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山河》 第一章 先皇暴毙 景隆十三年正月初四卯时,总管太监房貂寺见时辰已到,皇上却迟迟不曾起身,担心误了时辰,耽搁早朝,略一回想,昨夜庆帝连夜批阅奏章,并未宠幸任何妃子,便快步走向福宁殿,在门外静静等候。 可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了,寝宫内仍未传出半点声响,贴身宫女似乎也不知去向,因担心皇上安危,房貂寺顾不得礼数,推门径直而入。 片刻之后,福宁殿内传出一声尖锐惊呼,梁庆帝冯靖安,驾崩了! 这则消息很快传遍大梁境内,举国上下一片哀嚎。梁庆帝年幼继位,在位十三年来勤于朝政,更是爱民如子,是难得的明君,如今暴毙,百姓如何不伤心难过。当时正逢新春佳节,家家户户大门外高悬的那象征着喜庆祥和的大红灯笼便显得格外刺眼,还未到正午,全国百姓便自发揭下对联,摘下红灯笼,挂上白纸灯笼和挽联,以悼念这位英年早逝的一国之主。 梁庆帝八岁继位,如今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且精于养生之道,更是师从梁国第一剑客李显,在大梁历代皇帝之中,算得上是文武双全第一位,如今却暴毙于寝宫之内,本就令人匪夷所思,况且贴身婢女全都下落不明,御林军早已派出人马各处搜寻,仍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让此事变得更加疑点重重。 此刻,紫宸殿内,梁国太后端坐在龙椅左侧,有意将正中央的位置空开,安皇后双目通红,捻着衣角站在一旁战战兢兢,庆帝胞弟广王冯靖全眉头紧锁,死死盯着大殿中央跪着的房貂寺,文武百官左右一字排开,文臣以江太师为首,武将则由李显之子李剑领衔,所有人都等着梁太后开口。 梁太后强忍心中悲恸,颤声问道:“房貂寺,可否将今晨之事细细道来?” 房貂寺如今年过半百,庆帝继位之时,力排众议,破格提拔当时并不得势的自己,对房貂寺来说,庆帝于己有知遇之恩,更是从不以阉人视之,如今他驾鹤西去,房貂寺自然也是痛心万分,便恭敬答道:“回禀太后,今早老奴见陛下迟迟不曾起身,便前去寝宫查看,见房中并无声响,心急之下有违礼数,私自闯了进去,就发现…发现陛下已经驾崩了!”一想到主奴从此阴阳相隔,房貂寺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安皇后被气氛感染,也开始泪如雨下,文武百官见二人真情流露,大多也都默默流泪。 此时,一声轻咳打破哭声一片,却听殿上广王问道:“房貂寺,照你这么说来,你进入福宁殿之时,皇兄已然驾崩?且并无第三人在场?” 房貂寺在宫中多年,如何听不出广王言外之意,连忙拜倒在地,尖声道:“老奴对陛下一片忠心,天地可鉴,广王如此发问,莫不是疑心陛下的死与老奴有关?”莫说房貂寺是庆帝宠臣,便是换做任何一人,被人随意扣上这谋反的大帽,也不会善与,怒目圆睁死死盯着广王,要他讲个明白。 冯靖全冷笑一声:“大胆阉贼,死到临头还敢嘴硬,若是本王没有确凿证据,又岂会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冤枉你!来人,传太医!”不多时,一名清癯老者被传唤至朝堂之上,此人正是太医院江华,还有一重身份,江华乃是太师江清堂兄。 只见江华跪倒在地:“微臣参见太后、广王。”江华不知是何用意,甘愿冒大不敬之罪,给太后和广王请安之后,独独略过安皇后。广王嘴角噙笑,问道:“江太医,敢问皇兄究竟是何时驾崩?死因又是何故?” 江太医缓缓站起身来,躬身说道:“回禀王爷,微臣仔细检查过陛下龙体,并无外伤,也没有中毒迹象,可微臣发现,陛下口鼻之中有些许棉絮,应当是窒息而亡,至于是何时辰,当是卯时前后。”此言一出,紫宸殿内一片哗然。 广王厉声问道:“太医所言当真?” “当着太后广王和文武百官的面,微臣岂敢胡言乱语。”江华神色自若,“微臣从医四十余年,相信也断然不会看走了眼去,陛下死因,只怕并不寻常。”江太医虽未直接道破,可大殿之内众人都听出这弦外之音,房貂寺自然也不例外,尖声骂到:“江华老儿!咱家素来与你井水不犯河水,何至于在这大殿之上诬陷咱家,置我于死地!”说着就想要挣起身来,只可惜房貂寺年事已高,手无缚鸡之力,此刻正被几名膀大腰圆的金乌卫狠狠压着,如何能挣脱的开。 江太医继续说道:“微臣一向秉公办事,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更不会包庇任何奸人,江华不过实话实说而已,房貂寺何必如此激动,莫不是心中有鬼不成。” 未等房貂寺出言反驳,广王厉声喝道:“你这阉人,胆敢谋害皇兄,更无视法纪,在这大殿之上撒野,扰乱朝堂!来人,将这阉贼拖出去斩了!” 李剑平素与梁庆帝交好,又有同门之谊,闻言站了出来,将房貂寺一把拉了起来,伸出蒲扇般的大手,狠狠两记耳光,将后者抽得个七荤八素,见房貂寺还要出言狡辩,怒从心起,一把将他的舌头给扯了下来!房貂寺吃痛,捂住嘴巴,鲜血顺着指缝不断低落。 场面太过血腥,梁太后、安皇后急忙撇过头去,不忍再看。李剑听到房貂寺哭喊之声,更觉心烦意乱,顾不得礼数,抽出随身佩剑,狠狠劈了下去,寒光一闪,房貂寺人头随之落地,双眼犹自瞪得老大,死死盯着台上的广王。 江太师见状,沉声道:“大胆李剑,竟敢惊扰圣驾!” 李剑在杀人泄愤之后,也回过神来,听到江太师所言,不由惊出一身冷汗,饶是他手握兵权,也不敢背上以下犯上的罪名,连忙跪倒在地,磕头不止:“臣罪该万死,惊扰太后、皇后和广王殿下,还请太后赐罪!” 梁太后闻言,温声说道:“李将军请起,你护主心切,何罪之有,我大梁得将军相助,何其幸哉,哀家有些乏了,诸位爱卿还请先行退下。” 文武百官闻言,纷纷告退,偌大的紫宸殿之内,片刻后只剩下梁太后、安皇后和广王三人。梁太后一脸愁容,涩声道:“安儿枉死,哀家这心里难过的紧,可国不可一日无君,全儿,以后我大梁就交付给你了,至于你皇嫂,也要好生照顾,千万不可亏待了她。” 广王内心狂喜,脸上却不动声色道:“儿臣遵旨!” 景隆十三年正月初五,梁太后昭告天下,因庆帝并无子嗣,由广王接任帝位,国号永宏,帝号梁武,房貂寺因谋反,被当场格杀,诛九族,尸首悬挂城外,任由风吹雨打,百鸟啄食,以儆效尤! 第二章 落子天元 永宏三年四月初四,自梁武帝继位以来,梁国战事不断,国库存银早已用去七七八八,冯靖全整日焦头烂额。别无他法,只得增收百姓赋税,原先庆帝在位之时,梁国每户每月所收赋税不过每人三十文,且十岁以下孩童不计入其中,百姓有了余钱,日子自然过得滋润,生活也有了盼头,可武帝不断增加赋税,短短三年时间,便将原先的三十文,涨到三百文,加上武帝野心之大,急于扩张梁国版图,妄想和秦帝那般一统天下,更是立下规矩,每户凡成年男子,必须应召入伍,为国效力,这等霸王条款自然惹得怨声载道,民不聊生,男人都被拉了壮丁,剩下一群老弱妇孺,自然承担不起那猛于虎的苛政,比起庆帝执政时期的国泰民安,梁国早已不复当年盛世。 重压之下必有反抗,一时间,各地诸侯纷纷起兵造反,北方燕国,西方大楚,南疆西平国也大举进攻梁国,战乱四起,内忧外患之下,梁武帝被搞得焦头烂额,疲于应付,所幸梁国底蕴深厚,加上李剑骁勇善战,率领三十万铁骑抵御强敌,这才保得梁国一时太平。 这一日,燕国大将百里劲独坐帐中,手里攥着一串念珠,沉吟道:“大王还是太过心急了,梁庆帝死后,武帝继位,势必会铲除异己,培养心腹,若是等到青黄不接之际,再联手大楚西平,便可乱中取胜,可如今梁国虽民怨滔天,但还有李家父子一内一外坐镇,打下梁国谈何容易?况且大楚西平各自为战,小打小闹难以伤其根本,这般下去,只怕我大燕国耗费不起啊!” 正当此时,账外传来禀报:“大将军,郭元求见。”这郭元乃事燕国有名的谋士,与百里劲素来交好,后者闻言,忙道:“快快有请!” 不多时,一名清秀书生走入帐中,任谁都不会想到,这个燕国数一数二的谋士尚未而立之年,百里劲虽年过四十,手握大权,对这郭元仍是毕恭毕敬道:“见过郭先生,不知先生今日来这军帐之中所为何事?” 郭元正了正衣冠,回礼道:“百里将军太客气了,还请先坐,不才有一计献上,今日特来与将军商议。” 百里劲示意郭元入座,更是亲自替他倒上一杯酒:“先生但说无妨。” 郭元接过酒杯,也不废话,开口便直截了当问道:“将军以为,大王此番攻打梁国,胜算几许?” 百里劲闻言,神情一变,四下环顾一圈。郭元见状,继续说道:“将军放心,此地只你我二人,大可畅所欲言。”见百里劲摇头苦笑,郭元又说道:“你我心知肚明,以目前我燕国国力,想要攻破梁国,无异于痴人说梦,不说李剑亲率的那三十万铁骑,梁国四大名将其余三人手下也都是兵强马壮,个个骁勇善战,放眼整个燕国,除百里将军外,无人能与之抗衡。” 虽有自夸之嫌,可百里劲不得不承认,郭元所言非虚,只能长叹一口气。 又听郭元说道:“大王认为,梁武帝暴政之下,民不聊生,梁国必然内患,可这不是演义小说,没有那么多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寻常百姓,敢怒,也敢言,可手无刀兵,能掀起什么风浪,便是起义造反,也逃不过被镇压的命运。庆帝虽死,可正所谓虎死架不倒,只要他李剑仍手握兵权,那三十万铁骑仍在,不管是武帝、文帝,梁国便攻不破!” 百里劲附和道:“先生说的不错,李剑不死,梁国不亡,本将曾与他前后交手三次,无一胜绩,非是本将自吹,不论排兵布阵也好,单打独斗也罢,我都略胜他一筹,怎奈何八万对上三十万,差距太大了啊!” 郭元安慰道:“将军不必气馁,须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若是将军信得过在下,不出十年,定让将军亲自踏破梁国大门,亲手砍下李剑项上人头!” 百里劲闻言,神色激动,双拳止不住的颤抖,忙问道:“究竟是什么法子,先生请讲。” 郭元不慌不忙,以手指蘸了蘸杯中酒水,在桌上淡淡写下“离间”二字,百里劲并非有勇无谋之辈,见此情景,皱眉问道:“本将也曾想过这招,可这谈何容易?” 郭元微微一笑:“这便是在下今日求见将军的缘由,还是那句话,将军可信得过在下?”百里劲点头道:“那是自然。” 郭元神色一变,厉声道:“今日之后,我要将军与梁国交战,只可败,不可胜!” 百里劲闻言,咬紧牙关,一字一句道:“这是为何?” 郭元听出百里劲言语里的杀气,倒也不惧,继续说道:“将军须知,梁国境内,武将以李剑为首,文臣则由太师江清领衔,江清贵为天子近臣,地位略胜李剑一头,可一山不容二虎,江清自然不会放任李剑势力逐渐壮大,只不过李剑出了统帅三十万铁骑之外,还有个身份,那便是梁国第一高手李显之子,江清便是有心加害李剑,也不敢轻举妄动,唯有借助梁武帝之手,除去这一心头大患。” 郭元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接着说道:“将军或许会问,梁武帝怎么会助江清除去李剑,无非四个字,‘功高震主’,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试问将军,历史上哪位帝王会放任手下坐拥无上兵权?若是李剑生出谋逆之心,那三十万铁骑倒戈,梁武帝该如何自处?先前冯靖安和李剑师出同门,算得上情同手足,自然放心,可他冯靖全本就临时继位,名不正言不顺,绝对不会放心李剑,所以,这天底下最想除掉李剑的不是别人,正是梁武帝冯靖全!” 百里劲仍是不甚理解,问道:“便是先生说的不错,可这与本将只准败不准胜有何关系?” 郭元微微一笑,解释道:“乱世封赏武将,盛世提拔文臣,放眼整个天下,能称得上李剑对手之人,唯有将军一人而已,若是李剑每战必胜,必然平定燕、楚、西平三国叛乱,自会捞取泼天军功,封王拜相指日可待,届时势力壮大,不管是江清还是冯靖全,为求自保,定会加快动作,外乱平定后,必将安内,等到李剑封无可封之时,摆在他面前的无非两条路,一是慢慢交出兵权,卸甲归田,安心当个异姓王,其二便是佣兵自立,起兵造反,除此之外别无他选,等到那时,将军再与在下联手,还怕攻不破梁国大门么?” 百里劲此时已信服了大半,却仍有些许疑虑:“这些不过是先生设想,敢问先生此计是否万无一失?”百里劲做为燕国名将,若是接连打败仗,不仅有辱自己一世英名,更会连累手下将士收到牵连,自然有所顾虑。 岂料郭元竟答非所问,说道:“将军可知冯靖全如何上位?冯靖安又为何壮年之际暴毙福宁殿内?” 见郭元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百里劲心中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想,问道:“莫非这一切都是出自先生的谋划?” 郭元仰天大笑:“将军猜的不错,正是在下的手笔,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万不可泄漏旁人。还有一事,在下需要将军联合大楚、西平,共同对抗梁国,以此来耗费两国兵力,且战况可以惨,但战损必须小,以保存大燕国力,此消彼长之下,将来我大燕国才可以在乱世之中脱颖而出,至于大王那,将军不用担心,在下保你平安无事。” 百里劲此刻已心悦诚服,抱拳躬身道:“先生谋略,天下无双,百里劲拭目以待。” 这一日,百里劲单骑前往大楚军营。 郭元回到住处,双指虚夹,做落子天元状,自顾自说道:“好大一盘棋啊。” 第三章 异姓王 永宏六年秋,历时三年四个月,三国叛乱最终被李剑率兵平定,梁武帝龙颜大悦,传令下去,特命李剑回京领赏,后者不敢耽搁,顾不上休息,甚至都来不及卸甲,便风尘仆仆返回梁国都城庆阳城。 大殿之上,梁武帝特恩准李剑披甲持刀,更是恩准李剑本次面圣可不行跪拜之礼,上殿二十步,与天子当朝对饮,这份殊荣,当真独一档,自梁国开国三百年来前所未有。李剑虽觉不妥,却不敢忤逆圣恩,免得落人口舌。 江清曾谏言梁武帝不可如此,须知李剑作为梁国武将之首,声望远超另外三位大将军,如此近的距离,若是李剑生出谋逆之心,意图不轨,可无人能出手阻拦。梁武帝对此置若罔闻,只是撂下一句:“寡人料他不会,也不敢!” 君臣二人对饮一杯,文武百官便在一旁候着,此番大胜归来,梁武帝心情大好,便问道:“朕的常胜将军,这次又打了胜仗,可要什么赏赐?” 皇恩浩荡!可李剑却如坐针毡,作为先皇近臣,仍能受到当今天子重用已是万幸,哪敢再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讨要赏赐,连忙拜倒在地,头颅深深埋进双臂之间,恭敬答道:“回禀陛下,为梁国鞠躬尽瘁,乃事臣的本分,万不敢讨要赏赐。” 梁武帝朝着文武百官笑道:“众爱卿瞧瞧,这才是我大梁栋梁之才!”接着又沉吟道:“若是赏赐金银珠宝,未免太过俗气,美女佳人,只怕李将军也不喜欢,这样好了,朕特封你为青州王,赏封地青阳、瑶南、凤华三城!” 平地起惊雷!一时间,紫宸殿内鸦雀无声,梁武帝这金口一开,便册封了梁国三百年来第一位异姓王,虽封地偏远,远离帝都,却是皇恩浩荡,李剑一时竟忘了谢恩,呆滞在原地。 礼部尚书王典作为江清门生,自然不愿看到李剑受封称王,忙跳出来,跪倒在地,劝道:“陛下,此举有违祖宗礼制,委实不妥,还望陛下三思啊!” 梁武帝却是看向江清,问道:“江太师以为如何?” 自打李剑进殿以来,江清始终一言不发,听得梁武帝发问,躬身行礼道:“回禀陛下,李将军立下汗马功劳,自然担得起这般封赏。” 梁武帝抚掌大笑:“还是江太师明事理,深得朕心。”说着脸色一变,拍案而起,指着王典怒道:“倒是你,王尚书,一个小小的三品官员,竟敢当众反对朕的决议,究竟有何居心?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能驱除强敌,保我大梁平安无事?还是你觉得朕不如你?若是这样,不如这皇位今日让你来坐!” 龙颜大怒!王典面如死灰,吓得瘫坐在地上。梁武帝见状,更觉厌恶,大手一挥:“来人,拖出去斩了!”下一刻,几名金乌卫从暗处现身,将王典高高提起,后者惊恐万分,不住挣扎,嘴里叫喊着:“陛下饶命!”见梁武帝面色铁青,又看向江清喊道:“太师救我!”江清充耳不闻,脸上杀意浮现。眼见求救无望,王典心如死灰,霎时间屎尿齐流,梁武帝愈发震怒,摆了摆手,金乌卫见状,将王典狠狠拖殿外,文武百官只听一声惨叫,之后便没了动静。 被这么一搅,梁武帝兴致全无,挥了挥手,示意群臣退下,李剑作为今日最大赢家,又许久不曾回京,便率先告退。江清一如既往等到百官退完后,最后一个离开。突然间,梁武帝将江清叫住,问道:“太师,朕今日之举,可有不妥之处?”江清一把拜倒在地,说道:“陛下宽厚,赏罚分明,并无不妥,微臣只求陛下宽宏大量,能放过王典一家老小。” 梁武帝点了点头,笑道:“这是自然,江太师快快请起,李将军不日便要前往封地,以后这京都之事,还有劳江太师多费心了。” “陛下言重了,这些都是微臣分内之事。”江清说完,便起身告退。梁武帝看着江清背影,又看了看远处独行的李剑,脸上笑意玩味。 走出紫宸殿,宫女太监们正忙着洗刷地面,王典的尸首早已消失不见,只余下空气中弥漫的浓郁血腥味,江清目不斜视,径直走过,可谁也不知道的是,江清藏在袖中的手双拳紧握,显然已是愤怒到了极点。 回到城北将军府,还未进门,李剑便见到父亲李显站在大门口,不由心中讶异,李显作为梁国第一剑客,向来闲云野鹤一般,神龙见首不见尾,一年里出了李母祭日,都在云游之中,便是新春佳节,也往往不着家,不知今日为何会在门外等候自己。 李剑翻身下马,快步走到跟前,问道:“父亲,今日怎么得空回来?” 李显昨日正和燕国剑客莫子锋切磋论道,听闻李剑大胜回京,顾不得砥砺武道,连夜从江州赶回庆阳,路上连一口水都来不及喝,见到儿子,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可他素来面冷心热,只是冷哼一声,说道:“随我进来!” 二人走进屋内,李显命下人退下后,将佩剑狠狠拍在桌上,怒道:“我再不回来,还不知你会惹下多少麻烦,你说是不是?大梁国第一位异姓王!” 李剑见父亲是为此事动怒,便解释道:“孩儿也不知陛下为何如此封赏,可这异姓王并非不光彩之事,父亲又何必大动肝火。” 李显见儿子仍自嘴硬,叹息一声:“傻孩子,你可知‘功高震主’四个字?” 李剑闻言,神色慌张,显然未曾考虑过此事,忙说道:“孩儿对陛下,对大梁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天地可鉴!” 李显皱眉道:“便是当真如此,可他冯靖全会信么?你麾下整整三十万铁骑,试问哪位君王会真正安心?为父曾听闻你军中流传着一句话,‘不听帝王号令,只认将军虎符’,虽表明你治军严格,可这句话传到冯靖全耳朵里,他会作何感想?梁武帝继位本就算不得名正言顺,战时你是在外杀敌的护国功臣,可如今天下太平,梁国不过七十万兵马,其中半数都掌握在你手上,加上又有我这么一个第一剑客的爹,就算你没有不臣之心,在冯靖全心里,也始终是一根刺!” 李剑越听越心惊,不由冷汗直流:“孩儿只顾战场杀敌,从未想过这些。” 李显叹息道:“二十年前,为父劝你专心武道,你不听,非要投身军伍,为国效力。十年前,你为情所困,不顾为父阻拦,钟情那青楼女子,险些遭人暗算。这一次,为父又劝你不要抢功,朱旺、叶百野、曹勃三人虽不如你,可也都是一等一的猛将,将这些军功拱手让出又何妨?你在梁国武将中的地位依旧超然。今天,为父再劝你一次,听还是不听,且随你便。” 李剑显然早已没了主意,被提及往事,也觉父亲说的在理,无力道:“孩儿这次定听从爹爹安排。” 李显一字一句道:“为父要你主动交出兵权,尽快前往青州,从此远离朝政,安安心心做你的异姓王,纵使再有战事,也得报病不出,以免惹上杀身之祸!” 李剑此刻终于明白了父亲的良苦用心,心中虽有万般不甘,也只得含泪答应。 永宏六年七月十五,李剑上朝,交出兵符,自己率领六千亲兵,远赴青州城,大殿上,梁武帝对此一言不发,只是手握虎符,似笑非笑。 当日正值中元节,黄历上三个大字赫然印入眼帘,忌远游。 第四章 布局 随着李剑封王青州,不少老卒纷纷退出行伍,不过月余时间,原本名震天下的三十万铁骑只剩下不到二十五万人马,而这些剩下的铁骑,也都各自转投其余三将麾下,梁国引以为傲的三十万李家铁骑军,从此不复存在。 永宏六年中秋,郭元千里走单骑,穿过大梁国境,远赴鄱阳城,秘密会见大楚国师宋进阳。二人在国师府对坐手谈,宋进阳落子如飞,棋盘上杀意弥漫,反观郭元,每次落子都不紧不慢,显得十分云淡风轻,也不主动出击,面对宋进阳的凌厉攻势,见招拆招,一时间,二人斗了个旗鼓相当。临近收官之际,宋进阳却主动投子认负,摆了摆手,嗔道:“罢了罢了,当真怕了你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这般沉得住气。” 郭元笑道:“在下之所以沉得住气,是因为知晓你宋进阳善于阳谋,若是换成他李密先,只怕不等到中盘,就已经命人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了。” 宋进阳拿手指点了点郭元,气笑道:“你啊你啊,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对那些事耿耿于怀?你二人究竟要斗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 郭元冷哼一声,说道:“你宋进阳会不知道我和李密先的脾气?除非一方死绝,不然此事永远无解!” 宋进阳缓缓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叹息一声,说道:“想当年,你我三人求学东岳书院,何等意气风发,只因你年岁虽小,却锋芒太盛,处处抢了李密先的风头,况且当时书院内,安慕容艳压群芳,李密先早已对她暗生情愫,可安慕容却偏偏钟情于你,这才使得他怀恨在心,最终分道扬镳,当真令人惋惜。” 郭元冷笑一声,说道:“这些成年往事还提它做甚。堂堂读书人,哪来那么多狗屁倒灶的蝇营狗苟,他李密先天之骄子,从小便被奉为神童,一路走得太过顺畅了,受到一点挫折便承受不住,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哪能事事都遂他的愿?郭某只知道,如今你我二人还能和从前一般对坐手谈,这就够了。” 宋进阳苦笑道:“可在下却因为你少了个相识二十年的知己,自打你我学成归来,宋某已经快十年不曾与李密先相见了。” 郭元笑道:“堂堂大楚国师,整日念叨西平国太保,若是传到楚王耳朵里,恐怕要心生猜忌了吧?” 宋进阳淡然道:“在下还时常与你会面,有何不妥?况且这些话,宋某除了会说与你听,其他人哪里会知道。” 郭元却不以为意,说道:“隔墙有耳,万事还是小心些为妙,再者说,我大燕素来与楚国交好,你我二人又师出同门,何需避嫌?若非如此,郭某怎敢只身赴险,毕竟郭某这颗项上人头,可换梁国正一品官员。” 宋进阳笑了笑,说道:“谁让你当初三拒梁庆帝招揽,名言不会参与几国政事,却转投燕王门下,冯靖安宽宏大量,自然不会针对你,可如今冯靖全继位,他哪里会咽得下这口气,你能安稳穿过梁国境地,已是奇迹。说吧,今日来找宋某,所为何事?” 郭元缓缓站起身来,死死盯着宋进阳,说道:“不出三年,梁国必然内乱,届时我燕国百里将军将率兵攻打,如今李剑封王青州,实则算是卸甲归田,梁国其余三将徒有虚名,到时还望楚王一同出兵,助我大燕一臂之力!呆事成之后,梁国十六州,可由楚王任意挑选半数,还请国师替在下给楚王带个话。” 宋进阳大吃一惊,如今天下四分,梁国虎踞龙盘,独占中原半壁江山,大楚、燕国、西平三国各自占地为王,拼死抵抗,数十年来战火不断,各有胜负,但始终难以撼动梁国根本。宋进阳深知,无论燕王、楚王,都一心想要攻破庆阳,一统天下。可梁国兵力强盛,始终无法如愿,不知郭元有何妙计,这般胸有成竹,便问道:“你怎知梁国定会内乱,又如何保证燕楚联手可灭梁?” 郭元笑道:“天底下哪有万全之策,都是事在人为罢了。冯靖全荒淫无度,梁国国库早已所剩无几,庆阳城虽然繁华,却比不上江南之地,况且庆阳处于三国交界之处,若是再出现战乱,兵临城下之时,难不成要他冯靖全冲在最前面?郭某自有法子,让梁武帝迁都别处,届时定有不少重臣执意反对此事,况且李剑交出兵权之后,麾下不少忠心老卒也随之退出军伍,剩下仍有不少士卒处于观望之中,盼着有朝一日,李剑重掌兵权,可若是战事打响,李剑仍得不到重用,请问阁下,会有多少人临阵退伍?先前庆帝和李剑师出同门,梁国将士效忠李剑,便是效忠庆帝,可如今武帝才疏学浅,并非明主,哪里值得这些人效忠?而我大燕近年来一直韬光养晦,等的便是这次机会,郭某的第一局棋,也该落子收官了。” 宋进阳疑道:“难不成梁国境内有你的内应?” “那是自然!”郭元抚掌大笑,“到时里应外合,中原大好河山,怎能落入他冯靖全之手!” 宋进阳仍是不信,又问道:“国事并非私事,就算你郭元算无遗策,宋某也不信你能干涉梁国内政。” 郭元倒也不恼,只是淡淡说道:“若是在下说,当年梁庆帝暴毙,冯靖全继位,如今李剑封王青州,都出自我手,进阳兄你信是不信?”说完哈哈大笑,转身离去,只留下宋进阳呆坐在地上,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永宏六年八月十九,梁国尚书右仆射杨远深夜造访太师府。一见到江清,便三步并作两步拜倒在地,带着哭腔道:“太师救我!”江清自顾自喝着进贡的春茶,头也不抬说道:“堂堂从二品官员,朝廷重臣,跪拜江某成何体统?杨大人快快请起,有什么话坐下慢慢说。”嘴上这么说这,可却纹丝不动,似乎并不打算上前搀扶。 杨远有求于人,加上江清权势滔天,自然不敢造次,仍是久久不肯起身,仅仅将透露抬起,开口说道:“江大人,下官刚刚得到消息,五日之后,陛下将迁都广陵,将命下官全权负责此事,广陵道虽富饶,但地处东南,远离中枢,又无任何准备,若是不能定期完工,只怕下官这颗脑袋就保不住了,还请大人劝劝陛下,不要随意迁都。” 江清闻言,心中一惊,这等秘事他也是首次听闻,不知陛下为何会临时决意迁都,也不知杨远是从哪里听到的消息,面上却不动声色,冷笑一声:“杨大人好厉害的手段,竟能提前知晓圣意!” 杨远讪讪一笑,答道:“太师,此间并无旁人,下官就有话直说了。梁国内政腐乱,文武百怪谁还没点私密手段,大人也知道,那杨贵妃乃事下官胞妹,下官能知道这些私密之事也不足为奇。下官只求大人能让陛下改变心意,从今往后,下官唯大人马首是瞻,还请大人救救我!” 江清冷笑一声,啐道:“江某倒是忘了这一茬,有个能在陛下耳边吹枕边风的妹妹,还来求本官做甚?” 杨远答道:“若是求助舍妹,岂不是让陛下心生猜疑,若是舍妹因此事被陛下冷落,下官这仕途也算走到头了。江大人足智多谋,自然能想出个万全之策。” 江清哈哈大笑,点了点杨远,说道:“无怪他们都说你是老狐狸,也罢,王典死后,本官手下确实有了空缺,这样,明日退朝之后,你将外官名册拿来,本官替你出个主意。” 杨远虽不得其解,却深知江清言出必行,得到满意答复后,杨远连磕三个响头,千恩万谢后,这才敢起身告退。 第五章 双喜临门 第二日退朝之后,杨远为掩人耳目,特地先回府一趟,待到午时才改换一身素衣,悄悄前往太师府。 江清早已等候多时,此刻已将下人全部驱散,自斟自饮。杨远到后,立马跪倒在地,江清今日神色缓和了不少,不仅将杨远扶起,更替后者倒上一杯美酒。杨远受宠若惊,恭恭敬敬双手接过,一饮而尽。 江清笑道:“杨大人请坐,不必拘谨,东西带来了么?” 杨远连忙点头:“带来了带来了。”说这从怀中掏出一本外官名册,大梁国历,正四品以上官员可进京上朝,所谓外官,便是在地方上的四品一下官员,杨远不知江清为何索要此物,便问道:“江大人,下官愚钝,不知大人有何良策,还望大人指点一二。” 江清笑道:“陛下迁都一事非同小可,不合礼制,需有人站出来反对才行。” 杨远不得其解,又问道:“朝中何人敢违逆圣恩?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可大人要这外官名册为何?难不成还有地方官员胆敢出头?” 江清瞥了杨远一眼,解释道:“杨大人知道此事会掉脑袋,其他人会不知道?这些人久居朝堂,各个都修炼的像人精儿似的,这等关口,明哲保身还来不及,只会三缄其口,哪会出言发声?唯有这地方官员,不知朝堂深浅,自会做这出头之人。” 杨远点了点头,附和道:“江大人说的在理,可四品以下官员,寻常不得进京面圣,如何谏言?” 江清笑道:“杨大人难道忘了,如今王典被陛下斩了,礼部尚书一位还空缺着。” 杨远恍然大悟:“是极是极,下官将这茬儿给忽略了,可礼部尚书,正三品官位,若非圣上应允,大人如何随意任命?” “本官虽没有任免朝廷命官的权利,却有向陛下举荐人才的权利。”江清目不斜视,一直盯着那本名册,突然伸手一点,对杨远说道:“便是此人了。”杨远定睛一看,江清手指下赫然写着几个小字“卢道全,现任豫州长史”。 豫州卢家,世代簪缨,卢道全祖上也曾是梁国封疆大吏,只可惜屡次站队错误,这才被一贬再贬,险些被贬为庶人,好在卢道全先父卢林乙生前广结善缘,卢道全又生的文采斐然,这才在卢林乙临终之前为独子谋得一份长史差事。 此时,豫州卢府内,卢道全在屋外不住踱步,神情焦急。原来屋内卢夫人正值临盆,听着夫人哭喊和产婆催促,卢道全愈发心急,只不过自己一介文弱书生,这当口也帮不上什么。正当此时,一名膀大腰圆的汉子踏进卢府,笑道:“卢老弟莫要心急,过不了多久,你可就要当爹啦!” 卢道全循声望去,来人正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豫州将军魏守石,连忙行礼道:“下官见过魏将军,不知什么风把将军给吹来了?” 魏守石瞥了瞥身侧,佯怒道:“这等天大的喜事,你小子也不知会我一声!这不,我老魏只得亲自登门拜访了,碰巧遇上京里来的林公公特来传旨,这便顺路结伴而来。” 卢道全这才留意起魏守石身旁那名白面无须的清癯老者,作揖道:“卢道全见过林公公,不知公公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林公公声音尖锐,虽看着和颜悦色,却听得人不寒而栗:“无妨,咱家稍等片刻,稍后再宣旨不迟。” 正当三人交谈之时,屋内传出婴儿啼哭,产婆推门而出,高声叫道:“恭喜卢老爷,贺喜卢老爷,夫人生了,生了一对公子!” 顾不得其他,卢道全火急火燎冲进屋内,此时卢夫人脸色苍白,躺在床上,身边躺着两个刚刚落地的小娃娃,嘴角含笑。卢道全看着妻子,眼神温柔,柔声道:“夫人,生受你了。”说完轻手轻脚抱起一对麟子,眼中噙着泪水,笑道:“我卢家有后了!” 夫妻二人正沉溺在喜悦之中,忽听屋外叫道:“卢老弟,既然母子平安,就先出来领旨吧,莫要让林公公等的久了。” 卢道全一拍脑袋,这才想起这桩事,安顿好妻儿后,走出屋子,只见林公公双手捧着升职,尖声道:“豫州长史卢道全,上前听宣。”卢道全正了正衣襟,恭敬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朕听闻豫州长史卢道全,多有才艺,宽博谨慎,敦厚行义,通国达体,自出任豫州长史以来,鞠躬尽瘁,深得朕心,念其辛劳,特封卢道全任礼部尚书一职,于三日后上京面圣,钦此。” 莫说卢道全,便是魏守石也被震惊到说不出话来。林公公等候了片刻,见卢道全仍无动作,便出声提醒道:“卢大人,还不赶紧领旨谢恩。”卢道全这才如梦初醒,拜倒在地,说道:“微臣卢道全,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说完郑重接过圣旨。 林公公久居深宫,早已修炼的人精一般,笑吟吟将卢道全搀扶起身,说道:“恭喜卢大人,双喜临门,今日时辰不早,咱家还得回京复命,还望卢大人好好收拾一番,趁早进京面圣,莫要耽搁了时辰,咱家在京城内等君到来。” 卢道全连忙点头答应。送走了林公公这尊大佛,卢道全仍没有缓过劲来,直到魏守石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回过神来。魏守石笑道:“恭喜卢老弟,哦不,卢大人鲤鱼跃龙门,日后进入朝廷中枢,还望大人在圣上面前,替下官美言几句。” 卢道全拱手回礼道:“这些年多亏了魏大人照拂,这份恩情,道全自不敢忘。” 二人又寒暄了一阵,魏守石说道:“你喜得麟子,还是先去看看吧,下官就不叨扰了。”将魏守石送走后,卢道全立马回到屋内,卢夫人此刻脸色已恢复了一丝血色,见到丈夫,嗔道:“适才屋外是何人?让老爷都顾不得陪陪妻儿了?” 卢道全在床边坐下,将妻子揽入怀中,解释道:“宫里来的林公公,和魏大人一同来的。” 卢夫人又问道:“宫里来的?老爷,可是有什么祸事?”卢家早年间也算得上彪炳一时,但如今家道中落,早已和宫里断了联系,是以卢夫人才有此一问。 卢道全摇了摇头,眉宇间难掩激动之色,说道:“夫人猜错了,不但不是祸事,反倒是天大的喜事!陛下下旨,特封我为新任礼部尚书,不日便要进京面圣!” 卢夫人闻言先是一愣,接着带着哭腔道:“老天开眼,老爷终于有出头之日了!” 夫妻二人相拥而泣,虽说卢家这几年过得还算不错,可卢道全心中一直想着光复卢家,光宗耀祖,如今连升三级,一跃成为天子近臣,总算苦尽甘来。 第六章 陈年旧账 夫妻二人温存了好一会,卢道全说道:“事发突然,你又刚刚产子,身子孱弱,舟车劳顿,这可如何是好?” 卢夫人安慰道:“不碍事的,让卢安驾车稳当点,妾身也没有那么娇气,老爷若是还不放心,大可先行一步,等到安顿妥当之后,再回豫州接我和孩子不迟。” “那怎么成!”卢道全说道:“夫人还是随我一同进京,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将你母子留在豫州,我怎么能放得下心。” 卢夫人眼神温柔,缓缓道:“说了这么半天,还没给两个孩子起名字呢。” 卢道全思索片刻:“哥哥便叫做卢英,弟弟就叫个卢雄,夫人意下如何?” “卢英、卢雄。”卢夫人喃喃道,“便依老爷的。” 替小儿取好名字后,管家卢安来报:“老爷,门外有人求见,自称曹邛,说是太老爷旧识。” 听到来人姓名之后,卢道全神情一窒,夫妻连心,见卢道全如此,卢夫人问道:“老爷,这人是谁?为何老爷如此紧张。” 卢道全先示意卢安将曹邛领至堂屋内稍候片刻,自己随后便来。待卢安走后,转头对着卢夫人说道:“夫人有所不知,这曹邛乃事天下间数一数二的大剑客,先父早年间曾和刚刚及冠之年的曹邛同游过一段时日,之后不知因何缘故,二人约定,凡我卢家后代,出生后需由曹邛按照其生辰八字解命,若八字符合,曹邛便会将其带走,传授武艺,为夫当年因八字不合,这才没有被曹邛收徒,如今这曹邛不知从哪得到的消息,这才会登门造访。” 卢夫人惊呼一声:“这怎么使得?两个孩子刚刚降生,哪能随意让外人带走?老爷,你可千万得拦住他啊!” 卢道全苦笑一声,凄然道:“拦不住的,这是先父当年和曹邛之间的约定,我这个做儿子的怎能违逆?况且这曹邛武艺之强,连我梁国第一高手李显宗师都不能说稳胜,我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怎么拦?若是惹恼了这尊大佛,只怕今日卢家就要鸡犬不宁了。再说了,曹邛本是楚人,结交楚国逆贼,本就是死罪,万万不可报官,事情一旦闹大,你我都得人头落地!” 卢夫人泪眼婆娑,苦苦哀求道:“难道就没有其他法子,任由着曹邛肆意妄为了么?老爷你才高八斗,赶紧想想办法啊。”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卢道全此时哪里想得出办法来,见夫人哭得伤心,只能出言开解道:“曹邛收徒,极为严苛,或许两个孩子八字并不匹配,夫人也别太伤心,咱们见招拆招便是。” 卢夫人向来识大体,不愿让夫君为难,便点头应允道:“便依老爷的。” 安抚好爱妻,卢道全走向堂屋,只见一名消瘦老者正在等候,卢道全虽不习武,却也能感到此人的凌厉气势,不由暗自捏了把冷汗,不等卢道全开口,曹邛便率先说道:“二十几年不见,你都已经为人父了,当真是时光飞逝。”卢道全不知如何作答,只能拱手回礼道:“道全见过曹前辈。” 曹邛点了点头,算是回礼,接着大手一挥,直奔主题道:“闲话少提,先将令郎八字给老夫瞧瞧。” 卢道全连忙将提前命管家卢安准备好的八字双手呈上,不敢怠慢,曹邛原先其实并没有抱太大希望,毕竟之间对收徒要求甚高,寻常八字可入不得眼,且只收一人,就算是卢道全那一对小儿八字均合,自己也不会破例多收一人,可曹邛看着二人八字,神情却是愈发凝重,反复确认了好久,手指不断掐着手诀,似乎在不断演算。过了好一会,才如释重负道:“老天开眼,没想到我曹某孤傲一生,晚年竟能遇到此等命格,看来曹某这一身本事,后继有人了!” 听得此言,卢道全心如死灰,长叹一口气,怯怯问道:“前辈看中犬子了?” 曹邛此刻心情大好,朗声道:“不错,你这小儿子卢雄之命格甚合老夫心意,虽与卢英一胞所生,前后相差不足半刻,但命理却是大不相同。按照老夫与令尊的约定,这卢雄日后便拜在曹某门下,从今往后便由老夫带在身边,倾囊相授。至于你卢家,曹某可替你做三件事。” 一位大剑仙允诺的三件事,不管对谁来说都是天大的恩赐,可卢道全却好似全不在意,只是问道:“敢问前辈,日后晚辈还能与小儿相见么?” 曹邛也并非无情之人,见此情景,叹息一声,说道:“你身为梁国朝廷命官,若与老夫这个楚国逆贼扯上关系,只怕会惹来杀身之祸,所以能不相见便不相见,至于等到卢雄得到老夫真传,武艺大成之时,天下何处去不得,谁人拦得住?到时候你父子二人再想见面,也绝非难事。” 见卢道全沉默不语,知他心意,可曹邛不愿过多耽搁,便说道:“别再婆婆妈妈的了,老夫此次前来,冒着不小的风险,若是不想你卢家受牵连,就别再犹豫不决!” 卢道全一咬牙,沉声道:“前辈稍后片刻,道全这就将小儿抱来。”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没等来卢道全,曹邛却见到一名美艳妇人,脸色苍白,哭得梨花带雨,妇人见到曹邛,立马拖着虚弱的身子冲了过来,举起粉拳,对着曹邛不由分说砸了下来。曹邛身为堂堂剑道大宗师,自然不会和妇道人家一般见识,况且早已猜出妇人身份,可若是躲闪,也未免太过小题大做,有失风范,只能运起内力,将那妇人震开。 来人正是刚刚产子的卢夫人,当得知次子卢雄被曹邛选中之时,卢夫人悲痛万分,毕竟天底下没有哪位母亲愿意和亲生骨肉分开,哪怕分开之后儿子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可夫家与曹邛有约在先,也不忍丈夫失信于人,更怕惹怒了曹邛,只能拖着虚弱的身子前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曹邛将儿子带走。 曹邛不愿伤及无辜,刚刚那一震,用上了巧劲,是以卢夫人虽然被弹出去老远,却未受到一丝损伤。卢道全随机赶到,怀中抱着一名嚎啕大哭的婴孩,见此情景,虽深知一百个自己也不是曹邛的对手,可仍是动了怒火,将妻子护在身后,又将怀中婴孩交给曹邛,冷声道:“这便是卢某小儿卢雄,现今就按照约定,交给前辈抚养教导,还请前辈看在家父的份上,不要与我卢家为难!” 曹邛上前接过,冷笑一声:“阁下不多生事端,老夫自然不会为难你们,若非老夫看在令尊当年苦苦相求的份上,自不愿来趟这趟浑水,可老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小娃娃你就放心交给我,最多三十年,必定让你父子团聚。” 说来也怪,原本一直哭喊,怎么哄都停不下来的卢雄,此刻在曹邛怀抱中,反倒渐渐安静下来,不多时便沉沉睡去,似乎和这位大剑客天生亲近。 突然,曹邛脸色一变,自顾自说道:“不好,在这耽搁了太久,这下可有些麻烦了。”接着转头看向卢道全,说道:“老夫在你这里停留太久了,你大梁国力雄厚,如今老夫被几只王八给盯上了,若再不走,只怕你卢家受到牵连,就此别过。”说完身形一闪,便凭空消失在卢道全夫妇二人眼前,只留下一句劝言:“卢贤侄,老夫略通面相,今日观你印堂发黑,恐有血光之灾,进京为官不比待在地方,望卢贤侄谨言慎行,多加小心。” 曹邛刚刚离开卢府不久,夜色之中,几道人影从远处掠来,为首之人手上指诀不断变幻,口中念念有辞,忽然转头对另外几人说道:“曹老贼离此地不远,诸位多加小心,只需拖延片刻,等到杨公公赶来即可,千万不要冒然与老贼动手。” 身后一人听得此言,问道:“甲,杨公公可有必胜把握?可需要我等出手相助?” 那名被人唤做甲的男子淡淡瞥了一眼,问话之人乃事新入门不久,填补空缺的‘癸’,随即冷笑一声,说道:“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也想帮手?我大梁第一剑客李显宗师,都不能说稳胜曹老贼,当今天下,能与之有一战之力的,也不过寥寥三四人而已,杨公公本领虽高,可离了京城,没了龙气傍身,对上曹邛也不过三成胜算。” 癸神情一窒,苦笑道:“那咱们还一路苦苦追踪个啥子哦,摆明了是送死的局面,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 甲闻言怒道:“你是个什么身份,竟敢揣度圣意?真不知道杨公公当初看中你什么,居然破例让你进入天地阁!”被甲一顿训斥,癸自知理亏,只得悄悄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多嘴。 原来这群黑衣人乃是天地阁之人,天地阁由梁武帝于永宏二年亲手创立,成员取天干地支为号,历时五年,终于凑足二十二人,天干十人为刺探情报,精通追踪秘术,掌握着梁国所有情报,地支十二人负责暗杀,不知手上沾染了多少鲜血,这二十二人由大太监杨修统领,直接听命于梁武帝,而这大太监杨修,乃是当时不可多得的武学奇才,一身通天修为,打遍大内无敌手,仅仅输给李显一招半式,稳坐大梁第四高手宝座,他与李显一内一外,这才可保梁武帝高枕无忧。 甲看了眼前方,说道:“诸位切记,今次只为打探曹邛此行目的即可,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可与此人发生冲突,万事等到杨公公亲至,别惹恼了这尊大佛,你我性命是小,若是连累到陛下,我等可吃罪不起。” 众人点头称是。几人算准方位后,随即动身,转瞬间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第七章 剑仙之威 却说曹邛带着小卢雄,不敢全力御风飞行,只得放慢脚步朝着楚国境内赶去,可速度越慢,便意味着在梁国境地逗留的时间越久,风险也随之越大,虽说曹邛并未将李显等人放在眼里,甚至曾撂下“梁国无宗师”的豪言壮语,可毕竟现下带着个小拖油瓶,若是真遇上梁国高手,还得分心照拂,万一这小不点出了什么闪失,那老友卢林乙苦心布局多年的计划就要付之东流了。 曹邛低下头,看着怀中的小娃娃,眼神复杂,半晌才说道:“小家伙,从今往后,你就要和我这个老头子相依为命了。”说来也怪,这个刚刚降生的婴儿,竟好似对曹邛异常亲近,不哭也不闹,就这么瞪大眼睛看着曹邛。 后者心中欢喜,一边逗弄着卢雄一边继续说道:“令祖学究通天,乃是当世少有的奇人,算无遗策,早在二十几年前就推演出这一切,曹某当年并不相信,觉得此人不过是个招摇撞骗之徒,可二十年过去了,所有事情都正和令祖推演如出一辙,曹某不得不信,只可惜你爹性子软弱,根骨平平,难当大任,这才不得已将此重任放在你肩上,令祖为了这一切,不惜白白付出性命,也连累的家族中落,老夫虽是局外人,却也由衷敬佩,小家伙,你可千万别让曹某失望,更别让你那死去的爷爷失望!” 卢雄眨了眨眼睛,仿佛在回应曹邛,后者心情大好,仰天大笑。突然眼神凌厉,转头对着身后暗处说道:“追了老夫一路,不必再躲躲藏藏了,出来一见!” 下一刻,几名黑衣人从暗处现身,正是天地阁众人。甲上前一步,抱拳躬身道:“在下乃大梁天地阁中人,见过曹前辈。我等此番乃是奉命行事,多有冒犯,还望前辈海涵,不知前辈此番前来梁国所为何事?” 曹邛嗤笑一声,不屑说道:“天下之大,老夫何处去不得?去往哪里,做些什么,需要知会尔等么?”说完浑身气势一变,战意高昂。感受到曹邛的恐怖杀气,天地阁众人如临大敌,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正当双方剑拔弩张之际,一道尖锐嗓音响起:“曹剑神,何必与这些下人动怒,有失风范。”说话间,一名矮小老人从暗处现身,锦衣华服,拦在曹邛身前,“曹剑神想去哪自然无需知会他人,只不过陛下深知阁下神威,难免忧心,这才命老奴前来打探一番。” 曹邛冷笑一声,啐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没卵的阉人,怎么,几年不见,胆量见长了?不龟缩在你那庆阳城里了?” 被曹邛当面揭开伤疤,饶是杨修极善隐忍,也不由动了真怒,戟指骂道:“曹老贼,休得猖狂,真当咱家怕了你不成!咱家今日便要看看,你如今到底还有多少斤两!” 曹邛深吸一口气,自嘲道:“看来世人都已经忘记了曹某的手段了,仇爻啊仇爻,老夫当真怀念那个有你的江湖啊!”说完将卢雄又抱紧了几分,朝杨修勾了勾手指,动作挑衅至极。 杨修强忍怒火,将甲召唤至身边,说道:“既然已经找到他了,尔等任务也算完成了,接下来便交给咱家,明日午时,若咱家仍未回京,便将此事禀报陛下,小心戒备!”甲入门最早,深知此刻自己一行人留下了也帮不了什么忙,将情报传回才是重中之重,一躬身,说道:“属下领命,公公万事小心。”说完便带着天地阁众人离去。 对于几人离去,曹邛始终冷眼旁观,也不出手阻拦,杨修双手一抖,从袖中甩出一对短刀,如镜面般的刀身冷气森森,刃口凝结着一点寒光,更增添锋利的凉意。杨修冷哼一声:“十余年不见,不知曹剑神尚能战否?飞英剑是否依旧所向披靡?”曹邛扯了扯嘴角,依旧勾了勾手指。 见对方轻视自己,杨修怒道:“你的剑呢?” 曹邛仰天大笑,豪气万丈:“你这阉人也配老夫用剑?废话少说,出招吧!” 杨修怒不可遏,生平第一次遭此羞辱,挥舞双刀,杀向曹邛。后者面对对手攻势,怡然不惧,低头看了看怀中婴儿,笑道:“好徒儿,且看师父如何破敌!”只见曹邛双足立地胜根,以肉掌对双锋,纵使杨修武艺高强,一身刀法使得眼花缭乱,曹邛也不落下风,应对自如。 二人你来我往,出招极快,转眼间已交手数十合,曹邛不动如山,双足自始至终不曾移动半点,反观杨修,久攻不下,丹田内真气早已所剩无几,杨修心中大惊,再这般下去,只怕不妙,可若想换上一口新气再战,又谈何容易,况且对手赤手空拳,仅以单手对阵,这曹邛修为当真深不可测,比起十几年前又更上了一层楼。 似乎是看穿了杨修的窘境,曹邛猛地一掌推出,重重拍在杨修胸前,大力之下,杨修再也支撑不只,踉跄着倒退三步,跪倒在地,原本就略显病态的面色变得更加惨白。曹邛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看着这个梁国第四高手,冷声道:“今日算是小小惩戒,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曹某一介闲云野鹤,虽为楚人,却从不参与国事,若他冯靖全得寸进尺,曹某不介意亲去一趟庆阳城,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你梁国那几十万铁骑,拦不拦得住曹某的飞英剑!”说完怀抱卢雄,扬长而去。 杨修盘腿而坐,吐一纳九,运功疗伤,直至呕出一大口淤血,面色才稍有好转,揉了揉仍生疼的胸口,自言自语道:“这曹老儿修为竟是这般精纯,也好,这次交手起码知晓了曹邛的底线。”原本杨修自恃武学奇才,如今不过四十来岁,已稳坐大梁第四高手的宝座,和李显也不过一线之隔,自然对天下高手生出小觑之心,可今日与曹邛一战,相距甚远,只怕有生之年都无法赶超,不过曹邛年过六十,杨修深信,最多二十年,这天下第一人的位置,必定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调理完毕,杨修缓缓站起身来,准备回京复命,同时在心中默默记下了一个名字——仇爻。 第二日一早,卢道全唯恐路途遥远,耽搁行程,只带上妻儿和几名婢女马夫,轻车简行,踏上进京之路,大管家卢安则被留在豫州城内,负责余下事宜。 路上,卢夫人好不容易才将卢英哄睡着,坐在卢道全身边,将头轻轻靠在丈夫肩上,轻声问道:“老爷,此番高升,有何感想?”卢道全揉了揉爱妻青丝,微笑道:“此次连升三级,一跃从地方幕僚变成天子近臣,夫君这心中万分忐忑啊!总觉得像做梦一般,时至今日仍不敢相信,也不知陛下为何独独青眼于我。京城不比豫州,夫君我人生地不熟的,不知后日面圣之时还会闹出多少笑话。” 卢夫人安慰道:“不会的,夫君你学富五车,相信在京中为官,必定飞黄腾达,光宗耀祖。”卢道全看着妻子,眼神宠溺:“在你眼里,夫君自然是万般好。”卢夫人笑面如花。二人又耳鬓厮磨了一番。 一路舟车劳顿,又要时刻照顾妻儿,卢道全一夜未眠,终于在此日正午抵达庆阳城。林公公得到消息,早早便在城门外等候,卢道全见状,连忙跳下马车,正要上前行礼,却被林公公抢先拦住:“卢大人,你堂堂三品官员,给咱家行礼,不合规矩,此地人多口杂,莫要落下话柄。” 卢道全这才回过神来,拱手道:“多谢林公公提醒,是卢某欠考虑了。” “无妨,你我同朝为官,自是应当相互照拂。”林公公淡然道,“卢大人一路辛苦,还请先随咱家移驾,好好休整一日,别误了明日早朝。”林公公语气不卑不亢,既不给人阿谀奉承之感,又不会让人心生不快。卢道全应了一声,命马车跟在身后,自己则和林公公并肩前行。 一行人轻车慢行,来到庆阳城西北角,林公公指着前方一栋宅子笑道:“此地便是上任礼部尚书府宅,卢大人请,以后这宅子便随卢大人姓了。” 卢道全看着这宅子,虽算不上太过气派,可好歹也算在京城有了落脚之处,况且庆阳城内寸土寸金,想要单凭自己的俸禄购置房产,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只不过先是突然任命,如今又送上一处府宅,卢道全自问自己可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似乎是看出了卢道全的顾虑,林公公便开口解释道:“卢大人放宽心,前任礼部尚书王典于殿上公然顶撞陛下,挑战皇权,已被赐死,按照朝廷惯例,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只不过陛下向来宽宏仁厚,加上江太师求情,王家老小这才幸免于难,仅被贬为庶民,逐出庆阳,这宅子空着也是空着,卢大人如今作为朝廷命官,国之栋梁,深得陛下心意,这宅子便由陛下亲自下旨,赠予大人,这份恩情,卢大人日后可要好好效忠陛下才是。”卢道全闻言,连忙点头称是。 将卢道全一行人带至住处,林公公便先行告退,省得落下个结党营私的罪名,卢道全深谙官场规则,也不挽留。夫妻二人安顿好后,卢夫人依偎在卢道全怀中,娇声问道:“老爷,为何陛下独独对你青眼相加?”卢道全沉吟道:“这正是我疑惑的地方,我卢家虽曾位居高位,可早已家道中落,照理说,一个地方落魄子弟,理应被人慢慢遗忘才是。” 卢夫人开解道:“既来之则安之,或许老爷吉人自有天相也说不定呢!” 傍晚时分,夫妻二人刚刚用过晚饭,便有下人来报:“卢大人,门外有人求见。”卢夫人疑道:“夫君在京中也有熟人么?”卢道全思索片刻,似乎想不出京中有何旧识,便说道:“我一直在豫州为官,哪攀得上京中那些高枝,对了,来人可曾自报家门?”“回卢大人的话,不曾。”下人弯腰答道。 为谨慎起见,卢道全亲自开门迎客,只见门外站着一名高瘦老者,衣着华贵,身边并无随从。未等卢道全开口,那老者便率先说道:“今日一见,卢大人果然一表人才,也不枉老夫亲自出面,向陛下举荐你。”卢道全闻言,心中剧震,原来自己的升迁便是眼前之人一手促成,只不过这老者究竟是何许人也?又为何帮助自己? 似是看出了卢道全心中所想,那老者开门见山道:“临时造访,多有叨扰,卢大人见谅。老夫姓江,单名一个清字。” 太师江清!卢道全脚下一软,随即便拜倒在地,将额头死死抵在地上,说道:“下官卢道全,见过江大人,不知大人前来,有失迎迓,还望江大人恕罪!”江清笑吟吟说道:“卢大人何罪之有?快快请起!”嘴上虽这么说着,却无搀扶之意,卢道全自是不敢起身。 见差不多了,江清这才将卢道全扶起,上下打量一番,说道:“像,真像!”卢道全一时不知何意,又听江清继续说道,“老夫与令尊曾是旧识,真说起来,你年幼时老夫还曾见过你一面。这次破格提拔,你也不要多心,无非是为了扶持后辈而已,也算是给你爹一个交待。至于明日早朝,陛下问什么,你便如实回答即可,万不可含糊其辞,更不可夸夸其谈,哪怕错,也好过模棱两可,在京中为官,不比地方,说得漂亮强过做得漂亮,你是聪明人,应当知道简在帝心的道理。” 卢道全躬身作揖,答道:“多谢大人提点,下官定当铭记于心。” 江清点了点头,嘱咐道:“这些话你记在心中便可,时候不早,老夫就不多打扰了。” 将江太师送走后,卢道全心中久久不能平静,直至深夜,才沉沉睡去。 第八章 语出惊人 一夜无话,第二日,卢道全早早起身,换上一身华贵官服,在下人的带领下,直奔皇宫。大殿之上,文武百官早早就位,卢道全做为外来户,一路上走得战战兢兢,好在江清今日一反常态,在宫外等候卢道全,这可惊动了不少人,见到后者魂不守舍,江清上前一步,握住卢道全手腕,说道:“卢贤侄,别让别人看笑话!你跟着老夫便是。” 卢道全好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点头如捣蒜,紧紧跟着江清。文武百官见状,不禁暗想这生面孔究竟是何方神圣,瞧他胸前的官补子,不过是个三品文官,竟能得到江太师青眼,更有甚者已经盘算着退朝之后携礼登门拜访,只求混个脸熟,一旦攀上江太师这艘大船,在京中做官便可一帆风顺。 紫宸殿内,文武百官悉数到齐,按照品秩高低,文左武右依次排开,静候梁武帝。如今李剑封王青州,武将之首便由大将军朱旺顶上,叶百野、曹勃二人紧随其后,可不忿之色丝毫不隐藏,显然对于朱旺的上位颇有微词,众人神游之际,只听大太监唐盖高声道:“恭迎陛下上殿!” 众人闻声下跪,齐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梁武帝慢悠悠坐上龙椅,看着脚下黑压压一片脑袋,露出一个注定无人得见的微笑,过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众卿平身。” “谢万岁。” 梁武帝一手拍打着龙椅,漫不经心道:“众卿可有本奏?” 曹勃上前一步,抱拳沉声道:“启奏陛下,近日来西平国境内兴起一股人马,不断骚乱我国边境,臣恳请陛下调拨军饷,以平叛乱。” 梁武帝眉头紧皱,似乎颇为不耐:“又要拨款?如今国库还剩多少存银,户部尚书何在?” “回禀陛下,如今国库存银不过黄金三十万斤。” 梁武帝一拍龙椅,怒道:“三十万斤?钱都去哪了!可是被你这户部尚书中饱私囊了!” 章尚书闻言,吓得立时跪倒在地,颤声道:“陛下明鉴,每一笔开销小人都记录在册,万不敢贪污一文钱。” 曹勃神情局促,这些年来,除开李剑之外,其余三位大将军或多或少都接着战事都由头,捞了不少好处,可叛乱却不见减少。曹勃生怕梁武帝兴师问罪,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连年战乱,几十万将士的军饷便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如今百姓赋税已不算少,却也抵不上消耗的速度,若是减少边境将士军饷,只怕会引起内乱,还请陛下恩准。” 梁武帝大手一挥,说道:“曹勃领旨,朕今日再拨款黄金一万两,命你半年之内荡平西平国叛乱,若是完不成,提头来见!” 曹勃心中一凉,原本今日只想讨些银钱,毕竟打仗打仗,说到底就是比拼人力财力,梁国强盛,西平国弱小,两国交手自然是梁国胜多败少,可若是国泰民安,武将势力势必会被削弱,所以曹勃几人每次战事必定留有余地,只为细水长流,一来可以捞取军功,二来只要有战争,便可向朝廷申请军饷,好赚个盆满钵满,可不知今日梁武帝为何一反常态,下了死命令,这下反倒将曹勃架在火堆上了。 可大殿之上,九五至尊金口一开,曹勃只能硬着头皮接住:“臣领旨谢恩。”待回到列中,只听身后叶百野轻声打趣道:“恭喜曹将军,他日荡平西平国,捞取泼天军功,封王拜相指日可待。” 曹勃怒极,可当着梁武帝的面,也不敢轻易造次。这次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心中盘算着,自己麾下那十万大军,对上西平国十五万铁骑能有几分胜算。 紫宸殿内气氛压抑,见到曹勃遭遇,不少人都收敛起各自的小心思,不敢言语,梁武帝等了半晌,便开口说道:“众卿既然无本上奏,朕倒有一事,想和众卿商议。自大梁建国以来,定都庆阳已有三百余年,朕思来想去,决定迁都广陵,不知众卿意下如何?” 曹勃刚要出言,却被身后叶百野一把拉住,后者低声道:“此事事关重大,远非你我可以插手,曹将军不要意气用事,白白丢了脑袋!” 曹勃转念一想,叶百野所言非虚,只不过二人向来不和,不知此人今日为何出手相救,仍是沉声道:“多谢叶将军提醒。” 梁武帝此言一出,紫宸殿内落针可闻,见百官无一人答话,梁武帝便看向江清,开口问道:“太师意下如何?” 江清上前一步,沉声道:“陛下英明神武,老臣自无异议。” 梁武帝点了点头,似乎对此很满意。又看向朱旺,问道:“朱将军有何见解?” 朱旺单膝跪地,抱拳回道:“回禀陛下,末将是个粗人,只管上阵杀敌,此等国事全听陛下的。” 梁武帝闻言,哈哈大笑,用手指点了点二人:“看来从你二人口中说听不到实话了,也罢,新任礼部尚书何在?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卢道全听到圣上传唤,急忙出列,跪倒在地:“微臣卢道全,见过圣上。” 梁武帝说道:“卢卿请起,对于迁都一事,不知卢卿意下如何?” 卢道全思索片刻,如实答道:“回禀陛下,臣以为,此事有待商榷。” “哦?”梁武帝身子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皱眉问道:“此话怎讲?” 卢道全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迁都一事,兹事体大。梁国自太祖创立以来三百多年,一直定都庆阳城,庆阳城也是极其重要的战略之地,正因为有陛下及诸位将军坐镇此地,燕国、楚国才不敢轻举妄动,广陵虽然富饶,可地处中原腹地,若是迁都,没了陛下坐镇边疆,难保楚国余孽不会起兵作乱,况且先前户部尚书也说了,如今国库存银无多,建都城,造宫殿,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且劳民伤财,所以迁都一事,还望陛下三思。” 梁武帝神情冷漠,静静听完后一言不发,过了好一会才说道:“卢爱卿言之有理,此事暂且放下,朕思量过后再做打算。”说完后站起身来,头也不会离开大殿。 卢道全一时间竟是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既然梁武帝已经离场,文武百官也就不再多留,纷纷退出紫宸殿,所有人看向卢道全的眼神都极其复杂,同情者有之,嘲讽者更甚,但最多的,还是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玩味笑意,似乎等着看这位新晋礼部尚书如何接下陛下的怒火。江清见状,叹息一声,走到卢道全身边轻声说道:“还愣着做甚?快随我来。”卢道全这才如释重负,一刻也不敢多留,紧紧跟着江清,生怕在这大殿之中被旁人冲乱了方向。 二人走出紫禁城,江清的马夫早已等候多时,与卢道全一同上车之后,江清便开始闭目养神,一句话也没有说。 一路无话,卢道全如坐针毡,可也不敢主动开口,很快二人便回到太师府,将卢道全领至书房后,江清支开下人,叹息一声,开口道:“卢贤侄啊卢贤侄,你可知今日闯下大祸了!” 卢道全此时全然没了主意,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又听江清继续说道:“老夫昨日便劝说过你谨言慎行,正所谓伴君如伴虎,需知在朝中做官,咱们陛下要的不是敢于直言的能臣,而是言听计从的忠臣。迁都一事,别说你我,文武百官皆知不妥,可为何当陛下问及之时,老夫与朱将军全都无异议?陛下贵为天子,金口一开,咱们这些做臣子的,照着做便是,劳民伤财又如何,要你卢道全掏一文钱银子么?你倒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指责陛下的不是,莫不是陛下还不如你这个小小的三品官员?” 卢道全闻言,心下一惊,衣衫早已被冷汗浸湿,当时也不知抽的什么风,竟敢在大殿之上反对陛下,这可是欺君忤逆的死罪,一念至此,卢道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不止:“江大人救我!” 江清一脸愁容,叹息一声,说道:“卢贤侄先起来吧,这事可大可小,就看陛下的意思了。老夫必定会尽我所能,护你周全。这几日,除了老夫之外,其余官员能不见就先别见了,以免再生事端,只求你吉人天相,能安稳度过此劫。”说完挥了挥手,算是下了逐客令。 等到卢道全走后,江清脸上浮现出笑意,啧啧道:“卢林乙聪明一世,怎么生出这么个憨货儿子,老夫只不过替你挖了个浅坑,你自己不迈过去也就算了,反倒越陷越深,也罢,既然你如此大方,那杨远的三千两黄金,老夫便笑纳了。” 浑浑噩噩回到尚书府上,卢道全依旧神不守舍,卢夫人见状,料想今日早朝必有大事发生,忙问道:“夫君,可是出了什么事了?”接连问了三遍,卢道全才回过神来,哭丧着脸将今日殿上之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卢夫人本就是温婉的小家碧玉,卢家大小事宜向来由卢道全做主,此时卢夫人也慌了神,连声问道:“夫君得罪了陛下,这可如何是好?” 听到妻子询问,卢道全虽心乱如麻,却不忍妻子担忧,反过来安慰道:“为夫已经求江大人相助了,但愿能够逢凶化吉,顺利度过此劫。” 夫妻二人就这么战战兢兢过了三天,说来也巧,不知是否是梁武帝刻意为之,这三日来一直称病不出早朝,卢道全也猜不透帝王心思。可卢道全不知道的是,这段日子里,朝中各方势力暗流涌动,手段齐出,一场针对自己的阴谋正在秘密谋划中。 话说那日早朝之后,梁武帝面色铁青回到福宁殿内,贴身宫女见状,立马上前准备替陛下更衣,却被梁武帝一巴掌扇倒在地,其他下人得见,全都吓得不敢上前。梁武帝似乎犹不解气,在殿内一通乱砸,偌大的福宁殿内,竟无一人敢靠近,下人们全都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终究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砸了没一会,梁武帝已是大汗淋漓,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一众下人早就逃了出去,生怕被梁武帝迁怒,白白丢了性命。这时,一名黑衣老者从福宁殿深处走了出来,落地无声,直到站在梁武帝面前,后者才察觉到。见到此人,梁武帝立时爬了起来,一揖到底,竭力控制着呼吸,说道:“靖全见过帝师,不知何事惊扰帝师大驾?” 那老者神情淡漠,缓声说道:“你在福宁殿里大发雷霆,怕不是因为今日早朝迁都一事受挫了吧。” 梁武帝点了点头,答道:“帝师猜的不错,今日早朝,靖全询问百官如何看待迁都一事,那新任礼部尚书卢道全,小小的三品官员,竟敢在大殿之上当众忤逆寡人,靖全按照帝师的吩咐,要在百官面前制怒,装作明辨事理,可这口气,靖全着实是咽不下去!” “所以你就将气撒在这些下人身上?”老者嗤笑一声,“为师常常教导你,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你啊,就是性子太急,远不如你那兄长沉稳。” 对于老者的斥责,梁武帝却表现的十分恭敬,连连点头。老者心中将那个名字默念一遍,拍了拍梁武帝的肩膀,笑道:“也罢,为师有一计,不但可以替你出这口恶气,更不会让人落下话柄。” 二人耳语了一阵,梁武帝抚掌大笑:“多谢帝师相助。” 那老者似乎颇为不耐,摆了摆手,径直朝着福宁殿深处走去。只见皇帝龙榻一旁的墙面上竟有着一道暗门,阴气森森,直通地底,那老者点燃火折子,缓步走了进去,转动机括,一旁的书柜便移了过来,将暗门牢牢挡住。若是有旁人在场,一定会惊异,为何皇帝寝宫内暗藏密道?这老者又是什么身份,竟能被当今圣上称谓师尊? 那老者拾阶而下,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来到一处密室内,密室构造简易,除去满墙书籍外,只剩一张床铺和几身早已被洗的发白的老旧衣物,可这间密室在当初建造之时,不知用了什么手法,不仅冬暖夏凉,更能清楚洞悉整个福宁殿内任何动静。老者点燃油灯,闭目养神,过了半晌才缓缓睁开眼睛,自顾自说道:“想当年,你我并号龙潜凤翔,二人联手,败尽天下谋士,何等风光,可二十年前,一向信奉天命的你却冥顽不灵,不肯按照推衍,想要逆天改命,替梁国延续短短三十年国祚,一步错步步错,你这个当年号称算无遗策的第一谋士,最后却落得个凄惨下场。” “二十年前,你我意见相左,便意味着分道扬镳,在其位谋其政,如今你儿子自己送上门来,那就怪不得老夫心狠手辣了。如今老夫借冯家小儿之手送你儿孙去黄泉路上见你,也算功德一件。卢兄啊卢兄,你常常告诫我,斩草需除根呐!” 龙潜、凤翔,三十年前联袂出世,二人所学驳杂,一正一齐,辅佐梁顺帝败尽天下诸侯,将梁国版图扩张至如今的万里疆土,而这位老者,便是当年号称凤翔的无双谋士——曲怀尔。 第九章 一剑成仙 适才梁武帝与凤翔在福宁殿内交谈之时,虽已将下人尽数驱散,却没料到林公公正从殿外经过,后者将二人密谈内容尽收耳中。林公公思索片刻,忽的长叹一口气,自言自语道:“龙潜、凤翔么,也罢,咱家就为先帝做最后一件事吧。”一念至此,林公公走回住处,告病不出,无人知其去向。 这一日,卢道全夫妻二人正在家中闲来无事,忽然听到府外人声鼎沸,忙走出来查看,只见府外停着大队人马,领头之人正是风尘仆仆的卢安,见到卢道全夫妇二人,卢安顾不得疲倦,跳下马车,说道:“见过老爷、夫人,小人已按照老爷吩咐,将豫州城内所有家眷都带来了。” 卢道全一脸困惑,问道:“我的吩咐?” 卢安答道:“前几日府上来了位宫里的大人,自称是江太师门生,说老爷已在京中安定下来,特命小人将其他家眷下人一同带来京城,伺候老爷、夫人。”说着递上一封手谕,“这便是江大人手谕,还请老爷过目。” 卢道全接过手谕,只见左下角印有太师府火印字样,可他毕竟初入京城,哪里认得江清字迹,自然辨不出真伪,正疑惑间,两驾马车从巷口缓缓驶来,停在卢府门前,当前一驾马车上,江清掀开车帘,探出身子,朗声道:“卢贤侄别多心,确实是本官的意思。” 卢道全见状,快步上前,将江清扶下马车,行了个揖礼,说道:“下官见过江大人,不知大人此举何为?” 江清用手指点了点卢道全,脸上笑意不减,说道:“贤侄啊贤侄,你这运气当真是好!前几日你在殿上谏言,陛下面上虽然不悦,心中却欢喜的很,我大梁若想强盛不衰,靠的就是你这等敢于直言的骨鲠忠臣,是以陛下格外开恩,特许你今夜在府上设宴,赏赐黄金百两,同时特命本官降你在豫州的家眷下人一同接来,替你们接风洗尘。”说着指了指后头那辆马车,说道:“这不,陛下还专门从宫中调遣来三名御厨,供你今夜设宴之用,只不过陛下前几日受了风寒,今夜恐怕不能亲自前来,是以特命本官前来传达圣意。” 卢道全先是一愣,随即倒退三步,跪倒在地:“臣卢道全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日后臣必定鞠躬尽瘁,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江清将卢道全扶起,笑道:“卢贤侄,陛下贤明,是我等做臣子的幸事,你既得陛下青眼,日后定要好好报效朝廷,效忠陛下,莫要辜负了圣上的恩情。” “道全自当铭记于心。”卢道全说着,便又要行礼,却被江清抢先拦住,后者笑道:“贤侄不必多礼,这弯腰下跪若是养成了习惯,文人的傲骨也迟早磨没了,本官还有要事,就不多叨扰了,你先带着下人好好准备晚宴,咱们明日早朝再见。” 送走江清后,卢夫人怀抱儿子款款走到卢道全身侧,柔声道:“看来是老爷多虑了,陛下深明大义,断然不会因为些许小事为难老爷,这不还命江大人替你准备了这些惊喜呢。”卢道全也附和道:“是啊,有这等明君,为夫定要好好报答,好让我大梁更加繁荣昌盛!” 却说曹邛带着小卢雄,马不停蹄的朝着楚国境内赶去,一路上除了杨修等人稍加阻拦外,倒也没有再生什么事端,只不过这一路上,这小娃娃着实把曹邛折磨的苦不堪言,毕竟是刚诞生不久的婴儿,虽说骨骼惊奇,可依旧需要母乳喂养,一旦肚饿,便哇哇大哭,饶是曹邛修为通天,对此也是束手无策,起初只能腆着老脸和沿途的村妇讨要些奶水,不过曹邛为了避免惹人耳目,并未进入任何一城,只在乡间行动,山野人家本就没有太多新产子的村妇,好不容易寻得一户,那妇人听到曹邛的请求后,立刻叉腰瞪眼,叫醒早已睡熟的汉子就要教训这老不羞的,好在卢雄生的粉雕玉琢,听到啼哭后妇人母性大发,这才好不容易施舍了一顿奶水,期间仍是不忘对曹邛白眼相向。 此后几日,曹邛再也不愿如此,见卢雄肚饿,便在山间抓些刚产崽的野鹿,总算没将这小卢雄给饿死。 一老一少马不停蹄,终于在三日后抵达楚国,想不到堂堂楚国剑道大宗师,竟会被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孩搞得这般狼狈,好在曹邛住处人丁兴旺,不少适龄少妇都对卢雄爱不释手,这才让曹邛松了口气,不用再费心如何带孩子。 此刻曹邛伫立在山头之上,他目力通玄,如今站在这里,亦能看到山腰处卢雄被一群村妇簇拥的场景,不由会心一笑。曹邛这一生一直追求剑道巅峰,如今不敢说打遍天下无敌手,起码在剑道一途一枝独秀,力压李显等人,可转念一想,若是自己和旁人一般,娶妻生子,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如今是否也会有这般含饴弄孙的温馨场景? 将这些念头驱散出脑海,曹邛仰天长啸,直抒胸臆,伸手御回飞英剑,大笑道:“有这三尺青锋在手,想那些作甚!”接着扶摇直上,对着万里长空一剑挥出,这一剑有感而发,威势之大,仿佛要将这天地斩断!世间所有高手在这一刻都不约而同心生感应,皆是感叹,这曹邛的剑道修为又更进了一步。 大楚边陲重城宝玉州边境,伫立着一座九层高的望江楼,说是望江,可放眼望去,方圆五十里内并无江流,周围更是被漫天黄沙覆盖,更显得这座高楼形只影单。楼内常年驻扎着三百大楚精兵,装备精良,更有数十位武学高手坐镇,寻常人轻易不敢来犯,无他,只因这座望江楼里住着一位隐世高人——轩辕策。 此刻,年过七旬却貌似壮年的轩辕策披头散发,踩着一双破旧草鞋,斜坐在太师椅上,一口一口喝着廉价的杏花酒,身旁坐着一位壮硕中年汉子,后者其貌不扬,可一身浓烈杀气却令人不寒而栗,好似一柄出鞘宝剑。 轩辕策拎起一坛酒递给中年汉子,后者神情木讷,轻轻摇了摇头拒绝,轩辕策深知此人脾性,倒也不强求,只是笑道:“那曹邛当真算得上老而弥坚,一举突破天人境界,不知咱们军神有何感想?” 原来这中年汉子便是大楚军届武道第一人,同时也是坐拥数十万精兵的国之重臣司空厉。听到此言,只是笑了笑,说道:“天人境界,在下心神往之,恐怕终其一生,也追赶不上曹邛的步伐。” 轩辕策笑骂道:“你天资卓越,未必比不上曹邛,只不过曹邛一生了无牵挂,心中唯有剑道二字,而你却被俗务缠身,若是一心一意追求武道,便是曹邛又如何?” 司空厉扯了扯嘴角,对此不置可否,问道:“敢问先生,如今这曹邛,可称得上举世无敌?” 轩辕策仰头喝了一大口酒,吐出一口浓郁酒气,嗤笑道:“无敌?不无敌!武道尽头,说白了仍是契合天道,武夫以力证道到底还是落了下乘。天下之大,武夫何止千万,曹邛在剑道一途的确算得上一枝独秀,可三教中人本就契合天道,占了得天独厚的优势,一旦冲破瓶颈,哪怕境界上不占优,亦或杀人手段少逊于武夫,可借助天地之力,对上天人境界的曹邛,仍有七成胜算,司空啊,日后若是碰上这类圣人,切记退避三舍。” 司空厉冷哼一声,说道:“武道一途,历来讲究水滴石穿,这群只会偷鸡摸狗的宵小之徒,也配称为圣人?若是被在下碰上,管你什么三教圣人,全都一拳轰杀个干净!” 轩辕策笑了笑,对此不置一词,司空厉本就和曹邛一般,走的都是以力证道的路数,自然会对这群窃取天机的三教圣人嗤之以鼻,相信以司空厉的雷霆手段,就算日后对上这些人,也有一战之力。轩辕策不愿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便说道:“听说曹邛此次前往梁国,带回了一名男婴,看来是将其视为衣钵传人了,不知军神这身本事可有传人?” 司空厉摇了摇头,答道:“在下生前从不问身后事,要何传人?” “也是,你司空厉若无亲无情,自然不会为自己谋取后路。”轩辕策又满饮一杯,调转话头道,“这座望江楼,如今除了老夫这个鸠占鹊巢的主人外,整个大楚也只有你愿意来陪我坐坐,便是老夫那个不争气的徒弟,如今位居高位,仍是不敢来见我这个做师父的,太过小家子气,远比不上他两位师弟。望江楼望江楼,老夫眼里望着的,只是整个江山,想必司空你,望着的是这座江湖吧!” 司空厉扯了扯嘴角,朗声道:“帝师算无遗策,这次猜的却不尽然,在下眼中所望,不止江湖,亦有整个江山!” 轩辕策先是一愣,随即癫狂大笑:“好小子,老夫小觑你了!” 司空厉站起身来,抱拳沉声道:“今日多有叨扰,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辞。” 轩辕策也不挽留,摆了摆手,司空厉身形一闪,消失在前者眼前。 轩辕策独自走到窗前,将一坛酒一饮而尽,接着便醉倒在地,口中呢喃道:“卢林乙,曲怀尔,当年老夫以一敌二,不落下风,硬生生助楚王打下这片疆土,梁国虽强,三十年来仍旧吞不下楚国。如今斯人已逝,往后的庙堂之争,就交给那帮年轻人了,且看老夫那三个还算争气的徒弟如何翻云覆雨!” 第十章 灭门 卢府内张灯结彩,灯火通明,卢道全脸上笑意盎然,这几日先是提心吊胆,生怕龙颜大怒引来祸事,如今却是否极泰来,陛下非但没有怪罪,反而下旨特准卢道全今日在家中设宴,更是从宫中派来几名御厨,供其差遣,这等天大的殊荣,着实让卢道全这个刚入京为官的新人受宠若惊。 卢家夫妻二人见下人们忙的热火朝天,卢英年幼贪睡,便想着搭把手,但一切有卢安操持,哪需要老爷夫人操心。 卢安身为卢府大管家,出身贫寒,本姓刘,年幼时被贩卖到豫州,几经辗转,最终被卢林乙收留,从此便在卢府做起了下人,对卢家算得上尽职尽忠,最终被赐了随主家同姓,如今算来,卢安已先后服侍卢家近四十年,卢府在卢安的操持下,井井有条,对卢道全来说,卢安更像是兄长一般,从不以下人视之,卢安念恩,对卢家从无二心,如今小主人降世,想必自己以后还要照顾小主人,算得上是卢家的“三朝重臣”。 晚饭时分,下人们纷纷将菜肴美酒端上桌,既是家宴,自然少了许多规矩,卢道全命人在厅中摆了张大圆桌,下人侍女们,连同宫里派来的御厨都被安排一同入座,热闹的紧。 还未开席,卢安快步走来,在卢道全耳畔说道:“老爷,豫州的魏大人只身前来,此刻正在门外等候。”卢道全惊喜万分,忙道:“快快有请!”略一停顿,叫住卢安,又说道:“还是我亲自去接魏大人吧!”说着让卢安先落座,自己则快步走向大门口,只见魏守石风尘仆仆,孤零零的站在门外。 魏守石作为豫州将军,原先是卢道全的顶头上司,二人合作已有七八年的时间,此时他乡遇故知,卢道全也不管前者今日为何造访,连忙上前拉住魏守石胳膊,爽朗笑道:“什么风把魏大人给吹来了呀!来的正好,道全今日碰巧在家中设宴,大人快随我进来。” 魏守石似乎想说些什么,可见到卢道全如此热情,却欲言又止,只得在卢道全的带领下随他走了进去。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一路上卢道全兴致高昂,问道:“魏大人今日怎么得空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需知魏守石身为豫州将军,乃是豫州实权前三的大人物,轻易不会离开,更不会连随从也不带,是以卢道全才有此一问。 魏守石含糊其辞道:“前几日,宫里来了位大人,特告知下官今日卢大人设宴,命我前来道贺,这不,礼物都给你备好了。”说罢晃了晃手里的锦盒。 卢道全笑道:“魏大人太客气了,先给道全瞧瞧,是什么宝贝。”说着便接过锦盒,正要打开,却被魏守石一把拦住,说道:“卢大人太心急了,咱们先喝酒,之后再看不迟。” 卢道全闻言,哈哈大笑,说道:“也好,魏大人难得来一趟,今晚定要和道全不醉不归!” 说话间,二人已来到大厅,卢夫人见到魏守石,站起身来施了个万福,娇声道:“见过魏大人,这么多年多亏了大人照拂我家夫君,这份恩情,我夫妻二人永世不忘,大人快快请入座。” 人已到齐,卢道全端起酒杯,环顾四周,见下人们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说道:“诸位,今日辛苦了,我卢道全先行谢过。”说完一饮而尽,他本不善饮酒,一杯烈酒下肚,已是面色通红,下人们见老爷如此客气,也纷纷站起身来,高举酒杯,只有魏守石神不守舍,好似有什么心事一般。 卢夫人聪慧,早就看出魏守石的反常,轻轻拍了拍夫君,后者心有灵犀,转头看向魏守石,说道:“大人可是有什么心事,不妨说与道全听,也好帮着想想办法。” 魏守石刚要开口,屋内众人只听到府外大地震动,似有大队人马前来,魏守石先是一愣,随后惊恐万分,连忙跪倒在地,对着卢道全磕头不止,嘴里哭喊着:“道全,是我老魏对不住你,可我也没有办法啊,这一切都是他们逼我的,我要是不答应,魏家上下七十五口人一个也活不了,这辈子欠你的,我魏守石下辈子给你当牛做马。” 卢道全虽一头雾水,却感到一阵心悸,感觉到似乎有什么阴谋正围绕着自己展开,刚要扶起魏守石,只听“砰”的一声,大门已被人粗暴的撞开,近百余骑重甲金吾卫个个骑着高头大马,鱼贯而入,更有数十名弓弩手爬上墙头,明晃晃的箭矢对准卢府众人。 为首一骑策马上前,手中长刀直指众人,问道:“礼部尚书卢道全何在?” 卢道全将妻子护在身后,长舒一口气,故作镇定道:“在下便是卢道全,不知这位将军,夜闯尚书府,所为何事?” 金吾卫作为天子禁军,向来以铁甲覆面,莫说卢道全刚刚入京不久,便是江清等中枢重臣,恐怕也不太清楚这群令百官闻风丧胆的杀戮机器到底长什么样子。为首那骑翻身下马,手中不断转动着钢刀,冷声道:“我等接到迷告,卢道全勾结外贼,企图谋反,其心可诛,特奉陛下之命,前来查证,来人,给我搜!” 卢道全本就是文弱书生,见到明晃晃的军刀,早已吓破了胆,愣在原地,卢安见状,挡在卢道全身前,厉声喝道:“大胆,竟敢擅闯尚书府!” 那金吾卫也不多言,只一刀,便将卢安当场斩杀!冷笑道:“见过不怕死的,找死的还真少见!大晚上的害得老子还得当差,耽误我和弟兄们喝花酒,陛下有旨,凡胆敢违抗者,格杀勿论!” 卢道全肝胆俱裂,卢府众人见到这等惨状,纷纷想要逃离此地,卢夫人更是被直接吓晕了过去,一时间,哭喊声充斥着整个尚书府。那为首的金吾卫摇了摇头,狞笑道:“都当老子说话是放屁不成!弟兄们,放箭!”围墙上的弓弩手得令,扣动机括,一波箭雨倾泻而下,只一息的功夫,除了故意被放了一条生路的卢道全和魏守石之外,其余无一人存活! 卢道全心如死灰,颓然跪倒在地,仰天长啸:“老天爷,我卢道全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般对我!” 注定无人回答。 一名金吾卫好似未卜先知一般,径直冲向餐桌,拿起之前魏守石赠予卢道全的锦盒,递给为首那名甲士,后者接过锦盒,冷笑一声:“好你个卢道全,铁证在此,看你还怎么狡辩!”说着从锦盒中取出数封密信,展开后一目十行,厉声喝道:“大胆卢道全,竟敢私通外贼,其心可诛!来人,将此人缉拿归案,听候圣上发落!” 大难临头,卢道全反而心如止水,咬牙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卢某一生坦荡,无故被奸人所害。”接着转头看向躲在一旁瑟瑟发抖的魏守石,凄惨问道:“魏大人,卢某扪心自问,从未对大人有所亏欠,今日为何害我全家?” 魏守石也是羞愧难当,堂堂豫州将军此时竟是哭成了泪人,撇过头去,不敢与卢道全对视,声音细如蚊蝇,说道:“卢大人,是我老魏对不住你,可我实在没有办法,若我不从,那魏家上下几十口人都难逃一死。道全,老魏只能昧着良心对不住你了,下辈子我魏守石给你当牛做马!”说完,猛的站起身来,朝着那为首的金吾卫冲去,后者冷哼一声,也不留情,长刀挥舞,又多了一具刀下亡魂。 卢道全如今早已是心如死灰,料想今日难逃此劫,缓步向着亡妻走去。只听那名金吾卫在身后叫嚣道:“卢道全,如今铁证如山,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卢道全凄惨一笑:“今日卢某遭人陷害,卢某认栽,可举头三尺有神明,诸位难道不怕遭报应么!死便死了,我卢道全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那金吾卫闻言,哈哈大笑,大手一挥,便有手下将里屋熟睡的卢英报了出来,说道:“死到临头还敢嘴硬,今日我就要让你眼睁睁看着妻儿惨死在你面前。”说着将卢英高高举起,重重摔在地上! 卢道全死死咬住嘴唇,瘫软在地上,两行血泪从眼眸中流了出来,心中被仇恨填满。 正当此时,那名金吾卫身后又走出一人,身披一袭金色战甲,同样以铁甲覆面,狞笑着走到卢道全身前,弯着腰,居高临下看着如同丧家犬一般的卢道全,缓缓摘下面甲,露出一张卢道全做梦都想不到的面孔。 后者看清之后,愣了愣,随即咬牙道:“原来是你这狗皇帝!” 那金甲卫士正是大梁一国之君,武帝冯靖全,听得卢道全的诛心谩骂,倒也不以为意,嗤笑一声,说道:“卢爱卿尽管骂,朕还不至于和一个死人置气,你放心,等你死后,朕一定命史官替你卢家美言几句,好让你卢道全遗臭万年!” 说完便站起身来,狞笑道:“来人,拿刀来!咱们卢尚书能言善辩,今日朕要亲手砍下这颗人头,好让世人知道,出卖朕是什么下场!” 这一日,一桩惨案轰动京城,新任礼部尚书卢道全勾结外邦,企图谋反,大逆不道,惨遭金吾铁卫灭门,卢道全本人更是被一刀砍下头颅,高悬在尚书府正门之上! 与此同时,楚国境内剑神山上,原本正在熟睡的卢雄猛然从睡梦中惊醒,哭声震天,任由一群这几日来悉心照顾他的村妇怎么哄,都止不住哭声。 第十一章 拦路 住在不远处的曹邛本就睡眠极浅,被这一阵哭声惊醒,立刻便赶了过来,将卢雄从妇人手中接过,抱在怀里逗弄了好一阵,才稍有好转。自一老一少相识以来,卢雄生性乐天,从未出现过此等情况,曹邛心知不妙,掐指推算。突然间,脸色大变,一脸怒容,转头看向东方,厉声道:“竖子安敢!”说完拔地而起,御起飞英剑,朝着庆阳城飞去。剑神山其他山民从未见过曹邛如此动怒,一时间竟无人敢出声阻拦。 随着曹邛前日观景有悟,境界提升,御剑更加神速,不多时已抵达楚国边境宝玉州,恰逢此时,一道灰白人影从一旁如流星般冲了过来,拦在曹邛身前。后者眯起眼睛,冷声道:“原来是司空将军,怎么,你想要阻拦老夫?” 司空厉凌空而立,与曹邛相距不过十丈远近,闻言只是抱拳问道:“不知剑神此次又为何出境?好重的杀气,在下生怕剑神做出什么出格之举,职责所在,不得不来。” 曹邛对于这个名震天下的大楚军神,谈不上什么恶感,况且撇开那层身份,曹邛反而对司空厉的武学天赋颇为惊艳,后者走得是和自己一般以力证道的路数,且征战沙场多年,以战养战,如今虽说境界与自己相比仍有差距,却也是实打实的一流高手。 当世武人,武学修为登台入室之后,按照内力划分,依次被分为六等境界,其中一二等境界又各细分为三重,一等三重从低到高分别为纯青、入神和出神,二等三重则为生根、立地、破垢。六等之上,便是曹邛这等天人境界。 曹邛破境之前,全天下仅有两位天人,公认的天下第一乃是云音寺主持空山圣僧,紧随其后的是出生燕国的枪仙凌霄云,曹邛作为这二人之后的当世第三人,自然能一眼看出司空厉修为高低。 后者如今虽未及不惑之年,却已稳坐一等纯青境,况且此人内外兼修,武道修为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死战,境界远比寻常武夫来的稳固,便是对上入神境的高手,也有一战之力。这也是司空厉敢拦在曹邛去路上的最大倚仗! 曹邛不愿与后辈动手,冷声道:“老夫一介闲云野鹤,不参与任何国事,你我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军神莫要拦路,免得伤了和气。” 司空厉依旧是古井不波的神态,即使是面对如今楚国当之无愧的武道第一人,气势也不落下风,沉声道:“听闻剑神前几日远赴梁国豫州城,更是带回一名刚出生不久的男婴,既然钦定了衣钵传人,好好传授武艺便是,何必在去往梁国境内?听闻剑神此前曾有杨修有过一战,莫不是打的不爽利,这趟又要去找谁的麻烦?” 曹邛冷笑一声,森然道:“阁下好手段,居然得到这么多消息,实不相瞒,正如军神所言,老夫的确新收了一名弟子,可老夫刚刚推算过,只怕我这徒儿的双亲已遭遇不测,曹邛独活一生,如今只剩下这徒儿一人,定要为他的爹娘报仇雪恨!” 这时,一只游隼突然划破长空,司空厉伸出手臂,那游隼稳稳降落。司空厉取下绑在游隼脚上的信纸,展开一看,一双浓眉紧皱,看向曹邛,问道:“剑神可知凶手是谁?” 曹邛摇了摇头,他本就是剑士,并非那玄之又玄的练气术士,之所以感应到卢道全遭遇不测,全因当日在卢道全体内悄然留下的一缕剑气,加上卢雄一反常态,哭闹不止,这才运起神通查探一番,却怎么也感应不到那缕剑气,可若想凭此推断出是和人所为,无异于是痴人说梦了。 司空厉见状,也不多言,屈指一弹,将手中信件交给曹邛,说道:“刚刚接到探子消息,梁国新任礼部尚书勾结外贼,已被金吾卫满门抄斩,看来前辈口中的仇人便是梁国那狗皇帝了。” 曹邛接过信纸,展开一看,脸色微变,随即怒道:“是冯靖全又如何?惹恼了老夫,也不过一剑的事!”说完将手中信纸碾成齑粉,准备前往梁国庆阳城寻一寻梁武帝的麻烦。 却听司空厉说道:“前辈且慢,你这一去,无论成功与否,对我大楚而言,只会是有百害而无一利。还请前辈看在楚国百姓的份上,不要意气用事!” 曹邛冷哼一说,说道:“百姓生死,与我何干?况且等老夫一剑结果了冯靖全,梁国群龙无首,不正是军神大举进攻的好时机么,何来无利一说?” 司空厉深知曹邛面冷心热,断然不会将无辜百姓生死当做儿戏,继续说道:“前辈剑仙一怒,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斩杀一两千人已是极限。可若是惹恼了冯靖全,天子一怒,伏尸何止百万!如今梁国强盛而我大楚势弱,梁武帝若执意攻打大楚,我等又该如何应对?王侯将相或许有罪,你我这等武夫或许也有罪,可百姓无罪!前辈真要为了一己私欲,白白牺牲这些无辜百姓么?” 曹邛并非无情之人,虽从不过问国事,可毕竟骨子里流淌着楚国人的血液,听得此言,收起一身彪炳气焰,倒持长剑,对司空厉行了个剑礼:“军神说的是,是老夫欠考虑了。”后者连忙抱拳回礼。 曹邛朝着东方远远看了一眼,自言自语道:“也罢,这等血海深仇就等你小子长大后自己去报吧。”接着看向司空厉,问道:“若是今日军神没能劝住老夫,曹某执意要去杀那冯靖全,阁下又当如何?” 司空厉笑了笑,老实答道:“于公,在下是楚国将领,于私,大楚武人都已前辈为尊,若今日在下劝说无果,明知拦不住前辈,仍会斗胆一试,就像前辈明知真去了庆阳城,也杀不掉冯靖全,却仍然会去一般。” 曹邛微微一笑,叹道:“阁下所言非虚,庆阳乃天下龙脉之源,老夫若是真去了,没了天时地利,仅凭人和一项,确实杀不得冯靖全,更何况还有梁国那群炼器术士布下的周天大阵,万一还有些未曾出世的老王八插手,老夫此行只怕是九死一生。” 司空厉闻言不免好奇:“难道以前辈的剑仙境界也不行?” 曹邛点了点头:“先前并不这般认为,总觉得一剑在手,天下何处去不得,天下何人杀不掉,可真到了世人眼中的剑仙境界,与天地共鸣后才发现,人和不如地利,地利不如天时。天地之间自有法则,任谁都不能逾矩。” 司空厉叹道:“天人境界,在下心神往之。” 曹邛冷哼一声,说道:“你武学天赋极佳,若一心习武,做到心无旁骛,将来成就比起老夫只高不低,可正因为天赋太高,很早便觉得江湖无趣,立志在庙堂上建功立业,反而误入歧途,若不趁早收手,迷途知返,恐怕将来撑死不过一等入神境。” 司空厉笑了笑,不置可否:“一人无敌又如何?况且天下第一和天下共主当真不可兼得么?” 曹邛愣了愣,讶道:“老夫倒是小觑你了!” 第十二章 山雨欲来 当今天下四分,梁国当之无愧国力第一,燕、楚两国相对势弱,紧随其后,剩下一个西平国最为弱小,若非西平国地势险峻,又深处南荒不毛之地,早就被梁国攻破大门了。 此时,西平国怒王洪江正在皇宫中醉生梦死。西平国女子长相大多粗鄙不堪,这怒王又天性好色,皇宫中的嫔妃女官,几乎都是从中原掳掠而来,供其玩乐。乱世女子不如犬,女子本弱,对于她们来说,无论在哪里,都会受人欺负,还不如好好享受这片刻的荣华富贵。 正当洪江沉浸在酒池肉林中时,西平国征东大将军阿善弩身披重甲,大步流星走进皇宫,见到如此情景,眼中闪过一丝鄙夷,抱拳沉声道:“启禀大王,有梁国外敌来犯。” 洪江虽然荒淫无度,却是难得一见的兵法大师,西平国之所以能在乱世中夹缝求生,出了地理位置外,全赖洪江用兵如神,相传在兵力相当或者略逊于对方的情况下,此人就算对上梁国李剑也不落下风,甚至将他拔高到司空厉、百里劲的高度,总是兵力悬殊,亦能每每占尽天时地利,将战损做到最小。 洪江闻言,仍是搂着身边光溜溜的美人上下其手,笑道:“又是梁国那群酒囊饭袋,打了这么多年,朕不还是活的好好的。如今李剑被封为异姓王,等于没了兵权,明升暗降,几乎再无交手可能,余下三将不足为惧。” 阿善弩神情不变,淡淡说道:“既然大王如此胸有成竹,那末将也就不担心了。”非是阿善弩目中无人,只因西平国地势险峻,三面环海,仅西北边境与梁国荆州接壤,无疑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楚、燕两国绝无可能穿过梁国国境前来攻打,梁国若是派兵攻打,阿善弩有十成把握借助地理优势仅凭三万兵马吞掉梁国十万大军,况且梁国还要时刻提防楚、燕两国联手,到时候遍地狼烟,梁国腹背受敌,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所以,阿善弩猜想,就算梁武帝狗急跳墙,至多也只会派出二十万大军攻打西平国。二十万,在阿善弩看来,无非是来给麾下将士白白送军功罢了。 怒王缓缓站起身来,眯眼看向台阶下的阿善弩。他身高九尺,虎背熊腰,豹头环眼,仅这么站着,就如同天庭战神一般,令人望而生畏。对于后者那些小心思,深谙兵法的怒王如何不知,只不过洪江自视甚高,并未将阿善弩放在眼里罢了,扯了扯嘴角,又问道:“征东大将军还有何事上奏?” 阿善弩答道:“回禀大王,尚书令今日一早便离开府邸,据守卫上报,尚书令大人独自一人出海去了,至于去往何处,无人知晓。” 洪江冷哼一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除了卖弄口舌,还有何用!若非念在此人师出冬岳书院,本王早就一刀将他宰了,将军不必操心此时,等他回来之后,本王自会亲自询问。” 阿善弩悄悄叹了口气,他与李密先平素来往并不多,照理说,二人一文一武,共同辅佐怒王,私下交集理当不少才是,可实际上,二人私下从无单独相处过,颇有避嫌之意,阿善弩对着出身冬岳书院的得意门生谈不上什么好感,可被怒王私下当着自己的面编排,也觉无奈,二人都只不过是寄人篱下的走狗罢了。 却说李密先独自一人出海,并非临时起意,不过是自己三年前布下的局,如今到了约定日子,也该收官了,只不过世事无常人心反复,李密先也没有十足把握能够事成。 登上连怒王都不曾知晓的云溪岛,李密先深吸一口气,这位曾在冬岳书院大放异彩的李家得意眼神阴冷。三年前一次出海远游,无意间发现了这座与西平国一海之隔而与世隔绝的云溪岛,岛上物产丰富,更住有岛民三千户,个个人高马大,武力不俗,李密先原本打算将这三千户岛民收至麾下,可岛王区云溪桀骜不驯,不愿寄人篱下。 李密先贵为西平国尚书令,舌灿莲花,三言两语便可扭转乾坤,可毕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正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不知那句话得罪了区云溪,后者一声令下,命人将李密先五花大绑了起来,若非搬出自己冬岳书院学子的身份,恐怕李密先早已成了区云溪的刀下亡魂。 大名鼎鼎的冬岳书院创立于大秦年间,距今已有六百多年历史。这六百年来,世间顶级谋士有九成皆是出自此地,历代帝王诸侯,无不以得到一位书院学子辅佐为荣。三百年前,七国战乱,梁国之所以能从诸国中脱颖而出,全因梁国开国皇帝梁宣帝独享五名学子相助,可谓占尽天时地利人和,随着梁国日益壮大,庙堂之上更是传出得书院学子得天下之说。 区云溪久居海外,却对大名鼎鼎的冬岳书院略有耳闻,听得此人竟是出自书院,虽仍有不信,却不敢冒险行事,亲手松开李密先束缚,问道:“阁下如何自证出自冬岳书院?” 李密先揉了揉微微生疼的胳膊,傲然道:“岛王若是信不过在下,我无非一死而已,若是信得过,你我二人不妨联手,共谋大事!” 区云溪脸色阴晴不定,似乎在权衡,他身为云溪岛岛主,逍遥海外,与世无争,日子过得也算滋润,实在想不出李密先能开出什么诱人条件,可见此人器宇不凡,虽此刻身处险境,却依旧淡定从容,也不由打心眼里佩服,便问道:“阁下不妨说说看,是何等大事,能否打动区某人。” 李密先不疾不徐道:“岛王风姿无双,想必不会甘心一辈子定居在这海岛之上,如今天下四分,正是英雄人物出头之时,在下在此诚邀岛王,你我二人携手,逐鹿中原,共成霸业!” 区云溪听得此言,原本就略显狭长的眼眸更是眯成一线,死死盯着李密先,过了好一会,才将身边心腹驱散,只独留李密先一人,二人所谈之事无第三人得知。 至于之后李密先到底给出了什么承诺,除他和区云溪之外,注定无人知晓,只不过最终李密先安然返回西平国,将此间事烂在心里,谁都不曾吐露,之后二人时长书信来往,李密先更是给区云溪秘密送去不少武学秘籍,后者本就武力不俗,得到秘籍之后,更是如虎添翼,原本不过四等顶尖武夫,短短三年时间内,在李密先所赠秘籍的帮助下,一举突破二三之碍,成就生根境,一跃成为江湖一流高手。 如今三年之约已过,李密先如期造访,区云溪早早便派人在岸边等候,将李密先带到逍遥洞中,区云溪已准备好宴席,见到李密先,爽朗笑道:“李先生总算来了,真让区某人好等。” 李密先神色如常,说道:“还好岛王这次没有命人将在下五花大绑起来。” 区云溪闻言,笑意更浓,他本就是武人,念书识字不多,对于迂腐书生向来嗤之以鼻,但对于敢打趣自己的读书人,却有一种莫名的好感,李密先赠书在先,助自己冲破桎梏,一举踏足宗师境界,本就心存感激,见李密先如此,更是心生亲近。 抬手示意李密先入座,区云溪提起酒杯,说道:“李先生,区某人已按照约定,一切准备妥当,如今岛上三千户,共计八千余人,可凑足四千上马可战的甲士,在下也在先生的帮助下成就生根境界,想必若是单打独斗,西平国除阿善弩外,再无一人是区某的对手。只是,不知先生准备的如何了?” 李密先笑了笑,说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在下得到消息,梁武帝日前已在金銮殿上下了死命令,命曹勃半年内剿灭西平国之乱,可西平国占据天险,易守难攻,曹勃大军又不善水战,麾下兵马不过十万,对上阿善弩的四万大军,除非倾巢而出,否则只怕是有来无回。若在下猜的不错,十日之内,梁国必定出兵,届时阿善弩将军一定会被怒王派去前线迎战,到时候,岛王亲率手下直捣黄龙,阿善弩就算有心救驾,也是无力回天!” 区云溪摸着下巴,似乎有些不信,毕竟西平国号称甲士十五万,只是调虎离山不过四万人马,剩下九万精兵强将,自己这八千人去了,与以卵击石有何异?还不是自投罗网么。 许是看出了区云溪的顾虑,李密先继续说道:“岛王放心,如今朝中除去阿善弩将军外,其余镇西、平南、巡北三位将军已被在下策反,三人手握九万大军,届时也会加入其中,怒王那两万亲兵,不足为惧。” 区云溪手指敲打着酒杯,问道:“区某人如何信你?” “若是在下所言为虚,当日岛王将我放了之后,我大可一走了之,何必再大费周章,以秘籍相赠?想我堂堂西平国尚书令,纵使再不得志,若是躲在境内,岛王想要出岛杀我,只怕不易,况且云溪岛区区八千余人,值得在下以身犯险?便是将诸位一网打尽又如何,在下一介文臣,要着军功有何用?”李密先神色如常,“但岛王心存疑虑,也是人之常情,在下无可厚非。岛王是聪明人,当知道在下所言真伪,还有什么顾虑,今日不妨一并说出来,省的日后你我二人生出间隙。” 区云溪笑了笑,脸色稍有缓和,说道:“李先生快人快语,区某人着实欣喜,只是先生放着好好的尚书令不当,为何非要做那乱臣贼子,造反一事,稍有差池,便会万劫不复。” 李密先淡然说道:“良禽择木而栖,在下一介文士,做不来开疆裂土的壮举,只能依附他人,若单论领兵之能,怒王确是奇才,依在下所见,当世唯有司空厉、百里劲二人略胜一筹,就算是梁国李剑,都比不上怒王,可一国之君,光会领兵打仗可不行,驭下之术可谓一塌糊涂,一个守成之国的尚书令,可满足不了在下的胃口。” “西平国地处偏僻,易守难攻,他洪江不思进取,一心只想做个守成之人,不愿主动出击,妄想着让梁国与燕、楚两国大战后两败俱伤,坐收渔翁之利,可到时候不论哪国获胜,都是携大势而来,三国只见没了相互制衡,小小西平国又该如何应对?岛王有所不知,早年间在下曾与一位师弟有过一次书院九局的赌局,在下先胜三场后连输四场,一气之下最后两局也不愿继续,这才失了先机,让我那师弟先行选择日后几人归属,不得已下,在下只能拜在怒王门下,虽没了先天优势,可在下向来自视甚高,认为就算是身处国力最弱的西平,亦能翻云覆雨,成就一番霸业,将我那师弟狠狠踩在脚下,所以,一个只会在那一亩三分地上乐享其成的怒王,远远满足不了在下的野心!” 区云溪不由来了性质,笑问道:“不知李先生哪位师弟,现在身处何地?” 李密先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我那师弟,正是燕国首席谋士,郭元。” 第十三章 酒话与谁言 梁国青州王府,李剑自从主动交出兵权,封王此地后,整日无所事事,青州太守卫昇治理有方,根本不需要他这个异姓王操心什么。 这一日,李剑在王府中赏花饮茶,卫昇提着两坛青州特产的青稞酒登门拜访,见到李剑,拎起酒坛晃了晃,说道:“下官见过王爷,不便行礼,还请王爷恕罪。” 李剑笑道:“你这泼皮,少油嘴滑舌,快坐。”二人显然私交甚好,卫昇也不讲究,随意坐下,将酒坛递给李剑,笑道:“王爷快尝尝,你最钟意的青稞酒。” 李剑揭开封盖,也不拿酒杯,仰头便饮,烈酒入腹,火辣辣的畅快淋漓,吐出一口浓郁酒气,李剑自嘲道:“想当年,本王南征北战,历经大小战事百余起,坚信喝酒误事,几乎滴酒不沾,没想到刚到青州不足半旬,却爱上了这在京城根本上不了台面的青稞酒,真是世事无常,加上你卫大人治下有方,更显得本王‘一无是处’,恐怕在青州百姓眼中,本王不过是个沽名钓誉的嗜酒之辈吧。” 若是寻常官员听到此类言语,早就战战兢兢如坐针毡,可卫昇只是微微一笑,也喝了一口辛辣的青稞酒,说道:“王爷多虑了,王爷征战沙场多年,积累下赫赫战功,封王拜相当之无愧。青州民风淳朴,百姓尚武,对于王爷,心中只有敬畏,更别提那些武将,更是将王爷奉若神明,青州用不上王爷插手政事在下官看来才是天大的好事,若是青州政务一团乱麻,王爷第一个就要那我这太守开刀,哪还轮得到下官与王爷对饮。” 李剑只是摇头苦笑。南征北战多年,早已养成了下马闭眼即睡,睁眼上马便战的习惯,如今在这偌大的王府中日日清闲,还真有些不习惯。 卫昇继续说道:“王爷,今日咱们趁着酒意,能否说下醉话?” “卫大人但说无妨。” 卫昇虽与李剑相识不久,却早已摸清这位王朝仅有异姓王的脾性,也不含糊其辞,直接说道:“京城那边传出消息,陛下给曹将军下了死命令,命其半年内剿灭西平国叛乱,如今大军开拔,直奔边境而去,下官未曾经历过沙场,不知其中详情,敢问王爷,西平不过南方蛮夷小国,为何数十年来战火不断,从未平定,此番曹将军亲率十万大军,又能否功成?” 李剑摇了摇头,说道:“西平国虽只在中原版图上占据一隅,但三面环海,我大梁本就不善水战,想要灭掉西平谈何容易。西平国之所以难攻,除了占据天险外,还有一点,梁国号称拥兵百万,可真正能上马为战的将士不过七八十万人,若是举半国之力剿灭西平,剩下半数兵力如何挡得住楚、燕两国联手?况且怒王领兵才能远胜曹勃,手下阿善弩也是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无论二人谁领兵,双方兵力相近的情况下,曹勃的十万大军毫无胜算,这样一个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西平国,想要将其覆灭,难如登天。” 卫昇平日里也读过几本兵书,闻言后思索片刻,又问道:“按照王爷的说法,这西平国就好比裤裆里的黄泥,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那这场仗还打它作甚?” 李剑哑然失笑:“卫大人这说法熨帖,我大梁虽然家大业大,但对付西平国一事若是处置的不好,也要伤筋动骨,反倒是西平国,赤脚的不怕穿鞋的,败了无非归顺大梁,若侥幸胜了,恐怕这天下格局就要改变。” 卫昇沉吟道:“既然是百害而无一利的勾当,圣上为何还要执意讨伐西平?” 李剑叹了口气,解释道:“卫大人可知天底下什么最耗银子?”见卫昇沉默不语,继续说道,“天底下最耗费银两的,便是养兵!我大梁百万雄兵,便是这天底下最会吃钱的活饕餮,每年光是供养大军,就得花费无数银两,若逢战事,银两则需更多。刀甲维护,战马供养,将士边军的粮饷,都需要白花花的银子支撑。若本王猜的不错,按照如今这般消耗下去,我大梁国库存银最多只能维持二十年而已。况且重文抑武是每个王朝亘古不变的规律,陛下雄心壮志,一心想要完成父兄都未曾做到的壮举,如今大梁已经出了我这个有违祖制的异姓王,为防止平定天下后武将拥兵自重,这场仗非打不可。” 卫昇一脸愤懑,怒道:“又是这等拙劣的帝王心术,难道为了某人的千古一帝,就要白白葬送我大梁十几万好儿郎么!” 对于这等诛心话语,李剑不置可否,尽是轻轻拍了拍卫昇肩膀,说道:“卫大人这些不合时宜的牢骚,和本王说过即可,免得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卫昇神色凄苦,叹道:“这是自然,王爷放心,下官知晓轻重。” 李剑独自站起身来,眺望远方,作为武将,裂土封王已是顶天的荣耀,可李剑心中仍有一件憾事。当世所有武将之中,公认司空厉、百里劲二人兵法无双,李剑虽与这二人交手数次,无一败绩,可领兵才能比起这二人,仍有不小差距,不过是在兵力占据绝对优势的前提下才得以取胜,难免在世人眼中落得个胜之不武之嫌。如今封王青州,不出意外的话,日后恐怕再无机会征战沙场,此生不知能否堂堂正正赢这二人一次。 曹邛在大楚边境被司空厉拦下后,没有了再去寻冯靖全麻烦的心思,转身返回剑神山,卢雄此时早已沉沉睡去。曹邛站在床前,看着这个刚出生的小徒弟,叹息一声:“徒儿,你的大仇师父没能替你报,待日后你学成了本事,定要亲自手刃冯靖全,替你爹娘报仇雪恨!” 曹邛如今新入天人境界,根基未稳,需要闭关巩固境界,让村妇们这段时日照顾好卢雄,自己则开始闭关。 永宏六年八月初一,梁国名将曹勃亲率十万大军抵达荆州南部鹤鼎城,遥望西平国,大战一触即发。 第十四章 大战在即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之前,更有大批斥候率先投入战场,双方各显神通,为的就是更早获悉对手军情,力求更快将获取的情报传递回国,若能提早一炷香,或许就能减少己方百余人伤亡,若是能提早半日,或许就能扭转整个战局!所以,除了上马能战的铁骑作为王朝中枢力量之外,各国也都会花费极大精力、财力,去培养大批斥候,大楚军神司空厉早年便是斥候出身。 阿善弩作为西平国征东大将军,虽不如司空厉、百里劲等人那般声名显赫,其实力却不容小觑,作为青壮一辈武将,阿善弩早在十年之前就致力于培养大批斥候,如今经过十年不遗余力的栽培,阿善弩麾下坐拥轻羽斥候八百人,配脚力最足的战马,携最精良的装备。若逢战事,有人不幸身死,最多三月,便会有候选新人补上,轻羽斥候人数常年稳定在八百人。 随着梁国十万大军集结鹤鼎城,阿善弩麾下四万将士也齐聚西平国边陲重地牢南城,两城相距不过五十里地,其中便有着令梁国众将士闻风丧胆的飞云涧,延绵纵深三十里,两旁山崖极其陡峭,山壁上更有孔洞无数,便于藏匿伏兵,涧宽却不过十余丈,极难通行。曹勃曾率兵攻打西平国多次,均在此地折戟。 第一批轻羽斥候已于一日前从牢南城秘密出城,渡过飞云涧,十人为一组,乔装打扮后,换上注定分辨不出真伪的户牒,原定三组人马先后进入鹤鼎城打探消息。为防止被梁国贼寇一网打尽,三组人马准备跟随鹤鼎城百姓一同入城,可曹勃深知阿善弩手下斥候的厉害,已于三日前下令封城,既不可出也不可入,凡敢接近城门者,一律关押在鹤鼎城大牢内,待到大战落幕后再一一审问,于是第一批十人不幸落网,好在有正儿八经的梁国百姓户牒在身,没有被当成西平探子就地正法。 随着第一批斥候出师不利,后续二十人不敢再轻举妄动,原路返回牢南城,并未带回任何有用军情,这算是阿善弩与曹勃交手数次以来第一次落入下风。 牢南城内,阿善弩身披重甲,站在飞云涧地势图前,十指交叉,口中念念有词,麾下其余将领全都不敢上前打扰,只有阿善弩的义子,年仅十八如今却凭借彪炳军功在轻羽斥候中担任百夫长的杨祁南能在这种时候和阿善弩说上几句话。 “义父,如今轻羽营派出三十人,无功而返不说,更是被梁国狗贼扣押了十位兄弟,可要孩儿亲自去一趟鹤鼎城?”一名身材高大却稚气未脱的年轻斥候站在阿善弩身后抱拳问道。 阿善弩摇了摇头,沉声道:“南儿别冲动,这趟没能打探到军情,还害得十位弟兄身陷囹圄,是为父大意了。和曹勃打了这么多年交道,这厮也终于学聪明了。你放心,为父虽不知此次梁国到底出动了多少兵马,但有飞云涧这道天然屏障在,来再多人也无惧。” 杨祁南眼神炽热,狞笑道:“梁国好心好意给咱们送来军功,这份好意,咱们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届时必定会在牢南城前筑起一座座宏伟京观!” 阿善弩点了点头,突然说道:“曹勃一定猜不到我会派出一半兵力驻扎在飞云涧,更猜不到我会亲自带兵坐镇,南儿,若为父所料不错,此番战役会冒出几个你的敌手,可别让为父失望啊。” 杨祁南舔了舔嘴唇,眼中满是杀气。 鹤鼎城内,曹勃携座下三虎以及麾下其他几位大将正围着一张硕大沙盘进行推演,黄凡龙作为三虎之首的“出林虎”,看了看身边袍泽,率先说道:“诸位都是自家人,黄某也不多绕弯子,就有话直说了。飞云涧地势险峻,我大梁不知出征南下多少次,均在此地折戟,如今牢南城内探子冒死传出消息,此次还是有西平国率兵四万亲自守城,我大梁十万将士攻城之前,诸位可有法子让大军安稳渡过飞云涧?” 同为三虎之一的“锦毛虎”林望皱眉道:“两侧山崖虽然陡峭,原本绕行也不是不可,只不过这样的话,大军就需要耗费最少三日行程不说,还得经过那荒无人烟满是瘴气的毒沼地带,如此一来,飞云涧就成了前往牢南城的必经之路!阿善弩也必定会派人在两侧山崖上埋伏,为今之计,只有‘快马加鞭’,力求以快速通过换取最小战损。” 曹勃叹了口气,看向一旁的凌展,问道:“凌将军,你跟随青州王多年,本将想听听你的意见。”后者如今官居忠武将军,原本是李剑手下先锋,李剑封王青州后,凌展便转投了曹勃门下。 凌展皱着眉头,答道:“回将军,末将先前追随青州王打仗,精髓无非‘快、准、狠’三字,刚刚林将军也说了,如今飞云涧几乎成了通往牢南城的必经之地,也就成了双方必争之地,我大梁作为攻城一方,已然失了先机,既然绕道不行,干脆派出重兵抢占两侧山崖,一点点蚕食地盘,哪怕耗损一两万将士,只要大军能安稳渡过飞云涧,抵达牢南城,这场仗就有的打。” 曹勃点了点头:“凌将军说的是,即刻传令下去,兵分两路,大军从水路进发,凌将军率四万步卒全力攻占山崖,凡龙、林望,你二人担任左右先锋,务必在大军抵达飞云涧前占领高地!” “末将领命!” ———— 翌日,梁国大军尽数出发,凌展率两万步卒直奔山顶,曹勃则亲自率领剩余六万大军,长渡飞云涧。与此同时,阿善弩和义子杨祁南早早带兵抵达前部战场,将旗一挥,对手下众将士说道:“各位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守住山脚,谁站在最南方,便放箭射谁,务必要让梁国狗贼的尸首填满飞云涧!” 十万对四万,并不单纯的等同于十对四,兵力悬殊如此巨大的情况下,曹勃不信阿善弩有作战城外的魄力,至多只会派出一万兵马镇守飞云涧,不是不能投入更多,只不过若是被梁军冲过飞云涧,剩下三万不到的兵马,阿善弩再用兵如神,毕竟不是撒豆成兵的神仙,无论如何也守不住牢南城!区区一万人,纵使再骁勇善战,手握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又能如何?己方派出凌展、黄凡龙、林望三员猛将,更有整整四万步卒!曹勃不信这一仗自己仍会输。 若是按照常理,曹勃推断的不错,在有着六万兵力劣势的前提下,换做旁人,自然只敢派出少量兵力死守飞云涧,可事实上不但曹勃猜错了,连阿善弩麾下其余将领都没有猜到大将军会下令手下四万大军倾巢而出,已于日前深夜全军埋伏在飞云涧两侧山崖上。对于这种孤注一掷的决定,西平众将竟是无一人持反对意见,除了阿善弩治军有方军令如山外,更重要的是这位征东大将军与曹勃交手数次,无一败绩!手下众将士对其有着近乎盲目的信任! 四万大军严阵以待,静候即将到来的厮杀,所有人都不敢掉以轻心。杨祁南静步走到阿善弩身侧,轻声问道:“义父,如此兵行险着,会不会太过冒险?万一大军没能守住飞云涧,牢南城无异于一座空城,届时梁国大军将如入无人之境,这个赌注,会不会太大了点?” 阿善弩神色凝重,看着眼前湍急的水流,缓缓说道:“西平国之所以易守难攻,全凭飞云涧这道天险作为倚仗。为父曾与曹勃交手数次,无一败绩,并非是为父用兵如神,南儿万不可因此小觑天下英雄。梁国兵强马壮,就算我麾下将士再骁勇善战,若是两军对垒于牢南城外,四万人马,最多只能吃掉曹勃六万人,所以,必须要在这飞云涧尽可能多消耗梁国兵力,说到底,还是国力差距,若是能再多给为父三万兵马,曹勃十万大军又能如何?保证没有一个人能见到牢南城城头!” 杨祁南咬牙道:“若是我国那三位将军肯相助,若是大王愿意多派兵…” 阿善弩冷笑一声,打断道:“求人不如求己,那三个酒囊饭袋,除了做些锦上添花捞取军功的事,也就只剩嘴皮子功夫利索了。至于怒王为何不肯增兵,无非是担心为父拥兵自重,举兵谋反。四万已是极限,他洪江自视甚高,认为凭借自己的领兵才能,两万亲军足以制衡我四万铁血将士!” 杨祁南犹豫再三,终于下定决心一般,沉声问道:“义父,说句诛心的话,怒王荒淫无道,我等为何不趁势揭竿而起,干脆自立为王!” 阿善弩闻言转过头,眯起眼睛死死盯着这位自己一手提携起来的义子。杨祁南自觉失言,将头深深低下,如芒刺背,不敢与阿善弩对视。岂料后者只是叹了口气,说道:“反了怒王又如何?无非是西平国改个国姓罢了。都说攘外必先安内,推翻他洪江并非难事,只不过举兵造反,我麾下四万将士要死伤多少?届时剩下那些兵马,如何抵挡得了梁国大军?南儿,你作为我唯一义子,眼光还需放的更长远一些才是。” 杨祁南抱拳沉声道:“孩儿受教了。” 阿善弩拧了拧手腕,问道:“御敌工事都准备妥当了?” 杨祁南回道:“水底的铁索钩网,铜汁檑木等,全都准备好了。” 阿善弩点了点头,心中暗想,大战就要开始了,不知又要死多少人。 第十五章 命丧飞云涧 四万步卒集结飞云涧,凌展一马当先,站在最前。黄凡龙走到凌展身侧,目视前方,说道:“凌将军,有些不对劲,这两岸太过安静了,难不成阿善弩连埋伏于此的胆子也没有,西平四万大军全都龟缩在牢南城内不成?” 凌展眉头紧皱,他虽从未与阿善弩交手过,却深知此人精通兵法,绝非泛泛之辈,更不会避战不出,躲在城内,白白浪费飞云涧这道防线,可这飞云涧委实是太过安静了,除了湍急的水流声,凌展甚至能听到两岸的鸟鸣声,难不成阿善弩真如曹将军所料,只派了少量兵马镇守飞云涧? 飞云涧之所以这般寂静,只因阿善弩为防止伏兵暴露,早早就下令,将方圆十里内鸟雀全都捕杀干净,西平军中更有善口技者,专门用以模仿虫鸣鸟叫,蛊惑对手,凌展哪里猜得到,阿善弩集合了四万人马,全军都埋伏于此。 凌展抬头看了看天色,沉声道:“时辰已到,曹将军已从水路亲率大军出发,凡龙、林望,传令下去,全军攻占两岸,管他多少人马,一并吃掉便是!” 黄凡龙、林望二人眼神炽热,抱拳领命,各率领两万步卒,朝着山顶进发。 ———— 仍在剑神山闭关的曹邛,突然间感受到一股磅礴气势朝着剑神山飞掠而来,其威势之强,犹胜自己,当今世上,除了常年在云音寺修佛的空山圣僧外,也只有枪仙凌霄云有这等修为。曹邛不知此人为何突然造访,为防止意外发生,不得不强行提前出关,御起飞英剑,朝着凌霄云飞去,二人最终在剑神山顶会面。 凌霄云一袭青衫,面如冠玉,手持那杆名震天下的“幽岚枪”,迎风而立,宛如天上仙人。 却说这凌霄云,武道天赋之高,生平机遇之奇,用千年难遇形容都不为过,如今不过三十五岁,却早已入天人境界,一身枪法出神入化,素有枪仙美誉,更是稳坐天下第二的宝座。曹邛死死盯着凌霄云,手中飞英剑不自觉又握紧了几分,一身彪炳气焰倾泻而出,剑神山上剑气冲天! 对于曹邛的主动约战,凌霄云只是笑了笑,将手中长枪插在身侧,好似主动示弱一般,笑道:“恭喜前辈进入天人境界,在下对陆地剑仙神往已久,特来瞻仰。” 曹邛不知凌霄云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冷哼一声:“阁下与老夫境界相当,真算起来,入天人境界的时日远比老夫长久,何来瞻仰一说。” 凌霄云笑道:“自百年前当之无愧的剑仙李云侠兵解之后,剑道已沉寂百年之久。曹前辈是唯一一位入天人境界的剑仙,虽说晚辈如今境界略胜一筹,侥幸占了先机,可假以时日,未必还会是前辈的对手,毕竟千百年来,剑道扛鼎之人只要入了天人境,都是当世的天下第一人!” 曹邛一脸讥讽,不屑道:“第二拍第三的马屁,恐怕不妥吧?” 对于曹邛的咄咄逼人,原本就不算好脾气的凌霄云竟是一退再退,微笑道:“如今前辈与我境界相当,晚辈对于天人境界的感悟也只比前辈强上一线,可杀人手段却远不如前辈,真要动起手来,谁胜谁败犹未可知,何来第二第三之说。” 见凌霄云主动避而不战,曹邛也收起一身剑气,问道:“既然境界相当,那你凌霄云又为何甘心屈居第二,难道不想争一争天下第一的宝座么?” 凌霄云摇头苦笑,说道:“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世间武人谁不想争一争天下第一的宝座,只不过那老秃驴皮糙肉厚,晚辈与他先后交手十二次,始终破不了他的金刚不坏,只能屈居人后。” 曹邛讶道:“连你的枪也不行?” 凌霄云点了点头:“老秃驴身为三教中人,对于武学境界的感悟比起你我这等纯粹武夫本就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所谓天人境界,无非是与天地同力,以此来获取悠长气机,老和尚一辈子修禅,修的本就是无上天道,此人气机悠长,远胜于我,打不赢老和尚并不稀奇。至于老和尚的立地成佛,不灭金身,晚辈的枪破不了,恐怕只有前辈倾力一击的剑仙一剑才能破去。” 曹邛听得此言,不禁默然。他号称剑神,纵横江湖多年,可却从未与凌霄云、空山圣僧这两位天人境高手交手过,未免心中有些遗憾,同时也觉得这剑神称号名不副实,如今境界提升,好不容易补全了差距,原想着凭借手中三尺青锋,足以登顶江湖,睥睨天下,现在看来,自己仍是小觑了天下英雄。 凌霄云见曹邛愁眉不展,便说道:“前辈也无需多虑,我辈武人,凡事讲究顺应本心,万事不可强求。” 曹邛点了点头,心中又将凌霄云高看了几分,心想此人年纪轻轻竟有这般胸襟,无怪能超出许多前辈,同时心中一惊,凌霄云三言两语,险些坏了自己明澈剑心,便问道:“阁下今日前来恐怕不是为了找老夫闲聊吧,说吧,到底所为何事?” 凌霄云似乎面有难色,猛一抱拳,躬身说道:“晚辈不日便要出海访仙,寻求大机缘,可晚辈此生孑然一身,这一手枪法至今没有传人,此行凶险万分,生死难料,为了不让这枪法失传,晚辈今日特恳请前辈日后若有机会,替晚辈找个传人,也好让后世记得我凌霄云!” “记不得我凌霄云也无妨,但要记得我凌霄云的枪!”说着从怀中摸出一本泛黄书册,“这是晚辈前三十年所创的枪法招式及枪术感悟,还望前辈先代为保管,之后替晚辈转交给所传之人。” 曹邛神情肃穆,沉声道:“天下武夫众多,为何独独选中老夫?” 凌霄云哂然一笑:“大概就是所谓的英雄相惜吧,如今天下武人之中,能入在下眼的,屈指可数,晚辈与那老秃驴向来不对付,剩下几人,江子房也好,李显也罢,都尽是寻常一等高手,这本枪谱对他们来说,不仅对武道修行无裨益,若是强行修炼,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有百害而无一利,况且晚辈也信不过他们,只能来麻烦前辈了。” 曹邛这才接过枪谱,郑重其事道:“既然阁下信得过老夫,那这本枪谱就由老夫先行保管,至于收徒一事,又不是必死的境地,等你活着回来,自有大把时间自行挑选。” 凌霄云笑道:“人活一世,哪能处处留退路。晚辈此行置之死地而后生,若能安稳归来,当和前辈浮一大白!”说完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曹邛看着凌霄云渐行渐远的背影,忍不住赞叹道:“前有司空厉,如今又有你凌霄云,后生可畏啊,以后这江湖,注定会更加精彩。” ———— 随着凌展率领步军登山而上,阿善弩手下众将士早已严阵以待,将旗一挥,全军列阵,山野作战,骑军等于没了用武之地,阿善弩手下镇南将军,同时也是骑兵统领的耶律奇日前主动请命,愿带领一千轻骑驻扎在山崖内侧山洞中,用于钳制曹勃水军。 阿善弩当时并未多言,神色凝重,问道:“耶律将军当真愿意?” 无怪阿善弩有此一问,两侧山崖山洞极多,虽说便于藏身设伏,但只要进了山洞,便极其危险,只有等大军获胜后才能得救,等于将身家性命全都交到了阿善弩手中。耶律奇笑道:“末将半辈子都在马上征战,没了战马,这战力就要大打折扣,麾下轻骑也是如此,虽不善野战,但射术极佳,大将军放心,末将这一千人马守得住!末将也相信将军,能带末将活着回去!” 阿善弩默默站起身来,抱拳道:“耶律将军,本将也不敢向你保证什么,只求将军尽量多拖延梁国大军一些时间。”其他将领见状,全都跟着站起身来,朝着耶律奇抱拳致敬。 杨祁南被受命为先锋大将,率领五千弓弩手镇守在山口十里处,原则很简单,谁站在最南边,就拉弓射杀,西平将士天生膂力过人,况且有杨祁南亲自坐镇,相信梁军想要通过此地绝非易事。 凌展作为步军统领,自然需要坐镇中军,不会亲自冲锋陷阵,那打头阵的任务自然而然就落在了黄凡龙的身上,只见他走在大部队最前,战刀早已出鞘,怕的就是突然遇到伏兵再慌忙拔刀耽搁时间,战场上瞬息万变,一步慢就要步步慢。 大军已前行五里路,竟是相安无事,黄凡龙高举战刀,下令先行停军,自己则穿过长长的队列,来到凌展身边,说道:“凌将军,这一路走来,少说也有五里路了,一个西平叛军也没见着,难不成咱们都猜错了,他阿善弩并未派兵设伏于此?” 凌展举目远望,前方树木丛生,瞧不真切,不知情况到底如何,沉吟道:“阿善弩乃是西平名将,用兵断然不会如此昏聩,放着飞云涧这道天险不用,我猜这大概只是障眼法,用来迷惑我们,凡龙,切莫轻敌,万事小心。再行五里,若前方仍未发现伏兵,便加快行军步伐,全力奔袭牢南城!” 黄凡龙抱拳领命,大军继续向前开拔。