 第八百二十章 大唐的人力资源 翌日,朝中准备几车书卷和粮食以及各种绫罗绸缎。 说是书卷三千卷,其实也就几百卷而已,大多都是孩子蒙学的读物。 金春秋看着那一车车的粮食,擦了擦眼泪道:“许尚书恩情,下臣感激涕零。” 许敬宗摆手道:“不,你应该感谢天可汗的恩情。” 言至此处,金春秋又是朝着太极殿跪地,重重一个磕头。 将他扶了起来,许敬宗拍了拍他的肩膀,“天可汗很赏识你。” “当真?”金春秋又擦了擦眼泪,再问道:“天可汗当真赏识下臣?” 许敬宗意味深长地笑着,又道:“那当然了,从未有过使者来一趟长安后,能够带去这么多货物,天可汗不赏识你又会赏识谁?” 金春秋忙正了正神情又道:“下臣愿为大唐肝脑涂地!” 许敬宗低声道:“不用你的肝脑涂地,你只要办好事就行了,老夫这里有一卷书,书中记录着攻打倭奴之兵法,你带回去好好看。” “那屠灭了百济的那位强人……” 许敬宗摇头道:“你不用担心他,那位强人刚拿下了百济才不过半年,朝中还在治理高句丽,消化百济的人口和土地需要一段时日。” “还是许尚书高瞻远瞩。” 许敬宗点头道:“本来老夫不喜你这种谄媚的人的。” “下臣……” 许敬宗又道:“你快走吧,我现在更讨厌你这样的人了,老夫担心半刻之后就会忍不住要杀了你。” 唐人的心情都是阴晴不定了,如天可汗,骊山县侯,或者这位许尚书。 招惹了唐人都没有好下场,金春秋急急忙忙地带着一车车货物出了长安城。 待人走远,李义府这才从后方走来,小声道:“许尚书当真要用此人?” 许敬宗迈开脚步走向皇城,低声道:“老夫不喜此人,若不是为了大局,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李义府小声道:“他对大唐有价值?” “嗯,至少他愿意做大唐的狗。” “杀人或许有所谓,杀一条狗就不用考虑太多了。” 许敬宗气馁道:“先养着他吧,至少让他吃一顿饱饭,他才会去咬人。” “咬谁?谁是狗?” 狄仁杰这小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 许敬宗黑着老脸道:“你现在又想吃什么了?” 狄仁杰嬉笑着,“听闻骊山开辟了一个技术院,教人谋生技能,如铁匠木匠,泥瓦匠,还有厨子和算术,近日就有一批人结业了,他们还得了一份叫作毕业证的事物。” “有了骊山技术院校的毕业证,他们在外劳作便有了凭证,而且骊山技术院校还有学子的存档,可以核对学子就业的情况。” 许敬宗停下脚步问:“你是如何知晓这些的。” 狄仁杰解释道:“许尚书有所不知,小子与晋王殿下约定书信往来。” 也不知道狄仁杰是如何结交上晋王的,早知道这个小克星不简单,现在他小小年纪就能攀附上晋王,或许将来能够攀附得更高。 思量片刻,许敬宗又道:“你该好好读书,不要觉得有晋王殿下与你结交,你就可以自大。” “许尚书放心,小子自小受父亲教导,不会仰仗晋王殿下的身份,小子会自己去参加科举入仕。” 算这个小子还识相,现在晋王还年幼,说来不成气候。 许敬宗还在想着以后要怎么拿捏这个小克星。 东市街头,一伙人也在争抢一个工匠。 狄仁杰解释道:“这位工匠也是从骊山结业的,学有所成,他们的工钱自然水涨船高,如果说一个寻常的工匠从学徒开始做,至少要三五年才能独当一面,可若在骊山学一年出来之后,至少是一个工头。” 李义府不解道:“什么特别的吗?” “当然了,据小子所知,骊山技术院校教学工匠新式的图纸画法,比之工部更精细。” 狄仁杰示意俩人看向那个工匠腰间的袋子,袋子看着很沉重。 “那人的腰袋中装着的就是骊山铸造所用的器械,其中有圆规,贞观尺,那是能够精确到百分之一的尺子。” 许敬宗问道:“这些也都是晋王殿下与你说的?” 狄仁杰笑道:“小子饿了,许尚书快快用饭。” 说罢,狄仁杰拉着许敬宗和李义府走入一处酒肆,这处酒肆的生意很好。 众人走入才发现根本没有位置。 李义府拿出自己的身份轰走了一桌赖着不走的闲散人,这才有了空位。 狄仁杰对小厮道:“要三只叫花鸡,两只对半切开的咸鸭蛋,再来一碗饺子。” “好嘞。” 李义府打量了四下,小声道:“此地多了一个厨子就能让客人满座,那厨子一天的工钱能有多少。” 狄仁杰嘿嘿笑道:“一天一百钱。” “什么?”李义府腾地站起身,喝问道:“伙计!过来!” 店家的伙计脚步匆匆而来,对两位穿着官服的人必恭必敬,“不知客人有什么要吩咐的。” 李义府重新坐下来问道:“你们给厨子一天多少银钱。” 伙计回道:“一天一百钱。” 许敬宗倒吸一口凉气,一天一百钱是什么概念,众人在朝中忙碌这么多年,一天也才多少钱? 这世道真是邪了门,一个厨子就能赚如此多钱财。 那伙计又道:“今年从骊山技术院结业的厨子不多,只有二十余人,不少都被宫里要去了,我们店家在宫里寻了人帮忙,这才找到一个厨子。” “我们店家让自己的两个孩子去了骊山技术院校入学了,来年会有自家的厨子。” 不多时,叫花鸡就端上了桌。 许敬宗和李义府忙碌了一上午早已饥肠辘辘。 谁能想到骊山教出来的人如此不简单,一结业就成为了外界的香饽饽,抢手得让人跳脚着急。 吃完了叫花鸡,许敬宗就想明白了,其实一边在吃的时候一边就在想了。 骊山的厨艺自然是没得说,只不过那时候很多人尝不到。 现在只要将部分手艺拿出来,就可以让骊山技术院校名声大噪。 县侯根本不怕有什么多少学子能够入学,只要第一批学子出来,必定会被各方争抢。 对张阳来说这一切都是顺手为之,不费吹灰之力。 就像现在许敬宗所想的,此时骊山与蓝田县交错地官道上,有许多人都围在了骊山技术院校前,人群吵吵嚷嚷,谁也听不清谁在说什么,他们手里拿着钱袋子,拿出入学的银钱就可以来这里学一门谋生的本事。 李泰不得不站在围墙上朝着众人喊道:“今年没有名额了!” 话音刚落,少顷。 一片寂静,几个呼吸后又是一片嘈杂的呼喊声,众人纷纷要涌入门。 李泰指着顶门的护卫道:“给本王撑住了!别让他们进来。” “魏王殿下!放……放心!” 十来个侍卫顶着门,面容涨红了,用尽力气,眼看这门忽而往里要打开,忽又被推回去。 李泰再次大喊道:“虽然没有名额,但是骊山给你们安排工作!” 话音落下,短暂寂静之后,众人又吵嚷起来。 “没办法了!真没办法了。”李泰喃喃自语,苦恼地抓了抓后脑勺,维持着自己的平衡走在围墙上,来到围墙的另一边跳下高墙,朝着龙武军的营地飞快跑去。 与李靖大将军说明来意之后,李泰带着一队兵马又狂奔向书院。 在举着刀兵的兵甲面前,这群乡民才作罢,纷纷散开,不敢吱声了。 李泰卷起自己的衣袖,拿起一卷纸,大声道:“都听好了!本王手中现在有一卷纸,你们在纸上作答,写你们的才能与相关履历。” “履历是什么?” 有人忍不住一问。 李泰平复一番自己的呼吸,又大声道:“履历就是你们曾在何处劳作过,并且籍贯和所住地都要一一写好,不得谎报,一经查实有瞒报谎报,往后不再录用!” 喊完这番话,李泰将手中的纸张递给一旁的士卒,让他们分下去,依次做记录。 人群三三两两散开,不会写字的让人代写。 今年骊山招收了三百学子,都是十五岁左右的年轻人,不少都是蓝田与高陵两县的。 一方面为了促进太府寺与关中各县的合作,二来这些利益都是一环扣着一环的。 如此一来骊山在关中各县的地位显得更重要了。 李泰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再看刚刚几个挡着门的侍卫,他们已然累瘫在了地上,那木门终于支撑不住,吱呀一声摔在了地上。 “我等写完这些能否入学?”有正在写着的人问道。 “不能,今年的名额满了,来年赶早。”看有人不满,李泰便道:“来年会扩建,保证招收的学子比今年更多。” 已经有人三三两两离开了,留下来的依旧不少。 以至于到了夜里,骊山外的官道上出现了一个盛况,在这里有一个个火把,三五人围坐在一起,在一张纸上写着。 一直到了天明,这些人才离开。 李泰一夜没有合眼,与自己的侍卫捧着厚厚的一摞摞纸来到上官仪面前。 看到纸张的数量,上官仪笑道:“魏王殿下受苦了。” 李泰双手有气无力地垂着,双目无神地坐着,“上官兄,你说姐夫要这些做什么?” 上官仪拿起一张表看了起来,上面有籍贯,名字,履历与居住地。 他解释道:“县侯将人力当作资源,资源就如粮食,需要调度和统筹,其实早在今年的一月,县侯就派人去查问了各县的情况,魏王殿下以为去年冬天骊山当真什么都没做吗?” “县侯是何等人物?他的脚步总是能够走在很多人的前面,当朝中还在为了粮食赋税发愁的时候,县侯就开始查问关中各县的作坊状况,当朝中还在布置各项章程之时,骊山就已掌握了来年的就业形势。” “想五步走三步,谋事在先,所谓……” 正要说下去,上官仪听到了李泰的鼾声,低语道:“看来是昨晚累坏了。” 再看一眼侍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坐在地上靠着墙睡去了。 平时这里也有一张小床,疲惫时候可以小睡片刻,上官仪扶着迷迷糊糊的李泰与几个侍卫先放在床榻休息。 他铺开一张巨大的图表,便开始将这些进行分类汇总。 骊山的生产制造发展了六年,这六年给骊山打下了很好的基础。 骊山掌握财富的路现在才刚刚开始。 张阳的目标很大,大到上官仪都想不明白到底要做到何种地步。 有人说张阳的人性很少,他是个妖人,或者说他不是人。 因为没有人会将人力当作一种资源来调度。 可自古以来徭役征发又何尝不是将人力当作资源。 皇帝能做的事情,骊山如何不能做? 只不过骊山在轻徭薄赋的时代,找到了最好的时机,从朝政与律法的夹缝中抓住了未来的财富。 上官仪对照着眼前的名册心中越发兴奋,这种兴奋来自自己在做从未做过的事。 涉及了以前从未涉及过的领域,一种全新的概念与治理方式在他的脑海中铺开。 如果这种方式行之有效,关中定能更富强。 只有将财富留住,才能将人留住,人留住了皇帝就不会离开长安城。 如此一来西北的建设也就水到渠成。 当然了,这些都是以后的打算,上官仪已经摸不清张阳的想法了,也跟不上张阳的思路与脚步。 现在能多学一些都是好的,这是对自己欠缺学识的补充。 那些典籍,经卷从未记录过的生产方式与调度方式,在骊山施行很久了。 他们根本不知道现在的骊山进步到了何种水平。 李泰一觉睡醒,睁开眼已经黑夜,他拨开侍卫压在自己肚子上的脚,再挣脱侍卫的怀抱。 走到上官仪的桌前喝下一口茶水,李泰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低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上官仪一边书写着名册回道:“刚过了子时。” “你还不休息吗?” 说着话,上官仪手中的笔没有停,“刚小憩过,将这部分整理好,就回去歇了。”(本章完) (书肥可宰)三百万字感言,月初求月票! 这本书不知不觉写到三百万字,规划上剧情在大收尾了,养书的可以开宰。 感谢十月月票金主,本书盟主众星俱隐月徐行。 今天月初,作者再求一下月票。 总不能太丢人了。 感谢! 说一下有读者提出的番外。 有很多支线剧情与支线人物会补充到番外,番外会是具体人物篇,以及后续的后记(篇幅不会太长。) 另外补更会争取的,嗯嗯! 作者已经是个没太多感情的码字机器了,感言简单了一些,诸位见谅。 至于心路历程……完结再写吧。 感谢! 《我岳父是李世民》(书肥可宰)三百万字感言,月初求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百二十一章 沉淀与消化 李泰坐了片刻,赶着夜色回家。 魏王妃正怀着孩子,身孕已有七个月,她正躺在椅子上睡着。 两个侍女站在一旁照料着,见魏王回来躬身行礼。 “嗯,你们不用多礼。”李泰说着进了屋,脱下厚重的外衣,看到桌案上的饭食,心头一暖。 魏王妃稍稍睁开眼,见到是魏王回来了,连忙起身,“饭菜凉了,妾身让人去热好。” “不用了,对付两口就行了。”李泰便坐下来夹起饭菜吃了起来。 “魏王殿下以前就是这样的。” 听到妻子有些埋怨的话语,李泰拉着她的手坐下来,“以后没这么忙了。” “事情都办完了?” “嗯,今年没这么多事了。” 用罢饭食,李泰照顾着王妃睡下,自己也踏踏实实补了一觉。 翌日,骊山技术院校前,依旧有不少人来报名,李泰干脆在村口建设了一间小屋子。 用来处理这些前来报名的乡民,让他们先做记录。 骊山技术院一旦在长安城开始出现效应,从一开始这座书院的学子不入仕途,变得无人问津。 到了今年第一批学子走出去,带着学得的技能立刻就在关中各县之间传开了。 以至于来往打听的人越来越多。 原来读书不是为了当官后,想要读书的人就更多了。 李泰神清气爽地看着这个盛况,越发觉得距离发财不远矣。 朝中因为这件事议论不休,皇帝正在屠戮世家,骊山摆出来的态度就不想要成为世家。 骊山也从来不事土地兼并。 一个不搞土地的权贵,只参与商贾之事。 骊山有钱,可放眼关中的权贵之家,骊山太懂事了。 懂事得让人抓不到把柄。 在宗室权贵眼中,你成了权贵不去争取土地与败家无异。 李承乾听着纥干承基的讲述,叹道:“既然人跟丢了,那就罢了,南诏在张阳手中,这个人不重要。” 纥干承基应声退到了一旁。 赵节又道:“太子殿下,近来骊山很是热闹,有不少乡民去争抢学艺名额。” 李承乾颔首道:“倒是不错,孤想去看看。” 闻言,赵节心头欣喜,又道:“卑职这就去准备车驾。” 说罢,他急匆匆走出东宫,别看东宫不大,事还不少。 李安俨正站在东宫外守着,低声问道:“纥干承基与殿下说什么了?” 赵节笑道:“那奸佞说人跟丢了。” 李安俨轻蔑一笑,“他哪里来的本事,还不是找大理寺少卿帮忙,寻个几个不良人,以为就如此容易。” “准备车驾,殿下要去一趟骊山。” 赵节与李安俨是东宫的老人了,而且当年张阳在东宫之时,几人还是好友。 两人都看不上纥干承基,这人材来东宫一两年,有着太子的欣赏在这里作威作福。 东宫马车缓缓从皇宫的东面驶出,李承乾坐在马车上正看着岑文本的官学奏报。 骊山,小清清正骑着熊大跟着她的魏王舅舅玩着藤球。 车驾到了,李承乾走下马车。 小清清皱眉一看,行礼道:“见过太子舅舅。” 李承乾径直走上前打量道:“你都长这么高了。” 小清清嬉笑道:“我还会长更高了。” 先是看了一眼李泰,又道:“青雀,许久不见了。” 李泰手里拿着藤球道:“太子殿下,此来骊山所谓何事?” 这兄弟俩一见面气氛就不是太好,就连小清清都感觉到了。 李承乾颔首道:“你爹爹呢?” “爹爹和上官伯伯在商议,这就去唤爹爹来。”意识到气氛不对,小清清拍了拍熊大的脑门,小声道:“找爹爹去。” 熊大带着小主人又跑回了村子。 李泰笑道:“这孩子很聪慧,她的老师也都是最好的。” 李承乾又道:“她是母后的弟子自然要出类拔萃。” “听说有很多人要来骊山学艺?” “皇兄现在才知道消息吗?” 李承乾转过头不去看他,颔首道:“孤昨日就知晓了,今日才有空闲来看看,近来朝中诸多繁杂事脱不开身,孤不像你这般清闲。” “朝中的事情不还是那些大臣在办,皇兄事事关心,可就连一个崇德坊都管不好,骊山听闻近日崇德坊越发热闹,可入市的银钱却越来越少了。” 这些话语让李承乾一时间语窒,如他说的这般,崇德坊看起来热闹,随着科举的兴办,越来越多的人往来崇德坊,这般热闹的景象却无法为朝中带来太多的收入。 而骊山是个能够生财的地方。 这里有财富之道,高陵与蓝田两县跟着骊山赚得了不少银钱,让关中乡民眼红之余,同样引起了朝中的关注。 两兄弟正说着话,张阳脚步匆匆而来,“太子殿下。” 李承乾点头道:“张阳,你与孤也许久未见了。” 张阳笑道:“近来确实疏远了,冬日时陛下不在长安城,朝中诸多事都要太子主持,太子也不容易。” 这话语如沐春风,听着舒服不少。 李泰将藤球抛给不远处的孩子们,他们得了藤球欢笑着跑开,回身道:“当年皇兄主持建设的崇德坊近日遇到了一些难处,希望姐夫可以解惑。” 来骊山本意并不是为此,李承乾开口想要解释。 张阳笑道:“要解决崇德坊的问题也不难,崇德坊只有笔墨,或者是茶水,可人有生活所需,衣食住行都是离不开的,崇德坊没有吃食,他们走过一条街,去另一头吃岂不是很麻烦?” “开办培训讲课,让朝中六部重臣在崇德坊讲课,收取费用,如此一来崇德坊徘徊的学子和游客就能得到好处,也会争先报名,在下建议太子殿下不要将价格定得太高,一堂课一人五钱足够了。” 李承乾释然一笑,又道:“每每听你说话,总是能让孤茅塞顿开。” “太子殿下说笑了,若是殿下能够让骊山在崇德坊开设产业就更好了。” “孤愿听指教。” 张阳摆手道:“指教说不上,都是为了大唐富强,骊山自然要出一份力,这些不提也罢。” “李承乾拱手道:“孤此番前来是来看看骊山的技术院校,听闻此间来学艺的乡民众多,骊山将如此多的人挡在门外,朝中的非议不少。” “非议固然是有,可学艺的名额有限,骊山能够容纳的人有限。” 李承乾跟着脚步走向骊山技术院校,又问道:“孤听闻那些从骊山学艺出来的人在关中给各方争抢,这一次他们能够得到许多工钱,可孤以为将来学艺的人多了,这些人的工钱反而少了?” “太子殿下所言不错,可事情也不是并不只是在这样,有需求就有供给,只要这个需求一直存在,工钱就不会下来,当然了各方作坊争抢骊山学子的事,与骊山无关,骊山只负责教人谋生本领。” 李承乾看着远处的骊山技术院校,这里有一条很长的队伍,这队伍排在骊山技术院校旁的一间小屋前。 “孤想不明白,你教人学艺是为了什么,世家为了培养士子是为了让士子入朝之后,成为世家的喉舌,而骊山教出来的弟子却不入仕,反而让他们成为了工匠和厨子。” 张阳颔首道:“就业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我们不能忽视它。” 李承乾咋舌半晌,又是三缄其口,无奈道:“孤……” “无妨,从发展的角度来看,太子殿下看到的与我所见的景象不同,往后慢慢理解,现在不重要。” 一间不大不小的院子,这里面的夫子教授着谋生相关的技艺。 而教授出来的学子能够在外谋生,得到工钱,往后骊山落不得半点好处。 让李承乾自己在村子里逛着。 张阳回到了山上。 家里,李玥和小武,小慧,李丽质三人还在藏书阁忙碌着。 华清池旁,张阳一个人坐在饭桌边,又看了看四下问道:“那几个小没良心呢?” 王婶端着饭菜走向藏书阁,又道:“公主皇子们去见太上皇了,说是还要去欧阳询老先生那儿学写字,有杨婶看着她们。” 说罢,王婶端着饭菜走入了藏书阁,看来媳妇她们也要在藏书阁用饭了,忙得连个吃饭的工夫都要用上。 张阳看向自己的儿子,小心安爬上自己的凳子,而后伸手抓着勺子,又不知道怎么用。 不多时,王婶抱起他,带着这位小侯爷去另一边用饭。 饭桌上就剩下了自己,张阳端着饭碗看着眼前一菜一汤和一个咸鸭蛋。 好久没有一个人用饭了,也不知道上一次一个人用饭是什么时候。 饭桌上只有自己一人,如此用饭还怪不适应的。 饭是去年新收的稻米,这稻米很香,张阳将咸鸭蛋挖出来伴着饭,夹起菜就吃了起来。 拿起汤碗将汤喝下,这才舒坦地长出一口气。 走入藏书阁中,这里铺满了纸张,墙上也挂着图表。 吃完饭的碗筷就搁在一旁。 要整合骊山的人力资源,再重新进行分配。 接下来的日子有的她们忙。 张阳默不作声拿起一旁的吃空的碗筷离开。 走出藏书阁,见到王婶正带着小心安讲话,教得很耐心。 将这些碗筷洗好,张阳点好炉子,放上一个水壶,再倒上三杯热茶。 茶水端入藏书阁,炉子放在一个水壶就架在上方烧着。 她们四人还在忙着,似乎并不注意到自己来过,见李丽质拿起茶杯喝下一口热茶。 张阳点头,从藏书阁的书卷上找了一卷书,而后坐在藏书阁门口,嗮着太阳看着书。 她们有什么需要也可以随时递上。 时间过得很慢,张阳看着书中的内容,这卷书是随着范阳卢家的遗产而来的藏书。 书中记录的是黄老之学,又称黄老学说,古来黄老学派尚阳重刚,在战国时期就是一种传播十分广泛的思潮。 黄老学说主张贵清静而民自定,主张君主治国无为而治,掌握政治要领即可。 当年的萧何,陈平等人也是十分推崇黄老之学。 只不过随着时代的变迁,黄老之学成了一种精神寄托与个人修养的追求。 不再适用于朝政时局,而以后就成了一些人的生活作风追求。 如果说黄老学说只用来修身养性,也是不错的。 藏书阁内很安静,偶尔还会有几声低语。 阳光很暖和,万里晴空不见云彩,天地间安静得连风声都听不到。 张阳看完了这卷书,再次走入藏书阁,炉子上的水壶轻了不少。 重新给她们添上水,想到家里还有宫里所赐的名贵南方糕点,拿出来也放在媳妇手边。 再从书架上拿出一卷书,这卷书叫作《道原》是黄老学说中的非常重要的一篇。 继续坐在藏书阁的门口,安静看书。 又过了一个时辰,弟弟妹妹都回来了,家里又恢复了闹哄哄的状态。 张阳回头看向藏书阁内,小武给李玥按着肩膀,小慧按照小武的肩膀。 四人互相按着腰背放松,看来她们的工作告一段落了。 直到她们都躺下来,闭眼放松着。 这种工作对她们的眼睛损伤很大,朝中近视严重的文吏也很多。 想要透光度足够的玻璃,在质地和烧制成分上还要加以改进。 如今烧制出来的玻璃就白蒙蒙的,别说透光度了,做成眼镜就像是眼睛蒙上了一层白雾。 只能看到人影,别说看清楚字了。 张阳看向手中这卷黄老学说的道原卷,指望这些是不行了,还是要靠自己。 早春的关中昼夜温差很大,尽管骊山技术院校已经没有名额,来这里的人问询的人依旧很多。 李泰近来已经很少参与设计改造器械相关的事情了,他安排了人扩建骊山技术院校,便撒手不管。 魏王殿下也开始进入了养老生活。 教他的电磁相关知识,他也没有半点进展。 路要一步步走,骊山能有现在的成果不容易,光是当初制造蒸汽机,就足够让骊山的所有技术骨干发疯。 现在又进入了沉淀期,各种理论需要补充。 得到的技术知识需要沉淀,消化,揉碎,加以应用之后转化成生产力。(本章完) 第八百二十二章 被上天恩泽的大唐 建设骊山新家用了四年,从气压证实的两年后,李泰又用三年时间才造出了蒸汽机。 张阳扛着锄头来到骊山上西面的坑洼地,将这里的土壤翻过来,重新嗮一遍,将地嗮好了才好动工。 造出蒸汽机之后,理论需要补充,现在正处于一种消化期。 发展不嫌慢,底子要扎实才能禁得起风浪。 张阳甚至觉得骊山的发展已经很快了,蒸汽机铸造成功是将其中窍门一点点喂给李泰,才能突破一道道技术难题。 那时候就觉得有些急于求成,现在放慢脚步反而更好。 在这位骊山县侯修生养性的当下,骊山的主人家开始了隐居生活,骊山也放慢了脚步。 张阳偶尔见一见岑文本商讨一下官学事宜,便回到山上。 谁也不知道这位县侯在山上做什么,只是见到有不少砖瓦木料送上去,多半是在建房子了。 骊山村民很不解,这位县侯建设房子,从来不雇用人手。 长安城,一处街巷中。 张公瑾来到长安城过了一个新年,今日陛下亲自来造访,他坐在轮椅上稍稍低头行礼,“陛下,老臣身体不便,实难……” 李世民穿着一身黑色的便服,摆手道:“不用多礼。” 又看张公瑾的气色,再看他坐在轮椅上的样子,李世民不忍道:“朕还依稀记得当初你在秦王府挥斥方遒的样子。” 张公瑾低声道:“臣现在还能走两步,能够坐在轮椅上也总比整日卧榻要好。” 一旁,张公瑾的夫人默不作声抹着眼泪。 “这是朝中商定下来的,你看看。” 双手接过奏章,张公瑾皱眉看着奏章上的内容。 李世民解释道:“朕考虑过,按照功封赏,改封郯国公,食邑两千户,也可给家中子孙留点家底。” 张公瑾又是低头连忙道:“谢陛下。” 李世民坐在一旁低声道:“太子去了一趟骊山,得了张阳的指点,要在崇德坊开设学堂,给准备参加科举的学子讲课,还说是培训?” 张公瑾笑着没有说话。 “朕觉得科举学子从中原各地而来,让他们熟悉科举之策也好,朝中有议论说太子这么做了,也会让长安其他坊市效仿。” 张公瑾抚须道:“陛下担忧是对的,如此一来价格越来越高,反成累赘。” 看了看陛下的神色,张公瑾想到这个计策是张阳给太子指点的,他低声道:“陛下,臣以为可以让太子不牟利,只要太子作出表率,各个坊市就不敢造次。” “嗯,要论谋事朕除了玄龄,也只能仰仗你了。” 张公瑾又道:“臣怎能与房相相比,当年房相跟随陛下出生入死,为陛下网罗将相之才,朝中许多能人都是房相引荐,当年还赴终南山请王珪出山,网罗猛将如张亮,席君买,李大亮。” “房相注重吏治,乃是为相者上上之选,现在长安城朝堂有文武官员总计六百四十员,吏治清明,时局稳定乃是房相之功。” 李世民拍了拍他的肩膀。 张公瑾叹息一声,又道:“臣恨这身重病,不能在陛下左右。” “当年你跟随李靖出征突厥,一回来便一病不起了。” “陛下,只要社稷稳定,大唐富强,臣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说起富强,李世民想到了张阳,脸上多了几分笑意,又道:“朕听闻自去年秋季以来,他就深居简出,一直在家中磨炼心性,入冬时节朕见过他。” “这孩子还是一样言语怠慢,和以前没有变化。” 张公瑾把玩着从骊山带来的魔方,低声道:“弟子顽劣,让陛下见笑了。” “年轻人多少心浮气躁,朕想不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 “陛下,这孩子心里藏着事。” 李世民重重点头,“朕也是如此认为。” 看到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越来越多,李世民转过身继续道:“朕将你的画像挂在凌烟阁,也希望你能多活一些时日。” 闻言,张公瑾轻咳了两声,低语道:“生老病死自有定数。” 李世民闭眼沉声道:“当年的旧友同袍一个接着一个离开人世,朕时常痛惜当年的天下英雄。” 戴胄走了,温彦博走了,虞世南也走了。 现在就连王珪也离开了人世。 张公瑾神情上多了几分落莫,眼神中也多了些麻木。 君臣俩人相顾无言许久,李世民叹道:“朕先回宫了,你定要养好身体。” “臣送陛下。” 张公瑾双手推着轮子的轮子,送着皇帝出了家门。 “陛下所言是有深意?” 听到夫人的问话,张公瑾关上家门低声道:“陛下是要让老夫劝张阳多在朝政上做事,而不是整日想着赚钱。” “张阳与玥儿俩孩子多懂事呀,陛下怎能如此数落他们夫妻。” 张公瑾沉默不语,看着手中的魔方。 “老家伙,我们去骊山吧,这些天你的那些故交好友每天都来拜访,现在陛下也来看过了,也该回去了。” “嗯,明日就回骊山。” 长安城是热闹的地方,这地方越热闹吧,越不适合养病。 因为张公瑾的弟子张阳越发出众,在长安城传言众多,每每有人来看望总是会说起弟子。 张公瑾的夫人拿了一些张掖的腊羊肉,再准备一些黄芪,“这些都是陇右老家的人送来,给张阳他们家也送一些去。” 翌日早晨,骊山。 一家子刚吃罢早饭,藏书阁内就开始忙碌了,清河与东阳也加入其中,一起整理图表和名册。 眼前有三千个壮劳力可以安排,其中有工匠能安排到诸多工坊,还有许多劳力可以做一些辛苦活。 杨婶急匆匆来报,“县侯,邹国公一家回来了。” “嗯,我这就去。” 张阳将一只荷包蛋放入口中一边嚼着离开。 直到人走远了,小心安坐在桌边还在发呆,刚刚爹爹一口吃下一只葱油荷包蛋,脑子里满是刚刚那血盆大口张开的画面。 好一会儿,他看了看自己碗中的荷包蛋,张着嘴也想要一口吃下,但不论怎么努力也只能咬下小小的一片。 再看一旁的熊大,它正吃着一桶面食吃得很香。 小心安没了食欲,他吃力地爬下椅子,迈着小短腿在家里走着,一双明亮的眼神左看右看没见到姐姐的身影。 再看看身后爹娘也不在,他就迈步走入书房,吃力地爬上椅子,明亮的眼睛看着桌上的纸张,小手一抓纸张就破了。 “哈……”他忽然一笑,觉得好玩,就开始撕扯这里的纸张。 骊山下,张阳走到山下的时候,老师夫妻俩已经回来,李渊让几个负责照应的太监来收拾。 “您老怎么来了?” “这公瑾不想打扰,朕就让人帮忙来收拾。” 话音刚落,孙思邈也来了,老神医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样年迈的大夫。 几位大夫依次给张公瑾诊脉。 以前孙思邈每月都会来给张公瑾诊脉,到了现在缩短到了半月一次,现在是十天一次了。 这也说明了,老师的病情越发严重。 过年的那些天,老师就再没有诊脉过,这一回来这些大夫就来了。 诊脉之后,孙思邈与几个大夫小声议论了片刻,便走了出来。 张阳问道:“孙神医,老师的病情怎么样了?” 孙思邈抚须道:“贫道与众大夫也不好把握,以后每三天便来一次。” “有劳孙神医了。” 张阳闻言连忙行了一个大礼。 孙思邈安慰道:“县侯也不能起死回生,这骊山已经很好了,不用太过执着。” 李渊也听明白了意思,张公瑾的病情更严重了。 走入老师家的宅院,张阳接过递来的包裹,笑道:“谢师母。” 师母现在满头的白发,整个人苍老许多,她笑道:“这些陇西老家的人送来,我们夫妻俩又吃不了这些,分给家里三个儿子不少,余下的也就给你们夫妻俩送来了。” “师母客气了。” “你与老身说,老货的病情如何了?” 张阳看了一天在屋内的老师,皱眉道:“孙神医也不好把握,他没有说太多,只是说以后每隔三天就来诊脉。” 师母叹道:“若是身体好,哪里需要这么多次诊脉。” 说罢,师母又道:“大安这孩子从小就愚钝,以前多亏你照顾,老身知晓那魏征家中还有个女儿待字闺中,年纪虽说比大安大了几岁,可也是姣好的婚配之人。” 张阳点头道:“师母所托弟子明白了。” “往后他们三兄弟还要你多多照拂。”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屋内出来了,他低声道。 张阳坐在轮椅边看着老师,“您老此去长安可有收获?” 张公瑾微笑道:“见了许多故交好友,很是开怀,昨日刚见了陛下。” “是陛下有何嘱咐?” “老夫知晓你无心朝堂,陛下希望你可以多用心在朝政上。” “那老师的意思呢?” 张公瑾摇头道:“不好,不好,你若去了朝堂长孙无忌会死在你手的。” 张阳啧舌道:“何出此言?” “哼。”张公瑾冷哼道:“世家终究是倒了,你苦心孤诣多年如今图穷匕见,可他赵国公数年寸步未进,你很年轻,你手中也有很多的青年才俊,放眼朝堂,如此比较之下长孙无忌不死在你手里,老夫才觉得那是老天真瞎了眼。” 张阳爽朗一笑,道:“老师啊,这大唐出了我这么一个人物,是上天给大唐的莫大福分。” “福分,好一个福分。” 张公瑾也笑了,笑得很开怀,随后收起笑声,嘱咐道:“长孙无忌若无大错他不会死的,至少他现在都是为了社稷在做事,除非……” 张阳接过话语道:“他是最早跟随天可汗的人,而且现在许国公还在世,除非换了皇帝。” 张公瑾点头,“你能活很久,活很久很久的。” “爹爹!”门外传来稚嫩的声音。 小清清骑着熊进了院门,她指着骊山道:“爹爹不好了,弟弟将书房中的字画给撕了。” “什么!”张阳瞪眼而起,向老师和师母匆忙行礼,快步离开。 看着弟子离开,张公瑾又笑了,这一次笑得真开心。 急匆匆回到家中,张阳看到了书房内的纸张乱作一团,小心安还在没心没肺地笑着。 两岁大的孩子哪里懂这么多,眼前能抓到的基本上都被撕了个干净。 张阳看桌案上凌乱的纸条,那都是自己练字的纸张。 再看墙上,王羲之的字帖挂在墙上,现在已经被撕开了一角,好在没有伤到字迹。 小清清低声道:“娘和姨姨们都在忙,女儿不敢去打扰,就先来告诉爹爹。” 张阳抱起自己的儿子,瞧着他脸上的笑容,再扒开他的小嘴,确认他没有吃纸张,牙缝中也很干净,这才放心。 感觉到了爹爹的怒意,小心安委屈地掉了两滴眼泪。 让女儿照顾他,张阳将书房收拾好,低语道:“以后要在这里上锁了。” 又将王羲之的字帖收起来,这真迹在世上少一份就真没一份。 张阳赶紧收好,将其放在了高处。 一回头却发现放在书架上的燧发枪不见了。 朝着窗外看去,就见小清清骑在熊背上,拿着枪到处乱指,好在枪里是空的。 这儿子和女儿没一个省心的。 女儿整日想着炸长安城,对火器还很痴迷。 儿子两岁大就有如此破坏力,不敢想以后的日子鸡飞狗跳成什么模样。 媳妇很忙,家里的种种事情都要自己这个男主人来忙。 张阳来到车间,将自己的工具都装好,继续建房子。 小清清手拿着燧发枪走来,问道:“爹爹,这是要给女儿住的吗?” “嗯,你该有一间自己的屋子,以后洗漱,洗衣服,打扫家里这些事情都要你自己来做,不要去麻烦家里的两位婶婶。” “那弟弟以后也会有吗?” “会有的,就建在华清池的另一头。” 小清清点头道:“也好,女儿看见弟弟就心烦。” “你想自己的房间是什么样子的?” “要好看,要有很多花花草草。” 张阳摇头道:“花花草草不好,容易招惹虫子。”(本章完) 第八百二十三章 当年恩人 且说,骊山开始整合关中的人力资源,朝中文臣三三两两有了议论。 房玄龄坐在中书省看着岑文本递来的奏章,皱眉看着笑道:“人力资源?嗯……很有意思,很有意思。” 岑文本小声道:“房相,张阳到底想要做什么?” 房玄龄笑道:“权贵人家想要兼并土地的人不少见,骊山却从来不在意土地,倒是让老夫觉得新鲜。” 岑文本再问道:“还请房相指教。” 房玄龄摇头一叹,低声道:“朝中如此多能人,却一直被这个小子牵着鼻子走。” 看岑文本疑惑房玄龄对一旁的小吏道:“去问问,现在去骊山登记名册的人有多少。” “喏。” 那小吏脚步匆匆走出,房玄龄喝下一口茶水又道:“历代中原土地是财富,土地是有限的那么财富也是有限的。” “房相说得在理。” 岑文本盘腿坐下来重重点头。 房玄龄拍了拍桌案上的一摞奏章,又道:“这些奏章弹劾张阳将人力做资源,可这些人不明白的事,骊山很明白,骊山相信的是劳作创造财富,生产才是财富所在,而不是盯着那几亩地做文章,土地有限,生产制造带来的财富是无限的。” 不多时又有小吏回来了,禀报道:“房相,骊山开始给他们安排劳作了,其中木匠三百人,长安城十余处染坊又去六百人,泥瓦匠两百人,劳力一千分派长安城各处。” 房玄龄笑道:“嗯,看来这件事不止老夫所想这般简单。” 中书省又走来三两个小吏,“房相,骊山在崇德坊开设劳动院,所用人手都是魏王殿下。” “房相,长安城各处作坊都向骊山递交了账目。” “房相,崇德坊的劳动院已经开始调度长安城的人手了,大理寺向劳动院要了三十人打扫地牢。” 岑文本听着这些消息,神色越发凝重。 房玄龄反倒是笑道:“本以为他才刚刚开始,不想进展这么快。” 岑文本小声道:“房相,这些事朝中也可以做。” “呵呵呵……文本呐,就算是朝中要效仿骊山也已落后了一步。” 房玄龄不住摇头,叹道:“是老夫小看骊山,从当初与骊山签订契约开始,他们就开始铺路,为此怕是准备了数年之久。” “只是……”房玄龄抚须沉吟道:“张阳是从何时开始的……” 岑文本回道:“臣记得当年晋王殿下回宫说过骊山县侯与汝南公主对土地兼并这等事嗤之以鼻,或许从那时候开始的,大概是三年前。” 说到这里,岑文本忽又抬头,小声道:“房相,下官明白了,当年张阳主持朝中用度,早就掌握了朝中账目,当时下官还不清楚,张尚书为何对赋税之事如此好奇。” “四关之内的关中,五十余县的赋税账目都在他手上。”岑文本痛苦地扶着额头,懊悔道:“当初陛下让张阳主持朝中开源节流调度,这还是……” 房玄龄缓缓道:“这还是老夫让你转交给骊山。” 岑文本行礼道:“房相心中所系皆在社稷,岂能想到张阳会借此作出这等事,是下官疏忽了。” “错不在你,是吾等眼界不如他。” 房玄龄眼神带着欣赏之色,捻须淡然笑道:“是他看得长远,张阳靠着生产制造给骊山带去了财富,他这样的人想要得到更大的财富,就必须要掌握人力资源,不然那骊山不过是个偌大的作坊而已,难成气候。” “原来是这样。”房玄龄了然点头,笑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好手段呐,就连老夫也被蒙蔽过去了。” 岑文本忽又道:“不好!若是骊山掌握了关中所有的劳工,将来朝堂建设或者新修殿宇,官道……岂不是都要看骊山的脸色,好个张阳,他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房相,下官以为当下该联合各个坊市,加紧排查,赶在骊山之前,朝中也做一番统筹。” 说罢,岑文本又意识到不对,气馁摇头道:“怕是晚了,骊山那个技术院,不是平白建起来的,骊山掌握的铸造术朝中没有,这便是骊山的底气所在。” 房玄龄又道:“一环扣着一环,张阳心思缜密。” 此刻东宫,李承乾看着眼前的藏红花,这是吐蕃人进献的。 吐蕃小赞普贡日贡赞派人送来,李承乾穿着一身单薄的衣衫,坐在炉子边,目光看着眼前的这个吐蕃人,问道:“小赞普是何意思?” “殿下,下臣替小赞普送话来,天竺的战事结束了,吐蕃想得到雪山后方的圣河,可那王玄策置之不理,大唐不给旨意,小赞普不敢轻动。” 李承乾冷哼道:“你们的小赞普自然不敢妄动,你又凭什么说那条河是你们吐蕃人的?” 那吐蕃人回道:“回殿下,那圣河之水是从吐蕃的雪山上流淌而下,那雪山乃是吐蕃的圣山,流下来的水自然也是吐蕃的,何来给了天竺人?” 赵节与纥干承基各站一边,目光都在观察吐蕃人的神情。 现在魏王久居骊山不问朝政,太子殿下在朝中便再无威胁,登基指日可待。 而此事没有经过门下省与中书省,更没有经过礼部。 吐蕃人径直找到了东宫,足以见得那小赞普的深意,他是想要现在就支持太子殿下,并且为将来的吐蕃谋取好处。 李承乾拿起一片藏红花,像是在欣赏,淡淡道:“孤听闻你们小赞普自小身体不好?从长安城回到吐蕃之后又病倒了?” “让太子殿下牵挂了,现小赞普的身体已好了不少,能够主持吐蕃诸多政事。” “好。”李承乾双手放在桌案上,坐正了身体低声道:“你告诉小赞普,孤来日也会厚报吐蕃的。” “谢太子殿下。” 这吐蕃人脚步匆匆离开,怕引起太多的人注意。 安静的东宫中,李承乾眼神阴翳,低语道:“松赞干布一统吐蕃诸部,想来是自古以来难遇的雄主,他的儿子一样不简单。” 赵节小声道:“太子殿下,那吐蕃小赞普可否信得过?” 吐蕃人的话语也很简单,无非就是等着太子要登基之前,让吐蕃人支持东宫,换取雪山圣河。 李承乾冷笑道:“吐蕃人好大的胆子,竟敢收买储君,孤定不会轻饶他们。” 说罢,太子将一把藏红花捏在手里。 表面上太子殿下答应了吐蕃人,但转眼间这位东宫太子又对吐蕃人表现出了这般怀疑。 说来也是,吐蕃的事一直都是礼部在办。 太子殿下不会勾结吐蕃人,或者说太子殿下更想要利用吐蕃人。 李安俨回来了,他递上了一份奏章,“殿下,这是卑职在中书省抄录的奏章。” “嗯。”李承乾拿过奏章看了起来,瞧着一行行文字,许久不说话。 赵节,李安俨,纥干承基三人也是默不作声。 又过了片刻,太子殿下放下了奏章,喝下一口茶水,忽然就笑了。 三个侍卫皆是皱眉,不知殿下在笑什么。 李承乾低声道:“朝中那些老臣指着骊山跳脚大骂,可于情于理他们都拿骊山没有办法。” 李安俨小声道:“太子殿下,据卑职所知已经有中书省的人向陛下进谏,这些劳力不能全部落在骊山手中。” “那他们也太小看骊山了,他们以为骊山还是当年,还是一个老老实实缴纳赋税的所在吗?张阳敢在陛下眼下夺得高昌,就敢谋夺南诏,现在他大势就快成了朝中还想着能够管得住骊山?” 李安俨一时语窒,不知该如何回答。 关中到了三月,冰雪早已消融,偶尔还有几场春雨落下,田地里到处都是忙碌的农户。 张阳带着女儿与熊大走在山腰处,父女俩人看向远处的骊山技术院校,在那里有很多人聚集。 小清清担忧道:“爹爹,听说现在皇帝外公面前堆满了弹劾骊山的奏章。” 张阳笑道:“无非弹劾罢了,有何可惧。” “女儿还是担心此事会给骊山带来麻烦。” 张阳低声对她道:“你看好了,这茫茫人海中所有人都在追寻出路,对他们来说谁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谁就是他们的出路。” 小清清用稚嫩的嗓音回道:“天子仁德贤明就会有出路,天子昏聩世人就没有出路,就没有好生活。” 张阳又问道:“你觉得天子信得过吗?” 小清清回答道:“爹爹说过皇帝也是人,皇帝外公也是人,人就要有约束,若是皇帝没了约束也会荼毒世人。” “嗯,现在骊山掌握着生产技术,关中各县都想要得到骊山的帮助,而这些普通人就是来寻求劳作的,我们既帮工坊安排劳力,又给这些寻找劳力的人一份谋生的机会。” “这和皇帝有什么关系呢?”小清清再问道。 “皇帝想要的只有骊山才有,这才是骊山立足的根本,骊山得到的不仅仅财富,还是万千的民心,你看看他们,在他们的眼里骊山比天子更像天子,这就是皇帝的束缚。” 小清清挠了挠头,皱眉道:“女儿有些明白了。” 山风迎面吹来,张阳继续道:“这世道是愚昧的,这世道也是混乱的,现在的大唐很年轻,年轻到需要好好地呵护,永远不要将皇帝当作唯一的希望,若真是那样这一生都会被皇帝握在手里。” 小清清用自己仅有的理解能力,反复思考着爹爹的这番话。 当年一只蝴蝶在长安城扇了扇翅膀,现在一位从洛阳而来的富商到了骊山。 他穿着名贵的衣衫,下了马车对眼前的侍卫道:“小人徐望前来寻骊山县侯。” “来寻县侯何事。” “小人是来报恩的,马车内是一千贯钱!” 侍卫多看一眼这个穿着名贵的中年人,此人须发稀疏,眼神中倒是多有镇定自若。 侍卫去禀报之后又回来了,朗声道:“县侯现在没有空闲见你。” “不知当面可否说了,小人带了一千贯钱?” “说了,还是不见。” “小人乃是当初在长安城做租马车生意的马贩子,因为以前的莽撞家产败尽,之后小人去了洛阳从头开始,已经成了洛阳最大的马商,还望告知县侯。” 侍卫再次离开。 等了小半个时辰见还没回来,这中年商贩坐在车辕上吃着干粮。 终于见到了那侍卫跑来的身影,这商贩连忙起身,擦了擦嘴又整理了衣衫,毕恭毕敬行礼道:“不知县侯可有回话。” 侍卫递给他一张纸,又道:“县侯说了,这些银钱你自己带回去,在信上有交代的事宜,你去办好便是。” 商贩徐望小心翼翼接过这张纸,看着纸上的内容,如获至宝一般地收入怀中,又行礼道:“代小人谢过县侯,小人愿为县侯鞍前马后。” 看对方不为所动还守在村口,徐望朝着村子里多看了一眼,重新坐上马车,让车夫赶车离开。 此刻的骊山,张阳无暇他顾,坐在老师的床边,低声道:“你说您老不去那一趟长安不好吗?” 张公瑾躺在床榻上,他缓缓道:“老夫总要为你做点什么。” “嗯?您老做了什么?” 张公瑾闭着眼不再言语了,好像是睡着了。 张阳继续道:“我给大安准备好了婚事,郑公答应了,明日就成婚。” “好。”张公瑾的气息又平缓了一些。 师母正抹着眼泪,李玥在一旁安慰着她。 婚事办得很仓促,张公瑾的身体终于是要拖不住了,等老师睡下,张阳走到屋外。 孙思邈走上前低声道:“若是不在骊山或许早几年就郁郁而终,他的身体能够撑到现在已然不可思议,县侯也要看开一些。” 张阳稍稍点头,又换上笑容,“明日就是大安成婚的日子,总要让老师看到才行。” 孙思邈重重点头,“老朽这两日都会在这里。” 当初王珪病重的时候也是这般。 张阳行礼道:“谢孙神医。” 孙思邈又道:“有些事情老朽至今也不明白,或许王珪离开人世对他的打击太大,病情这才是急转而下,县侯,人体的负担是有限的,他的脏腑早已疲惫不堪。”(本章完) 第八百二十四章 送别 张阳抬头看着天,又道:“老师总是说他能多活一天是一天,其实他早就想要一死了之,时常怪我这个弟子让他活这么久。” 孙思邈释然一笑。 大安的婚礼在村子里举行,张阳亲自安排大办特办,大安一早就去长安城接郑公的女儿来这里完婚。 张阳站在老师的家门外,等大象和大素走出来。 张大象的脚步很慢,躬身行礼道:“谢过县侯照料老父。” 张大素也跟着行礼。 看着兄弟俩人,张阳低声道:“我不想有太多意难平的事,至少让大安完婚。” 两兄弟点头,一起去村口迎接大安。 今天的村子里很喜庆,到处都挂上了红缎子。 一驾马车朝着骊山而来,郑公与大安骑在马上,等马车到了村前停下,魏征的夫人扶着她的女儿下了马车。 张阳见到郑公行礼道:“郑公,婚事办得仓促,还望……” 魏征抚须道:“张公瑾如何了?” “孙神医说就这两天了。” 顾不上就要出嫁的女儿,郑公脚步匆匆去见张公瑾。 外面是喜庆的婚事,屋内安静,魏征走到了床榻边,看着半躺在床榻上用力呼吸的张公瑾。 “郑公,你来啦?” “你这身体怎如此快……” “唉……”张公瑾叹息一声,低语道:“人都有这一天的,郑公不必感伤。” “可你比老夫年轻呐。” “老天不想留着这条命了。” 郑公红着眼几近说不出话。 大安的婚事还在进行,夫妻俩人一起来给张公瑾与郑公敬茶。 张阳站在了屋外,眼前的宾客不少,有长安城的权贵,还有宗室的李道宗,更有秦琼与尉迟恭。 当年驰骋天下的英雄好汉都来了。 众人一起走入屋中一一与张公瑾说着话。 张阳站在媳妇身边,低声道:“恐怕今日老师要说很多很多话。” “嗯,以前老师都没与这么多人说过话。” 婚事进行得很顺利,可是天公不作美,今天下了雨。 宾客满座,张阳与李玥亲自做饭菜,俩人配合着炒出一盆盆的菜,米面饼一样不缺。 让今天的宾客们都吃好喝好。 夜色笼罩了大地,直到夜深了之后,宾客这才散去,李玥带着女儿与师母回房一起休息片刻。 众人都不愿意多睡。 大象,大素,大安三兄弟也不愿意入睡,本是新婚的大安与妻子行了夫妻之礼后,便一起守在屋外。 孙思邈正在屋内照料着,随时等着情况有变。 屋内时而传来咳嗽声,张大象不安问道:“父亲,怎么了?” 传来了屋内的话语声,是孙思邈讲话,“痰卡住了喉咙,已吐出了。” 张大素痛苦地捂着脸,正在梗咽。 次日清晨,众人的神色都不是太好,张阳熬了一锅粥,对众人道:“都吃一些吧。” 张大安喝下一口粥,问道:“兄长,家父说若家中有分歧都听兄长主持。” 张阳勉强挤出一些笑容,试图让大安轻松一些,“无妨,你们三兄弟各有所长,往后的事,往后再安排吧。” 大安点着头将碗中粥喝完。 今日卢照邻急匆匆而来,是奉陛下旨意前来看望病情的。 他脚步匆匆走入屋内,一番诊脉之后得出的结论与孙神医一样。 “若非老夫自己……恐不能让郯国公支撑如此多时日,能活到现在已是不容易。” 张阳行礼道:“多谢卢医正前来探望。” 平素就算是再看不惯张阳,现在也恭敬的还礼道:“县侯,不必这般客气。” 师母已经让人在安排后事了,张公瑾祖地的乡民也都来了,他们是星夜兼程而来。 老师的身后事都是师母在主持,也唯有师母有这个资格。 众人都很疲惫,心情很沉重。 张阳让小清清带着玥儿回山上休息,自己走到老师的床榻边,默不作声地喝着茶水。 老师刚刚闭上眼又缓缓睁开,道:“老夫梦见了很多故人,裴元庆,罗成,刘黑闼,单雄信……” 听着老师说起当年乱世岁月中一个个英雄好汉的名字。 那段岁月也是老师人生中最为风光的时候。 张阳笑道:“老师,那些人死的死,走的走,想念英雄好汉的人多了去了。” 张公瑾笑着低声道:“一直没问你,你此生的理想是什么?” “我记得我说过很多次,我理想就是大唐富强。” “谈何容易。” 张阳又道:“关中的土壤日渐贫瘠,我要植树,我要在关中种很多很多树,大西北需要建设,我觉得现在还来得及,滚到关中还未到病入膏肓的状态。” “我还要改建河道,治理黄河,治理关中八水,我会不断给皇帝灌输野心,让大唐的旗帜遍布世界,老师,我其实还知道很多很多宝藏。” “这世上有很多的金山银山等着唐人去挖掘。” 张公瑾问道:“如何做到呢?” “其实我翻看隋书之时就发现有人说过关中不适合作为都城,而后中原的重心慢慢朝着洛阳迁徙。” “嗯。”张公瑾点头道:“确实有这种说法。” “所以我想要将财富留在关中,这样皇帝也会留下来,只要皇帝能够留在这里,建设大西北就有希望,老师啊,我会循循善诱的,这件事可能要做很多很多年,但我不会放弃的。” 张公瑾闻言笑着,“其实你心里一直有一股气,你似乎在追赶着什么。” “我是在追赶,我想在这个大唐还未破灭之前,给它打下一个坚实的基础,让它流传下去。” 张公瑾低声道:“大唐会破灭吗?” 没等张阳回答,张公瑾却道:“会的吧。” “老师说话高深,弟子听不懂了。” “如此看来,你心中早有计划。”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所以我要抓紧时间,我一直在追赶,我觉得现在的大唐还太小了。” “嗯,是太小了。” 缓缓说出一句话,张公瑾又闭上眼,只是一盏茶的时间,他双眼又睁开了,“什么时辰了。” 张阳道:“老师才睡了小半刻。” 张公瑾摇头道:“老夫感觉已睡了许久,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此刻精神好了不少,可有酒水?” 闻言,张阳拿起酒碗,倒上一碗酒水。 听到老师的声音敞亮,屋外又传来几声哽咽。 张公瑾爽快地喝了一口酒水,笑道:“好酒!果然还是骊山酒水好。” “老师多喝点。” “老夫刚做的梦很长,梦见与他们那些人策马征战中原,数十万兵马在这秦川大地奔驰,人生快意不过如此!” 听着老师兴高采烈地说着,说了有一个时辰,终于老师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不再说话,闭上了眼。 他手中的酒碗还端着,却已没了声息。 张阳缓缓拿过他手中的酒碗,走到屋外道:“送老师走吧。” 亲眷走入屋中,张阳对屋外的李泰与李治道:“告诉全村,红缎子换成白缎子。” 李泰和李治闻言连忙跑去办。 阴沉沉的天空下,葬礼开始了。 送别的队伍很长,张阳与李玥皆是穿着一身白衣,走在队伍的后头。 夫妻俩带着女儿,就连熊大身上也裹上了白布。 小清清很懂事地没有讲话,也没有骑在熊背上,而是跟着爹娘的脚步一路走着。 送别的路走过了长安城,张阳远远看到城头上站着一群人,他们是程咬金,牛进达,李大亮,李世民和李承乾他们。 队伍一路走着,直到通往陇右的官道,众人这才停下脚步。 接下来的路由亲眷陪同,张阳与李玥只能目送着队伍离开。 目光看向远处,夕阳从乌云中出来,那送行的队伍也淹没在了夕阳的光芒中。 已经看不见了,夫妻俩带着女儿这才往回走着。 小清清低声道:“娘,我饿了。” 李玥拿出一张饼递给她。 小清清一路走着一路吃着,她对生死的感觉还很淡薄,她知道师公再也不会醒来了,也不会再给她讲课了。 走到村口的时候,李渊就站在这里,他缓缓道:“走了?” 张阳回道:“走了。” “嗯,你也节哀。” 回到家中之后,夫妻俩感受到了前所未有地疲惫,这三天三夜都没有好好睡过。 张阳好好睡了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的午时。 刚一睡醒,与平日里没什么区别,走到骊山的山腰,就可以看到老师之前的住处。 那处宅院开着门,站在山上可以看到屋子的门关着,整个宅院空荡荡的。 张阳扶着额头坐下来,心中这才感到阵阵难受。 骊山的生产还在继续,收拾了一番心情,张阳来到自家的藏书阁。 李玥全身心投入了掌握人力资源的工作中。 张阳拿过名册也加入其中。 一个月之后,张大象,张大素,张大安三兄弟也回到了长安城,他们与往常一样在礼部主持各项事宜。 这个月,李泰的魏王妃生了一个儿子,比程处默的媳妇早出生,处默家的孩子也就这两天临盆。 三人许久没有坐在一起打牌了。 李泰的牌品还是一如既往地差,“本王怎么又输了!” 程处默冷哼道:“某家就没赢过,魏王殿下叫嚣个甚!” “欺人太甚!” 李玥与魏王妃,还是处默的妻子三人在一起,给她们讲述着照顾孩子该注意的事情。 小清清很苦恼,她担心这个小表弟会和李象一样傻乎乎的。 牌局上厮杀得火热,最后李泰那牌品差得脾气发作,掀了牌桌道:“不玩了,与姐夫玩就是送钱。” 程处默看了看自己的钱袋子中所剩不多的铜钱,“魏王殿下说得不错,不能与这厮打牌。” 李泰冷哼道:“当年在姐夫手里输钱后,本王才知晓,这牌就是姐夫造出来的,实在可恶。” 张阳将铜钱与银饼收好,笑道:“我们去钓鱼?” “不去!” 程处默与李泰异口同声。 “都是做爹的人了,怎还孩子脾气。” 说话的人是李世民,长孙皇后也来了,嫡子李泰得了儿子,自然要来看看。 阎立本也一起来了,几人都围着在襁褓中的孩子看。 李世民赐名李欣,赏赐了魏王一家许多金叶,足足一篮子的金叶子。 皇帝家的亲戚有多庞大,就在这时体现出来了,宗室与外戚纷纷送来了银钱与各类奇珍。 本来吧,李泰家的院子就不大,这一下各类金银铜钱堆满了院子,使这里蓬荜生辉。 李渊抱着出生的孩子笑得露出一口老牙,很是高兴。 大唐民风倒是淳朴,尤其是皇帝的宗室多是武将当家,所以送来的都是很实在的钱财,唯独长孙无忌送来了字画,顺带一些银钱。 张阳行礼道:“见过赵国公。” 长孙无忌点头道:“你看起来还是和当年一样年轻。” 张阳回道:“上一次见面还是去年冬季。” “嗯,老夫想着你也快三十的人了,却还是面如少年……嗯!你的胡渣更多了。” “其实在下有件事一直想不明白。” “你说。” 张阳皱眉道:“老师离开人世之前说过,他今年回了长安城,为我做了一些事情,在下派人去查问过,当时有不少人去见过老师,只有您是老师让人送去了书信之后,才去探望的。” 长孙无忌负手而立,“你以为张公瑾会与老夫说什么?” “在下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对了,张公瑾也是一等一的谋士,他的谋划若真能轻易揣测出来,愧对他的名号。” 说罢,长孙无忌有些心虚地问道:“他离开人世前竟没有与你说?” 恍然大悟,张阳笑道:“原来老师必定料到在下会问赵国公。” 长孙无忌脸色一僵,喃喃道:“这老狐狸人都走了,还要算计一番老夫。” 张阳又道:“不知赵国公可否能告知。” 长孙无忌的目光盯着他,缓缓道:“这件事不能说,一旦说出来就没用了。” “什么事一说出来就没用了?您是与老师在玩脑筋急转弯吗?” “什么脑筋急转弯?” “我们骊山的一种书卷,主要是猜题游戏,很益智,老师当年时常会看的。”(本章完) 第八百二十五章 脑筋急转弯 长孙无忌欲言又止,脑筋急转弯?这又是什么? 张阳揣着手叹息,看向不远处,李泰正站在他自家门前,向每一个前来祝贺的长辈行礼。 这些长辈三五成群而来,每每放下了贺礼之后,寒暄几句就离开了。 连李泰的府邸都没进,看来宗室和外戚也纷纷与皇子保持着距离。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皇帝是一个很强势的人,宗室外戚全要小心翼翼。 现在外戚之中得陛下信任的只有两位,一位是长孙无忌。 另一位就是张阳。 两人都在朝中身居要职。 不多时李象代替太子也来向李泰这位叔叔道贺。 见到骑着熊正耀武扬威的小清清。 李象客客气气地行礼,“近来可好?” 小清清板着脸道:“应当是我向表兄行礼才是。” 李象笑道:“来时母妃有所嘱咐,见人要有敬意要多行礼。” 小清清心里对李象很不服气,主要是他爹是太子,她低声道:“虽说你是太子家的,可我娘是关中最富有的人,很快她就会成为全天下最富有的人。” 李象又道:“骊山已经很富有了,母亲也说过骊山的家业也会更大的。” 小清清重重点头道:“那是自然。” 李象被李安俨护送着回去,他皱眉想着:“李将军,骊山真是个好地方。” 李安俨又道:“太子殿下嘱咐过将来陛下若还要在骊山过冬,您也可以来这里的。” “嗯。” 李象点着头坐上了回长安城的马车。 刚刚小清清与李象的对话,张阳与长孙无忌听到了。 身为李泰的舅舅,赵国公直到没有宾客再来拜访,他这才准备回长安城。 张阳拱手送别又道:“孩子不懂事,让赵国公见笑了。” 长孙无忌抚须道:“孩子的话也没错,其实你已经是关中最富有的人,你的家产还有一个南诏小国,放眼关中谁的家产能与骊山相比。” “对了。”长孙无忌又道:“你能说一说那脑筋急转弯是什么样的书。” 张阳揣着手对一旁的李泰道:“魏王殿下,脑筋急转弯的书还在吗?” “本王手中正好有一卷。” 说罢,李泰匆匆走入自家宅院中,片刻后就拿着一卷书出来,“舅舅还请过目。” 长孙无忌拿着书低声道:“老夫拿起回去看三两日,便会送来。” 李泰行礼道:“此书在骊山抄录有许多,就当是送给舅舅了。” 长孙无忌坐上了回长安城的马车,打开书卷入眼的就是一道道题目,“下雨天的时候,有间老屋里在漏雨,可是谁也没被淋湿,为什么?” “嗯?” 再往下看答案,长孙无忌错愕一笑,“原来这房子里没有人。” “有两个老农,并列而站背对而立,其中一人面朝西,另一人面朝东,他们一齐走路,要走多远才能见面?” 长孙无忌稍一思量,就放弃了猜测,去看下方的答案,“嗯?各自退一步。” 又是错愕一笑,看似简单的问题,倒很有深意。 长孙家的马夫赶着马儿,他坐在车辕上听着马车内赵国公阵阵笑声,心中很是不解,今日这是怎么了? 李泰的孩子出生了,是一个叫做李欣的男孩。 第二日,程处默的媳妇也临盆了,就像是一种默契,当一个孩子出生,其他孩子也跟着要出生。 生了一个女儿,程咬金亲自来了一趟,看望儿子与刚出生的孙女。 张阳这些天前前后后忙碌,这大唐最好的两个兄弟都有了孩子,当然一件可喜可贺的事。 让村子里摆宴,张阳亲自接待了程咬金。 现在的程咬金有点中年发福,不过这也是从行伍中杀出来的大将军,谈吐间多有行伍风气,眼神中多有一些杀意。 张阳给程咬金大将军倒上酒水,“近来可好?” 程咬金摇头。 张阳又问:“是不好?” 程咬金点头,不解道:“近日长孙无忌老匹夫得了一卷奇书,时常拿出问题来考教,好让我等抓耳挠腮,取笑我等。” 张阳皱眉道:“赵国公怎能做这等事。” 程咬金拿起酒碗,心中越想越是不痛快,便问道:“老夫问你鸡蛋壳有什么用处?” 张阳稍一思量回道:“当然是用来包着蛋黄和蛋清了。” “嗯?”程咬金半晌,再问道:“什么人始终不敢洗澡?” “泥人。” “嗯?老夫再问你!”程咬金灌下一口酒水问道:“哪个月有二十八天?” “每个月都有二十八天。” 看张阳对答如流,程咬金大眼一瞪,“你为何都知道?” 张阳惆怅道:“那卷书就是赵国公从骊山带走的,” “嘶……”程咬金再问道:“好个老狐狸,竟拿骊山的书卷来欺负某家,是可忍孰不可忍!” 张阳给了李泰一个眼神,李泰连忙走向村子里的书舍,急匆匆拿来一卷书。 程咬金一手夺过便翻看了起来,时不时狂笑一声,“不想他长孙无忌也就这般,如此某家可要对付他了。” 听李泰的讲述,这老匹夫笑得更开心了。 张阳独自喝着酒水,目光看向西方。 “自从老师走了,夫君喝酒也多了。” 听到李玥的话语,张阳放下了酒碗,又道:“我不能再多喝了。” 李玥小声道:“其实老师也希望夫君可以早日走出来。” 剩下的半碗酒水,也不再喝了。 张阳牵着李玥的手,只有她看得出来,即便是自己现在表现得轻松,心中还没放下。 师母去了陇右祖地也没有再回来,一直在料理老师的身后事。 程咬金喝了一顿酒之后就回到了长安城,以至于长安城出现了一个场面,这个老匹夫竟然在长孙家门口叫嚣,要与长孙无忌较量智斗一番。 近来武将一派时常受到赵国公的挑衅。 朝中武夫心中多有不满。 今日,程咬金出面要与长孙无忌较量,他拿着一卷书问道:“世上什么东西比天更高?” 长孙无忌回道:“心比天高!” 围观众人又是一阵恍然的惊呼,对呀只有心气才能比天高。 随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程咬金与长孙无忌轮流作答,轮流提问,竟然不分上下。 牛进达小声道:“秦二哥,这长安城真的邪了。” 秦琼嘴里嚼着枣,再看程咬金与长孙无忌不分伯仲的样子,不住点头。 此刻,长安城以西,掠过西域和波斯的大食人地界。 这里有一处城堡,城堡很古老。 它的窗户很小,好似阳光也不能照入。 古老的城堡看起来并不高,大食为了拿下耶鲁撒冷用了大力气,也用了绝大多数的兵力。 这一年,战事结束之后,便开始掠夺人口,来弥补大食人的人口。 城堡内,几人正在低声交谈。 一个老迈的长者缓缓道:“东边还有如此富裕的地方?” 穆斯阿布拿出一块肥皂低声道:“唐人很富裕,这是他们用来洗澡的东西,他们说这是肥皂。” 将肥皂递上,穆斯阿布恭敬地站在一旁。 今天的天气阴沉下着细雨,因此城堡内也很昏暗,火把搁在墙上烧着。 穆斯阿布看向自己的右手边,这个三十余岁的兄长伊本。 欧麦尔败给了唐人,所以先知的女婿一脉再也不能继承先知的位置。 他的功绩已经不够了。 穆斯阿布神色阴沉,如今争夺先知继承人位置的便是自己的兄长尹本拜尔。 兄长的声望比自己高,而且他年少就随军打败了拜占庭,渡海之后又掠夺来了无数的财富。 这位兄长是自己继承先知位置的惟一对手。 几个老者相互传递着肥皂没有讲话。 先知过世之后,大食的种种政事都是他们在安排。 穆斯阿布不喜欢这些老者,他们都老得连事都记不住了。 见尹本走出这处城堡,穆斯阿布也跟上脚步。 尹本低声问道:“大唐很富有吗?” 穆斯阿布点头,“他们很富有,有吃不完的粮食!我们还有六十万大军,唐人最多八万人守在波斯,我们可以打败他们。” 尹本转身看向这个弟弟,“我的弟弟,战争该结束了。” 闻言,穆斯阿布大声道:“大唐没有说要谈和!” 尹本对弟弟的言语感到失望,他低声道:“如果欧麦尔再输,我会再派出使者去大唐谈和。” 说罢,他便离开了。 穆斯阿布看着哥哥的身影,眼神中都是愤怒,握着拳的双手还在颤抖。 不多时,一个穿着白袍的人走到穆斯阿布的身边,他是从西方俘获的智者。 一头棕黄的头发,蓝色的眼睛,白色的皮肤。 “尊敬的阿布,大食人的战争也该结束了。” “是你让哥哥这么想的。” 穆斯阿布怒声道。 当天夜里,穆斯阿布带着从长安城买来的酒水来见尹本,“哥哥,弟弟想明白了。” 尹本带着随和的笑容,他总是对人很尊敬,拿出一副受人爱戴的样子。 穆斯阿布给他倒上一碗茶水,又道:“这是唐人的酒水。” 尹本尝了一口皱眉道:“不好喝。” 穆斯阿布又道:“一开始弟弟也觉得不好喝,可多喝几碗就会好。” 尹本没有再喝酒水低声道:“你还是希望大食能够与大唐开战。” “不,不能开战了,哥哥说的没错,大食人需要休息了。” 闻言,尹本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穆斯阿布又倒上酒水,“我们再喝一碗,明日一早哥哥就去波斯与唐人讲和。” 尹本心中大喜,很欣慰这个顽劣的弟弟能够这么说,他放下了心事又灌下一口酒水,随后又道:“科学当真能这么厉害?” 穆斯阿布点头,“是的。” “你说科学违背先知?” “等大食平定之后,哥哥可以亲自去大唐看看,这片大地也就不会再有战事了。” “好。” 尹本仰头喝下酒水。 只是仰头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身侧,只觉得忽然心口一凉,缓缓低头看去,一把匕首捅进了心口。 穆斯阿布又将刀子拔出,再次一刀捅进尹本的胸口。 温暖的血水流在穆斯阿布的手上,他眼神中带着冷意,低声道:“哥哥,你没去过长安城,你不知道唐人有多么的富裕,大食有多么的贫瘠,你若是去了你也会想着去征讨他们。” 穆斯阿布说着话又捅了一刀,直到尹本站不起来倒在了地上。 杀人的穆斯阿布很冷静,他丢了这把从长安城买来的匕首,擦去手中的血迹,低声道:“大食人要开战,哥哥你不懂,你没见过唐人脸上的笑容与那与生俱来的傲气。” “这些都是大食人没有的,与他们相比大食人就像是野蛮人……” 话语声很低,尹本目光还瞪眼看着自己的弟弟,直到眼神中最后的光芒消散不见。 又在这里坐了片刻,穆斯阿布走出这间土屋,大喊道:“尹本死了!是唐人杀了尹本!” 话音落下,就有很多大食侍卫冲了进来。 穆斯阿布指着地上与桌上的酒说道:“你们看这是唐人的酒,这是唐人的刀。” 一个穿着白袍的智者匆匆而来,他看了看四下指着穆斯阿布道:“是你杀的。” 穆斯阿布带着玩味地一笑。 一旁的侍卫提刀捅进了这个白袍智者的腹中。 那白袍老者指着穆斯阿布站定片刻后,又忽然倒下。 穆斯阿布迈步走出这间土屋,低声道:“告诉城堡中的长老,是唐人杀了尹本,他们派人来刺杀了。” 见侍卫还有犹豫,穆斯阿布又道:“再去杀光跟随尹本的人,他们都被唐人收买了,都是害死尹本的帮凶。” 一群侍卫散去,他们帮着穆斯阿布去杀人。 夜里的耶鲁撒冷很寂静。 今夜,这里死了很多人。 一个个人头放在台前,穆斯阿布站在高台上看向台下,那是一大片愚昧的大食人。 穆斯阿布指着这些人头道:“这些人都被唐人收买了,是他们杀了尹本,我们要为尹本报仇!” 话语声在广场回荡,有人高呼,“报仇!” “报仇!” “杀光唐人!” 这种呼喊声越来越大,有一个人附和就有三五个人附和,当有三分之一的人开始大喊。 所有人开始呼喊着对唐人的仇恨。(本章完) 第八百二十六章 上官仪入朝 大食人的仇恨就此被点燃,这一刻穆斯阿布终于意识到权力到了手中。 可惜尹本没有见过富饶的大唐,没有去过富裕的东方。 如果他看到了他也一定会向大唐开战的。 穆斯阿布仰头闭眼深吸一口气,坚定了心中的想法之后,便迈步走向城堡。 城堡门口,穆斯阿布带着冷酷的笑容,看着眼前十余个西方美人。 随后他走入其中拍了拍手,这些美人涌入其中,围绕在这些长老身边,酒水,食物,美人皆在。 从一开始的抗拒,直到穆斯阿布关上了城堡门后的第三天,这些长老也终于开始沉沦了。 穆斯阿布看见城堡内的一幕,脸上带着笑意,对城堡前的守卫道:“除了我,谁都不能来见这些长老。” 侍卫纷纷行礼,目光警惕的四周。 东方的故事总是这么动人,穆斯阿布发现权力来得是这么地容易,东方人善用诡计,善用兵法。 这些都是穆斯阿布从东方学来的。 “尹本的眼界太小了,他只愿守在这个肮脏的地方,他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大,就连先知都不知道。” “尹本是个傻子,他让哈立德与欧麦尔停在波斯与大食的交界处,不得再前进。” “派出的三万人全军覆没,让尹本害怕了。” 此时此刻,穆斯阿布觉得自己比先知更有智慧。 他下了一道命令,夏天收获之后就去攻打波斯,再加二十万兵马。 大食的变故令人始料未及,裴行俭得到了消息就让人将军报送去了长安。 送信的兵马从波斯地界疾驰而过,过了西域再到安西都护府,途经高昌又到了沙州。 过了戈壁之后进入河西走廊,过了凉州就是关内。 骊山,长安城农忙时节刚刚结束,张阳与李玥开始正式调度关中的人力资源。 在骊山有先进的生产技术,这些都是外面的工坊渴求的,他们想要得到骊山的制造技术。 而骊山把持着最高端的制造核心技术,将落后的产能分发出去,就如蓝田与高陵。 在太府寺少卿上官仪的主持之下,与高陵蓝田两县一样,很快就在其他乡县有了生产力提升的效果。 这些作坊与骊山合作,就必须要接受骊山分发的劳工,在双方约定和保障的前提下,这些劳工也更愿意让骊山来分发工作。 骊山不会从他们的工钱中拿半分半钱,更会保证他们在各个作坊的劳作保障。 只要你向骊山签订契约,答应在工坊劳作多久,骊山就可以给你保障工作。 骊山就像是个中介,也是生产力与劳动力的分发者。 这才是关中经济的命脉,李玥毫无疑问地成了关中最富有的人,就像是小清清当初说过,在将来李玥也会成为这个天下最富有的人。 一手掌握着生产技术,一手掌握着人力资源,即便是朝中对骊山眼红得不行,他们也不敢妄动。 骊山能有今天是常年累月的积累,是这么多年对提振生产力多年钻研的结果。 这天上官仪要离开骊山。 骊山的男主人与女主人亲自来给上官仪一家送别。 张阳给他倒上一碗酒水,“谢谢你帮骊山做了这么多。” 上官仪行礼道:“这些年也多亏县侯的照拂,七年了,这七年是下官在骊山收获最大的七年。” 上官仪的妻子生了一个儿子,这孩子正好奇朝着西面的长安看去,他叫上官庭芝。 张阳给自己倒了一碗茶水,笑道:“说来惭愧,近日我又要开始戒酒了。” “县侯,此去朝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来骊山。” “你在骊山的住处会一直给你留着,只要你想来什么时候都能来。” 上官仪将碗中的酒水一口饮下。 岑文本就站在不远处,他是来接上官仪的,陛下对这个人格外看重,已在朝中安排了位置,上官仪只要一入朝中就是秘书监少监。 李玥低声道:“你尽可对骊山放心,骊山诸多事宜小武,小慧和丽质会帮忙调度的。” 上官仪点头道:“公主殿下该这般安排的,现在的骊山不同于往日,要管好这骊山就需要公主殿下的人亲自来带。” 以前上官仪不离开骊山是觉得骊山还没有建设好。 他也能从骊山的建设中学到更多。 现在骊山已经开始步入正轨,骊山已是关中最富裕的所在,也算是他此生的一大成就。 就算是他上官仪不在这里,骊山也能够正常运转。 骊山已经向世人展现了真面目,也向世人展现了它真正的野心。 骊山掌握人力资源是关中所有乡民的选择,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 张阳递上一份契约,笑道:“这是我们骊山的契约,往后骊山所有分润都会给你百分之二。” 上官仪看着这份契约,没有第一时间接受。 李玥劝道:“您就收下吧,我们会在骊山立下一个石碑,将上官兄的种种事迹记录下来,后人也会记住上官兄在骊山的成就。” “多谢县侯,多谢公主殿下。” 上官仪起身双手接过这份契约,就算是骊山分润的百分之二那也是不小的数目。 张阳举起酒碗道:“这才对得起上官兄在骊山这几年的付出,这银钱你拿得起,也是你应得的。” “多谢县侯,往后骊山一定会更昌盛。” 上官仪笑道:“想来在下拿了这钱,在长安城会人尽皆知。” 张阳负手道:“骊山讲究信誉,信誉我们最大的本钱,是世人对我们的信任,为骊山做事都能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 上官仪举起酒碗一饮而尽,他看向四周的村民送别的村民,又看了眼这片自己从籍籍无名开始,努力这么多年的小天地。 他缓缓道:“此刻真有些舍不得。” 张阳拍了拍他的肩头,低声道:“上官兄还年轻,若是留在骊山只会止步不前,朝堂才是你的去处,是你施展心胸抱负的地方。” “是呀,县侯所言不错,在下要进入朝中,家父早早过世可惜可叹,在下定不能让家父被人指指点点。” 喝得正酣,上官仪说了很多很多话,他向骊山的女主人与男主人讲述着,他要在朝堂上怎么做,他要如何废止土地兼并。 他要建设关中,将骊山的理念与坚持传遍朝堂。 人间的祝福总是美好的,张阳与李玥送着上官仪一家走到村口。 岑文本已经准备好了车驾,行礼道:“见过县侯,见过公主殿下。” 张阳颔首道:“文本兄,上官仪就交给你们了。” 此言不是你而是你们,所言很多人,比如房相,郑公,赵国公和陛下。 现在的上官仪和以前有很大的不同,他已经有了方向,也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知道他的理想。 终于,上官仪一家人上了车驾。 夫妻俩目送他离开。 李玥小声道:“上官仪在骊山这么多年,一直接受着夫君给他的理念。” 张阳牵着她的手走在村子里,又道:“朝中不比骊山,他在骊山所学的这些不一定适合朝中,也一定会在朝中受到阻挠。” 夫妻俩的脚步一致,走得很慢 “爹!娘!”小清清骑着熊大而来,她手里拿着一叠纸,“江爷爷画了图纸,想让爹娘过目。” 李玥将女儿从熊大的背上抱下来,擦着她嘴边吃过肉串之后的油渍。 张阳拿过图纸,仔细看着,图纸上画着的是一个巨大的钢铁怪物,从轮子到身体都是钢铁铸造的。 再是皱眉仔细一看,又觉得有些太大了,这是高六尺,长六十丈的大怪物。 小清清解释道:“江爷爷说这是蒸汽车。” 张阳笑道:“应该是蒸汽机车才是。” 翻看第二张图纸,是内部的剖析图,图中所画是整个机车的内部构造,叹道:“你江爷爷这么大年纪了,还能画出如此精细的图纸,当真难得。” 这种蒸汽机的构思倒是挺前卫的。 只不过江师傅摸索出来的蒸汽机车有些怪异,车头与燃烧室竟然在车的后方。 图纸的机车内部留了容人坐下的空间。 设计很前卫,却不是当前能用上的,有需求才能制造,而且这个蒸汽机车想要动起来,就要有适合它的路,有了路才能让车行驶。 想要完成这个庞然大物,岂是这么容易。 张阳收起图纸道:“你去告诉江师傅,就说爹爹会让村子里打造的。” “好!”小清清又重新骑在熊大的背上。 到了春季是这头熊最活跃的时候,它跑得很快,一身锃亮的皮毛很漂亮。 今天波斯的急报也送到骊山。 是许敬宗特意让人送来的,张阳回到山上看着急报上的内容,大食主和一派的尹本被人杀了。 现在掌权的是主战一派的穆斯阿布。 唐人当然没有去暗杀,穆斯阿布的指责子虚乌有,他不过是想要和大唐开战。 许敬宗还在书信中留下了话,当初就该在长安城杀了这个穆斯阿布。 张阳将信件烧毁,准备睡午觉。 上官仪这些年在骊山积攒了不少钱财,他带着家眷与岑文本走在长安城。 “上官兄可以找个靠近朱雀大街的宅院。” 听到岑文本的建议,上官仪摇头道:“这片地方挺好的。” 正走着就遇到了一个熟人,御史台的御史徐孝德。 听上官仪要入朝为官了,徐孝德很殷勤地介绍了自己隔壁的房子,他笑道:“以后我们两家人也可以互相照拂。” 上官仪欣然接受了这个建议,他让家眷先在这里安顿下来,便跟着岑文本去面见陛下。 太液池的修建工程又被分成了五期,广阔的太液池已经放满了池水。 阎立本让人池中栽种了水莲,初具规模的太液池看着很舒心。 岑文本带着人前来,行礼道:“陛下,上官仪来了。” 李世民转身看去,见到谦卑行礼的上官仪,这位皇帝散发着自己的个人魅力,笑道:“你不用多礼。” 上官仪还是躬身行了一礼,这才站定。 走在太液池边,李世民低声道:“你在骊山这么多年,可有收获?” “回陛下,臣在骊山收获不少,学到了很多,臣愿将此间所学用于社稷。” 李世民满意地点头,又道:“以往太府寺的事都是你在主持,张阳是个什么人,朕很清楚,所以朕让你继续兼领太府寺少卿这位置。” “臣明白。” “嗯。”李世民又道:“张阳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很清楚,朕希望你不要沾染他的那些坏脾性,此子散漫又自大,朕几次想要让回归正途,却不悔改。” 听着皇帝数落骊山县侯,上官仪闭口不谈,在陛下的眼里张阳就是一个顽劣之徒。 说来上官仪自认为在骊山这么多年,却对陛下与张阳之间的矛盾不甚了解。 这君臣……相看两厌。 李世民又道:“朝中有不明白的事,你可以问岑文本,如有难处你可以随时来见朕,当年你也是科举入仕,在弘文馆任职学士,房相看过你的文章,很是欣赏,现在也是房相推举你任职秘书监少监。” 上官仪又是行礼,朗声道:“谢陛下照拂。” 李世民站定点头,看向太液池另一边的风景。 岑文本行礼道:“臣等告退。” 上官仪跟上脚步离开,在骊山久了再来朝中很不适应,光是这一天的行礼比在骊山一年都要多。 平时在骊山就算是见到太上皇和李泰也习惯了不行礼。 次日,今天是上官仪正式在秘书监任职的日子,本来这个位置是岑文本的。 可这才上任的第一天,上官仪就感觉被人刁难,而且将治理长安城街道这许多人都办不成的事情交给了秘书监。 桌案前还放着堆积如山的卷宗,这都是以前秘书监积攒下来需要批复的。 得知上官仪入朝了,许敬宗和李义府一起来看望。 见到两人,上官仪笑道:“见过许尚书,李少卿。” 许敬宗叹道:“下朝之后老夫就听说了,唐善识与褚遂良欺人太甚。” 李义府重重点头,“上官兄有所不知,这褚遂良就是长孙无忌的走狗。”(本章完) 第八百二十七章 朝中深似海 这皇城中有官吏七百余人,算上长安城各个坊市里长共计三千余人。 这朝野上下,各个派系争斗不止。 就说赵国公一系有唐善识,褚遂良,刘洎等人。 房相手底下也有岑文本,如今高季辅也成了房相一派。 而郑公手下有马周,徐孝德,等人。 礼部众人自成一派。 而武将那边更是铁板一块。 上官仪听闻过朝中这些争斗,也听说李义府揍人。 不想这些争斗来得这么快。 听着许敬宗和李义府的讲述。 上官仪也明白了,低声道:“下官是从骊山出来的,他们便觉得是骊山一系的人。” 许敬宗叹道:“老夫知你初入朝堂,不该陷入此番争斗,但老夫为县侯做事多年,上官兄弟亦是如此,且放宽心,但凡朝中有人欺负,尽可知会礼部,礼部为你讨个公道。” 闻言,上官仪行礼道:“多谢许尚书照拂。” 李义府又道:“他褚遂良是个狭隘小人,如此多的卷宗都要你一个人批复。” 秘书监的官吏不少,众人对这位新来的秘书监少监很好奇,又不想上前得罪。 面对众人的目光,上官仪行礼道:“在骊山这么多年,下官学到最多的便是耐心,做事要有耐心,便可以徐徐图之,至于这些奏章,能批复完的,还请两位放心。” 许敬宗看上官仪的神色多了几分欣赏,便道:“老夫就不打扰上官兄弟了。” 上官仪行礼送别。 刚走出秘书监两步,李义府又回头看了一眼,上官仪开始埋头苦干了。 他跟上许敬宗的脚步小声道:“许尚书,这人应当是我们礼部这边的,为何拒了我等示好?” “义府,若要巴结人不能急躁,这上官仪一入朝中就深得陛下器重,他又是这般有耐心,此人假以时日定然还会高迁。” 许敬宗说罢,抚须又道:“此人不容小觑。” 李义府小声道:“下官明白了,许尚书本不用来见上官仪,此番来见还当着秘书监这么多人的面,势必会传到褚遂良耳中,此子向来狭隘,定会以为上官仪是礼部的人。” “我们什么都不用做,他们便会针对上官仪,届时礼部什么都不用做,此人必定会来投效。” 有时候自己的手下太过聪明也不是一件好事。 许敬宗觉得自己只是尝试一番,并不觉得会多有用,毕竟上官仪其人为县侯做事多年,他与骊山县侯的交情不在自己之下。 再看李义府的神色,许敬宗又有些担忧,义府功利心也很重。 走到朱雀门,回头看向整个皇城,许敬宗又觉得有些无奈,礼部的能人太多了,聪明人也太多了。 让老许觉得自己这个上司也不好做,更不要说还有一个伤脑筋的狄仁杰。 这个礼部尚书做得很累,许敬宗只得长叹一口气,继续走向朱雀大街。 黄昏时分,皇城内已经没什么人了。 秘书监内的官吏也早早散去,留下上官仪还在批复着奏章,不知不觉已经批复了一大半。 这些奏章都是早年留下的旧事,例如核对各地的支教生员名册,崇德坊内准备参加科举的各类士子的籍贯所在。 都是一些很琐碎的事,查阅核对麻烦了一些,倒也不是难事。 以往在骊山,做一件事往往要盯很多年,比如田亩开垦,作物记录,货物调度。 每每都是数件事要并在一起处理。 这几年在骊山学到的最大本领就是耐心,做事要稳妥扎实。 张阳是个什么样的人,骊山人也就是个什么样的人。 骊山县侯喜钓鱼,经得起等待与枯燥。 这么多年都等得起,便觉得眼下这些事情没什么了。 不多时,天色就快入夜了。 上官仪这才搁下笔,收拾了一番,走到秘书监外深吸一口气。 看看四下静悄悄不见人影,众人早就早早回去了。 关上了秘书监的门,上官仪感受着春季夜里的寒意收紧自己的衣衫快步出了朱雀门。 临近夜晚的长安城依旧很热闹,还没有宵禁,朱雀大街上行人很多,灯火一盏盏看着很有烟火气。 上官仪在街道上买了几份吃食,便回了家。 住在长安城东市的都是显贵人家,与徐孝德做邻居相处是一件意外的好事。 他的女儿就在骊山学艺,两家人与骊山走得近,也时常有话说。 两家夫人走在一起时常一起讨论骊山。 徐孝德虽说少有探望,依旧很关心自己的女儿。 四月的气候在关中依旧很冷。 骊山,张阳坐在书房中看周边各县送来的奏报,到了夜里渭北还是出现了冰冻的情况。 关中的温度大概是在零到十度。 白日里最高的温度也就是十来度。 比去年的温度更低了。 西北又出现了扬沙天。 太府寺需要时刻关注天气变化,正是农忙时节,还要安排各县的耕种情况。 以前这些事情都是上官仪在安排,现在这些事都落在自己的头上。 小兕子与小清清坐在家门口,两个小丫头正在下棋。 弟弟妹妹也正在写着作业,徐慧和小武给她们安排了晚自习。 再过两年,她们也都要毕业了,骊山的学艺就此结束了,清河与高阳都已十三岁了。 十五岁的小武出落得越发漂亮。 相比年长一岁,十六岁的徐慧也越发有气质。 不知不觉李丽质也年过十八了。 骊山给了她们一个童年,这个童年很累也很充实,虽说骊山的学业繁重,至少久居深宫要好。 清河公主看着挂在墙上的课程表,低声道:“明天一早就是体育课。” 说罢,她又看向皇姐东阳公主,问道:“皇姐为何明日不上体育课。” 闻言,东阳面色犯难,低声道:“皇姐允许的。” 清河抬眼看着皇姐,满脸的不服气,又看了看东阳皇姐胸前,她低下头再看看自己的,莫名有种挫败感。 骊山的夫妻俩人都很忙,今年是骊山最忙碌的时光。 一直到了深夜,弟弟妹妹睡去了,儿子与女儿也都睡下了。 两位婶婶收拾着家里。 夫妻俩坐在一起刷着牙,俩人的神色中都有疲惫,这些年李玥忙着调度人力,与小武,小慧安排各个作坊的事宜。 李丽质要忙着整理村子里的物资调度。 上官仪一走,村中大大小小的事都落在了三个弟子身上。 张阳要忙着准备今年的耕种的事宜。 沉默间,忽然叹息一声。 李玥将漱口的水吐出,好奇道:“夫君何故叹气?” 将手中的杯子和牙刷放下,张阳低声道:“数钱数到手抽筋的养老日子在哪里?我怎么看不到呢。” 李玥低声笑着,又道:“于夫君而言,只有骊山在为万民社稷考虑。” “是啊,这朝堂哪里有好人。” 夫妻俩同时站起身,将小板凳放在门旁。 王婶收拾完家里,看了眼公主殿下与县侯的卧房内灯火还亮着,小声道:“我带着熊大去巡巡山。” 杨婶先是确认了家里的门窗关好了,公主皇子们也睡下了,再看看小郡主与小侯爷睡得正香。 她才走回来道:“是不放心当初的刺杀?” 王婶点头道:“龙武军虽说骁勇,可当初还是有歹人入山。” “也好,你也这么大年纪了,身手不如当年了,该带着熊大去看看。” 熊大的鼻子很灵,如果主人不在身边遇到陌生人还是会凶恶相向。 它不吃生肉食,但会将人咬得遍体鳞伤。 夜里的山风很大,王婶拍了拍熊窝的门框,熊大便很懂事地走出来。 它跟着王婶一同走入夜色中。 关中的耕种时节,要种很多农作物,各县都想要种葡萄,现在种葡萄是最赚钱的。 有人在长安城周边买了一块田地,田地价值三贯钱,交了田地租钱之后,还要交给债主们银钱。 也就是种葡萄能够让田地的产出价值更高,也能够赚这些银钱养家。 以往葡萄都是权贵人家和皇帝才能吃得到,就算是能吃到的也不多。 骊山用一种生根的葡萄品种做砧木插条,然后用品种纯正的葡萄做接穗。 苗木嫁接之后的葡萄苗长得更好,结出来的果子也是甜的。 听说去年育种之后,栽种出来的葡萄会更好。 各县的县丞便来求取种子。 接待他们的是河间郡王李孝恭,种葡萄的事他最为看重。 张阳让人拉着一车车的葡萄苗而来,再让李孝恭念着各县的县名,每县给一盆葡萄,再让太府寺的老农去监督种植。 葡萄苗是免费的,但余下的施肥所需的肥料就只能从骊山购买,一石磷钾钙肥需要一百钱。 骊山的老农还会给与耕种指导。 葡萄种出来之后,果实也是各县的,果实种出来有多少与骊山无关。 骊山只收特定肥料的银钱。 李孝恭心中盘算一下,心中讶异如此竟能赚得不少。 除了葡萄的种子,还有南瓜与胡瓜。 等各县都拿了作物的种子离开,张阳检查着名册看看有没有漏下的。 李孝恭站在一旁,揣着手凑近小声问道:“以后葡萄会廉价的吧?” 张阳颔首道:“太府寺的目标就是让家家户户都能吃得上葡萄。” “那蓝田县为何不种葡萄?” 张阳坐在推车上,翻看着手中的名册又道:“蓝田县的枣和柿子一直都是特色水果,而且种得很不错,总不能砍去了枣树和柿子树去种葡萄,这是对生态的破坏,是竭泽而渔,这是不对的。” 李孝恭闻言重重点头再问道:“那老夫现在继续种葡萄……” 张阳合上自己的册子又道:“还能赚钱,没有去年这么多了,三五百贯最多。” 又是盘算一番,李孝恭觉得还划得来,他带着忧愁的神色,“你可知老夫家中悍妻,总觉得某家在败家,总要拿点银钱进来,看看别人跟着骊山都发财了……” 张阳听着也沉默着。 河间郡王是越说越委屈,听他诉苦,听他说了好多。 张阳叹息一声又道:“我觉得北方的麦子麦穗比我们的麦穗要大,前些天朔方有人送来了北面的麦子,据说是蓝眼睛大鼻子人那边的。” “哦?那麦子与关中一样吗?” “有些差别,我的温室正种着,等着接穗我看看是否能够让两种麦子授粉,长出来的麦穗是否更多一些,因地域区别北方的麦子在关中平原不好种,而关中平原的麦穗有没有北方的多。” “我想要培育出一种能够在关中平原成活的高产麦子,河西走廊水土依旧只能种黍米,往后要钻研一段时日。” “也好,你做事总是最靠得住。” “嗯。” 张阳收好名册又道:“还望河间郡王将耕种事宜多照看,如有棘手之事可寻应国公武士彟,若还是拿不定可以来问我。” “你且放心。” 张阳推着车走入一处库房,这里摆放着许多陈粮,拿出一袋陈粮放在车上,一路推着来到了鸡圈。 坐在鸡圈中正喂着鸡,远远可以看到小清清与一群同龄姑娘玩在一起。 她们几个正在放着纸鸢。 孩童玩耍的年纪,看着最是舒心。 看了好一会儿,鸡圈里的鸡也都不再吃了,这才走回家中。 关中春雨到了四月中旬才来,今年夏季如果不来雨水,又是较为旱的一年。 春雨如细纱,给骊山蒙上了一片水雾。 乌云低沉,从远处看,这座骊山就像是云雾中,有人问是什么人住在如此美丽的山间。 有人说:或许是仙人。 这是官道上那些雨中赶路的行人开口所言。 这些从各地来关中参加科举的学子远游而来总会说一些关中的风物。 许圉师与袁公瑜都在这条官道上。 他们也是来参加今年科举的,他们与许多学子一样,都在远远望着骊山,众人讨论如今的朝中政事,又在说着眼下关外时局,或者读文章,念诗文。 袁公瑜笑道:“听闻那骊山之上住着一个了不得人物,此人名唤张阳,名讳简单所做之事却一点都不简单。” 许圉师又道:“怎么?公瑜是要攀附骊山?” 袁公瑜笑而不语,自李义府入仕之后他也想要拜在礼部门下。(本章完) 第八百二十八章 南诏未尽之事 许圉师看不惯袁公瑜做派,“公瑜虽说比在下年长,可在下明白攀附之人往往也会被弃如敝屣。” 袁公瑜反问道:“你们江淮人总是自负甚高。” “公瑜出身河南士族,难道不明白其中道理吗?” 袁公瑜不想和对方辩驳,既然话说不到一起去,大不了科举之后大家各走一边。 俩人又回到了各自的队伍中,等雨水停歇之后就去长安。 而他们的名册也被许敬宗早早送去了骊山,为了今年礼部挑选人选。 张阳坐在华清池边,瞧了眼熊大,这头熊最不喜欢下雨天,每每下雨天它都会坐在屋檐下用鼻子嗅着,等着雨水停歇。 小慧贴心地递上茶水,“师父喝茶,老师叮嘱春雨偏寒,不要着凉了。” 张阳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水,点头道:“我知道了。” “嗯。” 小慧重重点头,往上看去这个竹亭造得还算是牢靠,笑道:“小清清还担心这竹亭会被熊猫给吃了。” 说罢,她又用袖子遮挡着雨水跑回藏书阁,也顾不上布鞋被雨水沾湿。 张阳看到了袁公瑜与许圉师两个名字。 历史上袁公瑜和许敬宗一样算不上一个好人,也是因为历史上武后和长孙无忌的谋权斗争之间,此人才得以留名,张阳这才对这个人有了一些印象。 而许圉师为人还算不错,记得这个人的名字是因为他的孙女是那年李白的第一任妻子。 还是孟浩然介绍的,许氏夫人也因此名传史册。 不知不觉已是这个年月,张阳感慨着时光过得很快,有些事有些原由心中所感。 总是有些执拗地想要留住一些没有发生的遗憾。 现在是贞观十三年,这应该就是大唐的浩然诗篇刚刚开始,也是一个个传奇人物就要出现的年代。 心中犹豫许久,张阳提笔将这两个名字圈起来,将这两人都放在礼部,希望许敬宗可以争取一下。 做完这件事,将名册交给了一旁的王婶,又道:“等雨水停歇之后,婶婶再将此名册交还给礼部。” “喏。” 两位婶婶的白发一年比一年多,孩子们一年比一年长得高,两位婶婶反倒是一年比一年苍老了。 张阳坐在竹亭下喝着茶水,看着漫天雨水落在华清池中。 这场春雨下了一天一夜,身为太府寺卿,张阳还是写了一份奏章让婶婶将名册与奏章一起送去。 奏章上所言的是太府寺担心今年的关中会是旱年,让长安城多储水。 并且今年不能开辟过多的沟渠,开辟得越多河床水位就会降低。 奏章送入朝中始终没有回复,听婶婶解释说朝中正在筹备科举之事。 张阳叹息道:“再等等吧。” 春雨停歇的时候,何必大哥的书信也终于送到了,从去年冬季到现在,总算是有了他的消息。 信中说他已经到了辽东,从骊山看到这封信开始他多半已经到了百济与温挺会合,并且还说了他之所以能隐藏身份是因为他藏在了新罗的使者的队伍中。 给了金春秋一些银钱之后,这新罗使者很高兴给他带路前往百济。 张阳忽然一笑,没想到这两人能够走在一起。 收到了何必大哥的书信,张阳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将书信放在晃动的油灯上,让它安静的燃烧。 李泰一家和李渊来了。 今天的李泰终于得以休息一天,这两日忙着骊山技术院校的事,忙得脚不沾地。 终于等到了雨天,倒是没有乡民再来求学了。 竹亭上石桌上放上了菜肴。 李渊和李泰上下打量着,“上一次朕来的时候,没见华清池上有这么一个竹亭,这是你新修的?” 张阳闻言道:“骊山的南面有一些老竹子,我砍了一些来做竹亭,老竹不砍掉难以长出新竹,也为了能多长一些笋,骊山种竹子的所在就只有这么点地方,我不想让老竹子过度消耗土地养分,这样会让新竹长不好的。” 李泰完全不顾这番言语,狼吞虎咽吃着眼前的饭菜,尤其是那盆的酱牛肉已经被他吃了大半。 张阳只要又从坛子中拿出一些酱牛肉,笑道:“去年准备得够多,今年可以多吃一些。” “嗯嗯嗯……”李泰一边吃着一边点头。 这胖子吃得快,也饱得快,放下了碗筷痛快的长出一口气。 也就是魏王妃还在学做饭食,骊山的菜肴讲究火候调味,哪里像寻常人家这么简单。 很多时候都是李泰自己亲自下厨的。 李渊打量了许久,在石桌边坐下来,又道:“朕听闻张公瑾过世之后,高士廉也得了一场重病。” 李泰擦了擦嘴点头道:“人上了年纪就会病来如山倒,皇爷爷也要注意身子。” 李渊从盆中夹起一块羊排,细细品味着又道:“都说解牛之法乃是屠夫技艺,能够将牲口身上的肉骨分为数十个部位,又不破坏牲口的肉质,这羊肉能宰得如此有条理。” “朕时常好奇,你小子一身本领如何学得这等解牛之法。” 李泰又道:“皇爷爷有所不知,其实一只鸡可以分为好几个部分,本王也会。” 看了看张阳,又看看李泰。 “哈哈哈!”李渊抚须笑道:“我等在此如此清闲,想来二郎和承乾怕是忙得吃不好睡不好。” 正是如此,张阳发觉自己递交的奏章迟迟没有给回复,就是朝中因为春季的事情忙得难以应付。 朝堂各级官吏的职能没有划分详细,这才让庞杂的事情没有细致处理。 也想过让皇帝将太府寺剥离出来,不然事事都要向朝中禀报效率太低。 若是太府寺能够自决自立就更好了。 当初礼部的事就是向朝中谋权,总不能长孙无忌再与自己打一次赌? 赵国公多半拉不下这个脸。 就算是再闹心也是朝堂的事与骊山无关。 三人坐在竹亭内吃着饭时,不多时天空又飘下了细雨。 一顿饭吃罢,李泰考校着弟弟妹妹今日来的学问,今年的夏天李玥要进行一次考试,这场考试决定了她们是否能够从骊山毕业。 考校的方面有三样,体育,数术,文章。 能够参加考试的,也就只有高阳,清河与东阳三人。 至于她们三人是回宫,还是继续留在这里可以全由她们自己来决定。 因为这三个孩子都十五岁了。 如果她们要留下来还要在山上给她们安排自己的房间。 饭后,李渊躺在竹亭里小憩片刻。 张阳又收到了两封书信,一封是袁天罡送来的,这袁道长说是又要闭关了。 另一封信是河西走廊送来的,狄知逊先是问询了狄仁杰在长安城的近况,也说明了今年西北的扬沙天的状况。 贞观十三年的五月这天,朝中科举在即,人们都在等着一阵新风吹过关中。 这天,骊山村外又来了一伙人,他们是当年跟随何必攻占南诏的游侠。 这些年在冬季回去探望了乡里与家人之后,此时又相聚在了骊山村外。 骊山村外还有龙武军在驻守,这些游侠倒也不怕事。 张阳亲自接见了他们,向众人行礼道:“不知诸位有何所求,若想要钱财尽可以开口。” 几人面面相觑,为首是一个当初给骊山送信的壮汉,他作揖行礼道:“我等回乡也无处可去,还请县侯为我等谋一个去处。” 五月的关中下过春雨之后,天气又热了起来。 张阳负手而立,问道:“你们想要入折冲府,某家可以向军中举荐,若想要打仗也可以去波斯,我为你们保举,在下与英国公也有些交情往来。” “回县侯,当初何必大将军说过要攻下交趾,当年的事情还未办完,我等想带南诏兵马去攻打,若此事能成还望县侯成全我等在交趾自立,并愿意向骊山上交地产。” 张阳也不清楚他们想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看模样都是义薄云天的好汉。 “你们难道不想留在关中?” “我等钱财都已经交给家中妻小,此时再无牵挂。” “某家也是,去了南诏两年婆娘跟别人好了,给了她钱财让她善待某家的孩子,往后也没了牵挂。” “某家老母已过世,将银钱给了胞弟。” “其实何必大将军早已为我等散尽了家财,如今了却家中事,想要再闯一番事业,还望县侯成全。” 目光扫视众人,张阳颔首道:“我现在是南诏王,自然可以号令南诏兵马,只是你们真的决定好了吗?拿下了交趾之后就自立?” “然也!” 他们说话的嗓音洪亮。 张阳继续道:“等你们攻下了土地之后,痛快地做一个地方昏君,此生快哉?” “正是如此。” “哈哈哈!”有人大笑着,已经开始想着以后的快活。 “在长安城有个叫做独罗的南诏使者,你们将他绑来,让他跟着你们一起出征。” “喏!” 张阳拱手道:“此人乃昔日南诏的王侯子嗣,可以为你们号召南诏的乡民。” 众人闻言心头一喜,“多谢县侯。” “对了。”张阳又叮嘱道:“在南诏还有我的人,是江南东道徐家的人,乃是我弟子徐慧的母家族亲,他们是帮骊山打理南诏的,还望诸位帮衬。” “等你们拿下了交趾后,交趾便是南诏领土,我是南诏王封你们各地王侯,可以享受食邑,但不能世袭,你们在关中的亲眷名册交给我,骊山会善待她们,往后你们去攻城略地,肆意快活。” “诸位的家眷骊山来照顾,让诸位无后顾之忧,如何?” “多谢县侯!” “不用谢我,你们都是何必大哥的人,有什么忙我都会帮的。” 张阳让人准备了笔墨,让他们写下了自己的籍贯姓名,以及家眷和亲属,若是他日客死他乡,作为南诏王,骊山可以给予抚恤。 这些人识字不多,张阳让几个村子里的孩子代为书写。 “还请诸位再写一封家书,家书内容为你们去了何处,要做什么,以后若有意外,骊山给予抚恤,也可托付骊山。” 张阳又写了一卷委任旨意,将这些人的名字都写上,盖上南诏王的印信。 等这些都确认好,张阳行礼道:“诸位以后都是我南诏将领,还望旗开得胜!” “好一句旗开得胜,我等去也。” 张阳笑着行礼。 家书由骊山交给他们的亲属,仔细翻看这些家书,写得很简单,只有寥寥几句话,而且还带着各自豪爽的口吻。 这也是一种保障,更是骊山的信誉。 翌日,南诏使者独罗刚出了驿馆,打算今日去四方馆读书,却被一群壮汉拦住了去路。 “你们是什么人?” 对方咧嘴笑道:“我等是南诏的将领,奉南诏王之命带你去攻打交趾。” “什么南诏将领,我乃南昭使者从未听说什么将领。” 对方拿出盖有南诏王印信的旨意,这个独罗确认了好几遍,还真是南诏王的印信。 独罗吞吞吐吐道:“我……我……某家还要去四方馆读书。” “读什么书,绑上!带走!” “喏!” 一群壮汉围上前,将这个南诏使者绑了起来。 独罗大声道:“你们不能绑我。” “带你回家,你还不愿意回去?不识好歹,揍他!” 挨了一顿毒打的独罗欲哭无泪,他真的不想回那落后的南诏。 在驿馆门前绑人是要被查问的。 “这是我们的南诏的国事,还望诸位不要阻拦。” 官兵看对方拿着南诏王的旨意,不好确认又去问了外交院。 李义府亲自来过问之后,笑道:“这县侯也真是的,如此大事竟不与礼部知会。” 说罢,李义府又递上一册文书,吩咐道:“有了这卷文书,诸位只要不烧杀劫掠,便可以畅通无阻地前往南诏。” “多谢。” “不客气的。” 就连礼部的官吏都对这些壮汉恭恭敬敬,独罗心如死灰,他自语道:“下臣本一心听从县侯嘱咐,县侯何故这般对我。” 还没等独罗从心如死灰中回过神,发现自己像个婆娘被人拦腰扛在了肩膀上。(本章完) 第八百二十九章 前途?前途! 在长安城的四方馆苦读一年,独罗也没想到自己现在会落得这般下场。 他放声呐喊想要有人来帮他。 就这么朗朗晴空下,没有人答理他。 有几个愣头青的官兵上前询问,看了礼部的文书,也得知了这是南诏国事,便不再过问了。 直到南昭使者独罗不再呼喊,他也知道呼喊无用了。 离开长安城的三天后,南诏使者到了函谷关,此刻他独坐在函谷关外的野地里。 从这里可以看到那座雄伟的城廓,在长安城的典籍中记录着很多关于函谷关的传闻。 曾几何时,独罗将长安城也当作了自己的第二个家。 他做梦都想成为唐人,能够在繁华的长安城度过一生。 每每想到这里,他总是眼神恶毒地看向那几个绑自己而来的壮汉,希望老天可以降下一道天雷将他们劈死。 此刻独罗抬头看向夜空,月光很明亮,整片大地都被披上了一片银装。 就连大唐的月亮都是这般美丽。 他不想回那个贫瘠又混乱的南诏,南诏的家并不好。 见那壮汉分来一张饼,独罗还是伸手接过,然后怨恨地吃了起来,嘴里用关中话低语道:“县侯何故负我?” 对方笑道:“县侯没有负你,这一次是让你回去振兴南诏的。” 当初骊山的县侯确实承诺过。 没想到这一切来得这么快。 独罗痴痴抬头道:“我不想回南诏了。” 对方又道:“你身为使者不回南诏就是背弃南诏。” “我宁愿背弃南诏。” 话音落下,对方神情明显有些迟疑。 独罗慌忙站起身又道:“还请诸位放在下回去,让下臣与骊山县侯分说。” 只见对方拔出了长刀,而后独罗听到了另一人的话语。 “背弃南诏者该杀之,身为使者你罪加一等,该碎尸万段。” 独罗大声道:“南诏王已经死了!尔等休要惺惺作态!” 怒吼声很响亮,惊动了山林中的一群鸟儿。 只是对方的话语平静,低声道:“有你没你都一样,杀了不足为惜,谁说南诏王死了,南诏王就在骊山。” 独罗又跪了下来,他双手撑着地低着头哽咽道:“我不背弃南诏了,我回南诏。” 闻言对方又将刀收了起来。 “县侯怎么就看中这个一个不成器的人?” “谁知道呢?” “何必将军说过,县侯的眼光从来没有错过。” “唉,希望他之后可以老实一些。” …… 他们的议论声就在耳中,独罗颓废地坐在地上,双目放空对眼前,对将来都没了希望。 独罗想不明白,不明白张阳的用意何在,他为何让我四方馆苦读一年,又这般草率地将自己丢回南诏。 就像是个没用的物件,想要丢就随手丢了。 独罗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听着周边如雷的鼾声,独罗没了心思入睡,他起身想要跑,却看见刚刚躺在身侧鼾声如雷的壮汉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站在眼前。 对方阴恻恻道:“你要去哪儿?” 独罗回头看了看这位壮汉刚刚睡着的地方,又是挠头重新坐回了自己的原本的位置。 再侧目一看这个壮汉也睡下了,不到三两个呼吸间,对方又是鼾声如雷。 心有不甘,独罗还想要离开这里,刚爬起身就发现身后的衣领被人揪住了。 明明他鼾声如雷还能这般抓着衣领。 独罗挣扎了一番,却发现这只好死死抓着。 “当真是个怪人。”独罗发现挣脱不掉,终于是放弃了,也认命了。 长安城依旧热闹,这天又有一群世家子弟被押入长安城,这些人多是从清河来的。 朝中按照罪行的轻重来给他们安排是否秋后问斩还是要流放。 狄仁杰站在人群中,对一旁的许敬宗道:“许尚书,会有不少人被扔到岭南去喂蚊子吧。” 许敬宗皱眉道:“这个时辰你该去弘文馆读书了。” 闻言,狄仁杰的小胖脸又拧巴起来。 这个孩子很聪明,许敬宗自然也算是识人不少,像狄仁杰这般聪明的孩子很是少见。 孩子应该是心向美好的,但同时这孩子有很重的好奇心,长安城的热闹事他都想要去询问。 许敬宗又道:“你怎么还不去念书。” 狄仁杰行礼,不情愿道:“小子这就去念书了。” 无论怎么说狄仁杰都是个十一岁的孩子,许敬宗仰天长叹道:“终究还是对这个孩子有了恻隐之心。” 李义府看向狄仁杰走远的身影,便疑惑道:“许尚书何出此言?” 许敬宗沉下脸道:“义府,你就没有这样的恻隐之心。” “许尚书说笑了,恻隐之心是会误了大事的。” “所以你做不成好人。” 李义府驻足在原地思量,“咦?许尚书你要去哪儿?” 许敬宗一边走一边道:“今年的科举开始了,你难道不去看看。” “对。”李义府连忙跟上脚步。 皇帝对付世家的手段简单粗暴,抓走了绝大部分的世家嫡系子弟。 保留了世家的族老长辈。 皇帝在世家的根子处动了刀子,并且查没了世家的家产田亩,由马周主持将这些田亩重新分配 清河县与范阳两地释放出来的隐户人口有近两万户。 大唐平白增添了两万户人口,这无疑是给了朝中巨大的振奋。 而今年的科举是历年以来最隆重的一次,也是参与人数最多的一次。 鲸落了,带来的就是万物的生机,滋养了大唐。 许敬宗与李义府看着眼前这个盛况,在国子监前排列着一张张桌案,这些桌案边坐着来参加科举的学子与士子。 今年科举让崇德坊也是人满为患,就连各酒肆工坊屋檐下都住满了人。 而在场的学子有的衣衫褴褛是贫寒子弟,有的衣着华贵,也是士族人家。 李义府笑道:“这等场面,下官第一次见。” 从楼阁上往下看去可以见到三千学子整整齐齐坐成一个方阵,安静地翻阅着考卷,进行作答。 许敬宗笑道:“中原七宗望族与世家多已是断臂求生,不过陛下并不会就此放过他们。” 李义府回道:“许尚书所言极是,下官以为那氏族志就该一把火烧了。” 许敬宗摇头道:“义府,你的理想很远大呐。” “下官早在当年入仕之时就已立志要一把火烧了氏族志。” 李义府出身微贱,乃是贫寒出身,许敬宗很同情他一路走来的遭遇,也明白他此刻心中所想。 他心中苦笑,当初在秦王府任十八学士,自己还不是受人眼光冷落。 直到秦王登基,当初在秦王府跟随的众人都有了前程唯独自己一直不受重用。 李义府说恻隐之心是不对的,会坏了大事。 他这话也没错,但狄仁杰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孩童,他的好奇心会驱使他不断靠近人心阴暗的一面。 尽管心中有多么地讨厌这个小克星,许敬宗还是认为这个聪慧的孩子,该是心存正气。 不应该活成自己这般,也不是李义府这般的人。 “许尚书,许尚书……”那稚嫩的呼唤声犹在耳畔,这是许敬宗第一次想作为一个长辈,给这小子一个正面影响。 科举结束的半月后,长安城上下都在等着这一次的科举揭榜。 许敬宗将名册递给了张大象,“还请大象兄将名册中的两位召入礼部。” 张大象问道:“这是你的想法,还是骊山县侯的意思。” “这是……”许敬宗的话语顿了顿又道:“是骊山县侯建议的,老夫决定的。” “虽说当初的礼部是张阳一手带出来的,可他是骊山县侯已不是礼部尚书,他若过多插手礼部之事,传出去不好听。” 张大象是一个为人周正的人,做事往往顾全大局。 许敬宗吹拂着茶碗上的茶叶点头道:“大象兄的建议,下官会注意的。” “这就去知会吏部尚书杨师道。” 许敬宗欲言又止,看他已经走出了礼部,这才将话语咽了回去。 其实张阳的眼光一直很好,这一点许敬宗从没怀疑过,甚至到了盲从的地步。 张大素正巧路过,带着礼貌的微笑,“许尚书不要见怪,兄长不是对骊山有偏见,反而时刻记得家父临终前的话语,倒是我们三兄弟往后会与骊山走得更近。” 许敬宗拱手道:“大素兄弟多虑了。” “这样就好。” 张大素负手带着与往日一样的笑容。 许敬宗正要喝茶水,见张大安从眼前走过,以为他也有话要说就放下茶碗。 只见张大安脚步稍停片刻,又是快步离开了礼部。 三人都走了,许敬宗心头大定,终于可以踏实喝一口茶。 刚拿起茶碗,就见一个小身影跑到眼前,许敬宗咋舌沉着脸想骂人,一碗茶拿起又放下。 好几次了,反正就是一口也没喝到。 狄仁杰好奇道:“许尚书在看什么书?” 许敬宗没好气道:“道经。” “咦?许尚书也看这等书吗?” “怎么了?” 狄仁杰从一旁的书架拿下一卷书,又道:“小子不喜道经,觉得这卷书更适合许尚书。” “嗯,说难?” “这是韩非子的名篇说难,小子更喜这卷书上的种种说法。” “说说你的见解。” 狄仁杰来回踱步又道:“小子以为法出即有所依,家国是否动乱往往与律法相关,如果明确的律法,则社稷稳定,而不是所谓的人情权势就可以遮掩过去的。” 许敬宗皱眉看着这个小子,总觉得这孩子若是带不好,他将来会倒大霉。 小小年纪何来如此心性,难不成当初的大理寺歹人与他说了什么? 长安城的种种事,近来变故对这个孩子的影响太大了。 许敬宗更希望他能够安安稳稳地过完一生,入仕做个不入流的小官是最好的。 可恰恰相反,他的这番想法让许敬宗心中不安。 以前觉得这孩子前途不可限量,如今一看他是前途未卜。 “许尚书,你怎么不说话了?” “仁杰!” “嗯,小子在。” 许敬宗终于是拿起了茶碗,又道:“你该去读书了。” 闻言,他看了看外面的天日,急急忙忙收拾了一番,忙道:“小子忘了时辰了,这就去。” 终于,这个小克星也离开了。 许敬宗总算觉得可以好好喝一口茶,再次拿起茶碗,还看了看四周,这可是今年难得的新茶,花了不少银钱买了一两茶叶。 见四周没人靠近,他一脸享受地饮下一口,却不料茶水入口已凉了,没了滋味。 “唉……” 礼部内,只有许敬宗的一声长叹。 科举还未揭榜,长安城内已经有不少官吏在一个个科举士子间走动。 已有消息传出来,进士及第的名册也可以猜个七七八八。 袁公瑜就是先一步收到消息的人,他面前站着李义府,敬仰之余又是行礼,笑道:“在下见过李少卿。” 李义府递给他一册文书,小声道:“恭贺公瑜兄,往后你就是礼部的散郎。” 虽说文散郎的官阶不高,可胜在礼部立功许多,加上陛下的倚重将来一定能够再次升迁。 袁公瑜毫不掩饰自己的自信,又道:“许尚书好眼光。” 李义府皱眉道:“记得当初你是与许圉师一起入弘文馆等册造案?” “许圉师?李少卿寻他做什么?莫非……” 李义府笑道:“许尚书也看上他了。” 袁公瑜的笑容一僵,嘴角又是一抽,又道:“李少卿,下官与那许圉师有过交谈,此人学识浅薄此次科举说不定还未能及第。” “无妨,许尚书已过问岑文本,他在及第名册中,比你还高上不少。” “什么?” 袁公瑜对此很是讶异,暗道这该如何是好。 …… 骊山,张阳眼前放着三碗泥土。 小清清双手耷拉着,下巴放在桌案上,看着眼前三碗土还仔细闻了闻。 她好奇问道:“爹爹要这些土做什么?” 张阳耐心解释道:“这碗黑土是从辽东来的,这种黑土很是肥沃,用来种粮食作物是最好的,只不过辽东气候寒冷,有着肥沃的土地,适合耕种的时节却很短暂。” 小清清看向另一碗,小声道:“这个呢?” “这碗土是长江以南的黄壤,这种土壤易吸收水分,所以黄壤适合种植棉花,小麦,或者谷物豆类。”(本章完) 第八百三十章 南瓜与封禅 小兕子好奇道:“那什么土能种南瓜?” 张阳解释道:“沙壤土就可以,南瓜的种植要求不算太高,关中多数土地也都能种植。” 小兕子又道:“当初回宫,就听有人说因为南瓜让父皇去太泰山封禅。” 张阳摸着下巴的胡渣,又道:“捧着南瓜去泰山封禅吗?” 小兕子与小清清坐在一起又不说话了,俩人又开始了下棋。 从俩人的棋艺来看,小兕子的棋艺更简单一些,心思也更简单。 倒是小清清能够使用一些计谋。 这孩子已经学会藏着心思了。 夜深了,张阳让两孩子早早睡去,收拾完家里才躺下。 睡梦中,张阳因一个很诡异的场景惊醒。 天才刚刚蒙蒙亮,李玥迷迷糊糊醒来,呢喃道:“怎么了?” 张阳又是疲惫地躺下,低声道:“不知道怎么了?我梦见你父皇捧着南瓜去泰山封禅了。” 她捂嘴轻笑着,“父皇不会去泰山封禅的,在父皇心里有一个心结一直走不出来。” “嗯,昨晚听两个丫头说了,才会有这种梦。” 没了睡意,张阳早早起来洗漱,早晨又下着细雨,那头熊已经狼吞虎咽吃着早上的饭食了。 这头熊最近吃得多,多半是耕地给累的。 说来每年的春耕时节,也没见这头熊瘦下来。 张阳漱口后,便坐下来吃着饭食。 王婶将饭食放在桌上,就去帮着小清清梳理梳头发,对此李玥有些懊恼,坐下来喝着粥,低声道:“这孩子该学会自己打理头发的。” 杨婶将肉包子放下,过不了片刻弟弟妹妹也都睡醒了。 一觉睡醒之后,李治看着铜线和磁铁正在发呆,这是他魏王兄留下来的难题。 “近来魏王兄要忙着主持技术院校的事宜,便将这个难题交给了我。” 李治低声解释着。 张阳多看了一眼,便回到了藏书阁。 朝中科举揭榜了,对整个长安城来说这是一件大事,几乎全城的人都在等着崇德坊传来消息。 今天有一个大家伙被送入了皇宫。 骊山送给皇帝一台蒸汽机。 阎立本也就不计较骊山动用礼部的人力与物料这件事。 李世民瞧着这个铜铁用钢铁铸造的大家伙,好奇道:“这就是骊山生产力的关键吗?” 阎立本回道:“骊山的生产力提高正是因为此物。” 蒸汽机的图纸就在桌案上,李世民的目光在图纸与蒸汽机之间来往,低声道:“此物朝中可否能铸造?” 阎立本气馁一叹,行礼道:“陛下,此物构造极其复杂,骊山用了数年之久才突破了重重难关,若是朝中来铸造做不出骊山这般精细,或许能造出来,可没有当前这般好。” 李世民站在这个蒸汽机面前,此物通体黝黑,伸手触碰到它冰凉铁壁,此物给人一种很厚重的感觉,好像内部有无数的奇巧,却又无从得知。 “嗯,骊山既然能够将此物铸造出来,并且还能送入宫中,对他们来说此物多半无关紧要了,他们该有更精细的器物。” 这是李世民从自己对张阳的了解中得出的结论。 除非骊山已经彻底掌握了此物,否则也不会轻易将它交给朝中。 阎立本又道:“陛下,其实魏王殿下将此物交给臣之前,还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阎立本回道:“陛下,骊山想要修路,一条联接骊山与长安城的路。” “嗯,不是有官道吗?” “骊山说是要重新修一条路,不需要朝中给予人力物力,只要朝中答应就可以。” 修一条路罢了,他还能修成什么样。 给朝中修路是好事,李世民觉得这件事没什么理由可以反对。 不多时,房玄龄与长孙无忌也来了。 受陛下召见,一起来见这个吃煤的怪物。 随着内部的炉子烧起来,一声嘹亮的汽笛声响起,蒸汽机开始运转起来。 蒸汽机运转其后端的轮子开始转动,一条传送带也开始带动。 房玄龄皱眉道:“此物不需要人力,只需要吃煤便可,光是看着便觉得奇巧。” 长孙无忌颔首道:“骊山造出此物名扬天下,世人真的需要此物吗?” 李世民重重点头,“辅机说的不错,就算骊山造出了此物,世人当真会需要吗?” 人们已经习惯了刀耕火种,不是所有人都能和骊山那样活。 现在的骊山与外界有了一条巨大的鸿沟,骊山人的生活方式与其他地方都不一样。 骊山是汝南公主的封地,又是张阳的食邑所在。 通常来说只要往后权贵不做祸害乡民之事,并且能够每年上缴赋税,朝中对其的过问就不多。 蒸汽机的运作动静很大,不多时李世民也没了兴致,带着房玄龄与长孙无忌走入兴庆殿内。 只留下了阎立本还在看着蒸汽机,陛下不懂此物的意义,自然也就不明白此物对社稷用处之大。 出身工匠世家的阎立本对奇巧之物有一种追求。 骊山能够造出此物就像是鲁班公输在世。 有了此物可以拉动数十个磨盘,能够代替的人力与畜力何止一星半点。 阎立本痴痴地看着…… 今年的科举揭榜了,揭榜的名单与先前人们讨论的差不多。 颜师古获罪流放之后,又一个琅琊颜氏的人获得了今年的科举进士榜首。 其人是琅琊颜氏的颜显甫。 礼部内,袁公瑜与许圉师一起被选入礼部。 许圉师很疑惑,他明明向门下递交的文章是想要入太常寺的,不曾想却入了礼部。 朝堂有三省六部九寺之分。 寻常科举仕子,能够入门下省做个典仪,或者是九寺中任职,又或者各个坊市做个里长。 能够直接进六部入职的人并不多。 就算是进士榜首的颜显甫也不过入秘书监做个笔录。 今年科举录用的官吏有六百人,其中还有落榜的两千余人,有的等待来年科举,还有的进入官学去教书,一样可以参与来年的科举。 许圉师就听说过礼部有个侍郎叫作张大安,此人先是在东宫任职,后来辞了东宫的官职义无反顾地参加科举,又去了辽东三年,收复高句丽,升迁为礼部侍郎。 种种事迹都在长安城传播着。 许圉师与袁公瑜坐在礼部等候着发落,不多时李义府走来,他对袁公瑜道:“你以后跟随本官做事。” “喏。”袁公瑜起身答应,跟着李义府的脚步离开。 张大象走来,看到了许圉师道:“你跟着老夫做事。” “喏。” 许圉师也站起身去做事。 许圉师与袁公瑜本就是两类人。 跟着李义府走出了朱雀门,袁公瑜低声问道:“听说李少卿还与中书省有过节?” “中书省那些小人本宫还不放在眼里。” “下官也是认为,李少卿的功绩,中书省那些当该望尘莫及才是。” 李义府很喜欢他的这番话,笑道:“褚遂良其父是褚亮,唐善识娶了豫章公主,又是唐俭之后。” 袁公瑜问道:“那李少卿……” 李义府笑道:“本官出身微贱,乃是靠着科举与立功进入礼部的。” 袁公瑜拱手道:“下官佩服李少卿。” 坏人与坏人是会互相吸引的,袁公瑜与李义府像是臭味相投,俩人一对眼便可知彼此是一路人。 又有不少科举落榜未能及第的士子离开了长安城,前往各地支教,或者是参加官学做个夫子,一边教书一边苦读,能够满足生活所需,也能为来年做准备。 今年科举过后,朝中又在此次武举之中挑选了百余名骁勇之辈入各地折冲府。 许敬宗再次被召入宫,他先是对兴庆殿前的蒸汽机诧异了片刻,又低头走入兴庆殿。 在殿内站定,他行礼道:“陛下,吐蕃都护府已落成,还请朝中确立都护人选。” 说罢,他又拿出一份奏章 一旁的王公公接过奏章,放在陛下的面前。 李世民没有看奏章,而是声音低沉问道:“许敬宗,你在礼部多年,也为了朝中社稷做了不少事情。” “这都是臣应该做的。” “嗯,等波斯和天竺的战事定了,你入中书省,张阳现在是尚书左丞,中书侍郎的位置缺了一个。” 许敬宗慌忙行礼道:“谢陛下,臣为社稷义不容辞。” 坐在一旁的长孙无忌言道:“若是当年张阳有你这般,早已入凌烟阁。” 房玄龄又道:“张阳还年轻,此刻断然让他入凌烟阁……也不合适。” 许敬宗依旧躬着身子,沉默着。 翌日,岑文本早早来到骊山。 张阳拿着账册脚步匆匆,就见到了正在村口与李泰吃着包子的岑文本。 这家伙吃着肉包子还吃得挺欢,他又道:“魏王殿下,以后在馅料中可以多放肥肉。” “我们骊山的包子口味就是肥肉少。” 闻言,岑文本这才回首见到了张阳,行礼道:“县侯什么时候来的。” 张阳拿着账目负手道:“在你吃包子的时候。” 岑文本抹了抹嘴边的油沫笑道:“下官来拿今年的支教和官学银钱。” 张阳点头道:“一共五万七千贯是吧?” 岑文本打开自己的奏章,看了一眼道:“咦?县侯是如何知晓的?” “每年官学与支教账目都在骊山,我们推算了今年的科举人数,可以推算出来。” “如此便省事多了。” 岑文本收起账目,又道:“那就有劳县侯了。” 身后传来的木车的轮子转动嘎吱声,牛闯让人拉着三大车铜钱而来,交给了岑文本身后的官吏。 他笑道:“果然还是郑公之间高明,将铜钱交给了骊山之后,朝中可以随取随用。” 张阳又问道:“各地的官学开办情况如何?” 岑文本叹道:“让县侯看笑话了,此事举步维艰呐,朝中已几次向地方施压,成效却不大。” 看这些小吏还在清点银钱,岑文本神色犯难,“不知县侯可有指教?” “指教说不上,在下以为朝中的态度在强硬些许,比如说将官学建设加入风评考核中。” “嗯,不错,下官会在朝议上商议此事。” 张阳拱手道:“在下还有许多事要忙,文本兄自便。” 岑文本行礼道:“下官就先告辞了。” 李泰眼看着姐夫重新走回村子里,又看岑文本带着人和银钱去了长安城。 总觉得这两人亦是好友,又像对手。 让人有些看不明白。 或许姐夫在朝中有岑文这么一个好友会更好吧。 李泰心头这么想着。 见过岑文本之后,张阳来到了江师傅的家中。 江师傅已经进入了养老的状态,不过他还是经常会去铁匠坊问问技术情况。 比如说现在骊山要打造一种射程更好的火炮,这种火炮的直径更小,但威力和射程会更远。 比之没良心炮精细的多。 江师傅正在喝着粥,看着一张图纸。 稍一分神,江师傅才注意到站在身侧的人,他放下了碗筷抚须道:“县侯。” 张阳连忙道:“江师傅,您不用叫我县侯。” 江师傅叹道:“你看起来真是和当年一样。” “我不过是坚持早睡早起,平日里锻炼不放松。” “嗯,应该如此。” 年近三十的张阳看着与二十余岁的年轻人一般,岁月对他好像没有任何的影响。 将图纸铺开,张阳解释道:“这是我根据您的图纸重新设计的,我将蒸汽机燃烧室放在了前方,这样一来牵引前进时效率会更高,往后可以多设几个车厢。” “嗯,确实更好了。”江师傅看着连接轮子的推杆又道:“如此多节车厢,这轮子阻力就越大。” 骊山制造的技术相关老师傅心中很清楚,轮子和车厢越多,需要的动能就越多。 按照先前江师傅初步设计的蒸汽机车来说,拉动一节车厢已然不错。 张阳解释道:“所以我想要设计一条专门用来行驶这种车子的道路。” “寻常的路面行驶之时,自然会受到阻力,从而导致速很慢,但我们减少轮子与路面的接触面积,便可以让车子行驶的更快,从而可以多设计几节车厢。”(本章完) 第八百三十一章 精简六部 江师傅闻言点头,“嗯,很有意思的想法,老朽先前没有考虑到。” 张阳拿出一根线,还有一个小木轮,解释道:“江师傅请看,轮子接触面越小,速度就越快。” “轮子稳定和速度相关,就要在宽度上做好调整,很好的方向,老朽会考虑的。” 张阳与老师傅说了图纸的前后原理。 大唐这个王朝处于起步状态,这片大地养育了无数人,建立了一个个王朝。 上天确实在眷顾大唐,原本以为是五六月的关中旱季,却罕见地来了雨水。 张阳戴好斗笠走在田埂,雨水落在田地中发出沙沙声。 这场雨水并不冷,反而给关中带来了充足的水汽。 张阳捏起一些泥土仔细看着土壤的颗粒,忽然笑着自语道:“呵呵呵……上天都在照顾天可汗,这大唐如何不强大。” 一匹快马在村子里嘶鸣,三河马载着红拂女一路朝着村外而去。 而后,李靖与红拂女夫妻俩就回来了。 俩人穿着布衣互相搀扶着下马,这生活又像是回到了当年游侠风光。 张阳收回目光,就见到一群孩子正在冒雨回家,在田埂上继续迈开脚步。 有时候想着这个世间与世道很有意思。 或许自己什么都不用做,这个大唐依旧会很强大。 又或者说自己做了这些,只不过是让大唐的强大来得更早一些。 中原出现过很多王朝,强大的王朝却不多。 张阳回到家中,闲来无事与媳妇一起下棋,而后夫妻坐在屋檐下看着漫天的雨景发呆。 “多做一些事吧,这大唐要好好的。” 听夫君这么说,李玥笑道:“我们回长安的小家看看吧。” 张阳点头道:“好呀,明天就去看看。” 汝南公主与县侯并没有被困在骊山,她们可以回长安城看看,久居骊山也只是对世间纷纷扰扰没有兴趣。 过着如仙人一般的生活,不食人间烟火。 骊山的种种壮举,在长安的坊市间传闻的越来越多离奇。 夫妻俩没让两位婶婶陪同,她们需要照顾小清清与小心安。 李丽质,小武,小慧要帮着骊山处理各种事宜。 夫妻俩也可以游玩一番,看看现在长安城的变化。 走了一圈之后,李玥皱眉道:“这长安城和当年一样。” 张阳牵着她的手低声道:“长安城还是有变化的,人更多了,更拥挤了,你看这边的安邑坊就是被重修的,以前这里还是一片废墟。” “咦?还住了好多人家。” “还有的宜平坊,升平坊。” 李玥又道:“那边好多人。” “那是崇德坊。” “去看看。” 来到崇德坊的一处酒肆,这里有不少书生学子在讨论如今的时局。 夫妻俩的穿着很朴素,在酒肆中坐下,向这里的小厮要了两碗黍米与一碟羊肉。 张阳嘱咐道:“再来一碗肉羹汤。” “客人,我们这里还有上好的猪蹄。” “嗯?”李玥好奇道:“现在长安城也卖猪蹄了?” 小厮解释道:“这位小娘子有所不知,还是骊山学艺的人拿出了一种猪肉去腥的秘方。” 李玥笑道:“我与夫君吃不了这么多。” 张阳清了清嗓子又道:“要小个猪蹄。” 小厮笑呵呵的点头就去办事。 耳边都是书生学子的议论声,他们在饭桌上有说不完的话语。 张阳解释道:“丁溜就是现在技术院校的老师,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菜了,都是他在教别人。” 李玥与夫君一样揣着手端坐皱眉道:“原来是这般。” 这对夫妻也言语间说到了太子,很快就让邻桌的人目光。 那女子束着寻常妇人的发髻,穿着倒是朴素,谈吐却又不像寻常人家的妇人。 更像是高门望族出来的女子,可她身上简单的衣衫又让人觉得与高门望族联系不到一起。 她的丈夫笑得很随和,话语中常常可以让妻子喜笑颜开。 世道正好,这等相得益彰的夫妻,很是令人羡慕。 日子不用太好,寻常一些,夫妻能够长厢厮守,这又何尝不是众人心中所向往呢。 一个猪蹄上了饭桌,张阳用筷子一夹,那猪肉就分离了,满意点头道:“这个猪蹄的火候不错。” 李玥拿起碗拿起筷子,“嗯,我尝尝。” 张阳夹起一块猪肉,放入她的碗中。 这亲昵的举动,让店内的女客人也是一阵脸红。 李玥倒不在意,她已经习惯了。 一顿饭食用罢,有三两官兵而来,官兵中为首的正是东宫右率的赵节。 赵节拱手道:“太子殿下请县侯与公主殿下前往东宫相叙。” 这一下酒肆内都知道了两人的身份,妻子是公主,丈夫是县侯。 很快就让人联想到了骊山的那对夫妻,公主莫非是数术名冠长安城的汝南公主,县侯莫非是那位居功甚大却至今未入凌烟阁的骊山县侯。 不过也有人认为眼前的夫妻不是骊山的那两位。 骊山的两位在大唐是如仙人一般的存在,传闻中是不下山的。 身份暴露,有些扫兴,李玥低声问道:“赵节,太子殿下如今可还好?” “回公主殿下,东宫一切都好。” 听到周边已经有人在议论了,夫妻俩有些懊恼太子殿下来打扰雅兴,只能先离开。 有官兵开道护送,夫妻俩走得很顺利。 李义府就在崇德坊带着袁公瑜走动,目光就见到了由赵节护送的一对夫妻。 看到张阳之时,他先是一愣,又见对方点头眼神带着深意。 李义府也是点头明白了其中意思,便装作没看到,继续盘问眼前的小厮。 这一幕别人没有注意到,袁公瑜却是看到了。 等人走远了,盘问也结束了,袁公瑜耐不住心中好奇便问,“刚被官兵护送的夫妻……李少卿相识?” 李义府冷哼道:“你问这些做甚?” 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袁公瑜连忙行礼,“卑职多嘴了。” 夫妻俩走入朱雀门,再走向东宫。 张阳的脚步放慢了,李玥的脚步也跟着慢下来。 “这里果然一点都没变。”李玥的目光扫视四周。 “太子的眼线看来不少,我们一到崇德坊就派人来请了。” “是呀,看来在崇德坊用了不少的心血。” 赵节听着夫妻俩的对话,神情越发尴尬,仔细想来确实有些冒昧了,或许公主殿下与县侯就是不想被打扰。 走到东宫的时候,李承乾与太子妃苏氏就在东宫迎接。 张阳与李玥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李承乾与太子妃也行礼。 “皇兄近来可好?” 李承乾回道:“近来挺好,是孤冒昧了,你们夫妻俩人难得来长安城,孤却来打扰。” 张阳摆手道:“不妨事。” 李玥牵着太子妃的手嘘寒问暖,很快就聊到了如何教孩子的事情,只因李象这个孩子太过愚钝,不像小清清这般聪慧。 不过东宫的李象不像李治和小兕子那般可以来骊山学艺。 身为太子的嫡子和长子,是李世民不让他去骊山学艺的。 李承乾现在是储君,那么李承乾的孩子将来也会是储君,三代人之间的规矩要做好。 李世民不想让将来的皇帝是骊山的弟子,这对皇权来说是不好的。 总而言之,李世民对骊山的防备没有松懈过,尤其在储君与皇子这一块。 就连李恪也少与骊山联系。 夫妻俩跟着太子与太子妃走入东宫殿中。 几人落座,太子用一种很高的礼仪规格迎接了两夫妻。 说起了当年陪太子读书的日子,当年的时光现在想起来还是那么地有意思。 李承乾叹道:“近日父皇与房相商议要精简朝中六部。” 张阳笑道:“好事。” “可……”李承乾面露难色,低声道:“若是要精简各部首当其冲的就是礼部,现在的礼部太过庞大了,其人员庞杂比之吏部有过之。” 张阳喝着东宫的茶水,叹道:“是我一手改建了礼部,原本礼部的职能其实很简单,不过当初因为吐蕃,吐谷浑,高昌,突厥几方势力的蟠踞,我才在礼部内外设置了许多人手,才会导致现在这般,如今不是当年了,也是时候精简。” “当初礼部立功之多,孤也是看到的,父皇也在犹豫,若此刻要裁撤礼部人手,担心影响朝臣信心。” “所以父皇见过一次许敬宗,想让他入中书省,如此一来也可以慰藉他,只要许敬宗离开了礼部,之后的事也可以顺利许多,还有将张大象调任吏部,考虑任职侍郎。” “张大素早年是东台舍人,如今在礼部多年他所查关外地志记载不少,既然许敬宗注定要离开礼部,父皇便在考虑下一任礼部尚书的人选。” “对礼部现在的人手,父皇希望保留,往后除了文散郎不得私招其他人手。” 张阳放下手中的茶碗笑道:“张大安。” “大安兄弟?” 当年大安也在东宫任职,李承乾对他很了解,又道:“大安……他收复了高句丽,治理辽东要说功劳也足够任职礼部尚书,可他太年轻了,孤以为若不是狄知逊要主持河西走廊局势,他当该是礼部尚书的。” 张阳摇头道:“狄知逊只是主持河西走廊局势,对诸国邦交事宜并不熟悉,张大安是最合适的,至于大素掌宫中典籍,任职秘书监最为合适。” 对张大象,张大素,张大安三人的安排,张阳悉数说出来。 这些话很有可能是李世民让太子来问的,既然李世民想要对朝中六部大刀阔斧的精简,以避免往后的朝堂官吏会过于冗余。 拿礼部开刀再好不过。 李承乾问道:“是不是早就考虑过让礼部精简?” 张阳颔首点头,“当初安西都护府落成,高句丽收复之后,在下就有了精简礼部的想法,礼部就是礼部,不该太复杂。” “你如此胸襟,拿得起更放得下孤佩服,该喝酒才是。”李承乾对一旁的侍从道:“拿酒来。” 张阳连忙道:“太子殿下,最近在下戒酒。” “你与孤年纪相仿,怎早早戒酒了?” 张阳解释道:“其实是为了准备下一个孩子,儿子出生已过两年,现今家里的两位婶婶催得紧,近来我夫妻俩都在调养身体。” 闻言,太子妃苏氏捂嘴轻笑着。 李承乾三缄其口,不想张阳说得如此直白,只能笑道:“孤又冒昧了……” 为缓解尴尬,李玥又道:“让皇兄见笑了。” 李承乾不住点头道:“也好,也好,你们夫妻俩还年轻,也该多要几个孩子。” 又说了一些家常的事情,李承乾近日睡眠总是不好。 张阳建议道:“太子殿下要多锻炼身体,正值壮年只要稍加锻炼,不用喝汤药的,汤药喝多了反倒是身体的负累。” “所言极是,孤会注意的。” 夫妻俩告辞离开了东宫,太子与太子妃苏氏相送,一直送到了朱雀门。 这对夫妻对东宫恩情很大,太子殿下从小身体就不好,经过张阳建议之后,太子身体有所好转。 而有情人终成眷属,太子能顺利成婚,汝南公主与县侯都花费了不少心力。 见过张阳之后,李承乾走入了甘露殿,向父皇禀报着。 李世民翻看着卷宗,“朕让你去请这对夫妻相见,是不是太过冒昧了。” 李承乾躬身道:“父皇,儿臣本就想见他们夫妻。” “嗯,你说吧。” “喏。” 李承乾将东宫的对话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嗯,原来他早有精简礼部之念,为何早些年不送奏章来朝中。” 李承乾帮着解释道:“或许是张阳早早就离开了礼部,便不好再过问。” 李世民颔首道:“你且退下。” “喏。” 又多嘴说了一句,听父皇的语气又不悦了。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李承乾失落地走出甘露殿,与张阳相关的是是非非都不能轻易提及。 父皇与骊山之间的矛盾日积月累,岂是三言两语可以化解的。 长安东市,南面的小巷子也有了生机,有了新的名字叫作永宁坊。 这里不像当年那般冷冷清清,地上的青苔也被人铲去了,偶尔街巷中还有三两个孩子跑过。 来到一间老宅院前,张阳伸手推开这扇门,老旧的门发出吱呀声。(本章完) 第八百三十二章 平静的拆分 老旧的院门打开,入眼的是个小院子。李玥迈步走入这个小院,以前的菜地上长满了各种杂草。 只不过现在这个院子空荡荡的,当年的熊窝还在,李玥低声道:“那时候的熊大死活不肯住在熊窝里。”张阳打开屋门,肉眼可以见到许多灰尘在飘扬,两个碗就这么倒扣在桌案上,还搁着两双筷子。 再看自己的房间,只剩下了一张床板。只见李玥快步走入自己的房间。 张阳上前一看,只见她正在翻找着柜子,又将一块布放在桌上,把玩具悉数放好。 又拿出一本小册子。张阳好奇道:“咦?这小册子怎么还留着。” “嗯,这是当初写的菜谱。”李玥翻看起来,还是当年稚气的笔迹, “好像现在又用不上了。”说着话,她还是将这个小册子带上,将不倒翁和小陀螺,小风车都放入包裹中。 张阳打开门窗,将这里收拾了一番。让屋内的灰尘散出去。李玥挽起自己的袖子,扫地又是擦桌子。 收拾家里用了半日,夫妻俩坐在家门口,看着这条狭长的小巷,偶尔还有几个孩子跑过。 张阳笑道:“以前我们家门口没有这么热闹。” “嗯,现在看着舒心多了。”这是当初住在这里没有看过的风景,夫妻俩想着多看一会儿。 贞观初年时期,长安城许多坊市还没经过修建,这两年随着长安城的人口增长,许多坊市都进行了重建。 将许多破败的房屋修缮,长安城街巷也有了烟火气。不多时就闻到有人家做菜饭的香气=味。 一个妇人抱着孩子走来,问道:“你们是新搬来的?”看眼前俩人,女子挽着男子的手臂,俩人的年纪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俨然是对小夫妻。 李玥笑道:“我们以前就住在这里了。”那妇人点头道:“是听说在这条巷子住着三户人家,后来搬走就没有再回来了,问了官府这三间宅院主人家不让卖。”李玥咧嘴笑道:“我们还是要回来看看的。” “我家就住在街头,以后要是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吩咐,家中男人与这里的坊正相熟。”李玥还是笑着点头。 两人屋前坐着,不知不觉已过了午时,李玥忽然又起身道:“我们去东市走走。” “好。”如今的长安城东市比之以前更大了,来往的行人也更多。张阳牵着她的手走了一圈,发现以前的商贩都不在了,现在都换上了新面孔。 李玥感叹道:“变化真大呀。” “嗯。”东市上还能看到不少西域人,还有突厥人。甚至还见到了几个波斯人,丝绸之路恢复之后,长安城进入了一片盛景。 张阳低声道:“长安城会成为大唐的中心,以后这里也会是世界的中心。” “嗯,但愿吧。”李玥笑着。从朱雀大街走过,一路走到东市的尽头,再往南面走去,便是曲江池的方向。 曲江池外还是有官兵看守,曲江坊与这里相隔,除了特定的节日,这里依旧是不开放的。 张阳拿出腰牌给这里的官兵,那官兵确认身份之后,慌忙让开路。等这对夫妻走入曲江池,三两侍卫站在一起就在议论。 “都说陛下将曲江池交给了别人,却是这么年轻人的。”程处弼平日里无所事事,家里有个不正形的处默大哥,导致家中老货对几个弟弟格外严厉。 现在程处弼就在曲江池看守,听两个侍卫议论,他懒散道:“那是汝南公主与骊山县侯,你们以为是什么人?”侍卫好奇问道:“小将军,这两位拿着曲江池,三两年来一次是为何?”程处弼冷哼道:“你们懂什么,那是当初陛下赐给公主殿下与县侯的,你管人家做甚?”侍卫憨憨一笑又道:“卑职好奇问问。”程处弼又道:“该注意言辞,就连家父也要给这两位几分薄面,更是某家大哥的生死之交。” “小将军说的是。”几个侍卫连连点头奉承。曲江池内很安静,还有几只鸟雀在屋檐上停驻着。 路面的石缝中已长出了草,原本的水榭柱子出现了腐蚀的迹象。眼前的破败丝毫没有影响夫妻的好心情。 李玥走在前头,她转身后退着走,这样俩人一边走也可以面对面讲话。 “父皇的太液池就要落成了,往后的曲江池会继续荒废的。” “嗯,得空了,我将这里修建一番。” “父皇的银钱还没还我们家呢。” “你父皇多半是还不清了。”闻言,李玥捂嘴轻笑着。池中的鱼更肥了,张阳卷起自己的裤腿,再将衣裳的下摆系在腰带上。 双脚踩着台阶双手伸入水中,这里的鱼也不怕人,显得傻乎乎的。抓起两条大鱼便在这里烤着吃。 一个宫里的太监脚步匆匆而来,他带着一脸讨好的笑容,拱手道:“禀县侯,公主殿下,陛下让宫里准备了饭食,不知道是否去宫里用饭。”李玥摆手道:“不用了,太过叨扰。” “喏。”小太监快步离开了。张阳小心翼翼炙烤着两条鱼,火候要拿捏好,观察着鱼肉又发觉这里的鱼太肥了,吃起来味道不一定好。 鱼还没烤熟,就见到又有几个太监抬着桌案而来,还有几个宫女将食盒放在桌案上。 之后,便看到穿着一身黄色衣袍的李世民大步而来。张阳叹道:“知道我们吃宫里的饭食,你父皇就亲自来了。” “嗯,说不定父皇早就准备好要来曲江池用饭,便让人来问一番罢了。”夫妻俩相视一眼,想到了一起去。 这皇帝就想一起用饭,不过是找个由头派个太监来过问。本就是个蛮横的皇帝,还要装着很勉强的样子。 张阳气馁一叹, “果然躲不过,下次我们乔装回来,以免被打扰。”李玥重重点头, “也好。”一盆盆菜肴放在桌上,李世民先是坐下来又道:“宫里来了几个从骊山学艺而来的厨子,做菜还算是不错。”张阳和李玥坐在一旁,看着菜色。 李世民吃下一口排骨,又道:“现在宫里也能吃到这些了。”太监又给陛下倒上一碗酒水。 见太监还要倒酒,张阳连忙道:“我近日戒酒。”李玥吃了一口白菜点头道:“这是我们骊山种出来的白菜。” “嗯,骊山的白菜种出来带着甘甜。”李世民喝下一口酒水又道:“别人或许吃不出来,可吃过骊山的白菜之后,便能够吃出差别。”骊山的土壤和肥料都是进行精心调配的,尤其是肥料上。 张阳将两条烤好的鱼拿上来,用筷子将鱼头夹断,两边的鱼肉剃下来。 李世民瞧了一眼,也夹了一块鱼肉细细品尝, “你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地好。” “是呀,总不能忘了饭食的手艺。” “太子都与你说了?”张阳点头道:“说了精简六部的事。”李世民擦了擦嘴,将手绢放下双手放在桌案上,低声道:“你觉得张大安任职礼部尚书很合适?”张阳点头道:“许敬宗任职中书省侍郎,我觉得还不错,李义府也该入中书省,做个舍人也好,至少让他跟着许敬宗。” “嗯,你接着说,朕听着。”张阳又道:“礼部确实需要精简,但许敬宗做不好这件事,张大象为人太过周正,考虑太多不够果敢,张大素平日里对礼部的事务不熟。”李世民沉吟片刻,犯难道:“说来礼部是你一手带出来的,这些人也是你最熟悉,那裴行俭和狄知逊呢?” “狄知逊善于治理,却不善主持礼部事务,裴行俭……他人还在波斯,年纪尚轻资历尚浅,还需要磨炼。”李世民不住地点头道:“果然就剩张大安了。”与皇帝吃罢饭食,夫妻俩就离开曲江池,出了长安城耐心走着。 半月之后,吐蕃又送来了消息,吐蕃都护府建成了,吐蕃人接管了天竺多片土地,小赞普送来消息吐蕃帮助大唐接管天竺各地,等朝中官吏去了天竺之后再来处置。 王玄策带着三万吐蕃兵马与天竺五千苦力前往波斯,并且与裴行俭的大军会合。 这消息过了半个月才送到长安,至少是一个月前的事了。张阳对这种信息的滞后性很不耐烦,一时间又找不到办法。 这天,陛下又召见了许敬宗。 “许敬宗,天竺的事到了如今朕还是要你继续看着,此事依旧交给礼部去办。”许敬宗躬身道:“臣明白。”李世民又道:“张阳是尚书左丞,已不是礼部的官吏,往后礼部的事情礼部自决。”许敬宗又是行礼, “喏。”看许敬宗的态度,李世民满意点头,叹道:“朕知道你与张阳之间交情很好,精简礼部也是他的意思。”许敬宗低着头神色闪过讶异。 “张阳说现在的礼部人手太多,如果保持原样将来容易尾大不掉,也担心朝中六部官吏冗余,往后朝堂会积重难返,朕才会想着精简三省六部。” “如今礼部的人手是最多的,既然要精简朝中各部,自然是要从礼部下手,朕知道礼部是你的心血,你心里一定是不情愿的。”殿外下着雨水,今年的雨季反常,明明是关中干旱的时节却多雨多阴天。 许敬宗又道:“陛下,臣没有不情愿,此刻有点解脱,心中有一块石头落地了。”李世民皱眉看着他,低声道:“给许尚书赐茶。”王公公端上茶水。 许敬宗双手捧起,拱手道:“谢陛下。”李世民又道:“有什么需要朕安排的?” “陛下,臣希望将袁公瑜留在礼部,礼部需要好人,但也需要唯利是从的人,如果一个官衙只有好人反倒会显得弱势。”李世民颔首, “朕会安排的,你且去礼部等着旨意。” “喏。”三天后,朝中的旨意下来了。赵国公府上,褚遂良低声道:“陛下让许敬宗升迁中书省侍郎,自张阳任职尚书左丞,中书省侍郎的位置让许敬宗接替。”长孙冲喝着茶水默不作声,目光看向自己的父亲神色。 长孙无忌此刻一言不发。褚遂良又道:“同时,李义府任中书省舍人,兼领鸿胪寺少卿。”唐善识低声道:“此事多半是张阳安排的,先前就听说张阳来了一趟长安城与陛下在曲江池用宴。”褚遂良点头道:“如此,倒也合理。”一个小厮匆忙走入府衙内,又道:“赵国公,旨意又去礼部了。”褚遂良会意拿过字条,细长的字条拉直看了眼,道:“张大象任职吏部侍郎,张大素任职秘书监少监掌典籍编撰,张大安任……”话语顿了顿,言语戛然而止,唐善识着急问:“张大安怎么了?”褚遂良缓缓道:“张大安任……任职礼部尚书。”堂内安静了好一会儿,张大安二十余岁的年纪就已经是礼部尚书了。 众人一时间难以接受。这礼部尚书竟如此年轻,褚遂良又道:“就算是让狄知逊担任礼部尚书,也合适呀。”长孙无忌缓缓道:“不看资历,按能力来说,张大安确实是最合适的。”好好的一个礼部,被陛下三道旨意给拆分。 最早在礼部的几人,除了张大安都离开了。张大安好像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他表现得异常平静,从容地裁撤三百余人,就像是一根树枝摘去了零零碎碎的叶子,只留下最重要的几片叶和几根支脉。 三天后,礼部就剩下尚书一人,远在波斯的礼部侍郎裴行俭,在河西走廊的狄知逊,两位侍郎。 保留了许圉师和袁公瑜两位文散郎,并且留了五个小吏,保留了外交院的建制。 至此礼部的拆分以一种很平静的方式结束了。礼部就是礼部,恢复了原本的样子,这是皇帝希望的,也是骊山县侯安排的。 朝中各部的精简也开始了,许多官吏被调任,被裁撤。将分散的权力集中,天可汗进一步集权。 并且将诸多官吏分派地方,多数被派往世家旧地,并加以控制地方。张阳坐在骊山下,听着岑文本讲述朝中近况。 第八百三十三章 西征!西征! 张阳揣手惆怅道:“文本兄,我们礼部被裁之后,你好像很高兴。” 岑文本沉吟片刻又道:“有吗?” 张阳神色凛然又道:“你看看你,脸上的笑意都藏不住了。” “是吗?” “嗯。” 岑文本抿了抿嘴收起自己的笑意,正了正神色又道:“朝中六部精简是好事,也是势在必行的,朝堂政令要通达,吏治要清明。” 张阳叹道:“想要除去当年高士廉对朝堂的影响,朝堂换血就换血,这里又没有外人。” 说罢,又是一声叹息,张阳揣手继续道:“果然呐,文本兄与我还是生份了。” 岑文本连忙起身道:“下官绝对不会因礼部不如当年而轻看县侯。” 张阳又是一声叹息,“现在张大象去了吏部,许敬宗和李义府入中书省,张大素又在秘书监,礼部侍郎裴行俭远在波斯,还有一位侍郎主持河西走廊互市,现在的礼部就是一个空壳,连文本兄也来欺负我了。” “下官从未有这种想法,就算是现在的礼部精简了,礼部的功劳还是在的,谁也不能轻易说礼部的不是。” 说罢,岑文本拿出一封奏章递上,“这是河东裴氏送来的奏章,还请县侯过目。” 张阳皱眉,拿过奏章看着。 岑文本负手道:“河东那边不止一次地说起过这件事,毕竟是人家的子嗣,裴行俭在波斯四年,过了及冠之年,还未赐字。” “再者说裴行俭也还未成家,如今就将儿郎放在波斯多年不管不问似乎不合适。” 奏章上的内容正是岑文本说的这些,张阳发愁道:“其实河东裴氏已不止一次来过这样的书信,我会给他们回信的。” 岑文本忽又回首道:“此刻县侯最牵挂的就是西征了。” 张阳平淡地应了一声,又道:“朝中被调任的官吏也不少,文本兄最记挂的是世家旧地的治理,对吧?” 岑文本释然一笑,又是点头道:“对呀,你我心中都有最记挂的事,世家蟠踞地方其影响不是一朝一日可消磨的,依附世家的乡绅大户依旧不信任朝堂,也不信任陛下。” 就算是世家倒了,世家旧地的治理问题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抹平的。 看着一批银钱送出了村子,岑文本笑道:“那下官就先告辞了。” 张阳点头道:“不送了。” 此刻沙洲,骨瘦如柴的玄奘坐在一处石窟中,念诵经书,还有不少僧人坐在身后。 一个小僧走到近前,低声道:“收到消息,朝中要西征了。” 玄奘闭眼低头念了一声佛号,低声道:“张阳的孽更重了。” 自从天竺王被杀,玄奘这些天一直都在为其念诵经文。 长安城的军报过了沙洲,快马过了高昌去向波斯。 波斯地界,这里难得下起了雨,裴行俭让王都的所有居民拿出所有能装水的瓢盆,来收集雨水,进行储水。 近来波斯王都的人口越来越多,治理起来也越发费力。 唐军除了要准备与大食人开战,也肩负起了治理王都内城的主要责任。 裴行俭在王都内部安排了许多规矩。 梁建方作为这一次西征的主帅,十分仰仗这位裴都护。 波斯王都的实际控制人就是裴行俭和唐人。 城中不许有任何的女妓,也不得有这方面的交易,不得随意倾倒垃圾,实行宵禁,并且不能有私斗,限制酒水买卖。 并且改建房屋,修缮足够行军行进的街道。 还拆除了不少土屋,因波斯的盗匪太多,为了更好地管理,增加了每条街道与房屋的距离。 波斯人不好管,语言又不通,有时候唐军也不废话,只要对方犯了规矩,那就要拿出罚钱,拿不出罚钱就拿入王都的地牢。 因此唐军因罚没他们的钱,在波斯又发了一笔大财。 唐人控制了波斯王都之后,这里的一切都在按照唐人的要求改变着。 此刻雨水还在下,波斯的雨水很少,真正的雨季可能只有这么几天。 梁建方穿着甲胄走在波斯王都的主道上,脚踩着泥泞走入一处矮小的土屋中。 这里有麦饼的香味。 梁建方走入屋中,递上两封书信,“这是长安城送来的。” 裴行俭拿出两张饼递上,又道:“刚出炉的,大将军请尝尝。” 在波斯的吃食很简单,现在裴行俭吃着饼一边看着书信,低声道:“想吃长安城的柿子。” 梁建方爽朗笑着,“你小子出来这么多年,河东裴氏那边的人都急坏了,都在催着让你回去,朝中早就有让你回朝的打算,你现在回去老夫也准许。” “大将军说笑了。”裴行俭神色犯难,“要是现在回去,恐怕很难再出来领军作战,当下是难得的时机,错过这一次,不知还有没有下次。” “你小子还年轻,你有什么可着急的,倒是老夫……”梁建方一边吃着饼,又道:“老夫过了壮年想要领兵便更难了。” 裴行俭摇头道:“将军想简单了,如今朝中的能人太多,我现在不想回去。” “老夫看你就是还未尽兴,你至少该给家里留一个孩子再出来打仗。” 裴行俭将双脚搁在桌案上,身体靠着椅子又道:“其实在下是家中次子,早年家父与兄长死在王世充之手,当年王世充正值与李密交战之时,我只是一个懵懂还不晓事的婴孩,我受家中亲眷照顾,自小我就听从族亲交代,他们常说我能活下来不容易。” “当年王世充几次要将我给杀了,只是河东亲眷将我藏了起来。” “要催在下回去的也是这些亲眷,他们希望给家父一支留下血脉,他们害怕我重蹈家父和兄长覆辙,一直以来希望我从文。” 梁建方好奇问道:“你那兄长……” 裴行俭回道:“兄长裴行俨。” 梁建方抚着茂密到有些夸张的络腮胡,又道:“当年号称万人敌的裴行俨?” 裴行俭稍稍点头,又放下了双脚,重新坐定,再看第二封书信。 原来裴行俭的家室也是英雄好汉之后,当年河东裴氏也是将相频出。 到了裴行俭这一脉已然凋零。 现在河东难得出了一个少年才俊,他们能不看紧吗? 看裴行俭不愿意就此回关中,梁建方对这个小子又多几分钦佩。 “嗯,这是骊山县侯的书信,许敬宗不再是礼部尚书了,他升任中书省侍郎,现在的礼部尚书是张大安。” 梁建方眉头紧蹙。 裴行俭低声道:“礼部尚书张大安,他要大将军写一份如今的战况奏报。” 在这种琐事上,梁建方很烦恼,他拿起一旁的毛笔,正要写书信又抬头问道:“咦?张大安的张如何写?” 裴行俭愣神片刻眨了眨眼。 梁建方挠了挠头笑道:“老夫会写的字不多。” 无奈,裴行俭只能帮为代写,波斯的军阵布置他也清楚。 波斯的王都都城已然高了两丈,薛仁贵和王玄策两人坐在城廓下躲雨。 此刻波斯城外见不到行人,城内也是静悄悄的。 薛仁贵左看右看,耐不住好奇,又道:“你是怎么拿下天竺的?” 王玄策喝下一口酒水笑道:“天竺人的大部分水源来自吐蕃的雪山,我截断了河道,先让他们渴了两天,之后再去攻打就轻松许多。” 薛仁贵浓眉大眼盯着他,又道:“这也太简单了。” 王玄策颔首道:“没什么难的,某家也懂一些兵法,天竺人太自大了,他们输就输在自大上。” 薛仁贵还是一脸的狐疑,低声道:“没这么简单,你还藏着什么本事没让某家知晓。” 王玄策看着外面的雨景,喃喃道:“这里的雨季还真是难得呀,听说今年的关中也多雨。” “以前的波斯还有水患,你们都没有听说吧。”讲话的来人正是安延偃,他席地而坐,“王将军,在下要一口酒水喝。” 王玄策将酒囊晃了晃,“嗯,就剩这一口了,都给你了。” “多谢。”安延偃一口将酒水饮下,满足地长出一口气,“关中的酒水真好。” 薛仁贵沉声道:“可别让裴都护见到了,他不让军中饮酒。” 安延偃满不在乎地笑了笑,随后将酒囊交还给王玄策,拿出一卷羊皮,“我们的细作在大食人营中打探到了消息,那穆斯阿布杀了尹本之后招兵买马,靠近波斯地界的大军有十万,后方还有三十万大军,大食境内还有二十万大军。” 王玄策不解道:“我一直不明白,他们大食哪里来这么多的人口。” 安延偃解释道:“本来大食人就是盗匪出身,当年波斯势大之时,大食人不过是一群盗匪,后来他们壮大了,劫掠人口壮大自己,现在穆斯阿布所做的,就是他们当年做过的事……” 一边讲着,安延偃在地上画了一张图,“这里是圣城耶鲁撒冷,此城位于海峡的中段的一处要道口,也是大食人通往西方的咽喉所在,自古以来西方围绕这座城的战事频发。” “大食人的人口便是从这座城的西面而来,此地就像是大唐的河西走廊,这里便是大食与西方的“河西走廊”谁能够掌握此地,谁就可以掌握了战争的先机。” 看着安延偃所画的图,在海峡的中段有一条路,而圣城耶鲁撒冷就在这条路上,大食人掌握这条路就能兵进西方,而西方掌握了这条路既可以防御自身,也可以兵进大食。 安延偃又道:“穆斯阿布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他见识了大唐的富有,起誓要拿下大唐。” 见两人都神色古怪地看着自己,安延偃又道:“我为骊山县侯办事。” “三位,裴都护请入王宫议事。” 这三人这才站起身,一起走向波斯的王宫。 波斯王宫内,三人站定看了一眼波斯王卑路斯,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裴行俭和梁建方。 先前卑路斯还招揽两个谋臣,想要任命为大臣,想要一改唐人在波斯定下的规矩。 但都被裴行俭与梁建方给揍了一顿。 将那两位大臣打了个半死,以至于怕唐人将他们杀了,他们逃离了波斯王都。 这算是波斯王与唐人的一点小波折。 后来卑路斯再也没有为波斯招募过大臣,一切都听从唐人的安排。 裴行俭见人都到了,朗声道:“已与波斯王商议好,奉天可汗之命!我们西征!” 王玄策朗声道:“好!西征!” 梁建方又道:“薛仁贵!” “末将在!” “你带三千回鹘人,与阿史那伏念所领的五千突厥兵马连夜爬上哈伊高地驻扎,随时准备接应,给你们三天时间!” “喏!”薛仁贵收到将令脚步匆匆离开。 王玄策与安延偃也是陡然正色,不敢放松。 梁建方继续道:“王玄策!” “末将在!” “你带吐蕃所部三万人驻扎河中之地,与阿史那杜尔所率两千回鹘人成掎角之势,迎战大食人。” “喏。”王玄策收到将领脚步匆匆离开。 裴行俭朗声道:“安延偃!” “在!” “你陪同梁建方大将军,作为向导携关中子弟本部绕行至吉尔干山驻扎待命。” “喏!” 裴行俭又看向卑路斯拱手道:“大唐要西征,在下不便留在波斯王都中,在下要带着两万波斯兵马与两千关中子弟,还有八千西域人,高昌六千兵马,携三万兵马阻击大食人,此番西征必胜之!” 卑路斯走上前握住他的手,“裴都护走了,这王都若受人围困当该如何?” “波斯王且放宽心,天竺已拿下,波斯后方再无敌人。” “是……是!”卑路斯愣愣点头。 波斯王都内,喝令声不断,突厥人,西域人,回鹘人,波斯人不断出了王都。 数队兵马出城,此刻地波斯王都内显得空荡了许多。 梁建方骑在马背上,“此番西征对我等来说是莫大的功业。” 裴行俭摇头道:“开疆拓土正当此时,在下先走一步。” “驾!” 队伍一批接着一批地离开波斯王都。(本章完) 第八百三十四章 覆灭 波斯王卑路斯看着这一幕,低语道:“强大的唐人呐,你们一定要胜呀。” 光是唐人站在人前的那种自信,就令四夷折服。 “无敌的唐人又出征了!” “他们又出征了!” 波斯王都内传出了一声声的大喊。 河中是一片很好的战场,它位于吉尔干与哈伊高地的包围中。 愚蠢的大食人没将这两个地方放在心上,而是选择攻打一片开阔地。 王玄策看向阿史那杜尔,笑道:“突厥人!你们到时候可不要怕了,那可是大食人的十万兵马。” 阿史那杜尔不屑一笑,并没有将这个白面将军放在眼中,而是看向他身后的吐蕃人,用关中话回道:“这些吐蕃人不见得有我们突厥人勇敢!” 在阿史那杜尔身后的突厥人忽然欢呼起来。 最先见到大食人兵马的是位于吉尔干山上的梁建方与安延偃,乌泱泱的兵马看着令人感到心慌。 众人伏在山崖边,安静地观察这支队伍。 安延偃问道:“大将军,他们早晚要来,我们为何不在波斯王都防御。” 梁建方回道:“占据最好的地形,主动迎战才是最好的,困守只不过是最差的打算,如有余力,在外歼灭敌军不用困守。” “此番大食人领军的人是欧麦尔,此人向来自傲,上一次败给唐人,他忏悔了许久,这一次也是带着必胜的决心来的。” 梁建方低声道:“行军打仗最重要的是冷静,忿怒与决心都是无用的。” “在下受教了。” 这支大军从吉尔干山走过。 另一头的哈伊高地上,薛仁贵与阿史那伏念正带着兵马在此处休息。 不多时有兵卒来报,“薛将军,大食兵马已过了吉尔干山。” 薛仁贵发令道:“再探!” “喏!” 雨水停歇了,天边有了夕阳,黄昏天乌云褪去得很快,这支大食兵马行进了一天已是疲惫不堪。 这是欧麦尔第二次领军攻打唐人。 此时此刻,一种不安的预感油然而生。 抬头看向天色即将入夜,两个大食人策马而来,禀报了前方的状况。 听到唐人就在河中的平原集结,听闻这个消息,欧麦尔眼皮直跳,心头的怒火更甚。 当初一战失利,是那时小看了唐人。 这一回,唐军在平原交锋,欧麦尔心头便有了几分把握。 王玄策带着的唐军与欧麦尔隔着一里地相望,他策马于军前,带着一个波斯翻译而来。 而大食人军中,欧麦尔也走了出来。 大食人的铠甲很厚重,没有唐人的甲胄合身。 王玄策抬眼看着欧麦尔,笑道:“你的战马真高大。” 波斯人将话语翻译给欧麦尔。 对方听得冷冷直笑,又道:“你会死在这里的。” 王玄策拉着马儿的缰绳朗声道:“你知道吗?是我灭了天竺人,也杀了他们三千头战象。” 闻言,欧麦尔几乎就要冲上去,用手中的弯刀捅穿这个唐人的肚子。 王玄策继续道:“可惜你就带了十万兵马,那个哈立德是不是更厉害?” 波斯翻译的话语一句句传入欧麦尔的耳中。 清冷的月光洒在这片战场上,俩人借用波斯翻译的话语交谈着。 王玄策又道:“其实我看不上你,用我们东方人的话来说你是我的手下败将,一般手下败将有两种选择,一种是人头落地,一种就是为我效力,不过……” “我们不需要你这样的蠢货,我更想要你的人头。” “哈啊!”欧麦尔一声怒喝,提着弯刀向前砍去。 王玄策闪身躲过,拔出腰间的横刀,这一刀砍向对方的腰腹,刀口砍在对方的铠甲上。 马儿吃力一声嘶鸣,没想到眼前的唐人的刀这般锋利,刀口在铠甲上劈开了一道口子。 还没等欧麦尔回过神,横刀再次迎面而来,这一刀劈开了面盔,刀口更是在脸上割了一道伤痕。 只是一个照面,王玄策使出两刀,一刀没有砍破对方的铠甲,第二刀迅速而至,劈开了敌人的面盔。 欧麦尔捂着脸哇哇大叫,这一刀也割开了他一半的鼻梁。 眼看敌人因疼痛睁不开眼,王玄策又是挥起一刀砍向对方的脖颈。 锋利又坚硬的唐人横刀与大陌刀,这两样兵器在西域就是无敌的。 而且唐军几次换过军备之后,所用的刀更加坚韧。 见识过唐军的火炮,欧麦尔更没有想到自己的盔甲在横刀面前这般不经砍。 好在马儿扬起前蹄,让王玄策一刀砍空。 欧麦尔借势策马捂着脸往军中逃去,模样很是狼狈。 王玄策横刀立马在原地,大吼道:“开炮!” “开炮!” 军中又是一喊。 “嘭!嘭!嘭……” 一声声炮响传来,一个个大火球砸入大食人的前军中炸开。 有所准备的大食人立起了盾牌,挡在前方,可是火球炸开的威力依旧挡不住。 大食人用这种手段,将火炮的轰击所产生的伤亡降低,也只是尽可能地降低。 唐军在火球中掺了刀片,炸开的一瞬间,无数刀片飞来。 欧麦尔已满脸是血,他见到一个小火点从唐军的后方升空,而后这个火点在夜空中炸开,绽放出一朵无比美丽的花朵。 这朵花很美丽,却让欧麦尔心中的不安更甚。 当初一战的失败,让他此番再来征讨唐军已是谨慎再谨慎。 等火炮的轰击停下了,大食人前军已是一片狼藉,这些人没有火炮炸死,而是被炸开的刀片刺入体内,痛得满地打滚。 就在这时,身后又传来两声炸响,这是另外两个方向的烟花,好像是唐军用这种东西传信。 眼看唐军的火炮有了停顿的空档,欧麦尔顾不上脸上的伤,怒吼道:“杀!” 只是火炮又一轮炸响,大食人也顾不上会被火炮炸死,只想快点冲入唐军中,与唐军展开最直接的冷兵器交锋。 唐军这边,回鹘人骑术很厉害,他们跑个三两步,双手在马背上一撑,整个人一跃而起就坐在了马背上。 阿史那杜尔带着突厥的骑兵与回鹘人都已经准备好了策马冲杀。 王玄策平淡地看着大食人前仆后继送命,不惧火炮往前冲,他颔首道:“放箭!” 就要冲过火炮的轰炸范围的大食人,还要应对迎面而来的密集箭矢。 即便是在这不明朗的月夜下,突厥人的箭术依旧骇人。 大食人面对唐军的火炮,选择了硬冲的战术。 可就快要冲入唐军,依旧被箭矢射下马背,马匹还在向前冲着,人却已落地了。 令行禁止才是一支真正意义的军。 王玄策看着大食人的兵马,他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没有经过训练就拉上了战场,这样的人上了战场又能发挥几分作用? 在王玄策的心里对大食人的评价又降低了几分。 等对方的冲锋结束了,还没有下一步的指示,阿史那杜尔已经带着突厥人与回鹘人先冲上去了。 王玄策心中暗骂杀才! 十万人的大军很庞大,庞大到难以组织进攻和撤退,当欧麦尔还在顾着前方冲来的唐军。 身后突然传来的炮响,夜里看不清状况。 欧麦尔大喊道:“后方怎么了!” 又是一声声炮声传来,这些火炮甚至还带着火油,在拥挤的人群中烧起来,一烧就是一大片。 “唐人杀来了!” 后方有人大喊,又很快淹没在了哀号与炮火声中。 欧麦尔瞻前顾后,没有意识到夜色中一骑快马正冲来,满脸都是血的他看不清状况。 阿史那杜尔提着马槊刺出,四周都是大食人,他们还没来得及护卫,就见马槊刺穿了欧麦尔的咽喉,从脖子的另一端而出。 只见阿史那杜尔骑在马背上,他只用一只手就提着马槊,马槊的尖刺端正是四肢还在扑腾的欧麦尔。 阿史那杜尔再是往上一提,欧麦尔便再也不动弹了。 王玄策冲入敌军中,见到了阿史那杜尔那得意的笑容,又道:“是某家先劈伤了他。” 阿史那杜尔冷哼道:“是我阿史那杜尔杀了他。” 王玄策一刀劈翻一个大食人,又道:“那你也不是首功。” “好!我是突厥的铁勒不与你计较,此功平分。” “好!”王玄策爽快应下。 接下来的战斗简单很多,梁建方带着人从后方而来,战斗的场面成了围剿。 一夜过去,朝阳从远处的地平线而起,一场战事结束了,河中平原遍地尸体。 朝阳的红光照在王玄策疲惫的神色上,他收起自己的横刀吩咐道“收拾尸体!” “喏!” 梁建方还算轻松,他不过是从后方包抄而来,将这些大食人一网打尽。 “你竟没有当面杀了欧麦尔?” 王玄策苦笑道:“让将军见笑了,此功在下与阿史那杜尔平分。” “战功自然要公平,你心中不要有闷气。” “喏!末将下次的手脚会更干脆的,绝不给他人机会。” 俩人的对话,让阿史那杜尔更得意了。 到了晌午时分,众人都疲惫不堪,梁建方清点了伤亡,此战折损了三百余人,多数是莽撞的西域人。 梁建方对这个结果还算是满意。 正要收拾好战场回去,王玄策忽然问道:“裴都护呢?” 梁建方看向战场的另一边正声道:“他们在帮我们阻击大食人的援军,你难道真以为大食人只有这些兵马吗?他们也有驰援的。” 战场的另一边,这里是哈伊高地,炸响声不断,这条峡谷几乎要被碎石填平。 站在裴行俭身边的是阿达兰与许多高昌战士。 薛仁贵策马在高地上走动,确认了后方再没有大食人的兵马。 一骑快马从河中平原方向而来,来人禀报道:“平原一战大胜,欧麦尔死了!” 裴行俭颔首道:“传令,将欧麦尔的人头送给大食人。” “喏。” 阿史那伏念缓步而来,“要建设京观!” 裴行俭拍去手上的泥缓缓道:“不用了,我们没有这么粗野。” “喏。” 相比阿史那杜尔,这个阿史那伏念使唤起来更加顺手,这也是让梁建方去压制阿史那杜尔的缘故。 梁建方是军中将领,更有威望,对阿史那杜尔这样的人也更有威慑力。 薛仁贵低声道:“其实欧麦尔没有我们预想的这般愚蠢,他们在后方也留了人,要不是你在这里设了埋伏,等这支兵马到了河中平原的侧翼,切断了波斯王都与河中平原的联系,到时战局难料。” 这处高地下的峡谷中至少埋了六万大食人,也就说此次欧麦尔的大军表面上只有十万,其实有十六万。 裴行俭踢下一块石头,好似在埋葬这些大食,他缓缓道:“以前大食人没这么聪明,那时候他们还只会横冲直撞,薛大哥感觉到了吗?我们每与他们交手一次,他们便能学到几分,再用他们所学来对付我们。” 阿达兰小声道:“那就将大食人一网打尽,趁早灭了他们。” 裴行俭年轻的脸庞上有许多思索,他低下身蹲坐着又道:“再等等吧,河西走廊派来的援军就要到了,我们的城池也快建设好了。” 薛仁贵连忙道:“某家这就去鞭打那些天竺苦力,让他们快些为我们建城。” 裴行俭带着兵马一路往波斯王都走着,沿途可以见到一座座小城。 这些小城是新建设的,为的就是拉长战线做准备,要继续与大食作战,如此长的战线沿途就要有一座座城池,来储粮,来屯兵。 张士贵留守波斯王都,一份份急报送来,他神色欣喜道:“哈哈哈!欧麦尔死了,大食从此少一员大将!” 卑路斯激动地看着这份军报,“唐人又赢了?又赢了!” 本来欧麦尔是带着仇恨来复仇的,却将性命留在了战场上。 穆斯阿布杀了尹本掌握了大食的兵权,他来势汹汹,却让欧麦尔做前军。 有一种让其来送死的意思,或许穆斯阿布也看不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欧麦尔。 一个大食的常胜将军踢到了铁板,这块铁板还将他压死了。 此战大挫大食人的锐气,往后的战事大食人便不会再小看唐人,他们会将唐人当作一个强大的对手。(本章完) 第八百三十五章 那座长安城 大军回到了波斯王都内,行军一天交战又是从黑夜到了白天。 众人都疲惫不堪,卑路斯安排了波斯人来照料这些战胜归来的唐军。 可大家奔波了一夜倒头便睡疲惫得不行。 裴行俭咬了一口饼发现硬得咬不动,又是将饼放入锅中煮着,很快饼就成了黏稠的汤食。 很难吃,不过用来填饱肚子再好不过。 耳边是梁建方和薛仁贵那如雷一般的鼾声,裴行俭不想自己被饿醒,那种感觉不好受。 吃饱之后,裴行俭这才收拾了一番,本来有很多事需要做准备,需要做总结,可大家都已疲惫地睡下了。 王玄策嘴里还咬着饼,人已经躺下了。 裴行俭将饼从他嘴里拿出来,自己也就睡下了。 一觉睡到第二天的早晨,裴行俭是被卑路斯唤醒的。 “怎么了?” 裴行俭嗓音低哑的问道。 卑路斯指了指外面又道:“又来了一支唐军。” 裴行俭看了眼睡在一侧的薛仁贵与王玄策,他们依旧是鼾声如雷。 卑路斯又道:“裴都护,外面还有些冷。” “嗯。”裴行俭穿上外衣,将靴子往脚上一套便出了屋门。 外面的风沙很大,让人睁不开眼,沙子随着风而来打在脸上生疼。 一直走到城廓下,这里有不少唐人在休息,这些唐人穿着的都是唐军的甲胄,倒是一个个都生面孔,大家喝着水吃着干粮,显然刚到不久。 他们都躲在屋后避着风沙。 张士贵安排着这些人休息,让波斯人将房子腾出来,这些兵士也可以进入屋内休息。 很快居住在王都东面的波斯人全部都去了街对面居住。 东面的屋子被唐人占满了。 裴行俭也没想到这次会来这么多唐军,在卑路斯的带路下,裴行俭见到了段瓒。 段瓒在一间土屋中,正脱下外衣,抖落着身上的细沙。 “见过裴都护。”段瓒拱手道。 “段兄,一年未见了。” 段瓒拿出文书递上又道:“此来带了关中兵马有三万,还有两万西域人。” 裴行俭拿着文书正看着,又道:“怎来这么多人?” “李绩大将军在河西走廊练兵,陛下有意西征,往后还会有许多人马送来。” 裴行俭跟着段瓒来到波斯王都城外,这里有一车车的粮草,粮草的队伍很长,形成一个骆队绵延五六里都是粮草。 在波斯虽说艰苦,但还算是可以自给自足。 看到这么多的粮草,裴行俭忽然一笑,低声道:“看来以后我们都不会再缺粮了。” 段瓒点头道:“关中这两年都是丰收,积攒了不少粮食,都运到了安西都护府,西域的粮食多到吃不完了。” 这段瓒看起来黑瘦黑瘦的,倒也不是骨瘦如柴,只是看起来消瘦,眼神中的精气神倒是很好。 裴行俭有些懊恼的挠了挠头,又道:“现在波斯的粮食也吃不完了,近来波斯也不缺粮。” 段瓒又道:“反正都带来了,往后若粮食不够,还会再送来。” 裴行俭看了看四下的士兵,无奈道:“还请段将军安排众人休息,余下的事下官会安排的。” 席卷波斯的这场风沙吹了一天。 翌日,众人这才恢复了精神,为了让唐军众多将领可以议事,波斯王卑路斯让出了自己的王宫。 波斯王都内生活的波斯人有五万,这些人清扫街道,洗唐军衣服,这里的波斯人都为唐军的后勤做准备。 波斯王宫内,波斯王卑路斯很谦卑地站在一旁,将自己的位置让给了裴行俭。 随着段瓒而来的还有一个年轻小子,他叫李孝义,是宗室子弟。 此刻的李孝义年过十七,坐在这里此刻混身不舒服,主要是被梁建方和张士贵盯得发毛。 段瓒打圆场道:“孝义他其实……” 李孝义沉声道:“我不会退缩的。” 梁建方收回目光,问道:“我们现在有多少兵马?” 裴行俭手里还拿着安西都护府送来的文书,回道:“关中子弟兵马有五万人,突厥人一万有六,回鹘人八千,波斯人五万,吐蕃人三万……” 随着裴行俭的话语,众人慢慢意识到现在的波斯王都内人员复杂,二十余万的兵马挤在这里。 段瓒又道:“末将以为要将兵力分派出去。” 梁建方颔首道:“正有此意。” 波斯王都内有人斟酒,还有不少人端着食物而来,城内的粮食足够,波斯王都以东还有一条河,不会缺少水源。 裴行俭将一张巨大的地图挂起来,“这是我们这两年以来摸清楚的波斯地图,往西一边的地势都在图上,三天前我们灭了欧麦尔的十六万兵马。” 再看一眼众人,裴行俭继续道:“但我们发现大食人也会学习我们的兵法,所以在往后的战事上,我们不能够小觑大食人。” 说罢,在地图上画上了几条行军路线,裴行俭继续道:“我要将兵马分为六路,反击大食人,以前我们都是主动防御,这一次我们构建城池,沿途设置屯兵与屯粮小城,一步步推进。” 听着裴行俭的讲述,一个共击大食人的战略缓缓铺开。 裴行俭秉承着兵书所学,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在六路兵马的沿途准备屯粮之处。 中原送来的粮食太多了,够二十万兵马吃半月有余,更不要说往后还会源源不断送来,这给了裴行俭足够的试错空间。 “大食人没有我们预料的这般强大,也没有我们所预料这般愚蠢,他们会学习我们中原的打法,每一次交手之后他们都能学到一些,现在会防范我们的火器了。” 梁建方重重点头,又道:“大食兵马至少还有五十万,哈立德手中有三十万兵马,就盘踞在大食地界内。” 按照裴行俭的目的,大军要一路西进直到拿下四面的海湾,那是波斯湾,也是最富饶的所在。 大食人就盘踞在那处,裴行俭定下了计划,众人这才散去。 一拨拨的兵马离开了波斯王都,按照指示前往戍守各处屯粮的所在。 当天夜里,裴行俭与薛仁贵都没有休息,两人安排了十余个人手,将一车的金子从地库中拉出来,并且写了一封书信。 运送这批金子的不是别人,正是高昌人的将领壹号。 此人对骊山县侯很是忠诚。 裴行俭正是看中了高昌人的这一点,包括那高昌王阿达兰,此人或许不会听从朝中的命令,但绝对会服从骊山县侯的指示。 这些金子中有县侯的那一份也有裴行俭与薛仁贵的这份。 裴行俭叮嘱道:“此信一定要交到骊山县侯手中。” 壹号回道:“末将明白。” 听着对方的自称末将,裴行俭又给予赞赏的眼神。 薛仁贵又叮嘱了几句,看着壹号将骆驼拴在车上,拉着这一车车的金子离开。 半晌,这支队伍已经淹没在了夜色中。 薛仁贵低声道:“我们是要回去了吗?” 裴行俭重重点头道:“朝中准备西征了,以后会有更多的将领来波斯,回去的那天不远了。” 薛仁贵颔首道:“在回去前,要将功劳拿足够了,那王玄策一个人就灭了天竺,此等大功劳,某家眼红。” “薛大哥不必着急,下一次我们就去拿下大食人的都城,半月之后全军开拔。” “喏。” 波斯以西,越过中亚最重要的商路,耶鲁撒冷的城堡中,穆斯阿布气愤地打砸眼前的一切,“欧麦尔就这么输了?十六万人都被唐军埋了?” 传令的士兵伏在地上,面对穆斯阿布的怒火瑟瑟发抖。 听闻大食人中也有人收藏唐人的文章诗书,此刻耶鲁撒冷外,一队队兵马闯进了家家户户,他们将唐人的文章和诗书全部烧毁,并且对私藏唐人书籍的大食人用火烧死。 任何关于唐人的文章与书籍都不能出现在大食。 因为越来越多的唐人去波斯,现在的波斯人都在学习东方的文字与诗文。 已经形成了一种风潮,越来越多的波斯人想要去长安城,去那座富饶的城池向天可汗朝贺。 有人说东方如人间仙境,在那里有吃不完的粮食,喝不完的酒水。 只要你能进入长安城就能够吃穿不愁。 那长安城是如圣地一般的存在,去长安城成了很多西方人心中的梦想。 据说在那长安城的东面有一座山,山上住着一个仙人,得到这个仙人指点,你就可以坐拥一辈子享用不尽的财宝。 住在骊山的仙人很少会走入人间,只要他下山了,天可汗就要去面见他。 他能够给大唐带来祥瑞,带来富饶和财富。 这便是流传在西方的故事。 玄奘不相信这个故事,他更不相信张阳成了仙人。 敦煌的道场越来越大,这天又有不少僧人离开了沙洲,他们去请求天可汗这一次可以放玄奘和尚入关。 又是关中的一年秋季。 李玥又有了身孕,她看着眼前寡淡的饭食没有食欲,最后吃着梅子看书。 张阳来到村口见到了从波斯而来高昌人壹号,他带来了很多很多棉花和三大车的金子。 壹号说明了波斯的现状。 张阳问道:“此番回来你有什么打算。” 壹号低声道:“末将打算回高昌,现在的高昌经过朝中的治理更加富饶,来年末将要成为高昌最大的棉花商人。” “嗯,你先去长安城的四方馆,我可以让礼部给你安排一个名额,你可以先去读书识字。” “喏。” 张阳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道:“这两年苦了你了。” “只是这些金子入关之时因官兵的盘问,末将谎称是县侯的家产,还是程咬金大将军的儿子程处亮帮忙开脱,才能顺利入关。” “如此多的金子送入关中,自然少不了盘问,大将军家的这个人情我记住了。” “末将告辞。” “哎。” 壹号走了,他需要先去长安城的四方馆学习。 他会成为高昌最大的棉花商人,因骊山对棉花的需求越来越大,有骊山这个收购商,对他稍加支持,他要一统高昌的棉花产业也不是难事。 金子入了自家的库房,张阳搬了一把小凳子,坐在库房门口打开了书信看着。 书信是裴行俭所写,书中写着的是波斯的近况和他们最近的战况。 欧麦尔死了,裴行俭与梁建方灭了十六万大食人,这份军报也到了陛下的手中。 这些金子也有裴行俭与薛仁贵的那份,倒也没说他们要拿多少。 张阳收起书信,这才关上了库房的门,等他们回来了再做打算,骊山不缺钱,大可以将这三车金子都送给他们。 至于裴行俭与薛仁贵还有别的所求,就另当别论了。 “爹爹!”小心安骑着一头熊而来,这头熊是熊二,熊二的体格没有熊大那么巨型。 载着自家儿子倒是绰绰有余。 “爹爹,熊三怀孕了。”小心安双手叉腰道。 这小心安刚过了两周岁,他如姐姐般活泼。 张阳点着头继续走着。 “爹爹,孩儿以为此事就是熊大干的。” “是吗?” “嗯,孩儿早就看出熊大时常去闻熊三的腚。” 张阳倒吸一口凉气,又道:“你娘让你多跟着兕子小姨姨看书,你就去盯着熊大,看熊大闻熊三的腚?” 闻言,小心安扭头道:“孩儿无意瞧见的。” “唉……” “爹爹为何叹气?” 张阳淡淡道:“没什么。” 家里一窝熊孩子也就算了,还有一窝的熊。 女儿是熊大带大的,她对熊大的习性很清楚。 如果熊大导致了熊三怀了小熊,那多半是女儿授意允许的。 儿子张心安虽说也是熊大照顾,他对熊大就没有这么亲近了。 半道上撞见了李孝恭,张阳笑道:“河间郡王,近来身体如何?” 李孝恭嚼着南瓜饼又道:“还是老样子。” 张阳叮嘱道:“南瓜饼要少吃,您这宿便总是不通畅,要多吃些粗粮。” “老夫明白。”李孝恭又多看了一眼那小子,皱眉道:“这孩子像他娘,除了眼睛像你以外,五官都随了他娘,少了几分英气。”(本章完) 第八百三十六章 炸马厩,拆房子 张阳笑道:“孩子平时不懂事,让河间郡王费心了。” “无妨,只要你的儿女不去炸了长安城,某家都能照顾好。” “姐姐近日都在龙武军的营地里玩火炮。” “嗯?”张阳皱眉道:“你怎不早说?” 小心安扭头道:“爹爹又没问。” 李孝恭吃了手中的南瓜饼又道:“老夫去走一遭,将孩子带回来。” “也好,有劳河间郡王了。” “不妨事。” 张阳继续往山上走着,刚走了几步再回头看去,儿子与熊二早就不在了身后。 这孩子又去哪儿了? 带孩子费心,一转眼就找不到了。 看了看四周哪里还有熊二与儿子的身影。 张阳叹息一声,这才走回山上。 李玥身孕孕相还不明显,孙神医说这才正好三个月。 婶婶很看重家里的第三个孩子,小心安出生后两年,李玥这才怀上。 依照两位婶婶的话,她们的年纪越来越大了,现在还能照顾家里,可以多帮忙带带孩子。 可要说带孩子,两位婶婶照顾这个家还来不及,这两孩子又不知道跑哪去了。 再者说媳妇还怀着一个,往后三个孩子更是费心。 张阳刚刚坐下,就见李丽质急匆匆跑来,她低声道:“姐夫,不好了!” “怎么了?” “小清清她把龙武军的马厩给炸了,现在上百匹战马受了惊吓,不知道跑哪去了,李靖大将军已经派人去找了。” 张阳刚坐下又只好站起身,“那丫头人呢?” “河间郡王已带着来了。” 小慧又跑来,她扶着腰道:“师父,小心安他……” 张阳头皮一紧问道:“他怎么了?” “小心安说是拿银钱想要买下长安城,拆了库房的墙。” 李玥感到眼前一黑,低声道:“夫君,快快将孩子抓来。” 张阳跳脚又匆匆走出家门。 这生活一天比一天难,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这一儿一女,现在的骊山经过前几年的扩建,说小也不小,找个人很费力气。 最后还是李泰的侍卫来报,说是那两个孩子躲在魏王家里。 又恼又气又不好管。 见到坐在山脚下颓废的张阳,李渊牵着一头熊猫正巧路过,“咦?你坐在这里做甚?” 张阳好奇道:“您老牵着熊猫做什么?” 李渊抚须道:“清儿那丫头说要将熊猫牵过去,给熊大做媳妇。” “您老还是放过它吧,这三头熊猫活在骊山也不容易。” 李渊似乎也觉得这不合适,便松开了绳子,任由这头熊猫逃进山林中。 张阳气馁道:“孩子不懂事也就算了,您老怎么也跟着胡闹。” 李渊笑道:“你的孩子自小就能够拆房子,炸马厩,将来也能成为大人物,前途一片大好。” 这太上皇对孩子评价未免有些太高了。 张阳低声道:“拆房子,炸马厩的孩子不见得有出息,将来也可能是个祸患。” 李渊又道:“明日太子会带着一家人来看望老夫,明日你带着孩子也走一遭,其中高低自有比较。” 说罢,他老人家意兴阑珊离开了。 小清清与小心安在李泰家里用了晚饭,夜里才回到山上。 李玥让两个孩子跪坐在地上写着反省和检讨,熊大与熊二端坐在家门口一动不动,它们也知道女主人生气了。 本来是没给这两头熊准备晚饭的,不过它们在李泰家里已经饱餐了一顿。 “别指望魏王舅舅会一直护着你们!往后你们闯了祸,自己去官府坐牢!” “娘,孩儿不想坐牢。”小心安一边抽泣着一边写着检讨,他只会写自己的名字,一遍遍地写着。 小清清不悦地看了弟弟一眼,好似在嫌弃弟弟是个没出息的。 张阳看着媳妇数落儿子女儿的模样,家里总要有个人唱红脸。 等李玥回到藏书阁接着与小武,小慧忙骊山生产作业上的安排,张阳这才给孩子们做了一顿饺子。 而后张阳也自顾自打磨着磁石。 小心安嘴里嚼着饺子低声道:“姐。” 小清清不悦道:“怎么了?” “姐姐真要去炸了长安城吗?” “那是自然,你要是害怕就不用一起去。” 小心安看了看正在忙碌的爹爹,又凑近道:“姐,你带上弟弟一起去,弟弟绝对不会告密。” 小清清颔首道:“好,看你表现。” “嗯嗯。” 姐弟俩很快就达成了共识。 小清清的个子长得很快,五岁的她已经有了八岁左右的身高了。 比小兕子还要高出一个个头。 不多时两位婶婶便领着孩子去休息了。 张阳习惯了洗冷水澡,游入华清池中,好好洗洗了,这才回到屋内。 李玥还在给孩子们缝补衣服,她叹道:“这小清清越来越玩闹了,夏天给她的新衣服,出去一趟就割破了。” 她有些心疼地将衣服的一个破口补上。 张阳躺在榻上,又道:“你皇爷爷说我们家的孩子将来可期,未来是个大人物。” 李玥顾不上这些,她低声道:“东阳与清河回长安城了,这俩孩子也学完了这个年纪的课程,往后再教她们也没有心力。” 张阳侧躺着一手撑着脑袋,“你怎么打算的?” “嗯,想让她们再帮小武与小慧做事,三两年吧。” 说来李玥心里还是心疼小武与小慧的,上官仪入朝为官了,村子里的事都要自己来忙。 小武和小慧还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就早早接手这么多的工作。 李玥再回头一看,夫君已睡着了。 翌日早晨,太子一家来看望李渊。 储君是要讲究仁孝的,平日里太子要对陛下与皇后孝敬,还要来看望太上皇。 张阳早早就带着两个孩子来到了李渊的住处。 小清清瞧不上李象这个表兄,李象太笨了。 小心安倒是对这个表兄有几分仰慕。 不多时李泰与魏王妃也抱着孩子来了。 几家人聚在一起,儿孙满堂的场面,让李渊笑得很开怀。 张阳看了看四下问道:“胖子,河间郡王呢?” 李泰冷哼道:“昨日小清清与小心安闯了祸事,王叔对上吊的绳子哭诉了一晚上。” “他还没将那根绳子拿下来吗?” 李泰摇头道:“说是将来小清清与小心安要是再闯祸,他就要上吊自尽了。” “唉,孩子不懂事,他也不至于这样。” 李承乾在一旁坐下,咳了咳嗓子试图引起俩人的注意。 张阳与李泰还在交谈着。 “不过说来本王的王妃很是喜欢小清清与心安,本意是希望孩子的两位年长的表兄表姐能够多多照顾,将来孩子出生了,总要混迹在一起。” “你的女儿小小年纪就有数术天赋,袁天罡道长几度想要将她收为弟子,你的儿子刚满两岁就会拆房子了,将来定能继承你与皇姐的衣钵,本王的王妃可要好好巴结你家的姐弟俩了。” 张阳扶着额头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李象哭了,是被小清清抢走了玩具给闹哭的。 太子妃正在一旁劝着。 安静了片刻,李承乾终于开口了,抚须道:“若你家儿女也能照顾象儿,孤也放心了,苏妃说过此事,想让象儿与你家的姐弟多多走动。” 李泰笑道:“不知不觉我们都是有家室,有孩子的人了。” 小清清与小心安怎么看不像是懂事的样子。 张阳苦笑道:“太子与魏王都小看这两个孩子了,我家这对姐弟从小就包藏祸心,女儿整日想着把长安城炸了,儿子整日想着把长安城买下来。” 李泰皱眉道:“不过以骊山现在的财力买下大半个长安城倒也不在话下。” “青雀此言差矣。”李承乾摆手道:“你久居骊山,自然是不知如今长安城的变化,现在的长安城已变了模样,一间房屋的价格从一百贯已经涨到六百贯。” “还有许多坊市正在修建,不出半年长安城就再也住不下新的人口了,朝中正在为这件事担忧,打算买下曲江池,再修一个曲江坊市,就是不知道骊山开价几何?” 当初骊山借给皇帝九万贯银钱,这笔银钱是用曲江池做抵押的。 说来那时候九万贯用在了河西走廊的建设上,曲江池算上池子占地六百七十亩。 当初用这笔银钱换一个曲江池是很划算的,毕竟是占据长安城东南角的一片福地。 张阳笑道:“原来太子殿下是替朝中来探口风的。” 李承乾喝着茶水又道:“孤时常忧心国事,哪里像你们这样清闲。” “不过……”话锋一转,李承乾的口吻严肃了许多,“如今坊间乡民皆知,骊山做买卖是最讲究信誉的,房相也觉得当初陛下用九万贯来抵了曲江池,现在也应该是九万贯换回来。” “是皇兄想简单,现在长安城的地价都到了什么地方?朝中若要按照原本的价格拿回曲江池,是朝中要夺人家业,还是骊山不讲究信誉?当年的价钱自然不能作数,要按照现在的地价来算。” 李泰说得轻描淡写,一句话却将李承乾给呛住了。 太子殿下一直久居东宫,过问也都是政事,李泰久居骊山过问的也都是贸易往来。 现在的骊山确实该用贸易来形容,骊山买卖不能单用一两样买卖来定义。 如今长安城离不开骊山的物资供给,包括肥皂,布料,纸张,酒水。 而且现在还有人力资源的派发,今年骊山的技术院经过扩建,俨然已成了一座可以容纳千人小城。 今年又招募了一千余名学子入学,骊山在投入上不遗余力。 这也使得骊山以一种很快的速度掌握了人力资源。 包括长安城修建坊市所用的人力,这里面李泰的丈人阎立本出力也不少。 礼部所用的苦力人力,八成都是骊山提供的。 而此刻长安周边十余个县,三十余个大作坊,其中有六成的人力资源都在骊山手中。 而骊山甚至可以投资一些较为有潜力的作坊,而后分派劳力。 从一开始作坊作业转型工厂,七年之后的现在,骊山已经转型成了一个资源中心。 物资和人力的流转经过骊山的调度,关中的商业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成了皇帝赋税中的一大块。 李泰忽然道:“父皇的太液池落成了吗?” 李承乾瞧了他一眼,回道:“孤知道你与阎立本走得亲近,你该比孤更清楚。” 兄弟间的对话是针尖对着麦芒。 话不投机半句多。 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李承乾一家在李渊这里吃了一顿饭就回去了。 张阳也带着女儿与儿子离开,走在田埂边,今年的稻子已种下了,才刚开始结出稻穗。 小心安忽然道:“爹爹,那李象看起来好可怜。” 张阳负手走着问道:“如何可怜了?” 小清清冷哼道:“他是太子的儿子,他怎么可怜了。” “孩儿以为李象表兄比村子里的孩子更可怜。” “何出此言?” 听到父亲问话,小心安回道:“李象说东宫没有银钱,他的母妃常常省吃俭用,而且表兄在东宫没有玩具,在皇宫中没有玩伴。” 听他这么说,张阳的心中多少有些宽慰,至少儿子懂得善良了。 小清清又道:“他是太子的儿子,太子若登基了,李象就是正室嫡出,他就是下一个太子,心安你傻不傻,你竟然可怜他?” 听到姐姐数落自己,小心安又道:“对!姐姐说的是,李象不可怜,现在不欺负他,将来他得势之后就来欺负我们了。” 小清清满意点头就差说一句孺子可教。 张阳叹息一声,好不容易觉得儿子善良了,经过他姐的一顿开导,现在他与小清清同仇敌忾。 这儿子的立场也太不坚定了。 这也怪女儿从小对皇帝一家都没什么好感,在她的认知中皇帝就是坏人,没造反都算好的了。 天呐,我女儿到底跟着那几个老师都学了什么。 回到家中,小清清与小心安向母亲汇报着这一次见太子家的情况。 张阳来到自己的车间,将铜线绑在一根铁杵上,一圈圈缠好。 其实用金线会更好,家里的金子就这么些。 家里还是挺缺钱的。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只听自家的实验室方向又传来一声炸响,张阳黑着脸走出车间,就看到姐弟两狼狈地从实验室跑出来。(本章完) 第八百三十七章 孩子的智谋 张阳快步走上前,这两熊孩子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实验室的木栓被撬开了。 走入实验室内,这两孩子果然把火药包给点了。 这里充斥着硝烟味。 终于,杨婶将这两个小崽子给抓回来了。 张阳仔细看了孩子,确认她们身上没有被炸伤又道:“以后要再敢进实验室,罚你们一个月不能吃烤肉。” 尤其是小清清,这孩子还一脸的倔犟。 孩子难管,张阳苦恼地扶着额头。 杨婶低声道:“我带她们去洗洗。” 张阳颔首道:“辛苦婶婶了。” 有两位婶婶的溺爱,还有李渊罩着她们,眼看自己的孩子在无法无天的路上勇往无前。 张阳总觉得以后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等两个崽子回来了,换上了新衣裳,李玥还是惩罚了她们,于是又跪坐在屋内罚写名字。 张阳给实验室上了一把铁锁,试了试还算是结实,这才放心。 骊山的秋天五彩斑斓,绿色的竹林,果树上的叶子是枯黄的,还有星星点点的柿子。 早晨的阳光刚从天边升起来不久,小心安骑在熊二背上,跟着姐姐一路往山下而去。 小清清盘腿坐在熊大的背上,低声道:“你不要整天打库房中银钱的主意了。” “为何?” 小心安吃着一张饼一边问道。 小清清抿嘴无奈道:“爹爹说过真正财富从来不是这些钱财,财富不等于金钱。” 小心安好奇问道:“姐,财富不就是金钱吗?” 小清清又道:“骊山的财富来自何处?” “钱!” 听弟弟不假思索地回道,小清清学着爹爹的模样气馁一叹,小声道:“骊山的财富来自乡民,信誉是我们这里最大的依仗,人力和技术才是我们最大的财富。” “嗯,弟弟明白了。” “袁道长多半就在村口了。”小清清拍了拍熊大的脑袋,又道:“走,我们去会会他老人家。” 熊大和熊二加快速度。 小清清揪着熊大的耳朵,让它跑向村口。 熊二则会跟着熊大的脚步。 两个孩子穿着漂亮的衣袄,骑着熊一路走得很慢。 手执拂尘,穿着一身单薄的道袍,仙风道骨的袁天罡就站在这里。 看到两头半人高的熊走来,他也巍然不惧。 熊大与熊二在人前停下。 袁天罡开口道:“小娃娃,想好了吗,做老道的弟子?” 小心安看了看姐姐的脸色,又问道:“袁道长为何要收姐姐做弟子。” 袁天罡抚须道:“她有天分。” “那我呢?” 袁天罡瞧了他一眼,又道:“你没有。” 小心安委屈地抿嘴道:“勤能补拙!” “呵呵呵……”袁天罡又道:“按照骊山的数术造诣,确实能让人后天补上,因为骊山能将复杂的数术变得简单。” 袁天罡看向小清清又道:“你可愿意拜在老道门下?” 小清清双手环抱在前,抬着下巴道:“我不做道姑。” 袁天罡笑着,“你拜老道为师,不用入道门的,就只是弟子。” “可我已是皇后的弟子了。” “小娃娃,你在骊山有这么多老师,如李药师,红拂女,欧阳询……” 言到此处,袁天罡抚须道:“数术一道深邃无边,老道此生推算天地至理,却已有心无力了,可你还小,还年幼。” 小心安又道:“娘说过,人的一生最好的学习能力就在十岁到二十岁之间,这段时间的孩子学什么都很快,姐姐已经五岁了,马上就要十岁了……” 直到姐姐瞪了自己一眼,小心安这才闭上嘴。 小清清又道:“袁道长想要教我什么?” 袁天罡摆了摆手中的拂尘,点头道:“老道此生已无能为力了,往后的路还要后辈走下去。” 小心安好奇道:“袁道长这两年走了这么多地方,还没找到合适的弟子吗?” 袁天罡坐下来,感受着阳光照在身上的暖意,他抚须笑道:“没有,你姐姐的资质是最好的。” 小清清再问道:“那就请道长出题赐教吧。” 袁道长了然点头,忽又睁开眼问道:“一位兄长给弟弟四根筷子,他与弟弟的筷子就一样多了,原来那位兄长比弟弟多几根筷子?” 没等小清清回答,小心安回道:“袁道长这题我会。” “嗯?” 袁天罡讶异道:“你且说说。” 小心安回道:“原来那位兄长比弟弟多八根筷子。” 袁天罡又问道:“有九棵树,种成三行,每行四棵,应该怎样种?” 稍加思索,还未等小清清回话。 小心安又道:“袁道长我会了。” “嗯?” 小心安从熊二的背上爬下来,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起来。 看着图案,袁天罡抚须道:“还算是机智,老夫再出一题。” 小心安又道:“还请袁道长指教。” 袁天罡抚须又道:“甲与乙两个相邻的数的和是十九,甲乙分别是何数字?” 看着两个孩子思考,袁道长心满意足笑了。 忽然,小心安举手道:“袁道长!我又会了!” “嘶……”袁天罡看着这个说话奶声奶气的孩子,不由得多了几分不确定。 小心安回道:“甲数为九,乙数为十。” 袁天罡手指捏算,口中低语三两句一脸的迷茫。 小清清问道:“袁道长,你怎么了?” 先看看小心安,再看看小清清,袁天罡皱眉道:“老道过两日再来看你们。” “袁道长慢走。” 小清清与小心安,齐声道。 姐弟两的默契一直都很不错。 小心安重新回到熊二的背上,问道:“姐姐既然不想做袁道长的弟子,直说便是。” 小清清低声道:“长辈的话不好拒绝,不然显得我们骊山失礼。” “那姐姐何苦要将双手放在背后告诉弟弟答案。” 小清清不屑一笑,“还不是怕你答不出来。” 小心安挠着后脑憨笑着,“还是姐姐聪明,弟弟愚钝了。” “你呀就是想少有,说得多了,爹爹常说要多想多问,别让你什么事都往外说。” “弟弟谨记姐姐的教诲。”小心安躺在熊二的背上,抬头便能看到骊山的蓝天,又问道:“姐姐,我们现在去做什么?” “去龙武军转转。” “好呀,好呀。” 龙武军的营地就在骊山村外,龙武军的兵士也时常会在骊山周边走动。 想起了一些爹娘说过的往事,小心安问道:“姐姐,刺客是什么样的?” 小清清道:“刺客都死了。” 说话间,一双大手抱起了小心安。 李孝恭大笑着抱着孩子,“小娃娃,今日怎么有空来军中转悠了。” 小心安躲闪着他的胡子,不服气道:“这里就是我家的地界,我怎么不能来了?” 李孝恭啧舌道:“你如此说……倒也是。” 不论小心安怎么扑腾,发现自己离不开他的魔爪。 直到李孝恭看到熊二与熊大已经有了凶相,他这才撒手放这个小娃娃下来。 熊二眼神中多有不满,它上前叼起小心安的后衣领,就躲在了熊大的后头。 直到孩子重新爬到了背上,这两头熊才作罢俯下身。 李孝恭低声道:“药师,这两头牲口很是护着孩子。” 李靖笑道:“那是孩子还小,又有逆反心,孩子与熊一起长大,自然会有凶相。” 只是一转眼,李孝恭又发现这两个孩子不见了,随后对一旁的侍卫吩咐道:“将马厩和火器库房给老夫看紧了。” “河间郡王放宽心,绝不让这两位小祖宗踏入半步。” “嗯。” 这两孩子一到营中,整个龙武军营地就紧张了起来。 这可真是两个小祖宗,谁也得罪不起呀,别说她们的爹娘是什么人物,更不要说她们还有太上皇宠着,谁敢得罪她们? 得知这两个小祖宗不在马厩和火器库出没,李孝恭这才放心了不少。 李靖也是长出一口气,昨天马厩被炸了之后,整个龙武军可忙坏了。 此刻龙武军大帐中,小清清与小心安在这里翻找着。 一卷卷的卷宗就这样被拿了出来。 “姐,这些都是什么?” “火器运用术。”小清清指着卷宗上的字低声道。 小心安认识的字不多,两岁出头的年纪,只认识一个火字。 将卷宗放入包裹中,姐弟俩趁着四下无人,将包裹挂在熊大的脖子上,仓皇逃开。 这姐弟俩没有注意到的是,不远处就有一个肥胖的身影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李泰笑道:“姐夫的这对儿女当真伶俐,昨日炸了马厩,便是为了今日来拿卷宗,这小丫头明白昨日之事让龙武军吃了很大的苦头,今日肯定会严加看管。” “龙武军布置在骊山的兵力已不如当年了,现在分不出人手去盯着大营,这才让她有了可乘之机。” “小小年纪就如此心智,长大了更难对付。” 李泰忽然大笑道:“看来往后有的姐夫烦心了。” 程处默一口一个肉包子,坐在一旁的灌木丛中,看着这对姐弟两就将卷宗还了回去。 姐弟若无其事地在营帐中吃着军粮,看着军报。 小心安不识字,只是拿着笔胡乱写。 李靖的警惕心告诉他这俩娃娃不对劲,这才走过来,看了眼书架上方的卷宗没有缺失。 再看这两个孩子,一个正祸祸着书卷,还有一个正在看军报。 李靖坐下来问道:“你能看懂?” 小清清颔首道:“军报上说了,裴都护带六万兵马灭了大食人十六万大军。” 她又问道:“这就是西征吗?” 李靖叹息道:“嗯,陛下有意西征,你爹也有意西征,其实朝中反对的声音很多,有人说只要你爹爹掌权一天,这西征就不会停下来。” 小清清低声道:“药师爷爷,西征很重要的。” 李靖颔首道:“嗯,西征很重要,陛下要统领关内外,因为西征现在西域人,吐蕃人,突厥人都听天可汗的号令。” “药师爷爷这话不对。” “那你是作何感想?” 都说童言无忌,这孩子思考方式与他爹是一样的,总能够在一些不一样的角度上讲明其中的利害关系。 小清清一手拿着毛笔搁在桌案上,一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坐没个坐像。 心安看了一眼姐姐,要是爹娘在这里的话,姐又要被责骂了。 小清清言道:“大唐国力昌盛,猛将谋士众多,如果大唐停止向外征伐的脚步,就容易形成内耗和内卷,如此内耗下权贵与门阀争相内卷,从而让大唐失去了上升力。” “土地的资源是有限的,中原缺少缺铜,也缺银,如此多的强人挤在有限的地界内,争夺肥沃的土地,争夺原本不多的银钱,会出现乱子的。” “嗯。”李靖又道:“这些话都是你爹告诉你的?” “爹爹与文本叔叔讲话时,我听到了。”她说罢,还咧嘴笑了笑。 李孝恭走入营帐又道:“当初的西征便是礼部与张阳一起筹谋的,现在这次西征的胜利与否,关乎很多人的前途,有许敬宗,张大象,张大素,还有李义府他们。” 说话间,小清清行礼道:“与弟弟就先告辞了。” 李靖点头。 等姐弟离开,李孝恭皱眉道:“今日,这俩小货看起来格外懂事。” 李靖拿出火器图确认没有缺页,没有被涂写,还是警惕地讲着,“这两个孩子玩闹也就算了,今日这般懂事,老夫心里反而不踏实。” 长年累月的打仗经验告诉李靖,这姐弟俩一定是做了什么,只是他还没有想明白,她们做了什么手脚。 小清清带着弟弟回到了山上,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拿着笔开始画图,将刚刚看过的火器图一笔一画勾勒出,记不全太多,她用着小慧姨姨教授的记事方法啊。 将一些重点写下来,图纸画出一个大概的轮廓,她再是挠了挠头,耷拉着小脸看着窗外,刚与药师爷爷说了太多话,忘得有些多了,还要再去看一趟才好。 她自语道:“可是这一次戏弄了药师爷爷,下一次想要再寻机会就难了。” “戏弄药师爷爷?” “小慧姨姨!”小清清嬉笑着抱住小慧的手臂。(本章完) 第八百三十八章 记忆方法 徐慧笑道:“怎么了?看你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就来看看。” 小清清拉着她走到屋外,低声问道:“刚刚看了一些卷宗,看过之后又有些记不起来了。” “还记得当初教你的那些吗?” “有些忘记了。” 终究不过是个五岁的小丫头,徐慧解释道:“要记住一句话,一篇文章记住重点就好。” 小清清坐下来听着小慧姨姨讲着。 徐慧继续道:“就像你要记一句话,明日骊山出货棉布一千尺,你只需要记住明日和一千尺。一千尺可以想到棉布,这样就能最短时间尽可能记住最多的事。” 说罢,她又轻笑道:“这些都是小慧姨姨和小武姨姨要学会的,你不用学这些的,好好读书。” “嗯。”小清清笑着点头。 徐慧满意点头,这才回藏书阁,现在的藏书阁已经成了平时处理骊山杂事的所在。 张阳总觉得最近儿子女儿心里藏着事,这一点李玥也看出来了。 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她们放一个屁都能知道这些孩子上一顿吃的什么。 次日的早朝,岑文本像往常一样来到骊山调用银钱。 见到小清清如个漂亮娃娃的模样,总是能让人心生欢喜,他抚须道:“听说你个小丫头,炸了龙武军的马厩。” 她扭头冷哼道:“龙武军白白占据着我们骊山的地界,我家没问他们要银钱都算不错了,就算是皇帝与卫府也不能霸占他人家业的,会被世人指责的。” 小清清一脸的不服气,她接着道:“是我爹娘不与朝中计较,才让龙武军蟠踞骊山,炸他们一个马厩又如何?” 听着她天不怕地不怕的话语,岑文本反倒是更高兴了,点头道:“你说得在理。” 这也怪大唐如今强盛,贞观年间出生的这些孩子都有一种蛮横架势。 岑文本觉得这种风气来源于现在大唐的强大。 趁着爹爹带人去库房拉银钱,小清清抓紧问道:“文本伯伯,能请你帮一个忙吗?” 岑文本越看这个丫头越是喜欢,叹道:“你说便是。” 心说小孩子能有什么要求,这一声伯伯唤得人满心欢喜。 小清清又道:“其实我爹娘以前就是住在长安城的。” “老夫知晓,当年你爹还是礼部的尚书。” “我很想知道长安城是什么样的,长安城的城墙有多高?听说朝中有工部就有相关的卷宗,这两年长安城处处修缮,工部重新做了卷宗,记载了长安城修建相关。” “嗯。” “我想要这些卷宗。” 虽说是孩童的话语,岑文本心中难免又有了疑惑,便再问道:“你要看这些做什么?” “想要多学一些。”小清清拉了拉他的衣角,一脸期待地道:“多谢文本伯伯了。” 岑文本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拒绝她。 张阳让人拉着一车银钱而来,手里拿着账册,“这一次拿走了三万贯,算上上一次清河送来的银钱,骊山还存有二十五万贯,文本兄核对一下。” 岑文本拿过账目对照良久,确认没问题之后又道:“近日还会有银钱送来骊山。” 张阳拱手道:“朝中辛苦了。” “县侯不用客气。”岑文本双手作揖行礼,又道:“这些银钱都是世家盘剥而来的,郑公希望这些银钱可以重新用之于民。” “在下也是这意思。” 说话间,张阳多看了一眼女儿,便与他一起走向村口,小丫头还在后方亦步亦趋跟着。 “县侯,在下听闻南诏又发生了战事。” 张阳揣着手惆怅道:“南诏征服周边诸部势在必行,这是在下早就安排好的。” “原来是这样。” “让文本兄担忧了?” “下官不担忧,只是朝中近来多有言语。”岑文本停下脚步又道:“这些天朝中有说起西征之事,又有现在的南诏战乱。” “朝中一定吵得很乱吧?” “是呀。”岑文本叹道:“这些天许敬宗与中书省众人闹得更凶了。” 看了眼天色,岑文本见一众文吏,都收拾好了,就道:“下官就回去了。” “慢走。” 目送众人拉着银钱离开,小清清跟上爹爹的脚步问道:“太极殿是不是经常打架呀?” “你爹我很多年不去上朝了,不是很清楚。” “女儿也想去太极殿看看。” “呵呵呵……”张阳冷笑道:“你这一去多半回不来了。” 小清清又道:“可是太子妃苏舅母说过,我随时可以去东宫玩,去了东宫也能去太极殿。” 天气刚入秋不久,张阳穿着草鞋觉得有些凉了,摇着手中的扇子,再看一眼女儿又道:“你要是到了长安城,皇帝肯定会将你捧在手心里,之后就将你关在宫里,让你乐不思蜀,也让你回不了家。” “不行!”小清清神色忽然多了几分凝重,又道:“那女儿还是不能去长安城。” 回到家中,李玥近来养护身体,被两位婶婶看着,不让她为骊山的生产调度忙碌太久。 对婶婶来说家业不重要,家里的子嗣才是最重要的。 闲来无事,李玥也会让婶婶去长安城带来一些朝中的消息。 见张阳带着女儿回来了,她倒上一碗茶水,又道:“听说近来朝中又开始为了西征之事争吵了。” 张阳笑道:“许敬宗这人办事就是这样,当初他担任礼部尚书很是看重李义府,今年科举之后,又打算重用袁公瑜。” 他吹拂着茶叶继续道:“在他身边有踏实办事的好人,也有坏人,从他的为人与处世经验来看,好人不见得靠得住,坏人也看手段看本领。” 李玥认同地点头,“说来也不错,没手段的好人便没有依仗,终究会败在佞臣这类人的手中,可是这世道上既是好人又有手段的人又有多少。” 夫妻俩达成了共识,又是相视一笑。 婶婶听着这些话,夫妻俩的神情也是看在眼中。 王婶小声道:“只要县侯与公主殿下好好的,我们累一些也无妨。” 杨婶又道:“说什么累的,公主殿下就是我们带着长大的。” 说话间,两位婶婶想起了玥儿的身世,眼神中又多了几分落寞。 今日的李玥穿着白色素衣,如今孕肚也不明显,看着很是精神,她将头发束起来,清澈的目光看着面前一道复数题。 复数运算她已经掌握了,只是不想过几年生疏了,她就会拿出以往的算术题看看,算一算。 岑文本拿了银钱的第二日,就让人从长安送来了长安城修缮图册。 不过是一些图册,没有具体的钻石结构。 小清清穿着襦裙,她蹲坐下来收起裙摆的时候还能见到一双小布鞋。 将一张张图册摆放在地上,如此便可以一览无余。 她神色很郑重,叉腰站起身,像是完成一件不得了的工程,又道:“爹爹,我想要建一座长安城。” 张阳看了一眼,淡淡道:“家里没钱。” 小清清一跺脚,又道:“女儿不是说要建一座和长安城一模一样的城,就是小小的,就像是晋王舅舅在沙盘上的小房子。” 张阳了然点头道:“你是说模型。” “对。” “有空再说。” 看到自己爹爹一脸冷漠的态度,小清清委屈地抿着嘴。 随后,张阳又是气馁道:“我可以给你做积木,但你要自己搭建。” “好。” 父女俩达成了约定。 想到给女儿修建小房子,要给她一个独立的房间,因近来入秋关中多雨,所以暂时停工了。 正是骊山清闲的时候,张阳带着女儿走入车间,开始做木料。 用手掌大小的木块来做城池的砖块,张阳将图纸挂在墙上,打量许久,才在木料上标注刻度。 忽然张阳停下动作,目光看向自己的女儿,“你该不会还在想着炸长安城?” 小清清嬉笑道:“女儿哪里来这么大的本领,爹爹说笑了。” 看她灵醒的模样,张阳心头依旧保持警惕又问道:“你弟弟呢?” “弟弟最近跟着魏王舅舅玩,没时间看着他。” 说来也是,本来小清清自己也是最玩闹的年纪,更不要说让她管着弟弟了。 父女俩又在车间内忙活了半天,小心安就回来了。 他回来时还带了一箩筐的鱼,说是他今天和魏王舅舅去抓鱼了。 夜里,夫妻俩在屋内忙碌着,怀着孩子就要分床睡,这是婶婶嘱咐的,也是必须遵守的。 在怀着孩子期间,两位婶婶很是严厉,滴酒不沾也就算了,就连饭食荤素都很有讲究。 李玥神色担忧道:“昨天儿子玩着泥巴,今天又去河里抓鱼,夫君……” 张阳一边整理着自己的铺盖不解道:“怎么了?” “我觉得我们儿子像是个没出息的。” 张阳躺下来,和女儿锯了一天的木头很是疲倦,刚躺下睡意便袭来了。 见夫君对自己的话语越来越敷衍了,她正色地坐在床榻边,又在夫君的身边坐了下来。 张阳忽悠坐起身,“婶婶嘱咐了,我们要分床睡。” “不行!”李玥执拗地抢过被褥。 无奈之下,张阳只好又拿了一床被褥,将被褥分开也算是分床睡。 长安城,许敬宗的人生哲理很简单,他觉得有手段的人能成事,所以他在挑选自己的派系人手看重能力手段,反而对人品没有这么高的要求。 比如说李义府,袁公瑜,高季辅等人。 在朝中为官,大家都是为了社稷,有些人有着高尚的品格,但不具有手段,这样的人在朝争中是会吃亏的,若有大事落在这种人头上不见得靠得住。 相比张阳既要在礼部安排李义府这样的人,又要安排张大象这样持重的人。 许敬宗的选择就简单得多,他只欣赏有能力的人。 现在礼部尚书是张大安,此人很年轻,为人也不错,早年前治理辽东,孤军入高句丽要手段有手段,要魄力有魄力。 当然是礼部尚书的不二人选。 许敬宗相信县侯的眼光。 没手段的好人谋不过有手段的佞臣,会成事不足。 有手段的坏人却没有高尚的品格,也会招致骂名。 人都不是完美的,许敬宗觉得这个世上只有一个张阳,没有第二个了。 许敬宗也觉得只有张阳这样的人才是完美的,县侯既有才学又有品德,虽然这个品德不咋滴。 在李唐江山为官至今,许敬宗最佩服的人便是骊山县侯。 天才蒙蒙亮,许敬宗坐在礼部准备好了上朝,狄仁杰拿着一些药酒与骊山金疮药给他敷着。 “许侍郎呀,陛下说过了可以休息。”狄仁杰的小胖脸眉头紧锁。 许敬宗以前是礼部尚书,他来礼部走动,这里的官吏都不会说什么,更有袁公瑜和李义府这两个人在。 张大安是礼部尚书,可也愿意给许敬宗三分薄面,五分人情,一分宽待…… 许敬宗忍受着旧伤的疼痛,又道:“本官的腿又没断,只要能走到太极殿,就一定要去。” “可是您都伤成这样了。” 狄仁杰往布绢上倒了一些药酒,再次给敷上又道:“你家夫人还问小子,说是许敬宗是不是去打仗了,怎么回家浑身是伤的。” 许敬宗缓缓站起身,神色肃穆道:“朝政就是打仗,西征之事关乎社稷,决定不能就此停止,褚遂良,唐善识之辈不知国事之重,乃是目光短浅之辈,他们哪里知晓西征的苦心。” 昏暗的礼部内,狄仁杰一声叹息,“唉……” 早朝的时辰就要到了,皇城中走向承天门的官吏越来越多。 许敬宗整了整自己的官服官帽,一步步走出礼部,再走向承天门。 刚走入承天门,李义府和袁公瑜已等在这里了。 再看一旁,褚遂良和唐善识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们的官服破破烂烂,褚遂良的脸上还有瘀青。 不多时长孙无忌也来了,两方势力互看一眼,便跟着走向太极殿。 李承乾早早就等在太极殿内,今日的早朝多半又是围绕着西征的,对此还准备了一些功课。 作为太子本不应该在西征的问题上表态,但于情于理都应该站在许敬宗这头。(本章完) 第八百三十九章 许敬宗的处世哲理 有人欢喜就有人忧,眼看着阳光照在这片皇城,狄仁杰坐在承天门边,闭着眼盘腿而坐。 “你在这里做什么?” 听到问话,狄仁杰稍稍睁开眼,见到的是穿着一身青袍的张柬之。 这人尖嘴猴腮的,穿着这么一件庄重的学子青衫很不搭。 见狄仁杰回话,张柬之也在一旁盘腿坐了下来。 两人沉默不言,好好的国子监学子不去读书竟然盘腿坐在承天门前,惹得在皇城中走动的臣子指指点点。 直到有人来问,“尔为何坐在这里!” 张柬之淡然道:“与你何干。” “嘿!”那文官顿时不悦了,数落道:“哪来的小子,如此张狂?” 张柬之很坦然地回道:“你若不服可以去寻张玄弼讨教。” “张玄……”听到这个名字,那文吏挠了挠头,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走远几步之后才回过神是传闻中那八儒分畛的张玄弼,此人主张五墨殊途,又是谏议大夫。 虞世南过世之后,张玄弼在士林中更有声望了,传言张玄弼有继虞公之风。 朝中还是需要士林中人的支持,张玄弼就是其中代表人物之一,也算是虞世南之后在士林中颇有名望的后辈之一。 那文吏又走回来,喝道:“就算你爹是张玄弼又如何?” 张柬之神神叨叨回道:“此地乃是承天门,是吾等承接圣恩所在,尔能体悟否?” “圣恩,好一个圣恩!”那人痛苦地拍着脑门离开,“这长安城的孩子果然成精了。” 等那文吏走远之后,狄仁杰幽幽道:“柬之,你闯祸了。” 张柬之巍然不动,言道:“何祸之有?” 狄仁杰继续道:“刚刚那人是今年进士榜首的颜显甫,此人才学渊博,是辅君之才,以后此人升迁,柬之的此生仕途多半……唉!” 张柬之一脸无所谓,低声道:“你到底坐在这里做什么?程处亮说要带我们去秋猎。” 狄仁杰终于睁开眼,无力地靠着承天门的城墙坐着,低声道:“我在想许敬宗能不能活着出来。” “嗯?”张柬之侧目看了眼承天门,此刻没有人走出来,这才又坐正,“听说中书省十数人来攻愣是被许敬宗,李义府,袁公瑜三人揍趴下了,褚遂良之流不过如此。” 狄仁杰又道:“这才是在下担忧的,不过柬之兄此番秋猎可要小心了?” “为何?” 狄仁杰小声道:“昨日夜观天象,你会有大难。” 张柬之站起身又道:“正好,某家正要会会这世间的大难。” 年轻气盛,不知所谓,狄仁杰越发担忧张柬之了,此人读书读得一塌糊涂,没有才学仗着他自家的声望在长安城横行无忌,这样的人将来的仕途也会很坎坷。 不过这些和自己都没有关系,狄仁杰问向守在承天门前的李道彦,“敢问是什么时辰了?” “快过午时了。” 狄仁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又觉得饿了,他又没有胆量效仿当年的骊山县侯,在承天门前烤肉。 想到这件事,他在冷风中缩了缩脖子,人头只有一颗,命只有一条。 “哎,这承天门还真干净呀。” “是的。”李道彦板着脸点头,“确实很干净,以前每三五天都会让人打扫,最近倒没有这么勤了,据说陛下还要在承天门挂一根绳子,也不知是何目的……还是风俗?” 狄仁杰躬身行礼道:“多谢这位将军允许小子在此地等候这么久。” 李道彦问道:“你现在要走了?” “小子饿了,打算去外交院用个饭食。” 李道彦沉声点头,“嗯。” 正要走,狄仁杰想了想鼓起勇气问道:“这位将军为何允许小子坐在门前半日,却不赶小子离开。” 李道彦回道:“你要想坐,可以继续坐着。” 狄仁杰尴尬一笑,“若是别人在这里想必已被赶走。” 看这个小子还算是灵醒,李道彦解释道:“你是狄知逊的儿子,许敬宗照顾你,是受里骊山县侯所托,末将承骊山县侯的请西征吐蕃,现在末将又托付骊山县侯让弟弟也出征了。” “原来是这般。” 