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一颗水果糖》 第一章 1. 好像很多的故事，都从重逢开始讲起，已经分开的恋人，数年未见后，再度巧合地相遇，这样的场景似乎更具戏剧化的色彩，颇有些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的前兆。 ctrl就在夏天一个平平无奇的闷热的夜晚，在一家沪上连锁的中高档港式餐厅门口，和唐心巧合地重逢了。 这天战队刚拿下全国总冠军，虽然是国内的比赛，但由资本大鳄第一次投重金举办，场馆是新建的，设备也都是顶配，凡是称得上名号的cs：go战队都收到邀请。积分赛就持续了数周，淘汰赛决赛，轮番下来和车轮战差不多，对于还在磨合期的w战队，这个冠军拿得不容易。 于是乎，冠军刚到手还没捂热，战队的人就强烈要求大魔王ctrl带他们出门吃顿好的。 做电竞比外人想象得要枯燥得多，尤其射击类游戏。每天对着电脑练枪法射几百个脑袋，位子上一坐就是十来个小时，来来回回就那几张地图，备赛期间，一两个礼拜可能都不出几次门。 这些十几岁二十岁出头一点的年轻小伙在好动的年纪，鲜有的集体出门就成了集体放风，走在路上那生龙活虎常常引人侧目，进了餐厅那更是风卷残云，恨不能直接让服务员照着菜单来一轮。 是夜，包厢里一片热火朝天，难得出来一趟，队员们兴奋劲起来就聊个没完，每个人的屁股都像被粘在了椅子上。其中的例外是糖糖，她今年四岁，穿着红色蓬蓬裙坐在儿童专用椅子里，在这群小伙中格外打眼。她一双眼睛乌溜滚圆，双眼皮，婴儿肥的脸，齐刘海短发。 自ctrl创立战队之初，糖糖就被他带在身边。糖糖爱笑，和ctrl截然相反。她走到哪里都招人喜欢，这点也和ctrl不同。 闹过了九点，到了糖糖的睡觉时间。她坐在自己的小椅子上耷拉下脑袋，独自默默硬撑了十分钟后，忍不住去抓ctrl的衣服，弱弱地表示自己想睡觉。ctrl就给团队经理布布留了张信用卡，自己带着糖糖先走。 出门，ctrl的车停在大门靠右的第二个停车位。而唐心就在第二和第三个停车位之间，单手撑着右边车的车尾，在吐。 餐厅大堂澄黄的光从玻璃里透出来，照亮了这张熟悉又陌生的侧脸，依旧容貌姣好，白皙剔透，让他一眼就能认出的脸，只是样子，狼狈。 “要抱抱。” 糖糖软糯的声线这时响起，在灯红酒绿里也格外清晰。 他眼睁睁看着唐心闻声朝自己的方向投来视线，她的脸背着光，表情隐匿了。但他可以确定，他们对视了。 然而，三秒后，她收回视线，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站直了身体，打开车门钻进了后座。 糖糖见ctrl没反应，拉了拉他的裤管：，我们为什么不上车？” ctrl回神，用遥控打开车锁，一手抱起糖糖一手绕道副驾驶座拉开车门。 ** 唐心在轿车后座目睹了这一系列动作。她刚结束一场应酬，见一个潜在投资人，酒没过三巡对方就想毛手毛脚，放在以前唐心早一个耳刮子扇上去绝不会有第二句话。现在嘛，她越来越明白人和人这回事。趋利避害，钻戒和刀子。酒她喝，是给足面子，丑话说是摄住对方不敢轻举妄动。 这一番勾心斗角，出来她就犯恶心。等代驾师傅过来这点时间，没挨住作呕。 她没想到的是造化弄人，这难堪的一幕，她躲躲藏藏的一幕…… 唐心靠着椅背，有些疲倦却不舍地隔着贴了膜的玻璃盯着他的方向。 他是她心中的一片圣土。 她却吐了一地。 不一会， 他的车开走了。 车里载着那个要他抱抱的小女孩。 未来得及做过多揣测，唐心的手机响了。 “结束了？”电话那端是唐心的合伙人。 “嗯。” “那个投资人怎么样？” “就是一臭流氓。”唐心毫不隐晦地骂道。 “……对不起，我这时候居然不在。” “欸，又不是没遇到过。”唐心轻笑，“那话怎么说的来着，身怀宝藏，总会遇到几头饿狼。” “你心态倒是越来越好了。” “跟你学的。你那边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算顺利，她说还要考虑一下。看表情，是心动了。” “我们开的条件很优厚，和我们合作不亏。” “嗯，我回来细聊。你早点休息，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好。” 挂了电话，唐心视线落在已空的车位，空空的胃里反酸，脑海中开始回放刚才与他对视的那一幕。 他还是那张扑克脸，薄唇总是抿着，澄澈锐利的一双眼用帽檐盖住锋芒。下颚的轮廓清晰，却还透着一股少年的清瘦。他有哪里与过往不同，可又似乎不曾改变。 唐心始终坚信他们会遇见。世界虽大，两个随机的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认识对方，可两个纠缠至深的人，即便天各一方，冥冥之中，都会有一根若有似无的线将他们牵扯起来。毕竟记忆已经融进了身体，而当一个人真想见到另一个人，总是会有办法的。 今日之前，她预想过千万次他们再相见的画面，在雨后，在晴天，在街边，在店里，地点时间不同，可无一相同的，是她妆容齐整，面带微笑，她想象自己悠然地走到他跟前，摆出大度的姿态，轻描淡写地与他问候一句，好久不见。 她期望能在他的眼里看到欣赏，就算已无留恋。 因此，这个版本的相遇，杀了唐心一个措手不及。她只能扭过头。 心如擂鼓，却置若罔闻。 直到这一秒，他已经离开五分多钟，她的心脏却还在胸腔里快速地跳跃不曾平复。 原来有些人，只需一眼，就掀起惊涛骇浪。 “哆哆。”有人敲着玻璃窗，唐心深吸了一口气，摇下窗。 “唐小姐？代驾。” “嗯。”唐心把车钥匙递到对方手里，“走吧。” 代驾师傅驱车，红色的轿车在夜色中穿行。车灯如流，与霓虹同辉，夜被照得昏黄。唐心放低车窗，任凭潮湿闷热的风灌进来。 师傅夸赞着她的车性能如何好，又在脾气有些暴躁的时候大声谩骂加塞的车，唐心都像是听不到一般，沉默地看着窗外过眼的景色。她最近总会在烦躁的夜里自己开车去兜风，看着一切在自己的眼前倒退，就好像把所有的情绪都甩在脑后。 今天不同，无论怎样的车速，怎样的霓虹，都洗不去她脑中不断出现的那张脸，那个人。 ctrl。 她认识他时这个名字还不为人知，她认识他时…… 第二章 2 2008年，纽约。 西餐馆靠窗的位置，坐着六个亚裔学生，两男三女，每个都穿着名牌，点单的样子也颇为熟练。穿着西装的服务生在一边拿着纸币安静地记下他们的要求。 “波士顿龙虾，鹅肝冻，波尔多。” “我要份芦笋色拉。” “生蚝，主菜要肉眼牛排吧。” 几个人用英文点完单，其中一个穿紧身裙的女孩儿对边上正玩手机的唐心说：“喂，甜心，刚才点单那个服务生，看上去挺帅的。” 唐心嚼着口香糖，头也不抬地回：“没注意。” “帅什么帅，我们甜心身边还缺帅哥？”唐心右手边的男生不满道，“是吧，甜心。别玩儿手机了。” 唐心拍掉男生伸过来夺手机的魔掌：“你管我。” 男生被唐心甩脸倒也不恼，笑嘻嘻收回手给她的杯子里倒酒：“行行行，别生气。” “我们曹宇这忠心耿耿的样子，真是天地可鉴，感人肺腑。” “你们懂什么？”倒水的男生瞪着起哄的众人，后者并没收敛，接着揶揄起来。 唐心专心地玩着贪吃蛇，根本没有在意他们的对话。 她刚到美国半年，已经交了好些个留学生朋友，都是家境不错，被家里送出来镀金，会玩，不较真，相处起来舒服。这顿饭与往日里别无二致，也就是聚个餐，聊聊八卦，讨论下接着学校放假了要去哪里玩。 点的菜陆续上来，唐心放下手机和朋友们享用美食。前菜刚消灭干净，曹宇要去洗手间，起身的时候服务生恰巧上菜，盘子被曹宇起身用肩顶翻，乒呤乓啷一阵作响，吸引了整个餐厅的目光。 “搞什么啊！”曹宇先用中文叫了起来，出口后才恍然地追加了一句英文：“whatthehell！” 他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背，沾了一手的黑胡椒汁：“怎么上菜的？！靠！” 服务生却不慌张，说了一句抱歉，随即蹲下身收拾砸碎在地的餐盘。曹宇见服务生不理睬自己，火气在脸上烧起来，手扣住对方肩膀：“你这什么态度？！” 服务生被曹宇拽起来，脸色冷淡地说：“我上菜的时候提醒过。” “什么意思啊？意思还是我不对？” 唐心被闹剧吸引了注意，放下刀叉。她看向那个服务生，高高的个子，清瘦，挺着背，在曹宇的咄咄逼人下没点退让的意思，她不禁挑眉。曹宇那个暴脾气见对方一副面无表情，嘴上说对不起但分明没有在认错的样子，一把揪住对方的领子。 那少年遮着额头的碎发在推搡时拂开，露出一双如水墨勾勒出的眼睛，线条干净，视线澄澈又锐利，笔直的睫毛在他眨眼时扇动着。他不曾看向唐心，唐心却将他看进了眼里。 有点意思，唐心勾起半边的唇角。 “曹宇。”唐心开口，“有时间闹不如赶紧回去换身衣服，我们晚点要去lucy的party，该晚了。” 曹宇见唐心带着笑脸劝他，一口恶气抒出去一半，另一半化作不甘心的恶意瞪向服务生：“别让我再碰见你！”他扭过头是嘴里还嘀咕，“真是倒了血霉了。” “甜心，那我先回去换身衣服。”曹宇和唐心打了声招呼，就嘟嘟囔囔地走了。 正当服务生以为事情过去，继续蹲在地上收拾餐盘时，唐心再度开口：“事情好像不能就这么算了。” 男生站起来，唇抿着，说话的声音冷淡：“我上菜的时候提醒过。” “可是他没听见呐。服务生可不能这么当的。”唐心扫了一眼他的胸牌，“chen.” “你们想怎么样？” 唐心笑了，她问：“你几点下班？” 男生皱眉，显然没有明白她的用意。 “你告诉我你几点下班，我们就算扯平了。”唐心笑，恶作剧般的。 “……” “如果你还不能明白我的意思，我可以再直白一点。我想约你喝咖啡，请问你几点下班？” 这就是唐心和ctrl的初遇，那年她十八岁，不知天高地厚。 他告诉了她下班时间，她踩着点去找他，却被告知他已经提前走了。 他让她铩羽而归，却没让她就此放弃。 如果再选一次，她会不会走原来的道路呢？ 唐心有时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可很快她就会嗤笑着摇头。这世界上根本没有如果。 她不可能再活一次，她的每一个选择都是唯一的选择，所有随之而来的后果都是必须承担的后果。 “唐心，唐心。” 唐心回过神来，视线聚焦到合伙人乔泽脸上：“嗯？” “我回来之后见你这几天，怎么总走神啊？” “没什么。刚说到哪里了？上新数据？” “对。你这批上新，出了两件爆款，销量昨天刚上万。” 唐心蹙眉：“数据不好。” “确实没预期的好。这次微.博广告位买少了，看来还是有很大影响。” “粉丝流动性太大，我们还是要不断刷广告，不然吸引不了新粉，总体会降。品牌不好做啊。”唐心看着电脑上自己淘.宝店铺的数据，揉了揉眉心。 她三年前开始做淘.宝店，现在微.博粉丝破百万，每批上新交易额都在几十万甚至上百万。她的微博充斥着各种光鲜美丽的照片，地点从上海到香港甚至到遥远的欧洲。她在网络上构建了一种近乎梦幻的生活方式，让许多人趋之若鹜。 但这三年，唐心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在一个淘.宝店的背后，有太多太多的事情需要打理，远不只是挑选几件衣服，拍摄几张照片这么简单的。 “上次你去谈的那个网红小l现在什么进度？”唐心问。 “在讨价还价，也是得寸进尺。”乔泽嗤笑，“像她这样的三线网红一抓一大把，选她真是看得起她的潜力。还给我摆谱了。” 乔泽商科出生，两年前和唐心合伙，他在运营和推广这一块经验丰富，有很多的理论支撑，商业眼光毒辣。相较起来，唐心最初全凭自己对时尚的直觉和一股子钻研的劲，没有乔泽帮衬，她那套野路子恐怕也不见得能在网.红的红海里脱颖而出。 “你要觉得人不行，我们就换。我只是觉得她眼光不错，做得出爆款。” “先放着，另外几个我也在接洽。” 乔泽认为，现在已经不是单枪匹马打天下的局势，他想做网红孵化，签几个三线甚至四线但有潜力的淘.宝网红，帮助他们运营，培养他们。最近，他就忙着接触这些人，看看到底有没有可以签下的。 唐心则已经开始为几个月之后的双十一做准备了。明天她就要飞去工厂去看样，款式定下来之后，就得开始安排拍片了。 “你明天几点飞机？” “早上八点的。” “赶那么早飞机？” “怕延误。早点看到东西，我也能安心。” “要不我陪你去？这两天我还有点时间，上回那事我心里还愧疚着。”乔泽指那天自己出差去和小l会谈让唐心一个人去见潜在投资人。 唐心脑子里却再度浮现出那晚ctrl的面容来，她摆了摆手：“不用。工厂那里是我的底盘，没人敢欺负我。”句子末尾，她绽开一个笑。 乔泽深深看了唐心一眼，妥协似地说：“好吧，那你早点回去休息。” 次日，早六点半，虹桥机场。 w战队一行人出现在候机室，气势萎靡，东倒西歪。 本来这趟去广州的比赛不是很重要，ctrl是不随队的。但是两天前ctrl突然表示自己要去广州现场观战，并且直接把他们的机票从中午十二点改签到早上八点。更可气的是，ctrl给了一个众人无法反驳的理由，国内航班容易误点，早点去免得耽搁事情。于是一众可以睡到太阳晒屁股的人就要在四点半摸着黑起床，俱乐部的宿舍在这天早上可谓哀鸿遍野，惨绝人寰。 过了安检进了候机厅，众人纷纷七倒八歪地占据了休息座位补觉。只有ctrl一个人，虽然靠着椅背，但神色无比清醒。 十五分钟后，唐心出现在相同的登机口。她穿着t恤热裤，斜挎着一只黑色小包，一如往昔地名牌加身，走路时带出一股骄傲的风。她戴着墨镜，摆弄着手机，用余光选了个空位坐下。她的注意力集中在手机屏幕上，自然没有注意到就坐在她斜对面的ctrl。 ctrl也不吭声，就这样环臂坐着，注视着她。 她刷了十来分钟的微博和淘宝，他就盯着她看了十多分钟。 终于，她放下手机，抬起头。 她的视线藏在墨镜玻璃后，他的眼睛隐在帽檐下，可他们都心知肚明，彼此的视线实实在在地撞在了一起，避无可避。 第三章 3 此时此刻，唐心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她非常想抬头问苍天，这到底是为什么？？ 第一次巧遇她在吐，第二次的现在，她因为前一晚熬夜理行李早上睡过了头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没有来得及化半点妆随便从衣橱里拎了两件衣服出门来赶飞机…… 她那希望再相聚时能以优雅姿态问候一声“好久不见”的愿望，被现实的冷酷打得脸都肿了。 更烦恼的是这次她不能再假装没看见了，毕竟光线如此明亮，他又在她斜对面。当然，最关键的理由是，他已经从位子上站起来朝她步步逼近。 唐心的目光躲在太阳镜后，注视着他一点点靠近。黑色t恤和休闲裤，一顶鸭舌帽，他的打扮还是一如既往的单调。唐心过去偏偏就喜欢他这种堪称偏执的单调。 他站在了她面前，目光从上方落到她脸上，这个角度她能看清帽檐下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太乌黑，太纯粹，当这双眼睛看着你的时候，会让你以为自己能成为他眼里的全世界。 可这大概……只是一种错觉。 人只会看到自己想看的，她想成为他的全世界，所以她只能在他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仅此而已。 “唐心。”他薄唇轻启，她的名字落下来，钻进耳朵里。 唐心竟被这短短的两个字揪起了心，她庆幸自己戴着墨镜，那东西此刻成了她抵挡他的唯一屏障。 她调动肌肉勾起一个大弧度的笑容，然后起身，她语气轻松地说：“真巧。” “不巧。” 他与她离得很近，一个拳头的距离，她穿平底鞋眼睛与他下巴齐平。她此刻目光聚焦在他的唇上，精力用于维持微笑，没多余的心神起话题，只能干巴巴站着等他的下文。 他手机却在此刻响了起来，不是普通的内置铃声，而是法语歌《/蝴蝶》。 唐心见到他视线下移，然后拿出手机直接接起，同时转身往自己位子走去。 屏幕中出现了画面，一道童声随即想起：。” 唐心目光越过ctrl的肩膀，瞄到一个小女孩的模样，短短蓬蓬的头发，揉着自己的大眼睛，刚睡醒的样子。 “怎么这么早醒了？”ctrl的语气平缓，可任何了解他的人都能听出这语气中的温柔。 “我做噩梦了，梦见你不要我了。”糖糖的声音有点颤，看着屏幕的眼睛睁着大大的，有水汽积在她眼里，但她没哭。 “梦都是假的。” “我知道。”糖糖吸了下鼻子，“但做梦的时候感觉很真。” “醒了知道了，我不会不要你的。” “嗯。”糖糖点点头，，我想吃糖。” “明天回来买给你吃。你自己不可以偷吃，对牙齿不好。” “……那，你明天能给我多买两个吗？” “好。” “嘻嘻。”糖糖笑起来。 “storm呢？”ctrl问。 “东东找你。” ing.”屏幕切换，传来一道标准的美式英语。 “你这两天好好带着糖糖。”ctrl用英文嘱咐，“不准给她吃糖，撒娇也不行。” “ctrl！”镜头稳定下来，出现了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少年，哭丧着脸，“我十二点做完直播，一点多才睡觉，这才几个小时就被你的sugar从床上拽下来。我好苦。” rm是w战队的成员，和ctrl在美国就认识了，他外婆是中国人，自小他就对中国这个神秘的国家充满了向往。在ctrl决定到中国发展时，storm就毅然决然地跟来了。靠着过硬的游戏技术和一张俊俏的西方脸蛋儿，storm在直播平台上坐拥数十万粉丝。 团队里他和糖糖认识的时间也最长，ctrl有时不能带糖糖出去，大多会交给storm，让他当保姆。但其实，今年刚二十二的storm自己还是个大孩子。 “东东我听得懂英文，你不要打小报告。”糖糖的声音在边上响起。 rm立刻扭头微笑并用标准外国人口音说：“sugar，我在称述事实。” “我要吃早饭了。”糖糖转移话题。 ctrl当然是站在糖糖这边，说道：“你带她去吃早饭，我明天就回来了。” “你们一大一小都是魔王！” rm说完就要按掉视频通讯，糖糖趁着最后几秒冒出脑袋喊道：拜拜！” 视频通讯结束，重归寂静。ctrl放下手机抬眼，唐心已经不在原来的座位上了。他四下搜寻，发现通话间已经开始登机。ctrl按了按自己的帽檐，抬脚挨个去踢边上已经睡着的队员：“登机了。” 一众人等半梦不醒地拖着背包拿着机票上飞机，ctrl在排在最后面。众人根据自己的座位不停往飞机后部走，直走到了倒数三排。纷纷坐下后发现，ctrl不见了。 唐心在十五排靠窗的位置早早落座，她扭着脑袋看窗外，戴上耳机，颇有种想让自己与世隔绝的味道。 他的那一通视频电话将她拉回现实，她意识到他们之间隔着四年互不联系的时光，他们沿着各自的道路走了一千多天，谁都不在原地。如果相遇只能是说一句“真巧”，那她也许不想再遇见他。 边上的位置被占满，唐心却没注意，耳机里放着莫文蔚的《电台情歌》，音量大得将她填满。 忽然，一边的耳机被扯了下来，外界的声音进入她的耳膜。 唐心蹙眉扭头，撞上ctrl的面容。他就坐在她身边，淡定而坦然的。 “真巧。”他说。 唐心的左耳唱着“我们一直忘了要搭一座挢/到对方的心底瞧一瞧”，右耳听着他磁性的嗓音像讽刺是的说着“真巧”。 巧他个魂灵头的巧哦！ “你跟踪我？！”唐心是肯定的语气。 “我和人换了位置。我们刚才话没说完。”他解释。 “我没话想和你说。”唐心说着，就按了服务键。 ctrl于是真的不说话了，空姐很快走过来，微笑着问：“小姐，请问有什么事？” “你们哪里还有空位置，我要换座位。” “抱歉，小姐，我们登机还没有完毕，如果您想换座……” “那商务舱有没有座位你总知道吧。我要升舱。” 唐心冷着脸，说话语速极快。 她这模样终于让ctrl找回一丝丝熟悉，那些微博上笑容洋溢的照片，视频里和蔼的语气，通通都不是唐心。她朝他露出的虚假的微笑，更不是她。他认识的唐心，像蔷薇，不是谁都能摘能采。 “小姐，我帮您确认一下。” “商务舱没有就头等舱，这么早班的飞机，我不信你们没位置。”唐心说着就起身，“我和你一起去。” 空姐微微面露尴尬，还是道：“好的，小姐，请您跟我来。” 唐心的腿侧面贴着ctrl，他却没丝毫要动的意思。唐心深吸一口气：“这位先生，麻烦你让一下。” ctrl仰视她，三秒后，起身给她让开路。她毫不犹豫地往外走，刚走出去，手却被拉住。 他的手有些凉，牵住她。不同的体温透过皮肤交换着温度，她触电一般的顿住。 情绪如开闸一样倾泻而出，唐心阖眼，他真是她命中劫数。 一遇见他，她就故态复萌，所有的涵养功夫都想拿去喂狗。 她甩开他的手，摘下自己的墨镜，用一双不施粉黛却炯炯有神的眼睛死死盯住他。 “时宸，如果你忘记了，我提醒你，我们不是好聚好散的。” “你记不记得自己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我记得。”唐心指着自己的心脏，“你说唐心，我时宸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遇见你。” 一字一顿，字字锥心。 第四章 4 十几岁的年纪喜欢一个人，理由总是很纯粹，不考虑什么将来什么现实，只凭着心里一股欢喜去靠近对方。 或小心翼翼，或坦率直白，又或是因为不懂表达而反装出讨厌对方的样子，也可能为了引起对方注意故意做些出格的事情。 唐心那时候就单纯地喜欢上ctrl，不，或者该叫他的本名——时宸。 她喜欢时宸是从喜欢他的眼睛开始的。他有一双古典的眼睛，眼形长，眼尾略弯上翘，眼下有卧蚕，双眼皮，长睫毛。他的瞳仁墨黑，眼色分明，看人的时候极其专注。与他对视，总不由自主地被他这双眼睛吸引。 他常常用细碎的头发或是帽子盖住自己的眼睛。也许正因难得一见，他的注视更让人有惊鸿一瞥的感觉。 唐心小时家境优渥，父母本有生育问题，多方求医最后才生得了她这么一个女儿，当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她在蜜糖里长大，又生的好看，但凡她想要的，几乎没有得不到的。这也养成了她不可一世的坏脾气。她周围狐朋狗友不少，有旗鼓相当的二世祖，也有些表面上捧着她，背地里却盯着她的大方，拿她当冲头傻子看的人。 总而言之，她那时自诩潇洒，和人相处只图个乐。合不来，大不了不做朋友。唯独时宸成了她的例外。 唐心最初对他也不过是有些兴趣，他跑她追，他绕她堵。可一来二去不知怎么的，就把自己给陷进去了，潇洒劲儿没了，反有点钻牛角尖的意思。 她不计代价地喜欢他，死缠烂打。他们在彼此的生命中纠缠了三年，她见证着他从默默无闻到站上行业巅峰。当他捧起奖杯隔着人潮望向她，朝她露出微笑的那一刻，她觉得这一场青春不枉。 可是，唐心想，他们还是太年轻了。年轻得经不起风雨，年轻得不懂得珍惜。 唐心坐在商务舱内，望着窗外无垠的高空发呆。 看不见ctrl，她的理智慢慢回来。她惊讶于自己原来时过境迁后，仍旧对他当时的这一句耿耿于怀。 此去经年，唐心已经不再是过去的样子，她见了许多的人情冷暖，渐渐能明白人心。她静下心来能理解，ctrl说的那一句话更多是情绪涌上来的胡话，毕竟他们那刻都陷在激烈的争吵之中。 只是，这话实实在在地刺透了她当时无比柔软的挚爱着他的那颗心，让她同样以言不由衷的恶言当武器，狠狠刺伤他。 分手时，他们两败俱伤。 唐心有她的骄傲，她咬着牙顾自回国，没有再联系过他一次。 她庆幸自己在那时没有萎靡不振的时间和资本，被逼着把所有的悲愤化为力量，让她脱胎换骨。 摘掉墨镜换上眼罩，唐心阖眼窝在椅背里。她急需一场睡眠。 飞机降落在广州白云机场，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下飞机众人往行李通道走，战队的人加快脚步终于追上ctrl。 “老大，你刚飞机上坐哪儿的，怎么都不见你人？” “对啊。以及刚才候机的时候，我半梦半醒，好像看见你和一姑娘说话，真的假的？谁阿？” “对！谁啊谁啊！” 这个问题其实几个队员在飞机上已经进行了热烈的讨论。狸猫在候机厅睡觉翻身的时候，目击ctrl走到坐斜对面的姑娘跟前主动和人家说话。这可是破天荒的大八卦，把狸猫的瞌睡虫瞬间赶跑。 不怪狸猫大惊小怪，队里人都知道大魔王为人，那叫一冷酷无情，不近女色。队里从经纪人到财务甚至连行政都是男的。唯二能见到的女性，只有四岁大的糖糖和四十岁的清洁阿姨。想想人家战队，还会签几个打游戏的妹子来直播吸引粉丝，w真是清流得让队员都打了光棍。 狸猫蒙着衣服偷看，完事儿还不忘拿手机偷偷照了一张姑娘的照片。一上飞机他就散播了这则大八卦，瞬间成了目光焦点。众人一合计，觉得ctrl失踪肯定有猫腻，就派出狸猫去侦察，狸猫过去只看见人妹子起身跑了，什么缘由也没听清。回去一汇报，更是让众人一头雾水。怀疑是不是大魔王低情商把人妹子给吓跑了。 众人只能憋着一肚子疑问，这不一出机舱他们就赶着去追ctrl想打探出个所以然来。 ctrl什么人？不想开口的时候，把他和别人关一天他可以一句话都不说，打死逼不出半个字的性子。因此，不管这群人怎么死缠烂打，如何提问纠缠，ctrl始终闭口不语。 一直到了取行李的地方，他停下脚步。不远处唐心正从转盘上拖自己的行李，动作熟练，让ctrl皱了皱眉。他印象里的唐心，肩不能抗手不能提。 “老大这是在看什么？”一边的队员默默地低语。 众人顺着ctrl的目光找过去，虽然行李转盘处许多人，但他们还是很容易了捕捉到一抹秀丽的身影。真是个好看的妹子啊…… 狸猫再度拿出自己的手机，此时的唐心没有戴墨镜，翦水秋瞳，走路时短发微微扬起，鹅蛋脸雪白。狸猫抓拍了两张，随即发到微信群里。 他们战队有一个队员私底下的群，包括了第一第二梯队的成员，当然也剔除了ctrl大魔王和教练等人。 【老大今天坐飞机主动搭讪了这个妹子！】 【什么？！大魔王搭讪妹子？！(○д)】 【没错，我亲眼所见。】 【我作证，他现在两只眼睛正紧紧盯着人家，恨不得黏上去。】 【什么情况啊，这春天也过了啊】 【你们的重点难道不是……这妹子很好看吗？！】 【这不是废话嘛。大魔王这么挑剔╮(╯_╰)╭】 【omg!不能sugar知道】 【哎呀东东，可不能让糖糖知道啊！sugarcan’w！】 rm这厢正用自己蹩脚的中文和用蹩脚英文的队员们拿手机聊得火热，还不忘嘀咕：“当我傻？我当然不会让sugar知道啦。” 可他没注意到糖糖何时已经爬到沙发上盯着他的屏幕老半天了。 “你们在说什么？”糖糖突然出声。 吓得storm手机都差点掉了。 “sugar，你吓我。” “你有鬼。”糖糖叉腰，脸凑到storm面前，就隔着五厘米。 rm拨浪鼓似地摇头：“no.没有！” “你刚刚明明说不能让我知道。” “你听错了。”storm斩钉截铁。 “你骗小孩子呢！”糖糖撅起小嘴。 rm翻了一个白眼，用英文说：“你就是个小孩子。” 糖糖不说话了，嘴巴耷拉下来，表情楚楚可怜，就这么望着storm：“东东~” rm最受不了她这副要哭不哭的样子，立马举手投降：“我说了你不能多想。” 糖糖点头如捣蒜。 “其实没什么，就是ctrl在机场多看了几眼一个姑娘，狸猫发到群里给我们看。” 糖糖小鼻子皱了皱，问：“长什么样？” “what？”storm看她一脸平静的样子，有点没反应过来。 “我要看照片。” rm把手机给她，糖糖点开照片，艰难地用手指把照片放大，看了一会儿。她忽然睁大眼睛：“咦！那个姐姐！” 她说完就从沙发上爬了下去，迈着两条小短腿麻溜地就跑了，留storm一脸雾水。她这是生气了？还是伤心了？ 糖糖跑回自己的房间，从小床上拿出手机，熟练地拨通了ctrl的电话。 “喂。” 那边ctrl一接起，糖糖就兴奋地问：，你是见到那个姐姐了吗？！” ctrl脸色一凛，扭头看向集体低头玩手机的队员们。 一群好事之徒，他冷笑，等晚上训练，要你们好看。 第五章 5 面对糖糖的兴奋劲，ctrl犹豫了几秒，还是表示了肯定。 虽然否认会省很多事，但他答应过糖糖，绝不骗她。 “哇。那我什么时候能见姐姐？” “……”ctrl沉吟片刻，“我们没和好。” “为什么？”糖糖声音里充满着疑惑。 ctrl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糖糖的世界里，情绪是很快速的东西。如果有人抢她玩具她就会不开心，但同样的这个人如果给她一颗水果糖，她就会再度开心起来，并对之前的不愉快既往不咎。 成年人的世界却不是这样，他们复杂且世故。没有黑白分明，也不就事论事。 ctrl讨厌成年人的世界，却随着年纪的增长，无形之中活进这个世界里。 “我们之间……有点复杂，很难讲清楚。”ctrl实话实说。 “嗯……”糖糖显得有点失望，但过了一会儿又重新用带着快乐的语气说，“你见到她，是好的。” ctrl对糖糖的乐观有点无言以对。 糖糖对唐心一直抱着奇特的热望。她甚至没见过唐心本人，只在ctrl手机和电脑里见过照片。 第一次见到也是无意。那时候糖糖还小，ctrl在忙，就拿手机调了个动画片给糖糖看，不知道她自己怎么摆弄的，竟然按出唐心的照片来。他忙完，就见糖糖在翻那些照片。他拿过手机，她还不让，一直“”地叫他，用小手拉他的衣袖。 ctrl手机里留着很多唐心的杰作，大多是唐心自己的自拍、逼着他一起拍的合照，以及他在忙的时候她偷拍他的照片。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还会把他的手机屏保调成两人的合照。她极尽所能用各种方式侵入他的生活，方法幼稚甚至有些霸道。 然而事实证明，很奏效。 他分开时气得发疯，最后也没能舍得删去和她在一起的这些过往。手机换了一个又一个，照片始终留着。 他来到她所在的城市，他关注着她的微.博。 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再见到她，只是不知道回去的路要怎么走。 他手机里有张照片，唐心对着镜头微笑，她按下拍摄那刻没注意到，她后方的ctrl正看着她，照片却记录了这个画面。虽然画质模糊，可依旧能分辨出他当时唇角那一抹弧度。这个笑容笨得要死。 糖糖问过他，这些照片里的人是谁。ctrl的回答是：一个我很喜欢的人。 最初糖糖还没什么安全感，有些怕唐心抢走了ctrl。后来当她发现自己也可以同时既喜欢在一起，又很喜欢东东的时候，她自己就想通了。还特意告诉ctrl，说他喜欢，她就喜欢。 于是唐心成了他们两个人独特的秘密。 ，你开心吗？”糖糖听不见ctrl的回应，又问。 ctrl想起飞机上唐心戳着胸口的那一幕，微垂眼帘：“很难说。我们现在拿了行李要出机场了，我回去和你讲，好吗？” 糖糖在那端瘪了瘪嘴从不骗她，所以他没有说开心，就是不开心了。可糖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于是乖巧地说：“嗯加油。” 糖糖挂断和ctrl的电话，听见外面一阵敲门声。 “sugar，你怎么了？不开心吗？”storm在外面急促地询问着。 糖糖爬下床，跑到房门口，微微踮起脚打开门，就见storm一脸的担忧。 “为什么关房门？” 糖糖自然不告诉他原因，漂亮姐姐是她之间的秘密。她插着腰：“因为你骗小孩。” “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storm一脸无辜。 糖糖撇过脑袋，装作不经意地问：“那你说还做什么了？” rm挠头：“真没什么了。你放心，你还是大魔王的sugar，他不会冷着你的。” “要你说。”糖糖骄傲地扬了扬下巴，心里却想东东一点用都没有，什么信息都提供不了。 “好了，sugar你别生气。我给你倒牛奶喝。” “不要喝牛奶。” “喝牛奶长身体。你说的，要听哦。” 糖糖鼓起嘴巴，内心挣扎了一番后，最终点了点头。 这一番插曲唐心自然是浑然不觉。她下了飞机就马不停蹄直奔工厂。 广州这家工厂是今年刚刚盘下来的。之前唐心只在苏州有一家做衣服的工厂，最初为了保住这家工厂的曲折坎坷，暂先按下不表。唐心这两年生意有了起色，销量越做越好，自然希望能拓展业务。终于在今年年头攒够了钱和乔泽一起盘下这家大工厂。不仅拓宽了她自己的产品线，这家工厂也同时也为其他卖家做批发生意。 管理工厂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把控质量，提高产能，控制成本，所有的细节都有门道。幸好唐心从小看着父母管理工厂，还稍稍偷了点师。当然她刚开始时，也没少栽跟头。混成了“老师傅”之前，只有她自己知道被骗过多少回。 到工厂，她就拖着行李箱，穿过长长的车间，到顶头自己的办公室里去了。她至少每个月都会来一次厂里，打样看样看大货盯流程……她在厂里还立了个影棚，确定上新的货可以直接在这里拍摄。 办公室里没坐定，厂长就进来了，双十一要推的成品一字排开供唐心挑选。唐心在选款上很有眼光，毕竟从小就爱穿衣打扮，出国之后更是三天两头泡在商场里，时尚杂志也是每期不落地买来看。 唐心扫了一眼样品，挑了三个出来。 “这个丝带换成红白的，五金这里改一下锁头大小。这个可以出三色，黑色量大一些，墨绿和奶茶色量少一点。这个可以了，不用改。” 厂长带着一个制版师拿着小本子记录，三人又就细节商讨了一段时间，这才散会。 午饭唐心就在厂里的食堂匆匆吃过了，下午赶到市区，约了摄影师在商业街拍摄外景照。衣服带了一箱，全是店里现在正销售的款式。这次货走的速度一般，唐心必须保持这些衣服的热度，所以准备再拍一组照片。 从厂里带了助理开着车，换衣服就在车里换，拍照时表情一脸轻松惬意，手里拿着咖啡，走路全是自信，离了镜头则已肌肉僵硬，道具咖啡早早地冷了。一下午拍了上千张照片，晚上吃饭时就和摄影师坐着选片。 回到酒店，唐心已经一动都不想再动了。 她有点怀念以前无所事事的时光，可以坐在咖啡店发呆就是一个上午，盯着ctrl打游戏一盯就是一个晚上。 她想起来，她曾经最喜欢看他打游戏的样子，丝毫不令人觉得那是不学无术。 她懂他的专注、他的执着。 她叹息，她曾是这么喜欢着他的啊。 第六章 6 “我现在是匪还是警？” “匪。” “我要干嘛？拆炸弹？” “当然是放炸弹……或者把对方全干掉。” “那为什么有a点b点？” “这两个地方都可以放炸弹，所以要分配几个人去攻a点，几个人攻b点，炸药也只有一个。” “那我要攻哪里……” 唐心话还没说完，已经被爆头躺尸了。她眯起眼看了看屏幕：“几个意思？我还没动呢！” “……一局游戏三到五分钟，你在那里傻站了半分钟才挂，很给你面子了。” 唐心不死心地连开了五局，然后，她就死心了。每次都在她还完全没搞清楚地图状况，走出去没超过一分钟，就被完全不知道哪里飞来的子弹打死了。完了她还问ctrl：“谁！到底谁杀的我！在哪里？！”ctrl被她摇得直晃脑袋。而平台上，她顶着的ctrl的账号已经被队友骂得狗血淋头。 “不玩了。”唐心把鼠标一推，“一点都不好玩。” ctrl把鼠标归位，看她：“说了不适合你。” “这不是想多了解你一点嘛。嘿嘿。”她挽住ctrl的手臂，“试了之后更加觉得你厉害了。” ctrl表情有些微松动，揉了揉她的发顶。 唐心过去留着一头长卷发，发质细软，她每天都花时间保养，出门前还得用卷发棒整理。她总是光彩照人，每个细节都不放过的精致。ctrl却不同，他对物质几乎没有要求，穿衣永远一身黑。