与此同时,曹勃所乘舰船也朝着牢南城进发,与两侧步军相距不过三里距离。 三虎之中,黄凡龙、林望都被任命为急先锋,率领步卒攻占山崖,只剩下年纪最小同时也是资历最浅的麻云华与曹勃同乘一船,如今正站在曹勃身旁闷闷不乐。 曹勃见状,笑道:“怎的,莫不是怪本将没让你当那攻崖先锋?” 麻云华生的虎背熊腰,两只胳膊尤为粗壮,闻言瓮声瓮气道:“末将不敢。” 曹勃被气笑,佯怒道:“你这憨货,真当此番攻城是儿戏不成!还是觉得水路安稳?飞云涧地势凶险,两侧山崖上更有大大小小的洞穴不下三百处,西平军一旦藏身于洞穴中,居高临下,占尽优势。凡龙、林望射术都不如你,所以只能是你随本将走水路,你可明白!” 麻云华好似不领情一般赌气道:“大将军,我麻云华追随你已有八年了,可每逢战事,总是两位哥哥占的头功,啥时候才能轮到我啊!况且咱们这一路走了差不多快五里路了,别说阿善弩、杨祁南,就连一兵一卒也没见着,这次头功又要被两位哥哥抢去啦!” 曹勃哈哈大笑,说道:“原来是因为这档子事儿!想要军功,我曹勃何事亏待过你们,这样好了,只要攻下牢南城,本将许你第一个举旗登城!” 麻云华两眼放光,问道:“此话当真?” 曹勃一巴掌拍在后者脑袋上,骂道:“兔崽子,老子什么时候诓过你!” ———— 梁军步卒继续前行,又走了约莫三里山路,黄凡龙逐渐烦躁起来,腹诽道:“什么西平第一将,只会东躲西藏,连出战的胆子都没有!”殊不知,前方两里处,正有大量西平军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杨祁南死死盯住前方,那黑压压的人头在他看来无异于累累军功。转头看向身边副将,轻声道:“传令下去,待梁狗们距离两百步时再放箭,百步以内投掷火油、檑木。谁敢贪功冒进,军法处置!” 两军相距一千步,杨祁南不自觉屏住呼吸;五百步,已然能看到梁军脸上的神色;三百步,杨祁南高举拳头,身后弓弩手随时待命。 二百步! “放箭!” 第一波箭雨攒射,黄凡龙只听得耳边风声呼啸,连忙撇过头去,那支弩箭直接射穿了身后一名士卒的脑袋,后者头颅一阵轻微摇晃,便已死绝。 一轮箭雨过后,第一排的西平弓弩手并不贪功,横跨一步,便向后撤去,为后排袍泽让出最佳位置。漫天箭雨前赴后继,不给梁军一丝喘息的机会。黄凡龙不住挥刀,将直扑面门的箭矢扫飞,高声喝道:“举盾,迎敌!” 曹勃大军也绝非泛泛之辈,除了最开始被西平军打了个措手不及,死伤近百人后,听到主将怒吼,立刻重整队形,很快便有步卒举起一块块等人高的坚硬盾牌,安放在队伍最前,用以阻挡西平军的弩箭攒射。黄凡龙高举战刀,怒吼道:“抽刀!全军加速前进!” 杨祁南冷笑一声,心道:“来的正好!” 此时西平军身处上坡,居高临下,占据地利优势,见梁军将盾牌举起后,便不再浪费箭矢。杨祁南打了个响指,几十名身材魁梧的军士怀抱装满火油的猪羊皮囊,朝着梁军掷去,同时剩下几名准头极佳的弓弩手拉弓搭箭,将皮囊射穿,借助山体坡度,火油朝着梁军流去。 黄凡龙见状顿觉不妙,用力嗅了嗅,惊呼道:“不好,是火油!”想要下令调头,可情急之下哪能如愿。杨祁南扯了扯嘴角,拈起一支箭头点燃的箭矢,拉弓如满月,射向那火油。霎时间,一条粗壮火龙冲天而起,走在最前那波梁军避无可避,加之身上多多少少沾染了一些火油,很快便被大火吞噬,哀嚎四起,空中弥漫着浓重且刺鼻的焦臭味。 好在黄凡龙身手不俗,几番闪转腾挪,总算没有引火上身,向后撤退五十步,正好遇上从后方赶来的凌展,咬牙说道:“凌将军,咱们遇到埋伏了,我军死伤已过六百,距西平叛军仍有百步距离!” 凌展握紧拳头,说道:“想必林望那边也是同样的遭遇,凡龙,敌军有多少人马?” 黄凡龙回道:“事发突然,末将瞧不真切,保守估计,不会低于八千人!” 凌展吸了口凉气,惊呼道:“八千!阿善弩失心疯了不成,难道是想在这飞云涧一战定胜负?凡龙,你我二人各率千余精兵,从两侧杀上去!” 火油仍在不断抛射,凌展命手下士卒在大军前挖出一道沟壑,用以阻断火油流逝,同时和黄凡龙二人从两翼突围。只不过凌、黄二人仍是低估了阿善弩的魄力,前方伏兵并非只有八千人,而是整整两万精锐! 两万不到早已乱了阵脚的梁国步卒,对上两万士气高昂的西平老卒,结果显而易见。 而另一侧的山崖上,一向赌运还算不错的林望很不幸的遭遇了亲率两万大军的阿善弩,后者深知唯有速战速决,才能给耶律奇等人争取更大的生机,也会有更大的胜算!于是,阿善弩亲自出马,仅一个照面,林望便死在阿善弩刀下,剩下梁国步卒看到那位征东大将军将己方主将头颅高高提起,顿时军心涣散,溃不成军,仅仅一刻钟,在阿善弩的带领下,右侧山崖上,西平军以己方伤亡不过五百人的巨大优势,将林望率领的右路步卒屠戮殆尽! 另外一侧,黄凡龙奋起抵抗,也无妨力挽狂澜于既倒,与杨祁南缠斗许久,最终被后者手中长刀在胸前划出一道一尺来长深可见骨的伤口后,无力再战,和被乱战中斩去一臂的凌展双双被俘,手下步卒十不存一。 ———— 曹勃老神在在,脸带笑意,心想着这次攻破牢南城后,定要生擒阿善弩,好好羞辱一番。突然一名士卒火急火燎跑进船舱,顾不得礼数,叫到:“大将军,不好啦!两岸有埋伏!” 曹勃闻言,立感不妙,和麻云华双双走出船舱,同时不忘提醒后者带上那张巨大的牛角弓。抬眼望去,两岸火光冲天,更有阵阵厮杀声传来。曹勃面色铁青,从声势上看来,敌军伏兵众多,恐怕不下万人,也不知凌展三人能否抵得住。 见时机成熟,早已埋伏在山洞中的耶律奇一声令下,手下轻骑悉数从洞中探出半个身子,明晃晃的箭头直指梁国大军。耶律奇拉弓搭箭,对准曹勃一箭射出,麻云华听得风声呼啸,抄起战刀将箭矢拨开,左手一扬,身旁士卒心领神会,将那张几乎等人高的牛角弓递来。麻云华天生神力,目光如炬,射术稳居梁国前三甲,环顾四周,冷笑道:“敢在爷爷面前班门弄斧!”拉弓如满月,那支粗壮如稚童手臂的翎箭直奔耶律奇而去,后者见势不妙,连忙向洞内翻滚,堪堪躲过。那势大力沉的一箭,插进洞口上沿,激起碎石无数。耶律奇心道:“许久不见,这麻云华的射术又精进了不少。” 需知此时梁军在下,麻云华从下往上射箭,本就不利,加上飞云涧内风势呼啸,能有这般准头纯属不易,耶律奇自认若是两人调换,自己就算能勉强射中,也绝不会有麻云华这一箭的威力。 曹勃此行,水路大军共计战船二十艘,每艘“黄龙”号称可容纳士卒两千、战马千五,此番攻打西平国,说白了就是渡江战,骑军全无用武之地,所以曹勃将六万大军分做二十,每艘战船有甲士三千人,为的就是配合两岸步卒“快马加鞭”,在飞云涧消耗的时间越少,则战损越小,二十艘巨大战船,就好像二十座小山一般,延绵不绝。 一箭功成,梁军士气大振,麻云华喝道:“弓弩手列阵!全军加快前行!”正要再射一箭,突然,麻云华脚下战船好似触底一般,一阵剧烈摇晃,麻云华一个趔趄,皱了皱眉。这时有士卒来报:“将军,前方水下埋设了数根粗壮铁索,战船前行受阻,恐怕一时半会儿无法通过。” 曹勃神色凝重,沉声道:“云华,继续放箭掩护,王羽,率人去砍断铁索,千万不可耽搁太久!”二人各自领命。 躲过第一箭之后,耶律奇重整旗鼓,见梁国战船上弓弩手列阵集结,更有士卒高举盾牌掩护,心知再放箭也无济于事,只能下令,命手下抛掷火油,配合檑木采取火攻,可洞外万箭齐发,一波接着一波,密不透风,根本没有机会。想从洞中直接抛出,要么准头不佳,砸在崖壁上,要么就被梁军以拍杆扫飞,坠入水中,极少能正中靶心。 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耶律奇作为西平老将,马上征战多年,虽不如阿善弩那般用兵如神,也绝非庸才,可如今以一千轻骑想要阻挡曹勃六万大军水渡,本就是以卵击石之举,虽说占尽天时地利,可如今别说油米,连灶台柴火都没有,如何能拦得住。 曹勃冷笑一声:“想靠这些人马阻挡我大军前行,真是异想天开。阿善弩,既然你好心送上军功,我曹勃虽看不上眼,也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正当耶律奇束手无策之际,头顶上却传来阵阵怒吼。耶律奇咧嘴一笑,喜道:“大将军那边胜了!接下来就没有咱们轻骑什么事了。”接着头顶上飞石如天女散花般倾泻而下,更有几十块重逾千斤的巨石被推下,砸在水中,激起一朵朵巨大水花,将曹勃舰队前路堵死! 曹勃眼皮不住跳动,还没来得及反应,又是一块巨石直奔自己而来,情急之下,曹勃连忙向后翻滚,已退至桅杆边缘,“轰”的一声,脚下那艘“黄龙”被巨石砸出一个大坑,不少梁国士卒躲闪不及,瞬间被砸成肉泥! 曹勃高声喊道:“停军!后撤!” 只可惜“黄龙”舰船身极大,吃水极深,两岸间距狭小,不易掉头,只能龟速向后划动。山崖上的阿善弩见状,对身边将士说道:“五百年前,岐国兵法大家谷光纪曾说过一句话,行军打仗,‘美观则不实用,实用则不美观’,深得我心,瞧这黄龙战船,壮观是壮观,可在这飞云涧内,受地形影响,根本施展不开,曹勃如此自掘坟墓,咱们便遂了他的愿,送梁国狗上路!” 说着又命手下推动巨石,不仅将曹勃退路堵死,更是将整整六万梁国大军围困在这飞云涧内等死! 第十六章 祸起萧墙 永宏六年八月初四,一则消息传回梁国都城,奉命讨伐西平国的十万大军在飞云涧被阿善弩尽数歼灭,主将曹勃战死!副将凌展被俘!座下三虎一死两伤!其中只有麻云华一人重伤逃脱。 朝野震动! 紫宸殿上针落有声,梁武帝脸色铁青,手背青筋暴起,死死握住龙椅,一言不发。 长久的寂静。 掌印太监唐盖见梁武帝不说话,脚步微动,刚要喊出那句“有事早奏,无事退朝”,却听身后传来声响,便不动声色,后退一步。 梁武帝面色阴沉,冷声道:“朱旺何在!” 一名高大武将闻言出列,正是如今梁国武将之首朱旺,今日上朝,不知朱旺为何未着官服而披甲,猛的跪倒在地,抱拳道:“末将在。” 梁武帝深吸一口气,说道:“十万对四万,在寡人眼中,无论西平叛军如何骁勇善战,退一万步说,哪怕能以一敌二,曹勃所率十万大军,也能拼掉阿善弩的四万亲军,可为何十万大军全军覆没,连牢南城的城头都不曾见到?西平军战损更是不足三千。朱旺,你告诉朕,这是为何?” 朱旺心下一凉,不知如何作答,大殿上寂静无声。 见梁武帝就这么等着,脸色越来越阴沉,朱旺一咬牙,沉声道:“回禀陛下,曹将军此役大败,非战之罪。飞云涧本就地势凶险,阿善弩占尽天时地利,加上西平军埋伏众多,我梁国大军受制于地利,变化不及,这才吃了这场败仗。” 梁武帝又问道:“若换成是你,率领十万大军南征,结果又当如何?” 朱旺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生怕引火上身,却听梁武帝冷哼一声,说道:“看来朱将军也无必胜把握,给你十万大军,恐怕也会和曹勃一样,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一个小小的西平国,难不成要让青州王重新披甲,亲自南征?我大梁良将何在?” 朱旺将头紧紧抵在地砖上,不敢答话,身旁传来一声江清的嗤笑,更是让朱旺如坐针毡。梁武帝挥了挥手,颓然道:“朕累了,尔等退下吧。” 随着梁武帝率先离开紫宸殿,群臣也纷纷退朝,只有朱旺仍跪在龙椅前,许久未曾起身。叶百野犹豫片刻,不顾旁人眼光,走到前者身边,将朱旺扶起,叹道:“朱将军起来吧,陛下已经走了。” 朱旺看着身边这个曾经势同水火的同僚,凄惨一笑。昔年梁国四将,随着李剑封王青州,曹勃战死飞云涧,如今只剩下两人。对于自己的顺势上位,朱旺如何不知曹、叶二人心中的滔天怨气,可朱旺怎么也没有想到,今时今日,自己在替曹勃背了个大黑锅,成为众矢之的之际,叶百野不但没有落井下石,反而甘愿冒着被陛下猜忌的风险拉自己一把,不由心生感激,之前的恩怨也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叶百野目不斜视,低声说道:“朱将军,如今武将势微,没了李将军的制衡,江太师会一直死死压着咱们。你我二人如今就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定得报团取暖,相互扶持才能有出路。” 朱旺点了点头,附和道:“叶将军说的是,曹勃战死是小,陛下丢了颜面是大,如今南征讨伐西平国不利,更折损了我大梁十万军士,只怕楚、燕两国又要蠢蠢欲动了。” 叶百野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心想:难道又要战火四起,民不聊生了么? ———— 燕国将军府,百里劲与郭元二人正席地对坐饮茶。 郭元笑道:“传闻西平大将阿善弩日前在飞云涧一举坑杀了梁国十万将士,主将曹勃战死,西平战损不足三千,不知将军有何感想?” 百里劲作为燕国名将,当然也早已得知这个消息,今日郭元造访,本意是要与这位首席谋士痛饮烈酒,可文人自古喜爱附庸风雅,百里劲也不强求,陪着郭元品茗。即使是一杯清茶,在百里劲手中也能喝出痛饮美酒的豪爽,闻言将手中茶一饮而尽,赞道:“飞云涧一战的结果,实在令人匪夷所思。曹勃作为梁国名将,虽谈不上用兵如神,却也不至于如此昏聩。梁国占据中原半壁江山,拥兵百万,可谓占尽天时人和,而西平国则有着飞云涧这道天然屏障,稳占地利优势,两国交战不下百次,每次都是点到为止,互有胜负,但从未出现过如此惨烈的战果,说到底,梁国并未将西平小国视为威胁,一心提防着我大燕和大楚。” 郭元又问道:“假使有一天,咱们大燕的铁骑踏破了中原大门,大王命将军南讨西平,且兵力按照十万对四万的前提下,将军能有几成把握?我大军会在出现多少战损后,集结与牢南城下?” 百里劲沉声道:“先生当知我心中所求,只为问鼎中原。飞云涧作为当今第一险地,本将也曾推演过数次,若由本将亲率十万大军,与阿善弩四万亲军决战飞云涧,恐怕胜算不足五成,并非是阿善弩用兵如神,只是战场之上,局势瞬息万变,机会稍纵即逝,本将暂时仍未想到好法子能攻破飞云涧。” 对于这个意料之中的答案,郭元笑道:“那在下换个说法,假使给将军十万兵马,能否看到牢南城的城楼?” 百里劲微微一笑,说道:“那是自然,本将不是曹勃,不会盯死飞云涧一处,想要抵达牢南城,在本将心中,下策就如梁军那般,兵分两路,步卒与水路大军相呼应,只不过步卒兵力要多而强,水军则要少而精,战船也要以灵巧为主;中策则是大军放弃水路,既然有着绝对的兵力优势,干脆将主战场完全放在两岸上,四万人,埋伏再多,也拦不住浩浩荡荡的十万人马;至于上策,则是绕道而行,避开飞云涧,哪怕需途径那布满瘴气的毒沼地,战损也绝对会比飞云涧小得多!” 郭元似笑非笑,说道:“将军的想法,与在下不谋而合,只不过在郭某心中,仍有上上策。” 百里劲半信半疑,说道:“愿闻其详。” 郭元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说道:“这上上策,无非离间二字,西平国武将之中,阿善弩的确是当仁不让的第一人,却并非一家独大,只要能策反其余三将,从内部瓦解,西平国便不攻自破了,届时无论阿善弩在哪,都是腹背受敌,咱们与那三人里应外合,他阿善弩就算再用兵如神,毕竟不是撒豆成兵的神仙,分身乏术,西平国便不攻自破了。” 百里劲看着眼前这位年轻谋士,心生敬畏,丝毫不怀疑郭元有如此通天手段,问道:“先生在西平国内也有内应?” 郭元却摇了摇头,继而胸有成竹道:“将军太高看在下了,我大燕与西平素无来往,郭某也并非那算无遗策的神仙,况且西平国内还有个郭某的仇人位居高位,想要从内腐蚀谈何容易。”接着慢饮茶水,继续说道:“不过若真有那么一日,我大燕铁骑踏破了中原大门,梁国十六州共计五十二城,都可成为谈判的筹码,只要有人愿意助我大燕一臂之力,这万里河山分封出去又如何?封候拜将甚至是裂土封王又如何?彼时大势皆在我大燕之手,就算有几个不堪大用,且只有高位并无实权的异姓王在,又能翻起什么风浪?” ———— 西平国帝都圣云城,怒王洪江照往日一样在皇宫中醉生梦死,身旁几十名美艳女子薄衣轻纱,身姿曼妙。 突然,一名年迈太监跌跌撞撞跑了进来,目不斜视,慌忙道:“大王,尚书令大人求见,还带了位陌生男子。” 洪江被扰了雅兴,正要发怒,皇宫大门却已被人猛的撞开,李密先和身旁的区云溪一同入内。洪江眯起眼睛,死死盯住这位看不透的书院学子,讥笑道:“李大人今日怎么得空前来见朕?莫不是对这酒池肉林也有了兴致,要与寡人同乐乐?” 李密先双手负后,冷眼看着怒王,说道:“今日在下前来,只为取你项上人头!” 怒王闻言,哈哈大笑:“就凭你?就算征东大将军此时不在京中,朕还有三位大将军共计九万大军,凭你一个小小的尚书令,就算有身边那位武道高手相助,又能如何?” 李密先神色如常,问道:“除了忠心耿耿的阿善弩将军外,敢问镇西、平南、巡北三位将军何在?” 怒王心下一凉,见李密先老神在在,心里浮现起一个不详的预感,忽听殿外传来阵阵马蹄声,立感不妙,冷哼一声:“纵使这三人不在又如何?朕还有两万亲卫!” 可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有亲卫前来护驾,李密先笑道:“在下劝你还是别白费功夫了,不妨实话告诉你,除阿善弩将军外,其余三位将军早已被在下策反,至于你那两万亲军,也都临阵倒戈。洪江,你荒淫无道,今日的苦果都是咎由自取,还不快快束手就擒,退位让贤!” 洪江瞬间暴起,抓起身旁婢女,当做兵器,朝着李密先二人砸来。区云溪斜跨一步,将李密先护在身后,一掌便将那名可怜婢女拍飞,低声道:“李先生,此间就交由区某来处理。” 李密先虽不习武,却也知道两位二等境界的高手生死互搏,自己绝对帮不上什么忙,反而需要区云溪分心照拂,便头也不回,转身离开大殿。 洪江见区云溪出手,便知此人同自己一般,是个武道高手,瞥了眼那惨死当场的俏丽女婢,讥讽道:“天底下何时又出了个二等高手?这般不知怜香惜玉,难怪他李密先如此胸有成竹,不知那酸儒给了阁下什么好处,竟敢与我为敌?难道李密先没有告诉你,本王是一位二等立地境武夫么!” 说着从龙椅上一跃而起,直奔区云溪而来,后者足下不丁不八,与洪江互换一拳,威势之大,整个大殿都随之晃动。区云溪倒退三步,洪江仅倒退两步,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洪江冷笑一声:“寡人还以为李密先能有多大的手笔,原来不过只找到个生根境武夫,这般小家子气,也好意思拿得出手!” 区云溪心中大惊,他久居海外,对洪江只是略有耳闻,本以为凭借自身武力,谈不上打遍天下无敌手,对付一个整日醉生梦死的洪江还不是手到擒来,可一招之后,才惊觉自己轻看此人太多,但如今已是骑虎难下,李密先的一手谋划,自己是其中关键一环,绝计不能出任何差池,况且若是今日败于洪江之手,他日称王,如何能服众?一念至此,咬紧牙关,将喉头鲜血咽下,使出毕生所学,招招都是不要命的打法。 二人瞬息交手不下百合,洪江到底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境界犹在,可真气运转却远不如区云溪那般顺畅,随着时间推移,愈发感到吃力。 半个时辰之后,皇宫大门被人从内推开,浑身浴血的区云溪踉跄着跨过门槛,将洪江头颅高高提起。 李密先见状,率先拜倒在地,朗声道:“臣李密先,拜见大王。” 群臣与众甲士见状,也纷纷跟着跪下,齐声道:“拜见大王,吾皇万岁万万岁!” 第十七章 武将亦有风骨 西平国占地极小,边陲重镇牢南城与京都圣云城相距也不过八百里,大军回程,至多也只需要三日时间,此役战功之大,创西平开国以来历史,大军为了这场战争,已经好几日不曾好好休息,阿善弩特准大军在牢南城外整顿两日,再行回京。 寻常军伍若是打了胜仗,袍泽之间相约喝顿花酒再平常不过,就算多砸些银子,睡上几个花魁也不是不可。但阿善弩治军严明,每次出兵,但凡有一人战死,其余袍泽必须守灵三日,期间全军不得组织或参加各类庆功仪式,违者初犯按军律鞭笞五十,再犯则直接处死!四万大军就这么驻扎在牢南城外,调息休整。 主军帐内,只有阿善弩和杨祁南这对父子相对而坐。 阿善弩率先开口说道:“南儿,记得将抚恤银子亲自给战死袍泽的家属送去,另外每人多给一百两银子,这笔钱,从将军府上直接拨款,你别再自掏腰包了。” 杨祁南讪讪一笑,显然这些年替那些战死袍泽花费了不少银两,若非如此,按战功论,杨祁南早就可以在寸土寸金的圣云城购置自己的府邸,也不至于到现在还寄宿在阿善弩府中,见义父脸色凝重,全然没有大胜后的喜悦,便问道:“义父可是有心事?” 阿善弩叹息一声,问道:“南儿,你跟随为父多少年了?” “孩儿自由便被义父收养,如今已过去一十六年整。”杨祁南答道。 阿善弩点了点头,说道:“为父至今不曾婚娶,膝下更无一子一女,你我虽无父子之实,可为父一直将你视为亲生骨肉,悉心栽培,盼着有一日你能继承为父的衣钵。今日,你我父子二人说些掏心窝子的话。” “前日你曾在飞云涧问过我,怒王昏庸无能,而如今大势尽在我手,为何不趁机反了,你可知道其中缘由?” 杨祁南答道:“义父当日说过,不想我部这四万儿郎白白送死。” 阿善弩点了点头,说道:“当年西平建国初始,宦官干政,家父为奸人所害,险些丧命,是先帝力排众议,饶家父一命,我这个做儿子的,自然会有恩必报,所以怒王再昏庸,我阿善弩依旧会尽心竭力辅佐,哪怕他不堪大用,为父也不会反他,这是我为人子的孝,也是为人臣的忠。” 杨祁南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些陈年旧事,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又听阿善弩继续说道:“为父征战沙场二十年,历经大大小小战事近百起,向来身先士卒。为父不想死,却也不怕战死马背,相信麾下那四万好儿郎也是一样的想法,但为父可以看淡生死,并不意味着可以看轻旁人的生死,这四万好儿郎,都是爹生娘养的,既然跟着我,想要高官厚禄,我能给,要似锦前程,我也能给,可要想在这乱世中活下去,我阿善弩想给,却给不起。” 不知为何,杨祁南脑海中浮现出“慈不掌兵”四个大字,原来义父每逢战事,必定身先士卒,只为求心安二字,便开解道:“如今大获全胜,没了曹勃这个外患,弟兄们想好好活着,也并非什么难事。” 阿善弩摇了摇头,叹道:“飞云涧一役,注定会载入史册,我军大胜,从当下看,是天大的好事,可从长远来看,确实弊大于利。为父如今已经位居高位,和那三人比起来,品秩高出半级,全因有曹勃的存在,今次打了胜仗,论功行赏,理当更进一步,荣盛那从一品的骠骑大将军,对于武将来说,已是极致。可为父如今不过三十二岁,若再逢战事再创军功,难不成要学那梁国李剑,裂土封王?梁国地势广阔,冯靖全有这等魄力,咱们怒王难道也有?况且洪江也不会放任为父势力日渐壮大,他知道我不会反,可我手下这些人,包括你在内,当真没有反心?假使真到了封无可封的那一日,我会不会就在你们的劝说下顺势反了,所以洪江会将这种可能尽早扼杀,到时候沦为牺牲品的,还不是这些将士们。” 杨祁南沉吟道:“飞鸟尽良弓藏,历代帝王心术不过如此,那义父有何打算?” 阿善弩摇头苦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见招拆招了。” ———— 两日时间转瞬即逝,大军休整完毕,准备动身回京。 大军走得并不快,三日之后,才看见圣云城城楼。 没有预料之中的百姓夹道欢迎,圣云城大门紧闭,阿善弩见状,皱起眉头,右拳高高举起,下令停军,对身边杨祁南说道:“有些古怪,全军列阵!” 不多时,城门从内缓缓打开,李密先单人单骑缓缓而来,见到不远处那茫茫四万大军,高声道:“在下李密先,可否请大将军阵前一叙。” 杨祁南皱眉道:“义父,小心有诈,干脆让孩儿先擒了此人,再做打算。” 阿善弩摇了摇头,笑道:“为父虽不是司空厉、百里劲那般的武道高手,可对付李密先这种读书人,一只手也能打趴下一百个,无需多心,容为父去会会他,我到要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说完单骑出阵,朝着李密先缓缓走去。 虽说李密先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但杨祁南仍是唯恐有诈,命人递来弓弩,以防不测。 很快,一文一武两位权臣在圣云城下相会,阿善弩率先开口道:“李大人,本将与你交情好像还没好到那个份上,怎的今日由你亲自出城迎接?” 李密先轻摇羽扇,笑道:“在下先恭喜将军大胜归来,将军有所不知,在将军离京这几日,在下已联合其他三位将军发动兵变,洪江死于皇宫,如今西平已改国号为辽,由云溪岛岛王区云溪称帝!” 阿善弩闻言巨震,那抓着缰绳的右手不自觉握紧,可脸色如常,不动声色道:“所以李大人今日前来,是想要本将束手就擒,归顺新帝了?” 李密先瞥了眼阿善弩那只青筋暴起的右手,说道:“将军是聪明人,应当知道在下心中所想,怒王昏庸无道,整日只顾醉生梦死。如今天下四分,正是英雄当立不世之功之际,今日侥幸胜了曹勃又能如何?这次梁国派出十万大军,若是他日派出二十万、三十万,将军又当如何抵抗?将军有不世之才,为何甘心屈居洪江之下,难道不想逐鹿中原,创下一番伟业?” 阿善弩冷声道:“李大人今日若是只为来当那什么区云溪的说客,还是别白费口舌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先帝于我有恩,我阿善弩又岂能做那反复无常的乱臣贼子!不管洪江品行如何,她身上始终流淌着先帝的血,这仇,我得替先帝报。” 正要下令进军,却听李密先冷笑一声,啐道:“荒谬!就算先帝对将军有恩,这二十年来,也早就偿还干净了,怒王不思进取,整日沉浸在酒池肉林中,这等昏君,值得阁下效忠?我西平大好河山,与其葬送在此人手上,不如早日另立新主,先帝若是泉下有知,又怎会怪罪将军!” 阿善弩沉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两国交战尚且不杀来使,看在你我同朝为官的份上,李大人请回吧,本将虽只有这十万兵马,想要攻破这圣云城,也并非难事。” 李密先怡然不惧,讥笑道:“在下深知将军虎威,征东大军盛名远扬,冠绝西平,可毕竟刚刚经历过大战,人困马乏,就算让将军攻破了圣云城,四万大军又能剩下几人?到时候梁国趁机派兵南下,又有谁能拦得住那群虎狼之师?将军难道要为了一己私欲,让西平二世而亡?就算将军不为自己着想,也不为手下那四万人想想?” 阿善弩闻言,神情一窒,手中战刀缓缓归鞘,沉默不语。 李密先见机继续说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将军难道忍心白白葬送麾下四万大好儿郎,去博取一个都不能流芳百世的虚名?新帝雄才壮志,不输先帝,他日打下了中原万里疆土,将军亦能名垂青史。” 过了好久,阿善弩才缓缓抬起头来,看着李密先,颓然道:“若我主动交出兵权,李大人能否保证我部下周全?” 李密先问道:“这又是为何?将军恐怕误会在下的意思了,在下与将军说这些,并非逼宫,而是希望与将军联手,共创一番伟业,将军又何至于此?” 阿善弩心如死灰,摇了摇头:“先帝于我有恩,我阿善弩虽不是读书人,却也知道有恩必报的道理,如今西平易主,我阿善弩无颜面对先帝,只求能够卸甲归田,苟活一生便足矣。这四万将士跟随我多年,忠心耿耿,稍后我会与吾儿交代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相信以李大人的手段,假以时日,定能化为己用。” 李密先冷声道:“事到如今,将军还不明白吗?没了将军这根主心骨,这四万征东军必反!令郎杨祁南桀骜不驯,一旦将军交出兵权,不管如何,这笔烂账都会算在在下头上,到时我国内乱,别过便有了可乘之机,况且逐鹿中原,少了谁都不能少了大将军你啊!” 阿善弩思虑良久,最终叹了口气:“就按照李大人的意思办吧,希望阁下勿忘今日之言。” 当杨祁南远远看到李密先心满意足返回圣云城,义父却好似身心俱疲回到阵中,立感不妙,心知有大事发生,连忙驱马上前,询问发生了什么。阿善弩苦笑一声,反问道:“南儿,你这一生,最想做些什么?” 杨祁南不疑有他,脱口而出:“孩儿希望有朝一日能亲自领兵,马踏中原,亲率大军攻破梁国庆阳城!” 阿善弩不置可否,点了点头,说道:“吾儿有如此志向,为父甚是欣慰。”见城门大开,又说道:“大军回京!” 杨祁南疑惑不解,不知义父为何有此一问,便说道:“义父,李密先都与你说了些什么?” 阿善弩不知如何回答,只是说道:“随我回去,一切便可知晓。” ———— 西平帝陵,洪江死在区云溪手上之后,尸首被随意处理,并未葬入帝陵之中,所以,如今这片占地极广的帝陵,只是孤零零的埋葬着西平开国皇帝——洪源一人而已。 区云溪入主西平之后,改国号为辽,这座帝陵如今便有些不合礼制,曾有大臣谏言干脆废去这帝陵,将洪源曝尸荒野,却被李密先给拦了下来,后者深知阿善弩性子刚烈,倘若真刨了这坟,阿善弩的四万大军绝不会善与,好在区云溪并不在意,这件事才不了了之。 此时,尚未来得及卸甲的阿善弩独自一人走近先皇帝陵,拎着一坛酒,面如沉水,默默放下酒坛,毕恭毕敬磕了三个响头,转身离去。 第十八章 三言两语分天下 很快,西平国二世而亡,已另立新主,改国号为辽的消息便传遍大江南北。 大楚宝玉州望江楼,军神司空厉手中攥着刚刚获悉的谍报,对着那位连楚王都要奉若神明的无双谋士笑道:“小小西平国,真是惊喜不断,先是阿善弩在飞云涧一举坑杀了曹勃十万大军,接着前辈那位弟子又趁着阿善弩不在京中,成功策反其余将士发动兵变,如今西平已成为历史,却不知这位从未听说过的辽王区云溪,又是何许人也?” 轩辕策斜依在竹椅上,拎着一壶酒,自斟自饮,闻言笑道:“无非是李密先扶持起来的傀儡罢了。我这徒儿,就算有当皇帝的本事,也不会亲自出马,毕竟一介文士谋反,名不正言不顺,就算坐了那龙椅,也不能服众。” 司空厉说道:“前辈果然名师出高徒。” 轩辕策冷哼一声,说道:“老夫眼光甚高,相比于其他同龄人的桃李满天下,这辈子也就收了三名弟子。三人之中,李密先野心最大,一个小小的西平国,可填不满他的胃口,可惜西平终究国力薄弱,李密先只能螺蛳壳里做道场。不说此人若是投效梁国门下,就算他和宋进阳换个位置,和司空你一文一武相辅,早就打下中原半壁江山了,哪里还需要在这里苦等良机,看他人脸色行事。” 司空厉奇道:“前辈对此子评价如此之高么?” 轩辕策点了点头,说道:“我这三位弟子之中,宋进阳大概是年纪最长的缘故,浑身上下一股老学究的迂腐之气,所以凡事中规中矩,不求有大功,但求不出错,只是守成之人;李密先野心最大,且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喜欢火中取栗,总想着以三寸不烂之舌名垂青史;至于郭元,则才气最盛,做事滴水不漏,耐心极佳,对于细微处的掌控无人能敌,善于拿捏人心,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就一番伟业。依老夫所见,日后天下归属,多半要看郭、李这二人之间的较量如何了。” 司空厉闻言,皱起眉头,问道:“依前辈所言,我大楚日后不是无称雄可能了?” 轩辕策笑道:“老夫又不是那算无遗策的真神仙,哪能三言两语定出天下归属,况且有军神在,一切皆有可能,毕竟文臣马下安天下,真正打天下的,还得靠你们这些武将才是。不过若是军神能得到李、郭二人辅佐,总是要更加省心省力些。” 司空厉点了点头,一本正经说道:“前辈这个法子倒是不错,日后若有机会,在下必定亲自将这二人请回来。” 轩辕策仰头灌了一大口酒,抹了把脸,叹道:“这天下恐怕又要大乱了,若老夫所料不错,这几日我那徒儿郭元定会亲来楚国,商议联手一事。” ———— 燕国将军府,郭元再次只身造访,百里劲亲自出府迎接,前者开门见山道:“百里将军,如今阿善弩大破梁军,西平易主,改国号为辽,想必那新主一定会乘胜追击,派兵攻打梁国,将军可还记得在下三年前说过的话?” 百里劲大笑道:“本将自然记得,先生曾承诺本将,十年之内,必定攻破梁国大门。” 郭元点了点头,说道:“那李密先给咱们送上了意外之喜,想来将军不需要等上那么久了。如今辽国大胜,梁国大将曹勃战死不说,更白白折损了十万将士,趁此良机,辽国新王必定会乘胜追击,派兵攻打荆州。梁国无良将这是不争的事实,以阿善弩之能,不论朱旺还是叶百野领兵,对上四万征东虎狼之师,没有这个数,根本守不下。”说着两指交错,比出一个十字,“趁着辽军北上之际,我大燕和楚国联手出兵,到时候三管齐下,踏破庆阳城的大门,指日可待!” 百里劲抚掌大笑:“天佑我大燕,终于等到这一天,本将麾下那八万将士,早就迫不及待了。敢问先生,何时出兵?” 郭元调笑道:“将军怎得如此心急,先容在下去一趟楚国,面见楚王和司空厉,待双方谈妥后再出兵不迟。” 百里劲突然忧心忡忡,担心道:“此去凶险,先生一人独行,本将放心不下,如今梁国草木皆兵,可要本将派兵与先生同行?” 郭元摇了摇头,笑道:“在下并无官职在身,岂敢劳烦将军派兵随行,况且大军开拔,如此招摇过市,反而更加危险。将军放心,大王已命刘怀亮陪在下走这一趟,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差池。” 听闻有燕国大内第一高手保护,百里劲这才放心下来,说道:“如此甚好,那本将就在此地静候先生佳音了。” ———— 虽说梁国在经历一场大败之后,如今已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可雍州毕竟地处西北,远离荆州战火,加上一路上有刘怀亮相助,郭元这才平安无事穿过梁国雍州地界,来到大楚国境内。二人来到都城鄱阳,在宋进阳的带领下,进宫面见楚王。 皇宫中,楚王陈雄身边站着早早得到消息,奉命回京的大楚军神司空厉。为表诚意,陈雄早就将殿内侍卫全部撤去,郭元见到如此做派,心中冷笑,有一人能当千军万马的司空厉在此,试问谁敢放肆。 郭元上前一步,作揖行礼道:“草民郭元,参见楚王。” “先生免礼,快请入座。”陈雄笑道,“听闻先生与国师师出同门,寡人最敬重读书人,不知先生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郭元整了整衣冠,说道:“相信楚王已知晓当今天下局势,辽国刚刚在飞云涧取得一场大胜,势必要乘胜追击,一吐这些年受梁国打压的怨气,相信以阿善弩之能,打下鹤鼎城易如反掌,说不定能一鼓作气,打下整个荆州!而我大燕与楚国素来交好,何不趁此良机联手攻梁,届时双管齐下,矛头直指庆阳城,岂不美哉?” 陈雄笑道:“先生此计深得朕心,只不过打下梁国疆土之后,又当如何?” 郭元说道:“先前在下曾与宋国师有过详谈,我家大王的意思是,等到攻破梁国之后,中原十六州,可由楚王先行挑选半数,时至今日,这承诺仍然不变,不知楚王意下如何?” 陈雄笑意更浓,看着眼前这位名声犹在宋进阳之上的无双谋士,笑道:“此事进阳曾与寡人提起过,对于两国联手攻梁一事,朕从无异议,至于什么十六州挑选半数,都是后话,劳烦先生回去后转告李成芝,有朝一日联手打下中原万里河山,朕与他共分天下又何妨!” 郭元神情微变,顺势拿起身前酒杯,朗声道:“大王放心,郭元必定将话带到。既然大王同意联手,那今日郭某便斗胆替陛下敬大王一杯,预祝楚燕联手,马到成功!” 陈雄举起酒杯,笑着回敬道:“稍后先生可与国师详谈此次联手战略细节,司空军神也被朕从边境请了回来,相信他与贵国百里劲将军再度联手,必定势如破竹,无往不利。” 陈雄似乎心情大好,不断与几人推杯换盏,很快便有些喝多了,伏在案上,沉沉睡去。郭元见状,便准备起身告辞。 双方合作战略已敲定,这次会晤算得上是皆大欢喜,郭元即刻便要回燕国复命,宋进阳起身相送,司空厉略做犹豫,也跟着起身。一行四人走出大殿,宋进阳拍了拍郭元的肩膀,叮嘱道:“回去的路上,千万小心,如今大事可期,可别在阴沟里翻了船。” 郭元一脸无奈,笑骂道:“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 宋进阳笑了笑,赧颜道:“是在下失言了。” 郭元一抱拳,沉声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军神、老宋,在下就先回去复命了,等攻下了庆阳城,砍下冯靖全的狗头,你我再把酒言欢。” 正要转身之际,一旁的司空厉突然开口道:“阁下便是号称燕国大内第一高手的刘怀亮?” 始终一言不发的刘怀亮转过身来,第一次正视这位盛名远扬的大楚军神,问道:“正是在下,敢问军神有何指教?” 司空厉扯了扯嘴角,淡淡说道:“日后若有机会,本将要好好和阁下切磋一番。” 刘怀亮回道:“那刘某就在燕国恭候军神大驾了!” 目送郭元二人离开,宋进阳不知司空厉为何在临别之际突然发难,与刘怀亮针锋相对,可他素来与这位军神来往不深,也不好出言询问,只是拱手告辞。 司空厉看着宋进阳的背影,又扯了扯嘴角,返身走回大殿之中。陈雄独坐在龙椅上,面如沉水,哪里还有一丝醉态,对于司空厉的去而复返,显然早有预料,说道:“虽说朕从不怀疑宋进阳的忠心耿耿,可他毕竟和那郭元师出同门,此事事关重大,容不得半点差池,如今只剩下你我君臣二人,那些见不得人的言语,大可畅所欲言。” 司空厉冷声道:“陛下放心,宋进阳若有二心,末将会亲手摘下他的头颅!” 陈雄摆了摆手,说道:“朕最不喜欢考验人心,与其一怒之下,错杀宋进阳,不如让他远离此事。对于先前郭元所言,军神以为如何?” 司空厉沉声道:“此人所言,可信但不可尽信,虽说梁国刚刚吃了场大败仗,可天下大势仍在梁国之手,其余三国想要抗衡,唯有联手而已。阿善弩再用兵如神,凭一国之力打下荆州四城已是极限,若此时燕楚选择按兵不动,等到梁国解决了辽国外患之后,国力受损不大,仍有余力对付我国,所以楚燕联合虽是必然,也不过是大势所趋的无奈之举。至于啃下梁国这块硬骨头之后的天下归属,只能是双方手段尽出,各凭本事了。” 陈雄点了点头,说道:“你的想法与朕不谋而合。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什么任选半壁江山也好,共分天下也罢,不过是双方心照不宣的场面话,当不得真。所以司空你要记住,联手可以,一定要尽可能保存实力,我大楚甲士少死一人,日后夺取天下机会就多一分。” 司空厉连忙点头应允,随即说道:“先前末将在殿外有心试探了刘怀亮一番,此人深藏不露,不容小觑。” 陈雄伸了个懒腰,笑道:“有司空在,万事无碍,朕很放心。今日朕向你保证,等有朝一日,我大楚问鼎中原之后,朕必定封你个不输异姓王的天下第一权臣!” ———— 返回燕国的路上,郭元掀开车帘,看向那位充当马夫的刘怀亮,笑问道:“刘统领,若是阁下与司空厉打上一场,胜负如何?” 刘怀亮思索片刻,沉吟道:“若只是单纯的分胜负,在下赢面更大,可若是决生死,恐怕会是那位大楚军神笑到最后。” 郭元讶道:“这是为何?阁下不还占着境界上的优势?” 对于这位连李成芝都要奉为座上宾的谋士,刘怀亮也不隐瞒,沉声道:“境界高低并不代表杀人手段强弱,燕国顶尖高手,除了那天下第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凌霄云外,也只有在下和莫子锋能拿出来撑撑场面,说来惭愧,在下如今虽稳坐一等出神境界,可不过只是沾了大燕龙脉的光,这等境界,在同境武夫眼中实在不值一提。司空厉作为以力证道的武夫,境界巩固远非在下能及,是以生死之战,在下胜算不大,但若是陛下打下了中原万里河山,成为天下共主,在下作为从龙之臣,或许可以一举突破天人境界,到时候只要在我大燕版图之上,谁胜谁负,犹未可知。” 郭元不知如何宽慰,笑笑说道:“原来如此,是郭某小看这位军神了。” 第十九章 老将不迟暮 或许是为了笼络人心,亦或是对阿善弩部的弥补,区云溪下令,将那由云溪岛带来的三千甲士,全数交由阿善弩统领。这些岛民,虽不如征东百战老卒那般骁勇善战,却个个身怀不俗武力,所以征东大军人数依旧维持在四万左右,且战力折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况且这三千甲士,单兵作战能力极强,在某些小规模战役中,作用只会更加显著。 如今大军集结,仍是以阿善弩的征东军作为攻城主力,平南将军章元康,巡北将军马菊泉各领一万精兵协助,镇西将军龚昌平则留守圣云城。区云溪天性好武,原本打算御驾亲征,可现在作为一国之君,不可万事身先士卒,在李密先的劝说下留着京中。六万大军直指荆州,势必攻破梁国鹤鼎城。 鹤鼎守将颜敬尧此刻站在城头之上,遥望那道天险飞云涧,身后站着两位年轻副将和一众将士。颜敬尧本是曹勃旧部,从军三十余年,如今已年近半百,常年驻守在鹤鼎城,与昔年西平军对峙,自打曹勃战败身死之后,原先部将很快便被其余两将吸纳,只有颜敬尧尚未投靠任一人,如今看着不远处的飞云涧,苦笑一声:“本将刚刚接到圣上秘旨,陛下已命叶将军亲率五万大军前往此地,防止辽军来犯,不知诸位作何感想?” 见无人应答,又自顾自说道:“鹤鼎城常年驻军不过五千人,与阿善弩对峙了这么些年,鲜有战事,如今西平改了国号,换了皇帝之后,怎么就变得战事不断了?阿善弩作为当事谍战高手,如今想要再靠谍子或许情报已是难如登天,最后一则由圣云城传出的消息表明,辽帝已下令大军集结,不日便要攻打鹤鼎城,领兵之人仍是咱们的老相识阿善弩,至于兵力多寡,暂不得知。” 副将周宗沉声问道:“颜将军,此战我部该如何部署?” 颜敬尧嗤笑一声,说道:“部署?什么部署?那道圣旨上,只是交待了叶将军会带兵前来守城,至于我军部署,只字未提。先前曹大将军进军飞云涧之时,不知是嫌弃咱们会拖累了曹家亲军的,还是嫌弃我颜敬尧用兵昏聩,下令咱们留守鹤鼎城,如今叶将军似乎也对咱们这五千人马弃之敝履,仍是不愿重用,难道我鹤鼎守军真是一群酒囊饭袋不成?” 听闻此言,身后众人皆是神情激愤,却敢怒不敢言。 颜敬尧叹息一声,继续说道:“我颜某年少时便从军,如今已经三十余年,军功寥寥,如今也不过只谋到个正五品军职,比起那些后辈,远远不如。可我颜敬尧毕竟是节牌营老卒出身,当年跟随曹勃大将军南征北战,就在这鹤鼎城,杀得敌军七进七却,最终节牌营除我之外全营战死,曹将军念旧情,破例擢升我为鹤鼎城守将。时至今日,我颜敬尧苟活一十八年整,愧对曹将军,愧对节牌营战死袍泽。都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因我无能,连累各位也被旁人看轻三分,我愧对诸位!如今大战在即,且容本将硬气一回!” 副将周宗、余雷几乎同时上前一步,抱拳沉声道:“末将愿随将军同行!” 五千士卒同时单漆跪地,右拳抱胸,齐声道:“愿随将军同行!” 颜敬尧眼神坚毅,转过身来看向手下众将士,叹道:“诸位跟着本将,军功少,军饷也少,此战九死一生,本将并不强求各位,若有人不愿随我赴死,可出列一步,留守城中,其余弟兄们,先受我一拜,真有下辈子,颜敬尧给诸位当牛做马也无妨!” 最终,除了三百名拖家带口定居鹤鼎城的驻军留守外,其余四千七百人尽数请战这些士卒,大多和颜敬尧一样,郁郁不得志了十几二十年,也受人轻贱了十几二十年,积怨已久,只等着一吐为快。颜敬尧更是散尽家财,请手下众将士好好吃喝了一顿,这场践行酒,没有任何豪言壮语,所有人都只是默默的推杯换盏,大口吃肉。 酒宴最后,颜敬尧端起酒碗,并无太多赘言,只是朗声道:“多谢诸位。” 较场上,五千士卒齐刷刷站起身,猛然抱拳行礼。 酒宴过后,五千士卒陆续离场,颜敬尧将周宗、余雷留下,三人围桌而坐,颜敬尧亲自为两位下属煮茶。喝下一杯浓郁香茶,吐出一口酒气,颜敬尧看着左右两位年轻副将,叹道:“你二人自幼便投军,追随我已久,如今因我一人之意,害得你们要随我一起赴死,我颜敬尧心中有愧。如今再给二位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是生是死,你们自行决定。” 周、余二人对望一眼,点了点头。周宗笑道:“老将军这话委实伤人了。将军不惧死,我二人也不是那贪生怕死之辈,若是临阵脱逃,就算能苟全一生,我二人这辈子也都抬不起头来,所以请将军放心,末将愿死!” 颜敬尧老泪纵横,抬手抹了把脸,自嘲道:“他奶奶的,好大的风。” 周宗、余雷相视一笑,二人以茶代酒,对饮一杯。 周宗又问道:“敢问颜将军,我部出战人马不足五千人,将要面对的最少是阿善弩麾下四万征东虎狼之师,兵力如此悬殊,该怎么打?” 颜敬尧沉声道:“历史上以多胜少的战役并非没有,离咱们最近的一次,就发生在这飞云涧内,只不过当时兵力占优且落败的一方,是我梁国大军。既然阿善弩给咱们打了样,咱们就照虎画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明日清晨,全军朝飞云涧进发,咱们再来一次决战飞云涧!” 周、余二人眼神炙热,没想到颜敬尧也有如此血性的一面。 ————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鹤鼎城四千七百守军在颜敬尧的率领下整装待发,朝着飞云涧进军。 此生最后一战,人人慷慨赴死,带足口粮、兵器,不求多活一刻,只求能多杀几个辽兵而已。与此同时,辽国边境牢南城,六万大军集结完毕,阿善弩深知飞云涧险峻,虽并不觉得梁军有决战在野的魄力,但为了以防万一,下令和杨祁南二人各亲率两万征东军从山路进发,更将云溪岛那三千身手不俗的甲士留在杨祁南身边,以保护这位弟子周全。章元康、马菊泉则统领各自麾下一万亲兵,由水路进发。 大军开拔前夕,杨祁南私下找到阿善弩,问道:“义父,为何不让我部将士走水路?” 阿善弩沉声道:“昨日收到庆阳城中飞鸽传书,冯靖全已命叶百野率五万大军出动,驰援鹤鼎城。相比于身经百战的梁国大军,我部步战经验不足,攻城难度远大于守城,这是不争的事实,唯有抢先攻占鹤鼎城,才能占得先机,如今鹤鼎城中守军不过五千人,正是我军攻城的大好机会。同样,飞云涧易守难攻,水路看似安稳,实则危机四伏,若是两岸作战落入下风,水军孤立无援,反倒成了活靶子。为父可不想将四万大军的性命托付在章、马二人的手上。” 杨祁南这才了然,又低声问道:“难不成义父担心大军渡过飞云涧,还会有什么变数?” 阿善弩笑道:“兵书上有言,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为父做不来那随机应变的兵神,唯有在战前将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考虑周全。都说狗急跳墙,为父不愿拿性命去赌,若飞云涧已被梁军早早设伏,为父可不想这颗项上人头成为颜敬尧的军功,为父只信手中刀,只信我征东大军,信不过旁人,更不会指望旁人助我大军破阵。” 杨祁南深以为然,点头道:“孩儿受教了。” ———— 六万大军兵分两路,仍是以山路步卒作为主力,和上次稍有不同的是,此行阿善弩作为攻城一方,更加小心谨慎,不想曹勃的遭遇在己方身上重蹈覆辙。 大军行至中段,颜敬尧率领部下从一旁杀出,同时鹤鼎城守军开闸放洪,打了辽军一个措手不及,水路大军一时间乱了手脚,好在除了些许士卒落船坠水外,并未伤亡,至于两岸步卒,有阿善弩和杨祁南亲自坐镇,也很快扭转战局。 四万对上五千,颜敬尧部并未出现想象中的被一击即溃,拼死抵抗。可毕竟兵力悬殊太大,半个时辰后,那四千七百人无一幸存,征东大军也战死不下三千人,若非阿善弩、杨祁南神勇无敌,若非征东大军训练有素,辽军战死人数还得再翻上一番。 颜敬尧老而弥坚,一马当先,在身中数箭的情况下仍是奋力斩杀了七八名辽军,最终被杨祁南一刀砍翻。此时,杨祁南咬着牙,死死盯着身前那具死而不倒的老将尸首,强忍住鞭尸的冲动,冷声道:“曹勃十万大军,不过折损了我三千名弟兄,你一个从无彪炳战绩的颜敬尧,部下不足五千人马,竟也折损了我部三千士卒,可恨!亦是可敬!传我军令,厚葬此人!” 作为沙场武将,对于敢坦然赴死的将领,哪怕身处敌营,征东军也会由衷敬佩。 在留下一千步卒收拾战场,带回伤员后,杨祁南高举右臂,朗声道:“大军继续前行,两个时辰内,攻破鹤鼎城!” 第二十章 硝烟四起 鹤鼎城作为梁国版图上最南方的边陲重城,城墙之高,远超他城,只不过鹤鼎城城墙再高,仅靠城内三百守军,如何挡得住阿善弩征东大军北上之势。 颜敬尧等人悉数战死后,如今城中守军官职最高的张实本想着硬拖到叶百野大军到来,可随着杨祁南那句“开城投降,可免一死,如有顽抗,城破屠城!”被彻底击溃心理防线,开城投降。 随着鹤鼎城彻底告破,阿善弩大军势若奔雷,又在一日之内兵不血刃拿下银标、镇平、云阳三城,至此,梁国荆州彻底沦陷,全部落入辽国手中。而此时叶百野的五万大军,则刚刚穿过益州地界,抵达边境。 ———— 梁国都城庆阳城,梁武帝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沉,身前站着的文武百官个个噤若寒蝉,如今叶百野奉命驰援荆州鹤鼎城,朱旺也携大军前往边境设防,防止燕、楚两国趁乱来犯,朝中武将群龙无首,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喘。 冯靖全手中攥着从前线传回的战报,冷笑一声:“这颜敬尧作为曹勃旧部,念及旧情,率领手下主动出击,慷慨赴死,以不足五千人马拼掉了阿善弩三千征东军,勇气可嘉。若朕没有记错的话,曹勃十万大军不过只换掉辽国三千人马吧?看来我大梁有大把人才在,哼,五千鹤鼎守军,抵得上曹勃十万大军!众卿以为,这等国之栋梁,当赐谥号如何?” 大殿之上,鸦雀无声。 也亏得朱旺、叶百野两位大将军不在朝,不然二人面对如此责问,定是备受煎熬。 江清见无人应答,上前一步,沉声道:“启禀陛下,老臣以为,颜敬尧部虽拼掉了辽军三千兵马,可阿善弩、杨祁南等人却是毫发无损,征东军并未伤其根本,反倒是因为此人贪功冒进,导致鹤鼎城太快失守,叶将军大军驰援不及,以至于整个荆州都落入敌国手中,过大于功,随便给个恶谥打发了即可。” 虽说此言不妥,可如今朝中江清一家独大,满朝文武谁敢忤逆!梁武帝见无人有异,点头应允道:“太师说的在理,就按太师的意思办。” ———— 长清城地处益州边界,与荆州云阳城相距不过五十里,如今叶百野的五万大军已至,正商议着如何应对辽国大军来犯。 叶百野作为昔年梁国四将之一,虽没有李剑那般彪炳战功,却也是一等一的名将,手下能人众多,极善守城,此行只带了小半数私军,人数堪堪五万人,可对于守住长清城,叶百野仍是胸有成竹,可若是想凭借这五万人马夺回荆州四城,叶百野也无太大把握。 此刻,叶百野召集手下众将士,齐聚一堂,副将徐才雍问道:“大将军,根据前线传回的消息,除颜敬尧部四千七百人悉数战死外,银标、镇平、云阳三城守军尽数投降叛变,在吸纳了三城守军后,如今辽国大军人马已增至七万二千人,咱们这五万人马,该如何应对?” 叶百野只淡淡说了一个字:“等。” 不止是徐才雍,其余将士也是一头雾水,叶百野却好似故作神秘一般,三缄其口。 非是叶百野故弄玄虚,按原计划,五万大军驰援鹤鼎城,纵使辽国出兵六万人,叶百野仍是有莫大信心守住鹤鼎城,倘若阿善弩孤注一掷,叶百野更有七成把握配合后续援兵将这六万人留在鹤鼎城外。只可惜阴差阳错,一向庸碌无为的颜敬尧在已经接到圣旨的前提下,竟主动带兵出击,致使鹤鼎城早早失守,而其余三城守将的变节,更是导致整个荆州成为阿善弩的囊中之物。叶百野原定的作战计划被全盘打乱,如今大军集结在长清城中,是战是守,叶百野不敢揣度圣意,只能原地待命,静候下一道圣旨。 这其中还有个不足为外人道的缘由,那便是叶百野生怕步入曹勃后尘,对于那位名声不显的辽国征东大将军,叶百野实在没有把握在兵力劣势的前提下战胜对手,只能寄希望于后续援兵。 ———— 荆州云阳城,辽国大军兵不血刃便入主其中,在一日之内一鼓作气连下三城后,如今辽国大军战意高昂,但身体已是疲惫不堪,阿善弩并未选择贪功冒进,下令手下将士轮番休整。 此时此刻,阿善弩、杨祁南这对父子,连同章元康、马菊泉两位将军,外加一个收到捷报后从圣云城赶至此地的李密先,五人齐聚云阳城楼上,遥望北方。 阿善弩拍着精心烧制而成的墙砖,感叹道:“都说中原富饶,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一座云阳城,城墙也是如此坚固,比起我辽国都城圣云城,也强上不少。” 李密先笑道:“如今将军一鼓作气打下荆州四城,替陛下立下汗马功劳,就算将这座云阳城作为封地赏赐给将军也无不可,若是将军能更进一步,再打下益州、凉州,一路打到梁国庆阳城下,还用得着羡慕中原富饶么?” 阿善弩摆了摆手,说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战场杀敌,建功立业是本将职责所在,哪敢再行讨要什么封赏。” 李密先微微一笑,说道:“在座各位都是自家人,在下不妨有话直说,根据可靠情报,如今长清城中集结了梁国大将叶百野及手下五万精兵,陛下为助将军北上,特下旨从国内增兵两万人,加上梁国叛军,如今我大军将士共计九万人,面对五十里外的五万梁兵,是战是停,可由几位将军自行定夺。” 章元康、马菊泉对望一眼,他二人本就是庸碌无能之辈,之所以能坐稳辽国四位实权将军的交椅,不过是靠着手下嫡系将士众多,加上李密先这几年来的暗中扶持,官职上不敢与阿善弩平起平坐。如今趁此良机,跟随阿善弩的征东大军北上征梁,只需在后方摇旗呐喊,做些锦上添花的勾当,滔天军功唾手可得,只要保住了性命,届时封王拜相,又有谁会在意这次北上二人碌碌无为,双双赞成继续攻城。 对于二人的小心思,其余三人心知肚明,也不点破。阿善弩沉声道:“战,当然要战,区区五万梁军,如何挡得住我大军北上之势,只不过,打下长清城之后,又当如何?梁国毕竟号称百万雄师,我大辽不过十五万将士,到时候梁国大军出动,哪怕只派出一半兵力,也绝非我等可以抗衡,敢问先生可有对策?” 李密先揉了揉眉心,说道:“那就要看在下那两位同门能否助我大辽一臂之力了,相信以那人的眼光,断然不会放弃这等绝佳机会。” 几人又商议好何时攻城,章元康、马菊泉作为陪衬,颇有自知之明,便先行告退,阿善弩心中仍有疑虑,便让杨祁南先去休息,自己则将李密先单独留下。 如今城楼之上只剩下两人,阿善弩率先开口道:“李先生,陛下为何又加派了两万兵马?如今朝中仅剩下七万将士,是否不妥?” 李密先回道:“将军不要多心,之所以增兵,不过是看似锦上添花的无奈之举。辽国四位将军之中,唯有阁下一人忠心耿耿,一心为国,当初在下趁着将军不在朝中,逼宫洪江,正是得到了其余三人的大力支持,如今新王已将三千亲卫调配给将军统领,整个圣云城中,只剩下他区云溪一个孤家寡人,除了一身不俗修为外,唯一能倚仗的只有在前线的将军而已!如今你二人生死共存,将军若是胜了,皆大欢喜,若是不幸战败,圣上同样难逃一死,在下同圣上一样,已将身家性命托付在将军手上,同样,也托付在我那两位同门手上,只要燕、楚两国趁此良机,大军压境,梁国腹背受敌,我大辽便有了可乘之机。” 阿善弩浓眉紧蹙,沉声道:“先生这是要本将陪着你赌命啊!” 李密先笑道:“在下赌运向来不错,也信得过将军,在这乱世之中,想要建功立业,不下狠注可不行。” ———— 经过三日休整,九万辽国大军继续北上,李密先则孤身返回圣云城。用他自己的话说:“在下一介文士,留在后方运筹帷幄,总好过在前线沦为军功,况且我李密先不在朝中,无论是区云溪还是龚昌平,都不会安心。” 正如李密先所料那般,当辽国大军兵不血刃拿下荆州四城之后,燕、楚两国也各自出兵,从两面围剿雍州,相比于骁勇善战的阿善弩,司空厉、百里劲二人更加用兵如神,麾下将士更是兵强马壮,虽有朱旺亲率大军御敌,可双拳难敌四手,双管齐下,朱旺疲于应付,被打得节节败退,雍州三城,五日便悉数告破,梁国将士死伤超八万人,而燕、楚两国战损则不足三万。 第二十一章 心怀天下 中原战火四起,短短几日之内,荆州、雍州先后失守,庆阳城内人人自危,朱旺、叶百野两位大将军连连败退,虽后方支援不断,人数占据绝对优势,却也难止颓势,只能勉强挡住燕、楚、辽三国继续入侵之势。 ———— 这一日,闭关多时的曹邛仗剑出关,天人境界,妙不可言,方圆百里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清晰感知。曹邛自问,如今遇上凌霄云,自己亦有六分胜算,只是不知道对上天下第一的空山圣僧,究竟孰强孰弱。 距曹邛闭关,如今已过去小半年光景,小卢雄在一群村妇的悉心照料下,茁壮成长。曹邛对于这个小徒弟,期望甚高,只盼着卢雄能早日长大,好传授武艺,去完成两代人的夙愿。 至于如何带孩子,一生无牵无挂,只寄情于剑的曹邛自然是一头雾水,好在剑神山上有不少妇女,也算是帮了剑神一个大忙。 正当曹邛神游万里之际,远处一道人影飞掠而来,如流星一般重重砸在曹邛身侧,正是大楚军神司空厉。曹邛瞥了眼这位后辈,问道:“军神不在前线战场,跑来老夫这剑神山作甚?” 司空厉躬身抱拳,说道:“恭喜前辈顺利出关,天人境界,晚辈心驰神往,恳请前辈不吝赐教,也好让前辈知道自己如今究竟有几斤几两。” 曹邛对着眼前这位后辈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恭喜阁下又破一境,无怪放着前线战事不顾,跑来老夫这里,只不过老夫还是那句话,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若想武道登顶,切忌一心二用。” 司空厉沉声道:“多谢前辈指教,只不过晚辈仍想走那条前无古人的羊肠小道,再者说了,从军、习武,二者并不冲突,还请前辈不吝赐教!” 泥菩萨尚有三分火气,见司空厉仍是固执己见,曹邛不由动了真怒:“司空厉,老夫好言相劝,不过惜才而已,你不要得寸进尺!虽说如今阁下修为更上一层楼,成就出神境界,可对老夫来说,也不过一剑之事!”说完浑身散发出一股浓郁剑意,整个人就如同一柄利剑一般,随时准备出鞘! 见曹邛动了真怒,司空厉赶忙后退一步,抱拳道:“前辈莫怪,是在下心急了。可如今放眼整个天下顶尖高手,晚辈独独钦佩前辈一人而已。” 曹邛闻言,收起一身彪炳气焰,冷哼一声,说道:“虽说你我二人都走得纯粹武夫的路数,但阁下更偏向于在沙场上以战养战,与老夫的剑道不同。想从老夫这里取经,对你来说意义并不大。” 司空厉略加思索,也明白了曹邛话中真意,沉声道:“多谢前辈指点,是晚辈唐突了。” 曹邛又问道:“如今天下大乱,阁下为何不在前线坐镇,何以得空来到此地?” 对于这些军政大事,司空厉也不隐瞒,答道:“前辈有所不知,虽说如今我大楚连战连捷,可梁国仍有压箱底的后手。李剑不出,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曹邛叹道:“为了帝王的一己私欲,这天底下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说罢摆了摆手,下了逐客令。 等到司空厉离去,一名白发老媪从暗处走了出来,涩声道:“曹邛,你们当真要将这重担压在一个孩子身上?”老媪名叫梅舒雁,年少时曾爱慕过青衫仗剑的曹邛,可一生寄情于剑,立志登顶剑道的曹邛又怎会在意这些儿女情长,再被曹邛婉拒后,梅舒雁自愿留在剑神山上,只为终身相伴。曹邛也没有再次拒人于千里之外。经过一段时间朝夕相处,曹邛惊觉梅舒雁虽说武学修为一般,但眼界奇高,对于剑道一途更有着独到见解,二人便以兄妹相称,如今几十年过去了,二人之间默契更甚,彼此也无秘密可言。 听闻此言,曹邛皱起眉头,说道:“老夫对于天下归属毫无兴趣,只不过当年答应了老友,君子一诺千金,自然要完成老友遗愿,况且卢雄作为他的后人,这便是他的宿命,逃不掉的。” 经过和卢雄朝夕相处,梅舒雁打心底里喜欢这个生的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实在不忍心让他背负如此沉重的命运,叹息道:“老身不懂你们的承诺、大义,可你们这些大男人,口口声声为家为国,为知己为兄弟,有谁真正为卢雄想过?国仇家恨,真要他一人去承担么?真要他按照你们的意愿过完一生么?”说完便转身离去,一如当年曹邛一般,只留给对方一个近在迟尺却又遥不可及的孤单背影。 接连三问,曹邛不禁默然。一生对人对己都称得上铁石心肠的曹邛内心第一次出现动摇,国仇也好,家恨也罢,难道真要自己提一个小娃娃去决定他以后的路么?一念至此,曹邛心中烦闷,御起飞英剑,扶摇直上,将万里长空一剑劈开! 傍晚,曹邛独自一人前往梅舒雁住处,后者此时正在哄着卢雄入睡,见到曹邛到来,愠怒道:“这不是咱们忧国忧民的曹剑神么,来老身这里有何贵干?” 曹邛老脸一红,叹道:“老夫想了半日,觉得妹子你的话不无道理,不管卢雄身世如何,老夫都无权替他决定以后的路,他的命运,应当掌握在自己手中。” 梅舒雁不免讶异,问道:“你说的可当真?” 曹邛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半年之后,老夫这徒儿也即将满周岁,按照中原的风俗,小孩子满周岁时要抓周来预卜前途,届时就由妹子你来替他安排相关事宜,若他抓取的物件为任一兵刃,则证明他逃不掉自己的宿命,若抓取其他物件,老夫不惜做那背信弃义之人,任其长大,护他周全,保他一生无忧无虑,在剑神山上终老,妹子以为如何?” 梅舒雁深知曹邛已做出极大让步,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背弃与卢林乙的承诺,便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就让卢雄自己去决定自己的命运吧。” ———— 梁国云音寺之所以被称为天下第一宝刹,全因住持是武道天下第一人的空山圣僧。很难想象,这位登顶武道巅峰三十年无人可撼动的天下第一人是一位身材矮小,貌不惊人的瘦弱老僧。此时,空山圣僧正牵着一位约莫五六岁的白净男童,在寺内闲逛。 一路上,寺中僧人无论老幼,见到二人都会驻足片刻,合十行礼,空山圣僧也都会笑着一一回礼。二人行至后山僻静处,过往僧人已明显少了很多。空山圣僧低吟一声佛号,柔声道:“公仰,你家中遭逢劫难,如今只剩你一人独活,念在令祖终身信奉我佛,今日起老衲将收你为徒,传授佛法,你可愿意?” 男童名叫柳公仰,祖父曾任梁国扬州太守,算得上封疆大吏,一生清廉,又乐善好施,作为云音寺首席香客,与空山圣僧关系匪浅,成了莫逆之交。后因年迈,主动辞官,告老还乡,本欲颐养天年,可正因为清廉,不肯与人同流合污,得罪了其他官场大佬。没了官职在身后,很快便被仇家买凶杀害,于一日深夜一把大火焚尽柳府,除了被寄予厚望的独孙柳公仰寄养在云音寺幸免于难外,柳府上下一十八口无一人生还!空山圣僧不忍老友绝后,破例准备将柳公仰收入门下,这才有了刚刚一问。 柳公仰闻言,跪倒在地,毕恭毕敬磕了三个响头,说道:“弟子愿意!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空山圣僧见状,后退一步,双手交叉放在腹部,不见喜怒。 柳公仰年纪尚小,自然不知道眼前这位干瘪老和尚的真实身份,也不会知道自己的这一跪,对于以后会有多大改变,更不会知道当今天下有多少人对此梦寐以求而不得,只觉这老僧面容和善,心生亲近而已。 简单几句话,空山圣僧便收下了此生第一位也将是唯一一位亲传弟子。将柳公仰扶起,空山圣僧淡淡说道:“从今日起,你便是老衲唯一弟子了,需常伴我左右,吃斋念佛,修习佛法,日子枯燥的很,你可愿意?” 抬头看着空山圣僧,二人四目相对,柳公仰说道:“回师父的话,弟子愿意,弟子不怕苦,只不过,我今后是不是再也见不到爹娘,见不到爷爷了?”说着又湿了眼眶,却固执的强忍着泪水。 空山圣僧开解道:“傻孩子,你的亲人不过是去了西方极乐世界往生了,亦可在梦中相见,不必太过伤心。” 柳公仰自幼受到家祖影响,耳濡目染之下,对于佛教十分精通,便问道:“师父,当真有极乐世界么?” 空山圣僧笑道:“自然是有的。不光有极乐世界,也有阿鼻地狱。积德行善,便可去往西方极乐世界往生,为非作歹,则会下到阿鼻地狱,受尽世间苦难,永世不得超生。” 对于师父的话,柳公仰深信不疑,重重点头。接着又愁眉苦脸问道:“师父,还有一事,弟子拜你为师后,是不是也要剃光头发当和尚啊?” 空山圣僧笑意不减:“徒儿,无妨的,你若不愿意,不剃度便是,心中有佛,何须在意表象。” 柳公仰这才眉开眼笑。 至此以后,云音寺众僧及香客们,总能见到一个小男孩,整日跟在空山圣僧左右,形影不离。 第二十二章 临危受命 随着燕、楚、辽三国先后起兵,一鼓作气拿下梁国荆州、雍州后,不知为何,都同时停下对梁国的继续入侵,对此,三国几位大佬对此心照不宣,生怕己方的冒然出兵会折损过多兵力,导致在日后的天下争夺中落入下风。 也正因如此,朱旺、叶百野二人才得以喘息,不至于再被铺天盖地的弹劾折子压的喘不过气来。 ———— 雍州白象城内,郭元、宋进阳连同司空厉、百里劲四人围桌而坐,品茶闲聊。 四人之中,宋进阳主张一鼓作气,两国联手继续南下,只要再打下凉州,梁国无意义国门大开,届时大军兵临城下,庆阳城也迟早沦为囊中之物。而郭元则决定按兵不动,司空厉、百里劲二人也都执此看法。 宋进阳看向身旁老神在在的郭元,皱眉道:“如今到底作何打算?难不成就这么干等着,眼睁睁看着梁国慢慢恢复元气?” 郭元放下手中茶杯,笑道:“一向最为沉得住气的老宋怎么也这般急性子了?梁国国力强盛不假,可要说如此快恢复元气,你老宋也未免太看得起他了!梁国号称雄兵百万,实则不过七十余万兵马,李剑封王青州后,又有不下十万老卒退出军伍,加之南北两处战场,梁国接连大败,或战死或叛变的士卒多达十五万人,这些可都是实打实的人头,他冯靖全又不是撒豆成兵的神仙,如今梁国上下,将士不足五十万人,哪有那么容易恢复鼎盛时期的战力。” 宋进阳闻言,神色才稍有缓和。 又听郭元继续说道:“辽国打下荆州之后,为何不更进一步,依在下所见,无非是受制于兵力不足,阿善弩再如何能征善战,手下也不过七八万人马,而李密先又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性子,自然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所以他在等我方先出手,牵制梁国大半兵力,好让他辽国有可乘之机。可在下偏不遂他的愿,比起兵力匮乏的辽国,我燕、楚两国兵强马壮,打下雍州之后,便断然不会再失守,现今就看谁的耐心更好了,谁更晚出手,谁的胜算就更大。” 百里劲也在一旁附和道:“郭先生言之有理。” 司空厉转了转头,瞥向两边,点了点头,傲然道:“李剑不出,这仗打得没劲,本将如今就等着李剑重掌兵权,好再一较高下。至于什么朱旺、叶百野,不过酒囊饭袋,不值一提。” 眼见三人都如此,宋进阳也不再坚持,摆了摆手:“怕了你们了,既然如此,就按照你们的计划行事吧。” 送走郭元和百里劲,宋进阳仍有疑惑,问道:“敢问军神,宋某当真太过激进了么?” 司空厉扯了扯嘴角,说道:“国师确有激进,但刚刚郭元所言,半真半假而已。” 宋进阳皱眉道:“此言何解,还请军神直言。” “国师不妨自问,等到打下庆阳城后,燕王也好,楚王也罢,当真愿意共分天下?”司空厉冷笑一声,“如今梁国仍在,李剑未出,只是表象,这几个月来,我两国联军一直按兵不动,倘若和攻打雍州一般,凉州不出一月必破,之所以没有一鼓作气打到庆阳城,无非是郭元也好,百里劲也罢,和我大楚对战并无必胜把握,可一时半会又想不出折损大楚兵力的法子,所以一等再等罢了。” 宋进阳与郭元师出同门,情同手足,也深知此人的脾性,略加思索,便明白其中缘由,随即点了点头,说道:“既然燕楚两国貌合神离,军神以为我等应当如何?” 司空厉笑了笑,讥讽道:“那就要看在国师心中究竟是选家国大义还是兄弟情义了。” ———— 梁国都城庆阳城,自辽国起兵以来,冯靖全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如今更是一脸怒容,高坐在龙椅上,朱旺、叶百野都各自身处前线战场,满朝文武噤若寒蝉,连大气也不敢喘,生怕惹得天子震怒,引火上身。 冯靖全看着脚下众人,心生烦闷,冷声问道:“江太师,如今前方战事如何了?” 江清上前一步,躬身说道:“回禀圣上,自荆州、雍州相继失守后,燕、楚、辽三国并无后续动作,如今我双方偶有摩擦,并无大规模战事,已有小半年之久,老臣也不知敌国将领有什么阴谋。” 冯靖全继续说道:“敌国按兵不动,朱旺、叶百野两位大将军也就这么干等着,难道不知道帮朕夺回失地?每年那么多军饷都用来养这群废物了么!” 也得亏了如今兵部大佬都不在京中,不然面对梁武帝如此诛心责问,又该如何作答。 现下这种情况,满朝文武唯有江清一人有资格发声,沉声道:“陛下息怒,依老臣之见,想必两位将军也不愿如此,不过是力所不逮而已。司空厉、百里劲二人都是百年一遇的兵法大材,称得上用兵如神,如今强强联手,远非朱旺可以抗衡,而辽国阿善弩,早年受洪江影响,相对声名不显,却也在飞云涧一战中大放异彩。而如今我大梁朝中,两位大将军比起这三人来,相去甚远,自然无法抵挡敌国入侵之势。老臣斗胆,恳请皇上下旨,命青州王重掌兵权,驱除外敌,保我大梁!” 冯靖全抬手揉了揉眉心,沉默不语。当年他正是担忧李剑功高震主,又是先帝同门,始终不愿重用此人。后又听从江清之言,讲李剑封王青州,明升暗降,夺了他的兵权,可如今又要求着李剑回朝,这让冯靖全如何开得了口。可转念一想,如今除了李剑,这满朝文武,又能指望谁呢? 万般无奈之下,冯靖全极不情愿点了点头,说道:“江太师所言在理,来人,传朕旨意,命青州王快马加鞭,火速回京,任三军统帅,朱旺、叶百野及麾下众将士任其调遣。” ———— 得益于地理位置,青州三城远离战火,可李剑毕竟是武将出身,自然心系战事,如今小半年过去了,梁国大军连战连败,陛下却迟迟不肯启用自己,连一道圣旨都没有传来,情绪低落的李剑只能拉着卫昇在王府内喝着闷酒。 卫昇深知李剑心中所想,可他不过官居青州太守,哪里能插手国家大事,不知如何劝解,只能一杯接着一杯,陪着李剑共饮。 二人推杯换盏,不多时已喝空七八坛青稞酒,俱是面色通红,李剑咬牙道:“国难当前,本王却在封地醉生梦死,无能为力,当真可悲!” 饶是卫昇酒量极佳,也架不住这般豪饮,况且还是喝闷酒,此时不免有些舌头打结。听得此言,开解道:“陛下为何不用王爷,我这个做臣子的,不敢妄论圣意,不过,依下官之见,如今陛下放着王爷这个常胜将军不用,想必战事并未落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王爷作为我大梁中流砥柱,等到王爷出山之时,便是敌寇驱尽之日,可真到了那一天,恐怕情势已经到了极其不乐观的地步。” 李剑叹道:“遥想当年庆帝在位之时,国泰民安,敌国哪敢来犯!如今却是战火四起,民不聊生,前后不过六七年光景,怎得变成这般模样?” 卫昇神色慌张,忙道:“王爷慎言!” 李剑自觉失言,忙止住话题,摇头苦笑不语。 送走卫昇之后,李剑没有指使下人的习惯,亲自收拾着酒桌,却见一向老成持重的卫昇火急火燎的跑了回来,满脸喜色。 李剑疑道:“卫大人这是怎么了,为何去而复返?” 卫昇顾不得礼数,喜笑颜开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天大的好事!”说着拿起酒杯,将杯中剩酒一饮而尽。 李剑又问道:“卫大人莫急,到底啥何事,慢慢说来。” 卫昇深吸一口气,开怀大笑,好不容易平复心情,说道:“王爷,陛下开恩,特命王爷重掌兵权,任三军统领,平定战乱!” 李剑苦笑道:“卫大人就别消遣本王了。” 卫昇忙说道:“此事千真万确,宫里都来人了,已经到了王府门口,王爷稍后便知真假。” 不一会,一名衣着华贵的老太监踏着小碎步从远处走来,尖声道:“圣旨到,青州王上前听宣。”李剑用力拍了拍脸颊,以驱散酒劲,上前两步,拜倒在地。又听那老太监继续说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国难当头,战火四起,特封青州王李剑为三军统帅,驱除敌寇,钦此。” 李剑连磕三个响头,神色激动道:“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万岁!” 老太监似乎是得到皇帝授意,很满意李剑的反应,这才笑眯眯走上前,将后者扶起,笑道:“王爷快快请起,真是折煞老奴了。” 李剑抱拳道:“有劳公公了,一路舟车劳顿,公公辛苦,本王这就命下人准备酒肉,替公公接风洗尘。” 老太监摆了摆手,推辞道:“多谢王爷美意,只可惜老奴宣完圣旨后,需即刻回京复命,以免耽误圣上大事。王爷也需尽快回京,此事刻不容缓。” 李剑皱眉道:“这么急么?如今京中情势到底如何了,还请公公如实相告。” 老太监故作为难道:“国家大事,老奴一个阉人,哪敢乱嚼舌根,圣上既已下旨,自有他的用意,咱们这些做臣子的,听话照做便是。” 李剑点了点头,说道:“公公说的是,有劳公公稍等片刻,本王收拾一下,与你一同回京。” 这一日,是李剑封王青州以来,首度回京。 第二十三章 暗流涌动 梁国青州凤华城扬南郡文水镇,一年多前平白来了两个外乡人。二人生的虎背熊腰,异常高大,其中一人还瞎了一只眼,当地村民都敬而远之,好在二人也不甚在意,在村子边缘搭建起两座小木屋,相邻而居。凭着一身力气,庄稼打理的十分茂盛,除了晚上没有婆姨暖被窝外,日子过得倒也还算滋润。 二人中,独眼的汉子叫韦大壮,另一人叫樊于虎。 这一日,二人做完农活后,照例坐在一旁的石墩上吹牛打屁,韦大壮脱去上衣,露出一身古铜色的虬结肌肉,用上衣擦了擦脸上汗水,微笑说道:“老樊,今早收到密报,大将军又重掌兵权了,你是怎么想的?” 樊于虎大口喝着用来祛暑的凉茶,心满意足打了个饱嗝,瓮声瓮气道:“我老樊这条命都是大将军的,自然是回去继续跟着大将军战场杀敌了。” 虽说李剑如今早已成了梁国开国以来第一位异姓王,可手下旧部仍是习惯以大将军相称。 韦大壮抬头看了眼天空,问道:“咱们这批最早追随大将军的,如今也就只剩下你我二人了,要是那时没有意气用事退出李家军,如今我老韦怎么也得捞个一州将军做做吧?” 樊于虎冷哼一声,啐道:“就你这一根筋的莽夫,还是算了吧,恐怕上任第一天就得被下属合起伙来弹劾,换做我老樊还差不多!” 韦大壮闻言,哈哈大笑:“你这大老粗和我半斤八两,我当不来,你也甭做梦,咱们二人战场杀敌那是没话说,可要说为官之道,远比不上凌展这帮后辈了。” 提起凌展,樊于虎便气不打一处来,怒道:“少跟我提那王八羔子,大将军没了兵权,这混球转头就去了曹勃麾下,得亏死在了飞云涧,不然我老樊这趟回去后,第一个饶不了他!” 韦大壮叹了口气,当年正是自己赔上一只眼睛,才救了凌展一命,樊于虎之所以气不过,也有这等原因,抹了把脸,叹道:“人都死了,还说这些作甚。” 这一日,二人低价变卖了小屋良田,用所得银两上集市买了好些酒肉,宴请全镇村民后,离开文水镇,一路快马加鞭,朝着庆阳城赶去。 ———— 李剑心系国家大事,生怕耽搁了时辰,轻车简行,拼了命的赶路,原本三日路程硬生生只用了一天半便抵达庆阳城。原本的大将军府在李剑封王青州后只余下李显一人居住,后者又是闲云野鹤般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性子,偌大的府邸长期无人居住打理,已是杂草丛生,李剑也顾不得其他,过家门而不入,直奔皇宫而去。 当风尘仆仆的李剑来到紫宸殿时已临近正午,满朝文武却并未退朝,毕恭毕敬在大殿内等候,显然是得到梁武帝授意,特地留下迎接青州王班师回朝。见梁武帝站在大殿中央,李剑快步上前,跪倒在地:“臣李剑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冯靖全见到李剑,喜笑颜开,将后者搀扶起来,笑道:“青州王免礼,快快起来,让朕好等啊!”说着便拉着李剑朝龙椅上走去,后者受宠若惊,却不敢违逆圣恩,只能任由冯靖全拉着。 待李剑在身侧站定后,冯靖全这才坐下,轻声道:“有你在,朕便安心许多。”接着转头看向文武百官,朗声道:“众爱卿,如今青州王已然回京,即日起,重新执掌兵权,任三军统帅,朱旺、叶百野任其调遣。青州王作为我大梁国之栋梁,定能驱除外敌,夺回失地!” ———— 随着李剑重新披甲挂帅,除韦大壮、樊于虎这些老卒重回其麾下外,更有不少错过早年战事的年轻人慕名而来,投身军伍。一时间,梁国上下共计十五万青壮自愿投入李剑麾下,如今梁国大军从原先不足五十万增长至六十五万,虽仍未恢复至最鼎盛时期,可人人战意高昂,倒也不容小觑。 见李剑远离军政半年之久仍有如此号召力,梁武帝也不免有些担忧,生怕此人功高震主,生出二心,便独自一人来到寝宫密室,拜见帝师凤翔先生。见到曲怀尔,冯靖全做足晚辈礼,而对于一国之君的躬身行礼,后者却不为所动。 许是算准了皇帝来意,曲怀尔主动开口问道:“陛下今日前来,可是想询问如何处置即将再立下不世之功的青州王?” 对于曲怀尔的算无遗策,冯靖全早已习以为常,点了点头,恭敬答道:“帝师真乃神人,神机妙算,只不过弟子有一事不明,师父如何得以算出李剑此次出征必定大获全胜?” 曲怀尔笑道:“比起司空厉、百里劲而言,李剑领兵却有不足,但陛下别忘了,燕、楚两国共计才有多少兵力?如今梁国大军已增至六十五万有余,两军对垒,又不是如演义小说那般将双方主将拎出来一对一放对,人数上的巨大优势,足以弥补双方军事才能的差距。况且燕、楚联军看似同仇敌忾,实则貌合神离,都想着借助对方势力攻打梁国,同时尽可能保存己方实力,好在日后的天下争夺中占的先手,所以,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李剑,此战必胜!” 对于曲怀尔的判断,冯靖全自然是深信不疑,可转念一想,又问道:“可若是真如帝师所言那般,此战我大梁必胜,届时李剑在沙场上又捞取了泼天军功,此人如今已贵为我大梁开国以来唯一一位异姓王,地位尊容,在平定国难后,封无可封,若李剑生出二心,到了那时候,兵权、大势皆在其手,难不成梁国三百多年基业就这么白白葬送在朕的手上?” 曲怀尔嗤笑一声,问道:“老夫只问你一句,是要他死还是活?”见冯靖全皱眉不语,继续说道,“不用着急回答,细细思量,明日此时再来此地告诉老夫你的答案。” ———— 与雍州白象城相距不过三十里的凉州银虎城,朱旺率二十万梁军在此与燕、楚联军遥相对峙,皇命已下,朱旺虽身在前线,却也在第一时间获悉。对于李剑的重掌大权,朱旺虽不甚情愿,却是心服口服。毕竟李剑在受封异姓王以前,领兵征战不下百次,无一败绩,是当之无愧的常胜将军。原本朱旺对此颇有微词,认为李剑不过是靠着三十万铁骑才能所向披靡,可真当自己掌管大权,坐拥几十万兵力后才发现,对上司空厉、百里劲,自己只有挨打的份。 对于不日便将抵达银虎城的李剑及麾下集结的十五万铁军,一心想在战场立下不世之功的朱旺打定主意全力配合,唯李剑马首是瞻。 昔日梁国白象城,随着雍州全面沦陷后,已变成了燕、楚两国的前线据点。 燕国军帐内,郭元正皱着眉坐在一张巨大沙盘前不断推演,无人敢上前打扰。正苦思冥想时,百里劲推门而入,沉声道:“先生,大事不妙,据探子来报,冯靖全已下旨,封李剑为大军统领,重率三军,如今已将至三十里外的银虎城,共计十五万大军有余!” 郭元心中一惊,随即站起身来,苦笑道:“加上先前朱旺镇守在银虎城的二十万人,如今梁国大军共计三十五万有余,而我燕、楚联军不过一十八万,这场仗,没法打啊!” 百里劲怒极,右拳狠狠砸在左掌上,说道:“眼见就快要打到庆阳城,难不成这次又要功亏一篑了!” 为山九仞,对此郭元也是心生懊恼,叹道:“郭某算尽一切,原以为此战胜券在握,却独独算不透人心,没想到李剑封王多时,仍有如此号召力,原想着有将军和司空军神在此,拿下梁国二十万大军易如反掌,可如今却要面对整整三十五万兵马,纵使两位将军用兵如神,恐怕也是难如登天。事已至此,为今之计只有兵行险着了,请将军稍安勿躁,在下去去就来。” 第二十四章 力挽狂澜 只身来到司空厉住处,郭元开门见山道:“军神可知如今李剑已重掌兵权,已于短短数日内集结了十五万大军,如今正在前往银虎城的路上,不知军神作何感想?” 司空厉听闻此言,不免有些跃跃欲试,笑道:“本将等这一日等得太久了,在我看来,无论是谁,想要攻破梁国庆阳城,都绕不开李剑这一关,只不过如今兵力如此悬殊,这场仗,胜算不大。” 郭元双眉紧锁,细细咀嚼司空厉的话,比起自己所认为的全无胜算,对方却认为胜算不大,可就算再小,仍是有几分胜算,便说道:“照军神的意思,既然胜算不大,难不成就这么将先前取得的战果拱手相让?梁军虽有三十五万人马,可在下坚信,有军神坐镇,定能化腐朽为神奇。” 司空厉闻言,哈哈大笑,瞥了眼这位心思深沉的年轻谋士,问道:“阁下可想听些真话?” 郭元拱手道:“还请军神明示。” 司空厉看向前方,笑意玩味:“三十五万大军又如何?除去李剑部下外,朱旺之流,在本将看来,不过都是沽名钓誉的酒囊饭袋,不值一提。如今贵我两国联军共计十八万人,若是将这十八万人尽数交由本将调遣,拼掉这三十五万人也并非难事,只不过到时候三国国力耗损极大,白白让辽国坐收渔翁之利,想必先生也不愿如此。况且双方同归于尽,先生你也好,百里劲也罢,就算侥幸能活,他日在朝中也将有无出头之日,不知先生是否愿意?” 郭元自嘲道:“成他人之美的事,在下可做不来,况且那人还是在下毕生死敌。” 司空厉嗤笑一声:“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将雍州双手奉还,回国招兵买马,等到兵力完备后,在做打算。” 郭元虽心有不甘,却也知司空厉所言非虚,面对李剑的三十五万大军,他实在不愿意拼尽燕国众将士的性命,白白给李密先做嫁衣,更不愿一着不慎,沦为军功,便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在下回去后会将此事转告百里将军,好让我燕国大军及早准备。” 司空厉心中冷笑,暗想:这郭元号称心思缜密,智谋无双,可受制于年龄,没有孤注一掷的魄力,若真能拼掉梁国三十五万大军,诛杀李剑,梁国必定军心涣散,直捣黄龙又有何难? 郭元哪会知道司空厉心中所想,又问道:“在下还有一事不明,请先生解惑。” 司空厉扯了扯嘴角,说道:“先生请讲。” “军神作为军界首屈一指的武道大宗师,四国之中,无人出其右者,若军神单枪匹马,突袭银虎城,能否摘下李剑头颅后再全身而退?”郭元神色凝重道。 司空厉本想出言调笑,见郭元一脸凝重,不似玩笑,便解释道:“若真能如此,何须先生提醒,本将早就这么做了。可打仗并非演义小说,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的事就算有,本将也做不来,当今天下,恐怕只有超凡入圣的空山和尚、剑神曹邛以及枪仙凌霄云有可能做到,且极大可能有去无回。” 郭元从不习武,对武道境界划分也只是略有耳闻,便问道:“这是为何?” 司空厉继续说道:“世间武夫,到了本将这等境界后,讲究与天地同力,化世间万物为己用,气机绵长,就好似黑夜中的一盏明灯,极易被炼气术士和其他同境高手捕捉行踪。本将断言,只要我敢有过激之举,就会有或许是李显,或许是杨修之流的武道宗师在银虎城等着我自投罗网。” 郭元闻言,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在下受教,是郭某孤陋寡闻了。” 司空厉又反问道:“先生可知,为何世间武夫极少有人愿意投身军伍,且修为越高越是如此?” “在下不知。”郭元摇了摇头。 司空厉接着说道:“武学切磋分高下,沙场对敌却是决生死,对于武夫来说,战场上最大的威胁,便是不计其数的士卒和弓弩!都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一百支弩箭攒射足以令一位中三境高手头疼,若是万箭齐发,铺天盖地的箭雨之下,任你是天下第一,也无可奈何。寻常武夫,修为跻身中三境,便可在一州之地开宗立派,扬名立万,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又何须在沙场拼命,稍有不慎,便沦为旁人军功,所以放眼整个天下,也就本将一人身兼武道和沙场而已。” ———— 一日之后,李剑率大军抵达银虎城,城中驻军早早得到消息,纷纷出城相迎,一时间,二十万大军齐齐跪在城外,“参见大将军”之声不绝于耳,朱旺更是早早出城,亲自为李剑牵马而行! 将大军安置在城外,李剑缓步走上城楼,没有慷慨激昂的陈词,也没有立下什么军令状,只是抱拳沉声道:“前方三十里,便是我大梁雍州白象城,请诸位随在下一起,将外地赶走,夺回失地!” 群情激荡! 有了李剑坐镇军中,带来了额外十五万兵马,加之司空厉、郭元等人都不愿以死相拼,短短三日,白象城便告破,梁国大军入主其中,又一鼓作气夺回其余两城,至此,青州王仅用了五天时间,便平定了两国叛乱,只剩下南方辽国仍未解决而已。 第二十五章 一念之间 当李剑大军抵达银虎城之时,冯靖全也如约和曲怀尔在密室中相见。 曲怀尔笑问道:“如今一日之期已过,敢问陛下,是要李剑死还是活?” 冯靖全咬了咬牙,似乎下定极大决心,答道:“回帝师,如今大敌当前,梁国除李剑外,再无人可倚仗,所以,朕要他活,继续替朕镇守江山!” 狡兔死,走狗烹,只要燕楚辽三国仍在,李剑便手握护身符。对于冯靖全的决定,曲怀尔欣慰一笑,说道:“如此甚好,陛下也不用担心李剑拥兵自重,依老夫之见,待李剑平定叛乱后,大可论功行赏,以示皇恩浩荡。” 冯靖全皱眉问道:“此人如今已贵为大梁开国三百年以来唯一一位异姓王,有违祖制,再论功行赏,难不成要将其收入皇室族谱,赐以冯姓不成?” 曲怀尔嗤笑一声,怒道:“荒谬!你可知为何老夫断言李剑不会反?” 冯靖全见帝师动怒,大气也不敢喘,摇头道:“弟子不知。” 曲怀尔沉声道:“李家世代忠良,李剑更是愚忠之人,只要你诚心待他,此人必不会反,这是其一。至于其二,亦是最关键的一点,那便是民心二字。”见冯靖全疑惑不解,曲怀尔继续说道:“梁国开国三百余年来,冯姓为国姓,旁人不可妄用。李剑功劳再大,也不过外姓臣子,名不正则言不顺,若李剑当真反了,也会因此失了民心,被扣上乱臣贼子的名号,可若是赐以国姓,便是师出有名,无论李剑反或不反,梁国终究还是你姓冯的当家做主,仍是民心所向,王朝气运也不会受到半点影响,你冯靖全何时变得这般愚蠢,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冯靖全惶恐不安,躬身道:“多谢帝师指点,全儿知错了。” 又好生交待了一番,曲怀尔摆了摆手,冯靖全不敢怠慢,恭敬退出密室,待到后者走远,曲怀尔冷笑一声:“文有江清,武有李剑,更有敌国外患,看来你这个做皇帝的,也挺糟心啊。” ———— 当获悉雍州战事后,阿善弩便深色凝重,愁眉不展。圣云城中的李密先更是急得跳脚骂娘,不顾区云溪和龚昌平的阻拦,快马加鞭,只身赶往前线战场。 一路奔驰,李密先顾不得休息,与阿善弩碰面后,急忙问道:“想必将军已经知晓雍州战事,如今燕、楚两国已退,李剑则率领大军前往荆州,不知将军作何打算?” 阿善弩沉吟道:“白象城合司空厉、百里劲二人之力,也挡不住李剑大军,本将实在没有信心能守住荆州四城,唯有将这战果双手奉还,别无他法。” 李密先骂道:“什么无法抵挡,将军可知双方战损不足五百,摆明了是那姓郭的为保存实力,故意为之。” 阿善弩摆了摆手,打断李密先,说道:“本将不管这些,我只知道,如今梁国集结了近五十万大军,将在长清城汇合,绝非我军可以抗衡。不管出于何因,如今燕楚两国已率先示弱,主动将雍州三城悉数奉还,我军若是冥顽不灵,负隅顽抗,必定引来梁军滔天怒火,届时兵临城下,必将血流成河,鸡犬不宁!” 李密先咬牙切齿:“就差一点!若是郭元舍得下血本,拼死吃掉李剑、朱旺三十五万大军,我大辽便可顺势北上,踏过叶百野,直取庆阳城!” 阿善弩笑道:“一切皆有定数,先生不必强求。况且先生想要借助燕楚死战,好让我大辽可以趁虚而入,你那两位同门何尝不是如此想法?江湖上有句名言,叫死道友不死贫道,本将深以为然,损人利己是人之常情。说到底,还是梁强辽弱,不得不低头。” 听到一向正经的阿善弩说出那句不怎么好笑的笑话,原本紧张的气氛稍有缓和,李密先哑然失笑:“话虽如此,可在下仍是不甘心,好不容易打下荆州,如今却要物归原主,这半年来所有努力不都白费了么!” 阿善弩站起身来,拍了拍李密先的肩膀,说道:“也不尽然,原先我辽国地处中原南方一隅,兵力不过十五万,若非有飞云涧这道天险作为屏障,早就被梁国铁骑踏平了,如今在吸纳了荆州守军后,加上之前连战连捷,不少青壮投身军伍,不出半年时间,我大辽兵力可增至二十五万以上!反观梁国,虽凭借李剑之名新增十五万兵力,可这半年来梁国战损极大,如今撑死不过六十五万兵马而已,此消彼长,就缩小了十万兵力差距,这样先生还会觉得白费了么?” 这些浅显的道理,李密先自然明白,先前只不过是因为心急被冲昏了头脑而已,如今冷静下来后,点头道:“将军说的在理,是在下心急了。” 随着辽国征东大军的主动退兵,等到李剑率军抵达荆州云阳城时,城中已无辽国守军,荆州四城被李剑不费吹灰之力收复,至此,为期半年时间的三国叛乱,随着李剑再度披甲挂帅后被彻底平定,梁武帝龙颜大悦,下旨命李剑火速回京,接受封赏。 回京路上,梁国各城百姓夹道欢迎,只为瞻仰王朝唯一一位异姓王的风采,庆阳城内更是张灯结彩,热闹犹胜新春,迎接大军凯旋。 紫宸殿内,满朝文武左右排列,梁武帝高坐龙椅之上,李剑昂首挺胸,一马当先走进大殿,风尘仆仆,甚至来不及卸甲,身后跟着朱旺和叶百野。战乱平定,梁武帝龙颜大悦,特恩准几人此番上殿面圣可不行跪拜之礼。 随着梁武帝一声轻咳,面容肃穆的掌印太监唐盖上前一步,朗声道:“今日早朝,大将军朱旺、叶百野二人可不跪。” 作为梁国硕果仅存的两位大将军,地位尊容,此次平定战乱中虽在前期并未立功,可依旧跟随李剑取得巨大战果,享受一次此等殊荣,也无可厚非。 “太师江清可不跪。”唐盖继续宣道。 江清作为文官首领,又是三朝元老,此番谏言有功,自然不会招惹非议。 “青州王李剑可不跪。以后朝会,可佩刀登堂,便服入殿。” 李剑低头轻声道:“谢主隆恩。” 无需跪拜的四人中,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其余三人今日不过是沾了青州王的光。又听唐盖继续宣道:“太师江清荐才有功,赏黄金千两。” “大将军朱旺护国有功,封忠勇侯,赏黄金千两,统领十万大军坐镇雍州。” “大将军叶百野护国有功,封忠义侯,赏黄金千两,统领十万大军坐镇荆州。” 大殿之上,鸦雀无声。 江清亦是满脸震惊,显然此前并未收到任何风声。见几人愣在原地,唐盖轻声道:“三位大人,还不快快领旨谢恩。” 三人这才反应过来,齐声道:“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万岁!” 三人之中,又以朱旺、叶百野最为得意,此番前期连战连败,被敌国压的抬不起头来,当时朝中弹劾二人的奏章堆积如山,原本以为此次回京面圣,少不了被陛下责罚,可没曾想,陛下非但没有怪罪,反而既往不咎,破例封侯!虽不如李剑那般地位尊崇,却也是皇恩浩荡。与此相比,江清得赏的千两黄金,倒显得无关痛痒了。 等到唐盖宣旨完毕,冯靖全站起身来,朗声道:“此次平乱,青州王居功至伟,念其护国有功,特封为一字并肩王,除青州三城外,再赏徐州三城为其封地,赏黄金三千两,赐号护国神将,封地百姓可免三年赋税,钦此!” 第二十六章 抓周 李剑大胜而归,梁武帝早早便派人将其旧宅收拾妥当,恩准李剑可在京中停留三日再行前往封地。退朝后,文武百官相继前来道贺,却都被管家以王爷劳累多日,需静心休养为由,一一婉拒。 殊不知李剑之所以闭门谢客,全因那闲云野鹤一般的父亲听到消息后,连夜赶回家中。 如今已是位极人臣,算得上是梁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李剑,面对父亲李显,仍是如履薄冰,大气也不敢喘。可李显这次并没有兴师问罪,他也知道儿子此番再受封赏,全是无奈之举,国难当前,李剑临危受命,大胜受赏总好过吃了败仗承受天子震怒。 李显见儿子噤若寒蝉,心中叹息,身为梁国首屈一指的剑道大宗师,李显本欲让独子远离朝政,一心习武,他日好继承自己的衣钵,可李剑天性软弱,对武道、剑道更是提不起半点兴趣,也就听之任之,不再强求。见到儿子如此惧怕自己,心中暗叹这些年自己醉心剑道,父子二人聚少离多,关系疏远,不免有些唏嘘,叹道:“剑儿不用忧心,为父此番回来并不是为了责怪你,你身居庙堂,很多事也是身不由己,这么些年,苦了你了。” 李剑闻言,一脸不可思议看着父亲。 又听李显继续说道:“如今你又受封赏,即是皇恩,也是约束。燕楚辽三国贼心不死,之后势必再次起兵作乱,你既被封为护国将军,梁国危难之时必当挺身而出,虽不需要你身先士卒,可战场危机四伏,这本剑谱你且收下,闲暇之余可勤加修炼,以做防身之用。” 李剑郑重接过,泪水浸湿了眼眶,沉声道:“孩儿记下了。” ———— 梁国太师府,本次朝会作为陪衬的江清并未表现出任何不忿,反倒是春风满面,竟主动拉着杨远在内堂把酒言欢。 杨远先前因泄露迁都一事,成功打入江党内部,如今在梁国官场如鱼得水,对自己的贵人江清更是感激涕零。 见江清容光满面,抑制不住的笑意,杨远不得其解,小心说道:“今日早朝,陛下擢升其余三人,却唯独尽是赏赐了太师,如此厚此薄彼,当真让人寒心。” 江清微微一笑,说道:“杨大人可是在质疑圣上?” 杨远连忙扇了自己一个耳光,陪笑道:“下官不敢,下官只是替太师鸣不平而已。” 江清哈哈大笑:“不平?本官高兴还来不及,何来不平一说。” 杨远疑道:“这是为何?小人愚钝,还请大人明示。” 江清喝了口号称一壶一金的剑南春酿,笑道:“青州王征战沙场多年,劳苦功高,如今更进一步,两字变一字,这是他应得的封赏,朱旺、叶百野二人看似封候拜将,实则是被发配边疆,纵使遥领大军又如何?不过是替圣上看家护院的奴才罢了,二人在京中本就无甚威望,如今更是远离中枢,今后的庙堂,武将更加势微,整个梁国官场,只剩下本官一家独大,你说,这可算喜事一桩?” 杨远作为浸淫官场多年的老狐狸,略加思量,便想通了其中关节,试探问道:“这么说来,是陛下有意为之,要让太师独揽大权了?” 江清嗤笑一声,啐道:“不妨告诉你一些秘事。冯靖全那后生,心思是有了,可哪来这等魄力!依老夫之见,圣上背后必有高人指点,为其出谋划策。只可惜这人隐藏的太深,这些年来,老夫用尽手段,仍是未能获悉此人任何消息。” 杨远瞬间浑身冰凉,战战兢兢道:“太师在暗中调查圣上?难不成是要?” 江清摆了摆手,打断道:“杨大人多虑了,如今本官早已位极人臣,何必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行那谋逆之事?况且老夫年事已高,不想再折腾啦。我大梁有这样一位赏罚分明的圣君,难道不是我等做臣子的幸事?” ———— 距战事平定又过去了半年光景,卢雄也即将迎来周岁生辰,按照曹邛与梅舒雁二人约定,届时卢雄将通过抓周来自行决定命运。 正日前夜,梅舒雁躺在卢雄身边,久久不能入睡,对于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娃娃,梅舒雁心中早已将其视为自家后辈,实在不忍心他一生都活在复仇中。思来想去,打定主意在抓周仪式上做些手脚,至于曹邛那边,只能事后亲自赔罪了。 到了正日子,剑神山上挂满红灯笼,除曹邛、梅舒雁二人各怀心思外,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剑者无情,可小卢雄的到来,却给了原本冷冰冰的剑神山上带去一丝温暖。 众人推杯换盏,热闹非凡,就连小卢雄都被起哄着咂摸了几滴烈酒,粉嫩的小脸红扑扑的,煞是喜人。酒宴结束后,梅舒雁命人将主桌清理干净,铺上一块洁净红布,放上各式物件,又将卢雄抱了过来。 曹邛定睛一看,之见桌上不过十几样物件,笔墨纸砚、琴棋书画已占去大半,兵刃不过一杆竹制长枪而已,心知一定是梅舒雁搞的鬼。可曹邛一言既出,断然不会反悔,只能吃下这个闷亏,瞥了眼梅舒雁,皱眉道:“妹子,你这又是何必,曹某既已放出话来,自然会信守承诺。” 梅舒雁赧颜道:“老身手艺不精,做不来刀枪剑戟,只能找些现成的物件。” 曹邛摇头苦笑,与女子讲道理本就没有道理可讲。抓起飞英剑,随手扔在桌上:“既然如此,老夫就添上一物吧!” 这时,小卢雄在万众瞩目下被梅舒雁怀抱着放在桌台上,朝着前方慢慢爬行。所有物件之中,唯有飞英剑最为夺目,卢雄同样被其吸引,一步一步朝着飞英剑靠近,曹邛见状,长舒一口气,而梅舒雁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可众目睽睽之下,又不好从中作梗,只能盼求卢雄不要拿起宝剑。 飞英剑本就是无上神兵,与曹邛相伴多年,更是剑气冲天。卢雄小小年纪,哪里承受得住,一尺之内,便被外泄剑气所激,手指一阵刺痛,忙缩回小手。曹邛冷哼一声,面露不悦。梅舒雁知他心中所想,堂堂剑神高徒,竟不能引起神剑共鸣,反被剑气击退,这让一生孤傲的曹邛如何不恼。梅舒雁乐得曹邛吃瘪,见卢雄弃飞英剑而去,掩嘴偷笑。 似乎是有意逗弄二人,卢雄坐在桌台中央,左看看右瞧瞧,就是不肯下手,曹、梅二人只能在一旁干着急。过了好一会,卢雄似乎下定决心,径直爬到一旁,将那杆竹制长枪抱在怀中,久久不肯放手。 梅舒雁心如死灰。 曹邛长舒一口气,说道:“一切皆有定数,既然你自己选择了这条路,从今日起,我曹邛便正式收你为徒,你也是我曹邛此生唯一弟子。” 第二十七章 爬山修行 为掩人耳目,防止有心人查出卢雄身世,曹邛为其改名为卢怀远,寓意心怀天下,志存高远。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转眼间又过去两年时间。这段日子里,曹邛的境界稳步攀升,卢怀远也茁壮成长,转眼已是三岁。 ———— 天下武人,想要在武道一途有所建树,除去那一拨极少数有着天大机缘的天选之人外,先天资质,后天修行,二者缺一不可。卢怀远能在刚出生之时便被曹邛一眼相中,先天根骨自是极佳。为了能尽早雕刻这块璞玉,曹邛决定提早替其牵引气机,锻炼筋骨。 俗话说穷文富武,武道修行,说白了都需要数十年如一日的辛苦打磨,除去武者自身毅力外,更离不开名师指点,除去一笔价格不菲的“束脩”外,后期更需要大量药材进行淬体,这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曹邛一生清贫,自然不能按照寻常方式传艺,只能另辟蹊径,希望卢怀远能早日学成武艺。 却说卢怀远这小娃娃年纪不大,性子倒是十分顽劣,整日在山上“为非作歹”,剑神山上无论老幼,都深受其害,就连梅舒雁都不免有些头疼,可又舍不得动手打骂,无形之中更是助长了卢怀远的嚣张气焰,好不容易盼到曹邛出关,这便拉着卢怀远,交给曹邛管教。 三年以来,这对师徒聚少离多,卢怀远也仅是知道面前这个老头是自己的师父,至于曹邛的真实身份,也只是听山上人说他是当世首屈一指的剑道大宗师,至于为何要收自己为徒,要传授什么技艺,却是云里雾里。只不过卢怀远虽性格顽劣,却天生早慧,对曹邛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敬畏,在梅舒雁等人身边,卢怀远可以无法无天,可见到曹邛,却是连大气也不敢喘。 曹邛虽常年闭关,可身负天人境界的他对于小徒弟的所作所为自然了如指掌,只不过想到全因自己疏于管教,也不好过多指责,将卢怀远带往剑神山顶,语重心长道:“自老夫收你为徒后,念你年纪尚小,未曾传授武艺,如今你已三岁,从今日起,便跟在为师身边好好修行,省得你终日顽皮,惹人生厌。” 卢怀远听闻此言,耷拉着小脑袋,闷闷不乐。曹邛被他气笑,冷哼一声:“你随我来!” 二人沿山路而上,直走到山顶,曹邛问道:“你可是不想习武?” 卢怀远奶声奶气答道:“听梅婆婆说,习武枯燥的很,我可不想学。” 曹邛也不多言,将飞英剑斜握在手中,指向远处一座山头,傲然道:“卢小子,你且睁大眼睛瞧好!”说着随手一挥,划出一道肉眼可见的粗壮剑气,将远处那座山峰拦腰斩断!卢怀远见状,被震惊的张大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曹邛问道:“为师这一剑如何?” 卢怀远咽了咽口水,拍手笑道:“厉害的,厉害的,我想学,你教我。” 曹邛讥笑道:“老夫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剑,就凭你那疲惫性子,想要练到这等境界,难如登天,依老夫之见,还是别白费功夫了。” 卢怀远眼神坚毅,死死盯住曹邛,一字一句道:“我要学!无论多久多辛苦,我都要学!” 见卢怀远如此坚决,曹邛万分欣慰,故作为难道:“教你也不是不行,只不过武道修行,贵在坚持,其中又分为炼体、炼气、炼神、炼虚四个阶段,每一步都需要日复一日的水磨功夫,其中艰辛,远远超出你的想象,你怕是不怕?” 卢怀远昂起小脑袋,说道:“一千个不怕,一万个不怕!” 曹邛满心欢喜,揉了揉爱徒小脑袋,笑道:“这才是我曹邛的徒儿!今日便好好休息,明日一早,为师便开始带着你修行。” 卢怀远龇牙咧嘴:“会长不高的!”曹邛闻言,大笑而去。 第二日清晨,卢怀远早早便来到曹邛住处,跃跃欲试。武人炼体,说白了就是为了强健体魄。人体就好似一鼎容器,只有将血肉之躯打造的固若金汤,才能容纳充盈内力,不至于内力外泄,为下一步的炼气打好基础。 曹邛为卢怀远制定的炼体术并不复杂,就是爬山。剑神山高逾千丈,每日一个来回。卢怀远少年懵懂,哪里知道其中艰辛,笑着答应下来。为防止意外发生,曹邛决定一路陪同,师徒二人就这么从山顶朝着山下一步步走去。 卢怀远性子跳脱,觉得下山有何难,三步并作两步一路朝下奔跑,曹邛有意让他吃苦,当下也不点破,紧随其后。走了约莫十里路,卢怀远已是满头大汗,双腿更是止不住的颤抖。 曹邛见状,冷笑一声:“若是觉得累,觉得苦,趁早放弃算了,干脆放弃算了,老夫也好早些打道回府,省得陪你在这浪费功夫。” 卢怀远对于曹邛的嘲讽充耳不闻,悄悄捏了捏泛酸的小腿,一言不发,自顾自咬牙坚持着,稍作休息后,继续朝着山下走去。 曹邛紧紧跟在后头,冷眼旁观。 又过了两个时辰,二人已行至半山腰。外人很难想象,一个年仅三岁,双腿早已绵软无力的孩子除了脚步踉跄外仍在咬牙坚持,甚至连一句怨言也没有。便是曹邛也有些吃惊,且不论这小子资质如何,单论这份毅力,已是超出常人太多太多,总算没有枉费自己收他为徒。 又过了一个时辰,卢怀远双腿早已麻木,豆大的汗水不断从脸上滴落,可依旧咬牙坚持着,瘦小的身躯早已是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会栽倒在地。见此情景,饶是铁石心肠的曹邛也不免动容,虽说是三代人的夙愿,可对于这个孩子来说,仍是太过沉重。 终于见到山脚了,卢怀远奋起余勇,凭空生出一股力气,强忍双腿剧痛,大步向前走去。当跨过那条界线时,卢怀远转过身看着曹邛,得意洋洋,可还未等听到曹邛夸赞,便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曹邛一脸担忧,快步上前,仔细打探一番,好在卢怀远只是劳累过度,并无大碍,曹邛这才松了口气,替卢怀远度入雄浑内力,稳住其心脉。 曹邛按了按徒弟生硬的双腿,啧啧称奇:“这次真是捡到宝了。” 第二十八章 剑神徒弟不练剑 当深夜卢怀远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曹邛那张生硬的木床上。梅舒雁一脸担忧,坐在床头,见到卢怀远醒来,焦急道:“你可算醒了!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婆婆非去找曹邛那老儿拼命不可。” 虽浑身痛极,卢怀远也不想让梅舒雁担忧,强笑道:“婆婆,远儿没事的,况且这都是远儿自愿的,你就别怪师父了,他也只是为了我能早日成才,只不过咱们这山,是真高啊!” 梅舒雁被逗笑,嗔怪道:“那是自然!不过话说回来,你俩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个老犟驴一个小犟驴,服个软低个头又能咋滴?” 卢怀远悄悄吐了吐舌头。 门外的曹邛听到动静,走进屋内,心中百感交集,让卢怀远平躺在床上,亲自替其舒筋活血。卢怀远只觉一股暖流从曹邛双掌传来,十分舒服,不多时,双腿的酸胀感顿消,浑身好似有使不完的力气。 见卢怀远啧啧称奇,曹邛解释道:“武学炼体就好比铸剑一般,剑胎在经过炎火烧制后,需要不断捶打才能去除杂质,为师让你上山下山,便是以猛火淬炼你的筋骨,之后这般推拿,一是为了防止修行过度,损伤身体,二是替你疏通经络,调理气机。” 卢怀远似懂非懂,点了点头,他哪里知道,曹邛此举,是以无上内力,替自己打通经脉,这份天大机缘,放眼整个天下也是独一份,可不管如何,卢怀远内心对曹邛倒是亲近了几分,怯生生问道:“师父,明日还要继续下山么?” 曹邛点了点头:“这是自然,武道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才一天的功夫,你就要打退堂鼓了么?”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剑神山上总有一老一小两个身影每日清晨从山顶拾级而下。三个月后,卢怀远已经可以将一趟来回六七个时辰缩短至四个时辰。等到卢怀远六岁之时,曹邛便不再跟随,其速度也缩短至一个来回仅需两个时辰便足矣。 ———— 就这样日复一日,五年时光一闪而过,如今对山路了如指掌的卢怀远已是健步如飞,有曹邛暗中相助,不仅练就一身极佳筋骨,其内力也是日渐雄浑,只不过卢怀远对此并不知情,只感觉每日一趟来回耗时越来越短,身子也更加轻盈,双腿也不似先前那般酸痛难忍,如今武学早已登堂入室,卢怀远身怀瑰宝而不自知。 随着年龄的增长,从未出过剑神山所以对曹邛身份不甚了解的卢怀远愈发觉得师父的修行法门枯燥无味。这一日傍晚,卢怀远登山归来后找到曹邛,开门见山道:“师父,徒儿如今只需两个时辰便可返回,炼体之术还要练到什么时候啊?” 曹邛淡淡说道:“等你何时能一个时辰返回,便可炼气。” 卢怀远心中不服,昂起脑袋高声叫道:“一个时辰?老头你诓我,一个时辰怎么可能!” 曹邛冷笑一声,一手拎起卢怀远,讥笑道:“小子,你给老夫睁大眼瞧好了!”说完发足狂奔,势若奔雷,转眼便到达山脚,不做任何停留,转瞬又回到山顶,前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将惊魂未定的卢怀远随手丢在一旁,曹邛怒道:“小娃儿不知天高地厚,你当是谁,也配老夫诓你?” 卢怀远咽了咽口水,暗暗吃惊。他曾私下里和山上其余同龄人比试过脚力,无人能追上自己的步伐,原以为曹邛之所以不再与自己同行,全因年事已高,脚力孱弱,担心在自己面前丢了师父的面子。可刚刚那一趟,快如奔雷,再看看曹邛,面色如常,呼吸平稳,竟是连大气也没有喘,若非从小便与曹邛相识,卢怀远甚至都要怀疑面前的师父是山精鬼魅所变。 眼见曹邛动怒,卢怀远眼珠一转,满脸堆笑跑了过去,殷勤道:“师父,累不累,徒儿给您揉揉肩。” 曹邛一把拍掉卢怀远的手,阴阳怪气道:“这会知道叫师父了?我这糟老头可受不起!” 卢怀远讪讪一笑:“徒儿那说的都是胡话,师父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别怪罪。” 曹邛本就面冷心热,也不至于和一个孩子置气,闻言脸色缓和了不少,啐道:“德性!” 卢怀远吐了吐舌头,问道:“师父,徒儿何时才能练到你这个地步?我听山上人说,师父还会御剑飞行,不如今日就将这飞剑之术传给徒儿吧!” 曹邛冷笑一声:“连走路都费劲,就想跑了?你还差的远呢!莫不是想要投机取巧,一步登天?”卢怀远点了点头,满脸希冀。曹邛又说道:“武学修行,最讲究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想学速成之法,就算有,老夫也不会教你!” 卢怀远忿忿道:“不教便不教,总有一天,我能自学成才!” 曹邛斜眼道:“那老夫就拭目以待了。” ———— 第二日一早,卢怀远正要和往常一样下山上山,刚推开房门,只见师父早早便在门外等候。见到卢怀远,曹邛递来一柄铁剑和一本剑谱,说道:“从今日起,除去每日炼体之外,闲暇时间可自行修习这本剑谱,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先自己好好想想,实在想不出来,再来问老夫便是。” 原来曹邛平日里对卢怀远看似严厉,实则内心对这个弟子在意的紧,昨日得知卢怀远想学御剑术,曹邛虽天性冷淡,当场拒绝,转头又将自己早年剑道心得翻找出来,想叫卢怀远自行参悟,这本剑谱最后一式,便是御剑术。可卢怀远仍对昨日之时耿耿于怀,也不接剑,冷哼一声:“我才不学!” 曹邛没料到卢怀远会拒绝的这般干脆,怒道:“你既是我曹邛弟子,岂有不练剑的道理!” 卢怀远原本只是气话,见曹邛因此生气,不由也来了脾气,针锋相对道:“为何我非要学剑不可?十八般兵器,我偏不学剑!” 曹邛连道三声“好”,愤然转身离去。 或许是天生早慧,卢怀远心智远胜同龄人,他又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曹邛三番两次针对自己,那自己就偏不遂他的愿。只不过,卢怀远不知道的是,他这一拒绝,自己断送了多大的机缘,也不会知道曹邛亲传弟子这几个字的分量到底有多珍贵,更不知道天下剑士千千万,有多少人梦寐以求能在曹邛这学得一招半式,而自己却拒绝了被剑士视为瑰宝的曹邛自悟剑谱。 第二十九章 佛陀弟子只修佛 自从上次因练剑一事师徒“决裂”后,曹邛与卢怀远已有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没有说过一句话。卢怀远仍是按部就班,淬炼体魄,开始有意识的负重前行,已自己的方式提升自己,同时变相做出让步。梅舒雁瞧在眼里,急在心中,可这师徒二人都是极其执拗的性子,也不知道如何劝说。 卢怀远终究少年心性,这么些日子过去了,早就认清了自己的错误,可又不愿主动向曹邛服软,只能私下找到梅舒雁,想让她从中斡旋。 梅舒雁见到卢怀远,便气不打一处来,嗔怒道:“你这臭小子,可知道犯下大错啦!” 卢怀远吐了吐舌头,顺势将脑袋搁在梅舒雁腿上,撒娇似的说道:“不就是不练剑嘛,以远儿的天赋,不管练什么兵器一定都能练出个名堂来!” 对于卢怀远的无赖行径,梅舒雁亦是无可奈何,屈指弹向后者脑门,说道:“你不愿练剑,本没有错,可不愿曹邛教你练剑,便是天大的不是了。” 卢怀远不知其意,问道:“婆婆,此话怎讲?” 梅舒雁用手指狠狠戳向卢怀远脑门,叹道:“当今世上,有多少用剑之人,希冀着能得到曹邛一句指点,你倒好,曹邛要教你你却不愿学,一份天大的机缘就这么被你白白错过了!” 卢怀远爬起身来,讶道:“婆婆可是当真?我师父真这般厉害?” 梅舒雁哭笑不得:“岂止是厉害,天下剑士千千万,曹邛无论剑术剑道,俱是当世巅峰,无人能出其右者,便是再往前推五百年,也能稳居前三甲。如今入了天人境界,也仅是尚未与天下第一的空山圣僧交过手而已,孰强孰弱,犹未可知。卢小子,现在知道后悔了没?” 卢怀远暗暗咋舌,原以为曹邛不过是个郁郁不得志的老迈剑客,不然早就离开剑神山出去扬名立万了,哪还会留在这一亩三分地上作威作福,没曾想,自己这位师父却是当世用剑第一人。可他性子执拗,纵然如此,仍是不愿低头服软,笑道:“也不算多后悔,就算不练剑,远儿亦能练出个天下第一来。” 梅舒雁冷哼一声:“一个老犟驴,一个小犟驴,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 梁国云音寺内,如今几年过去了,原本就年迈的空山圣僧越发苍老,而柳公仰也从稚童成长为一名少年。 却说这柳公仰聪颖过人,入寺时不过刚满六岁,仅用一年时间,就将云音寺藏经阁中佛经尽数参阅,之后空山圣僧欲传授其武艺,柳公仰没有任何迟疑,选择了佛门武学中最难修行的达摩。 相传当年达摩祖师曾面壁九年,炼虚合道,以修炼上乘佛法,后世释门中亦有不少弟子想要效仿达摩祖师,通过“壁观”来磨炼心智,可成功者却寥寥无几,全因此功法除需要修炼者有莫大毅力外,更要有参透其中真意的悟性,所谓“令舍伪归真,凝住壁观,无自无他,凡圣等一坚住不移不随他教”,才能“道冥符,寂然无为”,从而达到佛教中所言的“涅”境界。 当初对于柳公仰的决定,寺中僧人大多持反对意见,毕竟达摩极难修炼,稍有不慎,还有走火入魔的风险,几乎全寺僧人都不看好一个七岁的孩童能坚持下来,毕竟世间传言,此功法近五百年来仅有空山圣僧一人修炼成。 最终由空山圣僧的一句“万事随心”,打消了众僧顾虑。如今七年已过,柳公仰仍在石壁前静坐,并未出现走火入魔的迹象,也无人知晓他到底参悟了多少。 云音寺人丁稀少,寺中最长一辈只剩下如今年过百岁的空山圣僧一人而已,第二辈除柳公仰外,有四位静字辈得道高僧主持大局。 这一日,静字辈大师兄静心来到寺院后山空山圣僧住处,轻叩门扉,后者正在堂前打坐参禅。静心推开门,双手合十沉声道:“见过师伯。” 空山圣僧缓缓睁开眼睛,很难想象,这位天下第一眼神浑浊,不见一丝精气,闻言笑道:“静心来了啊,你那位小师弟如今修炼的如何了?” 静心作为云音寺第二代大师兄,一身修为深不可测,在云音寺内,仅次于空山一人而已,只因是方外之人,故而声名不显,其真才实学,稳居梁国前五,空山更是笑言,静心可与李显平分秋色!自柳公仰修习达摩以来,静心每日都会在一旁暗中观察,一方面是为了防止柳公仰走火入魔能及时出手制止,另一方面也是得到师伯授意,打探柳公仰修炼进度,每办旬便要想空山圣僧汇报一次。静心修为极高,眼力自然不俗,听得师伯发问,恭敬答道:“回师伯,小师弟终日在石前观壁,其心志已被打磨的极佳,无论佛性,修为境界也都在稳步攀升,相信九年之期一到,定可神功大成,届时我云音寺又会出现一位得道高僧。” 饶是空山见多识广,且对柳公仰极为看重,对此也是颇为惊讶:“老衲原以为此子性格刚毅,可达摩功法并非常人可练,顶多坚持个五六年光景便会吃不住苦放弃,没曾想这次倒是看走眼了。” 静心笑道:“恭喜师伯后继有人,咱们云音寺以后定可以在小师弟手中发扬光大。” 空山圣僧点了点头,说道:“现在定论为时尚早,但愿此子能一心向善,切莫走入歧途。” ———— 云音寺内一座石壁前,一位满头青丝的少年正在面壁打坐。当初之所以选择修行最为艰苦的达摩,只因少年有着一种不为人知的天赋,那便是过目不忘。短短一年时间,柳公仰已将藏经阁中佛经阅遍,可对其中真意却只是一知半解,他又是天生孤僻的性子,看似与人和善,实则对谁都怀有戒心,在家门遭遇劫难后,更是如此,甚至对空山圣僧这个名义上的师父,也亦是如此,柳公仰始终未将他视作可以依赖的至亲,小小年纪的他,早已将自己同这个世界孤立开来,不信天,不信地,不信他人,唯信自己。所以想要参透佛经真意,早日习得上乘武功,只能靠自行参悟。 达摩功法需面壁九年,对柳公仰来说,便是最好的独处机会。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家中惨遭变故,原本衣食无忧,从小锦衣玉食的柳公仰一夜之间家破人亡,摇身一变成了一名孤儿,少年心中满是恨意!只不过柳公仰隐藏的极深,就连阅人无数的空山圣僧都不曾察觉出端倪。达摩功法最能练人心性,可以压制少年心中那股滔天恨意,不至于走火入魔,堕入魔道。 “真好看呐!” 石壁前的柳公仰缓缓张开双臂,如同展开一幅壮丽画卷。 第三十章 又多一个便宜师父 却说那日卢怀远拒绝曹邛,不愿练剑之后,原本关系就不算太融洽的师徒二人愈发疏远,梅舒雁瞧在眼中,急在心里。别看这卢怀远小小年纪,性子却是和曹邛如出一辙,执拗的很,梅舒雁也不知如何劝解。 没了曹邛每日牵引气机,卢怀远这段日子进步缓慢,不过如今他在武学上早已登堂入室,纵使没了曹邛相助,筋骨也日趋强健,丹田中更是隐隐有了一股内力生出。 而稳坐天人境界的曹邛也许久未曾闭关。其实到了曹邛这等境界,闭关已无太大裨益,战意高昂的曹邛如今急需一场同境之争,将满腹剑气一吐为快,可放眼天下,除去出海访仙至今未归的凌霄云外,也就只剩下常年待在云音寺的空山圣僧一人够资格而已,难不成真要自己跨越千山万水去打上一架? 曹邛一生树敌无数,虽明言不会参与国事,可对于别国君主而言,一位天人境界的剑仙,若不能化为己用,无异于一个巨大隐患,自是杀之而后快。倘若真踏足梁国境内,面对数位高手协同梁国大军的围剿,纵然强如曹邛也是九死一生的境地。 正当曹邛权衡利弊之时,九天之上忽的传来一声大喝:“凌霄云出海归来,前辈且看晚辈这一枪如何!”随后,一点寒芒划破长空,直奔曹邛而来。 曹邛心下一喜,满腔剑气正愁无处发泄,凌霄云就访仙归来。对于枪仙的倾力一枪,曹邛不敢大意,自忖想要空手接下可能性不大。长枪来势汹汹,曹邛拧身躲过,御回飞英剑,斜劈在枪身上,一剑之威,长枪朝后飞旋,凌霄云后发而至,握住枪杆末端,一记势大力沉的横扫。曹邛纵身一跃,长枪堪堪擦着脚底而过,二人你来我往,转眼对招十数合,最终互换一掌,左右分开。 一番切磋,二人点到为止,曹邛惊觉几年不见,凌霄云招式虽更加凌厉,可不知为何,内力却好似不如八年前那般雄浑,不免有些好奇,问道:“阁下这一去,整整八年了无音讯,可是有什么奇遇?” 凌霄云将长枪插在一旁,笑道:“前辈有所不知,八年前,晚辈为在武道上有所突破,这才有了出海访仙的打算,可前路漫漫,寻常船家无人敢去,晚辈无法,只能只身前往,面对万里汪洋,波涛汹涌,任凭你修为再高,也难以招架。出海三日后,那小船也被海浪打翻,卷入海底,晚辈又不像前辈那般,有御剑神通,不得已,只能以长枪做船,继续朝前方赶路。有好几次,差点就要命丧深海,可晚辈不甘心就这般死去,凭着一身修为,克服万难,终于在七日后,抵达一座海外仙岛。” 凌霄云说得风轻云淡,可曹邛却能想象到当时情况的凶险,面对茫茫无际的大海,狂风巨浪,稍有不慎便会命丧黄泉。可见凌霄云不愿多言,也不再继续,打趣道:“古有佛陀一苇渡江,今有你凌霄云长枪跨海,倒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凌霄云飒然一笑:“前辈说笑了,晚辈既然决意出海访仙,便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倘若遭遇不幸,也只怪自己技艺不精,怨不得旁人,好在在下运气不错,看来老天爷暂时不愿意收我,这才得以安全返回中土。” 曹邛又故意问道:“看阁下红光满面,可是在仙岛上得仙人指点,修为更进一步了?” 凌霄云摇了摇头,叹道:“前辈有所不知,且听在下细细道来。” “晚辈登上那所谓的仙岛后,在岛上四处寻觅了很久,连个人影都未曾见到,更别说仙人踪迹,原本在下以为是机缘未到,不可得见仙人真容,可眼瞅着大半年过去了,仍是寻觅不得,晚辈思来想去,或许这世上本就无仙,可就这样白跑一趟,晚辈属实心有不甘。又过了半年,一日傍晚,晚辈突然顿悟,所谓仙人,本就是世人虚无缥缈的臆想罢了,我于世间已为枪仙,又何须再寻仙人。” 曹邛暗暗称奇,眼前的凌霄云,如今不过四十来岁,修为已是惊天地泣鬼神,可更难能可贵的是,此人意气无双,这份胸襟,无怪能年纪轻轻就站在人间顶峰之上,又接着问道:“既然如此,阁下为何不早日返程,过了这么些年才回来?” 凌霄云微笑说道:“那孤岛远离中土,当真如世外桃源一般。晚辈求仙不得,转念一想,与其回到中土,受凡事困扰,不如趁此良机潜心修行,或许能有所突破。适才那一掌,想必前辈也有所察觉,晚辈内力比起八年前不进反退,无他,全因晚辈自行跌境,如今的凌霄云,空负天人神通,天人眼界,天人手段,却已无天人境内力了。” 跌境对于武者而言,有百害而无一利,尤其是对于凌霄云这种绝世高手,每进一步都难如登天,跌境并不仅仅意味着境界跌落,更重要的是其心性亦会受到影响,令明澈心镜蒙尘,想要恢复到往日只会难上加难。曹邛深知跌境的凶险,却不知道凌霄云所谓的主动跌境又是为何,连忙问道:“那你如今是出神还是入神?说来惭愧,就连老夫也看不清晰。” 却见凌霄云摇了摇头,笑道:“既非入神也非出神,晚辈如今进入到了一种前无古人的境界,在下称其为‘养神境’,是一种介于天人境和入神境之间的玄妙境界,在下也是误打误撞,但在下坚信,一旦被我悟出此境奥妙,重返天人境界易如反掌,甚至可以一举冲破天人大圆满,达到传说中的天仙境界!到那时候,再想破去老秃驴的金刚不坏也绝非难事。” 曹邛不禁哑然,心想这凌霄云能够在而立之年稳居天下前三甲,将一众强者甩在身后不是没有道理的事,此人对于武学的执念,比起自己对于剑道,更加疯魔,无愧武痴之名。 见曹邛沉默不语,凌霄云也不愿多言,转移话题道:“对了前辈,晚辈出海之前,曾交给前辈一本枪谱,如今八年过去了,前辈可曾替晚辈找到合适的传人?” 一提到这一茬,曹邛便气不打一处来,老脸一红,说道:“实在抱歉,老夫自己都教不好徒弟,就更没本事替你找寻传人了,那本枪谱你且收回去,别浪费在老夫手上。” 