李道彦板着脸道:“你知道就好,不用在外招摇,也不用告知张阳。” “喏。” 狄仁杰终于离开了承天门,这位骊山县侯在长安的传说实在是太多了,就比如说进入了皇城之后,在这里的人分成两类,一类将张阳视作仇人,一类将张阳视作恩人。 刚刚承天门前的将领多半也欠着骊山县侯人情。 狄仁杰走到朱雀大街,从外交院要了一碗面食,端着碗从热闹的街巷穿过,又坐在了朱雀门边上,吃着汤面和饼等着许敬宗出来。 过了片刻,碗中的汤面已吃完,狄仁杰也将汤喝下,放下碗筷时就见到了一身官服破烂的许敬宗,李义府,袁公瑜三人。 这三人身上又带了一些新伤。 狄仁杰将碗筷放入一个袋子中,系在腰间跟上脚步,“许侍郎!您终于活着出来了!” 好似见到了一个奇迹,他又道:“仁杰,涕零!” 许敬宗捂着嘴角道:“今日长孙老贼的拳脚有所进步,是老夫失算了。” 李义府又道:“许侍郎那一脚实乃凌厉,长孙无忌老匹夫的拳脚确实下作,防不胜防。” …… 狄仁杰听着他们的讲述,心中又有些感慨,家父所言的朝堂是多么美好,多么的和谐,众人为了社稷出谋画策,运筹帷幄? 可是狄仁杰所见不是这样的,他们在朝堂上撒泼打滚,为了己方坚持甚至大打出手。 原来长辈们所言的美好……这些美好与现实是不同的。 狄仁杰一路走着正在琢磨。 “小子!你吃过了?” 听到李义府问话,狄仁杰连忙回道:“小子还可以多吃一些的。” 几人坐在了酒肆内,准备应付今天的饭食,期间有几个官兵跑过,说是有人打猎时惊动了卫府。 因为连年的打猎,导致关中牲畜越来越少,昨日许敬宗说了陛下今年要禁猎。 下朝之后旨意才传来,朝中各部经过陛下的精简之后,各部各卫办事格外有效率,都怕自己一个办事不力会被调任到一个偏远苦寒之地。 于是,在陛下的旨意下,各地县丞与各卫打起了精神,哪怕是抓一只田鼠都要挨几下板子。 这下可好,有一批人去秋猎被抓了,张柬之就在其中。 本来这件事是可以避免的,狄仁杰觉得自己劝过张柬之,可多少心里还有些愧疚。 “许侍郎,小子就不吃了。” “为何不吃了?” “被官兵带走的人中有小子的几位故人。” 许敬宗一拍桌案道:“你小小年纪哪里来的故人,上辈子吗?” 狄仁杰将事情解释了一遍,许敬宗板脸又道:“让你好好读书,故人也能如此称呼?” “小子谨记许侍郎教诲,去去就来。” 许敬宗灌下一口酒水,对狄仁杰这个孩子有时很恼有时又被他的天分自惭形秽。 于是,狄仁杰一个人走到在京兆府门口等着。 等张柬之与程处亮,秦怀道等人痛得龇牙咧嘴地走出京兆府,走路还一瘸一拐的。 见到狄仁杰,张柬之忽道:“你!” 狄仁杰行礼道:“其实,昨日在下就听说朝中可能要禁猎。” 张柬之哆哆嗦嗦指着他,“仁杰!你为何不早说。” 狄仁杰回道:“在下早上说了,只是看柬之那般豪气云天,就不便阻挠。” 深吸一口气,张柬之道:“就算是挨了这顿板子,吾等也要豪气云天的。” 走了两步又觉不对,张柬之忙道:“仁杰,扶一下,痛得很!” “哎,走慢点,小心扯着伤口。” “是呀,是呀。” 官府的板子不好受,就算是这几位都是长安城的权贵二代,那些官兵也不会轻易放过,该打还是要打。 要是放过这些小崽子,被陛下知晓,他们的饭碗就没了。 所以这顿板子是逃不掉了。 几人被打得青红相间,狄仁杰找了一个药铺给他们上药。 今年的秋季,朝中依旧很忙碌,除了因为西征的事情吵吵嚷嚷,又因为世家接连倒下,博陵崔氏,太原王家接连拿出了田亩与隐户。 一车车的银钱送往骊山,马周以一种全胜的姿态回到了长安城。 有火炮震慑之下,世家不敢造反,也不敢在李世民眼皮子底下逞能,能断臂求生都算好了,范阳那边都被连根拔起。 马周其人出身贫寒,算是贫寒学子一类,并没有显赫的家世。 当初陛下就看重马周这样的人,当年朝中还有不少世家子弟,陛下为权衡世家,这才会破格重用马周。 事实证明,陛下的眼光是没错的,也是给当今陛下多添了几分人格魅力。 马周回朝得到了太子殿下的亲自接见。 也不知道陛下和马周说了什么,旨意很快就传来,马周被封治书侍御史,兼领谏议大夫,封太子右庶可以在东宫讲课。 同样是贫寒出身的李义府自然就和马周交好。 李义府与袁公瑜一起给马周接风洗尘,摆了一桌酒水。 酒足之后,李义府揽着马周道:“你现在是马御史了,先前一直觉得马兄一定会高迁,不想这么快。” 袁公瑜又道:“马御史能平定世家之乱,令吾辈瞻望。” 马周出去一年,此刻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他低声道:“此番平定世家之乱,也见到了世家之恶,你们没体会过那种群情激愤,那般黑暗的人间。” 言罢,马周饮下一口酒水,又道:“今日与陛下一番畅谈,也明白了陛下心中之忧虑,朝中需要我等这样的人,待回去之后书写奏章。” 看着马周离开了,李义府打开客房的窗台,让自己醒了醒酒水。 袁公瑜还醉醺醺地道:“这马兄乃我辈……” 李义府踹了他一脚,低声道:“人都走了!还马兄?马周没说要站在我们这边。” “嗯?义府兄此言何意啊?” 看他醉得睁不开眼,李义府拿起热水盆中的面巾,在他脸上使劲搓了搓。 如此袁公瑜的酒意褪去大半,他错愕道:“他与我等皆是贫寒出身,又不是褚遂良之流。” 李义府沉声道:“陛下让他入东宫讲课,朝中还有一人可以入东宫给太子讲课,那就是当今郑公。” 袁公瑜酒醒之后,吃着果干沉声道:“陛下需要郑公这样的人,可郑公年事已高,早晚要离开朝堂,下一个如郑公这般的人是谁?” 两个坏人言语商谈一会儿,便知晓了马周这样的人不可能站在许敬宗这边。 李义府叹道:“还是许侍郎高明,他早就料到我等今日只能叙旧,不能与之结交。” 袁公瑜懊恼地一拍脑门,又道:“是下官小看他了。” 许敬宗确实料到了,马周这样的人不可能站在自己这边,也不会站在赵国公那边。 所以他既没有亲自去赴宴,只是让李义府带着人叙旧。 “仁杰,这朝堂上有各种各样的人。”许敬宗看着夜色又道:“有老夫这样的人,也有郑公这样的人,更有长孙无忌这类人。” 狄仁杰低声道:“那以后谁会掌权呢?” 许敬宗回头看了一眼,轻笑道:“皇帝需要什么样的能人,什么样的人就能掌权。” 狄仁杰摇头道:“许侍郎这话是不对的,咸有一德有言,任官惟贤才,左右惟其人。” “仁杰,你错了,你只是读了典籍,却还未读史书。” “嗯。”狄仁杰趴在桌上,困倦得迷迷糊糊应了一声。 关中起风了,也下雨了。 小心安骑在熊背上,正在看着鸭子,那群鸭子游在河水中,等午后还要熊二将它们赶回去。 小心安看向身边的爹爹,小声道:“孩儿想吃鸭肉。” 张阳摇着手中的扇子笑道:“吃了鸭子就没有咸鸭蛋吃了。” “那姐姐为何能吃鸭肉?” “因为她正在长个子。” “爹,我们家真的不能买下长安城吗?” 张阳正了正自己的斗笠,皱眉道:“你觉得买下长安城需要多少银钱?” “嗯……一百万贯?” “你知道一百万贯是多少?” 见儿子摇头,张阳解释道:“不是所有东西都可以用金钱衡量的。”(本章完) 第八百四十章 仙山与仙人 小心安又道:“难道长安城用银钱买不下来吗?” 张阳摇头道:“你爹买下高昌用了多少银钱:” “嗯……”小心安回忆道:“娘当初说过,爹爹买下高昌用了一钱。” “那买下南诏用了多少银钱?” “一贯钱!” 小心安回答道。 张阳看着熊二正在驱赶着鸭子回鸭圈继续道:“高昌与南诏都不是一钱或者一贯钱能够买下的,这两个小国的价值很大,但当你找到合适的方式,也可以用很划算的价格买下想要的地方。” 小心安跟着脚步问道:“那爹爹觉得用什么办法最合适?” 张阳摇头道:“眼下还没有。” 放了半天的鸭子,回到家里的时候,小清清还在搭建长安城,她将木板作为砖石,已经建好了长安城的四面城墙。 看模样和图册上的相差不多,张阳看着满意点头,而李玥则是蹙眉不语。 “你看,我们的女儿很有工匠天赋。” 李玥神色不悦道:“这是她细心,并不是有工匠天赋,孩子像你一样很有耐心。” “公主殿下说的是。”一旁的杨婶回道:“要是换成寻常家的孩子,当下已然放弃。” 这座小长安城的城墙有半人高。 李玥希望儿子和女儿都能够继承家业,不愿意承认女儿有工匠天赋。 如果她真的有工匠的天赋,李玥也会将这个天赋掰过来转为其他方面。 儿子跑去了厨房,多半是又找点心吃了。 张阳喝着茶水小声道:“她的天分不能扼杀,就算是有工匠天赋,也不影响将来让孩子们接手骊山,天分是天分,能力可以后天培养的。” 闻言,李玥抱着夫君的手臂沉默不语。 杨婶慈眉笑着,继续缝补衣服。 直到熊大跑来,发现小主人在一道木墙内,发现与主人有了阻挡,它一头将刚刚堆砌好的城墙给撞塌了。 看着木块散落一地,屋内短暂的安静之后,小清清看着自己的几天的成果毁于一旦。 屋内传来一声她的尖叫,随后她用自己的手脚打着熊大。 发现自己的拳脚对它造不成伤害之后,又大声骂着。 熊大趴在地上一脸不知所谓的模样。 张阳叹息一声,摇头离开。 这孩子还是很有韧性的,婶婶给他收拾了一间屋子,她可以把自己关在屋内,不让熊大进来,便可以专心的“修砌”她的小长安城。 也不知道是不是小清清这个姐姐平时对长安城的言语多了,导致儿子也整天惦记着长安城。 这些天长安城中的政事越来越忙碌,朝政对西征之事闹得越来越大。 长安城内消耗不完的粮食源源不断送去河西。 朝中有人觉得西征之路将来会成为朝堂的负担,大唐会深陷战争的泥潭。 许敬宗等人则说,大唐于战乱中立国,自当以武功会四方,那些阻止西征的人都是短见。 李世民又发出了旨意,再一次召裴行俭,薛仁贵,王玄策三人回来。 随后又派出了几位将领前往波斯西征,这些将领有年轻一辈的李文暕,张虔勖等人 同时天可汗又让身在突厥,治理牧民的萧嗣业带突厥兵马前往波斯。 再派李敬玄任职安西都护府都护,从此都护府的都护也交到了中书省手中,成了一个文职。 张大安自任职礼部尚书以来,第一次向陛下进谏,主张修建碎叶城。 经过朝中的一番争论,陛下终于还是下令重建西域的碎叶城,这个安西四镇之中的重地,其地理位置对大唐统领西域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长安城到了冬季,小清清这些天沉迷建设长安城的模具,一个从来不去长安的丫头,心中却对长安城很惦记。 当关中飘下了雪花,她的长安城模型已完成了大半。 张阳和往常一样与岑文本接头,大唐的官学与支教事业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 皇帝觉得只要能让万民归心,教化偏远所在,用世家的遗产来滋养中原是一种很划算的行为,至少朝中没有这么大的负担了。 大雪中,张阳看着岑文本送来的账目,又道:“没想到修建碎叶城的事能够这般顺利。” 岑文本又道:“张大安能够任职礼部尚书,是县侯举荐的。” 张阳点头道:“我的眼光一向很好。” 雪落在斗笠上,使斗笠上也有了厚厚的积雪,岑文本不紧不慢地讲着,“碎叶城的选址所在乃是东西双方使者的必经之路上,当年玄奘和尚游历西域,也在碎叶城见过叶护可汗,那肆叶护对玄奘极其看重,给与了很多银钱,并且派了兵马护送他。” 岑文本双手负背,在冷风中一声叹息,化作了一团白雾,“可惜叶护可汗死了,泥孰逃亡西方死在了一个昭武九姓人的手中,世事无常,当年叶护可汗不可一世,不知不觉已过去了八年。” 他继续道:“现今,玄奘和尚依旧没有入关,安西都护府也建设好了,朝中有人说张大安是在为天可汗图谋整个西域的疆域。” 张阳笑道:“也是时候了。” 碎叶城的选址在西域的西端,也就是通往西方的起点与西域的交界处。 张阳仔细想着其位置在中亚,又道:“天山的古道从起点到终点都该是大唐的,碎叶河谷所在被誉为西域的河西走廊,那里水草丰沛,昔日也是繁华所在,这些也都该是大唐的。” 岑文本又道:“难怪诸国使者都不敢得罪骊山,诸国使者除了愿意朝拜天可汗,只要你张阳立于人前,诸国使者也会向你朝拜的。” “文本兄说笑了,我岂敢是受此殊荣。” 李渊和李孝恭,李泰三代爷孙叔侄坐在屋檐下,吃着茶叶蛋,他们也见到了立于风雪中的俩人。 李泰低声道:“现在我有点明白父皇为何要立下两位中丞。” 李孝恭嘴里吃着茶叶蛋又道:“为何?” “父皇想让姐夫主外,岑文本主内治理,对大唐以外的事情还是要看姐夫的主张,对大唐境内的治理还是离不开岑文本。” 李孝恭颔首道:“如此说来,陛下还是很看重张阳。” 锅中飘出茶叶蛋的香味,用去年的陈茶来煮茶叶蛋是最香的。 李泰再次看去的时候,皇爷爷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他的呼吸起伏很平稳。 父皇已年近四十,皇爷爷六十余岁了,年事已高。 李泰希望皇爷爷可以活到八十岁高龄。 他拿起一旁的被褥,给皇爷爷盖上。 这场大雪下了五天,关中又积起了厚厚一层雪,张阳带着儿子与女儿正在除雪。 张阳时不时抬头看向远处。 小清清也抬眼看去,“爹爹,你在看什么?” 远处只有一片雪景什么都看不到。 小心安跟在爹爹的后头,拿着小扫帚将余下的积雪扫到道路的两边。 张阳又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笑道:“以往这个时节,该是皇帝来骊山过冬的时节。” 小清清回道:“听说这两年朝中很忙,去年的时候就有许多人没有休沐,今年更是如此。” 将积雪铲好,张阳隐约有了汗意,回头看去儿子与女儿的脸颊被风雪吹得通红。 清理出来的道路连接村外的官道便足够了。 大雪深度淹没了脚踝,村子里一片宁静,还有各家各户正在做着饭食,他们家的屋顶上也是厚厚一层积雪。 即便是大雪呼号的这个季节,骊山依旧是人间烟火气弥漫。 张阳走到山腰上,多看了一眼这个景象,才迈步缓缓走回了山上。 岑文本又带来了不少长安城的图册,这些都是他让画师在长安城各处描绘的景象。 小清清根据这些画在家里搭建着长安城的模样,期间小兕子与李治也加入了其中。 今天本是立冬时节,家里正在炖着猪蹄,香味一度让家里的七头熊活跃起来。 也就是婶婶一手提着棍子守在炉子前,让这几头熊不敢靠近。 熊三怀着小熊,它很需要营养。 婶婶喂给它几只煮得半熟的鸡,不敢让熊吃生的食物,半熟的血肉骨头也是它的营养来源。 阳光穿过乌云,第一缕阳光落在山上。 大雪刚停,官道上来往的行人商客众多,当这些人抬头向骊山看去,就可以见到阳光形成的光柱最先落在了骊山。 这一刻骊山好像人间仙境。 随着这些年张阳不再出现在人前,而长安城处处有这位县侯的传说。 如果说关中子民也就罢了,有很多的吐蕃人与西域人,他们常年听着关于长安城的传说,他们每年在朝贺之前就会先一步来到长安城。 关外人也在说着长安城的故事,这一刻许多西域人和吐蕃人朝着骊山方向跪地朝拜,对他们来说骊山就是个比之长安城一样的圣地。 长安城是繁华的,骊山如仙境一般美丽。 有人说道:“你看,骊山上有绿色,骊山的树到了冬日里还能发芽。” 他们的虔诚之心更重了。 那位住在骊山不显于人前的县侯慢慢就被传唱成了仙人。 这位仙人可以将人送上天,也可以写出传世文章,更能够让大唐拓边万里,这样的人不是仙人又是什么人。 当一片山川有了传说就成了人们向往的地方,当一座山上有了仙人,这座山就成了仙山。 张阳在关中的名声很复杂,有人说他是个不择手段的恶人,有人说张阳治理民间,骊山是权贵,更是外戚,但骊山不搞土地兼并,甚至对土地兼并的蝇头小利嗤之以鼻。 所以张阳是个能够造福关中的圣人。 但在西域与吐蕃,或者是波斯,张阳已然成了一个仙人,他能够造出火器,那是能平山川的利器。 能够在冬日里种出绿色的蔬菜,逆天时而行,改地利造化。 唐军有了火器之后,已是天下无敌。 此刻所有人都在等着波斯的战报,大唐联合了吐蕃,突厥,西域,回鹘人…… 这一战大唐必胜,唐人是无敌的。 日子到了隆冬时节,这份期盼没有辜负任何人,裴行俭与梁建方带着十万大军攻灭了哈立德的三十万大军。 从夏季到冬季,裴行俭他们先后攻灭了欧麦尔的十六万大军,秋季出征到了冬季又是一份捷报送入长安城,他们杀了哈立德,三十万大军就这般被唐人给屠灭了。 这份战报从波斯送到了长安城,西域人,吐蕃人皆在为大唐欢呼,为唐人欢呼。 此战大胜灭了大食五十万人口,很多人都觉得这一次大食人不能再嚣张了。 只有唐人的将领指挥吐蕃人,回鹘人,西域人都能旗开得胜。 长安城传唱着天可汗圣明,不论是唐人,还是关外小国,皆是对承天门方向俯首参拜。 裴行俭,王玄策,薛仁贵也终于踏上了归途,接下来的战事就交给朝中的其他将领,他们的功劳足够了,也足够挥霍一辈子了。 贞观十三年的隆冬,李世民放归一批西域人,他们是昭武九姓的旧人,赐他们在碎叶城居住,从此可以经商而活。 李世民会见了西域诸国旧人,在礼部尚书张大安的主持下,他们签订了向大唐交出领土的国书。 至此大朝会还未开始,自咸海为界,南下到阿姆河支流,以兴都库什山脉为界,都归唐土,整片西域划为真正意义上的唐人领土。 其实这件事很早就可以做了,安西都护府落成之后,西域的人心逐渐归附,愿意接受唐人的治理,当初许敬宗几次进谏天可汗都觉得时机未到。 现在裴行俭,梁建方,张士贵等人在波斯大胜,这才准许了这件事。 骊山上,张阳看着如今的大唐版图,向西延伸一直到了后世的阿父汗境内。 这些都是唐人领地,碎叶城能够进入修建,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信号。 这个信号也表明了吐蕃人的北面皆是唐土,早晚吐蕃人也会归顺大唐。 高句丽的安东都护府也已经落成了。 现在的高句丽人正在学习唐人的文字和礼仪,正在实行大唐的郡县制。(本章完) 第八百四十一章 唐人的故事 一队西域人正在朝着长安城而来,为首的正是安延偃,当裴行俭与薛仁贵在吉尔干山脉与哈立德决战之时,他就先一步离开波斯,他认为愚蠢的大食人必败。 结果不出所料,大食人败了,他们败给了唐人。 在波斯四年了,安延偃身上多了不少白发,天可汗与骊山县侯行守承诺,放归了昭武九姓的旧人,让他怀着无比敬重的心情来长安城。 自从许敬宗不再是礼部尚书,也就再也没有人盯着松赞干布了。 松赞干布想要去哪儿也不会有人拦着,有不少吐蕃的孩子来到了长安城,他们要在长安城的四方馆读书。 现在这些孩子正围着,吵闹着,“我们要听唐人的故事。” 松赞干布又道:“唐人的故事讲不完,你们为何不听吐蕃的故事?” 有孩子道:“吐蕃的故事不好听,我们就要听唐人的故事。” “以前族中长辈说过吐蕃的故事,早就忘记了。” 松赞干布又对吐蕃的孩子讲道:“我与你们说吐蕃与大唐之间的故事。” “只要是唐人的故事,我们都爱听。” 松赞干布想了片刻,就从禄东赞出使长安开始说起。 安延偃走入了驿馆中,第一眼就见到了松赞干布。 松赞干布刚给孩子们讲了一段故事,报以微笑。 “你就是昔日吐蕃的赞普,松赞干布?”安延偃说了一句,又是点头道:“该就是你了。” 此刻的松赞干布变化很大,他依旧穿着吐蕃人的衣裳,年过三十正是壮年之时,眼底里却有无尽的沧桑。 当初统领吐蕃十年,那十年是他最风光的时候,而与大唐掰手腕三年,与张阳谋斗又是三年。 六年时间看到了吐蕃的兴起,又看到了吐蕃几度就要重新分裂,现在的吐蕃人都听着唐人的故事。 那十年仿佛就是他的一辈子,从他见过儿子,也就是现在吐蕃的小可汗贡日贡赞之后,他才觉得自己的人生结束了。 别人的一生或许有五十年,六十年,七十年? 而他真正意义上的人生只有那短短的十年。 再看骊山上的那位,松赞干布才有一些慰藉,现在的骊山成为了仙山,现在的张阳成为了一位仙人,他的人生好像也停下了脚步,长安城只有他的传说,再也没有新的事迹了。 有种英雄相惜的感觉,也有一种无尽的沧桑感,这十年间,天下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多到有讲不完的故事,说不完的回忆。 安延偃坐下来,付了一块金子,这块金子是从波斯带来的,驿馆的小厮接过金子喜笑颜开,这巴掌大小的金子足够让安延偃在驿馆有一间可以住一辈子的房间了。 他看向松赞干布低声道:“我姓安,名唤安延偃,是昭武九姓的旧人。” 酒水下肚,他又道:“能够如此坦然地说出名号,正是人生一大快事,我们族人做梦都想要这里的人认可是中原人,我们以前也是中原的一支血脉。” 安延偃又道:“现在好了,我们可以名正言顺地说出我们是昭武九姓的后人,我们的祖先是祁连山北昭武城的人月氏人。” 言罢,他又喝下一口继续道:“唐人的酒水果然好喝!” “我就是松赞干布,他们说我是吐蕃的赞普。” 松赞干布也坐下来,小声道:“以前在西域听说过你们,张阳当初对你许诺了什么,让你这般为大唐人卖命。” 安延偃笑道:“现在昭武九姓也是唐人了,西域都是唐人的,自当是为大唐付出血汗,为社稷而出力,卖命有什么,只要大唐能够强大,夫复何求!” 松赞干布又道:“以前听说你们这些人想要自立的。” 安延偃叹道:“我是我,前人是前人,前人的野心与梦想与我无关,现在的昭武后人也是唐人,没有区别,没有区分。” 松赞干布低声道:“张阳想让吐蕃人说关中话,学关中礼部,让吐蕃人也成为唐人。” “西域人已是唐人,你是当年吐蕃的雄主,可现在呢?做一个唐人难道不好吗?” “你是张阳的说客?” “不,我不是张阳的说客,我是唐人就该说唐人该说的话。” 松赞干布心情悲凉,笑着:“以前觉得吐蕃还会再有强大的一天,现在想来张阳不会给吐蕃有这一天的,他想要吐蕃的孩子也听着大唐的故事长大,唐人的故事啊……” 他苦涩一笑,又低声道:“唐人的故事太动人了,吐蕃的孩子听之不厌。” 一个西域人快步跑来,他咿咿呀呀说着话。 松赞干布过了好一会儿才听明白,笑道:“原来是高句丽的王族被除名了,天可汗颁布了旨意,高句丽重回汉时四郡之地。” 安延偃又道:“以后的高句丽也会是大唐人的地界。” 松赞干布低声道:“嗯,他们一直在做这样的事,张阳的手段从来没有变过。” “你难道不觉得庆幸吗?圣明的天可汗让你留在了长安城。” 松赞干布颔首道:“那是因为吐蕃旧人还没有死绝,他们还觉得自己是吐蕃人,天可汗需要让我活着。” “嗯,想来也是如此。” 关中以东,从天寒地冻的辽东一路到了新罗地界,何必跟随金春秋来到新罗已经有半年了。 这半年以来,温挺自封百济王也好,还是他到底睡没睡新罗女王? 这些都不重要,何必只是觉得温挺快疯了,他杀人不眨眼,跟着金春秋路过百济的时候,他见到的遍地尸骸,百济人都快死绝了。 这些天新罗人一直都在欢呼,金春秋带来了唐人的书籍,粮食与布匹,对新罗人来说这是莫大的好事。 何必目光平静地看着新罗女王带着自己的臣民,跪在地上。 之后金春秋指明了长安城的方向,众人参拜。 何必问道:“温兄,新罗女王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温挺抱着一把横刀,面色冷峻,“你问这做什么?” 眼前的新罗女王还带着臣民,向遥远的长安城方向行礼,那新罗女王一声声高呼着对天可汗的敬仰。 甚至这个时候天可汗一句话,她都愿意为天可汗去死。 何必又道:“期间只有你一个男人去见过新罗女王。” 温挺小声道:“那金春秋一心想要成为新罗的王,新罗女王见不到天可汗,又不想金春秋得势成了新罗王,她想要一个唐人子嗣。” 何必重重点头,“原来是这样,不过你大可不必担忧,金春秋成不了新罗王。” 温挺又道:“事先不知,失算了。” 等新罗女王的大礼,结束了,她宴请了温挺与何必。 唐人在新罗成了比新罗女王更高贵的人。 甚至有很多新罗婢想要在夜晚进入这两个唐人的房间,直到何必朝着自己的门前大骂了几句话。 一群新罗婢仓惶而逃,再也不敢在天寒地冻的夜里,等在唐人的门前。 其间说起了东征倭奴的计划,新罗的壮年男子并不多,只有寥寥两万人。 新罗的房子很矮,何必很讨厌进房子也弯腰的行为。 新罗人长得都不高,他们地处沿海导致了这些人没有足够的肉食补充,多是吃鱼肉的。 何必最近一闻到鱼腥味就想要吐。 温挺有自己的兵马,一共八百人,这些兵马都是当年征讨高句丽留下的。 只不过大部分都回到了关中,当初的两千人此刻只留下了八百人。 忍无可忍之后,温挺让金春秋写了律法。 金春秋抚着细长的胡子,又道:“这些新罗人做梦都要成为大唐人。” 温挺提刀怒吼道:“你们新罗人的教化不好。” 金春秋又道:“我新罗人对唐人的仰慕是在骨子里的。” 温挺还在懊恼那一晚喝多了,他神色痛苦,“你们新罗人教化太差了,如再有新罗女人爬进我的院子,我就杀了你。” 金春秋笑起来很难看,尤其是他的谄媚,简直不能直视,现在他的更丑了。 “温将军受的骊山县侯的命令,不是天可汗的旨意,我们新罗愿意成为大唐的狗,但新罗律法应该让天可汗来制定。” 温挺板着脸拔出了自己的刀。 金春秋这才执笔而起,写下了一条新罗女人不得夜里靠近唐人的律法。 “早点去打了倭奴,我就回中原,这新罗某家一刻也不想多留。” 金春秋又道:“下臣也想去长安城,长安城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地方。” 说罢,金春秋看到院外泥泞不堪的道路,不住摇头,多了几分嫌弃。 隆冬时节过去,海风带来了暖意,何必每天都会来看大海。 现在的新罗人女人不能在夜里靠近唐人,可每当午时,很多新罗婢会来到海岸边,欣赏唐人风姿。 战船已经准备了,金春秋召集新罗五千战士。 在温挺看来这些都是渔民,他对金春秋道:“这些人都是乌合之众。” 金春秋叹息道:“这是新罗的所有男人了。” “罢了,我们出海征讨倭奴。” 金春秋穿着像唐人甲胄又有些不太像,画虎类犬的模样很是好笑。 终于战船出动了,一场攻打倭奴的战事开始了。 何必觉得五千人足够了,就是温挺的这八百人也足够了,那五千新罗人只够用来壮声势。 弹丸之地,何必还没放在眼里。 只是久居关中,本就是中原人何必哪里坐过这么久的船,而且还是在海上,第二天他与温挺都晕船了。 贞观十三年的最后几天,正是除夕前的第三天。 一支兵马朝着长安城方向而来,他们是第一支回来的征西大军。 距离长安城还有一天的路程,这里是陇西地界。 李义府,袁公瑜与中书省侍郎许敬宗受天可汗之命,先一步来慰问这支大军,并且告知他们进入长安城需要注意的地方,以及他们需要什么。 并且问问需要封赏的口风。 到了驻扎的大营所在已经是夜里。 裴行俭笑着行礼道:“见过许侍郎,李少卿,” 许敬宗已四十有六,他抚须道:“裴都护此番受苦了。” 李义府也拱手行礼,“以前就敬仰裴都护的名声,如今一见真是三生有幸。” 裴行俭请着三位入帐饮酒。 如今的裴行俭已经不是当年的生涩模样,十九岁的年纪,眼神中多了几分行伍中人的坚毅。 许敬宗先是递上一封书信,解释道:“这是河东裴氏的家书,裴都护的身世本就凄凉,裴氏很是挂念,得知裴都护启程回关中之日,就让人送来了家书。” 裴行俭一家父子仨人,父亲与兄长裴行俨都惨死于王世充之手。 现在就剩下了裴行俭一个独苗。 看完书信,裴行俭叹道:“他们希望我早些成家,已物色几位适龄女子。” 知道裴行俭其实是个文人,又想要做个将军,许敬宗沉声道:“若裴都护不想这么早成婚,可以拜骊山县侯为师。” “哦?是何说法?” 许敬宗走到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裴行俭拍案道:“好!骊山山门规矩年过二十才能成婚,骊山县侯大才。” “不过裴都护只能成为骊山的外门弟子,县侯特有嘱咐,不得入骊山!” 裴行俭皱眉看向许敬宗,又了然点头,笑道:“以骊山的名望……再与军中走得太近,怕是会引起陛下的猜忌。” “县侯自然不怕陛下的猜忌,是担忧陛下猜忌裴都护。”许敬宗说着话又掏出第二份书信,“这是县侯对裴都护的建议,只是建议,还望都护不要多想。” 裴行俭打开第二封书信看着,又不解道:“让在下从此在文官任职?” 李义府解释道:“裴都护有所不知,如今各地都护府的都护一职都是文官,并且有官兵驻守,虽是在外征战,但也是文官,县侯希望裴都护向陛下讨要一个文职,任长安令最合适。” 对这个结果裴行俭有些意外,他思量许久,看外面营帐外又下起了冻雨,听着雨水与冰粒落在营帐上的沙沙声沉默不言。 许敬宗则是喝着茶水岿然不动,等待着回话。(本章完) 第八百四十二章 归来的第一支西征军 营地外很安静,众人都缩在营帐中休息,马上就能回到长安城了。 薛仁贵与王玄策坐在火边,低声说着话。 “回长安城了,你打算在军中任何职?” 听着王玄策的回话,薛仁贵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妻子柳氏,她身上依旧穿着甲胄。 他又看向大帐内,裴行俭正在和许敬宗,还有李义府他们谈着话。 薛仁贵低声道:“全看朝中安排吧。” 王玄策凑近问道:“听裴都护说那位骊山县侯早在你科举落第之时就看中你了,你此番回去想必也能得到骊山县侯的举荐。” 见薛仁贵依旧沉默不语,他又道:“中书省侍郎许敬宗,鸿胪寺少卿李义府,礼部尚书张大安,这些人可都是那位骊山县侯举荐的。” 在王玄策的理解中只要得到了骊山县侯的举荐都能够在朝中得到一个很好的位置。 薛仁贵笑道:“我不是他们,我就是一个粗人。” 王玄策笑道:“仁贵,你就是太过自谦了。” 营帐内的对话依旧在继续,裴行俭看完了两封信,一份河东裴氏的竹简,另外则是一张纸,纸上写着的便是骊山县侯的建议。 再看这位县侯的话语,很有意思,比如说这一句,你本是一个才华横溢的将领,让你去文职确实委屈了,但群众里有坏人,言尽于此,你若想狂放地过完此生,我虽不理解,但尊重。 裴行俭来了兴致,又问道:“现在的长安城是什么模样。” 许敬宗回道:“现在住长安城的人越来越多,是中原最热闹的地方,崇德坊是年轻士子聚集之地,据说这么小小一个坊市,每到开市的时辰就会聚集五万读书人。” “还有东市,你在东宫的市集上什么都能买到,不管是关外关内的货物。” “西市有很多西域人,突厥人,吐蕃人,还有波斯人或者是回鹘人,他们都在称颂天可汗,至于其他地方老夫说多了也无用,裴都护到了长安城尽可以去看。” “以前你还在礼部做个文吏,那时候的长安城还显破败,可如今已经是换了一副模样,一天看不完,也看不尽。” 裴行俭还是点头,笑道:“现在就想回长安,看看长安风光如何。” 李义府回道:“下官愿与裴都护一起入长安。” “好!”裴行俭一拍桌案又道:“那就请几位与末将一起入长安。” 众人举起酒碗一饮而尽。 几人说到了朝中的事情,李义府和袁公瑜一起说着长孙无忌,说到了太极殿打架的事情,裴行俭笑得很开心。 “这长孙无忌太不是东西了!竟一直阻挠西征。”李义府叫骂着,言语中要将长孙老贼生吞活剥。 酒水正酣,裴行俭却是越来越清醒,在波斯就关注着往来的消息,便能知晓朝中因为西征争吵不休。 哈立德一死,裴行俭就觉得该回去了。 不想朝中竟这等有趣,错了这么多年的长安风光,他打算看个够。 “敢问三位,骊山是个什么模样。” 被裴都护这么一问,三人都沉默了。 良久,许敬宗开口道:“如今骊山是一个如同仙境一般的地方,住在骊山的人生活富足。” 言至此处,李义府又道:“如今的骊山被关外人称作仙山,也有人说张阳将人力当作资源,是一个恶人。” 裴行俭颔首道:“骊山县侯能够造出火器此物,当真了得,不知此番能否见到县侯。” 许敬宗劝道:“裴都护还是莫要去见骊山县侯。” 裴行俭无奈一笑,又道:“治理西域,征讨西突厥,驰援波斯,开战大食,四年了,若不是这位县侯哪有这四年的风光,如何能不见他?” 裴行俭再看许敬宗带来的书信,再看那句话,虽不理解但尊重。 好似在说你裴行俭竟可以胡闹,这些事都与骊山无关了。 自嘲地笑了笑,裴行俭忽有了醉意,低声道:“县侯呀县侯,你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样的。” 看裴行俭的状态不太对,三人一起齐身,“裴都护府喝醉了,该多休息,我等先行告辞了,明日一早再来。” 说罢,许敬宗带着人走出了营帐。 李义府小声道:“裴都护此人该是我们这边的吧?” “呵,你要是和军中的人有了瓜葛,活不了太久的。” 听到这个警告,李义府躬身行礼道:“下官失言了。” 许敬宗在冷风中收紧自己的衣衫,看了看四下加快脚步离开。 翌日,军靴踩在地上,泥泞的路面被冻了一夜,现在结了一些薄冰,一踩下去就碎了。 每迈出一步就能听到细碎冰块裂开的声音。 一众兵士醒来得很晚,当初在高昌时日出很晚,一般到了辰时天际才刚刚亮堂,到了午时才开始劳作。 而关中在卯时,天就亮堂了。 这也导致回到关中之后,对这里的时辰与日出变化让众人竟一时间没有适应过来。 裴行俭笑道:“有些不认识家乡了。” 王玄策蹲坐在路边,一点都不像是个征战波斯,讨伐天竺的大将军,反倒是像个军中的痞子。 故乡就是有一种魅力,不论你在外面多么地人模狗样,回到了家乡你就被打回原形。 薛仁贵吃着一张饼,显然也是刚睡醒,双目无神。 许敬宗今天穿着正式的官服,急匆匆走入营地,想告诉裴行俭别耽误时辰。 但见到了营中众人无精打采的样子,一点不像是在波斯打了大胜仗的队伍。 走入裴行俭的营帐中,许敬宗双手递上官服,“这是现在的都护府的都护官服,裴都护离开的时候还没有,现在朝中刚刚制出来不知道是否合身。” 说罢,刚一抬头,裴行俭正在往嘴里塞着饭食,他吃得也很着急,腮帮子鼓鼓的,黑乎乎的胡子长得也很乱。 “小裴都护,你怎么还在吃?” 许敬宗给了李义府一个眼神,让他先给裴行俭换上官服。 当下裴行俭一边吃着,一边任由李义府和袁公瑜给自己换着衣服。 一直走出了营地外,裴行俭嘴里吃嚼着饼,问向营地里的薛仁贵,“薛大哥,这饼是谁做的?” 正看王玄策正整理队伍,薛仁贵回神道:“是一个路过的乡民送来的,特意嘱咐交给裴都护。” “嗯。”裴行俭提了提自己的腰带,看着身上的官服左看右看,又道:“有些大了。” 许敬宗笑道:“他们以为能够征战波斯的裴都护应该是个壮汉,就按照军中壮汉的样式做了,这些人就没有想过裴都护是个科举入仕的文人。” “无妨。”裴行俭又收了收腰带,看了眼天色,日头也已很高了,便翻身上马,“走!回长安!” “喏!” 军中众人响亮地齐声回应。 列队整齐,裴行俭踢了踢马腹,马儿便迈开了蹄子朝着长安城方向而去。 西征归来的队伍并不庞大,来时是两千人队伍,一路上又散去了许多人,他们都回到了各自的折冲府。 回长安城的队伍也就三百人,裴行俭身为都护府骑着马在队伍的最前头,身侧便是中书省侍郎许敬宗。 跟在后头的就是薛仁贵和王玄策。 长安城外,太子李承乾与中书省左丞站在城外一里地,远远看着队伍朝这里走来了。 当这支队伍靠近长安城时,附近乡民传来一阵欢呼声,他们见到了队伍后方拉着的一车车的金子。 这些金子太耀眼了,这竟然都是从波斯带来的战利品? 没想到西方竟然这般富有,就算是在大唐权贵人家能够得到陛下赏赐的金叶子也是罕有。 这支西征军竟然能够带回来如山一般的金子。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 “已是黄昏独自愁,更着风和雨。” …… 小清清的声音顿了顿,悄悄看令牌一眼书页,她接着念道:“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孩子念诗的声音总是最好听的,小清清稚嫩的嗓音一遍遍地背着爹爹的诗。 小心安虽然听不懂,诗中的意思,他也觉得好听,便也跟着念了起来。 忽然又不念了,小心安好奇道:“姐姐,你怎么不念了?” 小清清叹道:“三百首诗,两百篇词,这辈子也背不完。” 小心安小声道:“我帮姐姐背。” “呵呵呵……”小清清干笑道:“你连字都写不好。” 这首咏梅很适合当下的意境,虽然骊山上没有梅花,但骊山依旧还有积雪没有化,隆冬时节刚过,天地间依旧是一片彻骨的寒冷。 屋内,张阳刚修好了暖炉的烟囱,这样一来家里有了取暖的新炉子,烟尘也可以从烟囱飘到屋外。 暖炉点起来了,屋内便开始暖和了。 李玥扶着腰坐下,她拿起一旁的书卷看着,听着女儿在屋外念诗的声音,心情很是不错,问道:“西征军回来了。” 张阳洗了洗手,点头道:“嗯,今天刚到了长安城。” “那些金子可送回去了?” “嗯,已经送去他们的住处了。” “如此也好。” 李玥心里更满意了,家中不能和军中来往太多,她拿着一块琉璃,低声道:“这样的透光度或许可以了。” 这块薄玻璃上杂质已经去除了,但上面还是坑坑洼洼,用它来做眼镜看起来的字也是一个大一个小。 张阳笑道:“可能是锻造方式的问题。” 李玥将这块琉璃扣在一个圆环上,大唐的第一个放大镜,就此出世了。 小慧和小武刚从藏书阁走出来,她们也很喜欢小清清此刻念的诗。 这些诗出自骊山,也总有一天在中原传唱。 现在的骊山铁匠坊修建了一个很高的炉子,这个炉子每天能够吞吐钢铁数十石。 据说只需要烧制两遍就能将寻常的铁料铸造成横刀所需的精铁,只需要三天就能烧出一个卫府官兵所需要的刀盔铁料。 只不过骊山还不满足于此,他们要造出硬度更好的铁料,正在研制一种细长的火炮,这种火炮的射程和威力更大。 此刻长安城,皇宫内,兴庆殿前。 裴行俭与薛仁贵,王玄策站在殿外。 不多时,一个老公公微笑着走来,即便是如此老迈了,他还是很谦卑地行礼道:“陛下请裴都护入殿。” 裴行俭整了整自己的衣衫,颔首迈开脚步。 相比于那些唯唯诺诺的人,王公公更喜欢这样有傲气,又有朝气的青年才俊。 陛下渴求的就是这样的人才。 刚走入兴庆殿,裴行俭就感到一股凉意,这是一种许久没人踏入殿中,许久没有阳光照入才有的这种幽深寒意。 殿内最上坐的人就是天可汗,站在殿门口有点远,一时间看不清这个天可汗到底长什么样。 深吸一口气,裴行俭躬身走入殿中,“安西都护裴行俭拜见陛下。” “嗯。” 天可汗只是简单的应了一声。 裴行俭犹豫片刻,低着头躬身又道:“臣……” “行了。” 话语忽又被天可汗打断,裴行俭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还是自己的礼节或者说错话了? “这些年苦了你了,朕听闻你们在波斯很不容易,你治理波斯颇有成效。” “臣应该做的。” “嗯。”天可汗又是应了一声。 裴行俭始终低着头,很想抬头看看天可汗,可又不知道该不该抬头。 “许敬宗见过你了?” 他慌忙回道:“陛下,昨日夜里许侍郎来见臣,今日一早,臣与他一起来了长安城。” 李世民放下手中的书卷,长年批阅奏章导致近来远看的视力越来越差,“朕听说骊山再造一种奇物,能够令人的眼睛重现年轻时的风景,你说这世上当真有如此神奇之事?” 裴行俭沉吟片刻回道:“臣在波斯未曾听说过这等事。” “想来也是。”李世民又换了一个坐姿,拿起桌案上的一颗枣,自顾自吃着一颗。 正吃着,又将这盆枣递给一旁的王公公,“赐。” “喏。” 一盆陛下所赐的干枣放到了面前,裴行俭还是躬身,双手接过后依旧是不敢抬起头。 第八百四十三章 大富大贵 “你当初也是科举及第入仕,朝中对你的讨论有很多,有人说你年轻不该提拔太早,有人说年少英杰当该不吝封赏。” 听着陛下这些话,裴行俭蹙眉紧张,手中已有了细汗。 李世民缓缓站起身,来回走了两步,又抬首道:“你虽是科举入仕,但当年张阳将你安排去了安西都护府,你治理西域不错,可你却能大破大食人,你觉得朕应该给你文官,还是在军中给你一个位置?” 这是裴行俭第一次面对天可汗,他又是行礼道:“臣听凭陛下安排。” 李世民点头道:“你还年轻,朕也不好给你太高的位置,长安令一职空缺许久了,这长安城也需要你这样有朝气又有能力的年轻人看着,你以为如何?” “臣谢陛下!” “你的战功卓著,朕不能因你年少就薄待于你,赐你银鱼袋,赐你上朝听政之权,待你年满三十再入凌烟阁。” 说罢,几个小太监端着一个个盒子上前,这上面是新的官服官印,还有银鱼袋,以及三道旨意。 裴行俭再次行礼。 天可汗的话语还在继续,“至于薛仁贵与王玄策,朕会在军中给他们安排位置,你且放宽心。” 裴行俭神色凛然,又是一礼。 李世民换了一个较为舒服的坐姿,又道:“说说吧,你是如何打退大食人的。” 现在的陛下人到中年,也没了当年的意气风发,只是想要听一听行军打仗的事。 薛仁贵和王玄策在兴庆殿内站了许久,关中依旧是天寒地冻的,比波斯更冷。 俩人被冻得鼻水横流,不住地打了打摆子。 终于裴行俭出来了,这两人才如蒙大赦的上前询问,“陛下都说什么了?” 裴行俭用衣摆擦了擦手心的汗水,“某家到了陛下面前,已经不记得说了什么了。” 第一次见天可汗,裴行俭很紧张,尤其是陛下时有时无的气场令人不自觉折服,难怪天下英雄都要为天可汗卖命。 王公公递上两份旨意,“王玄策入领军卫任校事,薛仁贵入左千牛卫任左都尉,两位择日上任即可,初归长安城可以多歇几日。” 两人连连道谢,陛下的封赏下来了,薛仁贵也在军中有了正式的职位。 裴行俭一路走着,又道:“薛大哥别看这只是一个左都尉一职位,自大唐改制折冲府以来,除却折冲府都尉将军以下,便是副将,副将之下又是左右小都尉,能够管上千人的将领。” 王玄策手拿着旨意没心没肺的模样,笑道:“往后我们都在长安城任职,恐有许多年不用出去打仗了。” 薛仁贵憨憨地挠了挠头,既然陛下已下旨也不能再有顾虑。 刚走出朱雀门,王玄策就告别先一步离开。 “这王玄策将军是不是在长安城有相好?” 听到一声稚嫩的话语,裴行俭低头看去,见到了一个十一岁的小子。 也没多问,只是继续走着,却发现这个小子一直跟着自己。 裴行俭的脚步停下,他的脚步也停下,忍不住问道:“小子,你跟着某家做甚?” 狄仁杰小声道:“小子受许侍郎所托,带裴都护与薛将军去新宅院入住,都已安排好了。” 裴行俭沉声道:“既然是许侍郎早有安排,你为何不明说,还要跟着走一路?” 闻言,狄仁杰解释道:“小子喜观察,看两位的步伐很有意思。” 刚一回神,狄仁杰又道:“请两位随小子来,宅院就在东市。” 薛仁贵有些犹豫,见裴行俭已经迈开了脚步他也只好跟上。 狄仁杰一边走着解释:“这长安城的东市寸土寸金,能够买下一两座宅院需要很多银钱的,许侍郎拿不出这么多银钱,至于这些银钱是谁出的,两位心里该是明白的。” 裴行俭问道:”“骊山?” 狄仁杰笑着没有言语,带着俩人来到了一处宅院,这里就处于东市的闹市口,推门而入已经有下人在这里。 三五个侍从行礼道:“见过裴公子。” 见状,狄仁杰这个小胖子尴尬笑着,“这些人说是裴兄的家乡旧人,小子不好安置他们,毕竟是你们的家事,还请裴兄自作决断。” 裴行俭看着一张张就要哭出来的面容,点头道:“他们确实是某家在河东的旧人。” 闻言,一众下人都哭了出来,他们领着裴行俭走入家中,为他收拾行李。 狄仁杰来到一处库房,库房有一把大锁,他拿出一把钥匙一边开锁一边讲道:“这是骊山所制的奇巧锁,每一把锁都有独一无二的钥匙。” 说罢,门稍稍一打开,就有金子滚落下来。 裴行俭认得这些金子,这是当初在波斯让人送去骊山的金子,看这些金子的数量骊山是全部送来了。 心中不免对骊山的那位又充满了好奇,竟然还原封不动地送回来了。 这座宅院像是被重新修建过,事先就准备好了? 那么这些金子很早就放在库房了。 狄仁杰又将库房的门关上,将钥匙递给了裴行俭,感慨道:“真好,裴兄这辈子都不愁银钱花了。” 从一开始的裴都护已经改口成了裴兄,这胖小子很明显在表明自己的示好之意。 狄仁杰又道:“薛兄,你的宅院在街道另一边,小子领你去。” “不用了,你告诉某家位置,某家自己去。” “哦。”狄仁杰笑道:“就在临街第二间,朱红色大门就是薛兄的宅院。” 裴行俭低声道:“你是骊山的弟子?” “小子的天分骊山瞧不上,晋王殿下说了我这样的人是不能成为骊山弟子的。” “观你言行举止,懂事伶俐。” “骊山的弟子都天分极高,就连国子监的学子都自愧不如,有人说骊山县侯掌握仙人学识,学识贯通天地之间。” 狄仁杰有些失落地叹息,“能够成为骊山弟子的人,不是仙家就是天家了吧。” 裴行俭爽朗一笑,“好!” “裴兄何故高兴?”狄仁杰的小胖脸眉头紧锁又问:“莫非……” 薛仁贵已去寻自己的新家。 裴行俭洒脱地坐下,抬首道:“不瞒你说,裴某已是骊山弟子。” 气氛安静许久,狄仁杰伸着脖子,不可置信的缓缓开口道:“啊?” “咳咳。”又是咳了咳嗓子,裴行俭补充道:“只是外门弟子,入不得骊山。” “骊山还有这规矩了?晋王殿下为何从未说过?” “你小子可愿拜裴某为弟子?” “慢着。”狄仁杰掰着手指像是在算辈分,犹豫了良久后使劲摇头,“小子差点中了裴兄计策,看来此地不宜久留,小子告辞。” 裴行俭想要伸手抓住他,这小子倒是逃快,三两个眨眼间已经跑了出去。 “小公子可算平安回来了,这几年小人吃不好睡不好。”当年的侍从,此刻哭得不成人样。 裴行俭接过一碗茶水,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你们要给某家谋划亲事?” “小人不敢。” 这侍从退后一步。 裴行俭又道:“是长辈?某家已年过十九,婚配就不用劳烦那些长辈了。” 侍从小声道:“难道小公子要行大逆不道之事?” “什么大逆不道!某家说了不用就不用。” “果然是在关外跟着胡人混迹久了,坏了!坏了!小公子与他们学坏了。” “少废话。”裴行俭不耐烦道:“拿吃食来,某家饿了,将长安城最好的吃食都带来。” 薛仁贵走入这处新宅院,他与妻子柳氏一起推门而入,两人看到这座房子归属自己了,还有些惶恐。 直到地契真真切切拿在手里,才知道这一切不是做梦。 这处院子比裴行俭还要大不少,在长安城中也就是国公权贵府邸比这里大。 裴行俭睡了最踏实的一觉,一觉睡到了第二天的午时。 今天裴行俭走在长安城的街头,“果然如许敬宗所言,这长安城变化真大,一天看不完,一天也看不尽。” “小人听说近日有不少权贵想要在曲江池买一块地,据说那是皇帝赐给骊山的公主殿下的,只不过现在朝中打算买回去,要在曲江池新修一个坊市。” “小公子可以买下一块地,将来也是家业的一部分。” 裴行俭摇头道:“某家不懂商贾之道,怕是要吃亏,此事还要去问问那个叫狄仁杰小子。” “小公子何故去问一个孩子。” 裴行俭笑道:“这孩子啊,他将来的成就一定很好。” “何以见得?” “他是骊山弟子晋王的好友。” “只是好友,又无瓜葛,小人安排人查问过,狄仁杰乃是狄知逊的儿子,狄家虽说也是望族,可与我们河东裴氏相比,还是不如小公子的家世显赫。” “与家世无关,但凡与骊山有联系的人都大富大贵了。” “小公子还说自己是骊山的外门弟子。” “那是自然,某家自然是骊山的外门弟子,若无骊山的那位高人点拨某家哪里能平定西突厥,出塞外驰援波斯?” 侍从一时间无法反驳,又道:“小公子的话也不无道理。” 贞观十四年,一月。 因朝中休沐,裴行俭,薛仁贵与王玄策回来之时并没有太隆重更没有入太极殿,让太子殿下亲自去城外相迎,也给了足够的礼遇。 这个月,关中又下起了大雪。 吐蕃送来急报,吐蕃的小赞普又得了一场大病,好在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但急报上来说这位小赞普的身体底子更差了,将来很容易早逝。 贡日贡赞开始物色吐蕃的下一任赞普,可赞普的子嗣到了贡日贡赞这一代,只有一个还怀着孕的妻子,也就是说吐蕃的下一任赞普是个女人肚子里的胎儿。 也亏得松赞干布还在世,不然吐蕃的根基说不定又要动摇了。 骊山村外的渭水河边,袁天罡低声道:“贡日贡赞为人太过狠辣狭隘,像他这样人是活不长的。” 小清清不解道:“袁道长以为那位小赞普还能活几年?” 袁天罡闭目在思量。 小清清又道:“算不出来的,袁道长若能算出来,这世道就真乱了。” 闻言,袁天罡因小清清的话语逗得抚须直笑,“老道竟不如一个小孩子,你活得通透。” 她拿起一块石头丢入水中,“我爹爹说过,吐蕃赞普不重要,吐蕃人才重要,赞普一脉早晚会断绝的。” “那也太可惜了。” “袁道长,你又错了。”小清清继续道:“爹爹说过这世上很多事情,是跟随着时代大势而来,如果说骊山真的成了仙山那是因为人们需要一个仙人。” 袁天罡反问道:“人们为何需要一个仙人,可他偏偏不是仙人。” “因为这是世人的选择,世家会倒塌也是世人选择,就像现在越来越多的人用肥皂洗澡一样,廉价肥皂进了千家万户,就不会再有人去惦记那不堪入目的胰子了。” “骊山上的人成为了仙人,是人们对美好的寄托,骊山就是凡尘中的美好,人间需要这一份美好,即便家父只是肉体凡胎,家父也会上火犯老毛病。” “骊山可以造出火器帮助天可汗开拓边疆,骊山也可以造福关中,造福社稷,让关中富饶,这是家父的理想,也是千万万人的理想,因此骊山成了仙山,所以当吐蕃的赞普一脉断绝是吐蕃人的选择,那又有什么可惜的呢?” 小清清稍稍行礼,俏皮道:“小女子学得不多,让袁道长见笑了。” 寒风吹得老旧的道袍猎猎作响,他抚须缓缓道:“当初老道出题考问,被你给捉弄了,思来想去原来张阳不是仙人,他的孩子也不过如此,都是你在从中作梗。” “哎呀,袁道长终于看穿了。”小清清摆出一副惊喜模样。 袁天罡是又好气又好笑,对这个丫头怎么都发不出脾气,反倒是被她笑容感染。 “小女子近日课业繁重恐不能与道长学艺。” “罢了。”袁天罡妥协了,他坐下来低声道:“骊山能否开设一个道观。” 小清清回道:“不能。” 第八百四十四章 杀人啦! 袁天罡看着四下又道:“骊山还有这么多的空房子,怎就容不下一座道观。” 小清清双手背负,学着大人模样道:“袁道长可以留在骊山,但不能在骊山开设道观。” “道士不住道观还算是什么道士。” “袁道长,若是骊山有了道观,会有人觉得骊山与道门一系,可骊山山门成立仅只有七年,如何与道门并立?” 袁天罡长叹一声,又道:“你爹娘连这些都教你了吗?” 小清清摇头道:“道门是道门,骊山只是骊山,我们可以给与道门在学识上的支持,但并不代表骊山想要与道门同路。” 袁天罡抚须道:“看来你还是不愿做老道的弟子。” “骊山可以在村子里建设一个宅院,来做袁道长的住处。” “也好。” 小清清皱眉道:“就先告辞了,袁道长自便。” 袁天罡只能点头,对这个狡猾至极的丫头丝毫没有办法,索然一叹,心中对未来更没有把握了。 李泰就坐在村口,等袁天罡走来,他笑道:“见过她了?” 袁天罡抚须笑道:“嗯,这丫头比之同龄人更聪慧,天分是天分,她将来……” “姐夫讲过一个伤仲永的故事。”李泰又道:“一个年幼才华横溢的人,长大了却又成为了寻常人,姐夫向来不看重天赋,更注重后天努力,她的天赋对姐夫与皇姐来说只是一般。” 袁天罡望了一眼骊山,颔首道:“老道年迈了,此生怕是再无寸进。” 听着这番话,李泰感觉到这位老人家的无奈,张阳给了袁道长一份契机,这个契机让袁道长得知了大地的模样,经纬度学说受骊山指点编纂而成。 现在《经纬度》一书就在道门,成了袁道长编撰的典籍。 八年了,袁道长经纬度成了这位老人家晚年时期的成就之一。 这无疑会成为一册被人们非议的书,骊山的学识一直讲究实事求是。 既然经纬度可以算出来,那就说明这片大地是有维度的,是可以丈量的,不论人们如何非议,事实就是事实,眼见为实。 袁天罡回到了长安与李淳风道长又一次闭关。 今天裴行俭上任的第一天,长安城朱雀大街一侧有一个官衙,这里便是看管的官衙所在。 官衙前有三两小吏点头哈腰着,“见过长安令。” 长安令又是京兆府尹,太初年汉武帝将右内史改成长安令,东汉之后改为太守,到了两晋时期改为尹。 裴行俭没有搭理门前的小吏而是大步走入官衙内,官衙不大,人手也不多,并没有预想的那般威风。 京兆府的主簿李暹平时散漫惯了,也是京兆府一霸,其爷爷乃是大名鼎鼎的李神符,乃是当今宗正寺卿,宗室郡王之一。 其父李义范又是当今陛下的堂弟,宗室地位极高。 在这个地方还没人敢与李暹叫板。 裴行俭一走入官邸内就遇到了正在与一个大食商客交谈的李暹。 李暹也注意到了来人,低声道:“你就是某家的上官,新任长安令?” “正是。”裴行俭颔首道,目光盯着那大食商客。 “某家李暹乃是这京兆府尹的主簿。” 说罢,他自顾自吃着枣子,听着那个大食商客绘声绘色讲着大食女人和波斯女人。 裴行俭颔首道:“这里怎么会有大食人?” 一个小吏慌张跑来,解释道:“早年前,许敬宗还是礼部侍郎,他在灞上抓了一伙大食商客,此人名唤阿罗本乃是最早来到长安城的大食人,那是贞观九年的事,五年了。” 阿罗本行礼道:“贫僧见过长安令。” 看他倒是挺有礼数的,裴行俭掠过李暹径直坐在上座。 惹得李暹咬牙切齿,这个新任长安令竟这般目中无人。 裴行俭问道:“你是僧人?” 阿罗本解释道:“是的。” “拿卷宗来!” 听裴行俭一声大喝,一旁三个小吏被吓得一个哆嗦,目光纷纷看向李暹。 “某家是长安令,还是他是长安令?”裴行俭怒得一拍桌案,喝道:“看他做甚!” “喏。”有小吏慌张跑开,从一堆满是灰尘的文书中找出其中一册。 裴行俭皱眉打开一册,仔细看着,笑道:“倒是奇了,你是大食人又自称是波斯僧人,想要来大唐收徒?” “一个大食人自称是波斯的僧人,倒是有意思。”裴行俭抬眼看他,笑道:“你知道某家在波斯杀了多少大食人吗?” 阿罗本回道:“下臣是波斯僧人,大食的事与下臣无关。” “唉。”裴行俭叹道:“多么高明的手段,两个身份就让某家拿你没办法?” 阿罗本低头道:“让长安令见笑了。” 裴行俭整了整自己的衣袖,又道:“来人!将他杀了。” “这……这这这……” 众人的目光又看向李暹。 裴行俭忍无可忍,站起身拔出腰间的横刀,一步步走向阿罗本,一边讲着,“此人勾结长安权贵,意图阻挠大唐驰援波斯,大唐不需要你们先知的福音。” 阿罗本慌张道:“下臣……” 他话语还没说出口,裴行俭的横刀就捅进了他的肚子。 “哎呀!杀人啦。”有小吏慌张逃开。 裴行俭抓着阿罗本的衣襟,手中的横刀又是几次捅入,直到阿罗本无法挣扎躺在了地上。 随后这位刚刚杀了人的长安令轻描淡写地擦了擦刀上的血迹,他气馁道:“哎呀,在关外杀人杀习惯了,怎就下了杀手,终究是管不住这双手了。” 李暹脑子一片空白,手中的枣掉落在地上,狠人!这绝对是个狠人。 长安令上任第一天就杀了人,这件事很快就在长安城传开了。 李暹跑了,他再也不想去京兆府了,因为那里的血腥味一直散不去,大食人的血太难闻了。 也有人弹劾裴行俭在上任第一天的举动,但都被陛下轻描淡写的揭过了。 不过是个大食人,大唐正在西征,死了也无妨。 裴行俭依旧稳坐长安令的位置,他上任第一天杀了人,上任第二天,他翻看着这里的卷宗道:“长安周边有人在买卖田地?” 这话听得一旁的小吏吓得一个哆嗦,丢了手中的文书当即跑开,一边跑一边脱着官服嘴上说着不想干了。 他们不想死,裴行俭会杀人,而且杀了人还很高兴。 此刻他身边就剩下了一个小吏,“长安令,为何要查田地,这可不能乱查呀。” 裴行俭喝着茶水又道:“某家乃骊山外门弟子,骊山向来厌弃土地兼并,朝中三令五申不得私卖田地,某家不论是承师命,还是奉陛下旨意,都要查个明白。” 话音刚落最后一个文吏也吓跑了,这裴行俭不仅喜欢夺人性命,还是个不要命的。 最后整个京兆府就剩下了裴行俭一个人,他独自坐在府衙内好像是还没意识到这个情况。 直到李义府走入官邸前来拜访,裴行俭抬头的时候才注意到四下无人,只有三件官服与官帽丢在地上。 李义府见状叹道:“长安令刚上任就立威,令下官佩服。” 裴行俭齐声道:“李少卿,某家初涉朝政,不是太懂规矩,在波斯粗野惯了,一时间没有收住手。” 李义府摆手道:“倒是无妨,只是大理寺本打算来过问杀了阿罗本一事,下官便代孙少卿前来问问。” “嗯,当初某家在波斯带兵,就听说过大食人在波斯地界开设寺庙,这阿罗本是那位大食先知的子弟,所谓的波斯僧人其实就是大食人开设的寺庙,所传经书也都是大食人的。” 裴行俭叹道:“其实波斯僧人是假,大食先知弟子才是他真正的身份。” “此人死有余辜,长安令杀得好,下官会去大理寺分说。” 裴行俭瞧着这个破败的京兆府,苦恼又犯愁,“李少卿觉得这长安令要如何当?” 李义府拱手道:“为人当有风采,不拘泥于繁文缛节,长安令是个什么样的人,就该是什么样的人,人这一生孩童十余年,年迈之后过了五十又是十余年老迈。” “人从出生到入土,真正的风光也就十六岁到四十岁短短二十余年,长寿者少见,何不活得洒脱?” 这番话很对裴行俭的胃口,越听越舒服。 “今日许侍郎设宴,邀了上官仪,高季辅,张大安他们用宴,不知长安令是否可以与下官一同前去。” “好!”裴行俭爽快答应。 朝中派系之争有这么一派人,他们或多或少都与骊山有关系,这些人为首的是许敬宗,之后便是张大象,张大素,张大安三兄弟,还有现在的裴行俭,上官仪。 上官仪向陛下提出了一道地方州府与乡县提高生产力的奏章,其中就有说明,地方乡民的保障来自于生产。 他上官仪想让中原各地都像骊山那样将生产作为第一要务,发展民生保障。 此事在朝中争论不休,有一个骊山已足够让许多人头疼了,更不要说将来还要再多出几个骊山。 自上官仪入朝为官,递交的第一份奏章便是要让朝中做一件这么大的事。 肯定会被人们议论,也导致这件事一直悬而未决。 在长安城的崇德坊内,有一个不怎么热闹的地方,裴行俭走到门口的时候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便加快了脚步,走入这处宅院中。 许敬宗,上官仪,张大安三人就坐在这里,见李义府坐下了,裴行俭倒也不客气,也跟着落座。 许敬宗笑道:“裴老弟当年不过是青涩小子,去了波斯四年,如今已是这般刚毅的模样。” 张大安慢条斯理地吃着饭菜,“且吃,这是骊山送来的饭菜,很是难得。” 说起吃的,裴行俭拿起筷子,忽又问道:“那种黄灿灿的甜饼为何在长安城买不到?” 许敬宗喝着酒水笑道:“那是南瓜饼,只有骊山才有。” 想到来长安城的前一天,就有乡民送来一篮子的饼,现在裴行俭知道了,也开怀了,他朗声道:“想来县侯还是想着在下的,真想再尝尝。” 张大安拿起酒杯低声道:“恐怕要等到明年了。” 注意到裴行俭的目光,上官仪起身道:“,某家上官仪。” 裴行俭拱手道:“久仰。” 不多时狄仁杰提着一壶酒水走来,他也没把自己当外人,坐了下来便狼吞虎咽吃着,他要趁着菜肴还有,就要多吃两口。 许敬宗又道:“裴老弟这才刚上任,这些天可还适应?” 李义府笑着没有讲话。 张大安却道:“本就是西征的裴都护,朝中因觉得他太过年轻,如今杀人立威,震慑了不少人,当真好事,痛饮!” 裴行俭无奈道:“这才杀了人,就有了这么多非议,以后下官该谨慎才是。” 李义府摇头道:“裴老弟何必自谦,杀得好,就要这么杀,只有立威才能让手下的人乖乖听话,杀人比打人好多了,打他们一顿,那些人也不一定听话,只有死人了,才能让他们寒蝉若禁。” “让几位见笑,弟弟先喝了这一碗。” 说罢,裴行俭举起酒碗一饮而尽,叹道:“只是手下的人都吓跑了,如今京兆府就剩下了弟弟一人。” 许敬宗摆手道:“无妨,本官可以向领军卫安排一些人手给裴行俭,近来军中一直在整顿,人人都要读书识字,给裴老弟安排几个得力的。” “谢许侍郎。” “莫要多礼。” 几人说着现在的时局政事,到了夜里快要宵禁之时,这才散去。 裴行俭干脆睡在了京兆府。 本来京兆府的官衙正堂是用来处理长安城政事了,酒醉的裴行俭就躺在了正堂的桌案。 清晨时分的长安城很冷,他是被冻醒的。 迷迷糊糊睁开眼,揉了揉眉间,见到了一队人站在面前。 他们见到裴行俭醒来,躬身醒来道:“领军卫伍长牛朝,见过长安令。” 裴行俭捂着还有些隐隐作痛的脑袋,想起来昨夜的安排,许敬宗确实说过要安排来帮京兆府做事。 不想却来得这么快。(本章完) 第八百四十五章 酷吏裴行俭 他看着几人皱眉道:“许侍郎办事还真是……” “末将天还未亮,城门刚开之时就来了。”牛朝又道:“家父想要某家在长安城内任职,正巧许侍郎先前就有示好之意便承情让卑职来京兆府任职。” 裴行俭这才上任三天,这三天闲来无事就在这里睡觉,除了杀了阿罗本没做其他事。 “你是……” “卑职家父乃右武卫中郎将牛进达,家中父辈爷爷乃牛汉,祖父牛双。” “原来是牛将军的孩子。”裴行俭瞧着这个比自己的还壮一圈的汉子,又道:“长安城坊里各县的田亩册去带来。” 牛朝皱眉道:“京兆府调取田册需要门下省文书。” 裴行俭讨厌这种死板的规矩,他摆手道:“某家这就去取文书,你们先去调取田册。” “喏。”这群人风风火火地去办事。 有了办事的人手,裴行俭心头便痛快多了,他走向门下省,门下省的典仪是个科举及第的年轻人。 他见到裴行俭倒也不慌,执拗得很。 直到裴行俭一巴掌将他扇得晕头转向,这才匆匆去拿文书。 走了这一遭,裴行俭心中对昨晚酒桌上的话语更加坚定,有些人你要打一顿才能让他们听话,要是不听话就杀几个人。 多么野蛮的作风,这朝堂与裴行俭在典籍史册上所看的不一样。 也难怪太极殿会经常打架,这朝堂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裴行俭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牛朝办事很对这位新任长安令的作派,他们将三十余个长安城坊市洗劫了一番,到了傍晚时分才将田册卷宗带到。 准确的说他们不是拿的,是抢来的。 有什么样的上官,就有什么样的手下,裴行俭的作风如此鲜明独特,令人心生崇拜。 骊山,张阳很久参与朝政了,倒是听说了裴行俭上任长安令的第一天就将阿罗本杀了这件事。 听起来吧,人们将裴行俭传成了一个酷吏,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波斯一战裴行俭已名动关中,现在上任第一天就杀人的做派,让人们对他有了印象。 小清清的长安城模型完工了,为时两个月。 家里给她安排了一个空地,现在她可以用砖石再建设一个长安城的模型。 就当是孩子的一种爱好,只要不耽误学习,做爹娘的也都由着她了。 大早晨,小清清与小心安俩人拿着木棍,正在追杀一只肥硕的鸭子。 美好的童年呀,非要去打打杀杀。 那只肥鸭子跑起来一扭一扭,嘎嘎叫个不停。 直到它跑到了李孝恭,被一只大手拎了起来,而后将其脖子一拧。 在两个孩子的目瞪口呆下,这只鸭子被丢在地上,扑腾了两下没了动静。 小清清与小心安顿时没了乐趣,眼神愤愤不平。 李孝恭有些过意不去,也意识到了自己打扰孩子们的雅兴了,让人给鸭子拔毛取出内脏,给两孩子烤鸭子吃。 张阳收回了目光,揣着手站在村口。 岑文本是坐着马车来的,嘴里还吃着食物。 “文本兄,可算来了。” “朝中事多耽搁了。”岑文本下了马车,拿出奏章递上。 张阳笑着打开奏章看着上面的内容,“嗯?二十万贯?” 岑文本稍稍点头,“不知这个价格换曲江池,县侯可还可满意?” “文本兄,骊山的用度也紧张呀,这二十万贯来换曲江池不合适。” “据下官所知,当时朝中用度紧张,陛下用九万贯来与县侯交换曲江池,这是当初两倍的价钱了,而且还有河西走廊的赋税作为抵押。” “作价三十万贯来换,不还价。” 闻言,岑文本恼道:“县侯家产何止百万贯,如此还要三十万贯,欺人太甚,朝中哪里这么多钱,听说去年冬季你们卖给突厥人棉布就赚了十万贯,骊山都富可敌国了。” 张阳摇头道:“文本兄,曲江池占地近千亩,不论是迁户卖地一年就可以给朝中带来六万贯的收入,在下说的可对?” 见岑文本扭头不言语,张阳又道:“朝中只要经营五年就可以回本,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而且曲江池的地理位置还有水源,曲江池中的鱼也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三十万贯是很良心的价格。” “可朝中拿不出这么多银钱,陛下能够二十万贯已是尽力了。” “裴行俭带来的金子可不止三十万贯,你们若不肯拿出来,也不用现钱。”张阳摇着手中的扇子笑道:“朝中可以再写一个三十万贯的欠条,我将曲江池交给你们。” 岑文本还在盘算着。 张阳继续道:“至于抵押可以用两条路来交换,我想要以骊山为中心,修建一条路,从骊山出发通往渭北的高陵,再从高陵向西一直到泾河,过了泾河南下绕道长安城,又从长安城到骊山,往返各一条,我要两条。” “呵呵呵……”岑文本忽然笑了,他低声道:“还是县侯高明,当初的九万贯抵押了曲江池,现在要赎买回去不仅要拿出三倍的价格,还要给县侯两条路。” 张阳拱手道:“众所周知,骊山是最讲究信誉的,骊山买卖是最公道的,当年的地价与当前的地价不同,想必朝中也是公道的,能够算清楚这笔账。” 岑文本叹息一声,“下官这就回去禀报。” 这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骊山的要求送到陛下耳中,甘露殿又被砸了一遍。 过了半月,皇帝亲自来了骊山。 这一次陛下来的很低调,甚至都没有走到骊山村子里,而是在骊山北面的渭水河边。 张阳笑道:“陛下考虑的如何?” 李世民穿着一身褐色圆领袍衫的常服,九环带,六合靴就这么一身也显得很贵气。 相比张阳的衣著就简单许多,老旧又保暖的衣袄,黑色的外衣让这位三十岁的县侯看起来越发笔挺了。 挺拔又俊朗的身形,眼神中沉稳又带着傲气,若是陌生人一看会以为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 君臣俩人一黑一褐,站在渭水河边沉默许久。 李世民抚须道:“骊山要的越来越多了。” 张阳双手背负,颔首道:“骊山一直都在建设关中,和我当年坚持要西征是一样的,骊山兑现了当初的收益,现在一样骊山承诺可以让关中更繁荣,更富饶。” 李世民沉声道:“可以让你修路。” “谢陛下。” “朝中已经有人进言让朕放弃关中,迁都洛阳。” “来得有些早了,是谁这么有远见?” 李世民目视前方低声道:“是一个叫许圉师的年轻人,因为这件事许敬宗还训斥了他一顿,他的奏章说关中的井水正在枯竭。” “如果陛下抛弃了关中,关中就真的成了一处偏地,再也没有人愿意在关中投入,这里的土地会一年比一年贫瘠,这里的人口也会越来越少,这一切会从黄土高原开始。” “你希望朕留下来?” 张阳点头道:“陛下一走,带走可能是长安城上百万人口,带走了所有的财富,往后建设关中的只有骊山了,再也不能和陛下齐心协力了。” “齐心协力?朕还是第一次从你这里听到这话,也罢,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三十万贯算什么?你若是能让关中富饶,朕就交给你建设。” 如今的陛下看起来比当初从容许多,皇帝安全感来自于赋税。 朝中不缺钱了,皇帝有了家底,可以放开手脚建设太液池,乃至是大明宫。 大明宫立项以来便一直停工,现在不是没钱建设,一旦帝王有了奢靡之心,便会遭到口诛笔伐。 “朕与你很久没有这样坐下来谈话了。” “有两年了吧。” 李世民接过王公公递来一个布袋,布袋子里有几只茶叶蛋还是温热的,递给张阳一只,他也剥着蛋壳。 带着茶叶香味的蛋入口,仔细嚼着,李世民问道:“你最近都在忙什么?” “骊山在全力发展,我造出了放大镜,最近实验有了突破,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造出眼镜了,还在改善燧发枪和火炮。” “就是你之前要卖给朕的那把枪?” “从实用性上来考虑,火炮终究是重武器,如果可以增加燧发枪的稳定性与射程,它就能成为一种常备的火器,媳妇总说大唐已经天下无敌了,不用再专研火器了。” “可我这人吧,不喜欢停滞不前的感觉,时常想着突破与改进。” 李世民吃完一颗茶叶蛋,又拿出一颗剥着。 今天渭水河的水流很大,渭水河连杆种着胡杨树,已经发出了嫩芽。 这样的风景很好看,这一次骊山的风景又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只要一段时间不来,就能在这里发现新的风景。 自张阳任太府寺卿以来一直都在坚持种树,渭水河两岸已经种了三百棵树。 吃了两颗茶叶蛋,有些饱了,李世民的目光落在远处的田地,又道:“你这个太府寺卿让朝中去查问岭南的作物,今年岭南的奏章送来了,听说岭南的稻米随处都是。” “那里的气候只有冬季是寒冷的,雨水丰沛,河道纵横交错,山林树木茂密,有许多好木材几辈子用不完。” “一年可以熟两季或者三季,那里的粮食多到吃不完,还有吃不完的果子,以前中原人觉得蜀中是粮仓,现在朕觉得岭南才是真正的粮食,所以这一次朕让岑文本多派一些人去岭南支教。” 张阳皱眉道:“陛下是不是想说岭南除了蚊子多,余下的全是优点?” 李世民错愕一笑,“岭南治理困难,山丘河道众多,要将岭南的粮食运到关中更困难,你有什么办法吗?” “有呀。” 听张阳轻描淡写地回话,李世民无奈道:“对你来说似乎很简单。” “修路吧,正好我也早晚要修一条南诏通往中原的路顺手为之。” “你当初说过,你要让关中富强,现在朕信了。” “原来陛下以前都不信的。” “谁还不会说一两句豪言壮语了?”李世民站起身走了两步,又道:“你的孩子还是不愿意来长安城吗?” 张阳点头道:“嗯。” “这些天朕观承乾对东宫中人越发苛刻,他责罚了一个东宫侍卫鞭打三十有余,皇后担忧他,担心他将来即位之后会成为一个很严苛的皇帝。” “今年年初太子殿下来造访之时,我倒是没有觉察太子的变化。” “知子莫如父,皇后与朕都看出来,或许是因为青雀的缘故,朕希望他将来即位能够守成有余便好,朕不希望他成为那样苛责的人,他不如你,也不如青雀。” 说着话,李世民咳了两声。 王公公关切道:“陛下,是否要喝点热水。” 李世民摆手道:“朕已年过四十了,前些天得了风寒,近日一受凉就会咳,卢照邻一直劝朕静养,你看朕的气色是否差了许多?” 张阳皱眉一看笑道:“气色还算是不错。” “不知不觉已是贞观十四年了,朕当了十四年的皇帝,现在还有人进谏让朕去泰山封禅,该如裴行俭那般,再有提封禅者,杀之。” 见皇帝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张阳低头道:“什么时候结个账,距上次结算俸禄已三年了。” “呵呵呵……”李世民冷笑着,“曲江池的价钱翻了三倍卖给朝中,你还要朕给你那点俸禄。” “这不一样,这不是钱的事。” “这还是钱的事。” 不多时,小清清与小心安跑来了,这两个孩子一人手里拿着一串羊肉。 李世民低头瞧着笑道:“这两个孩子与你很像,骊山走出来的孩子都有傲气。” 皇帝抱起了小心安问道:“小子,你以后想做什么?” 小心安低声道:“我要买下长安城。” 闻言,李世民不怒反倒笑了,“嗯!很有志气。” 小清清对这个没出息的弟弟咬牙切齿,他怎么能对皇帝说这种话,作为姐姐很为弟弟的将来的担忧。 张阳拱手道:“让陛下见笑了。”(本章完) 第八百四十六章 求医问药 李世民终于放下了小心安,这个孩子很干净,不像其他孩子那般鼻涕邋遢的。 李象小时候就没有这个孩子如此有灵气和活力。 “骊山真是个养人的好地方。” 李世民抚须道:“坊间有传言女子二十岁再生产孩子,才是合适的年龄,这个说法是从骊山传出去的。” 张阳笑道:“这是我们骊山的规矩,男女十六岁之后皆要到了二十岁才能成家。” “坊间有人说骊山造谣二十岁女孩子才能出嫁,各乡县闹得很凶。” 张阳颔首道:“自骊山有这个规矩以来,这八年间出生的孩子有五十余个,其中有六岁左右的孩子有十余个,其余四岁或者还在襁褓中的孩子还有二十余个,这些孩子一个个都很健壮。” “事实证明,早夭的孩子与生母的年龄有关,加之多是顺产,骊山人口会更兴旺。” 李世民叹道:“所以骊山是对的?” 张阳拱手道:“陛下,骊山的规矩是不是正确的,看成效便知,当他们知道其中利害关系,自然就会站在正确的一边,不用我们从中左右。” 早春的天气又下起了雨水,这让四周的空气更冷。 李世民又咳了两声,眼神多了几分疲惫。 要说当初李玥觉得骊山太过急功近利,张阳也觉得现在的皇帝也太过急功近利了。 现在的大唐正是大力发展的时候,世家这个庞然大物倒了,朝中需要做更多的事。 张阳皱眉道:“陛下现在一天睡几个时辰?” 王公公回道:“有时三个时辰,或者两个时辰。” 说罢,王公公猛地低头退到一旁,注意到陛下的眼神实在责难多嘴。 “陛下,冒昧了。”张阳拿起皇帝的手腕便开始诊脉,片刻之后又道:“陛下,需要休息了。” 李世民摆手道:“朕的身体朕自然清楚。” “清楚?好多人都这么说。” 张阳颔首道:“医者尚不能医治自己,陛下怎能说出此言,先前得了风寒,却不好好休息,身体虚弱的同时,还睡眠不足,这么一来会留下病灶的。” “陛下,休养三两日吧,就在这里。” “朕放不下朝政。” 张阳笑道:“朝中的事情大可以交给房相与赵国公,还有文本兄他们。” 见李世民还是一脸的不情愿,张阳继续道:“陛下,刚诊脉之时发现寒气已入肺腑,这咳嗽也有一段时日了吧。” 陛下没有点头,站在一侧的王公公不住点头。 张阳对小清清道:“告诉魏王舅舅,陛下要在骊山休养几日,麻烦王公公将话带到宫中。” 李世民欲言又止,见小清清已快步离开了。 “朕……” “陛下,大唐才刚刚开始起步,许多举措才刚刚开始,还望陛下可以多调整几日,况且里骊山正在打造一种很型的火器,定个时日吧,只要陛下一直修养到休沐结束,我就将新火器造出来。”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如果李世民继续急功近利,真担心这个皇帝走火入魔了。 火器可以让大唐天下无敌,如果骊山可以造出更利害的火器,李世民觉得可以为此放下朝政,就几天。 张阳笑道:“陛下,多久没打牌了?” 李世民抚须道:“有段时日了。” 近来皇帝手里有了银钱,手中富足了,自然有了底气打牌,况且女婿都宣战了,牌局上当然不可能认怂。 发展要循序渐进,张阳觉得李世民急功近利,太过急于求成,这种状态办不好事,也容易把事情办砸,还拖垮了身体。 李泰收到了消息便急匆匆让人把骊山脚下的小行宫收拾了一番。 到了下午的时候,皇后带着清河与东阳,高阳三姐妹也来到骊山,来照顾李世民的生活起居。 李玥有着身孕,不好下山,皇后亲自走了一趟骊山前去看望。 小行宫内,暖炉边,李泰在一旁正襟危坐。 李世民和张阳相对而坐,牌局目前看起来还算是平静。 “朕又输了。”李世民拿出一块银饼,让王公公称量,做好账目。 张阳笑着收拾着牌局。 “你与朕大可以玩得大一些。”李世民颔首道:“用河西走廊每年的赋税来做安排如何?” 张阳将收拾好的牌放在桌案上,点头道:“陛下想要怎么玩?” 李泰端坐着不敢作声,目光时常看看姐夫,时常看看父皇。 “嗯,每局一年。” “好!”张阳点头之后开始发牌。 光是互相给银钱有些太麻烦了,皇帝想要玩得简单一些。 只是这件事若被朝臣得知,怕是那些言官有写不完的奏章。 牌局上厮杀的火热,李泰很识趣地退出了,安静地坐在一旁,给父皇与姐夫倒茶。 很快,五局下来,有输有赢,姐夫赢了河西走廊的三年赋税。 张阳看着手中的牌低声道:“裴行俭此人如何?” “不了解。” 李世民反问道:“他是你一手安排前往西域的,你难道不清楚吗?” “说实话,我真的不了解裴行俭,只是觉得他这人很不错,可以栽培。” “可以栽培?你的眼光朕依旧看不懂。” 张阳无奈一笑,出光了手里的牌,低声道:“陛下,我又赢了河西走廊的一年赋税。” 李世民摇头道:“不行,我们换个玩法。” “好。” 牌局继续,屋外还是寒风阵阵,夜色已然深了,李泰撑着自己的脑袋眼皮正在打架,他恍惚间支撑不住眯了一小会儿,梦到父皇和姐夫拿着刀互捅的场面。 忽又惊醒,眼前的牌局还在继续,姐夫与父皇也都安好。 这才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继续半梦半醒,睡梦中父皇坐在皇位大骂姐夫,而梦境中又出现了很诡异的一幕,姐夫竟然拿着火炮轰向了父皇。 又是忽然惊醒,李泰有些后怕地往口中灌了不少的茶水,他低声问向一旁的太监,“什么时辰了。” 这小太监也是半梦半醒,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话道:“过子时了。” 李泰深吸一口气,牌局还在继续,一份份契约就放在桌案上,牌局还在继续。 契约一张张叠着,李泰不看契约还好,一看契约顿时睡意全无,父皇竟然输了这么多,河西走廊的赋税一夜之间竟然输了一百二十年。 心中惊疑不定,李泰挠了挠头,这下睡意全无了。 李世民低声道:“朕时常看郑公进谏的十思疏,每每提醒朕不要忘了前隋的灭亡,也要把握现在大唐的兴盛,然朕不敢松懈,可大唐……” 说话间又是叹息,“可大唐人才一个个离开,张公瑾走了,虞世南走了,戴胄,温彦博,杜如晦……” “现玄龄与朕,还有郑公,年事一年比一年高了,你说朕怎敢懈怠,这世上没有长生不死,你以为呢?” 张阳点头道:“确实没有长生不死。” “那你说朕该如何是好。” 眼前的皇帝就像是个在求医问药的病人,李世民真情流露,但他毕竟是皇帝。 皇帝的话三分真七分假,除了考验人的阅读思考能力,还要时刻警惕是不是带着陷阱。 大唐强人确实很多,大唐初期优秀的将领谋士一大群。 可就像是老天眷顾了大唐,却没有眷顾大唐的英才。 到了贞观后期,房相他们也会离开人世,岁月从来都是不饶人的,大唐因为这些能人而强大,可他们一生太短暂了,大唐的强人们以一种让人想不明白的速度相继离世。 直到下一位天可汗继位,贞观朝的旧人走了大半。 这是张阳所知的历史轨迹。 再看眼前这位天可汗,因为玩了一夜的牌局他的双眼带着血丝。 张阳放下手中的牌,笑道:“陛下,没关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说着话,那些契约收入怀中,喝完了杯中的葡萄酿,抬首道:“天色不早了,陛下早些休息,臣先回家了。” “慢着!”李世民忽然道。 张阳发现皇帝抓着自己的手腕,龇牙道:“陛下,天色不早了,我就在骊山又跑不掉,大不了明日再来。” 李世民闭眼摇头松开了手,“嗯,你且回去休息。” 心说这皇帝怎么还输急眼了。 张阳带着一晚上的收获走出了小行宫,上山的石阶边有两只盏灯笼亮着。 走近一看是小武与小慧两人正靠在一起,她们手里还提着灯笼,却相互靠着睡着了,耳朵与鼻尖被冻得通红还浑然不知。 “嗯?”小武迷迷糊糊睁开眼,见到了眼前站着一个身影,这才提了提神。 见是师父,慌忙站起身。 小慧也惊醒了,哆嗦着道:“师父回来了?” 张阳迈步往前走,“回家吧。” 小武和小慧也是相视一笑,“嗯,回家。” 媳妇的这两个弟子也不是丫头了,她们提着灯笼走在前头,走到山顶,这才准备去休息。 屋内还亮着烛火,就看到儿子睡在熊大的怀里。 张阳抱起他,放在小床上。 熊大也终于可以走出屋子,回它的熊窝。 吹灭屋内的油灯,张阳洗漱一番走回卧房。 李玥正睡着,另一侧的油灯还亮着。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缓缓道:“早点休息。” 张阳翻看着契约笑道:“我今晚赢了河西走廊一百二十年的赋税。” “嗯。” 李玥点头应着,躺在被褥下不愿多说话。 张阳刚吹灭油灯躺下,就见她靠了过来,整了整被褥这才睡下。 夫君的呼吸声最为熟悉,感受着粗重的呼吸,她的心中总能获得安定。 也许是一晚上打牌的疲惫,皇帝的这一觉睡得很安稳,听行宫的侍从说今天陛下睡了五个时辰。 张阳一早就来到了这里,正与李泰坐在行宫外看着书卷。 李世民穿着外衣好奇道:“你什么时辰醒的。” 张阳看着昨夜陛下说起的郑公当年进谏的传世名篇《十思疏》,回道:“陛下有所不知,我还有一个本领。” “什么本领。”李世民洗了脸不屑道。 “不论睡得有多晚,我都能在固定的时辰起来,生物钟异常稳定,辰时一定会醒。” 熬夜过后的睡眠很疲惫,李世民瞅着这个女婿,感受着自己的头脑昏沉,再看他神采奕奕。 阳光正好,照耀着这片田地,身上很快就有了暖意。 李世民坐下来,让侍从穿着鞋子,又道:“朕什么时候可以见到新火器。” 张阳看完十思疏,喝着茶水道:“快了,就这几天。” “快了?” 靴子穿好了,李世民整了整衣衫站起身,呼吸几口新鲜空气,也精神不少,心说这小子多半不会糊弄朕,除非他想吊死在承天门前。 张阳站起身道:“走吧,去吃饭。” 明明是个皇帝,张阳对皇帝就如寻常家的岳丈一般,别人家的女婿见到岳丈也该是恭恭敬敬才对。 张阳揣着手走在前头,回头看了一眼。 惹得李世民神色不悦,“怎么?朕的脸没洗干净?” “倒也不是,只是怕陛下心有不满,又走了。” “只要你能造出新的火器,朕该宽慰。” 走到山上,这里有不少人在忙碌,李玥与两位婶婶正在收拾着碗筷,弟弟妹妹在进出厨房,正在准备着饭食。 李泰解释道:“父皇,其实弟弟妹妹在骊山学艺很久了,今日想要给父皇做一顿饭食。” 李世民板着脸坐下来,似乎并不是很开心。 一盆盆烧熟的菜肴,还有些盐放多了,一碗汤上洒满了葱花。 这皇帝一边吃着,一边数落着自己的儿子女儿,连一顿饭食都做不好。 公主与皇子们,想要从他们父皇口中得到一句称赞或者中肯的话语很难。 直到这皇帝吃饱了,还不忘说一句,“往后不要再做饭食了,浪费粮食。” 看弟弟妹妹一个个颓丧着脸,李玥摇头一叹。 本就是出于好心的行为,在父皇这里竟成了浪费粮食。 听得出父皇是心口不一,说着严厉的话语,眼神中的柔和可以看得出,这一次家庭行为还是有成效的。 让皇帝的脚步慢下来,放松身心。 张阳收拾着碗筷又道:“其实也该给他们一些鼓励的。” “你常给他们鼓励吗?” “嗯,经常会给。”(本章完) 第八百四十七章 时而鼓励,时而批评 “有什么成效吗?” 张阳解释道:“时而鼓励,时而批评,偶有成效。” 陛下吃饱便离开了,别看吃的时候嘴里对这些弟弟妹妹的数落,还是吃得不少。 张阳走回自己的书房,在这里的墙上挂着图纸,这都是以后骊山开发的计划。 从阶段上来说,骊山已经完成了第三阶段的转型。 如果骊山只是闭门造车,能够获得成果也是有限的,想要获得更多的财富,就需要连通几个重要的村县。 小清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书房中,她也看着图纸。 张阳坐下来喝着茶水,皱眉道:“这图纸能看懂多少?” 小清清指着铁路与官道的交界处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集散地,货物的集散地。”张阳皱眉道:“生产力要产生效益离不开运输,以前我们家商量要不要做自己家的运输队,只不过碍于当前基础道路发展得不全面,建设运输队不过是杯水车薪。” “爹爹是想用集散地来代替运输队吗?” 张阳喝着茶水道:“拿住上游环节,等更多人有了运输需求,就有了修建道路的需求,便可以顺畅很多。” 小清清多看了一会儿,“爹爹,女儿以后能掌握家里的产业吗?” “看你能力了。” “嗯,女儿明白了。” 说罢她就要离开,张阳又道:“你去做什么?” 小清清站在门前道:“今天魏王舅舅送石料过来,小长安城就要建成了。” 李泰让自己的侍卫拉着一车石料,来到骊山的半山腰,这里放着一个石盘,石盘很大,宽有三尺有余。 这个石盘上座落着的便是小长安城的模型,四面城墙,城内由一幢幢房屋构成了一个个坊市。 坊市的布局是按照现在的长安城分布来建设的。 小清清拿着石料往地面上铺着石砖,巴掌大的石砖铺好,她看向这座小城的南面,“现在就剩下皇宫了。” 这确实是一个杰作,这个丫头有着姐夫的耐心,小小年纪手艺也很精细。 用了两个月时间,建成了这个小长安城。 李泰吃着甘草皱眉道:“岑文本给不了皇宫的图纸。” 李玥嬉笑道:“得知皇宫经过几次修建都是朝中大匠阎立本在主持,魏王舅舅可以帮侄女去询问吗?” “这事不好办。” 李泰嘴上说着,再看她狡猾的眼神,万一她将工部的事情告诉了父皇,怕是少不了发一顿脾气。 别看她乖巧,这丫头心思很多。 李泰又改口道:“帮你去问问阎大匠,只是他……” 说起朝中工部与骊山之间的关系也是一言难尽。 面对这个侄女,李泰叹道:“其实阎大匠他也很为难,一来他的女儿嫁给了本王,于情于理也会帮着骊山,当初工部的人手借来建设技术院,到现在还没还回去呢。” 小清清坐在石阶上,她拿出一副墨镜戴了起来,头上还戴着一顶熊毛帽子。 她现在可以抬头直视太阳了,抱着膝盖坐着,抬头享受着阳光,不算很长的黑发迎风飘动着。 “魏王舅舅做这事良心不安吗?” “良心?”李泰一时间语窒,他三缄其口,低声道:“都是跟你爹学的。” “嗯?”再一看,李泰惊疑道:“你这个是……” 小清清拿下自己的墨迹递上,“爹爹前些天一直沉迷炒制琉璃,好歹是烧出几块较薄的,用墨涂黑之后就送我了。” 李泰戴上之后,感觉确实不错,“嗯,别有一番调调。” 小清清又道:“爹爹说这墨镜最好的价值是相较于不戴墨镜的人,因遮住了视线,戴着墨镜时,他人看不到你的眼神在看何处,还能用来遮挡阳光。” 听这用处,李泰觉得挺鸡肋的,没有实际的用途。 便将墨镜收了起来。 等魏王舅舅拿着墨镜离开,小清清又拿出两副墨镜,一副戴给熊大,一副继续给自己的戴着。 皇帝来骊山住着,就让他散心,也不想太过打扰。 骊山铁厂的炉子还在烧着,炉子底部烧着一些沙子,这些岩砂混合了石英砂。 本来觉得石英砂也足够了,可受限于工艺,纯天然的石英杂质太多了。 张阳看着工厂内的摆钟,时间一点点流逝,迅速抽出炉子底下的结晶。 炙热的温度迎面而来,张阳带着厚厚的布手套,用铁杆将这些结晶推挤在一起,再用模具压下,形成一个方块,放入炉子底下继续煅烧。 石英砂的杂质越少,烧出来的玻璃就越透明。 在烧制的过程中,张阳拿出一块黄色的土块,这是从长白山运送而来的,骊山也只有这么小小一筐。 这些土渣是火山喷发之后产生的硫酸,火山口的浓烟飘扬而下,落在树林中可以见到一些粉尘土,这便是硫酸。 这种东西很稀少,目前中原长白山火山口,就是最古老的火山之一,这也是长白山的山民积年累月收集而来。 现在这座火山又进入休眠期,等它下一次活跃指不定要到什么时候,这些还都是以前的长白山山民留下的。 将这些土渣与水混合,搅和之后可以闻到一种很刺鼻的味道,古时候的人们用这种办法来净化水源。 等再次从炉子底部抽出那烧过的结晶体,已经出现了干裂状,张阳将它们敲碎,迅速放入这带着酸性的溶液中。 且不说这种办法的效果有多好,至少尝试一下。 经过洗涤后的结晶乍看起来漂亮了许多,再次送入煅烧。 几次循环之后,就有了流体的玻璃,张阳用铁夹子几次拉伸,将它们放入一个个模具中。 心说这一次一定找成功。 这些玻璃经过酸液浸泡之后的味道很难闻,张阳被呛得咳嗽了几声,就算是用面罩遮着也挡不住这气味。 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才好了许多,这气体有毒,不能多用。 张阳暗暗点头,“嗯,骊山又多了一种杀人无形中的手段。” 再次拿起模具,看着玻璃片已成型,将它们放在阳光下一一比对着,“嗯,杂质果然少了很多,代价有些大了。” 想要质地好的玻璃,就要频繁使用硫酸,只是这东西的危害太大,不敢再用第二次了。 张阳将硫酸溶液封存,带着玻璃回车间。 皇帝的休息日子很简单,每天等着新式火器出来,从目前的迹象来看这小子根本没有关心铸造之事。 李世民喃喃自语道:“难道火器真是他变出来的?” 一旁的李孝恭讶异道:“陛下,刚刚说什么?” 李世民又闷不作声,回头看去只见那上吊的绳子还在,“你什么时候能将这绳子取下来。” “啊……”李孝恭笑道:“这绳子可以时刻提醒臣弟。” 说是三两天时间,李世民足足等了五天。 想要就此离开吧,又不想错过新的火器,就怕张阳不认账,那小子不是做不出这种事情。 距离休沐结束还有段时日,李世民干脆去渭水河边钓鱼了。 骊山上,张阳在自己的车间里正在打磨着眼睛的镜片,玻璃有些泛黄,用这种眼镜看书的时候也是淡黄一片。 一次烧制成功的就十五片,每一片都无比珍贵,张阳打磨得很小心。 凹透镜厚度不一,只能一次次来尝试。 至于色差和瞳距也没法考虑了。 将镜片擦干净,放入一个木盒中。 李玥正坐在华清池边看书,她最大的爱好就是看书了,涉猎很广,最近正在看兵书。 她抬头道:“嗯?成功了?” 张阳按出镜片,“你试试。” 李玥遮住自己的一只眼,另一只眼透过镜片看着书页,片刻后放下镜片,“更模糊了。” 打量着自己的镜片,张阳找了一片更薄的,“现在试试?” 李玥再一试,点头道:“这次的镜片很干净,好多了。” “咦?”她忽然回过神,惊喜道:“夫君成功了?” “算是吧,不过只能做成如此,想要再好现在的工艺还不行。” 几次尝试,张阳确认了媳妇的眼睛最合适的两个镜片。 又让小武和小慧试了试,上一次测视力,李丽质的视力一直很不错,她倒是不用。 张阳手中的小刀划过木料,刀工娴熟光是看着走刀姿态就赏心悦目。 一幅眼镜架就在手中成型,再将镜片扣入眼镜架中。 弟弟妹妹发现了不得了事情。 李玥戴上眼镜,她们也想戴,不过戴了有些晕就放弃了。 小武和小慧戴上眼镜之后,看账目账册也不会太累。 李丽质笑道:“皇姐戴上眼镜更好看了。” 李玥拿下眼镜,揉着鼻梁道:“就是觉得戴久了也会累。” 能够让人的眼睛恢复如初,看书不再眯眼,恍若换了眼睛一般。 当初这个饼,张阳画了三两年,现在真出现这种神物的时候还是令弟弟妹妹们好奇了好一阵子。 李玥低声道:“此物乃是琉璃铸造,此物戴着未免太过招摇。” 质朴,还是这么质朴,弟弟妹妹再次对这位皇姐投来了敬仰的目光。 本就是骊山的女主人,奢靡一些又如何,外界传闻骊山富可敌国。 眼镜的事终于传到了皇帝的耳朵中。 李世民迈着大步走上骊山,就看到戴着墨镜嗮着太阳的张阳,一旁是他的女儿和他的儿子。 父子三人躺在华清池边的椅子上,面朝太阳。 初春的关中乍暖还寒,嗮太阳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伸手摘去张阳的墨镜,李世民给自己戴上,又皱眉神色不悦,“黑漆漆地什么都看不见。” 张阳起身道:“陛下,近日休养可还好?” 李世民拿下墨镜放在了一旁,坐下来盘问道:“还以为你已忘了朕在骊山修养。” 张阳笑道:“陛下这么大一个活人,我怎么能忘,尤其是输给骊山一百二十年赋税的陛下!” 李世民嘴角一抽,想骂人。 但作为天可汗需要有一定涵养,还是忍了下来。 “朕什么时候可以见到新火器。” “快了。” “快了?”李世民的语调高了几分,又道:“朕明明看你什么都没做,你还口口声声说快了?难不成火器还是你凭空变出来的不成?” 言至此处,又补了一句,“你甚至还在这里嗮太阳。” 小清清带着弟弟走到一旁小声道:“心安,你看皇帝又与爹爹吵架了。” 小心安重重点头。 “心安,以后我们家可不能一直被皇帝欺负。” “嗯嗯!弟弟都听姐姐的。” 小清清这才满意点头。 “姐姐,弟弟也想要背诗。” “你连字都不认识。” “姐姐教我认字。”小心安迈着莲藕般的小短腿。 “没空!” 小清清果断拒绝了弟弟这个要求,转身走出华清池来到自己的小家。 这个小家还未完工,总体框架已完成,迟迟没有再动工是因为还没有想好这个家要怎么装饰。 不喜小慧姨姨房子的模样,都是书籍笔墨与字画,太素了。 也不喜欢丽质姨姨的房间,刀兵都有,像是个男孩子的房间。 小武姨姨?小武姨姨的房间更不好了,除了必要的家具什么都没有。 小清清坐在自己小院的门口,正在发愣,好一会儿之后起身来到主屋的书房,娘亲还在准备骊山下一个三年计划。 她抬头道:“娘,女儿想不好房子要成什么样。” 李玥闻言搁下笔,她扶着腰站起身,从书架上拿出一册书,“这是你爹爹当初对新家的构想,你可以挑出一些装饰来用。” 看着书页上一幅幅的图,小清清双眼放光,觉得这也好看,那也好看,“原来爹娘以前盘算过这么多。” 李玥抚着女儿的发髻柔和地笑着,“你爹爹是个常有妙想的人。” 小清清看向屋外的华清池,那里的争吵还在继续,爹爹与皇帝喋喋不休地说着。 吵了好一会儿,李世民的气也撒完了,有些理亏,张阳说了会在休沐结束之前能够拿出新火器,何必着急。 李世民颔首道:“你答应过的事,一定要做到,君无戏言。” “陛下要休养就要养心,凡事要水到渠成,切莫急于求成。”(本章完) 第八百四十八章 多数事不会水到渠成 “这世上大多数都不是水到渠成的,圣人典籍的话语是用来规训世人的,没有实际的用处。” 皇帝的话听着还有些道理,张阳叹道:“对呀,这世上有常有万般开头难的事,哪有这么多的水到渠成。” 张阳倒上茶水继续道:“南诏找到铜矿了。” 李世民接过茶碗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半月前送来的消息。”张阳将身体的重量放在椅子的靠背上,摇着手中的扇子,低声道:“臣结识了一个人,他当初是在长安城租赁马车的,后来似乎是被权贵门第给算计了,被人夺了家业,后来他去了洛阳。” “重新发迹之后赚得不少银钱,前来报恩,我让他走一趟南诏,帮我运送铜矿。” 李世民颔首道:“你要铸钱?” 张阳摇头,“骊山不铸钱,也不屑铸钱,铸造工艺离不开铜,往后需要很多很多。” “南诏的事当真是让你发了财。” 说到这里,张阳不愿意多说了。 这是骊山的家业,作为皇帝打听他人的家业家产传出去不好听,况且骊山有龙武军围着,所有账目都是清楚的,大可以放心。 张阳拿出一个木盒子,打开之后是一排镜片,“陛下试试,挑选最合适的。” 李世民皱眉道:“琉璃?” “嗯,烧出来的。” “你果然有秘方。” 拿着一片李世民仔细观察,咋舌不已,“朕这辈子第一次见到如此通透的琉璃,这世上若只有这么一片,价值万金。” “我可以送陛下两片。” “两片?” 张阳叹道:“烧制难度很大,且不说这个,陛下先来测测视力。” 骊山上有很多新鲜事物,测视力这种事,天可汗还是第一次体验。 张阳提醒道:“陛下要实事求是,看不清就是看不清。” 李世民正色道:“你指便是。” 自上往下依次辨别方向,张阳又折返上去试了几次,丢了手里的木棍不想测了。 “怎么?测不好?” “看不清就看不清,陛下不要瞎指。” “你是在说朕的眼睛不好吗?” 张阳扶着额头道:“这不是显摆,这是看病,还请陛下诚实。” 李世民啧舌道:“若是看不清朕便摇头。” 又是重新测了几次,张阳这才对皇帝的视力有了把握,大概在四点六到四点五之间。 从盒子中挑选出一片镜片,皇帝试了几次,才挑选了两块较为薄的。 古人也有近视,只不过近视并不算太利害。 天可汗戴上眼镜后整个人精气神好了很多,尤其是看奏章不用伸着脖子,眯着眼了。 李世民冷哼道:“朕以为是什么神药可以让眼睛恢复如初,没想到要在脸上戴这么一个物件。” “这都是智慧呀。”张阳收起木盒子道。 “这些镜片你都要留着吗?” “嗯。” 张阳抬起木盒子,见陛下还在看着好似眼馋,张阳让一旁的小武带回书房,直到装着镜片的盒子消失在视线中。 这东西值钱,非常非常的值钱。 李世民更觉得鼻梁上的这副眼镜价值数万贯,如此通透的琉璃世间罕有,也可能只有骊山才有。 张阳手中有秘方,能够烧制出琉璃,从一定意义上来说只琉璃骊山想要有多少钱,就能有多少钱。 “陛下的近视已经很严重,我不知道以前您是怎么看奏章的,字迹看不清晰,身心疲惫之下容易焦躁,对养病也不好。” 张阳淡然地摇着扇子,“这一副就送给陛下了,就是工艺差了,还有些泛黄。” 李世民拿起一旁的册子看着,这是骊山的账目,不用凑近看,也不用眯着眼,笑道:“多少年了,自登基以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看奏章就会很累,有了此物,一目了然,清晰可见,朕愧受了,不过……” “朝中还有许多人需要此物,房相,郑公他们都一样,朕愿出十万贯买下所有。” “这不是钱的事。” “你不肯。” “非是臣不肯,只是骊山不想要现钱,陛下若想要可以拿条件来换。” “骊山要什么条件?” “房相与郑公告老还乡之时能够来骊山暂住一段时日。” “朕答应你,就算朕不说他们也想来骊山看看。” 谈话平静地结束了,小行宫中当陛下拿出了眼镜,让一旁的宫女和太监好奇良久。 木架上是两块通透的琉璃。 李世民很喜欢这种一目了然的感觉,夜里的时候甚至多看了几份奏章,心中的焦躁情绪化解了不少。 就算是官学开设依旧遭到阻挠,心头也不恼不气了。 因为能看清楚字了,李世民好像觉得自己又年轻。 “陛下,这是骊山带来的?” “嗯,原来这世上没有能够让眼睛焕然一新的神药,只是借助外物让眼前的事物更清晰。” 长孙皇后想到一件事,便嗤笑了一声,“在骊山还有一物,叫作放大镜,张阳要培植作物,他借助放大镜能够看清楚一株麦子细小的变化,听稚奴说他还打算打造一个望远镜,据说是能够看清千里之外的兵马布置。” “稚奴说那叫千里眼,还说若是能够造得更好,便可以看到天外的星辰是什么模样,能够看清楚月亮上的情形。” “若世上真有这等物件,是不是也可以看到仙人。” 长孙皇后摇头纠正道:“骊山是一个讲究求真求知的山门,他们信奉眼见为实,擅长举证求证。” 李世民合上奏章,点头道:“观音婢,是否也觉得朕近来在朝政上急功近利了?” “妾身觉得陛下自去年秋,禁秋猎后便有很长一段时日没出去走动了,看看关内的风光,停下来走一走,好好地吃一顿饭。” 莫名也有些心酸,李世民这才觉得疏忽很多事。 皇后不会参与政事,她能做的事只有维持后宫,经营宗室。 她也不会从中阻挠,李世民拿下眼镜,再看奏章又恢复了先前迷糊的状态,“嗯,朕已不是当年了。” 有种向现实妥协的无奈,眼睛不会恢复往昔的明亮,终需要仰仗外物。(本章完) 第八百四十九章 皇帝的休养生活 且说,如今是贞观第十四个年头,人们的传言中骊山成了一座受尽世人非议的仙山,这种非议来自骊山对世界的理解,经纬度一说自面世以来,世人议论众多。 沙盘铁摆实验的论证,在中原掀起了一场讨论风潮。 能让骊山成为仙山,是因骊山产出了南瓜这等祥瑞,骊山又培育出了能够在关中种植的葡萄。 这世间大多数人的想法是简单的。 只要骊山能够做到寻常人做不到的事情,它就是仙山。 今天,张阳带着熊大走在山林中,察看着骊山几株果树的状态,苹果树长得很慢,去年的果子也酸涩得难以下咽。 再看一旁的橄榄,去年它结出来的果子很小。 “这些果树也是你的心血?” 听到身后的话语,张阳见到了李世民,这皇帝闲来无事就喜欢在骊山到处走。 “朕在你们骊山的铁厂没有见到火炮。” “快了。” 张阳给出的答复和几天前一样,话语依旧是从容不迫。 “快了?快了?你连敷衍朕的话语都不愿多换一句。” “谁说我在敷衍陛下了。” 山林间传来一声哨响,原本在寒冷的早春熊大萎靡不振,听到哨子顿时来了精神,它寻声跑去。 那是小主人在呼唤它。 站在山腰上可以看到远处,现在蓝田县内也有了工坊,可以见到一个占地十余亩的工坊内,有乡民来回走动忙碌着。 李世民皱眉道:“有人说你是仙人。” 张阳揣手惆怅道:“陛下,有时候觉得人活到三十四岁是毫无准备的,我觉得自己的内心还是那个少年。” “可现在世人都传言骊山是仙山,你是个仙人。” “那是外界对我的传言,与骊山无关。”张阳叹息一声,“一边要面对大唐无聊的律法和规制,一边还要努力的活下去,不如做个仙人,避开世俗,活得更自在一些。” 这番话听着很有深意,要不是这小子被冷风吹得打了一个摆子,还真以为他成了圣人或是仙人? 骊山脚下,稚嫩的嗓音还在背着诗,“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 姐姐背诵一句,小心安也跟着背诵,姐弟两各自骑着一头熊,一前一后走着。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小清清又背了一句。 小心安也跟着念一句。 充满了童真的嗓音,在这寒冷的早春中格外的动听,骊山的小郡主和小侯爷,也是全村人的珍宝。 但凡这姐弟两从家家户户走过的时候,总会送到村子里长辈们送来的最大的敬意。 “县侯与公主殿下的孩子是这天下最珍贵的人。” 这是村民们的认知。 直到跟在小清清与小心安身后跟着的同龄孩子越来越多,也在跟着念诗。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十六个孩子跟在后头也跟着念出来。 这一刻好像是骊山的孩子也成了诗仙,他们背诵的每一首诗都足以传世。 骊山的孩子们手中有一卷书,这卷书上写满了诗文。 有道是骊山的县侯与汝南公主成了仙人。 红楼一书已传遍了中原,成了为之传阅最多,议论最多,书中人物就像是人间的缩影,说尽了人心冷暖,人心无常。 欧阳询闲来无事,便会将孩子们念诵的诗篇写下来,而后无比感慨诗篇的意境。 这些诗篇也从骊山离开,传入长安城。 “大唐出仙人了!”张柬之兴奋道。 “骊山那位能写出红楼,想来不足为奇。”秦怀道说着。 言至此处,张柬之神色上带着失落,他拿着一张纸,这些纸上写着就是诗篇。 忽然间,张柬之哭了,哭得很伤心。 狄仁杰问道:“柬之,你哭什么?” “在下自以为才华斐然,见骊山诗篇才知这世上有诗仙,教我等将来如何写诗。” 魏征的儿子,魏叔玉又拿着一叠纸而来,他一边道:“又来了,又来了,骊山的诗篇又来了。”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张柬之痴痴念道:“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 此处酒肆内安静许久,忽道:“柬之!柬之!” 狄仁杰拉着他道:“你何苦要跳窗?” 张柬之带着哭腔哀号道:“往后世人谁敢作诗,在下不想活了!” 终究,张柬之还是没有跳窗,他喝得伶仃大醉。 有道是大唐有诗篇传世是好事,大唐的读书人又疯狂了,崇德坊内有人欢呼,有人在哭。 阎立本这些天很忙碌,近日里刚忙完了太液池的修建,陛下又送来了旨意,改建曲江池。 曲江池以前在骊山县侯的手中,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 此刻将曲江池改建成坊市的重任就落在了工部的头上,随着迁入长安城的人口越来越多,往后的长安城也会变得很拥挤。 要在曲江池规划出更多能住的地方。 这两年也是阎立本自任职工部尚书以来最难的两年。 只是三两天之后,阎立本又得了一场病。 李泰安排了侍卫前来看望。 也不知道最后说了什么,阎立本将工事交给了自己的弟弟阎立德,也去骊山养病了。 因陛下在骊山修养,朝中诸多事也放缓了脚步。 “近来早春时节,天气乍暖还寒,着凉的人很多。”张阳坐在渭水河边,低声道。 李世民皱眉看向骊山的医馆,此刻这座医馆前排起了一条长队,看病的人不少。 就连阎立本也病倒了。 张阳又道:“渭水河的鱼在早春时节最鲜嫩,到了夏季的时候最肥美,到了秋冬季节吃法就要不一样。” “为何?” “因为鱼会变得很肥腻。” 说罢,张阳钓起了一条鱼,放入了竹篓中,又道:“以前我觉得这里鱼和别的地方一样,后来才知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不一样的水土养出来的鱼也是不同的。”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李世民皱眉道。 张阳将钓来的鱼放在了熊二背上的竹篓中,它自己就会背着鱼回家。 骊山的日子很慢,没有在宫中时每天赶着处理各项政事。 从无事可做开始,李世民也开始做一些乡民才会做的事情。 张阳去种树的时候,这位皇帝也跟着种树。 李世民已经年过四十,古来年过五十算是进入晚年。 火炮到底是给皇帝的心境造成了影响,世家覆灭了,曾经的七姓十家,成了史书上的一声叹息。 世家盘踞中原数百年,他们是中原最古老的一派人。 可是它们越来越腐朽,就连根子都被腐蚀了。 他们的覆灭也是注定的,贞观一朝不过是让他们的覆灭提前来临。 近年来长安城朝贺的人越来越多,不少没有听过名字的小国也来了。 比如说高卢人,这是对古罗马人的统称。 他们生活在西欧,古罗马分崩离析之后,就像是门阀割据一方,在那里诞生了一个又一个的小国。 李世民听着张阳对高卢人的讲解,手里拿着牌又问道:“还有什么事是你不知道的?” “有啊?有些事我想了很久很久了。” “是吗?你说出来,朕可以派人帮你去打听。” 张阳皱眉思量道:“在大食的西方有一个地方,在那里埋葬人会用金字塔,有一座叫作胡夫金字塔,我想知道到底是谁设计的。” 李世民眼神示意,让一旁的小太监记下这些话。 “在吐蕃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骨架,那骨架在岩层中,吐蕃人将其画了下来,那是一种十分巨大的猛兽,我在想它们生前一定也是称霸这片大地的存在,可又为什么忽然都消失不见了。” 张阳继续道:“它们既然如此庞大,其寿命也该很漫长才对,可依旧灭绝了。” 李世民越听越惊疑,好奇道:“朕会让人去查问的。” 张阳颔首道:“陛下,您又输了。” 好不容易有些兴致的李世民,丢了手中的牌,他扫兴道:“不玩了。” 张阳笑着收好契约,“陛下正好又输了河西走廊一百年的赋税。” “新罗让人送来了消息,新罗人出征了。” “嗯,我知道了。” “倭奴当真有如此多的银矿?” 张阳检查着一张张契约,又道:“其实中原的白银和黄金很欠缺,如果存量不够了,就要考虑外部流入,如此一来会让中原的经济受限。” “好在大唐还是最质朴的农耕形态,这种影响还没到来,有些事情宜早不宜迟。” 和皇帝讲这些前卫的概念,是一件很费劲的事。 点到为止,说了三两句,至于这天可汗能否明白全看自己的悟性了。 关中的春日到了三月,近来骊山县侯时常与天可汗谈话。 天可汗对高卢人有了兴趣,张阳将一张地图铺开,开始讲述着世界地理。 “高卢的地理特征与水土与中原都不同,不过现在高卢人也面临着一个困境。” 张阳喝下一口茶水又道:“高卢人的大地主已经开始威胁王权了,这与中原的世家有着一样的事情,可惜他们没有天可汗,如果我推算得不错,王权示弱的现状下,他们距离分崩离析不远矣。” 李世民不屑一笑。 “陛下,这都是遥远西方的事情,我们现在暂不用考虑,横在大唐与高卢之间,还有大食人,拿不下穆斯阿布和圣城,暂时不用考虑他们。” 张阳又道:“陛下还想知道关于其他地方的事迹吗?” 李世民先是狐疑地看了一眼张阳,又是带着半信半疑的目光看向地图,“大唐迟早也会征服这些地方。” “嗯,迟早的。” 张阳还不想西方的修道院与旧约过早的进入大唐。 李世民忽然道:“玄奘和尚还在沙洲的石窟道场,你还是不想他入关是吗?” 张阳点头惆怅道:“陛下希望他回来吗?” 李世民正色道:“如果玄奘肯还俗。” 玄奘不肯还俗的,许敬宗软硬皆施都不能让这个和尚成为凡人。 军中已开始适应火器了,他们会在没良心炮中放入各种各样的东西,反正点火炸响都能打出去。 当初李世民在范阳地界整天开炮,惹得范阳地界人心惶惶。 李君羡到了今年三月才回来,回来的时候还带来了不少的银钱。 骊山已经不屑这些铜钱了,准确的来说骊山不屑于铜钱有多少。 家产家业到了这个地步,更注重于资源。 夜里,李世民听着李君羡的禀报,陛下鼻梁上带着一个木架子,木架子上还有两块通透的琉璃。 看着好奇,李君羡躬身多看了一眼,低着头沉默不言。 李世民缓缓放下奏章道:“你且回长安城吧。” “喏。” 戴上眼镜之后,李世民就觉得身心好了很多,看奏章卷宗也不用这么累了。 翌日,李世民习惯了天不亮就起来,因为平时要应付朝政,已经习惯了这种作息。 一声炮响传来,仔细一听这炮响声不太对,听着不像是军中现在所用的铁筒炮。 李世民穿上了外衣,急匆匆走出小行宫。 又是一声炮响传来,确认了声音的方向,寻声而去。 走到骊山的东面,张阳和李泰就在这里,天还未亮,小清清点燃炮关上的引线,而后迅速跑开。 她的眼神中满是兴奋。 又是一阵炸响炮弹应声而出,在远处落下。 硝烟弥漫,张阳与李泰不住咳嗽着。 李世民走近才看到这个细长的火炮,炮管长一丈有余,内径不宽,但内壁很厚实。 “这就是你说的新式火炮?” “叨扰陛下休息了。” “父皇。” 李世民绕着火炮走了一圈,发现这个炮身下还有两个轮子,可以用来推动,如此说来此物运送起来也很便利。 “此物比之那没良心炮如何?” “不完美,我还要再加以改进。” “军中什么时候可以配备?” 皇帝不会在乎这东西是不是还需要改进,只要此物能够用于军中就好。 军国利器,但凡在骊山多待一天都是耽误社稷。 李世民又道:“将作监可否铸造?” “可以呀,不过铸造难度挺高的,不知……” 第八百五十章 留下阎立本 看李世民的眼神火热,想来是没有可以计较的余地了。 张阳皱眉道:“既然陛下喜欢就带回去吧。” 火炮到手了,皇帝的休养生活也结束了。 这一个月陛下的身体好转了不少,气色也好了很多。 太阳完全升起的时候,皇帝的车驾离开,还拉走了火炮。 小清清委屈的抿着嘴,低声道:“我才玩了两次。” 张阳抚着她的头笑道:“下次给你玩更好的。” “爹爹此言,当真?” “嗯,皇帝带走的火炮是我们生产的残次品,威力远没有达到我的预期。” 小清清皱眉道:“铁筒炮不是挺好的吗?而且制造方便,用起来也省事。” 张阳笑道:“一个铁筒用个四五次就变形了,损耗也是成本。” 小清清盘腿坐在熊大的背上,思量着损耗与成本之间的关系。 新式火炮并没有显露在人前,只是在骊山如昙花一现般,出现后就被带走了。 至于皇帝为什么不将这个火炮显露于人前,出于一个皇帝的私心,留着以待后用。 朝中将作监能否造出来就两说了,若造不出来还要仰仗骊山。 张阳与李泰一起来到骊山的医馆前。 且说阎立本的病并不严重,休养半月就已恢复好了。 见是张阳和李泰来了,阎立本连忙起身见过,“见过县侯,魏王殿下。” 李泰连忙扶住又道:“您不用这般。” 言罢,李泰也是躬身一礼。 张阳打量着这个小院子,笑道:“阎大匠,太液池已经完工了?” 阎立本点头道:“除夕前就完工了。” “阎大匠留在骊山吧。” 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阎立本没有当即拒绝也没有同意。 张阳又道:“我知道阎大匠在朝中还有很多事情放不下,且不说当初的太液池的铸造,又要建设曲江池,往后龙首原还要接着建设。” 看阎立本依旧沉默。 “阎大匠,您出身工匠世家,一生都在为匠作一途努力,不过您这样的人若留在朝中,匠作手艺很有可能会停滞不前,也有可能会倒退,人都要往上走的。” 阎立本的神色有了变动,看来是有些动摇了,李泰眼神示意姐夫多说几句,说不定他就答应了。 张阳揣手站在他的身侧,继续道:“朝中的建设已不能满足您了,只有我们骊山还在专研技术突破,近来我们骊山要修建两条路,这两条会成为关中建设的中心,你若是可以留下来,骊山任您为总工程师。” 阎立本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把话语咽了下去。 张阳又道:“阎大匠,阎氏的匠作一途已停止多年了,不进反退的道理您应该明白,我们骊山怀着十足的诚意希望您可以留下来,至少在骊山您的匠作生涯还没到巅峰,还能继续提高。” “以后房玄龄,郑公他们这样的人你也想将他们留在骊山吗?” 阎立本终于说话了。 他还是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 张阳拿出一份账目,“这是您在我们骊山的医馆的账目,还请您看一眼。” 阎立本接过账目,拍案而起道:“张阳!你趁火打劫,老夫不过在你这修养半月,你要老夫一万贯。” “啊?是吗?”李泰拿过账目看了起来,不过他也很快就明白了姐夫的意思。 哪里有什么账目,这分明就是胡乱写的。 阎立本气得浑身哆嗦,“早知当初,老夫就不该……” 张阳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有什么早知当初,一切都是我们提前谋划了,您老自己钻进来的,想要离开岂是那么容易,前面的道理都说完了,您这般无动于衷,现在也别怪我们。” “老夫没有这么多银钱!” “你当然没有这么多银钱,您需要给骊山打工,直到我们的路修建好,还您自由!” 张阳拿着手中的账目,又道:“您要清楚,这账目就算是告到太极殿上,骊山都是占理的。” 与阎立本签订了总工程师的契约之后,张阳与李泰一起走出这个宅院。 “魏王殿下,出此下策,实在是……”张阳收好契约一边道。 “唉……”李泰长长一声叹息,岳丈一直都是这么固执,也只能这样了。 只是李泰刚回到家中,就见到王妃正在抹眼泪。 “魏王殿下,妾身本不愿过问骊山这么多事。”她越哭越伤心,哽咽道:“怎么家父一来骊山就欠了一万贯。” 李泰安慰道:“其实这一万贯是假的。” “什么?” “这都是本王与姐夫为了让阎大匠留在骊山的下策,无奈之举。” “可……” “你放心,姐夫与本王不会胁迫,只是在他的心中朝中的事情永远都是放在首位,让他放下朝中的琐事很难,他若一直留在朝中匠作技艺也会停滞不前。” “只有骊山的建造才能让阎大匠找到提高的契机,现在能够让他留下来,陛下知道了缘由也不会多怪罪,有些事情拉不动,只能推他一步了。” 得知事情原委的魏王妃也不哭,她低声道:“其实宫里的事可以交给家叔,阎立德。” “是吗?”李泰暗暗点头,记下来的这个名字。 长安城,宫里,王公公脚步匆匆走过皇城,再从承天门走入,一路走进皇宫的内城。 别看这位公公年事已高,走路的速度倒是一点都不慢。 总算是走到甘露殿,王公公脚步还没迈入就听到了陛下的怒骂声。 “竖子张阳!你胆敢戏弄朕的文臣!你好大的胆子。” 听到陛下的怒吼声,王公公便知道阎立本的事情,还是传到了陛下的耳中。 殿内又传来了打砸东西的响动,王公公站在殿外又不说话了,沉默良久,心中也放下了本来要和陛下说的事。 李世民发了一通脾气,又意识到曲江池修建成坊市曲江里的工事又不能耽搁,让阎立本的弟弟阎立德替上。 等岑文本与于志宁走出了甘露殿,王公公这才迈步进去,“陛下,骊山的奏章。” 听到骊山,李世民额头青筋直冒,喝道:“他又怎么了!” 王公公连忙道:“说是骊山县侯写的。” 李世民一手夺过奏章,扶了扶眼镜继续看着,奏章上张阳说明了长安城的现状,就算是长安城修建了曲江里,也只是能够缓解一时。 将来长安城的人口还会更多,如此增设坊市会除了让街巷更拥挤,没有其他的益处。 拆了长安城东西两面的城墙,保持内城与皇宫的建设,扩建长安城,修砌道路。 皇帝随手将这份奏章放在了一旁,便拿起了另外的奏章。 长安城的皇城内,张大安听着许敬宗与李义府的议论,张大象也能说上一两句。 现在大家都各司其职,但都是礼部出来的,在对付外使的事上总是能够说上一两句话。 张大安又道:“这高卢人远道而来,他们说高卢也能出兵攻打大食,但要大唐与高卢人结为交好。” 话语一顿,张大安叹道:“简而言之就是和亲。” 许敬宗颔首道:“自县侯任职礼部尚书之后,朝中再也没有说起过和亲之事。” 几人谈了小半个时辰,到底还是对高卢人并不熟,想着先探探虚实。 “多谢诸位兄长帮衬。”张大安起身行礼。 “莫要客气。”许敬宗连忙扶着他,“当年我们都在礼部做事,当该帮衬一二的,陛下也明说了礼部的事情交给礼部自决,再去惊动骊山不合适。” “老夫可安排上官仪写一份书信送去骊山,并且由门下省递给陛下,如此便与礼部无关了。” 自任礼部尚书以来,张大安越发觉得自己的能力有限,没有许敬宗和兄长任职礼部尚书之时,还能游刃有余。 在为人处世的能力上,张大安觉得自己应该向许敬宗多学。 客客气气地将这几位兄长送出了礼部官衙,张大安心中还是有些介怀往后骊山一系的人该如何自处。 李义府刚走出朱雀门就见到了袁公瑜带着三两人站在这里。 “李少卿。”袁公瑜先是唤了一声,便拉着人站到一旁小声道:“有几个人在议论与高卢人和亲的事。” 高卢人的记录最早出现在西域的典籍中,这还是第一次这么远道而来的人,朝贺天可汗。 说来也是,大唐正在打大食人,唐人的名声已经传到了西方。 袁公瑜又道:“本来下官是听从礼部尚书的吩咐去见那三个高卢人,后来许国公家的公子与几人主张与西方和亲,如此便可以共同剿灭大食人。” 李义府沉声道:“自礼部立足以来便一直反对和亲之策,他们胆敢主张和亲,是有祸害社稷之心,我等当灭之。” “可那是许国公家的公子!” 袁公瑜连忙提醒。 李义府颔首道:“既然如此,在下也要揍之,至少让他知道教训。” “喏!” 袁公瑜安排人手,在高履行还在与一众好友喝酒之时,就被一群人围住了。 话没有说出口,拳脚如雨而来,他见到站在门外的李义府与袁瑜。 一边忍受着拳脚,他一边怒声道:“你们两个!某与你们拼了。” 话刚说出,又是一巴掌扇在脸上。 酒肆里出了这等事,裴行俭当即带着人来查问了。 高履行见是裴行俭来了,连忙上前道:“裴府尹,这俩人想要谋害在下。” “谋害?”裴行俭扭头看向李义府。 “哪来的谋害。”李义府冷哼道:“下官与公瑜兄弟只是路过,至于行凶的暴徒是何人在下也不知。” 四下早就没了那些暴徒的身影,高履行一时间话不知从何处说起。 裴行俭对身后的人吩咐道:“你们几个去查查,刚刚出入这酒肆的有哪些人。” “喏。” 李义府揽着裴行俭又道:“裴老弟,可有用饭?” 裴行俭感慨道:“正巧没有。” “不如一起。” “也好。” 高履行气得一拳打在了墙上,裴行俭和李义府就是一伙的。 长安城纷纷扰扰,骊山还是一样的宁静。 让皇帝拆了长安城城墙的奏章送入宫中没了消息,情理之中的结果,意料之内。 拆了城墙哪有这么容易。 “爹爹,放心,女儿将来去炸了它!” 张阳回头瞪了一眼。 小清清嬉笑着逃开。 李玥无奈摇头道:“这孩子真是没救了。” 阎立本还是留在了骊山,既然要给骊山打工还债,李泰便带着自家岳丈熟悉骊山的流程。 江师傅与阎立本谈得来,两人走在一起可以说很多话,比如会所在铸造工艺上,有很多相同的观点。 看着岳丈能够身心全部投入在匠作上,李泰放心了不少。 阎立本投入工作,很快就进入状态,图纸挂在墙上,有两条路往返,路线以骊山为中心,连接长安城周边各处乡县,道路所过之处就是官道的交界所在。 不得不说这个路线设计得很好,似乎关中就该有这样的一条路。 江师傅又拿出一张图纸,“这是县侯所画的新路模样,此乃铁路。” “铁路?” “嗯。”江师傅抚须道:“所谓铁路就是用铁铺成的道路,等我们的蒸汽机车铸造好了,铁路就能用上了。” 说着话,江师傅带着阎立本走到骊山铁厂的后方,这里是放着一根根铁料。 打开库房的门,阳光照入的时候,这些铁料十分晃眼,能够当镜子用,它光洁的横面如横刀的刀刃一般光滑。 每一根都有手臂般粗细,阎立本抬着试了试,分量不轻,抚须道:“骊山用如此好的铁料来修路,未免太奢侈了,这是用来铸造横刀的。” 江师傅笑道:“其实这不算是铁料,应该是钢材。” 阎立本诧异道:“钢?” “不论是重量和硬度都不是寻常的铁料能够比拟的。” 将手放在钢材上,可以感觉到它冰凉的温度,仔细看甚至都找不到它的纹路。 阎立本感慨道:“骊山铸造竟到了这等地步。” 江师傅笑着带阎立本走入铁厂。 当见到几个巨大的炉子,阎立本许久说不出话语,许久后叹道:“难怪骊山一直在储存煤矿,原来都是为了这些。” 第八百五十一章 秘方 以前上官仪还在时,他能够安排一二,可他终究只是一个文人。” “后来上官仪走了,我们这些人没了指点,便一直按照原来的计划生产,现在您来了。” 阎立本抚须道:“老夫尽力而为吧。” 江师傅又道:“那过两日,便去丈量?” “也好。” 阎立本融入骊山的过程异常顺利,本来就是骊山的熟人了,在骊山还有以前工部的手下。 只是这位阎大匠来到骊山之后,工部主要班底也来到了骊山。 李泰还是很照顾自己的岳丈,所用所需皆是给足了。 骊山给了阎立本的工作任务,首先兼领骊山技术院的夫子,教授工匠学子。 在骊山学手艺的都是十五岁以上的孩子,这里的规矩很奇怪,年龄在十五岁以下的人不收,三十岁以上的人不收。 几个孩子正聚在一起小声议论。 “工部尚书是多大的官呀?” “中书省下的六部尚书,肯定利害的。” 又一个孩子快步跑来道:“魏王殿下与阎尚书说往后会有更多这样的人来教书。” 这些孩子都是寻常乡民家的孩子,他们总觉得这么了不得的人物来教书,不该是他们这些孩子能听的。 高卢人的事,经过许敬宗转述给上官仪,上官仪让人送信来了骊山。 近来天气暖和了许多,家里正晾晒着被褥和衣衫。 走出屋门就能见到被褥和衣服挂满眼前,围住了整个华清池。 小心安快步跑来,“爹爹,最近熊三很多疑的。” 张阳坐下来喝着茶水回道:“它怀孕了,是这样的。” “娘怀着我的时候也是这般?” 听着孩子童言无忌的话语,张阳一手扶着太阳穴苦恼道:“这要问你娘亲,我也不清楚。” 见儿子还站在原地,张阳本打算继续看上官仪的书信,又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小心安低声道:“姐姐拿了书房中实验室的钥匙。” “嗯。” “然后姐姐拿了一些火药。” “什么?” 张阳登时站起身看了看四下没找到女儿的身影,质问道:“你姐呢?” 小心安指了一个方向,“往那边去了。” 正要追上去,张阳回头看了他一眼,继续道:“以后有什么事,重要的一定要先说。” “孩儿明白。” 张阳刚迈出一步,回头叮嘱道:“记住了!” “嗯嗯。” 小心安不住点头。 顺着儿子指的方向,张阳一路走下山,平时让她玩炮仗也就算了,上一次让她玩了两次火炮,这一次竟然直接拿火药了。 孩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张阳顺着山道快步而下,就听到了几声炸响。 扫视一眼,见到了硝烟的方向,又快步而去。 熊大就蹲坐在一旁,张阳见到了长安城的模型硝烟直冒,再看女儿似乎在记录着什么。 “咦?爹爹?你怎么来了!” 她甚至还一脸惊喜的模样。 张阳拎起她的后衣领,瞅着她那张被火药熏黑的小脸,这丫头竟然还笑了。 “你现在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火药都敢拿。”刚说完,张阳瞧了眼被炸得支离破碎的模型,缓缓将她放下,低声道:“你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建成的模型,就这么毁了?” 小清清点头道:“再建就是了。” 心疼是心疼,这个模型女儿能做出来,没少费心思。 张阳拿起哑火的竹节,倒出来一些黑色的药粉,“这是你自己调配的?” 小清清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嗯。” 火药的配方一直是骊山重重之中,而且除了自己没有他人知晓,平时给朝中的都是将火药放在底火装置中,囤积起来放在村子里的库房,随取随用。 “你是如何知晓秘方的?” 小清清低声道:“是看了娘亲的一本小册子,是爹爹当初做烟花之时记录的。” “哎呀。”张阳扶着额头神色有些痛苦,“百密一疏。” 以前媳妇就养成了写日子的习惯,造烟花的时候她就在一旁看着,就连比例她都看到过。 而且这些都写在了她的日记本上。 想起了曾经的种种,张阳拉着她坐下,心中倒也不气了,又道:“你娘亲的日记本放在何处了。” 小清清眨眼道:“爹爹想看?” “我随口一问。” “娘亲说了,爹爹不能看。” 张阳啧舌道:“光凭那些你就造出了这种小炮仗?” “嗯嗯。” “你知不知道,这是我们骊山最重要的立足之本。”张阳叹道:“你知道皇帝得到了火药会发生什么事吗?” 小清清低声道:“师公爷爷曾经说过,人可以控制自己是因为有道德和规矩,如果皇帝得到火药就会没有规矩,人一旦失去了控制就会做出一些疯狂的事,这种疯狂会随着地位身份而变化,这就像发了疯世家,如果皇帝失去了控制,后果会更可怕。” 张阳摇着手中的扇子,“包括你娘亲,你是第三个知道这个秘方的人。” “当真?” “那是自然,就连你的小慧姨姨和小武姨姨都不知道。” 出于安全起见,张阳又道:“你要记住了,往后这份秘方绝不能轻易说出去,包括最亲近的人。” 小清清满眼的认真。 这孩子懂事,以前让她记住的师公爷爷的话语,她都记住了。 小清清又道:“骊山给皇帝造火器,实则是骊山控制着皇帝,而骊山还可以发展自己的家业?” 张阳点头,“皇帝是有野心的,皇帝的野心也是填不满的,今天他可以拿下西域,明天他也可以要了西域所有人的性命,人心之间的信任很脆弱,要一直带着防备心,即便是皇帝对你再真诚,也别忘了他的身份,他可以决定你的生死。” “女儿一定谨记。” 张阳拍了拍她后背的一些杂草,站起身道:“回家吧。” 女儿领着熊大,一路往山上走着,她又问道:“皇帝都是坏人吗?” 张阳摇头道:“时而坏人,时而好人,时而假好人。” “嗯,好复杂。” “是啊,人都是复杂的。” 回到山上,张阳继续看着上官仪的书信,书信中写着都是他在朝中遇到的事情,比如说他结交了什么人,认识了谁,或者他进谏的奏章一直没有被采纳。 他说骊山的发展能够这么顺利,是因为骊山很小,骊山没有这么多的束缚,但朝中掣肘所在众多,政令自上而下要有好几道朝议议论。 陛下精简朝中三省六部,政令下达的效率还是不够高。 读到这里,张阳觉得骊山的政令就简单很多,三两句话就能定下来一件事。 信中还说了,其实他原本就想要写封信来骊山,毕竟当初在骊山这么多年,他牵挂现在骊山是何模样,发展如何,田地耕种又是如何,作坊调度可否顺利? 许敬宗因为高卢人的事情找他。 高卢人想要与大唐联合一起消灭大食人。 信上的话语很多,写了十余页。 张阳给他写了回信,告诉了他,与其结交高卢人,不如驱赶大食人,让大食与高卢各国之间再起冲突,大唐可坐收渔翁之利。 高卢人所言的和亲不可取,因高卢内部混乱,衰败是迟早的,也是必然的。 西方的王室想要与大唐和亲,是为了巩固他们的地位,可就算如此大唐与之相距数万里,鞭长莫及,和亲大可不必。 对他于朝中的遭遇写了一些感慨,给了他一些指点。 再写了现在骊山的状况。 回信让婶婶安排人给上官仪送去,张阳这一次将实验室的钥匙放在书架的最高处,放在架子后方的隔板上。 如此一来就算是女儿踩着凳子也够不到。 做好这些,张阳这才走出书房,见媳妇整理着一些旧衣服在一旁坐着。 李玥皱眉道:“这些旧衣服孩子们都穿不下了,正好给村子里的孩子穿。” 张阳喝着茶水悠然自得,低声道:“女儿知道火药配比了。” 闻言,李玥手上的动作停下,扶着一手扶着后腰一手扶着孕肚好奇道:“她是如何知晓的。” “你的日记。” “嗯,上月她要睡在卧房中,便让她说了,说了一些体己话。”她忽然一笑,又道:“女儿说想知道我们以前的事情,就给她看了日记,疏于防备了。” “等我将燧发枪的膛线技术攻关出来,也就不用担心火药的配方了,以后的兵器种类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 不远处,小清清又在数落弟弟了,就是因为他的告状。 李玥看着这对儿女,温柔地笑道:“其实她很想念师公爷爷,因师公爷爷的话最难懂,最生涩的道理反倒是让她铭记得最为深刻。” 她低头整理着旧衣裳,又道:“有时不想让女儿懂得太早,又担心她不会长大。” 十三岁的李治正在教着小兕子踢毽子,挨了姐姐责骂的小心安,他没心没肺地嬉笑着也要一起玩。 “母后还是很担心太子,也许是以往父皇给他的压力太多,皇兄对他人也越发严苛。” 张阳道:“找个机会,让太子来骊山,我与这位大舅哥好好谈谈。”(本章完) 第八百五十二章 天家就是事多 李玥又道:“近来东阳与清河回了宫里,在国子监又与几个夫子争论,惹得那些儒生纷纷进谏弹劾公主言行不端。” 张阳叹道:“让她们回骊山吧,准备下一阶段的学习。” “嗯。” 说来皇帝家就是事多,李世民有这么多的儿子女儿,一个个还这么闹腾。 第二天早晨的时候,清河,高阳,东阳三个丫头这才坐着车驾来到骊山。 “都说父皇还是允许我们回骊山的。” “那夫子的道理明明就站不住脚。” “对,还非要说我们的话是胡诌。” …… 这三个丫头下了马车,还叽叽喳喳说着话。 张阳站在村口,揣着手一脸的愁容。 明明就是在长安城里连她们父皇都看不惯,想将她们丢来骊山不管了。 这三个丫头还对自己的行为很得意的样子。 见到站在村口的姐夫,三人这才低着头走来,一副乖巧的模样。 张阳叹道:“听说你们又顶撞国子监的夫子了?” 高阳低声道:“可是夫子的话就是不对的,他说纲常仁孝凌驾是非对错。” “所以你们就和夫子吵架了?” 三个丫头齐齐点头。 张阳气馁一叹,“行了,你们先去山上。” “喏。” 她们齐齐躬身行礼,便低着头往山上走去。 且不说这个姐夫不好当,弟弟妹妹一大群,还一个比一个能闹事。 张阳走到村外的酒肆。 天气刚刚转暖,风吹过的时候还有些冷。 这个时辰的酒肆没有客人,程处默光着膀子,正在洗着一个个的酒坛子。 张阳站在一旁看了好一会儿。 程处默抬头才看见人,“你怎么来了?” “处默啊,如今换季要注意冷暖。” “无妨,某家现在还一头汗呢。” 张阳揣着手在一旁坐下,皱眉问道:“最近国子监的人手有增加吗?” 程处默扛起一个酒坛子,坛子很大,他双手抓着边沿将坛子叠在一起。 做完这些,他才穿上外衣,不解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张阳摇头道:“我这个姐夫不好做呀。” “嗯,某家明白了,会去安排的。” 事情到了处默这里,他就能安排红烧肉帮将事情安排下去,世家倒了之后,红烧肉帮也是松松垮垮,处默保留了部份骨干,其他人也都是自由身。 也可以帮忙做事,又或者不做事。 他们与不良人相比,混迹得相对好一些,至少可以自给自足不用看官府的脸色。 张阳又道:“你有多久没有去长安城了?” 程处默思索片刻道:“有两年了吧。” “你家老货还记得有你这么个儿子吗?” “上月还送了不少衣料过来。”程处默挠了挠下巴的胡渣,又道:“某家安排人给你去办事。” “嗯,有劳了。” 处默的人手动作还是很快的,那位进谏弹劾公主的夫子,第二天就自请去支教,离开了关中。 见高阳与清河一脸崇拜地看着,张阳不动声色道:“好在你们这一次惹到的人好对付。” “多谢姐夫。” “我给姐夫倒茶。” 看她们殷勤的模样,张阳还是低声道:“就算是这样,下午的体育课你们还是逃不掉。” 几人耷拉着小脸走远,张阳发现这几个小没良心的连茶水都不倒了。 随着弟弟妹妹一年比一年大,烦心事也越来越多。 因为皇帝要修曲江池,修建坊市,李世民原本的九万贯抵押的曲江池,一转手又欠了骊山四十万贯。 曲江池因其水曲折而得名曲江池。 汉时乃上林苑的一部分,便有了曲江的说法。 后来到了隋朝,狂放不羁的隋炀帝给曲江池改名,称作芙蓉池。 出水芙蓉? 或许是隋炀帝喜欢看女人在池子里的模样,就有芙蓉池这个名字。 到了唐朝,李渊将名字改了回来,又成了曲江池。 张阳不希望李世民将曲江池的名字改成前隋时的称呼,也不赞同将曲江池改成宜春苑。 这些名字总是令人浮想联翩,这分明是青楼。 这些皇帝就不能在取名时朴素一些吗? 写完给皇帝的奏章,张阳接过王婶递来的一叠册子,仔细看着, 王婶在一旁道:“这是阎立本修路的图册与章程,说是要给县侯过目。” 张阳打开图纸,骊山的画图方式阎立本已经掌握了,他将铁路的规划分为三个部分。 第一步先丈量,第二部分为动工,动工分为六期,这六期公式对照着每一段铁路的施工成本。 第三个部分为各段铁路的运维。 章程安排得有些粗糙,倒也不是不能用。 张阳写了一个“可”字,就让婶婶将图纸送下山。 媳妇近来正是怀着身孕的关键时期,这些天她将许多事情交给了三个弟子。 给弟弟妹妹教课任务,也就落在自己身上。 有时候女儿也会来旁听,张阳先带着她们上了体育课,下午时分这些孩子坐在华清池边,听着宝莲灯的故事。 寓意上来说,宝莲灯代表着世间最美好的品质,是善良,是孝,也是诚挚感情的代表。 可宝莲灯的故事却不是这么美丽,沉香救母的过程更像是底层人与天庭的对抗。 而对抗的结果也不过是以天庭为首的精英与沉香这个关系户的和解,但依旧没有改变世道的结构。 张阳在讲述的过程中尽可能将故事讲得美好一些。 直到沉香劈山救母成功,这些孩子还意犹未尽。 骊山如往常一样运作,阎立本带着几个工部的人手出了村子丈量道路。 第一期工事除了要在渭水河上架起一座可以通行的桥,还要平整路面。 江师傅抚须道:“这些工事什么时候动工?” 阎立本看了看四下,抚须道:“夏季最为合适,夏季的渭水河水位也是最低的,雨水较少,在秋季之前要将桥搭建起来。” 铁路的建设不能够阻碍官道,所以在建设上,尽可能不占用官道过多。 只不过沿途需要经过各个村县,高陵,蓝田,泾县等地都好说,这些村县与骊山本就有来往。 骊山有很好的群众基础,诸多乡县也都认可的,可总有这么一两个地方的人是刺头。 比如说灞水一带的三个县都不答应让铁路过境。 阎立本这个工部尚书的名头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管用,毕竟那一片是长孙家的地盘。 张阳走在田地间,观察着今年的各类作物的长势,尤其是南瓜与胡瓜。 阎立本讲述着修路遇到的问题,他担忧道:“县侯,以骊山如今的名望,只要向陛下递交奏章,灞上那些乡县也该退让的。” 张阳捧着一些泥土仔细观察着土壤,一边讲着,“如果什么事都要借助朝堂,真当我们骊山好欺负吗?” “那县侯以为该如何?” “绕道,往后我们的铁路不过灞水。” 阎立本思量半晌,又道:“倒是能安排,就是需要一些时间准备。” “这件事不着急。” “老夫就先告退了。” 因为阎立本本就是工部尚书,讲话做事都是一板一眼的,张阳笑道:“您在骊山又不是在朝堂,不用这般拘束的。” 阎立本又道:“骊山乃重地,有太上皇在此,还有魏王殿下,老夫该约束的。” 张阳指向另一头,“您看,河间郡王多快乐呀,您该像他一样才是。” 闻言,阎立本扭头看去,见到了正与一群孩子抓着小鸡的河间郡王。 狂放的笑声实在是令人不敢直视,搅得鸡圈不得安生。 阎立本拱手道:“老夫还是继续去筹备事宜吧。” 张阳颔首道:“您辛苦了。” 刚走两步,阎立本回首又道:“魏王殿下,他……” “他怎么了?” “老夫与魏王时常畅聊,得知他现在已不看图纸了,也不再参与铸造了。” “嗯,他现在一看到图纸就会吐。” 阎立本神情上欲言又止,沉吟半晌还是问道:“老夫见过蒸汽机,此物确实可以驱动车驾,寻常人看不到此物的作用,老夫为匠半辈子,自然是能看到火车前景。” “魏王殿下既然能造出蒸汽机,为何又要停下,若能……” 张阳走到山脚下停住脚步,又道:“魏王殿下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他懂得趋利避害。” “县侯的意思是……” 阎立本想到了什么又不敢说下去。 张阳摇头笑道:“可能他看到图纸就是会吐。” 阎立本颔首道:“但愿吧。” 从李泰在骊山至今,他最大的成就就是一台蒸汽机,现在的他整日都在技术院内待着,也不再过问村子里的建设了。 他的身份是皇子,他要顾及的自然会更多。 朝中大朝会时候,高卢人在朝堂上又一次提出了想要与大唐和亲的说法。 高卢人一开口就被许敬宗给骂了一顿。 上官仪站出朝班道:“陛下,据臣所知,高卢王室时局不稳,且内乱不断,敢问使者当真有十万兵马可对付大食人?” 张大素用大食语言给翻译着。 传到了高卢人耳中,这些蓝眼睛,白皮肤,黄头发的高卢人纷纷低着头不言语。 照理说大唐是不知道高卢情形的,面对他天可汗,他们又不敢造次,只能不断地行礼。 上官仪又道:“陛下,臣以为高卢人能否与大唐一起共击大食尚且不说,且平定大食贯通西方再论和亲不迟。” 许敬宗躬身道:“陛下,臣反对和亲,高卢地远将来有变数也鞭长莫及。” 有人听出来了,上官仪和许敬宗一唱一和配合得很好,像是早就约好了互相说什么话,彼此要如何接。 李世民坐在皇位上,目光落在高卢人身上,上官仪的话或许有道理。 但比起和亲,李世民更想要西方的金子,波斯人太富有了,大食人也很富有。 就像张阳说过的,当大唐的旗帜插在他们的领土上,这些财富也都是大唐的。 直到早朝结束,朝中还是给高卢人留了一些余地,没有质问他们的谎言。 下朝之后,李义府与袁公瑜看着高卢人。 “这些高卢人长得倒是奇怪,他们的头发怎么是黄色的。” “嗯,某家还听说有白头发的。” 袁公瑜叹道:“还真是奇了。” 张大安安排礼部的人手,先让三个高卢人住下,随后便翻阅高卢人带来的典籍与地图。 朝中能人众多,张大安认为自己的能力还有所欠缺,身为礼部尚书以来没有在这些事上拿出自己的态度,继续查阅西方的种种典籍来弥补大唐对西方资料的空缺。 赵国公府邸,这两年长孙无忌做事越发有些无力,一是因为世家的倒塌,二来又因为朝中的年轻人越来越多。 如张大安,裴行俭,上官仪等人,他们的联合虽不密切,但对中书省的影响也越来越多。 又是年轻一辈,得到陛下的器重。 “前些天高履行被人打了,在场的就有裴行俭与李义府。”唐善识站在一旁说得义愤填膺。 长孙无忌对褚遂良,唐善识,高履行几人颇为不满。 “被打了就打回去,还需要老夫给你们指点吗?” 赵国公带着怒意的话语,唐善识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又是连忙行礼,“在下去寻几个壮士,这就回去了。” 今日的天气不错,唐善识走出赵国公府邸,心中还有些摇摆不定。 从朱雀大街走到阳翟县男府邸,这里是褚亮家宅院。 经过门房的通禀,唐善识见到了正在收拾宅院的褚亮,许多杂物都被运送了出去。 “小子见过褚伯。” 褚亮抚须笑道:“你是来见遂良的?” “嗯。”唐善识应声点头,又问道:“褚伯当真要致仕回乡吗?” 褚亮道:“嗯,年事已高了,也想念家乡了,老夫本是钱塘人,居住关中多有水土不服,先将这些事物运送出去,走得时候也能轻便许多。” 说罢,他又道:“嗷,遂良就在侧屋,你自便吧。” “喏。” 褚亮是个值得尊敬的长辈,当年也是秦王府的十八学士之一,虽不如赵国公与房相那般,这些年一直任职弘文馆学士,又是朝中常侍,常在崇德坊讲课。(本章完) 第八百五十三章 太子心事 唐善识迈步走入了侧屋,褚遂良就站在这里,正看着字帖。 见到来人,他搁下手中的笔,又道:“唐兄。” 先是坐下来,唐善识面带优色,“褚伯当真不愿留下来吗?” 褚遂良笑道:“其实三两年前就说起这事了,近日才有所准备。” 现在大家都有官职在身,褚遂良还是会留在长安城。 “褚兄,你不觉得近来的赵国公越来越疲惫了吗?” “嗯,善识也察觉了?” 屋外还有家里的仆从搬东西的议论声,唐善识低声道:“近日陛下也有意疏远赵国公,是外戚自然要疏远,可同样是外戚,骊山那边早早地退出朝堂。” 褚遂良回道:“就算是外戚,赵国公也是最得陛下信任的外戚。” “可……” “许敬宗,张大安之流看似很得陛下器重,这些人都太过年轻。”褚遂良站起身来回走了两步,继续道:“再者说赵国公是最早跟随陛下的人之一,赵国公有能力有声望,善识莫要灰心。” 唐善识放低自己的声音,“在下担忧我等还未放弃,赵国公已心灰意冷。” 褚遂良颔首道:“朝中需要青年才俊,张大安与上官仪虽出众可没有沉淀,以后陛下还是更信任赵国公的,至于现在赵国公只需要韬光养晦即可,将来还能被陛下重用。” “嗯,还是你的见地更好。”唐善识心中有了盘算。 长安城内已经开始紧张地改建曲江池,往后的长安城又会多一个坊市。 想要让皇帝拆了城墙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说服皇帝是一件很吃力不讨好的事。 需要有足够的利益,让皇帝主动这么做。 小清清又道:“我爹爹何等人物,骊山付出的成本向来都是要收回的,我们家还没做过亏本的生意。” 李孝恭正在烤着羊肉串,耳边是太子儿子李象与小清清的对话。 李象这个孩子吧,说他笨倒是不笨,还会和这个小郡主据理力争。 可小清清是什么人?她是张阳的孩子。 这样的孩子又怎么会弱李象一头。 一开始气势上,小清清压了李象一头,现在道理上,李象又有些说不过了。 这也不怪他,孩子能够接受的学识与道理都是有限的。 他不能和小清清相比,人家的孩子自小学的就多,而且给她上课的老师都是一等一的人物。 别人家孩子这个年纪还在顽耍,张阳给自己的孩子每天都有安排课程,从五岁开始,她几乎天天都在听课。 还有公主殿下的言传身教,李孝恭觉得大人也不见得是她的对手,稍不留神就会被这个小丫头给算计。 骊山的山脚下,张阳与太子也在谈着话。 李承乾如今的变化很大,整个人显得沉稳很多。 “太子殿下,近来都在看什么书?” “孤已经许久没有看书了。”李承乾摇头道:“孤很羡慕,你能这般地清闲度日,孤每每帮助父皇处置国事都要时刻问自己,这样做是否对,这样做是否错。” 当皇帝有事业心的时候,整个朝堂也跟着打鸡血,太子自然也不能例外。 随着太子的年岁越来越大,参与的国事更多。 李泰离开了长安城,太子的储君之位没有人能够动摇。 只要这个太子老老实实做事,他只要不犯错,稳坐储君之位,算着日子就能登基。 李承乾喝着茶水道:“以前父皇时常责罚孤,孤也在想父皇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太子。” 他又道:“当年,孤觉得应该是个仁孝的太子。” 张阳点头。 “可孤现在觉得,只有仁孝不够,仁孝可以作为表率,于国事无用,要有能力,要有担当与气度。” 这位大舅哥如今变化这么大与他现在所处的环境有关。 说来离开朝堂之后,骊山与东宫的距离太远。 根本不知道太子的处境如何。 也不知东宫变化。 张阳笑道:“太子殿下现在觉得呢?” 李承乾起身道:“父皇治下,能臣众多,当年跟随父皇的那些将领重信义,讲情义,互相有所迁就也有帮衬,尤其是宗室之间,或是权贵之间。” “孤以为要这等风气不能长久,他们帮助父皇振兴了社稷,父皇可以忍让他们一二,可孤不这么认为,社稷既有律法,当该按律法而行,而不是所谓的人情与气度,你觉得呢?” 张阳不想回答这话,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太子要做什么样的人与自己无关。 再者说了人都是会变的,许多年轻的皇帝早年励精图治,晚年贪图享乐也有。 张阳打量着李承乾,他的神情还是挺严肃的。 “太子殿下,多久没有下棋了?” “与你聊天就是这般,明明说着一件事,你又忽然说到另一件事,孤结识的才俊中只有你一直没有变,这么多年了还是老样子。” 张阳拿起一旁的木匣子,木匣子打开就是一个棋盘,双手摆放着棋子又道:“我许久没有下棋了,鲜有兴致,太子莫要拒绝。” 李承乾看了看四下,点头道:“也好。” 骊山的生活很温馨,有玩闹的孩童,稍大的孩子正在跟着大人学手艺,读书写文章。 女子间走在一起,时常也会有一些欢声笑语。 棋盘铺好,开始下棋。 象棋很早就有了,不过这个象棋是张阳根据后世的记忆出来的,所用木料也都是上等的红木。 棋子上刻着字,分别用红墨与黑墨写,分为红黑两方。 棋盘上开始厮杀犹如俩军交战。 李承乾的棋路到了后半段便凌厉了起来,每一步都藏着杀招。 小清清来了兴致便在一旁看着,她懂下棋的规则,但总是玩不好,平时也就小慧姨姨喜欢与小武姨姨对弈。 李承乾发现布置的每一个杀招都被张阳轻而易举化解了,心中思量他既不强攻也不进取,就算是给了机会,还是做着防守姿态。 沉下脸,李承乾往上挪马。 张阳移动自己的卒子,挡住了马的去路。 李承乾双手放在膝盖又陷入了沉思。 要说棋艺,张阳想起了以前时常和公园的老大爷们下棋,那些老大爷的棋圈都是个中高手。 寻常年轻人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庆幸当初被那些老大爷虐了千百遍之后,也能学到一些技巧。 从棋术上来看,千万不要小看坐在公园的老大爷,尤其是喜欢坐在石桌上的,别看年事已高,须发皆发,棋盘上的功力如那庙前扫了一辈子地的扫地僧。 半晌,李承乾闭眼深吸一口气,“孤输了。” 张阳重新放好棋子,“太子殿下可要再来一局?” “不了,孤的棋艺远不是你的对手,不论孤如何出手,都能被你轻易化解。” 他睁开眼,眉头紧锁,“你是如何做到的?” 张阳咧嘴笑道:“太子殿下,时常用弃子来吸引我入圈套,我总是避之不攻?” “嗯。” “我与太子殿下的棋子数是相同的,攻守双方都能僵持,太子进攻看似很凶,但棋子有限的,只要进攻就要有棋子过河,过河之后便要面对被杀的风险,我固守一方,太子越是进攻损失就越多,到了后来开始诱我杀入?” 李承乾又喝了一口茶水,“明明你有很多次机会能结束这盘棋。” 张阳抬首道:“赢棋有很多种方式,我不过是选了成本最低的一种,只不过多花了一些时间。” 山风吹过这处山脚,李承乾颔首道:“孤受教了。” 张阳又道:“我许久不下棋也生疏了。” “孤听母后的意思,带李象来骊山散散心,这孩子久居东宫也该出来走走。” 张阳又道:“可以让他在骊山多住几日。” “那倒不必。” 李承乾拒绝得很快。 张阳也不再勉强,见婶婶端来了饭食,又道:“用饭吧。” 傍晚时分,送别了太子一家人。 看东宫的车驾走远了,李泰小声问道:“皇兄不愿意将李象留下?” “他对骊山有芥蒂。” “呵呵……”李泰冷哼道:“他有甚芥蒂?骊山又没对他做过什么。” “如果魏王殿下做了皇帝,一定是个昏君。” “不,本王一定是明君。” “魏王殿下好吃,而且还记仇。” “有吗?” “嗯。” 李泰站在原地,呆好一会儿。 临走前,小清清低声道:“爹爹的意思是,魏王舅舅很记仇。” 李泰这才回过神,朝着骊山喊道:“记仇的人就不能做明君吗?” 李世民记仇吗?当然记仇了,但他能够尽释前嫌, 从而用人不问当年恩怨。 这种事李泰多半是做不到的。 “爹,太子家好像很穷。” “太子穷没关系,皇帝很有钱。” 小清清低声道:“李象的衣服都穿了好几次,他每次来都是那件衣服,难道没有别的衣服吗?” 张阳看了眼女儿,又道:“以前家里穷的时候,你娘亲还穿着打补丁的旧衣服,不论李象穿着如何,你都不能说。” “女儿明白了。”她又问道:“爹,我们晚上吃什么?” “要看你娘亲要吃什么。” “娘肯定要吃什么肯定都听两位奶奶的,两位奶奶最近总是吃寡淡的,女儿想吃肉。” 张阳苦恼道:“家里的厨房还有些羊肉,我都腌好了。” “谢谢爹。” “回来的时候记得擦嘴漱口,别被发现了。” “嗯。” “带上你弟弟,他也要吃肉的。” “好,女儿懂的。” 夜里,姐弟两在外面吃了一顿烤羊肉,回来的时候打着饱嗝又装模作样吃了一顿晚饭。 惹得两位婶婶总是观察这两姐弟,又没在她们嘴边发现油渍,牙缝中也没有肉丝。 贞观十四年,五月。 骊山村子里传来一声汽笛声,在村民惊诧的目光下,蒸汽机车缓缓从工厂的车间中驶出。 它行驶得很慢,十分庞大,车头巨大如同一间房屋,车内可以站十余人。 还有人在车头添加煤料,让蒸汽机烧得更旺,这辆蒸汽机车行驶得更快了。 蒸汽机的后方装着轮子,这蒸汽机看着简单,就像是一个镂空的大铁盒子,内部可以坐人。 小清清带着一大群同龄的孩子,走在蒸汽机的后头。 汽笛声嘹亮,一直到了村口,车内传来一阵金属的碰撞声。 车子停下了,蒸汽机还在运作,车子却怎么都动不起来了。 阎立本与李泰一起走入车中,让蒸汽机先停下来,检查着内部的情况。 李泰拿着放大镜仔细看着内部的情况,指着一处破碎处道:“气压太大了,出气口破了。” 阎立本打量着轮毂附近,又道:“轮毂这里也有问题,齿轮的连接处有松动。” 大唐的第一台蒸汽机车,行驶了三里地就停下了,它内部出现了很多故障。 李泰已经习惯了这种失败,当初造蒸汽机的时候,失败过很多次,现在都已习惯了。 这点困难对他来说没什么的。 阎立本将故障的所在与原因都记录了下来,这是骊山的办事习惯,现在也成了他的习惯。 整理和记录之后,让骑在熊背上的小清清送到山上。 这种车不用人力也不用牲口来拉,给它吃煤料,它就能一直走,此物意义非凡。 现在骊山打算一边造铁路一边造车,要放在以前根本不敢想。 如今人手足够,还有工部的班底来分担。 对李泰来说失败个一百次也是正常,可一旦成功它能够改变很多很多事,现在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这种感觉和当时造蒸汽机的感觉是一样的,此刻他十分坚定。 “魏王殿下,我们做不到的事情,县侯真的能做到吗?”阎立本忧心道。 “当时造蒸汽机时,姐夫给了很多建议,起先有猜想过,后来一次次证明姐夫的说法都是正确的。” 骊山是一片新的天地,阎立本是如此认为的。 以往自己的手艺也都是从父辈传下来,到了现在阎立本忽然发觉自己毕生所学在骊山明显不够用了。 当以前积累的经验不足以支撑现在的技能需求,阎立本一把年纪了又进入了苦学状态,每天过的日子犹如临近高考那般。(本章完) 第八百五十四章 苦学的阎立本 热力?气压?摩擦力与杠杆原理。 这些既生涩以前又没掌握的学识,如今整天都萦绕在阎立本的心头。 他的事业又迎来了第二次上升期,恶补着欠缺的知识,又喜欢上了和这里的村民一起用饭,吃的时候手里还捧着一卷书。 这卷书是骊山县侯给的提纲,李泰编写的。 是骊山山门主要的理论知识,多用于生产建设。 每每用饭之时,阎立本都会去询问牛闯,这些知识要如何理解。 较为简单的知识牛闯还能解释一两句,更深的学识他也说不上来,比如说水结冰为什么会增大体积,什么人会去想这种问题? 阎立本在骊山第一个月,本来就在骊山有点寄人篱下的感受,更不敢去打扰住在山上的县侯。 到了夜里就会去找自己的女婿,魏王殿下补课。 这一来二去,在骊山的第二个月,阎立本的建造知识突飞猛进。 一手拿着游标卡尺,一手拿着图纸和放大镜,越发有一个总工程师的模样。 小清清坐在熊大的背上下了山,熊大的脖子上挂着布袋,布袋里装着图纸。 她吃力地抽出厚厚一卷,递上,“阎伯伯,这是爹爹修改后的图纸。” 阎立本伸手接过,“谢小郡主。” 她咧嘴一笑,“阎伯伯不用客气的。” “图纸很好,还请转告县侯若有不解之处还会将图纸送去。” “嗯。”小清清笑着驱使熊大往村子的另一头走去,布袋子中还放着不少东西,里面有许多手套和另外的图纸,都是要送给其他作坊的。 “就不能让爹娘看到我清闲。”小清清人前乖巧嬉笑,人后就有了不少怨气。 给肥皂工坊的村民分发了手套与面罩,还要给铁匠坊的江师傅送去图纸,再去魏王舅舅的酒场送去一壶酒曲。 再去丁师傅家要一壶酱油送到李靖大将军手中。 忙完了这些,半天的时间就过去了。 小清清累了,她趴在熊背上,熊大也累了,回到了山上便不想再动。 “爹!” 张阳悠闲地喝着茶水道:“怎么了?” 她侧着脸问道:“还有宝莲灯那样的故事吗?” 张阳翻看着朝中的账目,“以后再讲。” “以后是什么时候?” “看我心情。” 这个时节的阳光很舒服,小清清躺在熊背上就睡着了,任由熊大驮着自己,闻到饭菜时,她睁开眼见到这头熊在吃着饭食。 小清清这才从熊背上爬下来,在厨房拿了一张刚刚烤好的饼,就当是午饭了。 晌午的时分,小清清带着弟弟来到山腰处,生火烤肉。 李丽质骑着三河马来到山脚下,这一趟从长安城带来了不少奏章。 走到山腰的时候,见到姐弟两正在烤肉吃,诧异道:“家里没有准备饭菜吗?” 小清清撑着下巴烤着肉低声道:“弟弟和我要吃肉,爹爹总是给我们留好了肉,说是自己烤着吃。” 李丽质点头笑着,皇姐和姐夫平时对儿女很严厉,可心里还是很疼爱她们的。 烤好了一串,小清清递上,“姨姨也吃。” 李丽质接过肉串吃着,看到足足有一篮子,“这么多吃得完吗?” “吃不完给熊大。” 李丽质惊叹这个小丫头的手艺,“你的烤肉跟你爹烤出来的是一样的。” “嘻嘻,爹爹早就把料和肉都备好了。” “原来如此。”李丽质将肉吃完起身道:“熊三该生了。” “对!” 姐弟两顾不上吃了,将肉三两口吃完,抹了抹嘴。 小清清扶着弟弟上了熊大的背,姐弟一起上山。 傍晚的时候熊三终于发出了叫声,小清清与小心安站在熊窝外,时不时抬头去看。 又持续了半个时辰,熊三生了三头粉嫩的小熊。 熊大也走入熊窝中,闻着刚刚出生的小奶熊。 小心安忽然兴奋道:“哈哈!我就说是熊大的种。” 小清清一阵无言,这弟弟一直都在纠结这件事吗? 家里多了三头熊,算上熊猫,家里一共十四头熊。 熊比孩子都要多,其实养熊很费粮食,等它们稍大一些食量惊人。 小清清最近喜欢跟着丽质姨姨,因是所有姨姨中最漂亮的,她也想变得这样好看。 她看着镜子又道:“好普通的一张脸。” 李丽质闻言笑道:“你还小,眉眼都没有长开,自然看着普通。” “好想长大呀,长大了就能学骑射,听说突厥人五岁就能骑马。” “那也不见得,有些突厥孩子五岁还不会走路,甚至连说话都不会,五岁就会骑射的人少有。” “可我都七岁了,爹娘依旧让我背诗。” 夜里,夫妻俩翻看着长安城送来的奏章,身为尚书左丞过问政事也是日常工作,皇帝很乐意听听这位左丞的意见。 李玥拿起其中一份道:“穆斯阿布与西征军周旋在吉尔干山西面,哈立德死了,现在他亲自领兵,反倒是扼住了唐军的攻势。” 张阳接过奏章看着军报,这份军报是梁建方书写的,穆斯阿布将兵力分散,分为数个小队,如同马匪作战一般,掠过一地便不再久留,让唐军的火炮阵无处可施展。 回复军报的是尉迟恭,陛下也给了批复,哈立德与欧麦尔虽死,可大食的实力依旧在,望梁建方不要轻敌,尉迟恭给的建议是让梁建方收整兵马,朝着王城攻打,逼迫穆斯阿布收兵。 李玥又拿起一份,“礼部的奏章,高卢人要见夫君。” “不见,怎么什么人都要见我。” 她捂嘴轻笑道:“关中皆将夫君比作仙人,骊山火器之名早已响彻关中,火炮一响世家分崩离析,震慑四夷,夫君不是仙人是什么?” 张阳一脸认真,“首先我是好人,其次只有我是真正的好人。” “高卢人说愿意献上高卢的美人给夫君。” “混账!”张阳喝道:“我乃堂堂尚书省左丞,竟然拿美人考验本官。” 张阳清了清嗓子又道:“我是南诏王,现在就下国书让南诏部将领兵也去西征,把高卢人给我杀光了。” 见李玥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张阳一脸的真诚,“媳妇,快将南诏王印给我。”(本章完) 第八百五十五章 河间郡王的征服 书房内,油灯的火光还算明亮,照亮着彼此脸上的表情。 高卢女人自然不能来骊山,说不定高卢女人还没走到关中就会莫名死在野外。 话语说出口了,李玥还是没有去拿南诏王印,而是依旧端坐着。 张阳从一堆奏章中找到了一封书信,颔首道:“原来玄奘和尚还会给天可汗送信。” “咦?” 李玥也坐了过来,挨着想看书信。 书信的内容中写着的是玄奘近日对经书的感悟,还有对将来的担忧。 吐蕃的路走偏了,这不符合他对经书的理解,他希望天可汗能够出手干预。 还有大食人对先知神明的概念太过偏执,这样迟早会走弯路。 一封书信写尽了玄奘慈悲为怀的心。 他对世人都是仁慈的,在他眼里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天可汗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好像只有他玄奘举世独清。 小心安快步走来,李玥皱眉道:“这么晚你还不睡吗?” 他激动道:“爹!娘!孩儿要给刚出生的小熊取名。” 李玥将油灯往桌案的中心放了放,担心儿子毛毛躁躁撞倒了油灯,问道:“这么晚了,你就在想这些事?” 他回道:“孩儿打算将它们取名,关羽,张飞,赵云。” 张阳气馁道:“当初就不该与你说三国的故事。” 这孩子又心满意足地去睡了。 将眼前的这些奏章收拾好,张阳又写了一封回复的奏章,奏章内容是对皇帝工作表示肯定。 李玥将一叠奏章整理好,笑道:“谁会写奏章去夸赞父皇?倒是罕见。” “给你父皇一些正面肯定。” 这些收拾好的奏章还要交还给朝中,张阳穿好外衣走到屋外,一边洗漱着,看了眼熊窝内的情形。 小熊刚出生,孩子惦记得紧。 月光洒落,可以见到熊窝内的情形,熊大护在熊三身边,刚出生的小熊也正在酣睡。 张阳吐了漱口水这才回屋。 骊山的早朝是很热闹的,有孩子的嬉笑声,也有大人的喝骂声。 张阳每每晨跑结束都会站在山腰上,看着这个风景,欣赏许久。 与往日一样,张阳去看看田地里的作物情况,蒸汽机车就放在村子里的主干道上。 早晨还有些冷,它的身上挂着早晨的露水。 技术问题依旧还在,目前没有解决。 李泰一大早吃着茶叶蛋站在蒸汽机旁发呆。 “魏王殿下发现症结所在了吗?” 李泰一口咽下嘴里的茶叶蛋,又道:“想了很久,表面上来看只是一处两处的破损,可仔细一想又没这么简单。” “此话怎讲?” 李泰纠结道:“当初造蒸汽机时就有这种感觉,那时候觉得气压不够,并不是火力与结构的问题,而是气压做工所在的环境的问题,想通这一点便成功了。” 要不怎么说李泰是个南北通透的孩子,一点就通。 刚刚接触动力应用方面,他就想着是不是忽略了一些理论。 张阳又道:“阎大匠送来的图纸我看到了,这两日我会帮着调整。” 李泰看向远处,抬了抬下巴示意。 张阳也寻着方向看去,不远处就是河间郡王漫不经心走在田埂上,正期盼着胡瓜什么时候长出来。 李泰小声道:“姐夫觉得皇叔如何?” 张阳揣手道:“还是老样子吗?怎么……今日的他有什么特别吗?” “不知道从何时起,皇叔将全村的狗都……都收伏了。”李泰三缄其口,又换了一个说法道:“嗯,应该是征服。” 河间郡王征服了全村的狗,现在他走路时这些狗都跟在后头簇拥着。 再一看又有点像是个十分有气势的大将军。 “他的退休生活多么地有趣,有朝一日我也退休,整天带着家里的一窝熊来揍村子里的狗。” 正说着话,张阳回头一看,不知道这个胖子什么时候已走远了。 绕着这辆蒸汽机车走了一圈,张阳这才回到山上,看着图纸想着关键问题所在。 这是村子里的第一辆蒸汽机车,左看右看,又觉得这车的结构有问题,给人一种头重脚轻的感觉。 “爹,姐姐又把小长安给炸了。” 小长安就是女儿搭建的长安城模型,她好不容易将模型修好了,现在又给炸了。 只要她不去炸一些奇怪的东西,也都由着她去玩闹了。 张阳拿着尺子与炭笔修改图纸,蒸汽机车的内部结构还是要调整。 李泰与阎立本设计的这个机车太过复杂了。 记忆里煤炭动力的火车结构应该是简单的。 “嗯。”张阳点头,抛却一些不必要的结构之后再看图纸,“这样看起来就清晰多了。” 骊山为了生产建设在忙碌,朝中也在为了社稷也在忙碌。 王公公让人抬着一箱子的奏章入殿,“陛下这是骊山批复的奏章。” 李世民颔首点头,示意放在一旁。 王公公还很贴心地拿起其中一卷,小声道:“陛下,这是县侯亲自所写的。” “让他写一回奏章真是难得。” 李世民嘴上说着,打开这卷奏章便看了起来,这一看便眉头紧锁,神色剧变。 王公公低头站在一旁,余光看着陛下的神色,难道说县侯在奏章上写了一些不好的事? 平时奏章多有劝谏,也有义正辞严的话语。 李世民抚须又是一想,这小子嘴里从来没有说过好话,这一次为何如此反常? “君临天下,九五之尊,龙袍在身,万国来朝。” 这些话确实挺受用的,看着也舒心,这反倒让李世民心里越发不踏实。 又是仔细看了好几遍,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又找不到头绪。 多看几遍便不看了,也是因为这些话的缘故,皇帝今日的心情特别好,就连午时的饭菜都多吃了几口。 “陛下,许侍郎又来问高卢人的事了。” 李世民搁下手中的筷子,想起了早晨看到的奏章,沉声道:“就按照礼部的主张去办。” “喏。” 王公公去通报之后,他又走了回来,“陛下,赵国公与房相来了。” “嗯,让他们入殿。” 脚步声从殿外传来,李世民还在吃着饭食,早春时节的菜色很不错。 李世民让内侍安排座位,“辅机,玄龄你们也入座用饭。” 俩人相看一眼,没有当即拒绝,先是坐下。 李世民饮下一口肉汤又道:“宫里的厨子是骊山学艺而来的,本想人是骊山教出来的,现在宫里的吃食果蔬也都交给了骊山供应,每日都会有新鲜的果蔬送来。” “张阳此人多钱善贾,骊山的人也都多钱善贾。”李世民擦了擦嘴又道:“玥儿手下有个弟子叫徐慧,她向皇后提起,往后骊山的果蔬可以多给朝中的重臣供应。” 房玄龄和赵国公的神色也凝重了几分。 李世民释然一笑,“不过观音婢向来不过问政事,这些事也没有答应。” 说罢,李世民又问道:“骊山要修路的事筹备如何?” 房相回道:“岑文本去查问过,骊山有派人去各地乡县问过,多地村子都和骊山有来往,这两年经营下来很得地方人心,要建设道路自然也顺利。” 长孙无忌低声道:“骊山不过两百人,既生产还要兼顾修路哪里来的人手?” 李世民喝着茶水没有讲话,饭后的茶水是陛下的生活习惯。 房玄龄摇头,颔首道:“赵国公多虑,放眼关中谁都会缺人手,就连朝中也缺少人手,唯独骊山永远不会缺,他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人。” 究其原因无非人力资源,骊山统筹调度的人力资源太庞大了。 “据说调度人手的都是当年骊山书舍教出来的年轻人,这些年轻人十五六岁,不想着入仕反倒继续留在骊山做事。” 自古以来修建道路向来颇费人力的,尤其是庞大的工事需要的徭役劳力更多。 李世民想到宫里修建太液池用了三千人,他张阳要修如此长的两条路,至少也需要上万人手。 如此庞大的工事,既要面对非议,还要付出这么多的本钱,很想看到他犯难的模样。 李世民站起身道:“骊山想要睥睨天下,手握关中人力自然要做一番大事,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可知当年郑国修渠有多难,杨广修运河又遭多少非议,他张阳修路还要顶着多少的骂名?” 很多时候,李世民总觉得张阳喜做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但某些看似无关紧要,往往被忽视的所在,总能发挥一些作用。 就像是骊山的技术院,起先那里教出来的学子谁会在意,现在呢? 众人为求一个名额可以大打出手。 到底还是张阳太过正气了,换作别人掌握这个技术院,多半会高价将名额卖出去。 骊山还是讲究公平的,凡是与骊山有合作的乡县都有固定的名额,每年都可以挑选十数人入学。 长孙无忌小声道:“听闻陛下将河西走廊两百年的赋税都输给了骊山?” “咳咳咳……” 李世民清了清嗓子道:“朕与他一时玩闹。” “玩闹也不可输了赋税。” 再看房玄龄与长孙无忌都板着脸,李世民叹道:“朕用银钱去赎回来就是,可每每想着要给骊山银钱,朕心里很不服气。” 房玄龄劝道:“陛下,往后莫要这般儿戏了。” “玄龄,朕会注意的。” 李世民说完不停往嘴里灌着茶水。 再怎么说也是两百年的赋税,河西走廊的互市依旧繁忙,来往商客众多。 如今来看河套新开辟的互市也无法与河西走廊相比。 到现在还是有很多突厥人宁可去河西走廊交易,也不愿意在河套买羊。 房玄龄也因此遇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突厥的羊在河套卖的话价格能够便宜不少。 可要是远道去河西走廊价格反而更高了,多走一段路还能卖个更好的价格。 突厥人的羊自然都往河西走廊跑。 河套的互市依旧冷冷清清。 加之地理位置上来看,河西走廊连接着西域,其位置得天独厚。 房玄龄将这件事的缘由放在了狄知逊的治理上,只是朝中只有一个狄知逊,找不到第二个了。 互市的情况与皇帝说明之后,岑文本与太子也入殿说了河套互市的看法。 君臣几人一直商量到了下午。 直到走出甘露殿的时候,李承乾忽然停下脚步,“岑中丞。” 岑文本回首道:“太子殿下可还有疑惑?” “孤明白了那日张阳下棋的用意,不论朝中想要怎么制衡,想要如何限制骊山,骊山岿然不动。” “太子殿下此言何意?” 李承乾继续走着解释道:“那日孤与张阳下棋,输了数招,每一次孤想要攻杀都被他化解,可孤想诱敌深入,他又岿然不动,孤便这样输了。” 说着话,李承乾的神色上多有挫败,“朝中开辟河套互市就要投入人力物力,可建设之后却没有达到效果,如此付出的还未收回来,却无法动摇骊山。” “张阳的用意便是在说朝中不要想着对付骊山了,朝中一直想限制骊山,便会一步步自误,而耽误了其他事。” 岑文本笑道:“骊山县侯就是这么一个人,对他来说浅显的道理不想解释,多说一句话好似会折损几年寿命一般,此人脾性匪夷所思。” 走到承天门前,太子与岑文本互相行礼告别,各自走了一个方向。 高卢人走了,他们走得很伤心,因为大唐不愿意和亲,更不愿意和高卢联手。 天可汗不在乎他们的死活,这让他们感到很失落。 大唐是这个世上最强大的国度,他们拥有能够横扫大食人的神器。 此神器能平山川破城池,如此强大的天可汗,却不将高卢放在眼里。 强大的国度,应该有更大的包容,就像是他们的旧约中所写的神应该拯救世上所有人。 天可汗就是这般的人物,他会拯救世间,但不愿意拯救高卢王室。 作为使者,大唐也给了该给的面子,给了大唐的诗篇与书籍,还有很多粮食。 李义府站在长安城前,“陛下就像是应付未开化的野人,将他们赶走了。” 袁公瑜看着还没走远的高卢人,点头道:“看他们的衣着像野人。”(本章完) 第八百五十六章 都是县侯的意思 李义府低声道:“公瑜这话没错。” 礼部准备安排了画师画下了高卢人的模样,这些人穿着布料都很少。 袁公瑜看了一眼画像,又道:“男子穿裙?还是这么短的。” 高卢人的胡子是黄的,他们的眼睛是蓝的。 关于西方的风俗与西方人的模样写入了大唐礼部的典籍中。 从长安城一路走,这三个高卢人走了一个月也到了河西走廊。 现在的河西走廊很热闹,吐蕃人与突厥人交谈用关中话,西域人和吐蕃人交谈用的也是关中话。 关中话是现在河西走廊最有信誉的言语,只要你说关中话,你的买卖才能好,才能够在河西走廊立足。 对很多关外人来说,学关中话和关中礼仪成了必修课。 只不过也有很多人上了年纪人学起来很蹩脚。 也有人向狄知逊说过这件事。 但狄知逊放任了,他微笑着对身边的小吏道:“这是骊山县侯的意思。” “喏。” 又一个小吏急匆匆跑上嘉峪关的城楼,这座城楼完工才两年,其坐立在河西走廊的西端,如同一道厚实的高墙,来人仰望而兴叹。 这种城关的雄浑令人望而生叹。 而在嘉峪关前的道路两侧种满了胡杨树,胡杨树绵延数里,也不知道唐人为何要种树,只是听说以后的关西还要种很多很多树木。 那小吏跑上了城墙又进了城楼,见到狄知逊恭敬地将信递上,“狄侍郎,您的信。” 狄知逊颔首点头。 那小吏又道:“还有一封是小狄公子让人送来的。” 狄知逊先拿起其中一封,打开封蜡看着儿子的字迹,他的书法更好了,也写了他在长安城这两年的感触,他在长安城结交了很多好友。 言语间都是他的成长,狄知逊的嘴角带着笑意,低声道:“这小子现在也长高了吧。” “狄侍郎,朝中不止一次想要召您回去。” “回去?”狄知逊摇头道:“老夫还在河西走廊,仁杰就有骊山照拂,这样就很好,若回去了老夫倒是有些不知所措,先不回去了。” 言至此处,狄知逊写了一封回信上了封蜡,低声道:“河西走廊建设还未完成,乃关西隘口重中之重,让别人来接手县侯也不放心。” 这些话语听得一旁的小吏大气不敢出。 好似这个嘉峪关不是天可汗的,而是骊山县侯的。 又一个小吏匆匆跑来,小声道:“狄侍郎,有几个高卢人想要买羊肉,不会讲关中话与人打起来了,是长安来的。” 狄知逊颔首道:“羊肉?” “对,他们想要买羊肉。” 狄知逊看了一眼桌案上的茶叶,从桌案底下拿出一个一个布袋,布袋很大其内有三两斤茶叶。 “这些都是这两年的陈茶,都送给高卢人,再给他们一些银钱与肉干。” 闻言,那小吏又问道:“狄侍郎为何要这么做。” 狄知逊轻轻拍了拍桌案上的信,又道:“这也是县侯的安排。” “喏。” 且不说张阳为何要这么做,狄知逊觉得自己照办就行了,不用考虑这么多。 “举手之劳又不是什么大事。” “狄侍郎,传闻高卢人想要和亲,被朝中给拒了,这些人好像在朝中讨不到好,我们……” 这个小吏的意思是让狄侍郎离那些高卢人远远的,不要影响了前途。 以现在狄知逊的功绩在回朝之后,在朝中一定会升迁。 狄知逊颔首道:“这是骊山县侯的意思。” 骊山县侯,骊山县侯,什么都是这位县侯说的算。 即便是在河西走廊,也时常听到这位县侯的名声,关外之人除了敬仰天可汗,也很敬仰骊山县侯。 因当年松赞干布的事,有人说吐蕃赞普和骊山县侯是好友,因此许多吐蕃人也在称颂县侯。 当年的高昌奴造反了,主宰了高昌,他们也在称颂骊山县侯。 那位县侯如今又是何等人物? 他是当今的尚书左丞,深得陛下器重,能够造出火炮这等社稷利器。 也有说这位县侯在骊山修炼多年,都快成仙。 你说县侯在骊山这么多年做什么?肯定是在修炼,修炼成仙。 中原的江南地界,钟声在林间飘荡。 春季的南方很温暖,鸟儿在林间叫着,老迈的崔仁师坐在一张石桌前。 他并不是来这里当和尚的,而是念当年与慧旷和尚的交情,在他忌日的时候来这里看看。 一个中年人迈步走来,他见到了石桌上的茶碗,低声道:“江南东道的徐家经营着许多茶山。” 崔仁师点头道:“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喜茶汤了,而独爱这般炒茶。” “你们崔家如今散了?” “嗯,散了,该杀的都杀了,该死的也都死了。” 崔仁师这个老人家缓缓道。 中年人又道:“到了你这般年纪,也早已看淡。” 他的语气重了一些,目光还是看着这个老人家。 崔仁师叹息一声,叹息声很重,有些无可奈何倒也不是在埋怨,又道:“老朽想要保住李政藻,没有保住,老朽希望七姓十家可以同气连枝,危难关头他们却互相攀咬,老朽希望范阳有难之时,其他几家可以伸出援手,可事到临头各家都只顾着自己,还有……你爹在朝中越发势弱,当该注意言行的。” “多谢崔老提点。” “嗯。”崔仁师拿起茶碗目光看着远方。 萧钺是萧瑀的儿子,如今在利州任职,当年萧瑀归唐,献上了许多田宅,之后李渊得势之后又将田宅归还,而萧瑀自己只留了一座宗庙。 崔仁师颔首道:“你还在和李子通的后人来往吗?” “回崔老,昨日有过走动。” “嗯,江南这几家你还是少走动为好。” 即便是崔氏散了,崔仁师依旧是士林中受人敬重的老人,无论去哪儿都能得到敬重。 李唐的皇帝还是留下了这位老人。 为了维稳局面这位老人家当初没少在世家间走动。 他一度想要劝范阳不要反,劝他们不要造次。 可事与愿违,到头来还是人头滚滚。 萧钺问道:“在下为崔老寻一个住处,往后可在江南住下了。” 崔仁师从怀中拿出一张纸,低声道:“这是骊山的纸张,是慧旷和尚做梦都想要得到的纸,可他到死都没有买下骊山的造纸术。” 萧钺低声道:“慧旷和尚太过执着,若不是他乃当年智顗高僧座下僧人,江南各家又岂会给他情面,给他如此多的银钱。” “嗯。”崔仁师的老脸带着笑容,看着纸张的字念道:“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好句子!” “嗯,确实是好句子,是骊山所出的诗作。” 崔仁师将纸张放入火盆中烧了,又道:“好一个只有香如故,世家倒了张阳反倒作了这一首诗,令老夫觉得羞愧,百年的风骨还不如一个年岁不到三十的人。” 安静良久,崔仁师忽然抬头道:“还有风骨吗?他们早就没了当年的风骨,何来香如故?” 面对萧钺,崔仁师摇头道:“老朽走了。” “崔老是要去哪儿?” “先去太湖再去骊山。” 萧钺上前一步连忙道:“崔老,不留下吗?” 崔仁师不住摇头道:“不留了,你也多劝萧瑀,注意言行,注意言行。” 萧钺再问道:“李唐皇帝会对付江南这几家。” “老朽怎知皇帝会怎么想,你顾好自己吧。”崔仁师继续走着,三两个小厮上前搀扶。 关中六月,长安城内,承天门后的皇宫显得空旷,只能看到三两兵士在巡视。 太极殿空旷的广场上,没人敢大声喧哗,也没人敢大步走路。 这是皇帝的地盘,也是许多平凡人的禁地。 站在远处只能看到太极殿在白日的光芒下,那屋檐在熠熠生辉,那太极殿的殿门内漆黑一片。 李世民坐在甘露殿拿着手中的一份奏章怒骂,“他还有完没完!” 一群太监宫女跪在地上,不停磕头希望天可汗息怒。 李世民气得来回走动,一边又道:“三五天就来奏章,让朕拆了城墙!拆了城墙!一次两次就算了,用得着他三番五次?” 王公公得了一场重病,去骊山休养了。 李世民又觉得身边没了一个得力的办事人,他看着这些不成器的太监又道:“都给朕滚出去!” 众人如释重负,纷纷退出甘露殿。 长孙皇后脚步匆匆走了进来,安慰道:“陛下是又被张阳作弄了?” 李世民坐下来,将奏章重重掷下,瓮声道:“朕以为他张阳有多积极?三五天就送个奏章来给朕,可他每天的奏章说得都是同一件事。” “或许他担心陛下看不到?” “朕事必躬亲,怎敢懈怠政事。”李世民在长孙皇后面前这才安静了许多,心中的怒火也被抚平了大半。 见到陛下你气恼了,殿外的太监宫女都长出一口气,好在有皇后。 李世民痛苦地抚着额头,低声道:“现在朕每每用饭,脑子里总是回荡着一件事,要不要拆了城墙,每每在梦里朕都能见到张阳吊死在了承天门前!” 长孙皇后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愁,“陛下给骊山回个奏章,就说知道了?” “朕回了!没有用!他还是天天写!” 李世民的语调都高了几分。 长孙皇后捂嘴轻笑着,“那就不许他再写奏章了,至少最近不许。” “他……唉!”李世民坐起身子,低声道:“朕希望他能对社稷用心,骊山的奏章都是不过中书省直接送到朕面前,生怕错过了什么,这孩子肚子里有本事藏着,朕多想将他吊死后,刨开他的肚子,看看他有几个心肝。” 长孙皇后不敢想那个场面,又道:“陛下近日该多养神的。” 李世民点头道:“也罢,传朕口谕,近日有事让人代传不许再写奏章了。” “喏。” 刚说出话语,李世民又嘱咐道:“此事不用与他人说起。” 朝中进谏还是要进谏的,但只限张阳一人,不然人人都知道陛下不喜奏章,难免会有误会。 烦心的不只是皇帝。 还有骊山的这位县侯,他面前坐着一个老人家,这个老人家乃是当初七姓十家中的重要人物,崔仁师。 这老人家正怪笑着看着自己,看得令人发毛。 骊山的铁路工程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至于蒸汽火车的事,李泰和阎立本正在攻关,至今还未成功。 车还没造好,铁路也不能耽误。 张阳皱眉道:“在下来见你是因太上皇嘱咐,他老人家说了您当年修撰梁魏史,您虽与孔颖达老夫子一系不和,但也是饱读的学士,在士林中有颇高的地位。” 崔仁师抚须道:“在县侯的文采面前,老朽不敢受此夸赞。” 张阳不停摇着手中的扇子,又道:“在下的意思是说来见您,实乃情非得已,在下是个粗人当不得文采二字。” “你的诗文足以传世。” “您说笑了,那些诗文都是当年老师所教,不是我作的。”张阳指着远处又道:“你看到没有,我们骊山这么多人忙前忙后一个月就修了半里铁路,我还要接着去忙,您长话短说。” “哎呀……”崔仁师的一张老脸犯难道:“有人说老朽这把年纪了从江南不远千里来骊山,多半会死在路上,好不容易到了骊山,却被你小子数落怠慢。” “那您见我想说什么?” “县侯觉得世家该倒吗?” 张阳低声道:“推翻世家的是世人,是万千群众,不是我,如果说他们注定要亡,那也是万千人的选择,是这个时代的选择。” “您老也看到了,天可汗为人讲义气,赏罚分明,作为大哥天可汗收西域,吐蕃做小弟,做皇帝能够治理社稷,如此人物自当受人敬仰,诸国来朝。” “那世家作恶多端,世人多唾弃之,自然会被连根拔起,天理昭昭。” 崔仁师坐着沉默许久,他喝了碗中的茶水,低声道:“你们年轻人总是世事想得很美好。” “老人家,我的老师张公瑾是一位很悲观的人,也是个很现实的人,可我觉得人总是要心向美好。” (本章完) 第八百五十七章 不甘心的失败者 崔仁师用拐杖支撑着身体站起身,他皱眉躬着背,浑浊的老眼看着这张年轻的脸庞,“嗯,确实长得很一般。” 张阳又被盯得有些发毛,稍稍后倾道:“您老像是在看一件很罕有的物件。” “罕有,确实罕有。” “我的脸有什么不同吗?” 崔仁师在考虑,他欲言又止,只是说了句,“太一般了。” 见张阳要走了,崔仁师又道:“年轻人莫要觉得无趣,老夫还有几件事想问。” “您说。” 说话间就这么背着身,张阳不想和这个老人家脸对脸。 “白糖,裴宣机,火炮。” “嗯,然后呢?” “老朽虽不确定,可总觉得这些事上有联系,没有证据。” 话语顿了顿,他又喝了一口茶水,接着道:“这些事都过去了,也该尘埃落定了,本想问此刻又觉得问了也无用。” 他看着这年轻的背影,又道:“听说你想让大唐富强?” 张阳点头,没有否认。 崔仁师低声道:“你现在很富有。” 这个老人家给人一种感觉,那是一种沧桑感,好像是他身上藏着很多的事情,或者是他为中原世家做了太多。 “我的财富就在大唐,我富有了大唐也就富有了,我还可以让更多人也富有,而不是像你们世家那样,通过选仕和掠夺来获得财富,世家只会把手伸向贫苦的普通人。” “世家本是恶的,您老人家又为何帮他们做这么多?您一心想要他们求变,可他们的根都已经烂了,还怎么求变。” “多么热血的话呀。”崔仁师感叹道:“多少年了,没听过这般话语,哦……” 他顿了顿像是有所回忆又道:“最近有这种话了,那些呜呜泱泱的贫寒人推翻了世家的高墙,以为美好的生活就在眼前了,是吧。” 他苍老的声音再次道:“对,你是一个心向美好的人。” 张阳低声道:“那是因为你们没有见到过光明。” “你见过吗?” “我见过,不过现在已不在了。” “原来如此。”崔仁师思量许久,接着道:“你与老夫做个局如何?” “我拒绝。” 崔仁师那张老脸笑了起来全是皱纹,很难看也不堪入目,这张脸痴痴望着眼前笔挺的后背,又道:“都说骊山不事土地兼并,也十分厌恶土地兼并,你们不做那些事情,不代表别人不会。” “你还年轻,老夫却老了,就从土地兼并来说,如果十年内这李唐社稷无法改变此事,你需要向老夫赔罪,如果骊山真的做到了,老夫向你赔罪,替世家向天下人赔罪。” 这一次张阳回过神看他,“您代替世家向天下人赔罪?” “嗯。” “您的话语能代表中原世家吗?” “你觉得已经赢了吗?”崔仁师又道:“老朽可以写一卷赔罪书,让各家子弟画押,你们骊山不是一直信奉这等契约上的事吗?” 张阳颔首,没有言语。 “就按你们骊山的做法,你觉得这个局如何?”他老人家又随和的笑了笑,“你且放心,不过世人是否会原谅世家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卷赔罪书,难道天可汗不想要吗?” 张阳正色道:“你是个很复杂的老人家。” “呵呵呵……” 崔仁师笑起来的声音很不好听,笑起来的样子也很不好看,“你赢了,世家就认了罪行,你输了你给老朽一个人赔罪就好,哦……对了。” 他又补充道:“可能老朽活不过十年了,你若输了就在老朽的灵位前倒上一碗茶水。” 张阳招手叫来了女儿。 “爹!女儿还在背诗呢?”说完她又看了看这个老人家。 “爹,孩儿还要跟着姐姐背诗。” 小清清拿起书卷轻敲弟弟的额头,眼神里责怪他重复自己的话。 “嗯,这两个孩子与你真是一模一样,都说孩子小时像爹,长大后就像娘了。” 张阳低声道:“给这位老人家拿笔墨纸来。” 小清清多看了崔仁师,便走入村中。 “姐!”小心安跟上脚步低声道:“那个老人家长得好吓人呀。” “他是坏人。” “坏人都长这样吗?” “我怎么知道。” 小清清不耐烦地应付弟弟的一堆问题,找欧阳询老先生要了笔墨和纸,便又来到村口。 一张木板提来,拉开木板下方的四脚,它就成了一张桌子。 崔仁师提笔开始书写,洋洋洒洒写了百余字,又道:“嗯,老朽死后此书会有后人保管,你且放心,放心……” 他说着话,拿着一卷纸拄着拐杖离开了。 “爹,他是坏人。”小心安回道。 “走,回家吃饭。” “好。” 姐弟俩匆忙跟上爹爹的脚步。 因熊大与熊二这些天又要耕地,所以不能陪着两位小主人。 骊山不养闲人,骊山的熊都要耕地,骊山的牛失业了,然后牛抢了驴的活,去拉着村子里的货物。 后来村子里的驴与狗生活在一起。 再后来村子里的狗急了,它们会将驴赶得远远的。 出于道义,骊山没有杀了这三头驴,而是用一头一百钱的价格卖给了龙武军。 从此驴的生活更苦了。 崔仁师去了长安城,他本是朝中的殿中侍御史。 当初李政藻出事正值朝中休沐,那时他就觉得世家要出事了,便在那时候一直走动在中原几家之间。 后来真的出事,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三年。 这三年一直没有给陛下一个交代。 承天门前,杜正伦就站在这里迎接老人家。 崔仁师老眼看了许久,才认出门前这人,低声道:“原来是正伦。” “见过老先生,多年不见了。” “嗯,多年不见了,当年老夫任职度支郎中,陛下觉察账目有误,还是你来提拿老夫的。” 年过四十的杜正伦行礼道:“那是贞观四年的事了,不过当年就已查清了,都是误会。” 崔仁师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入承天门缓缓道:“如今……” “如今下官已是太子左庶,与马周,郑公一起督促太子学业。” “嗯,不知不觉过去这么多年了,朝中的人老夫都不认识了,差点也不认识你了。” “老先生此番是来……” “告老。”崔仁师叹息道。 杜正伦陪同着老先生来到武德殿外,不知道这位老先生与陛下说了什么,老先生出来时已经脱去官身。 走出皇城出了朱雀门之后,崔仁师又去见了赵国公。 崔仁师来到赵国公府邸,这里来来往往的侍从众多。 走入正堂,长孙无忌已经备好了茶水,“老先生请坐吧。” 崔仁师点头坐下,低声道:“老朽去见过张阳了。” “老先生以前没见过他?” “嗯,当初卢承乾被流放之时,老朽就想要见他了,以前远远看过,再一看他已有了变化,老朽觉得他是一个很棘手的年轻人。” “如何棘手?” 崔仁师的手指摩挲着茶碗的边沿,眼神看着茶水,“他很年轻,很沉稳,有点脾气但不放肆,有手段又有耐心,嗯!看出来的只有这些,便觉得棘手了,许国公向来有识人之本领,他可见过张阳?” “见过。”长孙无忌回道:“舅父说他是个不择手段之辈。” “嗯,许国公识人向来不会错的,那赵国公以为呢?” 长孙无忌回道:“他很骄傲,他对是非观有不一样的看法,骊山学识更有睥睨天下之势,从他迁居骊山之后便不再藏拙,为人谋算很深,如老先生所言是个很棘手的人,年轻一辈无人可比。” “少见赵国公对人有如此高的评价。” 崔仁师说罢,笑了,笑得甚是欣喜。 长孙无忌看不懂这位老先生在笑什么,又道:“朝中青年才俊众多,有不少正是骊山门下,以后张大安,裴行俭,薛仁贵,上官仪。” 崔仁师眼里只有张阳,对其他人没有兴趣,也提不起什么兴趣,低垂着头道:“张大安年纪轻轻就是礼部尚书,这又如何?其人欠缺阅历经验,过早任尚书之列,不是好事。” “裴行俭,薛仁贵出身河东,早早被张阳招揽,西征建功不少,本是有才学韬略,这般年纪就拜在骊山门下于仕途不利。” “至于上官仪,呵呵呵……”崔仁师摇头道:“不足道哉。” 长孙无忌又道:“还有许敬宗,狄知逊,李义府。” 崔仁师摇头,这些人都不重要,又道:“听闻陛下近日疏远了赵国公?” 长孙无忌行礼道:“嗯,朝中传言有许多。” “嗯,老朽就来看看你,当初的事情没能挽回不是你的错,也不用内疚,就像张阳说过的,这是世人的选择。” 崔仁师又走了,这一次他走出了长安城,几天之后有人送来话语,说是这位老人家去了河东。 在河东的壶口瀑布下,崔仁师见到了一个年轻人,此人是裴宣机乃是裴炬之后。 崔仁师望着瀑布道:“这等景色真是看不完,一辈子也看不完。” 裴宣机倒上两碗酒水,笑道:“汾酒难得,共饮。” 一口酒水下肚,崔仁师皱眉道:“早知你背后之人是张阳,当初就该杀了你以绝后患。” “当年的事情在下都忘了,您老又何必提及。” “张阳当初许诺了你什么?” “前程。”裴宣机爽朗笑道:“大好的前程。” “就只是在这里教书吗?” “教书!”裴宣机重重点头,放声笑道:“哈哈哈!教书就是在下所求最大的前程!” 崔仁师的眼神黯淡了,他的呼吸重了几分,忽然自嘲一笑,“老朽走遍了中原来安顿那些世家旧人,你却在这里教书?” “不好吗?在下热爱教书。” “你做了这么多竟然只是为了这些。” 崔仁师仿佛遭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抽空了几分,这两年他太累了,累到满头的白发。 “你若是能够安享富贵,能够入仕为官,也能令人信服那两年你出生入死的所作所为。” 裴宣机指着自己的脸道:“您看看,在下都胖了。” “心宽才体胖,你放下了,你老朽心有不甘,心有不甘呐。” 可怜的老人家现在只有声声长叹,世家一败涂地。 裴宣机拿着酒壶面朝瀑布深吸一口气,大声道:“快活!在下从来没有这般的快活。” 崔仁师默默地坐上了马车,让车夫赶马离开了。 失败者多有不甘心,为了寻求心中的慰藉,至少他们推翻世家都是有利可图的。 竟活得还不如年轻人这般洒脱。 崔仁师坐在马车中低声道:“慧旷和尚,你总说要看破红尘,这红尘我等真的看破了吗?” 骊山,张阳坐在苹果树下,他在想树上的苹果什么时候也砸自己一下,这样就可以说我发现万有引力了,我被苹果给砸了难道还不能证明万有引力吗? 如此论证简单了许多。 忽然一想又不对,苹果为何偏偏砸我呢? 是不是太刻意了一些,巧合就是巧合,不一定要发生在骊山。 “丫头!” “嗯?”小清清啃着青涩的苹果扭过头看向父亲。 “袁道长呢?” “说是闭关了,爹爹要寻他?” 张阳惆怅道:“我想让袁道长被苹果砸一下,这样就合理多了。” “什么合理?” “袁道长能参悟经纬度,一定也能参悟万有引力的,让老道长再辛苦一下,不然科学那卷要编不下去了。” 小心安站在上坡,听着话语好奇地看了看树上的青苹果,又看了看爹爹的后脑勺,再看看青苹果,若有所思…… 小清清回道:“女儿去把长安城炸了,请袁道长出山,如何?” 张阳神色凝重,纠结道:“你就不能换个理想吗?” “对,姐姐换个想法,弟的志向是买下长安城,要是炸了还怎么买。” 小清清嫌弃地看了眼弟弟,咬牙切齿道:“一天到晚就知道买长安!你买了长安要做什么用?” “养熊!” “熊要养在山里,不能养在城里。” “熊大就是在城里长大的。” 姐弟两吵了起来,张阳啃着青苹果再次陷入沉思。 (本章完) 第八百五十八章 大唐的太阳和月亮 学问要有来由,且不说牛顿的引力之说到底需不需要一个有关苹果的故事。 学问总不能是空穴来风。 张阳回到山上,看着手中这卷齐民要术,其中所记载多是乡野传言,又或者是坊间询问,多是以记录为主。 你看人家写学问就是有理有据。 那么骊山的学问该如何有理有据? 张阳叹道:“还是要依仗袁道长呐。” 李玥近来行动越来越不便,她缓缓道:“这小家伙什么时候出生呀。” 婶婶打趣道:“公主殿下,这等事急不得。” 看着小武和小慧忙碌的身影,李玥扶着腰又道:“夫君,我们许久没有下棋了。” “怎么突然想要下棋了?” “近来总是觉得思绪空荡荡的,心里也空荡荡的。” 张阳拿来了棋盘,下的还是象棋。 棋局铺开,随着一次次推动棋子棋盘上的厮杀便开始了。 局势一时间难解难分,张阳皱眉道:“我在棋局上终于有对手了。” 听到夫君认可,李玥心里还是高兴的。 双方厮杀得有来有回。 也不知道是不是孕期的原故,她的思绪更加敏捷了。 一局下得很是焦灼,张阳喝下一口茶水,看着自己的最后一个卒子也被她的马给吃了。 再看棋盘上,唯一可动的只有象和车。 又是几步周旋,车也被她围杀了。 张阳气馁道:“我输了。” 李玥低声道:“是夫君的棋艺退步了。” “嗯,可能吧。” “如今夫君只是尚书省左丞,距离相位很近,反倒是少于谋算与计较。” 张阳颔首道:“少些谋略,多一些浩然正气也挺好的。” 李玥收拾好棋盘,心满意足地起身走回了藏书阁,小清清向小慧递交了她的作业。 小武低声道:“老师,师父近来有心事?” “你也看出来了?” “嗯,近来师父总是一个人独坐?” 李玥扶着腰小心翼翼坐下来,笑道:“他呀,就是想多得太多了。” “师父还有苦恼吗?” “嗯。”李玥轻声道。 小武又道:“还以为世家倒了之后,师父就再也没有对手了。” 李玥笑道:“夫君的对手呀……” 想了一想,李玥皱眉道:“如果真要说对手,其实一直以来他的对手只有父皇,只此一个吧。” “老师何出此言,弟子不懂。” 李玥低声解释道:“世家或吐蕃,这些不过是你师父与皇帝之间的争斗与博弈的条件。” 小武低声道:“弟子明白了,不论是世家如何,还是吐蕃怎样,被称颂的还是皇帝,得到益处的还是骊山。” 李玥叹道:“这么多年过去了,都十年了,他们不累吗?” 小慧回道:“多半是累的。” 李玥笑着点头。 夜里,万籁俱静。 即便是夏日,骊山到了夜里还有些凉。 温泉水顺着石壁而下,入华清池中,水声是白噪音,听着很舒服。 张阳坐在书房中,正在翻阅着朝中的奏章,漠北的瀚海都护府落成了,周边又发现了不少煤矿。 李世民向来重视发展生产,减轻农民的赋税劳役,并且要重建沿海的交州,福州,明州三地。 打算让沿海一片恢复到前隋时期的生机。 这份奏章是中书省张行成提议的。 重建地方与中枢配合,不应该是这样的,准确地来说这么花钱是不对的。 中枢的建设地方就像是给人穿衣服,先让一个人光鲜亮丽,而后再让某个地方兴盛。 读书识字,入仕为官,当信仰先行。 搭桥修路也是需求先行。 而不是皇帝的随意一句话,没有具体的举措和制度抛出去十万贯。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皇帝有钱了心中有了底气,自然是要建设的。 “谁让裴行俭给皇帝带去了这么多金子。” 听夫君的话语,李玥也皱眉道:“应该让骊山管着朝中的钱袋子的,唉。” 张阳又拿起一份奏章,仔细看着其中的内容。 随着洛阳的日益繁华,朝中也注意到了商业行为对社稷的影响。 而有河西走廊的治理,朝中汲取其中治理经验,李世民打算重新制定一个针对商人的律法,这个律法会一改以前轻刑的主旨。 “我这位尚书左丞的工作又完成了。” 李玥点头道:“夫君堂堂左丞,却只能每日看这些奏章。” 张阳又道:“还不是陛下不让我进谏。” “唉,也不知道父皇是如何想的。” 张阳又想起了崔仁师的话语,低声道:“那位世家的老人,不!应该说是遗老了。” “在他来看世道是不会变的,每个皇帝都是一样的。” 李玥皱眉道:“世家倒了还会再起复吗?” 张阳低声道:“即便是世家倒了,还会有更多像世家那样的人存在浮出水面。” 李玥沉默不语。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这些人都要盯着平凡普通人最后的一点生活,就这么揪着不放呢?” 每每想到这里,张阳眼里有着无尽的厌恶与唾弃。 书房外,小清清正在监督着弟弟写字,在这里还能隐约听到爹娘的对话。 小心安低声道:“姐,爹娘在说什么?” 小清清端坐着闭眼道:“我们的爹娘与别人的爹娘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 小清清缓缓睁开眼,看向外面的夜色又道:“你没听他们说吗?我们的爹娘是大唐的太阳和月亮。” 她放低自己的声音,又道:“爹娘是仙人,是来恩泽大唐的。” 小心安痛苦地挠着头,“爹娘也没在天上呀。” “对呀,不在天上,胜在天上。” 看弟弟的字又写错了,小清清气恼道:“教了你多少次,这字不是这么写的。” 小心安不服气道:“两种字形体都差不多,为什么我们要学这两种字。” “这是我们骊山的字,爹娘只让我们学。” “姐。”小心安哀求道:“把你的才智也借弟弟一些吧。” 小清清嫌弃道:“若能借你,姐还用这里陪着你写字吗?” “……” “重写!” 小心安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噘嘴道:“哦。” 这天,一个故事流传在长安城,唐人又有了新的故事。 安延偃是四方馆最有钱的人,他挥霍银钱之多令人咋舌,他也经常给一些归家的西域人银钱。 那些西域人在长安城生活遇到了困难,他也会给银钱。 安延偃是长安城最乐善好施的人。 此刻四方馆内,安延偃对松赞干布讲道:“在骊山有一棵果树,叫苹果树。” “有一日袁道长与骊山县侯坐而论道,忽又被一颗苹果砸到了脑袋。” 松赞干布吃着甘草沉默不语,听到这个故事,又觉得这个新故事很是诡异。 安延偃接着道:“后来袁道长与骊山县侯坐而论道,论出了一个结论,叫作万有引力,大地之上的所有事物都在受引力影响。” 松赞干布笑道:“这个故事还真是离奇。” “是呀,故事都是离奇的。” “你这人……当真不是骊山县侯安排在长安城的喉舌吗?” 安延偃自信一笑,“县侯不需要喉舌,赞普看看四下。” 松赞干布扫视了一眼道:“又怎么了?” “这里的人都是骊山县侯喉舌,不用在下来说,他们能够将骊山的县侯称颂成仙人。” 当中原有了经纬度之说,大地是有弧度的,这个离奇的故事补充了经纬度之说的一块拼图。 大地不是平坦的,人能够走在大地上也是因万有引力。 这些学识会在骊山成书,如当年晋王殿下所拿出来的科学一篇。 当然了,这个故事一出来,就让许多人议论。 大地是有引力的? 当然了,故事只是故事,骊山摆出了一副任由人们议论的态度,依旧忙着建设和发展。 李世民在甘露殿内来回踱步,故事很简单,简单得只有这么三两句话。 皇帝扶了扶眼镜,笑道:“坊间是怎么说的?” 陛下带着眼镜的模样,让人看着很不习惯,李君羡低声道:“回陛下,坊间议论不少,有人说这是妖言惑众,倒也奇了还有不少人赞成骊山。” “你也觉得这是妖言吗?” 李君羡连忙低下头,不敢答话。 “骊山的学识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张阳看待世间万物与常人不同。” 李世民双手背负,又抬首道:“他找不到典故来论述,就编了这么一个故事,其实张阳久居骊山根本就没再见过袁天罡,只不过想出这么一个故事,就是为了完善他骊山的学说。” 闻言,李君羡神色恍然道:“陛下明鉴。” 这当然是明鉴了,陛下只是光凭这个故事就能够判断出张阳的意图与目的。 骊山村子外,依旧在修路,铁轨的铺设很费劲,进度十分缓慢。 骊山村内,李泰又将蒸汽机检查了一番,深吸一口气,心头带着期待:“姐夫,这一次一定会成功的。” 经过这一次改进,原本内部构造复杂的蒸汽机车简化了不少。 张阳揣着手惆怅道:“刹车都还没装好,就这么驶出去不太好吧。” “无妨,它能动起来就谢天谢地了。” 这一次李泰也没抱太高的预期,目前刹车还不是必须的,能动起来就不错了。 蒸汽机车内的炉子已经烧了好一会儿了,直到一声汽笛声响起,车子终于动了起来。 它上方的烟囱喷着黑烟。 起初它的速度还很慢,孩子们跟着跑了一段路,车子的速度便越来越快,直到孩子们跟不上了。 眼看车子行驶出了村子,李泰的神色振奋,“姐夫,我们又成功了。” 张阳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汽笛声有点不对劲,再看看吧。” 李泰翻身骑上马,带着自己侍卫跟车追了下去。 阎立本还驻足在原地,他到现在还有些恍惚。 张阳拱手道:“阎大匠辛苦了。” 阎立本回神,抚须道:“老夫不过是在骊山原本的造物上加以改进而已。” “我们骊山学术派一直都注重理论,也注重实践。” “嗯,老夫看了很多骊山的书籍,颇有收获,蒸汽,热力,受力面积,杠杆原理都是很有意思的学识。” “阎大匠能有所收获,在下庆幸。” 阎立本沉下脸又道:“既然在骊山给你做事还债,老夫自当等铁路修建完成,再行离开。” “我相信阎大匠信守约定。” 它从骊山出发,速度越来越快,一路朝着长安而去。 官道上的行人纷纷驻足,看着这个吐着黑烟的大家伙许久说不出话。 他们看到了平生从未见过的怪物,叫声很响,响彻四野。 李泰策马在车旁,对车内的人大声道:“炉子怎么样了?” 车内有俩人,一人在添煤,一人手拿着拉栓一拉,汽笛声再次响起。 炉子正烧着就需要不停地排气释放些压力,拉栓每拉一次就能释放一些炉子的压力,不然会炸的。 听着蒸汽机车的“咵嚓”声,李泰闭眼又听了一会儿,这一次就听到了蒸汽机内有了一些杂音。 他大声道:“快跳车!负荷不够了。” 言罢,车内的俩人慌乱看向一旁,不远处有块泥地,弃了车纵身一跃。 也顾不上蒸汽机车了,李泰上前问道:“人怎么样?” 侍卫上前确认,俩人身上都有擦伤,又是检查一番,“无大碍。” 李泰松了一口气,看了看来路,做好标注记录距离,“这一次走了十里地。” “魏王殿下,那车……” 望向远处,蒸汽机车已经跑得很远了,靠近长安城地界的时候,终于炸了。 炸声很大,惊动了长安城内的官兵。 李泰带着人收拾这里,一群侍卫将支离破碎的零件放在推车上。 他们心情低落,“魏王殿下费心两个多月造出来的车,就这么毁了。” 不多时,官兵来了,带着官兵来查问的是裴行俭。 “听闻骊山有一个怪物往长安城跑来,便来看看。”他行礼道:“下官京兆府尹。” 李泰瞧着裴行俭笑道:“惊扰长安令了。” “魏王殿下,这是何物?” “一种车,可以运送货物,今日拉出来试了试。” 车头已支离破碎,车尾还算完整,裴行俭绕着走了一圈,让人照模照样画下来。(本章完) 第八百五十九章 钨矿 蒸汽机车支离破碎满地,官道附近的人都看了过来,因有官兵在他们也不敢凑得太近,只能远远看着。 裴行俭让一旁的小吏做着记录,又道:“骊山造物还真是神奇。” 李泰一脸遗憾道:“还是失败了,让长安令见笑。” 裴行俭颔首道:“说什么见笑,往后还有这等奇物要拿出来用还望事先告知某家。” “长安令说的是。” 李泰又是行礼,让人收拾完离开。 这一次的蒸汽机走了十里路,比预想的要好,但炉子内部的负荷还是一个问题。 不然蒸汽机的炉子随时要面对超了负荷就爆炸的风险。 李泰一边想着带着人回骊山。 裴行俭让人散了围观的路人,做了记录。 牛进达的儿子牛朝,他来京兆府任职这才小半年,刚到京兆府就任职了少尹。 “就让魏王这么离开了吗?”牛朝好奇问道。 “嗯,你还想问什么?” 都说裴行俭拜入了骊山,外界传闻裴行俭是骊山的弟子,这位年轻人能治西域,平天山,征波斯。 后来才知道他是骊山弟子,人们一下子也都想通了,只有骊山才能教出这等出类拔萃的人物。 牛朝满腹的疑问,又不知话该从何问起。 只有裴行俭自己知晓,从未真正地拜入骊山的山门,只见过骊山县侯一次。 裴行俭不觉得自己入长安这般高调之后有什么不好的,反倒是对立足官场有了许多的好处。 从京兆府官衙拿出奏章之后,他整了整官服离开这里前往朱雀门。 刚入长安城时候裴行俭才十四岁,现在的他已十八岁了。 穿着一身官服,看着模样像是个意气风发的文人。 走入朱雀门后,这里的官兵可不敢把此人当做寻常的文人来看。 这个少年人在波斯打了好几场胜战。 归长安城后,任职长安令没说几句话又杀了一个大食人,这年轻人任长安令总领长安城周边十二县,没人敢得罪他也没人敢招惹他。 裴行俭走到门下省就有小吏匆匆走来,“不知长安令此来可是要递交奏章?” “嗯。”他将奏章递上。 苏定方刚从门下省出来,见到来人笑道:“原来是裴都护。” 裴行俭将手中的奏章给小吏,叮嘱道:“这是关于骊山今日行状的记录。” “喏。” 等小吏离开,裴行俭才回道:“在下如今是长安令,任职京兆府。” 苏定方上下打量着裴行俭,又觉得这个年轻人很不错,便问道:“可有空闲?” “回长安城之后有的是空闲。” 苏定方抚须一笑,“寻个酒肆,喝口酒水?” 裴行俭点头,“喏。” 苏定方如今是左骁卫大将军,也是尉迟恭大将军的左右手,从军功上来说,苏定方跟随李靖的大将军拿下颉利可汗,立功之后便是左武卫的中郎将了。 又平定吐蕃之乱,一直在左骁卫任职将军,是三品官阶。 裴行俭跟上脚步问道:“苏将军也时常要递交奏章吗?” 苏定方笑道:“辞官。” “辞官?”裴行俭又看了看苏定方,上下打量道:“苏将军正值壮年。” 苏定方叹道:“闲着无事就来辞官,今年辞了十余次。” “是……是吗?” “也不知道陛下会不会答应。” 今天有些热,裴行俭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又问道:“一年辞官这么多次?” 苏定方笑着,见怪不怪地解释道:“朝中要辞官的人太多了,立功了就辞一下官也都习惯了。” “啊……” 裴行俭默然。 觉得这个朝堂挺有意思的,大家都是性情中人。 不承想,朝堂还有辞官风气。 苏定方一路走着又道:“你看赵国公辞官都多少次,前些天还想辞了中书令一职。” “是吗?” “是的。” “某领教了。” 俩人走入一家酒馆,要了一些饭食,一边吃着。 裴行俭此时抱着学习经验的心态,小心翼翼问道:“苏将军辞官这么多次,陛下就没有恼怒?” “那倒没有。” 裴行俭感慨道:“陛下仁德呀。” 说罢,苏定方朝着长安城方向作揖。 见状,裴行俭也是行了一礼。 酒菜上桌,俩人便大快朵颐,听到一旁还有人在议论今天城外发生的事,不愧是骊山,以前只道骊山造火器,现在都开始造吐黑烟的怪物了。 开了眼界的事情回味无穷,当时见到的人并不多,在长安城议论这件事的人不少。 “你是骊山的弟子?” 裴行俭点头,“外门弟子,受骊山县侯的指点,不过县侯从未说过在下是弟子。” 苏定方点头道:“原来是假的。” “假的也可以是真的。” “倒也是,张阳不会计较这种事。” 裴行俭又道:“若是有人想要假借骊山之名牟利,下官绝不放过他们。” 苏定方喝下一口酒水,皱眉道:“你去西域是张阳安排的?” “正是。” “你去波斯也是……” “对,都是县侯的安排。” 苏定方了然点头,“当年老夫也受过骊山的指点,这张阳是个很古怪的人。” “下官听闻当初苏将军平定吐蕃之乱后与县侯翻脸了?” 苏定方摆手道:“那都是外面谣传。” 裴行俭了然点头。 少年将军与中年将军坐在一起聊得痛快,几个路过官兵走过时还多看了一眼。 苏定方又问道:“你说你不在军中任职,怎么去了京兆府?” 裴行俭放下手中的筷子,低声道:“是陛下的意思,也是县侯的意思。” “多半是陛下与县侯商议过你的前程。” 裴行俭忽然明白了,释然一笑又是行礼道:“多谢苏将军指点,在下受教了。” 苏定方又道:“仔细想想也是,骊山近来在修路,还联合长安城周边几个村县,历来京兆府就是遥领长安十二县的官衙,蓝田,高陵,泾阳,龙首原等地都在你的管辖,往后骊山办事恐怕还要多依仗你。” 裴行俭一点就明白其中关系,便低声道:“自在下回长安以来,从未见过骊山县侯,更没有书信往来。” “自然不会与你有书信往来的。” “苏将军的意思是……” 苏定方放低自己的声音,“老夫能够想到的别人也能想到,往后你做事要小心也要谨慎切莫被人抓到把柄。” “可陛下明知道县侯有意安排,为何还要将下官放在这么重要的位置上。” 苏定方颔首道:“陛下与县侯的关系很复杂,县侯立志要建设关中,要让关中富强,陛下难道不想吗?陛下不过是想要借县侯的手来建设长安城十二县。” “至于你在不在长安令这个位置上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够给骊山多少方便,陛下能够得到多少益处。” 裴行俭擦了擦额头汗水,又道:“这天真热呀。” 用罢饭食,苏定方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往后若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找老夫,你本是个将才不要被文官耽误了。” 苏将军说完就走了,裴行俭这才意识到酒食还没付,这才拿出银钱与小厮结了钱。 “我本是个将才,莫要被文官耽误了。”裴行俭心中暗暗念着这句话。 薛大哥与他妻子回了长安城之后,便一直晚出早归的。 现在薛大哥的妻子柳氏已有了身孕,裴行俭也不好去打扰人家,便走到千牛卫。 千牛卫的卫府并不大,说是有五千余人,其实留在卫府的只有一百余人。 裴行俭与门前的守卫说明了身份,对方便放行了。 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屋檐下的王玄策。 这家伙行事还是一样地不着调,此刻竟然捧着一卷聊斋看着。 “这是骊山的聊斋?” 听到问话,王玄策这才起声道:“裴都护。” “我现在已经不是裴都护了。” “这聊斋很是有趣,你拿去看看。” 裴行俭接过书卷,坐下来也没什么精神,“以前在波斯的时候知道要做什么,要怎么做,回了长安城反而不知要做什么?” 王玄策摇头道:“某家就不同,再也不想去西面吃沙子了,这长安城不好吗?” 大家在波斯共同患难这么多年,也都知晓各自的脾性。 王玄策就是这么一个人,裴行俭知道这个家伙的才能比自己还要强,如果这人多一点上进,说不定就位列凌烟阁了。 现在的王玄策只想在长安城岁月静好。 即便他表现得再懒散,裴行俭也不敢小看,他这种人就是不努力则已。 一努力,就连自己也会望尘莫及。 明明是个万中无一的奇才。 裴行俭追问道:“王大哥就没想过娶妻生子吗?” 王玄策皱眉道:“还没想过。” “下官考虑过。” “当初我征战天竺时发现有个人,他说他活了两百岁。” “当真?” “后来某家将他杀了。”王玄策面色平淡地说了这件事。 “为何?” “妖言惑众。” 这朝堂不像史书中写得那般,这朝堂也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人,今天就结识了苏定方将军,也得知了朝中官吏辞官也是常事了。 裴行俭一开始想过是不是黄老之学的缘故。 再一想又觉得不对,天可汗是不喜黄老之学的。 大唐的能人很多,就连骊山县侯这等人物都想着早早退隐,好像大家都在等着马放南山的那天。 大唐的朝堂并不内卷,自皇帝发兵西征以来,大唐越发尚武了。 