倒不是家庭条件不允许，而是从小一个人呆惯了，难免孤僻古怪一些。 要说起来，他们两个人从各方面而言都大相径庭。他总是一个人，她却喜欢众星捧月。他可以一个人安静地呆个几天，她却总是闲不住地要往外跑。她像阳光，笑起来浑身都暖意融融，她不畏惧黑暗，而他在黑夜里才觉得舒服。 像一首歌里唱的，他们是白天和黑夜，只交替没交换，活在不同的世界。如果不是因了她的执拗和任性，他们不该有太多的交集。 餐厅初遇那一段不太愉快的插曲后，ctrl立即感觉到唐心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他早早下班就是为了避开和她再碰面。想着她不过是一时兴起，吃了闭门羹就能不了了之。怎料，之后的几天，唐心天天都来餐厅堵他。他为了躲她连换了好几个班。 这么捉迷藏似地过了一周，唐心不来了。ctrl终于怀着轻松的心情重新正常上班。 然而，没过几天，ctrl在点单时，唐心的脸再度毫无征兆地从菜单背后冒了出来。 “。”她放下菜单，笑容里有一丝丝得意，“又见面了。” “要点什么？”他机械地问。 “嗯……要一份凯撒色拉，一杯拿铁，还有……” ctrl在标签上记录着，直到她在停顿后说出“你的电话号码”。他收起笔，从她手里抽走菜单。 “餐点稍等片刻。”说完他就转身走了，但余光瞥见她的面孔，笑得自信满满。 ctrl照例来回窜梭，点单上菜，但他无法忽略紧紧贴在他身上那一道来自唐心的注视。他不用扭过头去印证，他知道，她盯着他。 十分钟后，端着她的凯撒色拉和拿铁到桌上，他放下东西转身要走，却有一股不大的阻力阻碍了他的动作。他低眉，原是她手指捏住了他的衣服。 她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捏着他，微微歪过脑袋，说：“你忘了你的电话号码。” ctrl居高临下，将她这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尽收眼底，冷淡地回了一句：“售罄。” 她的手又紧了紧：“你刚刚明明说稍等片刻，怎么现在就售罄了？耍赖。” ctrl无奈，转过身体正对着她，非常认真地说：“我没时间陪你玩游戏，你找错人了。” 她被他这一本正经噎住，手指刚松了松，他就趁此绝尘而去。 想到此处，ctrl不禁感慨，大概执拗是他们唯一的共同点了吧，认定一件事情就是撞得头破血流也咬着牙坚持。他对电竞如此，她对他如此。 “哟吼！ssb战队还硬要约我们练习，这不，被草割了吧。”夜奔此时拿掉而已，一声嚷嚷把ctrl拖回到当下。 离iem中国站的预选没多长时间了，二梯队从广州回来后，就和一队一起加入了高密度的训练。上午练枪，下午就约别的战队模拟。ssb还是国内比较新的cs：go战队，虽然有经验丰富的老队员坐阵，到底配合不行。storm带队，以大比分把他们碾压。 “是啊，ctrl，明天能安排个水平差不多的战队吗？”storm起身伸了个懒腰，显然没有打爽。 ctrl冷笑：“你们不还是让人赢了一局？” “喂，老大，15:1诶！” “不是零，就不叫草割，不算完胜。” 众人拿眼角仰望着环臂站在后方的ctrl，这语气，这表情，真是傲娇得不要不要的。 “此处应有掌声，大家鼓掌！”狸猫此时带头起哄，于是练习室里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ctrl在内心送了他们一个白眼：“晚上徐世梵说要过来，我是不是应该让他别过来了？你们日子混挺好，不需要他送温暖。” “别别别！我们这就去钻研战术，下次碰到ssb，绝对把他们打到只剩一个s！”狸猫立马乖巧地坐下。 徐世梵是战队的投资人，典型二世祖，自己开了个科技公司搞app，但因为喜欢打游戏，前两年就开始满世界找战队要投资。ctrl通过朋友认识了徐世梵，后者对ctrl莫名其妙就一见如故，爽快投资。也是因为有了这个金主，w才能在短时间内在国内创出点名堂。毕竟电竞是个烧钱的项目，从设备到人员，参赛的旅费，杂七杂八不是小数目。 徐金主平时工作繁忙，也不太来战队，但每次来都诚意十足，带着助理送一车瓜果零食和科技产品，活脱脱一圣诞老人。队里又都是一些刚成年的小年轻，小孩子脾气，对徐世梵那真是恨不能夹道欢迎，走时都必是十里相送。 ctrl搬出徐世梵，众人立马变乖，潜行研究战术去了。ctrl独自回到自己办公室，今天是周末，糖糖不上幼儿园，正在她的小角落里玩乐高积木。 不晓得是不是一直跟着ctrl的关系，糖糖也不如一般的小孩那样咋咋呼呼，没人陪她的时候她也可以自己一个人玩得起劲。只是因为还小，又缺乏安全感，ctrl在的时候，她也会特别粘着他，动不动就要抱抱。 这不，见ctrl进门，糖糖就立马站起来，腾腾腾地跑来张开自己的手臂：，抱抱。” ctrl弯腰把她抱起来：“搭了个什么？” 糖糖抱着ctrl的脖子说：“大房子！” “你的房子没有顶。”ctrl扫了一眼地上的积木，说。 “我还没搭好呢！”糖糖说，“要很久的。” “那你继续搭，我有点事。”ctrl把她放下。 糖糖说：“今天晚上是不是烦烦要来。” ctrl应了一声，然后就见糖糖一脸开心地继续搭积木。ctrl皱眉，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二世祖靠着礼物攻势已经把整个俱乐部的人收买了，全是没有骨气的人。 入夜，吃了饭，七点半，徐二世祖果然如期而至，华丽登场。身后带着助理推着一购物车进了俱乐部大门。徐世梵个子比ctrl还要高一些，不同于ctrl的低调，他英挺帅气得格外张扬，是走过去让人忍不住回头多看一眼的类型。 “徐老板好！徐老板您来啦！”一群人涌上去迎接金主……的购物车。徐世梵在众人目光中也就停留了两秒，就被购物车的光芒所替代，所有人都围着购物车开始瓜分礼物。 只有糖糖因为腿短走得慢，众人都把购物车哄抢完了，糖糖才走到徐世梵跟前。徐世梵一把抱起糖糖：“还是sugar最有人性。感动。”说完不忘捏捏糖糖的小脸。 糖糖嘟嘴盯着他：“礼物，我也要。” “当然有给你留啦。看我给你变！”徐世梵一只手抱着糖糖，另一只手张开在她面前晃了一圈之后，突然变出了一根棒棒糖。 “哇！”糖糖看着他手里的水果糖眼睛都直了。 “我厉害不厉害？”徐世梵挑眉毛。 “厉害。”糖糖接过糖开始拨糖纸，徐世梵刚听着觉得无比舒心，却没料到糖糖又跟了一句，“但最厉害。” 徐世梵扭头去看一边的ctrl：“哈，小东西挺忠心啊。” ctrl耸肩，难掩得意。 礼物送完后，徐世梵叫上队员们一起开了几局。ctrl深刻认为徐世梵投资战队，完全只是为了找人陪他玩游戏。 游戏结束，等了很久的糖糖把徐世梵拉到一边，两个人嘀嘀咕咕了好一会儿，直到ctrl来找糖糖他们才分开。 “你和徐世梵说什么悄悄话？”ctrl问糖糖。 糖糖摇头：“烦烦在胡说八道，不理他。” “九点了，睡觉去？” “好。”糖糖甜甜地笑，她今天可是能美美地睡一觉了。 安排糖糖睡下，ctrl回到客厅，徐世梵还在。 “ctrl，明天晚上空出来啊，一起吃个饭。” “吃饭？”ctrl莫名，“有事？” “和我吃顿饭怎么了？就这么为难？” “……那时间地点发我。” “这就对了。”徐世梵拍了拍他肩膀，“你怎么样，和我来两局？” ctrl的回答是：“呵呵。” 次日晚，ctrl如约出现在外滩一家西餐厅内，他报了徐世梵的名字，服务生将他领到靠窗视野极佳的两人位。 ctrl正奇怪徐世梵为什么把这顿饭搞得和约会似的，却见位子上已经坐了一个人，ctrl停住脚步。 “先生，请。” 服务生开口，吸引了那人的注意，她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她的笑容僵在脸上。 原来，是一场密谋。 第七章 7 几天前世梵科技的人联系唐心，说要就投资的事情和她见上一面。这邀约来得突然，唐心还让乔泽去调查了一下，后者说这个徐世梵确实是在到处搞投资，现在网红孵化这么热，找上她也不算奇怪。 唐心空出时间赴约，她对每个投资机会都抱着谦虚的态度认真对待。虽然很大可能最后都无法合作，但这些会面不会是白费的。一来能了解现在的市场行情，二来投资方要还算上台面，多认识些人，指不定哪天帮得上忙。 约的七点，唐心六点四十五分就到餐厅。徐世梵订了靠窗位，唐心坐下，从窗口望出去是对岸陆家嘴的璀璨夜景。唐心在上海才住了三年多，却已经很喜欢这座城市。 高速的生活节奏，每天都有道路在翻新，有高楼在新建，随处可见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随叫随到的外卖……这是一个适合闯荡的地方。在这样超大体量的繁忙都市，唐心鲜少感觉到自己的孤单。 她喜欢看夜景，即使很多人觉得俗气。高楼的灯是城市里最温暖的东西，有灯的地方就有人。 唐心入迷地看着夜景，直到听见服务生的声音：“先生，请。” 她扭过头的瞬间挂上礼貌的微笑，而这弧度瞬间因为目之所及的人而凝固在唇角。 时宸。 他的表情也很精彩，薄唇微张，少有的惊讶。不过这表情转瞬即逝，他低眉，拉开椅子在她对面落座。 他今天穿了衬衫西裤，没戴帽子，显得精神俊逸。唐心想起以前逼他穿正装，他总是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唇角收敛的笑又不经意拉开些许。 时间是最伟大的东西，悄无声息地改变着每一个人，无人幸免。 “您的菜单。”服务生为他们送上菜单，“餐前酒徐先生已经为两位准备好了。” 两个人都没吭声，任由服务生给两人倒上酒。 “我们先看一下菜单，等会儿叫你。”唐心开口，服务生便走开了。 ctrl抬眼：“我以为你会起身就走。” “起码我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唐心淡淡地看他，“再决定。” “徐世梵是我俱乐部的投资人。你呢？” “徐世梵号称要投资我的公司。”唐心摇头，“看来又被骗了。” “对不起，我不知情。” 唐心扯起半边唇角，偏头低声道：“这事情你倒和我说对不起了。” 他看着她略带讽意的表情，正打算开口，她却率先抬头朝服务生的方向挥手。 “点单。前菜要鹅肝冻，主菜肉眼牛排三分熟。”她干脆利落地说完，抬眼看向ctrl，“酒你来点吧。” “前菜主菜一样，酒配aupeyre-lebade2012。”ctrl将酒单和菜单递还给服务生。 服务生走后，两人陷入了沉默。她扭头看窗外，他则看着她。 他们过去也常常有这种沉默的时光，但那时岁月静好。她这个坐不住的人可以盯着他侧脸欣赏半个小时不挪位子，他则愿意陪她去根本不想去的聚会在边上无言地坐一晚上。 在一起两年多的时间，摆在整个人生里，似乎不算长，偏偏刻骨难忘。这是什么道理呢？ “你还记得过去那些事吗？”唐心忽然问道。 “记得。” “现在想起来什么感觉？” “……说不清。”他这一句是实话。 唐心笑着摇头，她能从这个闷葫芦嘴里问出些什么呢？她又在期待什么呢？ 时间让他穿上了西服，却还不足以改变他的性格。 “我现在想起过去，还觉得难受。连以前开心的时间，现在想起来都觉得难受。”唐心说，“所以吃完这顿饭，我们就不要再见了。心平气和的，好聚好散。” 他凝视她眼里隐隐的水光，字字清晰地说：“不行。” 不行。这两个字还真是似曾相识。他当年也这么斩钉截铁地否决了她。 她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放下：“快四年了，我们谁都没有找过对方，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我找过你。”他垂眉视线落在餐巾上，“我知道你在上海，两年前我来上海组战队，就是想……离你近一点。” “哈。时宸，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会说笑话？” “唐心。”他抬眼，正视她，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毫无遮掩，“你走的时候，是我最难的时候。你和其他人一样，背弃我了。” “我背弃你。”唐心简直要笑出声：“所以你现在是在指责我？” “不是。我想说的是，当时的我状态太差，说了很多气话。你走得直截了当，我……” 唐心霍然起身，她拿着自己的手包：“对不起，我收回心平气和，好聚好散这句话。” 她迈步要走，ctrl起身抓住她的手腕：“唐心，你不能这样。你知道我不会说话。” “我知道。我知道我骄傲又任性，也知道你嘴拙你有脾气。”唐心咬唇，控制着自己的嗓音，“可我更知道，对的人，你是不会失去他的。” “可是，我失去你了。” 唐心推开ctrl，一路跑出餐厅，正巧电梯就在他们所在的楼层，她快速进入电梯，下楼。 出了门，她站在中山东一路宽阔的人行道上，身后是万国建筑，身前是主干道的车流，隔了一条江对面，是她所钟爱向往的一切繁盛。 她有一瞬间的迷茫，她是什么时候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唐心父母以前在杭州开制衣厂做外贸，生意最好的那段时间，家里在杭州有十来套房产，当然现在这些房产早已易主，只留下一套市区的房子给母亲养老。而就连这套房子，都费尽了唐心的心血。 这四年，她因为胃出血进过两次医院。上一次在十一点前睡觉是什么时候她都记不得了。 他说，她在他最难的时候走开了。那么同样的，他也在她最难的时候放弃了她。 唐心左顾右盼，灯光如此迷幻，她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走。 忽然，有一股力道拽住她，强大的冲力，她撞进一个怀抱。 陌生的干爽气味，柔软的棉布，熟悉的揪起她心脏的嗓音：“你没有失去我。” “唐心，你从来没失去过我。” 第八章 8 “时宸，你说我们会分手么？” 唐心问这个问题时，他们刚从电影院出来，牵着手走在马路上，唐心还咬着可乐吸管。纽约行人步履匆匆，他们的步伐显得格外轻松而缓慢。 “为什么要分手？” “不知道啊，但我看很多周围的朋友谈恋爱谈个一段时间就分手了。什么理由都有。最夸张的，lucy上一任男朋友和她分手是因为lucy刷碗不爱刷两遍。奇葩吧？”唐心叹气，“我有点担心呢，感觉没底。” “我不会分手。”他的语气平白无波。 唐心迈了一大步跃到他跟前，倒着走：“真的？你这可是放话了。得算数的。” “算数。” “嘻嘻，我可听进去了。”唐心停下脚步，凑过去亲了一口他的脸颊。 亲完还是调皮的倒着走，她身后有低头看手机走来的人，眼见就要撞上，他用力把她扯进自己怀里：“走路看前面。”他有些责备地提醒，眼神却冷漠地盯着那个不看路差点撞上她的人。 她伏在他怀里，抬头看他的长睫毛，一扇一扇地，她抱紧他，暖意从两人之间弥漫开。她忽然不再担心关于分手的那些问题，他虽然不善言辞，虽然外表冰冷，可他的心是温暖的、柔软的、真实的。 思绪收回当下，闷热的魔都之夜，同样人流如织的街道。 陌生的面孔从他们两边路过，偶有人侧目，没有人停留。 只有他们彼此知道，这个拥抱间隔了怎样的千山万水。 三秒心动，十秒心痛。 “你也说过，你不会分手。”唐心声音闷闷的，“习惯没有你，是我做过的最难的事情之一。我承受不了第二次。” 可他的双臂紧紧箍着她，像烙铁。 他接：“你说过，如果互相喜欢，就没有什么原因不在一起。我不能再让你走。” ctrl的话仿佛点醒唐心，她再次感到自己真的变了。 过去的她无所畏惧，她喜欢他，为什么不能在一起？那还有什么可以阻拦他们？ 未来本就是未知，就算摔倒了，爬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她照样可以往前走。 不，她现在不这么想。 她摔得太痛了，好不容易把自己拼出个人样，她不想再掉落 这可真是有点讽刺，过去她拼命追，他四处躲。现在却轮到他来固执坚持了？ 唐心挣不脱，却也始终没有伸手去回抱住他。她在这个怀抱里无法思考…… 晚九点，w战队宿舍。 ，你回来了？！”ctrl一踏进门就被早已恭候多时的糖糖小朋友抓到，她正在沙发上看樱桃小丸子，storm在边上啃零食。 糖糖两只小手已经张开等ctrl来抱了，ctrl走过去抱起她一起坐到沙发上，扭头问storm：“这个点你不应该在平台直播？” rm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他们昨天又说我，说中文不对。我生气了。我今天学习中文，不播。” “看樱桃小丸子学习中文？”ctrl嘴角抽搐，“你太任性了。” rm辩解：“樱桃小丸子很好看。” “对！好看！”糖糖举双手附和。 “你该睡觉了。”ctrl把糖糖抱起来，二话不说就往房间里走。 糖糖朝storm的方向张开小手：“东东！东东！”意思让storm挽留她。 rm哪敢和ctrl呛声，嘿嘿笑道：“goodnigh.” 糖糖瘪着嘴，被无奈带走。 糖糖和ctrl的卧房连在一起，当中用移门隔开。糖糖有个自己的小床，床上摆着她最爱的jellycat粉色害羞兔。 “刚才吃零食了？”ctrl把她放在小床上，问。 糖糖摇头。 “张嘴。” 糖糖听话地张开嘴，ctrl仔细检查了一下，满意地说：“那赶紧睡吧。” 说着就要给她盖毯子，糖糖拿小手去挡，她抓他的手：，今天见到姐姐了吗？” ctrl的动作顿住：“你告诉徐世梵的？” “烦人鬼猜的。我……”糖糖看了眼ctrl的脸色，有些怯生生地说，“我就告诉他了，你不开心了？” “不是。”ctrl摇头，坐到糖糖身边，“我很高兴能见到她。但是，她还需要一点时间。” “时间？”糖糖不解，眼睛睁得圆圆的。 “我们分开的时候，吵得很厉害，两个人多说了很伤人的话。”ctrl尽量用简单的词去解释，可其实这些话，他还是更多地在说给自己听，“她是个很骄傲的人，走了，没那么容易回来。” 糖糖还是一脸似懂非懂地看着他，ctrl说完，低头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就别人小鬼大了。睡吧。” “故事书。”糖糖抱起她的害羞兔躺下。 “好，给你念。”ctrl从边上的图画书柜里抽出《爱德华的奇妙之旅》念给她听。 这是美国作家凯特·迪卡米洛写的儿童小说，主人公是一只叫爱德华·图雷恩的瓷兔子。那小兔子很是自鸣得意，因为他为一个名叫阿比林的女孩儿所拥有。她对他关怀备至，崇敬有加，他便恃宠而骄。 可是后来，有一天，他被丢失了。 就此，爱德华开始了一场奇妙旅程，从海洋深处到渔夫的渔网，从垃圾堆的顶部到流浪汉营地的篝火边，从一个生病的孩子的床前到孟斐斯的街道上…… 失去爱、学会爱而又重新得到爱，大概是这个故事的核心。 糖糖很爱这本书，在美国的时候ctrl念的英文版，现在回国了，又买了中文版。 他继续着前一晚读的内容念道： “ 差不多四十个日日夜夜过去了，爱德华身体上面和下面重重的垃圾和它的臭味使他的想法模糊了，很快他就放弃了打算复仇的想法，陷入了绝望。这比被埋在海底更糟，糟糕得多！更糟是因为爱德华现在已经是另外一只小兔子了。他也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他只是知道自己变了。他又回忆起了佩勒格里娜讲的关于那什么人也不爱的公主的故事。那巫婆把她变成一头疣猪就是因为她什么人也不爱。他现在明白其中的原因了。 他听到佩勒格里娜说:‘你使我很失望。’ 为什么他问她。我为什么使你很失望 不过他也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了。那是因为他不够爱阿比林。而现在她离开了他，这件事他永远无法挽回了。而且内莉和劳伦斯也走了。他十分想念他们。他要和他们在一起。 那小兔子想知道那是否就是爱。” ctrl坐在床边，他朗读的声音平缓沉郁，绝算不上生动，但正适合给糖糖当睡前催眠。 糖糖果然很快就歪过脑袋睡着了。ctrl关掉了床头灯，将她的被子掖好，退了出去。 rm还在客厅里看小丸子，ctrl坐到他边上，拿了瓶啤酒起开，灌了一口。storm闻见啤酒味，震惊地看向大魔王。 他用母语问道：“怎么平白无故突然喝起酒来了？” “你读过《爱德华的奇妙之旅》吗？” “哈？sugar最喜欢的故事书？我就给她念过几段。怎么了？” ctrl仰头把整罐啤酒囫囵饮尽，然后捏扁了铝管扔在桌上，说：“我觉得我就是那只叫爱德华的兔子。” “什么意思？”storm满头满脑的问号。 ctrl却没解释的意思，起身绝尘而去，留下storm拿着薯片一脸莫名。 他摇摇头：“大魔王居然好意思说自己是只兔子？大灰狼还差不多。” 另一边，唐心回到自己的公寓，打开灯。 房子是她去年年底在乔泽的鼓励下买的，付了百分之五十的首付，装修了大半年，刚搬进来没多久。两室一厅的格局，她把次卧改成了工作室兼衣帽间。地段极好，在静安区，离时常要去拍摄的武康路安福路很近，但房子是二手的老房子。 唐心很满意这间房子，主要是这让她觉得自己在上海拼了命，终于也有了安生之所，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了。 虽然累，虽然苦，可是她的日子确实一天比一天好起来，她渐渐找回从前的那些骄傲与自信。不同的是，她如今骄傲的是她自己的能力。她为她自己创造了现在的一切。 她没泄过气，直到今天ctrl抱住她的那一秒。 她最后还是松了口，说她需要时间。她对他当然有怨气，但也有不舍。 她对他，到底狠不下心。 电话响起，来自乔泽。 “徐世梵怎么样？他总不能是个流氓了吧？” 唐心站在窗口，额头顶着玻璃，她轻笑：“流氓不如。面都没见着。” “什么？！放鸽子了？” “倒也不是。”唐心叹了口气，“总之你就当他没投资的意思。” “没想到世梵科技这么不靠谱。不过你也别太灰心，资金上我们现在也不是急需投资人。” “嗯。”唐心顿了顿，“对了，电竞这块你熟悉吗？” “还行吧。都是互联网圈的，认识一些人。怎么了？” “能帮我查一下一个战队的信息吗？” “哪个？” “w，徐世梵投资过的那个俱乐部。” 第九章 9 进入仲夏，幼儿园即将放暑假。 幼儿园离俱乐部宿舍有二十分钟车程，路有些远，但是区里有名的双语幼儿园。 糖糖去年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级，ctrl也觉得为了她成长考虑，还是让她和同龄的小朋友们一起玩比较有帮助。为了选幼儿园这事情，ctrl当时也是烦了好一阵，显然上海的教育资源也要靠抢。 糖糖是美国国籍，送国际幼儿园还方便一点，不过最后ctrl还是找了徐世梵帮忙通关系，为此出了好大一笔赞助费终于把糖糖送进现在的幼儿园。当然，每学期的学费也不是小数目。幸好他还算赚得动，糖糖本身又有一笔供她读书的钱，压力算不上大。 开始时ctrl担心，糖糖家庭不健全，怕她在幼儿园受欺负。他这人极不在意人情世故，但为了糖糖特意在送她进幼儿园的时候偷偷给班主任送了礼。 他还清楚记得第一天送糖糖去幼儿园的场景。 那天他开车送糖糖去，糖糖抱着她的害羞兔。两个人一路上都很沉默，到班级门口，班主任笑脸相迎，弯腰和糖糖打招呼。 “时熙小朋友，你好。我是张老师，欢迎你加入我们的班级哟。” 糖糖抱紧了她的兔子，愣愣地看向张老师，又扭头仰视ctrl，喊了一声：。” ctrl蹲下身：“我们说过吧？现在礼拜一到礼拜五都要来上幼儿园，这里有新朋友，你会学到很多东西。” 糖糖瘪嘴，小小的鼻子忽然有点红：不陪我吗？” “我有工作要做。”ctrl捏了捏她的红鼻子，“一放课我就来接你，我保证。” 糖糖认真盯着他，眼珠子微微移动，像在思考什么。 “那……拉钩钩。”她伸出自己的小指。 ctrl笑，同样伸出自己的手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下午4点我来接你。” “时熙小朋友，我们进去啦。”张老师劝导道。 “叫她糖糖吧。”ctrl提醒。 “好，糖糖，我们进教室了。”张老师拉起糖糖的小手，糖糖扭头看向ctrl，显然不舍。 ctrl还蹲在地上，扯开难得的笑容，冲她挥手。 糖糖进教室，张老师给她安排了位置，她乖乖地坐下，朝走道张望。ctrl又朝她挥了挥手，假装走开了，其实躲到她看不到的角落看她。一直到要开始上课，老师来驱赶家长们，ctrl才离开。 糖糖不舍的表情那天在他脑海里不停的回荡，他走出幼儿园的每一步都格外沉重。 他知道自己和糖糖有着特殊的牵绊，她是他那段混沌生活里唯一的亮光。 他过去从不曾想过抚养一个孩子，但糖糖来到他生命里。即使最初让他无数次手足无措，但他从不后悔，甚至感谢她的出现。 她成了他的指引，代表了生活几乎所有的意义。 那天他就在幼儿园附近的咖啡馆坐了一整天。盯着时钟，喝了不知道多少杯咖啡。他还买了一支棒棒糖，还没到点就冲去大门口接她。 当她跑过来投入他的怀里，小小的，温暖的，ctrl突然有点热泪盈眶的感觉，虽然他依旧装得很酷。 上了一年的幼儿园，糖糖和ctrl都已经习惯了这个节奏。ctrl之前担心糖糖被欺负的事情也成了白担心，显然糖糖小朋友性格讨喜，又长得雪□□嫩，在学校里很受欢迎。糖糖也挺喜欢去幼儿园的，每天都有新知识学。ctrl接她回来的时候，她总会说些幼儿园里的见闻。 然而，这天，ctrl照往常一样送糖糖去幼儿园，但到了园门口，糖糖迟迟不愿意下车。 后车不断按喇叭，ctrl只得将车开出一段后，在路边泊住。 “怎么了？”ctrl解开安全带，凑近糖糖问。 糖糖抱着自己小兔子形状的书包，低头绞着手指。 “糖糖，有什么事告诉我。你不说，我没法帮你解决问题。” 糖糖支吾吾了半天，终于憋出这几个字来：“我……我今天不想上幼儿园。” “为什么？”ctrl的语气没有不悦，很是耐心。 糖糖瞅瞅ctrl，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指：“就是……老师昨天说，今天上课要我们画爸爸妈妈……我，我不知道怎么画。” 她一向洋溢着笑容的面孔在说这话时紧紧拧着，小小的身体缩起来，显得格外脆弱。 ctrl的心口像被敲击了似的，钝痛。 他从来没在意过别人的眼光，活得自我。 糖糖却不同，她还小。与众不同容易被孤立，容易感到孤独，是会受到伤害的。 他可以照顾糖糖，给她经济上的支持，但给不了她一个普通的家庭。 他咨询过心理咨询师朋友，他们也都告诉他，虽然普通的父母在成长过程中并不是一定需要，重要的是给孩子足够的安全感和爱。但是，有一个完整的家庭确实对孩子的成长有更大的帮助。 其实ctrl也一直没有找到这个问题的解决办法，始终也是在拖延和逃避。 可是他们迟早要面对，尤其是糖糖，其他的小朋友总会问她些关于爸爸妈妈的问题……或者，已经有人问了。 “其他小朋友问你爸爸妈妈的时候，你怎么回答的？”ctrl握着她的小手问。 “爸爸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说的。” “嗯。那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但你没有，你难过吗？” 糖糖眼睛转了一圈，认真思考后，说：“一点点。他们，他们总说爸爸妈妈，我不能说。” “对不起。”ctrl眼中满是歉意，他轻柔地抚了抚糖糖的小脸。 糖糖看向他，忙不迭摇头：“但我，还有东东，还有烦烦！” “可我们当不了爸爸妈妈。” “你们更好。”糖糖挥舞起小手，“莉莉说她的爸爸妈妈不让她看电视，我就说就让我看，和我一起看。她可羡慕我了。他们都羡慕我！” “糖糖。”ctrl手掌摆在她的发心，无比郑重地说，“我虽然不能代替爸爸和妈妈的角色，但是我对你的爱不会比别人家的爸爸妈妈少。你一直都可以依靠我，所有事情都可以和我说。知道吗？” 糖糖放下手里的书包，爬过去要抱ctrl，后者双手将她轻松抱起，丝毫不在意她的鞋子踩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可是……”糖糖脑袋埋在他衣服里，“不想去幼儿园。” ctrl轻笑着摇头：“你个鬼机灵。” 驱车载着糖糖回到俱乐部，已经是队员们常规训练的时间。ctrl在大门口就放下糖糖，让她自走。 她开心地跑到门禁前，脸贴在玻璃上，嘴唇嘟着，样子滑稽地等着ctrl刷卡解锁门禁。ctrl大长腿出现在她身后，听到“嘀嘟”一声，玻璃门应声而开。 糖糖笑着奔进去，可所谓乐极生悲。她跑得太欢，小腿不听使唤，左脚绊倒右脚，整个人扑倒下去。 软糯地一声“啊”，ctrl眼疾手快也没来得及拉住她，只抓住了她一点衣服减缓了冲力。糖糖把自己给摔蒙了，趴在地上没声。 ctrl一下慌了，抱起她来就上下左右地检查：“摔着哪了？哪儿疼？” 糖糖后知后觉，“哇……”一声哭了出来，嘴里含混不清地说着什么。 ctrl注意到她膝盖磕破了，哄到：“不哭不哭，我给你拿药，我们涂上红药水就不疼了。” 这一番吵闹不禁引起了坐在会客沙发上的人的注意。 正当ctrl急急往里走时，那人也起身来到了他的面前。 利落又时髦的短发，长及膝盖的红色连身裙，斜挎着一只牛皮信封包。 她下巴微微扬起，高跟鞋稳稳地踩在地面上。 她说：“需要我帮忙吗？” 第十章 10 一大一小，僵在当场。 尤其是小的，张着小嘴直不楞登地看向眼前的人，都忘了哭。 唐心耐心地候着，等他们回神。 “姐……姐姐？”糖糖率先反应过来，小手揪着ctrl胸前的衣服，“姐姐！” ctrl被糖糖又抓又揪的，他咳嗽一声，低低地说：“看见了，别抓了。” 糖糖立马松手，但目光和唐心中间来回转。 ctrl像被钉在原地，他问：“你怎么来了？” “不欢迎我？”唐心挑起半边眉毛。 “没。”ctrl否认。 他那双黑眼睛，碾碎了太阳光，黑里面揉了金，嘴上不说，但暖意从眸子里满出来。 “跟我来吧。”他说。 他直领着她进了糖糖的房间，路过训练室，早因为唐心到来而雀跃不已的队员们纷纷挤到门口，脸恨不能贴玻璃上。经理布布拿这群人一点办法没有，早上常规训练大家根本没在走心，现在更是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ctrl和糖糖回来了，走过去了走过去了！” “我去探查一下情况。” “快去快去！” “怎么样？” “三个人进小魔王房间了！” “然后呢？” “然后关门啦。” “关门你就回来了？去偷听啊！” 狸猫被众人一脚踹出练习室，滚到糖糖房门口，撅着屁股，耳朵贴在门上被迫监.听，另一只手不忘揉腚。 门的另一端，ctrl把糖糖放在小椅子上，打开移门进自己房间找药箱。 唐心就立在糖糖边上，她环顾四周。这间儿童房装修得简洁却温暖，一张小床靠着墙，边上连着矮桌椅，另一边设置了飘窗，上面铺着粉色的绒毯，摆放着小丸子靠垫和兔子玩偶。 各种小物件、小玩具摆放在房间各处，有些杂乱，但很生活。唐心目光最后落在坐着的小姑娘身上，她已经见过这个小姑娘两次了，一次在饭店门口，一次在ctrl手机里。 唐心没有兄弟姐妹，和亲戚不常往来，身边也没生孩子的朋友，因此她对小朋友没有一星半点的概念。而根据她对ctrl的了解，这男人没耐心的性子，也是向来没孩子缘的。 她对这个小女孩的好奇程度可想而知。 小姑娘膝盖上破了点皮，眼睛因为之前流泪还红着，鼻尖和脸颊也透着粉。整个人都是缩小版，那双眼睛则显得格外大。双眼皮很深，一双标准的杏仁眼，单纯可爱，这很不像ctrl。 唐心尝试在小姑娘的脸上寻找和ctrl相似的蛛丝马迹，可除了黑头发黑眼睛，她毫无收获。难道这孩子长得像她亲妈？ 想到此处，唐心的胸口又是一抽。 她托乔泽查w俱乐部，后者没少问东问西，尤其唐心状似无意地要求他多留意下老板ctrl时，乔泽更是察觉出她的不寻常。唐心一个淘.宝卖衣服的，又从来不打游戏，和电竞圈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突然关心起来，肯定有原因。 唐心和乔泽在生意上无话不说，就生活而言，两人也会常一起喝个酒，唱个k之类的，但乔泽是标准的工作狂，以工作为乐，聊天三五句总绕到工作相关的事情上，就算他样貌英俊，也真是没一般人敢收了他。 他这人为伴侣提供的情绪价值几乎为零，一切工作优先，因此唐心认识他这两年没见他好好谈过女朋友。唯一他有过一次处对象的念头，他约人吃饭时，说：“我两个小时后有半小时空挡，我们吃个饭？吃完饭我有个电话会议。”那姑娘就此彻底消失，他那点爱的小火苗也给浇了个彻底。 唐心本质虽是享乐主义，这几年生活所迫也是一反常态染上工作瘾，周围不缺桃花，但也没见她对哪个动过凡心。所以两个人从来没在一起聊过八卦，乔泽更也不知道唐心和ctrl那点过去。 对和ctrl再续前缘这时，唐心没底，也没想明白，因此也不想和乔泽分享太多，找了好些胡乱的理由搪塞。乔泽见唐心这打死不说真话的样子，最后也放弃了，毕竟不涉及生意上的事，他还算是个明白人。 唐心拜托的事情他倒上心，没过两天就给她来回复了。 w俱乐部是ctrl一手组建的，徐世梵是投资人，但不太涉及实际管理。徐世梵旗下的直播网站给w俱乐部开了方便之门，使战队一经成立，就有好几个队员在平台上火了起来。ctrl因为打cs出身，所以战队主攻cs：go。cs：go是13年发行的，已经代替cs1.6成为电竞项目。这款游戏在国内市场还比较新，玩家比lol少，但在全球电竞市场上，还是一款非常具有商业价值和丰厚奖金的游戏。 ctrl当年在美国的团队拿过wcg两届冠军，他是难得的中国人面孔，所以即使人在国外，名气在国内却是一时无两。可惜，第三次参加wcg的cs比赛错失冠军，那也是wcg举办的最后一次cs比赛。之后ctrl就没在赛事上露过脸，一直到回国组建战队。 他一向低调，不开脸书账号，在国内也没有微.博，全体队员能说话的都搞直播，ctrl也从没建立过账号。只偶尔在明星赛上露个脸，又间或在等著名队员的直播间出现个几次，他这套玩神秘的把戏和饥饿营销有异曲同工之妙，围绕着他的话题热度在圈内始终维持着。 当然，另外一个让众人对他好奇的点，则就是唐心也很关心的小姑娘的问题。ctrl回国后，一直带着个小孩子在身边，现在已经上幼稚园了，跟着战队的人住在宿舍里。传言说是ctrl的私生女，但谁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来路，ctrl没解释过。 不明来路，可能是私生女，这些信息可实在不是唐心想听到的。 她在此之前，可以劝说自己这个孩子可能只是他朋友的，他代为照顾一下而已。总之，只是凑巧。 但如果那孩子是他的私生女……想到ctrl和别的女人生了一个孩子，唐心不敢往下想，可又忍不住地去揣测。 她了解ctrl，要不是和他有渊源，他的脾气哪高兴去照顾一个小孩。反过来，这要真是他和别人的孩子，他又怎么敢舔着脸来找她说复合？ 思来想去怎么都不是个道理。唐心憋了两天，她的理智告诉她要淡定，不要被情绪操控，可显然大脑不是这么运作的。她脑洞大开，只把自己想得焦灼无比，烦躁之余把犯了点小错的助理骂了好大一顿，直到对方差点被她骂哭，她才恍然自己不去确认事实，可能得捅更大的娄子。 “我……我叫糖糖。”小女孩甜美软糯的声音打断了唐心的思绪。 