凌霄云好似被提起兴致,笑问道:“前辈那徒儿竟是难以管教?” 曹邛冷哼一声,怒道:“老夫那徒儿顽劣的紧,前些日子,老夫教他练剑,这臭小子竟然不肯学!更早些时候,这臭小子抓周,竟是被剑气逼退,最终选择了一杆长枪,真是气煞老夫!” 凌霄云见曹邛吹胡子瞪眼,不禁哑然失笑,随即在脑海中萌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抓周选了长枪?看来这小子与在下倒是有些缘分,不如那本枪谱就传授给他好了!” 第三十一章 笼中雀 曹邛脸色微变,摆手道:“这怎么行!” 凌霄云调侃道:“这么做有何不可?莫不是前辈担心被晚辈挖了墙角,白白损失一块璞玉?前辈大可放心,你那徒儿可继续留在身边修习武艺,晚辈只管教他枪术,其余大小事宜还是全凭前辈做主,你是大师父,晚辈当个二师父便可。” 见曹邛仍在权衡,凌霄云趁热打铁道:“相信以前辈的独到眼光,令徒必定天资过人,根骨极佳,与其让他白白挥霍掉一身天赋,不如让其传承晚辈毕生枪术,也好让晚辈所学后继有人。” 曹邛本欲再次拒绝,可见凌霄云眼神炽热,转念一想,卢怀远既然不愿练剑,不如让他跟着凌霄云修习枪术,总好过白白浪费一身天赋,便说道:“老夫那徒儿性子刚烈的很,这件事老夫答应你可没用,得要他自己同意才行。” 凌霄云笑道:“无妨,只要前辈点头答应即可,稍后晚辈亲自去说。” ———— 距上次三国联合起兵叛乱,如今已过去七年,在这七年中,辽国君主区云溪醉心武学,几乎不问朝政,早已交由李密先代为监国,辽国上下对这位顶级谋士也是心悦诚服,加上有大将军阿善弩的鼎力支持,其余官员纵有不服,也只能乖乖听命。 辽国受制于地势,版图虽未扩张,但凭借着阿善弩势如破竹的几场大胜,辽国不少青壮纷纷投身军伍,李密先将云溪岛三千武力不俗的岛众分散投入军中,传授士卒武艺,如今辽国比起洪江在位时,国力强盛了一倍不止。 与此同时,楚国陈雄,燕国李成芝,二者俱是野心勃勃的乱世枭雄,又各有强手辅佐,都在暗中积蓄力量,为日后攻打梁国做着准备。 想当年,梁庆帝在位之时,国泰民安,梁国四将犹在,燕、楚、辽三国哪敢来犯,只能心甘情愿俯首称臣。冯靖安贤明仁德,李剑曾多次谏言,主动出兵讨伐三国,逐个破之,以绝后患,好一统天下,可冯靖安不忍百姓受战火侵扰,始终不愿主动挑起战事。 之后庆帝驾崩,武帝继位,以梁国当时国力,将三国逐个击破也绝非难事,只不过,冯靖全不是冯靖安,对李剑始终抱有猜疑之心,为防止李剑拥兵自重,自然不会放权令其率兵攻打别国,白白错过了一统江山的大好时机,至于当时曲怀尔为何选择闭口不言,大概是担心梁国一统天下后,自己没了用武之地,被冯靖全卸磨杀驴,亦或是为了搅乱天下大势,好再次凭借自身本事翻云覆雨。 但不管如何,如今三国都在日趋强大,若非李剑这根定海神针犹在,梁国只怕又要战火四起。 细细算来,梁武帝继位已过去了十四年之久,如今也到了而立之年。梁国后宫妃嫔无数,可梁武帝却始终未曾册立皇后,其实梁国上下都知道,梁武帝对皇嫂安慕容垂涎已久。当年安慕容初入皇宫之时,不过豆蔻年华,就被年仅十四岁的冯靖全视为天人,可碍于身份和当时健在的皇兄冯靖安,不敢太过放肆。梁庆帝死后,冯靖全原形毕露,曾多次私下找到安慕容,表明心意,可安慕容性子刚烈,每每以死相逼,加上当时三国叛乱,冯靖全无暇他顾,安慕容这才得以保全清白之身。 如今没了外患,随着冯靖全年岁增长,封后立储一事再次被推上日程,梁武帝又打起了昔年皇嫂的坏心思。 梁国掖庭宫内,安慕容在梁庆帝驾崩后,一切从简,原本不该继续留在此处,但梁武帝却格外开恩,不但让其继续留在此地,更配有宫女下人无数,照顾安慕容的衣食住行。 却说安慕容这十几年来,一直深居简出,每日做的最多的事,便是坐在窗前赏景。前些日子,安慕容托下人在宫外买来一只“绿绣眼”,圈养在笼中,以供消遣。 女子心思本就细腻,如今年过三十的安慕容更是早已过了少女懵懂的年纪,对于冯靖全的那些小心思,她自然心知肚明。乱世之中,对于女子而言,夫家强大得以依靠本是幸事,当年迫于家族压力,为了安氏能在梁国更上一层楼,安慕容被逼嫁入帝王家,与心爱之人斩断姻缘,原是一件苦事,但冯靖安不仅雄才大略,更是难得一见的贤明君主,婚后夫妻二人相敬如宾,安慕容倒也不觉得委屈了自己,至于那人的情意,今生辜负了,只能来世再报。本打算替冯靖安生下子嗣继承大统后,安心待在后宫之中,安慕容自认做不来执掌后宫,母仪天下的壮举,可一心相夫教子,对于曾拜在书院门下,知书达理的她来说易如反掌。 可原本温馨宁静的生活随着冯靖安的离奇身亡被打破了,若是寻常女子,遇到此事,可回到娘家寻求庇护,亦可改嫁,重新挑选一位如意郎君,可她不行,只因她曾是一国皇后,从嫁人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只能老死宫闱,再也过不了寻常百姓的生活。 安慕容逗弄着那只“绿绣眼”,神色哀伤,呢喃道:“小家伙,你不过是一只需要别人喂养才能存活的鸟儿,没了依靠,就算我将这笼门打开,你也不敢飞离此地吧,真是可怜呢。” 那只被取名“喜儿”的鸟叽叽喳喳,好似在回应着。安慕容缓缓站起身来,眺望远方,可入眼的只有看不到尽头的宫墙,外面的世界,自打入宫的那一刻起,便与自己无关了。 安慕容叹了口气,略带哭腔自言自语道:“郭郎,若是当年你我都能勇敢一点,现在是不是就能够相濡以沫,共度余生了。” 第三十二章 一线之隔 当世武道高手之中,公认凌霄云天赋最高,而立之年便成功跻身天人境界,三百年来无人出其右者,而论起武学天赋,还有一人同样不容小觑,此人便是大楚军神司空厉。 若非此人野心极大,妄图在武道登顶的同时,成为一统天下的千古第一臣,恐怕如今成就不在凌霄云之下。 因梁国有李剑的存在,燕、楚、辽如今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被当做出头鸟惨遭覆灭。没了战事,司空厉等于丧失了以战养战来稳步提升武道境界的途径,可正因如此,他也有了大把时间来专心修行,对于这位楚国军界第一人,楚王陈雄给予了充分的信任,无战事之时,司空厉可自由行动,无需上报行踪。 楚国的江湖,撇开天人境界的曹邛不谈,唯一能稍微入司空厉法眼的,也只剩下拳法大师江子房一人而已。司空厉自认与曹邛差距太大,白白讨打虽不至于道心蒙尘,但对境界修为提升毫无裨益,而天下第四的江子房正是如今最合适自己的磨刀石,二人都擅长拳脚功夫,在探寻到江子房踪迹后,司空厉即刻赶来约战。 都说拳怕少壮,可大器晚成如今年近六旬的江子房却是愈发老而弥坚,凭借一双拳头,打遍楚国无敌手,昔年曾和曹邛并成为大楚双雄,只不过随着后者修为更上一层楼之后,就鲜有人再将二者相提并论。 对于司空厉的主动约战,自恃境界修为占优的江子房自然没有避而不战的打算,二人在一处空地上相对而立,江子房矮小敦实,与身材修长的司空厉形成鲜明对比。 望着眼前盛气凌人的大楚军神,江子房沉声道:“司空厉,你我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今日怎么有兴致要与江某打上一架?” 司空厉双臂环胸,傲然道:“在下为求武道巅峰,自然要与天下高手一一切磋,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若不能先将你这位大楚武道第二人拉下马来,在下何时才能登顶?闲话少说,看招吧!”说罢双脚猛一踏地,以极其蛮横之姿撞向江子房。 后者扎稳马步,双臂前后交错,不避不让,硬生生扛下这雷霆一击。“轰”的一声,尘土飞扬,江子房脚下土地开裂四散,大地震动。江子房立地生根,双足竟是没有出现一丝移动,反观司空厉,虽仗着先发制人的优势,可一撞之下,竟是被震退三步,仅就双方第一次交手而言,司空厉已然落入下风。 江子房冷哼一声,欺身而上,双拳好似重锤一般,狠狠砸向司空厉。后者先手未果,反被激起满腔战意,以双拳应敌,和江子房毫无保留的对轰在一起。二人拳来拳往,转眼交手已过百合,犹如市井无赖斗狠一般,全然不似两位一等高手交战。可江子房毕竟占了境界上的优势,体内气机比起司空厉,更加雄浑,百合之后,出招仍是不见颓势,每一拳挥出都势大力沉,拳风呼啸,隐隐有破空之声。反观司空厉,长久酣战,一口气早已用尽,气机受阻,可面对江子房犹如狂风暴雨般的拳头,断然不敢冒然更换一口新气,只能苦苦咬牙支撑,拳势已不如先前那般犀利,纵使身高臂长,体型占优,也需要变拳为掌,才能触及对手身体。 高手相搏,本就是一气之争,气机绵长者可一鼓作气,等到对手耗尽一气之时,奋力一击,从而获得胜势,武学境界亦可以按照一气长短划分,司空厉自认在同境高手中,气机悠长,可一气辗转六百里,远超寻常出神境高手的一气四百里,甚至可媲美寻常入神高手。可江子房作为当世首屈一指的拳法大宗师,走的是和司空厉一样纯粹武夫的路数,不着兵刃,因而更看重肉体彪悍强度,一气可辗转八百里,算得上除了三位天人境界高手外最雄浑者。相传空山圣僧可一气绵延一千二百里,让天下武夫望尘莫及。 司空厉心知再这般下去,只会被江子房慢慢耗死,拼着重伤的风险,强行换气,后者见状,自然不会白白浪费这送上门的良机,但他无心杀人,出拳时仍是留力四分,一拳便将司空厉捶飞出去,后者喷出一口鲜血,倒地不起。 对于这位在大楚军界叱咤风云的后起之秀,江子房并未有过杀心,故而二人交手,也仅是想着点到为止,最后那一拳,不过是想让司空厉长点记性,受些皮肉之苦,免得他目中无人,小觑天下英雄。可司空厉却好似不领情一般,正当江子房欲转身离去之时,原本倒地不起的司空厉又硬生生爬起身来,吐出一口带着浓郁血腥味的浊气,咬牙笑道:“前辈的拳头果然刚猛无匹,晚辈佩服,第一场算是晚辈败了,还请前辈留步,晚辈仍有一战之力。” 对于司空厉的不知好歹,江子房皱眉道:“方才最后那一拳,若老夫未曾留手,阁下早已成了拳下亡魂,你明知绝非老夫敌手,又何必自寻死路!” 司空厉揉了揉生疼的胸口,笑道:“前辈有所保留,又怎知晚辈已然倾尽全力了?谁能笑到最后,尚不得知,请前辈再看招!”去势更快,丝毫不似刚刚经历过一番苦战,一记铁山靠,将江子房撞的倒退十丈。 江子房微微错愕,司空厉以极其蛮横之姿使出这记铁山靠,身法并不算诡异,但其势之快,就连自己也是避无可避,只能硬生生扛下,且从这一撞看来,司空厉先前与自己交手时果真未尽全力,不由被激起兴致,脑海中闪过适才司空厉的招式,同样以铁山靠撞向对方。 司空厉冷哼一声,心道来的正好!双足点地,迎着江子房直冲而去,二人撞在一处,并未过多缠斗,各自向后退去三丈,不做任何停留,又展开新一轮对撞。方圆十里内,大地剧震,沙石漫天飞舞。 相比于最初故意藏拙的司空厉对于铁山靠的用法,刚刚学得其形的江子房施展出来远不如前者那般纯熟,逐渐落入下风,这让心高气傲的江子房心中不免生出一股怒气。楚王陈雄对于江湖中人,向来轻视,胆敢以武乱禁者,不惜大肆派兵围剿,间接导致楚国不少年轻俊彦过早夭折,也使得楚国的江湖呈现出一种青黄不接的现象,一流高手有,但中三境、下三境的高手对比其他三国数量却少了许多。而司空厉作为天子近臣,又是统领数十万大军的军界第一人,江子房本不愿与此人撕破脸皮,忌惮于司空厉的军神身份和背后替其撑腰的楚王,始终留有余力,可对方却不知好歹,出手狠辣,摆明是要与自己拼个你死我活。江子房不由动了真怒,真当老夫这双拳头是纸糊的不成!若真惹恼了自己,就算事后被楚王派兵追杀,也要将司空厉就地格杀。大不了之后亡命天涯,投奔别国,相信单以杀掉司空厉这一事,被冯靖全奉为座上宾也不无可能。 一念至此,江子房出手不再留力,趁着司空厉前冲之际,算准其一气将尽,扎稳马步,将后者拦腰抱住,一拧身,借助司空厉自身冲劲,将其抡砸在地上,司空厉只觉身子一轻,已被江子房高高举起。 司空厉见状,临时变招,以右臂支地,同时腰身发力,从江子房铁箍似的双臂中挣脱开来,双脚一蹬,将江子房踹飞至高空,后者没料到司空厉变招如此之快,招式用老,躲闪不及,被一脚踹飞。 司空厉站定后,长舒一口气,先前几次三番故意藏拙,让江子房误以为自己一气不过只有六百里长短,实则司空厉这几年在不断磨砺之下,已触摸到了入神境门槛,更是凭借自身彪悍肉身,借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在第一次被江子房击败后就隐约有了破镜迹象,那几轮对撞,更是巩固了入神境界,可他仍是隐忍不发,为了就是趁江子房大意之时,一招制敌!刚刚那一脚,蕴含司空厉独有内力法门,纵使以江子房之能,被结结实实一脚踢中,五脏六腑此刻也翻江倒海。这一战,江子房输在了太过轻敌。 第三十三章 见面礼 司空厉拍了拍身上尘土,随着境界再度提升,短短十年内,司空厉连破两境,同样也喻示着如今不过四十来岁的司空厉已经站在了那座山峰的最顶端,仅次于山巅上那三人之下而已。 又等了一会,仍是不见江子房踪影,司空厉正准备返回巩固境界,突然感到头顶上空传来一股巨大压力,抬眼望去,江子房正从高空俯冲而下,双拳蓄力,直奔自己而来。 司空厉不敢大意,心中默默盘算江子房下坠速度,自己躲闪已然来不及,只能双腿微屈,用以抵御这一拳的巨大威力。江子房来势汹汹,双拳如铁锤一般,狠狠砸在司空厉身上,连地面都被砸出一个巨大深坑,深不见底,司空厉瘫倒在坑底,生死不知! 江子房卸去一身劲力,吐一纳九,平稳住气息。这一战,先胜后败,最终更是不惜强行逆转精血,使出最强一拳,相信司空厉再怎么强横,终究只是出神境,被这一拳实打实击中,也是必死的局面。 大局已定。 这一战,江子房亦是受伤不轻,尤其是最后那一拳,耗费太多真气,如今体内气虚翻涌,面如金纸,也不好过,没想到一个后辈,竟给自己带来这么大麻烦。况且杀了司空厉,必定会引得陈雄雷霆震怒,江湖出身且成名已久的江子房不允许自己败在后辈手上,更不会允许死在朝廷将士的围剿中,正思考下一步将何去何从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一身嗤笑。 江子房如遭雷击! “前辈若是最开始就使出这一拳,而不是一味留手,晚辈如今或许早已命丧于此,只可惜,在下在先前与前辈的交手中,得以破境,前辈那一拳,杀一个出身境,易如反掌,可对于一个入神境高手而言,至多伤其筋骨,绝不致命。在下虽说如今伤势不轻,但和前辈相比,情况还是好上不少。” 江子房转过头去,只见司空厉浑身浴血,正捂住心口,大口喘息。 司空厉抹了把脸,狞笑道:“虽说武夫决斗,生死自负,可自始至终,在下敬你是楚国前辈,并未生死相搏,可前辈刚刚那一拳,分明是想取在下性命,既然如此,就休怪在下无情了!” 二人各有伤势,但与力竭的江子房相比,体魄更雄健也更加年轻的司空厉伤势更轻,仍有一战之力,江子房大惊失色,深知此刻就算讨饶,以司空厉狠辣的性子,也断然不会放过自己,想要逃离此地,却又是力所不逮。 “念你是楚国前辈,在下留你一条性命,只不过,今日之后,拳法宗师江子房,江湖除名!”随着司空厉一记手刀,江子房跪倒在血泊之中,一双手臂被其肘斩断! ———— 剑神山顶,凌霄云态度坚决,执意要收卢怀远为徒,传授一身枪术,曹邛既不愿拂了此人盛意,又对这卢怀远无可奈何,一最终应允下来。二人结伴朝着山下走去,很快便找到了登山归来的卢怀远。 后者见到师父,似乎心有愧意,正要转身离去,可瞥见曹邛身边站着的那位玉树临风的中年男子身后的长枪,眼神一亮,目光立时被吸引了过去,凌霄云见状,微微一笑,第一次见到这小子,对眼! 曹邛沉声道:“卢小子,这位是枪法宗师凌霄云,他有件事想问问你的意思。” 卢怀远久居山上,未曾听过凌霄云的大名,可自打得知了曹邛的真实身份后,对于师父口中的“宗师”二字,自然知道其分量之重,不敢轻视。况且凌霄云长相俊美,霸气外露,仅就卖相而言,远比不修边幅的曹邛更具宗师风范。 凌霄云笑意醉人,用醇厚的嗓音说道:“你就是卢怀远吧,在下凌霄云,听曹前辈说过,你抓周那时,选了杆竹制长枪,碰巧,在下对于枪术有些独到心得,可苦于没有传人,卢小子,你若不嫌弃,在下就收你为徒,以后你跟着我修习枪法可好?” 先前拒绝曹邛练剑的提议之后,虽说卢怀远在梅舒雁面前表现得浑不在意,可四下无人之时,却是常常后悔不已,如今又来了位修为看似和曹邛伯仲之间的顶尖高手愿意倾囊相授,卢怀远高兴还来不及,哪会再次白白浪费这等良机,拜倒在地:“弟子愿意,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见卢怀远答应的如此果决,曹邛便气不打一处来,双臂环胸,不由冷哼一声。凌霄云见状,赶忙打起圆场,一边将卢怀远扶起,一边笑道:“卢小子,如今你这一身本事,全拜曹前辈所赐,在下虽收你为徒,传授枪法,但为师仍需要提升武学境界,炼体、炼神、炼虚,还得由曹前辈继续授艺,论资排辈,他是大师父,在下是二师父,可别忘了你大师父的恩情!” 卢怀远点头道:“怎么会呢!二师父放心,远儿一定好好练枪,也一定继续跟着大师父修行,绝不辜负两位师父的栽培。” 毕竟有外人在场,曹邛也知晓分寸,神色舒缓了许多,闻言淡淡说道:“但愿如此。” 卢怀远悄悄吐了吐舌头,随后一直朝着凌霄云身后长枪不断打量,眼神贪婪,毫不收敛。凌霄云见状,提起那杆名震天下的“幽岚枪”,递给卢怀远,笑道:“你喜欢这枪?拿去耍耍便是。” 后者郑重接过,抱在怀里,爱不释手。幽岚枪作为天下排名第一的长枪,枪长一丈,重逾百斤,对于还只是孩子的卢怀远而言,太长太沉,只能勉强抱住,如何能施展开来。凌霄云笑了笑,单手抄起长枪,一阵眼花缭乱的扎枪,枪出如龙,随后单手握住长枪末端,抖了个微不可见的枪花后,提枪前刺,枪身丝毫不颤。 都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卢怀远只是觉得二师父出枪干脆利落,可曹邛却明白,枪术高低与枪花大小有着直接联系,刚刚凌霄云一番演练,仅是单手握住枪尾,并未握住枪身,可枪花却微不可见,这等手段,无愧枪仙之名,且此人筋骨之强悍,几乎可以与以力证道的司空厉相提并论。 凌霄云收回长枪,笑问道:“徒儿,你可是喜欢这长枪?” 见卢怀远点了点头,凌霄云又说道:“非是为师小气,你年岁尚轻,这幽岚枪对你而言,太长太重,施展不开。况且此枪跟随为师近三十年,早已与我神意相通,在你手上,发挥不出全部威力。初次见面,这里有本枪谱你且收下,里面记录着为师练枪多年的一些心得感悟,及所创招式,你可要勤加修炼,不得懈怠。至于枪嘛,为师这趟来的仓促,未曾准备,等为师日后替你寻一块上好材料,制上一杆神兵,当做你外傅之年的贺礼如何?” 卢怀远接过枪谱,喜笑颜开,兴高采烈说道:“多谢二师父!” 第三十四章 书生百无一用 梁国掖庭宫内,安慕容正望着窗外怔怔出神,宫门突然被人从外推开,冯靖全大笑而来:“嫂嫂住的可还习惯?朕前些日子委实是朝事太多,今日得空,特来看望嫂嫂。” 安慕容心头一紧,深知来者不善,可冯靖全毕竟是一国之君,不敢失了礼数,站起身来施了个万福,低声道:“有劳陛下挂心,妾身一切安好。” 冯靖全笑意不减,挥手将下人驱散,说道:“嫂嫂与朕本就是一家人,说这些不是见外了么?”说着一步步朝着安慕容靠近,抬起手来想要抚摸那张日思夜想的脸庞。 安慕容强忍怒意,扭头躲过。 冯靖全神色一凛,直接开门见山道:“慕容,自打朕十四岁那年初见你时,便惊为天人,只可惜长幼尊卑,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嫁给皇兄。这么些年过去了,朕心中一直挂念着你,朕之所以一直没有册立皇后,就是为了等你,难道你还不明白朕的心意么?” 安慕容毕竟曾是母仪天下的皇后,纵使这么多年过去了,威严仍在,丝毫不客气的打断道:“我到底是你皇兄的妻子,还望陛下自重!” 冯靖全狞笑道:“你少拿皇兄来压朕,他都死了多少年了!自重?整个天下都全凭朕说了算,朕想得到的,没有谁能拦得住!嫂嫂守寡这么多年,一定很空虚寂寞吧,朕比皇兄更懂女人的心思,今日就让朕好好疼爱你一番,替嫂嫂排解寂寞。”说着大步向前,一把将安慕容外衣扯落。 后者惊声尖叫,大声呼救,可掖庭宫之中,到处都是冯靖全的眼线,就算有人听到,也断然不敢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救这位先皇宠妃。安慕容极力挣扎,可她毕竟是女流之辈,力气远不如正值壮年的冯靖全,不多时便被后者压倒在床上,双手被冯靖全死死箍紧,动弹不得,甚至连腰间那柄用来防身的匕首都抽不出来。 冯靖全此刻早已原形毕露,看着身下朝思暮想的美人,淫笑道:“嫂嫂放心,比起我那不谙风月的短命皇兄,朕更懂得女人心思,也更懂得如何怜爱你。” 随着床榻一阵晃动,安慕容心如死灰,流下了屈辱不堪的两行清泪。 ———— 半个时辰之后,冯靖全心满意足走出掖庭宫,安慕容躺在床上,用被子捂住身子防止春光乍泄,泪眼婆娑。自己之所以在冯靖安驾崩后还苟延残喘的或者,不过是怕死而已,同时也心存侥幸,希冀着有朝一日,郭元能率领燕国铁骑,踏破梁国庆阳城,拯救自己于水火之中。可没有等来郭元,却等来了冯靖全的禽兽暴行!安慕容心灰意冷,起身穿好衣服,沐浴焚香,画上妆容,将“喜儿”放飞后,凄然道:“靖安,没能替你传递香火,臣妾有愧。郭郎,奴家也对不住你,今生欠你的,只能下辈子再还了。” 这一日,先皇宠妃安慕容自尽于宫中。梁国下诏,安慕容淫乱后宫,令皇族蒙羞,已被冯靖全秘密赐死,以整顿宫纪。 ———— 燕国将军府,常年借住于此的首席谋士郭元正一手捻着一串佛珠,一手翻阅兵书。突然之间,佛珠从中断开,纷纷滚落到地上。郭元皱起眉头,心中一阵烦闷,将兵书扔在桌上,站起身来,走出门外。 自从上次三国联手,合力围攻梁国无功而返后,燕王李成芝似乎对这位书院得意弟子不再如先前那般盲目信任,郭元也乐得清闲,终日待在将军府上。百里劲需常年镇守边疆,如今这将军府,反倒是鸠占鹊巢的郭元更像主人。 可今日不知为何,郭元只觉心烦意乱,预感到有祸事发生。郭元信佛,所以当佛珠断裂时,更是坚定了自己的猜想。勾了勾手指头,好似自言自语般说道:“去打探一下,今日可有何大事发生。”黑暗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随后一道人影从后门走出,显然是奉郭元之命,去打探消息了。 郭元身为轩辕策得意弟子,向来注重对于情报的收集。两个时辰后,那黑衣人返回将军府,在郭元身前躬身说道:“启禀主人,梁国那边传来消息,庆帝宠妃安慕容因淫乱后宫,已被梁武帝赐死,尸身随意葬在郊外,不得入先皇寝陵。” 郭元怒从心起,将那串坚硬如铁的铁桦木手串捏碎。对于安慕容的为人,他自然心知肚明,怎么可能自我轻贱。于是咬牙怒道:“这不过是冯靖全用来迷惑世人的屁话!我要的是真相!” 黑衣人明明身负二等生根境界,可面对手无缚鸡之力的郭元却显得尤为恭敬,单膝跪倒在地,沉声道:“请主人稍安勿躁,小人这就再去打探。” 黑衣人再次走后,郭元瘫坐在椅子上,心如刀割。他与安慕容本是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可自打家道中落后,迫于安氏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嫁入帝王家,等到梁庆帝一死,自己便立时怂恿李成芝派兵攻打梁国,若是成功攻破庆阳城,自己则可以趁乱就走安慕容,从此江湖逍遥,做一对神仙眷侣。可接连两次无功而返,没能救出心爱之人,如今却已阴阳相隔。回想起当年在书院求学,二人朝夕相处的场景历历在目,郭元悲痛万分,流下两行清泪。 傍晚时分,黑衣人再次返回,同时也将真相带了回来。根据密报,安慕容被冯靖全强行奸污,之后不堪受辱,自缢于梁国掖庭宫内。 郭元刹那疯魔。 似是早有预料,常年镇守边疆的百里劲得知此消息后,立刻率领一百精兵,快马加鞭赶回府邸,恰在此刻抵达,见郭元神色凄苦,七窍流血,隐有走火入魔之势,百里劲纵身前跃,掠至郭元身后,一掌拍在后者背后,度入内力,助其稳固心神。百里劲的武道修为虽不如司空厉那般蛮横霸道,却也是实打实的破垢境高手,有他出手相助,郭元双眼逐渐恢复清明。 百里劲焦急说道:“本将得到消息后便立刻放下手中事赶回,生怕先生做出什么过激之举,事已至此,先生还是要保重身体,不要太过悲愤。” 郭元声音沙哑道:“当年答应会娶她过门,可在下食言了,输给人品才略俱佳的冯靖安,在下虽心有不甘,倒也算心服口服。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一次,在下依旧没能保护好她,只能任凭她在庆阳城那座牢笼中受人欺辱,最终竟是连最后一面都不得见便阴阳永隔。将军,此仇不报,郭元枉为人,也无颜去黄泉路上见她。” 百里劲却好似有些为难,叹道:“先生稍安勿躁,虽说这些年来,我大燕兵力稳步增长,国力日趋强盛,但比起拥有三百年底蕴,坐拥中原半数江山的梁国来说,仍是相形见绌,国仇当先,还望先生暂且放下儿女私情。” 郭元歇斯底里怒吼道:“我郭元读遍诸子百家,春秋大义,一心以文士身份建功立业,名留青史,到头来竟是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建功立业!在下恳请将军下令出兵,剑指庆阳城,诛杀冯靖全!等事成之后,在下会亲自去陛下那边请罪。” 百里劲皱起眉头,摇头说道:“本将向来敬重先生,可此事,恕难从命。且不说千人以上调兵需陛下下旨,纵然先生想要先斩后奏,本将也绝不会放任手下将士们去陪着先生白白送死。”说着伸手想要扶起郭元,沉声道:“还望先生以大局为重。” 郭元一把推开百里劲,咬牙站起身来,嗤笑一声:“将军不仅体恤下属,更是燕国一等一的忠义之人,既然将军不愿助在下一臂之力,那我郭元只好另找旁人相助了。将军忠心耿耿,等日后替燕王立下汗马功劳,定能换个不输李剑的当朝异姓王!你我道不同,就此别过!”说完打了个响指,那黑衣人从暗处现身,扶住郭元,从将军府大门离开。 百里劲伸出手,想要挽留,却欲言又止,最终叹息一声,目送郭元渐行渐远。对于这位出身书院的无双谋士,燕王李成芝心生忌惮,曾私下叮嘱过百里劲,若此人生出二心,定要杀之而后快!可百里劲念及旧情,不愿取郭元性命。 至此,燕国曾并肩而立,令旁人闻风丧胆的一文一武分道扬镳。 第三十五章 弃文从武 郭元在黑衣人的搀扶下离开将军府,更是一气之下出了燕国都城玉亭城,城门守军虽不知晓郭元真实身份,可先前几次无意中瞧见此人曾与百里将军并肩骑行,自然不敢阻拦,默默放行。 二人来到城外荒郊一处破庙,郭元先前急火攻心,此时体内犹如翻江倒海,火辣辣的并不好过,黑衣人见状,默默叹息一声,外出寻找食物清水。等到黑衣人离去,独处一室四下无人的郭元颓然坐倒在破败不堪的蒲团上,苦笑道:“师父,您老人家说得不错,我郭元文不能安邦定国,武不能马踏疆土,手无缚鸡之力,当真百无一用。” 又长吁短叹了一阵,黑衣人返回庙中,手里提着几只野鸡,利落的拔毛生火,替郭元准备着吃食,此时听到叹息声,默默站起身来,走到郭元身后,安慰道:“还请主人节哀,保重身体。” 郭元瞥了眼这位自打记事起便守护在自己身边的贴身护卫,可三十多年来,郭元却始终不知其姓名,甚至连此人真容也不曾得见,算得上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只记得自己当年还是孩童之时,父亲将此人带至自己身边,那时这黑衣人便是这般阴森模样,如今三十年过去了,仍是不见老态,郭元更从未见过此人出手,完全不知其修为深浅。 郭家本是梁国青州十大豪门之一,郭元祖上世代从商,家底丰厚,惹人眼红。郭元之父郭子敬为保护妻儿老小周全,曾重金聘请江湖中能人异士担任护卫,而独子郭元,从小便被家族寄予厚望,其护卫实力自然不俗。 当年在书院求学之时,作为后来者的郭元锋芒万丈,被年长几岁且入学更早的李密先视为劲敌,后者曾多次鼓动其他学子联手打压郭元,除了有宋进阳这个和事佬不断从中调解外,郭元不知道的是,正是这黑衣人暗中教训过李密先等人。之后学成归来,远走异国他乡,一路上也是这黑衣人挡下不少梁武帝派来的杀手,若非如此,莫说远赴燕国,成为一介幕僚替燕王李成芝出谋划策,只怕郭元连青州地界都走不出。 听到黑衣人劝解,郭元缓缓转过头来,神色凄苦:“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黑衣人回道:“主人学究天人,是当世一等一的旷世奇才,切莫自暴自弃。” 郭元苦笑一声,自嘲道:“我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本想靠着三寸不烂之舌挑起天下大乱,也好火中取栗,趁乱救出心爱之人,可接连两次讨梁无功而返,不仅失了李成芝信任,如今更是与百里劲分道扬镳,没了这二人相助,纵有满腹经纶又如何?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习武,若能像司空厉那般,练出个武道大宗师,我郭元定要直杀庆阳城,亲手摘下冯靖全的头颅!” 黑衣人眼睛一亮,随即长叹一声,问道:“主人真是这般所想?”见郭元神色坚毅,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既然主人心意已决,小人也不再隐瞒,老主人曾有言,他日若是主人遭遇祸事,生出练武的打算,小人必当竭尽所能,助主人一臂之力。” 郭元听得此言,双眸闪过一道精光,随即又低下头去,心灰意冷道:“郭某虽不习武,亦知道武道修行如滴水穿石,最讲究一步一个脚印,想要一步登天不过是痴人说梦,助我,你要如何助我?你又能如何助我!” 黑衣人笑道:“主人放心,小人武道境界虽一般,却熟悉各类邪门法术,老主人于小人有恩,小人这条命便是他的,如今老主人已死,那小人这条命便是主人您的,哪怕拼个走火入魔,万劫不复,小人也不会有半句怨言,主人放心,不出三个月,小人会助主人成就天人虚境,到时单枪匹马杀向庆阳城又有何难!” “只不过这等歪门邪道,遗祸无穷,小人作为施术者,有违天理,难逃一死,主人亦是一样,无论能否杀掉冯靖全,虚境最多维持三个时辰,之后也是九死一生的结局,如此这样,主人可还要一意孤行么?” 郭元心中剧震,他虽不习武,却也知晓天人境这三个字的分量!纵然的只能维持三个时辰的虚境,也是世间凤毛麟角般的存在,九死一生又如何?没了安慕容,他本就不愿意在这世上独活,他与冯靖全本就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只要能亲手杀了他,哪怕是同归于尽,也算了却了一桩心愿。仅是略加思考,便点头道:“若真如你所言,郭某自然没在怕的,只不过郭某不愿意连累旁人,你当真甘愿白白付出性命?” 黑衣人豪迈笑道:“若非当年老主人相救,小人早已命丧黄泉,小人这条命本就是老主人给的,为郭家效命,是小人的本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郭元却是嗤笑一声,讥讽道:“你与我形影不离三十余年,当知郭某本是性情凉薄之人,最是不信人心,别说我爹有恩于你,就算你这条命是我郭元所救,真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郭某也不会信你!” 黑衣人先是叹息一声,随即释怀道:“信人不如信己,到了这个关头,你仍是如此,无愧于我郭家后人!”说罢缓缓摘下面罩,露出一张与郭元形似七八分的苍白脸孔。 郭元见到黑衣人真容后,惊异万分,大呼道:“小叔!怎么是你?” 第三十六章 南疆秘术 无怪郭元如此讶异,眼前人那常年不曾摘下的面罩下赫然正是郭元的亲叔叔——郭子义。 郭子义此生极爱外出远游,对家族生意从不上心,可郭元三岁那年,郭子义外出远游,偶染顽疾,回到家中之时已是骨瘦如柴,面无人色。郭元打小就爱听小叔讲述外面的奇闻异事,叔侄二人关系亲密,郭子义未曾娶妻生子,最后那段日子里,郭元终日陪伴。郭元也曾亲眼目睹郭子义咽气、下葬,为此还伤心了好几年,可如今郭子义却是起死回生,这让一向不信鬼神的郭元如何能接受,歇斯底里叫喊道:“你到底是谁!为何要假冒郭某的亲叔叔?这么多年潜伏在我身边,到底有何居心?” 郭子义长叹一声,说道:“小元,我真是小叔,许多事情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再者说了,我若有心害你,何必等到今天。” 郭元眯起眼睛,死死盯着眼前之人,虽说这个“郭子义”和自己记忆中的小叔样貌如出一辙,但郭元心中仍有猜疑,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哪怕是如今的天下第一,修为通天彻地的空山圣僧也做不到如此,而郭子义不过是位普通人,这让郭元如何相信。 见郭元一脸狐疑,右手悄悄背在身后摸索着,郭子义笑道:“你可还记得,你两岁那年,偷摸着溜进你爹书房,将他最钟意的那幅山水画偷偷藏在院子里第三棵梧桐树下,为此你爹掘地三尺,找了好久,这件事你只告诉过我,你可还记得?” 郭元瞪大双眼,涩声道:“没错,这件事除了我小叔,再无旁人知晓。你果真是小叔,可你怎么还活着?又怎么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了。” 郭子义盘膝而坐,拨弄着炭火,叹道:“此事说来话长,我原本打算只要你平安无事,便将这些陈年往事烂在肚子里,可你爹生前有过交待,若你在三十岁之后遭遇极大变故从而有了习武的打算,便要我将这些事原原本本告诉你,好让你自行决定该怎么做。” “你爹家财万贯,又自视甚高,不屑与其他商贾同流合污,自然遭人眼红妒忌,当年斥重金聘人保护你母子二人,也不过是无奈之举。可这些江湖中人,大多品行不端,拿着丰厚的报酬,犹嫌不足,明里暗里不知道偷拿了多少你爹的珍藏,你爹对此亦是无可奈何,本意保护郭家不受外人侵扰招徕的护卫,反倒成了引狼入室。” 眼见这些人越发肆无忌惮,为防止家底被搬空,你爹私下找到我,希望我能假借外出游历之际,寻求一些武功高强的正义之士的帮助。也正因那一次,我远赴塞北,却不小心误食了一味名叫“断生草”的穿肠毒药,不但没能完成你爹交待的事情,自己也是命悬一线,岌岌可危。好在你小叔我早年间广结善缘,最终被一群游侠义士送回郭家,可身体却一天不如一天,你爹寻遍青州名医,都束手无策,神医常玺更是断言,我最多还剩下两月光景。” “你爹痛心万分,原本只是让我外出求援,没想到却害我落得这般下场,你爹向常玺相求,哪怕倾家荡产,也要医治好我。但“断生草”毒性极烈,所谓断生,便是断人生机,常玺也只是对此药略有耳闻,都不曾亲眼见过,更别说如何对症下药了。” “正当你爹一筹莫展之时,送我回去的那群人中,有一名出身南疆的游侠找到我们,向你爹献计。” 郭元心知,接下来才是事情的关键,忙屏息凝神,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只听郭子义继续说道:“相传在南疆大山深处,隐藏着一个古老而神秘的宗门,叫做‘神女殿’,此门派与世隔绝,故而名声不显。那游侠年轻时曾与神女殿内一名弟子偶然相识,一位是涉世未深的妙龄女子,一位是意气风发的少年游侠,那女弟子对游侠口中光怪陆离的世界很是憧憬,不顾师门禁令,与那游侠同游人间,二人互生情愫,彼此爱慕,也正因如此,那游侠从女弟子口中得知了神女殿这个神秘宗门,以及一些匪夷所思的上古秘术。” “其中有一种秘法,可令垂死之人起死回生,且受术之人的肉身、经脉可吸收旁人内力,将血肉之躯化为一个大熔炉,靠不断汲取旁人内力来提升自己的修为境界,算是一种武学捷径,并且这一身修为亦可传给他人,这等邪术,别说是那游侠,就连我见多识广,都是闻所未闻。” “眼见有天大的好处,那游侠不免心痒,又听那女弟子继续说道,此等秘法,虽有不少好处,却有着一个天大的弊端,那便是修炼此术之人,会变得不人不鬼,了却来生,再次传功之后,便会万劫不复,身死道消,永世不得超生!” “你爹与我一商议,与其让我白白等死,不如冒险一试,况且你作为郭家独子,从小便聪慧过人,你爹对你期望甚高,希望我保住性命的同时也能暗中庇护你,最终我俩下定决心,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习得此术。之后你爹带着那名游侠,不远万里去到南疆,费尽千辛万苦,终于寻得神女殿所在,至于最终究竟如何说服宗主传授秘法,我并不知晓,只是那游侠之后便不见踪影,你爹也好似变了个人一样。不过你小叔我好歹是保住了一条性命,为了之后能隐匿在你身边暗中护卫,你爹特地和我演了场戏,瞒过了所有人,从此之后,世上再无郭子义,只有个守在郭元身边,活在暗处不能示人的黑衣护卫。” 郭元此刻对郭子义的身份已然信了十分,同时心中默默记下了神女殿这个宗门,回想起当年误以为小叔离世,悲从心起,涩声道:“小叔,你们骗得我好苦。” 郭子义苦笑道:“这一切也是无奈之举,郭家本就惹人注目,遭人眼红,若非当年你爹有此后手,又将你送到冬岳书院求学,只怕郭家人都随着那一场大火灰飞烟灭了。” 郭元想起当年惨案,咬牙问道:“小叔,这么多年过去了,元儿始终不信当年那一把大火背后没有指使之人,真凶究竟是谁,小叔可有消息?”当年郭家惨遭一把大火灭门,虽然官府早已结案,真凶也已畏罪自尽,可此事一直是郭元心中一根刺,深深扎在内心里。 郭子义摇了摇头,叹道:“我和你一样,都觉得此事有些蹊跷,若是单纯为了求财,何必伤人性命,屠人满门,况且一把火,什么金银财宝、古玩字画全都付之一炬,而你爹作为青州富商,若是不为求财,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能够树敌,除非…” “除非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要杀人灭口!”郭元心思急转,脱口而出,“神女殿!” 郭子义点了点头:“听你这么一说,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只不过没有确凿证据,这一切只是你我的推断罢了,或许事情并没有咱们想的那么复杂,只不过是因为下人疏忽导致的一场意外罢了。” 郭元咬牙切齿道:“无妨,想要知道事情真相,等日后去一趟神女殿一探究竟便知,如今最要紧的,还是想办法杀了冯靖全,以解我心头之恨!” 第三十七章 练枪 自打凌霄云来到剑神山后,卢怀远每日除了雷打不动的上山下山炼体外,也开始练习枪术的基础招式。凌霄云虽是百年不遇的武学奇才,悟性极佳,但光有天赋可远远不够,仍需勤加练习,卢怀远对枪法连一知半解都谈不上,凌霄云便让他先从每日弓步扎枪一千次开始。 多亏有了曹邛的炼体之法,卢怀远此时武学修行早已登堂入室,基础的扎枪信手拈来,除了感觉有些枯燥单调。说来也怪,卢怀远性子叛逆,对曹邛的话半数都当做是耳旁风,但对凌霄云的话却是言听计从,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有时甚至还会主动加练五百次,只为练好扎枪这一个动作。 练兵器,说白了就是一个熟能生巧,将兵器变为身体一部分的延伸,凌霄云见徒弟每日废寝忘食,毫不懈怠,心中更加欢喜,亲手替卢怀远打造了一杆七尺来长的铁枪,赠给爱徒。虽是一杆普通铁枪,卢怀远却如获至宝,心想这二师父远比大师父豪气多了,练起枪来更加卖力。 一旬之后,卢怀远的扎枪已练的无比纯熟,凌霄云又依次传授卢怀远“拿扎”技法,命其除去每日固定的一千次弓步扎枪外,额外多加一千次拿扎技。 卢怀远终究是少年心性,对于感兴趣的事情并不感到苦累,他本就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先前多次顶撞曹邛,无非是后者本就不善与人沟通,如今凌霄云虽比起曹邛更加严厉,但凡事都喜欢轻声细语,从不大声呵斥,加上凌霄云年轻俊朗,卢怀远更乐意和二师父待在一块。 平日里卢怀远在山顶练枪,凌霄云便在一旁静坐冥想。卢怀远悟性极高,任何招式只要凌霄云演练一遍,就能学的八九分形似,更难能可贵是是还有五六分神似,凌霄云对此深感欣慰,满眼都是自己年少时练枪的影子。 日复一日,转眼凌霄云在剑神山上已度过两月光景,这段日子里,卢怀远从如何握枪,到扎枪,再到横扫,基础枪术几乎学了个遍,他本就天资过人,加上对枪术打心眼里喜欢,进步神速。五百年前的用枪第一人程树曾有言,枪法共分为六层境界,依次为力斗、偏长、守法、精熟、通微、神化。如今的卢怀远,约莫已到了“守法”境界,但因尚未与同境高手比试过,其真实水准无人敢断言。 凌霄云待在剑神山上,白日里除了盯着卢怀远练枪,闲暇之时便和曹邛探讨武学心得,二人境界相当,眼界颇高,比起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晋升天人境的曹邛,凌霄云诸多感悟犹如羚羊挂角,二人一正一奇,相得益彰,彼此都是感悟颇多。 这一日,凌霄云如往常一样看着卢怀远练枪,突然之间心生感悟,好似抓住了那一缕虚无缥缈的意境,忙闭上双眼,试图抓住那一丝突如其来的秒意。一炷香后,凌霄云缓缓睁开双眼,眼神通明,呼出一口浓郁浊气。曹邛心生感应,早早便御剑而来,见到凌霄云,喜道:“恭喜阁下有所突破,看来老夫这剑神山还是一处福地。” 凌霄云抱歉回礼,笑道:“那晚辈真得好好谢谢前辈了,只可惜离那传说中的天仙境界,仍有一段差距。” 这一日,枪仙凌霄云重返天人境界。 ———— 燕国皇宫内,李成芝一身素衣,独坐在龙椅之上,百里劲同样不着甲胄,仅一身便装,站在台阶下。闲杂人等早已被支开,偌大的宫殿内就只剩下君臣二人。 李成芝早先便命下人替百里劲安排了座位,更端上美酒佳肴,本意与百里劲把酒言欢,但后者不敢逾矩,始终恪守臣子本分,站在一旁,不肯入座,对于这些无伤大雅的小事,李成芝也不在意,他对冬岳书院出身的郭元一向心生防备,但和楚王陈雄一般,都对手握兵权的武将之首始终给予了充分的信任。 李成芝拈起酒杯,笑道:“百里将军当真不尝尝这佳酿?这凤阳郡的杏花春酿一年可产不了几坛,寻常可没有机会享用。” 百里劲抱拳躬身道:“既然这美酒如此珍贵,末将哪敢夺陛下所爱。” 李成芝笑骂道:“油嘴滑舌!如今就算你想喝,朕也不给了!将军没有口福,那朕就独乐乐了。”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咂摸着嘴巴,回味无穷。 将那盏纯金打造的酒杯搁在一旁,李成芝收敛起笑意,一脸凝重,问道:“将军这几日可曾找到郭元的下落了?”原来那日郭元负气出走,离开玉亭城后,李成芝龙颜大怒,命百里劲务必将此人追回,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百里劲低下头去,默默叹息一声:“回禀陛下,末将已派重兵出城找寻,照理说郭先生纵有那黑衣护卫相助,也断然不会走远,可如今三日过去了,末将部下将士翻遍了周围城池,仍是找不到郭先生下落,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 李成芝揉了揉眉心,皱眉道:“两个大活人,不会就这么凭空消失的,或许他二人并未入城,而是躲在野外,伺机而动。还请将军加派人手,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将郭元找到,此人毕竟出身冬岳书院,学究天人,既然不能为朕所用,为防止他投靠别国,成为我大燕的对头,定要除之而后快!” 对于当日心软放走郭元,百里劲心中并不后悔,只不过对于李成芝却是心有所愧,见陛下并未责怪,心中愧意更胜,小心翼翼问道:“陛下,末将有一事不明,为何陛下始终不愿像信任末将那般信任郭先生?非要痛下杀手么,留他一命又如何?” 李成芝冷哼一声:“将军性情中人,念及旧情,朕可以理解,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连朕这个门外汉都知道慈不掌兵的道理,将军若还记着往日情谊,那朕换人去做这件事好了。至于朕为何不信郭元,理由很简单,一个胸有大志的文人,却不为钱财权势,那此人一定另有所图,这类人,朕一概不信!” 百里劲长叹一声,既然陛下已经发话,只怕郭元难逃一死,只能暗中下令众将士,若是找到郭元,一定要将他交给自己,免得他再受皮肉之苦。 第三十八章 天下第一 却说凌霄云重返天人境界后,虽未能一举突破至百年未见的天仙境界,但比起之前,修为却是更上一层楼。 曹邛对此又惊又喜,寻常武夫,跌境之后几乎全都一蹶不振,如逆水行舟,一退再退,可这越勇,当真令人称奇。曹邛一时心痒,就要与之切磋一番,毕竟一个天人大圆满的枪术高手,终其一生也是可遇不可求。曹邛一生痴情于剑,自然不会白白放过这个机会,将飞英剑御在手中,笑问道:“阁下如今可是天人大圆满境?” 凌霄云内力流转全身,吐出一口青气,说道:“前辈猜的不错,当是天人大圆满无疑。” 曹邛笑了笑,瞬间战意高昂:“天人大圆满,老夫心驰神往,既然如此,烦请阁下与老夫切磋一二,也好让老夫见识见识大圆满的风采!” 相比于急需一场酣战来提升境界的曹邛,凌霄云同样需要一场同境之争来巩固境界,便笑着应承下来,二人一人提枪,一人持剑,不约而同转头看向一旁的卢怀远,后者此刻正饶有兴致的看着两位师父,大眼睛提溜乱转,好似在说你们快打,我等着瞧呢。他虽不知道什么是天人大圆满,可从两位师父的架势来看,二人似乎要比试一番,卢怀远也想知道大师父和二师父,究竟谁更厉害些。 曹、凌二人见状,又好气又好笑。凌霄云低声道:“前辈,你我二人比试,对这小子如今毫无裨益,反容易令其误入歧途,要不咱们另寻一处再切磋如何?”曹邛点了点头:“老夫也正有此意,臭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居然想着在一旁观战。” 二人对望一眼,心领神会,随即拔地而起,瞬间消失在远处,卢怀远不明所以,赶忙跑了过来,心想定是两位师父担心在自己面前落败,丢了面子,所以才不给自己观战,可除了气得直跳脚外又无计可施,也没了继续练枪的心思,赌气似的双手叉腰坐在地上,一心只想早些知道战果。 剑神山本是一处上古剑阵遗址,曹邛常年定居此地,占据得天独厚的优势,修炼出一身举世无敌的浩然剑意,如今对阵天人大圆满的凌霄云,曹邛不敢大意,同时也不愿占人便宜,将凌霄云带离剑神山地界,起手便是全力,漫天剑气扑面而来,凌霄云手持长枪,摆出太公钓鱼式,身形微晃,将第一股剑气轻松格开,随后将幽岚枪舞的水泼不进,将万千剑气一一扫飞。 曹邛剑意之盛,冠绝天下,飞剑术更可于千里之外取人首级,即是远攻,也有不小威力,凌霄云自知不如,他一身本事全在长枪之上,若不能尽快拉进两人距离,发挥不出幽岚枪一寸长一寸强的优势,就只能一味挨打,但他自恃神通,同时也想考量一下,自己到底能接下曹邛多少剑气,便驻足不前,默默承受。 剑气前赴后继,源源不断,所幸幽岚枪是由一块南海玄铁打造而成,坚硬无比,若换做其他兵刃,恐怕早已化为齑粉。饶是凌霄云修为通天彻地,在曹邛的漫天剑气下也是压力倍增,方圆一里内,大地皲裂,沙石草木尽数化为灰烬。曹邛御剑半空,瞧不出任何颓势,愈战愈勇,凌霄云细细掂量一番,一气尚未过半,仍可继续承受这漫天剑雨。 又过了一阵,约莫是曹邛一气将尽,凌霄云只感枪头上传来的压力骤减,剑气也不如起初那般密集。凌霄云心道:“时辰已到!”枪花不断旋转,逆流而上,直冲到曹邛身前,却见后者微微一笑,心知不妙。原来曹邛久攻不下,他的剑意虽强,可对上凌霄云这样的对手,除了能压制住外并不能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只是白白浪费真气罢了,这才故意示弱,让凌霄云误以为自己一气将尽,趁着换气的空挡将凌霄云骗至身前。曹邛剑意浩然,剑法同样无双,虽说幽岚枪在长度上占尽优势,但曹邛自信,手中三尺青锋对上幽岚枪也是不遑多让,只要凌霄云敢趁机上前,自己就有法子欺身至五尺之内,届时枪长一丈的幽岚枪施展不开,反倒成了累赘。 凌霄云虽暂时落入下风,却临危不乱,在枪身当中双手一拧,原本长一丈的幽岚枪被一分为二,分做一根五尺短枪和一根短棒,凌霄云左手持短棍,格挡开曹邛刁钻一剑,右手持短枪,直刺向曹邛面门,后者歪了歪脑袋,躲过短枪攻击,可凌霄云枪法入神,纵使单手持枪,也威力无比,短枪犹如附骨之疽,不离曹邛头颅三寸。二人贴身近战,枪法剑术伯仲之间,但凌霄云肉体更加强悍,又占了兵刃的优势,将局势扭转过来,反将曹邛压制。 论气机长短,身处壮年且境界占优的凌霄云比曹邛略胜一筹,后者深知此理,嘴唇微动,呵出一道剑气,直奔凌霄云而来,二人此刻相距太近,凌霄云没料到曹邛竟能将胸中剑气如实质般吐出,一时躲闪不及。间不容发,只能收回短枪,将剑气扫飞,短枪离手,在空中划出个圆圈,枪尖点向曹邛喉头。 曹邛此时旧气用尽,再无后手可用,叹息一声:“长江后浪推前浪,是老夫败了。” 凌霄云闻言,立时收回短枪,曹邛见他收放自如,又是由衷赞叹。凌霄云笑道:“承让了,若非前辈将比试地点选在此处,远离剑神山,只怕输的就是晚辈了。” 曹邛笑着摇了摇头,不置可否。这场切磋,二人皆是受益良多,最终境界占优的凌霄云险胜一招,但正如凌霄云所言,倘若二人在剑神山山比斗,亦或生死相搏,剑意气冲斗牛的曹邛或许赢面更大。 胜负已分,曹邛正准备和凌霄云返回剑神山,却见后者驻足不前。凌霄云抱拳说道:“有劳前辈这段日子帮着晚辈好好督促卢小子,在下还有一事未了,就不随前辈回去了。” 曹邛略加思索,问道:“莫不是嫌和老夫打的不痛快,要去寻空山圣僧的麻烦?” 凌霄云笑了笑,说道:“前辈料事如神,正如前辈所想,如今晚辈初入天人大圆满境界,自然要去争一争天下第一的宝座,况且晚辈先前始终破不得那老秃驴的金刚不败,如今境界提升,自然要再试上一试。” 听得此言,曹邛却是一脸担忧,此去梁国路途遥远,相传空山圣僧背后更有梁国皇帝撑腰,云音寺内能人无数,凌霄云孤身一人,未免有些势单力薄,便开口说道:“既然如此,就让老夫陪你走一趟,彼此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凌霄云如何不知道曹邛的好意,可他自有打算,摆了摆手道:“多谢前辈好意,可若是前辈与在下同行,晚辈心中便有了依仗,生出未战先怯之心,这一架便没了意义,再者说了,晚辈孤身一人,挑战老秃驴,不过是江湖中人之间的武学切磋,若与前辈一同前去,以冯靖全那贪生怕死的性子,必定会派重兵支援,前辈放心,晚辈知晓轻重,老秃驴挨打的本事一流,打人嘛,远不如前辈那般犀利,只要苗头不对,晚辈大不了风紧扯呼,什么云音罗汉阵,金刚结,想留住晚辈无异于痴人说梦,当今天下,若晚辈一心想走,除非是前辈和老秃驴联手,不然还真没人能拦得住!” 和曹邛道了声别,凌霄云提起长枪,大步流星。 曹邛看向远方,喃喃自语:“天下第一么。” 第三十九章 替师拦路 剑神山上,卢怀远还在焦急的等待着,见曹邛独自返回,立马跑了过来,迫不及待问道:“大师父,二师父人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曹邛瞥了眼这个自己寄予厚望但却从未说出口的徒弟,说道:“你二师父还有要事在身,特让老夫这个做大师父的好好盯着你练枪。” 卢怀远追问道:“教我练枪才是正事,哪还有什么要事。” 曹邛叹道:“你那二师父天纵奇才,而立之年已是天人境高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后自行跌境,进入到一种介于一等入神境和天人境之间的玄妙境界,如今重返天人境界,成就天人大圆满,当然要了却多年夙愿,成为人间至高点,所以要去将占据天下第一宝座四十年之久的空山圣僧拉下马来。” 卢怀远瞠目结舌,过了好久才喃喃道:“二师父竟然这般厉害!那刚刚的比试,究竟是谁胜了?” 曹邛苦笑一声,说道:“老夫技不如人,输了一招。不服老不行,真是后生可畏。” 卢怀远心中惊异更胜,先前曾听梅舒雁讲过,曹邛被誉为五百年来剑道第一人,修为深不可测,凌霄云瞧着不过三四十岁的年纪,修行的时间远不如年近古稀的曹邛长久,却是更胜一筹,见曹邛兴致缺缺,心知他对于败给凌霄云一事难以释怀,便转移话题道:“大师父,武学修为共分为几个境界,能和我好好说说不,先前梅婆婆和我说过一次,我没仔细听。” 曹邛正色道:“天下武学,登堂入室后,天人之下共分为六重境界,从低到高,第六境称为滴水境,寓意水滴石穿,正式踏入武道一途,第五境为观海境,正所谓天围沧海阔,日射昆仑低,第四境称为陷空境,气海之中横生出一股大力,第三境为碧微境,天下武夫千千万,除去能称为绝顶高手的凤毛麟角般的存在外,大多都在这四境之中。而这四境之中,碧微境与前三境之间又有着明显的区别,故而此境中人可被称为小宗师。至于武道第二等境界,又细分为三等,生根、立地、破垢,此境中人,几乎已经站在了世间武夫的顶端,罕逢敌手。而一等境界,则是纯青、出神、入神三等境界,已是人间至高点,纵横天下,一等境界的高手,放眼天下,也不过寥寥八九人,为师曾在入神境上苦守三十年不得突破。而这六境之上,便是超凡入圣的天人境界,上天入地,举世无敌,如今整个天下,此境唯有空山圣僧、你二师父和老夫三人而已。至于空山圣僧到底有没有进入传说中的天仙境界,天晓得,恐怕只有你二师父和他一战之后,答案才能水落石出。” 卢怀远越听越心惊,虽说心中已将曹邛、凌霄云拔高到了一流高手范畴,却没料到这二人是除去天下第一外无敌于人间的存在,张大嘴巴喃喃道:“这么说来,我的两位师父一个天下第二,一个天下第三!那你二人共同传授我武艺,我要是不练出个天下第一都说不过去了。” 曹邛先是冷笑一声,啐道:“你当天下第一这般容易么!”随即又笑道:“但依你所言,不练出个天下第一,还真是对不起老夫和你二师父一番栽培,老夫此生是无望天下第一了,若是能教出个天下第一的徒弟倒也不错,卢小子,你可得勤加修炼,也好让老夫沾一次光。” ———— 云音寺与剑神山相距几千里,可凌霄云并不着急赶路,这其中也有讲究,若是去的太早,一身修为境界来不及巩固,未达到最佳状态,若去的太迟,战意削减,与曹邛一战之后的大势衰退,白白辜负了剑神的好意。三日之后,凌霄云终于踏足梁国扬州境内。 对于凌霄云此次入境约战,空山圣僧早早便获悉,派静心在城门口等候,凌霄云见状,冷笑一声:“怎得只有你一人在此等候?在下还以为冯靖全会一股脑命梁国高手齐至,再派出个万儿八千精骑等着在下自投罗网呢!” 静心双手合十,高诵佛号:“阿弥陀佛,施主说笑了。凌施主此番前来,只为和方丈切磋武学,陛下又何必画蛇添足,再者说,就算李显杨修二人各率一万精兵,真能拦住施主?既然明知拦不住,又何必故意为之,激怒施主。” 凌霄云笑道:“你这大和尚有点意思。咦,居然还是个出神境高手,看来等到老秃驴归西之后,云音寺主持一位非你莫属了。” 静心语气依旧不疾不徐:“此事不劳施主费心,主持一位,全由师伯安排,烦请施主随小僧而来。”说罢转过身去,在前面带路。 凌霄云默默跟在静心身后,心中暗自想到:“这和尚先前我从未听闻过他的名号,竟有如此修为,看来云音寺当真是卧虎藏龙。可适才听他的意思,下一任主持好像另有其人,难不成寺中除了老秃驴外,还有人的修为比他更高么?” 静心在前带路,凌霄云紧紧握住长枪,一言不发。此番前往梁国,凌霄云并未刻意隐匿气机,照理说冯靖全手下的监天司不会不知道,原本自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一入梁国境内便会受到李显、杨修等武道高手围攻,配合梁国铁骑全力围剿自己,但冯靖全不知是否是胸有成竹,对于自己的到来并不如何上心,这让凌霄云难免有些失望,他本就是乱战高手,除非是两位天人境大宗师联手,不然就算出动再多人,还真不一定拦得住自己,若冯靖全当真派重兵镇压,自己就当做是大战前的热身,除了帮自己积攒战意外,起不到任何作用。 一路无话。 云音寺坐落于扬州云阳城东北角,在静心的带领下,凌霄云畅通无阻便来到后山空山圣僧住处前。 “请施主稍等片刻,师伯就在前头,容小僧前去通报一声。”静心打完招呼后便告退。只留下一脸不屑的凌霄云站在原地,后者冷笑不止,空山圣僧修为通玄,对于自己的到来早就知晓,静心又何必多此一举。凌霄云唾了口唾沫,啐道:“一群贼秃,装神弄鬼,当真不爽利!” 这时,一位俊秀少年从前方缓缓走来,虽身着僧袍,却不曾剃度,留着满头青丝,以一根麻绳随意扎起,双手合十,看向凌霄云:“阿弥陀佛,小子柳公仰,见过枪仙前辈。” 第四十章 先礼后兵 凌霄云皱起眉头,问道:“小娃娃,在下此次前来只为找老秃驴,你拦甚路?” 柳公仰面对天下坐二望一的枪仙,竟是毫不畏惧,继续说道:“家师正是空山圣僧,前辈既是成名多年的高手,出口伤人,有失风范。” 凌霄云被逗笑,同时心中不免对眼前这个少年留心了几分,此人身着普通僧袍,却未曾剃度出家,本就有违礼制,空山圣僧一生未曾收徒,此人竟以师父相称,看来是近些年空山新收的弟子,作为天下第一唯一的亲传弟子,想必这少年定有什么过人之处,再联想到先前静心所言,看来云音寺下任主持便是此人。凌霄云深知空山圣僧的厉害,对他的徒弟自然也有几分忌惮,一时间冷笑不止。 莫说是凌霄云,就连后方尚未现身的空山圣僧和静心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柳公仰自修行达摩功法以来,面壁已达七年,照理说还剩下两年修行时间,如今不知为何,提前出关,拦在了凌霄云身前。 凌霄云修为高绝,虽不似曹邛那般喜怒无常,也绝非善类,静心忧心师弟安危,焦急道:“还请师伯出手,保住师弟,以防凌霄云突然暴起伤人。” 空山却安慰道:“放心,凌霄云身为世间首屈一指的大宗师,还不至于和一个孩子过不去。你师弟既然选择提前出关,如今又拦在此地,自有他的用意,老衲也很好奇,这小子用了七年时间,到底悟了多少。” 见师伯胸有成竹,静心也不再多言,死死盯着凌霄云,随时准备出手相助。 凌霄云冷哼一声:“小娃娃,在下不管你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速速退下,否则休怪在下出手不容情!” 面对强势的凌霄云,柳公仰并未退缩,双手合十道:“武无第二,所以武人相杀,家师占据天下第一的宝座四十年,导致前辈屈居人后,如今喜获天人大圆满境,满腹怨气不吐不快,自然要再来挑战家师,这本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同样,小子苦修佛法,虽说出家人不可有争强好胜之心,可如今小子也想向前辈求证一番,自己到底几斤几两,和天下第二的枪仙到底有多大差距。” 凌霄云怒道:“放屁!我不管你是老秃驴的闭门弟子也好,天资过人也罢,在下与你比斗,胜之不武,休要再纠缠,快让老秃驴出来!”接着对着柳公仰身后小屋厉声道:“老秃驴别当缩头乌龟,快快出来挨打!若真怕了凌某,大可布告天下,犯不着推个小辈出来顶缸,真当我凌霄云是没有火气的泥菩萨不成!” 凌霄云霸气外露,天地为之色变。 柳公仰却是毫不畏惧,微笑说道:“前辈的心乱了。前辈不愿与小子比试,无非是担心阴沟里翻船,至于什么胜之不武,更是笑话而已,打都没打,前辈如何知晓胜负。家师年近百岁,修行时日远比前辈长远,就算赢了前辈,同样是胜之不武,既然如此,前辈又何必苦苦相逼,须知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凌霄云心头一凛,这小子且不论修为高低,心思倒是深沉的很,三言两语就能乱己心神,自己身负天人境界,心如明镜,可却被柳公仰一步步带偏,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转而怒道:“凭你小子也敢乱我道心!闲话少说,既然你一心求战,在下便如你所愿!”说着抡起长枪,扫向柳公仰。 云音寺三人都未料到凌霄云会突然出手,柳公仰心道一声来的正好,他苦修达摩七年,今日提前出关,本就要验证自身修为,对于凌霄云随手一枪,威力也不容小觑,但柳公仰自信到凭如今自己可以安然接下! 来不及多想,幽岚枪已至身前,柳公仰不躲不闪,想要以双掌接下,凌霄云见状,怒气更盛:“臭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凭你也想空手接下凌某一枪!” 只听“砰”的一声,柳公仰被长枪扫飞,双掌血肉模糊,伤口深可见骨。凌霄云本意小小惩戒一番,以此逼出空山本人,并未痛下杀手。后方二人见柳公仰受创,静心担忧师弟,一马当先冲了出来,将柳公仰护在身后,怒目圆睁,死死盯着凌霄云,后者冷笑一声:“怎得,想替这小子出头?大可来问过凌某的枪!” 静心怒道:“亏阁下还是成名多年的大宗师,竟对一个小辈动手,哪来的脸皮还敢在这大放厥词!” 凌霄云对此置若罔闻,而是看向静心身后姗姗来迟的空山圣僧,讥笑道:“老秃驴总算肯现身了,你若是再不出来,惹恼了在下,将你这云音寺一枪挑翻,你这些徒子徒孙可拦不住我!” 空山双手合十,淡淡说道:“劣徒多有得罪,有失礼数,凌施主小小惩戒,并无不妥。老衲在此替他赔个不是。” 凌霄云哈哈大笑:“老秃驴总算说了句人话,既然你诚心诚意的道歉了,在下就不和那小娃娃计较了。” 又听空山继续说道:“可他毕竟是老衲的关门弟子,施主当着老衲的面,打伤小徒,这笔账又该怎么算?”说完气势浑然一变,明黄色的袈裟无风自动,瞬间鼓胀起来。 凌霄云收敛起笑意,持枪而立,如临大敌,沉声道:“老秃驴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自楚天机证道飞升之后,你这老秃驴占据天下第一的宝座已四十年,如今凌某成就天人大圆满境界,这座次也该换一换了!” 空山晒然一笑:“阿弥陀佛,老衲身为出家人,本该一心向佛一念为善,不可争强好胜,逞匹夫之勇,对于天下第一的归属,本不该上心,可出家人亦不可妄自菲薄,第一如何,第二又如何?施主若想证道,大可和老衲一较高下,无论如何,老衲一并接下便是。” 凌霄云嗤笑一声:“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说到底,谁的拳头硬,谁的道理就大,既然如此,你我打上一架,便知分晓。” 当世最强一战,一触即发。 第四十一章 一二之争 眼见凌霄云咄咄逼人,先前更是出手打伤柳公仰,空山圣僧心有怒气,只见他伸出右脚,在泥地上划出个一尺来长的圆圈,讥讽道:“施主尽管使出全力,若能将老衲逼出此圈,变算我输。”说着朝凌霄云勾了勾手指,辱人至极。 凌霄云大怒,喝道:“老秃驴找死!”提枪而上,百斤重的幽岚枪在他手中好似绣花针一般,舞的虎虎生风,枪头微颤,直刺空山面门。后者一手负后,仅以单掌应对,肉掌拍在长枪上,每每发出金石撞击之声,直震得凌霄云虎口生疼,任凭出枪如何狠辣,却始终破不了空山一只铁掌。 凌霄云心中大惊,他曾与空山交手过几次,二人之间差距并不算大,若非老和尚的金刚不坏太过霸道,自己始终无法攻破,天下第一只怕早已易主。凌霄云原以为自己成就天人大圆满后,修为更进一步,不说稳破老秃驴的绝对防御,起码相较之前,胜算会更大,可从刚刚交手来看,老秃驴先前几次交手明显是藏了拙,至多出力六七分,一向心高气傲的凌霄云何时受过这等轻视,怒从心起,出枪更加迅猛。 空山圣僧脸上不见喜怒,任凭凌霄云的攻势如何凌厉,我自不动如山。见久攻不下,凌霄云大喝一声,腰身一拧,长枪挥动如满月,抡向空山,劲风呼啸,后方的柳公仰修为不济,被刮得睁不开眼睛。 可空山仅是微微一笑,伸出右手,随意格挡,就将凌霄云这一枪给拦下,接着手腕一转,已将枪头牢牢握在手中。 凌霄云心中大惊:“这老秃驴好大的力气!”要知道凌霄云如今不过四十出头,无论身体还是心境,都处在巅峰,而空山圣僧年近百岁,照理说二人境界相当的前提下,空山僧气力比起正值壮年的凌霄云犹有不足,就算他超凡入圣,对手毕竟的天下第二的枪仙,这点也无可避免,不然也不会有拳怕少壮这个说法。 凌霄云劲力流转全身,想要抽出长枪,可长枪在空山手中却是纹丝不动,枪头被对手钳制住,凌霄云其实已经败了,可他自视甚高,但觉尚有一战之力,空山好似知他心中所想,松开铁掌,任由凌霄云将长枪抽回。 空山笑道:“施主出枪大可再快些,用点力气,老衲虽然年迈,还不至于这般不中用,凌施主还有什么本事,不妨一并使出来,老衲鲜与人动手,今日一战,不说尽兴,总得活动开筋骨不是。” 奇耻大辱! 凌霄云死死盯着空山僧,咬牙切齿道:“老秃驴竟敢消遣凌某,找死!” 运气十成,枪出如龙!莫说是在一旁观战的柳公仰,就连身负一等境界的静心都感到呼吸急促,体内气血受长枪带动,不住翻涌,头晕眼花,视线所及全是凌霄云的枪影,连忙闭起眼睛,不敢再盯着战场。 凌霄云每一枪都快若奔雷,场中全是长枪残影,饶是空山也觉压力倍增,不敢再托大,以双手应战,二人你来我往,转瞬之间凌霄云出枪已过千次,枪枪不离空山头颅,可却始终攻不进三寸之内。后者双手飞转,好似千手如来一般,竖起一道铜墙铁壁,任你是天下第二又如何?三寸之距离,犹如一道不可逾越的雷池,老衲坐镇中央,必让你无功而返! 眼见一气将尽,凌霄云自知论气机悠长不如空山,生怕对手趁着自己换气之时出手,连忙抖了个枪花,脚踏七星,向后退去。空山似是胸有成竹,并未趁机出手,面带微笑看着凌霄云,说道:“施主若是累了,不妨歇上一歇,寺内虽没有山珍海味,却也有清爽可口的素斋,施主大可吃饱喝足,再打不迟。” 对于空山的嘲讽,凌霄云这次并未气急败坏,反而讥讽道:“打架就打架,在下不与你做口舌之争,你这老贼秃,想要以此乱我道心?堂堂得道高僧,尽使些腌臜手段,亏你还以名门正派自居!” 空山僧低诵佛号:“阿弥陀佛,老衲处处替施主着想,施主不领情就算了,怎的还反咬一口,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凌霄云也不多言,转念一想:“老秃驴先前说过,出圈变算输,在下技艺不精,想要将老秃驴逼出圈外尚且做不到,不如避其锋芒、另辟蹊径,迫使他主动滚出来!” 一念至此,凌霄云重新换上一口新气,调转方向,抄起长枪朝着一旁的柳公仰二人杀去。静心大惊,没料到凌霄云堂堂武道大宗师,竟会不讲武德,朝着小辈偷袭,来不及多想,出掌防御。凌霄云冷笑不止,心道:“斗不过老秃驴,你这小秃驴真当我凌霄云是泥巴捏的?凭你也敢正面接我一枪!”他本意迫使空山出圈,并无意伤人,仅出力五分,同时留心空山僧动向,防止老秃驴同样不按常理,从后方偷袭。 空山僧也没想到凌霄云竟会如此下作,念及徒弟安危,也顾不得之前的赌约,纵身一跃,后发先至,拦在静心身前,金刚怒目道:“施主好不自尊,三番两次想伤我徒弟性命,老衲先前处处留手,既然施主不仁,就休怪老衲下手不容情了!” 空山身法虽迅疾,但毕竟事发突然,不如凌霄云那般准备充分,后者心知紧靠枪术,无法攻破空山那一双铁掌,转而比拼起内力来,自己毕竟比空山年轻接近六十岁,人力犹有尽时,凌霄云不信一位百岁老人会比自己更持久,哪怕他是天下第一人! 第四十二章 天下十人 凌霄云一手抵住长枪末端,枪头直刺空山僧,后者袈裟鼓起,内劲外放,以胸口硬抗这一枪,纵使长枪锋利无比,凌霄云修为通玄,枪头亦是无法入体一分。一时间,二人就这么僵持住。空山心中有些讶异,虽事发突然,可他修为已臻化境,护体真气可随心而发,但凌霄云这一枪,却直接破开自身防御,迫使他不得不以肉身硬抗,这是近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的遭遇。同样,凌霄云虽然耍了个小心机,以此占得先手,也只能和空山斗得个旗鼓相当,伤不得老和尚分毫。 坐拥天人境界后,可与天地同力,虽气机仍有长短之分,但法用万物,手段并无高下之别。凌霄云苦笑一声,没想到自己与别人比斗,居然落得最下乘的角力。空山双脚落地生根,任凭凌霄云如何用力,始终没有移动分毫,后者同样一步不退。大力之下,连坚硬如铁的幽岚枪哪怕被凌霄云灌注了无上内力,也开始有了弯折迹象,仿佛随时会从中崩断一般。 二人此刻谁也奈何不了谁,头顶雾气蒸腾,显然已使出了全力。柳公仰眼珠一转,对静心说道:“师兄,凌施主此刻正一心和师父比拼气力,分身乏术,不如咱们去帮师父一把,趁机从背后给他一掌!”他有意扰乱凌霄云心神,故意大声说出。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凌霄云心中大惊,原想着云音寺作为名门正派,空山僧更是贵为天下第一,二人比试堂堂正正,哪知道遇到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柳公仰,多次搅乱战局,这让修为本就略逊一筹的凌霄云深感憋屈,大有入了贼窝之感。 转头看了看柳公仰,见他蠢蠢欲动,凌霄云不得不分神留意这二人动向。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空山僧气势暴涨,幽岚枪再也无法承受二人功力,枪身弯折,凌霄云担心长枪被毁,赶忙卸力,一退之下,空山得势不饶人,巨大压力席卷而来,凌霄云只能弃了长枪,空手对敌,他拳脚功夫虽然不弱,可没了长枪在手,哪里是空山的对手,被一掌拍在胸口上,踉跄着倒退三步,气血上涌,大口喘息。 空山足下不丁不八,笑道:“老衲技高一筹,凌施主这次又输了呢。” 凌霄云吐一纳九,稳住气息,但显然被那一掌所创,受了不小的内伤,此时体内气血翻涌,并不好过。没了一战之力,凌霄云嘴上并不服软,啐道:“以多欺少,这边是云音寺的待客之道!凌某以一敌三,虽败犹荣,今日所赐,他日必当加倍奉还。” 空山微微一笑,说道:“老衲那徒儿不过耍耍嘴皮子,可曾真偷袭施主了?败了便是败了,施主何必自欺欺人。” 见凌霄云仍是不服,空山朗声道:“施主天资过人,乃当世首屈一指的武学天才,不惑之年便得天人大圆满,可那又如何?老衲二十年前便成就了传说中的天仙境界,天人大圆满在老衲眼中,也就那么回事儿,若非老衲惜才,只怕施主撑不过十招,况且老衲从来都不是施主的敌人,与其不断来寻老衲的晦气,施主倒不如继续潜心修行,哪怕终其一生都入不了天仙境,等到老衲圆寂之后,天下第一的宝座自然还是会落到施主的头上,又何必斤斤计较太多。 凌霄云大吃一惊,惊呼道:“老秃驴你已是天仙境界了?” 空山笑着点了点头:“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骗你作甚。” 凌霄云一咬牙,抱拳道:“既然如此,是凌某自取其辱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老和尚,你可得好好活着,等凌某成就天仙境界后,再与你一较高下!”接着转头看向柳公仰,说道:“还有你小子,好好等着,终有一天,凌某的徒弟会来和你一分高低。” ———— 随着大战落幕,凌霄云乘兴而来,尽心而归,天下第一仍是天下第一。空山抖了抖袈裟,招了招手,将柳公仰叫来身边,和颜悦色道:“怎么提前出关了?莫不是修行遇到了什么难处?” 柳公仰面带微笑,看着师父,答道:“回师父的话,弟子并未遇到什么难处,之所以今日提前出关,一是徒儿已然参透达摩功法的奥妙,二来弟子察觉到凌霄云的到来,想要检验一下这七年来的修行成果,险些坏了师父大事,还请师父责罚。” 空山伸出干枯的手掌摸了摸徒弟头顶,笑道:“一个凌霄云,还不能对师父造成什么威胁,责罚你作甚,只不过下次若是再出现这种情况,提前告诉师父一声,也好让为师有所准备,万一你遭遇什么不测,为师何来颜面去见你祖父。” 柳公仰低下头,轻声道:“弟子知晓了。” 空山笑道:“既然你神功已成,先好好休息几日,手上的伤也要修养,之后还想学什么,尽管说,师父都可以交给你。” 师徒二人七年未见,彼此之间还有些生疏,又寒暄了一阵,柳公仰便随静心先行告退。看着徒弟的背影,空山欣慰一笑,自言自语道:“比起达摩祖师,还少花费了两年时间,真是捡到宝了,等师傅死后,云音寺的担子就落在你身上了,你一定要大放异彩,让这个天下都对你刮目相看,公仰,你可别让师父失望啊。” 空山不知道的是,七年时间里,柳公仰不仅修成了达摩功法,更自悟出一套内功心法,如今修为之高,只能用匪夷所思来形容,先前被凌霄云长枪所伤的手掌早已痊愈,但为了掩人耳目,仍是用布条包裹住。 ———— 随着当世最强一战落幕,很快便有风声从云音寺内传出,天人大圆满的凌霄云携名枪幽岚,只身前往云音寺挑战空山圣僧,受伤落败。比起这场结果预料之中的一二之争,还有一则消息更加骇人听闻,大楚军神司空厉挑战江子房,凭一己之力重创后者,更是将这位曾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拳法宗师双臂齐根斩断!打落人间! 趁此东风,江湖上突然出现一位不知底细的无名氏,拟定出一份大器榜,将天下武人依次排座,在江湖中广为流传。 这份榜单上,云音寺主持空山圣僧当仁不让占据天下第一的宝座,而高出寻常高手一等,坐拥天人境界的枪仙凌霄云、剑神曹邛分列二三位,大楚军神司空厉一战封神,超过梁国剑术第一人李显,位居第四,六到十位则依次是燕国剑客莫子锋,梁国大内高手杨修,燕国影子刺客刘怀亮,云音寺二代高僧静心法师和辽国君主区云溪。 第四十三章 一场谋划 这份榜单之中,天下十人中大多都是成名多年的当世高手,那无名氏虽未将一些隐世高人纳入其中,却也颇为令人信服。 随着这份大器榜的出炉,江湖中人便多了茶余饭后的谈资,各地酒馆酒楼生意爆满,毕竟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凡是天下习武之人,谁不想坐上天下第一的宝座,有谁乐意跟在旁人身后跟风吃屁。 ———— 梁国庆阳城皇宫内,梁武帝高坐龙椅之上,身前站着如今刚刚年过四十却已登上大器榜的大内第一高手杨修。冯靖全手里拿着一张由上好蚕丝制成的密报,上面粗略记录着天下十人的生平事迹。 大殿内除了这对君臣之外再无旁人,冯靖全攥着那张制作精良的大器榜,笑道:“这天下十人当中,我大梁占据四席,几乎占了半壁江山,杨公公年纪轻轻,便已上榜,可喜可贺啊,假以时日,天下第一的宝座迟早会落到公公手上。” 杨修躬着身子,抱拳道:“陛下谬赞了,奴才不过一个出神境,不值一提,莫说是大器榜上的前三甲,就说比起咱们大梁的剑道宗师李显,仍有不小差距。” 冯靖全笑道:“杨公公也不必太过自谦,十人之中,排在公公前面的那几位,除了凌霄云和司空厉,最年轻的也比公公年长十岁不止,等公公到了他们的年纪,必定厚积薄发,将他们都踩在脚下。不过话说回来,朕下旨今日邀李显入宫一叙,他还未到么?” 杨修与李显素来不合,听出冯靖全心中不满,便趁此机会落井下石道:“李显好大的架子,竟敢违抗圣意,如此大逆不道,当真该死!” 冯靖全眼中杀意一闪而过,笑了笑:“无妨,既然身为我大梁第一剑客,这便是他该有的傲气,更何况他还有个手握几十万雄兵的儿子,不愿来便不来吧。” 杨修冷哼一声,啐道:“当老子的恃才傲物,做儿子的拥兵自重,都是乱臣贼子,该杀!” 冯靖全笑意不减,说道:“杨公公言重了,毕竟如今朕还得依仗这父子二人,等什么时候杨公公练出个天下第一,亦或是梁国军中能再出个民心所向的大将军,再杀这二人不迟。” 杨修连连点头称是。 君臣二人一时无话,大殿之中针落可闻。冯靖全突然冷不丁问道:“朕不习武,对于你们武人境界划分也只是一知半解,敢问公公,这榜上十人若是攻入庆阳城,势要杀朕,假使不动用那两座用来镇压天人的大阵,需要多少兵马才能拦得住?” 杨修思索片刻,认真答道:“回禀陛下,这十人虽同在榜上,但彼此之间亦有不小差距,就拿天下第四的大楚军神来说,碰上曹邛,无非也就一剑的事,却排在同为剑道宗师的李显之前,至于榜单末尾的区云溪,若是他孤身一人前来庆阳城捣乱,八千精骑便足矣,若是换做奴才,至多不过一万二精骑,李显的话,则撑死拼掉两万兵马,自己同样会力竭,难逃一死,至于前三甲,非是奴才能够揣度,十万八万铁骑纵使拦得住,也阻挡不了他们来去自如。” 冯靖全皱起眉头,叹道:“十万人马都拦不住,习武之人到了这个份上,当真不能以常理论断,若是这十人都能为朕所用,岂不是可当百万师!” 杨修笑道:“习武之人,尤其是能登顶这份榜单的顶尖武人,大多恃才傲物,陛下想要将他们都招至麾下,只怕难如登天,莫说是别国高手,我大梁榜上四人,也只有奴才一人忠心耿耿而已。” 冯靖全轻笑一声,说道:“杨公公是忠义之人,朕当然知道。敢问公公,这十人之中,谁对朕的威胁最大,可有法子除之而后快!” 杨修不假思索,立刻答道:“自然是天下第一的空山圣僧,相传此人已达到了传说中的天仙境界,往前再推五百年,恐怕也无人是其对手,若是老和尚真正想要杀谁,任你千军万马,也拦不住,就算皇城内有那两座大阵加持,也得先用十万以上的甲士以性命去消耗老和尚的精气,之后就算奴才和李显联手,才能伤他分毫。此人早已超凡入圣,人间无敌。奴才虽与他未曾谋面,却深知此人的厉害,老和尚若是铁了心要杀谁,恐怕真没人能拦得住!” 岂料冯靖全摆了摆手,打断道:“公公多虑了,这十人之中,纵使你和李显生出二心,空山圣僧也绝不会反,至于其中缘由,涉及到我皇室内幕,朕不便明说,但公公大可放心。” 事关皇室秘闻,就算借给杨修十个胆也不敢打探,忙转移话题道:“若将空山排除在外的话,剩下几人中,威胁最大的,莫过于剑神曹邛。” 冯靖全讶道:“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匹夫,竟比正值壮年的凌霄云威胁更大?” 杨修点了点头,正色道:“若仅就杀力而论,曹邛无愧天下第一,且无人能出其右者!凌霄云修为虽高,但杀伐之力比起曹邛相去甚远,剑道千百年来,用剑魁首几乎都是当世第一人,如今曹邛在这份榜单上仅是位列第三,奴才猜测,全因曹邛入天人境最晚,且尚未与前两人生死较量过,若真以生死论,就算曹邛对上空山圣僧,胜算也在五五之间。” 冯靖全啧啧称奇,叹道:“当世用剑第一人,无愧剑神之名!日后若有机会,朕倒想和这位曹剑神把酒言欢。” 杨修冷笑一声:“奴才劝陛下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此人生性孤傲,小人曾与他交手两次,俱是大败而归,曹邛行事乖张,奴才万不敢让他和陛下同处一室。” 冯靖全叹息一声:“那可真是太可惜了,想当年朕还是皇子之时,也曾仰慕过那些江湖志异中青衫仗剑,御剑人间的剑仙们。既然和曹邛注定做不成朋友,为了以绝后患,公公可有法子除掉此人?不然他活着,朕也睡不踏实。” 杨修苦思冥想了好一阵,上前两步,在冯靖全耳边低语道:“陛下若真舍得下血本,奴才或许有一计,只要曹老儿敢只身前来庆阳城,奴才包管叫他有来无回!” 第四十四章 有人上门怎么办 再次挑战天下第一人而落败的凌霄云返回剑神山,并未心灰意冷,他此生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凭借手中长枪,堂堂正正战胜空山一次,后者如今境界稳压自己一头,反倒让凌霄云有了继续追赶的动力,若是早早胜了空山,人间无敌,倒也无趣。 回到剑神山地界,便看到卢怀远正在山脚下练习枪法。凌霄云朗声道:“好徒儿,怎的在此地练枪?” 卢怀远见到二师父,将铁枪收起插在一旁,快步跑了过来,眉飞色舞道:“二师父你可算回来啦!大师父说你去和天下第一的空山圣僧比武了,徒儿有些担心,便日日在山脚下等着你回来。” 凌霄云心头泛起一阵暖意,除了年少学艺的授业恩师外,第一次感受到亲情。揉了揉卢怀远的小脑袋,笑道:“原来如此,你看二师父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我不在的这几日,你可曾偷懒?” 卢怀远扬起小拳头,高声说道:“自然没有,徒儿每日都不曾懈怠!” 二人携手返回山上,曹邛早早在山顶相迎,见到凌霄云,轻声道:“就算是成就了天人大圆满境界,仍是破不了老和尚的不灭金身?” 卢怀远这才想起来,还没有询问二师父到底赢了没有,可听大师父所言,好似是那空山圣僧更胜一筹,连修为通天的二师父也不是他的对手。 凌霄云摇头苦笑:“在下原以为,跻身天人大圆满后,又有前辈相助,携大势而去,就算仍和老秃驴有所差距,至少也能有四分胜算,谁曾想老秃驴早在二十年前就入了天仙境界,技不如人,不服不行。” 见凌霄云神色如常,并未出现大败后的颓靡,曹邛松了口气,叹道:“老夫原本还担心你意志消沉,如今看来,是老夫多虑了。便是传说中的天仙境又何妨,阁下天资之高,老夫生平仅见,况且阁下如今不过四十来岁,终有一日会超越空山,成为天下第一!” 见曹邛好心好意开解自己,又对自己期许甚高,凌霄云心生感激,不愿拂了曹邛好意,只是笑着点了点头。曹邛并未亲眼见识过天仙境的风采,自然不会知道空山僧的厉害,天人天仙,虽只有一字之别,一境之差,可当真正和空山交手之后,凌霄云才真正见识到天仙境的恐怖,二人犹如天人之隔,若非空山僧无意争胜,并未使出全力,恐怕自己在他手上撑不过十招! 他不愿让曹邛担心,于是抱拳笑道:“那晚辈就借前辈吉言了!” 正当二人交谈之际,一名国字脸老者背负一柄长剑,孤身一人,从远处向剑神山走来,抬起头看了看眼前高耸入云的剑神山,似乎是嫌阳光太过刺眼,抬起手遮挡住光线,自顾自说道:“这山可真高!莫非是站得高望的远,曹邛的剑术才那般高明?” 突然身后长剑不住颤鸣,剑气冲天。那老者回过身,拍了拍身后长剑,笑道:“相传这剑神山曾是一座上古剑阵所在,所以才这般剑气充盈,老伙计别心急,很快咱们就能见到曹老儿了,老夫自会让你好好会一会那柄飞英剑,看看究竟谁才是天下第一名剑!” 剑神山上,二人同时心生感应,曹邛讶道:“好霸道的剑气!” 凌霄云点了点头:“不错,有如此剑气,天底下除了前辈外,大概只有李显和莫子锋二人了,也不知来者是其中哪一位。” 曹邛晒然一笑:“无论是谁,只怕来者不善。说来也奇怪,老夫占据这剑神山已有四十年之久,天下万千剑士鲜有人来踏足,老夫差点都快忘记被人挑战是何等感受了。” 凌霄云回道:“如今那份不知谁人所做的大器榜一出炉,天下武人纷纷蠢蠢欲动,没上榜的绞尽脑汁想要登榜,榜上有名的不仅想着更进一步,踩着前人上位,又要时刻小心,防止阴沟里翻船,被人拉下马来,毕竟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打都未曾打过,凭什么排在别人后面?” 这时,山脚下传来一声浑厚嗓音:“老夫李显,今日携名剑‘鱼凫’,特来与曹剑神的‘飞英剑’一较高下!” 曹邛朗声道:“曹某请李剑士登山!” 李显身形拔地而起,几个纵跳,便登上山顶。见山顶上还有一位丰神俊朗的中年男子持枪而立,不免有些惊奇,随即稳住心神,傲然道:“没曾想枪仙也在此处,无妨,若你二人想要联手,一并上便是!” 凌霄云闻言,哈哈大笑,啐道:“当真是癞蛤蟆吞天,好大的口气!就凭你老匹夫也配在下与剑神联手?” 李显神情不变,实则暗自松了口气,对上曹邛一人,自负凭借数十年苦修,尚有一战之力,可若是以一敌二,加上天下排名第二的凌霄云,自己还真讨不到什么便宜,先前所言,不过是激将法罢了,只要凌霄云不插手,这一战就有的打。 见李显态度嚣张至极,曹邛也不免动了真怒,针锋相对道:“既然你大老远跑来讨打,老夫就大发慈悲,指点你两招!” 二人初次见面,气氛已是剑拔弩张。两位师父在侧,卢怀远似乎也有了傲视天下英雄的底气,添油加醋般高声问道:“大师父,这次可还需要徒儿回避么?” 曹邛爽朗笑道:“这次不用!你在一旁仔细瞧着,看为师如何打狗!你且记好,日后碰上用剑的,只管打得他爹妈都不认识!” 第四十五章 以一敌二 相传世上有两种剑,一种是曹邛的剑,一种是其他人的剑。还有另一种说法,天下剑意一石,曹邛独占八斗! 同样身为剑士的李显自然是不信服,老夫尚未与你一战,为何要居于你之后?你曹邛不过是占了境界的优势,何敢自号剑神! 见曹邛出言不逊,冷哼一声:“老夫不与你做口舌之争,孰强孰弱,打过便知。”说罢取下身后长剑,握在手中,催动内力,鱼凫剑瞬间熠熠生辉,正是李显的成名绝技——剑芒! 曹邛眯起眼睛,嗤笑道:“你这老狗还有这等本事?老夫真是小瞧你了。”李显冷哼一声,也不搭话,脚踏七星,杀向曹邛。后者收起轻视,提剑应对,他虽剑法高明,却也是第一次与李显交手,而李显作为梁国首屈一指的剑道大宗师,实力自然不俗,受制于天赋,剑意虽不如曹邛那般磅礴,却另辟蹊径,弃道而求术,以求在剑术上登峰造极,有了剑芒加持,手中三尺青锋暴涨至五尺,且剑芒由其内力催动,锋利无比,一时间竟是将曹邛牢牢压制! 曹邛心下微震,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剑芒这等绝技,暂时还未想出应对之策,只能暂避锋芒,苦苦思索对策。李显得势不饶人,越战越勇,锋利长剑配合巧妙身法,稳稳占据上风。李显自幼习剑,对剑术感悟不在曹邛之下,但后者天资纵横,飞剑术与浩然剑气天下无双,李显深知自己的不足,除去苦修剑术外,更是练就了一身灵妙身法,名曰十方步,一旦使出来,可于十步之内无敌手,配合一身精湛剑术,罕逢敌手。 卢怀远紧盯战局,不由为大师父捏了一把冷汗,凌霄云见状,笑道:“徒儿放心,你大师父看似处于下风,实则是在试探李显的招式路数,相信再过一会儿,便可扭转战局。” 正如凌霄云所言,曹邛第一次与李显交手,以试探为主,他对于剑芒这等绝技,也是十分好奇,想要一探究竟,这才处处留手,看似处于下风。不多时,曹邛大笑一声,举剑横扫,将李显逼退,笑道:“我当是什么厉害的手段,原来不过如此。”说着也催动体内真气,注入长剑。在曹邛内力加持下,飞英剑光芒闪耀,也形成了一道一尺来长的青色剑芒! 李显瞪大双眼,心头巨震!自己苦修二十年,赖以成名的绝技竟被曹邛一眼看穿。后者剑芒虽不如自己的雄壮,却是曹邛刹那间领悟,一时愣在原地。 曹邛甩了甩手中长剑,摇头道:“可惜,只看几眼确实不能完全掌握其真义,纵使是老夫,也只能学得七八分精髓。”听得此言,李显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又听曹邛继续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老夫既已学得你的剑芒绝技,那今日老夫就大发慈悲,教你一招。李老狗,睁大眼睛瞧好吧!” 说罢御剑半空,双手掐指诀,以剑气凝成六柄无鞘飞剑,当空环绕。曹邛朗声道:“此剑阵名叫六道轮回,李老狗,今日老夫不想杀你,但你胆敢来我剑神山上撒野,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接招吧!”大手一挥,六柄飞剑疾驰而下,将李显笼罩当中,剑阵下坠极快,李显避无可避,眨眼便被飞剑缠绕,剑阵中央剑意森然,李显只能不断以手中长剑抵挡,可剑气从四面八方不断袭来,哪里是李显能轻易对抗,一时间竟是险象环生。 曹邛双臂环胸,老神在在俯瞰着脚下。 正当危机关头,一道黑影从远处狂奔而来,纵身一跃,如流星一般狠狠砸在众人眼前,卢怀远定睛一看,来人是一名青衫老者,浑身散发着一股令人通体生寒的剑意! 青衫老者手持一柄狭长古剑,冲向剑阵,手中长剑劈向曹邛剑阵,有了此人相助,剑阵中央的李显压力骤减,二人一内一外,齐心协力,终于将曹邛的剑阵破去。 李显看清来人样貌后,喜道:“莫兄,你怎么来了?”来人正是燕国剑客莫子锋,他和李显莫逆之交,佩剑“蚕丛”,与李显的“鱼凫”古剑一炉而生。 莫子锋笑道:“李兄可不厚道,竟独自一人来挑战剑神,若非老夫得到消息,就白白错过这场大战了。曹老儿修为高绝,你我二人且联手,共同破敌!” 曹邛迎风而立,看向二人,傲然道:“又是哪来的老狗,敢在老夫这剑神山上乱吠!你二人一并上便是。” 当世用剑前三甲,齐聚剑神山,大战一触即发。 凌霄云默默上千一步,一来曹邛修为虽高,但李显、莫子锋二人俱是成名已久的用剑高手,生怕曹邛以一敌二会吃亏,随时准备出手相助,二来这三人之战,剑气冲天,自己拦在卢怀远身前,也好替徒弟挡下那些凌厉剑气。转身对卢怀远说道:“卢小子,你不愿练剑,白白错过一桩大机缘,但人各有志,不好强求,今日这一战,你且睁大眼睛瞧仔细,能参悟多少就全凭你的悟性了!” 卢怀远点了点头,屏息凝神,死死盯着战局,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曹邛双足在剑身上一点,落在李显、莫子锋二人身前,将飞英剑御回,对着二人勾了勾手指。李显皱起眉头,对一旁的莫子锋轻声说道:“曹老儿弃御剑术而不用,未免太过托大,看来仍是未将我二人放在眼里!” 曹邛耳力通玄,听闻此言,嗤笑道:“杀鸡焉用牛刀,对付两条老狗,何需御剑!” 李、莫二人闻言大怒,对望一眼,心领神会,一左一右攻向曹邛。 李显舍道而求术,一身剑法颇为不俗,加上剑芒绝技,配以十方步,罕逢敌手,而莫子锋则截然相反,弃术而求道,剑术平平,可一招一式都蕴含无上剑意,二人相识已久,配合默契,相互之间取长补短,威力无穷。 而曹邛作为当世用剑的集大成者,无论剑术剑意,俱是巅峰,纵使以一敌二,仍是游刃有余,不落下风。凌、卢二人只见场中三道人影不断飞舞,火光四现,转眼间已斗至百合之外。 第四十六章 一人攻城 之所以被称为天人境,只因此境中人早已超凡入圣,挣脱俗世樊笼,可借用天地之力,法用万物,与天人无异,一等高手在其眼中,也不过是凡夫俗子一般,二者之间的巨大鸿沟,远非一境之差,这也是曹邛以一敌二的底气所在。 只见曹邛右手持宝剑,单手剑法大开大合,与李显斗在一块,左手掐指诀,浩然剑气结成一座剑阵,应对莫子锋,纵然被当世两大用剑高手围攻,仍是应对自如,稳居上风。 李、莫二人相识数十载,神意相通,二人一正一奇,配合天衣无缝,此刻却被曹邛一人牢牢压制,心中大惊,虽说曹邛盛名在外,但鲜与人交手,所谓剑神的名号,大多也是因为其御剑术极难修炼,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二人先前都以为曹邛有些名不副实,御剑飞行不过只是花架子罢了,中看不中用,至于什么飞剑千里取人头颅,更是曹邛那些拥护者的无稽之谈。二人哪里知道,曹邛之所以被称为剑神,除天资卓越外,更是天生剑胎,贵为天下名剑共主!御剑飞行这些在外人看来玄之又玄的手段,曹邛却是信手拈来。 至于为何明明占据绝对优势,却和二人缠斗到现在,也不过是因为李显的剑术,莫子锋的剑道,给曹邛带来了一丝惊喜,为了将天下剑法融会贯通,这才想要多探究一会,能得其真义。 又陪着二人耍了一阵,见二人招式用老,再无新招,曹邛也没了兴致,心神微动,将飞英剑御在半空,同时双手一探,将李、莫二人手中长剑给夺了过来。剑气之下,二人没了手上神兵,随即被打退,相互搀扶着才没有狼狈倒下。 曹邛掂量着手中两柄古剑,冷声道:“对于剑士而言,剑在人在剑亡人亡,今日你二人敢来老夫的地盘撒野,技不如人,本该生死自负,但如今天下除了老夫外,也就只有你二人用剑还有那么点意思,念在一身修为来之不易的份上,拿上你们的剑,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吧!若想再找老夫寻仇,甭管找谁做帮手,大可带来试试!” 将“蚕丛”“鱼凫”两柄古剑掷在二人脚边,嗤笑道:“剑倒是不俗,只可惜跟错了主人,白白埋没了。” 成王败寇,本就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李显、莫子锋以二对一,本就不合乎情理,原以为合二人之力,不说稳胜曹邛,起码也能斗个旗鼓相当,谁曾想不仅未能伤到曹邛分毫,反而被他夺取佩剑,实力差距太过悬殊,二人并没有不忿,反倒是心服口服,对于真正的强者,除了少数人会心生嫉妒外,大多数人在见识了强者的手段之后,都会心悦诚服。 将长剑捡起,二人持剑抱拳齐声道:“剑神剑法无双,晚辈心服口服,先前多有得罪,还请剑神大人不记小人过。”三人年岁相当,李、莫二人却甘愿以晚辈自居,可见当真对曹邛佩服的紧。 待到二人下山后,曹邛看向卢怀远,爽朗笑道:“乖徒儿,为师厉不厉害?” 卢怀远从未见过顶尖高手较量,可从凌霄云口中也得知,刚刚与大师父比试的两位都是天下前十的高手,曹邛以一敌二,胜的轻松写意,不由竖起大拇指,手舞足蹈:“厉害的厉害的,大师父最厉害了!” 一旁的凌霄云却是促狭一笑,附和道:“对啊对啊,你最厉害的大师父之前只输给我一招呢!” 曹邛闻言,老脸一红,好不容易在徒弟面前树立起来的光辉形象就这么被凌霄云拆了台,卢怀远见状,笑的更大声了。 山脚下,李显、莫子锋并肩前行,二人对望一眼,唯有苦笑,曹邛手下留情,并未重伤二人,但先前二人被剑气所伤,虽未伤及根本,但此刻体内也是气血翻涌,并不好过。 莫子锋叹道:“没想到曹邛竟是这般厉害,看来天人即仙人这句话并非谣传,远非我等可以抗衡。” 李显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是我俩坐井观天了。莫兄,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就此别过。” 莫子锋疑道:“李兄还有何要事?” 李显苦笑道:“在下不同于莫兄,虽是江湖中人,却做不来真正的闲云野鹤,毕竟在下还有个贵为梁国异姓王的儿子,为了他的前程,在下需将此间之事如实转告,也好让他和梁武帝有所戒备,别和咱们一样,不拿天人境高手当回事。” 千百年来,战事频繁,国战之中,不乏有江湖武人参与其中,有的人是为了博取军功换取破天富贵,有的则是迫于师门压力不得不从,有的人则是真正为了家国百姓。而几百上千次的大型战役,告诉世人一个血淋淋的道理,沙场之中有没有万人敌的存在,答案是有,但肯定是凤毛麟角的存在,纵使是一等境界高手,对上一万人马,若一心恋战,身陷囹圄后同样难逃一死。若是双方兵力在十万之上,一两个武道高手对于战局的影响微乎其微,充其量只能在战事焦灼时刻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可曹邛、凌霄云等人的出现,或者说天人境界的出现,将会打破这亘古不变的规律,况且曹邛行事全凭心意,如今又和凌霄云关系匪浅,这二人修为奇高,纵使梁国铁骑甲天下,遇上这二人,恐怕也无计可施。 莫子锋深深看了李显一眼,深情复杂,他自然知道李家家事,老友那位贵为梁国异姓王的儿子是他此生唯一软肋,也正因如此,李显时常分心替李剑着想,若老友能心无旁骛,未必不能在剑道一途更进一步。李显的担心不无道理,曹、凌二人都非梁国人,无论楚王或是燕王,若能给出令二人心动的筹码,联手追杀冯靖全,梁国纵有几十万铁骑,还当真拦不住,到时候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在前冲锋陷阵的,还得是军心所向的庆王李剑。 莫子锋深知老友的担忧,拍了拍李显肩膀,语重心长道:“李兄,万事小心,倘若实在有难处,大可前来燕国,同在下一起归隐山林。” 李显抱拳谢过,马不停蹄赶回梁国。 ———— 永宏十四年五月初五,既是端午佳节,亦是民间所传的大毒之日。 梁国都城庆阳城外,一名枯槁文士一袭青衫,缓缓走向城门,守城士兵见状,横起大戟拦住此人,厉声道:“可有户牒!一大清早哪来的穷酸,当真晦气!” 那文士也不多言,脚下不停,径直向城内走去,所到之处,守卫全都被一股大力震飞,不一会,那文士已不见踪影。守卫们面面相觑,心道:“难不成是白日里见了鬼了!” 枯槁文士一路朝着皇宫走去,最终在宫门外站定,深吸一口气,朗声道:“冯靖全,今日我郭元特来取你狗命!” 第四十七章 血脉相连 一日前,郭元、郭子义二人行至梁国庆阳城外。这一路上,郭子义用秘法不断吸取江湖人士的功力,无论是散修游侠,亦或是横行一方的宗门高手,全都难逃郭子义的魔掌,二人所到之处,可谓寸草不生。如今的郭子义内力充盈,就等着将一身内力消化后传给郭元,助其成就天人虚境,同样,传功之后,便意味着自己注定身死道消,永世不得超生。 郭元看着神采奕奕的郭子义,心有不忍,本想着放弃报仇,和小叔归隐山林,平淡过完这一生,但对于报仇一事,郭子义态度异常坚决,不惜以死相逼,最终,郭元实在拗不过,任由郭子义将一身功力传给自己。 当夜,郭子义传功之后,身子越发单薄,但眼神清明,但郭元却清楚,小叔这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郭子义瘫倒在郭元怀中,见侄儿神色凄苦,安慰道:“小元,不用难过,我郭家儿郎,活要活的精彩,就算死,也要轰轰烈烈,绝不能碌碌无为虚度一生。小叔其实很高兴,在安慕容自尽后,你并未意志消沉,虽说没了李成芝和百里劲的帮助,但咱郭家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小叔这一辈子,无儿无女,早就把你当做亲生骨肉看待,小叔死得其所!放心去吧,去那庆阳城大闹一场,去摘下冯靖全的狗头,让这座狗日的天下记得你郭元!” 亲手将郭子义安葬好,郭元提前在一旁为自己竖起一座衣冠冢,沐浴焚香,本想着去安慕容坟头看上一眼,还未出门,便打消了这个念头,笑道:“慕容,再等上一日,我郭元就要来找你了。” ———— 因郭元这一路上一直隐匿气机,加上如今庆阳城内修为最高的杨修与其查了两个境界,所以梁国上下无人知其到来。 皇宫内,冯靖全听到呼喊,并未放在心上,转头看向身边小心翼翼跟着的杨修,笑问道:“郭元?可是那个青州出身,后在书院求学,学成后先后拒绝皇兄和朕几次招徕,却转头拜入燕国的文士?” 杨修点了点头,答道:“陛下好记性。只是不知此人今日发了什么失心疯,竟敢独自一人前来皇宫叫嚣。” 冯靖全哈哈大笑:“还能是为了什么,相传这郭元与朕的那位皇嫂本是青梅竹马,之后不知为何被皇兄捷足先登,如今安慕容死了,这笔账自然落在了朕的头上,今日是来找朕报仇来的。” 先前郭元那一声叫阵,中气十足,显然已经到了武学高手的范畴,且修为不俗,杨修实在是想不明白,一介文士,如何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修炼成一名顶尖高手,难不成现在的高手都这般不值钱了么!虽心有疑虑,但杨修显然和冯靖全一样,全然未将郭元放在心上,梁国毕竟拥有三百多年底蕴,绝非寻常武人能轻言挑衅,冷笑一声:“报仇?等他能进到这皇宫内再说其他吧!” 不多时,一名白净太监踏着小碎步从远方跑来,见到冯靖全,忙跪倒在地,五体投地道:“启禀陛下,那闯宫之人不见如何出手,上千阻止的马统领就那么飞了出去,身躯在空中炸裂开来!” 冯靖全皱起眉头,问道:“当真?” 小太监点头不止:“奴才哪敢欺瞒陛下,此事千真万确,是从宫门那传来的消息,奴才万不敢胡言乱语。” 杨修浓眉一轩,那马鼎乃是御林军中武力前三的好手,纵使是自己,也绝不可能仅以外泄真气将其震碎,不由担心道:“陛下,若真是如此,只怕此人修为已不在奴才之下,如今李显不在庆阳城中,皇城内驻扎的御林军及金吾卫人数不足两万,虽说外城驻扎这我大梁二十万大军,可这些普通甲士对上一位一等境界高手,与送死无异,奴才恳请陛下下旨,启动大阵,以防不测!” 冯靖全思索片刻,为难道:“为了一个郭元,就要启动那两座以京城龙脉支撑,用来镇压天人的大阵,白白浪费我大梁二十年国祚,未免有些小题大做。杨公公稍安勿躁,烦请公公先带人去拦上他一阵,给朕一炷香的时间,朕自有法子对付此人。” 杨修虽对此仍有异议,但皇命难违,躬身告退,向着宫门大步走去。 四下无人,冯靖全小心翼翼环顾一圈,自言自语道:“对付这种武道高手,自然要有武道高手去做,梁国的铁骑,死一个就少一个,朕可舍不得!”说着从怀中摸出一枚龙纹玉佩,从中掰断,一股青烟从断口处飘出,随风而动,逐至消失不见。 ———— 梁国扬州云阳城云音寺内,不久前刚刚和凌霄云大战而胜的空山僧正和往日一样参禅悟道,柳公仰在一旁陪同,自修成达摩功法之后,柳公仰暂时未曾修习新的功法,空山僧对此并无异议,一切全由徒弟心意。说来也怪,在那份大器榜出炉至今,这位世人公认的天下第一的空山圣僧好似最无争议,且拥护者众多,但云音寺却和往日一般平静,既无人上门挑战,也无人登门拜访,除了香客渐多香火鼎盛外,再无其他变化。 突然间,空山僧睁开双眼,叹息一声,随即面带微笑看向柳公仰,问道:“徒儿,想不想随师父去京城一趟?” 柳公仰虽是不明所以,但心中猜想到必有大事发生,便点了点头。 二人携手走出禅房,空山僧扶住柳公仰,笑道:“乖徒儿,待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惊讶,为师这些本事,以后都会一并慢慢传授给你。”柳公仰也不搭话,只是点了点头。 空山单手结印,朗声道:“须弥芥子,大千一苇,万法归宗!”二人身形拔地而起,柳公仰只觉眼前一花,一眨眼的功夫,二人便来到了庆阳城皇宫内。 冯靖全只感一阵清风拂面,空山僧已和柳公仰携手而来。瞥了眼一旁的陌生少年,冯靖全挑了挑眉,空山见状,声如洪钟,说道:“这是老衲亲传弟子柳公仰,并非外人,陛下有话直说即可。公仰,还不拜见皇帝陛下。” 柳公仰拜倒在地,朗声道:“小子柳公仰,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冯靖全眉宇舒展开来,笑道:“原来是柳太守的后人,快快请起,你先祖尽忠一生,乃是国之栋梁,柳家惨遭大劫,朕心甚痛,你放心,朕今日把话撂在这,一定替你找出凶手,让你亲自手刃仇人,替柳家报仇雪恨!” 接着转头看向空山僧,躬身作揖:“此间之事想必圣僧已知晓,那郭元一身本事诡异的很,圣僧可有法子应对?” 空山皱眉道:“老衲早已脱离世俗,陛下又何必要逼老衲插手这些凡尘俗务?” 冯靖全一揖到底,沉声道:“且不论这郭元不知为何,摇身一变成了武道高手,皇城之内无人是其对手,圣僧作为天下第一,难道就不想与此人过过招,白白浪费这等机会?况且若是今日圣僧不愿意出手,我冯氏王朝今日必定元气大伤,到时给了燕、楚、辽三国可乘之机,又将战火四起,民不聊生,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想必圣僧也不愿看到再起战火,最重要的一点,圣僧可别忘了,你也姓冯!” 空山叹道:“一个俗名罢了,陛下手下能人众多,那两座大阵一旦运转,小小郭元,又能翻起什么风浪。” 冯靖全迟迟不愿起身,焦急道:“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郭元随意屠戮我大梁将士?眼睁睁看着他将那两座大阵毁掉?眼睁睁看着他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杀进皇宫?你得帮帮全儿啊,三爷爷!” 听得此言,柳公仰一脸不可思议看着空山僧,他第一次听到这等秘事,原来师父竟是皇家的人! 一声三爷爷,直击空山僧软肋,空山长叹一声,过了好一会才点了点头,说道:“罢了罢了,毕竟血浓于水,老衲身上淌着的到底是冯家的血脉。”接着看向柳公仰,叮嘱道:“非礼勿言,公仰,为师的真实身份,切记不可泄露出去。” 柳公仰出身名门望族,自然知晓其中利害,忙点了点头,闭口不言。 下定决心之后,空山僧大步朝着宫门走去,柳公仰不愿与梁武帝独处,默默跟在师父身后。 第四十八章 大仇得报 与此同时,郭元如入无人之境,穿过皇城,来到太极宫门口。 看向四周,无视杨修及其亲率的一万御林军精锐,郭元眼神温柔,自顾自说道:“原来你之前就住在这个地方,可惜这么大的屋子,却连个家人都没有,你受辱之时,无人替你发声,想来比起这富丽堂皇的宫殿,书院那座小木屋才更像是家吧!既然如此,今日郭某就将这一切都毁了,让这些心冷之人给你陪葬!” 不见郭元如何动作,就这么一步一步走进太极宫,所到之处,一丈内的御林军,遇之则死!宫城墙院纷纷倒塌。杨修见状,不由冷汗直流,他曾与曹邛有过两次交手,当时尚未进入天人境界的曹邛不用剑,就将自己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如今看来,眼前的郭元修为比起当时的曹邛更加高深,眼看着御林军精锐不断惨死,杨修心知再这么下去,这一万精锐只怕给郭元塞牙缝都不够,他本就惜命,登顶武道巅峰之前不愿轻易言死,可皇命难违,若眼睁睁看着郭元一路杀到冯靖全面前而自己丝毫不作为,无论郭元此行能否功成,自己都不会有好下场,只能硬着头皮拦在郭元身前。 “来者停步!胆敢再上前一步,格杀勿论!”杨修厉声喝道。 郭元脚下不停,面带讥讽:“格杀勿论?就凭你么!” 杨修欺身而上,双刀从袖中探出,飞速旋转,杀向郭元。后者面对梁国大内第一高手,仍是不为所动,任由双刀加身,内劲外放,发出一声刺耳轰响。杨修虎口一痛,双刀险些脱手,心中大惊,自己的刀竟破不开对手的护体真气!倒退三步,又发起新一轮冲锋,可无论杨修如何出刀,刀锋却始终距离郭元身躯尚有存余距离。似是被杨修惹恼,郭元随手一挥,前者如遭重击,向后飞去,重重砸在地上,过了好一会才喘着粗气艰难起身。 郭元“咦”了一声,讶道:“竟然没死?你还算有点本事!”正要出手了结了杨修,却听不远处传来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接着一名瘦小年迈的老僧带着一位清秀少年,朝着自己走来。 见到来人,杨修松了口气,总算从鬼门关上捡回一条命!无怪梁武帝那般成竹在胸,原来是请来了空山僧出手。郭元运劲一探,问道:“阁下可是空山法师?” 那老僧双手合十,点头道:“正是老衲,施主一身修为来之不易,万不可以武乱禁,屠戮无辜,还请施主放下屠刀,老衲自有法子保你不死。” 郭元虽与空山僧素未谋面,却早已猜出来人身份,自打入城以来,第一次停下脚步,平淡说道:“晚辈郭元,见过空山前辈。不知前辈为何不在云音寺内求佛悟道,反倒成了梁国朝廷的鹰犬?” 空山僧似是有难言之隐,叹道:“世事无常,老衲虽是方外之人,亦不能免俗。可今日老衲既然已经站在了此地,就不会任由施主肆意妄为。” 郭元皱了皱眉,问道:“敢问法师,何为屠刀?如何回头?” 空山僧平静道:“不滥杀无辜,不以一己私欲屠戮百姓。施主这一身修为虽非大道,却也殊为不易,何不将这一身本事用在正途?” 郭元的天人虚境,最多只能维持三个时辰,从入城那一刻开始,细细算来,约莫已用去半个时辰。郭元不敢过多耽搁,也不愿和空山僧做口舌之争,于是摆了摆手,打断道:“在下不管法师因何要为虎作伥,郭某本就是凉薄之人,旁人的生死与我何干?冯靖全辱我挚爱,更害得她香消玉殒,这笔账,今日无论如何也要算清楚。法师既然要拦路,大可试上一试,在下虽非法师的对手,可若一心要杀冯靖全,真没有法师想的那么困难。” 说完张开双臂,运转内力,视线所及之内,宫墙倒塌,万物皆是腾空而起。就连空山僧,也震惊与此人内力之雄浑,不敢大意,将身上袈裟一把扯下,替柳公仰披上,以防其内力不足,受到牵连,接着大喝一声:“万佛朝宗!”九天之上,洒下万道金光,将整个皇城笼罩其中,佛光所到之处,响起声声佛号,那些腾空而起的断壁残垣破墙屋瓦,在佛光的笼罩下,重新落回地面。 杨修见到如此壮观景象,明白这二人之战,绝非自己这等凡夫俗子可以插手,更别说在天人眼中犹如蝼蚁一般的御林军了,吩咐手下前往大明宫,保护梁武帝,自己则后撤百步,以表敬意,免得这二人一怒之下,拿自己出气。 空山虽矮小瘦弱,却声如洪钟,朗声道:“施主这一身本事可是出自南疆?这等妖法,有违天道,若继续斗下去,只怕会引来天劫,届时就算是老衲,也救不了施主,不如趁早收手,别白白葬送了性命!” 被空山僧道破武功来历,郭元心中诧异,脸上却是不动声色,说道:“在下此番前来,本就报了必死之心,对于求死之人,法师就别再白费口舌了,至于什么天劫,又与我何干?冯靖全荒淫无道,惹得天怒人怨,真有天劫,最该死的便是他!” 只剩下两个时辰,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也意味着郭元的生命在一点一点消逝,不敢再做耽搁,身如鬼魅,向着紫宸殿掠去,空山僧见他执迷不悟,不由动了真怒,喝道:“施主既然如此冥顽不灵,休怪老衲出手狠辣!”双手不断结印,身后幻化出一尊百丈高的金身法相。若非空山在与郭元斗法前早早在皇宫内设下禁制,光凭这尊天人佛像,就会引来全城轰动,万人朝拜。 郭元身法虽然诡异,但在金身法相前,却是无所遁形。郭元心急如焚,可他先前从未与人交手过,空有一身通天修为,却始终找不到破解之法。 眼看时间不断流逝,郭元苦思冥想破敌之策,突然灵机一动,五指如钩,狠狠插进自己背脊当中,强忍剧痛,一咬牙,从体内抽出一团黑影,硬抗下空山僧雷霆一击,将黑影朝着皇宫深处狠狠砸去,空山不知何意,心中隐约生出一股不详之感。 那团黑影被砸远后,幻化成人形,与郭元如出一辙,而被拦在太极宫外的郭元脸色明显苍白了几分,空山僧心知不妙,想要赶去阻挡,却被郭元本体拦下。 没了空山僧制衡,黑影幻化出的郭元如入无人之境,纵使杨修后知后觉,奋力追赶,却还是晚了一步。 这个“郭元”眨眼便冲到冯靖全眼前,狞笑道:“狗贼,郭某没想到你竟能请出空山僧出手相助,如今郭某犹如孤魂野鬼一般,杀不得你,但说毁掉你些许气运,也绝非难事!” 冯靖全被突如其来的一幕给吓破了胆,大叫道:“来人!护驾!”可“郭元”此次并未错失良机,又幻化成一团黑气,从冯靖全的七窍中钻入身体。 第四十九章 百无一用李密先 黑气入体后,冯靖全如遭雷击,晕死过去,匆匆赶来的杨修见状,也顾不得礼数,忙替冯靖全度入真气,可却好似泥牛入海一般,纵使杨修脸色惨白,用尽全力,依旧不起任何作用,冯靖全仍是那么直挺挺的躺着。 另一边,以秘术抽离一魂一魄的郭元大仇得报,自知大限将至,没了再与空山僧争斗之心,束手等死,空山僧此刻才惊觉,怒道:“竖子安敢!”身后百丈法相伸出巨掌,狠狠拍在郭元身上,将其死死按在地上,生死不知。 大局已定,眼见郭元如烂泥一般瘫软在地上,再无威胁,空山僧身形一晃,来到冯靖全身边,握住后者手腕,一脸愁容。 一旁的杨修焦急问道:“大师,陛下怎么样了?可有法子医治?” 空山僧也不搭话,盘腿而坐,手指割破手掌,将透着金光的血液喂给冯靖全咽下,又在他周身几处大穴一阵拍打,过了好一会,才长舒一口气,只见冯靖全缓缓睁开双眼,浑身疼痛欲裂,见到空山僧与杨修在一旁盯着自己,忙问道:“方丈,朕这是怎么了?” 空山僧不愿隐瞒,叹道:“都怪老衲一时大意,被那郭元钻了空子,那人不知以何种秘术,抽离出一魂一魄,钻入陛下体内,断了陛下的长生路,老衲方才查看过,只怕陛下会因此而折损十年阳寿!” 冯靖全心中大惊,涩声道:“十年!方丈可有法子救救朕!” 空山僧长叹一声,摇了摇头:“老衲并未仙人,无法操控生死,实在抱歉。” 冯靖全不愧是狠厉之人,眼看事情没有转机,眼神冷冽,看向杨修,阴沉道:“杨公公,这件事,朕不希望有第四个人知道!” 杨修被瞧得汗如雨下,忙跪倒在地:“陛下放心,奴才一定守口如瓶。”说完便先行退下。 见杨修离去后,冯靖全一脸愁容:“三爷爷,全儿不甘心啊,一个郭元,就害得朕白白折损了十年寿命,早知如此,梁国国祚减少二十年又何妨?” 听出冯靖全话中的责怪之意,空山也有些动怒,冷声道:“因果轮回,报应不爽,你今日的遭遇,都是你先前自己种下的因,怨不得旁人,此间事了,老衲要回云音寺继续清修,就先告辞。” 冯靖全冷冷看着空山僧的背影,若有所思。 ———— 皇城之中,御林军被郭元先前的手段震慑,就算如今他蜷缩在地上,也无人胆敢上前查探。 这时,在一旁受到空山庇护从而全程观战却未伤分毫的柳公仰走上前去,在郭元身旁蹲下,后者此刻已快油尽灯枯,甚至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见到有人靠近,问道:“你又是何人?是想趁此落井下石,好去向冯靖全表面忠心么!” 柳公仰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这个先前还不可一世的郭元,沉声道:“前辈多心了,小子柳公仰,师从空山圣僧,小子心中有一事不明,特来请前辈解惑。” 郭元冷哼一声,并不搭话。 柳公仰却是压低声音,在郭元身旁耳语道:“前辈一介文士,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摇身一变,成为一名天人境高手,虽只是昙花一现,却委实令人匪夷所思,若小子猜的不错,前辈这一身本事,该是出自南疆神女殿吧。” 郭元震惊万分,疑道:“你怎么知道?” 柳公仰笑道:“前辈有所不知,云音寺历史久远,藏经阁内藏书众多,地下更有密室三层,其中收录天下密宗共计七千二百一十八卷,小子自幼过目不忘,偶然间发现密室所在,对于神女殿这个神秘宗门也是略有耳闻。” 见郭元沉默不语,又继续说道:“前辈所修秘术,是靠着吸取旁人内力来提升自身修为,本有个极大弊端,那便是修炼此功法之人,传功之后必死无疑,但前辈可曾想过,若修炼之人不传功,究竟能达到何等境界?” 郭元听到这话,第一次正视眼前的少年,自嘲道:“郭某只想着亲手手刃仇人,却忽略了如此简单的问题,小子,你的猜想郭某是无法验证了,可你却还有机会。想我郭元纵横一世,到头来却是落得这般凄惨下场,于公,成不了大业,于私,杀不掉冯靖全,到死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你我也算有缘,可否答应郭某一件事,只要你点头,郭某自会将毕生所学传授给你。” 柳公仰笑道:“既然前辈也觉你我二人有缘,别说一件事,只要前辈吩咐,上刀山下火海,小子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郭元欣慰道:“我死后,烦请将我的骨灰撒在安慕容的坟头,日后等你有机会,帮郭某打探一下神女殿的消息,是否与我郭家灭门一案有关。”柳公仰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前辈放心,小子定会做到。” 郭元又说道:“你所修正统佛法,比起郭某这些旁门左道更有前途,郭某就不误人子弟了,我孑然一身,身无长物,没有什么能送给你,唯有将这一身气数赠于你,或许能助你日后修行,更进一步。” 身为佛门弟子,柳公仰自然明白气数、气运的重要,没想到还有这意外之喜,柳公仰合十道:“小子多谢前辈。” 郭元微微一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看向天空,呢喃道:“慕容,郭元来陪你了。” ———— 经此一役,郭元一战成名,但代价就是付出了自己的生命。冯靖全担心梁国根基受损,执意不肯启用历代先贤用来镇压天人的两座法阵,为此白白折损十年阳寿。这一战,没有赢家,双方都付出了不可承受的后果。 辽国都城内,被私下称为站皇帝的李密先手中紧握着从梁国庆阳城传来的密报,神情复杂。 命下人买来一坛上好佳酿,沐浴焚香,身着缟素,亲自倒上两碗酒,端起一只酒碗,一饮而尽,苦笑道:“想我李密先将你视为平生大敌,无论是求学也好,入仕也罢,始终想着压你一头,可到头来才发现,论文治武功,李密先皆不如你,这一碗酒,在下敬你,敬那个意气风发的书院少年,敬那个运筹帷幄的无双谋士,敬那个一人可当百万师,大闹庆阳城的绝世高手,也敬那个让李密先穷其一生也难以望其项背的郭元。老师当年说错了,不是‘书生百无一用’,而是我李密先百无一用!” 第五十章 天下为棋 之后几日,李密先深居简出,却都以缟素示人,辽国上下皆震惊,不知为何平日里最重仪表的李大人为何如此失态,此事轰动朝野,不仅是大将军阿善弩快马加鞭,从前线赶回,更是惊动了一向不问朝事,醉心武学常年闭关的区云溪。 对于这位名义上的辽国君主,阿善弩与他并无过多来往,顶多算得上点头之交,好在区云溪对此也不在意,君臣二人首次单独碰面,一同前往李密先住处。 此时,这位享誉天下,在辽国朝野翻云覆雨的顶级谋士正一手怀抱酒坛,一手拍打着桌面,肆意哼唱。阿善弩看着蓬头垢面的李密先,上前一把抢过酒坛,狠狠砸在地上,怒道:“先生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李密先这才察觉有人到来,吐出一口浓郁酒气,站起身来,一把搂住阿善弩,笑道:“今日不说这些,大将军,陪在下喝酒!咦,圣上也来了,今日我等同乐,不醉不归!”举止轻佻,毫无礼数。 阿善弩怒从心起,厉声道:“先生,你快醒醒,若是整日想着纸醉金迷,大可辞官退位,归隐山林,我大辽不需要这样的李密先!” 区云溪虽说痴迷武学,平日里从不插手朝政,见状也附和道:“大将军说的不错,先生难道忘记了么,当年先生将我带来这中土大地,为的就是建功立业。如今辽国仍是在这一隅之地占山为王,何时才能逐鹿中原,区某可是将一切都交付给先生了,难道先生要食言了么?” 李密先自嘲道:“在下不过凡夫俗子,靠着个书院学子身份一路走到今天,才真正明白,在下文不能兴邦,武不能定国,二位的厚望,只怕在下要辜负了!” 区云溪摆了摆手,打断道:“先生此言差矣,区某不过一介武夫,对于朝政本就一窍不通,不论外界怎么传,区某本就与傀儡无异,大将军同样,行军打仗,所向披靡,但论计谋才略,远不如先生,只可打江山,不能治天下,所以说,辽国若想天下争雄,没有我区云溪,没有他阿善弩都没有太大关系,却独独不能没有先生你!” 李密先半信半疑道:“当真如此?在下与郭元向来势同水火,总想着压他一头,可到头来却发现自己万事皆不如他,试问圣上,这样无用的李密先,真能担此大任?” 区云溪趁热打铁道:“近日之事,区某也略有耳闻。郭元一介文士,跻身天人境界,纵是区某,也是心驰神往,此人无愧当世奇人,先生能与此人斗智斗勇半生,亦是先生的本事,至于你二人孰强孰弱,现今不可断言,恐怕只有等到先生百年之后,才能由后世盖棺定论。” 李密先仔细琢磨着区云溪的一番话,心想:“是啊,斯人已逝,生者如斯,郭元死了已成事实,与其自怨自艾,倒不如好好活着,去完成郭元想做却没有做到的霸业!如此一来,等自己百年之后,到了黄泉路上,才有资格和郭元继续一较高下!” 一念至此,李密先眼神不再混沌,爽朗笑道:“圣上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前半生,在下不如郭元,但他此生已成定数,在下还有后半生可大展宏图。如今郭元一死,李成芝无异于自断一臂,百里劲再骁勇善战,没了郭元在一旁出谋划策,威力大减,而梁国经此一事,按照冯靖全睚眦必报的性子,必当因此迁怒燕国,只要楚王陈雄能忍住不插手,燕国决计挡不住梁国铁骑,到时天下大乱,我大辽便可火中取栗,谋求出路。” 区云溪见李密先又恢复到往日那般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模样,与阿善弩相视一笑,后者抱拳笑道:“本将先前多有得罪,还望先生见谅,有先生出谋划策,本将只管战场杀敌便是,至于圣上,如今已登上大器榜,等什么时候练出个天下第一来,梁、楚、燕还不得闻风丧胆,望风而逃?” 其余二人闻言,俱是开怀大笑。 送走区云溪和阿善弩后,李密先打开窗户以驱散酒气,换上一身洁净衣服,从床底下取出一张古朴棋盘,自言自语道:“想当年,你我二人初次见面,在下尚未敌视你,你我虽做不成挚友,也算是君子之交,惺惺相惜,这张棋盘,是你亲手所刻,赠予在下,我李密先始终视围棋为小道,是用来消磨时间的消遣玩物,莫说达不到你通盘无妙手的境界,就连老宋手谈有乐的趣味也体会不了,可这张棋盘,在下却保留至今,始终带在身边。” 世人只知郭元、李密先两位书院同门,入世后各为其主,互为仇敌,却不知道二人初见时,都是被对方风采所折服。就像辽国上下皆知李密先不喜围棋,甚至废去了有着近百年历史的“棋待诏”一职,可世人不知道的是,李密先棋力之强,纵横天下难逢敌手,之所以不愿下棋,不过是自认棋力比起通神的郭元稍逊一筹罢了。如今郭元已死,当今天下能与李密先在棋盘上一较高下的同龄人,只怕是找不到了。 “既然你先走一步,那我李密先就以这天下做棋盘,替你落子生根!” 第五十一章 南北结盟 虽说梁武帝冯靖全荒淫无道,可当今天下大势,仍在梁国手中,李密先深知此理。早年间有一句话,叫“梁国无名将”,在四国之内广为流传,事实也的确如此,梁国虽有李剑这个定海神针的存在,但最大的优势却是那倍于其他三国的精良铁骑,若是双方兵力相当,李剑比起大楚军神司空厉、燕国大将百里劲、辽国大将军阿善弩,仍有不足,更别说昔年梁国四将其余三人,怕是给这几人提鞋都不配! 除了这句话,近年来又有一句“梁国无谋士”广为流传。世人皆知燕、楚、辽三国之中,分别有着郭元、宋进阳、李密先这三位书院同门出谋划策,而李密先之前也是这般认为,只不过随着和梁国大军几次交手后才后知后觉,梁国朝中或许有一位声名不显的顶级谋士运筹帷幄,此人神机妙算,不在自己之下,甚至李密先隐隐感觉,当世之中除了自己那位半退隐的老师外,无人能出其右者。 辽国弱势,这是不争的事实。想要在乱世之中笑到最后,前期唯有仰仗他人,而燕、楚两国之中,司空厉略胜百里劲,自己和宋进阳更是相识二十余年的至交好友,与楚国结盟,如今看来才是最好的选择,可从长远来看,假使真能借助楚国的力量灭掉梁、燕,之后又该当如何自处?阿善弩大军能否拼得过司空厉的铁血大军? 既然短时间内想不出万全之策,唯有骑驴找马,走一步看一步了,李密先自认比起老友宋进阳,仍要强上不少。