而世家的倒台之后,越来越多的文人也加入了科举。 一边是要扩张,一边努力支教。 在天可汗的勤政之下,朝堂反倒不这么内卷,大家都是能歇就歇,除非旨意下来让谁谁谁去办一件大事。 这也怪大唐的能人太多,房玄龄,长孙无忌,岑文本等人能力出众。 底下的人根本竞争不过。 裴行俭其实挺为王玄策抱不平的,其人偏偏很满意陛下的安排。 这等人才却只想岁月静好,老天瞎了眼呐。 老天确实瞎了眼,就比如说骊山县侯,明明可以位极人臣,只要他向天可汗献出所有,位列凌烟阁,封国公也不在话下。 可现在的骊山上,张阳正在拿着放大镜观察着几块石头。 “爹,你看这些石头做什么?” “这是矿石,不寻常的石头。” “石头还有什么特别的。” 张阳拿起一块解释道:“当初修建嘉峪关时,狄知逊在祁连山的野马河一带发现了一种质地十分坚硬的矿石。” “这叫做钨矿,此物开采极为困难,偶有露天能够取用,此物用来做钨钢,钨钢用来煅烧铸刀最好,是现在的大唐横刀所不能企及的钢材。” 小清清不理解这些道理,她只是觉得这东西很厉害,便在心里记下。 张阳放下手中的放大镜,又道:“锻造钨钢很困难的,若是能够烧出来,我便可以用这个制成刀片装在车床上。” 看爹爹愁眉不展的模样,小清清问道:“那就烧铸出来。” “现在骊山铁厂的生产力都放在铁路上,不能因为我一个人耽误整个工事的进度,况且我们的炉子不一定有这个条件烧铸它。” “哦。”小清清应了一声。 “爹!”小心安骑着熊二而来,他说话有些口齿不清,“东阳姨姨哭了。” 张阳沉声道:“怎么了?” 小心安摇头不知,回头看去丽质姨姨已经带着人来了。 东阳擦了擦泪眼,到了眼前也没说话。 李丽质低声道:“东阳写了一篇辩证法,论证了物质观与自然科学的关系,文章一出骊山就送到了国子监,被崇德坊的学子得知之后,便被那些文人口诛笔伐。” 东阳点头道:“姐夫说得不错,唯物的自然才是真谛,他们却说……” 说着话,她又抽咽着。 骊山的学说一直都充满了非议,不过骊山向来都是不在乎的,真理只会越辩越清晰。 张阳低声道:“东阳,你是我们骊山最得意的门生,弟弟妹妹中你的理解能力是最好的。” 东阳这才收起了哭脸,得到鼓励之后又有了天真的笑容。 皇家的姐夫不好当,这么一大家子的弟弟妹妹,烦劳的事不少。 张阳走到书房中,写了一封书信,让婶婶交给了程处默。(本章完) 第八百六十章 谁才是真理 红烧帮的办事效率一如既往地高,很快查到了诋毁骊山学说的人是谁。 本来不过是一个公主写的文章而已,想让陛下得知她的学习成果。 有人推波助澜,想将这件事闹大。 经过两天的调查,就查到了最先在崇德坊念了这篇文章的是个叫做孙礼的人。 次日,这个孙礼不知道以什么原因就辞去了弘文馆主事一职。 以现在骊山的势力,想要处理一两个人很简单。 有些话,有些事不用多说,在长安城的许敬宗,李义府等人就会抢着将事情办好。 张阳打算等媳妇将孩子生下来,再将精力放在铁路上,就剩下这半月了。 自从来了骊山,全村上下的孩子都是两位婶婶帮忙接生的。 关中八月就要入秋,骊山上弟弟妹妹都聚在门前,等着孩子出生。 屋内,两位婶婶相继进出忙碌着。 张阳站在屋外皱眉等着,再看一旁的李渊,神色也很紧张。 孙神医倒是镇定许多,他就坐在华清池边,如有情况不对,他会第一时间出手帮忙。 屋内传来了惊呼声,众人的心都被揪了起来。 又等了半个时辰,屋内终于传来了孩子的啼哭声,婶婶快步走出来,“县侯,又是个小侯爷。” “玥儿还好吗?” “母子平安,很顺利。” 张阳这才快步走入屋内,见到了抱着孩子的李玥。 “又是个儿子,还以为能再有个女儿给清清作伴。” 李玥看着小儿子用力的鼻息,低声道:“给他取个名字。” 张阳颔首道:“家里的老三,就叫张三。” 言罢,就注意到了媳妇不悦的名字。 张阳清了清嗓子道:“简单好记,多好的名字。” “不行!换一个。” “出生在正入秋的时节,现在是处暑的最后几天,马上就是秋分了,就叫他张三秋。” 李玥气馁道:“怎么听着像是某个道士的称呼。” 见夫君还很满意,李玥无奈道:“三秋?” 不多时孙思邈与李渊也一起走入屋中。 李渊抱了抱这个刚出生的婴儿,试了试份量笑道:“多么壮实的孩子,我们骊山的孩子都这般健壮。”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李渊也将自己当作了骊山人。 孙思邈诊脉良久,抚须道:“公主殿下此次生产气血亏损有些大了。” 他从自己的药箱几个布包,每拿出一个他都仔细闻了闻,确认了是哪一包之后,便放在桌案上,叮嘱道:“这五日内不能服药,乃五日之后,公主殿下的气色有所好转,再服用此药补充气血。” 王婶记下孙神医的话语。 张阳送着孙神医走出屋,一直走到山腰处。 脚步停下孙思邈又道:“县侯,袁道长近日参悟颇多。” “对,他现在还在闭关。” 孙思邈抚须道:“老夫近日专研人体,也看过县侯的人体剖析图,老道愿将酒精推广出去首先是军中。” 张阳拱手道:“孙神医深明大义。” 孙思邈又道:“医术一道很难,你若有医术能够惠及世人,贫道替天下人谢过。” “只要道长所需,在下定全力相助。” 孙思邈的神色带着笑容,扶着花白的胡须笑道:“早年前,公主殿下先天气血亏损,是你一手调养的,食补方面贫道也有所涉猎,不过还有些不确定,若县侯能够补正,那就更好了。” “在下得空会将食补相关写好。” “嗯。” 孙思邈点着头离开。 骊山又多了孩子,骊山的村民纷纷拿出自己孩子的旧衣服相送,一时间山上堆满了各类衣服。 都是刚出生不久婴儿要穿的衣服。 公主殿下与县侯是骊山最尊贵的两位,受所有骊山乡民的敬重。 有了公主殿下与骊山县侯,这里才能富裕。 而且公主殿下与县侯从来不会干预村民的生活。 与其他地方的权贵相比,当真是如仙人一般,给世人送去财富也温饱。 以前的骊山很贫苦,家家户户的衣服都攒起来,孩子长大之后衣服留下来,给邻家孩子穿。 就这样大孩子穿过的衣服再给小孩子穿。 现在县侯与公主殿下又有了孩子,全村人送来了小孩衣服。 李渊看着这些衣服,感慨道:“骊山主人的孩子受所有人爱戴。” 李泰笑道:“那是因为姐夫与皇姐是好人,好人自然是受到爱戴的。” 弟弟妹妹准备着碗筷,姐夫与皇姐又有了孩子,该要庆贺的。 书房内,张阳独自一人坐着,在纸上画了一个三角。 小清清问道:“爹,这是何意?” 张阳低声道:“这是最坚固的图案,不论是哪方受力,它都能保持稳定。” “骊山也会像这个三角一样稳定的。” 自东阳公主写了一篇辩证论之后,骊山县侯画了一个三角,宣称这是世上最坚固的图形。 骊山用三角形向世人挑战学识,也有人说这三角形不是最坚固的,他们做实物来验证。 自骊山学术派的山门建立,至今已有八年。 以前骊山的学术不足道哉,即便是张阳做了几件骇人听闻的实验。 那时人们也没将骊山当一回事。 可这么多年来骊山做的事情越来越多,中原便有了一些追随者,他们坚持认为骊山的学识是对的。 大地不是平坦的,大地是有弧度的,是有经纬度的。 张阳不认识这些追随者是谁,也不在乎世人的非议。 现在骊山又拿出了一个说法,这世上最坚固最稳定的形状是三角。 如此简单的道理,却在长安城的崇德坊掀起了轩然大波。 骊山一次次用事实来冲击着如今人们现有的认知。 三角是最稳固的,大地不是平坦的,这世上是存在气压的。 或有别的山门藏有学识不轻易显于人前。 唯有骊山学识,愿意拿出来给世人看。 你若不承认骊山学识,也可以不认,你可以认可骊山学识,并且自发地加以专研,成为骊山的追随者。 崇德坊,有人站在高台上大喊,“经纬天地之大,铸造社稷之利器,改地利逆天时,造祥瑞为造福世人,仙人恩泽尔等视若无睹乎!” 当即就有学子朝着喊话这人叫骂。 崇德坊的学子有人叫骂着,有人殴打着。 大家都在为了真理打架。 三角真是世间最稳定的形状? 有人用木头,有人用石头,也有人用泥土纷纷做实验。 此刻崇德坊的一处钟楼上,李承乾神色平静地看着崇德坊。 因为骊山的一句话,这些人喋喋不休地开始争吵。 当即就有官兵来平定此处的乱象。 岑文本站在太子身后,低声道:“太子殿下,当年百家争鸣可有此盛况?” 李承乾神色凝重,他缓缓道:“三角确实是这个世间最稳固形状,骊山不是向这些学子宣战,而是在陈述一件事实,有此一说的骊山不是第一个。” 岑文本又道:“现在追随骊山的人越来越多。” 李承乾坐下来,喝着茶水,低声道:“就让他们追随,张阳并无实权,父皇说过他既然要当个县侯,他就一辈子只能是个县侯,父皇不在乎,他张阳也不在乎,孤又有何可担忧的。” 现在的太子殿下看起来比以往深邃了许多。 这种变化让岑文本忐忑不安。 “崇德坊内不得再有斗殴,你且安排下去。” “喏。” 李承乾又对一旁的侍从道:“听闻骊山又有了一个孩子,将去岁交趾送来的明珠送去,代孤祝贺。” “喏。” “张三秋?”李承乾忽然笑了,“这名字听着还真是张阳的风范。” 骊山,孩子出生之后一家子的担子也松了很多。 宗室各家纷纷派人来祝贺,张阳对李孝恭道:“还请河间郡王帮忙接待他们。” 李孝恭皱眉道:“某家在家里挂一根绳子,听闻前日陛下也在承天门挂了一根绳子。” “陛下是有什么深意吗?” “陛下的心意不好猜。” 眼看一群宗室人家就到了村口,张阳又道:“我还有事要忙,麻烦河间郡王了。” “为何是某家?” “看在孩子叫您一声叔公的份上。” 李孝恭神色一软,道:“罢了,帮你这一次。” “有劳了。” 李孝恭换上笑脸迎上了这些宗室,作为孩子的叔公来接待这些宗室中人。 他在村口摆了宴席,骊山的主人就不与他们相见。 以前的骊山与宗室疏远,那就继续保持。 李世民能够让骊山富裕,但不会让骊山在宗室中有太广的人脉。 张阳就这么怠慢了宗室中人。 宗室长辈前来祝贺,骊山的主人连见都不见,很不给情面。 因为这件事,骊山对长辈怠慢了,有人心生不满将这件事告到皇帝的面前。 李世民也只是让人代话,言语责骂了骊山三两句,此事就此揭过了。 张阳亲自与骊山招募的劳力一起修建铁路。 秋分时节的关中刚有了凉意,可做着体力活,又是晌午天,铁路边的劳力们依旧累得汗水浸透衣衫。 张阳的后背已被汗水湿了一大片,他与村民一起铺设铁路的路基。 阎立本一边依照图纸一边丈量,他从来没有修过这样的路,每天恶补着欠缺的知识,一边建设骊山。 他知道了在铁路上铺设石子可以防止积水,也可以用来分摊压力保持稳定,也能让路基稳定。 在修建时要铺上一层厚厚的石子,也能防止泥沙堆积。 这方面的知识阎立本能理解,官道修砌之时也会用到很多石子。 而现在铁轨之间的枕木,涉及了力学的压力方面,又有几何原理。 还要将力学方面的知识重新巩固一番。 这位总工程师还要一边学,一边安排建设,张阳加入铁路的修建之后,一切都顺利了许多。 阎立本一把年纪了,觉得不好意思。 众人一直忙到夕阳快落下之时才完工。 等劳力都离开了,阎立本还坐在路边手里拿着小册子做记录。 “魏王殿下,为何枕木之间要留有空隙。” 李泰给自家的岳丈画了一幅图,解释道:“首先土地底下的情况很复杂,我们需要根据土地的特性来判断枕木之间的距离,一来是为了保持稳定,分摊受力点,二来也是为了在受压力时,留下足够的空间。” 阎立本对这些知识的接受还是很快的,本就是工匠出身,就有很好的底子。 光是一个铁路就蕴涵着这么多的学识,令人咋舌不已。 正说着,见到岳丈痛苦地神情,李泰好奇道:“您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 阎立本摆手示意自己没事,长长一声叹息,“以前老夫懂得不比他人少,如今有了半辈子白活的感觉。” 李泰忽然笑了,“本王跟着姐夫才学到了这么多,这就是物理学的魅力。” “物理学?” “嗯,姐夫是这么说的,算是骊山学识的一种。” 蒸汽机车炸毁了,因为炉子温度太高,蒸汽机的内部管道承压有限。 骊山至少再用半年时间才能再造出一辆,不过下一次的蒸汽机车就要在铁路上试行了。 骊山的项目向来是上马快,安排得更快。 李玥安抚着小儿子睡下,自己才来用饭食。 小清清狐疑地看着发呆的爹爹,问道:“娘,爹爹又开始一动不动了。” “你爹呀,心里一直在盼着一件事。” “盼着西征的捷报吗?” “除了这件事还有别的事。” “难道真的是高卢的美人?” 小心安哼道:“爹才不会要高卢女人。” 其实爹爹是个诡计多端的人,当年师公爷爷就说过许多事,她的小脸带着几分忧愁,“难道是东面的事?” 李玥将一块肉夹入她的碗中,“骊山缺铜,太缺铜了,你爹爹不想因资源不够被朝中牵制,心里盼望着南诏的铜矿什么时候能到。” “南诏是我们家的,皇帝不会来抢吧。” “姐,皇帝若来抢我们就炸了长安城。” “你不是要买下长安吗?” “弟弟可以先买下,姐姐再去炸。”小心安一脸认真的讲着。 张阳一声叹息,喝下了一口茶水。 小清清又数落道:“你买了又去炸,买来还有什么用?”(本章完) 第八百六十一章 长安城十二县 “先买再炸,炸了再买?”小心安想了许久后,低声道:“姐,你还是不要炸了,炸了就不值钱了。” 小清清有一种预感,这个笨蛋弟弟会成为自己的死对头。 别看他憨憨的,家里一有什么事,就会找爹娘告状,这小子心里机灵着呢。 张阳默不作声地走入藏书阁,现在的藏书阁内放着很多书卷,有这么多年以来的实验记录,也有各种理论学识和骊山经营的工坊卷宗。 小武站在梯子上,正在整理上层的书卷,她低头见到了师父,顺着梯子就下来了,“这面墙也快放满了,现在我们骊山的书卷有两千五百卷,其中匠作工具书籍有六十篇。” “骊山生产经略共二十卷,从当初的三年规划一直编写到了现在的五年规划,还有孙神医给的伤寒药经我们也要收录,共计六篇。” “老师所撰写的数学一书有七十卷……” 她双手背负,垫脚道:“师父什么时候将车床技艺也写下来,好珍藏起来。” 张阳迟疑许久,叹道:“有些手艺我自己还没捡起来。” “书籍才能流传于世,才能传承,这不就是我们骊山的主旨吗?” “嗯。” 见小武还看着,张阳又道:“你放心,你师父我不会私藏手艺的。” 小武顺着师父的目光看去,那是挂在藏书阁的一张地图,这张地图所画就是中原大地的扩廓,这张图上还画着经纬度线。 “师父,听说现在朝中开始看向北回归线了是吗?” 张阳颔首道:“嗯,” 北回归线所在的范围便是江南与岭南,西南横断山的南面就是南诏,这条北回归线横穿南诏和岭南。 如果放在朝中,用他们的话来说南方就是南方,用骊山的话来说那就是北回归线。 小武离开了藏书阁。 张阳独自一个人站在这里,书卷整齐地塞满了每个书架,骊山的成果不知不觉已有这么多了。 骊山的孩子,从六岁开始就要学数术,八岁开始就要掌握部分文字的书写,十岁开始就要掌握写文章的能力。 书架上还有很多骊山铸造术的书籍,张阳忽然笑了,这座藏书阁就是骊山最重要的宝藏。 这里的书卷但凡流落出去一卷,能够掌握部分骊山学识之后,那人就能借此发家致富。 这就是骊山学识的魅力。 张阳铺开一张纸,这张纸上所画的便是骊山的工业版图,这个版图包围了长安城。 小慧快步跑来,拿出一张纸道:“长安城送来的消息。” “嗯。”张阳收起图纸,拿着书信走出藏书阁。 自裴行俭回长安之后,张阳没有与他有过书信往来,但最近长安城发生的事会有人将消息送来。 且看现在长安城的那帮人都在做什么,朝中那帮家伙要做什么。 骊山既然要发展,便要对朝中与长安城的风向保持一定的注意力。 有事还是要和皇帝多谈谈。 信中的内容倒是没有特别的。 李玥好奇问道:“长安怎么样了。” “咦?你能下来走路了?” “嗯。”她吃着一颗青涩的苹果点着头,一边道:“嗯,今日一早就发现有了力气,婶婶总是不让我多走几步。” 张阳拉着她坐下来,打开书信指着一条条消息解释道:“瀚海都护府建成后,朝中又有人提议重新经略突厥,当初赵国公主张的教化之策的成效并不大。” 李玥点头道:“没有官府拘束,保留突厥的部族旧法,他们还是和以前一样,突厥人的部落会相互吞并,依旧会有大部落吞并小部落,从而成为更大的部落。” 她继续道:“既然瀚海都护府已建成,突厥人不该这般野蛮了,如果夫君还是礼部尚书,那现在的突厥人多半在背诵论语了。” 听到卧房中三秋的啼哭声,便有匆忙的脚步声朝着房间而去。 李玥愁眉道:“刚喂过了,婶婶会照看好的。” 她的神情疲倦,现在需要有一些别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来分心。 张阳给她倒上一碗茶水,再将洗好的冬枣放在一旁。 李玥双脚合并屈膝在椅子上,嘴里不住嚼着枣子,侧目看着夫君手中的书信,“裴行俭想过问长安城的十二县户册田册,又被推诿了。” 将身子靠在媳妇的肩膀上,张阳点头道:“这长安十二县的县丞哪有这么好对付,当初太府寺为了作物种植,与那些县丞往来,利诱不成又是威逼。” “最后还是半推半就地让他们配合了。” 李玥颔首道:“天家脚下,一地的县丞比朝中官吏更难对付,裴行俭就算是骊山弟子又如何?立足不稳,又没根基,地方县丞自然能推诿就推诿。” “嗯……”她沉吟半晌,皱眉又道:“他们是在等着骊山出面,而后才听从裴行俭的吩咐吗?” 张阳颔首道:“现在帮裴行俭还太早了。” “不如不帮。” 张阳揽着这个骊山女主人的肩膀,笑道:“裴行俭一个人在长安就当是历练了,我们无故出手帮他,反倒是对他的前程不利。” “嗯。” 李玥拿过一旁的账目,又道:“今年,万年县和泾河县的进展都不错,去岁且不说了,到今年夏季两县的产值已经过了五万贯,其中葡萄给他们带去了一万贯的收入,今年的葡萄没这么值钱了。” “夫君所料不错,当葡萄普及之后各家各户都能吃到葡萄会更便宜的,只是不知道南瓜的价值几何,已经有人在打听了。”她翻过一页账目,又道:“应该叫贞观瓜了。” 万恶的天可汗,他要将一切对社稷有用的占为己有。 李玥目光落在厚厚的账目上,那眼神就像是在清点自家的家产,“小武与小慧说今年我们骊山的总产值已经过了十五万贯,有不少客商已经付了定钱,要买许多棉衣。” “肥皂经由河西走廊卖向关外,给我们骊山带来了七万贯利润,吐蕃和突厥的女人很喜欢肥皂,因她们总是臭烘烘的。” 张阳忽然一笑。 李玥伸手捶打了夫君一下,小声道:“只不过吐蕃和突厥的人口增长缓慢,要是他们能多点女人,我们能赚更多银钱。” “棉衣的定金已有多少?” 她又翻过几页回道:“才到了三千贯,等尾款多半有五万贯左右,嗯!很多呢。” “是呀,我们家的钱越来越多。” 李玥换了一个坐姿,双腿盘坐,放下账目忧心道:“钱再多又如何?骊山进项多,花用也多,小慧算了造铁路与蒸汽机的本钱,至少需十万贯。” “而我们家这十五万贯的营收多数来自河西走廊的出口,分完了利润,除去成本能有三万贯就不错了。” 张阳纠结道:“资源有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要不再找你父皇打几局牌,我觉得这样更轻松,反正你父皇现在也不缺钱了。” “好吧,我不和你父皇的安排了。” “……” “别这么看着我了,我那是给你父皇解闷当时才会出此下策。” 家里要发财,要有钱,张阳发现搞基础建设就是把银子丢进火里,有去无回的那种。 “也不知道东海外的战事如何了,要是能够拿下倭奴,我们就发财了,果然!向外扩张才是最赚钱的买卖。” 长安城,裴行俭坐在京兆府中,手里把玩着毛笔,阳光从屋外照入,正好落在这个少年长安令的脸上。 许久,他站起身走到官衙外。 守在门口打瞌睡的牛朝昏昏沉沉的,阳光照在身上太舒服了,此刻阳光被人挡住,他才不情不愿地睁开眼。 见到眼前站着的人,他慌忙站起身,“裴府尹。” “嗯,出去走走。” “好。” 牛朝提了提精神也跟着走到朱雀大街上。 一直走到朱雀门,裴行俭在这里站了片刻,才迈开脚步走入。 走到门下省,他递上奏章,躬身道:“在下来辞官,还请递交中书与吏部。” 门前典仪闻言诧异,接过奏章脚步匆匆离开。 这份奏章很快就到了中书省,房玄龄看了裴行俭的辞官奏章,问道:“裴行俭近来如何了?” 张行成回道:“自任职长安令以来杀了一个大食人,仅此而已。” 房玄龄抚须沉吟片刻,皱眉道:“他说他的能力不足以任职长安令,无法治理长安城十二县。” 张行成皱眉也看了一遍。 “陛下说过吏治要清明,精简六部也是为了政令通畅。” 张行成连忙道:“下官这就去询问。” 房玄龄颔首道:“此事……暂且留在中书省,不交给吏部,至于陛下那边……” 说罢,他又叹息道:“你去问问。” “喏。” 向朝中递交了奏章后,裴行俭便在京兆府官衙能吃着火锅。 现在的京兆府只有十几人,那十几人也都不在,平日里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眼前只有牛朝一人。 脚步声由远而近,因房相的意思,张行成亲自过来询问。 裴行俭齐声道:“见过张御史。” “裴府尹这是在做什么?” “吃火锅呀。”裴行俭笑着道:“不如张御史也来一起用火锅?” 张行成摇头道:“房相已看过了,想让下官来询问。” “询问什么?” 见对方还反问,张行成拿了一张胡凳坐在一旁,再问道:“你若是心中有委屈,可以与老夫说。” 裴行俭低声道:“张御史,某在波斯出生入死,杀敌多少已数不过来了,我就是个凶徒,如今朝中各部见到下官都要退避三舍,如此一来还如何为社稷做事,现在下官辜负了陛下的心意,愧对陛下栽培。。” “可是……” 张行成欲言又止。 裴行俭伸手示意他不用再说了。 看他拿着长筷子,往火锅内捞肉,张行成觉得多说无益,一挥衣袖离开。 等人走远,牛朝这才上前问道:“裴府尹,这十二县的事当真不与张御史说吗?” 裴行俭嘴里嚼着有些烫口羊肉,用筷子敲了敲锅边,“来吃。” 别看牛朝是牛进达将军的孩子,平时他就是憨厚模样,等到了裴府尹的意思,他点头上前,“唉。” 长安城风风雨雨,裴行俭辞官的消息便在长安城传开了。 许敬宗带着狄仁杰刚走到家中。 “许侍郎,裴府尹的事只要你出手,必定可以摆平吧。” 许敬宗负手而立,“那是自然。” 狄仁杰又问道:“那为何不相助?” 说罢,许敬宗的夫人端着一碗鸡汤出来,“仁杰呀,这鸡汤要趁热喝了。” 许敬宗觉得自己的孩子不在家,家中夫人都快把这个小克星当儿子养了。 狄仁杰享受地喝下一口鸡汤,再问道:“此事对许侍郎来说不难。” 许敬宗刚要坐下,就听得夫人道:“你起来,坐那边凳子去。” 心说在朝中忙碌一天了,回了家连椅子都没得坐。 见夫人坐着椅子,还热情给小克星布菜,许敬宗解释道:“这件事要看他裴行俭自己,就算是老夫不出手,骊山一句话就能让长安城十二县乖乖交上田册。” 狄仁杰皱眉道:“许尚书是说裴行俭来长安城的时间很短,又没有根基,就会被欺负?” 许敬宗笑道:“你以为长安真的这么简单吗?” 在狄仁杰的理解中,做官就是一件为社稷为民的事,裴行俭要查田册也很正常。 许敬宗轻哼道:“就算是裴行俭的功劳再高,一个人的品行和能力与他的建功无关,与其说裴行俭受了欺负,那长安城十二县的县丞都不是傻子。” “在那些县丞的眼中,裴行俭就是靠着圣眷与机遇幸进的年轻臣子,这样的年轻臣子能力如何尚不可知,一句话就让他们上交田册,你会答应吗?” 狄仁杰犹豫了,没吱声。 许敬宗又道:“能够在长安十二县任职的县丞都是精挑细选的,甚至有几位早在武德年间就在了,这是陛下的信任。” “这些县丞受陛下的信任,而陛下又是个自负多疑的人,他们做事谨慎。” 见狄仁杰有些听迷糊了,许敬宗叹道:“看过聊斋?” 狄仁杰点头道:“看过了。” (本章完) 第八百六十二章 风尘三侠 “人心是可怕的,人心隔肚皮,谁又能确定谁是好人,那些县丞当然不敢轻易将治理之权与田册交给一个少年府尹,相反的他们不轻易给也是对的,田册户册是一地的根本,他们不信任裴行俭。” 狄仁杰了然点头,“可他们信任骊山。” “那是自然,骊山县侯一心为民为社稷,放眼天下找不出第二个,这些年种种事迹足以说明这个县侯一心要建设关中,无暇他顾,是该信任的。” “许侍郎,若陛下得知此事,又会如何?” 许敬宗正色道:“考验裴行俭的能力,静观其变。” 听完许敬宗的分析,狄仁杰叹道:“真是厉害呀。” 许敬宗终于拿起了筷子,“然也,就算是闹到陛下面前,十二县的县丞有恃无恐,吃亏的还是裴行俭。” “小子受教了。” 许敬宗心说你小子要学的还多着呢,一方面觉得狄仁杰的聪颖将来必有一番造化,又觉这小子不通人情世故。 在裴行俭上交辞官奏章后的第三天,朝中没有动静。 这是与苏定方将军学的。 辞官嘛,朝中常有之事。 裴行俭又找到了苏定方。 左骁卫的官衙中,裴行俭嘴里嚼着肉干,“苏将军,某家也去辞官了。” 苏定方看着文书抚须点头。 “可是朝中迟迟没有动静。” “凡有奏章递上,朝中能给批复的也是十之二三,有许多奏章都是不给批复的,有些要容后再议,还有些则是没有录用。” 苏定方问道:“你可以去找许敬宗。” 裴行俭摇头道:“不能找他。” 苏定方笑了笑,有些欣慰的神色,又道:“要丈量田亩,要清查户册也不一定要各县递上卷宗的。” 裴行俭恍然道:“多谢苏将军提点。” “嗯,老夫什么都没说。” 翌日,裴行俭就带着牛朝等人来到万年县,开始丈量田亩,问询乡民。 万年县的县丞名叫高誉,其祖上乃是北魏门阀高谅,年过五十,打算再做三两年的县丞就告老回乡,回乡继续教导渤海子弟。 听说裴行俭带着人亲自来丈量土地,高誉急急忙忙赶来,他一手扶着官帽,脚步匆匆又得小心翼翼,让一旁的孩童们看后咯咯直笑。 “裴府尹,这是做什么?” “丈量田地。” 见对方回答得简单,高誉又道:“下官可将田册户册递交,府尹何至于此?” 裴行俭回道:“就该如此。” “啊……” 高誉欲言又止,脸上依旧挂着很勉强的笑容,只是又道:“这田地去年刚丈量过。” “无妨,某家自己丈量心里清楚。” 见状,高誉作揖道:“下官就不打府尹了,府尹自便。” 当然是让自便了,裴行俭拿出了这种态度,各方县丞都达成了统一的默契,先是上前询问,而后就让他自便。 当裴行俭到了华阴县,在这里遇到了李恪,自当初成婚之后李恪的蜀王也改成了吴王。 李恪谈吐还是颇有行伍风气,他现在也时常去军中,嗮得古铜色。 裴行俭在波斯时也不好受,那时候整个人黑了不少,在长安城养了半年,已恢复了当年白净的模样。 “下官裴行俭见过吴王殿下。” 李恪也作揖道:“裴府尹的事已都听说,佩服。” 裴行俭比李恪还要小个四五岁,谈吐间比吴王好很多,坐在田埂上休息。 “本王很羡慕你,能够出征塞外。” “有何羡慕的,不过都是朝中的安排。” 李恪站得板正,望向远处正在忙碌的三两小吏,又道:“你怎不说是骊山的安排。” 裴行俭诧异地回头看了一眼吴王。 李恪又道:“本王年幼时也受骊山县侯的指点,有幸叫他一声老师,你自诩是骊山子弟,那么本王也该是骊山弟子。” “本王练兵数载。”言至此处,李恪垂下头,“却从未亲自领兵,就连本王的好友李孝义也出征了。” 裴行俭脱下官帽,又挠了挠后脑。 李恪又道:“往后怕也没有领兵的机会了。” 裴行俭起身道:“其实领兵挺累的,我在波斯的时候没少被军中的杂事折磨,折磨得人都快废了,几万人的大军一天不严管,就会乱糟糟。” “是吗?”李恪还是面带羡慕。 “下官恨不得多长几双眼睛,就这么盯着他们。” 李恪又问道:“你当初去西域,之后又去波斯,都是受骊山县侯的指点?” “嗯,有许多指点,有许多关照。” 见吴王的神色更羡慕了,裴行俭急忙去忙自己的事情,担心说多了这位吴王会当场哭出来。 骊山村外,盘算着盘算,铁路又修了一里路。 人生很惆怅,惆怅地想要开一辆挖掘机,然后用挖掘机将那些圣人的坟都给挖了。 这路要修到什么时候去,三年?五年? 五年应该能修好了吧。 张阳仔细一想又不对,不考虑施工条件来判断工期是一件很不负责的事情。 眼下只能修一里是一里。 程处默提着两个小酒坛而来,“喝两口?” 张阳拿过一个酒坛子,灌下一口。 “裴行俭的事有消息了。” “你说。” 程处默看了眼不远处与小郡主和小侯爷一起背诗的魏王殿下,凑近一些,小声地将裴行俭的事,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张阳松了一口气,稍稍点头道:“很好,现在裴行俭算是坐稳长安令这个位置。” “嗯,那小子要丈量十二县的田地,还亲力亲为,受苦了。” “说什么受苦,我们骊山的弟子怎可能是养尊处优的。” 程处默拿出一个竹筒递上,“虬髯客的消息。” 张阳拿过竹筒,拿出内部的信纸,信纸上是一页县志的内容,贞观二年六月,登州治下黄县,有壮士赤髯如虬,张姓,号称虬髯。 二年七月,领海贼挟船东渡。 张阳皱眉道:“真去扶余国了?” “扶余国是哪儿?” 张阳摇头道:“东渡?会去哪儿呢?都过了十多年。” 程处默笑道:“都过去十年多了,又出海了,怎知他在何处。” “嗯,我先将消息送给李靖大将军。” 程处默还想再说什么,就见到张阳快步离开了。 以前但凡有了什么事情,都可以与上官仪商量,现在他又去了朝中为官。 红烧肉帮这么多人,经过这些年的扩张,有些人有些事就快要失去控制了。 程处默心中担忧,怕会出了变故。 打算先让上官仪来一趟骊山。 当张阳将消息放在面前,李靖很激动,竟真查到了行迹。 “虬髯客出海了?” 张阳点头道:“目前不知道他在何处,这行迹也是十年前的事了。” 李靖叹道:“罢了,罢了。” “大将军的意思呢?” “老夫还是谢过你能相助,虬髯客本就是洒脱之人,若是一味追查只会引起不快,就此罢了吧。” 李靖很豁达地将这件事放下。 张阳拱手道:“大将军,若是想要回来,我们不用找,若是不想回来,找到了又有何用。” 李靖颔首道:“有劳你了。” “总算有个结果了,也没帮上忙。” 李靖将目光放在东方,笑道:“当初我们结义之时,他是我们的兄长,那时陛下还是秦王,某便将他举荐给那时的陛下,只是大哥见了陛下的气度又自觉惭愧。” “后散尽了家财,给某与红拂一笔丰厚的银钱,独自离开了,那时大哥还想与天下各路英雄豪杰争锋,他见到陛下知道这天下豪杰中只有陛下能够一统中原。” “事实也正如大哥所言,陛下真的一统了中原,之后的事情你也该清楚,大哥没了音信。” 张阳回到山上,听女儿说红拂女得知了虬髯客的消息没有哭也没有动怒,只是沉默,非常地沉默。 虬髯客出海了,自然也不想再参与中原之事,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 就让虬髯客活在历史中也好,就让他成为一个故事。 张阳觉得大唐有写不尽的故事,大唐的故事太多了,儿女情长,英雄豪杰,江都之变,天下倾覆。 浩浩荡荡的十八路反王,天策上将荡平中原。 李玥坐在书房中,张阳低声说着当初风尘三侠的故事。 或许真正的风尘三侠与故事中不一样,至少让唐人的故事再多一个篇章。 张阳寻找着记忆深处的传记,将自己印象中的三侠故事缓缓讲出来。 红拂女机智果敢,虬髯客是个洒脱不羁的人,似飞将军从天而降,挟狂风迅雷而来,使人惊悸,又化明月清风而去。 李玥写完三侠的故事,张阳心里还有一个期盼,那虬髯客张行三,是不是当真成了某个地方的王,如果真是这样他会不会来大唐朝贺呢? 故事送出了骊山,李靖与红拂女见到这个故事倒也没有话语。 不过李世民有些不高兴,他正坐在甘露殿批阅奏章,此时分心看完了这个故事,沉声道:“游侠之风于治民不利,他竟……” 再一看,李世民其实很喜欢这个故事的,风尘三侠的故事很动人,豪杰结义,意气风发。 就连故事中朕的形象也是这般正面,虬髯客见了朕自知心胸气度不足,便没了争霸之志,洒脱离开。 岑文本又道:“陛下,可需下令让各县注意游侠之风?” 李世民放下这篇故事道:“恩,你也告诉张阳,往后不要再写这些故事了,他若得闲帮朕想几个有利于社稷的国策。” “喏。” 唐人又有新的故事了。 风尘三侠的故事在坊间流传,安延偃向松赞干布讲完,问道:“赞普觉得这个故事如何?” 松赞干布感慨道:“好故事,唐人有动人的故事,吐蕃没有。” 安延偃啧舌道:“吐蕃有赞普的故事。” “吐蕃的故事不足道哉。”松赞干布看向四周,人们皆在议论风尘三侠,言道:“你看虬髯客虽没了踪迹,可他会一直活在故事中,人们更喜唐人的故事,因故事都是动人的,张阳是个很擅长写故事的人,他的红楼,聊斋,白蛇足以传世。” “从此再也不会有人去寻虬髯客,因他已在唐人的故事中。” 安延偃喝下一口酒水,这位赞普的无奈与落寞尽在眼里。 松赞干布面对大唐有种深深的无力感,不论是面对如今的天可汗也好,还是骊山县侯也罢。 早就在他入长安的那天起,他的人生就结束了。 现在活在长安城的不过是一具躯壳。 安延偃又道:“唐人有说不完的故事,这些故事会流传出去,如果县侯有意为之,这些故事也会流传到吐蕃,往后吐蕃人都讲着唐人的故事。” “吐蕃人也想要成为唐人,而吐蕃人会渐渐地失去他们的故事,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松赞干布道:“他真的这么做了吗?” 安延偃不解道:“你不知道吗?红楼与聊斋早就传到了吐蕃,现在的吐蕃孩子都很喜欢这些故事,礼部的吐蕃都护府虽才建成一年,但礼部的人在吐蕃却有数载。” “难道赞普以为,礼部那些人整日与你们吐蕃人一起养牛吗?这未免也太小看他们了。” 松赞干布闭上眼,低声道:“他向来杀人不见血。” 安延偃摇头道:“你也不要怪县侯,你们吐蕃缺少文字书籍,书籍与文字越少,故事也就越少,而唐人的故事能够弥补吐蕃的空缺。” “赞普就算是再有不甘心又能如何?你无法改变任何事,该做的事情赞普都已做了,一统吐蕃诸部,与大唐一战名扬天下。” “往后的吐蕃会如何,那都是后人的事了,赞普做得够多了。” 松赞干布站起身,将碗中的酒水一口全部喝尽,他痴笑道:“为何吐蕃会遇到这般的大唐,难道真有上天恩泽吗?” 吐蕃与大唐纠葛了五年,凉州一战对峙了一年吐蕃战败,后有禄东赞入唐谈判,又是一年。 再是一年吐蕃划地臣服。 安延偃劝道:“赞普,你陷得太深了,该走出来了。” 深秋的夜里,今夜风很大,北风呼啸,一驾马车缓缓行驶,到了骊山的村口停下。 (本章完) 第八百六十三章 给谁卖的命 程处默站在村前,看着这驾马车到了面前才停下,车夫拉住缰绳。 冷风吹得马儿有些不自在,不停地打着响鼻。 马车内传来两声咳嗽,等咳嗽声停下,人这才走出来。 从马车下来的人正是上官仪,来时没有穿着官服,而是件单薄的布衣。 程处默递上一件厚实的大衣,“别着凉了。” “来时没觉得冷。”上官仪接过外衣披上,骊山的大棉衣向来厚实,披上的时候就像是被褥裹在身上那般温暖。 先是看了看四下,远处的龙武军营地还有不少篝火烧着。 四下倒是安静,上官仪低声道:“县侯呢?” 程处默指了指后方的篝火。 走近一看,才认清坐在篝火边的是魏王和与县侯。 两人正烤着鸭子。 李泰笑道:“坐吧。” 本来上官仪还是有些拘束的,毕竟离开骊山后,这还是第一次回来。 被程处默一拉,他也就坐了下来。 烤鸭正在火烧炙烤,滋滋冒着肥油。 程处默又一次往黑夜里望去,这场谈话不能被其他人听见了。 红烧肉帮的初创团队四人就在这里了。 程处默拿出一卷布,布绢上写着消息,低声道:“利州阜俗县发生了一件事,我们两帮红烧肉的人打了起来,起因是太原门阀郑氏的田亩放归官府后,有人怀疑县官私收好处,田亩没有均分好。” “之后县官被我们的人绑了,后来查明此事与那县官无关,两帮人出现了分歧,其实自从我们帮众分散之后,红烧肉买卖依旧在,可解散的帮众并不多。” 话语声很低,在冷风中只有彼此听得清。 上官仪搓着双手,他不敢将手放在火边取暖,尽管自己算是骊山人,可身份有别。 县侯现在的身份与当初不一样了,所顾虑所想的事也不一样,现在他已是尚书左丞。 身居高位的年轻臣子,又掌握着社稷利器,还掌握着关中五成的人力,半个关中劳动力的生计都在骊山手中。 从以前的骊山只是小打小闹,到现在张阳走上一条不一样的路,已不能与当年同日而语。 也就是这样的人,恐怕往后鲜有人敢去得罪骊山。 从骊山掌握人力资源的那一刻,张阳就算手无实权,可骊山已经成了社稷的一部分,连陛下也要给骊山几分薄面。 张阳跺一跺脚,长安城的许多工事就会进行不下去。 陛下对骊山的忌惮早已不是君臣翁婿之间的争吵。 皇帝与骊山,只要有一方失控,关中会血流成河的。 天知道张阳的图谋到底有多大,以他现在的年纪和手段,只是掌握关中人力多半不够他施展的。 魏王李泰就不用说了,从张阳发迹时就跟随至今,张阳本就是外戚,与皇子来往也正常。 还有程处默,他是魏王殿下与张阳的生死之交, 李泰撕下一只鸭翅膀,自顾自嚼着,“那这件事的之后呢?” 程处默回道:“县官已经放归了,可我们的人手正在内乱,没把握呐,没把握。” 张阳将烤好的鸭子放下,又交代道:“这五只不许吃,我要带回去给孩子做宵夜的。” 程处默看了看架子还有六只鸭子,笑道:“你们骊山的鸡鸭圈有这么多,吃个三五个吃也吃不完。” 张阳笑道:“我亲手烤的鸭子,孩子们最喜欢。” 李泰忽然道:“我们都是做爹的人了,都明白。” 上官仪拱手道:“恭贺县侯又得了一个孩子。” 几人谈话的气氛也轻松了许多,往火堆中添了柴火,让火更旺一些。 一队龙武军的官兵快步跑过,他们是巡夜换防的。 李泰嘴里嚼着鸭翅膀,将碎骨头吐出来,言道:“当初没有收拾干净,没有将人散干净。” 上官仪点头道:“按说骊山每月拿出去的酱油有两百余壶,因刚酿造出酱油多是偏咸的,各自用水勾兑之后还会再分下去,现在外面的红烧肉所用不只是猪肉。” “下官以为买卖还能做下去,但这风气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张阳颔首道:“这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红烧肉帮的事迹有人知道就够了,这世上会有这么一帮惩奸除恶的人,但这些人不再显露于人前,卖红烧肉的可以继续卖,骊山也继续生产酱油,我会让丁溜多增人手的。” 李泰一边听着嘴却没有停,吃着鸭肉已经是满嘴肥油了。 “留下三两百人足够了,其余人都散了吧,往后的帮中骨干不再安排下属人手,他们孤身行走江湖,做以前做过的事,可人数不能再多了。” “总而言之,公平公义与正义是我们的信仰,招揽群众扩张势力不是我们的作风,就算再有不舍和不甘,都要给我散了。” 张阳低声道:“这件事就交给上官兄安排,处默你一切都听上官兄的。” “喏。” 说罢,张阳拿起烤鸭,拍了拍上官仪的肩膀,低声对他道:“这是你为红烧肉帮做的最后一件事。” 上官仪连忙拱手道:“喏。” 朝中已经注意到了这股势力,当年隋末大乱,中原人口凋零,又有世家之乱,好在扑灭得够快。 这中原不能再乱了,这么多人也该回归乡里,回归寻常生活了。 既然这颗种子是骊山种下的,那这片树林也要骊山将其砍去。 今夜,上官仪在骊山留下,住在以前的房间,他看着身边的油灯想了许久,这才开始提笔书写红烧肉帮的解散事宜。 张阳提着灯笼走回山上,山上寒风呼号,家里还是暖暖的,还有些香香的。 李玥正在盯着儿子与女儿写字。 见是爹爹回来了,再看到油光锃亮的烤鸭,便没了继续写字的心情。 李玥无奈道:“今天就写到这儿,吃吧。” 小清清咧嘴一笑,便撕下了一只鸭腿吃着。 张阳朝着屋外喊道:“吃烤鸭了。” 小武和小慧,还有李丽质带着弟弟妹妹们便纷纷走出屋子,快步跑来。 本来宁静的家里一下子又闹哄哄的。 张阳注意到了媳妇的眼神,她什么都没说,眼神似乎在说你就宠他们吧。 等鸭子吃完,李玥收拾完家里,两位婶婶带着孩子们去洗漱。 张阳站在卧房中,看着床榻正在发愣。 “婶婶说了,近来都要分床睡的。”李玥抱着刚出生的三秋道。 张阳只好拿起被褥去书房。 书房内的床一受到重量就会嘎吱响,张阳低下身看了看床底,得了空还要再修一修。 熊窝内的鼾声此起彼伏,熊大会打鼾,家里的其他几头熊也跟着打鼾了。 眼下也没睡意,张阳站在书桌前,将油灯的灯芯拔高,让火光更亮一些,从窗外看去可以见到弟弟妹妹们的房间灯火依次熄灭。 骊山的纸张经过几次调整之后,纸张呈淡黄色,没有之前的深褐色。 铺开一张纸,张阳画着大口径燧发枪的图纸,这种枪的威力很大,距离超过一百米杀伤力还是有限的。 对一个手持火枪的猎人来说,枪支的射程能提高一百米,射杀猎物便多了几分把握。 屋外的风声依旧,还有夜风会从窗户的缝隙中漏进来。 夜深了,这才吹灭了油灯,月亮的位置已经到了西面,今夜是新月,月光依旧能将池水照得反光。 总觉得大唐的月亮距离大地更近,有一种说法讲的是每年月亮都会远离地球一段距离,这个距离并不远,也不易察觉。 可放在一千年的尺度上,这种感觉明显很多。 喝下一口热茶之后,才有了睡意。 悄悄打开卧房的门,看媳妇与孩子睡得正香。 家里的摆钟一直有规律地滴答响着。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有踢被子的习惯,张阳给她盖好了被褥,这才起身回了书房休息。 翌日,天还未亮,生物钟告诉自己该起床了。 县侯总是家里最先起床的,不论昨晚睡得有多晚,都会在固定的时辰醒来。 活动了筋骨之后,便开始晨跑,沿着半山腰的山腰开始跑步,这些天特意改变了路线,顺路去看看铁路的建设。 阎立本习惯了骊山的建设之后,努力跟上的理解能力,近来他手不释卷,一边吃着一张饼,坐在铁路边学习。 张阳不愿意去多看他,每每多看一眼就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当初高考时期。 现在的阎立本沉浸在知识的海洋,疯狂汲取所需要的学识。 物理,数学,几何是这个时代所欠缺的一部分,阎立本能够画图能够营造,但他从来没有如此精细化学习过。 听着自己的呼吸声,再往前跑一段便是龙武军的驻防营地。 这里的炊烟带着早饭的香味,还有不少的吆喝声。 跑到这里的时,觉得饿了。 晨跑结束,弟弟妹妹才睡醒,一个个头发散乱地坐着吃饭。 小武与小慧还要忙今天的生产调度,李丽质给她们安排了课程。 新家的建设还要继续,张阳准备了石料和木材,这些是给女儿造新家剩余的建材。 在山腰处建设的钟楼,与长安城的钟楼不同。 这会是大唐第一个有时针的钟楼。 贞观十一年秋的十月,一队游侠来到了利州地界。 他们穿着布衣也没有带着兵器,走入利州的城内,与这里的官兵问询几句。 为首的人叫做樊洪,以前是行伍中人,从行伍中退下来之后在坊间做苦力,也算是一个营收。 因当初有军功在身,在军中又有关系,很快被程处默小将军看中。 他也成了上层骨干,为数不多的红烧肉帮的绝对高层,能够见到程处默小将军的人。 樊洪年过四十,整个人长得很壮实,铜铃大的目光扫视四周。 他将身边的人手散去,耳边又是官兵的陈述。 利州城内的人口并不多,有生面孔入城就引起了此地居民的注意,尤其是那领头的壮汉,一瞪眼凶光骇人。 官兵称述完,樊洪拱手,嗓门洪亮地道:“有劳了。” 那官兵干笑连连摆手,客气道:“你们若能将人带走,我等才是感激不尽。” 由官兵带路,樊洪走入一处街巷。 别看樊洪一身布衣,可官兵们对他都是客客气气的,无它,就凭此人一身腱肉与那气势。 再加上如今的利州城的形势,官兵不敢造次。 红烧肉帮在这里成了一个头疼的存在,他们不作恶,可行事雷厉风行。 问清楚了来由,是在利州的红烧肉帮分出两派人,时常内斗。 “就是这里了。” 见官兵指向一处宅院,樊洪又道:“你们不用跟着。” 官兵又道:“可是这里有五十多号人。” “用不着你们,不要添乱。”樊洪板着脸孤身一人就推门而入,一走进这处宅院,就有人迅速从里面将门关上。 官兵站在外面不知所措,只好等着。 一旁的小吏问道:“这些都是什么人?” “别问,这些人我等惹不起。” 宅院内,樊洪一进门就被人围上,他也不管身边围着的这些人,目光落在了宅院屋内的一个消瘦的人身上。 “以为是谁来的,不想却是樊大哥。” 樊洪目光扫了一眼周遭兄弟,这些人纷纷退后一步,他们的眼神多有惧怕。 因此壮汉光是站在这里就有着令人胆寒的煞气。 樊洪坐下来,看着眼前这个消瘦之人,朗声道:“为何闹事?” 对方回道:“某家给长安城送信了,是我等没查问清楚。” 樊洪拿出一个布袋,布袋子很沉落在桌子上可以听到银饼的碰撞声,他朗声道:“弟兄们拿了银钱就回乡,往后不要聚在一起。” 那消瘦人一拍桌案喝道:“什么意思?” 樊洪沉声道:“长安城的意思,你们已经不是帮内的人了。” 见四周的围上来,樊洪的气势依旧不弱,继续道:“不只是你们这一处的人手,范阳,朔方,辽东,太原,登州等地都要散了。” “是朝中的意思?”有人忽然问道。 樊洪继续道:“不是朝中的意思,是长安的意思。” “长安,长安!某家在这里做事有五年了!到现在不知在给谁做事。” “想知道吗?” “嗯!” 第八百六十四章 平静的解散 樊洪咧嘴笑了笑,又扫了一眼众人,“某家知道尔等心里都有怨气,非是某家不愿意告诉你们,如果知道有领头人后又被朝中查问了,我等皆会被打成反贼。” 众人的眼神都有迷茫之色,樊洪道:“我等皆是为乡民做事,仅此而已,长安也没有让你们为谁卖命,不是吗?” 大家是信服樊洪的,但一听要散了人手,众人心中坚持多年的事就此没得做了,有些失落有些气愤。 那消瘦的领头人又道:“长安从来没有给我们好处,我们为此卖命这么多年,现在就让我们撒手,我们连长安是谁在号令都不知晓,让我们说走就走!樊洪,你也是一介好汉,这世上有这样的道理吗?” 樊洪面色缓和不少,他看向一旁的瘦子道:“二牛,你家里有个病重的老父亲,你娘已年迈了,你该回去照顾了。” 说起这件事,二牛顿时没了力气,扑通一声坐了下来。 樊洪递给他一块银饼,低声道:“拿了回乡,照顾爹娘好好找个营生。” 二牛看了看身边的众人,缓缓伸手接过了银饼,又头也不回快步跑出了这处宅院。 樊洪继续道:“老瞿,你家里的田地都荒了,你家三代人都守着那片田地,你就这么丢了不要了吗?且不说你留在这里铲奸除恶,你身为人子,你连家底都抛了,你要对不起你家祖上吗?” 老瞿闻言拿过了银饼也快步离开。 樊洪站起身看着众人,拱手道:“诸位都不是平白来到这个世道的,你们也不是要落草为寇,天下已太平,世家也已经倒了,余下的事交给朝堂!” “朝中的人信得过吗?”有人问道。 “信不信得过且看他们如何做,若朝中做不好事,朝堂失去了公义,我等再站出来又有何妨,非是帮中弃了尔等,而是这世道已不是当年,还请诸位回归乡里,去耕种去营生。” 樊洪朗声道:“长安会记得我等,诸位,留下姓名籍贯,某家会带去长安,此后如有必要便会来寻诸位!” “喏!” 宅院内的众人齐声道。 樊洪打开了布袋,一块块银饼散落在桌上,“这里的银饼大小分量都相同,各自另一块,就此写下姓名籍贯所在,某家不送了!” 壮士好汉的分别没有拖泥带水,他们一个个拿了银饼,这里的绝大多数人都没有留下姓名。 众人聚在一起,做了这么多事,拿下了这么多的狗官与恶霸。 意气风发的时候,大家都是肝胆相照。 可这天下已不乱了,这么多年了也该结束了,事情总要有个结果,众人的结果就是归乡,谁能不念家? 在这里有归心的人也不在少数。 樊洪做完这里的事情,站在利州城外,等着自己的手下相继回来,也完成了各自的事情。 离开利州之后,便去了下一个地方。 红烧肉帮的解散是平静的,他们将犯人都交给了官府,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散去了。 消息传到了长安城,卖红烧肉的人还有。 又好像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皇帝闲来无事就会来骊山,今年来骊山的次数很少,看来皇帝还是挺忙的。 在红烧肉帮的事上,对骊山来说能够用钱来解决,便是最好的,也是最小的代价。 在上官仪的安排下,长安城分出了不少人马,让各地的人自行解散,这些人会回归家庭,回归乡里。 和李世民下棋又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因为皇帝下棋很慢,总是要思量很久,张阳发现杯中的茶水都已经凉了,让女儿再去倒了一杯。 接过茶杯,张阳喝下一口茶水,问道:“陛下想好了吗?” 李世民皱眉看着棋盘,神色凝重的动了一只炮。 张阳用车吃了皇帝的马。 李世民倒吸一口凉气,沉声道:“你什么时候动的车?” “这只车在侧面已停留许久。” 棋盘上的厮杀还没结束,要放在以前皇帝的棋路差是因为没有将象棋的规则与技巧融会贯通。 现在皇帝已经熟悉了象棋,棋艺自然是突飞猛进。 李世民抚须道:“有人说棋盘如战场,现在看来这棋盘又不是战场,战场上可以寻人短处,可棋盘是一样的棋,棋盘也很小,便无趣许多。” 皇帝放下棋子,没了下棋的兴致。 棋局下到一半,皇帝就不玩了,张阳气馁一叹,“陛下可是有心事?” “嗯,你看出来了?” “您下棋的时候就心不在焉,若是能够专注下棋,岂会没注意到了我的车?” 李世民看向山下,秋日里的骊山景色很好看,“朕允许了今年的秋猎,本想打猎顺利来骊山看看朕的孩子们。” 一群孩子在山下玩耍着,公主皇子们有村子里的同龄人做玩伴也开朗许多。 “朕还是喜欢骊山的孩子,就说承乾的孩子象儿,循规蹈矩惯了,那孩子行事很沉闷,这样的孩子很懂事,可也让朕心疼。” 张阳笑道:“孩子总是需要童年的。” “童年?嗯,是该要有童年,朕让李象去国子监读书。”李世民闭上眼,放松着身体,又道:“裴行俭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他将事办好了,你的眼光很好。” 张阳自信一笑,“我的眼光一向很好。” “朕想要将狄知逊迁回来,可思来想去又不知道该用何人替上。” 问话后安静良久,又道:“你是朝中的尚书左丞,怎么?朕问你话,你不答?” “既然没有合适的人选,就让狄知逊留在河西走廊。” “近来怎么不写奏章了?嗯……朕此来就是想问你这件事。” 与张阳谈话有一种感觉,往往会忘记了重要的事情,李世民刚想起来到骊山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张阳啧舌道:“怪了?” “什么怪了?” “不是陛下的旨意吗?让我不要再写奏章的。” “朕有说过吗?” 张阳颔首道:“王公公带来的口谕。” 李世民心里再一想,回道:“朕当初不让你写奏章,是因你总是说要拆了长安城的城墙。” “对呀,是陛下不让我写的。” 闻言,李世民当即坐正语调高了几分,“朕不让你写这件事,你就真的不写了?” 小清清刚端着母亲做好的包子而来,见皇帝与爹爹谈话的语调高几分,又见皇帝面色有怒意,退了回去。 生了孩子之后,李玥如释重负,近来想吃点口味重的,她正吃着肉包子,见女儿端着包子回来了,疑惑道:“不合你爹爹的胃口吗?” 小清清踮起脚尖将一盘包子放在桌案上,环手于胸一脸愤愤不平,“皇帝又和爹爹在吵架了。” 李玥轻笑道:“就知道今天父皇和你爹要吵架的。” 小清清看了一眼吃着包子一嘴油的弟弟,越发不高兴了,她也拿起包子凶横地咬下一口,“熊大怎么还在睡!” 小心安回道:“姐,熊大越来越贪睡了,怎么喊都喊不醒,除非它饿了。” 山道边上,李世民气不打一处来,“你难道就不会写点别的吗?” “陛下想看我写什么?” “你!你是除了拆城墙,就不会写点别的?” 张阳苦笑道:“陛下答应拆了城墙不就好了。” “答应?你今日要朕拆了城墙,明日就会让朕拆了太极殿,朕能答应吗?” “城墙不利于长安城发展,把人关在城中除了导致拥堵和交通闭塞,没有任何的好处。” “大言不惭!” 张阳也甩脸道:“爱信不信。” “放眼朝堂,没人与朕这般说话。” “因为在下说的是实话。” “朕不打算拆了城墙。” “您随意,我只是建议。” 李世民忍受着就要爆发的怒火,沉声道:“你心里就没有别的治国良策?” “没有。” “你!”李世民忽拍案而起。 “陛下为何觉得我就一定有治国良策?” “朝中要制定商税,此事中书省商议了两月,还未有个章程,你身居尚书左丞,不能坐视不管!你又是朕的女婿,你不去上朝也罢了,朕也忍了。” “你不为朝中做半点事,就身居尚书左丞合适吗?你可知朝中如何议论你的,朕的脸都要给你丢尽了。” 王公公站着一动不动,如一座木雕。 这不是第一次了,陛下希望这位县侯能多一点上进心。 张阳思量着,半晌没说话。 “陛下可以将我的官给拿回去,我不做尚书左丞了。” 李世民刚坐下又是拍案而起,“竖子,你想了半天就想了这么一句话?” “当初这个尚书左丞是陛下您封的,我可没要,咱们就不能讲理吗?”张阳忽悠一笑,“对了,您是皇帝,您可以不讲理。” “朕……” 李世民呼吸沉重,指着他的手指在颤抖,“好!朕回去就拿走你的官身,你喜欢留在骊山,就给朕一直留在这里,往后都别走了。” 张阳笑道:“谢过陛下。” 皇帝走了,走得脚步匆匆,连他的儿女喊父皇都没搭理。 张阳心满意足地收拾棋盘,朝着屋里问道:“还有包子吗?” 小心安连忙端起盘子,小清清则是拿走了盘上的包子,抢先一步跑了出去,“爹爹,包子还是热的。” 小心安看着手中空荡荡的盘子,没想到姐姐会这么做,他委屈地回头道:“娘,孩儿失算了。” 李玥扶着腰,笑了好一会儿。 在骊山找了一肚子不痛快的李世民也没有搭理李孝恭,更没有过问阎立本的事,就坐上了回去的车驾。 王公公问道:“陛下,是回猎场吗?” “回宫。” 听到车驾内的话语,王公公朗声道:“回宫。” 秋雨淅淅沥沥下着,皇帝回到了宫中就黑着一张脸,眼前后宫前朝都是一堆事在眼前。 李世民走出甘露殿,雨水淋在身上的凉意浇灭了心头的怒意。 冷静下来,想起今日在骊山话语,这才觉得上了那小子的当,朕给你官你就做,岂有收回来的道理。 真要是拿走了他的官身,才是上了他的当。 王公公低声道:“陛下,岑中丞来了。” 见陛下点头了,王公公让一旁的小太监将人请过来。 岑文本拿着奏章脚步匆匆,“陛下,朝中有人弹劾骊山县侯。” “嗯,如何弹劾?” “说是张阳位居尚书左丞,却有骊山如此庞大的家业,实在不妥。” 李世民轻笑道:“那都是朕女儿的家业,是汝南公主的家业。” 岑文本连忙道:“臣不敢自作主张,才来过问陛下,眼下倒是能给批复了。” “慢着。” 岑文本刚转过身,又转了回来,“陛下可还有吩咐?” 李世民心觉古怪,又道:“谁弹劾的?” 岑文本打开奏章看了一眼,回道:“陛下,是……是鸿胪寺的少卿,李义府。” “什么?” 又是确认了一眼,岑文本点头道:“是李义府。” 李世民忽然笑道:“这张阳知骊山之行不够让朕收回他的官身,现在又让李义府进谏,是想要火上浇油,这小子越发狡猾了,竟然让别人弹劾他自己。” 岑文本躬身道:“臣告退。” “慢着。”李世民忽然道:“张阳言行不端,意图诱朕给他辞官,罚俸五年。” 见岑文本还站在原地,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陛下,近来朝中辞官的人不少,此前就有苏烈大将军每年辞官十余次,又有京兆府的长安令裴行俭辞官,若被人得知陛下因张阳要辞官,而罚其俸禄五年……” 话语顿了顿,他又强调道:“这恐怕不合适,请陛下三思。” 这秋雨就像皇帝的心情,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烦恼也来个不停。 目光朝长安城的东面看去,以前觉得骊山挺好的,现在那地方很会给朕找麻烦。 有一些雨水随风落入此处亭中,眼前的太液池看着也没这么舒心了。 想着朝臣们能够争气一些,最好将张阳制得服服帖帖。 现在坊间称颂骊山县侯的话语亦不少。 “陛下,那臣还要批复吗?” “罢了。” “喏。” 第八百六十五章 绝望的张柬之 陛下近来脾气好很多了,许久没在宫里发脾气,今天鲜有地去找了一趟骊山。 长孙皇后坐在立政殿,低声道:“这陛下与张阳的翁婿矛盾真是从来没有变过。” 坐在一旁的杨妃低声道:“往后也不知会如何,希望君臣之间能够放下芥蒂。” “嗯。” 长孙皇后点头喝着茶水眼神中有许多思量。 杨妃的话很虔诚,像是在祈祷。 太液池旁的亭中,岑文本原本是想就此告退,又想起一件事,低声道:“陛下,今年骊山又有一批人学成。” 李世民问道:“有多少人?” “臣所知的有一千三百人。” 又是思量片刻,岑文本作揖道:“只有一千三百人,骊山教授出来的人都是有名册的,每县也是固定的名额,用骊山的说法就是毕业了。” “其中有厨子三百余人,土木铁匠六百五十人,其余多是算账与纺织,骊山留下了三百人,其余都放出,回关中各地了。” 抬眼看了看陛下的背影,岑文本又道:“臣想着骊山刚出来一批人,这些人掌握着骊山技艺,若朝中缺少人手,臣可早做准备。” 说话间,岑文本看向太液池另一边,那是原本规划要修建大明宫选址。 不过现在的龙首原那片地依旧是一片荒芜,没有要动工的意思,在雨中的土地也很泥泞。 李世民沉声道:“你觉得需让阎立本回来吗?” 岑文本回道:“如今阎大匠正在建设骊山,若骊山建设有功于社稷,不如就让他留在那里,至于宫里的建设,其实宫中能够担任此事的人不少。” 李世民低声道:“辅机他越发狭隘了,他对很多人都有偏见,还是你更持重。” 岑文本躬身道:“是陛下明鉴。” “嗯,那就让阎立本留在骊山,至少朕要知道骊山要建设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你派人与他说,骊山建设相关一应都要送入宫中。” “臣明白。” 这皇帝的脸色重新恢复了自信,皇帝觉得骊山的价值更大,说来张阳让阎立本留在骊山的手段并不高明,他阎立本也是半推半就的。 那就让他留在那里,朝中需要对骊山的建设有个了解,有他安插在骊山的内部,李世民反倒更放心了。 要是阎立本能够偷学到火器铸造术,那就更好了。 与皇帝交代完这些话,岑文本先是想了想,好像该说的话也都说完了,才回道:“臣告退了。” 皇帝依旧站在太液池边,等岑文本走了,才问道:“袁天罡与李淳风还在闭关吗?” 王公公回道:“还在闭关。” “哼,因为一颗果子就传言他张阳与袁天罡领悟出了引力一说,他张阳还真是敢信口胡说。” 皇帝终于迈开脚步了,离开了太液池畔,他又问道:“那个果子叫什么来着?” 王公公也是皱眉一想,“好像叫苹果。” “嗯,苹果。”李世民摇头一笑,“在骊山还有能令人开悟的仙果吗?” 王公公神色一正,连忙道:“老奴这就让人去送来苹果。” 李世民幽幽道:“以前你服侍父皇多年,现在又在朕身边这么多年,过了今年你也去骊山,照料父皇的余生。” 闻言,王公公站在雨中停下脚步,神情复杂,心中五味杂陈。 他又见陛下身侧没了人,再次跟上脚步道:“老奴领命。” 岑文本冒着雨从太液池一直走到了中书省,现在中书省内官吏寥寥无几,秋后这些天众人很忙。 就连房相与郑公,赵国公很少在中书省驻足,众人都在为来年的科举事宜准备。 他走到屋檐下,就看到裴行俭与褚遂良两人对坐。 看场景像是在对峙。 裴行俭一副懒散的模样,或许是在军中多年养出了痞气,谈吐也没什么正形。 而褚遂良面前是一份份的奏章,手中的笔还在书写着,像是在批复。 “褚侍郎,我们京兆府的银钱什么时候能领了。” “等老夫盘算好自然会给你。” 两人的对话开始了,岑文本站在一旁,双手背负饶有兴致地看戏。 裴行俭手里拿着一本册子,用册子的边沿一下下轻碰在桌案上。 一脸犯难道:“褚侍郎,这破破烂烂的京兆府还修不修了,那官衙下雨天还着漏雨,教兄弟们如何做事?每一次请朝中派人来修缮,却都被褚侍郎给拦下来了。” 褚遂良没有抬头依旧批复着奏章,他回道:“朝中处处需要人手,就你们京兆府着急吗?” “是吗?” 褚遂良将文书重重地拍在桌案,“你且看看朝中三省六部哪里不需人手?” 话音落下,本就在中书省的三两小吏忙着各自的事,现在目光纷纷都看了过去,最后落在地位仅次于中书令赵国公的中书左丞岑文本身上。 见岑中丞都没有讲话,众人又低头继续窸窸窣窣地忙自己的事情。 褚遂良已上了火,瞪眼看他,眼下这公文是批复不下去了。 裴行俭啧舌又有些失望,好像被为难的是他,而不是褚侍郎。 良久,裴行俭终于放下了奏章,双手放在膝上,又道:“事有轻重缓急,京兆府治下长安城十二县,干系数万户生计,难道就不能给予帮扶吗?” 褚遂良闭上眼像是在抚顺自己的呼吸,咬着牙蹦出了话语,“是该帮扶,你去一趟骊山,那骊山县侯能够将京兆府修缮成宫殿。” 闻言,裴行俭神色不悦,“莫非褚侍郎以为裴某是骊山走狗?” 褚遂良很想说你本来就是走狗,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又是拿出一本账册道:“你自己看!” 拿过册子,裴行俭皱眉看着,神色纠结,长安城的各项建设都在这本账册上,其中修建曲江池坊市的人手就有上千人,为了修建一个坊市大动土木。 宫墙修缮所在就有十余处,更有卫府修建外墙。 裴行俭颔首道:“下官要些石料木材,朝中再给一些银钱,人手的事某家自己想办法。” “没钱!” 褚遂良依旧板着一张臭脸。 “哎!褚侍郎莫要欺负某家,上一次还带来这么多金子呢。” 褚遂良强作气定神闲,沉声道:“你以为朝中是人家生活吗?带回来的银钱用来弥补多年的亏空不说,还要支钱给各地的都护府,更不要说各地的官员补充,哪儿不需要用钱。” 他拍了拍账册又道:“朝中许多官吏的官服都没有置办好。” 在褚遂良的口中这朝堂很穷,穷得都快跑耗子了。 岑文本心里清楚,虽说用度紧张,朝中应付那些事还是绰绰有余的。 “下官要的不多,五贯钱足矣。” 褚遂良叹息一声,像是就此妥协了,他缓缓道:“三贯钱。” “四贯!” “三贯!” “三贯五!” 褚遂良气得压在账册上的手在发抖,笑道:“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与老夫讨价还价?” “那就三贯钱。” 裴行俭知道再继续闹下去,可能一文钱都拿不到了,再怎么说褚遂良是现在的中书侍郎,顶替的正是原本岑文本的位置。 拿了褚遂良的文书之后,这才离开去库房领钱。 褚遂良摇头长出一口气,抬首这才见到了岑文本,他起身行礼道:“见笑了。” 岑文本摆手道:“陛下很看重曲江里的修建。” 只是这姓裴的刚走,他又回来了,一脸焦急又盼望地道:“褚侍郎,下官忘了一件事。” “你又怎么了!” 终于,褚遂良忍无可忍,拍案而起,“你有完没完!” 裴行俭还是堆着笑容,问道:“下官的俸禄是秋后还是来年给?” “休沐前会给的。” “多谢。” 裴行俭道了一声谢脚步匆匆的离开中书省。 褚遂良气得哆嗦地重新坐了下来,他真是烦透了这个姓裴的。 刚走出不远就撞见了李义府。 “见过李少卿。” “裴府尹不用多礼。”李义府一脸的客气,拱手道:“府尹的官阶比下官还要高不少。” 见裴行俭还是谦逊的姿态,李义府示好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又道:“是褚遂良为难你了?” 裴行俭手里还攥着文书,“倒也没有,褚侍郎也有他的难处吧。” 后来褚遂良问起了这笔银钱的去向,其实裴行俭并没有拿这笔银钱修缮京兆府,而是拿着钱去给各县修缮田亩沟渠和道路了。 以至于裴行俭在各县的名声更好了。 这件事很快就在朝野传开,褚遂良近来很惆怅,当初为难裴行俭,现朝中议论不少。 下朝的时候,他们虽然不会大声说,可私底下的议论中,能够感觉自己成了众人口中的小人。 而裴行俭成了众人口中的可造之才。 回到自家府邸,褚遂良不停给自己灌着酒水,又道:“老夫一切都是为了社稷着想呐,他们不懂老夫!” 他将心中的烦闷与怨气都放在了酒水中 长安城的弘文馆,近来狄仁杰长高了不少,十一二岁的年纪的孩子,每天都会长高一分。 按照许敬宗的建议,狄仁杰除了看这些前贤典籍,也会看史书史册。 晋书与汉书成了狄仁杰的酷爱。 张柬之道:“仁杰,我们去秋猎可好。” 狄仁杰手捧着书卷道:“这是骊山重印的汉书,所用的是欧阳询老先生的楷书,看着很是舒服。” “去!秋!猎!”张柬之一字一句地道。 “柬之,你应该多读书的,再过三年我们也可参加科举了。” “仁杰,你太痴迷了。” 狄仁杰回道:“非是痴迷,而是需要,柬之难道不读书吗?” 张柬之洒脱笑道:“在下胸中皆是沟壑,可骊山有诗百篇,我辈就算是读一辈子,也写不出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狄仁杰重复道:“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唉……” 这张柬之是被打击的,被打击到没有斗志。 骊山的诗篇太过惊艳了,惊艳到长安城的文人要将骊山县侯比作诗仙。 其实传闻中的县侯已是一位仙人了。 狄仁杰不再搭理张柬之,而是斜靠着书架,小胖脸上尽是不解与困惑。 不解的是,骊山县侯的年纪还未到三十,他所掌握的学识很多。 一个寻常人一辈子苦学,能够在一个方面所有造诣已不容易了。 就像是李淳风道长的数术,他的数术当世也算是数一数二的。 可李淳风道长与张阳相比呢? 听弘文馆的人议论过,当年李淳风道长给张阳授课,只是授课一天便进行不下去了。 那骊山县侯几乎要把李道长逼疯了。 可想而知,骊山县侯的数术水平是在李道长之上的,后来李淳风的道长造出了黄道浑天仪,就放在钦天监。 现在的李道长是何境界尚且不知,从当年的事迹来看,张阳的数术是更高的。 还有袁天罡道长,在经纬度上也是得到了骊山县侯的指点。 更别说当下的诗篇与骊山建设。 狄仁杰摇头道:“难道真是仙人不成。” 到了晌午的时候,弘文馆的学子也都散得差不多了,狄仁杰发现张柬之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离开。 他也将书卷放回之后,走出了弘文馆。 到了门口见到了许敬宗,狄仁杰好奇道:“咦?许侍郎。” 许敬宗撕下半张饼递给他,“饿了吧。” “嗯,饿了。” 狄仁杰接过饼便吃了起来。 一大一小俩人走在朱雀大街上,他低声道:“许侍郎,那骊山县侯真是仙人吗?” 许敬宗叹道:“老夫与县侯在礼部共事多年,在处理关外战事上,县侯总是能够抓住先机,有时等不到先机,那就制造一个先机出来。” “正是如此步步为营,才能谋夺高昌,扶持突厥小可汗,围困松赞干布,震慑西域。” “依许侍郎所言,县侯这等厉害,为何要在骊山避世不出呢?”狄仁杰又道:“当年礼部只有县侯与许侍郎两人,若无许侍郎,县侯也该是独木难支的。” “县侯避世不出是因无心功利。” 狄仁杰问:“难道不是君臣猜忌吗?” 许敬宗摇头不语。 第八百六十六章 洗涤许敬宗 刚刚一番话让许敬宗感觉很舒服,那是当然的,想当年在礼部苦成什么样了,事事都要自己来办。 好在如今的礼部交给张大安来接手,礼部也因此精简了不少人。 遣散的人多数都去了崇德坊,或者去了骊山。 在遣散时给了不少银钱,那些银钱都是骊山出的。 现在已升任了中书省侍郎,许敬宗才觉得身上的担子轻松了许多,当年以来悬在心上的石头也落下了。 家里多了一个孩子,许敬宗近来每每去弘文馆接他,又带他来用饭。 想起了当初县侯告诫的话语,就算是不择手段也要注意分寸,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现在再看狄仁杰这个小胖子,许敬宗觉得自己的心正在被一次次地洗涤着。 贞观十四年到了冬季,两个道士走出了朱雀门。 他们的脚步坚定,一步步走出了春明门。 宫里传言,袁道长与李道长面见了陛下之后,说了许多,并且献上了这一次的成果。 至于献上的是什么就无从得知了。 长安城街头,一批从骊山毕业的年轻人一进入城中就十分抢手。 无它,就是因骊山的技艺好用又超前。 松赞干布站在这一个人面前,在他面前放着几样东西,是摆着摊要卖的。 “这是贞观尺,这是贞观瓜。” 松赞干布蹲下身,观察摊上的一把尺子,还有半只干瘪的南瓜,这南瓜都干瘪了肯定是不能吃的。 他问道:“你刚从骊山学艺归来,就要将手中的这两样好东西卖了?你可知骊山尺在坊间价值五百钱。” 那人低声道:“敢问,你买不买?” 松赞干布犹豫片刻,拿出一块银饼递上,他打算买下这个贞观尺送去吐蕃。 坊间传言,有了这个尺子可以将铸造工艺提高许多。 虽不知是否真有这般神奇,至于要怎么用就涉及松赞干布的知识盲区了。 吐蕃要是有像样的工匠就好了,就不需要整天想着用牛粪来砌墙了。 等他再回头一看,那卖尺子的人已经走远了。 趁着四下没人注意,松赞干布小心翼翼收好了尺子。 卖尺子的这个人叫魏哲,原本其祖上乃是北地门阀,不过家世凋零后去了西面的陇右,成了陇右的门阀,到了其父这一代,只能混个陇右府参军。 因朝中施行科举,魏哲不能以门荫入仕,只好硬着头皮来科举。 魏哲来到一处坊市,在这里见到同样是前隋望族出身的张柬之。 俩少年臭味相投,魏哲卖了尺子与南瓜的银钱就来这里吃酒。 张柬之道:“本想与你引见仁杰的,但他酷爱读史书,对了……你去骊山做什么?” 魏哲痛惜道:“当然是去骊山拜谒仙人,后进了骊山的技术院,一留就是大半年,还是未见仙人一面。” 张柬之淡淡道:“狄仁杰见过。” “当真?” “嗯。”张柬之目光幽幽地看着他,“骊山技书院的学子是不入仕的。” “所以某卖了尺子与南瓜,从此与骊山再无瓜葛。” 张柬之狐疑道:“你该不会想要拜在仙人门下,靠着仙人举荐入仕!” 没等魏哲解释,张柬之怒喝道:“好你个陇右杀才,竟想这等旁门,你这样成不了才的,你不可能与某家这般出类拔萃。” 魏哲小声道:“其实在下此来长安,还要去见赵国公。” “赵国公?” “嗯。”魏哲的神情终于恢复了正形,也多了几分严肃,“自天可汗即位以来,屡屡削减陇右兵员,还一次次削减诸多门阀的田地。” 魏哲越说越失落,“陇右门阀中某家成了最为凋零的一支,就让在下来长安,想问问赵国公的意思。” 张柬之上下打量他,这人穿着粗布麻衣,衣衫打着补丁,显然是生活落魄,不像是高门子弟的做派。 不在乎陇右的形势如何,他只听到了见赵国公这句话,酒水倒入碗中,小声道:“能否带在下引见给赵国公,就算是不能引荐入仕,多听一些科举方略也是极好的。” 魏哲怒道:“好!你也是混账。” 与张柬之喝了一顿酒,到了第二天,魏哲就带着张柬之一起去见赵国公。 俩人在门前徘徊了许久,总算是见到了刚下朝的赵国公。 长孙无忌一边听着身边侍从的话语,目光见到了站在门外的两个小子。 张柬之自然就不用提了,他混迹长安城与一群权贵弟子玩闹。 再看另一个,长孙无忌沉声道:“陇右来的?” “回赵国公,小子魏哲乃陇右参军府而来,家父乃陇右府参军……” “行了,老夫知晓你是谁了。”长孙无忌沉着脸走入府中。 俩小子先是试探,后见没有阻拦便壮着胆子跟着。 隋杨起于陇右门阀,李唐江山也起于陇右门阀。 早在前隋之时,隋帝就深知门阀之害,后来推出了科举制,纳天下可用之士为自己所用,想要制衡门阀。 而陇右门阀也因此留到现在,虽不及当年了,可他们的声望依旧在。 念在当初起兵的旧情,李渊会给他们一些安抚与好处。 可李世民登基之后又是另外一幅局面,现在的陛下正卡着门阀的脖子,等他们咽气的那一天。 魏哲本就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他拿出自己布绢与印信,“小人说不得太多话,这是各家的家书,请赵国公过目。” 长孙无忌摆手道:“老夫明白了,你们退下吧。” 语气尽量缓和了一些,不想让这小子看出不耐烦的情绪。 对付陇右那帮人还是要小心翼翼。 毕竟还是有旧情在的,陛下也觉得没到翻脸的时候 赵国公府外,张柬之瞧着他,“原来就是个来送信的。” 魏哲忧愁道:“柬之兄以为呢?” “陇右门阀子弟都是你这副模样吗?” “呵呵呵,那些家伙还不如在下,蠢如猪。” 张柬之哀叹道:“陇右门阀完矣。” 再一想又不对,张柬之问道:“你在骊山学的是什么?” “工匠。” “记得骊山学成的学子都会给尺子的,那尺子很是精巧。” “……” “咦,你的尺子呢?” 魏哲回道:“当然是卖了,不然在长安怎么活到来年科举那天,会挨饿的。” “你……你竟然……” “如何?” 张柬之痛惜地跺着脚,拍着大腿哀声道:“蠢!太蠢了,有子孙如此,陇右门阀完矣,完矣。” 骊山村前,铁路终于修了三里了。 张阳正在溜着熊大,看了看不远处的河间郡王,他正在溜着一群狗。 就连熊大也投去了鄙夷的目光。 张阳将两颗苹果递给王公公,“这是我们骊山最后的两颗苹果。” 苹果很小,如鸡蛋。 而且吃起来很生涩,难吃。 王公公笑着接过,解释道:“陛下,想要尝尝这骊山的仙果,老奴这就送去。” 将苹果收下,这位老人家又道:“陛下还说了,过了今年就让老奴来骊山照料太上皇。” 张阳欣然一笑,“您总不会想着垂垂老矣,还要去守着昭陵吧。” 王公公躬身行礼,不回答,也不吱声了,便带着苹果离开了。 作为皇帝的太监,对他来说能够守在昭陵,便是此生最大的荣幸了。 这也是一个太监最崇高的理想。 唯心地想,这理想真的崇高吗? 李泰快步跑来,“姐夫,两位道长来了。” 张阳在村前的石阶坐下,这头熊总喜欢往身上趴,它的两个壮实的爪子搭在肩头。 等这头熊的所有重量压在身上,张阳差点没坐稳。 冬天的熊大像是个孩子,很黏人,也很懒。 “熊大!”小清清在远处大喊着。 这头熊也不过去,依旧趴着。 不远处,李玥和魏王妃,还有红拂女正在说着话,谈话间笑声不断,多半是在聊很有趣的事。 直到小清清快步走来,拎着熊大的耳朵,这才将这头大牲口给拉走了。 张阳心头一想,昨晚孩子她娘拎着小心安耳朵的时候,这丫头多半就学去了。 正想着时,两位道长已走到了眼前。 张阳拱手道:“见过两位道长。” 袁天罡抚须道:“你且说说什么是引力。” “引力啊。”张阳笑着:“引力就是引力,这片大地上所有的物件都在受着引力,它无处无地不在,不论是在我们脚下,还是天外。” 说着话,目光看向天空,张阳朗声道:“就算是天外的星辰也逃不掉引力的作用。” 袁天罡看了看李泰。 李泰冷哼道一声,表情似在说,这么深奥的话,本王怎么可能听得懂。 袁天罡又道:“苹果?砸了脑袋?” 张阳笑道:“其实在下是在梦中与袁道长悟道的,才有了这么一个传言。” “这引力也是你在梦中所悟?” “是在梦中与袁道长坐而论道,自然也是在梦中领悟。” “嗯,难怪近日总睡不好。” 很好,长安城又能多一个传说了,李泰想笑又笑不出来,这个传说多半是骊山县侯与袁道长虽不见面。 但可以在梦中相见,在梦中坐而论道,从而领悟天地至理。 观袁道长神情,还很受用的样子,李泰索然一叹,蒙昧的世人呐,又有多少人会听信这个传言。 张阳请着两位道长进入骊山村。 村子里一片祥和,张阳作为向导一边讲着:“您看这水这山,多好呀,李道长可以去书院教授数术,袁道长可以在这里养老,与河间郡王一起逗狗抓鱼,快哉快哉……” 在吹嘘中,张阳将这里说成了一个养老胜地。 这里就是养老的绝好所在,首先骊山在长安城的东面,地理位置上就很不错,阳光最先照到骊山,再照到长安城,而且眼下西北的风沙也不会吹到这里。 给袁道长与李道长安排了宅院。 张阳问道:“听闻袁道长与李道长此次闭关之后,颇有收获还向陛下进献了一样事物?” 袁天罡抚须点头,“此生参悟太多,或有朝一日会死于非命。” “您老说话怪可爱的。” 张阳打趣地说着。 袁天罡又道:“而且那一天不远了。” “您老真风趣。” 这老道士的目光看向了正在与一群同龄女孩玩耍的小清清,熊大趴在地上还睡着,任由这群女娃娃将花花草草铺在它身上。 “老道想收你女儿为弟子,可她一直不情愿。” 张阳揣着手解释道:“她的老师很多,她每天的课程也安排很紧,最近才给她玩闹的空闲,袁道长若想做她的老师,还要她自己答应才行。” 袁天罡叹道:“你这般宠着女儿,会惯坏她的。” “其实她的负担已很重了,恐不能学得太多,现在要学的有数术,识文解字,书法,偶尔还有体育课,再要跟着红拂女学习武艺,跟着李靖的大将军学兵法。” 李泰补充道:“还要跟着本王学物理。” “嗯,你也是个严父,贫道像她这么大时……那时都吃不上饭。” 说罢,沉吟片刻,再看张阳的神情,他颇为同情地言道:“看来你小时候要学的也不少,你是如此,你的女儿也是如此,骊山会兴盛的。” 张阳面无表情,心说小时候一起床就在读书,从一开始的九年再到后来的高考。 “我这个做爹的还是很羡慕女儿的,我自幼开始苦读,家境贫寒不敢懈怠。” 李泰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关于姐夫的过去一直都是一个迷,父皇至今没找到那位秦岭老人。 还有姐夫的授业恩师到底是何人?姐夫的那些同门师兄妹在哪儿? 那到底都是一些什么样的人,找又找不到,真能上天入地了? 张阳低声问道:“敢问袁道长,此番闭关定有顿悟,陛下可有问询大唐国运?” “未曾问过,陛下是明君,是万人敬仰的天可汗,不必问这些,也不会问。” 张阳很想知道,传说中那谋算未来运数与现在的推背图在何处,是不是真有这么一张图? 李淳风和袁天罡神神叨叨的,只要他们不说,陛下不说,推背图在历史上终究还是一个迷。 第八百六十七章 我眼里有光明 李淳风将行李放入了宅院中,村子里不建设道院,但可以住在骊山。 袁天罡抚须道:“其实来时老夫见过郑公。” 张阳问道:“郑公如何了?” 袁天罡从院内拿了一张椅子坐下来,笑道:“郑公要忧虑的事太多了,他老人家很是忧心陛下。” “郑公是何意思?” 袁天罡叹道:“以往陛下还有诸多顾虑,现在陛下得了火器,才是郑公最担忧的。” “是担忧陛下失控吗?” 袁天罡笑道:“原来你也想到了。” 又是一群孩子嬉笑着从眼前跑过,袁天罡又道:“骊山是人间最美丽的一片福地。” 张阳回道:“皇帝的权力越大,越容易失控。” 袁天罡颔首道:“朝中的事情贫道看不懂,郑公的忧虑自有他的原因。” 张阳又道:“袁道长能否将星辰历法教给我们的学子?” “嗯,他们能够领悟吗?” “我打算在技术院再开个书舍,书舍所教不为仕途,传授最基础最浅显的学识,一个六岁左右的孩子开始读书,从始孩的年纪给他们打下数术的基础,一共为期六年,十二岁的孩子可以结业。” “袁道长可以将星辰历法的学识一点点传授给孩子们。” 李淳风和李泰在院子里还忙碌着。 袁天罡抚须犹豫了许久,没有当即答应。 张阳又道:“若袁道长不答应,我也不勉强。” “嗯,就算是贫道不答应,你也可以教孩子们。”袁天罡看着蔚蓝的天空。 张阳也抬首看向天空,干净的天空怎么都看不腻,如果现在是夜晚或许能看到漫天的星辰。 “爹爹时常驻足看着星空一动不动。” 不知道什么时候,女儿出现在了身侧,张阳抚着她的发髻道:“以后家里的事情不要随便对外人说。” 小清清乖巧地点头,“嗯,那以后女儿不说了。” “贫道看过你与公主殿下所编写的黄历,这日月星辰的奥秘瞒不住世人的,也罢!贫道答应你了。” 张阳拱手道:“那就有劳袁道长。” “你们骊山的学识与外界不同。”袁天罡看向小清清,低声道:“就算是这孩子不是贫道的弟子,你也会将一身的本领传给她。” 袁天罡老道长叹息一声,目光多了几分落寞。 张阳笑道:“您老先休息吧。” “嗯,老朽此生的造诣已到了尽头,你与公主殿下还年轻,切莫荒废了。” “袁道长劝告,在下会铭记在心。” 贞观十四年,大唐的陛下常去国子监走动,大力扩张教书事业,世家这条巨鲸倒下之后,大唐皇帝征天下名儒为官,学子能通一经便可及第入仕,最差的也能成为大唐的补官。 并扩建学舍书舍,在长安城十二县以官学而建立的书舍多达一千二百多间。 自骊山诗篇出世,三百首诗词传遍中原,自红楼与梁祝之后,这是骊山为数不多的一册书,皇帝赐名:贞观诗集。 长安城作为权力的中心,正在向中原展现着它的向心力。 高丽、百济、新罗、高昌、吐蕃学子入四方馆求学,如学有所成便可入国子监。 这些使节称颂着天可汗,入四方馆需向朱雀门宣誓,从此忠心大唐,如那千年不化的雪山,如那天地间岿然不动的天山。 这是张大安听从骊山的安排,制定的规矩,自入长安城求学的西域子弟,皆要向大唐宣誓效忠。 陛下命孔颖达撰定《五经正义》,以资讲习,从此大唐有了官学正书,能够传学的书籍。 这篇五经正义送入骊山,在骊山简陋的工业机器下开始印刷。 宫里的雕版还未刻好,长安城一日印书已有百余卷,两个月就印出了千余卷五经正义。 陛下赐骊山牌匾,称骊山建造为社稷利器。 这天有个和尚来到了骊山,这个和尚法号法琳,这是个年近六十的老和尚。 武德年间,李渊下诏沙汰寺僧,只在长安留三寺千僧,其余寺宇将僧徒放还故乡。 当年也有道士李仲卿,刘进喜,书写十异九迷论和显正论与佛门抗辩。 今日,法琳和尚背着竹筐拄着拐杖来到骊山村外,扶着他的小僧向这里的守卫说明了来意。 当初慧旷和尚与崔仁师不来骊山,法琳也不会远道赶来骊山。 法琳和尚低声道:“贫僧手里还有一封故人的书信要交给骊山县侯。” 守卫去传话,张阳本来正在和袁天罡,李泰打着牌。 李淳风道长不喜这种游戏,他宁可在技术院教学。 隆冬时节,天气阴沉就要下雪,“县侯,魏王殿下,有个和尚求见。” 李泰整理着手中的牌又道:“我们骊山向来不欢迎和尚。” 那守卫道:“那和尚自称法号法琳。” “嗯?”李泰忽然道:“这和尚还活着?” 张阳放下手中的牌,“去见见吧。” 李泰连忙道:“本王也去。” 袁天罡叹道:“今年恐又要死人了。” 说罢,这位老道长收拾好牌去找河间郡王打牌。 今年的冬季很冷,立冬时节西北风呼啸,张阳与李泰来到村口,见到了法琳和尚。 李泰心里很矛盾,外界都说过骊山向来都是与佛门为敌的。 却还有和尚慕名来见。 张阳瞧着这个老迈的和尚,一见面便淡淡道:“以前也有一个老和尚来见我,后来他死了。” 法琳身形倒是不消瘦,花白的胡须迎风荡着,僧袍随风而动。 他用手中的拐杖敲了敲地面,苍老的声音缓缓道:“慧旷太过执迷不悟。” 张阳双手背负,“您来见我有什么事吗?” 法琳递上一卷纸,又道:“其实贫僧此番来长安城是要见陛下的,当年佛道之事还未有个结果,只是顺路来给县侯送信。” 张阳接过纸张,纸张很薄用的便是宣纸,“现在少有人还在用价格过高的宣纸吧。” 法琳低声道:“他是个守旧的人,骊山的纸张虽说廉价又好用,也有很多人钟爱骊山纸张,但他不同。” 看着纸张的字迹,写着的是他近来走了许多地方,从河东走到河北,现在去了渤海。 信是崔仁师写的,这位老人家现在到处游山玩水,很是惬意。 法琳和尚低声道:“当初见到崔仁师,听他说起了骊山,其实贫僧也想问一句话,是什么让县侯如此坚持?” 看信中都是他的见闻,说着现在的大唐的支教政策进展,张阳将信收起来,回道:“你们佛门不是向来要拯救世人的吗?对了,你们信的不是今生。” 法琳拱手道:“县侯是在取笑贫僧?其实贫僧并不赞同玄奘的看法,当初他要西行之时,贫僧是反对的。” “这些事情与我无关。” 法琳又道:“这些事确实与县侯无关,县侯想要建设关中,又要掌控关中人力,县侯之理想在贫僧比玄奘高得多。” “我无心与他人比较。” 法琳念了一声佛号,缓缓道:“世人也无法与县侯做比较,现在县侯可以告诉贫僧,崔仁师的疑惑是什么,又是什么让县侯这般的坚持?” “贫僧当年看明白了世家的结果,他们早晚会有这一天,可崔仁师不理解,县侯给予朝中驰援散尽家财也要支持支教,或者是建设关中?” 张阳叹道:“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法琳皱眉道:“这不是原由。” “因为我一身浩然正气,我的信仰坚定,我心有光明。” “就只是如此吗?”法琳低声道。 “没错,仅此而已。” 这老和尚不断摇头,又念了一声佛号,低声道:“贫僧还是没有看到骊山真面目。” 张阳笑道:“我坚信知识可以改变命运,能够改造世人,这就是骊山的真面目。” 老和尚沉默了,他闭着眼像在思考。 张阳继续道:“老和尚,你不知道知识能够改变一个人到何种地步,知识可以让人脱胎换骨。” “因为贫僧没见过?” “对,你没有见过,但是我见过,也切身体会过。” 法琳老迈的声音再次传来,沧桑中带着几分无力,言道:“可是贫僧从未见过,县侯又是从何说起呢?” “嗯,县侯确实与他人不同,县侯的见地与志向都是与他人不同的,崔仁师不理解是因为他乃世家子弟出身,世家子弟也有学识渊博的,可他们都是一个样子的迂腐。” “现在贫僧有些明白了,县侯不是仙人,可县侯是仙人的弟子。” 法琳继续道:“至于县侯的老师是一位什么样的仙人?这样的人真的有吗?” 张阳缓缓道:“我出生在一个很贫瘠的山村中,是我的老师改变了我。” “嗯,贫僧明白了,现在可以去长安城了。” 老和尚转身看向长安城,眼神中又有了些许迷茫,迈着迟缓的步伐走了。 李泰好奇道:“袁道长说要死人了。” “他又神神叨叨的?” “本王也不明白。” 法琳和尚去了长安城,他要为当年的佛道之争讨个说法。 一个月后,骊山上,夫妻俩正带着儿子与女儿,一家子一起修建骊山的钟楼。 小三秋这孩子还在襁褓中,他就睡在杨婶的怀中,冬日里也睡得香甜。 “嗯,很久没有与夫君建房子了。”李玥帮着砌墙。 “适当的劳动对你的身体恢复有帮助。”张阳将整理好的石料放在一旁。 小心安喜欢搅和泥巴,他将不同比例的砂浆与黄泥混在一起,可以用来做涂墙用。 小清清骑着熊大而来,“爹,法琳和尚被流放了。” 张阳手中的动作停下,想起了之前袁天罡的话语,又道:“又要下雪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李玥也点头,“嗯,回家吧。” 天色就要入夜时,关中飘起了雪,知晓今天王公公要离开皇宫,要来骊山照顾太上皇的起居。 李泰亲自派人去接这位老人家来骊山。 王公公都一大把年纪了,心说让他来照顾太上皇,指不定谁照顾谁。 李泰先安排王公公住下,这漫天的大雪又是天寒地冻,什么事都要等天亮再说。 第二天的早晨,关中还下着雪。 张阳带着一篮子咸鸭蛋来见王公公。 这位老太监住在李渊的宅院的侧屋。 太上皇一早就要去找孙思邈他们打太极,王公公便坐在屋内,盘腿而坐的模样,一动不动像在冥想。 张阳将篮子放下,又从炉子上拿下水壶,换了一壶凉水重新放好。 “当初就想您老来骊山。” “老奴听陛下旨意来骊山照顾太上皇。” 张阳回道:“其实太上皇不需要您照顾,近来骊山有些事情需要您帮忙。” “老奴只是来照顾太上皇的。” “无妨,您就在骊山养老挺好的。” 王公公睁开眼笑道:“还以为县侯会来询问老奴关于那法琳和尚的事。” 张阳颔首道:“他去长安城之前来见过我。” “嗯,长安城传言来过骊山的和尚都不会有好下场。” 张阳神色纠结地喝下一口茶水。 王公公说起了法琳和尚在长安城的遭遇,这老和尚向皇帝递上了辩证一篇,主要是为了驳斥当年佛道之争的显正论。 后来因道士秦世英以谤讪皇帝之罪名,向皇帝进谏,将法琳和尚论罪处置。 王公公喝着茶水又道:“其实法琳和尚是死罪,后陛下改成了流放,因他去长安城之前来见过县侯,长安就有传言说是来过骊山的和尚都不会有好下场,劝世间僧人要远离骊山。” 王公公笑了笑,这回他的笑容轻松许多,“在老奴来看,法琳和尚不会有好下场,秦世英也不会有下场了,像他这样的人,离死也不远了。” “您见多了朝堂上与后宫内的事,既然您说这个人没有下场,那肯定不错的。” “嗯,县侯说笑了。” 张阳将拿起桌上的陶土杯子,放在他老人家的手中,,“既然来骊山了,就好好休息,好好休养。” “多谢县侯。” “我们骊山有个体检的规矩,孙神医每年都让医者给村民体检,多是诊脉和问询,您老也去看看吧。” 第八百六十八章 骊山有熊 张阳原本就想告辞了,让王公公好好休息,走到门口时,屋内又传来了他的话语。 王公公手里拿着茶杯,茶水还温热,他低声道:“县侯是个善良的人。” “我这人不会一直善良。” “嗯,县侯从来没有同情过任何人。”王公公叹息一声,“世家倒下的那一天,也没有同情过。” 张阳看着屋外的大雪,站在门口双手背负。 “在陛下眼里,县侯还是个孩子,公主殿下也是个孩子。” “我不在乎陛下的看法。” 王公公喝下一口温热的茶水,抬首看着这个年轻的背影,眼神中带着几分警醒,“县侯得到了南诏,当真是好手段。” “得到南诏只是巧合。” “陛下说过县侯能够建设一地,让贫瘠村子成为关中富裕的所在,那么也能让南诏成为天下最富庶的所在。”王公公的话语顿了顿,又补充道:“对,这话是房相说的。” 张阳回身面带笑容,“房相为何有此顾虑呀?” 王公公笑起来皱眉都挤在了一起,他低下头看着茶杯,“房相忧虑的事总是很多。” 张阳揣着手道:“我对南诏还没有打算。” 王公公低声道:“县侯会让南诏自立吗?” “南诏需要重建。” “这重建又要等到何年何月,陛下时常看西南那边的公文。” “我人就在骊山,我的家业也都在骊山,南诏还是太远了。” “是呀,对县侯来说还是太远了。” 张阳又看了一眼屋外的风雪,“王公公来骊山也是带着陛下的心意吧。” 王公公低垂着头没有回答。 “其实骊山很简单,我不管您在来骊山前陛下都交代了什么,但您来骊山这里都会将你当作一个长者来对待,您早点休息吧。” 王公公手捧着温热的茶杯,眼神中多有愧疚之色。 张阳走出这间温暖的小屋,迈步走在风雪中,皇帝对骊山还是有忌惮的。 甚至将这忌惮也放在了南诏。 一路走着,越走脚步越快,张阳一脚踢在一株松树上,松树只是晃了三两下依旧傲立雪中。 小心安骑着熊二正巧站在不远处,看到爹爹踢了松树,他也一路小跑过来,飞身一踢。 小短腿对松树造不成什么伤害,这孩子冻得脸颊通红还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爹爹为何要踢松树?” 张阳惆怅道:“被皇帝给气得。” 再看四下又问道:“你姐呢?” “姐姐在给新家做家具呢。” 这丫头会做家具了?张阳欣慰她懂事了? 走到山上一看,才见到她正对着一堆木材发火,一遍遍摔打着木材。 家里的木材都是珍贵的红木,被她这般糟蹋还是有些心疼。 张阳的神情带着一些理所当然,孩子嘛,一时兴起,到最后还不是要这个当爹的去帮她。 风雪下了两天两夜,王公公本就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在骊山睡了一天一夜,像是把在宫里积累的疲倦都排空了。 他也没去孙思邈那边诊脉体检,而是在村子里到处走着。 冬日里本是万物休憩,人们赋闲的时节。 乡里村里都该是宁静的。 可骊山还是热闹的,骊山的工厂还在运作。 与骊山合作的几个村县也是一样,那些村县在冬季还是有不少人在劳作。 王公公年过六十,每当他眯眼看一样事物的时候,眼神中总会多有思量与观察之色。 李泰带着人正在清扫着村子里的积雪,目光看去那是一个年老到成精的老太监。 王公公从骊山这一头走到了另一头,如今的骊山经过几次扩建,是个占地三千亩的大村。 如果骊山能够合并蓝田县,将会更大。 王公公穿着一身黑衣,他走到骊山的东面,县侯一家人正在修着钟楼。 “县侯怎么又在建房子了?” 王公公苍老的声音讲着。 两个孩子都不想靠近这个老人家,因为这老人家看着很吓人,也不像太外公一样慈祥。 张阳笑着解释道:“我喜欢建房子,所以我也喜欢带着孩子们修房子。” 李玥也站在一旁,稍稍躬身行礼。 张阳又道:“我家的亲子活动。” 王公公点头道:“是呀,陛下缺少的正是这般闲情,陛下他太忙碌了。” 已打扰了一家子的休闲,王公公不好打扰太久,于是躬身离开。 小清清愁眉瞧了一眼这个老太监,心中多有不解但也没多问,只是踢了一脚身边的熊大。 熊大被一脚踹醒,迷茫地看了看四下,见小主人还在和泥,它又昏睡了过去。 今天一个老和尚衣衫褴褛地走出长安城,他被皇帝赶去益州。 老和尚回头看了一眼长安城,继续往益州方向而去。 在途经骊山的时候,法琳和尚又道:“这骊山看起来很漂亮,好似不在人间。” 站在法琳和尚身边的僧人也抬头看去,阳光下的骊山熠熠生辉,世间最美丽的光都撒在了骊山。 法琳念了一声佛号,低声道:“其实世间的山川都是这样的,不过是时辰正好罢了,他将骊山造得宛如仙境。” 那些僧人也都低下头,念了一声佛号。 法琳继续走着,口中念着,“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话语中带着这一次佛道之争的遗憾,对未来的也带着期盼。 他又道:“大唐的未来就在陛下手中,一直都在陛下手中。” 一个月后,噩耗传来了长安,法琳和尚死了,死在了益州,还写一篇文章。 又一个月后,秦世英也死了,对他的死因人们议论众多。 大理寺最后将这件事归咎于佛道之争。 正值诸国来朝的时候,为避免节外生枝,朝中将这件事掩盖了下去。 大理寺又多了一桩悬而未解的案子。 今年又有高卢人来到了长安城,这一次来长安城的高卢人与之前不同。 今年夏天来长安城的高卢人像是探路的人。 这一次来的高卢人大有来头,他们是希拉克略的臣子,是来与大唐结交友好的。 梁建方在波斯撒欢地大食人打架,希拉克略王朝就在大食的北面,希拉克略即位之后,正在收复被大食人侵占的土地,一路南下打退大食人,收复失地。 在这几个高卢使者口中希拉克略是一个很伟大的帝王,其创业也是十分艰难。 张大安收起了这几个高卢人送来的国书,走出礼部之后去面呈陛下。 许敬宗带着狄仁杰刚从弘文馆出来,正如当年县侯所言,大食的扩张也给他们自己埋下了祸根,高卢人要反击了。 朝中对高卢人不熟悉,大雪初融的长安城,整座成都在为来年做准备。 至于死了一个和尚后又死了一个道士,虽是稀奇事,可人们闲聊三两句之后就没了兴致再议论。 此刻皇宫甘露殿中,李世民坐在暖炉边,看着手中的书卷,书卷所写的就是骊山的诗篇。 皇帝看了很多遍,怎么都看不厌。 张大安走入殿中,躬身道:“陛下,高卢人国书。” 李世民收起手中的书卷端坐起来,“递来。” 小太监慌忙从张大安手中接过国书,放在陛下的面前。 一卷译本,一卷国书。 小太监紧张地看着陛下的举动,现在陛下身边信任的内侍也去了骊山。 这个小太监心中暗道:“恐怕明天就不能留在陛下身边了。” 看着陛下先是拿起高卢人的国书,因为高卢人的文字不好看,陛下又拿起一旁的译本,神色这才舒缓很多。 张大安道:“高卢人献上了金币三千,还有西方的粮食,希望天可汗能够交好他们的君上,并且共击大食人,他们的国君是希拉克略,是一位很英明的君王。” “拿图来。” “喏。” 太监将一卷图铺开,这卷图很大,其上面有大唐的疆域,也有西域的疆域。 李世民又道:“高卢人的地界在哪儿?” 张大安闻言走上前,皱眉看着疆域,“按照使者的口述,他们的疆域在大食人的北方。” 目光看向大食的北面,李世民戴上眼镜看了许久,“礼部对这个地方熟悉吗?” 张大安回道:“当年县侯还担任礼部尚书之时就说过,大食人北上的步伐停下是因为先知的过世,大食人急于扩张,却从未有过治理,西方势力也会死而复燃。” 中原的历朝历代在这方面很有经验,征战与治理是离不开了,始皇帝一统中原便开始了书同文。 皇帝的目光还是看着地图,只是低声道:“你先退下吧。” 闻言,张大安眉头一皱,躬身低着头行礼,退出殿外。 贞观十四年的十一月,正是关中的深冬时节,皇帝又一次驾临骊山。 陛下每年都会来骊山,太上皇就住在这里,天可汗每年都会在休沐时间来看望。 若是朝中休沐时很忙,陛下也不会来。 在人们眼中天可汗就在皇宫中,一队车驾从皇宫中缓缓驶去,旁人也不知道坐在车驾中的是皇帝。 宫里先一步来人告知陛下要驾临骊山。 王公公整理好自己的衣袍,将自己的花白的头发梳理整齐后就站在村口。 也不管天有多冷,他就这么站着。 李世民走下马车,径直走入村子,目光看向山上,“他在做什么?” 王公公回道:“在东侧修建钟楼,陛下随老奴来。” 李世民手拿着一张图走向骊山的另一侧,当看见几头小熊在林子间走动的时候,一家人就在附近了。 只要有熊在的地方,这家人就在。 这些熊像是散在四周的斥候守卫,十几头熊以这家人为中心,四散守着。 当皇帝靠近,这些熊来回走动也警惕了起来。 倒也不会主动袭击人,皇帝身边的侍卫警惕地看着四周,几头小的也就算了。 尤其是那五头最大的,足足有半人高,这些熊真要是扑上来,别说这些守卫了,外面的一千龙武军冲上来也够呛。 皇帝的脚步淡定,视这些熊为无物。 就快靠近那家人时,这些熊围得更近了,正是冬季也是熊最凶狠的时候。 “用饭啦!” 不远处传来了稚嫩的嗓音,这些熊闻声便跑了去,一桶桶的饭食放在不远处,它们跑到之后整齐一排坐好,等着婶婶将饭食倒入它们的桶中。 见这些熊都离开了,皇帝身边的侍卫松了一口气,他们腿软得差点坐倒在地,那些熊太吓人了。 小心安抱着一头奶熊,它如米粒大小的黑眼珠子,直勾勾看着皇帝。 “知道您要来,爹爹吩咐让它们都走远了。” 李世民也对身边的侍卫道:“你们去山脚下等着。” 几个侍卫作揖道:“喏。” 小心安满意一笑,又道:“爹爹就在那边,随小子来。” 李世民身边只带着王公公。 骊山的树更多了,这里还有几只松鼠就呆在枝丫上,它们也不避着人,也不过冬。 张阳招手道:“陛下,许久不见了。” 李世民抚须道:“你家的熊真是越来越大了。” “家里的熊不好养了,每天要吃好多粮食。” “朕让侍卫在山下等。” 张阳带着皇帝坐下来,揣着手惆怅道:“其实陛下已是骊山的熟人了,这些熊都认识陛下。” 小楼矗立在一旁,钟楼是四四方方的,砖石砌得有一人高了,看这个架势还要往上接着修,一旁又堆放着许多砖石和木料。 再看张阳穿着一身粗布衣衫,腰间还挂着一个水杯。 李世民问道:“你要将这钟楼修得多高?” 张阳颔首道:“看看我的脚手架能够布置得多高吧,而且是在山腰上。” “时间,时间?一个把时间看得很重的人,往往做事的要求也是极高的,你想让骊山人都看重时间。” 李玥和小慧,小武,李丽质正在准备着饭食,熊吃饭了,人也要用饭。 李世民闻着饭菜的香味,言道:“有些事朝中的人说不明白,想来你该是知晓的。” “父皇,先用饭吧。” 李丽质走过来打断了话语。 李世民抚须站起身,在饭桌边坐下,李玥和小武,小慧带着孩子坐在另一桌。 张阳与皇帝坐一桌,抬头看一眼,不能和孩子们坐一桌心里还有些失落。 第八百六十九章 无所不知的县侯 再看皇帝已拿着筷子吃起来了。 张阳喝着茶水瞧向还未修缮完成的钟楼。 李世民忽然道:“你的孩子将来也要做土木匠?” “孩子们需要动手能力,先教他们。”张阳的语气很平淡,“孩童时期建立起足够的动手能力是有好处的。” “你的孩子看着也如乡野孩子。” “陛下,我本是一个乡野之人,带孩子自然也是这般,见笑了。” “乡野孩子好养活,太子的孩子读书尚可,可要他铺设砖石,动手做点什么可就不行了,这一点不如你的孩子,在教孩子的事上,太子应该多向你学学。” 君臣俩人用着饭食,骊山这个主人家不饮酒,皇帝在饭桌上也就不饮酒了。 等饭菜撤走,李世民拿出地图在桌案上铺开,这是世界地图的一小半。 张阳记得在礼部就有完整的世界地图,当然了也有人不信那是世界地图。 皇帝将这张地图分成一个个部分,现在就拿了一份,还是西方的那部分。 “今年高卢人又来了,说起了一个人,他叫希拉克略。” 张阳将筷子摆放成十字,问道:“他们手里是不是拿着这个?” 李世民皱眉道:“朕听闻这些人身上有银制的此物,就挂在身上,倒不是手里拿着。” “那是他们的信仰。” 听张阳说得有种见怪不怪的感觉。 李世民笑道:“你的老师与你说过?” 张阳没有承认,皱眉又道:“在西方他们的故乡叫做罗马,这个王朝与拜占庭的战争有很大的关系,而他们起复也与当初强大的波斯有关,不过现在的时局已不同了。” “他们怀念罗马,也将自己比作罗马人来维持族群的认同感。” “他们很强大吗?” 张阳摇头,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解释道:“现在他们的地界只有这么大。” 李世民又是眉头一皱,“太小了。” “是呀,对大唐来说他们疆域实在是太小。” “这高卢人献给朕许多金子。” 张阳喝着茶水,目光观察着皇帝,缓缓道:“陛下收了吗?” 李世民笑道:“朝贺还没开始,如今正是休沐。” “那看来是没收。”张阳又道:“西方有金子,有很多很多的金子,如果陛下愿意与他们联合,大唐便不好再攻打他们,就拿不到更多的金子,只能收到他们进献的这些。” “你是希望朕不与他们交好?” 张阳挠了挠下巴的胡渣,有些苦恼。 良久,李世民啧舌道:“这不重要,要攻打西方不过是一两句话,况且大食的战局未定。” 张阳笑道:“还以为陛下要拿着大炮轰平了西方。” 李世民也笑了。 君臣都笑了,就连一旁的王公公也跟着笑了。 看着小清清眉头紧锁,“都是假的,都是虚伪的。” 小心安低声道:“姐,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小清清瞅了他一眼,回道:“你是傻子,自然感觉不到。” “我……”小心安欲言又止,愤愤不平道:“我会写字了,会写三十个字。” “你学的那些字都是最简单的。” “我还会学更多的。” 姐弟两又开始争执了。 山脚下,十来个侍卫就这么在冷风中站着,他们小声议论着刚刚山上的场景。 那些熊一头头围在四周的场景,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令人脊背生寒。 就这样的骊山,谁敢轻易靠近,谁敢上山。 尤其是那三头最大的,站起来比一个成年男子都要高。 侍卫中有人低声道:“以前认识一家猎户,听说山里遇到熊了,不是你将熊猎杀,就是你被熊吃了。” “只能活一个?” “一箭射不死熊,就等着被熊咬死。” 那侍卫比划自己的横刀,“就算是搏命不见得能赢。” 山上的谈话还在继续,李世民又道:“大食有很多厉害的人物,西方也有吗?” 张阳点头道:“有呀,有个叫亚里士多德的人。” “很厉害吗?” “他是个智者,不过他生在西方,因无法证明潮汐而被一群信徒驱逐,从此希腊就少了一个智者,这世上有些人是理性的,理性的人善于思考,善于思考的人就会猜测很多事。” “也是因为他的猜测太多了,没有足够的理论与实践基础不能完成自己的论证,当初他被亚历山大器重,不过亚历山大去世之后,那些愚昧的人就去迫害这个智者。” 张阳叹道:“一个命运多舛的人,而愚昧扑杀智慧的故事在西方反复上演,每一次出现这样的人物都不会有好下场。” 李世民仔细地听着,放在当年张阳或许不会讲这么多,现在处境与地位不同了,他能够将知道的全部说出来,并且不用担心会被质疑。 “所以现在的西方就是一群吃着烤饼的人,他们还在考虑温饱,或者是一群人考虑着如何建立自己的权柄,他们愚蠢又自大,还很蒙昧无知,也是一群富有的人。” 张阳咧嘴一笑,“陛下,他们是肥羊,一群愚蠢的肥羊。” 皇帝的目光还是放在地图上,又道:“现在朕知道要如何做了,朕会让人去搜集西方典籍。” “陛下英明,让西方的典籍藏书在大唐,让他们的历史成为大唐的一部分。” 王公公安静地站在一旁,他不明白这位县侯为何与陛下说这些。 县侯一直都在鼓动陛下的野心,希望陛下可以开疆拓土。 李世民起声道:“朕要三千门火炮,要骊山的新火炮,朕给你两万贯。” “陛下,骊山不要钱。” “呵呵呵,你现在都看不上朕的银钱了。” “骊山要资源,陛下用同等价值的铜铁来换。”张阳又喝下一口茶水,“要最好的铜铁。” “好,朕有的是,都要最好的。” “骊山是社稷的利器,骊山所铸造的一切都是为了社稷。” 等皇帝离开,骊山上的一家人继续钟楼。 天可汗回到了长安城,并且让礼部继续问询高卢人。 张大安受陛下的旨意与高卢人谈话,这些高卢人会说大食话,也会讲一些关中话。 关中话很蹩脚,让他们说大食语言,长安城的波斯人倒是能够笼统地翻译。 张大安找来了自己的二哥张大素来主持翻译,一场谈话进行得很艰难。 事后,张大安才知道陛下去了一趟骊山,才有了这些记录。 随着张大安提出的一个个问题,经由张大素与几个波斯商人的转述,高卢人一一回答着。 驿馆外,裴行俭也坐在这里,王玄策也来了。 “王兄,也关心西方的战事吗?” “某家做梦都盼着大食人会怎么死。”王玄策神色多了几分厌倦,“去了一趟波斯,差点没了半条命。” 裴行俭无奈笑笑,站在门口仔细听着。 高卢人听了张大安的提问,朗声道:“天可汗真是一位无所不知的人。” 张大素给了一个眼神。 张大安确认点头,看来这册子上所记录的论述与高卢人的历史一致,都是西方的历史。 还有希拉克略的经历,张大安讲述着他的疑惑,高卢人也在解释着。 裴行俭皱眉仔细听着。 王玄策小声道:“不对劲。” 裴行俭忽然道:“你也觉察到了?” “嗯。”王玄策摩挲着下巴的胡子,“你我都在波斯多年,穆斯阿布确实厌恶大唐和西方,可我们从未听说过西方有这么一个智者。” “别说这个智者,就连希拉克略这个人也是第一次听说。” 裴行俭心里推算了一番,眉头紧锁道:“王兄,不是我们没有听说过,是时间上的对不上,按说这些高卢人起复应该是在大食人攻打波斯的时候,这时间不对。” “那个时候我们还在波斯与大食人对峙,县侯是如何知晓西方的局势?” “消息都是我们派人送去关中,送来关中的所有消息都是我们亲笔所写。” 王玄策忽然一拍大腿,见有些反应过度,生怕惊扰屋内的谈话,他凑近小声道:“裴老弟,某家有一个想法。” 裴行俭道:“你说。” “无所不知的不是天可汗,无所不知的是骊山县侯。” “县侯是无所不知的?”裴行俭反问道:“陛下也会这般认为吗?” “县侯能够在梦中与袁道长坐而论道,知道一些西方的事还有什么稀奇的?” 裴行俭释然一笑,“王兄说的是,这世上只有一个无所不知的人。” 他是仙人,仙人能够无所不知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王玄策也没心思继续偷听,拍了拍裴行俭的肩膀便离开了。 而裴行俭盘腿坐着,又听了一会儿,也听不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也离开了。 又过了良久,张大安与张大素也带着人走出了驿馆。 驿馆内,高卢人向着大唐皇宫方向不停地参拜着。 经过这一次的谈话,张大安心中有些烦闷,烦闷的是陛下不让礼部查问高卢人,而是去问询骊山。 隆冬时节又下起了一场大雪,有不少人在长安城散布消息,说是骊山又造出了那吐着黑烟的大家伙。 骊山想让长安城的人都去围观,看看骊山的造物。 原本就是隆冬时节,这时节赋闲在家中的人不少。 看热闹是人的天性,自从张阳在骊山避世不出之后,人们对骊山好奇,对骊山县侯更好奇。 这一听骊山邀请长安城的人去围观,不分男女老幼,不分权贵还是黔首。 只要你去官道上,就能够看到骊山造出来的怪物。 天地间飘着雪花,关中大地寂静得只能听到风声。 骊山的村口响起了一声汽笛。 蒸汽机车就躺在修好的铁路上,铁路绵延四里地。 路修得不长也没办法,只能一点一点地修,要是平时的路也就算是,铸造铁轨真是费时费力,要不是县侯不计本钱的投入,众人都想放弃了。 李泰总觉得骊山铸造术还是不够完美,如果是完美的铸造术应该能更快地造出铁轨。 而在铁路的尽头,有许多许多人站在官道上,他们要看骊山造出来的怪物。 骊山村外的营地,龙武军围在村前,这种场面令将士们感到棘手,他们担心有什么人会借机闯入。 裴行俭也带着人拦在官道上,也担心这些人会扑向铁轨,或者是闯向骊山。 又是一声嘹亮的汽笛,李泰站在蒸汽机车旁,看着车内的人还在往炉子倒着煤料。 心中盘算着时辰,李泰看了一眼天日,拿起手里的小旗子挥了挥。 再响起一声汽笛,蒸汽机终于动了。 远处围观的人惊呼起来,人群越来越拥挤。 李孝恭嘟囔道:“张阳为何要让这么多人来看?” 王公公回道:“回河间郡王,县侯是在向世人宣示知识的力量,应该说是骊山的学识,这不是县侯一直以来想要的吗?” 李孝恭往一侧靠了靠,又撞到了一旁的李渊,赶紧扶住太上皇。 而后与太上皇换了一个位置,不想与这个太监靠得太近。 车速越来越快,它在铁轨上行进得很顺畅,速度也比预想的快了不少。 李泰翻身上马,对一旁的侍卫道:“看住了,别让孩子们追过来。” “喏!” 侍卫们张开双臂,正拦着一群就要冲出来的孩子。 四里路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蒸汽机车行驶的模样第一次展现在这么多人的面前。 在世人的眼中,那个吐着黑烟的大家伙越来越快,像一头猛兽,一边跑一边吐着黑烟。 这东西不需要人力,不需要牲口去拉,好像它可以永无止境地跑动。 直到铁轨到了尽头,蒸汽机车才缓缓停下。 李泰拉住马儿的缰绳,看着车子所停着的位置,位置并不好,车有一半停在了铁轨外,收拾起来会很麻烦的。 阎立本带着人快步走来,几个工匠正在记录着这一次实验的成果,行驶很顺利,可结果不完美。 完美的结果是应该是它在铁轨的尽头停下,而不是又滑出了这么一段距离。 阎立本不得不考虑重新改装它的刹车结构,“别看只是这么短的距离,这可都是成本呐。” 第八百七十章 晋王殿下出山 阎立本带人围着这怪物,四下打量,并议论着,甚至还有几句争执。 裴行俭带人护着官道,围观人群又在这里站了小半个时辰,见骊山再也没了动静,便纷纷散去。 因此京兆府众人也都长出了一口气。 裴行俭上前问道:“魏王殿下,现在可否将人散去了。” 李泰闻言回头看了一眼,面色上又多了挫败的神情,“还是失败了。” “我等都看得很尽兴,骊山又可以名扬天下了。” 李泰神情失落,缓缓道:“还是不够成功,有很多问题。” 骊山众人还在围着怪物收拾,裴行俭驱散了在这里围观的人,带着自己的人手也离开了。 因骊山的事情,长安城内热闹非凡,这天全城都在议论一件事,骊山到底要做什么? 裴行俭皱眉走入破落的京兆府,习惯了长安城热闹又拥挤的生活,现在倒是有些想念在波斯的生活。 在波斯的时候一切都很安静,可以静下心思考。 在长安城却是繁闹得令人静不下心。 这种状况持续很久了,以至于裴行俭都想不起来自己回来多久了。 他抬头看了看被积雪压塌的一片瓦,低声道:“牛朝。” “在。” “你找些工匠来将这里修缮好,翻新一遍。” 牛朝连忙道:“裴府尹,朝中没给银钱呐。” 其实朝中给过银钱了,只不过这些银钱拿去给人家修整田亩和沟渠了。 “本府尹自己出钱。” “喏。” “慢着。”裴行俭又叮嘱道:“就用骊山的工匠。” “卑职这就去安排。” 皇宫内,李世民看着一卷书,眼前站着是晋王李治,如今的李治也十三岁了。 “这么说来你是从骊山结业了?” 李治回道:“父皇,儿臣已通过了姐夫和皇姐的考试,虽说……” “虽说孩儿学艺不精,不如几位皇姐。” 他又诚实地补充了几句。 李世民瞧了这个儿子一眼,又放低目光继续看着书卷,这是李治结业的文章。 上面是一些生产的论述,论述的主题便是当下的群众生活与生产力的关系。 不得不说这种文章只有骊山人去写。 甘露殿内,李世民看得很专心,想要从文章中找到论述的突破口。 可再仔细一看,又觉得这论述还是有点道理的,人的生活离不开生产力的发展,而生产力还会反哺给群众。 群众的生产制造不仅可以得到丰富的物质,还能在过程中涌现许多智慧。 物质与财富离不开群众,这天下的万千普通人才是财富产生者与拥有者。 这就是骊山的唯物论? 李世民皱眉思量着,再看李治,这孩子躬身站着,精气神倒是不错。 “既然从骊山结业了,也出师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父皇,儿臣想要建设关中。” 听到这话,李世民的神情一凝,好似在讲,你再给朕说一遍? 李治补充道:“父皇,儿臣所言的建设关中与姐夫所言的建设不同,儿臣要在人们的精神上作建设。” 黄口小儿,口出狂言,李世民很想这么骂自己的儿子一顿,可念在他学成之后肯回到朕的身边,这些话也都咽了回去。 至少稚奴比青雀懂事。 “嗯,去见你母后吧。” “喏。” 李治闻言走出了甘露殿,宫里的太监与宫女眼中,晋王殿下从骊山学成归来有了很大的变化。 尤其是精气神上与同龄人差距很大。 这就是从骊山走出来的孩子,当年的长乐公主也是这般的气质。 宫里的小道路面上又有了积雪,每走一步就会有脚印。 李治看着宫里一个个低着头走路的内侍,眼神中多有不爽利。 立政殿前,一个宫女站在殿前,陪在皇后身边的宫女与后宫的其他人不同,就连衣着也华贵了不少。 她朝着殿内吩咐道:“晋王殿下到了。” 殿内的宫女手脚麻利地收拾起来。 随后,她便快步跑上前,“见过晋王殿下。” 这位宫女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公孙小娘子。 李治看着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宫女,颔首道:“母后呢?” “皇后就在殿内。”公孙小娘子领着晋王走入。 长孙皇后就坐在暖炉边,还在整理着一些衣衫,“回来了?” 李治回道:“嗯,儿臣通过了姐夫与皇姐的考试,已经结业了。” 长孙皇后叹道:“东阳她们也结业了,还留在骊山呢?” “嗯,皇姐她们还可以学下去,只是全由我们自己决定,是要继续留着学艺,还是出山历练。” 李治一边帮着母后整理衣衫,又道:“皇姐她们想接着学下去。” “唉……” 长孙皇后叹息道:“还是因你父皇,她们才不愿意回来。” 李治笑道:“母后不用担心,母后随时可以去见皇姐她们,今年除夕也会来宫里的。” “嗯。”长孙皇后慈眉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嗯,长高了,也结实了。” 李治正是长身体的关键时候,嗓音也厚了许多,正是处于一个男孩子变声的年纪。 他解释道:“其实在骊山学艺还要锻炼体力,每月五次体育课,我们都累得迈不动脚。” 长孙皇后捂嘴轻笑道:“这是练兵?” 李治点头道:“像是练兵,有时体力测试比练兵更辛苦。” 公孙小娘子让人准备好了饭食。 皇后看着儿子正用饭食,他狼吞虎咽吃着。 “母后都让人收拾好了,以后你就住在崇德殿,以前也是你皇姐与姐夫读书的地方。” “当年也舍不得用银钱修缮,现在修缮好了崇德殿也能住人。” 李治一边吃着饭食,一边点头,“多谢母后。” 要换作平时,应该起身行礼的,晋王殿下在骊山学艺久了,疏于礼数,见皇后不怪倒也无妨。 长孙皇后颔首道:“过两年就要行冠礼,这两年就留在宫里。” 李治用了饭食起身道:“孩儿先去崇德殿看看。” 长孙皇后点头道:“嗯,去吧。” 等晋王殿下离开,长孙皇后低声道:“这孩子吃得快,走得很快。” 看着桌上两碟菜吃得干净,碗中的黍米也吃得干净没有留下一粒。 “这孩子怎养成这样毛躁的性情。” 随后,皇后对正在收拾的公孙小娘子道:“你也去崇德殿照顾稚奴吧。” “可是……” “本宫身边的人够多了。” 公孙小娘子躬身行礼,“婢子这就去。” 说罢,她又朝着晋王殿下离开的方向匆匆跑去。 四周的宫女都投去了羡慕的目光,她们也想要去照顾晋王殿下,这是一份莫大的殊荣。 崇德殿依旧在原来的位置,就在东宫边上。 李治推门而入,入眼的是一个昏暗的宫殿,顿时眉头一皱,仔细打量着。 这里还有三两个书架,书架很高需要梯子才能拿到上方的书籍,再往内走便是三张桌案,烛台和笔墨都准备好了。 走到后屋,便是住处了。 李治很不喜欢昏暗,因为住在骊山的时候,那里的房子都是亮堂堂的,给人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他推开窗,让风吹入殿内,也让阳光照入殿内。 这样一来感觉舒服不少。 公孙小娘子脚步匆匆而来,面对陌生的晋王有些慌乱,行礼道:“晋王殿下。” 李治点头道:“母后让你来的?” 她回道:“婢子留在皇后身边这才第二年,皇后说让婢子留在宫里学礼学文章,婢子还会剑术,等婢子笄礼后便可以放归。” 公孙小娘子说罢,眼神中带着些许期待。 站在晋王殿下身后许久,一直都没有听到殿下的要求,想给晋王殿下舞剑看呢。 “你去安排工匠,让他们再将崇德殿修缮一番。” “啊?” 小公孙讶异道,再看了一眼四下。 李治补充道:“这里太昏暗了,窗再宽敞一些。” “啊……嗯!” 小公孙迟疑着点头。 李治自顾自走出了崇德殿。 她孤身一人站在殿内,又觉得殿下是个很难亲近的人,可谈吐来看明明就是一个很开朗很和善的儿郎。 崇德殿距离武德殿很近,李治在武德殿前站了片刻,又走向东宫。 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了,回到宫里见过父皇与母后还要见过太子。 东宫右率统领赵节早就等在这里了,见到晋王殿下连忙行礼,“殿下。” 李治点头道:“皇兄可在?” “太子殿下就在殿内。”赵节迎着人走入,“晋王长高了许多。” 李治颔首道:“是呀。” 东宫殿外,李承乾喝着茶水,正在看着书卷。 宫苑内还有积雪,倒也清净。 “皇兄。” 李承乾忽然一笑,“稚奴来了?嗯,长高了。” 李治躬身行礼,“让皇兄挂念了。” “嗯,孤甚是挂念,也担心你会如青雀那般就留在了骊山不来宫里了。” “皇兄是在看朝中卷宗?” “嗯,近来长安城死了几个人,是悬而未决的案子,死了一个太常寺的乐童,一个叫秦英,韦灵两位道士。” “嗯?”李治好奇道:“有人在长安城行凶?” “大理寺已在查了,不用介怀。”李承乾随手将卷宗丢了,上下打量着这位弟弟,“往后你也可来东宫与孤共理这些国事。” 李治连忙退后一步,“弟弟在长安城还与好友有约,改日再与皇兄叙旧。” “是那位叫狄仁杰的孩子?” “正是。” 李承乾沉吟道:“这孩子与许敬宗走得近,嗯,也无妨,你随时可来东宫。” “弟弟告退。” “赵节。”李承乾嘱咐道:“送稚奴。” “喏。” 狄仁杰和张柬之就等在朱雀门,见人来了,快步上前,“晋王殿下。” 李治开朗笑道:“仁杰!往后我们可以在长安城玩了。” 狄仁杰介绍道:“这位是张柬之。” “在下张柬之,家父张玄弼,乃士林……” “仁杰!长安城有什么好玩的事?” 张柬之的话语就这么被打断了,本想在晋王面前彰显一下自己的身份。 狄仁杰思量着,“近来长安城出了几桩离奇的命案,大理寺查了,至今没有结果,不过在下觉得不是找不到真凶,而是大理寺不想查了。” “为何不查。” 狄仁杰靠着朱雀门的宫墙低声道:“问过许敬宗,此事可能是那些卖红烧肉的人所为。” “就这些?” 狄仁杰又道:“我等为晋王殿下准备好了酒宴,先用酒再说其他。” 张柬之双手背负道:“这长安城还有许多有趣的地方。” 狄仁杰解释道:“柬之兄才学斐然。” 李治好奇问道:“会作诗吗?” 闻言,张柬之忽然长叹一口气,沉默良久一言不发,别说诗了,他现在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他蹲下身,痛苦地捂着脸,哽咽道:“在下恨呐,恨骊山写尽世间诗篇,却不给我等文人留些许余地,恨呐!” 狄仁杰见状笑道:“晋王殿下莫要见怪,骊山的诗篇已是他的心魔了。” 李治笑道:“无妨,姐夫说过诗篇是写不尽的。” 张柬之还是一脸的痛苦,仰头长啸,“恨呐。” “你够了!”狄仁杰踹了他一脚,这个张柬之哪有什么文采斐然,都是装腔作势,还一副生不逢时的样子。 三人走到了一处酒肆,秦怀道,程处弼,李如璧等人都在这里。 他们都是长安城的权贵二代,也都是小辈。 这些人很容易玩在一起,虽是小辈,可要说在这长安城称霸丝毫不逊他人。 以往住在骊山哪有这么多的朋友。 现在能够如此多的同龄人,李治很是开怀。 李如璧是老将军李大亮的孙子,他询问道:“晋王殿下此番来长安,往后还回去吗?” 这群孩子又是饮酒,又是学着大人模样搂着女子。 李治却是滴酒不沾。 同样不饮酒还有狄仁杰,倒是张柬之放浪形骸,想要一个胡姬搂着。 李治回道:“此番出山便是结业了,往后可以回骊山看望也可以一直留在长安,本王想在建设关中人的精神世界。” “精神世界?”秦怀道倒吸一口凉气,一时间没有听懂是什么意思。 众人都是你看我,我看你。 第八百七十一章 真弟子 李治解释道:“以后诸位会明白的。” 李如璧道:“骊山弟子,果然是高深莫测,在下佩服。” 一直到了傍晚时分,李治这才走出这处酒肆,与众人分别之后,还要去个地方。 只是刚一出门就撞见了公孙小娘子,她怀抱着一柄剑,身侧还有两排侍卫,足足有十余人。 她眼中带着恼怒,言道:“晋王殿下要出宫,岂能不告知婢子,教婢子如何与皇后交代。” 李治挠着后脑勺,尴尬一笑,“是本王疏忽了。” “晋王殿下久居骊山,不知宫里的规矩,婢子这一次就不计较了,如有下次婢子便……” 她想了想,好像也威胁不到晋王什么,又是低头不言语了。 李治走到朱雀大街,这些侍卫也跟着。 小公孙就抱着剑跟在晋王身侧。 其实这一次出山前,姐夫还交代了一件事,他从朱雀大街走到京兆府,这里是长安令裴行俭的官衙。 李治迈步走入,就听到官衙内的喧闹声。 牛朝带着一群官吏正在玩着投壶,见到来人先是一愣,是个年轻的小郎君。 这小郎君身侧还跟着一个女娃娃,这女娃娃穿着宫里的宫女襦裙,她怀中抱着一柄剑,神态有些凶。 “这是晋王殿下,还不行礼?” 牛朝见到那群侍卫,正是宫里的羽林卫连忙躬身低下头。 李治摆手道:“不用多礼,本王是来见裴府尹的,你们接着玩,尽兴!” 正说着裴行俭已从正堂走了出来,行礼道:“见过晋王殿下,有失远迎了。” 李治也行礼道:“当年您来见姐夫,本王远远看过一眼,很是仰慕。” 裴行俭不敢失了礼数又道:“晋王殿下入堂内叙旧。” “嗯。” 李治跟上了脚步,公孙小娘子就带着侍卫守在堂外。 牛朝小声与这里的小吏言语着,“我们的裴府尹是骊山弟子,晋王殿下也是骊山弟子,是同门师兄弟?” “那是晋王殿下,怎么敢说兄弟。” 公孙小娘子闻言,瞪了他们一眼,这些小吏便闭口不敢议论了。 这可是羽林卫,北衙禁军!这等禁军护卫的皇子怎敢招惹,一星半点都不敢。 与晋王殿下相比,以前的京兆府主簿李暹算是个什么东西? 正堂内,谈话刚开始。 “不知骊山县侯近来如何?”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裴行俭是心虚的,因为当初骊山弟子这个名头是自己为了糊弄河东裴氏的亲眷,现在也是半真半假。 眼前这位晋王是货真价实的骊山弟子,未免多了几分尴尬。 李治坐得很端正,又道:“姐夫一直都很好,只是最近骊山生产遇到了一些困境。” “是何困境?” 裴行俭心中紧张下意识一问,问完了又觉得有些唐突,又道:“可否让京兆府相助?” 李治摆手道:“倒也不用,也帮不上。” 裴行俭收起了笑脸,心说骊山神秘暂且不论,在晋王眼里自己这个长安令是多么地微不足道。 心中隐有失落,这骊山县侯经纬天地学识,有改天换地之能,一个小小的长安令,算得了什么? “此次出山来长安,姐夫有话让本王交给裴府尹。” “晋王殿下请讲。” 李治拿出一本册子与一个小算盘,算盘很小只有巴掌大小,再从怀中拿出一个放大镜,这个放大镜也很小,比寻常男子的拇指大了一些。 三样物品摆放好,李治解释道:“这是姐夫要交给裴府尹的。” 裴行俭连忙行礼,“在下愧不敢受,再者说当初的金子……县侯也没收下,岂敢再受。” 李治颔首道:“是骊山弟子,就要有这三样物件。” 闻言,裴行俭迅速将这三样物件收好。 “若不是裴府尹当初任职都护,姐夫不好与军中的人往来,您这位弟子姐夫是很愿意收下的,此番要交代裴府尹的话语便是加大长安城十二县的劳力分配,在农闲时机,主张各县织造,至于其中细则都写在册子中了。” 裴府尹双手作揖爽快道:“下官,明日就去安排这些,还请县侯放心。” “还有。”李治转过身又道:“裴府尹,我们骊山主旨向来都是趋向群众的,群众与生产力乃是我们骊山根基,先前府尹修缮田亩就做得很好,往后便如此做事,多关照各县乡民。” 李治满脸的笑容,“现在,我们是同袍了。” 这个晋王殿下表现出来的气度不咄咄逼人,也不是那么地和风细雨。 裴行俭连忙道:“嗯,同袍。” 满意地点头,李治带着人走出了京兆府。 裴行俭脱力地坐下来,松了松脖颈处的衣襟,大口出着气,重新将三样物件拿了出来。 这骊山弟子还真不好当,晋王殿下这般年纪就有如此气场,不敢反驳半句。 不是晋王的气场有多大,是在晋王背后的骊山,令人喘不过气。 骊山不是天家,却在关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陛下曾说过骊山乃社稷重器。 这关中大地好像有两个手掌,一个是天可汗,另一个是在长安城东面的骊山。 晋王殿下回到了宫中,一个皇子回宫没有在朝中引起太大的动静。 而晋王也保持着自己的低调,平日里与狄仁杰张柬之他们玩耍,闲暇之余便在长安城走动。 晋王是个好孩子,不论朝中还是皇宫的人都喜欢这个孩子。 这孩子还会主动去问询长安城的民风如何。 李世民觉得这么一个皇子不能整日无所事事,便让李治去了中书省,帮着褚遂良做事。 褚遂良现主持着朝中用度,还要照顾一个皇子,更觉心力交瘁。 带皇子做事是许多臣子都得不来的机会,褚遂良心中又是火热的高兴,又觉得煎熬。 李治得到父皇的意思,便来了中书省帮着褚遂良做事。 公孙小娘子依旧站在一旁,始终跟在晋王殿下身侧。 李治本想做更大的事,碍于父皇的吩咐暂时停下了计划,帮着褚遂良处理朝中的账目。 “晋王殿下,这些事下官来办便好。” 褚遂良一脸的苦笑,看晋王殿下已在看着卷宗了,不敢阻拦,赔笑着。 李治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神色凝重道:“这么多的事,褚侍郎能办得过来?” 褚遂良回道:“下官能看完的。” 内心直呼,希望晋王殿下不要祸祸下官。 李治铺开一张纸,提笔写下一道算式,几番换算后低声道:“兵部的这个账目有问题,购置军中皮甲用了三千贯,购置十石的生牛皮回钱却只剩下了三百贯,少了五百贯。” “嗯?”褚遂良讶异,使劲眨了眨了眼,算这么快? 李治又在纸上写了一个等于号,而后在等于两边各写上算式,两边的价目一核对,等于号成了大于号。 褚遂良看不懂算式却看得懂算法,他自己也盘算了一番,还真是这般。 当即写了一份文书,让人去查问,就知道这个兵部尚书侯君集办事不靠谱。 李治的算法很好用,褚遂良发现如此一来算起来更快了,受用极了。 “褚侍郎,本王不是来添乱的,是来帮忙的。” “啊……哎。” 褚遂良迟疑片刻,又重重一点头。 看晋王已将这个中书侍郎唬住了,公孙小娘子站在一旁偷笑着。 只是半日,李治就帮着褚遂良将账目整理了大半。 等褚遂良回首一看,晋王殿下不仅将六部的账目盘算清楚了,好像各项账目归类写在了一张纸上。 李治淡淡道:“如此一来褚侍郎不用一卷卷翻看,只要看这张图表就能知晓是否有错漏。” 接过纸张的时候,褚遂良咽下一口唾沫,明明是冬季他的额头愣是有了一些细汗。 李治缓缓道:“记得当初在尚书省就有了这等记账法,为何现在朝中还在用这样落后又容易出纰漏的账目。” “实在是……”李治叹息道:“实在是太落后了,难怪姐夫常说朝中跟不上骊山的脚步。” 褚遂良连忙道:“下官受教了。” 李治又想明白了,继续道:“说来也不怪朝中不求变通,是因为朝中的这些人已经被这些章程给磨得僵化了,一切都按照步骤来才会成了这般,如果尔等能够接受一些新的学识,行事效率可以提升数倍。” 褚遂良又是咽下一口唾沫,好在现在是休沐,中书省没几个人,要是这话被其他人听到,怕是晋王也少不了被弹劾。 这就是骊山的弟子吗? 有学识又狂妄。 气质上给人一种睥睨世间的感觉。 李治只用了半天就处理了褚遂良三天的工作,这种效率确实也足以睥睨朝堂了。 离开中书省的时候,李治觉得很无聊,还不如去找狄仁杰他们玩玩。 公孙小娘子快步跟着,“皇后有说让殿下少玩闹。” 李治出宫的脚步却越来越快,“父皇交代的事情本王都办完了,趁着还没有其他的交代多去玩玩。” 甘露殿内,李世民已得知了中书省的事,“稚奴当真是这么说的?” “回陛下,晋王殿下的言语有些过了。” 李世民低声道:“骊山向来如此,看不上陈规旧制。” “晋王殿下已出宫了。” “又去找狄仁杰了?” “是的。” “嗯。”李世民手里看着李治所做的账目,对眼前的这个小吏叮嘱道:“今日的事不用说出去。” “喏。” 那小吏竟然在陛下的眼中看到了一些骄傲。 晋王殿下在中书省的话语很狂妄,可对他人又十分地谦逊有礼。 他是个懂事的孩子,就算是在长安城玩闹也很注意分寸,不会闯祸。 天黑之前就能回到宫中。 武德殿内,今晚在这里用饭的有太子殿下,还有晋王殿下与陛下。 李承乾先开口道:“稚奴只用半日就完成了褚侍郎三日的工作,众人很是钦佩。” 李治笑道:“只是一些数术上的学识而已。” 李承乾又道:“父皇,儿臣以为让稚奴只是帮着褚遂良未免大材小用了。” 李治连忙道:“孩儿愿将骊山所学都用于社稷,不过在骊山孩儿才疏学浅,许多课程都未达到姐夫的要求,算是一个差生,勉强及格,是皇兄谬赞了。” 李世民的目光在两个儿子间徘徊,最后落在了李治身上,“稚奴想去朝中何处任职?” 李治稍加思量,回道:“孩儿想去工部,也想去国子监。” “承乾,你以为呢?” 李承乾又道:“孩儿以为稚奴也可与孤一起上朝听政。” 说来,李治还未行冠礼,就这么让他去听政还是早了,李世民抚须道:“稚奴!” “孩儿在。” “等休沐结束,你就是去工部与国子监,至于听政之事等你行了冠礼再议。” “喏。” 一顿饭食吃得有些尴尬,李治不喜欢皇兄的话语,按照魏王兄的嘱咐,要时刻小心太子的话语。 在对付太子的言行上,李治慎之又慎,可又不明白太子是真有深意,还是真好心。 与此同时的骊山,张阳也在看着近来长安城发生的事,关注着李治回了长安这两日的事迹。 如果皇帝敢为难骊山的弟子,张阳不介意让女儿带着李渊先去轰了长安城的城墙。 李玥将饭菜放在桌上,她点头道:“嗯,今天有大骨头汤喝。” 村子里杀了两头猪,婶婶特意让村子留了几根大骨头,将骨头剁成段后,熬了一大锅。 汤水上浮着一些葱花,光是闻着就很香。 张阳放下手中的书信,觉得李治可以在长安再放肆一些,不用顾忌太多。 裴行俭收了骊山的物件,他就是骊山弟子,可以为骊山做事了,有了李治的背书,他这个半真半假的身份也已货真价实。 骊山捡了一个便宜弟子,张阳满意点头。 李玥朝着藏书阁内中唤道:“用饭了。” 正在自习的弟弟妹妹们闻到饭菜香,早就没了心思学习,闻言夺门而出,刚坐下就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清河道:“东阳,你最近吃得越来越多。” 东阳道:“才没有,你看看你,你才胖了。” 第八百七十二章 骊山告关中书 贞观十四年十一月,寒风从西北呼啸而来,明亮的月光笼罩着整片关中大地。 寒风带着雪花灌入涌入的长安城,大多数雪花都落在朱雀大街上。 倒是拥挤的房屋间的小道,鲜有雪花飘落。 寂静的皇宫中,偶有几个宫殿的窗前有火光。 崇德殿内,李世民正闭目听着李治念文章,所念的正是《骊山告关中书》,讲述的是发展规划。 骊山是一个喜欢做规划的地方。 但凡建设都要做好规划,好像骊山离开了规划就什么都做不了。 李世民皱眉听着,听到骊山要帮助其他各县一起致富,不由得眉头紧锁。 然后拿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水,继续听着。 “回顾骊山于贞观六年的三年规划,贞观九年的第二次三年规划,骊山取得了傲人的成效,即为了布局更大的生产计划,骊山有联合高陵县,泾河县,蓝田县的经验,此三县在生产规模上取得了巨大的进步。” “即关中各县统计人力与土地,布置良好的生产规划呈报于骊山,骊山愿与关中十二县合作扩大生产力分布。” “已与骊山有过合作的乡县,各县当总结经验对生产上出现的问题进行更多的反省并进行改观,骊山可以给与相应的指导与帮扶。” “大唐的未来皆以农事为本,骊山在鼓励生产制造不影响耕种的前提下,倡导各县继续保持农耕,保障作物多样化……” 听着李治将这篇文章念完,皇帝依旧板着一张脸。 关中各县愿意听骊山的声音,尤其是在铁路尝试之后,各县都在等着骊山的反应。 现在骊山给出反应了。 李世民笑道:“你这位姐夫还真有手段。” 李治问道:“父皇以为如何?” “那日蒸汽机车,不过是张阳为了吸引关中的注意力,制造声势,有了当时的声势,现在骊山又拿出了这份告关中书,这文章才是他的目的。” 李治将手中的这张纸放下,沉默思索着。 “稚奴,骊山人平日里都是用这种口吻办事的吗?” “回父皇,现在姐夫很少亲自参与生产,主要的生产规划由骊山各个小队安排,姐夫那边也是两位弟子在做调度。” 李世民抚须道:“你的这位姐夫无心社稷,倒是一心都在生产上。” 李治讪讪一笑,又道:“这也是为了社稷。” 骊山这份告关中书写得很特别,口吻也独特,李世民很喜欢这种文章,将以往的经验作为总结,再与所有的参与者共同畅想未来。 良久,李世民站起身叮嘱道:“既然离开了骊山,你就多陪陪你母后。” “孩儿会时常陪在母后身边的。” “嗯。”李世民还想告诫他少去玩闹,不过这孩子正是最玩闹的年纪,在坊间交几个好友也无错。 拍了拍他的肩头,李世民走出崇德殿。 等陛下走远了,公孙小娘子收拾着这里。 李治也开始收拾。 “殿下,婢子来收拾就好。” 李治摆手道:“已习惯了自己亲力亲为,在骊山的时候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来做。” “在山上没有人照顾殿下吗?” “姐夫要让我们这些兄弟姐妹自立,从洗衣服到洗漱,还要学习做饭食和耕地,嗯,那几年很充实。” 公孙小娘子又道:“看似很辛苦。” 李治笑道:“是呀,若有机会带你去骊山看看。” “当真?”公孙小娘子嬉笑着,“公主殿下与县侯真是仙人吗?” 李治摇头,随后一脸郑重地道:“姐夫与皇姐不是仙人。” 公孙小娘子与寻常的宫女不同,她是被皇后收养的,若不是被皇后看中,她或许只能留在太常寺。 生活起居上,李治不愿让她多照顾,夜深了便自顾自睡去了。 夜色寂静,朝阳总是先一步照到骊山,之后才去长安城。 今天有一队人来到了骊山,张阳带着徐慧亲自来迎接,这队人马是从江南过来的。 他们从南诏,经由海路一路到了江南东道,再由江南东道将这些货物送到骊山。 领头的人正是徐慧的弟弟徐齐聃,还有几个江南的族亲。 徐齐聃看着十四岁的模样,穿着得体,一副文人样。 “弟弟,来见过县侯。”徐慧正色道。 “小子齐聃见过县侯。” 张阳颔首道:“辛苦你们了。” 徐齐聃躬着身低着头道:“小子说不上辛苦,其实自学成之后便想要游历,又不知去何处。” 当年徐齐聃是跟着徐孝德一大家子一起来长安城的,后来他学成要回乡,正巧遇上了贞观十一年的江南茶叶之争。 那段时间他就是徐慧在南面的话事人,现在徐氏拥有江南地界最多的茶农。 现在才从南诏来到关中。 徐齐聃身后足足有六十架马车,马车上皆是铜矿,“禀县侯,沿途上有不少官吏盘问,按照姐姐的吩咐,我们私自写了南诏王的国书,声称是南诏进贡,这才顺利过关。” 张阳低头看向徐慧。 徐慧也是抬头眯眼笑着。 这丫头向来聪慧,已是能够独当一面了。 张阳揣着手接过那份他自己写的国书,皱眉道:“我回去给你盖个印,往后过关运送会更方便,以后你就留在关中,不用这么奔波,这些事情交给南诏的人就可以了。” 徐齐聃回道:“小子正想去见见父亲和母亲。” “嗯,你爹在路上了也快到了,是来接你回去的。” 徐齐聃又拿出一份书信,“这是南诏现在的形势,独罗被带回来了南诏,为了稳妥起见南诏人还需要这个人号召,他此时是南诏的大臣,但南诏的实权依旧在当初县侯派出去的那些人手中,其中有两位各带一千兵马南征了。” 张阳看着书信中的内容。 “县侯应该派人去南诏主持各项事宜,南诏的大权要握在骊山手中才是。” 闻言,张阳回头看去,见是王公公在说话。 这位老人家在宫里久了,现在还穿着宫中内侍的衣袍,如此他才觉得依旧是在为天可汗做事。 张阳收回目光,“我会安排的,你们留在骊山用饭吧。” 徐慧拿着账目,带着几个骊山的女孩子开始统计铜矿的数量。 徐齐聃与他的江南族亲走入骊山,在这里用着饭食。 “师父,弟子这位胞弟如何?” 张阳点头道:“是个很不错的孩子。” 徐慧有些骄傲道:“他八岁就能背诵文章诗篇了,是少年才子。” “你觉得该如何安排他更好。” 徐慧双手背负,又道:“其实爹爹身边还有一个弟弟,齐聃在父亲身边多留几年,往后他就留在南面主持家中事宜。” 这毕竟是徐慧家的家事,张阳不愿多问,又道:“这些铜矿质地如何?” “很不错,上好的铜料锻好之后便是精铜,如此一来骊山不用再被朝中限制资源,而在生产上掣肘了。” 武士彟带着人将这些铜矿运入骊山,至于分量还要等烧出精铜之后才能统计。 短时间内,骊山不再缺铜了。 徐孝德匆匆坐着马车而来,他是来寻自己的儿子的,毕竟是家中的长子,说不担忧是假的。 “老徐,你儿子好好的,我们骊山又不会对他做什么,看你紧张的。” “县侯说笑了,只是家中对这个孩子挂念得紧。” 徐慧正在和她的弟弟说着话,这姐弟两有不少话语要交代。 张阳对徐孝德道:“打算送你们家一台蒸汽机。” “县侯,这……” “你别急着拒绝,不只是要给你们家,辽东也需要,是能够装在船上的蒸汽机。” 徐孝德抚须道:“县侯,这蒸汽机实在是不敢收,下官不过一介文人。” “用得上的,蒸汽机是骊山的心脏,这是我们的骊山的规划。” 徐孝德叹道:“老夫年纪大了,往后这些事都让慧儿做决断吧。” 张阳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道:“最近朝中如何?” 徐孝德忧心道:“朝中正是休沐,昨日有奏报送入朝中,河北各地担心这一次雪灾会影响耕种,来年有许多事要安排。” 张阳道:“所以岭南建设也迫在眉睫,总觉得时间不够用。” “县侯所言不错,朝中几次有人进谏建设岭南,若能建设好,中原又多一个粮仓,而且……” 话语顿了顿,徐孝德放低自己的声音,“朝中有人说此次要建设岭南,绝不让骊山再插手。” 张阳笑道:“要放在以往,徐御史不会与我说这些。” 等徐齐聃用罢饭食,徐孝德便带着他离开了。 回家的路上,徐齐聃问道:“父亲,往后我们徐家要一直跟着骊山吗?” 徐孝德回道:“嗯,早就如此了,不是吗?” 徐齐聃回头看了一眼骊山,那段铁路就横在骊山前,现在它还是只有这么一段。 骊山要做的事有很多,一篇告关中书出世就令关中各县闻风而动。 足以见得骊山在关中的影响力越来越大。 长孙无忌偶染风寒,他咳嗽着走入中书省,提前结束休沐的人不少,中书省的重要官吏都已经在场了。 裴行俭也坐在其中,这个长安令做得糊里糊涂的,现在听着高季辅问话,自己也是一问三不知。 高季辅又对房相道:“事发突然,事先没有准备过,又岂会料到骊山会写一篇告关中书。” 房玄龄抚须沉默不语。 高季辅又补充道:“不过裴府尹也说了,往后骊山再有举动,会让骊山先告知京兆府。” 见高季辅又看了自己一眼,裴行俭会意连忙道:“正是如此。” 眼神中感谢高季辅的开脱,大家或多或少还是和骊山有关系的。 在朝中能够有几个互相帮扶的人,这让裴行俭身上的压力小了不少。 本来朝中对商税还在议论,休沐之后打算明年再议。 现在被一篇文章逼得众人只好中止了休沐,提前进入工作状态。 中书省内又响起几声咳嗽,是赵国公又在咳了。 众人心中多有不满,本来大家都在休息,非要拉起来继续做事。 现在倒好,赵国公都病了。 长孙无忌喝下一口热水,这才让自己的喉咙舒服一些,看着各县的奏报也听着众人的议论。 风雪刚停歇,裴行俭坐在中书省也觉得无趣,众人都有自己要忙的,议论个不停也没有结果。 他走到中书省外,见没人在意自己,那便越走越远。 正走着,被一个侍卫拦住了去路,“裴府尹,晋王殿下请见。” 裴行俭回头又看了眼中书省,便道:“带路。” “喏。” 裴行俭跟着这个侍卫一路走到了朱雀门外,在宫墙的一角有几个少年人正在议论。 晋王殿下正在与他们讲述着。 “裴府尹。”李治连忙相迎。 “晋王殿下。”裴行俭行礼道。 狄仁杰和张柬之坐在火边,还在津津有味翻看书,书是骊山带出来的,这上面所记录的便是骊山学识。 张柬之问道:“晋王殿下,这都是骊山学识,看了当真没事吗?” 李治解释道:“骊山学识从来不拒外人,这些学识所有人都可以看,也都可以议论,骊山所奉行的是真理,真理是越辩越明的。” 狄仁杰目光看着书卷上的内容,双眼放光。 张柬之看的是唯物论的第一篇,狄仁杰所看的是方法论,目光落在其中一句,不由得念出声,“发挥主观能动性,在认知和把握规律的基础上,根据规律发生作用的条件和形式利用规律,改观思考方式,改观世界。” 狄仁杰看着这段话,能够消化得不多,读了一遍又一遍。 李治觉得自己的计划已经开始了,志向终于迈出了重要的一步。 带着裴行俭走到一旁,李治颔首道:“因骊山的事情,让裴都护提前结束了休沐,想来众人都很苦恼吧。” 中书省的怨言确实不少,但这些怨言,裴行俭面对晋王又不好说出来。 “晋王殿下,我等为社稷也是应该的。” 李治双手背负,笑道:“对骊山来说,朝中的反应一直都是迟钝的,不然也不会在一次次的筹谋中,总是落后一步,像当年的河西走廊,像当初高句丽之乱。”(本章完) 第八百七十三章 越走越远的路 裴行俭看着晋王,这个少年好像有着无比坚定的信念,坚信骊山的领先与正确。 他皱眉道:“作为弟子,我等应该引以为傲。” 李治反倒摇头,“别说引以为傲,骊山的话也不一定是对的,我们几位弟子尚且不明白,姐夫都还在摸索,姐夫常说他是惟一一个真正为社稷忧虑的人。” 裴行俭低声道:“县侯是个爱说笑的人。” “正是因为真理越辩越明,姐夫从来不会自命不凡,皇姐与他也时常议论圣人典籍,只是……”李治忽然一笑,“只是姐夫他成不了圣人,一心都在生产建设上,觉得关中贫瘠,时而为人们的饭桌担忧。” 裴行俭行礼道:“在下虽是骊山弟子,可对骊山不甚了解,往后还望晋王殿下多多指点。” “不用的。” “嗯?” “不用指点你,姐夫说过你是个有能力的人,骊山收你做弟子,并不是希望你随着骊山的想法来,你可以按照你的方式来办事,这才是姐夫的初衷。” 李治来回踱步道:“就像上官仪,你已是长安令了,就应该放开手脚做事,而不是迁就着骊山,迁就着朝堂。” 闻言,裴行俭长出一口气,在冷空气中化作一团雾,“如今朝中正在商议商税之事,下官乃长安令本是在这个时候呈报各县现状的,但……” “但你说不上只言片语。” 既然话说开了,骊山不会过多干涉自己的事,裴行俭便直截了当说道:“各县贫富亦有差距,朝中一直奉行轻徭薄赋是好,可若加收商税,又何尝不是负担。” 李治拿出一卷书递给他,“这是骊山让人送来的。” 裴行俭接过书卷,看着上面的内容连忙收起来,“这是……” 李治小声道:“这是骊山所写,只有本王一人看过,你且拟好章程递交中书省。” “下官明白了,又欠骊山一份人情。” “不用在意,你本是骊山弟子,往后不要太过介怀,放开手做,这对骊山,对你都是好事。” “喏。” 裴行俭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张柬之被冷风吹得缩着脖子,问道:“这裴府尹百闻不如一见,还以为他是个酷吏没想到这般平易近人。” 狄仁杰道:“柬之此言差矣,他只是对晋王平易近人。” 当天夜里,京兆府的灯火还在亮着,裴行俭执笔写着章程,生产是循序渐进的,从各种原料开始,随着生产步骤开始收税。 一件衣服从针线开始再到成布匹后成衣,一步步收税,在生产的过程中就已将税收完了。 而寻常乡民就不用再付出额外的赋税。 裴行俭的思绪豁然开朗,嘴里说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翌日,在中书省众人还在继续为此争论的时候,裴行俭姗姗来迟。 听到有人议论这长安令来得这么晚,往后如何管理长安城十二县……种种言语。 裴行俭瞪了他们一眼,这些小吏迅速住嘴,低头忙着自己的事。 这长安令恢复了往日的煞气。 “房相,正是下官昨夜书写的章程。” 房玄龄也轻咳了一声,接过奏章看了起来,一边看着目光还时不时抬眼看着他,“这是你写的?” “正是。” 房玄龄抚须道:“骊山弟子果然名不虚传。” 裴行俭作揖道:“在下陋见,让房相笑话了。” 房玄龄将奏章递给一旁的郑公。 魏征看了抚须道:“嗯,在过程中就将商税收了,如此一来简单又条目清晰,也不会给乡民造成太大的负担。” 长孙无忌拿过奏章,忽笑道:“裴行俭,你本是文人,也是科举入仕,当初让你去波斯西征真是耽误你了。” 裴行俭行礼道:“西征是下官之志向,科举入仕亦是下官志向。” 长孙无忌站起身又是轻咳了几声,朗声道:“好了,你们都且退下吧,老夫与房相,郑公一同去面见陛下。” 众人纷纷散去。 朝中的这三位举足轻重的人物走向甘露殿。 “玄龄,你当真认为这是裴行俭自己所写?” 长孙无忌对这件事抱有怀疑的态度。 房玄龄走到殿前站定,抚须道:“自然是他写得,至于是如何写出来的,想必是得到了高人指点。” “高人?呵!”长孙无忌冷哼道:“这世上哪有这么多高人。” 郑公玥点头道:“是呀,高人能有几个?” 三人心里明白,没有说破。 得到了陛下的召见,这才走入殿内。 李世民看着奏章的内容,问道:“玄龄如何看?” 房玄龄回道:“陛下,臣以为还要加以细化才能施行。” 长孙无忌上前一步,又道:“骊山正在接纳各县的县丞,朝中不能再耽误了。” 李世民颔首道:“唉,这骊山只会给社稷添负担。” 说是负担,这负担又是好事,皇帝是高兴的。 如果此方略能够施行,对朝中来说又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不过这奏章怎么看都像是骊山的作风,恐怕若张阳在这里,他会说抓牢生产源头才是正道。” 郑公抚须道:“是呀,倒像是骊山的作风。” 长孙无忌还有忧虑,低声道:“骊山对朝堂的影响越来越多,如此被动令朝臣也是心力交瘁。” 房玄龄坐在一旁双手接过太监递来的茶水,“这张阳就像是递来了一根绳子,让朝中抓住绳子,从而抓住了生产。” 李世民笑道:“玄龄的意思是骊山作茧自缚了?” 房玄龄摇头,“非是作茧自缚,而是向朝堂借风。” 魏征缓缓道:“正是如此,骊山才能久远。” 房玄龄神情复杂道:“骊山善于剖析,善于将复杂的事梳理成条理清楚的步骤,朝中的年轻人也该学学。” “朕还以为他能为社稷做出多少好事,不承想还是为了他自己。” 陛下就差没有明说,汲取骊山的养分,为朝中所用。 甘露殿内,几人皆是相视一笑。 在皇帝看到这份商税章程的三天后。 寒冬的风很冷,尤其是太极殿内,冷得彻骨。 李治站在太极殿内,问着几个侍卫,“以前姐夫是站在哪个位置的?” 侍卫回道:“是礼部尚书之列。” 李治向前迈了一步,“是这里?” “多半是的。” 言罢,李治在这个位置站了一会儿。 几个侍卫目光古怪,忍不住好奇道:“晋王殿下这是在做什么?” 李治闭着眼站着,低声道:“感受,感受当年的气氛。” 中书省又召集许多官吏,这下可好,不仅仅是中书省的官吏要提前结束休沐,六部尚书包括侍郎都只好提前结束休沐。 很快,太极殿外就传来了议论声,还有密集的脚步声。 李治回头一看,就见到了许多穿着官服的人,他们黑压压地走入太极殿。 李承乾诧异道:“稚奴,你怎在这里?” 李治憨笑道:“一时贪玩,就想来这里看看。” “正巧,父皇今日召集群臣议事,你与孤一同旁听。” 因是临时朝会,陛下穿着平日里的常服就来到殿内,由房相主持的赋税之策开始与各部商议。 这件事涉及了兵部,工部,吏部,户部。 就连礼部尚书张大安也在列。 房玄龄不仅仅说了关内的生产,还说了关外货物的也要收取商税。 李治的目光注意到了许敬宗,他睡眼惺忪,正闭着眼。 好像也感觉到晋王的目光,稍稍睁眼看去,目光相对尴尬一笑。 朝会一直进行到了午时,众人这才散去。 李治快步走到许敬宗身侧,跟上他的脚步。 “晋王殿下,这县侯是何意呀?” “就知道你会这么问,其实姐夫就是希望生产建设可以早点走上正轨,去年准备好的事,来年都要提上日程。” 许敬宗看着满是朝气的晋王,愁道:“老夫已跟不上县侯的脚步了。” “骊山从未抛弃许侍郎。” “是呀,是呀。”许敬宗满脸笑意地点头。 “只是许侍郎为礼部,为社稷做了太多事,从而无心他顾。”李治又道:“而姐夫久居骊山又沉淀多年。” “是呀,老夫忙的时候县侯一直在成长,现在老夫已年过四十,县侯却已经走在了许多人的前头。”许敬宗低声道:“不过县侯面前的路越来越窄了,能够与县侯一起走那条路的人,也不多了,最后……” 许敬宗放慢了脚步,神色担忧道:“就怕最后,在那条前路上就剩下了县侯孤身一人。” 许侍郎是跟着姐夫最久的人之一,另外一个便是魏王兄了。 李治迈步朝着承天门走着,前方是岑文本,褚遂良,在前方就是房玄龄,长孙无忌,魏征。 恍惚间看到了父皇也走在所有人前头,而在人群中又恍惚看到了姐夫。 他的脚步很快,很大,一直走到所有人的前面,直到甩开了这些人,只留下了一个背影。 这个背影越来越模糊,看不透,看不真切。 耳边又传来了许敬宗的话语。 “人终究是会老的,就像是骊山的诗篇,有言人谁不顾老,老去有谁怜。” 他低声道:“现在我们能够帮县侯,能够为县侯做事,可县侯的壮志是填不满的,县侯的志向是寻常人想不到的,是寻常人做不到的。” “当我等老去了,县侯的身边还剩谁,还有谁能够助县侯一臂之力?” 李治来到长安城这些时日,听过很多人对姐夫的看法。 如裴行俭,对骊山县侯敬畏又敬重。 如张柬之,对骊山又恨又向往。 不同人的口中可以听到不同的话,却少有像许敬宗,对骊山充满了担忧。 贞观十四年的最后一个月,大雪还未停歇。 这场雪下得断断续续,一直到了寒冬腊月。 这天夜里,长安城取消了宵禁,烟花再一次在夜空中绽放。 四方馆的众多使者纷纷朝承天门朝拜,口中说着对天可汗的效忠,对大唐的忠心。 安延偃对松赞干布道:“越来越多的西域人和吐蕃人向天可汗效忠,他们甚至想天可汗让他们成为唐人。” 松赞干布回道:“吐蕃人还是吐蕃人,即便他们又多了一个唐人的身份。” “赞普是吐蕃人,但你现在更像唐人了,你在长安城太久。” “我一直是吐蕃人。” 让松赞干布成为唐人太难了,安延偃赞同他的话,只要松赞干布不松口,吐蕃想要成为大唐的一部分还很难。 与此同时的骊山,也是欢庆一片,一朵朵的烟花正在骊山的夜空中绽放。 小清清点燃了竹筒的引线,而后快步跑到了爹爹身后,听到一声炸响,一团火光冲天而起。 而后一声炸响,在漫天的雪花中开出最绚烂的花朵。 这是骊山做出来的巨大烟花。 小清清笑道:“长安的烟花,肯定是没我们家的好看。” 李丽质又道:“这是用料最多的烟花,自然是最大最好看的。” 巨大的烟花绽放的一瞬间,笼罩了整片骊山。 好在是大雪天,张阳也不用担心这烟花会燃起山火。 小心安捧着一个大竹筒而来,“姐,发现一个更大的!” “嗯?”张阳一看就觉得不对,这不是烟花,这是火药桶,便问道:“哪来的?” “姐姐院子里的。” 这小心安很没良心地把自己的姐姐给卖了。 小清清气得跳脚想要跑,衣领却被爹爹拉住了,随后被拎了起来。 “爹,女儿知错了。” “错哪儿了?” “错在不该让弟弟看见。” “什么?” 小清清改口道:“错在不能私造。” 张阳看了一眼屋内,媳妇正在哄着被吓坏的小三秋,又道:“趁你娘还没发现,赶紧送到爹爹的实验室。” “嗯。” 她委屈地抱起自己的火药桶。 “慢着。”张阳板着脸又道:“还有几个?” “还有十来个吧……” 张阳痛苦地扶着额头,不问还好,一问竟然有这么多,这丫头是想把骊山炸了吗? “丽质,你去检查一遍,但凡有多的都送到我的实验室。” 李丽质一直捂嘴轻笑着,点头道:“这就去。” 张阳亲自去看了一遍,确认她的房间和院子都没有再私藏了,这才放心。(本章完) 第八百七十四章 满脸尽是虚伪 “姐!弟弟错了。” 小清清拎着他的耳朵,气愤道:“你下次再敢溜进我院子,就把你的耳朵拧下来喂熊大。” 说罢,她才松开了手。 小心安委屈地捂着自己那只通红的耳朵。 张阳盯着儿子的神情,他显然口是心非。 这件事终究瞒不住李玥,毕竟是自家孩子,她们放个屁做娘的都能知道孩子们上一顿吃了什么。 本就是迎接除夕的喜庆日子,两个孩子没得吃酒酿圆子,只能坐在屋内被罚写字。 小清清苦着一张脸,盘腿坐着一手托着侧脸,不去看这个弟弟。 小心安道:“姐,过了除夕几岁了?” “七岁。” 她板着脸,有气无力地道。 小心安又道:“嗯,弟弟五岁了。” 小清清瞪了他一眼,心安便低下头不再言语了,委屈地写着字。 夜里,熊窝内传来了几头熊的鼾声。 李丽质笑看着这一幕,近来皇姐对家里的很多事都不满意,就像是姐夫在专研一种药水,实验室里的怪味还会飘出来。 因此皇姐时常数落姐夫。 小慧穿着一身白色的男儿衣装,她笑道:“看来今夜老师又要念叨师父了。” 李丽质很是认同地点头。 小武骑着三河马而来,她放下一个包袱。 小慧见状讶异道:“今天不回家吗?” “嗯。”小武干练地翻身下马,她总是喜欢将头发束起来,扎得高高的。 见小武闷不作声地进了自己的屋,李丽质皱眉道:“果然还是因为她的两位兄长吧。” 小慧颔首道:“嗯,是该赶走那两位兄长的。” 两人打定了主意就见到了师父从实验室中出来,手中拿着一个小巧的琉璃瓶。 “咦?师父好像成功了。” 李丽质与小慧也跟上了脚步,就见师父手里拿着小瓶子,瓶子中有些淡绿色的水。 张阳将瓶子放在桌案上。 李玥皱眉道:“这是什么?” “风油精,是我有用薄荷脑,桉树叶,丁香,为了让它更温和一些,我还加了金银花。” 张阳打开瓶盖,薄荷的香气便传了出来,“我一开始以为做出来就该是绿色的,没想到是浑浊的灰色,多半是过滤的问题。” 说罢,倒出一些抹在儿子的鼻下。 小心安先是没什么反应,片刻后忽然瞪大了眼睛,抹着鼻子,快步跑向了池边,不停地用水洗着脸。 李玥好奇道:“怎么了?” 张阳也给自己抹了一些,皱眉道:“好像是劲大了。” 正当小清清也对风油精好奇的时候,婶婶已经端着一锅酒酿圆子来了。 最后这个风油精还是离开了小清清的视线,被爹爹收入了怀中。 等小心安回来时,已好受多了。 就算是这个年过得再糟糕,生活中多了很多烦恼,但吃饭的时候,一家人能够坐在一起便知足了。 烟花过去之后,夜里恢复了寂静。 直到晨曦照在了这八百里的秦川上。 张阳是家里最先一个睡醒的,床榻舒服,媳妇身边也很暖和。 但生活中的苦恼还是要面对的,穿好衣衫之后,在华清池边舒展着筋骨。 两位婶婶也早早起来收拾着家里,昨晚放了烟花,华清池还有不少炸开的竹筒。 还有昨晚吃了酒酿圆子的碗还放在水盆中没有清洗。 杨婶快步走来,“县侯,那王公公就站在山腰处。” “嗯,我去看看。” 王婶又道:“家里这些事,老身来收拾吧。” 张阳收起心绪,迈步走下山,其实王公公来到骊山后一直在休养,也没有参与到正式的生产中。 人换了一个环境需要一段时间适应。 希望王公公能够在骊山发挥他在宫里的能力,可也需要时间来习惯骊山的做事风格。 一个能够在皇帝身边留这么久的内侍太监,暗地里给皇帝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事,明面上也帮皇帝做了许多安排。 只是人到了晚年,如果他只是想要在骊山安静养老,也挺好的。 张阳走到山腰处,见王公公就站在这里。 “以前不觉得这山有多高了,现在老奴爬不上去。”他低声讲着。 “嗯,其实只要在骊山下的信箱留信就好,我每天都会看的,村子里的大小事宜,也是通过这个信箱来传递的。” 张阳一边说着,扶着王公公走到了山下。 他看了一眼偌大的信箱,见张阳打开信箱的盖子,从里面拿出一个袋子,这个布袋子中就放着许多的纸张,纸张是一叠叠的,用细细的麻绳串起来了。 王公公点头道:“原来骊山的主人不下山,还能够让骊山生产井然有序,是这里的妙用。” “一点奇思而已,说不上多高明。” “近日宫里派人送了不少铁料,岑文本已等在村外,老奴便想着来告知县侯。” 张阳看了一眼东方,与王公公一起走向村子的东面。 从村子的小道走过,有不少村民的家门还关着,也有几户早起的。 “河间郡王。” 正早起在自家门前吐纳的李孝恭睁眼一看,问道:“你小子有何事?” “麻烦河间郡王去西面的村口,搬一些货物。” 李孝恭在冷风中哆嗦了一会儿,便跟上脚步。 等村子里吆喝声响起,几个男子跟了上来,许国公武士彟昨晚去了长安城,这两天都不会在村子里。 有些事交给了李孝恭安排。 正值过年,前天,村子里刚完成了今年的生产任务。 岑文本就站在村口,见到来人笑着作揖道:“县侯许久不见了?” 张阳也行礼道:“有三月未见了。” 岑文本重新站定一声叹息,“这些都是陛下安排人送来的铁料,说是当初骊山答应铸造火炮,便让下官安排人送来了。” 他看到了身后的人,又道:“见过河间郡王。” 李孝恭招手让身后的村民去搬运铁料,一辆辆推车从后方推了出来。 “要多运几趟了。” 张阳看着车内的铁料皱眉道。 岑文本站到一旁,给这里的村民让开路,“昨日房相他们看了裴行俭递上的奏章,房相颇为赞誉,陛下已批复让各县施行,只不过这施行的事,又落在了裴行俭身上。” 见张阳不答话,他又道:“裴行俭也是骊山弟子,县侯就坐视不管吗?” “这件事不好办呐。” “果然,连你都这么想。”岑文本担忧道:“骊山可以让关中各县参与生产,可对各县来说好不容易尝到了甜头,各县不会轻易交税,又该如何应对?” 张阳惆怅道:“我还没用早饭。” 岑文本凑近,站到这位县侯的身边,“下官也没吃。” “文本兄,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下官昨夜在中书省忙到天亮,刚歇息片刻就要往骊山送铁料,难道骊山还不愿意给一顿饭食吗?” 张阳瞅着他,小声道:“我怎么听着像是故意留着肚子来骊山吃一顿,再回去好好睡一觉,如此才算心满意足?” “哎呀。”岑文本叹道:“被县侯看穿了。” “文本兄,你我之间不用这么虚伪。” “县侯说的是。” 张阳带着他走进村子,近来村子里都在休息,村中很静谧。 来到一张石桌前,李孝恭让人将饭食端来,一只只热乎的肉包子和麦饼,再来一碗羊肉汤。 张阳坐着没有动筷,眼神看着狼吞虎咽的岑文本。 李孝恭感慨道:“近来宫里是有多忙,你们连一顿饭都吃不上了?” “呜呜呜……”岑文本嘴里还塞着包子支支吾吾说着话,也不知道他说了一些什么。 张阳只顾着这么羊肉汤,也没有搭理他。 “呼……”岑文本长出一口气,舒服地靠着椅子,“嗯,还是骊山的肉菜好。” “对了。”岑文本刚起身要走,回身道:“下官觉得裴行俭的赋税之策还有欠缺之处。” 张阳放下碗筷,低声道:“是吗?” 岑文本又是皱眉一思量,“刚肚子空空,思绪也空空,现吃饱了,思绪也清楚了,嗯!下官总觉得那份方略不完整,不知县侯可有高见?” “文本兄,你是笃定了那份方略出自在下之手吗?” 岑文本笑道:“方略是裴行俭所写,肯定受骊山指点。” 张阳神色不满地看着他,“文本兄,这大唐社稷有了你,下官还是早日辞官的好。” “县侯何出此言?”岑文本又笑道:“县侯眼下与辞官有何区别?” 李孝恭吃着一张饼,这张饼正是最喜欢的韭菜肉馅,目光在岑文本与张阳之间徘徊。 朝中年轻一辈中,这两位算是最出色的,只是不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对岑文本来说,早就料到了这份方略出自骊山之后,也能料到骊山县侯看穿了自己能够想到这点。 而给的方略是有欠缺的,骊山不会轻易将这份方略补全,还想要开价。 张阳也知道以朝中那些老狐狸的眼光,也都看得明白,大家都没有说破。 “文本兄,我希望朝中可以再给骊山一些便利。” 岑文本满脸地笑容,“县侯请讲,该给的便利朝中一定会给。” 这时小心安骑着熊二而来,他抱着一卷书,“爹爹,娘让孩儿将这个送来。” 张阳接过书卷打开瞧了眼,又道:“你姐姐呢?” “姐和丽质姨姨去打猎了。” “嗯,你怎么不去?” 小心安委屈地低下头,满是苦衷却说不出口。 这小子被他姐姐治得死死的,张阳摇头道:“这位是文本伯伯,你见过他。” “小子张心安,见过文本伯伯。” 岑文本笑着点头,“是个好孩子。” “爹爹,我想去找魏王舅舅。” “去吧。” 等孩子骑着熊走远了,张阳又道:“别看我们家里富裕,其实生活也简单,朝中要是多给骊山添一些赋税名目,这日子就要过不下去了。” 岑文本双手背负,咳了咳嗓子道:“你们骊山都富可敌国了。” 张阳苦恼道:“都说我们骊山有钱,连文本兄都这般认为,可都没有考虑过,现在的骊山成本有多大?若是朝中还要雪上加霜,这生活怕是没法过了。” “县侯的难处下官明白了,其实这么多年以来骊山的一年的赋税能够顶过地方州府一年的赋税,光是这一点,朝中就可以给予便利,不会给骊山增添赋税。” “说话算话?” “那是自然。” 张阳又来了精神,“在江南东道的沿海各处,我想要一片地。” 岑文本拈须思量片刻又道:“下官会向陛下进谏的。” 关中有许多人没有见过大海,李孝恭当年平定南方有幸去过一次海边。 心中的念想一闪而过,他依旧默不作声地吃着饭。 一卷书放在了岑文本的面前,张阳解释道:“这就是欠缺的那部分。” “原来县侯早就准备好了。” “早知道你们会来过问。” 岑文本接过书卷摇头道:“被人算计的感觉果然不好受。” 张阳笑道:“朝中又何尝不在算计我。” “终究是棋差一招,往后下官会更小心的。”岑文本将书卷放入一个布袋子中,也没有当即打开看,一脸的失落,言道:“下官回去了,县侯莫要送。” “文本兄,在下有一物相赠。” 闻言,张阳拿出一个小琉璃瓶。 一看是琉璃瓶就知道是贵重物,岑文本连连后退,“骊山果然富可敌国,如此琉璃瓶说送就送。” 张阳尴尬地笑笑。 岑文本看到这位县侯的脸上,写着尽是虚伪二字。 “文本兄,在下送你的是瓶中的药液,困顿之时抹一些在鼻下或耳后,有提神醒脑之功效。” 将信将疑地拿起这个琉璃瓶,岑文本收入怀中,“按照约定下官用完药液,便将琉璃瓶交还给骊山。” “别忘了,给朝中进谏的事。” “下官会去办的。” 岑文本走了,脚步走得很快,一点都不想在骊山多待。 张阳问道:“河间郡王,是骊山让文本兄不舒服,还是在下待客不周?” 李孝恭终于吃饱了,爽快地打了一个饱嗝道:“怎了?” 张阳皱眉道:“这文本兄黑着脸,好像骊山欠他钱了。” 岑文本刚走没多久,侍卫急匆匆而来,“县侯,郑公来了。” 第八百七十五章 遍地都是高人 刚刚站起身,张阳不悦道:“今天是怎么了?这好好的除夕,大家都不过年了吗?” “朝中因为各县税收忙得不可开交,何谈过除夕。” 郑公已经走到了面前。 张阳的脸色愧疚。 郑公言外之意,朝中这么忙还不是你害的。 大家都是为了生产发展,朝中的国策迟迟不落地,骊山也不能就这么看着。 张阳作揖道:“郑公,近来可好?” 魏征的目光落在那些铁料上,还未开口。 张阳又道:“郑公是长辈,应该是晚辈去看望才对,怎能让郑公亲自前来。” “这些铁料都是用来铸造火炮的?” “是陛下旨意让骊山铸造。” “老夫时常劝谏陛下,莫要太过执着,不能本末倒置。” “是因为火炮吗?” 魏征颔首道:“先前老夫不知,得知今日陛下命岑文本送来这些铁料,便来看看……文治武功不能光靠这些,该是为民为社稷,可不能走歪路。” 张阳双手背负,低声道:“郑公,大唐强大不好吗?” 魏征道:“自然是好。” “只有大唐强大了,才能不用和他人讲道理,不用与突厥人讲道理,他们就会自愿臣服,听从大唐号令,从某些方面来说我不希望大唐的太多外交事宜,通过讲道理来解决。” “不需要讲道理的时候,直接号令便可以,难道不是吗?” 魏征的目光盯着眼前这个青年,正色道:“正因如此,对火器太过追求,老夫担忧陛下会误入歧途,听闻陛下要骊山铸造三千门火炮。” 皇帝不能太过依赖火炮,不论是治军,还是治理地方。 大唐需要文治,也需要震慑四方。 皇帝太过痴迷火器,会误入歧途,会一去不复返。 张阳回道:“郑公放心,骊山始终掌握着火器的关键技术,至少现在朝中不能大规模地铸造出火器,他们至今造不出弹簧,更不要说其中秘方了。” 看郑公还是不放心,张阳又道:“当初骊山铸造一个小小弹簧就用了近三年的时光,可知其中铸造有多困难,而骊山一切也正是从这个小小的弹簧而起,别看那东西小,只要朝中铸造不出弹簧,他们就要原地踏步很久很久。” “老夫不懂铸造。” “火器的铸造之法还没有交给陛下,但陛下要造多少火器也只能由骊山说了算。” 张阳来回踱步解释道:“三千门火炮说不多不多,说少也不少,骊山还要将铁路的修建停下来先用半年造出粗胚,后续再用三个月时间才能整体完工,这一来一去间……大半年过去了。” “当然了,现在我们有新锅炉,说不定能更快,这三千门火炮是必要的,陛下想要将火炮用于军中,或者布置到各个边关。” 魏征沉声道:“望骊山莫要放纵陛下,老夫会时常进谏。” 张阳作揖道:“若郑公还不放心,往后可以住在骊山,在骊山监督。” 魏征没有答应下来,而是重重点头。 张阳带着这位老人家走入村子,给他介绍着骊山现在的状况。 长安城,岑文本完成了陛下交代的事。 中书省内来往的官吏还是不少,见中书左丞回来了这里的文吏纷纷行礼。 桌案上堆满了各类的书卷,都是各地的赋税。 当初张阳统筹了关中各地的赋税,他在尚书省任职度支郎有一年,那一年的时间,他已将关中的生产力摸透了。 岑文本不住摇头,朝中始终在追赶骊山的脚步,还有一种追不上的感觉。 打开从骊山带来的书卷,入眼便是长安十二县的人口与生产计划。 再往下看,是生产的赋税之策。 昨夜一夜未睡,在骊山用了饭食之后,显得更困乏了。 岑文本拿出那小小的琉璃瓶,倒出一些药液抹在了鼻尖与耳后。 趁着还没有人注意,悄悄将琉璃瓶收好。 抹了药液后,起初觉得没什么。 只是过了片刻,稍有一阵疼痛感,一股凉意直冲脑门,整个人突兀站了起来,顿时困意全无。 又重新坐下,岑文本再看这卷书,书中的内容其实很简单,主要就是十二县各地的作坊需要经过朝中与县衙批复后才能开办,并且由县衙和地方州府主持生产。 将生产的许可握在朝堂的手中,岑文本继续往下看,还说明了安全生产的重要性,作坊开建需要乡民做劳力,朝中当以群众利益为根本,来让作坊生产的规模良性发展。 岑文本抚须不住点头,很有远见的看法。 甚至连将来作坊开建的经营范畴都规划好了,如此一来也不会让作坊过于庞杂,产布的作坊只能产布。 一个作坊不能既产布又制墨,会导致管理混乱,账目赋税难受,避免了作坊主做手脚。 岑文本又拿出小琉璃瓶,抹了一些药液之后,瞪着眼猛吸了几口气,开始执笔书写。 一篇近千字的奏章上书写一口气完成,岑文本发现自己好久没有进入这种状态,一气呵成。 再想到这药液,暗叹骊山果然是个出好东西的地方。 将奏章放在房相的桌案前,见还在批复也不好打扰,便自顾自回去了。 岑文本一边走一边敲打着胳膊,深吸一口气隐约还有薄荷的清凉,缓缓道:“总算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作坊建立需要得到地方县衙的许可,并且由州府监管,得到的赋税也属于各地的州府考评。 这是岑文本的补充,不能只有生产而没有监管。 就像是骊山,放任着放任着……结果没法管了。 总结经验,深刻反省以往的错误,这是岑文本这么多年与骊山的来往中学到的。 除夕过了半月,朝中颁布的布告,一份份的文书送到长安各县,还有不少官兵带着文书前往大唐各地州府。 一阵生产振兴的风吹拂在关中,骊山的告关中书又被人提及。 而这些国策都会在休沐结束后,也就是贞观十五年开朝正式施行。 这是天可汗对关中鲜有的大刀阔斧,以往将卫府改制折冲府这已是很大的手笔。 如今,朝堂终于对地方州府开始改制了。 李治这些天与裴行俭走得很近。 长安城十二县最先闻风而动,管辖长安十二县的京兆府首当其冲。 李治就坐在京兆府内。 裴行俭看着一份份礼单,怒道:“这帮权贵将本官当作什么了?竟然还送美妾,都给某家赶回去!” 牛朝连忙道:“喏。” 李治忧心道:“裴府尹,长安城十二县的田亩权贵们还是占着多数,他们手中还掌握着农户,往后少不了来往的。” 裴行俭怒道:“可他们胆敢收买本官!” “纵然是可恶,这些人借着除夕拜访的由头送礼,除了裴府尹还有三省六部官吏都要送。” 裴行俭拍案而起,“某家与他们不两立。” 李治笑道:“其实收与不收没太大的区别,重要的是各县的态度。” “晋王殿下所言甚是。” 身在局外的李治看得很明白,裴行俭这个位置一点都不好坐,尤其是关中振兴生产的时候。 而裴行俭又是个没权没势的人,想要统领长安城十二县谈何容易。 “裴府尹若是对各县指点难免会让人觉得以势欺人。” 裴行俭朗声道:“今日某家请了一个高人相助。” 李治苦笑道:“向裴府尹伸以援手的高人还挺多的。” 好像那骊山遍地是高人。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上官仪,他今日没有穿着官袍,穿着骊山特有的厚实棉衣,脚步匆匆走入京兆府。 “这天可真冷。”上官仪一来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上官兄快快请坐,下官这就去温酒。” “不了。”上官仪摆手道:“若有正事下官不喝酒的,这是骊山养成的规矩。” “噢……” 裴行俭有些后知后觉,骊山还有这规矩,真严格呀。 像李义府和许敬宗他们平时插科打诨,还在官衙中吃茶叶蛋呢。 上官仪在暖炉边取暖片刻,问道:“是因长安十二县之事?” 李治点头,“正是。” 上官仪这才注意到李治,忙行礼道:“晋王殿下。” 李治笑道:“当初你离开骊山,村中众人都不舍。” “县侯说了这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下官与县侯早有约定在先的。” 李治盘腿坐下,“这长安城十二县的困局,还请上官兄指点。” 上官仪沉吟片刻,抬首看向裴行俭,“其实裴府尹最在意的是长安城各县的县官与权贵之间的关系,如果用强让他们服从,未免显得长安令太过强势,会被人弹劾以势欺人。” 李治不住点头。 “若是裴府尹太过轻慢,统领不好各县,且不说县与县的矛盾,往后乡民之间的麻烦更是不断。” 裴行俭拱手道:“下官洗耳恭听。” 上官仪错愕一笑,看这位京兆府尹的真诚态度,多了几分欣慰,“当初骊山与各县配合主张扩种作物,让作物多样化,县侯便带着下官亲自去看各地水土。” “现有渭北种葡萄,渭南种棉花,泾县种麦子,蓝田的柿子与枣。” “与之相同,京兆府若要推行生产,必离不开各县的配合,只是府尹一人无法成事,况且根基太弱,下官以为裴府尹可邀请中书省官吏,如岑文本,房相,或郑公一同去各县察看。” “如此一来,既能够震慑诸多权贵,也能让各县明白这一次京兆府背后站着的是中书省,让中书省众人制定章程,因地制宜,各县自然别无二话。” “既然晋王也在,不如选个时日让太子殿下也一同随行。” 上官仪又是豁达一笑,“县侯当初管这叫作视察,裴府尹需走遍长安城十二县,多半会很劳累,可从吏部挑选几个办事干练的文吏来协助。” 不愧是经营骊山的能人,有头有尾,心中已有了步骤。 看到裴行俭纠结的神情,上官仪问道:“裴府尹可还有不明白的?” “你这样的人怎会在秘书监,整日与案牍为伴。” “其实也挺好,下官可以从那些案牍中了解中原各地的形势。” 李治道:“父皇对上官仪是寄予厚望的。” 裴行俭行礼道:“下官失言了。” 上官仪看了一眼天色,“就先告辞了。” 裴行俭一直送到官邸外,气馁道:“晋王殿下,上官兄,让两位见笑了。” 上官仪拍了拍他的肩膀,点头道:“往后你还面许多难题,县侯常说学到老活到老,多看看朝中卷宗,有益处的。” “在下谨记。” 李治和煦笑着,“今天阳光不错,上官兄与本王一同走走如何?” “晋王殿下想去何处?” “听闻波斯的使者到了,段瓒也回来了,去听听四方馆的人如何议论西征战事。” “也好。” “上官兄近来身体如何?” “休沐的这些天很清闲,常去秘书监查阅文书。” …… 裴行俭听着两人的对话洒脱又随意,他们越走越远,很快就听不到对话了。 牛朝问道:“裴府尹,我们该如何做?” 裴行俭双手背负,颔首道:“带京兆府文书告知各县,休沐之后本府尹会去各县视察,另外……现在的吏部尚书是谁?” 愣了片刻,牛朝回道:“一直都是杨师道。” “告知杨师道就说京兆府需要几个文吏,再准备一些布匹与糕点,最好有骊山的咸鸭蛋,本府尹要去拜访岑中丞,再走一趟房相府。” 四方馆内,上官仪与晋王刚坐下。 “裴行俭自科举及第之后便被派往西域,之后又去了波斯,此人不熟悉朝中的这些规矩,难免处处碰壁。” 上官仪不这么觉得,他摇头道:“如裴行俭这般人物,才对陛下的胃口,也是陛下想要的才俊模样。” “嗯,朝中需要新人,不能够死气沉沉的,其实本王很不满意舅舅在朝中的羽翼。” 上官仪回道:“虽说许敬宗,李义府他们有时胡来,可在能力上也不逊色赵国公的那些门生。” 有胡姬在四方馆内展示着妖娆的身姿。 公孙小娘子瞪眼看着那胡姬,她竟然看向了晋王殿下,真该将那双蓝眼睛挖了。 第八百七十六章 阿史那杜尔 段瓒带着兵马一到长安城,就受到了陛下的召见。 当然了,段瓒的兵马回来时依旧带来了不少的金子,只是没有裴行俭带来的多。 在大食和波斯有很多金子,但他们的土地贫瘠。 大唐有肥沃的土地,却没有这么多的金子。 四方馆内,有人正在讲着波斯与大食的形势。 上官仪与李治不再说话,而是安静听着四周人的议论,西方战局如火如荼。 梁建方作为西征大将,在没了裴行俭的指挥之后,打仗也开始狂野了起来,虽有折损兵马,还算是高歌猛进。 梁建方带着三万兵马已掠过了吉尔干山,再往西就准备攻打巴比伦了。 而张士贵的兵马到了里海附近,给前军运送着粮草。 一个西域人匆匆而来,向四方馆的众人说着朝中传来的消息。 上官仪端坐着仔细听着众人的议论,又小声道:“看来段瓒已与陛下禀报好了。” 众人议论,西方的高卢人正在攻打大食人的后方,为首的正是罗马人的国王希拉克略。 李治颔首道:“当初听姐夫说过,他们有玫瑰糖,有橄榄,还有各种香料都是我们中原稀缺的。” 上官仪闭着眼没回答,而是安静听着议论声。 现在的大食人腹背受敌,穆斯阿布退居到了耶鲁撒冷,想要借助圣城的地势,以此来防御大唐和高卢人。 李治用筷子站了站茶水,在桌案上画了一张图,低声道:“这里是一片海峡,用来防御确实很不错。” 一个突厥人叫嚣着走入了四方馆。 这人还穿着甲胄,脸上有一条大疤,只听他用突厥话大喝一句,最后目光落在了一个文吏身上。 四方馆内的议论已停止了,来人上前就拎起了那文吏,一张嘴大声喝问,“张阳何在!” 上官仪皱眉看去,低声道:“这是西征的突厥人。” 在西征路上的不只有唐人,还有回鹘人和突厥人。 李治站起身给了公孙小娘子一个眼神。 她一挥手,一群羽林卫禁军便控制住了这个突厥汉子,这个汉子头发显得稀疏,头发已打结结块,不知多久没有梳洗了。 “你们这些唐人!我们出生入死是为了天可汗,放开!” 那突厥人红着眼就要发疯。 不多时,李义府也带着人也来了,他穿着一身官衣,信步走来。 四方馆的诸多外使纷纷退到一旁,有外使小声议论这个闹事的突厥人胆敢在李义府的地盘闹事,多半是没好下场的。 “这位突厥人,你何故在此地闹事?” 李义府一见人,说话还算是温和。 那突厥人挣扎着怒喝道:“我要见张阳!” 李义府笑道:“骊山县侯也是你说见就能见的?” “我们为天可汗,为骊山县侯卖命这么久,难道就不能见吗!你们唐人休要欺辱我!” 李义府颔首道:“名字。” “我是阿史那杜尔!” 听闻这个名字,李义府神色一动,对这个名字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在薛延陀的战乱之后,阿史那杜尔就去了西域。 后来在礼部的安排下去了安西四镇,这是五年前的事了,那是贞观九年,比裴行俭去西域还要早一年。 看阿史那杜尔狼狈的模样,去了波斯的这几年须发都白了大半。 李义府沉声道:“你随本官走一趟。” 羽林卫的禁军刚松开手,阿史那杜尔又是一拍桌案,“我要见张阳!” 四方馆外,安延偃远远地看着这个要发了疯的突厥汉子。 他的命运被天可汗与骊山县侯支配了这么久,如今才回到长安。 当初一起在波斯时,安延偃还有些佩服这个突厥铁勒,尽管他对天可汗与唐人颇有怨言。 可自受了天可汗旨意以来,跟随出征波斯面对大食人也没有退缩过。 松赞干布道:“此人你认识?” 安延偃低声道:“一个被天可汗和骊山县侯支配多年的可怜人。” 松赞干布又道:“又岂止他一个,你不也是吗?” 安延偃笑道:“不,我与天可汗是约定,与他不同。” 四方馆内,李义府行礼道:“惊扰晋王殿下了。” 李治摆手道:“无妨,你带着人先去安顿他。” “喏。” 李义府又回头看了一眼阿史那杜尔,“你随本官来。” 阿史那杜尔瞪了一眼身后的唐人禁军。 长安城很繁华,在朱雀大街上的行人很多,除夕刚过,此刻更拥挤了。 李义府带着阿史那杜尔来到了礼部。 因西方的战报来了,张大安也没休息太久,这些天也在礼部处理各项事宜。 见到来人,张大安只是稍稍抬头,随后继续批复着要送去各个都护府的公文,问道:“义府兄弟,且稍等。” 李义府走到他身边眼神示意,“这是阿史那杜尔。” 张大安手中的笔这才停下,再一次抬头看着这个穿着粗野的突厥汉子,一身唐人的甲胄穿在他身上有些别扭。 礼部尚书已换了四个,从河间郡王再到张阳,又从许敬宗手里再到张大安。 这个阿史那杜尔许多事也都是当初张阳安排的。 张大安颔首道:“那就带他去骊山,至于县侯见不见他,与我们无关。” 李义府担忧道:“就怕此人硬闯。” 张大安淡淡道:“闯不进去的。” “喏,下官这就去安排。” 天气依旧寒冷,阿史那杜尔鼻孔出气,甚至还有热气冒出。 身为鸿胪寺的少卿,兼领安排外使的工作,李义府有些懊恼,又不能不管这个人。 “既然礼部尚书都这么说了,本官就只能带着你去见骊山县侯了,至于能不能见到,全看县候的意思了。” 阿史那杜尔沉声道:“我在波斯杀了这么多人,县侯该见我的。” 李义府皱眉看了他一眼,总觉得这个阿史那杜尔有些奇怪,他为何如此执着的要见张阳,又道:“告诉你吧,这世道给天可汗与骊山县侯卖命的人不少,不缺你这一个,而你们这些人中多数都见不到这位县侯。” “就连……” 李义府很想说自己也才见过骊山县侯两次,这句话终于还是咽了下去。 沿着长安城外的官道一路向东走,见到了渭河之后就知道骊山不远了。 又走了一段路,见到了铺设在路上的铁轨,再抬头看去就能见到一座秀丽的高山。 这座山就是骊山。 “敬仰县侯的人有很多,能够见到县侯的人更少,今日带来你若是县侯不见你,希望你就此作罢,这长安也不是任由你放肆的地方。” 阿史那杜尔的目光直勾勾看着骊山。 等到村前,李义府翻身下马说明来意,让这里的侍卫忙去禀报。 半晌,侍卫又出来了,“县侯说眼下没空。” 李义府问道:“这位阿史那杜尔非要见县侯不可。” 侍卫回道:“那就要看县侯何时有空了。” “……” “站住!”一旁的侍卫一声大喝。 李义府侧目看去就见到了阿史那杜尔飞奔跑入村子,心中暗骂,“彼其娘之!” 只是他刚跑入几步,就被十个侍卫押倒在地,龙武军的官兵也围了上来。 等阿史那杜尔再抬头,一把把横刀已经在了眼前。 李义府焦急道:“你何必如此?” “我!要见县侯!” 阿史那杜尔的吼声,响彻四野,惊动村子里的人,人们纷纷看过来。 张阳本就在渭水河边钓鱼,距离阿史那杜尔所在的位置并不远。 小武先是看了眼小清清,低声道:“师父,要将这个人赶走吗?” “我要见县侯!” 他又是一声大吼。 张阳气馁道:“总要有个交代的,去见见吧。” “嗯。” 拿下头上的斗笠,张阳收起鱼竿一步步走向村口。 阿史那杜尔被压在地上,奋力挣扎着,被人按着头脸颊贴着地。 “把人扶起来吧。” “可是……” “让人站起来说话。” “喏。” 他听到对话,感受到身上的手脚松了许多,缓缓站起身,目光落在了一个青年人身上。 阿史那杜尔知道奈何不了这些侍卫,腰膝一使力就扑向这个青年人,想要拿他做人质。 “锵!” 一把横刀出鞘,刀光一闪,刀刃就抵在了阿史那杜尔的喉口。 小武的动作凌厉,眨眼间已提着刀立在张阳的身前,眼神带着煞气,冷声道:“你胆敢再动!” 阿史那杜尔的喉口已经有了血迹,只要他再动一下,这个小姑娘是真的会下杀手的。 县侯身边的女子又岂是善辈。 阿史那杜尔鼻孔出气,僵在原地。 龙武军的官兵也应声围了上来,提刀对着这个突厥汉子。 李义府快步上前,连忙道:“是下官莽撞,惊扰了县侯。” 回头看向阿史那杜尔喝道:“某家已带你来见县侯,你好大的胆子,胆敢行刺!不想活了。” “难怪你要见县侯,原来是想行刺,朝中还在考虑对你的封赏,如今看来来年的今日,就是你的……” 话还没说完。 阿史那杜尔大声道:“唐人杀了我叔叔,我要他偿命!” 张阳看着他缓缓道:“你叔叔是颉利可汗?” “是!” “嗯。”张阳颔首道:“也对,你们阿史那一系都是亲戚,当年颉利可汗……这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说着话,他又轻拍了女儿的后背,问道:“吓到了?” 小清清抬着下巴道:“女儿不怕。” 阿史那杜二尔又大喊:“你还我叔叔命来!” 张阳低声道:“这几年你很不容易,天可汗会给你足够的封赏,西征的将士都不会吃亏的。” “对了,现在的突厥人过得很好,他们听从结社率小可汗的号令。” 一骑快马朝着骊山而来,来人是宫里的李君羡,他策马到众人近前,朗声道:“阿史那杜尔,休要放肆!” 张阳颔首道:“当年阴山一战,颉利可汗被俘长安,他是败者,他的死活自然是天可汗说了算。” 阿史那杜尔怒目相对。 李君羡沉声道:“绑了!带走!” “喏!” “哈哈哈!”他近似疯癫地狂笑着,笑声带着几分凄凉。 看李君羡带人押着他离开。 李义府好奇道:“咦?不押他去长安城吗?” 张阳看了一眼阿史那杜尔离开的方向,心中陡然一惊,向一侧的龙武军要了一匹战马,也跟了上去。 小清清好奇道:“爹爹是要去做什么?” 小武收起了横刀,温声道:“可能有一些陈年旧事要办,我们回家。” “好。” 阿史那杜尔被绑在马背上,张阳跟着李君羡的队伍一路来到渭北,这里有一个村子,在村子的边上有一间单独的小屋。 屋前坐着一个老人,正与一群孩子说笑着。 张阳拉住了缰绳站在远处看着,见到李君羡带着人来到了这个老人面前。 阿史那杜尔忽然跪下了,正捧着那个老人的手。 张阳让身下马儿缓缓靠近,终于见到了这个老人的面容,他须发皆白,又见他走了两步,才知他瘸了一只脚。 终于老人的目光也看了过来。 往事一幕幕地出现在脑海中,那是九年前的事了。 张阳释然一笑,心中暗道:对呀,那时候的颉利可汗坐上的那个简陋的大孔明灯,也不知道他飘到了哪儿。 后来谁也没有见过他的尸首,天可汗也从未说起他的生死。 原来他没死,他就在长安地界。 看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哭泣是一件令人不好受的事,阿史那杜尔跪在地上,目光看着颉利只剩下了哽咽。 张阳让马儿往回路走,心中想着或许当年的阿史那杜尔见到颉利大势已去也想要吞并草原各部。 念及亲情,阿史那杜尔心中又怎会不记挂。 张阳叹息一声,自语道:“天可汗呐,你的谋算真够深的,要不是今天他来闹,恐怕等颉利老死了都不知他的死活。” 无论是收服人心,还是讲义气与仁义上,在李世民强大的个人魅力下,那号令天下英雄豪杰平定中原的气魄犹在,又怎会没有手段。 以后的阿史那杜尔该是会真真切切地拥护大唐了。 好心机,好厉害的驭人手段。 在收服人心的手段上,还是天可汗更高一筹。 九年过去了,天可汗只是坐在皇宫中安排了几件事,就完完全全控制了阿史那杜尔的人生。 第八百七十七章 绝胜烟柳满皇都 张阳回到骊山上已是夜里,李玥让孩子们先用饭了,她站在华清池边,目光正看着池水。 “用饭了吗?” 听到夫君话语,她豁然转身笑道:“还未用饭。” 张阳牵着她的手低声道:“你就是习惯了和我一起用饭,我要是不在你就吃不下饭。” 李玥轻笑道:“那还不是夫君无故就离开。” “我下次出门的时候会和你交代清楚。” “听小武与清清说了,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颉利没有死。” “原来是这样,还以为夫君又要和父皇去吵架了。” 张阳气馁道:“今天吃什么。” 李玥又道:“婶婶又炖了大骨头,村子里杀了好几头猪,骨头多得都吃不完。” 她坐下来打开一个大碗的盖子,用勺子舀出一些汤,“还热的,快吃。” 翌日,关中又下起了冻雨,今天张阳坐在山上看着书,不打算下山。 小清清骑着熊大而来,“爹爹,那个突厥人又来了。” “他来做什么?” “他要给爹爹赔罪。” 张阳喝下一口茶水,拿起一旁新做的保温杯递上,“将这个送给他,就说此事就此揭过了,告诉他得了封赏就回草原,听候朝中安排。” “嗯,熊大我们走。” 小清清抱着比自己手臂还粗的水杯,骑着熊大下了山。 骊山村口,阿史那杜尔背负着一根棘条,单膝跪在骊山村口前。 李泰小声道:“这年头连突厥人都学着中原人负荆请罪了。” 李孝恭叹道:“这世道真是越来越怪。” 小清清头戴宽大的斗笠,骑着熊大来到阿史那杜尔面前,将水杯放在他面前,朗声道:“爹爹说了,此事就此揭过,这个杯子送给你了。” 阿史那杜尔向这个小丫头躬身行礼,大声道:“多谢县侯!” 他的嗓音很大,小清清又道:“爹爹还说了,你若得了封赏就回草原,往后在草原等着朝中安排。” “喏。” 随后这个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丫头走入了村子里,身影在雨幕中不见了。 他被冻雨冻得发抖,拿过地上那用木筒做的古怪杯子,缓缓站起身,一步步离开了村子。 走了几步,他又回头看向骊山,用突厥人的礼仪躬身行礼。 冻雨落在长安城的每一间屋子上,阿史那杜尔昨日见过了叔叔颉利可汗。 现在的颉利可汗已是一位老人家,瘸了一条腿再也不能骑马了,也回不去草原了。 这些年留在了关中,天可汗时常派人去过问,给颉利安排生活起居。 这是天可汗对一个失败者的敬重。 阿史那杜尔走入了长安城,一直来到了京兆府,他听说裴行俭就在这里。 他对天可汗敬重的,对县侯还有一些看不透,对裴行俭这个年轻人是佩服的。 牛朝拦住了来人,问道:“什么人?” “阿史那杜尔,来见裴都护。” “你就是昨日在四方馆闹事的突厥人?” 他自觉理亏,回道:“正是。” “让他进来。” 府衙内传来了话语声,牛朝放行道:“进去吧。” “多谢。” 比起昨日的态度,今天的阿史那杜尔要多听话,就有多听话。 裴行俭正在处理着文书,桌案上放满了卷宗,很是凌乱,他又挠了挠头。 阿史那杜尔见状笑道:“在波斯号令千军万马,杀得大食人胆寒的裴都护竟会是这般下场。” 闻言,裴行俭搁下手中的笔,皱眉道:“嗷,你活着回来了。” “天可汗将我召回来,说是要给封赏。” 裴行俭见到了对方腰间挂着的一个水杯,这是骊山才有的,不动声色地拿起自己的水杯,“听闻你昨日闹事,正想要去拿你。” “哈哈哈!”他狂笑道:“裴都护,我们一起出生入死,你怎么会拿我?” “这里不是波斯,你个杀才不知轻重。”裴行俭喝下一口茶水有些忧心,感叹道:“穆斯阿布怎么还活着?” “他跑得快,你们唐人打仗太讲究了,我们突厥人可以直入大食腹地,杀光他们。” “那是送命。” “我们突厥人的骑术比回鹘人差点,但射术比你们唐人厉害。” “不见得,在波斯的时候你总是输给薛大哥。” “除了他。”阿史那杜尔的脸一黑,瓮声道:“薛仁贵在哪儿?还有那个王玄策呢?” “他们都在各自卫府任职。” 他又道:“战士应该在战场上,而不是在这里养着,薛仁贵和王玄策都是战士。” 裴行俭请着他坐下,解释道:“他们会在军中将波斯的战斗经验教给更多的卫府子弟,往后会有更多善战的卫府战士出征塞外。” 因为王玄策和薛仁贵是为数不多使用过火炮战术的将领,年轻又受军中老将器重。 要是放在以前还要忌惮突厥人,现在不用忌惮了,就算给这个阿史那杜尔机会,他也不敢兵犯大唐。 因大唐还有许多的后继力量,浑厚的实力加上火器,任突厥人再有雄心壮志,也不敢南下。 裴行俭拿出一份文书递给他,“这是北面的瀚海都护府送来的,收拾薛延陀的夷男可汗与回鹘人还在北征,也有不少突厥人加入了其中。” 天可汗已可以号令漠北了,阿史那杜尔自回关中以来,听到的都是天可汗,天可汗的号令。 “对了,你的封赏要等朝中休沐结束之后才给,你想要什么?” 想起了骊山县侯的劝告,阿史那杜尔道:“回草原,回家。” 几个字咬得很重,也很清晰,裴行俭侧目看着他,“还以为你要争突厥可汗之位。” 阿史那杜尔笑起来有些憨憨的,他讪笑道:“之前是这么想的,那小可汗是愚蠢的人。” “那现在为何又改变想法了?” 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裴行俭会心一笑,“你不说,我也不问了,出去用顿饭食如何?” “要叫上薛仁贵和王玄策。” “他们没空。”裴行俭有气无力的回道,“这些天真是累死人,你吃了饭食就不要再来烦我。” “啊?” “还有你身上也太臭了,多久没洗了?” 阿史那杜尔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也是眉头一皱。 “还有你衣服上怎么还有血迹。” “这是大食人的血。” “本都护一走,你们都胡来了,连衣服都不换了。” “你们唐人就爱干净。” 长安城,皇宫内,李世民听着禀报问道:“颉利与他说了什么?” 李君羡回道:“说的是突厥话,颉利告知阿史那杜尔这两年的事,也劝他不要和小可汗争位。” “现在他在做什么?” “与裴行俭正在酒肆吃酒。”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继续翻看着书卷又吩咐道:“张阳对他有吩咐吗?” “今日辰时,他去了骊山,县侯给一个水杯,令他得了封赏就去草原,听候朝中安排。” 李世民抚着下巴的短须,点头道:“嗯,让他回草原。” 陛下带着那副琉璃镜,目光总是在瞥见的时感觉很别扭,只好将头埋得更低。 “你退下吧。” “喏。” 李君羡刚离开,岑文本便走入殿中,“陛下。” “安排好了?” “裴行俭来见过下官,也见过房相了。” “你们是怎么安排的?” 岑文本递上奏章回道:“房相的意思是生产许可之事需要拿骊山先下手,骊山县侯的家业多,若是骊山能够响应朝中,在应付其余乡县时,能够顺利许多。” 李世民叹息道:“还有呢?” “裴行俭还说了希望太子殿下能够随行。” “呵呵,玄龄答应了?” “房相没有答应,也没有明说否定。” “好,就让太子也走一趟,张阳是个喜欢立规矩的人,既然他要给关中立规矩,他的骊山必首当其冲。” “臣明白了。” 李世民又想起了颉利,当初颉利坐在那个大孔明灯上,要下来的时候十分惊险,好在是落入河中,跌入了河底。 命是保住了,却废了一条腿。 李君羡找到他的时候,他还寻死觅活的。 当年也想过这个人死了就死了,但魏征说过颉利在突厥依旧有很高的声望,如果颉利不能臣服,突厥诸部也不会臣服。 要是颉利死了,势必会引起更多的突厥人来反扑。 既然有号令天下的雄心,对付一个成了俘虏的可汗,没必要杀绝。 可那日颉利没有死,反而大幸活下来了。 那就让他好好活着,至于外界的那些人,不需要知道这个可汗的死活。 李世民无奈笑着,偏偏出了张阳这么一号人物,将当年朝堂的计划全部打乱了。 到了最后,还不是要朕给他摘干净这些细枝末节的事。 岑文本继续说着往后诸多事情的安排。 长安内,许多人说着关于西征的传说,说着波斯的财宝。 高卢人使者在学关中话,当他们听到了关中人对西方财宝的觊觎,又觉得唐人没有这么善良。 李治站在长安城的城头上,他与狄仁杰一起走到城楼,“仁杰,站在这里可以远眺整个长安城。” 狄仁杰爬上城楼,目光朝着远处看去,庞大的长安城竟还收不进眼底。 长安城太大了,大到凭高远眺也看不到尽头。 李治念道:“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暖春还未来,现在的风景才是最好的。” “骊山的诗篇若能传诵史册,大唐将会是诗文最璀璨的一朝。” 狄仁杰心中概况,他想要放声大呼,抒发自己的豪情壮志。 李治双手背负,站得笔挺。 看到晋王殿下如此站姿,一旁的侍卫也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背,收下巴目视前方。 这种站姿给人一种很好的精气神,也不知道晋王殿下是如何练出来的,军中许多人都还没有这般的神气。 居高往下看去,长安城的各个房屋的屋檐在水雾中若影若现。 张柬之匆匆而来,“仁杰,晋王殿下,在下来晚了。” 狄仁杰不悦道:“杀才,看个景色你都赶不上。” “还不是怀道他们拉着在下要喝酒,你们可听说了阿史那杜尔大闹四方馆?后来他被送去了骊山。” 张柬之指着长安城的东面,又激动道:“那可是骊山,阿史那杜尔去骊山了。” 狄仁杰淡淡道:“哪又如何?柬之莫要大惊小怪。” “在下这辈子想要见县侯一面,然后死在县侯面前,此生足矣。” “你为何要死在骊山县侯面前?” 张柬之满脸的悲怆,言道:“世间诗篇皆被县侯写尽,我等文人无以为继,唯有死在县侯面前。” 见晋王与狄仁杰一齐投来嫌弃的目光,张柬之神色不悦道:“难道不该如此吗?” 俩人齐齐摇头,不想再搭理他。 今年的休沐结束得很快,还未到元宵,朝中就准备开朝了。 在开朝之前,朝中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李承乾早早就在春明门前等着了。 少顷,裴行俭带着岑文本与房相,还有马周,张行成一齐到了城门前。 李承乾先一步上前,恭敬道:“房相,孤已命人准备好了车驾。” 房玄龄不住地点头,“谢殿下。” 李承乾双手作揖,“近日天寒,还望房相莫要着凉了。” 太子的好心,房玄龄还是接受的。 众人各自走入车驾中,随着车夫的一声高喝,东宫右率的官兵护送下,缓缓行进。 从除夕停工到现在,骊山要准备生产了,面对朝中的查问,张阳与李泰,还有李孝恭指挥村民打扫干净各个工厂。 李泰近来又胖了,这胖子的减肥事业恐怕会停滞很久。 张阳带着俩人走到村口,准备迎接朝中众人,又道:“减肥要持之以恒才对。” “姐夫呀,人一旦成婚了,就很难坚持以前的事了。” “是吗?我怎么不觉得。” 李泰在村口停下脚步,目视前方,“任谁在骊山都会胖的。” 李孝恭也低头看了看中年发福的身材,心虚地咳了咳嗓子。 远方的车驾越来越近了,张阳深吸一口气,提了提精神,“魏王殿下准备得如何?” 李泰重重点头,如临大敌,“今日说什么都不能任由朝中摆布。” 月底总结感言,求月票 十一月过得紧张,但坚持每天更新还是很充实的。 今天是月初的第一天,作者求一下月票,嗯嗯。 写下来之后才发觉,要收尾的剧情远比我自己规划的篇幅要多。 嗯嗯。 求月票,求月票。 感谢! 《我岳父是李世民》月底总结感言,求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百七十八章 黄老之学与骊山 裴行俭策马走在最前方,翻身下马后第一个走上前,“弟子见过老师。” 张阳笑看着他,“上一次见你,你没这么高。” “弟子在波斯那两年长高了不少。” 说着话,裴行俭的目光也看着,张阳穿着一双布鞋踩着实地,也没有能够乘风而行的仙人状。 看着气色还挺好的,下巴处还有些发青的胡渣。 看来是平日里很注意修理边幅,今日好像是疏忽了。 骊山县侯看着是个普通得再也不能普通的人。 张阳见到来人一个个走下了车驾,行礼道:“见过太子殿下,房相。” “嗯?文本兄,你也来了。” 岑文本一手拿着笔一手捧着书卷又道:“县侯,我等是来查问骊山工厂的,按朝中规制需要给骊山许可。” 张阳带着几人走入村中,与岑文本一起走在最前头,“朝中对生产制度有个明确的框架吗?” 岑文本摇头道:“具体哪些框架……朝中还没有打算,想要以骊山为准。” 有些发愁得咋舌,他又道:“如果生产上有哪些可以做,有哪些不可以做,可以按照骊山的模样来进行安排,不知县侯意下如何?” 李承乾听着两人的对话走在后头,身侧走着房玄龄,身后还有张行成和马周。 骊山又有变化了,多了几间新的屋子,又多了几条平整的道路,以前是田亩的地方也被夯实成了平地。 这个村子的孩子也越来越多了。 众人来到工厂前,张阳嘱咐道:“魏王殿下,先带着文本兄他们去看看工厂。” 马周又道:“下官还想去看看这里的村民,问询几句话。” 李孝恭沉声道:“随老夫来。” 几人到了工厂前散开。 眼前还有房相依旧站在这里,张阳问道:“房相不去看看工厂吗?” 房玄龄摇头道:“岑文本和马周会办好的。” “也对。” “你总是想要建设关中,你打算用多少年的时间。” 张阳颔首道:“可能再有十年,或者再有二十年?” “时间有些短了。” “确实有些短了,那就三十年?” 房玄龄还是摇头,低声道:“你说要建设关中,你要将这些建设成什么样子?” “至少尽我自己的所能。” 又是一群孩子从眼前跑过,这些孩子也不惧怕官吏,对他们来说就连皇帝也会经常来骊山,孩子也都见怪不怪了。 房玄龄又道:“你很有信心。” 张阳笑道:“在我的故乡,从家家户户还住着破落房子,再到人人都能住得起砖石房,从我记事起这个变化只用了三年,再到后来有了平坦的路,能够通车,又是只有了两年,后来每年都会有变化。” “你很想念故乡?” “嗯,我很想念。” “你的故乡在哪里?” 张阳看了看脚下,有些傻傻地一笑,忽又抬头看向天空,“我一直都在故乡。” “你……” 人与人之间能够共情,房玄龄所共情的情形或许不是同一个场景,但人与人之间向往的美好都是一样的。 张阳笑道:“虽世间换了模样,可天地依旧没有变。” “嗯,你是个心向美好的人,老夫还是觉得你太过傲了。” “房相,人的学习能力是很强的,万万不可小觑。” “与骊山计较,老夫确实学了不少。” “而且从骊山的变化就能看得出,知识可以改天换地。” 张阳自顾自说着。 裴行俭与岑文本走入一个个工厂,还在商讨着生产的流程。 期间李泰解释的很多原理,俩人听得都是一知半解。 在工厂的后方还有三台蒸汽机,由蒸汽机传输动力,带动拉杆可以搅和数十个木桶中的水浆。 李泰解释道:“以前骊山也会织布,但我们现在只提供棉线和做好的绒,很多下游的生产都给了其他的村子。” 岑文本一边听着话语,手中的笔不断书写着,好在骊山就有墨水,几页纸根本记不过来。 工厂外,马周带了一份文书放在了房相与张阳面前。 文书的底下用布绢垫着,纸张缝在了布绢上。 房玄龄坐下来问道:“骊山铸铜?” 张阳点头道:“嗯,因为需要制造更精良的火器与器械,需要铸铜。” 马周闻言书卷记录下这段话,并且在一份文书的许可上写下铸铜二字,有了这个文书,作为凭证,骊山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铸铜了。 只是不能铸铜钱,只能用来铸造器械和火器, 文书一共两份,一份留在朝中归档,一份留在骊山以便用于将来的查问。 房玄龄接过茶水,将茶碗放在手中可以让手掌温暖一些,又道:“骊山可以铸铜,但需要有年限,五年如何?五年内骊山可以继续铸铜,可过了五年后,骊山想要再铸铜就需要朝中的许可。” 张阳摇头道:“五年时间太短了。” 从西南运送铜矿到关中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五年时间来回最多三次。 朝中看出了骊山的症结所在,要应付这些老狐狸真是越来越难了。 他们的眼光向来是毒辣的。 房玄龄闭眼像是在思量,一手抚须问道:“你觉得该是多少年。” “骊山要永远的铸铜权。” 房玄龄颔首道:“骊山与社稷有功,陛下与朝中都能看见,可以给这个许可。” 马周手中的明显停顿了片刻,而后将这次谈话记录下来。 “多谢房相。” 房玄龄又道:“老夫只是在试,能否在别的地方也用这个办法,如此来限制各地的作坊,看来效用很不错。” “你也不用担心,朝中给骊山的许可都是永久的,可以子嗣相传,社稷还需要骊山,朝中不会自断臂膀。” 张阳拱手道:“希望将来朝中与骊山也可以这般互通有无。” 接下来,房玄龄与张阳又写了数道文书,其中包含了铸铁,布匹,棉花和肥皂,给了粮食收购和再酿造之权。 “当初约定酿酒是朝中与骊山共同经营,这份经营名义上还是归属朝中。”房玄龄强调道:“骊山可以继续酿酒,但名义上是属于朝中。” 关中酒水在关外一直都是抢手货,在河西走廊能够产生的效益不少,朝中就算是只能得到其中五成,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在骊山酿酒,一坛酒水的成本三十钱,卖到坊间可以是八十钱一坛,卖到关外价格有三百钱一坛。 这还是如今粮价低廉的情况下。 张阳点头继续在文书上画押。 不多时裴行俭与岑文本也回来了。 “房相,都记录好了。” “嗯,给县侯看看。” 张阳拿过岑文本递来的卷宗仔细看着,这上面记录的都是一些生产规范。 张行成也回来了,他也递上卷宗,言道:“房相,这是下官问询来的所得,骊山乡民每月都有七天可以休憩,每每到了节日也给休息,另外若有加急的工事,还会额外给银钱。” 房玄龄仔细看着,一看之下便觉得骊山的生产任务还是很重的,一天有三到四个时辰都在劳作,中途虽说休息,一个人从睡觉用饭,再到生活,留下来也只有三四个时辰空闲。 “看来骊山又要被人责骂了。”房玄龄语重心长道。 “房相是何意思?” “陛下自即位以来一直都在轻徭薄赋,而现在绝大多数的儒生依旧信奉黄老之学,你也知道黄老之学说的是什么吧?” 黄老之学在汉初兴起,一度成了历朝历代最重要的学派。 诸子百家争鸣结束之后,黄老之学便开始兴盛。 其实仔细想想,张阳又有些感触,在当时黄老之学的“躺平”十分前卫,它号召天下人包括皇帝,都侧重于黄老的清静无为,与民休息,垂拱而治。 黄老之学到了后世更侧重于个人的影响,也就是治身。 但黄老之学也酿成了一些祸端,比如说西汉的盛景,粮仓充盈,府库里的铜钱多到用不完,穿钱的绳子烂了,钱多得无法统计。 这对一个集权制的社稷来说不是一个好事,会降低朝堂对地方的控制,也成就了世家大族。 放任经济,贫富不均的现象逐渐加剧,导致豪强与外患也因放任怀柔的国策下尾大不掉,危害社稷安宁。 面对房相的问话,张阳回道:“骊山背负的骂名已经够多了,我相信朝中会选择对的方向。” “嗯。” 房玄龄点头,表示中肯。 张阳又道:“如果朝堂不再进步,骊山便加以督促,如若这个世界都要自取灭亡,那骊山便拯救世间,这是我们骊山一直以来的志向。” 李承乾眼神阴翳地听着这些话,目光盯着这个县侯,心中有振奋也有羡慕。 羡慕他能有这样的壮志,遥想他在东宫的那些岁月,又想到当年的种种事迹,与他说过的话语。 房玄龄收拾好这些卷宗与文书。 良久,众人站起身,完成了在这里的事宜。 裴行俭行礼道:“老师,弟子就先告辞了。” 张阳叮嘱道:“有空你可以来骊山走走。” “弟子明白。” 裴行俭是骊山的弟子,而且还深得张阳的信任。 李承乾坐在回去的车驾上,闭目思量着,父皇明知道裴行俭与他的关系,还要将长安令这个位置交到这人的手中。 且不说裴行俭的能力,就论现在骊山所做的事,与京兆府有着很大的关系。 如果裴行俭与骊山里应外合又如何? 或者说当初父皇有欲擒故纵的想法? 马车的车帘随风而动,李承乾看到了裴行俭的身影。 骊山交上了赋税和生产许可,这些事都是裴行俭促成的。 李承乾又苦恼地闭上眼,张阳不会是个没有私心的人,父皇也不是个多么大度的皇帝。 到底是父皇在利用骊山,还是说骊山在借机利用父皇。 令人头疼的君臣关系,李承乾觉得将来孤继位了,绝不会就让君臣关系弄得现在这般含糊不清。 贞观十四年的一月中旬,今年的休沐结束了,朝中正式开朝了。 又有臣子说起了泰山封禅的事,刚说起这件事就因为徐孝德一份急报给众人的头上泼了一盆凉水。 去年秋,建州鼠害,又因今年霜冻,地方州府急需粮食供给。 今年雪灾之后,河北如预期担忧的那般,出现了水灾,上千顷田地眼看就要被泡废了。 这大唐也不是一帆风顺,各种灾害都在摧残着中原大地还显孱弱的农业经济。 黄河漫溢,州府被淹,河阳遭难,黄河的治理迫在眉睫,一个个难题如一块块巨石,砸向了这个天可汗的心头。 李世民觉得心口被砸得闷得慌。 随着旨意一道道发出,朝中不断派出官吏治理地方。 骊山在李玥的主持下,拿出了五万石粮食驰援各州府灾区。 那位骊山县侯立志要建设关中,可是这个世上只有一个骊山县侯。 关中近年来风调雨顺,除了去年秋季的时候陇右出现了霜灾,陇右也会时不时来挠一下天可汗的神经,令天可汗恼怒又想杀人。 李义府觉得陇右治理得这么差,应该杀几个陇右门阀的人。 贞观十四年的开年场面显得紧张,大唐的朝政机器开始运转,各个府衙内又忙成了一锅粥。 李丽质带着一群弟弟妹妹回宫来探望父皇与母后。 孩子就是这样,如果一直在宫里会让父皇与母后烦恼,孩子一旦离家久了,又会百般地呵护。 这些孩子一到宫中,皇后安排了丰盛的饭食,每个孩子都得到了绫罗绸缎,以及各地进贡的奇珍。 东阳拿着一对鹿角。 清河捧着一串银珠子。 立政殿又热闹了起来,恢复了生机。 长孙皇后给李丽质整理着发髻,“怎么去了骊山越来越像男孩子了。” 李丽质温声解释道:“母后,在骊山没有这么多的束缚,女儿随心惯了。” 长孙皇后不住地点头,又道:“孩子们长大了,又好像没有长大。” 公主皇子们好不容易回宫,皇后应该高兴才是,一旁的宫女看着皇后还是不住地叹息。 “你父皇近来很忙,恐怕今日不能来看望你们,在宫里多留一些时日吧。” 第八百七十九章 小武家事 “嗯,皇姐说有两月空闲。” 皇后轻拍着女儿的手掌低声道:“你们这些孩子总是学学学,有学不完的本领。” 骊山上,张阳听着小慧的讲述,说的是应国公武士彟家的事,武士彟家中还有两个儿子,一个是武元庆和武元爽。 这两个儿子是正室所出,后来正妻过世之后,武士彟又娶了杨氏,这杨氏是华阴县人,之后才生了小武。 这便是小武现在所面对的家事。 小慧低声道:“本是小武家的家事,弟子本不愿意多说,但看小武昨日又去家中,回来只有心情低落,总是一个人闷着,弟子与小武是交心的师姐妹。” “后来问询后得知,是武元庆,武元爽见小武是骊山弟子,担心他们的家产,但应国公偏袒小武,导致这两位兄弟很不满,小武又是外室所出的,不该得到应国公如此宠溺。” “所以应国公这些天未回到村子,多半也是因这两个儿子的事发愁,眼看那两个儿子成家了,该给家产了。” 