糖糖的表情有点怯生生的，刘海长到眉毛，衬得皮肤雪白，眼睛似两颗葡萄。 唐心不懂怎么和小孩子相处，从声音到表情都非常得不自然，简简单单回了两个字：“唐心。” 眼瞅着要陷入尴尬的静默，ctrl提着家庭医药箱来开移门回到房间。唐心在心里松了口气。她嘴上说要帮忙，天晓得这忙怎么帮。 ctrl则是轻车熟路，把箱子摆在一边的桌子上打开，取出棉花棒和消毒酒精。旋开瓶盖，拿棉花棒沾了酒精后，他半蹲在糖糖身前。 “帮你清理伤口，会有一点点痛。” 他的声音在唐心耳朵里如此柔软，像一块上好的绒毯，短短一句就令人如沐春风。这种声线对于唐心来说，竟如此陌生。 “嗯。”糖糖点了点脑袋，但是眼睛紧盯着棉花棒，很是紧张。 ctrl拿酒精快速地擦拭了糖糖的伤口，幸好只是擦破一点皮，糖糖拧着眉头，但一会儿就松开了。 他把棉棒扔进垃圾桶，又拿了一根新的沾了红药水给糖糖涂上，最后撕了一张邦迪贴好。 不过两分钟，他动作熟练，唐心却如同一个外人一样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有些茫然地目睹了整个过程。 她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 他过去的笨拙、执拗、不通情理都仿佛一夕之间消失，留下眼前这个耐心地给小孩处理伤口的背影。 他们在一起时，她也曾摔伤过，起因有点愚蠢，她要去逛街，他想回家，两人猜拳唐心输了但耍赖，两个人在马路上嬉闹，唐心一个没注意踩在街沿上滑了一跤，把手肘和膝盖都摔破了。 他那刻也很紧张，手忙脚乱地把她扶起来，东捏捏西捏捏，问她有没有事。她摔痛了，只晓得哇哇叫。他背起她就往家跑，拽她的时候还一把拽到了伤口上，惹得她好一阵闹。把她扛回家，才发现家里连个邦迪都没有，他又忙不迭下楼去买，刚出门不一会儿折回来，挠了挠头说钱好像带的不够，拿上大钞后再出门。 等他买了一大袋消毒水、纱布等等的东西回来，唐心伤口的血都干了。他给她上药的时候，先是消毒水倒太多，棉花都能挤出水，擦的时候下手又太重，还嫌弃唐心脚抬得不够高让他看不清。 总之他呀，没耐心，嘴又笨，眉头皱得紧紧的明明是担心她，可还偏不松口。 她也一样，明明高兴他为自己担心，嘴里说不出半个谢字，硬抱怨他把邦迪贴得太丑。 真是幼稚可笑。 ctrl处理完糖糖的伤口，扭头去看唐心，她两眼似是望着自己，却是失焦的。 他抬起右手，掌心摆在糖糖头顶，低声说：“我和唐心有话说，你自己玩一会儿。” 糖糖凑到ctrl耳边，悄悄道：加油。” ctrl失笑，他起身，揉了揉她发心，转而对唐心说：“我们去客厅？” 唐心点头，出糖糖的房门前，不禁又扫了一眼这个小女孩。她乖巧地坐在位子上，触到唐心的目光时，绽开一个可爱又天真的笑来。 对这样一个不吵不闹，生得粉嫩的小孩，谁都狠不下心来吧。唐心漫无目的地感慨。 一开门，ctrl倒给吃了一惊。狸猫正以诡异的姿势站在门前，两只手大张着侧着脑袋。 “你干嘛？”他冷声。 狸猫立刻收回手脚，站得笔挺，昂着脑袋一言不发向后一个转身，接着猫腰飞一般地溜走了。 ctrl当然知道他在偷听，但此刻哪顾得上这小子。 他扭头看了一眼不明所以的唐心，说：“走吧。” 所谓的客厅其实就是大家休息玩乐的地方。俱乐部坐落在徐世梵公司名下的loft内，经过改造，装修成了一个包含训练室、会议室、休息室、厨房、浴室、宿舍等在内的全功能空间。风格极简，以灰白为主色调，但因住在里头的都是些小年轻，摆设倒是各具特色，添了许多生活气息。 客厅正中摆着拐角长沙发，矮桌上铺满了瓜果零食。沙发正对着的是个大电视，不远处就是一个吧台。橱里整齐地码着可乐、红牛、雪碧等等的瓶瓶罐罐，以及印着战队标记的马克杯。 ctrl打开柜子，取出一个马克杯来，他问唐心：“温水？” 唐心点头，他走到净水器边倒了半杯热水，又加了点冷水，这才端着杯子走回沙发边，此时她已经坐下了。 他放下杯子，隔开半个人的距离，在她身侧也坐了下来。 嘀嗒、嘀嗒、嘀嗒，三秒的时间。她捧着温水，他手摩挲着膝盖，静谧的空气溜过去。 “我……” “你……” 同一时间打破沉默，同一时间打住，他们的默契撞在了奇怪的点上。 唐心深吸一口气，重新组织语言，说：“我有些事情要问你。” 他凝视她，洗耳恭听。她微微抬眼，望向他的目光犹疑，她渴望知道，又害怕知道的答案，即将揭晓。 她阖眼，手攥成拳仿佛蓄足了力气后，一股脑地把问题吐出来：“刚刚那个小姑娘是你女儿吗？”问完，她定下目光在他的嘴唇上，摒心静气等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他却像是松了口气，绷紧的肩膀放下来，他回答：“不是。” 差点凝结的氛围迅速散开，她“哦”了一声，挺直腰板，调整了神情。 “那她和你是什么关系？” “你知道我爸爸再婚的事情吧。” 唐心点头。 ctrl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异了，两个人闹得非常不愉快，之后很少见面，就算见面也次次都要吵得掀翻房顶。ctrl的妈妈是个社交女王，虽然法院把ctrl判给了他妈，但社交女王几乎从来没管过ctrl，每个月给了零花钱就了事。此外，他妈妈在ctrl成年前已经再婚又离婚过两次，感情状况很不稳定。而ctrl爸爸这边，一和他妈妈离婚就迅速搬离了纽约，没再管过rl十五岁时，爸爸再婚，但连请帖也没有给他们寄，只是在婚礼结束后通知了他们一声。 ctrl闷葫芦的性格，对人情淡薄的理解，显然和这样的家庭有着密切的关系。 “三年前，我爸爸和他老婆出车祸过世了，糖糖是他们留下来的孩子。” 唐心睁大了眼睛：“所以糖糖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 ctrl摇头：“那个女人不能生育，但他们又想要小孩，就领养了糖糖，那个时候她刚满一岁。” “但你和你父亲不是很久没有联系了吗？” “这些我也是车祸之后才知道的。其实本来也没人想到要通知我们这件事情，他和我妈离婚后就几乎不来往了。但是那边没有人想接手糖糖，电话就打到了我们这里来。如果我们也不愿意寄养，糖糖就会由社工带走。” 唐心张着嘴，糖糖这身世已经让她吃惊，可更让她震惊的是，即使是在那种情况，她也很难想象ctrl会愿意领养一个和他没有半点关系的小baby，更何况唐心知道在他心底对自己的父亲是有怨恨的。 “我也没想到会领养她。说来话长。”ctrl似乎看穿了唐心所想，补充道。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唐心实话实说。 “到现在，我都对自己当初的决定吃惊。不怪你。”ctrl带着些自嘲地说，“不过这些糖糖都不知道，她那时候还小。” “那她叫你什么？” “叫名字，但小孩子嘛，总喜欢说简单的音节，她就叫。”提到糖糖，唐心发现ctrl的话格外多。 “不，我的意思是，她把你当哥哥，还是……” “其实，这一点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论辈分，我是他哥哥，但讲年龄和角色……”ctrl耸肩，“还好她不叫我爸爸，不然一早你就会被吓跑了。” 唐心被他看得心虚，她承认，如果第一次相遇时，糖糖叫“爸爸，抱抱”的话，唐心的心理状态会截然不同。 倒不是她不允许时宸向前看，分开四年，发生什么都有可能。只是如果他已经忘记她与别人缔结连理，结婚生子，她会比此生再也见不到他更难受吧。如果你深爱过一个人，总怀抱着希望甚至是幻想，幻想能在他生命里留下点难以磨灭的东西。这想法有些自私，但她止不住这种自私。 “还有什么要问我的？”他态度可谓诚恳。 唐心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我只想弄清楚糖糖的来历。” ctrl眼里闪过一丝失落：“言无不实，你现在清楚了。然后呢？”他追问，夹杂着迫人的气氛。 唐心遇刚则刚的个性让她立刻正视他的目光：“怎么，很着急？” “唐心，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快，我浪费了四年。我现在一分一秒都不想再浪费了。” 唐心摇头：“我不确定，时宸。再试一次，结果会有不同吗？我认真想了很多，其实我们根本不合适。我们有不同的兴趣，不同的性格，我们太不一样了，每个地方都会产生争执。是的，最开始我们是开心的，因为喜欢对方，所以忍着痛也要把自己塞进对方想要的模子里去。可那不会长久，我还是我，你还是你。忍到最后，都得爆发。” “四年的时间确实能让我们成熟。我现在能自己养活自己，是个独立的人，你呢，你养了一个小孩。但是四年还不足以改变你和我。” 她说着站起身，语气越发坚定：“我来的时候以为我可以。但是对不起，我做不到。” 此时，集体蹲在客厅外的众人正互相交流。 “什么情况？你们听得到他们在说什么吗？” “不太清楚，好像是关于糖糖，又什么合适什么的。” “两个人坐这么开，气氛不太对啊。” “哎呀，着急啊，狸猫，你要不匍匐进去，听听他们说什么？” “你们要死啊！我刚被抓包过，不想我活了？！” “你的死活不重要，大魔王的事儿才重要。我们得赶紧把他嫁出去！” “对对对！大魔王要是谈恋爱了，肯定就没心思虐我们了。” “哎呀不好，妹子好像跑出来了，赶紧躲起来躲起来。” 只见唐心大步从客厅出来直奔大门，众人集体起立佯装路过及相互交谈，视线则目送着这抹倩影的离去。 “快看大魔王，这眼神有点悲伤啊。” “啧啧啧。”狸猫摸着下巴，“此事不妙啊。兄弟们，得想个办法。” “对，我感觉这是大魔王离出嫁最有可能的一次了，我们不能这么轻言放弃。我看妹子出去的时候眼角闪着泪光呢。” “得给我们的行动想个代号。” “啥代号？” “dmwcj。” “什么玩意儿？！” “大魔王出嫁。” “……” 第十一章 11 行动代号虽然确立，但众人其实对行动目标一无所知。 “妹子叫什么你们知道么就觉得大魔王能出嫁了？”唯一脑子还清醒的桂格当头浇了众人一桶冷水，“以及，dmwcj，可能不是大魔王出嫁，是大魔王出家吧？这名字你们确定吉利？” 狸猫立刻表示不服：“知道叫什么还不容易？刚才妹子来的时候谁接待的？” “布布！”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布布就忽然成为了话题中心。 布布虚掩着嘴，咳嗽了一声。他觉得这是一个摆谱的好时机，于是故意放慢了语速：“那个妹子叫……叫……叫什么来着？” 狸猫带头嘘声：“装神秘可耻！赶紧说！” “我说了你们能不能认真训练，国内的联赛也还是很重要的。你们要是输了，就算把大魔王嫁出去，他也还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啊，布布，求你，别再啰嗦了！说重点！” 布布意犹未尽，但见众人是真没耐心听他的苦口婆心，只好说：“哎，那妹子和我说，她叫糖心。” “糖心……”众人再度集体陷入迷茫。 所以，光知道名字，貌似，也并没有什么用…… 忽然，一道清冷的视线打破了沉默，ctrl环臂立在门口扫视他们，目光如刀片嗖嗖飞过。 “你们不训练挤在这里干什么？” “我们在这里……干什么？”狸猫肩撞向桂格，桂格不接话，他就又看向布布，挤眉弄眼，“布布！” 布布对这帮熊孩子真心无语，但毕竟自己也站在门口，ctrl又是老板，只好硬着头皮开动脑筋…… “我们这不是刚训练好，出来放个风，吃个点心嘛！这不是，老板在里头，我们只好等在外面了。哈哈哈哈。” 一群人除了桂格不配合，都假笑起来。 ctrl扯开冷笑：“训练完了？吃点心？mirage地图走了几遍了？头爆了几个了？周末的比赛有十成把握了？” “……” “你们拿了个国内冠军觉得自己很厉害了是吧？iem是儿戏？在国内都赢得那么吃力，和北美的怎么打？” 死一般的沉默，活脱脱一群被训的高中生，不说话，但表情却个个是不服气。 ctrl正烦闷着，正巧没处发：“你们不服。行，开一局。” 听到“开一局”这三个字，众人面面相觑。 在电竞二字还不为大多数国内人所熟悉时，ctrl已在北美一战成名，成为最亮眼的cs华人选手。wcg两届冠军，eswc冠军，以及其他数之不清的荣誉。他从未涉足国内，但却已是华人圈的神话，他的判断之准，狙击之精，一时无人可及。直到cs游戏本身的逐渐没落，ctrl的个人原因等才在前几年一度消失在公众视野。 现在战队里好几个刚成年的队员，本身就是ctrl的粉丝，投身战队也完全是因为ctrl。但成立战队两年，ctrl自己没上过比赛，教练也有专人担当。他更像是荣誉和光环，队员们都很少见他开游戏。 这件事他们私底下没少提起过，各人有各人的猜测。既有说他是失利之后难东山再起，也有猜测他因为年纪退居幕后。 ctrl不是不了解他们的好奇，但从没提过一星半点，也没正式宣布退役。唯一和ctrl搭档过的storm也对此闭口不谈，只是如果要让他听到他们议论rm一定会翻脸。他说ctrl的技术是不容置疑的。 对ctrl现在的水平，估计也就徐世梵知道。只有他拉得动ctrl玩两把，徐世梵还不让别人围观，游戏房门一关与世隔绝。 今天ctrl主动说要开局，真是破天荒的事。众人甚至一时没反应过来，杵在原地。 “上一次队内排名最后的四个，跟我一队。前四对开。”ctrl发声，随即迈步往练习室走。 被点名的匆忙跟上，互相看的眼神里几乎都闪着兴奋的光。 rm还在睡觉，被从床上拖起来拉进游戏室。本来还睡眼惺忪，大家一和他说是ctrl要上场，立马清醒了。冲去盥洗室洗了把脸就忙不迭冲回来。 两边人坐定，点开游戏界面。 狸猫伤感地靠在布布身上，狸猫卡在第六的位置，前五后四，他就成了唯一被剩下上不了场的那个。 “为什么我要被留下来。呜呜呜，我明明是二队担当。” 布布撸了撸他的脑袋，微笑：“少年，这就是人生啊。” 荒漠迷城地图。 连开五局，ctrl声音淡然，指挥队员去a点b点，手上动作也流畅至极。找对手，躲藏位，跑位踩点，一枪爆头，精准，绝不拖泥带水。 只要是和ctrl对枪，就没有生的可能。 狸猫看得浑身发热，ctrl在最后一局以一敌三，强势扳回颓势。狸猫双手紧抓住布布手臂，布布强忍着痛去掰他的手指：“松……手！” 五连胜后，ctrl摘下耳机，起身。 众人集体仰视他，他视线自上而下自左向右缓慢地扫过去：“你们拿这种水平打比赛？” 鸦雀无声。 ctrl再没发一言，跺步而出。 糖糖已经等得不耐烦，早早出了小房间，但看所有人都关在练习室里，就乖乖地等在门口。 ctrl开门而出，就见糖糖仰着脑袋干巴巴等着。ctrl本呼之欲出的怒火瞬间消散。 ”她喊。 ctrl蹲下身，捏了捏她的脸颊：“让你等久了。” “姐姐呢。”她抱住他的脖子，ctrl顺势把她抱了起来。 “走了。” “啊。”糖糖小脸皱了起来，“那……那，在一起？” “会的。”ctrl眼神坚定，“会在一起的。” 射击游戏需要不断的训练，快速的反应力，果断的判断…… ctrl现在已经不像大职业比赛时那样长时间联系了，而是花更多时间在运营上。只有自己晚上别的队员去直播会出去玩了，自己开着电脑练手。 这一把突然让他想起过去那些燃情岁月。为了一个目标不断努力，紧盯着，等待，瞄准，狙击。势在必得。 他对糖糖说：“很快。” 唐心驱车回到工作室，手机忽然“叮”一声。 微信好友申请，她点开。 微信名：ctrl 备注：verdims 永不昏暗之明灯。 第十二章 12 verdims只是部分，其实前头还得加上两个词，连起来是： lverdims.爱是永不熄灭之明灯。 这句话唐心过去无意中看到，很是喜欢，后来甚至找纹身店纹在了侧腰上，细小的一行字。 ctrl为了这件事还和她闹过不开心。她那天纹完兴冲冲回去秀给他看，后者不仅不欣赏，还说她是没事找事，平白给自己添道疤。她这性子，改天不喜欢了，还得去洗去改，费工夫不说，还吃苦头。 唐心当场就不乐意了，她可是在用浪漫的方式和他表白。不领情不懂行不算，还一副觉得她做了蠢事的口气是怎样？ 她那时候的脾气是半点不肯收敛的，他也不是温柔体贴的性格，硬碰硬就大吵一架。她摔门而出，一消失就是两天。 这两天时宸也不来一星半点的消息，唐心心里又气又失落，但硬憋着一口气。晚上拖着朋友们出来喝酒，借酒消愁，喝得酩酊大醉，又一伙人去夜店玩闹。 次日她醒来，竟发现她回了时宸家，偏偏断片，半点不记得自己怎么来的。心说可千万别是喝醉了死皮赖脸地来敲他家门骚扰他。正纠结悔恨呢，时宸就黑着一张脸进来。 她闷声不响，也不好闹脾气，毕竟前一晚可能闹了一晚上。她酒量虽好，但自知要真喝醉了这酒品可是不敢恭维。 “还记得昨晚发生什么了？”他问。 她抱着被子摇头，因宿醉而脑仁疼，肠胃翻搅。 “以后少喝点酒，浴室被你吐毁了。” 她低眉，但不忘重点：“我朋友送我来的，还是……？” “昨天打不通你电话，就找了你朋友，我把你接回来的。你那时候还神气得很。”他冷笑，“说你醉还不承认，还嚷嚷着不要回来。” “那是因为你气我！你不喜欢我的纹身！你都不明白我纹这个的意思！”她那时觉得自己有满腹的委屈，一股脑地叫嚣。 他紧了紧眉头，最后叹了口气，坐到她身边，慢慢把自己一侧的衣服撩了起来。 她见到他在侧腰相同的位置也纹了一句话，周围的皮肤微红，显然刚纹没多久。 “你居然也纹了！”她喜出望外，凑近了去辨识，“sin.就像最深刻的激情是永恒的罪恶？这什么？” 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喜欢一个东西都不稍微了解一下吗？这是你纹的那句话的下半句！以及，你真是不能翻译得更烂了。” “咦，时宸，感觉你真的好喜欢我啊。哈哈哈，还嘴硬。” 她抱住他的脖子，凑上去就要亲他，他扭过头，手掌挡住她的脸：“你一身酒臭，离我远点。” “不要不要，我就贴着你，哈哈哈。” 这就是ctrl，能把她气得发疯，又能感动得她无以言表。 嘴硬心软，死活不肯说个“爱”字，但是行动却总能说明一切。 唐心没有理睬这个好友请求，放下手机投入工作。 一忙又到了晚上，她和厂里人在微信沟通完毕，点开微信通讯录，第一栏新的朋友点进去，同意了好友请求。 爱是明灯，永不熄灭，激情是罪恶，永无止尽。 无论是善缘孽缘，都是纠缠一生的东西。 她始终没把这个纹身洗掉，就像她从未刻意清空他们之间的记忆。 加了好友，她点去查看他的朋友圈，不出所料，空空如也。 真是一如既往的闷葫芦、不合群。 唐心忽然想起自己上午走时说的，她和他不合适，她做不到和他重新开始。可她现在在做什么呢？ 同意添加他的微信，这无异于给两个人再度开了一道门。 她唐心做人凡事果决，从前的表现是一副爱谁谁的态度，要留的她珍惜，要走的她绝不挽留，相处得来就多说两句，不喜欢的她懒得搭理。现在因了现实，脾气软了很多，可骨子里还是杀伐决断的性格，不喜欢拖泥带水。 偏偏这个时宸。 看了眼时间，晚八点，唐心收起手机，难得工作结束得早，她赶紧驱车回家。 乔泽这两天又飞去外地看项目，他这人脑子整天在转商业逻辑，有点钱就想搞投资。这不深圳那边开了个园区，有朋友和他一说，他就又马不停蹄地去观摩学习了。 唐心在上海有很多工作上往来的朋友，交心的却真是一个手就能数出来。在美国一起玩的朋友有些留在了那里，回来的能聊得起来的也不多，毕竟唐心当初走得匆忙，之后又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现在的观念已经不是过去二世祖的观念，自然和他们也没从前这么聊得来了。 她工作又忙，闲的时间都在应付些公关、投资人之类的。娱乐局虽多，真正能放松的不多。所以现在不像在美国时候那样见天爱往外跑，有难得空闲的时间倒喜欢安静地独处。喝杯酒、看些闲书、刷刷剧，这种躺着什么都不干的时光实在珍贵。 回到公寓，下意识地看了眼手机，没有新消息。 卸妆、洗澡，给自己倒了杯酒，打开音乐，点上香薰蜡烛，又拿了本小说。唐心窝在飘窗边，倚着靠垫看书。 手机就摆在边上，往常她独处的时候会选择关机，眼不见为净。可今天长按了关机键，选择的时候确实犹豫着取消了。 这下可好，小说没看两行，就去瞄一眼手机。其实开了震动，有消息是能注意到的，但又想着开了音乐，可能会没注意错过消息。就这么心神不宁地读了十分钟书，只翻了两页。手机还是一条消息没有。 终于翻到第三页时，手机震动，屏幕随之亮了起来。唐心跟着心提到嗓子眼，立马扔了书拿起手机，怎料一看，居然是乔泽发来的关于深圳园区的事情。唐心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一边念一边打字：“很晚了！乔先生，能不能有点生活？！” 【……】 【你也不是刚知道，工作就是我的生活】 【摊手表情】 乔泽连着回了三条，唐心无言以对，只能翻了个白眼，退出和他的对话框，重新点开ctrl的头像，他的头像是一颗水果糖。 嗯……唐心想这八成和那个小姑娘糖糖有关。 那个小姑娘……唐心是真没料到ctrl会领养一个孩子，就算当时没有人愿意收养，他那个性格也是万担不起那个责任的，况且他说领养糖糖的时候糖糖只有1岁。 ctrl照顾一个小孩子的吃喝拉撒？即使那天看见ctrl熟练地帮糖糖处理伤口，她也还是没办法想象ctrl带孩子的日常。 另一方面，如果要和ctrl在一起，唐心也必须接受糖糖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糖糖看着是个乖巧的孩子，唐心自己也不是说不喜欢小孩，只是在目前的阶段，她没能力和精力带孩子。小孩子根本还不在她的生活规划内。更何况，糖糖的身世让她多少会有些敏感，自己突然出现，不会被糖糖认为是抢走了自己最重要的依靠吗？ 唐心越想越烦躁，一怒之下把手机关机，给自己倒了两杯酒迅速喝下，直接上床睡觉去了。 翻来覆去，硬是躺了半小时，数了几千只兔子直到把自己数晕了，唐心才睡着。 次日起来，第一件事情打开手机，开机的几十秒简直是漫长。 终于有了信号，消息一条条进来，唐心迅速下拉。 “我靠！”她跳起来，“时宸你个不要脸的，加我好友又不发我消息想怎么样？！！” 两个小时后，唐心在开往杭州的高铁上坐如针毡，微信对话框的内容写了又删删了又写。 在列车员第三次走过问要不要冰激凌的时候，唐心买了一罐巧克力味冰激凌，并且眼睛一闭，发出了消息。 几乎同一时间，刚把糖糖送到幼儿园的ctrl手机响了起来。 糖糖正要下车，却见ctrl看着屏幕笑起来，喜上眉梢的样子。 ？”糖糖疑惑地叫他。 ctrl笑容不减，摸摸她的脑袋：“今天总不能又逃学了吧。” 糖糖摇头，抬手指了指手机：“手机。”意思他看见了什么。 “你姐姐来消息了。” “啊？” “好了，我们下车了。你的同学来了。” ctrl指了指不远处糖糖的好朋友，糖糖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兴高采烈地跑走了。 ctrl目送着糖糖安全地进幼儿园，视线才再度回到手机上。 唐心发来一条消息，平铺直叙的问句： 【你怎么知道我微信号的？】 平白无奇背后的心思，ctrl能猜到一二。 她啊，还真是和从前一样的脾气。 第十三章 13 ctrl不止知道唐心的手机号、微信号……在他眼里，唐心对自己的*保护工作做得实在欠佳。不过在这个几乎所有信息都电子化的时代，也很难真正保护自己的*。 网页浏览信息、输入表单信息、购物记录……各个公司在人们不知情或是不重视的情况下采集着每个人的数据。手机的定位无时不刻暴露着你的位置，只要有人侵入你的手机，它就成了一个移动的录音器、摄像机和追踪仪。 ctrl在美国念的计算机系，他们那个系怪咖云集，虽然学同一个学科，但是志向各有不同。有人以加入硅谷为目标，有人则喜欢研究黑客技术，当然也有半路退学牛气地去创业的。ctrl上大学的时候就干了三件事，上课、打游戏以及和唐心谈恋爱。 人的精力就这么点，他打电竞花了大半时间，唐心又是不得怠慢的，这书自然就念不出优秀。毕业时，教授还用惋惜的语气说，他有天赋，本来该有更好的成绩。ctrl不甚在意，他那年蝉联wcg冠军，觉得自己从事着喜欢的事，有喜欢的人相陪，无关紧要的人如何看待他，根本不重要。 谁料想一年之后，一切翻天覆地。 后来他多出很多时间，潜行研究起代码来，还真是学得很快，大约真是有点天赋吧。 有次帮朋友查东西的时候不当心被徐世梵看到，自此就免不了多受他骚扰，老拿代码来给他看要他优化。徐世梵老问他干嘛有这么强的技能点要藏着掖着，ctrl总拿兴趣不在于此来敷衍他。 其实，他学这些东西本就不是用来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他骨子里不是个爱做生意的人……他当初研究这些东西，主要……是为了找唐心。 当然他不会和唐心解释这么多，他坐在车里，在对话框中打出【徐世梵】三个字，意思从徐世梵那里要来的联系方式。反正徐世梵放了唐心鸽子，身份已经做坏，借下他的名字也并无不可。 还在高铁上的唐心把小罐冰激淋吃完，甜食让她心情稍稍好些，手机屏幕亮起来。 嗯，很好，就他妈三个字。 他来加她微信，写那个备注，不是要来和她重修旧好？那能不能有个好点的态度？ 加完一晚上不说话，她给他脸主动搭理他了，他就回三个字？！ 唐心真想从高铁上跳下去冲到他面前把手机甩他脸上。 不。唐心深吸一口气，她不能和从前一样沉不住气。这几年的饭不能白吃，不能越活越回去。 他和她玩儿傲娇是吧？好，唐心露出一抹诡异阴森的笑容。 点击ctrl的头像进入他的个人页面，随即点击右上角资料设置，页面下方出现一个猩红的删除键。唐心的手指悬在按键上，她眯起眼：“陪你玩。” 对话框消失，唐心神清气爽，伸了个懒腰，心情大好。 她靠向椅背，侧目看窗外。大片的农田，间或的矮房子，在城市与城市中间，并不是什么值得欣赏的景色。她不禁走神，回忆起那些和时宸斗智斗勇的过往来。 那时候她想方设法制造和他相遇的机会，紧迫盯人，怒刷存在感。他开始采取遁走，后来发现无效，就视而不见，但走到哪里她都在，实在没法子，开始果断拒绝。结果她硬是不退，一来二去，三来四去，翻来覆去，最后他被她磨人的战术打败，进了套。 他越来越拿她没办法，妥协的时候总会说一句：“唐心，你就是个无赖。”她就会回：“无赖配闷骚，正好！”换他一个冷笑。 其实刚开始她或许是因为胜负欲而非得拿下ctrl，可到后来，她若不是真喜欢他，她那个牛气哄哄的性子又怎么能这么死气白赖地围绕着他呢？ 唐心想，过了四年，他们说变也没变。一碰到对方，就又幼稚起来了。 这厢唐心在感慨青春，ctrl则回到俱乐部。貌似坐着看队员训练，其实心思全在手机上，时不时低头看，都没注意大家因为他在而格外紧张。 毕竟前一天刚被狠狠草割了一顿，对大魔王又敬佩又害怕。平时从没见过大魔王训练，但那个手速和精准度，就算是天才没有经过长期训练也是无法达到的。这说明大魔王在私底下沉默地努力着。连大神都在勤奋，他们又有什么资格摸鱼？因而，今日训练室的众人格外投入。 投入得也没注意到，大魔王自己在摸鱼，根本没有关心他们的意思。 ctrl见半小时没反应，心说只回三个字有点太过了。想了想，打了一句【吃饭了没】 正准备好进入焦灼的等待状态，下方很快弹出一条消息： 糖心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ctrl蹙眉，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坐在一边观战的布布被他吓了一跳，心说今天两队打挺好啊，刚也没犯什么致命错误啊……他跟着起身，低声问：“老大……怎么了？” ctrl没理他，只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验证消息。 他唇抿成一条线。 好像……一不小心玩脱了。 大魔王不理人，布布就陪站着。见大魔王手指在手机上一顿输入，片刻后，迈步往外走。 “老……老大，你去哪儿？” “去杭州。” “哈？” “storm练完了叫他下午和你一起去接糖糖。我晚点回来。” 布布还来不及问细节，大魔王已绝尘而去。留下满脸问号但松了一口气的布布。大魔王去哪里都好，不是队伍有问题就行。 唐心下了火车直奔工厂。杭州工厂要比广州大得多，主要生产服装。最困难的时候，工厂连着三个月没发工资，濒临破产。唐心一度不得不把工厂一半的厂房盘出去。其中酸楚不足言表，当然现在已经都收了回来。 工厂不仅为唐心的自由品牌供货，也作为代工厂为诸多大小淘宝卖家提供货源，只是产品线都是唐心自己挑剩下的款式。她必须确保自己的产品是独家原创的。 这次来是在大货前最终确认样品，并且做一些拍摄。 唐心正忙着和制板师、负责人等确认样衣，办公室电话响了起来。 “喂。”唐心接起。 “唐总，我是门卫小杨。有位时先生说要找你。” “石先生？”唐心在脑子里搜索了一遍，“我不认识什么石先生，他做什么的？” 电话那头隐隐传来小杨的问话：“唐总问你是干嘛的？” 一会儿，电话传来细微的声响，重新安静下来后，一个熟悉的声线伴随着轻微的电流声传来：“时宸。” 唐心手里还拿着衣服，歪着脑袋用肩膀夹着电话，手忙着翻看衣服的缝线：“石城？什么石城？” 那端静默了三秒，随后一字一顿地说：“我是时宸。” “石城？时宸？！” 电话从耳朵边跌落下来，被电话绳挂住，晃荡地敲响办公桌。 “啪”一声，如她脑袋里一根弦，崩断了。 第十四章 （更新） 14 “唐总，怎么了？”在场的另外两人见唐心懵了的样子，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关切地问道。 唐心正在脑海里回放刚才的对话，确定自己没听错，对方是说自己是时宸。她起初没反应过来是根本不觉得他会出现在她的工厂，大脑自动摒弃了和工作不相关的内容，在工厂部分，她并没有和什么姓石的人打交道。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时宸怎么知道自己在哪里的？他跟踪她了？ “唐总？” 唐心回神，整理了表情，她清清嗓子：“没事，电话没夹好。” 她弯腰拾起电话听筒：“这也是徐世梵告诉你的？”她这话里夹杂着明显的嘲讽。 “可以这么认为。”他声音还是不冷不热的，和他大老远跑来的行为正相反：“现在能放我进去了？” 唐心瞥了眼好奇地等着的同事，冷下声音：“让小杨接电话。” 不一会儿，小杨热切的声音再度出现：“唐总，您说您说。” “我现在有个会，大约半个小时结束。你让时先生在保安室里坐着休息一会儿。”唐心停顿了一会儿，嘱咐，“好好招待。” “明白了，唐总！” 小杨挂了电话，笑容满面看向ctrl。 ctrl挑眉：“可以进去了？” 小杨打开保安室的门：“唐总说她有个会，让您在我这儿休息一会儿。请进请进。” ctrl脸色骤然冷下来，看着保安室的白墙灰地，他心想真是风水轮流转，她现在才是真能耐了。 小杨给他搬了把折叠椅打开，又抱歉地说：“我们这儿平时也不接待人什么的，也没个多余的杯子。让您用我的搪瓷杯也不合适。要不，您看您要吃点什么吗？零食？”说着他从抽屉里掏出一把小包装袋的零食来，饼干、糖、巧克力各异。 ctrl坐下，摆手，把自己的帽沿往下拉，散发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 然而，被叮嘱要好好招待客人的小杨怎会就此罢休？再者他这当门卫也是孤单的很，有个人在聊聊天多好呀。 “平时来我们厂里的客人不多，基本都是熟人。不好意思啊。我这没见过您所以那您拦下了。” “……” “啊，您是我们唐总的朋友吧。真厉害，我刚来上班没多久，但已经听说了很多唐总的事情，太佩服了。” “……” “您找我们唐总什么事呀？” “私事。”ctrl对小杨一而再再而三的搭话请求终于有了反应，“唐心说她还有半小时？” “对对对，唐总说大概半小时结束。” “那我们玩个游戏。”ctrl说。 “啊？” “叫半个小时不说话。” “……” 过了约四十五分钟，一辆黑色轿车从厂里出来，到门口，车窗摇下来，露出了唐心姣好的面容：“人呢？” “唐总！”小杨一副如临大赦的表情，利索地站起来打开门，“时先生，唐总来了！” 唐心见ctrl从椅子上站起来，隔着保安室的窗口，视线直射.向她，有一丝丝玩味。 他很有耐心，但讨厌别人不守时。唐心虽有意让他在保安室等着杀杀他的气焰，但真不是故意拖拉到现在才出来的。样衣有些细节问题，找解决方法多花了些时间。 “上车吧。”她说。 他不接话，但长腿绕到车另一边，打开车门委身进来。 唐心车开出去：“没吃饭吧。” 他不吭声，唐心权当他是默认。 “我本来想在厂里食堂打发的，你千里迢迢跑来，我想也是不能怠慢，请你去市中心吃饭。” 她没追问他怎么知道的工厂地址，也不再惊讶他说出现就出现。他也没问她干嘛删了他好友，怪她冷酷无情把他晾在保安室里。 他问的是：“你现在车技可以上路了？” 唐心内心翻了他一个白眼，虽然他这么问不无道理。 唐心在美国的时候学考驾照，轻松通过了笔试，车考则是三番两次地失利。她自认聪明，卯足了劲儿练习总算通过考试。好不容易拿到驾照后，花大价钱找陪驾，人老外做了两次就辞职了，说是命比钱要紧。主要是唐心开车时候太莽撞，车少的时候还好，路况要复杂些，她这技术真是不行。 敢坐她车的也就ctrl一个了，他平时闷声不响，坐在她副驾也没法绷住脸。不止一次被她吓得魂灵出鞘，高声斥责她这么开太危险了。后开他索性剥夺了她开车的权利。 唐心却从来不是轻易死心的人，ctrl藏她的车钥匙，她借量车来还不容易？一次借了曹宇的车，开车去拐弯时没注意别的车，出了车祸。要不是曹宇车结实，她指不定撞出个好歹。ctrl知道后又是心疼又是骂她，她边懊悔地哭边说自己再也不开车了。那之后她还真没再开过车，直到他们分手。 “那你要么现在下车？”唐心没好气地回他。 他摇头：“得看着你。要出事一起出。” 她被这话噎住，直想问那你早些年干嘛去了？但忍住了。 “放心，现在练出来了。” 杭州的路也越来越堵，ctrl也不说话，唐心觉得闷得很，就打开了电台。 音乐声打破静默的空气，清新洋溢的曲子，让唐心超车超得更顺手。她没注意到一边的ctrl不时蹙起眉头。 终于到了地方，唐心把车停进地下车库。领着他上楼进了一家杭帮菜馆。 她把菜单递到他跟前，他摆手，她于是明白，直接叫了服务生来把菜给点了。 “跑了那么远的路，没话要说？”她微微抬起下巴，洗耳恭听。 “……”他坐直身体，“通过下我的好友验证吧。” “……你就想说这个？” “嗯。” “你……”唐心只感觉血气翻涌，“你有病吧！说句好话能要你命？解释下你能少块肉？！你怎么不上天啊你？！” 他抬眼，直视她：“加你好友不理你是我不对，你已经删了我好友，还把我晾大门口，这都没消气，你怎么才能消气？” 他不是抱怨的口气，而是诚恳的问话。她愣住，怒气化了一半成无奈。他从来都不会甜言蜜语地哄人。 她忽然丧失了和他争吵的动力。 “我气的不只是你在微信上不说话。其实我们分开那么久了，都没联系。我总觉得你是因为恰巧碰到了，才觉得我们该复合。”唐心摇头。 他凝视她：“其实没那么恰巧。” “嗯？” 他停顿了一下，却没解释，而说道：“我不是一时兴起。只是觉得找到了你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就像加微信的事一样。” 