打定主意后,李密先将区云溪和阿善弩邀至府上,直奔主题,对二人说道:“梁国内应传来消息,冯靖全自上次被郭元闯入宫城后,变得更加暴虐,短短五日,已不知处死了多少下人奴仆,若在下猜的不错,只怕郭元大闹庆阳城所带来的后果,并非外界传的那么简单。如今冯靖全满腔怒火,迟早要发泄在燕国身上,而燕国没了郭元运筹帷幄,百里劲虽是名将,威力也要大打折扣,照常理来说,攻燕最佳人员还是朱旺,后者如今统帅十万大军坐镇雍州,兵力远不如百里劲,可皇命难违,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去,既然如此,不如由在下推波助澜,给这场迟早会爆发的大战再添一把火!” 这一日,李密先和区云溪悄然离开国境,打算横跨梁国,前往楚国鄱阳城。圣云城内留下一位带着一张李密先面皮的傀儡,用李密先自己的话说,想要在乱世中脱颖而出,光靠空手套白狼可不长久,此去路途遥远,凶险万分,若自己不幸死在路上,有这位戴着面皮的“李密先”在,起码能保证梁国铁骑晚些踏足辽国大地上。 一路上,区云溪心甘情愿,充当马夫,留李密先一人在车厢内悠哉悠哉,毫无怨言。 一想到二人离开圣云城时,阿善弩那幽怨的眼神,区云溪不禁哑然失笑。车厢内的李密先听到动静,拨开车帘,探出半个身子问道:“圣上为何发笑?” 区云溪放慢速度,反问道:“先生为何不答应大将军的提议,不让大将军派少量精锐乔装同行?” 李密先解释道:“圣上有所不知,此次过境,危机四伏,人数越多,目标越大,风险也随之增加,非是在下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梁国虽无名将,他李剑麾下那几十万铁骑,单拎出来,甚至都比不上咱们征东大军,可人数上却占据绝对优势,阿善弩将军的好意,在下如何不知,只不过当真遇上梁国军队,或是得到消息前来截杀的武道高手,这些人反倒成了负担,反观圣上修为高绝,这比一千精骑更加管用。” ———— 楚国鄱阳城,宋进阳手里拿着那封李密先亲笔写下的密信,进宫面圣。宋进阳深知此事事关重大,不可外传,把下人全部支开后,将密信交给楚王:“启禀陛下,臣刚刚接到李密先飞鸽传书,他正和辽王在前来鄱阳城的路上,说是有要是相商。” 陈雄结果密信,疑道:“李密先?若是寡人没有记错,此人和先生师出同门,都是冬岳书院的学子,只不过因为郭元的缘故,你二人鲜有来往,怎么突然想起先生来了?” 宋进阳摇了摇头,答道:“微臣也不知,可李密先此行竟是带上辽王一起,看来当真是事关重大。” 陈雄笑道:“寡人天性多疑,普天之下,除了军神外,只信先生一人,旁人一概不信,先前的郭元是这样,如今的李密先更是如此。如今摆在寡人面前的,无非三条路,第一,大开城门,迎接二人,看看能否共谋大业;第二,闭门不见,让二人从哪来回哪里去,毕竟一个小小的辽国,实在是入不了寡人的眼,寡人也不觉得李密先能给出什么诱人筹码,若是担心身为大器榜高手的区云溪暴起伤人,大不了寡人将司空召回便是;至于第三条路,大可将这二人行踪透露给梁国,借刀杀人,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宋进阳沉吟道:“陛下有所不知,当年书院同届学子之中,公认郭元才气最盛,智谋无双,李密先紧随其后,二人伯仲之间,相差无几,至于微臣,与这二人相距甚远,不值一提。之后因郭元的缘故,加上楚、燕两国世代交好,微臣便与李密先渐行渐远,可微臣与李密先本为同乡挚友,相识三十年,此人天纵奇才,从小便被乡里视为神童,既然他愿意主动求和,自有他的用意,陛下大可开诚布公,先看看他究竟有何打算。况且冤家宜解不宜结,区云溪作为登上大器榜的武道大宗师,曾跃境击杀洪江,如今又闭关多年,实力不容小觑,若当真惹恼了他,除非军神能有一击毙命的把握,否则后患无穷。至于陛下口中的第三条路,倘若当真借刀杀人,这二人一死,辽国群龙无首,只剩下阿善弩一人,独木难支,辽国仅与梁国接壤,后者占尽地理优势,势必一举攻下辽国,届时梁国兵力更强,于我大楚无异,且没了辽国掣肘,梁国没了后顾之忧,定会全力攻打我大楚,此举有百害而无一利。况且以微臣对李密先的了解,此人断然不会将身家性命全盘交于旁人操控,所谓行踪,真真假假,不可当真。故以微臣之见,陛下大可在皇城中等候二人,等见了面后再行定夺。” 陈雄似笑非笑,说道:“既然有先生求情,寡人便答应先生,只要他二人能安稳穿过梁国,便按照先生的意思来。” 十日之后,李密先二人有惊无险,穿过大梁过境,来到楚国都城鄱阳城。 第五十二章 引水东流 不知是忌惮区云溪的盖世神功,还是为了表示楚国对于此次秘密会面的足够重视,陈雄亲自出宫迎接,身后一左一右,跟着司空厉和宋进阳。 见到一人驾着马车缓缓驶来,陈雄先是一愣,心想这李密先怎么生得这般勇武,全然不似文人,后在司空厉提醒下,才知晓原来驾车之人正是辽国君主区云溪,一时间更觉惊奇,不知这李密先到底何德何能,竟能劳驾一国之君亲自为其驾车。 只见车帘被人缓缓拨开,衣着华贵好似富家子弟的李密先在区云溪的搀扶下跳下马车,作揖道:“在下李密先,见过楚王、军神,二位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司空厉生性凉薄,闻言只是扯了扯嘴角,算作回礼,倒是陈雄爽朗笑道:“李先生国士无双,寡人亦是神往已久啊!来,快随寡人入宫一叙。”说完上前一步,拉着李密先,大步朝皇宫内走去,不知是否是故意为之,陈雄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区云溪一眼,全程将这位同为一国之君的辽王晾在一旁,好在后者也不以为意,缓步跟在后面,却始终和前方有意无意,走在最后的司空厉保持着三个身位的距离。 一行人来到大殿内,陈雄早已命下人准备好了美酒佳肴,更有二八佳人作陪,区云溪来者不拒,大刀阔斧坐了下来,拉着身边小娘子的柔荑,眉开眼笑。见李密先不为所动,笑道:“先生快快入座,客气什么,可别辜负了楚王一番美意。” 陈雄这才第一次正视这位靠着无双武力谋朝篡位的帝王,爽朗笑道:“辽王不拘小节,无愧真英雄也!” 二人相视大笑。 李密先酝酿好措辞,拱手道:“楚王在上,在下今日前来,乃有要事要与楚王商议,若大王应允,则皆大欢喜,这酒再喝不迟。” 陈雄眯起眼睛,笑道:“先生请讲。” 李密先继续说道:“相信楚王也已得到消息,日前郭元大闹庆阳城,惹得冯靖全雷霆震怒,相信以冯靖全睚眦必报的性子,这笔账,迟早会和燕国算个清楚。如今天下四分,原本梁国兵力强盛,远超燕、楚、辽,可经历几场大战之后,虽说梁国版图并未被削减,但兵力减少,这是不争的事实,如今三国兵力相加,已反超梁国。” 陈雄点了点头,说道:“先生说的不错,依先生的意思,如今三国可再次联手举兵,一同攻梁?” 李密先轻笑一声,摇了摇头:“非也。燕、楚虽为联盟,实则貌合神离,需时刻提防倒戈,而辽国地处中原大地东南一角,与两国素无往来,联手无可厚非,可谁先起兵,却大有讲究。” “这又是为何?”陈雄被勾起兴致,开口问道。 又听李密先继续侃侃而谈:“楚王是聪明人,当知出头的椽子先烂的道理,若贵国率先起兵,在楚国境内,自然可以做到一呼百应,但燕、辽两国能否顺势而为,得打上个问号,反过来也是一样。正如在下先前所言,冯靖全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定会派兵攻打燕国,若在下所料不错,不日便会出兵。至于领兵之人,除非冯靖全是铁了心要一口气吃掉燕国,不然仍会是和百里劲斗了十几年的朱旺。在下今日前来,只为恳请楚王,假使在下所料都不错,楚王可否假意与燕国结盟,实则按兵不动,任由朱旺大军和百里劲亲军相互厮杀,等到大局已定之后,再由司空军神亲自领兵,收拾残局?”说完一揖到底,静候楚王答复。 陈雄脸色阴晴不定,好似在权衡利弊,过了好一会,才冷声问道:“寡人为何要听先生的?燕国与我大楚唇亡齿寒,燕灭则楚亡,这等道理难道先生不明白么?” 李密先仍是弯着腰,答道:“楚王所言,不过是十年前的局势,近几年来,燕、楚、辽都在暗中积累兵力,纵然灭了燕国,梁国也势必元气大伤,短期之内再无力攻打楚国,反而需要时刻提防楚、辽南北夹击。况且百里劲虽没了郭元相助,却仍是当世名将,燕国三十万大军,拼掉梁国三十五万兵马不成问题,但两国之战,不会打到最后一兵一卒,在下斗胆猜想,燕国在伤亡十五万大军后,才会方寸大乱,再无战心,届时梁国乘胜追击,燕国覆灭是必然。并且梁国攻燕之时,我大辽会命阿善弩将军率大军渡过飞云涧,牵制住荆州大军,确保燕、梁之战不会过早结束,最大程度消耗梁国兵力!” 陈雄听完后,轻笑一声,一针见血问道:“若是事情走向全如先生猜想一般,之后又当如何?” 李密先不假思索道:“之后自然是趁着梁国元气大伤,南下北上,之后天下大定,我辽国上下,可依附楚王,拥立楚王为天下共主!”说着从区云溪手中接过一个锦盒,双手奉上。 陈雄一个眼神,司空厉心领神会,将锦盒隔空取回,打量一番后,不动声色摇了摇头,示意无碍。陈雄这才放心接过,打开一看,惊呼道:“辽国玉玺!” 李密先正色道:“不错,正是蕴含辽国气运的玉玺,在下今日就将此物献给楚王,以表诚意。李密先本就是谋士,只有依附明主,才有机会大展宏图。” 陈雄又问道:“不知辽王意下如何?” 区云溪此刻怀抱美人,大口饮酒,好不快活,闻言忙摆了摆手:“别问我,辽国上下皆知,区某这个辽王名不副实,在下本就是江湖中人,当不来天下共主,等到楚王一统天下后,封给区某一个逍遥王,统领江湖即可。” 陈雄目不转睛,死死盯住两人,想要从二人脸上看出端倪,可盯了好一阵,见二人神色如常,不似作伪,随即笑道:“二位有如此诚意,那寡人就却之不恭了。至于先生先前所言,寡人答应你。”说完拿起一旁佩剑,缓缓抽出,朗声道:“这把剑,虽非神兵利器,却也陪着寡人南征北战近二十年。今日寡人立誓,若有违誓言,有如此剑!”说着将佩剑从中折断! 李密先抚掌笑道:“楚王一诺千金,那就预祝楚王旗开得胜,一统天下!” ———— 这次密会圆满结束,宋进阳将二人送出皇宫,李密先心知老友有话要说,故意放慢脚步,和宋进阳并肩前行。见老友愁眉不展,李密先打趣道:“怎么,担心我李密先与虎谋皮,不得善终?” 宋进阳苦笑道:“你李密先智谋远在我之上,本该在这乱世之中大展拳脚,一鸣惊人,怎么会选择寄人篱下,依附于楚王?” 李密先却是答非所问,一脸正色道:“老宋,郭元已经走了,走的轰轰烈烈,惊天动地,我李密先不愿输他。至于你宋进阳,一定要好好活着,再不济,也要死在我后头,不然我李密先在这世上,当真就无人可言了。” 第五十三章 身负气运之人 大殿内,陈雄把玩着那枚玉玺,爱不释手。司空厉问道:“末将斗胆,还请陛下多加小心。” 陈雄笑道:“军神大可放心,有这枚象征着王朝气运的玉玺在手,谅他二人也不敢耍什么花招。” 司空厉疑道:“一枚小小的玉玺,陛下何至于此?” 喜获至宝,陈雄此刻心情大好,眼见宋进阳短时间内不会返回,也有了畅谈的兴致,耐心解释道:“像寡人也好,李成芝、冯靖全也罢,之所以能够黄袍加身,都是身负气运之人,因此才被称作天命所归,运气、气运,一字之差,运气好到极致,也就成了气运。如今天下四分,四国之中,建国时间最短的辽国,也有五十年国祚,而这枚小小的玉玺,集天地之灵气,蕴藏了王朝开创至今的气运,试问一个人的运气再好,好到能被称之为身负气运之人,又如何比得过一个王朝几十年甚至数百年的气运相加?” 司空厉沉声道:“那自然是比不过,但为何末将看不出其中奥妙?” 陈雄笑道:“等你坐上寡人这个位子,自然就能看到。国运这类玄之又玄的东西,想要一目了然,首先你得坐上一国之君的位子,顺应天意,且在位时间越久,与王朝国运息息相关,则看的越清楚,否则就算你是当今天下最顶级的练气术士,也如管中窥豹,看不全面。寡人相信,区云溪之所以心甘情愿交出玉玺,全因此人本就是‘乱臣贼子’,靠着谋逆篡位,有违天理,且在位时日尚短,而李密先并未天选之人,纵使明白玉玺的珍贵,却如何也猜不透其中奥妙。” 司空厉虽仍是一知半解,可他志不在此,也就不再追问。 陈雄突然一脸肃穆,沉声道:“如今四国宝玺,寡人已得半数,算是在和冯靖全与李成芝的较量中占得先机。司空你要记住,若李密先所料不错,梁燕大战后,一定要抢在冯靖全之前将燕国玉玺给朕夺回来!假使寡人日后不幸驾崩,你定要揭竿而起,拥兵自立,行登基大典,继承大统!” 司空厉单膝跪地,说道:“末将一片忠心,誓死效忠陛下,陛下这又是为何?” 陈雄大笑道:“登基大统,顺应天意,自然可接过这份王朝气运,这对你的武道修为大有裨益。寡人那几个不成器的子嗣不堪大用,与其将我大楚百年基业交到这群废物手上,被别国覆灭,不如由你来完成一统天下的霸业!” ———— 却说李密先、区云溪二人告别宋进阳后,驱车返回辽国,仍是君王驾车。 回程路上,李密先一反常态,坐在区云溪身边,略带歉意道:“密先一意孤行,执意以玉玺为注,赠予楚王,还请圣上见谅。” 区云溪微微一笑:“一块石头而已,送便送了,先生当知区某人志不在一统天下,只想着逍遥自在,游戏人间,况且我自知斤两,率领个万人以下占山为王没问题,可做一国之君甚至是天下共主,差太多火候了。” 见区云溪如此大度,李密先心中愧意更盛,叹道:“当年密先曾夸下海口,要和圣上逐鹿天下,共谋大业,如今是密先食言了。” 区云溪笑着拍了拍这位无双国士的肩膀,说道:“先生给自己的担子太重了。区某本就是武人,之前在云溪岛上,虽说逍遥自在,但也无趣的很,多亏先生,区某才能走出孤岛,来到这大千世界,受万人跪拜。不错,之前在岛上,区某也曾胸怀壮志,可到了中土后才发现,区某不过是井底之蛙,先前太过坐井观天了。这些年来,区某一心提升武道境界,安心做着甩手掌柜,其实先生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在区某看来,已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李密先笑了笑,大有知己之感。 忽然间,区云溪看向远方,缓缓说道:“无论如何,都请先生好好活着。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 三日之后,梁武帝下旨,命朱旺亲率十万雍州大军,于白象城集结,攻打燕国。 楚王陈雄得到消息,走出宫门,面向南方,一揖到底,心悦诚服道:“李先生真乃神人也!” ———— 燕国边陲重城百师城,百里劲站在城头上,遥望南方,身边站着从军近二十年的心腹大将江道华。虽大战在即,但主将气定神闲,江道华也就显得胸有成竹,小声问道:“大将军,为何对那刘植不闻不问?他毕竟是大王钦点的随军谋士,将军这么冷落他,难道不怕惹来大王猜疑?” 百里劲闻言,满脸疲惫。朱旺的十万大军,在自己看来,不过是乌合之众,不值一提,但这个刘植,外人看来是燕王眼前的大红人,但百里劲却明了,此人不过是郭元死后,燕国军中再无拿得出手的谋士,临时顶替而已,不过徒有其名罢了,可燕王李成芝向来最重脸面,自己对于刘植,也不好过分刁难。 百里劲摩挲着腰间斜挎的战刀,沉声道:“七年了,整整七年,天下未起战事,连本将都差点要忘记怎么握刀了!郭先生走了,本将身边再无人出谋划策,这是本将的损失,亦是我大燕的损失,只不过,纵然没有郭先生,一个小小的朱旺,本将亦能手到擒来。至于那刘植,你切记,面子上要做到以礼相待,官场升迁不比战场杀敌,杀一万人,也比不上这类只会搬弄是非、颠倒黑白的酸儒在大王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江道华苦笑道:“这便是他们常说的文官动动嘴,武将跑断腿么。” 百里劲正色道:“刘植本是庸才,不堪大用,有他无他,对本将来说其实都一样,朱旺十万大军,还不至于让我百里劲放在眼里,本将现在最担心的是,梁国此番执意攻打我大燕,在李剑封王之后,近十年来一直由朱旺领兵,本将与他交手数次,从无败绩,不知冯靖全何来的底气,敢再派这厮来送死。况且我大燕与楚国素来交好,于情于理,梁国此次派兵,都是失智之举,难不成梁国朝中,当真全是蠢材么?只怕不是吧。” 江道华追随百里劲已久,附和道:“事出无常必有妖,将军的意思是,这事有蹊跷?” 没了郭元在身边,百里劲满腹豪气无人可言,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便继续说道:“按长理论,如今梁国兵力总数约在七十万上下,燕、楚合计差不多有个六十万大军,抛开将帅领兵才能,想要一口气吃掉我大燕,梁国至少需要集结四十万大军兵临城下,且趁着我大军尚未集结,一鼓作气,以最快的速度打下百师城,之后顺势北上。但叶百野所领十万大军,需镇守荆州,防止辽国趁乱来犯,且李剑封王青州后,已被变相夺了兵权,本将实在是想不出,该由谁来统领这后续大军。李剑受封庆王,常年待在青州,对梁国而言,本就是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轻易不会调动,除非,梁国断定此战楚国不会派兵增援,没了后顾之忧,大可举半国之力,全力攻打大燕。” 江道华本就是文武双全的儒将,先前因有郭元这位无双谋士的存在,才难露锋芒,此时一点便通,小心翼翼道:“将军是担心楚国此次会选择按兵不动,任由梁国也我大燕拼个你死我活?” 百里劲沉声道:“刘植虽是庸才,却有一言深得我心。司空厉野心勃勃,不容轻视,且此人用兵如神,本身又是排在天下第四的武道大宗师。本将不怕梁军来犯,亦不会怀疑我大军中有梁国内应,本将唯一惧怕的,唯有楚国临阵倒戈而已。” 第五十四章 兵临城下 庆阳城内,冯靖全奉命,偷偷面见帝师曲怀尔。后者开门见山问道:“陛下此次执意攻打燕国,当真如外界所传那般,仅是因为郭元大闹皇城,满腔怒火无处发泄?” 冯靖全躬着身子,小心翼翼答道:“帝师可知当日郭元孤身一人杀入皇宫,全儿虽请出空山圣僧出手相助,却仍是被那贼人钻了空子,全儿顾全大局,并未动用那两座与梁国国运息息相关的大阵,却为此折损了十年阳寿!整整十年啊!这让全儿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恨不能将郭家斩尽杀绝!” 曲怀尔沉吟道:“事出有因,倒也合乎情理。老夫也赞成此举,只不过你要切记,若想成就一统天下的霸业,成就千古一帝,削弱各地武将势力是必然,所以这一战,要么不打,既然决定要打,就得一鼓作气打到底,将朱旺大军尽数打完,同时在最大限度保存兵力的前提下,不惜一切代价,灭掉燕国,不然后患无穷!” 冯靖全对曲怀尔奉若神明,恭敬答道:“全儿知晓了。” 突然,曲怀尔冷不丁问道:“你可知你与冯靖安最大的不同?” “弟子愚钝,还请帝师明示。” 曲怀尔笑道:“冯靖安宅心仁厚,总想着以德服人,遇事留手三分,不会斩尽杀绝,处处留一线,这类人生在太平盛世,自然会是个受人爱戴的贤明君主。可乱世之中,心怀慈悲,绝非好事,老夫曾劝说多次,但他始终不听,当然这是天性使然。而你不一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更重要的是,你肯听老夫的话,对老夫言听计从。” 冯靖全沉声道:“全儿愿为帝师之傀儡。” ———— 大军开拔,朱旺亲率十万大军,集结于百师城外。 对于此次攻城,朱旺其实心里没底,他与百里劲交手数次,无一胜绩,况且此次作为攻城一方,且人数不占优势,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也猜不透冯靖全心思。可皇命难违,这十几年来,武将若非仍有李剑撑着场面,早就成为梁国上下笑柄。朱旺如今虽贵为“忠勇侯”,可私底下却被雍州官场调侃为“不胜将军”,朱旺虽有满腔怨气,也只能捏着鼻子默默忍受。看着五里外的百师城城门,朱旺大手一挥,下令停军休整,就地扎营。 城楼上,百里劲身披重甲,随时做好战斗准备,冷笑一声,若非燕王李成芝时刻提防楚国趁机偷袭,驻守在刀马城的十万大军按兵不动,只愿交给百里劲十万兵马,后者此刻早已率大军主动出城应战。朱旺的十万大军,在百里劲看来,不过是沉甸甸的军功,燕国铁骑若能倾巢而出,形成犄角之势,三面围攻,不出三日,定能将这十万梁军屠戮殆尽! 转头看了看身边江道华,问道:“可有良策破敌?” 江道华笑道:“前朝名将曾有言,国战无非攻城、守城,守城一方占据天时地利的优势,可针对攻城一方的策略及时调整应对。而两军对垒,无非又分成骑对骑、骑对步,我大燕将士天生身高臂长,远比梁狗魁梧,更善骑射,城外地广人稀,最适合骑兵冲锋,只要几个来回,便可冲破梁军阵型,再配合以步军,如此便可。” 百里劲说道:“话是不错,可本将虽将朱旺视为废材,但此人所创的拒马阵倒是颇为不俗,且梁狗并不知晓我军到底有多少兵马守城,在明知兵力劣势,朱旺又绝非本将对手的前提下,冯靖全又是何来的信心?此人虽说荒淫无道,却非愚蠢之人。” 江道华皱眉问道:“大将军的意思是,恐有援军?” 百里劲略带遗憾,叹息道:“可惜郭先生死了,大燕国中,再无人能有手段获取详细情报,如此一来,我这十万大军便成了半个瞎子,无法料敌先机,只能见招拆招了。” 江道华狠狠拍了拍围栏,怒道:“都怪那郭元,负气出走不说,更要去招惹冯靖全,害得咱们又要打仗!” 百里劲沉声道:“放肆,不可对先生不敬!打仗怎么了?你既然选择投军,难道还怕打仗么!若是这样,不如早些卸甲归田,本将绝不留你!” 江道华自知失言,讪讪一笑。 又听百里劲继续说道:“先前你的法子不错,却忽略了一件事。若一开始便投入大量骑兵冲锋,只会加剧两军阵亡速度,相比于家底丰厚的梁国,我大燕可禁不起这等损耗,就算能做到一换二甚至是一换三,所付出的代价也绝非你我可以承受,可避而不战,更非我大燕铁血风范。江道华听令!” 后者抱拳道:“末将在!” “本将命你亲率五千精骑,于今夜丑时出城夜袭,切记,无论战果如何,不可贪功,一轮冲杀后即刻返回城内!” “末将遵命!” ———— 梁国军帐内,朱旺站在一块硕大的沙盘前不断推演,可无论如何,这一战都是胜算渺茫,正一筹莫展之时,帐外传来一声尖锐嗓音:“圣旨到!忠勇侯上前听宣。”朱旺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快步出帐迎接。 只见一名白净中年宦官手捧圣旨,朱旺跪倒在地:“微臣朱旺听宣。”中年宦官似乎暗中得到授意,将朱旺扶起身来,轻声道:“侯爷免礼,还请回帐内一叙,以防隔墙有耳。” 二人回到帐中,宦官瞥了眼沙盘,不动声色扯了扯嘴角,便开门见山道:“侯爷辛苦,奴才此番前来,只为替陛下传个话,陛下有旨,命侯爷不惜一切代价,必须在十日之内攻破百师城大门,如今庆王仍在封地青州,叶侯爷也需要镇守南方,陛下已命魏青将军率十二万大军驰援侯爷,请侯爷放手一搏,务必在约定时间内攻破百师城,为魏将军大军开个好头。” 朱旺迟疑道:“可百里劲本就是当世名将,本侯如何能在十日内攻破由他镇守的百师城?难不成当真要不计战损,以命换命么!” 那宦官冷声道:“奴才只是个传话的,对于排兵布阵,行军打仗更是一窍不通,不过奴才临行时陛下特意交代过,让侯爷自己一定要好好活着,等攻下燕国之后,必有重赏!” 朱旺心想,如今我已贵为王侯,再有重赏,难不成要和李剑一般封为异姓王?一念至此,朱旺一咬牙,抱拳沉声道:“烦请公公回朝后转告陛下,朱旺定不辱使命,十日内攻下百师城!” 第五十五章 兵贵神速 将中年宦官送走后,朱旺将两员副将都召至帐中,三人围坐在沙盘前,朱旺沉声道:“京中传来消息,陛下有令,命我等十日内务必攻破百师城,二位可有良策?” 副将蒋宗保抱拳道:“百师城作为边陲重地,易守难攻,且城中守军人数尚不得知。如今我军中有重型投石车共计十座,若全军进攻,以投石车配合步军登城,同时以巨木冲撞城门,只要能在城楼上打开一道口子,大军便可鱼贯而入,届时两军真刀真枪厮杀,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朱旺点了点头:“宗保所言不错,论排兵布阵,本将自认远不如百里劲,可真刀真枪近身搏杀,本将坚信,我大梁将士血性不输任何人,只要攻破了城门,进入百师城,就算不能一举歼灭燕国大军,只要能拖到魏青大军来援,咱们的胜算就会更大。” 另一名副将屠猛则迟疑道:“大将军,咱们虽有魏青那十二万大军驰援作为后手,可仍需十天时间才能赶到,这十日之内,难道燕国后续不会加派兵力支援百师城?况且燕、楚两国素来交好,若是司空厉闻风而动,插手此战,那我大军岂不是要腹背受敌,落入敌方包围圈?” 朱旺叹了口气:“屠副将言之有理,这也是本将心中顾虑。可既然已经确定,我大梁援军会在十日之后抵达,且本将相信,以百里劲的性子,自然不会将我这个手下败将放在眼里,自负对付咱们,仅依靠城内守军足矣,不到危急关头,不会请兵增援,如此一来,我军便有了可乘之机,至于司空厉,咱们只能希望他看不上我部这条小鱼,选择按兵不动了。你们记好,倘若真遇到伏击,不可自乱阵脚,结阵撤退即可,毕竟此处向南三十里,便是雍州金狼城,只要咱们能退回城中,自然能拖延至魏青赶来。传我将令,大军休整,轮番守卫,以防燕军偷袭,五日之后,大军全力攻城!” ———— 当夜月黑风高,丑时未到,梁国守军杨易遥望不远外的百师城,只见城楼黑压压的,好似一座庞然大物一般,对一同值夜的赵胜说道:“老赵,你说燕国真敢派兵来偷袭我军大营?” 赵胜瓮声瓮气道:“俺可说不准,但俺觉得大将军十万人马在这,燕国的百里劲胆子再大,也不敢派人过来送死。” 杨易唾了口唾沫,骂道:“他奶奶的,害得老子大晚上还要守夜,不能安安稳稳睡上一觉,真他娘晦气!” 赵胜刚想出言制止,黑夜中传来一声破风声,一支羽箭从暗处射出,直接洞穿了杨易胸口,后者来不及出声,便倒在了血泊中,死的不能再死。赵胜大惊失色,还未等他出言提醒,又一支箭矢,直接射中他的头颅,横死当场! 远处马蹄阵阵,尘土飞扬,江道华亲自领兵,率领五千精锐骑兵,从百师城侧门杀出,几息的功夫,便杀至梁国大军阵中,一轮冲杀,就砍下了千余头颅。此刻正值深夜,梁军大多仍在睡梦中,加上燕国骑兵又是奇袭,梁军来不及反应,毫无抵抗之力。偷袭得手后,江道华并不贪功,举起火把,掷向梁军粮仓,瞬间燃起熊熊大火。 江道华一声令下:“弟兄们,撤!”燕国精骑来去如风,安然返回百师城,清点人数后,除百余人略有小伤外,全军无一人阵亡!而梁国十万大军,面对燕国五千人马的突袭,不仅死伤过千,大军粮草更是被焚烧十之三四。朱旺从军帐内赶了过来,见此情景,雷霆震怒!下令将当日值夜守军斩首示众,同时加派人手,防止燕军再次偷袭。 燕军旗开得胜,江道华并不自满,百里劲看着这位风尘仆仆的爱将,既心疼又欣慰,赞道:“干得漂亮!但这一趟突袭,远未伤及梁狗根本,明日同一时间,你再领五千人马,继续偷袭,今夜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江道华疑道:“今夜偷袭得手,梁国必定会加强人手防备,明日再去,与送死何异?” 百里劲笑道:“兵者,诡道也!今夜我军突袭成功,朱旺必定会加派人手不假,但梁军上下自然不信本将明日还会再行险招,所谓加派人手,不过是照例行事罢了,那咱们就反其道而行之,再打他个立足未稳,措手不及!” ———— 第二夜,梁军有了昨夜的教训后,果真加派人手值夜,可等到临近丑时,仍是不见百师城内有任何动静,守夜军士不免有些放松警惕。此时正值深夜,梁军人困马乏,又等了一会,仍不见有燕军偷袭,梁国值夜军士相视一笑,看来今夜不会再起事端了。 正当众守军松懈之时,江道华率领五千精骑,又以雷霆之势奔袭而来,这次突袭,燕军仍未直捣黄龙,仅在大营外围进行骚扰,配以火攻,不断朝着大营内投掷火油火把,一时间,梁国大营内哀嚎四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味。 江道华与那五千精骑来去如风,得手后驱马返回百师城,屠猛大怒,翻身上马,高举战刀,大喝道:“弟兄们随我追击,别让燕狗活着回城!” 接连两日被偷袭,却连敌人的样貌都不曾见到,梁军上下俱是满腔怒火,不少将士来不及披甲,随手抄起一旁兵刃,跨上战马,跟着屠猛朝燕军追去,可这些刚刚从睡梦中惊醒的梁国将士,哪里快的过训练有素且准备充足的燕国精骑。 梁国大营距百师城不过五里路,江道华大军转眼便到,城中守军早早打开城门,将友军接进城中,同时城头上一排弓弩手张弓搭箭,明晃晃的箭头对准后方追兵。 “放!” 一声令下,百箭齐发,梁国追兵避之不及,人仰马翻,又因未着重甲,中箭必死!一轮箭雨后,第一排弓弩手齐齐后退,第二排立时补上,展开新一轮攒射。梁军只得挥舞手中战刀,拨开箭矢,但百里劲治军严明,手下弓弩手都是臂力极佳,百发百中的神箭手,城头下哀嚎四起,不断有梁军中箭坠马身亡,纵使屠猛武艺高强,肩头也被射中一箭,深入骨髓,痛彻心扉。眼见又一轮箭雨来袭,吓得他连忙拉紧缰绳,将战马立起,这才侥幸躲过一劫。若非蒋宗保带兵救援,只怕今夜屠猛就要交待在这百师城外。二人高举盾牌,且战且退,总算退到燕军弓弩射程之外。 军帐中,朱旺脸色铁青,紧咬牙关,一言不发。本想再砍下几百颗脑袋,以整军纪,可大战在即,为防止军心涣散,只能强忍怒火。 第五十六章 攻城 接连两夜奇袭成功,可百里劲等人脸上并没有获胜后的喜悦,朱旺大军集结已有两日有余,却始终按兵不动,显然是在等待后方援军到来,届时才会是真正的大战。为防止城中百姓惨遭横祸,百里劲早在三日前便安排手下将城中一万三千余户百姓安排向后方迁移,更是承诺在大胜梁军后,会亲自替他们重新修建房屋。燕国上下皆知百里将军一诺千金,除少量无亲无朋,想要出一份力的青壮留守在城中与大军并肩作战外,其余百姓纷纷北上。 城楼上,百里劲拍打着腰间战刀,看着不远处黑压压的梁国大军,首战功臣江道华站在一旁,小心问道:“大将军,今夜可还需要末将再行突袭?” 百里劲摇了摇头:“奇袭奇袭,以奇字为重,讲究出其不意,用的次数越多,效果越不明显,且风险越大。本将原本打算今夜再由你发动最后一次突袭,可如今看来,梁狗似乎坐不住了,你瞧,大军正在做着战前准备,本将猜测,最早今夜,最晚明日一早,梁国大军必定大举攻城!” 江道华抱拳沉声道:“大将军放心,城内早已备足箭矢二十万支,更有滚石、擂木无数,只要梁狗胆敢攀城,末将保管叫他们有来无回!” 百里劲微微颔首:“本将并不担心这些,朱旺那十万大军!对于本将来说,不过是用来平步青云的军功罢了,本将唯一有所忌惮的,唯有敌军阵中那十座巨型投石车而已。” 一想到那威力巨大的攻城利器,江道华一阵头大,叹道:“若是咱们军中有一两名武道大宗师,能在战前将那些投石车毁去,将军也不至于忧心了。” 百里劲笑道:“你当武道宗师这般不值钱么,况且我大燕能请得动人家出山相助,梁国便不会么?求人不如求己,抓紧做好防御工事,投石车威力虽大,但行动不便,且需靠人力拉动,故而射程有限,你命军中善射者守在外城,一旦投石车进入弓射程范围,便射杀操纵之人,将敌方投石车攻城次数降到最低,最大限度减少我军伤亡。” 江道华领命告退,回去路上,心中盘算,梁国那十座投石车,结合百师城高度,推算出最少需要在五百步以内,才能发挥出投石车的最大威力,而燕国大军中,善射者可于五百步外六百步内十中六七,这样算来,守住百师城也不是什么难事。 ———— 百师城内,燕国大军紧锣密鼓完善着防御工事,梁国大军也在马不停蹄准备攻城器械。朱旺阴沉着脸,坐在帐中,左右分别坐着屠猛、蒋宗保两名副将。屠猛前夜受了肩伤,此刻正用纱布紧紧缠住伤口,八尺来高的壮汉好似犯了错的孩子一般,在朱旺面前大气也不敢喘。 朱旺长叹一口气:“遇敌便自乱阵脚,盲目追击,导致又白白折损了八百多弟兄,按军法论,理当将你斩首示众,可大战在即,你身为副将,若处死了你,难免会乱我军心,对于攻城有百害而无一利,这笔账,本将先替你记下,若此战有功,则功过相抵,既往不咎,若不然,数罪并罚,你可别怪本将秋后算账!” 屠猛低下头,沉声道:“末将领命!请大将军放心,这次若是杀不足三百燕狗,我屠猛自己提头来见大将军!” 朱旺挥了挥手:“军中无戏言,你二人先退下吧。明日一早,大军集结,直取百师城!” ———— 百里劲站在城楼上,面朝城内,脚下密密麻麻,整齐站着十万大军和五千民兵。百里劲朗声道:“如今城外那十万梁狗蠢蠢欲动,想来明日便会大举攻城,我大燕儿郎何在!本将与朱旺交手数次,无一败绩,明日之战也会一样。城外那十万人马,在本将眼中,也如蝼蚁一般,可本将仍是担心,担心他冯靖全必会派兵增援,至于领兵之人,尚不得知,多少人马,亦不可知。本将不想多说什么,只希望你们在奋勇杀敌的同时能尽量活着,就算必死,晚死一些总是好的。咱们的身后,有咱们的父母兄弟,有咱们的亲人朋友,若百师城失守,梁国大军的铁骑迟早会踏进燕国的土地,为了咱们的亲人,为了咱们的朋友,多杀几个梁狗,总能让我大燕少死些人。” ———— 天刚亮,梁国十万大军依次列阵,集结在城外三里处。百里劲从城楼上向下望去,黑压压的全是人头,命江道华率三万骑兵出城迎战,自己坐镇军中,调度指挥。两军对峙,大战在即,此刻却是寂静无声,只有战马嘶鸣。 朱旺驱马向前,走出阵列,朝着百师城朗声道:“百里劲,今日一战,本将势要亲手砍下你的人头!” 百里劲站在城楼上,高声回应:“手下败将,安敢大放厥词!我燕国大军镇守此地,叫你不得入城半步!” 朱旺大手一挥,身后众将士将那十座投石车推至阵前,几人合力,放上重逾百斤的巨石,准备发动第一轮攻势,百里劲见状,高声喊道:“杀!”城头上弓弩手早已准备就绪,瞄准梁国大军,随时准备射下第一波箭雨。江道华深知,一旦被敌方使动投石车,后果不堪设想,高举战刀,扬声道:“杀!”身后三万精骑,在江道华的带领下,义无反顾,一齐冲向梁国大军。 梁国阵中,虽有伤在身,可依旧勇猛的屠猛一马当先,率领骑兵和江道华大军对冲而去,马蹄轰轰,三里之距转瞬而逝,双方整整六万人马,狠狠撞在一起,巨大冲击之下,前排骑兵慷慨赴死。江道华与屠猛二人都是身经百战的猛将,二人一人持长刀一人持巨斧,躲开第一轮对冲后,一马当先杀入敌阵,所到之处,血肉横飞,全无一合之敌。 城楼上,燕国弓弩手射术极佳,凡梁军中有胆敢靠近投石车者,必首当其冲被乱箭射杀。蒋宗保见状,命手下将士举起一人高的坚固盾牌,形成一道屏障,以阻挡飞箭攒射,眼看巨石就要被安放好,好在百里劲早就想好对策,命人在剪头上挂上装满火油的猪羊皮囊,再命善射弩手点燃剪头,射穿皮囊,一时间,梁国军中燃起熊熊烈火。 眼见投石车被阻,蒋宗保亲自下场,用泥水浇遍全身,举起盾牌,替手下掩护,巨石装载完毕,几名膀大腰圆的魁梧壮汉搅动机括,“呼”的一声,巨石如流星一般,划破长空,砸向城头,“轰”的一声,城头被砸出一道缺口,几名燕国弓弩手躲闪不及,被砸成一块块肉饼,嵌在地上。 江道华暗道一声“不妙”,心知若不能趁早阻止那些攻城利器,后患无穷,调转马头,朗声道:“全军听令,朝投石车全速前进!”忽听耳后传来一声破空声,不敢大意,连忙矮下身子,一柄巨斧几乎是擦着江道华的头皮而过,割下一大片发丝,正是屠猛拍马赶到。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屠猛大笑道:“前两夜偷袭我军大营的可是你这鼠辈!” 江道华冷笑道:“乖孙,正是爷爷我!那日没射死你这鸟贼,今日又送上门来求死么!”长刀横劈,将屠猛逼退一步。后者大怒,高举大斧,朝着江道华当头砍下,二人武力伯仲之间,屠猛身高臂长,招式以刚猛为主,江道华跟随百里劲多年,耳濡目染下,一身武力也颇为不俗,二人一时间斗得难解难分。 第五十七章 各显神通 双方将士见主将缠斗在一块,想要上前助阵,毕竟战中斩杀敌将这一壮举不仅能捞取泼天军功,更能直接一举击溃敌军心理防线,但此时双方人数、战力相当,想要上前帮手,总会遭到敌军阻拦,且江、屠二人所持兵刃杀伤范围极广,一时间无人可近身。 眼见投石车即将被再次发动,江道华心急如焚,使出十二分力气,招招搏命,屠猛哈哈大笑:“你这鼠辈,打架倒是甚合老子心意,爷爷今天就让你知道,猛字怎么写!”正要使出全力对攻,突然肩头一痛,旧伤复发。就这一愣神的功夫,被江道华抓住机会,以刀面狠狠拍在屠猛脸上,将他拍落下马。 暂时解决掉屠猛这个麻烦,江道华并未乘胜追击,驱动战马,朝着投石车狂奔而去,城头上的百里劲也不由替他捏了一把冷汗。蒋宗保见到来人,自然明白其用意,双方心知肚明,有无投石车对于攻城效果,天壤之别。蒋宗保自负此刻有着重兵把守的投石车,加上一个一直养精蓄锐的自己,一个小小的燕国副将,只能自投罗网。 江道华一往无前,冲向梁国大军,一心只想毁掉那些让燕军闻风丧胆的攻城利器,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一路上战刀坐劈右砍,梁军遇之则死,回想起昨夜大将军私下找到自己,谈到此生可有遗憾时,江道华大笑着摇了摇头,这个年过三旬的百战老将,跟随百里劲近二十年,南征北战,经历大小战役无数,为了家国大义,一生不曾娶妻,真要说遗憾,那就是没能跟随大将军一路南下,打下庆阳城。 此刻身临陷境,江道华却是心如止水,昨夜曾和大将军表过态,大丈夫当马革裹尸!若我江道华不幸战死沙场,烦请大将军带上一抔我的骨灰,撒在中原大地最南边,那我便死而无憾了。 ———— 楚国京都鄱阳城,陈雄、司空厉、宋进阳三人齐聚一堂。陈雄拿着前线传回的战报,笑道:“李成芝可真是小家子气,有百里劲亲自领兵,对上朱旺十万大军,大可举一国之力,赶在梁国后援到来前一口气吃掉那十万人马,何必处处防着寡人。现在倒好,一步慢步步慢,死了一员副将不说,百师城那十万大军更是死伤过半,虽说朱旺的十万大军战损更大,可梁国魏青所率的十二万大军竟是快马加鞭,及时赶到,瞬间扭转局势。嘿,如今百里劲骑虎难下,再用兵如神,五万残兵对上十四万梁国虎狼之师,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宋进阳沉声道:“若是李成芝一开始便加派重兵,若是燕国命刘怀亮助阵破敌,若是魏青大军再迟上两日,战事也不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看来郭元死后燕国军中再无人可替百里劲出谋划策,也是冯靖全运气太好,微臣先前所讲三个条件,只要有一个成立,如今燕国仍是稳占上风。” 司空厉摆了摆手,打断道:“国师此言差矣,战场上风云万变,本就需要主将将所有因素考虑 第五十八章 风云突变 百师城内,百里劲千算万算,都没料到魏青大军在战事最焦灼时赶赴战场,先前江道华不惜付出性命,却也只是毁掉了两座投石车而已,若非百里劲调度有方,治军森严,手下众将士临危不乱,恐怕百师城大门早已被梁国大军攻破了。 百里劲独坐楼中,郭元死在了庆阳城,如今江道华也战死在城外,身边真就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了。自顾自倒上一杯酒,百里劲百思不得其解,为何面对朱旺的十万大军,自己会打得那般辛苦,难不成自己多年不上战场,大不如前了?梁国那位年轻将领当真是不俗,十二万大军如臂指挥,调兵遣将,深谙兵法却不死板,在最合适的时间、地点,总能做出最正确的决策,在人数占据绝对优势的前提下轻易不犯错,比起梁国李剑,更胜一筹。 百里劲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长叹一声,由衷叹道:“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不服老不行。”正当此时,刘植一把推开大门,闯了进来,兴师问罪道:“大胆百里劲,竟敢不听从本官计策,导致我军大败,若是百师城失守,本官倒要看看你有几颗脑袋谢罪!本官这就上书陛下,革了你的官职,夺了你的兵权!” 百里劲怒火中烧,可毕竟吃了败仗,面对咄咄逼人的刘植,仍是强忍怒火,忍气吞声道:“此战失利,本将自会向圣上说明缘由,不劳刘大人费心。” 刘植正要再出言不逊,突然胸口一痛,一直血淋淋的手掌从背后穿胸而过,将他当场格杀! 身后那人一脸平静拨开刘植尸首,看着百里劲,笑道:“将军真是好脾气,竟被一个文官指着鼻子破口大骂,刘某实在气不过,就替将军了结了此人,将军不必客气。” 百里劲哑然失笑,问道:“刘大人可真会说笑,不知今日是什么风把大人吹来了?” 来人正是燕国大内第一高手,刘怀亮。听到百里劲发问,刘怀亮叹道:“将军首战失利,陛下龙颜大怒,特命刘某前来百师城,本欲兴师问罪,把将军捉拿回京。可梁国外患仍在,此时擒了将军,百师城势必失守,刘某以大局为重,这才自作主张,决定给将军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百里劲冷笑一声:“本将与大人素无来往,大人这是为何?” 刘怀亮倚靠在门框上,笑道:“不管怎样,你我毕竟同朝为官,同为臣子,擒了你,对战事不利,白白便宜了冯靖全,刘某虽是一介武夫,却非蠢材,如今百师城仅剩下五万人马,而城外集结了整整十四万梁国大军,敢问将军,可有法子守住此城?” 百里劲皱眉道:“非是本将自夸,倘若没有那几座投石车,梁军就是再多上三万人,本将也能守住此城一月以上。几年无战事,梁国朝中人才辈出,所创投石车比起之前,无论是射程、威力,都增加了一倍不止,那重逾百斤的巨石砸下,有万钧之力,绝非人力可抗衡。若解决不掉这些攻城利器,纵使陛下再给本将增派十万兵马,也是无济于事。” 刘怀亮拍了拍衣袖,笑道:“既然如此,那些投石车就交给刘某处理好了,行军打仗我不行,也就杀人的本事还凑合,将军放心,待毁去那些庞然大物后,刘某顺手再替你摘下朱旺的头颅便是。” ———— 比起百里劲部的惨况,朱旺手下损失更加惨重,仅是两轮攻城战役,便战死八万士卒,剩下两万人,也几乎人人负伤,屠猛若非手下拼死相救,早就被战马踏成肉泥。蒋宗保则是被强弩之末的江道华奋力一击,长刀劈在脸上,削去一大块皮肉。若非魏青大军神兵天降,提前两日赶到百师城,只怕如今朱旺这十万大军早已全军覆没了。 军帐中,朱旺坐在主位,魏青位列次席,对面坐着屠猛、蒋宗保两位副将。朱旺看向魏青,抱拳谢道:“多谢魏将军及时相助。” 魏青抱拳回礼道:“侯爷太客气了,你我同朝为官,何须言谢。末将虽年轻,也知道兵贵神速的道理,早到一日,我军胜算便多一分,万幸天佑我大梁,总算让末将赶上了。” 朱旺看着身边这位尚不满三十的年轻将领,后者如今已官拜卫将军,是梁国军界当之无愧的大红人,师从李剑,深得庆王真传,且青出于蓝,用兵果决,在兵力优势的前提下至今未尝一败,也是继李剑之后梁国第二位常胜将军。 见朱旺一直盯着自己,魏青笑道:“侯爷,如今百师城内守军不足五万,且人困马乏,而我部下十二万大军蓄势待发,战意高昂,何不趁此良机,一鼓作气打下百师城,之后再顺势北上,直捣黄龙,不知侯爷意下如何?” 朱旺点了点头:“就按魏将军的意思办,只要啃下百师城这根硬骨头,之后北上阻碍便会小很多。” 正当二人踌躇满志之时,一名士卒慌慌张张闯进帐内,见到朱旺,忙跪倒在地,高声喊道:“大将军不好啦!有一人突然闯进我军大营,几个冲撞,便将投石车尽数毁去,那人武功太高,弟兄们拦不住啊!” 朱旺脸色大变,拍案而起,几人一同走出军帐,只见一名壮年男子被一群士兵包围其中,却处变不惊,几轮冲杀,梁军无人可敌,不多时已是血流成河,满地的断臂残肢。朱旺大怒,厉声喝道:“来者何人!” 那壮年男子一掌拍飞一名士卒头颅,笑道:“在下燕国刘怀亮,今日特来借阁下项上人头一用。”说完不再和士卒缠斗,猛一踏地,朝着朱旺奔杀而来。 第五十九章 后院起火 辽国圣云城,李密先手握前线战报,微微叹息:“一方战死五万,一方战死八万,与在下猜测仍有些差距啊!只是在下千算万算,没料到百里劲竟然如此不济事,也罢,如今就由我大辽再来添一把火!” 永宏十四年五月中,梁、燕之战在百师城如火如荼的同时,辽国名将阿善弩亲率十万大军,渡过飞云涧,集结于鹤鼎城外。叶百野得到消息,丝毫不敢大意,将荆州大军全部召集,整军列阵,随时准备迎战。可一连三日,仍不见辽军发动攻势,叶百野吃不准阿善弩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也只能按兵不动,两军就这么对峙着。 ———— 燕国玉亭城,自得知百里劲战败后,李成芝终日愁眉不展,这时有下人来报:“启禀圣上,楚国已于昨日出兵,由司空军神亲自领兵十万,驰援百师城,且辽国阿善弩亦出兵十万,此刻正与梁国将领叶百野的十万荆州军对峙于鹤鼎城外。” 李成芝咬牙道:“楚、辽两国早不出兵,非在我大军战败后才假惺惺派兵!传朕口谕,命马贵领兵十万,驰援百里劲,务必在梁国援兵到来前,配合司空厉大军全歼敌军,不留活口!” 梁国庆阳城内,虽说朱旺大军攻城失利,折损了八万将士,万幸魏青神兵天降,率领十二万大军力挽狂澜,打掉了百里劲五万亲兵!梁国国力雄厚,虽说是八万换五万,可在冯靖全看来,已是大胜。辽国同时起兵,虽说打乱了冯靖全原本准备让李剑领兵剿灭燕国大军的计划,却无伤大雅。有叶百野的十万荆州军在,就算阿善弩再骁勇善战用兵如神,也无法短期之内攻破鹤鼎城,毕竟梁国除了魏青这位后起之秀外,还有李剑这根定海神针在,区区辽国,掀不起太大风浪,只要能顺利吃掉燕国,大军休整之后,仍可兵分两路,南下西进,届时一统中原,他冯靖全自然可以成为超越先辈的千古一帝! 一念至此,冯靖全命唐盖亲自传旨,增兵十五万,进军百师城,完成北伐大业! ———— 却说刘怀亮直奔朱旺而去,屠猛担忧大将军安危,不顾自身伤势,抄起大斧就朝着刘怀亮抡去。面对屠猛势大力沉的一击,刘怀亮轻蔑一笑,随手一挥,近百斤重的巨斧好似绣花针一般,飞了出去,刘怀亮此行只为取朱旺项上人头,并不愿过多缠斗,一拳轰在拦路的屠猛胸口,后者闷哼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向后载到在地,生死不知。 魏青早就听闻过刘怀亮的大名,深知这位号称燕国大内第一人的厉害,若是被此人做出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的壮举,梁军必定军心涣散,先前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优势只会荡然无存,来不及多想,拎起一旁长枪,与刘怀亮斗在一处。魏青虽说武艺不俗,战力稳居梁国军中前三甲,可面对大器榜榜上有名的刘怀亮,仍是相去甚远,一招便落入下风,被刘怀亮鞭腿扫中,倒在地上大口吐血。见并未一击及杀,刘怀亮微感诧异,笑道:“你本事不弱。”并未乘胜追击,仍是直奔朱旺而去。 后者惊恐万分,若是两军交战,遇上再强劲的对手,实在打不过,大不了风紧扯呼,可面对刘怀亮这类绝世高手,一心想要杀自己,打又不是对手,逃又逃不掉,只能闭目等死。 ———— 对于先前刘怀亮的提议,百里劲其实并未放在心上,武将武夫两相轻,自古以来便是如此,什么一人可当百万师,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的壮举,百里劲只觉会在演义小说里出现,现实中哪里能见到。正当百里劲苦思冥想,如何以五万残兵应对梁国十几万虎狼之师时,房门被人一把推开,满身浓郁血腥味的刘怀亮手里提着颗血淋淋的人头,扔到百里劲脚下。 百里劲皱眉问道:“大人这是何故?” 刘怀亮随意擦了擦双手血渍,笑道:“将军不妨自己看看,这是谁的脑袋。” 百里劲定睛一看,喜道:“刘大人神威,果真杀了朱旺!” 刘怀亮微微一笑:“刘某也就这些微末本事,既然放出豪言,自然不会失信于将军。如今朱旺已死,梁国大军人心涣散,将军可趁此良机,主动出击,将梁狗尽数歼灭。” 百里劲开怀大笑:“有刘大人相助,我大军必将所向披靡!” ———— 梁国大营中,虽有重兵把守,主将朱旺仍是被刘怀亮于万军丛中取走项上人头,魏青虽胆战心惊,回想起刚刚那一幕,刘怀亮如入无人之境,纵使刀斧加身,也无人能伤其分毫,十几万大军,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以一记手刀割下朱旺头颅,之后扬长而去。这也让在梁国官场攀升顺风顺水的魏青第一次产生畏惧,原来一位绝世高手对于战局的影响竟然如此之大。如今朱旺已死,屠猛重伤昏迷,不知何时才能醒过来,自己和蒋宗保也是伤痕累累。魏青临危受命,执掌大权,命人将前线战报火速传回庆阳城,同时恳请梁武帝,加派武道高手支援,用以防止刘怀亮再行突袭。 魏青看着早已被刘怀亮随手毁去,成为几堆废墟的投石车,又看了看身边几乎人人负伤且骇破了胆的将士,沉声道:“诸位此刻大概和本将心中所想一样,对刘怀亮害怕到了骨子里,生怕此人下次再来袭营,自己就被莫名其妙摘了脑袋。可咱们这些人,既然选择了上战场,就不可畏死,大丈夫当马革裹尸,报效朝廷。我大梁与百里劲交战十余年,大小战事不计其数,第一次离胜利只差一步,各位弟兄们,只要咱们能攻破百师城,之后踏平燕国,建立不世之功,指日可待。” ———— 燕国玉亭城,李成芝不久前刚刚下旨,命马贵率兵十万,与司空军神的楚国大军一同驰援百师城,如今玉亭城内守军不足三万,突然一名太监急匆匆跑了进来。本就心情不佳的李成芝喝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那太监满脸惶恐,也顾不得礼数,失声叫道:“圣上,大事不好啦!司空厉带着十万大军直奔咱们而来,如今已兵临城下,相信不久就要打进皇宫里来啦!” 李成芝闻言,急火攻心,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第六十章 灭国 如今百里劲正在前线作战,郭元负气出走后死在了梁国庆阳城皇宫内,马贵也领兵十万支援百师城,偌大的玉亭城里,竟再无一人可依靠,李成芝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一众太监见圣上晕倒,顿时慌了神,手足无措,过了好一会,李成芝才缓缓睁开双眼,看到大殿内一群下人手忙脚乱,好似无头苍蝇一般,仰天长啸,怒道:“狗贼陈雄误我一生!” 接着自嘲道:“朕十六岁登基,与梁国对抗近二十年,到头来却给旁人做了嫁衣。现今果真成了孤家寡人,国难当头,却无人能替朕排忧解难。来人,传文武百官上殿,朕有事情要交代。” 不多时,满朝文武齐聚大殿,司空厉大军压境之事已是人尽皆知,此时人人自危,生怕一旦被楚国铁骑杀入玉亭城后,凭着司空厉的雷霆手段,自己难逃一死。也不知为何,李成芝在这等危急关头仍要召集群臣。大殿上议论纷纷,都在各自盘算着出路。 片刻后,换上一身崭新龙袍的李成芝走上龙椅,看着满朝文武。百官同样齐刷刷抬起头,看向李成芝,大殿内死一般沉寂,落针可闻。众大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竟无一人跪拜行礼,神色各异,同情者有之,幸灾乐祸亦有,但更多的,却是对大难临头的惊惧。 李成芝冷声道:“卿等如此冷落,见了寡人还不下跪,难不成是要造反么!” 无人回应。 李成芝自嘲一笑:“郭先生曾说过,朕命犯天煞,注定众叛亲离,如今朕是彻底信了。罢了,不愿跪便不跪吧。如今司空厉领军兵临城下,相信以皇城内的三万守军,遇上号称天下无敌的大楚军神,恐怕连一日也守不住吧,如今大难临头,朕反倒想明白了很多,陈雄不管何故,撕毁盟约,临阵倒戈,为的也不过只是我大燕江山而已,朕愧对先祖,愧对百姓,朕是罪人,可众卿无罪,待司空军神杀入皇城后,朕会亲自替众卿求情,想必保下诸位一条命不难,但日后寄人篱下,诸位想和现在这样入朝为官,执掌大权,恐怕不易。” 这时,文臣之中,一名年迈官员走了出来,沉声问道:“敢问陛下,刘总管何在?我燕国上下,唯有刘总管可与司空厉一较高下。” 李成芝此刻早已心灰意冷,苦笑一声:“朕日前已命刘总管前往百师城,如今不在京中,恐怕要让杨太傅失望了。” 杨太傅哑然失笑:“陛下多虑了,老臣并不感到失望,反而高兴得很呐!”接着振臂高呼,“诸位大人,如今百里劲、刘怀亮皆不在朝中,司空军神大军压境,此等生死存亡之际,我等不如生擒李成芝,交由楚王发落,或许能在楚国朝堂谋个一官半职!” 李成芝怒极反笑,拍案而起:“朕看谁敢!”他在位多年,虽是大难临头,可皇威犹在,一时间刚刚那群蠢蠢欲动的官员全都不敢轻举妄动,如今燕国灭亡已成定局,转投楚王门下乃是上策,可一旦被扣上乱臣贼子的帽子,只怕之后会惹来楚王猜忌,任谁也不想冒这个风险。 眼见无人胆敢上前,杨太傅怒道:“一群孬种!”接着拍了拍手,早已被重金收买的御林军冲破宫门,站在杨太傅身后,举刀指向李成芝。 后者自知今日难逃一死,讥笑道:“杨荣啊杨荣,寡人早就知道你狼子野心,只不过寡人怎么也没有算到,会栽在你这老匹夫手上。” 杨荣笑道:“成王败寇,为了我等荣华富贵,还请圣上借头颅一用。” 大势已去。 李成芝站起身来,死死盯着满朝文武百官,整了整衣冠,厉声道:“天子有天子的死法,怎可刀斧加身,身首异处不合帝王之仪,来人,拿毒酒来!”见无人应答,李成芝笑道:“怎么,朕临死之际,连一杯酒都喝不上了么!” 杨荣冷声道:“别再婆婆妈妈,快快受死!” 李成芝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白绫,四处张望后,选定了龙椅下方的正中位置:“此处甚好!将朕悬于此处,自门而入,自窗而窥者,一望之下,顿生苍穹豪迈之感,朕身为帝王,理当如此!” 杨荣虽有异议,可李成芝积威已久,虽是将死之人,但帝王威严仍是令人不敢逾矩。 命下人抬来龙案,李成芝一步跨上,将头套进白绫,死死咬紧牙关,只为了不让舌头伸出,有辱帝王形象。至此,一代帝王李成芝自缢于皇宫大殿内。 ———— 不多时,司空厉策马而来,马踏宫门,见燕国众臣齐齐跪倒在殿内恭候,立感不妙。杨荣举着一只漆盒,献宝似的呈给司空厉,谄媚道:“老臣久闻军神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李成芝冥顽不灵,已被我等逼死在宫内,老臣特将其头颅割下,献给军神,以表忠心。” 司空厉面无表情,结果漆盒,冷声道:“是你亲手割下了燕王头颅?” 杨荣邀功似的上前一步,笑道:“正是老臣,老臣虽年迈,却愿誓死效忠楚王,李成芝咎由自取,死不足惜,人人得而诛之,老臣尚有余勇,为表忠心,这才亲手割下他的头颅,日后愿为楚王效犬马之劳!” 司空厉扯了扯嘴角,翻身下马,叹道:“想你李成芝,好歹也是一代枭雄,与梁国对抗数十年屹立不倒,没想到竟是死在这群宵小手上,还落得个身首异处的凄凉下场。本将念在与你相识一场,今日定会替你主持公道。”将漆盒放在一旁,冷声道:“本将自始至终,都敬重燕王,从未想过取他性命,尔等鼠辈安敢如此?想要靠着燕王头颅换取荣华富贵,我大楚何须尔等反复小人!” 说完浑身气势一变,杀气外泄。杨荣顿感不妙,想要跪下求饶,可司空厉大手一挥,一颗人头便飞了出去,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随着司空厉双手不停挥动,每一次便有一个人头离开躯体,整个大殿内血流成河,无人生还! 第六十一章 不战而屈人之兵 走出血气冲天的大殿,司空厉伸了个懒腰,刘怀亮不在宫中,那燕国上下便无人可与之一战,未免少了一丝乐趣,整个燕国朝堂,唯有两个半人能入司空厉的法眼,其中一个是南征北战,与自己齐名的猛将百里劲,另一个是以一己之力杀穿大梁都城的才子郭元,至于剩下半个,便是燕国大内第一高手刘怀亮。 此次出兵,打着支援百师城的名义临阵倒戈,奇袭玉亭城,并非为了取李成芝性命,毕竟司空厉作为楚国附龙大臣,亲手杀掉一国之君,有损气运,对于心气甚高,想要登顶武道巅峰的司空厉而言有百害而无一利。可如今一代枭雄李成芝确是死了,玉亭城中那道象征着龙脉气运的光柱也随之轰然倒塌。 一路畅通无阻,毫不费力取得燕国宝玺,司空厉双指捏住那块晶莹剔透的玉石,笑道:“就这么块不起眼的小石头,竟能牵动王朝气运?如今楚王四得其三,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 梁国庆阳城,冯靖全今日一反常态,早早便在紫宸殿内等候百官上朝,满朝文武左右排列,可武将之中,那几位位高权重的大将军全都镇守在封地,无要事不入京,年轻一派之中,魏青也奉命驰援朱旺大军,剩下几人,一无显赫战绩,二来官位不高,整个朝堂呈现出一种文盛武衰的景象。 文官之首江清如今已年过古稀,愈发显得老态龙钟,梁武帝念其劳苦功高,特恩准江清可入座上朝。 今日早朝不同以往,原本一直站在梁武帝身侧的掌印大太监唐盖未曾出现,反倒是换成了一项不参与朝政的总管太监杨修伴随君侧,这让不少深谙官场之道的官员有了近日登门拜访的打算。 冯靖全脸色铁青,高坐龙椅上,厉声道:“朕刚刚得到前线传来的战报,大将军朱旺,于万军丛中,被燕人刘怀亮摘掉了脑袋,战死!而我大梁十四万将士,却连一个人也留不住,眼睁睁看着他如入无人之境,来去自如。” 紫宸殿内鸦雀无声,满朝文武面面相觑,对于这种只存在于演义小说中的桥段,这些官场大佬自然不信,可这件事是由皇帝陛下亲口说出,又由不得他们不信。 冯靖全冷笑一声:“怎么,诸位爱卿可是不信?朕就纳了闷了,先有燕国谋士郭元一人闯宫,后有燕人刘怀亮独闯大营,以一己之力击杀我军主将,难不成我大梁几十万铁血雄师都是吃干饭的不成?还是欺我大梁国中无人!” 对于这等诛心问题,自然无人敢出声回答。 梁武帝冷声道:“前线副将蒋宗保,居然还大言不惭告诉朕,仅以阵亡八万将士的代价,歼灭燕国五万大军,相信很快便能攻破百师城大门,八万换五万,是我大梁将士命贱么!还是说朕家大业大,死八万人不足惜?” 龙颜大怒,便是江清也不敢在这等紧要关头触其逆鳞。见满堂寂静,冯靖全摆了摆手,叹道:“罢了,如今战事焦灼,朕今日并非兴师问罪来了,杨公公,燕国既然已派出刘怀亮坐镇百师城,而我朝中唯有公公能制衡此人,有劳公公辛苦一趟,以防此人再行偷袭,继续屠杀我军将士!” 杨修躬身道:“奴才义不容辞,请陛下放心,若刘怀亮胆敢再来,奴才自有把握让他有来无回!” 冯靖全朗声道:“如今朱旺殉国,传朕口谕,封魏青为我三军统帅,由唐云领兵五万,驰援前线大军,务必在七日之内,踏平百师城!” ———— 燕国大将马贵率十万大军,总算抵达百师城。百里劲见到这位昔年部下,亲自下城楼相迎,因刘怀亮孤身闯营,不仅毁去了梁国赖以攻城的投石车,更是带回了朱旺的首级,梁国大军攻势减缓,百里劲也因此得以喘息,如今援军已到,是时候主动出城,报仇雪恨了。 见到百里劲,马贵沉声问道:“大将军,根据可靠情报,司空军神也领兵来援,为何不见楚国大军踪影?” 百里劲沉吟道:“本将也很费解,照理说楚君出兵更早,且按照司空厉的性子,凡出兵必身先士卒,绝不会躲在后方做做样子,派兵增援,并非空话,可为何时至今日还不出现,难不成又有变数?” 马贵答道:“大将军,末将始终认为,司空厉野心太大,不会满足于一个大楚军神的名号,虽说燕、楚两国素来交好,可无论燕王还是楚王,都是不甘寄人篱下的枭雄人物,如今我大燕国难当前,需抵御住梁国入侵的同时,更需要时刻提防楚国趁此机会落井下石。大将军领兵十万,镇守百师城,大王又下令末将率兵十万支援大将军,如今举国上下仅剩十余万兵力,且皇城内守军更是不足三万,若司空厉趁此机会,直取玉亭城,试问朝中可有人能拦得住这位大楚军神?” 百里劲附和道:“你心中所想,亦是本将心中顾虑,如今只盼楚王能以大局为重,共同抵抗强敌了。” 正当此时,一道人影从天而降,砸在二人身前,正是大楚军神司空厉!刘怀亮感知到他的气息,也从暗处走了出来,来到百里劲身边,三人形成犄角之势,将司空厉围在中间。 百里劲顿感不妙,连忙问道:“司空军神为何孤身前来,却不见楚国大军?” 司空厉扯了扯嘴角,也不隐瞒:“我楚国大军此刻正在玉亭城内,今日只有本将一人而已。” 百里劲冷声道:“敢问军神,为何派大军去往玉亭城,燕、楚两国素来交好,难不成军神要撕毁盟约?” 司空厉笑道:“将军先别冲动,本将今日前来,是有一则重大消息传给各位。见我大军兵临城下,包围玉亭城,你燕国满朝文武尽数造反,已将燕王李成芝逼死在宫中,本将特将燕王头颅带来,交给将军。” 晴天霹雳! 百里劲怒目圆睁,嘶吼道:“司空厉,你楚国安敢如此!趁着我大军与梁国交战之际包围皇城,杀我大燕帝王,还敢只身前来挑衅!真当我百里劲怕了你不成!”一旁的刘怀亮也是阴沉着脸,蓄势待发。 司空厉面对燕国十几万大军,和面前这三人,怡然不惧,笑道:“将军恐怕误会了,杀李成芝,并非我大楚本意,要怪只怪你燕国朝中竟是些反骨之人,联手逼死了燕王,更是砍下了他的头颅。” 百里劲怒道:“休要狡辩!你不杀燕王,燕王却因你而死,这笔账,无论如何都要算在你司空厉的头上。既然你独自一人前来送死,那本将就成全你!”正欲下令围剿,却听司空厉哈哈大笑:“非是在下自夸,就凭你们,想杀我司空厉,简直是白日做梦!况且如今除了百师城内十几万大军,燕国上下皆已开城投降,城外还有十几万梁国大军虎视眈眈,就凭你几人,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对于这位号称天人之下无敌手的大楚军神,几人都是心生忌惮,不敢轻举妄动。只是被司空厉轻描淡写瞥了一眼,身经百战的马贵便不寒而栗,双腿不自觉的就颤抖起来。 又听司空厉继续说道:“燕王惨死,已成事实,百里将军与其想着迁怒本将,不如好好想想自己当下的处境。李成芝乱世枭雄,可楚王亦是雄才大略,千古明君,将军为何不转投楚王门下,共谋大业?” 百里劲冷声道:“可惜我百里劲生为燕人,燕王又是因你楚国而死,纵使百里劲拼掉手上最后一兵一卒,也要和你楚国决战到底!” 司空厉轻蔑一笑,啐道:“愚蠢至极!不妨实话告诉将军,不光是燕国朝中守将倒戈,辽国前几日也已投诚我大楚,今后天下归属,非楚即梁,相比于荒淫无度的冯靖全,楚王陈雄才是真正值得效忠的明主,到时天下一统,何来燕人?将军所求,不过是马上建功,名垂青史,有本将相助,将军何愁不能领兵南下,与李剑一决雌雄?”接着又看向刘怀亮,“至于刘大人,无非是求在武道一途更进一步,本将亦可助你一臂之力,与其拼个你死我活,白白给冯靖全捡个大便宜,倒不如你我化干戈为玉帛,联手成就霸业!” 见几人神色凝重,似在权衡,司空厉只撂下一句话:“本将一直以为,人这一世,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第六十二章 唯有大楚 说完这句话后,司空厉独自一人在城内闲逛,由于之前百姓被疏散,如今城中一片死寂。司空厉随意寻了一处酒楼,自己下厨炒了两盘下酒小菜,又从酒窖里翻出一坛陈年佳酿,悠哉悠哉自斟自饮。 孤身一人赶来百师城,原以为会和刘怀亮有一场生死大战,之后被百里劲大军围剿,可既然第一面没有打起来,那之后想再动手估计也没可能了,先前那番话,并非司空厉临时起意,毕竟无论是百里劲的领兵才能,还是刘怀亮的武道修为,对于将来大楚争夺天下都大有用处,如今辽国甘愿归顺,燕国已亡,摆在百里劲和刘怀亮二人面前无非两条路,要么拼死一搏,在后世博取个忠义之臣的空头名号,要么投诚楚王,一同打下万里江山,名留青史。 过了午时,司空厉独自登上城头,百里劲、刘怀亮按照约定,早早便守在城上。司空厉笑道:“半日已过,二位商量的如何了?” 刘怀亮率先问道:“敢问军神,当真如外界传闻那般,在与江子房的决战中重伤对手?” 司空厉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又听刘怀亮继续问道:“若刘某归顺楚王,几年之内能跻身一等入神境?” 司空厉朗声道:“只要阁下点头,本将大可将自身武学心得倾囊相授,更可给刘大人担当练手之人,至于何时破境,全凭阁下自身悟性。” 刘怀亮笑道:“既然如此,在下就先行谢过军神了。” 二人随后一同看向百里劲,后者皱着眉头,叹道:“在下只有一个请求,若军神肯答应,我百里劲甘愿效忠大楚。” “百里将军但说无妨。” “若有朝一日,梁楚大战,梁国派出李剑领兵,在下恳请担任先锋主将,与之一战定天下!” 司空厉豪迈笑道:“这有何难?真到了那一日,本将定会助将军,亲手砍下李剑头颅!” 至此,随着百里劲、刘怀亮归顺,燕国灭亡的同时,楚国再添两员猛将,有百里劲在,燕国上下二十几万大军,必定会以陈雄马首是瞻,李密先的谋划也就成功了一半。 司空厉长舒一口气,他虽不担心百里劲誓死不从,但若此人一心为燕国尽忠,想要吃掉如今聚集在百师城内的燕国大军,绝非易事,大楚国力随之消耗,白白给冯靖全坐收渔翁之利。可如今有百里劲率先表态,不仅楚国得了个天大的便宜,更是让如今驻扎在百师城外的十几万梁国大军身陷险境。 司空厉看着刘怀亮,笑道:“刘大人好手段,竟在十几万大军眼皮子底下摘去朱旺头颅,这等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的壮举,本将也一直想做,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施展,今日得此良机,本将倒想试上一试,不知刘大人意下如何?” 刘怀亮开怀大笑:“难得军神有如此雅兴,在下自当奉陪!” 二人一拍即合,看着城楼下黑压压的梁国大军,相视一笑。刘怀亮说道:“今日这些梁军的脑袋,就当做在下献给楚王的投名状了,你我二人不妨比试一番,看看谁杀的梁狗更多!”说完率先跳下城楼,如狮子搏兔一般杀向敌营。梁军见到这位日前亲手摘掉主将脑袋的燕国高手,都吓破了胆,早已乱了阵脚。 司空厉扯了扯嘴角,紧随其后。二人都是大器榜上赫赫有名的绝世高手,梁国大军虽人数众多,但在这二人眼中,直如蝼蚁一般,纵使刀剑加身,也难以伤其分毫,魏青、屠猛这类武力不俗的猛将,无非是略强一些的蝼蚁罢了。 近百年来,国战之中虽常有武道高手参与其中,可大多境界一般,像司空厉、刘怀亮这般凤毛麟角的高手几乎从未参与其中,这也导致各国军界难免小觑天下英雄,梁国此行也并未派出武道高手随行,正因为轻敌,这才吃了大亏! 司空厉、刘怀亮二人仅一轮冲杀,便撞碎了不下三千名将士,寻常士卒,遇之即死,二人也没有什么章法,就这么从北向南一路冲杀过去,所到之处,迸出一朵朵巨大血花,一炷香的功夫,梁军已死伤过万,魏青虽武艺不俗,但面对这两位占据大器榜前十的高手,想要自保都得打起十二分小心,哪里还能顾及其他,相比之下,重伤的屠猛就显得最为倒霉,被司空厉撞的稀碎,尸骨无存! 最终,梁国大军在司空厉、刘怀亮二人几轮冲杀,战死将士超过五万后,军心被彻底击溃,四散奔逃,魏青扯着嗓子高声喊道:“全军列阵,撤退!”可梁军早已乱作一团,人人自危,为求自保,早有人临阵脱逃,剩下的将士也和无头苍蝇一般,四下逃窜。城头上,百里劲见状,心生佩服,由衷赞叹,见时机成熟,将旗一挥,大喝道:“全军听令,出城!全速追击!” 一边是百里劲亲自率领的战意高昂的燕国大军,一边则是主将刚刚战死不久,又被司空厉、刘怀亮二人杀了个片甲不留,吓破了胆的梁国溃军,结果不言而喻。若非魏青拼死调度,率领亲信且战且退,恐怕梁国大军早已全军覆没。最终,这一仗仅是魏青、蒋宗保二人拼死保下了一万败军,成功逃回雍州金狼城。 当前线战报传回梁国庆阳城后,朝野震动!梁武帝更是大发雷霆,下旨将魏青、蒋宗保押回京城,听候发落。 ———— 燕国大军先败后胜,本该班师回朝,受封领赏,为防止梁国贼心不死,百里劲将马贵留守在百师城内,更留下十二万人马,自己则带领少量部下,和刘怀亮一起,随司空厉前往楚国鄱阳城。 另一边,辽国大军也收获了百师城传来的战报,李密先对着阿善弩大笑道:“不愧是享誉天下的司空军神,既然楚国已胜,梁国折损了十几万兵马,大局已定,咱们可以退兵了。” 对于李密先归顺楚国的决定,阿善弩本颇有微词,但原先四国之中,辽国国力最弱这是不争的事实,若非自己的征东大军骁勇善战,若非李密先运筹帷幄,纵使有飞云涧这道屏障在,也难以抵挡住梁国铁骑南下的脚步,只能依仗别国势力,以求自保。 阿善弩闻言,冷哼一声:“若非先生计谋无双,本将才不愿陪着先生来这里吹风,还请先生牢记当初承诺,切勿食言!” 李密先微微一笑:“将军且放心,在下自有打算。” 第六十三章 愿天下太平 随着辽国主动退兵,叶百野这几日一直紧绷着的心终于放松下来,自己受封于荆州,手下大军堪堪十万人,哪里能守得住辽国大将阿善弩亲自率十万大军攻城,且百师城战事吃紧,陛下又不愿再用早已功高震主、封无可封的李剑,一旦战事打响,自己注定是孤立无援,如今不管出于何种原因,辽国既已退兵,倒是让叶百野暗自庆幸,长舒一口气。如今朱旺死在了刘怀亮手上,死在了攻打百师城的战役中,死得极其憋屈,后起之秀魏青也吃了人生中第一场败仗,仕途受挫,自己只要不犯错,不愁不能更进一步。 奉命赶往百师城用来对付刘怀亮的杨修顺利赶赴前线时,只见百师城外尸横遍野,梁军尸体筑起一座座巨大京观,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浓郁血腥味,城外大地都被染成了触目惊心的血黑色。杨修心道:紧赶慢赶,还是来迟了一步。 庆阳城内,魏青、蒋宗保作为败军之将,被押回京城后,冯靖全龙颜大怒,本想将二人秋后问斩,却被曲怀尔提前暗中拦了下来。怒气未消的冯靖全沉声问道:“两个打了败仗的年轻将领,何至让帝师亲自求情?” 曲怀尔笑道:“若是打了败仗便要问斩,恐怕梁国上下除了百战百胜的李剑外,再无将领,朱旺更是早该在七年前就被圣上砍了脑袋,哪里还会死在刘怀亮手上,死在大军之中?况且现今李剑早已封无可封,寻常战事圣上轻易不会派此人领兵,朱旺已死,叶百野需镇守荆州,朝中武将青黄不接,如今年轻一辈中,也就魏青一人还算出彩,若圣上一怒之下斩了此人,再有战事,何人领兵?吃了败仗便要掉脑袋,谁人还敢为圣上效忠?” 如今两个朝中,或许只有曲怀尔敢在冯靖全盛怒之下出言劝阻,便是扶龙之臣的江清,亦做不到。被曲怀尔劝解后,冯靖全长叹一口气:“经此一战,我大梁折损了近二十万将士,仅仅只打掉了百里劲五万兵马,若非不少梁国青壮看在李剑的威名之下投身军伍,我大梁的家底都快被掏空了。帝师,请问朕究竟该怎么办?” 曲怀尔叹道:“自陛下登基十四年来,重文抑武,不断削弱武将势力,从长远来看,无疑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只不过这根弦绷得太紧了,稍有外力施加,弦就断了。好在事态远未发展到不可控的地步,如今燕国灭亡,百里劲转投陈雄门下,从鹤鼎城传来的消息看,恐怕辽国也参与其中,或许也已依附楚国,从兵力多寡来看,在吸纳了两国势力后,楚国已略胜我梁国,但陛下记住,人和不如地利,楚、燕两国相加,版图仍是太小了些,只怕很难养得起这群将士,如今陛下大可差人放出风声,梁国愿以高位吸纳有能之士,毕竟梁国三百年基业摆在这儿,绝非楚国可以撼动。” 待冯靖全走后,曲怀尔自言自语道:“先有郭元弃文从武,一怒为红颜大闹庆阳城,后有李密先以邻为壑,一手造就如今这等局面,老狐狸啊,你这几个弟子,当真是给老夫带来了太多惊喜了。” ———— 紫宸殿内,魏青、蒋宗保还未卸甲,便被五花大绑,押上朝堂。 冯靖全阴沉着脸,回想起曲怀尔的那番话,死死压制住怒气,冷声道:“魏青、蒋宗保,你二人可知罪?” 蒋宗保跟随朱旺多年,历经大小战事无数,都是输多胜少,之前一直有顶头上司顶缸,加上总体战损并不算大,冯靖全大多不予理会,哪见过这样天子震怒的场面,一时吓破了胆,磕头不止,满朝文武见此情景,更生鄙夷,冯靖全脸色也更加阴沉。大殿之上,落针可闻,蒋宗保的求饶声就显得格外刺耳。 魏青皱了皱眉头,不愿同僚受苦,说道:“自古以来,成王败寇,罪臣有辱使命,害得手下将士折损巨大,愿以死谢罪!” 无一人替其求情! 冯靖全死死盯着魏青,过了好一会,长叹一口气,说道:“此战经过,朕已知晓,魏将军大败,非战之罪,是朕小觑了身为武道大宗师的司空厉和刘怀亮的能耐,若朕早些派杨公公支援你部,朱旺也好,你魏青也罢,绝不会落得如此境地。况且胜败乃兵家常事,杀了你,岂不是让我大梁几十万将士寒心!杀了你,朕无异于自断一臂,白白折损五万雄师!” 听闻此言,魏青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瞬间泪流满面,顾不得身上枷锁,拜倒在地,失声痛哭:“罪臣多谢陛下开恩,愿为陛下,为我大梁鞠躬精粹死而后已!” 冯靖全走下高台,亲自扶起这个年轻一派的武将之首,叹息道:“魏将军快快请起,朕知道你受委屈了,如今我大梁遭遇近十年来首场大败,忠勇侯朱旺更是惨死沙场,今日,朕擢升你为骠骑大将军,领兵十五万,重整旗鼓,镇守雍州,防止楚贼来犯!” 满朝文武皆震惊!江清更是激动的站起身来,嘴唇颤动,最终一拂袖,无声坐下。 魏青瞪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冯靖全笑道:“怎么,魏将军要抗旨么?” “罪臣不敢!”魏青回过神来,“罪臣谢主隆恩,势必镇守雍州,保我疆土,叫楚贼一步不得入!” ———— 青州庆王府内,李剑和卫昇都已步入中年。此刻二人正围桌而坐,小酌闲聊。 卫昇叹道:“大军日前在雍州惨败,楚国一举吞并燕国,看来天下又要大乱了!怎么如今想过些安稳日子就这么难呢!” 李剑也是愁眉不展,身为昔年梁国的常胜将军,如今却因功高震主被冷落,他不愿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便转移话题道:“既是文武双全的无双猛将,又是一人可当百万师的武道大宗师,做臣子也好,做武夫也罢,到了司空厉这个份上,真让人心生敬佩。” 卫昇打趣道:“若王爷当年领兵时便遇上此人,倒是个大麻烦。” 李剑笑道:“当年司空厉的武道修为哪有如今这般恐怖,况且本王亦有个剑道大宗师的父亲,司空厉想要取本王的首级,只怕不易。非是本王自夸,当年统领几十万铁骑,纵使遇上如今的司空厉,他胆敢一人闯阵,也是难逃一死!” 卫昇深以为然,当年李剑尚未封王青州,但麾下几十万铁骑犹在,所向披靡,谁人不是闻风丧胆。 又听李剑继续说道:“昔年同为梁国四将,如今曹勃、朱旺先后战死,只剩下本王和叶百野二人,我辈武将,当马革裹尸,报效朝廷,却少有善终,只希望这天下能早日平定,别再有战事了。” 第六十四章 往事 外界战火纷飞,可剑神山上却是一派祥和。有曹邛、凌霄云二人倾囊相授,卢怀远进步神速,除去一身精熟枪法外,内力也日渐精纯,已跻身武人六境中的第四境——陷空境,算得上是进步神速。 凌霄云满心欢喜,虽说和自己相比,卢怀远天资稍有不足,但贵在不怕吃苦,持之以恒,习武本就是日复一日的水磨功夫,纵使天赋再高,不肯吃苦,不愿坚持,武道成就必然不会太高。 曹邛见爱徒有些沾沾自喜,不由敲打道:“小小陷空境,就开始得意忘形了?不说老夫,你二师父在你这个年纪,离碧微境也不过一线之隔,真不知道有什么可得意的!”他面冷心热,对于卢怀远期望甚高,不愿看到他骄傲自满,虽说心中也震惊卢怀远的成长速度,仍是出言挖苦。 卢怀远吐了吐舌头,心道:“二师父天纵奇才,如今更是稳坐天下第二的宝座,空山不出,举世无敌,我哪里比得上他。” 曹邛瞥见凌霄云心事重重,不由问道:“阁下在为何时发愁?” 凌霄云叹了口气,说道:“前辈闲云野鹤,游戏人间,恐怕不知道目前梁国与燕国刚刚在百师城经历了一场大战,双方死伤无数,之后楚国临阵倒戈,由司空厉率兵奇袭玉亭城,如今燕王已死,百里劲投楚,燕国算是亡了!” 曹邛双眉一挑:“还有这事?老夫向来不问朝政,还真不知晓,不过这与阁下有何干系,管他燕国、楚国,你安心做你的枪仙便是。” 凌霄云苦笑道:“晚辈倒想如前辈一般洒脱,我凌霄云虽无父无母、无亲无朋,可我毕竟是燕人,凌某年少时曾在燕国境内学艺,曾受到枪术宗师吴竞点拨,我二人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自吴竞死后,凌某一直在暗中照拂其家人,如今战火四起,晚辈担心先师家眷受战火侵袭,愧对先师。” 曹邛皱眉道:“你倒是有情有义,那为何不替他们寻个栖身之所,远离战火,也好解了你的后顾之忧。” 凌霄云叹道:“前辈有所不知,家师中年丧妻,留有独女一名,受制于先天根骨,练不成吴竞那般刚烈迅猛的枪法,被家师引为憾事,所以才指点过晚辈一阵。那女子芳名吴秀,虽修为一般,但性子刚烈,家师死后,一直守着吴家枪这块金子招牌,哪肯轻易迁移,况且这乱世之中,还剩哪里能远离战火呢?” 曹邛虽不问世事,也明白一旦战事打响,必定民不聊生,苦的只会是百姓,见凌霄云愁眉不展,不由打趣道:“依老夫之见,你干脆娶了这女子,有你枪仙这块免死金牌,无论是梁是楚,都不敢轻举妄动!” 凌霄云忙摆了摆手,拒绝道:“这怎么行!” 曹邛冷笑一声,问道:“莫非这女子长相粗鄙,你凌霄云瞧不上眼?” “非也,吴秀虽是中人之姿,但英气逼人,况且在下也不会以貌取人。”凌霄云摇头道。 “那便是她性子泼辣,蛮横无理?” 凌霄云仍是摇头。 曹邛又问道:“那不然就是你凌霄云嫌弃人家平凡,配不上你枪仙的名号?” 凌霄云苦笑摇头:“吴竞于我有授业之恩,在下又岂是那忘恩负义之人。” 曹邛讥笑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凌霄云做事可一点不爽利!” 凌霄云叹道:“晚辈醉心武道,岂能被儿女情长所拖累!” 曹邛啐道:“放屁!凌小子,武道并非无情,老夫作为过来人,劝你一句,趁你还年轻,佳人未老,早些成家,有家便有了牵挂,有了盼头,对你武道修行大有好处!千万别学老夫,看似无情,却白白错过一段姻缘,如今只能与长剑为伴,孤独终老。” 凌霄云闻言,若有所思,却瞥见卢怀远在一旁窃窃私语,凑近一听,只听卢怀远碎碎念道:“二师父讨了老婆,那我不就有师娘了!”凌霄云被气笑,一巴掌拍在徒弟脑袋上,佯怒道:“什么师娘,你小子再敢胡言乱语,看为师怎么收拾你!” 卢怀远委屈巴巴,捂住脑袋,怯生生说道:“远儿和二师父一样,从小便无父无母,是大师父好心,收留了我,抚养长大,教我本事。之后二师父又传我枪术,虽说剑神山上有梅婆婆在,还有好多叔叔婶子,可远儿也想像别的小孩一样,有爹娘疼啊!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二师父娶了妻子,远儿不就有娘亲了么!” 凌霄云不禁默然,他只知道卢怀远自幼便被曹邛收养,并不知晓徒弟身世,一时不知如何劝解。 曹邛触景伤情,他故意隐瞒卢怀远身世,就是担心徒弟在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找冯靖全报仇,自寻死路。见徒弟闷闷不乐,便转移话题道:“既然卢小子也想你娶了那女子,你这个做师父的,答应了便是,何必在这婆婆妈妈,如今战火四起,保不齐什么时候梁、楚两国就要开战,若那女子不幸遭遇不测,阁下可就真要抱憾终身了。” 凌霄云若有所思,半晌后开口问道:“卢小子,当真想要个师娘?” 卢怀远瞪大眼睛,点了点头。 凌霄云笑道:“既然如此,干脆你随为师走一趟,亲自替师父把把关如何?” 卢怀远转头看向曹邛,满脸期待。 曹邛啐道:“看着老夫作甚!有你二师父在,天下何处去不得,让你同行便同行,不用老夫点头,记住,到了外面,别给你二师父添乱!” 卢怀远喜笑颜开,他从记事起就一直待在山上,还从未出过远门,之前的不快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忙答应道:“大师父放心好了,远儿一定听二师父的话!” 曹邛又叮嘱道:“如今世道不太平,就有劳你看好咱们这个徒弟了。” 凌霄云被二人解开心结,此刻也是心情大好,笑道:“前辈放心,有晚辈盯着,出不了岔子。” 第六十五章 师娘 替卢怀远收拾好干净衣物,梅舒雁恋恋不舍,叮嘱道:“你从小就在这山上长大,到了外边,别到处乱跑,别给你二师父添乱,记得早些回来。” 卢怀远笑道:“知道啦,知道啦!远儿耳朵都要起茧子啦!” 第二日一早,凌霄云便带着卢怀远,离开剑神山,远赴燕国石板城。 一路上,满眼望去尽是担心受到战火侵袭,举家迁徙的百姓,凌霄云虽是江湖中人,并不关心天下归属,见状也是一阵叹息:“为了一己私欲,挑起战乱,到头来受苦受难的只是这些无辜的百姓而已。” 卢怀远年纪尚小,对于战争并不理解,问道:“二师父,天底下为何会有战乱,大家相安无事,不打仗不行么?” 凌霄云苦笑道:“为师也想知道,天下为何会有战事,难道一个人的地位,比百万人的性命更重要么?日后若有机会,为师想亲自去问问那些君王,为何要这么做!” 卢怀远正色道:“若真有那么一天,徒儿愿陪着师父一起去!” 凌霄云只是笑了笑,并未将徒弟的话放在心上。 ———— 石板城与剑神山相距不算太远,二人一路走的并不急,两日之后,二人已到达目的地。约莫是近乡情更怯的缘故,凌霄云站在城门外,久久伫立。 如今随着李成芝驾崩,百里劲转投楚国,燕国早已在天下除名,国境内所有州城已归楚国管辖。百师城大战,燕、梁双方死伤惨重,如今其他各城守军早已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生怕一个不小心放行了梁国奸细,惹来杀身之祸。 城外两人背负长枪,年长那个,长得本就玉树临风,又那么直挺挺站着,一动不动,更加引人注目,守城卫兵不敢大意,连忙上前盘问。 凌霄云笑道:“这位军爷,在下本是石板城人,外出游历多年,如今返乡探亲,见故乡变化如此之大,这才在城外停留。”说着掏出户牒,交给守卫检查。 那守卫半信半疑,接过户牒,仔细查看,并未发现什么问题,为小心起见,仍是叮嘱道:“既然是游子归乡,还不快快入城,切勿在此地逗留!” 凌霄云笑着点了点头,领着卢怀远,进入石板城。 待到二人走远,守城士兵才后知后觉:“刚刚那人叫个啥?”其中一名身形高大的守卫问道。 “好像是叫个什么云,怎的王虎,是你老相识?”这叫王虎的汉子喜好男风,见凌霄云长得俊秀,另一名叫刘三的守卫打趣道。 王虎啐了一口,又苦思冥想了好一阵,才惊觉:“天下第二的枪仙是不是就叫做凌霄云?” 刘三好似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轻轻踹了同僚一脚,笑骂道:“背着杆枪就是枪仙了?那老子剃个光头岂不是就成了天下第一!你小子莫想偷懒,赶紧守着去!” 王虎自觉好笑,若真是高高在上的枪仙,哪里会和自己这个卫兵和颜悦色。揉了揉生疼的屁股,小跑着回岗,他哪里知道,自己这辈子曾和凌霄云说上话。 ———— 凌霄云领着卢怀远走进石板城,沿街许多商铺早已关门大吉,原本门庭若市的繁华街道如今门可罗雀,到处可见背着行囊,北上迁移的寻常百姓。凌霄云不禁叹道:“天下大乱,最苦不过百姓,原本热闹非凡不输鄱阳城的石板城,如今竟是成了这般模样。” 卢怀远年纪尚小,自然没有凌霄云这等感悟,只是在一旁催促道:“二师父快些走吧,若是去的迟了,万一师娘已经离开了就不好啦!” 凌霄云微微一笑,凭着记忆,朝着吴家旧宅走去。 吴竞虽曾是一代枪法宗师,巅峰时有授业弟子不下三百人,可惜英年早逝,只留下独女吴秀一人,独木难支,哪里撑得起这份家业,昔年地处石板城正中央的吴家枪馆早已被一群白眼狼瓜分殆尽,吴秀也只能以极低价格变卖家产,在石板城西南角购置了一所宅子,守护先父最后的荣光。 江山代有才人出,江湖人最擅长的便是遗忘,任你独领风骚多少载,墙倒定有众人推,所以即便吴秀早年因父亲的缘故,地位尊容,在吴竞死后,日子却并不好过,若非吴秀一身枪术颇为不俗,吴竞亲手撰写的《如臂经》早就被旁人给抢走了。 如今世道不太平,年过三十至今未嫁的吴秀在这乱世中更显得孤立无援,这不,凌霄云二人好不容易来到吴家宅子,就看见一群人凶神恶煞围在门口,为首一名长得还算人模狗样的中年男子衣着华贵,手持一把做工精细的折扇,站在门前,朝着宅子内说道:“秀秀,你也老大不小了,凡事别都自己扛着,如今梁、楚平分天下,燕国已亡,天下又将大乱,你也该给自己找个依靠了,虽是只是做妾,可家父早已投靠了大楚镇南王,如今我肖家地位尊贵,嫁给我肖让,也不算辱没了你。” 宅子内只回了一个冷冷的“滚”字。 肖让脸色一沉,冷声道:“吴秀,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爹都死了那么多年了,今天你答应肖某最好,若不肯答应,我便将你强行带回府上,要了你的身子后送给楚国那些达官贵人轮番享用,相信吴竞独女的身份,还是足够吸引人的!” 见宅子内无人应答,肖让一声令下,带着一群恶奴打算破门而入。突然一杆长枪撞破大门,一名清秀美妇脚踩一双绣花鞋,从宅子内杀出,若非身旁一人出手相救,肖让便要被长枪贯穿!后者惊魂未定,大怒道:“吴秀,你别不知好歹,仗着三等武夫的境界就能肆意妄为。不妨告诉你,为了专门对付你,本公子特意花重金请来了许言午这位实打实的生根境高手,奉劝你乖乖交出《如臂经》,随本公子回去,安心相夫教子,保你下半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不然后果自负!” 吴秀死死盯住肖让身旁一名麻衣汉子,紧咬银牙,一言不发。 有了许言午帮手,肖让自认胜券在握,毕竟石板城中,一名生根境高手完全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足以在城中横着走。一想到马上就要财色双收,肖让心情大好,叮嘱道:“许先生,切莫伤了吴家小娘子,事成之后,本公子另有重赏!” 正当此时,一名稚童倒提长枪,一路飞奔而来,高高跃起,嘴里喊道:“师娘别怕,远儿来助你一臂之力!” 第六十六章 在下凌霄云 肖让先前就瞥见了一旁站着的二人,见二人背负长枪,暗想莫不是吴秀从哪请来的帮手,心中不由冷笑,有了许言午相助,石板城内全无敌手,就凭这二人,又能掀起什么风浪!可当那孩童持枪而来,以枪做棒当头劈下,隐有风雷之声,肖让才惊觉,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小娃娃竟是一名武道高手! 莫说肖让吃惊不已,就连吴秀也是一头雾水,不知这个小娃娃究竟是何人,可刚刚那一声师娘,似乎是在叫自己,不由愠怒道:“哪来的小色胚,竟敢调戏起老娘来!”一枪扫开许言午,提枪朝着卢怀远刺去。 后者此刻身在半空,避无可避,眼见长枪直刺而来,只能舍了肖让,腰身一拧,手中铁枪将吴秀长枪格开,借力向后退去,嘴里还叫喊着:“师娘,远儿是来帮你的啊!” 吴秀大怒,她虽年过三十,风韵犹存,却是如假包换的黄花大闺女,从未婚嫁,何时就成了别人的师娘?这小娃娃当众如此称呼自己,直让她又羞又怒,比起肖让这群人更加可恶,不去管一旁虎视眈眈的许言午,和卢怀远斗在一块。 许言午本就出自名门正派,不愿趁人之危,他本就是被半逼迫来帮助肖让,如今吴秀和那名不知底细的小娃娃斗在一起,自己便后退几步,将肖让护在身后,一群人饶有兴致的看着,肖让笑道:“这小娃娃不是来助阵的么,怎么瞧着不像是吴秀请来的帮手。” 许言午沉声道:“肖公子多加小心,此子虽年纪尚小,能有如此修为,只怕来头不小,况且不远处那名汉子至今未曾出手,唯恐有诈!” 肖让瞥了眼不远处的凌霄云,那人一袭白袍,虽远不如自己衣着华贵,但那张俊朗的脸孔,着实让人嫉妒!若非此行目的只有吴秀和那本《如臂经》,肖让真想命手下将那人捉起来,自己亲手将那张俊脸连皮剥下! 却说吴秀和卢怀远斗了一阵,越发心惊,眼前这个小娃娃所使枪法,许多招式和吴家枪如出一辙,怒道:“臭小子,小小年纪便不学好,老实交代,你这身枪法是从哪偷学来的!” 卢怀远满脸委屈,这个师娘怎么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怯生生答道:“师娘你误会了,远儿这身枪法都是二师父教的,可不是偷学来的啊!” 吴秀心中已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疑问道:“你口中的二师父究竟是谁?” 卢怀远努了努嘴,指向吴秀身后,说道:“二师父就在那儿,师娘你回过头去,一看便知。” 吴秀厉声喝道:“住嘴,我不是你师娘!”转头望去,只见凌霄云站在不远处,正微笑着看着自己,一时竟是愣在原地。 肖让见状,心道:“果然是吴秀这小娘皮请来的帮手!也不知道许言午能否斗得过那位古怪的中年汉子。”大手一挥,叫嚣道:“给本公子上,甭管是谁,一并捉拿回去再说!” 卢怀远见吴秀神色异常,以为她被肖让这群人给惊吓到,忙站在她身边说道:“师娘你瞧,远儿没骗你吧!等远儿先解决了这些坏人,再让二师父跟你好好叙旧。”说着提起长枪,冲向肖让一伙人。这群人中,许言午稳坐二等生根境,肖让则勉强算是个滴水境武夫,剩下一群扈从,除了有些蛮力外,在卢怀远眼中不值一提。 卢怀远人小力重,随手一枪,也有百斤力气,这群青皮哪里是他的对手,不多时全都倒在地上,痛苦哀嚎。 肖让见状,在许言午身边耳语道:“先拿了吴秀,作为人质,咱们今日先想法子离开此地,之后在做打算。”许言午瞥了眼不远处始终未曾出手的汉子,莫名一阵心悸,自己一个生根境武夫,竟是看不透此人深浅,心知远不是此人对手,便点了点头,说道:“那肖公子多加小心,这小娃娃棘手的很!”说完一掌逼退卢怀远,朝着吴秀掠去。 后者还沉浸在与凌霄云的久别重逢的喜悦中,见许言午飞掠而来,忙提起长枪横扫,却被许言午牢牢握住枪头,动弹不得。正当即将得手之际,许言午脑后突然传来人声:“欺负女流之辈,忒不要脸!”声音不大,却如平地惊雷,在许言午耳边炸开。 许言午此刻骑虎难下,若执意挟持吴秀,势必被身后那人偷袭的手表,可若是转身应对来人,错失大好机会,只怕今日再难全身而退,一咬牙,拼着受伤的凤翔,五指如钩,抓向吴秀。 似是被许言午的不听劝惹恼,身后那人冷哼一声:“冥顽不灵,找死!”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杆长枪从天而降,如银蛇吐信一半,将许言午死死钉在地上,更是断了此人的长生桥,使得气血阻塞,难以聚集真气。 许言午心中大惊,自己作为实打实的生根境高手,走的更是纯粹武夫的路数,体魄之强,就算碰上一等纯青境高手,也不至于如此不堪一击。许言午实在想不通,一个小小的石板城,何时出了这么个绝顶高手,又和吴家扯上关系,早知如此,绝不会陪着肖让走这一趟。感觉到生机在一点点流失,自己却无能为力,第一次直面死亡,许言午彻底慌了神,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死在这里,咬着牙问道:“阁下究竟是谁,许某与你无冤无仇,为何痛下杀手?” 那汉子充耳不闻,只是面带微笑,看着吴秀。 许言午又说道:“在下长龙山许言午,山主吕招友正是家师。今日阁下饶我一命,便可与长龙山交好,若不然,家师定会为在下报仇雪恨!” 原以为搬出长龙山和吕招友的名号,那人会心生忌惮,岂料那汉子却是嗤笑一声,讥讽道:“死到临头,还放什么狠话。长龙山?没听说过,你放心,今天杀了你之后,在下会带着你的人头亲自去一趟,向你那个没什么名气的师父讨个说法!” 长龙山作为昔年楚国江湖十大帮派之一,势力极大,山主吕招友年过半百,稳坐一等纯青境界,门下更有弟子五百余人,是当之无愧的一流帮派,见此人丝毫不将师门放在眼里,许言午心如死灰,真正感到了恐惧,颤声道:“阁下到底是谁?就算死,也让我许言午死个明白!” 那汉子微微一笑,淡然道:“我啊?我叫凌霄云。” 第六十七章 有情人终成眷属 凌霄云! 许言午如遭雷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看来今日是要交代在这里了!肖让也愣在当场,不知吴秀何时与凌霄云扯上关系。 突然,许言午放声大笑:“能死在枪仙手上,我许言午不枉此生!”说完再也支撑不住,脖子一歪,死在当场。那群扈从听到凌霄云的大名,吓得屎尿齐流,战战兢兢。吴秀见状,秀眉微蹙,更觉厌恶。凌霄云知她心意,从许言午身上抽回长枪,狠狠插在地上,一众扈从好似被重物击中,横死当场!肖让哪见过这等场面,忙跪倒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 凌霄云一步一步走向肖让,面无表情说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若是寻常男欢女爱,正大光明追求吴秀,凌某断然不会插手此事,可一来你并非真心,二来依靠家世,仗势欺人,想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若是换做旁人,以凌某凉薄的性子,或许也会事不关己,至多路见不平,小小惩戒一番,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居然打起吴秀的歪主意,敢动我凌霄云的女人,你有几个胆子!” 听到凌霄云当众称自己是他的女人,吴秀心中小鹿乱跳,俏脸通红。 肖让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带着哭腔道:“小人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当真不知道吴秀是枪仙大人的女人,凌大侠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小人吧。为表谢意,待小人回去之后,定让家父送来黄金百两,聊表心意。” 凌霄云冷声道:“你爹可是投靠了大楚镇南王?” 肖让心中一喜,答道:“正是,凌大侠若是有意,小人可引荐大侠与镇南王相识,之后平步青云,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岂料凌霄云却是嗤笑一声:“镇南王又如何?惹恼了凌某,就算是你们楚王也别想安稳!”说着一枪了结了肖让,“到了黄泉路上,安心等着你的主子吧!” 解决掉这些小麻烦后,凌霄云走向吴秀,面带微笑说道:“这么些年,你一个人守着你爹留下的这份基业,一定很辛苦吧。” 吴秀红了眼睛,叹道:“你总算肯出现了?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家父留下的家业,我吴秀无论如何也要拼死守护。” 见凌霄云欲言又止,卢怀远眼珠一转,高声叫道:“师娘,二师父今日是来娶你过门的,就看你答不答应了!” 二人都被逗笑,吴秀更是羞红了脸,啐道:“你教出来的好徒弟!” 凌霄云狠狠瞪了卢怀远一眼,转过头看着吴秀,一脸正色道:“之前凌某一直认为,想要成为天下第一,就不可被儿女情长所拖累,所以即便我心中爱极了你,当面却始终对你冷若冰霜,直到受剑神开解后,才翻然悔悟,我凌霄云这二十年来都错过了什么,秀秀,我只问你一句,你可愿意嫁给我?” 吴秀抹了抹眼睛,涩声道:“可我今年已经三十四了,都是老姑娘了,嫁与不嫁又能如何?” 凌霄云伸出手,替吴秀轻拭眼角泪水,柔声道:“一点也不老呢,你还是如凌某初见时那般美丽动人,我凌霄云能遇见你,连神仙也不想做了。” 吴秀闻言,一头扑进凌霄云怀中,喜极而泣:“你知道么,这一天,我等了整整二十年,好在老天待我不薄,你还是回来了!” 凌霄云叹道:“是啊,我回来了,这些年苦了你了。” 二人耳鬓厮磨,互诉衷肠。突然卢怀远在一旁轻咳两声,笑道:“师父师娘不知羞。”二人这才惊觉还有旁人在场,连忙分开。吴秀羞红了脸,凌霄云佯怒道:“好你个小兔崽子,敢取笑为师!”卢怀远赶紧躲到吴秀身后,哇哇乱喊:“师娘快救我!” 吴秀也被卢怀远逗乐,笑道:“远儿乖,之前都是师娘错怪你了,这次多谢你啦!初次见面,师娘没准备礼物,倒是有一样东西可以送给你,不知你愿不愿意收下?” 卢怀远喜道:“是什么礼物啊?” 吴秀微微一笑,问道:“你可知道这些坏人为何三番两次前来骚扰?”见卢怀远摇了摇头,解释道:“这些人来,无非是为了当年家父所撰写的那本《如臂经》枪法,师娘受制于女子之身,先天之力较弱,练不成家父那种刚猛枪法,你师父又天资过人,这本枪谱对他而言,帮助微乎其微,师娘就将这本《如臂经》送给你,望你日后勤加修炼,将先父毕生所学发扬光大!” 卢怀远似事知道此枪谱的珍贵,忙推脱道:“这份礼物太贵重了,远儿不能收。” 吴秀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如臂经》放在师娘手上,白白浪费了,况且有你师父在,师娘以后就不会再舞枪弄棒啦,先父毕生心血都在这本枪谱中,你作为枪仙唯一弟子,当然有资格拥有它,也只有传给你,师娘才能放心啊。” 凌霄云也在一旁附和道:“长者赐,不可辞。卢小子,别辜负你师娘一番美意啊。” 见二人一唱一和,卢怀远这才答应下来。 ———— 次日,凌霄云将卢怀远交给吴秀照看,自己则孤身一人,杀向肖府,肖山河昨日已获悉儿子的死讯,连夜飞鸽传书于大楚镇南王陈谦,寻求帮助,自己则斥重金在附近几座城池聘请高手护卫,可一来燕国覆灭后,所有城镇不复往日繁华,寻常武人再无油水可捞,纷纷离城,另谋出路,二来当得知要对付的人乃是天下第二的凌霄云,全都打起退堂鼓,毕竟大器榜上任何一位,都绝非这些三流武夫可抗衡,肖山河给的银子再多,也得有命花不是。 飞书镇南王渺无音讯,附近又无人敢出手相助,肖山河自制难逃一死,将家眷尽数遣散,只留下自己一人独自等候凌霄云的到来。 第六十八章 匹夫一怒 凌霄云踏进肖府大门,却只见到一名富商般打扮的老者坐在大堂之中,不见其他下人,便问道:“你便是肖让他老子?没想到你还算有些良心。” 肖山河已经做好了必死的打算,见到凌霄云,强忍住惧意,抬起手来,示意后者入座,轻笑道:“老朽这辈子做梦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能和枪仙对坐饮茶。我那不争气的儿子终日只知道欺男霸女,在老朽转投楚国后更是变本加厉,惹上枪仙,死有余辜,老朽管教无方,也该以死谢罪。” 见肖山河态度诚恳,凌霄云笑道:“虽说在下身为顶尖武夫,本不该和你这类凡夫俗子一般见识,可你儿子毕竟惹了我的女人,凌某今日前来,本想着大开杀戒,屠你肖家满门,但见你早早将家眷遣散,甘愿一人受罚,凌霄云敬你。”说着喝了口热茶,打趣道:“说来也好笑,在下被世人尊称为枪仙,却从未有机会品茶这等上好茶叶,今日托肖老爷子的福,有幸一品。” 肖山河暗自松了口气,虽说原本已经做好了坦然赴死的打算,但好死不如赖活着,没想到自己无意之中的善举,反倒救了自己一命。顺着凌霄云的话头,说道:“若是枪仙不嫌弃,待会老朽替您装上一些带走便是。” 凌霄云摆了摆手:“那倒不用,嘴巴要是养刁了,以后再吃粗茶淡饭就没有滋味了。你这老儿有些意思,也罢,今日凌某就饶你一命,望你之后能痛改前非,别再鱼肉百姓,纵容下人了。” 肖山河费力站起身来,拱手道:“多谢枪仙不杀之恩,老朽日后每天必当吃斋念佛,一心为善。” 凌霄云点了点头,说道:“望你牢记今日所言,凌某这次虽放了你,但之后仍会盯着你肖家,若敢再犯,绝不轻饶!” 送走凌霄云后,肖山河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全身冷汗直流,好似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叹息一声:“看来这枪仙要去寻镇南王的麻烦了,我肖家好不容易攀山这棵大树,就要倒咯!也罢,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能多活一日便赚到一日,其他事情并非老朽我能插手的了。” ———— 楚国鄱阳城内,自百里劲、刘怀亮投诚以来,陈雄仅接见过二人一次,之后便不闻不问,反倒是司空厉与这二人来往密切,时长走动。对于楚王的有意冷落,刘怀亮倒也看得透彻,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没有哪个上位者愿意将一位不知底细的武道高手安放在身边。可百里劲却越发沉寂,终日无所事事,连带着带来楚国的亲卫们也心生怨言,对楚王颇有微词。 皇宫内,司空厉站在陈雄身后,沉声问道:“陛下为何故意不见百里劲,就不担心此人心生芥蒂?” 陈雄揉了揉眉心,叹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寡人还是明白的,并非寡人不信百里劲,委实是没想到将此人安排在哪里。况且此人昔年在燕国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地位尊崇,难免心高气傲,若是寡人显得过分殷勤,反倒让百里劲看轻我大楚,只能先将他晾在一旁,顺便消磨一下他的锐气。” 司空厉笑道:“这有何难,陛下大可将其封为高位,一旦战事打响,此人必当身先士卒。” 陈雄点了点头:“司空言之有理,明日一早,寡人亲自去拜会一下百里劲吧。” 突然司空厉浑身气势一变,陈雄与他君臣多年,知有大事发生,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司空厉皱眉道:“天下排名第二的凌霄云只身前来,目标正是咱们这座都城,此人并未刻意隐匿气机,反倒是杀气外泄,好像是故意提醒末将他的到来一般。” 陈雄冷声道:“寡人与凌霄云素无瓜葛,此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可需派兵迎战?” 司空厉摇了摇头:“没用的,若凌霄云铁了心要杀谁,就算是末将与刘怀亮联手,加上大军围剿,恐怕也拦不住,反倒容易激怒此人,不如由末将单刀赴会,以示我大楚诚意,顺便看看他此行究竟为何。” 陈雄讶道:“这凌霄云当真如此厉害?” 司空厉舔了舔嘴角,笑道:“岂止是厉害,这凌霄云和末将年纪相仿,却稳居天下第二长达二十年之久,早先谋士郭元以秘术入天人虚境,就险些以一己之力杀穿整个梁国皇宫,而凌霄云的天人境界却是如假包换,普天之下,唯有空山一人能压制此人而已。” 陈雄遗憾道:“只可惜我大楚并未天下正统,远不如梁国底蕴深厚,也造不出那座用来镇压天人的大阵,也罢,司空你先去探探,万事小心。” 司空厉点了点头,冲天而起,如流星一般重重砸在鄱阳城外,拦在了持枪狂奔的凌霄云身前。后者见到来人,并不惊讶,淡淡说道:“今日在下前来并非寻你的麻烦,还请军神让路。” 司空厉沉声道:“枪仙莫怪,阁下本事太大,又是杀气腾腾,直奔鄱阳城,在下身为大楚臣子,理当前来阻拦。” 凌霄云冷声道:“足下放心,凌某与楚王并无仇怨,不会像郭元那般大闹皇城,凌某今日只为来取贵国镇南王的狗头,谁敢拦在前面,凌某大不了一枪挑之。” 司空厉皱起那对刀刻般的浓眉,厉声道:“镇南王毕竟是圣上的亲叔叔,阁下一句话便要取人性命,真当我大楚无人么!” 凌霄云肆意狂笑:“这么说来,你司空厉今日非要拦我不可?” 司空厉点了点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有我大楚军神在此,就绝不可能放任阁下在楚国境内胡作非为!” 凌霄云也不多言,只是提了提那杆名震天下的幽岚枪。 第六十九章 大楚军神不过如此 对于出手阻拦凌霄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在京中随意取走楚王亲叔叔人头,有辱皇家威严外,司空厉亦有私心,虽说如今自己高局大器榜第四名的宝座,号称天人之下无敌,可这对于立志登顶天下第一的司空厉而言,身前仍有三人!况且凌霄云作为三人之中唯一一位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天人境高手,便意味着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除非自己能有奇遇或莫大机缘,不然自己将一直排在此人身后!心高气傲立志登顶武道巅峰的司空厉,又怎么会满足于“天人之下无敌手”这个称呼。今日你凌霄云便是我司空厉最好的一块磨刀石,只要此战能活下来,对于以后的武道修行将大有裨益! 看着眼前执意要拦路的司空厉,凌霄云笑了笑,大器榜上排名靠前的几人,都有幸见过面,更是与空山、曹邛先后有过一场较量,难不成自己要将大器榜上其余九人都打上一遍才算圆满?凌霄云看着战意高昂的司空厉,好心提醒道:“阁下真要和凌某动手的话,不妨去挑选几件趁手的兵器,也好打得尽兴。” 司空厉却似不知好歹一般,摇头道:“在下走的路数,有无兵刃,差别不大,还请枪仙出招吧!” 凌霄云本不愿占先,可他此行另有目的,不愿在此耽搁太久,况且地处楚国都城外,万一遭遇大军围剿,倒也麻烦。蓦地一纵,枪出如龙,直取司空厉面门。后者心知天人境界的厉害,不敢托大,见凌霄云长枪刺来,便后退半步,伸手探出,贴上枪杆,却觉枪上劲力浑厚,无隙可趁,只能变掌为拳,狠狠砸在枪身上。凌霄云来势汹汹,抖了个枪花,当心刺来。 以空手对长枪,并非司空厉目中无人,只因其走的一直是纯粹武夫以战养战的路数,拳脚功夫俱佳,体魄更是强健无匹,况且幽岚本就是天下名枪之首,寻常兵刃哪里抵得过它的锋芒,到时反倒成了累赘。见长枪直刺而来,司空厉不及多想,双臂交错,借着凌霄云挥枪之势,离地而起,贴着枪尖,极速旋转,冷不丁一记鞭腿扫出,直奔着凌霄云脖颈而去。 后者一扭头,躲过这记势大力沉的鞭腿,啧啧称奇。寻常武夫在被自己先手出招的情况下,自保都难,这司空厉不仅能从容应对,更能借势出招反击,看来今日这一战,绝非自己想的那般轻松。 ———— 二人在城外打的惊天动地,城内不少百姓纷纷走出家门,想要上城楼一探究竟,却被陈雄亲卫死死拦住,城门处顿时乱作一团。 陈雄担心司空厉吃亏,本想着差人去请刘怀亮前去助手,后者却好似心有灵犀一般,与百里劲结伴而来。看到二人,陈雄长舒一口气,快步上前,拱手道:“司空将军正和凌霄云在城外比斗,还请刘先生出城相助,以防军神遭遇不测。” 刘怀亮微微一笑:“圣上放心,刘某这就前去,只不过刘某好心提醒圣上一句,若是铁了心要留下凌霄云,圣上此刻就可以召集兵力,由百里将军领兵,全军出击围剿此人了,若不然,千万不要画蛇添足,当真惹恼了天下第二的凌霄云,单凭刘某和军神二人,也保不住圣上。” 第七十章 以武乱禁 若是凌霄云此刻痛下杀手,已无力再战道司空厉必死无疑,岂料凌霄云却是收起长枪,居高临下看着这位手下败将,说道:“若非你与剑神相识,曹老前辈又对你期望甚高,今日凌某绝不会留你性命。你这位大楚军神什么都要争第一,需知贪多嚼不烂的道理,想要将我凌霄云视为你武道之路上的磨刀石,只怕上找错了人!” 司空厉挣扎着爬起身来,盘膝而坐,面无人色,咬牙道:“在下技不如人,输了便是输了,天人境高手果然厉害!” 这时,刘怀亮也赶到了战场,见司空厉面如金纸坐在地上,心知胜负已分,好在凌霄云瞧着不像是要赶尽杀绝的样子,不由暗自松了口气。凌霄云见到来人呐,冷笑一声:“怎么,昔年燕国大内第一高手也换了主子了?刘怀亮,你也要拦路么?” 刘怀亮笑道:“在下可不是你的对手,就不自取其辱了。刘怀亮今日有幸得见枪仙风采,不虚此行。” 凌霄云摆了摆手,打断道:“闲话少说,你若是不打,那就让路。” 对于凌霄云的仗势欺人,刘怀亮晒然一笑:“在下愿与枪仙同行。”将司空厉扶起后,二人紧紧跟着凌霄云,以防他暴起伤人。 皇城内,陈雄下令,召来早已得到消息而被吓得面无人色的镇南王,叹道:“皇叔为何要纵容手下,惹上了凌霄云。如今枪仙放出话来,要亲手摘下皇叔的脑袋,你告诉寡人,寡人究竟该怎么做?” 陈谦那张肥硕的脸上冷汗止不住的流,跪倒在地上,高声叫喊道:“请圣上救救老臣。” 陈雄咬牙道:“救你?说得轻巧,怎么救?连军神都不是此人对手,寻常士卒,碰上一个天人境武夫,与送死何异?普天之下,唯有空山圣僧一人能稳胜凌霄云,莫说寡人请不来空山,就算今日空山在此,又能如何?除非能将凌霄云就地格杀,以绝后患,只要让他逃了,日后不光是皇叔你,就连寡人都要整日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谋士郭元以身入局,大闹庆阳城,险些以一己之力杀穿整个梁国皇城,寡人赌不起,更不敢得罪修为犹在郭元之上的凌霄云,唯有将皇叔交由凌霄云处置。” 陈谦五体投地,高声喊道:“圣上万万不可,老臣可是你的亲叔叔啊!” 陈雄大手一挥,厉声道:“来人,将镇南王绑了!”亲卫闻令,上前将陈谦五花大绑。陈雄叹道:“寡人亦知道血浓于水,可为了我大楚江山,今日寡人只能大义灭亲。皇叔放心,等你死后,寡人定厚葬你,你的儿子,我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可继承镇南王爵位。” ———— 凌霄云前往鄱阳城,大败大楚军神司空厉,更逼得楚王陈雄亲手交出大楚镇南王以谢罪的事迹很快便传遍大江南北,冯靖全拿着密报,笑道:“先前尔等嘲笑我大梁被郭元搅得天翻地覆,如今风水轮流转,轮到你楚国成为天下人的笑柄,真是大快人心!” 曲怀尔站在一旁敲打道:“可楚国仅是丢了面子,死一个徒有虚名,并无实权的镇南王,无伤大雅,但陛下那次付出的代价可就太大了。” 冯靖全被戳中痛处,沉默不语,额上青筋暴起,过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当年皇兄在位之时,天下太平。自朕继位以来,战事不断,可从古至今,大小战事不计其数,虽常有武人投身沙场,却鲜有能以一己之力改变整个战局之人,可近年来,无论是郭元大闹庆阳城,亦或是刘怀亮在百师城外于万军丛中摘去朱旺首级,之后更与司空厉联手杀穿我大梁十四万大军,之后凌霄云更是孤身一人闯入鄱阳城,逼的陈雄主动交出自己的亲叔叔。帝师请告诉朕,一名顶尖武夫当真能对战局影响如此之大?那为何之前未曾出现过这类情况?” 曲怀尔想了想,说道:“老夫认为,究其原因,无非两点。其一,如今的江湖,远非先前可比,相比于五十年前楚天机一家独大的局面,如今天下群雄并起,单是天人境界就多达三人,而楚国军神司空厉,梁国剑道宗师李显,往前推五十年,除去当时天下第一人的楚天机外,都是无敌于世的存在,若是往前推一百年,都是人间无敌手,可放在当下,连前三甲都排不上,若再将隐士散修计入,恐怕前十都悬,这也让老一辈的人产生一种错觉,天底下没有万人敌的存在。其二,冯靖安死后,天下大乱,四国鼎立,如今却只剩下梁、楚争夺天下归属,每一战都至关重要,对于日后天下归属都有着决定性的作用。归根结底,还是历代帝王太过轻视江湖武人,而这些武人修为却是越来越高,无法用常理揣度。” 冯靖全叹道:“若是这些武道高手都能听命于朕,为我大梁效忠,岂不是所向披靡。” 曲怀尔笑道:“陛下想的太天真了,大器榜高手之中,除去辽国君主区云溪外,唯有司空厉、杨修二人算是真正庙堂权臣,甘心为朝廷效命,其他人都是闲云野鹤一般的存在,哪能为陛下所用。不过话说回来,近年来武夫以武乱禁之事常有发生,陛下大可下旨,招徕这些江湖中人,为梁国效命,以高官厚禄,秘籍珍宝做为封赏,人活一世,无非是名利二字,只要能将这些人收入麾下,化为己用,日后也可在战场上派上大用场。” ———— 次日,梁武帝下诏,凡天下武人,可入朝为官,四等武夫可换取大梁七品官位,三等可换五品官位,二等高手,可官拜三品,至于凤毛麟角般存在的一等高手,可入朝封王拜将。若是不愿投效朝廷,胆敢以武乱禁者,杀无赦! 同时命杨修暗中派人在梁国境内打探,若有门派敢忤逆此令,格杀勿论! 一时间,梁国江湖人人自危,不少门派一夜之间江湖除名,亦有不少武人在冯靖全的淫威下选择归顺朝廷。 第七十一章 老贼该杀 一旬之后,杨修神采奕奕回到庆阳城内,此次梁武帝下旨,大肆招徕江湖人士,有违抗者,杨修可先斩不奏,执掌生杀大权。对此,杨修暗中不知亲手杀害了多少天资颇高的青年才俊,以防这些后起之秀日后成长为自己武道登顶的绊脚石。 皇宫内,冯靖全笑问道:“杨公公回来了,如今十天时间过去了,公公收成如何?” 杨修躬身答道:“回禀陛下,经过奴才多方招徕,如今甘愿归顺朝廷的武人之中,二等破垢境高手一人,乃是蜀地唐门暗器高手展云飞,立地、生根境高手各一人,其中吴青林擅长拳法,李源则是江南一代首屈一指的棍法宗师,三等武夫共计一十七人,四等八十一人,加上五六两境,共计四百二十三人,大小宗门共七十二家,不愿归顺我大梁的宗门共大小二十七家,已被奴才杀了个干干净净。” 冯靖全对此十分满意,笑道:“杨公公辛苦了,之后还有劳公公继续替朕收服这些江湖人士。” 杨修弯着腰,说道:“替陛下效命,是奴才的本分,请陛下放心,奴才已将天地阁的下人都派了出去,相信不久后整个梁国江湖都将为陛下所用。” 冯靖全笑容满面:“那就有劳杨公公了。” “陛下客气了。”杨修说道:“陛下,奴才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公公但说无妨。” “陛下可记得曾问过奴才,天下武人之中,若是不顾一切,放开手脚厮杀,谁对我大梁威胁最大。” 冯靖全点了点头:“朕当然记得,天下武人之中,公公曾言曹邛杀力最盛,对我大梁威胁最大,若有机会,必除之而后快。怎么,公公想让朕下令大军出征,围剿曹邛?” 杨修摇了摇头,说道:“非也,纵使大军出征,有司空厉、刘怀亮这二人冲杀我梁国大军这个血淋淋的教训在前,奴才奉劝陛下,万不可贸然出兵。且不说剑神山地处楚国境内,大军过境本就危机四伏,又得时刻提防司空厉、百里劲率军伺机而动,况且相传剑神山本是一座上古剑阵遗址,只要谁在剑神山地界上,曹邛便可趋动剑阵,举世无敌。因此,依奴才之见,唯有将曹邛骗到庆阳城来,方可设计擒杀此人。” 冯靖全皱眉问道:“可我梁国之中,并无人与曹邛相熟,如何才能将他骗到城中来?” “奴才有一策,可以一试。”杨修躬身说道,“八年前,奴才曾于当时还未入天人境界的曹邛打过交道,奴才双刀尽出,亦不是空手曹邛的对手,之后曹邛无意间提到过一个名字——仇爻。这些年来,奴才经过多方打探,终于查到了这个仇爻,究竟是何方神圣。” “此人天资之高,二十年前纵横天下。与奴才一般,擅使双刀,本是南地刀客,弱冠之年挑战当时已名动天下的曹邛,不分胜负,之后二人便成为忘年挚友,并称南刀北剑,曾与曹邛结伴游历天下,之后在洞庭山分道扬镳后下落不明。” 冯靖全皱眉问道:“仇爻?为何朕从未听过此人的名号?” 杨修解释道:“一来二十年前,陛下年纪尚轻,且此人成名极早,却在江湖上有如昙花一现,前后也不过三月光景,陛下未曾听过也很正常,若非偶然听人提起,便是奴才,也不记得有这号人物。” 冯靖全又问道:“既然此人下落不明,杨公公今日为何提起?又如何用这仇爻的名义将曹邛骗来庆阳城?” 杨修微微一笑,说道:“陛下稍安勿躁,且听奴才细细道来。却说二人分别之后,立志成为天下第一的仇爻便将目光放在了继楚天机之后公认的天下第一人——空山圣僧的身上,只身前往云音寺,与空山私下有过一场较量,想来还是空山僧技高一筹,胜了仇爻。二人之间好似达成某个约定,仇爻落败后,便甘愿自囚于云音寺内,画地为牢,只要一日破不了老和尚的立地成佛,便永不入世,如今已有二十年之久。这仇爻与曹邛忘年之交,虽相识时日不长,却是情同手足,倘若曹邛得知仇爻尚在人间,想来定会不远万里来见上一面,届时陛下大可在请出空山相助,在庆阳城中设下埋伏,将曹老贼就地格杀!” 冯靖全皱起眉头,暗想道:“这些陈年往事三爷爷倒是从未和朕提起过,看来出了家成了方外之人,果真不愿意在理会世俗之事。”心中更加坚定了有朝一日要将空山除去道念头。看向杨修,问道:“可空山圣僧又如何愿意参与其中,若是他不愿意出手,天底下又有谁能稳胜曹剑神?” 杨修叹道:“这也是奴才唯一的顾虑,这一系列谋划,说到底还是要看谁的本事更大,修为更高。空山做为其中最为关键的一环,若是不愿出手,倒是棘手的很,但奴才认为,空山僧既然是身为天下第一的武道高手,又以金刚不破著称于世,理当很期待与杀力第一的曹邛一较高下,至于如何说服老和尚,就全靠陛下您了。” 冯靖全点了点头,说道:“杨公公放心,朕一定请来空山僧,将曹老贼杀之而后快!” 第七十二章 一封书信 当凌霄云孤身独闯鄱阳城,大败军神司空厉,楚王陈雄更是亲手将五花大绑的镇南王交给凌霄云处置,这位天下第二的枪仙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枪捅穿了大楚镇南王后,留下一句:“万幸你这楚王没有再惹恼凌某人,不然今日楚王陈雄将在后世史书上盖棺定论!”后扬长而去。 一时间,皇威受损,连带着整个楚国官场一同被江湖中人所轻视,原本好不容易被打压安分的旧燕国人又开始蠢蠢欲动,陈雄无法,只得派出刘怀亮恩威并施,毕竟身为燕人又曾在燕国位居高位的刘怀亮远比司空厉更加熟悉燕国的江湖。 而凌霄云则带着吴秀、卢怀远,返回剑神山。 自从凌霄云表明心迹后,吴秀对于石板城再无牵挂,《如臂经》传给了卢怀远,先父的心血也后继有人,吴秀打定主意从此封枪,再不理会江湖事,安心陪伴凌霄云。经过几日的相处,她对卢怀远更生欢喜,视如己出,除了将吴竞的《如臂经》赠予卢怀远外,更将先父亲手打造的一杆名为“断魂”的长枪一并相赠,卢怀远也不再推脱,安心接受,只不过长枪太长,对于年幼的卢怀远来说,当下并不趁手,只能先好好保管,等到长大后再行使用。 三人回到剑神山后,凌霄云携爱妻拜见曹邛。吴秀对于这位名动天下的剑神大名亦是如雷贯耳,之后凌霄云打算带吴秀趁着战事打响前游历天下,以弥补这些年的过失,曹邛心知凌霄云志在四方,一座小小的剑神山留不住此人,也不过多挽留,倒是卢怀远恋恋不舍。 凌霄云看在眼里,也不出言安慰,相信有吴竞的《如臂经》和自己那本枪谱的帮助,已经在武学道路上登堂入室的卢怀远不久便能突飞猛进,大放异彩。 随着凌霄云夫妇二人离开,原本还算热闹的剑神山又恢复往日的冷清,之前活泼开朗的卢怀远变得沉默寡言,终日只顾安心练枪。 而作为天下第三但公认杀力第一的曹邛,如今虽入天人境界,但曹邛自知,若非有极大机缘,恐怕今生无法达到天仙境。到了曹邛这等境界后,闭关与否已无太大意义。曹邛自认如今无论是剑招还是剑意,自己都已是当世巅峰,可究竟该如何突破,难不成真要置之死地而后生,在生死一线间才能有所感悟么。 正当此时,曹邛感知到有外人闯入剑神山地界,将飞英剑丢下山脚,斜插在来人脚前,曹邛剑至及人至,身随法动,拦在那人身前。 只见眼前之人乃是一名矮小敦实的中年汉子,双手插在袖中,曹邛念力所及,此人不过三等武夫,想来不敢在自己面前撒野,便问道:“足下是何人,老夫这座剑神山鲜有人踏足,不知足下究竟为何事而来?” 那汉子瓮声瓮气道:“小人见过剑神大人。小人受人所托,有封书信要交于剑神,其余事情一概不知。” 曹邛皱眉道:“何人所托?” “小人不知,哪位大侠给了小人一百两银子,让小人转告剑神,他是洞庭山上使双刀的,小人只肖这般转述,剑神便能猜出那位大侠的身份。”那汉子老实答道。 洞庭山! 曹邛心中一惊,已然猜到了寄信人的身份,脸上却不动声色,接过书信,说道:“有劳足下不远万里跑这一趟了,老夫先行谢过。敢问足下,那人今在何处?为何不亲自来见我?” 那汉子摇了摇头:“小人只是个送信的,其余一概不知,如今事了,小人先行告退,至于其中缘由,剑神不妨在信中寻找答案。” 眼看中年汉子告辞,曹邛手中握着那封书信,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他自然知道寄信之人的身份,只不过那人人间蒸发了近二十年,如今为何有突然冒了出来,又为何差人送信,自己不亲身走一趟。曹邛唯恐有诈,并未着急打开信封,打算回山后与梅舒雁商议一番,再做打算。 回到山上之后,见卢怀远好似泄愤一般仍在拼命练枪,曹邛满心宽慰。来到梅舒雁房中,将那封信件放在桌上,问道:“妹子,你可还记得仇爻这个人?” 梅舒雁看到书信后,大致猜到了事情原委,便说道:“自然记得,二十年前,仇爻与你并称于世,曾结伴同游,此人当时不过弱冠之年,就能与你平分秋色,天赋之高,前所未见,之后却突然消失不见,怎么,如今这仇爻又有了音讯?” 曹邛点了点头:“不错,这便是仇爻托人给老夫送来的书信,可他已销声匿迹二十年,如今这个当口突然出现,老夫担心有诈,这才前来与妹子商议。” 梅舒雁皱起眉头,说道:“事出无常必有妖,此人当年与你分别后便不知去向,二十年来渺无音信,如今突然差人送来一封书信,是得多加小心。不如先看看信上写了什么,再做打算。” 曹邛也有此意,打开信封,只见信上写到:“曹邛吾兄,见字如晤,展信舒颜。当年洞庭山一别,迄今已过二十载,弟当年与曹兄辞别后,孤身南下,挑战天下第一空山僧,技不如人,不幸落败,后被困于云音寺中,不见天日。今重获自由,甚念吾兄,特邀兄长下月初六于梁国庆阳城中,不见不散。”落款正是仇爻二字。 曹邛眉头皱起一个深深的川字,叹道:“原来仇爻一直被困在云音寺中,难怪这二十年来一点消息都没有。” 梅舒雁却是劝道:“可他为何与你约在庆阳城内?莫不是有什么阴谋?” “仇爻决计不会害我。” “可若是有人冒充仇爻,骗你入局,又当如何?” 曹邛摇了摇头,死死盯着落款二字,说道:“字迹虽能模仿,但字中的刀意确是仇爻亲笔无疑。老夫与仇爻情同手足,无论任何,都要去上一趟,见上一面。妹子放心,老夫知晓轻重,况且梁国之中除了空山,还真没有人能再入老夫法眼,庆阳城又如何,照样去得!” 梅舒雁深知曹邛性子执拗,一旦决定的事情旁人再难左右,只能叮嘱道:“那你万事小心。” 第七十三章 请君入瓮 眼见距约定的日子只剩下两天,曹邛换上一身崭新长衫,将飞英剑背在身后,准备前去庆阳城赴约。