张阳看了眼华清池不远处的小屋,那是小武的房间,现在她正将自己关在房间中。 家庭给这个姑娘带来的烦恼很多,以前她倒是可以无忧无虑,现在的忧虑更多了。 张阳看向小慧又道:“我下山一趟,你照看好小武,这段时日就不要让她回去了。” “嗯。”小慧应声重重点头。 程处默这混账整日经营着酒肆,他爹程咬金时常会来看望,所谓的看望也就是这个酒肆吃顿饭食便离开了。 程咬金也接受了自己儿子的坚持,只等以后老去的那一天,程处默能够回去继任家业。 程处默也答应了这件事。 毕竟在程家的兄弟中,程处默作为兄长很有威信,即便他不在家中,在长安城的势力可不小。 老程家的其他小混账能够在长安城呼风唤雨,少不了程处默的帮扶。 “处默,有件事要你去办。” 听到张阳的话,程处默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放下洗好的酒坛子,回头看去,还确认了一番。 “近来你少有下山,怎还亲自过来了。” 张阳回头看了眼骊山,“我也想能够一直在山上,下山很麻烦的。” 程处默坐在酒坛子上,拿一根棍子挠了挠后背,一嘴的大胡子活脱脱是个年轻版的程咬金。 “什么事情,你直说。” “给我查查武元庆和武元爽。” “好,还有吗?” “没了。” 程处默挠过了后背,神色舒坦了不少,又道:“明日就会将消息送来。” 张阳揣着手道:“魏王殿下呢?” “在你的技术院教书呢,近来喜折磨那些学子,让他们做各种各样的题。” “魏王殿下能够以此为乐,嗯!挺好。” 张阳放心地点了点头。 红烧肉帮的骨干架构还在,但仅限于长安城内,其余地方顶多留个一两人。 消息来的很快,第二天的早朝,婶婶从山下信箱中拿了一份份书信。 其中就有程处默让人调查的消息。 要查武家俩兄弟的行踪很简单,长安城内一打听便能知晓,尤其是在权贵子弟间。 不过让处默的人手去查问能够将事办得更隐蔽一些。 这武家两兄弟常与地痞相处,在长安城倒是没有什么事,因长安城有红烧肉帮的缘故,那些恶势力都已从良,连那些不良人都找不到事做了。 但长安城找不到什么痕迹,不代表并州没有消息。 李玥正在给小儿子喂着饭食,这个孩子才吃粥食不久,目光看了眼安静的书房,夫君正在看着书信。 张阳继续看着,并州是武士彟家业所在,武家俩兄弟在并州欠下了不少债。 现在有些明白武家两兄弟为何这么早地提起家产。 原来是这败家的两兄弟被催着债。 或许就连武士彟自己都不知道这两个混账儿子都做了什么。 查清楚了细枝末节,往后就好办多了。 小武向来不是个文静的孩子,她跟着两位婶婶学得了身手,也是最刻苦的,而且在村子里的号召力也不小。 “师父。”小慧脚步匆匆而来,“小武哭了。” 张阳皱眉道:“怎么了?” “是武家俩兄弟想要将小武嫁出去。” 先是收起书信,张阳喝下一口茶水,淡淡道:“他们不知道小武是骊山弟子吗?” “武家两兄弟哪里顾得上这些。”小慧的眼神带着气愤,“他们说小武是继室所出,听说岐州有个人愿意花很多银钱娶小武,可那员外就是个老头子。” “我知道了。” 小慧看了眼从屋内走出来的小武,她擦去了泪痕可依旧能够看到通红的双眼。 她又低声道:“师父,小武本就是要强的人。” 武家俩兄弟真正缘由,不仅武士彟不知道,甚至连小武都不清楚。 小慧替小武觉得委屈,张阳眼神中闪过了愤怒之色,将手中书信的烧毁。 贞观十四年的二月,关中的寒意刚褪去少许,一队队人手在长安城内活跃着。 更远的岐州与并州还有更多的游侠走动。 二月十一的这一天,武家俩兄弟因卖了自家赐田的事被武士彟知晓,后才知这两兄弟在外面欠了债。 游手好闲又好赌,家产都快被这俩人败尽。 武士彟气得几近病倒。 又一条消息送到了大理寺,武家两兄弟与岐州康员外勾结,嫁了小武后,再分了银钱。 骊山要对付这两兄弟很简单,张阳可以让这两兄弟悄无声息地从人间消失。 今天夫妻俩坐在小武面前。 “小武家事,不想惊扰师父与老师。”小武扭过头,通红的双眼不愿被人看到。 李玥劝道:“武家的家产不能就此落入外人之手,落在外面的还有给卖出去的能够拿回来,一点都不能差。” 小武闻言低下了头,跪坐着,双手放在膝盖上已握成了拳。 张阳低声道:“可你是我们的弟子,你是骊山人,已波及了我的弟子,这件事骊山不能不管了。” “怪就怪在这俩兄弟不该打你的主意,他们连自己的妹妹都可以卖了,就不用谈情面了,我可以与应国公商谈。” 小武神色中闪过一丝狠色,低声道:“这一次小武做主了,将他们派到辽东做苦力挖煤,这辈子不得回来。” “好,就这么办。” 李玥还要安慰着小武。 婶婶送去了消息,请武士彟来骊山养病。 看到了面色惨白的武士彟,张阳问询道:“应国公,你该早点与骊山说的。” 武士彟让杨氏搀扶着,“家中混账没人性,让县侯忧心了。” 张阳笑道:“之后的事都交给骊山来办吧,既然涉及到小武,我这位师父不能坐视,您好好养病。” 武士彟颤颤巍巍行礼,“谢县侯,那两个混账全凭县侯处置。” 小慧让自己的弟弟徐齐聃以骊山的名义全权处理武家的家产,按照师父的吩咐一点都不能差,流落在外的全部要收回来。 二月的中旬,武家两兄弟被带到了一处院子,樊洪看着俩人颔首道:“知道你们犯了什么事吗?” “我们没犯事!你又是何人,你胆敢绑我等。” 樊洪冷哼一声,抬起一脚踹在武元庆的身上,“没人性的东西,连自己的妹妹都敢卖。” 那被酒色掏空的身体,被这么一踹便起不离开了。 武元爽道:“她本就是妾室所出……” 樊洪又是一脚踢在武元爽的脸门,“你胆敢再多议论一句骊山弟子的事,某家就剐了你们。” 说罢,他将一张纸放在桌案上,“这是你们的债,一共六千贯,往后去辽东挖煤,每挖一块煤就用来抵债,某家算过如果手脚勤快一些,等你们六十岁了,就该还清了。” “我要报官,你们不能这么对我们。” “报官?”樊洪笑了笑,“官府不断你们的家事,你们的卖身契都在某家身上,现在你们两兄弟是贱籍。” 武元庆不相信,他想要夺过那张纸看个仔细,却又被樊洪踢翻在地。 “应国公将你们俩兄弟卖给了某家,某家就算是宰了你们,也不过交点罚钱而已。” 锁链的声音由远而近,当武家两兄弟被戴上了镣铐,落在大街上,连官兵都熟视无睹的时候,他们这才面色死灰,意识到自己真的成了贱籍。 俩人就要被带到辽东挖煤,刚出了长安城不久,就有一队人冲了上来。 樊洪没有拦着,这队人一上来就按住了武家两兄弟,棍子带着呼啸声而下。 长安城外传来声声哀号。 “这位兄弟,打扰了。”对方递上了一串铜钱。 樊洪注意到对方的靴子是宫里禁军的靴子,这才没有阻拦,他接过银钱道:“无碍,两条腿断了,还有手就能挖煤。” 长安城的城墙上,李丽质身边站着高阳。 “皇姐,怎么不把这两兄弟杀了。”高阳气愤道。 “姐夫是想要保住小武的善念。” 高阳的神色满是不解。 李丽质又道:“现在的他们已是生不如死了。” 高阳抬着下巴,又道:“确实,要是死了算是便宜他们了。” “公主殿下,岐州的员外带到了。”一个侍卫快步而来,又递上了一份奏章,“在他府中发现了贡品,东珠三枚。” 李丽质颔首道:“他哪里来的东珠?” “说是前隋留下来的。” 李丽质将奏报撕了,又道:“他在说谎,这是武德年间的贡品,私扣进贡之物,交给大理寺处置。” “喏。” 长乐公主都这么说了,那前隋年间的东西变成武德年间的进贡,只是一句话的事。 走下城楼的时候,高阳问道:“那小武姐姐的家的事该如何?” 李丽质穿着一身男装,一手背负沉声道:“看姐夫与皇姐的意思吧。” 高阳的脸上又有了笑容,“嗯,这样就很好。” 近日,小武总是去照顾着武士彟。 小慧带着一些田契与房契走入医馆外,她的心情很不错,事情总算是办妥了,刚走到房外就听到了父女的谈话。 “小武,爹可以走动了,孙神医说过两日便可在村子里做事。” “嗯,快将药喝了。” “县侯还是留住了他们的性命?” “嗯。”小武低声应道。 武士彟点着头,“县侯是为你着想,这般年纪不该有人命干系,对你的将来不好,对你的心性也不好。” “女儿在骊山长大,自懂事以来就在县侯与公主殿下身边,那些教导也一直都铭记在心,就算是外面的人再不好,骊山是世间最美丽的地方,这里才是女儿的家。” 见父女俩的谈话差不多了,小慧带着明媚的笑容走入,“应国公,小武,家产的事都办妥了。” 武士彟拿过田契与房契,低声道:“爹没事了。” 徐慧也道:“小武,今天改练骑射。” “好。” 小武放下了药碗,跟着离开了房间。 半月后骊山恢复了往常的状态,武士彟又加入到骊山的生产中。 权势是许多人都在追求的东西,张阳对小武讲着当初与老师讨论过的故事,皇帝与丞相,商人三人都想要收买将军。 皇帝得到了将军手上的刀便可以制服商人和丞相。 丞相让将军杀了商人和皇帝就能得到财富和权力。 商人杀了丞相与皇帝,就能得到权力与名望。 这便是权力游戏中的永恒问题。 这个故事在后世流传,是一道十分经典的选择题。 听完了故事,小武道:“又或者说将军将三人都杀了,权力,名望与财富都将是自己的。” “在四个角色中你愿意当谁。” 小武没有思考多久,回答道:“弟子想要当将军,只要握住手中的刀不交给他们,另三人就会陷入无止尽的内斗。” 很聪明的姑娘,能够认识到博弈中如何得到最大的利益。 张阳从松树上摘下一只松果,笑道:“是呀,有时候不用去做选择。” 武家的事让她在一夜之间有了成长,她也不再是当年那个还有些固执的小丫头了。 张阳将一卷书递给她,“以后武家所有家业都由你做主了。” 第八百八十章 无解的题 小武打开书,入眼的是一行行的田亩数目与武家在并州的房契。 张阳又道:“是小慧让人去安排的,用了一个月办妥。” “嗯,谢谢师父。” 张阳拍了拍她的肩膀,又道:“你与小慧一样,自小懂事以来就在我们身边长大,还记得当初小慧拜师的时候,你还安慰她不要哭,那时候你可是小慧的依仗。” 闻言,小武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她轻声道:“小时候,小慧很爱哭。” “嗯,家里还有不少事要忙。” “弟子这就去帮小慧。” 这姑娘又快步跑开了。 张阳看向窗外的蓝天。 李玥带着一件衣裳走来,披在夫君的背上仔细看了看,“家里有好多名贵布料做的衣裳,夫君总共穿了几回?” 见夫君不答话,她又道:“就一回,就穿一天,还是应付我的。”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衫,张阳讪讪一笑,“这一身穿着也挺舒服的。” 李玥试了试衣裳的肩膀宽度,点头道:“嗯,正合适,这是皇后让人送来的丝绸,很名贵。” “丝绸不耐穿,我平时都是体力活,容易磨损。” 沉默了片刻,张阳又补充道:“应该说是现在的纺织工艺还不够好。” 李玥笑道:“婶婶说得不错,夫君就是清贫惯了。” “清贫好呀。” 想到村子里开工了,山腰处的钟楼也搁置许久了,张阳松了松肩膀走出房间。 在车间内有一个竹篓,篓中只有锤子和锯子,还有一把用来涂墙的铲子。 再拿一些绳子,张阳觉得眼下的工具就够用了。 小清清正在玩着一把扇子,扇子是孔雀扇,宫里也时常会拿一些奇珍送来,像这种用孔雀翎做成的扇子本就不多。 “爹爹去做什么?”她拿着扇子欣喜地问道。 “建房子。” 闻言,她一副乖巧的模样,“那女儿就不去了。” 孩子就是这般,拿着羽扇的时候她也会优雅起来,拿着长弓的时候,她会将自己想成一个豪迈的游侠。 唯独不爱写字,欧阳询老先生不止一次说过,这孩子没有足够的耐心,并不是一个能够学书法的料。 张阳来到山腰,经过一个冬天的霜冻,这个建设到一半的钟楼还算是结实。 现在的钟楼只有一个人高,往上还要接着搭。 从一旁锯下一些竹子,用绳子捆绑起来做脚手架。 刚过了辰时,也正是龙武军操练的时候,从营地看向骊山就可以见到那座正在修建的钟楼。 李靖看向李孝恭,“张阳在山上做什么?” 李孝恭揣手凑上来,看着山腰上忙碌的身影又道:“是呀,天气还没转暖,这小子是在做什么?” 移开目光,又道:“药师,在骊山一定要用早上的饭食。” 李靖中肯点头也是,“骊山早上的饭食是最丰盛的。” 龙武军有各队的裨将可以带着操练,等到午时,李靖再来看的时候,张阳已经用脚手架将那小楼给围了起来。 而他正在站在脚手架上,给这个小楼添砖。 张阳是个做事很有恒心的人,有些事或许别人忙个三五日就会放弃了。 可这个人不同,据说骊山上的新家就是他自己一砖一瓦建起来的。 建设骊山的新家他用了四年时光,而建设整个骊山又用了八年。 这八年骊山一直都以张阳的想法改变着,他是个做事脚踏实地持之以恒的人。 听到了鸟鸣声,可以知道天气要转暖了。 长安各县要改制作坊,很快就有各县的县丞前来骊山相问。 现在裴行俭正在推行作坊改制,如果关中可以顺利推行还要推行到各地的州府。 这些与骊山有过合作的乡县,自然是要过来过问的。 李泰与武士彟接见了各县的县丞。 听着他们叽叽喳喳说着,李泰很是苦恼,无非就是朝中管着太麻烦了,有不少作坊都要重建。 重建就要停工,耽误村民们劳作。 李泰不愿意听他们牢骚,又道:“朝中对生产规范的要求也都是按照骊山生产方式来制定的,以前骊山也劝过你们,生产要严格,往后就能避免许多麻烦。” “魏王殿下,我们往后一定都听骊山的。” “对,我们都听骊山的。” 李泰的目光扫过众人,淡淡道:“现在开始所有的作坊都按照朝中的要求来改建,至于耽误的经营骊山可以先让你们赊着,过了农忙时节再补上。” 长安城十二县有七个县与骊山有了合作,包括耕种果蔬与作坊生产,开了这个头之后,就停不下来了。 武士彟低声道:“为了满足关外的肥皂需求,今年开始骊山要将肥皂作坊也下放出去,先建设五座肥皂工坊,往后挑选其中三座较好的来经营,骊山直接给予秘方,以后骊山不出肥皂了。” 闻言,一众县丞都激动了起来,肥皂是一块大蛋糕,骊山说不要就不要了,这对各县来说都是一个富贵机会。 别看这些县丞一个个口中说着全听骊山吩咐,还不是想要利益,有了利益他们才会更好地做事。 要不是因为姐夫的要求,李泰真不想参与这些事,到现在还有些懊悔当初让上官仪离开骊山。 应付这些县丞让人感觉很疲惫。 李泰懒散地撑着下巴,手里拿着一份账册低声道:“各县按照朝中的规制进行重建或改建,谁家先完成了朝中的要求,就将肥皂的生产任务给予最先得到朝中许可的五家。” “喏!” 众县丞急忙应声,脚步匆匆地离开,生怕耽搁半分。 走着走着,成了快步,最后有县丞跑了起来。 李泰皱眉道:“别看那几个须发都白了大半,跑起来倒挺快。” 武士彟问道:“当真要将肥皂的秘方交出去吗?” 闻言,李泰终于坐正了,他气馁道:“肥皂的秘方很简单,简单的制造工序早晚会被寻出来,在肥皂的生意上骊山已经得到了足够的利润,而且肥皂越来越廉价了” “现在的骊山正在往更精尖的生产上突破,肥皂的生产很简单,对骊山来说价值已没有这么高了,落后的产业留在骊山只会耽误生产力,与其耗费骊山的资源和人力,不如分出去。” “从而满足中原各地的需求与关外的需求,用姐夫的话来说这是必然的趋势,骊山留不住的就不用留,骊山没必要留的产能,早点抛出去为好。” “将更多的资源用在需要的生产上,造铁造铜便是骊山的头等大事,骊山要从生产货物的阶段转变成制造生产工具。” “掌握人力资源后,再掌握了生产工具,那才是上游位置。” 李泰站起身,放下了手中的笔,“应国公可明白了?” 武士彟问道:“下一个要抛出去的是什么?” “造纸。” 李泰走到屋外,被冷风一吹又是一阵哆嗦,天气乍暖还寒。 忽有一阵风吹过,也会冻得令人打摆子。 一直走到骊山的铁匠铺,这里的大炉子烧着时候很暖和,在工厂内只能穿着单衣,在这里劳作一两个时辰就会浑身大汗。 从一个个的炉子间走过,李泰走入了工厂后方的房间,这里有三个车间,江师傅和阎立本就在这里。 “把那些县丞赶走了?” 李泰点头道:“办妥了,这些事对本王来说太简单。” 阎立本无奈笑了笑,“对魏王殿下来说是简单的,对朝中来说却是举步维艰。” “思考方式要懂得变通,在骊山有个乌鸦喝水的故事,不把石头丢进去就喝不到水,朝中不懂变通,就容易原地打转,这就是他们一直落后骊山的原因。” 说这话的时候,李泰眼神中多有无奈与厌烦。 阎立本笑道:“其实朝中的事比喝水难。” 江师傅正在用卡尺测量着一个零件,李泰走到这台拆开的蒸汽机前,“有解决办法了吗?” 江师傅将眼镜放下,从这个眼镜送下来之后,就十分珍惜,他老人家总是将眼镜放在一个木盒子中。 阎立本回道:“老夫看过骊山的书籍,物体的运动规律是无法改变的,蒸汽机车的向前运动,到了一定速度之后便会产生惯性。” 说着话,他推动了铁块来演示过程。 李泰颔首道:“所以说蒸汽机不能说停下就又停下。” 阎立本将图纸挂了起来,解释道:“之前我们觉得通过停止拉杆来让车子停止前进,其实这种方式只是解决了剩余动力,并不能产生立即停止的效果。” “老夫想要将制动放在轮子上,想要它停止的时候再用轮毂来卡住轮子,如此一来它就剩下了惯性,而没有动力。” 李泰点又道:“可惯性的麻烦,依旧无法解决。” 阎立本笑道:“想要让它令行静止,除非有相同大动能来提供反作用力,但这根本不可能做到,对我们而言让车子令行静止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江师傅笑道:“现在,魏王殿下看到图纸都不会吐了。” 李泰笑得若无其事,言道:“阎大匠现在越来越像骊山人了。” 阎立本抚须道:“骊山这半年是老夫收获最丰厚的半年。” 目光看到桌案上的一块大石头,李泰皱眉道:“姐夫还不打算烧这块钨矿吗?” 江师傅点头道:“县侯说时机未到,至于时机是什么老朽也不懂,那孩子的话就没有错过,再等等吧。” 骊山村子里,这里有一群孩子正在组装着骨架,所谓骨架都是用木头代替的。 在一旁放着一块巨石,这块巨石上有骸骨的痕迹,从痕迹上来看这是一个十分巨大的牲口。 体长六百尺,高十八丈的怪物。 通过描绘岩石中骨架的结构,一张图跃然于纸张,孩子们通过纸上的模样,搭建这个怪物的骨架。 欧阳询饶有兴致地看着。 小心安问道:“欧阳老先生,这怪物叫什么?” 欧阳询摇头道:“在典籍中有记载湘水以南有一种牲口,它的皮革是上好的战甲,其名为犀,常与战象相争,其外表坚韧刀斧难以伤它,有点像但没有这么大。” “以你爹爹的权势,大可以让人去抓一头来。” 话音刚落,孩子们开始欢呼,在工部工匠们的帮忙下,一个巨大的骨架终于拼凑完成了。 此牲口巨大无比,人站在它的面前都会被一口吞下。 孩子们想象这种巨大牲口若还活着的时候,大地上驰骋的模样一定很霸气。 欧阳询笑道:“这世上还有许多有意思的事。” 小心安看了看一旁的熊二,低声道:“熊二,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得这么大呀。” 熊二抬头看了看这个巨大的骨架,蹲坐在地上很是懒散地打了一个哈欠。 小心安回到了山上,见爹爹正在洗着衣服,问道:“爹爹,犀是什么?” “你说的是犀牛吧。” “犀牛?” 张阳颔首道:“一种牲口,在中原已很罕见,在天竺或者南诏附近应该还有不少。” “孩儿想要见见。” 想到了犀牛的灭绝,张阳对他道:“如果将南面的犀牛带到了关中,在半道上它就会死,如果人人都像你这么做,它们就会死绝,以后你就只能看着骨架想像它活着的时候了。” “再以后的子子孙孙就再也不能得知犀牛的模样,只能在典籍中知晓它。” 小心安看了眼熊二,有些失落。 张阳安慰他道:“等你长大了,可以离开家门了,你就自己出去找,自己找到它的栖息地看看那牲口是什么模样。” 家里的姐弟俩,弟弟是最好哄的,三两句话就让他的眼神又恢复了光芒。 “如果你在动植物上有了造诣,也算是有出息了。” “那家业怎么办?” “有你姐姐在。” 小心安快步跑入屋中,“姐,等弟弟长大了要去找犀牛。” 小清清不屑一笑,拿出一叠册子,正色道:“这是你今天的作业。” “我不做!” “放肆!坐下。” 听到姐姐一声吼,小心安委屈地低下头颤颤巍巍地坐好。 小清清大声数落着,“一天天就知道玩,今天怎么不来听课?你知道你落下了多少吗?” 小心安低垂着头,“姐,弟弟知道错了,现在就学。” 今天周末,作者请假休息一天,今天暂时更新一章。 作者趁着周末抽点时间陪陪家人,明天会恢复正常更新。 嗯嗯! 第八百八十一章 旧疾 傍晚的时候,婶婶又从山下的信箱中拿出了许多账册书信,这都是村子里的一天的工作情况。 一家人用了晚饭,又开始了加班。 夜色笼罩了骊山,藏书阁内还是灯火通明,小清清盯着弟弟小心安学写字。 这里很宁静,只有温泉池流入华清池中时的潺潺流水声。 杨婶与王婶收好池边,将一些糕点,零嘴与茶水放在藏书阁内。 虽说公主殿下与县侯不会吃这些。 可家里的两个孩子学完之后就饿了,孩子一饿就会到处找东西吃。 公主殿下不让孩子们在夜里吃东西,那还是要准备的,孩子会饿的。 王婶看了眼摇篮中的小三秋,这孩子睡得正香,一天要睡三回呢。 杨婶就坐在藏书阁外,手里正织着毛衣,如有什么需要可以第一时间听到话语。 藏书阁内很安静,小清清坐在桌案上看着弟弟写字,姐弟两都要小声说话,将语气压到只有彼此才能听到的程度。 小清清的目光看向小武姨姨与娘,正在核对着一册册的账目,时不时有算盘拨动的声音。 小慧姨姨正在看着今年村子里的今年各项安排。 爹爹正在看着一张纸,那张纸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字,写着的也不知道是什么。 “姐,我困了。” 听到弟弟的话语声音,她叹息一声,又道:“自己回房睡。” 小心安看了眼两位姨姨与爹娘,这才搁下手中的笔,安静地站起身。 “记得洗漱。” “嗯。” 弟弟已睡眼昏沉,小清清伸了伸腰,收拾好弟弟写的字,不禁皱眉叹道:“写得还是这么差。” 她也起身,走到藏书阁外,山上的空气有些清冷。 深吸一口寒冷的空气,能够提神不少。 见小郡主出来了,杨婶笑道:“郡主可是要休息了?” 小清清点着头也走到华清池边洗漱,夜风吹来,让她额前的细碎的头发随风动着。 小心安先洗漱完,就去了自己的房间休息。 杨婶看着小郡主回到了她自己的小院,这才收回目光。 县侯一直说孩子要早点自立,郡主殿下这才七岁,就有了自己的小院子,生活上能够自立了。 只不过郡主还小,她的院子还是要照看的,有时总会乱糟糟的。 等夜深了,小慧与小武也去休息。 婶婶看了眼藏书阁内,公主殿下与县侯还坐在桌边。 杨婶站起身先去看了睡得正香的小侯爷,再去小郡主的院子收拾了一番,看看小郡主睡得安好这才放心。 夜里寂静,熊窝里的鼾声此起彼伏,这几头熊的鼾声都快成合奏了。 “这是阎大匠写的吗?” 张阳点头道:“他写的都是关于惯性力的论述。” 李玥终于忙完了手头的事,皱眉道:“这惯性力不是不能用力学定律表达吗?” 想起了当初还在长安城,夫君就讲过相关的知识,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阎大匠学的如何?” 张阳叹息道:“他对惯性力的解释有很多误区,其实惯性在力学中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如果用力学的定理来解释,它实际上是不存在的,可在物体的运动规律中,它又确确实实能够表现出来。” “需要给阎大匠斧正吗?” 张阳摇着头将这张纸放入一个小册子中,再拿起一个装有弹簧的木夹子,将这个册子夹好挂在了墙上。 以往很少会有人写这种论述,那是因为村子里没有人去专研这种学识,也没有足够的基础,就比如李泰也不会深究这些 他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与成就感,具体的学识从未深究过。 张阳低声道:“阎大匠愿意将这些学识书写下来,这是好事,如果我写好帮他扶正了,反倒是显得我在打击他,有错误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就当没看见吧。” 李玥笑着点头。 终于这夫妻俩也去休息了,两位婶婶也才休息。 夜风吹过山顶,薄薄的云层盖住了月光。 这贞观年间正在一路向好,在这个向好的方面发展的道路上总有磕磕绊绊。 皇帝有无数的麻烦,这些麻烦就像是悬在头上的苍蝇,一直“嗡嗡嗡”不停。 皇帝很想用火炮将这些麻烦给抹平了,可如此一来又会有很多人笑话这个皇帝。 具体的麻烦就是夷男可汗这个蠢货,他娶了一个回鹘女人,又因为和这个回鹘女人吵架,引得回鹘人和薛延陀人又要打仗了。 李世民气得将奏章摔在了地上,他想要将薛延陀的夷男可汗押到长安城,将这个人活活踹死。 为了维护关外的安宁,朝中花了不少心血,怎能被这个蠢人付之一炬。 房玄龄站在甘露殿内,看着陛下发脾气也是长叹一口气。 还有长孙无忌也是一脸的忧愁。 陛下想要给朝臣与自己提出更高的要求,对大部分的朝臣来说,现在的大唐已很好了。 凑合着也能过,不就是建州的鼠灾,河北水患与洛阳的黄河漫溢淹了几个村子。 历朝历代的灾害多得去了,又不是只有贞观才有。 还有人说陛下应多看黄老之学,切莫跟骊山去学,你看看跟骊山学的几个县,都一个个卷疯了。 当然了这些劝谏,李世民每天都在看,谁让他是个广开言路的皇帝。 李世民重新坐下来,问道:“玄龄,朕想要将那夷男可汗给杀了。” 长孙无忌回道:“本有人想要进谏和亲之事,说是夷男可汗不服教化,安排个公主嫁过去或许可以教化薛延陀人,写奏章的是一个叫做贾偕的文吏,他本以为这是能够平定北方的和亲良策,对许敬宗来说就是一个笑话。” “后来他被许敬宗和李义府揍了一顿,被吓得半月就没有当值了。” 闻言,房玄龄眉头一皱。 长孙无忌的语气平淡,又道:“礼部那些人吧,本就是维护张阳的外交之策,当年张阳对和亲之事嗤之以鼻,现在礼部那些人也是一样的。” 赵国公说了个题外话,岑文本在一旁听着很不满,明明说的是北面的事情,他非要提张阳和礼部一两句,难道不说这些话,这赵国公会有什么旧疾,要复发了? 房玄龄回道:“陛下,应当将丘行恭召回来了。” 李世民中肯点头,又道:“丘行恭任职瀚海都护这些年毫无建树。” 赵国公又道:“陛下,臣以为让鸿胪寺少卿李义府去任职瀚海都护府最为合适。” 岑文本的神情凝重了几分。 高季辅就站在最后方,他三步并两步走上前,拱手道:“陛下,李少卿近来要记录高卢人风土,事关西征多半……” 李世民颔首,西征固然重要。 长孙无忌定在原地,恢复了闭着眼一言不发的状态。 房玄龄回道:“让丘行恭回来,让许圉师任职瀚海都护,既然是回鹘人与薛延陀的矛盾,不如再让阿史那杜尔回草原,命他在漠北驻军,防备生乱。” 此事宜早不宜迟,李世民本就考虑着对阿史那杜尔的封赏,如此也是时候了。 当天旨意就下达了,天可汗封阿史那杜尔为瀚海行军总管,并赐予万金,赐字唐名杜尔,封毕国公,统领突厥兵马镇守漠北。 旨意下达之后,阿史那杜尔算是个唐人了,他不仅仅得到了天可汗的赐字,还封了国公。 这是唐人才有的荣耀,竟然能给一个突厥人。 四方馆的外使又一次沸腾了。 李义府念完了旨意,听着四方馆的喧嚣有些厌烦,“杜尔将军,陛下说了让即刻赴任,镇守漠北。” 阿史那杜尔接过旨意,恭敬地行礼。 收拾好行李,晌午时分,他就到了城门外。 本就是当初一起在波斯征战的袍泽,虽然袍泽是不爱干净的突厥人。 裴行俭与王玄策,薛仁贵三人还是一起来送行。 阿史那杜尔拍了拍这匹大宛马的后背,翻身骑上,在他的身后还有一些突厥人。 薛仁贵感慨道:“真羡慕你,又可以上战场了。” “哈哈哈!”阿史那杜尔爽朗一笑,“此去镇守漠北,你们就在长安城养着,迟早养成了大胖子。” 王玄策黑着脸道:“你在嘲笑某家?” 阿史那杜尔一夹马腹,马儿长啸一声便长驱而去。 裴行俭手里提着一壶酒,“这壶酒可惜了。” 王玄策啧舌道:“某家都腻了打仗杀人。” 薛仁贵淡淡道:“那是你在天竺杀人太多了。” 王玄策满不在乎笑了笑,“薛兄杀的大食人还少吗?” 裴行俭又道:“要是能杀光就没这么多事了,也罢!京兆府还有一堆事要办,两位哥哥自便。” 许圉师一个牵着马儿刚走出长安城门,他四下看了看没见到阿史那杜尔。 都护上任,杜尔这个行军总管应该相随的。 这人怎么不在了? 他又问了问这里的守卫,说是阿史那杜尔早就去赴任了,都走了半个时辰了。 别看是去漠北苦寒之地,都护府的都护一职可是很多人都渴求不得的。 他纠结了一会儿,一个人赴任还没有兵马护送有些凄凉,可惜在朝中也没有几个好友能来相送的。 “不用多想,你是瀚海都护府的都护,阿史那杜尔都要听你号令,你亦是突厥统领。” 说话的人是一个少年,许圉师看着这个少年眼熟,但一时间又认不出来。 李治笑道:“去吧,突厥早晚会并入大唐疆域,你在瀚海都护府就在大唐境内。” 没有多想,他翻身上马,朝着北面而去。 此去不知道何年何月能够再回长安城,漠北形势紧张,他不敢有半分的耽误。 等许圉师再回头看去的时候,那个少年还站在城门前,笑看着自己。 早晨的骊山鸟鸣声不断,贞观十四年的春季很是热闹,骊山村外的官道上有不少商人排队购买货物,他们买了货物就可以卖去其他地方。 骊山上,温和的阳光照在这片山头。 张阳是被噩梦惊醒的,因为梦到有人在承天门外大喊共和。 醒来的时候,还心有余悸。 用冷水洗了把脸,张阳已经想不起来梦中那个在承天门外大喊的人是谁了。 “师父,各县修建作坊的账目。” 张阳拿过账目一看惊疑道:“修建几个工坊要用五百贯?” 小慧叹道:“也不是谁都能像骊山这样,能够精打细算的。” 张阳又道:“铺设地面,重挖沟渠,库房和木车,修个屋顶……就这些要五百贯钱?” “嗯,核对过的,账目是没错,各县的县丞也不敢胡乱做账。” “唉,这些亏空往后从生产上补回来吧。” 小慧又接过师父递来的账目,站在一旁道:“说是要改建重设生产规范,不过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改好了,起初各县还不愿意,现在还不是一个个照办又照做。” 张阳手里拿着女儿的孔雀扇,这个扇子坏了,几根孔雀翎掉落了下来。 给孩子们修玩具,又是寻常生活中的一件琐事。 用针线将孔雀翎重新串起来。 小慧看着师父的双手,这双手很粗糙却能够做很精细的事。 将孔雀扇修好之后,张阳交给小慧,叮嘱道:“她多半又不喜欢这个扇子了,放到藏书阁去吧。” 小慧正要走向藏书阁,回头又道:“对了,朝中给各县作坊的许可是三年,往后每年各县自查一次,在许可到期之前,需要各县提前向朝中递交章程,并且需要重新批复。” 张阳点头道:“我知道了。” 今年的生产还没开始就先亏了五百贯,这让骊山原本紧张的生产又多添几分寒霜。 这世道给人一种傻里傻气的感觉,傻里傻气的皇帝想要治理江山,总是磕磕绊绊的。 这大唐也给人一种蛮横又傻里傻气的风格。 就说这个生产许可,应该减少步骤,以京兆府为核心却不是以中书省为核心。 冗余的步骤只会耽误生产发展,更不要说三年一次批复,过三年朝中说不定又是另外一副模样。 张阳走入车间,婶婶已经将铁厂的图纸送来了,车间内金属与桐油味有些重。 打开这里的窗户让阳光尽可能地照入。 张阳把一张张的图纸挂在墙上,这是骊山所需铸造的下一步关键。 第八百八十二章 他是为何呢? 螺丝在五金工艺中是一样不可或缺的工具,也是迈向工业的重要一步。 之前的骊山火炮多是用铁板作卡扣,再用弹簧加以增加弹性。 骊山已经是有螺丝了,但现在骊山的螺丝很粗糙,螺丝会造得很大,螺帽还是四方形的。 当然了在人类的生产历史上,一直都有螺丝的存在,自古以来劳动人的智慧用于生产上,能够造出许多工具。 螺丝自然也在其中。 可骊山现在要铸造的螺丝不同,那是一种金属铸造上的精细螺丝。 车间里用能够给金属件攻丝的工具,可这都是手动的,用起来十分累。 永远有解决不完的技术难题,骊山用了铜之后就可以在螺丝上动脑筋了。 铜具有良好的延展性,它又是铸造各环节必不可少的。 这也是骊山说什么都要拿下铸铜权的原因。 车间外,小清清带着弟弟刚刚听欧阳询老先生讲课回来,姐弟两听了一上午的课,此刻脑子晕乎乎的。 “姐,爹爹又在车间了。” 小清清闻言看去,小声道:“山腰的钟楼还没建好呢,爹爹真忙。” 小心安重重点头,“小慧姨姨和小武姨姨好像也有做不完的事。” “是呀,我们也有念不完的书。” 听姐姐这么一说,小心安的胖脸这就垮了下来。 又是一年的春天,四月的时候晴好的阳光照下来,关中渐渐恢复了温暖。 张阳给朝中写了一封信,让婶婶送去。 小清清拿着一张纸来,“爹,李象来了。” 说起李象这个孩子,他太过木讷,而且自小长在东宫也没有骊山的孩子这么开朗。 张阳重新坐下来,“太子也来了?” “太子倒是没来,只是李象出了东宫,说是想问爹爹的问题。”她将一张纸放在桌案上,“说是想让爹爹写下愿望。” 张阳淡然道:“为何要让为父写?” 小清清也是一脸困惑,小声道:“对呀,为何要让爹爹写。” 张阳提笔而起写下,“愿大唐能够走过所有的坎坷,愿大唐就算到了倾覆之际,也有人能够力挽狂澜,愿大唐的过往伤痛都能够弥合,愿大唐的旗帜能够插遍世界的每个角落,依然是这般的淳朴又可爱。” 小清清看着,自己不自觉念出声。 “愿唐人的心中常有梦相伴,愿唐人的孩子能够茁壮成长,愿唐人能够抚平山川,愿唐人能够拥有梦想,能够向往着美好为之奋斗……” 写完这些,将纸张交给女儿,张阳道:“好了,还有许多许多,我就不写下来了。” “嗯,女儿这就去给李象。” 过了一个时辰,她又回来了,“爹,李象又问,若大唐富强了,会不会如盛汉之时,重蹈覆辙。” 张阳笑道:“那就抓紧思品建设,人的一生必要读的书本便是思品,所谓思品便是思想与品德,牢抓精神世界的建设。” “嗯,女儿这就去回复李象。” 今年来春游的人不少,四月天的关中正是万物复苏的时候。 李象坐在马车的车辕上,手中的纸随风而动,八岁的他念道:“愿大唐能够走过所有的坎坷,愿大唐的旗帜能够插遍世界,愿大唐在倾覆之际也有人能够力挽狂澜……” “愿唐人的孩子都能够茁壮地成长,愿唐人的心中常有梦相伴……” 孩子的话语声传到了李承乾的耳中,这位东宫太子问道:“这是……” 李象回道:“孩儿问起骊山县侯的愿望,他便给孩儿写了这些。” 李承乾看着字迹点头,“嗯,这是张阳亲手写的。” 他低声念着,“愿唐人心中有梦……” 这是张阳的愿望,可他的愿望只字没有提到骊山,他将愿望都给了大唐。 李象又道:“孩儿又问了关于将来的事情,有朝一日大唐富有了,如盛汉那般该如何?” 李承乾很有兴致地问道:“他是怎么说的?” 李象回道:“县侯说要牢抓思品建设,要抓好思想与道德建设。” “嗯,孤明白了。” 李承乾的目光看着远方,深吸了一口气。 渭水的河流一路朝着东流,河水充盈能够灌溉沿途的田地。 骊山的信送到了长安城,有人快步从朱雀大街奔跑着。 狄仁杰坐在街头正扶着烂醉的张柬之,见到那人如风一般跑过,健步如飞地跑向了朱雀门。 张柬之稍稍睁开眼,“这是又有急报了?” “嗯,可能吧。” 狄仁杰扶着他平淡地回道。 中书省内,太子送来的一卷纸正在被众人传阅着,张阳给大唐许了好多愿望。 褚遂良越看越不对劲,但又说不上什么地方不对劲,总觉得缺了一点什么。 忽然心头一振,就想到了。 应该再补充一句,愿大唐万世长存。 当然了这些话语是好的,可又有谁能保证这大唐真能万世长存,强如秦汉,也都成了史册上的篇章。 “岑中丞,骊山送来的书信。” 岑文本正在看着今年各地的支教奏章,眼下被一旁的小吏打断了思绪。 他伸手拿过书信,看着其中言语,乍一看眉头紧锁,忽又站起身匆匆走出了中书省。 武德殿内,李世民时常会来这里看看,这里是太上皇李渊居住过的地方,一旁的起居郎正在记录着今日陛下的言行举止。 这是起居注,陛下今日来武德殿的行为自然要写下,虽说太上皇李渊已经不住在宫里,可陛下还是会常来此地看看,怀念父皇在这里的岁月。 不过只要陛下一句话,起居郎也会在起居注上将这件事抹去,大多数时候陛下是不会这么做的,除非是陛下与那骊山县侯吵架。 “陛下,岑文本来了。” 王公公去了骊山之后,李世民很不适应,因为这些太监都不如王公公办事的得力,而且他们讲话的声音忽大忽小。 声音太大,李世民就会觉得脑子被抽一下。 声音太小,又会听不清。 其中分寸他们总是把握不好。 李世民沉声道:“召他入殿。” 岑文本迈步走入殿中,递上信纸,“陛下,这是骊山的书信。” “怎么?他又愿大唐如何如何?” 闻言,岑文本心中暗叹消息真快,中书省这才收到太子递来的纸张不到半刻,陛下就已知晓了。 李世民接过纸张皱眉看着,“当初朕让他多写奏章,过了一个冬天他就是没有递上一份来劝谏,怎么今日……” 话语到了一半停下了,陛下又沉默了。 岑文本躬身道:“陛下,臣愿走一趟骊山。” 李世民坐了下来,眼神阴沉了不少,“他竟要将造纸术卖给朝堂。” 岑文本回道:“信中所言是完整的造纸术,包括纸浆秘方与回收术。” 朝中当然想要了,这是好事,可陛下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喜悦,因看到了价格,朝中要买下完整的造纸术需要十万贯! 岑文本沉声道:“陛下,骊山一日造纸上千尺……” “他怎么不来抢!” 李世民将信纸重重拍在了桌案上,怒声骂道。 岑文本话说到一半,又被陛下的一声怒喝给骂了回去。 “这个竖子!这个竖子!”李世民来回踱步,又道:“十万贯!十万贯!他以为朕有多少钱,他骊山的家业已足够挥霍了,朕可从来不敢挥霍,那都是国本!” 岑文本连忙道:“陛下息怒。” “息怒?”李世民瞪着眼道:“今天他敢跟朕开价十万贯,明天就是三十万贯,一百万贯!” “别以为朕不知道他的手段。” “一个造纸术他卖了三遍,他早就用干了价值,既然没了价值就该献给朕。” “竖子!竖子!” 像是被气得,陛下眼珠子都红了。 岑文本想要劝陛下息怒,得到了完整的造纸术,就能得到骊山的一座工厂,朝中若是能够窥得铸造术中的一二精髓,也是能受益。 看情形……陛下正在气头上,多半是劝不进去。 李世民刚因张阳所愿而心情大好,现在又因为张阳一封书信气得怒拍桌案。 起居郎正记录着,手中的笔不停书写,字迹龙蛇竞走,记录眼前发生的一幕。 李世民瞪了这个起居郎一眼,怒道:“不用记了!” 起居郎手中的笔顿时停下。 “撕了!” 起居郎迅速将这一页撕了下来,大唐皇帝的起居注就这么少了一页。 见陛下要走出武德殿,岑文本又道:“陛下,这是要去做什么?” 李世民板着一张黑脸,冷声道:“朕要亲自带兵去骊山。” 岑文本问道:“陛下是要去打猎吗?” “对!打猎!”李世民咬牙切齿,心中本意是想将骊山的那个小子活抓的长安城,先将他的肚子剖开,看看他的心肝是长什么样的。 “陛下!臣愿走一趟骊山与县侯商谈,但价格绝不是十万贯。” “五万贯也不行!” 见陛下补充了一句,岑文本欲言又止,心中一横回道:“臣明白。” 今日陛下又发了脾气,李世民走入立政殿声声冷笑,好似已看到张阳被吊死在承天门前的模样。 “让人再去将承天门洗干净,好久未洗了。” 一旁的宫女听了急急忙忙去吩咐。 “呵呵呵……” 又听到父皇阴恻恻的笑声,东阳与高阳被吓得一个哆嗦,心说姐夫也真是奇怪,怎么一封书信就能让父皇这般。 “你们的姐夫要朕十万贯买他的造纸术。”李世民放下茶碗摇头冷笑,“呵呵,十万贯。” 东阳与高阳根本不敢吱声,生怕一吱声陛下就会暴跳如雷。 其实早年前骊山确实将许多器械交给了朝中,而那些器械呢,工部的工匠专研了三两月,将其拆了又装,后来才发现如果没有骊山那般的技术,许多零件造不出来。 就比如说弹簧这个小东西,困扰工部多年。 这小东西到底是如何造出来的。 工部能够造出大的弹簧,但远没有骊山这么有弹性。 后来这个原因被归咎到了骊山的铸铁术。 骊山的烧出来的铁料很匀称,匀称到将其等分之后,每一块的重量都差不多。 这种铸造手段,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方。 有经验的铁匠能够看出来,骊山在铸铁时加入了别的东西。 因陛下的吩咐,岑文本连夜整理着关于骊山的奏报,骊山不仅仅将肥皂的秘方公布给予合作乡县,现在更要将造纸术交给朝中。 似乎骊山正在抛弃这些秘方,人都是有利可图的,岑文本自始至终都是这么认为的。 如果骊山觉得这些秘方可以抛弃,那对骊山来说抛弃这些秘方,也一定是为了更大的利益。 翌日,岑文本找到了晋王李治。 李治是骊山弟子,去年才刚刚出山,要说对骊山的理解,这位晋王殿下乃朝中第一。 只是今天李治和狄仁杰坐在曲江池喝着酒水。 狄仁杰道:“岑中丞,这曲江里怎还在修建。” “是呀。” 岑文本回了一句应付着这个十三岁的屁孩。 狄仁杰仔细看着劳作的民夫,又道:“其实建房子很简单,不是吗?” 任由狄仁杰自言自语,岑文本看向了李治,“为何?” 李治不解:“为何为何?” “为何骊山将肥皂拿了出去,又将造纸术卖给朝中。” 闻言,狄仁杰心中一惊,跟着晋王殿下又听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李治皱眉道:“在变卖家产?” 岑文本错愕一笑,摆手道:“不可能。” “那是姐夫觉得肥皂和造纸术不赚钱了?”李治忧心道:“其实在骊山时专心学艺,很少涉及骊山的生产计划的。” 总不能说我在骊山根本就没有学得多好,学得有多么地优秀。 在骊山学习的兄弟姐妹中,我就是一个差生。 什么生产计划,根本就过问不了,学习都跟不上了。 现在岑文本来问,李治尽可能摆出一副高深的神态,又道:“曾经姐夫说过,骊山的生产力是有限的。” “多谢晋王殿下。” 岑文本快步离开。 李治摇头道:“不懂呀不懂呀,岑中丞怎走得这般着急,难不成蒙对了?” 第八百八十三章 不善用钱的皇帝 狄仁杰笑道:“岑中丞的脚步,挺快的。” 李治重新坐下来,目光看向远处的正在修建的曲江里,“说来这曲江池修建得确实太慢了。” 岑文本刚走不久,张柬之就来了,他走到眼前拿起酒碗就喝了一大口,“陛下让马周去陇右清查田亩。” 狄仁杰冷哼道:“陇右门阀那些人的手上多半都是脏的。” 张柬之叹息一声,“看来有不少人的头要落地了。” 李治漫不经心喝着酒水,气馁一声叹息。 骊山,有一个个道士从远方而来,他们是从中原各地来的,这些道士将手中的书卷交给袁天罡。 这是中原各地从去年的年底到开春的气候变化。 袁天罡问道:“县侯当真能从这些书卷上看出今年的冷暖?” 张阳看着书卷上的记录,眼前这一份是岭南气候的变化,看完一卷又拿起一卷,“去年的时候南方各地偏暖,但到了冬季,却时而大暖时而大冷。” “我的方法与袁道长看日月星辰的推测之法不同,我比较相信能够看到的。” 袁天罡抚须道:“这些事不过是举手之劳,老道很愿意让道门中人给骊山做事,你给道门好处时,我等也能心安理得。” 张阳换了一个坐姿,抬眼一看是岑文本策马而来,到了眼前翻身下马。 见他站在一旁也不讲话。 张阳继续道:“今年吹向岭南的台风不多,但每一个都是大强风,甚至席卷了整个江南东道,有五个大强风。” 袁天罡问道:“这说明了什么?” “大唐的气候偏暖,在我任职太府寺卿这些年发现,不仅仅是中原,关外诸地包括辽东与天山,气候反常地大暖大寒。” “而西南地方去年夏天干旱两月,秋季又是偏暖。” “台风能够说明海洋的情况,因大强风多且滞留内陆时间长,说明海水偏暖,有足够的力量积蓄起台风,而去年的秋季异常地温暖,可到了冬季又是一场大寒。” 这些话袁天罡已经听不懂了,他询问道:“所以今年会很暖?” 张阳摇头道:“这世界的气候是一个整体,每一次的异样都能够看出端倪,气候的变化要从多个角度来看,我认为今年会是一个大寒加大暖的趋势。” “防备今年夏天的河北与江南水涝,关中要注意今年北方的寒潮。” 袁天罡颔首道:“能知道往后几天的天气如何吗?” “不能。” “不能?” 张阳解释道:“要预知往后几天的气候形势,需要更庞大,更精细的观测,目前来说做不到。” “我只能通过中原各地气候的变化,来预防可能会到来的灾害,中原的农业是孱弱的,不!应该说现在中原的农业是很孱弱的。” 袁天罡叹道:“在老道看来,你不过是想要将这些变化收集起来,至于有没有用处,要以观后效,总会有用的。” “若将来有后人能够从这些端倪中找到变化原因,也是值得,老道会让人去继续观察各地的气候变化。” 张阳将这些卷宗收入竹篓中,看向一旁的岑文本,“文本兄所来何事?” 岑文本板着脸道:“县侯写的信,县侯自己不知道吗?” “嗷。”张阳一拍脑门恍然醒悟过来,“唉,我差点忘了,最近事太多了。” 知道这两人有要事要谈,袁天罡自觉没趣便离开了。 “陛下说了,县侯不该开价。” “那陛下觉得价格多少合适?” 岑文本被这么一问有些不耐烦了,“县侯,朝中与骊山交易有很多种方式,不必一定要谈钱。” 张阳招手道:“小慧!小武!” 两个姑娘快步走来,“师父有什么吩咐。” 关中大地刚从寒冬中走出来,阳光温暖宜人,嗮久了就不想动了。 张阳躺在竹椅上,淡淡道:“朝中与骊山要交易造纸坊,可陛下又不愿意拿出十万贯,让文本兄来谈谈,你们两个与他谈。” “好。” 看了眼小武与小慧,岑文本欲言又止,“这……” “她们现在是骊山生产的主心骨,有些事连我都要听她们的安排,按照我们骊山的结构上来说,她们是骊山的执行ceo。” “什么?” 见张阳一副懒散的模样,眼前这两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就能够决定骊山这么多的大事? 岑文本心中迟疑了片刻,还是与这两个姑娘说起了来由。 小慧回道:“依岑中丞所言,朝中与骊山交易确实没必要谈钱,这句话其实是没错的。” 岑文本抚须点头,心说她们比张阳开明多了。 小武又道:“但骊山也不能亏钱,朝中需要拿出价值相等的代价。” “嗯,不知骊山的条件如何?” 小慧思量了片刻,低声道:“想要朝中给骊山一个特权。” “但说无妨。” 小慧与小武对视了一眼,“骊山有不少货物需要从西南与江南运来,但中原各地的关隘都要盘查,给骊山造成了很多麻烦,往后骊山的货物途经各地州府时,可以查验但不得扣留。” 小武也补充道:“骊山打算在江南与登州附近建设海港,希望朝中能够给骊山准许,让骊山能够用海路运送货物。” “海路?骊山要出海?去何处?” 小慧抱着账册又道:“只是为了运送货物而已,等南诏打通了交趾诸地的关隘,往后南诏的货物也可以从海路运往中原,如此一来就不用走西南蜀道了。” 岑文本看了一眼张阳,再看眼前两个姑娘,她们的眼光很好,一眼就看到了海路对西南的局势影响,他不禁问道:“南诏真的能打通交趾各地?” 小武笑道:“这就不用岑中丞担忧了。” “既然骊山要开辟海路,能够去西南,也一定能够去倭岛与新罗。” “岑中丞能否给予方便?” 接下来岑文本与这两姑娘谈着造纸术与海路特权的交易。 张阳将斗笠盖在脸上,遮住了阳光,听着这场谈判。 谈判很顺利,小武与小慧在骊山的利益上毫不让步。 等岑文本走过的时候,张阳侧目看去,这人的脸色不太好,“文本兄谈好了?” 岑文本双手作揖道:“在下这就去朝中,骊山等中书省批复吧。” “那多谢了。” 买下骊山的造纸术不用付分文钱,只需要给骊山一些特权就可以了。 事情远比想象的顺利,岑文本翻身上马便匆匆离开了。 张阳又看了一眼,“这人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小慧走上前,欣喜笑道:“我们骊山的家业越来越大了,现在都要开辟海路了。” 小武又道:“嗯,家业会越来越大了。” 翌日,陛下很爽快地给了骊山批复,不仅仅允许骊山开辟海路,还允许骊山在必要的时候,能够调用各地的折冲府兵马来护送,为骊山的运输保驾护航。 商业离不开运输,运输问题就一直在张阳与李玥的心头萦绕。 运输是个大难题,中原的土地地势复杂,南北山川起伏,并不是所有地方都像关中拥有八百里的秦川平原。 夫妻俩商量了许久,在张阳的劝说下,李玥打消了要建设一条贯穿南诏与关中的铁路。 因要越过蜀地,还要经过西南的十万大山,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李玥低声道:“所以还是要借道海路。” 张阳的目光也看着地图,点头道:“我们有蒸汽机,往后可以放在海船上,这是我们借道海运的一大助力,当然还要顾及安全,在海船要配备火器。” “朝中会允许吗?” “这是南诏的火器与朝中无关。” “也对,夫君是南诏王,南诏的船是何模样,那是南诏的事情。” 李玥这么说着,心里还是担忧的。 夫君的这个做法很大胆,若是朝中知晓了难免会有冲突,这都是以后的事,可以早做安排。 这些天,张阳总是将自己关在了车间中。 小清清看着爹爹将一把粗糙铁片放在夹具上,固定在车床,而后用一块铜料放在另一个夹具上。 爹爹脚踩着踏板,车床便开始运作,那块圆柱体的铜料开始转动起来,铜料触碰到铁片,一些铜丝被刮了下来。 爹爹当即停下车床,再往铜料上涂了一些桐油,继续做切割。 就这么往复。 良久,取下了刀片,张阳感慨道:“动力不够,转速也不够。” “爹爹是又失败了吗?” 张阳点头道:“嗯。” “爹爹是在做什么?” “做螺丝。”张阳脱下皮革手套,无奈道:“工业技术要发展果然离不开动力。” 小清清嬉笑道:“娘总说爹爹追求的太多,想要办好的事也太多了。” “嗯,我再好好想想。” 如果这个车床不能造出螺丝,它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张阳坐下来喝着茶水,目光盯着车床。 小清清搬来了小板凳,也坐在爹爹身边,双手撑着下巴,目光看着这个车床。 自己想着如何升级车床,能够让它有更多的动力。 再看女儿也是若有所思的模样,好奇道:“你在想什么?” 小清清目光从车床移向墙面,“女儿看过文本伯伯送来的书卷,长安城的城墙很厚,很坚实,女儿在考虑,那十余尺厚的城墙该如何炸开。” 张阳喝着茶水眉头紧锁。 小清清又道:“女儿听丽质姨姨说过,在力学上来说需要找到城墙的着力点,但长安城的城墙砖石是埋在地下的,根本找不到着力点,就算用火炮也需要炸很多次。” 当初这个丫头与李渊朝着长安城开了一炮,也不过是炸开城墙上的几块砖石。 长安城又哪里是这么好炸的。 小清清侧目问道:“爹爹,有什么办法吗?” 张阳沉声道:“办法肯定是以后的,也不是太难。” “爹爹快说。” “只是这个办法教给你,你娘她又要发脾气了。” “女儿不告诉娘。” 当娘的总是严格管着儿女,做爹的还要安抚孩子。 张阳铺开一张纸,开始画图。 小清清干脆爬上了桌案,看爹爹画出一面墙。 “城墙是用砖石砌成的,可砌城的砖石很大,但砖石与砖石之间是相互支撑的,当下方的砖石不牢固了,上方自然就塌了。” 小清清听得认真。 张阳又在砖石的夹缝之间画了几个圈,低声道:“你看这几个夹缝,如果将火药埋入这些夹缝中,为了提高容错可以多在这些夹缝中埋入火药,甚至是铺满整面墙。” “女儿明白了,可以先在这些夹缝中打出一个个洞,在墙面中塞满火药,并且一起引爆,长安城的城墙必定会被炸塌。” 张阳发觉女儿在爆破上很有天赋,一点就通。 小清清的神色上满是憧憬,又道:“爹爹也想女儿炸了长安城?” “长安城会越来越拥挤,聚集如此多的人口,而这些人口不能成为生产力,只会给关中增加负担,只有将这城墙推倒了,才能将这些人口释放出来。” 小清清嬉笑道:“女儿明白了。” 张阳喝着茶水又叮嘱道:“家里的火药我都丢了,只有在每年的除夕前后才能玩。” “爹爹放心,女儿会好好读书识字的。” “嗯,等你学好了才能更好地炸长安城。” 朝中与骊山的交易有很多步骤要走,李泰亲自安排将原本的造纸厂的器械搬出去,并且将纸浆的秘方也交给了阎立本的胞弟阎立德。 原本的造纸厂空下来可以做更多的安排,李泰打算把车床全部搬入,铸铁厂和车间要分开。 至于朝中想如何用造纸术,想要造纸术造出多少的纸张这都与骊山没有关系了。 张阳看到了岑文本带来的账册,皇帝手里有钱,在花钱这方面向来是大手大脚,一个不善于经营的天可汗,对骊山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个商机。 “文本兄,朝中去年就用了三万贯钱,这三万贯都用在何处了?” 岑文本讶异道:“有这么多吗?” 张阳将账册递给他,“你看看,陛下光是给十二卫府置办军械就用了五千贯钱,这钱又是怎么花的?” 岑文本纠结道:“对呀,这钱是如何花的?” (本章完) 第八百八十四章 皇帝的进一步集权 皇帝花钱大手大脚的问题,依旧没有改变,陛下有旨意让宗室权贵节俭,陛下也会以身作则,可在国事开销上,那些账目又开始糊涂起来。 张阳将账目交到岑文本手中,问道:“最近朝中忙什么呢?” “朝政,赋税,听说陇西的赋税不太对,陛下让马周去查问了。” 岑文本讲着话,又问:“骊山最近忙什么呢?” 张阳淡淡道:“专心生产建设,无暇他顾。” “原来如此。” “不然,文本兄以为我们在做什么?” 岑文本心中的忧虑都表现在脸上,“下官近来做梦,梦见骊山造反了。” “你真会说笑。” “下官还是相信骊山的,骊山的一切生产都是为了社稷。” 他说这话的时候,虽满脸的笑容,却藏着几分猜疑。 张阳又道:“只有大唐更强大了,骊山才能更富有。” “嗯,下官也如此认为。” 正要收好账目离开,岑文本忽回身道:“朝中查到陇右门阀的赋税有错落,赵国公向陛下递交了辞官奏章,之后褚遂良也要辞官。” 张阳错愕一笑,“是吗?” 岑文本回道:“陛下对这两位的辞官,还是给打回了。” “陛下忧心国事,赵国公怎可在这时候辞官。” “是呀。” 见岑文本要离开,张阳问道:“文本兄,还有什么事情没说的吗?” 先是往前走了两步,岑文本再走回来,又道:“其实一直不喜赵国公的为人作派,账目上的事下官会劝谏陛下的。” 张阳不住点头。 这两年文本兄也不知道从哪里养成了怪毛病。 总是三两句话说完,要走的时候再回来补充几句。 看着他走远的身影有几分落寞,等他走得更远了,应该是没有要补充的了。 其实岑文本在朝中没有朋友,或许自己这位骊山县侯是他唯一的好友了。 俩人之间还能说一些心里话。 作为朋友,张阳希望岑文本在朝中能够过得好一些,最好是不要整天猜疑骊山会不会造反。 皇帝乱花钱也是他自己的事情。 岑文本只是拿着账本来过问一番,并不打算让骊山插手朝中用度。 这行为多半是他个人的想法,如果是皇帝的意思就不会只是让看一眼了。 “文本伯伯走了吗?” 小清清快步走来。 张阳牵着女儿的手,低声道:“你文本伯伯有很多的烦恼。” “嗯,给皇帝做事就是有很多的苦恼。”小清清嬉笑道:“我们骊山的人多好,无忧无虑。” “今天你跟着红拂婶婶学得如何?” 闻言,小清清的脸就垮了下来,“又学了一天的劈砍,枯燥又累。” 张阳耐心讲着:“这世上有很多事都是枯燥的,如果你能战胜这些枯燥,你的成长可以给你带来巨大的成就感,就要看你能否坚持了。” “女儿会坚持的,早晚炸了那长安城。” “你就不会找个好点的志向吗?” “先把这个志向完成,女儿再想其他的志向。” “你和你娘真是一样固执。” 李渊拄着拐杖走在村道上,最近他觉得自己的腿脚不是很爽利,他抬头看去就见到了那父女了上了山回家。 慈眉笑着,李渊看向身边的欧阳询,低声道:“人这一生很漫长。” 现在的欧阳询也拄着拐杖,须发皆白,他笑道:“看这一家人,您是心有感慨?” 李渊不住点头,“以往二郎家里就没有这种场面,二郎从来不会这样养孩子。” 欧阳询看向村子的北面,那些村民从忙碌的工厂中出来了,在一旁石凳子上坐下来,抚须道:“这骊山每年都不一样,现在张阳的家业越来越大了,据说他打算在中原各地开设分院。” “嗯,朕以前听清清那孩子讲过,骊山迟早要走上这一步的。” 欧阳询将拐杖放在了一旁,脸上带着笑意,“这天下早已是这些年轻人的了,你老的陵寝可准备好了?” 李渊叹息一声道:“二郎还未与朕说过这些。” 燕子回到了关中,携着新泥到了屋檐下。 骊山充满了生机,鸟鸣声不断。 小清清跟着爹爹回到了山上,她见到弟弟正在和熊二玩着跷跷板。 熊二蹲坐在跷跷板的另一头,小心安坐在那一头。 它的爪子放在跷跷板上,每一次这头抬起来了,就用爪子按下去。 这样一来小心安那头也上去了。 一个孩子和一头熊如此往复,有一阵子了。 小心安就坐在跷跷板上手里捧着书,感受着跷跷板的起落,一边念道:“孤山寺北贾亭西,水面初平云脚低。” 忽又停下,他看了一眼书卷继续念道:“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 弟弟的背诗磕磕绊绊,小清清叹息一声。 念诗的语言不是关中话,是一字一音的语言,这种语言很好听,铿锵有力,咬字清晰。 这是只有姐弟俩才能学的本领之一,其实小慧与小武也会一些,不过她们已有了关中口音,要改正过来需要时间。 小心安学会了拼音之后,识字的速度突飞猛进,寻常孩子还在认字学着喊人的年纪,这孩子已可以读文章了。 当然了,小心安是用另外一种语言读文章的。 小清清知道娘也会这种语言,只是娘平日里很少用这种语言讲话。 也都是爹爹亲自教的。 娘说这是爹爹的家乡话,也不让家里人在外用这种语言交谈。 张阳在书房中画着图纸,图纸上是铸造工序。 一根根铁料的头部经过煅烧之后,再用重型的压铸石,压出头部。 如此一来螺杆和螺帽就形成了。 铸造只能一步步来,之后便是最关键的螺纹了。 自己的车床能够完成一些简单切削工作,可精细化的螺纹还要换一种方式才能做出来。 张阳画出了一个滚筒模样的物件,将螺杆放入这个滚筒中,来制出螺纹。 这是目前能够想到的,仅有的办法了。 李玥端着茶水而来,“夫君,宫里说能否让弟弟妹妹们在宫里多留一个月。” “看她们的意愿吧。” 张阳端着茶碗。 李玥又道:“这图纸是画好了?” “还有许多的问题,我还要做一些验证。” 又是一张图放在桌案上,这是现在的中原的地图。 现在的骊山产业集中在关中,蓝田县主要是鸡鸭圈的养殖,光靠卖鸡鸭蛋,蓝田县的一年的收入也有近万贯。 长安城永远有鸡鸭肉和禽蛋的需求,尤其是咸鸭蛋,可以提供盐分与蛋白质的补充。 蓝田县一年的利润分账到骊山,有三千余贯。 其余皆是蓝田县民所得。 用着蓝田县的土地开设养殖业,那就是蓝田县的产业。 在大唐没有后世那么精细化的律法。 粗野的大唐民风下,你要在其他乡县开设作坊,就要人家乡县的应允。 不然当地的乡民就会把你的作坊拆了,你去官府告都没用,官府县丞都要看乡民的脸色。 骊山让蓝田县的县民都参与养殖业中,因为蓝田县本就有得天独厚的种植业。 可以相辅相成。 蓝田县的县民正在专研如何让母鸡多下蛋,比如唱歌跳舞,让鸡的心情好一些? 如今的长安城绝大部分的鸡鸭禽蛋都是从蓝田县而来的,产业也越来越大。 卫生方面,骊山一直很严格。 蓝田县本就是公主封地,公主是可以制定规矩的。 一万贯的利润,骊山拿其中三成,拿得不少。 人体的营养也需要油脂的补充,丁溜在蓝田县的西面养猪场也越来越大了,现在他养猪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头。 只不过丁溜的买卖骊山不插手,那是他自己的买卖,除了酱油是骊山。 而长安十二县中,其他几个与骊山合作开设作坊的县,每年都要给骊山分账三成。 现在的骊山可以什么都不做,每年就能拿到五万贯左右的收入。 从今年开始骊山便可以一心搞技术了。 骊山要建设关中,而且一直都在这么践行着。 李玥的目光看向夫君所画的几个圈,这是骊山在中原各地的分院安排。 骊山要开设分院了 张阳颔首道:“在江南开设我们的分院,东海这片地我们一定要拿下,交给小慧的弟弟徐齐聃安排,他是一个心气很高的孩子,给他一些历练。” “那辽东的给谁?” 李玥记录着这些。 “辽东的分院交给温挺来安排,他在辽东多年,明白辽东的局势。” 李玥低声道:“高昌的分院还是交给高昌人?” 张阳笑道:“就用高昌人吧,壹号就在高昌,让他为骊山开设分院,一来信得过,二来他是高昌人,比我们自己派人过去更合适。” 最后,夫妻俩的目光落在了南诏。 张阳思量道:“独罗是南诏人,如果他能够对骊山绝对地忠诚,那么南诏人也会对我们忠诚,这样一来骊山在南诏建立分院就顺理成章了。” 李玥低声道:“嗯,夫君向来喜欢顺理成章。” “如果南诏人对骊山不够忠诚,我们就算在南诏建立了分院,也早晚会被拆了的。” 夫妻俩的目光对视在一起,安静良久。 李玥笑道:“给独罗财富,让他在南诏做一个富有的人。” 张阳摇头道:“财富算不得什么,这还不够,我可以许诺,以后将南诏王的位置还给南诏人。” 她冷哼道:“南诏是骊山的家业,怎么能还给南诏。” “听我说完。”张阳继续道:“南诏迟早会是大唐的,也早晚要卖给你父皇,骊山不可能永远自立为王,你父皇是什么人,他会允许骊山称王南诏?” “照我看,你父皇现在已经在考虑怎么将我生吞活剥了。” 李玥忽然笑了,她扶着细腰轻笑道:“骊山可以掌握财富,能够得到南诏的钱财,可在父皇眼下称王称霸,早晚要死。” “对。”张阳揣着手忧心道:“媳妇能够理解我,真是太好了。” “我和小慧与小武商量,开个好价钱卖给父皇。” “也好,反正你不会让骊山亏钱的。” “爹,娘,弟弟饿了。”小清清站在门前小声道。 “姐,我不饿呀。”小心安天真地眨了眨眼。 “你饿了,只是你忘了。”小清清瞪了这个笨弟弟一眼。 “对,孩儿饿了。”小心安顿时服了软,回话道。 李玥起声道:“也不知道婶婶今天准备了什么吃的,娘去看看。” 张阳坐在书房中,还在思考着转速与动力的问题,就听到了屋外姐弟俩的对话。 “姐,你是不是饿了?” “你不饿吗?” “弟弟吃过糕点了,宫里送来的糕点可好吃了。” “我不吃宫里的东西。” …… 听着姐弟俩的谈话,张阳又陷入了沉思,当初皇帝想要女儿成为皇后的弟子,得知要去宫里住。 她很抗拒,现在也很抗拒宫里送来的衣物与吃食。 儿子的天分很好,他善良又天真。 女儿有些固执,还有些狡猾。 贞观十四年的春季,大唐的朝政机器忙碌运转,尤其是裴行俭,他最近只睡两个时辰。 忙到深夜后,还要早起,亲自询问各县的情况。 皇帝开始涉足作坊生产,对朝中来说这是一件一劳永逸的事,只要给生产许可,作坊就必须向朝中提供赋税。 没有地方县府给予的生产许可的作坊,都会被拆除。 到了五月,关中各地的作坊基本上都改制完成。 皇帝很轻松地抓住了生产的源头,也完成了朝堂对商人的进一步控制。 这是李唐江山对中原的进一步集权,当皇帝尝到了甜头,这个方略开始在中原各地施行。 往后的大唐抓着生产的源头,中原的经济流动也以赋税的形式开始出现在一份份文书中。 与此同时,也有人担忧,集权的本质会让关中的生产进入一种固化状态。 当这个方略开始施行时,最先得到益处的便是骊山。 只要是与骊山合作的作坊,地方县丞都会为他们提供方便。 至于原因?无他,就是骊山的生产一直都是最前沿的水平,与骊山合作的乡县都富裕了。 第八百八十五章 这都是什么破事 裴行俭一早就来到了高陵县,今天还有一个人要见,他是同州府令李道宗。 当初李道宗被皇帝拿去了军权,最近被派到同州任府令,皇帝给了自家兄弟一个足够养老的官职。 现在同州又是当年的左冯翊,管辖长安渭北以东,下辖二十四县。 早年前取此名是因这二十四县乃是长安城屏障,有屏障辅卫京师之意。 今天高陵与临潼相邻的两地发生了冲突,两边的县民大打出手,起因是高陵卖的布匹太便宜了,再这么卖下去临潼县的布就要卖不出去了。 此时身为两地首官,裴行俭与李道宗首当其冲。 裴行俭管着长安城十二县,李道宗管着渭北东面的二十四县。 两方的乡民隔河相望,裴行俭与李道宗站在桥上,俩人各自看了一眼身后的乡民,十分有默契地同时长叹一声。 俩人相视一笑,李道宗整了整自己的官服,“不能再让他们打了,再打下去折冲府又要来过问老夫了。” 裴行俭惭愧一笑,“治下不利,让江夏郡王担忧了。” “裴府尹说笑了,渭北民风向来如此,老夫本就是一介武夫,不善治理的。” 裴行俭又是行礼道:“江夏郡王谦逊了。” 李道宗道:“那这事,要如何处置?” 裴行俭面向临潼县的乡民大声道:“你们都给本府尹听好了,高陵产布价格与当初骊山产布价格相同,从未变过,布匹都比你们的好!” “尔等在此地兴风作浪是要作甚,真以为本府尹当年在波斯杀的人,少了?” 裴行俭朗声道。 临潼县的县民还是有些怂的,毕竟眼前这个长安令是长安城出了名的酷吏,说杀人就杀人。 裴行俭小声道:“下官这么说可还合适?” 李道宗欲言又止,心说这个姓裴的还真是护短,如此护着自己的十二县,骂老夫的县民不懂事? 想要还嘴,又不知从何说起。 裴行俭是大唐的一颗新星,是陛下看重的新人。 而且他还是骊山弟子,有骊山撑腰。 李道宗尴尬笑笑,没有讲话。 裴行俭再看向临潼的县民朗声道:“尔等不图求变,原地踏步还要怪高陵县产布多,质量好,这世上有这样的道理吗?” 在裴行俭的身后的高陵县民都欢呼了起来。 收声之后,裴行俭又小声道:“江夏郡王,下官这么说合适吗?” 李道宗黑着脸还带着笑容,回道:“说的是。” 裴行俭看向临潼县的县民,大声道:“若尔等想要寻求变通,不如去找骊山,让你们的县丞去骊山寻求变通,骊山以建设关中为志,任何一县都会给以帮助。” 眼看气氛差不多了,李道宗知道再不说话就不好了,看到众人也有些下不来台了,便走上前朗声道:“诸位都听见了,老夫会亲自走一趟骊山,先行散去吧。” 一众乡民这才离开。 “呵呵,裴府尹少年英杰,老夫佩服,不如借一步说话?” “也好。” 裴行俭带着他走入高陵县,乡民散去后又进入了正常的生产。 “你当初征战波斯的事迹,老夫都听说了。” “下官年轻气盛,办事多有不周,给大将军添麻烦了。” 现在的裴行俭换了一个称呼,有亲近之意。 李道宗重重拍了拍他的肩头,“老夫当年也是南征北战之人,只是现在这社稷,已用不上老夫这样的老人了。” “大将军说笑了,下官惭愧。” “你这个长安令做得不错。” 裴行俭又道:“其实下官并不喜长安令这个官职,还记得当初苏定方将军说过的话,其实下官更适合做武将。” 李道宗忽然一笑,像是在笑自己。 他双手背负,看着远处那座巨大的工坊,“你与老夫说说,你们是如何做到一天产布千尺的。” 裴行俭带着人走入作坊内,说着这里的变化,“其实骊山不仅仅有生产器械,还有一种生产制度。” 李道宗颔首道:“老夫听说过,也听一些名儒讲过,骊山是在榨取民力,他想要将关中的所有民力榨干来创造财富,将人当作生产力,将人当作资源,为了更好地剥削民力,将十二时辰分为二十四个小时。” “这违背了大唐修生养息之策,也违背圣人典籍,在那些名儒眼中,这有违圣人道德。” 裴行俭摇头道:“下官不敢苟同。” 李道宗笑道:“那你说说看。” “嗯。”裴行俭还是将李道宗当作长辈的,毕竟当年的江夏郡王也是一位骁勇的大将,作揖行礼。 “因下官是骊山弟子,晋王殿下给了下官一卷书,书中所言人的生存离不开物质,穷困会让物质匮乏,人们生息离不开物质,如果一味地追求精神道德,人们就会失去物质。” “人如果失去了精神道德,或许人不再是好人,但失去了生产失去的物质,人就会失去一切。” “下官见识过骊山生产带来的好处,可那些人却还在以道德来批判骊山,下官已分不清是不是曲解了黄老之学。” “但强汉鼎盛之时,中原富有,权贵家产万贯,万千黔首却越来越贫瘠,大量的人失去了土地,失去了家园,而权贵世家越发富裕,人们也失去了能够上升的道路。” 听了裴行俭的长篇大论,李道宗皱眉思量着,沉默了许久没有回话。 良久,李道宗又问话道:“长安城十二县富裕了,老夫下辖这二十四县也不能坐视不管。” “在下愿陪同。” “寻个时日,走一趟吧。” 在骊山带动下,长安城十二县,除了灞县,万年,醴泉三县没有与骊山合作。 其余各县皆投入到了生产中。 裴行俭又写了奏章递交给朝中。 皇宫中,李世民手捧着一份卷宗,卷宗所写的是长安各县的人力分布以及户口的详略,更有人力资源的统计。 “这是上官仪所写?” 房玄龄回道:“正是,他当初在骊山便掌握了一项本领,归类与汇总,在骊山之时他就时常帮助张阳谋划关中,这一谋划就是五年之久,才能让现在的骊山掌握如此庞大的人力资源。” “当年上官仪就曾对关中各县的人口,赋税,田亩,水土以及青壮,老年人口做过统计,从而统计出关中民力几何,能用徭役几何?空闲民力几何?将这些空闲民力用起来又有几何?” 骊山将上官仪培养成了关中的百科全书,李世民的脸上带着笑容,多好的人才,骊山培养出来的果实,现在为朕所用了。 让上官仪回朝,让他在秘书监任职,这一任职就是一年之久,而他整日与案牍为伴,查阅朝中典籍。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朝中都快忘了还有上官仪这号人。 只有陛下一直在默默关注他。 李世民颔首道:“裴行俭这个小子现在忙得焦头烂额了吧。” 房玄龄会意一笑,这些事情都瞒不住陛下,别看陛下坐在皇宫,但对长安的风吹草动了如指掌。 他躬身回道:“陛下明鉴,当各县要改建作坊至今,裴行俭已是心力交瘁。” 李世民放下了手中的奏章,摘下了鼻梁上的眼镜,闭眼揉着鼻梁,问道:“玄龄觉得裴行俭继续放在京兆府合适吗?” 房玄龄道:“陛下,裴行俭是不是在京兆府的位置上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让上官仪发挥出多少才能。” “嗯,玄龄的意思是用裴行俭来磨炼上官仪?” “陛下是要培养下一代的相才,那就要观察更久。” “张阳说过要将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 “臣以为,对骊山来说此话是不错的,可对朝堂来说还要看一个人价值有多大,还要看他能为社稷出力多少。” 李世民讪讪一笑,睁开眼重新坐正身体。 房玄龄躬身将姿态放得更低。 “玄龄与上官仪可有来往?” “臣为朝中选才,不需要与谁有来往。” “嗯,你与辅机不同。”李世民沉声道:“就依你所言,让上官仪任职京兆府主簿,看看他能够做到何种地步,以观后效。” “臣这就去安排。” 中书省的任命下发。 翌日,上官仪就换上了京兆府主簿的官服,走在长安城的朱雀街上。 许敬宗疑惑道:“陛下怎让上官老弟去京兆府做个主簿。” 上官仪笑道:“或许,陛下觉得下官在秘书监亦无用吧。” “去京兆府任职,总比在秘书监整日与案牍为伍的好,至少可以施展拳脚了。” 俩人走到京兆府门前,裴行俭早早就在官衙门前迎接了。 “上官兄。”裴行俭连连行礼,“你能来真是太好了。” “是陛下明鉴,让下官来京兆府助长安令。” 三人难得聚在一起,许敬宗道:“上官老弟是从骊山出来的,裴老弟又是骊山弟子,你们二人可在京兆府大有一番作为。” 狄仁杰近来总是与晋王殿下为伍,俩人时常去曲江池走动。 “晋王殿下,此事不简单。” “如何不简单?” 狄仁杰双手背负,皱眉道:“朝中有意,让上官仪取代裴行俭。” 李治琢磨了片刻,又道:“仁杰是觉得裴行俭在京兆府办事能力不行?” “裴行俭在波斯立下奇功,治理京兆府确有成效,但总给人一种束缚手脚的感觉。” 李治笑道:“父皇用人向来谨慎,上官仪出自骊山,有所起复也是理所当然,不用多想。” 狄仁杰又道:“朝中与骊山有关的官吏也越来越多了。” 李治劝道:“仁杰且放心,姐夫向来对仕途一道没有兴致,上官仪之后,再也不会有官吏与骊山相关,裴行俭是最后一个。” 见狄仁杰又灌下一口酒水,李治皱眉道:“仁杰,柬之平日里虽懒散,他说的多是胡话,有句话还是挺对的。” “哪里对了?” 李治啧舌道:“你应该少与那些不良人来往,你看看你喝酒的模样,以我们骊山规矩,年少不该如此饮酒,就连姐夫也常常戒酒。” “骊山县侯平日里不饮酒吗?” 李治点头道:“如无必要,是不喝酒的。” 狄仁杰放下了手中的酒碗,“若不喝酒,人生何其无趣。” “人生的乐趣有很多,姐夫常说要给自己一些期待。” “对。”狄仁杰十分赞同地点头,“十天不喝酒,十天后大醉一场,妙哉。” 李治有些无语,不想劝他了。 张阳觉得朝中用度上太过不节制,用银钱没有章法,岑文本也觉得朝中用度应当再三考量。 至少当初在张阳的种种建议下,朝中开源节流之策颇有成效。 可递交了奏章之后,陛下却不给答复。 这让岑文本感觉很失落。 “岑中丞,陇右急报。” 岑文本没了兴致,“交给郑公。” 本就闲来无事,他改口道:“递来,老夫交给郑公。” “喏。”那小吏将文书递上。 岑文本打开文书看了一眼,又没了兴致,将文书放下。 沉默了许久,他又拿起文书看了起来,从陇右迁来的乡民越来越多了? 而这些乡民在陇右失去了田地,想要来长安城寻个营生。 大唐成立才多少年,陇右门阀的寿命比之前隋都要久。 门第、衣冠、世族、势族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陇右的门阀与陛下之间的纠葛,都是陈年旧事了。 而且李唐江山社稷与陇右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些陈年旧事只有陛下能管,别人都管不了。 他们还不让骊山在自己的地界种树? 这都是什么破事。 岑文本又放下这份奏章,刚放下片刻,犹豫着拿了起来,交给另一个小吏,“给郑公。” “啊?”那小吏先是愣神片刻,看今日的岑中丞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模样,也不好推脱,双手接过回道:“这就去给郑公。” 急报除了给朝中,也给了骊山,张阳将书信放在了媳妇面前。 看向墙上的地图,陇右在长安城的西面,也就是陇西。 地理位置夹在河西走廊与长安地界中间。 自灵台到天水郡都是陇西地界。 这个地界的当年也是们名门望族盘踞的地方,北魏时期到了顶峰。 第八百八十六章 我的感情细腻 几经战乱,到了隋末已大不如前,现在人口凋零,内迁的人口不少。 陇右不让种树?陇右门阀不让骊山建设关中? 李玥的明眸带着怒意,“他们凭什么做主,应该是陇右的群众来做主,由不得他们说了算,这群人不作为,还不让骊山作为!” 张阳淡然道:“门阀向来如此,他们保持着古老的作风,希望现在成了皇帝的李世民能够念在旧情,让他们一脉重新辉煌。” “辉煌?”李玥的眼神还带着怒意,“不让种树就是压死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张阳神色不悦,“嗯?你又学我说话。” 李玥眼神怒意未消,道:“门阀不除,骊山壮志难酬。” “媳妇好见地。” 说罢,张阳站起身。 “夫君要去做什么?” “我去想想怎么灭了陇右门阀。” 杀人是一件很简单的事,简单地手起刀落,一个人就倒地了。 然后你就可以看着这个人的呼吸慢慢平静,慢慢没了呼吸,他成了尸体,之后慢慢变凉。 如果还想要继续观察,就会发现一些吃不下饭的画面。 所以杀人也是一件不美丽的事。 诛心这种方式更高明一些。 关中正在发展,正在富裕,骊山要建设关中就要种树,就要退耕还林。 将无法耕种的荒地都种上树。 陇西是长安城的西大门,西大门洞开风沙就能直入长安城,这与骊山的理念相违背。 李渊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年纪大了各种毛病也寻来了,前些天还说腿脚不便利了,现在又觉得脾胃不舒服。 孙神医正在给他老人家诊脉查问。 张阳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看着。 良久,孙思邈神色凝重,“您不是脾胃不舒服,是肝不好。” 李渊稍稍点头,“是何原因?” “壮年时饮酒过甚,您还要继续戒酒。”孙思邈说着话站起身,行礼道:“县侯来了。” “孙神医辛苦了?” “老朽去拿一些药材。” 李渊收起了袖子,双手放在膝盖上,神色无奈,“你是来看望朕的?” “想要与您老人家说一件事。” 李渊抚须道:“你说便是。” 张阳笑着坐下来,拿起水壶眉头一皱,发现水已凉了,就放在了一旁的炉子上任其烧着,继续道:“陇右门阀实在可恶。” “他们招你惹你了?” “您这话不对。”张阳纠正道:“他们没有招惹我。” “那你与朕说这些做什么?” 李渊拿起茶碗想要喝茶,发现碗中的茶水凉了,这才看向炉子上的水壶,等着水烧开。 喝热茶已成了生活习惯,这种生活习惯一养成就改不掉了。 张阳又道:“他们与群众作对,骊山想要让他们认罪,还陇西一个晴朗。” 李渊手中的动作一滞,倒吸一口凉气,“他们有什么罪?” “兼并土地,在地方上不作为,关中都富裕了,可陇右子民还在受苦受难,难道您要坐视不管吗?” “朕……” “当然不能坐视不管。” 李渊三缄其口,又是气馁一叹,“朕已不理政事,这些事你与二郎说便好。” “陛下不理陇右情面,您是知道的。” “当年的事情,确实该有个着落,可是……” 本来李渊起兵就是欠着陇右门阀的人情,这就像是造反投资,本来人家是有原始股的。 李渊也打算给陇右门阀好处的,谁知道自家二郎在玄武门做了那等事。 当时众人的期许都在太子李建成身上。 可李世民即位之后,大唐便换了嘴脸,什么以前的旧情,什么以前的旧账,一概不认。 李世民就差明说,那是李建成事情,与他无关。 这就是陇右门阀与李唐社稷反复拉扯的缘由。 张阳低声道:“只要您老不认那些旧账,陛下就敢带兵去把那些陇右门阀的人头砍了。” 李渊摇头道:“当初世家之祸,落地的人头够多了,二郎杀伐太重会被后人议论的,这样不好,不好。” “可他们兼并土地,驱逐乡民,他们是俵子养的。” 李渊的神色犯难。 张阳又道:“不如这样,事情交给骊山与陛下来做,您老就当全然不知如何?” “哎呦……”李渊苦恼地一拍大腿,“又忘记煮药了,小王啊。” 王公公快步走来,“老奴在。” “朕的药呢?” “还未到用药的时辰。” “给朕先煮着,不然朕又要忘了。”李渊喃喃自语着,“这上了年纪就是容易忘事。” 再看向张阳,李渊老眼浑浊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我告退了。” “记得少让村子里的孩子来找朕,朕家里真的没饴糖了。” “您老好好休息。” 张阳满意走出这个宅院,太上皇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好一个记性不好,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李玥亲自执笔,给朝中的父皇写了一封书信,写的都是建设关中种种,权贵门阀若不以群众为先,是自取灭亡之道。 社稷之重,从来不是权贵门阀说了算。 如果他们阻碍骊山建设,他们就是社稷的害虫,是害虫那就要除掉。 李世民收到了书信,他看着女儿的娟秀的字迹很是喜欢,字迹中带着欧阳询楷体的风韵,还有她自己的行笔,笔力流畅,自成一派。 女儿的字比张阳的好看太多了。 原来女儿还是会给朕写信的,李世民心情大好,当即又派了一队官兵去陇右门阀查问,谁敢阻挠骊山在陇右种树,就是忤逆朕。 皇帝还是疼女儿的,尤其是骊山那个女儿。 陛下有很多个公主,这些公主中最看重的是汝南公主,说是这位公主年幼时,对她的亏欠也好。 又或者是这个公主很有才学也罢。 在疼女儿这件事上,李世民与其他的父亲没什么两样。 陇右不让骊山在他们地界种树,那就是欺负自家女儿,皇帝要好好惩治他们。 朝中也将这件事当作了笑谈。 陛下疼女儿嘛,这是情理之中的事。 打压陇右门阀,查问加以惩治,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坊间拍手叫好。 以骊山现今在关中的声望,谁敢与这位公主作对。 公主与骊山县侯旧居骊山,这对夫妻都快成仙人了。 天可汗威名远播,圣明扬四海,疼女儿又如何? 骊山建设关中,为各县造福,那就是仙人。 与陇右门阀势不两立的话语越来越多。 这些天长孙无忌闭门谢客,整日在府中养病,这位赵国公捂住了耳朵,对陇右旧族的问询声不闻不问。 陇右子弟中,有个叫魏哲的年轻人,他知道朝中要对付陇右了。 虽然是早晚的事,该发生的事还是来了,谁也挡不住。 魏哲去见长孙无忌,结果赵国公府闭门谢客。 现在唯一能救陇右门阀的只有太上皇了。 张柬之叫上了狄仁杰与晋王殿下。 魏哲与几人急匆匆赶去骊山,可到了渭河边上,他就犹豫了,主要是胆小。 张柬之看着他气不打一处来,“你快去骊山!某家要是能见到骊山县侯,那县侯定会看在某家资质聪颖的份上,给予几分指点。” “以某天分,只要得到骊山县侯的指点,定能一举成为大唐的文学大家。” 狄仁杰仰头叹道:“柬之,你是没睡醒吗?” “当然睡醒了,在下准备好了,如今就差县侯的开悟。” 看魏哲还蹲坐在河边,张柬之恼怒道:“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 他指着那座钟秀的山,朗声道:“骊山就在眼前,你去见太上皇,说不定就能见到县侯,某家的前程就有了。” 李治沉默着,对张柬之的行为很是不解,在这人的眼中只要得到骊山县侯的指点,将来定会有好前程。 比如说裴行俭,上官仪,张大安他们。 可能够得到姐夫指点的又有几人? 狄仁杰小声道:“让殿下见笑了。” 李治感慨道:“反正除了柬之,别人也是这么认为的,这天下有太多人想要见骊山县侯一面而不得,郁郁不得志,就像是当年周瑜说的,既生瑜何生亮。” 狄仁杰诧异道:“咦?周瑜说过这话吗?” 李治解释道:“姐夫讲过一个周瑜和诸葛亮的故事。” “能受骊山县侯教导真好,还能听故事。”狄仁杰满脸的羡慕,“在下见过县侯,但从未与他说过一句话。” 四个少年人在渭水河边站了许久。 张柬之忍不了了,“某家与你拼了,魏哲!今日就算是拖也要将你拖到骊山。” 言罢,张柬之抓着他的手一路拖向了骊山。 魏哲的祖父原本是天水郡丞,乃是陇右门阀之一。 前隋乱世之后,陇右诸多门阀都落寞了,魏哲便是落寞的几家之一。 他就这么一路被拖着来到骊山的外围,龙武军的官兵拦住了他们。 虽不认识张柬之几人,但这里的侍卫认识晋王。 “晋王殿下可是回骊山?” 李治咳了咳嗓子道:“是来见皇爷爷的。” “晋王殿下可以入骊山,只是这几个外人……” 李治又解释道:“他们也是来见皇爷爷的。” 魏哲站起身行礼道:“在下魏哲家父魏宝,当初在陇右,小子还见过太上皇,想来是记得小子的。” “喏!” 侍卫急匆匆去禀报,半晌才回来,又道:“太上皇今日不见客,说是近来记不得人了,也不记得有魏哲,魏宝其人。” 魏哲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良久当场哭了起来。 张柬之踹了他一脚,“好好男儿哭个甚。” 魏哲坐在地上,抽泣道:“就连太上皇也不见我了,陇右门阀完了,完了。” “这位大哥。”张柬之上前一步道:“在下乃襄州襄阳才子张柬之,慕名前来拜会骊山县侯。” 才子? 李治和狄仁杰同时向她投去嫌弃的目光。 那侍卫沉声道:“县侯近日也不见客。” “敢问县侯何时能见客,柬之愿在此地等候。” “县侯从未见过外客,你若觉得能等,你就等着吧。” 李治和狄仁杰回长安城了,留下了张柬之和魏哲还等在这里。 就这样俩人在骊山村外,等了两天两夜,龙武军的士兵将他们接入营地中住着。 就怕他们夜里冻生病了。 又是两天两夜过去了,骊山就在不远处,张柬之觉得自己可以借机跑进去。 可龙武军看守得紧,找不到机会。 诚心不见得有用,俩人只好回了长安城。 从陇右被抓来了一拨拨的人,他们都被抓入了大理寺听候发落。 陇右的门阀松口了,他们积极配合骊山种树。 今天岑文本又来骊山了,张阳听着岑文本的讲述问道:“后来陛下放过他们了?” 岑文本嘴里嚼着羊肉串,回道:“陛下没这么容易放过他们,陇右几家门阀又松口了,他们愿意献上所有的田亩。” 张阳劝道:“你慢点吃。” 岑文本嘿嘿一笑,“以前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羊肉串。” 小清清烤着肉串,乖巧道:“文本伯伯慢点吃,还有好多呢。” 岑本继续讲述着:“但陛下收了田亩,觉得如此还不够,之后陇右那边送来一车车的铜钱与银饼,有十万贯,希望陛下能够网开一面。” “如果陛下还不能放过他们,他们只好将自己的妻妾也献上了,能进献的也都进献了。” 张阳揣着手问道:“如此一来陛下该放过他们了吧?” 岑文本摇头道:“处理陇右门阀的人是马周,他给陛下递上了奏章,首先将兼并土地,驱赶乡民的几家门阀拿下,以流放罪论处或者发配西征。” “这些人断不能继续留在陇右了,而收缴的田亩分给陇右的乡民。” 小清清听得很认真,她想要知道皇帝是怎么惩治坏人的,如果将来有一天皇帝也要惩治骊山呢。 所以她竖起耳朵,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细节,心里希望爹爹问得仔细些。 张阳给他倒上茶水,笑道:“陛下还真是吃干抹净,一点都不剩。” “县侯此言不妥,难道陛下像个劫匪?” “哈哈哈,有感而发。”张阳收起笑容,解释道:“我这人的情感比较细腻,对!我是性情中人。” 第八百八十七章 惶惶恐恐 小清清烤出来的肉太咸,岑文本又喝下一口茶水,冲淡一些咸味。 他递上一份册子,笑道:“陛下当然不会是劫匪。” 张阳拿过册子仔细看着,低声道:“文本兄说的也对,之后要陛下一直站在群众这一边,铲除了旧势力之后,将旧势力的田地分给群众,将旧势力的隐户与奴仆换一个良人的身份,人们一样会称颂陛下的。” 岑文本点头道:“这是陇右各县送来的文书,上面写着的都是可以用来种树的田亩。” 张阳皱眉道:“一共六千顷地可以来种树?” 岑文本颔首道:“这都是天水郡周围的田亩,他们将不能耕种的荒地翻土,每日灌溉,以后种上胡杨树,黄杨,榆树,松树。” 张阳颔首道:“田亩还不少。” 岑文本叹道:“其实等马周清查田亩之后,才发现陇右的田亩荒芜情况比之预想的要严重很多。” “文本兄细说。” “自大业年间之后,陇右分口锐减,比之隋文帝年间少了近四成,加之武德年间多次用兵,陇右人口大不如前,现在可以查明的陇右天水郡只有六千户,马周估算过,陇右人口最多五万,能用壮力不足三万。” 岑文本手里拿着羊肉串的木签子,又道:“贞观五年之后,有大量的人口迁去河西走廊,或是迁入关中,才有现在这种局面。” “对了。”他又补充道:“因玄奘和尚在沙州,嘉峪关附近有了不少和尚。” “玄奘和尚的号召力还这么利害,着实令人佩服。” 张阳感慨着。 岑文本笑道;“那些和尚将玄奘比作智慧,传言中是个很有智慧的和尚,天竺战报送到的时候,玄奘和尚得知了天竺王过世的消息,开办道场,与一千僧人共同念诵经书。” “沙州能养得起这么多和尚。”张阳好奇道。 “沙州确实贫瘠,可玄奘命人挖井,关中也有佛门给予粮食,养活一千僧人不成问题。” 张阳叹道:“玄奘是个很坚定的人,本想着让他动摇佛心,但我现在已放弃了。” “是呀。”岑文本打了一个饱嗝,“陛下几次三番派人去游说,希望玄奘和尚能够还俗,都被拒绝,有人说他是个不识好歹的和尚,应该死在沙州。” 张阳将文书交还给他,“文本兄能与在下说这些,有劳了。” 岑文本笑道:“我与县侯相识多年,其实县侯也是一个心志坚定的人,这么多年了不曾动摇过。” “过奖了,我不过是想要做个数钱数到手抽筋的人,三十岁的人了,人生最大的期盼就是早日退休。” “下官年过四十了,却没有县侯这般心境。” “陛下最近花钱还大手大脚吗?” 岑文本的神色凝重了几分,“下官写过劝谏奏章,陛下一直置之不理。” “劝皇帝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哦?”岑文本颔首道:“县侯可有高见?” “没有高见。” 话锋一转,岑文本欲言又止,气馁道:“与你说话很累。” 说罢,他喝下一口茶水,站起身道:“今年科举在即,下官就不久留了。” 张阳摇着手中的扇子,“在下就不送了。” 看女儿的小脸神色凝重,张阳又问道:“怎么了?” “听文本伯伯说皇帝灭了陇右门阀,以后皇帝也会用如此手段来灭了骊山?” 张阳没有答话。 小清清又是摇头,“不应该的,骊山建设都是为了社稷,近来颇有成效,皇帝不会自断臂膀。” 她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这一次皇帝惩治陇右的方式很简单,简单的只是汝南公主一个要种树的念头,李世民就动手了。 世家倒了,人头滚滚,陇右门阀又怎敢兴风作浪。 李渊说李世民的杀伐太重,这样的皇帝会受到后人的指责。 其实现在指责皇帝人依旧不少,还有不少人指责骊山。 骊山将人力当作资源,不把人当人看。 张阳轻笑着,“哎呀,多么有意思的说法,要多多思考才是。” 贞观十四年,五月,皇帝又派人来催那三千门火炮。 骊山的铁路因为火炮的大项目只好暂时停工,那是三千门火炮,又不是三千个铁桶。 骊山铆足了劲才完成了大半。 从皇帝下单到现在过去了六个月。 李泰看着姐夫戴好手套,又披上了围裙,神色狐疑,“平时姐夫不下车间的。” 一张张的图纸挂在墙上,张阳皱眉看了良久,“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吗?” 李泰回道:“我们将蒸汽机与车床连接,转速只能到这个地步,想要更快也可以,但很危险会炸炉子。” “嗯,完全第一。” 张阳中肯地点头,目光看去,一台车床内部的轴承正在转动着,它的另一头连接着蒸汽机的轮子。 县侯鲜有亲自下车间,一时间工匠们也围了上来,想要看个仔细。 张阳手里拿着一个模具,正在用车床做着切削。 李泰看着好奇,姐夫的手法很稳,也很娴熟,这模具还是江师傅他们昨日烧出来的。 也不知道姐夫用这种古怪的模具做什么。 看着这个模具的边角在切削下,边角逐渐开阔起来。 李泰摆手让四周的工匠接着去忙自己的事,而后坐在车间外发呆。 到了下午时分,张阳这才从车间中走出来,手里拿着图纸,“还要多加以改进才是,这是下一次要做的模具。” 李泰接过图纸道:“姐夫放心,两日可以铸出来。” 现在车间与铁厂都在忙着做火炮,生产力都集中在这里,车间内有车床十余台,唯独两台连接着蒸汽机,这两台还是县侯专用的。 张阳洗了洗手,拿下围裙后,叮嘱道:“明日一早,我还会来。” 接连一个月,张阳都在车间内忙碌。 每每从车间回来之后,便会将自己关在书房中,不断地修改着图纸。 这天张阳依旧下了车间,他将一根铜棒放在车床的一头,将一个铁筒放在车床的另一头。 那个铁筒中有个洞,正好够铁杵进去。 张阳皱眉看着车床转动,将铜棒缓缓送入,当即就发出了刺耳的金属声。 铜的可塑性很好,当它被缓缓推入那个铁筒中,立刻就有很多铜屑飞溅而出。 再次拉出之后,那根铜棒上已有了螺纹。 张阳仔细停下车船仔细观察着,铜棒只比筷子粗一些,长一尺。 表面的螺纹有深有浅的,用桐油给它降温,还有精细化的空间。 张阳用骊山尺仔细测量着,再去另一个车床,用来攻丝的铁杵也准备好了。 看着车床的转动,给铜料上了桐油之后,缓缓将其推入,攻丝作业快不得,要慢慢来。 将攻丝好的铜环拿出来,张阳尝试着将它放在螺丝上,转动几下,到了一半便卡住了。 确认了内径没有问题,多半是螺纹深浅的问题。 “姐夫,怎么样?” “失败了,我还是要拆了这个车床。” “苍天呐,一个月的心血白费。” 张阳恼怒的踹着一个木箱子,“你们这些名儒大儒,只顾提高精神境界,不知道生产制造,但凡中原的铸造业能够提早几百年,老子用得着这么辛苦吗?” 让李泰将失败品拿去重铸,张阳心情失落地回到山上,两人都不开心,很烦闷。 就连小武和小慧都注意到师父的心情很差,高阳与东阳回到骊山了,弟弟妹妹们今天回来一两个,明天回来一个。 李玥没有去催,因为她也有事要忙,正在编写着几何学的课本。 骊山的学识从来不是只有骊山学子才能学的,知识可以传播,骊山的技术院也会讲解着一些较为简单的几何学知识。 铁路的铺设停工,阎立本一边自己学,还教着孩子们,用他的话来说,不能白吃白喝。 本来李泰也孝敬这个岳丈,甚至给这个岳丈安排了独立的宅院,生活起居一应俱全。 奈何阎立本近来苦学骊山学识,也不想就此歇下来。 这段时间,张阳没有去过问朝中的事,骊山与朝堂都有各自的方向。 这天一个消息送入了朝中,这个消息来自吐蕃。 小赞普贡日贡赞写了一封书信给松赞干布,说是泥婆罗要用尺尊公主与小赞普和亲。 张大安当即反对了这件事,他站在朝堂上朗声道:“泥婆罗乃是大唐打下的地界,吐蕃怎能与他们和亲?” 松赞干布俯首站在太极殿上,他是吐蕃的赞普能够决定自己儿子的婚事。 朝臣的目光放在松赞干布身上,这位吐蕃赞普能将此事告知朝中,足以可见吐蕃对大唐的忠诚。 许敬宗站出朝班,躬身道:“陛下,泥婆罗是王玄策将军带兵打下的,既然是唐人打下的领土,当由唐人做主,若泥婆罗还有自立之心,梁建方将军的西征大军随时可以南下扑灭他们。” 李世民颔首道:“赞普,你是如何考虑的。” 松赞干布又是行礼,十分恭敬地回道:“全听天可汗做主。” 李世民的脸上带着笑意,“若是一桩美事,朕自然成全。” 看了眼满朝的文臣武将,李世民站起身沉声道:“退朝。” 众人三三两两地走出太极殿,李义府快步出了太极殿,“泥婆罗与吐蕃当真不能联姻?” 张大安回头看了一眼谦逊的松赞干布,他正在与几个朝臣交谈,收回目光压低嗓音道:“吐蕃为何要将这种事情告知朝堂。” 李义府回道:“自然是因松赞干布对大唐忠诚。” “连你都这么以为。” “难道不是吗?” 张大安沉声道:“正是因为如此,此事断不能轻易答应,这桩婚事也不能成全他们。” 李义府正色道:“是吐蕃人别有用心?” 张大安点头,“今年吐蕃都护府送来的文书中有记录,泥婆罗的尺尊公主早有联合吐蕃之意,如果他们两家和亲,下一步便是攻占天竺。” “吐蕃人用心险恶。”李义府忽然明白过来了。 “这不是一桩美事,这是吐蕃小可汗的野心,此事断不能成全他们。” 李义府再一次跟上脚步,连忙道:“下官这就写劝谏奏章,此事断不能小觑。” 张大安不介意礼部有李义府这么一个唯利是图的人,至少他这个人的能力很不错。 他要写劝谏奏章,也是为了让陛下发现他的作用,得到陛下的注意。 太液池修好了,陛下闲暇之余也会来这里走动,长孙皇后正带着孩子们在这里玩闹。 宫里有个放松的地方很不错。 便觉得修建这里十分的值得。 “陛下,鸿胪寺少卿李义府的奏章。” 李世民的目光放在清河与李福,李明身上,笑着拿过奏章看了起来,只是看了一眼便沉声道:“朕记得礼部尚书与鸿胪寺卿都是张大安。” 太监回道:“陛下,一直都是他。” “这礼部尚书还未递交奏章,他倒是先向朕劝谏了,李义府?”李世民沉吟片刻,笑道:“是个很上进的年轻人。” “陛下,可要召见他?” “不用了,让张大安来一趟。” 太监躬身离开,过了半个时辰,张大安走到太液池,这个太液池很美丽,尤其是在春天。 水中有水榭与笑道,还有荷花正准备绽放,水榭错落。 一眼看去,能看到还有小舟靠在岸边。 张大安整了整自己的衣衫,迈步走上前,“陛下。” 李世民闭目躺在一张用名贵紫木制成的躺椅上,“当初是张阳举荐你任职礼部尚书的。” 张大安低着头,回道:“臣自任职礼部尚书终日惶惶恐恐。” “呵呵。”陛下依旧没有睁眼,而是轻笑道:“赵国公,褚遂良他们也是终日惶恐,连你也是,朕是有多么的面目可憎。” “臣并不是因陛下而惶恐,而是觉得礼部尚书一职责任重大,这才惶恐。” 场面话说都会说,从为人上来看,张大安说惶恐,那是真的惶恐,毕竟是个年不到三十,二十岁堪堪有余的年轻人。 上一个如此年轻就任职礼部尚书的人,还是张阳。(本章完) 第八百八十八章 它为什么不发热 他能够成为礼部尚书,是因进献了高昌,得到了骊山还要给他一个尚书。 张大安拿下了高句丽,又在辽东经营多年。 按说他的功劳亦不小。 李世民感受着阳光的温暖,又道:“李义府写了奏章,希望朕不要应允吐蕃与泥婆罗和亲。” 张大安回道:“此事臣与他说过,是臣授意他写的。” “一个李义府逾越自己的上官,向朕进谏,你还替他说话。”李世民终于坐起了身,问道:“你是太过大度了,还是李义府巧言令色,让你信服?” “如若李义府不写,臣也会劝谏。” 听到张大安不卑不亢的话语,李世民又笑了,“好了,朕也不是对李义府有成见,当年你们二人在辽东吃尽了苦头,朕再为难你们,是朕不对了。” 张大安退后一步道,“臣言语冒失。” 陛下站起身了,一旁的太监连忙递上靴子给陛下穿上。 李世民走了两步,到了太液池边,又道:“泥婆罗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回陛下,泥婆罗位于吐蕃与天竺之间,以前的泥婆罗是天竺的附庸,并且一直帮助天竺抵御吐蕃人,只是那时泥婆罗迫于天竺的压力,不得不服从。” “三百年前,泥婆罗是天竺的主人,当年那曲也不是天竺的都城,近年来泥婆罗逐渐式微,贼心不死,他们依旧想要重新执掌天竺,至此才会想着与吐蕃人和亲,为的就是再度攻占天竺。” “而天竺经过王玄策将军的征伐,多数天竺人都已南迁,现在天竺空虚,此次和亲吐蕃与泥婆罗都有进取之意。” 李世民双手背负,眼神阴翳,“照你所言,吐蕃的小赞普也想要拿下天竺?” “臣以为,吐蕃的小赞普更想要借着和亲的名义,吞下泥婆罗,只是那泥婆罗人以为吐蕃是善意的。” “呵呵呵……”李世民忽然笑了,又道:“吐蕃,天竺,泥婆罗终究是离大唐太远。” 张大安又道:“贞观七年,吐谷浑之乱,贞观八年至贞观九年,吐蕃人兵犯凉州。” “你是让朕不要小觑吐蕃?” “陛下,吐蕃一边臣服大唐一边要和泥婆罗和亲,其心不得不防。” 李世民看着远处的水面,又道:“这是你的看法,如果是张阳,他就不会与朕说这些。” 张大安沉默了,又不知该如何回话。 李世民又道:“张阳不会与朕说这些,或许在泥婆罗的尺尊公主还未嫁到吐蕃之时就已爆亡,这是他惯用的伎俩。” “朕知道,你不是他,你也不会做这种事,而是会与朕先来说明。” 李世民笑道:“至少你的做事方式是对的,往后也要如此。” “臣明白。” “此事朕昨日就与玄龄他们商议过了。” 张大安低着头,眉头紧锁也没吱声。 李世民拍了拍他的肩头,“如果朕一味插手吐蕃事宜,会让西域和突厥人多想,若朕还要反对两地和亲,那些外使会猜忌朕是否太过严苛,这也是松赞干布的算盘,他知道朕不能轻易反对。” 看张大安的神色犯难,李世民转过身背对着他,嘱咐道:“你放心,朕看得出松赞干布的心思,泥婆罗可以将尺尊公主嫁给吐蕃的小赞普,但不能以公主的身份,而是要用庶民身份。” “陛下圣明。” “大安,你是后辈,公瑾过世之后你一直以来都很勤勉,朕该给你照拂,但政事不要太过放松,李义府虽说是你的下官,你也不该让他太过放肆了。” 张大安躬身行礼道:“臣领旨。” “嗯,你退下吧。” “臣告退。” 一旁的太监笑着送别了张大安,他将这位年轻的礼部尚书送到太液池院外,低声道:“张尚书,陛下的敲打,你可明白了?” 张大安沉声道:“不用你来说。” 那小太监笑道:“朝中能人材俊不少,陛下想要的是忠心的人,这大唐有一个张阳就足够了。” 张大安厌恶地看了眼这个太监,挥袖快步离开。 天可汗允许了吐蕃与泥婆罗的和亲,但泥婆罗不能让尺尊公主以公主的身份出嫁,要将这位公主贬黜之后嫁给吐蕃的小赞普。 这就像是狠狠地抽了泥婆罗与吐蕃两地的巴掌。 两地可以和亲,但不能联合。 这是大唐的底线。 安延偃从四方馆来到了驿馆,笑道:“小赞普太过冒失了。” 松赞干布道:“天可汗一直都是圣明的。” “唐人很有智慧,你们的伎俩被天可汗看穿了,现在西域人和突厥人都在笑话你们。” 松赞干布低着头,正在修理着一双草鞋,他低声道:“吐蕃新出生的孩子越来越多,这些孩子从懂事开始就要读唐人的文章,听唐人的故事。” “现在的朝堂依旧按照张阳与天可汗的野心图谋着吐蕃的根基,以后这些孩子长大了,他们还会是吐蕃人吗?唐人对他们越好,他们就会越发服从。” “如果不是被逼到了绝路,吐蕃也不会走上这一条路,是贡日贡赞太过着急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安延偃笑道:“天可汗不在乎,你们和亲了又如何,唐人在乎吗?对唐人来说不过是再攻打一次而已,这些伎俩又何必呢。” 松赞干布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缓缓道:“我的孩子从小就体弱,有人担心他活不了多久,所以才会这般急切。” “你很绝望。” 安延偃看着这个失败者。 “是呀,不只是我,吐蕃的老人都很绝望,在逻些都护府建成之后,大唐对吐蕃人的教化开始得寸进尺,可他们却没有丝毫办法。” 安延偃给他倒上一碗酒水,“你也做个唐人,从此吐蕃就是大唐的疆域,这不好吗?” 松赞干布颔首道:“不好。” “连你都说了,唐人对吐蕃的教化变本加厉,你还要坚持到什么时候,再过多久?二十年,三十年,或许吐蕃人会记得你这位赞普,吐蕃的孩子长大了,那些孩子会双手奉献自己的领地,交给天可汗的。” “再说了,你的孩子体弱多病,哪一天出了变故,吐蕃赞普的位置谁来继承。” 松赞干布笑道:“禄东赞还在吐蕃,至少他还在,他的孩子没有接受唐人的教化,他会守住吐蕃的根基。” 安延偃摇头,失望地走出这个房间,松赞干布很固执。 如果有一天吐蕃子民都要归入大唐,吐蕃的国祚有何意义。 禄东赞吗?当年他来使大唐吃的苦头还少吗? 唐人在乎你们还会起兵攻打吗? 有了火炮的唐人早就不在乎了。 一个月后,骊山的车间内。 张阳手中拿着一根用铜制成的螺丝,随着测量念道:“长度一尺五,直径两寸五,螺距零点三,螺母进入顺滑,头部呈方形。” 又是很满意地试了试,张阳欣喜道:“这是大唐的第一个螺丝。” 李泰手里也拿着一个,他用螺丝固定两块铁板,试了试,回道:“很牢固。” “来人,送一个给陛下,就说我们骊山又一次攻关了一个好东西。” “喏。” 螺丝的成功是令人欣喜雀跃的,这一次与当初造弹簧不同。 那时候骊山一穷二白,要造出弹簧就快把所有人逼疯了。 现在骊山有了自己的基础,从设计到一次次地验证,骊山用了四个月造出了真正意义上的螺丝。 虽然是大号的,显得有些粗犷。 张阳又道:“以前我们的蒸汽机太过笨重了,现在可以重新设计了。” 李泰抓了抓头皮,“姐夫,都要推翻重建吗?” 张阳颔首道:“加以改建就好,制造业嘛,总要一次次地优化的,不能原地踏步,要精益求精。” “唉……” 一声长叹从魏王的口中而出。 侍卫见县侯走远了,快步上前问道:“真要推翻重来吗?” 李泰气馁地坐下来,“父皇的火炮如何?” “说是这两日就可以交付了。” “嗯,等火炮交给朝中,我们再考虑蒸汽机吧。” “喏。” 今夜,李泰请了阎立本喝了一顿酒水。 阎立本听着魏王的抱怨,安慰道:“县侯希望骊山更精进一步,才能不被外面的工坊追上,就连朝中也要望尘莫及。” 李泰喝下一口闷酒,“嗯,那就再帮姐夫一次。” “魏王殿下大可不管这些,交给老夫便好。” 翁婿两人喝酒到深夜,且不说蒸汽机要重新设计,从以往的铆钉结构开始重新设计,更不要说那个螺丝了。 骊山生产力还是不够,用蒸汽机算是解决了转速与动力的问题,可总觉得还差点什么。 扶着阎立本睡下,李泰从书架上拿出一册放置了许久的书籍。 这是当初姐夫赠予的,这上面记录地就是电磁相关的知识。 李泰坐在油灯边,再次打开这册书,电磁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书页上所画的便是磁极两端和线圈。 “魏王殿下,夜色深了。” 向来文静的魏王妃走入屋中问道。 李泰叹息一声,笑道:“往后不再参与村子里的铸造了,都交给你父亲。” 魏王妃低声道:“也该如此的。” “本王打算这些天好好沉淀。” “这卷书写着的是什么?” “是一种电磁的学识,本王翻遍了典籍都没有找出相关的论证。” 魏王妃在一旁坐着,“那是要从无到有?” “是呀,这不仅仅看不见摸不着,这更需要一套很完整的理论基础才能够造出来。” “既然是县侯所赐,县侯该是明白的。” “你知道姐夫为何要交给我吗?” “为何?”魏王妃皱眉不解。 “骊山学识需要论证,就需要借助旁人之手。” “那是县侯送给了魏王一份莫大的造化,魏王殿下会名留史册的。” 李泰笑道:“能否成功也要看本王的造化了。” 从皇帝向骊山下单要三千门火炮,是在去年的冬季。 一直到了今年的八月,骊山才将三千门火炮造出来。 这一次尉迟恭亲自来骊山接收火炮,骊山村外一声炮响,火炮激射而出,炮弹落在百步开外。 “回禀大将军,一百八十步。” 尉迟恭朗声笑道:“好,将炮管抬高再试试。” 又是一声炮响,火炮激射,这一次的距离更远。 “回禀将军,二百三十步。” 尉迟恭更高兴了,他拿着手中的一卷书,意犹未尽。 阎立本解释道:“大将军,不是炮管越高,打得就越远,抛物线不是这么解释的。” “某家会看的。”尉迟恭看着书册上的说明,目光看向不远,“咦?记得以往试用火炮时,会有个骑着熊的小丫头看着。” 阎立本回道:“那是县侯的女儿,那丫头早就看腻了这等场面,近来正在苦学。” 尉迟恭让将士们将百余门火炮成列好,一齐开炮。 骊山村外的炮声不断,他们一次次试验着,想要看看这些火炮是不是有残次品。 偶尔有几门火炮哑火,或者炮管炸裂,拿回骊山重修一番就好。 尉迟恭问道:“之前给骊山的铁料想必还有剩余吧。” 阎立本回道:“是有剩余的,都用在了骊山的其他铸造上,不会用来铸造刀兵,大将军放心,也请陛下放心,有老夫盯着。” 尉迟恭颔首道:“骊山若能一直遵守规矩,这往后的富贵都会骊山的。” 阎立本低下头,其实尉迟恭的话也不对,知识是永恒的,就算是改朝换代的,这些知识也都会存在,战乱可以毁灭所有,但灭不去人们的记忆。 “走了,有劳阎大匠。” 阎立本回神,连忙行礼道:“如有异样老夫会告知朝中的,尉迟将军慢走。” 一门门的火炮就这样被拉走了。 骊山又可以专心铸造自己的东西了,今天阎立本的心情很好,走回车间的时候,发现魏王殿下正在摇着什么。 一根铁杵绑着铜线,两边放着磁石。 李泰停下动作,让人去摸了摸,问道:“它发热了没?” “魏王殿下,线圈是凉的。” 李泰卷起自己的衣袖,怒道:“手都要累断了,它怎么就不发热,你告诉本王,它为什么不发热!”(本章完) 第八百八十九章 太子见晋王 “殿下,卑职也不懂呀。” 李泰盘腿坐着,看着眼前这个木匣子中的装置,又道:“你们接着给本王去摇。” “喏。” 关中正是夏季,侍卫们听了魏王吩咐,轮换着不停地摇着这个线圈。 不多时,就见到了一头熊正在逮着一只鸡,熊背上还坐着一个丫头。 见到魏王舅舅,小清清抓着熊大的耳朵,让它不再逮鸡,朝着这边走来。 “你今天不用听课?” “爹娘要给姨姨和舅舅们讲课,我就能出来玩了。”小清清拍了拍熊大脑袋。 它便蹲坐好。 小清清才能从熊背上下来。 “你看得懂这个?”李泰皱眉看着磁铁与线圈。 “看不懂。” 听到回话,也不意外,她不过是个七岁大的孩子。 小清清再定睛一看,疑惑道:“咦?好像不太一样。” 李泰又一次扭头看向她,“哪里不一样了。” 小清清皱眉走了两步,“其实我在爹爹的书房中看到过一张图纸,那张图纸原本是用来做车床的,后来不知道怎么了,爹爹又放弃了。” “那张图纸有何不同。” 听到魏王舅舅追问,小清清忽然不说话,满脸乖巧的笑容,就这么站在原地。 李泰苦着脸道:“舅舅给你做一只烤鸭吃。” 见她还不说话,又瞪了眼自己的侍卫,吩咐道:“你们都没有听到吗?” “喏。” 侍卫们赶忙离开。 过了片刻一只拔了毛,清洗好的鸭子就被提了过来。 李泰用铁纤将鸭子扎起来放在架子上炙烤着,目光又看向自己的侄女。 她这才开口道:“其实魏王舅舅的方式错了,我在爹爹那儿看到的图纸是磁石绕着铜线转。” “嗯?磁石绕着铜线转?” “嗯,而且空间没有这么大。”小清清拿着木棒在地上画着,画了一个圆画了几个方块。 小孩子画画没有多么的好,她也只能依照自己的记忆,又道:“大致是这样的。” 李泰身边的几个侍卫也围了上前,皱眉地看着,想要从这个凌乱的画中找到一些顿悟的可能。 小清清又道:“而且内部的空间很小,磁石与线圈贴合得很近,大概有三寸的距离。” 李泰考虑着,“原来是这样。” 小清清的目光已经放在了烤架上正在滋滋冒烟的烤鸭上。 李泰拿过棍子也在地上画着,思量着小清清描述的样子。 “嗯,这像是一个滚筒,那要用手摇吗?” 看小清清满是期待,等待着烤鸭成熟,一脸无暇他顾的模样。 等烤鸭熟了,小清清将其装入食盒中。 李泰问道:“你不吃吗?” 她拎起食盒挂在熊大的脖子上,“要给弟弟吃,不然他会向爹娘告状。” “你们姐弟真是……” “其实弟弟很聪明。” 山上这对姐弟俩都不简单,再一想又觉得姐夫与皇姐教出来的孩子又有哪个简单了。 关中的天空云卷云舒。 到了夏季,这里的一切都是懒散的,就连家里的熊躲在屋檐下不愿意走动。 小清清将食盒打开,“吃吧。” 小心安欣喜道;“姐,这是哪里来的烤鸭?” “魏王舅舅给的。” “哦,魏王舅舅真好。” 小清清无奈道:“本来,不是给你吃的。” 小心安又道:“姐姐对弟弟也很好。” 她的目光看向院内,华清池怎么都不看腻,还是喜欢冬天的时候。 冬天时华清池不会结冰,池水会在寒冬中冒着白烟,如同仙境一般。 到了夏天的时候,它没有波澜,也没有白烟,看着很一般,就像是外面的渭水一样。 长安城,皇宫中,李世民正把玩着一根螺丝,反复将螺母从螺丝中滑进去,再滑出来。 “袁天罡与李淳风去骊山多久了?” “回陛下,两位道长冬季就去了骊山,至今未归。” 李世民颔首,目光落在这个铜制的螺丝上,再问道:“他们在做什么?” 李君羡回道:“袁道长近日一直在查寻天地奥秘,在中原各地都有不少道门中人,看天象,看水土,每每有记录就会被送到骊山。” “他们要做什么?” “末将去骊山查问。” 李世民放下手中这根螺丝,“不用了,那是袁道长的毕生追求,张阳能给指点,也好。” “呵呵。”他轻笑了一声,又道:“朕知道张阳想要告诉世人这大地是圆的,可依旧还有许多人不信。” “陛下,末将听说过那些登上泰山的人,他们站在泰山的山巅,看大地之时确实与平日里不同。” 武德殿内安静了,见陛下不再说话,李君羡躬身行礼,“末将失言了。” 李世民摆手道:“无妨,你也是无意的。” “末将愿领罚。” 去年的时候还有不少人在进谏是否要泰山封禅,今年这些声音都消失不见了,甚至朝野上下都不愿意再提起泰山。 殿外的太监小步走来,躬身道:“陛下,阎立德来了。” 李世民在装有葡萄酿的酒碗中放入冰块,点头道:“让他进来。” 阎立德是阎立本的胞弟。 阎家出自河南阎氏,家学传承便是工匠与画艺。 世代相传至今,阎立本专心于匠作一道,阎立德更希望能够诗书传家。 阎立德的长相与他兄长很像,看起来更消瘦。 李世民递上一碗葡萄酿。 他双手接过躬身道:“谢陛下。” “朕知道,你醉心诗书画艺,让你顶替阎立本的位置,委屈你了。” “家兄沉迷匠学,臣本就告诫过他,如今又去了骊山不愿领工部,臣替家兄羞愧。” 李世民笑道:“你看看这个。” 螺丝与螺母放在阎立德面前。 他端详良久道:“此物乍看之下倒没什么。” 李世民喝下一口葡萄酿,笑道:“近来关中收获了不少葡萄,回去之后,西域也进贡不少,你走时带些回去。” “谢陛下。” “此物,你可有看出一二?” 阎立德盯着螺纹看了许久,回道:“陛下,此物是出自骊山?” 李世民点头。 “若是工部来铸造,断不能做到这般技艺,这些凹槽做得很整齐。” 阎立德倒吸一口凉气,“此物是如何打磨出来的?” 李世民又笑了,“骊山县侯说是造出了此物,就进献给朕,说此物能够骊山的铸造术再上一层楼,不过朕还未看明白它的用途。” 阎立德试了试螺丝与螺母,低声道:“榫卯……嗯?煞是奇怪,为什么这样造。” 看他一时间也不明白,李世民的神色多了几分失望,“你拿回去好好端详。” 阎立德目光还在螺丝上,躬身行礼,“臣告退。” 此人一路走出武德殿,还在喃喃自语,李世民气馁地喝下一口酒水,工部至今无法造出弹簧。 现在骊山又多了一件工部造不出的东西。 等李君羡也离开了,李世民怒得一拍桌案,“张阳,张阳!这小子到底要做什么?” 陛下又无来由地发脾气了,公主皇子们离开之后,这陛下的脾气也变差了。 这一次又因骊山县侯恼怒。 若是张阳真发财了,也就算了。 现在的骊山敞开了大门,就在眼皮底下。 李世民错愕一笑,“朕竟然看不明白,他究竟是要做什么?” 帝心难测,陛下这愤怒的模样,也是这么的高深莫测,令人看不明白,看不穿。 殿外的一排太监各自拿着一盆冰块都冒出了同一个念头。 以前陛下的心魔可能是玄武门,现在陛下的心魔已是骊山了。 用饭之时常常因骊山没有胃口。 酣睡之时,也会因为骊山从梦中惊醒。 骊山每每有了进展,而工部原地踏步多年。 这才是陛下恼怒的原因吧。 东宫,李承乾听着一个太监的禀报,低声道:“陛下,果然又因骊山恼怒了。” 太监又道:“说是骊山造出了一个叫螺丝的物件,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即便骊山全身心的摆放在人前,父皇依旧是忌惮的。” 李承乾穿着宽松的衣衫,站起身道:“如若是孤,孤不会这般猜忌骊山,只要骊山一心为社稷,张阳想要什么,孤都会成全他。” 太监低着头面色带着笑容,长安城的人或许都喜欢晋王。 如今魏王已离开了长安城,太子的储君之位如此稳固。 晋王还不过是个没有及冠的孩子罢了。 自然是先要巴结太子殿下。 李承乾沉声道:“你就继续留在父皇身边,别让父皇太过劳累了。” “喏,殿下但有吩咐,老奴莫敢不从,若太子殿下早登太极殿,老奴……”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这太监的脸上。 李承乾冷声道:“滚。” “哎!老奴,这就滚,这就滚……” 近来太子殿下对东宫的人越发苛责,太子妃看着这一幕心中隐有担忧,如今的太子三十余岁了。 做了十四年的太子,这两年的心性改变了许多。 太子妃苏氏写了一封书信,对身边的人小声道:“送去骊山。” 那宫女将书信收入袖中,回道:“婢子这就去。” 不多时又有内侍来禀报,“太子殿下,晋王来了。” 李承乾当即换上了笑容。 东宫外,李治带着公孙小娘子与狄仁杰一起走着,还与一个神色慌乱的太监擦肩而过。 见到太子已站在了殿外,李治连忙行礼道:“皇兄。” 李承乾朗声笑道:“稚奴,快快入殿。” 李治介绍道:“这位是狄仁杰。” 见到太子的时候,狄仁杰只是瞧了一眼,感觉到那锐利的目光让他紧张得胖脸一抽,当即低下头,行礼道:“小子狄仁杰,见过太子殿下。” “你就是稚奴的好友?”李承乾不住点头,“嗯,不错,入殿说话。” “谢殿下。” 公孙小娘子抱着横刀站在殿外。 东宫殿内很清冷,原本李治额头上还有些汗水,此刻都收住,他与狄仁杰坐下。 李承乾命人倒上葡萄酿,笑道:“稚奴,近来都在做什么?” 李治回道:“狄仁杰与张柬之带弟弟去了一趟平康坊很是好玩。” “啊?” 狄仁杰拿着酒碗呆愣在原地,机械般的扭头看向晋王,甚至还能听到脖子关节的咔咔声,心中叫苦不迭,暗道:“不是说好的,要保密吗?” 李治又道:“前些天,我们还去曲江池看了看,那些工匠修房子甚是有意思,他们竟然只知道堆砌,却不知道三角支架,真是笑死弟弟了。” “稚奴,你平日里该少玩闹的。” 李承乾的目光观察着狄仁杰,看这个孩子端坐一动不动,有汗水从他的额头流下。 “皇兄,听闻碎叶城建好了,弟弟想去看看。” “碎叶城远在西域。”李承乾叹道:“你还年少,又未赐字,怎可远游,父皇断不会答应的。” 李治嬉笑道:“那就请皇兄帮弟弟多言语几句。” “你呀。”李承乾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从你离开骊山,到了长安城,这玩闹的心思越来越重。” “弟弟愚钝,那些圣人教诲都听腻了,长安城多好玩呀,等今年入秋,弟弟还要去秋猎。” “狄仁杰。” 听到话语,先是愣了一会儿,确认是在叫自己,狄仁杰这才低着头站起身,“殿下。” 李承乾颔首道:“稚奴玩闹也就算了,你身为他的好友也该多多规劝。” 李治连忙道:“皇兄莫要为难仁杰,以前在骊山的生活很是寡淡无味,好不容易来了骊山,当该好好看看,就像姐夫在诗中所言,一日看尽长安花。” 李承乾又笑了,“孤打算将官学的部分事宜交给你安排,你虽未行冠礼,但为父皇分忧之事,不分早晚。” “弟弟还不知朝中章程,去了怕只会添乱。” “无妨,多历练你也好。” “那臣弟可否晚些时候再去官学署任职?” “不行!”李承乾的神色严肃了几分,“明日就去。” “弟弟领命。”李治气馁地坐下来,耷拉着脸也没了兴致。 又在东宫坐了好一会儿,晌午时分睡意袭来,李承乾早早就去休息了。 李治和狄仁杰得以离开东宫。 第八百九十章 二十四县 一直走到东宫外墙,狄仁杰扶着外墙提着衣领,停下脚步道:“晋王,歇会儿。” 李治回头看了一眼,东宫侍卫还好好站在远处。 “都说了,不来见太子,非要拉着在下。” “本王一个人来见太子才吓人,有你在便觉得好多了。” 李治干脆坐了下来,也在不停擦着额头的汗水。 狄仁杰不解道:“明知太子是在试探,晋王为何还要接下官学署的差事。” 李治不断深呼吸,平缓着心情,“你看皇兄那态度能拒绝吗?明日一起去官学署任职。” 狄仁杰的胖脸又是一抽,“啊?” “啊什么?我们是不是朋友。” 狄仁杰苦着脸,“在下没空,在下要读书。” 李治冷哼道:“好呀,你往李义府酒碗中放东西,害得他如厕一整日……” “慢着。”狄仁杰急忙道:“去!与殿下一起去官学署任职。” 李治笑道:“这才是朋友。” 狄仁杰欲言又止,继续往宫外走着,又道:“其实就是想试试那大夫卖的是不是真药,本来是给许侍郎用的,没想到放多了。” “哈哈哈。” 李治一边走一边笑着。 就连公孙小娘子也憋着笑。 狄仁杰又道:“还有,平康坊的事可不能让许侍郎知晓,不然他又让在下抄录汉书。” 与晋王殿下在宫门前分别,狄仁杰越想越不对,这件事被太子知晓了。 难道太子会熟视无睹,狄仁杰心头大叫不好,抬头一看不知不觉走到了许侍郎的家门口,便要回头走去,心中打算好今天去张柬之家中住。 还没走多远,一个身影拦在了面前。 狄仁杰缓缓抬起头,勉强挤出笑脸,“许侍郎。” 他又回头看去,再看看眼前的人,又道:“这是刚回来?” “你这是去做什么?” “小子……张柬之欠小子银钱,小子这就去要回来。”说罢,狄仁杰就要跑。 却发现不论怎么跑,都在原地。 再一看衣领已被黑着脸的许敬宗拉住。 狄仁杰干笑着,“许侍郎好气力。” “年纪轻轻就敢去平康坊,还带着晋王一起?” “那都是张柬之的主意,小子是被胁迫的,他不是好人,小子这就去和他割袍断义。” “先回来,代你父亲好好教导你。” “哎。”狄仁杰跟在后头,满脸的委屈,又道:“小子能不写字吗?” “不行,汉书第三卷,抄录十遍。” “能换一卷吗?” “不行,就这卷。” 自从晋王回了长安城,狄仁杰感觉自己的生活越来越难了,平日里自己闯祸了自己认。 跟着晋王殿下闯祸了,许侍郎就会变本加厉来处罚。 狄仁杰写了一晚上的字,眼看天就要亮了,他提笔继续写着,高皇后呂氏,生惠帝。佐高祖定天下,父兄及高祖而侯者三人…… 写着写着天就亮了,现在有些明白当初县侯为何在长安城没有朋友了。 每到早晨,长安城最热闹的地方便是东市,每到午后最热闹的地方便是崇德坊。 宵禁之前的晚上,最热闹的地方就是平康坊。 李治站在官学署前,“孔颖达老夫子,因皇兄安排,小子也来这里任职。” 孔颖达拄着拐杖,点头道:“这里缺一个编撰。” “多谢老夫子安排。” “殿下不用多礼,若有空闲可来寻老朽。” “不敢打扰老夫子。” 李治躬身行礼。 孔颖达笑着走入官学署,一边道:“骊山学识,骊山学识甚有意思……” 老夫子刚走入,岑文本就来了。 李治再次行礼,“见过岑中丞。” “晋王殿下在这里作何?” 李治回道:“因为皇兄……” 岑文本打断道:“螺丝是什么?” “螺丝是……” “罢了,老夫改天亲自去骊山询问。” 这官学署的人行色匆匆,岑文本说不了两句话,就开始主持这里的事宜。 李治看着这个场面,只觉得头大,“这里太忙碌了。” 不多时,狄仁杰姗姗来迟。 李治皱眉道:“仁杰,你是昨晚没睡好?” 狄仁杰回道:“晋王殿下睡得可好?” “很好,一夜无梦。” …… 京兆府内,自从上官仪来了这里,裴行俭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压力小了不少。 上官仪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就将长安城十二县的事摆平了,而且安排得有理有序。 牛朝来报,“裴府尹,江夏郡王来了。” 想起与李道宗的约定,裴行俭整了整衣衫,面带笑容地走出京兆府。 “哎呀,江夏郡王,派人知会一声便好,何必亲自前来。” 李道宗笑着,“车驾已备好了。” 裴行俭一路走着放松肩膀,“娘的,这些天累得透不过气。” 梁建方是一个很有感染力的人,他的口头不知不觉会带动别人,也跟着学了过来。 坐上前往骊山的车驾,裴行俭还在想着现在的西征战事。 从去年开始梁建方的西征步伐就放缓了,这些年一直都在整顿波斯内部,要安排人口,要治理商路往来。 大战之后必有大治,只有把波斯境内治理好了才能再一次发兵。 当初自己在波斯时,就是这么做的。 现在梁建方还在保持着当初的作风。 这么做是对的,波斯人并不可靠,如果没有唐人的队伍管着,不用大食人来打,这大后方说不定自己就乱起来了。 前些天刚刚送来的战报,穆斯阿布屯兵在一个叫做巴比伦的地方。 巴比伦是个很古老的所在,据传闻一千多年它就屹立在波斯湾,出现在几个强大的国度,它位于大食境内的最后方,也是大食为数不多的坚城,从巴比伦南下就是当年县侯嘱咐过的波斯湾。 那是一片富饶的地带,裴行俭皱眉思量着,如果大唐与大食有一场决战。 那决战的地点就只能是巴比伦。 “你在想什么?” 听到李道宗的问话,裴行俭回过神道:“在想西征的战事。” “你都不是都护了,还想这些做什么?” “在下与梁建方将军乃是生死之交。” “生死之间?”李道宗沉声道:“战场的同袍都是生死之间,但也不能优柔寡断。” “江夏郡王教诲,在下铭记在心。” 马车终于停下了,李道宗站起躬身下了马车,“到了。” 骊山就立在眼前,龙武军分为三队在这里值守,村子里有不少村民走动,这个村子总有很多孩子,吵吵嚷嚷地跑过,这些孩子从来不会畏惧官兵。 迎接李道宗是李孝恭。 “王兄。” 李孝恭也看了眼裴行俭,正色道:“张阳知道你们来了,已备好酒菜。” 李道宗看着眼前的村子,这个村子与外界的不同,看着几个工匠正在铺设类似管道的东西,就铺在各家各户的后方。 走入村子里还能看到几头熊嗮着太阳。 这些熊从来不会避讳村民,反而相处得很和谐。 在一处平地上放着一张圆桌,圆桌上是一叠叠的饭菜,张阳就站在桌旁手里捧着一卷书。 “见过老师。”裴行俭先一步行礼。 “坐吧。” “喏。”裴行俭一脸严肃地坐在一旁,刚刚差点脱口而出唤他县侯,幸好反应及时。 李孝恭也拉着李道宗坐下,他解释道:“也不知道张阳这小子哪里来的习惯,喜欢在饭桌上谈事,这嘴里吃着饭菜,怎么谈?” 李道宗显得有些拘束,坐下之后也没有开口。 裴行俭好奇问道:“老师这是在看什么书?” 张阳收起书卷,“这是西方送来的古籍,我安排了几个高昌人,让他们但凡有西方的古籍就保存好,送到骊山。” “西方的古籍对骊山也有用?” 张阳给几人倒上酒水,“没什么用,我就是好奇看一眼,与印象中比较还是有出入的,用来消磨时光。” 裴行俭目光落在这卷书上,也没有去拿,只是这么坐着。 “这卷书讲的就是巴比伦的故事,有西方人管这卷书叫做旧约,讲述着他们的历史,还有巴比伦人和大食人的过往。” “在书中看到古巴比伦的故事,那是一千年的事迹,现在都成了传说,像是大洪水,还有他们的崇拜,或者是他们对巴比伦王的颂歌。” “这是我们骊山做的译本,你拿去看看吧。” 裴行俭接过书卷,作揖道:“谢老师。” 张阳看了众人一眼,又道:“吃吧。” 李道宗早就饿了,便拿起筷子狼吞虎咽。 李孝恭却没什么胃口,喝着放了冰块的葡萄酿,“现在的葡萄越来越便宜,关中种出了葡萄后,一串葡萄卖五十钱。” 李道宗嚼着口中的饭菜,腮帮子鼓鼓的,才咽下,“老夫下辖二十四县也要种葡萄。” 李孝恭一拍桌案,“老匹夫,葡萄不值钱了你还种。” “不能光看着长安城十二县富裕。” “老匹夫,你会让葡萄不值钱的。” 张阳解释道:“其实不用太过忧虑,葡萄很挑地,不是所有的地方都适合种葡萄,再者说栽培的成本很高,再便宜也不会便宜到哪儿去。” 骊山的初衷就是想让葡萄成为家家户户都能吃得起的水果,葡萄便宜些也好。 张阳颔首道:“左辅二十四县,骊山还未了解过,骊山会派人去查看,适合种什么,有多少人口,能够开设什么作坊,都要了解。” 见如此爽快,李道宗作揖道:“能办好这些事,老夫这府令也心满意足了。” “此事徐徐图之,现在是秋季,要是在冬季之前完成调查,来年开春就能安排。” 裴行俭叹道:“因此事高陵与临潼两县的县民时常闹事。” 长安城以东,左冯翊辖区,也就是李道宗这位左府令的下辖二十四县,在万年县以东。 从万年县向东一直到夏阳,关中平原东部的泾河以东、渭河以北、黄河以西的那片地区。 从长安城的角度来看东北角一片平原,以东直到黄河西岸,在当年汉武帝时期,才有了明显的划分。 那二十四县人口没有长安十二县多,因长安城乃是京兆府所在,自然是人口汇聚之地。 而李道宗的二十四县地界大了许多,可要说人口稠密度,却不如裴行俭下辖十二县。 裴行俭迟疑道:“既然如此,可否由长安城十二县的作坊发放生产。” 张阳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上官仪与他说的,还是他自己看出来的。 骊山占据生产线的上游,能够发放劳动任务,将较为简单又繁重的劳动交给下面的村县。 裴行俭也想将繁重的作业拿到二十四县。 其实这么做是有弊端的,一旦产业链铺设得太广,上方一个环节出错了,会有许多工坊停工停产。 张阳摇头道:“二十四县的作用与长安城十二县相同,地位也是一样的,将来不论哪一方有了变故,都能及时找到替补。” 再给几人倒上酒水,张阳又道:“这是经营数十万贯的大事业,两位叔伯当该举杯痛饮才是。” 李道宗因这句话,心头正喜,又道:“你怎么不喝酒?” “在下最近戒酒来着。” 正说话,就看到一个身影很是自然地坐在饭桌上,他嘴里说着,“烦死了!” “太难造了,那东西根本就不是人能够造出来。” 这个不请自来的,正是魏王李泰,他身上脏兮兮的,头发也很凌乱。 张阳皱眉道:“魏王殿下是被电了吗?” 李泰恶狠狠地吃下一口羊肉,“本王倒想被电,造都没造出来,哪有电?除非老天降雷劈了这骊山。” 裴行俭一口酒水灌下,被呛在喉咙口,不停地咳嗽着。 “半个月了!”李泰一拍桌案,“知道我这半个月都经历了什么吗?” 张阳劝道:“当初蒸汽机都造出来,这有什么难的。” 李泰拿过李孝恭的酒碗,他给自己倒了一碗酒水,再放入冰块,酒水入口入喉,冰块就在嘴里嚼着。 饭桌上很安静,甚至能听到李泰咬着冰块的咯嘣声,“嘎嘣……咯嘣……” 一桌人沉默地看着他。 又觉不过瘾,李泰抓起一把冰块放入口中,继续嚼着。 第八百九十一章 纪王李慎 “嘎嘣……咯嘣……” 咬碎冰块的声音清晰可闻。 裴行俭挪了挪自己的椅子,凑到了河间郡王身边,小声道:“魏王殿下怎么了?” 李孝恭叹道:“何止是魏王,近日很忙,整个骊山都有些疯疯癫癫。” 一阵风吹过,让这夏日里有了些许的凉意,裴行俭喝着酒水,神色凝重道:“如何疯癫?” 李孝恭无奈道:“关中每到雷雨天,这孩子总是会看着雷一边自言自语,很吓人。” 裴行俭看向魏王的眼神多了几分同情。 都说骊山学识高深莫测,这魏王殿下怎看起来入魔了。 张阳放下手中的酒壶又道:“查问的事就交给河间郡王了。” 李孝恭颔首道:“老夫会安排的。” 李道宗给他倒上一碗酒水,回道;“往后就有劳哥哥,当年的兄弟几个之中,就数弟弟与哥哥最情深意重。” “那是自然。” 江夏郡王这番话送到了李孝恭的心里。 对宗室对兄弟的感情,李孝恭向来看重的,当初宗室兄弟有难,他也不会坐视不管。 除了李世民,李孝恭在宗室中的话语地位最高,也是最有威望的。 哪怕是这个宗室大兄,平日里有多么不靠谱,弟兄姐妹们出了什么事,还是愿意帮一手的。 再者说太上皇也是李孝恭照顾着,这让他在宗室中的地位更好了。 李道宗的目光放在张阳身上,至于二十四县将来要如何,还要看他的决定。 “老夫的县可以造肥皂吗?” 张阳颔首道:“看地理位置,看人手。” 李道宗有些迟疑了,二十四县是否能够加入骊山的生产,能够生产什么,全看这位县侯。 李孝恭本着自家亲戚该照顾还是会照顾的,但张阳不同,这小子很少与宗室往来,也没太深的交情可言。 正说着话,李泰忽然又是一拍桌案,他也没说话,转身就离开了。 李道宗看他,如在看一个可怜的孩子,不由地一声长叹。 这件事谈得还算顺利,离开骊山的时候,李道宗问道:“张阳是不是早就准备好了要将工坊分给二十四县。” 裴行俭跟着坐上了车驾,解释道:“上官仪说过,骊山会一直扩张,外面的工坊越多,骊山能够得到的好处越多。” “工坊自给自足,骊山能够得到什么好处?” 裴行俭拿着张阳给的书,叹道:“生产方式和生产工具掌握在谁手里,谁就掌握了财富。” 说到深处,李道宗觉得以自己的见地已无法理解现在的骊山。 裴行俭又道:“听上官仪说过,骊山奉行着一句话,一天不学问题多,两天不学走下坡,三天不学没法活。” “老夫很久没有看过书,这不是活得好好的。” 裴行俭笑道:“不过是骊山的一种说法而已,江夏郡王不用在意。” 骊山的运作方式已超脱了朝堂,甚至朝堂想要跟上这种脚步都显得很吃力。 这天下永远离不开生产与商业。 可这社稷终究是离不开耕种的,人没了粮食就会生存不下去。 朝中一边限制着商人,一边从生产中得到赋税,显得很矛盾。 也令朝堂举步维艰。 张阳回到了山上,小清清正在把玩着一张劲弩,将一个箭矢装入一个匣子中,匣子扣在弩上。 连发的快箭,击射出去,六十步内能够刺穿皮甲伤到人体。 张阳从她手中拿过劲奴,“谁让你拿这个玩的?” “爹爹的这个劲弩很久没用了,弹簧都锈了,女儿拿出来修了修。” 张阳将箭头拆下来,再装上一个个的棉布球,重新递给她,“拿去玩吧。” 小清清抿着嘴,失落无比,对这种没了箭头的箭矢失去兴致。 她将箭矢放在一旁,“东宫来信了,娘正看着呢。” 张阳将精铁所制的箭头拿回去,走入屋中。 李玥坐在桌边,桌上放着书信,神色中多有担忧。 “怎么了?” “东宫太子妃送来的书信,说是皇兄近来的举动越来越出格,已开始在父皇身边安排眼线的。” 李承乾这个太子坐了十四年,这十四年一直以来还算是勤勉。 李玥低声道:“只怕皇兄再这么下去,他自己都会把自己逼疯的。” “给回信了吗?” “还没有。” 铺开纸张,张阳写了一封回信,太子需知民事,需知乡民之苦,若长久高居东宫,且看不到社稷辛苦,亦会耽误心智。 臣向来秉持社稷之重在于万千黔首,即群众才是社稷的主体,脱离的群众会让一切都不长久,皇子需亲自下乡历练,忆苦思甜,增长见识,开拓心境。 书信送去了长安城,张阳觉得李承乾之所以会这样,多半是李世民这位父皇给他的压力太大了,对皇帝的教子方式也不敢苟同。 现在的皇帝这般地优秀,又是万人敬仰的天可汗,下一任储君的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要收成?要建功?可能李世民对儿子的期许根本就没有这么高。 张阳笑道:“太子需要走出来,只要他走出来了,往后也会好不少。” “嗯。”李玥气馁道:“夫君这姐夫不好当。” “是呀,所以媳妇你要体恤我,家里这么多事,这么多的弟弟妹妹都要我看着,还有太子晋王和魏王,你父皇不管,我再不管,这个家迟早要乱。” 长安城,李世民穿着黑袍便服坐在崇德坊,身边也站着穿着常服的李君羡。 崇德坊的人很多,也显得天可汗对自己的个人魅力十分自信,根本不怕这个时候会有人刺杀。 而这里的人没有注意到,此处坐着一个皇帝。 李世民正看着骊山的书信,见李君羡这般的紧张,笑道:“已不是当年了,朕哪还有这么多的仇人。” 李君羡这才将放在刀柄上的手收回来,依旧默不作声地盯着四下。 皇帝的目光看去,见到了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正在与人侃侃而谈。 一时间都快忘记了,韦贵妃的儿子李慎已长这么高了。 并不是所有的孩子都养在骊山,像李慎,巴陵公主,普安,晋安这些孩子还养在宫中。 只是相比来说,这些孩子没有骊山出来的那几个耀眼。 时光飞逝,从艰苦的贞观初年走来,现在已物是人非。 李慎也朝着这里看了看,面带笑意。 等李世民走出这处酒坊,李慎这才快步走来,“儿臣,见过父皇。” 李世民牵着他的手,就像是个寻常的父亲牵着儿子,“刚怎么不来问安?” 李慎回道:“儿臣知父皇出来散心,不敢打扰。” “那现在为何又来打扰了?” “儿臣有个请求,想请父皇答应,但碍于酒坊内人多眼杂,又怕冒昧。” 李世民抚须笑道:“嗯,你有什么请求?” “孩儿想与晋王兄一起玩,但母妃一直不允许。” “无妨,你以后可以寻稚奴玩。” “谢父皇。”李慎说着话,目光抬眼看去见到父皇的笑容,心里也高兴。 回宫前,李世民让李慎独自去寻李治玩,就这么回了宫。 因骊山的一封书信,李世民让李承乾出去走走放下手中的所有事,去盯着各县的作坊运作。 可能有两三个月的时间,太子不能在东宫继续协理政事。 太子的车驾在前头,太子妃的车驾在后头,出了长安城车马停下了,似乎在考虑要去哪里。 不多时,有人骑马而来,再仔细一看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长乐公主李丽质。 李承乾走出车驾,问道:“丽质,你这是来做什么?” 李丽质穿着一身白色的男子衣袍,正提着缰绳道:“姐夫说了,让皇兄巡查各县的作坊运作,便在高陵县安排了住处。” “嗯,孤此番出来,倒是没有想过要去何处。” “姐夫还说了,皇兄久居东宫对心智不好,人要出来走动,要多与他人交谈,高陵县正在与临潼以及京畿东道各县商议作坊开办事宜,由裴府尹与江夏皇叔主持。” “此番前往高陵乃是最好的去处。” 李承乾向着骊山方向作揖行礼,“让张阳费心了。” 李丽质笑道:“皇兄不用这么客气,姐夫向来当我们是自家人。” “自家人?” 李承乾释然一笑,“他确实令人觉得踏实,也安心,对你也是,对父皇也是。” 李丽质重重点头,“皇兄,多当地乡民交谈,多看看风景,不必太多劳累。” 李承乾看着她离开,对纥干承基吩咐道:“改道去高陵县。” “喏。” 李丽质看着车驾队伍离开,心中又是一叹,骊山的理念对很多人都不适用。 想让太子转变过来很难,或许是父皇也看出了他的变化,这才会同意张阳的建议。 李丽质策马回到骊山村口,高阳与东阳正帮着小武算账目呢。 高阳问道:“皇兄去高陵了吗?” 李丽质翻身下马,又道:“嗯,是父皇的意思。” “嗯。” 李丽质不想与这两位妹妹说太多,宫里那些事离她们越远越好。 因太子离开了东宫李治与狄仁杰也长出一口气,本来两人就是在官学署混着,现在太子一走他们俩人又自由了。 逃命般地从官学署出来,李治看了眼身边的李慎,“以后你就跟着我们。” 李慎很是乖巧地点头,“嗯,都听皇兄的。” 说来在后宫中韦贵妃不是一个好人,可李慎这孩子看着就很天真也很懂事。 这母子间的差距倒是挺大的。 尤其是这个弟弟主动拿出了钱袋子,李治更喜欢这个弟弟。 “皇兄,骊山的学识是什么样的。” 李治恍然大悟,“原来你请父皇来寻我玩,是为了骊山学识。” 李慎笑道:“都说学了骊山的学识,就能够掌握改天时,逆地理之手段,还能平山川,破城池。” 李治尴尬地笑了笑,哪有他说得这么厉害,姐夫除了是尚书左丞还兼着太府寺卿。 黄河治理的问题,至今还困扰着姐夫。 而且还要再开沟渠,又被朝中反对了,先秦修建郑国渠几乎动用了关中所有的民力,何况再修一道河渠。 可若不修,又如何治理关内。 “皇兄,以后的关中真的可以在冬天种菜吗?” 李治气馁道:“快了吧。” “皇兄能与弟弟说说骊山的学识吗?” 晋王的这个弟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有问不完的问题,狄仁杰跟在身后真想把自己的耳朵给捂着。 李治抬首笑道:“骊山学识穷尽天地造化,岂是三两年能够学完的,你皇兄我也不过学了一些皮毛。” 李慎崇拜道:“就算是皮毛也一定很厉害,坊间传闻骊山县侯是仙人,仙人的学识就算是皮毛也是寻常人所不能企及的。” 这个笨弟弟到底是从哪里听到的胡言乱语。 李治苦恼地回道:“骊山的学识你不用苦苦追寻,这些学识会以关中的变化一点点展现给世人。” “就像是拿出这个吐黑烟的怪物?” “没错。” 李治苦笑着,这弟弟都会抢答了,又道:“有空你可以来崇德殿,有一些骊山的书籍放着。” “弟弟谢过皇兄!”李慎突然行了一个大礼。 这场面吓了一跳。 李治想到从裴行俭抄了一页关于各县生产分配的文章,便从袖子里拿出来递给他,“这也是其中一部分,你拿去看看,其实……” “谢皇兄。”李慎又是一个大礼。 “其实……”李治欲言又止,又道:“其实智慧就是要多想多思考。” 李慎捧着这张纸,看着纸上的字如获至宝,看得如痴如醉。 狄仁杰小声问道:“晋王,你这位弟弟实在是……” 李治摇头道:“也不知道韦贵妃是怎么教的孩子。” “早晨时,柬之来问晚上还去平康坊吗?” “不去了。”李治看着这个弟弟气馁道:“这些天要带着他。” 狄仁杰行礼道:“太子殿下离开东宫,晋王也刚从官学署脱身,这才自由片刻,又遇纪王李慎,最近是什么日子。” “要说时运不济,也太过分了。” 李治也有同样的感慨。 狄仁杰神色悲怆似有同情。 关中又下雷雨了,今年的雷雨有些频繁,关中的气候多变,就像是李泰心情,魏王看着夜空雷光时隐时现,喃喃自语,“电?电……它当真能被人所用?” 第八百九十二章 不同的孩子 “雷是从天上来的,人造的雷又是从何而来。” 李泰喃喃自语,又看了一眼儿子李欣,他正在玩着一个木锤,见到什么敲什么。 见到远处的平原上闪过一道雷光,雷电直插大地,片刻之后传来了雷声。 心头越发疑惑,要如何让铜线发电。 那电又是如何发生的。 雷雨下到午夜才结束,袁天罡坐在一处宅院,面前盘腿坐着李淳风。 两位道长也在思考现在的骊山面对的终极难题,磁石与电。 李淳风低声道:“袁道长,骊山人善于论证,磁石与电的关系又该如何论证?” 袁天罡看着手中的这卷书,“骊山书卷中所言,光是有传播速度的,声音也是传播速度的,但两者速度并不相同。” 李淳风又道:“看,骊山要论证的学识如此多,贫道却想明白了一部分。” “是什么?” “骊山县侯说大地是有引力的,从近来的种种可以得出磁石也有引力,是不是可以说我们脚下的土地就是一块巨大的磁石。” 袁天罡缓缓睁开眼,低声道:“这只是猜测,这不是论证。” 李淳风又道:“对骊山来说想要论证就需要先有猜测。” 次日清晨,下了一夜雨的关中湿漉漉的,还有细雨在不断落下。 每当雨后,骊山总会隐入水雾中,从远处看不清山峦的全貌。 骊山湿漉漉的,不断有水滴从屋檐落下来,张阳看着山下工厂送来的图纸。 图纸上的蒸汽机经过几次改良,体积比以前的更小了,造出来也不会像房屋那般大。 张阳修改着图纸,将一些不必要的设计删去。 想让蒸汽机运作的更顺畅就不要添加一些没必要的组件。 一手拿着尺,一手拿着笔娴熟地在地上勾画着。 等图纸画好了,再去车间里忙碌着。 小清清坐在华清池边,看着爹爹从书房中出来,再去车间。 不一会儿娘也从屋中出来,与小慧,小武姨姨正在商议着什么。 她一手撑着下巴,看着自己家,长叹一声。 东阳小步走来,“想什么呢?” “东阳姨姨想过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东阳笑道:“做个好人吧。” “嗯,那我也要做个好人。” “你呀。”东阳又道:“你不一样,你是姐夫的女儿,你自小都是姐夫亲自在教导,你掌握的学识肯定与我们不同。” “爹爹教的与娘所教的都一样。” “因为是姐夫的孩子。”东阳低声道:“你与我们不一样。” 小清清又迷茫了,看着华清池发呆,脚都被泡得起皱了,这才站起身,打算再去睡一会儿。 张阳在车间里忙碌着,将图纸上的构造等比例打造成一个个小零件。 再等小清清睡醒的时候,见爹爹面前放着一架小车。 这车子比熊大要小一些,刚到膝盖的高度。 小清清诧异道:“这是爹爹造出来给我玩的?” 张阳组装零件,手中的扳手正在拧着内部的螺母,“嗯,这个东西的作用发挥好了,就给你玩。” “好呀。” 她开始期待地看着这架小车,又问道:“东阳姨姨与女儿说,我和她们不一样。” 张阳脱下手套,做一些更精细的组装又道:“哪里不一样了?都是一张嘴一双眼睛,两只耳朵。” 小清清笑道:“嗯,女儿和她们一样的。” 小清清又走到娘身边,“娘,我和小武姨姨她们有什么不同吗?” 李玥悠闲地喝着茶水,每到夏季的时候是骊山最清闲的日子,得闲能够静下来看看书,这是最喜欢的一段时光。 听着女儿的话,解释道:“你没必要和别人一样,而且这世上的每个人都是不同的。” 看她还有些迷茫,李玥看了眼还在地上爬的小三秋,对她道:“其实你爹爹就和别人不同,和大唐的很多人都不同。” “爹爹和别人有什么不同。” “这种很多不同的说法。” 李玥说起了以前与张阳之间的事,小清清仔细听着,就听到爹爹以前是怎么忽悠魏王舅舅的,她总是捂着肚子笑了好久。 作为孩子的娘,李玥心里很清楚,儿子也就算了,其实女儿自小就是张阳在教导。 其实这孩子的认知水平很高,学什么都很快。 真要说不同,那就是对世间的认知不同。 在小清清眼里,外面的人是愚钝的,世人皆是不清醒的,世家是混账,皇帝也不是什么好人。 平静的生活过了几天,这些天没了朝中这么多事来烦恼,生活很是惬意。 张阳希望朝中的事最好一直别来打扰骊山。 这些天,专心做着火车的零件,在车间中细心打磨着。 婶婶推着一辆车而来,“县侯,这是工匠们做出来,看看是否对。” 张阳拿着骊山尺,仔细测量着,良久道:“都没太大问题,以后这些零件我去拿就好,很重。” 王婶摆手道:“以往婶婶是出去打仗的,有的是力气,不碍事的。” 张阳皱眉看着婶婶离开,将这一车的零件推入车间中。 半月后的一天清晨。 屋外传来了一些响动声,“姐,它动了!” 小心安的话语声传来。 小清清看向门外,那个小火车开始动了,它沿着铁轨行驶,转着圈。 一缕缕烟从火车的头上冒出来。 张阳脱下手套,心满意足地长出一口气,“嗯,总算是完成了,这半个月没白费。” 小火车咔嚓声不断,家里的熊都围了上来,熊三生的小熊很是活泼。 不过这几头刚出生不久的小熊很容易认错熊,它们有时候会跟着熊二,或者跟着熊五熊六。 它们的体型都长大得差不多了,导致婶婶也经常认错。 火车走了十多圈停下了,张阳用水给小火车冷却,等晾干之后才能用。 “爹,为什么不动了。” 张阳将小火车放入推车中,“这个要给工厂,让他们自己去钻研。” 再将铁轨放入竹篓中,身上背着,双手拉着车一路下了山。 小清清与心安依依不舍,他们还在后头跟着。 李泰与几个工匠站在一起,正在商讨着发电机。 见到是姐夫来了,他上前道:“姐夫,造好了?” 张阳放下推车,解释道:“这是我做的火车模型,具体原理与图纸上差不多,不过你们铸造时,还要调换一下位置。” 让两个孩子将铁轨铺设好,张阳把小火车放在铁轨上,先往车头的上方的洞口,放入一根燃烧的木头,再往车厢的后方倒满水。 再用煤粉放入火车头的上方,等燃烧了一盏茶的工夫,这辆小火车便动了起来。 张阳拿着图纸与李泰解释着,“其实构造很简单,铜管弯曲的幅度不用太大。” 李泰不住点头,让一旁的侍卫拿着笔记下这些话语。 火车走得很流畅,动静也不是这么大,还有一些黑烟从火车头冒出来。 “以往我们的火车问题主要出在它不够轻便,以前我觉得那火车内部太过复杂,经过一次次改良精简,现在就好多了。” 张阳解释道:“所以我又将其简化了一些,只留下了燃烧室,并且加大了水箱的空间。” 李泰皱眉道:“如此一来还需要更精细才是。” “嗯,会比较麻烦。” “交给我就好。”李泰收过了图纸这一次信心更足了。 “电磁专研的如何?”张阳看了眼一旁的大圆筒,“发出电了吗?” 李泰摇头道:“还是没有,不过用久了之后,发现磁石不再吸铁了。” “姐夫,你说这个电磁是不是与磁石的吸力也有关?” 张阳皱眉道:“有可能。” 骊山的每一样造物都需要时间,弹簧也是,蒸汽机也是,现在李泰想要发电,又是一次艰难的攻关。 本着试一试的心态,骊山不能停滞不前,总要向前探索的。 李泰小声道:“西征军说,他们发现在西域有一种很厉害的磁石,已让人去开凿。” “很厉害的磁石?” “嗯,因当初西征,有队兵马在荒漠中迷路了。”李泰来回踱步解释道:“他们有指南针,但指南针方向是错误的,之后经由当地的西域人带了回来,这队兵马因延误军机被处罚了,之后回了长安,由卫府的官兵查问。” “经过查问,问询他们是如何延误军机,他们解释是指南针坏了,这件事便传到了军中,之后才明白原因,原来在西域有一座磁山,但凡刀兵靠近都会被吸到山壁上。” 张阳皱眉思考。 李泰又道:“既然能够相隔这么远,多半是一种很厉害的磁石,本王已让人送信,让安西都护府的人帮忙采石,或许用更强的磁石才能够激发出电。” 想要看到电流需要一定电压,又谈何容易。 张阳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但愿吧。” 李泰看向阴沉沉的天空,“姐夫,那电真的像天空中的雷电一样吗?” “嗯,会发光,但没有这么大的动静。” 李泰失笑道:“如果骊山真可以造出这个,那骊山就真是仙山,骊山人就是仙人。” 小清清重重点头,“那我们就是仙人。” 知识的力量是强大的,强大到可以上天入海,能够改天换地。 现在的骊山还处于最基础的阶段,将事情都交给了李泰去安排,张阳回到了山上。 骊山的工厂很忙,忙得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工作。 当骊山像是散尽家财一般,将自己的产业分发出去,谁也不知道骊山究竟还有什么好忙的。 一个个的螺丝与螺母被造了出来,这些螺丝与螺母是骊山的下一个阶段铸造的关键。 最近骊山又有一批学成了技术归乡的学子,这些学子都是关中子弟。 小慧与小武正在与各县的县丞谈着话。 这两个姑娘面色严肃,谈吐的语气与寻常人不同。 “今年骊山要接收一千五百个学子,各县的名额还是老样子,十三岁以上十五岁以下,总数三十个。” 几个县丞各自思索着自己县内的人口。 小慧又道:“如有富裕且招收不满的,将名额下放,当然了各县既然与骊山有合作,我们能够让你们互相调换名额,可此名额不能外卖,如有售卖名额牟利的,一经发现,再不合作。” “怎么会呢?”泾县的县丞擦着额头汗水,“骊山给我们的方便已是这么多了,我们怎会自断后路。” “对呀对呀。” 听着几个县丞议论,小武又道:“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入学之后各县的学子待遇与外招的是一样的,这是建立在我们经营有限的条件下。” 小慧接过话语补充道:“骊山向来不在意学子的出身与来路,骊山打算选址,在外建设一个大书院,骊山的土地本就是有限,如各县多余的土地能够用来建设书院,可以书写文书交给骊山。” 眼看这几个县丞又要说话,小武打断道:“下一座技术院要能够收拢三千学子,占地两千亩左右,还要修建高楼。” 听到这个要求,几个县丞又沉默了,两千亩地可不是小数目,更不要说还要修建高楼。 渭南县的县丞心里犯了嘀咕,问道:“谁家建房子要两千亩地呀?这是要修一个城?” 三原县的县丞低声道:“这就是建一座城呀。” 余下几位县丞也是神色凛然,建一座城?一座专门用来读书学技术的城? 这听起来就觉得不可思议。 本来各自都只是一个小县,能管好就不错,还要再建一座城,这是要多少的人力物力呀。 这几个县丞顿时没了兴趣,也不再议论了,大家都达成共识,要是在自家县边上建一座城,且说能否给自己的县受益,往后的麻烦很可能也会接踵而来。 出人出力,说不定最后也捞不着好。 看眼前两个姑娘,也没说要给各县什么好处。 小武与小慧向各位县丞行了一礼,也就离开了。 十二县的十二位县丞走出了骊山村外的临时官邸。 “此事是不是与京兆府尹知会?” 讲话的是富平县的县丞,这人向来没什么主见。 (本章完) 第八百九十三章 落榜的张柬之 兴平县的县丞面带愁色,“还是应该禀报一声的,骊山近来的动作越来越大,对我们的要求越来越严格,这也有规矩那也有规矩的,我们这些县丞还是要听从京兆府的安排。” “唉。”一声叹息,渭南县的县丞道:“京兆府尹都是骊山弟子,你们的话能有多少改变。” 几个县丞也都是抚须不语,大家都是人到中年,靠着管着长安十二县日子也过得去。 骊山的势力越来越大了,以往的骊山只是一个小村子,现在的骊山门生众多。 而且和骊山有关系的人,都在朝中身居高位。 回顾张阳当年的种种,许敬宗,张大安,李义府等人都是这般。 众人心中也都有感触,与骊山能够合作生产确实是好。 可与骊山合作,也要遵守骊山的规矩。 现在骊山的生产规矩越来越多,越来越严格,诸多县丞应付起来也是心力交瘁。 渭南县县丞又道:“县中还有诸多事要安排,就先告辞了。” 各县的县丞也纷纷作揖告别,四散而去。 李玥听着小武与小慧的禀报,沉声道:“他们又怎会轻易答应。” 小武有些不悦,“他们就是唯利是图。” 小慧笑道:“两千亩地,可不是轻易能够拿下的。” 李玥颔首道:“长安送来的消息,近来有崇德坊落榜的学子想要来骊山求学,如此一来会减少入仕的人数,已经有朝臣进谏了,担心骊山与朝中抢人,多半要有旨意送来了。” 小武皱眉道:“真会这样吗?” 小慧吃着青涩的苹果回道:“师父终于将整个果子种出来,就是不好吃。” 李玥笑道:“人需要生存,当初朝中不能满足他们的生存需要,来骊山学艺的人就会越来越多,这是一种必然的趋势,要尊重他们的选择,这个技校的落地修建要加快了。” 小武与小慧重重点头,各自去忙各自的事。 科举落选的士子会选择来骊山学艺,而且比起朝中科举的门槛,骊山选人要求更低。 朝中每年科举都会筛选出一批人,今年朝中传来了风声要提高进士及第的门槛。 筛选人才的机制也更严格了。 对朝中来说有正向的好处,可对科举的人来说科举更严格了,也更卷了。 被淘汰的人会更多,这些人至少还需要谋生的。 今年科举在即,朝中提高进士及第的门槛的消息越传越广,又有一个消息送到了长安城,骊山要开设技术院校,能够容纳数千人的院校。 占地两千亩,建设高楼。 这个消息很快就在朝野中越传越快。 李世民听到了这个消息倒吸一口凉气,怒道:“混账小子,他怎么不直说要与朕抢人。” 李君羡回道:“陛下,至今各县没有人愿意将土地交给骊山。” 李世民重新坐下来,“他有这个野心!” “陛下,末将愿奔走各地,让各县都不拿出土地来给骊山建设。” 李世民颔首点头,默许了。 李君羡神色一振,便快步跑开,恨不得现在就飞到各县,喝令他们不得将各县的土地给骊山使用,卖给骊山也不行。 不多时,阎立德快步而来,“陛下,这螺丝螺母对工匠匠作有大用,若工部能够掌握铸造秘方,便能够不受骊山限制。” 皇帝心心念念的就是脱离骊山的控制。 尤其是火炮,朝中要用到火炮还需要看骊山的脸色。 要是朝中可以掌握秘方,要多少有多少。 李世民沉声道:“工部能造出来吗?” 阎立德又沉默了,本来明白了螺丝的用途高高兴兴来禀报陛下,此刻顿时苦了脸。 他甚至挠了挠头,这东西骊山是怎么造出来的。 浇铸的?不像。 切割出来的?寻常的刀能够切割吗? 怎么会这么匀称? 有一堆的问题想要问个明白。 如果骊山足够忠心,应该将铸造秘方都交给朝中。 可是…… 阎立德行礼道:“臣可以去问兄长。” 李世民颔首道:“既然你说这是好东西,那么此物该要多少?” “陛下,此物用处对寻常事物不大,但用于铸造,如锅炉,火炮,还有工坊,皆有大用。” 阎立德又道:“臣盘算过,如果是朝中需要,至少要三千枚。” 李世民点头道:“工部起草文书交给骊山。” “喏。” 阎立德脚步匆匆的来到了工部官衙,写了文书让人递交给骊山。 只是文书早晨送去,下午的时候便送信回来了。 长安城内,纪王李慎还在看着有关骊山的书卷,看得入神。 狄仁杰与李治正说着话。 “工部早朝送去了文书,骊山下午就给了回复。” 狄仁杰好奇道:“骊山答应了?” 李治回道:“当然是拒绝了。” “拒绝?”狄仁杰诧异道:“骊山这是多大的威风,朝中的要求都敢拒绝。” 李治笑道:“姐夫抗旨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都是寻常事。” “而且。”李治拿着手中的书信又道:“不仅仅如此,骊山还拒绝了交出铸造秘方,阎立本说工部没有骊山的底蕴,造不出螺丝此物,也劝告朝中不要花心思造此物,只会徒耗人力物力。” 骊山建设至今不过八年时光,八年时间骊山就有底蕴了。 狄仁杰越发对这位县侯有了崇敬之意。 李治看了眼一旁的李慎。 天气炎热,他正看着书,额头已有汗水滴落,还浑然不知,看得是真够痴迷的。 李治叹息道:“看来父皇又要上火了,也不知道宫里祛火的药材够不够。” 狄仁杰感慨道:“晋王殿下,你就不能让纪王留在崇德殿吗?” 李治摇头道:“他要跟着,我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赶走他。” 看着远处即将下山的夕阳,狄仁杰又望向平康坊的方向,觉得有些扫兴,“看来又去不成了。” “去不成就去不成,那吵吵闹闹的平康坊有什么好去的。” 狄仁杰双手怀抱胸前,胖脸上多了几分思量,“并不是在下想去平康坊,而是担心柬之一个人去平康坊。” 今年的科举要开始,狄仁杰还没到能够参与科举的年纪。 张柬之倒是够年岁了。 李治拿过李慎手中的书又道:“回去用饭了。” 李慎欣喜道:“好呀,吃饭。” 李治又看了眼这个弟弟,“你看书也不要太痴迷了。” “骊山学识太吸引人了。” 手中的这卷书辩证法的一篇,李慎小小年纪又能看懂多少。 李治回到崇德殿,正与这个弟弟吃着饭食,这段时间他也住在了崇德殿。 这还是父皇允许的,往后身边要时刻多一个弟弟了。 公孙小娘子跑来,“殿下,张柬之出事了。” 李治看了眼屋外的夜色,这个时辰的平康坊最热闹,张柬之若无处可去,肯定是在那儿。 公孙小娘又道:“科举在即,张柬之还在平康坊醉酒搂着一个胡姬,后来被他爹张玄弼拎了出来,痛打一顿。” 李慎吃得正香,对这些话全然没有兴致,他的目光还看着那卷辩证法,嘴像松鼠嚼坚果那样,动个不停,眼睛却没离开过书。 李治放下了碗筷,皱眉道:“他爹不是在襄阳吗?” 公孙小娘又道:“本来是在襄阳的,听说科举在即便来了长安城,而且房相还亲自去拜会了这位大儒,只是他的儿子不争气,还混迹在平康坊。” 李治感慨道:“柬之真有我辈风范呀。” 闻言,她皱眉道:“殿下,万不要这么说,殿下才不是张柬之那种人。” “听说这张玄弼对自己的儿子抱有厚望,要用举族之力送自己的儿子入仕,可是如今科举严苛,张玄弼以大儒的名义见了许多人,都是朝中的重臣。” 李治又道:“以柬之才学,此番科举必然能进士及第。” 半月后,长安城的科举开始了,今年参加科举的都是十五岁以上的年轻人。 朱雀门前,放着一张张的桌案,足足有五千多人参加此次科举。 人数如此之多,能够入仕的或许只有百余人。 自天可汗立下科举以来,世家倒了,陇右门阀也不在了。 这么多的年轻士子说不定只有百余人能够入仕。 为了这个百余个名额,有寒窗苦读,也有在朝中到处找关系的。 今天的长安城朱雀门外围着不少的官兵,就连叫卖的小贩也不敢大声招呼。 李治站在朱雀门的城头上,看着这壮观的一幕。 李慎问道:“皇兄,弟弟也能参与科举吗?” 李治摇头道:“你不用,等你成人之后你可以去封地。” “弟弟不想去封地。” 李治错愕道:“那你还想一直留在长安城?” “弟弟想要去骊山,拜骊山县侯为师。” “姐夫已不收弟子了。” “为何?” 李治望向长安城的东面,缓缓道:“骊山学识从不避讳外人,人人都可以学习,人人都可以辩论,所以你尽管去学,但有书卷,皇兄都会给你。” “如果你学成了也可以自诩是骊山弟子,但姐夫不会亲自传授你,你可以从书卷中,从种种论证中得到自己想要的学识。” 李治颔首道:“现在的姐夫志在建设关中,如果你想要学更多,将来你可以与父皇说,将你的封地放在辽东或者东海边上。” “为何?” “因为那里很重要,再过十年或者二十年,骊山一定会对这两个地方的大肆建设。” “嗯,皇兄教会弟弟谨记。” 李治欣慰笑道:“所以你也不要想着拜姐夫为师,骊山学识是面向世人的,是面向所有人的,你好好学便是了。” “喏。” 一场科举结束了,李治的目光看去,见张柬之还在与三两个共同考试的学子有说有笑的,看来很有信心。 科举进行了三天,这三天每天两场考试。 房玄龄亲自带人参与阅卷,甚至阅卷夫子也被软禁皇城内,不得与外人说话。 又过了半月,朝中终于揭榜了。 这是一个重要的日子,狄仁杰与李治陪着张柬之看着入仕名单。 一个个名字列在一张黄纸上。 李治看了一遍又一遍,“仁杰,你找到了吗?” 狄仁杰扫视着名字,“没找到,晋王殿下呢?” “没有。” “再仔细看一遍。” 俩人看了一遍又一遍,李治更是将骊山的放大镜拿了出来,盯着名字一个个看。 到最后,俩人确认了一个事实,张柬之没有及第,落榜了。 回过头看去,李治见到他正蹲在地上,掩面而泣。 张柬之蹲在墙角,委屈地吸着鼻子,“百余人,竟没有在下的位置。” 狄仁杰安慰道:“不妨事,明年还能再考。” 张柬之捂着脸眼泪与鼻涕混作了一团,“还有何颜面去见襄阳父老。” 李治淡淡道:“落选的人这么多,又何止柬之兄一个,今年人数太多,朝中挑选也是极为严苛,以后说不定可以宽松些。” 张柬之抱着狄仁杰哭得更伤心了。 “莫哭了,是不是个男儿?” 张柬之哽咽道:“家父会打死在下的,为了这一次科举,家父举了全族之力,甚至来了诸多遗老。” 他抹了抹眼泪,“今日在下要去平康坊,不醉不休!” 李治很想踹他一脚,又将脚收了回来,“你若再去抱胡姬,多半会被张玄弼打死的。” 李慎好奇道:“皇兄平康坊是什么地方?” “你不许去。”李治抓着他的手正色道:“平康坊是一个消磨人的地方,你的精气神都会被磨去,看看柬之兄的下场,你想要和他一样吗?” 李慎不住摇头,“不想。” “嗯,与皇兄一起看书去,不要和这种人为伍。” 闻言,张柬之哭得更伤心了。 狄仁杰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发现这个人的双手不肯松开,这一次他觉得自己成了张柬之怀中的那个“胡姬” 今夜,不出意外的张柬之挨了一顿毒打。 不过毒打之后的第二天,他又神清气爽的开始读书了,坐在崇德坊内。 李治怀疑这个家伙是不是有个怪癖好,怎么还越打越精神了。 狄仁杰小声道:“晋王殿下,其实在下很早就想与柬之割袍断义了,不如就今日,与他……” (本章完) 第八百九十四章 吾儿天赋异禀 狄仁杰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一个仆从脚步匆匆地走到张柬之身边,小声说了两句话。 李治注意到主仆的目光朝着这里看来,便觉得不妙。 再回头看去,又见到了一个穿着同样衣服的侍从,站在自己的身后。 一个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出现在身后,脸上还挂着渗人的笑容,狄仁杰跳脚而起,“呔!什么人。” 张柬之也走到了面前,“家父请仁杰公子与晋王入府中一聚。” 公孙小娘走到李治身前,见对方似带着恶意,也警觉了起来,有些懊恼没有带禁军出来护卫。 因晋王殿下不喜欢身边有太多人跟着,她也不让人跟着了。 李治上前一步,整了整衣衫,“此番是定要见见张玄弼了?” 狄仁杰叹道:“看来是难逃此劫。” 张柬之笑道:“其实家父是个很随和的人。” 他口中说得很随和,狄仁杰再看一眼那两个随从一脸笑容看着就怪渗人的。 张柬之双手背负走得颇为潇洒。 李治揣着手走上前问到:“柬之,你家老货找我们做什么?” “或许是想和晋王殿下共谋一醉。” “不巧了,在下不喝酒。” “唉……” 张柬之长叹一口气,“科举虽落榜了,但某才十五岁,无妨,来年再来。” “柬之兄能想明白真是太好了,这一次能不去见你家老货吗?”狄仁杰凑上前道。 说罢,张柬之看了眼身后的两位仆从,正在这时四周又冒出了不少部曲。 几人本想要跑的,不过这一次想要跑就难了,现在正是夏日,狄仁杰观察他们衣衫单薄,大概是没有带着兵器的。 张柬之身边的仆从讲着:“其实晋王身边一直有人看着,只是他们没有走来,这位小娘子放心,我等若敢动晋王殿下一根毫毛,我们几个多半暴死当场。” 这侍从说话的声音很不好听,很尖利,再一想好像太监讲话是这样的。 狄仁杰问道:“你们家的侍从都是宫中内侍来路?不愧是大儒之家,襄阳地界还有这种风俗?” 这些事总是会激起狄仁杰的好奇心。 张柬之解释,“其实我父亲本是范阳方城人,我出生在襄阳,但也好在是在襄阳,若是在范阳,恐怕世家之乱,我家也躲不过去。” “原来如此。” 狄仁杰不住地点头。 公孙小娘子看向四周,一直有人在保护着晋王? 众人沉默,脚步声密集走入一处庭院中。 自从皇帝要改建曲江池,曲江池周边的房子也贵了,一时间有不少权贵在这里安置了宅院,既有曲江池,又是以前的皇家林苑,这里很快就成了显贵之人来长安城的落脚地。 朝中对此也是有私心的,这里的地价也因此水涨船高。 等此地彻底修整完,价值又会翻几倍。 张玄弼不仅仅是德高望族的士林大儒,到底也是一个富裕人家,能够在长安城的这种地方置办一个宅院来安排他的儿子科举入仕。 李治与狄仁杰带着忐忑的心思走入这个庭院。 入眼有衣着简陋的书生三五个,他们正在收拾着书籍。 几人在仆从的引导下走入了正堂。 张玄弼就端在正堂上座。 李治与狄仁杰连忙行礼,“见过老先生。” 张玄弼满脸的笑容,又道:“晋王殿下,快快入座。” 这里的一切摆放都很有规制,李治也知道张玄弼是儒林中较为守旧的一派人,与这种人打交道还要注意礼节。 两人入座之后,再看张柬之,还是一副纨绔模样,坐没坐相,抠着鼻子。 张玄弼皱眉道:“听说晋王殿下是骊山弟子?” 果然,一开始就是这种话。 本有心理准备,但听到问话,李治心中还是咯噔一下,稍一回神又道:“小子确实在骊山学艺数年,自懂事以来便跟随姐夫” “唉……” 张玄弼一声叹息。 几人又沉默下来。 忽又听他问道:“晋王就不问老夫为何叹气吗?” 李治勉强一笑,只好顺势问道:“老先生何故叹息?” 张玄弼倒上一碗茶水,“骊山学识确实不错,世人有言语说骊山的学识有好的,也有坏的,这个茶叶是好的,但其他的是坏的。” 李治皱眉道:“老先生说的哪些是坏的。” 张玄弼笑道:“都是坏的。” 狄仁杰不停地使眼色,示意晋王不要再说下去了,老先生对骊山有意见就有意见,犯不着较劲。 李治皱眉道:“老先生自以为骊山学识是坏的,但骊山学识确实正在造福关中。” “呵呵呵……”张玄弼又道:“晋王殿下年幼,自然会被人左右,骊山造时钟,将十二时辰分为二十四小时,甚至将时间严苛地分成分与时,甚至是一息之间的秒,难道这不是对世人的苛刻吗?” “自古以来未曾有过之事,骊山此等作为难道不是为了奴役世人?” 李治正色道:“老先生,时间本就存在,不能忽视,为了所谓的黄老之学而忽略时间的流逝,这难道是对的?就算是骊山不用时,分,秒,人们不去正视时间就不会流逝吗?” 张玄弼笑道:“晋王殿下是说骊山严苛,但世人糊涂?” “本王没说过这话,是老先生误解了。” 张玄弼又道:“老夫再论骊山将人力当作资源统筹,穷尽关中民力,自古贤君皆是轻徭薄赋,骊山是要作何?穷尽民力只是为了财富吗?” 狄仁杰低着头,觉得这个时候拦不住晋王,如果有人说晋王他自己的不是,这些事可以忍受。 但要说骊山的学识不对,晋王会较真到底的。 李治干脆站起身直视着这位名儒,“老先生,汉景帝以来世人富裕吗?” 张玄弼颔首道:“那是自然。” 李治又道:“敢问老先生,那时候的乡民富裕吗?世家谷仓丰盈,但寻常人家的田亩有几何?” 张玄弼一拍桌案,正要说什么。 李治继续朗声道:“贞观初年,长安城内赋闲地痞有多少,这些人无劳作,靠着什么谋生?好好的儿郎成了地痞闲汉,老先生所谓的盛世就是这样的吗?” 张玄弼沉声道:“晋王殿下执迷不悟,陷得太深,道经有言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晋王胆敢评判这些吗?” 李治冷哼道:“老先生又错了,道经在此基础上还有论述,道有规律,以规律约束宇宙间万事万物运行,万事万物均遵循规律,而不是只顾无为。” “宇宙间万事万物?”张玄弼抚须沉吟半晌,“这是何人的见解?” 李治笑道:“这是骊山的见解,骊山善辩证法,善论证,于骊山来说人们的生活离不开物质,物质匮乏导致关中贫瘠,如若关中能够富饶,物产自然丰富,若谁都保持原样,那么这个天下也只能保持原样了。” 张玄弼冷声道:“好个黄口小儿,好一番辩驳,骊山今时今日所作所为会被世人指责。” 李治又道:“老先生,不是骊山奴役关中子民,是骊山给了劳作,是骊山让关中富裕。” “以前有多少人能够吃得起葡萄,以前这长安城十二县的乡民贫瘠,他们因为生计困难甚至拿不出十余钱。” “一旦遇到天灾,他们只能变卖田地换取粮食,让自己不被饿死。而来年天灾过去,他们又只能向人借地来耕种,换取更少的粮食,从而更多的田地与财富去了何处?” 张玄弼抚须不语。 李治干脆坐到这位老先生的面前,又道:“这些田地自然到了老先生这样的人手中,这难道不是土地兼并的由来吗?” 张玄弼沉声道:“老夫不用做这些,自然有许多权贵送银钱给老夫。” 你张玄弼天赋异禀,寻常人比不了,您只要往那一站,就有人赶着来送钱。 李治抬首看着他,“现在关中十二县开始富裕了,各家各户都有了富余的银钱,如遇灾年,他们不用变卖田地,就算是一年种地没有收获,也能够扛住风险。” “经由骊山县侯努力,关中作物开始丰富,田亩的价值也更高了,想要卖田求生的人更少了,老先生呐,你现在还怀疑骊山是错误的吗?” “骊山向来坚信劳动创造财富,骊山的富裕足以证明,现在长安十二县也在证明这个说法,这等举措让关中的闲汉地痞更少了,人们不会去靠着烧杀劫掠来获得财富。” “换言之,他们更愿意去作坊劳作,因劳作能够得到银钱,能有个赖以生存的地方,长安十二县,现有作坊三十五座,每座作坊都能容下上百人。” “关中正在兴建的作坊还有四十余座,再等两年关中数十万人皆有劳作。” “劳有所得?”张玄弼摇头道:“骊山将世人囚禁在劳作中,再无上升之路。” “非也。”李治又驳斥道:“劳动创造财富,劳动人的智慧能够提升技术,这也使得生产力更进一步。” 张玄弼道:“在老夫看来,骊山为了利益罔顾世俗礼教,当骊山面前放着更大的利益时,张阳会抛去所有的良心与忠诚,自古以来行商之人便是如此,一切道德和良心都阻止不了他们对利益的驱使。” 听着李治与家父的辩论越来越激动,张柬之也放下了手中的葡萄,心中念想着这场辩论可以早点结束。 李治又道:“难道一定要在修生养息和竭泽而渔之间选择吗?” “或许对老先生来说,这是无奈之举,你们更希望土地可以继续兼并。” 张玄弼笑道:“这些话你说与老夫听也就罢了,你对外面的儒生说,他们会听吗?骊山奴役世人是事实,这无从可辩。” 李治语气坚定,言道:“人力是生产力,生产力便是财富,这也是无可争议的事实,老先生且再看四年,看看这关中大地会如何变化?” “好。”张玄弼冷哼道:“若不答应,外面的人会说老夫是如何欺凌幼小,那就等四年,四年之后再看看关中是何景象,老夫以为四年之后关中人才凋敝,笑看关中子民如失了魂的躯壳模样。” 一老一少订下了四年之约。 张玄弼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他正低着头看着桌案。 再仔细一看,儿子是在做什么? 这一回总算是看清了,他竟闲得开始数葡萄核了。 “咳咳……” 听到咳嗽声,张柬之终于是坐正了。 对这个不学无术的儿子,张玄弼又觉得疲惫,低声道:“晋王殿下师从骊山,还在协理官学署办事?” “嗯,皇兄安排的。” 张玄弼颔首道:“可否让柬之也去国子监入学?” “啊?” “嗯,若是此子能够入国子监读书,相信定能入仕,老夫家这孩子其实天赋异禀。” 李治看着张玄弼的态度峰回路转,一边摆出大儒的风范要来辩驳骊山之学。 现在又拿出了张柬之,好像是个求人办事的。 李治喝下一口茶水,忘了自己坐在张玄弼的案前,碗还是人家的,刚说得有点多了口渴,没多想就喝了一口。 惺惺地将茶碗放下,李治又道:“这个怕是……” 张玄弼忧愁道:“若是不行,老夫只能将这个孩子打入大狱,让他在狱中苦读,他天赋异禀,只是他不好学,若好好辅导,将来也是个栋梁之材。” 说罢,这老先生抚须笑道:“晋王殿下以为呢?” 李治尴尬一笑,“柬之确实天赋异禀。” “嗯,老夫本以为这一次他能够科举入仕,不承想此番落榜,后来才知这孩子与晋王殿下,狄仁杰等人厮混,才会这般,是老夫少有管教了。” 李治闻言头皮一紧,连忙道:“回去之后,就去拜会孔颖达老夫子,让柬之兄进国子监入学。” “嗯,好友之间除了厮混,也有互相帮衬,往后这小子还要多让晋王殿下照顾。” “那您呢?”李治反问道。 “老夫……”张玄弼颔首道:“老夫要走一趟齐鲁之地,会一会当初的好友。” 第八百九十五章 劳动的智慧 李治心头暗暗计较,张柬之是个不靠谱的,张柬之的爹张玄弼又是好游玩的。 老匹夫,都爱算计人,没一个好人。 不愧是大儒,果然是朋友遍布中原各地。 “那本王这就去安排。” 张玄弼满意点头。 “小子告退。” “老夫就不送了。” 李治与狄仁杰起身行礼,与张柬之一起走出了这处宅院。 狄仁杰看了眼张柬之,这家伙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便问道:“晋王殿下,怎就答应了?” 李治挠了挠头,“本来不想答应的,可若不答应恐怕想走都难。” 狄仁杰叹道:“若是张柬之来年还落榜呢?那还是要怪晋王殿下。” 李治懊恼道:“应都应下了,举手之劳。” 三个少年带着烦恼走出了这处宅院。 正堂内,张玄弼又给自己倒上一碗热水。 往偏房走出一位老者,他拄着拐杖道:“与晋王殿下谈话,你还让着他吗?” 张玄弼抚须道:“老夫的立场与你不同。” 崔仁师叹息道:“若真要辩驳,以神匡的本领,不必与晋王定四年之约。” “晋王还年幼,给他四年又如何?” 崔仁师摇头道:“你动摇了?” 张玄弼道:“老夫从未动摇过,且再看四年。” 崔仁师喃喃道:“老朽已是古稀之年,不知能否再活四年。” 这一次晋王去见大儒张玄弼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陛下的耳中。 李世民笑道:“将稚奴召来。” “喏。” 一个时辰之后,李治这才匆匆回来,自从太子一家去了高陵县,这宫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围着晋王转。 “张玄弼见过你了?” “儿臣与他论述了一番。” 看这个儿子还很自信的模样,李世民又道:“你且说说与他都说了什么。” 向父皇解释了见张玄弼的前因后果。 李治又道:“眼下的事就是这样,儿臣与他订下四年之约。” “四年……” 李世民笑道:“张阳建设关中这才刚刚开始,你就与他老人家定下了四年之约?来得及吗?” “父皇,为了建设关中,骊山准备多年,是厚积薄发,从长安城十二县的变化就能够看出来。” 这孩子言语谈吐充满了自信。 这样的孩子缺少磨砺,李世民心中有了打算但没有明说,他还没及冠,等往后再议论。 等李治告退,李世民看着地图思量,西方的战事还在继续,辽东那边至今没有消息,漠北让阿史那杜尔镇守着。 长孙皇后带着肥皂而来,“这是骊山送来的肥皂,他们的家业分给其他村县了,但还是会自己造肥皂自给自足,正是夏季,是用肥皂的时节,就给宫里送了来。” 李世民看着地图道:“朕想让稚奴去历练历练。” “历练?”长孙皇后狐疑道:“去何处历练。” 李世民的目光落在地图上,从地图一直往南看去,“这孩子太过骄傲了,是骊山养出来的心气,朕打算让他走出去,有些事情要经过历练才会明白。” “如果骊山所学真是好的,那么他一定能够从历练中表现出来,要是骊山的学识是错误的,他自己会明白的。” 长孙皇后又道:“嗯,依陛下所言。” 李世民沉声道:“再等两年如何?” “也好。” 李治浑然不知,皇后与陛下已对他的人生作出了规划。 让张柬之去国子监入学是一件很头疼的事情,李治一边安顿李慎在崇德殿好好读书。 又急匆匆去请孔颖达老夫子帮忙。 “听完晋王殿下与张玄弼定下了四年之约?” 刚与父皇说过这件事,见过张玄弼之后,前前后后不过两个时辰,现在孔颖达老夫子也知晓了。 说不定长安城内都在传闻此事。 孔颖达又道:“晋王殿下能与大儒之流走得近,是好事。” 李治叹道:“怎么听着像是一件坏事。” 谈到了张玄弼又想到张柬之,;李治一手撑着下巴道:“还请孔颖达老夫子,让张柬之入学国子监。” “张柬之?”孔颖达抚须道:“老夫看过他的策论,满口夸夸其谈,不着实际。” 孔颖达老夫子也是科举的阅卷人。 李治不知道那家伙到底在考卷上写了什么策论,又道:“他现在弘文馆读书。” “本来国子监的名额就不多,既然晋王殿下答应了此事,若不办好恐又会被张玄弼这等大儒名流拿出来说笑。” “嗯。”孔颖达抚须沉吟道:“那就请晋王殿下将自己的名额让出来给张柬之。” 李治欲言又止,心中一横还是答应了这件事。 拿着国子监的文书交到张柬之的手中,李治叮嘱道:“这一次要是科举再落第的话……” “某家去西征军。”张柬之信心百倍,“既不能入仕就入行,某家熟读兵书,统兵三万不在话下。” 李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可真是天赋异禀。” 身边有个痴迷读书的李慎,又有个天赋异禀的张柬之,再有一个整日与不良人为伍的狄仁杰。 李治觉得自己的生活很疲惫,好想回骊山。 关中纷纷扰扰,长安城十二县很忙碌,骊山要建设两千亩的书院,这件事至今没有着落,有许多人认为骊山野心太大,这件事多半又会无疾而终。 李承乾虽是太子,他来到高陵县之后,开始与这位县丞一起做事,与县丞一起修缮沟渠,一起用饭,与乡民畅谈。 太子离开东宫有一个月了,陛下也没有将其召回的意思。 赵节与纥干承基两个东宫右率的统领看着当今太子吃力地扛起一个麻袋,脚步缓缓移动,两人心中同情之。 太子殿下亲耕农事,很是感动人。 赵节暂且放下了对纥干承基的成见,低声道:“你说陛下还会不会召殿下回去。” 纥干承基依着一棵树而立,回道:“陛下对太子殿下是寄予厚望的,不用太久就会召太子回去。” “是不是太子殿下做错事了,才会被罚到这县里来?” “端是不会,这些年太子一直严于律己。” 于志宁是东宫右庶,自从太子从东宫搬到了这里来,他也跟着来了。 与赵节,纥干承基等人不同,于志宁是文官,早年前又是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深受陛下器重。 据说此人很快就要升迁中书侍郎,是个默默无闻做事的人。 来到高陵县之后,于志宁开始安排村子里的治理,他治理得颇有成效。 东宫众人对于志宁很是信服。 于志宁对俩人道:“你们不该在这里议论太子。” 赵节笑着回道:“卑职这就去安排护卫。” 纥干承基知道得罪不起于志宁,也悻悻离开。 高陵县还要再开一个肥皂作坊,现在肥皂的秘方不值几个钱,因现在的肥皂很便宜,一块肥皂只要十钱。 只要当地县丞允许,各县都可以开辟肥皂作坊。 李承乾将麻袋堆放起来,他坐下来歇息,擦着汗水道:“肥皂在关中不值钱,可运送到关外价值可以翻几倍。” 于志宁回道:“殿下,肥皂运送到河西走廊需要几日?” 李承乾回道:“半月。” 于志宁又道:“那么运送到河西走廊需要多少本钱?” “如果是一个人运送的话,只需要带足干粮。” “一个人能够运送多少肥皂。” “随身携带十余块足矣。”李承乾思量道:“有马车就能够运送更多,在长安城购置马车,就算是别人淘换下来最差的,算上马匹至少要三百钱。” “嗯,若是要运送上千块肥皂呢?” 李承乾回道:“需要十数驾马车,人手也更多,更需要护卫,如此一来花费更多,于侍郎是说关外的肥皂贵是有道理的?” 于志宁笑道:“太子想让高陵县将肥皂卖去关外的想法是对的,但这般运输不是这个县的乡民能够负担的,而且这只是运输,将银钱送回来又是一笔开销。” 李承乾迟疑道:“可如果高陵县的肥皂只是在关中贩卖没有太多的利润。” “太子殿下知晓骊山是如何做的吗?” “请于侍郎赐教。” 于志宁抚须道:“骊山原本就有棉花的买卖与高昌人合作,老夫看过来往文书,高昌人先将棉花送到骊山,高昌人本就要带着银钱回西域,骊山将棉花的银钱以肥皂抵给高昌人。” “高昌人用棉花换了肥皂或是茶叶,运送河西走廊去卖,卖了之后银钱也是归高昌人的。” “如此一来一回间,骊山没有付出任何的成本。” 李承乾心中惊叹,“竟有这等手段。” “太子殿下的心思皆在政事却忽略了一些乡野小事,老夫很喜欢骊山的一句话,劳动人是最有智慧的,他们的智慧不容小觑,老夫当时观之也是惊诧,之后又觉得市井聪明不足挂齿。” “但又想到骊山能够富裕便觉得市井智慧也能用于社稷。” “孤受教了。” 于志宁又道:“要解决高陵县的麻烦也很简单,将高陵县造出来的肥皂都交给骊山,并且让骊山与高昌人交易,而骊山的棉绒与棉线按照相同的价格抵给高陵县。” 李承乾颔首道:“甚妙。” 于志宁摇头又道:“可与骊山谈交易没有这么简单,老夫对这位骊山县侯早有耳闻,此人精打细算,十钱能够发挥出百钱的用处,直白地与骊山交易很难。” “况且造肥皂的不只是高陵一县,长安城十二县有三县在造肥皂。” 当风吹过时候,可以闻到风中带着谷物成熟的香味。 李承乾又往嘴里灌了一口水,“如果高陵县这么做了,其他县也会照做,因为这样的利益更大了。” 于志宁笑道:“所以不能让高陵一县这么做,可以与其他三县共同商议,每一县拿出一部分的肥皂合在一起都交给骊山贩卖,并且还要留下部分的肥皂卖给关中人。” “如此一来不仅仅关中,中原各地,或者是关外都能够买到肥皂,各县也能得到合理的利润。” 他手里还拿着一卷书,“老夫看了骊山交给各县的生产计划,其中智慧令人叹服,骊山将生产上下游细分,让各县相互配合,又让各县相互竞争,如此一来得利的一方往往是最先完成任务的。” “做好三年内的规划,就可以盘算未来五年后的发展,老夫虽不能一窥全貌,但足可见骊山野心之大。” “就拿当下来说,骊山站在最上游,他能够号令长安十二县,将来也能号令整个关中,有人说骊山建不成那座占地两千亩的技术院,老夫以为,此事于骊山而言轻而易举。” 于志宁对骊山的评价很高,越是身在这县中,越能明白骊山在生产作业上的智慧。 他将整个关中的利益绑在一起,这将是一股巨大的力量。 于志宁不敢想这股力量将来能够掀起什么样的风浪,只是觉得现在的骊山,得到了它想要的大势所趋,朝中想要限制其就更难了。 建设这座庞大技术院的事必须提上日程,来骊山学艺的人越来越多。 李玥觉得明年必须要将这件事办成,骊山这一亩三分容不下这么大的需求。 小清清看着爹娘在地图上画着线,她双眼带着光,正在注目看着这大唐太阳与月亮。 地图上画的线连接了蓝田,新丰,渭南三县,成了一个三角形。 又在这个三角形中间画了一个点,这个点就是骊山新的技术院的选址所在。 “我去看过,这一片是平原,又是三县中心,两千亩地足够,这将是大唐最大的一座学府。” 张阳皱眉又道:“这要花多少银钱。” 李玥抬首算着,“从开始建设到落成至少需五万贯,往后维护所需要的银钱每年至少一万贯,这还是容纳三千人的情况,如果有差错或者经营不善,还需要更多。” 见夫君捂着胸口,又道:“这是怎么了?” 张阳神色痛苦,“心痛,五万贯尚浅不说,往后每年要一万贯,好像有根螺丝在搅着我的心口,我的钱呀。” 良久,见夫君恢复了整形,李玥捂嘴轻笑着,知道不是真的痛,只是在心疼钱。 小清清对两个弟弟道:“往后不要在爹爹面前提钱了,爹爹一听就会心口痛。” 第八百九十六章 脱离群众之流 小心安不住地点头,目光还看着弟弟。 小三秋还未满一岁,现在蹒跚学步还吃力,只会咿咿呀呀的。 “姐,我们真是熊大养大的吗?” 小清清点头道:“嗯,婶婶是这么说的。” 深夜,李玥带着女儿去休息。 山风吹过骊山,总会听到树木的沙沙声,最近骊山长了许多竹子,每每风吹过的时候就会响动个不停。 山上的夜风总是比较大的,李玥将女儿的房间收拾了一番。 小清清问道:“娘,要建设那个大技术院,我们要花这么多银钱吗?” 李玥笑道:“我们骊山从来不会亏本。” 关中夏收在即,中原各地收集了水土的记录。 张阳还是当朝的太府寺卿,要过问粮食耕种,过问粮食收成,还要过问各地水土治理。 但这个太府寺卿的权力只能局限在关中,至于中原各地的州府效率很低,也没有人去应付一个太府寺卿突如其来的妙想,他们更愿意向中书省递交文书。 有人说骊山要这些记录做什么? 自古以来各县地志只在各县愿不愿意记录,而非一个太府卿要求。 张阳任职太府寺卿有四年了,第一年在骊山培植作物,第二年就能种出卷心菜和胡瓜,之后又种出了葡萄,并且第一次提出了作物多样化。 第三年的时候,关中的作物开始进入多样化的推行。 尽管推行很艰难,却没有无疾而终,至今一直努力着。 关中第一次用六百亩地种出了葡萄,并且给骊山与河间郡王带去财富。 第四年,葡萄在渭北广泛种植,在太府寺卿张阳的记录中,渭北高原昼夜温差大,可以让葡萄更甜。 这就是太府寺近四年的成就。 这成就不是什么开疆拓土,也不是什么远征大胜,看起来是一件很不起眼的事。 但这种事情正恰恰影响着唐人的生活。 骊山用一种很温和的手段,将这种改变带到人间。 唐人的故事中也有了种葡萄一说。 朝中时常有人说起张阳这个人的好坏,自从张公瑾过世之后,张阳越发的避世不出,甚至再也没有踏足长安城一步。 细数张阳在朝中做过的事,他任职礼部尚书之时,强硬地否定和亲之策,并且夺回了河西走廊,平定了高昌之乱,收复了安西四镇,扫平天山,如今更是震慑吐蕃,远征波斯。 如此说来这样的功绩当该位列凌烟阁。 当张阳任职度支郎,为朝中开源节流,解决了朝政艰难,河西走廊开辟互市,稳定关外形势,又给朝中带去丰厚的赋税。 现在的张阳位列尚书左丞,年仅三十,距离相位只有一步之遥,也就是在张公瑾过世之后,他立志建设关中。 邀请长安城十二县开设作坊,为朝中精细赋税,给予各县乡民劳作之处。 细数这短短十余年,这位县侯不论在朝中任职哪个位置,他都能做出不菲的功绩。 秘书省内,有一卷卷宗是上官仪亲笔书写的,现在上官仪迁官京兆府,这卷卷宗也被留在秘书省。 后继官员将这卷卷宗记录在史册上,随之记录的还有世人给这位骊山县侯的骂名。 今年关中各地还是将一车车的文书送到骊山。 此刻骊山文书与小山一般,若是别人看到这么多的文书就已放弃了。 每年夏收前后,张阳就会看这些记录水土变化的文书。 张阳会耐心地将这些文书全部看完,而后做好记录,并且做出总结。 黄河的水位又下降了,铺开一张地图,观察图上的河道,再拿出往年的记录,比较水位下降的幅度。 李玥提着一篮子洗好的桃子而来,“这是宫里送来。” “嗯。”张阳拿过桃子咬下一口汁水迸溅。 自从在温泉池边上修了一道石墙,改建引水渠之后,温泉水自上而下,形成了流动水,再从瀑布而下,华清池也成了活水。 李玥再给桃子分给儿子与女儿吃,目光看着池子,华清池的南面还有一个出水口。 当年修建新家,张阳花了大力气建设了一条盘山的水道,如此一来整个骊山都能受到灌溉。 以往还显贫瘠的骊山,此刻也是郁郁葱葱的。 张阳吃着桃子写下往年的水文记录,皱眉道:“历年来黄河水位下降许多,潼关的水位,从武德初年至今已下降了一丈有余了?” 渭水贯通整个关中自西向东,黄河从渭北而下,两处河道在潼关汇聚。 一直以来潼关是拱卫长安城的所在,也是长安的东大门。 潼关往东便是函谷关。 见夫君正沉默地在盘算,李玥观察着,其实当他专注的时候也颇为好看。 几张地图铺在桌案上,地图很大,有不少都顺着桌子铺在了地上。 张阳从凌乱的文书中又找出一卷,仔细对比着。 又想到后世的潼关建设又明白了,从函谷关往西走到潼关有一条崤函古道,这条古道直通潼关。 在以前曹操修建了潼关,便以此来拱卫长安城。 由此可见,潼关从一定意义上是入关的第二道障碍,也是关中的命门。 难怪史书上的哥舒翰会据守潼关不出,哥舒翰一败,反军便可直入长安。 黄河水位下降打通了崤山与函谷关的古道,因水位降低了,在潼关的北面出现了一条路。 这条路让潼关显得更重要,如果据守潼关便可以保住关中,同时也可以据守潼关钳制关内,攻守也能互换,潼关对关中无比重要。 现在这条古道出现了,也就是说潼关往后会成为一片边防重地。 张阳搁下手中的笔,皱眉道:“我想在潼关建设一个货物集散地。” 听夫君这么说,李玥好奇道:“为何?” 张阳笑道:“因黄河水位下降,在潼关北面出现了一条路,这条路将会无比重要,我们家可先拿下这块地。” “嗯,渭水和黄河的交汇处,入关的必经之路?那为何不安排在函谷关?” 张阳摇头道:“水土的变化也会改变地理位置的重要性,函谷关的位置就会显得尴尬。” 李玥皱眉道:“当年大唐初定,皇爷爷驻兵潼关平定的关内,之后出兵谋取中原,靠的也是函谷关。” “可那时候黄河的水位没有这么低。” 听着夫君的讲述,李玥恍然道:“夫君想要拿下这片要地,掌握关内外运输的要道?” “先试试吧,让江夏郡王走一趟潼关。” 李道宗和裴行俭正在兴建左辅二十四县,顺道去一趟潼关也无大碍,如果要扩张,潼关早晚要考虑的。 要是能够占得先机,最好现在就动手。 李玥按照夫君所说的写了一封书信,让婶婶安排人将信交给李道宗。 藏书阁有很多图,有一张图表记录着关中各地的水土变化。 看了半日的文书很累,张阳放松着自己的眼睛,骊山的发展磕磕绊绊,说不顺利也能过得去,说顺利吗?坎坷也挺多的。 午后的闲暇之余,张阳与李玥便一起在骊山的山腰处修建钟楼。 李玥将泥装入一个木桶中,挂在脚手架的钩子上,夫君站在高处就可以将其拉上去。 修建这个钟楼的只有夫妻俩人。 几头熊跑来,围着李玥打转,正向这个女主人讨要食物,她将布袋中的肉干分给它们。 这些小熊回来,就说明熊大也来了。 不多时,小清清就骑在熊大的背上,慢悠悠而来。 “娘,晋王舅舅来了。” 李治跟着走来,“皇姐,姐夫。” 张阳从脚手架下来,笑道:“今日怎么有空来骊山了?” 李治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目光看向远处的龙武军,“近来总是觉得不爽利。” 李玥闻言,继续给那几头小熊喂食。 张阳喝了一口茶水问道:“怎么不爽利了?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李治低声道:“没有。” 见他不想说,张阳也不问了,也在一旁坐下,又道:“听闻上官仪进入京兆府之后,裴行俭的事越发顺利了。” “上官仪是个很有能力的人。” 张阳喝着茶水道:“以前你魏王兄也总是不着调,还不是我这个做姐夫的敲打他,不然他或许还在长安与太子掰手腕。” 李治幽幽道:“有时候想想,这世上的对错为何这么复杂。” “对错从来都是复杂的,这世上骂骊山的人多了去了。” 李治又道:“骊山是为了建设关中,富裕世人,他们却还来指责骊山,这些人都应该杀了。” 轻拍着他的后背,张阳低声道:“不论是士林中人也好还是那些儒生大儒也罢,他们的声音终究只是小部分人,他们的言语也是为了他们利益,他们心里装着都是他们自己。” 李治又道:“骊山装着的是天下人。” 张阳又笑道:“群众农民或者走卒贩夫,他们才是这世上最大的一类人,他们才是社稷的基石。” 李泰重重点头,“为社稷,为万民,弟弟被那些人的话语给框进去了。” “其实有些人,他们的话语早就脱离了群众,任何的士林之流,脱离了群众后,他们的路就会越走越歪,先从形式化开始,而后他们的形式化会越发苛刻,之后吸纳的人更趋向利益,这就是我平时让你们时常与乡民走动的原因。” “以前我和你父皇说过,群众是这世上最大的力量,他好像听进去,又好像没有听进去,我当初建议你父皇在各地的州府设立与群众沟通的渠道,这件事至今没有安排。” 张阳继续道:“所以骊山的种种举措都是以乡民的利益为先,各县开设作坊若不能保证乡民的利益,我宁可让他们毁去。” 小清清与家里的小熊在打架,刚出生的几头熊很小,正适合被她欺负。 “爹,弟弟说熊四和熊五好上了。” 好好的谈话气氛被打破,张阳皱眉道:“他整日盯着几头熊做什么?” 小清清缓缓道:“那爹爹还不管管他。” 李治起身道:“现在弟弟知道要怎么做了,多谢姐夫开导。” 见熊大用头拱着自己,张阳环抱着它的脖子,一人一熊便在地上扭打了起来。 小清清在一旁嬉笑着,嘴里喊着:“熊大,快爬起来!” 最后,熊大被张阳扛在肩膀上,熊大动弹不得,只能嗷嗷叫唤着,示意服软了。 与这头熊打架很吃力,张阳累得叉腰坐下,一头的大汗,身上也有不少的熊毛。 熊大伏在地上,黑溜溜的眼珠子盯着男主人有了几分不服气,而后它又冲了上去。 可惜被张阳一脚踹开,再一次倒在了地上,终于不敢动了。 “熊大,真没用!” “熊大,真没用。” 小清清也用竹条打着它。 没了脾气的熊大趴在地上,任由小主人抽打着。 山风带来几分清凉,李治看着这温馨的一家,他忽然明白了有人说,生活在骊山上的县侯是仙人。 现在一家能够如此活着,难道不比仙人快哉吗? 李治看了一眼还未竣工的钟楼,转身便下山了,没有与姐夫和皇姐打招呼,而是一个人默不作声地离开。 骊山村外,公孙小娘抱着剑等在这里,她很不满这里的龙武军守卫,因他们不让自己跟着晋王殿下入村。 “晋王殿下!”她快步跑来。 “嗯,回去吧。”李治低声道。 “这就回去了吗?” 李治伸了一个懒腰,笑道:“张柬之是本王的朋友,帮他不是因为张玄弼。” 公孙小娘应声道:“嗯。” 李治笑道:“他们的空中楼阁早已脱离了群众,有何可惧,休要坏我浩然正气。” 俩人坐上了回长安的马车,公孙小娘坐在车辕上,看向车内的晋王。 李治盘腿而坐,呼吸平稳好似在修炼着什么。 公孙小娘又看向骊山,身为婢子又不好问太多,心中猜疑难道骊山真有成仙的法门吗? 半月之后,李道宗办完了骊山交代的事情,潼关郡守说要将骊山买下河滩的事情上报给朝中。 河滩很大足足有一千余亩。 李道宗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骊山要买下河滩,这么一个淤泥堆积的河滩有什么用处吗? 关于骊山的很多事都是想不明白的,就比如说为什么骊山像是散尽家财一般地将诸多秘方公之于众。 (本章完) 第八百九十七章 认知的鸿沟 骊山有很多的铸造秘方,自从将造纸术交给朝中之后,骊山的产业经过了精简后,专心在铸造上。 骊山还是有工厂的,只是不会再扩建了。 原本在骊山的诸多制造器械都被运送到了长安城,岑文本与魏征亲自来查看。 骊山送来的器械很巨大,都是用铁料铸造的。 牛闯向工部的人解释着铸造相关,看这些工部的工匠议论原理,他一边叫骂,气得直跺脚。 工部的人也拉不下脸请教,最后牛闯带着骊山的人走了,双方不欢而散。 只留下一群工部的工匠正在交头接耳议论着。 朝中要自己造纸,并且骊山还给了纸张回收的秘方。 没想到这才刚开始,就闹得这么不愉快。 岑文本拿着图纸道:“好在骊山写得详细,倒是能够运作。” 魏征道:“工部的工匠都是坊间手艺拔尖的,一直以来朝野对骊山的议论众多,工部的人向来心气都很高。” 岑文本皱眉道:“这不是好事。” 魏征抚须道:“一直以来许多人都是以这种心气,而在骊山吃亏的。” 听这话的意思,岑文本诧异道:“郑公对骊山的评价很高。” 魏征点头道:“至少张阳一直在做,他觉得该做的事。” 岑文本叹道:“陛下应该让他入凌烟阁的。” 入凌烟阁的都是对陛下绝对忠心的人,张阳要进入凌烟阁就必须全身心地向天可汗效忠。 这是张阳这个人…… 岑文本摇头笑着,“也不知道张阳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朝中忙碌,大唐朝堂的这个机器正在运转着,各部各司其职。 今天一份奏章送入朝中,奏章是潼关送来的,骊山要买下潼关一处河滩。 李世民看着奏章问道,“那片河滩有什么用处?” 长孙无忌道:“河滩露出会成为新的道路,只是如果河床水位再上升,这片河滩便无用了,会淹在水里。” 思量片刻,长孙无忌道:“陛下,除非张阳笃定,河床水位不会再上升,还会连年下降,这片河滩才会有用处。” “张阳肯笃定,你能笃定吗?” 听陛下问话,长孙无忌回道:“黄河起伏不定,臣不敢断定在潼关的北面再出现一条路。” 李世民沉声道:“骊山可有开价。” “回陛下,骊山还未开价,只是让江夏郡王去问询,骊山有想要买下的意图。” 如果黄河的水位再回升,骊山买下这片河滩就会血本无归。 李世民想要看到骊山血本无归,也不想看着骊山赚钱,便问道:“他要买多少地?” “回陛下,潼关送来的奏章说是一千亩河滩,这是所有的。” “好。”李世民沉声道:“一千亩河滩,两万贯,他骊山要是敢出这笔钱,朕就卖给他。” “喏。” 长孙无忌让宫里拟定了文书,匆匆忙忙送去骊山。 不料,骊山第二天就送来银钱,而且送来的都是银饼,称量之后甚至两万贯有余。 这不免让朝中众人心里犯了嘀咕,这骊山到底是多有钱,两万贯说拿出来就拿出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就只是为了买下一片露出的河滩? 李世民心头隐约有一种中计的感觉,这种感觉的来由是因为骊山掏钱太爽快了。 甚至都没有讨价还价,难道他还觉得很划算? 李世民看着眼前的一摞银饼,两万贯呐。 这不是一笔小数目,甚至伸手拿起一块银饼在手中称量,确认是真货。 不管怎么样,卖了潼关的一处河滩,就能够赚两万贯,这种买卖,皇帝当然愿意做。 本来河滩就不在潼关的田册中,那是一片因为黄河水位下降露出来的河床,就等于是一片凭空多出来的土地。 心中不断劝着自己,赚了!赚了!赚了! 李世民这才感觉好受很多。 骊山,张阳看着朝中送来的文书,眼神带着激动,“两万贯,这也太划算了。” 李玥缝补着孩子的衣裳,骊山库房中还放着许多金子,银饼更是如墙那般堆积着。 家里平时生活也用不上什么银钱,村子里的银钱流动用的也都是铜钱。 她低声道:“反正库房中的银饼多得快放不下了,拿点出去也无妨。” 张阳打算在潼关建设一个商品的集散地,从地理位置上来看,不论是对经济还是水运,或者是河道治理都是至关重要的。 每年每月关注着关中水土变化,发现这处河滩是意外之喜。 拿住这处河滩也就拿住了崤函古道,其地位不亚于函谷关。 工厂内,骊山用了两个月造出了一个新的蒸汽机。 这个蒸汽机看着小巧很多,只有草垛大小。 是根据姐夫的火车模型比例造出来。 它运行起来的动静没有这么大。 几个村民在给蒸汽机的一个个关节拧紧螺丝。 如此,一台模样崭新的蒸汽机出现在人前。 它有一个烟囱,一人高的水箱。 要说以前的蒸汽机造出来很粗糙,现在这个明显精致很多,它是长方形的,通体漆黑。 有不少黄点,那是铜制的螺丝固定的关节。 将煤石放入它内部的炉子中,等待着燃烧。 李泰将磁石贴合在铁桶内,再放入铜线圈,线圈很密集,都是一圈圈缠绕在铁杵上。 几个侍卫小心翼翼将其连接在蒸汽机上。 这些磁石都是西域开凿出来的强磁石。 半晌,蒸汽机开始响动,磁石做成的铁桶开始转动,李泰盯紧看着线圈的变化。 阎立本道:“本来是要做成车头的。” 李泰看着刚造好的新蒸汽机道:“先借来用用,之后还是要装在车头上。” 正是八月夏收的时节,工厂里没太多的人,村民都去收粮食了。 阎立本道:“如果骊山以后只是卖蒸汽机车,就能够赚很多银钱,比以前的骊山能够赚更多。” 在骊山久了,李泰也不在乎钱了。 跟着姐夫做生意这么久,他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银钱,每年骊山的分润一车车送到自己的宅院。 姐夫拿着骊山经营的大头,天知道,他现在多么有钱。 这个蒸汽机的效率很高,转速也很高。 阎立本不停记录着蒸汽机每个阶段的运作效率,一声汽笛声响起,那个铁筒转动得更快了。 李泰盯着内部的线圈,除了转动没有任何的变化。 就这么持续了半个时辰,李泰盯了半个时辰。 说着话,又拿起一块铁,心中带着自我怀疑,将铁料丢向铁筒。 当铁料触碰到铜线的一刹那,有电光闪现。 “嗯?” 李泰瞪大了眼睛,又一次丢向它,如上一次相同,都有电炸出来。 “魏王殿下!那是电吗?” 李泰思索着,“与天上看到的雷不同,只能说有一点。” 说罢,他走到蒸汽机的后方,打开气阀放气,蒸汽机内部的气压从气口宣泄而出。 它也终于停下了转动。 李泰将铁桶取了下来,拿着姐夫当初交给自己的册子,将其拉出两条铜线,“抓一只猪来。” “魏王殿下想吃猪肉?” “少废话,快去!” “喏!”李泰的侍卫脚步匆匆离开。 不多时,一只猪就被牵来了,李泰将铜线绑在了猪的两只后蹄上。 “我想要验证姐夫在书中所写的电磁,现在还是怀疑的。” 阎立本疑惑道:“验证什么?” 李泰低声道:“如果有电磁真的存在,那么这头猪就会被电死。” “电死?” “本王也没听过这种死法。” 说着再一次连接蒸汽机的轮子,关上气阀重新添入煤料。 这是第二次试验,那只猪不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 等蒸汽机开始运作,装着磁石和铜线的铁桶也转动起来。 李泰盯着这头猪,它没有任何的反应。 众人坐下来喝着茶水,盯着变化,只见那只猪忽然抖了抖,而后又安静了,片刻后又抖了抖。 一旁的侍卫好奇道:“魏王殿下,怎么一阵阵的?” 李泰皱眉道:“不应该是一阵阵的。” 终于这头猪倒在了地上没了动静。 日近黄昏,今天的验证结束了,李泰让自己的侍卫在一旁杀着猪。 阎立本还在提笔记录着。 李泰又问道:“死因如何?” 侍卫回道:“殿下,这头猪双腿连接处有焦黑痕迹,内部的脏腑……” 李泰不想去看血刺呼啦的一幕,只是听着侍卫的讲述,这头猪内脏早已破开,外面却没有任何的伤痕。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电确实存在,它可以是个杀人不见血的利器。” 李泰作出结论又道:“阎大匠如果将电磁桶放在蒸汽机车内又会如何?” 阎立本手中的笔还在写着,一边道:“可以将动能充分地利用,是个很好的想法,往后这种想法也可以多说一些。” 将这些记录好之后,放入骊山下的信箱,众人这才散去。 等张阳看到李泰他们的实验成果,已是晚饭后。 电磁实验成功了,李泰证实了电磁的存在,张阳笑道:“嗯,我们可以写科学的下一篇关于电磁的论证了。” 李玥给小儿子喂着饭食,低声道:“这么说来,我们的科学又可以多一篇了?” 张阳喝下一口茶水,“让魏王自己写吧。” 小武与小慧拿起一些卷册,这两个姑娘还要安排夏收后的生产。 次日,李泰看着姐夫的回信,书写着这一次的论证,以前姐夫与皇姐写过一篇,那是骊山科学的第一篇,说的是力学与光学。 “真没想到姐夫和皇姐会将这么重要的一篇交给我。” 魏王妃好奇道:“既然是骊山发现的,为何要将这一篇写出来公之于众吗?” 李泰解释道:“骊山学识从来不避讳世人,这是骊山的第二篇科学,当它出现在外界,这上面的学识自然会被世人议论,他们会去论证,也会去传扬。” “骊山的学识向来如此,从来不会藏私,而是愿意面向天下人,而且骊山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魏王妃稍稍一礼,“该被世人铭记的。” 李泰正书写着,又道:“但外界议论者多,实践者少,或许这一篇也会被多数人当作是荒诞之说,放不到台面,姐夫相信知识的力量,这种篇章只要有人议论就会有人记得,有人记得就会有人去证实。” “所以只要写出来就可以,至于外面那些纷纷扰扰,与骊山无关。” 他一边写着,一边述说着,话语说完的时候,科学第二篇的论证写完了。 关中正是夏收的时节。 骊山的科学第二篇传入了长安城,坊间有人纷纷传阅着,人们没有想到这一篇是魏王李泰所写。 雷电天上来,从来没有人说过,人可以造出电,能够为人力所用。 这种学识对人们来说还太远了,就像是当初的科学第一篇,力学与光学。 还有这篇电磁学,它无法直观地表现在生产生活上,坊间议论过后也就消停了。 这第二篇被西域人看到了,会传到西域。 被吐蕃人看到了会传到吐蕃。 天可汗是个独具魅力的人,骊山县侯是个神秘的人。 关于天可汗与骊山县侯的事迹,不仅仅关中人为之津津乐道,关外人也感兴趣。 这天,骊山特意请见了新丰,蓝田,渭南三县的县丞。 这一次是骊山县侯亲自接见他们,李泰站在骊山村外的府衙门口,他说什么都不要和这三个县丞讲话。 因为与这些县丞谈话很累,李泰觉得自己的境界已不需要和他们沟通。 人与人有了分界,当知识与认知水平出现了鸿沟,与之交谈就会很吃力。 上一次谈判,李泰就差没和那十二县的县丞翻脸了。 三位县丞一同而来,张阳笑道:“冒昧请三位前来,实在是打扰了。” 渭南县的县丞躬身道:“但凡骊山有吩咐,下官莫敢不从。” 另两位县丞也行礼道:“莫敢不从。” 而后三人面向李泰,又行礼道:“见过魏王殿下。” 张阳将一张图挂在墙上,图上标明了三县的位置,“我打算借用三县的土地,建设技术院,骊山测量过,三县交界之地,便是最好的位置。” (本章完) 第八百九十八章 三县谈判 三位县丞神色凝重,骊山要买下这么大一块地,还要三县一起出地。 新丰距离长安城最近,以前的新丰只是长安城边上的一个新丰驿,距离长安城不过二十里地,前隋将其改制成新丰县。 在地界上,远没有蓝田与渭南两县大。 由于毗邻长安城,这个新丰县不像个县,就像是个小村落,依旧发挥着驿站的作用。 大唐沿用了前隋的制度,将其保留了县名。 三县之中新丰县距离长安城最近,但话语权还是最小的,新丰县丞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以前不过是驿站管事,贞观初年被迁为县丞,至今未动。 他的目光看着另外两位县丞,等着他们的看法。 张阳颔首道:“我知道诸位很为难,这么大一片的地,要拿出来给骊山建设,朝中会对各县有议论。” 渭南县的县丞回道:“县侯,其实不是我们不愿意将土地拿出来,只是这两千亩地太多了。” “如果可以你们各县都能拿出一些土地,也可以给各县带来利益。” 蓝田县的县丞看着地图上圈起来的一片地,狐疑道:“这其中三县的土地不匀,我们蓝田占地最多,新丰最少。” 听到这话,新丰县丞皱眉道:“你们蓝田县的土地虽然最多,但也少不了我们新丰这块。” 蓝田县丞正色道:“出的最少,拿的自然最少。” 眼看三县的县丞要吵起来,李泰便来了兴致,喝着茶水看着这一幕。 渭南县丞缓缓道:“新丰地界有许多田亩借我们渭南的。” “啪!” 新丰县丞拍案而起,“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蓝田县丞颔首道:“既然骊山我们三县出地,谁家出地多少,自然要有个分说。” 新丰县丞怒道:“你是打算将土地交给骊山了?” “老夫从未这么说过。” “那你与某家争这些做什么。” 眼看双方吵得越来越欢,张阳皱眉喝着茶水这么一个会议眼看要进行不下去了。 新丰县的县丞直接掀了桌案离开了。 张阳看了眼这两县的县丞淡淡道:“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这两位县丞叹息一声,也就离开了。 这一次的谈话不欢而散。 李泰走上前道:“姐夫非要这块地不可吗?” “这块地很好,我非要不可。” “其实姐夫可以与父皇去谈。” 张阳摇头道:“你父皇贪图的越来越多,他正在等着骊山向他示弱。” 李泰啧舌道:“可如此一来这件事怎么都谈不下来的。” “蓝田县丞没有走远吧。” “刚走不久,定是没有走远。” 张阳看了眼外面的天日,太阳正高,是晌午时分,低声道:“麻烦魏王殿下先将蓝田县丞请来,半个时辰将新丰县丞请来,再半个时辰把渭南县的县丞请来。” “为何?” “各县有各县的利益,将他们凑在一张桌子上谈话,果然是个愚蠢的决定。” 不远处,李玥正带着儿子女儿还有几头熊的陪同下,捡着木头。 原来是家里的木柴快要用完了。 “爹爹,晚上可以吃兔子,娘抓了三只很肥的兔子。” 李玥笑道:“你爹爹还有事要忙,我们去找红拂婶婶。” “好。” 女儿个子又高了不少,她脚步轻快跟在后头,小心安抱着一捆柴正吃力地跟着,他的双臂还很短,能抱的柴并不多,此刻脸颊也被嗮得红彤彤的。 片刻之后,李泰带着带着蓝田的县丞来了。 对方一头的汗水,先是看了看已坐在一旁嚼冰块的李泰,再看向县侯,他擦去额头汗水,言道:“县侯为何又将下官请来?” 屋外又传来了女儿与儿子的笑声,还有红拂女的命令。 朝着窗外看去,李玥也跟着红拂女在练着劈开,儿女跟在后头一招一式地学着。 这种风景看着很是舒心。 张阳摇着手中的扇子悠然自得,“褚县丞,您是褚遂良的同乡?” 褚县丞回道:“当初下官跟随褚亮将军从江南东道起兵,便一直留任至今。” 张阳打量着他,他比褚遂良还要年长几岁,便作揖道:“我该叫您一声兄长了,可惜当初天下大乱。” 