他斟酌着说，竭力想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我确实迷茫过，可我现在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唐心，你清楚吗？” 他总是这样，一旦认定的事情就一意孤行，甚少顾及别人感受。 她呢？她过去清楚自己喜欢什么，痛恨什么。现在却糊涂了。 “我不清楚。”唐心坦言，“以前世界在我眼里非黑即白，可现在所有东西都是灰色的，没有绝对的好和坏。所以我不清楚。” ctrl沉吟：“那你先加我好友，再慢慢弄清楚。” 唐心睨着他：“我加你好友，你还讲不讲话了？” 他凝视她，勾起唇角，犹如大雪初霁的笑容，暖得不可思议：“讲，一定讲得比你多。” 她啊，总是被他这种笑容给骗了。 第十五章 15 ctrl很少笑，他唇线微微向下，平素总给人难亲近的感觉。事实也是如此。 他不是在幸福美满的家庭长大的。 母亲出生在美国，家境普通，她父母开着一家餐馆供养她长大。她天资聪慧，靠自己边读书边打工念上了法学院。虽然不是顶尖的法学院，又因为华裔身份加之家庭背景有限，出来后进不了顶尖的律所。总之，也算当上了律师。 父亲的人生轨迹则截然不同，他出生在中产家庭，衣食无忧。老一辈要他去当律师，他偏不，法学院念了没两年就辍学不念了，和人合伙开起餐馆来。 他的餐馆就在ctrl母亲公司的对街。她常去吃饭，吃的时候手边还总放着案宗研究。她年轻漂亮，认真的时候有种独特的吸引力。他被她吸引了。一次她正对这着一个案子愁眉不展，他决定上前去询问，帮她出出主意。她没想到一个看似在餐馆打工的年轻人竟然是法学院出来的，两人一拍即合。 他们爱得热烈且冲动。时家看不起女方的家庭，提出反对，这却更助长了两人在一起的决心。他们感到这是一生一次的无比炙热的感情。 ctrl的母亲在遇到他父亲前从未享受过冲动的滋味。他教会了她如何及时行乐，如何释放压力。 于是她开启了这辈子无休无止的荒唐。他们跑去了拉斯维加斯，在酩酊大醉后凭着一腔热血、冲动和酒精的作用注册结婚。 他们愉快地度过了两年，随着意外怀上ctrl，这段热恋期也随之结束。孩子出生后，他们回到现实，发现一切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琐碎无聊。她因为怀孕让刚开始有起色的事业岌岌可危，他还没过了玩乐的年龄就得天天听婴儿啼哭，不能随时去参加朋友的聚会。 争吵、谩骂、互相指责就此轮番开始。他们带着怨气养着这个孩子。 “要不是你，也不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不要哭了！这点小事就不会自己解决吗？客户还在等着我。” “怎么又把汤给洒了？就不能注意一点吗？” “没看见我在忙？” 类似的话，类似的厌烦的语气，在ctrl幼年时就不绝于耳。 他们以为他年纪小不会记得，可是他是有印象的，碎片的灰色记忆像玻璃渣一样深刺在他的记忆深处。 他知道自己是个多余的人，多余的人有什么可快乐的呢？ 他7岁那年，父母终于离婚。 他终于再也不用听到那些似乎永不停止的争吵、互相的怨怼、情绪崩溃时的砸东西声……这些让他讨厌极了热闹。 离婚后，他跟了母亲，父亲在离婚协议办妥后第二天就离开了他们所在的城市，心爱的餐馆也毫不犹豫地转手。这是有怎样的深恶痛绝才会做到这个地步？让他毅然决然一切从头开始好像当自己从没有过这八年多的时间一样地仓皇而逃。 当然，他母亲在离婚后也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做回工作狂，并且开始漫无目的地约会。她不用说，ctrl感觉得到，她彻夜不归第二天早上回来换衣服的时候，他要出门，她看向他的眼神会有一瞬间的闪躲，接着又忽然意识到自己并不需要害怕什么地再端出母亲的架子来，叮嘱他上课认真点。他这时候常常是沉默的，她并不在意他的回答，或者说，他觉得自己的整个人她都不想在意。 他见到母亲的次数随着年岁的增加越来越少，她给他留在抽屉里的钱则越来越多。按他母亲的原话，都是因为没了他倒霉爹的拖累。ctrl想她留这没说的半句，应该是如果没有ctrl的拖累，她更早就能飞黄腾达。 所以他初中就去了寄宿学校，自己提出来的。他母亲当然乐得同意，事实也证明这一决策非常正确，他母亲在他进寄宿学校的第二年就再婚了。对方是她一个客户介绍认识的，婚礼那天是他见过他母亲笑得最开心的一次。大概因为难得，所以显得她格外美丽温柔。 他自己从没有过这样的笑，起码在遇到唐心之前没有过。不是从没笑过，如果听到好笑的笑话，他也能乐。打游戏赢了，他也开心。只是那种笑容是不一样的，和转瞬即逝的愉悦不一样。 当然，他母亲最后和第二任丈夫也还是没撑过两年就离婚了，并且没过多久就有了第三任，再之后还有第四任…… ctrl性格中那些疏离、冷漠、不表达等等的因素，多少与这些过往的经历相关。 不论好坏，你的现在就是你过去的总和。 或许在唐心眼里，他在遇到她之后的攻势显得有点急迫。可只有他知道，唐心在他心中多么与众不同。她曾让他真正地快乐过，激动过，也悲恸过，绝望过。她打开了他封闭的大门，在里头留下了所有他能体会到的情感，强烈极致的，平淡温暖的。他曾把全部都给了她，只是时机有错，方法不对。 服务员陆续端了菜上来，她没再继续之前的话题，而是安静地进餐。 吃完，她喊服务员买单，他拦住她。 “我刚出去结过了。” 她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这是要我愧疚？你大老远跑来我连饭都不请你吃一顿，叫我过意不去？” “我想你有来有往。”他说得漫不经心。 她拿出手机，摆弄了一会儿，抬头：“好友加你了。你来这里的目的完成了，下午是不是就回去了？” “你想我回去，还是留下来？” “我下午有拍摄，没空招待你。你要想留下来，可以和小杨一起度过美好的下午。” “……”ctrl肯定她是故意的，“你什么时候回上海？” “明天吧，今天还有些事。” 他点了点头：“回来请我吃饭。” 两人说着已经进了车库，唐心走到车前打开车门，道：“看你字数。” ctrl无奈：“你去厂里吧。我直接去车站了。” 他不用她送，她也没那个时间，说了声好她就利落地坐进车里，朝他挥了挥手。驱车而去。 只是她时不时看后视镜里他的身影，慢慢得缩小，拐个弯，消失不见。 ctrl打车从饭店到火车站花了近一小时，等待时间加上行驶时间，紧赶慢赶到上海已经四点。他在车上数次提醒布布和一定别忘记去接糖糖，并且要他们早到一刻钟以防幼儿园早放。布布和被大魔王轰炸的不行，一接到糖糖就打电话来报平安。 糖糖一晓得是打给ctrl的，立马就要求听电话。 ！” “对不起，我突然有点事，马上就能到家了。” “马上吗？” “嗯，一个半小时。” “多久？” “吃晚饭的时候。” “等你哦！” “嗯。” “嘿嘿。” 糖糖心满意足地笑了，然后把手机还给rl听到电话那端还有点奶声奶气的“东东”，然后电话就挂了。 这边ctrl有糖糖等吃饭，那边唐心结束了拍摄就马不停蹄地往她妈妈那儿赶。 唐心母亲现在已退休在家，平日在自己阳台上种种花养养草，要说有些孤单，但也乐得清净。 拍摄耗时，她就算是尽快收工到家里也七点半了。母亲正坐在客厅看电视，菜用罩子罩着摆在桌上。 “妈，不好意思，回来晚了。”唐心刚进门就说道。 唐母也不生气，悠悠站起来：“认真工作是好，但要小心自己的身体。吃过东西垫肚子了吗？” 唐心吐了吐舌头：“嘿嘿。” “哎。”唐母长叹了口气，“你也是个说不好的，赶紧去洗手，吃饭了。” 唐心麻溜地洗了手出来，见她妈正站在微波炉前热菜。她赶紧过去把她妈拉出来：“和你说了别在微波炉前站着，有辐射。” “辐什么射的，都一把年纪了。”唐母被带出来，她微微仰头仔细端详唐心，“你是不是又瘦了？” “瘦什么瘦啊。我每天都认真吃饭的好吧。” “明明下巴尖了。”唐母戳着唐心的下巴。 唐心摇脑袋：“什么呀，我这是打了阴影的关系！” “你这阴影没打好。还是淡妆好看。” “妈，菜好了菜好了。”唐心忙不迭从微波炉里端出菜来。 这么来回两次，总算是两人坐下吃起饭了。 唐母年轻的时候是一顶一的美女，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唐父曾说对她是一见钟情，发誓一定要把她娶回家。后来真娶回来了，也是百依百顺。唐母性格体贴大方，和唐父在一起也就是因为创业吃了不少苦，两人的感情一直很好。 唐心现在看着母亲斑白的两鬓和她边上空空的座位，不禁有点鼻酸。她对回家总有着纷杂的感情，想回来又不想回来。 “对了，你这周或者下周，空个时间出来，我给你安排了相亲。” 唐心正顾自感慨着，突然飘来淡淡地这么一句，唐心直接把汤呛进了喉咙里。 “相亲？！”她惊叫。 第十六章 16 “妈，你开玩笑？”唐心抽纸巾掖嘴，气顺后向唐母确认道。 “我什么时候和你开过这种玩笑？”唐母神色泰然，盛了碗汤悠悠地喝着。 “你年方二十五，貌美如花，年收入已七位数，微博粉丝百万，还愁成不了家？” “你那百万粉丝是能娶你呢还是能照顾你啊？”唐母不急不缓地反驳，“就因为你貌美如花，又赚得动，才要你去相亲。你从小被我和你爸惯得眼高于顶，现在自己又能赚，更是不得了，尾巴早翘到天上去了。” “那您这意思，要我把眼光放低了。那不成了低就？我可不将就啊。” “谁要你将就？我们把你宠成这样也不是要你去将就的。我的意思是，让你换个思路，别总想着找些什么厉害角色，找个温柔体己的，你忙能照顾照顾你的。” “妈，你意思是想找入赘女婿？” 唐母终于忍不住斜了唐心一眼：“少贫。别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事情你依我一回。你妈我眼光不比你差，看不上眼的绝不会找来浪费你时间。男孩子心善我看得出。你就去见见，不喜欢我也不勉强。” 她妈把话说到这份上，唐心还真不好反驳，除非……把ctrl搬出来？ 唐心很快否定了这个念头。需得解释一大段不说，她和ctrl现在这情况，也多少有点不明不白。再者，当年她还不懂怎么处理人际关系，她大老远从美国哭着回家，口口声声的男朋友也没带回来，这个未出现的男朋友在唐母心里身份是无限低。要现在让唐母知道这些陈年烂谷子事情，再加上ctrl前卫的职业，指不定还闹一出反对来。 权衡利弊，唐心觉得，还不如去走个过场来得爽气省事。 “你说的啊，就见一面。要我觉得不喜欢，你可不能唠叨我。” “你看你，人还没见，已经这么笃定了。也不怕到时候人家看不上你，脸可丢大了。” “妈，能好好吃饭吗还？” “行，不说了。” 唐母言出必行，之后还真是一字没再提。饭后唐心洗了碗，陪妈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拖鞋侧躺下去，脑袋枕在唐母腿上。 “真舒服。”她吸了吸鼻子，是妈妈身上特有的属于家的气味，“都不想走了。” 唐妈过了两秒才接上：“那就多住两天。” “不行啊。”唐心叹了口气，“行程全都排满了，吃饭的空都是挤出来的。” 唐母低头，轻柔地抚着女儿的头发：“累吧。” “是啊。现在才明白你和爸爸当时多辛苦。做生意的人看上去风光，大老板，真是自己知道苦。一旦开始了就没停下来的时候了，要么发展，要么是死。压力真的好大。” “我就担心你这样。你爸爸……”说到此处唐母声音突然哽住，她顿了顿，才继续道，“我们现在也不欠谁的了。你要累了，别东想西想，把公司卖了。身体最重要，知道吗？” 唐心赶紧点头：“我知道的。所以我这不找了乔泽当合伙人嘛。我轻松很多了。” 唐母没再说下去，而是抬眼看电视。唐心却知道，妈妈的心不在电视节目里。她的心顿痛，却明白已是无话可说。 次日，唐心还是一早离开了家。走之前，她拥抱了妈妈，长久的，又是短暂的。 忙完工作赶回上海，面对的依然是擦黑的夏夜。少有的孤单感席卷而来。 年纪小时她从不怕离家，因为家给了她足够安全感，不管走多远，她知道家一直都在。 如今家只剩了一半，每次走都觉得是渐行渐远。 龙应台说：所谓父母子女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可其实，作为走出去的子女，又何尝不想回头去对望那目光呢？何尝不想走一遭回头的路却已无法倒退？ 唐心坐在出租车后座，难得放任自己看着车流灯海感伤。 然而，一踏进家门，她就将所有的感伤整理。收拾行李，投入未完成的工作，直到困意难以抵挡，沉沉睡去。 另一边，ctrl没食言，他确实热络地微信唐心了。自他回去后，每天早上七点就和宝石钟一样问早，中午问安，晚上晚安。 唐心不比读书的时候无所事事，忙起来回他微信确有怠慢的地方。一般总得等到晚上十点半之后才得空，她回复的速度才会快些。两个人也没聊什么重要的事，无非是在做什么，吃了什么之类日常的东西。 ctrl以为经过杭州一会，和唐心起码有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的兆头。哪知道她回得慢就算了，他约她周六中午吃饭，她也以有约推辞。这不免让ctrl有点摸不着头脑。 直到，周六中午，徐世梵突然给ctrl发来一条微信。点开图片信息，正巧在一边和ctrl玩闹的糖糖看到手机惊叫起来：“姐姐！” ctrl看着图片却没有糖糖的惊喜，因为唐心对面坐着的显然是个男人，并且徐世梵接着发来的一条是：“巧了不是。出来吃个饭，都能碰见''熟人''。我又一不留神听见''相亲''两个字。” ctrl眯起眼睛，眸子幽暗，他一下站了起来，把一边的糖糖吓了一跳。她愣愣地仰视他，带着点撒娇的意味道：.” “走，我们去个地方。”ctrl抱起糖糖，表情十分严肃。 “哪里？”糖糖抱紧他的脖子。 “找你姐姐。” 糖糖瞬间来了兴奋劲：“真的？！好啊好啊！” “哦，对了，等会儿你见到她。别叫姐姐，叫——妈妈！”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了出来。 糖糖瞪圆了眼：“妈妈？不是姐姐？” “你相信不相？” “信！”糖糖点头如捣蒜。 “那就这次，一定叫妈妈。好不好？” “好！” ctrl露出了半宽慰半邪魅的笑容。 唐心，你等着。 第十七章 17 从杭州回来，唐母就催着唐心把相亲的日子定了。唐心看了眼日程，也就周末两天中午空着，就把这事排在了周六，反正早见早结束。 刚定下日子，助理因为扁桃体炎忽然发作高烧三天没来上班。 许多日程安排都是助理帮忙，以及一些涉及联络、行政相关的事情都会通过助理。她这一病，虽不影响大局，不免让唐心平白多出好些个麻烦。再者，唐心的生理期提前来了，激素水平的变化让她格外暴躁。一般找她闲聊的一律不回，工作上的事情也是能用一句话说清楚的绝不废第二句。对ctrl，她已经格外耐心，几乎每条都会回。要不是ctrl约她周六吃饭，她都不想想起来周六相亲这事。 不过就算她忘记，还有唐母。唐妈妈周五晚上还特意打电话提醒女儿，别嘴上说去，到时候故意邋里邋遢、乱表现引对方反感，要认真对待。唐心那时候正在和乔泽讨论公司计划，胡乱应了两声就挂了。 唐心觉得，在这点上她妈妈还不够了解她。唐心从来不会自降身份，她要出现，必定要惊艳全场才行。她的性格喜欢被众星捧月，她也是这么长大的。 唐心对周六的计划就是，美若天仙地出现，保持微笑，礼貌吃饭，扭头就打电话给妈妈表示性格不合。速战速决，就当这件事从来没发生过一样继续过她的日子。 周五和乔泽讨论完了，她按照计划回去赶紧洗漱睡觉，周六睡得饱饱地起床，敷了张sk2前男友面膜，做了整套护肤，又精心化了妆，穿上连衣裙，鞋包、首饰搭配齐全，她在镜子前连一根头发丝都不放过地检查。确认完美后，她这才出门。 地点选在圆明园路上的81/bana。唐心看到餐厅名字就笑了，她妈妈还口口声声说给她找个体己的，家世如何不考究。可这位先生相亲就吃人均一千五的餐厅，肯砸这身价的，要他入赘真是别想了。 唐心驱车前往，到时，她报了预约，对方姓曹。服务生表示，曹先生已经到了，微笑着领她进去。 餐厅毗邻外滩，位置极佳，又是米其林星级主厨掌勺，装潢自然符合格调和价钱的优雅，风格融合了古典与现代。 唐心被领到靠窗的位置，服务生手指向男士的背影。一个上了发胶的时髦头型，但未来得及多做猜想，她已经举步立到他座位的对面，将他正脸瞧了个清楚。 唐心朱唇微张。 “曹宇？”她眼眉皱起，“怎么是你？！” 被喊到名字的男人脸色亮起来，他凝视她，站起来：“甜心，好久不见。” 曹宇和唐心同岁，两个人在纽约念管理时是同班，当然是不入流的野.鸡大学。曹宇长着一双桃花眼，西方人一样立体的面架子，也是从小被父母惯大的富二代。行事风格张扬，和唐心简直如出一辙。因此两人一拍即合，臭味相投，自相识起就玩得溜。不同的是，唐心把他当作投缘的玩伴之一，而曹宇对唐心那点心思是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 他也不避讳，公开向唐心示好。唐心当然不是怕事的主，公开回绝他。曹宇被她回绝了两三次，竟反而是越挫越勇，更见天绕着她转。一副“你不喜欢我没关系，但我就乐意陪你玩”的架势，倒也不在意别人打趣他。唐心赶他不跑还来劲，也就不浪费功夫。在她离开美国之前，他们依然是很不错的狐朋狗友。 只是唐心回国后，他们真的很少见了。一来，曹宇在美国多呆了几年，二来，之后一些事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有些复杂，让她有些不情愿见他。 曹宇替唐心拉开椅子，他笑容明亮，露出八颗牙来：“你本来就好看，现在更好看了。” 唐心捏着菜单的手指发紧，她佯装看菜单，没抬头，问他：“你怎么说服我妈干这事的？连相亲的幌子都用上了。” “伯母一定是被我真情打动了。哈哈。”他爽朗地笑，“谁让你躲着不见我。” “我没躲着你。”唐心条件反射地抬眼看向他，语气肯定。 “行行，你说没有就没有。点吃的吧，边吃边聊。” 有段时间不见，这男人倒是比之前更会自说自话了。唐心撇嘴。 “前菜鹅肝配榛子黑醋酱、新西兰鳌虾薄片配鱼子酱，主菜西冷牛排。我让你们醒的酒可以上了。”曹宇迅速点完单，看向唐心，“让我猜猜你要点什么？” 唐心微微斜着眼看他，他挑眉，笑道：“番茄水牛奶酪色拉、西冷牛排。” “我现在不吃奶酪了。”唐心皮笑肉不笑，偏头对服务生说：“小牛肉生薄片和扒诺曼底蓝龙虾。” 服务生走后，曹宇注视着唐心止不住地笑。 “笑什么？” “你还是老样子。” 唐心冷笑：“我要是老样子，现在我已经甩脸走人了。” “别别别。我真是特别感谢唐大小姐愿意给我个薄面留下来和我共进午餐。” “毕竟你是我恩人。”唐心说这话时声音有点飘，她喝了口水，目光看向窗外。 “这么说我可不乐意听，像是你觉得欠了我才和我吃饭的一样。我是倒贴着要帮你，不算恩。再说这不已经两清了嘛。” 他话虽这么说，可唐心清楚记得自己当时是做了怎样激烈的斗争后吞下了自尊开口去拜托他的。她真是个很糟糕的人，过去在他面前从来颐指气使，可真到危难处，竟还是想到的他。 他见她沉默，脸上终于飘起一丝愁云：“我要早知道当初帮你，反而让你这么躲着我，就不帮忙了。” 唐心看他的眼神有点无奈，这人呐，真是蜜罐里泡大的，再怎么成长，脾气里总带着股孩子气。 “看我看得这么认真啊。是不是我变帅了？”曹宇见她发呆，逗她。 唐心唇角还是没忍住，轻轻勾起：“能不能不臭美？” “对嘛，就是要你这么说话，才算舒坦。” “有病。” 唐心横了他一眼，曹宇依旧嬉皮笑脸，但这么一来二去，唐心却是不再那么心怀芥蒂。 气氛还算融洽，前菜用毕，主菜端上。唐心的龙虾刚切下小块，正往嘴里送。 一个熟悉的小小的身影由远及近而来，她张开肉肉的双臂，一边小跑，一边叫着：“妈妈，妈妈。” 然后，可爱的小脸就一下子扑向了唐心的腰腹。 唐心手中的叉子悬停在离皓齿一厘米的距离，如被施定身咒一般。 这……演的……是……哪出？ 第十八章 18 唐心的身体三秒后从震惊中复苏，她低头，撞上糖糖笑容洋溢仰视她的面容。 “妈妈。”糖糖又清脆地叫了一声。 她的声音不高，但足以在清雅的西餐厅引起众人侧目。其中目光最炙热的莫过于唐心对面的曹宇。他简直将“不可置信”一词演绎的淋漓尽致。 唐心当然也在状况之外，但她很快就发现了这场戏的导演。 罪魁祸首信步而来，白衬衫黑西裤，清瘦笔挺。他走到她面前，弯腰从她怀里把糖糖抱起来，然后，俊逸的脸上挂起一抹浅淡的微笑：“玩得差不多该回去了。” 他在笑，可目光如炬，带着冷意刺向唐心。 他怀里的糖糖乖乖地待着，一双大眼睛充满期待地也望向唐心。 这副场景还真像是她在外面勾三搭四被夫家找上门来的戏码。毕竟半大的小孩儿在那儿，总骗不了人吧？可真的就是骗人的啊！ 唐心大脑还在当机状态，曹宇倒先一步反应过来，霍然起身：“是你？！” ctrl皱眉，这才把目光投掷到唐心所谓的相亲对象身上，这一眼也让他好不惊讶。 名字虽然已经忘了，但这张脸可真是忘不了。 这泼皮还真是阴魂不散。 ctrl记得这个男人在美国的时候就缠着唐心，知道唐心倾心于自己后，还不止一次到他店里来找麻烦。意思无非是指摘他配不上唐心，要他识趣一点。他真是差点笑出来。要知道那时候是唐心非缠着他。这一男一女一个德行地轮番影响他工作，他当时巴不得这男人去搞定唐心，让她赶紧从自己生活中消失。 当然……后来的发展情况有点超出ctrl预想，不过，这男人在ctrl心中，身份真是无限差。 ctrl本来就有气，看见这人，内心真是称得上血气翻涌，火冒三丈。 然而，ctrl的外部表现相当平静。他端着一张冷漠脸，问：“你谁？” “哈。”曹宇从鼻子孔猛地出气，冷笑，“装不认识？我可记得你！你不早消失了吗？现在在这儿干嘛？带一小孩儿？讹谁呢？！ “孩子找妈妈怎么了？”他语气依旧平静，一副天经地义的模样。 曹宇整张脸都要拧到一块儿去了：“你这人可真是够不要脸的啊。我要是你我真不敢出现在唐心面前我告诉你？当年唐心她落难的时候你可是……” “曹宇！”唐心听到此处立马站了起来，打断曹宇的话，“这饭今天是没法吃了，不好意思，我先走一步。回头再和你赔罪。” 说完她一把拽起ctrl的手大步往外走：“我们出去说。” 目光相接的时候，她还不忘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ctrl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空气中火花四溅，只有糖糖置身于这篇怒火的战场而浑然不知。开心于自己的表现。反正姐姐跟着他们走了，不就是好事？ 被这么撇下的曹宇本想追上去，可一个转念，还是忍住了。唐心这几年在干嘛他不是不清楚，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小孩。那这小孩子要是这个时宸的，多半就是别人的孩子。让唐心当后妈？曹宇笑了。就凭唐心那心气……但是对方是时宸，唐心一碰到姓时的脑袋就不正常…… 曹宇好一番天人交战后，才注意到周围人正用各色眼光打量他。他虎起脸，说：“看什么看！服务员，买单！” 唐心钳着ctrl的手一直到了楼下才松开。面对面立着，气氛剑拔弩张。 糖糖见两人都不开口，又冲着唐心甜甜地喊了一声：“妈妈。” 唐心简直想当即原地爆炸，但还残存一丝理智告诉她不该在小孩子面前发作。她咬着牙，对ctrl说：“我们单独聊。” ctrl把糖糖抱进车里，在安全椅上固定好。打开车内的空调，他从ipad里调出樱桃小丸子，放在她面前。 “我和姐姐有事要说，你自己在车里看会儿动画片，好不好？”他揉了揉糖糖的脑袋，问。 糖糖点了点头，ctrl真要退出去，衣服被糖糖的小手拉住，他止住动作：“怎么了？” “唔。”她瘪嘴，语气有点委屈，“姐姐……姐姐生气了。” “没事的” “姐姐会不会不喜欢我？”糖糖扬起脑袋，手还紧紧捏着ctrl的衣服，她眼睛里满满的担忧。 ctrl这一瞬被愧疚镬住，他弯腰，拨开糖糖额头地碎发，轻轻印上一个安慰的吻。他说：“不会的。她是生我的气，和你没关系。你这么可爱，她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真的？”糖糖依旧担心地要确认。 “真的。” ctrl点头，捏了捏她泛红的鼻尖：“别担心，看会儿樱桃小丸子，我很快回来。” 糖糖抿着嘴，拉着ctrl的手犹犹豫豫地收回来。ctrl给她点开视频，樱桃小丸子的主题曲放出来，糖糖的注意力才被吸引过去。 ctrl把车窗降下一些保持空气流通，然后合上门，转身去找唐心。 方走出两步，不忘回头看一眼，见糖糖低着头看动画，放下心来。 唐心此时已经等在自己的车里，独处的时间让她理清了思路。 显然ctrl是故意带着糖糖来闹事的，可他怎么知道她的行程的呢？ 似乎自从他们相遇之后，他就总能神乎其技地出现于她所在的地点。他们坐了同一班飞机，徐世梵找上她安排他们吃饭，他有了她的微信号，甚至知道她在杭州的工厂，今天又是这样踩着点一样地找到餐厅来…… 他一定用了什么手段。唐心手指在方向盘上没有节奏地敲。 时宸这个人，若真是打定决心了要做什么事，是能无所不用其极的。 偏执，她呓语，就这一点他们两个还真是棋逢对手。 ctrl从车前的方向走回来，唐心打了打车灯，他立刻注意到了，加快步子。 唐心眼光挑剔，可时至今日，她看ctrl，总还是觉得他这幅皮相哪哪都好。穿休闲的帽衫、棒球衫地时候没一点拖沓的样子，有股少年的清隽，而穿起正装来，剪裁得体的衬衫和西裤就能恰如其分地展现他优秀的身材比例。 车门被打开，他坐进来时，将外界的声响一并带了进来：树叶被风吹响的沙沙声、知了的鸣叫声……而当他关上门，他们便再度与世隔绝，重归寂寂。 车里的空调开着，把方才在外头那一会儿逼出的热给收走。 她声音里的热度好像也被带走，没有怒气，只是冷：“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知道我的行踪的，跟踪也好，定位也好，我需要你停止。” 他的眸色黯下去，低低地反问：“你想和我聊的，就是这个？” 他的侧脸沉着，视线低垂，看不清情绪，可这话中藏匿着的一股失望却将她噎住。 她坐直了身体，说：“我和曹宇明明白白，没什么需要解释的。” ctrl嗤笑，他扭头看向窗外：“理直气壮得很有你的风范。” 唐心被他的模样触怒，起了一簇莫名火：“你有什么话就说，别给我一副冷嘲热讽的表情。时宸，我不欠你的。” 这一幕何等相似，ctrl直视她，从她的眼睛里倒映出四年前的那一幕，他们分手的那一天。 那是他输掉wcg后的第三天，也是唐心突然人间蒸发的第四天。 在wcg赛前一天，唐心就忽然和他失联了。虽然赛前ctrl闭关训练，但晚上都还是会和唐心通。比赛前一天，他给唐心打手机却显示她手机关机，发消息也没回。ctrl担心了一晚上没阖眼，电话打了几十通，她依然了无音讯。 从前但凡是ctrl参加重大比赛，唐心都会到场。可直到要上场了唐心也还是没出现，ctrl给她打电话照旧还是没人接，他只能暂时放弃，上场比赛。 决赛场面胶着，一直拼到最后决胜局。只剩下ctrl和队友win两人，对方还有三名队员。win要ctrl走左路，但ctrl直觉右路，结果遭埋伏被爆头。win也被夹击阵亡。 离三连冠咫尺之遥，却失之交臂。 win下了台就冲上前质问ctrl，为什么不听从自己的指挥。ctrl却只顾看观众席，他在找唐心。而他对win置之不理的行为更让win怒火中烧，要不是队员拦着，win已经准备出手打ctrl了。 其实，两人之前就有所隔阂。win喜欢出风头，出手阔绰大方，目的只是为了周围人说他好，很要面子。偏碰上ctrl一个嘴硬的，不爱搭理他，个人成绩又总胜他一筹。win就觉得是ctrl看不起他，所以记恨在心。这次因为ctrl的判断失误输掉比赛，正好成了win可以大肆利用的契机。 win比赛后在队里甚至网路上发布消息，曝光所谓ctrl为人。说他看不惯甚至打压队里其他选手，不愿意分享自己的训练技术，大家讨论战术时他也不配合等等。总之，把比赛的失利全都归咎于他的头上。 想必win是蓄谋已久，也看准了ctrl的性格不善与人交往，真正在队伍内部的支持者甚少。他这里一起头，跟风踩ctrl的人还真一个个接二连三冒了出来。ctrl那个臭脾气在红的时候别人拍不动他，技术之王总要留着，但现在落难了，那些不过是怕他名声而不敢发言的人自然也不会再顾及，加上有网络上的id当马甲，就也跟着说起ctrl的不是来，把事实添油加醋一番，都成了一盆盆真假参半的脏水泼到ctrl身上去。 仅仅三天，ctrl就从cs神级选手，成为了作风差、难相处、仗着自己名气就不可一世作威作福的害群之马。 而此时此刻的ctrl只想找到唐心。她已经失联了四天，没回过公寓，也不接电话。他找了所有他能找到的她的朋友，没人知道她在哪里。他去了她学校，碰到曹宇。是曹宇告诉他，唐心有急事回国了。曹宇说这个讯息的时候，脸上先是惊讶，而后闪过骄傲。 是啊，他是唐心的男朋友，却连她回国都不知道。可笑吗？ 当他失魂落魄回到公寓，刚到楼下就接到队伍里的电话，说老板对他最近的表现很不满意，要他最近索性休息一段时间调整下状态。ctrl不是傻子，这什么意思他清楚。 他极度疲乏拖着自己的步子上楼，打开门，屋里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 唐心回来了。 一地凌乱，证件、衣服、护肤品……各式各样地东西摊在地上，边上则是两只巨大的张开的行李箱。她在不断地往里面塞东西，动作迅速得像是要逃离着什么。 她没有听见开门声，没有注意到他的脚步声，她只是在投入地整理着她的行李。 ctrl站在她身后，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抽走他全身上下的温度。 他花了半分钟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干瘪的枯萎的：“你在干什么？” 声音掉落在她头上，将她定住，但仅仅两秒。她又继续方才的动作，甚至不曾抬头看他。 他举步，脚踩进她那一堆杂物中，面向她，俯视她，问：“唐心，你在干什么？” 她从他的脚边拿起衣服塞进箱子里，脑袋低着，凌乱的长发垂下来挡住她的面容，轻微的带着鼻音的声音从里头颤悠悠地钻出来：“我要回国。” 四天，她了无音讯，错过了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比赛，在他最需要支持的时候人间蒸发。 可没有一句解释，她仿佛对他的境况毫无知觉，若无其事地在他面前收拾行李，说要走。 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颤栗，他弯腰扣住她的手把她拽起来，竭力拼凑出一句话：“你再说一遍！” 她被他的蛮力弄痛，红肿的眼眶里一双布满血丝的眸子同样蛮横地盯着他：“我说我要回国！”语罢，她低头去拉扯他的手，把他的手指一根根地掰开。 “为什么要走？”他用残存着的一丁点理智和一丁点力气想问个所以然。 回应他的只有她整理东西的琐碎声响。 沉默弥漫开来，他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他就这样站在她面前，看她把那些属于她的东西一件件塞进属于她的箱子里。 终于她盖上行李箱。 他开口：“唐心，你消失四天了。真的没话要说吗？” 她坐在地上，低头用手抹了一下脸，这才站起来，她看向他，双眼雾蒙蒙的：“对不起，但是……我真的要走。” “比赛你没来。” 她抬手，轻触他的脸颊，有些留恋，但很快她又收回了手。她吸了吸自己通红的鼻子，语气着急：“对不起，我要赶不上飞机了。我回来和你解释，好不好？” 她说完，就拖起箱子转身。他的声音不自主地变得冷硬：“如果你今天走了，就别再回来了。” 他这话成功让她停下了脚步，她回身，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些什么啊？时宸，别闹脾气，我现在真的……我真的……”她咬着自己的下唇，侧过脸，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生气的时候就玩消失，现在更好，没理由一走就是四天。你知道这场比赛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吗？你当我这里是什么啊？你当我是什么啊？！”积累了几天的怨气，因为比赛失利因为被污蔑诋毁的怒意，因为感到自己被再度丢弃的恐惧让他在这一刻彻底被情绪所操控，他冲她吼道：“我他妈不是你的玩具！” 她对上他的视线，轻微地摇头，眼睛里雾气加剧，像是光碎裂在里头。 “我拿你当玩具？我拿你当玩具。”她露出荒唐的笑，同时一行泪从她的左眼滴下来，“我和你在一起三年，我圣诞假期都没回去留在这里陪你都没有陪我的家人。我拿你当玩具！时宸你狼心狗肺！” 他也冷笑起来，从地上捡起被她遗落的两人的合照，他一步步走到她跟前：“走的时候，连这个都不想带走，是吧？”他扬起眉毛，手抬高，突然松手。 相框就这样从他手中跌落下来，砸在他们脚边，玻璃碎片飞溅。她整个人僵住，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须臾，机械地低头看向他们破裂的合照。碎痕模糊了他们的笑容，照片上的一切在那刻都面目全非。 “四天，我飞了近三十个小时，几乎没合过眼。我只要你能给我点时间。”她的声线轻得像是飘在空中，“大概真的是我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你根本从来都没接纳过任何人。” 末了，她凝视他，眼里的光彩全部褪去。像是诀别，她深深地看他，然后重新迈开步子。 她也要抛弃他了，在所有人离开他的时候，她也要走。她是不是也看到那些流言蜚语，是不是也怕他倒下去再也站不起来所以才走？她为什么只想着他自己？ 所有这些荒谬的念头席卷着他的脑海。 “唐心，我时宸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遇见你。”这句话从他纷乱的脑海中冒出来，通过神经调动他的声带，脱口而出。 她穿着鞋拉着行李箱站定在门口，像一座石像。 她背对着他，声音清晰而苍凉： “我不会再回来了。我们分手。” 就这样，他们分隔两地，形同陌路。 她真的没有再回来，那些没有收走的东西一直静静地留在他的公寓里。积了灰，蒙了尘，他却无意去清扫触碰。 之后的一年他是怎样行尸走肉地度过，已经模糊不清，可是疼痛却是刻骨的。 她走时决绝的背影，她左眼流下的泪，她凌乱的头发和苍白的脸孔……这些支离破碎的画面在回忆里历久弥新…… 此时此刻的ctrl收起自己唇角的讽意和尖锐。他从口袋里摸出钱夹，翻开后，从里面抽出一张叠起的照片。他轻缓地绽开，细心地抚平。 “我们别像以前那样了。”他说。 他递来的照片进入她的视线，一张被划伤了的合照，那张合照。 记忆糅杂着情感涌上来，进入她的眼眶，她视线忽然开始模糊。 “唐心，回来吧，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第十九章 19 21岁之前，唐心的人生顺遂，活得潇洒又自我。 下决定全凭自己喜好，对她凡事都不是大事，错了大不了抹去当没发生过。她有的是试错的资本，挥霍的资本。 她不会低头，也不愿意低头。 所以她不明白，什么叫做互相理解，什么是为他人着想，更不知道在被情绪控制的时候是不能做重大决定的。 她接过相片，那是他们刚在一起没多久时照的，她刚满二十岁，长卷发染成栗色，硬是要他公主抱，他扛不过，只能就范，她勾住他的脖子，在快门按下的瞬间笑着亲他的脸颊。他的惊讶与她得逞的笑意被原原本本地记录下来，在这张相纸上。 五年了，照片的色彩不再那么鲜艳，碎玻璃在表面留下少许划痕，而相片正中因为长时间折起有一道深刻的折痕。 她的手指摩挲着这道折痕，白色的，缠绕的。 车内很静，静得她能听见胸腔里流动的哀伤。 “我爸走了。”她的声音沉郁又轻缓，“在你比赛的前一天早上。” 她依旧抚摸着照片，轻柔地，眷恋的。 “来电话的时候，人已经走了。”她用力咬着下唇，片刻后松开，“倒在酒桌上，脑溢血，猝死。” “回去见了最后一面。” 她说得断断续续，他在一旁静默。 “人走了，他原本想硬扛下来的烂摊子留下来了。” “你当时问我为什么。其实可以解释的。”她此时抬头转向他，唇角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却是用苦涩织起来的，她的脸煞白，没了血色，“我就是说不出口。” “天塌下来了。” 她清楚记得在太平间看到父亲的那一幕，白色的地，白色的灯，白色的墙，白色的床单和裹尸布。那个宠了她二十年的父亲，躺在这一片冰冷的白色里，也成了白色的，僵硬的，没有温度的，没有魂灵的…… 母亲站在她的身侧，已经哭肿的眼睛又一次流下泪来。她的腿一下子软了，她跌坐在那里，手指揪着那床单。她不认识躺着的这个中年男人，这个男人不会动，多么地陌生。她不敢触碰他，甚至，不敢看他。 他的爸爸是鲜活的、刚毅的存在，他管理着大生意，笑声爽朗，说话中气十足。他喜欢拍着她的脑袋，用全世界最宠溺的目光看着她，说：“喜欢就买！爸爸给你买！”他是在送她去机场的时候，佯装对她毫不留恋，但在她进安检后回头时，还在注视着她的男人。 其他人都可能走，可能和她争吵，可能背叛她。他不会。 他还没老，虽然两鬓有了白头发，可他说他要活到一百岁。他说她要成家自己必须把关，他对女婿的要求比天还高。他会一直看着她，等着她。 可是，她明明还没长大，明明还在耍性子的年纪。他却走了。 没打一声招呼，没有一丝预兆，在她享受着美国的阳光时，他倒在了杭州的黑夜里。 猝然的，决绝的，没有给她说再见的机会。 她守着他毫无温度的身体，嚎啕大哭，直到被外人带出去，她都站不起来。 她的苦难从那一刻开始了，毫无准备的她就这样被推入了残酷的成人世界。她不能再留在美国了，起码短时间不能。 “那四天发生很多事，有些我已经记不清了，好像是……刻意不想想起来。” “我也不记得你的比赛。我进房间看到你不在，我甚至松了一口气。我什么都不想说。” 她淡淡地看着他，视线却穿过他望向时间的远方。 她深棕色的瞳仁里，蕴藏着旋涡。 “我根本不想承认。好像如果我说了这件事，它就会变成了真的一样。我不要它变成真的。” “我只想逃。” 站在今天的位置，唐心会觉得导致分手的那场争吵显得幼稚而无谓。可要是重演一遍，当时的她还是会说同样的话，做同样错误的决定。 她没有准备好去面对任何人，却不得不要面对他。 那时候的她是碎的，六神无主的，无理到了极致。 不幸的是，他也处在糟糕的状态。当然，这是她在很长一段时间以后才明白过来的。 她去公寓拿东西时根本还没有心思去关注他的战况，并不清楚他身陷囫囵。她只觉得自己万般委屈，而他不曾给予丝毫体贴，只一味责怪。 他砸烂了他们的合照，说他后悔遇见她。 既然如此，撕裂就撕裂，毁坏就会坏。她就是以这样的心情说出“分手”二字。 一年，还是两年，具体的时长她无法估算，她缺乏时间去伤心，可好像每一分每一秒心都再被更深地撕裂。 眼泪在独自一个人的时候总不受控制地流淌下来，突然的，安静的。拿手去抹，才确定那是泪。忙不迭地擦干，在一发不可收拾之前。 然而总有那么几次，无法控制，蹲坐下来蜷缩着痛哭流涕。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呢？为什么会这么疼呢？忍不住地低吼，还是赶不走那些糟糕的感觉和糟糕的事。 人生就是会那么糟糕的，她这才晓得。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唐心的视线重新聚焦，回到他的脸上。他的瞳仁像黑曜石，澄澈如往昔，更有温润稀释了原有的锋利。 他凝视她，从眉眼到鼻梁，还有——微微向下拉扯着的柔软的唇。 “其实……”她还有没说完的话，可是，他却不忍心要求她再说下去了。 他伸手扶住她的后颈将她带向自己，倾身含住她的唇。 一点点地描摹、舔舐，一点点地探索、深入。从胸口的最深处破冰而出的温柔缱绻弥散开来，点燃在唇与唇之间，有了滚烫的温度。 他的吻缠绵又粗粝，绕着她唇齿，又掠夺着她呼吸。 她合眼，一道水光从左眼蜿蜒而下，在唇角停留。于是他们都尝到了那味道，像溜走的那些漫漫时光，藏着苦涩。 身体里的氧气伴随着厮磨被徐徐抽走，他的吻游弋，沿着唇角向上，追随着眼泪的痕迹，最终停留在她的眼睑。她绒密的睫尾抵着他的皮肤，有些刺痒。 她的手不知何时抓着他的臂，此时松开，留下红印。 调整起呼吸和心跳，她强行关闭回忆与情绪的大门。 维持着亲密的姿势，良久，她纤长的手指握住他的肩膀，顶着，声音已蒙上一层淡漠：“糖糖还在车里等你。” 她的语调平缓，陈述着一个事实，手则将他又往外推了一分，脸别过去。 旖旎在冷风中吹散，他的掌心重新凉下来。 从唐心的车上下来，ctrl往自己的车走去，三米开外，他就见糖糖两只手贴在车窗上，眼巴巴地望着他离开的方向。见他来了，立刻笑逐颜开，冲着他使劲挥手。她的叫声被玻璃阻隔削弱，但他知道她在。 打开车门，她一下子就扑进他怀里，果不其然地喊着！” ctrl接住她，问：“怎么不看小丸子了？” 糖糖瘪了瘪嘴，没有回答，而是问：“姐姐，生气吗？” 她的双瞳像两颗浅棕色的玻璃弹珠，滚圆透亮。此刻表面覆着一汪水膜，是影影绰绰的担忧。 嘴里苦涩，心揪成一团，他的唇角压下去，又勾起来，他说：“她不生气了。” “姐姐喜欢糖糖？”她又问。 ctrl维持着笑，安慰道：“她当然会喜欢你。”不想再多说，ctrl转移了话题：“想不想吃糖？” 糖糖小朋友果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挺起小身板，点头如捣蒜：“想想想！” “走，带你去吃好吃的。” “耶！”她脸贴到ctrl的脸上，有点凉，但她毫不在意，最好了！” 另一边唐心依然呆坐在驾驶位上，她双手搭着方向盘，慢慢靠下去，伏着。 眼泪停了，情绪却还没平复。 已经过去四年，可关于父亲的事，说出口仍旧艰难。 她好强，这点也是沿袭了父亲，她在他走后才意识到这个特质有多重要又有多致命。 要没争强好胜的劲撑着，早就垮了。可也就是要这强硬，打落牙习惯全往肚子里咽，生怕被人看去了笑话。 滚烫的唇凉透了。 相片他没要回去，躺在她腿上。 他们的合照有很多，都是她硬拉着他拍的。当时要去印，是为了摆在他公寓里。虽然他很少有朋友往来，但唐心那时候就是这么幼稚，偏要他摆上合照，还需在客厅显眼的位置，那样万一有人来，立马就能看见她在“宣示主权”。所以挑也是挑了张她自觉美得冒泡又很闲亲昵的照片。 既然要去印，自然不会只印一张。她还挑了好多合照和她偷拍的他的照片一同去印，只是洗出来只框了那一张给他，其余的全都自己私藏了。 他以为她留下了他们的合照故意不带走，她是有意的，但不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 走后什么时候能再回美国，她当时心里没底。她下意识想把相片留下来，留给他，起码她知道他还在那里，他们还在那里。 可他把相片砸了，当着她的面，砸得四分五裂。碎玻璃没划破她的身体，却刮了她已然动荡不安的心。 唐心重新坐直，展开那张照片，应当是它的主人一直拿它来看，边缘都有些磨损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这八个字用在他们身上或许正合适。 只是，他们两个人，不是在那一刻爆发，也总得爆发的。 唐心怔忪着，忽的，响起“哆哆”的声响，她循声望去，有人真敲她的车窗玻璃。 拉下车窗，显出曹宇那张俊脸来，他说：“你还没走呐。” 唐心点头：“要走了。”说着就要把车窗拉上去。 “喂，你刚喝酒了，可不能酒驾。”曹宇手扣在窗玻璃顶端，提醒。 唐心恍然，她还真是糊涂了。 “我司机正过来呢，让他把你车开回去吧。”曹宇提议。 “没事，我叫代驾就行。” “别呀。挺简单的事儿。你这酒喝的也是算在我头上的。”他说着就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我可看住你了，免得你为了逃我，一脚油门就出去了。” 唐心对他这自作主张的行为也是司空见惯，她呢也不甘示弱地打开app，自己叫代驾。曹宇见她拧着眉头盯着手机，知晓是不顺利了。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你就别在我这儿强了。”曹宇把她手机抽走，低头看屏幕，“呃，这怎么取消？我没用过……” 唐心横了他一眼，夺回手机：“你拿人手机的毛病能不能改改？都多少年了也没见你懂点礼貌。” “话说，这么一算，我们可认识得有七年多了。岁月如梭呀……” “有人接我单了。”唐心微笑地看向一脸感慨的曹宇，下了逐客令，“你这位不知人间疾苦的少年，可以找你的司机去了。” “你还说我不长礼貌，你这固执的臭脾气也没见有点改观。”曹宇啧啧了两声，“你这么聪明，知道我赖你车上来想问什么的吧？” “我笨得很，不知道。” 曹宇见她躲闪，偏不放弃：“那我直接问。你怎么又和姓时的搭上关系了？” “要你管那么宽？” “别的我不管。姓时的我就看不顺眼。你当年这么喜欢他我就不懂，那也算了。后来出了这么大事情，你爸那公司，还有你，都那样了，他人在哪里？你苦的时候他在哪里逍遥呢？现在你风光了，熬出头了，他就又出现了？”曹宇越说越气，音调也跟着往上升，“还有那个小孩儿怎么回事，叫你妈妈了还，不带这样的吧。吃定你了怎么着？” 唐心睨着他：“我在这儿呢，你气个什么劲？” 曹宇闷住，他揉了揉鼻子，似是踟蹰。 “有话快说。”唐心催促。 “其实我找过他。”曹宇瞄了唐心一眼，这才说下去，“我告诉过他，你爸那事儿。” 第二十章 20 （本文原创网独家连载） “把话说清楚。”这回他倒是成功引起了唐心的兴趣。毕竟提到她父亲，她总是格外敏感。 “其实就提了一嘴。”曹宇勾起食指挠了挠耳鬓，“我司机快到了，我先……” 走字还没出口，他手腕就被唐心钳住。她手劲不大，可用了实在力气，也吃痛。曹宇摆在门把上的另外一只手收回来，说：“我真不是存心的。” “那啥，也是你找我之后挺长一段时间了。我在酒吧碰巧看见他。这不不见还好，一见我就来气嘛。你说你在那儿受苦，他还混在外头这叫什么事儿？我就去揍了他一顿……” “你揍他了？”唐心盯着他：“你不只揍他你还说什么了？！你怎么说了我……说那个事情的？” “没细说，我看他也喝多了不太清醒。我就嘴漏了说了句你爸走了的事，其他的都没说。我也没少喝，就被我朋友拉走了。” 唐心食指指着曹宇，话在舌尖滚了一圈又咽回去，开口问的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概你找我帮忙之后，大概……半年？” “你确定你记忆没出错？” “啧，我确实喝得有点多，这可是你要我保密的事情，很重要的，所以我记得特别清楚。确实就漏了这么一句。” 唐心的表情凝重：“他什么反应？” “灯红酒绿的，我哪儿记得。我揍完他就被拖走了……”曹宇说着，不忘看唐心的表情，“我不是故意说出来伤你心的。我要清醒我才不告诉他呢。万一他去找你什么的。隔天我还忒后悔，结果也没见他有什么动作……我就没告诉你。” 唐心没理睬他。 “甜心，生气了？”曹宇凑过去看她，“你眼睛怎么还红了？是那个姓时的欺负你不是？！” “你司机怎么还没到！”唐心扭过脸去避开他的视线，推了他一把，“赶紧走！” “你不生我气我才敢走啊。”曹宇苦着脸说。 “和你没关系。走吧。” “那回头我再找你吃饭，不许不答应啊。” 唐心只想让他赶紧下去，忙不迭地说：“好好好，吃吃吃。走不走了！” 曹宇被她怼下车，心情却还不错：“说定了啊。你可千万别不开心了，为了那家伙不值当。回头我联系你。” 终于把曹宇送走，周遭好不容易静了下来，代驾师傅又到了。 和师傅沟通好行程，唐心坐到副驾驶。师傅把车开出去，过了十分钟也没搭话的意思，看来是不多话的，这才放松了身体。 曹宇的话有几分可信度，唐心难免揣度。 他这人不是没有睁眼说瞎话的本领，并且他有说这个谎的理由。 唐心确实在躲曹宇，他这些年在她这儿没少刷存在感，但都被唐心软硬皆施地挡了过去。估摸着曹宇也是使尽浑身解数了，竟然从她妈这儿想曲线救国。可见他在追她这世上下了功夫。 正因为相似，唐心了解曹宇，到了这份上投资了这么多，怎么都不能功亏一篑。说个小谎，要能拉时宸下马，绝对是划算的买卖。 可反过来想，也不无可能。曹宇对唐心好，也是不争的事实。他爱贫嘴不差，可拿她爸的事编谎…… 如果时宸早知道她爸过世，那现在又问她要什么解释？ 分手后一年知道的……唐心算了算时间。 那其实他也很难找到她吧。她回国后工作原因换了手机号，一度甚至和所有在美国的朋友断了联系。他也不认识她在杭州的家……但是，她还有邮箱啊……他若真的要找她…… 唐心脑中混沌，理不清楚，她揉着自己的眉心，长舒一口浊气。 她和ctrl之间…… 她曾经指责他不懂得接纳别人，她又何尝懂得？ 她只晓得享受快乐，吵架的时候总一言不合就出走，两三天不接电话不露脸都是常事。 她自认为为他付出了足够多，是的，比起对别人，对曹宇，她确实在时宸身上投注了更多的感情、时间……但那就真的足够吗？ 她前两年忙于应对父亲留下来的烂摊子，越是疲累越明白过来自己过去生活得不知疾苦，生活得高高在上。 她分手后想过时宸吗？想过，无数次想，尤其当她透过查询新闻了解到他比赛失利的事实……想到她只顾了她自己，全然没有体会哪怕一丁点他当时的心境，她当然是有一些羞赧的。 她甚至……回过一次美国…… 在分手后大约四个月时，她依旧深陷囫囵，东拼西凑出来回机票，抱着忐忑的心坐红眼航班去了美国。找到他公寓，在那里踟蹰半晌积聚着去找他的勇气。 可未及她一鼓作气地上去，他却下楼来了，和一个女孩子。 唐心立马躲到一边，即使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躲。 那个女孩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展现出温柔的笑意，他的表情也是温和而舒缓的，甚至在目送她离开时，他的唇向上扬起了弧度。 这让那一刻的唐心彻底心灰意冷。 是的，拍肩膀而已，他只是微笑而已。这算什么呢？ 然而，那段时间唐心曾无数次登陆自己的邮箱，也曾无数次查看在美国用的手机上是否有消息，但全都一无所获…… 所以这个微笑代表了一切。他不想挽回，不曾挽回，他在没有她的时间里也可以过得不错。 唐心武断地下了这样的判断。 她能醒悟她的自我，却摆脱不了骨子里的自傲。 一步错，步步错…… 此时，手机震动起来，唐心一看，是母亲。她方松开的眉头又拧了起来。 “妈。”她拖长了音，满腹的不满。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也不想乱点鸳鸯谱，但小曹这个孩子……我不是因为他当年帮我们工厂我才做这事，说这话的，你也知道我的，一码归一码。” “刚开始我也觉得小曹滑头，逢年过节往厂里送东西，做戏谁不会？再说，他人在美国逍遥些什么谁晓得？但老话说日久见人心，他回来也好些日子了，没少打听你。你不肯见他，他就隔三差五往我这里跑，送个些补身体的东西，叫我也劝你多休息。东西不见得多贵重，但这心我是看在眼里的。” “你什么脾气我最清楚。觉得求了他帮忙，抹不开脸？但小曹这不怕抹不开脸的性格，正好配你。” “妈你还说不乱点鸳鸯谱，你这就是在拉郎配。”唐心整个脑袋都开始嗡嗡叫，这曹宇真是没闲着，把她妈这么一个犀利的老太太都攻坚了。 “你婚姻大事我不勉强你，但我感觉到的也应该说给你听。” “可我不喜欢他。我认识他也这么多年了，要能喜欢早就喜欢了。”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你倒是告诉我听听。” “妈……”唐心无奈，“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可这件事，能不能由我自己做主。我和以前读书的时候不一样，我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 唐母大抵也感觉出劝不动女儿什么，说：“哎。我也和小曹说了，这事我只做这一次。好不好我都不管了，我就知道是管不了你。” “但是唐心，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债还完了。你该想想将来了。” 结束了和母亲的通话，唐心更觉得乏力。车也到了公寓，她拿回钥匙上了楼，把自己扔进沙发里。 将来啊…… 她这几年很少想所谓的“将来”，不过是今天熬到明天，明天再熬出一个明天来。 和时宸重逢之前，她也很少想过去了。父亲走之后，她一度歇斯底里地责备过母亲，说母亲为什么在父亲身边都没有察觉到他的过劳。可其实，她最最责备，最最不能原谅的，是她自己。 她在美国从来没打过工，父亲不同意她出去工作，说外面鱼龙混杂，也不是不差钱。于是她就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舒服日子，她大手大脚地花着父亲赚来的钱，没日没夜的玩乐厮混。时宸要出去打工的时候她还会撒娇耍赖叫他不要去。 父亲走之前那个圣诞节，唐心学校放假，父亲叫她回去，她却想和时宸在一起过，就没回国。这也成了她今生最大的憾事。她以为有很多的时间，可上天却没有给他们这样的仁慈。 她大概也曾经为此迁怒过时宸吧，她苦笑。真正不是东西的是她自己不是吗？ 这几年，她工作起来真的是用命在拼，说到底，不过是她在恨她自己，她没法安宁。 父亲走的时候，工厂已经遇到了问题。如今，唐心摸爬滚打了一路，才明白每一块钱都来得这么不容易。 也终于理解父亲为什么宁愿瞒着她不说，拼了命也要让女儿开心，不让她吃苦的心。她想起自己这几年的苦，如果她有孩子，也一定还是会把她宠到天上去，不让她走自己走过的路，摔过的跤。 正迷糊地想着，电话就又响了起来。是乔泽来电提醒她晚上和他之前聊过的网红希亚的会面，希亚走的高冷路线，和唐心正好区别，唐心和她合作，正好能拓宽受众群。乔泽还喋喋不休地说着之后的商业规划，唐心却只觉得左耳进右耳出，用了十二万分的努力才终于听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挂了电话，她坐起来，重新梳妆打扮。准备出门。 静安寺的西餐厅，高档优雅，唐心坐在希亚对面。从刚进门，她就注意到希亚了，算不上标准的网红脸，整得不算夸张，但鼻子眼睛下巴肯定是动过了。不过这些唐心都不甚在意，美丽是这一行的生产力，是基本要素。能不能扛压，懂不懂坚持，够不够努力，有没有挑衣服抓商机的天赋，这些才是重点。乔泽要唐心最后把关的，也就是希亚对服装对美这个行业的敏感度，其他的，数据都能说话。 重要的作者有话说↓ 第二十一章 21 “你是谁啊？”storm缓缓靠近玻璃门，一只手还在爆米花袋子里。 那姑娘听见他的询问，抬起头来，四目相接。 黑黑的眼圈，模糊的红唇，眼神犀利如火光，拳头一下又一下地砸着门。 “咚、咚、咚” rm被这妆容吓得爆米花都掉了。偏偏四下寂寂无人，这个点训练虽然已经结束，但队员们不是在做游戏直播，就是在看比赛，就storm一人在偷懒。他现在深觉偷懒是要遭报应的。 幸好有玻璃门护体，他隔着玻璃撞着胆子喊：“whothehereyou?你你到底谁啊？晚上吓人！” 那姑娘凝视他：“我找时宸。” “’thave湿城here！goaway！” “叫时宸出来！” “怎么这么吵？”狸猫今天头疼，提早下了直播，出来想倒杯水喝，就听见storm的鬼吼，快步来看个究竟。 “有个女的！”storm指了指大门，弯腰在地上捡爆米花。 狸猫看向门口，一个妆容不整的妹子正在砸门，他走近两步，忽的激动起来：“这……这不是大魔王那个妹子嘛！” “快！开！门！”门外的唐心俨然受不了他们的磨叽，再度拔高了声调。 狸猫赶紧过去把门刷开，回头对storm道：“你鬼叫什么呀，不好端端一个人嘛。妆花了而已，大惊小怪的。” “bieandsheisyelling!bytheway,whothehellis湿城?” rm已经不淡定地开始爆英文，狸猫听得一顿雾水，正想问个究竟，门外的唐心像是没准备好门打开，直直扑了进来。 狸猫一个箭步去扶助她，手臂被抓得生疼，酒气扑面而来。 “哎哟！疼死我了！”狸猫一阵龇牙咧嘴，“好大的酒味儿。姐，你喝多了呀？站稳了啊，别抓着我呀！要被老大看见可不得了了。” “我找时宸！”唐心抬起脸来，两只手紧紧抓住狸猫的双臂，“时宸在哪里？” “时宸是谁？”狸猫歪嘴，“姐，你是找大魔王对吧？大魔王，ctrl。” “我找时宸。”唐心撸直了舌头字字精准，“时宸你给我出来！” ctrl的真名队里没人知道，也从没在意过，自然时宸这个名字对狸猫来说完全陌生。他心下坏了，大魔王的妹子在外面喝多了，还来战队找别的男人？这要让大魔王知道了还了得？ “妹子，妹子。”狸猫拦住唐心，“喝杯水吧？清醒一下清醒一下。我们这儿是w俱乐部，我们老大叫ctrl，没有时宸。ctrl，c、t、r、l，ctrl。” 唐心用一种看智障的表情看向狸猫，把他往边上一推：“时宸你出来！” 狸猫猝不及防被甩到一边，还忙不迭起来准备去拉住她。视线刚摸到唐心的手，眼角上方出现了另一抹身影，往上一瞧，正是大魔王。 “老大来了啊，哈哈哈。”狸猫决定不趟这趟浑水，拉着一边还在对洒落在地上的爆米花碎碎念的storm就跑开了。 “你干嘛？！”storm一脸不情愿，“我的电视……” “别看电视了！没看这里忙着么！去我房间看！” “啊？”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湮没。 原本张牙舞爪的唐心当真见到了她找的人，反而安静下来了，她挺直了身板，指着他：“我找你！” “我在这。”他收起惊讶的表情，走到她面前，高挺的鼻子微微一皱，“你喝多了。” 说着，就一手扣住她的肩一手拖着她的脚弯打横将她抱了起来，她下意识环住他的脖子：“干嘛？！”这回轮到她吃惊了。 他不答，用脚顶练习室的门，侧身抱着她进去，练习室一片黑暗。 唐心只觉得他把自己放到了硬邦邦的木板上，双手就撤走了，她坐着，有点发懵。 “咔嚓。”落锁的声响，而后，灯光大亮。 她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适应了一会儿，终于认清室内。身后事两排对放着的电脑桌，而她坐着的位置则像是杂物桌，手边还摆着不少资料。整个空间是封闭的，唯有的两扇窗此时也关得严实，听不见风声，窗帘拉得严丝合缝。他们此刻就仿佛被关在一间密室里。 ctrl就在她眼前，双臂一左一右在她两侧，将她圈住，他微微倾身，目光凝在她脸上。长睫毛笔直向下，在皮肤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靠得太近，唐心能看见他的唇纹。她觉得呼吸困难，手抵住他肩膀，往外推：“你起开！” 可他纹丝不动，唐心从最初的推，变成了捶打：“我叫你起开！” “你找我，我来了，为什么又要我起开？”他承受着她酒醉后的暴力，语气轻缓，透露一丝无奈，“我怎么做才是对的呢？” “你是不是很委屈？”她松了手，颓然地看向他，“所以那么久都没找过我……” 他接住她的目光，想从里头探出些究竟似的：“我怎么会没找过你？唐心，那时候，我只有你了。” “哈。”唐心嗤笑，“你编什么谎话？我美国的号码保留了一年多，我每天都充电，从来没断过电。” “一年？”这回轮到ctrl笑了，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问，“你还记得我在美国的号码吗？” “……” 她怔忪间，他已经在屏幕上打上一串数字，美国区号的电话号码，他拨通，电话立马又转了进来，让他的手机开始震动。 他一直留着这个号码，四年至今。 “我找过你，打过你的电话，不知道多少次，一直是空号。邮件，我写过，了无音讯。” 她诧异，胡乱地摇着头：“不可能，我从来没收到过……” “因为你三年前停了手机号，邮箱也在之后被盗了，是我晚了一步。当时我想你应该已经继续前行了吧。”他苦笑，“现在看来，我真是蠢得可以。” “不对的，怎么会这样呢？”她抱着脑袋，或许因为酒精的作用，她觉得脑袋涨得不能思考。她忽然抓住了什么似的，问，“那，那个女生是谁？” “什么女生？”ctrl不解。 “我，我去找过你，大概分手后半年多的时候。公寓楼下，我看见你和一个女生一起出来了。”她说得断断续续，手还不停比划着，“黑色长头发的，很好看的。” “你找过我？”ctrl讶异，“你为什么……” “她是谁？”她追问。 ctrl抿唇，像是在挣扎着什么。可她的眼睛如同追光灯一样聚焦着，期盼着他的答案。他阖眼，再睁开时，终于松口：“我那时候……状态不太好。那是我的……心理医生，叫盛时。” 唐心颓然地弯了脊背：“心理医生。”她喃喃着，“心理医生……” “怎么会这样呢……”唐心觉得眼前又一片潮湿，分不清是荒唐、难过还是其他的情感，所有的感觉统统糅在一起，挤压在她的喉咙口，让她喘不过气。 “别想了。”他将她搂进怀里，“我以前也想很多，猜测很多，可是唐心，又有什么好多想的呢？我再见到你的时候想通了，过去怎么都是错了，追究后悔都没用了，现在补回来。” 她抬手环住他的后背，可话却没听进去，抱着他哽咽了起来。 他拍她的背，想起多年之前喝醉了在他怀里撒娇的十九岁的唐心。她还是那样，清醒的时候眼泪出来也扬起脑袋死命忍者，喝醉了则肆无忌惮，卸了所有的壳成了柔软的她。 他们明明了解对方，可又因为太了解对方，都变得自以为是。在阴差阳错下，认为对方都已经放下，也就都憋着一口气，固执地走自己的路。 她哭声渐止，ctrl说：“我送你回去？” 没有回答，肩膀上她的脑袋越来越沉，ctrl意识到，她耍完酒疯……睡着了。 ctrl只能重新把唐心抱出来，刚打开门，就又撞见狸猫以诡异的姿势立在门口。ctrl脸顿时拉得老长：“你没别的事情可以做了吗？” 狸猫站直了身体，以五十米冲刺的速度逃离现场：“我什么都没听到！我向泰瑞尔保证！” ctrl此刻没心情收拾狸猫，抱着唐心径直回了房间。唐心睡着了倒也真是不省事，把她扔床上，脱鞋盖被，没一会儿她就来个大力翻身，抬手把他床头的东西都给扫了下去，好一阵噼里啪啦。ctrl眼疾手快也没接住几样，心想着别吵醒了一门之隔的糖糖，他轻手轻脚地把东西归位。 扫了一眼唐心脸上已然一塌糊涂的妆容，ctrl思忖着要不要用湿毛巾给她擦一把脸，但又担心只会越擦越可怕……犹豫间，听得玻璃移门的响动。 ctrl扭头，见糖糖抱着害羞兔站在门口，揉着右眼，睡眼惺忪：？” “吵醒你了，不好意思。”他走过去，揉了揉她的脑袋，“没什么事，你继续睡吧。” 可糖糖实在眼尖，立马捕捉到ctrl床上那一大坨不明物体，她抬手指着床：“那是谁？” ctrl叹气，坦白承认：“你唐心姐姐。” “姐姐……”糖糖把这个词在脑袋里滚了一圈，眼睛忽然睁了全开，“姐姐？！” 说完就绕开ctrl，直奔到床铺边上，趴着去看唐心的脸。 “咦，姐姐的脸怎么黑黑的？”她好奇地问，一边还拿食指去擦唐心晕在眼下的睫毛膏，结果越擦越黑，连自己的手指都沾上了黑色。 ！”她把手指朝ctrl伸过去，“擦不干净！” ctrl扶额，啊，现在糖糖完全清醒了……这一大一小晚上可得有一番折腾了啊…… 虽然内心这样想着，但ctrl回头时脸上没有半点的不耐烦，走到糖糖面前：“这个东西呢，叫化妆品，等你长大了，你也会喜欢用的。” “为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十二章 22 肠胃一阵阵反酸抽痛，唐心从睡眠中痛苦醒来，脑袋又昏又沉，像被塞进了一个秤砣，头重脚轻。 翻了个身，睁开眼，灰色的棉质枕头，视线笔直到达的墙白得清爽。 这……不是她公寓吧？ 意识到这一点让唐心终于清醒过来，她猛地翻开被子坐起来，但由于起的太快，脑袋一阵晕眩。她蜷着膝盖，两只手捧着自己的脑袋。 昨晚是真的喝多了…… 乔泽估计也想不到，他初衷是找唐心喝一杯放松一下，怎料她一杯接着一杯，乔泽越拦她越来劲。唐心酒量不差，是硬生生把自己灌醉了。 记忆慢慢拼凑，按照时间线缝补，她记起自己好像和乔泽说了很多关于时宸的事情……怎么认识的，怎么倒追的，怎么总是吵架闹别扭，甚至是为了一顿晚饭去哪里吃而引发的争吵都事无巨细地说了…… 唐心扶额，丢脸丢大了啊……她在乔泽面前的专业形象…… 懊悔方冒出泡来，思绪又转了个弯。唐心忽然意识到眼下最重要的问题似乎是——她现在这是在哪里？ 重新抬头环顾四周，极简的装潢，木质的床、灰白条的床单被套，床头柜摆着书、杯子、一个缝的不怎么好看的布偶还有一只已经褪色的小羊玩偶。 这只羊……怎么长得特别像她送给时辰的那只？ 那时他睡眠不好，她送了他一只会发出助眠声音的小羊玩偶给他。其实那只玩偶是婴儿用品，售货的服务员说有八种声音可以调节，能帮助宝宝入眠。她送的时候是带着玩笑性质的，可他收到后就认真地把小羊摆在床头，还说真的每晚都会听…… 时宸…… 唐心的目光穿过床前半开的移门，能看到那一抹似曾相识的粉色天地，像是她来过一次的糖糖的房间。 综合以上的线索，唐心基本得出结论。 她昨天喝醉后来找时宸了。 她手握成拳敲着自己的脑袋，她这该死的潜意识。怎么和从前闹别扭时一样，清醒的时候脾气硬得不行，这一喝多了就不受控制地舔着脸去找他。那如果像以前的节奏，她是不是又痛哭流涕还求饶一番了？ “怎么就没点长进？！” 唐心正喃喃自语并且努力尝试回忆昨天的细节，一道童声陡然响起，细软，轻缓带着一点不确定。 “姐姐。” 唐心循声抬起头，撞上一双圆润的眼睛。 糖糖穿着粉蓝的短袖裙，更衬得她活泼可爱。她立在移门处，与唐心视线接上后，她笑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跑过来，及肩的头发随着动作跳跃。 “你醒啦！”她趴在她的床头，一脸天真烂漫。 “嗯……”唐心不知该组出什么表情，这个小女孩似乎特别自来熟。 “我去！”糖糖扭头就要跑，唐心赶紧抓住她，一抓抓了她的衣服后领。糖糖一个趔趄，唐心赶紧扑过去托住的腹部，堪堪把她抱住。 “没事吧？”唐心半抱着她，吓得半个魂灵出窍。 糖糖被她圈在怀里，也似乎受到了惊吓，但过了不一会儿，就缓过来，扭头看她，摇头。 唐心索性将她抱到床上，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糖糖显然不反感这种亲昵，很顺从地坐着，两只小手还搭着唐心的手臂，很新奇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摸摸、捏捏。 “昨天晚上我怎么来的，你知道吗？”唐心试探性地问。 糖糖摇头。 “那……我做什么了，你也不知道？” 糖糖仍旧摇头。 “那你知道什么呢？”唐心改用开放式问句。 好像是终于有了能回答的事情，糖糖很激动地仰起脸，说：“洗脸！” “洗脸？” “就是用油、肥皂……”她掰着自己的手指头，认真地数。 “等等。”唐心一头雾水，“洗什么脸？谁的脸？” “姐姐的啊。” 唐心眼睛睁的大大的，像两颗黑葡萄，无辜地望向唐心。然而，后者有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从脚底心往上窜。 她把糖糖提起来放在一边，自己下床在房间里一阵乱转，嘴里碎碎念：“镜子呢？镜子呢？镜子呢？！” “镜子？”糖糖视线跟着唐心无头苍蝇一般在屋里来来回回。 “对，我要一面镜子！” “我有！” 糖糖自告奋勇地举起小手，唐心立马冲到她面前：“哪里？！” 糖糖从床上熟练地翻下来，领着唐心到自己的房间，从她摆着各种娃娃和扮家家玩具的小桌子上翻出一面映着小丸子的圆镜，巴掌大小。 唐心赶紧拿过来，往自己面孔一照。 如果有一句话形容她此刻的心情……不，没有一句完整的话可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时宸这个乌龟王八蛋！ 他是不是用丝瓜巾给她洗脸了？！ 她刚种好的整齐而浓密的睫毛，现在已经左摇右晃，稀稀拉拉像经过了一场惨烈的拔毛大战…… 她的皮肤，她精心保养的，没斑没点的光洁的皮肤，此时脆弱地泛着红，脸颊左侧一小块地方还起皮了，整张脸都有一种过敏的征兆…… 她的眉毛，啊，她那为了容易画眉而修的稀疏的眉毛，在没有眉笔眉粉的此刻，满是萧索…… 她可是网红！网红！ 唐心颤抖着手把镜子还给糖糖，捏着嗓子，扯出难看得像要哭的笑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蹲下身问糖糖，控制自己的声音不泄露出杀气： “糖糖，你告诉我，ctrl用什么给我洗脸的？” “唔……油，肥皂，嗯……纸巾！” “停。油？”唐心打死都不信时宸能有卸妆油，“什么油？” 糖糖鼓起腮帮子，思索了一下：“不知道……我拿给你看！”说着就要往外跑，但被唐心阻止了。唐心绝对不会顶着这样一个脸走出房门！ “不用麻烦了，我不用看了。” “就在厨房。” “……”闻言的唐心一屁股坐在地上……厨房的油……炒菜油，是葵花籽油？还是花生油？唐心不敢往下想……她也不想再问肥皂是什么肥皂了，万一是洗衣皂呢？ “姐姐，怎么了？”糖糖拉了拉唐心的袖子，后者用生无可恋的表情看向她。 唐心摇头：“糖糖，等你长大了，你就能理解姐姐现在的心情，生无可恋。” 糖糖眨巴了两下眼睛，不知所措。 片刻后，糖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转过身去在她的抽屉里翻找。一会儿，她回来，把拳头伸到唐心眼前，掌心向上摊开。 一粒彩纸包裹的水果糖躺在糖糖的掌心。 “给我的？”唐心心尖一暖，问。 糖糖点头。 “谢谢。”唐心接过，转而又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都几乎不认识我。” “我认识姐姐啊。”