见到一向邋里邋遢的曹邛变得焕然一新,这可把卢怀远惊的不轻,将铁枪放在一旁,一路小跑过来,坐看看右瞧瞧,啧啧称奇:“真是白日里见了鬼了,大师父你换新衣服做甚,莫不是要去见哪个老相好?” 曹邛怒道:“小兔崽子,敢消遣老夫,找打!” 卢怀远吐了吐舌头,看着曹邛那身新衣,偷偷咽了咽口水,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那身满是补丁的衣裤,和那双早已包裹不住脚趾的破草鞋,怯生生说道:“大师父,你什么时候能给徒儿买一身新衣服啊?” 曹邛虽被称为一代剑神,可一来并未开宗立派,二来又无生财手段,只能勉强维持温饱,哪来多余的银钱,不免有些囊中羞涩,闻言不禁老脸一红,心中愧意更深,柔声道:“乖徒儿听话,为师要去见一位故人,等为师回来,一定替你购置一身新衣服如何?为师不在家这些日子,你得好好练武,万万不可偷懒,多听你梅婆婆的话。” 卢怀远点了点头:“大师父你就放心吧,你自己一人出门在外,多加小心。” 曹邛心头一热,微微一笑,孤身下山,踏上去往庆阳城的路途。 与此同时,梁武帝冯靖全自继位以来首次离开庆阳城,只带上了杨修一人,前往云音寺,打算亲自登门请空山僧再次出山。 云音寺中,除空山僧外仅有柳公仰一人见过冯靖全的庐山真面目,寺内僧人只觉冯、杨二人一人贵气逼人,另一人阴气森森,着实引人注目,但云音寺因有空山坐镇,常年有外人慕名而来,寺内众僧对此早已见怪不改,并未放在心上。 二人直奔后山而去,杨修霸气外露,一众僧人也不敢阻拦,只能通报静心,后者得知消息后,立时赶来,拦在二人身前,双手合十行礼:“两位施主,后山乃事本寺禁地,施主若要请香,只怕是走错路了。” 杨修大怒,正要出手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和尚,却被冯靖全拦住。冯靖全笑道:“这位大师父,我二人本就为找空山圣僧而来,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大师多多包涵。” 静心为难道:师叔隐世多年,一直待在后山清修,二位既是故人,不妨报上名号,也好让小僧代为通报。” 冯靖全笑意玩味:“你当真不知道我是谁?” 静心只是摇了摇头。冯靖全身后的杨修横移一步,气势瞬间暴涨! 静心心中一惊,眼前这人阴气森森,可气势之盛,犹胜自己,正摆好架势,打算放手一搏时,柳公仰从后山草屋内走来,朝着静心说道:“师兄,不可无理。”接着转头看向冯靖全:“施主,咱们又见面了。” 冯靖全看到柳公仰,满心欢喜,笑道:“是啊小师父,咱们又见面了。” 柳公仰点头回礼:“家师早已等候多时,二位施主请随小僧来。” 静心见柳公仰与这二人相识,便主动后退一步,突然后知后觉,想到大器榜上排在自己身前,又阴气如此之盛的杨修,那他身边那位富贵逼人的中年汉子的身份也随之浮出水面,静心不由被惊出一身冷汗,不小心冒犯了当今圣上,真是罪该万死。好在冯靖全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朝静心点了点头,随即跟着柳公仰朝后山走去。 一个时辰后,冯靖全心满意足,带着杨修返回庆阳城,只留下愁眉苦脸的空山在后山草屋中唉声叹气。 ———— 六月初六如期而至,曹邛早早便进入庆阳城内,却不知下一步该往哪里走。仇爻只说好于今日在庆阳城中相见,可何时何地却只字未提。正当曹邛踌躇之际,杨修从街道另一头缓缓走来,曹邛见到这位手下败将,讥讽道:“一大早就见到你这阉鸟,真是晦气!” 杨修却是面带笑意,说道:“剑神先别着急动怒,晚辈今日是奉命前来,特请剑神入宫一叙。” 曹邛疑道:“老夫与你家主子素无来往,话不投机,聊不到一块去。老夫还有要事在身,没工夫听你放屁,若再纠缠不休,老夫不介意让你这本就少条腿的阉人再断上一条!” 听出曹邛言外之意,杨修强忍怒意,一想到不久后曹邛的下场,强笑道:“剑神今日当真是误会了,晚辈知道剑神今日前来所为何事,若前辈想见到仇爻,不妨随晚辈来。” 听到仇爻二字,曹邛心头一颤,惊觉好似陷入了一个巨大的圈套之中,本想一走了之,可一来他记挂仇爻安危,二来杨修既然敢明目张胆的出现,定是有恃无恐,只怕如今自己想走,也没那么容易,既来之则安之,凭借身后三尺青锋,大不了见招拆招,一剑了事,冷笑一声:“那你这阉鸟就赶紧带路,老夫倒要看看你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二人朝着皇宫走去,一路上百姓渐少,曹邛心念所至,倒是发现了不少武道高手,虽说庆阳城是天下第一都,可同时出现这么多武道高手,也实属反常,想来这些人都是用来对付自己的,不由嗤笑道:“老夫真是好大的面子,竟值得冯靖全摆出这么大阵仗!如今老夫已虽你入宫,我那仇爻贤弟何在?” 杨修笑道:“都这个当口了,剑神还记挂着仇爻,这份情谊,真令人感动,剑神进宫之后,真相便会水落石出,又何必急在这一时。” 曹邛心生不满,可如今骑虎难下,唯有被杨修牵着鼻子走。 二人很快进入皇城,似是担心曹邛暴起伤人,冯靖全避而不出,含元殿中央站着一名矮小年迈的老和尚,李显则是双手抱剑,站在一旁,更有不少面生武人站在老和尚身后。曹邛一下便猜出老和尚身份,指向空山,厉声问道:“老秃驴,我仇爻贤弟今何在?” 空山僧上前一步,双手合十道:“老衲见过剑神,剑神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至于仇爻,他二十年前来到云音寺挑战老衲,落败后甘愿自囚于寺中,老衲一日不死,或是他一日破不了老衲的金身,便一日不离寺,如今仍在云音寺中闭关,剑神今日只怕是见不到他了。” 曹邛冷笑一声:“原来这一切都是阴谋,只不过老夫怎么也没有料到,堂堂天下第一人,居然是冯靖全的狗腿子,你不配做天下武人之首,那今日就让老夫将你打落人间!” 第七十四章 一人一剑 以一己之力对战空山领衔的一众好手,饶是桀骜不驯的曹邛也难免有些发怵,而另一边用来对付曹邛的武道高手们深知剑神之威,空山耐着性子不动,杨修、李显二人都曾败于曹邛之手,余下之人自然无人敢率先出手。一时间,含元殿内针落可闻。 突然,空山开口说道:“剑神的心乱了呢。” 曹邛心中一惊,不知自己为何会生出未战先怯之心,老和尚又为何能一眼识破。会想起凌霄云与空山一战后回到剑神山上描述,老和尚似乎有一种能看穿人心的本事,更能干扰人的意识,忙收敛心神,冷笑道:“堂堂武道第一人,又是以多欺少,竟还搞这些下作手段,亏你这老秃驴还是佛门中人。” 空山却是不为所动,笑道:“毕竟剑神修为太高,使些手段未尝不可。” 曹邛只是冷笑,心中默默盘算着,对面人数虽多,可真正有威胁的,也就只有寥寥五六人而已,剩下的人,不足挂齿。说到底,今日这一战,无非是和空山比高低,只要能力挫空山,便有机会全身而退。 曹邛大笑一声,飞英剑应声出鞘,剑气直冲云霄,大殿中除空山外所有人都为之色变,李显作为场中除曹邛外剑术最高者,心中惊惧更盛,没想到月余不见,曹邛又精进离不少,忙紧握手中长剑,随时准备抵御那漫天剑气。 曹邛深知今日一战,事关生死,也顾不得太多,出手即杀招,毕竟在庆阳城耽搁得越久,自己的生机就更小一分。曹邛剑意仍在攀升,似无止境,杨修明白,现今唯有空山能阻止这一切,忙在后者身边恳求道:“烦请圣僧出手制止曹老贼,再这么放任下去,后患无穷!” 空山却如老僧入定一般,对杨修的话置若罔闻,任由曹邛剑意继续攀升,对于空山而言,虽被帝王家血脉所限制,这些年明里暗里帮着冯靖全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违心事,可空山骨子里却是十足的江湖人,对于曹邛先前所言,深深刺痛着空山内心,自己苦修近八十年,终于站在了世间武道最高点,可这个天下第一,在曹邛眼中却是不值一提,更是嘲讽自己是梁国朝廷鹰犬,既然你曹邛不服老衲这个天下第一,那今日老衲就任由你手段尽出,打到你心服口服! 不多时,剑意已攀升至巅峰,曹邛傲然道:“你们既然选择了与老夫为敌,那便生死自负!” “剑引天雷!” 随着曹邛一声大喝,皇城上空黑云密布,电闪雷鸣,数百道粗壮的紫色天雷从九天之上直劈而下,含元殿瞬间化为齑粉!殿内众人慌忙躲闪,三境以下,触雷即死!便是二等境界高手,也不敢任由天雷加身。 杨修咬紧牙关,一字一句道:“圣僧莫忘了陛下的旨意,如今曹邛已一己之力引来天雷,可都实打实的落在了这皇城之中,若是不小心误伤了陛下,你我可吃罪不起!” 空山冷冷瞥了眼如今凭借一身武学在梁国官场混得风生水起的大红人,平静说道:“敢问杨公公,是想将曹邛诛杀于此,还是仅想着打败此人后放虎归山,任由曹邛东山再起?” 杨修冷哼一声:“陛下的意思,自然是将曹邛这个心腹大患就地格杀,免得日后再生出事端,圣僧又何必明知故问!” 空山讥笑道:“既然是想着彻底除掉曹邛,可梁国皇帝的诚意似乎不足啊,那两座大阵仍是不舍得动用,莫非是心疼那几十年国祚,还是说那大阵要对付的另有其人?” 杨修神情一窒,沉默不语,梁武帝虽然听信了自己的话,欲将原本井水不犯河水的曹邛斩草除根,却不愿付出过多代价,这才靠着那层血肉至亲的关系再此请出空山。 空山点破二人心思后,并未深究,解释道:“杨公公有所不知,老衲之所以被奉为天下第一,全因无人可破老衲的金刚不败,可论杀力,莫说是曹邛,只怕老衲比起公公尚有不足,伤人有余,取人性命,尤其是像曹邛这般的天人境高手却是难如登天,此与老衲修行有关,杀生本就有违本心,所以,今日若想要彻底了结了曹邛,唯有不断消耗其真气,待他力竭时再由老衲出手,最后由杨公公也好,李显宗师也罢,一锤定音。” 杨修这才了然,可眼见曹邛战意高昂,又问道:“难不成如今就这么干等着,任由曹邛肆意毁坏皇城,屠戮我大梁武人?” 空山皱了皱眉,叹道:“烦请公公和李宗师联手迎战,只管全力进攻,老衲自会帮二位挡下这漫天剑气!” 杨修与李显对望一眼,点了点头。杨修率先从袖中抖出双刀,冲向曹邛,李显也斜提常见,紧随其后,一同掠向曹邛。同时,更多投靠了梁国朝廷的江湖中人也从四下窜出,四面八方一齐杀向身处中央的剑神。 曹邛冷笑一声,世人只知凌霄云说乱战高手,却不知我曹邛就算以一敌百,依旧怡然不惧。双指在飞英剑上一抹,长剑立时金光熠熠,李显惊呼一声,曹邛所使正是自己的剑芒绝技,只不过曹邛的剑芒长约丈余,粗壮无比,剑意更是远胜自己。 内里催动下,剑芒四散如满天星火,扫向众人,曹邛傲然道:“今日老夫就让你们这些鼠辈好好见识见识,何谓剑神!” 第七十五章 一人即万剑 眼见好不容易招徕而来的江湖人士被曹邛肆意屠杀,杨修心急如焚,双刀飞舞,杀向曹邛,有了空山相助,杨修毫无顾忌,出手全不留力。可同样身为梁国首屈一指的剑道大宗师的李显却好似心生忌惮,不知是因为早先败于曹邛之手还是有所顾忌,只在一旁掠阵,不敢全力出招。 杨修又急又气,厉声道:“李老儿你在做甚?难不成要违抗皇命么!” 李显怒道:“休要血口喷人,管好你自己便是。”说着手持长剑,与杨修一同攻向曹邛。 大敌当前,杨修虽与李显不和,却也不敢过分相逼,论修为,李显略胜自己一筹,论权势,李显之子更是大梁唯一一位异姓王,杨修也只能捏着鼻子忍气吞声,心中盘算着等到此间事了,定要在圣上面前替你李显“美言”几句,看你李家父子二人还能横行到几时! 有了修为通玄的空山相助,曹邛剑意虽盛,却难以伤到杨、李二人分毫,曹邛以一敌三,虽暂时不落下风,可他除了面对两位大器榜上高手的联手围攻,更要时刻分心提防空山动向,更要分神对付那些前赴后继的一众好手,对上冲在最前的杨修和李显,只敢出力五六分,这二人可都是天下前十的好手,曹邛勉强能斗个旗鼓相当,却深知再这般下去,纵使能法用万物,真气汲取速度却远远不及消耗,早晚会真气耗尽,届时自己这把老骨头只怕是要交代在这里。 有空山替自己解决掉后顾之忧,杨修双刀如风,出手狠辣,刀刀不离曹邛要害,你曹老儿号称剑神,可没了那浩然剑意,还算什么剑神,不过和李显一般只是个用剑的老匹夫罢了! 曹邛见杨修面色阴沉,出手狠厉,冷笑一声,有老秃驴替你这阉人挡下老夫的剑气,就当老夫是软柿子可以肆意拿捏了?莫忘了,除了那浩然剑气外,老夫的剑法亦是当世无双! 一剑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飞英剑在曹邛手中,幻化成千百柄剑,场中剑影绰绰,衣衫、发丝尽皆为剑。绝境之下,曹邛剑心却是从未有过的通明,隐有破境迹象,虽离了剑神山,无法动用那座上古剑阵,可我自此地而立,方圆十步内可结雷池,便是一座常人无法踏足的无双剑阵。 见曹邛与众人缠斗许久,气机虽乱,但仍不见枯竭之势,气势更是在逐步攀升,空山啧啧称奇。世人常说置之死地而后生,世间武人也大多在生死一线间突破境界,空山深知此刻若再不出手,只怕一旦被曹邛进入到天仙境界,后果不堪设想,届时已以杀力著称于世的曹邛将变得更加势不可挡,恐怕就算是自己这个皇亲国戚在庆阳城中可借用龙气短暂提升修为,也拦不住。 冯靖全虽处处算计,不愿舍弃那虚无缥缈的几十年国祚,可他毕竟是一国之君,是当今天下共主,更是自己的侄孙,若他在庆阳城中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的前提下,仍是被曹邛摘去了脑袋,不仅皇家威严受损,自己百年后无颜面对列祖列宗,更会直接导致天下大乱,战火纷飞,民不聊生。 心念至此,空山双手结印,一步一步走向曹邛所筑的那座剑阵,杨修见状,心知空山决定出手,便先行退下,李显本就不愿与曹邛为敌,便顺水推舟,收剑退到一旁。 此刻空山与曹邛相距不过三十步,离那座剑阵也只有二十步之遥,可就是这短短的二十步,空山却走得极为艰难,似乎每一步都要用尽全力,可每当空山靠近一步,曹邛的脸色便苍白一分。十步之后,空山那身袈裟已被剑气搅得支离破碎,而曹邛亦是面如金纸。又过十步,空山原本严丝合缝的双手之间生出一道一指来宽的缝隙,而曹邛已是脸色惨白,面无人色。随着空山一声佛号,剑阵崩坏,曹邛喷出一口乌血,踉跄着向后退去。 杨修见状一喜,高声叫道:“曹老贼的剑阵已破,圣僧快出手杀了他!” 空山却只是低诵佛号,驻足不前,似乎不愿趁人之危。看着曹邛说道:“说来惭愧,老衲今日侥幸胜了剑神,手段并不光彩。” 空山不愿趁人之危,可其余幸存的武人却不讲武德,毕竟冯靖全曾亲口许诺,谁能杀了曹邛,即刻封王。面对这个巨大诱惑,不少人闻风而动,从四面八方飞掠而来,都想着借此机会亲手砍下曹邛的头颅,扬名天下,名利双收。 曹邛久战之下,受伤颇重,尤其是空山那一招,一举打乱自身气机,可他积威犹在,堂堂剑神岂是这些宵小能肆意欺辱,目光如电,只一瞪,便吓得众人胆寒,大喝一声,奋起余勇,劈出一道粗壮剑气,霎时间血肉横飞。 空山叹道:“剑神之威,果然名不虚传,若是老衲与剑神单对单,恐怕也难以讨到便宜,只不过皇命难违,老衲今日只能违背本心,与旁人一起围攻剑神。” 曹邛力战群雄,又要时时刻刻受到庆阳城内龙气压制,此刻已是强弩之末,连剑都险些拿不住,闻言只是冷笑:“事已至此,你这秃驴又何必惺惺作态,就算老夫尚有一口气在,谁胜谁败还难说的很!” 此时,大地震动,见大局已定,一直躲在暗处观战的冯靖全在一众御林军和金吾卫的簇拥下从宣政殿内走来,见到遍体鳞伤的曹邛,冯靖全朗声道:“曹老前辈,久仰大名,朕多想与你把酒言欢,只可惜老前辈做惯了闲云野鹤,想来不愿替朕效命,可老前辈本事太大,有了司空厉、凌霄云这类前车之鉴,朕委实不放心啊,老前辈不死,朕便睡不踏实,请老前辈放心,等杀了你之后,朕必定以国葬待之。” 曹邛吐了口唾沫,啐道:“就凭你这狗皇帝也想取老夫性命?你这小儿若是一直藏形匿影,在这庆阳城中,老夫想找到你倒是不容易,可如今你居然自己跑了出来,倒是省了老夫不少力气,今日且看老夫如何破阵,临死再拉上你这狗皇帝做垫背,这笔买卖真是赚到姥姥家了!” 曹邛说完,气势一变,御起长剑,直奔冯靖全而去。 空山见状,怒道:“剑神真当老衲是摆设么!”身形一闪,拦在曹邛身前,双掌推出,重重拍在曹邛胸口。 后者被逼退,却是仰天大笑。原来真的只有在生死一线间,才能真正做到将生死置之度外,才能心如明镜,有所突破! 感受到曹邛气势上的变化,空山皱起眉头,此次设伏,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可千算万算,却没算到曹邛竟在必死的局面下突破境界,如今想留下曹邛,只怕已无可能,唯有拼尽全力保住冯靖全性命。 曹邛豪迈大笑:“今日且看老夫在这庆阳城上落下一场震古烁今的剑雨吧!” 第七十六章 两败俱伤 据后世记载,永宏十四年六月初六,剑神曹邛独闯梁国庆阳城,被数十位武道高手围攻不败,一举突破天仙境界,在皇城上空落下一场波澜壮阔的剑雨。 此战梁国除空山僧、李显、杨修这三位大器榜榜上有名的高手出战外,更派出二等高手一人,三等高手七人,更有三千御林军和八百金吾卫,合力围杀曹邛,最终被参悟天仙境界的剑神斩杀三千六百余人,若非空山拼尽全力拦下最后一剑,只怕梁武帝冯靖全也难逃一死,最终曹邛在重伤下御剑离开庆阳城,空山双掌被长剑洞穿,无敌于江湖四十载的不败金身被打破! 这一战,曹邛入天仙境界,杀力冠绝天下,在庆阳城中跃升至天下第一,可从长远来看,曹邛耗尽心神,几乎真气用尽,造成了不可逆转的损伤,最多只剩下三五年时间,而占据天下第一四十年的空山金身被破,梁国元气大伤,御林军、金吾卫本就是百里挑一,极难培养,更别说那些被杨修好不容易招徕的武道高手,死一个便少一个。 冯靖全惊恐的看着满地断臂残肢,曹邛以一己之力,引来庆阳城中万剑齐飞,一场从天而降的剑雨,狠狠落在人间,最后那一剑,更是引得天地为之变色,那一刻,冯靖全心生悔意,后悔自己为何要听信杨修的提议,与曹邛为敌,如今梁国损失损失惨重,御道、宫殿被毁无数。冯靖全怒从心起,一巴掌狠狠拍在一旁护驾的杨修脸上,拂袖而去。 杨修牙关紧咬,一言不发。李显抱剑在一旁冷眼旁观,空山受伤不轻,料定曹邛再无力去而复返后便不告而别,打算回到云音寺内闭关疗伤。一众太监宫女战战兢兢从四下涌出,强忍着恶心清扫着地面。杨修低着头,死死盯着地面,无人能看清其表情。 ———— 御剑万里回到剑神山地界的曹邛已是摇摇欲坠,到达山顶时再也支撑不住,昏死过去。梅舒雁听到动静,忙出来查探,见状大惊,将曹邛带进密室,替其疗伤,可她修为低微,曹邛受伤极重,山上并无灵丹妙药,梅舒雁忙活了好一阵,仍不见起色,眼看曹邛气息越来越微弱,梅舒雁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正一筹莫展之时,只听曹邛声如细蚊,虚弱说道:“将我扶到剑冢中去。”之后又昏死过去。 梅舒雁不疑有他,费力将曹邛扶进剑冢,放在中央地上,只见剑冢内万千古剑不住颤鸣,无数道剑气冲天而起,汇入到曹邛体内。不知过了多久,曹邛呼吸趋近平稳,面色也转为红润。而剑冢内的古剑好似生机断绝一般,变得黯淡无光。 又过了一会,曹邛悠悠转醒,将庆阳城中发生之事转告梅舒雁。原来曹邛乃是天生剑胎,入天人境界后,可以天下名剑剑气疗愈伤势,可庆阳城一战,曹邛升境后来不及巩固境界,天仙境根基不稳,又强行使出最后一招,本欲一举诛杀冯靖全,却被空山拼死救下,最终虽说破了纵横天下四十年的金刚不败,但曹邛更是伤及真元,一身修为毁去大半,跌落一等境界。曹邛又不似司空厉这类以力证道的纯粹武夫那般体魄强横,导致落下了不小的病根,命不久矣,可他不愿让梅舒雁担心,这才将此事隐瞒下来。 梅舒雁又惊又喜,空山僧作为这辈江湖中公认的天下第一,四十年来无一败绩,强如凌霄云,也曾在此人手下吃瘪,而曹邛不仅破了他的不败神话,更是在一众好手的围攻下全身而退,这让梅舒雁如何不吃惊,忙问道:“那你现在是天下第一了?” 曹邛摆了摆手,苦笑道:“也就那一刻而已,如今大半修为都留在了庆阳城,别说是天下第一,离了这座剑神山,能否进前五都成问题。” 梅舒雁惋惜道:“那可真是太可惜了,若是让卢小子知道你这个大师父胜了空山僧,成了天下第一,还不得开心死。” 提及卢怀远,曹邛突然正色道:“妹子,老夫求你一件事,你无论任何都得答应我。” 曹邛一生孤傲,四十岁前生人勿进,也就仇爻这一个朋友,直到晚年才有所好转,一生从未有求于人,见曹邛一反常态,梅舒雁点头道:“你放心,我一定答应你。” 曹邛郑重叮嘱道:“无论之后发生什么事,千万别告诉卢小子庆阳城一战的真相。” 梅舒雁疑道:“这是为何?你辛辛苦苦培养卢怀远,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让他报仇雪恨,完成你们三代人的夙愿么?” 曹邛叹道:“不入庆阳城,不知城内凶险。梁国前后三百年根基,庆阳城作为都城,不仅有重兵把守,城内更有不少武道高手暗中保护冯靖全,更可怕的是,庆阳城中有两座练气术士联手打造的大阵,用来镇压入城的天人,若非冯靖全此际并未动用这两座大阵,只怕老夫此次有去无回。卢小子性子刚烈,若是被他知晓事情来龙去脉,难免会头脑发热,白白送了性命,况且对于这小子以后的安排,老夫自有打算。总之无论任何,都不可将庆阳城中之事透露给卢小子。” 梅舒雁皱眉道:“就算我不说,可庆阳城中百姓可都亲眼瞧见了你大闹皇城,如何堵得住这悠悠之口,卢小子早晚还是会知道的。” 曹邛说道:“真相如何,寻常百姓又怎会知道,大不了告诉卢小子,老夫在庆阳城中偶遇了空山僧,一时技痒,打了一架便是。” 梅舒雁还想再说,却被曹邛一句话拦住:“老夫这么做,虽有私心,可还是那句话,他这辈子既然投胎在了卢家,这便是他的宿命,逃不掉的。再者说了,你希望他一心替老夫报仇,最终死在庆阳城内么?” 梅舒雁一时哑口无言,只得将话都咽进肚里,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曹邛。 第七十七章 铁骑南下 虽有冯靖全明令禁止,任何人不能将曹邛在庆阳城中大杀四方之事传出去,可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仍是有小道消息从庆阳城内传出,可这些人大多远离中枢,离真相相距十万八千里,一时间众说纷纭,一有说曹邛受楚王指使,前来刺杀梁武帝,也有说冯靖全为招徕天下英豪,特请曹邛宫中一叙,却不知为何双方大打出手,更有人传出曹邛入天人境后,一时技痒,特来庆阳城抖搂威风。其中有一种说法最为令人信服,那便是曹邛神功大成后,挑战空山圣僧,欲决出天下第一的归属,毕竟有不少人曾在事发当日于庆阳城内看见过空山的身影。至于二人之战结果如何,在有人看到空山圣僧负伤离开庆阳城后,结果不言而喻。一时间,曹邛打败空山,成为新任天下第一的消息传遍大江南北,而两位当事人的沉默,则更加验证了世人这一猜想。 空山孤身返回云音寺后,单独叫来柳公仰,见师父双手负伤,脸色惨白,忙问道:“师父,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空山苦笑道:“谁能预料到,曹剑神在生死一线间参悟天地奥妙,一举突破境界。这场由冯靖全精心谋划,用来对付曹邛的死局,硬生生被他一人一剑闯出一线生机,而一位天仙境的剑神,杀力之强,前所未见,不仅破了为师的金身,更是让为师受伤颇重,如今不得不闭关疗伤,巩固境界,之后寺中大小事宜,就全交由你来打理,为师会让你静心师兄在旁帮衬。” 柳公仰疑道:“曹前辈当真破了师父的不败金身?” 空山叹道:“千真万确。自古以来,剑修本就以杀力著称,曹邛更是被誉为百年来剑道第一人,杀力无双,当时入天仙境界后,曹邛杀力之强,远非人力所能抗衡,为师虽挡下他最后一剑,可辛苦打造的不败金身算是破了,不仅如此,曹邛最后那一剑,更是一举击溃了为师的无垢心境,原本日趋稳固的境界有了松动迹象,需及时闭关来巩固境界,稳定心境。” 见柳公仰有所迟疑,便说道:“还有什么话但说无妨,为师对你不会隐瞒。” 柳公仰问道:“那如今的天下第一,成了曹剑神了?” 空山笑道:“非也,曹邛虽入了天仙境界,侥幸胜了为师,可他一身修为毁去大半,如今勉强有着天人境的眼界,和几招天人境手段,却没了天人境的修为,能否进入天下前五都成问题,当然为师亦是一样,境界虽在,但比起凌霄云,恐怕只在伯仲之间,若是遇上独闯楚国时的枪仙,便是现在的为师,也只能退避三舍。” ———— 随着曹邛在皇宫内大开杀戒,整个梁国朝廷动荡不安,冯靖全满腔怒火无处发泄,一连下旨杀了七八位朝廷命官,才总算稳住局面。而造成这一局面的始作俑者杨修,更是被冯靖全刻意冷落,从此远离中枢。 早朝后,冯靖全看着争先恐后退出大殿的文武百官,心中疲惫不堪,放眼望去,满朝文武竟无一人可信,就连太师江清,也日渐老迈,更是在那件事后,君臣情分即将用尽,原本还有个杨修,为此冯靖全不惜打破宦官不得干政的祖训,也正因如此,这才造就了如今的局面。 冯靖全第一次生出无力感,转身走向寝宫,打算找曲怀尔解惑。 师徒二人在密室内碰面,曲怀尔不喜饮酒,冯靖全满腹苦水无处倾诉,特地带上一坛美酒,同时不忘给帝师捎上一壶上好茶水。 房间狭小,酒香浓郁,冯靖全打开酒坛后整个密室内酒香四溢。自顾自倒上一杯后一饮而尽,正要给曲怀尔斟满茶水,却被后者拦住,曲怀尔一把抢过酒坛,也给自己倒上一杯,冯靖全一脸诧异:“帝师今日要陪朕同饮么?” 曲怀尔笑道:“酒是圣人粮,偶尔小酌一杯,未尝不可。” 砸吧砸吧嘴,曲怀尔自嘲道:“好酒!说来惭愧,老夫之所以不饮酒,全因酒品酒量都不咋滴,旁人喝酒只是微醺,老夫却是酩酊,只不过近日来你这为皇帝陛下可谓诸事不顺,老夫这个做师父的,大忙帮不上,可陪你喝上几杯酒,倒是无妨。” 冯靖全叹道:“朕听信杨修之言,欲将曹邛除之而后快,原想着有空山圣僧出手,一个老剑神还不是手到擒来,可未曾想,曹邛老而弥坚,将庆阳城搅得天翻地覆,若非空山拼死相救,只怕朕早已成了曹邛剑下亡魂,哪还能安稳坐在这里向帝师大吐苦水。” 曲怀尔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就算陛下是天命所归,亦不可能一帆风顺,比起昔年西平国的洪江和燕国的李成芝,陛下的运气可好上太多了。” 冯靖全满面愁容,说道:“话虽如此,可如今因曹邛一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楚国定会趁此机会派兵南下,有司空厉和百里劲两位大将扶持,举国上下又有谁能拦得住?” 曲怀尔笑道:“陛下可否听老夫一言?” “帝师可有法子替全儿解忧?” “其一,杨修不可冷落,反而要委以大用!”曲怀尔又喝了口酒,说道,“虽说梁国在开国时便立下宦官不可干政的规矩,但非常时期当用非常手段,一来杨修忠心无二,天地可鉴,对陛下言听计从,纵有少许私心,却无伤大雅。而来杨修身为武人,不贪恋权术,更不会淫乱后宫,如今陛下正值用人之际,楚国地域虽小,却是人才济济,梁国无论李剑还是魏青,虽都是将帅之才,可遇上武道宗师的司空厉、刘怀亮,却只有挨打的份,而杨修身为梁国官场如今硕果仅存的武道宗师,对上这二人,尚有一战之力,不至于令战局一边倒。” 冯靖全皱起眉头,因曹邛一事出乎意料,他与杨修这对君臣二人之间已生出隔阂,如今要他这个一国之君主动示好,冯靖全却有些不情不愿。 曲怀尔见状,冷笑道:“陛下以为面子重要还是里子重要?曹邛在皇城内大杀四方,非杨修之罪,陛下又何必迁怒此人。如今曹邛在庆阳城之事早已传遍天下,相信不多时楚国必然出兵攻梁,陛下若想在两国之战中抢占先机,唯有先下手为强,趁着司空厉养伤之际,先发制人。” 冯靖全小心试探道:“帝师的意思,是要朕派兵北上,趁楚国立足未稳前抢先出兵,打他个措手不及?” 第七十八章 噩耗 冯靖全闻言,却是迟疑道:“可我大梁与辽国之间,有飞云涧这道天堑,令我大梁铁骑数次折戟,今要如何顺利南下?” 曲怀尔嗤笑道:“陛下需知人定胜天的道理,所谓天堑,还得看双方领兵之人是谁。敢问陛下,若以叶百野大军为主攻,辽国大将阿善弩镇守飞云涧,梁国有几分胜算?”不等冯靖全开口便自顾自答道,“必败无疑!可若是换成阿善弩主攻,叶百野率兵把守,胜负又有几成?起码在五五之间。所以说,飞云涧之所以令陛下如此畏惧,无非是近十几年来,派去攻打飞云涧的将领都比不上阿善弩罢了,大军吃了败仗,面圣时总要想个理由应付过去,这才将飞云涧传的神乎其神,依老夫之见,若换成李剑或是魏青中任何一人,都能有一战之力。” 冯靖全小心问道:“莫非帝师的意思,是要朕派这二人率兵攻打辽国?可这二人算是如今大梁硕果仅存的良将,都南下攻疗,万一楚国趁机派兵攻打我大梁,又当如何抵御?” 曲怀尔笑道:“名将名将,无非是在最短的时间内以最小的战损歼灭敌方更多的兵力,对于梁国而言,举半国之力,必然可以在短时间内覆灭辽国,而魏青作为年轻一派中最为出彩的将军,深知兵贵神速的道理,陛下大可如此行事…” ———— 永宏十四年六月初八,梁国庆王李剑重新披甲挂印,担任三军统帅,魏青担任副将,二人率梁国四十万大军,开拔雍州金狼城。楚王陈雄在得到消息后,命百里劲领兵三十万前往边境,以防梁国大军大举进攻,大楚军神司空厉重伤未愈,并未担任此行统帅,留在鄱阳城内安心养伤。 六月十二,百里劲率军抵达百师城外,大军就地扎营,百里劲仅和刘怀亮二人双骑入城,被留守在城内的老部下马贵亲自接见。三人回到城中将军府,百里劲开口问道:“据情报称,梁国由李剑亲自领兵四十万,大军已达金狼城,消息是否可靠?” 马贵抱拳答道:“回禀大将军,金狼城已在三日前全面封锁,城中百姓不得出入,哪怕是飞禽走兽,一旦出城,即刻射杀,潜伏在城中的探子无法将准确消息传出,我部这几日也陆续派出几批斥候前去打探军情,都在半路被梁军伏击,弟兄们死的死伤的伤,却连一份有用的情报都未带回,如今末将也不知道消息是否属实。” 百里劲转头看向刘怀亮,请求道:“如今消息阻塞,寻常士卒无法靠近金狼城,有劳刘大人亲自走一趟,若李剑果真率大军而来,我等也好有所防备,假使梁国只是虚张声势,如今我大军共计四十二万,大可一鼓作气,一路南下,先吃掉金狼城,再顺势打下整个雍州!” 刘怀亮笑道:“那在下就先行一步,请将军静候。” 一人一骑,离开百师城,前往雍州金狼城。对于刘怀亮而言,梁国朝中唯有李显、杨修二人修为略胜自己一筹,除非是这二人都在城中守株待兔,联手对付自己,不然就算梁国真有四十万大军在城中,只要自己不孤军深入,随时想走,也无人拦得住。 临近金狼城,果然见到城外有大军扎营,刘怀亮心知自己势单力薄,不宜正面发生冲突,早先和司空厉在百师城外大杀四方,看似威风八面,但刘怀亮却是有苦自知,说到底,自己不过是个一等境界的寻常武夫,无法像天人境高手那般法用万物。那一战虽然和司空厉二人大获全胜,青史留名,但自己也受了不小的内伤,只不过他本性要强,不愿在旁人面前服输,这才强撑下来。 虽不可力取,但刘怀亮今日前来主要是为了刺探军情,远远绕城一圈,只见金狼城四面都有大军驻守,粗略估计,城外当有一二十万人马,加上城内守军,想来情报属实,便策马回城。殊不知城楼上一人躲在暗处,时刻关注着刘怀亮动向。 待确定刘怀亮返回百师城后,暗处那人走下城楼,来到一名中年将军面前,抱拳躬身道:“启禀叶大将军,想来刘怀亮已被城外假象所迷惑,如今已返回百师城中准备复命,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若是辽国阿善弩在场,一定会吃惊为何常年驻守在荆州鹤鼎城的叶百野会突然出现在此地。 叶百野笑道:“有劳展大侠了,你我二人首次合作,等到此间事了,定要痛痛快快大醉一场!” 叶百野口中的展大侠,正是不久前被杨修招徕,归顺梁国朝廷的蜀中唐门高手展云飞,作为如今梁国朝中武力第三人,年过四十的展云飞如今官拜正三品,更是天子近臣,可谓名利双收,鲤鱼跃龙门。此次随大军出征,专门用来对付刘怀亮。 展云飞闻言笑道:“那展某就等着和叶大将军不醉不归了!” 二人相视大笑。 送走展云飞后,叶百野拾阶而上,踏上城楼,看着不远处和鹤鼎城截然不同的大漠风光,由衷赞叹道:“陛下真乃神人也,料事如神。” 原来那日冯靖全秘密会见曲怀尔后,得到师父授意,放出消息,故意泄露给楚、辽两国,李剑挂帅是真,率大军出征也是真,可入驻金狼城的领兵之人却不是梁国的常胜将军李剑,大军也只有二十万而非传闻中的四十万。真相是叶百野奔赴北方战场,率大军入驻金狼城,在城外大力搭建军帐,给楚国造成兵力强盛的假象,同时李剑、魏青二人各率十五万大军,以奔雷之势驰援鹤鼎城,不给两国反应的机会,集结城内十万驻军之力,共计四十万大军,渡过飞云涧,一举歼灭辽国。为此,叶百野快马加鞭,跑死了不下三匹千里马,只为给楚国造成梁国准备大举进攻楚国的假象,同时为李剑、魏青二人多争取一点时间。 回到百师城后,刘怀亮将情报带回,百里劲闻言皱眉道:“看来梁国是铁了心要与大楚一较高下了,马贵,传我军令,加强防御工事,加派夜间巡逻人手,以防梁狗随时来袭。” ———— 可一连过了几日,百师城内防御工事已准备妥当,人人心弦紧绷,仍不见金狼城中有何动静,百里劲一时也猜不透梁军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正欲派人前去打探时,一道人影带着浓郁的血腥气味从天而降,重重砸在城楼上,身后背着个呼吸微弱的中年文士。 听到动静,百里劲、刘怀亮二人忙走出来查看,待看清来人面目后,齐声惊呼道:“辽王!” 第七十九章 错失良机 区云溪抹了抹满脸血污,将身后那人交给刘怀亮,摆了摆手,焦急道:“不用管我,先救救李先生。”二人这才发现,区云溪身后背着的正是辽国首席谋士——李密先! 刘怀亮接过李密先,一番查看后,神情肃穆,问道:“李先生像是中了吴清林的苦阴拳,阴气入体,经脉阻塞。敢问辽王,究竟出了什么变故?” 区云溪只身突围,也是受伤颇重,此刻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盘膝而坐,看向百里劲,说道:“将军可有烈酒,先给区某人来上一碗!” 不多时,百里劲命人送来一坛烈酒,区云溪接过酒坛,打开封盖,大口痛饮,随即吐出一大口淤血,长舒一口气:“痛快!”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浓郁酒气,看向二人,苦笑道:“李先生日前便得到消息,梁国命李剑、魏青领兵,大军集结于雍州金狼城,原本以为是冯靖全失心疯,要与楚国开战,谁曾想这一切不过只是障眼法而已,大军集结是真,但兵力却远非消息所传的四十万,李剑挂帅也是真,却不是前往金狼城,而是神不知鬼不觉赶赴鹤鼎城,与原本城中守将叶百野互换!” 百里劲猛一拍手,怒道:“无怪宋先生曾言梁国此次出兵不合时宜,原来梁狗一开始就将目标锁定在了辽国!只怪楚、辽相距太远,消息传递不及时,这才酿成大祸!只不过梁国朝中何时出了这等能人,竟能料事如神,将楚、辽两国玩弄于股掌之间?” 区云溪附和道:“李先生也是这般疑问,早年间梁国仗着兵强马壮,对战少有令人拍案叫绝的良策,难免让咱们误以为梁国无谋士,可随着近几年几场大型战事,如今楚国数次获利,摇身一变,已慢慢发展为能和梁国一较高下的强国,想来那一直躲在暗处,不屑出手的高人终于坐不住了,略施小计,就打了咱们一个措手不及。” 百里劲又问道:“可辽国有阿善弩大将军这位定海神针和飞云涧这道屏障在,照理不至于在如此短时间内溃败,对了,阿善弩将军今何在?” 区云溪听到问话,面露痛苦之色,叹道:“飞云涧再险,也抵挡不住几十万梁国虎狼之师,况且此战攻辽阵中,夹杂了不少江湖中人,这些人虽不如李剑麾下将士那边训练有素,行军布阵一般,但个个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在人数战局绝对优势的前提下,几乎每个战场都有这些高手助阵,寻常士卒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尤其是杨修几人也参与其中,便是区某人,也只能避其锋芒,且战且退,阿善弩将军为掩护我和李先生冲出重围,被一众好手围攻,只怕是凶多吉少。” 百里劲听闻此言,也是颇为遗憾,早就听闻辽国阿善弩智勇双全,乃是首屈一指的名将,如今共为其主,本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并肩作战,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局。 另一边,在刘怀亮的救治下,李密先总算醒了过来,百里劲、区云溪忙围了过来,百里劲抱拳道:“在下百里劲,见过李先生。” 听的来人自报家门,李密先顾不得自身伤势,挣扎着站起身来,焦急道:“敢问百里将军,军神何在?” 百里劲如实说道:“军神与凌霄云一战之后,旧伤未愈,留在京中养伤,此次并未随军出征。” 李密先抱拳道:“那将军可否向楚王请命,大军进攻金狼城。若在下所料不错,如今城中守军不足二十万人马,且李剑、魏青二人都不在城中,区区一个叶百野,拦不住将军统帅的四十万大军,将军打下金狼城后,大可一鼓作气,一并吃下雍州。” 原本是攻打梁国的大好时机,可百里劲却显得犹豫不决,他本就是燕国降将,与楚王陈雄之间并无君臣情义,如今更是手握重兵,若是此刻请命主动出兵,难免会惹来帝王猜忌。 却听李密先又说道:“来不及了,就算让刘总管亲自跑这一趟,此去鄱阳城一个来回至少也需要三日时间,届时李剑、魏青早已率大军驰援而来,如今只有立时开战,全力攻城,抢在梁国大军赶来前攻破金狼城!” 百里劲却是为难道:“可没有楚王之令,大军不可擅自出击。” 李密先打断道:“将军需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道理,如今时不我待,辽国已被梁狗奇袭得手,只剩在下和辽王拼死逃出生天,若不趁此打掉梁国部分兵力,原本势均力敌的两国见兵力差距便会显现,若是等到梁国彻底消化掉辽国战果,大军休整完毕,咱们再想主动出击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正当二人争执不休时,有探子来报:“启禀将军,金狼城刚刚城门大开,城外驻军已从四面城门入城,如今只剩北面城门尚未关闭。” 百里劲暗想到:“大开城门,莫不是城中守备已准备妥当,就等着我大军自投罗网?”于是下令道:“传我将令,全军城内待命,不可轻举妄动!” 李密先怒道:“百里劲你糊涂!梁国大军此刻还在北上途中,冯靖全又不是能撒豆成兵的活神仙,从哪临时变出这么多人马!摆明了是一出空城计,你这痴货为何不肯出兵!难不成是包藏祸心,早早投靠了梁国!” 百里劲脸色铁青,强忍怒意,咬牙道:“李密先,我敬你是无双谋士,对你处处忍让,你别不知好歹!别以为读了几本兵书就自认深谙兵法,尔等这些只会纸上谈兵的酸儒打过仗么?摸过刀么?流过血么!” 见李密先还要再争辩,百里劲冷声道:“本将是此战最高统帅,我的话就是军令,闲杂人等,再敢口出狂言,一律按军法处置!”说完转身离去,只留下满脸怒容的李密先。 区云溪见状安慰道:“李先生请息怒,如今你我寄人篱下,许多事情不可操之过急。百里劲既然不肯出兵,等到之后出了苦果他自己一人咽下便是,先生大可冷眼旁观。” 李密先惋惜道:“可在下觉得不值,也替阿善弩大将军,替我大辽死去的将士们不值!” 区云溪也面露痛苦之色,叹息道:“我二人且尽人事,自听天命。” 第八十章 百师城外笑百里 百里劲之所以不肯听从李密先的谏言,归根结底还是对这位谋士的不信任。他曾与郭元共事十余年,二人一文一武,相得益彰,百里劲自然也听过李密先的大名,也深知此人与郭元之间的矛盾,对于郭元之死,百里劲内心十分自责,倘若当时自己能成功劝下郭元,是不是郭先生就不会死了?郭先生若是还活着,燕国是不是也不会亡了?可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斯人已逝,天下格局也因此被彻底打乱。 百里劲看向远方,冷笑道:“本将如何不知金狼城内守军不足?可你李密先作为郭先生生平大敌,本将又为何要听从你的计策?今日没能打下金狼城,日后本将仍有机会领兵南下,小小金狼城,还入不了本将的眼,而你李密先现在却如丧家之犬一般只能在楚王面前摇尾乞怜,而以陈雄多疑的性子,又怎会对你这个三姓家奴委以大用?李密先啊李密先,你拿什么和我斗?又怎配与郭先生比肩!” ———— 既然已和百里劲发生冲突,李密先心知此地已容不下他和区云溪,便不告而别,打算前往鄱阳城,亲自面圣,将此间事如实禀报。 路上,区云溪始终守在一旁,问道:“先生真打算将此间事如实禀报楚王?就不担心之后被百里劲处处刁难,难有用武之地?” 李密先此刻早已冷静下来,闻言冷笑道:“在下不过一介谋士,只管替君主献策哪管什么党权之争,况且楚国并非燕国,楚国的军队不是他百里劲的军队,有司空厉在,百里劲就始终被压一头。倘若楚王这次选择偏向百里劲,那只能怨我李密先瞎了眼,选错了人,楚王也不配和冯靖全争夺天下归属!” 区云溪忽的叹了口气:“只可惜了我大辽大好儿郎,先生有朝一日能得势,请一定别忘记他们,别忘记阿善弩大将军!” 李密先一脸正色,抱拳道:“陛下放心,我李密先必不敢忘!” ———— 辽国覆灭后,李剑遵照冯靖全旨意,片刻不停,命蒋宗保率十万大军清扫战场,自己则和魏青率铁骑即刻北上,防止楚国察觉出大梁真正意图,大举进攻仅有二十万不到守军的金狼城,之后顺势一鼓作气打下整个雍州,毕竟一个叶百野,无论是对上司空厉还是百里劲,就只有挨打的份。金狼城失守是小,可若是楚国趁机打下整个雍州,倒是个不小的麻烦,如今只能奢望叶百野不辱使命,尽力拖延几日了。 当夜,大军抵达凉州,李剑下令就地扎营,大军休整一夜再赶路。李剑、魏青二人并未卸甲,以防突发状况,二人相对坐于帐中,魏青曾任李剑部下,对这位立下彪炳军功得以册封为王的大将军奉若神明,今次伐辽,大军在大将军的统帅下所向披靡,只用了两日便将辽国覆灭。 魏青看向李剑,问道:“大将军,叶将军能守得住金狼城么?” 李剑轻抚着那身许久不穿的战甲,神情恍惚,半晌才回过神来,说道:“据早先探子来报,大楚军神司空厉旧伤未愈,并未随楚国大军出征,对上领兵才能稍逊一筹且身为降将的百里劲,以叶百野谨小慎微的性子,只要楚王没有失心疯到举一国之力南下,金狼城就守得住,最不济也能撑到我大军赶到,魏将军不必担心。” 魏青之所以能在梁国一众年轻将领中脱颖而出,除去自身才能外,还有一点便是他忠心但不盲从,对于上司敢于说不,闻言皱眉道:“可若是楚王当真敢用全部家当上桌豪赌,金狼城已破,又当如何?我大军连日赶路,已是人困马乏,对上势头正盛且并未有太大战损的楚国精锐,真就是孤立无援了。” 李剑揉了揉眉心,说道:“你所言不错,即刻传令下去吧,全军进入雍州后严阵以待,随时做好战斗准备!说到底,我大梁虽有三百多年基业,可近十几年来,人才凋零,鲜有人能当大用,反观如今的楚国,有司空厉、百里劲双雄并立,便是那辽国大将阿善弩,也是骁勇善战,用兵如神,若非我军兵力占据绝对优势,只怕不会这么神速便吃下辽国。叶百野作为和本王同一辈的大将军,本就无甚才能,让他去守金狼城亦是无奈之举。魏青,如今战事四起,该是你建功立业的时候了,切记,只要活着,凭你的才能,很快便会平步青云。”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几乎一夜未睡的二人便率领大军继续赶往金狼城。进入雍州地界后,大军行进速递放缓,严阵以待,以防金狼城已失守。可一路上,不见一名败军,李剑心中疑惑,若金狼城失守,大军溃败,必定向后方逃窜,可自凉州起便是一片祥和,若非金狼城全军覆没,连消息都不曾传出,就只有一种可能——两军并未开战!魏青也觉出奇,与李剑对望一眼,一夹马腹,加快行军速度。 与此同时,李密先二人也在宋进阳的陪同下进宫面圣。得知辽国遭遇梁国大军奇袭,已被覆灭,陈雄咬牙道:“冯靖全竟有如此魄力,敢在金狼城给寡人唱一出空城计,百师城内有我大楚四十万精锐,更有百里将军在,既然你梁国有如此诚意,那寡人不介意一鼓作气打下整个雍州,大军剑指庆阳城!” 见宋进阳欲言又止,陈雄问道:“国师可有事奏?” 不等宋进阳开口,李密先啐道:“什么燕国无双猛将,不过是沽名钓誉的贪生怕死之辈罢了!在下与辽王逃出生天后,第一时间赶赴百师城,分析完金狼城内兵力后请求百里劲出兵攻城,但此人不知为何,选择按兵不动,白白错失良机,想来如今李剑、魏青已率大军驰援金狼城,陛下再想攻城,怕是不易。” 陈雄沉吟道:“百里将军行事竟如此昏聩?若情况属实,此人也难当大用。李先生一路辛苦,先好好休息,此事寡人定会为你做主!” ———— 又过大半日,李剑大军抵达雍州金狼城,叶百野见状,悬在胸口的那块大石总算落地,和展云飞出城迎接。见到李剑,叶百野上前抱拳道:“末将见过王爷,天佑我大梁,楚军所有行动尽在圣上掌握之中,百里劲更是被末将镇住,不敢来犯,今有王爷亲率大军来援,想来百里劲也好,司空厉也罢,便是再借给他们十个胆,也不敢作乱!” 魏青冷笑一声:“亏他百里劲还被誉为当世名将,大好机会摆在眼前,也是畏首畏尾,不敢主动出击,枉费我和大将军快马加鞭,本想着能和百里劲一较高下,没想到昔年燕国第一名将不过是个有勇无谋的匹夫罢了。” 第八十一章 老狐狸 随着李剑大军入驻金狼城,梁国主动出击,大军压境,于百师城外五里处集结,百里劲此时才真正确定,果然是中了计! 两军对垒,大规模的国战之中,无论哪一方都不会轻易发起攻势,燕国方面,兵马数量稍逊一筹,百里劲先前因判断失误,没有听从李密先的计策,加上他本就是燕国降将,在楚国军中威望不足,此时更是步步为营,万不敢再犯错。而李剑深知,虽梁国兵力占优,可攻城之战,尤其是双方人马超过十万的大型国战,各方面部署都需从长计议,绝非儿戏。梁国此次出兵,目的就是为了趁司空厉旧伤未愈,楚国在吸纳了燕国兵力,根基不稳的前提下打下辽国这个后顾之忧,如今目的已达,梁国可谓大获全胜,犯不着再冒险与楚国一战定天下,今天下大势仍在梁国之手,没必要陪着楚国做出孤注一掷的豪赌,可大军既已集结,就得拿出天下共主该有的气势来。 百里劲站在城头上,看着不远处黑压压的梁国大军,无人知其心中所想。城头士卒不敢靠近,好在还有个同为旧燕国同僚的刘怀亮,百里劲才不至于看着像是孤家寡人。 刘怀亮站在百里劲身侧,抬手遮挡有些刺眼的阳光,笑道:“看来李密先所料不错,当时金狼城中守军不足,将军错过了最佳攻城时机,恐怕也错过了再楚国官场平步青云的机会,经此一事,将军恐怕要落得个徒有虚名的称号了。” 百里劲抿起嘴唇,半晌才说道:“本将自然知道金狼城中守军不足,也知道不出兵对本将而言意味着什么,至于之后楚王如何定夺,一切后果本将甘愿承当,只是苦了刘大人,陪着本将一同遭受众人议论。” 刘怀亮笑道:“这等无关痛痒的小事,刘某岂会放在心上。” 此时,一名将士快步登上城楼,犹豫一会,才不情不愿抱拳道:“启禀将军,陛下有旨,命将军即刻返回鄱阳城,百师城交由马将军领兵驻守即可。” 刘怀亮苦笑一声:“该来的还是来了,刘某愿随将军一同回京,听候圣上发落。” 百里劲拍了拍这位昔年同朝为官但无深交的同僚,以示感谢。 随着百里劲被楚王一纸调令遣返回鄱阳城,李剑大军也鸣金收兵,准备回庆阳城复命。这场战役,李剑、魏青南北横跨万里,风驰电掣,最终大获全胜,也是近年来梁国为数不多的胜利,为防楚军再次来犯,李剑将叶百野、展云飞二人留守金狼城,更留下二十万守军。 城内,李剑携魏青一起,亲自找到叶百野,看着这位庆帝时期便和自己并立且如今硕果仅存的大将军,李剑百感交集,出言安抚道:“有劳叶将军留守此城,提防楚国大军,此战将军功劳甚大,待本王回京后,定会在陛下面前亲自替将军请功。” 叶百野笑道:“那就有劳王爷了,替陛下效命,乃是末将的本分。请王爷放心,只有末将还有一息尚存,保证让楚贼无法入城半步!” 李剑笑着点了点头,又转头看向一旁的展云飞,说道:“同样也有劳展壮士费心了。” 展云飞抱拳回礼。 诸事交待顺宜后,李剑携魏青,率大军班师回朝。 ———— 楚国皇宫外,宋进阳、李密先这对曾经的学院挚友并肩而行。宋进阳一脸愁容,瞥了眼老神在在的李密先,自打郭元死后,宋进阳越发看不透这位同窗,叹息道:“密先,你当着陛下的面数落百里劲的不是,就不担心日后他故意刁难针对?” 李密先冷笑道:“老宋你尽操闲心,我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百里劲刚愎自用,眼睁睁看着大好机会溜走,这个后果就该他自己承担,在下只是就事论事,百里劲若是连这点气量都没有,那只能说李某看错了人。” 宋进阳只是摇头苦笑。 李密先突然一脸正色道:“老宋,你有没有发觉,这一仗打得很…奇怪?” “此话怎讲?”宋进阳问道。 李密先略加思索,开口说道:“自梁庆帝无故驾崩,武帝继位后,天下大乱,群雄割据,早年间,天下四分,一强三弱,我、你老宋、郭元各为其主,可共同的敌人说到底,只有梁国而已。数次交战,梁国胜多败少,但依靠的并非是谋士献良策,而是梁国三百年中原之主的底蕴,是那号称所向披靡的几十万铁骑,是每战兵力倍于对方的人数优势。可这一战,梁国料敌先机,将楚、辽两国玩弄于股掌之间,且雷厉风行,兵不血刃就打下了辽国,依在下之见,梁武帝背后必有高人指点,且此人善攻人心,智谋远在你我之上!” “听你这么一说,确有道理。”宋进阳附和道:“实不相瞒,我在私下里也曾数次推演,如今天下大势已被彻底打乱,梁国一家独大的时期早已成为历史。说白了,如今天下归属不过是在梁、楚两国之中。这一仗,梁国处处都抢在你我之前,冯靖全背后,定有高人相助。” 李密先皱起眉头,疑道:“既有高人在侧,又为何不趁早出手,白白看着梁国接连遭遇几场大败,落到如今这种局面。” 宋进阳摇了摇头:“我宋进阳自知,论才学,论智谋,都远不及你和郭元,这种问题连你都想不明白,我又怎么想得通,或许楚国之中只有一人能替你解答此事,你若无事,不妨随我走一趟。” 李密先笑道:“神神叨叨的,说吧,去见谁?” “咱们的师父——轩辕策!” 李密先闻言错愕,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啐道:“这老狐狸居然还活着!” 第八十二章 手谈有乐 对于这位曾在书院内对自己传授才学的恩师,李密先和他并不算如何亲密,二人本就都是面冷心热的性子,自古文人相轻,纵是师徒,也难逃此理。 对于宋进阳的提议,李密先百般拒绝,本不愿和昔日恩师相见,可一想到梁国朝中那位隐藏极深的高人,本着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的原则,这才不情不愿答应下来。 二人在区云溪的护送下,乘坐马车,前往边陲重城宝玉城。 望江楼内,如今已年过七旬却仍形如壮年的轩辕策倚靠在窗边,手里拎着一坛烈酒,对面则坐着对外宣称养伤实则早已痊愈的大楚军神。 轩辕策笑问道:“百里劲首战失利,不知军神作何感想?” 司空厉冷声道:“本将以为,百里劲首次为大楚领兵,掣肘太多,既想打个漂亮的胜仗,又想尽最大限度减少楚军伤亡,难免瞻前顾后,以致白白错失良机,虽有过失,但情有可原。” 轩辕策笑道:“常言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自古以来,鲜有百战百胜的将军不假,可这一次,与领兵才能,战略部署全无关系,司空你只看到了表象,但真相究竟如何,你还没有看透彻。” 见司空厉不解,轩辕策点了点自己的心口,解释道:“那便是人心二字!对于你们这些征战沙场的武将而言,对手的评价远比战绩更能让人信服,单论战绩,梁国的叶百野远比百里劲更加耀眼,可事实如何,你心里比我这老头子更清楚,单论领兵才能,司空你稳居当世第一,百里劲、阿善弩二人稍逊一筹,紧随其后。可无论百里劲再怎么用兵如神,也不是圣人,只要是人,就有私欲,心中自有亲疏远近,百里劲与我那弟子郭元交好,人尽皆知,而郭元和李密先又是死对头。如今郭元已死,二人孰高孰低,唯有等到李密先死后才能由后世盖棺定论,若是百里劲听从李密先的计策,拿下金狼城,甚至是一鼓作气拿下整个雍州都易如反掌,如此一来,作为三军统帅的百里劲和献策的李密先居功至伟,可大楚军中有你这位军神的存在,无论百里劲立下多少汗马功劳,也得乖乖排在你身后,而李密先则不同,宋进阳老成有余,机敏不足,论真才实学,与李密先相距甚远,若是后者此番为楚国建功,便可一跃成为楚国首席谋士,之后翻云覆雨,将来成就必定超过郭元,而作为郭元挚友的百里劲,自然是不愿事态这般发展。” 司空厉疑道:“可如此一来,本就无甚根基的百里劲在楚国军中威望大减,我大楚尚武,一个败军之将之后如何顺利领兵?何能服众?” 轩辕策大口喝酒,将喝空的酒坛随意扔在地上,笑道:“这便是百里劲的自负,他坚信仅凭十万燕国旧部,仍可在将来大杀四方,建功立业。而李密先刚刚惨遭灭国,只剩下一个空负武力的区云溪,如何斗得过征战沙场多年的百里劲。” “原来如此,司空受教了。” 二人一时无话,这时有守卫来报,大楚国师宋进阳求见。司空厉与这位大楚文臣之首交往不深,本想着从后门悄悄溜走,避而不见,却被轩辕策拦住:“军神且慢,宋家小子十几年来都不曾踏足这座望江楼,今日前来,必有要事,若老夫所料不错,同行之人定是李密先。” 不多时,宋进阳三人走上顶楼,见到李密先,轩辕策豪迈大笑:“小文昱,好久不见了,怎么像只丧家之犬?”文昱是李密先的字。 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李密先没好气道:“在下也没想到你这糟老头还活着。” 司空厉闻言,脸色一变,区云溪见状,上前一步,将李密先护在身后。见二人剑拔弩张,轩辕策笑意不减,摆了摆手,示意司空厉无碍:“都这么多年了,还记恨我这老头子么?” 李密先阴阳怪气道:“在下可不敢,老头子你学究天人,算无遗策,你决定的事情谁都改变不了。” 轩辕策让司空厉又拿来一坛烈酒,笑道:“小文昱,你这可不是有求于人的态度啊。” 李密先这才想起此行目的,冷哼一声,不再针锋相对。 宋进阳赶忙出来打圆场,作揖行礼:“进阳拜见先生,今日多有叨扰,还望先生海涵。” 对于毫无礼数的李密先,轩辕策还会回应几句,可对于尊师重道,恪守弟子礼的宋进阳,却是连正眼都不瞧上一眼。宋进阳深知师父向来不喜自己,微微苦笑,退到一旁。 李密先见好友吃瘪,高声道:“老头子,你可知道冯靖全背后是何高人献策?” 轩辕策笑着回道:“老夫当然知道,不急,先与老夫下一盘棋,让老夫看看这么多年了,你这臭棋篓子可有长进。” 李密先虽不情愿,可他毕竟有求于人,只好勉强答应下来。轩辕策亲自搬来棋盘棋子,正襟危坐。区云溪是第一次见到李密先的师父,见他行事乖张,放浪形骸,原本心中不喜,可见他坐在棋桌上气势浑然一变,也不禁侧目。 二人对弈三盘,李密先执白先行,前两局不到中盘便主动投子认负。轩辕策冷笑道:“小文昱,你若再不用心下棋,可别想从老夫口中问出什么话来。” 李密先深知轩辕策的脾气,整了整衣襟,也和师父一般正襟危坐,二人神态动作如出一辙,轩辕策见状,眼中满是欣慰。 最后一盘棋,李密先用尽全力,最终在收官之时以一子之差落败。宋进阳扶起浑身大汗淋漓的李密先,后者大口喘着粗气,好似刚刚经历过一场厮杀一般,呼出一口浊气,自嘲道:“在下机关算尽,仍是输给你看一子,老头子你棋力之强,当世无双,凭这一点,我李密先心服口服。” 轩辕策癫狂大笑:“能让小文昱开口夸赞,当浮一大白!”说着将第二坛酒一饮而尽。 李密先胜负心极强,见状冷哼一声:“棋也下了,酒也喝了,答应在下的正事,别再拖延了。” 轩辕策随手颠着酒坛,笑道:“小文昱,你若还是这般浮躁,当真对上那人,必败无疑!” 第八十三章 丹凤朝阳 李密先虽与先生不和,也仅是性格使然,对于轩辕策的才学也是打心眼里佩服,听闻此言,皱眉问道:“先生可否明言冯靖全背后高人的身份?” 轩辕策微微一笑:“还能有谁,必是那号称凤翔的阴毒谋士——曲怀尔!”接着追忆起当年,“四十年前,梁国顺帝座下除去几位能征善战的名将外,背后更有两位无双谋士,绰号龙潜、凤翔。彼时虽不像之前那般群雄割据,但当时的楚王陈义却是个极负野心的主,仗着麾下一支由前代军神耶律原打造的十五万铁血骑兵,妄图和梁国一争高下,老夫当年已在书院中崭露头角,风头一时无两,被楚王请来辅佐,和耶律原一同替楚王效命,曾与这二位交手数次,互有胜负。” 李密先越听越心惊,轩辕策作为书院开创几百年来最为出彩的弟子,学成之后并未选择入世,而是选择留在书院,当起一名教书先生,静候明主,前半生对敌,从无败绩,没曾想入世后替楚王出谋划策,却是输过几次。 而同样作为书院学子的宋进阳,自然知道老师口中“互有胜负”几个字的含金量。 轩辕策见二人神情,嗤笑道:“怎么,真当老夫是战无不胜的真神仙了?龙潜凤翔,二人智谋无双,一正一奇,老夫输给他们几次,有何大惊小怪。况且彼时虽说耶律将军麾下铁骑战力无双,可毕竟只有十五万人,对上当时的梁国四十万雄师,也是力有不逮。” “之后梁顺帝乘胜追击,平定楚国叛乱,真正建立了一个太平盛世,而接连的战败,楚国只得一退再退,楚王为求议和,夺了耶律将军的兵权,更是将耶律原本人亲手送给梁顺帝发落,之后几十年,天下太平,老夫因年事已高,早早便退隐,回到书院继续教书,之后被陈雄请来此地,安心颐养天年,而作为老对手的龙潜、凤翔,却因一事产生隔阂,一人身死,一人则躲在幕后,继续替梁国皇帝出谋划策,巩固万里江山。” 李密先沉声道:“无怪在下总觉得梁国之前每战用兵昏聩,这一次却是一反常态,果然冯靖全背后有高人指点,看来先生口中这人,早先并未将我等视为对手啊。” 轩辕策冷哼一声,说道:“曲怀尔那老儿自视甚高,自然不会将你几个小辈放在眼里,况且梁国国力强盛,小打小闹哪需要他这位梁国定海神针出手,可几番大战之后,曲怀尔后知后觉,如今的楚国早已不再是那个北方蛮夷小国,兵力日渐壮大,武将能人辈出,隐约已可与梁国平起平坐,凤翔老儿这才坐不住,亲自出马。” 李密先叹道:“有这么个强劲的对手,是在下时运不济。” 轩辕策撇了眼若有所思的司空厉,沉声道:“烦请军神回避片刻,老夫有些话要和两位弟子交代。” 司空厉对此并无异议,点了点头,朝着区云溪说道:“久闻云溪岛武学博大精深,恰逢今日得空,不知辽王可否赏脸与本将切磋一二?” 区云溪笑道:“如此甚合我意!” 二人离开望江楼后,轩辕策示意两位弟子落座:“老夫教书多年,虽说桃李满天下,可真正成名的弟子,也就寥寥五六人而已。如今更是只剩下你两个独苗。想我轩辕策纵横一生,将天下一众谋士远远甩在身后,自龙潜死后,便觉天下再无对手,生出退隐之心,区区一个凤翔,还入不了老夫的眼,对于以后的天下归属,全看你二人和曲怀尔谁的手段更高明了。” 宋进阳皱眉道:“连先生都曾败于此人之手,我二人本领低微,如何比得过这位凤翔谋士?” 轩辕策傲然道:“身为老夫弟子,你也不必妄自菲薄,论才智谋略,文昱、郭元二人深得老夫真传,你宋进阳也得其八九分,只不过你二人年纪尚轻,对于人心的把握,火候还差了些。至于你宋进阳,才学略逊一筹,但行事老成,大可全力辅佐文昱。凤翔又能如何?若不是与龙潜合力,想胜过老夫,也是难如登天!只要你二人齐心协力,别意气用事,一个曲怀尔,何足为惧。” 李密先颔首道:“先生所言极是,在下不过输了一场,远不至于伤筋动骨,如今天下大势尽在我手,司空军神、百里劲都是无双猛将,辽王、刘总管也都是以一敌百的武道巨擘,比起人才凋零青黄不接的梁国,楚国更具优势!” ———— 楚国鄱阳城皇宫内,在百师城不肯出兵的百里劲被陈雄传至大殿内,刘怀亮身为昔年燕国旧同僚,虽在军中并无一官半职,仍是执意陪同,甘愿一同受罚。陈雄站在高台上,朗声问道:“敢问百里将军,密先先生可曾谏言,让将军下令全力攻打金狼城?” 百里劲毫不隐瞒,抱拳回道:“回禀陛下,李密先确实和末将分析过当时金狼城内兵力情况,是末将下令,不得出兵。” 陈雄又说道:“将军可知道战机稍纵即逝,若将军听从李先生之策,如今我大楚铁骑早已打下金狼城,更或许已一鼓作气,打下了整个雍州?” 百里劲沉声道:“陛下所言在理,可这一切不过只是最好的假设罢了。” 陈雄听出百里劲话里有话,冷声道:“将军有话尽管直说,寡人今日召将军回京,并非兴师问罪。” 百里劲笑道:“那末将也就不与陛下绕弯子了。且不说李密先传递情报是否属实,对于金狼城内梁军兵力多寡,也都仅是猜测而已,倘若李先生所料不错,单凭我百里劲降将身份,虽有四十万大军,可真正能为我驱使的又有几人?攻城本就难于守城,就算兵力占优,梁国守军只需避而不战,等到我军成功打下金狼城,人困马乏之际,李剑大军携大势而来,我军全无一战之力。若是李先生猜错了,大军在金狼城外孤立无援,稍有不慎,便是大败,假使一切都如李先生猜想,假使这四十万大军都肯听命于末将,假使金狼城内守军不堪一击,被我军一口吃掉,之后便要和李剑大军相遇,避而不战,金狼城战果拱手相让,与之决战,则出现一战而定天下的局面,这个赌注太大,末将不敢赌,相信陛下也不愿去赌,如今大势在我楚国一方,陛下又何必急于一时,不如步步为营,宁愿战果小些,也不可扩大战损,假以时日,步步为营,这个天下迟早会落到陛下的手中。” 陈雄此次召百里劲回京,本就不打算为难此人,后者成名多年,对于战局的形式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闻言点了点头,笑道:“既然将军有此想法,寡人也就不深究了,有将军辅佐,寡人就在这京城之中,静候将军的好消息便是。至于李先生那里,寡人亲自去替将军说明原因,免得你二人心生隔阂。” 第八十四章 瓶颈 梁国庆阳城,李剑大军班师回朝,论功领赏。 冯靖全也明白,武将沙场抛洒热血,为的不过是建功立业,可如何赏赐,反倒让冯靖全犯了难,李剑早已贵为一字并肩王,位极人臣,与皇亲国戚无异,而魏青、蒋宗保二人刚刚在百师城经历一场大败,冯靖全虽听从曲怀尔提议,对这二人过失一笔勾销,却不意味着冯靖全心无芥蒂,相反,若依冯靖全的性子,将这二人活剐了都不足以解恨,毕竟正是因为百师城的大败,才间接导致梁国兵力大损,更是造成了如今天下两分的局面,至于王朝中如今唯一硕果仅存的大将军叶百野,此战并无实际功劳,难不成也要让他更进一步,再册封一个有违祖制的异姓王么? 遇事不决,可问帝师,这已是冯靖全这三十几年来养成的习惯。曲怀尔自然也知道皇帝心中所想,便开解道:“对于叶百野而言,此人自知斤两,能坐到今天这个位子,不过是运气好些,可人无常运,陛下大可在其官位上更进一步,封为异姓王又如何?如今梁、楚二分天下,之后会有大大小小打不完的仗,叶百野得了高位,武将出身的他每逢战事必须首当其冲,凭此人领兵才能,同等兵力下遇上楚国那两位大将军,能否幸存还两说,一个注定做不了多久的异姓王,死了也就没了。而魏青、蒋宗保这两位年轻一辈的武将翘楚,理当更进一步。梁国有李剑,却也只有李剑,需要这些新生力量出头,同样也需要给其他年轻将领看到能升官发财的希望,让他们明白,只要全力报效朝廷,打了胜仗,便可加官进爵。至于李剑,已贵为一字并肩王,不宜再行封赏,赏赐些奇珍异宝即可,藩王靖难,本就是职责所在,况且无论如何,李剑都绝不会反,这点陛下大可放心,” ———— 话说曹邛在庆阳城经历生死一战回山后,境界跌落,一身修为毁去大半,每日只得待在剑冢内运功疗伤,梅舒雁作为唯一知情人,心有不忍,却不敢对卢怀远吐露实情。 后者自凌霄云携吴秀离山后整日醉心练枪,少与人言。吴竞所著的《如臂经》虽高深莫测,但对于枪法早已登堂入室的卢怀远而言却并不算晦涩,反倒是替卢怀远解了不少难题,之前一些在枪法上的困惑豁然开朗,便是凌霄云那本手稿,也能看懂个十之七八。 老话常说,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无论凌霄云还是吴竞,都是当世首屈一指的枪法宗师,自然深知其理,所以两部二人用来记录心得的枪谱中也都各自蕴含了一套内功心法,用来提升内力,卢怀远在练习枪法的同时,内力也在稳步攀升,如今内外兼修,卢怀远修为一日千里却不自知。 这一日,卢怀远正在山上一如既往的练着枪,那本《如臂经》已被他参透大半,此刻却遭遇到了瓶颈,一套枪法看得明白,也能想得清楚,可当自己使出来时,却有几处关节转换不够顺畅,卢怀远只当是自己招式不熟,可接连练了几遍,仍是不见好转。 卢怀远也不是一根筋的性子,见状便将铁枪放在一旁,盘腿而坐,将《如臂经》放在身前,闭起眼睛,在脑海中仔细回想招式细节,双手交错,不断比划着,仍是不得其解。 正当卢怀远苦思冥想之际,九天之上传来一阵大笑:“好徒儿,接为师一枪!” 凌霄云踏风而来,手中幽岚枪如银蛇吐信一般,直奔卢怀远而来,后者不敢大意,抄起一旁铁枪,凌空而起,举枪迎战。枪尖对枪尖,卢怀远只觉虎口一痛,咬紧牙关,不让长枪脱手。凌霄云本就只为了检验徒弟修为,见卢怀远出枪稳健,单论这份准头,啧啧称奇。 枪至人至,凌霄云将长枪收回,欣慰笑道:“好小子,能接为师一招,长枪仍不脱手,看来这段时日你练功不曾懈怠,为师便放心了。” 卢怀远见到凌霄云,高声叫道:“二师父你可算回来了,可想死徒儿啦!” 凌霄云笑骂道:“小小年纪,什么死不死的,为师不过是带着你师娘除去游玩了一阵。” 卢怀远讪讪一笑,挠了挠脑袋:“二师父你回来的正好,徒儿正有一招使不明白,还请二师父赐教。” 凌霄云清楚如今卢怀远的枪术早已登堂入室,若有不理解的招式,光靠说嘴可没有用,便笑道:“你且使一遍给为师瞧瞧。” 卢怀远听从师父的话,又演练了一遍。凌霄云不愧是枪法宗师,只一眼便看出结症所在,示意卢怀远停下,解释道:“招式是没太大问题,可你的内力如今仍是差了些,为师也好,家师也罢,都是枪术宗师,所著枪谱需配以相应内力,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如今你的枪术约莫已触摸到了''通微''的门槛,可论内力,不过三等武夫境界,如何能使得出这一招来?” 卢怀远焦急道:“那可怎么办?二师父快教教远儿。” 凌霄云笑道:“傻小子,内力本就是一朝一夕的水磨工夫,哪有速成的法子,你小小年纪已有如此境界,殊为不易,千万不可心急。” 见徒弟一脸愁容,凌霄云话锋一转:“虽说内力无法一蹴而就,但为师仍有法子帮你,至于精进速度如何,全看你自己的悟性了。”说完身形一闪,从一旁取来一把松针,对卢怀远笑道:“卢小子,你且试试看能否以这松针射进脚下的黄土地里。” 卢怀远接过松针,捏在手里仔细瞧了瞧,又看了看脚下因自己常年练枪踩踏的缘故,黄土地已被践踏的坚硬无比。卢怀远苦着脸,说道:“这松针又细又软,怎么能插进地里啊。” 凌霄云嗤笑一声,接过松针,一弹指,卢怀远只觉眼前一道绿光闪过,那根松针已被凌霄云射进不远处的青石里。“为师不求你有这等本事,等你什么时候能将松针射进黄土地里,再来找为师。” 第八十五章 一日千里 叮嘱卢怀远好好修炼后,凌霄云将吴秀安置妥当,只身朝着山顶走去。 前一阵子,他虽和吴秀结伴而行,游戏人间,却对曹邛前往庆阳城一事也有所耳闻,也正因如此,凌霄云明白,曹邛在与空山圣僧大战一场后,必然受了不小的损伤,担心曹邛安危,这才赶回剑神山。 等行至曹邛住处,原本在剑冢内闭关疗伤的曹邛早已在门外等候,见到凌霄云,苦笑一声:“看样子,你什么都知道了。” 凌霄云点了点头:“前辈在庆阳城内剑斩天人,挫败空山,早已是人尽皆知,只不过在下好奇的是,前辈如何能全身而退?” 曹邛苦笑道:“或许是老天爷还不肯收了老夫,生死一线间,老夫领悟天仙境奥妙,一举冲破桎梏,加之冯靖全出于长远考虑,并未动用那两座大阵,空山修为虽高,挨打的本事一流,可论伤人的本事,就有些差强人意了。老夫破了他的金刚不败后,无人再敢与我一战,加上老夫最后那一剑的威力,非是曹某自夸,连天地都为之色变,若是一个不小心被老夫斩去冯靖全的脑袋,任谁也吃罪不起,这才侥幸逃过一劫。” 凌霄云叹道:“前辈老当益壮,这等破镜速度,就连晚辈也自愧不如。果真如世间所传那般,同境之下,剑修杀力之盛,无人可出其右者。” 曹邛自嘲一笑,叹道:“便是如此,又能如何?经此一战,老夫大半修为尽失,可没几年好活了。想老夫纵横一生,博得个剑神的名号,此生最后一战,圆满收官,成功跃升为天下第一,老夫这一生,何其壮哉!如今老夫再无争斗之心,只想着最后这几年,能在剑神山上有所终老,将卢小子培养成材。” 凌霄云听出曹邛语气中心灰意冷之意,却不知如何开解,便说道:“那凌某便留在这剑神山上,彼此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曹邛也不好拂了他的好意,点了点头:“老夫多谢你了,你若是愿意留在山上,卢小子倒是会很高兴,他日若你另有要事,大可自行离去,老夫虽说修为大不如前,可只要还在这剑神山上,天底下能伤得了老夫的人也屈指可数,碰巧这几人之中,除去空山僧外,其余几人与老夫或多或少都有些交情,阁下大可放心。” 听到这里,凌霄云总算放下心来,不由打趣道:“话说回来,晚辈还得多谢前辈,此战之后,晚辈倒成了最大获利人,与空山之间的差距已微乎其微,有机会去争一争天下第一的位子。” 曹邛好意提醒道:“阁下还得小心行事,老夫当日入天仙境后,察觉到庆阳城内有一股隐藏极深的磅礴气机,此人修为之高,恐不在空山之下,这或许也是冯靖全有恃无恐的真正底牌。况且当今天下,还有个司空厉不容小觑。” 凌霄云闻言,皱起眉头,若有所思。 ———— 却说另一边,卢怀远蹲在地上,手里托着一把松针,苦思冥想。捏住一根松针,试着将内力灌注其中,对着地面,狠狠扎下,可松针却从中崩断,又换着角度、力度尝试了几次,总算找到了窍门,能勉强将松针插进土地丽,可和二师父相比,相差甚远,毕竟卢怀远一直捏着松针远比凌霄云屈指弹出更加轻松。 卢怀远双手托腮,认真思考着,如今以他的内力而言,虽不能像凌霄云那般将松针轻松射进青石里,却足以射进土地里,可接连试了几次,要么内力不济,松针被弹飞,要么就是用力过猛,松针崩断,只能在土地上留下一道浅印。说到底,还是因为卢怀远不懂得如何运用内力,做不到凌霄云那般随心所欲。 这时,山上一群稚童你追我赶,聚在一起嬉戏打闹。领头的小男孩见到卢怀远,喜道:“远哥,山下的柿子熟了,惹来一群喜鹊儿,咱们约好一起去打鸟,你要不要一起?”说着扬了扬手中的弹弓,满眼期待。 卢怀远刚要拒绝,突然灵光一闪,忙爬起身来,抢过小男孩手中弹弓,握在手里细细端详。那男孩的父母都是定居在剑神山上的村民,男孩姓颜,单名一个勇字,乃是家中独子,从小便受到家中溺爱,如今被卢怀远抢了心爱的弹弓,本已泫然欲泣,可卢怀远在山上本就是出了名的蛮横,加上他师父曹邛,修为甚高,又是当世剑神,其余孩童平日里可不敢轻易招惹,颜勇也只能强忍住泪水,生怕被卢怀远暴揍一顿。 卢怀远紧盯着弹弓,暗想到:这石子就好比是松针,弹弓就像是我的手指,皮筋便如同内力一般。一想到这,卢怀远豁然开朗,所谓射松针,本质上不就和打弹弓一样么!接着便捏住一根松针,屈指一弹,射入土地里一寸有余。卢怀远心中大喜,将弹弓塞回颜勇怀里,笑道:“小勇,多谢你啦!今日我不得空,等下次有机会,再陪你一起去。” 颜勇等一众孩童皆被卢怀远刚刚那一手所震惊,张大着嘴巴,说不出话来。这些稚童年纪虽小,可自打出生起便在剑神山上长大,在爹娘长辈的耳濡目染之下,当然知道山上住着一位举世无双的剑神,这些孩童大多自小习武,以强身健体,自然也能明白卢怀远刚刚那一招的厉害。 卢怀远见颜勇不搭话,跳起来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笑骂道:“怎么傻了,快走快走,别耽误我练功!”颜勇这才回过神来,招呼一众伙伴继续朝着山下跑去。 第八十六章 佛魔一线 掌握了窍门之后,卢怀远又尝试了几次,从最初的入地寸余,再到可射入一半松针,到最后连根没入,卢怀远越练越顺手,除了准头还有稍许偏差外,已能做到得心应手,其实因曹邛的独特修炼法门,卢怀远内力本就强盛,只是做不到灵活运用而已,之后凌霄云又以弹射松针的法子,让其自行领悟如何运用这一身内力,卢怀远本就聪慧,一点便通。 既然已经领悟了如何运用内力,卢怀远提起长枪,又将《如臂经》上那一招式操练了一遍,这次果然畅通无阻,一套枪法耍下来,卢怀远只觉通体舒畅,说不出的痛快!将铁枪扛在肩上,邀功一般朝着山顶飞奔而去。 ———— 云音寺内,大败而归的空山僧身体每况愈下,心境跌落事小,境界跌落也事小,但他那无垢琉璃体被曹邛打破,却事关重大。且曹邛剑气之强,时至今日仍有几丝剑气残留在空山体内,时刻阻碍着伤势恢复。 空山站起身来,走到大雄宝殿内,双手合十,与佛祖法相对视,口中念念有词。之后空山环顾一圈,见四下无人,纵身一跃,跳上高台,转动烛台上的隐蔽机关,随着机关启动,金色佛像随之一阵晃动,大佛背后打开一道一人来宽的通道,渗出阴森气息,仿佛直通地底。 空山一闪身,钻入密道,随手关上暗门,点燃门口的火折子,一路朝下走去。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眼前显现出一座四方密室,密室中央有一位长相阴柔的中年男子蓬头垢面,一对囚龙锁穿透其琵琶骨,将那人钉在一根石柱上。 瞥见火光,那人冷笑一声,啐道:“老秃驴又来给爷爷请安了?” 空山用火折将密室里的油灯点燃,双手合十道:“仇施主,不想如今过去二十年,施主的脾气还是这般暴躁,今日老衲前来,不与你做口舌之争,只要施主乖乖交出魔刀心法,老衲今日便可放施主安然离去。” 若是曹邛在此地,一眼便能认出这个被空山囚禁之人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好友仇爻!看他的模样,这二十年来不知遭受了多少折磨。 仇爻哪里不知道空山的小心思,原来二十年前,天资纵横的仇爻以弱冠之年便打遍南地无敌手,后与当时早已成名的剑神曹邛一战未分胜负,名动天下,二人志趣相投,结为异姓兄弟,互相交流武学心得,都是受益匪浅。 原本以仇爻百年不遇的天资,前途必定不可限量,可他为求武学最高境界,只身挑战当时天下第一的空山圣僧,原本想着就算不敌,也能在与一流高手对战中提升修为。可当二人比斗之时,仇爻手段尽出,也没能破开空山金身,反倒被后者看出武功路数,落败后被空山囚禁在云音寺中,才导致二十年来销声匿迹,下落不明。 原来空山年轻时为提升武学境界,曾误入歧途,擅自修行佛门禁术那落迦邪功,以致走火入魔,一夜之间屠戮方圆百里,所幸被当时的天下第一人楚天机撞见,拦住空山继续实施暴行,更以无上神通将其体内邪念镇压。楚天机见空山身为出家人,本性向善,便没有痛下杀手,更留下半套心法口诀,让空山勤加修炼,可祛除邪念,并且嘱咐空山,之后不可再擅自修炼禁术。可随着楚天机证道飞升,世间再无人可胜过空山。天下第一的宝座,一旦坐上去,再想下来,可就难了。 随着空山在庆阳城中败于曹邛之手后,无垢心境被浩然剑气彻底击碎,而后辈之中,更有凌霄云、仇爻、司空厉等惊艳之人,空山不甘落入他人之后,内心深处的妖邪再次作祟,想着重拾那落迦邪功,重返巅峰境界。可邪功危害极大,后患无穷,空山不想再次堕入魔道,而二十年前与仇爻一战,惊觉此人刀法似曾相识,将仇爻囚禁后,空山经过多方打探,证实仇爻乃是楚天机外孙,爷孙二人修习魔刀,却有一套独特心法可祛除邪念,在大幅提升修为的同时,不让自身入魔,这才一直将仇爻关押在云音寺中。 见仇爻冷笑不止,空山也不再伪装,怒目圆睁,一把掐住仇爻脖子,厉声道:“你别以为老衲当真不敢杀你,若非你外公当年对老衲有恩,真当你能活到现在?识相的赶紧交出心法,免得再受皮肉之苦!” 仇爻此刻性命尽在空山手中,却仍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嗤笑道:“你当仇某看不出你这秃贼的本性么?仇某之所以还活着,全赖那套心法保命,与我家老爷子有何干系,若仇某当真交出心法,只怕下一刻就会死在你这秃驴受伤,你我都不是蠢货,老秃驴就别再白费口舌了。” 空山冷笑道:“阁下果然聪慧,既然被你看破老衲本意,老衲也就不兜圈子了,那套心法,不论你交不交出来,都难逃一死,身为楚天机的外孙,阁下日后成就必然不低,老衲何必留着你这颗绊脚石。今日不愿交,那便再多受些苦吧!”说着从袖中摸出几根银针,插进仇爻几处窍穴中。后者紧咬牙关,豆大的汗珠不断滴落,脸上青筋暴起,显然在遭受着极大的痛苦。 空山对此十分满意,转身便走,全然不顾仇爻死活,后者强忍剧痛,嘶吼道:“老秃贼,有朝一日仇某冲破禁锢,定要亲手砍下你的狗头!” 走出密室后,空山再次悄悄关上暗门,将一切收拾妥当后,独自返回住处。仇爻冥顽不灵,不肯就范,本就在意料之中,但没能得到伏魔心法,就意味着再次修炼邪功还会有走火入魔的风险,若真再次堕入魔道,一旦被公之于众,云音寺数百年基业便会毁于一旦,不仅是空山本人,更会牵连整个云音寺成为整个天下公敌,可再不修炼邪功,一身修为迟早消耗殆尽,空山一生树敌无数,等到自己真正跌下神坛那一刻,云音寺也将遭受灭顶之灾。一时间,空山心烦意乱、犹豫不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殊不知,刚刚宝殿内发生的一切,全部被隐匿气机,早早便藏身在大佛顶上的柳公仰尽收眼底。 第八十七章 寸土必争 随着梁国大军突袭,辽国顷刻间覆灭,而百师城内百里劲选择按兵不动,白白错失大好战机,也间接导致原本实力相当的梁、楚梁国之间的平衡被打破。坐拥更大疆土及兵力,且底蕴更加深厚的梁国重新掌握优势,大可静观其变,见招拆招。 反观楚国,没了辽国这个直插梁国身后的盟友后,虽仍有司空厉、百里劲这两位无双名将在,可受制于疆土,必须再次出击,不然单凭燕、楚两国国力,可养不活这几十万大军。 鄱阳城内,在陈雄的盛情邀请下,李密先、百里劲双双出席,二人曾于百师城内对于是否出兵一事发生分歧,陈雄此举不过是为了从中调解这二人,避免这刚刚入主楚国的一文一武两位心腹大将心生间隙。 酒席上,陈雄酒到杯干,给足了二人面子。百里劲也主动向李密先求和,端起酒杯说道:“本将上次没有听从先生的计策,导致痛失大好战机,更对先生出言不逊,实在抱歉,还请先生不计前嫌,多多包涵。”说完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李密先见百里劲低声下气,主动认错,也不好过分相逼,不情不愿站起身来回敬一杯。 陈雄心知这位无双谋士心中仍有芥蒂,便笑着调解道:“二位都是我大楚国之重臣,就算是一家人,也难免会有磕磕绊绊,既然百里将军主动认错,还请先生看在寡人的面子上原谅他才是。” 李密先拱手道:“在下不敢,请陛下和百里将军放心,今日之后,百师城内之事李密先既往不咎,也请将军日后再遇到同类情形,能多听听在下的建议。” 百里劲笑道:“那是自然。” 忽然间,李密先一脸正色,沉声问道:“在下日前曾在望江楼中偶遇军神,敢问陛下,军神何时才能亲自领兵南征?” 陈雄说道:“军神目前已无大碍,随时可率兵出征,可先生为何执意要军神出马,论领兵才能,梁国之中亦无人是百里将军的对手。” 李密先耐心解释道:“话虽如此,可百里将军毕竟刚刚投诚不久,虽盛名在外,但论起军中威望,却远远不及在楚国众将士心中战无不胜的军神。况且百里将军刚刚因为百师城内按兵不动,白白错失大好良机一事,令不少士卒心生不满,我大楚天生好战,军中真正肯听命于百里将军的恐怕也只有那十余万燕国旧部而已。战场指挥远不如军神那般得心应手。正如在下刚刚所言,梁国在那位高人的指点下,打出一系列漂亮的胜仗,如今大楚急需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来稳定军心,所以司空军神乃是这战统帅的不二人选。” 陈雄沉吟道:“先生言之有理,虽说如今我大楚兵力与梁国相差无几,但比起梁国十六州,我大楚疆土还是太小了,且远不如中原富饶,国库存银已所剩不多,这几十万大军的供养如今都成了问题,是得让军神出马了。” 李密先点了点头,补充道:“不仅如此,如今大楚需要的不是一场小胜,而是需要对以后天下格局都能起到影响的大胜!在下提议,由军神领兵,直取梁国金狼城,再由百里将军和马贵将军稍后一齐出兵南下,三管齐下,打梁狗一个措手不及。若在下所料不错,李剑在刚刚一场大胜后,会照理回京复命领赏,梁国纵有防备,也不会留下太多兵马驻守金狼城,此际正是我大军进攻的大好机会!” 陈雄闻言,站起身来,朗声道:“传朕口谕,召军神进宫。” ———— 梁国庆阳城中,曲怀尔一生无后,也无传人,孑然一身,算得上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也正因如此,才不会惹来帝王猜忌。曲怀尔独坐房中,掐着手指在盘算着什么,口中念念有词:“老狐狸,老夫一手造就如今的局面,为的不过是让这天下归属不至于过早定格。老夫替你那位还算成器的弟子铺好了路,他可千万别让老夫失望啊。” 说话间,曲怀尔走出密室,走过漫长的甬道,在一道石门前按照约定,三重两轻敲响石门,片刻后,石门从内被冯靖全打开,后者见状,焦急问道:“帝师有急事找全儿?” 曲怀尔说道:“请陛下即刻下旨,命大军驰援雍州,若老夫所料不错,三日之后,金狼城必定失守,若我军不能及早防备,届时整个雍州将会落入楚国之手。” 冯靖全皱眉道:“如此紧急么?帝师又为何笃定金狼城三日内必然失守?” 曲怀尔笑道:“难道陛下真以为凭叶百野能挡得住司空厉率兵攻城?” 冯靖全先是一愣,随机便领会曲怀尔话中深意,点了点头:“全儿知道了。” 这一日,冯靖全下旨,命魏青担任三军统帅,领兵二十万,赶赴雍州,李剑则被留在京中,随时待命。毕竟对于如今的梁、楚而言,双方都不愿意或是说不敢过早将兵力全部投入到前线战场,而坐拥更大优势的梁国更是不愿与楚国一战定天下,如今天下大势仍在梁国手中,大可见招拆招,只要能抗住楚国前几波攻势,光凭楚国国中内耗,便足以高枕无忧。 第八十八章 不降 鄱阳城皇宫内,陈雄、百里劲、李密先三人齐聚一堂,静候大楚军神司空厉的到来,后者大步流星,走进大殿,躬身抱拳道:“微臣参见陛下,不知今日陛下召微臣进宫,有何要事?” 陈雄沉声道:“司空,先前李先生与寡人商议,想让你领兵攻打金狼城,不知司空意下如何?” 司空厉回道:“微臣愿为陛下鞠躬尽瘁,给我十五万兵马,三日之内,必定攻破金狼城!” 陈雄哈哈大笑:“不愧是我大楚军神!那寡人就在这皇城之内静候司空你的好消息了。” 司空厉傲然道:“请陛下放心,小小金狼城,还入不了微臣的眼,等微臣一口气打下整个雍州,再来给陛下报喜不迟。” 李密先站起身来,端起酒杯,说道:“在下先预祝军神旗开得胜。虽说叶百野名不符实,可此战事关重大,军神切莫轻敌,若在下所料不错,号称梁国定海神针的李剑不会投身此战,假使真如在下猜想,军神打下金狼城后,大可一鼓作气,吃掉整个雍州,冯靖全也好,号称凤翔的曲怀尔也罢,只要敢托大,我大楚便可大大方方收下这份厚礼。如今我大楚受制于疆土,继续扩大版图,雍州虽不如中原富饶,也可解决当下燃眉之急,况且打下雍州之后,吃掉毗邻的凉州也将易如反掌!” ———— 身为如今梁国年轻一派最为位高权重的武将,魏青临危受命,大军开拔前,李剑独自前来,看着这位在梁国军中冉冉升起的得意门生,神色凝重,拍了拍后者肩膀,说道:“此战不仅关乎将来天下大势,更是凶险万分,不到万不得已,无论如何千万要保住性命!司空厉不仅仅是用兵如神的天下第一将,更是世间名列前茅的武道大宗师,碰上他之后,别逞能,本王已向圣上请命,恳请杨公公随大军同行,护你周全,我青州大军也随时待命,在后方支援。” 魏青笑道:“请大将军放心,魏青已不是当年那个愣头青了,自然知晓轻重。只是不知叶将军能守住金狼城几日,若能撑到我大军到达,集四十万虎狼之师,倒也不惧他大楚军神!” ———— 雍州金狼城内,叶百野自入城第一日起,便不曾卸甲,如今前方传来的消息,楚国已命军神司空厉领兵,集结于百师城,不日便要攻打金狼城,更是让原本就心弦紧绷的叶百野不敢大意。 身为庆帝时期梁国四位大将军之一,叶百野官位原先在四人之中排在末席,且无显赫军功,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不过是运气比别人好点,侥幸打了一些胜仗,同时又没吃过几场败仗而已,靠着点点军功,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这个位子。随着朱旺、曹勃先后战死,自己则一路好运,如今在梁国军中,除去早已封王的李剑外,便是自己官位最高,资历最深。 先前得到陛下旨意,一路从最南边的鹤鼎城快马加鞭,奔赴最北方的金狼城,靠着梁国铁骑和李剑的威名,成功震慑住百里劲,自己从中其实并未出力多少,却又捞得军功一件。叶百野不由自嘲,沙场上从无常胜将军,也找不出第二个像自己这般长运之人。如今更是有小道消息传来,因梁国大胜,陛下龙颜大悦,已下旨,破例封自己为梁国开国以来第二位异姓王!如今圣旨已在来的路上,只是不知自己还能否撑到活着接到这道圣旨。 不多时,叶百野帐下副将谢武匆忙跑来,猛一抱拳,沉声道:“大将军,据探子来报,司空厉已集结了十五万大军,加上百师城内守军,共计二十五万兵马,此刻正朝着咱们而来!” 叶百野虎躯一震,随机苦笑道:“该来的总算来了,看来我叶百野没有那个好命,等不来那道圣旨了,走,咱们去城楼,我倒要看看,这位大楚军神到底有何过人之处!” 二人走上城头,远处满目尽是楚国铁骑,领头一人身披重甲,雄姿英发,想来便是司空厉。后者一夹马腹,示意全军列阵,单骑出列,直奔金狼城而来,在城下五十步外停马,双臂环胸,傲然道:“本将大楚司空厉,梁国叶将军何在?” 叶百野站在城楼上,虽是居高临下,气势却被司空厉牢牢压制。前者高声回应道:“在下就是叶百野,久闻军神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司空厉笑道:“叶将军,你我各为其主,今日本将前来,只为告诉将军,今我大楚雄师集结,不日便要攻打金狼城,两国交战,士卒、百姓何其无辜,将军若愿领麾下众将士自断一臂,开城投降,本将许诺,可留诸位一条性命,若是冥顽不灵,负隅顽抗,城破之日,鸡犬不留!本将给你一天时间,是战是降,叶将军自行考虑!” 谢武在一旁怒道:“大将军,这司空厉未免欺人太甚!如今他与楚国大军相隔数里,不如咱们杀出城去,将他宰了再说!” 叶百野摇了摇头:“司空厉毕竟是大器榜上排名第四的武道大宗师,想杀他,谈何容易。此人既然敢单枪匹马前来叫阵,自然有把握全身而退。”说完朝着司空厉高声回应道:“军神妄想乱我军心,就别白费功夫了,不用一日,现在本将就告诉你答案。我大梁,死战不退!” 全军振臂高呼:“死战!” 谢武更是从身后抽出一支短戟,狠狠掷向司空厉,后者嗤笑一声,以双指捏住飞来短戟,随手丢在一旁,冷笑道:“既然如此,诸位可以交代后事了。” 第八十九章 大战前夕 城楼上,展云飞躲在暗处,朝着司空厉射出一枚银针,后者一屈指,银针原路返回,比来势快了一倍不止,展云飞心道不妙,忙闪身躲过。只听城楼下司空厉嗤笑道:“蜀中唐门,自诩名门正派,却总是喜欢躲在暗处放冷箭,展云飞,今日且再让你苟活一天,明日本将会亲手取你性命!” 展云飞惊魂未定,自己在川蜀一带小有名气,罕逢敌手,本以为对上天下十人,尚有一战之力,纵使不敌,也不至于如此不济,可没曾想,仅被司空厉一招,就吓破了胆,再也不敢小觑天下英雄。 放出豪言后,司空厉转身离去,将背后留给众人,丝毫不担心叶百野等人背后偷袭,这是他作为大楚军界第一人的自信,更是身为当世首屈一指武道大宗师的自负! 叶百野久经沙场二十余年,也练就了一身不俗武艺,自然知道这位天下第四的武道大宗师的厉害,寻常手段,只会激怒此人而已。众人无法,只能任由司空厉离去。叶百野与谢武对望一眼,皆是苦笑。二十年前,梁国铁骑甲天下,楚国不过是北方蛮夷小国,哪敢如此放肆,可如今,司空厉都有了单骑城外叫阵的底气,偏偏己方二十万大军面对孤身而来的大楚军神,却是无可奈何。 司空厉在城外撂下最后通牒一事很快便传遍了整个金狼城,城中无论士卒还是寻常百姓几乎人人自危,生怕被楚国铁骑踏破城门后难逃一死,百姓纷纷收拾家当,准备向后方迁移,就连不少守城士卒,也开始打起退堂鼓,一时间城内骚乱四起,谢武命手下亲信封锁四面城门,下令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城,更是传令,凡士卒作乱者,格杀勿论,两方人马拼死相搏,司空厉大军还未入城,金狼城内守卫梁军就已经开始自相残杀起来。 叶百野深知再这般下去,不等明日大军攻城,金狼城就早已内乱了。司空厉单骑叫阵,看似是对金狼城的警告,实则是借助自己的威名,让城中内斗。忙将谢武、展云飞召来,叶百野叹道:“这位大楚军神不但战力无双,更是善攻心计,简简单单一句话,就乱了我大军军心,再这般下去,这一仗还未开打,金狼城就要不攻自破了。” 谢武满脸愁容,说道:“大丈夫当马革裹尸,战死沙场,我等既然选择从军,报效朝廷,就不该贪生怕死。可恨吴永和王宝二人,都是跟随大将军快二十年的百战老卒,这次想要临阵脱逃不说,更是煽动手下造反,该杀!” 叶百野开解道:“马革裹尸,说得轻巧,当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少有人能做到坦然,这本就是人之常情,本将不怪他们,但若任由他们这般下去,军心大乱,不利于明日守城,谢武,传我将令,全军南城门集合,本将有事交代,告诉吴永、王宝,是去是留,是战是逃,等听本将说完后,让他们自行定夺。” “末将领命!”谢武猛一抱拳,起身告退。 待谢武走后,叶百野亲自替展云飞倒上一杯酒,致歉道:“本将还欠展宗师一顿酒,如今形势紧迫,想来这顿酒是没机会还了。” 先前司空厉那一手,已让展云飞心生惧意,萌生出逃离之心,以叶百野老辣的眼光,相信也已瞧出端倪,可他不仅没有兴师问罪,更是私底下找到自己,算是给足了自己面子。展云飞接过酒杯,愧疚难当,只好掩面喝下酒水。 又听叶百野继续说道:“展宗师本是江湖中人,入朝为官,乃是形势所迫,为的不过是活得长久点滋润些,圣上既然下旨,命宗师与本将一同镇守此城,本将无能,给不了宗师荣华富贵,亦不敢夸下海口,保宗师周全,本将心中有愧。如今大敌当前,宗师是去是留,本将决计不会阻拦,只不过有些话,还请宗师听本将一言。” 展云飞拱手道:“大将军但说无妨。” 叶百野忽的笑了笑,说道:“宗师既已开罪了司空厉,以此人的性子,就算宗师逃到天涯海角,只怕这位大楚军神也断然不会放过你,就算宗师有师门庇护,可一个唐门,就算高手尽出,能拦得住司空厉想杀之人么?反倒会因此迁怒旁人,替你师门惹来杀身之祸。从今日宗师向司空厉出招那一刻开始,说白了,阁下就已经注定了结局,唯一的差别,不过是早死还是晚死罢了。可若是阁下留在城中,明日堂堂正正与司空厉一战,相信以此人的气度,绝不会再与你师门为难。是正大光明与之一战,坦然赴死,还是临阵脱逃,终日提心吊胆,东躲西藏,阁下自己拿主意吧。本将还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 展云飞眉头紧锁,手中仍攥着那只酒杯,不知在想些什么。 ———— 半个时辰后,大军在南城门集合。吴永、王宝等老卒毕竟在叶百野麾下效力近二十年,大将军有令,不敢不从。叶百野站在城楼上,高声道:“诸位袍泽,你们之中追随我叶百野最久的,已经二十来年,时间最短的,也有五六年之久。我叶百野虽身为大梁如今硕果仅存的大将军,可自知领兵才能远不如其他三位,而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除去好到令人嫉妒的运气外,更重要的,是有你们相助!” “诸位跟着我,要军功有军功,要富贵得富贵,我叶百野自认,除了对不起那些战死的弟兄外,对得起你们其中任何一人。如今大战在即,面对享誉天下的大楚军神司空厉,心生惧意是人之常情,本将不怪你们,可你们逃了这一次,你们的爹娘、妻子、亲朋都会为此蒙羞。如今天下大乱,梁楚争雄已成定局,天下之大,你们又能逃到哪里去?” “如今城门就在你们面前,是当一辈子令人不齿,令亲友蒙羞的懦夫,还是做随我与楚贼决一死战的勇士,诸位自己选,只不过,今日走出城门之后,别再说是本将手下弟兄,我叶百野丢不起这个人!” 说完转身离去,只留下二十万将士,留在原地。 第九十章 死则死矣 当晚,叶百野独自坐在军帐中,穿上那件有些不太合身的老旧战甲,细细擦拭着那柄陪伴了自己小半生的战刀。 谢武见账内灯火通明,特来求见:“启禀大将军,城中二十万守军,仅三千人逃离。吴永、王宝二人私下找到末将,痛哭一场,留下一封家书后,开始着手布置防御工事。展云飞也让末将给将军带句话,愿陪将军死战。如今全军斗志高昂,都在为明日一战做着最后的准备。” 叶百野对此也是颇为震惊,原以为能留下半数已是惊喜,没想到自己几句肺腑之言,竟几乎留下了所有人,同时,叶百野也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常言道好死不如赖活着,这些下属因自己而选择死战,这份轻易,这辈子是还不清了。 叶百野长叹一口气,对谢武说道:“刚刚从朝中传来消息,陛下已命魏青将军率领二十万大军,赶往雍州。” 后者闻言,心中一喜:“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如此一来,只要我部能守到魏将军来援,大军汇合之后,胜算就大了许多!” 叶百野点了点头,说道:“将消息传递下去,只要我部能坚持住,金狼城未必会丢。” 谢武精神大振,退出军帐,打算将此消息告知全城守军。 后半夜,叶百野仍在帐中,盯着面前那张沙盘不断推演,谢武见状,走入军帐,小心说道:“大将军,夜已深了,还请大将军早些歇息,养足精神。” 叶百野早已做好了通宵的打算,闻言轻笑道:“本将还不困,无妨的,等到天一亮,司空厉必定率楚国大军攻城,若我战死,有的是时间休息。不用管我,你早些休息吧,明日有场硬仗要打。” 谢武却是摇了摇头,笑道:“碰巧末将也没有睡意,便陪大将军待一会。” 二人相视一笑,都在心里打定主意,明日之战坦然赴死。 ———— 第二日清晨,车夜未眠的二人一同走出军帐,穿过大营,走上城楼,二十万大军早已列阵,叶百野高声喊道:“诸位弟兄,今日随我死战!” “死战!死战!” 城外十里处,楚国大军在军神司空厉的率领下也已整装待发。大战一触即发! 司空厉和旁人不同,从军多年,每次出征从不携带谋士随从,更无副将助手,从不主动扶持心腹,可楚国几十万大军,人人都心甘情愿,以这位军神马首是瞻,这便是司空厉的独特魅力所在。 此战攻打金狼城,梁、楚双方都心知肚明,破城是迟早的事情,可叶百野能守多久,对之后战局影响却是至关重要,若能撑到魏青大军驰援而来,单凭司空厉麾下十五万人马,胜算并不大,可若是太快失守,楚国后续大军便可顺势南下,整个雍州便会落入楚国手中。 司空厉也深知此理,更是在楚王面前立下军令状,三日之内,必定攻破金狼城!昨日已留了一天时间,给叶百野自行考虑,这时他这位军界第一人的魄力,原本打算不战而屈人之兵,令叶百野开城投降,未曾想却适得其反,金狼城内,梁国守军战意高昂,如今只剩下两日时间,想要攻破金狼城,寻常手段只怕是来不及了。 手下亲信此时来问:“大将军,如今金狼城内守军人人激愤,我等该如何破城?” 司空厉伸了个懒腰,轻描淡写道:“给我一炷香的时间,本将先行入城,待到城门大开后,尔等只管全力冲锋,碰上梁狗,不论男女老幼,不可手下留情,一律格杀勿论!”说完驱动胯下战马,朝着金狼城疾驰而去。 城楼上,叶百野手持战刀,身旁一左一右分别站着展云飞和谢武。见此情景,谢武惊呼道:“这位大楚军神是失心疯了不成?难道想一人攻城!” 叶百野一脸正色道:“此人武力之强,绝非我等可抗衡,不可以常理揣度,传令下去,弓弩手准备,不可让司空厉入城一步!” 展云飞双袖一抖,十指间夹满锋利暗器,一股脑射向司空厉,后者冷笑一声:“雕虫小技!”一运功,劲力流转全身,护体罡气倾泻而出,寻常箭矢尚未触及,便自行崩断,纵使是展云飞所射暗器,也难伤到司空厉分毫。后者本打算从城外直接撞破城门,此刻临时转念,纵身一跃,如流星一般狠狠砸在城楼上。 谢武见状,怒目圆睁,此人竟是如此蛮横,全然不将己方放在眼里,高声喊道:“保护大将军!” 司空厉却是直奔叶百野而去,此番入城,破开城门乃是首要,若能顺势击杀叶百野,金狼城内群龙无首,梁军必定自乱阵脚,届时己方大军入城,便可势如破竹,最起码能少死点人。司空厉来去如风,叶百野亦是眼神坚毅,丝毫不见慌乱,这倒让司空厉高看了几分。二人很快斗在一处,叶百野征战沙场多年,一身武艺不容小觑,可碰上天下第四的大楚军神,仍是相距甚远,竟连三招也接不下,便被一拳轰在胸口,战甲深陷,朝后倒飞出去。 事发突然,众人都来不及反应,此刻见主将受伤,展云飞与谢武二人一左一右,冲向司空厉,后者笑道:“接我三招不死,倒是本将小瞧你了!”说完回身一掌逼退二人,一翻身,从城楼跃下,准备破门,以便大军顺利冲锋。 叶百野强忍剧痛,高声喊道:“快拦住他!” 第九十一章 夜谈 梁国铁骑甲天下,说的是昔年李剑所率领的几十万铁骑,其余梁军,实际战力并不算多强。司空厉跃下城楼后,犹如虎入羊群一般,寻常士卒近身则死,不多时,司空厉一拳轰在城门上,大门瞬间灰飞烟灭,与此同时,万千楚军策马奔来,虽说如今梁国阵中以展云飞武力最高,但叶百野深知,一个二等境界且不擅近身肉搏的暗器高手,对上武力无双的大楚军神,恐怕与寻常士卒无异,便将展云飞留在城楼上,命其协助弓弩手阻截楚国骑兵进攻之势。 展云飞作为蜀中唐门一等一的高手,一手暗器,神出鬼没,对上楚国骑兵,绰绰有余,出手不落空,配合上视死如归的梁国弓弩手,竟将攻城骑兵生生阻拦。司空厉见状,飞掠回城头,叶百野、谢武二人立时左右夹击,二人悍不畏死,配合默契,司空厉虽有通天之能,也难在短时间内解决二人,城中守军见主将如此,也纷纷投入战场,吴永、王宝二人更是率骑兵主动出城,与楚国铁骑在城外厮杀。 城楼上,梁军前赴后继,不断涌向司空厉,后者武艺高绝,可梁军好似怎么也杀不完一般,源源不断,不知过了多久,城楼上已是尸横遍野,司空厉脚下尸骨堆积如山,一身战甲早已染红。吐出一口浊气,司空厉双眉紧锁,没曾想一个小小的金狼城,竟久攻不下,不由感慨道:“梁国铁骑亦有血性!” 叶百野此时早已遍体鳞伤,握刀的右手止不住的颤抖,胸口更是被司空厉凌厉的掌风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血腥伤口。谢武同样浑身浴血,需要叶百野的搀扶才能勉强站定。 司空厉提了提被浓厚血污粘住的双脚,笑道:“此战之前,本将只知道梁国有李剑,不想今日你叶百野倒给了本将一个不小的惊喜,待城破之后,本将许诺,留你全尸。” 叶百野嗤笑道:“如今除了你这位大楚军神外,可还有一名楚军入城半步?想要破城,谈何容易,阁下再厉害,也不能杀我两次,我大梁二十万大好儿郎在此,定叫你楚国铁骑入不得城!” 司空厉长舒一口气,也不做口舌之争,心中默念一声:“杀!” ———— 却说魏青、杨修二人奉命赶往金狼城,一路快马加鞭。二人虽同朝为官,但此前并无过多交集,此番首次合作,魏青身为晚辈,无论大小事宜都会主动与杨修商议。 “依杨公公之见,叶将军能守住金狼城几日?”当晚大军休整时,魏青独自找到杨修问道。 杨修沉声道:“我大梁虽为天下共主,但朝中无名将这是不争的事实。而司空厉不论是用兵还是个人武力,都是独一档的存在,依咱家之见,叶百野能守住三日已是极限。” 魏青又说道:“既然金狼城失守已成定局,我等此去又能如何?还望公公替下官解答。” 杨修虽为大内总管,天子近臣,可论品秩,不过四品官员,比起屡次建功立业,如今已官居正二品的魏青差了不止一点,可后者仍以下官自称,算是给足了杨修面子。 杨修摆了摆手,说道:“魏大人不必客气,自古宦官不可干政,可现下只有你我二人,那咱家就畅所欲言了?” 魏青点了点头:“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公公大可放心。” 杨修拨弄着篝火,说道:“将军出身沙场,当知两国之战,不仅是兵力的比拼,更是国力的比拼。虽说如今以兵力而言,梁、楚伯仲之间,可楚国受制于疆土,远不如地处中原的大梁富足,楚国国内上至君王,下至百姓,都要活着,可自身国力不足,就只能主动发起战争,一来可掠夺别国物产,二来战争是削减人口最快速的方法,楚国在吸纳了燕国部分兵力后,虽同时收获了旧燕国疆土,可李成芝死的突然,宝藏存银不知所踪,楚国内耗已支撑不住,万不得已之下,才会选择主动出击,攻打我大梁。” 魏青闻言,点了点头,他深谙兵法,对于楚国为何出兵自然是心知肚明。 又听杨修继续分析道:“金狼城作为大梁疆土上最北边的边陲重城,几乎与楚国接壤,一旦失守,我大军救援不急,整个雍州防线便会随之被撕开,雍州一丢,那富饶不输江南道多少的凉州便岌岌可危,之后庆阳城也会陷入危险之中,所以金狼城可以丢,但这是最后的底线,甚至雍州也可以丢,前提是在梁国战损不足三成的前提下消耗掉楚国至少半数兵力,之后我大梁才是真正手握胜券,高枕无忧。” 魏青顺着杨修的话头问道:“既然雍州战场如此重要,陛下为何派下官领兵而非庆王?” 杨修笑意玩味,反问道:“魏将军是自认领兵才能不如庆王么?” 魏青闻言一愣,随即小心翼翼道:“庆王征战沙场多年,未尝一败,末将怎敢和大将军相提并论。” 杨修笑意不减,打趣道:“你二人各有所长,魏将军不必过谦。至于为何派你领兵而非庆王,咱家猜想,无非两点。其一,先帝在位之时,无论燕、楚,不过北方蛮夷小国,我大梁三百年基业,底蕴深厚,此战虽至关重要,却仍是无需庆王亲自出马,毕竟庆王作为梁国常胜将军,犹如定海神针一般,之后几场大仗,仍需庆王一锤定音。其二,无非是陛下不愿在前期战场就将全部兵力投入其中,说到底,如今梁、楚两国兵力相当,但大梁作为中原共主,具有先天优势,也更耗得起,没必要和楚国一开局便豪赌。” 魏青点了点头,心想杨修所言在理。李剑作为梁国军政第一人,一生历经大小战事无数,从无败绩,若李剑出任先锋,统帅三军,胜了,皆大欢喜,可一旦马失前蹄,不幸战败,对于梁国上下的打击将不堪设想! 杨修知道魏青是聪明人,便说道:“魏将军年少有为,将来成就未必追不上庆王殿下。时候不早了,将军早些休息,明日一早还要赶路,再有两日,便可抵达金狼城。” 魏青点了点头,起身告退,走出一段路后,转头看了眼仍在自顾自拨弄着篝火的杨修,不知在想些什么。而作为武道高手的杨修察觉到暗处魏青的目光,嘴角勾起,心道:“魏青啊魏青,你当真不知道陛下为何如此下旨?无非''功高震主''四字而已,你小子自求多福吧,别有一天走上了你师父的老路!” 第九十二章 圣旨到 清晨,休整完毕的梁国大军继续北上,两日之后,顺利抵达雍州金狼城外。相隔数里,都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浓郁血腥气味。杨修策马上前,来到魏青身边,神色凝重道:“一路而来,雍州其余几城似乎并未遭受战乱,如今金狼城内情况不明,可需要咱家先行一步,去打探一番?” 魏青摇了摇头,说道:“正如杨公公所言,如今城内情况不明,假使金狼城已经失守,公公孤身一人闯入,碰上守株待兔的司空厉,太过凶险,不如我等一同入城,彼此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杨修闻言,微微一笑,此番梁武帝派自己随大军一同前往金狼城,就是用来对付司空厉这位武道高手,用冯靖全的话说,金狼城可以丢,但魏青不能死,杨修自然知道皇帝用意。魏青此举,不管有意无意,都在保自己周全。二人相视一笑,魏青大手一挥,朗声道:“传我军令,全军戒备,入城!” 金狼城守军在大战前夕便早早接到消息,魏青将军领兵二十万正在驰援而来的路上。叶百野麾下副将共有两人,谢武在首日大战中,与司空厉缠斗许久,之后更是奋起余勇,在城楼上斩杀了一十七名敌军后被司空厉一拳打烂胸口,壮烈战死,另一名副将徐才雍侥幸生还后,今日一早便早早守在南城楼等候大军到来。 见到魏字将旗,徐才雍喜极而泣,高声呼喊道:“魏将军来啦!”下令打开城门,接引大军入城。只见城中破败不堪,尸横遍野,一片凄惨景象,可见前日战况之惨烈。魏青心中不忍,命麾下士卒协助清理战场,转头看向徐才雍,问道:“徐副将,敢问叶将军何在?” 徐才雍眼角湿润,面露苦色,抱拳道:“回魏将军的话,大将军前日与司空厉激战许久,受伤极重,如今仅剩一口气吊着,想来是撑不了太久了。” 魏青闻言,心中一惊,没想到一向被梁国官场轻视的叶百野竟有如此血性,忙说道:“还请徐副将带路,本将要去见叶将军一面。” 城中战死将士太多,尸体几乎堆满街道,无法纵马前行,二人快步疾走,直奔临时搭建的将军府而去。路上,魏青问道:“金狼城可是守住了?” 徐才雍回道:“莫说是魏将军不信,便是下官,也绝不可思议。虽说此战楚军只派出十五万兵马,可领兵之人却是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大楚军神。这司空厉兼职不是人,攻城伊始,单枪匹马就这么明目张胆直接冲杀过来,寻常箭矢哪能伤他分毫,我军虽有展高手助阵,但一手唐门暗器,对上司空厉,也难建功,我等只能眼睁睁看着此人杀上城楼,若非大将军和谢副将悍不畏死,联手抵挡了一阵,若非展宗师弹无虚发,将楚国铁骑硬生生拦在城外,若非我军众将士上下一心,合力围剿司空厉,只怕金狼城早就告破啦!” 魏青猛然回身抱拳,弯腰躬身道:“叶大将军辛苦了,徐副将叶辛苦了,金狼城守军辛苦了,我大梁何其有幸,能有这二十万热血儿郎!” 徐才雍老泪纵横。 这一战,梁国金狼城二十万守军,共计战死十二万人,重伤者亦不计其数,共斩杀楚国铁骑八万人,泱泱大楚,除去军神司空厉外,再无一人入城半步! ———— 二人来到简陋到不能再简陋的将军府,刚一进门,浓郁的血腥味混杂着草药味扑面而来。几名医官正帮着叶百野更换草药,见到徐才雍和另一位年轻将领结伴而来,聪明人早已猜出来人身份,刚要下跪行礼,却被魏青拦住:“照顾叶将军要紧!” 叶百野听到声响,悠悠转醒。徐才雍快步上前,在叶百野身边耳语道:“大将军,魏将军率大队人马来援,咱们守住了!” 魏青上前一步,心甘情愿跪倒在地,抱拳沉声道:“末将来迟一步,有愧于叶将军!” 叶百野在徐才雍搀扶下坐起身来,探出身子将魏青扶起,叹息道:“并非魏将军的错,何来愧疚,本将总算不辱使命,替陛下守住了金狼城,可此战仅仅斩杀了楚军八万人,远未伤其根本,还请魏将军多加戒备,以防楚贼重整旗鼓,再次来犯!” 魏青沉声道:“请叶将军放心,末将必定竭尽所能,教楚贼不得南下半步!还请将军好好养伤,早日康复,回京面圣。” 叶百野苦笑道:“伤的有多重,本将心里清楚,与司空厉一战还能硬撑到现在,本将已经很知足了,之所以还没咽气,除了等你,本将还在等一个人。” 正当魏青疑惑之际,门外有人求见:“圣旨到,忠义侯,荆州大将军叶百野上前听宣。” 徐才雍抛出门外,见来人正是掌印大太监唐盖,忙跪倒在地:“荆州副将徐才雍见过唐公公,吾皇万岁万万岁。大将军受伤极重,卧床不起,行动不便,有失迎迓,还请公公莫要怪罪。” 唐盖上前两步,将徐才雍扶起,叹道:“咱家知晓分寸,徐副将辛苦了,既然侯爷不便,咱家进屋宣旨便是,相信陛下也不会怪罪。” 二人一前一后走进房中,叶百野本想着起身迎接,可身子实在是撑不住,只能任由魏青扶着,坐在床上,见到唐盖,叶百野艰难举起双手,抱拳到道:“公公见谅,本侯如今实在是无法起身迎接。” 唐盖三日前便已抵达雍州,出京前,冯靖全曾暗中叮嘱过,楚国大军攻城之时,若叶百野一味退守,那这道圣旨不宣也罢,可若是叶百野拼死反抗,无论能否守住金狼城,都可在魏青大军到达后宣旨。 见叶百野受伤极重,猩红血迹不断从绷带里渗出,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早已铁石心肠的唐盖也有些于心不忍,叹道:“侯爷辛苦了,陛下有旨,此战侯爷居功甚伟,念侯爷劳苦功高,特封叶百野为荆州王,封地荆州四城,赏赐黄金万两,钦此。” 叶百野神色激动,颤颤巍巍伸出双手,哽咽道:“罪臣叶百野领旨,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万岁!” 待话说完,叶百野双手接过圣旨,将心心念念的圣旨捧在怀中,好似如愿以偿一般,也似解脱一般,一瞬间被抽走了最后一丝精气神,再也支撑不住,含笑而亡。 第九十三章 死了 心愿已了,叶百野此生再无遗憾,和昔年并列的朱旺、曹勃相比,虽说都没能走到寿终正寝那一步,可对于同样是马革裹尸的三人而言,生前最不被人看好的叶百野在临死前却荣获了其余两人都不曾得到的殊荣,带着无尽的荣耀离开了人世间。 突然遭遇变故,徐才雍一时间慌了神,饶是唐盖,也没预料到叶百野就这么咽气了,还是魏青站了出来主持大局,命徐才雍妥善处理叶百野的后事,同时将唐盖请到屋外,抱拳致歉道:“叶将军日前与大楚军神司空厉激战许久,受伤极重,能撑到现在实属不易,事发突然,惊扰公公了。还请公公先行一步,回京向圣上复命,如实禀告,末将自会命徐副将将荆州王的遗体带回京城。” 唐盖点了点头,说道:“荆州王为国捐躯,理当如此,陛下自会念其劳苦,厚葬荆州王,咱家就先行一步,在京中恭候王爷归来。” ———— 正因叶百野及二十万金狼城守军的悍不畏死,力保城门不失,令梁、楚两国朝野震动,同时也彻底打乱了楚国后续的战略部署。鄱阳城楚国皇宫内,陈雄坐在龙椅上,脚下依次站着大楚军神司空厉,国师宋进阳,谋士李密先,旧燕国大将军百里劲、刘怀亮及区云溪。 见陈雄阴沉着脸,司空厉上前一步,抱拳道:“末将出师不利,没能打下金狼城,更是导致我部八万将士壮烈牺牲,末将领兵不当,甘愿受罚,请陛下赐罪!” 陈雄摆了摆手,叹道:“此战失利,非军神之罪,虽说我大军折损八万之多,同时也打掉了梁国十二万兵马,算是小胜。只不过叶百野窝囊了一辈子,临死前最后一战,倒是让寡人刮目相看了一次,看来他梁国亦有热血男儿,先前是我等太过小觑对手了。” 百里劲见状,出列抱拳道:“如今我大楚兵力仍略胜于梁国,大可再次出兵南下,攻打梁国。末将恳请陛下下旨,让末将和军神各领兵十万,兵分两路,一鼓作气打下整个雍州!” 陈雄摇了摇头,说道:“百里将军也好,军神也罢,无论出于何因,接连两次攻打金狼城失利已成事实,如今我大军士气低落,不宜再次出兵,况且叶百野虽死,可如今金狼城守将换成了更年轻且更具领兵才能的魏青,南下攻梁一事,暂且先放下。” 百里劲再次请命:“请陛下放心,我等此番攻城,势必拿下金狼城!” 陈雄却是坚持己见,说道:“朕意已决,就按照朕的意思办。” 大殿内鸦雀无声。 见气氛紧张,陈雄又说道:“并非寡人不信任诸位,相反,哪怕此次战况更加惨烈,寡人仍会无条件给予各位充分的信任,在座诸位都是自家人,寡人有话就直说了,之所以不愿再下令出兵,非是寡人惧怕梁国,相反,有诸位相助,相比于梁国朝中青黄不接,我大楚群星闪耀,人才济济,寡人有十足的信心,别说打下金狼城,甚至整个雍州,灭掉梁国也只是迟早的事。如今我大楚要做的,是需要暗中积蓄力量,之后每战,只会胜,不会败!” 众人听闻此言,神情激奋。 又听陈雄继续说道:“先前寡人总以为,庙堂是庙堂,江湖是江湖,不可混为一谈,况且先前我大楚军中有司空这位武力无双的军神在,也正因如此,寡人忽视了江湖武人的力量。而梁国在接连几次吃亏之后,先发制人,将一众武林高手收纳为己用,正如诸位所见,这一小部分人,在战场中的作用不言而喻,往往能在小规模战场上以一敌百,起到一锤定音的关键作用。司空,我大楚国中可有这类宗门,能为朕所用?” 司空厉思索片刻,沉吟道:“微臣和陛下一样,向来不将这些江湖中人放在眼里,而我大楚的江湖远不如梁国那般百花齐放,还算入流的宗门也不过神机洞、太阿剑宗及踏云府三座而已。” 陈雄点了点头:“那此事就交给司空你去办,不妨告诉他们,梁国武人投靠朝廷后加官进爵,寡人比起冯靖全,给的只会更多,可若是不愿为朕所用,那这三座宗门从此江湖除名。”接着又看向刘怀亮,问道:“刘总管,旧燕国中可有此类宗门?” 刘怀亮抱拳回道:“回禀陛下,昔年李成芝对这类江湖武人深恶痛绝,为防止武人以武乱禁,已命微臣将这些宗门打杀干净,旧燕国中,除了枪仙凌霄云及剑客莫子锋二人微臣杀不掉之外,再无出彩武人,恐怕要让陛下失望了。” 陈雄一脸惋惜,叹道:“那可真是太遗憾了,无妨,有刘总管和辽王在,胜过千军万马!” 这时,李密先开口说道:“陛下,臣以为,吸纳大楚的武道高手,为陛下所用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大军最近几次受挫,除了在下不如曲怀尔外,更因情报不足所致。所谓料敌先机,也需要有多方情报加持,昔年家师入世时,曾掌握着实践最庞大也最为完善且最隐蔽的谍报系统,而我那位同门师弟郭元,深得家师真传,故而才能无往不利,如今郭元已死,家师也早已退隐,看来在下得多去几次望江楼,和我师父多取取经,在梁国内部重新建立起一张谍报网来。” 陈雄对此深以为然。附和道:“李先生所言极是,这方面,你大可和军神多加探讨,毕竟咱们司空最早便是斥候出身。梁国看似固若金汤,可只要咱们能成功打入内部,之后里应外合,后续南下也会轻松许多。” 这时,一名下人快步跑进大殿,见到陈雄和一众大楚权臣,也顾不得失礼,小心翼翼轻声道:“启禀陛下,梁国境内传来一则重大消息,请陛下过目。” 陈雄接过密报,脸色阴晴不定,半晌后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口中嗫嚅道:“怎么会这样!” 这一日,一则远比叶百野拼死拦下司空厉更加令人震惊的消息传遍四海,天下第一的空山圣僧惨死云音寺中,头颅被人一刀斩去! 第九十四章 师父的秘密 司空厉见陈雄一脸震惊,忙问道:“陛下,出了何事?” 陈雄看向众人,缓缓说道:“刚刚传来的消息,天下第一的空山圣僧在云音寺内被人一刀斩去头颅!” 司空厉惊呼道:“什么!”见陈雄神情不似作伪,司空厉这才逐渐冷静下来,随即分析道:“空山作为当世最强之人,一身天仙境修为如假包换,虽说先前在庆阳城中败于剑神曹邛之手,不败金身被破,心境受损,但仍稳居天下前三,况且云音寺内高手众多,微臣实在想不通,天底下有谁能摘去空山的头颅。” 陈雄沉吟道:“寡人不习武,不懂你们武人的境界之分,司空,天仙境当真如此蛮横?若是你,面对有伤在身的空山僧,能否做到一击必杀?” 司空厉苦笑道:“陛下太抬举微臣了,莫说是天仙境,面对天人境界的凌霄云,虽说只有一境之差,可这一境的差距之大,直如天堑一般,微臣几乎都无还手之力,是以微臣才会如此震惊,天底下何时又出了个用刀的高手。” 众人闻言,也是吃惊不已,又听司空厉继续说道:“微臣恳请陛下恩准,让微臣亲自走一趟,我倒要弄清楚,究竟真相如何!” 陈雄深知司空厉对于登顶武道巅峰的执念,便应允道:“寡人给你七日时间,无论结果如何,务必返回京中,不可在梁国境内逗留太久。” 司空厉抱拳道:“多谢陛下。” ———— 很快,空山圣僧在云音寺中被人摘去头颅一事就传遍了大江南北。剑神山上,凌霄云找到仍在剑冢闭关疗伤的曹邛,问道:“前辈可知空山死了?” 曹邛闻言,猛地站起身来,惊呼道:“什么!” 凌霄云神色凝重,点了点头:“此事千真万确,不仅如此,空山更是在云音寺内被人一刀砍掉脑袋,如今身首异处,项上人头仍下落不明!” 曹邛沉吟道:“照理说,庆阳城一战,看似老夫险胜了空山,可比起坐拥天仙境界长达二十年之久的空山,显然是老夫受伤更重,且境界跌落更多,纵使如此,天底下要在剑神山上取走老夫性命的人也是屈指可数,更别说高手云集的云音寺内杀掉空山了,看来此事必有蹊跷。” 凌霄云点了点头,附和道:“前辈言之有理,可无论如何,空山身死这笔账,多多少少都会算在前辈的头上,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恐怕这天下又要不太平了。” 二人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 话说三天以前,躲在大雄宝殿内的柳公仰一直等到师父回到后山小屋,确定四下无人后,这才悄无声息爬了下来,学着空山的法子,打开佛像后的机关,闪身进入密道,顺着甬道一直走到地底,直到面前出现了那座四方密室。 密室中央那个中年男子听到声响,强忍着剧痛,咬紧牙关冷笑道:“老秃贼去而复返,莫不是舍不得爷爷,又来给爷爷请安了!” 柳公仰原本以为大佛下藏着功法秘籍,没想到却是关押着一个大活人。仇爻见来人许久不说话,睁开眼睛,与柳公仰四目相对,二人异口同声问道:“你是谁?” 柳公仰见那人年长,便率先自报家门道:“小子柳公仰,师从空山圣僧,不知前辈尊姓大名?” 那人奇道:“既然是老秃驴的弟子,你为何不曾剃度?小娃娃,你可别诓我。” 柳公仰解释道:“小子不敢,晚辈年幼时就拜入家师门下,家师也曾答应过晚辈,不必除去这三千烦恼丝,前辈还没告诉小子,你究竟是谁呢!” 那人见柳公仰丝毫不怕自己,哈哈大笑:“老秃驴没有告诉过你么?在下仇爻,看你年纪不大,想必未曾听过我的名号。” 岂料柳公仰却说道:“原来是和曹剑神并称为''南刀北剑''的仇前辈,失敬失敬。” 仇爻奇道:“小娃娃,你认得我?看来老秃驴倒是什么都告诉你了。” 柳公仰面露不悦,冷声道:“家师从未向晚辈提及过前辈,晚辈更加不知前辈为何被囚禁于此,前辈的生平事迹,晚辈也是偶然间在一本名册中得知,可前辈一再侮辱家师,休怪晚辈对你不客气了!” 或许是长时间见不到其他人,仇爻也有了攀谈的兴致,闻言也不恼,又问道:“小娃娃,你就不好奇仇某为何会被关在这里么?” 柳公仰回道:“家师既然将前辈囚禁于此,自有他的用意,晚辈又何必胡乱猜测。” 仇爻冷笑一声:“为了一己私欲,便将无辜之人囚禁于地底整整二十年,也是正道所为?小娃娃,你既已知晓了仇某身份,想必也知道仇某生平事迹,我与空山无冤无仇,全因你那道貌岸然的师父背地里偷偷修炼邪功,以致走火入魔,妄想在仇某身上获取一套用来镇压邪祟的心法,这才将仇某困在这里,长达二十年之久!” 见柳公仰半信半疑,仇爻又说道:“小娃娃若是不信,大可去向老秃驴求证!” 这时,暗处传来一阵浑厚嗓音,叹道:“仇施主,你与小徒说这些作甚。” 第九十五章 交易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犹如平地起惊雷,柳公仰愣在当场,不知所措。 仇爻故作惊讶道:“老秃驴何时来的?怎的,你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不能让你徒弟知道么!” 空山僧淡然道:“仇施主何必明知故问,凭你的本事,自然知道老衲何时而来,先前那番话,想必也是故意说给老衲听的吧!”又转过身去,看向柳公仰,眼神哀伤,叹道:“公仰,为师待你向来不薄,为何要背着为师,偷偷潜入这密室之中?” 柳公仰自知理亏,一时间无言以对。又听仇爻嗤笑道:“老和尚何必惺惺作态,你若真为了你这个徒弟好,为何不趁早告诉他在这大雄宝殿之下有间用来关押仇某的密室?又为何不告诉他你之所以囚禁仇某,是因为你修炼邪功导致走火入魔,需要以仇某家传心法来镇压心中邪念?” 柳公仰闻言,一脸不可思议,在自己的印象中,师父慈眉善目,一直与人为善,怎可能偷偷修炼邪功。 空山僧见状,苦笑一声,随即面露痛苦之色,叹道:“仇施主说的不错,老衲有错在先,不配责怪旁人,公仰,为师并非有意瞒你,为师只是不知道如何向你开口。” 柳公仰神色痛苦,质问道:“师父早已贵为天下第一人,为何还要修炼邪功?我云音寺作为名门正派,师父如此,难道不怕令佛祖蒙羞,令寺中众僧人蒙羞么!” 空山僧闻言一愣,随即面露苦色,沉吟道:“公仰,你真是这般想的么?” 柳公仰猛地抬起头来,厉声说道:“不错!不光是我,想必师兄他们得知此事之后,也是这般想法,错了就是错了,师父你理当受罚!” “公仰,你可知为师为何要如此?”空山僧神色凄苦,“你可知为师身上背负着什么?为师背负着天下第一的招牌,背负着云音寺数百年清誉,更背负着整个梁国王朝的兴衰,你知道么!” 柳公仰脸上不见喜怒,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师父,弟子知道,可是这个担子太重了,你也背负的太久了,是时候该放下了!”接着高诵佛家六字真言。 梵音四起。 便是仇爻,也是震惊眼前这个小娃娃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内力! 空山僧听到后,瘦小的身躯为之一颤,之后好似被抽去精气神一般,更显佝偻,干枯脸颊上的皮肤犹如被人打碎的瓷瓶般开裂开来。 场景恐怖至极,柳公仰却是心如止水,平静说道:“拿起不易,放下更难。天下第一也好,皇图霸业也罢,不过是大梦一场,师父,是时候放下了!” 空山僧此刻两眼泛白,直如地府恶鬼一般,口中不停呢喃道:“放下?该放下么?又要如何放下?” 柳公仰趁热打铁,继续说道:“只要师父肯放下这一切浮云,自愿受罚,终身不再入世,云音寺众僧仍会以师父马首是瞻,如若不然,神佛公愤,我等也必伐之!” 空山僧对此充耳不闻,只是口中不断重复着“放下”二字。 柳公仰见状,面露狠厉之色,眼见空山僧隐有堕入魔道的迹象,柳公仰叹息一声,随即眼中精光一闪,向前猛一踏步,以佛门大力金刚指神通点在空山膻中穴上。浑厚内力入体,空山僧双眸逐渐恢复清明,柳公仰下手不容情,连封空山僧身上八处大穴,暂时封住其内力,令其短时间内不会再次走火入魔。 一旁的仇爻见状,暗暗称奇,这个小娃娃年纪不大,一身修为深不可测,更是三言两语之间,破了空山僧百年道心,激的空山僧走火入魔,不免将柳公仰的名字牢牢记在心中。 