说起当年,褚县丞回道:“按说县侯的年纪,当年天下大乱,县侯还没出生吧。” 张阳又是尴尬一笑,“当初时常听老师说过那天下英雄豪杰。” 褚县丞道:“当年下官也不过是孩童年纪,当年的褚亮将军意气风发,虽是个文人,但行军冲阵从未退缩,只可惜如今年事已高,已告老回乡。” 张阳安慰道:“能够告老还乡,也是一件幸事。” “是呀。”褚县丞面露感怀之色。 “自骊山与蓝田县合作以来,双方互利互惠,骊山也从不藏私。” 褚县丞回道:“近两年,县民确实都有了些许闲钱,外界的人对骊山议论很多,但下官明白,骊山想要与关中各县共同富裕,正是下官钦佩骊山之处。” 张阳笑道:“褚县丞过奖了,其实当年我也去过江南,江南是一片鱼米丰沛的所在,将来的江南会更富庶的。” “县侯所言甚是。” 张阳拍了拍他的肩膀,“前些天送来中原各地送来了文书,我几次告诫朝中要注意各地水土变化,可是河北的内涝还是发生了。” “河北诸地处在海河流域水流充沛,且河网密集,没有太大的输水河道,细支河流无法承载这么丰沛的水量,这才会导致每隔几年都会有水灾。” 褚县丞回道:“下官从未见过哪个太府寺卿能如此尽责,佩服。” “其实不仅仅是河北,我也观察中原各地的情况,比如说西蜀川南,或者是岭南的大风,又或者南诏的旱情,这些都是我要关心的。” 张阳释然一笑,“褚县丞的家乡是在江南道钱唐郡?” “正是。” “钱塘浪潮见过一次,便此生难忘。” 褚县丞狐疑道:“县侯去过钱塘?” “以前去过,很久远了。” 张阳笑着,正在回忆上辈子的事。 又是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其实冒昧请褚县丞回来,是有一件事要谈。” “县侯还有何事?” 张阳指了指地图,“还是因为这件事。” “此事可否容下官回去考虑。” “可以呀,不过可能时机不等人。” 褚县丞看着张阳人畜无害的笑容,心中惊疑,最后目光落在他下巴处泛青的胡渣上。 “其实新丰县的县丞愿意拿出两千亩,用来给骊山建设。” “什么!”褚县丞登时站起身怒道:“他哪里来的两千亩地,他新丰县哪来这么多土地,县侯莫要说笑了。” 张阳沉声道:“新丰县确实没有这么多的田地,所以他愿意将许多民房拆了,将两千亩换出来,往后骊山技术院的一部分收益,他们全县都能得到分润。” 言至此处,又压低嗓音对他道:“褚县丞,这是一笔包赚不赔的买卖,如果我们招收三千学子,每人每年收三百钱,那就是一千贯钱,而且年复一年,更不要说周边开设商铺,建设书馆与食堂。” “一个能够收容三千学子的技术院,远比你想的更赚钱。” 褚县丞低头,双手正在掐算着。 张阳笑道:“不然当年驿站出身的小县何来这么大的底气与您叫板?他不过是事先给了骊山好处,而我们骊山本着共同富裕的原则,自然不会瞒着您的。” “那时候渭南县的县丞也在,我不好明说罢了,这才告知你。” “您也不用怀疑我们当真有这么多学子?可以去长安城打听打听,想要拜在骊山门下的学子又有多少?” 褚县丞忽然起身,怒道:“好个姓严的,竟然背着老夫做了这等事。” “您息怒。” 张阳客气地给他倒上茶水。 “县侯,容下官回去与县民商议,定会给骊山一个交代。” “啊……”张阳见他脚步匆匆又道:“您不喝茶了吗?” 手里拿着茶碗,茶水还是热的,将其放下之后,重新端坐好。 李泰看了看天日,还未到半个时辰,就对门外的侍卫,“去请下一个。” “喏。” 新丰县的县丞是个叫作严章的中年人,当年不过是个驿站养马的。 他身为县侯比之蓝田与渭南两地的差距不小,这人连字都写不好,能够稳坐县丞的位置,也全靠着他与乡里的交情和为人的人品。 武德初年时,大唐哪里有这么多读书人效力,选官任用往往看当地名望与品行就决定了。 严县丞脚步匆匆走来,“敢问县侯唤下官前来所为何事?可还有嘱咐?” 张阳笑道:“没什么,只是蓝田县的县丞刚走。” “是吗?” “您看,还没走远呢。” 严章抬眼看去,果然看到一个穿着官服的背影,好似走得很着急,但没错他就是蓝田的县丞。 “这……”严县丞好奇道:“他不是比老夫走得更快吗?怎又来了一趟?” “对样。”张阳苦恼地摇着扇子。 “这褚县丞是落下了什么东西?” 张阳解释道:“那倒没有,还是为了地图上这个技术院的事。” 严县丞道:“其实下官很愿意拿出土地给骊山建设,只是新丰地小,实在是……” “我知道,我知道。” 张阳咧嘴笑着:“我知道您的难处,所以这蓝田县的县丞与我说蓝田县愿意将你们的这一份也出了,来给骊山建设。” “当真?” “对呀。”张阳颔首道:“只是以后的分润,就没有新丰县的,你也知道我们骊山从来不做亏本买卖,骊山要建设技术院,自然是赚钱的。” “慢着!”严章连忙打断道:“这本是三县之事,他蓝田县凭什么做主,凭什么替新丰县做主,老夫没说过不拿出土地。” 张阳感慨道:“不对呀,蓝田县褚县丞明明说的是为你们新丰县着想,为您解忧,只是这么大的事在下不好独断,才请您过来相问,您当真要将新丰县的这份送给蓝田县?” “不可能!”严章怒道:“老夫从未让他给新丰分忧,老匹夫口口声声说为了某家着想,他是为了他自己。” 张阳错愕一笑,“原来如此,也幸得您多走一趟。” “多谢县侯告知。”新丰县县丞又是行礼,又是道谢,转而又道:“骊山为我等乡县出人又出秘方,感谢都来不及,岂会猜疑,县侯放心只要是本县力所能及之事,定义不容辞。” 张阳笑道:“哪里哪里,此事甚大,您可以回去好好思量。” “也对。”新丰县的县丞行礼道:“下官先行告辞,多有叨扰,抱歉。” “无妨,我们的合作才是最重要的。” “恩,告辞。” 这人抱拳作揖像个武夫,快步走远了。 李泰慵懒地打着哈欠,“可以去请下一个了。” 他坐起身,听得快睡着了,抠去眼屎道:“姐夫,何苦这般。” 张阳解释道:“我也不想多费口舌,只不过困难总是需要解决的。” 渭南县的县丞来得很慢,走到这里的时候,这处破落府衙内已经没人了。 “县丞,在这里。” 闻言,渭南县丞寻声看去,就见到了正在烤着兔子的一大家子,公主殿下与魏王妃也在,还有一大群的孩子。 张阳递上一只烤兔腿,“尝尝?” 本来就是想回去吃饭的,不承想没吃上饭,又被叫了回来,此刻也饥肠辘辘的。 他尴尬地接过兔腿,也没有下嘴,问道:“不知县侯寻下官来是为了何事?” 张阳从一旁的小屋内拿出一卷书,“这是我们开设技术院一部分规划,以及初步的盈利预算,您若得空可以看看,就算是我们的技术院建不成,骊山准备的这些也不想浪费。” “县侯让下官前来就是为了这个?”他伸手接过书,不解问道。 “嗯,没错,只是这样,没别的意思。” 渭南县丞闻言,神色郑重道:“县侯能够理解下官,下官铭感五内,往后……” “往后我们依旧好好合作。”张阳抢话道。 第八百九十九章 创造力才是稀缺的宝物 渭南县的县丞离开了,他吃着兔腿一路走,走了三两步咬下一口,再继续走着。 张阳又坐回了孩子堆中。 “姐夫,发电机很厉害吗?”小兕子好奇问道。 她与小清清一般大,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 “现在的骊山,离要发电还有点远,眼下只是验证了电力存在,等到电力应用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小兕子又问道:“以后的日子什么样的。” 听着晋阳公主的问题,婶婶满脸的笑容,帮着往兔肉上撒盐。 孩子们好奇的目光都汇集在这位姐夫身上。 张阳摇着扇子道:“以后呀,我打算在骊山上也放一台蒸汽机,让它没日没夜地运转,再用铜线来输电,等我们有了电灯就不需要烛台与油灯了。” “以后我们在骊山装满了电灯,让我们的村子在夜里如身在繁星中一般都是一盏盏的亮光,以后我们能够有电扇,夏天的时候不用摇扇子了,还可以用来驱动车床,我们还能造很多很多的蒸汽机器,然后再卖出去,赚很多很多钱。” 听着姐夫的讲述,孩子们的目光向往。 “姐夫的家乡也有这些吗?”高阳忽然问道。 “有呀。”张阳笑着。 高阳又失落道:“可惜姐夫的故乡不在了。” 张阳一脸无所谓地摇头,“没关系,其实我一直都在故乡,只是它换了一副面孔。” 李玥又看到了夫君的傻笑。 有些秘密一直藏在心底,没有人与任何人说过。 在孩子们的议论中那个故乡被战乱毁了,她们天真无暇,也没有多想。 她们觉得姐夫是在重建家乡。 姐夫的故乡是一个如仙境一般的地方,现在骊山也要变成一个人如仙境一般的存在。 他们都说姐夫是仙人,从仙境出来的人不是仙人又是什么人。 夕阳下,孩子们的脸颊通红,她们围在一起玩起了丢手绢的游戏。 张阳与李玥靠在一起,看着孩子们的玩闹也会跟着笑起来。 今年的夏收结束了,收成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 朝中紧张有序地布置着一切安排。 骊山现在的技术院能够收容的学子不多,但当得知骊山要建设一座更大的技术院。 这个消息立刻就在长安城炸开了锅。 如果一年招收三千个学子,会有更多人掌握骊山的手艺,能够谋生的技艺也有了。 前两年但凡从骊山出来的弟子,他们凭借着自己的手艺,能够在长安城内立足,能够养活一家人。 现在骊山打算招收更多的人,许多前来参加科举的年轻人动摇了,往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人不将科举当作第一选择。 这种议论在长安城愈演愈烈,好像很多人都觉得骊山的这个书院肯定能够建成。 从当初的三县谈话之后,第一次找到骊山的是渭南县的县丞。 只不过这一次接见他们的不是骊山县侯,而是河间郡王李孝恭。 张阳坐在山脚下,正在看着一个个烧制出来的琉璃瓶,“唉,媳妇还是不愿意用琉璃来装窗户。” 这些琉璃瓶的质地很差,表面灰蒙蒙的,而且很厚,用来做钨丝灯泡就总觉得差点意思。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为了不让自家的工匠们在危险的环境下工作,粗糙一些就粗糙一些。 毕竟在这个年代没有很好的防毒面具,有些化学物质太过致命了。 李孝恭快步走来,“谈完了。” 张阳还在观察着琉璃瓶,低声道:“他们各家都是怎么说的。” “他们都愿意拿出各县的土地来给骊山建设书院,但若朝中有非议,还请你去分说,至于要动多少土地,只要骊山的条件不过分,不占用耕田,他们都能够应允。” 张阳站起身舒坦地伸腰,长出一口气,“嗯,我们骊山又解决一个大难题。” 李孝恭的神色还有担忧,“当初李君羡奔走关中各地要求各县不将土地交给骊山建设,这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下旨了吗?” “没有。” 张阳将这些嗮好的瓶子一个个放入竹筐中,也递给李孝恭一个,笑道:“既然陛下没有下旨严禁骊山用各县土地来建设,那就没有这个严令。” 李孝恭手里拿着瓶子,又道:“可……” 张阳抬起竹筐,“没有文书,更没有旨意,那就是李君羡一意孤行,那是他自己的行为,与陛下无关。” 李孝恭的手里拿着这个琉璃,愣在原地许久没有言语。 李君羡的严令警告骊山不在乎,也不用去在乎。 皇帝不会下旨的,朝中也不会下正式的文书。 如果这件事让长安城的坊民欣喜,这位天可汗不会逆着民心来阻挠骊山的计划。 只要骊山的计划有利于社稷,有利于收揽民心,这位皇帝是乐见其成的。 因李世民的个人魅力,他会成全这件事。 张阳回身又对站在原地的李孝恭道:“过不了多久,朝中就会允许我们建设技术院,并且朝中也会给予帮扶。” “当真?” “嗯。” 李孝恭心中还带着疑惑。 骊山还未规划好要动三县多少土地时,半月后,朝中就送来了文书,送文书而来的是岑文本。 接文书的人还是李孝恭。 “县侯人呢?”岑文本看了看四下。 “最近他挺忙的,有很多事要做。”李孝恭看着文书漫不经心地回话。 文书上不仅仅写着允许骊山建设技术院,并且还加以催促,朝中可以派出一千工匠来帮助修建,并且还让户部,吏部与国子监参与。 并且由天可汗亲自命名,贞观学城。 骊山不仅仅要建设几间屋子,而是要建设一座供人学习的大城,此城西靠长安,占地两千亩。 “老夫有件事不明白。” 岑文本带着和善的笑容,“河间郡王可有不解之处?” 李孝恭收好文书问道:“为何,张阳料定朝中不仅不会严令禁止,还会给予帮扶?” “是呀,他怎么知道的。”岑文本思量片刻,揣着手道:“县侯在长安城为官也有数载,他见过很多人的起起落落,他太了解天可汗,也太了解朝堂了。” “而且朝中也很了解骊山,现在骊山要建设技术院,那是一个利于社稷的建设,当陛下下达了这个文书,坊间万民称贺,民心所归是如此,陛下又为何要否决。” “对了。”岑文本又道:“让下官不明白的县侯是如何说服三县的县丞,他们竟然接连递交奏章,请问陛下为何不将土地用于骊山建设。” “老夫也不明白他到底用了何种手段,听青雀说他只用了一天,见了他们两次,这件事就办好了。” “嗯,这么多年过去了,县侯还是这么的有手段,既能让三县县丞信服,又能得到骊山想要的,还能让民心所归。”岑文本点头道:“这一次县侯又成全了很多人。” 李孝恭问道:“陛下,对此有过多追问吗?” “没有,只是叮嘱骊山早日建城,早日接纳学子。” “老夫就知道。”李孝恭的脸上带着骄傲的笑容,“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手段一点都没少,反而更多了。” “既然县侯无暇接见,下官就告辞了。” “老夫不送了。” 张阳正站在山头,手中拿着一根竹管,竹管可以看到远处的岑文本与李孝恭交谈的场面。 小清清双手怀抱胸前,有些替岑文本觉得委屈,“若是文本伯伯知道爹爹是为了要用望远镜不去见他,他会生气的。” 张阳将望远镜递给她,“这是大唐的第一个望远镜,意义重大。” “爹爹就不能造个更大的吗?” “造这么大做什么?” “女儿要看月亮。” “月亮上什么都没有,有何好看的。” 小清清跟上脚步,“那爹爹每天看夜空是在看什么?” 张阳双手背负走在山道上,“我在看未来,未来就在汪洋的星海。” “娘说得没错,爹爹想上天想疯了。” 自骊山县侯住在骊山,不再过问政事,骊山诗篇出世之后便再也没有写过任何的诗篇。 那位县侯在走下坡路,他的文采韬略,治国方略都已用尽了。 甚至开始向各县变卖家业。 这世上难得是走下坡路的从容。 当走到下坡路的低谷之后,再次攀爬又是另外一番场景,便会站得更高。 当骊山再一次用能力摆平了各县的议论,扫平了各县非议,甚至得到皇帝的认可。 人们这才明白,那位骊山县侯的手段还在,他能够从容地在各县游说。 恍然回神,人们这才发现骊山沉淀了这么多年,这才开始要厚积薄发了。 狄仁杰问道:“晋王殿下,骊山为何执意要开设这座占地两千亩的学城?” 李治轻笑道:“姐夫与皇姐向来不出手,一出手便是如此大手笔。” 张柬之还是一副懒散模样,自从他进入国子监也没有任何的变化。 他觉得自己满腹才华,只是没有得到指点。 至今还是怀才不遇的作派。 眼看曲江里这座坊市就要建成了,李治又想到小清清想要炸了长安城的事。 “殿下,以后科举的人会越来越少?” 李治摇头道:“不会的,科举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再想起张玄弼的约定,李治冷哼道:“柬之告诉你家老货,他要输了。” 张柬之喝着酒水道:“晋王殿下何出此言?” 李治道:“关中不会人才凋零,骊山所作所为便是让更多的人有了更多的选择,骊山传授的学识能够给人无与伦比的创造力。” “创造力才是这个时代最稀缺的宝物,士林名儒活在一个腐朽的年代,他们早已失去了创造力,关中人不会失去生气,他们不会成为那失了魂的躯壳。” “智慧能让人有创造力,这创造力便是造福关中的所在,是他们执迷不悟。” 贞观十四年到了十月,骊山终于开始了对这座学城的建设。 上千名工匠开始夯实地基。 三县的县丞与户部交代着这一次土地交割事宜,交割出去的土地归于骊山。 建设这座城所需要的钱财人力,粮食全部由骊山来提供。 此刻的骊山响起了钟响,那是骊山县侯的钟楼建成了。 这座钟楼立在山腰处,高有五丈。 钟楼建设很粗糙,甚至还能看到砖石拼凑的缝隙,它的顶部有一个巨大的圆盘,这个圆盘上有两根针,如果站在官道上仔细看,就会发现那根长针每转动一圈,那短针便会跟着移动。 这就是这个县侯忙碌大半年建设而成的钟楼。 只要明白骊山的二十四小时制,官道上的行人只要远远看一眼,就可以明白现在是什么时辰,精确地知道现在几时几刻。 会有更多人去了解二十四小时制,不用骊山主动去做什么,县侯只是建设了一个钟楼,便能够让关中人主动去学习。 小时制的分,秒,时是不是骊山为了奴役关中的工具? 这件事的议论从来没有停歇过。 面对这种非议,骊山从来没有解释过来由。 县侯用一种行动,让关中人主动去学习小时制,哪怕是远道而来的商客,经过官道上行人讲解,也会觉得这是一种更方便的计时工具。 这成了一道景观,也成了便民的所在。 为了建设这座贞观学城,骊山要花很多钱,但同时骊山又发财了。 想要来买摆钟的人在村外排起了长队。 一边不断地往外面送钱,一边有钱源源不断地进入骊山,骊山的车间忙碌运作着。 又半月之后,张阳看着洋洋洒洒的订单,足足有六千个摆钟的订单,每个摆钟造价一贯钱。 还仅仅只是这半月的,骊山村外还有源源不断的订单送来,眼看就要过万了。 “这程咬金家是怎么回事。”张阳怒地拍着桌案,“你一家要五十个摆钟,你程咬金是要在家里每个房间,每个角落都放上钟吗?岂有此理!” “啊!老子的骊山根本造不过来,欺人太甚!” 书房内不断传来张阳怒骂的声音。 小清清坐在丽质姨姨身边,“姨啊。” 李丽质应声道:“嗯。” “花钱的时候爹爹会生气,赚钱的时候怎么还生气呢?” 第九百章 我的青春结束了 “姐夫要想的事太多了。” “唉。”小清清无奈地长出一口气,一脸大人模样的忧愁。 傍晚时分,小武与小慧也回来了,两个丫头又带来了厚厚一摞订单。 “师父,还有这么多。” 张阳翻看着一张张订单,这些多数都是长安城各家权贵的。 她们俩人相对而坐,彼此按着手臂放松着,这一天的工作把她们累坏了。 小慧的指关节还绑着纱布。 俩人放松完四肢,就接着躺着,不想动弹了。 李玥见夫君也是一脸的愁容,低声道:“之后两月你们休息吧。” 小武和小慧都转头看来。 “产业都发出去了,我们家也没这么多事了。” “嗯。”她们同时应了一声,也深感疲惫。 不过今年骊山将诸多产业都分出去之后,村子里确实轻松不少。 骊山村的生产和制度正在往精细化靠拢。 工作没有以前繁重,以前要顾着许多工厂。 张阳让李福,李明将这些订单都用油纸包好,送到工厂去。 在生产作业上尽可能地精细化同时,还要保证骊山的收益不下降。 张阳走入自己的藏书阁,铺开一张图,往后骊山能够卖的东西有很多。 摆钟只是意外收获,其实骊山本意上不想卖摆钟的。 往后骊山主要生产还是蒸汽机与火车相关的一切运输,都是巨大的利润。 这是一张关中铁路的布局图。 关中八百里秦川,平坦的道路适合建造铁路,如果可以打通黄河天堑,铁路能够一路铺到洛阳,彻底打通函谷关的桎梏,径直连通整个中原。 因铁路不可能从关中的南面越过秦岭,有且只有这么一条路,潼关就显得格外重要。 “姐夫,阎立本的图纸送来了。” 东阳捧着一卷纸放在面前。 铺开地图,是一条铁路,这条铁路穿过渭南,蓝田,新丰三县的交界处,也就是骊山要建设的新技术院。 如此一来,骊山的种种资源就能够轻便地运输到建筑用地。 不再以骊山为中心设计铁路,而是以技术院为核心,围绕长安城,一条通向长安城以西的泾阳与陇右,直到河西走廊。 另一条从长安城出发,以东一直连接到黄河。 翻过一页,张阳见到了第二页的规划,这条铁路按照原本的铺设继续衍生,工期规划上三月之内完工,骊山与长安的第一段,小试牛刀。 忙了一个夏天,骊山存了不少的铁轨。 小心安快步跑来,“爹,都准备好了。” “嗯。”张阳站起身摸着儿子的脑袋又叮嘱道:“你跟着东阳姨姨学写字。” 张阳接过儿子手中的篮子,篮子中放着一个食盒,还有一壶酒水,与一些酱牛肉,与切好的萝卜,还有一些蒜。 村子里正是入夜时分,工厂中的村民也都回家了。 家家户户门口都放着一些摆钟的组件,为了应付这一次的订单,李泰把全村人都动员起来,家家户户也在赶工。 张阳提着篮子走过一间间屋子,一直走到工厂。 此刻的工厂已没有这么多人,工厂内的一间房子还亮着灯。 远远地从窗户看到两个身影在忙碌,走入工厂还能闻到金属与桐油特有的味道。 从一个个车床走过,张阳推开老旧的木门,入眼是灯火下的阎立本与江师傅。 “你来了?”江师傅须发皆白,笑道。 “想着两位还没吃,就带一些吃食送来。”张阳打开食盒,将酱牛肉和萝卜端了出来。 萝卜是生的,只是切了之后盐渍过。 再有一颗蒜。 张阳拿出碗筷倒出酒水。 阎立本叹道:“县侯不必如此。” “无妨,您也很辛苦,喝点酒水,解解乏。” 闻言,阎立本面带愧色,其实县侯一直都知道自己在给陛下送消息。 而对此,骊山从未对自己遮遮掩掩过。 阎立本端正坐着,双手放在膝盖上,“老夫一直愧对县侯。” 张阳与他碰了碰酒碗,“无妨,你是为陛下办事,我知道你是身不由己,你若不替陛下做这些,我也得不到阎大匠来相助,从某种角度来说,您夹在我与陛下中间,但骊山与您是互利互惠。” 屋内的话语声从屋外听,有些朦胧。 王公公穿着一身黑衣,就站在墙外,听着屋内的对话,夜里的风有些冷,他的黑衣融入在黑夜中,从远处看根本意识不到这里站着一位老人家。 屋内的对话依旧在继续。 阎立本放下手中的酒碗,“可……就算老夫送去如此多的技术关键,工部依旧没有进步。” 听着话语,江师傅吃着一口蒜,吃着牛肉咧嘴笑着又是不住摇头。 张阳解释道:“骊山与外界鸿沟越来越大,这就像是一个只会加减乘除的孩子,不理解导数几何,他们的知识积累太匮乏。” 阎立本不住点头,“老夫以为工部是不愿意拿出巨大的成本与精力来改建,如果他们要跟上骊山的脚步,就只能从头开始学,将工部的架构打散,如此一来会有很多人离开。” 阎大匠以前是工部尚书,他对这方面的见地更有体会,也更能够感觉到,除了技术层面的问题,还有利益关系。 那些身居高位的工部官吏,要推翻现在朝中的铸造技术,那就是在否定自己。 这种事情他们断然做不得。 他们还在用古老的锻打,或者以铸代锻。 其实骊山的铸造很简单,现在骊山已在用高炉,锻打中掺入了硼砂,烧铸时加入了铁矿粉。 张阳颔首道:“我看过阎大匠的铁路规划,很不错。” 阎立本叹道:“其实县侯早有规划,老夫完善了而已。” 江师傅笑道:“这小子一身的本事,你在骊山多留一些年月,等老头子过世了,你好接手这里。” “老人家,您万不可这么说。” 江师傅又是爽朗地笑着,“这骊山好呀,这骊山的孩子长得都很壮实。” 张阳举着酒碗道:“您老还要多活一些年月。” “当初,老头我这双招子就没有看错,你小子藏着一身的本事,从不轻易显露人前。” 阎立本感慨,“骊山确实好。” 酒过三巡,张阳看骊山的两位技术大拿已有了醉意,笑道:“两位早些休息,我就先回去了。” 阎立本嘴里嚼着牛肉笑道:“你也是个好孩子。” 张阳起身道:“我确实是个好人,这天下也只有我一个好人。” 说罢,迈步走出工厂。 眼神恍惚间,又见到一个身影站在月光下。 张阳走近一看,诧异道:“王公公?” “县侯,这骊山的夜色真好。” “您老不休息吗?” “如今骊山缺少与朝中周旋的人。”王公公走得很慢,脚步倒还沉稳,“老奴虽年事已高,可以帮骊山做些闲杂事。” 张阳拱手道:“那就有劳了。” 王公公不住点头,“嗯,县侯确实是个好人。” “王公公偷听人讲话不是个好习惯。” “无意,无意听得。” 他越走越远。 张阳站在原地,他多半不是无意听见的,可能这个老人家从头听到尾。 这世道没好人,连皇帝都是坏人。 心中这么叫骂了一句。 夜风吹来,当回家的山道上多了几片落叶,张阳这才想起来又是一年秋。 下意识摸了摸下巴的胡渣,有种人到中年的感慨。 算着日子,算是满三十岁了。 一直走到山顶,张阳朝着远处大喊道:“我的青春结束了!去你的天可汗!” 盘算着自己满三十岁的这天,张阳犹豫着要不要好好庆祝一番。 最后放弃了,抱着媳妇就这么睡了一夜。 早晨,张阳和往日一样,绕着骊山跑了一圈,回到家里给孩子们准备着饭食。 小心安坐在一旁饥肠辘辘,“爹爹,包子熟了没?” 张阳打开笼子看了眼,“嗯,快了。” 一大家子苏醒了,东阳早起就喜欢看书,洗漱完便坐在华清池边手捧书看着。 李玥给东阳一副眼镜,因为这丫头的视力是最差的。 清河与高阳起得最晚。 华清池边热闹了起来,等饭食上桌,张阳喊话道:“吃饭。” 孩子们这才依次坐在了饭桌边,吃着早上的饭食,“吃饭”二字最管用,不论多忙都要放下手头的事来吃饭。 李玥的目光时不时看向夫君,慢条斯理地吃着包子,总觉得夫君今天怪怪的,昨晚也怪怪的。 张阳喝着茶水,不解道:“怎么了?” 收回了目光,李玥皱眉道:“没什么。” 张阳往茶中放了一些干菊花,“嗯,最近有些上火。” 今天又有一车车的文书送来,这是今年夏天到入秋为止的各地水土记录。 张阳亲自将这些文书放入一辆拉车中,用一根麻绳牵着拉上山。 想着以后的中年生活就这么过了,其实也挺好的。 张阳摩挲着下巴的胡渣,还是难以接受留胡子这种事,像天可汗那样,下巴留下宽大的一截,对生活习惯来说不方便,对个人卫生而言,也不方便。 到了秋天的时候,华清池的池水更清澈了。 李玥和两位婶婶正在池子边浆洗衣服,现在是弟弟妹妹们的自由时间。 张阳放下手中的文书,想着要不要给孩子们安排早操。 心中正犹豫着,再拿起一卷文书,渭南县的县丞将黄河水位记录了下来,从今年夏季到秋季,水位又下降了半尺,也就二十厘米左右。 等关中秋雨一来,黄河的水位又要上涨。 “爹爹,宫里的旨意来了。” 张阳目光依旧在文书上,“什么旨意?” 小清清将手中的黄娟递上。 “嗯,传旨的人呢?怎么在你手上。” 她轻蔑一笑,“那传旨的几个太监,看到熊大丢下旨意就跑了,真是胆小,还要女儿给送上来。” 说来也是,王公公现在住在骊山。 传旨的太监是宫里心安排的,生人靠近骊山,被熊大吓跑了也是正常。 这家伙的体型谁看了都发怵。 打开皇帝的旨意,上面这些话语也很简单,皇帝还想要三千门火炮。 写了一封要回复的文书,现在的骊山造不出三千门火炮,直接回绝皇帝的要求,再盖上自己的尚书左丞官印递给女儿,“传旨的太监还在吗?” “站在村外等着回复呢?” “把这份文书送去吧。” “嗯。” 小清清抱着文书离开了,她骑着熊大飞快地跑下山,一直到了村前,又见到吓得抖如糠筛的三个太监。 他们一看到熊大,便快步跑远,一路跑摔倒了之后,连滚带爬的。 小清清追着他们跑了一路,“不要跑了!给你们文书。” 这些太监哪里还顾不上这些,一路跑头也不回。 让熊大停下了脚步,小清清爬下熊背,朝着他们将文书丢了出去。 见熊大不上前,那几个太监哆哆嗦嗦走回来,试探着要去捡地上的文书。 最后捡起来,逃命般地离开。 小清清站在原地,目光看了看熊大,“熊大,你长得也不吓人呀。” 这头熊蹲坐在地上,左顾右看。 看着四周还有些花草,坐在地上采花。 路过的行人看到这么一个长相漂亮的小丫头,尤其是她的衣衫,还有那胖胖的圆脸很是好看。 他们见到美好的场景,露出笑容。 又看到这个丫头身边有头半人高的熊,迅速收回了目光,快步离开。 小清清编了个花环,戴在熊大的头上,“嗯,这样好看多了。” 她爬上熊背又道:“回家。” 熊大懒散地迈着脚步,往家里走去。 回到山上的时候,又看到爹爹还在看着文书,小清清也拿起一册,皱眉看着,“爹爹,他们的字也不好看。” 张阳低声道:“因为你平时写得看的都是楷体,也学过简体,就会觉得他们的字不好看。” “外面的人果然都是愚昧的。” 张阳笑道:“我的女儿比仙人更像仙人。” “嘻嘻。”小清清咧嘴笑着,“爹爹是仙人,那我也是仙人,外界的都是凡人,他们对世间万物的认知都是愚昧的。” “嗯,你要保持这份清醒与坚定,这个世道傻兮兮的,在这个世道久了,你也容易变得傻兮兮的。” 第九百零一章 清醒的人 小清清倔犟道:“女儿不会变得傻兮兮的。” 张阳低声道:“你也要学会分清楚好人和坏人。” “文本伯伯是好人,晋王舅舅与魏王舅舅也是好人。” 听着女儿的话语,张阳摇头苦笑,“清醒是最难得的。” 小清清又道:“所以爹爹不喝酒。” “昨天刚喝过。” “那爹爹也不清醒。” 张阳又道:“还记得农夫与蛇的故事吗?” 小清清回道:“自然是记得的。” “那就记好这个故事,时刻提醒自己,不要轻易随波逐流,要学会自己思考,不要被他人左右,要学会自己处理问题。” “清醒的人往往会理解清醒的人。” 王婶正在一旁扫着地,其实家里总是干净,孩子们每天都有值日,所以她们不会随手丢垃圾。 如果随手一丢也是给她们增加负担。 小郡主慢慢长大了,她越发地伶俐,越发灵醒。 现在听着候爷的讲述,她以后也一定会是个有智慧的人。 在王婶眼中对这位小郡主充满了溺爱,她是公主殿下的孩子,也是骊山的将来。 与女儿说着人到中年该说的话,张阳喝着茶水,抬眼就见到小三秋掰开了熊二的嘴,仔细看着。 见状,嘱咐道:“去看着你弟弟。” 小清清见到弟弟要把头伸进熊大的嘴里,她嘴里说了一句,“这两个弟弟没一个省心的。” 说罢,她快步上前,赶紧将弟弟的头拉回来,拖着他进了屋。 而后就听到这个姐姐数落弟弟的话语声。 奈何这个小弟还在牙牙学语,只会喊姐姐与爹娘。 张阳收起心情,一边看着文书,一边做笔记,河北的水患结束了,各地的治理好像都恢复了生机。 现在的大唐还是围绕着黄河长江而起的脆弱农业。 各种天灾水患一次次摧残着农业。 屋内,弟弟坐在小床上才会消停一些。 小清清数落他也累了,双手捧着碗喝着热水,几口温热的水入口这才舒坦很多。 另一个房间中,娘就在这里,推动着纺车织着衣裳。 爹爹身上的衣裳都是娘亲手做出来的,而且爹爹衣服都是最普通的粗布麻料。 娘会将衣服做厚,这样爹爹在车间忙碌也不怕会磨坏了衣裳。 小清清又看到了桌案上放着的文书,这些都是爹爹递交朝中被打回来的。 她打开其中一份皱眉道:“娘,爹爹都说了很多次要治理黄河。” 李玥摇头笑道:“嗯,一直都在说。” 小清清懊恼道:“都说了无数次,一直都在说,朝中一直不答应。” “你爹爹总有他坚持的事,他觉得只要一直说总会有人知道,就像是有个人时刻在皇帝耳边念叨。” 小清清回道:“这就是勿谓言之不预也?” 李玥低声道:“你爹爹向来如此,一件事能够持之以恒做下去,不论是太府寺的事,还是我们的家业,即便是困难重重。” 她割断一根线,试了试刚织好的一块麻布,双手一拉布料还有些弹性,看着很不错。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皇帝常说你爹爹是个不服管教的人,其实是因他心中有更高的追求和坚持,这些事都是不会对外人说的。” 话语顿了顿,李玥又道:“与其说是不对外人说,倒不如说是用行动来证明更有效,嗯!骊山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听了娘的话,小清清面带笑容地走到屋外,从山头看去,山下的景色很漂亮,深吸一口气,精气神好了不少,她忽然觉得山下的人都很小,长安城的人更小。 “小慧姨姨!” 徐慧捧着一卷书道:“小郡主又怎了?” 小清清回道:“我现在知道了,我与其他人确实不一样。” 徐慧错愕一笑,“哪里不一样了?” “以后会不一样的,现在我也不知道。” “是吗?”徐慧用书卷轻拍她的脑门,“今天的作业还没做吧?” “呀!”她忽然想起来,又快步跑了回去。 秋风带着凉意入关,从河西走廊到长安城的风更大一些。 张阳不是礼部尚书了,现在的礼部诸多事宜都在张大安手中。 今天一队兵马从河西走廊回来了,他们带来了更多的钨矿。 甚至在河西走廊已有靠开采钨矿为生的人。 骊山对钨矿有无止尽的需求,不论是将来用来锻造钨钢,还是眼下的需求,这东西越多越好。 中书省内,岑文本刚忙完了今天的事情,他与高季辅准备一起去用饭。 “岑中丞下官今日不能一起用饭了。” 岑文本笑道:“季辅家中花用不多,饭食酒钱你不用担忧。” 高季辅又道:“下官家中有事,是正业在曲江里置办了一处宅院,要叫下官这为父的去看看新家。” “曲江里的房子?” “正是。” 岑文本倒吸一口凉气,“你……” 又是欲言又止,自曲江里坊市修建以来,那里的地价不便宜,多是权贵人家才能买得起。 高季辅的儿子高正业在那里置办了宅院。 以前看到他的生活很清贫。 他解释道:“是正业前两年在河西走廊为县侯办事,回了长安之后,又在帮着骊山经营坊市,如今也娶了妻子,正好在曲江里置办了宅院,岑中丞可否一同前去。” 岑文本尴尬一笑,“原来是你的儿子跟着骊山发了财,也对,跟着骊山做事的人都赚了很多银钱。” 高季辅又是行礼,“让岑中丞见笑了。” 当初一个靠着朝中同僚接济的人,现在成了富户,甚至比朝中绝大多数人都有钱。 岑文本心里有了落差,回道:“午后还有事要处理,就不去了。” “那下官就先告辞了。” “嗯。” 入秋之后的关中风大了不少,岑文本一个人来到一处酒肆,不用他开口,懂事伙计就准备好老三样端上了桌。 不多时李义府也来了。 岑文本吃着饭食看了他一眼,“这里的厨子不是骊山出来的,手艺差了一些,太好的酒肆寻不到位置,来这里应付一下,义府不要嫌弃。” 李义府盘腿而坐,“褚遂良向陛下进谏了。” 岑文本点头,“嗯,知道。” “他想让狄知逊从河西走廊回来。” 岑文本嘴里嚼着饭食道:“狄知逊在河西走廊有四年了吧。” “自张左丞迁居骊山起,狄知逊就奔赴河西走廊至今,可现在礼部还没找到能够代替狄知逊的官吏。” “义府的担忧也不无道理,河西走廊是重地,后有李绩大将军屯兵在后,又有互市在前,贸然换人确实不妥。” “岑中丞以为此事当该如何。” 相比李义府的着急,岑文本显得淡定得多,他回道:“下旨了吗?” 李义府摇头道:“没有。” 岑文本笑道:“既然陛下没有下旨,又没有经过朝议便不会轻易召他回来。” “可……” “不用说了。”岑文本打断道:“知道褚遂良进谏是说狄知逊给骊山县侯办事,而不是给朝中办事,想要引起朝中的嫌隙,从而让狄知逊回来。” 李义府压低嗓音问道:“他是私心还是公心?” 岑文本沉声道:“这不重要。” “那他一定是为了私心。” “你是个狭隘的人。” 李义府回道:“他有私心,下官狭隘又如何?” 岑文本放下碗筷,神色中不满吃饭被打扰,缓缓道:“此事礼部不用着急,朝中自有定论,让不让狄知逊回来也不是褚遂良一个人说了算,请回吧。” 眼看对方要赶人了,李义府站起身作揖道:“多谢岑中丞指点。” “往后就在中书省相见,不用私下来寻,以免他人误会。” “告辞。” 李义府走出了这一处酒肆,转身走入另外一个街巷,许敬宗正在这里与几个西域人交谈。 虽说他已不是礼部尚书,当年留下的眼线还在。 李义府走到一侧道:“岑文本不愿意与下官走动。” 许敬宗叹道:“你就是太急了,这样的人不是你能够拉拢的,不要觉得他与骊山县侯走得近,就能够给你李义府方便,况且……” 拍了拍他的肩膀,许敬宗又道:“况且,县侯也没将你放在眼中。” “许尚书,下官不忍看着礼部被褚遂良欺负,别无他想。” “嗯,那就好好做事,不要想太多,也不要太将自己当回事了。” 李义府闻言,神色多有恼怒,还是咽下了这口气。 许敬宗带着他走出这处街巷,“过了今年,老夫向陛下进言,让你任职鸿胪寺卿,现在朝中能人众人,房玄龄,长孙无忌,杨师道等人皆在,还未到我等能够出头的时候,你也别太放肆了。” 李义府又道:“大安兄弟去见过陛下后,也来敲打过下官,许侍郎教诲,下官谨记。” 朝中的人心算计来算计去,这些事太累。 许敬宗想到狄仁杰那孩子的笑容,心里便会舒服很多,走入东市的街头,他看着一个个的菜贩子,“也不知道今天的仁杰那孩子想要吃点什么?” 李义府提醒道:“许侍郎,他是狄知逊的孩子。” “那又如何?这孩子懂事乖巧,老夫养育他成人也无妨。” “许侍郎,你变了。” “义府,人都会变的,这世上只有县侯是真心为了我等着想,你若得到县侯的指点,你也会开明的。” 在许敬宗眼中骊山县侯是绝对要服从的存在,他甚至因为骊山的一句嘱托,能够将狄仁杰当作自己孩子养。 仁杰确实是个很好的孩子,也很招人喜欢。 李义府停下脚步,目光看向长安城的东面,心中隐隐有些失落。 当夜,许敬宗还是给骊山写了一封书信。 书信第二天一早才送到骊山,张阳知道了李义府的事,也知道了这个李义府的问题。 这人太过激进了,这样人若不加以斧正以后难免会闯祸,人的思想不能出问题。 张阳觉得许敬宗有些多虑,或者说他故意将这人的问题说得很严重。 只不过希望骊山能够对李义府多一些注意。 现在的朝中是百舸争流,想要往上走的人太多。 大唐越是强大,这样的人就越多。 不缺李义府一个。 在许敬宗的权势版图认知中,李义府又是不可缺少的一环,上官仪,裴行俭,张大安,狄知逊,都是与骊山有关的官吏一系,这些人少一个都会让骊山在朝中的话语权削弱。 张阳将信烧毁,思量半晌写了一封回信,安排人送去长安交给许敬宗。 转头看向家门口,小清清正在带着弟弟念诗。 弟弟妹妹们也正听着她们皇姐讲课。 张阳叹道:“都人到中年了,想这些做什么?” 说罢,感觉上火,近来都离不开干菊花来泡茶。 山风拂过这片天地,秋雨淅淅沥沥落下,又是风吹过的时候斜雨落在身上,凉意刺骨。 这场雨来得不急不慢,浇在地上,落在华清池中。 李玥的课只能暂时告一段落,孩子们纷纷走入藏书阁做着课后作业。 她走到一旁道:“我们需要很多工人来铺设铁路。” 张阳的手拿着杯子还未放下,将杯子拿到嘴边,饮着茶水目光看向远处,“嗯,又要花很多钱。” 李玥双手背负,站在夫君身侧,也看着窗外的雨景,“当我掌握了星辰历法之后,便觉得数术无趣了很多。” “你终于说出这句话了。” 看着夫君的侧脸,李玥转过身又道:“数术一道像是永无止境,永远都学不完,但夫君所教授的却只有只言片语了。” 听着屋外的雨声,雨势又大了许多,听着雨水落在屋檐上的声音,张阳笑道:“人的一生很漫长,但人的一生又是有限的,能够学到的知识也是有限的。” 李玥回道:“嗯,我的天赋止步于此,再无寸进了。” 二十五岁的媳妇有一种开悟的感觉,张阳放下手中的茶杯,“适可而止便好,急于求成容易入魔,不如停一停。” “已停过一段时间了。” “那就多停几年试试,直到重新想起来时再试试。” “想认命了却又不甘心。”李玥心中升腾起无力感,这是来自学习能力的瓶颈,需要进步就需要新的理论。(本章完) 第九百零二章 学无止境的数术 学到现在,张阳也觉得再难给她新的启发。 “今晚喝点酒如何?” “嗯?怎突然想喝酒了?” “就当庆祝你毕业了。” 李玥忽然明媚一笑,转身回来道:“嗯,晚上喝酒。” 直到夜里,等孩子们都休息了,张阳悄悄开门从外面拿了一些米面,肉和一口锅。 张阳用锅煎着饺子。 李玥准备了一些醋,温好了酒水后,准备好了碗筷。 夫妻俩碰了碰酒杯,张阳道:“恭喜你毕业了。” 李玥喝下一口酒水,又吃了一颗饺子,“嗯,夫君手艺一如既往地好。” 正吃着,只见屋门被缓缓推开。 一条小短腿迈了进来,小清清揉着睡迷糊的眼睛,“爹,娘,你们在吃什么?闻到了。” 外面还下着雨,张阳将她抱进屋,又道:“你也来吃点。” 小清清闻了闻饺子,“嗯,真香。” 这孩子不来还好,她一进了屋子,小心安带着小武与小慧也来了。 张阳尴尬一笑。 李玥无奈道:“去把姨姨和舅舅们叫来,吃饺子。” “嗯。” 小心安又快步跑了出去。 屋子里恢复了热闹,饺子不够吃了,张阳只好包着饺子,李玥在一旁煎着。 一锅煎饺刚出来,就被孩子们哄抢。 到了午夜子时,这些孩子才重新回去睡觉。 张阳收拾着凌乱的屋子,“这帮小魔头,吃起来还真是不留情面。” 李玥笑道:“这样也挺好的。” 夫妻生活难得宁静,家里又有这么多孩子,不过媳妇脸上还带着幸福的笑容。 本就是给媳妇一个安静的宵夜,夫妻俩庆祝一下数术学习的结束。 结果还是热热闹闹地结束了。 收拾完家里,两人累得够戗,洗漱完就入睡了。 秋雨下了一天一夜,张阳睡醒的时候天色还不明亮,早起晨跑,雨势刚停,山道上很是泥泞。 煎饺的秘方送到山下,这是今年除夕要准备的菜单之一。 李泰亲自试了试煎饺,眼看自己的侍卫正在争抢着,怒道:“你们三岁小孩吗?吃东西还抢?” 这些侍卫又将筷子收了回来,余下的饺子都是魏王殿下的。 李泰心满意足地吃了饺子,又道:“果然不错。” 雨水刚刚停歇,张阳今天去看望太上皇。 李泰是个聪明的胖子,他煎了饺子又给他皇爷爷送来。 李渊心满意足地吃着煎饺,“嗯,青雀的手艺更好了。” 张阳揣着手站在一旁,“您老应该少吃点油腻了。” 李渊摆手道:“偶尔一两口,无妨无妨。” 雨后的骊山更加宁静,李泰小声道:“姐夫,电磁的存在既然可以证实,能否应用?” 张阳叹道:“挺难的。” “我们收这么多钨矿要做什么?” “留着有用。” 说罢,又见这个胖子欲言又止的模样,张阳拿出一把钥匙,带他走向库房。 放着铜钱的库房是最大的,里面的铜钱堆积如山。 李泰眼巴巴看着那把大锁,直到钥匙打开了锁,厚重的木门打开,入眼的是一座铜钱堆起来的小山。 张阳道:“知道村子里又要用钱了,再拿一千贯出去。” 李泰连忙应声招呼自己的侍卫前来搬钱。 他们将一串串的铜钱放在推车上,确认好数量再拉出去。 朋友之间相处久了,彼此都了解对方。 看李泰的表情就知道他的心思,媳妇也盘算过按照村子里的用度,到了今天银钱就告急了。 李泰揣着手端坐在一旁,“今年又要造铁路,还要建设这么大一座技术院,又是颇为费钱的一年。” “摆钟造得如何了?” “只能应付三成,本王也给了他们话,说是入冬之前就将所有的摆钟交付。” 言至此处,又补充道:“这些事太耽误,不如将摆钟的秘方给别人。” 张阳犯难道:“这东西可不好造,寻常的作坊无法掌握。” 李泰转着头皮,“往后该如何打算?” “且等铁路完工。” 侍卫回道:“魏王殿下,都拉出来了,一共一千贯。” 今天一千贯,过几天又是三五千贯,银钱花出去越来越多,还看不到钱回来的时候。 李孝恭的身边围着一群孩子,一个个正在讨要着饴糖。 听着李泰侍卫的禀报,这些侍卫跟着李泰做事,物理学识也不差。 当初李泰未及冠娶亲的年纪就跟着来到骊山,到了这里就是这么多年。 这么多年来这些人尽职尽责,他们的家眷也都住在了骊山。 有些时候,李泰的侍卫队也算是半个研发团队了。 “魏王殿下,银钱都备齐了。” 他又重复了一句。 李泰站起身一边走着一边讲,“最烦这种数钱的事了,烦死人,烦死人了。” 将库房的门关上,张阳又上了锁,揣着手转身离开。 抬眼一看,天气还灰蒙蒙的,站了片刻雨水便落了下来,落在了脸上。 只是开始的一滴两滴,接着是三滴,接着是一片片的雨水迎风落下来。 张阳走到了老师以前的住处,这间宅院至今还空置着,一年多了,这里没人再踏足过。 推开老旧的房门,还能看到老师的轮椅,轮椅上的灰尘很厚。 这是村子里最好的几间房子之一,宅院很大,打开窗户阳光就能照进来。 屋檐下有个木桶,这个木桶放在屋檐下也很久了,有了积水,底部有了青苔。 张阳在屋檐处坐了下来,铲去青苔,又打了一桶水。 从墙角拿起扫把,扫把上的竹条全部脱落。 重新将其绑起来,往屋内撒了一些水开始扫地。 看到老师常用的药碗,张阳看着空碗怔怔道:“老师呀,你这一走已是一年多了,也不让师母在这里留个灵位。” 风吹过的时候,雨水也跟着飘进来,手背上沾了雨水,感受着这股凉意,似有回应。 张阳缓缓站起身,看着屋内的陈设,一个人将这里收拾了一番,恢复了当初的模样。 “现在是雨天,我等哪天晴朗了再来收拾。” 不多时,李玥带着孩子也来了,她看着屋内的夫君沉默不语。 张阳转过头看到自己的媳妇。 夫妻俩目光对视,心意彼此明白。 “想到今天的日子就知道夫君会来这里。” “嗯,老师就是在今天离开骊山的。” 李玥气馁一叹,“师母再也没来骊山看过。” 张阳牵着她的手,一起走着,“我至今不明白老师当初回了长安到底和长孙无忌说了什么。” “如果老师特意安排,将来会知道的。” “老师明知我不喜这种感觉,他还这么做,正如长孙老匹夫所言,死了还要算计人。” 这个时代,张公瑾是自己唯一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老师。 如果没有他,张阳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就连女儿也在缅怀着这个师公,以前她不知道,现在她懂事点了,也知道了师公离开人世,再也不会回来了。 如果她的师公还在世,可能还在与她说着当年天下英雄,各路豪杰之间的故事。 人间事多有意难平,也有很多的含恨不如意。 就像是温彦博老先生的离开人世,哪怕他能多活一两月,也能够听到大唐收复高句丽,将当年的汉四郡收回来的旨意。 大唐做到了前隋没有办成的事情,现在也只能将这些事写下来,烧去给老先生,如此告知他现在的大唐是何其的强大。 大唐弥补了前隋的遗憾,大唐开辟了安东都护府,瀚海都护府,四夷又一次向中原大地臣服了。 天可汗受四海敬仰,就连远在西方的高卢人也能到大唐朝贺。 这是何等的盛况。 而他们的理想,便是大唐能够强大,大唐能够征服四海,能够收回属于中原的领土。 可这些事,温老先生与老师都看不到了。 今天的师父与老师心情很低落,小武与小慧都看得出来,说话时特意压低了语气。 半月后,张阳时常去钟楼上检修,这个钟时常会出现故障,内部的齿轮容易卡住,张阳给它上了油,重新拧住螺丝。 放下绳拴,这才继续转动起来。 要是能有荧光粉,改进一下指针,就能让人在夜里也看到指针的动向。 天然的荧光粉获取难,要是能将皇帝的夜明珠拿出来,将其打碎之后抹在指针上就好了。 下了钟楼,张阳接过女儿递来的水壶,喝了水道:“背一下阿房宫赋。” “嗯。”小清清一路走着,一边背诵道:“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压三百余里……” 刚背诵了两句,她问道:“爹,阿房宫真如此华贵吗?” 张阳点头道:“现在的皇帝也想要再建设一座宫殿。” “像阿房宫那样吗?” “应该不会吧,皇帝虽是坏人,但现在他没有足够的人力。”张阳给水壶塞上木塞子,又道:“现在关中绝大部分人力资源都在骊山手中,他想要建设宫殿就要骊山给他安排。” 小清清疑惑道:“若是皇帝下旨征召民力,不顾骊山的反对。” 张阳轻笑道:“那你就去把长安城炸了。” 她的眼神闪过一丝窃喜的神采:“当真?” “嗯,去炸的时候记得带上魏王舅舅和太上皇,河间伯伯他们。” “女儿明白,如此一来皇帝也不敢造次。” 张阳拍了拍她的后脑,“有进步了。” 甘露殿,李世民不断往嘴里灌着茶水。 太监宫女站在一旁,不敢吱声。 这些天陛下的脾气很大,起因是陛下要骊山再造三千门火炮,竟然被拒绝了。 这骊山哪里来的泼天胆子,竟然还违抗旨意。 李世民当然想要带兵去攻打骊山,这种想法已经脑海中有过无数次了,就算是在梦里,张阳的死法又丰富了不少。 “这个逆子,混账!” 李世民怒骂道。 魏征与长孙无忌站在一旁默不作声,两位朝中重臣各有心思。 长孙无忌觉得骊山有恃无恐,是因为他们掌握着十分高超的铸造术。 魏征心里担忧的便是现在的情形,陛下会为了火炮不顾民力与天理。 一旦皇帝失控了,后果不堪设想。 火器已放大了陛下的野心,魏征近来深感疲惫,随着年岁越大,越力不从心。 如果有一天自己老去了,能够管住陛下的人也只有骊山了。 但张阳又是行事十分散漫的人,如果骊山能够一直这般压制陛下的野心魏征觉得自己死了也可以瞑目了。 “陛下!”李君羡的脚步匆匆而来,“安东都护府的战报到了。” 李世民终于来了精神,沉声道:“递来。” “喏。” 一份军报打开,其上是安东都护府远征的种种事迹。 自新罗使者来长安城朝贺,到现在已过去一年了。 正想看看倭岛是不是真有这么多的银山。 李君羡回道:“陛下,还有新罗大臣金春秋的国书,那温家的门客也将战报送到了骊山。” 听到骊山二字,李世民额头的青筋明显跳动了一下。 长安城内,随着辽东的战报送到,皇城内静悄悄,有一个个的官吏在各个官衙之间走动,大家都在打听这份军报的消息,等着宫里的消息传出来。 太常寺内,李义府抱着一封书信掩面痛哭,“县侯终于给下官来信了。” 许敬宗安慰道:“义府不用这般激动。” “县侯说无为之为,本于仁义,善不以名而为,功不以利而动。”李义府喃喃自语道:“善不以名而为,功不以利而动,县侯的言语真是深邃难测。” 许敬宗拍着他的后背安慰道:“原来骊山还是将你放在眼里的。” 现在的张阳只要一句话,就能让李义府动容成这般。 骊山只要跺跺脚,关中的人就会闻风而动。 这是何等的名望与权势。 许敬宗看着李义府就像是在看一个可怜人,他很可怜,他一辈子都想要摆脱那低贱的身份。 但同时李义府又是自尊心很强的人,不会轻易对别人唯命是从。 他拿着书信,低声道:“许侍郎,从现在开始县侯的仇敌就是下官的仇敌。” “呵呵呵……”许敬宗干笑道:“县侯的仇敌早就死光了。”(本章完) 第九百零三章 县侯的品行 良久,李义府的心情恢复了平静,他站起身看着屋外的秋雨语气坚定地道:“从此往后,县侯让下官做什么,下官就做什么。” 许敬宗将张阳的这句话看了很多遍,善不以名而为,功不以利而动。 这是劝李义府做个君子? 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能够劝人做君子的人。 这句话也十分不适合李义府的为人品性。 许敬宗再一想,又觉得张阳的话中带着别的意思,劝李义府做个君子不可能,话语中还有另外一种意思。 他拍了拍李义府的肩头,笑道:“县侯的话高深吗?” 李义府颔首道:“很简单的话,越是品味越觉得有深意。” 许敬宗帮他整了整衣襟,淡淡道:“老夫知道,你成不了君子,但坏人也有君子作风。” 李义府站得笔直又道:“多谢许侍郎教导。” “嗯。”许敬宗点着头走出了这个空荡荡的太常寺。 其实太常寺的官衙很破落了,太常寺的官吏也就三两个,像个官邸又不像是个官邸。 许敬宗回头看了一眼,便觉得李义府想要一路往上爬的路很难。 回到家中,就见到狄仁杰正吃着酱牛肉,许敬宗好奇道:“骊山送来的?” 狄仁杰给他递上碗筷,解释道:“这是晋王殿下带来的,骊山给了宫里送了不少,晋王殿下也得了一些,便给了小子。” 许敬宗也坐下来,嘴里嚼着酱牛肉。 狄仁杰问道:“许侍郎给骊山的书信回复了吗?” 很不喜欢这个小子打听朝中的事,这孩子太聪明了,过早地接触这些对他的心性不好。 孩子们该是天真无邪的,现在狄仁杰的成长状态,许敬宗就很不满意,“给李义府了。” 狄仁杰回道:“现在他应该朝着骊山顶礼膜拜了?” 许敬宗颔首道:“嗯。” “果然都被我说对了。” “你在得意什么?” 狄仁杰嘴里嚼着牛肉,“从小子看到许侍郎给骊山写书信开始,就已经猜到了之后的一切。” 他擦了擦嘴又道:“对骊山说来李义府这个人不重要,但许侍郎需要身边有这么一个办事得力的人,骊山县侯会看在许侍郎的情面上给他指点。” 这小子的话,只说对了一部分,李义府对县侯来说确实不重要,可骊山也需要朝中有人周旋。 许敬宗抚须道:“你知道骊山县侯以前是怎么控制人的吗?” 狄仁杰好奇道:“怎么做的?” “县侯先将他的全家抓了,然后让人去卖命,照理说当那人的利用价值没了,杀了他全家就可以了。” 狄仁杰点头道:“担心对方是不是怀恨在心,杀了他全家确实是最好的方式。” “可县侯从来不会这么做,他将那人的全家放了,并且给了他们籍贯,让他们能够安居乐业放归,至于那个给县侯办事的人也得到了官职,正在波斯远征。” 许敬宗低声道:“因此即便是县侯在坊间骂名很多,但也没到人人得而诛之的地步。” “至今也有很多人愿意给这些县侯卖命,骊山县侯一诺千金,他的诺言都是能实现的,他要谁富贵,那人就会富贵,他要给谁地位,就能让人身居高位。” 许敬宗拍着狄仁杰的后背低声道:“县侯做过礼部尚书,入中书省如今官拜尚书左丞,但从始至终他都是一个做事有底线的人。” “就是这样的人,即便有这么多的骂名,总会有人去追随他,去追随骊山。” 狄仁杰陷入了沉思,正在思索着这些话。 许敬宗笑道:“当你把他们当作人看,他们也会将你当作人看。” “难怪张柬之如此崇敬骊山,他做梦想要得到骊山县侯的指点。” 许敬宗笑道:“让他做梦吧。” 这世上有一个个人魅力十足的天可汗,这位天可汗号令天下的英雄豪杰,平定了中原之乱,奠定了大唐的基业。 这位天可汗像是一位大哥,西域,突厥都是他的小弟。 而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人物,他是天可汗的对立面。 这位县侯与天可汗的关系并不好,坊间传言俩人时常吵架大闹。 但天可汗是宽容的,他一次次忍下了那些县候的放肆。 要说这位县侯立功不少,早该位列凌烟阁了,至于为什么没有登上凌烟阁,可能是因为天可汗的英雄气概下,还有一点小私心。 这也无伤大雅,张阳还年轻,天可汗也正值壮年。 除了天可汗,西域和突厥也甘愿做骊山的小弟,四方馆的使者除了对天可汗效忠,还会对骊山顶礼膜拜。 无它,因骊山一手掌握着火器,一手主持着对外的战事。 无论是阿史那杜尔或夷男可汗,又或者是松赞干布,他们都还活着。 阿史那杜尔与骊山化干戈为玉帛,骊山给了薛延陀的夷男可汗第二次机会。 听说这位骊山县侯与松赞干布还成了朋友,尽管松赞干布常说骊山县侯的手段歹毒。 可眼底里依旧佩服天可汗与骊山县侯。 正因如此,长安诸多外使对骊山也是崇敬的。 如果张阳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人,他若杀了松赞干布和夷男可汗,或许不会有这么多人追随骊山。 狄仁杰想着,张柬之也不会这般地敬重骊山县侯。 许敬宗的话语让狄仁杰沉默了,他见过那些给世家做事的恶徒 狄仁杰继续思量着,人心是复杂的,恶人的存在是环境造成的? 或者说世家的压迫与剥夺,要让他们成为吃人的恶魔,他们愿意吗?他们无从选择。 贞观十四年的秋季很平静,皇帝又一次给了骊山旨意,要让他们铸造火炮。 得来的结果还是拒绝和抗旨。 皇帝出了皇宫,看着秋季的景色,身边跟着长孙皇后。 “观音婢,你要注意身体。”李世民目光担忧地看着皇后,见她又咳嗽了。 长孙皇后摆手道:“只是受凉了。” 一旁的宫女连忙递来一碗茶,“皇后,这是骊山送来的红糖姜茶,说是秋季喝最合适。” 长孙皇后笑着接过茶碗,一口接着一口地喝着,“嗯,很好喝。” 宫女又道:“还很滋补的,听说汝南公主经常在秋季喝这种茶。” 皇后感叹道:“是呀,该好好调养的。” 李丽质又来看望父皇与母后了,她穿着一身简单的素衣,正在炉子边煮着茶水。 “丽质,你明年就二十了。”长孙皇后溺爱地看着她。 “女儿还不想出嫁。”李丽质牵着母后的手低声道。 “你呀,就是在骊山久了。”皇后笑起来的时候有了不少皱纹,低声道:“你看看这长安城,还有谁家姑娘没有嫁出去的?” 李丽质满不在乎地道:“女儿不着急,再者说骊山还有很多姑娘二十多岁了,也没有嫁出去。” 皇后无奈摇头,也由着这个女儿了,谁让她是宫里最得宠的孩子。 “母后与你父皇也年过四十了,就想看着你嫁出去。” 李丽质靠着在母后身边,像极了小时候的模样, 长孙皇后眉眼笑着,说着话就忘了喝碗中的姜茶。 李世民看着李恪与他的儿子,李恪的儿子名叫李仁,是个邋遢的小子。 皇帝一家子都在这里散心,只有陛下一直郁郁寡欢。 陛下对骊山一次次抗旨耿耿于怀。 一个太监小声道:“说不定骊山在密谋造反。” 一位年老些的太监道:“骊山县侯是驸马,不会造反的。” “那骊山这般抗旨是做什么?” “咳咳咳……” 身后的咳嗽声传来,几个太监当即噤声,回头见到是晋王殿下,他们陪着笑脸。 李治不悦地看了这几个太监一眼,沉声道:“若是再听到你们说这些,都去修昭陵,不用在宫里留着的。” 闻言,他们扑通,扑通地接连跪下。 跟在李治身后公孙小娘子也是目露凶光。 一直走到父皇与母后的身边,李治行礼道:“父皇,母后,皇姐。” 李丽质问道:“稚奴,你清闲在外,骊山的作业可有落下?” 李治闻言也是神情一窒,回道:“弟弟时常会看骊山带来的书籍,不敢耽误学业。” 十三岁的晋王已是一个半大小子了,个子也长得不错。 晋王从小就在骊山学艺数载,谈吐与言行都很好。 也不知道骊山是怎么养孩子,凡是骊山出来的皇子与公主,其身形与气质都很出众。 李世民拍了拍一旁的座位,“坐吧。” “喏。”李治闻言坐下,就看到了吴皇兄李恪一箭射出,箭矢落在靶心上。 不多时,李治的跟班纪王李慎也来了,他手里总是拿着一卷书,是宫里手不释卷的孩子。 李世民沉声道:“稚奴,你口口声声唤的那位姐夫,现在接连抗旨,朕已向骊山去了四道旨意。” 李治当然清楚父皇想让骊山铸造火炮,此事朝野议论颇多。 宫里已有了骊山抗旨要谋逆的议论,刚刚那几个太监就在议论了。 宫里尚且如此,李治怀疑现在的父皇桌上,就有了朝臣弹劾骊山抗旨谋逆的奏章了。 他狐疑地看向父皇,该不会真怀疑骊山要谋反吧。 在父皇身边如坐针毡,见皇姐又去看看炉边,掀开一个锅盖拿出三两颗茶叶蛋。 “儿臣饿了。” 等父皇点头,李治这才站起身快步走到炉子边,“皇姐?” 李丽质皱眉道:“怎么了?” 李治小声道:“父皇该不会真怀疑骊山要谋反吧。” 她又回头看了一眼父皇与母后,低声道:“何出此言?” 李治蹲坐在皇姐身边,皱眉道:“宫里有太监这么议论,说不定朝中也在议论,人言可畏,如果父皇猜忌……” 说着话,他还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李丽质忽然笑了。 “皇姐,你笑什么?” 看着这个笨弟弟,李丽质又剥了一个茶叶蛋递给他,“外界的人都看不明白才会这么以为,你是从骊山出来的,还看不明白,真是白学了。” 李治低着头,心说姐夫从未教过造反这种事,一口茶叶蛋入口,没嚼两下就咽了下去,喉口一紧便卡住了。 他不住拍着自己的胸口,指了指嗓子示意自己噎住了。 这个弟弟还是处处透露着不稳重和不成熟的表现。 李丽质给他拍了拍后背,又道:“跳几下。” 李治这才原地跳了几下,终于长出一口气,抚着喉口道:“水。” 皇姐贴心地递来水,李治心中一热接过水碗,喝下一口热水,这才舒坦许多。 “嗯?皇姐是要走了吗?” 李丽质迈着脚步点头。 李治三两步跟上,“父皇他……” 李丽质摇头道:“你还是太愚笨了,多去看看我们骊山的书籍。” 说着话,她翻身上了一匹马。 “皇姐是要去做什么?” 李丽质笑道:“去骊山练刀。” 在许多宫女眼里,这位长乐公主拿得起刀,又能骑得了战马,据说还身手了得,这种飒爽的模样,正值风华最好的年纪,让宫里的女人们都心生羡慕。 李治挠着头站在原地,问向一旁的宫女,“我皇姐近来都在做什么?” “婢子不知。” 说来这些宫女看起来更笨,便不想再问了。 正想着往回走撞见了吴王李恪。 “稚奴,你长高了。” 对方的手忽然拍在肩膀上,力道还不小。 李治行礼道:“皇兄身姿,弟弟才是羡慕。” 李恪看了看四下,带着他走到一处人较少的地方,“听说太子离开之时见过你?” “当初弟弟带着狄仁杰去过东宫。” 李恪神色多了几分凝重,“近年来青雀在骊山多有建树,宫里常有评论,这太子近来多有刻薄,连父皇都看不下去了,他为难你了?” 李治摆手道:“倒是没有为难弟弟。” 李恪冷哼道:“没有为难?听说你都被他安排差事了,却未问你是否愿意?” “其实弟弟在官学署也是……也是糊糊涂涂度日,孔颖达老夫子时常说弟弟没有整形。” 李治说着话憨憨地挠了挠头,被夹在皇兄之间早已汗流浃背,说话要谨慎小心。 第九百零四章 说谁在谋逆? 与几位皇兄相比,李治实在是刚强不起来,更不要说东宫太子,就连吴王李恪手中都掌握着领军卫的兵马。 李治想到自己只有狄仁杰和张柬之,弱不禁风。 李恪又道:“你是骊山弟子,与你那魏王兄一样,好在你没有学他留在骊山不敢回长安城。” 心说这些皇兄没有一个好对付的,还不如与魏王兄一样留在骊山呢。 …… “稚奴。” 刚一走神,才听到皇兄的话语,李治尴尬笑笑,“那什么,弟弟想起来还有事没做。” 说罢,李治快步离开了李恪的视线。 父皇和母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离开,李治带着李慎回到了崇德殿。 原本殿内很昏暗,李治将窗户改建扩大之后,这里终于亮堂了不少。 书桌就放在窗边,这样一来可以借着阳光看书。 对面坐着的就是弟弟李慎,他看书的模样聚精会神,很专注。 李治没了看书的心思,端坐看着窗外,心中不由地想起皇姐的话语。 皇姐竟说我愚笨? 再想想这话中的语气,宫里与朝中议论说骊山要谋反? 可现在的骊山被龙武军围了都三年了,要说造反姐夫早就造反了。 李治忽又觉得奇怪,“若姐夫真要造反,我竟一点都不觉得害怕,为何?” “皇兄说什么?” “啊?我刚说话了吗?” 李治此刻有些恍惚。 李慎继续低头看书。 高陵县是个好地方,这两年风调雨顺,粮仓充盈。 几个东宫的属官兴致都不高。 “这夏收都过了,连秋粮都收了,怎么陛下还不让太子殿下回东宫?” 说话的是赵节,此人刚做完了农活,头发上还挂着不少的杂草,正在整理着自己的头发。 李安俨同样颇有怨言,低声道:“陛下是不是忘了太子?” 只有于志宁专心看着文书,替代了此县县丞的工作。 李承乾站在田地边,独自一人显得寂寥,父皇没有旨意便一直留在这里。 这更像是个惩罚,可细想之下,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太子妃低声道:“殿下,村里送来不少吃食。” 李承乾颔首道:“给他们银钱。” “他们不收,说是各家各户都富余的。” 身在高陵县,李承乾注意到这里的县民生活很简单,却又很充实。 听说张阳要建设一个巨大的技术院,教授他们生存的技能。 朝中今年的科举结束了,来科举的人不少,但科举落榜的人更多。 赵节等人见到太子回来,便闭口不谈。 虽说不在东宫了,但太子依旧在关心官学的开办事宜。 不多时,一个中年人走入屋内。 徐孝德行礼道:“殿下。” 李承乾正吃着饭食道:“近来可还好?” 徐孝德笑道:“下官来看望太子,也让人去收拾东宫了。” “嗯。”李承乾搁下手中的筷子,“孤许久没有回去宫里,是该让人收拾的。” 赵节与李安俨对徐孝德还是很有好感的,也是当初在东宫任职过的人。 至于关系,可比于志宁好太多了。 徐孝德又道:“太子殿下不用在意朝中的议论,其实陛下让太子来这里是为了修养太子的心性。” 李承乾释然一笑,“孤知道,让孤来这里修养心性是张阳的进谏,父皇安排的事宜,你现在是受父皇的意思来安抚孤的。” 徐孝德没有否认,只是递上一个篮子,“这是近日有关科举的文书。” “嗯,孤听闻朝中有人非议骊山要造反。” “嗷……”徐孝德尴尬一笑,“确实。” 李承乾再问道:“是因为父皇要骊山造火炮,张阳屡次抗旨?” 徐孝德带着笑容点头。 “这张阳真是好大的胆子。” 徐孝德道:“弹劾的人皆是一些不入流之辈。” 李承乾笑道:“孤也觉得骊山不会造反,张阳是个将社稷安宁看得比谁都重的人,他说过骊山的富裕来自大唐的强大,他断不会做出这等事。” 徐孝德想说的是,其实只要骊山不造反,张阳抗旨几次也没什么的,陛下不会动骊山。 骊山,每到关中的雨季,整座山都笼罩在水雾中,从远处看去若隐若现。 “造反,谁说要造反了?” 张阳坐在村口与岑文本说着话,“你说你们朝中这些重臣还管不管了,他们诬陷我造反,是不是该罚。” 岑文本叹道:“说来还不是你们骊山先抗旨的。” “我抗旨?”张阳语调高了几分,“我骊山多少人手?造得过来吗?” 岑文本揣着手皱眉劝道:“其实县侯也不用抗旨,大不了陛下下旨了,骊山先接受,之后慢慢推诿不就好了。” “文本兄,人无信不立,我既然要造就造,怎能这般拖拖拉拉,不造就是不造,抗旨就抗旨,我若接旨再拖延,显得我们骊山办事不爽利,坊间又会如何议论骊山?” 岑文本笑道:“难怪程咬金老匹夫说你们骊山有种。” 张阳笑道:“干脆一些,不能拖泥带水,骊山要做的事情就做,不做的事就不做,至于那些诬陷骊山造反的都该克扣俸禄。” “我都几年没领俸禄了,这帮混账都该下狱,诬陷当朝县侯,朝中管不管了,这世道还有正义吗?” 看张阳指着长安城大骂的态度,也是汗颜。 “下官觉得抗旨也挺好的。” “文本兄,知我。” 岑文本行礼道:“下官先借社稷谢过县侯,陛下的野心如沟壑难填,听闻过波斯一战,用了火炮只用了半个时辰就能屠灭上万人,此等杀器有伤天和,若不加以控制,就怕陛下会做出失控的事。” “郑公时常担忧陛下会走了隋帝的旧路,火炮虽好,可一旦陛下贪图更多,这天下会死更多的人。” “天可汗是受万人鼎立膜拜的,但人要自律,需要有人管着陛下的野心,县侯深谋远虑,实在是大唐的福分。” 张阳双手背负,抬首道:“福分!没错,我就是大唐的福分,一直以来,我都这么认为的。” “下官佩服,幸哉幸哉。” “文本,你别这样,你快变回来,我还是喜欢你当初那厚着脸皮的样子。” “谁厚脸皮了,县侯休要说笑。” “你今天来是为何事?” 岑文本叹息一声,“安东都护府建设好了,朝中派出了不少官吏正在教化他们,按县侯当初的要求,世人皆要忠心大唐,高句丽每天都要向大唐方向参拜,山呼天可汗。” 张阳颔首道:“人要有共同的归属感,只要他们觉得自己也是唐人,有了唐人的认同感,有了身份的归属,我们可以团结这个世界的所有人。” “县侯还是不该抗旨的。” “文本还是一如既往地固执,你有完没完!” “这个头开了不好,要是以后有更多的人抗旨,这皇帝还怎么当?” 岑文本拿出一份文书,“这是朝中对辽东的治理之策,现在是礼部是你当年一手带出来的,礼部尚书张大安觉得这件事还是要过问你的意思。” 张阳打开文书看着内容,几滴雨水落在文书上,“从娃娃抓起就挺好的,他是将吐蕃之策用在高句丽上。” “县侯虽不在朝堂了,对外使还是要听取你的想法。” “文本兄说笑了,我已不再过问朝中政事了。” 岑文本手拈着短须笑道:“你是尚书左丞,朝中诸多事都要过问你,没有不妥。” 小清清站在一旁,爹爹是朝中的左丞,文本伯伯是朝中的中书中丞,正是朝中最重要的两人。 假以时日爹爹与文本伯伯就是权势最大的俩人。 “今日来除了公事还有私事想问。” “但说无妨。” “温挺他们征讨倭奴已有半载,军报送来后陛下看了很满意,接连大捷攻城略地,已是倭奴岌岌可危之时,他们派出使者来大唐,刚到新罗就被金春秋拿下了。” 说起金春秋,张阳想到他要做大唐的狗。 还有一个对天可汗充满不切实际幻想的新罗女王。 “今年金春秋与新罗女王写了国书,他又要来朝贺大唐了,有些邀功之意,此人……” 要评价金春秋,岑文本神色犯难,大唐不可能东西两面同时开战,这一次征讨倭奴用的还是新罗的兵马。 温挺在朝中无官无职,但他是唐人。 这件事处理起来棘手。 岑文本将心中的忧虑讲了出来。 “温挺的事我会与陛下分说,文本兄不用担忧,可若朝中有议论,还请文本兄为在下做主,尤其是那几个诬陷骊山造反的。” “县侯说笑了,自然会为县侯开脱。” 张阳笑着与他握了握手,“多谢。” 岑文本收回自己的手皱眉道:“县侯这是……” 张阳又道:“这是我们骊山表达谢意与好意的方式,这就是我们的利益了。” “还真是……” “亲切?” 岑文本板着脸道:“恕难体会。” “下官还有一件事要问。” “你说吧。” “军报上对银矿的事只字未提,听说温挺还写了一份军报单独送给县侯?” “温挺打仗都来不及,没有心思去管银矿,他的书信中只有军报,对银矿之事同样只字未提。” 岑文本相信张阳不会在这些事上遮掩,点头道:“看来送到骊山的军报与给陛下的军报是一样的。” “温挺倒是说了一件事,他回来之日想要与天可汗喝酒。” “为何?” 张阳皱眉道:“我怎知他是怎么想的。” 眼看天色不早了,俩人说了今日朝中形势,张阳与他说了骊山的规划与往后的安排。 岑文本也讲着现在朝中形势。 两人交换了“情报”在村口告别。 回家的时候,小清清问道:“爹,什么是身份认同感。” 张阳对她道:“你是我的女儿,也是大唐的子民这就是身份认同。” 她好奇问道:“很重要吗?” “身份非常重要。” 牵着女儿的手,张阳耐心讲述着,“如果人们淡化了身份归属,他们就会失去了集体意识,也就没了所谓的同袍之友谊,家国就会成为一片散沙。” “而个体的思维会很散漫,人也就没了责任感,他们就不会从已发生的事情中吸取经验和教训。” “也没了去追寻真相和也不会去寻求改变的动机,也就没了自己的历史,从而在各种捏造与谎言中磕磕绊绊,到了最后只能与这个世界撞个头破血流。” 张阳对她讲了一个故事,这个故事中的人都是长死不死的,而他们是由另一个人造出来的,“……渐渐地这些人失去了思考,也不会去幻想,因为他们的永生,淡化了他们的思考能力,这也导致了思想与个性一成不变。” “那是一个死了的世界,漫长的生命让他们淡化了情绪,有一个有人问了将他们创造出来的主人,我们视你为真理,你却报以我谎言?” 张阳笑道:“其实是他自己动了理性,从而产生了怀疑。” 这个故事很深,能够追寻的深意也很多。 “爹爹,女儿听不懂。”她低声道。 张阳抱起她,笑道:“你只要知道,你是在骊山出生的,你是我的女儿,你是大唐的郡主,这样就足够了,以后的事你慢慢就会明白的。” 小清清抱着爹爹的脖子,眼神中有许多的疑惑。 温挺送来的战报中确实没有提起银矿之事,只是说了战事顺利,他们已经打到了一座火山口,再往下跋涉会很困难。 小清清将爹爹讲的故事,也说给了弟弟听。 今天阳光终于出来了,湿漉漉的骊山也终于能迎来温暖。 张阳早起扫着家门口,当初建房子的时候地面不够平整,导致家门口这几个烦心的水洼又出现了。 将路面的积水扫走,这才觉得心情舒畅了不少。 骊山是以前皇帝的行宫,皇帝的行宫也不好,建设新家的时候费了不少周折,就说这个积水问题吧,延续到了自己的新家上。 小慧与小武也早起了,她们见到师父盯着地上的水洼许久没有讲话,皱眉呆立着。 好似他要用目光将这个水洼填平。 两人整理了衣衫,拿出账目与算盘准备今天的工作。 第九百零五章 借刀杀人 最近的骊山要招收很多人,趁着关中入秋之际,骊山在城外建了很多房子,这些房子多在铁路沿线。 光是一天,骊山就招募了一千名壮力,而这些人多数都是去修铁路。 又过了三天,骊山招收的壮力已经过了两千人。 提供食宿,还提供孩子上课的地方。 就在那座新设的院校还在夯实地基之时,这骊山又开始钻朝堂的漏洞了。 门下省内,今天有个叫刘兰的将领来到了长安城,原来这个将领因阻击颉利可汗有功,之后被封为郡公。 此人镇守夏州,也就是朔方一带,年过四旬,恶名在外。 刘兰听着几个言官的议论,怒道:“骊山好大的胆子,竟敢招揽如此多的壮劳力,还敢抗旨!当真要谋反不成!” 他是当初北征突厥的将领,这刘兰凶神恶煞,众人不敢招惹。 坐在刘兰对面的马周神色平静,“骊山需要建设技术院,招收壮劳力也是旨意允许的。” “你又是什么人!”刘兰指着这里的官吏怒道。 “下官监察御史马周。” “监察御史?”刘兰冷哼道:“监察御史又是什么?打过仗吗?杀过人吗?” 马周直视着刘兰。 “呵呵,你们这些御史除了动嘴还会做什么?” “下官才疏学浅,自然比不过大将军之威。” 刘兰再次怒道:“骊山抗旨,还要招收这么多壮劳力,还不弹劾骊山!” 马周无言摇头,对这个胡闹的郡公无话可说,便径直离开了门下省官衙。 “你去做什么!” 刘兰指着马周道:“你去做什么?某家让你走了吗?” 没有搭理这个人,又有文吏三三两两离开。 见势不好,刘兰伸手拉住一个较为年轻的文官,怒道:“这朝堂是没人了吗?让几个文官管着都护府,还让骊山这般放肆!给老夫写弹劾奏章!” 那文官挣扎着想要逃,却被这个刘兰死死攥着,只能坐下来按照要求写着奏章。 太液池旁,李世民喝着温热的酒水,正在听着岑文本的禀报,“如此说来,骊山是为了建设铁路。” 岑文本解释道:“其实在五天前,骊山就与臣说过将来的打算,这一次骊山所作所为臣在昨日就递交了奏疏。” 李世民颔首道:“朕看了。” “陛下,骊山要在铁路沿线建设房屋,为了应付入冬时的寒冷,让壮劳力也可以住下来,从而食宿也不成问题了。” 岑文本接着解释道:“而这个技术院还未建好,骊山已经开始教授技能,据说每个夫子所带学子五十人,一共八个夫子,往后等建设完成,这些人都会迁入技术院。” “骊山确实假借修缮技术院之名,来修缮铁路,可铁路铸造也是为了技术院的落成,骊山假借修建技术院校之名来招收民力。” 言至此处,他抬眼看了一眼陛下,又道:“这是陛下下旨应允的,朝中一时无可指摘。” 面对陛下,岑文本不会自信于对陛下的了解,从而来洞察陛下对骊山的底线几何,以及真正的用心。 臣子有臣子的本分,岑文本只是将自己的所知的事说出来,包括骊山的种种作为。 李世民沉默良久没有讲话,而是看着太液池久久不言语。 岑文本站在一旁也沉默不言。 有太监拿着奏章而来,“陛下,门下省的奏章,弹劾骊山强征民夫。” 李世民颔首道:“放着吧。” “喏。”太监将奏章放在一旁,又道:“陛下,这奏章是刘将军强迫言官写的,那言官已惧怕地辞官了。” 李世民这才想到刘兰回长安城了,痛苦地扶着额头,“岑文本。” “臣在。” “此事你给朕办妥。” “喏。”岑文本躬身行礼,快步离开太液池。 刘兰将军正在长安城的平康坊与几个好友正在喝着酒水,“哈哈哈!某家许久不来长安城,倒不知这关中变天了,没想到这长安城出了这么一个妖人,煞是有意思。” 另一边,听着这些话的袁公瑜就要冲上前去。 李义府拦住他低声道:“公瑜,莫要冲动。” “他胆敢这般议论骊山县侯。” “哼。”李义府颔首道:“他这样的人自然有人去收拾他,敢动骊山的人都已经死绝了,再死他一个也无妨。” “哈哈哈!”刘兰的笑声再次传来,“某家必定去骊山斩了那张阳的首级,进献陛下。” 底下一群人正在附和着。 李义府关上了客房的门。 袁公瑜着急道:“李少卿可有听到他的话语?” 李义府整了整衣襟,“就算是骊山抗旨了,陛下都不计较,他凭什么?他想要那骊山县侯首级?他能闯进骊山再论。” 这世上不缺找死的人,李义府觉得他这样的人早晚要死。 骊山是什么地方?那是社稷重地。 李义府低声道:“你明日一早去找裴行俭,只要他敢踏足骊山一步,就会被龙武军拿下,届时弹劾他图谋骊山火器,谋逆。” 袁公瑜目光阴狠,从门缝中看到那刘兰的还在放肆大笑。 关中入秋后,秋雨断断续续。 今天早朝,长安城又飘了一场秋雨,直到秋雨停歇,刘兰让人写的弹劾奏章,至今没有收到回复。 这刘兰住在长安城西市的一处宅院内,他对几个侍从道:“老夫在朔方苦苦镇守!哈哈哈!没想到这长安城的旧人都发财了。” 这位将军的笑声带着狂放,“好哇,好哇!发财了不带着某家享乐。” 又有仆从来报,“将军,早朝结束了。” “嗯?”刘兰问道:“可是有人提及老夫的弹劾奏章?” 仆从如鲠在喉,站着不好言语。 他忽地站起身,拎起仆人的衣襟,怒喝道:“说!” “没人提及,陛下也未说起。” “呵呵呵……”刘兰冷哼道:“这骊山是关中最富裕的地方,他们凭什么这么有钱?还不是买通了朝中官吏。” 仆从跪在地上战战兢兢。 “来人!给老夫备刀备马,召集某的五百朔方兵,攻下骊山,进献陛下!” “将军!”那仆从抱着刘兰的腿劝道:“不可呀,不可呀。” 刘兰抬起一脚将他踢倒在地,这人在地上的泥地里打着滚,“聒噪!” 那仆从又爬了过来,再次抱住刘兰的大腿,“不可呀!将军要是真去了,陛下就算是念在当初北征颉利的功劳,也不会放过将军的。” “那骊山县侯权势滔天,将军招惹不起的。” “给爷爷闭嘴。”刘兰怒得一脚又一脚踢在这个仆从身上,嘴里怒骂着,“爷爷杀的就是这种只手遮天的人,要的就是他这样的人的性命,他是妖人,老夫为民除害,休要再拦!” 那仆从被踹得伏在地上,也不敢去拦了。 直到这个将军走出宅院,那刚刚被踹的仆从,忍受着浑身的疼痛狼狈地站起身,嘴里竟有些许笑容。 他一瘸一拐地从后院走出,见到了一个戴着斗笠的游侠。 “他走了?”那游侠低声问道。 “走了,小人都按照您的要求办了。” “哼。”这游侠冷哼道:“你越是这么说,他越是要去,你是他的仆从,你就这么希望他去死吗?” 那仆从惨白的脸没有血色,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他这样的人不得好死。” 游侠递给他一块银饼,“你找个地方养伤,离开关中吧。” “多谢。”仆从收好了银饼,低声道。 后院墙角外的低语结束了,这个仆从脚步蹒跚地走在热闹的街道上,他喃喃自语道:“你杀我全家,我要你不得好死。” 长安城内,岑文本见到了一个人,他是会云县尉游文芝的幕僚。 听着这人的交代,岑文本的神色越发凝重,他低声自语道:“卯金刀?刘氏当王?” 那人伏在地上讲道:“大将军刘兰手握重兵,会云县尉游文芝进言海北出天子,在下受高祖恩德,让妻小有了栖身之地,万不敢随那刘兰在北地谋反,请中丞明察。” 说话间,门外的典仪快步走来,“中丞,裴府尹来了,是为刘兰将军之事。” 本来知道这个刘兰凶名在外,但随着查探下去,以及刘兰的所作所为,问题越发复杂。 难怪陛下会如此沉默,这大唐从来不缺疯子,尤其是像刘兰这样的疯子。 裴行俭走入府衙内,他行礼道:“中丞,下官有要事相问。” 岑文本低声道:“刘兰呢?” “正在长安城集结兵马,下官的人马一直跟着,随时可以阻拦,也已派人去告知骊山。” 岑文本沉声道:“若是刘兰前往骊山,你我还有一个时辰。” 裴行俭又道:“这件事是听袁公瑜来报,昨夜,他在平康坊听刘兰等人要攻打骊山,便来告知在下,骊山属长安城十二县管辖,下官不能熟视无睹,可刘兰将军乃郡公,下官不敢妄下定论,主簿上官仪建议下官来见中丞。” 听明白来由,岑文本招手叫来一个小吏,嘱咐道:“去捉拿游文艺,要快!” 说罢他递上一册文书,又道:“就从京兆府调人。” “喏。” 裴行俭也递上一块腰牌,“牛朝正在京兆府,可调动百余人手。” 人刚离开,大理寺卿孙伏伽也来到这处官邸。 岑文本狐疑道:“孙寺卿怎来了?” 孙伏伽低声一份奏章道:“会云县尉游文芝状告朔方守将刘兰,意图谋反,此人就在长安城,因要捉拿郡公,特来相问。” “这就奇怪了。”岑文本皱眉道:“刚有人告发游文芝劝刘兰造反,现在游文芝反告刘兰谋反?” 裴行俭皱眉道:“朔方局势模糊不清,此事或许还有其他缘由。” 岑文本叹道:“多事之秋呐。” 先有人说游文艺要与刘兰谋反,现在游文艺状告刘兰谋反。 一时间竟分不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裴行俭低声道:“中丞,时辰不早了。” 骊山肯定不会有事,就算是他刘兰再凶猛,也不是骁勇的龙武军的对手。 “孙寺卿?” “下官在。” 岑文本站起身道:“已让京兆府人手去捉拿游文艺,请大理寺从旁协助,拿住此人,并拿住朔方守军一干人等。” “来人。”岑文本又拿出一份文书,“请李绩大将军调动兵马前往朔方,务必镇住朔方兵马,不得生乱。” “喏!” 岑文本最后看向裴行俭,吩咐道:“动手,拿人!” “喏!” 孙伏伽苦涩一笑,“怎么总觉得这些天没来由弹劾骊山谋逆就有不对劲,现在又有刘兰变故。” 岑文本重新坐下来,“孙寺卿的意思是……” 孙伏伽连忙道:“或许是下官想多了,肯定不会有人想借这个刘兰之手,灭了骊山。” 说罢,他干笑道:“多想了,肯定是多想了。” 见他不断地否定,岑文本眉头紧锁越听越有道理,可这事怎么就透着一股孩子气呢? 刘兰是个傻子,被人利用倒也不足为奇,但要是这背后另有其人,就不得不令人警惕。 不论先前种种,还是现在这个冲去骊山的傻子,这一切连起来都是冲着骊山去的。 孙伏伽是个断案能手,不要用自己的一时兴起去揣度一个人长年累月积累的特长,他觉得事情背后有别的味道,那就一定有。 裴行俭快步走出朱雀门,从快步而走慢慢转为奔跑,他一路跑对身边的人道:“快!备马,整顿人手,速去骊山。” 刘兰的人马刚出长安城半个时辰,裴行俭来到长安城的春明门外,翻身上马。 “驾!” 战马扬起前蹄嘶鸣,马蹄踏着泥泞一路朝着骊山而去。 秋雨又星星点点落下,冰冷的雨水落在脸上,像是一根根刺扎来。 此刻骊山村外半里处,刘兰的兵马望着骊山。 去查探的斥候脚步匆匆而来,“将军,骊山村外有兵马驻守。” “哪路兵马?” 那斥候支支吾吾说了一句。 刘兰没听清大喝道:“大声点!” “是李靖大将军!” 刘兰的语调高了好几分,“谁?!” 第九百零六章 齐王传闻 那斥候再次回道:“是李靖大将军。” 他大声喝问,“李药师怎在骊山!” 听到是李靖,刘兰吓得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这个名字真的吓死人。 对方肯定也注意到自己这边,刘兰正在犹豫,却见有一人骑着马而来。 对方只是孤身一人一骑,朗声道:“哪路兵马?” 刘兰抬头皱眉看着雨幕中的人,问道:“你又是何人?” 那人又策马近了一些,“看清楚了,老夫河间郡王李孝恭!” “娘……” 刘兰骂了一句脏话,这神仙怎么都在骊山? 他当即转头就独自一人策马而逃。 一群朔方兵还不知所措,见将军逃了,他们也跟着逃了下去。 刘兰一边逃,心里一次次骂着,一个李靖,一个李孝恭,当初平定中原,威名最显赫的两位都在骊山。 “当某家是神仙?这骊山怎么打?” 刘兰刚走片刻,裴行俭也便带着兵马而来。 李孝恭还愣在原地,对那支逃窜的兵马心犯嘀咕。 裴行俭拉着缰绳,驻马问道:“河间郡王,可有见到刘兰的兵马?” “刘兰?”李孝恭挠着头想了好一会儿,“这名耳熟,是谁来着?” 又想了片刻实在想不起来这号人物,便指着一个方向道:“刚有队兵马来,听了老夫的名号就逃了,嗷……从那里跑了。” “叨扰了。”裴行俭抹去脸上的雨水,大喝一声,“追!” 这队兵马也追了下去。 李孝恭长叹一声,觉得莫名其妙。 回到村子,找到了李泰,李孝恭这才知道,“原来是这个刘兰要来攻打骊山,老夫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李泰错愕一笑,攻打骊山?当然不是什么大事了,他能攻得进来吗? 雨水下了一夜,裴行俭一直追到蓝田县以南这才拿住了这队兵马。 刘兰看着眼前这个少年官吏,问道:“你有什么人?” “呵呵呵,下官裴行俭不足道哉。” “裴……裴……裴行俭。”刘兰不解道:“就是那个平定天山,扫平波斯的裴行俭?” 裴行俭给他绑着绳子,“当年的小事就不用再提了。” 现在的刘兰站在原地,任由他们捆绑着一动不动,要多乖就有多乖,根本不敢反抗。 看绑结实了,裴行俭这才押着他以及其余朔方军回长安城。 刘兰能在裴行俭手中这么听话,实在是因打不过他,对方人多就算了,本想着单挑,愣是打不过。 深夜,长安城的城门缓缓打开一道缝,兵马走入城中。 这支兵马一直走到了皇城内,最后有太监来传话,裴行俭独自领着刘兰走入承天门,这承天门就像是一头吃人的野兽。 刘兰是哆哆嗦嗦走入的。 裴行俭见他走得慢,踹了他一脚。 刘兰被踹得一个踉跄。 裴行俭嫌恶道:“之前的气势呢?你那自诩的英雄气概何在?” 磕磕绊绊地走到武德殿外,有太监入殿,“陛下,朔方守将刘兰带到。” “带进来。” 殿内传来威严的话语,吓得刘兰一个哆嗦。 裴行俭追了一个雨夜,此刻衣衫还湿哒哒的,带着人入殿。 见到陛下,刘兰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卯金刀,称天子?”李世民看着手中的奏章冷哼道:“你好大的胆子。” 刘兰愣了许久,回道:“陛下,末将是忠臣啊!” 李世民眼神阴翳,“忠臣?” “臣是要为社稷除害,除了骊山!” “哈哈哈!” 殿内传来了李世民的笑声。 见陛下面带笑容朝着自己走来,刘兰也跟着笑了,“呵呵呵……” 忽见陛下一收笑容,抬脚踢来。 刘兰被踢倒在地。 李世民怒骂道:“朕念你当初北征之功,你现在胆敢谋逆!” 刘兰伏在地上大声道:“陛下,末将是忠臣啊,末将没有谋逆。” 李世民又是一脚踢在他身上,将一份书信重重丢下,“你给朕看看,从你府中搜出来的是什么?” 刘兰慌乱地满地爬,连忙捡起书信,看着信中的内容面色大变,“末将……” “你好大的胆子,胆敢与朕的皇子谋逆!” “这不是末将给的书信,这是末将府中的一个幕僚……”说到这里他瞪着眼大声道:“陛下!末将被人算计了!” “你教朕如何信你?” 刘兰用力咽了一口唾沫,竟也想不到该如何解释,幕僚是自己招募的,但他根本不知道这个幕僚私下与齐王李佑有联系。 百口莫辩,这件事就算是和自己没干系,不论怎么解释,都没用了。 手中的书信掉落,刘兰不断磕着头,“末将是个蠢货,末将不晓事,末将……” 一个被人算计利用了都不知道的将领,还真胆敢兵犯骊山。 李世民沉声道:“拿入大理寺!” 殿前守卫拖着他离开,刘兰还在大喊着,“陛下,末将是忠臣呐!” 声音越来越远,裴行俭站在殿内一言不发,这件事大了去了,事涉皇子就不能善了。 这个刘兰已经是个死人了。 见陛下的目光看来,裴行俭当即躬下身。 “你也退下吧。” “喏。”裴行俭注意到陛下的声音带着疲惫,先是后退三两步停下,见陛下真的没有再吩咐了,这才转身离开。 走出朱雀门的时候,裴行俭见到了岑文本。 “人呢?” 裴行俭回道:“已拿入大理寺。” 岑文本低声道:“事涉皇子,今天的事不要说出去半个字,至于齐王李佑只能让陛下亲自去安排。” “多谢中丞提点。” 裴行俭回话道,心中也暗叹朝中能人众多,只是一晚上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查清楚了。 这关中的任何事都瞒不住陛下的眼睛。 此事已经成了皇帝的家事,那就不是寻常臣子能参与的。 当初汝南公主刚及笄,在公主封地的事与那齐王李佑的母系阴家有过冲突。 过了这么多年,齐王李佑还在记恨着骊山,他想要借刘兰的手去灭了骊山,倒也清楚了。 绕了这么大一圈,竟是一个孩子想借刀杀人,还玩得这么生嫩。 一夜过去,长安城如往常那样,一觉睡醒裴行俭就染了风寒。 他坐在自己的官衙内擦着鼻涕看着文书。 李治带着一包药材而来,“这是骊山让本王送来的,裴府尹要注意身体。” 裴行俭接过药材谢道:“多谢晋王殿下,多谢骊山县侯。” 李治看着已修缮好的京兆府尹,左看右看,“上官仪呢?” 裴行俭回道:“一早就去巡视各县了。” “他倒还是那样勤勉。” 裴行俭心中记得岑文本的嘱咐,对晋王的问题只是说了捉拿刘兰,没有提及齐王李佑。 这个秋季稍有波澜,之后又恢复了平静。 李世民派人去齐州查问。 又过了一个月,关中入冬了,雪花落在这片大地上。 新罗使者金春秋到了长安城,李义府对这个人很不满意,对新罗人也不满意,倭奴不过大唐州府大小的地盘,都一年了他们竟然还没拿下来。 “就算是中原打仗,攻打一个州府也用不上一年。” 金春秋解释道:“倭奴地势不好,温将军行军很是困难,就是慢了一些,他们已经拿下了一半土地了。” 李义府不耐烦道:“你说要做大唐的狗,你就拿出这点诚意?” 金春秋如发誓一般道:“来年定能拿下!” 朝中都快对新罗人失去信心了,一年时间连这么一个岛都拿不下来。 这些新罗人太不中用。 金春秋又道:“若来年还拿不下倭奴,小人就亲自出海,就算是剩小人一个,也要将他们的领土献给大唐!” 李义府坐下来询问着这一年来的经过,并且让一旁的小吏记录着。 新罗人与倭奴的战事也将出现在大唐的历史上。 此时的骊山村外,岑文本与张阳一起沿着铁路走着。 说起了这一次齐王李佑的事,岑文本叹道:“陛下的这个儿子,自小乖戾,听闻齐州有传言,李佑命自己的部将率二十骑射杀权万纪,之后更有传言,齐王要谋反。” “之后陛下下旨将他责骂了一顿,也就是现在这个李佑胆敢借刘兰之手兵犯骊山,陛下对他更失望了。” 张阳带着他走在风雪中,斗笠上已有了不少积雪又道:“这些事情大可以不与我说。” “唉。”岑文本叹道:“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少,只有大理寺卿,裴行俭,下官与陛下清楚此事的缘由,事情是冲着骊山来的,县侯也该知晓来由。” 张阳看了眼身边跟着的熊大,“自从发生了这件事,媳妇说只要出了村子,就要有它陪着。” 岑文本错愕一笑,“当初就不应派人来告知骊山。” 张阳又道:“那你现在也不用跟我说这些。” 如今的骊山县侯权势到了今时今日的地步,应对这些阴谋大可以轻描淡写。 岑文本在冷风中缩着脖子,“没有想到那刘兰听到河间郡王的名号,跑得这么狼狈。” 俩人走了一段路,铁路还没铺这么远,准备好铺设的沿线有一排排房屋。 房屋很大,屋子内有一个个隔间,这是民夫与学子暂住的地方。 张阳解释道:“等我们新院校建好之后,他们就能入住了,屋子简陋了一些,但能防寒能避风雨。” 岑文本抬眼看去,每间屋子的房顶都有烟囱,这是供暖的暖炕烟囱。 哪怕是外面大雪纷飞,屋子里也很温暖。 “嗯,你们骊山建设房子倒是快。” 张阳解释道:“我们做了预制板,省去了许多工序,房间简陋一些,能吃住就行,再者说只是暂居,往后都要拆去一部分,余下的就当运输站。” 岑文本还看到不少孩子坐在食堂门口,终于食堂的门开了,一股菜香味飘来,一群孩子与民夫走入食堂用饭。 张阳带着他看着食堂的菜色,有菜有肉,菜色很丰富。 有孩子捧着碗喝肉汤,这里的人做着辛苦的劳作,但他们脸上还是带着笑容的,三两户人家聚在一起,有说有笑。 张阳道:“这些民夫的吃住用度都从工钱扣除,每月三十钱,扣除这些后他们还能得到七十钱,预计来年夏天完工。” 两人走出这间热闹的食堂。 “其实也有别的村县的人来这里用饭,我们会发放工牌,有了工牌就能劳作,只要有工牌也能享用这里的一切便利,我们的工钱是押后一天的,当天不得领取工钱。” 岑文本有一种代替皇帝来查看的意思,看得很仔细,要确认厉骊山确实没有强征民力,而且还询问了在这里干活的民夫。 从食堂走到澡堂,再走到一处房间,这间房子的门上写着阅览室三个字。 走入其中,很是安静,只有一些年轻人以各种站姿或者坐姿,在这里看着书。 这里同样有暖炕,岑文本看了书架上的书籍,都是营造相关的书籍。 只要骊山不在这里发布一些号召造反的书就可以。 建设用地是新丰,蓝田,渭南三县给的,这块地毗邻渭水河,两千亩地很大,也很广,夯实了一部分的地基后便开始垒砌,之后再夯实一块地,如此往复。 从秋季到现在只有零星的框架。 岑文本问道:“这里的建设还是有些慢了。” 张阳道:“等地基夯实了,能顺利许多。” 确认了这里的情形,岑文本一一记下,熊大就跟在一旁,随时警惕着四周的生人。 行人纷纷避开不敢靠近,熊大离开了骊山就一直跟在男主人身边,不敢有半分放松。 其实熊大很黏人,它只是在外面不表露出来,这头熊小时候就这样黏人,长这么大了也没变过。 “陛下安排下官来查问,县侯莫怪。” “应该的,工程需要有人看着,而且是这么重要的工程,朝中看了能放心,我也就放心了。” 岑文本低声道:“齐王的事交由赵国公在主持,骊山不用担忧,此事定会有个说法。” 张阳低声道:“我觉得齐王要造反了。” “连你都这么认为。” “这很难猜吗?” 岑文本低声道:“私杀重臣权万纪,又想借刀杀人,对付骊山是李佑的一个步骤,不论成功与否,走到这一步,天可汗已对他失望透顶,他走得太远了,无药可救,拦不住了。” 第九百零七章 愚蠢的反叛 熊大张嘴打了个哈欠,它嘴里就会冒出一股热气。 张阳推开它要凑上来的熊脑袋。 岑文本颔首道:“下官就先告辞了。” 张阳又扒开熊大搭在肩膀上的爪子,又道:“文本兄,慢走。” 岑文本又看了一眼熊大,转身就离开了。 张阳把熊大背上的积雪被拍走,领着它往家里走去。 寒风席卷着关中大地,张阳来到程处默家的酒肆,今天这里没有开张,也没有客人。 带着熊大进入酒肆中,感受到屋内的温暖,它又打了一个哈欠。 李泰和程处默正在吃着火锅,“岑文本走了?” 张阳从一旁的柜子上拿出一卷毛毯,给它铺上这头熊才肯卧下来趴着。 在火锅边坐下来,看着俩人道:“查得怎么样了。” 程处默拿出一卷竹简,“这是我们查到的消息。” 张阳看着竹简中的内容,“朝中没有拿到游文芝?” “嗯。”程处默颔首道:“我们的人查到游文芝早在刘兰到长安之时就逃往了齐州。” 张阳拿过竹简仔细看着其中内容。 李泰补充道:“在刘兰的幕僚中确实有个叫做许绚会的人,这人对刘兰说过北海出天子的话语,这人被拿了也不冤,因刘兰得知这个幕僚的话语,便一直在朔方主持军事,留着这样说谋逆之言的人,该死。” “这让我想起了当年有个人物,叫安伽陀,他也说过一句话有李氏应为天子,后来让隋帝杀了海内姓李者。” “如果隋文帝要是真这么做了,皇爷爷他们便不能称帝,如今前隋战乱至今不过二十余年,还有不少心怀叵测的人活着,会有这种事情也不奇怪。” 张阳将这个竹简放在一旁,“他们跟齐王有什么关系。” 李泰淡淡道:“许绚会就是那个与齐王有联系的谋士,至于游文芝是何干系,确实想不明白。” 程处默嘴里嚼着羊肉,“好找,跑不了的。” 张阳喝下一口酒水,带着熊便离开了。 李泰看着屋外的风雪低声道:“多少年了,还以为敢动骊山动手的人都已经死绝了。” 程处默点头叹道:“唉,现在张阳位高权重,已很少有人结怨了,当年老货就说过有些恩怨趁早结清为好,留得越久越是祸患。” 长安城内,有不少不良人正在走动。 狄仁杰站在长安城外听着几个不良人讲述的话语,大理寺派出不少人手去朔方,要去抓两个人,一个叫做许绚会,另一个就是游文芝。 这两人像是早就料到刘兰会出事,早早就逃了。 李治问道:“仁杰,你说他们俩人是一伙的吗?” 狄仁杰颔首道:“如果是一伙的也该出现分歧了,在下问过许侍郎,他知道的也不多,总觉得此事背后还有人。” “什么人这么大胆子?” 狄仁杰皱眉道:“看不出来,朝中看似有意瞒着消息。” 两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孙伏伽身上,他正听着一个个不良人的禀报,神色凝重。 之后孙伏伽又叮嘱了几句,又有几队不良人离开,此刻走的已不是朔方方向了。 “有变故?”李治看出了端倪问道。 “嗯。”狄仁杰重重点头,但又看孙伏伽忙碌的身影,不敢上去多问。 大理寺的人手,数队不良人,李君羡所带着宫中直属兵马,还有红烧肉帮的人。 一共数队兵马正在追寻许绚会和游文芝的下落。 红烧帮的骨干,樊洪有了收获,今天抓到一个刘兰府中逃出来的仆从。 顺着一个仆从又找到了一个游侠。 这个游侠是长安城的生面孔,他逃出长安城之后过了渭水就被红烧肉帮的人逮到了。 樊洪这个游侠与仆从丢入柴房,铜铃般的大眼打量着两人,看到了他手掌虎口处与指关节的老茧,皱眉道:“行伍中人。” 那游侠点头道:“你们不是官府的人?” 樊洪回道:“惩奸除恶,维护正义。” 那游侠了然地轻笑一声,“卖红烧肉的?” “看不起卖红烧肉的吗?” “还以为世家之乱后,你们这些人都散去,没想到长安城还留了眼线,是某家大意了。” 他颔首道:“某家敬士弘,要杀要剐轻便。” 樊洪记下这个名字,又道:“这个仆人交代了,是你让他鼓动刘兰兵犯骊山?” 敬士弘回道:“他本就不得好死,有什么好说的。” “你和他有仇怨?” 听樊洪再问,他就不回答了。 “是谁指使你们的?” 见对方还不回答,樊洪拿出麻袋给他们套在头上,挥了挥手,便有三两壮士将人带出去。 好像是走在官道上,道路很平坦,但被冷风吹着还是令人不住打着摆子。 敬士弘不知道自己被带往何处,他也做好了一死的准备。 又过了半个时辰,敬士弘被人带入一间屋中,这里很温暖,仔细闻了闻还有煮熟的羊肉味。 “就是他们两人。” 敬士弘又听到别人的话语声,这个话语声很洪亮。 “什么人,什么来路?” 樊洪回道:“路上抓的,刘兰去攻打骊山就是这两人怂恿的。” 那被麻袋套着头的仆人道:“刘兰要找死,那就成全他,不是我等怂恿的,是刘兰觉得灭了骊山,能给他壮大声势,他这才去的,他是个蠢货,我不蠢。” 言罢,又有一个稍显年轻的话语声传来,“敬士弘?倒是记得当初有个跟随隐太子的人叫作敬君弘的将领。” “那是我叔父。” “嗯,原来如此。”那个年轻的声音多了几分释然,“北齐右仆射敬显儁的后人,过去这么多年,你们这一脉竟还有后人活着。” 当年李建成在玄武门被杀,敬君弘便是去救人的,后来也被杀了。 这都是当年的旧事,时过这么多年,还有余孽。 没想到藏到了现在,李泰觉得父皇还是太仁慈了,当年留下了太多支持李建成的旧人。 接着敬士弘听到了咀嚼吃食的声音,忽觉得自己肚子饿了,一整天没有吃过东西。 “你们与许绚会,游文芝是什么关系?” “不认识。” “不认识?”李泰的语调高了几分,“那你们和齐州有什么关系?” “与齐州无关。” 屋内又陷入了沉默,李泰思量半晌,沉声道:“不对,你在说谎,你说你们想让刘兰死,完全不用等他去骊山,再交给朝中处置,在大理寺的地牢中,刘兰死不死,不是你们说了算的,如果他想要死,你们还有很多手段,何况是他的仆从。” “英雄好汉说一不二,死也能死得体面一些,说吧,你们到底是谁的人。” 敬士弘低下头,又不言语了。 李泰缓缓道:“无妨,你们不说也没事,我们会查明白的,交给大理寺。” 樊洪大声道:“喏。” 程处默又问:“接下来怎么办?” “等抓到许绚会和游文芝就什么都清楚了。” “慢着。”敬士弘忽又大声道,“我说,但请一定要让刘兰死。” 屋内传来一声冷哼。 “说吧。” “我是会云县县尉游文芝的随从,当年我逃出长安城流落在外已有十余载,是游县尉收留了在下。” “县尉确实与刘兰有来往,但一直以来,县尉不满他的作风,早在来长安城之前就说过要攻打骊山,如果骊山败在他的手中,便会有更多人响应他。” 李泰冷哼道:“是谁给了这蠢货自信的。” “是许绚会,县尉一直劝说刘兰远离许绚会这样的小人,只不过刘兰与县尉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劝说无果后便让某家跟着刘将军长安,如果他要自找死路,便告知县尉,任由刘兰去死。” “之后的事便是这样的。” 李泰沉声道:“如此说来刘兰确实有反心。” 敬士弘回道:“他确实有,为以免遭到牵连,所以县尉告发了他。” 李泰再问道:“你们与齐州有什么关系。” “县慰与齐州没有关系。” “那他跑什么呢?人去哪儿了?” 敬士弘不言语了,如果县尉与齐州没有关系,与齐王李佑没有瓜葛,他在跑什么? 李泰又道:“他们知道的也不多,交给大理寺吧。” 樊洪应声道:“喏。” 看着两个头套着麻袋的人离开,李泰颔首道:“所有人都知道李佑要谋逆了,可怜只有他自己觉得,他的谋逆能够成功。” 程处默笑道:“陛下让这么多人马去捉拿,也是为了让这场谋逆消弭,让李佑打消了那个心思。” “是啊。”李泰低声道:“只要他不造反,父皇顶多将他另作处置,倘若他造反了,他的下场生死难料,也会牵扯很多人,但愿他能够回心转意。” “那游文芝与许绚会的下落还查吗?” 李泰低声道:“这毕竟是父皇的家事,处默兄的人手不要再插手了,不查了,就让父皇自己去决定。” 程处默叹道:“从脚程来看,他们多半还未到齐州。” 十一月的寒风越来越刺骨,李世民听着孙伏伽勃然大怒,“朕的好儿子呀。” 孙伏伽低声道:“已快马加鞭命人去传讯了。” 李世民捏着手中的奏章,又剧烈咳嗽了起来。 一旁的太监连忙端上药汤,“陛下要注意身体。” 皇帝的呼吸沉重,闭着眼好似在忍受着怒火在发抖,又道:“将李佑贬为庶子!” “陛下!”孙伏伽又道:“若真如此下旨,会更激起齐王的反心。” 李世民咬着牙道:“朕是天可汗,朕是皇帝,他是皇子!更要以身作则。” 孙伏伽劝道:“已派人快马加鞭去传信,若齐王殿下能够幡然醒悟,或许还有转机。” 李世民沉思道:“朕自会思量,你退下吧。” “喏。” 走出甘露殿,孙伏伽心情与这漫天的风雪一样,很乱。 此刻就算是齐王李佑不造反,他被贬为庶人的结局,在所难免。 孙伏伽的脚步很慢,一步步走着心中越发沉重。 只是走到了承天门,他遇到晋王李治。 “殿下,是在等下官?” 李治一脸的笑容,“听闻大理寺派人去齐州了?” 孙伏伽解释道:“是有两个反贼逃去了齐州。” 李治看着他的脚步越来越快,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公孙小娘跟在一旁,“殿下,天气寒冷,不去殿内坐在暖炉边。” 注意到她走路的姿势,耳朵与双手也冻得通红,李治淡淡道:“那就去崇德殿吧。” 这个月,从齐州来往长安城的消息很多。 李承乾这些天一直都在高陵县,赵节脚步匆匆而来,“太子殿下,齐王要反。” 李承乾手里的铁夹子顿了顿,而后又将一些木炭夹入炉子中,放上水壶低声道:“孤这个弟弟自小就顽劣。” 赵节又叮嘱道:“陛下正在让人彻查与齐王有走动的人,当初太子殿下大婚,齐王还送了一对玉给东宫,殿下又送齐王一匹骏马,恐怕……” 李承乾平静地道:“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 又觉得赵节的话有些道理,便又写了一封书信,劝李佑莫要一意孤行,“将孤的信送去齐州。” “喏。” 只是这信刚出了高陵县,就被裴行俭与李道宗给拦住了。 赵节安抚着来回踩踏的马儿,“两位,太子殿下命卑职去送书信。” 李道宗在冷空气中叹息,化作一团白雾,“果然被骊山说中了。” 裴行俭拍去身上的积雪,“将太子的信交来。” “为何?” 赵节狐疑地看着两人。 没等他拒绝,裴行俭就夺过了他手中的书信,将这封书信撕了,纸片随风而散。 “你……”赵节指着两人当场语窒,一个是京兆府尹,一个是江夏郡王又不好发作。 而太子殿下如今流落在外,不能节外生枝。 李道宗问道:“裴府尹就不看看信中的话语吗?” 裴行俭道:“只要信没有出去,就不用看。” “也对。” 李道宗说着话,对裴行俭多了几分钦佩。 赵节只好垂头丧气地走了回去,将事情说了一遍。 李承乾皱眉道:“他看信中内容了吗?” “回殿下,裴府尹没有看。” (本章完) 第九百零八章 皇帝的家书 不知怎么了,太子殿下此刻竟松了一口气,赵节有些摸不着头脑,最近发生的这些莫名奇怪的事太多了。 贞观十四年隆冬十二月,刑部尚书刘德威回来了。 他去了一趟齐州,亲眼见证了齐州的混乱,齐王李佑的罪行写在一份份的奏章中,就放在皇帝的桌上。 杀害忠臣权万纪,将其肢解,历代皇子少有这等恶行。 私开府库,驱逐百姓为兵。 还私封亲信为王侯。 李世民气得一夜未睡,咳嗽不止。 皇帝写了一封书信送去齐州,这是皇帝给儿子的书信,信中充斥了对李佑的训诫与责骂之意。 这是皇帝对李佑最后的警告了。 张阳坐在骊山上,从王公公递来的纸上,看到了皇帝送给李佑的这份家书的只言片语。 “我曾经告诫你不要亲近小人,你素来性情乖戾……。权万纪存为忠烈,你害死了他!” 在皇帝的信中,骂齐王成了枭獍一样的人,忘记忠孝,扰乱齐州,死有余辜。 信中说“你是我的儿子,现在你是家国的仇人。” “……我因此上惭皇天,下愧后土,叹惋之致。” 王公公叹息道:“陛下写了这封书信流泪许久。” 张阳低声道:“这是陛下对他最后的劝告了。” 王公公颔首点头道:“听闻刘德威讲述,齐王杀了权万纪之后,还在宴酒宾客。” 看着张阳的神情,王公公叮嘱道:“还望县侯不要插手这件事,已让各州府准备好了兵马,只要齐王胆敢造反便能迅速扑灭。” 张阳喝着温热的茶水,低声道:“骊山当初与齐王有过冲突但我从未见过齐王。” “此事已与骊山无关了。” “多谢王公公劝告,太子要给齐州的书信,已经拦下了。” 王公公宽慰点头,“老奴年纪大了,能管一些是一些吧。” 张阳低声道:“这大唐一定要好好的呀。” 今年的隆冬时节,骊山又种出了新鲜的绿菜,也能卖个好价钱。 张阳给骊山的田地上,用布匹做了个大棚,大棚上方还盖着黑布,时刻关注土壤的温度。 能够种出豆芽和萝卜,菠菜这些较为耐寒的作物也不错了。 李孝恭朗声大笑道:“从此骊山再也不怕没有绿菜吃了。” 大棚内很暖和,为了保证棚内的温度,还要放着一个个的炉子,时常要人照看。 要种大棚蔬菜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成本太高了,也不是谁都能像骊山这样,为了一口蔬菜可以不计成本。 张阳低声道:“这样的种植也只有我们骊山了,要放在别的地方恐怕卖出去菜都赚不回本的。” “当真不能推行吗?” “现在还不能。”张阳拍了拍大棚上的布,“这种布的隔温很差,我需要一种更好的材料。” “果然这骊山种菜也有一种与天斗,与地斗的感觉。”阎立本欣喜地捧着一堆菠菜,还有些伤春悲秋的感叹。 李孝恭不满这个老家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作态,便又问道:“什么材料?” “一种好透光,又保温,隔绝性好。” “琉璃!”李孝恭当即回道:“你在骊山不是有个琉璃顶的温室吗?” 言罢,他尴尬一笑,“哎呀,老夫这嘴,琉璃果然不合适。” 张阳会意笑道:“有想象力是好的,骊山学识所需要的就是想象力,尽可能大胆的想像。” “那是自然,我们骊山能有今天,全靠了骊山学识,当真是化腐朽为神奇,这世上无出其右!” 俩人正在说着,李泰脚步匆匆走到田地中,“姐夫!出事了,刘德威回来了,父皇下旨调兵各州府,恐怕李佑造反不远矣。” 李孝恭怒骂道:“这混账小子,终于是收不了场了。” 看李泰慌张的神情,张阳低声道:“又不是魏王殿下要造反,不用慌张。” “姐夫说笑了,我哪来的胆子造反?” 张阳揣着手道:“你父皇近来都睡不好吧。” 李泰低着头应了一声,此时心情低落,眼中带着一些怒意,“真想亲手将李佑的皮给扒了,父皇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要将他李佑挫骨扬灰。” 一场荒唐的造反,李世民终究是给了齐王一些退路,只是要看齐王他自己愿不愿意走这条退路了。 隆冬时节到了十二月,这天还是大雪纷飞。 甘露殿内,李世民召见了李治,“稚奴,你与李君羡亲赴齐州,将李佑给朕带回来。” 李治行礼道:“儿臣领命。” 看着父皇憔悴的面容,李治尤为心痛,他走出甘露殿问向李君羡,“敢问李将军,何时启程。” “陛下有旨,要在齐王造反之前将人带回来,即刻出发,但愿赶得上。” “好,在春明门外等候。” “嗯。”李君羡正色点头。 回到崇德殿内,公孙小娘见晋王殿下行色匆匆收拾着包袱,好奇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父皇命我将齐王带回来,要去一趟齐州,你且在这里照顾李慎。” 公孙小娘神色坚定,“婢子愿与殿下一同前去。” 李治又道:“天寒地冻,又要行军的。” 听到晋王的言语,公孙小娘心中有暖意,从骊山出来的男子果然不同,她笑道:“有殿下给的手套帽子与围巾,还有这靴子,已经不冷了。” 李慎行礼道:“皇兄尽可前去,弟弟可以在崇德殿自己看书,等皇兄回来,弟弟也写好学习成果。” 李治拍了拍这个弟弟的肩膀,这是个懂事的弟弟。 收拾好行装,李治与公孙小娘子匆匆出了承天门,刚走到春明门,就遇到了同样提着包袱的狄仁杰与张柬之。 见状,李治不解道:“你们也要远行?” 狄仁杰笑道:“听闻晋王殿下要远行,我二人愿一同前往齐州。”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住你狄仁杰。”李治将包袱放在马背上嘴上说着,“此去可能要与齐王起冲突,届时会动刀兵的。” “哈哈哈!”张柬之笑道:“某家近日熟读兵书,给三五百兵马便可以破了齐州。” 李治嘴角一抽,低声道:“你张柬之天赋异禀,寻常人断不能与你相比。” 张柬之竟还很受用地感觉到骄傲。 他竟然还有脸笑? 李治想要抬脚好好踹一踹他,最后还是忍下了。 就像姐夫身边有个不靠谱的程处默,自己身边也有个狂妄自大的张柬之。 人生在世,总会有这么一两个不太靠得住的朋友。 李治气馁地摇头不作计较,他与公孙小娘子坐在马车内,张柬之与狄仁杰骑马护在两侧。 一直走到城外一里处的官道,在这里与李君羡的兵马会合。 兵马不多只有一千余人,这一次前往齐州要带来齐王,并不是要去平乱的,平乱有各州府的兵马,用不着李君羡这支兵马。 齐州位于齐鲁之地的西面,鲁地的民风不错,只是这一走又是长途跋涉。 一路上有李君羡护送,还算是安稳。 队伍行进了一天,刚出了渭南,明日就可以出潼关了。 李治有骊山的手艺,自然成了军中香饽饽,兵士们带来不少随行打猎来的猎物,“晋王殿下,只要给某家一个腿就好。” 那士兵手捧着一只杀好的鸡,嘴馋地咽了一口唾沫。 李治也看着烤架上有兔子又有鸡鸭与獐子,已烤不过来了,“放在案上吧。” “谢晋王。” 此去齐州,还有不少消息送来。 狄仁杰神色担忧道:“看来齐王身边都是酒囊饭袋,没有一个中用,如此造反自寻死路。” 张柬之好奇道:“不是还有许绚会与游文芝吗?” “这两人或许是有谋略之辈,可如今通往齐州的各个要道早已堵上,多半还未到齐州。” 狄仁杰看着地图盘算着,“刘兰被捉拿他们就动身,前后不过一个月,朝中下旨抓捕的动作很快,还有各地州府看着,他们走不了官道就只能绕路。” 张柬之觉得我们是去带齐王回来,这两个家伙算得了什么? 等接回了齐王,该伏法的也都会伏法。 队伍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天刚刚亮堂再次行军,公孙小娘一直抱着一个水囊,水囊中都是热水,她可以借此来取暖。 李治这些天一直看着来往齐州的公文,齐州是一个富饶的地方,北临近黄河,东面靠海。 是一片充满了传说的大地,齐鲁之地令人向往,除了这些传说,还有丰富的特产。 出了潼关之后大雪停了,李君羡策马在一旁道:“晋王殿下,过了郑州距离齐州就很近了。” “有劳李将军了。” 李君羡板着脸加快脚步。 李治往队伍的后方看了看,见到张柬之无力地坐在马背上,他的神情萎靡。 行军才三天,往后紧赶慢赶至少还有半月的路程。 狄仁杰还好一些,能够坚持。 这张柬之就有些吃不消了,这家伙口口声声说着要做大将军,这点苦都吃不了。 李治招手道:“柬之,你来车辕上坐会儿?” “好呀。” 张柬之神色欣喜。 他正要策马上前,狄仁杰低声道:“柬之,是不是还要给你备一辆马车?” “罢了。”张柬之提了提精神,又道:“某家骑马便好。” 李治向狄仁杰投以赞许的目光。 队伍行进了半个月,总算是到了郑州,在这里可以休整几天。 对李君羡来说路途很赶,陛下还是对齐王保留了一线希望,如果在他决定造反前,将他带到长安城,或许还能留住这个孩子的一条性命。 他只给两天时间休整,休息两天准备行军粮草,便要再次赶路。 李治带着公孙小娘子,与张柬之,狄仁杰三人走入城内。 郑州地处河南,这里是河南的荥阳。 这里有广武、荥阳、成皋三郡,这里有六条河道环绕,是中原的富庶之地。 荥阳是一座大城,这里的州府官吏纷纷前来见晋王。 李治只见了这里的郡守,打听了一些关于齐州的事。 张柬之洗了一个澡,便呼呼大睡了。 越是靠近齐州,对齐州的事也越清楚,李佑确实做了很多天怒人怨的事,连郑州的乡民也有所耳闻。 在郑州休息两天,队伍再次启程。 又是行军十天,总算是到了齐州地界。 一路上可以看到来往的乡民,从齐州出来的多,走向齐州的少。 走了半日,就有一个官吏拦住了队伍的去路。 “下官来见晋王!” 李治走下马车,看着这个官吏,穿着的是县丞的官服,问道:“何事?” 那官吏递上一卷黄绢,“齐王有命,希望晋王殿下共谋大事。” “拿下!”李治突然大喝! 李君羡一点头,就有官兵上前将人拿住,押到了队伍的后方。 李治打开黄绢看了一眼,摔在了地上,用脚用力踩着,怒骂道:“齐王!你无可救药!” 张柬之小声道:“仁杰,要是齐王反了,我们这支兵马是不是要与之……” 狄仁杰冷哼道:“你怕了?” “怕?”张柬之又是一声冷哼道:“某家不怕,纵使他齐王千军万马。” 狄仁杰低声道:“你放心,陛下不会让晋王涉于险地的,这些天看了各地的公文,陛下调令九个州府的兵马,围剿齐王,就要举兵造反就是自寻死路。” 李治低声道:“我要见齐王!” 李君羡道:“就快到齐郡了。” 齐郡位于齐州的历城边上,城外四周已是坚壁清野,一副要打仗的架势。 李君羡停下脚步道:“晋王殿下莫要靠前了。” 齐郡就在眼前,齐王就在城中,李治再次回想起父皇憔悴的神色,想到他还要邀请共谋大事。 心中怒火中烧,李治策马上前一段距离。 李君羡要提防城头上的箭矢,便陪在了晋王身边,也跟着上前。 李治朝着城头大喊道:“齐王!你个混账!父皇的脸,大唐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喊叫声响彻四野。 城头上静悄悄没有话语声。 李治深吸一口气,大声道:“你给我出来!你窝在城内,你胆小如鼠。” 狄仁杰站在后方,目光看着四下,低声道:“九个州府的兵马围着齐郡,齐王翻不了天。” 城头上出现一个身影,一支箭矢飞射而来,落在眼前,插入土中。 李治看着眼前的箭矢,气得双眼通红,再次怒骂道:“齐王!你个混账!你不得好死!” (本章完) 第九百零九章 两位“歹人” 齐州城外,一片寂静,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李治怒目看着这座城,要不是李君羡拦着,他很想冲进去抓住李佑,将他狠狠揍一顿。 李君羡的目光看着地上的箭矢又道:「晋王殿下,不该站得这么近。」 「李佑!你滚出来!」 又一次朝着齐郡城大喊。 晋王殿下的嗓音响彻四野,狄仁杰看向城头上时而走动的人影,这喊声城头上的人肯定是听到了。 「姐夫说的没错,天家就是事多,脸都被他丢尽了!」李治想到这些天从齐州逃出来的乡民,再看到四周的坚壁清野,还有父皇憔悴的神色。 他叹息一声,在冷空中吐出一团白雾,低声道:「李将军带火炮了吗?」 李君羡回道:「带了三门。」 「给本王轰开这城门。」 李君羡皱眉道:「骊山与陛下有过约定,火炮不能对着中原乡民使用,不能有手无寸铁的人死在炮火下。」 李治不悦道:「当初对付范阳不是玩得很开心吗?」 李君羡又回道:「那也是确认不会伤人材使用的。」 火炮此物一直都是对外使用的,对内能不用就轻易不动用,这是骊山与陛下的约定。 这也是骊山与陛下对天下人的保证。 夕阳落在这座郡城显得格外地萧条。 公孙小娘子骑着一匹马儿跟在后方,她的眼神坚定,只要晋王殿下该冲上前,她也会义无反顾冲上去。 面对李治的怒火,狄仁杰显得更冷静,他低声道:「殿下,先扎营休息,齐王就在城内,他跑不了。」 李治回过神又怒目剐了城池一眼,这才让马儿掉头回去。 营地扎在齐州城外三里处,李治跟着李君羡先去了大帐中。 张柬之在冷风中缩着脖子,「在下去方便一下,仁杰你也要方便吧?」 狄仁杰看了张柬之一眼就觉得他很不争气,「三岁小孩吗?方便也要人陪着。」 张柬之捂着肚子道:「也不知道齐王会不会派刺客来。」 闻言,狄仁杰还是陪着他去了一处野地里方便。 齐州地界显得更冷了,北风呼啸还带着一些雨水,狄仁杰哆哆嗦嗦等着张柬之了事。 夜色笼罩这片大地。 在城外驻扎的第一天无事发生,李君羡向李治禀报着情况,「老夫派了十余人想要潜入城内,都被发现了,他们看守得很严。」 李治颔首道看着沙盘,「从这沙盘中也不清楚城内的情况,以后该让各州府,各城都绘制城内的建筑情况才好。」 「将军,刑部尚书刘德威到了。」 李君羡颔首道:「让人入帐议事。」 刘德威走入营帐中,李治这才见到了这位刑部尚书,他长得很高大,早年就听说过这人的战功,徐州彭城人,大业年间跟随裴仁基镇守江淮。 后来归顺了李密,后来又随着李密归唐,也是当年李元吉手中的旧人。 得父皇赏识留任刑部,如今官迁刑部尚书。 刘德威颔首道:「齐王反心已定苦苦劝解无用,攻城吧。」 李君羡没有做声,目光放在了晋王身上。 李治失落道:「再等等,本王再去外面劝劝他。」 看到李君羡和李治对齐王还抱有希望,刘德威叹息一声。 三人中只有刘德威见过齐王李佑的恶行,他低声道:「如果殿下与李将军也见到了齐王的恶行,便不会这般犹豫了。」 又是三天时间,城中还是没有动静。 这天夜里,狄 仁杰对张柬之越发不耐烦,起夜解手还要人陪着。 在冷风中缩着脖子站在林地中等待,忽听有话语声,狄仁杰警觉起来,寻声看去又不见人影。 张柬之提着裤腰带哆哆嗦嗦而来,「仁杰,回去吧。」 狄仁杰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仔细听着,随之又听到几声灌木丛中的脚步声。 张柬之也觉得奇怪,便也寻声看去。 今夜的月光不算明亮,张柬之躲在一棵树后正瑟瑟发抖。 狄仁杰抽出了张柬之腰间的刀,一介白身就算是随军出来也不能带刀。 倒是张柬之身上装模作样有一把木刀。 走近一些之后,看到了两个身影,其中一个人像是被捆着,前方有个人拉着绳子,正拉着后方的一个人小心翼翼前进着。 狄仁杰看了看方向,他们不是朝着大营去的,而是朝着齐州城去的。 「仁杰,我们去叫兵马来将他们抓了!」 听到耳边的话语,狄仁杰先是瞪了一眼,这个如蠢货一般的张柬之。 心中计较了一番,这个时候去找兵马前来捉拿,对方肯定跑远了。 什么人会在这个时候要去齐州城? 狄仁杰心中有了打算,便悄悄跟上前。 那人走得谨慎。 「柬之,你拿住身后被捆的人,我去拿住那个提绳的人。」 「喏。」 张柬之闻言,便冲了上去。 狄仁杰刚想说先别动,这瓮货就这么冲上去了。 心中顿觉懊悔,也咬着牙冲上去。 林中响起一声惨叫,张柬之被那人一脚踹在地上,眼前的凶徒拔出了一把真刀,他大喊道:「狄仁杰!救我!」 刀光凛冽,对方就要提刀挥下,手中的动作顿时停滞了。 狄仁杰手拿着木刀抵在这个凶徒的后背,「别动!」 「你们是什么人!」 对方问道。 「领军卫兵马,奉命讨逆!」 「呵呵呵……没想到栽在你们手里。」 狄仁杰手里拿着木刀,心头也很慌,好在那个被捆绑的人没有揭穿。 而眼前提着刀的人也没有回头看。 收到狄仁杰的眼神示意,张柬之又是一咬牙,心一横起身夺了这个人的刀。 俩人这才放松下来。 那人见狄仁杰只拿了一把木刀,恼怒地要冲上前,张柬之手中的真刀便横在了脖子上。 这一次张柬之有了胆子,「嘿嘿,仁杰好手段,某家没丢人。」 狄仁杰苦笑一番,心说这个人去偷袭还失败了,要不是自己急中生智,这个草包早没命了,他到底在得意什么。 再看那个被捆着的人,他穿着的官服,嘴里被塞着布说不出话。 狄仁杰与张柬之押着两人走向营地。 大帐中,李治,李君羡,刘德威三人还在争论是否要攻城。 营帐外,守卫来报,「将军,殿下,刘尚书,狄仁杰与张柬之抓了两个歹人。」 「歹人?」刘德威有些好奇。 狄仁杰与张柬之押着人进入大帐,这两人很狼狈。 李君羡颔首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个被捆着的人支支吾吾示意嘴里塞着布。 张柬之拔出他口中的破布,这布还塞得挺深。 破布出口,这人长出一口气,而后怒目看向被押着另外一人,开始了对他的殴打。 张柬之与狄仁杰皱眉看着这一幕。 「这两人是仇家不成? 」 打了好一会儿,穿着官服的人这才重新站起身,回道:「下官会云县尉游文芝。」 李治指向另一个被打的人,「那他是……」 游文芝回道:「这人叫许绚会,是刘兰帐下的谋士,是齐王的人。」 狄仁杰轻声一笑,低声道:「果然如此。」 没想到朝中苦苦追寻,竟在这里抓到了这两人。 李治颔首道:「刘兰谋反,是你们两人的安排?」 许绚会面如死灰,跪在地上也不作声了。 游文芝回道:「下官几次劝阻刘兰勿要谋逆,是这人几次三番游说刘兰将军,他是齐王的人,也是受齐王的意思想让刘兰将军对付骊山。」 「这厮还想收买下官,给齐王为虎作伥,下官不从,此人便要将下官绑去进献齐王。」 李治瞧着游文芝沉声道:「你是好人?」 狄仁杰再问道:「那当初朝中要查问,你跑什么?」 游文芝回道:「齐王派人给下官送过礼,下官也收了,家中还会有齐王招揽下官的书信,那是贞观十年的事了,下官糊涂,当初有过动摇。」 「自知解释不清,便逃了,不承想被这厮在半道上掳了,实在可恨!」 说罢,游文芝又踹了许绚会一脚。 这个许绚会是个干瘦的中年人,一身书生模样。 他抱头在地一言不发,哆哆嗦嗦,畏惧得不行。 李君羡不想看这出闹剧,也觉得此间曲折带回朝中与刘兰对峙就什么都清楚了,「带下去。」 人被带出了营帐,张柬之的脚步也狄仁杰也走了出来,他问道:「仁杰,我们二人这是立功了?」 狄仁杰稍稍点头,「算是吧。」 「在下有了这等功劳,想必能够入仕了?」 「你想得美。」狄仁杰摇头道:「顶多得个方便的差事,或者是在弘文馆当个看管?四方馆做个主事?」 张柬之摇头,「那不行,某家不能做这般闲杂。」 「那你还是要参加科举,除非你活捉了齐王,并且还给带回长安城。」 「仁杰,真爱说笑。」 李治还在与李君羡在大帐中说着话。 有侍卫来禀报,「殿下,游文芝说愿去齐州城劝说齐王。」 李治回道:「不行!」 「可是……」侍卫犹豫了片刻又回道:「他说若不去齐州,他宁愿饿死,他能让齐王回心转意。」 「他有什么手段让李佑乖乖去长安?」 「他倒是没说,只是说让不让他去齐州游说,他便饿死。」 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遇到这么复杂的事,李治心头很纠结,还是起身走出了大帐。 这里的兵士很忙碌,李君羡打算继续围困齐州城。 走到囚车前,李治看着落魄的游文芝问道:「你为何要去见齐王。」 游文芝知道了眼前这个少年是晋王,苦涩一笑,「下官收了礼,想必齐王兵败定会将下官说成共谋。」 狄仁杰闻言,小声道:「你现在去投奔齐王还来得及,他说不定会接受你,许绚会被关在这里,只要他没和齐王通信,在齐王的心里,你依旧是共谋。」 「下官不会投奔齐王的,其实知晓刘兰的意图下官就想要去劝说齐王,又岂会因同路而被那厮掳了,非是要逃跑,若下官被朝中查问,便再也见不到齐王,也无力劝他归返。」 狄仁杰皱眉道:「你大可以不去的,只要解释清楚,朝中就算是要治罪也是从轻的。」 游文芝不答话。 三人就这么看 着他。 像是在犹豫了,游文芝叹息道:「若是能给下官留个身后功名,只要不是反贼,去又何妨,死了又何妨。」 李治让人将他放出来,又吩咐道:「如果见不成,你就找机会逃出来,就算是委曲求全留在齐王身边也可以再寻机会,将来本王帮你扶正。」 游文芝缓缓点头,「谢晋王殿下,就算殿下不说,下官也早有打算劝说齐王迷途知返。」 李君羡安排了几个机灵的护卫照看游文芝。 李治拿出一块琉璃镜片,对其中一个侍卫道:「这个镜片能够反光,隔着几里地也能够看到,如果城中有变故,便在城头上放下这块镜片。」 镜片只有巴掌大小,悄悄放在城墙的砖石后头便可。 做好了这些准备,游文芝收拾一番,带着三个侍卫趁着夜色走向齐州城。 齐州城内,守卫齐州的是齐王身边亲信燕弘亮,此人临近大仗还在喝酒。 他坐在城头上,「哈哈哈!晋王就带着一千兵马就敢来攻城,朝中真是没人了。」 「报!」士卒来报,「将军,有个叫游文芝的人在城下求见。」 「哪个游文芝?」 「是会云县尉游文芝。」 「哈哈哈!」燕弘亮大笑道:「他是齐王的故交好友,快快请进来。」 城门打开了一道缝隙,李治拿着竹筒望远镜,看清了远处的情况,城门开了,有人拿着火把出来,将人带了进去。 狄仁杰好奇道:「这是何物。」 「这个叫骊山望远镜,可以看到远处的风景。」 「哦?」张柬之也来了兴致,「还有这等宝贝?」 李治将望远镜给了这俩人。 狄仁杰把玩着,拿着望远镜眯上另一只眼,单筒望远镜看向远处的齐州城,「好宝贝,连城头上布防都能看清楚。」 「当真?」 张柬之来了兴致,拿起望远镜看着远处,「咦?除了火把,只能见到一片漆黑,这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布防?你是怎么看到的。」(本章完) 第九百一十章 捉拿齐王 说罢,又觉得不对,看到晋王与狄仁杰的笑容,张柬之气道:「殿下,仁杰!莫要戏弄。」 李治解释道:「到了白天就能看清楚了。」 狄仁杰笑道:「要是能够看到远处行军布阵,此物有大用。」 李治收回了望远镜,「这宝贝我姐夫只有三个,一个姐夫在用,一个是姐夫的女儿小郡主的,还有一个便是本王的。」 见狄仁杰与张柬之眼馋的模样,李治又道:「姐夫说过,等以后技术更好了,这东西要多少有多少。」 一夜过去了城内没有任何动静,到了白天。 李治还是拿着望远镜看着城头上,人影绰绰,他们依旧在为了守城在做准备。 狄仁杰道:「下官心中怎这般不安。」 张柬之不解道:「如何不安?」 「不对!」狄仁杰懊恼道:「临走前,游文芝说什么了?」 「说是给他留个好的身后名。」 「不好。」狄仁杰一跺脚,「多半要出事。」 齐王府内,游文芝跟着燕弘亮走入正堂。 李佑养着还显生嫩的胡子,他双手背负笑道:「游县尉能来投奔,甚是欣慰。」 「殿下!」游文芝躬身行礼道:「臣当初亲近齐王,觉得齐王是个有远见的人,却不知齐王敢谋逆。」 李佑轻笑道:「你不敢?」 「殿下,收手吧!」 「收手?」李佑眼神多了几分狠厉之色,「父皇都要将本王贬为庶人了,庶人!你知道庶人是怎么活的吗?」 言至此处,李佑又后退几步,又道:「本王现在手里有齐州城,上万甲士,凭什么要收手!本王一旦收手,眼前这些就没了!父皇会将本王的一切都拿走。」 他有些疯颠地捧起一把铜钱,而后将铜钱丢在地上,「没了!什么都没了,一无所有!」 游文芝道:「能活着,有何不好?」 「活着?」李佑扫视一眼自己正堂,「流放千里外?」 「殿下若收手,至少不会处死殿下。」 李佑状若癫狂,大声怒骂道:「都是父皇逼我的!就因为死了一个权万纪,父皇就要将我贬为庶人!」 李佑像个发疯的孩子,他大声道:「凭什么!你告诉我!」 「权万纪乃忠良之臣,殿下杀他之时难道就没有懊悔过吗?」 「你休要和我提他!」 「权万纪苦心相劝,殿下为何不听,燕弘亮,许绚会皆是小人,殿下为何亲近他们?」 「你不要再说了!」 「殿下收手吧。」游文芝又道。 李佑呼吸沉重,忽然笑了,他拔出一把横刀。 噗…… 横刀捅进了游文芝胸口。 他忍受着刀口入胸的窒息感,伸手抓住李佑的衣领,颤颤巍巍道:「齐王殿下,五年前你还与下官说,你说过的一起治理朔方,庇佑一方乡民,下官庆幸之至,竟能被皇子看得起,下官感念殿下的赏识,一直以来尽职为官。」 「一直记着这些话,你本来是个好孩子,你现在还有机会。」 「机会?父皇给过我机会吗!」 李佑怒不可遏,一刀接着一刀捅进游文艺的胸口,「本王若死了,你也别想活!」 游文芝终于倒下了,倒在了血泊中。 从城外看齐州城依旧没什么动静。 李治见到了城头上的反光,那镜片被人放上了,「出事了……」 狄仁杰也注意到了城头上的反光,心情沉重。 半个时辰后,一具尸体 被丢到城下,李君羡命人将尸体拉了回来。 看到游文芝的尸体,李治哽咽着没有说话。 狄仁杰作揖行礼,「游县尉,你的身后名一定是个忠直之臣,你不会再有冤屈了。」 李治咬牙切齿,双手握拳。 夜里,又有侍卫从齐州城逃了出来,他匆匆走入大帐,「殿下,大将军,齐州城防备松懈,进去困难,出城容易。」 他拿出一张布,「卑职从排水道逃了出来,末将已将城中情形画好,齐州百姓皆在城的南面,而北面都是甲士防备。」 李君羡颔首道:「如果不会伤及乡民,对付反军可以使用火炮。」 李治想到游文芝的死状,捂着脸低声道:「明日攻城!拿下李佑!」 李君羡闻言起身道:「喏!」 军中开始准备,向各州府传信,以免有反军逃窜。 张柬之与狄仁杰一夜没睡,终于要攻城了,不论是陛下还是现在的晋王,都给足了李佑机会。 刘德威低声道:「又死了一个忠直之臣,殿下对齐王已经是忍无可忍了。」 狄仁杰点头,「是也。」 「老夫观你小子临危不乱,颇有风度,可有入仕?」 狄仁杰一脸抱歉,行礼道:「小子年幼,还未到能科举的年纪。」 张柬之连忙道:「在下张柬之,见过刘尚书。」 刘德威又道:「狄仁杰?嗯,好名字,哪里人?」 「家父狄知逊。」 「嗯,原来是狄知逊的孩子。」刘德威抚须道:「很不错。」 张柬之又道:「家父张玄弼。」 说罢,等着对方的回应。 却见刘德威眼里只有狄仁杰,根本没有自己,张柬之心情落寞,明明抓许游二人,我也有功劳的。 大军准备攻城了,骊山的新制火炮是细长的圆筒状,底部有轮子可以推到射程内。 行至城墙三百步外,李治打算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朝着城门大喊道:「李佑!你出来!」 回应的却是城头射来的箭矢。 李君羡大喊道:「举盾。」 箭矢的射程并不远,箭矢多是落在近前,只有零星三两支落在盾牌上。 刘德威冷哼道:「城上守军皆是庸碌之辈,他们连箭矢都不知道该如何用。」 李君羡沉声命令道:「开炮!」 「喏!」 军中当即有军卒喊道:「开炮!」 火炮的引线点燃,浓重的硝烟冒起,只听一声炸响,炮弹激射而出,落在城墙上,炸开了一个豁口。 嘭! 嘭! 又是两声炮响,城头上混乱一片,等硝烟散去,又多了两个豁口。 李君羡又道:「开炮!」 「开炮!」 又是一声响应,药包重新装填好。 李治沉声道:「对准城楼。」 「喏!」李君羡朗声道:「对准城楼!」 炮声再次响起,炮弹从炮管中激射而出,落在了城楼上方,一时间瓦砾横飞,城中守军混乱地四散而逃。 李治背过身不去看这一幕,只是让李君羡不停用火炮轰击着城楼。 也不知道轰了多少遍,直到带出来的药包都用完了。 再看向城头,那城楼已塌了,城中硝烟弥漫,城墙塌陷了一大片,一个巨大的豁口就这么出现在众人眼前。 李君羡命令道:「入城!捉拿反贼齐王!」 「喏!」 将士们提着刀终于冲了进去。 李治与张柬之,狄仁杰跟在后头。 公孙小娘提着剑护在晋王身边。 刘德威抓住一个慌乱逃窜的守军,「带我们去齐王府。」 那守军神色慌乱,也不知道在说什么,直到踹了他一脚,这才老实带路。 齐王府位于城的正中心,这里的战事已很明了了,当李君羡带着大军冲入,这些守军慌乱而逃。 火炮轰开城墙的那一刻,他们早已失了军心。 对付乱军便轻松许多。 眼看就要走到齐王府,又有一群反军挡住了去路。 晋王的侍卫护在前方正与这群反军对峙着,对方人数不少,至少有上千人。 有人快步跑来,是齐州城的人,面对李治他忽然单膝下跪,「在下杜行敏,见过晋王殿下!末将愿投效晋王捉拿反贼齐王!」 「杜行敏?」李治狐疑道:「你是何人?」 「末将原是齐州府参军!」 说罢,杜行敏站起身对身后的一众军士道:「齐王无道!尔等要助纣为虐吗?丢了手中刀兵!」 有人看了看杜行敏,又看了看晋王,有一个人丢了手中的刀,接着有第二个,第三个…… 接着是一群人丢盔弃甲,慌乱而逃。 余下的人跟着杜行敏转变了方向,一起面朝齐王府。 直到刘德威点头,李治这才接受了这个将领的投降。 他解释道:「下官之前来过齐州,此参军一直不服从齐王的管教,长年来被齐王欺辱,他在齐州任职不得不服从,但他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臣当初与他有过约定,若齐王作乱他可里应外合,此人也从未跟随齐王作孽,靠得住。」 李治缓缓点头,一起走向齐王府。 此刻的齐王府大门紧闭,侍卫上前重重拍着大门,回禀道:「殿下,门被堵上了。」 李治神色冷静缓缓道:「烧了。」 「喏!」 侍卫们拿来了火把,放在了门下方。 「殿下,齐王府有三个门,此刻都已看住,有反军交代齐王就在府中。」 火焰一点点将齐王府的大门烧毁。 直到门倒塌在地。 李君羡带着兵马到了,当即冲入府中,将这里负隅顽抗的反军砍杀干净。 刘德威这才带着人走入。 府内到处可见尸体,这些人与李君羡手中训练有素的将士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不堪一击。 李治一步步走入这片混乱的地方,就听到府中正堂传来了笑声。 抬眼看去,就见到了端着酒碗的李佑。 而李佑身边还有俩人,他们一手拿着酒碗,一手提着刀,站在齐王的身边。 李君羡命人放箭,箭矢十分精准地射倒齐王身边的最后俩人。 晌午的阳光照在齐州城,李佑手中的酒碗掉落,他仿佛这一刻才明白自己败了。 李君羡上前道:「末将奉旨带齐王回宫发落。」 「李佑!」 堂外传来一声大喝,李治快步冲上前,将他一脚踹在地,「你好大的胆子!」 一边叫骂着,李治挥起拳头,一拳又一拳落在齐王身上,「反贼,你个无可救药的混账。」 李佑捂着被打得鼻血迸溅。 李治手中的拳头还在落下,「权万纪死了!游方芝也死了,他们都是你害死的!」 「你会被万民唾弃。」 「你不配当个人!」 …… 李君羡将李治拉开,李佑捂着脸 门一言不发。 刘德威的神情平静,低声道:「谁也没有逼过齐王,这一切都是齐王咎由自取的。」 齐王被带了出去,这一次火炮之威再一次证实,在火炮的射程内,城墙如同无物。 或许这世上还有李佑这样的疯子。 但不会再有城墙能够挡住唐军了,即便是多高的山川,多厚的城墙。 李佑被李君羡带走了。 刘德威开始收拾齐王府的家产,李佑在封地敛财不少,打开一个仓门就有铜钱不断地涌出来,如山一般。 李治在这处府邸走着,也听着刘德威讲述着以前李佑干过的坏事。 当初李佑还年幼在宫中因他而死的宫女不少。 李治想到自己在骊山得到的教导,心中庆幸有姐夫教导,让自己不会成为李佑这样的疯子。 姐夫时常强调群众是社稷最大的力量,即便是火炮在群众的力量面前也是不值一提的,所以在大唐要强大,群众基础特别地重要。 李治低声道:「将这些钱财用于重建齐州城。」 刘德威行礼道:「下官会留在齐州,治理齐州,等这里的事了了,便回长安述职,晋王殿下放心。」 他又看了看狄仁杰,「你小子什么时候科举?老夫回长安之时,你定要入仕,拜在老夫的刑部门下。」 狄仁杰尴尬一笑,「刘尚书厚爱了。」 张柬之酸溜溜一声叹息,「明明在下比仁杰更有风度与胆略,为何看不到在下的风姿。」 听到柬之的言语,狄仁杰很想踹他一脚,又忍住了。 李治不想在齐州久留,齐州之乱被平息得很快,甚至都没有用到父皇所调来州府兵马。 只用了李君羡一千兵马就平定齐王的造反。 事情很顺利,或许对强大的大唐来说这根本不是一件大事。 齐州又开始下雪了,刘德威号召城中的百姓们重建齐州,放归这里的百姓去耕种,建设能够躲避严寒的房子。 李治见到其中乡民的脸上重新有了笑容,这才与李君羡一起回长安城。 李佑坐在囚车中,与他一起的还有齐州作乱的余孽,许绚会,燕弘亮,昝君谟等人。(本章完) 第九百一十一章 已过十年 后续治理的事交给刘德威,他是刑部尚书,本来不用主持这种事。 经历了齐王之乱,刘德威知道齐州还是有好人的,或许是觉得朝中对这里的人有愧疚,他坚决要留在这里。 李治回头看了一眼跟在队伍中的杜行敏,向他招手。 杜行敏年方三十岁,穿着一身破落的军中官衣,策马上前,看向坐在车辕边的晋王,“殿下。” “此番捉拿齐王,你能够劝降这千余人,你的功劳都写在了回报长安的奏章上了。” 杜行敏作揖行礼道:“谢殿下。” 李治颔首道:“打听过你的底细,往后就好好在长安城任职吧。” 听闻能够留在长安城任职,杜行敏神色欣喜,“若能在长安城任职,下官欠殿下一个人情。” 壮士一诺,重千金。 看他有意攀附的意思,倒也不矫情。 李治不想拒绝这个人递来的投效之意,离开骊山之后越发明白几个兄弟之间的复杂。 他介绍道:“这位是狄仁杰,这位是张柬之。” “见过两位公子。” 杜行敏恭敬行礼。 两人也是报以笑容。 李治不愿意去多看李佑等人一眼,囚车就在队伍的后方,缓缓离开了齐州地界。 关中大雪纷飞,齐州的事有了结果,奏报也送到了皇帝的案头。 这天长孙无忌又向皇帝递交了辞官奏章,还是不出意料地被驳回了。 皇帝想让骊山再造火炮,但骊山还是一样的态度,拒绝了皇帝的要求。 今天长孙无忌来到了骊山。 张阳听到赵国公来拜访还是有些意外。 李玥给要出门的夫君披上一件外衣,“赵国公又是辞官不成,又是冒雪来造访骊山,也不知是何目的。” 不知道不觉成婚十年了,夫妻俩只是一个眼神,一个笑意便能知会彼此的意思。 “我会注意讲话的分寸。” 齐州出了事,弟弟妹妹也都回到了宫中,只有两位婶婶照顾着孩子,小武和小慧捧着茶碗也坐在暖炉边,投来担忧的目光。 张阳走到屋外,迎面而来的风雪,一时不好睁开眼,只好戴上斗笠,这才舒服很多。 李玥站在屋前,看着已站在风雪中的夫君低声道:“记得早些回来吃饭。” “嗯。” 张阳应了一声,迈步走入风雪中。 李玥关上了房门,屋内又恢复了温暖,与夫君在一起不知不觉已多活了十年,这十年风风雨雨,多少的挫折与困难都过来了。 这是最不容易的十年,往后的日子还能再困难到哪儿去,会越来越好的。 李玥对婶婶道:“把茶饼拿出来吧,最近夫君喜喝这些陈茶。” 风雪呼啸在天地间,村子里各家各户都有灯火闪烁,村子里的小道上没有行人。 张阳踩着路上的积雪,留下了一排脚印,一直走到村前的官邸中,长孙无忌正在这里。 李孝恭与李泰也在这里。 张阳脚步匆匆走入屋中,换上一脸的笑容,“赵国公。” 长孙无忌抚须道:“许久不见了,来找县侯谈谈心。” 李泰已温好了酒水,李孝恭躺在炉子边正呼呼大睡。 张阳拿过酒水道:“魏王殿下,看着点河间郡王,别被炉子烧到了。” 李泰点头去照料。 与赵国公相对而坐,给他倒上一碗酒水,温过的酒水带着浑浊的米色。 他先是饮下一口,“齐州的事了了。” 张阳点头道:“我知道。” “陛下得了一场病,咳嗽不止,近来才有好转。”长孙无忌低声道:“听说陛下又让骊山造火炮,又被你拒绝了?” 张阳苦涩一笑,“赵国公又去辞官,也被陛下回绝了?” 两人相视一叹。 长孙无忌向来对骊山一派的官吏不和,有些时候骊山与赵国公看起来像是对手,但此刻能够如此平静地面对彼此,少有的场面。 他低声道:“不知为何,与你总有一种惺惺相惜,你我皆是陛下的外戚,又是位高权重。” “嗯。”张阳应了一声。 有了些许醉意,长孙无忌一声长叹,“皇帝的外戚不好当呀。” 张阳点头道:“天家事多,永远都有解决不完的麻烦。” 长孙无忌苦笑道:“陛下利用骊山,也在利用老夫。” “看得出来,老师去世前也告诫过我,不要与赵国公撕破脸皮,对我也没有好处的。” “张公瑾说过这种话?” “老师虽然没有明说但有这种意思。” 长孙无忌低声道:“陛下的野心越来越大了。” 他的话语又顿了顿,“对,你我皆是外戚,若有联合,满朝皆会忌惮。” 张阳很是认同地点头。 “你是县侯,照理说位列凌烟阁,从身份上来说你不适合位列国公,但一个郡公也是绰绰有余的。” “老夫考虑过。”长孙无忌压低嗓音,“陛下对付了世家,对付了吐蕃,陇右门阀都摘干净了,剩下的那些……陛下能盯住的就剩下你我了。” 张阳与他碰了碰酒碗,“不只是陛下,满朝文臣武将都在盯着在下与赵国公。” 两人又是相视一笑,两个最有权势的外戚又是碰了碰酒碗。 舅舅与姐夫说的话语很敏感,应该说是不能听的话语,但姐夫与舅舅却没有避开。 长孙无忌又道:“齐州的事派了晋王前去,与其说是历练晋王那孩子,不如说是做给其他孩子看的。” 张阳手中的酒碗顿了顿,皇帝的嫡子有三个,一个是李治,一个是李承乾,还有一个李泰。 赵国公的意思不言而喻。 李治还年幼,李泰久居骊山,与朝中脱离多年了,也谈不上威胁。 长孙无忌意有所指的是当今太子李承乾。 张阳低声道:“太子与李佑有关系吗?” “老夫也不清楚,近来太子与老夫越发生疏了,许多事做起来也越加隐蔽。” 长孙无忌的双手放在膝盖上,“太子与李佑肯定是有来往,至于其中来往有多深就不得而知了,你当初不是让他们截住了太子送去齐州的书信吗?” 十年了,也人到中年了。 见多了许多老人离开人世,也见了一个个年轻人在朝中头角峥嵘。 这些年与骊山有关系的官吏也越来越多了。 有些事躲不开也避不开。 “赵国公与我说这些做什么?难道我还要在皇子间站队吗?” “呵呵呵……”张阳轻笑道:“骊山不需要在皇子间站队。” 长孙无忌重重点头,“对,骊山不需要去支持哪个皇子,陛下的所有的儿子都会主动站在骊山这边,你比老夫自在得多。” “其实赵国公也清楚,陛下的年纪一年比一年大了,可陛下的野心越来越大,想要的也越来越大,若不加以控制,我不敢想象陛下的晚年又是何等情形。” “嗯,老夫也有此忧虑。” 俩人一碰酒碗,达成了共识了。 张阳又道:“太子不足为虑,只要他不做傻事,他一直都会是储君,赵国公以为呢?” 长孙无忌笑道:“你我都是外戚,皇子有了二心,你我二人必是他们拉拢的对象,事到如今,老夫不会偏袒任何一个。” “好,我也不回长安城,一直都在骊山。” 过了年轻时的少年意气,人到中年越能互相体谅各自的难处。 “陛下想让老夫与骊山相斗,从而来制衡朝堂,褚遂良,唐善时等人老夫不会插手,他们都是晚辈。” “骊山也不会对付他们,许敬宗他们的事,骊山也会点到为止。” 又是一碰酒碗,俩人一饮而尽。 “老夫以后会少过问政事,多用中书省的官吏。” “所以我们骊山屡屡抗旨不再为陛下铸造火炮,除非真有需要。” 彼此都是外戚,要帮忙解决天家的许多事,互有默契地一笑。 长孙无忌吃了一口菜,感慨着喝下一口酒水,酒壶重重放在桌案上,“原来这世上还是能有交心人的。” “说实话,我实在不愿意做赵国公的盟友。” 长孙无忌面色带着一些最后的红晕,眼神中有了更多的失落,“这么多年,老夫却只能与你说这些心里话。” 皇帝的外戚如履薄冰,稍有差池就会触及皇帝的高压线。 此番长孙无忌来骊山,已是触动了皇帝敏感神经。 但这一趟他好像又不得不来。 人与人是要互相沟通的。 不然谁也不知彼此的心意如何,就会陷入无休止地猜忌。 “老夫与你约定,绝不让朝中的内斗加剧。” “很好,若有赵国公相助,这大唐一定会更好的。” 长孙无忌笑道:“老夫也是为了社稷。” “虽然我有时候不满赵国公的做事方式,但不论是对付世家还是陇右门阀,终究是骊山更胜一筹。” 长孙无忌终于站起了声,“你与老夫都是外戚,老夫好不到哪儿去,你是皇帝的女婿,你的处境比老夫更危险。” 张阳低声道:“我能管好自己。” 俩人一起走到屋外,在冷空气中小心翼翼呼吸着。 这严冬的风雪没有要减弱的意思。 长孙无忌行礼道:“陛下的晚年还望骊山多多照看。” 张阳躬身,将姿态放得更低,“赵国公距离皇宫更近,还望以后能看好陛下,若有变故,骊山定全力相助。” “别送了。”长孙无忌说罢,上了回长安城的马车。 张阳揣着手目送着。 李泰小声道:“没想到赵国公会这般放下身段,来与姐夫谈这些。” “嗯,天家的事太多,你父皇的晚年不能失控了。” “姐夫要和赵国公联手,来压制父皇的晚年是吗?” 张阳重新戴上了斗笠,“你父皇是皇帝,不是寻常人,皇帝的晚年是很危险的。” 看向屋内,又道:“魏王殿下,去看好河间郡王,他有靠向炉子了。” “唉……” 李泰一声叹息,又脚步匆匆地走回屋内。 耳边都是风雪的呼啸声,张阳走回了山上,脚步踩在山道石阶的积雪上。 刚走到家门口,就看到熊大漫无目的地在华清池边走着。 见到主人回来了,它快步跑上前,爪子扒拉着要爬到主人的背上。 这头熊立起来都比自己要高了,张阳抱着它又道:“你这头熊怎么还不去冬眠。” 熊大用头蹭着,明明熊窝很暖和,它非要出来走动。 张阳掰开它的嘴,看着它的牙口也健康,这是一头熊最壮年的时候,看牙口与毛色也没有生病。 或许是无聊了,张阳从边上拿起一只用皮囊做成的球,将球丢给它,它又会用爪子将球拍回来。 这一次张阳将球拍得更高了,熊大只能用头将球顶回来。 一人一熊在风雪中玩着,球始终没有落地。 不多时家门打开了,小清清惊喜道:“爹爹回来了!” 看到爹爹和熊大玩着球,她也要跟着玩。 杨婶见状,连忙拉住,“小郡主呀,穿件外衣再出去。” 小清清穿着厚实又好看的棉服快步走了出来,拿起一只藤球丢向熊大。 李玥看着家门口的玩闹,脸上带着温和笑意,“这家里呀,真是越来越离不开夫君了。” 小慧坐在一旁,给老师倒上茶水,“看来师父与赵国公谈得很愉快。” 小武道:“若是谈得不愉快,这个时候熊大在挨打了。” 李玥无声一笑,拿起一旁的书卷看着,这是骊山的规划书,每年到这个时候,骊山要规划来年生产。 她戴上眼镜,仔细看着现在骊山的库存与各类材料往来。 熊大的精力旺盛,它一个人可以应付三颗球。 小三秋站在家门口,也嘻嘻笑着,他还不懂事,只觉得高兴。 他短手短脚走在雪地里,稚嫩的小手捧起一团雪,这双小手很快冻得通红,举起雪球砸向熊大。 他的力气还很小,雪球落在近处,没有砸到熊大,可他还是很开心。 杨婶看这位小侯爷稚嫩的小手通红,不让他再去玩雪,便抱回了屋。 关中风雪停歇的时候,李治与李君羡带着队伍回到了长安。 朝中正是休沐,没有开朝,岑文本看着齐王李佑走入承天门。 这位皇子还不知道要面对的是什么,可能对他来说只不过是来自父皇的打骂。 第九百一十二章 朕给你的,不会拿回去 经过朝中几番争论,对齐王李佑的处置已有了安排。 岑文本收拾了一番心情,走出承天门。 齐王李佑被召入了太极殿。 空荡荡的太极殿内已站了三两个太监,殿内也冷,屋外还有寒风吹着。 李佑呆立在原地,一直等不到陛下来相见。 “父皇呢?”他小声问道。 声音在太极殿内回荡,没有人回答他的话,那几个站在一旁的太监,如同木雕。 天色就要入夜了,有宫人端来了饭食,而后太极殿内缓缓关上。 殿内的烛火点亮,李佑还呆愣在原地,不知道父皇的意思。 长孙无忌来过骊山,皇帝也来了。 对齐王李佑的处置还没有下文,这个时候面对皇帝很纠结,张阳硬着头皮下了山。 难得的晴天,但阳光的温度不算温暖,骊山积雪依旧,空气更冷了。 张阳见到了皇帝。 李世民坐在路边,看到了一群孩子在冬日里欢快地跑过。 现在的李世民已有了几缕白发,年有四十二的皇帝,在这个冬天憔悴了许多。 张阳走到他身边,揣着手默不作声地站着。 良久,皇帝终于开口了,“你打算就这么站着什么都不说吗?” “陛下若是因骊山抗旨的事前来算账,骊山的态度还是依旧不变。” 李世民抚须道:“朕不怪你。” “陛下能够包容天下,是不会与骊山计较的。” “辅机来见过你了?” “嗯,与我说了许多话。” “都说了什么?” 张阳啧舌道:“赵国公很担心太子。” “呵呵呵……”李世民轻声笑道:“他管好自己已是不易,竟还要担心太子。” “陛下不担心吗?” 李世民在冷空气吐出一团白雾,缓缓道:“朕的孩子为何会变成这样?” “陛下是在说自己教子的失败吗?” 见他神色不悦地扭头看向自己,张阳又道:“我见过武家两兄弟为了家产要将小武给卖了,武士彟的孩子为了家产尚且如此,陛下的家产是整个天下,又何足道哉,他们以身犯险,能够得到的回报也是巨大的。” 李世民站在冷风中,须发随风而动,神色憔悴看起来是一夜未睡,须发也有些乱。 “朕的其他孩子也会如此吗?” 张阳又道:“所以赵国公来见我,希望骊山可以与他共同看住其他的皇子,让他们都安安分分的。” “果然,在你与辅机心中,朕的孩子都是不懂事的。” “没有谁家孩子是完美的,谁都有不懂事的时候,也都有行差踏错的孩子。” 李世民听着这些劝告,低下了眉眼,“朕的孩子,犯的错太大了。” “这是陛下的家事。”张阳躬身一礼,表示不想多言。 “你也是朕的家人。” “所以,我希望陛下不要太过悲伤。” 与皇帝处成家人是一件很危险的,即便是皇帝都这么说了,张阳还是与他保持着距离。 张阳看着皇帝的神色,“如果陛下愿意,可以在骊山住几天,与太上皇说说话。” “也好,也好。” 李世民点着头答应了。 皇帝在骊山住了半月,一直与太上皇住在一起。 李渊对自己的这个儿子道:“二郎,你已做得很好了。” 李世民闭着眼道:“儿臣没有做好。” “你自小就自负,但你有能力,有胆识,当年老夫就担心你的胆识与自负会害了你,事到如今该发生的事也都发生了。” 李世民看着手中的茶碗,沉默不语。 这天一道旨意送到了太极殿,齐王李佑,作乱齐州,贬为庶人!国除。 一杯酒水送到了齐王面前,一个太监低声道:“殿下请吧。” 李佑颤颤巍巍拿起这碗酒水,一口饮下了。 又有几个太监走入殿内,收拾着这里的一切。 半个时辰后,太极殿内又恢复了原样,殿内空无一人,寂静又寒冷。 这天,对有些人来说是沉重的。 坊间有人低声议论着当年的事,陛下是通过非常手段上位。 这样的皇帝,他眼底里容不下谋逆。 长安城内,长孙无忌低声道:“嗯,往后谁也不要再提了。” 府中一群随从点头不再言语。 高陵县,李承乾听着事情的结果,久久没有回神。 最后赵节讲完了对齐王李佑的处置,庶人,国除,赐死。 李承乾低声道:“父皇见过李佑吗?” 赵节回道:“从回到长安便一直囚于太极殿内,陛下没有见过他,也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 “孤知道了。” 赵节见到太子的神情,会意离开。 不多时,于志宁快步走来,“陛下有旨,让殿下回东宫协理朝政。” 李承乾长出一口气,站起身道:“收拾一番回去吧。” 于志宁注意到太子殿下没穿鞋子走在地上还浑然不知,皱眉道:“殿下,鞋子。” “嗯……” 李承乾这才注意到自己没有穿鞋,慌忙穿上。 于志宁观察着殿下的神情,心中不免多了几分担忧,低声道:“殿下,被齐王害死的人,他们都是好人。” “仲谧先生所言,孤一定谨记,孤不会是李佑。” 于志宁点头道:“殿下回宫之后,应当严于律己。” 齐王之乱结束了,刘兰,燕弘亮,许绚会等人与齐王一起谋逆,皆被腰斩处死。 与此同时,在大理寺彻查下,许多有干系的人也被一起处置。 皇帝要回长安城了,张阳站在村口送别。 李世民道:“朕知道,你有你自己的主张和底线,朕不希望朕的孩子们,往后再有这样的事。” 张阳又道:“陛下放心,都这么多年,您最了解我,我对权柄向来嗤之以鼻,您若还不放心,大可以将我的一身权力全部拿走,我也不想当这尚书左丞。” 李世民冷哼道:“朕给你的,哪有拿回去的。” 看来辞官是想都不要想了。 又回想起了当初长孙无忌的话语,“你我皆是最有权势的外戚,以前陛下有很多的麻烦,现在陛下盯着的便是你我。” 张阳心中始终带着警惕,还是一脸微笑地送别皇帝。 李世民坐上了回长安城的马车。 等马车越走越远了,张阳使劲揉了揉自己的脸,“再这么下去,我的精神状况会越来越危险。” 小清清与小心安,要与他们的魏王舅舅一起去钓鱼。 张阳揣着手走回村子里,临近除夕,村子里很热闹,每年的除夕照例都有除夕宴。 自骊山建设以来,这已成了不变的规矩。 忙碌了一年的村民有了自己的收获。 媳妇是关中最富有的人,每年除夕都会花大手笔在村子里摆宴。 这是关中各县都羡慕的事。 一直以来陛下让宗室与各县都节俭。 不过骊山本来就很有钱,也仅限于骊山一地,皇帝也不计较这种事了。 铁路的铺设很顺利,冬季停工了三个月,等到来年二月才开工。 就算是不干活,骊山依旧会养着铁路沿线的民夫以及他们的家庭,在休假期间的食宿都是免费的。 用骊山的账来说,付出的这点银钱要挣回来很容易,尤其是铁路与技术院校建设好之后,这些成本都可以成倍地收回来。 岑文本又一次来到了骊山,这一次他是来买烟花的。 张阳接过他递来的一个包裹,仔细数着其中的银钱。 “这里是十贯钱,要一百个烟花。” 现在骊山要造烟花更方便了,用车间的废料就可以。 若皇帝知道他买的骊山烟花是用车间不要的边角料作为原料,会作何感想。 张阳将包袱递给一旁的女儿。 这个包袱对小清清来说还是过于沉重了,她将包袱挂在了熊大的脖子上。 张阳让人从库房中拿出一车烟花。 双方交接完成,岑文本又道:“这些天朝中一直记挂着骊山正在建设的技术院校,房间也在盼望着这个可以早点落成,县侯之前说过是在夏季完工的。” “嗯,我确实说过。” “能否快一些,来年入夏之前?” 张阳笑道:“本钱是我出的,怎么朝中比我还着急?” 岑文本叹道:“近来长安城内的负担越来越大了,来长安城的人也越来越多,正如县侯当年所言,长安城人口越来越稠密,早晚会成为关中的负担。” “房相以为,若是能有一部分进入技术院校,那么长安城的压力便可以减弱不少。” “既然爹爹早就说过,你们为何不拆了城墙。”小清清一脸认真地说着,“当初就告诫过,现在发现了问题,你就只会来请骊山帮忙。” 张阳笑道:“女儿不懂事,让文本兄见笑了。” 岑文本的脸上有了笑意,“小郡主很像县侯,连脾气也与县侯这般相近。” 先让这些官吏拉走了这些烟花,岑文本又道:“那入夏之前……” “有点难,骊山的资源还没这么多,若是朝中可以提供建材的话,可以更快一些。” “开朝之后,下官会递交奏章。”岑文本又看了一眼热闹的除夕宴,拱手道:“下官就不打扰了。” “文本兄不留下来用饭吗?” “下官家中还有家眷要照顾,改日如何?” “也好,慢走。” 除夕的夜幕笼罩关中大地,长安城先放起了烟花。 如今的烟花已成了人们眼中的祥瑞,大唐每年都有祥瑞,便会有人觉得大唐每一次的来年都会是风调雨顺的。 这已经成了惯例,若是哪年除夕见不到烟花了,人们或许会觉得大难临头。 今年夜里,骊山的烟花比之长安城更壮观,一朵接着一朵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 照亮了骊山上的还未融化的积雪。 张清清对弟弟道:“你要记住,外面的人是愚昧的,” 张心安问道:“他们为什么是愚昧的?” “因为他们将烟花当作祥瑞,却不去想烟花的成因而去庆贺。” 张清清收回目光不去看烟花。 张心安回道:“姐,按照我们骊山的学术理论,该先有质疑再有猜测,外人愚昧是因为他们不懂骊山学识。” 他来回走了几步,又道:“或许他们根本没有勇气质疑?” 这个弟弟的进步很大,小清清又道:“所以他们是愚昧的。” 张心安又道:“愚昧只是一时的,但他们终究会清醒。” 张清清道:“如果愚昧也成了他们的利益,那么有些人就会守着愚昧一成不变。” 听着姐弟两的争论,小慧默不作声。 这是师父与老师的孩子,她们是骊山最重要的孩子,要继承师父与老师衣钵。 或许是老师与姐夫的教导方式与外界不同,这两个孩子的学习能力很强。 而且这两个孩子同时要学两种文字,两种语言。 他们现在说的正是老师传授的,这种语言咬字清晰,一字一音,铿锵有力。 听着也舒服,小慧能够听懂他们的话语,但也未必如这两个孩子这般说得流畅。 骊山的另一头,这里是昔日的烽火台。 熊大就蹲坐在这对夫妻身边。 烟花不断在李玥的眼神中闪灭。 张阳双手捧着杯子感受着杯中茶水的温热,“这么多年了,你还是看不腻这些。” “看不腻呀。”她痴痴地望着,“这是我们的岁月,怎么会看腻,永远都看不腻的。” 张阳坐在熊背上,将目光从她的笑脸上收回,深吸一口冷空气,“确实看不腻。” 不多时,烟花停下了,夜空中的星海重新出现了,它们点缀着寒冷的夜空。 李玥双手背负,转身道:“回家吧。” “朝中说让我们家的技术院校抓紧完工。” “这天寒地冻要如何劳作?” “是呀,可是朝中催得紧。” 夫妻俩往家里走着,张阳又道:“他们不会管我们骊山付出了多少成本,当这件事成了朝中关注的对象,他们没有巧取豪夺已经很客气了。” “他们已夺走了骊山技术院校的名字,改名叫贞观院,他们还想要什么?” “被人惦记是难免的。” “那就让他们只能惦记。” 李玥身上多了几分霸气,也有几分蛮横,“本钱是骊山出的,这天下的建设从来都是万千群众的心血,他们若还有良心,就不能向骊山要好处。” 第九百一十三章 重归宁静 烟花结束的时候,骊山上又重归了宁静,不多时李泰,李渊,李孝恭带着一众家人也来了。 杨婶准备了一桌子的饭菜。 李渊抚须道:“玥儿,你是骊山的长女,又是骊山的主家,老朽等人自然要来看望你。” 李玥扶着太上皇低声道:“皇爷爷,近来身体如何了?” 李渊啧舌道:“还是老样子。” 他老人家坐在饭桌的主座上,将拐杖放在一旁,苍老的脸还带着一些疲惫,“人老了,朕什么时候入土都不奇怪。” 李玥低声道:“您老可要多活几年。” “嗯。”李渊缓缓点头,“老夫这身体是在骊山才养好的,那就再多活两年吧。” 天家出了这么多事,还有李渊能够管住皇帝。 张阳叹息一声,给他老人家倒上一碗茶水,“天冷,您老喝点热茶驱寒。” 李渊看着这夫妻俩坐在身侧两边,低声道:“好好好。” 现在的天可汗是多疑的,尤其是经历了齐州这样的事,更不要说李世民的野心随着火器的出现开始膨胀。 等着众人与孩子们落座了,山上的晚宴也开始了。 李渊很喜欢孩子,他抱着小三秋,身边是小清清与小心安。 即便是在这寒冬中,华清池的池水还在流淌,温泉水流下的时候,还有丝丝热气冒出来。 太上皇的年纪大了,抱着孩子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直到李泰和李孝恭准备离开。 小三秋揪着他的胡子,这才让李渊醒来,他糊糊涂涂睁开眼,看着眼前李孝恭,张阳与李泰关切的模样,有些糊涂的道:“天还没亮呢?” 李泰低声道:“皇爷爷,快子时了。” “哦,朕在骊山,是在骊山,今天是除夕。” 李渊有些后知后觉。 看着皇爷爷恍惚的模样,李玥心中像是被什么刺痛了一般。 李泰与李孝恭搀扶着皇爷爷下山。 夫妻俩站在山头,让小清清提着灯笼走在前头,一直走到了山下,直到皇爷爷的屋子点亮了烛火。 李玥这才放心地收回目光,“希望皇爷爷的身体能够一直好好的。” 张阳牵着她的手,低声道:“真希望他能够多活几年。” 李渊的年事已经高,七十有六了,如今已有了健忘眼前事的迹象。 小清清回来了,她哆哆嗦嗦跑进屋子,双方靠近炉子取暖。 贞观十五年,皇帝颁布了一道旨意,抚民以静,劝课农桑,轻徭薄赋,救灾备荒为基本主旨。 大唐的基本方略还是以与民休憩为主。 郑公已六十岁了,张阳再一次写了书信,希望他老人家可以从朝堂上退下来。 书信送去,久久没有回应。 除了关中各地,长安城内依旧有红烧帮在活动,想要得到一些消息也很容易。 张阳很快就得知了,近日以来魏征的用药。 看着药方上的药材,郑公的所服用的药材都是补气养元为主。 看起来都是上好的补药,人到晚年,郑公的体力与心力都已不是当年了。 心中抱有一丝对郑公的退下来的期许。 张阳低声道:“希望他可以想明白,并且就此退下朝堂。” 李玥又道:“郑公牵挂国事,不会轻易答应的。” 郑公的回信来了,信中充满了他对当今陛下与社稷的担忧,还说了当初在东宫时,提出的方针。 当时东宫外摆放了意见箱,可这个意见箱已经荒废多年。 现在郑公又重提了旧事。 张阳写出了意见箱意图,还有被荒废的成因与缘由,并且送信交给郑公。 隔日,郑公又来信了。 今年还未开朝,骊山县侯与郑公来往书信数封。 张阳在信中写道难道骊山屡屡抗旨,让皇帝不掌握这么多的火器还不能证明骊山的诚心吗? 郑公又回了一封信,朝中诸多事需要有人看着陛下,长孙无忌不可,房玄龄亦不行,唯有他可以。 张阳看着书信中的自己,苦恼地揉着眉间。 李玥低声道:“郑公向来如此。” 张阳还是写了回信,写出了自己对郑公的担忧,健康是第一位,如果不能养好身体,何谈社稷江山。 书信又一次送了出去,可是这一次送信过去,郑公却没有回信。 张阳气得在村口来回走着。 李孝恭吃着炒出来的南瓜子,低声道:“这世上总有这么一些人,永远不会放下手中的事,你劝不住他的。” 张阳颔首道:“他老人家还真是不通人情世故啊。” 李孝恭啧吧着嘴,又道:“他若知人情世故,也不会指着陛下的鼻子骂了。” 总会有这种人,他们固执得可爱,为了毕生的信念而坚持。 这天,张阳写下了一行字,“天若有情天亦老。” 这是骊山诗篇中的其中一句,张阳单独将天若有情天亦老,拿了出来。 长安城,皇宫内,李世民得知了张阳几次三番劝郑公退下来的念头,看着这副字念道:“天若有情天亦老……” 皇帝站起身,低声道:“他究竟是在说朕无情,还是说上苍无情?真是放肆!” 殿外传来的孩子们的欢笑声,那是皇子公主们在玩耍。 用宫里的话说,这些皇子公主在骊山野惯了,他们在宫里的行为也开始放肆了。 但陛下容许他们放肆,就算是批阅奏章的时候,也允许皇子公主们在殿内玩闹,她们在骊山学艺,一去就是数年,每年回来也就这段时光留在宫里。 李世民颔首道:“骊山近日还有什么动作吗?” 小太监低声道:“回陛下,听说近日骊山派了不少医者去了山西。” “骊山的医者去山西?” “确实如此。” 骊山的医馆有很多的大夫,这些大夫多是从中原各地,因孙思邈的神医之名投效的。 经过一次次地筛选,骊山已经有了实力不错的大夫。 这些大夫都是以团队的方式来做事。 寻常坊间的大夫没有这样的做事方式。 李世民皱眉道:“骊山派了多少人?” 太监回道:“共四十五个医者,三支队伍,还带了许多村民前往,说是在山西发现了疫病的端倪。” “朕怎从未听说?” 小太监躬着身不敢吱声。 李世民颔首道:“传岑文本来。” “喏。” 本就是朝中休沐,除夕刚结束不久,岑文本还在应付家中的亲眷。 来到甘露殿已是午时。 李世民的目光看着山西这些年的呈报,山西太原是当年大唐起兵之地,朝中一直以来都很看重太原各地。 见到岑文本,便问道:“朕听闻山西有疫,为何山西各县各郡都没有呈报此事。” “陛下,在来往长安的各种风闻中确实有疫病传言,但……” 岑文本先是行礼,又道:“各地州府希望将这件事压住不发,而是与各县处置疫病,若此事能够消弭便不用呈报。” 李世民拍案道:“他们就敢这么瞒着朕?” 岑文本又道:“陛下,自贞观以来各地有疫皆会议论陛下,他们为了不让此事被更多的人知晓,才会瞒而不报,就怕有人议论,有人作乱,涉及山西四郡二十六县所有官吏半辈子的仕途,他们自然不敢轻易将此事呈报朝中。” “而现在疫病还能得以控制,他们自然希望可以在各县县内将这件事捂住,臣未见奏报,也只是听闻各种来往的风闻得知。” 李世民颔首道:“让马周,褚遂良亲赴山西查问,太医署派出医者前去询问。” “喏。” 说罢,岑文本刚转身又回来了。 李世民神色不悦道:“又怎么了?” 岑文本拿出一份奏章,“当年张阳任职东宫,期间所用过意见箱一物,如今骊山县侯与郑公重提此事。” 李世民让人将奏章递来,打开看着其中内容。 岑文本接着道:“陛下,民事不通达便会如此,地方州府的权力依旧很大,如今山西有了疫病朝中不说反应迟钝,或许在地方一再遮掩之下朝中甚至从未听闻,若疫病扩大,晚矣。” 这件事过去这么多年了,张阳时常说群众的声音,群众的重要性。 骊山建设也是以此为主旨建设的。 相对来说,张阳将骊山本身的地位放得并不高。 李世民低声道:“朕应该推行此方略吗?” 岑文本又道:“或许放在当初,推行这种方略会遇到许多的阻碍,但如今山西发生了这种事,臣以为时机到了。” “嗯,朕会在大朝会上与朝臣议论此事。” 岑文本躬身行礼道:“陛下,此事或许不用经过朝议,旨意下达便好,因骊山建设以来便会收集各地各县群众的意见,已颇有成效,只要施行便可。” 想到张阳,李世民喝着茶水,心中隐隐有不甘。 脑海中似乎有他的声音在回荡,我早就和你说,你就是不听,你不仅不听你还不做。 现在你反悔了,你想要这么做了。 李世民闭着眼深吸一口气,让脑海中这声音退去,缓缓开口道:“以往是时机未到,现在正是时候。” “臣与房相也商议过此事,房相也是颇为赞同的。” “嗯,朕会考虑的。” “臣告退。” 岑文本去准备治理各地疫病的事宜,还要经过太医署派人,吏部安排官吏,兵部安排人手,门下省批复。 朝中要办一件事就需要通过各个关卡。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岑文本觉得在朝中很烦琐。 刚从门下省,交代了各项吩咐,用最快的速度跑了各个官邸,将这些官吏从休沐中拉出来,也用了两天时间。 看到官兵出发,岑文本这才走回皇城。 李治站在远处看着这个中丞,别的官吏或者是三五成群,就连赵国公在朝中的名声再不好,身边还有三五人跟随。 可现在岑文本位列中丞,在朝中总是孤身一人。 他停下了脚步,也注意到了注视着自己的晋王殿下。 “见过中丞。” “殿下。” 李治快步走上前,“岑中丞似乎在朝中没有好友。” 岑文本笑道:“有啊。” “不知是哪一位?” “尚书左丞又是骊山县侯,张阳。” 李治气馁道:“姐夫在骊山已很久不踏足朝堂了。” 岑文本解释道:“我与县侯是朋友,但不需要时常相聚,彼此听闻一些消息就能知晓各自的心意。” “刚看岑中丞面色不好,有心事?” 岑文本尴尬一笑,“下官只是觉得朝中政令上命下达很是迟钝。” 李治行礼道:“愿闻其详。” “从陛下开始,下旨查问山西的疫病,用了两天才将人手派出去,可骊山从得到消息到派人出发只用了半天。” 李治点头道:“此事有耳闻,还以为都是谣言。” 岑文本接着道:“换作是骊山,此刻到了山西已开始接手处理疫病。” “那是骊山结构简单,人员不庞杂,朝中三省六部各司其职调度起来也是难免的。” 岑文本抚须道:“晋王殿下平定了齐州之乱,可有封赏?” “原本是有封赏的,但推辞了。” 岑文本重重点头,又快步离开。 跟在李治身后的公孙小娘道:“这个中丞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他好像有办不完的事。” “这朝堂上有很多办不完的事。” 李治说着话走出了皇城。 这一次平定了齐州之乱,李治得了一个叫做杜行敏的人,便拜托裴行俭给他迁户,迁入京兆府,从此成京兆府人士。 许多事要等到朝中开朝之后才能知晓,齐王李佑终究是被赐死了。 在弘文馆找到了狄仁杰,他也刚出来,“齐王死了,听许侍郎说过,这件事让宗室那边的议论很多。” “他们议论什么?” “议论陛下对齐王的处置。” “这有什么好议论。” 狄仁杰感慨道:“以后宗室中人会对陛下战战兢兢。” “如果他们没有二心,他们面对父皇何须战战兢兢。”李治看了看四下,“张柬之人呢?” 狄仁杰无奈道:“张柬之好不容易立功,他现在整日与一些人说着他在齐州如何如何神勇。” 俩人走到一处酒肆,就听张柬之道:“当初某家独自一人面对十余个反军,没有丝毫的退让。” 第九百一十四章 数年心血的成就 站在酒肆外,狄仁杰叹道:“我就说吧。” 李治摆手道:“听说骊山的铁路已经修了一段,可以运行了,我们改天去看看。” “好呀。” 两人走入这处酒肆也不拆穿张柬之的话语,而是默不作声地坐下来用着饭食。 李治低声道:“仁杰,你身上有银钱吗?” 狄仁杰摇头道:“平时银钱都是许侍郎给的。” 来到宫中住的时候,才觉得自己身上没钱。 父皇给崇德殿的用度很少,勉强够自己花用。 狄仁杰对一旁的伙计道:“将那个说话最大声的请来。” “哎。” 不多时,张柬之脚步匆匆而来。 现在的天依旧寒冷,狄仁杰揣着手缩着脖子,“你刚刚说的那些……” 张柬之连忙道:“在下那都是让他们开心的。” 狄仁杰看穿了这个人的心思,笑着道:“我与晋王以后在长安城的用度越来越多了,这银钱……” 张柬之又道:“都包在在下的身上。” 狄仁杰和李治手里没什么银钱,这个张柬之家里有钱,至少往后的用度不用担心了。 李治淡淡道:“崇德殿还需要一个炉子。” 张柬之连忙道:“我来。” 狄仁杰看了看李治身后,“纪王殿下呢?” “除了齐王的事情,韦妃不让李慎与本王有太多的来往了。” “唉……” 狄仁杰回头看了一眼,张柬之又和这群人在侃侃而谈齐州的事了。 朝中到了二月才开始大朝会,太子殿下如往常一样早朝听政。 这是去年去高陵县后,久违的早朝听政。 魏征还是如往常一样,照常上朝,朝中的人多有担忧这位郑公年事已高,也不知道能够撑多久。 在朝堂上,魏征依旧是站得笔直,面色沉稳。 谁都知道现在的郑公是强提着一口气。 长安城外,蒸汽机的汽笛声每一次响起时,都会引来很多人的围观。 贞观院的修建正式开始。 大朝会结束之后,房玄龄与长孙无忌一起来看这一次的动工。骊山只用了两千人力,从去年到现在就没有再增加了。 远去的汽笛声传来。 房玄龄寻声看去就见到了一个黑色的铁盒子吐着黑烟朝着这里而来,随着这个怪物越来越近,动静也越来越大。 等近了一些之后,才看到它很长,在中间那几节又有许多相连的铁盒子 等火车到了贞观院边停下,一群工人围了上来打开一节节的车厢开始卸货。 预制板与木材,还有各种建材都被运了过来。 长孙无忌颔首道:“听说这个火车能够运送许多货物,以后是不是也可以运送兵马。” “倘若如此,骊山将来对社稷的重要,是任何人都不能比拟的。” 长孙无忌捡起一根枯枝在地上划了一条线,“从骊山到渭南县,只需要一刻,来往也就小半个时辰,它能够运送上千石的货物,只要这火车足够长,还能运送更多。” 房玄龄的神色越发凝重,“当真如此?” “此物不用人力畜力,可以不眠不休地运作,只需要给它喂煤石就好。” 房玄龄叹道:“难怪当初骊山要囤积这么多的煤石,现在想想当初的交易,骊山确实从不做亏本买卖。” 说着话,他的目光看向赵国公。 长孙无忌不住点头,想起当初那些辽东的煤石还是自己卖给骊山的,有种养虎为患的后悔,更想着当初要少了。 火车有前后两个头,有车头的车夫快步等炉子熄火之后快步跑向了车的后方。 车尾也是车头,来回运输四五趟,就可以将一应建材货物都运来。 房玄龄走在一旁又道:“如此看来骊山所用的民力也不多,他们用这种手段省去了绝大部分的民力。” 长孙无忌感同身受,“张阳常说骊山学识有通天纬地之能,如今他正在一步步证实着。” “郑公老了,老夫也老了,辅机你也开眼界了。” 有一架小车正朝着这里缓缓驶来。 坐在车内的便是魏王李泰与河间郡王李孝恭。 房玄龄与长孙无忌停下脚步,看着这驾小车缓缓在眼前停下。 李泰骂骂咧咧地道:“怎么这么慢?” 这驾车还在抖动着,动静不小,说话声被淹没了大半,相比之下,这台蒸汽机车就像是小型的火车。 车内就只能坐李泰与李孝恭俩人。 李孝恭也下了车,又道:“都劝你了,耗能若无法掌握,没必要造这么一驾车。” “不!等这小车造出来了,以后要天天绕着长安城开,让他们都看看。” 说话间,后方的侍卫也跟着一路跑来。 李泰对这个小车没了兴致,吩咐道:“你们开回去,本王坐火车回去就好。” 那几个侍卫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魏王与河间郡王在前面开着小车,几个侍卫在后面追了一路,现在才停下。 李孝恭又道:“张阳说得不错,这东西连拖拉机都不如。” “拖拉机是什么?” “老夫怎知,那小子越来越不说人话了,根本听不懂他的话。” 叔侄俩争论了好久,这才注意到了一旁的俩人。 李泰行礼道:“见过房相,见过舅舅。” 长孙无忌解释道:“得知骊山今日要用火车了,这才过来看看。” 李孝恭爽朗一笑,“哈哈哈!辅机,我等骑过马,坐过马车,还未坐过这火车。” 房玄龄问道:“此物为何要叫火车?” 李泰道:“这是姐夫起的名字,本王以为应该叫蒸汽机车,但这是骊山的,就按照姐夫说法就叫火车,也不知道姐夫是怎么了,态度很坚决,就叫火车,就算父皇下旨了,也绝对不改了。” 房玄龄摇头笑着,对张阳与陛下之间的脾气又觉好笑。 陛下与骊山县侯,这对翁婿从来都是谁也不服谁的。 等这里的货都卸完了,李泰请舅舅与房相一起上了火车。 房玄龄的脚步小心翼翼,笔直地站着,有些拘谨。 长孙无忌也很僵硬,第一次站在这种怪物里面。 李泰解释道:“这是运送货物的,所以只留了一截车厢来坐人,若以后要专门坐人,只要车厢换了就好,姐夫当初在设计上就预留了改造的空间,也给往后的改良留足了余地。” 看两位很拘谨,李孝恭道:“放心,我们做过很多次测试,就算是炉子炸了,也伤不了我等。” “炸了?伤了?”长孙无忌喃喃自语。 一声嘹亮的汽笛声淹没了话语声,火车开始驶动了,车厢内的噪音很大。 以至于说话一定要大声喊,之后房玄龄与长孙无忌也不再说话了。 车窗很简陋,没有东西遮挡,就是抠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洞,随着火车的驶动,冷风不断地灌入。 长孙无忌向车窗外看去,景色在不断地后退,车速也越来越快了。 比寻常的马匹奔走慢一些,但这速度已是很可以了。 又端坐了片刻,火车的速度放慢了,渐渐地速度越来越慢,再回神一看,已是到了骊山。 李泰和李孝恭已起身下了车。 房玄龄稍稍之后站起身,扶着一旁的杆子,有些艰难,“辅机,扶一下。” 长孙无忌也支撑着颤颤巍巍的双腿,拉过手,“老夫也站不稳。” 最后还是李泰让侍卫将两位扶了下了来。 走下火车才知道,骊山在这里也在修建,李泰解释道:“骊山要在这里建设一个车站。” 双腿无力的感觉渐渐消退,长孙无忌这才能站稳,回头又看了一眼火车,这个怪物好像不吃人。 已有不少骊山村民正在往火车中装货,一块块巨大的预制板被送到火车上。 建造火车用了近三年的论证与反复试验。 铁路路线的建设从去年一直到秋季。 再从刘兰到长安城准备攻打骊山的秋季,至今过了寒冬,到了贞观十五年的二月,骊山终于造出了真正意义上的铁路与火车。 按说骊山本就有基础,但还是用了数年之久。 “这就是骊山带给大唐的祥瑞,骊山造物都要经过数年才能完工,但每一样都是足以造福社稷的!” 李泰骄傲地说着。 这两年,李泰与阎立本,还有骊山众多工匠,又是忙碌又觉得充实,当火车正式竣工的那天,有一种大功告成的成就感,数年心血终得回报。 这种巨大的成就感,第一次感受到时还是蒸汽机第一次问世。 骊山现在有六台蒸汽机,也是仅有的六台,车间还会接着铸造。 李泰又道:“因火车的载重有限,我们要来回运好几趟。” 长孙无忌摆手道:“送老夫回去就好。” 房玄龄连忙道:“老夫也回去了。” 李泰也不再多说什么,等这些货物都装好了,火车再一次行驶。 重新来到贞观院,房玄龄与长孙无忌脚步蹒跚走下火车,没走三两步便当场吐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火车内的味道不好闻,还是别的缘故。 李泰拍着两位长辈的后背,让他们舒坦一些,“原来真有晕车这么一说。” 长孙无忌还在不住咳嗽着,吐得很狼狈。 房玄龄狐疑道:“晕车?” 李泰安慰道:“房相与舅舅一直以来养尊处优,又缺少锻炼,当然也有人先天是晕车的,若能再多锻炼,也不是不能克服,要习惯铁路可能要受点苦。” 看两位长辈神色上多有疑惑,李泰笑道:“因为我们以后还要接着造火车与铁路,那会是一条很长路,未来的五年规划中,不仅仅要连通长安城,还要贯穿长安城十二县。” 房玄龄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老了,第一次觉得自己跟不上他人的想法。 骊山每一次沉寂都是数年,但每一次拿出成果,迈出的脚步便让朝中跟不上。 从大局上来看,很多时候骊山岿然不动的,但骊山每迈出一步都是这么的惊世骇俗。 李孝恭从腰间的布袋中拿出一袋南瓜子,放入房玄龄与长孙无忌的手中,“这是我们的骊山的南瓜子,我们将各县所种南瓜的南瓜子都收集了起来,现在这吃食我们独一份。” 长孙无忌学着他的模样磕着南瓜子,“有点苦涩,也不知有何好吃的。” 李孝恭嘴里不停吃着,“多吃几颗。” “是吗?”长孙无忌又将南瓜子的壳磕开,一边吃着点头道:“嗯,确实不错,但在人前这么吃东西,不合礼数。” 赵国公这么说着话,津津有味磕着。 南瓜子确实带着一些苦味,但也正是这苦味才恰到好处,放胡椒与糖,或者盐去炒都不合适。 眼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房玄龄与长孙无忌匆匆离开。 李泰与这两人所言的是骊山五年规划,其实这些规划都是初步的,真正的意图是想让关中连通函谷关,可以直到中原各地,这才是铁路与火车的真正意图。 现在终于明白了姐夫为何要买下潼关的那片河滩,黄河水位开始下降,那片河滩已成了一条新路,这条路是独属于骊山的。 潼关也会成为关中与函谷关外的枢纽,果然是姐夫的眼光独道呀。 姐夫能将许多看似不相关的事串联起来,从而将它们组合起来,成为一个整体,而这个整体往往会发挥巨大的用处。 当初骊山送给朝中一套旧样式的蒸汽机,可那时候朝堂众人虽对蒸汽机有过议论,但终究是没有放在心上。 无论是父皇还是朝中众臣,他们都觉得蒸汽机可以用很多人力替代,没必要为了一台不知所谓的怪物来作出改变。 现在骊山用铁路与火车告诉他们,知识的力量有多么强大。 光是这火车,其中涵盖了骊山的所有学识。 这两年,骊山许多工匠将这些知识融会贯通,收获颇丰。 就像姐夫说过的,骊山会一直站在技术制造的最上游,无穷的想象力与创造力,会让大唐大放异彩。 骊山上,小清清看着火车来来去去,一趟又一趟,她拿着望远镜瞧着,也能看到正在修建的车站旁,那里人影绰绰。 “爹,我也想去坐火车。” 张阳看着山西送来的消息,对消息有些忧心,低声叹道:“杨婶。” 杨婶两鬓又多了不少的白发,她慈眉笑道:“县侯有何安排?” “带清清去坐火车,记得回来吃饭。” “谢谢爹。”她欣喜地将手中的望远镜都丢给了弟弟。 张心安因一道百以内的加法题做错了,此刻正在被罚写作业,很羡慕地望了眼姐姐的背影。 第九百一十五章 尚书左丞一天的工作 张阳仔细看着山西送来的疫病消息,骊山能够得到消息还是因为红烧肉帮的人手。 势力与人手虽说没有这么大了,如今只是保留了一些骨干,但这种事情不可能瞒得住骊山。 看完一卷,又拿起另外一卷,这是对山西疫病的讲述,从接触期来看,潜伏期有三到五天。 伴随着高热,咳嗽还有一些类似痢疾的症状。 所谓天行毒气,夹热腹痛下痢,这是痢疾的病因与病状。 这种病多发在夏秋季。 现在隆冬时节刚过,从病患的观察上来看,其症状又不像是痢疾。 张阳将这些整理好,问向一旁的王婶,“婶婶,孙神医那边有定论了吗?” “若有定论孙神医会送药方来。” 是呀,不只是山西一地在专研,骊山的医生团队也在根据这个病症进行着专研与验证。 伤寒病一直都是个老大难的问题。 伤寒会导致肠胃不适,但与痢疾的症状是不同的,也不能当作痢疾来治疗。 首先是伤寒导致的高热,之后是腹泻,发热,恶心,呕吐,腹泻像是肠胃型感冒。 写下了自己的判断,还要交给孙神医来断定。 如果只是肠胃型感冒,用治疗痢疾的药反而会出问题,但在庞杂的药经论述中,古人在这方面的解释很笼统。 具体施行要看各医者自己的经验。 继续动笔,写着这些后续的治理方案,隔离患者并且隔离如厕场所,可以用生石灰来进行消毒。 想到这里又是千头万绪,还有很多的地方需要注意,尤其是在卫生方面,光是一个骊山就这么难了,更不要说长安各县。 生活垃圾,废水倾倒以及如厕场所的卫生,以及各类吃食与饮用水情况。 张阳揉着眉心放松着眼睛,“应该让所有人都喝开水的。” 写下了对这次疫病的治理方案,让婶婶送去给孙神医。 或许对更早以前的人来说,对抗疫病最好的方式就是一把火烧了,但废弃的村子再也没有人住。 这种一了百了的方式固然有效,但损失的是一个县的人口,或者一县的土地。 至少在能够救治的情况下,尽可能留住一地之民。 对骊山的医者的卫生习惯还是很放心的,但地方上的人如果施行不好,也会成为疫病外散的隐患。 李玥拿着一卷书信而来,“清清呢?” 张阳喝下一口茶水叹道:“她去找她魏王舅舅坐火车玩去了。” “娘,孩儿也想去。” 张心安刚委屈地说完,又被母亲的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张阳拿过她手中的书信,“嗯?征西军的消息?” 征西军已很久没有送来消息了。 消息是西征将军梁建方送来的,西征军现在分成三路,张士贵一队,阿史那伏念一队,梁建方带着主力兵马。 这是他在波斯的第五个年头了,这些年一直以来都在治理波斯,让波斯重新繁荣起来才能成为大唐西进的大后方,这也是朝中的建议。 现在的波斯实际控制人还是梁建方,三路兵马驻军波斯,让大食人不敢轻易冒犯。 大食的领军人还是穆斯阿布,他将绝大部分的兵马都安排在巴比伦。 还有高卢人在北方虎视眈眈。 像是风水轮流转,当初的波斯无路可退,现在轮到大食人只能困守古巴比伦城。 穆斯阿布的后方已没有退路了,除非他能够北上,要是高卢人依旧不堪一击的话,他倒是会有一条生路。 梁建方决定在这年的夏天与大食人进行决战,准备一鼓作气拿下大食人最后的堡垒。 书信中还说到了一个题外话,穆斯阿布痛恨关于大唐的一切,自丝绸古道重新打通,商路上来往的商人会带去西方很多有关大唐的书籍。 其中就有大唐的文章与诗篇。 穆斯阿布焚烧了一切关于大唐有关的书籍,并且将那些私藏大唐书籍的人全部处死。 就这样,他处死了上千人。 如果这是战争自是无话可说,但这样无端将人处死,人心终究会离散的。 中原人相信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他给自己找了一条死路,那些无辜的人的亲人被他处死了,他们的亲人会寻他复仇的。 吐蕃的小可汗贡日贡赞已与尼婆罗毁了婚约。 倒是一件令人诧异的事。 虽不知道这位吐蕃的小赞普毁约的理由是什么,可以见得当这位小赞普得知陛下不允许吐蕃再有异心,他便不敢去触碰天可汗的高压线。 只要大唐一句话,便可以让这位小赞普老老实实不敢造次。 尼婆罗愿意将一个公主贬为庶人交给贡日贡赞,但这样的婚约一味地强求也无用,因两地无法联姻,天可汗连这位小赞普的最后一丝要起伏的念想都给掐灭了。 对天可汗来说吐蕃雪山南麓的土地是唐人打下来的,那就应该是唐人的。 现在的吐蕃还没有勇气与大唐之间产生嫌隙。 天竺是个老天赏饭吃的地方,他们的稻米可以做到一年两熟,如果一年的气候足够好,一天三熟都可以是常态。 王玄策在天竺杀了不少人,但种地不一定只需要男人。 写完之后,有些犹豫,以梁建方那性格,多半会让所有的天竺人都去种地。 既然现在可以稳定波斯,就让天竺多种粮食,如若战事有了变动,西征路上还有天竺这个粮食中转站。 再交代许敬宗安排,在天竺境内扶持一个傀儡天竺王,这件事对他来说,不难。 三十岁的生活有点半退休的味道,骊山走到今天这一步已没有了这么多负担。 自己这个尚书省左丞就是这么清闲,今天的工作算是完成了。 处理完这些书信,揣着手坐着,身边的儿子还在做着题,目光时不时望着山下。 骊山掌握着足够的知识与制造技术是立足的根本。 掌握形势变化,与中原各地的民生情况也是骊山必须要做的事情。 两者相辅相成才能站在大唐生产业的最前线。 张阳走入自己的书房,桌上放着一张图纸,这是李泰对发电机的构想。 他将发电机也用一个巨大的铁盒子包起来。 “师父,这是华阴县的来年规划。”小武将一卷书放在桌案上。 张阳拿起书卷皱眉看着其中内容。 “他们想要锻铁?” 小武点头道:“现在只是来骊山过问一句,看看是否合适,也还没有具体的规划。” “吴王李恪现在还在华阴县?” 小武回道:“若不是吴王殿下在军中有职位在身,又出了齐州之乱,按朝中劝谏的说法,齐王也该前往封地了,魏王殿下还在骊山,朝中觉得吴王殿下在华阴县也无妨。” 张阳冷哼一声,低声道:“送些包子给华阴县,就说是骊山给的。” “嗯?” “去送吧,至于铸铁的事,我就当没有看到过。” 小武当即就明白了其中意思,会意点头去办事。 第二日,吴王李恪便慌慌张张来到了骊山,“王叔,县侯可在?” 李孝恭最近总是离不开南瓜籽,眼看今年的南瓜粥存货不多他有些烦恼,就不耐烦道:“你寻他做什么?” “侄儿与县侯有误会。”李恪紧张说着,“华阴县丞从未与本王说过这件事,昨日骊山送来了包子,侄儿便前来拜会。” 李孝恭不知道其中缘由,就让人给山上送消息,但还是没让李恪进村。 张阳正坐在骊山铁厂的门口等着钨矿被烧出来,眼看一个侍卫急匆匆跑来。 “县侯,吴王殿下来了。” “他来做什么?” “看起来挺慌张的,说是与县侯有误会。” 张阳低声道:“无妨,让华阴县重新做一份规划给我,专心纺布就好了。” “喏。” 都是皇子,李恪的王妃都是华阴县望族。 就算是这件事真是误会,就算是这件事真不是李恪真正的心思,别人不会有二心吗? 难怪李恪的结局是那般凄惨,管不住身边的人早晚要出事。 张阳自言自语道:“赵国公说得没错呀,皇帝的女婿不好当。” 江师傅从铁厂中走出来,手中拿着一根银色的铁线,“也不知道这样够不够。” 张阳比较着这根银丝的粗细,与寻常纺衣服的线更粗了一些,低声道:“可以再细一些吗?” “嗯……”江师傅思量着,有些发愁,“再细啊?” “嗯,还要再细一些。” “老头子让那些小伙子再试试。” “好。” 张阳得到了结果便站起身,“江师傅,午时一起用饭吧。” 江师傅摆手道:“老朽吃不惯那些精细的食物。” “也罢。”张阳拍了拍他老人家的肩膀,“家里还有些咸鸭蛋,我让人送来。” 江师傅的须发皆白,笑着点头。 骊山的火车又开始运作了,每每这辆火车动起来的时候,就会有许多人围观,长安城的人一拨接着一拨,他们都想要目睹骊山造出来的怪物是什么样子。 这让李泰这些天的压力很大,他必须派人围在铁路两侧,在火车行进的时候,不让他们冲向铁轨。 张清清昨天坐了火车,今天带着弟弟心安也来了,“魏王舅舅。” “魏王舅舅。” 李泰看着乖巧的两人,“马上就要发动火车了,今天你们就坐在车头。” “好。” 张心安第一次坐火车他还有些心动。 李泰见到两队医者离开了骊山,他们一队朝着山西方向而去,另一队朝着陇右方向而去。 李靖颔首问道:“张阳怎不让人护送。” “大将军,这些人是治病救人的,不需要有人护送。” “为何?” 李泰又解释道:“姐夫说过,只要医者手中不拿刀,就算是俩军交战也不能杀了这些大夫,他们能治病救人,可以救自己人,也可以救敌人。” “孙神医看待世人是一样的,所以骊山的医馆大夫都会跟随孙神医的想法行事,不论是什么人,就算是敌人,他们也一样会救,事关人命,将心比心。” 李靖低声道:“没想到骊山能够有这样的大夫。” 李泰道:“以后这样的人会越来越多。” 车站的修建进度还在继续,已经打好了地基,铺上砖石之后,再建设几间房子与货仓就可以。 如此一来就可以将村子里的货仓转移出来,腾出更多的空间。 这两年姐夫与皇姐所做的便是将骊山的空间留出来,留出来的空间作何用,姐夫从未说过,皇姐也不曾提及。 半月后的山西汾阳,这里是个以酒水享誉中原的县城。 太原十三县中,汾阳是个很重要的地方。 自世家之乱后,裴宣机便在这附近教书,出现了疫病这种事情谁也不愿意发生。 此刻的汾阳县外来往的医者很多,他们绝大多数都是从骊山来的,还有一些朝中的医官,皇帝照看臣子身体,也会让医官不远千里前去看望,一贯的作风。 按照骊山医者的要求,这里面的人都要带上一种布手套做事,还要戴好面罩,不能随意倾倒垃圾,人畜都要隔离。 “你就是第一批来这里管着疫病的人?” “在下河东裴氏,裴宣机。” 卢照邻闻言点头,“原来是河东裴氏的人。” 裴宣机又道:“在下是朝中官学下派的夫子。” 卢照邻满意点头,“一介夫子不惧疫病,拦住了要逃离的县民,你的所作所为老夫记住了。” 他行礼道:“老夫太医署的医正,卢照邻。” “听说过。” 卢照邻抚须点头,又看了一眼他身后的一群村民也都蒙着口鼻,“孙神医给了药方,若施行半月有效,这里的疫病可以解除了。” 裴宣机行礼道:“有劳了。” 没想到第一批来山西救难的是骊山的人手,朝中的人手近日才到。 从一开始骊山就制定了很严格的疫病治理,并且这些太医署的人也很愿意听从骊山医者的吩咐。 见到有村民回来,裴宣机问道:“怎么样了?” 那村民回道:“已经有人好转了。” 裴宣机无力的点头,心头舒坦了不少。 骊山的医者奉尚书左丞之命前来治理,而州府只是将这里围困,只有他们不顾自己会染病地冲进来。 要是没有他们,裴宣机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骊山的那位县侯已是尚书左丞了,他在朝中的权势越来越大。 第九百一十六章 在座的都是奸臣 这大唐有这么一位左丞,裴宣机感到无比的庆幸。 又过了半月,汾阳县的疫情总算是令人松了一口气,从一开始蔓延端倪开始便进行了隔离。 到现在有越来越多的村民已康复痊愈。 卢照邻带着人先走了,余下的骊山医者还在做着收尾的事宜。 有个骊山老者道:“还有三个人等待痊愈,不出三日,就能解除隔离了。” 裴宣机连忙上前道:“多谢老者前来相助。” “不足挂齿,这是医者该做的事情。” “不知老者如何称呼。” 对方抚须笑道:“老夫崔知悌,平素好岐黄之术,近来多研究针法。” 他又介绍道:“这位也是与老夫一同从骊山出来。” 站在崔知悌身边的老者也抚须笑道:“老夫甄权,善颐养之术,少年时因家母病重,那时便带着弟弟一起专研医术,带着患病老母治病,不知不觉也成了医者。” “多谢诸位!” 裴宣机带着一众村民向这些医者行礼。 甄权纠结道:“这病像痢疾又不是痢疾,病症狡猾,差点用错药。” 崔知悌抚须道:“还是骊山县侯点醒了我等,好在是渡过了。” 等汾阳县的最后几人也痊愈了,还有不少人应该这场病留下了毛病。 骊山医者行医都是要用医嘱的,对往后的生活作息调整,以及饮食与环境治理都做好安排。 这里的县丞也染病了,好在康复得及时,崔知悌对他道:“记住往后不要再喝生水了,喝开水的孩子能够更强壮。” “下官谨记。” 一众医者这才离开。 陕西的疫病有惊无险地渡过了,李世民看着卢照邻的呈报也松了一口气。 卢照邻又道:“陛下,骊山的生活作风与饮水习惯能够让中原减少许多疫病的发生。” “臣身为医者请陛下下旨,为社稷为万民,请中原各地效仿。” 李世民错愕一笑,还真是他张阳的方式是对的,低声道:“朕当即下旨,为万民朕断不敢推辞。” “臣为大唐贺。” 皇帝下了两道旨意,第一道旨意,各州府与各县设立民事奏请,各地县民可各抒己见,对各县治理有不妥之处可上报,直通长安城,可不经州府。 这道旨意一出,在朝野议论不止。 第二道旨意,自贞观以来中原各地或时有疫病,曾有遂人氏烹肉而食,为万民社稷,朕请天下万民,饮水皆开水,勿饮生水,州府督办,各地乡县施行。 旨意一出朝野议论纷纷,对陛下这两道旨意很是不解。 尤其是第一次旨意,让乡民可自报州府治理不妥之处,甚至可以绕过州府直入长安城。 这无疑是给各地的州府头上悬了一把刀。 赵国公府邸,唐善识与褚遂良还在议论不止。 长孙无忌明白陛下的心思,如果喝开水就能够减少疫病,这无疑是一种成本极低的治理方略。 可为什么水要烧开了才能喝,这就只有骊山知道了。 长孙无忌喝着茶水,不过细细想来习惯喝茶水之后,腹痛这种事就很少发生。 听着眼前几个小辈的议论,陛下让各县乡民可自主上报各县治理不妥之处。 往后这大唐的朝堂的官更难做了,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官,都要时刻小心翼翼,谨小慎微。 李慎又可以去找晋王兄了,他很高兴,应该又可以看骊山的书籍。 见崇德殿内没有人,身高还显矮小的李慎在殿外站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晋王兄回来,公孙小娘也不在。 犹豫了片刻,还是走入了崇德殿中,皇兄的书架上又多了不少书,拿起其中一卷,卷名是科学与人文。 打开书卷的内容,入眼便是一句,人文与艺术自古是人与生俱来的,其中人文与科学一样,都应该朝着人性的正面发展,启发人性…… 像是有个人在耳边讲话,这些学识在脑海中一遍遍地回响,越是读之,越觉得震撼。 “要永远保持辩证的思维,迫使自己去思考。” “我们现在的诸多学识可以大致地分为文学、史学、哲学乃至美学……” 读下去又觉得有些生涩了,有好多词句都不理解。 李慎仔细阅读,越发地专注,甚至都没有察觉到眼前来人了。 直到太阳向西而落,窗台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李慎将书卷挪到阳光下,才注意到眼前站着一个人影。 他连忙起身道:“皇兄。” 李治摆手道:“你不用这么拘束,我说过这里的书籍你都可以看。” “弟弟冒昧走入殿内,还翻看王兄的书籍。” 李治笑道:“无妨无妨,只是以你现在对骊山学识的理解读这一卷很生涩。” 他又从书架上拿起一卷递上,“配合着这一卷来看会更合适。” 见王兄没有责难自己,李慎更高兴了,骊山学识很有意思,没有那些典籍这么枯燥。 李治又道:“这些学识呢从来不会避着外人,骊山会将这些学识一卷卷地拿出去,人人都能看,也都能学。” “王兄,听说骊山的那怪物能动了。” 李治整理着殿内的杂物又道:“你说的是火车吧,就是现在的铁路太短了,来回的时间太多,不够尽兴。” 李慎其实也很想去坐火车,但已经能够在崇德殿看书了,又不好再向王兄邀请,便又低下头将心里的想法咽下去。 李治在另一张桌边坐好,开始书写着最近宫中发生的事,以及今日太子都在做什么,父皇的状态如何。 将这些写好之后,让公孙小娘子将信交给长安城卖红烧肉的人,他们会将书信送去骊山的。 今日裴行俭让人用自己的金子打造一个金链,笑着走入一处宅院,这座宅院中有许敬宗,李义府,袁公瑜。 薛大哥与柳氏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千辛万苦,充满了坎坷。 而今薛大哥有了一个孩子,起名薛讷。 裴行俭送上金链子道:“薛大哥,这是给孩子的。” 经波斯一战,薛仁贵也知道裴行俭有很多的金子,推辞道:“这也太贵重,靠着军中的俸禄某家也能养活一家人。” 裴行俭又道:“薛大哥,这是给孩子的。” 薛仁贵看着金链子的长度,皱眉道:“这某家用倒是正好,给孩子未免太宽大了。” 裴行俭无奈一笑,“那铸金链子的工匠不晓事,已教训过了。” 想起当年小时候一起玩闹,后来在西域和波斯一同出生入死,薛仁贵知道再推辞就不好了,只能收下。 不多时,王玄策也来了,带来了一大只羊腿,“某家家贫,薛兄莫要嫌弃。” 薛仁贵拱手道:“某家喜羊肉,谢过了。” “哈哈哈!”裴行俭大笑着,看着在座的几位宾客朗声道:“看来这满朝的奸臣都在这里了。” 闻言,许敬宗与李义府笑得更开心了,朝中议论三人都是奸佞之辈,裴行俭说得也无错。 许敬宗甚至欣然接受,奸臣一样可以报效社稷。 唯有袁公瑜还有些无法适应许敬宗与李义府的心态。 如果是自己的话被人叫奸臣肯定是不舒服的。 有些后悔拜在礼部门下了。 看骊山建房子是一件很舒心的事情,骊山总会就将各种材料分类摆放,他们用绳索,建设脚手架。 所有的民夫都要带着一个古怪的木头制的帽子,骊山美曰其名安全帽。 并且将这处正在建设的地方叫做工地,进入工地就必须要戴这种安全帽。 骊山就将民夫分成了好几个队伍,他们各司其职,阎立本是建设的总领头,他负责主持工事的每一样事宜。 房玄龄经常会来这里看,看着这座技术院落成,“敢问魏王殿下,来年夏季能否完工?” 李泰回道:“在春季的时候完成整体构建,在雨季到来之前完成封顶,之后的进度如何,只能看关中雨季有多漫长了。” 房玄龄双手背负,言道:“两千亩地是一座城池,老夫看过骊山交给朝中的图,没看到城墙。” “其实姐夫是反对将这两千亩围起来,一来不方便出入,二来,这里会有很多的出入口,只有部分的围墙存在,除了居住的地方,其他地方不设围墙。” “那就不怕有闲散人进入吗?” “骊山没有考虑这些,姐夫不喜建设高墙,就像长安城的城墙,在战争的时候或许有用,可随着关中的发展,城墙只会越来越拖累,房相觉得呢?” 房玄龄抚须不语,还在思量。 李泰解释道:“等这里落成的时候,您就会明白其实城墙没必要的。” 严寒从关中退去的时候,已是三月天了。 钨矿的烧制还有不少问题。 张阳将棉线粗细的钨丝连接电线,随着发电机的转动,钨丝开似乎发热,发红。 没有足够的光亮,半柱香的时间就烧断了。 钨丝的烧断好像是个必然的过程。 张阳记录下实验的结果,“还是太粗了,或许真的有必要在一个真空的灯罩内?” 手里拿着笔挠了挠头,蒸汽机的噪声随着机器的停止而停下。 骊山的制造技术还是不够成熟,钨丝这种材料比自己预想的还要难用。 张阳道:“还能再细一些吗?” 江师傅神色凝重,“很难,可以试试。” 张阳喝下一口茶水,无奈摇头。 钨矿的铸造很难,从钨丝冒出来的黑烟可以看出内部还是有很多杂质的。 这是铸造时燃烧不充分。 江师傅拿出一些刀刃,“这是用钨矿铸造出来的刀刃,县侯之前说需要,老头子便铸造出来了,不知道是否可用。” 钨矿造出来的刀刃坑坑洼洼的,张阳气馁道:“我试试。” 先是将一根铁管放在车床的另一头,将刀片推入,车床启动,可以很明显地听到铁管内部的切割声。 紧接着又是一声金属的崩断声,内部的刀刃断了。 “刀刃容易断,还是铸造时杂质太多的问题。”张阳将断了的刀刃取出来,“我们下次加入石墨试试。” “石墨?” “既然硼砂不行,就用石墨试试,或许可以反应出更多杂质。” 张阳一边在笔记本上写着,一边走出了车间。 贞观十五年的春季四月,今年朝中从各县收来的商税足足有六千余贯,长安城十二县其中八个县都在骊山的主持下进行生产,生产货物之后有了来往交易就要上交赋税。 这只是这八县作坊生产的赋税,而且是原本赋税的基础上额外得到的。 如果骊山继续将产业扩大,朝中能够得到的赋税将会更多,现在李道宗管辖下的左辅二十四县也在准备着,一旦投产那将是更多的赋税。 将关中的生产抓在自己的手中,让皇帝得到了足够的甜头。 就是在这样的模式下,朝中从这八个县中就得到了六千贯赋税,长安城的商业莫名兴盛起来。 甚至有人向朝中进言,劝谏陛下不得大肆鼓动作坊兴起,劝陛下裁撤作坊,让乡民回归农桑,让乡民回到三年前,继续在田间地头劳作。 反对骊山就是反对他许敬宗,奏章送入朝中之后,李义府就带着人将这个进谏的言官揍了一顿。 李世民叹息道:“辅机啊,这李义府太不懂事了,朕要罚他俸禄,罚三年,不得再动手打人了。” 长孙无忌躬身行礼,“李义府定会对陛下感激涕零,陛下英明。” 李世民半推半就地下旨,让各县除了抓住作坊产出,也要抓好农桑。 不论是耕种还是在作坊生产,皇帝的态度很明确,两手都要抓,全都要。 贞观技术院第一栋教学楼封顶了,学子们可以在正施工的教学楼中听课,也可以暂时住下来。 这只是其中一幢而已,往后这样的楼还要建设很多幢。 楼高有五层,每层四个教室可以容纳学子一千人,但骊山往后要招收的学子会更多。 张心安每一次看着自家的铜钱被拉出去,很是心疼。 张青青看着弟弟没出息的样子,道:“不就一些铜钱而已,我们的骊山的财富远在这些铜钱。” 张心安低声道:“姐,这是钱呀。” “爹娘现在花出去的银钱都是能赚回来的。” “那要什么时候才能赚回来。”张心安看向库房,库房中的铜山只留下小小一座了,他继续道:“而且家里还要交赋税!姐,你去炸了长安城吧。” 第九百一十七章 两位弟子的心事 张清清皱眉道:“现在不是炸长安城的时候。” “为何?”别看张心安只有六岁,眼神有的是灵醒劲。 “最近爹爹心情不好。” “爹爹怎又心情不好了。” 张清清缓缓道:“皇帝请社稷万民喝开水,改善生活习惯与卫生习惯,本来这些都是骊山的规矩,但这些都成了皇帝的功劳,所以爹爹不高兴。” 张心安看向村口的另一头,只见爹爹正在与几个言官争执着。 张阳大声道:“抽水马桶的秘方早就交给朝中了,你们还要骊山给你们造,你们怎么不去抢!” 几个言官面面相觑,“可是朝中造不好,还有陛下……” “别跟我提陛下,你们连个抽水马桶都造不好,跟我们的骊山有什么关系!滚!” 张阳还在怒骂着。 最后还是将这几个言官骂走了,他们走的时候很委屈。 爹爹将对皇帝的怒火发在了这些言官身上。 朝中要骊山多造一些马桶,主要用于改善各地的生活状况。 这是一笔巨大的订单,但是这种订单骊山接不了,也接不下,生产力终究是有限的。 这都多少年了,骊山早就不接这种业务了。 几个言官回到宫里,哭诉着他们在骊山受的委屈。 李世民颔首道:“这骊山公然抗旨,朕罚骊山县侯五年俸禄!” 众多言官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 骊山都这么有钱了,骊山县侯都罚了多少年俸禄了?这点惩罚就是轻描淡写。 同样被罚俸的还有李义府,而这人呢,被罚了俸禄还异常激动,甚至朝着承天门拜了好几次。 不得不说这奸臣的行事作风确实与常人不同。 每一次,李义府知道自己的名字出现在皇帝眼中,对他来说都是一次无比的庆幸。 这种罚俸多来几次,李义府这个奸臣也会甘之如饴。 岑文本又一次去了骊山,这一次朝中拿出了更真诚的态度与骊山相谈。 张阳手里把玩着一个门锁,这个门锁很小巧,比寻常人家门栓更实用。 “送给文本兄了。” 岑文本看着这个门锁好奇道:“县侯,此物当真是锁?” 张阳解释道:“这种锁是嵌入在门中的,寻常的锁挂在门上,这是我们骊山的新产物,我家里已经换上了,很好用。” 岑文本拿着这个铁锁打量着。 站在岑中丞身后的几个文官战战兢兢,这是他们第二次来骊山了,生怕这一次又被这个骊山县侯给打出去。 县侯看了他们一眼,这几个言官将头埋得更低了。 张阳又道:“我听说朝中有人进谏,想要抹去骊山建设关中这么多年的心血,拆去建设,让关中回到五年前的样子。” 岑文本笑道:“言官风闻奏事,不用见怪。” 他又解释道:“县侯也不用担心,关中建设同样是社稷的本分,只要朝中能够拿住生产的源头,陛下也不会轻易抹去骊山这么多年的心血。” “再者说朝中也得到了确切的实惠,只要制度跟得上,这些建设也是锦上添花。” 张阳又道:“谁弹劾的?” 岑文本讪讪一笑,“弹劾的人已被李义府教训了,如今还称病在家,不敢上朝,怕再被揍了。” 李义府等人的存在,让原本就蛮横的大唐朝堂,更多了几分彪悍之风。 张阳小声道:“难道没有人为这些言官出头吗?” “有啊。”岑文本风轻云淡道:“褚遂良又在太极殿和李义府等人打了一架,倒是势均力敌,其实……” 话语顿了顿,他又道:“其实兼顾农桑也是对的,陛下也应允各地兼顾农桑,社稷要立足,田地里就不能没有人,不能让所有人都不种田了而去工坊劳作。” 今天的阳光很舒服,至少有了一些暖意,张阳坐在椅子上,揣着手道:“所以朝中要限制工坊的发展?” “特定的工坊,特定的限制,兼顾农桑而已,骊山不用担忧。” 岑文本还是一脸的平静。 张阳不是很吃他这一套,低声道:“近来有人又在抬高粮价了。” “听说了。”岑文本喝下一口茶水,“都是小事,四钱一斗的米涨价到六钱一斗,算是正常的起伏。” “文本兄,我不是很相信朝中。” “下官会定时给骊山书信,将朝中的种种举措告知。” “我也不是很相信你。” 一口茶水呛在喉咙口,岑文本轻咳了两声,随后还是堆满了笑容,言道:“下官来找县侯是为了抽水马桶,骊山在山西留下了医嘱,如厕之事也不能小觑。” 张阳叹道:“非是骊山不愿,不论是陕西各郡或是中原各地,总不能让整个骊山都去造马桶,来供给整个中原?这订单太大了,骊山可不敢接。” “那县侯可另有安排?” 张阳思索了半晌,“建设工坊不像文本兄说的这么简单,光是长安城各县的作坊,建起来的花用何止万贯,建设作坊是需要银钱,除了各县自主拿出人手,他们的账还没有还清给骊山。” “如果中原各地都要建设能够造抽水马桶的作坊,这钱骊山出不起,还要朝中出钱。” 岑文本皱眉道:“如此说来还需要徐徐图之?” 张阳朝着远处正在烤着鸡翅膀的儿子招手。 张心安快步跑来,肥嘟嘟的小脸在阳光下晶莹剔透,他一手拿着烤鸡翅膀,“爹爹吃,文本伯伯也吃。” 岑文本接过鸡翅膀,看着这个孩子,他长得很胖,眉眼与鼻子与张阳一模一样。 “爹,有什么事要孩儿去办?” 张阳给自己倒上一碗茶水又道:“你去将阎大匠唤来,顺便让他将蹲坑的营造图纸拿来。” “好。” 岑文本看着孩子跑远,很快就有一群同龄孩子与张心安走在一起,孩子们的嬉笑声很动听。 “孩子们总是喜欢三五成群,现在我的女儿与儿子成了这骊山的孩子头头。” 岑文本又道:“孩子们有玩伴才好,这样的孩子会更有灵性,就该这么养才好。” 不多时,阎立本便匆匆赶来了,他递上一卷图纸,“县侯这是图纸。” 知道阎立本很忙,也没让他久留,“阎大匠接着去忙吧,车站的建设一定要看紧了。” “喏!” 张阳打开图纸,对岑文本解释道:“其实一种简易的蹲坑设施,成本也更低,如果各家各户都能装上,对现状能够改善,也更方便。” 岑文本打量图纸,这个图纸很简单,后方还有一个池子,管道,水桶,一个坑就能建好。 “如果有了这个图纸,各家各户都能够建设。” “那施工的事?” 张阳笑道:“文本兄不用担心,我们骊山的技术院就有教泥瓦匠,这种设施更难不倒寻常工匠,他们可以接受州府的订单与要求,马桶也铸造,只是成本更高而已。” “事关民生社稷,在下谢过县侯了。” 张阳起身道:“无妨,朝中收了赋税要用之于民,朝中给那些响应的乡民一些补贴便好。” 岑文本叹息道:“陛下虽说下旨了,可施行起来依旧觉得很困难。” “多建设一些公共使用的,有些事总要开个头,先从关中开始。” 张阳将图纸交给他。 岑文本心中其实还有很多话想问,一想到朝中的事情,施行起来颇为烦琐,他气馁叹息。 正要离开又回头道:“有劳县侯了。” 张阳笑道:“文本兄慢走。” “爹,这个文本伯伯,是好人吗?” 听着儿子的话,张阳道:“不是好人。” 岑文本还没走远,他听到话语回头看了一眼,眼神甚是诧异,之后又加快脚步离开。 “我是朝中左丞,朝堂上的事也不能不管不问,该过问还是要过问的。” 张心安道:“如果文本伯伯不是好人,那朝堂上就没有好人了。” 带着儿子回到山上,只是用午饭的时候。 一边吃着饭,还想着今年耕种的事,作物的多样化推进越来越顺利。 随着关外的作物越来越适应关中的土壤,种植也越发顺利。 用了饭,张阳来到家里的琉璃棚中,今年的菜苗长得不好,将坏死的菜苗摘去,以免浪费土壤中的养分。 李玥近来很清闲,她总是坐下来看着书,喝着她喜欢的花茶,偶尔还能吃一口零嘴。 小清清拿着望远镜正看着山下。 张阳回到书房中,小慧提着一个篮子而来,“这是今年华阴县做出来的棉袜子。” “嗯,放着吧。” “师父,他们说棉袜子只做了这些,若骊山觉得合适的话,他们可以继续做,看样子不论是吴王还是华阴县都知道错了。” 小慧泡上一碗茶水,放在师父的桌边,再将凌乱的书房收拾一番,这些事她默不作声做好。 师父看书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她尽可能将自己造成的响动控制到最低。 