糖糖说得理所当然。 “你怎么会认识我？” 糖糖不说话，而是到自己的床头，拿了ipadmin过来，她坐到唐心身边，打开微.博。 “哝。”她把ipad递给唐心。 唐心疑惑地看，映入眼帘的就是她自己最新发布的几条状态。 这个账号名字叫西西，没有粉丝，唯一关注人就是唐心的微博：糖心sugarheart。 手指往下滑，每一条微博都点了赞，一屏又一屏，无止无尽。 “西西。”她呢喃，就是……ctrl？” “嗯。”糖糖愉快地点头。 唐心抿唇，查看账号的评论，一直一直往下翻，直翻到两年多前的评论。 “别沮丧，你一定能成功的。” “注意身体。” 唐心在宿醉的脑海中搜索西西这个代号，混沌中忽然抓到一丝记忆的碎片。 她对这个账号有印象！ 唐心最初开始做淘宝开微博是买了僵尸粉的，西西这个号没头像没简介，也没什么微博内容，她刚开始以为是自己买的僵尸评论和僵尸粉，就没在意。但后来发现，在她没有买评论的微博下面，也有这个人的留言，才开始注意起来。唐心早些年会在微博上发一些私事，比如心情不好，或碰到了什么不如意，又或是经营淘宝店的辛苦有时都会放在上面。那个西西就会说一些安慰的话，甚至在天转冷的时候提醒她添衣服。这一度给唐心带来了些许温暖，后来她粉丝越来越多，评论也越来越多。这个西西不知在哪天就消失在她的评论中…… 西西是ctrl？可他从来不曾这样关注过她的细节啊……怎么会…… “ctrl他一直看我的微博？”唐心处在震惊中，问句有些迟缓。 糖糖点头：“嗯。我们看。他说姐姐特别厉害。” 唐心按下ipad的休眠键，还给糖糖，她捂着自己的眼睛，头疼欲裂。 “糖糖。” ctrl在外头找不到糖糖，怕她去打扰唐心，此时寻来。见唐心和糖糖一大一小都坐在小房间的地毯上，唐心正抱着膝盖，缩着身体。 糖糖奔向他，抱住他的腿：，姐姐醒了。我给她吃糖。” ctrl揉了揉她的脑袋：“真乖。阿姨在准备午饭，你去看看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我和姐姐说会儿话。” 糖糖看看唐心，又看，点头：“好！” 唐心走后，ctrl关上门，垂眉：“头疼？” 唐心不吭声，依旧把头埋着。 “知道自己酒品差，就别喝那么多。每次第二天都要后悔，何必呢？”他走到她跟前，想把她拉起来。 手却在触到她手臂的瞬间被她挥开，同时她抬起脸来，鼻音浓重，声音颤抖：“时宸你这个死闷骚！” ctrl挑眉，看着她脸上挂着泪，有点不明所以：“怎么……又哭了？” 唐心打开ipad，起身塞到他胸口：“你当自己长腿叔叔怎么着啊？！玩什么深情啊！微博留那么多言有用吗？！” ctrl扫到微博页面，便明白过来。 “我大概把它当树洞了。披上了马甲，以前说不出口的话反而都能说了出来。”他自嘲地笑，顺手把ipad放到一边。 “那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去找过你，大概分手后半年多的时候。我在公寓楼下看见你和一个女生一起出来了，黑色长头发的。那个女孩子是谁？” “……”ctrl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合着昨晚都是白解释了？ “为什么不说话。”唐心的哭腔更重了一层。 “昨天晚上我们的对话你不记得了？” 唐心拧着眉头：“……记不太清了……” ctrl无奈，只好把昨晚解释过的事情重新再给她解释一遍。 唐心听完，看了看ctrl。 ↓ 第二十三章 23 “一码归一码。”她离开他怀抱时，泪也已经用他的衣服都擦干净了，表情归于严肃，甚至有点煞气，“你好好给我解释下我的脸是怎么回事？” 女人翻脸比翻书快，ctrl太久没体会到了，唐心这么一个转折让他反应不过来。 “看着我干嘛？装无辜？”唐心指着自己七零八落的睫毛，“糖糖可和我说了，你用厨房的油给我卸的妆。说！什么油！你趁我喝醉了，怎么报复我了？” ctrl手握成拳，虚掩着嘴唇，清了清嗓子：“我没报复你。我很认真上网查了怎么卸妆，但是手头没有工具，只能找相似的代替。” “相似的。”唐心眯着眼睛，手指抵着他胸口一直把他顶到身后的门板上，“你给我整个过程都仔仔细细地交代了，要一步不差。” “……确定要听？”ctrl腰被门把手戳到，微微皱鼻，却没说，而是抬眉问。 唐心咬了咬牙，摆出视死如归的表情：“说！” “本来想找橄榄油，厨房没有，只有葵花籽油，就用了那个涂了脸。然后再用洗面奶洗的，但一遍感觉没洗干净，就多洗了几遍……” “没了？” “差不多就这样。” “不对，糖糖说你用的肥皂！” “糖糖年纪小，不知道洗面奶，我就和她说是肥皂。” “那纸巾呢？” “不是纸巾，毛巾，用毛巾擦了几把脸。” “几把？你当我的脸是多脏？又洗面奶洗几遍，毛巾擦几遍！”唐心指着自己左脸颊起皮的地方，“看见没？都给你洗破皮了！你当我脸城墙做的啊？啊？！” ctrl被唐心逼地头直往后仰，靠在了门板上，他解释：“缺乏经验。” “缺乏经验就算了？你知道我保养这张脸多贵吗？！”唐心越说越气，“还有，我的睫毛怎么回事？!明明浓密纤长卷翘的睫毛，为什么现在这副鬼样子？！” “你冷静。”ctrl按住她的肩膀，“你还是很好看。” “闭嘴！我好看要你说？”唐心翻了他一个大白眼，“说！到底对我的睫毛做了什么？” ctrl咬了咬下唇：“睫毛，确实是失误了。我以为你戴了假睫毛，摆明人的睫毛不可能这么又翘又密，然后就拔了一下。” 唐心只觉得胸口被人砸了一拳，她后退一步，捂着自己的心口，声音颤抖：“你你你……拔我睫毛了？！你知道种的睫毛是粘在真睫毛上面的吧？拔了一下？一下能这样？！没十七八下能这样？！” “有……有那么几下吧。” “时宸！”唐心食指冲着他不停地点，却迟迟憋不出一句话，如果内伤有等级，十级封顶，她已经突破了极限，十一级伤残。 急火攻心加上残留的酒精作用，唐心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她捂住嘴：“垃圾桶！垃圾桶！” ctrl赶紧拉着她去洗手间，唐心扶着洗手池就是一顿吐。 待她稍稍平复了些，ctrl倒了杯水给她漱口。接着，抚着她的后背说：“你洗把脸，等会出去吃点东西。” 已被搜肠刮肚的唐心此时扬起惨白的脸，一双眸子却亮得冒火：“还洗脸？！” ctrl自知失言：“不洗，不洗，漱口、漱口。” “去吃东西是不是要出这扇门？”唐心厉声问。 “对啊。”ctrl理所当然地回答。 “不行，我不能顶着这副模样出门。” “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我是淘.宝女神好不好？这个样子要被人看到了，以后还混不混了？” ctrl不忍心告诉唐心她昨天顶着一脸糊了的妆大闹俱乐部的形象并没有更光辉，只能说：“这个样子也好看。” “讲话凭良心。我是天生丽质，但是，化不化妆在气色和气质上，是会有差别的。你把我的脸毁成了这样，还想唬我出门，门都没有！” 她真是待他一点都不客气，一点都不谦虚，和前几次碰面的疏离完全不同。ctrl顿时觉得自己和唐心又回到了谈恋爱的那段时间，这实在是很大的进步，虽然场面不太美好。 “那怎么办？”ctrl两手一摊。 “你的鸭舌帽呢？拿来。”唐心认真思考，“嗯，还有墨镜、口罩，全都拿来。” “不至于……” “什么不至于！去拿去拿！我刷个牙，你有新牙刷么？” “等会儿。” ctrl转身去拿东西，心想着耳根清净的日子仿佛还是昨天，也就是昨天了…… 时值正午，队员们聚在一块儿吃饭。糖糖的儿童专用椅摆在长桌的一头，是个能总揽全局的主座。阿姨把糖糖抱到椅子上，专门为她准备的餐食也在她面前放好了。 糖糖嘴甜，又生得可爱，阿姨阿姨地叫，阿姨每每都被她喊得母爱泛滥，什么她想吃的都给她弄，生怕糖糖吃不好。 “你们知道不，昨天晚上有个妹子来找大魔王了！”狸猫作为八卦担当憋了整整一晚上终于找到适合的契机散播自己的见闻，坐在队员中间可谓眉飞色舞。 “我好像是听到他房间有动静，半夜了还叮叮咚咚的。”住在ctrl隔壁的布布说。 “storm也见到了。”狸猫用手肘敲了敲storm，“是不是，东东？” rm还心有余悸，修正道：“是zombie！” “脏什么脏，妹子！”狸猫鄙夷，“是大魔王的妹子！” “是上次来站队那个不？长特漂亮的？” “就是那个！”狸猫点头，“喝多了来的，还嚷嚷着找什么石城。后来大魔王出来了，就给拐训练室了，小黑屋哦～嘿嘿。” “哎哟不得了了，然后呢？”众人炸开了锅。 “抱着人姑娘出来的，回房间了，之后怎么样……懂得吧？”狸猫眉毛不停上下浮动。 “糖糖也住大屋里，你确定？”桂格此时一如既往地出来泼了一盆冷水。 狸猫也忽然意识到这是个bug：“那……知道真相的只有……她！” 顺着狸猫的指向，众人的目光集体投向在长桌一端拿着小勺子吃饭的糖糖。 糖糖吃饭的时候旁若无人，此时正在和水煮蛋斗争，完全没有注意到大家的谈话。 狸猫摸着桌子到糖糖眼前，端着笑叫：“糖糖。” 糖糖看向他，嘴角还挂着一粒米饭。 “昨天晚上有没有和一个姐姐在房间里呀？” 糖糖点头，那粒米饭结结实实地粘在她嘴边跟着上下。 狸猫看不下去，伸手把米饭摘走，又问：“他们有说话吗？” “姐姐睡着了。” 狸猫失望地切了一声，回到自己的座位：“看来喝挂了，没戏。” “少八卦，不会死的。”桂格迅速地解决了盘子里的食物，甩给狸猫一个冷酷的背影，离开了座位。 “耍什么酷啊！我们这帮子人过得这么凄苦，聊个八卦还不能了？” 此时，ctrl出来了，边上跟着一个全副武装的身影。鸭舌帽压得没了额头，黑超墨镜一直遮到脸颊，连着就是一个医用口罩，整张脸是捂得严严实实。 两人一阵风一般刮过众人眼前。 然而无疑，众人都捕捉到了唐心窈窕的背影。 面面相觑。 大魔王的春天，真的，来了？ 唐心待到坐进ctrl的车里才算放松下来，她隔着墨镜都能感受到众人的热切目光，不禁打了个冷颤。 “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和糖糖打个招呼。” 唐心点头：“对了，和糖糖说，谢谢她的水果糖，很好吃。” ctrl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一抹笑意：“好。” ctrl关上门，往俱乐部去。唐心望着他的背影，心一下一下地跳，五味杂陈。 她其实还在消化今晨那些所有的讯息，关于他曾来找过她，关于他默默陪伴她过去的这些年……她确实意外而感动，同时更憎恶她自己当时愚蠢的毅然决然。 他说过去抹去不谈，只看将来。他们能做到吗？ 唐心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她可真是，矫枉过正。 过去总是随着性子和一刻的感觉仓促决定，现在又变得犹犹豫豫，下不了果断的决定。 她把后脑勺砸向椅背，算了，顺其自然吧。 她到底是喜欢他的，这种喜欢和从前不同，是千帆过尽回望后，仍留有的悸动与不舍。 她的过往已是残垣断壁，他却是始终一座不倒的丰碑。过去代表着沉痛、扼腕，现今拨开交错的事实，又发现了一层深埋的情愫。 他比她想的更需要她，而她，比自己想的更难以将他忘怀。 他是她的青春年少，即使意外*将青葱时光一刀而断。 唐心手摩挲着自己的口罩，轻笑。 如果一个人毁了她的脸，她也没一巴掌扇上去，那应该是真爱吧。 第二十五章 24 “唐小姐，您这睫毛刚种了没几天，怎么就成这样了？”种眉师正一根根修补唐心的睫毛，好奇地问道。毕竟唐心是常客，肯定知道怎么保养种上去的睫毛，能短时间内毁成如此惨状，必然有故事。 唐心合着眼，双手交叠放在腹部，深呼吸：“别提了，提起来就糟心。” 她本来就忙，这几天更是不得不腾出时间跑医院和美容院。皮肤科医生说她这绝对是过敏了，给她开了抗过敏药和激素药膏。唐心晚上一吃抗过敏药就犯困，夜车开不动，还容易一睡不醒，好好一工作狂愣是成了起床困难户。 时宸主动申请要陪她去医院，被唐心果断拒绝，但她把医院账单、美容院账单通通丢给他，当然，并不是要他赔钱的意思，纯粹是要他正确认识自己的行为带来的严重后果。 很多人说天生丽质，确实，五官、肤质是有先天的因素在里面，但后天的保养真的是必不可少。唐心一直犯熬夜的大忌，所以饮食上会多吃许多蔬菜水果，并且大量饮水，每天也会喝一点葡萄酒。她去美容院的频率更是雷打不动，好皮肤真是那真金白银伺候出来的。 唐心越想越憋屈，这钱花出去心里就在滴血，一分一厘都是血汗钱。 这不重新种睫毛就又耗费了唐心两个小时的时间，她一从美睫的地方出来，立马查看手机，已经是一堆未读消息。时宸的电话恰巧打进来，唐心接起，冷声：“干嘛？” “晚上一起吃饭？” “加班。我花了整整两个小时补好睫毛，现在一堆邮件信息没处理。双十一不远了，我这里忙着备货出货。还吃饭呢，准备在办公室外卖了。” “意思是，要我来送外卖？” “hmm。”唐心原本倒真不是这个意思，但转念一想，这个提议还真是挺有意思的，“感觉不错。” “你现在……”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饮食习惯有改变么？” “……”唐心脑子转了一下，没提自己胃出血过的事，说，“现在吃的比较清淡，蔬菜多点。” “好。” 挂了电话，唐心已坐进车里，唇角微微一勾，好像也没那么生气了…… 唐心现在的淘宝店已经做到了蓝冠，很多内容都基本外包出去。比起当时刚开始连客服都要自己来的日子，已经好了很多。她目前主要是得把控面料、款式，做微博互动，拍摄、选片，至于运营等琐碎的事情基本都已经由下面的团队操作。之所以还那么忙，是她和乔泽想把品牌定位做得更上一层楼，能进驻一些国内外的买手店，做出高端产品线来，毕竟工厂是自己的，现在也有了资金，可以开始有些更高的要求了。 唐心打开自己今天的会议日程和□□事项，叹了口气，会是漫长的一天呐。 另一边，ctrl的战队马上要迎来区域的竞赛，他下午跟着团队训练，讨论战术。进行到四点，ctrl特意出训练室，阿姨正在准备晚饭，ctrl嘱咐阿姨单独准备两份盒饭，要多放蔬菜，清淡一些。 他犹豫了下是不是要把糖糖带去，但见窗外乌云飘来，似乎是要下雨的样子，就觉得还是不要折腾了，于是拜托storm和布布照顾糖糖晚饭，饭后带她看看动画片，玩玩乐高。 ctrl时常有事出去，战队到外地比赛，出差也是常有。糖糖在这方面已经习惯，只是得在他走前要抱抱，让ctrl保证会尽早回来，她就能安心。 五点，ctrl准时动身。唐心的工作室离俱乐部要十五公里的路程，本就需行驶四十五分钟到一个小时，怎料雨越下越大，路也越发地堵。 ctrl透过雨刮器不断扫荡的玻璃看前方的路，一片的红色尾灯，无比烦躁。 走走停停，到唐心工作室已是七点半。工作室坐落于创意空间内，ctrl依照地址找到d栋，顺着灰色楼梯上到二楼。整一层都已贯通，在楼梯上就能见到糖心的品牌logo。 来到大门，前台已经下班，只开了一盏顶灯打量背板。ctrl按门铃，好一会儿，里面才出来一个戴着眼镜的姑娘，姑娘刷开玻璃大门，问：“我们已经下班了，你这是找谁？” “唐心。”ctrl答。 “找老板？” “她知道我要过来。” “哦好，她还在，你进来吧。” 姑娘领着ctrl往里头走，他打量着整个空间，天花板很高，装修风格现代时尚，办公桌的布局也相对灵活，不是标准的格子间，给人一种开阔感，不拘束。除了办公区域，还有样衣展示的房间，透过玻璃可以看见里面摆放着各式衣服、鞋包，远处依稀能辨别出是会议室。 过了下班时间，大多数人都走了，灯也关了七七八八，办公室看上去有些冷清，但依然有几处电脑亮着。 唐心正站在办公区的一角，她一手支着一位员工的椅背，另一只手则在电脑屏幕上比划。 “这里，用我们新选定的英文字体。说过很多次，我们现在品牌想往更高端的方向打造。格调一定不能弄得花里胡哨的。还有这里，我觉得这个可以放大一点，这部分再p一下。” “老板，这位……额，先生找你。”戴眼镜的小姑娘此时走到唐心面前，说。 唐心下意识抬头，撞上ctrl的脸时闪过些微惊讶，稍后才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拍了下脑袋：“你来了。”她扫了一眼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对同事们说：“这个设计你们按照我说的改，明年中午十二点之前给我就行。早点回去吧。” 吩咐完，她扭头对ctrl说：“走，去我办公室吧。” 唐心和乔泽的办公室都在二楼，玻璃房间，是专门搭起的阁楼。乔泽抱怨过这个设计，说这样但凡要出个办公室倒杯水都得上下楼地跑，唐心则告诉他，按楼梯的用意就是为了运动。多走几步路，预防各种颈椎腰椎疾病。乔泽也拿她没办法。 领着ctrl上楼，唐心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然后将帘幕放了下来。她的办公室四四方方，以白灰色为主基调，靠窗摆着一张办公桌，上头除了电脑，还零散地堆着许多面料和图纸。靠墙是放着各种时尚杂志的书柜，自然还有量身用的假模，套着当季的衣服。墙上挂着手绘画，线条简单。会客沙发是布艺的，唐心领着ctrl在沙发上坐下。 她打开办公室的大灯，白色的光瞬间打量，外面雨势磅礴。唐心注意到ctrl的头发和衣服都湿了，她拍着他肩上的水珠，皱眉：“怎么淋湿了？” “里面车不能停，走进来花了点时间。”他轻描淡写的，只顾从保温袋里拿出饭盒来，摆在会客桌上，他摸了摸盒子的温度，说：“你们有微波炉么，过来路上太堵，凉了。” “有，我拿下去热一下好了。” “我去。” “你认识在哪里？”唐心笑，拿起盒子。 他撇嘴：“那一起去。” 一人手里一个饭盒，穿过办公区。专门开辟了一块宽敞的休息区域，微波炉、冰箱、茶、零食等等一应俱全。 唐心揭开饭盒盖子，倒真是绿色占了主要的位置，她笑着把饭盒放进微博炉，选了时间。 微波炉开始运作，ctrl靠着一边的桌沿，唐心看看他，随即从盒装纸巾里抽出一叠，对他说：“背过去。” ctrl不解，她啧了一声：“头发湿的，不擦干得感冒。没有毛巾，纸巾凑活一下。赶紧！” “哦。”他应声，听话地背过身去，微微曲腿，方便她动作。 周遭很安静，只有微波炉发出的单调声响。她按着他的头发，纸巾一点点吸了水，她把湿了的纸巾扔到一遍，再换上新的。 “叮”一声，饭菜热好了，唐心也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好了。” 他转身，她走到微波炉前，拿出饭盒，换上另一个。 忽然，他从身后把她抱住，头搁在她的肩膀上。他的拥抱带着雨水的湿气，他的唇贴着她温热的颈，有一丝丝凉意。 “怎么了？”她问，声音低低地。 他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没什么，就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他还记得从前的唐心，任性而为的一个富家千金，可像是一眨眼，她成了现在的她。而那段最艰难的时光，他却不曾参与。 唐心垂眉，接着用手肘顶了顶他：“还有人没下班呢。” ctrl迟疑了一会儿，这才松开她。 热完饭，唐心给他倒了杯热水，两人再端着水杯饭盒回到她办公室。 “饭不是你做的吧。”唐心吃了口菜，对ctrl说。 “想吃我做的？” “喂，你来送饭，我当然以为送的是爱心便当咯。居然不是你做的……”唐心撇嘴。 “今天有点忙，就让阿姨做了。也没想到你那么期待。”他唇边含笑。 唐心把饭一推：“不吃了。” “别闹，下次我自己做。” “哦？”唐心挑眉，“下次是什么时候？” “随便什么时候。放心，我哪儿也不去。” 话音落下，一阵沉默，但她还是拿起了筷子。 其实，对于那段空白的艰难时光，他们都无法真正放下，起码，现在还不行。 吃完，ctrl把空盒子收回保温袋。唐心则下楼去冲了一杯热巧克力回来。 “工作还没结束？”ctrl问。 唐心端着杯子站到落地窗前。他们这栋楼背靠着就是一片绿树，她休息的时候总会站着看窗外。而现在外头已然漆黑，屋内灯光敞亮，落地窗便成了一面镜子。她从窗里痴痴地看身后的时宸，有些模糊的虚影。 他在她的办公室里，多么地不真实。 “做生意的人，就像是一台永动机，永远有做不完的事。”她反问，“你要回去了？” “不急。”他向她走来，窗里他的虚影跟着靠近，变得真切起来。 她转过身来，面向他：“要尝尝我冲的热巧克力吗？” 他视线滑过她手中的杯子，最后定在她的脸上：“怎么尝？” 她笑容讳莫如深，凝视着他，杯沿贴着唇，缓慢地喝了一口热巧克力，含着。 他摇头，笑容却不自主地扬起。靠前一步手扶着她的腰，另一支手撑在她耳侧，她的后背靠着冰凉的玻璃，微微抬起头。他屈身，面孔停顿在离她两厘米的距离，呼吸间已然流转着巧克力的香甜。 她媚眼如丝，勾住他的脖子，些微的力道，将这两厘米缩短为零。 热巧克力渡过去，这是一个真正的甜腻的亲吻。 他闭上眼，她的睫毛刷过他的皮肤，痒痒的，像心里的感觉。 她的手抵在他胸口，掌心滚烫，他的心脏在有力而快速地跳动。 他搂着她，吻她的鼻尖、脸颊、耳朵，她的耳根一点点漫上绯红，而他的吻已经流连在她细长的脖颈上…… “唐心！我朋友给我介绍了一个市场部的人选，简历特别好你看……看？” 乔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路风风火火地推门而入，手里拿着简历，他抬头注意到ctrl和唐心时，人已经站在办公桌前，离两人仅两步之遥。 ctrl扭头带着敌意地看向乔泽，人依旧圈着唐心，后者则把脸埋在ctrl胸口装鸵鸟。 “我……我……”乔泽左顾右盼，手也跟着乱晃…… “你办公室在隔壁。”ctrl冷淡地提醒。 “对！我……我要回自己办公室！”乔泽作恍然大悟状，风一样扭头走了，走时连门都忘了合上。 ↓ 第二十六章 26 糖糖不在身边的时候，唐心问过ctrl，怎么会起了收养糖糖的念头。毕竟他当时也就二十出头，又是不擅与人交际的性格。去闹腾的地方都嫌吵，何况是收养一个奶娃娃。这吃喝拉撒，他一个人怎么照顾得来？唐心完全想象不了。 ctrl说，他当时也没弄明白原因，只是觉得不能把一岁大的孩子留给孤儿院。她已经被亲生父母放弃，又遇上一场灾祸，谁又能知道她流落到下一个家庭会有怎么样的境遇。他一度联想到他自己，他起码能保证自己不会遗弃她，会给她足够的爱。他当时自己的状态不好，所以也疏于电竞事业，全身心地照顾糖糖。却反而在这个小家伙身上重新找到了羁绊和对未来的曙光。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唐心却在想象他当时该是怎样的心情。他的侧脸竟有着一丝萧索，让她心都揪了起来。其实过去这几年，他们两个，都没好过。 带糖糖去游乐园的时间定在了周六。俱乐部离欢乐谷距离更近，就定了由唐心开车。 唐心没半点带孩子的经验，但想起上次糖糖送给她的水果糖，于是前一天回家的时候特意去了一趟进口超市，买了很多糖果，还买了只泰迪熊，又备了些水和饮料放在后备箱里。 约定九点半到w俱乐部，糖糖那天很早就醒了，推开移门爬到ctrl床上，双手拉着他的被子衣服摇晃：“！起床了！” ctrl睡眼惺忪，拿了床头的闹钟一看，才七点。 “！” 糖糖还在不断地摇晃他，ctrl无奈地坐起来，把糖糖抱起来，糖糖自然地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 “还早，我们来得及。唐心要九点半才到。” “但是，要准备啊！”糖糖拿头发蹭着他的下巴，“糖糖要美美的帅！” “知道了知道了。”ctrl掀开被子，单手拖着糖糖，抱着她往洗手间走。 到洗手间，ctrl把唐心放下来，她自觉地搬了一边的小方凳到洗手台前，搭着ctrl的手臂站上去。ctrl挤好了牙膏，对着镜子里的糖糖冒出的半个脑袋，说：“张嘴。” 糖糖“啊”地张大嘴巴，ctrl把牙刷塞进去：“自己拿着，仔细刷。” 糖糖含着牙刷动作有些不利落地上下刷着，ctrl则自己也挤了牙膏开始刷牙。糖糖不一会儿就吐出泡沫来，嚷嚷着要漱口。 “刷干净了？”ctrl拿着牙刷，嘴里喊着泡沫口齿不清地问。 糖糖拼命点头，ctrl蹙眉：“张嘴！” “刷干净了！”糖糖申辩。 ctrl叹气，糖糖别的没什么毛病，就是不太爱刷牙，老是含糊了事。她这又爱吃糖，怎么能不好好刷牙呢？ctrl从她手里拿过小牙刷，说：“转过来。” 糖糖瘪着嘴，还是听话地转过了身。ctrl先把自己的口漱了，接着半蹲着身子，让糖糖张嘴，捏着她的下巴给她刷牙。糖糖用力闭着眼睛一副受苦的样子。 “好了。”ctrl话语落下，糖糖这才如蒙大赦，赶紧转过身体把嘴里的泡沫吐掉。 ctrl拿她专用的粉色小杯子倒了水，她捧着水杯咕噜噜地漱口。 刷完牙，一条大毛巾一条小毛巾各自擦脸。糖糖没等ctrl绞完毛巾，就一溜烟地跳下方凳跑出了洗手间。 ctrl无奈地跟出去，周末这个点，队员们都还没起床，阿姨的早饭自然也还没准备。幸好面包牛奶是常备着的，ctrl再煮了三只鸡蛋，一只给糖糖。糖糖吃饭向来积极，今天心思又全在出去玩上，也不嫌弃早饭简陋，乖乖地全部吃掉。接着一双眼睛就笑盈盈地看向ctrl：，换衣服！换衣服！” 平日里，糖糖对衣服也不是那么挑剔，毕竟每件都是ctrl带着她出去买时她自己挑的。但今天不同，糖糖应当是把今天当成了一个大日子，装扮上格外讲究。在她的指挥下，ctrl把她这夏天几乎所有出门的衣服都翻出来了，一件件摊在小床上，她左右觉得不满意。 ctrl从衣橱底下翻出最后一条连衣裙，对她说：“这真是最后一件了，你所有的衣服都在这里了。” 糖糖坐在床上，东翻翻，西找找：“没有好看的裙子。” “今天去游乐园，爬上爬下的，穿裙子也不方便。”ctrl从衣服堆里挑出一件粉色t恤和一条背带裤，说：“这套？你不是很喜欢穿的吗？” 糖糖看着他手里的衣服，鼓着腮帮子：“嗯……” “那这套？” “嗯……” “那这个？” “不要不要。” ctrl在尝试数次后，颓丧地坐到唐心边上：“这真的是你全部的选择了。你怎么了？就是衣服而已。” 糖糖垂眉，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刮着床单：“我，我想姐姐喜欢。” ctrl哑然，糖糖其实骨子里还是没有安全感吧。他把她抱起来：“她喜欢你啊，不然怎么会和我们去游乐园呢？” “可是……我想穿得漂漂亮亮的。” “那个背带裤很好看啊。”ctrl哄道，“我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衣服，我帮你选，肯定没有错。”“真的？” “嗯。而且，你这么好看，穿什么都好看的。” “那……那你选。” 最后ctrl还是选了t恤加背带裤的搭配，糖糖换上新买的板鞋，站在镜子前转了一圈，似乎满意了一些。ctrl又把糖、零食、纸巾等等的放进糖糖的小熊背包，糖糖抱着自己的背包，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姐姐来了吗？”糖糖抱住ctrl的裤管，眼巴巴地问。 “还有二十分钟。”ctrl揉她发心，“我衣服还没换呢。” ctrl回自己房间，不知道是不是被糖糖传染，打开自己衣橱的瞬间，居然没有立马下决定拿哪件……但是扫了一眼自己几乎清一色黑的衣橱，他想也是没有什么可挑的，长得真心差不多……可就是如此，居然也穿上脱下换了两次，这才最终确定…… 九点十五分，ctrl和糖糖已经全副武装，两个人坐在w俱乐部的会客椅上，活像两个等着家长接回家的小朋友。 糖糖坐立不安，一会儿跳下来，一会儿跳上去的，给她小丸子也不看。ctrl就由着她这么兜兜转转，自己则给唐心发了条微信，让她见到糖糖别忘了夸她今天穿得特别好看。 九点二十分，唐心打来电话，ctrl接起，糖糖立马跑过来趴在他膝头好奇地打探。 “姐姐说什么？” “她马上就到了，我们可以下楼去找她了。” 周末的上海市区还是东堵西堵，幸好唐心留了足够的时间，准时到了俱乐部楼下。刚过路口，就看见路边站着一大一小，大的还是一身黑，手里提着安全座椅，没戴帽子，显得挺精神，小的从头到脚的可爱，不停地朝她来的方向望。 唐心打了双跳灯，车泊到两人身前。唐心摇下车窗：“安全座椅装后面吧，你也坐在后面？” “嗯，我陪着小家伙吧。” ctrl打开后座的门，正要把安全座椅装进去，发现后座堆了几个礼品袋。 “这东西能放地上么？” “你现在地上放一下吧，是给糖糖的。” ctrl挑眉，但还是先把安全座椅安置好，接着把糖糖抱进车里，给她系好安全带。自己这才做进去。 “姐姐！”糖糖一进车里，就甜甜地叫。 唐心眉开眼笑：“糖糖今天特别好看啊。” “真的吗？姐姐喜欢？” “喜欢。”唐心说着，冲ctrl眨眼。 “那我们出发啦。”唐心宣布，“对了，糖糖，看看地上的袋子里有什么。” ctrl把袋子递给糖糖，糖糖两只小手伸进去抓，摸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她拿出来，惊叫：“小熊！” “嗯，送给你的。他可以和你的害羞兔做好朋友。” 糖糖把小熊抱在怀里：“谢谢姐姐，小熊！” “嗯。”ctrl摇头，“你看，你有礼物，我都没有。唐心明显喜欢你多一点。” 唐心斜眼：“你还吃这醋？” “那……”糖糖看了看自己怀里的小熊，犹豫地说，“那……送。” “和小朋友抢玩具，啧啧。”唐心责备。 ctrl也没料到糖糖会当真，哭笑不得：“开玩笑的，我要熊做什么。拿着吧。” “是呀，我也有礼物给你，不过嘛，现在还保密。”唐心从后视镜里给了ctrl一个深奥的眼神。 从w俱乐部到欢乐谷约四十分钟的车程，糖糖活跃得很，主要就是和唐心聊天。一会儿问姐姐喜欢什么颜色，一会儿问可不可以一起拍照片，一会说自己今天带了很多糖，可以请姐姐吃。 总之这两人聊得起劲，ctrl完全被晾在一边。他感觉奇异，有点失落，又觉得温馨。他设想过这种场景，在很久以前。他想过有朝一日和唐心组建起家庭，他们也许会有个孩子，这个孩子是什么模样。而有了糖糖之后，他也曾想，如果唐心能再回到他的身边，糖糖会喜欢她吗？他们两个在一起是什么样的场面呢？ 像是姐妹，又像是母女。虽然还在彼此熟悉，可似乎已经放下心房，让对方走近。 “姐姐，你喜欢游乐园吗？” “哈哈，我很喜欢啊。但是不喜欢。” “啊？”糖糖看向ctrl，喜欢啊。” “他坐不了那些危险的项目，跳楼机之类的，怕得要死。”唐心爆料。 “跳楼……机？” “就是那种很高的，从上面一下子掉下来的游戏设备。等会儿我指给你看。不止跳楼机，过山车也是，让他坐上去，那叫一个难。胆子可小了。” 糖糖有些听不太明白，但看ctrl拉下的脸色判断，好像不是好话。 ctrl手插在口袋里，不满地出声：“我哪里胆子小？” “哦，谁有次和我去嘉年华从过山车上下来吐了的？” “这不是胆子小，我那天早饭吃太多。” “那今天我们再去坐一次啊，看看你怕不怕。”唐心发出了邪恶的邀请。 ctrl正想说不理睬她理睬这番无意义的挑衅，可扭头见糖糖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硬生生把原来的话咽了下去。 “去就去！” 第二十七章 27 唐心上次喝醉在乔泽面前又是哭闹又是耍酒疯，之后去上班忐忐忑忑，见到他没来由地心虚，生怕在合伙人面前做坏身份。另一方面乔泽却无半分芥蒂，不得不说工作狂真是非常上道，见到她主动表示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毕竟是她私事，让她不必尴尬，但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可以随时找他。于是这页就这么顺遂地翻篇了。 怎料不过短短数日，情事又被乔泽撞破。唐心到底觉得怎么也要解释一下，何况那天晚上，他和时宸在办公室打情骂俏，门也没去合上，害得办公室在里端的乔泽没好意思下楼。当然，这也是唐心走的时候才注意到的，更分外觉得对不起这位合伙人。 次日到办公室，唐心特意带了一杯美式咖啡，头一件事就是去敲乔泽办公室的门。 乔泽说了进来吧，唐心推门进去，果见对方的表情瞬息万变，方归平静。 “咳，什么事？”乔泽问。 唐心胁肩谄笑：“给你带了美式咖啡。昨天，嗯……你记得我给你提过一个叫时宸的人吧？喝酒那次。” “嗯，记得。”乔泽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昨天那个，就是他。”唐心一脸正色，“他就是上次我让你帮忙查得w俱乐部的负责人，我的前男友，也是……现男友。” 乔泽喝了一口她带的美式咖啡：“所以……你决定和他复合了？虽然这么说可能显得有点不讨人喜欢，但是你上次喝酒时候说的那些事例，实在让我觉得这个人……嗯……” 从乔泽的表情不难判断，他对唐心的恋情持保留态度。这也可以理解，毕竟唐心当时并没有原谅时宸，也以为他离开的这几年从没有动过找自己的心思，酒话多是抱怨，列举皆是男人的种种不是，难怪乔泽怀疑她这一百八十度的大转折。 “你认识我也有短时间了，知道我的判断力不差。我和他之间，比我说得那些要复杂。总之，我还是想再尝试一次。你放心，我不会让这事影响工作的。昨天真的，意外。我没想到你会突然回办公室……” “昨天是我不太好，一下看到简历太激动，忘了敲门。”乔泽揉了揉鼻子，说，“你的感情生活我当然无权干涉。我相信你的判断。我希望你能顺顺利利的。” “谢谢。”唐心微笑，冲他眨了眨眼，“以后在办公室我会注意。” 乔泽摇头：“我想我以后也不会忘了敲门的。对了，简历发你邮箱了，记得看。” “好。” 回到自己办公室，唐心坐在椅子上，转向窗外。 昨日下了倾盆的雨，今天却出了太阳，道路经雨水洗刷，焕然一新。微风清摇，树叶随之晃动。 唐心恍然想起，她与时宸的初次接吻。 那时候她追了时宸有四个月了，前两个月他都在躲着她，第三个月才开始有放弃抵抗的迹象，改为对她视而不见，唐心那脾气，能容得下别人无视她。她当然变着法子在他面前刷存在感。她早就调查好了他的学校专业，又知道他打工的地方，这两处变成了她的重点蹲点对象。 在教室门口等他下课找他喝咖啡；往餐厅送花；去他上课的教室当他同桌，然后并不听课就盯着他看以及傻笑……其实她回头想想自己当时真的和个跟踪狂没两样，要是他真对她没半点意思，估计早就报警或者向法院申请禁止令了吧。 总之，她那天是跟着时宸进了他们学校的图书馆。 四周寂静，饶是叽叽喳喳的唐心也不敢造次。他在计算机相关的书架上挑书，唐心扫了一眼那些根本连名字都看不懂的书，也就放弃了假装看书的念头，专心致志地跟着他。他一个一个书架地绕过去，唐心一路尾随在他身后。他走到最后一排靠墙的柜子里头时，手里已经捧了两本教材。 他转过身，面向唐心，认真开口：“我下周有考试要复习，你这几天能不能放过我？” 以往一直是唐心主动地和他喋喋不休，他爱搭理不搭理，很少主动开口。唐心眨巴了两下眼睛，说：“我可以很安静的，不说话，不会打扰到你。” 他盯着她，不表态。 她举起三根手指，说：“我保证！” 他还是纹丝不动，她有点急了，跺了跺脚：“真的！我保证，不打扰你。” 终于，他抿了抿唇，顾自拿着书走了，唐心望着他的背影，枭笑，晓得这算是默认了。 