却见柳公仰上前两步,在空山僧面前站定,神色凄苦道:“师父,适才你险些堕入魔道,弟子万不得已,只好先将你的静脉封住,还请师父见谅。” 空山僧苦笑道:“师父不怪你,一切都是为师咎由自取,公仰,你做得对。与曹邛一战之后,为师的无垢心境被彻底打碎,已压制不住心中邪念。当今世上,能压制为师的人屈指可数,一旦为师入魔,必将引起江湖血雨腥风,届时不仅为师会成为千古罪人,更会连累整个云音寺成为武林公敌,公仰,你说得对,为师该是时候放下了。” 柳公仰俯下身子,在空山僧身边耳语道:“师父请放心,弟子扛得起,一切交给弟子就好,你安心去吧!”说着五指如钩,插进空山僧胸口,将其心肺搅烂! 空山僧却是面带微笑,似是自嘲,又像是解脱,赞道:“很好,为师果然没有看错你!这个担子很重,你要扛好!”说完含笑而亡,死前将一身气运散落人间,只留给柳公仰一缕神意。 事发突然,一旁的仇爻心中剧震,天下第一的空山圣僧就这么死了?从他的话中不难听出,空山僧是心甘情愿死在自己徒弟的手里,饶是仇爻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此刻也是冷汗直流,一时间浑身僵硬,连大气也不敢喘。 柳公仰将空山僧尸身安放好,擦去手上血渍,轻笑道:“前辈莫怕,小子并非心狠手辣之人,家师死得其所,晚辈不过是助他早日脱离苦海罢了。” 仇爻一言不发,只是咬牙冷笑。 又听柳公仰继续说道:“前辈被关在这地底,不见天日已有二十年之久,可想过离开此地,重见天日,重获自由?” 仇爻冷哼一声,啐道:“废话,仇某当然不愿被困在这里,小娃娃,只要你肯放了仇某,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只要我仇爻做得到,一定不会有半句怨言!” 柳公仰哈哈大笑:“正合小子心意,仇前辈,你我二人不妨做个交易。” 第九十六章 猛龙过江 仇爻闻言,眉头一挑,问道:“什么交易,不妨说来听听。” 柳公仰瞥了眼一旁空山僧的尸身,说道:“家师修炼邪功,以致走火入魔一事,你知我知,可天下人不知,当然,这等有损云音寺百年清誉的大事,小子也不愿意公之于众,况且小子作为云音寺方丈接任之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背上弑师的罪名。” 仇爻冷笑道:“敢做不敢当,可不是大丈夫所为,小娃娃,有话不妨直说,可是要仇某替你背这个黑锅?” 柳公仰笑道:“前辈是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 仇爻皱眉道:“可仇某人为何要帮你?” “前辈可得想清楚,你那套家传心法对家师而言如若至宝,可小子未曾修炼邪功,无需心法来镇压心魔,所以前辈对晚辈而言,无足轻重。只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晚辈亦不想与前辈为敌。”见仇爻有些心动,柳公仰趁热打铁道,“虽说前辈被囚禁在这地底已有二十年之久,可如今前辈也不过才四十岁,且一身修为犹在,正是入世大展身手的好时机,更喝口你的结义兄长曹老剑神尚在人间,前辈难道不想在他死前再见上一面?” 听到曹邛的名字,仇爻心头一颤,二十年前意气风发的二人纵横天下的场景历历在目,往事浮上心头,仇爻叹了口气,苦笑道:“真是后生可畏,柳公仰,比起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仇某更佩服你的心性,放了我对于你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仇某没有欠人情的习惯,说吧,除了替你抗罪外,还有什么条件?” 柳公仰微笑道:“前辈快人快语,小子就有话直说了,第一件事,久闻前辈刀法超群,可否指点小子几招用来傍身,至于第二件事,假使日后前辈不得已要与小子为敌,可否看在今日恩情的份上,饶小子一命。” 仇爻不知柳公仰言出何意,便点了点头:“待仇某重获自由后,自会留下一部刀谱给你,至于第二件事,仇某今日欠你一命,他日若真与你为敌,自会还你一命。” 柳公仰朗声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小子这就替前辈松绑。” 长达二十年的囚禁,囚龙锁早已深陷入骨,仇爻紧咬牙关,面不改色,任由柳公仰替自己解除束缚,血水透过伤口,流了一地。没了禁锢,仇爻活动了下双肩,笑道:“老和尚当真歹毒,还有一事,小娃娃,可否将仇某佩刀一并归还?” 柳公仰点了点头,说道:“神荼、郁垒,因前辈而天下闻名,理当物归原主。” 仇爻活动完筋骨后,察觉并无大碍,笑着走到身后一面石壁前,一运功,将石壁震碎,两柄弯刀随之显现,虽被尘封二十年,依然是寒气逼人,锋利无比。 仇爻抽出双刀,笑道:“老朋友,好久不见了。”双刀在握,仇爻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年代。 见仇爻后背伤口仍在流血,柳公仰说道:“前辈大可在此处休养几日,待小子处理好家师仙体后,稍后替前辈带些本门特制的金疮药来,包管可以让前辈的伤好得快些。” 仇爻也没有拒绝这份好意,临走前,柳公仰向仇爻借来一柄弯刀,面无表情的将空山僧头颅砍下!将人头埋在密室里,接着背起那具无头尸体,一路小心翼翼,返回后山住处。 不多时,寺内便传出空山僧身死的消息,一众僧人顿时乱成一锅粥,好在空山僧生前曾有过交代,自己死后由柳公仰接任方丈一职,几位静字辈弟子也会全力扶持,柳公仰年纪虽小,却老成持重,云音寺才不至于群龙无首。 又在密室里休养了一日,加上柳公仰送来的独门金疮药,仇爻背后的伤势已好了七七八八,之后便连夜逃离了云音寺,准备北上剑神山,见曹邛一面。 空山僧死后,寺中大小事宜都需要柳公仰亲自操持,加上他与仇爻有约在先,为掩人耳目,不便出面送行,趁着夜深人静,仇爻独自离开云音寺,临走之际,看了眼埋葬空山僧头颅的位置,苦笑道:“老秃驴,你教出来的好徒弟!” 云音寺地处梁国扬州境内,此去剑神山,路途遥远,仇爻临行前从大雄宝殿的功德箱里顺手牵羊了不少香火钱,他久困地底,蓬头垢面,身上衣服破烂不堪,直如乞丐一般,便在野外寻了处小溪清洗了一番,又从附近农户家中顺来一身衣服,用弯刀将须发梳理干净,仇爻自嘲道:“神荼、郁垒,当世名刀,竟被我仇爻拿来剃须削发,两位老兄弟,别觉得遇人不淑,仇某沉寂了二十年之久,是时候带上你们大放异彩了!” 沐浴更衣,梳洗一番后,仇爻将双刀被在身后,大步流星,打算穿过梁国国境,前往剑神山。因柳公仰已布告天下,空山圣僧死于一神秘刀客之手,仇爻不想节外生枝,专在夜间挑选僻静小路赶路,好巧不巧,在兖州八马城外与远道而来的大楚军神司空厉擦肩而过。后者此次孤身入梁,虽说在空山僧死后,梁国境内明面上已无人是其对手,可为了小心行事,司空厉同样选择避开人群,却不想和仇爻碰在一起。 擦肩而过时,二人都心生戒备,对望一眼,司空厉浑身散发出的彪炳气焰不禁令仇爻侧目,也正是这一分神,被司空厉察觉,后者停下脚步,也不回头,冷声问道:“阁下可是杀害空山僧的凶手?” 第九十七章 同行 虽说二人年纪相仿,且都在某个时期是如同天之骄子一般的风云人物,可司空厉二十年前还尚未成名,是以仇爻并不识得此人。 仇爻原本不想多生事端,可眼前之人所展露出来的气息,却让憋了许久的仇爻生出了好胜之心,况且此人既然有胆子拦路,自己想走,恐怕也没有想的那么容易! 听闻此言,仇爻停下脚步,与司空厉几乎同时转身,二人相隔十步,死死盯住对方。 司空厉长相平平无奇,若非那身彪炳气焰和在死人堆里磨练出来的凌厉杀气,便和乡野村夫无异,而仇爻长相俊梅,仅就卖相而言,当时武道高手之中也就枪仙凌霄云可媲美。只见仇爻嘴角勾起,反问道:“在下若说不是,你信是不信?” 司空厉气势再上一层楼,厉声道:“在下大楚司空厉,不管阁下是谁,我再问最后一次,阁下可是杀害空山僧的凶手?” 仇爻哪里听过大楚军神的名号,误将司空厉当成是空山僧旧识,特来找自己寻仇,便故作惊讶道:“阁下便是司空厉?”问完后似乎也自觉有趣,轻笑一生,“没听说过!”说完从背后抽出双刀,欺身而上。 司空厉在心中已将眼前之人默认为杀人凶手,无论如何,此人能在云音寺众多高手眼皮子底下杀了空山僧,一身修为都不容小觑,料定此人修为当远在自己之上,可这位大楚军神并不如何忌惮,昔年大器榜上第二、第三两位天人境高手都交过手,却独独没能与天下第一的空山僧一战,这令司空厉引以为憾,你既然杀得了空山僧,我司空厉倒要试试看你究竟有几斤几两! 司空厉战意高昂,护体罡气裹挟双拳,以近乎蛮横的姿态直冲而去,和仇爻转瞬间互换数招,后者刀法通神,虽被囚禁了二十年,可一身修为仍在,一手成名绝技离手刀更是出神入化,变幻莫测。相反,司空厉招式大开大合,刚猛无比,一时间二人竟斗了个旗鼓相当。 仇爻毕竟二十年来不曾与人交手,加上有伤在身,随着时间的推移,刀势已不如先前那般迅捷,背后的伤口也崩开,渗出触目惊心的猩红血迹,司空厉见状,不愿趁人之危,主动撤招,向后退去。仇爻也骑驴下坡,将双刀一高一低横在身前,冷冷盯着司空厉。 背后伤口仍在渗血,仇爻心中也是震惊无比,遥想当年,和曹邛纵横天下,除去当时天下第一的空山僧之外,罕逢敌手,不想二十年后重出江湖,就遇到了这位强劲的对手,仇爻不禁感慨江山代有才人出。而司空厉同样惊讶,随着那份大器榜的出炉,榜上十人之中小半数司空厉都曾交过手,除去曾占据天下前三甲,境界明显高于其他七人的三人外,司空厉无论对上谁,都稳稳占据优势,可眼前这人素未谋面,修为却不在自己之下,更何况这人就算不是杀害空山僧的凶手,也和空山僧的死有着莫大牵连,一时间停在原地,猜测此人身份。 见仇爻手持双刀,仍是严阵以待,司空厉脑海中灵光一闪,由衷赞叹道:“刀法好,刀也好,敢问阁下,佩刀可有名号?” 仇爻见一时半会也打不起来,便收起双刀,笑道:“右手神荼,长三尺三寸,左手郁垒,长二尺七寸。” 司空厉恍然大悟,抱拳道:“原来阁下是曾和曹剑神并称''南刀北剑''的仇爻,失敬失敬。” 被猜出身份,仇爻疑道:“你认得我?” 司空厉微微一笑,说道:“二十年前,阁下与曹剑神纵横天下,令人心驰神往,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不想之后突然下落不明,销声匿迹,难道真如传言所说,阁下被空山僧囚禁在云音寺中?” 仇爻苦笑一声,自嘲道:“不想二十年后,还有人记得仇某。你猜的不错,当年仇某年轻气盛,挑战天下第一的空山僧,不曾想技不如人,被这老秃驴困在地底,不见天日。言归正传,阁下今日拦路,可是为了替老秃驴报仇?” 司空厉闻言,心道:看来空山僧果真死在此人手上!可从刚刚交手来看,仇爻与自己修为伯仲之间,若非有意藏拙,那必是还有其他帮手,毕竟以空山僧的修为,就算在庆阳城中败给了曹邛,受了不小的内伤,也绝非自己可以抗衡。如今情况不明,司空厉摆了摆手,朗声道:“非也,在下身为楚国大将军,于公于私,都不会替空山僧报仇,在下此番踏入梁国,全因得知空山僧死讯,但觉蹊跷,这才来一探究竟,不曾想在这里碰见了你。” 仇爻不耐烦道:“你是谁,也不管你和老秃驴有何恩怨,我只问你一句,这架还打是不打?” 司空厉扯了扯嘴角,说道:“虽说刚刚打的不痛快,可阁下有伤在身,在下不想趁人之危,日后若有机会,等你伤养好了,你我二人再痛痛快快打上一场不迟,况且在下和曹剑神也有些交情,今日就此作罢。” 听司空厉提起曹邛,仇爻这才想起还有要事在身,抱拳道:“既然如此,今日你我就此别过,待到仇某养好了伤,再去寻你。”说完转身欲走,丝毫不介意将后背交给司空厉。 后者见状,忙问道:“阁下可是要去剑神山寻找曹前辈?” 仇爻点了点头:“那是自然,我与曹兄二十年未见,甚是想念,如今重获自由,自当前去寻他。” 司空厉笑道:“碰巧在下也要回楚国复命,不如你我二人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仇爻本想拒绝,可转念一想,以柳公仰的性子,定然已将空山僧的死牵扯到自己身上,自己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地底二十年之久,对如今天下局势不甚明了,有司空厉同行,倒是能免去不少麻烦,便应允下来。 二人也不逗留,结伴朝着楚国赶路。 第九十八章 一步登天 很快,空山僧遇害的消息便传遍天下,因其身份特殊,冯靖全勃然大怒,下旨名柳公仰进宫面圣。 当圣旨传到云音寺后,静心一脸担忧,等到宫内宣旨的太监走出大雄宝殿后,将柳公仰拉到一旁,轻声说道:“方丈师伯刚刚遇害,圣上便召你进宫,可要师兄陪你走这一趟?”常言道伴君如伴虎,说到底,云音寺毕竟是江湖门派,空山僧在世时,更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大派,况且静心并不清楚空山师伯和梁武帝之间的血亲关系,不想柳公仰以身犯险。 柳公仰摆了摆手,摇头拒绝道:“师兄放心,公仰知晓轻重,再说了,我与皇帝陛下见过几次,相信他也不会为难我,况且师父刚刚遇害,寺中大事小事也需要有人操持,你若是虽我一同去了,碰上有歹人上门捣乱,光凭静意、静音两位师兄,可拦不住。” 静心想了想,如今师伯遇害,寺中以自己和柳公仰二人修为最高,其余师弟虽说也擅武艺,却远不如自己,这才不情不愿答应下来。 此去庆阳城路途遥远,也不知梁武帝有何要事,柳公仰不敢耽搁,简单交代了几句话后轻车简装,便和宫内传旨的年轻太监一同上路。 马车内,那位名叫王华的年轻太监忍不住偷偷打量着盘膝打坐的柳公仰。原本论资排辈,如今刚刚年过三旬的自己本没有资格出宫宣旨,可掌印大太监唐盖远赴金狼城,杨公公也陪同魏青将军前往北方战场,王华干爹乃是先皇身边的贴身大公公,这才托了干爹的福,花费了五十两银子谋得这一份差事。这些久居皇宫的下人个个都跟人精似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梁武帝对于柳公仰喜爱有加,且后者年纪轻轻,就已接任了云音寺方丈一职,日后平步青云是板上钉钉的事,王华出京宣旨,自然而然便可和这位小神仙结下一份香火情,对于自己日后在宫内发展也大有好处。 许是察觉到了王华的目光,柳公仰双手合十,笑道:“小僧见过王公公,有劳公公大老远亲自跑这一趟了。” 见柳公仰认得自己,王华受宠若惊,连忙问道:“法师客气了,奴才本就是劳碌命,况且奴才久居宫中,这次有幸出宫见识见识,更能近距离一睹法师真容,三生有幸。法师如何知道奴才的名字?”王华本性软弱,一番话说得磕磕绊绊,显然面对新任佛首柳公仰,年纪更长的王华却显得更加惶恐。 柳公仰笑道:“小僧曾入宫几次,有幸与公公有过一面之缘。” 王华心中一喜,由衷笑道:“法师好记性。” 柳公仰笑了笑,不再搭话,重新闭目养神,入老僧入定。 王华见状,也不敢多言,收起目光,死死盯着身前,不敢再随意打量。 ———— 三日之后,二人回到庆阳城,在王华的带领下,柳公仰一路穿过御道,来到紫宸殿内,冯靖全对于柳公仰的偏爱溢于言表,早早便将大殿内的宫女侍卫驱散干净,大殿内只有这君臣二人。 冯靖全开门见山问道:“公仰,空山僧死于何人之手?” 柳公仰十分清楚空山僧和冯靖全的关系,恭敬答道:“回陛下的话,家师那日正在房中闭关,寺内突然出现一名神秘刀客,手持两柄弯刀,暗中偷袭,砍下家师的人头后遁逃而走,小子本事不济,没能拦住那人。” 冯靖全猛然站起身来,怒道:“使双刀的?可是仇爻!”先前无论是杨修还是曹邛,都曾有意无意透露过擅使双刀的仇爻被囚禁在云音寺内,且此人修为之高,足以比肩昔年曹邛,是以才有此一问。 柳公仰点了点头,说道:“之后小僧也曾多放打探过,当是仇爻无疑。” 冯靖全狠狠一拳砸在龙椅上,咬牙切齿道:“先有曹邛大闹我庆阳城,后有仇爻杀害了空山圣僧,这对异姓兄弟,真是我大梁死敌,寡人恨不能食其肉,饮其血!” 柳公仰合十道:“陛下息怒,保重龙体。此二人不仅陛下恨之入骨,小子与这二人亦有不共戴天之仇,等小子修成无上佛法,定会亲自找他二人好好算算这笔账!” 冯靖全此刻恨不得举一国之力,剿灭二人,可一想到战事吃紧,这才打消了这个念头,听到柳公仰所言,神色稍缓,坐回到龙椅上,叹道:“公仰,你也知道,你师父他老人家和朕的关系,如今他惨遭毒手,无异于断朕一臂。朕向来器重你,之后就由你接替三爷爷的职责可好?” 柳公仰忙跪倒在地,说道:“陛下大恩,公仰惶恐,只是小僧本领微薄,只怕难当此重任!” 冯靖全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说你担得起你就担得起,你且放心,你虽然与朕没有那层血亲关系,可在朕的心中,你却比你师父更加亲近,如今你年纪还小,等你再长大一些,朕许你还俗,入朝为官,不必再整日守着云音寺那群和尚。” 二人又闲聊了一阵,冯靖全摘下随身佩戴的玉牌,交给柳公仰,说道:“这块令牌你先收着,之后进出皇城,畅通无阻,无需通报。” 柳公仰双手接过,恭敬说道:“小僧谢过陛下隆恩。” 因云音寺中大小事繁多,尤其是在得知空山僧死讯后,不少寺院都派出僧众前往云音寺吊唁,柳公仰不敢逗留,起身告退。临行前,冯靖全一路相送,在柳公仰耳边轻声说道:“你师父刚刚遇害,定有不少人眼红这佛门第一宝刹的名号,可需要朕派些人手助你一臂之力?” 柳公仰摇了摇头,婉拒了冯靖全的好意:“有静心师兄在,出不了乱子,多谢陛下好意。” 冯靖全也不强求,虽说没了空山僧,可云音寺内能人众多,想来其他寺院僧人也不敢造次,这才放心目送柳公仰离开皇城。 第九十九章 大器榜 冯靖全本想派人将柳公仰护送回云音寺,可后者百般推脱,冯靖全无法,只能命下人牵来一匹千里马,千叮咛万嘱咐后,一直目送柳公仰消失在视线中。 寺内俗事繁多,柳公仰本想着早些回去,可庆阳城作为梁国都城,街上百姓众多,柳公仰只得牵马步行。虽说柳公仰老成持重,可说到底不过才十五岁的年纪,且此次入京面圣,便装出行,并未身穿那件象征着身份地位的紫金袈裟,此刻牵着宝马独行,就好比稚童手捧财宝招摇过市,这不,还未出城,就被城内几名青皮给盯上了,一路尾随,打算等到柳公仰出城后再行劫路。 到了城门口,柳公仰向守城卫兵表明身份,后者早早便接到命令,点头哈腰,即刻放行,片刻也不敢耽搁,生怕得罪了柳公仰,引得陛下震怒,更不敢直视这位天子宠臣,只能在心中默默赞叹:真年轻的神仙啊! 适才在城中时,柳公仰便已察觉到有人跟踪,他神功已成,倒也不曾放在心上,出城后翻身上马,故意放慢脚步,任由那些青皮不远不近的跟着。在走出约莫三里地后,柳公仰微微一笑,调转马头,走入一条偏僻小路,远离官道,又走了一会儿,柳公仰拉动缰绳,将千里马转过头来,笑道:“几位朋友跟了这么久了,这里四下无人,何不现身一见?” 尾随一路青皮闻言一愣,随即从后方一同走了出来。领头那人膀大腰圆,敞开上衣,袒胸露乳,扛着一柄宣花大斧,哈哈大笑:“小娃娃好本事,我乃西关铁牛,见小娃娃面生的紧,想来不是京城人士。我这人善交好友,这不想着和你混个脸熟,日后行走江湖,多个朋友多条路,也好有个照应。” 柳公仰笑着回礼:“原来是铁牛大哥,失敬失敬,小僧柳公仰,扬州人士,在云音寺修行,今日有幸与铁牛大哥结识,倒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铁牛笑意更浓,又说道:“原来是云音寺的高僧,既然小师父认我这个朋友,那你可要帮哥哥一个忙啊。” 柳公仰微微颔首道:“家师生前曾有教诲,出家人有三乐:乐于助人、知足常乐、自得其乐,不知铁牛大哥有何事需要小僧相助?” 铁牛肥硕而臃肿的脸上显现出坏笑,说道:“小师父胯下那匹宝马,一看就绝非凡品,实不相瞒,哥哥看中了,小师父能否将这宝马送给哥哥?” 见柳公仰一脸为难,也不答话,铁牛身后一名瘦小的汉子再也忍不住,跳将出来,厉声喝道:“大哥,你和这小屁娃娃废甚话,直接一斧头宰了便是,那马儿不就是咱们的了!” 铁牛在庆阳城混迹多年,猜出柳公仰身份不俗,况且他并未剃度,却口口声声以和尚自称,折让铁牛不得不加以小心,便转过头去,轻声说道:“这小娃娃恐怕来头不小,咱们几个只为谋财,能不杀人便不杀人,省得日后给自己添麻烦。” 忽听柳公仰笑了笑,说道:“既然铁牛大哥喜欢,只管拿走便是。” 铁牛闻言,桀桀怪笑:“小子上道!” 正欲上前牵马,却听柳公仰继续说道:“可这宝马乃是当今圣上所赠,常言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不知铁牛大哥身上可有什么值钱的物件,能与小僧交换?更何况此去扬州,路途遥远,虽说没了马匹,小僧也可徒步回去,可一来太耽误日子,二来小僧一人,路上连个说话的畜生都没有,不如就让铁牛大哥陪着小僧走这一程吧。” 铁牛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和身后引起小弟哄堂大笑。铁牛咧了咧嘴,露出满口黄牙,笑道:“小娃娃,老子陪你耍了这么久,该到头了,你口口声声自称和尚,头发也不剃,又说这马儿是皇帝老儿所赠,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今日不妨告诉你,就算是天王老子送的,你也得给我乖乖交出来!再敢废话,老子一斧头送你去见佛祖!”说着招呼身后小弟,将柳公仰围在当中。 后者怡然不惧,只是看着前方,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僧句句属实,铁牛大哥为何不信?” 见柳公仰还在装神弄鬼,众人大怒,叫嚣着要把柳公仰碎尸万段,却无人敢第一个出手,似乎是有所顾忌。 只因当时梁国律法极严,胆敢滥杀无辜者必定处以极刑。况且此地离庆阳城不远,众人见柳公仰临危不乱,猜测此人必定身份尊贵,倘若真将他杀了,事后难免会惹得一身麻烦,正当众人犹豫不决时,却听柳公仰调笑道:“诸位大哥不是要送小僧去见佛祖么,怎的还不动手?莫要做那银样镴枪头,让小僧瞧你不起!” 一众青皮闻言大怒,一齐围了上去。 柳公仰叹息一声,自顾自说道:“民智未开,就让小僧送你们一程,下辈子投胎生个好人家吧。”说完身形一闪,不退反进,杀向人群。 片刻之后,柳公仰回到原地,身上衣服纤尘不染,脚下横七竖八躺着几具早已死透的尸体。柳公仰双手合十,念起往生咒,替众人超度,随后跨上宝马,朝着云音寺疾驰而去。 经过这一段无伤大雅的小闹剧后,一路上风平浪静,柳公仰安然回到寺中。与此同时,那位曾编写初版大器榜后沉寂许久的无名氏再度悄然出山,重新编撰了一份全新的大器榜。这次的榜单,除去那些不曾入世的隐修仍未被列入其中,而随着庆阳城一战后,空山僧身死道消,曹邛重伤未愈,被戏称为千年老二的枪仙凌霄云荣登榜首,而次席则是先前从未听闻过的神秘剑客,名叫卓不凡,第三则被大楚军神司空厉收入囊中,之后是沉寂二十年之久,曾和曹邛并称为“南刀北剑”的天才刀客仇爻,五六七则都是剑道高手,依次为李显、莫子锋和境界大跌的剑神曹邛,之后三人与先前榜单差异不大,分别是梁国杨修,转投楚王的旧燕国影子刺客刘怀亮和云音寺静心,而昔年辽国君主区云溪则不在这十人之中,位列第十一位。 同时,这份榜单还单独将思维后起之秀罗列出来,并称为四小宗师。其中以空山僧高徒,如今的云音寺方丈柳公仰为首,剩下三人则是齐云山三代弟子邵仙台,大楚宗门踏云府宗主独女云婉珂以及南疆刀客林妙手。 第一百章 小宗师 江湖从来不缺谈资,而最近几件武林大事的发生,加上梁、楚战事暂缓,使得不少酒楼酒馆生意爆满,借着新出炉大器榜的东风,许多武林人士齐聚一堂,言谈之间绕不开那份大器榜。 凉州江阳城,富饶不输中原,历来便有小京城的美称,城中鱼龙混杂,三教九流应有尽有,而江阳城中最为出名的,乃是一座名为聚贤楼的酒楼,掌柜的名叫姜园,是一位年近三旬但风韵犹存的俏寡妇,酒楼中食客络绎不绝,只为能一睹佳人芳容,尽管聚贤楼的酒菜价格令人咋舌,却丝毫阻挡不了食客们的热情,不少人在酒楼内豪掷千金,只为博得佳人倾慕。 江阳城内有一宗门,称作临仙阁。宗主司马南身负二等立地境神通,门下弟子三百人,都是凉州境内一等一的好手,临仙阁富可敌国,相传姜园背后正是有司马南撑腰,故而食客虽多,却无一人敢对姜园不敬。 无论是谁,聚贤楼向来来者不拒,只要给足银子,酒肉管饱,若是店里没有座位,要么价高者得,要么出去切除一番,酒楼从不插手过问,开业五年来,偶有不长眼的无赖前来闹事,事后无一例外都落得个抛尸荒野的下场,久而久之,更坐实了姜园身份特殊,可这些谣言对聚贤楼丝毫没有影响,酒楼生意越发兴隆。 酒楼二楼窗边,一名麻衣青年桌上放着一柄四尺长刀,点了壶价格不菲的特色剑南佳酿,自顾自喝着美酒。 此时正值饭点,酒楼内人满为患,一座难求,青年刀客一人独占一桌,也不点菜,这便引起了其他食客的不满,姜园看在眼里,也不多言。刀客霸气外露,桌上那柄长刀寒光闪烁,想来是个不好惹的主,故而食客虽有不忿,却无人敢上前打扰。 又过了一会儿,一名衣着华贵的富家公子手持折扇,携美人恶奴走入聚贤楼,店小二见状,满脸殷勤跑了过来,点头哈腰说道:“薛公子来啦,不巧现在没个座位,烦请薛公子等上片刻。” 富家公子名叫薛守敬,薛家世代经商,如今早已是江阳城内一等一的名门望族,这薛守敬是家中幼子,刚刚及冠,整日游手好闲,仗着家世,豢养了一群恶奴,少有人敢得罪。 薛守敬也不理那店小二,环视一圈,满脸嫌弃。 聚贤楼共有三层,第一层大多是些乡野村夫,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故而姜园也难得在一楼露面。二层则多为江阳城当地名门望族,或是小有名气的宗门弟子,至于第三层,相传非姜园亲自宴请贵客不得入内,薛家虽是富甲一方,可薛守敬也只在其父的带领下上去过一次而已。 薛守敬从来不在一层落座,不说聚贤楼一二层泾渭分明,但是一层食客粗鄙的模样,薛守敬也不会自降身份和这些莽夫共处一室,于是大手一挥,搂着美人纤腰上了二楼,一下便瞥见窗边一角那名刀客霸占着一张桌子,慢悠悠的喝着酒。 薛守敬先是遥遥和姜园打了个招呼,后者妩媚一笑,险些将薛守敬的魂给勾了过去,恨不能一把揽入怀中,好好亵玩一番,可一想到她背后的司马南,薛守敬这才稳住心神,心想早晚有一天要灭了临仙阁,将姜园收入囊中。 可无论心中如何想,现下自己羽翼未丰,还远不能和临仙阁撕破脸皮,见那年轻刀客暂时没有起身的打算,便走了过去,笑道:“这位朋友,在下薛守敬,不知兄台能否赏脸,将这张桌子让给在下?当然了,今日阁下在酒楼内一切开销,都由我薛守敬买单。另再送上白银百两,不知兄台意下如何?” 那刀客似是没听到薛守敬的名号,仍在自顾自喝着酒。 薛守敬脸上戾气一闪而过,强忍心中怒火。聚贤楼向来鱼龙混杂,眼前这刀客面生的很,想来并非江阳城人士,一时间也猜不透对方底细。非是薛守敬怕了那刀客,委实是临仙阁势力太大,一个小小的薛守敬,可不敢在聚贤楼内撒野。 薛守敬犹不死心,又说道:“若是兄台不愿让座,可否容在下拼个桌,不耽误阁下喝酒?” 岂料那刀客摇了摇头,再次拒绝道:“我在等人。” 接连两次吃瘪,薛守敬脸色一变,阴沉道:“这位朋友,在下可是给足了你面子,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刀客将就被放在桌上,努了努嘴,傲然道:“那你得先问过我的刀!” 薛守敬大怒,正要让扈从好好教训这个不长眼的刀客,忽听窗外传来一声长啸,一名年轻道士青袍裹身,头戴紫阳巾,背负一柄桃木剑,踏风而来,直直坐在那名刀客对面。酒楼内有人眼尖,见到那年轻道士,惊呼道:“是齐云山的邵仙台!” 年轻道士循声往前,笑着回礼,算是默认了自己身份,又转过头去看向刀客,致歉道:“林兄见谅,路上耽搁了一阵,让林兄久等了。” 一声林兄,刀客的身份也水落石出,正是出自南疆,位列四小宗师的林妙手! 得知刀客身份后,薛守敬冷汗直流,不知该如何是好,好在林妙手并不在意,挥了挥手,冷声道:“今日林某有要事在身,暂且饶你一次,滚吧!”薛守敬如获大赦,一刻也不敢多留,带着美人恶奴灰溜溜的跑了。 邵仙台打趣道:“林兄还是这般生人勿进的模样。”的确,比起霸气外露的林妙手,邵仙台生的面如冠玉,脸上始终带着微笑,让人如沐春风。 林妙手冷哼一声,问道:“说吧,让林某大老远跑来这凉州,究竟有何要事?” 邵仙台却是答非所问,自顾自说道:“林兄,你我相识已有三年了吧,当初在下初见你时,就知道你绝非池中之物,早晚有一天会一鸣惊人。” 林妙手皱了皱眉头:“说这些废话作甚,究竟所为何事,别耽误我练刀!” 邵仙台收起笑脸,沉声道:“相信林兄也听闻过那份新出炉的大器榜,除去那榜上十人外,你我如今都已年满十八,虽同列四小宗师,可却都排在了那云音寺柳公仰之后,那小娃娃才多大的年纪,林兄就这个心甘情愿屈居人后么?” 林妙手哪里不知道邵仙台此言何意,他二人年纪相仿,修为也是伯仲之间,都是二等生根境界,虽说在同龄人中已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可比起年纪更小的柳公仰,仍有些许差距,于是皱眉问道:“仙台兄,你可知那柳公仰如今是何等境界?” 邵仙台沉吟道:“实不相瞒,在下也吃不准,坊间传言,此子约莫已到了二等破垢境巅峰,距一等纯青境也不过一线之隔,随时有可能破境!” 林妙手不禁咋舌,同为武道中人,他深知每次境界提升的艰辛,况且柳公仰今年不过才十四五岁的年纪,难道空山僧真有这般神通,接着又说道:“可这江阳城和他柳公仰有何干系?仙台兄约在下大老远来此相见,恐怕不单单是为了说这几句话吧。” 邵仙台微微一笑,手指蘸了蘸杯中酒水,在桌面上一笔一划写下了“司马南”三个大字。 第一百零一章 挑战 林妙手疑道:“怎的又牵扯到司马南了?仙台兄有话不妨直说,不必再兜圈子了。” 邵仙台笑道:“林兄与在下一样,都立志登顶武道巅峰,可不说大器榜上的天下十人,仍有不少高手排在你我之前。实不相瞒,在下已在生根境上停滞了两年之久,迟迟不得突破,故而想要与立地境高手切磋一场,以求武道境界突破。” 林妙手这才了然,可随即又问道:“虽说二等立地境高手也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可天下之大,仙台兄为何独独选中了这司马南?” 邵仙台赧然一笑,自嘲道:“说来惭愧,在下虽是二等生根境,却鲜与同境高手较量过,虽说我齐云山并非那纸上谈兵的宗门,可在下心中依旧没底。而天下武夫之中,二等立地境高手共计一十二人,其中以司马南修为最低,且近年来一心发展宗门势力,武道境界停滞不前,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林妙手冷哼一声,啐道:“所以你才让林某千里迢迢来到这江阳城,好祝你一臂之力?” 邵仙台笑了笑,说道:“知我者,妙手兄也!虽说在在下看来,司马南的立地境界犹如空中楼阁,可他毕竟是成名多年的江湖前辈,境界上仍占着优势,妙手兄的刀法最适合乱战,且普天之下唯有妙手兄是小弟的知己,若是出现突发状况,彼此之间也好有个照应,相信凭你我二人联手,一个小小的临仙阁,还真没谁能拦得住咱们。” 林妙手点了点头,他与邵仙台本就是旧识,且二人一人习剑,一人练刀,江湖中人也有意无意将这二人与二十年前的“南刀北剑”相提并论。邵仙台此次决定挑战司马南,无论结果如何,对在一旁观战的自己都大有裨益,毕竟二等高手之间的较量,对于同为二等境界的自己而言,受益匪浅。 二人一拍即合,丢下一锭银钱,结伴走出聚贤楼。因二人刚刚交谈时并未刻意遮掩,故而聚贤楼内不少食客都听到了谈话内容,姜园自然也不例外,眼见二人离开酒楼,便妩媚一笑,摇曳着身姿,向三楼走去。 此时三楼空空如也,只在中央坐着一位壮如小山的雄伟男子,满头银发,身上肌肉虬结,想来是位外家拳高手。姜园见到那人,施了个万福,欠身道:“奴婢见过宗主,想必刚刚那两个小辈的对话,宗主都听到了。” 原来这男子便是临仙阁宗主司马南,闻言招了招手,示意姜园过来倒酒,后者乖巧如猫,倒完酒后顺势俯下身子斜靠在司马南身边。司马南一手持酒杯,另一只大手在姜园身上不断游走,笑道:“邵仙台、林妙手,都是大器榜上的四小宗师,前途不可限量,竖子想要成名,就得踩着前辈上位,可二人毕竟只是小小生根境,老夫这身境界,可是四十年实打实的水磨工夫,两个小娃娃被那无名氏一通吹捧,难免目中无人,那老夫就让他们好好长长记性!” 姜园呵气如兰,媚眼如丝,娇笑道:“林妙手无门无派还好说,可那邵仙台毕竟是齐云山弟子,宗主就不怕伤了他,得罪了整个齐云山么?” 司马南嗤笑道:“你倒是提醒了老夫,邵仙台虽不足为惧,可他师父萧伯年却是个棘手的角色,且此人是出了名的护犊子,真伤了邵仙台,倒是个麻烦。”可转念一想,又说道,“便是如此,老夫也不会任由这些后辈骑在我脖子上拉屎。邵仙台主动挑衅在先,老夫只要留他一条性命即可,萧伯年再蛮横无理,也不敢违背江湖道义,况且齐云山与江阳城相距甚远,一个千里之外的萧伯年,能掀起什么风浪?至于那林妙手,无门无派,老夫大可趁此良机一举除掉此人,省得日后此子成为我登上大器榜的绊脚石!” 姜园痴痴地望着眼前的男子,满心欢喜。 似是感受到姜园炽热的目光,司马南将她一把抱起,放在身前桌上,大笑着撕扯着她的衣服。 ———— 却说邵、林二人出了聚贤楼后,向路人打听了临仙阁所在,便结伴前往,大致了解过了临仙阁的家底,得知除去宗主司马南稳居二等立地境外,还有两位供奉约莫也入了二等生根境,三等武夫实力的“高人”,大概也有七八个,对于一座并不以武夫著称的江阳城而言,已是当之无愧的藏龙卧虎,邵仙台对此并不奇怪,比起梁国别州,凉州并不算如何尚武,所以相对于别地宗门的百花齐放,江阳城以临仙阁一家独大。先前梁武帝曾下旨,命杨修笼络各地江湖势力,司马南为逃避于此,大出血般主动奉上黄金万两,这才换取了十年自由身,不至于沦落为朝廷鹰犬。司马南对此虽有怨言,却从未对旁人吐露过一丝半点,便是作为枕边人的姜园,对此也毫不知情。虽说外界传言司马南近些年修为停滞不前,可一向习惯藏拙的临仙阁宗主却是无比自信,十年之后,自己定会顺利进入一等境界,届时梁国朝廷再想要收编自己,只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路上,邵仙台首次面色凝重,这次临时起意,挑战司马南,不仅背负着齐云山百年声誉,更是不得已将好友林妙手拉拢过来,越临近临仙阁,邵仙台心中也是隐隐不安。 察觉出好友异样,林妙手问道:“仙台兄莫不是怕了?” 邵仙台皱眉道:“临仙阁藏龙卧虎,除去宗主司马南外,还有两名二等生根境高手,三等高手也有七八人,虽说在下身后有着齐云山,司马南作为成名已久的江湖前辈,不至于下死手取我性命,可远水救不了近火,就怕这司马老儿翻脸不认人,不顾忌我齐云山的威名痛下杀手,妙手兄,你给在下透个底,可有压箱底的绝技?” 林妙手淡然道:“仙台兄未战先怯,可不是好兆头啊!你且放心,待会若是真打起来,你安心对付司马南即可,剩下几人,交给在下便是!”林妙手无门无派,能有今日的修为全凭自己,一身刀法更是在历经无数次死战磨练出来,听闻此言,邵仙台神色稍缓,笑道:“有妙手兄这句话,在下心中就安稳多了。” 终于到了临仙阁,门房见二人各持兵刃,结伴而来,忙上前问道:“来者何人?” 邵仙台上前一步,持剑礼拱手道:“晚辈齐云山邵仙台,特来拜见司马宗主,劳烦前辈通报一声。” 第一百零二章 江山代有才人出 那门房看二人器宇轩昂,他跟随司马南已久,一眼便看出二人来意,虽说近些年来随着司马南修为攀升,临仙阁势力也水涨船高,胆敢上门挑战的人已是少之又少,见来人自报家门,门房笑脸相迎:“原来是齐云山的仙台道长,那这位想必便是林小宗师了,不知二位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邵仙台笑道:“久闻司马宗主武艺高强,晚辈神往已久,一时技痒,特来求教。” 门房心道,原来是来找茬儿的!这二人虽说都是荣登大器榜四小宗师的年轻高手,可自家宗主成名多年,一身修为深不可测,想来也不怕这二人,便点了点头,收起笑脸,沉声道:“实不相瞒,我家宗主碰巧不在家中,二位若是无事,不妨先进屋喝杯热茶,等上片刻,宗主稍后便回。” 邵仙台与林妙手二人对望一眼,点了点头,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纵使前方是龙潭虎穴,也只能硬着头皮顶上了,便笑着回礼:“如此也好,劳烦前辈带路。” 二人跟着门房,一路向里走去,不多时便走到内堂,只见房内正中座位空悬,左右各坐着两位老者,门房拱手道:“小人见过两位供奉,这二位是齐云山仙台道长和南疆的林小宗师,特来找宗主求教。” 左手边那位年长些的供奉挥了挥手,示意门房退下,也不起身,看向邵、林二人,冷声道:“原来是大器榜上的四小宗师,老夫龙入海,二位想挑战咱们宗主,得先拿出点真本事来!”说完大手一挥,四下里冲出来数十名弟子,将邵、林二人围在当中。 邵仙台掂了掂身后的桃木剑,厉声道:“前辈这是什么意思,我二人远道而来,这便是临仙阁的待客之道么?堂堂临仙阁,难不成想要以多欺少么!” 龙入海冷笑道:“我宗主何等身份,岂是你二人想见就能见的?想见宗主,得先过这一关,你二人身为大器榜上新晋的四小宗师,若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又有什么资格见宗主?” 邵仙台傲然道:“前辈若是想考较我二人,光凭这些货色,只怕是不够!” 龙入海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大手一挥,怒道:“给老夫好好教训这两个毛头小子!” 正当二人剑拔弩张之时,屋外传来一阵豪迈大笑,一个壮硕身影龙行虎步闯进屋内,厉声道:“退下!” 临仙阁众人见到来人,齐声道:“参见宗主!” 来人正是司马南,只见他身高八尺,虎背熊腰,虽年近五十,却面如冠玉,除去满头银发外,与壮年无异,显然内力深厚,已近返璞归真。 邵仙台见状,抱拳道:“晚辈齐云山邵仙台,这位是南疆林妙手,见过司马宗主。我二人今日前来,全因敬慕前辈修为高绝,特来讨教。” 司马南从二人身边走过,径直坐上主座,看向邵仙台,笑道:“老夫这点微末道行,何时能入的了齐云山的眼了?令师萧伯年修为远胜于我,你不在山上好好修行,来找老夫作甚?” 邵仙台回道:“前辈过谦了,家师曾言,除去大器榜上天下十人不去说,天底下还有十余人与那大器榜上高手不过一线之隔,其中前辈的大名赫然在列。晚辈立志登顶武道巅峰,自认与榜上十人差距甚大,这不便想着让前辈指点一二,也好集百家之所长。” 司马南嗤笑道:“敢情是将老夫当做软柿子了啊。” “晚辈不敢。” 司马南摆了摆手,说道:“你也不必解释,年轻气盛本就是人之常情,况且你年纪轻轻就位列四小宗师之列,本就有自负的本钱,但老夫毕竟和你差着辈分,赢了,以大欺小胜之不武,败了,晚节不保,怎么算这笔买卖都不划算,小道长,不如你二人一齐上,省得日后老夫落人口实。” 邵仙台摆了摆手,说道:“不用林兄一起,让晚辈先讨教讨教。” 似是恼怒这个小辈的不识抬举,司马南气势一变,厉声道:“既然如此,你若是输了,怎么说?” 邵仙台笑道:“若是晚辈败了,自会亲自向前辈磕头认错,从此遇到临仙阁门人,退避三舍,可晚辈若是侥幸胜了,前辈可得将宗门秘籍抄录一份,赠与晚辈。” 司马南怒极反笑,接连说了三个好字:“就按你说的办,但你数次顶撞老夫,得加上一条,若你输了,除去磕头敬茶外,也得留下点东西!” 邵仙台皱起眉头,沉声道:“晚辈身无长物,齐云山更是比不得临仙阁富可敌国,不知前辈要晚辈留下什么?” 司马南狞笑道:“若是你输了,留下那柄桃木剑和握剑的右手吧!” 说完身形暴起,双拳裹挟风雷之声,冲向邵仙台。 后者反手抽出那柄桃木剑,风仪出尘,心中默念一声:“想杀我,生死自负!”提起桃木剑,掠向司马南。 虽只是桃木剑,可注入邵仙台的无上内力后亦是削铁如泥,只可惜对上以强硬拳法著称的司马南,剑拳相交,发出金石撞击之声。林妙手死死盯住场中,虽身处险境,需时刻提防临仙阁其他门众暗中偷袭,却不愿错过二人交手的任何细节。 不多时,场中二人已交手数十合,司马南拳法刚劲有力,又占着境界的优势,拳势将邵仙台笼罩其中,已稳占上风,后者虽处于劣势,步伐却是丝毫不乱,举手投足间隐有大将之风。 司马南越斗越惊奇,心想此子年纪轻轻竟有如此修为,实属不易,今日若不能趁早将其除去,日后必成心腹大患。劲力催至十成,场中全是双拳残影。 第一百零三章 救场 虽说邵仙台实力不俗,在同龄人中更是顶尖的存在,一身实打实的生根境界乃是一次又一次比斗中稳步攀升而来,可司马南是以力证道的纯粹武夫路数,日复一日,整整四十年,曾被誉为拳法造诣直追江子房,随着后者被司空厉废去双臂后,司马南已是世人心中当之无愧的拳法第一人,且气机悠长,一气接一气,拳势绵延数十里,邵仙台不过弱冠之年,便是从小修行,天资卓越,可这二十多年的差距又岂是能轻易抹平的。 司马南拳势不停,邵仙台只得提剑抵挡,脚踏七星,使出齐云山鹤舞步,在场中闪转腾挪,体内气血不住翻涌,难受的紧。司马南冷笑一声:“小子,老夫还当你有什么本事!什么四小宗师,当真不堪一击!” 邵仙台气血翻涌,脸色通红,一剑暂时逼退司马南,向后退去,以剑拄地,捂着胸口大口喘息,原本以为司马南近年来鲜与人交手,修为当有所退步。却不料此人拳法之刚猛,竟能将自己牢牢压制。 司马南一脸得意,看着这位江湖闻名的年轻俊彦,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想我司马南成名多年,也不过只是在凉州一带小有名气,你这后生不过是投了个好胎,凭什么能入大器榜,位列四小宗师?还妄想踩着老夫上位,今日我就让你这后起之秀彻底在江湖除名!一脸不屑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司马南嗤笑道:“小道长,若还有什么压箱底的手段,老夫劝你趁早使出来,再藏着掖着,老夫也不能尽兴。” 邵仙台呼出一口浊气,将桃木剑插在身前的青砖上,双手结印,朗声道:“东风起,引天雷!”刹那间,狂风大作,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一道天雷穿透屋顶,劈在桃木剑上,闪闪发光,众人被刺得睁不开眼睛。 司马南眯起眼睛,第一次正视眼前的邵仙台。 邵仙台一气登顶,伸手握住桃木剑,瞬间发丝飞舞。桃木剑裹挟天雷,冲向司马南,后者深知天雷的厉害,只得避其锋芒,可邵仙台来势极快,长剑一指,立时劈下一道天雷,一名门众躲闪不及,当场被天雷劈中,横死当场。邵仙台每指一剑,便引下一道天雷,房中几处遭雷击的地方焦黑冒着青烟。司马南眼见不敌,运气全身,身形又扩大了几分,纵身一跃,摘下梁上牌匾,狠狠拍向邵仙台,后者此时天雷加身,迅疾如电,本可以轻松躲过,可突然气机一窒,好似被人定住一般,竟是动弹不得,被司马南一把拍飞,吐出一大口鲜血,引雷术也随之消散,天空幽而复明。 林妙手见好友落败,忙冲了过去,将邵仙台扶起,问道:“受伤了么?” 邵仙台盘膝而坐,吐一纳九,运功疗伤,摇了摇头,示意无碍。 原来引雷术乃是齐云山秘法,非一等境界不可擅用,先前邵仙台见司马南拳法刚猛,自己逐渐落入下风,不得已下,才强行使出这一招,想要一举击杀司马南,可自己修为不济,被功法反噬,如今自己受伤不轻,恐再无一战之力,己方只剩下一个和自己修为伯仲之间的林妙手,反观对方阵中,暴怒之下的司马南面目狰狞,但战力并未受损,加上还有几名好手伺机而动,看来今日想要生离此地只怕不易。 邵仙台看向林妙手,苦笑道:“这次是在下赌错了,恐怕要连累妙手兄了。” 林妙手冷哼一声:“现在说这些废话有什么用,你先好好歇着,这一阵就交给林某来对付。” 司马南看着仍在垂死挣扎的二人,狞笑道:“林妙手,老夫劝你乖乖束手就擒,比起背后有齐云山撑腰的邵仙台,你无门无派,就算老夫今日将你杀了,也不用担心有什么后果!” 林妙手将刀横在胸前,冷声道:“想杀我,老匹夫不妨来试试。” 先前与邵仙台一战,虽未伤筋动骨,可司马南毕竟年过半百,平素里又沉迷女色,自忖已不宜再战,虽说自己并未将这二人放在眼里,可毕竟是登上大器榜的四小宗师,邵仙台的引雷术险些令自己吃瘪,若是林妙手也有些压箱底的绝活,自己阴沟里翻船可就真是晚节不保了,如今胜券在握,犯不着以身试险,使了个眼色,龙入海和另一名供奉巫宝轩心领神会,率着一众门人将林妙手围在当中,司马南则高坐太师椅,悠哉悠哉喝着美酒。 临仙阁的两位供奉,都是实打实的二等生根境,龙入海使一杆长枪,抖了个漂亮的枪花,巫宝轩则使一只流星锤,呼地抖将开来,足有一丈有余,二人配合默契,左右夹击,林妙手深知此时若再留手,性命不保,右手长刀出鞘,朝着龙入海当头劈下。 这一刀势大力沉,龙入海忙架起银枪横档,岂料林妙手只是虚招,临时撤劲变招,腰身一拧,长刀顺势朝右斜劈而去,好在巫宝轩时刻提防,一锤砸在刀刃上,可仍是被刀罡划破了长衫,巫宝轩大怒,抡起流星锤,扫向林妙手脖颈。与此同时,龙入海枪出如龙,枪尖点向林妙手心口,后者不敢大意,飞速旋转,平地起龙卷,将二人攻势以巧劲化解。 第一次与两位同境高手较量,林妙手竟有种莫名的兴奋,虽说今日一战事关重大,可林妙手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深知不能硬来,且战且退,龙、巫二人看出对手意图,对望一眼,不多时便将林妙手逼至墙角,后者背靠着墙壁,脚边坐着仍在运气疗伤的邵仙台,面前还有一群临仙阁门众虎视眈眈。林妙手忽的将长刀向前掷出,此时林妙手被众人围攻,手中长刀便是最大的依仗,临仙阁众人只觉莫名其妙,难不成这小子失心疯了不成。 龙入海撇过头去,躲过那一刀,笑道:“小子别再做困兽之斗了,既然丢了兵刃,快乖乖束手就擒吧!” 忽觉脑后劲风呼啸,长刀竟是临空回转,顺着原路飞回,龙入海躲闪不及,被长刀划破脸颊,带出一溜儿血花。 司马南抚掌大笑:“好一招离手刀!如此玄妙的手法,无愧妙手二字!龙先生、巫先生,务必生擒这二人,待老夫盘问出招式奥妙后再杀不迟!” 众人得令,一步一步朝着林、邵二人逼近。 生死攸关之际,屋外传来一声轻啸,一道粗壮天雷从天而降,将众人逼退,随后一名中年道士脚踏七星,翩然而来。 邵仙台看清来人后,神色激动,惊呼道:“师父!” 第一百零四章 武无第二 只见那道士背负长剑,仙风道骨,虽年过三十,却面如冠玉,风仪出尘。 司马南皱起眉头,问道:“阁下可是萧伯年?” 那道士环顾一圈,傲然道:“不错,贫道正是齐云山萧伯年。” 司马南脸色阴晴不定,心道不妙,不知为何这萧伯年会不远万里来到此地,先前打上了邵仙台,更想取其性命,看来今日恐有一场恶战。 萧伯年也不理会这些,径直走向徒弟,临仙阁众人都曾听说过萧伯年的威名,深知绝非此人的对手,纷纷让出一条道来。萧伯年冷冷看着徒弟,问道:“受伤可重?” 邵仙台摇了摇头,赧羞道:“小伤,不碍事。师父怎么来了?” 萧伯年冷哼一声,怒道:“我若不来,等着你被人宰了再来给你收尸么!平日里让你好好练功,别到处惹是生非,这次倒好,踢到铁板了吧!”说完转过头去,看向众人,质问道:“是谁打上贫道的徒弟,站出来让贫道好好瞧瞧!” 司马南深知萧伯年的厉害,相传此人修为之高,直追当年齐云山开山祖师,与大器榜上十人也仅是差之毫厘。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司马南自报家门道:“老夫司马南,久闻道长威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令徒上门讨教,技不如人,老夫见他无理,这才小小惩戒一番,如今道长既然亲自来领人,老夫就卖你齐云山一个面子,将这二人带走吧。”话语中带着一丝戏谑,你徒弟来我临仙阁撒野,我司马南技高一筹,如今看在你齐云山而非你萧伯年的面子上放他一马,一切恩怨就此一笔勾销。 萧伯年浓眉一挑,冷笑道:“这么说来,我这徒儿是你打伤的?亏你这老儿还是江湖前辈,欺负个小辈算什么本事!门口还恬不知耻挂着临仙阁的牌匾,尔等这群修力不修心的粗鄙武夫,哪有半点仙风道骨的样子,也配称作临仙?” 一番话辱人至极! 司马南脸色阴沉,可萧伯年盛名在外,自己也没有把握必胜此人,如今被他这么当着面羞辱,也是异常愤怒。司马南使了个眼色,龙入海提起长枪,厉声喝道:“哪来的臭道士,敢来此处撒野,找死!” 萧伯年眼中寒光一闪,长剑伴随着阵阵雷鸣猛然出鞘,一剑挑飞长枪,又一剑直接洞穿了龙入海右臂。萧伯年冷声道:“贫道今日本就不是来讲道理的,谁还想动手,不妨一起上吧!” 见龙入海受伤后,司马南忍无可忍,纵身一跃,双拳擂向萧伯年,后者暗道一声:来得好!长剑如龙,每出一剑便带出一道天雷,正是适才邵仙台所使的引雷术,可同样的招式,由萧伯年使将出来,不仅威力更盛,也更加得心应手。 一炷香后,司马南身中数道天雷,瘫坐在地上,一身修为被废,死死盯住萧伯年,咬牙切齿道:“阁下好狠的手段,竟废了老夫一身功力!老夫技不如人,如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老夫只有一个问题,阁下可引来几道天雷?” 引雷之法作为齐云山不传秘术,施术者神通高低可以引来天雷数量计算,相传齐云山开山祖师余成志可引下共计九九八十一道天雷! 萧伯年将长剑归鞘,傲然道:“贫道不才,比起我那只能引下一十八道天雷的不成器的徒儿,可引下七十七道。” 司马南听闻此言,心灰意冷,随即苦笑道:“阁下修为之高,老夫今日认栽,这条命如今在阁下手上,你动手吧。” 萧伯年平静说道:“你以大欺小,迫使我徒儿擅用引雷术,乱其道心,我废你一身修为,咱们之间就算扯平了,之后若想找贫道寻仇,大可来齐云山一战!”说完扬长而去。临仙阁众人哪敢阻拦,邵仙台与林妙手对望一眼,也紧随其后,一同离开。 出了临仙阁,萧伯年冷冷看了邵仙台一眼,冷哼一声,自顾自朝前走着,后者自知理亏,不敢多言,默默跟在师父身后。林妙手将邵仙台拉住,轻声道:“仙台兄,你这师父看着可不太好相处,但无论如何,今日多亏他出手相救,林某欠你齐云山一条性命,自当铭记于心。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你我就此别过!” 邵仙台点了点头:“今日一战,方知你我二人和那些顶尖高手的差距,小道也要回齐云山继续修行,后会有期。”说完快走两步,紧紧跟上师父的脚步。 ———— 而随着那份大器榜的出炉,除去那不知底细却有着通天手笔的无名氏最为神秘外,最吸引人眼球的便是那榜上第二的卓不凡,对于此人的横空出世,无人知其底细,榜上也仅有寥寥十余字的注释:塞外剑客,剑术剑道几近通神,无愧不凡之名,乃当世剑神! 对于卓不凡的真实身份,就连大器榜入榜之人也觉好奇,亦有不少人替排在其身后的司空厉打抱不平,也有不少年轻一辈对于仇爻的来历充满好奇。同样,对于在庆阳城中一人独战一城的老剑神曹邛,江湖上两极分化,两波人吵得不可开交,其中一波人认为庆阳城一战后,曹邛受伤极重,必然境界跌落,将其排在第七位不过是卖老剑神个面子,另一波持反对意见的拥护者则觉得曹邛老而弥坚,破了空山僧称霸江湖四十年的金刚不败,更将其从天下第一的宝座上拉下马来,理当成为新一任天下第一,两波人吵得不可开交,“倒曹派”以年轻一辈为主,这些人大多只在自家长辈口中听说过曹邛的往事,而“亲曹派”则以花甲老人居多,这些人对于昔年仗剑青衫的曹邛都是打心眼里佩服,曹邛亦是这代人心中当之无愧的剑神,无人可以替代! 相比之下,对于蝉联两次登榜的枪仙凌霄云,讨论之声反而小了很多。 当然,几乎所有人都期待着这个神秘的卓不凡何时能与凌霄云有一场大战,决出真正的新任天下第一! 第一百零五章 从前有座剑神山 却说司空厉、仇爻二人昼伏夜出,一路疾行,很快便进入了大楚国境内的安鼎城,二人修为虽高,却并非道教辟谷真人,一路奔波,已是饥肠辘辘,司空厉为尽地主之谊,邀请仇爻路边酒馆小坐片刻,后者也不拒绝,一马当先进入酒馆,招呼店家好酒好肉伺候着。 酒馆掌柜虽不认得司空厉,却看出二人凌厉的气势,更别说他手中那锭分量很足的金元宝,捧在手里眉开眼笑,忙招呼小二好酒好菜伺候着。仇爻下筷如飞,酒到杯干,撕扯着流油的鸡腿,大快朵颐,爽朗笑道:“当真痛快!仇某被困在云音寺二十年,嘴里都快淡出个鸟儿来了。” 司空厉只是扯了扯嘴角,浅尝辄止,并未陪着仇爻豪饮。这是,一只雀鹰飞入酒馆,司空厉抬起手臂,任由其停在胳膊上,亲昵地揉了揉伴随自己近五年的爱宠,从雀鹰脚上竹筒内抽出一封密信,看完后收入怀中,接着手臂一抖,雀鹰展翅高飞。二人回楚国的一路上,司空厉时不时都会收到信报,在梁国境内时,约莫一日三次,进入楚国境内后则更为频繁,一日可达七八次。 仇爻见状,不由冷笑道:“阁下可真忙碌。” 司空厉解释道:“在下身为大楚军神,军务繁多,可比不上仇兄你逍遥自在,况且梁、楚两国如今仍在交战之中,在下不在军中,军中大小事宜都需在下过目。” 仇爻撇了撇嘴,对此不置可否。 司空厉明白仇爻对梁、楚之战不甚关心,又接着说道:“仇兄可知道最新出炉的大器榜?”见仇爻一脸茫然,便解释道:“此榜囊括天下武人,从高到低,依次排序,更列举出天下十人及一些前途不可限量的年轻俊彦,碰巧仇兄此次重新出山,也被收入榜中。” 仇爻对此来了兴致,他被困二十年,对如今天下大势不甚明了,又让掌柜的送来两壶酒,问道:“那仇某排在第几?” 司空厉微微一笑,说道:“仇兄因与空山僧之死密切相关,在此榜上位列第四,不巧正排在在下之后。”说着自顾自倒上一杯美酒,笑容灿烂。 仇爻冷哼一声,啐道:“等仇某养好了伤,再和你好好打上一场,我倒要看看阁下究竟几斤几两,能排在仇某之前。” 司空厉知他心意,又接着将天下十人逐一介绍完,其中大半仇爻都未曾听过,可当听到曹邛仅仅位列第七时,不由替其打抱不平:“怎么曹兄只排在第七位?李显、莫子锋虽说二十年前都已是小有名气的剑客,可比起曹兄,连提鞋都不配,还有那什么卓不凡又是何人。竟在剑道上独占鳌头,为何仇某从未听过此人的名号?” “莫说仇兄被困二十年,就连在下也不曾听说过此人。”司空厉叹道,“至于为何曹前辈座次靠后,全因早前他曾在庆阳城中与空山僧有过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虽说侥幸胜了,却落下了不小的病根,境界大跌,这才如此。仇兄被困二十年,消息闭塞,这才有所不知。” 仇爻冷哼一声,怒道:“倘若当时仇某在,谁敢欺负我曹兄!真惹恼了仇某,他冯家这大梁江山可就别想再坐的安稳。”之后又扯到那神秘的无名氏,沉吟道:“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可这份大器榜将武人修为从高到低依次排序,却鲜有人反对,究竟那无名氏又是何人?能有如此通天手笔。” 司空厉摇了摇头,表示不知情。 二人一时无话,只是相对而坐,自斟自饮。 又过了一会,仇爻酒足饭饱,正想起身告辞。说来也怪,被囚禁在云音寺那二十年里,无时无刻不牵挂着曹邛,如今重见天日,进入楚国地界,大概是近乡情更怯的缘故,却又不知改如何面对曹邛。 忽听司空厉叹道:“不管仇兄信是不信,在我司空厉心中,曹前辈都是当今世上唯一的剑神,哪怕往后再推五百年,世上习剑之人都绕不开曹邛这个名字。” 仇爻笑道:“那是自然,曹兄无论剑术剑道,俱是当世巅峰,所创御剑术更是别无分号,更别说还有那一身浩然剑意,此人天生为剑而生。他日若有机会,仇某定要亲自会一会那天下第二的卓不凡,看他究竟有什么能耐,能抢过我曹兄剑神的称号!” ———— 遥想三十年前,年近四十毕生习剑的曹邛终于有所突破,跳过一等纯青境界,直入出神境界,自号剑神,在楚国境内寻了一座山头,一开始并不知此地乃是一座上古剑阵遗址,只是一眼便相中了而已,之后便定居山上,更将此山命名为剑神山。之后十年,因天生亲剑,与剑阵心生感应,出剑无往不利,几乎败尽楚国高手,无数英雄豪杰均在剑神山上铩羽而归。可曹邛境界却是十年停滞不前,为求更进一步,独自离山,偶遇当时不过弱冠之年却风头一时无两的天才刀客仇爻,二人一战不分胜负,之后结为异姓兄弟,纵横天下,好不痛快!仇爻对于刀法的见解精妙绝伦,曹邛虽不练刀,却可从中举一反三,剑道感悟良多。之后当仇爻决定去挑战当时天下第一的空山僧时,曹邛只说了一句话:“无论胜败,曹某都在剑神山上等你归来。”可这一等,就是整整二十年。 山还是那座剑神山,可曹邛却逐渐被世人遗忘,剑神也已不再是那个剑神了。 第一百零六章 我有一剑 正当二人神游之际,一人身披甲胄,腰挎战刀,猛然走进酒馆,环顾四周,见到正坐在窗边的司空厉,快步走来,拜倒在地,身上甲胄咔咔作响,抱拳道:“末将安鼎城守卫叶青崖,参见军神。” 掌柜的见到那位将军和他腰间明晃晃的战刀,不由偷偷咽了咽口水,正心想该如何应付,可当听到军神二字时,更是直接吓得两腿发软,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战战兢兢将那锭金元宝还了回来,带着哭腔说道:“大将军饶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这酒钱还请大将军收回去,权当小人请客了。” 司空厉笑道:“掌柜的莫怕,吃饭给钱,本就是天经地义,便是我司空厉也不能例外,掌柜的请放心,只要有我在位一日,大楚境内就绝对不会出现任何将士鱼肉百姓之事,这金子你放心收着便是。” 掌柜的挠了挠头,战战兢兢道:“一顿酒肉才几个钱,这金子给的太多啦。” 司空厉笑道:“若是掌柜的觉得给的多了,等日后碰上我大楚将士,酒肉给的足些便可。” 掌柜的这才小心翼翼将金元宝收入袖中,弯腰作揖道:“小人谢过军神大恩,预祝军神战无不胜,早日打下梁国,杀尽天下梁狗。” 司空厉笑了笑,示意掌柜的先行退下。 仇爻对此啧啧称奇,心中不由又将司空厉高看了几分。 司空厉又看向仇爻,笑道:“也请仇兄放心,在家并非做做样子博取你的好感,我司空厉向来治军严明,仇兄一身本事,何不投身军伍,打下一番霸业?” 仇爻摆了摆手,婉拒道:“仇某做惯了闲云野鹤,对于天下归属并不关心,志不在此,多谢将军好意。” 司空厉也不强求,点了点头:“若是哪天仇兄改了主意,不妨来鄱阳城找我,别忘了咱们之间还没有分出胜负呢。”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仇爻也将司空厉视为朋友,学着司空厉的样子扯了扯嘴角,说道:“你放心,仇某记下了,倒是你可别死在战场上了。” 司空厉哈哈大笑:“梁国能取走我司空厉性命的人,只怕还没生出来!” 目送仇爻离去后,叶青崖怒气冲冲道:“军神大人,这人是谁,好生无理!”之所以没有当场发作,全因司空厉治下有方,手下众将士哪敢轻易坏了规矩。 司空厉冷声道:“他便是如今大器榜上排名第四的天下用刀第一人。仇爻。” ———— 剑神山上,曹邛仍在闭关疗伤,凌霄云则终日指点卢怀远练枪,闲暇之时便和吴秀在剑神山附近游山玩水,日子虽平淡,却乐在其中。 剑神山虽与世无争,可山上众人自小练剑,本就尚武,对于那份新出炉的大器榜也是略有耳闻,凌霄云在被空山僧压制十余年后,首次如愿以偿,登上榜首,对此世人竟无一人质疑,毕竟天下第三的大楚军神曾被这位枪仙以绝对优势击败过。而曹邛位列第七,同样用剑的卓不凡则横空出世排在第二,也预示着新老两位剑神的交替。 这几日,卢怀远在练枪时似乎有些小情绪,出招狠辣,好似撒气一般。凌霄云察觉出徒弟异样,担心这小子惹出什么乱子,便问道:“卢小子,你又在发什么疯!” 卢怀远没好气道:“二师父,远儿听说近日江湖上出了个什么大器榜,有四人还被单独列了出来,并称为四小宗师,为何徒儿不在此列?” 凌霄云哑然失笑,说道:“我道是因为什么,原来是因为这事儿啊。为师对此也有所耳闻,榜上那所谓四小宗师,修为均入二等境界,你才三等武夫的修为,如何比得过他们?况且你今年才多大,为师若是没记错的话,便是四人中年纪最小的柳公仰,也比你大了六七岁吧。” 卢怀远扬起拳头,恨恨道:“有志不在年高,二师父你啥也不懂!” 凌霄云只是摇头苦笑。 又听卢怀远愤愤道:“如今二师父成了天下第一,可大师父却只排在了狗屁倒灶的第七位,连李显、莫子锋这两个手下败将都排在他之前,远儿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何!” 凌霄云叹了口气,想起曹邛的叮嘱,忍住将真相告诉卢怀远的冲动,含糊其辞道:“你大师父向来淡泊名利,这些小事他可不会放在心上。” “可是远儿会!”卢怀远揉了揉眼角,涩声道,“二师父就别再骗徒儿了,其实徒儿都知道。” 凌霄云心中一惊,故作镇定道:“那你倒是说说,都知道些什么?” 卢怀远将长枪立在一旁,叹了口气,说道:“前些日子,大师父曾说要去见一位故人,为此还特地换上了一身新衣服,可回来之后,就一直待在剑冢内,难得露面,远儿猜想,大师父一定是和人比武去了,不慎受了伤,怕远儿担心,所以才一直躲在剑冢里闭关疗伤,远儿也问过梅婆婆,大师父是去见谁,又和谁打了一架,可梅婆婆都不肯告诉我。远儿只是年纪小,可远儿不傻,普天之下,能伤得了大师父的,只有二师父你和当时的天下第一空山老和尚而已,之后老和尚突然暴毙,恐怕也和那场大战有关系。” 凌霄云没料到卢怀远小小年纪竟如此聪慧,一时不知改如何作答,只是长叹了一口气。 又听卢怀远继续说道:“远儿之所以对那什么四小宗师耿耿于怀,全因四小宗师之首柳公仰正是空山僧的关门弟子,而我作为剑神曹邛的徒弟,终有一日要打败他,让天下人都知道,大师父能胜的了空山僧,他的徒弟一样比空山僧的徒弟强!” 凌霄云微微一笑,没想到卢怀远竟然还有如此志向,可转念一想,当日在云音寺一战,尚未成名的柳公仰可谓让自己吃尽了苦头,便语重心长道:“为师曾和那柳公仰打过交道,这小娃娃手段高明,日后你若是碰上他,可得千万小心。” 卢怀远点了点头,说道:“二师父放心,无论如何,远儿都不会输给他。” 正当师徒二人闲聊之际,一名身材瘦小,满头银发的耄耋老者踏入剑神山,凌霄云和剑冢内的曹邛同时心生感应,如临大敌。 只听山脚下传来一声长啸:“在下卓不凡,携一剑问道剑神曹邛!” 第一百零七章 收官之战 听到卓不凡三个字,凌霄云心中大惊,没想到这位最为神秘的天下第二居然在剑神山露面了!正要提枪下山拦路,忽听山顶传来一声回应:“曹邛恭迎卓剑神上山!” 既然曹邛开口放行,凌霄云也不便再出面阻拦,将长枪丢在一旁,双臂环胸静候卓不凡。下一刻,卓不凡便出现在凌霄云师徒二人眼前,卢怀远终究是少年心性,上下打量了一番,便问道:“你就是卓不凡?怎么长得这般模样!” 凌霄云厉声呵斥:“卢小子不得无礼!”转头看向卓不凡,冷声道:“既然来问剑,阁下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卓不凡笑了笑:“枪仙好眼力,在下这点微末道行果然瞒不了你。”说着身躯一震,瞬间拔高,接着撕下那张精致面皮,露出一张清癯面孔,却是生的赤发碧眼,不似中原人士。卓不凡笑道:“在下初入中土,因外貌奇特,为掩人耳目,减少不必要的麻烦,这才乔装打扮了一番,不想让枪仙见笑了。” 凌霄云奇道:“易容、缩骨,西域奇术,阁下所学倒是驳杂。” “雕虫小技,不值一提。”卓不凡摆手笑道。 一旁的卢怀远哪里见识过这些,啧啧称奇,抱拳道:“卓前辈,刚刚是小子无礼了,你这些本事倒是新奇的紧,有空教教我呗!” 卓不凡笑容亲切,宛如邻家大叔一般,笑着回应道:“小娃娃跟着枪仙好好学本事便是,这些不入流的手段,不值一提。” 卢怀远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小气鬼,又不是偷学你的本事,你不肯教我还不稀罕呢。” 凌霄云赧然一笑:“劣徒不懂事,阁下莫怪。” 卓不凡笑着附和道:“哈哈哈,童言无忌,大风吹去。” 三人闲聊之际,山顶一人御剑而来,正是剑神曹邛。卢怀远许久不见曹邛,难免牵挂,见状高声喊道:“大师父来了!” 卓不凡暗暗称奇,适才神意所至,眼前这小娃娃年纪轻轻,竟已有了三等碧微境的修为,且同时获得曹邛、凌霄云青眼,日后成就不可估量。 凌霄云见曹邛满面红光,原以为他经过多日闭关,已然痊愈,直到瞥见曹邛背在身后的双手紧握,指节都已泛白,才明白曹邛原来是以内力硬撑罢了,不由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卓不凡也一眼便看穿了曹邛的窘境,他此次来到剑神山并无恶意,况且有天下第一的枪仙在此,也容不得自己有歹念,不知曹邛这般硬撑究竟是为何。猛地瞥见卢怀远,心中猜想曹邛之所以隐瞒伤情,极大可能是为了瞒住徒弟,至于其中缘由,也不想深究,见状也不点破,持剑礼抱拳道:“晚辈卓不凡,苦修剑法三十年,如今总算小有所成,特来想前辈请教,还望前辈指点一二。” 曹邛却是面露难色,如今他境界大跌,早已不复当年之勇,更别说恢复到当时在庆阳城里一人独战一城的巅峰状态,对上这位大器榜榜眼,几乎是毫无胜算,一时间犹豫不决,不知是否应该应战。 似是看出了曹邛的难处,卓不凡笑道:“是晚辈唐突了,前辈莫怪,若是前辈今日不便,晚辈可以等上几日,正巧晚辈赶了几天路,也需要好好休息一番,让剑意趋于圆满。” 曹邛略带感激看了卓不凡一眼,说道:“如此也好,阁下不妨就在这山上住下,三日之后,曹某必当与你一战。” 卓不凡笑道:“多谢前辈成全,恰逢枪仙也在此地,晚辈也有些武学心得可与其交流,那晚辈就叨扰了。” 曹邛点了点头,亲自替卓不凡安排住处,足见曹邛对这位后辈的重视。 卢怀远见一时打不起来,兴致缺缺,独自走到一旁,拨弄着那杆铁枪。 ———— 当天晚上,凌霄云独自找到曹邛,见后者愁眉不展,便说道:“前辈若是有所顾虑,不妨由晚辈去打发了那卓不凡。” 曹邛摆了摆手,说道:“此人既然敢孤身来我剑神山,又岂是这么容易打发的。况且说句心里话,老夫虽明白此战胜算渺茫,但老夫其实是想好好打这一架的。” 凌霄云奇道:“这又是为何?” “我曹邛自七岁那年第一次握剑开始,就立志登顶剑道第一,也坚信有朝一日我能成为当时用剑第一人!至于天下第一的名号,老夫却从未真正放在心上,庆阳城一战,惊天动地,老夫于生死之间感悟,有所突破,登顶天人境界,一剑破了空山僧的不败金身,不说后无来者,起码是前无古人,老夫原想着将那一战作为此生最后一战,可老夫心中仍有遗憾,那便是剑道一途,后继无人。”曹邛长叹一口气,“卢小子空有一身天赋,却死活不愿练剑,老夫一身本事无人继承,李显也好、莫子锋也罢,一人弃术求道,一人轻道重术,都称不得剑法大成,如今好不容易出了个惊才绝艳的剑道后辈,术道双修,老夫便想着将此生收官之战交于他手。” “既然前辈由此打算,那一战便是,今日又何故退缩,若是生出未战先怯之心,那可真就是必败无疑了。”凌霄云见曹邛心意已决,不免担忧道。 曹邛晒然一笑:“虽说老夫与空山僧一战后境界跌落,静脉受损严重,修为只剩下五六成,可那又如何,老夫比不上楚天机可证道成仙,亦不愿就这么腐朽老死,老夫今日之所以避战,全因放心不下卢小子一人而已。” 凌霄云叹道:“前辈只管安心备战便是,有晚辈在,万不会让卢小子受半点委屈。” 曹邛笑道:“有你这句话便足够了,那老夫也能心无旁骛与卓不凡一战,我倒要看看,这位新任剑神是否真有资格接过老夫这个名号!” 第一百零八章 故人相见 没了后顾之忧,曹邛气势一变,眼神也坚定了许多,他本就不如何看重三日后决战的胜负,为的不过是将一身本事传承下去。 送走凌霄云后,曹邛在房内盘膝而坐,在剑冢内闭关多日,集万千名剑之灵气,如今伤势总算止住,虽仍未回到巅峰实力,可剑术剑意仍在,对于三日之后的收官之战,曹邛并不如何看重胜负,只求剑道得以传承。 这时屋外传来敲门声,曹邛似是预料到一般,默默叹了口气,说道:“妹子,进来吧。” 来人正是梅舒雁,她与曹邛兄妹情深,心意相通,推开门第一句话便是:“这一场是非打不可么?” 曹邛苦笑一声:“你都知道了?” 梅舒雁冷哼一声,没好气道:“这山上有什么事我不知道?那卓不凡可是天下排名第二的绝世剑客,你这把老骨头,又何必去自讨苦吃,找上门来又如何,你若一心拒战,他还能翻天了不成?别忘了,如今世上唯一排在他前头的凌霄云恰巧也在山上!” 梅舒雁的意思很明显,只要曹邛不松口,有凌霄云在,卓不凡也只能灰溜溜的下山。 却见曹邛摆了摆手,拒绝道:“我二人只较高下,又不分生死,况且老夫也觉卓不凡并无恶意,妹子多心了。” 梅舒雁涩声道:“可如今你的身子,哪里还经得起?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卢小子怎么办?你别忘了,当初将他带回剑神山,他有自己的使命在身!” 曹邛笑道:“有他二师父在,放心,天底下没人能欺负的了这小子!老夫这一生,何其壮哉,可偏偏一身剑术后继无人,如今好不容易碰上了一个可接过我衣钵的剑道后辈,提携一把,有何不可?这座天下可以忘记我曹邛,却独独不可忘记我曹邛的剑!” 梅舒雁知他心意已决,再劝也无用,叹道:“我只是个妇道人家,不懂你们的家国情怀、皇图霸业,也不懂什么剑道传承,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我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求你这一战能好好活着,哪怕不为了我,不为了卢怀远,不为了你与卢先生的约定,只为了你自己,也要好好活着!” ———— 三日时光转瞬即逝,二人决战之日如期而至,为防止分心,曹邛将卢怀远留在山上,交给梅舒雁看管,后者自然是不情不愿,可看见一向好脾气的梅婆婆也罕见的动了真怒,不敢在多言,将一肚子牢骚咽进肚里。 曹邛持佩剑飞英,傲然站在山顶,迎风而立,身后不远处坐着受邀观战的凌霄云。卓不凡从山腰住处拾阶而上,气机内敛,哪有半点天下第二的气势。 新老两代剑神相对而立。 曹邛笑道:“如今三日已过,让阁下久等了。” 卓不凡回礼道:“晚辈也知道前辈经过庆阳城一战后境界大跌,静脉受损严重,此时前来挑战,未免有趁人之危之嫌,可晚辈已寂寂无名了整整三十年,不愿再等,今日问剑,只问前辈最强手,还望前辈成全。” 曹邛闻言笑了笑,仿佛在卓不凡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拔剑出鞘,紧紧握在手中,沉声道:“此剑名''飞英'',跟随老夫大半生,纵横天下,今日一战,无论结果如何,老夫都当封剑,之后天下再无剑神曹邛。” 卓不凡听出他话中退隐之意,没想到曹邛竟将与自己一战视为此生最后一战,一时间热血沸腾,将身后长剑缓缓抽出,傲然道:“此剑无名,待晚辈名满天下后,世人自会记住它。晚辈苦修三十年,悟出七剑,现一一问礼曹老前辈,请前辈看招!” “一剑开山!” 随手挥出一剑,划出一道粗壮剑气,将远处一座山头拦腰斩断! “二剑倒海!” 又是一剑,曹、凌二人只觉一股大力如排山倒海般袭来! “三剑摘星!” 卓不凡接连使出数剑,势若奔雷,好似漫天繁星洒落人间! “四剑地动!” 将手中长剑直插入地,剑意冲天,地动山摇! “五剑逐日!” 一剑挥出,天地为之色变,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瞬间乌云密布! “六剑裂天!” 又是一剑,划破长空,天空都被这一剑劈成两半! “七剑不凡!” 卓不凡将长剑横在胸前,万千剑气从天而降,便是以曹邛之能,也觉压力倍增,且卓不凡所使剑气好似无穷无尽,延绵不绝。 七剑使完,卓不凡主动撤剑,将长剑归鞘,抱拳道:“晚辈献丑了,请前辈指点。” 曹邛心中巨震,适才卓不凡所使七剑,无论剑术剑道,都已是当世巅峰,便是比起庆阳城一战前的自己也不遑多让,恐怕只有在庆阳城中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自己才敢说稳胜此人。 曹邛又惊又喜,口中喃喃道:“剑道后继有人!剑道后继有人!阁下刚刚那七剑,震古烁今,老夫自愧不如,不愧是当世用剑第一人!老夫没什么可指点你,只有两招,你且看好!” 说完手掐剑诀,飞英剑划破长空,指尖所指,剑尖所至! 卓不凡奇道:“这便是前辈的飞剑神通么!” 曹邛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正是千里之外取人头颅的飞剑术!飞剑、御剑同根同源,阁下天生剑体,相信假以时日,定能领悟其中奥妙。” 卓不凡一揖到底,沉声道:“多谢前辈赐教!” 曹邛将卓不凡扶起,笑道:“是老夫要多谢你才是,有阁下在,吾辈剑士注定会在这座江湖大放异彩,我曹邛一生所学也将后继有人!” ———— 告别了曹邛与凌霄云,卓不凡独自离开剑神山。此行称得上乘兴而来,尽兴而归,曹邛的飞剑、御剑神通,也让卓不凡受益匪浅。 下山时,卓不凡却偶然遇见一人背负双刀,与自己迎头碰上。 卓不凡与那人对望一眼,都是如临大敌,好在那刀客似乎着急上山,并未出手阻拦,卓不凡便主动让出一条道来,待到那人远去之后,卓不凡后知后觉,猜出了那人的身份。 第一百零九章 十二路将军 上山之人正是仇爻! 与司空厉在安鼎城一别后,仇爻马不停蹄,直奔剑神山而来,刚到山脚,便见到天生异象,唯恐曹邛遇险,顾不得其他,立时往山顶赶去,刚行至半山腰,异象消散,仇爻心中诧异,可一想到在这剑神山上寻常人可伤不得曹邛,便放下心来,朝着山顶走去。 山顶上头,曹邛正与凌霄云复盘刚刚卓不凡那几招,此人招式并不如何精奇,可那一身剑意却是充沛无比,就连曹邛也是赞不绝口。 凌霄云却是苦笑道:“前辈一时兴起,将飞剑、御剑两门神通传授给了卓不凡,无异于给晚辈又树了一个劲敌啊!” 曹邛微微一笑,揶揄道:“老夫当日输给你一招,是为此生第一败,如今老夫已无力再与你战上一场,将毕生所学传给那卓不凡,之后就看这位后辈能否替老夫找回场子了。” 正当二人说笑之时,两柄弯刀呼啸而来,凌霄云正要提枪而上,却见曹邛好似魂不守舍一般,死死盯住那两柄弯刀,喃喃道:“神荼、郁垒,好久不见了。贤弟出来吧!” 这时,一人大笑而来,朗声道:“一别二十年,曹兄老了许多!” 曹邛涩声道:“是啊,你我已有二十年不得相见,你可知这些年为兄找你找得好苦。” 仇爻心中大痛,沉声道:“我知道,曹兄为了我,不惜一人独战一城,不然也不会落下病根,好在如今罪魁祸首空山已死,若不然小弟必将云音寺搅个天翻地覆!” 曹邛突然眉头一皱,小心问道:“贤弟,外界传言,空山僧之死与你有关,此事是真是假?” 见仇爻神色凝重,瞥了眼站在一旁的凌霄云,曹邛心领神会,说道:“忘了给你介绍,这位正是大名鼎鼎的枪仙凌霄云,与老夫交情颇深,贤弟有话直说便是。” 仇爻虽不想对曹邛有所隐瞒,可一想到和柳公仰之间的约定,不可失信于人,便叹了口气:“老秃驴的确是死在仇某刀下。” 二人大惊,过了好一会儿,曹邛才说道:“贤弟好本事,竟能杀了天下第一的空山僧,如今贤弟重获自由,不知将来有何打算?不如就陪着老夫住在这剑神山山,为兄有许多话想和你说。” 岂料仇爻却是摆了摆手,说道:“小弟因空山之死,如今已成为梁国江湖公敌,定居此地难免会给曹兄带来不小的麻烦,况且小弟立志登顶武道巅峰,一个天下第四,可入不得小弟的眼,适才仇某上山时碰到一人,敢问曹兄,那人可是卓不凡?” 曹邛点了点头,又将与卓不凡比试一事和盘托出。仇爻听后啧啧称奇:“无怪刚刚出现天地异象,剑气森然,此人修为之高,小弟自愧不如。小弟被困二十年,一身修为停滞不前,原想着空山已死,普天之下只有曹兄、枪仙两个对手,没曾想这二十年来江湖上人才辈出,卓不凡、司空厉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如今见了曹兄,小弟心愿已了,不日便要游历天下,以求武道提升,还望曹兄体谅,就此别过。” 曹邛没想到仇爻是这般打算,喃喃道:“可今日一别之后,你我恐无再见之日。” 仇爻微微一笑,挥刀割下一缕发丝,交到曹邛手中,说道:“小弟本就是天性洒脱之人,如今见过了曹兄已足矣,小弟已发丝相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如此便够!”说完头也不回,转身下山。 曹邛伸出手,想要挽留些什么,最终却只是一言不发,颓然放下手臂。 凌霄云见状,不免问道:“这仇爻与前辈不是情同手足么,怎的说走就走了?” 曹邛苦笑一声,不愿多言。正当此时,山顶飞来几只鸟儿,啁啾婉转,盘旋追逐,可这些早出晚归,捕虫觅食的鸟儿又怎么会懂得碧烟的无心。 ———— 楚国鄱阳城内,司空厉安然返回。 陈雄迫不及待问道:“司空你总算回来了,怎样,空山之死可有确切消息?” 司空厉将在梁国境内偶遇仇爻之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陈雄闻言大喜,二十年前,仇爻的大名可谓响彻四海,“南刀北剑”,风头一时无两,谁敢争锋?如今曹邛年事已高,不愿入仕为官,陈雄本引以为憾,若能将仇爻招至麾下,可抵雄兵一万,不由起了招徕之心。 司空厉知晓圣意,便说道:“此人心高气傲,恐不肯屈居人下,但微臣曾与仇爻有约,不出一月,此人必会徕找微臣,届时微臣定当游说此人。” 陈雄叹道:“如此英雄人物,若不能为寡人所用,当真可惜。如今既然你已回朝,大楚境内那三座宗门就劳烦你亲自跑一趟了,如若有敢不从者,寡人许你先斩后奏。” 司空厉躬身抱拳道:“微臣领旨。” “对了,寡人听闻踏云府宗主之女云婉珂也被列为大器榜上四小宗师之一,无论如何,留此女一条性命,寡人倒要看看这位后起之秀有何过人之处。” “微臣领命。”司空厉站起身来,说道:“陛下,微臣还有一事启奏。” “但说无妨。” “先前我大楚兵力不足,除去百师城,宝玉城常年驻扎守军外,其余几城无常驻军队,如今燕国覆灭,普天之下唯有梁国一个敌人而已,而我大楚如今兵力雄壮,加上燕国旧地共计一十二城,大可每城分兵驻守,设立十二位守城将军,一来可减少大军调拨的巨大开销,二来将兵力分散,以防有人拥兵自重,且再遇上战事,可先发制人,且每城之间都可相互援助,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陈雄沉吟道:“可如此分兵,又要凭空多设立出十二个武将高位,只怕我大楚文臣心中有怨言呐。” “陛下放心,李密先、宋进阳都是明事理之人,况且这十二人如今都在朝中任职,并非空降军,不过是官位擢升一两级而已,且这十二人走马上任之后,刺史、别驾、司马等官职空悬,正是我大楚人才涌现之时,不但不会引起骚乱,反而能给平静许久的大楚官场填一把旺火,有能者居之。”司空厉沉声道。 陈雄思索片刻,笑道:“这么说来,军神心中已有人选?” 司空厉回道:“微臣不敢期满陛下,确有人选,只不过此事事关重大,仍需和其他几位商议。” 第一百一十章 虎将 不多时,楚国几位权臣悉数到场,陈雄将司空厉的意见转述后,几人议论纷纷。 李密先皱眉道:“在下对此举并无异议,只不过何人能胜任,我等入朝时日尚短,需由军神和国师二人商议定夺。” 司空厉点了点头,说道:“此事本将在回京路上已拟定出一份名单,这些人都为我大楚效力多年,忠心耿耿,可担大任。在历经几场大战后,我大楚军队虽有伤亡,同时也重新吸纳了不少新生力量,如今大楚兵力共计约七十万,与梁国大致齐平,除去常年守卫京城的十万兵马不可随意调动外,其余六十万人马可根据城池规模,战线前后按需分配给另外十一城,我大楚虽受制于疆土,可正因如此,城与城之间的距离并不算远,若有战事,邻城可及时支援,无需大军再从京城内长途跋涉。至于这份名单,还请诸位同僚过目。” 宋进阳作为其余几人中资历最老的权臣,接过那张名册,仔细查阅。 一炷香后,宋进阳将名册交还给司空厉,眉头舒展,原本以为在百里劲转投楚王门下后,司空厉为防止兵权被瓜分,假借设立十二位将军之名,实则会暗中培植党羽,以削弱旧燕国势力,可这份名册却是任人唯贤,燕国旧将马贵也赫然在列,被封为常荣城将军,并未将其安排在最前线的百师城。 宋进阳拱手道:“原本在下以为军神此举是为了大力培植心腹,如今看来,是小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司空厉扯了扯嘴角,笑道:“本将统领大楚军政多年,何需多此一举。这十二人中,有追随陛下多年的老将,亦有一些刚刚冒尖的年轻将领,但无论从个人实力,还是领兵才能,都对得起此次晋升,至于马贵将军,入我大楚时日尚短,将他放在最南边的百师城,难以服众,故本将将其安排在旧燕国境内的常荣城。” 几人敲定后,陈雄即刻下旨,分封名册上十二人位守城将军,且其余高位空悬,一时间在楚国官场内引起轩然大波,受封武将春风得意,走马上任,十二人的府宅更是被道喜之人踏破门槛,大楚十二城几乎夜夜笙歌,酒香飘满城。 ———— 却说梁武帝在听从帝师曲怀尔计策,奇袭灭掉辽国之后,只留下蒋宗保率十万荆州军清理辽国战场,名将阿善弩战死后,辽国大军军心涣散,却无一人肯投降,就连不少手无寸铁的百姓都纷纷投入战场,可见阿善弩在辽人心中的地位,只可惜在梁国铁骑的冲锋下死伤无数,毫无抵抗之力。 牢南城郊简溪村,有一名村夫生的虎背熊腰,原本并非村中土生土长的村民,早年间受伤极重,顺着河流一路漂到此地,被当地村民所救,村长谢宝不但请人治好了此人一身伤势,更是集资帮此人在村里搭建了一座木屋供其栖身,这壮汉也感恩,平日里帮着谢宝和其他村民一起栽种庄稼,若是碰到邻村的前来闹事,也都是壮汉领头将闹事之人打跑,谢宝等人对此十分感激,村中孩童更是将壮汉视为大英雄,不少待字闺中的未嫁小娘也都对这壮汉芳心暗许。 这壮汉正是八年前飞云涧一役中死里逃生的梁国将领麻云华。 那日曹勃大军几乎全军覆没,麻云华身中数箭,拼死跳下战船,潜伏在水中,本打算躲在暗处伏击阿善弩,一命换一命,为大将军报仇,怎奈失血过多,好不容易熬到半夜,却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所幸命格够硬,顺着河流一路漂到简溪村,被当地村民所救,这才侥幸保住一条命。 之后虽一心想要复仇却势单力薄的麻云华只得在简溪村定居下来。 村庄地处偏僻,原本可以远离战火侵扰,可随着辽国覆灭,梁国入主后,为扩张兵马,蒋宗保命手下众将士在辽国境内四处抓捕壮丁,简溪村内亦有不少青壮为求活命,背井离乡,原本还算热闹安稳的村庄一下变得冷清了许多,剩下的老弱妇孺也终日人心惶惶。 这一日,麻云华独坐在溪边,独自出神,谢宝闲来无事,便拎着两坛粗制烧酒走到麻云华身边,将一坛酒递给前者,自顾自坐下,叹道:“云华,其他青年都跑了,你为啥还待在村里,你们年轻人和我这个老头子不同,还是赶紧逃命去吧。” 因简溪村常年远离战火,且民风淳朴,麻云华便以真名相告。 只见麻云华摇了摇头,说道:“我已是从鬼门关走过一趟的人了,早年间走了太多的路,如今已懒得再跑了,再说了,云华也不怕打仗。” 谢宝叹息一声,说道:“可是打仗会死人的啊!” 麻云华喝了口辛辣烧喉的烈酒,附和道:“是啊,打仗就意味着死人,可现在打仗,是为了将来能天下太平,能少死人。” 谢宝苦笑道:“老头我不懂这些道道,我只知道,寻常老百姓,说白了只要能过上好日子就行,庄稼收成好,儿女尽孝,餐餐能吃饱,晚上能睡个安稳觉,还能有些余钱喝些小酒,那就是好日子,至于龙椅上那人是谁,姓什么,可就不是小老儿能操心的了。” 二人又坐了一会,谢宝犹豫了好久才开口问道:“云华,你告诉小老儿,你到底是什么人?” 麻云华疑道:“老丈为何有此一问?”自打麻云华被救,到现在已过了整整八年,谢宝从未主动问过其来历。 谢宝笑了笑:“你生的这般雄武,绝非常人,况且那日救你之时,你身穿战甲,又受伤极重,若老头子猜的不错,你应当是个将领吧。” 麻云华神色一变,随即释然道:“老丈莫怪,云华并非有意欺瞒,只不过我身份特殊,流落异乡,不得不小心行事,但老丈救命之恩,云华铭感五内,更不会对老丈和其他村民不利。实不相瞒,我麻云华本是梁人,乃昔年梁国大将军曹勃麾下副将,官任定远将军,八年前随大将军败走飞云涧后,流落此地,先前有所隐瞒,还望老丈见谅。” 谢宝一拍大腿,神色激动:“小老儿果然没猜错!” 麻云华一阵愧疚,抱拳道:云华有愧,无颜再面对各位乡亲,这八年来承蒙老丈关照,今日就此别过。”说完猛地站起身来,打算离开简溪村。 岂料谢宝一把将他拦住,说道:“小老儿并非要赶你走,无论是你哪国人,终究都是一条人命,不然当时小老儿也不会救你,况且这些年相处下来,小老儿知道你本性不坏,便是梁人又如何,小老儿只知道你是简溪村的麻云华。” 麻云华鼻子一酸,揉了揉眼镜:“多谢老丈!” 正当此时,一名孩童慌慌张张跑了过来,大叫道:“村长爷爷不好啦!有官兵来抓人啦!” 第一百一十一章 他乡遇旧识 谢宝闻言,大惊失色,原本以为简溪村如此偏僻,梁军最起码也得十天半个月后才能搜寻到此,届时村中青壮都已离开,剩下一堆老弱妇孺,相信梁军也不会过分相逼,可如今来得太快,村中仍有小半青壮来不及逃走。忙让小娃娃在前带路,走时还不忘叮嘱麻云华躲藏起来,千万别被梁军发现。 麻云华看着谢宝远去的佝偻背影,心头一暖,将手中烈酒一饮而尽,自嘲道:“想我麻云华年少成名,跟着大将军立下多少还没干了,何时喝过这等粗制劣酒,不曾想如今却喝上瘾了!”原本已经打算归隐山林,从此不再过问国事的麻云华叹息一声,躲了这么久,该来的还是来了。可转念一想,自己如今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正是打下一番事业的时候,岂能碌碌无为,况且谢宝等人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如今遭遇祸事,万不可袖手旁观。 将酒坛扔在地上,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麻云华大笑着朝村口走去。 走到村口时,只见一名年轻将领坐在高头大马上,身后十几名梁军手持战刀,虎视眈眈。谢宝站在一群人跟前,拱手作揖:“几位军爷,我是本村村长,不知军爷今日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马上那将领随意挥动着马鞭,趾高气昂道:“我大梁早早便张贴出告示,征召各地青壮入伍,尔等竟敢不从,难不成是想抗命么!” 谢宝惊恐道:“小人实在不知情啊,还请军爷莫怪。” 那将领笑道:“哦?原来小老儿不知情啊!”之后使了个眼色,命手下去村中搜查。不多时,手下士卒返回,在那将领身边窃窃私语。 后者冷笑着看着谢宝,厉声道:“小老儿刚刚说不知情,那为何村中青壮不足半数?分明是早早得到消息,四下逃命去了!大胆刁民,竟敢率众抗旨,来人,将这群刁民全都抓起来,发配充军!” 那十几名梁军闻言,晃动着手中的战刀,狞笑着走向人群,谢宝吓得跪倒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 忽然间,远处劲风划过,走在最前一名梁军捂住眼角,倒在地上痛苦哀嚎,鲜血从指间不断渗出,又是“嗖嗖”几声,余下梁军应声栽倒,骑马将领怒道:“是谁!可敢出来一见!” 这时,一直躲在别处暗中观察的麻云华走了出来,手里还掂着几块碎石,他本就是梁国神射手,极擅射术,飞石更是不在话下,弹无虚发,可念在同为梁军的份上,留力三分,并未下死手。 骑马将领见麻云华身形魁梧,浑身散发着杀伐之气,悄悄咽了咽口水,握住战刀,冷声道:“大胆刁民,竟敢公然抗命,擅伤士卒,理当问斩!” 麻云华冷笑道:“大梁律我可比你清楚的多,从未听过打伤士卒需问斩,倒是你,欺凌弱小,擅抓百姓,搬弄是非,按军律当责杖三十,你可知罪?” 那将领心中一惊,暗想到此人必然来头不小,便小心问道:“阁下究竟是何人?” 麻云华冷声道:“你先别管我是谁,我且问你,你是谁的部下?朱旺将军还是叶百野将军?” 那将领皱起眉头,心道:此人既然认得昔年两位大将军,当是梁国旧部无疑,便回道:“两位大将军已先后战死,我乃荆州军蒋副将部下滕飞,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麻云华笑道:“蒋副将?可是蒋宗保?哼,你回去带个话,就说有位老朋友在此地等候,让他速速来见!” 滕飞不敢大意,猛一抱拳:“请阁下稍等片刻,末将这就回去禀报!” 见一众梁军落荒而逃,麻云华赶紧将谢宝扶起,村中孩童见麻云华一人打退十几名梁军,更生崇拜之心,就连平日里不少不怎么待见麻云华的村民也纷纷前来道谢。谢宝却是一脸担忧,说道:“得罪了梁军,他们定会回来报复,云华,你赶快逃命去吧!” 麻云华摆了摆手,说道:“我若现在一走了之,老丈和其他村民怎么办?” 谢宝苦笑道:“乱世之际,人不如狗,小老儿活了大半辈子,也够本了,只是可怜了这些在这土生土长的村民,又要颠沛流离了。”说着老泪纵横。 麻云华笑道:“老丈放心,有我在,保管梁军不会为难你们,老丈要是信我,只管安心住着便是。” 见谢宝还要在劝,麻云华沉声道:“老丈先请回吧,就让我麻云华最后再守护你们一次!” ———— 牢南城内,滕飞马不停蹄赶回将军府,蒋宗保正在清点近日征召入伍的壮丁人数及在圣云城内搜刮而来的财产,同时也要时刻提防阿善弩残余旧部的偷袭。见到滕飞归来,行色匆匆,皱眉问道:“滕校尉,何事如此慌张?” 滕飞单膝跪地,抱拳道:“启禀蒋大人,末将奉命外出征收壮丁,在郊外村庄遭遇一人阻拦,那人好似与大人是旧识,点名要大人亲自去一趟,末将唯恐伤了和气,这才立时赶回来禀告。” 蒋宗保沉声道:“他认得我?那人什么模样?” 滕飞忙道:“那人生的虎背熊腰,一手飞石更是弹无虚发。” 蒋宗保心中一惊,显然已经有了答案,忙说道:“备马,带路!” 二人一路疾驰,很快便回道简溪村。刚到村口,便见一雄伟男子在那等候,等看清那男子模样,蒋宗保勒紧缰绳,翻身下马,一路狂奔而来,一把箍住男子,似是有些不可置信,疑道:“麻大哥?” 麻云华笑道:“宗保兄弟,好久不见,如今混得不错啊,都当上将军了。” 蒋宗保挠了挠头,说道:“不过是个小小的游击将军,不值一提。对了麻大哥,你怎么会流落此地?为何这些年都不曾回国?” 麻云华叹道:“八年前,我等奉旨,随曹大将军南下,攻打西平国,没曾想阿善弩用兵如神,处处抢在我军之前,更在飞云涧内设下重重埋伏,最终六万南征大军几乎全军覆没,大将军、黄凡龙、林望等人悉数战死,凌展被俘,只要我麻云华一人死里逃生,幸得简溪村村民所救,这才捡回一条命来。” 八年前,蒋宗保不过是个小小校尉,却也听闻过当时飞云涧一战的惨烈,梁国四大将军之一的曹勃战死,副将凌展被俘后被斩首,曹勃麾下三虎之二的黄凡龙、林望战死,麻云华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更有整整六万梁军被永远的留在了那道飞云涧里。 第一百一十二章 归朝 蒋宗保面露痛苦之色,说道:“曹大将军为国捐躯,可歌可泣。那麻大哥你这八年来都隐居此地么?” 麻云华点了点头:“不错,麻某自重获新生后,便在这简溪村安定下来,我并非不想回京,可一来当地村民对我有救命之恩,恐怕一生一世都无以为报,如今世道不太平,麻某不可一走了之,二来我麻云华身为败军之将,无颜回朝面对圣上,不瞒蒋兄弟,老哥我这八年来共计暗杀过阿善弩六次,最近一次不过三个月前,只可惜每次都铩羽而归。阿善弩一日不死,我麻云华便一日无颜重回行伍,若非近期听闻了他的死讯,下一次刺杀会在一旬之后。” 蒋宗保没料到整整八年过去了,麻云华仍想着为曹勃及那六万袍泽报仇,便说道:“麻大哥没有被抓,倒也是万幸。” 麻云华叹道:“毕竟敌在明我在暗,宗保老弟你也知道,麻某那手射术还算拿得出手,只需提前打探消息,隐匿在阿善弩必经之地,放完冷箭,无论成功与否,麻某都会返回此地,每次偷袭间隔时间长短不一,是以阿善弩等人无法获悉我的踪迹。” 蒋宗保叹道:“这些年,辛苦麻大哥了,如今辽国已灭,阿善弩已死,麻大哥何不随小弟回京,现梁、楚仍在交战中,正是麻大哥大展身手的好时机。” 麻云华并未当场答应,先是问道:“先前你那手下说,朱旺、叶百野两位大将军也先后战死,那如今大梁就只剩下青州王一人了?” 蒋宗保回道:“朱大将军、叶大将军先后死在司空厉手下,燕王李成芝被楚王设计陷害,自缢于皇宫内,百里劲转投楚王门下,如今楚国之强盛,几已能和我大梁分庭抗礼,而青州王在近几年内又接连立下汗马功劳,如今已被封为一字并肩王,为我大梁三军统帅,魏青将军也手握重兵,深得陛下器重,是为年轻一辈武将之首,此外再无可独当一面之人。” 麻云华闻言,眉头紧锁。昔年四国鼎立之时,楚国有军神司空厉,燕国有名将百里劲,西平国亦有声名不显,真才实学却不在二人之下的阿善弩。反观大梁,虽有四位大将军,却一直被人诟病为梁国无名将,若非李剑手下铁骑数量庞大,无往不利,梁国武将与其他三国相比相差甚远。如今百里劲与司空厉联手,楚国实力大增,而梁国武将却呈现出一种青黄不接的惨淡景象。一时归心似箭,恨不得立马回京,重新披甲上阵杀敌,便对着蒋宗保说道:“如今正是我大梁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麻某虽是败军之将,亦愿重新披甲,为国效力,只不过在此之前麻某仍有一事相求,还请宗保兄弟成全。” 蒋宗保笑道:“麻大哥见外了不是,你与小弟还客气什么,有话直说便是。” 麻云华抱拳道:“简溪村村民于我有救命之恩,还请兄弟看在麻某的薄面上放他们一马,别再与这些村民为难,至于壮丁的缺口,日后麻某自会在战场上替他们一并补回来。” 蒋宗保连道:“这是自然,这些村民既然是麻大哥的恩人,也就是我蒋宗保的恩人,先前多有得罪,还请麻大哥多多担待。” 让蒋宗保与滕飞二人在村口稍候片刻,麻云华独自一人回到村中。谢宝正在路口焦急地等待着,见到麻云华,忙上前问道:“云华,梁军没有为难你吧。” 麻云华笑道:“老丈放心,我与那将领本就是旧识,不但没有为难我,他更是许诺以后再不会为难老丈和其他村民。” 谢宝长舒一口气,连道:“那就好,那就好,老天总算开眼了!快快随我一起回去吧。”说完转过身去,似乎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见麻云华留在原地,并未跟上,谢宝还未开口,麻云华已抢先说道:“老丈请留步,云华这次前来是和老丈道别的。” 谢宝一愣,涩声道:“可是那群梁军以我们为要挟,逼迫你跟他们走?你不要担心,只管安稳逃命去,小老儿烂命一条,大不了让他们取走便是!” 麻云华心头一暖,说道:“老丈多虑了,我麻云华本就是梁国旧将,打仗是我的天职,如今梁楚相争,该是我报效朝廷的时候了。云华还是那句话,现在打仗是为了将来天下太平能少死人,总有一天,老丈能过上你想要的好日子。你我今日一别,恐无再见之日,但请老丈放心,云华虽本事低微,但庇护简溪村安稳还是能做到的。”说完跪倒在地,连磕三个响头,“老丈对云华有救命之恩,此生无以为报,若有来生,云华愿做牛做马,以报恩情。” 谢宝老泪纵横,将麻云华扶起,喃喃道:“好孩子,今后不管在哪,切记好好活着,别逞能,别拼命,真有过不下去的那一天,就回到这里来,不管你是什么身份,简溪村永远是你的家。” 麻云华眼中噙满了泪水,涩声道:“云华记下了!老丈也听云华一句,你身子不好,那劣酒还是少喝点,云华每月都会差人给你送些银子来,等到天下太平之后,云华定会回来给你尽孝。” 可此时的二人都不知道,最终麻云华还是没能活着回来。 ———— 与谢宝道别后,麻云华和蒋宗保共乘一骑,回到牢南城,辽国战场已清扫得差不多,下月月初蒋宗保便要回京复命,届时将与麻云华一同返梁,而后者在回到牢南城后第一件事,便是带上黄纸美酒,孤身一人来到飞云涧,祭拜那些战死的六万袍泽。 第一百一十三章 云霄大阵 却说楚国几位权臣在敲定了十二路将军后,名单上众人在京中短暂逗留三日用于庆功后,便走马上任,而百里劲则被留在陈雄身边,统领楚王亲军。如今鄱阳城内有精兵十万,更有刘怀亮、区云溪两位绝顶高手坐镇,可谓是固若金汤,司空厉也得空抽出身来,为陈雄收服大楚境内的江湖宗门。 先前曾说过,楚国的江湖远不如梁国的江湖那般百花齐放,能入司空厉法眼的也只有寥寥三座宗门而已,其中神机洞以机关术见长,踏云府则主修身法阵法,至于太阿剑宗,顾名思义,则全为剑士。三十年前,剑道大成的曹邛曾放出豪言,大楚除曹邛本人外再无剑,直到二十年前太阿剑宗现任宗主石雷上任后,太阿剑宗才得以崛起,这等质疑声才逐渐被打破。 而三座宗门之中,以踏云府宗主云万楼修为最高,稳坐一等纯青境,乃是大楚境内修为前五的高手。司空厉看着手里得到的线报,微微一笑:“一等高手啊,那就先从你这个‘硬骨头’下手吧。” 踏云府位于楚国东方山楼城外一座高山上,此山原本籍籍无名,如今也因踏云府而闻名大楚,被冠名为踏云山,高耸入云,宗门更是坐落于云海之中。司空厉此行未着战甲,身穿一袭青色长袍,单骑来到山脚,抬头看了眼看不到顶的踏云山,笑了笑:“这山可真高,比起剑神山还要高出不少,也不知你云万楼比起曹老前辈,能有多大的差距。” 司空厉此行打算先礼后兵,毕竟虽说如今大楚军队数量与梁国持平,可江湖势力却是相差了不是一星半点,一个一等境界的高手,更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放在梁国,早已成了冯靖全的座上宾,而对于司空厉而言,这类顶尖高手,杀一个便少一个,是以并未抖搂威风,安安稳稳拾阶而上。 行至半山腰门府时,有两名弟子执礼问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前来我踏云府有何贵干?” 司空厉笑道:“我乃大楚军神,此行是奉圣上之命,前来找云宗主有事相商,烦请二位通报一声。” 踏云府作为楚国数一数二的江湖宗门,向来不问朝堂之事,对与楚国权臣也基本都是爱答不理,可司空厉身为如今楚国武道第一人,两位门人自然不敢怠慢,躬身道:“原来是军神大人,还请大人稍候片刻,小人这就上山禀报。”说完脚踏青云,身轻如燕朝着山上掠去。 司空厉由衷赞道:“久闻踏云府的身法轻盈飘逸,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不多时,那名弟子返回山腰,抱拳道:“军神大人,宗主有请,请随小人来。” 将司空厉带到后,那名弟子翩然告退。司空厉跨过门槛,见房内当中一人仙风道骨,仪采出尘,笑道:“司空厉见过云前辈。” 那人正是宗主云万楼,只见他身侧站着一名妙龄女子,想来便是那大器榜上四小宗师之一的云婉珂。 云万楼笑道:“司空军神远道而来,我踏云府有失远迎。来人,看座。” 司空厉扯了扯嘴角,大刀阔斧坐下,笑道:“宗主不必客气,在下就有话直说了,如今梁楚交战,胜了,则问鼎天下,而梁国地大物博,人杰地灵,江湖高手更是不计其数,在下不知他冯靖全开出了怎么样的诱人条件,这些武人纷纷投靠梁国朝廷,加入到双方战场之中,宗主同为武道高手,自然知晓这些江湖中人在战场中能起到怎样至关重要的作用,为确保我大楚能在两国之战中笑到最后,陛下特命在下前来,诚邀宗主入仕为官,替我大楚贡献一份力量,不知宗主意下如何?” 云万楼似乎早已猜出司空厉的来意,对此并不如何吃惊,只是淡淡问道:“不知阁下今日前来,是以大楚军神的身份还是以大器榜榜眼的身份?” 司空厉疑道:“这有何干系?” 云万楼冷声道:“想我踏云府自创立以来,历经数十年,向来与朝堂井水不犯河水,天下归属,与老夫何干?若是阁下以大楚军神的身份来给楚王做说客,老夫自然不会点头答应,还请军神大人打道回府,可若是阁下以江湖中人的身份前来,那咱们便按照规矩,只要阁下能打败我踏云府,老夫便随你回去复命!” 司空厉哈哈大笑:“云宗主说话可真有意思,你当在下是与你前来商量的么!今日不妨告诉你,你若是答应归顺朝廷,皆大欢喜,只要日后在战场上出力,在下保你高官厚禄,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若是不答应,那今日便要你踏云府在江湖除名!” 云万楼怒火攻心,厉声道:“司空厉,莫要仗势欺人,真当老夫怕了你不成!老夫倒要看看阁下到底有什么底气,敢独闯我踏云府!” 司空厉傲然道:“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匹夫有什么手段不妨一齐使出来吧,真有本事杀了我,也算你有能耐。对了,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说着看向一旁的云婉珂,笑道:“这位便是令嫒吧,今日无论你踏云府降是不降,这女子在下都要带走,献给楚王,至于你云万楼么,想死就去死好了!” 云万楼怒不可遏,朗声道:“来人,布阵!” 一声令下,左右两侧涌入数十名弟子,手持白绫,都是一身白袍,宛如谪仙人,将司空厉团团围住。 后者冷笑道:“诸位真要与在下动手?” 云万楼冷声道:“废话少说,你若是怕了,跪下磕头认错便是!云霄大阵,起!” 司空厉扯了扯嘴角,慢悠悠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自嘲道:“许久不在这江湖上走动,今日倒是被人小瞧了呢,既然如此,今日就拿你踏云府开刀吧!” 第一百一十四章 收服 司空厉先发制人,率先冲向人群。云霄大阵乃是云万楼所创阵法,专门用来克制武道高手,踏云府门人以身法见长,内劲偏柔,云霄阵以白绫相辅,可将阵中之人劲力化解,而司空厉作为以力证道的纯粹武夫,理当被此阵克制,但云万楼显然小觑了大楚军神四个字的分量,司空厉举手投足间亦有万钧之势。既然你这阵法将就四两拨千斤,那我便以万斤之力将它击溃! 眼看众弟子瞬间落入下风,云万楼亲自下场,担任阵眼,有他这个一等高手坐镇,阵法威力大增,饶是以司空厉之能,也难在短时间内破阵,而在阵中时间越久,被困者内劲消耗越大,不多时,踏云府众弟子在云万楼的加持下身法更加灵动,白绫在司空厉身侧飞旋环绕,将其牢牢束缚,后者低头看了看身上层层白绫,笑道:“有点意思,单凭此阵,在下收回先前那句话,只要你乖乖归顺朝廷,在下定饶你一命。” 云万楼冷哼一声,嗤笑道:“好大的口气!如今阁下被缚,一条性命掌握在老夫手中,怎敢再与我谈条件?什么大楚军神,不过是众人吹捧出来的沽名钓誉之辈,不堪一击!” 司空厉扯了扯嘴角,嘲讽道:“到底是井底之蛙啊。” 云万楼大怒,厉声道:“别人怕你司空厉,我踏云府可不怕!死到临头还敢嘴硬,今日老夫便教你什么叫做天外有天!”说完又是一声令下,众弟子会意,催动内力,将白绫又扯紧了几分,意图将司空厉活活绞杀。 踏云府在楚国的江湖屹立数十年不倒,除去宗主云万楼修为不俗外,门下弟子也大多是狠厉之辈,寻常人若是碰上威名远扬的司空厉,大多已未战先怯,纵有少数人有和军神交手的勇气,也会因其背后的大楚铁骑而畏首畏尾,可踏云府弟子则不然,就算今日果真杀了这位楚国中流砥柱,引得楚王雷霆震怒,大不了亡命天涯。 眼见白绫越来越紧,司空厉冷哼一声:“在下陪你们玩闹的时间够久了,再玩下去就没意思了!”催动刚猛内力,逼出一道无明业火,将身上束缚的白绫焚烧干净。 云万楼见状,忙让众弟子撒手,惊道:“真气化形外放!阁下好手段。” 司空厉扯了扯嘴角,似乎是在嘲讽云万楼的大惊小怪。 后者足下不丁不八,喝道:“婉珂,代爹持阵!”云婉珂一声轻啸,飘然而至。无需操持云霄大阵后,云万楼双手结印,大喝道:“翻云覆雨,灭!”屋外霎时云海翻腾,白云裹挟水气,环绕在白绫四周,将烈火扑灭,见司空厉仍立在原地,众弟子连忙从腰间抽出白绫,在云海中翻搅后,又将司空厉紧紧缠住,后者冷笑道:“又是这一招,堂堂踏云府连一点新意都没有么!” 云万楼朗声道:“五行水克火,如今这白绫沾满水气,看阁下还有什么法子烧尽!”白绫浸水,在注入众弟子独门内力后,坚硬如铁,司空厉嗤笑道:“老匹夫变戏法的本事倒还凑合,但仅凭这些手段就想困住在下,未免太过异想天开了!” “引火风雷!” 以司空厉为中心,屋内刮起一阵巨风,吹向四周众人,踏云府弟子只感一阵酥麻由白绫上传来,修为较低者一阵抽搐,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云万楼大惊失色,忙上前查看。他深谙五行相生相克之道,见司空厉竟能以刚猛内力化为烈火,焚烧白绫,便想着以水克制,而五行之中土克水,踏云府虽在山巅之上,可宗门内均以青砖铺地,司空厉想借用土劲克水劲本就不易,没曾想此人却直接跳出五行外,将内力化为电劲,而沾满水气的白绫便成了最佳导电媒介,众弟子修为远不如司空厉,不少人已被电翻在地,场中散发出阵阵焦糊味。 没了白绫束缚,云霄阵法威力大减,为避免门下弟子白白送死,云万楼大手一挥,命众弟子退下,死死盯着司空厉,咬牙道:“倒是老夫小瞧你了!” 云霄大阵看似简单,但踏云府内功法门暗藏巧劲,常人被白绫困住后,受缚者行动不便,气机受阻,且云霄大阵又可以云万楼所使阵法变换出万千后手,鲜有人能单枪匹马冲破此阵,而司空厉修为之高,轻描淡写便化解了一次又一次的杀招,更可怕的是,此人气势不坠,反而在逐渐攀升,显然未出全力,这让云万楼心里第一次生出畏惧。 司空厉笑道:“在下一再容情,不过是看在令嫒的面子上,云宗主若还有什么手段,不妨一起使出来,在下还有要事在身,没空陪你在这浪费时间。” 夕阳西坠,万里云飞,云万楼仔细思量一番后,吐出一口浊气,叹道:“云某本想着在这乱世之中独善其身,可最终仍是逃不过身不由己的命运。司空厉,你的确很厉害,老夫自认不是你的对手,可我只有这一个女儿,能否求你网开一面,放过小女。” 司空厉摆了摆手,说道:“并非在下有意刁难,在下也不过只是奉命行事,况且陛下雄才大略,令嫒假使真能嫁入帝王家,绝非坏事,你踏云府的地位也会随之水涨船高,将来问鼎江湖亦有可能。事到如今,在下仍是以礼相待,若云宗主还是不从,就休怪在下大开杀戒了!” 正当云万楼犹豫不决,打算殊死一搏时,却听云婉珂娇声道:“我随大人回京,还请军神放过家父及门下弟子。” 司空厉首次正视云婉珂,她虽是中人之姿,却身材高挑,英气勃发。闻言笑了笑:“既然云小姐点头了,在下自不会再为难宗主,只不过从今往后,踏云府上下需唯陛下马首是瞻,若遇战事,无需诸位身先士卒,但该出力的时候必须出力,谁敢耍心眼,别怪在下不留情面!” 技不如人,不得不低头,云万楼颓然道:“就按照军神的意思办吧。” 第一百一十五章 双管齐下 司空厉盯着云万楼,似乎想在对方脸上看出什么端倪,片刻后笑道:“不管云宗主是真心归顺也好,觉得在下恃强凌弱也罢,既然答应了效忠陛下,在下今日便放诸位一条生路。”说完看向云婉珂,笑道:“那云小姐请随在下回京吧。” 二人下山后,司空厉说道:“在下还有要事在身,有劳云小姐自己回京面圣。” 云婉珂摇了摇头,拒绝道:“小女子愿随大人同行,待大人事了后再一同回京。” 司空厉皱眉道:“在下还要去收服其他宗门,带着你诸多不便,况且你本就是圣上看中的女子,一路跟着我,成何体统!” 云婉珂却是欠身说道:“此去鄱阳城,路途遥远,虽说婉珂被封为四小宗师,可毕竟只是个二等境修为,小女子孤身一人,万一遇上歹人,出了什么差池,军神大人如何向陛下交代,况且若是小女子半路逃了,军神大人要受责罚不说,更会因此迁怒踏云府,还是随大人同行最为稳妥。” 司空厉冷笑道:“在下不管你打什么算盘,也知道你父女二人对我有颇多怨恨,只不过想扳倒我司空厉,就看你有什么手段了,等到真有一日你能爬上陛下龙榻,说服圣上为难在下,也算你有本事。既然你想跟着,那便随你,但我丑话说在前头,若路上整出什么幺蛾子,在下可不会怜香惜玉!” 云婉珂施了个万福:“奴家不敢。” 司空厉虽仍觉不妥,却还是答应云婉珂同行的请求,毕竟以大楚武道第一人的身份,一个二等境界的小姑娘,掀不起什么风浪。可司空厉哪里知道,云婉珂一生尚武,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荣登大器榜四小宗师之列,对于武力无双的司空厉有着一种近乎病态的盲目崇拜,更是芳心暗许,只为能和这位当世英雄多独处几日,至于之后如何,只管听天由命。 有云婉珂在身边,司空厉许多秘法不便展示,好在如今两国暂时停战,无需这位大楚军神赶赴战场。二人骑马慢行,云婉珂外冷内热,一路上总也藏不住话,不停问东问西,问两国之战,问江湖趣事,问皇家秘闻,司空厉从来都是爱答不理,任由这女子叽叽喳喳,好几次都想一掌了结了她,可一想到陛下对其心心念念,这才强忍住出手的冲动,闭耳不闻。 有了踏云府这个前车之鉴,另外两座宗门中的神机洞也跟着臣服,并未耗费司空厉多少精力,对此司空厉十分满意,与神机洞洞主齐养神相谈甚欢,许诺日后只要能为梁楚大战出力,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其实在这三座宗门之中,对战场影响最大的便是这神机洞,有了机关术相助,无论攻城守城,都可事半功倍。又以太阿剑宗次之,自古同境之下,以剑士杀力最盛,太阿剑宗门下百余人,可在战事胶着时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且门下弟子剑术超群,对上寻常将领,几可稳操胜券。至于踏云府,云霄大阵看似威力巨大,但受制太多,反倒不怎么令司空厉上心,这也是为何司空厉先拿踏云府开刀的原因之一,若非楚王对云婉珂格外关照,司空厉早就将踏云府众人打杀个干净。什么狗屁四小宗师,便是再给你一百年时间,想追赶上我司空厉也犹如白日做梦! 如今三座宗门之中只剩下太阿剑宗而已,司空厉对这宗门并不算如何了解,只知道宗主石雷身负二等破垢境修为,剑术超群,是为大楚境内仅次于剑神曹邛的用剑第二人,宗门内藏有名剑太阿,乃是五百年前白莲剑仙李太阿所使佩剑,锋利无比,除此之外再不知情,便转头看向一旁走马观花的云婉珂,问道:“云小姐对太阿剑宗了解多少?” 这是二人离开踏云府后,司空厉首次主动找自己搭话,云婉珂一下来了兴致,娇笑道:“像军神这样高高在上的神仙人物,什么时候开始在意我们这些在山脚下的人了?” 司空厉冷声道:“有话直说!” 云婉珂悄悄吐了吐舌头,不敢造次:“说起这太阿剑宗,除去宗主石雷不去谈,门下亲传弟子共计一百零八人,分别对应三十六天罡及七十二地煞,若有人不幸身死或退出,再有外门弟子补上,这几十年来,人数始终保持不变。石雷二等境界剑士,修为在军神眼中不足为奇,门下弟子大多也就三等上下的修为,真正奇特的是,门下一名叫做叶轻羽的年轻剑修,此人天生痴傻,却独得宗门内第一名剑太阿青眼,在沉寂数百年后甘愿认主,石雷迫于祖师遗训,只得将其收入门下,位列三十六天罡中的天剑星,而叶轻羽修为却一直停滞不前,连滴水境都不曾进入,终日待在宗门里与太阿剑相伴。” 司空厉也是第一次听到这等秘闻,不由在心中默默记下了叶轻羽这个名字。 ———— 这边司空厉马不停蹄,在各地奔走,收服江湖宗门,而另一边的李密先也没有闲着,在知道师父尚在人间后,李密先在区云溪的护送下南下宝玉城,面见轩辕策。 书院弟子都知道这位神仙人物喜怒无常,对于宋进阳这类老学究始终不冷不热,李密先也没有多此一举,到了望江楼后,区云溪独自在楼外等候,李密先则捧着两坛上好佳酿,独自登楼。 轩辕策料事如神,早早便算到李密先今日会来此地,特地将一片狼藉的舞姿收拾干净,听到脚步声,爽朗笑道:“小文昱,你可算来了。” 李密先实在不喜这位授业恩师,可如今有求于人,挤出一个生硬笑脸:“徒儿见过师父。” 轩辕策冷哼一声,啐道:“老夫身子还算硬朗,犯不着大清早来给我哭丧。你我师徒二人就别客气了,酒拿来,有话直说便是。” 李密先赧然道:“师父神机妙算,果然什么事都瞒不住你,弟子今日前来,乃是为了向师父请教,如何将师父之前手握的谍报系统重新盘活,化为己用,师父你也知道,如今弟子作为楚国谋士,若是没些过硬的手段,只怕难以在朝堂之上立足啊。” 轩辕策美滋滋喝着酒,撇了眼李密先,冷笑道:“不管你侍楚侍辽,立足与否与老夫何干?想要在朝堂上站稳脚跟,凭你小文昱这身本事,已足够了。看来你小子还是没长记性,诚意不够啊。” 李密先苦笑道:“到底还是瞒不住师父,不错,凭弟子才华,想要在大楚朝廷上立足不难,可若想在天下之争中胜过曲怀尔却实属不易,师父你也知道,弟子与郭师弟向来不对付,如今弟子先手已输了半局,实在不想一辈子落于人后,还望师父成全。” 说完一揖到底,这是李密先自打书院学成后,第二次心甘情愿在轩辕策面前低头。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且听风吟 轩辕策盯着这位昔年得意门生,思绪万千。遥想当年,书院学子中大多墨守成规,书院内死气沉沉,一股酸腐气味,而天性洒脱,不拘于世俗的轩辕策便成了书院中特立独行的异类。之后再书院担任教书先生,日子依旧沉闷乏味,知道遇上了幼年离乡求学的李密先,此子恃才傲物,被同届弟子排斥,却很对轩辕策的胃口,师徒二人一见如故。而后入门且更年轻的郭元,更是离经叛道,天马行空,和当年的轩辕策一样,被学院上下视为异类,却独获轩辕策青眼,连带着老学究一般的宋进阳,都能让轩辕策暗暗关注。李密先、郭元两位天之骄子,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轩辕策当年的影子,以至于教书多年,堪称桃李满天下的轩辕策只记住了这二人,更是将二人视为衣钵传人。 都说文人相轻,李密先与郭元二人也逃不出此理,向来不对付,早先李密先仗着自己书院师兄的身份,对这位新入门的师弟百般刁难,也的确凭借着先入门这等得天独厚的优势,前期的李密先可谓占尽上分,而郭元在羽翼丰满后,逐渐扳回劣势,二人你来我往,互有胜负。而二人之间的斗法也成了轩辕策每日最期待的消遣项目,可随着郭元年纪渐长后,已能反过来稳压李密先一头,大有“既生瑜,何生亮”之感。 将思绪拉回,轩辕策叹道:“你与郭小子好似命中宿敌,在他大闹庆阳城后,已超越你太多,若你想在死前成就反超他,唯有以谋士身份助君主成就一统天下的霸业。可你二人都是老夫最器重的弟子,帮谁都不合适,小文昱,你说老夫说得可有道理?” “师父言之有理,只不过有一件事您老人家却说错了。”李密先却是叹道,“郭师弟当世奇人,弟子恐怕终其一生,都无法追赶,输给郭师弟,弟子心服口服。师父说得不错,弟子的确想以文士身份辅佐帝王问鼎天下,可师父似乎忘了一件事,弟子与冯靖全并无仇怨,虽说弟子同样倾心安慕容,却也知道她与郭元两情相悦,强求不得,更不会因此怨恨梁国先后两位君主,弟子只需投靠冯靖全,与曲怀尔联手,对付一个宋进阳,岂不是手到擒来,也更容易问鼎天下。不管师父信是不信,弟子之所以投靠楚王,与梁国为敌,全因郭师弟之死与冯靖全密切相关,这个仇,弟子非报不可!” 轩辕策奇道:“据老夫所知,你与那郭元素来不和,如今却想着为他报仇了?” 李密先点了点头,说道:“不管师父信是不信,无论郭师弟是否将弟当做朋友,弟子此生挚友唯有宋进阳与郭元二人而已。” 轩辕策笑道:“倒是老夫看轻你了!也罢,既然如此,老夫就将之前的谍子名册交给你,只不过这些人久不来往,难免失了管束,如今还剩下多少忠心,老夫也吃不准,至于如何重新盘活,就要看你亲自去走动了。” 李密先作揖道:“多谢师父!” 轩辕策摆了摆手,示意李密先将酒留下,便下了逐客令,二人分别时,轩辕策漫不经心说道:“小文昱,此去梁国凶险万分,可千万别死了,老夫两袖清风,以后就指望你带些好酒来孝敬我了。” ———— 庆阳城内,因梁楚两国战事胶着,帝师曲怀尔逐渐由幕后走向台前,全力替冯靖全出谋划策。 师徒二人站在皇宫顶上,将宫女太监驱散干净,冯靖全看向前方,感叹道:“这大好河山,何时才能尽入朕手啊!” 曲怀尔笑道:“如今两国战事吃紧,楚国近期虽选择按兵不动,实则一直在暗中积蓄力量,老夫日前得到消息,司空厉向陈雄谏言,擢升十二名大将军,分别驻守楚国十二城,其中不乏马贵。叶青崖等良将。相比于梁国武将的青黄不接,楚国可谓人才济济,而如今陛下手中可用之人,唯有李剑、魏青二人而已。虽说如今没了辽国这个后顾之忧,梁国不用再担心腹背受敌,可雍州与楚国相邻,若是楚国大举南下,光靠如今驻守在金狼城中的魏青和那二十万守军,可拦不住楚国虎狼之师,金狼城一旦失守,雍州防线必然崩溃,楚国马蹄南下,只要凉州告破,届时几十万楚军直扑庆阳城,兵临城下,陛下可就真是孤立无援了!” 冯靖全皱眉问道:“帝师的意思是,梁楚之战,关键在于雍凉战场?” 曲怀尔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胜败关键都在雍、凉二州。魏青虽说不可多得的将才,但比起李剑。仍差上一些火候,故而作为第一战场雍州最合适的守将人选,便是这位梁国一字并肩王!早年间,四国鼎立,梁国亦有其他三位大将军在,陛下将李剑封于青州,是为了削弱其兵权,可近年来战事不断,其余三将先后战死,李剑作为如今硕果仅存的大将军,乃是军心所向,军中半数之所以选择入伍,都是奔着有朝一日能有机会和大梁这位常胜将军一同在战场上杀敌,故而将李剑安排在雍州,将帅士气远非魏青可比,况且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李剑有个大器榜榜上有名的父亲。” “陛下别忘了,司空厉不仅仅是大楚军神,更是数一数二的武道高手,不可以常理揣度,若是此人亲自领兵攻城,金狼城一战便是最好的例子,若非叶百野临死前终于硬气了一回,若非展云飞拼死阻拦,若非十万荆州军悍不畏死,若非司空厉过于轻视我大梁将士,如今金狼城恐怕早已落入楚国之手,而司空厉作为当世公认的第一名将,智勇双全,更敢于直面自己的过失,之后攻城之时,定不会再轻视对手,将李剑放在雍州,李显自然不会坐视不理,有李显在,也能为我大梁增添一道屏障。” 冯靖全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帝师真乃神人也,全儿谨遵帝师教诲。” 又听曲怀尔继续说道:“我大梁地域广阔,光靠李剑、魏青二人远远不够,陈雄有决心大胆启用新人,擢升十二位将军,就看陛下敢否大胆任命。梁国武将虽青黄不接,却也不乏不少怀才不遇之人,诸如蒋宗保之流的年轻武将,亦或是范于虎、韦大壮这类跟随李剑已久的百战老卒,只要陛下敢放权给这些人,未必不能和楚国十二位将军抗衡。” 第一百一十七章 少年剑仙 冯靖全本就生性多疑,他与兄长冯靖安不同,先帝与李剑师出同门,二人兄弟情深,李剑自然不会有二心,而冯靖全素来不喜李剑,后更因担心其功高震主,拥兵自重,将其封为有违祖制的异姓王,变相夺了他的兵权。而蒋宗保之类年轻武将,未曾经历过庆帝执政时期天下太平的年代,自然也不能体会大梁铁骑甲天下的含义,是以冯靖全从不怀疑这类这类年轻武将的忠心,当然也会因其年龄,对他们的领兵才能产生怀疑。而樊于虎、韦大壮这类老将,虽同为大梁效命,可心中只认李剑而非他冯靖全,一旦李剑一派独揽大权,战事结束后,这群人该如何处置,便成了头等大事。一想到这,冯靖全不免一阵头疼,可战事吃紧,唯有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 另一边,李密先走出望江楼后,愁眉不展,虽说刚刚轩辕策已将梁国境内谍子的名册交给自己,可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人如今还剩下多少忠心尚未可知,且不说这些人是否已被梁国挖出并策反,就算没有,难道自己就凭借轩辕策得意门生这个身份便可以让这些人精心甘情愿臣服? 区云溪见状,问道:“先生可是事情进展的不顺利?” 李密先摇了摇头,说道:“家师并未为难我,反而将之前手中掌握的谍报网全都交给了我,只不过在下实在没信心能完全说服这些人为我所用,况且此去梁国万分凶险,在下犹豫是否该走这一趟。” 区云溪沉声问道:“若是不去,会有何种结果?” 李密先叹道:“岛王是习武之人,大概对梁楚之争不甚关心。岛王不知道的是,梁国内有一无双谋士,智谋远胜于我,几已能和家师相提并论,有此等神仙人物在,在下想助楚王打赢这场仗难如登天。在家师早年间辅佐先帝时,曾在梁国内部铺设下一张庞大的关系网,有了这些谍子传递情报,在下便有了些许胜算,可此行太过凶险,在下犹豫是否该将身家性命放上赌桌。” 区云溪笑道:“只要先生上了赌桌,纵使前路是刀山火海,在下也必陪着先生一同前往。” 李密先忙拒绝道:“这怎么使得,此去梁国九死一生,在下万不可让岛王陪着我冒险。” 区云溪朗声道:“区某还是那句话,若是没有先生,如今我还会在云溪岛上,与世隔绝,哪里还有机会见识到这大千世界,先生对我有知遇之恩,更助我成就无上武学,区某这条命交给先生又何妨。” 李密先心中一暖,点了点头:“岛王大义,密先铭感五内,等到打下整个中原后,密先便退隐山林,做牛做马,回报岛王!” ———— 却说司空厉二人马不停蹄,来到大楚珠贯城。都说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与其他宗门不同,太阿剑宗坐落于珠贯城闹市,声名远播,司空厉二人并不费力便到达。 剑宗众人早早得到消息,石雷更是亲自在门口迎接,司空厉二人跟随石雷进入剑宗,门内弟子皆佩剑,剑气森然。司空厉笑道:“谁道我大楚无剑,有太阿剑宗在,便是比起梁国也不遑多让。石宗主,如今剑神曹邛已决意封剑,从此不问江湖事,阁下便是大楚剑道第一人。大器榜上十位宗师,有三人用剑,且看宗主何时能将这三人拉下马来。” 