许久,小武走来了,“师父,这是三原县的生产规划,今年各县的规划都准备好了。” 张阳脱下自己的靴子,试了试华阴县做出来的棉袜子,穿着有些扎脚,不过多穿一会儿便觉得合适了。 再看眼前两个子弟,吩咐道:“让人传话给华阴县,就说这袜子的用料可以更细一些,穿着也能更舒服。” “弟子明白了。”小慧点头,还站在书房中。 张阳拿着三原县的今年生产规划,三原的地理位置靠着关中的北面,与渭南县相邻一直以畜牧为主。 骊山对他们的规划也是以畜牧业为主,发展畜牧的同时,需要规范畜牧业。 他们的牧场是蓝田县的数倍之大,要管理起来很难。 关中一直以来的畜牧,是以各家散养为主。 现在的规模还是赶不上水草丰沛的河西走廊。 张阳又道:“把河西走廊这两年的奏报给我。” 小武闻言,目光看向一旁的书架,看着一个个的标签找到了相应的书卷,踮起脚尖拿下来,放在老师的书桌上。 先是放下三原县的生产规划,再拿过河西走廊的奏报,皱眉看着近年来狄知逊对河西走廊的呈报。 河西走廊的建设有六年了,河西走廊的互市开办有四年了。 这些年狄知逊也在河西走廊的西面开展种树,现在的西面已经有了一片树林。 自从嘉峪山側的嘉峪关建成之后,狄知逊将绝大部分的人力都用在了种树上。 这两年的成效显著,可每当风沙袭来的时候,防沙林的作用并不大,狄知逊已经安排人去寻找更好的树苗。 河西走廊的土壤沙化还在继续,想要见到成效也至少要三五十年后了。 突厥与吐蕃的地理位置得天独厚,他们的畜牧业发展就像是老天爷赏饭吃。 骊山与突厥的牧场依旧有合作,收购羊毛的生意还在继续,每年都要花上千贯。 关中要发展畜牧业是个很头疼的问题,过度地放牧对环境的破坏也很严重。 在发展上,控制得当。 关中的羊肉价格近年来才走高,现在的三原县也好不容易有点盈利。 张阳给了三原县回复意见,畜牧业不得擅自扩张,降低风险,放牧要有限制,不能对植被作出过多的破坏。 见茶碗已经空了,小慧安静地再给师父倒上一碗茶水。 张阳抿了一口茶水,继续书写着。 作物多样化,已经不需要继续多做什么了,各县会自己将这种方略布置下去。 更好的经济作物给乡民带来了足够的好处之后,他们会自发地去这么做。 也不用像当初那样哄着了。 身为尚书左丞还有更重要的工作,有许多地方的呈报需要看。 人到中年,官位越来越高了,退休生活迟迟没有到来。 处理完今天的工作,一下午也过去了,张阳将书卷交给眼前两位弟子,吩咐道:“送到山下的信箱就回来用饭吧。” 小慧捧着一堆书卷离开。 小武脚步轻快地跟上。 在下山的路上,小武低声道:“师妹,你现是几岁?” 小慧低声道:“刚过十八。” 小武算着自己的年龄,“那我十七了。” “小武姐姐现在更好看了。” “嗯,小慧也好看。” 看着小武的身材,小慧也挺羡慕,再看看自己个子没有小武高,也没有小武这么标致。 第九百一十八章 皇帝生涯的最关键阶段 走到山下的信箱,将今天的师父批复的奏章放入信箱中。 小武低声问道:“小慧。” “嗯?” 徐慧转头狐疑地看着她。 “今天小慧看师父的目光怪怪的。” “嗯?” 两个姑娘走在山道上,小武低声道:“师妹的目光看师父像是在看……” 虽说小慧年龄更大,但入师门比小武晚,一直以来也都是师妹相称。 注意到小武的眼神带着一些坏意,小慧羞得脸颊一红,“师姐,你看我笑话!” “当时师父在批阅奏章,师妹的眼神可一直没有离开过,我要告诉丽质师姐。” “你!” 小慧朝着小武追去,“师姐欺负人!我没有……” 小武嬉笑道:“你就有。” 两个姑娘一路追打着,嬉笑着跑上山顶。 回到山上俩人又迅速恢复了正形,来到饭桌边吃着饭食。 到了深夜,一个身影来到信箱边,有个老人家收拾着这些卷宗与信件,将这些信件摆放在一个篮子中,而后躬着腰走着离开。 “你大可不做这些,平时这些事情都是老夫亲自在办。” 王公公低声道:“县侯说了,骊山缺少一个能够来往朝中能够周旋的人。” 李孝恭从阴暗处走到月光下,“你现在还有给陛下送消息吗?” 王公公回道:“陛下让老奴留在骊山,从未让老奴给宫里送去消息,这些事都是阎立本在做,他才是送消息过去的人。” “张阳是个好孩子。” “老奴明白,县侯是个好人。” “老夫很不满陛下派人这般盯着骊山,有老夫在就足够了,骊山不会造反的。” 王公公叹道:“这是河间郡王自己的想法,是县侯让老奴留在骊山的。” 李孝恭走到他面前,“老夫暂且相信你了。” 王公公点着头离开了。 片刻之后,李泰也快步走来,低声道:“这位老人家是对父皇最忠心的人。” “看得出来。” “他对骊山没有恶意。” 李孝恭沉声道:“当年玄武门的事情过去之后,这个老太监帮着陛下做了很多事。” “皇叔,父皇向来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包括你我。” 李孝恭自嘲地笑了笑,“所以陛下放在骊山的眼睛这么多。” 皇帝不信骊山,哪怕是骊山这般的开诚布公,还要在骊山放眼睛,但若是眼睛也不听话呢? 所以在骊山的明里暗里,有很多的眼睛。 这些眼睛也互相盯着。 明面上的有阎立本与王公公,暗地里还有更多。 这些人都是陛下的爪牙。 李孝恭不喜皇帝的这种做法。 李泰安慰道:“皇叔,父皇的心思与寻常人不同,他要想的事情也比我们多。” “你还真是能体恤你父皇。” “皇叔说笑了。” …… 贞观十五年的夏季七月,三县交界处的工地依旧忙得热火朝天。 这里完成了两栋楼的建设,一栋是教学楼,一栋是宿舍楼和一个食堂。 这是三处最早建设的所在。 工人依旧住在铁路沿线的小房子中,只有骊山学子能够住进宿舍楼。 这宿舍楼每一层都有公共的浴室和如厕房间。 学子与修建的工人可以一起在食堂用饭,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学土木的学子一边学着骊山的新式建造技术,现在也可以进行实际的操作。 能够从这里出去的学子,往后或许没有能力入仕,但在这里结业的学子出去之后,至少也能做个工头。 阎立本头戴着安全帽,看着图纸与远处几个忙碌的泥瓦匠,这是宿舍楼第二期建设。 李泰解释道:“按照姐夫的预想这个宿舍楼要造得更好一些,每个房间都要有抽水马桶。” 阎立本迟疑道:“为何要区别对待。” 李泰笑道:“在骊山学成的学子总会有人要留下来,他们可以继续学习,或者为骊山的技术攻关。” 闻言,阎立本笑道:“县侯还是按照骊山的做派,想要在这里组建团队了?” “我们可以有很多的技术团队,而且我们很需要,若有出色的人留下,可以免除学杂一切费用。” “嗯,好的宿舍留给更优秀的学子,他们学习技术就会更用心了。” 李泰点头道:“学子们可以自主选择。” “县侯好手段,老夫领教了。” 很多在铁路沿线的建设都要搬入这个技术院中。 况且这是一个占地两千亩的大工程,亭台水榭都要有,甚至还有数十个研究院,需要三两年才能建好。 这更像是个给骊山孵化新技术的地方。 李泰低声道:“骊山从不做亏钱的买卖,从这个地方兴建开始,一开始不论投入的成本有多大,对骊山来说将来哪怕是一种技术得以攻关,那都是受益无穷的。” “如果父皇得知了姐夫的真正用心,多半又会说,姐夫多钱善贾。” 阎立本心中决定将县侯真正的想法告知陛下,魏王殿下这么一说,他笑得更惭愧了。 何况魏王还娶了老夫的女儿,阎立本心中更矛盾了,叹道:“老夫到底是该心向骊山,还是要呈报陛下,当初铁路完工时,老夫就该离开这里的。” 李泰又道:“您既可以对陛下忠心,也可以好好为骊山做事,这不矛盾。” “可……” 李泰又道:“您的外孙一天天在长大,现在会唤您祖父了。” 阎立本一想到孙儿,他脸上的笑容就更多了。 李泰继续道:“不论是父皇,还是对骊山,您老都可以踏实做事,以后对您的孙儿说您是忠臣,也是骊山的得力干将。” 阎立本的眼神豁然开朗,脸上带着笑意。 今年夏季的骊山很清闲。 弟弟妹妹终于从宫中回来了,今天又有三个孩子要进行毕业考试,分别是高阳,东阳与清河三人。 完成考试之后她们要面临一个选择,要不就是像李治那样离开骊山,又或者是在骊山留下来,可以帮助骊山做事。 藏书阁内很安静,三个丫头进行着考试,她们神色凝重地写着每一道题。 李玥看向藏书阁外,夫君每天都会拿出半天来完成中书左丞的工作。 一个时辰过去,三个丫头完成了今天的考试。 李玥与小武还有小慧一起批阅三人的考题。 看高阳,东阳与清河的神色紧张。 李玥阅卷结束了,再看了小武与小慧也是点头。 毕业考试的卷子没有批注,题目对错也不会明说,只要大部分答对就能及格。 “你们三个可以从骊山毕业了。” 三人抱在一起,欣喜得又蹦又跳的。 李玥又道:“现在你们可以考虑是要留在骊山,还是回宫中。” 三人安静下来,东阳先是站出来,“皇姐,我想留在骊山。” 李玥点头道:“你们两个呢?” 清河与高阳一起站出来,“留在骊山。” “先回一趟宫里,将你们毕业的消息告知父皇母后,给你们两个月的假期做准备,不用这么快下决定,如果真要留在骊山,皇姐给你们安排工作。” “谢皇姐。” 在面对这么重大的决定的时候,她们的脸上还是难掩兴奋的神色。 家里就剩下李福,李明和小兕子还没有毕业。 李福十二岁,李明十一岁,小兕只有八岁。 看着皇姐们一个个地学业有成,三个孩子的神色很是羡慕。 张阳书写好了今天的奏章,让婶婶送到山下的信箱,揉着自己的眼睛。 感受到一双凉手按在肩膀上,张阳抬眼看去是媳妇的笑脸,“怎么了?今天这么高兴。” 李玥低声道:“东阳和高阳,还有清河都毕业了。” 张阳低声道:“都贞观十五年了,她们在骊山也学了六年了。” “是呀,不知不觉这么久了。” 张阳感受着媳妇按摩肩膀的力道,笑道:“往后我们家不再收弟子了,等我们的孩子长大了,我们也出去走走。” 李玥回道:“好呀。” “你是真想出去走走,还是顺着我的心意才这么说的?” 听到夫君的问话,李玥笑着俯下身在他耳边道:“家里这么多事,要是离开个半年数月,这骊山还不得一团乱。” 张阳气馁道:“果然,知道你不愿意出远门。” “可以去不是太远的地方。”李玥按摩的双手停下,又道:“先去秦岭看看,之后再去河西走廊。” 张阳又道:“之前听稚奴说他要去碎叶城,只是这碎叶城太远了,在西域的边陲,我们家就不去了。” 李玥坐下来,低声道:“宫里送来消息,陛下命人在长安城又建设了学馆,这些学馆由太子主持建设,有人说父皇对文人的越发看重了。” “嗯,朝中的人才青黄不接,这情况越来越明显了。” “父皇今年还要命人重修法律。” “我看到奏章了。” 见夫君心事重重,李玥问道:“夫君在想什么?” 张阳叹道:“我现在最忧心的是中午吃什么?羊肉吃腻了,饺子也吃腻了。” 李玥笑着没有说话。 贞观十五年是对大唐最重要的一年,也是奠定大唐基业最关键的一年。 李世民的皇帝的生涯到了中晚期,现在他是要制定还要许多事宜,吏治,民事,军制,还有律法。 这些事在李世民这个太宗皇帝手中建立完备,之后要交给大唐的下一任皇帝,下下个皇帝。 大唐以后的皇帝或许会遵从李世民这位太宗皇帝制定的方针律法办事,又或者会根据原有的基础在以后的形势中作出改进。 也可能会将太宗皇帝制定的一切当作祖宗之法,再也不去动摇。 大唐社稷从李渊手中交到了李世民手中开始治理平定,一步步走来坎坎坷坷。 李渊和李世民这对父子是一起创业的。 大唐从风雨飘摇的前隋建立,从混乱中制定秩序。 从只有一个破落的长安城,到现在有了兴盛之象,用了二十四年。 这二十四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 天可汗的传说会被人们写成故事,传播到西域或者漠北,又或者在中原乡民之间。 从一个用人紧张,无人可用,再到现在的朝堂井然有序,李世民为大唐打下了一个还算是结实的基础。 张阳希望大唐的基础能够有更多的群众。 李世民确实也这么做了,也一直在控制着权贵与宗室,不能让他们过得太惨,也不能让他们过得太好。 李玥想了很久,终于做出了决定,今天吃面,她亲手拉的面。 其实她做出来的饭食并不是那么好吃,孩子们也都不会明说,面食是她最得意的厨艺了。 熊大从林子里钻出来,它还叼着一头更小的熊,那是熊七那只熊猫的孩子。 这只熊猫生了小熊便不怎么去管。 每一次小熊走丢了,还要小清清领着熊大去找,熊大的嗅觉好,它一闻就知道小熊跑哪里去了。 张阳走到木桥上,将桥上的水阀拧动,水流便小了很多,水声也更小了。 “师父,琉璃送来了。” 一块块半透明的琉璃放在推车上,小武与小慧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李玥皱眉道:“这些事让你们师父去做就可以了。” “师父要应付朝中的奏章,我们想着就先搬来了。”小慧俏目笑着。 “洗手,马上用饭了。” “嗯。”两个弟子一齐应声。 它们方方正正,大小不一,都是按照家里的窗户所用大小来烧制的。 张阳拿起其中一块打量着,透光度比以前好了不少,内部的斑点还是很多,但表面坑坑洼洼比以前更少,显得更平整了。 将其中一块玻璃放在窗上比较了一番,小了一寸左右,用木框来固定刚好能用。 饭后,张阳便去自己的车间忙碌起来。 张清清捧着碗吃着面条走入车间,去山下玩了半天回来得晚了,她与弟弟现在才吃。 “爹,娘答应用琉璃做窗户了?” “答应了。”张阳用车床切割着木头,又看了她一眼,“今天欧阳老先生的身体如何?” “老先生还是老毛病,孙神医去看过了,说是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再写字了,倒是可以教我和弟弟写字。” 张阳低声道:“等给家里换了窗户,我就去看看他老人家。” 第九百一十九章 巴比伦城前 家里又要开始装修了,张阳招呼着姐弟俩拆除原有的窗户。 心心念念这么久,终于可以将玻璃装在自家的窗户上,这又是提高生活质量的重要一步。 李玥拿着宫里送来的奏报,正在念着,“天可汗鼓励民事通达,长安城坊民,请天可汗泰山封禅。” 又拿起一份奏报,又道:“天可汗称这是万民共治之功,非是皇帝一人能决定的。” “嗯,所以又拒绝了泰山封禅。” 在万民的请命下,天可汗又拿出了谦卑的姿态,又一次拒绝了。 当皇帝的站在群众这一边之后,皇帝的天命更辉煌了。 李世民即使拒绝了万民的请命,心里说不定高兴得不得了。 张阳不屑笑道:“他到底在得意什么?” 装了玻璃的窗户防风防潮的能力更好,而且透光性也更好。 小清清揣着手站在墙边,看着琉璃被爹爹好,她脸上的笑容更明媚了。 张阳对她道:“这才是我们家真正的模样。” “我们家真好看。” 张阳敲了敲她的小脑袋,“快把其他窗户也拆下来。” 小清清欣喜道:“弟弟快去!” 琉璃窗户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好像让整个家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贞观十五年,夏季,波斯王卑路斯也唐人一起出征,征讨大食人。 从当初从大唐求来了援军,接手了一个破落的波斯王城,重建至今已有五年了。 那一年得知逃亡的王室被屠灭之后,王室就只剩下自己一人。 卑路斯有些庆幸,自己有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四岁了,是自己的波斯王妃所生。 但这个孩子学会说话不久,就被命令学唐人的语言,学唐人的文字和礼仪。 以后的波斯人也要讲唐人的语言,用唐人的文字。 裴行俭走了,梁建方对波斯的管制越发严格,至少裴行俭会让波斯人还是波斯人。 但梁建方想让所有的波斯人都说大唐话,学关中文字,面对唐人时波斯人也只能说唐人话,一旦说错话就要被罚钱。 就因为这个规矩,梁建方坐拥了一座金山。 卑路斯怀念裴行俭还在的时候,现在这些年波斯人每每都要随着唐人出征,就有许多人一去就回不来了。 这些波斯人绝大多数都是不服从唐人管教的人。 现在的天竺成了唐人的粮仓,吐蕃成了唐人的帮凶,就连西域人也比波斯人的地位高不少。 以往卑路斯觉得没有选择,但这一次他为自己的羸弱感到痛苦,感到无助,波斯没得选了。 这一年,年过三十的卑路斯多了不少白发,少有年过三十的人就有白发。 对卑路斯或者是波斯来说,有了现在的局面,他们已知足了,但对唐军来说,这样远远不够。 他们还要向更广阔的的西面进发,梁建方说这一战结束之后他就要回大唐了,往后会有其他将领再来接替他。 波斯已经得救了,卑路斯觉得这样就足够了,他的目光看向策马在前的梁建方,这人的野心远远没有这么小。 沿途上有一座座的小堡垒,那都是有回鹘人与突厥人驻扎的所在,这是唐军为了储存粮草。 队伍行进了半月,眼前的景色越发荒芜,这里已经是大食人的地界了。 烈日当头,卑路斯喝下一口凉水,这才舒服一些。 唐人的队伍越来越庞大,沿途的兵马都被他们集结了起来,光是这前军就有五万之众,而在北方还有张士贵的六万兵马,共计十一万兵马。 这些人马除了少部分的唐人兵卒,更多的是波斯人,西域人,吐蕃人和回鹘人。 率领吐蕃的人是禄东赞的儿子噶尔赤正赞卓与吐蕃的将领勃论赞刃。 噶尔赤正赞卓还有一个名字,用关中话来说,他叫论钦陵。 李孝义现在已是一个十七岁的小伙子了,长年在军中的他养成了一身的肃杀之气,每一次与大食人作战都是最骁勇的一个。 他问道:“听说这禄东赞的儿子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梁建方冷哼道:“这少年人确实勇武,他带着三万吐蕃兵马就打退了五万大食人。” 李孝义不服气道:“若末将有这等天时地利,能够打退十万兵马。” 梁建方低声道:“年轻人就不要去逞一时之勇,你要将眼光放远,看到更广阔的大势。” “大势是什么?” “大势就是吐蕃的小赞普身体羸弱,传言他活不了多久了,大唐在吐蕃建立都护府,有越来越多的吐蕃人拥护大唐,吐蕃多一个少年将领又如何?他能够左右大局吗?” 李孝义沉默不语。 梁建方见他一定要和吐蕃的论钦陵比个高低,无奈摇头。 行军进入大食地界,已可以看到零星的大食兵马,他们看到唐人的大军便往更西面逃去。 这片大陆西面的海湾矗立着一座古老的城池,那是古时巴比伦留下的城池。 传言中这是一座很古老的城池,比之天子的存在一样古老。 更有传言古巴比伦人很有智慧,古时候他们在这里建设了一座空中花园。 梁建方打算早点灭了大食人的古巴比伦城,而后去拆了那座县侯交代的胡夫塔,看看塔下面埋着的是不是人。 又行进了三天,张士贵带着兵马与梁建方的大军汇合,“梁将军,高卢人说会帮助我们戍守北方,挡住大食人的退路。” 梁建方冷哼道:“高卢人的话信得过吗?” “末将也信不过。” “高卢人?等老夫收拾完大食人再去收拾他们。” 离古巴比伦城越近,眼前的景色也多了一些绿色,梁建方接过沿途商贩进献的椰子。 他在椰子上方挖开一个洞,便咕咚咕咚喝着内部的浆汁,而后爽快地长出一口气,“可惜了,这么好的吃食,不能运到长安城。” 之后再将整个椰子掰开,吃着内部的椰肉。 唐人的兵马不会随意杀戮沿途的商贩,甚至沿途的商贩还会簇拥着唐人的兵马。 因为向大唐人的大军缴纳高昂的税之后,唐人就会保护他们。 可惜这些唐人不收女人,不然对这里的商贩来说用女人来抵税能够更划算。 张士贵带着兵马去了大食人的南面。 大帐中,梁建方讲述着这一仗的关键。 论钦陵道:“请将军允许我们吐蕃人先冲上城墙。” 李孝义齐声道:“末将愿为前锋!” 梁建方看着两个年轻人笑道:“好!你们谁能进城拿下穆斯阿布,老夫为你们请功!” “喏!” 大帐中的会议结束,卑路斯低声道:“大将军,其实不用这么着急攻打大食人,就算是秋季也能来得及。” 梁建方沉声道:“夜长梦多。” 卑路斯又问道:“大将军是在担忧什么?” 梁建方没有回答他的话,因县侯让人送到波斯的信中说了,朝中有人进谏劝返征西军,要是等朝中有决议劝返之后,征西军就真要回去了。 这一仗关乎大唐未来的扩张,也关于自己的前程。 裴行俭这小子走了大运,让他救下了波斯的国祚,他的功劳已很大了。 王玄策那小子打下了天竺。 要是老夫还拿不下大食人岂不是被长安那些老将耻笑? 说什么都不能在这个时候回去,必须拿一件大功劳再论。 翌日,大军开拔到了古巴比伦前三里处,梁建方看清了远处的情况,为了抵御火炮,穆斯阿布加厚了城墙。 梁建方拍了拍火炮的炮筒,“呵呵呵……蠢货,他以为加厚城墙就能抵御火炮了吗?他应该挖壕沟的。” “将军!”斥候来报,“张将军带兵在南面果然发现一支伏兵,已交战了。” 梁建方颔首道:“阿史那伏念!” 一个突厥人从队伍中走出来,他朗声应道:“末将在。” “你带着三千突厥兵马,去驰援张士贵。” “喏!” 队伍再次行进,距离古巴比伦城更近了一些,这座城堡很大,走近之后才发现它比预想的更大,这座城中还有五十万大食兵马。 梁建方朗声道:“来个会大食话的人,去向城头上的人喊话!告诉穆斯阿布,说唐军请他去长安城喝酒!” “喏!” 一个波斯人快步跑出来,他翻身上马来到巴比伦城前,朝着城内用大食语喊着话。 大军阵中,李孝义注意到吐蕃将领论钦陵拿着一幅画像,正在确认穆斯阿布的长相。 见状,他也命人拿来了画像,盯着穆斯阿布的长相,整个大食的新先知长得并不好看,鹰钩鼻,大眼睛,还有茂密的络腮胡。 不多时那个在城下喊话的波斯人被一箭射倒在地,很快又有大食人补了几箭,那人躺在血泊中没了动静,只有马儿跑了回来。 梁建方冷哼道:“愚蠢!” 其实这一次派人喊话去的意图很明显,就是想要确认穆斯阿布是不是真的在城里。 看到那波斯人倒在血泊中,身边一群人怒吼着,这一刻波斯人,突厥人,回鹘人,吐蕃人都怒了。 眼看气氛差不多了,梁建方大喊道:“将火炮拉上来!” 一门门的火炮,被拉到军前,共计八百门,其中绝大多数都是老旧的没良心炮。 火炮到位,梁建方怒声道:“开炮!” “开炮!” 阵前士卒高声大喝,每一次火炮齐发都是振奋人心的。 梁建方大声道:“给老夫把这城墙炸塌了!” 火炮齐发,硝烟弥漫,一发发火炮弹炸向古巴比伦的城墙,瓦砾横飞。 这种火力覆盖的大场面看着令人热血沸腾。 一轮火炮打完,古巴比伦的城墙已是坑坑洼洼,梁建方又怒声道:“开炮!” 又是一轮火炮齐发,有火炮炸到了城内与城墙上,一时间城墙上有火焰烧了起来。 “将军,西面发现大食人的兵马,前来攻打侧翼。” 梁建方朗声道:“论钦陵!” “在!” “给老夫去剿灭侧面的大食兵马,不能让他们冲入我军阵地!” “喏!” 突厥人兵马也冲了出去迎击。 论钦陵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人,长得高大,策马在最前方。 李孝义看着这一幕,心中冷哼道:“大将军好安排,如此一来他便不能冲入城中与末将争夺穆斯阿布。” 吐蕃的兵马很快与大食人的兵马冲在一起。 梁建方还不想动用回鹘人,回鹘人的骑术是最高超的,他们要在城破之后追击溃逃的大食人,是用来堵截他们的后路的。 穆斯阿布不肯困守这座孤城,他势必在外面布置了伏兵,梁建方能想到的都想到了。 这大食人的兵法学得还不到家。 火炮又是一轮齐射,又是一层城墙被轰塌,内部又露出了一片城墙。 这是穆斯阿布这一年来修筑的工事。 卑路斯看这一幕很沉默,大食人太愚蠢了,他们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抵御火炮,这种城墙是挡不住唐人的。 你就算修砌再厚再高的城墙又有何用,这就像一把刀可以割开布,不论布有多厚,它都能割开。 战场的南面,张士贵与一群大食的伏兵打在一起,阿史那伏念带着援兵来了,战况很快就一边倒。 “伏念!大将军那边的战事如何?” “回张将军,还在炮击城墙!” 张士贵擦去额头的汗水,将横刀从一个大食人胸腔中拔出来,带着血溅出。 他沉声道:“整军!列阵!” 处理完伏兵的兵马重新站定,张士贵重新翻身上马,继续向古巴比伦的城墙南面进发,这里有不少死人。 这些人不是因为战争而死的,而是因为被穆斯阿布处死的。 他们因为私藏唐人的书籍而死,就因为穆斯阿布讨厌唐人的学识,便将这些人全部处死。 张士贵低声道:“他们为何要暴尸荒野?” 阿史那伏念回道:“这是给大食人看的,让以后的大食人都不再看唐人的书籍,他们觉得这是威慑也是警告。” “既然这些人钦慕大唐的学识,那就向他们的尸体厚葬,并且安排细作送信给外界的大食人,告诉他们只要仰慕我们大唐学识的人,都可以得到唐军的照拂。” “喏!” 第九百二十章 决战 张士贵命人将这些大食人埋了,阿史那伏念道:“这么做不担心延误军机吗?” “我们是为了保护梁建方将军的侧翼,守住这里就可以了,不用立于他们的城下。” 相比于梁建方的冒进与着急,张士贵显得沉稳得多,他看着周遭的地势,分出去两路兵马,并分别安排在水源的上游与下游。 再看了眼天日,时辰已经到了午后,便命人在这里驻扎。 张士贵对阿史那伏念道:“以前的巴比伦人给这条河起了一个名字,叫做幼发拉底。” 阿史那伏念回道:“没有这条河,这里便是一片荒地。” “嗯,只要我们切断了河流,就能让城中的人渴死饿死。” “如有需要末将这就去安排。” “不用。”张士贵双手负背,“不要学大食人做这些惨绝人寰的事,不然这西方还有什么人能够服从唐人?” “大将军高见!” 阿史那伏念躬身行礼。 张士贵低声道:“既然梁建方想要用火炮破城,火炮是无情的,可人是有情的,至少让他们知道唐人也是讲人性的。” 梁建方这边,火炮轰了一天了。 有斥候来报,“将军,这应该是大食人最后一堵城墙了。” 这个时候吐蕃的兵马都回来了,他们已剿灭了侧翼偷袭的大食人。 梁建方下令道:“全军就地扎营,明日再论。” “可是城墙就在眼前,我们可以趁此破开城墙。” “他们很害怕我们能够轰开他们的城墙,就让他们担惊受怕一晚又如何?唐人的兵法不仅仅是攻城略地,还攻于心计,这些大食人还有得学。” 夜色笼罩了这片大地,巴比伦城内,火盆在一处王宫中燃烧着。 穆斯阿布眼前死了不少人,他们都是劝说投降唐人的。 现在王宫内的众人鸦雀无声,谁也不敢再言投降。 一个士兵慌张跑来,他禀报了城外的情形。 穆斯阿布知道了唐人的所作所为,现在外面就剩下了薄薄的内城墙了。 其实在王宫内就可以听到外面的火炮声响了一天没有停下。 城内的人很慌张,他们害怕唐军会破城而入,这已是定局,不论城墙修得有多厚也没用。 穆斯阿布擦去手上的血,蓝色的眼睛带着愤怒,“只要给高卢人足够的金子,他们什么都愿意做。派使者告诉他们,只要来帮助我,大食就可以给他们城中的所有女人和金子。” 闻言,站在下方的臣子,有些诧异,但又匆匆去办事。 穆斯阿布自然不会将一切都献给高卢人,只是希望高卢人能够牵制唐军。 有臣子明白其中深意,此刻的高卢人坐镇北方,他们想要成为这场战争的得利者,便会在大食与唐人之间反复摇摆,坐地要价。 穆斯阿布不指望他们会来拯救巴比伦,这些高卢人也不是唐人的对手。 但只要有足够的高卢人死在唐人手里,那就有机会联合高卢人,一起攻打唐人。 况且巴比伦的后方还有圣城耶鲁撒冷,对他来说还是有退路的。 穆斯阿布是一个善于操弄人心的先知,他与大食原本的先知不同。 随着他的吩咐,他将一切罪责都推给了唐人,很快就煽动起了全城人对唐人的恨意。 穆斯阿布操弄人心,用仇恨操作了城中的人,他觉得子民是愚蠢的,他们会轻易为了先知去送死。 这些人会前仆后继地冲向唐人。 翌日早朝,唐人的火炮又一次开始轰鸣。 城墙终于被炸开了一个豁口,紧接着又是几轮炮击,豁口更大了。 今天的火炮声没有昨日这么密集了。 没良心炮不怎么好用,昨日就报废了不少。 眼看城墙跑了李孝义就要冲上去,梁建方拦住了他,“再等等!” 李孝义大声道:“将军,城墙破了。” “老夫自然知晓城墙破了。”他拍了拍李孝义头上的铁盔又道:“你知道城内是什么情形吗?你冲进去难道就不会考虑城中的伏兵吗?” 李孝义低下头,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梁建方又道:“你也不用担忧,用火炮多打一天,再多的伏兵也会在火炮的轰击下,无所遁形。” “喏!” 又看向卑路斯,梁建方问道:“以前这里是你们波斯的地界,你来过?” “从未来过。” 听到对方的回话,梁建方又道:“当年你这个波斯王子,竟然连自己的领土都没有来过,听说这里是一片很富饶的海湾?” 卑路斯又是点头,他当然知道这些,在波斯流传的故事中这里很富饶,并且波斯人做梦都想要重新得到这里。 梁建方笑道:“现在你听好了,往后这片地方就是我们大唐的管辖,我们唐人会在这里建设都护府,并且由唐人来治理,波斯人不得擅自插手这里的事宜。” 卑路斯还是点头,不论唐人多么过分的要求他都会答应。 梁建方让他当场写了一份国书,以来证明此地以后的归属。 即便是大食人败了,这片富饶的海湾也不会是波斯人的,这里属于唐人。 等卑路斯在这封国书上画押,梁建方眼神火热,对他来说这又是一份莫大的功劳。 收好画押的国书,梁建方低声道:“你们波斯人会很富有的。” 卑路斯谦卑地行礼,“感谢大将军。” “嗯。”梁建方很是满意的点头。 卑路斯很惧怕梁建方,他希望这个唐人将领能够早点离开波斯,并且大唐可以派一个如裴行俭那样温和的人来治理波斯。 大炮继续轰击了,又是一个时辰,巴比伦的整面城墙倒塌了。 放眼望去可以见到成片的低矮房屋,还有各个房屋附近的大食人。 梁建方命令道:“派人去传话,用大食话告诉他们唐人要轰击他们的房子,手无寸铁的妇人与孩子都可以躲到城中的另一面,我们不杀无辜的人。” “喏!” 火炮推进了一里地,这一次火炮对准了那些房屋。 命人去传话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卑路斯还是命一个通晓大食语言的随从去城墙很快。 喊话声很大,就连唐军这边也能听到。 很快城中有人影绰绰,要逃向后方的女儿与孩子被大食自己的兵士拦下了,他们杀了这些要逃跑的女人和孩子。 看到这一幕,李孝义怒目而瞪,他虽说对这里没有感情,但他也曾负伤,是一个波斯妇人给他治好了伤口。 见到这一幕,他眼神中好像要冒出火来。 一个个手无寸铁的人要逃向后方,却被他们自己的将士给杀了,他们想让这些女人与孩子做炮灰。 只要她们想跑,就会被杀死。 大唐军阵看着这惨绝人寰的一幕,很是寂静。 很快就有妇人与孩子知道后路被拦,她们宁愿出城,而后逃到远处,面对唐军跪在了地上,作出投降的姿态。 卑路斯命人去看住这些妇人与孩子。 逃出来的人越来越多。 可是接下来的一幕,令众人再一次怒火中烧,有大食兵士拦住了要逃出来的女人与孩子,挥刀砍向这些手无寸铁的人。 卑路斯低声道:“大将军,对大食人来说女人孩子都是他们的财产,他们很野蛮,对他们来说杀了自己的财产没什么大不了的。” 梁建方怒骂道:“这群畜生!给老夫接着开炮!接着打!” “喏!”有士卒回应道:“开炮!” 炮声齐鸣,余下的三百门火炮接着轰击,燃烧的火球不断落入房屋中,这些矮小的房子在火炮面前不堪一击。 城内烧起了一片大火,远处的房屋都被火炮轰平了。 如果唐军有足够的火药与炮弹,他们可以轰平这座古老的城池。 “报!”有斥候来报:“有高卢人南下。” 梁建方啐了一口,怒道:“冲着某家来的?” “多半是的。” 话音刚落,又一个斥候来报,“大将军!高卢人又撤了。” “什么?”梁建方诧异道:“他们撤什么?” “应该是逃才是。”斥候讲述着情形,那些高卢人得知巴比伦城墙都被轰塌了,他们就逃了。 “他们就是一群酒囊饭袋不足为惧。” 梁建方调了一支兵马去北面,防备高卢人。 眼看那一片房屋都被轰平了,火药都不够用了。 梁建方这才拔起手中的长刀:“给我冲进去,杀光他们!” “喏!”军中响起了一阵喊声。 论钦陵先一步策马而起,带着自己的吐蕃兵马攻打。 李孝义不甘落后,便带着自己兵马也策马入城。 卑路斯带着其余的波斯人与回鹘人,绕道去了西面,他们要去截断大食人的后路。 整个军阵都在行动。 在大食人眼中,唐军从火炮的烟雾中冲出来。 李孝义这一年跟着回鹘人学习骑术,他将身子伏在马背上,这样可以躲过射来的箭矢。 耳边“嗖!嗖!嗖!”箭矢声不断,他甚至还能侧身而骑,看向同样策马而动的吐蕃人。 战马扬起前蹄越过残垣断壁,李孝义一刀捅死了一个迎面冲来的大食人。 让战马扬起前蹄又踩死了一个大食人,后方的大军鱼贯而入。 城内的厮杀开始了,血溅长空,凶猛的唐人如同烟中出来的恶魔,他们的刀很锋利,寻常的皮甲无法防御。 吐蕃人的打仗方式很是粗野,论钦陵扑倒一个大食人,扎了数刀之后,再冲向另外一个敌人。 身下的战马被刺了数次,终于倒下了。 李孝义在地上一个翻滚,重新站稳之后,带着人杀向一群举着刀的大食人。 紧接着轰隆隆的马蹄声,好像这片大地都在颤抖,梁建方带着五万唐军冲进来了。 “杀啊!” 城内喊杀声震天,梁建方一手执马槊,一手执刀冲了进来,马蹄踏过成了碎肉的尸体,冲进了城中大食人最多的所在。 李孝义一边厮杀,目光注意着吐蕃人论钦陵,只见他正在往王宫杀去。 捅死眼前的这个大食人,李孝义擦去脸上的血迹,他如同一个血人,也朝着王宫,狂奔而去。 谁先拿下穆斯阿布谁就能立首功。 巴比伦城的南面,张士贵也得到了军报,梁建方的大军已经破了城墙,冲进了城中。 很快南面的城门被打开了,开城门的是唐人。 “看来梁建方虽说冒进,他还是知道利害的,命人先控制了城门。” 张士贵拔出手中的横刀,大声道:“进城!” 阿史那伏念大喊道:“杀!” 战马卷起烟尘,又是三万大军冲进了南面城门,从东面溃逃的大食人正在逃向南面,可他们没有预想到南面也有唐人的大军。 战马撞开人群,张士贵每砍一刀就会一个大食人倒下。 李孝义先一步冲进了王宫,他身后还有上百个关中子弟。 论钦陵紧随其后。 两方人马进入王宫,却发现这里空无一人。 围师必阙,梁建方是给他们留了一条活路,那就是西面。 论钦陵抓了一个王宫的守卫,问询之后才知道有人朝着西面逃了。 李孝义吐了一口唾沫,问向身后的人,“可有在西面布置兵马?” “波斯王卑路斯的兵马就在西面。” 古巴比伦内血流成河,血水染红了这里的土地,城池的西面,一支千余人的兵马正在朝着耶鲁撒冷而去。 卑路斯带着无比的恨意看着这支兵马,因为是他们杀了波斯王室,杀了自己所有的亲人,无数的波斯人都死在他们的刀下。 这支大食兵马穿着铁甲,一点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卑路斯一改面对唐人的谦卑姿态,怒声道:“杀光他们。” 一万多波斯人扑了上去。 双方兵马厮杀在一起,卑路斯就拦在通往耶鲁撒冷的要道上,只等穆斯阿布冲出来。 这是自己对梁建方的唯一要求,留下西面不攻也是他授意的,让自己手刃仇人是对这唐人将领的唯一要求,至于唐人要做什么,他一概答应。 只要能手刃大食的先知。 纵有一千铁甲军也挡不住一万波斯人,眼看他们要朝着另一个方向而逃,卑路斯用大唐话大喊道:“穆斯阿布,纳命来!” 回鹘人先一步追了上去,一边策马一边放箭。 第九百二十一章 礼部的大事 回鹘人可以将身体侧过来,将这个人贴在马腹上,马儿快速奔跑的同时射出一箭,命中对方战马。 不断有铁甲兵从马背上跌落,回鹘人吆喝了一声,战马四散而开,朝着敌人的两侧包围而去。 卑路斯赶着马跟在回鹘人身后,身后的波斯大军跟着卷起了一片尘土。 越来越多的铁甲兵倒下,回鹘人只是穿着轻便的兽皮外衣,他们更轻,在马背上也能行动自如,箭法也更准。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天色入夜了,穆斯阿布身边的铁甲兵也终于停下了。 他们被回鹘人包围着,手里提着刀。 卑路斯策马赶了上来,沉声道:“穆斯阿布,我要你偿命。” 眼前的铁甲兵冲了过来,站在卑路斯的身后的波斯兵卒冲上前,双方兵马最后一次厮杀在了一起。 穆斯阿布拿下了自己头上的铁盔,指着卑路斯喊话道:“没有唐人,你什么也不是。” “你杀了无数的波斯人,你该死!” 穆斯阿布怒声道:“唐人要贪图的土地与金子,比我们想要的更多!” 卑路斯颔首道:“至少他们会让波斯人活着。” 说罢,卑路斯一挥手,无数的箭矢落在穆斯阿布身上,这一次波斯人终于报仇了。 巴比伦城内,这里的战事已接近尾声。 李孝义问道:“为什么要把穆斯阿布送给波斯人。” 梁建方坐在一处台阶上,往嘴里灌着酒水,“年纪轻轻就想要个大功劳,这不是什么好事,他死在唐人更不是好事,他是波斯人杀的,以后我们的立场会更好。” “你就是故意这么做的,你明知道穆斯阿布想要往西逃。” 梁建方语重心长道:“老夫也没让吐蕃人去西面,他们也没有得到大功,波斯人不会总是听之任之,给波斯人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我们没有任何的损失,你们跟着老夫,拿下了这处海湾,回了长安就有大功劳。” 李孝义心中对梁建方很是不满,这个大将军与波斯人做了交易,他却一直瞒着。 梁建方又道:“这都是为了你们好。” 李孝义站起身道:“难怪程处默说你们这些老混账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某家明白了。” 梁建方错愕一笑。 同样气愤的还有吐蕃人。 张士贵回来了,他神色有些焦急,“高卢人去拿西面的圣城了。” 梁建方又啐了一口,“娘的,这帮小人,趁着我们打大食人的主力兵马,他们去拿圣城。” “需要派兵攻打他们吗?” “大队兵马行军劳顿,这件事先不和他们计较了。” 张士贵点头道:“该是如此的,高卢人掠夺去的一切也早晚都是我们的。” 唐人善于秋后算账,现在城内的厮杀也到了尾声,正是要收拾的时候。 吐蕃少年将领论钦陵站在高处,看着城内的混乱,不理解唐人的方式。 张士贵命人将城内的死尸都拉出去,清点伤亡,准备收场。 到了深夜的时候,卑路斯拖着穆斯阿布的尸体来了。 论钦陵从屋顶上跳下来,端详着这具尸体,用吐蕃话骂了一句。 穆斯阿布就这么死了,卑路斯举起火把将它的尸首烧了,随着烧掉的还有死了无数的大食人。 波斯与大食百余年的恩怨,在这一刻付之一炬。 梁建方对他道:“按照约定,这座城是我们唐人的,这座城挺好,往后就是我们大唐的都护府,这片海湾也是我们的。” 卑路斯恭敬地行礼道:“波斯与梁建方将军的约定依旧有效,这里属于唐人。” 看李孝义闷闷不乐的态度,梁建方拍了拍他的后背,“小子,这买卖很划算,一条人命换一片土地,你还有什么好计较。” 李孝义扭过头,还是闷闷不乐。 “等收拾好这里,朝中派来了新的将领,你跟着老夫回去。” 这小子还不回话,梁建方踹了他一脚,“不晓事的小子,你兄长还等着你回长安成家,让你来西征已很宽容,宗室子弟还想掌兵,你真缺教训。” 李孝义不服气道:“宗室子弟为何不能掌兵了?” 梁建方颔首道:“这些年长安城发生了很多事,皇帝变了,很多人也变了,形势不同了吗,等你回去就知道了。” 李孝义看着天上的月亮,又道:“等回到长安城多半是来年的夏天了。” 回去的路途很遥远,这是李孝义离开家门最远的一次,他低下头不知怎的,竟有些想家了。 想家的不只有他,还有很多的唐人,这些唐人来到波斯数年了,大战终于结束了。 支撑了这么多年,他们都很疲倦,这一次回去他们能够得到足够的封赏。 梁建方问向卑路斯,“在西面有金字塔吗?” “大将军,在西面确实有一种高塔,用来埋葬人,我也没有亲自去看过,不过在海峡的对岸,要途径圣城,如今的圣城在高卢人手中。” 卑路斯躬身行礼,“会让波斯人去查问的。” 张士贵命人将这里的书籍都收集起来,他需要查阅典籍,方便以后的治理。 大食人文字不好看,还是找了几个波斯与大食商贩前来翻译,这些他一直都在翻阅这些典籍,要将这里的一切以及历史都记录下来送去大唐。 梁建方命人重新修建这座巴比伦城,在城外立碑写下穆斯阿布的种种罪行,包括他栽赃给唐人的那些。 尹本不是唐人杀的,是穆斯阿布杀了他的哥哥篡位,意图继续与大唐开战。 此间的种种都被几个老石匠记录下来。 几个吐蕃人站在远处看着那些人的举动,论钦陵问道:“这是唐人的手段吗?” 勃论赞刃回道:“唐人要治理一地,他们要正在正确的一方,现在他们成了拯救波斯人的救兵,他们先将这里的人都归化成波斯人,所有的大食人都是波斯人,然后他们会成为唐人。” 论钦陵喝着酒水,点头道:“你是我身边最有智慧的人。” 勃论赞刃用吐蕃人的礼仪行礼,“我的小将军,大相与当初的赞普都说过唐人的图谋,他们从来没有变过。” 论钦陵叹息道:“现在的唐人很强大,我们吐蕃人不是他们的对手。” “大相说过的,唐人不会一直强大。” “嗯。” 巴比伦城的一场决战结束了,但高卢人拿下了圣城耶鲁撒冷,派来使者谈和。 这一次高卢人与唐人的谈和进行得很不顺利,梁建方很恼怒高卢人劫了大唐的后方,并且要求高卢人将圣城让出来。 高卢人当然是不愿意,他们邀请唐人将领进入圣城瓜分财宝。 因梁建方怒火中烧,这一次谈判谈崩了,张士贵让高卢人拿出了圣城的所有财宝献给唐人。 这个要求无疑也激怒了高卢人,不过高卢人不敢在这个时候招惹唐军。 最后高卢人退让了一步,将一车车的金银珠宝全部献给了唐人。 可从此高卢人与唐人的这一次谈崩,也足够让高卢人与唐人为敌了。 张士贵知道现在的梁建方很狂妄,但也没什么关系了,等朝中的旨意一来他就要回去了。 之后派来这里的将领会主持往后的事宜。 张士贵决定留在这里,来与高卢人周旋,准备之后的西进高卢,西进海峡。 他将发生的一切事宜都记录下来,作为军报告知朝中,并且也写下来要将巴比伦城建设成一座在西方最大的都护府。 军报从巴比伦城一路过了波斯,送到了碎叶城,直达都护府。 五个月后,又是关中年的冬季,许敬宗带着李义府,袁公瑜,裴行俭,四人一路跑向骊山。 “县侯!县侯!西征赢了!” 喊声由远而近,刚修好的铁路车站中,张阳正在一间屋内用炉子烤着一些南瓜子。 李孝恭每每磕一颗,便满足地喝下一口酒水。 李泰与阎立本正在看着下一阶段的施工图。 “县侯!西征赢了!” 外面又传来喊叫声,张阳打开窗子喊道:“这里。” 门外又传来一阵议论声,接着是火车启动的噪音,几人脚步匆匆走入,显得这些屋子更挤了。 其实自从任职尚书左丞以来,这两年与许敬宗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这一次要不是西征的捷报送来,他们也不会来骊山。 张阳喝着茶水道:“西征赢了?” 许敬宗递上军报,“今天才送来的消息,穆斯阿布死了。” 房内安静了一会儿,李孝恭神色不悦地看了眼门外,李义府眼神会意连忙关上了门,一脸歉意地行礼。 风雪被挡在屋外,风声很大,火车的轰鸣声也淹没在了风雪中。 张阳低声道:“巴比伦城拿下了?” 许敬宗连忙道:“终于是拿下了,陛下已下旨召梁建方回长安城,以及诸多将领都要安排封赏。” “嗯。” “还有一事,朝中挺担忧的。” 许敬宗讲述着,“这一仗还有些波折,高卢人趁着梁建方将军围攻巴比伦城之际,趁机拿下了圣城耶鲁撒冷,双方进行了谈判,高卢人将圣城中的所有财宝进献了,但依旧没有交出圣城,钱财归了梁建方,但土地还握在高卢人手中。” 张阳低声道:“圣城是西进的咽喉,他们拿着这个咽喉之地,势必有所图谋。” 李义府回道:“高卢人送来了国书,说是愿意帮大唐西进。” 张阳放下这份军报,长叹一口气,“得到了波斯湾,只不过美中不足,那圣城是西进的咽喉,就像大唐的河西走廊,如果高卢人一直掌握着这个地方,他们随时可以东进。” 李义府冷哼道:“这就让朝中拟定国书,让高卢人交出那座圣城。” “不用了,他们不会轻易给的,现在高卢人已是我们的敌人。”张阳犯着愁,又道:“我最讨厌和人讲道理了。” 许敬宗满脸笑容的接过魏王殿下送来的茶叶蛋,又道:“如此一来,还要西进攻打高卢人?” “不然呢?与他们讲道理让出圣城,将来反复无常迟早是祸患,灭了大食,还有下一个敌人,怪只怪梁建方没有将尾巴清理干净,事情做得不够周到。” “若是将事情办得漂亮一些,应该同时拿下圣城耶鲁撒冷,分出来一支兵马来防备高卢人。” 张阳啧舌道:“我不懂兵法,裴府尹觉得呢?” 见众人看向自己,裴行俭回道:“老师,梁建方向来行事不够仔细,况且波斯兵马复杂,有回鹘人,突厥人,西域人,要指挥这么多兵马,难免会出错漏。” “若分兵的话,很容易导致人马走散,与其这样不如合兵一处,来得更有效,毕竟他们不是中原兵马。” 听着裴行俭的分析,张阳颔首道:“嗯,总归来说结果是好的。” 许敬宗咧嘴一笑,“县侯说的不错,巴比伦是个十分富有的地方,听说梁建方将军得到了好几座金山。” “东边有消息吗?” 说起东面就要说到新罗出征的事情,说起这件事许敬宗满脸的愁容,叹道:“至今还没有消息,这个金春秋还在长安城,下官会继续催促他的。” 西方的金山,东边银矿,这些大唐都要。 张阳给几人各倒了一碗茶水,袁公瑜恭敬地接过,低着头将姿态放得很低。 “突厥与西域,吐蕃三地的都护府经营已有三年了吧。” “四年了。” “明年开始礼部要做的大事,便是将这三块地方收入大唐的版图,让他们真正成为唐人,重新绘制大唐的地图。” 许敬宗躬身道:“喏。” 张阳继续道:“这只是第一步,往后我们要继续扩张,漠河以北,波斯境内,再去收拾收拾天竺。” 李义府与袁公瑜躬身行礼应下这件事。 屋外又有人站在装卸货物了,在这间小屋的墙上还挂着一张图,这是骊山以后的铁路建设,以骊山为起点,还要再建设两条铁路,一条从蓝田县通往长安城,一条从骊山通往左辅二十四县。 沿线还有几个车站,骊山对车站的建设尤为看重。 张阳放下茶碗,“陛下这些天都在做什么?” 今天暂更一章,作者请个假想早睡一天,明天会继续正常更新的。 第九百二十二章 裴炎与郭正一 车站边的小屋内此刻显得很拥挤,屋外姐弟俩带着一群同龄孩子正在玩着雪,她们将雪堆成一个个的雪人。 当火车离开之后,这个车站终于安静了下来,屋外的孩子们能够在屋外听到屋内的话语声,在屋外这些话语有些朦胧。 许敬宗回道:“陛下近来命人修书修史,郑公与陛下说了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居安思危,戒奢以俭,特别提到了县侯用琉璃装窗户,这种奢侈就连陛下也没有,县侯不该如此的。” 张阳苦恼地揉了揉眉间,“郑公身体如何了?” 许敬宗又道:“今年夏季的时候得了一场重病,现在的郑公六十有三了,只能拄拐走路。” “如此说来郑公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许敬宗点头。 “陛下还是没打算去泰山封禅吗?” “有不少人请命,都被陛下拒绝了。” 张阳看着眼前几人,怎么总有一种奸臣接头的怪异感。 许敬宗又道:“其实高士廉的身体也越发不好了,赵国公时常去看望。” 听他说起赵国公,张阳气馁一叹,“要归入版图的事没这么简单,老许啊。” “下官在。” 张阳稍稍点头,“我虽是尚书左丞,也是你的上官,可在心里我一直拿你当朋友,这件事我知道不容易。” 许敬宗神色凛然连忙行礼道:“县侯放心,此事一定办好。” “嗯。”张阳拿着茶碗喝下一口茶水,“试试吧,不用太过勉强。” 张阳越是这么说,说得越轻松,李义府等人就越紧张,越明白这件事很重要。 众人走出这个小屋的时候,神色都很凝重,县侯要做的事情太大了,他是要将吐蕃,西域,突厥都归入大唐官府的管辖。 李义府觉得这种事不是他这个小人物可以做的,想要开口问询,但又如鲠在喉。 想要问许侍郎,对方走在风雪中,沉默不语。 张阳还坐在小屋里,陈茶越是品越有味道,就像是自己的中年生活,越是沉淀越发觉得人生很漫长。 人这一生又哪里短暂了,人生的时光很漫长。 人需要追逐美好的生活,像唐玄奘那样将一生用在追求缥缈,这样是不对的,他的人生一点乐趣都没有。 张阳叹息一声,站起身走出了这间小屋。 刚走到屋外,风雪迎面而来。 “爹!” “爹爹!” 一儿一女便围了上来。 张阳一手牵着一个往家里走着,“你们的手怎么冰凉的,玩雪也不能太久了。” 小清清有些埋怨道:“还不是弟弟一直想玩。” 小心安憨憨笑着,任由姐姐数落自己。 …… 今年的骊山格外忙碌,骊山生产力不再像各个摊子一样,而是集中力量,一起朝着一个方向使劲。 关中大雪天,工地里的工事暂时停下了,有个学子来到骊山,他看到了这座传闻山。 这个少年十五六岁的模样,他走在冷风中,远处传来的汽笛声,一个怪物朝着这里冲了过来。 裴炎与一群统领学子站在一起,看着那个怪物。 骊山这一年来一直都在修筑各项工事。 裴炎问向身边的人,“听说这位骊山县侯穷尽了关中的人力,就是为了修这么一条路吗?” 年龄稍大两岁的郭正一回道:“外界对骊山的风闻很多,但关中乡民称颂骊山县候的依旧不少,这关中的富户很多,崤山以东有许多当初的士族旧人,他们都想要自己的子女迁入关中。” 那个怪物到了车站就停下了,有人上前询问,当即就有人回复道:“他们说我们可以坐这个怪物去新丰县,到了新丰距离长安城就很近了。” 这群学子很激动,他们一到骊山就能坐这种怪物。 郭正一朗声笑道:“我们是去长安科举的,那骊山县侯定要让我们坐骊山的车去长安城,这是理所当然的,我等就不要推诿了。” 眼看身边的同窗都上了火车,裴炎壮着胆子走入车厢。 又是一声汽笛声,火车开始动了。 众人坐在火车上,一个挤在窗口向外看去。 郭正一笑道:“听说这个怪物可以拉一天一夜的货物,都说骊山奴役关中乡民,可骊山根本用不到这么多的民力。” 车厢内的学子纷纷议论,原来那些老儒生的话语,也不一定是对的。 裴炎看着这些风景不断后退,站在这个铁盒子,脚下的铁板还有些颤动。 看起来这个铁板并不厚,车内的噪音很大,大家都敞开了嗓门说话。 沿途可以看到一间间的房屋,每过了一段路就会见到房屋,这些房屋前站着三两个人,他们手中拿着旗子,旗子的颜色有两种,一种红色一种绿色。 看起来绿色是能够通行的意思,裴炎低声道:“这就像是军中指挥万军所用的旗帜。” 郭正一,字正一,出身中山郭氏,也算是中山一带的望族出身,这一次他有十足的信心进士及第。 裴炎,出身绛州闻喜县,此番他与郭正一的志向不同,他打算先去弘文馆念书,之后再想着进士及第,因年岁不够,还未到能够入仕的年纪。 他低声道:“正一兄,听说近年来长安人才辈出。” 郭正一挥袖笑道:“正是吾辈意气风发之时,有何惧哉!” 火车又行进了一段路,速度开始放慢了。 眼看出现了一幢高楼,这幢楼有五层,每一层都有来来往往的行人。 “快看!”有人大声呼喊,“那就是骊山建设的贞观院!” 贞观院很漂亮,它没有屋檐,而是平顶的,而且在楼前还有一个巨大的平地,两个大楼相邻,在后方还有一幢幢样式新奇的房子。 “你们看,那是钟楼,与骊山上的那个钟楼一样。” 裴炎抬眼看去,看到了一个细长的钟楼,钟楼上有一个罗盘,正好是午时,十二点整。 钟楼响起了钟声,顷刻间两幢楼中有数不清的学子涌了出来,他们散去四方。 两千亩地的贞观院一眼看不尽,火车停下了。 这里也有一个车站,运送着各种货物,各式行人来往不绝,甚至还有零星穿着官服的官吏。 郭正一道:“去技术院内看看。” 裴炎连忙道:“那是他们学技艺的地方,我们闯入怕不好。” 郭正一笑道:“无妨,这里不会拦着外人的,听说那骊山县侯让关中绝大部分的青年都去学技艺了。” 心中还有些犹豫裴炎又是深吸一口气,目光看了看四下,心想着也不着急去长安城,就跟着他的脚步走向技术院。 原来在技术院外还有各式的商铺,有卖书卷的,有卖各式吃食,还有卖衣料的。 裴炎买了一颗茶叶蛋花了一文钱,觉得已经可以果腹了。 郭正一买了蛋糕和奶茶,他还没吃过这样新奇的吃食,与一些商贩攀谈了起来。 本该是读书人的清净之地,不应该有这么多的商户。 裴炎听着商户解释才知道,原来是建设技术院时候,是各县共同拿出的土地与人力。 按照约定骊山县侯也要惠及各县,允许了各县在这里摆放商铺。 裴炎回头看了眼车站来往的行人,再看看眼前热闹的商铺,还有庞大的技术院,心中狐疑了好一会儿。 见郭正一朝着技术院走去,裴炎也跟上了脚步。 从还显混乱的车站走入技术院,眼前豁然开朗,这里是一大片平整的地面,门前有个横卧的石碑,写着技术院三个字。 这里很整洁,整洁的地面上没有积雪。 与外界好似是另一片天地。 走入这里的时候也没有盘问与盘查,很顺利地就进来了。 郭正一善与人交谈,他很快就与这里的学子打成了一片,这里只是技术院的一小部分地方,在后方还有一片土地,占地两千亩的地方才修建不到一千亩。 还有不少民夫在这里匆匆而过,他们正在修建技术院的后方,后方的工地还是不能进入。 听说这里修建得匆忙,去年的时候,这里的民夫一边修建,学子们一边在这里学习技艺。 这里给学子提供住宿,甚至还有用饭的场所,三五钱就能吃一顿饱饭,很是便宜。 最吸引裴炎的还是这里的阅览室,这里有很多书籍,这些书籍有些是骊山学识,还有很多是技艺相关的书。 离开技术院时,裴炎很是恋恋不舍,他一次次在心中告诫,自己是来长安城科举,是要进士及第的,不能分心。 车站的西面还有铺设好的路面,用石子堆砌着,已经铺设了铁轨。 沿着这条铁路途经新丰县便是一座大城。 看来这条铁路是要通向长安城,从这里走入春明门,跟着人群走入这座大城。 朱雀大街很宽敞,行人来来往往很拥挤,稍不注意那些一同前来的学子也纷纷走散了。 走在同样热闹的朱雀大街上,裴炎又觉得无趣了,这长安城和其他热闹的州府没太多的区别,只是人更多了。 郭正一与几个学子要去崇德坊看看。 裴炎独自一人来到了弘文馆,向这里递交了文书,管事确认之后便可以在这里读书了。 弘文馆的学子很多,裴炎总算找到了一个能够静心的地方。 他看到了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 见对方也看着自己,他自我介绍道:“绛州裴炎。” 狄仁杰笑道:“并州,狄仁杰,这是刚来?” “正是。” 狄仁杰叹道:“好呀,明年参加科举的人更多了。” 裴炎看了看四下,又只有眼前这个人与自己年纪相仿,便交谈了起来,“为什么这里的书没有技术院多?” 狄仁杰解释道:“这里的书卷都是助人进士及第的,那边的书籍除了教人技艺,也有这类蒙学书籍,骊山向来包容天下学识,也有很多书是他们自己编写的。” “听说骊山县侯的学识近乎仙人?” 狄仁杰整理着柜子上的书卷,正色道:“骊山县侯常与他的弟子说,学无止境,一生都要学到老,也从未自诩学识近乎仙人。” “骊山县侯的弟子?” “对呀。”狄仁杰解释道:“晋王殿下就是骊山弟子,他常说骊山的学识。” “狄兄还结识了晋王?” 狄仁杰解释道:“也就是与晋王相识,在下才能见到骊山县侯,其实县侯是个很随和的人,他也不是仙人,他的学识经天纬地一心想要建设关中。” 裴炎自语道:“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呐。” 狄仁杰与裴炎很聊得来,让弘文馆的人在这里给他安排了住处。 裴炎看着自己的住处是个很小的很昏暗的房间,一张床铺可以用来休息,此刻很羡慕能够去技术院的学子。 走出弘文馆的时候,狄仁杰想着今年科举的人更多了,张柬之他家的老货为了来年春天的科举又动用不小的人脉。 想着来科举的才俊又有不少。 心中不免对这个混账有些担忧了。 翌日,早朝之后,李世民正在看着今天各部的奏章。 殿外太监快步走来,“陛下,中书侍郎许敬宗来了。” 李世民放下手中奏章,低声道:“让他进来。” “喏。” 等许敬宗走入殿内,李世民又拿起一份奏章看着,“不用了多礼了,说吧。” 许敬宗双手递上奏章,“陛下,这是臣的奏章。” 甘露殿内很安静,暖炉就在陛下身边,许敬宗看着自己的奏章放在陛下桌上,也看着陛下将奏章拿了起来,随即低下了头。 “朕听闻你昨日去过骊山。” “是县侯交代的。”许敬宗回复着,心中暗暗计较了一番,心说县候是尚书左丞,命下官来递交奏章也无错。 只是低下头,显得更小心,毕竟今日所奏可不是小事,关于西域,突厥,吐蕃三地的大事。 李世民颔首道:“礼部知道这件事吗?” 许敬宗又是躬身行礼回道:“礼部尚书所写,臣看过,便做了批注,请陛下定夺。” 李世民拿下了眼镜,神色凝重,“你觉得时候到了吗?” 许敬宗又是躬身一礼,“陛下,有些事越快越好,越有定论,一旦年月久了,人心就散了,想要再汇聚起来就更难了。” 第九百二十三章 再见了,松赞干布 西征屡屡大捷,大唐修建了碎叶城之后,天可汗已经成了最有凝聚力的人。 “陛下,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 话音落下,殿内又恢复了安静,许敬宗此刻就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 就算是陛下现在拿起奏章,砸在了自己的脑门上,许敬宗也认了。 李世民颔首道:“此事你怎不在朝议上说。” “臣若在早朝时说了势必有朝臣反对,尤其是褚遂良之流,他们一定会说,治理之事应当徐徐图之,当与诸地商讨。” “就算如此,这么大的事,他们一定会反驳。” 许敬宗又是行礼,自从初入礼部以来,这是他在朝为官生涯行礼最多的一次,“陛下,治理与归从并不矛盾,只有给了突厥人身份,他们才能受大唐的管制,往后再给治理。” “所谓徐徐图之,才是倒行逆施,如今西征大胜,不论是西域还是突厥,西征大胜之后,民心所归前所未有,此等良机不可再等了,须一鼓作气,若年月久了这股气便会消磨,异心再起,届时想要收服恐怕更难了。” 见陛下拿起这份奏章,许敬宗连忙低下头,要打要骂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朕知道了,你先安排。” “啊……”许敬宗有些错愕,这才回神连忙道:“臣这就去办。” 李义府等在承天门外,他很羡慕现在的许敬宗可以直接去呈报陛下,这种事情他也想去干。 这辈子还没与陛下单独谈过话。 等许敬宗走出来了,李义府被冻得缩着脖子走上前,“许侍郎。” 许敬宗叹道:“可以安排了。” “咦?许侍郎为何的一头的汗。” “呵呵呵……”许敬宗冷哼道,“你要是单独面见陛下,还是这么重大的事,你也会汗流浃背的。” 李义府跟着脚步又问道:“下官,要如何安排?” 许敬宗低声道:“召见各国使者,老夫亲自与他们谈。” “那金春秋还在长安城呢?那新罗的事……” “这混账怎还住在长安城不走?” 一想到东边的事,至今没有结果,许敬宗一想起就觉得火大,他挥了挥衣袖,“把这人赶走,东边的事情若今年还没消息,就让他自己渡海去打倭奴,再不济派高句丽兵马去灭了新罗。” “喏。” 许敬宗火气很大,见李义府刚走远又回来了,不耐烦道:“又怎了?” 李义府连忙道:“刚刚送来的消息,吐蕃的小赞普死了。” “死了?”许敬宗的语调高了几分,“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月前的事了,吐蕃使者带来的消息,现在那吐蕃赞普还在哭着呢,是否让松赞干布回去。” 许敬宗来回踱步,今天是什么日子? 一件件不顺心的事都来了。 李义府又道:“我们在都护府的人也送来消息,是病死的,多半不会有假。” 许敬宗神色凝重,急忙道:“立刻将消息送去骊山,看看县侯意下如何。” “喏。” 骊山,张阳望着华清池水面上升腾的热气沉默不语,寒冬时节这池水也不会结冰。 贡日贡赞还是早逝了,这个从小就体弱多病的吐蕃王子还见过他一面。 “师父,朝中派人来问,吐蕃的事要如何安置?” 张阳扶着额头闭着眼低声道:“请松赞干布来一趟骊山吧。” 小武有些诧异,“这还是师父第一次请他来骊山。” 张阳低声道:“事关大局,我不想在这个时候出什么岔子,吐蕃的事情我亲自与松赞干布谈。” “弟子这就去传话。” “小武姨姨,我也去。”小清清连忙跟上脚步。 贡日贡赞过世的消息在朝中掀起了波澜,但更大的波澜还是许敬宗召集了诸国的使者,相问归服大唐的事。 许敬宗想要将突厥,吐蕃,西域三地都归入大唐,往后他们都是唐人,行唐人律法办事。 不得不说,现在的许敬宗一系的人还在主持着礼部外交事宜,如今的礼部也承袭了当年张阳一脉相承的彪悍作风。 天可汗向吐蕃小赞普贡日贡赞表示痛惜,命人送去了悼念旨意。 松赞干布如同一具躯壳来到了骊山。 张阳亲自在村外迎接,在冷空气叹出一团白雾,快步走上前,“赞普,节哀。” 松赞干布低声道:“他活不长久的,很久以前就想到了。” 带着他走在渭水河边,张阳低声道:“我不希望吐蕃出乱子。” “县侯需要我回吐蕃主持大局吗?” “禄东赞是何意思?” “县侯是在担心他?” 张阳站在河边双手背负,“现在吐蕃事宜都落在禄东赞手中,您的小赞普过世了,现在他该掌握着吐蕃最大的权柄。” “张阳,我就在长安城,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希望吐蕃归入大唐,让吐蕃人成为大唐的子民。” 松赞干布有气无力道:“你想怎么做?” “我们相识多久了?” “从贞观七年,已有九年了。” 渭水河的河面结着冰,看着这位赞普的神情,他的表情十分平静,平静得不像是个失去孩子的父亲。 张阳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该在这个时候和你说这些。” 松赞干布苦涩一笑,“他早晚会有这一天,这件事与你无关,也与大唐无关,对我们吐蕃人来说一个人的死了,他会有新的开始,与其拖着病体一直痛苦,不如早点开始下一个人生。” 这番话说得很开明,说得释然。 张阳与他道:“现在的吐蕃内部会更乱吧。” 松赞干布道:“我们是朋友,你应该相信我,也该相信禄东赞,他不会让吐蕃混乱的,这么多年县侯一直坚守着承诺,你说过大唐的火炮不会朝向吐蕃的子民,也一直都在履行承诺,我的承诺也如雪山的积雪,终年不化。” “吐蕃归服大唐,往后交给大唐治理,听从大唐朝堂号令,但礼部可以给吐蕃一定治理权力,但吐蕃官吏要经过大唐筛选,如果有更好的功绩,也可以入朝为官。” 张阳接着道:“你放心,我们会尊重吐蕃人的规矩,也会记录吐蕃历位赞普的功绩,只是往后要增加一条,吐蕃以后不会再有赞普了,而是只有大相。” “你想要吐蕃赞普一脉断绝?” 张阳搭着他的肩膀低声道:“以后吐蕃都由吐蕃大相治理,你不是一直很相信禄东赞吗?第一任就让禄东赞接任,不然贡日贡赞之后只剩下了芒松芒赞,他不过是两岁大的孩子,将来长大了他也能得到吐蕃人的尊重。” 阴沉沉的天空又下雪了,松赞干布抬头看着漫天的雪花落下,此刻心情也平静了许多,“我想要回家乡看看。” 张阳对他道:“长安城不好吗?” “我更喜欢雪山的雪。” “嗯,那你回去吧,找个日子早点回家,去看看现在的吐蕃,去照顾幼小的孙儿。” “多谢。”松赞干布躬身行礼。 “不用客气。”张阳扶着他,“我们是朋友。” 松赞干布缓缓直起身子,又道:“九年了,你做了这么多,你在礼部安排了这么多事,你的野心现在才真的显露出来吧,不管是西征,还是建设都护府,或者是教化西域人,归根究底,就是你今天说出来的这番话。” “赞普啊,我和你是朋友,可也不愿意和你说太多话,不愿意和你说这样的人说太多话,说多了就被你们拆穿了,很没意思。” 松赞干布终于笑了,他笑得很开心,他笑了好久,站在风雪中重重拍了拍张阳的后背,“这不是你的野心,也不是为了天可汗去做的,是你自己想做的。” “恩。”他面带了笑意,是在这一刻彻底看清了张阳真面目,松赞干布笑指着他,“这是你的志向,你心里一直以来牵挂的都是这些事。” 张阳感慨道:“赞普啊,我的志向用多少钱都买不来,就算是用这世上所有的金山银山都不换。” 松赞干布很是认同地点头,“志向是无价,有了志向才能一步步地往前。” 小清清与小心安躲在一棵树后,本来是打算来偷听爹爹与这位赞普的谈话。 听到这番话,姐弟两面无表情地呆立, “好了,我现在已不是赞普了,吐蕃的事情都交给县侯了,望县侯能够善待他们。” “什么时候走?” “回了长安城买一匹马,就可以回去了。” 张阳点头道:“我给朝中写一封文书,让你顺利出关。” 看着爹爹与赞普走远,姐弟两还站在原地。 文书送到了宫中,因为吐蕃的小赞普去世,许敬宗得到了骊山县侯的尚书左丞文书,当即就送到了中书省。 中书省作出批复后交到陛下手中。 既然张阳都答应了,李世民也没什么好多说了,至少贡日贡赞是个好孩子,可叹英年早逝。 虽立场不同,但这位小赞普没有犯什么大错。 许敬宗与李义府一起送别这位赞普。 这个大雪纷飞的冬天,松赞干布与一群大唐官兵一同前往吐蕃,走得很快,他甚至都没有多带几件衣裳。 李义府看着风雪中远去的身影,“当初礼部要在吐蕃的逻些修建都护府,禄东赞一直反对,与我们的人常有争吵,还是小赞普贡日贡赞说服了禄东赞,让都护府建成了。” 许敬宗低声道:“现在吐蕃是第一个答应的,让吐蕃人成为大唐的子民,松赞干布是个有气度的人,他们父子之后,这吐蕃便再也没有赞普了。” “今天还要与西域人和突厥小可汗的使者谈判,下官就回去了。” 许敬宗看着风雪点头。 朝中与诸国使者开始紧张的谈判。 出于意料的是,最先同意归服大唐的竟然是当年实力最强横的吐蕃人。 这场谈判旷日持久,礼部尚书力排众议,非要将这件事办成不可,此事不成礼部近十年的安排都将成为泡影。 也是因此,这些天的太极殿上时常有朝臣打架。 今天下朝之后,房玄龄对年迈的魏征道:“郑公啊,这天下要变了。” 魏征拄着拐杖,苍老的声音讲道:“是吗?会变得更好吗?” 房玄龄扶着他又道:“会的吧,张阳安排近十年,总觉得这才是他为官十载以来真正的目的。” 魏征的脚步很慢,每一次都走得很小心,“唉,这孩子心里一直藏着事,一件事能在他心里藏十年之久,隐忍十年之久。” 房玄龄担忧地看着郑公,当年在朝堂上意气风发的郑公竟老得这么快。 当年跟随陛下的人一个接着一个老了,高士廉也到了风烛残年。 长安城的一处宅院中,高士廉不住咳嗽着,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沧桑的老脸因剧烈的咳嗽涨红。 长孙无忌担忧地看着他,给他老人家披上外衣,“舅父,一定要注意冷暖。” 高士廉坐在轮椅上,当初那双锐利的眼睛此刻也变得浑浊了,他低声道:“张阳是张公瑾的弟子,他的老师过世了,他的心思也藏得更深了。” 长孙无忌低下身,回道:“侄儿与他有了约定。” 高士廉用手轻轻拍了拍轮椅的扶手,“骊山的造物当真好用,这轮椅造得真好。” 雪花落在屋檐上,落在地面上,高士廉再问:“太上皇的身体如何?” “近来一直都在调养,现在需要人照顾着起夜了,宫里派了人照顾,陛下很牵挂。” 高士廉将身体的重量放在轮椅上,闭着眼道:“谁都会生老病死,辅机你自小想得就多,你的门生众多,有些事适可而止,适可而止!” 听着舅父的反复话语,长孙无忌不住地点头。 一队官兵出了嘉峪关,一路朝着吐蕃而去,途经沙州的时候,松赞干布见到了玄奘和尚。 年过四十的玄奘穿着单薄的僧衣相见,他看着松赞干布念了一声佛号道:“赞普节哀。” 松赞干布爽朗一笑,“玄奘和尚还在与骊山写书信?” “已有三年没有去信。” “其实骊山县侯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我已将他看穿了,而你至今还是看不明白他。” 玄奘和尚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松赞干布又道:“张阳与天可汗能够让我回吐蕃,可惜你是出家人,也不肯还俗。” 玄奘和尚又念了一声佛号。 第九百二十四章 他罪孽深重 松赞干布道:“走了,回家了。” 玄奘行礼道:“赞普,觉得张阳是个好人吗?” “张阳与你们不一样。” 说罢,松赞干布策马带着一队大唐的官兵离开了。 玄奘走回敦煌的道场,他盘腿坐在一个石窟前,对身边的小僧道:“天竺死了这么多人,张阳罪孽深重。” 周遭几个小僧一齐念了一声佛号。 玄奘记得当初被天可汗的官兵带到了沙洲,被一道旨意拦在了这里,这一拦就在沙洲敦煌有六年了。 他望着敦煌的东方,久久不语。 大唐西征的军报送到长安城的一个月后,论钦陵带着兵马也回到了吐蕃。 禄东赞站在沙州通往吐蕃的要道上,低声道:“噶尔,你在波斯的战事如何?” 论钦陵回道:“我会得到大唐的封赏的。” 禄东赞望着远方,又道:“小赞普过世了,现在吐蕃各部都在议论大唐会对吐蕃动手,现在松赞干布回来了。” 论钦陵没有想这么多,他笑道:“父亲,大唐会给我什么样的封赏。” 这个孩子只知道如何勇武,却不知现在的吐蕃形势,禄东赞叹道:“想要对付唐人,你就要多看看唐人的书籍。” 论钦陵笑道:“天可汗会封我做将军吗?” 禄东赞扶着已有些泛白的胡子,目光忧虑地看向远方,一队兵马出现在视野中。 最前方的人便是松赞干布,跟在后方的都是唐人。 等人到了近前,禄东赞躬身行礼道:“赞普。” 松赞干布翻身下马,连忙扶起他,“这些年还好吗?” 禄东赞躬身低着头,“一切都好。” 不知不觉这么多年过去了。 禄东赞的话语多了几分颤抖,“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赞普了。” “我们回去吧。” 闻言,在此地等候赞普的人也翻身上马,众人向着逻些而去。 禄东赞一路说着这些年吐蕃的变化,越来越多的孩子开始读唐人的书籍,说唐人的话语,向往大唐的吐蕃人越来越多。 这是因为自都护府建成之后,大唐对吐蕃的教化越发肆无忌惮。 他们在这里开设书舍,并且鼓励吐蕃的孩子入学,先是从各个大部落的子嗣开始的,之后这样的孩子越来越多。 吐蕃的孩子喜欢唐人的故事,更喜欢听与天可汗有关的故事。 众人走了三天,终于到了逻些。 松赞干布见到了久违的雪山,不论过了多少岁月,它们就屹立在那儿。 有一群吐蕃的孩子在小河边玩闹,松赞干布见到了一个两岁大的孩子。 他迈着蹒跚的步伐,被几个吐蕃的妇人照顾着。 松赞干布翻身下马,抱起这个孩子。 禄东赞解释道:“他就是小赞普的孩子,芒松芒赞。” “嗯,一眼就能认出。” 此刻众人又沉默了,想到了早逝的贡日贡赞,那位小赞普虽说没有办成什么大事,可正因为有这位小赞普,松赞干布不在吐蕃的这段时日可以稳定下来。 禄东赞问道:“赞普,我们以后……” 松赞干布抱着自己的孙儿,面向身后的大唐官兵,“你们念旨意吧。” 队伍中,走出一个唐人官吏,他拿起一卷文书念道:“天可汗有令,吐蕃不得再立赞普。” 话音刚落,论钦陵怒地就要冲上前,却被禄东赞拦下。 那官吏继续念道:“吐蕃各部皆归入大唐,行大唐州府制,禄东赞任吐蕃第一任大相,治理吐蕃各部。” 注意到禄东赞狐疑的目光,松赞干布抱着自己的孙儿解释道:“我答应张阳了,以后的吐蕃再也没有赞普,行大唐州府制。” 禄东赞双手接过了旨意,再回头看去的时候,松赞干布抱着孩子已走远。 以后他不会再去管吐蕃与大唐的关系,只想将这孙儿养大。 贞观十六年二月,梁建方带着大军终于从波斯来到了碎叶城,下一个接任西征的将领是席君买。 两方兵马在碎叶城相遇。 席君买是个行事稳重的将领,同时又极具开拓的雄心。 就像是波斯王卑路斯一再地希望着,老天开眼了,大唐来了一位较为稳重的将领。 梁建方走了,很多波斯人都因此松了一口气。 贞观十六年的三月,这天梁建方带着许多金子来到长安城,一车车的金子装在马车上,比之当初裴行俭带来的金子更多。 太子李承乾与裴行俭一起迎接着这位西征将领。 梁建方翻身下马,看着远处的呼啸而过的东西,惊疑道:“那是什么怪物。” 李承乾解释道:“那是火车,父皇没有答应让骊山的火车通往长安城,而是在附近建设了车站,改道南下了。” 裴行俭笑道:“恭贺大将军拿下了巴比伦城。” 梁建方躬身行礼,“太子殿下,这些金子与金器皆是波斯王献上的。” 只有跟随在梁建方身后的将领明白,这些金子与金器都是从何而来。 李承乾命人宣读旨意,封梁建方雁门郡公,加封右卫大将军。 西征胜利了,长安城内人声鼎沸。 长安城的四方馆内,李义府还在与突厥使者,西域使者谈判,突厥与西域的领土皆归大唐,向大唐赋税,并且由行大唐州府制,与吐蕃相同,大唐给予了一定自治权力。 为了这天,礼部准备了数年。 西征的大胜是个契机,这个契机错过了,往后再要制定这些就难了。 完成了这些事情,诸国使者画押之后,就等他们的国书送来。 李义府长出一口气,距离归入版图就剩一步之遥。 大唐的疆域从河西走廊一直延伸到碎叶城,大唐的北面跨过了漠河直到北海。 用礼部的话来说,他们更愿意称那个地方为贝加尔湖。 两方使者离开之后,袁公瑜说出了心中的疑惑,“礼部想让都护府所在皆是唐土吗?” 李义府回道:“接下来就是高句丽与新罗百济了。” 没有直截了当回话,他收拾眼前的卷宗准备向许侍郎回禀。 骊山,大雪初融,这里很美丽,一群孩子正在争抢小郡主从山上带来的故事书。 李渊的心情很好,他痴痴地笑着。 在太上皇的身后,李世民与张阳相对而坐。 今天大胜的西征军回来了,陛下没有在长安城迎接将领们,而是在这里与自己女婿对峙着。 李世民问道:“恭喜你呀,又从南诏得到上千石的铜矿。” 张阳淡然回道:“骊山需要铜矿,还需要很多很多。” “你什么时候将南诏交给大唐?” “那要看朝中给什么样的价格了。” 李世民拍案道:“南诏路途遥远,你守着这么一个地方鞭长莫及,有何用处?” 张阳打开一张图,“今年骊山刚得到了一个消息,南诏已经打通了交趾各地,连接了南海,许多货物也可以从南海的海岸送到江南东道,入海之后,沿着海岸线一路坐船到了江南东道。” “江南徐家,也就是我的弟子徐慧,她的弟弟徐齐聃就在江南组建了船队,骊山已经将一台蒸汽机送去江南了,他们会装在船上,以后大唐就有更好的海船了。” “如此,南诏并不是我鞭长莫及的地方,这不仅仅南诏一地的事,更是南海的海路,掌握了这条海路就能够开拓岭南,陛下觉得值多少银钱?” 李世民的嘴角抽了抽,“你小子好大的口气。” 张阳喝着茶水,“我心里有个价格,五十万万贯如何?” 听到这个家伙,李世民咬着后槽牙,冷哼道:“你可真敢开口。” “陛下,骊山一直以来秉持着共同富裕的初心,如此大的一笔财富朝中若是拿不出来的话,陛下可以入股呀。” “入股?” 张阳点头道:“也就是骊山与陛下共同经营,一起拿钱。” 李世民沉声道:“你想让朕与你一起行商贩之事?此事若被外人知道,他们会怎么议论朕?” 王公公默不作声地给陛下与县侯续上茶水。 “这不是商贩买卖之事,不能这么说。”张阳感慨道:“这是开拓,再者说我们将蒸汽机改造成适合在船上所用的模样,现在已在路上了,将来的海船不用看天看风,再有指南针,它们可以自在地航行,去更遥远的地方。” 说着话,又从一旁的篮子中拿出一张图,这是一张从南海连接波斯湾的图纸,又道:“我现在画的这条海路是财富之路,现在陛下觉得南诏价值几何?” 李世民呼吸沉重,问道:“你准备了多久?” 张阳抬头道:“六年前吧,当波斯王子要回去的时候,我心里就在规划了。” “你好深重的心思?” “做好长远规划是骊山一直以来的行事风格,陛下也可以让朝中多向我们学习。” “朕该出多少钱?” “如果南诏值五十万万贯,陛下可以出二十万万贯买下其中四成的份子,往后海运之便,朝中可以得到四成的利润如何?” “朝中拿不出这么多银钱。” “无妨,用土地做抵押,抵押三十年为期,我们骊山要建设铁路,铁路便是抵押。”张阳又站起身,“朝中与骊山共同富裕。” “朕回去之后给你答复。” “陛下手中的能人这么多,一定能够拿出一个很合适的方略。” 李世民笑道:“朕很想剁了你这个敢与皇帝讨价还价的人。” 张阳苦恼道:“陛下不会做杀鸡取卵的事,如果朝中能够与骊山合作,朝中得到的益处是无法估量的,天下人都清楚,我们的骊山的信誉是最好,天下人都想要与骊山做买卖。” 李世民低下了眼眉,心中再次压下了要将他吊死在承天门前的冲动。 皇帝做决定很慢,他还要将旨意送给朝中,让房相与赵国公定夺。 李世民再问道:“朕要你们骊山再造六千门火炮。” 张阳笑道:“最多一百门,多一门都不要想。” “你放肆!” “骊山的生产力有限。” “朕要修建大明宫。” “不能!关中没有这么多的民力。” 李世民又拍案而起。 这都多少次了……张心安看着爹爹与皇帝谈话的场面,时而叹气。 张阳看了看天色,“已是晌午了,要回家吃饭了,告辞。” 李世民坐在原地喝着茶水,目光直勾勾看着女婿离开的背影。 太上皇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陛下要住在骊山亲自照料。 孙神医诊脉看过,太上皇年龄已七十有六,如此高龄加上早年前没有调养好身体。 到了这个状况,李渊就算是在这两天离开人世也不奇怪。 “二郎,你别和张阳争了。” “朕不是为了自己与他争,朕是在为社稷与他争。” “社稷啊。”李渊低声道:“社稷哪有这么复杂?你还想要什么。” “当年……” 话语声越来越低,说着说着,他老人家没了话语声。 王公公急忙上前,探鼻息探心脉,禀报道“陛下,睡着了。” 李世民亲手给自己的父皇盖上被褥。 李泰面有痛苦之色,无言以对。 李孝恭低声道:“他老人家就是这样,有时用着饭食也会不知不觉睡着,醒来又不知自己在何处。” 李世民抓着父皇的手,闭着眼低声道:“父皇的后事可安排好了?” 李孝恭禀报道:“礼部与宗正寺都准备好了。” 东宫,李承乾忙完了对梁建方与众将领的封赏,有个叫李孝义的宗室子弟,被封为宗正寺少卿,以后就在宗正寺任职,不用再领兵了。 李道彦正拉着他家西征大胜而归的弟弟,天天在长安城奔走,长安城各家权贵的门都快被他走遍了,他想要给自己的弟弟谋个好亲事。 李承乾听着赵国公禀报着这些琐事,脸上带着笑意,听到张阳又一次抗旨,他笑道:“舅舅,若是孤,不论骊山提出多么苛刻的要求,孤都会答应他。” 长孙无忌抚着须气馁一叹,一方面对张阳的抗旨很满意,一方面更担心陛下如今的心态,言道:“太上皇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骊山的孙神医送来消息,短则三两天,最多半月。” 今天请个假,暂更一章。 明天还是正常更新的。 (本章完) 第九百二十五章 大行 “孤会去骊山的。” 长孙无忌上前一步劝道:“殿下,不要去骊山。” “舅舅,那是孤的爷爷。” 长孙无忌皱眉道:“殿下是储君,该在这个时候代为支持朝政,而不是私自去骊山。” “可是,孤想要陪着爷爷走完最后一段路。” “殿下若去了骊山是为孝心,但违背了陛下的嘱咐,才是不孝,万万不可前去,若要悼念可在城墙目送即可。” 李承乾忽然回首看着长孙无忌,“舅舅早知孤会这么说?是要孤不孝吗?” “诸多皇子中,只有殿下能够守在长安城了。” 李承乾摇头苦笑,“父皇究竟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太子。” 见太子不再说要去骊山,长孙无忌长出了一口气。 近来,有关李渊要离开人世的消息传遍了朝野。 这些年,李渊一直都在骊山颐养天年,正如温彦博,张公瑾他们这般会离开人世。 骊山没有这么神奇,它只是一个相对富裕又安宁的地方。 这些天,朝臣都很暴躁,知道那新罗的使者金春秋还留在长安城,李义府一边踹着他,将他赶出了长安城,命他即刻返回新罗。 袁公瑜低声道:“李少卿,东夷人没一个好东西。” 李义府整了整自己的衣衫,“都是混账。” 金春秋在新罗是大臣,统管着新罗的大小诸事,但在长安城过得特别狼狈,他拍了拍衣衫上的尘土,终于是带着余下的新罗人离开了。 走回长安城的时候,袁公瑜问道:“李少卿,礼部从未有过要扶持新罗人的意思吧?” 李义府回道:“当然没有。” “这金春秋现在还以为大唐要扶持新罗,成为东夷的强国。” 李义府继续走着,低声道:“礼部从来没有这么许诺过了,他怎么想与我等无关,大唐建设了安东都护府,那就势必要一统东夷各地。” 长安城的朱雀大街很拥挤,今天有一队官兵匆匆而过,朱雀大街的行人纷纷让开路。 狄仁杰也看着这一幕,心情沉重,“他们是去骊山的。” 张柬之正在给一个点头哈腰的伙计付着酒饭钱,狄仁杰与晋王实在是太能吃了,竟然吃了一百多钱。 李治起声对身后的人道:“收拾收拾,本王去骊山。” 公孙小娘重重点头,便先一步回去准备。 贞观十六年三月,今天李渊的宅院内有不少人。 李道宗与李孝恭磕着南瓜子,聊着当年的事。 孙思邈安静地站在一旁。 李玥与魏王妃带着孩子们,神色满是担忧。 李泰,李治与李丽质,东阳,高阳等一群兄弟姐妹站在一起,目光看着眼前。 在她们眼前,张阳正在给皇爷爷与父皇讲着一个故事。 故事很荒诞,讲的是伯夷与叔齐的故事,俩人在周武王的境内养老,却因周武王伐纣,改国周朝。 伯夷与叔齐是纣王的商朝臣子,俩人不食周朝俸禄,拒绝周朝俸养,后来他们饿死了。 直到后人发现了他们的尸首,有个天真烂漫的姑娘说起了缘由,上苍见伯夷与叔齐可怜,送了一头鹿给他们,只要喝鹿奶,两位便可以为生。 但伯夷与叔齐与贪心,他们喝了鹿奶还想吃鹿肉。 鹿是一种很有灵性的生灵,察觉到了两人的杀意,便逃走了,再也不会靠近两人。 他们这才饿死的。 这个故事说完,张阳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碗。 李渊最后看了一眼周围的儿孙,隐约间也见到了当年的亲人,之后缓缓闭上眼睛。 带着暖意的风吹过,宅院内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落在这位老人家身上。 良久,太上皇手上的暖袋掉落了。 王公公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李世民看着父皇久久不言语。 长孙皇后捂着嘴许久没有说话。 李渊就这么安静地离开人世,临走前他听完了这个故事。 宗正寺的人快步走入,安排着接下来的后事。 翌日,长安城内满城白布,天可汗的父皇离开人世了,正在骊山举行着丧礼。 不断有人来到骊山村前跪拜。 张阳轻拍媳妇的后背,看着她通红的双眼道:“谁都会有这么一天的,谁都会经历的。” 李玥点着头,收了收眼泪。 李世民一直坐在父皇的灵柩边,这位大唐的皇帝两鬓又多了几缕白发。 三天之后,李渊的灵柩被送走了,送行的队伍很长。 张阳走在队伍中,目光看着被抬着的灵柩,李渊经历了漫长的一生,从晋阳起兵,进入长安,扼守崤关平定中原。 他的一生经历过悲痛,也经历过骄傲。 李世民给了一个隆重的葬礼。 众人的队伍出了渭南就停下了,张阳给了媳妇一个安心的目光,再看周遭众人,都是外戚和宗室中人。 李君羡安排众人在这里扎营。 夫妻俩走入一个营帐中,要在这里守夜,等着李渊的葬礼结束。 张阳对她道:“孩子们有两位婶婶看着,你可放心。” 李玥低声道:“皇爷爷过世了,清清一定是最难过的。” “是呀,他老人家在的时候很宠溺这孩子。” 她擦了擦眼泪,又道:“孩子总要长大的,她也该明白其中道理,她若不懂我会慢慢教她,直到她懂得为止。” “县侯,赵国公相见。” 听到营帐外,王公公的话语声,张阳先让李玥休息,走到营帐外,见到了同样一脸愁容的长孙无忌。 当朝两个权势最大的外戚见面,自然会引来周遭人的目光。 “赵国公,他们都在看。” “那就让他们看着吧。”长孙无忌正色道:“太子当初说要给太上皇送行,老夫将他劝住了。” 张阳回道:“太子确实应该留在长安城,孝是一回事,能否听从陛下的安排又是另外一回事。” “太子问老夫,陛下究竟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太子。” 张阳反问道:“赵国公觉得呢?” 长孙无忌抚须回道:“大唐的社稷磕磕绊绊至今,该有个守成的皇帝。” “在下与赵国公的想法不同。” “老夫愿闻其详。” “正如赵国公所言,大唐社稷磕磕绊绊能有如今不易,大唐的下一个皇帝应该是守成治理的皇帝。” 张阳双手背负又道:“但赵国公疏忽的一件事,自汉以来这中原大地故步自封已很久了,而中原沉淀多年,该是要一个进取的皇帝,勇于开拓,一味地保持原样,对社稷来说不见得是好事。” 长孙无忌转身看着他,皱眉道:“在这件事上,老夫难以苟同。” 张阳又道:“我还是坚持保留自己的意见。” “你与老夫的道不同,但在对现在陛下的态度上,还能够保持一致。” “我与赵国公的想法是一样的,陛下的晚年不该是疯狂的。” 长孙无忌终于点头。 张阳与他又说了不少话,周遭的人纷纷沉默不语,想要听到这两位外戚究竟在这种时候商量着什么。 可也不敢靠得太近,话语声听得不清楚。 就差探听他们两个外戚是不是要联手造反。 张阳感受到周围的目光变得不太友善了。 外戚毕竟是外戚,与他们这些宗室中人有别,甚至还是手握大权的外戚。 赵国公离开,张阳这才走回营帐内。 李玥已然入睡,关中的这个季节夜风很大,呼呼的冷风吹得营帐有些晃动。 张阳坐在火盆边,从包裹中拿出一卷书看着,书卷中是阎立本对铁路铺设的各项设计理论。 其中有不少错误的地方需要纠正。 一夜过去,李玥醒来的时候,见夫君还坐在火盆边,天色还未亮,她坐起身道:“一夜没睡吗?” “嗯,睡不着就想着规划一些铁路建造。” “家里带了一些干粮。”李玥将家里带来的一些麦饼放在火盆边。 营帐外静悄悄的,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如何了。 麦饼搭配着白开水,勉强应付了一顿。 张阳走到营帐外的时候,发现昨日密布的营帐今日显得稀疏,看来昨晚走了不少人。 早晨的风还有些冷,张阳收紧自己的衣衫,看向道路尽头站着不少的官兵,道路的尽头先出现的一片白布,紧接着是一队人影。 李道宗与李孝恭率先回来了。 张阳向着两位长辈行礼。 “回去吧,陛下已回宫,一切从简。” “您是回骊山还是打算在长安城留一段时日?” 李孝恭望了眼长安城方向,回道:“回骊山吧。” 不多时,弟弟妹妹也回来了。 一家人回了骊山。 生活与往常一样,李玥坐在华清池低声道:“高阳,东阳还有清河打算在宫里陪母后一段时日。” “嗯,发生了这种事,皇后身边确实要有孩子陪着。” 李玥忽然笑道:“时光只解催人老,不信多情,长恨离亭,泪滴春衫酒易醒。” 张阳接道:“梧桐昨夜西风急,淡月胧明,好梦频惊,何处高楼雁一声?” 晏殊的采桑子念起来十分动人。 或许现在的李世民也觉得寂寥,齐州之乱给了这位自傲的天可汗一个沉重的打击。 李渊的过世,又给他的心头沉重一击。 张阳又道:“我更喜欢天若有情天亦老。” “泪滴春衫酒易醒,也很好。” 李玥双手捧着茶杯低声道。 张心安有些担忧地看着姐姐,担心姐姐真会在这个时候去炸了长安城。 不过看姐姐还认真地做题,又放心下来。 时光又过了一个月,骊山交给了朝中一百门火炮,也仅有一百门。 皇帝想要很多火炮,这火炮自然是越多越好。 但骊山一直以生产力有限的由头来抗旨。 正逢大唐的第一位皇帝过世,坊间认为,骊山少了一大靠山。 想来往后天可汗对骊山的要求会更多 这天,长孙无忌匆匆走入承天门,一路走到了太液池边,“陛下,不可再造大明宫。” 太液池的装点比以前更华贵了,站在水榭中就能一眼看尽这里的风景。 李世民沉声道:“辅机,以往这些事,你不会多言的。” 长孙无忌回道:“陛下,郑公几次告诫应当简朴,若陛下贪图华贵坊间亦会效仿之,挥霍无度,民风便会奢靡,此风不可长。” 李世民正色道:“你现在越来越像郑公了,还以为你能与朕如当年那般交心。” 闻言,长孙无忌低着头,又道:“陛下,郑公如今病重,若他知晓,势必会拖着病体,前来进谏。” “你是臣子你该进谏,其实不用你说,张阳已在做了。” “张阳?” “嗯。”李世民沉声道:“又有不少的关中民夫前往骊山,修建铁路,他建立工程队,你可知他的工程队有多少人?” “臣倒是没有问过。” “有三千余人,分十六个队伍,其中队长一名,副队三名,技术能手数十人,再分各个小队,一众民夫跟着划分小队行事,而这些人的总领便是阎立本。” 听陛下这么说,张阳手中的工程队好像是一支大军,还有各个小队。 “就算是朕有心想要建设大明宫,也没有民夫可用了,骊山只要一句话,各县就会将招工之事告知乡民,他们甚至可以提前做好规划,甚至能招揽多少民夫,关中有多少青壮劳力骊山都一清二楚。” “这是朝堂不如骊山之处,骊山的号召力未免太大了。” 长孙无忌眼神狐疑,骊山确有这等本事,当初张阳设立的人力资源,当人力成了资源,成了骊山的卷宗之后,骊山便开始控制关中的民力。 而且这势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只要有人想要劳作就去骊山村外的一处官邸,递上自己的名字与籍贯,骊山确认之后三日内便可以给人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 其效率令人发指,恰恰也导致了长安城各个坊市要用人,都要看骊山的脸色。 骊山一边掌握着工坊的生产,一边掌握着人力的调配。 偏偏是陛下起了要营造大明宫的苗头,骊山就先一步抢走了民夫,让陛下无法开工建设。 长孙无忌感到压力小了很多,张阳确实在按照约定办事,压制着陛下奢靡之心。 在陛下安度晚年的这段年月,长孙无忌可以一直放任着骊山,直到不需要放任为止。 李世民颔首道:“辅机觉得这骊山该不该管。” (本章完) 第九百二十六章 烦恼的琐事 长孙无忌又道:“陛下,管骊山非是一朝一夕的事,骊山营造铁路想要惠及关中,关中之民称颂,名望之高一时难掩风头,况且一旦有一处停工,恐会引来非议。” “对骊山来说或许停工几处没有多大的损失,可对乡民来说失去了工作,而骊山一直以群众为基础,不妨多看几年,看骊山往后如何,再做打算。” 李世民叹道:“或许是朕看多了生死,便心浮气躁了。” 长孙无忌躬身行礼,“陛下圣明,乃社稷之福。” 命人搬了椅子坐下,李世民看着平静的池水,“听闻近来,你与骊山走得很近。” “偶有走动,偶尔争论。” “嗯,朕知道了。” 长孙无忌又看了眼陛下的神色,躬身行礼,“臣告退。” 只要陛下没了要营造大明宫的心思,长孙无忌心里的石头算是落地了。 太上皇过世骊山的所有工事都停了三天,三天之后继续动工。 骊山,张心安看着家里的银钱一车车地搬出去,委屈道:“不要搬了,再搬都搬完了。” 张清清踹了一脚弟弟,“你就这点出息。” “姐,你为何踹我?” 张清清抬起脚又踹,“别在这里丢你姐的脸,这么些银钱就让你委屈成这样,往后怎么维持家业。” “我们家的家业也不能这么花。” “你还敢顶嘴!” “啊!”张心安捂着头快步跑远,生怕再被姐姐打。 徐慧看着这一幕不住摇头,低声道:“你们姐弟俩还真是……” “弟弟是弟弟,我是我。”张清清双手叉腰,“看弟弟这傻乎乎的样子,连这点账都不明白。” 徐慧低声道:“其实这些付出都是能够赚回来了,老师都盘算很多遍了,目前为止五年内都能收回成本。” “嗯,徐慧姨姨教我。” “好呀。” 徐慧很喜欢这两个孩子,开始教她如何明白成本与预算规划上的概念。 自从李渊过世了,张清清与张心安在学习更用心了,姐弟两相差两岁。 弟弟六岁。 姐姐八岁了。 这两个孩子的学习能力还是很强,这也得益于学习的方式不同,不论是李治还是东阳他们,这些孩子的学习能力很强,离开之后,不论是去国子监学习典籍,又或者是数术。 其学习能力都比寻常孩子强上不少,因思维方式的不同,骊山的孩子更注重在思考问题中的条件,从而形成更高效的逻辑思维能力。 如其他孩子觉得风就是风,而骊山的孩子会思考风与气压之间的关系。 看似一种不起眼的差别,但若放在平时的学习上,这种思维方式的不同,可以与寻常孩子拉开很大的差距。 县侯与公主殿下已经不再收弟子了。 家里得已清闲,张阳闲来无事便会开拓新家。 李玥帮着打扫满地的木屑。 将一处山麓铺平之后,张阳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我要在这里装一个风车,用来测算风向与风力。” 李玥看着设计图纸又道:“还要在这里建设一个熊窝,家里的熊总不能一直窝在柴房中。” “熊窝要大,而且要多设几个。” 熊大卷着舌头打了一个哈欠,身后其余一众熊,它们卧在阳光底下,也开始打哈欠。 阳光照耀下的骊山熠熠生辉。 玻璃床垫的窗户有时候可以当镜子用,小武路过窗户的时候,总是停下脚步,多看一眼镜子中的自己。 王婶很喜欢现在的家里,也很珍惜这段安静的时光。 县侯不再因为生产发脾气了,骊山的生产进入了正轨,也不需要县侯再去指点,工匠们都会自己将事情办好。 公主殿下也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 整个家都清闲了下来。 不多时,徐慧带着姐弟两回来了。 张阳手里拿着一把长管的燧发枪,一枪打出,子弹没有打中树桩。 小清清坐在秋千上看着正在用燧发枪的爹爹。 李玥喝着茶与小慧,小武一起吃着点心。 张阳又一次装上了铜制的子弹,朝着远处的树桩再一次开枪。 清脆又响亮的枪声在山林间回荡,骊山的万物好像对这种动静已见怪不怪了。 一只兔子在远处吃着草,听到枪声炸响它也不逃。 枪管还冒着白烟,张阳看着树桩上的嵌入的子弹,用镊子将它取了出来,这是一颗圆形的铜子弹。 也不是没有试过用圆锥形的子弹,目前还是没有驯服子弹的运动轨迹。 圆形的子弹在运动过程中,能更平稳一些也是眼下不可争议的事实。 张阳考虑过放弃膛线,但因此牺牲的就是子弹的外形与稳定性。 一百步开外这子弹就打不中人,比之强弓差一些,比之寻常的弓箭倒是好了很多。 毕竟强弓对体力的消耗是巨大的,而燧发枪只要瞄准并且开枪就可以了。 “恭贺爹爹,我们家又有了一样能够暗杀的利器。” “终究还是工艺不够好。”张阳将子弹装入腰间的袋子中,“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形同鸡肋。” 李玥轻笑道:“这么多年了,还是造不好。” 张阳叹道:“是我先前想得太简单,要造这个东西远比火炮要难得多。” 小慧剥好的核桃放在眼前的小盘子上,再将核桃仁给小三秋吃。 老师的小儿子最近越来越活泼了,每一天都在长大,每一次他开口叫姨姨的时候,总是令人开心。 张阳将燧发枪放在一旁,拆下了一个个的零件,装入一个盒子中,关上了锁扣便不再理会。 一家人喝着茶水,看着家里的几头熊打闹在一起。 王婶快步跑来,“县侯,吐蕃的书信。” 张阳拿过书信,吐蕃人还是喜欢将文字写在皮革上,松赞干布的唐人文字写得很不错,信中所言都是他在吐蕃的近况,如今禄东赞依旧掌握着吐蕃的大权,大唐的官兵管理吐蕃的各项赋税。 信中也说明了现在吐蕃的窘境,禄东赞派来了使者,希望可以将部分工坊也拿到吐蕃去做,如此一来吐蕃人也能够得到放牧以外的收入。 松赞干布带着自己的孙儿在雪山下造了一间屋子,还养了不少牦牛,他说有一头母牛怀了,往后会生出更多的牛,这样一来也足够养活自己和孙儿。 张阳来到藏书阁,“松赞干布说他离开长安城之时太过匆忙,现在很懊悔没有带一些书去吐蕃,给他清闲的生活解一些枯燥。” 李玥顺着梯子往上爬,从上方取了几卷书,“这都是我们骊山自己的书卷,可以给他送去。” 张阳也挑了几卷,是骊山近年来的生产总结,“这松赞干布就是想看我们骊山的书籍,他在长安城也经常看书,但涉猎骊山书籍少有,不过都是他想看我家的书的借口罢了。” “就算是借口,夫君也愿意成全他。” “如果这些书卷能够影响更多的吐蕃人,我乐意。” 张阳将这些书放入一个包袱中,再给松赞干布写了一封回信,除了告慰,讲述近来关中的变化,还交代可以将部分的手工作坊交给吐蕃,但在生产意见上需要有吐蕃自己的特色。 地区的商品要有独特性,一味追求与关中一样,无法形成足够的竞争力,也会导致产值降低,从而积重难返。 在选择方向上希望赞普可以将目光放得更长远一些,可以派吐蕃的年轻人来关中学习作坊的经营,这对吐蕃来说受益无穷。 做完这些,张阳无奈笑了笑,“自己对燧发枪的工艺还一筹莫展,却又担心人家这么多。” 就这样,用清闲的时光度过了整个春季。 到了夏季,许多麻烦的事便接踵而来。 张阳面前放着一份份的奏章这都是朝中带来的,尚书左丞的工作该清闲的时候清闲,忙碌的时候也很忙碌。 距离相位只有一步之遥,除了中书令长孙无忌,房相与侍中郑公。 此三人不算,朝中仅有的中丞与左丞的地位是最高的。 岑文本这些天一直都在忙着修订律法兼修国史。 这些闲杂事就到了自己的头上,张阳无奈叫上了媳妇与两位弟子一起来加班。 许敬宗拟定了突厥与西域的归附之策,并且命突厥小可汗退位,并且废除突厥原本的二十八级制,实行大唐州府郡县制,阿史那氏不再以突厥汗廷血脉延续,封突厥各阿史那部族首领为领军之将,只掌兵事,不再享用赋税与民役。 由各部阿史那后人可统领各部兵马,朝中给予俸禄,并由大唐官吏派往突厥施行教化,保留突厥原本习俗。 西域各地行州府制,不再有小国割据,各地兵力皆由朝中兵部布置,并且登册造案。 在兵马管控上,朝中拿出严苛的态度,但凡兵马皆要朝中登册造案,私募皆以谋逆论处。 西域各地有职责清剿乱兵劫匪,若再有民报劫匪出没,当地县与官部族为首责。 推行这些的还是一个叫安延偃的人,此人帮着许敬宗摆平了许多西域贵族。 西域以安西都护府为中心,划分西州,伊州,庭州,以天山为界,安西都护府以西不设州郡,设怛逻斯,碎叶城,疏勒,于阗四镇取代原本的安西四镇旧地。 至此,许敬宗的对大唐边陲各地的规划有了一个还算是完整的框架。 许敬宗还特来奏章询问左丞的意见。 其实离开礼部之后,这些事情交给他们自己决断就好,该做的事也都在做了,如果许敬宗再来问询意见,显得骊山多事了。 草草写了几句对礼部的回复,张阳又拿起另外一份奏章,这一次奏章潼关的县丞送来的。 起初,因为黄河水位下降,在潼关的北面出现另一处河滩,而这两年黄河的水位虽有起伏,但那处河滩长久暴露,形成了一条路。 骊山买了河滩,已被人们走成新的官道了。 地方县丞希望能够将这条路暂作官道,等骊山准备接手之后再将这条路让出来。 本来骊山就打算将这条路当作货物的集散地,这条路自然是越繁华越好。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头三河马凑了过来,张阳推开它的马头,生怕它将奏章给嚼吧嚼吧吃了。 再一次推开它的马头,张阳对女儿道:“拿点菜来,给它吃。” 等女儿将胡瓜递上,这三河马这才嚼着胡瓜跟着女儿走了。 眼前还有一堆奏章,已经日近黄昏了,晚上还要接着加班。 夜深了,才将这些奏章给处理好。 夫妻俩洗着脚,李玥近来有些苦恼,父皇得了这么多的金子,也没说也要付骊山多少银钱,“上一次的一百门火炮朝中一直没有给钱。” 张阳低声道:“你父皇多半不肯付了。” “不行。”李玥正色道:“夫君写个奏章劝谏父皇将银钱结了,这一次一百门不付钱,下一次拖欠就会更多,这个头不能开,以后会有许多麻烦。” 家里有这么一个女主人就很踏实,就算是自己的娘家也要明算账。 张阳洗漱完,临睡前又写了一份奏章。 等婶婶将这些奏章命人送出去,第二天,朝中又送来了不少奏章。 “这文本兄到底活没活着,怎么什么事都往骊山送。”张阳气馁拿起一份奏章看着。 李玥将早饭放在桌上。 只好一边吃着饭食,一边看着奏章,琐碎的事不少,比如说兵部需要笔墨和几件官服,或者说户部向吏部要人手,吏部一直不给,请中书省主持。 还有一个刘德威的奏章,想要将狄仁杰当个文散,帮助刑部处理一些文书。 只是狄仁杰几次三番拒绝,刘德威实在是没办法,写了奏章请朝中定夺。 有了朝中的命令,这个小子想拒绝也没用了。 正好有齐州立功的表现,不算正式的文吏,做个记录小厮还是可以的。 这都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这种事情还要我一个尚书左丞批复? 尚书左丞不应该是处理几十年难遇一次的社稷大事吗? “嗯?狄仁杰?” 张阳刚放下这份奏章,这才回过神连忙重新拿起来,写好回复。 狄仁杰这个小子要是能去刑部就太好了,便给了准许。 (本章完) 第九百二十七章 李元昌的“孝心” 几只鸟儿停在屋檐上叫个不停,张心安听着烦了就会拿着一根杆子敲打着屋檐,鸟群又飞起来,四散而去。 只是过了片刻,这些鸟儿又回来了。 张心安又拿起了杆子拍打屋檐,赶走鸟群,他可以与这些烦人的鸟儿斗争许久。 张清清用罢饭食,便跟着小慧姨姨一起离开了。 华清池边,张阳继续看着奏章,各县除了各个作坊生产以外,还在进行着退耕还林。 各县都递交了去年以来种植的树木,其中泾县种的最多,“小武。” “嗯。” 小武应声走来,“师父有什么吩咐。” 张阳将十二县的奏章整理好,递交她,“各县都种树了,你统计汇总做个图表。” 她抱起一堆奏章便走入了藏书阁。 张阳书写着给各县的批复,除了退耕还林还要疏通河道,关中夏季雨水较少的时候需要疏通河道,等秋雨来之前保证河道的疏通。 看要批复的奏章还有一大堆,气馁一叹,喝下一口茶水接着看着,这份奏章是宗正寺送来的,汉王李元昌得知李渊过世之后,在封地悲痛不已,一时间病倒。 如今病体稍有康复,就想要来长安城祭拜,尽一个儿子的孝道。 这又是皇帝的家事,照理说这种消息应该径直送给皇帝的。 张阳写了一个否决的批复,便将这份奏章放在一旁。 批复完这些奏章已是午后,张阳拿过小武汇总的图表,关中各县种树总数加起来也只有八千余棵。 这种进度并不足以让人满意,狄知逊一个人的主持下就在河西走廊种了上万棵树,他们才这么点。 小武低声道:“弟子看各县呈报,这些县丞的说法是因土地不够,各县自己能用的土地本就不多,多数土地用来耕种都不够,更不要说来种树了。” 张阳颔首道:“我知道了,你先收拾下去吧。” “喏。” 忙完了一天的工作,张阳放松着胳膊,让婶婶将这些奏章送到村口,会有人在村口接受奏章的。 “爹!” 家门口传来了儿子的喊声,张阳回头看去,“怎么了?” 张心安抓着一只嘎嘎叫着的鸭子,那鸭子正在扑腾着,叫个不停,“爹,快烧锅造饭,孩儿抓了一只鸭子。” 听着鸭子叫唤与儿子狼狈的模样,张阳顿时觉得头疼,想抽他! 这小子什么时候去降服了一只鸭子。 “爹!快炖了它!” 张心安抓着鸭脖子,大声喊着,生怕它逃了。 正是最胡闹,最难管的年纪。 张阳走上前,夺过他手中的鸭子,“赶紧找婶婶将衣服换了,给你娘看见了,又要罚你。” 张心安这才快步离开。 孩子到了这个年纪,对什么事都有着莫名的好奇,也莫名的爱折腾与管的时候。 骊山批复的奏章送入长安城,也进入了中书省。 岑文本这些天一直与中书省众人商议着修订国史的事,见到骊山将奏章批复好了,他让人带了饭食过来。 他可以趁着众人回去用饭休息的工夫,挤出时间来检查一遍骊山的批复的奏章。 良久,等中书省的人都散了,岑文本吃着一边吃着饭食,嘴里嚼着仔细检查着。 马周匆匆而来,见状问道:“对骊山批复的奏章不放心吗?” 岑文本道:“并不是觉得张阳的人品不好,只是他这人行事主张太过……” 话还没说完,马周道:“你还是怀疑张阳的人品,不然你就不会检查。” 岑文本欲言又止,皱眉吃着饭食,没有反驳。 傍晚的时候,才让人将这些奏章都分发朝中各部,关中各县。 狄仁杰与许敬宗坐在家门口下着棋,一个小吏匆匆来报,“狄公子,刘尚书让你明日一早过去一趟。” 闻言,狄仁杰神色凝重的看着棋盘,“哪位刘尚书?” 对方回道:“刑部尚书刘德威。” 狄仁杰放下手中的棋子,犯难道:“小子都说了,不想去他的刑部做事。” 那小吏又道:“是中书省的要求,刘尚书说了狄公子要是不去,就是抗命。” “抗命就抗命了。” 狄仁杰一脸无所谓的道。 “可这是骊山县侯批复的。” 狄仁杰站起身,“骊山?” “嗯,尚书左丞批复的。”这小吏神色扭捏,“不过刘尚书也说了要是狄公子不去了,他会亲自带着官兵来捉拿。” 狄仁杰叹道:“许侍郎,这回真要见死不救吗?” “哈哈哈……”许敬宗抚须笑道:“让你去就去,岂能犹豫不决,既然是县侯的意思,你就走一趟,若那刘德威敢欺负你,老夫拆了他的庙门!” 翌日,许敬宗要去早朝就带着狄仁杰,一路上嘱咐着,“近日少和裴行俭走动。” “为何?” “裴行俭与苏定方走得很近,据说陛下有意让苏定方走一趟漠北。” “漠北?”狄仁杰好奇道:“是薛延陀的事吗?” “嗯,夷男可汗要过世了,薛延陀内乱已有了迹象,准备派兵镇压,薛延陀与突厥向来有旧怨,阿史那杜尔虽说能用,但还要唐人将领代为镇压。” 许敬宗走到朱雀门前停下脚步,“可能薛延陀要亡了,多半就这两年了。” 狄仁杰神色震惊,“当真如此?” “顽疾既然治不好,就只能除了它,这是陛下与尉迟恭的意思。” 为了治理薛延陀,朝中付出了很多成本,这帮蛮夷不服管教,他们又不像突厥。 只要突厥的阿史那氏向天可汗臣服,突厥就能稳定。 而且阿史那杜尔与阿史那伏念也都听从天可汗号令。 天还未彻底明亮,东边的天际边已出现了蔚蓝,狄仁杰跟着群臣走入朱雀门,在承天门前停下脚步。 狄仁杰觉得陛下要对薛延陀动手,并非因为薛延陀不服管教,而是要肃清外敌和隐患。 天可汗在位已十六年了,朝中的老人一个个的离开。 这江山要交到下一个皇帝手中,天可汗有很多忧虑的事,不论是内政还是外事,现在的天可汗急于铲除这些隐患。 早朝开始了,狄仁杰无所事事地走在皇城中,但凡看见一个穿着官服的人他就要行礼。 走到了刑部官衙门口,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等着。 看着日头逐渐升高,狄仁杰靠着门槛便想再睡会儿。 也不知过了多久,狄仁杰感觉到自己双脚已离地,从昏睡中惊醒睁开眼时吓了一跳,眼前是一张满是大胡子的大脸。 刘德威也看着这张细嫩的胖脸,笑道:“混账小子。” 狄仁杰挣开他的手,“刘尚书。” 别看这个刘尚书是文官,其实他是个武人,力气大得很,刚挣脱又被他拎了起来。 “小子有腿,可以自己走。” 刘德威这才松了手,“听说你小子与张柬之走得很近?” “是朋友。” “你是个可造之才,少与这种庸才走得太近。” “刘尚书说的是。” 刘德威坐下来,整理着眼前的文书。 “怎么?不愿意?” “啊?”一走神,狄仁杰诧异回了一句。 “这些文书收拾好,送去大理寺,安心给老夫做事,你不愿意也没用了。” “喏。” 狄仁杰连忙应下这些事,一张胖脸上写满了生死看淡,认命了。 挑拣要送去大理寺的文书,狄仁杰捧着这些一路走向大理寺。 下朝之后的皇城又忙碌了起来,官吏们行色匆匆,有的三五成群。 狄仁杰走入大理寺,孙伏伽笑道:“你小子怎来了?” “小子帮着刘尚书递交文书。” 孙伏伽又道:“你小子要不要来老夫的大理寺做事?” 狄仁杰回道:“小子现正帮着刘尚书。” 孙伏伽点头道:“也好,在你科举入仕之前先在刑部打磨两年,等你入仕之后再来大理寺做事会更顺手一些。” “孙少卿抬爱了。” 狄仁杰嘴上这么说着,心里是百般不愿意,要不是为了家世与父亲,才不愿意入仕,就算是入仕了也打算离大理寺与刑部远远的。 礼部就不错,以后就去礼部吧,心中有了计较。 刘德威一回来便知往后的清闲日子不在了。 这朝堂上还真是没一个好人。 狄仁杰捧着大理寺要回复刑部的文书脚步匆匆,走着的时候,听到狂放的笑声。 这笑声的来源是梁建方,心中记得这个将领西征大胜而归,陛下封了一个郡公,正是最意气风发。 晋王李治正在与他说着话,狄仁杰装作没看见,脚步加快了不少。 “仁杰!” 听到晋王呼唤自己,狄仁杰妥协的停下脚步,“晋王殿下,梁大将军。” 梁建方抚须道:“你就是与晋王厮混的狄仁杰。” “小子是晋王殿下的好友,但没有厮混过。” “呵呵。”梁建方冷笑道:“去了平康坊还说没有厮混。” 狄仁杰匆匆行礼,“小子在刑部还有事,不便久留,先告辞了。” 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听到梁建方与晋王正在说着骊山,留神了片刻。 京兆府内,李义府帮着裴行俭做了很多事。 裴行俭也得以空闲下来。 李治带着梁建方而来。 “大将军,晋王殿下。” “哈哈!当初在波斯一别,如今成了京兆府尹,年纪轻轻,前程大好。” 裴行俭躬身道:“大将军都是郡公了,莫要取笑下官。” “嗯?薛仁贵和王玄策呢?” “他们都在军中任职,下官与他们说好,午时便在曲江里相会。” “好!我们这些西征的将领也该好好喝一场,可惜张士贵要留在那里。” 几人来到了修建好不久的曲江里,也见到了薛仁贵与王玄策。 梁建方与他们说着这一次西征的过程,也说了对天竺的安排。 薛仁贵听得很用心,倒是王玄策一脸的无所谓,他不愿意再去波斯或者是天竺,路远不说环境还很差。 薛仁贵问道:“如此说来,席君买将军这一次去了波斯,就要北上攻打高卢了?” 梁建方颔首道:“张士贵留在那破地方修建都护府,北上攻打高卢人需要一个将领,波斯境内还需要一支唐军与唐军将领。” 扩张是一件很伤国力的事,需要的成本很大。 甘露殿内,李承乾带着一卷书信走来,“父皇,汉王叔的书信。” 李世民喝着茶水道:“汉王?” “汉王得知皇爷爷过世,很是悲痛,想要回长安城来祭拜。” 李世民沉声道:“张阳将汉王的请求驳回了,你可知晓?” 李承乾眉头一皱,低声道:“儿臣并不知汉王还向朝中递交了奏章,以为只是给了书信。” 李世民放下茶碗,“你觉得应该让汉王回来吗?” “全凭父皇决断。” 李世民的眼神多了几分失望之色,沉默着没有说话。 殿内的父子俩安静良久,也不知道陛下此刻做了何种决定,李承乾神色凝重的走出了甘露殿。 长安城的东面,骊山以东潼关境内。 当年陛下有严令,没有旨意不得回长安城,李元昌得知李渊过世的消息,还是私下入关了。 汉王李元昌如今年有二十四岁,就躲在潼关,瞒着消息。 听到是张阳将自己入长安城祭拜父皇的奏章给驳回了,他勃然大怒,“又是他!” 一群侍从纷纷低着头,有人道:“已派人向太子殿下送信了。” 李元昌恼怒道:“要不是老夫派人查问,就想不到是张阳这厮在背后作祟,上一次栽在了这个小子手里,现在又是他。” “太子殿下多少会给老夫情面,只要太子向陛下开口,老夫定能回长安城祭拜。” “汉王万万不可小觑张阳。” 侍从又道:“齐王之乱便是张阳的弟子晋王殿下平定的,当初陛下赐予汝南公主封地时与齐王的母妃有了矛盾,现在又折在了张阳的弟子手中。” “此人心思沉重谋算深远,数年之后还能算旧账,这等人物不好得罪。” “老夫怕他?他不过一个小小的幸进的驸马!” 见李元昌还是一脸的烦闷,侍从又嘱咐道:“而且朝中传言,现在长孙无忌与骊山也有所来往,至于来往交情有多好尚不可知。” 第九百二十八章 不重要的真相 李元昌是宗室中人,许多消息也都是从宗室来的,“宗室那些人如何说的?是否支持老夫回长安?” “汉王,宗室传言这张阳与长孙无忌两人是当今最有权势的两位外戚,宗室中有不少人支持汉王回长安城,也有不少反对。” “反对?老夫去祭拜父皇有何反对的?” “汉王呀。”那侍从着急道:“张阳驳回了汉王的请求,宗室中人也不敢得罪骊山,他们才反对的。” 李元昌怒得掀了眼前的桌案,“老夫去祭拜父皇,是为孝道,他张阳凭什么管老夫的家事!” 怒吼声吓得一旁几位侍从与幕僚们一个哆嗦。 “汉王!汉王!”门外的护卫匆匆而来,“陛下来旨意了,汉王可以回长安城了。” “哈哈哈!” 李元昌转怒为笑,“好!老夫就说了,他张阳管不了老夫的家事。” 此刻的骊山,张阳见到了神色忧虑的太子。 李承乾躬身道:“父皇虽说答应了这件事,但很不满。” 张阳颔首道:“有道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将汉王请入长安,想让他离开就没这么容易了。” “可是……” “我知道,太子殿下为人宽厚,汉王为了孝道有这种请求殿下一定会答应的。” 张阳打断了他的话语,继续道:“如果拒绝汉王的请求,自然会有人说陛下狭隘,如果陛下请汉王来行孝那是宽容。” 李承乾道:“父皇自然是宽容的。” “对呀,所以太子殿下开口了,陛下不得不答应。”张阳啧舌道:“这件事差就差在是殿下开了口。” “这……”李承乾懊恼地扶着额头,“经你点拨,现在才明白孤有多愚蠢。” 张阳笑道:“汉王的小心思无非就是卖可怜,让太子有恻隐之心,所以他很明白太子的性情,若是别的时候他要回长安城,太子势必不会同意,可事关纲常孝道,太子殿下作为晚辈又因孝道自然会答应,自然会向陛下开口。” “若太子全当没看到汉王书信,陛下也不会多问的。” 李承乾连忙行礼,“孤现在该如何做?父皇已答应了,若以后送不走汉王,该如何是好。” 李世民教孩子的手段令人不好评价,又想要考验自己的孩子,又不给予正面的引导。 又想起了赵国公的话语,皇帝的女婿不好当。 虽说与长孙无忌这人不对付,可他的话事后想来,越想越有道理。 这都是他作为皇帝的外戚这么多年的经验之言。 既然都是外戚,还是要多听听他的看法的。 “太子殿下去见过赵国公吗?” “说来惭愧,舅舅病了,孤知道因这件事舅舅他不愿意见面,这才来叨扰骊山。” “赵国公非是不愿意见殿下,是骊山驳回了他的请求,本着事不关己的原则,这老狐狸不会管闲事的。” “你还真是……”李承乾听他讲着赵国公的坏话,一时间不好评价,又觉得还真是这样,很有道理。 “但我不是赵国公。”张阳笑着。 与太子的交情是从他的婚事开始的,太子妃与太子能够成婚还是自己与媳妇撮合,张阳挠了挠头,两家人自当年之后,走动虽说少了,但这情分一直都在。 太子妃时常来书信请教骊山,常常给媳妇写书信。 张阳也可以从媳妇口中得知东宫现在的状况。 只不过太子欠骊山的人情越多,李世民就越不会满意。 因他是储君,注定会与很多人保持距离,不像李泰与李恪,或者是李治还有三两好友为伴。 这个忙要是帮了太子,骊山顶多被皇帝猜疑,他对骊山的猜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个忙要是不帮,让太子难堪了,会被皇帝给看扁的。 他李世民会搞不定李元昌? 还不是想锻炼他的儿子的能力而已。 长孙无忌是老狐狸,李世民是狐狸中的狐狸。 张阳揣着手惆怅道:“太子殿下有传令的令牌吗?” 李承乾从袖子中按出一个金牌,“这是孤的令牌,可以号令东宫右率。” 拿过令牌,张阳收在怀中道:“回去吧。” “回去?” “太子殿下回去吧。” “孤的令牌还在你手里,你这……” 张阳摇头道:“有太子的令牌,我才好安排接下来的事宜,等事办完了就还给太子。” 李承乾叮嘱道:“你可一定要还给孤。” “殿下放心。” “多谢了。” “不送。” 张阳看着不远处的车站,手里把玩着这个太子令金牌。 李世民是皇帝,所以他只能做一个宽容的人,并且能够允许汉王李元昌回长安城。 可太子就不一样了,没有这么多的负担。 张阳望着远处的太子车驾越行越远,错愕一笑,“娘的!都是狐狸变的。” “谁是狐狸变的。” 身边传来了话语声,低头见到了女儿,这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身后。 儿子整天胡闹,女儿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张阳解释道:“他们都是狐狸变的。” 张清清问道:“他们是谁?” “你这个时辰应该去找欧阳询老先生上课了。” “哎呀,时辰到了。”她这才回过神,催促着熊大去老先生家里。 张阳带着太子的令牌走向了村子的另一头。 当夜,李泰便带着令牌来到了渭南县。 “青雀,你怎么来了。”李道宗领着人进屋。 “是姐夫让本王来的。”李泰坐下之后,将一块令牌放在了桌上。 “这……这是东宫的太子令牌?” “其实侄儿不愿去管太子闲事,但事关汉王,也不想看着这人回了长安之后,给父皇添麻烦。” 李道宗将令牌推了回去,厚重的金牌在桌上发出特有的摩擦声。 李泰又道:“可能需要皇叔做一回恶人,太子不争气,只能请皇叔帮忙了。” “也罢,张阳帮了老夫这么大的忙,是要将这个人情还给他。” “姐夫有自己的原则与底线,尤其是对宗室中人,人情能够两清是最好的。” 叔侄俩人商议了良久。 翌日,李元昌便来到了渭南县,得到了陛下的旨意之后,便星夜兼程。 渭南是潼关前往长安城的必经之路,李元昌被一队人马给拦了下来,“你们是什么人?” 对方拿出一个令牌,朗声道:“太子有令。” 闻言,李元昌面露笑容,“原来是太子的吩咐。” “太子令,汉王李元昌入长安城之前需搜身。” “搜身?”李元昌对身后的护卫道:“你们都上前,给他们搜身,快!不要耽误了老夫的时辰。” 看汉王一脸的急切,对方又道:“汉王也要搜身。” 李元昌狐疑道:“为何?” “是太子的吩咐,卑职只能照做。” “承乾他真是这么吩咐的?” “难道汉王觉得太子的令牌有假?” 李元昌还是不愿意下马,看了看四下道:“老夫不认识你们。” “难道汉王还认识东宫的所有人马?” 话语声是从后方传来了,李元昌拉着缰绳回头看去,又是笑道:“道宗兄?” 李道宗算是李元昌在宗室内的堂兄。 他穿着一身蓝色的圆领衣袍,穿着寻常的布鞋,解释道:“这是太子的吩咐,特意告知老夫了,你且听从安排,莫要胡闹。” “好。” 等到李道宗的话语,李元昌这才下了马背让他们搜身。 只是在搜查的同时,一身的财物与马车内的行李都被拿走了,甚至还有几个女眷也被扣下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 “这也是太子的吩咐。” 李元昌本想怒骂,见李道宗在场也不好发作,暗暗咬牙忍下,等回了长安城再计较这件事。 搜身之后,李元昌继续向长安城策马而行。 走不到一里地,又被官兵拦下了。 “你们又是何人,速速让开官道。” 对方一队人马拦着道:“汉王请慢。” “做甚?” “汉王不要着急,还请稍等。” 李元昌骑在马上看着四周,心中越发狐疑,只是与这些官兵对峙。 忽然有一人快步策马而来,禀报道:“太子殿下问汉王的兵马练得如何了?” 对方收到话语,大声道:“汉王!你练兵了吗?” 李元昌神情隐隐不安,“练什么兵?尔等再说甚?” “汉王莫要装傻了,我们是太子的人,你直说便好。” 李元昌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太子呢?我要见太子!” 对方又道:“汉王不用紧张,老实说就好,都是太子殿下的安排。” 李元昌拉着缰绳,让马儿后退,目光狐疑地看着对方,“从一开始就觉得不对,东宫右率统领赵节与李安俨何在?” “卑职不清楚。” “你们不是东宫的人!东宫侍卫不会与老夫这般说话,你们是谁的人。” 身后又有一队兵马走了上来,他们手里拿着的便是一卷卷的书信。 李元昌汗如雨下,又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老夫要见殿下。” 正在这时,李道宗带着兵马前来,怒喝道:“下马!” “兄长,你这是做什么?” “给老夫下马!” 李道宗又是怒喝。 李元昌被吓得神色慌乱此刻六神无主。 等人下马,李道宗快步上前,一脚将他踹倒在地,拿出一卷书信道:“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李元昌神色慌乱。 “你和齐王妃的父亲,那黄门侍郎韦挺是什么关系?” 闻言,李元昌面色煞白,“弟弟不知道兄长在说什么。” 他想了片刻忽然又道:“弟弟不认识他,哦!好似在潼关落下了贡品,这就去取。” 说罢,李元昌就要离开。 “汉王,你不去祭拜太上皇了?太子可等着呢。” 他们绝对不是太子的人,但却有太子的令牌,这世上除了太子还有谁能够取用东宫令牌? 难不成是…… 他连自己的亲兄弟都能杀,心狠手辣到了极点。 当初他会看点情面,更不要说现在父皇已经去世了。 想到这,李元昌顿时抖如糠筛,低声道:“晚几天再来也不迟。” 言罢,这个汉王带着自己的人快步跑远了,就连马儿都不要了。 事后,李道宗来到渭南县,走入一间屋中。 李泰正在这里吃着茶叶蛋,“皇叔,安排的如何了?” 李道宗将一堆书信放在桌上,闷闷不语。 “他有谋反的动机?” “这些信件都是寻常的信件没有什么特别的。”李道宗双手放在膝盖上,盘腿坐着怒道:“按照你交代的话语,老夫问了,李元昌找了个由头逃了,他一定动过谋逆的念头。” 李泰吃着茶叶蛋没有言语,眼神中又有几分忧虑。 李道宗又狐疑道:“张阳是怎么知道李元昌和齐王妃的父亲韦挺还有联系的?” “皇叔就不要猜了,有些事情连我都不知道,这一次算是蒙对了。” 李道宗想着这个李元昌只会欺凌弱小,遇到硬的便唯唯诺诺,怎么看都不像是能造反的料。 李泰起声道:“有劳皇叔了,姐夫说这大唐可不能再出事了。” 李道宗赞同地点头,“是呀。” 半月过去了,李元昌都没有再回来,更不要说去潼关取落下的贡品,逃得影子都没了。 没等到汉王回来,却等到了陛下的旨意,汉王李元昌贬为庶人,废去食邑与封地。 旨意送出去的第二天,韦挺就被满门抄斩了。 李世民坐在兴庆殿内,听着李道宗的禀报,颔首道:“这件事太子参与得深吗?” 李道宗看了眼一旁的李君羡。 殿内很安静,所有的太监与宫女以及护卫都在殿外,听不得殿内的话语。 “末将查问齐王妃的父亲韦挺,并未发现太子参与汉王与韦挺的密谋,汉王在三年前就知齐王有了反心,又与韦挺交好便故意瞒着不报,韦挺的女儿是齐王妃,又被那齐王连累,他近来一直对陛下不满,才会与汉王有了反心。” “确有莫逆之心,也有莫逆之言,只是没有太子支持,他们不敢起事。” 李世民看着一卷卷搜查而来的书信,沉声道:“朕念韦挺劳苦,不让他受齐州之事影响继续留任朝中,可他却如此记恨朕!” 李道宗低着头不再言语,不论太子是否参与都不重要,这事都不是李君羡能说的。 如今李元昌被废,韦挺被杀,也无关紧要了。 太子是储君,陛下只希望太子好好坐在东宫,抹去一切对东宫的不利,至少没有落人话柄。 将此事归咎到了当初齐王妃的父亲韦挺的身上,就该结束了。 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第九百二十九章 早日退休的夙愿 陛下的吩咐很多,李道宗走出兴庆殿的时候天色已入夜。 想着近日以来所经历,又觉得宗室内部一团乱。 随着韦挺被满门抄斩,这件事就要点到为止。 李道宗出了长安城,骑在马上,看着远处的夜景。 官道上很安静,夜风呼呼在耳边吹着。 月光下看到一队兵马站在不远处。 李道宗策马上前,见到了李泰与李孝恭。 “父皇是如何说的?” “唉……” 一声叹息,几人无言。 李泰对自己的护卫道:“你们都先回去吧。” 一众护卫散去。 眼前就剩下了叔侄三人。 李道宗这才开口道:“陛下是想要这件事到了韦挺这里便点到为止。” 李孝恭问道:“那东宫如何?” 李道宗摇头道:“这件事与太子无关,至少他们没有得到太子的支持。” 李泰颔首道:“已经派人去捉拿李元昌了。” “嗯,就这样吧。” 李道宗感到很疲惫。 李泰与李孝恭一起去了骊山。 东宫的令牌至今在骊山,张阳将这个令牌放在书柜上。 李玥皱眉看着,“看来夫君是不打算将这块令牌交还给东宫了。” “你父皇的女婿真不好当。” 近日来,李承乾过得很苦恼,东宫的令牌交给骊山之后没有还回来,无奈道:“果然如此,当初就不该交给他。” 殿前的侍卫来报,“殿下,赵国公来了。” 连忙走到殿外,李承乾行礼道:“舅舅。” 长孙无忌面色凝重,“殿下,老夫前来有件事想问。” “舅舅请说。” 长孙无忌双手背负,眼神盯着太子的神情,“李元昌与韦挺的密谋真与殿下有关?” 李承乾坐了下来,拿出一卷书信,“李元昌他们确实有交好孤的意思,但从未说过要谋逆。” “这样便好,宗室的议论太子不用在意。” “让舅舅担忧了,不知身体如何了?” 长孙无忌抚须道:“如今好多了。” 皇宫内,王公公急匆匆从骊山来到宫中。 李世民眼神阴翳,“这件事太子参与了多少?” 王公公回道:“老奴命人查探过,太子确实没有参与其中,从汉王封地的府邸中搜出了不少信件,汉王确实想要拉拢太子,但还没来得及。” “嗯,朕知道了。” 李世民长出了一口气,整个人也终于放松了下来,“你回骊山吧。” 王公公躬身行礼,“老奴告退。” 李世民重新坐下来扶着额头几次深呼吸后,又剧烈地咳嗽起来,一旁的宫女递上一碗热茶。 茶水入口之后,这才觉得舒服很多。 等李君羡走入殿中,李世民沉声道:“找到李元昌了吗?” 李君羡禀报道:“找到了,去潼关的官道就被拿下了。” “嗯,发配去辽东,朕不想再看到他了。” “喏。” 皇帝是冷酷的,皇家也是冷酷的,在陛下的一次次地吩咐下,一场隐患消弭于无形。 将汉王李元昌贬为庶人,再将其流放。 至于汉王的封地的那些同谋,皆被抄斩。 宗室中人因此胆寒。 总会有这么几个寻死的出头鸟,他李世民是什么人,往后谁敢再有二心? 大唐的社稷又一次在风雨飘摇中被扶住了。 长安城内,李治与狄仁杰看着张柬之搂着一个蓝眼睛的胡姬,那胡姬还将自己的衣衫撩开了,故意撩拨。 张柬之愈发地沉沦。 李治扭过头不想再去看这个家伙,“要是以后再帮他,我就一头撞死!” 狄仁杰也道:“能被女色左右的人,都是草包。” 俩人走回朱雀大街,想起近来发生的事情,狄仁杰道:“这两年的还真是风雨飘摇。” 李治看了眼身后的公孙小娘,从那手中拿过了水杯,拧开木头做成了圆盖,“这是骊山新制的保温杯,我殿内还有,让人送个给你。” 狄仁杰摆手道:“骊山的学识说过守恒定律,这世上不存在长久保温的杯子的。” 李治笑道:“当然不存在了,这种夹层的木杯能够减缓热量的流失而已,尽可能地保持水杯的水温。” 午后的清闲时,暂时不用去刑部做事,狄仁杰自在地找到一块阳光直射的楼台,坐在窗前,享受着温暖。 李治双脚搁在一张胡凳上,闭着眼躺在椅子上,“现在长安城的各个酒肆都换上椅子了,真好。” 楼台内还有几个弘文馆的生员在讨论这一次科举。 公孙小娘靠着门站着,也嗮着太阳享受着这片刻的温暖。 “狄仁杰,你打算什么时候参加科举。” “再过三年才到能够科举入仕的年纪,我现在才十四岁,当是不着急的。” 李治笑道:“再过三年,也不知道科举会不会换一副面孔。” 一个女子端着茶水放在桌上,她故意将身体靠近晋王一下,颔首将姿态放低,宽松的衣襟便会往下落。 这一幕被公孙小娘看在眼前。 不过李治和狄仁杰都没有看她一眼。 这个女子小动作倒是挺多,公孙小娘轻笑一声,她在晋王面前这般作态,真是自讨没趣。 到了,贞观十六年的七月,骊山工厂的设备又进行几次改进,将车间内的设施改成专门用来生产铁轨的设备。 红彤彤的铁条从炉子的口中拉出来,拉到一个压铸的大铁块下方,进行压铸之后,随着铁条的传动,到了下一个环节,会有两个大滚轮反复碾压,直到铁轨足够笔直。 阎立本不敢将火车的速度调得太快,在稳定与速度中找到一个平衡点,如此一来即便是铁轨有点坑洼之处,在火车保持稳定的速度前提下,也能够平顺地行驶。 偶有波动,也不会出现轨的情况,这是这两年中得出来的经验,也可以给车间铸造铁轨之时能够留有足够的操作余量。 骊山上,张阳还在忧心现在的市场情况。 李玥看着现在的账目,一时间也没有说话。 小武与小慧俩人端坐在老师与师父的面前。 张阳道:“现在的经营已足够庞大,关中的市场是有限的,如果不扩大规模,他们会不断地压低价格,我们要加大出口,增加规模,不加大规模只能不断压价,形成内卷之后苦的还是劳作的普通乡民。” “夫君说得在理。”李玥放下眼镜揉着眉间道:“光是河西走廊一地的出口还是不够,而且货物出关的效率也不够。” 从小武与小慧的账目来看,现在关中各县都在清理库存。 长安城有百万人口,供给勉强能够周转,可算上关中东面的左辅二十四县,巨大的生产力全部流向长安城也不见得是好事。 “小武,你将我们的人事安置图表拿来。” “喏。” 小武脚步匆匆地离开,他从藏书阁中拿出一张图表,在桌案上铺开。 张阳看着图标低声道:“安排一个销售团队吧。” “如何安排?” “各县出人手,派人游走中原各地,将关中的货物卖出去。” 李玥迟疑道:“中原本就有商贩。” 张阳摇头道:“靠那些商贩不行,他们这些人行商没有固定的路数,也没有具体的价格,多是到了一个地方,用经验来判断物价,而且更难管。” “如果我们可能掌握货物的流动,那就能掌握价格,收集中原各州府的购买力情况,往后统一调整价格,价格统一便显得更为关键,关中货物需要有足够好的信誉。” “先将货物运出去,运出去之后在各州府安排能够存放货物的仓库,如此一来能够增加流转的效率。” 小慧重重点头,“弟子这就去给各县写书信。” 李玥叮嘱道:“用你师父尚书左丞印信。” “嗯。” 小武与小慧一起去安排接下来的事宜。 张阳抬头看着蓝天,想着睡他一个下午,谁也别想来打扰自己的休息。 小慧与小武一起给各县拟定了书信,具体的事宜骊山不参与了,让各县自己去安排。 他们的作坊是在骊山指导下建成的,销售环节就只能他们自己来,骊山顶多给他们出一些方针,具体如何落实就要看各县的行动能力了。 如此一来自然会优胜劣汰,个人能力与团队能力的差别很快就体现出来了。 首先是华阴县的脚步最慢。 蓝田县做得是最好的。 今年的科举揭榜,有不少人被淘汰。 今年骊山毕业了八百个学子,还要再招收一千人。 许多科举落榜的学子各寻出路,有的去了骊山,有的去了各县。 与骊山一脉相承的是招收人手方面有特长的人做自己的特长的事。 货物的调度,销售的能力,各县都要进行考核,以此来挑选人才。 当生产达到了一定规模之后,能力的重要性便开始凸显。 那些科举落榜的学子纷纷进入了贞观院内,骊山偏偏在科举之后,来吸纳这些落榜的学子。 各县也在这个时候吸纳人才。 在吸纳人才方面,别说骊山了,各县需要各个方面的人才,就差和朝中撕破脸皮抢人。 在生存与壮大的利益面前,关中各县才不会看朝堂的脸色。 今年的张柬之总算是及第了,但也是勉强及第,朝中给他在秘书监给了一个小吏的位置,平日里做些整理卷宗,递交文书这类的杂活。 天可汗平日里都会与长孙皇后在太液池散心。 到了夜里,这位四十四岁的皇帝邀请了程咬金,牛进达,秦琼,尉迟恭,还有梁建方等朝中将领一起在兴庆殿用宴。 宴席上,群臣喝着酒水,大声说着当年。 唐人喜欢舞蹈,程咬金虎背熊腰地在殿中跳舞,接着牛进达与尉迟恭也开始跳舞了。 场面一时间很混乱,众人喝得尽兴,殿内群魔乱舞。 李世民与一众武将一起,衣衫宽松地大声唱着当年的歌谣。 酒水浸湿的衣衫,疯狂地大笑着。 皇帝还是皇帝,也与寻常的武夫一样狂野,放肆的时候谁也拦不住。 不知不觉大家都年近五十了,武将们身上也有许多犯人的小毛病。 比如说秦琼不能再喝酒了。 尉迟恭的腰背不舒服。 牛进达不敢吃甜食。 用骊山的话来说,这些老将军都是骊山的老病号。 …… 大家都上了年纪了,再也不像年轻时,那时候能够在夜里快活一整晚,第二天翻身上马还能出去打仗。 现在众人狂欢了一夜,第二天的精力明显不足。 李世民从酒醉中醒来,看着一众武将都在摊倒在一起睡着,长叹一口气,心中又是无比的寂寥。 命人拿来洗漱用的水,一个宫女端着一面镜子,“陛下,这是骊山新做的琉璃镜。” “琉璃镜?” 镜子的后方似乎用油纸和漆涂上了。 镜中的面孔很清醒,五官一清二楚,李世民凑近了看还能看到粗大的毛孔。 镜中的面容,眼窝塌陷,面色有些泛白,眼下还有些发青,一张疲倦到极点的面容。 李世民闭上眼,让人拿走琉璃镜,那张颓废的脸看多了就想抽一巴掌。 最后他还是忍下要抽自己的冲动。 洗漱完收拾一番,让宫女与太监照顾着这些武将,自己则先离开了。 今日休朝,李世民打算将自己关在甘露殿,哪也不想去,也不想让太多的人看到这张颓废的脸。 平静的时光又过了一个月,皇帝在宫中也过起了孤独又放飞自我的生活。 朝中各种事情都交给中书省处置,每天送去骊山的奏章也越来越多。 如有大事,皇帝也愿意听从劝谏,或者让群臣议论朝政。 今天,太子一家来到了骊山。 张阳与李玥亲自接待这一家。 小清清不愿意和太子的儿子一起玩,也只有张心安愿意和这位表兄说上一两句话。 李玥拉着太子妃还要说一些体己的话语。 “孤的那令牌,何时交还?” 张阳笑道:“东宫令牌还有用处,暂时不能交给太子。” 李承乾神色犯难,“还请骊山莫要将东宫令牌另作它用。” “太子殿下放心,我们骊山又不会拿着令牌到处招摇撞骗。” “你之前说过要还给孤的。” “等事情办完了,会交还给东宫的。” 李承乾越笑越尴尬,又道:“孤也没有想到李元昌会做这等事。” 第九百三十章 郑公过世 张阳拍了拍李承乾的肩头,“太子殿下是个仁厚的人越是善良的人,越会被人利用。” 李承乾回道:“换作是你,你会怎么做。” “所以我朋友很少。” 李承乾又道:“李元昌的事还不是因他们讲情面,跟随父皇建功立业的那些人都有人情在,让宗室中人都觉得他们做错事,还能够与父皇有所商量。” “若是孤,孤绝对不会讲这些情面,律法要严,不然宗室中人还会觉得可以肆无忌惮。” 张阳喝下一口茶水,如果李承乾继位,他会是一个严苛的皇帝。 “当初殿下离开了东宫,在乡间呆了大半年,可有收获?” “有。”李承乾重重点头,“不去乡间不知乡民之苦,你常说如果站在群众这一边,父皇建立的民事可以自行通报的举措,坊间称颂父皇的声音越来越多。” “孤有切身体会,将来会更看重群众,会严苛律法,律法不严苛会重蹈父皇的覆辙,就是因父皇一次次纵容他们,宽容他们,才会有齐州之乱,会有李元昌等人的谋逆。” 张阳喝着茶水叹道:“也算对吧。” 这太子就差说,希望将来骊山可以支持他。 李泰如今就在骊山,李治又还未及冠,更不要说其他皇子了。 其实李承乾什么都不用做,已没有人愿意和他争这个太子之位。 或许是他觉得骊山很重要,往后的种种举措需要看骊山的态度。 张阳心中暗道,我自己想要退休都来不及呢,三十多岁的年纪了。 早已没了当年的热血。 人到中年的夙愿便是早日退休。 想至此处,太子的话语也停下了,张阳给他倒上茶水道:“所言极是。” 李承乾又道:“孤向父皇进谏,往后但凡皇子都要入乡历练,知乡民之苦,知劳作不易,他们就会明白旨意上的三两句话有多么重要,皇帝的一个想法,会影响万千人的生活作息。” “太子殿下明鉴,臣为社稷贺。” 说着这些奉承话,张阳又与他碰杯。 等太子一家离开,张阳心中踏实了不少。 李承乾坐在回宫的马车中,尽管与张阳说了这么多,这人自始至终都没有给予承诺。 “若孤能即位,便让张阳入凌烟阁,封国公,世袭罔替。” 太子妃闻言有些动容,低声劝道:“县侯一家从来不是贪慕权势之辈,若是冒然给予封赏,骊山多半不会情愿的。” 李承乾颔首道:“他该得的。” 皇宫内,李世民得知太子去了骊山,也知晓了张阳因此扣下了东宫的令牌。 长孙皇后对张阳这等不讲理的行径有些无言以对,要是其他东西也就算了,这可是太子的令牌。 李世民听着禀报沉声道:“既然是太子自己丢的,那就让他自己去取回来,往后不用和朕提这件事。” 这太子都这么大了,连块令牌都保不住。 去请骊山帮忙,确实是将李元昌的事摆平了,李承乾却也失去了自己的东宫令牌。 长孙皇后心里很明白,只要陛下一句话,骊山就会将令牌交还给东宫,如今不交只是因为陛下与张阳的私人恩怨。 李治捧着一堆书卷走入立政殿内,“父皇,这是儿臣这些年整理的骊山文章。” 等他将书卷放下,长孙皇后拉过他问道:“骊山现在还会将书卷送来吗?” 李治解释道:“是丽质皇姐时常去骊山,就会给儿臣带来,儿臣整理后便可交给父皇。” 李世民拿起其中一卷,说的是出口相关的文章,说是关中市场有限,过多的作坊为了争抢仅有的市场会形成内卷,关中各县需要为扩张与出口做好准备。 出口?市场?内卷? 这些新奇的词一个个出现在眼中。 文章说的事都是闻所未闻的,也算是朝堂的盲区。 看到这篇文章,李世民就会觉得朝堂的脚步太慢了,已快跟不上骊山的发展。 这种感觉既憋屈又无力。 抬眼看了看李治,便问道:“这都是骊山最近的文章?” 李治回道:“上月的文章,而且还召集了各县的县丞开会,当场通读过,他们都有。” 李世民不住点头,一边看着道:“丽质这些天都在做什么?” 李治环顾一看,道:“咦?皇姐不在立政殿吗?” 又是看了看殿外,他再道:“或许是去骊山帮着皇姐与姐夫做事了吧。” “朕听闻张柬之科举入仕了,正在秘书监为官,狄仁杰也在刑部做事,你的三两好友都有了正事。” “儿臣……” 李世民清了清嗓子打断道:“这些天你就跟着房相去做事,多学点,也可以多提点提点,这些文章对朝中众人来说很生涩,对你来说是轻车熟路了?” 李治低下头,“儿臣明白了。” “嗯,不要整日就知晓玩闹,朝中的才俊越来越多了,你也该做一些事情,等你及冠之后,朕还会派你做其他事,先去中书省吧。” “儿臣告退。” 长孙皇后神色有些不悦。 李世民收回眼神,气馁道:“这孩子该历练。” 孩子来看望,连口茶都没喝,皇后多少还是有些情绪的。 若不是骊山有规矩,弟子不年满二十岁不能出嫁,说不定陛下现在已在安排她们的婚事。 如此也好,可以在宫中多陪一些时日。 长孙皇后低声道:“陛下,郑公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该去看望的。” 李世民还在看着骊山的文章,回道:“朕看完这些便去。” 这些书卷很吸引人,都是一些新奇观点,其中很多从未听人说起过,骊山想要建设各地的仓储与运输。 这些都是以往没见过的观念,就像是这卷书上所言,当肥皂与皮布纸张已成了刚需,就可以设立特定的仓储,先将货物运输过去,以备不时之需,也可以稳定物价。 这有点像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感觉,先将货物流转出去,再考虑卖不卖的条件。 而且提前建立仓储的货物都是较为长久储存,长久有需求性的货物比如说肥皂与布匹。 这些天卢照邻一直在魏征家里,每天去了太医署当值之后,就来照看郑公的身体。 见是陛下来了,卢照邻行礼道:“陛下。” 李世民迈步走入这个院子,问道:“郑公的身体如何了。” 屋内传来几声咳嗽,卢照邻皱眉道:“郑公时常咳嗽,现在还能吐出痰,若是下一次吐不出来,就危险了。” 李世民快步走入屋内,坐在魏征的床边给他抚顺后背与呼吸。 “陛下。”魏征在床榻上坐起身子,“老臣拖累陛下了。” “郑公万万不要这么说。”李世民扶着他道:“您该去骊山,骊山是个养病的好地方。” 魏征摇头道:“无用的,不过换了地方,有何区别,骊山能治疑难杂症,却治不了生老病死。” 说罢,他指了指放在床榻上的桌案,“这里还有几份奏章,是关于黄河治理的,老臣还要看过才好。” 李世民不忍他拖着病体还要批阅奏章,将桌案推开道:“郑公,你这是何苦?” 魏征又道:“只要老夫不松懈,那么陛下也不会松懈,朝臣也不会松懈。” 李世民站立背过身,不忍去看他。 卢照邻低声道:“陛下,已经安排骊山的大夫来看过,现在郑公的病体已经经不起劳顿,而且也不肯前往骊山。” 李世民颔首叮嘱道:“万万要照顾好郑公。” “喏。” 悲从中来,李世民重新回过神,握着魏征的手,“郑公,朝堂上有很多青年才俊,他们将吐蕃,西域,突厥三地收入了我大唐的版图,大唐已强大了。” 魏征不住点头,“陛下不该沾沾自喜,该常常自省,为人要时常审视自己的品德,为君更是如此,向来是自傲者多,自省者少,老夫还记得当初张阳说过,思品乃是人一辈子都要上的课。” “老臣时常在想,人若没了思想与品德,人活着与猪狗何异。” 魏征越说李世民心中越发悲痛。 他继续道:“其实张阳是个好孩子,尽管他的脾性古怪,但他是个有自己的底线与原则的孩子,这样的孩子是难得的,若将来老夫走了,陛下也可以多听他的劝谏。” “老夫知道他会抗旨,但他若不抗旨,陛下又会变成何种模样,老臣放心不下,还想要多看两年,多看着陛下。” 李世民连忙道:“朕知晓了,魏公呐,您一定要多活两年。” 贞观十六年匆匆过去,到了贞观十七年的正月,李世民带着太子李承乾与衡山公主再一次来看望郑公。 李世民下旨再将衡山公主许配给魏征的嫡子魏叔玉。 但此刻的魏征已昏迷在床。 李世民坐在床边呼唤了好几次,却不见郑公睁眼。 贞观十七年的正月又过了几天,一代名臣魏征过世了。 这个噩耗让整个长安城都寂静了。 满朝文武悲痛。 听闻这个消息,张阳在骊山上久久不语,望着骊山西面的官道,“郑公呐,你到死都不愿意退下来。” “就是那个时常骂人的郑公吗?” 张清清用望远镜看着远方。 “嗯,他是一个很顽固的老人家,现在过世了。” 张清清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其实女儿见郑公,他很和蔼的。” 张阳错愕一笑,“是呀,他平时都很和蔼,只是在有些时候,他总是能够将皇帝骂醒。” 魏征过世的当日,皇帝望着远去的灵柩痛哭,亲手为他撰写碑文。 太子李承乾在西华堂为郑公举哀。 晋王李治奉诏前去致祭。 皇帝追封魏征司空,相州都督,赐谥号文贞,陪葬昭陵。 但一概赏赐都被魏征的夫人裴氏拒绝了,因魏征向来都是节俭的,所以不想陛下赏赐的太多。 而今年的三月,薛延陀的夷男可汗过世了,他的两个儿子又在薛延陀争抢汗位爆发的内乱。 苏定方又一次向天可汗递交了辞官的奏章。 陛下却召见一个叫契苾何力的人,此前他便劝谏陛下时刻准备兵进薛延陀。 苏定方辞官没成,便举荐了裴行俭北征。 这一次薛延陀内乱是绝好的时机。 李世民还未批复苏定方的奏章,便让裴行俭,契苾何力,阿史那杜尔各带一路兵马,扫平薛延陀。 战争又爆发了,这一次大唐是抱着灭了薛延陀的决心去的。 许敬宗命礼部准备了文书,李义府与袁公瑜随军而行,大唐一旦有对外的战事,势必外交先行。 长安城的酒肆内,狄仁杰对李治道:“许侍郎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李治回道:“自姐夫离开朝堂,许敬宗便掌握着大唐的外事,他能够通过父皇对薛延陀的只言片语,了解父皇的想法。” 狄仁杰又道:“晋王殿下,我们去看看王玄策吧。” 裴行俭又出征了,唐人的风采如同战神,万胜的唐人策马而起,大军朝着北方而去。 薛仁贵亦在北行的队伍中,“裴府尹,此番北去可以与阿史那杜尔再会了。” 裴行俭策马回道:“好呀,不过突厥人的酒水很难喝。” 此刻的王玄策还在慵懒地处理军中各种常事,他对北征的战事没有兴致,打一个薛延陀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裴行俭与薛仁贵在,会赢也是正常的。 两个身影挡住了阳光,王玄策皱眉抬头看去,见到来人连忙行礼,“末将见过晋王殿下。” 李治摆手道:“不用多礼,这一次是仁杰有事想要与你说。” 狄仁杰行礼道:“王将军是许侍郎让小子来传话,梁建方将军西征回来之后,天竺内部又乱了起来。” 王玄策啐了一口唾沫,“这帮蛮夷又在胡闹什么?” 狄仁杰又道:“还请王将军早做准备,许侍郎说陛下已注意到了西面的混乱,而王将军又有攻打天竺的经验,届时或许会联合吐蕃的兵力,再一次攻打天竺。” 闻言,王玄策面露难色,看来这清闲日子还是到头了。 “王将军,此番西去可不仅仅只是平定动乱这般简单了,许侍郎看过骊山县侯的奏章,天竺亦是一座粮仓。” 第九百三十一章 古巴比伦法典 王玄策尴尬笑笑,摆手道:“某家就一个裨将,西征天竺?那都是大将军的事。” 说罢,他又哼着小调,悠哉地躺着了。 离开的时候,狄仁杰又回头看了眼不着调的王玄策,皱眉道:“这人一直都是这样散漫的吗?” 李治解释道:“听裴行俭说过,他就是一个心思懒散的人,当初西征的时候便是这副模样,能不动就不动,能躲麻烦就躲。” “可就是他这样的人,满腹的兵事韬略,行军打仗骁勇又有智谋,薛仁贵与梁建方评价过,他是个奇才,倒也不是他的经验有多丰富,只是这行事……” 三缄其口,犹豫再三,李治气馁地评价道:“或许自有章法吧。” 大唐的青年才俊越来越多,偏偏就有这么几个性情古怪的。 古怪的人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的。 就比如说骊山上的那位仙人。 天可汗派兵北征,坊间议论很多。 这一次远征有人说不该,也有人说应该。 如果四夷都能对天可汗充满敬意,并且俯首称臣,那么天可汗就会给你天大的恩惠。 倘若有人作乱,天可汗也可以派兵平灭,薛延陀作乱一直不服从教化便是原因之一。 恩威并施的天可汗才是令人敬畏的。 骊山上,今日还是一片宁静,偶有汽笛声响起。 张阳在华清池边,他执笔在纸上写了四个字,收笔道:“媳妇,你看如何?” 李玥瞧了一眼,神色凝重,“早日退休?” “是不是有进步?” “唉,夫君的字都快自成一派了,何来进步可言?” 小武与小慧捂嘴轻笑着,老师一直不喜欢师父的书法。 也怪师父练了这么多年的字,还在原地踏步。 张阳看着字笑道:“我要将其挂在书房中,每日都拿出来看,时刻警醒自己要早日退休。” 山风吹过,华清池掀起涟漪,李玥低声道:“有人的志向是进士及第,有人想要修编国史,也有人想要做个统领千军万马的大将军。” 李玥看向两位弟子又道:“只有你们的师父不一样,他的志向是早日退休。” 徐慧道:“师父向来就是与众不同的。” 小武叹道:“那些虚名又有何用,现在还不是想着如今建设关中,也不知道各县安排得如何了,弟子再去看看。” 徐慧也站起身道:“弟子也去看看。” 晴朗的天空下,阳光嗮在身上的暖意感觉很舒服。 近日在长安城的各国使者还在准备朝贺。 波斯王卑路斯命人送了五块石板给骊山。 张清清皱眉道:“你们波斯是拿不出像样的东西吗?怎么就送这么一块石板,你们看看高昌人,送来的玉石都是一车车的,就连吐蕃也送给骊山这么多牛呢。” 几个波斯使者苦笑着,对这位尊贵的小郡主连连行礼。 张心安的目光则在石板上的文字,“那就拉到山上去。” 姐弟俩命人将石板放在一辆推车上,张清清接过他们递来的书卷,便让这些波斯使者离开了,自己带着人拉着车去了骊山上。 各国使者除了向天可汗朝贺,也会骊山送礼,这几乎是每年都会进行的事。 突厥会送来很多羊毛与羊群,吐蕃会送来牦牛,西域又会送来很多玉石与各种奇珍。 当年爹爹任职礼部尚书,掌管大唐的外事,不论是河西走廊还是安西四镇都是那时候夺回来的。 更不要说现在的吐蕃与波斯了。 这些送礼,骊山一概接受。 张心安问道:“姐,据说这些使者送给骊山的礼比朝贺天可汗送的礼要多。” 张清清惆怅道:“你个笨弟弟,连这点都想不明白。” “还请姐姐赐教。” “现在爹爹的态度很重要,只要爹爹高兴,也能让关外诸国好好的,要是爹爹不高兴了,也能让他们鸡犬不宁。” “他们敬重骊山是因为骊山行事有底线,从来不会做杀绝之事,爹爹以前对松赞干布的许诺,对高昌的许诺都一一实行了,所以他们很敬重骊山。” “他们爱戴天可汗,也会敬重爹爹,而且现在大唐正在整顿西域各地的兵马,若能够得到骊山的重视,他们就能够得到莫大的好处,连一个就要灭亡的波斯都能扶起来,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张心安重重点头,对姐姐是听之任之。 张清清又看了一眼那些石板,便三步并两步快步走上了骊山。 等木车被拉上车,便让这几个村民下山了。 张心安快步走入书房,“爹!波斯王送了几块石板来。” 张阳还看着早日退休四个字在发呆,听到儿子的话语这才回过神,走到屋外,见了木车上的石板。 石板很厚,是大理石的材质。 皱眉看着石板上的文字,字迹很模糊,也很难辨认,这不是波斯的文字。 更有些接近象形文字。 楔形文字? 张阳皱眉道:“这是汉谟拉比法典。” 张心安好奇道:“什么法典?” “古巴比伦时期有个汉谟拉比的国王,他命人修撰了律法,就成了这个法典,照理说它应该在古巴比伦的神殿中。” 石板很长也很大,足足有近三米高。 波斯人为了进献这个宝物,跨越了整个西域,也不知道一路上累死了多少人。 他们为了讨好骊山,都顾不上人命了。 张阳将其放在自家的墙边。 张清清问道:“这些石板看着挺一般的。” “石板一般,这上面的文字却是无价之宝。” “是吗?这些字能让骊山发财吗?” “有些事物要经过岁月的沉淀之后,才能显现它们的价值,只可惜,这不是完整的汉谟拉比法典。” 古巴比伦确实没有神奇的空中花园,但却有货真价实的法典。 张清清递上一卷书,“这是波斯王让人使者送来的。” 接过女儿手中的书卷,张阳打开来看着,卑路斯的关中字写得不好,这上面写着如今的波斯近况。 波斯人接纳了很多的大食流民,他们学习中原的文字与语言,现在的波斯人都在学习中原文字。 书信中,波斯王都快将大唐当作他的毕生向往,他想让所有的波斯人都学唐人。 张阳放下这卷书信,并不喜欢这种谄媚之言。 写一卷表达忠心的国书很简单,难的是一辈子都这么做。 即使是虚情假意,如果他能够将此践行一辈子。 那才算是真诚,现在波斯王的这些话,无非就是想让天可汗知道他有多么的忠诚。 张阳将这几块石板,放入自家的库房。 这终归是历史上独一无二的汉谟拉比法典。 尽管对大唐来说,它的存在或许无关紧要,张阳想要将其好好保留起来。 夜里,李玥坐在油灯下,给孩子们缝补着衣服,“秋儿,越长越大了,现在都能自己拿筷子吃饭了。” 张阳道:“嗯,心安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还只会让婶婶用勺子喂着。” 静谧的家中只能听到华清池的水声。 这种水声不大不小,不近不远,听着很舒服。 久了之后便觉得听不到这种声音,会睡不好觉。 李玥剪断线头,看着给女儿做的小衣服,神色凝重几分,“父皇的银钱怎么还没到账。” “还没给吗?” “嗯,那一百门火炮的银钱至今没有付,夫君是不是忘记写劝谏奏章了。” 张阳一手拿着书,一手端着茶杯,目光还停留在书上,“我再去写一份就是。” “就算是骊山抗旨了,父皇也不能不付银钱,这不是一件事,父皇有私心,但两家人不能这般相处。” 言罢,李玥走入书房执笔书信一封,对屋外的正在收拾孩子玩具的婶婶道:“王婶,安排人将这卷书信,交给母后。” 王婶点着头,将书信收下。 张阳诧异地看了一眼。 “无妨,说的很婉转一句没提火炮与父皇没付银钱的事。”李玥很自信的点头。 见到夫君的目光,她狐疑道:“不合适吗?我这就让婶婶将信收回来。” 张阳拉住她的手笑道:“这样也好,你是当家的女主人,自然要有气度,也有计较。” 靠在夫君的怀中,李玥皱眉忽道:“该给儿子找个什么样的老师?” “嗯?不是欧阳询老先生带着吗?” “老先生年事已高了,不合适。” 张阳坐在椅子上,怀抱着媳妇,双手捂着她冰凉的手背,思量道:“要找就要找最好的。” “放眼骊山,众多老人家还未有合适的。” “等他再长大一些,让文本兄去带带他,长安城与骊山来回麻烦了一些,但也是值得的。” 李玥重重点头,“那就等孩子再长大一些,再考虑。” 夫妻俩又安静了下来。 “房相如何?” “房相在朝中每天有忙不完的事,怎么让我们孩子拜师?” 听了夫君的话,李玥又陷入了沉思,在儿子与女儿的成长上必须要下大心思,重工夫。 要找老师就要找最好的。 像是心有所念,或有感应,第二天岑文本就来了骊山。 张阳揣着手走在田间地头,看着今年水土的变化,就算是成了尚书左丞,也不能忘了太府寺的工作。 揣着手道:“文本兄,这都多少年过去了。” 岑文本抚须笑道:“县侯是要感慨岁月变迁了吗?” 张阳在田埂边坐好,“过去多少年了,这太府寺依旧只有我一个人。” “说来也是,科举新入仕的学子大多都不会去太府寺。” “农桑需要治理,朝中也不能厚此薄彼。” 岑文本啧舌道:“下官会安排中书省在之后的科举策问上多一些治理农桑的题。” “那就有劳了。” 张阳带着他走到骊山的一处库房,拿出两个篮子,篮中装着的都是咸鸭蛋。 “这些蛋送给文本兄了。” “县侯还是这般客气。”岑文本笑着收下了。 “还有一篮子是交给房相的。” “房相?倒是以前没听说房相与县侯有来往,却有赵国公与县侯有过几次交谈。” 张阳依着库房的门站着,揣着手道:“实话和你说吧。” “愿闻其详。” “我的儿子今年七岁了,我打算给他找个老师,本想着文本兄正合适。” “好。”岑文本抚须笑道:“下官早见县侯的孩子是个可造之才,将来必为栋梁。” 张阳道:“说笑了,我们骊山的孩子不入仕途。” 岑文本尴尬一笑,“就算不为官,也可以当个闲散文吏,陛下猜忌骊山,但骊山不想做世家,既不做世家,做个小小文吏便好,不握实权,不碍事的。” “呵呵呵……我儿子的毕生理想便是买下长安城。” “嗯……”岑文本了然点头,“那就要多教他一些为人道理了。” “本来我想着文本兄是不二的人选,但家里希望给孩子找个当今顶尖的老师,所以我一边与你商量好,将你当作备选,再一边想方设法巴结房相,希望能够争取他的同意。” 岑文本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县侯真是直爽。” 张阳拍着他的肩膀道:“我向来如此,我们是朋友。” “县侯希望下官帮忙去巴结房相吗?” “你要是愿意的话,有劳了。” 岑文本气馁一叹,“做县侯的朋友,令人觉得很踏实。” 看着手中的几份奏章,张阳又道:“朋友之间自然是要踏实的。” “是呀,所以县侯的朋友一直很少。” 岑文本提着两个篮子离开,好的是这一次竟然没有一步三回头。 张阳手里拿着三份奏章,一份是北征战事的奏章,一份是治理黄河清沙奏报,还有一份是今年支教工作。 大唐的支教工作进行了有五年了,这五年以来颇有成效。 朝中觉得要加大规模,准备派支教的夫子前往江南各地。 朝堂就是这样,当他们那些尝到了支教的好处之后,便会在这一道加大力度做下去。 大唐的朝堂就像是个海绵,一边吸收着各路的人才,一边将各路人才放到中原各地,吸饱了水之后将水都压出来。 如此一来朝堂也就平衡了,当所有人都有事业要去忙,有事业要去做的时候,勾心斗角的人就少了。 第九百三十二章 不讲理的骊山 如果大家都闲着无事,为了那么点权力,整日尔虞我诈拉帮结派,就会闹得乌烟瘴气。 让朝堂转起来,让大家都忙碌起来,每年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朝堂也就消停了。 朝堂上还是有人吵架,秉持着贞观风气一直都是如此,意见不合就吵架,吵不过就动手,太极殿内鸡飞狗跳也不是一天两天。 岑文本的工作又恢复了常态。 骊山的事情这才少了一些,零星有一些奏章送来,还都不是重要的事。 闲来无事,张阳陪着女儿与儿子在田地里种菜。 种了菜便带着姐弟俩去河边钓鱼,如此才觉得自己距离退休的日子又近了一些。 张清清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她的数术天赋与她母亲一样好,学数术特别地快。 其实当年老师张公瑾很喜欢她,与她说了许多,多数时候老师教她都是一些智谋方面的本领。 也不知道这孩子能够学到多少。 张心安就有些头疼了,这孩子自小就虎里虎气的。 清清有师公带过,自然可以放心。 但儿子心安也需要一个老师,至少能够带他三五年。 张阳的目光从河面移向身边的儿女,果然心安这个小子又睡着了。 张清清的心思也不在河面上,她正手捧着一卷书看着,看的正是唯物论。 唯物有好几卷,她现在所看的正是意识内容的一卷。 “县侯!” 一声呼喊,让即将咬钩的鱼逃了,张心安也从瞌睡中惊醒。 来人是李泰的侍卫,他快步跑来,在河滩边踩出些许不起眼的涟漪。 “东夷有消息了。” 张阳起声道:“说。” 他拿出一卷书信递上,“倭奴的王族全部出城投降,现在温挺已经占据了倭奴的王城,已有数十车的银矿送往长安城,信是先一步来的,再过半月就可以到关中。” “好!” 张阳神情振奋。 “卑职就先告退了。” “宫里得到消息了吗?” “想来也该到了。” 张阳允许他离开,打开了温挺的书信看着,一卷布绢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贞观十五年,他们刚到倭奴岛时候遇到了风浪,困守在一座岛屿两月之久。 之后继续渡海,贞观十六年的时候已经打下了大片村子与小城。 新罗人指挥起来很费劲,一方面这些人打仗太过拖拖拉拉,另一方面他们的执行力很差。 所以他们打下了大片领土之后,便收手了。 之后便一直在练兵,期间派人寻找银矿。 又是用了半年时间,到了贞观十六年的冬季,温挺与何必觉得将新罗人训练好了,这才继续派兵攻打。 信中将过程说得很详细,其中也说了倭奴掩藏银矿。 倭奴的贵族都是蠢货,他们得到了一件唐人的衣服后就愿意做牛做马。 他们又是一些极度贫穷的人,相比于物质还算丰富的大唐,那些人穷得衣不蔽体。 温挺说他很喜欢那里的温暖,但泡得久了又觉得不舒服。 何必厌倦了杀人,他先一步回了新罗。 信中说了,他们依旧没有找到虬髯客的踪迹,现在还在等着骊山回复。 李玥见夫君带着孩子回来了,又好奇夫君径直走入了书房。 在书房里翻找了好一会儿,张阳找到了一些图纸与秘方,“我打算将这些秘方送出去,交给倭奴去造。” “嗯,这些都是夫君放弃的秘方。” 其中就有高透亮的玻璃烧制秘方,还有石灰的秘方。 这些都是高污染作坊,关中不建设这些是因为这些不仅仅对环境不好,对人体更是有害的。 加之倭奴的地界本就有数座火山,在关中稀有的材料,在那里唾手可得。 夫妻俩相对而坐,李玥摇着手中的鹅毛羽扇,像极一位高人风范,她低声道:“朝中多半又要有奏章送来了。” 张阳喝着茶水点头。 “骊山要参与这些事吗?” “不参与,全部交给朝中的去安排,这些事骊山一概不参与,更不会过问,他们有奏章送来我就让人送回去。” “甚好。” 李玥赞同地点头。 身居高位也要知道退让,再者说现在朝中的能人已够多,骊山除了将这些有害的工坊转移出去,至于要如何治理,如何安排,那都是皇城中那些人的事。 张阳整理好图纸,“如果一味地插手,我还如何早日退休。” 说话间,李玥抬眼就看到了墙上挂着的一张纸,四个字:早日退休。 不出意外,东夷的战报送到,朝中立刻送来了一小车的奏章,这些奏章都是满朝文臣武将进谏的。 张清清独自一人面对眼前几个官吏,行礼道:“家父身体不适,近日都不能提笔了。” “可……” “家父病了,实在是抱歉。” 几个文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一时间无言,这偌大的骊山让这位小郡主来管事了吗? “房相这边有一份奏章,岑中丞特别嘱咐一定要看的。” 张清清又道:“房相的奏章可以给我,其他的就送回去吧,有劳了。” 几个文官只好拉着一小车的奏章回去了。 房相是要给弟弟做老师的人,他的奏章还是要看的,她拍了拍熊大的脑门,“回家。” 熊大一巴掌拍开了一只不知死活的鸭子,载着小主人回了山上。 “爹,房相的奏章。” 张阳吹拂着茶水上的茶叶,小慧的弟弟很会做事,今年又给骊山很多新茶,“拿来吧。” 张清清将奏章放在桌上,“房相会收弟弟吗?” 张阳打开奏章看着,低声道:“房相若是不同意,家里会用各种人情与物质慢慢腐蚀他,与他的家眷交好,直到他屈服为止。” “好歹毒。” “是很歹毒,所以在朝为官的人要心志坚定。” “我们家有的是钱,又不是让房相做违背道义的事,想给弟弟找个老师真不容易,文本伯伯是好,就是他与爹爹走得太近了。” 房相的奏章说出了一个忧虑,这是朝中一些老派旧臣的忧虑,裴行俭与阿史那杜尔已经向薛延陀开战了。 西征之后又是北征,东夷的战报送来了,随之而来还有不少消息,温挺他们本不是朝中兵马,但他们是唐人,在东夷海外这般杀戮有伤天和。 北面,西面,东面大唐的三方战事陆续进行。 贞观一朝的战争太多了,如此下去只会让更多的人觉得贞观一朝好战,不能让大唐深陷战争的泥潭。 张清清踮起脚尖,看着奏章上的内容,“爹爹,大唐要停战吗?” 张阳回道:“如果停战了,大唐就会停止扩张,便得不到资源了。” 张清清思量道:“皇帝会答应停战?” 张阳笑道:“西征波斯是因为救波斯,北征讨伐薛延陀是因为他们内乱,出海攻打倭奴又因倭奴包藏祸心,大唐的每一次战争都是有正当理由的,既然有正当的理由,又何惧这些言语。” “爹爹说得对,皇帝因为战争得到了这么多的财富,他若是想要停战失去的比得到的更多。” “你弟弟呢?” 张清清闻言四下一看,回道:“多半又去抓谁家的狗玩呢。” 张阳低声道:“早一些让他拜师,让他懂点规矩,骊山的人总是宠着他,需要给他找个严师。” “那就更不能是文本伯伯了。” 女儿很聪明,这是一手教出来的孩子。 家里的三个孩子中,秋儿的成长是最慢的。 家里在女儿身上付出的心血最多,李玥管教得最严格,她有过张公瑾的指点,也有李靖大将军传授兵法,她的老师都是当世顶尖的。 张阳写了批复,便让她安排人将奏章送回朝堂。 贞观十七年九月,从东夷送来的银矿到了,一半交给了天可汗,另外一半送给了骊山。 一车车的银矿盖着油布,一次送入骊山的库房中,足足有三十余车,共计上万斤的银矿。 倭奴有银矿的消息在朝中炸开了锅。 人是骊山派出去的,骊山能够得到好处也理所当然。 朝中弹劾的奏章如雪片一样送到皇帝的案前。 张阳看着一块块银锭从铁厂熔铸出来,显得岁月静好。 骊山很嚣张,嚣张得没有给朝中任何解释就拿走了一半的银矿。 李泰剥着茶叶蛋,还让身后跟着的侍卫提着一口锅,“姐夫,吃茶叶蛋吗?” 张阳拿过一颗吃着,“魏王殿下,还是要少吃。” “偶尔吃一两次,平时都给他们吃的。”他说着指了指身后的侍卫。 李泰又道:“我现在已不喜欢吃了,更喜欢做吃食,每一次烧菜的时候很享受,但当食物在盘中的时候,就没有多大的胃口了,姐夫,你说我是不是病了。” “人的食量是有限的,每天吃点必要的食物便可以了。” “嗯,本王的侍卫都胖了。” “都给他们吃了?” “他们胃口好,不敢浪费半点。” 一群侍卫笑得更勉强了。 “对了。”李泰用侍卫的衣袖擦了擦手,坐下来道:“听说近日御史台都闹翻了,纷纷在声讨骊山。” “他们声讨骊山什么?” “说是骊山拿了很多银矿。” 张阳拿起一块放凉的银锭,在手里掂量着,“征讨东夷没有使用关中的人手,就算是征讨百济也没用朝中兵马,都是我的人,他们有什么好声讨的。” “再者说了我与你父皇说好了五五分账,这点是约定好的。” 李泰愁思道:“现在长安城也不知道何时有了一种风气,都说口说无凭,立字为据。” “魏王殿下是说我与陛下口头约定不作数了是吗?” 李泰郑重点头,“多半是的,所以还会有更多的人骂骊山,当然了也有人支持骊山,开疆拓土的事业谁想要做。” “那你父皇怎么说的?” “父皇啊……” “生气了?” 李泰摇头道:“倒没有生气,只是让人又洗了一遍承天门。” “嗯?洗承天门做什么?” “不清楚,要不姐夫去问问?” “最近挺忙的。” 张阳一口将剩下的半只茶叶蛋送入口中,迈着大步离开。 家里又添了一笔钱财,这还只是第一次带来的,往后会有更多的银矿的。 家中有钱了,李玥就很高兴,她哼着当年的调子,晾晒着衣服。 “咦?夫君回来了。” 她忙前忙后端茶送水,再按着肩膀。 张阳坐在椅子上,“那边还有更多的银矿,还有在那边开建作坊的事,我已经让人将图纸和书信送去给何必了,快的话今年的年底就能送到温挺手中。” 李玥按着夫君的肩膀,心情很不错,有着充足的远见,骊山就有花不光的银钱。 就算是造铁路也不差钱了。 她脸上带着美好的笑容,看着自己的家装着琉璃窗户,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屋内的采光也更好了。 “听到被杀的人口凋零,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足够的人来给我们家造水泥和琉璃。” 张阳笑道:“能需要多少人手,一万?有几百上千人也足够了。” “夫君晚上想吃什么?” 一听媳妇准备要做饭了,张阳肩膀一紧就要坐起身,“吃……” “要不吃饺子如何?” “果然又是饺子。” 张阳面如难色,媳妇的手艺算不上高超,面条和饺子是她唯一擅长的。 “饺子好呀,我正好想吃饺子。” 听夫君这么说,她更满意了,迈着轻快的步子就去准备。 不多时,张心安匆匆跑来,“爹,娘要做饺子了。” 张阳点头道:“我知道。” “过年的时候我们家吃了一个月的饺子!” “我也吃了。” 张心安痛苦地抓着头,“现在又要吃了,为什么!又是饺子,而且还是加芹菜的,为什么!” “有的吃就不错了,吃饭的时候不许说不吃。” “嗯。”他委屈地点点头,看了一眼姐姐。 张清清也是面露难色地走来,“怎么又是饺子,爹爹,我想吃烤鸭。” “你们两个乖乖将饺子吃了,等夜深了,再给你们烤鸭吃。” “谢谢爹。” “先不要告诉你娘。” “喏。” 姐弟两在面对吃什么的问题上,达成了共识。 这个月最后一天了!求月票呀!!!! 第九百三十三章 我叫李明达 一家人吃罢饺子的夜里,张阳喝着茶水,一家人都说饺子的味道不错。 李玥高兴地自己也多吃了几个。 余下的饺子都分给了村子里的各家。 注意到儿子与女儿的神情,张阳低声道:“夜色深了,吃顿宵夜。” 张清清道:“家里正好有一只杀好洗过的鸭子。” “嗯?”李玥的目光看向夫君,“那好,就吃鸭子。” 张心安高兴道:“姐姐,我们快去烤鸭子吃。” 张阳面对媳妇的目光,无奈笑了笑。 夫妻俩颇有默契地一笑。 李玥明白了夫君与孩子们的密谋。 张阳也知晓了媳妇知道了自己与孩子们的密谋。 入夏的季节,吐蕃又下起了一场大雪,风雪拥抱着布达拉宫下的一片房屋。 现在的布达拉宫还不显得壮丽,显得很破败,依山而建只是一两间房屋而已。 松赞干布在布达拉宫内,安抚着孙儿睡下了。 又往火盆中放入一些干牛粪来燃烧。 走到屋外就见到了风雪中的禄东赞与噶尔父子俩人。 他低声道:“大唐会出兵征讨天竺吗?” 禄东赞躬身道:“听说太极殿时常议论这件事,不过现在朝中有人说了,贞观一朝的战事已太多了,从阴山一战开始,又是吐谷浑,又是与我们吐蕃在凉州一战……” 松赞干布叹道:“你现在是吐蕃的大相,这些事情不用再问我了,我已经不是赞普了,按照唐律,吐蕃也不会再有赞普了。” 禄东赞见到松赞干布的鬓发已多了几缕白发,三十六岁的年纪,本该是男儿一生中最该奔赴事业的年纪,正值壮年却已有了白发。 见赞普是这样,禄东赞欲言又止,心中难受更是难以言语。 松赞干布捧起一些雪,笑道:“孙儿说他想去长安,等我老去了,就带他看看。” 禄东赞与儿子噶尔躬身行礼。 走下布达拉宫时,噶尔问道:“赞普的这半生,征伐吐谷浑,一统吐蕃各部,现在好不容易回来,怎么没了雄心。” 禄东赞停下脚步,看着风雪淹没了山下的房屋,他低声道“我们最尊敬的赞普,遇到了同样英明神武的天可汗,还有一个张阳。” “我想要见一见这个张阳。” 禄东赞道:“你现在已经是大唐在吐蕃的统兵将领了,如果你的战功能够更高,或许会见到他。” 噶尔又问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他是赞普一辈子的对手,他任职礼部尚书那些年也是大唐扩张最疯狂的那两年,那几年高昌王鞠文泰死了,西突厥的两位可汗因他相斗而死,他让人扫平了天山,折磨了夷男可汗数年之久。” 噶尔颔首道:“老神仙说过,张阳是个有智慧的人,父亲觉得他很歹毒。” 这孩子说的老神仙是吐蕃雪山上的智者,现在的吐蕃又多了几位这样的智者,他们住在圣湖边,能够与雪山讲话。 “唐人的书籍你看了多少?” “孩儿每天都在看。” 禄东赞再一次迈开脚步朝着山下走去,又道:“你看过骊山的书籍吗?” “孩儿还没看过,有何不同吗?” “从骊山的书籍中你就能看到他的野心了。” 贞观十七年的十月,骊山从铺设铁路开始至今已经是第三年了,一条铁路从骊山出发从渭南绕过长安城,经过龙首原通往长安城西面的泾河。 还有一条正在修建的铁路,也是从骊山出发,一直通往长安城以东的左辅二十四县。 沿途,骊山还在修建一个个车站,车站的选址就在各县的交汇点上。 在建设上,骊山几乎是疯狂的,他们为此不计成本,打通关中各县,加快货物的流转。 骊山还打算培养更多的人才,阎立本用四年的时间带出了十个工程师,这十个工程师每人再带十个弟子,如此传递,就可以带出更多的技艺高超的工程师。 骊山的技艺从来不会藏私,鼓励着天下的所有人都来学习。 贞观院的学子已超过三千,今年总算不再招募了,这已是到了饱和的状态。 占地两千亩的贞观院坐落在长安城以东,平日里很安静,每每到了傍晚时分,当这里的学子结束一天的课程之后,此地便会人声鼎沸,来往商客不断。 到了这年,大唐的书籍越来越多,长安城的崇德坊内,有些店铺放满了书籍,这里常常有许多学子。 关中秋雨来的时候,长安城被笼罩在雨幕中。 皇宫内,甘露殿内很温暖,李治给小兕子梳理着长发,这个小丫头气色比小时候好了很多,骊山的医馆缓解了这个妹妹的气疾之症。 “姐夫说等小兕子长大了,她的身体会越来越好了。”李治梳理完头发说道。 “嗯,明达会好好长大的。” 小兕子今年她九岁了,笑起来很好看,就是一口的牙齿刚换了,她笑起来的时候不得不捂着嘴。 明达的小名兕子来自一种猛兽,山海经记载兕是小独角犀,十分凶猛壮硕。 这是父皇与母后希望她能够远离疾病,茁壮地成长。 但她从小就疾病缠身,也是在骊山养好的身体。 李明达回道:“姐夫常说要时刻注意呼吸的频率,一定要坚持每天练呼吸操。” 长孙皇后慈眉笑着,作为母后她没什么期盼,只是希望这个家能够好好的。 孩子们能够健健康康地成长。 李世民还在看着骊山送来的图纸,现在的骊山制造工艺又精进了几分。 就算是有完整的图纸送到朝中,朝中的工艺水平也造不出他们的器械,这是一种无奈。 骊山一直掌握着技术的最上游,锻造技术也就罢了,如今骊山开始进行合金技术的攻关。 李丽质拿着一把燧发枪而来,“父皇,这是姐夫相赠的。” 李世民放下手中的奏章,接过这把燧发枪,“此物朕见过,上一次见没有这么长的杆子。” 小兕子扑入怀中,“皇姐!” 李丽质怀抱着妹妹,“今天有没有忘记做呼吸操?” 小兕子点头道:“做操了,就是太医署的那些爷爷又想让我喝药。” “我们才不喝呢。” “嗯,不喝!” 姐妹俩同仇敌忾。 目光放在父皇手中的这把枪上,李世民手中还有一颗球形的子弹,只有豆子大小,可以放入细长中空的杆子中。 “父皇,去试试吧。” 秋雨稍有停歇的时候,李世民端着枪对准了远处的靶子。 在宫中的工匠眼中,这里多是射箭的用处,第一次见到陛下手中的这根杆子。 李丽质还抱着小兕子。 李治也站在一旁看着。 李世民端着这把枪对准了远处的靶子,一枪打出,子弹精准地落在靶子上。 当即就有工匠上前查看,回复道:“入木只有两寸,比之强弓还差许多。” 李世民叹道:“这张阳也不知怎么了,总是喜欢这等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事物。” 李丽质解释道:“姐夫说现在还在改良,等以后造得更好了,便可以取代强弓与劲弩了。” “嗯,若真随了他的心意,往后朕的大军是否还需要看他骊山的脸色。” 李丽质笑道:“谁知道呢。” 小兕子又道:“父皇,母后,女儿想去骊山玩。” 这才来宫里呆了大半年,这女儿便想出去玩了。 长孙皇后道:“今日先去国子监将夫子交代的文章去写了,再去骊山。” “好。” 小兕子开心催促皇姐带自己去国子监。 李丽质与李治一起带着妹妹来到国子监。 国子监的夫子对这位小公主有些面生,她自小就养在骊山,鲜有在人前走动。 她面对夫子礼貌地行礼道:“小女李明达,见过各位夫子。” 看到这么一个乖巧懂事的公主这些夫子也都满眼地喜欢,便给她了纸笔,让她写一篇尚书中的洪范一篇。 小兕子在屋内书写着。 李治与李丽质站在屋外。 “皇姐,最近姐夫想让房相做心安的老师。” “房相同意了吗?” “还没有。”李治颔首道:“房相不会轻易答应的,且不说朝中这么多事,收骊山的孩子做这弟子,此事一旦朝中议论了,对房相更不好。” 李丽质低声道:“如果心安的天赋足够好,房相也会收他做弟子的,至于朝中的议论,平日里对骊山的非议还少吗?” 李治抬头看了一眼皇姐,现在的皇姐年龄也二十有一了。 十六岁的李治叹道:“今年弟弟就能及冠了。” 李丽质问道:“及冠之后,你想要去做什么?” 李治回道:“弟弟想去看看泰山,也想去辽东与江南,出去游历一番,想看看如今的天下的社稷,游历一年再回来。” “弟弟想过,与狄仁杰一起出去游历,回来的时候,也正是他能够参与科举的年纪。” 现在的李丽质出落得越发漂亮了,正是一年中风光最好的年纪,也没有嫁出去,也不像其他人家的女子,早早出嫁,出嫁之后便失去了最好年华该有的气色与容光。 皇姐的身高很不错,比之寻常男子都要高,眉宇间有着和父皇一样的气度。 兄弟姐妹们都愿意听这位皇姐的。 不多时,太子李承乾来到了国子监。 他诧异道:“丽质,稚奴,你们都在呀。” 李丽质看向屋内,“夫子们又在考校妹妹了,她想要去骊山。” 李承乾笑道:“她不愿意留在母后身边吗?” 李丽质解释道:“她在骊山有许多的玩伴,就算是在骊山小兕子也能随时回来陪着母后。” “也对。” 李承乾点头。 其实话语中也能感受到,兄弟姐妹中她的地位更重要,话语强势。 有时候,李承乾觉得就连这个太子也要看她眼色行事。 倒不会因李丽质的号召力,而觉得失落。 李承乾感到只要丽质还在,弟弟妹妹更能团结一心了。 目光看向一旁的李治,颔首道:“稚奴,父皇命你在中书省办事,听闻你这些天都没有去走动?” 李治行礼回道:“非是弟弟不愿去,就算是弟弟开口了,那些老臣也不见得会弟弟的言语,他们所不能理解的,又何必强求。” 不多时,小兕子带着一张纸走了出来,“皇姐,皇兄,妹妹写完了,夫子们都觉得明达很有天分。” 李丽质牵着她的手,将纸张递给李治,“将文章交给父皇与母后,我先带着小兕子去骊山了。” “嗯。” 李治接过文章点头。 小兕子写的文章很简单,她也只能写一些对范洪一篇的简单理解。 就是这简单的理解,也超越了许多的同龄孩子。 公主的车驾行驶出了长安城,李丽质坐在马车内听着小兕子念着骊山的诗篇,诗篇是:“……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关中没有姑苏城,姑苏是东吴的鱼米之乡。 或许也没有寒山寺,可能只是姐夫一时的有感而发罢了。 骊山村外,张清清正盘腿坐在熊大宽大的后背上,手中捧着一卷书念着论语。 马车刚停下,小兕子便喊道:“清清!” 熊大朝着这里走来,小兕子站在车辕上,之后又爬到了熊大的背上。 李丽质下了马车对宫里的车夫吩咐道:“回话给父皇,就说已到了骊山了。” 车夫收到话语,又赶着马车离开了。 现在的骊山看起来更美丽了,道路的两侧种着整齐的山茶树,山茶树开着彤红的花。 它的花很漂亮,远看像是一颗颗红色的宝石。 因花种的不同,今年的秋季较为温暖,它们的花一直开到了秋天。 李丽质陪着这两个小丫头,领着走入村子里。 如果遇到面生的人,这个小丫头也会自我介绍道:“我叫李明达。” 这骊山已成了弟弟妹妹们心中的一片小天地,在这里她们可以肆无忌惮,不用担心会有责备,想要如何玩耍都可以。 张心安捧着一个比自己的脸还大的南瓜,他坐在路边将南瓜敲碎,喂给家里的熊。 现在的骊山有熊十六头,喂起来格外地费事。 张阳与李玥正在一旁给另外三头小熊洗着,忽听远处一声欢呼,那是工厂造出了第一台蒸汽拖拉机车。 这车很简陋,各种零件都暴露在外,运作起来的噪音特别大。 2023年终总结 现在是2024年的一月一日,23年对作者来说是忙碌又充实的一年,这一年的心力都放在了这本书上。 总共更新字数两百八十万字,接近三百万字。 我也没有想到自己一年能够写这么多。 坚持不断更,坚持每天都有更新。 坚持着,坚持着,就这么持续了一年,也是忙碌的一年。 也是我成长与积累最多的一年。 其实年龄过了三十岁,到了作者这个年纪了,也没有年轻人那些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要说我的优势,大抵……只能是……我有更好的耐力与毅力,较为扎实的功底。 往后会继续夯实自己的功底,积累自己的写作与阅读,简练文笔同时提高水平。 在2024年,从今天开始,我会继续陪着大家。 我非常感动,因大家伙能够追着看了一年。 明天又会是忙碌的一天,让我再燃烧自己,奋斗十年! 也祝福大家在新的一年,平平安安!幸福美满! 谢谢大家! 今天暂更一章,陪一陪家人。 明天会照例更新的。 感谢! 《我岳父是李世民》2023年终总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百三十四章 骊山钢笔 那蒸汽机拖拉机运作时抖动得厉害,它开动了一段路,很快就出现了故障,有齿轮掉落,连履带也卡住了。 刚刚欢呼的工人们,登时安静下来,纷纷围上这台失去了动力的拖拉机,开始了一场混乱的争论。 见状张阳叹息一声,火车的运行很顺利,但小车的改造一直没有头绪。 “家里铺设铁路三年了,这三年一直在亏钱,多半我们家就要入不敷出了。” 听到夫君的话,李玥笑道:“这些银钱家里也亏损得起。” 张阳叹道:“也不知道何时能够将这成本收回来。” 张心安听到爹娘的话语,同样一声长叹。 小兕子一到村子里就与张清清还有一大群孩子玩闹在一起,孩子们总是有做不完的游戏,就算只是坐在一起,她们也有说不完的话。 李玥现在越来越喜欢坐在山头什么都不做,看着这个村子宁静的样子。 风吹过山林的时候,感觉很舒服。 张阳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她身边,也不说话就这么坐着。 王婶脚步匆匆而来,递上一卷纸,笑道:“县侯,公主殿下,这是礼部新绘制的大唐版图。” 张阳将这张图打开,这张图很大,东起辽东,略过中原,直到西面的碎叶城,其中一直以来与中原分隔的吐蕃也被合并在一起。 王婶又道:“听说朝中又派出了不少官吏,前往各地治理,礼部要在北庭都护府与安西都护府,以天山为界,东起天山,西抵咸海。” “嗯,图上都画着的。”张阳满意地点头,“天可汗呐,现在一定很高兴吧。” 李玥喝着茶水道:“大唐越来越强大了,我们家也会越来越富有的。” 张阳颔首道:“铁路的成本是巨大的,想要扭亏为盈还需一段年月。” 她低声道:“岁月这么漫长,来得及吗?” “来得及,当年在我的家乡贫穷时还是泥土路面,建设成一座像模像样的城市只用了十年,而之后的十年,它更加美丽了。” “二十年啊,一辈子我才活了二十年。”她眼中带着希冀,“以前总觉得一生很短暂很短暂,没想到二十年也会这么漫长。” 张阳握着她的手,低声道:“我们还有很多的岁月。” “是呀,我的一生也开始变得漫长了,以前没觉得有这么漫长。” 李玥说着话,她的目光看向夫君的侧脸,此刻他的目光正望着远处。 风吹来的时候,吹起他两鬓的碎发。 夫君又在傻笑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笑什么。 李玥又道:“夫君和我说说家乡吧。” 张阳握着她冰凉的手背,直到她的手背也有了些许温暖,低声道:“我的家乡是个很美丽的地方,它以前很贫穷,后来……” 晴空万里的关中大地,有许多人都在种树,他们将荒地重新开垦之后,种上一颗颗的树苗。 铁路沿线的来往商贩越来越多了,骊山的火车越来越长了,现在看去一共有二十节,可以装载运输的货物也越来越多。 由于吞吐货物需要巨量的人力,以至于骊山在几个重要的站点车站都建设的摊位,只是短短一年时间,这些摊位费已涨到了五百钱一个月。 就是这么高的价格,还是有许多商户对此趋之若鹜。 等朝中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觉骊山已经通过贩卖这些摊位与经营权,赚得了数千贯的银钱。 成本最小,顺手而为的事,骊山轻描淡写的一个举措,就能这么轻松地多赚一笔,令人咋舌不已。 甚至还有几个新建的车站,当车站还没建设好的时候,就已经将位置卖出去了。 都是挣商人的银钱,朝中也没什么好说。 中书省,此刻正在商讨着因为铁路带来的种种变化,他们已不得不拿出一些举措,让朝中加入到火车的经营中。 长孙无忌皱眉道:“房相。” “嗯?” “听闻最近骊山与您走动频繁。” 房玄龄淡淡道:“无非就是张阳的一个孩子想要拜老夫为师。” 长孙无忌了然点头,“就只看中房相一人吗?” 房玄龄又道:“现在只有老夫一人。” 他又问道:“那骊山还有考虑他人吗?” 房玄龄喝下一口茶水,“不清楚,他们做事向来是没有章法的,老夫总是拒绝,那骊山还是不死心。” 长孙无忌的眼神中多有失落,此刻的中书省内,马周与岑文本各占一方开始了争论。 马周道:“骊山不能这般赚取银钱。” 岑文本正色道:“骊山赚取的是商户的银钱,而且铁路车站的物价也都是骊山在控制的,任何商户不能将货物的价格随意提高。” “岑中丞似乎在为骊山开脱。” 坐在马周身后的官吏插话道。 马周喝着茶水,目光看着眼前的人,如果岑文本真的在为骊山说话,他是看得出来的。 “老夫没有为骊山开脱,张阳说过,愿意和朝中共同经营车站,不论是治理还是管制,都离不开朝中的支持,我等虽觊觎铁路也不能谋夺他人家业吧?” 岑文本的话语顿了顿,他继续道:“给我们的路有两条,第一条朝中花重金买下骊山的铁路的制造技术,开价六千万万贯,这还不算是火车的价钱。” 闻言,中书省众人纷纷商议了起来。 岑文本接着道:“朝中的窘境大家都明白,一旦拿出去这么多的银钱,朝中各项开支不说,许多事宜都将被搁置,我们只能选另外一条路,与骊山共同经营。” 马周再问道:“如何共同经营。” 岑文本叹道:“说起来也简单,骊山会将铁路相关的项目分成数块,由朝中来承包,首当其冲的就是治安,可以由朝中兵马来管理铁路沿线的人群走动,让车站各处保持安全。” “其次便是经营,骊山可以将几个车站的经营权让出来,每个车站开价一年十万贯。” “再者是运输,不论是运输兵力,粮草或者是马匹,都可以拿出空间专门供给朝中,目前只有这些,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又是一阵议论。 骊山又拿出了一个新奇的方略,这个方略便是承包。 岑文本接着道:“三省六部皆可以参与,各部拿出自己的方略,递交骊山,而骊山会根据各部的方略好坏来选择,当然了承包下来的成本也都是朝堂的,不论谁先将车站拿下来,能给朝中带来的利益将是巨大的。” 说罢,他看向马周,解释道:“这就是骊山往后十年与朝中的关系,御史觉得如何?” 马周笑道:“这骊山也不用再出本钱,坐拥铁路就可以源源不断地吸收财富,好手段,不愧是我大唐最年轻的县侯,佩服佩服!” 这声佩服的语气不是太好,众人神色严峻。 朝野上下,也纷纷为了铁路开始合计,各部已有人开始谋划了。 朝中买不起铁路,骊山的开价实在是太高了。 这关中也只有骊山这样的地方有这等财力来建设铁路。 先前还有人痛骂骊山公然与朝中分赃,现在这些声音都被铁路经营之权给盖下去了。 坊间的议论一浪更比一浪高。 现在的骊山是关中最富有的人家,据说这位县侯将骊山挖空了,才能藏得下他的银钱。 仙人的家就在钱山之上。 现在已没有人再去讨论世家了,世家已成史书上的一笔记录。 现在人们讨论的是骊山。 县侯常说财富来自学识,骊山的财富都是从学识中来的。 想要财富,就要去学骊山的学识。 贞观十七年的十一月,这天晋王李治举行了及冠典礼,当即陛下赐字为善。 李世民将曲江池旧址的一处苑囿送给了李治,这里是汉时上林苑宜春宫的旧址。 李治不喜欢宜春这个名字,身为骊山弟子,他将其改名为学术苑,从此这里就是晋王府邸了。 宫里的工匠们刚将这里建设好,李治与狄仁杰走在这处新家。 公孙小娘很开心,身为婢子,除了晋王,她已经成了这里地位最高的人,是这里的仆役与婢女的头。 而且她有了自己的房间,这样也就不用像当初住在崇德坊的那样,因为自己的一些小举动打扰到晋王殿下看书。 纪王李慎也在这里,他很羡慕这位皇兄,而且皇兄也在这里给他安排了住处。 公孙小娘子抱着一个盒子而来,“晋王殿下,这是骊山县侯与汝南公主送来的贺礼。” “哦?”李治欣喜地接过盒子,打开盒子的盖,入眼的是一个琉璃瓶,淡青色的琉璃瓶中装着墨水。 他又拿起一支精致的小铁杆子。 狄仁杰看着此物,心头大动,光是从此物的光泽上来看该是用精钢打造的,而且还有镶嵌着金边。 它呈圆柱体,两头平整,拿在手中的手感很温润。 李治眼神好奇,觉得姐夫送了此物定是内有乾坤,看到尾端有很细微的沟壑,便用力一拉。 “原来是个盖子。” 揭开盖子之后,内部尖锐,在被打磨光滑的尖端反射着光。 公孙小娘注意到了盒子中有张字条,她打开字条递上,“晋王殿下,这里还有字条。” 李治接过字条看着。 “稚奴,你终于及冠了,这是骊山集制造工艺最高水平铸造而成的钢笔。” “此物名叫骊山钢笔,切莫被改了名字,你父皇都不行。” …… 看着书信,李治突然笑了,他看着纸张放声笑着,纸张有两面,后方就写着这个钢笔的用法。 李治按照图解拆开钢笔,内部有一个用牛筋制成的气囊,按压之后将墨水吸入其中,再重新将钢笔装好,拧紧。 命公孙小娘拿了一张纸,李治用以前在骊山拿炭笔的姿势,握着钢笔。 心神一动,想起来是不是姐夫早就想要造这样的钢笔。 他会意一笑,便开始书写,行书的笔迹很好看,铜制的笔迹划过了纸张,一个个漂亮字便出现在了纸张上。 仔细看着,狄仁杰看过晋王拆解钢笔的步骤,也明白了这个钢笔出墨的原理。 李治尝试着写了很多字,写出来的字工整又漂亮,而且笔迹很细,如此一来也不用频繁沾墨。 狄仁杰咽下一口唾沫,他太羡慕了,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笔,即便是在书写的时候,这钢笔还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李治满意地收起钢笔,盖上了盖子,重新拿起皇姐与姐夫的书信看着,他笑道:“信中说此钢笔骊山一共有十支,送给本王之后只有九支了。” 狄仁杰惊叹道:“此物精妙,处处显着尊贵之气,价值连城。” 公孙小娘又快步来报,“殿下,陛下与皇后,还有长乐公主与太子殿下来了。” 李治连忙起身行礼。 李世民注意到了李治手中的钢笔,抚须道:“此物便是骊山相赠的?” 李治双手递上,“回父皇,姐夫说这是骊山的最高工艺。” 拿过钢笔,李世民端详着,经过儿子的诉说,点头道:“嗯,甚好,笔触流畅,而且不像用毛笔需要抬着手肘,此物当真只有十支。” 见父皇看向皇姐,李治解释道:“姐夫就铸造了十支。” 李丽质解释道:“父皇,女儿也有一支,在骊山的孩子,包括皇姐的两位弟子,都有钢笔,而且每一支的样式都不同。” 她从袖口拿出自己的钢笔。 长孙皇后接过仔细看着,“嗯,果然与稚奴的雕纹不同,丽质的钢笔上雕纹是鎏金的孔雀。” “稚奴的钢笔雕纹乃是一只虎,银白色的虎身夹着金线,寓意很是不错。” 李世民抚须想着,包括眼前这支钢笔,算上骊山的弟子,好像没有朕的那份了。 心中难免有些失落,可这也是孩子的东西。 李世民有些不舍地将钢笔还到他手中,“收好了,此物意义非凡。” 长孙皇后轻笑道:“他能够造出此物,想必还能造出更多,看雕纹的工艺,多半是欧阳询老先生的手笔。” “姐夫与皇姐说过,等弟子们都长大了,便会将钢笔赠予。” 李世民心有羡慕也不愿意多说,只是心头有些酸,低声道:“朕的那些上好笔墨,怕是都不如他的钢笔精巧。” (本章完) 第九百三十五章 晋王的游历计划 李丽质回道:“父皇,钢笔精巧,但却不如毛笔源远流长。” 李世民摇头一叹,知道女儿这是在安慰。 一家人来到府邸的正堂入座,李世民神色严肃了几分,言道:“本该为你寻一门亲事的,不过骊山弟子有规矩,年满二十才能成婚。” 又看了看身侧的李丽质,又叹道:“你皇姐至今还未出嫁,就不想着你的婚事了。” 李治长出一口气,此刻很想大哭行礼,谢父皇放过。 “你说说吧,之后有什么打算?” “儿臣想要出去游历两年。” 李世民抬眼看了看这新建好的房子,还有这漂亮的庭院,明明这里的一切都这么好,双手在膝盖上一放,问道:“去何处游历?” “孩儿先去河西走廊,再去江南东道,听闻骊山想要在江南东道的海边建设,儿臣也想去看看,顺路可途经终南山,过邙山,翻越秦岭。” “嗯。”李世民点头又看了眼狄仁杰。 见状,正值十四岁的狄仁杰连忙行礼,“小子愿一路跟随晋王。” 李世民这才点头,“打算何时动身。” “过几日,去见过姐夫与皇姐之后,便动身。” 看李治满脸的朝气,李世民重重点头,感叹孩子像是一夜之间就长大了,便点头道:“很好,等你回来了,朕要好好考你。” “谢父皇。” …… 过了晌午,狄仁杰这才回到了许侍郎的家中。 许敬宗近来喜午睡,一睡就睡到黄昏天。 狄仁杰先将他唤醒,说着今天在晋王的学术苑的见闻。 “钢笔?你很喜欢吗?” 狄仁杰皱眉道:“可我不是骊山弟子。” 许敬宗低声道:“君子不能被外物所累,你该有更大的志向。” “我要跟着晋王殿下去游历了。” “很好。” 许敬宗颔首点头,“你也去见见骊山县侯,关中越是富足,那骊山便越发地光芒万丈。” 狄仁杰心里清楚,对老许来说骊山就是光芒万丈的,关于骊山县侯的一切选择都是绝对正确的。 他拿出一册奏章递来。 狄仁杰好奇接在手里,“这是什么?” “你爹要回来了,明年一月来长安城,任职户部尚书。” 许敬宗接着道:“若安排得当,他还要制定赋税之策,朝中很看重他的能力。” 狄仁杰翻看着这份奏章,“确实想念父亲了。” 许敬宗半躺着背对着他,“如果动身早,你还能在河西走廊见到你爹爹,走的时候不用道别了,游历之后再来长安,就是科举了。” 狄仁杰忽又道:“昨夜,小子在许侍郎房中发现了几块银饼。” 好好的告别气氛被打破,许敬宗赶忙起身捂住他的嘴,目光看向屋内的凶悍婆娘,她似乎没有听到。 狄仁杰扒开许敬宗的手小声道:“要是许侍郎分出一块给小子做盘缠的话,这件事或许很快就会忘记。” “好。”许敬宗咬牙道:“老夫答应你了。” 狄仁杰又是咧嘴一笑。 十一月的关中寒风吹个不停,狄仁杰和李治俩人策马走在官道上,身后跟着三五个侍卫,公孙小娘也策马跟在后方。 骊山的车站很忙碌,来往行人不断。 李治命人去传消息。 先来告别的是李泰。 “皇兄,弟弟要去游历了。” 李泰递给他几颗茶叶蛋,“带着吧,可以在路上吃。” “谢皇兄。” “够吃吗?” “够了。” 李泰如今还在减肥中,只是减肥进度缓慢,比小时候瘦一些,也瘦不了太多。 用孙思邈老神仙的话来说,暴瘦也不好,再胖也不行,维持这样就挺好的。 再看远方,两个身影朝着这里走来,李孝恭还是一副老样子。 那戴着斗笠的手拿着扇子,一身布衣的便是骊山县侯了。 狄仁杰目光带着向往,那位就是现在长安的人们口中所议论的人物,这是这辈子第二次见到这位县侯。 走到近前,李孝恭神色不悦道:“稚奴,出去游历有什么好的。” 李治回道:“侄儿想去看看外面的山川,外面的河流与人。” 张阳道:“年轻人想去就让他去,现在去了等老了还能回味,等过了这么好的年纪,想要再出去就难了。” 李孝恭下意识扶了扶自己的腰背,“出行在外多坐马车,骑马久了对腰背不好。” “侄儿一定谨记。” 李孝恭又递上一把横刀,嘱咐道:“带着吧。” “谢皇叔。” 张阳注意到李治身后的人,招手道:“你是狄仁杰吧,走到近前来。” 忽闻县侯唤自己,狄仁杰有些愣神,好一会儿才走上前,行礼道:“见过县侯。” “看起来还是挺精神的一个孩子,就是胖了点。” 张阳一边绕着圈走着,观察着一边给评价,“嗯,看来许敬宗将你养得挺好。” 狄仁杰行礼道:“许敬宗待小子很好。” 张阳看着两人,拿出一卷书,“那去路上慢慢看,不送了。” “走了!”李治爽朗一笑,拉着缰绳调转马头,朝着河西走廊的方向而去。 李孝恭痴痴地望着,低声道:“少年好呀,老夫当年也是这般意气风发。” 张阳劝道:“别看了,收拾收拾,下个月我们一起去看看黄河。” “嗯。” 出了渭南地界,还要一路往西,马儿走得快的话,半月就能到河西走廊。 李治问道:“你真的没与许侍郎道别吗?” 狄仁杰摇头道:“没有,许侍郎还未睡醒,我就走了,他不许我告别。” 李治笑道:“无妨,过两年再回长安来看望他。” “好!以后就住在长安了。” 马儿放慢了速度,李治拿出姐夫递来的书卷,看着书中的内容。 狄仁杰好奇问道书中写的是什么? 李治一边吃着茶叶蛋一边看着,“是各地山川地志,姐夫要我沿路考察一番。” 晋王李治离开了长安城,一路往河西走廊而去。 现在的河西走廊很热闹,狄仁杰在嘉峪关见到了父亲狄知逊,父子多年不见,狄知逊看着已经长高的儿子,脸上始终带着笑意。 这里的繁华不可同日而语,李治走在嘉峪关的城头上,低声道:“如此大的城关拔地而起,当真是壮观,来此雄关真不枉此生。” 狄知逊解释道:“修建这座城关用了四年,所用劳力与民夫多是吐蕃与西域人,为此,骊山在这里投入足有十万贯。” 李治笑道:“用十万贯修建如此雄关,这是天下最实惠的买卖。” 狄知逊又道:“还是眼光好,嘉裕山乃是咽喉所在,随着这里的水土变化,千年来的变迁,河内的许多关隘都已破败,河西走廊的咽喉才会西移,这里不比关中,现在依仗嘉峪关,才是守住了河西走廊的咽喉。” 贞观十七年的十二月,冬季的关中很冷,这一年的皇帝去了一趟终南山,这皇帝像是去散心的。 从地图上来看中原很大,关中看起来很小,就像是一块镶嵌在秦岭与黄土高原之间的一块狭长的蛋糕。 它东出潼关便是中条山,出了中条山就是辽阔的中原大地。 八百里的秦川只有这么点大,历史一次次地验证着得关中者得天下的经验。 骊山要建设关中就要在这块小蛋糕上好好栽培刚有的一点工业苗头,这个苗头只是荒原中的一个小点。 放眼漫长的历史潮流来看,哪怕是一阵风沙吹来,就可以将它淹没,淹没之后,这里又恢复了当初的样子,那点苗头也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所以骊山要建设关中,就要在这方寸之间慎之又慎。 八百里秦川很重要,秦川之上的每一条支流都很重要。 张阳与李孝恭一起来到左辅二十四县以东的黄河沿岸。 李道宗一路陪同着,问道:“这黄河有甚好看的?” 三人翻身下马,张阳从黄河中捧起水,仔细看着水中的沙粒,“近年来我记录的黄河水位一直在下降,却也有诸多地方被水淹。” 李道宗皱眉道:“这有什么联系吗?” “这天下只有我这个太府寺卿在关注黄河的形势了。” 张阳又从河滩挖出一些泥,皱眉道:“我一直在与各县说黄河沿岸种植树木,加固河堤,但鲜有功效。” 李孝恭沉声道:“历来又有多少人想要治理黄河?但黄河横在中原又有几人能够治理好。” “清沙!加固河堤!这些事必须要做。” 李孝恭劝道:“你想要做的事太多了。” 张阳重新翻身上马,三人一路朝着黄河的下游走去,沿途时常停下来,观察河堤与积沙的情况。 “近日来我们的技术院正在开展整顿河道的经验考证,已有百余名学子以束水冲沙为课题开始攻关。” 李道宗问道:“束水冲沙是何办法?” 张阳解释道:“其实也简单,束水归槽,河床就会深,水不盈坝,堤不被冲,重新建设河道之利。” 虽然听着一知半解,李道宗心中还是肃然起敬,历来治理黄河的都是大人物。 张阳是关中最富有的人,也是有大志的人。 李道宗感慨道:“以往觉得你是个……” 李孝恭打断道:“这孩子要做的事多着呢,他一个人忙不过来,他就建设了一个偌大的技术院,以此来招揽人才,让更多的人做那些他做不过来的事。” 李道宗释然一笑,“这不是应该朝中做的事吗?” 俩人远远地跟着,张阳一个人在前方不断记录着黄河的水位。 李孝恭解释道:“如果这些事情没人做,他就会做,他的脾气上来了,连皇帝都敢骂,誓不罢休。” “听闻今日李义府他们在进谏,高句丽,新罗,百济三地都要归入大唐,因此没少在太极殿吵架,此事也是誓不罢休?” “嗯,想来是这样的,轻言放弃不是他的作风。” 黄河的考察还要继续,接下来的日子,张阳偶尔会亲自去看黄河河床的情况。 今日,张阳悠闲地看着朝中送来的一份份方略。 小兕子穿着襦裙,走来问道:“姐夫,明达也会有钢笔吗?” 张阳点头道:“等你出师了,就有钢笔了。” 家里的弟弟妹妹也都出师,唯一还在学的弟子也就只有她一个了。 不多时,张清清又拉着她去玩耍了。 今天下了雪,小慧冻得脸颊通红,她将一叠奏章放在桌上,“这是今天的奏疏,只有这些了。” 说完,她就与小武坐在火盆中,喝着茶水取暖。 屋外寒冷,屋内很温暖,玻璃窗户上有一层薄雾,张心安百无聊赖地照料着弟弟。 张清清与小兕子坐在窗台上,伸手在玻璃上写写画画。 张阳喝着茶水,看着朝中各部送来的承包方案,户部想要承包经营权还说得过去,怎么吏部也想要承包治安了。 这种事交给兵部最合适了。 拿起另一份奏章,看着兵部的方案,他们不想着掌握治安,却想着兵马运输。 “这些方案写得都是什么?什么叫定能运筹帷幄?什么叫兵贵神速,粮草先行!” 张阳一边看一边骂,怒道:“你们这些人就能给点专业上的意见吗?把车站交给你了,我们骊山的项目还不得黄了!” 张清清回头看了一眼书房,低声道:“爹爹又在发脾气了。” 李玥缝补着衣服也是一声叹息。 “专业知识跟不上,满口尧舜!满口大义凛然!”张阳将手里的方案一摔,“你们都去做圣人吧,让项目给你们去承包,是老子这辈子做过最蠢的决定!” 没有专业性的方针,没有专业性的指导意见,绝对不能将这些项目交给他们。 李玥安慰道:“朝中那些人的思维早就固化了,要让他们谋求变通谈何容易。” 张阳气馁道:“房相近日有何表示吗?” “还没答应呢?” 张心安仔细听着爹娘的对话,心里闷闷不乐。 翌日,张阳早起洗漱着,王婶脚步匆匆而来,“小侯爷去长安了。” “他去长安城去做什么?” “说是要去长安找房相理论。” “那就让他去吧。”张阳洗了一遍脸,正擦着手,“让房相看看他也好。” “县侯放心,有魏王陪着他。” (本章完) 第九百三十六章 老将致仕 张心安坐在火车上,身边坐着魏王叔叔和处默叔叔。 火车的车厢就是个薄薄的铁盒子,坐在位置上可以感觉到脚下的铁皮在不断颤动,如果坐久了,脚就会发麻。 坐在处默叔叔身側,张心安双手怀抱胸前,还对房相屡屡拒绝收弟子的事耿耿于怀。 程处默忽然问道:“今年骊山评比的劳动模范县,有结果了吗?” 李泰摇头道:“还没呢?” 程处默皱眉道:“我们老程家食邑的两县有机会吗?” 李泰神色木然道:“没机会。” 火车缓缓停下了,张心安与两位叔叔走下车,这里是贞观院,来来往往的行人很多。 从这里走到长安城也只需要半个时辰。 张心安不想坐在马车里,他喜欢坐在车辕上,这样一来可以吹点风。 “魏王叔,现在的长安城是什么样的?” “好久没去了。”李泰皱眉道。 “某家也多年没去了。”程处默接着道。 张心安靠着马车,坐在车辕上,马儿走得不快,官道上的行人来往众多。 李泰低声道:“以前的时候去长安城的人多了,出来的人少,现在看看,如今的长安,出长安的人与进长安城的人一样多。” 程处默挠了挠头道:“不觉得。” 处默是个粗人,自然不会关注到这些细节。 张心安抬头看着高大的城墙,“这就是长安城啊。” 李泰带着人走入长安城,从朱雀大街走入,看着街道两侧,“这里一点变化都没有。” 张心安看着来往的人群,问道:“房相在何处?” 处默打算回家看看,李泰带着他道:“这个时辰,房相应该是在中书省处理政事,随我来。” 叔侄俩人走到中书省门口,便见到这里来往的官吏众多。 这里的官吏也很好奇,魏王殿下多年没来朝中差点没认出来。 许敬宗笑呵呵上前,“今日怎有空来朝中了。” 李泰看了眼身边的孩子,“这是姐夫的孩子。” 见状,许敬宗抚须笑道:“原来是小侯爷。” 张心安道:“哪位是房相?” 李泰道:“我去见见父皇与母后,你照顾好他。” 许敬宗躬身行礼。 等李泰走开了,张心安皱眉道:“现在可以去见房相吗?” 许敬宗摇头道:“现在房相很忙,等忙完了就可以与你说话。” 张心安干脆在中书省门前坐了下来,目光打量着四周,这里的人来往很忙碌。 刑部尚书刘德威走入中书省道:“这骊山是何意思!” 听到有人说起骊山,张心安神色不悦地朝屋内看去。 吏部尚书杨师道苦笑着,“我们吏部还不是被拒绝。” 刘德威抚须道:“如此说来我们这些人的方略都被骊山否了?他骊山是何等眼高于顶,朝中这么多人写得方略,就没有入他的法眼吗?” 中书省又是一阵议论。 不多时,岑文本走来了,“许侍郎,这孩子我来看着吧。” 许敬宗点头道:“下官正好有事要去安排。” 张心安道:“文本伯伯。” 岑文本点头道:“嗯。” “他们为什么都说骊山的不是?” “唉。”岑文本一声叹息,“你爹为人做事一直都是眼高于顶的,朝中这些人跟不上骊山的行事方式,被你爹爹否了,自然心有不快。” 不知不觉等到了晌午时分。 张心安从怀中拿出两只包子,递给岑文本一只,自己也吃着,他低声道:“来时匆忙,早上没有用饭。” 岑文本听着他稚气的话语,他还带着一些气恼,不过孩子的声音总是令人放松的。 不多时,房相便走了出来。 岑文本迎上前,“房相,这就是张阳的孩子。” 房玄龄停下脚步,目光看向这个孩子。 张心安也同样打量着须发半白的房相,这位传言中的房相,他身形有些消瘦,白发已比黑发多了,面色有着一种不太健康的泛黄,多看一眼,行礼道:“小子张心安,见过房相。” 房玄龄点头道:“你爹娘想让老夫做你的老师?” “小子前来是想问,房相为何一再拒绝?” “朝中还有许多要事,需要老夫安排,没精力来指点你。” 说罢,见他要走,张心安跟上脚步,“房相未见过小子,当时又为何拒绝,还是房相与朝中那些人一样,对骊山有偏见。” 闻言,房玄龄的神色严肃了几分,言道:“老夫从未对骊山有偏见,你回去吧。” 张心安站在原地,眼神中多有不满。 岑文本劝道:“房相确实对骊山没有偏见,是你心里有气,话从口中出来,也是祸从口中,现在房相更不愿意收你为弟子了。” 张心安愣在原地,看着这个老人家离开,随即低下了头。 想着他在骊山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岑文本摇头道:“这就是你的第一课,三思而后行,三思而言,记住这个教训。” “你是个骄傲的孩子,你的爹是骊山县侯,虽只是一个县侯可满朝的文武都知晓,你爹的功盖社稷,就连陛下都要给骊山几分薄面,你家又是关中最富有的,你有骄傲也是正常。” 张心安连忙道:“那小子之后该如何做,还请文本伯伯赐教。” 岑文本笑道:“先记住这一次的教训,给你的第二课,让房相原谅你的失言。” “如何原谅小子?” “你是怕房相不原谅你?” 看他神色扭捏,岑文本又道:“如果你这就退缩了,你与房相之间的缘分就到此为止,骊山寄予在你身上的厚望也就成了失望,既然是你一手造成的,你就要自己去挽回。” “谢文本伯伯指点。” 岑文本道:“记得你第一次来长安城的时候,还很小,老夫带你到处走走。” “谢伯伯。” “嗯。” 皇宫内,李泰站在父皇与母后面前。 “难得你还有心来宫里看望朕与你母后。” 李泰行礼道:“儿臣在骊山,一直牵挂着父皇与母后的。” 长孙皇后低声道:“来,让母后看看。” 李泰走到母后的身前。 “嗯,胡子更粗了,一点都没瘦。” 看着母后的笑容,李泰又道:“儿臣一直控制着不让自己更胖。” 长孙皇后满意点头,“好,能不胖就好。” 李世民喝着茶水道:“那孩子呢?” 李泰回道:“儿臣交给许侍郎照看了。” “也不知道张阳是怎么想的,竟让玄龄收他做弟子。”李世民吹拂着茶水上茶叶,“朕在问你,张阳是如何知晓李元昌与韦挺的关系呢?” 李泰皱眉道:“儿臣也不知,只按照姐夫的吩咐办事,起初还有怀疑,但看李元昌心虚的神态,便能猜到其中一二,再者朝中查问确凿之后,儿臣才后知后觉这件事是真的。” 李世民颔首道:“朕清楚了,留下来用饭吧。” 李泰行礼道:“儿臣在骊山还有不少事要安排,恐不能久留。” 长孙皇后叮嘱道:“那好,你早些回去。” “儿臣告退。” 李世民稍稍点头。 走出甘露殿时,李泰撞见了李承乾。 “来看望父皇与母后?” “皇兄。”李泰双手作揖行礼,“多年不见了。” 李承乾无声笑了笑,“是有很多年不见了,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李泰低声道:“皇兄也没有变化。” “嗯。” 李承乾嗯了一声,便快步走入甘露殿。 来到中书省门口,没有见到张心安,也没有见到房相,李泰径直走到许敬宗面前,“他人呢?” 许敬宗这才反应过来,“与岑文本走了。” 李泰脚步匆匆离开,走到朱雀门外才见到了领着张心安回来的岑文本。 “谢文本伯伯,侄儿回去了。” 岑文本向李泰行礼,这才送别。 望着这孩子远去的背影,岑文本满脸的笑意。 长孙无忌从皇城走出,“他都不是你的弟子,你却如此上心。” 岑文本低声道:“这孩子喊我一声伯伯,便足够了。” 长孙无忌无奈一叹。 这天,朝中还发生了一件事,年到六十的尉迟恭,致仕还家。 陛下授他开府仪同三司,入凌烟阁,同时画像入凌烟阁还有十数人,至今凌烟阁功臣总共二十四人。 李世民的皇帝生涯进入了后期,也度过大唐贞观一朝的最重要阶段。 在以前皇帝还不愿意这些老将们致仕,现在却开始放手了,随之从大业年间至今的老臣也都纷纷致仕。 一起告老的还有老将军李大亮。 皇帝留这些老将们住在长安城,往后不论是生活还是平日里走动,都还能有个照应。 人们有一种感觉,这些人退下了,乱世也结束了,像是一个时代的结束,大唐总会有新人上来。 裴行俭,薛仁贵在北征薛延陀的战事上,屡屡大捷,如今已拿下了漠北大片土地。 王玄策奉天可汗命再一次穿上了甲胄,带着三千兵马奔赴吐蕃,平定天竺诸地。 老将们一个个退去,大唐新的将星也在冉冉升起。 还有军报送来,张士贵与高卢人围绕西方圣城的谈判又一次破裂。 席君买已整顿了波斯兵马,收缴天竺的粮草准备北上攻打高卢人。 此刻的骊山。 张阳坐在华清池边,看着朝中的一份份奏章,见是儿子回来了,问道:“这一趟去收获如何?” 张心安道:“收获不好。” “房相又拒绝了?” “孩儿自己会去收拾好的。” 张清清看了眼弟弟,低声道:“一定是这个笨弟弟出言不逊了。” 张心安垂头丧气地走入自己的房间。 收回目光,张阳继续看着手中的奏疏,“孩子总是需要磨砺的,他自己去收拾,让他长点教训也好。” 