他找了个空位坐下，唐心就随着他坐在了对面。他翻开书，她则拿手支着下巴。他看书，她看他。 两分钟后，他抬起眼，低声问：“你能看点别的么？” 唐心见他有点不乐意的样子，从善如流：“那我去找本书。” 片刻后她拿了本小说来摊开，装模作样的看了几行。反正纸页上那些英文单词，似是认识，又好似陌生，怎么都连不成一句有意义的话。因为她的心全系在他身上，总时不时偷偷抬头瞄他一眼。他认真的样子，真是迷人呐。 英挺的鼻子，抿着的薄唇，睫毛长长直直的，他思考的时候会转笔。那支黑色的圆珠笔在他细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指间旋转，让她神魂颠倒。真是奇怪，她总看不腻他，即使他不过是个普通学生而已。 她的目光一定太灼热，所以他不时一抬头，就捉到她的偷瞄。她赶紧垂眉，目光回到面前的小说上，假装自己在专心。这么又过去二十分钟，她手头的书才翻了两次。 豁然一阵声响，她抬头，见他站了起来，目光锐利射.向她。她无辜地与他对视，却听他僵硬地砸下来两个字：“出来。” 她屁颠颠地跟上去，他走啊走，走到角落的书架边，视线向下三十度落在她脸上。 “怎么了？我明明很安静。”她撅嘴，“你让我拿书看我也看了。” “但你还是吵到我了。” “我总不能不呼吸吧？周围的人不也在呼吸吗？怎么没见他们吵到你？” “周围的人没隔三差五就盯着我看。” “那谁让你好看嘛……”唐心那鞋底有一下没一下的搓着地，手背在身后。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唐心，你到底看上我哪里？我……” “停！”唐心忙不迭伸出食指让他打住，“你可千万别说什么我看上你哪里你改啊！你改不了。你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是我不喜欢的，所以你没法改，整容也不行！” “你都不了解我。”他摇头。 “我了解你啊。你喜欢独来独往，念计算机系，在餐厅打工，喜欢打cs，在食堂最喜欢吃的是牛肉，不爱吃甜玉米……”她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地向他证明自己了解他。 “不是这些。如果我是个坏人呢？我脾气不好，对你不好呢？” “哈哈。我从来不怕的！”她笑，“你欺负不了我。” 他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有所变动，他轻轻挑起单边的眉毛：“你确定？” 她嗤笑：“当然。” 三秒的凝视，他忽然伸出手扣住她的后颈，人向前一步，电光火石间，他的唇就已经覆了上来。浅尝辄止的吻，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他却已经松开了她。 她整个人僵在原地，双手擎在半空，眼睛瞪得老大。 “你……你……” 他耸肩，或许以为她会害羞逃走之类的。但她缓过神来，说的却是：“你这就算欺负我了？” 就在他还等着她的解释时，她双手抱住他的脖子，微微垫脚，仰着脑袋亲了上去。她张着眼，眼里盛着笑意。若说这是个吻，却更像是啃咬。她咬他唇，舌头钻进去，胡乱地放肆。动作有点笨拙，但依旧把他吻得面红耳赤。 这个初吻本可以缠绵得更久，可正巧有人走到这一排的书架。两人这才堪堪地分开，一起面向墙壁，调整呼吸……谁都分不清到底是谁在欺负谁。 等找书的人走后，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又各自看向别处。 他嫌弃她打扰自己学习这事情自然跟着不了了之了。 回到当下，唐心唇角勾起一抹笑来。年纪长了脸皮也是真的厚了。 急收思绪，唐心认真投入工作，因为中午约了和ctrl一起吃饭，她更是加快效率，忙完就动身下楼。 餐厅就选在附近，她步行过去。一进门，就见到ctrl在不远处的座位上朝她招手，同样挥着手的还有糖糖。唐心虽有吃惊，但也挺高兴见到小可爱。 第二十八章 28 四岁多的小朋友能玩的游乐项目也不多，唐心和ctrl也就能带着糖糖坐坐旋转木马，看看4d电影，吃了午饭，ctrl玩□□给糖糖赢了个小玩偶。园区很大，就是没觉得怎么游玩也已经到了三四点。 唐心有点乏，但见糖糖还是活奔乱跳的，就强打精神跟着。糖糖在专卖店看玩具，唐心半靠着一边的货柜。ctrl凑到她边上，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唐心瞟了他一眼，轻笑，挽着他的手臂靠在他身上。 “回去了？”他问。 “糖糖好像还没尽兴。” “她也快了，等会儿就该想睡觉了。” 诚如ctrl猜测的，糖糖从玩具店出来，兴奋劲就有点过了。之前都是自己蹦蹦跳跳地走在前头，现在两臂一伸要ctrl抱。ctrl给唐心使了个“我说的没错吧”的眼神，把糖糖抱起来。 “是不是累了？”ctrl问。 糖糖趴在他的肩膀上，点了点头。 等两人出园区回到车上，糖糖已经在ctrl怀里睡着了，小脸贴着他的衣服，脑袋沉沉。ctrl把她放到儿童安全座椅上安置好，随后坐到副驾驶。唐心扣好安全带，扭头看了一眼脑袋歪在一边的糖糖：“她和一般的小孩子很不一样。我其实挺不喜欢小孩的，咋咋呼呼。” “你自己也咋咋呼呼的。” “……所以我讨厌小孩子。”唐心翻了个白眼，“比我能咋呼的我都不喜欢。” “我也没想到你能带小孩。”ctrl指了指后座一堆在唐心怂恿下买给糖糖的玩偶、玩具之类的，说，“但我觉得你得把她宠坏。” “我爸以前就是这么给我买东西的。”唐心顺嘴地说出这句话来，接着又打住，噤声。 “其实糖糖没安全感。”ctrl岔开话题，说，“她在特别努力地想讨你喜欢。” “你告诉过她她的身世吗？”唐心压低了声音，问他。 他摇头：“觉得她还太小，没有细说过。她知道自己没爸妈，所以即使我们对她好，总有缺憾。我也不会表达。她犯错的时候，在我面前也都会有点小心翼翼。” 唐心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发动汽车，往回城的路上开。 过了两三个红绿灯，唐心再度开口：“我们两个在一起，糖糖会难过吗？我怕她觉得，我分走了你的关爱。” “她一直很想见到你，我想在她生活里始终缺少一个能代替妈妈角色的人。战队里都是男孩子，她连个能认的，懂洋娃娃的姐姐都没有。” “我想……以后有空可以多带糖糖出来。”唐心动了恻隐之心，这种心情和过去听到ctrl描述他父母的情形相似。她不能参与他遇见她之前的人生，却可以参与糖糖的人生。 “你愿意？”ctrl露出些微惊讶的表情。 “用得着这么诧异么？我也是很有爱心的。” ctrl笑，语气却是郑重：“谢谢你。” 这正式的道谢倒让唐心有点不自在，她咳嗽一声，怪不好意思地皱鼻子：“和我还说些什么虚的客气话。” “倒真有个地方适合你带她去。” “哦？” “买衣服。”ctrl苦笑，“糖糖今天早上为了挑见你的衣服闹腾了很久。而且快换季了，她也是要添置衣服了。每到这种时候其实我很头疼。” “哈哈。”唐心完全可以想象。 时宸一直不爱逛街买衣服，衣橱里一水儿的黑色，一模一样的黑t恤他能买个十件备着。唐心买衣服让他陪着的时候他一直是生无可恋的脸，她问哪件他都说好看。她非要他说出个所以然来，他只好苦着脸说，她生得这么好看，穿什么都好看，真把唐心气得没办法。可唐心后来发现，他不是不用心，是实实在在觉得那些衣服没有区别。裤子不分什么喇叭、窄腿、直筒，总之长的就是长裤，短的都叫短裤。至于a字裙、高腰裙、包臀裙那就更别提了，不管连身不连身，总之都是裙子。唐心数次教导无果，索性放弃。他们在一起的第二年开始，他的衣服已经归唐心管了。只要不是过分夸张的款式，唐心买什么他只管往身上套。现在想来，分开几年，他这穿衣风格还真是又退化回去了。重逢之后见他，几乎没一次不是穿着黑色的。 糖糖的衣服颜色倒是多变，房间装修也是粉色，唐心估计这是糖糖自己选的。糖糖能把自己捯饬成现在这品味，不容易，铁定有时尚天赋，孺子可教。 “好啊，我带她去买秋装。你呢？也该买了吧。”唐心莞尔，“某人没我这几年，衣品逐步退化啊。” “我本来就不在乎这些。”ctrl不以为意。 “嗯哼，你自己可以不在乎。但你作为我的男朋友，就必须在乎起来。” “我以前就觉得，在服装店，我就是你的道具。” “别不识好歹，别人想做我的道具，还没这个资格。” “……”ctrl撇头，这真是分分钟聊不下去了呢…… 唐心将两人送到目的地，糖糖睡了一路，到俱乐部都没醒。车上唐心送的玩具，游乐园赢来的买来的东西一大堆，还有两只氢气球，ctrl一个人实在拿不过来。唐心只得熄火，下去和他一起搬东西。 ctrl一手抱着糖糖一手提着袋子，唐心则搂着迎来的玩偶熊，提着剩下的各色礼品袋，手指上缠着氢气球。这么大包小包的两人一起走进俱乐部，难免引起大家集体围观。只是谁也没敢上前来当面八卦，全都是伸着脖子，互相嘻嘻哈哈求两人主动关注。 然而，这两人非常默契地共同选择了无视。步伐毫不停顿，毫无减速，径直走进了ctrl和糖糖的房间。 合上门，唐心把东西放下，才说：“那些小朋友们好像对我很好奇。” “嗯，你上次喝的烂醉半夜大闹俱乐部，确实引起了他们很大的好奇。”ctrl把糖糖报到床上，给她脱了鞋子，盖上毛毯，随后往自己的房间走。 唐心跟在他身后，合上移门，背靠着：“哪壶不开提哪壶。我酒品很好的。” “呵呵。”ctrl双手扶着她的腰，问，“晚上还有事？” 唐心勾住他的脖子：“晚点要理行李，明后天上北京，有个杂志请我去拍片子。” 他把她的刘海拨开，唇印在她额头上：“你现在真的很多簇拥。” “嫉妒了？”唐心笑，“我可没法和你一样玩低调也能有粉丝。” “那这么说，好像我比较厉害。”他稍稍向后，隔着点距离看她，“但你比较辛苦。” “哈，时宸你居然会心疼人了。”唐心捏着他的鼻子左右晃。 “所以我的奖励是什么？”他鼻子不通气，声音闷着。 “这就讨奖励了？” “别糊弄。你在车上说有神秘大礼给我。” “哦？有……吗？”唐心挑起眉毛，眼睛咕噜噜打转，得意的不得了，“好像只是随口说的呢……” ctrl皮笑肉不笑，向前一步把她顶到移门上，捏着她腰的手收紧：“唬我咯？” “要是的话，你能拿我怎么办？”唐心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不知悔改，很好。”他眯起眼，她今天可没少欺负他，要是不教育教育可真是要爬到他头上去了。 唐心还在哼着小调，忽地ctrl的唇就覆下来，却不是吻她，而是在咬她！ 两排牙齿咬着她的下唇，虎牙磨着她的唇角，唐心呜咽，拿手去捶他胸口，却被他擭住手腕扣在移门上。他把她结结实实堵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予取予求地吻。撬开她的贝齿，裹挟着她的舌头，纠缠、吸吮。 滚烫的缠绵，唐心紧握的拳头松开，他的桎梏变成拥抱，她微微仰着头与他亲吻。空气越发稀薄，她攀扶着他的脊背，人靠着身后的门，天旋地转。 直到氧气彻底用尽，他才将她松开。她绯红着脸，埋进他肩膀，闷闷地笑。 “你笑什么？”他低眉问。 唐心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埋住，在他衣服上蹭。 “怎么了？” “……害羞。” “……你还会害羞？” 唐心手指戳他的腰腹，ctrl蹙眉：“到底怎么了？” “……你……把我舌头咬痛了。” “我咬你了？” “你没咬我难道我自己咬的？”唐心立马推了他一把，横眉竖目。 “唐心，你翻脸比翻书快。” “别转移话题。”她吐舌头，“真的痛。” ctrl状似认真地打量了一番：“嗯……好像……真的咬到了。” “看得出来？”这回轮到唐心震惊了，她甩开ctrl奔到洗手间。 十秒钟后，唐心黑着一张脸从洗手间出来。ctrl咳嗽了两声：“我……” “你！”唐心指着他，“你！” “就有一点点紫……” 唐心三步并作两步到他跟前揪住他的领子：“这叫一点点？我舌头看上去像中毒了一样好吗？！” “我没怎么用力……” “你还说？！认不认错！” “我……” “认错不认错？！”唐心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ctrl举双手投降：“我错了，下次注意。” “下次？！呵呵，别想有下次了你。”唐心撒开手，拔腿就跑。 ctrl无语望天，啊，她又跑了…… 第二十九章 29 唐心的身体三秒后从震惊中复苏，她低头，撞上糖糖笑容洋溢仰视她的面容。 “妈妈。”糖糖又清脆地叫了一声。 她的声音不高，但足以在清雅的西餐厅引起众人侧目。其中目光最炙热的莫过于唐心对面的曹宇。他简直将“不可置信”一词演绎的淋漓尽致。 唐心当然也在状况之外，但她很快就发现了这场戏的导演。 罪魁祸首信步而来，白衬衫黑西裤，清瘦笔挺。他走到她面前，弯腰从她怀里把糖糖抱起来，然后，俊逸的脸上挂起一抹浅淡的微笑：“玩得差不多该回去了。” 他在笑，可目光如炬，带着冷意刺向唐心。 他怀里的糖糖乖乖地待着，一双大眼睛充满期待地也望向唐心。 这副场景还真像是她在外面勾三搭四被夫家找上门来的戏码。毕竟半大的小孩儿在那儿，总骗不了人吧？可真的就是骗人的啊！ 唐心大脑还在当机状态，曹宇倒先一步反应过来，霍然起身：“是你？！” ctrl皱眉，这才把目光投掷到唐心所谓的相亲对象身上，这一眼也让他好不惊讶。 名字虽然已经忘了，但这张脸可真是忘不了。 这泼皮还真是阴魂不散。 ctrl记得这个男人在美国的时候就缠着唐心，知道唐心倾心于自己后，还不止一次到他店里来找麻烦。意思无非是指摘他配不上唐心，要他识趣一点。他真是差点笑出来。要知道那时候是唐心非缠着他。这一男一女一个德行地轮番影响他工作，他当时巴不得这男人去搞定唐心，让她赶紧从自己生活中消失。 当然……后来的发展情况有点超出ctrl预想，不过，这男人在ctrl心中，身份真是无限差。 ctrl本来就有气，看见这人，内心真是称得上血气翻涌，火冒三丈。 然而，ctrl的外部表现相当平静。他端着一张冷漠脸，问：“你谁？” “哈。”曹宇从鼻子孔猛地出气，冷笑，“装不认识？我可记得你！你不早消失了吗？现在在这儿干嘛？带一小孩儿？讹谁呢？！ “孩子找妈妈怎么了？”他语气依旧平静，一副天经地义的模样。 曹宇整张脸都要拧到一块儿去了：“你这人可真是够不要脸的啊。我要是你我真不敢出现在唐心面前我告诉你？当年唐心她落难的时候你可是……” “曹宇！”唐心听到此处立马站了起来，打断曹宇的话，“这饭今天是没法吃了，不好意思，我先走一步。回头再和你赔罪。” 说完她一把拽起ctrl的手大步往外走：“我们出去说。” 目光相接的时候，她还不忘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ctrl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空气中火花四溅，只有糖糖置身于这篇怒火的战场而浑然不知。开心于自己的表现。反正姐姐跟着他们走了，不就是好事？ 被这么撇下的曹宇本想追上去，可一个转念，还是忍住了。唐心这几年在干嘛他不是不清楚，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小孩。那这小孩子要是这个时宸的，多半就是别人的孩子。让唐心当后妈？曹宇笑了。就凭唐心那心气……但是对方是时宸，唐心一碰到姓时的脑袋就不正常…… 曹宇好一番天人交战后，才注意到周围人正用各色眼光打量他。他虎起脸，说：“看什么看！服务员，买单！” 唐心钳着ctrl的手一直到了楼下才松开。面对面立着，气氛剑拔弩张。 糖糖见两人都不开口，又冲着唐心甜甜地喊了一声：“妈妈。” 唐心简直想当即原地爆炸，但还残存一丝理智告诉她不该在小孩子面前发作。她咬着牙，对ctrl说：“我们单独聊。” ctrl把糖糖抱进车里，在安全椅上固定好。打开车内的空调，他从ipad里调出樱桃小丸子，放在她面前。 “我和姐姐有事要说，你自己在车里看会儿动画片，好不好？”他揉了揉糖糖的脑袋，问。 糖糖点了点头，ctrl真要退出去，衣服被糖糖的小手拉住，他止住动作：“怎么了？” “唔。”她瘪嘴，语气有点委屈，“姐姐……姐姐生气了。” “没事的” “姐姐会不会不喜欢我？”糖糖扬起脑袋，手还紧紧捏着ctrl的衣服，她眼睛里满满的担忧。 ctrl这一瞬被愧疚镬住，他弯腰，拨开糖糖额头地碎发，轻轻印上一个安慰的吻。他说：“不会的。她是生我的气，和你没关系。你这么可爱，她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真的？”糖糖依旧担心地要确认。 “真的。” ctrl点头，捏了捏她泛红的鼻尖：“别担心，看会儿樱桃小丸子，我很快回来。” 糖糖抿着嘴，拉着ctrl的手犹犹豫豫地收回来。ctrl给她点开视频，樱桃小丸子的主题曲放出来，糖糖的注意力才被吸引过去。 ctrl把车窗降下一些保持空气流通，然后合上门，转身去找唐心。 方走出两步，不忘回头看一眼，见糖糖低着头看动画，放下心来。 唐心此时已经等在自己的车里，独处的时间让她理清了思路。 显然ctrl是故意带着糖糖来闹事的，可他怎么知道她的行程的呢？ 似乎自从他们相遇之后，他就总能神乎其技地出现于她所在的地点。他们坐了同一班飞机，徐世梵找上她安排他们吃饭，他有了她的微信号，甚至知道她在杭州的工厂，今天又是这样踩着点一样地找到餐厅来…… 他一定用了什么手段。唐心手指在方向盘上没有节奏地敲。 时宸这个人，若真是打定决心了要做什么事，是能无所不用其极的。 偏执，她呓语，就这一点他们两个还真是棋逢对手。 ctrl从车前的方向走回来，唐心打了打车灯，他立刻注意到了，加快步子。 唐心眼光挑剔，可时至今日，她看ctrl，总还是觉得他这幅皮相哪哪都好。穿休闲的帽衫、棒球衫地时候没一点拖沓的样子，有股少年的清隽，而穿起正装来，剪裁得体的衬衫和西裤就能恰如其分地展现他优秀的身材比例。 车门被打开，他坐进来时，将外界的声响一并带了进来：树叶被风吹响的沙沙声、知了的鸣叫声……而当他关上门，他们便再度与世隔绝，重归寂寂。 车里的空调开着，把方才在外头那一会儿逼出的热给收走。 她声音里的热度好像也被带走，没有怒气，只是冷：“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知道我的行踪的，跟踪也好，定位也好，我需要你停止。” 他的眸色黯下去，低低地反问：“你想和我聊的，就是这个？” 他的侧脸沉着，视线低垂，看不清情绪，可这话中藏匿着的一股失望却将她噎住。 她坐直了身体，说：“我和曹宇明明白白，没什么需要解释的。” ctrl嗤笑，他扭头看向窗外：“理直气壮得很有你的风范。” 唐心被他的模样触怒，起了一簇莫名火：“你有什么话就说，别给我一副冷嘲热讽的表情。时宸，我不欠你的。” 这一幕何等相似，ctrl直视她，从她的眼睛里倒映出四年前的那一幕，他们分手的那一天。 那是他输掉wcg后的第三天，也是唐心突然人间蒸发的第四天。 在wcg赛前一天，唐心就忽然和他失联了。虽然赛前ctrl闭关训练，但晚上都还是会和唐心通。比赛前一天，他给唐心打手机却显示她手机关机，发消息也没回。ctrl担心了一晚上没阖眼，电话打了几十通，她依然了无音讯。 从前但凡是ctrl参加重大比赛，唐心都会到场。可直到要上场了唐心也还是没出现，ctrl给她打电话照旧还是没人接，他只能暂时放弃，上场比赛。 决赛场面胶着，一直拼到最后决胜局。只剩下ctrl和队友win两人，对方还有三名队员。win要ctrl走左路，但ctrl直觉右路，结果遭埋伏被爆头。win也被夹击阵亡。 离三连冠咫尺之遥，却失之交臂。 win下了台就冲上前质问ctrl，为什么不听从自己的指挥。ctrl却只顾看观众席，他在找唐心。而他对win置之不理的行为更让win怒火中烧，要不是队员拦着，win已经准备出手打ctrl了。 其实，两人之前就有所隔阂。win喜欢出风头，出手阔绰大方，目的只是为了周围人说他好，很要面子。偏碰上ctrl一个嘴硬的，不爱搭理他，个人成绩又总胜他一筹。win就觉得是ctrl看不起他，所以记恨在心。这次因为ctrl的判断失误输掉比赛，正好成了win可以大肆利用的契机。 win比赛后在队里甚至网路上发布消息，曝光所谓ctrl为人。说他看不惯甚至打压队里其他选手，不愿意分享自己的训练技术，大家讨论战术时他也不配合等等。总之，把比赛的失利全都归咎于他的头上。 想必win是蓄谋已久，也看准了ctrl的性格不善与人交往，真正在队伍内部的支持者甚少。他这里一起头，跟风踩ctrl的人还真一个个接二连三冒了出来。ctrl那个臭脾气在红的时候别人拍不动他，技术之王总要留着，但现在落难了，那些不过是怕他名声而不敢发言的人自然也不会再顾及，加上有网络上的id当马甲，就也跟着说起ctrl的不是来，把事实添油加醋一番，都成了一盆盆真假参半的脏水泼到ctrl身上去。 仅仅三天，ctrl就从cs神级选手，成为了作风差、难相处、仗着自己名气就不可一世作威作福的害群之马。 而此时此刻的ctrl只想找到唐心。她已经失联了四天，没回过公寓，也不接电话。他找了所有他能找到的她的朋友，没人知道她在哪里。他去了她学校，碰到曹宇。是曹宇告诉他，唐心有急事回国了。曹宇说这个讯息的时候，脸上先是惊讶，而后闪过骄傲。 是啊，他是唐心的男朋友，却连她回国都不知道。可笑吗？ 当他失魂落魄回到公寓，刚到楼下就接到队伍里的电话，说老板对他最近的表现很不满意，要他最近索性休息一段时间调整下状态。ctrl不是傻子，这什么意思他清楚。 他极度疲乏拖着自己的步子上楼，打开门，屋里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 唐心回来了。 一地凌乱，证件、衣服、护肤品……各式各样地东西摊在地上，边上则是两只巨大的张开的行李箱。她在不断地往里面塞东西，动作迅速得像是要逃离着什么。 她没有听见开门声，没有注意到他的脚步声，她只是在投入地整理着她的行李。 ctrl站在她身后，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抽走他全身上下的温度。 他花了半分钟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干瘪的枯萎的：“你在干什么？” 声音掉落在她头上，将她定住，但仅仅两秒。她又继续方才的动作，甚至不曾抬头看他。 他举步，脚踩进她那一堆杂物中，面向她，俯视她，问：“唐心，你在干什么？” 她从他的脚边拿起衣服塞进箱子里，脑袋低着，凌乱的长发垂下来挡住她的面容，轻微的带着鼻音的声音从里头颤悠悠地钻出来：“我要回国。” 四天，她了无音讯，错过了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比赛，在他最需要支持的时候人间蒸发。 可没有一句解释，她仿佛对他的境况毫无知觉，若无其事地在他面前收拾行李，说要走。 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颤栗，他弯腰扣住她的手把她拽起来，竭力拼凑出一句话：“你再说一遍！” 她被他的蛮力弄痛，红肿的眼眶里一双布满血丝的眸子同样蛮横地盯着他：“我说我要回国！”语罢，她低头去拉扯他的手，把他的手指一根根地掰开。 “为什么要走？”他用残存着的一丁点理智和一丁点力气想问个所以然。 回应他的只有她整理东西的琐碎声响。 沉默弥漫开来，他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他就这样站在她面前，看她把那些属于她的东西一件件塞进属于她的箱子里。 终于她盖上行李箱。 他开口：“唐心，你消失四天了。真的没话要说吗？” 她坐在地上，低头用手抹了一下脸，这才站起来，她看向他，双眼雾蒙蒙的：“对不起，但是……我真的要走。” “比赛你没来。” 她抬手，轻触他的脸颊，有些留恋，但很快她又收回了手。她吸了吸自己通红的鼻子，语气着急：“对不起，我要赶不上飞机了。我回来和你解释，好不好？” 她说完，就拖起箱子转身。他的声音不自主地变得冷硬：“如果你今天走了，就别再回来了。” 他这话成功让她停下了脚步，她回身，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些什么啊？时宸，别闹脾气，我现在真的……我真的……”她咬着自己的下唇，侧过脸，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生气的时候就玩消失，现在更好，没理由一走就是四天。你知道这场比赛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吗？你当我这里是什么啊？你当我是什么啊？！”积累了几天的怨气，因为比赛失利因为被污蔑诋毁的怒意，因为感到自己被再度丢弃的恐惧让他在这一刻彻底被情绪所操控，他冲她吼道：“我他妈不是你的玩具！” 她对上他的视线，轻微地摇头，眼睛里雾气加剧，像是光碎裂在里头。 “我拿你当玩具？我拿你当玩具。”她露出荒唐的笑，同时一行泪从她的左眼滴下来，“我和你在一起三年，我圣诞假期都没回去留在这里陪你都没有陪我的家人。我拿你当玩具！时宸你狼心狗肺！” 他也冷笑起来，从地上捡起被她遗落的两人的合照，他一步步走到她跟前：“走的时候，连这个都不想带走，是吧？”他扬起眉毛，手抬高，突然松手。 相框就这样从他手中跌落下来，砸在他们脚边，玻璃碎片飞溅。她整个人僵住，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须臾，机械地低头看向他们破裂的合照。碎痕模糊了他们的笑容，照片上的一切在那刻都面目全非。 “四天，我飞了近三十个小时，几乎没合过眼。我只要你能给我点时间。”她的声线轻得像是飘在空中，“大概真的是我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你根本从来都没接纳过任何人。” 末了，她凝视他，眼里的光彩全部褪去。像是诀别，她深深地看他，然后重新迈开步子。 她也要抛弃他了，在所有人离开他的时候，她也要走。她是不是也看到那些流言蜚语，是不是也怕他倒下去再也站不起来所以才走？她为什么只想着他自己？ 所有这些荒谬的念头席卷着他的脑海。 第三十章 30 ctrl一副冷若冰霜，神圣不可调戏的模样，让唐心反而想逗逗他。 “我哪里有人关心啊。”唐心去拉他的手，手指钻进他指缝里，十指相扣。 ctrl冷眼低头看看她的手：“你就打算这么糊弄过去？” “我糊弄什么了？”她偏过脑袋，天真烂漫地瞅他，，你怎么对我这么冷淡？” ctrl此刻俨然意识到唐心是故意找茬，他停下步子站定，将唐心拉到身前：“揣着明白装糊涂有意思？姓曹的新闻我看着不爽。” 他这一本正经的讨说法，唐心自然不好再开玩笑，于是也收起一脸嬉笑：“n明显是在黑我啊，那文章能是真的？曹宇不过是正好在北京，就跑来找我。我和他能有什么？” “我知道文章是假的。我不喜欢他总是在你身边打转。”ctrl虎着脸，“之前你还和他相亲了。” “咦，所以……你是在吃醋咯？”唐心紧紧凝着他的脸孔，凑近了，环住他的腰，眼带笑意。 ctrl手指敲她的脑门：“我的重点不是这个！” “我知道。”唐心噘嘴，“上次相亲纯粹我妈搞出来的事情。其实……曹宇这几年，确实帮了我们很多。” 说到此处，ctrl的表情有轻微的松动。过去的这几年……他没有参与的那几年…… “你别误会啊。”唐心觉得自己这话说完有点歧义，补充道，“我……我爸爸出事之后，他的公司也出了很大的问题，我当时走投无路了，就……问曹宇借了点钱。” 她说得轻描淡写，可他和她都清楚，要唐心这么一个走路都昂着脑袋雄赳赳气昂昂的人和整天追着自己跑自己看不上的男人借钱，是需要她做多少的心理建设，打碎多少的自尊才能开这个口。 唐心一直不太愿意见到曹宇，也正是这个原因。她虽然已经将钱还清了，可曹宇的出现总能让她想起这件事来。她感激曹宇，同时，又有愧疚感在其中。她知道曹宇一定会帮自己，因为他喜欢她，她利用这份喜欢帮自己度过了难关，然而她能还他的也只有借的钱，那份情则不然。 唐心说曹宇高尚，这两个字用来算不上夸张，他这人平素里看起来有点儿无赖，做事也不太顾及他人想法的样子，但真要碰上别人落难，断不会落井下石。唐心向曹宇求助时，有些小人之心地揣度他是否会为难自己，毕竟那几年她没少数落过这个跟屁虫一样跟着自己的男人，但他当时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一片真诚，没附加条件。这倒不是说这人不缺钱所以出手大方的缘故，唐心这两年做生意，见过太多所谓的有钱人，且不说大不大方，能不心怀鬼胎的就屈指可数。因此，唐心还钱给曹宇的时候，特意付了很高的利息，曹宇退回来，她又给打过去。 曹宇也让唐心懂得，感动和爱是不一样的，有些友情再深，纠葛再多，也不会质变成爱。 ctrl将唐心搂进怀里，他的下巴搁在她的发顶，手抚着她的头发：“以后有什么事告诉我，唐心，我想参与你的生活，超过其他任何人。” “咦。”唐心笑眯眯的，在他怀里蹭，“这话可不像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好有男友力的嘛。” ctrl微笑着推开她：“你自己回去好吧。” “夸你还不好？啊，害羞了啊。”唐心戳他的嘴角，ctrl扯开她的手，兀自拖着行李箱大步往停车场走。唐心蹦跳着跟上，去挽他的手，嘴里还哼唱，“时宸害羞了~时宸害羞了~” “闭嘴。” “时宸害羞了~” “闭嘴。” “时宸害……” 羞字没说出来，因为嘴被堵了。他直把她吻得满脸通红，脚上发软，这才松开。 唐心怔愣在原地，他轻轻勾起唇角，说：“唐心，害羞的是你。” 唐心摸了摸自己的唇，望着时宸潇洒的背影，赞叹地摇头。 不得了了，几年没见，闷葫芦死傲娇真是能得要上天了。 ctrl驱车送唐心回公寓，到楼下，从后备箱拖出行李。唐心要从ctrl手里接过来，男人昂了昂下巴：“你手好了？”言下之意，要替她送上去。 唐心挡在他身前：“我那什么，家里都还没整理过。” 男人不以为意：“你以前和我在一块儿的时候，把我公寓弄成什么样子，你不记得了？” 女人恬不知耻：“你本来公寓就乱，我只是锦上添花。” “所以你承认不让我上去不是因为家里乱，是别的原因咯？” “我怎么就承认这个了？我只是，没准备。” “你对我还需要什么准备？你还有什么事情我不知道的？” “……”唐心鼓起嘴，“时先生，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哦？我以前什么样？” “你以前不耍无赖，你现在这是耍无赖。” ctrl双臂环胸，视线四十五度角向下俯视她：“你以前耍无赖的时候可以是理直气壮，言之凿凿的。怎么，只允许你耍无赖？不允许我稍微任性一点？” 唐心被他辩驳得哑口无言，他这一套一套的逻辑和话语是从哪里学来的？他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少年吗？！ 唐心犹记得从前自己是如何“欺负”时宸的。 他们一起去吃饭，唐心在饭前问时宸，有没有试过吃霸王餐。时宸摇头表示没有。唐心状似无意地同他说今天去试一下。 两人看完电影后去了餐厅，饭快吃完时，时宸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后，唐心说：“走吗？” 他点头，准备扬手叫买单，被唐心止住。她手指放在唇上：“嘘，说好吃霸王餐的。你先走，我殿后。” 他眯着眼看她：“你玩什么把戏？” “啧.别磨磨蹭蹭的，会被人发现。你不会这么没胆子吧？” “……我们都不差钱。”他斜着看她，又要扬手结账。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拉着他就往外跑，他被她拽着连着跑出了两个街区，她才停下步子。 他一脸的状况外，她却笑得前仰后合。 “你是不是付过钱了？”他眯起眼。 她摇头：“没付啊，我付钱了跑什么？” “那些店员并没有来追我们。”他还是严肃的模样。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啊。”她捏他的脸，“你看，吃霸王餐是不是很容易？” “唐心，这样不好。”他此刻摆出说教的表情，“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唐心手指在他眼前虚晃一圈：“啊啊啊，你信了！” “什么？” 她哈哈大笑：“你信我真的没付钱就跑了啊，哈哈。怎么可能，我趁你上厕所的时候付过了。” 他唇抿成一条线：“唐心……” “啦啦啦，时宸真单纯，时宸真好骗。”她两只手捧起他的脸，嘻嘻哈哈。 “这一点都不好笑。” “我觉得好笑就行了啊。”她垫脚，鼻子与他的相碰，然后唇再覆上去。以吻封缄。 确实耍无赖应该是她的专场，现在却被他学了去，还颇有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意思。 唐心不辩驳了，ctrl便绕过她拖着箱子往大门口走，到了之后，敲了敲大门，示意唐心刷卡。她从包里拿出门卡刷开，他又率先进去按电梯，俨然一副主人模样。 “你知道我家几楼么你就按电梯？” “你总不住底下，我按个上不能错。” “……”唐心再度语塞，她确实问了一个很没智商的问题。 电梯里一阵沉默，出来时，她领着他开门进屋。 不似她说的，她的公寓东西虽放得有些凌乱，总体上还是整洁得体的。没有时宸以为的堆着乱七八糟的脏衣服、有许多没洗的杯盘之类的，东西都还是放在他们原本属于的位置上。 唐心在美国的时候，就自己租公寓住了，很大的面积，装饰得浮夸，由阿姨打扫。她常常在公寓里办聚会，每每阿姨刚收拾好就又被她弄得一片狼藉。这种时候，她常常会跑去时宸的公寓祸害他。时宸公寓没太多摆设，但也能被唐心捣鼓的和狗窝似的。她是典型的出门光鲜亮丽，家里一团糟的反面教材。 只是此刻时宸身处的这间公寓，两室一厅，比起她原先会喜欢的风格要简洁许多，装饰也很现代时尚，和她办公室给人的感觉有点像，但更居家一些。 ctrl把行李摆在房门口，唐心给了他一双米白色的客用拖鞋，领着他在沙发上坐下，而后就去厨房翻杯子倒水，颇有些成熟女主人的风范。ctrl的视线追随着她，注意到她低头时下颚的线条，不那样柔和。她比在美国时要瘦了不少，线条清减，气质却柔和起来。 她将短发拨到耳后，圆润小巧的耳垂，脖颈线条优雅。 唐心出门三日，没有热水，此时杯子已经找了出来，正从冰箱里取出的大瓶矿泉水中倒水出来，涓涓水流汇入杯中。 忽然，从身后被抱住，手中的水瓶微慌，洒了些许出来。她侧头，娇嗔：“干嘛呀，水都洒了。” 他只顾把下巴抵在她肩膀，唇贴着她的颈，把她箍得牢牢的。 她将杯中的水倒满，旋紧瓶盖，又说：“你这水还喝不喝了？” 