石雷沉声道:“石某这点微末道行,哪担得起大楚剑道第一人的名号,莫说是新老两代剑神,就是与梁国李显、燕国莫子锋相比都差距甚远,不敢痴心妄想。” 说话间,三人走进内堂,司空厉见石雷是不是瞥向一旁的云婉珂,便笑着解释道:“这位是踏云府宗主千金,大器榜上四小宗师之一的云婉珂,如今踏云府、神机洞两座宗门都已归顺大楚朝廷,云小姐更是陛下钦点的座上宾,待此间事了,在下便会带着云小姐回京复命。” 云婉珂站起身来,欠身说道:“小女见过石宗主。”石雷也笑着回礼。 与云婉珂打过招呼后,石雷皱眉问道:“石某日前便得到消息,也知道军神此次来意,石某只想知道,若我率门下众弟子归顺朝廷,于我剑宗而言,有什么好处?之后需要我等在战场上做些什么?” 司空厉笑道:“石宗主快人快语,在下也就有话直说了。如今梁楚虽暂时停战,实则双方都在等一个合适的契机,梁国地大物博,人才济济,自然有底气等我大楚率先开战,之后见招拆招。同时楚王也在暗中积蓄力量,踏云府、神机洞、太阿剑宗三座宗门便是其中关键一环,我大楚受制于疆土,迟早还需要主动出击,剑宗门下弟子共计一百零八人,如今我大楚共计擢升了十二位守城将军,在下需要宗主及门下众弟子站前保护好这十二人,避免被梁国偷袭,主将战前身死,极其影响全军士气,而剑宗共计一百零九柄宝剑,战时更是无往不利的攻城利器,至于宗主所关心的能得到什么,在下先有一问,敢问宗主此生所求为何?” 石雷略加思索,便说道:“虽说有些痴心妄想,但正如军神所言,石某亦想问鼎剑道巅峰,再不济,也要让世人知晓我太阿剑宗,知道这座天下有一名叫石雷的剑客。” 司空厉笑道:“这有何难,只要打下了中原,宗主何愁不能扬名天下。况且战场本就是最能历练人的地方,只有在一次次生死之间,武道修为才会有所突破。” 石雷点了点头:“军神所言在理,石某答应你,今日起,太阿剑宗归顺朝廷,门下众弟子任由军神随意差遣,但石某有言在先,若遇到性命攸关的紧急情况,太阿剑宗弟子会以自身安危为先,还望军神谅解。” 司空厉朗声道:“在下答应石宗主,凡事只需尽力而为既可,不用诸位死战,剑士本就当青衫仗剑,纵情江湖,不必沙场马革裹尸。但在此之前,在下还有个小小的请求,还望石宗主成全。” 石雷笑道:“军神但说无妨。” “听闻贵派门下有一奇弟子,名唤叶轻羽,能让天下第一名剑太阿甘愿认主,在下想亲眼见识见识此子,不知宗主是否方便?” 提起叶轻羽,石雷便一阵头疼,长叹一口气,说道:“此子天生痴傻,心智比起常人仍有不足,却不知为何能得到太阿认主,石某也曾打探过此子气机,并未有意藏拙,实乃天资不足,若非祖师曾留有遗训,太阿剑主可为宗主继承人,在下委实不会将此子收入门下。原想着有太阿剑气滋养,可助其开智,不曾想五年过去了,此子仍是痴儿一个。不瞒军神,石某虽将此子收入门下,可此人难当大任,无法继任宗主一位,门下亦有不少弟子心生不满,平日里少不了寻他的麻烦,可太阿剑气充盈,又与剑主心意相通,纵是石某最得意的大弟子林剑星,也讨不到什么便宜。不知军神为何会独独对此子上心?” 司空厉笑道:“在下也是今日才从云小姐口中得知这些轶事,此子看似痴傻,却能让神剑甘心认主臣服,必有何过人之处,太阿剑跟随白莲剑仙多年,本就通灵,石宗主要知道,强如剑神曹邛,被成为三百年来剑道第一人,都没能从此地带走那柄太阿剑。此子机缘之大,举世无双,在下一时心痒,便想见上一见。” 石雷叹道:“想不到天下第一名剑,如今竟落到一个痴儿手上,或许军神说得对,石某这位弟子果真有何过人之处,只不过石某眼界不够,瞧不出来罢了,请军神稍候片刻,石某这就差人将小徒带来。” 不多时,一名弟子慌慌张张跑了进来,顾不得礼数,高声叫道:“师父,那姓叶的怪胎来啦!” 石雷闻言,面露不悦,虽说在宗门内,大多弟子都会私下称呼叶轻羽为怪胎,可毕竟当着两个外人的面,家丑不可外扬,好在司空厉并未表现出任何鄙夷,站起身来,紧盯门外。 只见一名模样清秀的少年,却穿的邋里邋遢,杂草般的头发随意盘在头上,脚步轻浮,一脸傻笑走了进来。而神剑通灵,在少年身侧飞旋环绕,剑意冲天,见到司空厉,太阿剑气势再上一层,瞬间爆发出高昂战意。 司空厉惊喜万分,自己不过稍微散发出些许真气,太阿剑便有所感应,神剑之威,可见一斑,更令人惊奇的是,这少年究竟有何过人之处,竟能被神剑奉为剑主。司空厉纵身一跃,五指如钩,抓向叶轻羽,后者天生心窍受阻,面对强敌,依旧只是傻笑,太阿剑护主心切,与司空厉斗在一处。 虽是当世排名第一的神剑,再有灵性,说到底仍是死物一件,司空厉毕竟是天下第三的绝顶高手,不多时已将太阿剑牢牢握在手中,任由其不住哀鸣,更是视那漫天凌厉剑气为无物。 不聊叶轻羽见状,突然间像发了疯似的冲向司空厉,对着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楚军神拳打脚踢,口中嘶吼着:“你快放开它!你弄疼它了!”虽有护体真气在身,叶轻羽拳脚根本无法触碰到司空厉,可堂堂武道大宗师,和一个少年缠斗在一起,有失风范。运气逼退叶轻羽,将太阿剑掷在地上,冷声道:“还给你!” 叶轻羽不顾被摔痛的屁股,忙冲上前,将太阿剑紧紧抱在怀中,泪眼朦胧,不断抚摸着剑身,说来也怪,太阿剑锋利无比,被少年抱在怀里,却毫发无损,剑身微颤,发出阵阵呜咽,好似在回应少年一般。 司空厉越看越惊奇,念力所至,将叶轻羽包裹其中,片刻后啧啧称奇,惊叹道:“这少年小小年纪,竟能有如此明澈的剑心,更是和曹老前辈一般,天生剑胎,只可惜先天比常人少了一处窍穴,以至静脉受阻,这才导致无法修行,若能借助外力,打通任督二脉,助其开窍,修为必将一日千里,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叶轻羽对这等极高的评价却是置若罔闻,只是心疼的抱着太阿剑,好似替它轻抚伤口,更是时不时对着司空厉这个罪魁祸首怒目相向。 石雷也是暗暗称奇,没想到当年临时起意的善念,竟然是捡到宝了,对司空厉抱拳道:“劣徒无意冲撞军神,还望军神大人有大量,别和劣徒一般见识。” 司空厉摆了摆手,朗声道:“请石宗主放心,在下还不至于和一个孩子过不去,况且此子剑心之纯,在下生平未见,只可以我并非剑士,不敢妄自替其打通静脉,以免坏了这份纯澈剑心。” 石雷也是为难道:“石某虽身为剑士,但资质平庸,有这等瑰宝而不自知,实在枉为人师,与其将这等天才浪费在石某手上,不如请军神将小徒带在身边,有军神相助,此子日后定能青云直上,将来传出去,石某面子上也有光。” 其实当司空厉见到叶轻羽的那一刻起,便已经有了收徒的打算,只可惜他修为虽高,对剑道却是一知半解,实在不想这棵好苗子毁在自己手里,可转念一想,便有了打算,于是说道:“不瞒石宗主,阁下所言正合我意,只不过在下不通剑道,此子天资过人,在下打算将他交给剑神曹邛教导,不知宗主意下如何?” 石雷大喜,点头道:“如此甚好,这对小徒来说真是一桩天大机缘。” 司空厉笑道:“既然石宗主同意,在下再来问问这少年的意愿。”转头看向叶轻羽,问道:“小子,你能感受到太阿剑的灵气?” 叶轻羽还在对刚刚司空厉“弄伤”太阿剑一事耿耿于怀,闻言怒道:“关你什么事!你说坏人,我现在没本事,总有一天我会让太阿杀了你!” 虽说司空厉对叶轻羽表现出十足的偏爱,对其百般容忍,却听的一旁的石雷胆战心惊,要知道在楚国境内,谁人不知这位大楚军神的威名,此人不仅在战场上杀敌无数,更是天下第三的绝世高手,若是真惹恼了此人,只怕整个剑宗陪葬都不够。好在司空厉并未动怒,反而笑着看向叶轻羽,轻声道:“小子,你误会了,在下并未伤到太阿剑,不过是想看看你这小子能与神剑感应到何种程度而已,现在与你说这些,恐怕你也听不明白,我只问你一句,若我有法子让你和太阿剑人剑合一,你愿不愿意随我走?” 叶轻羽虽心窍闭塞,却并非真傻,闻言讥笑道:“人剑合一?胡吹大气!你要真有本事,刚刚太阿就会乖乖听你的话,哪还会一见到你就对你起了杀心。” 司空厉也不废话,从叶轻羽手中夺过太阿剑,双指在剑身上一抹,神剑熠熠生辉,将整座屋子照亮。 石雷惊叹道:“军神好手段,在下佩服。” 叶轻羽终究是少年心性,见到心爱的太阿剑闪闪发光,拍手笑道:“厉害的厉害的,你能把这身本事教给我么?” 司空厉将太阿剑还给叶轻羽,笑道:“雕虫小技,不值一提。你天赋很好,我可教不了你,但我可以帮你找个更厉害的师父,现在你可愿意随我走了么?” 叶轻羽点了点头,懵懂道:“我愿意,只要你帮我找到个厉害的师父,我就不再让太阿找你的麻烦了。”接着低头看着怀中的太阿剑,眼神温柔,“太阿,你也愿意的吧。”剑神微动,似乎在回应着叶轻羽。 打定主意后,叶轻羽走到石雷面前,一把跪了下去,毕恭毕敬磕了三个响头,感谢他当年一饭之恩,若非石雷相救,只怕叶轻羽早就冻死在那个寒冬了。接着对着司空厉催促道:“我们快些走吧。” 司空厉向石雷道别,二人约定好门下弟子去处后,三人离开宗门。 云婉珂对于刚刚在太阿剑宗所发生之事始终冷眼旁观,如今看着同行的叶轻羽,更是心生不悦,同样是年轻后辈,自己贵为踏云府千金小姐,又是大器榜上四小宗师之一,可司空厉对待二人的态度却是云泥之别。一想到这,云婉珂一阵委屈,嘟着小嘴,闷闷不乐。 司空厉瞧在眼中,也不出言安慰,只是暗自想到,曹前辈,若你见到这个少年,一定会很开心的吧。 第一百一十八章 传承 至此,楚国内三座一流宗门尽数选择归顺朝廷,司空厉此行算得上是收获颇丰,只是苦了云婉珂,原本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和这位大楚军神独处的机会,硬生生被这个傻小子给搅和了,更可气的是,这痴货竟然不会骑马,司空厉只得购置了一辆马车,亲自担任车夫。这让从未受到过此等优待的云婉珂气得牙痒痒,恨不能将叶轻羽给千刀万剐了。 好在路上并未再出任何风波,三人总算回到鄱阳城。云婉珂虽从小锦衣玉食,可也是第一次进京,更别提那富丽堂皇的宫殿,一路上东瞧西看,边走边忍不住赞叹。倒是贫苦出身的叶轻羽并未被这些吸引,一路上只是不停地和飞旋的太阿剑玩耍。所谓太阿一出,天下百万剑谁与争锋,一人一剑所到之处,皇城内护卫佩剑尽皆臣服,在剑鞘内不住哀鸣,似是示好一般。在见识了少年纯澈剑心之后,司空厉对此并不惊奇,倒是在皇城外等候几人的刘怀亮啧啧称奇,心想这少年究竟是什么来头。 司空厉笑着解释道:“此子乃是本将此行最大的意外之喜,名叫叶轻羽,师从太阿剑宗宗主石雷,虽说如今与常人无异,却是天生剑胎,且剑心纯粹,若能打通任督二脉,助其开智,此子必可在剑道一途一日千里,日后成就不可限量。” 刘怀亮对此深信不疑,点头附和道:“在下也瞧出来了,能让天下第一名剑太阿甘愿认主,此子必有过人之处,看来军神不虚此行啊。” 司空厉心情大好,哈哈大笑。 四人来到皇宫内,陈雄高坐龙椅之上,李密先、区云溪二人前往宝玉城拜会轩辕策未归,百里劲对江湖之事并不关心,故而陈雄身边只站着国师宋进阳一人而已。 司空厉抱拳道:“微臣参见陛下。如今踏云府、神机洞、太阿剑宗三座宗门已尽数归顺陛下,微臣也将云婉珂云小姐带回。” 云婉珂顺势跪下,娇声道:“民女云婉珂,见过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陈雄走下高台,亲自将云婉珂扶起,笑道:“云小姐快快请起,寡人对你心仪已久,今日一见,得偿所愿。” 被一国之君当面夸赞,云婉珂羞红了脸,低头浅笑,虽在入宫前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是楚王暴戾无常,真想将自己纳入后宫,云婉珂便决定以死相逼,可陈雄不仅有霸王之勇,也不失文雅秀气,虽年近四旬,但保养得当,丝毫不见老态,反而平添了几分成熟魅力,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陈雄此前确有将云婉珂纳入后宫的打算,可一来二人年纪相差太大,二来云婉珂出身低微,虽是踏云府千金小姐,却远不如陈雄身份尊贵,故而陈雄也在权衡,是有违祖制,将此女收入妃嫔,还是豢养在后宫,不给名分。他本就不是饥色之人,且陈雄比冯靖全年长几岁,但二人不同的是,比起冯靖全孤家寡人一个,陈雄虽为立后,却有妃子十数名,更有九名子嗣,便打算先将云婉珂带在身边,之后再做打算。又瞧见司空厉身后的少年,疑道:“这又是谁?” 司空厉答道:“回禀陛下,此子名叫叶轻羽,本是太阿剑宗入室弟子,先天比常人少开一处窍穴,却有着纯澈剑心,被天下第一名剑太阿认主。微臣见此子天赋异禀,便向宗主石雷将此子要了过来,打算交给曹邛指导,此子一旦能打通任督二脉,将来修为不可估量!” 陈雄大喜,曹邛不愿入仕为官,为他所用,一直被陈雄视为一大遗憾,若这叶轻羽能尽得曹邛真传,成为一代剑仙,为大楚所用,便可所向披靡,无往不利!便笑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司空,你做的很好。” 将云婉珂留在皇宫后,司空厉便决定即刻启程,带着叶轻羽赶赴剑神山。分别之时,云婉珂含情脉脉看着司空厉,欲言又止,陈雄看在眼中,也不点破,将云婉珂唤至身边,说道:“云小姐初来乍到,就由寡人带着你在这皇城内四处转转。” “民女惶恐,有劳陛下了。” ———— 司空厉二人走出皇宫,叶轻羽焦急问道:“你不是说要带我去找个师父的么,怎么走了这么久了,还没找到!” 司空厉笑道:“小子别心急,很快你就能见到那位前辈了。切记不可无礼!” 如今没了云婉珂在身边,司空厉便不再隐藏手段,驭气将叶轻羽吸附在掌中,踏风而行,少年生平第一次腾云驾雾,高兴地手舞足蹈,太阿剑也跟着叶轻羽欢快飞舞。一日后,二人已达剑神山。 自曹邛与卓不凡一战后封剑,便不再进入剑冢内,终日观摩卢怀远练枪,凌霄云便乐得清闲,陪着吴秀在附近游山玩水,因担心曹邛安危,不敢走远,感应道司空厉的到来,竟还有一股强烈剑意伴随,凌霄云不敢大意,立即回山。 曹邛在经历几场大战之后,越发苍老,平日里看卢怀远练枪时总是昏昏欲睡,直到看见凌霄云归来,才后知后觉,朗声道:“有请司空军神上山!” 不多时,司空厉携叶轻羽来到山上。曹邛笑道:“军神好久不见,今日怎么得空来我这剑神山?”突然目光被叶轻羽牢牢吸引,惊呼道:“太阿剑!” 见曹邛神色激动,司空厉笑道:“前辈好眼力,正是名剑太阿,而这位少年,更是继白莲剑仙后第二任太阿剑主!” 曹邛又惊又喜,喃喃道:“太阿剑主,太阿剑主,老天待我不薄,有生之年竟能碰见这等剑道天才!” 第一百一十九章 少年已知愁滋味 虽说初见之时,曹邛表现的近乎癫狂,但叶轻羽却能清楚感知到面前这位老爷爷并无恶意,太阿剑也十分乖巧,并没有对曹邛表现出敌意,这让司空厉更觉惊奇,同时也让这位大楚军神深受打击,长舒一口气,抱拳道:“晚辈听闻前辈刚刚和大器榜榜眼卓不凡较量过,已决意封剑退隐,本不该再来叨扰前辈,可晚辈日前在大楚境内游历时,偶然碰见这个少年,见其剑心之纯澈,生平未见,晚辈不通剑道,这块璞玉放在晚辈手上,未免暴殄天物,便想着将他交给前辈教导,还请前辈看在往日交情的份上,收他为徒,传授剑术,也好让剑道有所传承。” 曹邛一早便猜出司空厉来意,却是为难道:“实不相瞒,老夫既然已选择封剑,此生便不会再收徒,况且那次大战之后,老夫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如今只要看着卢小子快快长大便足矣,恕老夫爱莫能助。” 司空厉仍不死心,又说道:“如此天才人物,百年不遇,还请前辈成全。” 似是知晓了曹邛不愿意收自己为徒,叶轻羽心中一阵失落,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太阿剑知他心意,围着叶轻羽飞速盘旋,好像想逗主人开心一般。 曹邛瞧见这一幕,心中惊异更盛,自己精通飞剑术,却也只能以气御剑,并不能真正做到人剑合一的至高境界,而这个少年却可以剑随意动,意随心行,纵使太阿剑再有灵性,终究只是一柄剑而已,但在少年身边,好似通灵一般,先前念力所至,这叶轻羽并无内力,武道修为与常人无异,便是曹邛,也从未见过这等奇异景象,一时间犹豫不决。 见司空厉仍在请求自己,曹邛最终还是起了惜才之心,松口道:“真是棵好苗子,若是白白浪费了这身天赋,老夫也于心有愧,这样吧,老夫暂且答应你,但还是不会将其收入门下,先将此子留在山上,待老夫助其开窍后,再将他还给军神可好?” 司空厉感激道:“如此甚好,多谢前辈成全!”说着一把拉过叶轻羽,笑道:“小子,曹前辈答应将你留下了,还不快谢谢前辈。” 叶轻羽咧着嘴,瓮声瓮气道:“多谢老爷爷。” 一旁的卢怀远见状,心生不悦,将长枪扔在一旁,唉声叹气。凌霄云笑道:“怎么?担心前辈留下了这小子,便不管你的死活了?放心吧,曹前辈对你期望甚高,远非这个外人可比,再说了,你大师父不管你,不还有你二师父我么!” 卢怀远死气沉沉,叹道:“远儿并非嫌二师父不好,况且大师父平常也不如何管束我,远儿难过的是,大师父号为剑神,一手飞剑术和御剑术纵横天下,而我作为大师父唯一的弟子,却连其中一招也不会。先前大师父就将这两手绝学教给了卓不凡前辈,如今又要教给这个傻子,远儿那时候不过是说的气话,大师父就真不打算教远儿剑术了,我可是曹邛的徒弟啊,却连一招他的本事也不会,说出去真是丢死人了。” 凌霄云笑道:“我道是什么事,原来如此啊,你这憨货,需知贪多嚼不烂,你二师父的本事虽不如曹前辈那般夺目耀眼,却也不遑多让了,若你学成了为师的本事,还在乎什么御剑、飞剑,长枪在手,天下便无敌手。再者说了,曹前辈对你期望甚高,不然刚刚也不会拒绝司空厉收徒的提议,卢小子,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卢怀远点了点头,仍是无精打采,似乎恼恨自己当初为何不肯学剑。 既然曹邛决定留下叶轻羽,梁楚之战一触即发,司空厉还有许多军务要处理,便准备告辞。临走时,特意看了眼蹲在一旁闷闷不乐的卢怀远,又看向曹邛,说道:“曹前辈,如今两国战事吃紧,相信不久后会有不少人逃到此地避难,晚辈不求前辈为大楚效力,只求前辈看在同为楚人的份上,能多救一人便多救一人。” 曹邛叹道:“老夫不懂你们这些庙堂之事,但老夫会看在你的面子上,尽力收留落难于此的大楚百姓。同样,老夫也有一句话奉劝军神,楚国百姓是命,梁国百姓也是命,只望军神攻打梁国之时,能少杀一人便少杀一人。” 司空厉点了点头,答道:“前辈放心,这句话晚辈记下了。”说完身如惊鸿,消失在众人眼前。 卢怀远是第一次见到司空厉,不免有些好奇,扯了扯凌霄云衣角,问道:“二师父,刚刚那人是谁啊?看上去很厉害的样子。” 凌霄云撇了撇嘴,对于这位曾经的手下败将,他向来没有什么好感,冷哼一声:“他啊,就是大名鼎鼎的大楚军神,大器榜上排名第三的司空厉。” 卢怀远听出凌霄云话中怒意,漫不经心道:“原来是天下第三啊,厉害是厉害,却也比不上二师父厉害。” 凌霄云开怀大笑。 却说叶轻羽被留在剑神山上后,太阿剑感应到了剑冢内万千名剑,反客为主,爆发出冲天剑意。 太阿一出,万剑臣服。 剑冢内万千名剑黯然失色,唯有被曹邛深埋在地下的飞英剑蠢蠢欲动,要与太阿一较高下。一柄是五百年前便跟随白莲剑仙闻名天下,之后沉寂数百年的太阿剑,另一柄是近几十年来纵横江湖,伴随剑神曹邛大杀四方的飞英剑,二者究竟孰高孰低,无人知晓,可曹邛既然已经决定封剑,这场第一名剑之争注定不会发生。 叶轻羽天生亲剑,感应道山上藏剑众多后喜笑颜开,拉着曹邛就要去剑冢内寻剑,后者被纠缠的不轻,只能带着叶轻羽去往剑冢,太阿剑跟在二人身后,欢快飞舞。卢怀远见状,又是一阵长吁短叹,自己虽说颇具武学天赋,但却只是对枪法有所涉猎,而叶轻羽看似痴傻,剑道天赋却震古烁今,不仅令太阿剑甘愿认主,更是与神剑心意相通,无需掐剑诀,神剑便可随心意而动,这等惊人天赋,便是卢怀远也心生羡慕。 凌霄云笑道:“你这臭小子又在吃什么飞醋,曹前辈不过是将那少年留在山上罢了,论资排辈,你仍是曹邛唯一记名弟子。” 卢怀远叹道:“先有那什么柳公仰,又出了个劳什子四小宗师,如今又来个剑道天才叶轻羽,哎,这日子没发过了。” 凌霄云闻言笑了笑,江山代有才人出,自空山死后,无数惊艳后辈如雨后春笋般不断涌现,自己这个徒弟以后便要和这些人一争高下了。 第一百二十章 布局 随着曲怀尔那日提议,冯靖全立刻一纸调令,将先前并未参与金狼城一战,而留守在庆阳城中的李剑紧急调往雍州前线,以防楚国大军突袭。樊于虎、韦大壮等几位老卒深知雍州战场的凶险,原本准备跟随大将军一同前往第一线,几人刚刚在王府内接到圣旨,临走时却又被另一道圣旨给拦下。二人心中大怒,本想抗旨行事,却被李剑厉声呵斥,二人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单膝跪下接旨。宣旨老太监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似乎在犹豫回宫后是否要将此事转述给陛下,可被李剑双眼死死盯着,老太监也是一阵心悸,似乎也不愿得罪这位梁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更别说李剑还有位大器榜榜上有名的父亲。最终,老太监被李剑以十两黄金成功收买,保证不会透露几人接旨时的任何风声。 待宫中宣旨老太监走后,李剑心中震惊,樊于虎、韦大壮二人想来目无法纪,虽本性不坏,却只听自己的命令,一直秉持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原则,向来不被朝廷重用,是以军功立下不少,却连一官半职也没有谋到,如今不知陛下为何临时重用二人,可手下升官,李剑也打心眼里替二人高兴,便笑道:“你二人跟随我多年,虽一路走来坎坎坷坷,如今也算功德圆满,总算是熬出头了。” 樊于虎却是一脸为难,瓮声瓮气道:“不瞒大将军,我老樊和老韦对于当将军一事根本不感兴趣,我俩就只想跟着大将军南征北战,共同杀敌,再说了,大将军被皇帝老儿调去了雍州,本就凶险万分,我俩得跟在大将军身边,护你周全啊!” “慎言!”李剑佯怒道,“你这憨货,在哪不是打仗,离了本将,难道就握不住刀了?如今大梁正处于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你二人跟随我多年,本将自然知道你们的才能,如今大梁有难,该是你们报效朝廷的时候了。” 樊于虎却还是在一旁唉声叹气,韦大壮也是愁眉不展,显然对刚刚那道圣旨有着颇多怨言。又听樊于虎继续说道:“就算不能和大将军并肩杀敌,把我老樊放在凉、幽二州也好啊,册授个狗屁倒灶的宜州将军,等真打起仗来,有力也使不出。老韦也一样,一个兖州将军,离前线战场十万八千里,大将军若是遇险,我二人如何及时驰援?” 李剑默不作声,他也搞不明白冯靖全此举寓意何为,梁楚之战,关键点就在雍、凉二州,这是双方都心知肚明的事情,自己位居高位,出任雍州,赶赴第一战场,本无可厚非,也因自己贵为梁国唯一的异姓王,故而并未设立雍州将军一职,可如何朝中第二武将的魏青也未能镇守凉州,反而被调至偏西北的並州驻守。若是雍州战场爆发大战,楚军大举南下,雍州虽有二十万守军在,可与雍州接壤的凉、幽二州几乎无能人可支援,但如今大战在即,万不可自乱阵脚,只能安慰二人道:“本将镇守国门,是第一道防线,你二人则毗邻冀州,若是本将败了,楚国大军兵临城下,起码还有你二人可支援庆阳城,皇命不可违,你二人切勿意气用事!” 二人虽有不忿,但李剑既已发话,虽说冯靖全的皇命在二人眼中可有可无,但军令如山,樊于虎、韦大壮只能乖乖听命。 如今雍州金狼城内驻守的二十万大军,底子半数都是当年的荆州军,叶百野殉国之后,这些荆州军群龙无首,只剩下一个副将徐才雍。好在李剑威名远扬,可以说梁国超过九成将士都对这位大梁中流砥柱心生敬仰,故而李剑未带一兵一卒,孤身赴雍。打算与魏青交接后,让后者即刻回京复命,之后再前往並州,而之前一直跟随魏青前往金狼城的杨修也将奉命回京护驾,毕竟如今庆阳城中,明面上的高手也就只剩下这位杨总管一人而已。 如今梁楚之战一触即发,楚国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发动攻势,李剑刻不容缓,孤身一人在驿道上纵马疾驰,奔赴雍州,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一里处不远不近吊着三骑。 一路相安无事,三日后李剑抵达金狼城时,已是人困马乏,来到当初叶百野命人临时搭建起来的简陋将军府后,魏青尚未接到调令,见李剑孤身一人而来,风尘仆仆,忙问道:“王爷,可是京中出了什么事情?” 相比于樊于虎、韦大壮这些早年间便跟随李剑的百战老卒仍是喜欢称呼大将军,魏青这类年轻将领尤重礼数,均以王爷相称。 李剑摆了摆手,接过魏青递来的水一饮而尽后,说道:“京中并无变故,只不过陛下已下旨,命本王驻守雍州,以防楚贼来犯,而魏将军则被调至並州镇守。本王担心楚贼偷袭,一刻也不敢耽搁,先行来到此地,至于魏将军的调令,恐怕还得等上两三日才能送到。” 虽说李剑是大梁独一无二的异姓王,地位尊贵,又是自己曾经的顶头上司,但这等军政大事,不见陛下圣旨,魏青亦不敢贸然相信,便问道:“世人皆知梁楚之争,雍、凉二州最为关键,王爷作为我大梁军魂,镇守在雍州无可厚非,可末将为何会被派往后方的並州而非能及时给予王爷支援的凉州?难不成我大梁如今还有比末将更适合驻守凉州的人选么?” 李剑眉头紧锁,叹道:“陛下如此排兵,自有他的用意,我等做臣子的,本不该私下揣度,可实不相瞒,魏将军所想亦是本王心中疑惑,如今大梁可用之人屈指可数,便是本王帐下的樊于虎、韦大壮二人也被分别调至宜、兖二州,本王思来想去,凉州将军一职,恐怕只剩下宗保一人能担此大任,至于陛下为何不将军中中坚力量全部安排在前线,当是有其他顾虑,况且陛下最近几次决策,我大梁均大获全胜,魏将军不必多虑。” 回想起前两次梁武帝站前传达的决策,确实帮助梁军大获全胜,可魏青心中仍忐忑不安,总觉得有什么隐情,但皇命如山,魏青也不敢不从。 ———— 庆阳城内,日渐老迈却仍身居高位的太师江清罕见的在家中设宴,并未邀请其他同僚,只是下人仆从参与的家宴,更斥重金将城中几十家青楼花魁请入府中,与下人同乐。 酒宴过后,江清心情大好,赏银无数,让下人们外出挥霍,自己则拎着一壶美酒返回房中,见四下无人,摇头晃脑给自己倒上一杯美酒,一饮而尽。 酒香浓郁,沁人心脾,江清哼着小曲儿,笑道:“李剑啊李剑,就算你位极人臣又能如何,陛下一纸调令,你这位一字并肩王还不是得乖乖赶赴前线,司空厉、百里劲,再加上楚国几十万虎狼之师,我看你还有几条命能活着回来!没想到啊,最终你还是得死在老夫前头。” ———— 却说李密先在得到那份梁国境内潜伏的谍子名册之后,并未直接前往梁国,而是在区云溪的护送下返回鄱阳城,打算与宋进阳一同商议一番后再做打算。 两位书院同窗相约国师府,宋进阳问道:“此去宝玉城,你可曾从师父口中得到了什么?” 李密先点了点头,答道:“老头子并未为难我,已将梁国境内潜伏的谍子名册交给了我,只不过这些人久不来往,如今还剩下多少忠心谁也说不准,恐怕得由我亲自跑一趟才行。” 宋进阳却是担忧道:“此去梁国凶险万分,你万不可以身犯险!” 李密先苦笑道:“你当我不知道凶险么,可若是不去,老头子当年辛辛苦苦埋下的棋子荒废了不说,反而有可能这群人临阵倒戈,况且,仅凭你老宋和我二人,斗得过曲怀尔那位老毒士么?” 为了不让老友担忧,李密先故作轻松道:“放心好了,辽王会随我一同入梁,况且在下不像郭元那般与冯靖全有着血海深仇,只需要低调行事,想来并无性命之忧。” 虽说宋进阳心中仍觉得不妥,可如今两国之战,楚国武将占尽优势,但谋士仅有自己与李密先而已,二人年纪尚轻,才学智谋与曲怀尔相去甚远,若不能兵行险着,日后战场上只能被梁国牵着鼻子走,如今只能让李密先冒险走一趟了。 二人一时无话。突然,宋进阳从袖中抽出一份密报,递给李密先,说道:“差点忘了,这是日前从梁国境内传来的消息,冯靖全不知为何,将李剑抽调至雍州驻守,魏青则被安放在西边的並州,远离了至关重要的雍、凉战场。” 李密先讶道:“这冯靖全是失心疯了不成!且不说将李剑放在前线第一战场,万一这位梁国异姓王战死,梁军必定军心涣散,我大楚便可一鼓作气,打到中原腹地,况且在曹勃、朱旺、叶百野三位名不符实的大将军先后战死后,梁国内还有什么可用之人,会比如今风头正盛的魏青更适合安放在凉州以支援雍州战场?难道说,他冯靖全压根没想过支援雍州,就是要让李剑孤立无援,战死沙场?” 宋进阳对此深以为然,附和道:“李剑本就是前朝重臣,与冯靖安交好,和冯靖全仅有君臣之义。当年冯靖全力排众议,将功高震主的李剑封为异姓王,就是担心此人有一天拥兵自重,影响到他冯氏帝位,如今冯靖全重用魏青,后者也不辱使命,日渐成熟,那李剑这颗眼中钉自然是除之而后快!看来冯靖全打算让李剑与军神或是百里将军拼个鱼死网破,再由旁人来收拾残局,而魏青这类年轻且更为忠心的将领则被有意保存势力,可为他冯靖全日后所用,只不过,若是李剑被逼急了,临阵倒戈,带着那二十万守军转投楚王门下,冯靖全又该如何应对?” 李密先沉吟道:“绝对不会,李家除了李显不曾入仕外,世代忠良,一直是梁国之重臣,李剑更是愚忠之人,无论如何,只要皇位上那人还姓冯,哪怕是皇帝摆明了要他去死,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更不会背负着后世骂名卖国求存,若是一切部署真如你我二人猜想那样,要么就是冯靖全还有隐秘后手,有十足把握仅用李剑一人,换取梁国最终的胜利,要么就是拙劣的帝王心术,要的就是趁此机会,除掉这位异姓王,以免日后天下大定,再给自己平白无故树立一个强敌。” 忽然间,李密先脑海中一个大胆的念头一闪而过,慌忙说道:“老宋,你有没有想过,若梁国这次战略部署是冯靖全的意思,倒还能单纯的解释为除去李剑这个心腹大患,可若是这次调兵遣将是曲怀尔那老毒士的意思呢?” 宋进阳倒吸一口凉气,皱眉道:“你的意思是,是这位梁国首席谋士想要李剑死?可这对他也好,对梁国也罢,又有什么好处?” 李密先揉了揉眉心,神色凝重,心中顿生一股无力感,虽说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猜想,可若是果真如自己猜测那般,曲怀尔如此行事又是为何?几番交手下,李密先始终落于人后,更是连曲怀尔的心思也猜不透。 ———— 庆阳城皇宫内,曲怀尔虽已逐渐走向台前,却仍是执意居住在那间与皇帝寝宫相连的密室内,无需下人伺候。望着桌上摇曳不定的烛火,曲怀尔轻声说道:“李家小子,想猜透老夫的心思,你还嫩了点,这盘棋自从郭家小娃离场后,由老夫全盘接手,你若想坐上棋桌,如今这点微末道行可不够看啊,什么时候学全了你师父那老狐狸的本事,才真正有资格成为能与老夫对弈的敌手。如今这天下大势,老夫费尽心思,替你布下这个局面,之后能从中得到多少,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老将领命,慷慨赴死 又过一日,有关魏青调令的那道圣旨终于送到了金狼城内,虽说早已从李剑口中获知此次调动,可直到接到圣旨的那一刻,魏青仍是猜不透梁武帝的用意。 因並州地处梁国西方,远离前线战场,短期内不会有战事发生,冯靖全只是命魏青自接到圣旨后十日内到达既可,这几日,仍可带着李剑熟悉雍州军务,在经历了几次楚军攻城后,金狼城北城门被司空厉毁坏,魏青虽已派人紧急修缮,但其坚固程度远不如从前,李剑登上城楼,看向北方,百师城雄伟的轮廓在漫天黄沙中若隐若现。 李剑叹道:“历经百年战事,原本固若金汤的金狼城也不在牢固,况且金狼城距离百师城未免太近了,近到楚国骑军一次冲锋便可兵临城下。本王打算将雍州大本营向后迁移至赤龙城,魏将军以为如何?” 魏青皱眉道:“王爷地位尊荣,留在金狼城内的确太过危险,向后迁移,有了缓冲余地,不至于一开始就陷入死局,这是好事,末将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如今雍州守军共计二十余万人,谁都可以死,但王爷不能死,最起码不能死的太早。王爷不仅仅是朝中独一无二的异姓王,也是硕果仅存的大将军,更是我大梁军魂所在,王爷若是战死,我大梁必定军心涣散,这场仗也就没法打了。所以金狼城可以丢,甚至雍州、凉州都可以丢,但王爷一定要活着,只要王爷还在,就算楚国大军包围了庆阳城,我大梁铁骑都有信心将失地再次夺回来!” 李剑苦笑道:“本王也不想死,可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杀机四伏,大丈夫死则死矣,需死得其所,若能让本王与司空厉以命换命,这笔买卖倒也不亏。只不过,若是大营迁至赤龙城,那留守在金狼城中的将士们几乎就会陷入到一个必死的境地,该派谁留守,着实让本王为难。” 魏青沉声道:“王爷,老话说慈不掌兵,国家危难之时,若是人人都想着自保,那这场仗也就没有打的必要了。如今雍州守军之中,除去王爷外,以徐才雍官职最高,也最为熟悉金狼城军情,理当由他留下驻守,王爷若是抹不开面,就由末将来做这个恶人。” 李剑叹道:“魏将军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没必要替本王来背这个黑锅平白无故得罪人,这些话还是要本王亲口来讲。” 二人回到那所简陋的将军府,徐才雍正在房中研究两城地势图,李剑携魏青推门而入,徐才雍剑道二人,起身迎接:“末将见过王爷、魏将军。”请二人入座后,徐才雍问道:“不知王爷今日专程来找末将所为何事?” 李剑神色凝重,叹道:“徐副将,本王今日前来,确有一事相求。金狼城作为我大梁边陲重城,与楚国百师城相邻,可历经几次大战之后,城中防御工事已不再完备,且两城相距太近,若是楚国大举压境,金狼城危在旦夕。如今陛下下旨,将魏将军调往並州驻守,防止楚国绕道偷袭,而凉州守将的人选却迟迟未定,一旦雍州爆发战火,我大军便孤立无援,所以本将打算将雍州大本营迁至后方的赤龙城,如此一来,战事打响后则会有更加充裕的时间来应对,且赤龙城未曾遭遇过战火,城中防御工事比起金狼城更加完善,我等亦可加急加固防御,可如此一来,金狼城仍需留守大军驻扎,抵挡住楚国第一波攻势,本王思来想去,如今雍州只有徐副将一人可担此大任。” 徐才雍早年间一直跟随叶百野驻守在荆州,与昔年辽国对峙,因有飞云涧这道天险的存在,梁、辽双方鲜有战事发生。其实徐才雍才调至雍州尚不足一月,在亲身经历司空厉攻城之战后,见识到了双方将士的厮杀,徐才雍本有着一种死里逃生的庆幸,但身为老将的他也知道这种运气不会长久,终有一日会轮到自己慷慨赴死,尤其是在见识了叶大将军率领手下悍不畏死与司空厉拼杀后,徐才雍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也明白李剑的意思,也知道在梁国将士心中,这位以彪炳军功博得异姓王高位的大将军的分量之重,闻言点了点头,释然道:“王爷不必特地来劝说末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更别说我等这些从军多年的老将了,末将愿意留守金狼城,不敢说挡住多少楚军,起码能做到让楚贼踩着末将的尸体才可继续南下,也请王爷和魏将军放心,徐才雍虽非良将,亦和叶大将军一般有男儿血性,势必拼到最后一兵一卒,宁死不退!” 李剑抱拳沉声道:“徐副将大义,本王先行谢过,也请才雍放心,本王已上奏陛下,擢升你为雍州将军,官拜正三品,亦会留下十万士卒驻守金狼城,一旦战事打响,在能抽调的前提下全力驰援金狼城!” 徐才雍笑道:“多谢王爷。正三品的大官啊,才雍可从来不敢想,如今我也算光宗耀祖了。末将还有一事相求,若我战死,请王爷替末将在牢南城内立一座衣冠冢,末将跟随叶大将军镇守荆州多年,做梦都想打过飞云涧,打下辽国,如今辽国被王爷和魏将军攻破,才雍此生只剩下这最后一个心愿,让我能踏上那块久攻不下的疆土上。” 李剑眼含热泪,沉声道:“本王答应你,金狼城就交给徐将军了。” ———— 与魏青走出将军府后,李剑仍深感自责,问道:“魏将军,你说本王此举,可会令徐才雍和金狼城守军心生怨恨?” 魏青亦是眉头紧锁,说道:“有怨言是人之常情,却谈不上记恨。末将现在考虑的是,徐才雍是心甘情愿留守金狼城直面楚国大军,还是迫于王爷的命令不得不选择留下。若是第二种情况,末将担心徐才雍临阵倒戈,转投敌国。” “魏将军何出此言?” “如今两国之争,单论军事力量,梁楚半斤八两,兵力差异不大,所以最终谁能问鼎,与军心挂钩,忠梁还是忠楚,不仅取决于家国情怀,也取决于两国能开出的筹码,更取决于自身的利益和安危,当命都保不住的时候,末将不信人还能剩下多少忠义。” 与李剑的愚忠不同,魏青习惯以最大恶意揣测人心,故而有此担忧。 李剑问道:“敢问魏将军,为何从军?若今日将你和徐才雍的地位处境对换,将军会否投敌?” 魏青斩钉截铁道:“决计不会!末将的父亲、大伯、二伯,连带着堂兄全都死在楚贼手上,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况且陛下和王爷对末将有知遇之恩,无论如何,我魏青对大梁绝对忠心!” 第一百二十二章 战前准备 李剑点了点头,随即叹道:“的确,像你我这些人,世代忠良,与燕楚辽或多或少都有着血仇,这便是我们不会投敌的底线,可魏将军你还年轻,大概不知道徐才雍全家上下三十七口人,无论妇孺老幼,皆战死在沙场上,只有当时尚在襁褓中的徐才雍活了下来,是顺帝将他救了下来,之后由叶将军抚养长大,如今亲眼目睹了叶将军战死在金狼城,你说有这样的遭遇,徐才雍还会投敌么?” 魏青听完不禁动容,沉声道:“是末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李剑回头看向那所简陋的将军府,叹道:“我大梁人人尽皆慷慨赴死,只为将来天下能有太平之日。” ———— 雍州军务交接完毕,魏青准备赶赴並州,防止楚国绕道偷袭。而在确定徐才雍留守金狼城后,十万士卒人选又成了问题,李剑将手下众将领召集在一处,传令下去,不足二十五岁者,家中无兄弟者,退往赤龙城,其余留守士卒,每人上银十两,敲定好留守名单后,李剑率其余人马前往赤龙城。 入城后,大军稍作休整,李剑便下令,命人加固城墙,同时在四面城墙外再修建起一座瓮城。瓮城与城墙同高,相距百步,和城楼上中下各有通道相连,经过墨家巨子的巧妙设计后,通道可从城墙处拆卸,以防瓮城失守时成为敌军入城的捷径,两城之间则被挖出一条巨大沟壑,灌满河水,形成一条护城河,平日里有船只往返,供将士百姓进出,护城河底埋有顶头被削尖的竹竿,更以渔网挂钩,用来埋伏从水路攻城的楚军,而两座城楼上更备有檑木、滚石无数,可谓万事俱备。 赤龙城常年不曾遭遇战火,物产极其丰富,如今只需要加足人手,日夜赶工,李剑有信心在十日内将瓮城建起,况且有徐才雍和那十万名同样视死如归的守军在,除非楚国举兵南下,挡住十日易如反掌。 就梁楚双方而言,作为中原共主长达三百年之久的梁国手握巨大先天优势,因其地大物博,有的是时间与楚国硬耗,两国之战,不仅仅是军事力量的比拼,更是国力的比拼,疆土面积远逊于梁国的楚国国力不足,光是养着那几十万大军,每日耗费便是一笔巨大开销,若是不能及早攻占梁国城池,国库存银不足,等到发不起军饷的那一刻,必将内乱,故而李剑猜测,半月之内,楚国必定再次发动攻势,只能加快布防,提早为守城之战做好充足的准备。 当大军入驻赤龙城时,城中百姓人人自危,担心爆发战争,不少家境殷实的富贵人家原打算举家向南方迁移,但当得知领兵之人乃是大梁异姓王李剑后,仿佛吃下了一颗定心丸,不仅没有选择逃离,反而主动加入到瓮城的修建工程中,这个意外之喜,令瓮城工期缩短,同时也让十万大军得以时间休整。 虽说在昔年燕楚辽三国将士心中,论领兵才能,司空厉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名将,但在梁国百姓心中,至今未尝一败的李剑才是名副其实的军神。 ———— 鄱阳城内,李密先、区云溪二人已于日前乔装打扮,悄悄潜入梁国境内,准备拜访那些谍子,而司空厉、百里劲两位大将军则齐聚皇宫内。 司空厉拿着一份雍州境内辛苦传递出来的情报,沉声道:“启奏陛下,微臣刚刚得到消息,冯靖全已派遣李剑亲自镇守雍州,如今雍州守军仅有二十万人马,且魏青被无故调至並州,如今雍州只有李剑一人,且凉州守将人选迟迟未定。” 陈雄奇道:“冯靖全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竟敢将李剑放在雍州,是有恃无恐还是一记昏招,二位以为如何?” 百里劲沉声道:“当日微臣在百师城内,被梁国谋士以一招空城计摆了一道,同样的计策,再使一次将威力大减,虽说一直有小道消息传出,冯靖全与李剑向来不和,但微臣以为,就算他冯靖全再昏聩,也不至于在国家大事上儿戏。李剑若是早早战死,对梁国有百害而无一利,况且凉州守将是谁,凉州、幽州驻守了多少人马,我等全然不知,不如等获悉准确情报之后再做打算不迟。” 司空厉冷笑道:“你当如今情报那么容易得到?百里将军恐怕不知道,为了这一封情报,本将折损了七名谍子,且耽搁了整整五天!如今两国开战在即,每一封情报都极难传递,况且我大楚不比地大物博的梁国,已不能再等了。若三月之内攻不下雍州,将士们的粮饷都将发不出来!陛下,微臣以为,无论梁国此举是虚是实,打一场便知分晓。” 陈雄也明白楚国当下的现状,虽说兵不血刃吃掉了燕国,逼死了李成芝,可燕国国库却空空如也,燕王早早便将金银财宝转移,连百里劲都不知道其下落,况且打仗需要的不是金银珠宝,而是粮草。燕、楚土地贫瘠,远不如中原肥沃,亩产更是不足梁国半数,且两国开战以来,梁国边境管制森严,禁止官民向楚国出售粮草、药材,从根源上断绝了一条渠道,若再不能打下梁国城池及时补给,楚国恐将内乱。 看着两位大将军,陈雄叹道:“虽说我大楚号称将士七十万,与梁国相差无几,但梁国除去这七十万正规军外,还有义军十万,更有民夫一百二十万,为梁国大军解决后顾之忧,如此对比之下,我大楚则弱上许多。归根结底,我大楚不过是一座北方蛮夷小国,即便在吞并了燕国后,仍摆脱不了这一事实,一个蛮夷小国,与中原正统的梁国一争天下,消耗不起,唯有主动出击,才有一份胜算!司空,便按照你的意思,管他是虚是实,打了便知!” 第一百二十三章 出其不意 打定主意后,下一步该确定攻城主将。百里劲因先前曾在百师城内选择按兵不动,白白错失大好良机,大失军心,此次不宜再领兵出征,而既然对手是李剑,那身为大楚军神的司空厉本该是最合适的人选,可陈雄似乎并不想孤注一掷,在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大战就派出司空厉这位定海神针,后者似乎也不打算主动请缨出战,一时间,派何人领兵攻城陷入了僵局。 这是,司空厉开口说道:“陛下,先容微臣为你引荐一人。”说话间,一名消瘦中年男子走入大殿,右手五指奇长,司空厉笑道:“启禀陛下,这位便是神机洞洞主吕简心。吕宗师精通墨家机关术及奇门遁甲,今日特来给陛下报喜。” 吕简心闻言拜倒在地:“草民吕简心见过圣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陈雄笑道:“吕宗师快快请起,有何喜事上奏,寡人洗耳恭听。” 吕简心站起身来,朗声道:“回陛下,小人门下弟子精通给类攻城之术,十日前本派除小人之外已全部前往至百师城中,军神曾告诉过小人,金狼城守卫森严,那面高不可攀的城墙曾令我大楚无数将士折戟,小人不才,以命门下弟子以秘法在两城之间偷偷挖掘出几十条地道,成功打入金狼城内部,只需陛下一声令下,便可派出奇兵从密道中杀出,与攻城大军里应外合,只要顺利攻占城楼,梁国守军将不堪一击!” 陈雄又惊又喜,笑道:“宗师好手段,来人,赐座,赐酒!” 见吕简心大大方方入座后,陈雄心中更加欢喜,笑道:“无论是寡人还是诸位爱卿,也曾想过挖掘地道的法子,可一来工程庞大,挖掘不易,二来动静太大,极易被梁军察觉,这法子试了几次,但最终都以失败告终,最近一次,几乎已经挖到了金狼城城门口,还是被梁国守军发现,折损了近三百大楚儿郎。宗师又是如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 涉及到宗门秘术,虽是圣上发问,吕简心也不便明说,一时间犹豫不决,不知该如何作答。好在司空厉及时站出来解围,轻笑道:“回陛下,所谓技不外传,海不露底,这本是神机洞秘术,吕宗师想来也不便透露,不过请陛下放心,神机洞门人已在两城之间成功挖掘出四十条密道,其中大半数全通至金狼城内部,每条密道可供我大楚百名甲士通过,一旦攻城之战打响,配合密道奇袭,拿下金狼城指日可待!” 陈雄抚掌大笑:“妙极,妙极,有了吕宗师相助,我大楚铁骑如虎添翼,司空,此次攻城将领,可有人选?” 司空厉抱拳道:“回陛下,先前两次,我大楚皆因轻敌,未能成功攻破金狼城,众将士士气大跌,此战至关重要,微臣愿亲自领兵二十万,五日之内,打下金狼城!” ———— 百师城作为楚国边陲重城,常年驻守着十万大军,新任守城大将军乃是楚国老将邓维,此人用兵老成,每战必做到以最小战损博取最大军功。司空厉任命邓维为此战副统领,与百师城临近的宝玉城有驻军六万,但因宝玉城内有轩辕策的存在,这六万将士一来要确保轩辕策的绝对安全,二来也要替楚王监视此人动向,轻易不参与攻城大战,司空厉只得从刀马、上原两城各抽调五万兵马。二十万大军集结于百师城内,刀马城守将江道华,上原城守将齐国安随大军一同前往。 百师城内,几位楚国将领齐聚一堂,司空厉已于三日前便下令,封锁城门,百师城只进不出,连一只鸟也飞不出去,以防有谍子传递情报。如今两国交战,情报尤为关键,楚国安插在梁国境内的谍子被逐一清除,情报传递不易,同样,司空厉也亲手斩杀了不少在楚国潜伏多年的梁国谍子,相信梁国想获取到有用情报也极为不易,哪怕军情被泄露出去,只要慢上几日,战机稍纵即逝,这份情报也就不再有多大用处了。 司空厉站在一张巨大沙盘前,看着三位攻城副将,说道:“如今我大楚二十万大军已秘密集结于百师城,相信金狼城内的梁军并未得到消息,并非是本将胆小谨慎,先前本将在陛下面前夸下海口,三日内攻下金狼城,却因小觑对手,折戟于此,如今两国之战,每一战都不容有失,诸位断不可再轻视敌手。务必成功赢下此战,若能擒获李剑,本将亲自在陛下面前替各位请功!” 邓维作为三位副将中资历最老的老将,与司空厉私交最深,问道:“敢问军神,我大军何时攻城?” 司空厉沉声道:“大军先行休整一日,明日丑时,趁着梁军人困马乏,夜袭金狼城!邓将军,你率领十万大军直奔北门,江将军和齐将军则左右夹击,从东西两侧发动攻势,本将亲自带领三千精锐,从密道内突袭金狼城,一旦城门打开,骑军只管向前冲锋,不可贪功,也不必考虑身后,三个时辰内,在保证最小战损的前提下,能多杀梁狗便多杀。无论士卒百姓,格杀勿论!让梁国其他城池都明白,胆敢反抗者,只有死路一条!” 几人纷纷领命,退出军帐,坐着最后的战略部署。 司空厉眺望那座相距不足十里的雍州金狼城,冷笑道:“李剑啊李剑,同为一朝武将之首,你却偏偏遇上个昏君,就这般不明不白的死了,你可会觉得窝囊?” 同为大楚将军,司空厉不像百里劲那般,对打败李剑有着极深的执念,只是替其感到不值,与其死于帝王心术,还不如痛痛快快打上一场,无论生死,不留遗憾。 第一百二十四章 首战告捷 经过一日休整,楚国二十万攻城大军已调整至最佳作战状态,司空厉治军多年,麾下众将士早已被打造成一支铁血之师,无需再做战前动员。司空厉下令,命全体将士吃饱喝足,自己则站在城楼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丑时已到,大军列阵,按照先前制定的计划从东西北三面同时夹击,司空厉将三千精锐分成四十支小队,从密道潜入。 ———— 自李剑离开金狼城那一日起,徐才雍下令全军戒备,自己更是不曾卸甲,每日只睡上两个时辰,其余时间全部用在布置防御工事上,十万梁军也是视死如归,打算殊死一搏。 当时梁国律法极其严苛,凡通敌叛国者,诛九族,临阵脱逃者,诛九族,未战先退者,诛九族,是以这些将士们为了身后的家人们,不得不拼命。 徐才雍与李剑猜想一致,楚国安稳了这么久买时时候再次发动攻势了,金狼城每天夜里都有一千守军轮流巡夜,防止楚军夜袭。而在先前几次血淋淋的教训下,梁国将士不敢大意,巡夜时不敢马虎,一有风吹草动则立时向上禀报。 当夜,值夜卫兵正合往常一样在城楼上巡视,忽然感到大地剧烈震动,不远处传来战马嘶吼声,高声叫喊道:“不好啦,楚军杀过来了!” 烽子点燃狼烟,下一刻金狼城内灯火通明,徐才雍冲上城头,看着不远处密密麻麻的敌军,心道:终于来了!指挥手下将士烧起滚烫的金汁,准备好檑木、滚石,一排排弓弩手在城墙上列阵,明晃晃的箭尖对准前方,一旦楚军进入射程范围之内,便当头攒射,刀斧手也准备就绪,防止楚军搭设云梯。 楚国大军行至城外三里处,突然停步不前,徐才雍一时猜不透敌军用意,从攻城人数上粗略估计后,打消了主动出城迎战的念头,暗想到,不管这次你楚国派出何人领兵,我大军已做好充足准备。 根据之前拟定的作战计划,三路大军一齐进攻,现在城外等候司空厉率精锐突袭,同时大军拍打战刀,制造出噪音,吸引梁军注意,确保军神能率军顺利潜入。 两军对峙,全军待命。 徐才雍手心满是汗水,在战甲上使劲搓了搓,防止握刀的手打滑,冷笑道:“夜间偷袭,本事攻城良策,但恐怕你们没料到我军早早布防好了吧,管你是司空厉还是百里劲,真当我大梁无人了么!” 正当徐才雍准备给先头部队迎头痛击时,城头一阵骚动,脚下传来厮杀之声,“轰”的一声巨响,城门被从内撞毁,城外楚军像是得到指令一般,加速冲锋。一名士卒满脸血污,慌忙跑上城楼,惊声道:“徐将军,不好啦!城内不知何时被楚贼挖出几十条密道,一下涌出几千名楚军,为首那人正是司空厉,如今东西北三面城门都被攻破啦!” 徐才雍大惊失色,日防夜防,每天都派有重兵把守,更有专门的士兵地听,却还是被楚军在眼皮子底下挖出地道,忙下令手下副将守住城楼,自己则带领一队人马杀下城楼,可仅仅十万守军,如何挡得住二十万大楚铁骑冲锋,不多时,三面城门沦陷,梁军已是回天乏术。 ———— 陈雄笑道:“攻打金狼城之前,寡人从未想过会有神机洞这座宗门相助,大军配合地道奇袭,效果显著,本就是意外之喜。今晨吕简心已前往雍州前线,相信后续还会有不少惊喜送给寡人,国师不必担忧,况且国师别忘了,除去神机洞外,还有太阿剑宗和踏云府两座宗门尚未出动,只需投入战场,又将会是一大杀招!” 庆阳城内,金狼城失守的消息也被火速传回京中,冯靖全大怒,厉声质问满朝文武:“仅仅一夜,就丢了金狼城,我大军死伤十万将士,城外筑起京观无数,你们告诉朕,是不是明日赤龙城也要失守,三日内雍州三城全丢!” 太师江清颤颤巍巍站起身来,说道:“陛下息怒,老臣听闻,王爷已在战前便退守至赤龙城内,仅在金狼城内留下一半守军,仅凭这十万人,想挡住楚国二十万虎狼之师难如登天,并非徐才雍的过错,且此人宁死不退,虽全军覆没,却为我大梁几十万将士树立了榜样,虽死犹荣,而庆王为何退守至后方赤龙城,老臣不通军事,不敢妄下定论。”言下之意,徐才雍被迫至率领十万残兵对抗楚国二十万大军,全因李剑战前分兵,且金狼城战事打响,并未及时支援,正是这一昏聩策略,才导致金狼城一夜失守。 冯靖全脸色铁青,拂袖而去,愤然离开大殿。 杨修自回京后,一直跟在冯靖全身边,贴身护卫,后者问道:“杨公公以为李剑退守至赤龙城有何用意?” 杨修低着头,轻声说道:“回陛下,老奴是个阉人,按我大梁祖制,宦官不得干政,奴才岂敢议论庆王。” 冯靖全冷声道:“江太师素来与李剑不和,朕知道刚刚大殿之上他有意嫁祸李剑,如今朕想听听真话,你只管大胆开口便是,不必考虑其他。” 杨修这才放下心来,说道:“奴才听闻此次金狼城之所以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失守,皆因楚国宗门神机洞相助,在两城之间挖掘了四十条直通金狼城的地道,配合大军冲锋,里应外合,并未徐才雍无能。而庆王之所以将帅营迁移至后方赤龙城,想来是因为金狼城与百师城之间的距离太近了,在如此近距离下,来不及布置防御工事,楚军更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大梁军队布防,且庆王留守金狼城,则相当于逼着我大梁与楚国一战定天下,这对手握更大优势的大梁,并无益处。退守后方,有了一城的缓冲余地,就可以根据实时敌情做出相应对策。陛下要知道,庆王不仅仅是庆王,更是我大梁军心所在,若庆王早早战死沙场,我军士气势必大受打击。奴才还是那句话,楚国此次既然可以派出神机洞这类宗门助战,保不齐下一次攻城还有什么阴险招数,想我大梁泱泱大国,宗门林立,亦可借助这些人的力量抗击楚国。” 冯靖全神色稍缓,说道:“那笼络这些江湖中人一事,仍是交给公公全权负责。” 第一百二十五章 黑云压城城欲摧 因有百姓加入其中,赤龙城的防御工事五日内完备,众人看着那几座平地而起的瓮城,心中满是自豪,唯有李剑手握那份由金狼城内传来的战报,眉头紧锁。 昔年尚未封王,时任梁国大将军,每战以绝对的兵力优势碾压对手,少有大规模伤亡,加上之前以摧枯拉朽之势覆灭辽国,就连李剑自己都觉得,只要自己出任三军统帅,便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可近些年来,楚国日渐壮大,从一个北方蛮夷小国不知何时成长为一个可与大梁一较高下的强敌,李剑才终于真正明白,打仗是要死人的,梁国大军和别国将士一样,不过是血肉之躯,也是会战死沙场的! 不用魏青好意提醒,李剑也明白慈不掌兵的道理,可身为此战最高统帅,可以说正是自己的决定和安排,才导致徐才雍和十万守军慷慨赴死,以一己之言定数万人生死,李剑扪心自问,还过不了心中那道坎,而如今随着魏青被调往並州,樊于虎、韦大壮等亲信老卒也身居要职,李剑突然生出一种孤家寡人的寂寥感,甚至开始怀念起当初被封王青州,与卫昇把酒言欢的日子。 正当李剑心烦意乱之时,忽觉清风拂面,有人闯入房中,抬眼望去,来人正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李显。李剑又惊又喜,忙问道:“爹爹怎么来了?” 身为剑道宗师的李显,向来对自己这位贵为异姓王的儿子面冷心热,冷哼一声:“我若不早点来,难不成等着之后给你收尸么!” 虽说李剑在整个梁国地位尊荣,当之无愧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面对自己的父亲,仍是骨子里感到畏惧,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好在李显并未再为难儿子,神色稍缓,说道:“爹不明白陛下为何要将你紧急调往雍州前线,更是将手下得力干将全部抽调去别州,让你陷入到一个孤立无援的险境。为父当年劝你习武,不要入朝为官,你不肯,执意要完成你爷爷的遗愿,需知一入官场深似海,皇命难违,你身居高位,国难当头,必当一马当先,好在你将大营迁移至赤龙城,为自己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布防,可仅仅十万梁军,如何挡得住楚国几十万虎狼之师?况且司空厉武道修为之高,便是万军丛中取你首级也是易如反掌,好在爹早年间已猜到今日的局面,这些年秘密培植了不少剑奴,这次可助你一臂之力!” 李剑讶道:“这件事情,爹为何不早些告诉孩儿?” 李显叹道:“知子莫若父,你对梁国一片忠心,依你的性子,一旦知道有这些剑奴的存在,只会有恃无恐,为父就这点家底,可经不起你每战必身先士卒这般挥霍。据为父所知,金狼城之所以一夜失守,全因楚军战前便有神机洞这座宗门相助。神机洞弟子熟谙机关术,远不止挖掘地道的本事这么简单,一定还有其他手段留着对付你,况且楚国方面,还有太阿剑宗及踏云府两座宗门同样不容小觑,为父实在放心不下,这才来到雍州前线,好在你已将帅营及时转移,没有留在金狼城中等死。” 有了李显在身旁相助,对于成功守住赤龙城,李剑心中又多了几分把握,同时又不想父亲以身犯险。看出了儿子的顾虑,李显开解道:“你放心,为父留在赤龙城,只为了护你周全,若是真守不住了,为父自会带你离开此地,有那些剑奴在,定能替我俩拖上一阵,足够你我父子二人逃命了。” 李剑还要在说些什么,却听到屋外传来一阵大笑,接着一名年迈剑客撞入房中,李剑刚要命人护驾,却听李显喜道:“莫兄,你怎么来了?” 那剑客假意埋怨道:“李兄是没有把老夫当成知己啊,连这等生死攸关的大事也不曾告诉我一声,莫不是想着和上次挑战剑神那样一人抗下所有?” 李显叹道:“此次非同小可,老夫并不想莫兄涉险。”说着看向李剑,“还不快见过你莫伯伯。” 李剑此时已猜出了来人身份,抱拳道:“晚辈见过莫伯伯,先前总听爹提起你,今日终于有幸一见。” 莫子锋笑道:“果然虎父无犬子,好一个梁国异姓王!你爹放心不下你,而老夫身为你爹挚友,自然也放心不下他,贤侄放心,无论发生何种情况,老夫必将保你父子二人平安无事。” ———— 当晚,两位剑道宗师相约在城楼上,李显拎着两壶黄酒,与莫子锋并肩而坐。 二人相识数十年,莫逆之交,彼此心意相通,相视一笑。李显将温好的黄酒递给莫子锋,叹息道:“莫兄何必来蹚这趟浑水。” 莫子锋反问道:“之前你家那小子南征北战之时,也没见你如何上心,这次怎么也坐不住了?” 李显叹道:“我一生醉心于剑,对这位独子少有管教,他生性忠良,却有个致命缺点,便是优柔寡断,如今身为梁国异姓王,遇到这等国难必须要首当其冲,而我到了这个年纪,尤其是在见识过曹邛的剑后,已再无争胜之心,如今不过是为子孙谋,最不济,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莫子锋喝了口暖胃的黄酒,说道:“我与李兄一样,原本以为天下英雄,除空山圣僧不能敌外,都可一剑斩之,可无论是曹邛还是新晋剑神卓不凡,都远非我等可比,剑道登顶无望,反而看开了许多。我本是燕国人,剑道小成后便不问俗事,到头来才发现身边的亲人一个接一个都相继离世,如今只剩下李兄一位挚友。不管如何,燕国是被司空厉攻破,从此天下再无燕人,灭国之仇,该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李显疑道:“莫兄难不成要去寻司空厉的麻烦?此人修为深不可测,莫兄千万别意气用事!” 莫子锋却是豪迈笑道:“国破山河在,打不打得过,打了再说!” 虽说二人看似风轻云淡,实则此行都已存了必死之心,且二人对此事都心照不宣。 很快,壶中黄酒已喝尽,莫子锋问道:“楚军何时攻城?” 李显沉声道:“犬子曾分析过,在金狼城失守之后,楚国剩下约莫十五万左右大军进入,在知道赤龙城守军仅十万人马后,理当一鼓作气继续南下,可一来楚军夜袭,战况惨烈,将士需要时间休整,二来对于赤龙城的布防并不明了,或许大军会先留在金狼城休养,派少量斥候来打探军情后才会再次发动攻势,犬子猜测,短则三日,长则五日,楚军必定兵临城下。” 莫子锋笑道:“好在还有三日清闲,李兄,你我二人不妨比试比试,看看到时候谁杀的楚贼更多!” 李显也来了兴致,附和道:“就依莫兄的意思,你我二人比上一场!” ———— 金狼城内,时隔多年再次入主其中的司空厉脸上全然不见大胜后的喜悦,反而异常凝重。等位站在一旁,小声问道:“禀军神,金狼城一战,我军折损了三万将士,负伤四万余人,如今还能继续南下作战的将士只剩下十五万左右,可需上奏陛下,派兵增援?” 司空厉摇了摇头,说道:“梁国尚未增派兵力,朝中大军先随时待命既可。据可靠消息,赤龙城中仅有守军十万,难不成我大楚十五万大好儿郎比不过十万梁狗么?况且大军开拔,军费支出又是一笔巨大开销,我大楚已经不起这样的损耗了。” 邓维抱拳道:“末将明白了。” 又听司空厉继续说道:“如今梁国全面封锁消息,不让一份情报外泄,赤龙城更是早早下令封城,禁止百姓士卒出入,可纵使如此,本将还是得到消息,李显、莫子锋两位大器榜上的剑道宗师已到达此城,看来攻打赤龙城远比金狼城棘手的多。” “按常理论,我大军在攻占金狼城后,战损不足三成,对后续攻城影响不大,本该趁势一鼓作气,继续南下,但我大军有半数本就经过长途跋涉,不宜连续作战,大军需要重新调整,布置新的攻城战略,况且本将在等吕简心抵达此地,看看他神机洞还有何种手段可助我大军攻城,不如今晚由本将先亲自去一趟,探探虚实,待本将回来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邓维忙劝道:“军神只身一人,可需末将派精锐随行?” 司空厉傲然道:“赤龙城中可有谁能伤得了本将?邓将军放心,本将不过是去看看赤龙城外有何防御工事,不会主动挑衅梁军,况且自空山僧死后,放眼整个梁国已无武道大宗师,只要本将没有闲着无聊去庆阳城耀武扬威,挑战那两座用来镇压天人的大阵,几乎已无敌手,李显、莫子锋又如何,就算遇上卓不凡,本将一心想走,他们也拦不住!” 邓维虽非江湖中人,却也知道世间传言,新大器榜上十人中,凌霄云、卓不凡、司空厉、仇爻被称为四大宗师,与四小宗师相对,更是将之后六人远远甩在身后,境界差距明显。见军神泰然自若,便不再多言,点了点头:“那末将就在城中等候军神的消息。” ———— 当晚,李剑正在房中,不断推演,制定着最后的战略部署。自昨日李显到来后,李剑心中大定,父亲虽然醉心于剑,对军事一窍不通,却能真心实意的倾听李剑自言自语,不至于无人可言。李剑仔细回想,试图根据先前楚国惯用的作战策略找出对策,可却惊奇的发现,自己从军三十年,竟连一次真正意义上和司空厉的交手都没有过,看来只能见招拆招,临时修改策略了。 按照常理来说,在兵力大致相当的前提下,不考虑其他因素,守城一方远比攻城一方更具优势,虽说攻城方在人数占优时可采取围城策略,切断与其他城池之间的来往,以消耗城中存粮,等到断水断粮那一日,城池便不攻自破,但一来赤龙城内有山有水,加上城中存粮颇丰,可供全城百姓士卒食用数月,远比楚国更能耗得起,二来幽、凉二州守将虽迟迟未定,可无论是跟随李剑多年,对其奉若神明的樊于虎、韦大壮,还是对大梁绝对忠心的魏青、蒋宗保,一旦楚军将赤龙城包围其中,想通过持久战让梁国内耗,这些将领必定率军驰援。 根据徐才雍死前命人从金狼城内传出的最后一则情报,楚国此次共计派出约二十万大军参与攻城,经过金狼城一役后,兵力大致在十五万到十六万之间,可后续楚王是否还会增兵,无人知晓,李剑做着最坏的打算,假使攻城人数在二十万左右,凭现在赤龙城新布下的防御工事,守住不难,可能守多久,楚国是否会加注兵力,梁武帝是否会派兵驰援,都还只是未知数。有了金狼城失守的惨痛教训后,神机洞门人要想再以挖掘地道入城无异于痴人说梦,唯一要担心的,不过是领兵之人是大楚军神司空厉而已,此人修为之高,不可以常理揣度。 正当此时,李显、莫子锋二人同时闯入李剑房中,将李剑护在当中,严阵以待。后者忙问道:“爹,莫伯伯,出了什么事?” 二人神色凝重,李显沉声道:“我二人感应到一股强大气机正飞速朝着此地而来,想来正是那大楚军神司空厉。” 莫子锋冷声道:“此人好大的单子,单枪匹马就这么明目张胆冲杀过来!” 下一刻,司空厉便出现在赤龙城外,看着平地而起的瓮城,轻声笑道:“好手段,短短几日,就修建起这般防御工事。”接着望向城楼,朗声道:“在下司空厉,庆王可否出城一叙?”声如洪钟,满城皆闻。 李显忙道:“此人修为之高,你千万别答应!如此短的距离,就算为父和你莫伯伯联手,也拦不住他暴起伤人!” 李剑叹道:“此人既然敢光明正大而来,自然不会如此下作,我若躲在城中不出,军心必然受损,无妨,爹爹和莫伯伯不用出面,就让孩儿亲自去会会这位大楚军神,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一百二十六章 攻心 将城门打开,李剑穿过瓮城,来到司空厉面前,梁、楚两位权臣首次单独会面! 司空厉扯了扯嘴角,看向这位在梁国官场一帆风顺的异姓王,笑道:“本将还当你不敢出来呢!” 身临险境,李剑却是怡然不惧:“既然军神孤身前来,给足了诚意,本王为何不敢应约?况且军神一生坦荡,本王相信军神不会趁人之危。”话虽如此,可李剑心中仍有顾虑,假使司空厉不讲道义,暴起伤人,无论是格杀还是生擒自己,对大梁都将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似是能看穿人心一般,司空厉嗤笑道:“大敌当前,庆王殿下怎的如此天真,还在想着道义二字,本将向来坦荡不假,可为了一统天下,不择手段一次又能如何?虽说现在本将直接杀了你这位异姓王,先不说为我大楚立下汗马功劳,你梁国将士势必军心涣散,你手下那些将士们必然起义,梁国朝中内乱,我大楚便可趁势夺取天下。成王败寇,后世也不会记载本将这次的''不讲道义'',只会替庆王殿下写下行事昏聩,轻信于人,被斩于赤龙城外,以致梁国国门大开,惨遭灭国的批语。” 李剑心中大惊,没想到自己的盲目信任,竟要酿成大错,一时间进退两难。 司空厉冷笑一声:“瞧给你吓得,放心好了,虽说杀了你,梁国必亡,可后续你原部下的反扑只会更加猛烈,本将不想成为众矢之的,今天就心慈手软一次,不杀你,留你堂堂正正战一场,三日后,我大军兵临城下,就由我司空厉来打败你李剑的不败神话!” 等到司空厉走远后,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李剑仍是一阵后怕,他虽不怕为国捐躯,可若是梁国真因此覆灭,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如何对得起那些跟随自己多年的将士,又如何对得起那些无辜的百姓,假使刚刚司空厉痛下杀手,一旦自己战前殒命,在没有可靠副将及其他援助的情况下,赤龙城必破!而后连带着后方并未安排大军驻守的白象城也会随之沦陷,一旦整个雍州失守,梁国北门大开,尚未确定守将及兵力的凉、幽二州如何挡得住乘大势而来的楚国铁骑,届时兵临城下,庆阳城身陷囹圄,自己就成了大梁灭国的罪人! 一念至此,李剑不由被惊出一身冷汗,双手不自觉的颤抖,惊魂未定返回赤龙城,刚刚在城楼上,李显、莫子锋连大气也不敢喘,死死盯着脚下,二人耳力通玄,司空厉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李显埋怨道:“还好司空厉自视甚高,若刚刚突然发难,该如何是好!剑儿,以后万不可再意气用事了!” 李剑点了点头,致歉道:“孩儿知错了。” 莫子锋安慰道:“好在贤侄这一趟并非一无所获,司空厉刚刚亲口说了,三日后大军攻城,我等也好提前做些准备。” 李剑却是神色凝重,摆了摆手:“非也,小侄不信司空厉能有这般好心,刚刚他没有杀我,已白白放弃了一次最好的机会,理当不会再将攻城时间透露。兵者诡道也,用兵之道在于千变万化,出其不意,从金狼城失守一战来看,此人习惯用最小的代价获取到最大的战果,而作为攻城一方的司空厉,唯一的优势在于我军无法清楚的掌握楚军攻城时间,这样就需要一直加派人手巡视,以此来消耗我军精气神,而一旦我军知晓了敌军攻城的准确时间,大可提前准备,节省兵力。司空厉号为军神,怎会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李、莫二人不通军事,对此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叮嘱李剑早些休息,别再胡思乱想了。 将二人送回房中休息,李剑独自登上城楼,仔细揣摩司空厉的用意,一时间毫无头绪,心乱如麻。突然灵光一闪,后知后觉道:“好你个大楚军神,原来如此!” 李剑恍然大悟,原来今日司空厉只身前来,一是为了打探赤龙城外布防情况如何,二来是为了扰乱大梁军心,让自己生出未战先怯之心。自己作为大梁异姓王,又是此战主将,一旦心绪不稳,必定影响到全军士气,况且司空厉最后假意告知攻城的确切时间,为的就是让李剑自己胡思乱想,在攻城前这段时间耗费大量精力,整日活在紧张和恐惧中,逐至崩溃! 一想到这,李剑又是一阵后怕,咬牙道:“好你个司空厉,当真厉害!”第一次和大楚军神交手,自己便落入下风,此人不仅用兵如神,更善攻心计,有这样一个对手,李剑生出一种无力感,再没有了往日的自信与从容。 ———— 当司空厉返回金狼城时,已是第二日清晨,之所以彻夜未归,全因回城途中偶遇了天下第四的仇爻,二人在城外僻静处有过一场大战,不分胜负,双方互换一掌,皆是受了不小的内伤,之后仇爻大笑着与司空厉告别,出海访仙,寻找机缘,后者则带伤回到金狼城中,不由苦笑道:“大战在即,仇爻这次来得可不是时候啊。” 第一百二十七章 心乱如麻 回到金狼城时,邓维、江道华、齐国安三人正在城门口焦急的等待着,见到司空厉安然归来,三人一齐上前,邓维抱拳问道:“军神一夜未归,可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司空厉笑道:“在赤龙城外倒是没遇上什么麻烦,只不过回城路上碰巧遇到了一位朋友,打了一架,受了点小伤,诸位不必牵挂,本将并无大碍。” “天底下还有人能伤得了军神?”江道华讶道。 司空厉扯了扯嘴角,说道:“放心,那人伤势比起本将来,只重不轻,毕竟那人是大器榜上天下第四的仇爻,只可惜此人心高气傲,不愿为我大楚效命,不然只需本将与他联手,攻下赤龙城易如反掌。” 邓维又说道:“启禀军神,还有一事,昨夜军神离城后,吕简心已携门下弟子来到城中,此刻正在府上等候军神大驾。” 司空厉心中一喜,下令即刻回城。 经金狼城一役,楚军在神机洞相助下大获全胜,楚王龙颜大悦,特封吕简心出任侍卫太保,掌御帐亲卫之事,可谓鱼跃龙门,一举从江湖宗门一派之主跃升为大楚权臣,风头一时无两,在楚王心中的地位更是远远甩开云万楼、石雷二位一大截。见到返回城中的司空厉和几位将军,抱拳躬身道:“下官见过军神和三位大将军。” 司空厉微微一笑,脸上多了几分真诚,将前者扶起:“恭喜宗主成为我大楚官员,以后改称呼宗主为吕太保了。” 吕简心摆了摆手,满是自豪,笑道:“承蒙陛下厚爱,也多亏了军神提携,吕某如今身居要职,名利双收,更是多了许多之前在江湖中谋生所没有得到过的尊重,下官必将竭尽所能,效忠大楚。” 对于吕简心的态度,司空厉十分满意,笑问道:“不知吕太保这次亲临前线,又给本将带来了什么样的惊喜?” 吕简心想了想,开始侃侃而谈:“先前在攻打金狼城时,下官及门下弟子有相对充裕的时间去挖掘地道,如今时间不足,且梁军在吃了一场败仗后已有所防备,这法子已然行不通了,而在寻常攻城战中,最能倚仗的攻城利器便是投石车,这一点,相信江将军深有体会。” 江道华闻言,一阵唏嘘,当日和百里将军共同镇守百师城,梁国大军那几架投石车令己方吃尽了苦头,自己拼着一条命,在大军掩护下才好不容易将那些攻城巨物摧毁,本事十死无生的局面,却有百里劲亲自出面求情,刘总管才在死人堆里救出了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自己。而在大难不死后,自己跟随百里将军一同投靠楚王,之后平步青云,一跃成为楚国十二位大将军之一。闻言附和道:“吕太保所言非虚,梁国器械之强,远胜燕、楚,末将当日因为那几架投石车,险些交待在百师城外,若能有这等利器相助,我大军便可以巨石攻城,只要瓮城与城墙被破,我大军便可从缺口处鱼贯而入,梁军辛辛苦苦在赤龙城外布下的防御工事就形同虚设了。” 吕简心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攻城方地势不占优势,从下向上攻,投石车的确是攻城利器,只不过之前无论是梁军还是大楚惯用的投石车太过笨重,调转、操作不便且需要膂力出众的将士才可勉强转动机括,巨石沉重,通常只能投放两到三次,将士便会力竭,导致准有不佳。下官昨日在金狼城军械库中找到了一份图纸,只需稍加改良,便可在略微降低些威力的基础上提高实用性,准度及射程,并且下官还带来了连日赶造的百套藤甲,比起寻常战甲更加轻便,韧性却更佳,可供我大军先锋营突袭使用,只可惜时间紧迫,只制造出百套而已。” 司空厉大喜,称赞道:“吕太保真乃神人也,我大楚得你相助,必定能问鼎中原!” 吕简心笑道:“军神谬赞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些都是下官分内的事。” 司空厉又问道:“请问吕太保,投石车改造需几日完成?我大军何时可攻城?” 吕简心掐指一算,又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下官已将门下弟子尽数带来,投石车的改造最多只需两三日即刻,适才下官观测天象,三日后当是大风天气,北风天,有利于我大军攻城,不如就定在三日后发动攻势,诸位将军意下如何?” “就按照吕太保的意思,三日后全军进攻赤龙城!”司空厉点头说道。 ———— 赤龙城内,自打那日司空厉摆明了攻城之日后,李剑一时间分不清虚实,终日茶饭不思,生怕楚军突袭,梁国守军见主将如此,一时人心惶惶。李显瞧在眼里,急在心中,命人将此消息八百里加急,火速通报给身处后方的樊于虎、韦大壮二人,这二人跟随李剑多年,忠心耿耿,曾与李显也有过数面之缘,在兵力劣势的情况下,只能期望这二人支援赤龙城了。 因梁武帝重武抑文,朝中谋士紧缺,此战并无军师随行,没了谋士在身旁,无人能替李剑出谋划策,城中唯有一位名叫郭子卿的墨家巨子,偶尔能替李剑排忧解难。 见王爷心绪大乱,为避免影响全军士气,郭子卿拎着食盒来到李剑房中,劝道:“王爷,你已经一天一夜不曾进食了,还请王爷保证身体,城中十万将士和几十万百姓全部都指望王爷呐!” 见到来人后,李剑起身迎接,叹道:“郭先生来了,本王近日心烦意乱,实在没有胃口,害得先生担心了。” 郭子卿摇了摇头,叹道:“老夫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郭先生请讲。” “王爷身为此战主将,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全城将士百姓看在眼里。当日王爷刚刚率大军进入赤龙城时,提刀四顾,踌躇满志,也正因如此,原本打算出逃的百姓不仅没有走,反而加入到瓮城的修建当中,是因为王爷给了他们信心,让他们相信只要有王爷在,赤龙城便不会丢。可自打前夜王爷与司空厉在城外碰面后,整个人便浑浑噩噩,闭门不出。打仗,最讲究士气,若未战先虑败,那这一仗就打不赢了,一旦王爷没了信心,我军士气大跌,到时候只能任人宰割,所以王爷才是此战关键所在,只要王爷有信心,我大军气势如虹,守住赤龙城并非难事。无论楚军何时攻城,我赤龙城内上下一心,有那些防御工事在,只管兵来将挡,水来土囤!” 李剑如梦初醒,自己不单单是一个人,更是赤龙城全体将士和百姓的依靠,自己又怎可意志消沉,抱拳道:“多谢先生提醒,是本王太过自馁了。先生说得对,我大梁上下一心,管他多少楚军,休想入城一步!” 郭子卿欣慰一笑:“这才是庆王殿下该有的风范,既然王爷想通了,老夫就再送你一份大礼。”说着从袖中抽出一根箭矢,箭头箭身以麻绳巧妙缠绕。见李剑疑惑不解,郭子卿解释道:“老夫将我军箭矢稍加改良,射程可由原先的一百五十步提升至二百步!这样比起以往,便可多出一轮攒射攻击,且楚军并不知晓弓箭射程增加,大可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有了郭子卿的开解与献策,李剑心中大定,悬着的心总算放回肚子里。一日不曾进食,李剑腹中饥饿,打开食盒,狼吞虎咽起来。 见到李剑恢复斗志,郭子卿总算放下心来,临走时,特意叮嘱道:“老夫听闻楚国大军有神机洞吕简心相助,此人本是我墨家弟子,却天性好战,有违人伦,与墨家''非攻''理念相悖,这才被逐出师门,真算起来,吕简心还得管老夫叫一声师叔。但不可否认的是,此人天纵奇才,精通墨家机关术,真才实学不在老夫之下,还请王爷多加小心。” 第一百二十八章 双剑合璧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楚国十五万攻城大军经过三天的养精蓄锐,战意高昂。大军在金狼城外列阵集结,司空厉换上一身崭新的紫金甲胄,骑着高头大马从城门内缓缓而来。行至军阵前方,司空厉高举右臂,振臂高呼:“全军朝着赤龙城进发!” 自司空厉修为入二等境界至今,无论大小战事,均不着战甲,寻常刀剑难以伤其分毫,战甲反倒会成了束缚和累赘,可此战面对的不仅仅是梁国异姓王李剑,更要面对李显、莫子锋两位剑道宗师联手,不容有失。大军朝着赤龙城进发,全军士气高昂。 赤龙城内,李剑身披战甲,紧握腰间战刀,站在城头,严阵以待。梁军早早便在瓮城上烧热金汁,弓弩手已就位,就等着楚国大军到来。 战马踏蹄,地动山摇。楚军方阵在赤龙城外半里处齐齐停步,司空厉单骑出列,来到瓮城下,朗声道:“我十五万大军已兵临城下,尔等若是乖乖投降,效忠我大楚,保管各位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若负隅顽抗,破城之后,鸡犬不留!” 李剑气运丹田,怒道:“堂堂大楚军神,怎么尽使些下作手段!大战在即还想乱我军心,你不妨试试看,有本王在此,要你半步入城不得!” 司空厉嗤笑道:“冯靖全昏庸暴戾,而我楚王乃是千古明君,庆王殿下又何必执迷不悟,为了一个昏君卖命,更不惜搭上全城将士百姓的性命!难道说你想的是死了之后名垂青史?不错,你若是守城殉国,自然能在后世留下个好名声,可这满城百姓死了,又能留下什么?千秋之后,只有一堆白骨罢了,为了一人之名,赌上数十万人性命,庆王殿下觉得值当么!” 李剑大怒,厉声喝道:“大胆贼子,竟敢口出狂言,乱我军心!”接着张弓搭箭,对准司空厉。后者眯起眼睛,嗤笑道:“被本将戳破心事,恼羞成怒了么!尔等梁国狗官,自诩忠孝仁义,却假借名号,赌上一城人的性命,换取你的千秋百世,名留青史。想用箭射我?并非本将看轻你,就算本将站在这一动不动,任凭你射,能伤我分毫么!”说完大笑着驱马回阵,丝毫不介意将后背大大方方摆在梁军眼前。 李剑胸口急剧起伏,郭子卿忙道:“王爷,敌将乱心之举,前往别上当!”前者长舒一口气,命弓弩手准备,一排排明晃晃的箭头对准城下。 司空厉大手一挥,三万歩军出列,高举盾牌,由齐国安率领,朝着瓮城进发。李剑死死盯着脚下,心中默念着距离。先锋部队只剩下三百步,瓮城上针落可闻,全军将士连大气也不敢喘;二百五十步,李剑甚至已能看清敌军的脸孔。 二百步! “放!”一声令下,第一排弓弩手齐齐松开紧叩弓弦的双指,万箭齐发! 楚国和梁国交战多年,彼此之间知根知底,寻常箭矢,就算是居高临下,有效射程通常在一百二十步至一百五十步之间,便是膂力出众者,最多也只能达到一百八十步,一旦超出这个距离,不仅失了准头,更是威力大减,无法造成实质性杀伤。况且今天又是北风天气,射程只会更短。 楚军心中冷笑,梁狗们自乱阵脚,连距离都算不准,白白耗费体力,正当此时,当先的歩军只觉头顶一片昏暗,耳边劲风呼啸,不知为何,梁国箭矢竟超出往常射程,一时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死伤一片。 齐国安高声叫道:“举盾,前行!” 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楚军临危不乱,高举盾牌,朝着赤龙城继续进发。司空厉眯起眼睛,沉声道:“小小改动,竟能增加五十步射程。江道华听令,再领兵三万,架起投石车,全力支援齐国安率歩军登上瓮城!” “末将领命!” 不多时,众将士将经由吕简心改良后的投石车推至阵前,江道华率手下将一块块大石安放好,对准瓮城,不断发射。大石从天而降,砸在瓮城上,城楼上梁军躲闪不及,死伤惨重。李剑额上青筋暴起,正想下令出城迎战,却被李显拦住,后者与莫子锋对望一眼,提剑而上,一旦有大石袭来,便以长剑击碎。郭子卿也命众人在瓮城上方悬挂网幔,阻挡及减缓飞石袭击。 原本梁军居高临下,占据地利优势,只要守住四面城墙,楚军就攻不进来,虽说战前已考虑到楚军会以投石车攻城,但没料到经吕简心改良之后,原本威力奇大但运转不便的攻城利器在牺牲了大半威力后准头极佳,且操作更加轻便,无需大军协同运转,梁军准备不足,虽之后悬挂网幔,但城楼守军伤亡惨重,弓弩手十不存一,就这么一耽搁,已被楚国歩军攻至城下,司空厉见时机已到,大军开始冲锋,先锋部队搭起云梯,蚁附而上,同时以撞车冲击城门。 李剑命将士浇下滚烫的金汁,同时抛下檑木、滚石。司空厉接过一张牛角大弓,拉弓如满月,对准城头。“嗖”的一声,一名梁国将士被射穿头颅,死得不能再死。楚军身高臂长,极擅弓射,弓弩手在大军掩护下纷纷对准城头放箭,梁军自顾不暇,城头攻势受阻,眼见瓮城即将被攻破,李显与莫子锋心急如焚,与十八剑奴一齐跃下城楼,拦在楚国大军跟前。 “蚕丛”、“鱼凫”,出鞘必饮血,那十八名剑奴也都非泛泛之辈,二十柄长剑,硬生生拦着了一波楚军攻势。 眼见寻常士卒远非几人一合之敌,司空厉策马上前,冷冷看着两位剑道宗师,沉声道:“两位前辈是要联手拦路么,那不妨让本将来会会你们!” 第一百二十九章 八方来援 李剑看到父亲出城迎战,生怕误伤到几人,下令全军停手,楚国大军看到军神主动应战,大声欢呼,大器榜上剑道高手又如何?二人联手又如何?只要军神出手,都将不堪一击! 双方不约而同选择停战,静候一场旷世之战。 司空厉跳下那匹相伴多年的战马,轻轻拍了拍,战马通人性,缓缓向着后方走去。将身上那套因不常穿而显得有些不适的紫金战甲卸下,司空厉笑道:“看来是本将太过高看二等了。”说着朝着二人勾了勾手指,辱人至极! 对战天下第三的司空厉,李显深知十八名剑奴帮不上多少忙,命十八人返回城中,保护李剑安危,自己则和老友对望一眼,摆好架势,由李显主攻,莫子锋在一旁掠阵,双双冲向司空厉! ———— 楚军攻城前三日。 李显命人快马加鞭,把楚军即将攻城的消息分别传往宜州、兖州。 樊于虎、韦大壮虽是李剑麾下猛将,战场杀敌一等一的勇猛,可对于治军之道,却是一窍不通,没了仗打,终日在府上无所事事,二人几乎同时得到消息。樊于虎一股脑从床上爬起来,甚至来不及更衣,光着脚跑了出来,当即下令全军集合。 因宜州、兖州距前线战场稍远,冯靖全只在两州驻守了五万将士。半个时辰后,宜州大军在玉怀城外集结。樊于虎站在城头上,朗声道:“诸位兄弟,本将刚刚得到前线战报,金狼城已经失守,我军十万将士和城中百姓都死在了楚贼的刀下,如今庆王已退守至后方赤龙城,可楚军并未元气大伤,尚有十五万虎狼之师,三日后便会全军攻打赤龙城,我老樊这条命是大将军给的,如今大将军有难,本将不可坐视不理,诸位兄弟可愿随我驰援赤龙城,杀楚狗,救庆王!” 五万将士之中,有近半数都曾有幸与李剑共同征战沙场,一时间群情激奋,不少人高声回应:“杀楚贼,救庆王!” 可仍有小半数人仅在长辈及老卒口中听过李剑的大名,并没有袍泽之情,副将章玉示意众将士稍安勿躁,沉声问道:“可没有圣上虎符,大军不可随意调动,人数过千,以谋逆大罪论处,敢问将军可有陛下调令?” 樊于虎先是一愣,随即摇头苦笑道:“章副将说的在理,大军随意调动,可是掉脑袋的大罪,本将尚未请示陛下,可时间紧迫,非常时期当有非常手段,本将也不为难你们,若是担心陛下事后问罪,不愿随我同行,安安心心留在此地既可,但从今往后,便不再是我樊于虎的兄弟!”说完独自走下城楼,跨上战马,朝着赤龙城策马狂奔。 五万将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还在权衡利弊,却又见章玉单骑出列,将战甲系紧,朗声道:“本将虽和樊将军交情不深,也谈不上兄弟情义,但国家有难,本将不可袖手旁观,看来只有先打退了楚狗,再亲自去向陛下请罪了!”说完一夹马腹,紧随其后。 剩下将士也都被感染,纷纷跨上战马,骑术不精者,则两人共乘一骑,五万宜州大军在没有圣上调令,明知会有掉脑袋的风险的情况下,一齐出动,只为驰援被楚军围困的赤龙城。 几乎同一时刻,兖州大军在韦大壮的带领下也朝着赤龙城飞速前进。 ———— 楚军攻城前两日。 庆阳城中,冯靖全也接到了前线传回朝中的消息,龙颜大怒!手中狠狠攥着那封战报,咬牙切齿道:“好你个李剑,守不住金狼城,害得朕白白折损了十万将士,如今又鼓动麾下旧将造反作乱,都是一群乱臣贼子,该杀!” 曲怀尔看着暴怒之下面目扭曲的冯靖全,轻声提醒道:“陛下,莫忘老夫常说的''制怒''二字。” 冯靖全这才冷静下来,仍自穿着粗气。 曲怀尔看着这位几乎是自己一手扶植起来的中原之主,笑着问道:“陛下认为李剑一派三人该杀,那宜州、兖州十万大军该不该杀?假使魏青也得到消息,率并州大军驰援赤龙城,陛下杀是不杀?” 冯靖全皱眉问道:“帝师是想劝全儿饶这几人一命?” 曲怀尔摇了摇头,说道:“陛下当知,无论是樊于虎还是韦大壮,甚至是我大梁半数将士,都对李剑奉若神明,在这些老卒心中,效忠的其实并非陛下,而是李剑这个异姓王而已,一旦陛下对李剑生出杀心,且显现出来,除非先夺了此人的兵权,削弱他在军中的威望,同时树立起一个全新的榜样,才真正到了可以动手的时机,不然只会适得其反,逼着李剑起兵造反。先前老夫就与你说过,李剑愚忠之人,对大梁绝对忠心,不到万不得已,决计不会反,最好的结局,是在梁、楚之战大后期,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让其战死沙场,之后梁国军界只剩下魏青、蒋宗保这类对陛下绝对忠心的年轻武将,冯氏王朝才能长久。” 冯靖全毕恭毕敬,虚心说道:“全儿明白了,但此次宜州、兖州大军有违律令,擅自领兵出征,难不成就这么算了?” 曲怀尔继续说道:“纵使李剑亲自领兵驻守赤龙城,纵使楚国仅派出十五万大军,纵使有李显、莫子锋两位剑道宗师相助,陛下真以为十万将士就能守住赤龙城?就算再增派五万兵马,与楚国大军人数持平,也一样守不住。司空厉领兵才能远胜李剑,当世无人出其右者,且哪怕出现战事胶着的局面,此人亦可单枪匹马杀进城中,敢问陛下,如今梁国之内还有谁敢说能与司空厉有一战之力,又有谁能拦得住他想杀之人?一旦李剑战死,我大军士气必然受挫,再多兵力也无济于事!” 楚军攻城前一日。 宜州大军经过并州,魏青得到消息后,抓紧布防,误以为叛军作乱,可直至樊于虎一骑当先冲进柳林城,魏青才得知事情原委。 樊于虎本想请魏青出马,率并州大军一同驰援,却被魏青婉拒,毕竟没有陛下旨意,大军不可随意调动,樊于虎也不强求,时间紧迫,狠狠唾了口唾沫,便准备继续赶路,岂料被魏青拦住,后者抱拳道:“樊将军莫怪,本将资历尚浅,不敢鲁莽行事,但本将愿带八百精锐,与樊将军同行,既不违抗军律,也可助将军一臂之力。” 至此,除宜州、兖州大军尽数出动外,魏青也率领八百并州精锐,驰援赤龙城。 第一百三十章 瞬息万变 却说赤龙城外,两位剑道宗师联手与司空厉斗在一块,场中霎时剑影绰绰,剑气森然。李显剑术高妙,莫子锋剑气冲天,二人双剑交击,蓦地一分,各自挑向司空厉左右两侧,后者双掌裹挟风雷,狠狠砸在两柄古剑上,只觉虎口一热,掌心已被划破。向后跃开一丈距离,仔细思索制敌之策。 原本以司空厉一等出神境界的绝顶修为,对上李显、莫子锋当中的任何一人,百招之内必定能大获全胜,可一来对手二人配合默契,二来前几日刚刚和仇爻经历了一场大战,伤势仍未恢复,在双剑夹击下隐隐牵动内伤,体内真气运转不畅,一时间竟落入下风。 李显、莫子锋二人心意想通,无需任何言语,便知对方心意,且当日二人联手挑战曹邛落败后,潜心闭关修炼,剑术精进明显,二人联手下,反倒将司空厉压制。 李显横剑于胸,朗声道:“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阁下号为大楚军神,且看我二人为你设下的这条蜀道,看你如何跨越!”三人之间,大地震动,沟壑丛生,气冲斗牛,二人联手,硬生生将司空厉阻挡在一丈之外。 有道是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两位剑道宗师合力布下一条布满剑意的“蜀道”,令司空厉和身后十五万大军寸步不得前,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司空厉擦了擦手心的血渍,苦心思索对策,对手二人配合相得益彰,唯有逐个击破,可二人所筑起的那条剑气蜀道,又该如何迈过,却成了问题。司空厉自忖,拼着重伤的风险,完全可以击碎蜀道,打败二人,甚至可以以命换命,让李显、莫子锋二人交代在这里,可一旦自己重伤或者战死,十五万大军群龙无首,该如何破城?后续再遇到梁军负隅顽抗,百里劲可没有自己这般杀力,更何况在自己登顶武道,问鼎中原之前,怎能就这么轻易的死去。一念至此,司空厉不由在心中埋怨起仇爻来,早不出现,玩不出现,偏偏在这等关键当口与自己一战,白白错过一次良机。可转念一想,我楚国大军人数占优,又何必逞一时之快,与二人缠斗,大军若在此时冲锋,李显、莫子锋二人孤立无援,守城梁军投鼠忌器,不敢大力回击,正是一举除掉二人的大好机会! 想到这,司空厉便使了个心眼,朗声道:“不想曹邛之后,天底下竟还有如此巧妙的剑法,两位前辈若是联手,只怕比起新任剑神卓不凡也不遑多让了。庆王殿下,你当真好运气,有个这么好的出身。”右手则背在身后,悄悄向邓维打了个手势,后者会意,下令全军冲锋! 楚国大军突然发难,倾巢而出,此时大军距赤龙城不足百步,只一个冲锋便至城下,李显怒道:“好贼子,不讲规矩,竟派兵突袭!”只可惜此声转瞬便淹没在大军厮杀的叫喊声中。 司空厉冷笑道:“攻城之战,本将和你这老匹夫讲什么规矩,你二人倚老卖老,以二敌一,可真讲规矩。” 楚军之所以敢如此不计后果冲锋,全因司空厉体魄强悍,远胜寻常武人。大军如潮水般顷刻间便将李显、莫子锋二人吞没。李剑在城楼上见到大军冲锋,心急如焚,因父亲和莫子锋此刻还在城外,被司空厉牵制,无法脱身,担心误伤二人,不敢下令投掷滚石、檑木,只得率军出城迎战,可一步慢步步慢,瓮城即将失守,守城将士只得弃守瓮城,紧急返回城楼。楚军前赴后继,分工明确,歩军架起云梯,很快便攀上瓮城,和梁国守军厮杀起来。 楚国三位副将本就是一流好手,而李剑记挂父亲安危,主动出城营救,城楼上只有那十八剑奴可与楚军抗衡,可人数差距太大,只能勉强自保。 不多时,瓮城失守,梁军撤退不及,反倒被楚军抓住机会,从上方通道进入赤龙城,同时城下歩军铺设壕桥,大批歩军越过护城河,冲向赤龙城。梁军尸首不断被抛下,将那道沟壑填满,鲜血染红河水,反而给楚国骑军提供了冲锋的条件,局势一边倒。 城外,李剑骑在马上,不断冲击着楚国阵营,瞧见五十步外父亲和莫子锋被密密麻麻的楚国大军包围在其中,虽说二人长剑出鞘必饮血而归,可敌军人数太多,又悍不畏死,二人激战许久,体力渐渐不济,已是强弩之末,随时可能倒下,李剑大急,不顾自身安危,杀向敌阵。他作为梁国异姓王,楚王曾许诺众将士,谁能砍下李剑头颅,封一等侯,赏黄金万两,良田百顷,一时间楚军纷纷杀向李剑,李显、莫子锋二人压力骤减。 而瓮城的失守,同样也预示着赤龙城外最为坚固的第一道防线彻底告破,楚军攻入赤龙城已成定局,饶是百战百胜的李剑,也回天乏术。 正当李剑和梁国大军陷入绝望之时,不远处山呼海啸,尘土飞扬,数以万计的骑军高举李字王旗和魏字将旗驰援而来! 赤龙城守军士气大振,高声呼喊道:“援军来啦!咱们得救啦!” 司空厉心道不妙,原先并未得到梁国后续会有援军支援的消息,从人数上粗略估计,此次梁国援军人数当在十万上下,虽是长途跋涉,可人数实在太多,且乘大势而来,看来今日想攻破赤龙城是不可能了! 十万援军加入战场后,局势瞬间被逆转! 樊于虎、韦大壮二人看到大将军深陷楚军包围之中,遍体鳞伤,甲胄已被鲜血染红,怒不可遏,一夹马腹,双双前来救驾,所到之处,血肉横飞,人马俱裂! 司空厉心知大势已去,虽在战前算到冯靖全不会主动派兵增援,但没想到李剑昔日部下甘愿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也要赶来救援,更没想到李剑在梁国军中的影响力如此之大,宜州、兖州大军几乎算是倾巢而出。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伤亡,司空厉只得下令退兵。大军撤退时,李剑仍在城外与楚军厮杀,如此良机摆在眼前,实在没有理由不收下,司空厉微微一笑:“既然你自己寻死,本将就成全你!”说完势若奔雷,冲向李剑,只要能除掉这位梁国异姓王,这一仗仍可算是大楚大获全胜! 第一百三十一章 功亏一篑 李剑见到大军来援,心中又惊又喜,精神大振,可突然之间却感受道一股凌厉杀气,司空厉躲藏在人群之中,伺机而动,忽然势若奔雷,冲向李剑。 一旁的李显、莫子锋二人也感受道了杀气,怎奈李显与儿子相距甚远,只能慌忙将手中长剑掷出,间不容发之际,莫子锋身轻如燕,从一众将士头顶掠过,拦在二人中间,李显也随之赶来,见拦不住,只得凌空提起长剑,朝着司空厉后背刺去! 司空厉略一盘算,李显这一剑来势汹汹,自己犯不着和李剑一命换一命,如今楚国大军已撤出战场,梁军占据上风,一旦自己身受重伤,将插翅难逃,只得放弃了势在必得的大好机会,以拳罡扫向李剑,虽被莫子锋挡下大半,李剑仍是被那小半拳罡击飞出去,犹如断线的风筝一般,重重砸在地上,生死不知!莫子锋虽有剑气护体,可司空厉倾力一击,威力巨大,也是受伤颇重。 一击得手后,司空厉也不恋战,回身扫向李显,借力退走,大笑着与大军一同撤离,楚军虽主动撤退,却井然有序,丝毫不见慌乱,不给梁国大军追击的机会。樊于虎、韦大壮二人本欲带兵追击,却被魏青给拦下:“二位将军且慢,司空厉修为通天,二位追不上的,别自寻死路,王爷生死未卜,我等还是先回城内,再做打算!” 二人虽是怒极,却也明白魏青所言非虚,贸然追击无非自寻死路,如今最要紧的,是查看大将军的伤势,及时医治。 几人将李剑抬回赤龙城内,李显也扶着重伤的老友随行,大军人数太多,只能留在城外等候,同时提防楚军反扑。魏青命手下清扫战场,医治伤员,清点战死将士人数。 李剑浑身浴血,战甲早已支离破碎,樊于虎将大将军放在床榻上,随军医官忙前忙后,一盆又一盆清水不断被送进房中,浸满血水后又被下人给端了出来。李显和莫子锋姗姗来迟,见到此情此景,李显心中焦急万分,忙携老友走进房中。 屋内血腥味扑鼻,李剑被一众医官围在当中,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身上伤口密布,不断渗出血迹,可所有人都知道,这些皮外伤只不过是瞧着吓人,真正要命的其实是司空厉最后那一拳,虽被莫子锋奋力挡下大半,可大楚军神的全力一击,纵使只有两三成力,也绝非李剑这类寻常人可承受。 若论伤势,莫子锋远比李剑更为严重,可一来他有剑气护体,二来作为一等纯青境界高手,体魄远胜常人,虽说如今体内气血翻涌,肺腑尽伤,却还能勉强支撑得住。 一众医官忙碌个不停,堪堪止住伤口出血,但对于司空厉那一拳所造成的内伤,又岂是这些寻常医官所能医治。半个时辰后,李剑仍是不见苏醒,呼吸孱弱,眼见是不行了,医官们心中万分焦急,一旦李剑殉国,虽不至于株连陪葬,可一旦楚国大军得知庆王死讯后,必定再次发动猛攻,届时梁国十六州狼烟四起,百姓将永无宁日。一念至此,心急如焚,豆大的汗珠不断滴落,双手更是止不住的颤抖,不知该如何医救。 莫子锋看在眼里,忽的叹息一声,挣开李显搀扶,走到床前,说道:“虽说被老夫挡下大半拳罡,可李贤侄仍是被司空厉一拳伤到了经脉,寻常手段可治不了,事到如今,唯有以非常手段,或许才能将他从鬼门关前给拉回来!” 众人皆知此人虽是燕国剑客,却和李显是莫逆之交,断然不会对庆王不利,纷纷让开一条道来,莫子锋略通医术,只一查看,便神色凝重,众人瞧在眼里,急在心头,李显沉声问道:“莫兄,犬子可还有办法救治?” 莫子锋闻言只是苦笑,过了好一会儿,似乎是下定决心,沉声道:“若想救贤侄,老夫想到个法子,只需老夫将这一身内力传于他,便可助其化险为夷!” “这怎么使得!”李显惊呼道,“莫兄一身修为来之不易,怎可为了犬子白白耗费数十年功力,再者说了,莫兄有伤在身,还是由老夫来传授内力,想来一样可以救犬子性命。”正要上前施救,却被莫子锋给拦住。 后者神情自若,笑道:“李兄且慢,请听老夫一言。老夫孤家寡人,孑然一身,如今更是连燕国都被灭了,老夫更加无牵无挂。而李兄则不一样,你还有个身为梁国异姓王的儿子,如今梁楚之战如火如荼,一旦李兄没了这一身修为,贤侄在梁国官场中便没了庇护,倘若之后再有需要贤侄身先士卒的战事,李兄就算想帮,也帮不上忙,没了这一身修为的李兄反倒成了贤侄的负担,所以说,舍己为人这件事,还得由老夫来做。” 李显神色凄苦,但莫子锋所言非虚,李剑之所以能在梁国官场平步青云,一路做到梁国开国三百多年来几乎算是独一无二的异姓王,除去自身征战沙场多年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军功外,更有李家和冯家早年间结下的一份香火情,还有一点,便是李剑有自己这个号称梁国第一剑客的爹,虽说李家父子二人与先皇关系亲密,却和当今圣上并无私交,而冯靖全之所以迟迟没有为难李剑,正是看在自己这个爹的份上。如今战事吃紧,连命都保不住,又何能轻易博取军功,之前那些所谓的香火情也早就随着先帝驾崩而烟消云散了,一旦自己没了大梁第一剑客这个身份之后,自己将不再是儿子最后的依仗。况且如今战事胶着,一旦李剑战死,死讯传到楚国之后,司空厉必将带着那几十万铁骑倾巢而出,梁国军心涣散,恐将再无一战之力,一旦国门被迫,天下民不聊生。 权衡再三后,李显点了点头,答应了老友的提议。 见李显于心不忍,莫子锋打趣道:“待老夫将这一身修为传给贤侄之后,以后可就指望李兄父子二人照顾咯!” 第一百三十二章 因祸得福 李显抱拳谢道:“莫兄大恩大德,我父子二人没齿难忘!” 莫子锋盘膝而坐,将李剑扶正,气运全身,将一身功力度入后者体内,因莫子锋亦有伤在身,李显将闲杂人等请出屋外,自己则在一旁护法。雄浑内力入体,只见李剑头顶雾气蒸腾,污血从七窍里流出,脸上慢慢恢复人色。 屋外,樊于虎、韦大壮、魏青三位实权将军贴在门上,心急如焚,连大气也不敢喘。魏青轻声叹道:“多亏了两位将军不顾一切,驰援赤龙城,否则这次庆王殿下必定凶多吉少。” 樊于虎一拳狠狠砸在大腿上,怒道:“只可惜我宜州大军日夜兼程,还是慢了一步,若能提前哪怕半日赶到,大将军也不会遇险!狗皇帝没安好心,凉、幽二州将军迟迟未定,导致大军支援不及时,他奶奶的,若是这次大将军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樊于虎拼了这条命也要让皇帝老儿陪葬!” 韦大壮大惊失色,忙上前捂住樊于虎的嘴巴,制止道:“慎言!”接着小心翼翼看向魏青,说道:“魏将军莫怪,老樊记挂大将军安危,这才一时失言,还请魏将军不要记在心上。” 魏青心中巨震,早就听闻当年军中流传着“只认将军虎符,不认帝王调令”这句大逆不道的话,看来并非谣传。他虽曾经也是李剑部下,可因年纪尚轻,错过了当年南征北战的时光,并为和樊、韦二人共事过,对大将军敬佩有加,却不盲从。听到这等诛心言论,似乎在权衡是否要如实禀报圣上,脸上仍是不动声色,说道:“韦将军放心,本将知晓轻重。樊将军记挂王爷安危,一时乱了分寸,胡言乱语,但也请樊将军日后多加小心,万一被有心人听了去,对将军对王爷都绝非好事。” 这时,有士卒来报,此次守城,梁军伤亡并不惨重,仅仅战死五千将士,大多都是瓮城之上的弓弩手,被楚军投石车轮番轰击,躲避不及,且只有新建的瓮城被毁,四面城墙完好无损,更斩杀了近八千楚军,尤其是大军赶到后,司空厉下令撤退,已登上城头的楚国歩军反倒成了靶子,来不及撤退,被守城将士逐个击破。 魏青抱拳道:“烦请两位将军在此等候,本将先去安抚伤员,再派人手布防,以免楚军再次袭击。” 待到魏青走后,韦大壮一阵后怕,不禁埋怨起樊于虎来:“虽说魏青也曾在大将军手下任职过,可他和咱们这些跟着大将军出生入死多年的弟兄们不同,魏青效忠的是陛下,而非大将军,你刚刚口无遮拦,辱骂圣上,一旦魏青转述给陛下,那可是掉脑袋的死罪!” 樊于虎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仍是不服气道:“怕他个鸟甚,真把我老樊逼急了,大不了就直接反了!” 韦大壮怒道:“你这憨货,还在胡言乱语!这可是谋逆大罪,你老樊敢反,又会有多少将士听命于你?大将军忠心耿耿,会跟着你一起造反么?一旦起兵造反,大将军必定因此遭受牵连,倘若圣上命大将军率兵平反,他该怎么做?杀你,于心不忍,放你,那便是包庇逆贼,你若真反了,只会让大将军左右为难!” 樊于虎皱起眉头,也开始担忧起来,小声问道:“那你说这魏青会守口如瓶么?要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说着比划了个手抹脖子的动作。 韦大壮沉声道:“擅杀朝廷命官,也是掉脑袋的大罪,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可鲁莽行事,如今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若是魏青当真转告给圣上,你打死不认便是。” ———— 一个时辰后,莫子锋传功完毕,脸上汗水直流,面无人色,李剑却是悠悠转醒。莫子锋见状,欣慰一笑:“果然这法子奏效,不枉费老夫辛苦一场。”说完只觉天旋地转,一阵头晕目眩,险些一头栽倒,幸好李显时刻关注着二人,忙扶起老友,度入内力,莫子锋才有些好转。 李剑一脸茫然,只是依稀记得当时在城外被司空厉偷袭,虽说被莫子锋拦下大半拳罡,自己仍是受了极重的伤,命悬一线,如今不知怎么醒了过来,且体内气机充沛,不知发生了什么。 李显叹道:“剑儿,还不快多谢你莫伯伯救命之恩,你中了司空厉一招,危在旦夕,是你莫伯伯舍弃毕生功力,将内力传给了你,这才将你从鬼门关前给拉了回来。” 李剑闻言大惊,莫子锋本事天下有名的剑客,虽说和父亲关系匪浅,可毕竟与自己不过一面之缘,竟然为了自己,甘愿放弃一身功力,于是拜倒在地,感激道:“多谢莫伯伯再造之恩,小侄铭感五内!” 莫子锋摆了摆手,笑道:“贤侄快快请起,如今老夫一身修为尽失,与废人无异,之后还得指望你父子二人多加照顾了。” 李剑沉声道:“莫伯伯放心,小侄必定好好报答莫伯伯大恩,让伯伯安享晚年。” 莫子锋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老夫这一身内力尽传于你,不仅助你成功脱险,更帮你打通了全身静脉,虽只能剩下三四成,也足够令你修为突飞猛进,想来成为一名二等高手不在话下,你小子征战沙场多年,危机四伏,有了这身本事之后,你爹也能安心些。”说着从一旁取过佩剑“蚕丛”,递给李剑,说道:“之前你爹送给你一本剑谱,望你勤加修炼,莫伯伯没什么好送你的,就将这柄跟了我几十年的佩剑送给你,希望你被辜负了老夫一番心意。” 没了修为之后,莫子锋便无法再用剑,“蚕丛”本就是名剑,留在身边反倒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李剑也不推脱,将长剑双手接过,感激道:“多谢莫伯伯。” 第一百三十三章 圣旨再到 三人推开房门,樊于虎、韦大壮二人忙围了过来。见李剑红光满面,神采奕奕,樊于虎笑道:“大将军可算醒了,可真急死我老樊啦!” 这次若非樊于虎、韦大壮两位旧将驰援,只怕不仅自己难逃一死,连带着赤龙城也将失守。李剑抱拳道:“多谢二位相助,这次临时调兵,虽有违国法,但事出有因,本王自会上书陛下,替你二人开罪请功。” 樊于虎笑道:“老樊可不在乎什么军功不军功的,更不怕责罚,只要大将军平安无事既可。” 李剑拍了拍这位爱将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时,魏青也得到消息赶来,见到李剑伤势痊愈,容光焕发,也是由衷高兴。此次三位将军擅自调兵,虽有违法纪,却情有可原,不但从司空厉手中救下李剑,更是助大军守下赤龙城,如今此间事了,魏青便打算返回并州,李剑也不便挽留,亲自将魏青送至城门口。 临别之际,魏青看着这位昔年上司,犹豫再三,沉声道:“王爷镇守雍州,责任重大,但兵力不足,难以抵挡楚国几十万大军,虽说末将也猜不透陛下此次调兵是何用意,可王爷需对麾下将领严加管教,不可目无法纪,随心行事,以免落得个拥兵自重的大不敬名声。” 李剑皱眉问道:“魏将军何出此言?” 魏青叹道:“樊于虎、韦大壮这类老卒对王爷忠心耿耿,这一点毋庸置疑,可这些人究竟是效忠王爷还是效忠陛下,不用末将明说,王爷心中自有判断。如今战事吃紧,只要他们不做出忤逆之举,陛下尚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若是战事结束后,陛下会否秋后问罪,谁也说不准,而这些刺头在乱世是能征善战的猛将,可盛世之中,同样会是陛下用来杀鸡儆猴,震慑群臣的典型,望王爷记住末将今日这番话,免得日后因此受到牵连。” 李剑长叹一口气,说道:“多谢魏将军提醒,本王记下了。” ———— 将魏青及那八百并州精锐送走后,李剑只身返回府上,一路上都在思考魏青刚刚说的那番话,对于樊于虎和韦大壮这类老卒的人品,李剑绝对放心,可这些老卒对于大梁,或者说对于冯靖全,并非完全忠心,正如魏青所言,一旦天下大定,那这些本就目无法纪不听管教,又是庆王一派的实权武将必定会被陛下问责,最好的结局不过是被夺了兵权革了官职,卸甲归田,而至于最坏的结局,李剑甚至不敢起念。 先前一心为国,李剑从未想过这些部下将来的结局,本想着在他们身居高位后,名利双收,可战事吃紧,等待他们这些武将的,无非是马革裹尸和寿终正寝两个结局,可独独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这些人会成为政权斗争的牺牲品。 回到城中府上后,李剑将樊于虎、韦大壮二人叫至房中,看着两位部将,百感交集,沉声道:“你二人此次私自调兵,虽说为了支援赤龙城,但本王担心陛下会因此龙颜大怒,事到如今,唯有本王即刻启奏陛下,同时你二人赶紧带兵撤离,万不可在留在赤龙城中!” 樊于虎与韦大壮对望一眼,焦急道:“这怎么行!如今楚国大军仍在金狼城中盘踞,且此次攻城远未伤筋动骨,一旦司空厉再次领兵来犯,大将军如何守得住!况且此刻整个雍州,只有十万守军而已,将要面对的是数倍于我大梁的楚国虎狼之师,凉州、幽州尚未加派兵力驻守,赤龙城孤立无援,末将不走,就按皇帝老儿降罪,老樊也要和大将军待在一起!” 韦大壮也附和道:“大将军,老樊说的在理,这次多亏令尊大人及时命人传递消息,若再慢上一步,后果将不堪设想,有道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一旦大将军遇险,赤龙城失守,整个雍州必将沦陷,到时候再想补救可就来不及啦!相信陛下也能明白这个道理,不会怪罪我等。” 虽明白二人所言非虚,可李剑却执意让二人领兵各自回封地。 樊于虎一下犯起浑来,一屁股坐在地上,瓮声瓮气道:“老樊我心意已决,大将军就别再白费口舌了,要么现在就夺了我的兵权,要么一刀宰了我,要我回宜州,却是万万不能。” 韦大壮也打起圆场道:“不如这样,我二人各留下三万人马给大将军,将剩余将士先行带往后方的白象城,一旦再有任何风吹草动,也能赶在楚军攻城前支援大将军,不至于让大将军和这十万守军陷入九死一生的境地。” 李剑仍是摇了摇头,不愿答应,三人一时间僵持不下,谁也不肯让步。李剑又如何不知道两位部下的良苦用心,可一旦若怒了陛下,以此人锱铢必较的性子,势必会怀恨在心。 正当此时,门外有人求见:“圣旨到!庆王殿下上前听宣。” ———— 当那名年轻宦官宣完旨后,樊于虎、韦大壮二人一脸震惊,前者小声嘀咕道:“皇帝老儿这次总算干了件人事,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老樊我真是瞧不明白了。” 韦大壮也附和道:“别说你这憨货看不明白,连我老韦也猜不透圣上是何用意了。” 李剑沉声道:“无论如何,既然陛下开恩不怪罪,更是下旨你二人率大军留守雍州,终究是件好事,如今十万大军仍驻扎在城外,你二人赶紧先将将士们带回城内,安顿好住处,赤龙城内住不下,可去往后方的白象城驻守。” “末将领命!” 原来那日在劝说冯靖全放过樊、韦二人后,曲怀尔又问了当今圣上一个极其敏感的问题:“陛下心里到底想不想打赢这场仗?” 冯靖全不知帝师为何有此一问,诚心答道:“全儿自然想赢。” 曲怀尔笑道:“既然想赢,那对于此次樊于虎、韦大壮二人擅自调兵一事,不但不可降罪,反而要赏赐才行。” “这又是为何?”冯靖全一头雾水。 曲怀尔解释道:“如今战事吃紧,而我朝中武将稀缺,正是需要依仗他们的时候,只要打败了楚国,天下太平,届时陛下再想事后问罪,拿捏起这些胸无点墨的莽夫将易如反掌,但现在这个时期,不可妄动。有道是''攘外必先安内'',老夫倒是有一计,不如陛下顺水推舟,将宜州、兖州十万大军留在雍州,一来可安抚人心,二来有这十万大军相助,李剑想要守住雍州便多了几分胜算,同时请陛下下旨,封樊于虎、韦大壮分别担任左右先锋,全力支援李剑驻守雍州。另外,凉州、幽州将军一职也需尽快敲定,让李剑明白陛下打赢这场仗的决心,从而义无反顾和楚国拼命!” 第一百三十四章 武林大会 冯靖全对此心悦诚服,由衷赞叹道:“帝师此计甚妙,如此一来,便可让李剑一派直面楚国大军,与司空厉、百里劲死磕到底,且让他们去狗咬狗,寡人大可在这庆阳城中坐收渔翁之利。” 曲怀尔冷哼一声:“陛下未免太过小看天下英雄了!且不说李剑究竟能否拦下多少楚军,更得卡在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此人还能剩下多少风骨。再者说了,这不过是缓兵之计,陛下若想真正打赢这场仗,在梁楚之争中稳固住江山,还得从根本上解决一个棘手的问题。” “请帝师明言。” “那便是何人可压制司空厉!此人不单单用兵如神,更是天下第三的武道高手,论单打独斗,梁国军中无人是其对手,如今空山已死,凌霄云向来不问国事,更不会替你冯靖全卖命,卓不凡来自关外,无人知其底细,就算表面上可听命于陛下,陛下恐怕也不敢用他,只有个半吊子宗师杨修,远非司空厉的对手,一日不能想出压制这位大楚军神的法子,我大梁一日不敢言胜券在握!” 冯靖全揉了揉太阳穴,心烦意乱,想起曾下旨命杨修收服大梁江湖宗门一事,朗声道:“传朕口谕,命杨公公入宫觐见。” 不多时,原本已经出了庆阳城的杨修接到命令后,调转马头,紧急入宫,并无太监领路,杨修独自一人来到紫宸殿内,见梁武帝高坐龙椅之上,身旁站着那位被冯靖全称为帝师,且有过几面之缘的曲姓无双谋士,杨修跪倒在地,低眉顺眼:“奴才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杨公公勉励,朕今日召你入宫,是为了之前命你招徕江湖宗门一事,不知公公进展的如何了?可有新人收入?” 杨修躬着身子,恭敬答道:“回禀陛下,奴才正准备出城着手此事,接到命令后,便马不停蹄赶了回来。自那日展云飞战死在金狼城后,被陛下追封为护国侯,唐门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如今吴青林和李源二人也隐有破境迹象,随时待命,至于其他人,修为尚浅,当不得大用,奴才也在仔细思量大梁之中还有谁能担此大任。” 冯靖全皱起眉头,沉吟道:“想我大梁泱泱大国,竟找不出一个可压制司空厉的人么!” 这时,一直站在一旁的曲怀尔开口说道:“老夫倒是有个提议,其实梁国之中并非没有高手,虽仍比不上司空厉,但与大器榜十人一线之隔的却大有人在,陛下大可趁此机会举办一次武林大会,广发英雄帖,将这些人齐聚一堂,分个高下。” 冯靖全眼神一亮,抚掌笑道:“这倒是个好法子,只不过这次大会,该交由何人主办?” 曲怀尔笑道:“大器榜十人之中,我大梁十占其三,其中李显因庆王的缘故,会心甘情愿为我大梁镇守国门,杨公公赤胆忠肝,自不必说,剩下一个静心法师,虽声名不显,但此人修为之高,不容小觑,陛下向来和云音寺交好,又对新人方丈柳公仰喜爱有加,此子更是四小宗师之首,不如就让云音寺主持这次大会好了。待决出个高低之后,再由杨公公出面,赐予优胜者一块陛下钦点的''武林至尊''牌匾,如此可好?” 冯靖全点了点头:“甚好,甚好!” ———— 云音寺内,柳公仰和师兄静心坐在藏经阁中,后者皱眉道:“公仰,陛下此次命本寺召开武林大会,广邀天下英雄齐聚于此,究竟是为了什么,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你为何要答应下来?” 柳公仰盘腿打坐,双目紧闭,闻言答道:“师兄大概不清楚家师身份,此事牵扯太多,恕师弟不便透露,总之陛下有令,我等不可不从。如今梁楚战事如火如荼,雍州金狼城已失守,我大梁一战便折损了十万将士,且全城百姓被楚军屠戮殆尽,血流成河。而两国之战,双方兵力相当,梁国占据地利及器械优势,却每每落入下风,之所以如此,全因楚国军中有一个天下第三的军神司空厉坐镇,此人战力之强,便是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也是易如反掌,一旦我军主将战时被击杀,对全军士气打击极大,故而陛下想要借助江湖中人的力量来对付司空厉。先前展云飞便是很好的例子,虽战死沙场,但唐门在大梁江湖中的地位却是水涨船高,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师弟相信,此次定还有不少宗门会派出门下最出彩的弟子前来赴会,去争一争那块陛下亲笔题写的牌来光耀宗门。” 静心叹息道:“江湖是江湖,庙堂是庙堂,怎可混为一谈!” 柳公仰轻笑道:“往大了说,是家国大义,梁国有难,我等身为梁人,怎可袖手旁观,往小了说,江湖武人,辛苦成立宗门,开山立派,为的不就是''名利''二字,好勇斗狠争高下,全因武无第二四个大字,一旦攀附上陛下这艘大船,有整个朝廷撑腰,何愁不能名利双收,江湖中趋炎附势之人大有人在,况且此次作为头彩的那块陛下钦点的''武林至尊''牌匾,定会让不少门派趋之若鹜。师弟如今烦恼的,不过是一旦这些人尽数到来,难免会发生摩擦,佛门清净之地,不可妄造杀业,我云音寺又是陛下钦点的主办方,一旦处理不好这些事故,师门清誉必然受损。” 静心沉声道:“既然师弟决定接下这次省会,有师兄在,包管不会出什么乱子。况且这次受邀之人都是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不会轻易与本寺撕破脸皮,更何况此次大会幕后操手是当今圣上。唯一要担心的,也就是那几名顶尖高手,像齐云山的萧伯年,霸刀洪霸符,伏风庙的丁天舍,这三人与那大器榜上十人不过一线之隔,便是师兄,也不敢说稳胜他们。” 柳公仰笑道:“师兄放心,宫里的杨公公也会全力协助本寺举办这次省会,有杨公公在,想来这几人也不敢造次。” ———— 群山如海,丹崖耸翠的齐云山,与黄山南北相望,风景绮丽,素有“黄山白岳甲江南”之美誉。 终年云雾缭绕的齐云山,自古便是道家的洞天福地,如今更是人丁兴旺,香火繁盛,隐有将武当、青城、龙虎三教甩在身后之势。 太素宫内,掌教孙聚贤和得意弟子萧伯年相对而坐,桌上放着那张梁武帝差人送来的英雄帖。孙聚贤叹道:“此次圣上下旨,命云音寺主持本次武林大会,为的不过是从一众江湖宗门中挑选出能力出众者,用来在以后的梁楚战场上对付司空厉,我辈祖师有言在先,盛世进山归隐,乱世下山救世,伯年,为师年事已高,这一趟就由你代表齐云山走一趟吧,还有你那徒弟仙台,也一并带去。” 萧伯年行了个揖礼,说道:“弟子领命。” 第一百三十五章 暗度陈仓 这次由梁武帝亲自下旨促成的武林盛会,不仅吸引了一批成名高手赶赴云音寺,更有大批并未受邀的好汉蜂拥而至,一时间整个梁国江湖热闹非凡,不少人结伴而行,只为和那些声名在外的神仙人物能结下一份香火情缘。 自从上次携手林妙手挑战临仙阁宗主司马南失利,险些命丧黄泉,被师父出手所救后,邵仙台一直被迫留在齐云山上闭关,不得随意下山,这次好不容易趁此机会,掌教师爷恩准师父带着自己一同下山见见世面,可邵仙台却不敢再惹是生非,安安心心跟着萧伯年。 齐云山距离云音寺并不算远,二人无需着急赶路,一路上走走停停,趁机游山玩水,也有不少江湖中人认出了萧伯年,纷纷上前热情的打着招呼,只求能在师徒二人面前混个脸熟。萧伯年一反常态,来者不拒,不但令这些人受宠若惊,就连邵仙台也猜不透一向不近人情的师父何时变得这般和蔼。 萧伯年深知徒弟心意,笑着解释道:“此次下山前,你掌教师爷曾叮嘱过,让为师也去争一争那块''武林至尊''的牌匾,毕竟是当今圣上亲手赏赐,一旦我齐云山取胜,江湖地位势必水涨船高,或许能和云音寺平起平坐也说不准,要想统一天下道教,光靠本事可远远不够,如何笼络人心才更为重要,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梁国境内那些赫赫有名的宗门也就那么几家,向来都是面子上做到相敬如宾,实则谁也不服谁,唯有这些势力较弱但数量庞大的宗门才有机会笼络,不然你以为师父为什么要对他们笑脸相迎?” 邵仙台翻了个白眼,嗔道:“弯弯绕绕,忒不爽利,徒儿就只想着练就一身好本事既可,这些事可不想费心。” 萧伯年瞥了徒弟一眼,调笑道:“一身好本事?为师倒是问问你,如今可突破了生根境界?堂堂大器榜四小宗师,相信这一趟定会有不少人向你讨教,以此来在江湖上扬名立万,加上之前我大闹临仙阁,废了司马南一身神通,这笔账临仙阁门人不敢来找我的麻烦,想必也会一并算在你的头上,这次可别再指望师父我出手相助了。啧啧啧,一个龙入海、一个巫宝轩,就够你喝上一壶的了。”说完自顾自回房休息,只留下一脸错愕的邵仙台独自在风中凌乱。 另一边,同为四小宗师之一的林妙手,背负长刀“大江”,孤身赶往云音寺。再加上本次作为主办方的方丈柳公仰,至此,四小宗师之中,除了身为楚人的云婉珂外,其余三人将齐集一堂,江湖之中亦有不少好事者猜测,这三人究竟孰强孰弱,私下里开设盘口,贵为四小宗师之首却年纪最小的柳公仰出人意料的被人一致不看好,更有人扬言此子在邵仙台、林妙手手下撑不过五十招,不少人抱着看戏的心态,期待这三位后起之秀能在此次省会上分出个高下。 ———— 而远在雍州金狼城中的司空厉,虽攻打赤龙城失利,折损了近八千步军,但其实战损并不大,尚有一战之力,况且之前撤退时偷袭李剑得手,本打算趁着梁军立足未稳,再次发动攻城,可这几日来,斥候打探消息回传,见到赤龙城守军井然有序,更有人声称在城楼上瞧见了李剑的身影,只可惜相距太远,斥候也不敢确定。 司空厉自顾自说道:“本将最后那一拳,虽被莫子锋挡下大半拳罡,可单凭李剑三等武夫的体魄,也绝对扛不住!莫非梁军秘不发丧,故意营造出一种李剑无事的假象,实则在赤龙城内设下重兵把守,引我等自投罗网?” 可随即便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倘若李剑果真死在自己拳下,赤龙城中群龙无首,必然军心动荡,樊于虎、韦大壮这两位李剑昔年部下必定会主动率兵反攻,替李剑报仇才是,虽说梁国突然冒出了十万援兵,但司空厉自信凭借如今不足十五万的兵力,仍可在不计战损的前提下攻破赤龙城,而梁军越是镇定,就意味着李剑恐已脱险,莫非李显、莫子锋有人心甘情愿以一身修为为代价助李剑起死回生?正打算亲自去赤龙城一探虚实,却被楚王一道圣旨紧急召回京中。 命邓维主持金狼城军务,司空厉快马加鞭,孤身返回鄱阳城。 鄱阳城皇宫内,陈雄与云婉珂同坐在龙椅上,经过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云婉珂已彻底被身边这个奇伟男子折服,甘愿在其身侧,安心做一只金丝雀。宋进阳、百里劲站在两侧,静候军神回朝。 司空厉大步流星,走进大殿,抱拳问道:“前线战事吃紧,陛下着急召微臣回宫,有何要事?” 陈雄笑道:“前线战报早早便传到寡人手中,军神大破金狼城,可喜可贺,虽在赤龙外折戟,也非战之罪。如今赤龙城内共计梁军二十万,寡人不愿与梁国互换兵力,先稳固住金狼城战果,暂停南下脚步,之后再做打算。” 司空厉忙道:“区区二十万梁军,何足挂齿,微臣不用陛下加派一兵一卒,半月之内,必定拿下赤龙城!” 陈雄摆了摆手,示意司空厉稍安勿躁,笑道:“军神先听寡人说完,与其孤注一掷,派出大量兵力和梁国进行一场豪赌,不如稳扎稳打,步步为营。”说着从怀中掏出另一份密报,说道:“李先生和辽王已于日前秘密前往梁国境内,如今一些蛰伏已久的棋子开始陆续浮出水面,将一些情报传回朝中。” “李先生在密报里说,冯靖全下旨,命云音寺举行一场武林大会,挑选出一众武人归顺朝廷,专门用来对付军神你,此事非同小可,梁国必然不会贸然主动开战,寡人与国师商讨过,此时赤龙城内守卫森严,加上梁国境内举行这等盛事,必定会吸引所有人的眼球,而幽州将军人选仍迟迟未定,守军不足,兖州大军驰援赤龙城,军神大可趁机绕道而行,直取幽州!