张清清很是认同爹爹的话语,便帮着整理书卷。 翌日,张心安这一次在杨婶的陪同下又一次来到长安城,这一次他没有直接去皇城寻找。 而是提着一篮子的南瓜饼,等在房相的府邸门口。 房玄龄的儿子房遗直,他刚从崇德坊回来,见到家门口的孩子好奇道:“你是?” “小子张心安,前来见房相。” 房遗直看了眼天日,盘算着现在的时辰笑道:“家父今日有许多事要忙碌,不知几时才能归家,你进来等候。” 脚步迈入家门,房遗直见他还在站在原地,笑道:“你为何不进来?” 张心安回道:“是因小子昨日出言不逊,特来道歉的,如此进入房相的府邸不好。” “你不用计较,家父不会在意的。” 他说罢,看这个孩子不言语,也只好不再劝了。 不多时,有一个女子快步走来。 张心安抬眼一看,欣喜道:“姨姨。” 杨婶行礼道:“见过公主殿下。” 李丽质皱眉看着他,“姐夫的孩子还真是执着。” 张心安回道:“侄儿不能因一时赌气,而放弃,姐姐会取笑我的。” “你们姐弟俩都很固执。” 李丽质拿过他手里的篮子,又道:“父皇要见你。” “可是侄儿要在这里等房相。” 李丽质牵着他的手道:“房相就在父皇身边,你去了便是。” 张心安跟上脚步问着,“晋王舅舅什么时候回来呀。” “还要两年吧,他出去游历了。” …… 这两天长安城一直都是阴云密布的,风吹过的时候很冷。 李丽质领着张心安走入皇宫。 这也是这孩子第一次来这里,看着这里的房子满眼的好奇。 一直走到了武德殿内,李丽质行礼道:“父皇。” 张心安看着皇帝,稍稍行礼,又向房相行礼。 李世民看着这个小子,笑道:“玄龄,你看他,与张阳长得一模一样。” 房玄龄抚须点头,“以后也是个棘手的小子。” 李世民道:“等他长大,那都是后辈的事了,朕可管不到他。” “陛下说得是。” 张心安低声道:“小子见过陛下。” 李世民正色道:“几岁了?” 张心安道:“现在六岁,等过了今年就七岁了。” “七岁?你长得可真快。” 李世民问道:“七岁的孩子确实该蒙学了,你可有识字?” “小子识字。” “都说骊山学识经纬天地,又神秘莫测,房相想要考考你。” 第九百三十七章 张心安拜师 李丽质行礼道:“若是考校满意,房相可愿意不计前嫌收这个孩子做弟子?” 说着将篮子放在桌上,李丽质解释道:“这是这孩子为昨日的出言不逊送来的南瓜饼,是他的歉意。” 房玄龄看了眼南瓜饼,又道:“孩子总是有心气的,昨日的事老夫不会与你计较。” 张心安道:“那就请房相出题。” 房玄龄抚须道:“如果有一天朝中要来攻打骊山,你当该如何?” 张心安皱眉道:“朝中为何要攻打骊山?” 李丽质低声解释道:“心安,这是房相的题,并不是真要攻打骊山。” 房玄龄正色道:“你答便是。” 殿内安静良久,张心安搜刮着自己脑海中的记忆,便想起了爹爹当初讲给自己与姐姐听的一个故事,便道:“天可汗坐拥天下兵马,为何要来攻打骊山呢?骊山何罪之有?” 他来回走了两步继续道:“骊山只有百余亩地为家,而天可汗坐拥社稷,万万里江山,何愁没有土地?骊山没有罪,皇帝却要攻打是为不仁,房相向来明白道理该劝谏陛下,不劝还不争,是房相不忠。” 房玄龄听着脸上逐渐有了笑容。 张心安的话语虽稚嫩但掷地有声。 “陛下是天下最尊贵的人,却连一个骊山都容不下,乃是不义。” 房玄龄饶有兴致地问道:“如此说来,陛下攻打骊山便成了不仁不义,老夫成了不忠?” “陛下执掌天下马兵千万万,骊山只有寥寥三百人,兵马赛不过陛下的天下兵马,陛下享有天下钱粮赋税,骊山却只有三两买卖经营为生,陛下享万国供奉,骊山只有人情往来之礼,骊山比之陛下不过是一水洼之地。” 张心安行礼又道:“小子敢问陛下。” 李世民神色多了几分凝重,“你说。” 稚嫩的嗓音再次响起,“陛下,若朝中要攻打骊山,那爹爹只能将整座骊山献给陛下。” “为此保留下骊山的建设与骊山的乡民能够继续生活,骊山所求不过是一地乡民的平安,爹爹得到的是仁义与万民的敬仰。” “纵使爹爹失去了所有,也得到了世人的尊敬,但陛下横夺骊山,却是个不仁不义之人。” “敢问,就算我爹爹真将骊山就这样送给陛下,陛下敢要吗?” 殿内又安静了下来。 李世民忽然笑了,笑声很大,在殿内回荡。 坐在一旁的两位起居郎,将今日的话语都写在了起居注上。 房玄龄颔首道:“这些话,都是你爹教你的?” 张心安回道:“非是爹爹教授,是爹爹与姐姐争论时,小子偶然听得,那时候姐姐常说要炸了长安城,于是为了劝说姐姐,就说了这么一个故事。” 房玄龄抚须看向满是笑容的陛下。 李世民的笑声停下了,一挥衣袖,目光盯着这个孩子,言道:“当年张阳也是个能言善辩之才,你有你爹的风范。” “父母是小子一生的榜样,爹爹从未辜负过任何一个人,小子也该一脉相承,若房相能够收小子为弟子,小子也一样不会辜负房相。” 李世民点头道:“房相得弟子如此,朕为此庆幸。” 房玄龄起声道:“如此弟子,臣惭愧。” 李丽质站在他身边低下身道:“还不行礼拜师?” 张心安闻言,连忙行礼,“弟子心安,拜见老师。” 殿内又传来了陛下的笑声,房玄龄终于收下了张心安这个弟子。 “既然你住在骊山,往后每隔两日,午后来老夫府上,教授你所欠缺的。” “谢老师。” 房玄龄抚须点头。 等张心安离开,李世民道:“没想到朕反而促成了这件事。” 房玄龄又道:“陛下若有意让老臣收这个孩子做弟子,臣定会悉心教导。” 李世民气馁道:“看看这骊山的孩子,如此非同凡响。” 房玄龄回道:“不只是这个孩子,如晋王,长乐公主,东阳公主,她们的见地与眼界,也非寻常同龄人能比得,更何况是张阳的孩子。” “嗯。”李世民点头道:“房相可还满意?” 房玄龄道:“如此才思敏捷,同龄人岂是这孩子的对手,老臣小时候尚未有这等风采,如此与他比之,臣收得这个弟子,臣惶恐。” “在骊山还有一个十分了得的孩子。” 房玄龄抚须道:“陛下所言是骊山长女,张清清?” 李世民点头道:“当年皇后要收那孩子为弟子,可是她拒绝了,那孩子不仅仅才思敏捷,能言善辩,不论数术与才学造诣皆是上上之学,张公瑾过世之前,将一生本领都传给了她。” “这也是听张公瑾自己说的,有些事情他没有教张阳,但都传授给了张阳的孩子,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她跟着李靖学了兵法,跟着张公瑾学了谋略,与欧阳询学才学,更有玥儿亲传数术。” “还有张阳一直以来的教导,弟弟尚且如此,那姐姐可想而知,这大唐的小辈一个比一个出彩。” 房玄龄低下眉眼,沉声道:“令人羡慕,也令人惴惴不安。” 李丽质带着张心安走出宫门,李泰早早就在这里等着了,他问道:“今日如何了?” 张心安道:“房相收我做弟子了。” 李泰满意地一拍他的后背,“好样的,大丈夫当该如此,不能退缩。” “嘻嘻。” 张心安跟着丽质姨姨上了马车。 李泰亲自坐在车辕上,赶着马儿一起回了骊山。 张阳与媳妇在村子里的田地里忙碌着,入冬之后还要察看地里的冻土的情况。 小慧与小武都很忙,家里也没个帮手。 夫妻俩便一起来查看田地里的冻土情况。 李孝恭还在与一个县丞说着话。 “河间郡王,今年的劳动模范县怎么不是新丰县?”新丰县的县丞严章一脸的焦急,“要说产量,我县的肥皂作坊一直都很好。” 李孝恭不厌其烦,又解释道:“你看看渭南县的账目,他们的布绢产值是你们的几倍。” 严章道:“这肥皂的利润自然是没有布绢高,骊山不能这样评劳动模范县,乡县也有诸多不服气。” 李孝恭又道:“劳动模范县的评选可不只是谁生产的多?还要看经营能力,你们肥皂若经营得好,产值也不会比人家布坊来得少,可对?” 严章欲言又止,这话也有道理。 李孝恭安慰道:“这也只是第一年评选,来年还会继续评选的,不过是一面锦旗,加一点扶持罢了。” 新丰县的县丞,严章又道:“对别人来说不过是一面锦旗,对下官来说这意义重大。” “你也放心,这一次的评选是老夫亲自带着人去各县察看所评的,涉及的不仅仅是保质保量,还要有生产规范,乡民风闻与经营效益,你们这些做县官的应该多向好的学习,劳动模范县是榜样,向榜样看齐,来年做好充足的准备。” “这些都是评比的条件,老夫可都悉数告诉你了,要是来年你还拿不到,就别来再问老夫,你们各县也要都走动走动,不要就关起门自己做事,多沟通不是坏事。” 新丰县县丞躬身行礼道:“谢河间郡王指点。” 李孝恭递给他一把南瓜子,总算是送走了这个县丞。 张心安一到骊山,便骑着熊二找来,“爹!娘!房相收我做弟子了。” 张阳直起腰。 李玥写着记录,闻声看去。 熊二跑来,它的嘴里还吐着热气,张阳掰开它凑上来的脑袋,问道:“当真答应了?” 张心安回道:“孩儿见了房相与皇帝,之后又问了问题,孩儿答上来了。” 张阳道:“行了,你赶紧回家去写今天的作业。” “那孩儿回去了。” 夫妻俩站在田地里,李玥手拿着书卷笑道:“这孩子真有福气。” 张阳笑道:“我们的孩子都是有福气的。” 李玥幸福笑着,“看我们的孩子,多傻的孩子。” 到了傍晚,关中的风更冷了,到了夜里便开始下雪了。 事后,张阳才知道孩子之所以能够被房相收为弟子,开始因为他与皇帝讲了一个楚王攻宋,被墨子劝说放弃的故事。 晚上一家人吃得是火锅,张清清已开始帮着小慧姨姨做事了,开始参与骊山的经营。 张清清道:“女儿想要跟着小慧姨姨做这些事,弟弟太笨了,不能指望他。” 张心安憨憨笑着,“还是姐姐的智慧更高。” 张清清又道:“心安啊,你就是在外界太过骄傲了,这一次就算了,往后在外人面前要收起你那自命不凡的气势,谦逊一些,更不要在房相面前随意说爹娘教的这些。” 张心安不住点头,小嘴嚼着羊肉道:“姐放心,弟弟会小心谨慎的。” 如此,张清清才满意,继续照料着更小的弟弟秋儿用饭。 女儿成长得很快,九岁的她已经开始帮助家里了。 用她的话来说,家里有两个不懂事又笨的弟弟,她这个做姐姐不早点长大,难道还要指着这两个笨弟弟吗? 照顾着秋儿弟弟用完饭食,她才自己吃饭,本来这些事情是婶婶去做的,不过现在两位婶婶还要收拾院子。 张清清吃着饭,道:“爹。” 张阳吃着饭食点头,“嗯。” “今年的劳动模范县评比,朝中有奏章送来吗?” “有。”张阳指了指身后的书房,“就在桌案,你自己去看。” 张心安吃着饭,看着姐姐已是满眼的崇拜,姐姐表现出来的气质与气度,已有了当家小主人的样子。 “专心吃饭,不要东张西望。” “嗷……” 听到娘的话语,他低下头扒了两大口饭。 用罢饭食,张阳喜欢喝上一杯浓茶,看着屋外的风雪。 张清清穿着一身襦裙,还围着围巾走到屋外,好奇道:“爹,这郭正一是何人?” “今年科举新晋的文官,科举进士及第之后,现在是弘文馆学士。” 张清清不悦道:“一个弘文馆的学士就能这样弹劾骊山,擅用评比?朝中想要取代骊山,来评比劳动模范县。” 张阳喝着茶水,笑道:“就算朝中要取代骊山,也要各县服他们。” 张清清不屑道:“他不过是投石问路的小伎俩罢了,若是朝中有人支持他的说法,便会有人主张,甚至往后他都不参与这件事,反正如今朝堂对骊山的议论颇多,不差他这么一句。” “连你都看出来,朝中那些老狐狸又何尝看不出来,劳动模范县早晚会干系到各县县官的升迁,做不到公平公正倒不如不评,谁的门客,谁的门生,又有谁说得清呢?” “女儿明白了。” 屋檐上的灯笼随风而动,只能隐约看到眼前的雪片落下。 “尉迟将军与李大亮将军都已退下来了,退休的老将们都酷爱兵器与好马。”张阳继续叮嘱道:“你告诉村子里的人,让他们铸造俩柄好刀,再将今年突厥送给骊山的两匹汗血宝马,送给两位将军。” “女儿,明日一早就去安排。” 张阳点头道:“早点休息吧。” 张心安是她看着长大的,秋儿现在也是她在照料,两位弟弟心里想着什么,张清清最清楚。 她低声道:“这两个弟弟有我这个姐姐,真是他们的福气。” 张阳喝着茶水叹息一声。 走回温暖的屋中,李玥还在织机边忙碌着。 张阳拉过她的双手,“这天寒地冻的日子,还要用织机,这双手都已冻得这般通红。” “我自小没有见过生母,就想着别人家的母亲是不是也这样。”她温柔地笑着。 捂着她冰凉的双手,坐在织机旁,自从家里装了玻璃之后,也不会有冷风灌进来,更暖和了。 感受着手中的这双冰凉的手逐渐温暖,张阳低着头道:“我看了朝中的奏疏,卢照邻派人去天山问药,问的是一种叫做雪莲的药。” “去天山问药?” “嗯,虽然没有明说这药给谁用,我想着该是给皇帝的,皇帝的身体情况最严密,我猜着当初他去了终南山,回来之后便罢朝三天多半是病了,现在又有卢照邻派人问药。” 李玥面露难色,“父皇?” 张阳揽着她的肩膀,“多半与你父皇的健康状况有关,就目前来看,状况应该不严重。” 第九百三十八章 最好的打算,最坏的准备 李玥的目光迟疑地看着夫君。 张阳站起身,将茶水倒入杯中。 可以清晰地听到茶水进入碗中的声音。 李玥平复一番心情,起声道:“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 张阳叹息一声,现在已听不到家里那几头熊的鼾声了,家里给它们造了更温暖的熊窝。 夜里是听着屋外的风雪声睡着的。 今年的冬月依旧寒冷,一大早婶婶就将一大堆的奏章放在了桌上。 张阳一份接着一份地翻看着,吏部的奏章写着一个叫裴炎的人。 今年科举之后,有不少年轻人进入朝堂,这个年轻人被分到了太府寺。 这件事多半是岑文本安排的。 张阳吃着早上的饭,面色凝重。 张心安特意穿了一身新衣裳还穿着新靴子,“爹爹,孩儿要去寻房相上课了。” “嗯,记得要多行礼。” “孩儿明白。” 杨婶准备好了马车,便带着这个小侯爷前往长安城。 张阳神色不悦地放下这份奏章,这太府寺莫名多了一个人,便觉得浑身不自在。 本来还觉得一个人做事挺好的,至少能自在地安排。 大雪之后的天气难得晴朗,李玥将家里的东西都打出来晾晒,她苦恼地看着铺满了家门口的书卷,“这么多的书要嗮好多天。” 说着话,她将一堆杂物放下。 张阳注意到了一个印信,笑道:“差点忘了,我们儿子是关西侯,比我这个县侯还要高。” 李玥将这些小物件都放整齐,坐下来道:“说来孩子的这个爵位还是父皇半推半就答应的,也没有食邑,更没有封地。” 张阳气馁道:“这孩子还小,以后再谈这些吧。” 今天是张心安来听老师讲课的第一天,杨婶带着他走入房相家的府邸,她便站在了书房外。 张心安走入这个昏暗的书房,一走入就闻到了浓重的墨水味。 目光看去房相正坐在油灯边,看着一份份的奏章,在一旁还放着一个火盆。 这里不像骊山的家里,在家里阳光总是很好,自从装了琉璃窗子之后,屋内更亮堂了。 见房相没有抬头看自己,张心安默不作声地在一旁坐下。 终于,房玄龄抬头见到了这个孩子,笑道:“你来多久了?” 张心安行礼道:“弟子刚到。” 房玄龄站起身,从一旁的书架拿下几卷书,低声道:“这些书你先看着吧。” “好。” 张心安点头,看着他重新坐下来接着批复着奏章。 书房内很阴冷,坐着很不舒服,张心安点亮一旁的油灯也开始看书,这些书卷上写着的都是关于修撰国史的诸多批注。 一边看着小脸上眉头紧锁,看不懂,好生涩! 坐久了又觉得这里更冷了,手脚冰凉。 张心安看到一旁的火盆就快熄灭了,急忙添了一些炭火,再将一旁的窗户打开,这样可以让阳光照入书房。 忙完了这些,他干脆坐在了书房外,坐在阳光底下看书,如此才舒坦不少。 不多时,屋内传来了房玄龄的话语声,“看得如何?” 张心安闻言,又起身走入屋内,回道:“弟子看不懂。” “看不懂?” “嗯,就是看不懂。” 房玄龄抚须沉吟半晌,“也对,你这样的年纪看不懂如此生涩的学子,老夫这边也未准备给孩童蒙学的书卷,改日命人带几卷。” “谢老师。” 看向窗外的夕阳,房玄龄又道:“就且这般,你先回吧。” “弟子告退。” 在回骊山的路上,张心安一脸闷闷不乐地坐在车辕上,杨婶赶着马儿问道:“小侯爷,是有不快?” “嗯,我在想这一天房相才说了几句话,五句?六句?” 杨婶又道:“房相是个很忙碌的人。” 张心安叹息一声,收紧了自己的衣衫,回到骊山的时候天色已入夜。 家里,弟弟秋儿正在哭着,姐姐正在数落着他。 张心安疲惫地坐下,打断了姐姐的数落,“姐,房相好像不愿意教我。” 张清清也不管弟弟了,将他交给了婶婶照料,问道:“房相都与你说什么了?” 他将一天的遭遇都与姐姐说了,包括房相在书房坐了一天,根本没有传授任何话语。 张清清道:“你觉得房相应该如何教你?” “弟弟不明白姐姐的意思。” “且再过一段时间,你按照约定每隔两日去房相那边看书,他若还这般,姐姐亲自陪你去问个明白。” 听着姐的话,张心安心头好受了一些,“还是姐对我好。” 张清清有些担忧,让房相做他的老师,这个笨弟弟以后多半也要吃不少的苦头。 贞观十七年的大唐进入了腊月。 张阳正在看着技术院送来的一卷书,现在长安的纸张越来越多了,关中这一年都不缺纸了。 皇帝有了自己造纸作坊,便加大了力度造纸,一尺贞观纸只要十钱,价格说不上便宜,也说不上太贵。 书卷上的卷名便是黄河治理束水冲沙的可行性报告。 李玥将一碟麦饼放在桌上,“还未用午饭吧。” 张阳吃着麦饼放下书卷。 “怎么样?” “还是差点火候,理论足够了,但实践报告还是做得很差。” 李玥也吃着麦饼,点头道:“味道真是不错。” 王婶脚步匆匆而来,打断了夫妻俩人暂时的空闲时光,她着急道:“医馆的大夫说,王公公已到弥留之际了。” 张阳放下手中的麦饼,诧异道:“怎么会这样?” 王婶又道:“还是县侯亲自去看看吧。” “我这就去。” 张阳简单收拾了一番,穿上外衣,脚步匆匆出了家门。 晌午的骊山,每到腊月时分是这里的孩子最玩闹的时候,张阳脚步匆匆,从他们的玩闹中穿过。 来到医馆,现在正是寒冬,也正是风寒高发的时节,来看病的人不少。 也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匆匆而过的青年就是骊山县侯。 张阳来到一处病房,见到了躺在榻上的王公公。 崔知悌叹息道:“久病缠身,现在倒下已是病入膏肓,县侯,如今的他正是弥留之际,有什么想说就说吧。” 张阳点头道:“多谢了。” 崔知悌摇头一叹,“作为太监,他算是长寿的,此人可还有家人?” 张阳摇头,“他没有亲人。” “嗯。” 崔知悌点着头带着自己手下的医者走出了这间病房,也带上了门。 张阳看着这个老人家,不知道该说什么。 良久,王公公缓缓睁开眼,转头看来,低微的嗓音唤了一声,“县侯。” 张阳道:“您老这辈子辛苦了。” 王公公转回头目光看着病房的屋顶,低声道:“在骊山的这一年,是老夫觉得最幸福的一年,谢谢县侯。” 张阳看着窗外又道:“别说了,越说越不好受。” “县侯是在责怪老奴当初没有听从劝告,早日离开陛下。” 张阳双手背负,站得笔直,“那是您的坚持,如果您觉得这算是善终,那就是善终了。” 王公公又咳了咳嗓子,“其实自从齐州之乱后,陛下越发多疑了。” “嗯,他已经有三年没来骊山了。” “其实两月前,老奴就听闻陛下病了。” “我猜到了。” “呵呵呵……” 这老人家的笑声并不好听,甚至有些渗人。 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他笑。 却已是弥留之际了。 张阳又道:“王公公,您有什么心愿吗?” 他缓缓道:“陛下的人多半在路上了,他们会将老夫陪葬昭陵,这就足够了。” “就这些吗?” 王公公点头道:“以前老奴自觉没什么牵挂了,但现在有,愿骊山能够一直宁静富贵,心里有了放不下。” 他的话语断了顿。 张阳递上一碗热茶,又被他推开。 王公公摇头道:“老奴不渴,今日便告诉县侯,陛下确实得病了,而且知道这件事的只是仅有的几人,包括老奴在内,诸多皇子也不知晓,只有皇后,老奴,卢照邻以及些许内侍而已。” “至于陛下的病情究竟如何,老奴便不知了,也就只有从只言片语中得知久病不愈,仅有这些了,老奴实在不愿见将来有一天陛下与骊山会兵戎相见,那这天下……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张阳的目光看着这位老人家,他慈眉笑了笑,最后闭上了双眼。 夕阳落入这间病房,张阳坐在椅子上,苦恼地抚着额头,又一位老人家离开了骊山。 不多时,李君羡带着人来了,他们带走了王公公。 张阳平静地看着人将他带走,神色凝重地走回骊山。 至少他在骊山的这一年多,过着的是属于他自己的生活。 王公公走了,他直到弥留之际还忠心于陛下。 也有郑公,始终不愿意从朝堂上退下来,直到他死去。 这时代的人总是这样…… 张阳去了王公公住过的宅院,收拾着他的屋子,居住的地方很简单,也只有一些必要的家具,没有多余的东西。 将一些衣物收拾好,点燃一把火烧了,就当是了却了这么多年以来的交情。 回到山上的时候,情绪不是太好。 李玥安排着孩子们,让他们用饭后便自行离开,屋内留下了夫妻俩人,低声问道:“怎么了?” “王公公走了。” “听婶婶说了,父皇会给他老人家一个应有的后事。” 张阳低声道:“这一次听王公公说了,你父皇确实得病了,我想这一次太医署派人去天山问药,多半是为了以后病情若有恶化,有备无患。” 李玥神色紧张,“可知是何病症?” “不知道?” “我这就去写信去问母后。” 张阳拉住她的手,轻轻摇着头。 李玥不解地看向夫君,从眼神中看到的都是警惕,疑惑道:“怎么了?” “不能去问,一定要装作不知道。” 李玥重新坐下来,想着事情的前因后果,眉头紧锁,闭着眼,她的睫毛因为紧张有些跳动。 想到刚刚要做的事情,此刻竟有些后怕。 见她坐在椅子上有些无所适从。 张阳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抓着她的手,抬头看着她,“皇帝的身体状况是最最严密的事,王公公临终前将这件事告诉我,你父皇的猜忌已经够多了。” 李玥低声道:“就因为他是皇帝,他连自己的儿女都可以猜忌。” 张阳轻拍她的手,“很残酷吧。” “不残酷。”李玥摇头道:“与我在孩童时经受的那些相比,眼前这点又算得了什么。” 张阳释然一笑,“是呀,以前不论有多难都走过来了,其实你的内心已经很强大了。” 她也跟着笑了,低声道:“我们家就没有弱小的人。” 张阳起身坐在一旁,低声说着接下来的安排。 屋外,张清清带着两个弟弟坐在炉子边正在烤着羊肉串吃,她的目光时不时看向书房,可以见到灯火照映下爹娘对坐的身影。 “姐,爹娘说什么呢?” 张清清摇头,“听不清,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 书房内,李玥一手扶着太阳穴,看着眼前的图纸,“以前要将骊山建设成一片产业集群,现在倒好,整个关中都成了产业集群。” “嗯,我们要壮大自己就只能这么做。” 李玥低声道:“看似朝中抓着生产端,实则控制力很差,我们只要切断生产端,整个关中的经济就会立刻停摆。” 张阳在书房中来回走着,“如果关中的经济一旦停摆了,皇帝会怎么做?” “除了勒令各县恢复生产,他没有任何的办法。” 李玥还有些犹豫,“我们能做到这么大的号召力吗?” 张阳颔首道:“这件事我来办。” 李玥搁下手中的笔,低声道:“这段时间,骊山会抓紧积累货物,我与小慧,小武来安排。” 张阳走到门前,打开了家门,三个孩子便跑了进来,各自手里拿着一大串的羊肉,吃得很美。 “爹,刚刚与娘在书房说什么了?” 三个孩子很是自觉,各自放好脚盆,坐成一排自己给自己洗着脚。 张阳也洗着脚,坐在三个孩子面前道:“咱们家要时刻做好的打算,做最坏的准备。” 第九百三十九章 最蠢的事 皇帝的病情不能问,也不能去打听,这是天大的忌讳。 生活一切如往常一样,夫妻俩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与朝中的矛盾一如既往,骊山依旧不退让。 贞观十七年在寒风中过去了。 贞观十八年的正月,张阳正在镜子前给自己刮胡子。 “怎还穿着旧衣服,家里做的新衣又不穿几次。” 身后是媳妇的念叨声,张阳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笑道:“这衣服穿着挺暖和。” 李玥不悦瞧了一眼,便将一件新衣服放在一旁的架子上,她收拾着凌乱的长发,“孩子们该醒了,去看看早晨有什么可吃的。” 杨婶年纪大了,她还守着老规矩,平时若无不必要不进卧房的,只会站在窗前讲话,“县侯,赵国公来了。” 没想到新年第一天,第一个来拜访的竟是赵国公。 张阳擦了擦下巴,从镜子中发现了一道血痕,血痕并不大就像是被指甲拧开的一片皮。 有些鲜红的血流出来,小心翼翼地擦去,清晨刮胡子都能出个岔子。 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张阳换上媳妇准备的新衣服,穿上了靴子走出家门。 张心安与姐姐也在准备,今天她们俩人打算一起去长安拜会房相。 让王婶陪着两个孩子去长安城,张阳独自来到了村口。 今天的赵国公衣衫穿得格外厚实,显得臃肿。 看着儿女坐在车驾上出了村子,张阳揣着手在冷风中长出一口气,在空气中化作一团白雾。 “老夫贸然前来,打扰了。” 张阳拱手道:“不打扰,其实我们骊山的客人很少。” 扫了一眼四下,又道:“长安城各家权贵门庭若市,只有骊山如此地冷清,您要是不嫌弃,可以入村坐一坐。” “不用了。”长孙无忌摆手道:“老夫两句话就走。” 张阳行礼道:“但说无妨。” 长孙无忌道:“老夫听说那位老人家过世了。” “是呀,他老人家为陛下做了这么多事,死后却也只是一个陪葬昭陵,不曾留下一个姓名。” 长孙无忌道:“这世上有很多人为陛下做事都是留不下姓名的,区别是他们为皇帝做的都是什么事,有些人的经历很复杂,就像是那位老奴,他帮皇帝做过的那些事,都是不能见光的。” 张阳双手背负道:“赵国公不是这样的人。” “张公瑾说你与众不同,当年高昌王父子有了这等下场之后,他便很担忧,后来他的猜测都一一印证了,你这样的人不能掌兵权。” 张阳颔首道:“老师确实这么告诫过我。” 长孙无忌道:“你这样的人一旦掌握兵权,朝中就会有人觊觎你的成就,那样就会害了你,反观现在,至少一切都很好,他在过世之前很庆幸,你听了他的教诲没有执掌兵权。” 张阳反问道:“您来骊山就是为了说这些吗?” 长孙无忌摇头道:“除了每日的上朝,陛下近来走动在人前的次数少了,而且诸多国事开始交给太子安排,老夫问过宫里的人,就连宫里的嫔妃也很少见到陛下。” “呵,您看着也一把年纪了,怎还这么八卦。” 长孙无忌又道:“天家无小事。” 张阳皱眉道:“赵国公,我们作为当朝最有权势的两位外戚,打听这些事合适吗?” 长孙无忌摇头道:“好像不太合适,但老夫问了宫里的老人,他们说起现在的陛下也是讳莫如深,老夫心中隐约觉得不对,想来问问你,看你知道些什么?” 张阳低头看着还有些冰渣子的地面,“不清楚。” “就算是你知道了什么,你也不会告诉老夫。”长孙无忌神色带着不悦,“是也不是?” “赵国公至今还未告诉我,老师当年回了长安城都做了什么安排。” “罢了,告辞。” 俩人的谈话不欢而散。 张阳心中有些庆幸,天可汗啊天可汗,你肯定也没有想到是你最亲近的老奴,将你最不愿意告知他人的事,告诉了我。 他对你忠心耿耿,但在弥留之际还是选择了出卖你。 不过人已经走了,现在也没什么好说的。 猜疑是一件很头疼的事情。 皇帝知不知道,骊山已经知道了他的情况。 那么在这个时候,皇帝将绝大部分的国事都交给了太子,他会做什么样的准备呢? 会继续保留长孙无忌这样的外戚留在中书省。 还是将我这样的外戚踢出权力的中心? 又或者说,皇帝想要将一个江山平稳地交到下一个继任者手中之前,会抹去一切的隐患。 “哎呀。”张阳摇头自语道:“我怎么也越来越八卦了。” 长安城内,张清清亲自带着弟弟来房相府邸拜见。 房相的妻子安排了很大的排场来迎接这对姐弟,家中的亲眷都来迎接了。 张清清礼貌地行礼,“师母不用这般,弟子不过是带着弟弟代爹娘来看望房相的。” 房夫人眯着眼笑道:“当不起这一声师母的。” “房相是弟弟的老师,也是我的老师,自然当得起。” 房夫人笑得更开心了,带着这对姐弟入了府邸。 张清清打量着房府又道:“我们家都用上了琉璃做窗户,改天让骊山的工匠也带一些过来。” 房夫人连忙道:“这不可以的,我们家……” “房夫人莫要客气了,这都是弟子的孝心。” “哎呀,你们骊山真是……”房夫人笑得合不拢嘴,“真是出手太阔绰了,大郎!二郎!快来见过小郡主。” 房遗直和房遗爱一起行礼。 张清清一路走到书房,上下打量,“房相书房也该改一改的。” 房玄龄正坐在书房内,见到来人神色有些犯难,齐声道:“见过小郡主。” 张清清也回礼道:“见过房相。” 看孩子走入的书房中,房夫人支开了一群亲眷。 书房内就剩下,姐弟两人与房相。 张清清递上一盒茶叶,“说不上贵重,还望房相不要嫌弃。” 房玄龄抚须道:“你都要给老夫家中装上琉璃窗户了,还差这些茶叶吗?” “房相误会了,家父一直以来都有规矩,我们家的孩子不能入仕的,房相只要教弟弟为人处世的道理便可,您也不要有太多的顾虑。” 房玄龄的神色又轻松了许多。 张清清又道:“只是弟弟木讷,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听他说整日与房相坐在书房中也是一言不发。” 张心安是个好孩子。 这个张清清所表现出来的气度也是不凡,这样的气度是如何养出来,看模样也就十岁的样子,初到他人家中,还能这般的从容。 房玄龄喝下一口茶水,“嗯,好茶。” 张清清继续道:“房相,往后弟弟还要多打扰,您千万不要与骊山客气。” 房玄龄感慨一声,“非是老夫与骊山客气,老夫是朝中重臣……” “家父早有规矩,家中子弟不入仕,不会入朝为官,这是家规!” 房玄龄欲言又止…… 张清清坐在房相的面前,拿出一把孔雀翎扇,慢慢地摇着,“房相,弟弟太过笨拙,若有行事不周之处,我这个做姐姐的向房相赔罪。” “万万别,只是老夫在朝中有诸多事要安排,等有清闲时候,定会悉心教导。” “心安。” “弟弟在。” 张清清眼神示意,脸上带着笑容,“将你昨日画的图拿来。” 张心安慌乱地从怀中拿出一张纸。 确认了一番,张清清将纸张递上,“房相,这是弟弟近日所领悟的。” 房玄龄接过纸张看着。 张清清道:“这是基于这些天在房相这里看书所领悟的水窖之策,河西走廊乃至西域诸多地方常有旱情,是弟弟在房相的卷宗中所看,我们骊山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只是常有奇思妙想,便有了这水窖储水之策。” 房玄龄看着图,又看了一旁的注解,“这当真是你想出来的?” 张心安点头道:“也有家父点拨,房相见笑了。” 姐弟两站在一起,张心安便有了底气面对老师。 房玄龄将纸张放在一旁,抚须点头道:“不愧是骊山的孩子,老夫领教了。” 张清清又道:“那弟子就先带着弟弟告辞了。” “慢着。”房玄龄从书架上拿了一卷书,递到她的手中,“这是当初朝中修撰贞观律时所作的注释,送给你们姐弟了。” “谢老师!” 姐弟齐齐行礼。 走出房相府邸的时候,张心安皱眉道:“姐,当真要将老师家的窗户也装上琉璃吗?” 张清清又觉得恨铁不成钢,“你傻呀。” 张心安憨憨笑着,“与姐姐相比,弟弟确实傻。” “你还笑……” 她又看了一眼房相家的院子,摇头道:“怎么可能,就算是骊山愿意,房相半辈子名声不要了吗?我看你是真的傻到没救了。” 出了长安城的时候,张清清还是觉得若这个家没了自己,以后要怎么办? 长安城城墙的春明门上方,皇帝注视着姐弟走出长安城。 李世民慈眉看着,尤其是走在最前方的姐姐,抚须笑道:“她就是骊山的长女,张阳与玥儿最得意的孩子。” 李君羡道:“陛下,需要将她带来吗?” 李世民摆手道:“不用打扰她们,朕远远看一眼就好。” “可她们也是陛下的外孙。” 李世民收回目光低下头,笑道:“这孩子不喜欢朕,也不喜长安城。” 看着看着不知不觉有些痴了,他缓缓道:“没想到这两年过去已长这么高了,以前见她的时候还是很小的一个。” 李君羡听到陛下话语中的失落,心里更是替陛下感到委屈。 杨婶扶着小郡主与小侯爷上了马车,也注意到了城墙上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城头,便见到了穿着黑袍的人正注目看着。 等孩子在马车中落座,张心安还吃着从长安城买来的甑糕。 杨婶向着城头上的人行礼,便坐在车辕上,赶着马车离开了。 马车走远了,李世民这才收回了目光。 此刻骊山…… 发电机的最初机器还在骊山的库房中囤灰,这个超越时代的产物至今还寻不到它用处。 听着李泰的满腹抱怨,张阳道:“难不成用它的电,去抓鱼吗?” “电抓鱼?”李泰一拍大腿,顿时有了灵感,“对呀,还没试过这东西放到水里会怎么样。” 张阳觉得脑瓜子疼,坐在椅子上揉着太阳穴,“拖着这么大台蒸汽机来发电,再用发出来的这点电用在这种事上?是不是太夸张了。” “这就去试试。” 这胖子竟然还跃跃欲试的。 李玥与魏王妃说着话,正在交流养孩子方面的经验。 张阳又对一旁的阎立本道:“阎大匠,在骊山做事有想象力是好事,但也不能太过分了。” 李泰摊手道:“姐夫,不试试怎么知道发电机的厉害。” 张阳还是拒绝用这个去抓鱼的,奈何阎立本也是很好奇,便跟着李泰去安排这件事。 于是,今天的骊山有一个很诡异的场面,众人将原本失败的蒸汽拖拉机给拆了,留下了核心的传动装置,连接着发电机。 等着发电机运作起来,李泰命人将两根杆子放入水中,紧接着就有鱼浮上了水面。 “哈哈哈!原来这个东西是用来抓鱼的。”李泰像是发现了新世界的大门,周围的村民也都欢呼了起来。 拖拉机的轰鸣声还在继续。 这个简陋的发电机总算是有点用途了,只是用途有些怪异。 张阳不忍心去看这一幕,为什么在创造的道路上,总会有这么愚蠢的事。 天杀的,他们竟然还挺兴奋的。 张阳仰天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好像电机也不是这么难造,还是别让他们继续造孽,张阳从工厂的库房中拿出几块磁铁反复把玩着。 其实电机的原理很简单,利用磁铁相斥相吸的特性,利用电流就可以。 张阳重新坐下来,冷静了不少,脑海中疯狂搜刮着初中时期的物理知识。 等孩子回来了,张阳道:“你们魏王舅舅还在用电抓鱼吗?” “没有了。” “算他还有些好生之德。” 张心安道:“不过,舅舅又去电猪肉了。” 第九百四十章 投效奸佞 张阳听完这话,板着脸回到了自己的书房。 张清清见状好奇道:“爹,这是怎么了?” 张心安也是摇头,“不知道。” 书房内,将三个木块放在桌上,它们的正面分别写着建设,贸易,皇帝。 张阳正考虑着要将哪个牌子放在最前方,唤道:“媳妇!” 正在华清池边嗮着书的李玥脚步匆匆走入书房,“怎么了?” 皱眉看着眼前的三个木块,张阳道:“你觉得该将哪一块放在最前面。” 见状,李玥思量半晌,将建设与贸易并排放在前方,皇帝的放在后方。 思量半晌,张阳又觉得不对,调换了三个方块的顺序,将皇帝的牌子放在最前面,往后便是贸易,建设。 排列成一列,张阳颔首道:“我不能太过理想化,要摆平皇帝才行。” 张心安捧着一块焦黑的猪肉前来,“爹,这是魏王舅舅给的。” 张阳皱眉看着这块猪肉,“给我做什么?” “舅舅说这是用电烤熟的肉。” “呵呵呵……” 张阳笑得苦涩,最后这块肉给了熊大吃。 为此,李泰还写一篇文章,写的是电热,可以让金属产生高温,用来烤肉的用途。 张阳又气又想笑:“哈哈!大唐创造了电力应用,竟然只是用来电鱼,烤肉?天杀的!我们会被后人笑死的。” 好像大唐的物理学进入了一种鸿蒙初开的状态。 张阳发现已经不用自己再去做什么,他们就会继续将物理学钻研下去。 心中觉得踏实的同时,偶尔又觉得有些荒唐。 倘若这些荒唐是正常的,那物理学的真面目就是疯狂的。 “我怎么突然会有这种想法。” 听到夫君的喃喃自语,李玥皱眉道:“怎么了?” 张阳神色痛苦,“我可能只是想多了,也可能是病了。” “病了?” 李玥关切地将手贴在夫君的额头,“嗯?不像病了。” 张阳揽过她的腰,让她坐在膝盖上,低声道:“再过几年吧,再过几年我们就不管这些事。” 李玥莞尔一笑,“好呀。” “嗯。” 张阳闻着媳妇身上淡淡的墨水味,看向自家的玻璃窗户,“可能是从贞观六年开始的吧,十二年了,这十二年让我觉得疲惫,我感觉我已经将这辈子的事都做完了。” “这些年觉得好累,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是自己像个超人。” “超人?” “不像吗?” 李玥狐疑道:“超人是什么人?” 张阳笑道:“这就说来话长了。” …… 一个关于超人的故事讲完,李玥顺着夫君的目光看去,见到了挂在墙上的四个字:早日退休。 “说了这么多,夫君原来是想退休了。” “我需要退休。”张阳揽着她的腰,看着侧坐在膝盖上的媳妇的笑脸,继续道:“我觉得我再不退休,我们全家就快人头落地了。” “怎么会呢?” “王公公说过,一旦我们家与你父皇兵戎相见,这中原大地便会万劫不复。” 李玥伸手绕过夫君的肩膀,拍着他的后背,劝道:“没关系的,那就准备准备,随时准备退休。” 张阳重重点头,“让工厂给我们家用金子打造一个脸盆,我要洗手。” “不可以,我们家不能这么奢侈。” “铜的也行。” “工厂的铜还不够用呢。” “我果然还是更适合用木盆洗手。” 夫妻在书房内低声说着话。 屋外,张清清跟着小慧脚步匆匆走入了藏书阁。 张心安正在与熊大对视着,就这么发呆已很久了。 骊山村外的一里处,李靖时常会在这里试用火炮,以前这种时候总会有很多人围观。 这些年过去,人家已习惯了火炮。 一声炮响传来,李淳风与袁天罡远远地看着。 李淳风点头道:“看了无数遍,现在可以确定的是,骊山的学识没错,光确实比声音快。” 随着火炮又一声炸响,从远处看去,先是看到炮口刹那间的火光,再听到炸响。 袁天罡抚须道:“骊山说光与声音都有传播介质,如果光的速度能够比声音快,那么光的速度与声音又有多快?” 李淳风道:“袁道长对世间万物的见解又高深了几分。” 袁天罡抚须道:“这些学识骊山早已写过文章告知世人,是老夫领悟的慢了。” 两位穿着道袍的道长迎风而立。 袁天罡又道:“要是清清那个孩子能够成为老道的弟子,老道此生也就圆满了。” 李淳风忧心道:“袁道长执迷不悟了。” 今年骊山给了渭南县劳动模范县的荣誉,更给了一百贯钱作为奖励,渭南县所有在工坊劳作的工人都给了麦子与鸡蛋,更有酱油。 都是一些生活用品,算不上什么。 武士彟亲自安排着这些事,他对李泰道:“魏王殿下,如此是否足够了?” 李泰把玩着手中的这个木头的陀螺点头,“促进生产积极性到这里就可以了。” 武士彟将卷宗放在一旁,这里是以前上官仪用过的房间,一旁的书架上放着满满当当的书卷。 骊山建设才十年,这十年间积累的案牍有上万卷。 这些都是陈年的旧事的卷宗,随时可以调阅,好在平日里也不用去翻看。 “按照骊山的条件其实可以给他们更好的奖励。” “这次评比不能给多了,更不能给地位与金钱。”李泰放下手中的陀螺,坐起身道:“各县能够自主决定的事,骊山不能参与,顶多给技术上的一些扶持,相对来说各县也都是自立,也让他们各自竞争。” “如果给的多了,这个劳动模范县的味道就不对了,也容易滋生出各种问题,至于他们各自竞争,更像是用自己的经营能力来竞标骊山最新的技术。” 李泰苦恼道:“听心安说,姐夫打算辞官了。” 武士彟诧异道:“如此年轻的尚书左丞怎能辞官。” “姐夫向来是个脾性古怪的人。” “唉,永远不明白县侯平日里都在想什么。” 张阳的辞官奏章到了皇帝的桌前。 李世民从一个木盒中取出眼镜,皱眉戴上之后看着奏章上的文字,这双眼越来越不行了,现在没有眼镜很难看清奏章上的文字。 听到张阳给房玄龄也送了眼镜,他儿子拜了当今房相为师,有时候给点小事物,给得不多倒也是恰到好处。 在为人处事上,骊山还是一样的老练。 奏章上的内容很简单,这个张阳就说自己重病缠身,不能再处理政事了。 拿下了眼镜,李世民揉着眉间,将手中的奏章随手一丢,低声道:“派人去问问,张阳得了什么病。” “喏。” 陛下虽没有答应县侯的辞官,但辞官的消息很快就在朝野传开了。 骊山的奏章经过门下,秘书监,到了中书省,再到陛下手中,经过这么多的人手。 本就是朝中议论的对象,这一下议论的人更多了。 或许朝中非议骊山的声音多了,张阳也觉得羞愧难当就要辞官了。 可朝中还有许敬宗等人支持着骊山,这位骊山县侯在朝中的根基很稳当,辞官是作甚? 在朝中张阳已经是个最特殊的存在,此人不上朝,却在社稷上依旧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也有人传闻,是因为这个县侯时常与陛下吵架,才不来上朝。 这是裴炎在去年科举入仕之后听到的有关县侯的传闻。 科举之后便在太府寺为官,只是一个寻常的文散, 十七岁的年纪,有这么一个文散官来做已然不错,裴炎也觉得自己年少,有这么一个官职挺好的。 可太府寺没人,只有自己一个。 太府寺唯一的上官也就是太府寺卿骊山县侯张阳,此人多年不来上朝,现在更要辞官了。 裴炎觉得迷茫,又六神无主的走出皇城,想要去问问现在任职在弘文馆做学士的郭正一。 刚走到弘文馆门口,就见到与人谈笑风生说话的郭正一。 他比自己年长,刚到长安城就交了好几个朋友。 目光看来,郭正一注意到了裴炎,招呼道:“裴炎。” 闻言,裴炎无声笑笑低下头,只是低头的时候才注意到了自己穿着不合身的官服。 郭正一站得有些远,他大声道:“可有难事,需帮忙?” 裴炎连连摆手,“没事。” 说罢,他低着头快步离开了弘文馆,心中不由得苦笑,自己与他们如此的格格不入。 想着那位素未谋面的太府寺卿,也不知道现在该如何办。 他想着现在的处境,忽然停下了脚步,长安城中关于那位骊山的县侯传言有很多。 其中最早跟随骊山县侯的便是许敬宗。 都说许敬宗与李义府一系乃朝中奸佞。 裴炎想到自己也是张阳这位太府寺卿的下属,便鼓起勇气毅然而然走向了长安城的另一头。 消瘦又不高大的身形走在人群中,许敬宗的府邸并不难找,在东市打听一番便能找到。 狄仁杰与晋王殿下去游历了,许敬宗的生活也开始寡淡了,他正在狄知逊喝着酒水,说着现在长安城的变化。 “许侍郎,门外有个年轻文官求见。” 许敬宗颔首道:“是什么人?” “说是太府寺的文吏,叫裴炎。” “让他进来吧。” 许敬宗又看向狄知逊,笑道:“这朝堂越大,难免会有拉帮结派的事,时常会有人来投效。” 狄知逊还是愿意与许敬宗站在一起的,不然怎么会一到长安城就来寻他。 这三年以来一直看着儿子寄的书信,也清楚了许敬宗的为人。 此人大可说不上奸佞,不过因张阳一脉相承的做派,时常在太极殿吵架,所以名声不是太好。 裴炎走入府邸中,行礼道:“下官裴炎,见过许侍郎。” 许敬宗放下酒碗,颔首道:“看着是个才俊的模样。” “下官听闻骊山县侯要辞官,特来告知许侍郎。” “老夫知道,你不用走一趟来告知。” 裴炎又将姿态放低,低声道:“下官年少,不知如何为官,还请许侍郎指点。” 许敬宗看着他皱眉道:“你不像个会趋炎附势的人。” “下官斗胆,想追随骊山县侯,但听闻县侯辞官,若这太府寺只剩下下官一人,下官该如何自处。” 狄知逊坐在一旁不言语。 许敬宗忽然笑了,拍了拍他瘦弱的肩膀,低声道:“县侯早晚会辞官的,这一次陛下未给回复,但早晚会离开朝堂。” “那下官……” “你也不用担忧,就算是县侯离开朝堂,他在朝堂的影响还是依旧在的,我等只要做好县侯安排的事就好,至于你要追随县侯,大可不必。” “相比于朝中的其他权贵,县侯更欣赏能够独当一面的人,你觉得你有多大的能耐?” 见他还是沉默不语,许敬宗叹道:“也罢,既然你有这般决心,老夫倒是可以指点一二。” 裴炎回道:“谢许侍郎。” 许敬宗抚须皱眉道:“原本这太府寺是没有你的,一直以来就只有县侯一人守着太府寺卿的位置,这个位置一坐至今有六年了,这六年以来培育作物,增加关中的作物多样性,又是植树,又要建设关中,眼下县侯面前有个难题。” “无它,正是黄河治理,对太府寺卿来说这是一件大事,你若能协助县侯办好这件事,县侯便能看到你,并且帮扶你。” 裴炎再次施礼,“下官要如何做?” “说难也难,千头万绪的,历来有无数人扑身在黄河治理上,现在的骊山技术院有学子在商讨治理黄河的方略,其中正在讨论的便是束水冲沙的方针。” “你可以去技术院内,参与到他们的事当中去,你一旦进入了骊山技术院面对的也会是朝中非议,骊山技术院的人是不入仕途的,你可知晓?” “下官明白。” 许敬宗又道:“你要是有勇气,舍去这一身官衣你就去,如若没有这番魄力,那就继续在太府寺为官,往后朝中也自有安排,是进是退你自己选择。” 见裴炎又要说话。 许敬宗打断道:“行了,事情你想做就去,也不用给老夫承诺。” “下官告退。” 等这个年轻人离开,狄知逊眯眼笑道:“你何必这般敲打这年轻人。” 第九百四十一章 出卖皇帝的计划 许敬宗往碗中倒入酒水,叹道:“如果他连这点抉择都没有勇气,何谈前程。” 狄知逊又道:“老夫以为,如果在朝中拉帮结派难免,早点来投效,而且是你许敬宗的门下,其实也挺好的,他很有悟性。” “这孩子是老夫安排在太府寺的,他的考卷老夫看过。” 狄知逊了然点头,“呵,老谋深算。” “哈哈哈!如此才俊,交给别人实在可惜。” 骊山县侯重病缠身了,得到陛下的旨意,卢照邻心中百般不情愿地来到骊山。 他脚步匆匆,来到医馆相问,这里的大夫都不知县侯生病的事。 心中狐疑之下,找到了魏王,问了之后才在骊山的南面见到了这位县侯。 见张阳正布置着一张大网,卢照邻好奇道:“县侯这是在做什么?” “抓鸟呀。” “抓鸟?” “我们骊山的麻雀太多了,总是有鸟粪落下。”张阳闻言回头看去,“卢医正!好久不见了。” 卢照邻察言观色好一会儿,作揖道:“县侯不像是生病的样子,为何称病辞官?” “我生病了,其实我重病缠身。” “县侯!”卢照邻站直,神色上带着些许怒意,“这么多年了,你还要戏弄老夫。” 张阳叹道:“我这是心理疾病,俗称心病,我心病缠身。” “你!”卢照邻气得浑身哆嗦,转身就要走。 “慢着。”张阳干笑着拉住他,“卢医正,我相识这么多年,也不要因为一时意气闹得不愉快。” 卢照邻眉头紧锁,仰头神色多有无奈,道:“其实早在来之前,老夫就想到了,县侯这一次多半又是装病。” “我本意是想向陛下辞官的,无心打扰卢医正。” 卢照邻气馁地坐下来,“何苦呢?” 张阳在一旁坐着,翘着腿看向自己的刚织的网。 从当年茶叶的事闹得不愉快,至今卢照邻对张阳这个人说不上欣赏,也不说上讨厌。 建设骊山医馆,招揽了这么多医者,如崔知悌与甄权等人。 不过都是医者本着治病救人,他们也都是自愿的,没什么好计较。 时过境迁,也过去这么多年了。 “看县侯气色这般好,下官就先告辞了。” “慢走。” 张阳笑着送别。 卢照邻一路走,一边叹气。 翌日,李世民听着卢照邻的禀报,笑道:“如此说来他果然是装病。” “下官当时断定县侯是装病,他承认了,说是心病而已。” “他还问什么了吗?” “回陛下,除此以外什么都没问。” 李世民咳嗽了一声,面色有些潮红,深吸一口气这才平复下来,“有劳你了。” 卢照邻面有忧色,行礼道:“臣告退。” 近来要辞官的人不少,诸如苏定方,杨师道,长孙无忌,褚遂良等等。 “陛下,上官仪来了。” “让他进来。” 上官仪的脚步很轻,也很慢,走入殿中递上一份奏章,“陛下,长安城十二县的劳动模范县,骊山已评比出来,这是具体的章程。” 李世民亲自走到他面前,拿过奏章看着。 上官仪解释道:“骊山评比条件是按照生产经营与县民风闻评鉴来进行的,其中涉及经营能力高低,还有治理水平,这些县官在去年招揽了不少落榜的学子,让他们帮助县里做事。” 见皇帝点头了,上官仪又补充道:“地方治理关乎县丞升迁,而骊山的劳动模范县评比,对各县的治理能力有了高低之分,朝中可以以此来挑选县官。” “朕可以通过骊山的评比方式来决定官吏的升迁?” 上官仪回道:“陛下,官吏升迁往往取决于风闻奏事,但各县的县官能力尚有高低,如果一县县官没有足够的能力,自然在治理上会弱他人一截。” “这不仅仅是取决为人处世的品行,更注重能力,骊山用人向来是按能力来决定的,臣在骊山多年深有体会,一个人的能力与出身无关,与其身世无关。” 李世民重新坐下来喝下一口热茶,沉声道:“这种做法可以用在关中各地吗?” “臣以为还要多看几年,再作定论。” “好。”李世民合上奏章,“从今天起你任京兆府尹,统管长安十二县,以及左辅二十四县,给你一年的时间,朕要看到功效。” “喏。”上官仪躬身行礼道:“臣告退。” “对了。”李世民忽又道:“张阳称病要辞官,你代朕去看看他,你也是骊山旧人。” “臣这就去。” 上官仪躬身退出了甘露殿。 正如许敬宗与晋王所言,京兆府的位置并不适合裴行俭。 裴行俭早晚会被迁往其他位置,也会在军中有一席之地,不会一直是京兆府尹。 如此人才留在京兆府太可惜了。 也正如他们所言,陛下是有意将我放在京兆府的位置上。 上官仪走出皇城的时候遇到一个太监,他躬身道:“上官府尹,陛下忘了吩咐,老奴这里有一道旨意要去骊山宣读。” “嗯,你随老夫一起过去。” 骊山,刚送走了卢照邻,又来了上官仪。 张阳正在渭水河边将一只只鸟儿从网上取下来,放入竹篓中,再将这些鸟儿放生到更远的地方去。 目光瞧见了上官仪,便问道:“近来可好?” “听说县侯病了?” “那都是辞官的借口,上官仪不用取笑我了,陛下没答应吧。” “陛下只是让下官来看望,下官现在是京兆府尹了。” 一旁的太监拿出黄绢念道:“骊山县侯任职太府寺卿事必躬亲,今关中作物丰富,仓储充盈,南瓜,葡萄,胡瓜等作物培育皆有成效,此等社稷之功当赐地千亩,加封正议大夫,可入宫直奏,无须通禀。” 念完这个太监便离开了。 张阳接过旨意,身上又多了一个正议大夫的官衔,至于这个赐地千亩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土地。 还要等着朝中的文书下来。 “让上官兄见笑了,我这辞官不成,身上又多了一个官衔。” “县侯,陛下此举是希望县侯莫要轻易辞官,正值朝中用人之际。” “人都说我骊山距离天家很近,这样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上官仪安慰道:“县侯未免人云亦云了。” “现在你是京兆府尹了,拿着长安令的官职,裴行俭要怎么办?” “等他们北征回来,陛下还会再作安排的。” 张阳将竹篓中的鸟儿交给一旁的村民,一边走着问道:“最近好吗?” “都挺好的,下官在京兆府官衙也很自在,也不用在意旁人的眼光。” 上官仪又道:“狄知逊回来了,此番回来任职户部侍郎,陛下已经做了安排,今年开朝之后他就是户部尚书,朝中三省六部,县侯身居左丞,六部之中有礼部尚书与户部尚书,皆是骊山一系。” “更有中书省的许敬宗,鸿胪寺的李义府等人,军中还有裴行俭,更有下官,朝中的人都说县侯虽不在朝中,可骊山一系的权势更大了。” 张阳点头道:“我的权势越大,有人越不希望我辞官。” “县侯正值青壮年,这才刚年过三十,正是男子最鼎盛的年纪,怎能在这个时候退下来。” “我不是说陛下,我是说朝中另外一位颇有权势的外戚。” “是赵国公?” 张阳无言点头。 上官仪斟酌道:“朝中形势越发复杂,长孙无忌是外戚,骊山更是外戚,两边尚且能够平衡,朝臣都很清楚骊山一系与赵国公一系素来不和睦,似乎从县侯任职礼部尚书便开始了。” “对呀,这么多年了许敬宗与褚遂良,唐善识他们还是水火不容。” 上官仪双手背负,跟着脚步不住点头,“朝堂需要平衡,县侯从礼部走出来,一步步至今,骊山的根基尚不如赵国公深厚,但骊山一系的青年才俊更多。” “此消彼长,不出十年会是骊山得势,而赵国公门下多是当年的秦王府旧人支持的多,骊山手中的才俊更年轻,背景也更干净。” “尽管许敬宗与李义府等人行事张狂,陛下却更欣赏了,一旦县侯离开朝堂,赵国公一系会更肆无忌惮,平衡就破了……” 张阳漫无目的地走着,等着儿子从长安城上课回来。 不远处,李玥也在与村子里的几个妇人攀谈着,她将一些家里的旧衣服送给村妇,都是孩子们穿不下的衣服,以前是这么做的,现在也是这般。 若有谁家孩子比清清与心安年幼的,便会将衣服送给她们家,都是上好的绸缎,不能就这么浪费了。 听他说了这么多,张阳在村口站定,目光看着长安城的方向低声道:“你说了这么多,是想告诫我,轻易辞官会让骊山处于更不利的位置?会让陛下猜忌?” “县侯还是三思而后行为好。” “赵国公不是也经常辞官吗?” 上官仪欲言又止,只好道:“这不一样。” 张阳挠着下巴的胡渣,“那改天,我与赵国公约好一起辞官,这样总能让陛下放心了。” 终于看见了一驾马车朝着村子而来,等到了近前张心安活泼地跳下车辕,“爹!今天房相与孩儿说了很多。” 张阳一边与上官仪讲着话,脸上漠不关心地道:“你向你娘汇报去。” “哎!”他又欢快地跑去,“娘!” 李玥皱眉看着他,目光落在了他衣服上的黄土上,眼神多有不快。 张阳回头看去,“咦?上官兄?你刚刚说哪儿了?” 上官仪感慨一笑,“县侯有家室如此,令人羡慕。” 张阳起身道:“天色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吧,我之后会很忙,就不见客了。” 上官仪笑着行礼,“县侯放心,京兆府会全力支持骊山建设关中。” 说着话,看到县侯抱起了儿子,又一手牵着女儿,这一大家子的温情当真不舍得打破。 上官仪爽朗一笑,便大步回了长安城。 贞观十八年的二月,今年的大朝会很热闹,吐蕃,突厥,西域诸地都归入了大唐,并且以州府治理,三百名支教夫子前往各地支教,教化各地子民。 大唐的支教事业,又一次加大了力度,这一次不仅仅是中原各地,支教事业开始出关了。 距离上一次攻破高句丽的王城,已过去四年,高句丽王退位了,从此高句丽正式成为大唐的州郡,恢复汉时辽东四郡,设高丽县。 朝堂少了许多的老面孔,多了一些年轻的新面孔。 诸国使者觐见,波斯的使者来了,还有高卢人的使者。 回鹘人诸部请天可汗将他们的领地归入大唐。 漠北屡屡传来了捷报,随着一道旨意诵读完毕,薛延陀正式亡了,它从大唐的周边的地图上消失了。 大唐的社稷版图又一次革新了,这一次的地图更大,也更辽阔。 张阳正看着一份份从朝中送来的奏章,确认着一个又一个的消息。 技术院又送来了第二次实验束水冲沙的实践报告,这一次报告的名册中多了一个叫裴炎的人。 “现在这皇帝在想什么呢?” 李玥缝补着衣服道:“多半是在打骊山的主意吧。” 张阳点头道:“皇帝贼心不死呐。” “我们的蒸汽机运送时磕磕绊绊,据说差点沉入了长江中,好歹是送到江南东道了,盘算着日子送去辽东的蒸汽机也该到了。”李玥打量着自己的缝补好的衣服,又道:“夫君占据这南诏一国,朝中屡屡说起,父皇心心念念想要我们家交出南诏。” 张阳看着眼前的茶水,“现在他心里想着的是如何用最小的本钱,换取南诏,对骊山来说也是,大家考虑的都是用最小的成本换取最大的利益。” 小武脚步匆匆拿了三卷书信放在桌上,“师父,蓝田县,华阴县,新丰县都愿意听从骊山,只要我们骊山一句话,他们就愿意停工,条件是以后在货物出关时,多给他们一些份额。” 张阳满意地笑着,“你看,不论天可汗对他的个人魅力有多么地自信,还是有人愿意出卖他。” 小慧也脚步匆匆而来,“师父,老师,工厂打造的部件到了。” 第九百四十二章 关中夏夜 这些天张阳确实很忙,每日不是去山下的车间,就是去山上的车间。 心无旁骛地打磨着电机的各个零件。 以至于这半个月以来,张阳也不理会朝中送来的奏章,拿出一副真的要辞官的架势,对这些奏章不管不问。 又过一个月了,家中的奏章堆积得越来越多。 五月的关中,天气开始进入夏季,张阳在车间中,用车床不断打磨着一根铁杵。 铁杵的表面越来越光滑。 打磨完成之后,张阳用铜线圈将这根铁杵缠绕起来。 连接好发电器,李泰开始测试电磁的反应,随着发电机的运作,等着两边磁石的反应。 过了半柱香还没见到反应,悬挂在铁杵两侧的磁石也没有动静。 李泰对一旁人吩咐道:“加大转速。” “喏!” 后方的蒸汽机响起一声汽笛声,转速更快了。 终于,两边的磁石有了反应,它们翻了一个面,悬吊着不停晃动。 张阳看着这个反应,应该是电压不稳的缘故,正常来说缠绕着铜线的铁杵有了磁性,会让磁石翻转过来而靠近铁杵。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断地晃动。 “魏王殿下不能再加压了。” 李泰皱眉道:“再快一些!” 侍卫咬着牙去收紧拉开气阀,直到一声炸响,后方的蒸汽机炸炉了。 众人垂头丧气只好作罢。 李泰气馁道:“还是负荷不行,原地踏步两个月。” 张阳拿着图纸道:“我回去看看。” 今年的五月,骊山技术院内学子,挖了一条沟渠,用来模拟束水冲沙的试验。 将朝中那些如山的奏章放在一旁,张阳坐下来看着技术院送来的报告。 “县侯,丁溜家出事了。” 听到婶婶的话语,张阳皱眉道:“出什么事了?他不是在卖酱油吗?” 自从将酱油的秘方交给了丁溜后,骊山已很久没有与他联系了,他还开了自己的养殖场,经常会给骊山送一些肉食。 婶婶讲述到:“去年的时候丁溜置办了一个回收站,准备用来回收骊山的种种垃圾,其中就包括了纸张与木料,他将前年的旧纸张囤积了起来,今年朝中开始收拾旧纸张,旧纸张涨价了,他便想着将收来的纸卖给朝中,这一卖就出事了,已被刑部拿下。” “现在就在刑部的牢狱中,丁溜的妻子带着两个儿子正在山脚下,希望县侯可以救救他们家。” 张阳笑道:“当年一个在长安城的靠着卖饼为生的好哥们,现在竟然也学会了回收纸张进行倒卖了,还学会了钻朝堂的空子,他的家业已然不小了,本领也是越来越大了。” 王婶低声道:“人都是会变的,丁溜当年跟着县侯学了太多的本领,现在他是个很精明的人。” 张阳放下手中的书卷,苦恼地喝下一口茶水。 王婶拿出一卷书信,“这是辽东的何必送来的。” 张阳接过书信皱眉道:“朝中打算怎么处置丁溜?” 王婶回道:“交罚钱,发配苦役三年。” “这件事是谁在处置?” “刑部尚书刘德威。” 张阳不解道:“刘德威?这么小的一件事不在京兆府处置,怎么去刑部了?” 王婶回道:“听说这件事是刑部的人查问的,京兆府并不知晓。” “朝堂那些人可真有意思。” “县侯,要请人去给朝中传话吗?” 张阳站起身看着书架,在这里有一卷书,是当初心安去找房玄龄拜师,房相赠予的唐律修撰批注。 张阳打开卷宗看着,低声道:“麻烦婶婶先将丁溜一家安顿好,再将小武找来。” “喏。” 小武正在藏书阁与老师一起收拾着书卷,听到婶婶的吩咐便快步走向书房,看到师父正在看着卷宗,很是乖巧地给倒上一杯热茶,“师父有何吩咐?” 张阳皱眉道:“丁溜家出事了,你带着人走一趟,将他们的所有的经营与账目都带来。” “喏。” 小武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换上一身干练的男子装束,走下山之后与一直跟着自己的做事的姑娘们出了村子。 因为骊山规矩,女子到了二十岁才能出嫁,现在村子里也有很多十七八岁的姑娘在做事,多数都是跟着小武与小慧办事,安排村子里的生产调度与账目归档。 小武走在最前头,在师父与老师面前的她还是一副乖巧的模样,现在带着姑娘们去办事,她的眉宇间带着强势与威严。 小慧还算是一个很随和的人,但小武对自己手下的姐妹向来是严格的,而且小武手中的人手一直比小慧那边的人办事更仔细更有效率。 两位弟子现在是骊山的左膀右臂。 不过长乐公主自在骊山学成之后,在宫里的时间比在骊山更多,一直陪在皇后的身边,现在很少参与村子里的经营。 丁溜的家距离骊山村不远,他们一家经营着养殖场,酱油作坊和一个回收站。 小武高挑的个子在一群姑娘中很出众,以前跟着两位婶婶练武,现在的身材锻炼得很匀称,十八岁年纪正是风华正茂,气质与气势上有着特有的强势气场。 从骊山走出去的姑娘,在外面也都是独当一面的,各县传闻最难对付的便是骊山的姑娘。 有骊山县侯的命令,丁溜的妻子当即拿出了自己的所有卷册,她低声道:“您是县侯与公主殿下的弟子吧。” 小武点头没有言语只是收拾着账目。 她不断地躬身行礼,“我们家是敦厚人家,做事从来都是厚道的,求骊山一定要救他,他有今天这般富贵日子,全是仰仗骊山的。” “师父与丁伯是患难之交,这多年的交情不会不帮忙的。”小武安慰道:“我小时候也受过丁伯的照顾,夫人请放宽心,如果丁伯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我们骊山一定要回这个公道。” 丁夫人擦着眼泪不住点头。 小武带着账目回了骊山,坐在藏书阁内一卷卷地翻看着。 小慧刚回来见状问道:“这是哪里的账册。” “都是丁伯家的。” “是那位酿造酱油的丁伯?” 小武点着头,作了汇总之后站起身。 小慧看着小武道:“师姐的个子真令人羡慕。” 小武哼道:“师妹又取笑我了,江南姑娘的温婉我也很羡慕。” 两人走入书房禀报着事宜。 小武解释道:“丁伯的作坊账目很简单,而且这些年以来他的三个作坊许多利润都给了乡民,与我们骊山相同的分成,他只占了两成,而且还时常拿出银钱帮助乡里,当初太原疫病他还拿出了一百贯钱,买了药材送去了太原各县。” “河北水患的时候,也拿出了五百贯钱,送去了当地,用来置办粮草与粮种,这丁伯不仅没有自己敛财,反而拿出了不少银钱救灾救民,至于他的家产,只有一千贯余钱。” “至于回收站这两年一直都在亏损,上个月有个人去问他买废纸,丁伯便将囤积的纸张以一百钱一石的价格卖了,这个价格并不高,至于朝中查证的证据来看,这里面说不定还另有原因。” 张阳放下了账册,“这件事不是冲着他去的,是冲着骊山来的。” 小武点头道:“弟子也这么认为,很多人都知晓丁伯与师父的关系,我们村子里的人对丁伯向来敬重。” 小慧没考虑这么多,也觉得自己没有小武想得这么多。 小武总是能够将事情分析得很透彻。 张阳忽然道:“小慧来年也二十岁了吧。” 小慧忽然回神道:“是的。” “你老师说等你二十岁的那天请徐御史也来骊山,为你庆生。” “谢师父,谢老师。”她欣喜地笑着。 张阳执笔写了一份书信,递给小武道:“你将这封书信交给处默,他会安排人去查问的,如果没有问题,刑部会将人放归的。” “弟子这就去办。” 张阳又看了眼坐在桌边的徐慧,吩咐道:“快写封书信给你父亲,让他早些准备。” 小慧心情很愉快,走出书房,绕过华清池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写信。 事情交给程处默去办,第二天丁溜就给刑部放出来了。 效率出乎意料地快,张阳见到丁溜的时候,这家伙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遭遇。 现在的丁溜中年发福,整个人看起来圆滚滚的,此刻还穿着牢狱的破落衣衫。 张阳皱眉道:“他们这么快就将你放出来了?” 丁溜收起眼泪又道:“是刑部尚书刘德威批复的,让小人交了六百贯罚钱,往后不得再倒卖货物。” “朝中的空子也不是这么好钻的,你这般倒卖,被人盯上了,往后做事小心些,不要冒这些风险了。” “小人明白了。”丁溜又拿出一封书信,“这是处默兄弟让小人带来的。” 张阳拿过书信正看着。 丁溜忧愁道:“给县侯添乱了,何大哥又在辽东不知死活的,往后我们三人什么时候再相聚呐?” “这么多年了,你还这么胆小怕事又要哭。” “小人哪里比得过县侯与何大哥。” “行了行了。”张阳摆手道:“赶紧回家吧,你出事了,你家夫人就来骊山求救,以后不要再闯祸了。” “哎!” 丁溜点着头,“县侯,这件事……” 张阳看完了书信,“其实也不赖你,我的辞官奏章让某些人不高兴了。” “赖我,都赖我!” 丁溜说着。 张阳道:“是赵国公找人安排的,他警告我不要随意辞官,他要是出事了,会拉着我一起人头落地。” 本着不能听这些话的原则,丁溜自动将这句话过滤掉,憨憨笑着,“小人家里还有些上好的酱料,这就给村子里带来。” “行了,你去吧。” 现在的丁溜确实精明了,家业也越来越大了,别看他家中余钱不多,有这三个作坊在,一辈子也不用愁了。 有了这一次的教训,他以后做事该会小心一些。 张阳回到了山上。 小武走到一旁问道:“师父,丁伯没事了?” “嗯,没事了。” “什么人会来找寻丁伯的麻烦?” 张阳气恼地将书信放下,灌下茶水道:“长孙无忌这个老狐狸,他看我要辞官了,就警告我!没有权势连朋友都保护不了。” 小武错愕一笑,“原来是这样,不过也是丁伯自己不小心,被这老狐狸找到了机会。” “他不让我辞官,这厮哪天要人头落地是不是也要拉着我一起,混账!”张阳一边怒骂着。 小慧低声道:“师父怎又这样了?” 小武看着叫骂的师父低声道:“还不是赵国公来警告师父别辞官,当朝最大的两个外戚难免有矛盾。” 小慧问道:“陛下知道这件事吗?” “嗯。”小武在藏书阁内坐下来,“皇帝肯定知道,赵国公就是做给朝中的人看的,也是做给皇帝看的,只有师父与他两个外戚明争暗斗越多,皇帝会更放心,不仅仅只是因为师父辞官,或许是赵国公也遇到了什么难处,才会这么做。” “至于刑部尚书刘德威也不过是顺势而为,本就是一件可大可小的事。” 说罢,小武又道:“师妹为何这般看着我?” 小慧不解道:“师姐好厉害呀。” 小武明媚地笑着,“骊山能有今天不容易,我就要多想多考虑。” 丁溜的风波过了半月,长安城又发生了一件事,骊山的反击开始了,赵国公在灞上的几处产业,都遇到了问题。 上官仪查问田亩的时候,拿下了灞上的几个县官与主簿缘由是他们侵占田亩,侵占的也不多,只有三分田,连一亩地都不到。 长孙无忌得知这个消息,拍案怒道:“好你个张阳!三分的田地,你就要能拿下老夫三个县尉,五个主簿!” 一报还一报,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贞观一朝的两个权贵互相报复,看得朝野乐成了一片。 长孙无忌暂时不计较了,这些天张阳也没再说辞官的事了。 夏夜里的关中下起了雷雨,这天甘露殿内传来的急促的咳嗽声,卢照邻急匆匆殿内走出来,冒着雨对外面的侍卫道:“去骊山的医馆,将崔知悌与孙神医请来。” (本章完) 第九百四十三章 我们不是同一类人 大雨滂沱的夜里,一队官兵策马出了长安城,马儿掀起官道的泥泞,直奔骊山。 骊山,温暖的家中,李玥还在给孩子们穿着新衣裳。 张阳看着手中的卷宗。 王婶脚步匆匆而来,“县侯,公主殿下,宫里来人请孙神医与崔知悌。” 张阳喝着茶水,颔首道:“人已经去了吗?” 王婶又道:“已去宫里,不只是崔知悌与孙神医,还带去了两个医生团队,一共十七人,余下的医者还留在医馆让甄权带着。” “嗯,那就很好。”张阳收起手中的书卷,又道:“婶婶早些休息,我会带着清清与心安去看望皇帝的。” 感受到李玥担忧的目光,张阳对她道:“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李玥重重点头。 这天夜里,还有人彻夜难眠,长孙无忌不断派人去宫里打听消息,想要得知陛下的病情。 此刻的宫中,十余个从骊山而来的医者匆匆入宫。 今夜的大雨还在下,孙神医与一众医者在卢照邻的带领下走到甘露殿前。 李承乾的衣衫湿漉漉的,一直守在殿外。 卢照邻关切道:“太子殿下,还是先去取暖吧。” 李承乾摇头道:“无妨,孤没事。” “淋了雨又吹风,对殿下身体不好。” “只要父皇能够好起来,孤这些不算什么。” 殿内传来了话语声,“承乾,你快入殿取暖。” 听到母后的话语声,李承乾这才走入殿内,因被雨淋被风吹,此刻哆嗦得厉害。 李丽质连忙出来相迎,“有劳孙神医了。” 孙思邈点头,跟着走入殿内。 李世民正躺在床榻上。 卢照邻道:“现在咳嗽算是止住了。” 孙思邈诊脉片刻,与众人低声议论着。 李丽质站在床榻边,就像是病来如山倒,父皇忽然之间就病倒了,她低声问道:“父皇如何了?” 孙思邈起身道:“公主殿下,此时还来得及,还请退避。” 李丽质带着人退到后方。 见到卢照邻,孙神医与崔知悌正在给父皇用针,又过了片刻,听父皇几声咳嗽,接着就吐了。 孙思邈给陛下擦着嘴边,低声道:“现在可舒坦多了?” “朕好多了。” 听到父皇能够说话了,声音还是很虚弱。 孙思邈又道:“还请陛下这两日莫要上朝,静养两日,待我等会诊之后再行用药。” 李世民缓缓点头,又躺下了。 卢照邻脚步匆匆,“皇后,且先让这些医者会诊。” 长孙皇后不住点头,“有劳了。” 随后让宫里的内侍带着这些医者离开。 李丽质坐在父皇的床榻边,低声问询着。 李承乾看着此刻虚弱的父皇的,脚步艰难的走近,见父皇的目光看来,急忙低下头。 “承乾……” 虚弱的声音传来,李承乾连忙上前,擦去眼泪跪在床边,“父皇。”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又道:“朝政不能耽误,这些天你代为主持朝政,如有不决之事,可问辅机,房相,再有不决也可去问张阳。” “儿臣明白了。” 李承乾看着父皇又闭上了眼,倒是呼吸平顺了许多。 李丽质低声道:“父皇如此嘱托,还望皇兄也注意身体。” “孤明白,丽质且放心。” 骊山而来的两个医者团队与太医署的医官连夜进行了会诊。 本来会诊是骊山的规矩,但此刻太医署的众人还要仰仗他们,接下来的这里的一切都要听着孙神医与崔知悌的安排。 孙思邈道:“陛下过往的病历何在?” 见太医署的众人有些迷茫,崔知悌又道:“就是陛下过往的病症,以及用药情况,这些太医署可有记录?” 在孙思邈面前病人都是一样的,不管贫富老幼,怨亲善友,都一视同仁。 对孙思邈来说,生病的皇帝就是一个普通的病人。 关于陛下往年的问诊记录太医署的其他人没有,卢照邻倒是有一份,“贞观四年以来的记录都在这里了。” 孙思邈一边翻看着,一边与团队众人商议着。 团队众人都是骊山医馆中最精尖的医师力量,也是关中最顶尖的。 也都是骊山这十年间不计成本,一直用这个入不敷出的赔钱医馆,养出来的医师力量。 多少年过去了,这骊山的医馆就没有盈利过。 众人商讨了一夜,一直到天亮时分,雨水才停。 宫里命人端来了粥食与一些早点。 团队众人分析病症药理,用一个个的药方进行对比,通过陛下过往的病历来进行挑拣需要使用的药物。 看着这些骊山医者的种种分析,其能力确实早已胜过了太医署数倍。 心中惭愧之余,卢照邻心中越发坚定了要改制太医署的心思。 半月时间,骊山医馆的两个最精尖的团队一直留在宫中。 等皇帝的病情有所好转了,张阳与李玥带着三个孩子来到长安城。 张阳怀中抱着秋儿,来到这处小宅院中。 张心安看着四下,“以前爹娘就住在这么小的宅院中吗?” 杨婶慈眉笑看着活泼的孩子,又道:“对,就是在这里的。” 张心安的目光好奇地看着四周。 一家人刚到长安城的旧宅,长孙无忌便脚步匆匆而来。 张阳放下孩子,让张清清照顾秋儿,便出门迎道:“赵国公。” 长孙无忌一脸的愁容,低声道:“没想到你能在这个时候来长安城,老夫甚是心慰。” “陛下的身体如何了?” “老夫也不知情形,前两日与玄龄一起见过陛下,看着倒是无碍,具体情形如何我等也无从而知。” 张阳点头道:“皇帝的病情自然不会让我们知晓。” 长孙无忌扭过头道:“老夫那灞上的事……” “那是京兆府自己查的案子,与在下无关。” “哼。”长孙无忌一声冷哼,“你与老夫之间还需这般遮掩吗?” “我们都是外戚,但赵国公私下报复骊山,我就应该甘之如饴吗?” “你!”长孙无忌的老脸一红,“老夫还不是让刘德威将人放了!” “是吗?我还要谢谢赵国公了?” “不必!” 两位外戚心照不宣,长孙无忌摆着一张臭脸,“你什么时候去见陛下?” “把这里家里收拾一番,今日傍晚便去宫里。” “也好,这一次你就留在朝中吧,现在太子需要有人主持大局。” 说话的时候,长孙无忌满脸的心事。 张阳的双手背负又道:“赵国公,你我都是当朝最有权势的外戚,我们都知道外戚掌权越多越危险,其实这一次我是来辞官的。” 长孙无忌老脸一抽,眼神多了几分惊愕与不信,“你当真要当着陛下的面辞官?” “我与赵国公不是同一类人。” “这种事老夫试过,陛下不会答应的。” “总要试试的。” 长孙无忌叹息一声,失落地走了。 两位婶婶还在收拾家里,张阳与李玥带着三个孩子一起去了宫里。 得知张阳与李玥来了,李承乾亲自来承天门前迎接。 这位素来不上朝的骊山县侯来宫里了,这件事在朝野掀起了轩然大波。 皇城内张清清面色不悦地看着四周围观的官吏。 爹爹一来长安城,朝野上下所有人都闻着味过来了,他们的目光像是在看稀有动物。 李承乾这些天一直都在监理国事,听闻张阳来了第一时间放下了手头的所有事,前来迎接。 骊山在父皇的心中一直很重要,且不说骊山经营给朝中带来了许多益处。 张阳还一直拿着火器的铸造秘方。 夫妻俩带着孩子走入承天门,张阳笑道:“太子殿下许久不见了。” 李承乾行礼道:“如今父皇病重,孤在朝中独木难支,你能在这个时候来朝中,孤实在是……” 张阳道:“不用是说这么多,陛下的身体如何?” “父皇的病情刚有好转。” 张清清带着弟弟行礼道:“见过太子。” 李承乾瞧着这三个孩子,诧异道:“没想到你的孩子已长这么高了。” 张清清现在的个头只是到了父亲的腰间,表现出来的气度倒很不凡,面对太子也是神情自若。 由太子领着一家人前去面见陛下。 张清清领着两个弟弟跟在后方,这太子与爹爹是同辈人,年岁也差不多。 比较爹爹与太子,看起来太子更像是那种年过三十的人。 李玥一路上很沉默,心中一直牵挂着父皇的病情。 从承天门一直走到太液池,李世民就在这里的一处小殿中。 李承乾先走入殿内,“父皇,玥儿一家来了。” “嗯,请他们进来。” 张阳与李玥应声走入,“陛下,父皇。” 李世民看到这一家人,还有三个孩子,脸上带着笑容,“这两年朕没有去骊山看望你们,你们倒来了。” 李丽质照顾在父皇身边,给了皇姐一个放心的眼神。 李玥走上前,扶住就要站起身的父皇,“身体如何了?” 李世民缺少血色的脸开口道:“朕无妨,他们都说朕只要静养就可以了。” 说罢,目光放在张阳身上,李世民叹道:“很多人都老了,也有很多人走了。” 张阳行礼道:“骊山也送走了很多老人家。” 忽然,心中有了感慨,也有了很多无奈。 李世民道:“你看起来还是这么年轻。” 张阳回道:“骊山是一个养人的好地方。” 目光放在张清清与张心安身上,还有一个更年幼的小子,他正好奇地看着四周。 李世民抱起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爹娘在身边,张三秋也不在意被皇帝抱着,他乖巧回道:“秋儿。” “秋儿?”李世民神色有了几分不悦,“你爹取名字总是这么不尽如人意。” 目光又看向外孙女与外孙,李世民道:“还以为你不愿再来宫里。” 张清清回道:“只要天可汗不与爹爹吵架。” 闻言,李世民又笑了。 李承乾站在一旁,见到父皇的笑容,他也跟着笑了,这好像是父皇最开心的一天。 张心安道:“皇帝很有钱吧?” 童言无忌,李世民倒也不在意,放下张三秋要抱起张心安,“嗯,以前你没有这么重,现在朕都快抱不动你了。” 或许是用力过猛,李世民忽然又咳了一声,还是抱着这个孩子,笑道:“皇帝可没你爹娘有钱,你爹娘才是这个天下最富有的人。” 张心安低声道:“皇帝坐拥天下社稷,万万里江山,还有天下兵马,我们家只是不愁吃喝而已,皇帝才是最富有的。” 闻言,李世民又笑了,“你家的孩子还真如你一样,伶牙俐齿。” 纪王李慎远远看着这一家人,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那位传闻中的骊山县侯身上,这些天一直在看骊山的书籍,皇兄出去游历之后,他就住在了崇德殿,现在也只能远远地看着仰慕了多年的县侯,胆怯地不敢上前。 李世民放下了孩子。 李玥让李丽质照看着她们。 李承乾还要处理国事不能久留。 夫妻俩陪着皇帝走入了太液池的水榭中。 “其实这一次女儿与夫君前来,是希望父皇可以去骊山养病。” 话语说出口了,等着父皇的反应。 水榭内很安静,只能听到太液池的池中偶尔有鱼跃出水面。 李玥行礼道:“父皇,来骊山养病吧。” 李世民看着水光潋滟的太液池,抚须道:“自秦汉以来,这里是个美丽的地方,但后来的皇帝不懂事,将这里废弃了,朕不能让这里荒废,便让阎立本恢复了此地的风光,虽远不及秦汉那般壮丽,至少让这里好看一些。” 张阳道:“如果能够在太液池的北面再修一片殿宇,这里就显得更好看了。” “嗯,确实这么想过,可朕的负担有很多。” “骊山修铁路也不是为了自己。” “朕知道,你是为了建设关中,朕也知道你们骊山自修建铁路开始一直都在亏损,至今为止亏损多少了?” 张阳回道:“近五十万贯了。” 李世民双手抓着栏杆,面色苍白的看着远处,“三年亏损五十万贯,你还真是有魄力,这要是朕的家业亏损这么多,一定要将主持经营之人抓出来,而后将他碎尸万段。” 第九百四十四章 当朝最大的权臣 “陛下说笑了,我们骊山可不敢将人碎尸万段。” 李世民看了一眼李玥,叮嘱道:“玥儿,朕知道宗室那些人靠不住,不论是李佑还是李元昌,也亏得骊山能够主持这些事,才不让他们一错再错。” 李玥躬身道:“父皇是女儿的亲人,这些事都是女儿该做的。” “亲人……”李世民苦涩一笑,“朕经历的太多了,你们还年轻,有时朕不知道这些亲人还有谁能靠得住,现在想来也只有你与张阳了。” 拍了拍张阳的肩膀,他又道:“你是个好孩子。” 几个宫女端来的饭食。 李世民坐下来,“朕这些天一直在用药,孙思邈说用药的时候不能喝酒,这是大忌,朕还想多活几年,便不饮酒,你尝尝菜吧,不知道宫里的厨子手艺如何了?以前你总是很嫌弃的。” 张清清也不顾礼节,抢先拿过筷子吃了一口,“嗯,很好吃。” 李世民没什么血色地嘴也吃着菜肴,满意地点头,“好太多了。” 李玥吃着饭食又默不作声了。 张阳吃了三两口,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陛下要怎么样才能去骊山养病?” “再等等。” “等多久?” “等到朕可以放心的时候。” 张阳干脆坐到了这个皇帝的身边,目光看着他,“若不放下眼前这些,陛下永远不会放心的。” 意识到此刻的氛围不好,张清清神色多了几分紧张,爹爹多半要生气了。 “你说朕去了骊山,这么多的国事要怎么办?” “交给太子,交给满朝文武。” “现在的太子还不够成熟,他的经验与处世能力还不够。” “你一味地坚持,到最后这世上没人能达到你这个天可汗的要求!”张阳的语调高了几分,接着道:“谁都有能力不足的所在,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能让天可汗觉得完美。” 听着张阳咄咄逼人的话语,李世民淡淡道:“张阳啊,你就很好。” “太子不是我,我也不是太子。”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又轻咳了一声,“是呀,你不是太子,太子也不会成为像你一样的人。” “太子如有不足,也可以斧正,况且你也只是去骊山养病,若是病情得到缓解,你可以回来。” 李世民低声道:“你帮朕一件事。” 张阳反问道:“帮陛下做了这件事,就可以去骊山养病了吗?” 李世民缓缓点头,“你任太子少师,领宗正寺卿,帮朕肃清宗室。” “说话算话。” “朕说话算话。” 张阳又与皇帝说了很多,一家人陪着到了皇帝夜里,这才离开。 旨意当晚就出来了,骊山县侯任太子少师,领宗正寺卿。 旨意一出朝野震动,这张阳一来长安城就任职太子少师,如今陛下病重,太子监理国事。 陛下是要张阳做下一个储君辅政大臣? 要说这等事落在房玄龄与长孙无忌头上都可以,偏偏给了张阳。 当得知陛下病重,放眼现在的皇子,太子的地位依旧牢不可破。 更不要说晋王李治在这个关头出去游历,魏王李泰还在骊山,人也不在长安城。 其实早有预料,当张阳任职尚书左丞开始距离相位就很近了。 朝中还有一个中书省的中丞。 那时候张阳的头上,还有郑公,房玄龄,长孙无忌压着,与岑文本平起平坐。 上一任的太子少师郑公,他已过世。 位置空悬,很多人都觉得下一个太子少师多半就是房玄龄或长孙无忌。 没想到在这种关头,陛下将这个位置交给了张阳,这是何等的信任? 一旦太子登基,骊山的地位会更高,张阳距离位极人臣已近在咫尺。 长安城的夜里,孩子们还在熟悉这个院子。 从宫里回来之后,李玥情绪一直不高。 张阳低声对她道:“我再帮你父皇一次。” 李玥低声道:“父皇身边需要有人站出来,太子不行,他不善决断。” “这大唐一定要好好的呀。” 李玥手里拿着用牛骨做成的牙刷,低声道:“原来它一直都在窗台上。” 张阳道:“我找了好几次,还以为在骊山丢的,没想到一直在家里。” 翌日,天还没亮的时候,张阳就睡醒了,穿上久违的官服。 张清清带着弟弟正在刷牙,好奇道:“爹是要去上朝吗?” “嗯。” 张心安欣喜道:“孩儿也能去吗?” 话刚说出口,又被姐姐一眼给瞪了回来。 天边刚露出一缕晨曦,张阳出了家门。 长安城内的清晨还显得寂静,这里的空气没有骊山上这么好。 街道上可以零星看到三两个行人,张阳一路走到朱雀门前,就见到许敬宗。 看到张阳,他笑着迎上前,“县侯,下官实在是想不起来上一次见到你是什么时候了。” 张阳又见到了后方的李义府,袁公瑜,上官仪,狄知逊。 朱雀门还是老样子,这里没什么变化。 站在门前,注意到四周有不少的目光看向自己。 岑文本赶着朱雀门打开的时辰迟迟而来,跟上了脚步,“没想到,县侯现在是太子少师了。” 张阳道:“我就想要退休了,总觉得退休得越晚我距离人头落地的那天就越近。” 岑文本不解道:“人头落地?” “官位越来越高了,我心里就越发不踏实,我怕控制不住我这一身的浩然正气。” “县侯讲话真有意思。” 众人走入承天门,张阳同样注意到了长孙无忌,远远朝着他一笑。 今日的早朝还是在太极殿,早朝是由太子与房相主持。 “文本兄,我这个太子少师要站在什么位置。” 没等岑文本开口,长孙无忌便道:“老夫身侧。” “多谢赵国公指点,我这多年不来上朝,这朝中的规矩也忘得差不多了。” 长孙无忌手执笏板,闭眼站立着没有说话。 见他不搭理自己,张阳也不说话了。 不多时,太子来了,群臣行礼今天的早朝开始了。 各部汇报着事宜,有人站出朝班,“殿下,臣弹劾骊山县侯唆使京兆府上官仪,以侵占田亩之由捉拿三县县慰,目无王法,权势滔天!” “你放屁!”李义府怒道:“侵占田亩是事实!” “一来没有乡民检举,二来县尉没有贪墨,何来侵占。” 袁公瑜站出朝班道:“太子殿下这厮分明就是诬告,谁说民不举朝中就不能查了?” “你!” 李义府道:“如此混账还留在朝堂上,老天瞎了眼!” 那弹劾的言官怒道:“你骂谁混账。” 李义府又道:“骂的就是你!” “老夫和你拼了!” 太极殿内,三人顿时殴打了起来。 李义府与袁公瑜俩人也是朝中的异类,这两人行事还算是刚正,就是脾气不是太好。 在朝中以打架狠辣出名,今年两人刚升任礼部侍郎,这是少有的越打官位越高的奇葩。 文官之中,越能打架,还越能得到陛下赏识的人还真是少见呐。 李承乾终于忍不了了,喝道:“住手!” 殿下的话音落下,李义府又是补了一脚,而后又行礼恭敬道:“殿下,臣性情中人,向来直爽,没管住自己手,殿前失仪还请殿下责罚。” 李承乾沉声道:“罚俸三月,自领杖责二十。” “喏。” 朝政又因为出关支教的事业开始喋喋不休地议论。 “其实我们两家没必要闹得太凶。” 一直沉默的长孙无忌忽然低声道。 张阳回道:“赵国公说的是,大家也都是上班嘛。” “陛下为何让你任宗正寺卿?” “肃清宗室。” “这是想让你与宗室为敌。” 张阳揣着手面带笑容,道:“像我们这样的外戚自然是朋友越少越好,敌人越多越好。” “嗯,你比老夫更有勇气。” “过奖了。” 太子少师是虚衔彰显地位,宗正寺卿才是权力。 陛下病重不能处理朝政,太子少师这个位置就是将来的宰相,是许多人都牵肠挂肚的位置。 张阳心中暗叹,陛下是想要将我放在火上烤呀。 有权有地位,又是太子少师,将来的辅政宰相,放眼满朝文武谁敢招惹。 有了这等权力,才能与宗室那群人抗衡。 长孙无忌睁开眼问:“你打算怎么做?” “本来我是没有头绪的。”张阳啧舌道:“看了今日的事,心中已有计较。” 他又重新闭上了眼,缓缓道:“你果然距离人头落地越来越近了。” 下了早朝,张阳还未走出太极殿,就被太子拦住了。 “孤还有一些事不好决断,还望老师可以指点一二?” 张阳道:“太子殿下,我们年纪相仿,不用以老师相称,我更希望与太子做朋友,如当年那样。” 李承乾释然一笑,“好。” 张阳揣着手又道:“陛下让我任职宗正寺卿,还有不少事需要办,不如等我办完陛下交代的事,再来东宫与太子协理政事。” “你放心,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来知会孤。” 送走了太子,张阳刚走出了承天门,许敬宗一应人手便围了上来。 “县侯,我等准备了酒宴,不如一起饮酒如何?” “老许,我这刚来朝堂,就与你们一起庆功,会被人说闲话的。” 李义府,上官仪,狄知逊几人都很高兴,因张阳任职太子少师将来也是位极人臣的人物。 张阳看着众人,想着天可汗深谋远虑,将安排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就等着动手了。 万恶的天可汗为了维持自己的形象,他不忍对宗室下手。 所以他需要一个权臣,这个权臣要对宗室下刀子。 如今,眼前这些人都有了该有的位置。 皇帝养病不能处理政事,正是我这个权臣发威的时候。 好事都是他天可汗的时候,坏事都是臣子的。 权谋之计果然索然无味。 张阳对眼前的众人道:“狄知逊,你去户部将关中三百里的所有乡县田册包括各地宗室子弟的封地田册,全送到宗正寺。” “喏。”狄知逊快步离开。 “上官仪,这些年田亩清查的事可办得如何了?” “已有了卷宗。” 张阳继续吩咐道:“你准备好人手,随时要动手,这些天会很紧张。” “喏。” 再看许敬宗,张阳吩咐道:“老许,你盯着中书省去查明朝中多少官吏与宗室中人有走动。” “喏!” “李义府,袁公瑜!”张阳一挥衣袖,双手背负道:“随我来。” “喏!” 众人闻言散开。 几个拿着杖棍的小吏此刻神色犯难,本来他们是来给李义府和袁公瑜杖责的,但看眼前人已走远,而且还是跟着当朝太子少师走的。 这张阳是什么人,连太子都要给他几分薄面,这等人物绝对不能招惹,有人低声道:“这杖责还是作罢吧?” “是呀,要是问起来,就说已经打过了。” “对对对,还是这样的好。” 几人很快就达成了共识。 李义府与袁公瑜走在皇城中,身后跟着的人越来越多,他们都是科举新晋的年轻臣子。 这些年,他们发展了不少朋友,也有了更多的人追随。 远远看去,跟随的人没有上百也有七八十。 这张阳一到长安城就是这等权臣作风。 宗正寺在朝中的六部九寺的官衙中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在这里任职的都是和宗室有关的。 张阳带着一群人而来,犹如朝中的黑恶势力。 宗正寺的众人如临大敌。 这处官邸不大,可来往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 张阳大摇大摆带着人走入官衙,坐在上座刚喝了一口茶水,看了眼众人,沉声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从今天原本在宗正寺为官的一应官吏,全部休假。” “知道休假的意思吗?就是你们都可以回家了,没有我这个宗正寺卿的允许,不用私自回来。” “张阳!”也不知是谁站了出来,怒声道:“你好生放肆!你干脆拿去我等的官衣,让朝野看看你是何等地跋扈!” “这么多年了,你们还是这么颐指气使。”张阳揣着手端坐,笑道:“都出去吧。” 见还有宗正寺的人站在这里,李义府喝道:“还不走?给我打!” 第九百四十五章 朝野不宁 一声令下,一群年轻的文吏便应声上前,双方当即打了起来。 这里的官吏多多少少都有背后的宗室王公照顾着,还没有人敢在此地如此放话。 更不要说宗室中人对外戚反感,尤其是长孙无忌,张阳这等外戚更是嗤之以鼻。 皇帝的亲戚也有食物链,通常是皇帝的兄弟排首位,之后是皇帝的堂兄,再之后是一些叔伯的后人。 皇子是他们最亲近的对象,也是这个食物链的最顶端。 而外戚,则是宗室中人都排斥的对象。 外戚与宗室两家向来不和睦,也亏得长孙无忌平时装着孙子,也有李世民从中周旋,宗室没有与外戚撕破脸。 而宗室中人本就是对骊山与赵国公有很大的成见。 这一刻张阳更是带着人直接走入了宗正寺,更是要将这里的人都赶走。 众人的怒火也在这一刻被点燃了。 双方就像是炸了火药,在宗正寺内轰轰烈烈打了起来。 关中民风向来地彪悍,大唐的朝堂更是彪悍中的彪悍。 官吏之间吵架吵不过,打架动手脚,被打得几天下不了床的事情并不少见。 …… 听说那位多年不来长安城的骊山县侯终于回来了,而且更罕见的是这位县侯竟然上朝了。 裴炎脚步匆匆而来,站在宗正寺门外,脸上带着这个年纪的人特有的紧张与期待。 只是刚走到门口,却听到官衙内怒骂声与哀嚎声混成了一片。 “嘶……” 裴炎倒吸一口气,紧接着有三两官吏踉蹡走了出来,看模样伤得不轻。 忽闻有官兵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再一看来人竟然是金吾卫的人。 “何人在此地闹事!”有官兵怒喝。 只见官衙内的混乱依旧,那些金吾卫一拥而入前来劝架,这一下倒好,官衙内更混乱了。 裴炎转过身背对着宗正寺,快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宗正寺打得火热,更有宗室中人的部曲前来“劝架”但此刻的情形是更凶了。 许敬宗听闻这个消息很是淡定,他悠哉地剥着听着茶叶蛋,又听着新收的手下郭正一的禀报。 “许侍郎,听说那几家宗室的部曲都去了,县侯恐凶多吉少。”郭正一的神色凝重,又道:“这该如何是好呀。” 许敬宗眉眼一挑,“怎么?你去调一支兵马前去驰援?” “呃……”郭正一欲言又止,低声道:“下官要是可以调动兵马,现在就已在路上了。” 许敬宗眉眼一挑,剥了颗光滑的茶叶蛋交到了郭正一的手中。 “许侍郎……” 拍了拍他的肩膀,许敬宗安慰道:“无妨,宗室那些人能不知道陛下的用意吗?为什么让张阳在这个时候任职宗正寺卿?” “下官愚钝。” “那是因县侯有着一身浩然正气。”许敬宗重重点头道:“他天下无敌,这点小场面,算得了什么。” 几个太监在皇城匆匆而过,他们快步走到了太液池,走到陛下的面前,“陛下!宗正寺打起来了,那张左丞……” 李世民喝着茶水,正在看着一篇文章,正是现在那些学子专研的束水冲沙之策。 见没有回应,那太监又问道:“陛下?” 李世民咳了咳嗓子,沉声道:“太子呢?” “太子殿下已调派金吾卫,去宗正寺劝阻了。” “那就行了,以后与宗正寺相干的,就不用禀报朕了,交给太子就好。” “喏……喏。” 宗正寺内的打架还在继续,自从金吾卫的一支兵马十数人加入之后,这里的群架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张阳坐在上座依旧淡定自若地喝着茶水,身前有李义府带着人结成一堵人墙,零星有人想要冲过来了,零星的拳脚打过来,他们都拦住了。 不多时,这里的群架已进入了尾声,因张阳带来的人不少,宗正寺与金吾卫竟输在了人数上。 众人纷纷倒在地上捂着伤口。 张阳这才站起身,对李义府道:“将这些人都丢出去。” “喏!” 又过了片刻,太子右率副统领李安俨带着人来了,见到宗正寺内的情况也是咋舌不已。 一个个身负重伤的人被拖了出来,还有不少人骂骂咧咧被拖出了宗正寺。 见状,李安俨快步上前,“县侯可在?” 张阳喝着茶水目视前方,皱眉道:“是太子殿下来问罪的?你们来晚了呀,我已经将这个地方打下来了。” “呵呵呵……”话语接着道:“安俨老兄,说来惭愧,我这个宗正寺卿前来上任竟如此艰难,本是为社稷谋福祉的府衙,我前来赴任却要像攻城略地一般夺下来。” 张阳放下茶碗,“如果太子要责罚,我也认了,但陛下旨意我不得不从,我也不得不这么做。” 李安俨连忙行礼,“县侯这是说的什么话?末将不是来问罪的,是太子殿下命末将来看看县侯可有受伤。” “倒是没有受伤,只是可怜这些跟随我的年轻士子受了毒打。” 倒有个还没被拖出去的宗正寺文吏怒道:“张阳!明明是你毒打我等。” 张阳淡淡道:“打架是相互的,明明是你们先动的手。” “你放屁!” 李义府拎起这个孱弱的文臣拖出了府衙,又在府衙门口进行一顿毒打,对方惨叫好几声这才停歇。 随后,李义府又回来禀报道:“县侯,那人招认了,是他们先动的手。” 张阳摊手道:“果然,公道自在人心。” 闻言,甚至有刚被拖出去的人气得当场昏厥过去。 李安俨道:“既然县侯平安无事,下官就回去禀报了,可以留几个护卫保护县侯的安全。” “不用了,你回去吧。” “喏。” 天可汗呐,天可汗呐,你到底教给了我一个什么样的宗正寺。 就连太子也想在这里放一两个眼睛。 张阳也不想以后身边总是跟着一两个人记着一举一动,还向别人禀报。 再看向眼前这些人,张阳走入宗正寺的后堂,这里放着不少的书卷,看卷宗上的灰尘很厚,多半是有些年月没有动过了。 张阳双手背负往后堂走着,这里有三两间屋子,还有一个破落又杂草丛生的后院。 看向身后的李义府问道:“你我年纪相仿,也一直帮着骊山做事,但你我见面的次数却寥寥无几。” “下官愿为县侯办事。” 张阳拍了拍他的肩膀,“当年那个太常寺的乐童的事是你安排的?” 李义府回道:“已经安排他回乡了,不会再来长安城。” “呵呵,还以为你真把他杀了。” “我们安排一具体形相似的尸体,太常寺卿又是个爱财之人,让许侍郎买通之后,事情就好办了,至于那个叫秦英的道士想要蛊惑太子殿下,那人的死与下官无关,不过许侍郎猜测是李君羡下的手,陛下授意的。” “因时候巧合,大理寺将两个案子并在一起查问,最后不了了之,算是结案了,大理寺少卿孙伏伽也察觉到是陛下的授意,便不再继续追查了,事已过去多年,不会再有人追究,县侯放心。” 李义府说完,皱眉道:“只是这叫称心的乐童究竟是何人物?” 张阳叹道:“他留在这里便会给长安城带来祸患,你知道每一次科举之前,不论那些学子是否入仕或者落榜,我都能提前让许敬宗招揽到优秀的才俊吗?” “县侯任职尚书省左丞,每年科举都能够得到名册,可只是名册就能让县侯发现这些才俊,下官时常不解。” “因为我无所不知,诸如裴炎,郭正一,裴行俭,薛仁贵……” 闻言,李义府神色凛然,对此深信不疑,连忙道:“下官这就去让人去将称心杀了,以绝后患。” 错愕一笑,张阳颔首道:“义府,你觉得这宗正寺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掌管皇族事务,管宗族,外戚谱碟……” 拿起一份卷宗,张阳继续道:“你接着说。” “喏。”李义府双手作揖接着道:“护陵庙,主持祭奠,有时也是皇帝仪仗……” 看完了两份卷宗,他也说完了。 张阳洗去手中的灰尘,又道:“其实你们都没有看出来,其实这里是封建的核心,也是宗室各路王公的敛财之处,更是他们犯错后的庇护之所,这是一个吃人的地方。” 县侯的一番真知灼见,李义府如醍醐灌顶,“下官受教了。” “从现在起宗正寺这个地方要改变,我要将这里从一个豢养宗室的所在,改成监察宗室各路王公的官衙。” 李义府单膝跪地,如一个将领得令,朗声道:“下官愿誓死追随县侯。” 张阳沉声道:“经过裴行俭与上官仪这些年的查探,我们已掌握了诸多土地兼并的罪证,查的就是土地兼并,一旦我们开始行动一切都要秘密进行。” “之所以打走宗正寺的旧人,是担心这些事情一旦有风声透露出去,那帮狡猾的贼人一定会将田册中的问题抹干净,因此我要用信得过的人,背景干净,在朝中没有利益纠葛的人。” “县侯打算要多少人?” “十数个足够了,你挑选几个办事灵醒又靠得住的人,协助上官仪暗中先将有问题的人盯着,你也放心,会有其他人在暗中帮助你们。” “我们先拿宗室下手,如果我们此战告捷,御史台便可以有更大的信心去查问权贵们的田册,先从关中开始,现在的朝堂已开辟了民事检举的通道,关中建设多年早已不是当年,孱弱的土地经济已有了新的支柱,现在是除去病弊的最好时机。” “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该动手了。”张阳低声道:“世家都倒了,再大的困难也只会让我们更强大,他们越是阻挠,我们就越是要坚持下去,他们越害怕,就说明我们做的是对的。” “喏!” 这是李义府感到热血沸腾的一天,自为官以来还是第一次,县侯竟然与自己说了这么多话。 原来县侯在骊山韬光养晦,布局多年就是为了今朝,这是何等深远的谋算。 张阳带着人大闹了宗正寺,弹劾的奏章如雪片一般涌入东宫。 有人说张阳行事嚣张跋扈,朝中奸佞当道,大唐危矣。 更有人说高祖皇帝尸骨未寒,此獠就如此打砸宗正寺,是对高祖皇帝的大不敬。 李承乾痛苦地扶着额头,父皇病重,作为监国的太子,哪里会想到张阳做事这么出格。 夜里,张阳回到家中,两位婶婶将自己的院子的围墙拆了之后,这里宽大了不少,形成了中间的主屋与两间侧屋。 张清清迎上前,“爹爹回来啦。” 张阳抱着女儿皱眉道:“今晚想吃什么?” “女儿想吃臊子面。” 李玥从夫君怀中接过孩子,又道:“你爹爹刚刚回家,现在累坏了,娘去给你们做。” 夫妻俩相视一眼,便知道了彼此的心意。 张阳疲惫地坐下来,家中的摇椅已放了很多年了,承受了身体重量,它摇起来的时候嘎吱作响。 张心安讲述着今天他与姐姐在长安城玩耍的事,这两个孩子还特意去看了看长安城的城墙。 张清清常常近距离地观察长安城,甚至画了图纸,他们打算明天再去看。 饭后的夜里,孩子们都已入睡了。 夫妻俩躺在当年的那张小床上,习惯了骊山之后,便觉得自家的小床有些拥挤。 李玥手拿着书卷,靠着油灯在看着。 张阳道:“说了多少次了,这么看书对眼睛不好。” 扶了扶眼镜,她低声道:“朝中的事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大家都挺好的,非常地欢迎我。” “当真?” 张阳双手放在脑后,就这么躺着,“其实他们并不欢迎我,我甚至和他们在宗正寺打架,而后又惊动了金吾卫与太子右率。” “不过我并不怕,我要是怕了,以后我们骊山还怎么在朝中立足。” 李玥莞尔笑着,“嗯,这才是夫君该有的作风。” 翌日的早晨,这是张阳回长安城的第二天早朝,空气依旧不太好,街道上还有不少细碎的杂物。(本章完) 第九百四十六章 接受弹劾与批评 好像是今天的天色亮堂得更早了一些,天边晨曦的光芒更亮了。 随着来上朝的官吏越来越多,这里的气氛也越发焦灼。 注意到四周有不少的目光对自己目露凶光,看来宗室的人脉不小呐。 有两个陌生人走到面前,张阳看着两人好奇,稍稍一礼,“敢问当面是?” 领头之人行礼道:“老夫荆王李元景。” 张阳看着眼前这个年近四十的荆王,回想着自己在宗正寺的卷宗中是否看到过他,李世民的堂兄弟太多了,尤其是堂弟一辈。 李元景谦逊地笑着,“难道张左丞不认识老夫?” 眼前一亮,张阳又是行礼,“原来是荆王,久仰了。” 对李元景这个人实在是没什么印信,毕竟与宗室走得不近,皇帝的这么多堂兄弟,一时间也不可能全认出来。 张阳尴尬笑着,“在下初任宗正寺卿,不记得当面名讳,还望见谅。” 李元景还是一脸谦逊的笑容,“这位是朝中文翰编撰令狐德棻。” 令狐德棻是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家,他拄着拐杖道;“老朽与崔仁师是同辈人,听仁师说起过你,说过很多次。” “是吗?”张阳还是礼貌脸上带着僵硬的笑容,“若不是在下刚任职宗正寺卿,恐难见到两位。” 李元景带着不是那么多善意的笑容,转身看向朱雀门,“以后我们可以时常走动。” 朱雀门缓缓打开了,有三三两两的官吏走入皇城。 众人开始加快脚步,队伍赫然分成了两派。 安静的皇城中,只有众人的脚步声,脚步越来越快,似乎在较劲,看谁都想先一步进入承天门。 袁公瑜带着桀骜的笑容,伸脚一绊,便有一人摔倒在地。 “哎呀!” 一声惨叫传来,原本密集的脚步声顿时停下了,场面如死一般的寂静,双方再次对峙起来。 那摔倒的人吃力爬起来怒道:“是哪位同僚如此下作!” 随后他的目光落在袁公瑜身上,喝问:“是不是你!” “呵呵,老匹夫休要血口喷人,本官行事从来不下作。” “你!”那人指着他怒不可遏,一边脱着自己的官服道:“老夫和你拼了!” 承天门前,还未早朝一群人便又打了起来。 张阳再看去,李远景和令狐德棻早已走入了秘书监,也不知道他们去做什么。 再看着承天门,张阳怔怔不语。 岑文本与高季辅走在一起,俩人低声议论着现在的情形,看热闹之余还能讨论哪一方会赢。 太极殿内,李承乾见到来上朝的人寥寥无几,便问道:“人呢?” 殿前侍卫回道:“殿下,他们在承天门前打起来,吏部尚书杨师道与兵部尚书侯君集也被牵联。” “这……” 房玄龄道:“殿下,不如今日便休朝吧,总不能让他们遍体鳞伤还来早朝,朝政之事中书省批复后会交给殿下。” 李承乾现在有些理解父皇了,难怪当初父皇说过张阳在朝堂一天,这朝堂就不得消停。 这么多年了,父皇对他的了解从来没有变过,这张阳根本就没变。 便吩咐道:“让张阳去东宫,孤要见他。” “喏。” 张阳站在承天门下,他与许敬宗依着石墙正在聊着家常,“你应该多吃点枸杞,平日里要多节制。” 许敬宗低声道:“县侯,下官年过四十已有四个孩子了,那妇人竟还不满足,近日开始专研一些西域的补药。” “少吃药,还是要锻炼身体为好。” “下官明白,会与那妇人再论道理的。” 承天门前的群架还没结束,许敬宗与张阳清闲,继续攀谈着,从生活经验聊到了当今的世界局势。 有侍卫来报,“张左丞,太子殿下请见。” 张阳从墙根站起身,整了整自己的官服,“我先去一趟,你命人多准备一些治伤药,让太医署准备准备。” 承天门的群架还没结束,不忍再去看他们那些毒辣的招式。 东宫内,李承乾来回踱步走着,稍稍停下脚步又看向一旁的弹劾奏章。 也没心思打开奏章看,依旧来回走着。 “殿下,张左丞到了。” 连忙走到殿外,李承乾着急道:“你可算来了?” 张阳揣着手一脸的笑容,“下官与殿下说过,陛下让我任职宗正寺卿等手中的事忙完了,再来东宫赴任。” “你先入殿。”李承乾拉着他走入殿内,指着一堆的奏章道:“你看看这些奏章,都送到了孤的面前,这里有六百余册都是弹劾你的。” 张阳好奇地拿起一册,皱眉看着,“奸臣当道,骊山党羽雄踞朝堂,趁陛下病重,混淆圣听,奸贼不除我等宁一头撞死在承天门,以谢天下。” 放下一卷,又拿起一卷仔细看着,忽又觉得不对。 “殿下,这长安一共有官吏多少人?” “文吏一千余人。” 张阳盘腿坐着,又道:“这不对呀,如此说来满朝有一半的文吏都在弹劾我?” 李承乾气馁道:“你为何还一副欣慰的神情?” “我只是觉得这奏章的数目不对?” “其实也是有些人弹劾了一册还不够,便又多写了几册。” “原来如此,看来他们是弹劾一次不够,要多写几卷才能痛快,才能尽兴?” 李承乾也坐了下来,小声道:“张阳,你到底在宗正寺做什么?非要得罪这么多人?” “我在做陛下让我做的事。” “可是……这些人都要孤将你车裂,凌迟,流放……” “下官明白。”张阳颔首道:“其实这人是能听批评的,如果尖锐的批评完全消失,温和的批评将会变得刺耳。” “再者说若温和地批评也不被允许,沉默也被认为居心叵测。若沉默也不再允许,赞扬不够卖力将是一种罪行。” 说着这些话,张阳端坐的样子,好像能洒下了许多智慧的光辉。 李承乾听着这些话一时间有些痴了,但忽然又醒悟过来,这是张阳。 只要他在朝堂,这朝野上下都不会安生,更不要说什么沉默也不再被允许。 张阳继续道:“我不想这个世上只剩下了谎言,所以我能够接受批评,就让这些人尽管来弹劾我,将我弹劾的遍体鳞伤,只是等我做完了那些事之后,还望太子殿下能够让我早日退休。” 李承乾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早日退休。” “对呀。” “你竟然想要退休?” 张阳叹息一声,道:“我想过,原本我规划在三十岁退休,但现在想来我当年的理想太过草率了,也太过理想化了,我应该现实一些的。” “太子殿下也该时刻铭记,如果人听不得严厉的批评,那么留在身边的就只剩下了谎言,而身边便再也没有朋友,而是一张张憎恶的面容,想要从你的身上割肉。” 身为一个太子少师,张阳本着能多说一些就多说一些的原则,继续道:“所以他们的批评我欣然接受。” 李承乾道:“那你会改正吗?” “当然会了。” 看着张阳和煦的笑容,李承乾几乎就要相信了,但一想到他很少有这等笑容,便叹道:“既然是父皇的意思,你就放手去做,孤不知父皇交代了你什么,但若朝野再群情激愤,孤也无可奈何。” 张阳站起身走出了东宫,弹劾就弹劾,批评就批评,这朝堂还是很有活力的嘛。 这说明宗室已察觉到了危险。 回到宗正寺内,这里清净了不少,只有李义府留下的三两人还在核对卷册。 张阳刚坐下,就有一份份的卷册放在面前。 “县侯这些都是京兆府带来的田册,我们先将这些核对好了。” 张阳打开其中一份奏章,绝大多数的宗室中人都是惧怕李世民的,总的来说现在的李唐宗室还算是听话,比如说李世民的堂弟李远礼,此人徙封绛州之后,便一直勤政治理,并且还给天可汗赞许。 还有李元嘉,酷爱藏书,在封地中也算是安分守己。 彭王李元则以前是个跋扈子弟,不过自齐州之乱后,像是改邪归正,现在很老实。 霍王李元轨,现在还在阴山主持治理突厥人的工作。 也亏得李渊的基因强大,天赋异禀,给天可汗折腾出了许多弟弟妹妹。 不多时,许敬宗的奏章也送来了,奏章是一份名册,名册上的官吏都是与宗室有来往的。 张阳喝下一口茶水,看着奏章心想着,皇帝想要给储君留下一个什么样的继承人。 或者说给继任者留下一个什么样的朝堂。 李世民对李承乾不满意,这种不满意就是明说的。 如果说李承乾对驾驭臣子的能力不行,那就需要有个强权为这个储君保驾护航。 而我就成了这个强权? 经过两天的整理,这宗室的事如一团乱麻。 荆王李元景? 张阳的目光落在这个名字上,天可汗的其他堂兄弟年纪也有小的,更小的堂弟比我的年纪都要小。 那些人还算是听话,但这个李元景就不一样了,他的食邑只有六百户,却有两百顷良田。 而这些良田都没有记录在田册中,而是通过京兆府查出来的。 好在李道宗与李孝恭的田册是没问题的。 李孝恭就不用说了,他的田册现在就在骊山的名下。 至于李泰,他连自己的封地都从来没有去过。 李治更是还没封地。 张阳翻看着上官仪的奏章,心中有了打算,开刀就要直戳要害,拿掉了最棘手的,余下的麻烦也就轻而易举了。 天可汗的堂弟李远景,是李渊的一个嫔妃所生的孩子。 幼年时期就被封为了赵王,之后在军中带兵成了个宗室将领,历任安州都督,雍州牧,之后到了李世民登基被封为荆王。 张阳颔首道:“去将荆王李远景带来。” “喏!” 长安城的一处宅邸内,李义府亲自带人将这处宅邸围了起来,调动的兵马正是太子右率。 宅院内,李元景的夫人裴氏正在怒骂,“他张阳不过是个幸晋的驸马,凭什么来捉拿荆王!要抓就要天可汗自己来!” 这个裴氏也有足够的底气与宗正寺叫板,也有底气让李世民亲自来抓拿。 她乃是当年裴寂的女儿。 当年裴寂武德年间就是尚书仆射,又被拜为司空。 那时是何等的风光。 就因为李世民觉得裴寂与僧人走动太多,被罢免。 之后过了三年,李世民想要将裴寂召回来,但却在半道上病死了。 对此,天可汗一直对裴寂一家有所亏欠。 裴氏也一直觉得天可汗欠她们家的太多了。 现在她才有底气对着门外的官兵叫嚣。 李义府对此充耳不闻,但凡经过宗正寺手的案子,相关人等一个都别想逃出关中。 眼看那李元景还坐在院内,一副淡定的模样。 李义府挥手道:“拿人!一应过错都算在某家头上。” 裴氏拔刀而起,怒喝道:“我看你们谁敢!” 李义府作揖道:“夫人,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得罪了。” 一众官兵绕过了这个裴氏,将李元景围了起来。 “慢着。”李元景缓缓站起身,沉着脸走上前,“老夫跟你们走。” 裴氏咬牙切齿道:“倒要看他张阳到底有几分胆量,今夜若回不来妾身便去宫中寻长孙皇后。” 李义府依旧板着脸,“荆王,请吧。” “哼!” 李元景冷哼一声,迈步走出了府邸。 荆王被宗正寺的人拿了,事情不过半个时辰就传遍了长安城。 一直以来宗正寺是将宗室将领,宗室权贵供起来的,怎么这一次一反常态,去捉拿荆王李元景了? 长孙无忌听着府邸众人议论,心中越发不安的。 正如他们所言,以往宗正寺的人恨不得将李元景他们供起来,生怕有半分让他们不满。 宗正寺内,张阳客气地倒上一碗茶水,“荆王,你说巧不巧?早朝时你刚说会再来叨扰,你看!还没等你来叨扰,我就让人将你请来了。” 李元景没有拿起茶碗,沉默着也没吱声。 张阳自说自话,“我听说最近长安城有一桩亲事在准备,说是荆王要与房相家联姻。”(本章完) 第九百四十七章 宗室的至暗时刻 宗正寺外站着官兵,都是太子右率的,李安俨带着人守着此处。 今日,就有三两个卖红烧肉的人在街对面,从张阳进入宗正寺开始,这里的街道就没什么人踏足,平时过路的人都要绕道而行,生怕因踩到宗正寺门前的叶子,而被拖进去痛打。 人云亦云,这位骊山县侯来到长安城,就成了人们避之不及的凶神。 宗正寺内,李元景低声道:“老夫确实有一个女儿,想要嫁给房相的次子。” 张阳皱眉道:“房相答应了吗?” “还没有,房玄龄一直犹豫是否要与我们宗室中人联姻。” 张阳又问道:“房相的长子娶了谁来着?” 李元景板着脸道:“房遗直娶了京兆杜氏,也算高门士族,房玄龄的挚友杜如晦过世之后,便有了这门亲事,也是希望杜如晦一脉不要轻易没落。” 张阳了然点头,“那荆王要将女儿嫁给房相的儿子,也是想要让自己与高门士族做个亲戚?” “嗯,这么想过,不过这门亲事都是家中夫人在安排,老夫也不知现在与房相谈得如何。” 宗正寺内的气氛很轻松,张阳与李元景谈话的场面也很和谐,一点都不像是审问,更像是在聊家常。 良久,张阳站起身道:“今天我还有些其他事,荆王这些天就留在宗正寺。” “为何?” “查案。” 李元景不解道:“什么时候宗正寺开始查案了?” 张阳笑道:“不只是现在,以后都会是这样。” 说罢,让人请荆王去了后院暂住,张阳便出了宗正寺,皇帝的宗室子弟有好也有坏的。 除了那几个听话,也有不听话,要拿那几个人也不容易。 接下来的两天,李元景依旧留在宗正寺内,不得离开。 他的夫人裴氏这两天在各家走动,都没有得到一个准确的答复,他们对陛下的安排深意也都是闭口不谈。 正是太子监国的时候,陛下病重不理政事。 还有一个张阳行事如此雷厉风行,长安城内宗室中人也都是人心惶惶。 今天的长安城下着雨,裴氏来到宫门前,想要见长孙皇后。 站在门前迟迟等不到人来回复,裴氏越发的不安,她着急问回来的婢女,“宫里的其他妃子呢?” 婢女低声回道:“说是这些天,她们都被皇后禁足了。” 裴氏扶着额头,听闻消息险些晕倒在地。 不多时,一个身影从宫门中走出来。 稍稍站定,裴氏见到来人行礼道:“公主殿下。” 见是长乐公主殿下,身后的一众婢女纷纷行礼。 李丽质站到宫门前,看着谦卑行礼的裴氏,回道:“你们不用来见母后了,母后这些天一直在父皇身边,不见任何人。” “可那张阳……” “行了。”李丽质打断道:“不用来打听了,也不用整天揣摩,姐夫的意思就是父皇的意思。” 当长乐公主转身回去的时候,裴氏眼神闪过一些决绝,她朝着宫门喊道:“没有裴氏就没有现在的天可汗!你们忘恩负义!” 她的喊叫声很大。 长乐公主的背影稍停片刻,又快步走远了。 皇宫太液池边,李丽质将事情说了。 李世民叹息道:“当年裴寂过世的时候,朕心中愧疚,但对裴寂一脉的人,朕该给的补偿也都给了,不论她怎么说,朕问心无愧。” 父皇养病的这些天心情好了不少。 母后也轻松了许多,这是李丽质切身感受到的,如果一直都能这样,父皇的身体一定好起来的。 骊山来的医师团队还在会诊对陛下之后的治疗规划。 太医署内,孙思邈道:“老朽还是建议陛下能够离开皇宫,去骊山持续观察,良好的生活作息才能适合养病,并且陛下的心脏与血压只是暂时稳下来的。” 太医署的其他医者很难听懂这些骊山医馆的话语,他们说的血压?还有这种脏器名声听着很生涩。 崔知悌轻轻敲了敲桌子,“诸位,按照陛下过往的病历来看,不仅仅心脏,其他脏器也很虚弱,最近减少吃面食的量,油盐也不能高,而且以前的用药虽说稳住了病情,但药物同时会增加陛下身体的负担。” “卢医正?” 卢照邻上前应声,“崔大夫直说便是。” 崔知悌抚须道:“之后要减少药量,药力要轻,药量要少,这是我们团队商量出来的结论。” 孙思邈道:“老夫的团队还是希望陛下能够离开皇宫,需要一个养病的环境,时刻观察,时刻会诊,用药方面对崔大夫所言一致。” 卢照邻神色为难,“让陛下离开皇宫很难,至少下官无能为力,这还看张阳如何劝说了。” 骊山的团队众人气馁地收回了手中的册子。 裴氏回去得了一场大病,李元景被拿下之后,一直被关在宗正寺内。 而宗室的众人见不到陛下,这些人聚在东宫问询李承乾的意思。 面对这些叔伯的质问,李承乾正色道:“诸位叔伯,孤定会找张阳问个清楚。” “还请太子将张阳拿下!外戚祸国之事自古有之!”蒋王李恽大声道:“太子怎能坐视之。” 李承乾打心里不想在这个时候去找父皇,因张阳任宗正寺卿是父皇任命,至于是让张阳做什么,目的何在?根本不知道。 东宫已经吵成了一片,此刻的宗正寺内。 张阳淡定坐在荆王的面前,接过李义府递来的册子。 “县侯,我们都查明了,这些田亩都不是荆王置办的。” 李元景闻言,笑道:“原来你是为了查田亩的事,既然与老夫无关,可否让老夫离开,家中夫人已病倒了。” 张阳换了一个坐姿翘着腿道:“还要荆王在这里多留一些时日。” 李远景的眉头一皱,拍案而起,“老夫在这里都已五日了,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宗室中人还是很团结,您要是回去之后,领头团结众人来对付我,让我宗正寺以后还怎么办事,所以你这位领头的,不能出去。” 张阳深吸一口气,又道:“还有,这件事虽说与您无关,但你的夫人裴氏利用自己的威望,鼓动乡民将田亩划到荆王府名下,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少交赋税,从而免去部分的食邑,帮助乡民避税?” 看李元景还是一脸的愤愤不平,张阳又道:“首先这种方式朝中并不许可,很多时候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现在我想说这种方式往后在宗正寺的监察下不能再发生。” “而且荆王得到这些田亩之后,所收的粮食并没有交还给乡民,而是扣去了其中五成,好算计啊。”张阳欣喜道:“先与乡民说将田亩放在荆王府的名下,以此帮乡民避开赋税,但你们却将这些田亩收入自己的名下,而后乡民耕种一年,到手却只有其中五成的粮食,三百顷地其中五成归入了荆王手中。” “朝中严令不得私卖土地,但你们的兼并手段没有金钱往来,也没有字据,田册却到了荆王的手中,三百顷地,朝中收不到赋税,农民劳作一年,却得不到自己应得的收获,全部进入了你们的口袋,之后你们更是只给了乡民五成。” “善良又淳朴的乡民被你们骗得团团转,你们还有良心吗?” 李元景的神色越发不安。 张阳又道:“或许在关中你们可以收敛一些,若是到了中原其他的地方,一旦田册落入你们手中,恐怕那些乡民连一成都得不到,我看你们干脆按照人体所需的最低卡路里来提供粮食得了。” “记得当初有人弹劾骊山,说骊山经商经营,说我为了追求更大的利益,甚至可以抛却良心,罔顾世俗礼教,一切道德和良心,还有人命都阻止不了骊山对利益的驱使,现在这些话用在荆王身上再合适不过。” 宗正寺卿说得很平静,却像一根根刺,扎在荆王身上。 李元景道:“老夫知道让他们用田亩来避开赋税,但老夫不知裴氏私底下还做了这些事。” “是呀。”张阳点头道:“她还去宫门前叫骂,说天可汗怎么辜负了裴氏一脉,她越这么说,越是心虚,她着急去找皇后辩解,她就是希望天可汗能够得过且过。” “她心里一清二楚,朝中一旦查到这些事情,用人情来要挟陛下与皇后是最好的,从而让这件事不了了之,甚至可以寻找机会报复我。” 李元景站起身就要离开,“老夫这就去质问裴氏!” 他刚走两步就被李义府拦下了。 张阳将手中的册子递给他,“荆王,你好好看看,这上面的名字不仅仅有裴氏,还有你的儿子李则,甚至还有江王李元祥与天水郡公丘行恭,裴氏与这么多人合谋,你难道一点都不清楚?” 李元景看着册子,脸上难以置信之色更重了。 一个小吏匆匆跑来,“不好了!县侯!外面有不少人带着棍棒刀兵朝着宗正寺来了。” 李义府怒骂道:“什么人,这么大胆子!” “是虢王李凤与……”小吏的话语顿了顿,看向一旁的李元景,又道:“还有李则。” 李元景手中的册子掉落,他跺脚痛呼道:“逆子!恶妇!” 此刻的皇宫内,李世民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他失望的低语了一句,“他们终究改不了作恶的脾性,父皇!孩儿只能这么做了。” 皇帝自言自语着,书写了一道旨意,“将旨意送到宗正寺,去调龙武军来。” “喏。” 宗正寺外,街道上的商贩与行人纷纷逃开,居民见到来势汹汹的一队人将屋门也关上了。 虢王李凤手里拎着一把刀,指着宗正寺道:“来人将宗正寺给老夫拆了!” 李则道:“张阳他算个什么东西,我们是陛下的堂亲,就算是事后责罚也不过是被贬出长安城!” 就在这群人要冲到宗正寺的时候,上官仪带着京兆府的兵马也到了,他怒喝道:“尔等放肆!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李则大声道:“爷爷打的就是他宗正寺!上!” 一群人冲了上来,上官仪带着人迎面而上。 宗正寺外乱成了一片。 官衙内,张阳对李义府道:“江王李元祥,滕王李元婴,蒋王李恽,虢王李凤,天水郡公丘行恭,兵部尚书侯君集,全部拿下!现在就去。” “喏。” 李义府应声带着人离开。 打开宗正寺官衙的大门,外面乱成了一片,厮杀已经见血。 “给爷爷杀!” 又是一群部曲从街道跑了出来,提刀要冲向宗正寺。 李义府颔首道:“足可见宗室嚣张。。” 不多时街道上传来马蹄声,有箭矢射来。 “虢王,不好了!有兵马入城了。” 虢王李凤怒骂道:“哪路兵马?敢来坏老夫的大事!” “是……”身侧的人朝着朱雀大街看了一眼,慌乱道:“是龙武军!” “龙武军?”李凤怒骂道:“哪里来的龙武军!” 一个中年壮汉策马而来,他怒喝道:“凡有作乱者,一应拿下,但有反抗者,就地诛杀!” 李凤站出人群,怒骂道:“没看到老夫在这里吗?你们这些瞎了眼……” 话语刚说到一半,一支箭矢见射入了李凤的胸膛。 他惊诧射入自己胸前的箭矢,抬眼看去是河间郡王李孝恭,接着走上来的正是江夏郡王李道宗。 随着龙武军的加入,一支支箭矢射出,有不少人倒下,接着厮杀就停下了。 街道上横七竖八躺着不少尸体,地面都被染红了。 李凤扶着墙站着,“兄长,张阳要害我们。” 李孝恭颔首道:“你这个贪得无厌的弟弟,宗室的脸面都被你们丢尽了。” 李凤倒支撑着身体,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有太监送来旨意,大声道:“陛下有旨!虢王李凤俱以贪暴,为吏民所患,残暴不仁,冲撞宗正寺,屠戮官吏,国难容之,贬为庶民,赐死,国除之。” 听到旨意,李凤终于是栽倒在地。 李则被龙武军押在了地上,他怒声道:“陛下!为何要赐死伯父!” 李道宗缓缓道:“不要闹了,你以为陛下养着病就什么都不知道吗?” 今天暂更一章,眼睛不舒服,看屏幕有虚影,请个假。 实在抱歉,明天就去配个新的眼镜,两年多没换了,多半是度数不够了。 明天会恢复正常更新的。 第九百四十八章 立志 宗正寺外一片狼籍,李道宗的心中满是失望,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杀害官吏都在所不惜。 他快步走上前,看着上官仪低声问道:“委屈你们了。” 上官仪收起手中的刀,行礼道:“我们都是奉命行事。” 李道宗低声道:“在宗室的关系中,他们这些人本着是陛下的亲戚,便为非作歹,陛下与太上皇一次次地容忍,可若继续留着他们胡作非为,社稷难安。” 上官仪点着头,没再言语。 李孝恭板着脸快步走入宗正寺内,三五官衙就护在一旁。 张阳坐在中间,正在看着卷宗。 “你看看你,都闯了什么祸!”李孝恭指着外面的街道责备道:“老夫在骊山,就这么三五天不看着你,你就闯了这么大的祸。” 袁公瑜上前低声道:“河间郡王,县侯也都是为了……” “你闭嘴!” 李孝恭的一声大喝,吓得袁公瑜一哆嗦,低着头不敢吱声了。 河间郡王很恼怒,看似责备话语中多是长辈对一个晚辈的关切。 张阳摆手道:“没事了,你们都出去吧。” “喏。” 等这些官吏都离开了,李道宗也走了进来。 宗正寺内就剩下了,张阳,李孝恭,李道宗,还有躲在门后不敢大声出去的荆王李元景。 张阳给两位倒上茶水,“这是今年从江南送来的新茶。” 李孝恭的脸色稍有缓和,他刚拿起茶杯又迅速放下,“你非要做这些事吗?” 张阳颔首道:“这是我帮陛下做的最后一件事。” “帮陛下?”李孝恭不住摇头,“陛下的话也不能什么都听,你不像朝中那些人对陛下听之任之,陛下让他们将自己卖了,他们都甘之如饴,你不一样。” 他又道:“太子呢!他并不是在监国吗?人在何处!” 李道宗安抚道:“兄长,勿要恼怒,太子是储君,陛下不会让太子沾上宗室的血。” 李孝恭咬着牙,红着眼道:“宗室的盖子一揭开,他们会和你拼了命的。” 张阳道:“我知道,武德一朝到贞观为止,欠下的旧账已经够多了,到了下一个储君手里,不能还有这么多的旧账,大唐必须要焕然一新。” 要是都放在以前,天可汗宽容大度,当初天下大乱,为了平定中原,安定人心只要那些人放下了刀兵,安心投降。 天可汗不仅不会计较,还会给予优待。 可当年天下英雄都已经不在了。 有些事也要有个了结,不能因为一时的旧情,而成为他们胡作非为的本钱。 张阳又道:“律法不严,何来治国,何以安民心?” 李孝恭摇头道:“烦死了,真的烦死这些事。” 见他起身,李道宗道:“咦?兄长这是要去做什么?” 李孝恭不耐道:“去看着玥儿,这帮杂碎无法无天,谁敢靠近玥儿与张阳,老夫剁碎了他!谁敢动那几个孩子,老夫将他挫骨扬灰。” 心说这李孝恭表面责备,内心护短护得要命。 李道宗又道:“兄长,我也去。” 张阳走出宗正寺的时,有领军卫的官兵正在清扫街道,他们将伤者抬走,将路面洗干净。 不过这些人都不敢去看宗正寺,也不敢直视这位在长安城杀伐果决的县侯。 张阳提笔在宗正寺的门前,开始书写。 街道上还带着一些血的腥味,在这种环境下写字的感觉格外好。 一首诗写完,张阳将笔递给了一旁的袁公瑜叮嘱道:“看好这里。” 袁公瑜神色凛然道:“喏。” 当县侯离开,有清洗街道的官兵看到墙上的字迹,那是骊山县侯写的诗。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虽然人们早已看过骊山的诗篇,但当看到张阳写下这首诗,还是有不少人肃然起敬。 袁公瑜感慨道:“县侯这是立志啊。” 想到这里,他又道:“找人在官衙前立下石碑,碑文就是这首诗。” “喏。” 不论袁公瑜这么做是为了讨好张阳也罢,还是说心中的壮志热血被点燃,今天在宗正寺外发生的事,肯定会被很多人记住。 朝中最有权势的外戚与宗室之间的矛盾已被点燃。 长孙无忌听到家中仆从前来禀报,有许多人站在门前前来相见,那些人都是请求面见陛下,来给宗室说情,并且罢黜张阳的。 多少年了,长孙无忌也好久没有这种热血的感觉了。 “赵国公,这些人还是不见吗?”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长孙无忌颇为享受地喝下一口酒水,“多好的句子呀。” 见赵国公还沉醉其中,仆从又道:“小人要如何回复他们?” “唉……” 长孙无忌叹息一声,觉得自己半辈子窝囊。 现在想来不如张阳,这小子是真的有种。 他低声道:“老夫早就想这么干了。” 对一旁的仆从的话语,赵国公不理会,对外面求见的人也是不见。 张阳回到家中,意外地发现熊大与熊二,熊三正在这里。 小武与小慧也来了。 “师父,听闻长安城发生了这等事,我与师妹便过来了。”小武连忙迎上来。 张阳看了一眼四下,李道宗正带着兵马看着四周。 房子周围足足有近一千人看守着,现在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来。 李玥叹道:“夫君没事就好。” 张阳抱起自己的小儿子,“外面的风风雨雨再多,我总是要回家的。” 李玥明媚一笑,又有些不喜夫君身上的血味,“换下衣服吧。” “嗯。” 张阳换了一身衣衫走到门外,对李道宗道:“河间郡王呢?” 李道宗低声道:“兄长的那双招子向来看得准,宗室那帮人放个屁就知道他们要做什么,现在他带着一路兵马去了皇城,你们要拿的人中有个人叫丘行恭。” “此人向来暴戾,听说好食人肉,宗室的那帮酒囊饭袋暂且不论,丘行恭是最难对付的。” 李孝恭的安排不是没有道理的,今晚的夜色也黑,长安城的前半夜很寂静。 张清清给熊大与熊二,熊三身上披上了铁甲。 这两头熊看起来更有凶光了。 也不知道这孩子什么时候让人给这三头熊打造了这么合适的战甲。 女儿向来是个很有自己的想法的孩子,她比心安有主见。 这么一想,张阳也理解她了。 夜里的冷风吹过街巷,张阳让媳妇带着儿女,还有两位弟子进入屋内,而后他独自一人坐在屋前,与两位婶婶守着大门。 “杀贼!” 街巷里传来了喊叫声,就有刀兵交战的动静。 李道宗啐了一口唾沫,“烦死了!这帮混账到底养了多少私兵。” 现在他的口吻与李孝恭在宗正寺内的语气一模一样。 街巷内的厮杀开始了,祸不及家人这是最后的底线,这也彻底惹恼了李孝恭与李道宗。 今晚怕是要死很多人。 “爹!他们敢来欺负我们家!”女儿快步走了出来。 “你陪着你娘。” 张清清目光一横,翻上了熊大的背,朗声道:“熊二,熊三,跟我来!” 说话间,她便骑着熊出了家门。 小武与徐慧平时也练武,她们急忙跟上,杨婶向王婶眼神示意。 王婶会意点头,快步跟上。 今晚是注定让很多人失眠的一夜。 宗室敢派人围杀张阳的家眷,这一刻彻彻底底地撕破脸,李道宗心中的怒火无以复加,提着刀在街巷中厮杀,一刀砍翻了一个人,热血扑面而来。 今天是张清清最生气的一天,她怒声道:“熊二,熊三给我咬死他们。” 月光下,熊背上的铁甲反射着冰冷的寒光。 棕熊特有的咆哮声,响彻整个街巷,它们站立而起,比这些甲士还要高几分。 熊一冲进人群就撞翻了一片人,爪子踩着一个,张嘴咬破人的咽喉,血流如注。 王婶提着刀在屋檐上奔跑,翻身下来,落在了熊大面前,快速抱下了熊背上的清清。 张清清大声道:“熊大!他们欺负我们家,咬死他们。” 熊大的咆哮声响彻了这个黑夜,李道宗也不敢靠近这一头凶性大发的牲口,只能退避。 三头熊在乱军中横冲直撞。 一跃而起就能扑倒数人。 远处的街巷中,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 还有游侠出没,他们是来救援的,在远处截杀了不少乱兵,为前方靠近骊山县侯街巷的宅院缓解压力。 半个长安城,在这个夜里乱了起来。 程处默命人搬了一把椅子,坐在街道中央,他就这么一坐就拦住了不少前去围杀的乱军。 月色下,程处默就这么坐着,他身后还站着两个弟弟,三弟程处弼与二弟程处亮。 一队乱兵十余人就这么站在这里,不敢靠前。 “某家许久没来长安城,什么时候这里轮到你们这些嚣小装腔作势了?” 程处默说着话,又扣了扣耳朵,不耐道。 黑夜中,樊洪走到一旁,“程小将军,李道宗将军与李君羡将军正在御敌,他们动手了。” 程处默沉声道:“杀了他们。” “喏。” 话音落下,有箭矢从街道两侧射出。 少顷,这些乱军都倒在了血泊中。 程处默站起身提了提裤腰带,“他们是谁的人?” 樊洪回道:“江王李元祥与丘行恭的人。” “很好,很好。”程处默摸了摸下巴的胡渣,因为留胡子不好打理,喝了酒水胡子就会黏黏的,他就将胡子也刮了。 现在处默的整张脸清秀了不少,他伸腰道:“给某家拿刀来。” 一柄刀就落在处默手中。 樊洪道:“是要去找江王李元祥?” 程处默低声道:“祸不及家人,某家最看不起这种人” 樊洪连忙道:“小将军,在下这就去准备人手。” 程处默摆手道:“不用了,一个江王而已,某家一人足矣,你们去看着东市。” “喏。” 东市的街道上。 熊大的身上的铁甲早就被血染红,又是朝着人群一声咆哮,便有不少人丢弃了手中的刀,狼狈而逃。 不多时,李君羡带着领军卫的兵马前来驰援。 他慌忙站在门前,“县侯,汝南公主,可还安好?” 张阳沉声道:“围杀我家的是谁的兵马?” 李君羡回道:“还在查问,我们发现了不少丘行恭的兵马,河间郡王已经在路上了。” 张阳点头道:“有劳了。” 他躬身行礼,朗声道:“在所不辞!” 黑夜的街巷中,张清清从怀中拿出两个铁球,点燃了铁球的引线,朝着乱军最多的方向丢去。 夜晚中,两声炸响响起,人群中顿时烧起一片大火,那是张清清私下做的炸弹。 爹爹的秘方总是藏着,也藏不住女儿的寻找。 她早就能够自己做火器了,要不是爹爹管着,她能够造出更多的火器。 这些炸弹中加了易燃的粉末。 街道拥挤,他们挤在一起见了火便一发不可收拾地烧了起来。 王婶低声道:“小郡主,该回去了。” 张清清心有不甘,眼看乱军被打得一退再退,眼前的危机已解除了,她拿出了哨子,吹响。 响亮的哨声在街巷中回响,三头熊闻着声便跑来了。 张清清道:“熊二熊三!真厉害。” 她又拍了拍熊大的脑门,“嗯,熊大最勇猛。” 熊大还回头瞧了眼那些乱军,跟着小主人往家里走去。 熊二的下腹有刀伤,好在伤口并不深,小清清给它清洗伤口,用酒精消毒。 看熊二痛的直哆嗦,她低声道:“打架就会伤到自己,你忍一忍就好了。” 熊二侧躺在地上,任由小主人治伤。 用纱布给它缠上,小清清这才放心。 街巷中还穿行着不少乱军,这一次围剿骊山县侯有三千余人,这绝对不是一家一户可以养出来的私军。 李道彦与刘德威带着兵马跑到了东市后方,这里也是乱军的最后方。 李道彦一直都在金吾卫任职,他朗声道:“奉天可汗命,围剿乱兵!全部诛杀!” “喏!” 金吾卫的一众将士的回应声在黑夜回荡。 许敬宗注意到了有一个人在乱军中厮杀的很是卖力,他借着月光打量,低声道:“这是哪个折冲府的将士?” 刘德威道:“杜行敏,那是老夫从齐州带来的,现拜在京兆府门下。”(本章完) 第九百四十九章 彻夜难眠 京兆府,伍长杜行敏带着一队兵马冲开了围聚的乱兵,一马当先。 从乱兵围杀东市的骊山县侯府邸,战况已翻转过来,成了官兵围剿乱兵。 在长安城做这种事,当真是胆大包天。 卫府官兵不是摆设,给乱军的时间只有一盏茶的工夫,短时间内不成功,就已注定失败。 更不要说龙武军早有准备。 东市的乱象已接近尾声。 长安城的另一头,西市的一处街巷,这里是天水郡公丘行恭的府邸。 此刻蒋王李恽正在这处府邸中来回踱步,他着急问道:“张阳死了没?” 丘行恭面带桀骜的笑容,“这个小子的命当真是硬,现在还没消息传来。” “丘行恭!速速出来受死!” 府外又传来喊话声,那是河间郡王李孝恭在叫喊。 李恽腿一软,差点当场栽倒,“是你说的,只要张阳死了,我们都不会有事。” 令狐德棻苍老的脸也带着忧虑,但话语还是安慰道:“崔仁师说过,天下的皇帝都是一样的,他们没有勇气揭开土地兼并的盖子,隋炀帝是这样,自汉以来的皇帝都是这样,李世民也是这样的。” “只要张阳一死,一切都会恢复原样,他既然要整顿土地兼并,那就要死!” 李恽苦涩一笑,掀开了眼前的书案,道:“他张阳不死,我们要死了!” “本就是你死我活,他张阳不死我们都要死,用得着你说吗?”丘行恭提起刀,一刀劈在了桌上。 吓得李恽又是一个哆唆。 李孝恭带着龙武军的兵马围着丘行恭的府邸,宗室其他郡王也就算了,这丘行恭不是宗室中人,但他是掌握着兵权的将领,现在他的府邸内就有兵马驻守。 李义府已经派了好几拨人都没有攻进去,眼看天就要亮了,道:“河间郡王,等兵马驰援到了,我等再攻如何?” 李孝恭神色不耐烦,“娘的,哪里还有兵马,兵马全去东市了。” 长安城的兵马并不多,动用龙武军与金吾卫,领军卫已经是最大限度。 羽林卫与太子右率都要护着皇宫。 考虑再三,李孝恭再次朝着这处府邸大喊道:“丘行恭,给老夫速速出来!” 话语声在四周回荡,回应还是一片寂静。 心中一横,李孝恭道:“拿火炮来!” “喏!” 一门门火炮被推了出来。 李义府连忙拦住,“河间郡王!这个不能用。” 李孝恭才不管这么多,他咬牙切齿道:“老夫就是要将这些人炸成灰。” 李义府慌张地用身体堵着炮眼,“朝中可是有严令的,火炮不能对着中原子民使用,这一炮下去,可真就是覆水难收了。” “收什么覆水,他们想要张阳一家死!某家就要他挫骨扬灰!”李孝恭提起了软弱无力的李义府,随手丢在一旁,喝道:“上弹。” 李义府摔在地上,狼狈地大呼道:“不可以呀!河间郡王不能用火炮呀。” 这个时候的李孝恭早就失去了理智,三门火炮对准了丘行恭的府邸。 “他们就是仗着我等不敢用火炮才这么嚣张。” 李孝恭又是一脚踢开了鼻涕眼泪横流的李义府。 火炮装填完毕,点燃了引线,李义府目光呆滞地看着引线烧入炮筒中。 “嘭!嘭!嘭!” 炮声炸响,三门火炮吐出了火舌,炮弹应声而出,眼前的围墙与大门顿时被炸开。 本来府内就有不少人守着大门,可一炸之下伤亡巨大。 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再次装填,又是三声炮响,火炮的炮弹落入人群中,在热武器面前,人命真如草芥。 眼前土木瓦砾横飞,带着无数的肉块炸开。 李义府颓废地坐在地上,喃喃自语道:“完了,都完了!” 火炮一响,守着丘行恭府邸的人纷纷放下了刀兵,他们可不想死在炮火下,这根本不是人力可以抗衡的,在热武器面前,他们没有谈生死的资格。 越来越多的人丢下了手中的刀,跪在了地上求饶。 这就是火炮的威慑。 对他们来说,这还打个屁。 李孝恭拦住了还要装填的将士,沉声道:“拿人!” 令狐德棻,蒋王李恽,天水郡公丘行恭,三人被拿了出来。 丘行恭还带着凶狠的神色,他冷声道:“李孝恭,老夫若不死,就将你剁碎了,先吃光你的肉,再将你们的骨头喂狗。” “哈哈哈!”李孝恭忽然大笑着,拿出了一个细长的铁筒,点燃了引线放入了丘行恭的怀中。 四周的龙武军迅速退开。 丘行恭还没回过神,他拿起怀中的细长铁筒正好奇看着。 李孝恭站得很远,朗声道:“这是骊山新制的火器,赏你了。” “嘭!” 铁筒炸开,硝烟散去之后,丘行恭倒在了地上已不成人样,手臂已被炸没,胸前被炸得一片焦黑。 李孝恭啐了一口唾沫,“什么货色。” 厌恶地看了一眼尸体,他吩咐道:“收拾起来,扔远一点喂狗!” “喏!” 府邸内尸体大多都是支离破碎的,与瓦砾混在一起。 李义府后怕地捂着胸口,这种场面在高句丽见过,眼下又见到此场景,他手扶着墙壁站起来,当场剧烈地呕了出来。 心中发誓,这辈子绝不要领兵打仗。 李孝恭拍着李义府的后背道:“你看看,只要有火炮,这世上的事情多简单。” 李义府想说什么,再一次剧烈呕吐。 丘行恭被炸死了,令狐德棻与蒋王李恽被拿下了。 上官仪带着京兆府的官兵还在长安城内到处拿人,天色逐渐明亮了,晨曦照映着,东方的天际干净得如一块蓝色的玉石。 长安城内,程处默提着刀来到江王李元祥的府邸。 樊洪不放心在这个时候让处默小将军单枪匹马行事,还是跟着来了。 程处默提着一把刀先是在江王李元祥的府邸门前,站了会儿,有些犹豫,挠了挠头问道:“他人在吗?” 樊洪回道:“新年开朝的时候就从封地回来了,这些天一直都在长安城。” “嗯。” 程处默点了点头,心中踏实了不少,抬起一脚踹在人家府门上。 门很结实,一脚下去踹不开,惹得院内的门房叫骂了几句,也没有开门。 程处默卷起自己的袖子,看了看院墙,拍了拍樊洪,“来,爬墙。” “啊……嗯。”樊洪连忙帮忙当人梯。 “这做事要用些智慧。”程处默说话就已经攀到了墙上。 听着小将军的话,樊洪疑惑地问道:“其实只要和他们说小将军是丘行恭的人,说不定不用爬墙,就能进去了。” “嗯?你怎不早说?” “在下现在才想到。” 说罢,程处默翻入墙内,眼前就有几个部曲手提着棍子。 双脚落地,才想起来刀还在墙外,眼看对方围了上来,他也顾不得想这么多,便卷起了袖子徒手与他们打了起来。 江王李元祥府邸内好不热闹,数十人与程处默打有来有回。 奈何程处默一身腱子肉,现在拳脚功夫不如当年,但胜在一个抗揍。 半个时辰过去,当天完全亮的时候,官兵闯入了江王府的府邸,上官仪见到了院内一群人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很是诧异。 再看一旁程处默正吃着别人家的饭食,江王李元祥正客客气气地伺候着,又是给添粥,又是给倒水。 程处默嘴里嚼着饼,递给他一根绳子,“规矩你懂,自己动手吧。” “哎。” 李元祥此刻鼻青脸肿,又很是老实地拿过绳子,将自己的双手缠在绳上,缠得不是太好,低着头就跟着上官仪离开了。 普通人并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觉得昨夜官府的人好像疯了,到处都有人被抓。 今天的早朝很安静,群臣站在太极殿内一言不发,有不少的空位置,那些空位子的官吏有的不敢来了,还有的被抓了。 李承乾的目光落在了张阳身上。 各部没有禀报事宜,大家的沉默让太极殿如坠冰窖。 李承乾刚要开口,却听到殿前有人禀报。 “上官仪求见!” 刚要说出口的话语,只要咽回去,李承乾点了点头。 有太监朗声道:“入殿!” 上官仪小步且快地走入殿内,他递上一卷卷宗,道:“宗室诸王罪状都已在卷宗上。” 殿内众人当即议论了起来。 声音就像是有蚊子叫,在殿内响个不停。 见李承乾的目光看来,张阳站出朝班道:“念。” “喏。”上官仪先是行礼,之后打开卷宗念道:“滕王李元婴,封邑山东,骄奢淫逸,横征暴敛,大兴土木!三千良民被打为苦役,为滕王私欲建设滕王阁,民众敢怒不敢言,洪州各县县丞或被威逼,或被囚禁,滕王修阁,动用苦役三千人,或被累死,或被打死,滕王阁五丈六尺!欲比凌烟阁,有官吏查问,洪州乡民避之不及,官民疏离,何止治之,滕王阁下尸骨累累。” “蒋王李恽,封地安州,食邑一千户,与丘行恭合谋侵占安州田亩六百顷,乡民失去田亩流离失所,状告无门,其人贪婪无度。” “荆王李元景,侵占田亩三百顷,初查三百顷,之后查探查问方知,荆王妻室裴氏联合丘行恭,蒋王李恽,虢王李凤向地方州府施压,则奏报送不至长安。” “江王李元祥,为丘行恭提供钱粮共计五千余石,用于圈养私军。” “天水郡公丘行恭,为虎作伥,多为蒋王,滕王铲除异己,手段毒辣,行事猖獗暴虐,食人解尸,亦为滕王李元婴圈养私军三万兵马。” “宗室中人铲除异己,合谋勾结,剥削乡民,互相配合掩盖罪行,兵部尚书侯君集掌管兵册,为丘行恭等人掩藏私军之事,昨夜长安城东市大乱,亦是丘行恭谋划,侯君集后送女婿贺兰楚石入东宫右率,意在谋反。” …… 上官仪高举着手中的将一件件的罪状都念了出来,几个宗室中人,几个权贵门第,他们互相打掩护,互相给支持,同气连枝,不论是谁出事,另一边都可以及时给予帮扶。 大唐立足这才二十七年,就已经有了这么多破事。 令人担忧,也令人痛心。 这些罪状有的是李君羡送来的情报,有的是这些年裴行俭与上官仪的查问,狄知逊任职户部尚书之后,查阅卷宗后进行核对。 念完之后,上官仪便举着卷宗退到了一旁。 李承乾身体隐有颤抖,他沉声道:“张阳,你说吧。” “喏。”张阳走出朝班,面对众人先是笑了笑,“大家都轻松一些,反正与诸位无关,要抓的昨晚都抓完了。” 有些人甚至还真的轻松地笑了笑。 “不过……” 话语声传来,有人脸皮一紧当即收起了笑容。 张阳揣着手道:“可惜了,滕王李元婴人不在长安城,已经派人去封地捉拿,如何处置这些人中书省一定会给一个答复的。” “你们也知道我张阳行事向来狠辣又没有章法。” “……” 众人皆是沉默。 “但我心中有些话一定要说,大唐立国二十七年,大唐越来越强大了,可我丝毫不敢放松对内部隐患的警惕,诸位大多数都是从群众中来的,你们也是万千普通人的孩子。” “我们生于斯,长于斯,既然我们身居朝堂就不能忘本,自古以来民心决定社稷,我一直倡导朝中走向群众,以群众为我们的根基,群众才是社稷的根本,想让家国兴盛是一件很艰苦的事,可诸位想的不就是家国兴盛?” “我们要走入群众当中,我们少一些空口承诺,多一些实践,多为万千最最普通的人考虑,哪怕让他们能够安心活着。” 张阳的话语在太极殿内回荡,朗声道:“我将宗正寺改制,从豢养宗室改为监察宗室。” 张阳的语气坚定又激动了许多,语调加重,压着这几日积累的怒气,大声道:“群众仅有的不多,将百姓仅有的这些都要夺去,还是人吗?” “侵占百姓田亩就是侵占社稷资产,视为国贼!” “往后谁敢侵占半分百姓的田亩,就是与大唐社稷为敌,视为谋逆,这是绝对的红线,容不得半点宽容与得过且过。”(本章完) 第九百五十章 孤成全你 太极殿内的话语掷地有声,沉默的人也有,还在议论的人依旧在讨论。 张阳的话语继续道:“以群众为核心的理念,我一直坚持着,坚持了很多年,我无数次劝谏陛下如果大唐的治理能够联合群众,那大唐将会获得无与伦比的力量。” “我知道诸位对我这个骊山县侯,也就是说你们口中所言的皇帝外戚颇有言辞,甚至我与宗室相斗的时候,你们一定很开心。” 扫视一眼众人,张阳的目光落在一个憋着笑的人身上,言道:“你们看,高季辅笑得多开心。” 众人的目光看过来,中书舍人高季辅立刻低下了头,收起了笑容。 张阳又道:“户部尚书狄知逊,你来说说这一次查核的田亩赋税。” “喏!” 狄知逊在河西走廊的嘉峪关六年,现在一回来第二年就任职了户部尚书。 他躬身行礼递上一份卷宗,“自京兆府与户部查问田册,宗室诸王郡公兼并土地有六千三百顷地,其中郡王诸公享有食邑,兼并土地之后便能够免除赋税,如此朝中自武德八年以来所欠收赋税共计两千九百万石。” 此言一出,殿内声声低呼。 许敬宗站出朝班道:“他们喝着社稷的血,吃着各地乡民的肉,向上拿着俸禄,向下剥削乡民,为恶一方,凡有兼并土地者视为国贼,此言不错。” “如果这些赋税能够用于朝中建设,朝堂不会这般举步维艰,大唐自立足中原不过二十九年,往后还要这些人吸多少社稷的血,世家已然倒下了,但社稷的敌人一直在,他们是社稷的敌人也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朝班中有人大喊了一声,“除贼!” 接着就有人附和,眼看着喊出除贼的人越来越多。 李承乾看着这个场面神色中终于有了笑容,双手握拳因为激动有些颤抖。 今天的朝议还未结束,早朝上的话语已传遍了长安城。 朝堂要以群众为主旨,打倒兼并土地的国贼。 最底层的人对这句话越有感触,坊间内议论声不少,崇德坊的书生士子纷纷向着太极殿行礼。 到了午时,早朝这才结束。 东宫内,李承乾给张阳倒上一碗茶水,“今日早朝说了这么多,孤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张阳皱眉道:“说来也是,那么太子殿下想要做什么?” “清查天下田亩。” “之后呢?” “论罪查处。” “再之后呢?” 李承乾不解道:“之后命中原各县各州府加紧看管。” 说罢,又觉得有些犹豫,便问道:“对吗?” 宗室这么多人被拿下,昨夜死了这么多人,现在太子还有些六神无主。 尽可能地保持着镇定,但拿起茶碗的手还是有些颤抖。 张阳察觉到了这个微妙的变化,笑道:“殿下不要紧张,至少殿下没有沾上这些事。” 李承乾吞咽下一口茶水,低声道:“你竟然连孤也查了?” “当时顺手而为,不过我们查明殿下确实在关中没有兼并土地。” 李承乾心中隐隐有些后怕,再问道:“若是孤与他们一样,你又会怎么做?” 张阳颔首道:“禀报陛下,如实论处。” 想起宗室那些人的下场,心中又多了几分后怕,神色上还是强作镇定。 父皇教给张阳的权势太大了,一边让孤监理国事,又封了他为太子少师。 昨夜长安城死的人没有三五万,至少也有八九千了。 现在朝野都害怕这个外戚,生怕也会落在他手里。 李承乾面对这个妹夫,心中也有些犯怵。 东宫殿内的气氛多了几分尴尬,李承乾忽然一笑,又道:“孤常说律法要严明,现在有你这些话,孤越发觉得律法要严明是多么的重要,土地是社稷的血肉,如果他们兼并的越多,社稷的赋税就会被他们这些人一步步地蚕食,最后兼并土地的人越来越富足,而社稷收不到足够的赋税,会越来越贫苦。” “你的话很刺耳,也是掷地有声的,他们喝着社稷的血,吃着乡民的肉,这话一点都没错,以后孤也会严于律己的,并且抓紧监察。” 张阳颔首点头。 李承乾端坐好,“除此之外,孤还要做什么?” 揣着手看着东宫殿外的蓝天,张阳继续道:“加大朝中监管,御史台,刑部,大理寺,三法司各自独立,互相监督,并且监察百官,给予更大的查问范围,包括宗室与高门大族,并且只要有中书省文书,或是陛下旨意甚至可以从别的州府异地调兵。” 李承乾命人记录这些话。 “通过这一次的事可以看出,滕王李元婴为了修建滕王阁能够控制一地州府,将众多县官拿入地牢,因此风闻奏事皆被拦截,州府欺瞒多年,所以异地调兵很重要。” 李承乾颔首道:“孤会将这些记录下来,并且放入朝议中。” 张阳又道:“裁撤朝中相位,设立内阁议政,内阁人数可以增至七人,其中七位内阁成员各司其职,遇事相争可通过投票来决定,从此大唐再没有宰相,也不会再有相权。” “官吏升迁除了风闻考评,还要增加考试,朝中官吏下到县丞上到中书省,都需要进行每隔一年的考试,官吏需要学到老,学到退休为止,小到地方县尉都需要贯彻朝中主旨,并且施行相应的方针方案,以及考教。” “考试方面涉及治理,经营,开办学舍,并且鼓励异地用官,各县各州当避免升任“自己人”官吏升迁者治理能力与考试成果来决定,坚决杜绝地方人情往来。” “官吏每月至少有三次思品教育,从道德与准则来严格约束,必须持之以恒,形成一种常有固有,坚定的意志。” “提高地方的决策力,扩大地方生产作业的范围,鼓励生产,鼓励经济发展,将脱贫致富与改善民生当作未来三十年大唐的绝对优先国策。” 东宫几个小吏奋笔疾书地记录着县侯的这些话语,县侯说得很快,这已是他们平生最快的书写速度。 一条又一条新式的方针与律法掠过李承乾的脑海,此刻他听得话语越多,越发觉得难以消化。 “加大对关外的出口力度,加强对都护府的控制与监察,地方将领不再独自掌握兵卒的任命之权,往军中派去文吏,文吏不掌兵事但以主簿的形势,限制将领做错事,有出格的举动。” 当张阳的话语停下,李承乾痛苦地扶着额头,如果这些事情要作为将来三十年的治理方针,就觉得这些事一辈子都做不完。 “那你呢?”他低声问道。 张阳伸了一个懒腰笑道:“这么多年,我终于将心里的这些话说出来,此刻畅快无比。” 李承乾连忙站起身,抓着张阳的手问道:“以后的路,你会陪着孤走下去吗?” 张阳歉意地笑了笑,“殿下,我要退休了。” “退休?你才年过三十,你不过比孤年长两岁。” 张阳一步步走出东宫,低声道:“太子殿下,你觉得现在的朝堂还容得下我吗?我杀了这么多人,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他们既惧怕我,也容不下我。” 李承乾痴痴地看着这个背影,良久没有说话。 张阳又道:“现在太子殿下可以处置我了,我要的并不多,只有回家二字。” 他走出了东宫,走到了外面的阳光中。 李承乾沉默良久,朝着这个背影深深行礼。 就像他说的,现在朝中已经容不下这位尚书省左丞,也容不下这位太子少师。 张阳已权势滔天,他位极人臣。 大唐要治理,大唐要继续前进,要激发朝中的内生向上的力量,张阳就必须离开朝堂。 半月之后,承天门前,一颗颗的人头落地。 而就在今天监国的太子宣读了旨意,骊山县侯张阳,开设外交院,收复安西四镇,收复河西走廊,收复辽东四郡,开拓波斯。 于社稷居功至伟,然年轻气盛,任礼部尚书期间暗算薛延陀夷男可汗,坑害高昌王鞠文泰父子,私授左武大将军苏定方,金吾卫裨将李道彦征讨吐蕃。 独断擅权,枉顾朝堂礼法…… 裁去骊山县侯张阳一切任命,然有功亦有过,留其县侯之名,留其骊山封地,入凌烟阁! 至此,张阳是唯一一个三十一岁就入凌烟阁的功臣,位列凌烟阁二十四功臣,第二十五位。 裁去左武卫大将军苏定方军职,放归还乡。 裁去李道彦军职,遣去封地。 …… 现在宗室倒了,荆王李远景被贬为了庶人。 江王李元祥被发配岭南。 滕王李元婴在封地发起了兵变,但只在朝夕之间被平灭了,就地处死了。 蒋王李恽在承天门前被斩首,虢王李凤国除之,收缴所有的田亩家底。 随之,被斩首的人也越来越多。 崇德坊内,裴炎听着这里的书生士子,他们正在评论现在的国策,反土地兼并好像在这里成了一股风潮,所有人对土地兼并的高门大族嗤之以鼻,誓要除去社稷弊端,一场轰轰烈烈的反土地兼并要开始了。 李承乾下了旨意,这位监国的太子拿走了张阳的所有职权,以此来安抚余下的宗室中人。 并且可以名正言顺地继续监察宗室与百官。 一场乱象平息了,张阳这个最有权势的外戚与宗室拼了个你死我活,直到最后收场留下的只是一片狼藉与两败俱伤。 李承乾听着房玄龄与长孙无忌的禀报,他低声道:“张阳,你要退休,孤……” 深吸一口气,李承乾艰难地,继续道:“孤给你了!” 房玄龄低声道:“太子殿下还是不愿张阳离开朝堂吗?” 李承乾苦笑着摇头,“孤就算是不愿,那又如何?” 长孙无忌沉默不语,张阳的一切权势都被夺去了,官职也没了,皇家只给了他一个县侯的名分,给了他一个全身而退。 从权势滔天到这般境地,只用了半个月,他的权势滔天半月就结束了。 张阳是唯一一个以县侯的名分进入凌烟阁的。 张阳用自己的权势成全了李唐的江山。 成全了大唐的很多人。 他成全了这个美好盛世中的所有人。 而李唐王朝只给了张阳一个名分,仅此而已,现在他与李唐王朝两清了,再也不相欠了。 这真的是张阳为天可汗做的最后一件事。 谁也不知道那一个月前,张阳来长安城看望天可汗,天可汗究竟与他在太液池边说了什么,达成了什么约定。 今天,张阳带着一家人再次来看望皇帝。 李世民不理政事的这一个月,过得很清闲。 李世民怀中抱着秋儿,低声道:“多有灵气的孩子。” 秋儿乖巧地吃着肉干,坐在皇帝的怀中没有说话。 张心安见姐姐一直沉着一张脸,也不敢吱声了。 李玥坐在长孙皇后身边,低声说着话。 李世民道:“朕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很难,辛苦你了。” 张阳回道:“我只是下命令拿人而已,查问拿人的事都是上官仪与李义府他们在办,我没有想到陛下还调动了龙武军。” “当初朕按照你的心意剿灭了世家,用了十一年,现在你帮朕扫平了宗室,用了半个月,说来说去,还是你能够下狠心。” 李世民又道:“说来说去,要办成这件事,朕需要狠心,你也需要狠心。” 张阳烦闷道:“我与陛下什么时候有这种君臣默契了?” 父皇现在的气色好了很多,李玥挽着皇后的手,心中替母后感到高兴。 只是这半个月,李世民老得很快,须发黑白相间,白发都快比黑发多了,似在朝夕之间老了十多岁。 李世民玩味地笑着,眼神十分溺爱地看着外孙,又道:“朕一直以为你与朕是有君臣默契的,不用言语就能明白彼此的心意,原来一直以来是朕想多了。” 说话间,皇后已经命人在收拾行李了,陛下要去骊山养病了。 张阳看着太液池皱眉道:“如果没有火器,您还会做这些事吗?” 第九百五十一章 木盆洗手的县侯 李世民的脸上带着笑容,没有言语。 张阳又苦恼道:“我给太子制定了很多治理方针,现在他多半是焦头烂额的。” 李世民又道:“如果太子继位,成了皇帝,他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皇帝?” “我怎么知道。”张阳无奈地摇头,低声道:“他可能会成为一个极为严苛的皇帝,对律法对臣子也会更加地严苛。” “唉……朕还是不放心他。” 皇后走来道:“都收拾好了。” 李世民放下了手中茶碗,站起身双手背负地走到殿外,现在的皇帝看起来精气神饱满,好像是不像是个病人。 张阳忽然道:“陛下,你退位吧。” “呵呵。”李世民冷哼道:“还由不得你来与朕说退位。” “哈哈哈。”张阳怪笑道:“皇帝果然都是混账。” 李世民怒喝:“你这话大逆不道!” “我大逆不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要是退位了,我们骊山给你发退休金。” “朕不需要,朕是皇帝,用不着你来可怜。” 皇帝又和张阳吵架了,坐在车驾里的君臣喋喋不休地争论着。 李玥与皇后都觉得很头疼。 皇帝的车驾离开了长安城,前往了骊山。 骊山的学识从来没有成书,而是有一篇篇的文章散落在坊间。 纪王李慎将这些文章都整理好,做出一个小册子,他再去看这些文章,再看一遍这些学识,忽又觉得最近关于朝议的种种新举措在这些文章中都可以看出端倪。 李慎觉得如果朝中能够施行这些举措,那么骊山的学术将会光芒万丈。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一块石碑就立在了宗正寺门前,袁公瑜就站在石碑旁低声道:“这县侯离开朝堂了,那下一任宗正寺卿是谁?” 李义府狐疑道:“江夏郡王李道宗?” 袁公瑜又道:“不对,昨日朝会上三令五申,绝不动用“自己人”也就是说地方州府不能用自己地界的人为官,那么宗正寺卿也不能用宗室的人,李道宗不合适的。” 李义府叹道:“原以为,县侯来了,我们的好日子也要来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走了。” 袁公瑜又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李义府咬着牙,“褚遂良想要拿下御史台的权,某家要和他拼到底。” “现在朝中都在争抢刑部,御史台,我们也不能落于人后。”李义府很是纠结,低声道:“许侍郎也不知怎了,总是无动于衷。” “李侍郎放心。”袁公瑜坐在宗正寺前,又道:“长孙无忌是外戚,县侯都走了,他早晚也会离开朝堂,只不过碍于现在的局面,太子殿下只能留着他,等这个老狐狸一走,褚遂良的势力定不如现在。” 李义府摇头道:“县侯走了,又有人开始弹劾骊山,说骊山人用纸张如厕,纸张是用来写字的,怎么能用来如厕,这是有辱圣贤。” 袁公瑜道:“下官试用,用纸张如厕很舒服。” 李义府颇为认同,“某家也去试试。” 今天长孙无忌向李承乾递交了辞官的奏章,李承乾抓着他的手,“舅舅,留下来再帮帮孤吧。” 长孙无忌道:“张公瑾当年回长安城,与老夫有一个约定,这个约定张阳至今不知。” “是何约定?” “张公瑾不会帮助张阳来对付老夫,直到他死去,所以这么多年他没有参与老夫与张阳之间的争斗,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人也走了,现在该是老夫兑现承诺了。” “老夫答应张公瑾,如果有朝一日张阳离开了朝堂,老夫也该退下来,不该手握着权柄。” 李承乾的目光怔怔看着他,“当真?” “虽不知张公瑾当年是不是预想到了张阳有这一天,可现在的张阳真的离开了朝堂,那么老夫也该退下了,这是约定,也是一个赌约,当年玄武门的事他赌对了。” “当年阴山一战他又赌对了,现在他人过世可还是赌对了,老夫该兑现诺言了。” 李承乾松开了手,他咽下一口唾沫,“舅舅想要去哪儿?” 长孙无忌道:“老夫想陪着舅父的余生。” 高士廉年有六十八了,是个少有的高龄老人。 李承乾重新坐下来,拿出一份奏章,放在桌上,“这是房相的奏章,他的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了,舅舅要走,房相也要走。” 长孙无忌感到很疲惫,对房玄龄他们这些当年秦王府的旧人来说,都很累。 贞观一朝十八年了,众多追随陛下有近三十年了。 人生又有几个三十年,大半辈子都付出了,大家不约而同都到了暮年。 “罢了,孤都准许了。” “谢殿下。” 张阳走了,不论是许敬宗还是狄知逊,又或者是上官仪,心里总觉得空落落。 贞观十八年的夏季,这是夏季的最后几天,在李承乾的主持下朝中的权力再一次洗牌。 这位太子开始加强朝中的监察三法司的人手,其中马周,徐孝德担任谏议大夫。 刘德威继续任职刑部尚书,也可以行使监察职权,并且主持群众监察的府衙,在各地州府开设监察官衙。 朝中众人心有所感,距离李承乾登基已经很近了,陛下去了骊山养病,所有的权柄都交到这个太子手中。 李承乾将监察权握在了自己的手中,施行更为严苛的制度,这是一个没有情面可讲的储君。 他看着江山社稷,要进行一场比天可汗治下,更进一步的集权统治。 而此刻的骊山,李世民的休养生活开始了,专心治病。 有了一个外公住在村子里,张清清还有些不适应。 爹爹和皇帝下棋的时候,她就在一旁看着。 李世民皱眉道:“朝中现在又有诸多位置空缺,你说该如何是好。” 张阳吃了皇帝的一个车,手里把玩着刚吃了的棋子惆怅道:“我都已经退休了,不好议论这些事……是太子允许的,有朝中的批复的。” 张心安端着一个木盆而来,放在了桌案上。 四周站着的是李泰,李孝恭,李道宗,还有李靖与孙思邈。 李世民举棋不定,思量良久,还是将自己的卒子上前推了一步。 张阳将炮移到了象的后方,朗声道:“将军。” “嗯?”李世民刚想要移动自己的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马就在边上,这是被将死了。 “陛下,你又输了。” “朕不着急,终有一天能够赢你。” 张阳将棋盘收拾好,又道:“我的老师也这么说的。” 李世民又道:“张公瑾英年早逝,实在可惜……后来,他在棋局上赢你了吗?” “没有,从来没有赢过。” 李世民一拍大腿,哀叹道:“可惜。” 张阳用木盆洗着手,再接过儿子递来的布巾擦了擦,“从此以后,我就彻底离开了朝堂。” 李世民抚须笑着,现在的皇家确实没什么理由再束缚着他。 “媳妇。” 李玥从屋外闻声走来,“都准备好了。” 张阳咧嘴笑道:“上菜,我的退休宴可以开始了。” 李孝恭朗声道:“好。” 贞观十八年的秋天,吐蕃出现了一个很厉害的女人,这个女人是吐蕃的第一个女将领,她带兵深入天竺腹地大胜而归,并且亲自带着战报来面见监国太子。 经过打听才知道,这个女人是当年被苏定方接回长安城的女子,并且她与苏定方有一个女儿。 这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自松赞干布让出了吐蕃赞普之位,吐蕃只有大相便再也没有赞普了。 她女儿一直都是苏定方在抚养,并且久居长安城。 这位吐蕃女子时常会来长安城。 今天苏定方带着她们一家子来骊山。 张阳也带着媳妇与孩子们在渭水河边钓着鱼。 苏定方解释道:“她叫卓玛。” 这女子长得很高大,张清清俏皮地问道:“你就是那位驰骋疆场的吐蕃女将?” 卓玛点头道:“正是。” 她的关中话还不错,只是口音比较重。 张清清与她说着话,想要从中得知吐蕃与天竺战事的经过,这一次的战事是王玄策在主持,意在一统天竺诸部,成为大唐在西方的粮仓。 张清清从她的讲述中,指出了许多不合适之处,以及一些兵法上的问题。 苏定方低声道:“她想要成为吐蕃的女大相。” 张阳提着鱼竿问道:“现在的吐蕃大相不还是禄东赞吗?” “禄东赞年事已高,准备退下来了。” “她有竞争对手吗?” “有,是禄东赞的儿子,噶尔。”苏定方又道:“这一次她拿着战功来长安城就是希望天可汗可以赐她吐蕃大相的位置。” 张清清惊诧道:“你要做吐蕃的大相啊。” 卓玛点头应声,“嗯。” “爹爹,快帮帮她。” “你爹爹我洗手了,不管朝政。” 张清清有些倔,她又道:“她是苏定方的妻子,那……” 苏定方打断话语,补充道:“是妾室。” 张清清双手叉着腰,不服气地道:“是妾室又如何?噶尔是个少年将领,又兵强马壮,这样的人早晚会是中原的隐患,他不能成为吐蕃的大相。” 正如小清清所言,噶尔确实不能成为吐蕃的大相,兵强马壮是个威胁。 张阳对她道:“你的兵马不如噶尔,但将来的朝中的策略会以群众基础为主,你若是能够笼络更多的吐蕃人心,得到吐蕃的众多牧民支持,便能够争一争大相之位。” 卓玛道:“我是唐人的妻子,吐蕃诸多牧民不会服我的。” 张阳笑道:“你的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吐蕃人现在需要什么,你能够给她们需要的,他们就会帮助你,苏定方是你的丈夫同样也是你的优势,你能够成为大唐与吐蕃沟通的桥梁,现在有太多的吐蕃人想要来大唐,与大唐保持长久的往来。” “你眼前有一个机会,我们骊山可以给你更多的盐铁出口份额,与此同时骊山也有求于你。” “县侯请讲。” “以后的大唐会建立思品课,你需要将这思品课带入吐蕃,让更多的吐蕃人上课。” “可以。” 张阳笑着点头,“好了,你们回去吧,余下的事我会安排的。” 卓玛用吐蕃人礼仪行礼,用关中话讲道,“多谢县侯。” 李玥将钓来的鱼放入竹篓中,一家人便回到了山上。 骊山的山脚下,李世民与皇后住在这个小行宫内,这位皇帝的白头发更多了。 有个身影在门前一闪而过。 “进来。” 那个小身影闻言走入屋内,她嬉笑着道:“外公。” 李世民扶了扶眼镜,笑道:“清清啊,你还是这么不待见朕。” 张清清将篮子放在桌上,“这是爹爹让我送来的芹菜,外公要多吃这些。” 让人用水煮了煮之后,李世民拿起一根芹菜杆子当零嘴一般的吃着,见清清还在这里,问道:“你有心事?” 张清清道:“不是我有心事,是爹爹有心事。” “呵呵,他都木盆洗手,从此不干了,也入了凌烟阁,他还能有什么心事。” 张清青道:“孙女想要去炸了长安城。” 李世民摇头,“不可以。” “爹爹想让外公退位。” 李世民还是摇头。 “哼!”张清清扭头就走出了这处行宫。 皇后刚回来,见状问道:“清清,不留下来用饭吗?” 张清清道:“外公不肯退位。” 贞观十八年,秋雨落在了关中,马上就是中秋时节,晋王李治送来的书信,他去了江南东道,今年回不来长安城,便给他父皇写了一封书信,表示他心中对父皇的牵挂。 孙思邈带着一众医生,每隔一个月就会来给陛下复诊。 李世民看着李治的书信,任由一群大夫给诊脉。 孙思邈道:“陛下的病情算是稳住了,往后可以少许饮酒,但不能宿醉。” “朕都忘了,酒是何滋味。” “今天村子里有中秋宴,陛下可以一起用宴,停药已有半个月了,如今可以恢复正常的饮食。” “朕知道了。” “喏。” 今天中秋,骊山的客人有很多,徐孝德与许敬宗难得来一次骊山。 黄昏时分,村子里摆宴很是热闹,李泰骂骂咧咧从车间走出来,“这什么发电机,电压根本不可能稳定,本王不干了!本王也要退休!” 第九百五十二章 一辈子的县侯 从车间走出来的侍卫有些狼狈,他们跟着李泰快步走着,“魏王殿下,其实这个电压不稳也可以用的,我们试过的。” 李泰不耐烦道:“可以用?勉强俩字是我们骊山高精尖制造的病,能精益求精绝不勉强凑活。” 那侍卫叹息道:“殿下说得是,是卑职不懂事。” 李泰双手背负大步走着,“骊山的攻关到此为止,以后还有较好的人才,让他们接手吧。” 几个侍卫欲言又止。 “行了!你们几个要留下来的就留下来,要回乡,要回家的就都回去吧,本王烦了!” 最近魏王的心情很不好,要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暴躁的,该是陛下病重,太子开始监国的那天开始,魏王殿下就时常发脾气。 现在整个关中都知道,太子殿下准备要即位了,虽说陛下还没有旨意,也没有准备退位,可这已是人尽皆知的事了。 因此,魏王殿下越发不爽利。 魏王与太子从小就对立,谁也看不上谁。 “殿下,我们的家就在骊山,家眷都在骊山好多年了。” 李泰一边走着一边道:“你们有什么想法都与武士彟说,他会安排的,就这样吧,散了吧。” “魏王殿下是不要我等了吗?” 李泰踹了一脚说话的侍卫,“本王就在骊山,什么时候不要你们了。” 众人脸上带着笑容有一些狼狈,对他们来说从魏王府一直追随的骊山,是他们过得最安逸的一段时光。 他们笑看着魏王殿下走向了那热闹的宴席,眼神满是欣慰。 魏王是个固执又十分聪明的人,他从小就是这样,众人都是看着他长大的。 其中感情早就变了,是魏王更是他们的子侄,这份感情说出来很难,但魏王殿下早已是他们的亲人了。 当初的蒸汽机就快将李泰折磨疯了,现在这个发电机的电压问题,需要建立的理论知识太多了。 其原理看不见摸不着,更是摸不得。 李泰放弃了,发电机的制造简单,但要得到稳定的电压输出,控制电流传导,这所需要的工艺与理论比蒸汽机难太多太多。 所以放手了,不再专研了,再这么下去人都要疯了。 今晚的宴席很热闹,李泰在人群中找到了程处默,在一旁坐下来,问道:“你不是去长安城了吗?” 程处默喝着麦酒道:“在老货家里住了半个月,把孩子交给他了,我们夫妻俩回来了。” 在桌上有葡萄酿,有麦酒,还有寻常的米酿。 李泰盯着三个陶壶,考虑了片刻,拿起了麦酒给自己倒了一碗,一口喝下,眉头紧锁,“这秋天的麦酒真难喝。” “秋麦酿酒本就没有夏麦好喝,可是值钱呀,这酒水在关外可以卖到两百钱一壶。” 程处默经营酒肆久了,他现在对酒价很敏感。 李泰又问道:“太子现在如何了?” 程处默一手端着酒碗,朝着远处的笑了笑,又道:“老货说太子现在魔怔了。” “魔怔了?” “说是太子睡得很少,每日都在整顿朝堂,就连吃饭的时候都在应付群臣,现在朝中有不少人劝谏殿下注意休息,不要太劳累了,可太子总听不进去。” 李泰朗声笑道:“他活该。” “父王,这是晋王叔的书信。” 讲话的是李泰的儿子,李欣,这个孩子现在五岁,也是肥肥胖胖的小子。 与魏王殿下小时候一模一样。 接过儿子递来的书信,李泰看着书信中的内容,信中写着的都是稚奴这个弟弟游历的心得,这封书信父皇已看过一遍了。 李泰又尝了一口麦酒,皱眉看着信。 李治现在人在江南东道,他与狄仁杰找到了徐齐聃,并且在江南东道的徐家得到了安置。 贞观十八年的夏天,李治与狄仁杰与江南士族展开了一场辩论。 辩论的内容就是工业发展与人文建设之间的关系,其中就有崔仁师,张玄弼,萧钺等高门士族。 江南东道与山东士族的许多人都参与了这场辩论。 面对士族对骊山的口诛笔伐,李治身为骊山弟子想要辩驳,便让江南东道的徐家主持,在东海海边开展辩论。 骊山的发展就是以工业为主,现在正处于钢铁锻造的重工业阶段,主要用于蒸汽机与铁轨的建设。 江南的士族认为关中的工业建设发展有碍于人文精神,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进入了工坊而不去读书,将来中原文学如何延续? 人都是被利益驱使的,推广工坊发展会让更多的年轻人进入工厂成为工人,这一点在关中体现得尤为明显。 士族担心的便是工业会扼杀人文建设,大唐尚武没错,但大唐也需要文人。 李治为此发起了辩驳,工业发展与人文建设从来都是不矛盾的,技术发展需要学识与之相匹配的素养。 历来工坊都只招收十六岁以上的工人,一个孩童从记事起并不会妨碍其读书。 创造力与想象力是工业建设最不可或缺的。 人如何无法思考,工业发展便会停滞不前。 工业发展是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没有工业发展就没有民生的兴盛。 而张玄弼以礼教为先,再用工业来反驳。 双方因此辩论有半月之久,支持者各有一半。 无奈,这一次的谈判不了了之,双方都没有得到一个准确的答复。 李泰看完了这封书信,心情不太好,张玄弼与稚奴的三年约定已经到了。 这个张玄弼不肯认输,还要与稚奴辩论。 要不是看人家老头子一把年纪了,李泰很想将他绑到骊山,然后吊起来抽。 这种辩论以后还要继续的,骊山的学术会名扬天下。 张阳不再收弟子了,可这个天下人人都可以自诩骊山弟子,能够学习骊山的文章。 未来的中原会对这个话题,进行永无止境的辩论。 即便数十年,上百年都没有结果。 骊山的中秋宴来客许多,就连尉迟恭和秦琼都来了。 如今的秦琼年过五十,老将们一个个都是旧病缠身,人到了晚年不得不服,向岁月低头了。 今晚的菜肴很丰盛,骊山将所有的美食都放在了桌上。 天色完全入夜之后,贞观一朝的老人来了有十之八九了,李世民也成了一个老人,他与一众老臣家门坐在一起谈笑风生。 张阳坐在一棵松树边,摇着手中的扇子,笑呵呵看着这个热闹的场面。 “老夫没想到今天骊山能够来这么多人,都是你请来的?” 闻言,回头看去,见是长孙无忌,张阳道:“我没有请。” 长孙无忌上前一步,侧目看着他,“你知道张公瑾与老夫的约定是什么吗?” 张阳放下手中的扇子,“是什么?” “张公瑾是谋士,老夫不愿意与他相争,为此与他约定,如果有一天,你离开了朝堂,老夫也需要告老。” “所以赵国公一直瞒着不告诉我?” 长孙无忌点头,“非是老夫不愿说,因这个约定老夫怕被你暗算,是不得已瞒到了现在。” “也对。”张阳站起身,感慨道:“老师与您的约定要是说出来就不灵了,巧妙地安排让赵国公也不得不答应,也不得不履行,好厉害的阳谋。” “他已经过世了,你怎么说都无所谓。” “老夫以礼相待,你就不能和善一些吗?” 张阳干笑道:“我一向如此。” 长孙无忌脸色不是太好,本想和张阳坦诚相待,没想到被呛得无言以对。 他从袖中拿出一份奏章,“狄知逊递交了商户的管理办法,老夫辞官之前将这份奏章留了下来,便带来给你看。” 张阳接过奏章看着其中内容,狄知逊想要朝中再建设官邸,用来监管商户经营,为群众谋求保障。 长孙无忌叮嘱道:“这个奏章给否了。” 张阳点头道:“谁给否的?” “老夫辞官前给了他批复,是老夫亲手否定的。” “确实有些早了,不能操之过急,也不能一口气整张饼都吃下,容易噎着。” “你能如此想,老夫很欣慰。” 张阳笑道:“赵国公入座吧,可以用宴了。” 长孙无忌中肯点头道:“以为你年纪轻轻就是县侯,早晚会加封国公,张公瑾对你寄予厚望,他也说你是个没出息,事到如今,果然如此,十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县侯,往后的一辈子都是县侯。” 夜里,皇帝与众多旧人老臣坐在一起,喝着酒水,有说有笑的。 一个军中侍卫匆匆送来消息,李世民便收起了笑容,缓缓道:“颉利过世了。” 李靖问道:“远在漠北的阿史那杜尔知道这件事吗?” 尉迟恭冷哼道:“颉利是善终,天可汗已经给足了优待,他们突厥还想怎么样?” 李世民稍稍点头,“善终好,善终好啊。” …… 这一次的中秋夜,夫妻俩独自一桌,安静地坐在宴席的另一头。 李玥给夫君倒上酒水,低声道:“还是这样好。” 夫妻俩满意举起酒碗,张阳道:“敬我们将来的生活。” 李玥道:“敬这明月下的万家灯火。” 夫妻俩的酒碗一碰,一饮而下。 许久没喝酒了,李玥的脸颊带着酒后的红晕,她幸福又满足地笑着。 今晚的月光很明亮,不远处是热闹的酒席,眼前是夫妻俩宁静的酒局。 月光会永远留在这片大地,千百年来亘古不变。 对骊山人而言,县侯与公主殿下就是太阳与月亮。 孩子的嬉笑声很动听,张心安带着一群孩子又在抓鸡逮狗了。 张阳移开了目光,不去看这鸡飞狗跳的一幕。 当夜深之后,这场喧闹才结束,很多人都醉了。 李玥让人去安排众多老臣与客人去休息。 当纷乱褪去,骊山宁静得如同仙境。 退休后的日子,张阳闲来无事就喜欢在车间里忙碌,又与李玥还有两个弟子讲着故事。 家里就剩下了两位弟子陪伴,还有一个女儿,两个儿子。 两位婶婶收拾着家里,将这个家收拾得纤尘不染,就连玻璃窗都擦得透亮。 在人们的议论中,李承乾十分地勤政,他要燃烧自己,用来巩固从武德与贞观以来的社稷。 从当年晋阳起兵,李渊入主长安城,再由李世民平定中原,扫平寰宇。 李世民是天策上将,平定关中,虎牢关一战定乾坤。 大唐的第一位天可汗,他有着龙傲天一般的人生。 这让后继者感觉压力很大,李承乾或许也是这么想的吧。 越来越多的人劝谏,李承乾可以停一停,缓一缓。 长孙皇后与陛下又来了,一到家中,李世民便抱起了秋儿,他抱不动清清与心安了。 张清清质问道:“你是皇帝,你怎么不给爹爹封国公。” 李世民道:“你爹爹也做过错事,他独断专权,也该有所惩戒。” 张清清又道:“外公就是小气。” 李世民又摆手道:“这不是小气,这是规矩,如果对你爹爹的赏赐太过了,以后的皇帝就很难再主持公道。” “那就先不和外公计较了。” “张阳,你给房玄龄他们安排一个住处吧。” “都要住到骊山吗?” 李世民点头道:“房玄龄,尉迟恭,秦琼都想要住过来,闲来无事还能与朕说话,与朕下棋,除了长孙无忌,他要去长安城照看高士廉。” “原来许国公还活在世上。”张阳挠着头不解道:“还以为他老人家这么久没有消息,已经过世了。” 李世民道:“高士廉是个长寿的老人,许多人都羡慕他。” 张阳手捧着书卷,翘着腿道:“陛下也会长寿的。” “唉,朕到了这个年纪便不想活太久,活得越久越累。” 皇帝上了年纪总是叹气。 经过这两天的相处,张清清虽说不喜这个外公,但俩人现在像是和解了,总是能够说很多话。 李世民也很愿意与外孙女说当年的事迹。 皇帝对女儿的越是宠爱,李玥就越担忧,会宠坏这女儿的。 张心安道:“爹爹,房相要来骊山住吗?” 张阳点头道:“你外公想让骊山成为最大的养老院。” “那孩儿以后就不用去长安城了。” 第九百五十三章 那是太阳与月亮 张心安欣喜地道:“孩儿去给房相挑选住处。” 皇帝是个重信义的人,就算离开长安城也有一群老臣跟着他,除了信义与他的个人魅力有关。 这样的人身边,总是有许多的能人跟随。 就像是李世民说过的,朕给你的,朕不会拿回去。 太子少师,尚书左丞的官职他确实没有拿回去,将这些拿回去的是太子殿下。 入秋后的关中,秋雨淅淅沥沥的。 张阳命人在村子里建设了许多房子,这些房子成了追随天可汗的老臣们的养老场所。 骊山显得更热闹了。 李世民依旧没有要退位的意思,退位的时机没到,也有许多事情没有办完。 张阳与皇帝在骊山的华清池边相对而坐。 “陛下,这是要来说退位的事了吗?” “如果你答应朕的条件,朕可以退位。” 张阳整了整自己的衣襟,“说吧。” 李世民点头道:“朕在皇位上有十八年了,这十八年也有很多意难平的事,朕时常在想如果郑公还在就好了,但他们敌不过生老病死,朕也敌不过。” “那现在呢?陛下也觉得岁月无情吗?” “以前也有人与朕说过能够长寿的丹药,有人进献,朕收下了,但有皇后相劝,朕没有服用,也将进献丹药之人杀了。” 张阳吃着枣子,抓起一把放在他面前,“这是蓝田县种出来的枣,现在吃有些涩,解解寂寥也挺好。” 李世民依旧自言自语。 “再后来郑公过世了,朕心中痛惜,不忍再有人离开朝堂,时常担惊受怕,夜里睡不好,加之齐州之乱,李元昌的谋逆,朕心力交瘁,夜里常被噩梦惊醒。” “那段时光,朕过得很痛苦,但朕知社稷之重,不敢讲情面,朕是皇帝,不该包庇他们,朕也清楚宗室之中为非作歹之人,何止李元昌之流。” “你是个会坚守底线的人,如果你当初拒绝了,朕不会为难你,也不会命你去宗室拼个你死我活。” 张阳颔首道:“您是我媳妇的父皇,更是玥儿的父亲,我不帮你,就没人帮你了,就像陛下说过的,我们是一家人,我又是您的女婿,家里有难,这是我应该做的。” “好了,这些事都过去了,你手中的那些才俊办事很好,朕很欣赏他们,那些人也会成为朝中栋梁,就是品行太劣了。” 李世民吃着一颗枣又道:“你做得很好,你也能舍得朕赐给你的富贵与权势。” “陛下呀,我们这么多年的翁婿了,不用藏着掖着,我若是不退下来,你也动过杀心的。” 李世民带着笑意道:“不,你若是不肯退下来,就当朕看走眼了,杀你还不至于。” “原来您是看准了,我不会在朝中久留,我一定会辞官的,太子也一定会准许的。”张阳揣着手皱眉道:“皇帝的权术真无聊。” “好了。”张阳给他倒上一碗茶水,“现在说说您不肯退位的原因。” “你们骊山的家产太大了,朕不放心。” 张阳刚拿起水壶想给皇帝倒上,又放下了,咋舌道:“有什么不放心的。” 李世民吐出一颗枣核,“南诏。” 张阳冷哼道:“我开价了,您不答应。” 李世民像是有些心虚,又有些勉强地咳了咳嗓子,“朕可以写借条的。” “三千万万贯,这个价格还需要商量吗?” “除了南诏,还有辽东,高句丽,新罗,倭奴的地界都应该是大唐的,你将这些都交出来,包括银矿。” 张阳又道:“可以,但骊山也有条件。” 李世民点头示意道,“讲。” “朝中要全权赋予骊山经营之权,原本东征的一干人等都是我的人,这些人要离开要为官,陛下也不该干涉,给他们自己选择的权利。” “朕答应你。” 张阳让女儿拿来了纸张与钢笔,一边写着借条,听着雨水落在华清池中的声音,皱眉道:“你明明有其他选择的,为何偏要写这张欠条?” “你不在朕的位置你不懂,对朕来说开疆拓土是无价的,大唐的版图每每扩大一分,朕便会觉得身上的旧病痊愈了,没什么良药能够比得上开疆拓土。” 李世民拿过张阳的钢笔,签字画押。 张阳又将南诏王的印信以及历代南诏王的名册递上,一场交接工作就这么结束了。 皇帝得到了南诏与东海,骊山得到了财富。 保留了骊山在南诏,新罗,百济,倭奴的经营权,大唐得到土地。 张阳又拿出一叠书信,“这是我与辽东这些年往来的信件,陛下都可以查阅,他们出海东征已有三年了,想来今年的冬天就该有信送到,整片东海包括倭奴都会是大唐的。” 李世民笑道:“你与玥儿会成为天下最有富有的人,朕赐给你这个富贵。” 张阳神色平淡,有些不耐道:“陛下不用与我说这些空口白话,骊山的财富从来都是自己挣来的。” 李世民拿起一卷书信,皱眉看着上面的内容,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嗷……原来是清清这个丫头拿错了。”张阳也凑近看了一眼,“我原本打算用这个逼迫陛下退位的。” “什么?” 翁婿两张脸凑得很近,挤眉弄眼地交谈着。 张清清瞧着这个场面,心中狐疑,抬脚轻踹了一下身边的弟弟。 张心安被踹得一个踉跄,问道:“姐,你干嘛!” “你说爹爹与外公谈什么呢?” 张心安重新站定,抬眼看去,道:“跟弟弟有关系吗?” 张清清瞪了眼蠢得无可救药的弟弟,扭头离开。 忽然,李世民仰天大笑,开怀地走下了山。 张阳收拾着眼前的书信,赶忙一把火将各县的书信都给烧了,而后又挠了挠头,扫视四周,自语道:“咦?我的钢笔呢?唉……这退休了,我的记性越来越差了。” 陛下回到山脚下的小行宫时心情还是不错的,还没等一旁的长孙皇后什么,只见陛下将房门重重关上。 而后屋内传来的怒骂声。 “张阳!你好大的胆子,胆敢威胁朕!” “朕瞎了眼,朕应该将你吊死在承天门下!” 不多时屋内传来了打砸东西的声音。 一群宫女脚步匆匆而来,长孙皇后拦住了她们,一脸无奈的道:“都散了吧,没事,陛下发了脾气就好了。” 在屋内的李世民黑白相间的须发迎风而动,举起一把名贵的紫木椅子重重摔在了地上,“张阳!朕在你心里是这等不堪吗?” 气得这位天可汗额头青筋直冒,骂人的话语从中气十足又变得嘶哑,最后咳嗽了起来。 好像是把这两年以来憋在心中的委屈都发了出来。 屋内安静了好久,李世民的呼吸沉重,双眼还因气得充血现在泛红。 他也不再去看满地的狼藉,整了整衣衫,往手上吐了一些唾沫,对着琉璃镜梳理好须发,这才转身打开了门。 长孙皇后连忙行礼,“陛下,可以用饭了。” 李世民鼻孔出气,一开口嗓音还显喑哑,道:“朕……拟旨,朕要退位,让承乾继位吧。” 闻言,屋外一群宫女站在皇后的身边很是诧异,太突然了。 长孙皇后沉声道:“你们是聋了吗。” 宫女慌乱四散跑开,纷纷去准备,有人问:“笔墨放在何处。” “拟旨的黄绢在哪儿……退位诏书是用什么绢写的?” “啊!天可汗是不是该换一身衣服,隆重一些。” 长孙皇后扶着额头看着这些宫女手忙脚乱,最后还是李丽质给父皇准备好了一切。 皇帝的退位过程很简单,只是写了一道旨意说了要退位,便让人送去长安城给李承乾,退位诏书是用钢笔写的。 李世民很淡定地将这支从张阳那里顺来的钢笔放在了自己的书桌上。 而李世民继续留在骊山,以身体不舒服为由不能去长安城,让李承乾自己安排继位事宜。 快马带着旨意离开了骊山。 李世民皱眉看着屋外的秋雨,低声道:“张阳说朕若是不退位,他一句话就可以让整个关中停工停产,甚至逼迫关中三十六县的县丞都写了保证书。” 长孙皇后收拾着陛下的书房,回道:“陛下与张阳相比又好到哪儿去?” 皇后的话语很直接,李世民的老脸由黑转变成红润。 翁婿之间的明争暗斗这十多年了,一直就没有停下。 说张阳准备逼着陛下退位,这陛下也想要将刀夹在张阳的脖子上让他交出南诏。 在陛下对付世家的时候,张阳趁机捞便宜。 当张阳对付宗室的时候,陛下也在想着怎么卸磨杀驴。 好在这个女婿能够急流勇退,哪怕他有半点要贪慕权力的态度,陛下就会杀了他,来安抚众人。 真要是翻脸了,张阳一旦起事造反,人心与亲情就会四分五裂,其代价是中原大地再一次陷入万劫不复。 好在张阳与陛下都没有走向这个极端,各自都退让了一步。 皇帝与女婿都不是什么好人,心照不宣。 皇帝退位,张阳放下权力,此事点到为止。 俩人机关算计,到头来这些手段都没有用上,算是白费心机。 有个孩童牵着父母的手,从铁路边走过。 那孩童指着远处那座秀丽的大山,山间有一座高大的钟楼,稚嫩的嗓音问道:“爹娘,那是什么。” 他的爹娘笑着道:“那里住着的是大唐的太阳与月亮。” 懵懂的孩子又问道:“太阳与月亮不是在天上吗?” 他的爹娘又解释道:“在人们的心中,太阳与月亮是给我光与亮的人。” 孩子又问,“那我们要感谢骊山吗?” “我们心中铭记那些给了光与亮的人,我们的回报对他们来说不值一提,所以只要记在心里,告诉以后的人,大唐出现过如此人物,抬头看的时候不要忘了。” “爹!娘!孩儿一定记得。” 长安城内,到处都有人在宣读着天可汗退位的旨意。 半个月后,越来越多地人聚集在骊山村外,他们向骊山行礼朝拜,感谢天可汗治下能够为社稷带来福祉。 其中有回鹘人,吐蕃人,突厥人,也有西域人和波斯人,还有更多人,他们是来自中原各地。 张阳站在山上,“天可汗,你看看,平平安安地退位,世人会铭记你的。” 李世民一挥衣袖,冷哼道:“你现在很得意?” “我不得意,得意的应该是陛下。” “朕这辈子最后悔的事,便是没早点将你吊死在承天门前。” “呵呵呵,你个老黑脸终于说出心里话了,我早该造反的。” “你……好好好!”李世民气得哆嗦,手指着张阳连道三声好,咬牙切齿道:“你果然有莫逆之心。” 张阳又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想要杀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朕忍你很久了!” …… 山上,一个宫女来报,“禀皇后,公主殿下,不好了!” 长孙皇后与李玥同时放下了手中的针线,问道:“怎了?” 宫女又回道:“陛下与县侯打起来了。” “嗯?打得如何了?”李玥关切问道。 “不知……”那宫女诧异又扭捏地道:“还打着。” 众人同时长叹一口气,自县侯退休,陛下退位,这种吵闹的日子就没停过。 张清清盘腿坐在熊背上,苦恼道:“还有完没完了。” 不打不出气,等翁婿两人回到了山上都平静了许多,也狼狈了不少,身上都有些许的轻伤,衣衫破破烂烂的。 “朕若再年轻十岁,定能将你斩于马下。” “好汉不逞当年勇,有本事现在就将我斩了。” “朕承认,你的身手很好,但比朕当年还差许多。” 俩人气焰刚消片刻,言语之间又争执起来,皇后与李玥连忙劝着。 太子的登基大典安排在十一月初,陛下退位了,骊山县侯退休了,一大摊子事都交给了李承乾。 将皇位放下之后,李世民开始了放飞自我的生活,他正在与张清清与心安一起踢着毽子。 当初坐在皇位上威风凛凛的天可汗,偶尔还会与自己的外孙女一起偷偷放炮仗玩,跟个孩子似的,又像个疯老头子。 踢毽子本来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但李世民参与之后,张阳就觉得无趣了,坐在媳妇身边剥着核桃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李玥忽然放下了书本,她的目光瞧着父皇与女儿,“最近不知怎了,我总是心神不宁的。” 第九百五十四章 临行前的牵挂 天可汗踢毽子的模样很古怪,他双手总是喜欢摆出一些姿势,乍看之下有点像是一边踢着毽子一边扭秧歌。 唐人好舞,唐朝的男人也是如此。 天可汗放飞自我的样子十分不堪入目,他竟然还能笑得如此开怀。 张阳扭过头不去看这一幕。 李玥笑道:“你看父皇多开心呐。” “唉,我是罪人。” “夫君何出此言。” “如果将来的史书上有天可汗踢毽子的描述,再有一支这样的扭秧歌的舞蹈,我……” 张阳痛苦地捂着脸,“天呐,我是罪人。” 李玥笑着道:“怎么会呢?” “媳妇,你千万不要小看后世人们对历史的追溯,我的罪过,大了。” 李玥捂着嘴还在笑着。 今天,关中又下起了秋雨,今天张清清带着外公正在打着骊山的太极拳,她道:“外公,你这么多年拳法都打错了。” “朕不会错,这拳法就该这么打,朕是武人,是你还小不懂。” 张清清穿着一身淡红色的素衣,穿着白色布鞋,马尾辫高高扎起,十岁的孩子最是活泼。 她的小脸被关中的秋风吹得有些干燥,也有些泛红,一边打着太极拳解释道:“外公,你应该像我这样,由松沉劲展开,脚下要稳,动用腰腹的力量,而不是这般一摆一动。” 李世民道:“朕以为就该是这样的。” 张清清无奈道:“您觉得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吧。” 一老一小就在草棚下,安静地打着太极。 房玄龄与李靖撑着伞走在雨中,即便是陛下现在退位了,他们也愿意追随这位天可汗。 两鬓有了白发的李靖轻咳了两声。 房玄龄已经须发皆白,他的话语苍老,问道:“不去寻虬髯客了吗?” 李靖解释道:“以前总是担忧红拂会郁郁而终,后来张阳写了一个风尘三侠的故事,她就不追究了,也不再说去找虬髯客了。” 房玄龄叹息道:“这大唐多好啊。” “大唐是很好。” 李靖双手背负站立,眼底里却没有这么多的美好,从大业三十年至今,众人也都年迈了。 从江都之变以来,有太多的事意难平,有太多的人离开了,如李秀宁离开了,她当年所驻守的关隘被赐名娘子关,从此这娘子关会被人记住。 还有一生到头却没有活到辽东收复那天的温彦博。 本以为张公瑾能够多活几年,但他还是英年早逝了。 更有天妒英才,杜如晦离世。 郑公到死都在批阅奏章,不论如何劝说他都不愿退下来。 这世道有太多的不尽如人意的事,贞观一朝很坎坷。 房玄龄将拐杖放在了墙边,抚须道:“庆幸庆幸,这伤痕累累的大唐终于站住了脚跟。” 李靖与房玄龄都经历了太多,见过了太多的故人离开,见过十八路反王席卷关中大地,见过饿殍遍地,杀伐四起的战乱。 李靖的目光放在张清清身上,“她们这一代就不一样了。” “嗯。”房玄龄抚须点头,“多好的孩子呀。” “再苦再累的日子我们都受够了,这些孩子们也该过得好一些。” 退休之后,张阳有了很多自己的时间,一觉睡到天亮的感觉很好。 张阳正在华清池边洗漱着,听着婶婶的讲述,天还没亮清清就跟着她外公下了山打太极了。 天可汗的晚年生活越来越丰富多彩了。 屋内传来了媳妇的话语声,“心安,两位婶婶年纪大了,你也要自己整理房间。” “孩儿知道了。” 张心安的话语带着委屈。 李玥拎着他的耳朵走出了房间,指着儿子的屋子道:“你看看你房间都乱成什么样了,以后自己去打理,再劳烦两位婶婶给你收拾,就打你。” “疼疼疼……” 张心安歪着脑袋像螃蟹一般地走着,“孩儿知道错了,这就去收拾。” 熊大迈着慵懒的步伐卧在了椅子边,张阳伸手拍了拍它的脑袋,“你也就比清清大两岁而已,怎么就这么大了。” 熊大黑溜溜的眼珠看着前方,鼻子嗅了嗅继续发呆。 张阳拿起了椅子,手里拿着一卷书,坐在地上,头靠在熊背上,捧着书卷看着。 熊大已经十二岁了,不过牙口一直很好。 寻常棕熊的寿命有二十到三十年,照理说熊大的为熊生涯已过了一半了。 靠在熊背上很舒服,暖洋洋的阳光嗮久了之后,就令人慵懒的打瞌睡。 熊二扭动着肥硕的身躯跑来,又扭头就走。 张阳这才想起来,熊二与自己并不亲近,它与儿子与女儿亲近一些。 李玥将洗好的被褥与衣服挂在华清池边晾晒着,而后脚步匆匆走入书房,拿出了一幅字。 “夫君这个要怎么处置。” 张阳皱眉道:“就这么挂着吧。” 李玥又道:“既然夫君都已退休了,就不用挂着了,我去收起来。” 张阳点头。 等她再从书房走出来的时候,又将一些纸张也拿出来晾晒。 “县侯,徐孝德来了。” 张阳好奇道:“他来做什么?” 本来给了小武与小慧假期,让她们一家人好好团聚的。 杨婶领着徐孝德上了山,他身后还跟着小慧,张阳与李玥连忙起身,“徐御史。” 徐孝德作揖行礼,“县侯,公主殿下,臣奉太子命,要走一趟江南。” 张阳皱眉道:“是为了清查田亩?” “嗯。”徐孝德点头,“殿下封下官为江南巡查御史,明面上考察江南各个府州的官吏风评,但殿下让下官暗中调查田亩。” “太子的脚步着急了。” 李承乾急于求成的心态,会给朝堂带来巨大的麻烦。 人劝人是劝不住的,朝臣这么多人的劝谏,这个太子都没有听进去。 现在的李承乾急于求成,他会吃亏。 若是有了变故,希望教训能够教会这个大唐的新帝如何做个老练的皇帝。 见徐孝德还行着礼,张阳连忙扶起他,“此去安全可有保障?” “会有李君羡将军护送。” 现在的李君羡也是朝中的老将,为人也更持重一些。 这么着急查问江南,或许李承乾也知道了李治在江南与士族们辩论之事。 身为皇兄想要给他的弟弟一个公道? 于公于私,这一次的辩论都给了李承乾下手的机会,给江南的士族迎头一击。 张阳又道:“有什么需要骊山帮忙的,我们在江南也有人的,可以帮衬一二。” 徐孝德低声道:“臣本想带着女儿回江南看看,可慧儿过了今年就二十了,若回了江南旧地,势必还有族中人安排婚事,她一直不愿回去。” 说罢,他看了看徐慧,又道:“臣斗胆,想将女儿托付给县侯与公主殿下。” 他这话是对着公主殿下说的。 李玥牵着徐慧的手站在一旁。 徐孝德又看了一眼女儿,“在走之前,心中只牵挂慧儿,老夫此去江南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 李玥看着慧儿目光温柔,“那就让慧儿留下来做个给夫君做个妾室,现在的骊山也离不开慧儿了,慧儿也离不开骊山。” 徐孝德连忙行礼,“多谢县侯,多谢公主殿下,如此老夫也能够安心离开了。” 张阳皱眉道:“徐御史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徐孝德回道:“来年开春就去,老夫就先告退了。” 看着父亲独自一人走下山,徐慧捂嘴着哽咽哭着,父亲此去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来。 李玥抱着徐慧,抚着她的发髻低声道:“你爹爹使命很重要,他要做的事情也很重要,不论江南形势多么险峻,我们骊山都要让他平安回来。” 徐慧怀抱着李玥,眼泪依旧止不住地流下。 平静下来之后,徐慧便显得有些拘束了,脸颊一直红彤彤的,其实早就将骊山当作了自己的家,她有了这个身份,还是有些不适应。 李玥给她梳理着发髻,低声道:“骊山早就将你当作家人了,如果你不……” 还未等话语说完,徐慧重重点头。 张阳皱眉看着,心说这丫头有了新的身份,这心理建设的速度也够快的。 李玥又道:“你的父亲要离开了,你是他心里最牵挂的女儿,母后常说父皇没见到我穿嫁衣的样子,时常心有挂念,不能让你父亲心中有遗憾,明年慧儿穿着嫁衣给你父亲看。” 徐慧起身行礼,“谢老师。” 李玥笑着皱眉。 徐慧连忙行礼,“谢公主。” 李玥错愕一笑,又道:“在家里就还是唤我老师,这么多年了,你也改不过来了。” 徐慧终于笑了,这一次笑得明媚了许多。 张阳放下手中的茶碗,又道:“现在骊山也是你的家。” 徐慧行礼道:“谢师父。” 屋内安静了片刻,徐慧又慌忙改口道:“夫……夫君。” 张阳惆怅道:“这还没成婚呢。” 徐慧脸更红了,低着头怎么都抬不起来。 不多时张清清回来了,她是带着小武姨姨回来的。 听娘亲说了这件事,张清清倒是没有多大的抵触,家里的孩子早就习惯了两位姨姨,对她们来说没什么变化。 小慧的房间内,小武听了这件事,诧异道:“当真?” 徐慧点头,低着头用很小的声音说:“是公主殿下接纳我的。” “老师是骊山的主母,家里的事师父向来都是听老师的。”小武哀愁道:“师父是个很强大的人。” “师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武看向窗外,正在修理着玩具的师父道:“有些时候,面对师父我便觉得很弱小,就连当朝太子,魏王殿下,乃至晋王殿下,都没有这种强大,内心的强大往往在自信,不自我怀疑,说话做事向来能够作出决断。” “同样内心如此强大的人,这世上或许只有天可汗了,姐夫与天可汗不会被外事左右,内心强大的人才会有追随者,如天可汗,如师父在朝中亦有很多人坚定不移地追随。” 小武继续道:“想要成为这样的人,就需要有过人的决断能力,一诺千金,并且说到做到,有底线有规矩。” 徐慧问道:“师姐也想成为这样的人吗?” 小武摇头道:“我成不了这样的人,师父与天可汗已够强大了,将来的人也会追随他们,强者之间都是相互蚕食的。” “我也想成为一个强大的人,从内心来说,我太弱小了,就算再修炼数十年,也无法比肩老师与师父。” 说罢,小武的目光看向了小慧,“其实我早就发现,师妹对师父有二心了。” 徐慧捂了捂自己的脸,“有吗?以前也这么明显吗?” 又觉得这话不对,徐慧羞怒道:“师姐又在取笑我。” 姐妹俩笑骂在一起,在屋子里打闹着。 李承乾登基的日子选在了立冬这一天,所以现在长安城的人都在等着这一天。 今天,太极殿内又打了起来。 褚遂良揪着许敬宗的胡子,“你凭什么与老夫争抢内阁的位置!” 许敬宗道:“高季辅,张大象,亦有入内阁的资格,凭什么你褚遂良就要占着其中三个。” 李义府与唐善识也扭打在了一起。 李承乾看着这一幕,苦恼地摇头,“文本,这该如何是好?” 岑文本回道:“原本县侯将内阁位置定为七个,殿下要缩减成五位,自然是会有更多人争吵。” 李承乾眼神阴翳,扫兴道:“登基大典都没到,一个个都开始争肉了。” 说罢,太子无奈离开了太极殿。 岑文本行礼送别,随即看着朝中的乱象又沉下了脸,太子将内阁的人数缩减到了五个,是为了掌握更大的权力,不想将权力分给太多的人。 太子殿下成熟了,有谋算与城府了。 群架到了晌午才停下,到现在内阁人选只定下了岑文本一人。 至于余下四个位置,朝中众臣也都翘首以盼。 岑文本走出太极殿的时候,监察御史马周跟上脚步,“这新立的内阁人选也该有许敬宗一个。” 长孙无忌,房玄龄告老了,郑公过世了。 朝堂重新洗牌,说起内阁的人选,岑文本觉得马周该有一个位置,许敬宗也该有一个,褚遂良也有一个。 殿下利用内阁想让朝堂平衡,骊山一系只能给一个位置,当年赵国公的门生也只能给一个位置,余下的便要交给背景干净的人。 完本预告 明天更新大结局,大概还是这个时间,晚上十二点。 写完大结局之后会有番外,番外是一天一更,规划是十章左右。 分为前传与后记两个部分的番外,“相遇篇”与“后记篇” 先更新相遇篇,也就是张阳与李玥相遇之前的事迹与相遇的过程,以及一些伏笔的介绍。 后记则是之后的时代故事。 …… 其实写作就像是长跑,这一跑就是一年。 写故事的同时,也需要耐力与毅力,还有一个坚定的心。 这一年坚持每天都有更新,就算是要请假也要更新一章,从未断更。 我不会停下脚步,写完番外之后,会用单章通知新书。 新书也是历史类,会偏向悬疑一些,新故事同样精彩好看。 (我抽了自己一巴掌,欠的更新,新书来还吧……我再抽自己一巴掌,“啪!”) 《我岳父是李世民》完本预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百五十五章 大结局 朝中因为内阁的事情争论不休。 骊山依旧宁静,今天,张阳与李泰坐在山脚下,正在思索着关中将来的发展。 退耕还林的建设还在继续。 宗室之乱已过了三个月了,反土地兼并的风潮席卷了整个关中,现正往中原各地蔓延。 刑部与御史台清查田亩之后,退耕还林的工作更顺利了,陇右有大片的荒芜土地都种上了树木,多数还在以枣树,胡杨树为主。 李孝恭带来了一纸任命,“青雀,从此以后就是技术院的院长了。” 李泰接过任命,笑道:“舍我其谁,只有本王才能带领骊山的学术院,不过……” 他皱眉道:“院长这个身份和称呼……以前也有人这么称呼吗?” 张阳又道:“那魏王殿下想要什么样的称呼?” 李泰叹息道:“也罢,就这样也挺好的。” 叔侄三人坐在山脚下,喝着茶水议论着。 李孝恭感慨道:“东海那帮人回来了,温挺去见太子了,你们知道这事了吗?” 李泰好奇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刚到的长安城。” 李孝恭皱眉道:“也不知道太子会如何安排他,朝中对温挺的议论挺多,有人说他在倭奴地界杀了很多人,自贞观十四年以来,倭奴与大唐就断绝往来了,说是来朝的使者都被他杀了。” “他杀人不眨眼,杀得倭奴岛尸横遍野,不见人烟。”说着话,李孝恭的目光看向张阳。 李泰也看向张阳。 李孝恭接着道:“现在的新罗人都惧怕他,金春秋为此还得了一场大病。” 注意到叔侄俩人的目光,张阳叹道:“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李孝恭颔首道:“你不清楚吗?你不知道吗?” 张阳叹道:“可惜,何大哥回了中原,没有再来看我,说不定他现在正在哪个地方逍遥快活,真是羡煞旁人呐。” 见张阳答非所问,李泰也不想多问了。 温挺在倭奴岛的杀戮暴行,是不是姐夫授意的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正是皇位交替的时候,满朝文武都很紧张。 李孝恭又道:“太子要即位了,他打算大赦天下,说是可以让玄奘和尚回来了。” 李泰不屑道:“这么多年,来来去去还是这一套。” 张阳笑着没说话。 一个孩子手里拿着卷宗,他快步跑来,“县侯!县侯!” 也不知道他是谁家的孩子,小短腿跑得飞快,突然跌倒了,又急忙起身继续朝着这里跑来,嘴里喊着,“县侯!县侯!” 终于他跑到了面前,将卷宗递上,他脸上还带着一些土,笑道:“这是长安送来的消息。” 张阳接过卷宗笑着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呀?” 他恭敬地行礼回道:“小子的父亲是魏叔玉。” 李孝恭颔首道:“难怪呢,是郑公的孙子,这孩子长得像郑公,太像了,与郑公一模一样。” 李泰也是抚须笑着,“是呀,还以为郑公又回来了。” 张阳打开手上的卷宗看着。 临近立冬了,太子就要登基各国的使者也都来了。 波斯使者入太极殿面见,李承乾希望波斯王退位,可波斯王卑路斯一直推诿。 最后李承乾下令,让波斯迁徙至咸海附近,让出绝大部分的土地,纳入安西都护府的管辖。 还未登基,李承乾就给了各个使者一个很小气又苛刻的印象,一言不合就让波斯让出了土地。 南诏终于并入了大唐的领土,成为了大唐的领地,因南诏几次扩张,管制困难,李承乾在南诏建立了南诏都护府,以此来控制南海。 高卢人得到了耶鲁撒冷之后,越发地肆无忌惮,借机扩张,已经与巴比伦都护府产生了冲突。 席君买与张士贵得到李承乾的准许,两位老将军带着兵马开始北上攻打高卢人。 一场席卷欧洲的战争就要开始,这一仗又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当李承乾下旨,劝谏的言官数不胜数,奏章很快就堆满了东宫。 贞观一朝已征战够多了,自贞观八年以来,不论是扫平天山,震慑吐蕃,这些战事一直进行到了贞观十六年。 现在好不容易歇两年又要北征高卢人。 人们担忧战争越多,会成为社稷的负累。 不仅仅是对外的战事,李承乾对内部开始收紧,这个严苛的储君着重加大监查的力度。 除了兵权,李承乾赋予了御史台,刑部与大理寺更大的权力,监察范围下到县丞,上到宗室王侯,乃至所有的皇子。 并且建设了民事监察的官邸,现在布衣百姓可以状告地方县丞乃至州府郡守。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改变。 张阳离开了朝堂。 李承乾裁撤了太子少师的官位,张阳是大唐的最后一位太子少师。 并且往后的太子老师不再从朝中选用。 李承乾按照张阳的意愿,贯彻以群众为核心主旨的目标,以万万布衣百姓来限制官吏,以御史台来施行监察权力。 大唐的朝堂更紧张了,在大唐的做官更需要谨小慎微。 有人说贞观一朝的天可汗是一个十分大气的皇帝,也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皇帝。 但这天下的皇帝并不是都一样的,李承乾是一个严苛又小气的人,他将会是一个眼里容不得沙子,容不得情面的皇帝。 这两年长安城发生了太多的事,李世民为了让这个储君登基扫平了所有的障碍。 玄武门的事情成了很多人心中的一个疙瘩,对李世民来说太子能够平稳地登基,不再出现谋逆的事,便是他心中最大的慰藉。 临近立冬,张清清与天可汗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想要去修长安城的城墙。 为此还带了不少工匠。 朝臣与官兵自然也不敢拦着,任由天可汗与这位天可汗的外孙女“胡作非为” 平静的日子过了几天,这些天张清清早出晚归。 李玥收拾着家里道:“也不知道父皇最近是怎么了,什么都由着清清。” 张阳哀叹一声,媳妇这是放任了,连李世民都这么由着女儿,做爹娘的更不想管了。 立冬这天,李承乾的登基大典上,满朝文武都在太极殿前,还有各国的使者,见证着大唐的第三位皇帝。 直到李承乾坐在了皇位上,文武欢呼,承天门下的将士们山呼:“大唐万胜。” 李承乾一挥衣袖,目光看着太极殿,整齐的队列,这一刻他的精气神攀到了顶峰。 辞官后的房玄龄又一次走到太极殿前,这是他最后一次为大唐念诵旨意。 念诵旨意的话语声在殿前回荡,年号:正乾! 今天是正乾元年的第一天,意在正清天下,领乾坤社稷。 大唐要走上世界的巅峰,李承乾还有心中还有一个疑惑,那是多年前,张阳还是东宫掌事,他曾说过,统世界的意义,统全世界臣民的巨大力量是什么。 如果全世界的人都朝着一个方向努力,那这个世界又会成为什么模样。 此刻的长安城外,李世民放飞自我后像个老顽童,他也不去参加,李承乾的登基大典,而是带着孙女与一群工匠在长安城外忙活。 李孝恭与李泰远远地看着,也提心吊胆的。 张清清问道:“外公,人群都疏散了吗?” 李世民看了一眼四下,“都安排好了。” 张清清拍了拍熊大的后背,让它退后,而后朗声道:“引爆!” 稚嫩的嗓音在城前回荡,随后她又吹响了哨子。 随着引线烧尽,长安城的春明门整面城墙都在冒着白烟。 “嘭!” 只听一声惊天爆炸,烟尘弥漫得让人看不清情况,长安城的城墙轰然倒塌。 张清清大声喊道:“长安城塌了!” 这是送给太子登基大典的礼物,李世民溺爱地看着外孙女,“太子现在一定很高兴。” 张清清双眼放着光芒,点头道:“对。” 一群工匠也跟着欢呼。 此刻正在登基大典的李承乾被这个巨大的爆炸声,吓了一大跳。 朝臣们也被吓得不成,有人议论,“骊山造反了?炮击长安城?” 一个侍卫慌张来报,“陛下,春明门被炸塌了。” 李承乾扶着额头问道:“怎么回事?” “是天可汗带着骊山的小郡主把春明门的一整面城墙给炸了,倒是没有带着兵马来。” 看来不是造反,就是想炸长安城。 李承乾气馁道:“炸了就炸了吧,父皇把太极殿炸了,朕也没有怨言。” “喏,那城墙……” 李承乾想起当初张阳劝谏父皇拆去长安城城墙的奏章,便道:“就这样吧,也不用修缮,将瓦砾收拾干净,不要去打扰父皇与那位小郡主。” “喏。” 长安城全城就都慌乱,官兵四处走动,纷纷跑向了春明门,被李承乾安排的官兵拦下了。 当众人得知是天可汗带着骊山小郡主做的这件事,很是诧异。 此事就此作罢。 贞观一朝到了十八年就结束了,正乾元年,长安城重新修缮了一番,春明门没了,有不少城内的房屋都迁了出来,长安城终于不再拥挤,街道一直铺设到了春明门外。 长安城成了唯一一座缺少一面城墙的城池。 骊山依旧没有将火炮的秘方交给皇帝,更没有交给现在的皇帝。 这年的寒冬,风雪飘入关中,苍茫大地一片银装。 有一个身影从河西走廊入关,一路走到关中,他拄着拐杖穿着单薄的僧衣。 