他声音低低的，回了一句：“喝水也有不同的方法。” 他贴着她脖子的唇温热的，渐渐有些烫，灼着她的皮肤。她覆着他的手背：“你想怎么喝？” “明知故问。”他将她转过来，左右手在她两边撑着，把她围在自己的势力范围里，“好像前段时间还是你教我的方法。” 唐心笑了：“故技重施，不是很没意思？” “哦？还有新花样？” ** 唐心不答，笑容狡黠，她手指在他胸口打圈儿，力道不轻不重，刚刚好的痒。 “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嗯？”他低眉凑近她，在她唇角印下一个吻。 她微微错开脸去，声音有点哑：“我又不懂什么花样。” 他抚摸着她的手背，唇贴在她的耳垂，轻轻含住：“那……我教你？” 唐心抵着他胸口往外推：“能耐了啊你，我还负伤呢。” 他故作惊讶：“喝水和负伤有关系？” 唐心脸上一红:“我有说什么吗？”人往外钻出去，逃去了客厅。 ctrl望向她的背影，嗤笑，只好自己拿了水杯出去。 唐心把行李箱横在地上，打开箱子，里头衣服横七竖八地塞在一块儿，唐心从一堆衣服中翻出电脑和洗漱包。ctrl站在她身后：“啧啧，很整洁。” “少说风凉话。”唐心斜了他一眼，“我哪有那心思管整洁，n网红的破事还没解决呢。”她翻出笔记本摆到茶几上开机。 ctrl坐到她身边，看电脑屏幕上她的微博页面。 那篇报道ctrl在等唐心的时候就看到了，其实不难解决，主要是扯上曹宇难免让他不爽，他也没带着电脑在身边。网络是非多，ctrl不开设任何社交网络账号，最初只是低调，他不喜欢晒自己的生活，也没什么要和别人互动的。没想到之后还是因为win卷入了网络纷争，他没有社交账号反而成了弱势方，导致这场人心站他输得迅速且彻底。之后他痛定思痛，虽然还是没有开设社交账号，但掌握了不少了不得的技能，足以曲线救国。 唐心搜索了n网红的微博页面，她已经发了一篇千字长文来阐述自己当日并没有做什么，言语间意思唐心有意排挤云云，总之是如常扮演白莲花的角色。 “这个n网红真是能来事。”ctrl蹙眉。 “有些人就是这么无聊。其实大家好好合作，明明可以双赢，偏要小肚鸡肠地树敌，一点都不利于整个圈子的成长，没一点大局观。”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ctrl上下打量她，“难得。” “难得什么？我从来都不乱来的好吗？何况生意是生意。” “是，你生意上不乱来。在我这儿就不讲道理。” ctrl点头说，唐心拿手肘去顶他：“你少贫。” “不贫。”他收起打趣的态度，“电脑给我用一下。” “做什么？” “帮你解决问题。”他微笑。 她将信将疑，还是把笔记本电脑给了ctrl，他接过后，迅速打开了编程入口。唐心盯着屏幕，却立刻陷入了迷茫。只见他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打出一串串她完全不明白的代码。 “这是干什么？”唐心狐疑。 “等会儿就知道了。” 唐心只能任他卖关子，索性不再管，站起身来，去厨房间烧热水。 不一会儿，她泡着茶回来，ctrl把电脑重新推回给她：“暂时搞定了。等我回去之后，再加固一下。” 屏幕上是一个显示无法访问的网页，唐心注意到网址，正是n网红的微博。 “她微博访问不了了？”她凝视ctrl，“你刚刚敲代码，不会是黑了她微博的意思？” ctrl耸肩。 “天。”唐心放下水杯，跳着坐到他膝盖上，楼主他脖子，“时宸你什么时候学的这招？” “……”ctrl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重压，微微拧眉，“唐心虽然你不重，但这么玩难保不出事。” 唐心心神还在ctrl黑n网红微博的事儿上，根本没在意他的话，而是顾自地继续说：“你之前总是神乎其技地出现在我出现的地方，不会……也是黑进了我的电脑吧？！是不是我手机也黑了？”她细细思量，越发觉得惊恐，睁大了眼睛，手捧住ctrl的脸，“天呢！是不是我所有什么黑历史都已经掌握在你手里了？！” ctrl的脸被唐心用力地揉，他掰开这一对魔抓，状似平静地说：“没这么夸张。” 她不信，凑到他眼前，近距离四目相对，要从他眼睛里探究出个所以然似的：“说实话。” “真没有。”他否认，同时身体前倾，亲住她喋喋不休的嘴。 唐心不满他这种不想回答问题就用亲嘴来逃避的方式，但是既然亲完了还是可以继续追问，也就顺遂地从了。他勾着她的舌头，极尽挑/逗之能事，她也不甘示弱，手在他的后颈轻轻地摩挲，坐在他的腿上，身体微微地动。 气氛愈发危险，他的瞳仁黑如浓墨，又泛着珠宝的光泽，像旋涡，能将人的灵魂都吸进去。 唐心在一片晕眩中依稀想起来，她就是被这双眸子给蛊惑的。 她清楚记得他们的第一次尝试，是在他第一次获得wcg总决赛冠军的那天。巨大的成功总是容易让人头晕目眩，她跟着他一起参加了战队的庆功宴。club迷醉的灯光，颜色各异的酒精，四周舞动着的人群，饶是一向淡定的时宸也被气氛带动，抱着她在舞池里慢摇。她挂在他身上，醉眼朦胧，他心情极佳，唇角带笑。他的眼睛里有星辰，她一头撞了进去。 他们在舞池里拥吻，电子音乐震耳欲聋，心跳的声音听不见，又无处不在。唇齿相交，严丝合缝的搂抱，酒精又助燃了心里的火，一烧到底。年轻的心经不住躁动，黑暗诱发隐匿深处的欲.望，他们心照不宣，从彼此眼睛里读出共同的密语。 从夜店出来，他紧紧拉着她的手，两个人的手心都沁出了汗，交握着，濡湿的、温热的。 更深露重，风是凉的，刮一阵都要叫人打哆嗦，可他们却浑然不觉，像两块炭火，与周遭的温度隔绝开来。 打了车，从陌生的街道飞驰回他的公寓。他们的手始终没有分开，如同心脏快速跳动的频率不曾有丝毫的缓和。从车里钻出来，她望向他的双眸，朱唇微微张开，欲言又止。他以相似的目光望着她，仿佛最后的询问。 她握紧了他的手，率先迈开步子，踏进公寓。 之后的一切便就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青涩又有些笨拙的探索。 他们忘我的轻吻，用余光去找卧室的方向，于是晕头转向间，她的腿肚子撞到了矮几的一角，他的腰撞到门把手。他们笑自己的愣头愣脑，她羞赧地把脸埋在他胸口，他揉着她的头发、脖子、耳垂。她缓缓抬起头来，眸子上晕着一层影影绰绰的雾气，朦胧、诱人。她的唇贴上他的下巴，流连着向上，手却向下游走。 稍稍压下的火苗窜天而起，燎原之火一发不可收拾，把两个人都裹在炙热里。肌肤相亲，陷在柔软里，床头一盏昏黄的小灯，照亮他长直的睫毛，给她的情动附上一层温柔的色泽。 她第一次感受到灵魂飘在空中的感觉，情潮淹没她，又将她托起。复杂而极致的感觉，身体的反应和情感的巅峰一同赴约，她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却被他用手指撑开，他用自己半哑的嗓子在她耳边一次又一次喊她的名字，热气席卷她敏感的耳骨，钻进她的脑袋里。她软成一汪水，愉悦让她迷醉，她再控制不住，回应着他般地嘤咛。 …… “想什么呢？”此时他的唇已然在她的耳后流连。 她身体微微一僵，皮肤从耳根开始漫上一片红：“没什么……” “你脸红了。”他捕捉到她的变化，笑容讳莫如深。 她搡开他，起身走到客厅的玻璃移门前，豁然地拉开门：“屋里太闷了，热的。” “……”ctrl怀里忽然空了，他怔愣一会儿，站起身走到她身后，长臂绕过她将门合上：“还是这么嘴硬。” “干嘛关门，好几天家里不透气了。” 她继续扯开话题，ctrl正要见招拆招，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他一看是布布，估摸着是战队的事，就接起了电话。 “老大，出事了。”布布的声音急切。 ctrl心里一紧，但语气还是镇定的：“别急，好好说。” “桂格不见了。” “今晚是预选赛。” “对啊，我打他手机完全不接，我这都快疯了。昨天我们还在讨论战术，今天早上没见到他我还以为他出去办事什么的，但是到现在人都没回来，电话也不接，队员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好像和谁都没打招呼……” “我现在回来，先把昨晚讨论的内容通知2队，我估计晚上要换人上了。” “现在换人……” “除非找到桂格突然出现了，不然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ctrl反诘，布布噤声，因为彼此都清楚，答案是否定的。 “战队有点事，我得先走了。”ctrl挂了电话，对唐心解释。 “严重吗？” “还不清楚。”ctrl蹙眉，“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那你赶紧回去吧。”唐心似是脸上的潮红已经褪去，恢复了正常的情状。 ctrl斜睨她：“今天就先放你一码。” 唐心不甘示弱：“我用得着你放我？” “呵呵。”ctrl不再与她争辩，往门口走去，临出门前，顿了一下，说，“n那个事情你不用再担心，我回去会彻底解决的。” 唐心一把拉住他，这才想起来关于他黑了n的事情，都没追问出个明白。 “走之前好好交代，你是不是监.视我了？” ctrl微笑：“你就当我是全知全能，黑.客技术厉害。以后别和别人说出格的话。” “你知道我专喜欢唱反调吧？” ctrl懒得和她多争辩，低头亲了亲她的唇：“我走了。” 门合上，唐心还立在那里，唇上残留着几分余温。 现如今，是她拿他没办法了。 ctrl驱车回到战队，会议室里已经炸开了锅。桂格平素里不声不响但也是靠谱的人，别说是重要的比赛，就算是训练也从不缺席。第一梯队里，就属他最用功，每天都是第一个开始练，雷打不动。因此他一大早人消失不见时，大家也没起疑心。 “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类似，车祸……之类的？” “你别乌鸦嘴！” “不然怎么都打不通电话呢？一早就消失不见了，到现在都一点消息没有，不是桂格的风格啊。” “要真车祸什么的，也总有人打电话来吧。” “这些都不是重点！”布布打断众人各种揣测，“晚上的比赛我们要有备选方案。战术指导刚才已经都说给到你们了，有没有记住？” “那到底谁去顶桂格的位置啊？”狸猫问，“而且和大赛沟通好了吗？临时换人可以？” ctrl推开会议室大门，就见到这副混乱至极的场景，他漠然地走到桌前，站定，不发一言。 会议室里渐渐有人注意到他，声音便一点点小了下来。狸猫在桌子最那头，也是最晚注意到ctrl的，因而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直到边上的队员拍拍他，他才扭头看到ctrl，息声后，整个会议室终于恢复宁静。 “现在猜测桂格人去了哪里已经没意义了，但他很可能今天晚上不会出现。这场预选赛我们不能输，有人要顶桂格的位置。现在二梯队每个人跟着一梯队的打一场配合，看哪个人配合最默契，对图最熟悉，成绩最优的上。” 布布说：“那赛事组委会那里……” “我来的路上已经打过招呼了。其他都不是问题，不要自乱阵脚。” 其实ctrl说的这些大家都明白，只是遇到事情难免大家心神不宁，而ctrl淡然的态度是给众人吃了一颗定心丸。于是大家按照ctrl所说的尝试每个二梯队的人和一梯队合作，看谁配合的最默契，最后遴选出大佩作为桂格的替补。 替补选出来，也已经临近比赛的点，众人便马不停蹄地赶往赛场。布布打算和队员们一起坐小巴过去，但要上车前，被ctrl拉住。他对布布说：“你坐我的车。” 布布上了ctrl的私车，跟在小巴后头往赛场去。 车行出不久，ctrl开口：“桂格被挖走了。” “什么？”布布面露震惊，“怎么可能？” “这行被挖来挖去很正常。” “可是桂格是我们团队刚成立的时候就和我们在一起了。刚起步成绩很差的时候他都没走，为什么现在走？” “很多理由。对方开高薪、想换换环境、和团队有嫌隙，都可能。” 布布脸涨得通红：“怎么是会和团队有嫌隙呢？我一直有和他聊天，没有任何异样啊。” “我不是责怪你的意思。”ctrl瞥了他一眼，“桂格是整个团队里最努力的，但天分不够，也不会来事，直播的收益也不上不下。技术不差，但比起一队的其他人来说，收益和知名度都要低一个档次。” 布布不说话，但头微微点了一下，表示同意。 “换做狸猫这样的个性，倒也没事，桂格话不多，但人是很要强的。他当时来面试的时候，就说自己想成为cs:go第一人。storm隔三差五地偷懒，依然积分第一。这些桂格都看在眼里，就算没人在背后指摘他，他对自己恐怕都不满意。” “但这样就离开我们团队了？cs是很需要团队配合的，他要是真的换队，磨合期也需要一段时间吧？这样不是更损失？” “换一个新的团队，确实要从头开始磨合，但和遇到不同的对手能帮助积累经验一样，和不同的队友配合，也能算经验的积累。再者，如果对方开的加码够高，或者更重视他，难免会让他动心。” “……”布布抿唇，“所以，已经确认他被挖走了吗？” “去了l，合约最终签没签不确定，但基本不差。” “我……是我疏忽了。他平时也不多说，什么情绪不放在脸上，我没察觉到，害团队陷入这样大的问题。现在预选赛还行，之后地区总决选的话，大佩要和桂格比，实力还是差了一截，我担心……” “担心也没太大用处，这件事我先和你说，是要你有个准备。初选桂格不会上场，所以暂时我不想对外宣布让大家受情绪影响，但决选他百分之九十会代表l出战。过了今天，你得找个时机告诉他们，但注意方式方法，他们的反弹肯定会很大。” “会不会有更多的人……” “所以你需要一个一个和他们单独聊。他们会走的原因我已经大致告诉你了，平日你天天和他们厮混在一起，这点事情总还是套得到的。我不想再多生出别的是非。任何问题，你来和我沟通。我和徐世梵总有解决的办法。”他语速平均，不带起伏，但无处不散发着一种压迫感。 布布频繁点头：“我明白了。” 预选赛，桂格果然没有出现，大佩代替桂格上场，引来其他队伍的议论。一边观战的ctrl则一如往常地摆着冰山脸，不悲不喜，亦无担忧。 虽然桂格缺席，w仍旧胜利了，险胜。 回队的路上，布布和队员们一起坐上了小巴，小巴内气氛低落。布布没想好要怎么宣布桂格走的消息，因此也不发一言。 ctrl一个人开着车，唐心的电话拨过来，他将车泊到一边，接通。 “方便通话？”她问。 “嗯。” “事情解决了吗？” “不算。走了一个人。” “被挖墙脚了？” “呵，是啊，挖得也挺快很准。” “这还真挺麻烦的事情。”她沉吟。 “也不是没办法，这个圈子就这么点大。我这里缺人的事情很快就会传出去，肯定会有自愿来填的人，就算没人来填，我也可以去挖别人墙角。” “啧啧。在商言商，你也学会这套了。” “不喜欢？” “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唐心嬉笑，“你哪儿哪儿我都喜欢。” ctrl阖眼，手指揉着自己的晴明穴：“我记得不只一样你说不喜欢我的地方。” “有吗？” “真要我说？” “那还是不要了……” “你说不喜欢我老板着脸，还说我总不多夸夸你嘴巴不够甜，说……” “别别别。”唐心赶紧止住他继续说下去，“你知道我在这方面记性不好，就别翻旧账了。” “嗯，但凡对你不利的，你的记性就特别差。但凡有利的，记性就会特别好。” “怎么说话呢这是？看来对我很不满？我可是打电话来关心你诶！”她的语气染上一层愤愤不平。 他在电话这头安静地笑了：“对不起，是我不识好歹。” “哼，算你识相。对了，n的微博恢复了，她现在又在网上散布谣言，你说我要不要索性帮她转发超过五百，然后去法院告她？” “不用，我还有二十分钟能到俱乐部。到时候我用她微博发布一张她和朋友的微信聊天记录就行。她这张嘴没少说过什么上不了台面的话。你记得找人大量转发或者截图，我会尽量保持一个小时的时间。” “哦~这招不错。就算她到时候删掉微博，或者说自己是被黑了账号，也会有很多人不信。” “嗯。这种惹是生非的人用常规手段对付太浪费时间精力，速战速决。” “哎，真是想不到……” “想不到什么？”他问。 “你这么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男神，也会有用手段的一天。” “……” 他们总在提醒着彼此，他们错过了彼此人生至关重要的四年。 唐心没听到他的反馈，接着说：“你有没有一种感觉，好像我们在重新认识对方一样？” “你想表达什么？” “……就是，比想象中要多花些精力。” “不愿意？” “当然不是。”唐心语气有点低落，“你怎么这么咄咄逼人的样子，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ctrl意识到这一天的疲累让他有有点故态复萌，整理了情绪，他才开口：“今天有点累，对不起。” “我，我也不是怪你。”她轻咳了一声。 “先不说了，我回俱乐部，微博发好之后告诉你。” “好。” 挂了电话，ctrl靠向椅背，眼前是车水马龙，他被隔绝在车厢这个狭小的空间内。忽然有种孤独感，那是在遇到唐心之前常常有的感觉。孑然一人，无人理解的孤独。 有谁说过，就算是走到人生的尽头，我们终究是孤单的。一个人来，一个人走。 破碎的父母关系，无人问津的童年，不爱多话的个性导致的更孤立的环境，他享受独处，又憎恨独处。他渴望被理解，也害怕被理解。唐心从小黑屋把他解救出来，带着他看到了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又用决然离去的方式让他领略了更残酷的孤独感。 而这一刻他发现，这种蚀骨的孤单无法随着她的回来而清空消散。无法被真正理解的感觉始终缠绕着他，像是依附于唐心的骄傲并不会因为她的家道中落而褪去一样。他是爱她的，可这种爱永远无法和过去相同。 ctrl果然没有食言，半小时后，n网红的微博发出了九张微信聊天记录的截图，是她和朋友叙述自己如何教训唐心，并且如何编纂出唐心和曹宇故事的过程。微博一发出，唐心就立马买了各大账号转发。 曹宇也有微博，本身是没多少人关注的，但因为这件事情，他的微博粉丝也涨了不少。于是唐心的微博和曹宇联合发布了一条澄清申明，表示之前传言纯属无稽之谈，而n网红行为其心可诛，手段卑鄙，保留法律追究的权利，希望n网红能够改过自新。 n网红当然不会认账，可是微博拿不回来，没了发声渠道，只能另开一个工作室微博，想要靠大号带流量来传播，结果刚发布好内容账号就又被黑了。她开一个账号，就被黑一个。她终于明白过来自己踢到钢板了，除了认栽，没有别的办法。 半夜，她透过各种联系人，要到唐心的电话拨过去。唐心却已安然入睡。 次日醒来，看一个陌生电话打了她五通，猜想可能是n网红来认怂，但也不拨回去。等到中午，果然这个号码又来了电话。 唐心倒了杯水，安安稳稳地坐下，这才慢悠悠地接起。 “唐心，我是n。” “嗯哼？” “你做人不能太绝。” 唐心挑眉，看来还是嘴硬：“你要说这事，我就挂电话了。” “等等。”n急切地脱口而出。 唐心默然，洗耳恭听。 “你不能再这么黑我微博了，影响到我的正常运营。我是可以告你的。” 唐心听到此处，不打算再听，直接挂了电话。 没一会儿，电话又打来，唐心接起，先开口说道：“请你先摆出好好道歉的态度，不然，我们没有什么可谈的。” “……” “看来没想好。” 唐心正要再度挂断，n终于松口：“对不起。我从一开始不该招惹你。” “没了？”唐心显然不满意。 “是我开始污蔑你了。还让你摔倒受伤，是我不对。但你能不能把微博还给我？这么黑我真的不行。” “诶，这话得说清楚，我可没有黑你。”唐心纠正。 “……好，你没有黑我。是我做错了事。是我自己要向你道歉。我们能不能一笔勾销？” “听着可没什么诚意呢……”唐心语中带笑，“你的微信记录昨天我在微博上看到了，你可是用b打头的下流词语叫我的呢。” “……”可以想象n在那头如何的咬牙切齿，她停顿了良久，才说，“你在录音吗？” “没有。” “我才是**，把微博还给我。” 唐心轻笑：“其实呢，也不用你做到这个份上。微博本来就是你的，不需要我还给你。只不过以后麻烦你做个安分点的生意人。” “好。” “那就先这样了。”唐心顿了顿，“哦，对了，不好意思，我刚刚录音了。” “你……” “拜~”唐心说完，挂了电话。 啊，心情真是太舒爽了。 唐心立马打了电话给ctrl，把刚才的捷报告诉他。 男人很是淡定，显然料到了结果。他只说了一句话：“晚上下班，我来领奖励。” 等下，晚上，领奖励？这是什么意思？ “我晚上要加……”班字还没出口，唐心就被挂了电话，她听着忙音愣神。 这个男人，越来越不得了了。 第三十一章 31 虽然手上还裹着纱布，但n网红向她“诚恳”地认错，让她心情不错。下午唐心请办公室的员工喝奶茶咖啡，办公室内顿时一阵热闹。大家都趁此机会放放风，闲聊起来。唐心也不掺和，她即便是走亲民老板路线，但到底发工资的在，大家会不自在。 唐心和乔泽就在阁楼办公室里开小会，乔老板最近又签下一个网红，分成比例谈得很不错，想到今年双十一的预计营收，一向神经紧绷的他也露出些许从容。唐心知道乔泽和她不同，有更大的理想。对于现在不愁吃穿，不再举债的日子，唐心已经挺满足了，而对于乔泽，这只是他商业的起步。 “你想过之后吗？”唐心捧着红茶，斜靠在他的书桌边，问。 “三年计划，五年计划？”乔泽点了点桌面，“要不我做个ppt出来你看看？” “我不是这个意思。”唐心解释，“我知道我们现在的大致方向，做个人品牌，做网红孵化，然后呢？我觉得你有更长远的眼光。” 乔泽望向唐心，思忖着措辞，而后道：“我们现在做什么，其实都是在做资本积累。如果可以，我当然希望早日脱离实体，做资本运作。” “那你一早就该去做金融，进投行之类的不是吗？” “确实，但现在是物联网时代，我想先投身于一项朝阳产业，有些实在的经历。至于资本运作，这东西从来就不着急。现在的时代，有些人喜欢来快钱，但快的东西，未必好，尤其对人的内心来说。” “其实我还挺好奇，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契机开口。你当时找上我合作的时候，我的网店远不如现在。我也知道你有别的选择。” “因为了解你的背景。你工厂的事，你的人脉。你有实力，更重要的是，你比任何其他人都有动力。” 乔泽说的没错，那时候唐心还欠着债，赚钱这件事她比任何人都有动，恨不能一个人拆成两个来用。 “既然都说开了，我也有个问题。你当时应该也和不少人聊了，最后为什么选择了我做合伙人？前几次接洽时，我觉得你的反应挺冷淡的，以为黄了。” “我那时候不是为了要装老道嘛，当然要故意摆扑克脸。”唐心回忆道，“那时候还真是见了好几个潜在的合伙人，经验更丰富的也有，但你给我的感觉最稳扎稳打，而且眼光犀利。我在商业上或许知识缺乏，但看一个人是只会吃喝玩乐口若悬河，还是有真本事，这分辨能力倒是不差。” “这点我承认。”乔泽点头，“你在看人上，有种古怪但精准的直觉。” “这不能算直觉。”唐心笑开，“我啊小时候见天和二世祖们混在一起，混久了对诓人的把戏就有了很好的鉴别力，一般人还真难忽悠我。” “我们的合作很愉快，很让人欣慰。”乔泽下了总结，唐心点头。 “希望未来的日子，也能这么合作愉快。” 闲聊结束，唐心回到办公室继续工作。再抬头，窗外已是一片夜色。脑中突然想起某人说要来拿奖励的事情……奖励啊…… 他想要什么奖励，而她该给什么奖励呢，这都是问题。 唐心正思忖着，ctrl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我到你公司了，楼下等你？” “好，等我十分钟。” “嗯。” 唐心用这十分钟关电脑以及补妆，关电脑十秒钟，补妆九分五十秒。 ctrl等在车内，他等唐心时毫无焦虑，或者该说，他早习惯等她。从前就是接唐心吃个饭，他都常常要等二十分钟半小时，她一直格外在意自己外出的形象，刚开始两个人为此还吵过几次架。他当年愣头青，一丁点也不能理解女生为什么要花那么久梳妆打扮，何况在他眼里唐心天生丽质，是她过于追求完美。唐心通过撒娇、耍赖等各种方式教会他，爱美是女人的天性，更是她唐心的人生使命。他久而久之也就被迫接受了，其实有时想她这么爱美，以后难不成还能当饭吃？可所谓事事难聊，她现在还真是靠着漂亮吃饭了。 看了会儿游戏视频，车门打开，唐心坐了进来。ctrl收起手机，扫了她一眼，依旧觉得惊艳。这很不科学，他见她的次数真的是数不清，可依然常有心动之感，就是心脏忽然猛烈地停了一下，又重重跳起来。 为什么是她，在多年前让他沦陷，多年后依然叫他放不开手呢？ctrl问过自己这个问题。这就好像为什么他始终坚持着以电竞为自己的生活支柱一样，他对唐心的感情在琐碎生活中悄无声息地萌发，他多认识她一天，这情感就多滋养一天。他不喜欢左顾右盼，无意在一片麦田中寻找最饱满的那一颗。 他知道周围兜兜转转的人不在少数，倒不是刻意要芳丛流连，他们也苦恼，想找到最适合自己，让自己想安定下来的那一个。可是ctrl并不相信柏拉图说的人是被劈开的半圆，终其一生都在寻找属于自己的那完全契合的另一半。哪有这样刚好的契合？有的只是磨合争吵中的退让与妥协。 天长地久需要的是耐心、忍让，不是刚好的运气。他过去不明白这个道理，在这几年孤身一人冷眼看着旁人的故事后，有所领悟。 “去哪儿？”唐心的问话将ctrl带回当下。 “去你那儿。” “我那儿？我那里什么吃的都没有，叫个外卖？” “不是说想吃我做饭？” “咦？”唐心身体往前倾，偏过脸研究ctrl的表情，“怎么突然这么起劲居然亲自下厨？” “看来你上次说想吃我做饭，不是真心的。那算了，我们路边兰州拉面吃一碗好了。”他说着就打方向灯要变道改路线的意思。 “不不不”唐心赶忙出言组织，“我不识好人心，我错了。你要亲自给我下厨，我太高兴了，导致头脑不清，胡言乱语。不过我冰箱里真是半点存货没有，要不回去路上边上进口超市买点东西？” 男人瞟了她一眼，见她满脸讨好，终于满意地嗯了一声。 车泊在地下车库，两人进了超市。ctrl推着车，唐心在边上跟着。她最多一周去一回超市，买的东西也很单一，基本就是操作简单的快速食品，类似色拉或牛排、猪排等。 “你家有什么调料？”男人单手搭着购物车，到调料架前，侧身问唐心。 “油盐酱醋糖，最基本的。” “酱油是老抽生抽？” 唐心赧然：“额……某种日本酱油……” “……”ctrl摇头，“也能猜到。” “你要用什么就买什么吧……挑你用得顺手的。” ctrl没接话，但唐心看他一样样往购物篮里搬，什么椒盐粉、黑胡椒等等不知不觉就推了购物车一角。 接着唐心又跟着他去了生鲜区，他驾轻就熟地挑着蔬菜、海鲜。唐心刻意落在他身后几步的地方，隔着一段距离看他。帅气的男人在超市里挑选着食材，为爱人准备晚餐，觉得韩剧里的场景也不过如此了。此刻的他在唐心的眼里仿佛会发光。 时宸在餐厅打工，父亲又曾开过餐馆的关系，烧得一手好菜，但他鲜少有心情认真下厨。他们热恋期时，他倒是准备过烛光晚餐，可把她感动得稀里哗啦，说了大概得有一百次好吃。 他这人，其实内里有一股子温柔，可在外头故意裹了一层冰霜，于是连带着温柔都缺了一丝温度。只要她的心够热，冰块融化，便能溺在那片柔软里。 ctrl带着唐心这个拖油瓶买好了食材结了账，两人回到唐心公寓。 唐心给他套上自己的围裙，问：“要我打下手么？” “你是真的想打下手，还是就客套客套？” 她笑了：“嘿嘿。” 他眯起眼，一副看透她的模样：“出去玩吧。” “好的！”她开心地欢呼，然后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辛苦啦。” 他冷笑，目送她跑到客厅去开电视。 ctrl翻出锅碗瓢盆，菜刀砧板，开始全心地洗菜煮饭。一阵忙活，时间匆匆流逝，待肉进了锅，汤在火上，他看了眼表，才有闲心打算去看看唐心在干嘛。没料一转身，见她正在几步开外，拿手机对着他。 “干嘛呢？”他蹙眉。 她被抓了个现行，反倒坦然起来：“拍你呀。” 他长腿迈了两步到她跟前，眼疾手快地将她手机拿了去，检视照片。 “帅吧？”她挑眉，“我拍照技术很好的。再p一p，绝对有大片感。” 他睨她：“p了想干嘛？” “什么干嘛？” 他把手机往边上的料理台上一放，人逼着她后退，一左一右地圈住：“你拍我的照片，准备拿来做什么。” 她微微仰头：“私藏不行？” “我人在这里，何必私藏照片。就这么离不开我？” 唐心翻了他一个大白眼：“臭美有个限度啊。” “唐心，我记得你欠我一份奖励。” 唐心正想着他这又是卖菜又是下厨的，是她自己理解错了，没想到这时候他倒提起这茬了，她立马转移他的注意力：“你这菜还烧了一半呢，不盯着啊？” 他点了点头，可人却没半点要退的意思，而是更进一步，弯下腰，压低了嗓子在她耳边说：“汤要慢慢煲。” 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廓，从颈部网上的皮肤都一阵颤栗。她挑起眼，语气不善：“但我饿了。” “是吗？很巧，我也饿了。”他眼里闪烁着光，诱人的，魅惑的，与平日截然不同的。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问：“那怎么办？” 他唇角勾起一个微小的角度，她似乎听见他说：“吃你啊。” 第三十二章 32 时宸将她抱到料理台上，扣着她的后脑勺予取予求时，唐心有些模糊地想，过去那个亲吻时都会羞涩的少年去了哪里？ 然而这些思绪犹如棉絮纷纷扬扬，越飘越远。她的手搭在他肩上，全然集中在唇舌的交缠之间。他舔舐着她的唇，力度由轻至重，渐渐生出股要将她拆骨入腹的架势。 唐心自然也是觊觎他的，从魂灵到身体。 有人说性与爱是可以区分的，就好像人能区分灵魂与*。唐心无法苟同。人自以为两者能分离，可控制着身体的正是所谓的灵魂，做出一切选择的也是它。*只是一个托辞。有人出了轨，说这不是我想的，是我身体的错，我的身体需要和渴望，这可实在太耍赖。唐心不耍这样的把戏。她爱时宸，当然也愿意付诸一切地去爱。 她的脚贴着他的小腿缓缓而上，直到双腿将他的窄腰盘住。 “吃我？”她挑起一边唇角，“你确定我们两个的食物链关系，是这样的？”她压低着嗓子，唇一点点地贴近他，呼吸喷洒在他的皮肤上，热的，痒的。从脸颊游弋到唇角，打了个旋，吻却始终不落下，唇与他的皮肤若即若离。 他侧目，寻到她的唇，准确地擭住，不让她再玩这欲拒还迎似的游戏。 星星之火即可燎原，何况时间已积攒起层层叠叠的欲与望，那些无法言说的思念，绵延不绝的情愫，喜的哀的，怨的悔的，说不出口的都能糅杂在一场淋漓尽致的情/爱里。 两个人毫无阻隔地紧紧相拥，合二为一。 她的指甲剐蹭他后背的皮肤，留下细长的红印，而他在她的脖子、胸口亦留下斑斑驳驳的印记。 缠绵着，索要着，眼前的一切都天旋地转，唯有彼此的喘息、低落的汗珠、席卷而来的热潮是真切的、清晰的。 万物混沌，最终归于宁静。她躺在他臂弯里，凝视着雪白的天花板，声音沙哑地说：“烧的东西都要糊了。” “早关了。”他的手指摩挲着她的脸颊。 “什么时候？”她侧身，杯子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 他顺势将她搂的更近：“显然是你没注意的时候。” “你还饿么？”他问。 她轻笑，嗔道：“都饿过头了。” “你先去洗澡，出来就能吃饭了。” “不想动。”她脚搭在他腿上，有点散漫。 “那……是要再来一场的意思？”他挑眉。 唐心手握成拳，捶了他一下：“想什么呢！能不能理解女生的感情需求？” “女生的不理解。你的，可以理解。” 唐心笑，抱住他的腰，若有所思地问：“你觉得真实吗？” “什么意思？” “现在这个场景，不久之前还难以想象，所以，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我感觉很真实。”他说。 沉默片刻。 “唐心，你是不是对我们的将来没信心？”他的语气有些迟疑，终究还是问了出口。 她怔愣：“为什么这么问？” 并不直接的回答，让时宸眸子里的亮光暗下去，他没接话。唐心见片刻没有动静，觉察出他情绪不对。翻过身来，支起身体看他。 “怎么这副表情？”她的手抚摸着他的脸颊。 他凝视她，欲言又止。 “你倒是说啊，我可不会读心。”她语气有些焦灼。 “唐心，你考虑过我们将来该怎么样吗？怎么一起生活，住在哪里，怎么带糖糖，这些问题，你想过吗？” “……”她皱眉，“这些不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所以你没想过。” “你什么意思？我确实没考虑这么长远，但你好像谴责我的样子。” “我没有要谴责你的意思……”他要解释，可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唐心却没有要接的意思。 “不打算接？”他问。 “这年头谁还打固定电话？八成是诈骗电话。” 然而，铃声不依不挠，停止之后，又再度响起。 唐心这才起身，她从地上捡起衣服套上，走到客厅去接电话。时宸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不一会儿，唐心回到房间里，整张脸却是惨白的。 时宸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裹了毯子下床，走到她跟前，问：“怎么了？” 她的手抓住他的手腕，眼睛缓缓抬起来，幽暗的，刺痛的。 “杭州的工厂，失火了。”她的声音在陡，颤颤巍巍漂浮在空中。 “严重吗？现在什么情况？”他感受到她抓着自己的力道，像是在海上的人抓着浮木一般，拼尽全力。 “还在救援，但是……”她的眼神开始飘忽，“过火面积，据说已经超过了三分之一。” 那可是服装厂，满仓满库的可燃烧物，她无法思考，这场大火讲给她带来怎样的灭顶之灾。人员伤亡，只这四个字就消耗了她所有的想象。 她刚刚建立起的蓝图，仿佛在获得这消息的顷刻间，已然崩塌。 “是谁给你打的电话？”他扶着她，到床边坐下。 “乔泽。”她松开他的手臂，将自己的两只手握在一起。 “你需要去现场确认吗？” 唐心摇头，觉得一阵晕眩：“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他蹲下身，抱住她：“说不定没有这么糟糕。” “乔泽……他在电话里让我做好最坏的打算。”她咬着自己的下唇，太用力以致很快沁出了血丝，可她全然没有发觉。 “我陪你去，这次，天大的事，我陪着你。”他亲吻她的唇角，说道。 她的视线重新聚焦，回到他的脸上。 “时宸，我不能再经历一次了。”她表情痛苦，“我不能。” “相信我。”他望进她的眼里，将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唐心，相信我。” 唐心合上眼，仿佛回到了四年前她变得一无所有的那一天。 她奋斗了上千日夜，最终竟然就要被现实再度打回原型吗？她无比惶恐、无助又不愿面对。 可她的手在他的掌心里，那么起码，这一次，她将不再是一个人面对。 这一次，一定会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