大唐的新皇帝登基了,皇帝大赦天下,他终于回来了。 有一群官兵挡住了这个和尚的去路,喝问道:“何方僧人?” 玄奘的僧袍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他念了一声佛号,“贫僧玄奘,自贞观三年离开长安城,已过十五载,困守沙州五年,如今得以回乡。” 官兵问道:“你要去往何方?” 玄奘道:“去见一位素未谋面的故人,他在骊山。” 官兵又问:“故人?素未谋面的人也叫故人?” “他叫张阳,是骊山的县侯。” “骊山早已成了禁地,不是你这等人可以进入的。” “那贫僧就在骊山外等,等到……他能与贫僧相见。”玄奘面色淡然地道。 于是,玄奘与这些官兵擦肩而过,他在骊山外的官道边搭了一个棚,平日里都住在这里,枯坐着等着能够见到骊山县侯的那一天。 寒冬的黑夜中,隐没在夜色中的骊山忽然有了一点光亮,紧接着这种光亮与星星点点越来越多。 “那是什么光?能够在寒夜中如此明亮?” 整个骊山都被笼罩在这种光亮中,一时间玄奘也看痴了,他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 玄奘独自一人在骊山外等了一个月,期间衣食都是官道上的行人给予的。 腊月的夜里,这晚夜空中炸开了一朵朵花卉。 张阳坐在书房内,这里很安静,能够听到外界烟花炸开的声音,有些朦胧。 李玥坐在一旁整理着自家的账目,家里很安静,孩子们都已经睡下了。 张阳忽然道:“我想起了一种舞蹈。” “舞蹈?”李玥好奇道:“夫君是想要跳舞了?” “我都快忘了这种舞蹈是怎么跳的,以前听老师讲过,不过也就三五天的兴趣培训,因前三天是免费的,所以我就学了三天,后面就不去了。” 注意到媳妇古怪的目光,张阳清了清嗓子,“我那时候勤工俭学,能蹭就蹭。” 说着话,李玥惊疑地看着夫君站在面前,两人的手握着,夫君的手放在腰上。 夫妻俩面对着面。 张阳一边念着,踩着脚步道:“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李玥随着夫君的话语,踩着脚步,稍显笨拙,但很快就是适应了,舞蹈很简单一会儿侧走,一会儿绕圈。 她的脸上带着笑意,又道:“这是什么口令吗?” 烛火下,李玥的双眸好像有着点点的光。 张阳握着她的手腕绕了一圈,反手再握住她冰凉的手,“感觉怎么样。” 她抬头笑道:“我学会了。” 夫妻俩安静地跳着舞蹈,身影交错,前进,后退,左移,右移,左转,右转。 有时候贴得近,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仿若时光在这一刻也变得很慢,好像就这么就可以过一辈子。 岁月宁静,日月交替,时光似在骊山静止了。 两位婶婶年迈了,她们的白发越来越多,此刻坐在华清池边,听着池水的水声。 烛火照映下,可以看到照在窗上的身影,夫妻俩人舞蹈看着很安静,也很安宁。 两位婶婶看了许久,许久。 …… 番外计划 明天开始更新番外,是前传与后传。 前传是张阳与李玥相遇前的故事。 后传也不会隔得太久远,按照年月做一个个独立的故事,以及一些伏笔和单章的人物番外。 喜欢故事的诸位可以将书留在书架上。 新书发布时会有单章通知的…… 感谢诸位能够看完这个故事,祝愿大家都能有美满的生活与人生。 书中的大唐疆域版图扩张,放在书评区了,各位可以查看,因图较大看着会有模糊可以保存下来看。 另外也征集人物图像,可以发给作者也可在书评区留言。 番外篇还会接着更新的,各位可以关注继续看。 新书也会有通知。 感谢支持。 《我岳父是李世民》番外计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番外:玄奘篇 寒冬过去之后,现在是新帝登基的第一个新年,也是贞观十八年之后的第一个新年。 这位新帝登基已有三个月,正值正乾第一年的新年第一天。 大唐的新帝亲自去骊山见父皇,隆重的仪仗队伍缓缓走向骊山。 玄奘和尚远远地看着远处的仪仗队伍,这是在西域和天竺看不到场景,长长的仪仗队伍的后方跟着诸国的使者。 即便是天可汗退位了,新帝已然登基,万国使者还是愿意来面见天可汗,来朝拜天可汗。 这是玄奘这辈子都没有见过场面,这么多过去了。 他痴痴道:“没想到大唐已如此强大。” 不远处三头熊正在朝着这里跑来,熊很大,看着足足有半人高。 有四个孩子,其中一个较小,他正抱着一个较大的女孩子。 当熊在面前停下,玄奘退后一步,眼神中很是警惕,面对如此牲口,神色就算再平静也难免会犯怵。 “你就是玄奘和尚?” 其中一个女孩子问道。 玄奘行礼道:“贫僧玄奘。” 那孩子回道:“我是李明达。” 另一个女孩子回道:“我是张清清。” 一旁还有一个男孩子,他懒散地回道:“我是张心安。” 至于那个还小的孩子,缩在姐姐的怀中,也不愿意和陌生人讲话,显得有些胆怯。 玄奘道:“不知几位前来有何事?” 张清清从熊大的脖子上取下包袱,丢给他,“这是爹爹让我给你的,怕你冻死了,饿死了。” 玄奘好奇地看着这个包袱。 张心安解释道:“这是骊山特有的棉服与素包子,看你是个和尚,就不给你肉包子了。” “多谢施主,敢问施主是何人?” 张清清又道:“我是骊山的郡主,我爹就是你心心念念要见的县侯张阳。” 玄奘又放下了包袱,念了一声佛号,“没想到县侯的孩子,如此有灵气。” 张心安盘腿坐在背上,“你还想见我爹爹吗?” 玄奘恍然道:“原来你们都县侯的孩子。” 李明达道:“我不是,我是晋阳公主,我父皇去年才退位的。” 玄奘脸因缺水有不少的沟壑,这是关中冷风吹多了导致的,他双手合十,弯腰行礼,“可是县侯要见贫僧了?” 张心安皱眉道:“你远道去了天竺,又在沙州困守这么多年,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愿意还俗。” 玄奘道:“还俗很重要吗?” 张心安皱眉不服气道:“当初天可汗念你是个人才,你若是能够还俗就能入朝为官,而且你有西游的经验,甚至可以任职西域的都护,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你宁愿一辈子坐在佛前,都不愿意为大唐社稷出力。” 面对孩子的质问,玄奘又念了一声佛号,“并非入朝为官才能为社稷有用,我们僧人亦可保护江山社稷。” 张心安冷哼道:“你前半句话是对的,但你后半句话未免太过自以为是了。” 玄奘闭着眼道:“骊山的稚童如此善辩论,贫僧明白了,当初众人为何视骊山县侯为洪水猛兽了。” “错!”张心安又道:“我爹娘是大唐的太阳与月亮,关中人尽皆知,我爹爹是好人,你看看万国来朝的使者他们都如此敬重爹爹。” 玄奘道:“那是因为县侯有杀伐利器。” “你又错了。”这一次开口的张清清,她颔首道:“这世上的尊敬都是建立在实力之上,若是大唐没有实力便会被外敌欺辱,杀伐利器没错,手中有了武器才能御敌,有了实力才能让外敌敬畏大唐,德行固然重要,实力亦重要。” 玄奘沉默了,他闭着眼,双手合十在胸前,不回答这话。 张心安轻慢地道:“姐,他就是个固执的和尚,他连自己的立场都守不住,难怪爹爹不见他。” 张清清道:“你走吧,寻个寺庙住下来,不用住在这里了,爹爹怕你住在这里病死了,不送了。” 随后,她们骑着熊又回了骊山。 玄奘睁开眼,想要跟上去,却发现骊山村外的兵马驻守很严,他进不去。 望着那座骊山,明媚的阳光嗮在这座山上,忽有一道反光从山顶下来。 玄奘避开被照得眯起了眼。 到了夜里,骊山很宁静给人一种祥和的感觉,到了白天,骊山又是如此地瑰丽,它犹如天地间的至宝。 又觉得似乎有目光在山上凝视着自己。 玄奘回到自己所住的草棚,打开那孩子带来的包袱,穿上一件棉服,这件棉服与寻常的衣衫没有区别,但穿在身上很暖和。 原来是棉服的夹层间有棉絮,穿上之后便松了一口气,穿久便会觉得更暖。 玄奘拿起一只温热的包子,他想起了官道上的行人也时常拿起包子吃。 “他们说这种包子不适合做干粮,但有肉有米面,多给孩子吃,孩子可以长得更高。” 玄奘咬下一口,在嘴里咀嚼着,包子中没有毒药? “原来县侯与天可汗不想毒死我。” 他自言自语地吃着包子,吃完了一只包子后,又拿起另外一只,这种包子内是用萝卜做的馅料,还有些油腻,似乎加了肉沫。 饥肠辘辘之下,玄奘也顾不上这么多,他将眼前的三只包子都吃完了。 填饱了肚子,他打了一个饱嗝,起身离开了这个草棚。 沿着官道走可以看到官道两边种了一棵棵的树,玄奘在一个亭前停下脚步,这里贴着一张布告。 这布告像是新贴上去了,上面写着的是现在关中建设的章程,有退耕还林的原因,还要鼓励生产作业,鼓励乡民脱贫致富,充实物质生活。 看来县侯是不会见我了,他很低落地继续走着,关中的变化很大,没有人欢迎我这个远道而来的和尚。 自嘲地笑了笑。 “原来县侯并不想见到贫僧,是呀,县侯是个有坚定立场的人,他不认可贫僧的观念,他应该和贫僧一样,坚定心中的理念才对,他有他自己的理念,是与贫僧不同的。” “物质?”玄奘摇了摇头,有些迷茫,一路走着,一路喃喃自语着。 他穿着木屐,官道似林荫大道,很是美丽,官道很平坦,偶尔还有马车与官兵路过,他们走得很着急,生怕赶不上什么。 随后到了一处酒肆,听闻这里有茶水喝。 玄奘记得在沙州的时候喝过一次炒茶,那茶叶泡水的滋味至今难忘。 与这里的店家说明来意,玄奘道:“贫僧想要一碗茶水喝。” 店家是个瘦高的中年男子,他笑呵呵道:“某家虽不喜和尚,一碗茶水还是愿意给的。” 将干瘪的茶叶放入陶碗中,而后从炉子上拿起水壶,将水冲泡在碗中。 玄奘看着漂浮在碗中的茶叶笑道:“多谢了。” 眼下没有客人,四周的行人正在议论这个和尚。 玄奘拿起了茶碗,灌下一口,刚刚吃了包子的油腻感顿时消失了,再喝一口,带有茶叶特有的涩味。 感受到肠胃的温热,整个人好似活过来了。 将碗中的茶水喝完,玄奘行礼道:“多谢店家。” 那店家收拾好茶碗道:“一碗茶水而已,不足道哉。” 玄奘站在原地,按出一卷老旧的经书,双手献上,道:“这些贫僧的经书,就当是酬谢茶水。” 店家皱眉看着经书连忙拒绝道:“不要你的经书,现在关中人不看经书。” “为何?” 店家开始打量这个和尚的模样,很久没洗澡了,衣裳倒是新的,还是骊山所制的棉衣,倒是现在很常见的衣裳。 他从店内拿出一卷书,解释道:“现在关中的孩子与年轻人都喜欢看这种书。” “嗯?”玄奘好奇拿起来眼前的册子,念着封面上的书名,“骊山学术?” “现在关中没人想去当和尚了,你有空也看看这种书,说不定能开悟你。” “此书是骊山县侯编写的?” “看了便是,送你了。” 店家不耐烦地赶他离开,要应付下一波客人。 玄奘拿着这册书,一页接着一页地看着,忽停下脚步喃喃自语了几句,又加快了脚步。 “千百万劳动群众是最珍贵的人,天下治理当以万千群众为先,以万千群众而生的朝政……” “自古克服千难万险的是我们,自古立于天地之间的人也是我们,我们是群众,我们的智慧是时代最珍贵的宝物……” 嘹亮地汽笛声打断了玄奘的思绪,他抬头看去,是一列火车从眼前的铁轨上而过。 他看到了火车车厢中的一个个人影,他们脸上或有笑容,或有疲倦,也有充实。 火车走得很快,玄奘想要追,跑了一段路发现跑不动了,提了提背上的木匣子,手里还拿着《骊山学术》,他自语道:“关中变了,我不认识关中了。” 出走十多载,这关中竟不一样了。 玄奘又道:“不是我不认识关中了,是关中已不认识贫僧了。” 他侧目看去见到了一个十分繁华的地方,这里像是一个集市,这处集市很古怪,这里来往走动的都是穿着青衫的士子们,他们时而谈论,时而念诵书籍。 还有穿着青衫的学子,正在做菜给顾客吃。 也有穿着青衫的学子给客人修剪须发。 玄奘抬头看去,看到了一面墙上写着标语,劳动创造财富,知识造就时代。 远处有一个横着的石碑,石碑上刻着的是骊山学术院,骊山技术院,贞观院。 似乎这个地方有好多名字。 有一个穿着青衫的学子快步上前,迎面道:“玄奘?” 玄奘回道:“正是贫僧。” “我们院长请你过去一叙。” “也好。” 玄奘答应了,他对这里很好奇,他想要看遍现在的关中是什么模样,看遍这里所有自己不熟悉的事物与规矩。 李泰现在成了这里的院长,院内一切安排都在他在准备。 自从脱离了骊山技术攻关之后,李泰放下了所有的技术攻关工作,专心做一个院长。 有了清闲的时光,也能够专心减肥了。 李泰正在举着用石头做的杠铃,寒风下也是大汗淋漓的。 他每每举起一次杠铃,脸上的肥肉都会颤动。 玄奘行礼道:“院长?” 李泰放下了杠铃,一边喘着坐下来,灌了一口水,拿过一旁的布巾擦拭了起来,又道:“坐吧。” 玄奘看到一旁的石凳,便放下后背的木匣子,而后才肯坐着,木匣子中的经书是他最珍视的,也是半辈子的心血。 “请问院长,如何称呼?” 李泰漫不经心回道:“我是魏王李泰,你称呼我院长也可以。” 玄奘了然点头,“刚刚是在锻炼体魄?” 李泰点头道:“我们这里不仅仅有技术课程,也给学子锻炼体魄,每个月都有六节体育课,学子不仅仅要学习,锻炼体魄也是很重要的。” 随后李泰又开始做起了放松运动,舒展着四肢,以免锻炼过后四肢酸痛。 玄奘又问道:“不知院长请贫僧来相见,所谓何事?” 李泰道:“我姐夫不肯见你,我怕你寻短见。” “贫僧不会寻短见的。”感受到院长有取笑的意思,玄奘板着脸道。 “你还是不愿意还俗吗?” “贫僧自出家那日起,就没有想过要还俗。” 李泰弯着腰,试图让指尖碰到鞋子,两只手就这么轮换着,一边问道:“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玄奘道:“这里的人很忙碌,他们很充实,他们无暇他顾。” 李泰道:“你错了,当一个人食不果腹的时候才会无暇他顾,只有吃饱了饭,才能有更多的思考,这里是个崇尚智慧的地方,不过你的智慧对我们来说没有用。” “贫僧为何又错了?” “罢了,只是想来见一见你,本以为你有多么的落魄,清清那孩子心软,怕你饿死在骊山外,才会给你衣食。” 玄奘又念了一声佛号,“原来你和骊山县侯是一伙的。” 李泰惆怅道:“和尚果然讨人厌,你走吧,想去哪里去哪里,现在不会有人拦着了。” 玄奘重新背起了自己的匣子,又拿起骊山学术的书,离开了这里。 这卷书是纪王李慎整理出来的。李泰忽然道:“玄奘,你看这种书就不怕自己疯了吗?” 玄奘的脚步忽又停下,回身道:“贫僧心神坚定不会疯的。” “你要去何方?” “四海为家。” “不,你没有家,你只能漂泊。” 听到李泰的反驳,玄奘又是念了一声佛号,“若这世道能够更好,贫僧也会祝愿县侯的,尽管他罪孽深重。” 玄奘走出了学术院,他先去了长安城,现在的长安城少了一面城墙,许多房屋从城内建设了出来,这里多了一条朱雀大街,来往的商贩行人很多。 长安城没有寺,没有和尚容身的地方。 问询之后才知道,大慈恩寺都已经拆了,改建成了学馆或者医馆。 佛门的旧地成了造福世人的地方,玄奘还是心有宽慰的。 长安城是个有很多故事的地方,这些故事有关天可汗,有关骊山县侯,有关大唐的社稷交替,有关万民反对土地兼并的风潮。 在长安城住了一个月,玄奘时常会听人讲故事,都是唐人的故事。 讲述唐人将领王玄策带兵横扫了天竺,骄傲的唐人天下无敌。 天竺王阿罗那顺死在了王玄策的刀下,他们在天竺建立了天竺都护府,大唐节制天竺兵马,从此听从大唐皇帝号令。 还有一个故事是滕王李元婴谋逆被处死,滕王阁被保留了下来。 漠北的阿史那杜尔北征到了更远的地方,他带回来了白色的熊毛,据传闻那是极北之地的国王进献给大唐的新帝的。 大唐建立了东海都护府,在贞观十八年夏天的时候,那装着骊山蒸汽机的海船就开始了试行。 还有松赞干布与骊山县侯的故事,多年以来吐蕃与大唐之间的争斗很有意思。 吐蕃赞普与骊山县侯是对手,但之后又成了朋友,后来松赞干布回了吐蕃。 温挺在倭奴的暴行终于被新帝知晓了。 后来温挺交出了东海,并且交予朝中管制,建设了东海都护府。 皇帝想要赐予他东海都护的官职,但被温挺拒绝了,他只求在长安城的弘文馆任职,给这里的学子讲述东海的情形,讲述渡海的经验,以及外面世界的模样。 大唐的脚步没有停下,大唐还会继续扩张,继续向前。 但这都是以后的事了。 玄奘和尚在一处驿馆中听完了人们的讲述,唐人的故事说不完,还有很多很多。 有个年轻的僧人请玄奘去了扬州。 之后玄奘的踪迹就不得而知了。 之后玄奘住在了国清寺,他听闻了慧旷与骊山县侯的故事。 为了传世的经书,慧旷穷尽所有的财富都没能买到骊山的造纸术与印刷术。 想起当初慧旷带着自己的种种。 玄奘道:“西行之前是他为贫僧开化,给贫僧点悟。” 玄奘捧着慧旷和尚的僧袍哽咽着。 他缓缓道:“长者一直在等着贫僧西行而归,是因贫僧坚持己见,不肯还俗无法将经书送到,才让他这般郁郁而终。” 再之后,玄奘用了数年光阴来悼念这位高僧,从此不再过问世事,隐居在了国清寺,也没有外人知晓这位玄奘和尚的死活。 传言说玄奘和尚真的疯了,他已不知道自己是谁,自己一生的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 也有人说玄奘和尚在半道上就病死了。 更有人说玄奘是为社稷不容,被人刺杀。 思来想去还是先写了玄奘的个人番外。 玄奘番外也只有这一篇,因这个人物太过特殊。 和某些不可抗力的原因不能写太多。 明天还会更新番外,番外是一天一更。 番外:许敬宗篇 内阁建立才三个月,也是新帝登基的第三个月,朝堂上下好不容易从今年年初的忙碌中安定下来。 许敬宗很想念当初县侯在朝堂的日子,去年的宗室之乱后,县侯与天可汗便隐居骊山不问世事了。 现在是正乾的第一年。 要放在以前,还能和县侯与书信往来,如今却连一张纸都递不进去了。 许敬宗已是内阁成员之一,如今的内阁还有岑文本,马周,褚遂良,段瓒。 内阁一共五人,陛下为何会选段瓒,多半是考虑西征战事。 当年段瓒在安西都护府驻守数年,是惟一一个以武将的身份进入内阁,并且有统领西域的经验。 许敬宗觉得段瓒之所以能够进入内阁也是因为这个人的背景很干净,对大唐绝对忠心。 本来想要举荐上官仪,许敬宗长叹一口气,奈何里骊山一系的都资历尚浅,就算是张大象也能力不够。 中书省内有人小声议论,话语声低得像蚊子叫。 “听说有个叫裴炎的小子,安排在了太府寺少卿的位置上。” 说话的是马周,许敬宗知道这是在问自己,便回道:“朝中鼓励重用年轻臣子,裴炎是个好孩子,他好学懂事,自然是可以任职太府寺少卿,掌兴修水利。” 马周皱眉道:“听闻这个孩子是在宗室之乱时,投效的你?” 众人是内阁的成员,为陛下制定国事,众人还保留着官职,岑文本任职中书令,马周任职谏议大夫,褚遂良任侍中,段瓒任职兵部尚书兼内阁。 许敬宗想着自己现在也是个中丞。 众人的官职地位都是一样的,各司其职。 马周继续掌监察之事,许敬宗继续掌大唐与诸国的外事。 听着对方的疑惑,许敬宗道:“马御史是觉得我许敬宗擅用自己人了?” 马周收回了目光,“裴炎的任用确实不是你经手的,现在裴行俭也要回来了,老夫只是劝你在朝中的势力莫要太大了。” 许敬宗作揖道:“多谢马御史忠告。” 马周稍稍点头,便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 正如现在的陛下是一个严苛的皇帝,马周这样的人更对皇帝的胃口。 为官半辈子了,许敬宗心中暗暗念着,老夫也想退休呀,这狄仁杰怎么还没回来,这小子野在外面究竟都在做什么? 这半年怎么不来书信了? 太府寺的新官邸建设在了皇城的角落,这里多了几个年轻官吏平日里用来处理案牍。 上一任太府寺卿,也就是骊山县侯,他离开之后,这个太府寺卿的位置空悬至今。 朝中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倒是从骊山送来了不少的卷宗,都是骊山县侯多年积累的关中水土记录。 这里的三两文吏也经常翻看这些卷宗,学习其中关于水土治理的知识,其中就有包括河道疏通,修建河堤,退耕还林,植树固堤的种种举措。 新任的太府寺少卿裴炎很少来官邸当值。 许多人传言这位叫作裴炎的人在贞观十八年就拜在了许敬宗的门下,而他之所以能够任职太府寺少卿,也是因为有现在的内阁中丞许敬宗的提拔。 听闻那个叫玄奘的和尚离开关中了,也不知道他去哪儿。 长安城内,多了很多新鲜事,就比如说有个叫张柬之的人,他怒骂当今的士林中人,满口仁义道德,行事却如猪狗。 这件事落在李承乾的耳中,皇宫内,这位新帝面色阴沉,召见了许敬宗,褚遂良,因事关官吏作风还召见了刘德威,据说李义府也在场。 只好都召来了,李承乾对这些破事实在没什么兴趣,他只想治国,让大唐强大,干净利落地将这些破事摆平,安心强国。 再者说裴行俭要回来了,打算将左武卫交给他,苏定方致仕了,这个左武卫大将军的位置还空缺着。 如今的皇宫,武德殿与甘露殿,立政殿都被空置保留了下来。 现在李承乾住在兴庆殿中,太子妃成了现在的皇后,她时常说想让李象拜骊山县侯为师。 李承乾当然也想要皇家与骊山继续保持良好的关系,并且册立李象为太子。 奈何张阳几次三番推诿,这件事至今没有着落。 再看眼前的许敬宗与褚遂良,李义府与刘德威。 张柬之这混账被士林儒生打了一顿现在还在大理寺蹲着等待处置。 虽然张柬之骂得很爽,科举建立以来士林中人依旧是参加科举的主力还是士林,李承乾还是想给点面子的,至少将那些士林儒生的价值吃干抹净。 说来也是,张柬之他爹就是士林大儒,怎么他自己却骂着士林中人“满口仁义道德,称着尧舜,行事却如猪狗,可怜至极。” 褚遂良道:“陛下,当拿去张柬之的官衣,以儆效尤。” “慢着!”许敬宗站出来,道:“褚遂良,你欺人太甚。” 褚遂良黑着脸道:“老夫就事论事。” 许敬宗先是向陛下行礼,又道:“就因为张柬之的一句话,就让拿去他的官衣,往后谁敢叫骂士林,难道朝中官吏就要比他们弱一等吗?” 褚遂良道:“朝中风气就是被尔等带坏的,你还有脸说?” 许敬宗看了看四下,愣是没有找到兵器,迈步上前拎起了褚遂良的衣襟,怒道:“姓褚的,你有本事冲着老夫来,你对付晚辈算什么好汉。” 褚遂良冷哼道:“陛下面前逞凶,有你在这个朝堂,这朝堂儿何来安宁。” 见状,李承乾扶着额头,低着头,只觉得一阵头大。 眼看许敬宗已举起了拳头,就要打在褚遂良的脸门上。 李义府连忙拦住,“老许,算了!算了!” 许敬宗也意识到不对,见陛下低着头没有讲话,他收回了手,朗声道:“好,老夫先不与他计较。” 李义府刚松手。 许敬宗便又忽然暴起,拎起了褚遂良的衣襟又要动手打人。 这一次李义府还未回过神,只听殿内一声惨叫,褚遂良被这一拳砸得鼻血横流。 “够了!” 听到陛下一声大喝,许敬宗连忙收拾衣襟,站好躬身行礼。 李承乾怒目看着在场的众人,又道:“张柬之出言不逊,刑部杖则三十,以此教训。” “当年父皇广纳谏言,从未因言语而责罚臣子,朕也不会,往后这种事能规训就规训吧,此事就此了了。” 刑部尚书刘德威还没开口。 李承乾又道:“许敬宗殿前动手,李义府没有规劝张柬之,尔等皆罚俸一年。” 许敬宗便先行礼开口道:“陛下圣明。” 李义府也道:“陛下圣明。” 褚遂良捂着鼻子眼神还带着怒意。 张柬之只是被杖责三十,没有被拿去官衣,反倒是这一次骂了士林中人,令他名声鹊起。 许敬宗因此觉得这个被晋王殿下视为草包的人,也可能是个可造之才。 这个张柬之没事,令人感觉到正道的光又照在了大地上。 许敬宗回到了自己的府邸,在一个灵位前上了一炷香。 许敬宗的夫人,裴氏好奇道:“这灵位上又没有名字,你这是给谁上相?” “给老夫自己上香。”许敬宗淡淡道:“身在朝堂朝不保夕,当年河间郡王为保县侯安全,便在家里挂了一根上吊的绳子,以此来告诫自己。” “现在老夫在家中放一个灵位,也是为了告诫自己,多行不义必自毙。” 裴氏低声问道:“所以你以后要做好事了?” 许敬宗摆手道:“老夫向来只做好事。” 裴氏收拾着一些衣服,其中就有很多狄仁杰的衣裳,她幽幽道:“也不知道仁杰这孩子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连个音信都没有。” 许敬宗也沉默着。 别人家挂一根上吊的绳子也就算了,许敬宗还在家中放一个空牌位时常上香。 坊间传闻都觉得此事晦气。 只有许敬宗觉得自己这么做可以时常警醒自己。 这朝中的怪人越来越多了。 正乾元年的三月中旬,裴行俭与薛仁贵北征回来了,这两位将领平灭了薛延陀,还建设了瀚海都护府。 许敬宗与上官仪亲自在长安城前迎接。 远远望去,就看到一队兵马就朝着长安城而来。 上官仪如今年过四十了,收拾一番心情,笑道:“漠北大胜,我大唐从此又能多一个骁将了。” 许敬宗抚须道:“县侯的那双招子果然犀利,一眼就看出了此人是个人才。” 不多时,兵马到了眼前,裴行俭带着众人翻身下马,脱了身上的甲胄,拿下了兵器。 “哈哈哈。”许敬宗上前道:“裴行俭大胜而归,陛下已经在宫中设宴祝贺将军。” 裴行俭如今二十出头的年纪,他爽朗笑道:“大唐万胜!” “大唐万胜!” 围观的群众也发出一阵欢呼。 许敬宗与上官仪迎着人走入城中。 裴行俭好奇问道:“这长安城是怎么了?怎么成这副模样了,城墙呢?” 上官仪低声道:“被骊山的小郡主与天可汗炸了。” 裴行俭诧异道:“为何呀?” 许敬宗道:“还能因为什么,一时兴起罢了。” 裴行俭倒吸一口凉气,“这一时的兴起,玩的可真大……某家这一年不在长安城,听说天可汗都退位了,死了不少人。” 上官仪点头,“这件事就是我们和县侯干的。” 裴行俭还有些恍惚,道:“那县侯人呢?” “县侯与天可汗一起退隐了。”许敬宗抚须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县侯不得不退了,不然宗室难安,朝堂不宁,不过现在都好了,县侯入凌烟阁了,他还是县侯。” 上官仪微笑着领着路。 裴行俭去面见陛下了,许敬宗没有参加这次宫里的夜宴,他一个走在夜色笼罩的长安城中。 一个身影拎着一个水桶而来,等对方走近了,许敬宗才看清来人是裴炎。 “你怎么来了?” 裴炎放下了水桶,行礼道:“下官来给陛下献上一样吃食。” 许敬宗好奇道:“什么吃食?” 裴炎打开了水桶,解释道:“这个叫做豆腐,是县侯多年专研所得,魏王院长命下官交给陛下。” 现在的裴炎任职太府寺少卿,不过近日一直都在学术院,也很少在人前走动。 掀开盖子,许敬宗皱眉看着水桶中白花花的食物,好奇道:“这个做什么用?” “是一种吃食,魏王院长说县侯任职太府寺卿期间一直希望唐人的饭桌能够有丰盛的菜肴。” 许敬宗不住点头,“是呀,县侯一直都是这样,他从来没有忘记过他的志向。” 裴炎道:“就如宗正寺外的那首诗一样,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许敬宗拍了拍他的肩膀,裴炎显得有些瘦弱,“你能够接任太府寺卿的位置,多加历练便好。” 说罢,裴炎又从怀中拿出一张图纸,“这是我们对黄河治理,束水冲沙的初步建设,我们打算在潼关以北的黄河水道上建设一个堤坝,来尝试这一次的实验。” 许敬宗接过图纸,看着这个堤坝的样子,走向街道旁的一户人家,借着人家的烛火光正打量着。 这户人家看到穿着官服的许敬宗也不避嫌,而是将油灯的灯芯拔高,让它更亮一些。 堤坝的河堤是曲折的,像极了现在骊山人所用的折纸扇。 裴炎解得的很笼统,许敬宗听得也是一知半解,大致是一些势能或者莫名的守恒定律。 这些学识许敬宗听不懂,也跟不上思路,只是笑呵呵道:“治理黄河是县侯任职太府寺卿以来最大的志愿,不论朝中有多少人反对,老夫定要将其推行下去。” 裴炎躬身行礼,这位许中丞乃是最早跟随县侯的人,也是这么多年追随县侯最坚定的人。 为此,许敬宗忙碌过,清闲后,也做过许多坏事。 裴炎用一个布袋子装好一块豆腐递上,“许中丞且拿着,余下的下官就送去宫中了。” 许敬宗接过布袋子,抚须眯眼笑着,“去吧。” 从街道上的酒家要了一壶酒水,许敬宗一边走着一边喝着,他满脸的笑意,走得很开心。 入夜后的长安城,街道上的行人很少。 许敬宗一个人走在朱雀大街,形单影只,时而快步,时而大笑。 他忽然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这是出自骊山诗篇的诗句。 许敬宗如今官至内阁,成为了权力中枢,他成了自己梦想中的样子。 醉醺醺地回到家中,他仰天大笑,“这人间的梦,填不满我老许的心胸!”(本章完) 番外:吐蕃篇 这王玄策就是一个不点不亮的蜡烛,偏偏这人还是一个兵家奇才。 正乾二月的天竺地界,天竺都护府的都护是一个高昌人,因贞观九年开始高昌人也是最先被礼部治理的地方,也是效忠大唐最早的一批人。 当年高昌的守备将军现在已年迈,为当年的骊山县侯卖命多年,之后又出征波斯多年。 李承乾在登基之前就任命了这个守备将军的儿子,他的儿子叫阿吉,任职天竺都护府的都护,是贞观十八年立冬时节的任命。 天竺都护阿吉觉得王玄策是一个很厉害的唐人将领,但他与唐人的其他将领都不同,这人就是属于能不动就不动,能坐着绝对不站着的人。 阿吉又是都护府的都护,属于唐人官吏,又管不了这个唐人将领。 正值天竺的春季,从吐蕃雪山流下来的河水很清澈。 阿吉穿着唐人的官服,梳着唐人特有的须发,用流利地关中话道:“王将军又要去吐蕃借兵了吗?” 王玄策骑在马背上,一身老旧的甲胄,身边跟着三五侍卫,他叹道:“这些天竺蛮子不好规训,朝中一时间拿不出人手来帮忙,只能我自己去了。” “若是朝中能够派人手下来,想必王将军也不会亲自再走一趟吐蕃。” 阿吉知道王玄策的性格,俩人相处了三个月,对彼此已经很了解了。 因为大唐在天竺的都护府安置得很潦草,而身为都护的阿吉也只有十五位高昌将领,三百人高昌兵士来驻守这个都护府。 王玄策手中还有一千关中兵马,三千吐蕃兵马。 就靠着这点人手,王玄策将军用了三个月时间就再次扫平了天竺人。 本就是第二次出征天竺,王玄策很不耐烦地杀了不少天竺叛乱将领。 奈何现在的远在巴比伦都护府的席君买将军与张士贵将军带领大军正在北上攻打高卢人。 天竺这边只能靠自己了,身为高昌人,又是唐人的官吏,阿吉拿出了所有心力来治理天竺,正如唐人所言,天竺是一个老天给饭吃的地方,这里的气候温暖,粮食好种。 一年产粮数百万石,要拿出绝大多数来驰援北上巴比伦都护府的兵马。 这里的粮食可以熟两到三季,冬季不寒冷,夏日里酷热无比。 是个名副其实的大粮仓,只不过天竺人的稻米很难吃。 也不知道大唐会不会给一些更好的稻种。 阿吉道:“现在吐蕃内部正在为了大相之位相争,王将军现在去借兵正是好时候,吐蕃人为了大相之位会巴结唐人的。” 王玄策驾着马儿朝着雪山方向而去,在远处有一个狭长的通道,那是吐蕃与天竺相接的古道,平日里没什么人踏足,是个荒凉的地方。 阿吉看着王玄策驾马进入古道,叹息道:“他总能在最合适的时候,有最合适的选择。” 现在的天竺还很冷,王玄策带着人来回这条古道已很多次了。 白天的时候吐蕃还很温暖,到了夜里这里又冷得彻骨,王玄策骑着马儿一路沿着高原而上。 到了逻些的布达拉宫下之时已是深夜,有吐蕃人迎接,恭敬地行礼,“王将军,赞普已在山上等候了。” 王玄策不耐道:“有时候真不喜欢你们吐蕃的规矩,我这个客人来了,还要去这么高的布达拉宫上相见。” 那吐蕃人笑道:“您不是寻常的客人,您是唐人的将领。” 王玄策翻身下马跟着这个吐蕃人一路走上台阶。 布达拉宫修建得很高,走起来很吃力。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王玄策干脆坐了下来,“不走了,让某家歇会儿,一路快马加鞭而来,还要我走这么难走的路。” 那吐蕃人笑着道:“我们吐蕃人向往高山,越难走的路对我们来说是对人的磨砺。” 王玄策歇了片刻,从这里往下看可以见到星星点点的灯火,那是在远处安居乐业的吐蕃人。 等体力有所恢复,王玄策拿出自己的水囊喝下一口气,继续往上走。 寒风刺骨,加上身上的汗水贴在衣衫之间,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走入布达拉宫的时候,见到这里以后不少人正在议论。 王玄策注意到有不少目光看向了自己,就用吐蕃人的礼仪行礼。 有很多的吐蕃人还礼,他们对唐人很敬重,因礼部多年的治理,唐人的话语在吐蕃也越来越重要了。 王玄策走入一间屋中,松赞干布就在这里,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孩子,正嬉笑着玩着一个魔方。 这是关中才有的玩具,主要是给孩子蒙学所用。 “一直觉得这个玩具用来给孩子们蒙学不合适。” 松赞干布倒上一碗奶茶,再端上糌粑,笑道:“王将军辛苦了。” 王玄策坐下来喝下一口奶茶,入口之后,又皱眉看着松赞干布。 “我已不是赞普了,现在吐蕃发生的事情与我没有关系。” 松赞干布苍老了许多,他讲话的语气也更平淡了。 王玄策又道:“吐蕃的子民感念您这位赞普,当初您为了吐蕃的安宁,毅然决然前往长安城,愿被天可汗圈禁多年,没有一句怨言。” 说着话,王玄策还发现了这里有不少唐人的书卷。 松赞干布笑道:“我回到吐蕃之后托人去长安城带了不少书卷,我喜欢唐人的书籍,所以我这里也有不少骊山的书。” “对了……”他接着道:“我听说骊山建设一座巨大的学城,叫作学术院,意在用学术造福天下,他们每每有了书籍,我便托人带到吐蕃,闲暇之余一个人拿来看看。” 他慈爱地看着那个把玩着魔方的孩子,又道:“我们吐蕃崇尚高山与雄鹰,也崇尚智慧,有智慧的人都会得到吐蕃的尊敬,王将军亦是如此。” 王玄策面对这个当年的赞普,谦逊地笑了笑,“我的智谋比之赞普算不得什么。” 松赞干布又给他续上奶茶,“加点酥油味道会更好。” “多谢。” 王玄策双手端着茶碗,又是饮下一口。 松赞干布嘴里嚼着一颗干枣,低声道:“县侯与我年纪相仿,他现在还和以前一样吗?” 王玄策摇头道:“我离开长安城的时候,天可汗还未退位,也不知县侯现在如何,新帝登基之后很多事情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唉。” 叹息声很重。 松赞干布叹了一声,道:“可惜平生遇见了县侯,也可惜县侯遇见了天可汗,我们的人生都已停下,若不是有一个如此英明神武的天可汗,县侯说不定已执掌天下权柄。” 王玄策皱眉道:“我是来向吐蕃借兵的。” “嗯……”松赞干布沉吟半晌,“这是第几次了?” 王玄策道:“第三次。” 如今的赞普看起来暮气沉沉的,明明也才不到四十岁,却有了一双看穿尘世的眼睛。 他的人生经历大起大落,沉淀多年之后,看待世俗的眼光格外不同。 与这种人说话多了,很容易就会遁入空门。 王玄策想要直入主题。 不多时屋门被打开,一阵冷风吹了进来,王玄策皱眉朝着身后看去,却见是一个熟人。 这熟人也在火边坐了下来,他给自己也倒了一碗奶茶,大口饮下。 王玄策诧异道:“苏大将军?” 苏定方也是有些诧异,这才回过神,“王玄策?” “您怎么在这里?” 苏定方抚须道:“我一个婆娘,她在争吐蕃的大相之位,我过来看看,等这里的事完了就回去了。” 王玄策还没从惊愕中回过神,“你的婆娘。” 苏定方颔首道:“此事说来话长,不过她想留在吐蕃,我要回去了,往后还是各过各的,与她有个女儿,我接回关中养。” 一时间听到的信息量有些大,王玄策消化了好一会儿。 屋外的议论声更多了,苏定方的婆娘与禄东赞的儿子正在争着大相之位。 不多时屋门又被打开了,王玄策越发不耐地回头看去,过来喝口热茶,怎么还不消停了。 正欲开口,见来人是禄东赞,王玄策又谦逊地笑了笑,“原来是大相。” 禄东赞坐在苏定方的对面,开口道:“牧民开始选了。” 苏定方点头道:“嗯,等结果吧。” 禄东赞再质问道:“你与骊山达成了什么约定,为什么能够吐蕃带来这么多的盐铁布匹。” “我本就是唐人,我的婆娘能够给吐蕃带来更多的好处。” “这不公平。” “公平不在于牧民选谁,而在于谁能够给吐蕃带来更多的好处。”松赞干布道。 王玄策是来借兵的,但遇到吐蕃的这种大事,听着眼前几位大佬的讨论,他显得有些局促,不停地喝着喝茶。 不多时吐蕃人进入屋中通禀,结果出来了,牧民更愿意站在唐人这一边,松赞干布的儿子输了,苏定方的婆娘赢了。 松赞干布低声道:“你的儿子确实很厉害,但他只会打仗,牧民想要的是安宁的生活,吐蕃征战这么多年,该停下来修生养息了。” 禄东赞脸上多有不服气,他瞪眼看着苏定方,“那是你们与礼部,与吐蕃都护府的官吏,还有骊山串通好的。” “现在不同了,大唐也不同了,战乱这么多年,天下皆在休养生息。” 松赞干布拍了拍他的肩膀,“该放下了,都已过去了。” 说罢,他又指了指王玄策,“现在是他们这些年轻人闯荡的时候。” 禄东赞不悦道:“你又来做什么?” 王玄策脸上还是带着局促的笑容,“借兵。” 禄东赞黑着一张脸,“你这次又要借多少?” “六千兵马?” “没有。” “五千?” “最多两千!” 王玄策心中合计了片刻,缓缓点头,“嗯,足够了。” 吐蕃的大相人选决定了,人们也纷纷走下了布达拉宫,吐蕃的第一位女大相叫卓玛,她很痛快地给了王玄策两千兵马。 天就要亮了,王玄策便躺在松赞干布的屋中呼呼大睡。 今天的吐蕃又下雪了,松赞干布与禄东赞,苏定方三人走在大雪中。 松赞干布道:“按照大唐现在的国策,吐蕃的大相确实不该由你的儿子来带领,吐蕃需要一个安稳的大相。” 苏定方行礼道:“赞普说的是,卓玛能够成为大唐与吐蕃之间沟通的桥梁,往后吐蕃能够生养出更多的牧民,并且免遭战乱。” 松赞干布抱着自己的孙子离开了逻些,来到了一片被雪山围绕的大湖边。 他给自己的孙子用湖水洗澡,这孩子脸颊通红,双眼明亮,与吐蕃的其他孩子一样,调皮又活泼。 现在吐蕃的孩子越来越多了,不远处还有一群牦牛慢悠悠地走着。 寒风吹过的时候,这处帐篷还有些晃动。 一位须发皆白,衣衫褴褛的老者拄着拐杖,面带笑容地走来,“你又带来了一个孩子。” 松赞干布行礼道:“这是我的孙子。” 那老者脚步站定,远处正好飞来一只鹰,盘旋在湖边,发出嘹亮的鸣叫。 老者打量着这个孩子,不住地点头,“他也会成为一个智者的。” 松赞干布道:“这天下智谋超绝的人很多,走出了吐蕃才知道天地的辽阔,而不是只在这片雪山之中。” 老者问道:“嗯,你已去过了,也见识过了?” “我的见识远远不够,但这世上确实有能够化腐朽为神奇的人。” “嗯,你一定是见到了寻常人都见不到风景。” “我自孩童时,就在这里长大,今天是来告别的,不会再来了。” 松赞干布与这位老者在湖边相处了一个月,谈论着吐蕃以外的风景,之后便带着孩子离开了。 这些智者住在雪山中,是吐蕃最古老的人,相传他们是由猕猴变成人的,至今还在使用石器生活。 松赞干布以前的处世经验也都是他们传授的。 现在,松赞干布希望他们能够走出来。 噶尔赤正赞卓又一次离开了吐蕃,他与王玄策一起扫平余下的天竺乱军。 禄东赞成为了一个普通吐蕃的牧民,他也会给吐蕃的孩子讲课讲故事,他坚持以吐蕃的旧礼培养孩子,并且要和大唐的教化抗争。 这场大雪下了很久,一直持续到正乾元年的三月。 这天,松赞干布坐在布达拉宫前,他缓缓打开一卷书,喝着茶水看着书卷中的文字,书卷上的内容是骊山最新的文章,讲述的是脱贫致富的种种理念。 风雪落在这里,像是上苍落下的帷幕。 从远处看不到这座宫殿的全貌,当风雪结束之后,这里又隐入了云雾之中。 番外:江南篇 今年春季的关中格外忙碌,农忙时节的田地里有不少忙碌的人,还有各个工坊也要紧张地生产。 这个关中少了很多闲人,从地方县志中可以看出,治安都比以往好了不少。 自骊山成了关中最富有的人家,整个关中也开始以脱贫致富为目标,努力发展生产,加大了出口与扩大内需的进程。 要放在以前,骊山还会与各县一起开展商讨,可现在不会了,大家都各自为战。 生产制造就是如此,一旦开了头就停不下来了。 人对物质的需求是无法被满足的,儒生们常说快速的工业化进程正在慢慢遏制人最珍贵的天性。 可这种深层又充满美好的愿景注定不能被大多数的群众理解。 在追求更好的物质生活的路上,挡在发展面前的障碍就是大家共同的敌人。 这就像是骊山人用纸张如厕,现在长安城也有越来越多的人用纸张如厕,这么做确实更舒服。 有人在用完纸张之后,还会痛骂一句,去你娘的圣人。 务实是关中现在的第一要领,脱贫致富是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在这两者面前,圣人的教诲都可以先搁置在一边。 当人们连饭都吃不饱了,哪里还会去看圣人教诲。 今天是正乾坤元年的五月,吐蕃刚刚送来了消息,一个叫做卓玛的女人成了吐蕃的大相。 李君羡对此有些迷茫,这世道越来越陌生了。 徐孝德准备好了一切章程,带着一队御史官兵匆匆赶来,与穿着嫁衣的女儿告别之后,他的心事也了了。 “其实你可以在骊山多留几天的。” 徐孝德低声道:“江南形势严峻,君命在身,老夫不敢耽误。” 李君羡又道:“听说你在江南还有一个儿子,也在为骊山办事?” “犬子帮助骊山修建港口,为了将来的事业做着准备。” “如此也好,我们去了江南也要个照应,听闻晋王殿下也在江南。” 徐孝德见队伍已休整好了,道:“事不宜迟。” 李君羡颔首道:“那我们先出了潼关,再南下扬州。” “好。” 徐孝德的神情上带着前所未有的斗志,驾马而起朝着潼关而去。 此番任巡查御史是早在去年的打算,现在才开始行动,李承乾这么安排是为了肃清朝堂,只有后方的朝堂形势好了,有安稳的后方,巡查才有优势。 并且给予了李君羡异地调兵的权力,以防万一。 从长安城到了潼关,队伍快马加鞭用了两日,徐孝德与李君羡是从洛阳沿着当年隋炀帝杨广开辟的运河,从洛阳出发南下江都,到了江南渡过淮水,再进入江南地界。 水路走得磕磕绊绊,因当年工事有许多地方进行到一半就搁置了,走得并不是很顺利,比预期还要晚半个月,六月天的夏季才到了江南东道的苏州。 一到江南便可以感觉到这里的细雨与盎然的绿意。 远处的山峰一片绿色,河道弯曲纵横,来往商客与贩夫不少,官道上行人络绎不绝。 绵绵细雨如同帷幕,将那些并不是那么高的山峰笼罩在水雾中。 徐孝德与李君羡在太湖边停下了脚步。 在湖中心有一膄大船,那膄船装点华贵,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船只。 更奇特的是这膄船没有桅杆,而是像一座飘在水面上的木屋。 李君羡安抚着身下的马儿,马匹打着响鼻,有些不耐南方的雨季。 一只小船从湖中心缓缓驶来,对方穿着蓑衣,摇着船桨,等到了近前,船夫行礼道:“敢问可是徐御史与李将军?” 徐孝德点头。 船夫说着关中话,带着浓重的苏州口音,“徐公子已经等候多时了,两位上船吧,去船屋相见。” 徐孝德先一步,上了这艘小船。 李君羡见状也翻身下马。 船儿摇摇晃晃前进,驶离岸边,四周便越发地宁静,只有雨水落在湖面上的声音,还有船桨划过水面的动静。 越是靠近湖中心,看着宽阔又一眼看不到头的湖面,便给人一种远离了尘世喧嚣的宁静感。 徐御史抬眼看去,便见到了站在船头的儿子徐齐聃,如今他已是一个半大的小伙子,这一晃眼已十七岁了。 徐齐聃行礼道:“父亲,李将军。” 小船靠着大船停下,徐孝德与李君羡迈步走上大船。 站在这膄船上才发现这膄船的所用的木料,装饰都是上好的。 注意到李君羡的目光,徐齐聃行礼道:“这些年我们徐家借着骊山的商路,赚取了不少银钱,李将军可以放心,我们徐家的银钱用度都是赋税章程与骊山一起交给朝中的,不会有差错的。” 徐御史抚须道:“若有差池,老夫也会大义灭亲,这点家财不要也罢。” 听到父亲严肃的话语,徐齐聃连忙道:“父亲说得是。” 李君羡拿下披在肩膀的蓑衣,低声道:“你们徐家的长女都嫁给了骊山县侯,家底财富自然数不胜数,不过听闻你们家的子弟从此都不入仕途了。” 徐齐聃回道:“李将军见笑了,江南士族对我们徐家的看法很多,指指点点的人亦有不少,这些都已习惯,还请将军与父亲入船屋说话。” 徐孝德走入船屋这才见到了晋王与狄仁杰,连忙行礼。 现在的李治留着一些软胡子,十七岁的年纪还不显硬朗,倒是身子比以往高了不少,他连忙起身作揖,“徐御史,李将军不用多礼,快快入座。” 众人在船屋内坐下,这里很温暖,一旁还有炉子烧着水。 李治问道:“父皇怎么样了?” 知道这话是在问自己,李君羡回道:“在骊山养老,听闻这一年老得很快,有皇后照顾着,骊山的大夫照料着陛下的身体,殿下可放心。” 李治长出一口气,喃喃自语道:“这一切都是父皇刻意安排的。” 李君羡接过徐齐聃递来的茶水,神色上多了气馁。 狄仁杰拿出一份名册,道:“徐御史,这是我们查访各地士族所得的田亩名册,徐御史巡查江南可以作为借鉴。” 其实徐家的土地并不多,现在徐家已没有田亩了,只有三座茶山,维持着徐家的开支。 而如今徐家掌握着绝大部分的茶商与茶农,这都是前几年积累下来的。 也成了现在江南唯一一家靠着茶叶发家的地方豪门。 只不过与其他豪门不同的是,徐家是豪门但不是高门望族,因徐家承诺,后世子弟不会入仕为官。 这也是骊山与江南徐家合作的先决条件。 徐家诸多事宜,除了远在骊山的徐慧遥领,大多数都是徐齐聃在做主,以后只靠经商为生。 由着骊山带路,徐家发家致富的速度特别快,现在已建设好了港口,有了船只,只等将来等海路摸索出来,未来会有更多的财富。 徐孝德看着名册皱眉道:“这些都是你们查问的?” 狄仁杰解释道:“说来惭愧,当初晋王殿下与诸多士林中人辩论,来者皆登册在案,有名有姓,有籍贯,闲杂人等不能参与,没想到正好与徐御史的目的相同,正好能有用处。” 徐孝德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 徐齐聃心虚地低下头,心中只求父亲不要多问,随后求助地看向晋王。 李治咳了咳嗓子,颇为自信地说着:“徐御史不用多虑,有本王在这里,他们掀不起风浪。” 公孙小娘子已煮好了鱼粥,给几位盛好。 众人吃了粥之后,话语继续。 李治一边吃着糕点一边与徐孝德分析当下的形势,江南亦有土地兼并的情况,但比关中的形势好很多。 狄仁杰拿出两个木斗,解释道:“这是用来称量米的斗,写着官字的斗是官斗,写着民字的是民斗,士族买卖粮食所用的是民斗,但赋税所缴用的却是官斗。” 这民斗比官斗还要大几分,按照一斗米的价钱,确实买民斗的人会更多,同样是一斗米,民斗比官斗更大。 徐孝德皱眉思量着久久没有说话。 狄仁杰接着道:“自江都之变后,中原战火连天,江南也出现了乱象,可好在江南各地都以士族为重,各地能够自守,有时候民兵比官兵要多。” 李治接过话语,又道:“士族是朝堂在江南的代言人,但他们同样是江南的豪强,有琅琊郡,吴中,会稽多方势力,王谢袁萧皆是地方豪强。” “这里是鱼米富足的地方,也是容易形成地方豪强联合的自留地,距离朝堂远,距离乡民近,就如眼前的两个斗,民斗比官斗更可靠。” 徐孝德打量着这两个斗,便明白了这种称量工具带来的弊端,低语道:“谁掌握了称量工具,谁就掌握了赋税与田亩的价值。” 狄仁杰一拍桌案,见徐孝德能够这么快想通其中要领,拍案叫好,饮下一口茶水道:“别看只是小小的两个斗,这一斗米关系着豪强与士族的命脉。” 徐孝德暗暗点头,“现在老夫知道该如何做了。” 掌握着不同的称量工具,便掌握了兼并土地的产出。 这种手段,世家也用过,但他们的胆子更大,明目张胆地兼并土地来掠夺赋税。 江南的田册很简单,也很明显,乍看之下找不出毛病,可在称量的时候,便会做手脚。 民众对士族用的是民斗,官府用的是官斗。 这一大一小的斗,差额可达三成。 而记录在案,都是以斗米来算,如此便有了可操作的空间。 李治笑道:“以前本王没有参与过这些事情,但在江南有半年,窥见事情的全貌,不得不叹服他们的手段高明,这不是土地兼并,但又甚是土地兼并。” 徐孝德行礼道:“多谢晋王殿下与狄公子告知。” 李治摆手道:“不妨事。” 见此间谈话已了事,徐齐聃挥了挥了手,船屋后方的蒸汽机便开始隆隆作响,整个船屋也抖动了起来。 船体的后方有浓浓的黑烟冒出,它开始行进了。 这膄船不用桅杆,不用船帆,也不用人力去划桨,便可以自己朝着岸边行驶而去。 当初骊山的蒸汽机送到,徐齐聃便按照骊山的图纸将蒸汽机装在了船上。 这是第一艘真正意义上用蒸汽机驱动的船只。 李治解释道:“徐御史,有了此船,我们便可以沿着水路北上洛阳,出海北上幽州,这就是骊山运输的秘密。” 船行进的速度并不慢,徐孝德站在船头,雨水落在身上有些凉,晋王的话语在蒸汽机的噪音的遮盖下听得不清楚,此刻心中感慨万千,也知道了江南士族这块硬骨头,竟如此地难啃。 翌日,徐孝德开始走访太湖五州的各个官邸,开始他的巡查工作。 看来这一次江南又会死很多人。 但李治不想参与这些事,而且身为皇子参与这些事难免会被如今在位的皇兄猜忌。 给徐孝德一些点拨就已足够了,再多参与就与身份不合适。 李治与狄仁杰,还有公孙小娘子,带着一群侍卫来到了东海边上。 夏日的阳光照在海滩上,远处响起了一声嘹亮的汽笛声,那是蒸汽机船在航行。 狄仁杰道:“这种船只吃水深,所需的港口也要更深。” 海滩有些烫脚,还有一些渔民在海边劳作,有渔民给这几个穿着显赫的年轻人带来一些螃蟹鱼虾。 每一次,李治给的银钱都很爽快,所以渔民很热衷给这个不知来历的富贵年轻人进献鱼获。 狄仁杰对啃着螃蟹的晋王道:“不该这么用钱的。” 李治满不在乎地道:“魏王兄有的是钱,他的钱多到花不完。” 狄仁杰仰天长叹,“晋王殿下,你看看你模样,唉……富贵害人不浅。” 公孙小娘子满不在乎地整理着行李。 侍卫脚步匆匆来报,“晋王殿下,船只准备好了,我们可以北上去幽州了。” 李治心情大好。 狄仁杰还在翻看着航海指南,这是骊山县侯编写的,其中就包括了海航的各种须知。 “须知出海要准备韭菜,豆芽与各种蔬菜,指南针与望远镜是必备的,关键时候能够救命……” 李治受不了狄仁杰这种话语,不悦道:“你怎么越来越絮叨了。” 狄仁杰道:“是晋王殿下越来越胡闹了。” “我们就贴着海岸航行,出了意外也有小船可以回岸边。” “准备妥当为好。” “你有完没完。” 狄仁杰手捧着航海须知又道:“还是小心点好。” 众人坐上了海船,便有一种晃晃悠悠的感觉。 蒸汽机船开始航行,海岸边还有一群渔民的孩子正跟着船只,沿着海岸欢呼着,奔跑着。 在内陆的湖泊上不比在海上,一个时辰后,狄仁杰与李治的脸色都不是太好。 两人都在船上吐了起来,久居内陆的几人第一次感受到晕船痛苦。 公孙小娘拍着晋王的后背,低声道:“殿下,我们要不回去吧。” “不用,我们继续北上……幽州!” 李治话音刚落,又抱着木桶吐了起来。 船帆放下,蒸汽机停止运作,顺着东南季风,船只一路北上。 夕阳的余晖照在海面上,让这片大海格外地美丽,陆地渐行渐远,景色逐渐地辽阔了。 …… (本章完) 番外:幽州篇 从江南北上,一路上还算顺畅,狄仁杰手里拿着指南针,又对照着地图上的南北。 李治这两天晕船,过得很难受,好在减缓了船速,这才有好转,“怎么样?现在的方向对了吗?” 周边都是一望无垠的海水,根本看不见陆地,如果这一次航行能够顺利,就能够印证指南针在航海中的重要性。 狄仁杰看着手中的罗盘,这一次指针终于稳定了,叹道:“总算好了,不然我们偏离方向去高句丽了。” 船夫是个颇有经验的海船老大,就算不依靠指南针,他也可以通过经验来辨别方向,顺利地抵达幽州的东北沿海。 只不过李治与狄仁杰想要验证指南针的作用,这才将航向交给了他们。 公孙小娘手拿着望远镜,正在看着远处,不过这种景色看久了便觉得很无趣,天际与海水连成了一片,根本看不到其他的景色,一路上很是枯燥。 狄仁杰唤道:“船老大。” 年迈的船夫走上前,满脸的笑意,“狄公子有何吩咐?” “真有的鲸那样的大鱼吗?” 船老大是个年过四十的老船夫,穿着简陋耐磨的粗布衣衫,憨厚地笑着,“没见过,听说过。” “哪里有这种大鱼?” “可能在更远的海,这附近是看不到的。” 听到船老大的话语,狄仁杰气馁道:“太可惜了。” 船老大笑呵呵道:“要是运气好的话,或许能见到,听说南面的海上会有,我们是北上多半见不到了。” 狄仁杰躺在甲板上,脸上的皮肤被嗮得有些泛红,拿起一旁的酒水灌了一口,“当真是无趣啊。” 船老大又道:“这大海里除了鲸还有很多生灵,它们有的已活了上百年,比人能够活得更久,传说中那些海中巨大的生物都已开智,只是他们不愿与我们人讲话而已。” 说罢,他又憨憨地笑了笑,“不过这都是从小听到大的故事,是我们海民的故事,我们从小对大海就有很深的敬畏。” 狄仁杰思索着,“在典籍中确实看过相关的记载。” 过了出海的新鲜劲之后,在海上的日子很枯燥。 李治靠着整日下棋来解闷。 夜里,狄仁杰一直与船老大讨教着航海的经验。 “如此说来,我的西面就是山东,我们的东面就是百济?” 船老大看着地图点头,“是这样的,在北上我们就进入了辽东地界,可以在辽东靠岸。” 狄仁杰手拿着放大镜,看着海图上一个个小标注,“这图还真是一点都没错。” 这是一张很大的海图,或者说这是一张世界地图,能够看尽全世界的海洋。 对航海的人来说,这张海图有巨大的吸引力。 狄仁杰又道:“这张图要是给你,你可以去更远的地方。” 船老大叹道:“狄公子说笑了,此图虽好,但出了远海生死难料,九死一生,这是一张让人寻死的图,小人不敢收。” “为何说是九死一生?” “对我们海民来说,我们靠海而生,大海对我们来说是福地也是险地,狄公子可以交给那些不要命的。” 似乎是遇到了风浪,海船晃了晃,狄仁杰连忙扶住了油灯。 好一会儿,这种晃动才平息。 船老大站起身,低声道:“再有三天就可以到辽东了。” 船舱内,狄仁杰倦意袭来,打算躺下休息了,看了一眼舱外,晋王殿下还拿着望远镜,看着漫天的星辰。 大海辽阔,星空浩瀚,在海上看星空的感觉很舒服,李治很喜欢这种感觉。 在海上又是三天后,眼前终于出现了陆地,李治问道:“仁杰,那就是渝关了吗?” 狄仁杰点头道:“但我更喜欢地图上的称呼,山海关。” 李治笑道:“渝关此地北倚燕山,南连渤海,扼守幽州要道,用山海关的称呼也不错,听起来更气势磅礴。” 对向驶来了船只,船头站着一人正在挥手呐喊。 李治拿出望远镜看着来人,“这人穿着郡守的官服,是何人?” 狄仁杰解释道:“如今担任辽西郡守的人是郑敬玄。” 船只在海上相会,随之两艘海船并驾齐驱,不过对方的船只并不是蒸汽机船,所以转向很是麻烦。 李治与狄仁杰等人脚踩在陆地上,这才感觉踏实了不少,“辛苦你们了。” 对方脸上带着笑意,“晋王殿下,小人告辞了。” 李治给了这个船老大不少的钱财,一来这个人是徐齐聃的人,二来他掌握着大唐最新式的海船的驾驶方式。 看着辽西郡守郑敬玄还在折腾着海船,让船只停靠在岸边。 李治对船老大道:“你这般抗拒远海也不好,唐人终究是要走出去的,就算你不想走出去,将来的孩子,你的弟子们都准备出远海了。” 船老大行礼道:“那小人就教出能够远行的弟子与孩子。” 李治拍了拍他的肩膀,等船老大的船只又一次驶离了岸边,辽西郡守郑敬玄的船只这才靠岸。 他人也才堪堪从船上下来,带着一脸恭敬行礼道:“下官见过晋王殿下。” 在郑敬玄身边还有一个人,他带着献媚的笑容。 李治好奇道:“这人是……” 郑敬玄连忙介绍道:“他是新罗使者金春秋。” 李治稍稍一想,道:“啊,想起来,你就是那个要给大唐当狗的新罗使者。” 金春秋挤眉弄眼带着笑意,“下臣,见过晋王殿下。” 李治好奇道:“你是新罗人,怎么还在这里?” 金春秋道:“新的大唐陛下希望新罗归入大唐,并且设立州府,便来辽西讨教郑郡守。” 李治看着这处繁忙的港口,一路走向内陆。 郑敬玄一直介绍着这里,“这处港口是温大将军建立的,并且重修了渝关城,接壤大海,掌握此地便可以扼守辽东,并出兵高句丽与新罗。” 金春秋满脸的笑容,“往后新罗人也会成为唐人。” 他特意强调了一番自己的存在感。 郑敬玄不悦地看了眼这个新罗使者,厌烦其人多嘴,便接着介绍这里。 幽州与辽东自贞观十年开始建设,期间张大安任职辽东长史费了不少的心血,花了许多银钱。 狄仁杰见到一车车的煤矿被拉了出去,便问道:“这些都是运往何处的?” 郑敬玄回道:“是运去关中的,我们这里有好几处矿地不都是骊山县侯的,天可汗赐给骊山的。” 说起骊山,郑敬玄满脸的笑容。 李治递给他一份卷宗,“你现在回去,将幽州各地的名册给本王带来。” “喏。”郑敬玄先是应下,又问道:“那晋王殿下……” “不用你不照顾,本王身边还有这么多的侍卫在。” “哎。”郑敬玄转身要走,见金春秋还站在原地,便拉着人离开了,显然晋王是烦了,也不想让这个新罗人打搅了晋王的雅兴。 这里距离渝关城还有一些距离。 港口有来往的商贩与民夫,但走出了港口之后,见到的行人便稀疏了不少。 狄仁杰问询了几个当地的乡民,查问这里的情形。 李治发现这里有卖红烧肉的,便要了一碗,等着狄仁杰问询此地的情形来禀报。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里的乡民怪怪的,尤其是郑敬玄这个人,他是一地的郡守,这里的乡民却很疏远这个郡守。 公孙小娘道:“晋王殿下可吃饱了?” 李治将碗交给了她,点头道:“吃饱了。” 公孙小娘擦了擦嘴也笑道:“嗯,跟长安城的味道是一样的。” 那卖红烧肉的壮汉脸上带着笑容,正在洗着碗筷。 不多时狄仁杰回来了,他脚步匆匆要了一碗水喝。 李治问道:“查问得怎么样?” 狄仁杰缓过气来道:“这个辽西的郡守是贞观十七年才派过来的官吏,到现在才两年而已,自隋炀帝东征高句丽以来,辽东人口凋零,这里的诸多乡民都不怎么信任官府。” “后来张大安来辽东,治理辽东让这里的乡民信服,并且给很多乡民置办了户籍,给予了田地,辽东辽西两地的乡民都十分敬重张大安,只不过张大安回了长安之后,这里的乡民对后来的官吏很不信任。” 李治叹道:“父皇在位期间多次主张修养国力,诸如各地都给予宽松的治理之策,给予各地支教之策,在辽东一直没有成效吗?” 狄仁杰回道:“有成效,但在辽东除了郡守,还有一个地头。” “地头?” 狄仁杰跟上李治的脚步,继续走着一边解释现在的形势。 当地的地头是一个姓何的人,此人当年与温挺一起驻守新罗和百济,又在倭奴地界大杀四方。 后来与众多辽东子弟回来之后,这人一样保持着威望,坐镇一方连郡守都要看他的脸色来行事。 据传闻此人与骊山还有诸多关系,甚至关中与辽东的诸多联系也都是靠着这个人。 李治想着此人的身份,多少有些猜到了,便又道:“我们见见他。” 狄仁杰挠了挠头,目光扫了扫四下,“去哪里找呀?” 李治满不在乎地道:“简单,你就说骊山弟子来了,不用我们去见,他自己就会找来。” 闻言,狄仁杰与身后的侍卫嘱咐了一声。 他们当即去散布消息。 众人在一处官驿中休息,这是李治在海上漂泊十天,终于能够久违地睡一次踏实。 这辈子第一次出海坐船,是一次难忘的经历。 疲倦感袭来,便沉沉睡去了。 等再次苏醒,阳光从窗外照入,昨夜睡觉忘记关窗,是被刺眼的阳光照醒的。 睁眼一看,公孙小娘正局促地坐在床边,而在自己的房间内坐着一个满嘴胡渣的中年人。 “殿下,这人就是辽东地头。” 李治揉了揉眼,定睛一看,欣喜道:“果然是你!何叔!” 何必沉声道:“晋王殿下到了辽西上岸之后,某家便知道了,不用散布消息说什么骊山弟子到了,想见某家与这里的官兵知会一声便好。” “初来乍到不是很熟悉这里的规矩。” 公孙小娘狐疑地看看晋王又看看这个满脸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很是好奇。 他竟然与晋王殿下相识,可保护晋王殿下的侍卫都被他一个人打趴下了。 此人身手了得,而后便坐在了房中等着晋王醒来。 担惊受怕了良久,原来他与晋王认识。 狄仁杰鼻青脸肿地坐在屋外的门槛上,也是满脸的愤愤不平,被揍得不轻,心说原来是晋王殿下认识这个猛人,这么多侍卫被他揍得好惨。 何必坐在一张胡凳上,皱眉道:“晋王殿下来这里做什么?” “游历,到处走走,看看。”李治坐下来,又道:“何叔,你离开之后丁伯可想你了,你还记得丁伯吗?就是卖酱油的那个丁伯。” 何必板着脸道:“当然记得。” “现在的丁伯不一样了,他是关中的富户,跟着姐夫赚了不少银钱。” 何必淡淡道:“跟着张阳,不赚钱才奇怪。” 李治盘腿坐着,双手抓着自己的脚踝,像是小时候乖巧的模样,“何叔说的是。” 狄仁杰一拍脑门想起来这个何必的是什么来历,当初骊山县侯发迹长安城,他是最早跟随县候的人,当年帮助县侯扫平了南诏,之后又来辽东。 他后知后觉,回过味来,心说:“没想到骊山县侯手下还有这等猛人。” 不过这人长得凶神恶煞,深夜来访,二话不说就要去晋王的房间,拦住他,他又不说话,之后就打了起来。 狄仁杰看着驿馆内,一地的狼藉与遍体鳞伤的数十人,唉声叹气。 跟随骊山的人,又岂是寻常人,就说那骊山弟子裴行俭,更是一个不得了的人物。 屋内的谈话还在继续。 何必问着现在骊山的情形,李治一句一句地回着。 “某家当年与天可汗喝过酒,还以为皇帝会砍了他。” “父皇怎么会杀姐夫,何叔说笑了。” “看来天可汗还算是讲情义,没有杀了张阳,从皇位上退下来也好,省得某家整日担忧骊山会不会造反。” 李治笑得更开心了,“何叔与我说说倭奴的事吧。” 何必依旧是板着脸,中年大叔的酷酷模样,回道:“没说什么好说的,就是一群矮子,好杀得狠。” 番外:河东篇 听到屋内的谈话,狄仁杰打起精神仔细听着关于倭奴的消息。 李治不解道:“你们真的在那里发现了银矿吗?” 何必点头,解释道:“一开始他们还藏着掖着,但之后收买了几个倭奴,便知道了其中来历,得知了三座银矿山的所在,后来我们就让他们挖矿。” “只不过后来有倭奴作乱,温挺就失控了,他杀了很多很多人。” 何必思索着,道:“应该是温彦博老人家过去的那些年月吧,他就带着辽东兵马屠灭了百济,百济人几乎要死绝了,后来到了新罗人地界,他才收起了杀心。” “再之后就是在倭奴地界上的事了,其实我们杀了很多人,温挺就是个杀人的疯子,谁也拦不住他。” 何必感慨着道:“你们见过金春秋了吧?” 李治点头道:“见过了。” “金春秋是个见利眼开的人,现在温挺已回了关中,而金春秋一边与辽西辽东两地郡守讨教治理方略,并且要带着新罗兵马再次攻打倭奴,如果他成功了,倭奴也该死绝了。” 李治沉默了良久,那会是一个什么场景,又会死多少人。 何必与晋王说了很多关于这些年远走辽东的见闻,狄仁杰听得仔细,可不想错过这些能够增长见识的话语。 以往关于这些遥远的地方只能在典籍中知道。 倭奴是个不适宜长久居住的地方,时常会有海水倒灌,还会有地震与喷火的高山。 那里的地势与水土也不适合大规模地种植粮食。 新罗的地界在贞观十七年就并入了大唐的版图,金春秋一心想要新罗人也成为唐人,所以他现在还需要大唐的户籍,将新罗人编入大唐的户籍才能真正地成为唐人。 为此他需要功绩与功劳,别看金春秋面对唐人时很谄媚,其实他是一个阴狠的人,背地里的野心极其庞大。 他需要功劳来给新罗人编入大唐的户籍,倭奴的人命就是他收获功劳的稻草。 有了何必带着,李治与狄仁杰在幽州的生活好了许多。 何必本就是一个活着洒脱的人,他不想身边跟着晋王以及一群累赘,好吃好喝地照顾了一些时日之后,便将他们送到了渝关城前。 “过了渝关就早日回长安城。”何必丢下这么一句话,板着脸站在一旁。 李治追问道:“何叔不跟着我们一起回关中吗?去见见丁伯与姐夫也好。” 何必冷哼一声,“若骊山有难某家带着辽东兵马就去帮他,若无事,某家一个人自在活着也挺好。” 狄仁杰示意晋王不要多问了,使劲使着眼神。 何必很想将李治提起来,丢到渝关城的另一头,甚至想来了手法与方式,把人丢出去的同时,只让晋王受一些轻伤。 跟在李治身边的侍卫们也都是发怵,他们三十余人一起动手,都打不过眼前这个好汉。 这给众人心里留下了一个印象,给骊山办事的人都是猛人,这个人太生猛了。 “何叔,之后要如何安排金春秋?” 见李治又问了,狄仁杰眉头直跳,胖脸上写满了纠结,要是到时候打起来,自己要先跑才行。 何必抱着一把横刀,闭着眼沉声道:“他既然要做大唐的狗,那么大唐让他死,他也该感天谢地,但这些事礼部自然有安排,在这个人对大唐社稷还有价值的时候,不动他,直到他没有价值。” 这就是大唐社稷较为黑暗的一面,像金春秋这种一心想要改命换个身份的活法,他的这种心思终究会害了他。 李治与狄仁杰出了渝关城。 “晋王殿下,金春秋这样的人一旦放任会成为隐患的。” 狄仁杰看人的目光一向很准,只要他觉得谁要大难临头了,那这个人肯定有大难。 对此李治深信不疑。 几人入关之后,打算先去关中的河东,出来快两年了,等再回长安城多半是冬季了。 一路走着,狄仁杰开始了苦读,沿途都会采买书卷,此番回去他要参加科举了。 河东地界,这里是闻喜县。 汾阳的汾酒很吸引人,裴宣机往往教完书之后,便会自在地饮上一杯。 为了支教事业,大唐每年都要拿出上万贯的银钱来养着各地的支教的夫子,并且让各县查问夫子教书的成果,以及教出来的学子进行县试考核。 支教夫子是负责教书,而县里来进行县试。 这是大唐自科举建立以来,第一次使用县试来进行选拔。 裴宣机送走了闻喜县的县丞,便给自己倒上一碗酒水,痛快地喝下一杯。 每一次喝酒总会放一些空酒碗,他先是自饮自酌,自言自语良久之后,便将这些碗中的酒水全部喝下。 在裴宣机的心中一直藏着事,那是自己半辈子碌碌无为,见到了骊山县侯,之后开始了推翻世家的大业,达六年之久,死了很多很多人。 这些人有寒窗苦读数十年的背叛。 也有一往无前,甘愿为其死的壮士。 也有一腔热血,挥刀而去的年轻人。 裴宣机举着酒碗道:“诸位,不负期望,骊山县侯与天可汗没有背叛我们,世家倒了,科举大兴,你们没有白死。” 每年这个时候,他总是说着奇怪的话。 裴宣机的发妻是个很寻常的农家女子,她已经习惯了丈夫每年做出的这个举动,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裴宣机的支教事业很顺利,但也有不顺利的时候,他有一个学生叫做来俊臣。 这个叫来俊臣的学生,十三四岁的模样,他慌慌张张跑来,“老师,外面来了一队官兵。” 裴宣机年过四十了,妻子刚刚生了一个孩子,正值不惑之年,也是一个男子最沉稳的时候。 听到学生的话语,裴宣机道:“俊臣呐,你是不是又做坏事了?” 来俊臣道:“我没有。” 裴宣机接着道:“你应该多向李游道学学,你看看他读书多么用功。” “老师,读书就一定会出人头地吗?” 听到这个问题学生的回答,裴宣机欲言又止,只好道:“大概吧……” 裴宣机心中有了些许动摇,继续道“你若是不读书,多半是不会有出息的。” “为何?” 裴宣机放下了酒碗,双手放在膝盖上,耐心教导道:“不读书不知礼义廉耻。” 来俊臣又道:“那老师为何会觉得学生做了坏事?” “官兵来了,你在心虚什么?” “学生……” 裴宣机又道:“趁着官兵还没来抓你之前,你且说说你犯了什么事,老夫看看能否搭救你。” 来俊臣回道:“学生将官府的文书丢了。” 裴宣机又道:“不是什么大事,你回去告知县丞便好,让他再重新写一份文书,那县丞会给老夫几分薄面的。” “不过……学生栽赃给了县里的主簿。” “嘶……” 裴宣机倒吸一口凉气,便又觉得这个孩子能够诚实相告,也不是没有救,便开始教导起来。 来河东的官兵并不是朝中来的,而是从幽州来。 来人也不是别人,正是远道而来的晋王李治以及此番回长安城准备来年科举的狄仁杰。 狄仁杰道:“晋王殿下,莫要打扰,在下要是科举不能及第,那刑部尚书刘德威会打死我的。” 李治没了兴致,坐在车辕上看着沿途的风景。 关中治理多年,到了河东地界依旧看不到变化,若是到了骊山,肯定又是另外一个面貌。 出来两年了,从幽州到了河东地界,已经是关中的冬季,等到了长安城,说不定已开始下雪了。 两年时光过得很快,快得有点意犹未尽。 李治心中牵挂父皇与母后,此刻也是归乡心切。 出来游历之后,李治与狄仁杰见识了很多,不过有身份和官兵的庇佑。 这一次游历很顺利,一路上遇不上什么挫折。 闻喜县的县丞亲自来迎接,将晋王殿下一行人迎入了官衙。 李治刚坐定,就见到了一个男子领着一个孩子前来。 那孩子的目光先是扫视了一眼众人,最后目光在坐在上座的晋王李治身上留了片刻,又面向县丞,恭敬道:“学生将昨日县丞交予的文书丢了,还栽赃给了主簿,老师带着学生来认错。” 县衙内寂静,裴宣机抚须点头,看来俊臣老实交代,便觉得他还小,还有机会拨乱反正。 李治见状好奇道:“还有这等事?” 裴宣机回道:“县丞向来亲民,有些事也会让乡民帮忙,乡民也是不会推脱的。” 县丞尴尬笑道:“让晋王殿下见笑了。” 李治翻看着手中的县志,低声道:“本王没有查问之权,但多嘴问一句,为何河东派了五百兵卒,前往西南了?” 县丞解释道:“此事说来话长,大概是在去年,县侯让南诏培植一个叫做银耳的吃食,这个银耳价格奇高,是一种很名贵的膳食,一直以来西南有不少山民以此为业。” “今年年初的时候,南诏培育了很多银耳,送入关中之后,又出口到关外,因此让南诏人与关中商户赚了不少。” “其中赚得最多的便是骊山,但因此关中的银耳价格便宜了,导致了西南不少乡民不满,南诏与西南几个地方的村寨发生了冲突,朝中从关中各县抽调了一些兵马,充入折冲府,在剑南道阻止乱象。” “这都是去年的事,在朝中的安排下,南诏将培植的方式也交给了西南的村寨,这事才平息。” 听县丞讲话,裴宣机道:“银耳此物价格居高不下,导致寻常乡民买不起,也吃不起。” 李治心中明白这件事的起因,何止是银耳,关中能够大规模地种植葡萄之后,葡萄的价格也便宜了,寻常人家也吃得起这些罕有的膳食。 这是姐夫自任职太府寺卿以来一直在做的事情,让唐人的饭桌有更丰盛的菜肴。 没想到姐夫离开了朝堂,还在坚持做着这些事。 智慧能让大唐更富庶,将智慧运用在生产上,让作物更丰富。 姐夫任职太府寺卿时一直在做这些事情,往后的太府寺也会这么做。 继往开来,太府寺这个位置不管是新修水利,还是培育作物,将来在朝中的地位会很重要。 裴宣机又道:“西南山民需要加入生产劳作中才行,现在关中各地都在开展建设,就连陇右也开始以种植枣树为业,并且核桃,蒜,葱姜,葡萄,等等作物越来越多。” “以往都是看天吃饭,可现在不同了,就算是遇到了灾年我们也有了抵御灾害的能力。” 李治对裴宣机的这番话很满意,笑道:“骊山学识便是如此,与人斗,与天斗,与地斗,美好的生活都是靠着我们自己的双手创造来的,而不是老天给饭吃的。” 裴宣机行礼道:“都说骊山弟子与寻常人不同,如今算是见识了,老夫河东裴宣机见过晋王殿下。” 李治也起身行礼。 当年按照县侯的嘱咐做事,只是见过魏王与县侯,至于这位晋王当初也只是远远一眼。 如今却已长这么大了。 裴宣机给骊山做事,一直都是一步暗棋,没太多人知道自己的存在,就连晋王也不知道了。 当世家倒塌的那一天,重新回到这片故地,给这里的孩子教书,他才觉得自己又活在阳光下。 至于当年的经历,都是成了心中的秘密,不会再有人记得,也没有与那些袍泽有联系了。 生活回归了正常之后,裴宣机不想参与那些明争暗斗,想要安静地活着。 稍稍见识了一番晋王殿下这个骊山弟子的风采之后,裴宣机就带着来俊臣看离开了这处官衙。 如果再多说下去,裴宣机担心自己会跟着晋王离开河东,入朝为官。 心中终于是止住了这种念想。 “老师,你是不是不想教我们了?” 听到来俊臣的话语,不免感慨,他其实是个很机敏的孩子,三言两语就看出来了。 不过并不是如他所想,要是我走了谁来教他们读书? 随后,裴宣机黑着脸道:“今日的事,就不与你计较了,以后若再敢行这等栽赃之事,老夫定不轻饶。” 来俊臣道:“学生谨记。” “去吧,将尚书的前三篇都去抄写五遍,写完交给老夫。” “学生这就去。” 河东的县衙很破落,道路也坑坑洼洼,到了雨季就会很泥泞,走在路上都是刚劳作回来的人。 夕阳落在这片小县,裴宣机觉得这么活着很好,就如此活吧,这里的孩子还是可以教的。 后记(一) 从河东一路到了潼关时,关中已入深冬时节,但依旧没有下雪。 这让沿途的风景少了一些趣味。 李治与狄仁杰骑着马,一路走得并不快,远处有一队人正在打着路面的地基。 再往前走一段路,就能看到铁轨。 再有几个工匠正在安排着民夫做事。 狄仁杰上前问道:“没想到,骊山已将铁路修到潼关了。” 那工匠的神色上有一些骄傲,他指着另一头回道:“我们要在潼关修建一个车站,我们还要将铁路修到洛阳,洛阳长安城连成一片。” 狄仁杰好奇道:“以前不是要通往河西走廊吗?” 那工匠道:“起初是这么想的,但事情没有预想的简单,那里的环境不适合铺设铁路,阎大匠他们尝试了许多遍,都失败了,这才放弃。” 造铁路也不是一帆风顺,看起来此间定是遇到了许多挫折。 众人找了一处驿馆休息,狄仁杰与李治坐在火边,一边取暖一边讲述着将铁路铺设至洛阳的意义。 公孙小娘坐在一旁,小脸被火焰暖得有些通红,等茶水煮沸了,就给晋王殿下倒上一杯。 “一直以来关中扼守函谷关,掌握关中便能够兵入中原,如果能够将铁路铺设到洛阳,皇帝对中原的控制便会更强。” 狄仁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李治喝着茶水,叹道:“你要真的只是这么想,就小看我姐夫与父皇了。” “难道不是这样吗?” 狄仁杰皱眉挠了挠后脑。 李治低声道:“姐夫这般不计成本地铺设铁路的原因有很多,很多时候我们觉得平乱很难,开疆拓土也很难,可有了火炮之后才发觉原来这一切都很简单。” 狄仁杰颔首没有出声。 “以前朝中有人向父皇进谏过迁都洛阳,而且不是一次两次,说是关中水土已不利于耕种了,而那时候的姐夫正值太府寺卿,并且鼓励父皇建设关中。” 狄仁杰疑惑道:“就是因为这些事,才会让骊山兴建铁路吗?” 李治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但铁路的意义肯定更重大。” 天亮的时候,众人这才起程,今天终于下了雪,这让李治的心情好了不少。 进了潼关,便是八百里秦川,一眼看去官道两侧种着整齐的树木。 不过现在已是寒冬,树枝上没有叶子,也显得萧条。 官道上来往的行人不少。 一路上走走停停,又用了三天时间,这才到了骊山。 如今,骊山三里外的车站很热闹,这里也成了关中各县的货物集散地。 接待李治一行人的是武士彟,带着人走入这处车站,在一旁的小屋内休整片刻。 风尘仆仆而来,李治打算洗一洗,换一身干净的衣衫再进骊山。 听着武士彟的讲述才知道,原来现在这个车站已经成了关中各县货物的集散地。 因关中掌握着出口的商路渠道,还有河西走廊的经营,他们都愿意将货物交给骊山,用于出口。 武士彟低声道:“现在的关中呀,各县都在储备白银,铜钱反倒是不重要了,大宗货物的来往用的都是银饼。” 李治擦洗好,换上了干净的衣衫,又道:“父皇的身体如何了。” 晋王对关中经营的事情不感兴趣,他担忧父皇的病情。 武士彟看着屋外的风雪,也是一肚子的心事,这种心事无它,是女儿小武已年过二十了,到了出嫁的年纪。 前些天,小武的姐姐武顺来看望过她,也说起了小武的婚事。 见晋王已经换好了衣衫,武士彟这才起身带着人走向村子,一边讲着,“如今的骊山看守比以前更严了,新帝登基之后,还往骊山增派了兵马。” 李治回道:“是皇兄因孝心,想要保护父皇的安全,这才安排人来保护骊山。” 武士彟低声道:“谁知道呢。” 在村外倒是不觉得,但是走入村子,这里的变化更大了,这里的房屋很明显改建过了。 在村口还贴着一个公告,是卫生模范县的告示,兴建公厕与居家茅厕,成了卫生模范县的标准。 武士彟道:“今年的劳动模范县与卫生模范县的评比还没出来呢。” 李治点头道:“想来如此。” 村子里,张阳与李世民,翁婿两人正坐在山下,两人的棋子在棋盘上厮杀。 一旁还有宫女和太监撑着伞,以免烦人的雪花会落在陛下与县侯身上。 张阳揣着手,被冻得有些局促,“要不算了吧,认输就好。” 李世民须发半白,抚须道:“若朕当年这般轻易地认输,何以平定中原?” 上了年纪的人都喜欢说当年的勇武,张阳气馁道:“您有说不完的当年,这个棋盘之上,也就这三五行的棋子,棋盘很简单,输了就是输了,赢了就是赢了。” 李世民不甘心地推上一个棋子。 张阳的马又跳了一步,言道:“将军。” 李世民抬起自己的将。 张阳又是将车给推了下来。 李世民想要再移动自己的将,反向已经被将死了,又道:“一步落后,便处处被你牵制,是朕落后你一步,再来!这一盘朕执红先行。” 陛下与县侯下棋这般专心,丝毫没有注意到站在一旁的李治与狄仁杰。 张阳看了一眼,给了一个中肯的微笑。 李治稍稍施礼。 这样才让李世民注意到了一旁的儿子,又道:“稚奴啊,你回来啦?” 李治行礼道:“父皇,儿臣回来了,从河西走廊游历到江南一年,从江南到辽东回到关中又是一年。” 李世民摆手道:“你母后就在一旁屋子做包子,你去看看吧。” 天可汗很轻描淡写地将这个儿子打发了。 正常来说孩子远行归来,该是爹娘高兴的时候。 但天可汗向来是心怀天下的,儿子女儿多得去了,年迈退休之后也烦了这些孩子。 李治回来,他也只是淡淡的一句话而已。 现在只想和这个女婿在棋盘上,厮杀个痛快。 张阳低声道:“陛下看起来有心事。” 李世民低声道:“还不是承乾那孩子太过急功近利了。” 李治走入一旁的屋内,这里很忙碌,母后正带着几个妇人做着包子。 “稚奴,回来啦?” 看到母后的笑容,李治也笑了,“嗯,孩儿回来了。” 李泰端着一块白玉色的吃食出来,“稚奴,你快快尝尝。” 李治好奇道:“这是什么?” 李泰回道:“这是豆腐。” “豆腐?”李治满脸的好奇,低声道:“白玉色的方方正正一块,煞是好看,如何舍得下嘴。” “我们骊山克服了卤水的难题之后,想要制出豆腐就简单多了。” 李泰又道:“此物名叫豆腐,寓意豆腐豆腐,都是福气,我们都有福气,福气安康!” “这是劳动智慧的成果,也是这世间最美妙的吃食,吃得是豆腐,心中念想的是劳动智慧造福着万千的苍生。” 李治用木勺子挖了一口豆腐,送入口,细细品味着,笑道:“这是弟弟平生吃过最美味的食物。” “稚奴有所不知,这豆腐可以炖,可以煎,可以作羹汤,吃法甚多” 李治看着魏王兄,他还是和以前一样,这么热衷于吃食。 唐人的饭桌上的菜肴越来越丰盛了,唐人也一定能更健壮。 李泰现在瘦了不少,但脸上的肥肉一点都没少。 减肥的成效算不上好,年复一年地坚持着,总算是有点模样了。 正值年关,李泰这位院长也能够清闲下来,骊山的技术院也停课了,等过了年关,来年再开课。 …… 但朝中的问题依旧很多,因新帝上位太过急功近利,什么都想要做,又是辽东治理,又是建设监察院。 同时还要继续扩大支教,甚至不断拿出银钱,用于各地建设县试与各州府的书舍。 在不断加强的监察力度之下,不少州府官吏被换下。 大唐的官场换了十之八九。 一个月后的寒冬,正值年关休沐的前夕。 放在李承乾的面前有一个巨大的难题,因朝堂过度使用铜钱,导致铜钱的价值受到了威胁,再这么下去,钱要不成钱了。 太极殿内,李承乾又召开了一次朝会,此刻殿内寂静得落针可闻。 这是一个巨大的危机,满朝文武皆没有出声。 新帝李承乾痛苦地扶着额头,坐在皇位上,面色阴沉。 忽有一句话语声在殿内响起。 “原来这里就是太极殿呀。” 众人寻声看去,见到了是个十二三岁模样的姑娘,她旁若无人地走入太极殿内,目光看着四周。 她又道:“原来太极殿也不怎么样?还以为有多么地富丽堂皇。” 这个姑娘双手背负,抬首走在两列朝班的中间,目光一直打量着四下。 “你们都不用玻璃做窗户吗?” 这姑娘又说话了。 众人无言,又有些不解,怎么如此一个姑娘走入殿内,没有侍卫禀报,也没有人来传报,就让她这么走进来了? 她继续道:“这里太过阴冷了,应该将窗户再扩大,明明是个坐北朝南向阳的大殿,不该是这样的才对,看来是需要好好改建。” 终于,有站在朝班中的人忍不住了,站出朝班喝问道:“你是什么人,胆敢在太极殿放肆。” 这姑娘显得从容只是淡淡道:“我姓张,我家在骊山。” “此地由不得你放肆,赶紧出去!” “看你的官衣品阶也不高,怎么当今皇帝还没开口,你就先站出来了?”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皆是议论。 这姑娘确实好大的胆子,胆敢说出如此话语,什么叫当今皇帝还没开口,她入殿至今都没有行礼,甚至敢说太极殿的不是。 她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太极殿,是皇帝的眼前,天子的脚下。 朝班中,只有岑文本笑呵呵地看着姑娘。 许敬宗很苦恼他现在只想捂住自己的脸,然后钻到地缝中去,怎么由着她这么胡闹。 别人不知道这个姑娘身份,他们俩人很清楚。 “文本伯伯,许伯伯!”她忽然招手道。 殿内,众人的目光转来,齐齐落在了岑文本与许敬宗的身上。 岑文本笑着点头。 许敬宗唉声叹息,黑着一张脸,此刻觉得很尴尬,非常的尴尬。 殿内的议论声更多了,话语声也更多了,一时间殿内闹哄哄的。 那姑娘忽然拿出一卷纸,朗声道:“我手中有一份能够解决朝堂困境的良方。” 话音落下,众人的目光又落在了这个姑娘身上。 她淡然自若地继续道:“自汉以来铜钱铸造也出现过无节制的情况,自古以来像现在这样的局面不在少数,也有君王放任之,也有历代君王想要治理。” “但我手中的这份良方便可以解决如今朝中的困境,并且让大唐近百年内,不再出现像如今这样的困境,或许未来数百年都可以避免这般困境。” 有文臣站出朝班喝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姑娘继续道:“我都说了,我姓张,我家在骊山。” 又有人开口问道:“你凭什么说你手中的是良方!” “唉……”张清清叹息一声,自语道:“早知道就听爹爹的话,不出这个头了。” 她穿着漂亮的淡红色衣袄,揣着手站在原地,道:“真后悔呀,你们果然都不会记得骊山好处。” 有朝中的老臣打量这个姑娘,又有人议论,这姑娘眉眼很像一个人,那位传说中的人物已离开朝堂很久了。 张清清将手中的“良方”交给了眼前这位指责的文官,又道:“你们可以试试看,我还要去看看皇宫里的其他地方,就不久留了。” “你……” 有人看到这个姑娘要离开,欲言又止。 张清清转过身,背对着皇帝,自信与淡然的背影,给众人留下了一个高深莫测的印象。 她到底是什么人? 这是现在满朝文武的疑惑。 张清清走到了殿外,对坐在殿前台阶上的老人家道:“外公,我们走吧?” 那老人笑着站起身道:“好,走吧。” 一老一少一步步离开殿外,也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殿前的侍卫早已跪在了地上,这位老人不是别人,正是退位的天可汗。 李承乾看着父皇的背影,久久没有言语。(本章完) 后记(二) 张清清与外公天可汗走在皇宫,打量着这里的建筑。 李世民年近五十了,但身形依旧站立得挺拔。 这位天可汗的一言一行永远有着不动声色中表露出来的威严,令沿途的宫人与侍卫俯首参拜。 这里像是一个停止变化的世外桃源。 李世民抚须道:“从贞观四年之后,这里就一直没有变过,还是老样子。” “外面的世界都在变化,这里也应该有变动才是。” 外孙女嗓音很动听,听着她说话便觉得很舒心。 从皇帝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张清清对这位外公的成见也没有了。 冰释前嫌后,李世民十分宠爱这个外孙女,她很聪明也很懂事。 她与其他的孩子不同。 比如像李象,李慎这些孩子,他们循规蹈矩,又懂礼貌,但这些孩子身上都少了一些灵动,那种不依靠别人,敢于质疑与提问的勇气。 而张清清现在的年纪,这些品质在她身上就显得更耀眼了。 从太极殿一直走到太液池,张清清看了一圈皇宫内的景色,她问道:“外公,如果要将皇宫改建,这一定是一个很大的工程吧。” 李世民颔首道:“怎么?你想要改建这里?” 张清清回道:“太外公还没过世的时候,就与我说过很多关于宫里不好的事情,大唐的皇宫是这个世上最尊贵的地方,这里需要改变,需要变得更加地富丽堂皇。” “富丽堂皇?”李世民笑道:“骊山有琉璃做的窗户,有温泉池做成的温室,还不够富丽堂皇吗?” “其实骊山一点都不富贵。” 宫人远远跟在后方,不敢打扰这位天可汗,也很好奇那位站在天可汗身边,穿着青衫的小姑娘。 这个小姑娘的谈吐看着不凡,站在天可汗身边不弯腰,也不低头,好似身上有一股傲气。 张清清又道:“如果可以将皇宫的改建交给骊山,骊山一定可以让这里成为最富贵的所在。” “你真是与你爹一模一样,都敢和朕谈买卖。” “难道外公觉得这皇宫不需要改建吗?” 李世民抚须道:“那就是你错了,皇宫不见得要有多么富贵,皇帝需要有表率,如果皇帝奢靡了,坊间的人就会奢靡,这样不好。” 张清清道:“那就建设得朴素一些,建设得再宏伟一些。” 要是张阳说这种话,李世民肯定是拒绝的,可这话从外孙女口中说出来,又不好拒绝了。 李世民接着道:“你们骊山不是凡事都喜欢提前规划个三年五年?” 张清清点头道:“正是。” “那就先给朕拿出一个规划,如果规划可行,朕可以让你改建,想必承乾也会答应的。” 在宫里走了一圈之后,便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张清清意兴阑珊地与外公走出皇宫。 兴庆殿内,李承乾将一份奏章放在桌案上,低声道:“你看看,现在就有人进谗言,让朕去泰山封禅了。” 岑文本回道:“如今大唐的功业确实足以封禅泰山。” 李承乾沉着脸道:“父皇都没直言封禅,朕怎敢?” 这个皇帝就是这样,他什么事都要做到最好,他急功近利,又不敢怠慢,对待臣子严苛,又不容许半分人情脸面行事。 李承乾低声道:“那份良方看得如何了?” “回陛下。”岑文本行礼道:“中书省已经在商议了,臣看过,是用白银与黄金来稳固铜钱的价值,朝中鲜有人接触过这种学识,那骊山小郡主送来的良方生涩难懂。” “依你之见,这份良方可以缓解如今的局面吗?” “可以的。” “那好,一定要将这份良方吃透。” “喏。” 皇帝下了旨意,中书省众人通宵达旦地开始商讨起来,因骊山给的良方并没有一个完整的框架,朝中因此讨论了许久。 直到了深夜,许敬宗和岑文本从承天门走出来。 岑文本放松着自己的腰背,笑道:“没想到骊山的那位小郡主能够来太极殿。” 许敬宗道:“是呀,以前见她还只是一个小丫头,没想到长这么高了。” 见他还是有些面色痛苦,许敬宗连忙道:“来,我们互相撑一撑。” 岑文本叹息一声道:“唉,也好。” 两个上了年纪的中年老臣背靠着背,俩人的手腕交在一起,许敬宗弯腰将岑文本的后背撑起来,后背与腰椎顿时发出了骨骼的咔咔声。 现在轮到岑文本了,他弯腰撑起许敬宗的后背。 “文本老弟,你慢点,老夫的腰背有些痛。” 岑文本点着头。 月色下,俩人就这么放松着腰背,好一会儿才觉得舒服一些。 继续一起走着,许敬宗忽然又道:“你的脖子怎么样了?” 现在腰背舒服一些了,岑文本揉着自己的后劲道:“哎呀,这一身的伤痛,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是个头。” 许敬宗道:“老夫家里还有几张椅子,与颈垫子是骊山所作的,下次给你送些过来,也不是什么值钱物件。” 岑文本点着头,“也好。” 许敬宗又道:“骊山医馆出了一种按摩腰背的手法,朝中的老将军们都去试过,还算不错。” 岑文本笑道:“反正也休沐了,不妨去试试。” 两人走了一路,聊了一路。 在朱雀门外分别,各自回了家中。 当第二天晨曦出来的时候,也是朝中的休沐。 许多官吏都松了一口气,现在的皇帝对臣子要求严格,这一年,大家的压力都很大。 自汉以来,不论魏晋南北朝,铜钱私铸和滥用的情况屡见不鲜,甚至有时候铜钱都不值钱了。 所以骊山给了一个良方。 金本位与银本位的良方不过是给朝堂一个思路,骊山县侯写得很模糊。 这种金钱体系的构成太过复杂了,张阳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理工劳模,太难吃透这方面的知识,只是浅显地写了一些。 至于朝中能够领悟几分,全看他们自己了。 翌日,许敬宗醒得很早,刚打开家门就见到了,站在雪地里的狄仁杰。 “你回来了?” “对,小子回来了。”狄仁杰笑着行礼。 许敬宗点着头让他进门,“去见过你父亲了?” 狄仁杰回道:“昨夜就在爹爹的家中,与他说了科举的准备。” 许敬宗这才恍然回神,又道:“原来你已经到了可以参加科举的年纪了。” 许敬宗的夫人快步走出来,“仁杰,你来了怎么不敲门。” 狄仁杰又道:“爹爹说,昨夜许中丞在中书省内与人商议深夜才回来,也不知道您会什么时候醒,本是休沐时节,不敢叨扰,天刚亮的时候,就在门前等着了。” 许敬宗给他倒上一碗热水,“祛寒。” “谢许中丞。” 许敬宗又问道:“此番游历见识不少吧?” “嗯,小子去了河西走廊,本想去碎叶城的,但看路途遥远便没有去,之后又去了江南地界,出海了,见识了辽阔的大海,蒸汽机船很合适,往后一定会有更多的人去远海的,还去了辽东……” 狄仁杰将这两年的游历都说了出来,许敬宗听得仔细,听到说起江南土地兼并的形势,面色便有了几分凝重。 但又听到他说起金春秋的野心,以及要将倭奴杀绝的计划,许敬宗脸上多了几分中肯。 许敬宗低声道:“大唐的统治很简单,如果外夷能够乖乖俯首称臣,自然可以,但要他们要作乱就如薛延陀那样,灭了就是了,对大唐来说没什么的。” 这些都是题外话,许敬宗道:“之后你是怎么打算的?” 狄仁杰回道:“小子打算这几天闭关苦读,以应对来年的科举,不然那刑部尚书刘德威恐不会放过小子。” 许敬宗又道:“你不用怕那刘德威。” “小子也不知怎了?总觉得会被这人打死。” 与许敬宗又说了许多话,狄仁杰这才离开这里,去拜访张柬之。 这两年,张柬之这个弘文馆学士也混出了一些名气,尤其是这个家伙骂了士族中人都是猪狗之辈。 狄仁杰到弘文馆的时候,张柬之还是一如既往地与这里的学子说着大话,心中不免惆怅,这两年过去了他还是老样子。 走入弘文馆中,狄仁杰需要查阅这里的卷宗,了解现在大唐的种种国策。 近来朝中开始整顿铜钱货币,他们要将金钱锚定金银,以此来控制铜钱的野蛮发展。 以前的天可汗节制天下兵马,开疆拓土。 现在的皇帝要节制天下的钱粮赋税,来稳定大唐的经济发展。 现在的弘文馆也有了不少的骊山书卷,朝中慢慢开始认可了骊山的学术。 尤其是这一次金本位的出来,在朝野掀起了一场风浪。 而这场风浪中,又会有多少跟不上时代变化的人被淘汰。 骊山学术向来是信奉学到老,活到老的。 现在朝堂也是如此,朝中的官吏如果停下了学习,不跟上现在的国策,也会导致思维方式的落后,而在每月的考试考校中被淘汰。 离开长安城的时候,这里还好好的。 离开的这两年,狄仁杰再次回来的时候,才发现这里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李承乾制定的种种国策,光是看着就令人目不暇接。 狄仁杰又开始了苦读的生活,每每在弘文馆看书,都会冻得手脚冰凉。 这种苦读的日子过得很快,天地间日夜更替。 不知不觉过了年关,已是大唐新的一年。 这一年,朝中宣布一个消息,这个消息像是一块巨石落在了平静的湖泊中。 朝野又一次开始议论起来。 此消息正是因为骊山给朝中的解决困境的良方,朝中要开设一个钱行。 这个钱行是新设的官邸,也就是皇帝用来节制天下钱粮赋税的手脚。 皇帝一次又一次地集权,从监察制再到现在的开设钱行。 李承乾手中的集权,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这个新帝才登基一年,他的集权便已经做到了顶点,这是以往天可汗都没有做过的事。 也是历朝历代的皇帝都不敢做的事。 李承乾就此站在了皇权的顶峰,他的权力也达到大唐立国以来超越魏晋南北朝,乃至前隋以来最高的地步。 随着关中的生产与贸易的发展越来越迅猛,大唐会出现金钱危机是一件必然的事。 对骊山来说这种事必然会发生,只是早晚的时间问题。 而骊山应对起来也很从容,早在贞观十三年开始,骊山就开始囤积白银与黄金,将许多的铜钱都用了出去。 而骊山也一直保持着关中最富有的位置。 关中各县也早早闻到了味道,他们从去年开始就减少了银饼的流出,并且除了大宗货物,能不用银饼就不用。 在大唐的金钱体系还没有一个完善的架构之前,这种铜钱的贬值的情况还会继续。 这是一个必经的过程,以往一斗米只要四钱,现在一斗米已经涨到了八钱。 物价开始上涨,铜钱开始贬值。 对朝中来说他们的时间很紧张,来年开朝一定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章程。 这也是李承乾急于在休沐时期就宣布开设钱行的消息的原因。 相较于朝中骊山的关中的应对就从容了许多。 潼关北面的黄河河堤,裴炎已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来考察黄河。 建设水坝,开展束水冲沙的工程已迫在眉睫。 治理黄河是太府寺的头等大事,裴炎刚任职太府寺少卿,就接手了一个如此重大的工事。 如果这个工事能够成功,治理黄河就能够取得重大的功勋。 正常来说,水坝是一堵墙,一堵平整的墙,在许多人的认知里水坝就应该是这样的。 可裴炎的设计的水坝是曲折的,这种曲折的水坝更适合用在黄河的治理上。 通常的水坝,可以在不减少水流量的情况下,控制水位不会太高,并且来增加水流的流速,这是一个水坝两侧水位变化,减少水的流通面积,导致的动能减少势能增加的原理,以此避免造成水患。 这是骊山尝试了多年,初步设定的水坝方面,这是一个曲折的锯齿状水坝,一来保住上游的水位,二来控制下游的水流量。 后记(三) 对骊山来说黄河的治理至关重要,因火车要从潼关一路通往洛阳,潼关北面的黄河能否安稳很重要。 以至于铁路铺设的前提,是还要在路面上建设一条高耸的路基。 当年骊山买下了潼关的一处河滩,这处河滩长久地曝露在外,俨然成了一条新路,取代了潼关的关城道路。 这处河滩成了长安各县货物的集散地,也是货物发往中原各地的重要集散地。 如今已有不少贩夫来往中原各地与潼关之间,以此运送贩卖货物为生。 骊山在此地修建的车站还未完工,这里已成了许多商贩为生的场所,他们在这里进货五钱的肥皂,卖到辽东乃至江南这些较远的地方,肥皂的价格便可以卖到三十钱乃至四十钱。 因潼关的建设便利,他们不用远道再去骊山,而是在潼关就能完成这些交易,并且将货物运输出去。 等潼关的车站建设完成了,这里一定会更加地繁华。 铁路的铺设自贞观十六年启动,从起步开始就没有停下来过,一直建设至今。 铁路的路基高有三尺,施工难度很高,为了规避种种风险因素,三尺高是承重的极限,也是铁路路基的极限。 阎立本策马而行,听着身边工匠的禀报,一边还让人写着记录。 现在骊山的骨干也有钢笔使用,以现在骊山的工艺水平,造一支钢笔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而且都是骊山县侯亲手锻造的,就算是放在骊山,钢笔也是极为稀缺的。 阎立本注意到了,站在黄河边的裴炎。 其实裴炎是个做事很专心的孩子,阎立本本想收他做弟子,可孩子是太府寺少卿,这样的孩子注定不能和骊山走在同一条路上。 正乾二年的一月,大唐的第一个钱行开张了,主管钱粮赋税,由户部侍郎狄知逊兼领,由御史台监察。 因为还在休沐,朝中绝大多数官吏也没有来上朝。 李承乾只是召见了内阁的几位成员,岑文本,褚遂良,许敬宗,马周,段瓒。 几人开始商议钱行的事宜。 “既然钱行已开设,朕以为可以让关中乡民皆把银钱放入钱行。” 许敬宗行礼道:“或许骊山会同意这么做,但关中各县不见得会答应。” 李承乾颔首道:“是吗?” 褚遂良行礼道:“陛下,若骊山开了这个头固然是好,只是骊山向来善于商贾之事,恐会有人议论,会成为骊山敛财的场所,加之狄知逊多年为骊山县侯经营河西走廊。” 许敬宗道:“这话未免太过了,钱行本就有御史台监管,你处处猜忌骊山是何意思,当年狄知逊经营河西走廊可不只是给骊山做事,那是朝中的任命。” 马周受不了这两人的争锋相对,将话题拉回来,“陛下,未免有些操之过急了。” 李承乾黑着脸道:“按照当初制定内阁的原由,不如投票,诸位若觉得钱行储蓄计划可行,举手便是。” 太极殿内静悄悄,这一次五位内阁成员没有人举手。 李承乾坐在皇位上,好久没有出声,怔怔看着眼前五个人,又道:“看来你们都是反对了?” 话语声在殿内回荡,五人皆是低着头没有说话。 李承乾站起身挥袖骊山。 这是自内阁成立以来的第一次,臣子反对皇帝的想法,并且全票反对。 走出太极殿的时候几人心情都不是太好。 马周道:“陛下想要解决当下的困境是好的,可脚步还是太快了,我等应该斧正陛下才是。” 岑文本对此深以为然,去年就是因为朝中的步子太大,这才会导致铜钱贬值,朝中花出去的铜钱太多了。 眼下这个麻烦还没解决,不想再多生麻烦。 许敬宗道:“陛下的想法是好的,肯迈出这一步的心也是好的,但就是这一步太过危险了。” 岑文本道:“缺少一个契机,如果这个契机足够好,老夫也能够准许,但陛下确实操之过急了。” 现在的朝堂不一样了,内阁成员全票否决了这位新帝的想法。 要放在以前,这是鲜有发生的事情,李承乾登基以来第一次碰了一鼻子灰的。 朝臣有了向皇帝提出反对的权力。 也给了皇权一个枷锁。 张阳给予朝中新制度造就了现在大唐的集权巅峰,让皇帝的权力至高无上,也给皇权加上了一个枷锁。 这使得皇帝的权力就算再大也不能恣意妄为。 今年的开年大朝会依旧是隆重的,诸国使者来朝,今年高卢人又一次向大唐表达他们对西方局势道歉,并且愿意将耶路撒冷等地界交给大唐。 但这一次,内阁没有搭理高卢人,因为在巴比伦都护府的张士贵早已夺下了耶路撒冷。 并且还要继续进兵北上,一路攻向更北方的欧洲。 这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战,有了天竺这个粮仓以及波斯这个跳板,大唐开始了极为疯狂地扩张。 李承乾这位大唐的皇帝延续了天可汗的称号 他是大唐的第二位天可汗,并且这位天可汗在大朝会上黑着脸下了旨意,安西都护府再派三路兵马,三位大将西征高卢。 不仅仅是贞观一朝要开疆拓土,李承乾并没有按照朝臣所预想的那般偃旗息鼓,休养生息。 而是在这个关头,对西征之事变本加厉,所用将士不限于回鹘人,突厥人,或者是吐蕃。 安西都护府筹措兵马,天竺都护府提供粮草,大唐的扩张步伐不会就此停下。 高卢人使者,跪在太极殿内已没了求饶的声音,一声不吭地不断行礼。 各路使者冷眼旁观,这是背信弃义的高卢人应得的。 唐人是最崇高的身份,当年征伐大食人,高卢人背信弃义,私自扣下了西方的圣城。 现在唐人的怒火,高卢人也该受着。 新罗使者金春秋又一次来到长安城,他向这位新天可汗提出了自己的意愿,愿意用整个倭奴地界来向大唐换取新罗人在大唐的户籍。 从此新罗人也是唐人。 此事得到了中丞许敬宗与中书令岑文本两位内阁的支持,马周与褚遂良弃票不发表看法,在岑文本的支持下,许敬宗要求礼部准备新罗人再次渡海东进的事宜。 即便是大唐还有种种处理不完的麻烦,在对外的国事上,大唐一如既往地强横。 大唐的外交就是这样,在外人的眼中,唐人善于讲道理,但他们又不喜欢讲道理。 在强大的国力面前,根本就不用讲理。 朝堂还有许多争论,诸多的国策需要制定。 而在长安城内依旧是一片的祥和与热闹。 长安有了很多关于骊山的故事。 骊山成为了一个传说中的地方,有人说骊山是个很美丽的仙境,在骊山的人都能够长命百岁。 这天,张清清骑着熊大,拖着一个小车,一路来到长安城外。 她的身边有河间郡王与魏王李泰陪着。 张清清摆了一个铺子,并且摆上了不少的书卷,她是打算来这里做买卖的。 李孝恭对这位小外孙女听之任之。 她最终目的是要做更大的生意,与皇帝谈生意,改建大唐的皇宫。 为此她觉得自己需要积累一些经验,一些小小的实践。 李泰也是无可奈何,问道:“袁道长都这么大年纪了,你还是不愿意做他的弟子吗?” 张清清收拾好铺子盘腿坐下来,道:“大唐的学子需要有人指路,我这里的书籍是最好的。” 见侄女答非所问,李泰也干脆不问了,熊大趴在一旁正睡着,它还没从冬日里的寒冷中恢复活力。 李孝恭也盘腿而坐,如同入定一般。 自从春明门没了之后,长安城更加热闹了,东市的朱雀大街一直延伸到了原本的朱雀大街外,整个东市扩大了三倍不止。 有些事不用官府去做,长安城的居民就会自发地将房屋迁出来。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坐在长安城外,卖的是骊山的书籍。 很快就吸引了不少行人的注意。 毕竟骊山的书籍在关中有不小的名气。 有人花了三十钱买了一卷,仔细看着,越看越移不动脚步,这上面的内容很生涩难懂,不过确实是现在长安城没有的学识,比如说这里对辩证法的阐述,以前没有见过。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学子与学子之间口耳相传,来买书卷的人越来越多,还有互相借阅和抄录的。 一时间,来买书的人越来越多,还有人大声念了出来。 原本没什么人的官道边,此刻已成了一个道场,这里站满了人。 书卖完了,张清清便离开了。 这些学子还留在原地,继续品读着这些骊山的书卷。 张清清手里的书是最新的骊山学识,是爹娘亲自编撰的。 李孝恭走得很慢,他摩挲着下巴的胡渣道:“你好好的一个郡主,你爹娘都是关中最富有的人了,还要靠着卖书为生吗?” 李泰摇头道:“那也不至于吧。” 张清清解释道:“河间爷爷,魏王舅舅,其实我想要创业,我要赚取人生的第一桶金。” 她还晃了晃手中的钱袋子,钱袋子沉甸甸的。 这一天她就赚取了三百钱。 李泰道:“你打算怎么用这些银钱?” 张清清盘算着,“给弟弟买几件衣服,还要外公买一些补品,嗯……大致上就花光了。” 李泰叹息道:“其实用不着你做这些,骊山早就都安排好了。” 几人回到了骊山,现在的骊山已有灯泡了,但灯泡不是很明亮,勉强可以照明,亮度不够,也并不实用。 毕竟谁家都不愿意在家门口装一个闹哄哄的蒸汽发电机。 最后这个灯泡还是装在了火车上,用来给火车夜间行驶,当信号灯也好,用来照明也不错。 因为火车原本就是蒸汽机驱动,在蒸汽机的末端增设一个发电机也是可以的 李泰走入一台正在维修的火车车头。 现在骊山有这样的车头一共五个,这些火车头代表着大唐钢铁工业的巅峰。 也是骊山沉淀多年,这十余年间最得意之作。 三个工匠正在修理着,李泰皱眉看着现在的发电机线圈,电压不稳的问题依旧没有解决。 工匠们只能提高转速,来掩盖电压不稳定的问题。 李泰本不赞同这种方式来欲盖弥彰,眼下也只能这么做了,钨丝的提炼依旧不好,还是有许多杂质。 为了防止灯丝熔断,用了较为粗的钨丝,这种牺牲功耗的做法并不可取。 骊山在精益求精的路上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唉,姐夫时常抱怨铁路造得太慢,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工程工事岂是一朝一夕能够完工的,希望今年铁路可以铺设到潼关吧。” 骊山的创造力已停滞很长一段时间,而其中诸多的制造也都转移到了技术院,交给后辈去思考种种的技术难题。 李泰身为技术院的院长,时常过问这些技术难题突破的进度。 今天夜里火车又一次开始行驶了,它可以昼夜不间断地运行。 黑夜里,一盏明灯亮了起来,从远处看向骊山的车站,那明灯由远而近,等近了之后才看起来是火车这个庞然大物。 当沿途的车站开始敲响钟声时,铁路周围的工人便会清理铁轨,确保铁路运行的安全。 这已经成了铁路的铁律,只要有工人犯错,就会被开除。 铁路的运行由不得半点差池。 所以至今为止,铁路没有还未出现过事故。 对大唐来说铁路与火车是这个时代的福祉,它能够给大唐带来巨大的效益,有人说只要铁路铺设到中原各地,兵马征发只需在朝夕之间就能到达事发地,一地叛乱可以在顷刻间消除。 而铁路的路线铺设得越广,皇权与朝堂对地方的控制力也就越强。 只要是铁路要铺设的所在,朝中都会勒令地方州府将道路让出来。 李泰穿着厚实的衣服坐在火车中,车厢内的灯光忽明忽暗,总的来说还是昏暗的。 不过火车行驶的噪音太大,车厢下方的铁板还在跟着抖动,这样的环境并不适合看书。 李泰收起自己的书卷,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钟声,说明又过了一个车站。 车头的侍卫来报,“魏王殿下,再过一站就可以到潼关了。” 李泰问着,“过了多久?” “回殿下,一个时辰。” “倒是比以前快多了。” 李泰对行驶的速度还算是满意,低声道:“以后你们都要称呼我院长。”(本章完) 后记(四) 火车到了距离潼关一里处停下了,李泰远远看着夜里的潼关城。 城内很安静,星星点点的火光,看着就很宁静。 李泰低声道:“回学术院吧。” “喏。” 技术院外,这里到了夜里的时候安宁了许多。 有侍卫急急忙忙迎上来,说是高阳公主与一个叫虞宜的姑娘一起主持女子入学的规划。 她们想让学术院不只是有男孩子。 命一个侍卫在前方提着灯笼,李泰忽然道:“我们技术院最近不是研制出了汽灯吗?为何不用?” 侍卫回道:“院长,那一次实验确实成功了,但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好像是结构和质地还有问题,所以又进入了下一步的实验。” 李泰一路走着点头道:“嗯,想得周全一些,办事稳妥一些。” 在技术院内,有个小院子,还有一间小房子,这里就是李泰安置在院内的住处。 魏王妃带着儿子李欣正在念书,念的是尚书的咸有一德一篇。 李泰走到家门口,停下脚步对身边的侍从嘱咐道:“那就让女孩子进书院吧,你明日安排阎大匠,牛大哥,还有厨子班的丁伯,还有叔叔婶婶们来开会。” 侍卫迟疑道:“当真要如此吗?外界对此的议论很多。” 李泰回头看去,低声道:“自我们骊山从建设开始,女子与妇人一直都是很关键的力量,现在的技术院男孩这么多,倒是我们的不对了,本王会严格制定院规的。” “喏……”那侍卫迟疑道:“可是朝中……” 李泰又道:“不用管朝中是什么看法,这是我们骊山自己的事情。” “卑职这就去办。” 三日后,技术院首次召集了自己的师资力量,现在院内有夫子一百余人,每个人都领着四五个班。 这些夫子都是这两年骊山技术院自己沉淀的,其中绝大部分的老师也都是在这里学成之后留下来就继续培养学子,他们中有一部分人也是一边教授其他孩子,一边自己还在学习。 李泰说了让女孩子入学的想法,喝下一口水,等着众人的答复。 见没什么人否定,便让人安排将这个制度宣读下去。 现在的魏王李泰办事比以前沉稳了许多,在技术院中也有着最高的威望。 李泰还年轻,他年不到三十,行事老练果断。 比起孩童时期,如今的魏王没了这么多好奇心,他平淡地面对各种变化,面对朝中的议论与弹劾,也能够周旋有余。 魏王无疑是技术院最有权威的人,也秉持着骊山一直以来说一不二的行事作风。 忙完了这里的事,李泰将手中的事交给这里的副院长阎立本去打理,便自己回了骊山。 退休后的天可汗依旧放飞自我。 现在开始与张清清与张心安两个孩子专研起了打击乐器。 天可汗双手各握着木棍,非常带劲地敲打着架子鼓。 这种打击乐器玩起来十分带劲,李世民的须发迎风而动,有种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气势。 这种乐器十分适合天可汗和这些退休的老将军,三五人聚在一起,众人一起敲着十余面鼓,如同千军万马又一次奔腾。 好似众人都回到了年少时期,那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的岁月。 就如那鬓微霜,又何妨! 张阳穿着一身粗布短衣,正在田地里走动着,远看像是个寻常的村民,破落的衣衫还打着补钉。 “姐夫,都安排好了。” 张阳的目光还是如当年一样散漫,岁月不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三十岁出头的年纪,看起来还是当年二十岁出头的模样。 “高阳与清河那些孩子行事越来越叛逆了,你多看着点。” 李泰道:“是呀,父皇也不想管他们了。” 张阳的肩膀扛着锄头又道:“听闻李恪去了封地?” 李泰回道:“去年就回去了。” “嗷……” 张阳后知后觉地点头,又道:“我最近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 李泰双手背负,落后姐夫一步跟着,好奇道:“什么问题?” 张阳道:“这还是我从裴炎的水坝之策中领悟的,如果将水流比作空气,不同高度的与水平的空气流动发生变化,那么作用在纸飞机上的道理是不是也这般。” 李泰忽然停下脚步,神情顿时开始拧巴起来。 张阳摇头道:“我也就随口一说,你不用在意。” 看着姐夫一步步走远,李泰大声道:“姓张的!本王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喊叫声,响彻这个村子。 张阳脚步很从容。 李泰跺着脚,咬牙切齿道:“什么空气流速,这些事情与本王没关系,好不容易脱离出来,不会再陷进去了。” 深吸一口气,再吐出一口气。 这种呼吸节奏已是李泰用来平复自己心情的方式。 这番话,李泰只是听了一耳朵,回到了自己的技术院之后,将这个想法告知了这里的学子,便再也不想管了。 在骊山的十年,对李泰来说是收获最多的十年,也是最痛苦的十年。 十年时间内,花了六年时间折腾出了蒸汽机,又用了三年时间专研这个发电机。 李泰与自己的人生和解了,足够了。 再继续下去,不是自己疯了,就是这个世界发疯了。 正乾二年,距离上一次大朝会已经过去了半年,这半年时间关中又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朝中采用了银本位来控制铜钱的流通,关中铜钱贬值的势头终于停下了,并且铜钱的价值开始上涨。 斗米价钱从八钱,回到了斗米六钱。 人们只觉得手中的铜钱价值有所起伏。 但没有具体的感受。 只不过银依旧是大唐最硬的通货。 为了得到足够的银矿,大唐需要扩张,需要汲取世界的资源。 新罗人东渡开始了战争。 西方的战争也同时开始了,张士贵带着兵马北上夺下了高卢人的大片领地,整个欧洲正在掀起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战。 这天,张阳坐在自家门口的华清池边,秋雨刚刚下过这里的地面湿漉漉。 徐孝德还在江南清查田亩,至今没有回来,上一次来信是一个月前 说的是徐孝德联合李君羡拿下了谢家,几十个人头落地。 在江南人士的眼中,徐孝德成了李承乾的爪牙,成了皇帝手中的酷吏。 张阳喝着茶水,目光看着华清池,这个世道还是需要“酷吏”的。 律法要有重典,李承乾是一个严苛的帝王,那么他手中的臣子也是严苛的,办事容不得半点妥协。 李承乾又派出了御史台三名官吏,去江南辅助徐孝德行事。 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就怕法度无法达到,也担心地方豪强划地而治,所以这一次江南的官场要开始大换血了。 要换成正乾一朝的新臣子。 李世民也已完全放手,任由李承乾作出种种主张。 整个江南掀起了要查就一查到底的风气。 也不知道还会有多少的人头落地,还会有多少的官吏被革职。 不过这些都与骊山没有关系了。 张阳喝着茶水,看着家里的几头熊扭打在一起,恍惚间便觉得这个家越来越热闹了。 张心安快步跑来,着急道:“爹爹,不好了!” 张阳低声道:“怎么了?” 先是看了看四下,张心安小声道:“姐姐要和皇帝去谈生意了,三百多万贯的大生意,说是要改建皇宫。” 如今的张心安也十岁,这孩子和以前一样,爱告他姐姐的状。 相比于张清清行事多有自己的主见,心安则是安分听话许多。 张阳颔首道:“无妨,不是什么大事。” “姐姐不会闯祸吧。” “她只要不造反就不算闯祸。”张阳又看了儿子一眼,叮嘱道:“近来你老师的身体越发不好了,你多去他身边陪着。” “孩儿明白。” 贞观一朝的老人都退下来了,尉迟恭,秦琼,房玄龄,长孙无忌他们也都一样。 好像是这两年大家都老得特别快。 又过了两月,有一个消息送入了骊山,许国公高士廉过世了。 高士廉是一位长寿的老人,也是鲜有地从当年前隋江都之变,一路走到现在的老人家。 这位老人家陪着大唐走过了最艰难的时期,也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 在武德年间被重用,在贞观年间被李世民利用完就抛弃。 长孙皇后与李世民在骊山为高士廉戴孝。 皇帝李承乾亲赴葬礼。 葬礼是由长孙无忌亲自主持的。 也是正乾二年的十一月,欧阳询老先生也过世了。 骊山作出了主张,往后凡是骊山学子,都要学欧阳询老先生的楷体书写。 他老人家虽离开了人世,但他的字体会一直留在大唐的活字印刷中,往后的许多岁月中,人们所学所练的便是他老人家的字体。 不论外界与朝中如何变化,骊山的书籍永远都用楷体来行书。 张清清开始了与皇帝的买卖,骊山要承包整个皇宫修建的工事。 张心安不放心,时常陪在姐姐的身边。 今天的价格谈到了三百五十万贯,张心安低声道:“姐,这个价格合适吗?” 张清清回道:“我心里的底价是两百万,要是他们还想要降低价格也能与其周旋。” 张心安倒吸一口凉气,“这来来回回就能赚一百万贯?原来和皇帝做买卖这么赚钱,难怪外公说当年爹爹如何如何地榨取朝中的银钱。” 谈判正在最后关键的时候,这姐弟俩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聊了起来。 只不过这姐弟俩说的语言,内阁几位重臣竟然一概听不懂。 这姐弟俩的话语咬字清晰,一字一音,这是一种很好听的语言。 朝中众人竟然都没有听出来这是出自何地的语言,或者是什么方言? 最后,朝中与骊山的价格在三百万左右敲定,从朱雀门经过承天门。 一直到北边的太液池,所有的建筑都交给骊山承包,并且工事从正乾三年开始,正乾七年交付。 骊山的小郡主谈成了人生第一门大生意,价值三百二十万贯的买卖。 张清清一直觉得大唐的皇宫太过老旧了,并且有很多样式是从前隋年间留下来的。 她向皇帝李承乾递交了设计的图纸,那是一座很宏伟的宫殿,新样式的皇宫没有太多花样的屋檐与景观,而是一种简约又宏伟的建筑。 狄仁杰参加了科举,并且毫无意外地入仕了,成了大理寺的一个典狱。 对此许敬宗几次三番想要将狄仁杰调离,与刑部尚书刘德威打了一架。 最后这件事在狄仁杰的坚持下,还是在大理寺留了下来。 本意上,许敬宗想让狄仁杰进入礼部,甚至都规划好了人生计划,并希望和狄仁杰距离那些人的阴暗面远一些。 事与愿违,许敬宗已入内阁了,他不能参与官吏的升迁。 狄仁杰进入大理寺的章程是吏部批复的,而且陛下对狄仁杰种种刑律方略很满意。 这位少年人写的科举文章,深得陛下心意,并且别看狄仁杰只是一个小小的典狱,将来一定也是能入六部的人物。 这是吏部尚书杨师道给出的评价。 今年秋季的雨水不多,狄仁杰与晋王李治,张柬之,还有纪王李慎坐在一处酒肆中饮酒。 屋内很暖和,李治喝下一口酒水,“恐怕我也要入技术院了。” 张柬之闻言好奇道:“当真?不去封地吗?” 李治笑道:“本来是想去封地的,但父皇与母后年事已高,陛下希望我留下来,魏王兄已安排好了,我随时可以入技术院任职副院长。” 就连吴王李恪都被迁往封地,竟将晋王留了下来。 这种事还真是少见。 或许是因为晋王乃骊山弟子,这才被留了下来。 张柬之忧心道:“自陛下登基以来骊山弟子受到种种优待这不是好事呀。” 平日里较为沉默的李慎开口,他低声道:“并不是说给骊山弟子种种优待,况且现在的骊山县侯已不再收弟子了,而是因朝中的种种举措,需要骊山的理念,早在骊山县侯任职太子少师时就定下的。” 张柬之摇头道:“纪王想简单了,当年陛下还是太子,他需要骊山作为依仗,只有得到了骊山的支持才能够稳坐皇位,这都是皇帝的算计罢了。”(本章完) 后记(五) 张柬之的一番话,让李慎陷入了沉思。 李治释然一笑,有时候这个草包说话不见得是胡涂的,偶尔的三两句话,讲得明白,说的也很通透 当初姐夫大权在握,又是太子少师,父皇养病不再过问政事。 那时候太子想要登基,放眼望去早已没有竞争对手。 但在登基之前,权势最大的便是姐夫。 掌握银钱最多的人也就是姐夫。 李治暗自想着当时姐夫被任职太子少师,他的权势甚至要压过舅舅长孙无忌。 放眼朝堂,当时确实只要得到了骊山的支持,李承乾的皇位就能稳坐。 狄仁杰淡淡道:“这些事,距离我们太远了。” 张柬之道:“本想着我们几个科举入仕之后,就能够入六部进中书,可如今,狄仁杰不过是典狱,在下不过是个弘文馆学士,就连晋王殿下都要入骊山的技术院。” 可能是张柬之又喝多了,他开始抱怨自己没有得到重用。 这场酒喝得不愉快,众人的兴致都不高。 今天,张清清又一次来到皇宫,她是来查看皇宫的改建条件的。 皇帝当然没有一次付清三百二十万贯,而是打算让骊山先修一部分,再付一部分的钱。 皇帝很小气,比外公在位时期更小气。 这位小郡主如今已成了皇宫中的熟人,来了皇宫两次之后,朝野对她的议论很多。 但大家都是敬而远之,这是受大唐两代帝王照顾的郡主。 贞观年间,有太上皇李渊照顾,现在又有天可汗照拂,如今的皇帝都要给她几分薄面。 张清清在承天门前摆了一张桌案,盘腿席地而坐。 阳光正巧照在这个小姑娘的脸上。 有五个工匠正在丈量承天门的高度。 张清清正在看着图纸,对一旁的太子李象道:“渴了。” 李象很乖巧地将茶水递上。 而后这位当朝太子乖巧地站在一旁,等着这位表姐的下一次吩咐。 朝中众人对太子的行为议论纷纷,这是太子,储君怎么能给骊山的小郡主端茶倒水。 许敬宗从中书省走出来,身边跟着李义府。 “许中丞,朝野对骊山小郡主的议论很多?” 许敬宗抚须道:“这位骊山的小郡主给了朝中良方,让朝中摆脱了后顾之忧,这是有功于社稷。” 李义府又看了眼承天门,放低自己的声音,道:“可是让太子倒茶送水,这岂不是……” 许敬宗满脸的笑容,叹道:“这孩子多像县侯呀。” 李义府点头道:“确实,越来越像了。” 张清清并不在乎皇城中的官吏对自己如何指指点点,而是看着眼前的图纸,正在思量。 “李象,我要把承天门拆了。” 李象面带笑容,回道:“姐姐说的是,那就拆了。” “拆了之后要重建。” 李象又道:“那就重建。” 张清清皱眉看向他,怎么说什么这个太子都答应,随后她又看向一旁的赵节,问道:“太子以前也这样吗?” 当初赵节是东宫右率的首领,现在他还在东宫任职,一切照旧。 他笑着回道:“太子只是对小郡主言听计从,在东宫还是有很主见的。” 张清清再次扭头看去,太子依旧是一脸的笑容。 等工匠回来,她问道:“都测量好了?” “回小郡主都测量好了,现在就可以开始动工。” “那就炸了吧。” “喏。” 张清清站起身,从一旁的竹箱子拿出一个个铁管,按照图纸上的种种测绘的着力点开始布置。 先是凿出一个个的洞,然后将这些管子放入。 张清清对火药的运用很熟练,甚至可以自己来制造,不过这秘方也只有自己和爹爹知道。 本来是打算从朱雀门,或者是玄武门开始。 但听了爹爹的话语,还是打算先从承天门开始。 随着引线开始燃烧,承天门的整面墙开始燃起白烟,这一幕与当初炸春明门差不多,但没有当时这么壮观。 几声炸响,吓得皇城内来往的官吏一个哆嗦。 承天门在烟尘中轰然倒塌。 满朝文武纷纷停下脚步。 以前这位小郡主炸春明门还不够,现在又来皇城里炸了。 众人皆是欲言又止。 都说骊山掌握着火器的秘方,至少不会胡作非为吧? 这小郡主如此行为算是无法无天了吧。 承天门塌了,一眼就看到了宫门后平地尽头的太极殿。 没有官兵跑来,也没有人来过问。 这不过是骊山与皇帝的一场买卖,既然是要重建皇宫,那就要拆掉旧的重新建设新的。 张清清道:“太子,可知为何要炸了承天门?” 李象摇头。 张清清道:“我外公也就是你皇爷爷考虑过一件事,那就是在太液池的北面,也就是龙首原再建设一座宫殿,但考虑到所有钱粮人力众多,一直搁置,但骊山拥有逆天时,改地利的能力。” “而且重建皇宫省下来的银钱与人力能够更多,这比再建设一个皇宫好太多了,当抛却了许多礼教与繁杂步骤,很多路都是走得通的。” 这姑娘讲话越来越像骊山县侯,尤其是眉眼中的笃定与谈吐的样子,与张阳当年的时候一模一样。 一直以来听之任之的李象回道:“姐姐的想法错了。” “嗯?” 张清清有些诧异,这傻太子竟然反驳了。 李象回道:“非是因受限于人力物力,而是现在的骊山掌握着关中绝大部分的人力资源,朝中不得不依仗骊山,父皇会将这等工事交给骊山,正是因为此事交给骊山,比皇帝亲自下命要好的多。” “父皇从来没有亲自下令重建皇宫,而是姐姐向皇帝谈生意,而谈成了这个买卖,往后成败与否也都是骊山的事,与父皇无关,外界的议论也与父皇无关,只与骊山有关。” “再者说,骊山掌握如此庞大的人力资源如果不为社稷做点什么,世人皆会指着骊山。” 张清清沉默良久。 这傻太子不说话也就罢了,一开口就说了这么多。 “原来你懂得这么多。” 李象回道:“这都是弟弟听旁人的议论,而自己想出来的缘由,让姐姐见笑了。” 张清清对他道:“你让他们将这里收拾干净,明天我还来。” 李象躬身作揖道:“弟弟这就安排。” 回到骊山,张清清站在华清池边心情不是很好。 张心安吃着小慧姨姨做的糕点,道:“小慧姨姨怀着的孩子快出生了,就这些天了。” 张清清又道:“小武姨姨什么时候娶进门?” 张心安嘴里嚼着糕点,坐在姐姐的身边,低声道:“外公与外婆已经在准备了,娘最近在准备小武姨姨的嫁衣,多半就是这些天了。” “不过这件事是外公与外婆在主持。” “况且,听闻朝中有人向皇帝进谏谗言,让皇帝迎娶娘的弟子小武姨姨,以此来制衡骊山。” 张心安不屑道:“朝中还是有贱人的。” 心安的认知中,骊山的利益要放在首位,其次是爹娘的主张,爹娘说的话与决定都是对的。 张清清很是认同地点头。 比起李象,其实心安这个弟弟一点不笨。 相反的,他很聪明,聪明到能够将骊山的利益放在首位,并且知道朝中的险恶用心。 就算是皇位上的那位舅舅对骊山不下手,朝中这么多人,他们难道就不想动骊山这个关中最富庶的地方吗? 人心并不都是向善,这世上永远都有坏人。 姐弟俩从小就知道,皇权对骊山来说并不是真正的合作伙伴。 皇权与骊山是互相博弈与交易的对象。 可以互相合作,也可以作为对手。 如果当年爹娘因外公,而无法作出绝对的敌对。 倒是姐弟俩心中没有这么多的负担,他们对皇宫没有太多的感情。 翌日,张清清带着骊山的工匠再次来到了皇宫。 李象与昨日一样,亲自在朱雀门前迎接。 张清清对他道:“你的话语错了,其实重建皇宫的事并不是骊山的意外,而是你皇爷爷的嘱托。” 李象的神情多了几分疑惑。 “你也不用多想,至少在外人看来是这样的,其实早在你皇爷爷退位之前,就已与我们骊山签订了契约。” “原来如此,此事孤倒是不知晓。” 李象低声道。 张清清走入朱雀门,昨日炸塌承天门时的瓦砾都已清理干净了。 她打量着四周,目光最后落在了中书省。 李象连忙道:“这是中书省,这里还不能拆。” “太子不用担忧,我只是来这里个人。” 不多时,许敬宗从中书省走了出来,他满脸的笑容,抚须道:“今日怎么又来了?” 张清清道:“听闻朝中有人进谏,想要陛下将小武姐姐纳入后宫为妃,不知道此事是谁进谏的?” 这话是当着太子的面说的。 张清清的话语声不大,路过的三两个官吏也听到了。 这话并不避着人。 李象低着头,也没有说话。 许敬宗的神色闪过一丝戾气,但还是恢复了笑容,“老夫去问问。” “有劳许伯伯了。” “无妨无妨。”许敬宗收起了笑容,板着脸朝着皇宫走去。 自进入内阁以来,朝中有许多事都需要他主持,而朝中向陛下进谏的奏章众多。 谁能想到会有人和陛下进谏这等事。 许敬宗没有去寻那个进谏的人,而是直接去兴庆殿寻陛下了。 殿前的太监问道:“许中丞,陛下就在殿内,可是要入殿?” 许敬宗沉声道:“不必了,老夫就在殿外。” 这让殿前太监有些意外,也由着他去了。 这位许中丞在兴庆殿站了许久,忽大声道:“陛下,何故要将骊山武氏收入后宫为妃?” 话语声很大,殿内肯定是能听到的。 许敬宗接着破口大骂,一时间唾沫星子横飞,“朝野上下皆以社稷为先,陛下想要制衡骊山,不可用如此下策,还要不要脸了!” 来回走了两步,许敬宗脱下自己的官帽,重重摔在地上,怒骂道:“陛下不要脸,老夫还要脸,朝野如此,君臣之心离散,这大唐社稷休矣!” “这内阁的位置,老夫不坐也罢!” 怒骂声在殿前回荡,许敬宗丢下了官帽,脱了官靴,官服快步离开了,头也没回。 李承乾坐在殿内,此刻愕然,确实有人进谏这等事,他沉声道:“孤自知此事断不可为,早已否了,这许敬宗发什么脾气?” 心中越发不快,沉默了片刻,李承乾也恼怒地掀翻了桌案,沉声道:“将那进谏谗言之人发配漠北。” 太监行礼道:“喏。” 张清清还在皇宫里走着,四处看着宫殿,打量着今天炸哪里比较好。 忽见许伯伯衣衫不整地离开,她面带笑容,其实刚刚骂声也听到了,心中满意许伯伯的方式。 这样也是最好的,与其找到进谏之人,骂皇帝一顿,更合适。 李承乾心中受了这股窝囊气,这许敬宗出离的反常,这也难怪,一直以来他都是以骊山和关中为重的。 但凡事涉骊山,他总是第一个站出来,他也从来不会藏着掖着。 于公于私,李承乾总觉得自己理亏。 得知,许敬宗丢了官帽,脱去了官靴官衣。 本来是一份进谏的奏章,现在闹得朝野皆知。 李承乾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最后还是拉下脸,亲自去了许敬宗家中,向他道歉,向他解释误会。 大唐的皇帝很没面子,至少在这件事上,李承乾当初没有明确地表态,确实是他的过失。 事后,君臣尽释前嫌,并且李承乾还立下了一个规矩,往后向皇帝进谏奏章,需经过内阁评议。 如此皇帝又给了内阁一份巨大的权力,可以决定哪些奏章可以送到陛下面前。 有人说,许敬宗这一闹,真正的目的,是得到更大的权力,限制皇帝的行为。 但内阁成员不只是有许敬宗一位,所以这给的权力又被分散,一来一回间,皇权的损失并不大。 只要内阁的几位各自为政,皇权依旧是稳固的。 之后的几天,李承乾时常与许敬宗一起游猎,君臣又恢复了和睦。 在骊山与社稷的利益面前,李承乾不得不又一次选择了退让。 许敬宗也因此在内阁中的地位更重要了,他俨然成了皇帝的第一位心腹大臣。(本章完) 后记(六) 本以为太子的心腹会是于志宁,没想到竟成了许敬宗。 其实在朝野议论中,许敬宗这位内阁的位置极其特殊,其人是最早跟随张阳的人。 也就是说,许敬宗在内阁的位置有骊山县侯庇佑。 当年太子登基依仗着太子少师张阳,也依仗着骊山。 因此在众多人看来,许敬宗这样的人不得不成为陛下的心腹。 贞观一朝,总的来说还是君臣和睦的。 李承乾想要延续贞观遗风,学习他的父皇,与臣子保持亲近。 皇宫内,这里一如既往地安静。 张清清走入凌烟阁,打量着凌烟阁内的一张张画像,这是贞观一朝,进入凌烟阁的二十位功臣。 排在首位的还是赵国公长孙无忌。 再看最后一位,便是自己的爹爹。 画像中的爹爹并不好看,像是老迈了许多。 李象神色担忧,“姐,你不会想要炸这里吧?” 张清清道:“我就是这里看看。” 李象长出一口气,尴尬笑道:“原来是看看,那就好。” 张清清继续道:“其实要炸了也不是不可以?” 李象原本放下来的心,顿时又紧张了起来。 左看右看,也在这里看不到什么自己想要的,便转身离开了。 李象扶着墙,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对一旁的赵节道:“赵将军,在凌烟阁多派些人手。” “喏。” 随后,李象连忙跟上脚步,“姐,今天我们要不炸玄武门,如何?” 张清清道:“咦?我今天没想炸房子呀。” “是……是吗?” 李象迟疑地低声道。 张清清双手背负,又道:“这承天门刚刚炸了,要重新修起来才是,等新的承天门建设好了,再去炸其他地方,更为稳妥。” 李象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说来也是。” 张清清继续道:“其实我看好长安城的另外几面城墙。” “啊?” 看着李象的神情,张清清狐疑道:“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一惊一乍的。” 李象平复着自己的呼吸,与这位表姐说话,实在是太吓人了。 见他要走,张清清道:“你去哪儿?” 李象有些恍惚,他扶着额头道:“孤回东宫坐一坐,不知道为何,现在觉得好累。” 张清清满不在乎道:“你去吧。” 在骊山骊山工匠的安排下,承天门的修缮开始了。 这些骊山小郡主总是会来皇宫,承天门修了两个月。 在皇城的尽头,太极殿的前方,一个高耸的石门立在这里,这里没有真正意义的门框。 雕刻着龙纹的石柱立在两旁,高有十丈。 这是扇又高又显大气的石门,联接着两边的城墙。 给人一种肃穆又大气的感觉。 大唐自立国以来,便是这种磅礴大气的感觉。 这是骊山给皇宫交付的第一个工程。 皇宫自前隋以来到了武德年间,便停止了修缮,现在的宫里还保留着许多前隋年间的样式。 张清清想要皇宫焕然一新,也预示着现在的大唐要焕然一新。 李承乾给骊山付了第一笔银钱,给的都是现银,一共三十万贯。 骊山的第一次修建,朝堂与皇帝都很满意,第二次修建自然是欣然接受的。 自从上一次看了凌烟阁之后,张清清总觉得这里太过小气了,她对李象道:“既然是功臣画像就应该用琉璃框装起来,这才像是功臣的模样,再者说这凌烟阁也太小了,要扩大才行。” 李象点头道:“父皇确实有这种打算。” “那就对了,此地也应该是个宏伟大气的所在。” 挡不住这位表姐要将凌烟阁拆了重建,还要将这些功臣的画像用琉璃框装起来。 李象坐在凌烟阁外,双手撑着下巴,这个十一岁的太子很迷茫。 迷茫的是表姐实在是太有钱了,更迷茫的是表姐胡作非为,父皇也不管,皇爷爷也不管。 骊山,房玄龄近日一直都在养老,弟子张心安越发懂事了。 高士廉过世之后,长孙无忌的生活也轻松了不少,他近日来骊山拜访房玄龄。 “房相,近来如何?” 房玄龄手拿着弟子所写的文章,笑道:“教孩子,帮着骊山处理一些闲杂事。” 长孙无忌的目光看去,张心安正看着一张图表发呆。 房玄龄喝着茶水没有说话,住在骊山的这处宅院也轻松写意很多,除了有些时候,陛下聊发少年狂,最近沉迷架子鼓,生活还是很简单的。 “你在看什么?” 听到问话,张心安回头看去,还显矮小的身高需要抬头看人,他行礼道:“小子见过赵国公。” 长孙无忌抚须笑道:“这是什么图表?” 张心安回道:“这是关中各县作坊的生产产量的图表。” “你小小年纪就已经开始准备这些了吗?” 长孙无忌有些诧异,不得不说骊山的孩子起步很高,这才十岁的年纪就已经开始了解这些了。 张心安又道:“其实小子懂不得太多,家里有什么产业,有什么家产总要明白的。” 长孙无忌稍稍点头,“当然。” 还以为骊山的孩子能有多厉害,差点以为这么小的孩子都能给骊山调度生产了。 张心安拿起一份卷宗,根据卷宗上的数字,一项项地填入图表中。 其实这个图标很大,挂满了一整面墙。 长孙无忌站在一旁看了许久,这孩子做事很有耐心,他做的事也很简单,只是将卷宗中的账目,填入图表中的位置。 再一看这个图表各县的作坊类别,填入每天的产量。 长孙无忌又问道:“你做这些有什么意义吗?” 张心安笑道:“有呀,虽说我记不住这么多,但我大概可以知道关中每天产出布匹多少,通过产出的布匹再推算价格,就可以知道产出赋税多少。” 长孙无忌迟疑道:“这么简单?” 张心安挠了挠头道:“这挺难的,我没有姐姐这么聪明,就知道用这种笨方法记。” “嗯,也好。” 长孙无忌感慨一声。 在房玄龄这边上了课之后,张心安还要去找魏王舅舅学习数术。 看到孩子脚步匆匆地离开。 房玄龄站起身将图表收拾了起来。 长孙无忌道:“这孩子走之前也不行礼吗?” 房玄龄将图表卷起,低声道:“孩子的学业很紧张,每天能够玩闹的时间也很短暂,他在老夫这边听了课,他就要去学下一门课。” “张阳的女儿也是如此吗?” “你说清清那孩子呀,她最近放假了,每年都有两三月休息的。” 正乾二年的六月,一个消息传来,金春秋东渡大捷,这一战倭奴又死了很多很多人,据说都已死绝了。 消息送入朝中的时候,金春秋也让人送来了国书。 他还是渴求这位大唐皇帝能够给新罗人户籍,将新罗人编入大唐的户籍,从此也成为唐人。 并且愿意治理百济。 许敬宗收到辽东眼线送来的奏报,得知了金春秋是如何屠戮人命的事。 他就像是个疯子,在心中执念下在倭奴地界到处杀人,现在那些人都要死绝了。 还有部分留了下来,这些人的处境也不会太好,会像奴隶一般地活着。 许敬宗看完奏章,放在了要呈给陛下的奏章当中。 当初县侯离开朝堂的时候就告诫过,当初礼部布置的眼线也该解散了。 这些年就解散了差不多了。 许敬宗私下还是留下了一些人手。 这件事县侯是知道的,没有阻挠。 而自任职内阁以来,许敬宗也一直掌管着外交事务。 自世家覆灭已经过去六年,这些年大唐的文道正在飞速地发展,各种学说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 红楼当初一度被世家列为禁书。 但现在红楼已经不再是禁书了,读书人随时可以拿出来品读。 并且还会品鉴一番。 更有聊斋,西厢等等故事,在读书人之间传播。 这些故事所表达的深刻意义都足以传世。 在诸多学说中人数最多的,有三派。 其中人数最多是以士林老派为首的大儒们,他们依旧坚信儒家教义。 还有一些以黄老学说自居。 在大唐的文道一途,崛起异常迅速的骊山学术派人数少,但势头很足,骊山学术讲究求真理,求致知。 但有学习骊山学术的学子,他们的立场都特别坚定。 其中就以骊山首徒长乐公主李丽质为首,是新学派的领路人。 还有后继而起的裴行俭,裴炎,狄仁杰。 纪王李慎虽年幼,但他十分好学,现已可以与崇文馆的一些学士辩驳了。 有人说骊山的学术之所以能够老少皆宜,是因骊山学术简单易懂。 它与别的学识不同,就说物理一道,十分受到道门中人的推崇。 尤其是袁天罡,他老人家近来编撰了一卷书,书名便是物理。 这卷书便编入了道门,成了道门弟子必读的一卷书。 物理一书可以解读世间万物。 金春秋又一次来到了长安城,这一次皇帝李承乾终于给了新罗人户籍,并且将新罗改为新罗郡,施行大唐规制。 从此新罗人也是唐人了,归入大唐的版图,成为大唐的州县,世袭罔替,万代相传。 做完了这件事,许敬宗也成了正乾一朝,第一个进入凌烟阁的人。 倭奴没了,覆灭了,人都死绝了,至少从辽东送来的消息是这样的。 对大唐来说这不过是小事,不过是一片地界被抹去了名字,就像被覆灭的薛延陀一样。 关中的钱行对钱粮赋税的管制的效果更明显。 李承乾一度想要将现在的银本位金钱体系提升到金本位。 但这个建议还是被内阁的五位成员给全票否了。 这让皇帝异常恼怒,随后准备在来年将内阁的成员增加到七位。 西方送来了消息,张士贵大将军渡过了里海,一战定乾坤。 高卢王西逃,唐人的脚步终于拿下了高卢人领地的全境。 正乾三年六月,张清清正在给皇宫做着最后的改建,从承天门开始,到凌烟阁,再到玄武门,宫里的屋子都被这个孩子改建了一番。 十四岁的张清清,双手背负看工匠们重新铺设太极殿的地基。 李象比张清清小一岁。 面对向来很有主见的表姐,李象还是有些犯怵,“姐,孤想要坐火车。” “火车?为何?” 李象看着远处神色向往,“听说铁路就要竣工了,马上就要连通洛阳了。” 张清清道:“哪有这么容易,阎大匠最近还要铺设时钟。” “时钟与铁路有关系吗?” 张清清解释道:“有,有很重要的关系,火车是有时速的,车站的时钟就尤为重要,每一次发车与停车的时间都要精确到分钟,而且随着时区不同,经纬度不同,时区变化下,时钟的准确性就更为重要了。” “以前爹爹造出来的摆钟现在已用不上了,魏王舅舅用三百个摆钟同时做实验,发现秒针的运作误差很大,便开始抛弃以往笨重的摆钟,想要造出更精细的时钟。” 李象皱眉听了这些话,脑海中在消化着这些学识。 其实太子一直没有找到老师,而是这两年一直跟随这位表姐在学习知识。 似乎陛下有意无意让太子跟着这位骊山的小郡主。 让太子熟悉骊山很多领先的学识。 因当年的朝堂与骊山的脱轨太过严重,后来朝堂要跟进国策来适应骊山带给关中的变化。 这也是这些年朝中一直以来这么被动的原因。 李承乾想要扭转这种情况,并且适应现在关中变化,所以下一任储君的教导特别重要。 皇帝亲自定下的规矩,往后储君的老师不能从朝中选择,太子少师这个位置也已被废弃了。 以免将来再出现第二个张阳。 张阳不愿意收太子李象为弟子,李承乾就默许了李象与骊山小郡主来往。 并且李象这些年的变化,李承乾也是看在眼中的。 现在太子的成长让他很满意。 在如今中原的众多学说中,只有骊山学术派的学子沿袭着当初张阳的志向,除了将关中连接洛阳,还要兴建大西北。 既是骊山学术派的传承,凡有骊山学子,都以建设中原为志向。 在实际效用下,骊山学术产生的效益也是最为明显的。(本章完) 后记(七) 骊山学术派从来不会广招门生,也不会拉着人入伙。 上官仪自任职京兆府尹以来,一直在主持建设关中事宜。 裴炎这个太府寺少卿想要兴修水利,需要得到上官仪这位京兆府尹的同意。 京兆府内,上官仪低声道:“朝中只允许你在关中的一处水道做改建,至于其他的地方还要看看之后的成效再作决定。” 裴炎行礼道:“可是治理黄河不是只改一处水道,就能起到作用的。” 上官仪放下手中的奏章,抚须道:“那你就选个最关键的位置。” 见裴炎还有些迟疑,上官仪耐心地劝道:“如今的朝堂不再是当初了,大唐已不会再有权臣了。” “下官不解。” “如果你有能力,内阁一定会帮你争取的,但现在朝中要看你的能力。” 裴炎躬身道:“下官明白了。” 等人离开了之后,上官仪又开始处理手中的卷宗,自从清查田亩之后,关中的田亩还是很富裕的。 各县摊开之后,关中田亩数量膨胀了两倍有余。 而朝中赋税恢复之后,去年的产粮所得赋税也很可观。 这也是在去年的时候,铜钱如此贬值的情况下,各类货物价格上涨,但粮食的价格还依旧在两钱上下起伏。 上官仪今天的心情还算是不错,至少任职京兆府尹之后,许多事正好落在了他擅长的领域。 有小吏匆匆来禀报道:“上官府尹,裴将军命人带话,说是今日去他府上饮酒。” 闻言,上官仪苦恼地扶着头,有时候实在喝不过裴行俭的酒量,便摇头道:“就说我今日身体不舒服。” “喏。” 裴炎穿着太府寺少卿的官服,自小刻苦读书熟读经义与各类圣人典籍。 小时候读这些学识是为了明白道德与为人之本。 这也是科举必需的。 但自从接触了骊山学术院的学术之后,才知道那些知识才是有用的,其中的学识能够造福世人,也能够改变现在的关中。 骊山学术知识中的地理,物理与气象学,数术等各类学识都有人在继续专研。 翌日清晨,天刚亮。 裴炎从长安城一路走到了骊山的学术院。 骊山学术院有一个巨大的藏书阁,这里的书柜上放着众多的书籍。 技术院的院长李泰时常会在这里整理这些书,平日里这里的学子来往藏书阁,都不知道这个看守藏书阁又很严厉的管理员,就是这座技术院的院长。 今日裴炎又来了。 李泰正扫着地,笑道:“你这么早就来啦。” 裴炎点头走入藏书阁。 这是一个很好学的孩子,每一次都踩着藏书阁开门的时辰便来这里看书。 其他的学子都还未睡醒,又或者还要去做别的事。 这里一直都是很安静的,李泰也会将这里打扫得很干净。 书卷都是骊山的心血,是姐夫与皇姐闲来编写的也好,是袁道长自己领悟的也罢。 这里的书很宝贵。 骊山的学术底蕴很单薄,仅有的这些一定要好好保存。 哪一本书在什么位置,李泰心里都一清二楚。 又或者人多的时候,谁拿着什么书,谁看了什么书,就算是人再多,上百本书同时借阅。 李泰也能做到将这些书悉数收回。 现在朝中能够自己造纸了,关中的纸张也越来越多,从父皇得到了造纸术与活字印刷术,朝中便开始大规模的印刷。 也不知道父皇与现在的李承乾又在这上面投入了多少的人力与资源,总之纸张是越来越多了,也越来越便宜了。 骊山藏书阁的书卷都是纸张的。 也有竹简抄录,因竹简能够保存更久。 裴炎看着一个书柜,低声道:“这位大哥,地理一类的书只有这些了吗?” 李泰挠头道:“只有这些了,很多都是当年礼部借括地志完善的,你要看关中水土的话,还需看看气象学,这里面也有不少对水土的记录,是当年骊山县侯任职太府寺卿所编写的。” 说着话,在裴炎讶异的目光下,李泰从书柜上拿下一卷卷书,解释道:“其中编写得有点零散,气象学是一门很生涩的学问,如不了解世界地理,很难理解。” 说着话,李泰又从书柜的顶层拿出一卷图,“这是早年前袁天罡道长所作的图,后来经骊山县侯改过,只不过对这份世界地图朝中还有诸多异议,要说你用来借鉴的话,对理解还是有用的。” 这位看管藏书阁的大哥好似通晓这里的所有书籍。 裴炎问道:“大哥,你看过的书真多。” 李泰又拿起扫把,回道:“我就是一个看书院的,平日里闲着就看书罢了。” 裴炎行礼道:“想来大哥在这里很久了吧。” “很久了……”李泰叹息道:“从贞观六年就开始了,那时候我还是个孩子,看着骊山一步步走出来,看着这些学识一点点编撰成册,便特别有体会。” 裴炎点头,打开手中的图,入眼是一片的蓝色的油画,蓝色的是海洋,海洋很广阔。 这张图上有不少的标注,裴炎第一次看到了陆地的全貌。 完全打开这张图,需要将几张桌子合在一起,如此一来便占了好几个坐位,这在骊山的藏书阁规矩来说是不礼貌。 见到裴炎的局促,李泰朝着门外看了看,“现在还早,他们也都过了晌午下课才来这里看书,你先看吧。” “多谢大哥。”裴炎盘腿坐下来,拿出自己的小册子一边看着标注与气象记录,写着笔记。 李泰坐在藏书阁外,给自己倒上一碗茶水,拿出一张饼放在炉子边,等着饼烤热。 先是喝下一口水,舒坦地看着眼前的风光。 教学楼很高,足足有五层,三幢教学楼收纳了两千个学子。 “这大唐真是越来越好了。”李泰低声说了一句,已闻到了饼香,饼已经烤好了。 便用茶水配着饼喝。 其实孙神医说过,早起就喝浓茶对身体不好。 可李泰很享受早上来一碗浓茶来提神,再有一张饼一顿早饭就应付过去了。 以前喜欢吃各种美食,后来沉迷上了做美食,便吃得少了。 现在李泰不喜欢那些味道美好的食物,他喜欢这种馕饼,丁溜做了一辈子的厨子。 他最擅长的还是做饼,他做出来的馕饼依旧是最好吃的。 回归了生活的本质,不再追求那些虚浮之后,李泰的生活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一个身影走入了藏书阁,李泰笑道:“你怎么来了?” 张阳在一旁坐下,“来你这里找会儿清闲。” 李泰将手中的馕饼掰了一半递上,“吃了?” “没有。”张阳拿过饼便吃了起来,低声道:“家里准备好了,再往这个书院投入五万贯银钱,女儿在家里闹着呢。” 李泰笑道:“清清向来是个很固执的孩子,跟皇姐一样,再说了她赚来的银钱,被用来投入书院,一定不高兴。” 张阳坐在椅子上,享受着此刻的安宁,“金春秋将倭奴杀绝了?” 李泰嘴里嚼着饼道:“好像是的。” 岁月还是在张阳身上留下了一些痕迹的,他的气质更内敛了,就像是个乡间的大哥,丝毫看不出他就是这骊山最尊贵的人物。 张阳回头看了眼在藏书阁内正用功看书的裴炎,笑道:“就是这个孩子吗?” 李泰点头,“他是目前为止最满意的,好好培养,将来一定也是位人才。” 张阳退休之后,家里添了两位妾室,小儿子秋儿正是最会哭的年纪,徐慧刚生个儿子,她的孩子也爱哭。 家里与骊山的事务,都是媳妇和小武在忙碌。 说来把小武娶为妾室之后,武士彟也开始赋闲养老了。 张阳从在怀中摸索了良久,拿出一个物件,放在桌上,道:“这是六分仪” “六分仪?做什么用的。” 张阳拿着六分仪一边给他解释着用法。 “以前媳妇与我时常看星辰,也会丈量天体与地平线的距离。” 李泰颔首道:“然后你就做出了摆钟。” 张阳摇头道:“摆钟只不过是过程中所得,我们一直在想如何在不同环境下,测量天体与地平线之间的距离,得知高度角之后如何减少误差。” 李泰又道:“误差是不可避免的,这世间万物构成都是有误差,至少做不到没有误差的事,误差是万物循环中的必然,就像是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其中是有一些联系。” “也不知道老子他老人家当年是何境界,或许早就明白了其中道理,只不过那时的世人一直无法参悟。” 六分仪是个扇形的物件,它是由一些金属结构拼凑起来的。 等张阳离开之后,李泰将六分仪放入一个盒子中,而后继续坐在藏书阁前,闭眼享受着阳光。 裴炎到了傍晚时分才从藏书阁内。 李泰在这位院长闲来无事,就会坐在藏书阁,看着从长安城送来的书卷,如果他觉得论述有理,便会将书收入进藏书阁内。 占地两千亩的学术院还没彻底完工,往后还要开设各类研究院。 这都是为了建设西北与中原所必需的。 见人出来了,李泰笑问道:“看完了?” 裴炎道:“藏书阁也该关门了,学生就出来了。” 李泰手拿书卷站起身,道:“等着骊山将电线与灯泡做好了,往后在夜里也能看书了。” 裴炎笑道:“那真是太好了。” 说罢,李泰转身走入藏书阁内,便开始收拾。 裴炎注目看了良久,自当初来到学术院开始,这位大哥便看管着这里,他将这里的书籍当作珍宝。 这是一个学识很渊博的大哥,凡有不懂的,只要问他,他都能回答上一两句。 天色就要入夜了,吹来的风越来越冷,裴炎匆匆走出了学术院。 这年的六月,关中正值夏季,酷热的阳光好似要嗮死这世间的万物。 关中的退耕还林建设还在继续,崇德坊的学子们纷纷提议,应该让突厥人控制放牧,关中不得再有大规模的放牧,河西走廊应该控制放牧的数量。 过度的放牧会导致草地被破坏,会让更多的草地变成荒地。 信奉骊山学术派的学子一天比一天多。 裴行俭站在一处楼台上,笑道:“骊山县侯曾经说过,真理是越辩越明。” 薛仁贵迟疑道:“如果这个提议被朝中准许了,突厥,回鹘人说不定会作乱。” “不见得会作乱,也不用一概否决,朝中只要决定放牧的大季与小季即可,该放牧的时节可以放牧,不敢大肆放牧的时节限制牧民,甚至可以制定出大年与小年,因形势而变,确保草场不成荒漠。” 听到旁人的话语,裴行俭侧目看去,是个年方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便问道:“敢问当面如何称呼。” 对方行礼道:“在下郭正一,如今在李少卿的鸿胪寺任职。” 裴行俭看向薛仁贵。 薛仁贵点头,表示是自己多虑了。 半月之后,正如郭正一所言,朝中给关中河西走廊,乃至突厥与回鹘人都设置了放牧的时限,命关中各地,河西走廊四郡在特定的时节,限制放牧。 骊山的学术派又一次胜利了,他们的提议被朝中采纳了。 这个新起的学派似有着无穷尽的生命力,不断吸纳着年轻人,甚至有不少坚持黄老之学的老人家也开始专研骊山的学术。 一辆火车从骊山出发,它正在往洛阳而去。 火车上装着的是关中货物,将洛阳与长安城连成一片是前无古人的壮举。 皇帝再也没有说过迁都,也再没有朝臣进谏迁都洛阳。 因为不需要了,当关中与洛阳连成一片,物资流转,关中不再是个被潼关与崤山隔绝的地带。 而大西北的兴建就要开始了,植树造林的人越来越多,骊山制定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每个从学术院毕业的学子都要去河西走廊种十棵树,并且每年都去看自己的树木是否长好了。 如果种下去的树死了,那就要重新栽种。 学子有了默契,夏季刚结束的时候,就有三五百年轻人走了出来,他们是今年刚毕业了,在加入关中生产之前,他们还要走一趟西北。(本章完) 后记(八) 裴炎虽不是骊山学子,但他身为太府寺少卿还是走了一趟河西走廊,亲自去看河西走廊的水土。 现在的大唐官吏讲究务实,讲求实效。 以岑文本,许敬宗为核心的朝中骨干来主持大局。 张大安,郭正一,李义府等后起之秀为朝堂主力,大唐的朝政迎来了新的风气。 敢于探寻,敢于尝试,敢于创新的精神一次次地冲击着如今的这片大地。 正乾三年,夏季的早晨,张清清一早就带着安全帽与工匠们前往长安城了,她继续修缮皇宫。 李世民与张阳来到骊山的车站。 今天车站有重兵把守,显得空旷又安静。 李世民年过五十五岁,此刻双手背负走路还是很精神,他看着眼前这个庞然大物,颔首道:“这就是火车吗?” 张阳站在一旁摇着手中的蒲扇,“嗯,喜欢吗?” 李世民摇头道:“不喜欢,这东西又不是活物,冰冰冷冷的。” 说罢,这位当年的天可汗迈步走入车箱之中。 这一趟列车是去洛阳的,这也是天可汗第一次坐火车,李泰也连忙跟上。 之后秦琼,尉迟恭,李靖也走入车厢中。 越来越多的士卒与将士们也走入了车厢中。 随着车头的噪音越来越大,响起一声汽笛声,这辆火车终于开始行驶了。 一开始火车动得很慢。 过了好一会儿,火车的速度便慢慢上来了。 在车头的两侧,有蒸汽机不断喷出来,车头上方的烟囱也正冒着烟。 李世民看着车厢外的景色不断后退,脸上终于有了笑颜,低声道:“这就是骊山铸造的力量吗?” 李泰解释道:“父皇,以后带着大军去洛阳就可以方便很多。” 车速越来越快,吹得这位天可汗的须发随风而动。 李世民喜欢站在窗前,感受着迎面吹来的风,衣衫正在猎猎作响。 关中所种的树木也越来越多了,关中八百里秦川的大平原十分适合铺设铁路。 从清晨时分出发,到了途经潼关车站已经是晌午。 本来火车要在潼关就要停靠的。 但这一次是天可汗的特别行程,径直过了潼关也没有停留。 为了父皇这一次的行程,李泰昨日就已经准备好了,这一次行程不会在中途停下。 只是半日就能从骊山到潼关,李世民感慨道:“以往行军打仗可没有这么顺畅。” 火车一路驶出潼关,前往洛阳。 汽笛声响彻四野,它像是一头咆哮的野兽,一路朝着洛阳奔去。 洛阳的车站是去年修缮好的,就在洛阳城西面三里处。 一直到了夜里,火车终于在洛阳边上停下了。 李世民走下了火车,看着这座洛阳城,目光落在了远处的运河上,颔首点头道:“当年行军为了到洛阳,最快也要半月,现在只要一天一夜就能达到了。” 张阳解释道:“这就是工业的力量。” 李泰看着看着不远处的时钟,一共用了九个时辰。 现在的火车的车头需要降温,等着火车掉头过来就能够回去了。 张阳与李泰陪着李世民走入了洛阳城,现在的洛阳依旧是中原最繁华的城市之一。 随着关中的发展,以及各项货物的井喷。 这里是又是东出潼关,前往中原各地的重要枢纽。 火车通往这里之后,洛阳也开始繁华了起来。 李世民命秦琼拿出来当年的行军打仗的老地图,这位天可汗与老将军低声说着话,他们在丈量沿途经过了多少个郡县,与之当年行军相比又节省了多少时间。 有关中的货物从洛阳走出去,也有中原各地的货物进入洛阳。 如今的洛阳也成了一座人口百万的大城。 最后这些老将军们得出了结论,火车不像战马,战马需要休息,人也需要休息。 而且火车铺设的路线是骊山通往洛阳最近的路线。 因此,节省的时间也是大量的。 等火车收转向好之后,再用冷水泼火车的头令其散热。 李世民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张阳回道:“蒸汽机的温度很高,车头需要降温,而且现在是酷暑,要放在平时火车到了潼关过了崤山要停三个车站,这一趟是直达,火车的负担挺大的。” 看着一群工人正在检修,看看火车内部的负荷如何,有什么零件需要更换的。 此刻工人们的手套都黑乎乎的,正一头大汗地在火车头忙碌着。 等忙碌完,这些工人也会走入车站的食堂用饭,他们有说有笑坐在一起,聊着女人,聊着别人家的孩子。 李世民点头道:“铁路有多少这样的工人?” 李泰解释道:“人数不多,因为现在车站的站点也就五个,长安一个,潼关一个,崤山一个,还有左辅与骊山。” “铁路依靠车站而生,车站就是一个个的行军中转地。”李世民颔首问道:“药师?” 李靖回道:“末将在。” 李世民又道:“这样的布置难道没有药师的指点吗?” 李靖皱眉道:“确实暗合兵理。”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车站就是铁路的沿线,火车随时可以停下来补给。 真要说从来没有给骊山的铁路建造出谋划策?李靖觉得这多少有些解释不清了。 不好解释,也不好辩解,李靖沉默了。 李世民抚须又问道:“骊山依靠这个铁路赚了多少钱?” 张阳道:“勉强收支平衡。” “没有赚钱,难道一直在赔本吗?” “您不知道,这铁路的运维成本很高,光是铸铁这一项,就是巨大的负担,本来想要朝中来运营铁路沿线的车站建设,但朝中那些人拿出来的方略不合适现在的骊山理念。” “所以现在的从铁路运维到车站建设一直都是骊山自己在做,先前的投入少说也有二十万贯,至今没有见到本钱回来,目前也只是收支平衡。” 李世民颔首道:“朕听说你们骊山从来不会做亏本的买卖,你不用在朕面前这般装可怜。” 张阳摇扇子的动作又快了不少,“陛下是什么意思?” 李世民笑道:“这些年朕也在骊山,看过你们的卷册,光说铁路一项你们骊山确实是亏本的,但铁路带动货物流转的利益越是巨大的,三千石的货物要放在以往,要等三五个月才能出关。” “有了铁路之后,只要三五天,货物流转得更快,长安城各县囤积的货物其价值少说六十万贯,各县生产的货物其中两成给骊山,光是这一项,你骊山的本钱就已赚回来了。” “陛下,你是上了年纪越来越精明。”张阳啧舌道:“果然是小看您老人家了。” 李世民会意一笑,“货物周转得快,银钱流动也快了,回拢的本钱也更多了,你是装着委屈,心里比谁都明白铁路的利益有多大。” 李泰心中为姐夫抱不平,其实这账不能这么算,不能动东墙的盈利与弥补西墙的亏空,这不是一回事。 看姐夫不解释,李泰也不想解释了。 洛阳城已经开始了宵禁,子夜时分街道上就没有人了。 张阳陪着李世民与一众朝中老将们,来洛阳吃了一顿宵夜,便打算回骊山。 尉迟恭感慨道:“往后可以住在长安城,去洛阳当值,在长安用了早上的饭食,再去洛阳,在洛阳吃了晚饭,再回长安城。” “哈哈哈!再也不用经受行军劳顿。” 秦琼对这番话十分认同,又道:“往后还可以北上幽州,骊山这么有钱,再铺设一条铁路去幽州也不是不行。” 李靖笑道:“将长安城,洛阳,幽州,三地连成一片,便可少许多祸患。” 几位老将军开始畅谈铁路对军事的用途。 众人三三两两走回了火车的车厢中。 其实这位年迈的天可汗与诸多老将军都想要再一次出兵打仗,至少让他们晚年再策马奔腾一次。 但晚年的诸多毛病又一次次警告他们,现在老迈的身体,再也不能练兵打仗了。 夏夜很宁静,火车的汽笛声又一次响彻空旷的四野。 火车再一次行驶。 明明是深夜,应该很困才对。 李世民的目光看着这夜空笼罩下的苍茫大地,显得十分的宁静,眼神中带着些许光芒。 好似回到了当初征战沙场平定中原的时候。 等到天完全亮了,火车的速度放慢了,又一次到了潼关的车站。 晌午时分终于到了骊山。 这辆火车被换下,如此长途的奔波之后,它需要检修,骊山还有另外的火车,可以维持日常的运输。 如今火车的运送以及整体运维还是阎立本在负责。 张阳扶着李世民走入骊山东南处的小行宫中,这位天可汗心满意足地睡下了。 放轻脚步走出小行宫,张阳伸了一个懒腰,困倦过了头,就不再困了。 回到家里的时候,李玥正安静地整理着书卷,她明媚地笑道:“夫君回来啦。” 张阳疲倦地坐下,灌下一口茶水,“你父皇近日越来越喜欢折腾了,是不是上了年纪的人就这样,对什么事都好奇,拉着这么多人,要坐一回火车。” 李玥拿过夫君的外衣,又道:“这样也挺好的,父皇一直不服老,人不能总是活在过去的。” 大唐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很强,对新事物,新学问的理解能力也很强。 家里很宁静,张阳坐在椅子上闭目休养着。 李玥按着夫君的肩膀,就像是小时候一样,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张阳觉得自己病了,只有在家里的时候才能睡得着,只有在家里才能觉得安心。 走下山,离开了家便觉得焦躁难安。 也不知道在焦躁什么,总觉得现在的关中建设还不够。 因此,骊山拒绝了外界的书信,也拒绝了外界的消息。 当初想要将整座骊山装满了电灯,让这里这座山更加美丽。 想法是好的,但要落实下来,才发现没有足够的电力这还是痴心妄想。 又是一年的秋季,秋雨淅淅沥沥落在关中大地。 张阳走到山腰处,这里种着三五棵苹果树,还有两棵橄榄树。 摘下一颗苹果,张阳咬了一口,便眉头紧锁,果子不大只有鸭蛋大小。 这果子还是和当年一样,不甜还很酸。 勉强可以入口。 一头小熊猫扭着肥硕的身子走来,骊山的竹子越来越多了,熊猫在骊山长得也越来越好。 它黑溜溜的黑珠子看着这个高大的人,爪子扒着便往这个人身上爬。 爬了好一会儿,便抱着这个人的脖子休息着。 张阳将吃了一半的苹果递给它,这熊猫张嘴便嚼了起来,连果核都吃下了下去。 张心安快步跑来,他找到了脖子上挂着一只熊猫的爹爹,“爹!皇帝下了旨意,让太子去坊间耕作。” 张阳早就忘了,李承乾什么时候立下了这个规矩的。 张心安又道:“太子说想来骊山,姐姐还没答应,让孩儿来问问爹爹。” 张阳将挂在脖子上的熊猫抓下来,抱在怀里,熊猫眼珠子看着四下,一动不动地。 思量了好一会儿,叹息一声,回道:“骊山挺忙的,让李象换个地方。” 张心安现在也十二岁了,他正是最玩闹的年纪,不过他在骊山有自己的玩伴。 李泰的儿子,整天跟着他到处跑。 “爹爹,那要让太子李象去哪里?” “让皇帝的儿子去河西走廊,种树看守林场。”张阳放下了怀中的熊猫。 它跑向了林中。 张阳又道:“建设西北是一个艰巨的任务,如果这个任务能够刻在将来储君的志向里,那多半也是一件好事。” “孩儿明白了。” “还来得及,现在的河西走廊水草依旧丰沛,黄土高坡还没有这么荒凉,从现在起,来得及的。” 之后的话语,张心安就没有听到了,这孩子总是毛毛躁躁的,话听不完就要跑开。 媳妇将家里的孩子教得很好,其实心安也很聪慧,他要是能够再多点耐心就更好。 林子中,又走出一头体型硕大的熊。 看着熊大,低声道:“你这头熊也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想和我打架?”(本章完) 后记(九) 山风吹过骊山,张阳话音刚落,熊大不急不慢地走过来,而后卧在一旁,双眼微张看起来像是睡意困顿的样子。 张阳又从树梢上摘下几颗橄榄,咬下一口,是苦涩的。 靠着熊大宽敞的后背坐下来,张阳淡淡道:“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他们早就将道理说明白了。” 又是挠了挠头,张阳长叹一口气,啧舌道:“我怎么就这么不死心呢。” 感受着熊大的呼吸起伏,张阳闭着眼自语道:“熊大呀,你今年有十六了吧。” 熊大张了张嘴打了个哈欠。 张阳靠着它顺滑的皮毛,“嗯,你的毛色依旧很好,说明你还没老。” 又是一阵山风吹过,有不少叶子落在了一人一熊身上。 入秋的关中晴朗天,这种天气令人觉得很不舒服。 以往的生活有很多的不满意,不如意,现在这些事都已远去了。 闲来无事,张阳又会走入自己的车间,忙活着做一些小物件,家里多一些回形针用来整理各项账册用。 不过这种做法还是太奢侈了,李玥更喜欢用木头夹子来将一张张账目整理起来。 她正在和小武与小慧商议着,往后的骊山要专门做一种奖项,那就是骊山发明奖,谁要是能够造出造福社稷的物件,那就可以得到巨量的财富与名望。 骊山会以他的名字命名造物,骊山也会奖赏他很多很多银钱,这奖赏最高可达百万贯。 因为现在骊山学术院的创造越来越少了,几乎停滞了。 听着媳妇的话语声,张阳正在组装着一个黑色的铁盒子。 现在骊山的学术院确实有几项研究在继续,发电机依旧是一个难题,其次就是发动机,就算是单缸二冲程发动机,对骊山学术院的人来说也是难如登天。 储存电力的电池连个理论和化学反应都没有,只不过是个概念。 目前为止,骊山学术院惟一拿得出手的就只有火柴了。 “嗯?夫君,这是做什么?” 李玥走来好奇问道。 现在家里的事她只管总领,其余的事都交给了小武与小慧,她们是家里的一分子之后,再也不用担心外界会如何窥伺骊山。 其实生活本来就是这样,和以前也没什么变化。 真要说变化的话,只能说家里的孩子们都长大了。 屋内又传来了孩子的哭声,往后这个家里又会有许多闹腾的孩子。 张阳拿出一根铁纤递给她,“帮我拿一下。” “嗯。” 李玥按住铁纤的一端,目光也朝着这个书桌大小的铁盒子中看去。 夫妻俩贴得很近,双眼同时看着这个铁箱子内部,其中有不少的复杂的机扩。 只听咔哒一声响,好像是有什么扣住了。 张阳指着一处卡扣道:“将铁纤放入这里,拧住就好。” 李玥闻言照做,她目光好奇道:“这是做的什么?” 张阳笑着坐下来,手指依次按下一个个方格,每一次内部就会响起一些机扩声。 而后走到后方,拿出一张纸,又道:“你看!” 李玥拿过纸张看着,“中?” “这是我刚打字打了一个中字。” 李玥刚年过三十,平素与长孙皇后走得近,她的言谈举止也和皇后越来越像了,皱眉看着打出来的字,低声道:“这个字是歪的。” 张阳又将手伸进黑匣子里,道:“多半是模块歪了我再调整一下。” 李玥又道:“用这种冷冰冰的机械打出来的字总是不太舒服,没了个人的笔法与底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如果是速记的话,用打字机来做更好,我用的是五笔输入,知道输入方式,就可以将书写的速度提高好几倍。” 李玥叹道:“怎么总觉得是夫君为了不想练字找出来的由头呢?” “有吗?” 李玥一脸认真地点头,“嗯。” 张心安快步跑来,又道:“爹,娘!回鹘人与波斯人要买书。” 屋内又传来了孩子的哭声,李玥脚步匆匆离开,她现在也不愿意去听朝中那些事。 听着心安的讲述,原来是波斯人要卖大唐的书籍,并且卖给更西方的地方。 现在的波斯王被李承乾贬到了咸海附近,想要能够以此生存的营生。 许敬宗掌管大唐外交事宜,他这个人行事喜欢掐住人的脖子,也不一下子将人掐死。 而是会给对方留一口气。 让他们进气少,出气多,至少不会死。 现在的波斯王卑路斯就是这种情况,自从被李承乾贬黜之后,他的处境并不好。 而波斯的故地夺回之后,最富饶的几个地方又掌握在唐人手中。 在这件事上,许敬宗不同意将骊山的书籍交给波斯人,但波斯的地理位置就适合给唐人做宣传。 所以给了波斯人红楼与聊斋,而且刊印上千册,交给了波斯使者。 张心安又道:“阎大匠说,我姐都快成骊山的总工程师了。” 张阳摇着扇子道:“她不过是一时的兴致,等过了几天她觉得没意思了,就不这么忙了。” “那孩儿也想去。” “你好好读书,好好看书。” 张心安觉得委屈。 张阳又道:“你没有你姐这么聪明,她是天生当领头人的料。” 张心安失落地离开了,他只好回到自家的藏书阁看书。 一份军报送入了长安城,张士贵大将军带着三万兵马突破了海峡,拿下了当年罗马的旧地,送来了不少战利品,其中最多的便是金子珠宝。 江南徐家开始了远航,他们从江南东道的沿海行驶,一路沿着海岸线,南下,而后到了南诏地界,一路前往天竺。 沿着海岸线开辟航道,他们在南诏又建设了港口,又从南诏开始远行。 徐家将海船分成了三队,一路到了幽州继续北上寻找新的地界,一路沿着海岸线去天竺,再有第三路船队前往更遥远的西方。 如果海图与地图绘制得没错,那么到了最后,大唐的官兵征讨西方,船队与大军会在西方的一处海峡相会。 在骊山的学术院中,藏书阁内。 夜里的时候,藏书阁早早就关门了,李泰拔高了油灯的灯芯,让这里的光更亮堂一些。 而后拿出各地送来的奏章,一边对照着地图,开始做记录。 这些都是出征在外的将士们所绘制的地图,以及袁道长让道门中人从各地收来的地理勘探。 现在这张图十分地巨大,上一次裴炎所看的便是这张图。 图上有汪洋的大海,还有上下两片极地。 其实地理的编撰与补全,自贞观七年开始就没有停下来过,从开始的括地志,至今就没有,这是一生的事业。 修修补补,至今也没有补全。 李泰根据今天送来的消息,做好了批注这才搁下笔。 他喝着茶水,目光盯着地图看了良久,在西方还有一大片没有开拓的地图。 姐夫的地图至今为止都没有错过,除了细微地方没有标注明白,范围和大小都是对的。 李泰放下茶碗,钢笔盖上了笔帽,便收拾好这里。 走出藏书阁的时候,晚风迎面吹来。 屋外,魏王妃还在和他的父亲阎立本说着话。 见魏王出来了,阎立本抚须道:“老夫还是提议火车的铺设不能太着急,若不是县侯一直在催促,老夫本意也不想现在就将铁路铺设到洛阳。” 李泰颔首道:“最近姐夫也不知怎么了,对关中的发展与骊山的进度一直不满意。” 对骊山人来说现在的进展已经很好了,骊山自贞观六年开始兴建,到现在已有十五年。 十五年时间,做到这一步,这是所有人努力的成就。 李泰叹道:“做事要循序渐进,现在的姐夫已很少插手关中生产,他并不知道如今我们突破技术壁垒有多难。” 阎立本中肯地点头。 张阳着急归着急,现在的这位骊山县侯恨不得将铁路铺设到整个中原。 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做到的,铁路铺设到洛阳已是骊山的极限。 除非大唐可以发动举国之力来修建铁路。 夜里的学术院很安静,书院的宿舍也到了熄灯的时刻。 夜风在学术院的上空吹个不停。 李泰又道:“不用劝姐夫了,现在他已听不进去劝,我们还是按照计划,如果再要继续铺设铁路,这已不是骊山能够负担的了。” 阎立本道:“骊山只是这么小一片地方,走到今时今日到负荷了。” 说罢,他又补充道:“自县侯退休之后,骊山学术的科学一篇再也没有后续,从猜想到概念,再到可行性,我们现在缺少理论。” 身为学术院的院长,李泰当然知道,发电机的电压问题至今找不到稳定的电流,也找不到突破口。 蒸汽机改来改去依旧没有发生质变,本质上原理与贞观十一年一样,没有改变。 其实早在发电机造出来的那一天开始,骊山的技术发展就停止了,这一停就是五年。 如今学术院所用的理论,也都是当年所编写的。 缺乏理论知识的弊端正在一一出现。 技术制造停滞不前,便是现在学术院最大的危机。 阎立本又道:“我们还缺少什么?” 李泰迟疑道:“以前听姐夫说过一种叫做橡胶的东西,这是一种长在植物中的汁液,本王派人去中原各地打听过,从未听说过这种东西,想要找到替代品更难。” 阎立本道:“老夫的想法是没错的,现在的学术院就应该将脚步慢下来,夯实基础,巩固自身,将现有的理论吃透才最重要。” 李泰望了眼远处的骊山,低声道:“那就这样吧。” 有一个杂役脚步匆匆而来,他行礼道:“院长,长乐公主派人来问,女学子什么时候可以入学。” 想到这个皇姐,至今也没有出嫁,而是一直带着高阳与清河在倡导骊山学术,并且以女子为核心,志向在让更多的女子加入生产与劳作中。 李泰思量片刻又道:“过了今年的腊月,下一次骊山学术院招生便会招收女学子,已经让各县开始准备了。” 骊山一直以来妇女也是主要劳动力,并且女子掌握的技术并不比男子来得少。 甚至骊山还有几个女子正在书院中教授学问。 以前的骊山是这样,现在的骊山学术院也该这样。 长乐公主像是一个女子的领头人,她带着人甚至走遍关中各县,统计关中赋闲的女子数量,鼓励女子自主与自信。 现在的关中女子越来越彪悍,有长乐公主一份功劳。 父皇对此放任,坐在皇位上的李承乾也不管不问。 说到底也是不敢问,因李丽质是骊山的首徒,是最早接触骊山学识的,有皇姐与姐夫护着。 这大唐还有很多问题,但又能怎么办呢? 问题还不是要一个个地解决。 阎立本与李泰谈了许久,说着今后的打算。 深夜的皇宫中,传来剧烈地咳嗽声。 宫内有不少太监与宫女,侍卫来回走动。 良久这咳嗽声才停下,李承乾的气息终于平稳了。 卢照邻躬身道:“陛下年幼时就身体孱弱,前些年好不容易有些好转,前两年劳顿政事,又时常心神不宁,才会落得现在这般。” 李承乾一手扶着桌案,问道:“朕只是喉口不舒服。” 卢照邻又道:“若只是喉口不舒服,也不会这样,这是内脏肺腑有了问题,加之天凉,一受凉便会如此咳嗽。” “你用药便是。” 李承乾板着脸道。 卢照邻再次劝道:“陛下,臣已经将病症命人送去骊山,还望陛下在今年休沐期间去一趟骊山,让骊山的医者会审。” 李承乾缓缓点头道:“朕知道了。” 卢照邻神色担忧,再一次叮嘱道:“长久下去只会拖累身体,还望陛下早作调养,现在陛下还年轻也还来得及。” 李承乾沉默着没说话。 知道再说什么也不合适,卢照邻只能再三躬身行礼后,走出了兴庆殿。 刚走出两步,卢照邻抚须沉吟片刻,便招手叫来一个小太监。 “卢医正有何吩咐?” 卢照邻小声道:“赶紧将消息送去骊山,给骊山的县侯。” “喏。” 现在没人能够劝得住陛下,李承乾对臣子严苛,对自己更是严苛。 卢照邻知道自己的话语没用,回头看向灯火通明的兴庆殿,能够劝说他的也只有骊山县侯。(本章完) 后记(十) 宫里的消息送去骊山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早晨。 杨婶将一卷书信放在桌上,低声道:“县侯,这是宫里送来的消息。” 张阳放下碗筷拿起书信看了一眼,便道:“我去见见陛下。” 杨婶点头应声。 其实这些事情交给心安去办就好了,他平时闲着也是没事做。 两位婶婶的年纪也越来越大了,她们该到了养老的年纪,往后要让孩子照顾她们。 张阳看了眼屋内,李玥还在收拾着孩子们的衣服。 婶婶是媳妇最亲近的人,也是陪着媳妇长大的家人。 拿起手中的书卷,张阳站起身走出了家门,这个家还是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惟一的就是家里多了一片平地,平时用来晾晒衣服和书籍。 走到山下,来到天可汗的小行宫,李世民正在打着太极拳。 张阳将书卷放下,道:“这是宫里送来的消息。” “嗯,朕已经听宫里来的人说过了。” 这些事本就不用告诉天可汗,宫里的风吹草动一清二楚。 张阳又道:“他这种情况确实不太好。” 李世民收起了打拳的架势,低声道:“朕又何尝不知道,他这样下去只会油尽灯枯。” “劝劝他吧。” 李世民先是写了一封书信,张阳也当场写了一卷书信,命人送入宫中。 骊山的两卷书信送入长安城。 李承乾肯定是看到了这两卷书信,他也不得不看。 只不过看过书信之后,李承乾的生活并没有发生变化,他还是一样地勤政,朝中每件事他都要过问。 贞观一朝的第一位天可汗,李世民有着龙傲天般的人生。 后继任者的压力可见有多大。 正因李承乾感受到身上的压力,他才不敢松懈。 有太多人正在看着他,贞观一朝的老人也好,从贞观一朝来的同龄人也好。 李承乾在意的目光太多,他想要勤政,想要励精图治。 关中又下起了秋雨,与往常一样张阳每天都会来看作物的变化,虽说已经不是太府寺卿了,不过种地这种事不限于个人职业。 小麦,黑麦的长势都不是太好。 甜菜也不错,还没到可以收获的时候。 大唐的远征还在继续,能从欧洲带来的作物并不多,想要从这些麦子中培育出更好的麦种,这是一件需要长久坚持的事。 见李泰正带着他儿子在田埂边走着,张阳笑道:“胖子!” 李欣快步跑来,“见过姑父。” 李泰惆怅道:“这田地里的作物都研究多久了,有成效吗?” 张阳苦恼道:“一点成效都没有,学术院的农科学子专研得如何?” 李泰挠头道:“他们最近还在专研大棚蔬菜,高陵县用二十亩地给学子们做实验,这场秋雨下过,入冬之后就可以开始实践了。” “其实还是一点进展也没有,对不对?” 李泰闻言叹息道:“确实一点进展也没有,目前为止还没有成果。” 面对张阳的目光,李泰无地自容地低下头,好似在说你这个院长是怎么当的。 这都三年了,一点成果也没有。 李泰颔首道:“有些事不能急的。” 张阳惆怅道:“今年骊山给学术院拨了有三十万贯吧?” 李泰不住点头,“嗯。” “火柴的价值确实也能回本了。”张阳拍了拍李泰的肩膀,又道:“是有什么难题吗?” 李泰啧舌道:“技术发展是需要理论的,我们现在的理论知识不足,想要自己的培养人才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再多等几年吧。” 说罢,他又连忙补充道:“姐夫如果有相关的理论学识,也可以交给学术院。” 张阳苦恼地敲了敲脑门,“我再想想吧。” “听说宫里的那位,近来身体不好?” “嗯。” 张阳迈开脚步走着,现在的骊山变化很大,村子里的道路越发干净。 如果骊山加入每年的劳动模范县和卫生模范县的评比,那么每年的评比都会是骊山,所以从一开始要准备评比,骊山就被排除在外了。 张阳叹道:“宫里的那位给了他自己很大的压力,其实他没必要这样的。” 李泰也惆怅道:“他这样还不是只让父皇担忧。” “你把今年骊山学术院的专研报告送来给我看看。” “好,我这就让人去准备。” 张阳回到了山上,李泰的动作很快,当天就让人送来了一车的学术报告。 书卷很多,要一卷卷地看。 看这些卷宗要有耐心,现在的县侯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看看现在的骊山学术院都缺少一些什么样的理论。 张阳也拿出了一副近视眼镜,这是自己的。 李玥皱眉道:“要看这么多吗?” “嗯,这些都是学术院送来的,我想看看他们现在的进展如何。” “我让小武与小慧来帮你。” “嗯,那就帮我归类下。” 一家人又开始了加班加点,直到天色入夜的时候,张清清这才回家。 爹娘与两位姨姨正在批阅着奏章。 秋儿与小慧姨姨的孩子两位婶婶正在看着。 小武姨姨秋天的时候就有了身孕,此刻还没显怀,现在也帮着爹娘翻看学术院的卷宗。 家里很安静,饭菜就在桌上。 张清清看着家里的状况,饭菜就在桌上。 王婶笑着道:“小郡主呀,菜刚热过。” “知道了,王奶奶。”张清清自己拿来了碗筷,盛了一些淡黄色的黍米饭,便坐下吃着。 不多时,张心安疲惫地坐过来。 张清清问道:“怎么?你也没吃吗?” 张心安摇头道:“我们都用过饭了,姐姐回来得晚便不等了,不过……” 他抬头看去,皱眉道:“在自己家里,这安全帽就不用带了。” 闻言,张清清这才摘下了木制的安全帽,又道:“习惯了,近来修建玄武门,拆了要重建,等太极殿的地基重新打好了,还要再建设,今年就能竣工。” 是因为太忙了,都快忘了还带着安全帽。 张心安苦恼地坐在姐姐身边,他嘀咕道:“家里人都有事情做,就我闲着。” 张清清嘴里嚼着饭食,爹娘不在面前坐得也不端正,又道:“整个村子都由着你玩,你还闲?” “玩腻了,难道姐姐不觉得吗?” “说来也是。”张清清咽下饭食道:“他们不像我们,爹爹从小教导要多思考,要团结人,很多时候那些孩子思考的事,与我们自己想的不同。” 张心安道:“原来姐姐也有这种隔阂的感觉。” “认知不同,理解也不同,眼光更不一样,你只要保持就好。” “我可以去帮姐姐吗?” 张清清用罢饭食,放下了碗筷。 李玥见到女儿走来,莞尔一笑,道:“回来了?” 张清清坐在一旁,将桌上的卷宗放整齐,又道:“明天想带着弟弟一起去宫里建设皇宫。” “嗯,那就一起去吧,婶婶年纪大了,不方便陪着你们去,让河间爷爷陪着吧。” 照理说河间郡王应该喊一声,叔外公。 小时候听爹娘说过,那时候爹爹让自己喊叔公叫一声爷爷,便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说是以前的时候爹爹还年轻,河间郡王很是照顾爹爹。 只不过后来爹爹也年纪大了,经常闯祸,再后来河间爷爷时常在家里挂着一根上吊用的绳子,一来警告自己,二来要是爹爹真的闯下了弥天大祸,河间爷爷就真的上吊了。 翌日,张清清就带着张心安一起去宫里,指导建设皇宫的事宜。 张阳并不知道女儿要将大唐的皇宫建设成什么样,按照她的理想,她想要将整个长安城炸了,然后将长安城建设成她心里的样子。 这是她的第一个志愿,就像儿子说的,这个女儿就快成为骊山的总工程师了。 “本以为在小慧的影响下,她可以文静一些。”张阳气馁道。 “她像你,做什么事都像你。”李玥笑道:“你这个做爹的,本就是工匠能手,平时她就会去车间看你忙碌,还想她要怎么文静?” 女儿意料之外地往理工方面发展了,张阳惆怅道:“可能大唐以后的理工科女孩会越来越多。” 李玥点头道:“有了标杆,自然有人效仿。” 相对来说还是儿子更文静,更乖巧一些。 用了五天时间,将骊山学术院的卷宗归类整理了一番。 张阳发现不仅仅是基础的物理学需要补充,化学一途更要作出规范。 古代最初的化学家应该是道士了吧。 张阳翻找着上辈子对物理的理解,开始补全现在骊山学术院所欠缺的理论知识。 有了这一次就会有下一次。 也不知道还能帮助他们多久,拔苗助长不是一件好事。 一直催着李泰与阎立本根本没有用。 换个思路就只剩下施肥了,施肥的量多了,还需要留给他们消化的时间。 今年又到了冬季。 关中入冬的时候,张阳将补充的理论知识送到了学术院。 让李泰将这些理论验证后,送到学术院的各科。 次年,骊山技术院开始招收女孩子了,为此长乐公主李丽质亲自走了一趟骊山的学术院。 今天,阎立本,李泰,长乐公主还有房玄龄都在这里。 平日里房玄龄也会来这里走动,李泰一直想给他老人家副院长的头衔。 都被房玄龄拒绝了。 最后给了他老人家一个名誉副院长的称呼。 李泰道:“本来是打算在骊山学术院的一座新楼中,让女子专门入学。” 现在的李丽质二十七岁了,她的眼神锐利,气质沉稳又带着强大的气场。 这位公主是贞观以来最特殊的一位公主。 如今关中数十万妇人与女子都瞻仰着这位公主,只要她一声令下,关中的妇人说不定就反了。 这是朝中的说法。 李泰也很清楚长乐公主一直以来希望大唐的女子能够从礼教中脱身出来,并且能够与男子一起成为生产力的主体。 用长乐公主的说法,女子是世间最重要的一部分,不可分割。 只有大唐的女子能够从礼教中脱身而出,那将会是大唐迈出下一个巅峰的关键。 这个头是谁开的? 是当年的女将军李秀宁? 那时候李秀宁这位女将戍守的一片山隘被命名为娘子关。 大唐的女人从来不是好对付的。 李泰怀疑她的最终目的是女子入仕。 好在现在的大唐民风很开放,至少李丽质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没有太多的阻力。 更何况,现在的骊山就有很多理工知识优秀,能够独当一面的女子。 这些女子也在骊山教书。 有了这些前提,长乐公主往后的路会很顺畅。 李丽质穿着一身干练的男装,沉声道:“以前骊山的男子学什么,怎么学的,关中的女子也是一样,必须是同等的待遇。” 李泰又补充道:“那宿舍要分开。” “那是自然。” 李丽质颔首道:“我希望骊山学术院可以一视同仁,不要有特殊,也不要另外对待。” 房玄龄笑道:“公主殿下,大可以放心,这骊山学术院所用的理念与黄老道家,还有那些儒学不同,老夫看过那是平生仅见,最开明的理念。” 与众人商议外,李泰送着李丽质走出学术院,兄妹俩站在一起。 李泰低声道:“父皇平时对你的说教很多,但他心里还是很自豪,很骄傲的。” 李丽质道:“让皇兄们与父皇担忧了。” “路没错就继续走下去,正如你说的,女子是这个世间的另一半,让她们从礼教中走出来,那是另外一半的劳动力,也是社稷的另一半潜力,那会是大唐迈向下一个巅峰的契机。” “只要她们得到有用的知识,得到更好的理论,更好的指导,一定可以发挥出决定性的作用。” 李丽质笑道:“那么皇兄是同意让女子入仕了?” 李泰尴尬一笑,“坊间还是有很多议论的,想要那些老人家与守旧的人认同,大唐就必须有更优秀的女子,这些女子也要做出足够令那些守旧派折服的成就。” 李丽质道:“会有的,清清已在准备了。” “原来皇姐这两年一直在暗中与她做着安排。”(本章完) 后记(十一) 正乾四年的春季,张玄弼又一次来到长安城,他忙忙碌碌从洛阳赶来,准备了不少奏章,要向现在的陛下禀报。 “家主,晋王殿下来了。” 张玄弼板着脸道:“他来做什么?” “说是想要和老先生叙旧。” “叙旧?”张玄弼冷哼道:“当初在江南辩论不是叙旧过了吗?” “老先生,好久不见了!” 晋王的话语声已传来,原来张玄弼这一次来长安城是向皇帝辞官的。 这下心情更糟了。 李治跟着张柬之走来,笑道:“老先生多年不见,气色倒是比以往更好了。” 张玄弼依旧整理着奏章,低声道:“老夫要入宫面见陛下,让柬之照料你。” 李治又道:“其实本王也要入宫面见皇兄,不如一起?” 张玄弼先是神色警惕地看了眼,而后又抚须道:“那就一道入宫。” 张柬之向来都是散漫的,他也不管晋王要做什么,便自顾自坐着,现在已经在朝中入仕了,反倒是淡定许多。 李治与张玄弼一起走入皇城中,俩人一时间无话。 晋王殿下是骊山学子,又是现在的骊山学术派的代表人物之一,与长乐公主,清河公主她们相同。 而张玄弼是儒家老一派的坚守者。 这些年以来,这位老人家在扬州数日,又走了中原许多地方,更是走遍了关中各县。 当初的赌局,他老人家一概不管,还在坚守着自己的立场。 新设立的承天门很高大,张玄弼抬首看去,叹道:“这里,怎成了这副模样。” 李治看着两道高大的灰白色龙纹石柱,道:“这不显得恢弘大气吗?” 张玄弼放低眼神,迈步走入这个新设的承天门。 李治跟上脚步道:“老人家,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有一种被这个时代淘汰的感觉。” 张玄弼道:“老夫从未有这种感觉,被淘汰?这是数典忘祖的说法。” “没人数典忘祖,只不过碍于您老人家的自尊心,您才会这么说。” 张玄弼的神色多了几分冷峻,脸色也因此更黑了。 当走入承天门,这才发现这里有不少的工匠在忙碌,一座座样式新奇的宫殿就在眼前。 “宫里这般大兴土木,考虑过民生该如何休养生息吗?” 李治回道:“您老人家说的是休养生息是让关中保持一尘不变。 您老错了,其实关中人对新事物的接受程度远比你们要强,人们在追寻美好的生活的过程中一直都在接受新事物。” 张玄弼沉声道:“一时新奇而已。” 李治再一次辩驳道:“眼见为实,与其说空口无凭,不如说您现在见到的关中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说罢,张玄弼加快了脚步,朝着兴庆殿走去,对晋王的这番话,也没有再去理会。 新设的承天门一侧,这里的城墙上站着三个人。 其中一个便是现在的太子李象,站在前方的姐弟俩是骊山的小郡主与小侯爷。 “姐,晋王舅舅能够应付吗?” “不用担心,其实你舅舅已赢了,只是这个老人家不愿意承认,不甘心而已。” 张心安点头道:“骊山的学术派已是不可阻挡的,老一辈的传承可以保留,终究会成为一个老学派的坚守者的自我彪炳,在务实与实效上慢慢变得不在主流。” “我还是喜欢黄老之学的,它对个人修养还是有帮助的。” 张心安漫不经心地说着。 李象站在一旁听着,他正在费力跟上这姐弟俩的思路,要跟上张清清与心安的思路很吃力。 至少要思考好一阵,才能明白这个姐弟俩话语中更深层的意思。 李治与张玄弼走入兴庆殿内,李承乾正在看着现在的地图,忽然抬头道:“原来是老先生来了,稚奴也来啦。” 先让俩人坐下,李承乾命人上了酒水,问道:“稚奴,朕还不知你游学两年收获如何?” 李治回道:“回皇兄,弟弟在游历了河西走廊,江南,还有幽州,这两年结识了许多人,也开了眼界,更是在坐船出海过。” 李承乾笑着点头,“朕真羡慕你,你可以如此地自在。” 李治又道:“弟弟这番回来,想要入骊山学术院,争抢与皇姐争抢副院长的名额。” “副院长……” 这骊山的学术院早年前父皇赐名贞观院,不过人们一直称其骊山学术院,倒也罢了,不过是个名字而已。 如今骊山学术院的院长是李泰,他掌握着整个学术院。 李治与李丽质想要争抢副院长的名额。 学术院有院长李泰,房玄龄也只是一个名誉上的副院长。 只要掌握学术院的是天家。 李承乾也乐见其成。 毕竟这学术院对大唐来说太重要了。 它改变了现在关中的许多事,并且确实拿出了许多利民生的造物。 就比如说火柴此物,一旦使用了火柴,人们仿佛从野蛮的取火行为上,找到了更像一个人的取火方式。 也更像模像样了。 至少宫里是离不开火柴了。 李承乾也想过将学术院占为己有,可如今的骊山的声势实在太大,甚至压了现在的崇德坊一头。 进入骊山学术院的学子越来越多,往年每年骊山学术院只招一千人,据说现在今年要招收女子入学,人数一下子扩充到三千人。 并且都是按资历入学,而不是男女各一半。 李承乾颔首道:“丽质如今已经开始涉足学术院的招生,一旦女子入学之后,她对副院长的胜任更有利,稚奴如何相争?” 说这话的时候,陛下是带着笑意的 因为皇家子嗣不再为了争权相互利用算计,兄弟姐妹们一片和睦的局面。 而且李承乾作为兄长,也拨正弟妹们之间的矛盾。 李治回道:“皇姐确实更有优势的,但骊山学术院也需要弟弟这样的人,而魏王兄注重发明创造,弟弟注重修身与思想,所以并不是弟弟去争副院长的名额,而是学术院需要弟弟。” 看着他自信地回答,李承乾脸上的笑意更甚了,不由得咳嗽了两声。 坐在一旁沉默的张玄弼终于开口了,他行礼道:“陛下,老臣此来是辞官的。” 其实张玄弼本来在朝中的位置也不过是虚衔,而且考察官吏风评是御史台的事情,已经和这个老人家没有关系了。 李承乾碍于情面挽留道:“老先生为何要辞官?” 张玄弼摆着一张臭脸,作揖道:“老夫年迈了。” “老先生才年过五十,正值壮年,何来年迈,是朝中有什么令您不满意了?” “老臣不敢如此想。” 张玄弼又是行礼,他站着叹息一声,道:“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个都敢指天骂地,他们敢辩驳礼制,辩驳多年的礼学,难道说多年坚守的礼教都是错的吗?” 李治沉默着没有说话。 李承乾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老人家,像是在看一个失败者的不甘心。 张玄弼又道:“老夫自幼苦读,尚且不敢评论圣人言行,而那些宵小之辈,却敢说三道四,红楼为何不是禁书了?他们竟敢说礼教是害人的!” 老先生的话语声很大,一边说着言语中带着怒意,“他们还让女子入学,难道还让女子入仕为官吗?” “他们对礼教嗤之以鼻,对骊山所谓的新学派却如此趋之若骛,老夫想问这风气到底是谁带起来的,大唐有这样的风气是不对的!” 李治连忙劝道:“老先生,您先别有这么大的怒火。” “哼!”张玄弼挥袖道:“晋王殿下亦是始作俑者,不用你来劝说老夫。” 李治作揖行礼,回道:“自古以来的礼仪与礼教,我们从未忘记,这是我们的传统,我们不能忘,但自汉以来,世家大族把持礼教,难道这没有违背圣人的理念吗?” “你是何意思?” “老先生,新学派从来都是和那些古老学说不矛盾,如果想要据理力争,中原几大学派也可以百舸争流,若有朝一日,骊山学术派真的传遍了中原,门生遍布天下,但我们还是会保留儒道法几家的学说。” “并且继续传给后人。”李治握着张玄弼的手笑道:“大唐不会罢黜百家,也不会独尊一派的,您不用担忧。” 张玄弼手有些颤抖,他感受着晋王殿下握着自己那沧桑老迈的手,帮着掩饰住了这颤抖的尴尬。 面对晋王明亮的目光,张玄弼低下头道:“老臣还是决意辞官,请陛下准许。” 听着李治与张玄弼争论。 晋王是年轻一辈的翘楚,张玄弼更是老一派的大儒。 双方辩论半晌,又似乎和解了。 李承乾准许了张玄弼的辞官,并且朝中立下了规矩,五十岁以上的官吏,皆可以辞官。 自贞观十年,大唐的第一位天可汗改制卫府,将各地卫府改建成折冲府,并且只征召二十岁以上的男子。 以此彰显出大唐强大实力下的自信,大唐不需要二十岁以下的男子入卫府。 这一次李承乾下旨,朝中五十岁以上的官吏皆可以辞官,不论文武。 这一次还是源于自信,大唐的朝堂有着源源不断的生命力,有一批接着一批的年轻人走出来。 同样彰显着大唐的强大。 晋王李治与张玄弼在兴庆殿的争辩很快就传遍了朝野。 且不说张玄弼的辞官如何如何。 晋王李治说大唐不会罢黜百家,这句话显得如今的大唐包容又大气。 本来这种话应该是皇帝来说的,李治说这话显然是逾制了。 但皇帝并没有计较,反而很是欣喜。 张玄弼毫无疑问地输了。 晋王李治是骊山新学派的弟子,他的声望再一次在骊山学术派的拥护者中名声大噪。 在这一次竞争学术院的副院长上,李治站在了皇姐李丽质的竞争方,一同竞争着学术院副院长的位置。 是大唐的第一位女院长?还是大唐的最年轻的院长? 坊间议论声不断。 以张玄弼一脉为首的儒家老人,彻底淡出了众人的视野。 离开长安城的时候,没有人相送,也没有在意自己,张玄弼坐在马车中,喃喃自语道:“晋王殿下多么能言善辩呀,听说当年张阳一人能够辩驳世家喉舌,张阳教出来的弟子果然都不是简单之辈,是老夫年迈了,是老夫输了,无话可说。” 徐孝德从江南回来了,他带回来了许多的供状,还有一车队的要犯。 今天他路过了骊山,他的儿子徐齐聃道:“父亲,不去骊山看望姐姐吗?” 徐孝德望了一眼骊山,便低下头,道:“先向陛下复命吧。” 徐齐聃点头命后方的人加快脚步。 途径骊山,在车站见到了火车,徐齐聃很高兴,关中的变化比他预想的更好。 当经过骊山学术院的时候,在这里他看到了人声鼎沸的场面,有数千人聚集在一片空地上,他们正在往箱子中投票。 徐齐聃好奇打听后才知,这是在选骊山的副院长。 副院长的人选有长乐公主李丽质,还有晋王李治,更有阎大匠,岑文本。 四人中要选出两位。 岑文本是朝中内阁官吏,这一次能够在副院长人选的名单上,是因为朝中想要让内阁官吏也进入骊山的学术院。 此刻的学术院内,李泰看着眼前的四位候选人很头疼,这四个人的地位也同样重要。 晋王与长乐公主就不用多说了,阎立本对骊山劳苦功高,他本该就是副院长的。 还有岑文本,李泰很懊恼,不满李承乾的旨意,学术院选举副院长,朝中来凑什么热闹。 最后,投票的结果出来了,不出意外,李丽质与李治的票数最高,都能够按照票数成为副院长。 李泰大笔一挥,当即作出了一个决定,阎立本任骊山研究院院长,职位虽在副院长之下,但也是研究院独立的院长,并且任总工程师。 岑文本任名誉副院长,与房玄龄一样。 这就不矛盾了,名誉副院长想要多少个就有多少个。 李丽质成了首位女院长,在学术院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李治也成了最年轻的副院长,主掌思品学术相关的章程。(本章完) 后记(完) 李泰不想将书院的事情管得太死,至少在任命上多一些可以周旋的余地。 也不想学术院被这些条条框框设得太死。 等众人都离开之后,李泰独自一人坐在房间内,将桌案上一份份的书卷收拾起来,放在柜子上。 将这里扫一扫,走到门口的时候,就能听到学术院外的都是吵吵闹闹的声音。 今天是新生入学的第一天,也是最热闹的一天。 书院将绝大部分的钱都用在这一次的新生安排。 李泰关上门之后,才觉得安静了许多,便拿起一卷看了起来,这是姐夫所写的理论知识。 这些都是姐夫让人送来的,理论知识很生涩。 李泰坐下来喝着茶水,皱眉看着,尝试着用自己的理解来消化理论知识。 其中有一些化学反应,姐夫将世间万物分成了几种元素。 还有重力,引力,摩擦力的种种计算公式。 这些计算公式早在几年前,李泰就已掌握了。 但其中议论关于物质变化的理论知识,以前倒是没有听说过,物质的质量与大小无关只与构成有关。 并且还要制造更为精细的托盘天平。 在此基础上,还要提出问题,建立猜想以及后续一步步地验证。 李泰将这些写下来,觉得这些可以是骊山学术院将来的方向。 书院中的寻常事务可以交给李治,李丽质还有房玄龄安排。 李泰全心全意埋头消化着这些理论知识,其间还有不懂的,便让人送去骊山。 姐夫往往会在第二天让人将书信送来。 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李泰才将姐夫的这几卷初中科学勉强吃透了大半,并且重新编写,用现在的学子较为容易理解的方式,重新编写了一遍。 又用去了半年的时间。 岁月如梭,骊山有了新的书籍,那是骊山人对世间万物独特的见解。 一次又一次,骊山学术院用常人无法理解的速度,证明着这个世界的真相。 骊山学术院终于克服了煤油的提炼,并且制成了汽灯,一种不用怕被风吹灭的灯。 灯的外表是用琉璃做成的透明罩子。 骊山学术院做出了更为精细的机械钟,不像以前的那种那样笨重,这种钟就是一个木匣子,一个人就可以捧起来,木匣子的前端有着一个罗盘,便是转动的时针与分针。 以前还有人说时钟是骊山将人力当做资源的工具之一,可以更好地压榨关中人力。 但现在没人再这么说了。 在生产的大势上,唐人的理念正在发生变化,他们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也更强。 骊山第一次完成了单缸二进程的发动机运行。 消息刚刚送出去,人们只是听闻有这么个东西,并不知道此物作什么用。 皇帝下了旨意,命骊山将一应研究公之于众之前,先要得到朝中许可。 铁路的铺设停下了,在骊山还没有准备好图纸与规划之前,铁路的下一次铺设会在五年后。 在此之前不会继续再铺设铁路。 正乾四年过去,中原大地日升日落。 张清清与朝中交付了工事,这一次姐弟俩人站在皇帝李承乾的面前,殿外是一车车的银饼与金子,这都是给骊山的报酬。 李承乾亲手给这对姐弟俩倒上茶水,“这一年辛苦你们了。” 张清清道:“陛下,其实在修建的过程中我们还在宫中各处安放了火器。” 李承乾动作停滞,目光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这些埋着火器的位置,只要我清楚,只要我想我随时可以引爆它们将皇城炸成一片废墟。” 张心安神色凝重听着姐姐的讲述。 李承乾的神色多了几分冷峻,又多了几分恼怒。 张清清继续道:“如果皇帝再敢打骊山的主意,我可以随时炸了皇宫。” “陛下不用怀疑,我不是我爹,爹爹与很多长辈有情分,如河间郡王,如李靖大将军,可我不同,我没有这么多的束缚,您也不用怀疑,这种事情我做得出来的。” 李承乾沉声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张清清又道:“陛下也不用派人去找,找不到的,除非将我修过的宫殿与宫门重新拆了。” 李承乾拍案而起,呼吸沉重。 “殿前的这些金银我们就不要了,其实宫中在第二期的交付中,我们就已收回了本钱,这利润还给陛下,我们只要本钱。” 张清清带着弟弟站起身,又道:“往后长安城要拆除皇城在内的另外几面城墙。” 她躬身行礼道:“另外我给皇帝一个警告,长安城的负担又快到临界了,必须将其余的几面城墙拆除,将人口释放出去,给予土地房屋,以后只保留皇城的城墙足矣。” 说罢,姐弟两就离开了,也没有带走殿外的金银。 “她好大的胆子!”李承乾在兴庆殿内怒不可遏。 可宫里不敢将这对姐弟怎么样,火器依旧掌握在骊山手中,一旦这两个姐弟有什么意外,整个中原都将万劫不复。 李承乾知道自己赌不起,也拿她们没有任何的办法。 “皇帝,以后你再敢打骊山的主意试试?” 张清清的警告,在李承乾的脑海中回荡。 对朝中来说,骊山不造反全靠在李世民的情面上。 贞观一朝的长辈对张阳来说是有情义的,所以他不会造反。 但张清清是小辈,她可没有这么多的情感负累,她对皇帝的心思比张阳简单太多了。 走出承天门的时候,张心安问道:“姐,你什么时候埋的火药?” 张清清笑道:“就当皇帝以为这是一个很划算的买卖时。” “姐,你的手段真是……” 张清清又道:“以前的师公与我讲过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很有意思,富商,皇帝与大臣之间的故事,三人面临选择,都想要得到将军手中的刀……” 她将当年张公瑾与父亲说过的博弈故事说给了弟弟听。 现在的大唐皇宫更加恢弘壮丽了,原本错落的宫殿现在少了许多,重修的宫殿更大,也很漂亮。 这大唐皇宫少了一些雕梁画栋,华美绝伦。 多了一些恢弘,肃穆与大气。 回到骊山之后,张清清开始跟着小慧姨姨与小武姨姨一起主持家业。 在小武与小慧眼里,这孩子就像是个天生的继任者,她善于决断,能够自主判断优劣处境,也能够拿出骊山小主人的风范与诸县周旋。 正如长乐公主李丽质所言,大唐会有更杰出的女子出现。 而张心安又开始了苦读的生涯。 …… 到了正乾七年,一支船队远航而来,出海时十余艘船,六十多个船员。 但最后回来的只有六艘,人手却多了百余人。 这是江南徐家的远行成果,他们去了海洋与陆地的另一头,先在欧洲的海湾与远征的唐军会合,并且还渡过了大海,去了另一片大陆。 他们带来了许多的作物种子。 张士贵也坐着海船回到了中原。 正乾六年的冬天,张阳与李玥走在山间的小道上,熊大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 夫妻俩将家里的事都交给了小慧与小武还有女儿。 赋闲之后,张阳这才觉得这才是真正的退休生活。 张阳拧开杯盖,熟练地挥了挥杯盖的水滴,而后喝下一口茶水,长出一口气,“三十七了,这个年纪退休,我还算满意。” 李玥也三十有三,她眯眼幸福地笑着,“夫君看起来一点都不老。” 握着她的手,张阳又道:“只是我们一直在一起,没觉得自己老了,你看看我的手还有这么多的老茧。” 李玥将夫君的鬓发重新扎起来,又道:“是呀,你的手总是有这么多老茧。” 张阳道:“你的手还是冰凉的,从来没变过。” “你这是人还未老,心已老了。” “我在大唐度过了二十年,这二十年感觉好漫长,好漫长。” 李玥笑着点头,她抬首道:“是啊,我又活了好多年好多年呀。” “县侯!县侯!” 孩子的喊叫声在山林间,这孩子快步跑来,递上书信开心道:“县侯,大唐的远航船队回来了。” 张阳点头道:“是吗?” 李玥给了这个孩子一颗糖果。 糖果是夫君做出来的新吃食,只不过这种糖没有果味,入口有淡淡的咸味,在口中含得久了便会是甜味。 也不知道夫君为什么要将没有果味的糖,叫作糖果。 她挽着手臂,低声道:“书信中写了什么?” 张阳笑道:“他们回来了,带来了许多的作物的种子,我们大唐终于要有花生,辣椒和土豆了。” “那都是什么?” “来年开春就能送来。” 李玥明媚一笑,“那一定是好事。” 张阳继续道:“这一次远航损失的人手很多,十六艘船只出海,折损的船只就有十艘,损失四十余人,远航四年才回来,这般巨大的亏损恐怕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想出海了。” 闻言,李玥低声道:“总会有人要出海的,你常说的,这个世界很大。” 张阳叹道:“是呀,世界很大,大唐开了这个头,前赴后继,人们的探索之心不会断,开拓是我们唐人的精神,一定还会有人再出海的。” 夫妻俩默不作声地继续走着,熊大时而走在两位主人的前面,时而落后两位主人几步。 这头熊上了年纪之后,比家里其他的熊更黏人,总是会在主人左右。 就连张清清,它也是爱答不理的。 秋儿快步跑来,“爹!娘!二哥说要出征塞外,要去北方。” 张阳的脸迅速板了起来,怒喝道:“你告诉他张心安!小子要是胆敢踏出骊山一步,老夫打断他的腿!” “喏!孩儿这就去传话。” 这一年,房相过世了,他的名字会一直留在骊山的学术院。 时光到了正乾十年,张清清已经成了骊山的掌事人,十九岁的她已可以号令关中了。 秋夜的宫中,皇帝李承乾再次剧烈咳嗽了起来,这一次咳出了血。 宫中慌乱,卢照邻已是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他躬身道:“陛下,您需要静养。” 李承乾喉口发甜,咽下了血腥味,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理政了,便叮嘱道:“传朕旨意,命太子李象监理国事,内阁许敬宗,岑文本,褚遂良辅政。” 夜风吹到了骊山,李世民须发皆白,他沉声道:“终究是承乾他自己拖累了自己。” 长孙皇后低声道:“这孩子呀,总是这样。” 李承乾离开了皇宫,但他没有去骊山养病,而是去了高陵县。 骊山派了一队医疗团队去给李承乾看病。 这位皇帝的病情总算是有所缓解了,他手里握着一个东西,这是农民从地里挖出来的。 于志宁道:“陛下,这是土豆,这是大唐的祥瑞。” 李承乾笑道:“真好,朕还想去泰山封禅呢。” 于志宁低声道:“陛下,您这是何必呢?” 李承乾坐在轮椅上苦笑,“朕没有辜负他们,也没有辜负父皇,张阳,还有他们……” 于志宁躬身行礼,大声道:“陛下从始至终没有辜负任何人。” 李承乾笑了,这一回笑得很开心。 太子监理国事的第二年,许敬宗便扶着太子李象登基了,这是大唐的第四位皇帝,也是这天下的第三位天可汗。 十九岁登基的李象站在新建的太极殿前,命人宣读着旨意。 大唐经历了匆忙的武德一朝,经历了波澜起伏的贞观一朝,经历了正乾一朝的肃清。 这一次大唐的年号上元。 李象自小是个懂事的孩子,朝野上下都喜欢这个孩子。 登基后的第三天,李象来到甘露殿,这是宫里少有没有重修过的殿宇,走入这处殿宇。 李象皱眉在这里翻找着。 一众内侍等在殿外,也不知道陛下在做什么。 终于,李象在角落找到了一个盒子,他先是抚去盒子上的灰尘,缓缓打开,入眼的是一张张的纸。 纸张很旧,看来年份很久。 他缓缓打开其中一张,贞观十一年,修河西走廊嘉峪关,天可汗皇帝向骊山借六十万贯,赋税偿还…… 贞观九年,天可汗皇帝为买下高昌,抵押骊山行宫,欠骊山三千万万贯。 贞观十七年,为买下南诏,欠骊山两千六百万万…… 贞观十三年,买骊山棉服用于军中中原各卫府,欠骊山三百万贯…… …… 看着这一张张的借条,李象面色惨白,这个十九岁的皇帝忽然大喊着,“我不当这皇帝了,我不想当了!” (后记完)(本章完) 完本感言与新书 其实刚写这本书的时候很忐忑,《我岳父是李世民》这本书是作者写过的最长篇。 整本书共计三百六十五万字,写了共计一年零四个月。 有时候每天创作偶有疏忽,会有错字漏字,感谢大家一直以来“捉虫” 我是一个很有耐心与毅力的人,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起初《我岳父是李世民》的成绩并不算太好,到了一百万字之后才有起色,之后慢慢一直向好。 我庆幸,我有这么好的毅力与耐力。 也感谢大家发现故事中的亮点。 当初准备这个故事的时候,我就想着写一个轻松写意的大唐初期。 我很喜欢这个朝代的人,我觉得不论是李世民,松赞干布,又或者是河间郡王,他们都有十分独特的个人魅力。 有着许多的传奇故事。 这个魅力是大唐这个时代给他们的,也是因为这些个人魅力十足的人,让大唐在历史的长河上,有着十分独特的色采。 写作的时候不能保持每一天的状态,所以作者在敲键盘的时候偶尔会有错字与漏字,还有一些语病上的错误,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捉虫” 一天的更新量越大,越是考验脑力。 有一段时间眼睛十分不舒服。 还有一段时间腰背酸痛,只能坐着写一会儿,站一会儿,就这么循环,我也能写一晚上。 哈哈哈…… 其实写作这么多年,等我忙里偷闲回头看去的时候,以前与我一起开始写作,并且坚持到现在的人也寥寥无几了。 现在打开我的列表,我却找不到几个能够说上话的同行。 我看过太多人因为成绩的起伏放弃,太多人因为前期成绩不好而离开,甚至写到自我怀疑。 写作嘛,有时候没有那么多天赋异禀的人,从小到大,上学时期老师教导提高写作的能力无非就是积累和坚持。 再仔细想想,我除了写作还能做什么呢? 或许他们的人生还有其他的方向,但我的脚步不能就此停下。 其实作者的生活是十分单调的,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坐在电脑面前敲键盘,这么一敲就是一个漫漫长夜。 能够忍受这份枯燥与单调的人也不多,我也能理解我的“同行”为什么会一个接一个离开。 写作其实和其他的工作也没什么区别,需要耐心与毅力。 这是我身上唯一的优点了吧。 大抵如此…… 我也想过写完这本就休息一段时间。 我担心一旦停下写作,我怕我再也拿不起来,担心休息之后再也回不到现在的水平了。 我是一个不善于做选择的人,与其这样被不踏实折磨,不如就在自己最好的状态,继续长跑下去。 作者还想再陪伴大家一年! 今天刚刚发布,一次更新了五章,新书多半要次日才能改状态,之后投月票。 感谢支持。 作家的话放了传送门,点击书名即可进入。 新书还是首发起点读书。 因个人账号长约的原因,暂时换个马甲。 (嗯,困扰许久了……) 其他平台的读者大大,也可以来起点读书搜索书名《明朝大恶人》 感谢!(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