一旦幽州失守,我大军便可多点开花,全线压境!” 第一百三十六章 师徒和师徒 虽说司空厉是想着将所有兵力一齐投入雍州战场,和李剑一战定天下,这便是这位大楚军神的自负,哪怕己方是占不到便宜的攻城一方,但在兵力相当的前提下,就算梁国大军倾巢而出,也绝对拦不住自己。同时,司空厉也明白,楚王似乎不太愿意参与这一次豪赌,还是想利用梁国君臣之间的不和,慢慢蚕食。 既然陛下下旨,司空厉也不便多言,抱拳道:“微臣领命。” 陈雄又接着说道:“赤龙城内毕竟还有着二十万梁军,所以金狼城内十五万大军不可轻易调动,以防李剑率领梁军反扑。百里将军听令,寡人命你即刻前往金狼城,接手大军事务,司空再领五万精骑,突袭幽州,如今幽州仍无驻守将军,一旦发动战事,赤龙城内大军只要驰援幽州,百里将军则立刻率大军攻城,寡人要让李剑这个异姓王首尾难顾,活活被拖累死,寡人倒要看看他冯靖全还能否坐得住!” 二人领命,奔赴各自战场,宋进阳也随即告退。 大殿之中,只剩下陈雄与云婉珂二人。楚王握住佳人柔荑,笑问道:“此等江湖盛会,你就不想去看看么?” 云婉珂任由陈雄那双大手握住自己,娇声道:“一群男人打打杀杀,有什么好瞧的。” 陈雄忽的叹息道:“同样身为大器榜上的四小宗师,却不能再问江湖事,跟着寡人之后,也就注定了以后你会在两座江湖上销声匿迹,你一定会感到遗憾吧。”云婉珂神情一窒,被陈雄道破心事,显得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回答。又听陈雄继续说道:“你且放心,没了江湖,寡人自会还你一座锦绣江山!” ———— 赤龙城内,李剑因祸得福,莫子锋一身修为传功到自己体内后,虽只剩下不足四成,却仍足以帮助李剑打通全身静脉,不仅治好了一身内伤,更是助其一举进入到二等生根境界。此时李剑站在城楼上,身旁站着樊于虎、韦大壮两位爱将。 李剑皱起眉头,沉声道:“距上次楚国攻城已过三日,虽说之前那一战,因你二人带兵驰援,楚军攻城失利,但仅仅战死了八千歩军而已,远未伤筋动骨,况且在掌握了赤龙城内确切兵力后,楚国大可及时增兵,再次发动攻势,而陛下却迟迟未定凉、幽二州守将,正是楚军进攻的大好机会,但这几日来,楚军并无任何后续动作,事出无常必有妖,本王不信他司空厉会这般安分守己,一定还在秘密谋划着什么。传令下去,全军戒备,以防楚军偷袭!” 樊于虎咧着个大嘴,高声说道:“我老樊这几日右眼皮跳的厉害,总觉得要有什么大事发生。” 韦大壮啐了一口:“闭上你的鸟嘴,甭管哪只眼跳,对你而言都没有好事,就你这德行,这辈子别想发财了。” 樊于虎也不生气,嘻嘻笑道:“老樊发不了财没事,有你这个兖州将军在,不愁没人请我喝花酒。” 有两位部下在身边,李剑也心情大好,闻言说道:“等打完了仗,本王亲自请你们好好喝上一顿,不醉不归!” 二人笑着答应下来。 李剑眼中含笑,随即心中默念道:“所以我们都要好好活着,以后才能再有机会聚在一起喝酒。” ———— 剑神山上,自叶轻羽到来之后,终日待在剑冢内,“太阿”剑在吸收山上灵气后,更加如鱼得水,剑意气冲斗牛。曹邛瞧在眼里,心中惊异更盛,此子天资果然,可说百年不遇。有曹邛相助,叶轻羽修为也在稳步攀升,对于神剑的掌控更胜从前。 而卢怀远在最初生完闷气之后,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平日里修炼的更加用功,枪法已近通神,修为更是一举突破三等碧微境,直入二等立地境。凌霄云明白徒弟满腹怨气,但见他并未意志消沉,反倒化为无限动力,也不点破,任其自由生长。 这一日,闭关许久的曹邛罕见的走出剑冢,来到半山腰,观看卢怀远练枪,顺带透透气。凌霄云笑着和曹邛打着招呼,而卢怀远心中仍有怨气,听到声响,也不作声,枪出如龙,肆意发泄。 凌霄云摇头苦笑,将卢怀远叫至身边,对曹邛说道:“前辈可知冯靖全下旨,命云音寺主持,举办一场武林大会,广邀天下英雄之事?” 曹邛摇了摇头,冷笑道:“一群跳梁小丑罢了,吾辈武夫,岂能摧眉折腰事权贵?江湖事江湖了,牵扯道庙堂算什么道理。” 凌霄云笑道:“前辈毕竟是做过天下第一的神仙人物,这些小打小闹,自然入不得前辈法眼,但晚辈听说,此次受邀之人中不仅有作为主办方的静心和身居幕后的杨修两位大器榜高手,更有萧伯年、洪霸符、丁天舍这三位风云人物,四小宗师更是四出其三,除了身为楚人的云婉珂外悉数到场,却争夺梁国朝廷钦点的''武林至尊''头衔,想来定会有不少好戏看。” 曹邛微微一笑,打趣道:“怎么,咱们枪仙也蠢蠢欲动了,想要将那块牌匾收入囊中?” 凌霄云摆了摆手,说道:“前辈哪里话,晚辈对于做帝王家的走狗可没兴趣,不过这等盛世,确实能吸引眼球,晚辈打算带卢小子下山去参观参观,也好让他见见世面。” 卢怀远喜笑颜开,忙说道:“此话当真?二师父你可别诓我啊!” 凌霄云赏给徒弟一个板栗,佯怒道:“混小子没大没小,为师何时诓过你!” 曹邛对此并无异议,虽说卢怀远身份特殊,但只要不和自己一同出面,想来也不会被人找出任何蛛丝马迹,便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也好,把这小子带着,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省的整日待在山上闭门造车,还会甩脸子给老夫看!” 卢怀远小脸一红,本想辩解什么,但一想到马上就能和二师父下山游历,便将这些烦心事全都抛之脑后,扬起小脑袋,傲然道:“什么四小宗师,早晚都会是我的手下败将!” 曹邛立即嘲讽道:“那老夫就拭目以待了,可别被人打败了后回山上来哭鼻子!” 凌霄云饶有兴致看着师徒二人斗嘴,眼神温柔。 自从上次和凌霄云去往石板城寻找师娘吴秀后,这是卢怀远第二次下山,相比于旧燕国境内的石板城,此去云音寺路途遥远。当晚梅舒雁细心帮着卢怀远收拾行李,千叮咛万嘱咐,恨不得将所有可能用到的物件全部打包,更是偷偷塞给卢怀远一小袋碎银,说道:“此去路途遥远,别委屈了自己,这些钱你收好,看到喜欢的小玩意儿,仔细挑选后买下来,别让你二师父花费太多。” 卢怀远撒娇道:“梅婆婆对远儿真好,比大师父大方多了!上次他出远门前还答应远儿,回来后要帮我做一身新衣服呢,到现在也没兑现,恐怕他已经忘了吧!” 梅舒雁微微一笑:“你这臭小子,这些小事倒是记得清楚,放心好了,你师父早就交代过,要替你做一身新衣服,可你平日里天天练功,再新的衣服,不出三天,可就全毁啦,婆婆特意替你收着呢,留着你明日下山穿。”说着返回自己房中,取出一身叠放的整整齐齐的新衣服,放在一旁。 卢怀远欢呼雀跃,一把抱住梅舒雁,放声大笑。后者轻抚着卢怀远的脑袋,满脸宠溺。 第二日一早,凌霄云和卢怀远收拾好行囊,准备下山。因此时吴秀已怀有身孕,并未同行,凌霄云便将爱妻留在山上,请梅舒雁帮忙照顾。临行前,凌霄云仍不放心,对曹邛说道:“此去路途遥远,恐怕得半月时间才能回来,晚辈不在山上,若遇上歹人,前辈该如何应对?曹邛豪迈笑道:“不碍事,如今天底下能杀老夫的人屈指可数,况且在这剑神山上,老夫自有法子应对,不用担心。” ———— 凌霄云早年间游历江湖,遇见不平事,皆一枪挑之,故而树敌无数,可自从凌霄云神功大成后,鲜与人叫哦,往日的仇人也不敢再来寻仇,尤其是在凌霄云登顶天下第一后,往日的恩怨全都一笔勾销,从前的仇人更是以曾和凌霄云交过手为荣,更有甚者,将凌霄云的画像高悬在宗门之中,日夜供奉。 二人快马加鞭,很快便来到梁国扬州广陵城。作为梁国最富饶的城池,不仅因地理位置得以常年远离战火,更是中原江淮重镇,南北通道,大批富商定居于此。卢怀远从未见过这等繁荣景象,一路上目不转睛,凌霄云见徒弟兴致勃勃,便领着他走进一家名为“悦来”的酒楼,打算先吃点东西,顺带着歇歇脚。 当得知一壶茶水竟要一两银后,卢怀远忍不住咋舌,梅舒雁昨日偷偷塞给自己的一袋碎银,不过也才五两而已,正准备拉着二师父离开,却听凌霄云安慰道:“难得带你出来一趟,放心好了,师父身上有银子,不用你操心。” 卢怀远轻声说道:“再有银子也经不起这么挥霍啊!师娘如今有孕在身,二师父不如把这些银子留给师娘买些好吃的,再说了,什么茶水要一两纹银,这不摆明了是宰客么!”声音虽然不大,却仍是被身旁耳尖的小二听了去,后者不悦道:“本店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客官若是嫌贵,出门右行百步,有一口水井,井水不贵,一瓢无文钱而已。” 凌霄云笑道:“童言无忌,小哥莫要放在心上,茶水什么的就算了,我师徒二人远道而来,烦请小哥安排几样酒楼拿手小菜,再来一壶酒既可,待会一并算钱于你。” 此次云音寺举办武林大会,世人皆知,不少武人纷纷进入扬州,掌柜的早早便吩咐过,如今三教九流众多,不要和客人发生冲突,以免引来杀生之祸。而“悦来”作为广陵城内规模最大的几间酒楼之一,这几日客人络绎不绝,客房更是早早售罄,小二忙的焦头烂额,本就一肚子火气,好不容易逮着两人,瞧这二人打扮,心中不免轻视了几分,至于掌柜的交代的话,早就当成耳旁风了,于是趾高气昂道:“客官对不住,小店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先付账后吃饭。” 卢怀远大怒,本想出手教训这个不长眼的小二,却被凌霄云拦住,后者笑道:“怕在下吃俏食么!”说着摸出一枚银锭,放在桌上,笑问道:“够了么?” 当时银贵铜贱,小二伸手一抹,银锭落入袖中,立马换了副嘴脸,笑道:“够了够了,客官稍等片刻,酒菜马上就来!” 不一会儿,一桌江南美食被端上桌。日夜兼程,卢怀远早已饥肠辘辘,拿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凌霄云自顾自倒上一杯当地特产的桂花酿,入口绵柔,好不惬意,尝了口许久未曾吃过的蟹粉狮子头,仔细回味年轻时的味道。 临近饭点,酒楼陆续上客,很快便爆满,一座难求。掌柜的只能低声下气,询问凌霄云可否拼桌,后者笑着答应下来,掌柜的见此人通情达理,又亲自送来一壶桂花酿,凌霄云也不客气,接了过来。 拼桌的是一位膀大腰圆的壮汉,背着两柄宣花板斧,大刀阔斧坐了下来,点上三斤牛肉五斤烧酒,对着凌霄云抱拳道:“多谢,郑天和,师承金地宫,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凌霄云替这位壮汉倒上一杯酒,笑道:“在下姓凌,无门无派,幸会幸会。” 见对方不肯告知真名,郑天和腹诽道:“扭扭捏捏,忒不爽利。”接过那杯酒,一饮而尽,啐道:“这是什么酒,淡出个鸟来!” 凌霄云一笑置之。 又过了一会,酒楼内突然一阵骚动,食客们纷纷放下手中筷子酒杯,一齐看向门外,只见两名道士身背桃木剑,结伴而来。年长那人霸气外露,虽脸上挂着笑意,却给人一种生人勿进的威势。有人眼尖,一眼便认出来人,惊呼道:“是齐云山的萧伯年!” 来人正是齐云山的萧伯年、邵仙台师徒二人。 萧伯年环顾一圈,目光突然被吸引,穿过人群,来到凌霄云身边,行礼问道:“贫道齐云山萧伯年,敢问阁下可是枪仙凌霄云?” 第一百三十七章 针锋相对 凌霄云将酒杯放下,笑道:“原来是齐云山的萧道长,久仰久仰,不错,在下正是凌霄云。” 酒楼食客皆震惊,没想到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中年人竟是天下第一的枪仙!郑天和更是胆战心惊,健硕的身躯止不住的颤抖,冷汗直流,酒肉还未上桌,便慌忙站起身来,可惜两腿发软,瘫坐在凳子上,给了自己两个响亮的耳光,连忙赔笑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先前多有得罪,还望枪仙大人莫怪,饶小的一条贱命。” 凌霄云摆了摆手,笑道:“在下又不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你且退下吧。” 郑天和如获大赦,顾不得腹中饥饿,一溜烟儿逃出酒楼,其余食客见状,纷纷丢下酒肉菜钱,逃之夭夭。原本人满为患的“悦来”酒楼一下子就变得冷清起来。 凌霄云招了招手,示意店家添上两副碗筷,再上些好酒好菜。店小二先前得罪过此人,此时早已跟那群食客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掌柜的无法,只得亲自上酒,暗自祈祷这两尊大佛可千万别大打出手,免得将辛辛苦苦经营的酒楼拆个干净,好在二人似乎并没有动手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强忍着惧意,上完酒后躲在柜台里瑟瑟发抖。 入座后,萧伯年摘下背后的桃木剑,放在身边。见邵仙台仍自站着,便打趣道:“愣着作甚,还不快坐,难道天下第一的枪仙做东,足够你吹嘘一辈子了!你且放开了吃,在山上可吃不到这些美味。” 凌霄云一笑置之,说道:“这位便是四小宗师之一的邵仙台吧,年纪轻轻,果然一表人才。” 邵仙台正襟危坐,行礼说道:“晚辈邵仙台,见过凌前辈。” 卢怀远饶有兴致看着二人,也不言语,自顾自吃着饭菜。 萧伯年拿起酒杯,问道:“枪仙这等神仙人物,怎么也有兴致来参加这次武林大会了,难道说也对那块梁武帝钦点的''武林至尊''牌匾感兴趣?” 凌霄云微微一笑,也不打算隐瞒,说道:“凌某对这些自然没有兴趣,不过是想着带着小徒来见见世面而已。”说着指向卢怀远,笑道:“还不见过萧道长。” 卢怀远这才不情不愿站起身来,擦了擦嘴,老气横秋抱拳道:“卢怀远见过萧道长。”又看向一旁的邵仙台,直接问道:“你便是那什么四小宗师之一?” 邵仙台对于枪仙敬畏有加,但对于这个小娃娃却是不屑一顾,斜着眼瞥向卢怀远,傲然道:“不错,小道正是邵仙台,你有何指教?” 卢怀远“哦”了一声,漫不经心说道:“看起来也没有多厉害嘛!” 邵仙台闻言大怒,气势瞬间暴涨! 两位后起之秀初次见面,便是剑拔弩张。凌霄云、萧伯年二人看在眼中,也不劝解,任由二人针锋相对。 掌柜的躲在柜台后面,不断祈祷,心中默念道:“菩萨保佑,可千万别打起来啊!” 毕竟是枪仙高徒,加上凌霄云本人也在场,邵仙台虽气势不断攀升,却不敢贸然动手。又过了好一会,凌霄云打起圆场,佯怒道:“卢小子,不得无礼!” 萧伯年也同样厉声道:“仙台,不可放肆!” 邵仙台这才不情不愿撤去一身气势,低下头默默扒拉着碗中饭菜。 却不知凌、萧二人皆心中惊讶,前者震惊邵仙台如此年轻竟有如此威势,无怪能登上大器榜上四小宗师之列,而后者却惊异于卢怀远小小年纪便有这等魄力,明知自己师徒二人的身份,竟还敢主动出言挑衅,无怪能被凌霄云青眼相加,收入门下。 这一顿饭,萧伯年提出了不少在武道上的困惑,而凌霄云知无不言,没有任何藏私,侃侃而谈。二人其乐融融,相谈甚欢,反倒是相对而坐的邵仙台、卢怀远二人,相互敌视着对方。卢怀远先前早已吃了个八分饱,此时自有精力去打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而邵仙台饥肠辘辘,可剑道卢怀远不动筷子,死死盯着自己,也只是怒目相向,实在耐不住肚中饥饿,只能在心里默念起《南华真经》,以此来转移注意力。 察觉到二人之间针尖对麦芒,萧伯年到底还是心疼徒弟,拿起酒壶,给卢怀远也倒上一杯酒,后者忙推脱道:“萧道长,我年纪还小,不能喝酒的。” 萧伯年忍不住调侃道:“你身为枪仙高徒,怎么能不会喝酒呢。江湖传闻,你师父可是号称千杯不醉,你作为他的徒弟,想必酒量也不会差吧。” 凌霄云也跟着起哄道:“酒是圣人粮,卢小子,若想着以后在江湖上闯荡,不会喝酒可不行。” 见二人有些轻视自己,卢怀远扬起小脑袋,发狠似的说道:“喝就喝,谁怕谁!”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只觉辛辣刺鼻,整个喉咙好像火烧似的,忙撇过头去,全部吐了出来,伸出舌头,不停用手扇着风。 凌霄云见状哈哈大笑,促狭道:“卢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吃苦了吧!” 卢怀远顾不得二师父调笑,只是不停往嘴里灌着茶水。 邵仙台见状,冷笑一声,自顾自倒满一杯酒,一口吞下。他之前极少饮酒,酒量比起卢怀远来,强不到哪里去,可好歹没有像卢怀远那般直接吐出来,可一杯烈酒下肚,也是脸颊泛红,酒劲上涌,摇头晃脑。萧伯年笑道:“你这痴儿,逞什么能,真当自己是酒神了?” 邵仙台喝到尽兴时,蹲在凳子上,手舞足蹈:“徒儿并非逞能,只是这小娃娃太过狂妄,徒儿看不过,师父又不让徒儿与他动武,只能现在喝酒一事上压他一头。” 卢怀远虽心中不忿,可毕竟确实喝不过此人,只能撇撇嘴,生着闷气。邵仙台犹如打了胜仗的将军一般,趾高气昂看着卢怀远。 酒足饭饱后,因客房早早售罄,几人暂时没有找到落脚处,凌霄云本打算带着徒弟继续赶路,直接去往云音寺所在的元清城,却被萧伯年拦住,后者笑着说道:“距离此次武林大会正式开始的日子还剩下两天,枪仙何必着急赶路,不如与贫道结伴而行。都说广陵富饶,我等乡野村夫还不趁此机会多走走看看。况且小徒醉成这样,也不便赶路,不如今日就在这广陵城内找个落脚处,明日再一起动身不迟。” 凌霄云本就是随性之人,加之萧伯年盛情难却,便点头答应下来,可“悦来”早早客满,并无空房,得先找个住处才是。正当此时,掌柜的从一旁走来,恭敬说道:“几位请留步,碰巧小店刚刚空出两间上房,几位若是不嫌弃,今夜便可在此歇息。” 凌、萧二人对望一眼,点了点头,笑道:“如此甚好,有劳掌柜的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横空出世 原来自打萧伯年到来之后,酒楼中食客纷纷认出他的身份,萧伯年盛名在外,加上一个天下第一的凌霄云,一旦打起来,便是天翻地覆,寻常武人可不敢在此地逗留,以免两位神仙一言不合大打出手而殃及池鱼,更担心二人今晚借住此地,生怕引火烧身,纷纷选择退房。掌柜的见到手的银子飞走,却是敢怒不敢言,暗想到这两尊大佛为何要在自己的酒楼落脚。可转念一想,天下第一的枪仙和齐云山萧伯年都来自己酒楼吃饭喝酒,这是多大的荣耀,若能将二人再留下住店,等到武林大会结束之后,何愁酒楼没有生意,正巧有不少房客提出退房,掌柜的便顺水推舟,留下两间上等客房留给二人,更在心中打定主意,原本那间一晚十两银子的上房有萧伯年下榻过后,涨价到一晚五十两!凌霄云那间天字号客房更是开价到底价一百两,且价高者得,毕竟天下第一的金字招牌,可是无价之宝。 几人各自回房后,将早已醉的不省人事的邵仙台扔在床上,萧伯年自顾自盘膝而坐。凌霄云本就是武道奇才,自成名以来,一直占据着天下前三甲的宝座,如今更是荣膺天下第一人,对于武道见解更是独树一帜,适才二人一番交谈,凌霄云替自己解惑颇多,如今有不少全新感悟,需要好好消化一阵。 而凌霄云师徒回到房中后,卢怀远还在生着闷气,板着张小脸,闷闷不乐。 凌霄云见状,笑道:“傻小子还在生气么?人家邵仙台毕竟是天底下有头有脸的年轻俊彦,你第一次见面就咄咄逼人,没被人揍你就偷着乐吧!” 卢怀远似乎仍有些埋怨,略带着哭腔说道:“二师父你还说,你不帮着远儿就算了,还联手萧道长一起看我的笑话!哼,就凭那小牛鼻子也想揍我?真打起来,远儿一定让他屁股开花!” 凌霄云摇头苦笑:“好好好,都是为师的不对,你难得下山,来到这江南富饶之地,趁此机会没出去转转吧。”说着从怀中摸出几粒碎银,递给卢怀远,“喜欢什么就买些什么,省的你说为师小气。” 卢怀远接过银钱,面色稍微缓和了些,见凌霄云似乎没有起身的打算,便问道:“二师父不与远儿一起去么?” 凌霄云坐在窗边,笑道:“为师走过太多地方,实在没有兴趣再出去啦。况且在这梁国境内,为师经常抛头露面,难免会引来一些麻烦,但你放心,只要在这广陵城中,你的一举一动为师都能心生感应,出不了乱子。” 卢怀远这才放下心来,也不强求,独自走出酒楼。 直至傍晚,并未采买任何物件,仅是吃了些当地美食却已觉心满意足的卢怀远这才回到酒楼。此时,凌霄云已让掌柜的送来饭食,邵仙台也退去一身酒气,悠悠转醒,揉了揉生疼的脑袋,见到师父在一旁打坐,头顶雾气蒸腾,也不敢打扰,轻手轻脚走出房间,打算去楼下随意吃些东西果腹,碰巧遇到了尽兴而归的卢怀远。 “真是冤家路窄!”卢怀远小声嘀咕道。 邵仙台耳力通玄,见凌霄云并不在身侧,便拦在卢怀远身前,居高临下道:“小娃娃,真不知道枪仙前辈看中了你什么!” 卢怀远本不想惹事,闻言大怒道:“好狗不挡道,快给小爷让开!” 自中午二人刚一见面,邵仙台心中便憋着一团火,此时没了长辈阻拦,厉声道:“小屁娃娃,嘴上功夫倒是了得,只是不知道究竟有几斤几两,就你这样的小娃娃,小道都不用出剑,赤手空拳就能撂倒一百个!” 卢怀远也不退让,丝毫不惧,针锋相对道:“扯嘴皮子算什么能耐,真有种的,你我打上一场,什么四小宗师,我看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 二人一拍即合,双双来到后院。邵仙台身负二等生根境界,自然是胸有成竹,打死他也不信眼前这个小娃娃年纪轻轻会是自己的对手,可此人毕竟是凌霄云的徒弟,真伤了他,因此得罪了凌霄云,就算是掌教师爷亲自出马,恐怕也拦不住枪仙震怒,心想:待会我出力三分,好好教训他一顿就行,让他受些皮肉之苦便是,只要不过分相逼,相信枪仙前辈也不至于和我这个小辈计较。便说道:“待会你输了,可别去你师父那儿告状,就说自己不小心摔的。” 卢怀远啐道:“你我二人之间的恩怨,牵扯到我二师父作甚!要打就打,你费什么话!”说完提枪而上,先发制人。 原本以为以卢怀远的年纪,就算天赋再高,加上凌霄云亲自指点,撑死不过观海境的修为,可见卢怀远来势汹汹,枪花几不可见,立时收了小觑之心,气运丹田,想要握住枪头。 卢怀远哪能如他的愿,腰身一拧,变扎为扫,铁枪甩向邵仙台脖颈,后者心中惊讶,仓促之间忙抬手格挡,可卢怀远人小力大,又身负二等境界,邵仙台一时轻敌,被一枪扫飞了出去,当空稳住身形,平稳落地,岂料卢怀远得势不饶人,长枪如银蛇吐信,又欺身而来。 邵仙台先手落入下风,二人修为也不过一境之差,此时已是处处受制,险象环生,越斗越心惊,这小娃娃才多大年纪,竟有如此修为,不由全力以赴,心知空手对敌,自己绝对占不到半点便宜,想要得空奋力抽出背后的桃木剑,只要一剑在手,便可扭转颓势,反败为胜! 第一百三十九章 惺惺相惜 一念至此,邵仙台强行提势,抬手推出一掌,掌风呼啸,逼得卢怀远后退一步,趁着这个当口,邵仙台终于得空请出身后的桃木剑,一剑在手,邵仙台长舒一口气,不退反进,朝着卢怀远掠去。虽是寻常桃木剑,可在注入邵仙台无上内力后,坚硬如铁,与卢怀远长枪撞在一处,激起阵阵火光。后者只觉虎口酥麻,长枪险些脱手,不由暗道:这小牛鼻子好大的力气! 交手数十招,二人修为虽只有一境之差,但比起盛名在外的邵仙台,仍不满十岁的卢怀远对敌经验则太少,更是从未和顶尖高手较量过,难免有些吃力,而齐云山注重内外兼修,邵仙台更是个中强手,气机更加悠长,招式也更加精妙,不多时已逆转局势,稳稳占据上风。 而在楼上客房内,感应到楼下这场比试的凌霄云、萧伯年二人先后走出房门,站在走廊上观战。见萧伯年神采奕奕,体内气机有如明月照大江,凌霄云轻笑道:“恭喜萧道长有所感悟,武道境界即将更上一层楼。” 萧伯年抱拳道:“多亏了阁下替贫道解惑,这才让贫道突破瓶颈,有幸触碰到一等纯青境界巅峰,相信不出三个月,必能更进一步!” 凌霄云摆了摆手,说道:“那也得看你自己悟性才行,若换做旁人,在下说的再多又有何用。”转头看向楼下,由衷赞叹道:“你这徒弟果然有些道行,年纪轻轻,就已能做到内外兼修,神形合一,再给他二十年时间,你这齐云山第一高手的名号恐怕就要易主咯。” 萧伯年苦笑道:“修道之人,本不该争强好胜,或许是受了贫道的影响,我这徒弟修力不修心,好勇斗狠,可偏偏此子天资卓绝,家师对他喜爱有加,十分纵容,贫道说了许多次,仍是改不了这个臭毛病,索性听之任之,等哪天真正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后,或许才能有所改变,只希望枪仙高徒今日能替贫道好好教训教训我这不成器的徒弟,让小徒长长记性。” 凌霄云摇了摇头,说道:“同龄人之中,当今天下恐怕也只有云音寺的柳公仰能稳压邵小道长一头,至于我这徒弟,现在还不够格,十招之内,必败无疑。” 萧伯年讶道:“云音寺的柳公仰,真如传闻说的那般,尽得空山僧真传?” 凌霄云叹道:“在下曾与空山交手数次,其中最近一次,在下独闯云音寺,被柳公仰拦下,此子修为如何尚不得知,但胆魄心智远超常人,空山收他为徒,自有深意。” 不等萧伯年深究凌霄云话中的意思,场下已是风云突变,邵仙台剑招内暗藏雷法,卢怀远虽聪慧有余,但机变不足,且见识尚浅,哪里知道齐云山道法的厉害,只觉一股怪力由长枪之上传来,刺的自己双掌生疼,说不出的古怪,忙向后退去,试图拉开与邵仙台之间的距离。 枪长剑短,五尺之外,卢怀远优势占尽,可一旦被邵仙台抢入五尺之内,则桃木剑更加灵活,二人甚至此理,之间的距离不断被拉长复又缩短。可邵仙台毕竟仍占着境界上的优势,且无论从年龄、阅历、心境、体魄等各方面,都全面占优,故意卖了个破绽,中门大开,引诱卢怀远提枪来刺。 高手过招,机会本就稍纵即逝,卢怀远不疑有他,提枪而上,可瞧见邵仙台嘴角带笑,一脸狡黠,心知不妙。说时迟那时快,枪头已被邵仙台死死钳住,使出鹤舞步,邵仙台以手中桃木剑狠狠拍在卢怀远脸上,后者双手一软,长枪立时脱手,被拍飞了出去。 最后那一手,邵仙台顾及凌霄云,并未下死手,可仍是将卢怀远拍了个七荤八素,后者挣扎着爬起身来,脸颊高高隆起,吐出一口血水,还想再上,可长枪被夺,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站在原地,大口喘息,死死盯住邵仙台。 见胜负已分,楼上二人一跃而下,各自站在自己徒弟身边。凌霄云见卢怀远脸颊红肿,伸手替其擦去嘴角血渍,运功帮徒弟活血化瘀。卢怀远只觉一股暖流从二师父手上传来,不一会,脸上红肿尽消,伤势已然痊愈。 卢怀远剑道凌霄云,好似有了靠山一般,心中委屈一股脑全涌了上来,鼻子一酸,险些哭了出来,轻声说道:“二师父,远儿输了。” 凌霄云微微一笑,揉了揉卢怀远的小脑袋:“能和四小宗师之一的邵仙台打的有来有回,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不用着急,你现在还小,等你再长大一点,一定还会更厉害的。” 卢怀远一下子泪如泉涌。 萧伯年在邵仙台身边轻语道:“你这痴儿,下手没个轻重,还不快给枪仙赔礼!” 邵仙台赢了这场比试,心情大好,抱拳道:“凌前辈莫怪,小道出手重了些,这才打上了你徒弟。” 萧伯年也沉声道:“两个小辈之间的切磋较技,还望枪仙别放在心上。” 凌霄云笑道:“萧道长放心,凌某还不至于如此蛮不讲理,小辈之间的切磋,只要不涉及到生死,凌某轻易不会插手,况且小徒自己的仇,等他长大了自会自己找回场子,何需我这个师父多此一举。” 适才二人一番交手,邵仙台逐渐收起轻视之心,卢怀远小小年纪,一杆铁枪已使得出神入化,颇有大家风范,且内力雄浑,不免大有惜才之感。同样,卢怀远对于这位虚长几岁的小道士也心悦诚服,几乎用尽全力仍是落败。原本还针锋相对的二人生出惺惺相惜之意。 邵仙台主动示好,走到卢怀远身边,将长枪递还过去,又从怀中摸出一张符纸,说道:“你本领很高,刚刚小道也是侥幸才能取胜,这张是本门的护身符,小小心意,请你收下。” 卢怀远止住泪水,双手接过,道了声谢,说道:“你果然还是比我厉害些,等我再长大点,再和你比试一场,到时候再看看孰强孰弱。” 二人对望一眼,一笑泯恩仇。 第一百四十章 群贤毕至 几人各自回房后,凌霄云并未安慰徒弟,反倒是毫不留情说道:“你平日在山上同龄人中罕逢敌手,难免小觑天下英雄,现在知道人外有人的道理了吧,看来为师这趟带你下山还真是来对了。” 卢怀远赧然一笑,说道:“徒儿也没料到邵小道长这般厉害,不愧能被评为四小宗师之一,徒儿输给他也不算丢人,知道了彼此之间的差距,等徒儿回到剑神山之后,一定更加刻苦的修炼,下次再交手,一定会赢。” 凌霄云笑道:“那为师就拭目以待了,你别叫苦就好。” 第二日一早,一行四人早早退房,结伴前往元清城。 城外人山人海,来自四面八方的梁国武道高手齐聚一堂,只为这场由梁武帝亲自举办的武林盛会。想起此行还有师门任务在身,若是被有心人看到自己与身为燕人的凌霄云关系密切,只怕会引来圣上猜忌,萧伯年只得带着邵仙台与枪仙师徒二人辞别。凌霄云微微一笑,说道:“等此间事了,若能得空,凌某自会亲自前往齐云山拜访萧道长。” 萧伯年抱拳道:“那贫道就在山上恭候枪仙大驾了。” 目送齐云山二人先行入城后,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凌霄云穿过人群,就近买了两顶斗笠,与卢怀远各自戴上,不以真面目示人。 二人抵达云音寺时,只见人来人往,无数武人将云音寺围了个水泄不通。柳公仰和静心忙前忙后,亲自替受邀之人安排住处。 云音寺三面临山,山上有不少寺内历代高僧用来临时闭关的茅草屋,且此次大会邀请的都是些赫赫有名的人物,人数并不算多,像萧伯年、洪霸符、丁天舍这三位重量级人物,自然被安排在寺内厢房,与柳公仰住处相邻,其余武人也论资排辈,有明眼人一眼便瞧出了其中端倪,修为越高,则离柳公仰越近,修为偏低者,住处则稍远。而那些并未被邀请而自发前来的末流武人,云音寺并未提供住处,好在这些人颇有自知之明,对此也不敢计较,自行去寻找住处落脚。 柳公仰老成持重,虽未替这些三教九流安排住处,却提前命寺内僧众备好斋饭,虽无荤腥,却让不少人甘之若饴,纷纷入座,只为沾些佛气,云音寺此举也获得一众好评,纷纷夸赞柳公仰的待客之道。 虽是朝廷钦点的武林盛会,柳公仰又是前任天下第一空山圣僧的唯一传人,更是当今云音寺方丈,可仍有少数不长眼的武人妄图挑战公权,其中就有一对来自南疆的吴姓兄弟,哥哥叫吴蛇,弟弟叫吴蝎,擅使蛊毒,在南疆一带臭名远扬,作恶多端,因品行不端,并未受邀此次大会,可论真才实学,二人在南疆只要不碰到林妙手,也是能横着走的存在,因此怀恨在心,迁怒于云音寺,这趟来便是为了寻柳公仰的麻烦。 二人五日前便早早来到云音寺附近,在四下布满蛊毒,想要趁着群雄云集,栽赃嫁祸给柳公仰。 原本做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自然是背着人才好,一旦被当众戳穿阴谋,群雄必将群起而攻之,可吴蛇、吴蝎二人胆大妄为,又在南疆横行惯了,对于柳公仰自然没有放在心上。 见时机成熟,二人催动蛊毒,云音寺四周地下不断爬出毒虫,不少人大惊失色,现场乱作一团。柳公仰让师兄先安抚好众人,由寺内僧众各自带人离开,吴家兄弟本想趁乱逃离现场,岂料柳公仰身形一闪,已拦在二人身前。 吴蛇故作惊讶道:“小法师为何阻拦我二人逃走,难不成是想借此机会将我等一网打尽?” 吴蝎也在一旁煽风点火道:“云音寺的和尚没安好心,在饭菜里下毒!” 此时有不少修为较低者面色发黑,口吐白沫,不省人事,更加验证了云音寺下毒一事。原来趁着先前人多,不少摩肩擦踵,吴家兄弟二人悄悄在这些人衣衫抹上剧毒,如今发动蛊术,立时毒发,其他人不明所以,都误以为云音寺果真是要毒害自己。 先前凌霄云师徒二人来到云音寺后,见人山人海,连个站的地儿都没有,便先去寻找住处,而萧伯年和邵仙台二人不知为何打定主意冷眼旁观,似乎想看看柳公仰将如何应对。 只听一声长啸,声如洪钟,原本骚动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柳公仰朗声道:“敢问二位尊姓大名,为何不愿以真面目示人?” 吴蛇、吴蝎对望一眼,异口同声道:“你这黄口小儿在胡说些什么,我们听不懂!” 柳公仰冷声道:“佛门圣地,岂容你们这些鼠辈撒野!”说着五指如钩,一把扯下二人脸上面皮。 吴蛇、吴蝎最善用蛊毒,可拳脚功夫却稀疏平常,只一个照面便被柳公仰撕下伪装,心中巨震,此子不仅武功高绝,眼力更是一流,竟能在上百人中一眼看出自己正是下蛊之人。 这时,周围有不少人陆续认出二人身份,高声喊道:“是南疆的吴家兄弟!”人情骚动,想来都对这对臭名昭着的兄弟有所耳闻。 正当此时,远处一名年轻刀客独自走来,朗声道:“吴家两只臭虫,在南疆待不下去,便来到这中原作恶了么!今日你二人自投罗网,也好,省的浪费林某时间,到处寻你们!” “是林妙手!” 来人正是位列四小宗师之一的南疆刀客林妙手。 萧伯年见徒弟跃跃欲试,轻笑道:“行了,他二人都露面了,你也一起去吧。” 邵仙台咧嘴一笑:“多谢师父成全!”纵身一跃,也来到场中。 至此,四小宗师中三人首次会面,呈现三足鼎立之势,将吴家兄弟围在当中。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一鸣惊人 被三人围困当中,尤其是见到林妙手后,吴家兄弟二人头皮发麻,别说是三位小宗师联手,就算对上林妙手一人,他兄弟二人也讨不到什么便宜。吴蛇强忍惧意,嗤笑道:“小宗师四出其三,联手对付我们兄弟二人,可真是风光呐!” 林妙手上前一步,傲然道:“杀鸡焉用牛刀,林某一人一刀足矣,两只臭虫,谁先来领死?” 吴蛇咽了咽口水,心知绝非此人的对手,而邵仙台的威名二人也有所耳闻,此人道法高妙,与林妙手伯仲之间,唯有位列四小宗师之首的柳公仰,从未在世人面前出手过,无非是仗着空山僧高徒的身份,才被吹捧到如今的地位。吴蛇、吴蝎对望一眼,心中已有了对策。 吴蛇笑道:“林妙手,你在南疆横行霸道也就罢了,怎的来到这云音寺也如此蛮横。堂堂云音寺,佛门第一宝刹,何时沦落到需要你这个外人出头了?” 林妙手闻言大怒,便要出手打杀了这两个败类,“大江”即将出鞘之际,却被柳公仰出手拦下,后者合十道:“阿弥陀佛,小僧见过林小宗师,我云音寺作为此次大会主办方,有人上门捣乱,毁我师门清誉,理当由小僧出面解决,还请林小宗师先行退下,这一战就交于小僧出马。” 吴蛇见状,心中大喜,他兄弟二人本就不擅长拳脚功夫,若对上以刀法刚劲着称的林妙手,绝无胜算,可对手若是眼前这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倒是有一战之力,脸上却不动声色,冷冷盯住柳公仰。 林妙手心中虽有不悦,可一来这本就是他人地盘,自己贸然出手,云音寺脸上无光,二来他也想知道柳公仰被称为四小宗师之首,是否真像江湖传闻那般尽得空山真传,便说道:“也罢,既然方丈发话,林某就客随主便,这一阵就交于你吧。”显然是认为柳公仰难以获胜。 柳公仰一笑置之,双手合十,站在吴蛇、吴蝎身前。林妙手、邵仙台各自退去,将战场空了出来,只见柳公仰气运全身,袈裟无风自动,周身泛起金光。 柳公仰来势汹汹,快如闪电,眨眼间便至二人眼前,大袖如风,将吴家兄弟笼罩其中。后者只觉呼吸一窒,已被柳公仰一左一右擒住心口,一股暖流由柳公仰十指传来,二人体内气机土崩瓦解。吴家兄弟心道不妙,这柳公仰年纪轻轻,内力竟如此精纯,他们哪里知道,自幼年修炼达摩功法,面壁七年后,柳公仰的内力已稳居云音寺前三,之后又博览群书,如今真才实学几可与静心相提并论。 吴蛇心知再这般下去,势必会被柳公仰的纯阳内力击碎五脏六腑,猛地吐出一口毒气,想要将后者逼退,吴蝎也赶忙将身上藏匿的毒物一齐掷出,催动蛊术,不一会,柳公仰身上爬满毒虫,张开血盆大口,撕咬着柳公仰。 场下林妙手见状,心道不好,吴家兄弟虽品行不端,却是难得一见的用毒高手,一身毒术配合上蛊虫,一旦中蛊,可乱人心志,直至疯魔。自己与这二人交手数次,之所以能占据上风,全凭一手刚猛刀法,令二人近不得身,没想到柳公仰竟如此托大,赤手空拳也敢硬接,正要上前援手,却听场中一声嗤笑:“米粒之珠,也敢与日月争辉!” 柳公仰猛吸一口气,气吞山河,将毒气尽数吸入腹中,用力一吐,反倒将吴蛇、吴蝎包裹其中,同时内劲外放,身上毒虫纷纷落下,有护体真气傍身,柳公仰身上连一个伤口都不曾出现。 吴蛇、吴蝎作为用毒高手,自然不会被自身蛊毒反噬,虽被毒气环绕,却并无大碍,可无论二人用尽何种手段,始终无法挣脱柳公仰双手,内劲不断涌入体内,吴家兄弟如何抵挡得住,不多时,已是浑身瘫软,栽倒在地。 见二人内力被废,柳公仰及时撤招,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小僧已废去尔等一身修为,今后若还想再作恶,只怕是不能够了。” 吴蛇、吴蝎咬牙切齿,死死盯着柳公仰,眼里像是要喷出火来一般,只可惜二人被柳公仰封住口舌,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阵阵嘶吼。柳公仰一出手,便将二人治服,立刻引起满堂喝彩,不少人叫喊着将吴家兄弟就地正法,为武林除害。 柳公仰却示意群雄稍安勿躁:“诸位英雄,请先听小僧一言。上天有好生之德,况且在这佛门圣地,不可妄造杀业,虽说这二人作恶多端,死有余辜,但小僧已废了二人一身武功,请诸位看在小僧的薄面上,今日暂且放过二人,之后要杀要剐,我云音寺绝不阻拦。” 吴蛇大怒,他二人作恶多端,为祸武林十数年,树敌无数,被柳公仰废去一身本事后,定会被仇家找上门来,届时难逃一死,而柳公仰这一手借刀杀人,不仅赢得满堂彩,更是将云音寺撇了个一干二净,不由腹诽此子心机深沉,手段毒辣。 林妙手皱起眉头,虽说吴蛇、吴蝎不过二流高手,可一身蛊术神鬼难测,寻常人近不得身,就算自己与这二人对敌,虽说稳胜,却做不到像柳公仰这般轻松写意,不由好奇起柳公仰如今究竟是何等修为。 而一向善于藏拙的柳公仰这次之所以在众人面前展露修为,全因之前梁武帝曾派杨修代为传话,二人之间曾有过一场密谈。 “小师父,陛下让奴才带个话,对于这次武林大会,陛下其实是想让小师父也去争一争那块''武林至尊''的牌匾的,云音寺与朝廷关系匪浅,两代方丈尽心尽力替陛下解忧,本该获此殊荣,可一来你年纪太轻,资历不够,二来若不经比试,直接任命你为这武林至尊,堵不住天下武人悠悠之口,难以服众。如今大梁正值用人之际,凡事都要讲究个名正言顺。小师父,你也知道陛下对你偏爱有加,所以这一次,千万别让陛下失望啊。” 正因如此,柳公仰在早早获悉吴蛇、吴蝎二人的到来后,并未着急出手,而是顺水推舟,将计就计,设下这一局,只为在群雄面前震慑众人,从而重新打响云音寺的名号。 正当此时,远处劲风呼啸,一道寒芒划过,将吴蛇、吴蝎头颅一刀砍下,横死当场!一人大笑而来,口中念念有词:“两个武林败类,杀便杀了,还挑什么日子!” 众人循声望去,一名身高八尺,鼻直口方,细目长眉的英俊中年人披头散发,大步走来,想来刚刚那一刀正是出自此人之手。 萧伯年眼尖,一眼便认出来人,惊呼道:“洪霸符!” 第一百四十二章 走马上任 洪霸符斜眼望去,嗤笑道:“哟,牛鼻子也来啦,没想到你这个修道之人,也开始追名逐利了。” 萧伯年阴沉着脸,冷声道:“洪疯子,贫道不与你做口舌之争,你我斗了这么多年,一直未分胜负,正好趁此机会做个了断!” 洪霸符大笑道:“正合我意,牛鼻子,明日你可别被洪某的大刀给吓跑了啊。” 为防止二人大打出手,柳公仰上前一步,拦在洪霸符身前,行礼道:“阿弥陀佛,原来是洪前辈,久仰久仰,前辈远道而来,一路上辛苦了,不如先由小僧带着前辈去往住处,休息片刻。” 洪霸符为人狂放不羁,便是面对齐云山修为第一的萧伯年,也敢出言挑衅,可不知为何,对于刚刚成名不久的柳公仰却是出奇的客气,闻言回礼道:“如此甚好,那就有劳方丈了。” 二人走后,云音寺僧众开始清理吴蛇、吴蝎的尸首。萧伯年见柳公仰对洪霸符毕恭毕敬,心生不悦,冷哼一声,拂袖而去,邵仙台这才得空与林妙手打起招呼。来到后者身边,邵仙台轻声问道:“林兄,那人便是''霸刀''洪霸符,怎的如此无理,连我师父也不放在眼里,更出奇的是,家师这个火爆脾气竟能忍住不出手,林兄你给说道说道,这洪霸符究竟是什么来路?” 林妙手看向洪霸符的背影,眼神炙热,随即答道:“此人为梁国刀法宗师,所修刀法霸道刚猛,故而被称为''霸刀'',若单以刀法论,此人稳居天下前三,仅次于大器榜上的仇爻和杨修两位刀法宗师。说来惭愧,林某之所以练刀,也是受了此人的影响,可我这一身看似刚猛的刀法和洪前辈比起来,不值一提,相传此人五年前便入了一等纯青境界,如今究竟是何等修为,连林某也不知。” 邵仙台闻言,不禁咋舌:“那岂不是和家师一般的神仙人物?连这样的高手都未能入大器榜,那榜上十人究竟是怎样的怪物啊!”一念至此,不由想起来广陵城内偶遇的卢怀远,以及他背后那个天下第一人,枪仙凌霄云。 ———— 而另一边,彻底平定旧辽国战乱的蒋宗保回京复命,身旁跟着一同回朝的梁国旧将麻云华。 二人来到庆阳城皇宫内,通报过后受召上殿。冯靖全一开始并未看清蒋宗保身边那员魁梧武将的长相,随口问道:“蒋副将可算回来了,看来辽国战场已清点完毕。” 蒋宗保跪在地上,不敢直视冯靖全,低头答道:“回禀陛下,自辽国大将阿善弩战死后,除辽王和李密先二人逃出生天外,其余辽军已被庆王和魏将军带兵剿灭,之后偶有残兵作乱,均被末将镇压,如今辽国再无一兵一卒,更搜剿出白银共计五百万两,已被末将带回京中。” 冯靖全龙颜大悦,笑道:“你做的很好,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蒋宗保抱拳道:“回禀陛下,这一切都是庆王和魏将军的功劳,末将所做不过分内之事,如今北方战事吃紧,楚国大军虎视眈眈,而凉、幽二州并未派重兵把守,末将斗胆,恳请陛下封末将为凉州副将,领兵十万,替陛下镇守国门!” 冯靖全疑道:“为何只是凉州副将,以你的才能和功劳,便是凉州将军也做得,你忠心耿耿,一心为我大梁效忠,这些都是你应得的。” 又听蒋宗保说道:“末将不敢,自知无法胜任凉州将军一职,但末将想向陛下举荐一人,此人用兵远胜于我,且又是大梁旧将,对陛下绝对忠心。” “哦?蒋副将要举荐何人?” 蒋宗保沉声道:“请陛下赏眼,看看末将身边这人是谁。” 一旁的麻云华闻言,缓缓抬起头来。 冯靖全眯起眼睛,仔细盯着那张似曾相识的脸庞,似乎有些不确定,问道:“殿下何人?瞧着有些面熟,你上前十步,让朕好好看看。”又过了好一会,才说道:“可是麻云华?” 麻云华鼻子一酸,带着哭腔道:“罪臣麻云华,参见圣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冯靖全跑下高台,将麻云华扶起,忙问道:“云华,朕还以为你和曹勃将军一起殉国了,这些年你到底去哪了,为何不回来见朕?” 堂堂八尺男儿,此时却哭的泣不成声,哽咽道:“罪臣有愧圣上,无颜回京,只恨当年没能跟随曹大将军一同殉国,苟活至今,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陛下,好在上天眷顾,罪臣活着回来了。” 作为最早一批跟随曹勃的年轻将领,麻云华独受冯靖全偏爱,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便能担任曹勃麾下副将,可以说,若是麻云华这些年还在军中,没有销声匿迹隐藏在辽国境内,魏青便不会如此快速上位。 听完麻云华诉说这些年的遭遇,冯靖全一阵心疼,叹道:“这些年可真苦了你了,朕有愧,如今既然回来了,便留在朕身边,做个兵部尚书好了。” 对于正三品官位,麻云华却是拒绝道:“非是云华无礼,大敌当前,云华怎能待在后方,罪臣恳请陛下派云华镇守北方,抵御楚贼,臣愿为大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冯靖全叹道:“也罢,不愧是朕的爱将,你有心报效朝廷,朕便封你为凉州将军,领兵十万,镇守国门!” “末将领命!” 随着梁武帝下旨,凉州将军的人选终于敲定,而蒋宗保则被封为幽州副将,二人各自领兵十万,走马上任。 第一百四十三章 新兵老卒 此次武林大会鱼龙混杂,不少人之间曾经亦有私怨,私下里不是没有发生过冲突,可自柳公仰在群雄面前出手,轻易治服吴家兄弟后,群雄才反应过来,云音寺内藏龙卧虎,空山圣僧虽已圆寂,可他的徒弟,新任方丈柳公仰乃是位列四小宗师之首的年轻俊彦,更别说柳公仰身旁还站着个蝉联两次大器榜的隐世高手静心和尚,想要在云音寺内私斗,恐怕海真得好好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资格。 很快便到了正日子,不仅梁国群雄悉数到场,更有不少商贩听到风声后,也推着各式各样的小摊来到云音寺外,将这佛门第一宝刹围了个水泄不通。 寺院男方十里处,一所茅店简陋轩敞,一阵封吹起土黄泛黑的酒幌子,上面写着“即见真佛”四个大字。 凭借这个颇有意思的招牌,酒馆平日里便生意火爆,不少香客也都愿意花费几枚铜钱在此讨个好彩头。 今日恰逢武林盛会,酒馆里热闹非凡,角落独独坐着一名白面无须的华服男子,自顾自喝着那三文一碗的粗制劣酒,周围人见他阴气森森,也不敢上前打扰。 此刻聚集在这家酒馆之人,大多高不成低不就,既没有收到云音寺正式邀请,也不愿随波逐流,与那些三教九流一齐在外围凑热闹,可是又不想错过这次省会,便留在这间酒馆内高谈阔论。 白面男子邻桌坐着个美髯大汉,将酒碗一搁,震得桌上碗碟哐啷乱跳,汉子打了个酒嗝,笑道:“这趟替云音寺送请帖,什么''岭南无双拳”张鹤,''陕北追风刀''肖迪,平日里趾高气昂,都是当地跺脚震三震的人物,可一见了云音寺的帖子,全都说不出的恭敬,连我章金泉这个送帖子的,也跟着沾些贵气,能与这些平常见不到面的神仙人物把酒言欢。”汉子眉飞色舞,又举起酒碗,一饮而尽。 桌对面的汉子身高臂长,即使是坐着,也和寻常壮年男子一般高,拈着颌下胡须说道:“此次大会,虽是云音寺主办,但江湖传言,幕后操手正是当今圣上。如今北方战事不断,雍州金狼城已落入楚贼之手,若非庆王殿下骁勇善战,又有李显、莫子锋两位剑道宗师鼎立相助,只怕赤龙城也守不住,圣上此举,是为了招徕武林中人为大梁效命,抵抗大楚军神司空厉和那几十万楚国雄师。” 章金泉又饮一碗酒,叹息道:“想我大梁泱泱大国,那张什么大器榜上却只有寥寥三人,且前三甲之中,无一是梁人,在空山圣僧圆寂之后,连一个能压制司空厉那北蛮子的高手都找不出来,真是可悲。邓老哥,你说当今梁国上下就真没人能战胜司空厉么?” 邓姓男子名叫邓华,早年间也曾投身军伍,只不过这段历史从未向别人提及过而已。闻言说道:“按照大器榜排名,梁国境内登榜的高手不过三人,而这三人与司空厉都有着明显的境界差距,除非有莫大机缘,否则恐怕终其一生都追赶不上那大楚军神。” 章金泉不过是定居在云音寺附近的樵夫,平日里靠砍柴为生,空有一身蛮力,平日里与云音寺交好,听闻云音寺承办此次省会,便自告奋勇帮送请帖。闻言又喝了一碗酒,将酒碗砸在桌上,万分豪气道:“就算论单打独斗没人是他司空厉的对手,可如今这么多好汉聚在这里,算一算,咱们以一当十,几百位好手聚在一处,还不打得他楚贼闻风丧胆,夹屁而逃么!”说道兴起,又饮一碗,反正今日有这邓姓男子做东,这酒不喝白不喝。 邓华似有心事,长叹一声,说道:“章老弟年少血热,真令邓某羡慕,想当年我在雍州时,也曾和楚国蛮子干过几场仗,沙场用兵,不比江湖决斗,依我看,蛮子打仗实在厉害,我大梁也就李大将军手下的将士能勉强抗衡。” 几碗酒下肚,章金泉难免有些醉意,舌头打结,含糊不清道:“邓老哥这话未免也太长他人志气,我大梁与楚蛮子打了这么多年,仅仅丢掉一座城而已,楚蛮子真像老哥说的那么厉害,早就直捣黄龙,兵临庆阳城了,为何还会被庆王殿下拦在赤龙城外?” 邓华叹道:“非是邓某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虽说两国交战这么久,我大梁仅失一城,可却连楚国一座城池也没有攻克,依邓某看,如今楚国兵强马壮,打到庆阳城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这时,那白面男子忽的一声冷笑,问道:“足下姓邓,可是昔年庆王部下,山字营先锋邓华?”声音尖锐,令人不寒而栗。 被人道破身份,邓华心中一惊,忙问道:“阁下是谁,怎么会认得邓某?” 那白面男子转过身来,似笑非笑看着邓华,说道:“邓副尉,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邓华目不转睛,紧紧盯着那白面男子,突然像见了鬼似的一声大叫,随即忙跪倒在地,磕头不止:“罪人邓华,见过杨公公。” 原来那白面男子正是杨修,他奉梁武帝之命,来到这云音寺,为武林大会优胜者赏赐牌匾,如今正在这酒馆内等候一个重要人物,不想却先碰到了熟人。 杨修笑道:“邓副尉免礼,想当年,山字营临危受命,三百人一夜奔袭四百里,牵制主楚军一万兵力,助还未封王的李大将军夺回失地,可惜山字营几乎全军覆没,纵有幸存者,也在那一战之后离开李家军,不想一别十二年,竟让咱家在此处碰到了你。” 邓华缓缓站起身来,抹了把脸,叹道:“不想十二年过去了,公公还记得小人。”倒上一碗酒,说道:“这碗酒,小人斗胆敬公公。” 杨修接过酒碗,将碗中酒缓缓洒在地上,叹息道:“咱家可当不起,这碗酒,就敬给那些为国捐躯的山字营将士吧。” 邓华泪如泉涌,好像要将这些年受尽的委屈给全部发泄出来。 而章金泉在听到“杨公公”三个字后,吓得魂飞魄散,酒已醒了大半,本想溜之大吉,却被杨修叫住。章金泉战战兢兢,仔细回想刚刚大放厥词时好像并未说出些什么忤逆言论,忙跪倒在地:“草民章金泉,叩见杨公公。” 杨修示意章金泉起身,也不去理会,转头看向邓华,问道:“如今梁楚之战再次打响,邓副尉可曾想过重新回到李家军,为国效力?况且庆王殿下此刻正在雍州赤龙城与司空厉对峙,你就不想出一份力,帮一帮他?” 见邓华犹豫不决,杨修笑道:“邓副尉先不用着急回答,咱家今日不过是碰巧出现在此地,不会逼你做些什么,你山字营尽忠尽责,已无愧于大梁。” 邓华不禁问道:“如今大会已在云音寺内如期举行,公公不去寺里盯着,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杨修也不隐瞒,笑道:“邓副尉将心放在肚子里好了,咱家在等丁天舍。” “伏风庙的丁天舍!这可是此次大会的热门人物啊。”章金泉惊呼道。 杨修笑道:“不错,正是此人。” 三人一时无话。 不多时,一名麻衣男子走进酒馆,见到杨修后,快步上前,抱拳道:“伏风庙丁天舍见过杨公公,路上耽搁了一阵,让公公久等了。” 杨修替后者倒上一碗酒,笑道:“不碍事,左右咱家也是闲着,这荒郊野岭,只有这粗制劣酒解渴,委屈丁宗主了。” 丁天舍端起酒碗,沉声道:“不敢,公公赏赐之物,犹胜琼浆玉液,丁某三生有幸。”说完一饮而尽。 杨修大悦,笑道:“丁宗主爽快人,那咱家就开门见山了。此次武林大会,正如江湖传闻,的确是陛下为了招徕武林人士所举办,而除去作为东道主的静心法师外,则还有三人备受瞩目,齐云山的萧伯年,''霸刀''洪霸符何你伏风庙丁天舍。圣上的意思,无论那''武林至尊''的头衔花落谁家,都要咱家想尽办法拉拢你三位为我大梁效力,而这三人之中,以你丁天舍最聪明,在之前便主动联络咱家,表明忠心,所以咱家今日向你承诺,假使日后他二人同样也归顺朝廷,且不论立下多少战功,只要你丁天舍对得起圣上,那你在圣上心中的地位永远排在他二人之前。” 丁天舍拜倒在地,说道:“谢主隆恩!” 又听杨修继续说道:“听闻你深谙兵法,咱家今早等到宫中飞鸽传书,如今凉州将军人选已定,幽州副将则由蒋宗保出任,至于你丁天舍,按陛下的意思,就去做那幽州将军去吧。” 丁天舍抱拳道:“末将领命,誓死效忠我大梁!” 杨修笑道:“丁将军快快免礼,如今蒋宗保已率大军前往幽州,将军也请尽快动身,以防楚贼来犯,这封圣上手谕你带着,到了幽州后,交给蒋宗保,他自会听命于你。” “末将领旨。” 这时,一旁的邓华开口问道:“杨公公,小人可否继续跟随大将军征战沙场?小人虽然久疏战阵,可还有些血性,愿为我大梁抛洒热血。” 杨修点了点头,说道:“自然可以,邓副尉有心了。” 邓华抱拳道:“那小人也告辞,即刻赶赴雍州前线。” 又听章金泉小心翼翼问道:“杨公公,草民也有些力气,也想报效朝廷,可否随邓老哥同行?” 杨修讶道:“这又是为何?” 章金泉挠了挠头,憨笑道:“如今大梁有难,小人本就是土生土长的梁国人,愿为我大梁献一份绵薄之力。小人无父无母,与其在这孤独终老,不如马革裹尸,也好还邓老哥这一顿酒。” 三人先后离开酒馆,杨修也随之站起身来,独自朝着云音寺走去。 ———— 云音寺内,柳公仰立在高台之上,瞧着下方人头耸动,胸中一时犹如火炽,朗声道:“诸位英雄,此次武林盛会,广邀天下英雄齐聚于此,千载难逢。我等比拼技艺,不可随意伤人性命,最终胜出者,除去圣上钦赐的那块牌匾外,本寺也会额外添个彩头,优胜者可入寺中藏经阁阅览经书!” 台下掌声雷动! 此时,凌霄云师徒二人藏匿在不远处。凌霄云叹道:“这云音寺好大的手笔,看来这次冯靖全真是下了血本了。” 卢怀远蹲在树梢上,瞧不真切,没好气道:“二师父,咱们为何不下去瞧,躲在这树上,跟做贼似的。再说了,不就是几本经书么,算什么大手笔。” 凌霄云赏给徒弟一个板栗,笑骂道:“为师若是现身,这些所谓的英雄好汉还打什么,趁早认输算了。你小子知道个屁,都说天下武学出云音,寺中藏经阁,本就是天下武人梦寐以求的武库,能入藏经阁,意味着武道修为更上一层楼,远比那块破牌匾来的更实在。” 而此刻杨修也恰好来到寺中,听闻此言,朗声道:“公仰法师好大的手笔,咱家先行替陛下谢过。” 见到杨修到来,群雄一阵骚动。杨修的出现,则坐实了此次大会是梁武帝的意思,不少人摩拳擦掌,只为在杨修面前好好表现,留下个好印象,来谋个一官半职。 这时,一名青年剑客跃上高台,环顾一圈,抱拳道:“在下柳乘风,趁此机会,斗胆向诸位英雄讨教,也好抛砖引玉。”说完手中长剑应声出鞘,寒气凛凛。 树上的卢怀远见此人丰神俊朗,仪彩出尘,忍不住问道:“二师父,这人什么来头?” 凌霄云瞥了眼,嗤笑道:“为师哪会认得这些小角色,只不过看他脚步轻浮,呼吸急促,哼,是你一只手就能对付的。” 卢怀远忍不住嘲讽道:“那他上台丢人现眼作甚,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打下擂台,很光彩么?” 凌霄云笑道:“无论输赢,此人敢率先登场,已赚足了眼球,此次大会之后,想必江湖地位也会水涨船高,或许能受人青眼,奉为座上宾,从此衣食无忧。” 卢怀远不由疑道:“难道我辈武人,辛苦修炼,最后竟要为五斗米折腰?” 凌霄云叹道:“天下武人何止千万,你小子运气好,有曹前辈收你为徒,哪知武道艰辛,除去像为师这般游戏人间的纯粹武夫,为求武道巅峰,逍遥自在外,寻常武人能做到开宗立派也是不易,更多的则会投身军伍,以武力换取军功,剩下更多人,要么沦落到富商巨贾的护院教头,要么浑浑一生,只为求个温饱而已。” 第一百四十四章 霸刀,霸道 见柳乘风在高台上邀战,邵仙台在台下跃跃欲试,此等中原武林盛会,正是打响齐云山名号的大好时机,正要上台应战,却被一旁的师父给伸手拦住。萧伯年轻声道:“你这傻小子,强出什么头,你身为四小宗师之一,一旦上了擂台,必将成为众矢之的,多少人想着借此机会踩着你扬名立万,你输了是小,可你若是败了,齐云山百年清誉必将受损!” 邵仙台疑道:“掌教师爷让徒儿跟着师父下山,难道就只能站在一旁看热闹?况且这次受邀参会的大多修为平平,徒儿应付的来。” 萧伯年冷哼一声:“那你未免也太小觑天下英雄了,就凭你二等生根境的修为,真把自己当成宗师了?不说洪霸符与静心二人,就连云音寺新任方丈柳公仰,你也不是对手,这趟下山还有师门任务在身,你可别给为师添乱!” 一旁的林妙手也劝道:“仙台兄,令师说的在理,你我二人背着这''小宗师''的名号,本就是压力,一举一动都会被天下人看在眼中,这趟贸然不便出手。” 邵仙台虽心有不服,却也不敢违背师父的意思,只能老老实实地站在台下。 台下虽议论纷纷,却无一人上台应战,正如凌霄云所分析的一般,来参加这次武林大会的众人,都或多或少带有其他目的,像萧伯年、洪霸符之流,对那块“武林至尊”的牌匾志在必得,前者将此牌匾视为助齐云山提升江湖地位的凭证,后者则是视那块牌匾为打通官路的敲门砖,而剩下之人,要么想着一鸣惊人后天下闻名,要么则想着被杨修青眼,从此在梁国朝中平步青云,再不济,也能大楚名号,被商贾巨富看着,奉为座上宾,从此锦衣玉食。故而这首站至关重要,谁都不想刚刚出面就被人打落擂台。 这柳乘风虽寂寂无名,瞧他先前上台抖搂的两招,看起来也不算多厉害,可既然能收到云音寺正式邀请,显然绝非泛泛之辈,谁都不想阴沟里翻船,所以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了,仍不见有人上台应战。 杨修见状,勾起嘴角,在一旁的柳公仰耳边说道:“公仰法师,真是奇怪了,怎的无人上台应战,难道说这位柳乘风还是位隐世高手,只需往这台上一站,都不用出手,就技压群雄了?既然无人敢应战,干脆就将那块''武林至尊''的牌匾赏赐给他好了。” 柳公仰双手合十,轻声答道:“小僧也不知道这是为何,既然杨公公发话了,小僧照办便是。” 二人声音虽然不大,却刚刚好能传入群雄耳朵里,众人一听,这还了得!一名白衣男子跃上高台,持枪行礼道:“在下申照,斗胆讨教。” 林妙手眯起眼睛,转头对邵仙台说道:“这申照曾与林某切磋过,枪法一流,离二等境界不过一线之隔。” 见终于有人上台应战,台下爆发出一阵叫好声。台上二人各持兵刃,也不着急动手,围着高台不断游走,寻找着对手的破绽。突然间,申照仗着手中长枪优势,一推枪杆,刺向柳乘风,后者提剑格挡,长剑向上挑去,将长枪挑开,申照借力,身子一拧,旋即以枪做棍,当头砸下!柳乘风招式灵动飘逸,气力却不如对手,被一枪砸在长剑上,不慎划伤肩头。 柳乘风心中一惊,心知不能和对手角力,翩然向后退去。申照得势不饶人,长枪如影随形,柳乘风身法虽灵动,奈何这擂台就这么大地方,施展不开,不多时便落入下风。 树上卢怀远见台上二人比试,兴致缺缺,他师从枪仙凌霄云,不说枪法通神,好歹也算得上枪术高手,瞧见那申照虽出枪迅猛,可在自己眼里却是绵软无力,破绽百出,他眼界奇高,看这二人比试,就好似莽汉街头斗殴一般,实在提不起兴趣。 而对于这种级别的比试,在凌霄云看来,和稚童打闹无异,早就自顾自闭目养神,脑海中回想起当年和曹邛那旷世一战,双方手段尽出,因曹邛惜才,并未动用剑神山那座上古剑阵,凌霄云这才以一招的优势,侥幸胜出。 不多时,场下胜负已分,柳乘风虽身法占优,可却受制于擂台大小,无法全力施展,不幸落败。 柳乘风爬起身来,抱拳道:“阁下枪法高超,在下技不如人,心服口服。” 申照回礼道:“你我二人旗鼓相当,申某能胜,也是侥幸。” 因二人修为伯仲之间,适才比试时手段尽出,在外人看来打得难解难分,十分精彩,引起不少围观者的注意,柳乘风下台后,立时有人从外层小心翼翼挤到他身边,递上请帖,邀请柳乘风担任自己护院。柳乘风心中一喜,面上不动声色,他自知斤两,这次来参会,本就是为了能谋求一份差事,江湖武人千千万,绝大多数人并非外人看来那般风光,一文钱难到英雄汉,像柳乘风这类大有人在,既没有生财手段,也不够资格开宗立派,能被人邀请担任护院,从此衣食无忧,已是万幸。 随着第一战结束,其余武人再也按耐不住,纷纷上台炫技,你来我往,好不热闹。而第一战获胜后的申照,更是信心大增,连胜三场,直至第四场才被一名拳法宗师轰下擂台。 正当还有人要继续上台比试时,从不远处飞来一柄大刀,一声大笑,洪霸符掠上高台,只一刀,便将那名拳法宗师打落擂台,生死不知。 不愧是本次盛会的大热人物,“霸刀”一出手,便震慑群雄,场下一片寂静,无人敢上台应战。洪霸符将长刀扛在肩上,迎风傲然而立,嗤笑道:“洪某受邀参加此次大会,可不是来看你们过家家的,这等微末道行,也敢上台来丢人现眼,着实无趣,洪某没那么多时间陪你们耍,这块''武林至尊''的牌匾洪某今日志在必得,不服气的,上台一战便是!” 洪霸符霸气外露,又是成名多年的顶尖高手,虽未能入大器榜,却和榜上末位那几人相差无几,一时间台下所有人都将目光聚焦在萧伯年身上。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中原宗师皆赴幽州 台下众人目光齐聚萧伯年,可不知为何,爆发出一身高昂战意,且性格火爆的萧伯年却迟迟没有登台。台上洪霸符目光如炬,扫视一圈,却独独跳过萧伯年。 见无人上台,洪霸符转头看向杨修,笑道:“杨公公,既然无人敢上台应战,那这次大会优胜者便是洪某人了。” 杨修摆了摆手,笑道:“洪宗师莫太心急,会有人与你一较高下的,若是这么轻易就将那块牌匾赐予你,恐怕难以服众,况且咱家也想见识见识‘霸刀’的威力,若非咱家此趟奉圣上之命,不可参战,咱家都想领教领教阁下高招了。” 洪霸符傲然道:“杨公公放心,以后有的是机会,天下用刀的高手,公认仇爻第一,公公则紧随其后,害得洪某人只能屈居第三,不用公公说,洪某人日后也会向公公挑战。如今静心法师不肯出手,齐云山的牛鼻子也不吭声,这‘武林至尊’不是洪某人,还能是何人!” 邵仙台咬牙道:“师父,他对你百般羞辱,这你都能忍?” 忽听台上一阵雷声炸起,邵仙台只觉身边一阵清风划过,萧伯年不知何时已登上高台。 洪霸符这才回过身子来,正视了这个斗了很多年的对手,笑道:“你这牛鼻子,终于忍不住要出手了么!” 萧伯年将身后桃木剑握在手中,傲然道:“洪疯子,贫道对你百般容忍,休要得寸进尺,今日贫道便和你斗上一场,往日恩怨也好做个了断!” 二人年纪相仿,修为相当,本可成为继“南刀北剑”后又一对江湖翘楚,携手扬名天下,奈何洪霸符行事狂放不羁,出身名门正派的萧伯年对此人做派嗤之以鼻。而孑然一身,一身修为全靠自己的洪霸符自然也看不惯有齐云山撑腰的萧伯年,二人互相看不顺眼,斗了不知道多少年,互有胜负,谁都不服谁,本想着趁着此次大会一决高下,却一直没能动起手来,直到洪霸符再也按耐不住,公然挑衅,这场极具看点的大战才即将打响。 大战在即,洪霸符却显得一脸轻松,转头看向静心,笑道:“大和尚先在一旁好好看着,等洪某人收拾完牛鼻子,再去寻你的麻烦,什么大器榜宗师,洪某人今日便要将你拉下马来!” 被殃及池鱼的静心怒气冲冲,若非柳公仰在一旁阻拦,早就冲下场去,好好教训这个自大妄为的家伙。 台上二人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正当此时,一名梁军浑身浴血,策马狂奔而来,见到杨修,赶紧拉动缰绳,他受伤极重,又日夜赶路,此刻只觉两眼一抹黑,一头栽下马来。柳公仰见状,将无上内力度入那梁军体内,后者这才转醒,顾不得礼数,慌忙道:“杨公公,大事不好啦!楚贼偷袭幽州,如今幽州三城已全部沦陷!” ———— 原来那日楚国君臣在鄱阳城内制定好后续南下攻城计划后,百里劲单骑赶赴金狼城,住持金狼城军务,同时驻守在金狼城中的十五万楚军按兵不动,时刻提防李剑率大军反攻。而军神司空厉趁着梁武帝尚未派兵驻守幽州之际,率领五万精兵,绕路长途奔袭,直扑幽州而去,以兵不血刃之势,连破三城,梁国守军不足两万,又无名将驻守,哪里挡得住司空厉亲率五万精锐,最终仅仅三日时间,楚国在战损不足一成的巨大优势下,几乎全歼幽州守军,而此次攻城,司空厉并未下令屠城,这才让军情传递了出来。 楚军这次绕行攻打幽州,出其不意,且梁军守备不足,冯靖全本欲让李剑大军与楚军死磕到底,最好能换掉司空厉、百里劲中任何一人,故而雍州战场虽有守备,但人数明显不足,且李剑亲信全部被派往后方驻守。可万万没想到,楚贼竟命那十五万将士在金狼城中与李剑大军对峙,背地里则由司空厉率五万精锐绕远路偷袭。幽州云鼓城外尸横遍野,梁军尸体被筑起一座座巨大京观。 而同时,幽州军情也传到了李剑手上,雍、幽二州东西接壤,李剑本想派兵增援,一举夺回失地,可就在大将即将动身之际,金狼城内十五万楚军突然在城外集结,杀声震天。李剑这才明白,那十五万大军之所以一直按兵不动,就是为了牵制住自己而已。虽说如今赤龙城内有将士二十万,可一旦分兵驰援幽州,司空厉亲自坐镇,就算让樊于虎、韦大壮二人联手,也需要至少十万以上兵力才能有些胜算,而剩下十万将士,一旦百里劲率兵攻城,且楚国后续增派兵力,十万守军如何挡得住楚国虎狼之师南下之势,一旦失利,不仅幽州失守,连带着雍州也会沦陷。 正当李剑一筹莫展之际,后方传来消息,陛下已下旨,命曹勃旧将麻云华出任凉州将军,蒋宗保出任幽州副将,各自领兵十万,赶赴凉、幽二州,如今大军已在赶来的路上,一旦大军到来,李剑便可从凉州借兵抵御百里劲那十五万楚军,同时可以分出兵力,配合幽州十万大军,两面夹击。 ———— 云音寺内,那名梁军在转告完前线军情后,再也支撑不住,闭眼而亡。 杨修怒道:“好你个司空厉,竟敢率军偷袭!”看向一旁的柳公仰,沉声道:“公仰法师,前线战事吃紧,如今北线三州除李显外,再无人可抗衡司空厉,咱家需即刻赶赴幽州,与大军汇合,助我大军一臂之力,这次大会就先推迟一阵。”说完身形一闪,消失在众人眼前。 台上二人尚未动手,洪霸符看了眼那名梁军尸体,神色凝重,突然收刀后撤,抱拳道:“牛鼻子,今日洪某人先不与你打了,如今楚国大军大举进攻,洪某身为梁人,怎可冷眼旁观,洪某要和杨公公一起,赶赴前线战场,会一会那大楚军神,若我不幸战死,还望你看在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替洪某人立上一座衣冠冢。” 萧伯年冷声道:“洪疯子,你当只你有血性么!如今大敌当前,贫道虽是修道之人,也愿为大梁抛洒热血,杀楚贼一事,算我一个!再说什么衣冠冢,你我的交情可没好到那个份上!” 台上二人一拍即合,双双跟随杨修脚步,赶往幽州战场。台下众人议论纷纷,邵仙台朗声道:“诸位英雄,大敌当前,可愿随小道一起杀楚贼,保我大梁太平!” 林妙手高声回道:“林某愿往!” “某愿往!” …… 下一刻,除云音寺师兄弟二人外,受邀参加此次大会的梁国宗师齐赴幽州,只为献出自己一份力。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大敌当前 随着一众宗师奔赴幽州,原本人山人海的云音寺一下子变得冷清起来,前来围观的商贾摊贩们也纷纷如鸟兽散。 静心沉声问道:“师弟,我等可要随众人同行?” 柳公仰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师兄,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你我方外之人,这档子事就不便插手了。” 静心点了点头:“说的也是,让贫僧杀生,无论梁人楚人,还真下不去手。” 见没了热闹可看,卢怀远低声说道:“二师父,人都走完了,咱们也撤吧。” 树下,柳公仰耳廓微动,随即抬头笑道:“凌前辈,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被柳公仰叫破行踪,凌霄云也不再隐藏,从树上一跃而下,笑道:“你我还就不见,小娃娃,没想到空山真将方丈之位传给了你。” 柳公仰回礼道:“家师行事,自有他的道理,小僧这个做徒弟的,只管照做便是。怎的前辈也来观战,莫不是做惯了闲云野鹤,也想来争一争这''武林至尊''的宝座?” 凌霄云笑道:“在下若有心相争,你梁国境内何人是我的对手?又何必躲在暗处观望,这一趟不过是带小徒来见识见识。” 柳公仰一早便注意到凌霄云身后的卢怀远,念力所及,赞道:“果然名师出高徒,小小年纪,已有二等立地境的修为,再有十年,便可入一等。” 凌霄云心中震惊,卢怀远并未展露身手,却被柳公仰一眼看穿底细,不由在心中又将这个曾令自己吃瘪的少年高看了几分。 柳公仰似是能看穿人心,也不藏私,笑道:“前辈不用惊讶,小僧之所以能看透令徒的修为,全因修炼了一门佛家秘术,''金佛观气'',前辈若是感兴趣,小僧可将此秘法手抄一份,赠予前辈参阅。” 凌霄云冷笑道:“你我的交情可没好到这个份上,不劳费心。如今没了热闹可看,我师徒二人就不再叨扰,就此别过。” 柳公仰也不挽留,微笑送行。 远离云音寺后。凌霄云神色凝重,自顾自说道:“这才一年不见,这小子似乎又精进了不少,更出奇的是,凭凌某的眼力,竟看不透此人深浅,当真奇怪。” 卢怀远疑道:“二师父,这柳公仰很厉害么?” 凌霄云说道:“那是自然,刚刚你看到他身边那个大和尚没,那人便是两次登上大器榜的静心和尚,看透旁人修为高低并不稀奇,为师勉强也能做到,纵使是像静心这样的一等境界高手,只要不是以心法见长,为师都能看出他们的修为高低,至于柳公仰,为师本以为至多比起那邵仙台强上一线,可刚刚观其气海,此子体内气机磅礴,犹胜静心,连为师也吃不准此人现在的修为高低。卢小子,你二人年纪相仿,以后必会碰上,此子不仅修为高超,心智更是远胜常人,你小子日后可别轻敌!” 卢怀远郑重点了点头,心中默默记下了柳公仰这个名字。随即又问道:“二师父,如今这武林大会草草收场,我们要回山上么?” 凌霄云笑道:“下山之后心野了么,不回山你还想去哪里?” 卢怀远轻声说道:“刚刚他们说楚国军队攻打了幽州,徒儿想要去看看。” ———— 却说梁国群雄齐赴幽州,其中以杨修修为最高,又动身最早,一马当先冲在最前头,萧伯年、洪霸符紧随其后,在杨修身后十里处疾行,三人很快便在途中遇上了奉命前往幽州任职大将军的丁天舍,后者见杨修满面愁容,弃了马匹,提气御空同行,忙问道:“杨公公,出了什么事么?” 杨修长途奔波,已近力竭,丹田内空空如也,不由放慢脚步,打坐调息。丁天舍守在一旁,不敢打扰。不多时,萧伯年、洪霸符二人已至,两人也是大汗淋漓,呼吸急促,心知再这般玩命似的赶路,还没等到幽州地界,自己就率先撑不住了。见了杨、丁二人,也不说话,盘腿而坐,各自运功调息。丁天舍一头雾水,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杨修吐出一口浊气,皱眉道:“丁将军有所不知,楚贼趁我大军布守不及,已攻下幽州三城,咱家听到消息后,不敢耽搁,准备赶赴前线战场支援蒋宗保大军。” 丁天舍沉声道:“这么说来,萧伯年和洪霸符也和杨公公一般?” 杨修点了点头:“不错,除他二人外,更有数百位中原武林好手也在赶来的路上,如今中原宗师齐聚,正是一举攻破楚军,收回失地的大好时机。” 正当此时,萧、洪二人也调息完毕,各自长舒一口气。洪霸符讶道:“好你个丁天舍,洪某人还在想你为何没出现在此次武林大会,没想到被你小子捷足先登,抢占了先机。” 杨修冷声道:“不得无礼!你三位都是成名已经的宗师,且都是圣上极为看重之人,任命丁天舍为幽州将军,本就是陛下的意思,你二人若是眼红,眼下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候,只要能助陛下收回失地,大破楚军,何愁不能在大梁官场平步青云!” 洪霸符虽有不忿,可碍于杨修的身份地位,和一身高超修为,也不敢造次,脸色一变,笑道:“杨公公说的是,等这次洪某人立下战功后,再向公公和圣上讨个赏赐。” 四人休整完毕,又一齐朝着幽州赶去。 路上,洪霸符看向萧伯年,笑道:“牛鼻子,你我这次在武林大会上未能分出胜负,可敢与洪某人再赌上一局?” 萧伯年啐道:“洪疯子,你又在犯什么浑!” 洪霸符哈哈大笑:“牛鼻子莫不是怕了?这次你我支援幽州,不妨比比看谁杀的楚军多些,你若是不敢,权当洪某人放了个屁。” 萧伯年冷声道:“比就比,贫道怕你不成!” ———— 幽州云鼓城内,司空厉入主幽州后便一直待在此城内,闭门不出。之所以留在云鼓城而非更南方的正定城,全因司空厉并无把握,仅凭五万大军守住这三城,还不如集中兵力,能守住一城便是一城。 此刻司空厉手里攥着一份由潜伏进梁国的李密先差人传回的密报,神色凝重。据李密先从梁国传回的确切消息,冯靖全已于三日前正是敲定了凉州将军及幽州副将的人选,如今二人各带兵十万前往各自守地。对于那名不见经传的蒋宗保,向来自信到自负的司空厉自然没有放在眼里,可凉州将军及兵力的确定,加上李剑那驻守在赤龙城内的二十万大军,意味着雍、凉、幽三州已集结了大半梁国兵力,难道说冯靖全当真打算孤注一掷,在北方战场直接决出胜负?而楚王暂时无后续增兵的打算,况且幽州不比雍州,楚国大军想要驰援,需绕道而行,而凉州十万大军入驻,就意味着李剑随时可以分兵驰援幽州战场,以二十万楚军对上四十万梁军,饶是司空厉也觉没有胜算。 第一百四十七章 破阵 而此时,得知幽州城战报的蒋宗保已率领大军抵达正定城外,见城门紧闭!蒋宗保唯恐城内有楚军设伏,不敢大意,下令停军,派出三千精锐,作为先锋军,前去打探敌情,大军则在百步外掩护。可直至大军兵临城下,仍不见有楚军踪影。命手下破开城门,蒋宗保一马当先,冲进城内。 城中百姓见城门被破,个个噤若寒蝉,躲在房中不敢出来,大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直到看见那面梁国军旗迎风飘扬,这才放下心来,高声喊道:“是大梁的军队!” 蒋宗保拦住一名老汉,俯下身子问道:“这位老丈,本将听闻幽州三城已被楚军攻破,为何却不见敌军踪影?” 那老汉瞥见那柄明晃晃的战刀和打着响鼻的高头大马,咽了咽口水,恭敬答道:“回这位大将军的话,那日楚蛮子攻破城后,仅仅斩杀了城内守军,并未擅杀百姓,之后下令用铁水封住城门,不让我等出入,之后便撤了出去。这几天我等百姓过得提心吊胆,好不容易盼到大将军带着兵马前来,如今小老儿也不知道楚国蛮子去了哪里。” 蒋宗保抱拳道:“多谢老丈,如今我梁国大军已到,老丈尽管放心,定能驱除蛮子,夺回失地。” 大军在城外安营扎寨,蒋宗保派遣手下先锋去往北面的泉山、云鼓二城打探消息,自己则苦思对策,据情报称,楚国此次仅派出五万精锐攻打幽州,己方十万兵马,稳稳占据优势,可蒋宗保毕竟是年轻将领,在见识过司空厉的霹雳手段后,心里也没底,只能命大军先行休整,养足精神,时刻备战。 可半日过去了,前往泉山城的先锋部队已尽数返回,称城中情况与正定城如出一辙,除城外那几座由梁军尸身筑起的巨大京观外,不见一名楚军。蒋宗保一时猜不透敌军动向,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又过半日,前往云鼓城的先锋军却迟迟未归,甚至连一点消息都没有,部下本想再派五百精锐继续打探敌情,却被蒋宗保拦住,后者冷静分析道:“此去云鼓城,一趟来回半日足矣,可先锋军却迟迟未归,想必是遇到了什么祸事,恐怕已全军覆没了,看来楚国蛮子就躲在云鼓城中,不必再派兵探路,徒增伤亡,传令下去,全军集合,直奔云鼓城!” 大军集结完毕,正欲开拔,杨修等中原宗师恰时赶到,蒋宗保翻身下马,抱拳道:“末将见过杨公公,公公怎么来了?” 杨修吐一纳九,理顺气息,沉声道:“咱家听闻司空厉亲自领兵攻城,以致幽州沦陷,便立时赶了过来,此人武力超群,非寻常将士可抗衡,除咱家外,还有数百位武道高手联手前来,如今正在路上,想来今夜前能悉数赶到。” 蒋宗保大喜,笑道:“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有杨公公和诸位宗师鼎力相助,司空厉又有何惧!” 杨修微微一笑:“咱家一路奔波,困乏的紧,今日先好好休息一日,明日一早,和大军同行,直奔云鼓城!” ———— 幽州云鼓城内,司空厉站在城楼上,眺望南方,神色凝重。先前感应到大批气机涌入幽州,司空厉心中一惊,不知为何幽州一日之间出现了这么多的武道高手,看来一场恶仗在所难免。突然间,一道人影轰然落下,砸在城楼上。 司空厉头也不回,笑问道:“刘总管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昔年燕国影子刺客刘怀亮,后者闻言笑道:“刘某反正在朝中闲来无事,不如来助军神一臂之力。刘某在来的路上可感应到不少气机出现在幽州境内,其中有四股气机之强,当是一等高手,刘某许久不杀人,手痒的紧,正好和军神再合作一次,看看他中原宗师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司空厉豪气干云,傲然道:“有刘总管相助,你我二人再度联手,定能大破梁军,教他中原此后再无宗师!” 有了刘怀亮相助,司空厉信心大增,下令全体将士整军列阵,一旦梁军来袭,全军出城迎战!虽只有五万人马,司空厉亦有把握将那十万幽州大军全部吃掉! 战前,司空厉将全体将士召集在一处,朗声道:“我大楚的勇士们,本将刚刚得到消息,如今梁国十万大军已集结在幽州正定城,随时有可能大举进攻,且此战中原宗师尽出,几乎有数百位武道高手参与其中,而我大楚将士不足五万,你们怕是不怕!” “不怕!不怕!” “本将之所以在攻下幽州三城后,又主动退守至这云鼓城,只为和梁军一战定胜负,此战本将不打算守城,以免被梁军包围,画地为牢,本将决定主动出城迎战,诸位以为如何!” “出城!迎战!” 司空厉豪迈大笑,傲然道:“我大楚男儿何其勇武,这一战,本将必会带头冲锋,且看本将与刘总管如何大破梁军!” 第一百四十八章 何为一等境巅峰 当日,中原宗师尽数抵达幽州正定城。一路奔波,众人疲惫不堪,却战意高昂,尤其是暗自较劲的洪霸符和萧伯年二人,虽丹田空空,面如金纸,体内真气所剩无几,却还是强自硬撑着,谁也不肯服软。 如今陛下钦定的幽州将军丁天舍已到,蒋宗保虽从未听过此人的名号,却还是心甘情愿主动交出兵权,对于自己这类尚无根基的年轻武将,少做等于少错,况且有杨修在,自己只需听命行事既可。 将众人先行安顿好后,杨修将几位一等境宗师和蒋宗保召集到一处。杨修虽品秩不如丁天舍及蒋宗保,但在场众人都知道,这位如今梁国大内修为最高的天子近臣在陛下心中的份量,比其余所有人加在一起还要高,所有人都以杨修马首是瞻,就连一向无法无天的洪霸符也出奇的安静,不敢造次。 几人之中,撇开杨修、蒋宗保不去谈,丁天舍深谙兵法,萧伯年出身名门,智勇双全,就连最负草莽气息的洪霸符,也略通兵法,并非有勇无谋之辈。杨修看着几人,沉声道:“虽说祖宗有遗训,宦官不得干政,但此非常时期,也顾不得许多。咱家不妨给诸位透个底,如今云鼓城内,有楚国精锐共计五万人马,加上一个号称无敌的大楚军神司空厉,一个同为大器榜上顶尖高手的刘怀亮。反观我大梁,咱家和三位一等高手,加上整个中原大半宗师,和十万幽州大军,怎么看都是稳胜的局面,只不过,有一件事,咱家要事先叮嘱各位,司空厉如今究竟是何等境界,无人知晓,若真如外人所言,此人已入天人境,恐怕这次咱们这么多人,顶天能和他来个同归于尽的最好结局。” 洪霸符皱眉问道:“素闻大楚军神威名,可洪某人从未亲眼见识过,敢问公公,此人当真已入天人境?” 杨修摇了摇头:“咱家也吃不准,但咱家估计,若司空厉真入了天人境,大可单枪匹马杀入梁国境内,只要不去庆阳城主动挑衅那两座大阵,如今空山已死,曹邛亦是强弩之末,剩下一个同为天人境却逍遥江湖的凌霄云,又有谁能拦得住他?如此简单有效的法子,司空厉不会想不到,所以,咱家断言,此人仍停留在一等境界,尚未突破,如此一来,我等便有了一战之力!” 洪霸符舔了舔嘴唇,桀桀笑道:“撑破天不过入神境巅峰,远未达到与天地同力的玄妙境界,这一战,不仅有的打,且咱们胜算极大!一旦司空厉被众人围攻,错过了最佳退场时机,之后再想逃,恐怕也逃不掉了!” 杨修点了点头,笑道:“不错,此次楚贼偷袭幽州,本想趁着我大军未到,占得先机,却没料到我中原儿郎同仇敌忾,数百位宗师齐赴幽州,而楚王后续并未增兵,看来这次司空厉也将在劫难逃。” ———— 幽州云鼓城内,既然军神决意此战与梁军在城外决出胜负,楚国大军便未在城中设防,反倒省下大把时间供大军休整,只为养精蓄锐,做好充足的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大战。 而刘怀亮也找到了独处的司空厉,后者本打算休息,见到刘怀亮到来,便将其请入屋内,命手下送来酒肉,二人对饮。比起胸有成竹的司空厉,刘怀亮却显得忧心忡忡,与前者对饮一杯,刘怀亮叹道:“军神,据前方传来的可靠消息,正定城内集结了两倍于我的梁国大军,更有中原数百名武道高手助阵,这一战,该如何打,在下心中着实没底。” 司空厉扯了扯嘴角,笑道:“刘总管且放心,本将自有打算。” 见司空厉并不打算如实相告,刘怀亮不由来了怒气,厉声道:“到底是何打算!都到了这个当口了,军神还想向在下隐瞒什么!” 司空厉也不恼,望向这位曾在百师城外并肩作战,大破梁军的旧燕国第一高手,笑道:“刘总管,你可知为何我大楚军中禁令,战前不得酗酒,本将今夜还与你同饮,有可知为何如今云鼓城仅有五万将士,却无一人心生胆怯,坦然面对倍于自己的敌人而战意高昂?” 刘怀亮冷笑道:“还不是因为你这位军神治下有方。现如今跟在下抖搂威风,只怕不太妥当吧。” 司空厉哈哈大笑:“刘总管错啦,整个云鼓城五万将士,由本将起从上至下,之所以胸有成竹,全因我等坚信,凭我大楚五万精锐,对上梁国十万兵马,亦能稳胜!而那些所谓的中原宗师,在本将看来,同样不值一提,纵使刘总管这次不来相助,本将也坚信在没有后续兵力增援的前提下,我大楚必胜!” 听闻此言,刘怀亮神色稍缓,嘴上却不愿意服软,又说道:“有信心是好事,但盲目自信却并非好事,刘某虽未上过战场,亦听过''梁国铁骑甲天下这句话'',况且中原宗师此次几乎倾巢而出,即便如此,军神还是有如此把我么?” 司空厉轻笑道:“正如刘总管所言,阁下从未上过战场,是以并不知晓,什么''梁国铁骑甲天下''不过是以讹传讹的屁话!倘若本将和李剑调换个位置,当年四国并立之时,给我七十万兵马,本将早就一统天下了!哪里还会出现如今双雄争霸的局面。至于什么中原宗师,在本将看来,也就一个阉人杨修配得上宗师二字,至于其他人,不值一提。刘总管若还不放心,大可将这群人交给本将一人对付。” 大战在即,最忌内斗,刘怀亮强忍怒意,沉声问道:“在下斗胆一问,如今军神到底是何等境界?” 司空厉傲然道:“实不相瞒,本将如今已是一等入神境巅峰,距离天人境界也只是一线之隔,随时有可能破境。” 刘怀亮讶道:“原来如此,无怪军神成竹在胸,原来几近天人境界,只不过在下想知道,入神、出神,不过一境之差,纵使军神是入神巅峰,区别当真有这么大?” 司空厉笑道:“何为一等境巅峰,本将不善言辞,说不明白,至于为何本将有如此自信,等到真正上了战场,刘总管大可拭目以待!” 待到刘怀亮离开司空厉住处后,不由暗道:“这便是天下第三人的魄力么。” 第一百四十九章 部署 第二日一早,梁国宗师和十万大军在城外集结,丁天舍虽为此战最高统帅,可一来此人根基尚浅,军中无甚威望,二来洪霸符、萧伯年之流更不会听命于他,便顺水推舟,将大权交到杨修手中,后者虽为宦官,本不可干政,可如今非常时期,只能破例。 大军集结前,杨修先将中原宗师尽数召集在一起,朗声道:“此次攻打云鼓城,敌军兵马在五万上下,还有司空厉、刘怀亮两位绝顶高手,而我大梁一等高手共计四人,合力围攻司空厉,胜负当在五五之间,剩下数百人,用来对付一个刘怀亮,当是稳胜,蒋宗保亲率十万大军,与五万楚军对战,胜算极大,如此看来,只要我等能成功牵制住司空厉,此战必胜!” 萧伯年在一旁开口说道:“杨公公,数百人对付一个刘怀亮,是否太过大材小用?小徒和林妙手,还有几位二等高手,一齐围攻司空厉,胜算岂不更大?” 杨修摆了摆手,拒绝道:“并非咱家轻视两位小宗师,诸位要知道,司空厉乃是天下第三的绝顶高手,号称天人境下无敌手,寻常二等境,在他手下恐怕撑不过一招,与其徒增伤亡,不如空出一部分力量,用来专心对付刘怀亮。此次算是三管齐下,三处战场,除我四人对战司空厉胜算最小外,其余两处我大梁占尽优势,一旦将优势转化为胜势,便可全力对付司空厉,那这一战,我大梁必胜无疑!” ———— 云鼓城内,养足精神的楚国大军全体戒备,等待司空厉做最后的战前部署,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此次梁国攻城人数将在十万上下,且有数百位中原武道宗师参与其中,可所有将士都和司空厉一般,成竹在胸。十万梁狗而已,不过是一人杀两人这么简单的问题,这便是大楚铁骑的底气所在,至于那些什么中原宗师,军神自会对付,无需他们这些将士操心。 虽说如今梁国大军和中原宗师齐聚幽州,攻城是迟早的事,可具体何时进攻,尚未可知,司空厉派出三百斥候,前往正定城打探消息,每十里设一哨,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也好提前准备。 而刘怀亮依旧忧心忡忡,司空厉虽已放话,对此战信心满满,可人数上的巨大劣势却是真实存在的,就算你大楚军神用兵如神,可面对一倍的人数差距,刘怀亮心中实在没有底。不死心的刘怀亮再次找到司空厉,想要和这位大楚境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确定最终的作战计划。 似乎早已预料到刘怀亮的到来,司空厉早早便倒上两碗酒,听到门外声响,朗声道:“刘总管请进,本将已等候多时了。” 刘怀亮推门而入,开门见山道:“军神果然料事如神,既然猜到了刘某的不请自来,那刘某心中的疑虑,还请军神解答。” 司空厉冷笑道:“昨夜与刘总管说了许多,可如今看来,刘总管仍是不大信任本将啊。” 刘怀亮深知,若是得罪了司空厉。恐怕之后自己在楚国无论是官场还是江湖都难以立足,可事关重大,刘怀亮针锋相对道:“并非刘某不信军神,不信大楚铁骑,可此战不仅敌我双方人数相差甚大,又有不少武道高手助阵,刘某不想将自己交代在战场上,还请军神如实相告,这一仗该怎么打。” 司空厉喝了杯酒,笑道:“如今虽说幽州将军人选已敲定,可你我心知肚明,梁国之中除李剑和他麾下那几名老将还算有点血性外,其余人不值一提。而本将也得到确切消息,幽州将军正是伏风庙的丁天舍,此人身负一等纯青境修为,可行军打仗,在本将看来,不过是纸上谈兵之徒,此人任职幽州将军,应当是和梁国朝廷达成了某种协议,而丁天舍新官上任,必难服众,本将猜想,此次攻城大权依旧会掌握在杨修手中。” 刘怀亮皱眉道:“就算杨修执掌大权,可总体兵力不变,且杨修在梁国地位尊荣,话语权远比丁天舍更为深重,对我大楚而言反倒是件坏事。” 司空厉扯了扯嘴角,继续说道:“对于本将而言,无论幽州大军何人掌兵,都不足为惧,杨修一个阉人,能想出什么计策,无非是想着合几位一等境高手之力拖住本将,剩下的中原宗师用来对付刘总管绰绰有余,没了武道高手参与其中,幽州十万大军对上我大楚五万精锐,人数占据绝对优势,在梁狗看来,胜算极大。将战场分化为三个小战场,只要一处取胜,便可集市支援别处战场,扭转战局,这等作战计划,本将不用算也能猜到。” 刘怀亮沉声道:“若真如军神所料,三处战场,我方均处于劣势,又谈何胜券在握?” 司空厉傲然道:“实不相瞒,寻常一等高手,在本将眼中不值一提,三个纯青境加上一个出神境,在本将手下撑不过百招,而梁国十万大军,对上我大楚五万精锐,胜负至多五五之间。我北地男儿天生身高臂长,膂力出众,此战更配有两千柄陌刀。本将如今唯一担心的,反倒是刘总管能否扛下数百位二等三等境''高手''围攻。” 眼见被司空厉小觑,刘怀亮心生不悦,冷声道:“刘某一身修为虽不如军神霸道,对付这些虾兵蟹将也绰绰有余,定不会拖军神后腿!” 司空厉笑了笑,说道:“刘总管误会了,莫要意气用事,本将不过就事论事,梁狗既然如此排兵,本将偏不遂他们的愿,并非本将不信刘总管,更不是怕了他们,两国之战,并非儿戏,不容有失,本将可与刘总管联手破敌,叫他中原日后再无宗师!” ———— 随着梁国幽州十万大军开拔,司空厉派出的斥候快马加鞭,将军情传回,楚国大军全军列阵,赶在梁军抵达前在云鼓城外集结,放弃守城,打算和十万幽州大军决战于城外。 第一百五十章 人命如草芥 两万骑军列阵在前,司空厉换上一身银灰甲胄,背负数柄短戟,骑着高头大马,朗声道:“我大楚铁血儿郎们,十万梁狗已从百里外的正定城出发,本将攻破幽州之后,之所以又主动退回这云鼓城,等的就是让这些梁狗自投罗网,今日一战,本将不做那守城之人,决战于野,势必将那十万梁狗一网打尽!” “杀梁狗!灭梁国!” 群情激奋。 ———— 正定城与云鼓城相距百里,大军开拔,除去耗费大量人力财力外,更是对体力的极大考验,考虑到司空厉的通天修为,杨修不敢过于冒险,全军放慢脚步,更是下令,正定城临时抽调出三万民夫,随大军同行,搬运兵器军械,最大程度上减少众将士体力消耗,确保以最佳状态对阵楚军,就连平日里一向嚣张跋扈的洪霸符也是神色凝重,沉默不语,不再和萧伯年针锋相对,安安稳稳坐在马上,吐一纳九,闭目养神。 杨修亦是满面愁容,虽说此战人数占据绝对优势,可杨修深知,自己这群人将要面对的是怎样的怪物。这几年来,自己的修为虽说稳步攀升,可增长却十分有限,仍停留在出神境界,当年自己手握双刀,面对尚未进入天人境界且赤手空拳的曹邛,一招落败,如今的司空厉,修为比起当年曹邛更加霸道,今日这一战,可谓毫无胜算,当然,杨修也不求能胜,只求能牵制住司空厉而已。一念至此,杨修将双刀从袖中划出,牢牢握在手中,以防突发情况发生。 梁国大军行进缓慢,直至正午才抵达云鼓城外二十里处,原本大军长途跋涉,需就地安营扎寨,休整一日,再行攻城,可一来就地安营耗费人力时间,二来为防止楚军趁机偷袭,杨修下令,骑军马上休息,步卒则就地休整,一个时辰后,正是攻打云鼓城。 大军停军之际,洪霸符翻身下马,来到杨修身边,抱拳道:“启禀杨公公,适才来的路上,洪某人想到一计,或许可助我大梁取胜。” 杨修一挑眉,说道:“洪宗师但说无妨,若真能助我大军大破楚贼,咱家必会亲笔上奏陛下,记你头功一件。” 洪霸符招手将萧伯年、丁天舍二人叫来,后者见他神色凝重,便先将私怨放在一边,策马而来。只听洪霸符问道:“敢问诸位,若我三人联手,可否斗得过那天下第十一的区云溪?” 萧伯年沉声道:“那是自然,区云溪虽成功跻身上届大器榜,可说到底不过是刚入出神境不久,我三人联手,定能稳胜。洪疯子,你突然扯到他作甚?难不成你在楚国朝中也有内应,得到情报区云溪也来到这云鼓城参与此次战役?” 杨修也说道:“时间紧急,洪宗师就别卖关子啦!” 洪霸符点了点头,抱拳道:“杨公公恕罪,洪某人的意思是,如今司空厉、刘怀亮二人齐聚幽州云鼓城,此时楚国之中,唯有区云溪一位武道高手而已,我三人大可奇袭鄱阳城,击杀楚王!” 几人都没料到洪霸符竟会如此大胆,一时间愣在原地。萧伯年沉吟道:“毕竟是王朝都城所在,必定卧虎藏龙,我三人若是这般直接杀过去,与自投罗网无异。” 洪霸符冷笑道:“牛鼻子莫不是怕了?” 萧伯年大怒,右手已握住身后桃木剑。 眼见二人剑拔弩张,为防止内斗,杨修冷声道:“两位宗师且慢,先听咱家一言。” “洪宗师想得太过简单了,虽说如今司空厉、刘怀亮二人都在前方云鼓城内,可鄱阳城毕竟是楚国国都,龙脉所在,必有隐藏后手,单凭你三人,去了不过白白送死,况且楚国境内除去那三位大器榜高手外,还有几位武道宗师,三大宗门,实力不容小觑,我等还是先打好这一仗,之后再做打算。” 杨修身为梁国天子近臣,从龙之人,自然知晓许多寻常江湖武人无法涉足的秘事,见杨修否决,洪霸符长叹一口气,说道:“还是杨公公考虑的周全,罢了,是洪某人想简单了。” 二十里外,司空厉早早得到斥候传回的情报。刘怀亮低声说道:“梁军长途跋涉,定是人困马乏,还请军神即刻下令,趁着梁军立足未稳,打他个措手不及!” 司空厉却是摇了摇头,解释道:“二十里路程,对于骑军而言,不过是一个冲刺的距离,可对于歩军而言,却极耗体力。我五万大军,骑军不过两万,若是此刻主动出击,一旦骑军全力冲锋,势必和歩军大队脱节,我大楚骑军再骁勇,两万对十万,却毫无胜算,不如以逸待劳,静候梁军到来。” 刘怀亮深知司空厉用兵如神,听他所言,也不再坚持己见,安心等候即将到来的大战。 ———— 梁国阵中,洪霸符的提议被杨修否决后,返回马上,深吸一口气,长刀出鞘,掂在手中,他哪里知道,杨修之所以不同意他三人奇袭鄱阳城,是担心一旦这三人战前突然离去,自己将一人直面司空厉,陷入死局,也正因为杨修的决定,如今区云溪护送李密先秘密潜入梁国境内,鄱阳城内高手不足,反倒错失了大好良机。 一个时辰后,梁国大军休整完毕,杨修一声令下,全军朝着云鼓城进发。 行至楚国军阵前五里处,之间楚国军旗在烈烈风中飘扬,不等杨修下令,司空厉一马当先,单枪匹马冲杀而来,一夹马腹,从马背上高高跃起,如巨石一般砸进梁国大军阵中。杨修等人来不及阻拦,身后将士躲闪不及,死伤一片。 与此同时,早早便抵达云鼓城的凌霄云、卢怀远师徒二人隐匿气机,踏上城楼,居高临下看着城外的大战。凌霄云不由感叹道:“乱世人命最轻贱。”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天道不容 卢怀远看着远处惨状,于心不忍,忙抬头看向凌霄云,问道:“二师父,为何会有战事?楚人也好,梁人也罢,为何要自相残杀,人命难道这般不值钱么?” 凌霄云亦是满面悲悯,摇了摇头:“这件事,为师也想不通,你若想知道答案,等这场战事尘埃落定之后,不妨自己去问问这位大楚军神。” 卢怀远疑道:“梁军人数明显占优,二师父又为何断言司空厉能活下来?” 凌霄云轻笑道:“卢小子,你未免太过小看''天下第三''这四个字的份量了,寻常将士,在为师和司空厉这类人眼中,与蝼蚁无异,纵使再增加一倍的兵马,也难伤司空厉分毫,真正有威胁的,乃是梁国阵中那四位一等境高手,只不过为师相信,这四人联手,最终获胜的仍会是这位大楚军神!” 二人说话之际,司空厉犹如猛虎入羊群一般,举手投足间,身边梁军不断阵亡,杨修没料到司空厉如此蛮横,竟敢独自一人杀入阵中,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已有不下百名梁国将士惨死。几人不敢耽搁,纷纷策马朝着司空厉围剿而去。后者见状,冷哼一声:“与本将对战,尔等怎敢立于马上!”从背后抽出几支短戟,激射而出。“嗖”的几声,几人胯下战马应声倒地。 后方楚军见司空厉旗开得胜,纷纷嘶吼着全速冲锋。楚国骑军虽在人数上处于劣势,但气势更足,梁军被司空厉一人撕破阵营,阵脚大乱,仅被楚军一轮冲杀,便死伤过千。杨修大急,高声叫喊道:“蒋宗保,率众将士迎敌!”自己则手持双刀,掠向如入无人之境的司空厉。后者宛如地狱魔神,那身银灰甲胄上血迹斑斑,脚下尽是梁军尸首,见杨修袭来,冷笑一声,也不去管,任由双刀劈砍在身上,仅凭护体真气,就化解了杨修一击,甚至连那身甲胄都不曾留下印记。 杨修心中大惊,早就听闻司空厉作为以力证道的纯粹武夫,体魄之强悍,当世无人能敌,没曾想竟是如此霸道,而司空厉算准了杨修几人计策,他自恃神通,反其道而行之,将战场定在梁军阵中,不给杨修几人分割战场的机会,如此一来,杨修几人奈何不得自己,而自己却可在梁军阵中不断冲杀,以此来最大程度削减梁国战力。 楚国大军虽无将领,可司空厉平日里治军森严,这只铁血军队更是楚国精锐,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梁国军中虽有蒋宗保这位幽州副将,可一来此人太过年轻,二来蒋宗保一直是以副手出战,从未真正统领过一只军队,哪里敌得过这只楚国虎狼之师,好在邵仙台、林妙手等众多武道高手加入战场,这才止住颓势,梁军不至于早早溃败。 而司空厉那边,梁国众将士得到杨修授意,纷纷想要远离这尊杀神,可司空厉身法极快,碰巧这些将士心生惧意,反倒更容易截杀。眼见上完人数不断增加,杨修大急,又持刀而上。洪霸符来到萧伯年身边,耳语道:“牛鼻子,你且先上,洪某人需蓄养刀意!” 二人虽有不和,可事关重大,萧伯年自然知道霸刀刀威力,闻言点了点头,咬牙道:“洪疯子,可别让贫道等的太久,你我可都耗不起!”说完抽出身后桃木剑,高高跃起,默念心法,引下道道天雷。 而出身伏风庙都丁天舍,拳脚功夫一流,走得是和司空厉一样以力证道的路数,擅长近身搏斗,便和杨修一起,左右夹击,双拳轰向司空厉。 后者看向远方,只见随着中原宗师悉数加入战场后,刘怀亮双拳难敌四手,逐渐落入下风,难以再分出精力支援其他将士,而梁军中,邵仙台、林妙手二人年少有为,修为不容小觑,二人合力之下,竟能勉强挡下刘怀亮,如此一来,其余中原宗师遍能腾出手来,协助梁军对抗楚军。楚国大军虽是精锐,可面对这些武艺超群的江湖中人,仍有不足,逐渐陷入困境。 司空厉心道:“看来是本将太过小瞧这群中原宗师了,需加快速度,早早解决了这几人,不然后果不容乐观。”一念至此,一掌逼退杨修,腰身一拧,旋即双拳狠狠和丁天舍轰在一处,后者只觉一股大力袭来,体内气海瞬间崩塌,“咔嚓”一声,双臂折断,吐出一口污血,向后倒飞出去。若非杨修拼死阻拦,让司空厉没有乘胜追击的机会,丁天舍也得以向后方撤去。后者接好被折断的胳膊,不由暗暗心惊,同为一等武夫,虽说早已预料到二人之间的差距,可司空厉体魄之强悍,远超自己,二人之间宛如一道天堑,丁天舍不敢大意,屏息凝神,运功疗伤。 都说擒贼先擒王,司空厉却一反常态,找准四人之中修为最弱的丁天舍,甫一出手,便重伤了这位名不副实的幽州将军,让其暂时丧失战力。 不远处,萧伯年请下九九八十一道滚滚天雷,粗壮耀眼,设下一座雷池,将司空厉围在当中,对于齐云山这等引雷手法,司空厉并未放在心上。我堂堂大楚军神,立志登顶武道第一人,便是万千天劫亦无惧,又怎会怕这几道小小天雷!恰逢身后短戟已用尽,司空厉随手扯下一道天雷,握在手中,劈啪作响,随即如掷矛一般,甩向梁军阵营,哀嚎四起。 这些天雷难伤司空厉分毫,可对于寻常将士而言,却是毁灭性的打击,眼见弄巧成拙,自己体内真气也所剩无几,萧伯年忙咬牙道:“洪疯子,此时不出刀,更待何时!” 洪霸符大吼一声:“牛鼻子,有劳你了!”说完高高跃起,直入云霄,手中长刀狠狠劈下,气势如虹,刀罡粗壮宏大,仿佛要将整座天地劈为两半! 天地异象,司空厉脸上第一次出现凝重神色,洪霸符这不惜耗损真元的倾力一刀,已远远超出了一等纯青境的实力,刀势并不如何迅疾,自己并非躲不过,可一旦自己避开,那背后的楚军如何挡得住。 刀罡威势之大,裹挟风沙,司空厉悍然站在刀罡之前,双臂交错,硬生生扛下这一刀,身上那件本意是用来镇压一身戾气的银灰甲胄瞬间崩碎,以司空厉双足为圆心,地面塌陷出一个巨大深坑,尘土飞扬,谁也看不清场中情况如何。 待到尘埃落定之后,这位大楚军神披头散发,再无半点风姿可言,从深坑中缓缓走出,擦了擦嘴角猩红血污,司空厉嗤笑道:“可惜只是一等纯青境,你不惜自损真元,强行提境的这一刀,也只不过入神境的水准,若你有一等出神境的修为,这倾力一刀能够触摸到天人境的门槛,本将还真挡不下,可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现今你手段尽出,那就可以去死了!” 不远处,强行提境的洪霸符面如金纸,右臂颓然无力,垂在一旁,不住颤抖,险些连刀也握不住。司空厉说的不错,自己这倾力一刀,不过刚刚碰到入神境的门槛,对于早已是入神境巅峰的司空厉而言,杀伤力并不算大,可即便如此,洪霸符脸上并未出现哪怕一丝惊惧,显然仍有后手。 正当司空厉疑惑之际,萧伯年翩然而至,拦在二人之间,朗声道:“百雷天牢引!”桃木剑直指司空厉,剑尖所指,正是后者心口。司空厉低头望去,心口处赫然贴着一张符箓。 司空厉心道一声不妙,来不及多想,先前由萧伯年请下的八十一道天雷,除去被司空厉随手破去的那一道外,其余八十道天雷汇聚在一起,朝着司空厉心口处极速落下,将这位号称天人境下无敌手的大楚军神当胸贯穿! 第一百五十二章 人定胜天 战场上,原本还在拼杀的两国大军听到动静,目光都被吸引,楚军见战无不胜的司空厉此时被一道粗壮天雷击穿,大惊失色,一时间士气低落,被梁军抓住机会,乘胜追击,胜利的天平已经慢慢向着梁军倾斜。 战场便是这样,对于楚军而言,司空厉无疑是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和梁国李剑一般,地位超然,一旦这二人在战场上失利甚至是倒下,对于大军士气的打击将会是致命的。 而刘怀亮虽是以一敌二,可在熟悉二人路数之后,这位昔年燕国大内第一高手逐渐稳住局面,占据上风。他虽精于暗杀,可毕竟是成名十数年的出神境高手,对付两个二等境界的后辈,仍是信手拈来。可当他瞥见司空厉被天雷贯穿后,心中第一次萌生出退意,他本就不是楚人,之所以向楚王臣服,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且与司空厉交情不深,这次临时起意前来幽州援手,一来楚王比起李成芝,更懂得如何礼贤下士,刘怀亮久居官场,深知想要活得长久,必须遵循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二来他在出神境界停滞的太久了,遥想几年之前,还能稳压司空厉一头,如今却被后者后来居上,且二人之间的差距越拉越大,这让表面上看似不争的刘怀亮哪里能够心平气和,这才想要借鉴司空厉以战养战的法子,来到这战场上寻求一份机缘。可如此也意味着,这位影子刺客,在见到司空厉落败后便决定快速脱身,什么天下归属,比起自己这条命来,屁都不是! 这边刘怀亮想着如何脱身,可邵仙台、林妙手却不想放虎归山,这次梁国朝廷派出十万大军镇守幽州,中原宗师也几乎倾巢而出,为的就是能将司空厉率领的五万楚国精锐全军覆没,在四位一等境高手的合力之下,号称天人境下无敌手的司空厉被天雷镇压,生死不知,若是二人联手,外围还有数百位高手助阵,连刘怀亮也留不下,怎敢再以“四小宗师”自称,打定主意,哪怕拼个重伤,今日也要让刘怀亮从此江湖除名! 正当刘怀亮苦思脱身之策时,忽听司空厉一声怒吼,竟将那道天雷硬生生从身体内拔出,死死握在手中,直至消失不见。萧伯年如遭重击,呕出一口污血,显然已被司空厉破了秘法。 原来交手之前,梁国四人商议对策之时,深谙兵法的丁天舍便提出,四人之中自己修为最低,必会被司空厉当做突破口,率先击破。而杨修亦开诚布公道,纵使自己手段尽出,近身搏斗撑死能挡下司空厉五十招。此战不仅仅关系到两国将来对天下归属的争夺,也和自身性命紧密相连,一旦败于司空厉之手,以此人斩草除根的性子,定难逃一死。 萧伯年作为齐云山近三百年来最为出彩的弟子,在此生死存亡之际也不再隐瞒,坦言自己可以在不计后果的前提下,配以齐云山符箓请下共计九九八十一道天雷,足以对天人境以下高手造成致命打击,可如何将那张用来牵引天雷的符箓神不知鬼不觉的贴在司空厉身上,却成了最头疼的问题。而洪霸符在这位老对手交完家底后,苦笑一声,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沉声道:“牛鼻子,洪某人或许可助你一臂之力!” 事实上,战局的走向也确如几人预料一般,只不过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次计策环环相扣,也顺利将天雷引下,可惜几人还是低估了司空厉的恐怖实力,即便被天雷洞穿,这位大楚军神仍是凭借一身神通,在天雷降下的最后一刻,将体内经脉窍穴向右偏移了一寸,也正是这一寸咫尺之距,避开周身要害,在必死之境下谋得一线生机,不仅如此,在天雷的加持下,司空厉反倒被打通经脉,隐有破境迹象,如今虽身负重伤,却仍有一战之力,最重要的是,双方共计十五万大军一同目睹了司空厉以凡人之躯硬抗天雷而不死,双方士气一举扭转,楚国大军拼死反扑。 天地重归平静,司空厉冷冷看着几人,心口处被天雷洞穿的伤口触目惊心,司空厉低头看了看被天雷灼烧而一片焦黑的伤口,笑了笑:“你二人真是给了本将不小的惊喜,若非你我立场不同,本将真想与二位把酒言欢,探讨武学心得。” 萧伯年盘膝而坐,一言不发,对司空厉的话置若罔闻,一旁的洪霸符拄刀而立,冷笑以上,撇过头去,狠狠唾了口唾沫。 司空厉对于二人的不知好歹也不以为意,如今梁国四位一等高手之中,丁天舍双臂受伤极重,萧伯年、洪霸符二人真气几乎耗尽,也再无出战可能,威胁只剩下杨修一人,自己不说胜券在握,最起码不会再生什么事端,反倒是大军那边,因有梁国武道宗师加入战场,楚国将士们抵抗的十分辛苦,当务之急,是赶快支援大军,早早让这场战事尘埃落定。 司空厉一脸玩味笑意,看向萧伯年,漫不经心道:“还有一事,道长有所不知。本将本就是入神境巅峰,只可惜一直不得更进一步,道长辛苦请下的那些天雷,阴差阳错之下反倒帮本将打通了体内经脉,成了本将的证道契机。”说完拔地而起,冲向正在厮杀的大军。 杨修眼神阴鸷,咬紧牙关扫视几人,这一战,梁国可谓下了血本,战前部署环环相扣,连四人之中修为最低的丁天舍,也义无反顾站在司空厉身前,萧伯年、洪霸符二人更是手段尽出,冒着修为尽失的风险拼到最后一刻,可还是没能战胜司空厉,此战失利,非战之罪,可性子阴冷的杨修仍是不由自主迁怒于三人,打定主意秋后算账。如今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杨修一跺脚,也朝着大军掠去。 第一百五十三章 得道高人 对于楚军而言,司空厉是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反之对于梁军而言,这位大楚军神宛如索命阎罗,大军见司空厉袭杀而来,原本还占据上风,气势如虹的梁军一下便被骇破了胆。乖乖,司空厉连天雷都能扛下,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如何挡得住他! 仅被司空厉一轮冲杀,肝胆俱裂的梁军便兵败如山倒,死伤过百,满是断臂残肢,若非杨修阻拦,拼死挡下司空厉大半攻势,伤亡只会更多。 有了司空厉亲自参战,梁军阵中无一合之敌,刘怀亮也压力倍减,两掌逼退邵仙台、林妙手,携手司空厉一起冲杀寻常将士。 后者势若奔雷,隐隐牵动伤口,剧痛攻心,可一向对人对己都以严苛着称的司空厉面无表情,见己方再次扭转战局,心情大好,回到萧伯年、洪霸符身前抖搂威风,调笑道:“本将还得和二位说声抱歉,对于你大梁幽州,哪怕在得知所谓中原宗师会参与此战之后,本将依旧志在必得,更是在战前放下豪言,叫你中原之后再无宗师,可你二人却让本将见识到了别开生面的景象,所以本将决定今日网开一面,留尔等一条性命,十年之内,若你二人境界攀升,大可再来联手与本将一战。” 萧伯年叹息一声:“技不如人,贫道心服口服。” 洪霸符吐出一口带有浓郁血气的浓痰,啐道:“成王败寇,你要杀便杀,说这些废话作甚,洪某人若是眨一下眼皮子,是你孙子!” 对于洪霸符的无礼,司空厉并未动怒,反而有种不加掩饰的欣赏,我辈武人,若只会摇尾乞怜,谈何血性。司空厉笑了笑,说道:“今日饶尔等一条命,并非本将惜才,更不是对你二人的认可,全因考虑到他日本将登顶武道巅峰后,若是没有几个像样的对手,岂不无趣。本将先前也说过,只给你二人十年时间,十年之后,若你二人不能给本将带来更多的惊喜,仍是难逃一死!” 这一战,几经波折,即将尘埃落定,司空厉心情大好,可就在这位大楚军神春风得意之际,云海之上忽然梵音四起。 “阿弥陀佛!” 一名未曾剃度却身披袈裟的少年破开云雾,身后金光浮现,宛如佛陀现世,居高临下,俯视着脚下众人。 ———— 原来那日云音寺奉旨召开中原武林大会,却在尚未决出梁武帝钦点的“武林至尊”之时,得到前线传来的战报,数百位梁国武道宗师顾不得决出胜负,纷纷赶往幽州前线战场。柳公仰不愿参与这类国家大事,便和师兄静心二人留在寺中收拾擂台。 可过了两日之后,柳公仰一如既往在寺中静坐修禅,没了热闹非凡的武林大会,寺内除了慕名而来络绎不绝的香客外,再无人打扰。 这一日正午,一名顶着红彤彤酒糟鼻的矮小老者,浑身酒气,背着个巨大的酒葫芦,踉踉跄跄跌进寺内。一旁的静心如临大敌,低声在柳公仰身边耳语道:“小心,此人竟能悄无声息进入寺中,我却毫无察觉,且以师兄的眼力,也看不穿此人深浅,只怕来者不善。” 柳公仰笑道:“师兄多虑了,这位老先生是宫里的人。”说完起身迎接:“小僧柳公仰,见过老先生。” 那老者打了个响亮的酒嗝,臭气熏天,笑问道:“你认得老夫?” 柳公仰点了点头:“小僧曾在宫中有幸见过老先生。” 那醉酒老者摆了摆手,自嘲道:“一介落魄寒士,当不得先生二字,小师父叫我汤道人既可。” 柳公仰双手合十,行礼道:“小僧见过汤道长,不知道长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那汤道人将身后酒葫芦取下,豪饮一口,说道:“陛下有旨,请方丈入宫面圣,有要事相商。” 听闻梁武帝召见,柳公仰眉头微蹙,见师兄还在一旁,许多事情不便问个清楚,便点了点头,说道:“小僧知道了,敢问道长,你我何时动身?” 汤道人说道:“事关重大,事不宜迟,即刻便要动身。” 柳公仰讶道:“这般着急?此去庆阳城,快马加鞭,也需一日光景,烦请道长稍等片刻,小僧与师兄交代两句,再赶路不迟。” 汤道人随意道:“方丈只管交代,老夫自有法子助你火速回京。”说完主动退出寺门,安心等候。 见那老者回避,静心将柳公仰拉到一旁,一脸担忧:“师弟,皇帝陛下这么着急召你进京作甚?” 柳公仰略一思索,说道:“我云音寺奉陛下旨意,召开此次武林大会,若非突发情况,此时大会应当继续进行,陛下理当知道此事,可临时差人前来传唤,想必也是因为幽州前线战事,师兄不必多心。” 静心皱眉道:“师弟,你如今贵为方丈,可师兄有些话还是要提醒你,你我方外之人,不可被俗世干扰,影响大道。陛下三番两次召你进宫,已有违出家人本心,如今战事吃紧,与你何干?师弟可千万别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柳公仰叹了口气:“出家人本该济世为怀,普度众生,可为帝王谋亦是为百姓谋,其中涉及许多秘事,恕师弟无法如实相告,但请师兄放心,师弟我自有分寸。” 静心沉声道:“既然师叔选择你作为继承人,师兄相信师叔,也相信你,你且放心去,寺中有我在,出不了乱子。”之后又降低嗓音,小心翼翼道:“那自称汤道人的老者,究竟是什么来路?” 柳公仰笑道:“师弟我也不知,可我大梁底蕴深厚,宫中有这些个能人异士,不足为奇。” 待事宜交代完毕后,柳公仰与静心牵着两匹骏马,一同走出云音寺,前者行礼道:“汤道长久等了,咱们这就出发吧。” 汤道人瞥了眼那两匹马,嗤笑道:“骑马赶路,等到庆阳城要猴年马月了!”说着站起身来,挥舞大袖,袖口不断扩大,“小师父,请进!” 柳公仰心中大惊,惊呼道:“袖里乾坤!” 汤道人轻笑道:“小小把戏,不值一提,快快请进,老夫也好早些回京,我身后酒葫芦里的余酒可不多了。” 柳公仰强忍下心中震惊,一头钻进汤道人袖中,后者将袖口一拢,拇指划破掌心,在身前临空画符,口中念念有词。不多时,一幅大梁堪舆图便浮现在眼前,汤道人一脚跨出,落在庆阳城三个字上,下一刻,身形凭空消失,只留下一脸震惊的静心。 咽了咽口水,静心喃喃道:“道家的袖里乾坤,缩地成寸,这汤道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第一百五十四章 君臣之间 庆阳城紫宸殿,冯靖全站在殿外焦急的等待着,忽的皇城上空飘过一片乌云,冯靖全忽觉一阵清风拂面,下一刻,汤道人便凭空出现在一旁。 冯靖全忙上前拱手道:“弟子见过仙师,敢问仙师,公仰法师何在?” 汤道人一抖袖,柳公仰从袖中现身。汤道人笑道:“这小子虽根骨极佳,只可惜非吾道中人,可经不起这缩地成寸带来的威压,老夫只能以神通将他藏在袖中。” 冯靖全抱拳道:“仙师有心了,这次事关重大,弟子不得不麻烦仙师,还请仙师多多包涵。” 接连施展神通,汤道人消耗不小,忙摘下酒葫芦大口痛饮,心满意足后,斜眼看向冯靖全,说道:“你我明码标价,谈不上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只不过如今为了北方战事,又挥霍了不少冯氏气运,你不觉得心疼?” 冯靖全叹道:“此战关乎我大梁国运,只要能成功守下幽州,我大梁不过损失二三十年国祚,比起先祖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在我手上覆灭,代价可小得多了。” 汤道人摆了摆手:“既然你赌得起,老夫也不再多说什么,赶紧和这小子交代清楚,等此间事了,老夫还要去打酒喝,之后好好睡上一觉。” 冯靖全不敢大意,点头道:“那烦请仙师稍等片刻。” 汤道人也不理会,自顾自找了个地方,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喝酒。 冯靖全领着柳公仰走进紫宸殿,大殿内闲杂人员早已被驱散干净,偌大的宫殿内只有这君臣二人,略显冷清。 柳公仰虽已猜到此次梁武帝为何召自己入宫,可他并非庙堂中人,本不该过多插手朝中事,便转移话题,问道:“陛下,那位汤道长,到底是何方神圣?” 冯靖全转头看了看殿门外,见汤道人仍在自顾自喝着酒,便解释道:“汤仙师乃是前朝得道高人,证得大道,只可惜三百多年前刘氏王朝崩塌,汤道人现身救世,以一己之力对抗天道,反被无上天道无情镇压,惨遭反噬,险些身死道消,幸得我冯氏先祖以大梁国运相救,这才保住了他一缕魂魄,避免仙师形神俱灭,之后我大梁每代帝王都会将仙师奉为座上宾,修建道观,以供奉香火,只可惜仙师肉身被毁,只能暂时寄居于这副皮囊之下。” 柳公仰叹道:“原来是享人间香火的得道仙人,无怪手段高明。” 冯靖全点了点头:“只可惜仙师一身本事无人继承,不然寡人在面对司空厉时,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原来这位汤道人本领虽高,可受制于肉身被毁,魂魄不全,需借助京城龙气滋养魂魄。无法长时间远离京城龙脉,而那些所谓惊才绝艳的天之骄子,在活了近十个甲子的汤道人眼中,与凡夫俗子无异。 听出冯靖全话中深意,殿门外的汤道人打了个酒嗝,沉声道:“冯家小儿,老夫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你身边那小子的确根骨俱佳,只可惜佛性太高,若一心想学老夫的道家神通,反而容易走火入魔,得不偿失。” 冯靖全忙回话道:“多谢仙师提醒,是弟子多言了。” 和柳公仰继续向前走,冯靖全叹道:“公仰,相信此次你已猜到寡人为何火速召你回京,全因幽州战事吃紧,虽有杨公公谁啊领我大梁百余位武道宗师齐赴战场,可没有李剑大军在,想要拦下司空厉南下脚步,也不容易,委实是自寡人执政齐,就时常听闻这位大楚军神的威名,此人不仅用兵如神,如今更是天下第三的绝世高手,一旦我大梁将士挡不住,幽州失守,楚国必定加派兵力,举国南下,到时候仅凭一个李剑,恐怕也难以抵抗那几十万虎狼之师。” 柳公仰点了点头,附和道:“陛下所言非虚,如今楚国势力日渐壮大,已隐隐呈现出追赶梁国之势,若还不能及时止损,将这群狼子野心打压,一旦北方州城落入敌国之手,后果将不堪设想。” 又听冯靖全继续说道:“是啊,也正因为如此,寡人才不得已请汤仙师出山,火速召你入宫,希望你能亲自去一趟幽州,助我大军一臂之力。” “可小子才疏学浅,只怕难以担此大任,况且小子对于行军打仗之事一窍不通,恐怕要让陛下失望了。” 冯靖全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直视柳公仰,一脸正色道:“公仰,你师父是寡人的三爷爷,真论起来,寡人理当叫你一声小师叔才是。寡人向来对你喜爱有加,心中早已将你视为自家人。此次让你前去幽州,只为震慑司空厉,随着空山身死,如今我大梁武道宗师凋零,李显又不愿入仕为官,杨修修为虽高,但毕竟是身体残缺的阉人,难在武道有所建树,而幽州战场之所以会陷入劣势,全因梁国之中无人能压制司空厉,你那静心师兄修为虽高,可寡人却不信他,当今梁国之中,唯有你一人深得朕心,且有能力扭转战局!” 柳公仰听的热血上涌,合十行礼道:“陛下需要小子做些什么?” 冯靖全从袖中取出一枚古朴玉牌,交给柳公仰:“寡人会请汤仙师施展神通,将你送至幽州战场,此战我大梁共计有四位一等高手,司空厉便是能省得了他们,也必然会元气大伤,等到了那个时候,你便可现身,逼退楚贼,若是司空厉不肯,你可将这块玉牌掰碎,自会有人助你一臂之力!” “小子领命!” 交代完后,冯靖全亲自将柳公仰送出紫宸殿,临别之际,又语重心长叮嘱道:“这块玉牌,何时使用,取决于你自己,若是此次用不上,也不用再归还给寡人,日后若有危险,随时掰碎,无论何种境地,都可救你一次。” 汤道人瞥了眼柳公仰握在手中的玉牌,讶道:“冯家小儿,你对这小子可真大方,连这保命的宝贝都送了?” 冯靖全只是笑笑不说话。 随着汤道人再次施展袖里乾坤,和柳公仰便消失在皇城中,下一刻,柳公仰便出现在两军上空。 第一百五十五章 疑问 司空厉抬头看着这位不速之客,观其衣着,很快便猜出来人身份,朗声道:“阁下可是现任云音寺方丈?怎么,你这出家人也要插手此间战事了?” 柳公仰临空而立,宛如仙人,双手合十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小僧不愿伤人性命,请大楚军神速速退去!” 司空厉仿佛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就算柳公仰声名在外,就算他贵为“四小宗师”之首,就算他是空山圣僧唯一弟子,可他毕竟不过才十四五岁的年纪,修为再高,又能掀起什么风浪!一念至此,司空厉放声大笑,牵动伤口,引来一阵钻心疼痛,咳嗽一声,笑问道:“小师父,就凭你,如何让本将心甘情愿,将幽州拱手相让?” 柳公仰微笑道:“军神刚刚被天雷击穿,阁下虽贵为天下第三,号称天人境下无敌手,可毕竟不是能生死人肉白骨的真神仙,只怕现在胸前伤口疼痛难忍,就不必硬撑着了,早早退回你楚国,好好疗伤去吧,以免落下病根,耽搁阁下日后登顶武道巅峰的梦想。” 司空厉低头看了看早已止血却仍旧触目惊心的伤口,嗤笑道:“你说的不错,本将的伤势的确严重,可就算如此,你又能奈我何?除非你师父能从坟堆里爬出来,不然你梁国之中,何人能与我一战!” 柳公仰点了点头:“军神所言极是,小僧并没有家师的通天修为,就算如今你身负重伤,也奈何你不得,只是不知你楚国这些将士们,能挡下小僧几招?”说完高诵佛号,一掌推出,掌心所向,地面印出一个巨大掌印,楚军将士们没料到他突然发难,躲避不及,连同胯下战马,被一同压成肉泥。 司空厉怒目圆睁,心想这小和尚端的如此心狠手辣,想要上前阻止,却被一旁的杨修挡住去路,刘怀亮也被邵仙台、林妙手牵制。柳公仰朗声道:“小僧再问一次,军神退是不退!” 看了看身边精疲力尽的众将士,司空厉咬紧牙关,如今梁国宗师死伤大半,可仍有百余人尚有一战之力,且梁国大军折损不过万余人马,加上一个一直留力的杨修和看不出修为高低的柳公仰,况且此人胸有成竹,敢在这等时刻出现在战场之上,显然留有后手。反观己方,自己身负重伤,刘怀亮又被几个年轻后辈牵制,大军疲累,不可再增伤亡,自忖再打下去,只怕这五万精锐将全军覆没,只得无奈下令,鸣金收兵,一路北退,将辛辛苦苦打下的幽州如数奉还。 杨修本不想就这么放楚军生离此地,可担心司空厉奋起反扑,拼个玉石俱焚,只能眼睁睁看着司空厉率领楚国大军后撤。 战事尘埃落定,此战可谓一波三折,谁都没有料想到,最后竟会以这种方式收官。云鼓城城楼上,凌霄云抬头看向那个城府极深的少年,低头对卢怀远说道:“又是这柳公仰,卢小子,你可千万记住此人,若为师所料不错,此子日后必会成为你平生大敌,你若是掉以轻心,一旦遇上此子,满盘皆输!” 自打那日在广陵城遇见齐云山那对师徒之后,卢怀远早已在心中默默将邵仙台视为追赶目标,闻言不禁问道:“二师父,那这柳公仰,比起齐云山的邵小道长,谁更厉害些?” 凌霄云沉声道:“这二人虽同为江湖上的''四小宗师'',邵仙台作为年轻一辈的翘楚,天资卓绝,可毕竟仍只是个二等境界的武人,而柳公仰虽更为年轻,可一身修为深不可测,就连为师也看不穿他的修为高低,更重要的是,此子心机深沉,全然不似少年,隐藏极深,恐怕这世上除了他自己外,再无人知晓他如今究竟是何等境界。” 卢怀远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咋舌道:“这柳公仰瞧上去比远儿大不了几岁,他是如何修炼的啊!” 凌霄云笑道:“你只当你修炼刻苦,世间武人何止千万,比你用功的大有人在,如今当世排得上号的,哪个修炼不刻苦,纵有天资卓绝之辈,可若是后天不努力,最终只会泯然于众人,可光靠天赋和后天修行,却远远不够,为师打算等这边事了,便带你外出游历江湖,与人较技,省得你日后变成个只会纸上谈兵的假高手!” 卢怀远对此倒是满怀期待,毕竟自打出生起,几乎就一直待在剑神山上,难免有些无趣。 见楚国大军撤退,凌霄云便打算带着徒弟一同离开,不经意间抬头望去,只见柳公仰居高临下,似笑非笑看着自己。 眼见楚国大军撤兵,柳公仰翩然落在杨修身边,双手合十道:“小僧见过杨公公,此次小僧奉陛下之命前来援助,总算在最后关头逼退了司空厉,力保我大梁幽州不失。” 杨修点了点头:“陛下神机妙算,法师来得及时,有劳了,只不过如今我大梁无论是兵力还是气势,明显占优,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楚贼生离此地?”正要派兵追击,却被柳公仰给拦住。 “杨公公且慢,且不说以司空厉之能,是否留有后手,贸然追击,一旦落入敌人圈套,楚国大军势必趁机反扑,况且经过此次大战,我大梁将士几乎人人负伤,早已精疲力竭,无力再战。如今幽州将军、副将皆在,又有近十万大军和百余位武道高手尚存,理当先将幽州三城布防,分别派兵把守。此次楚国之所以能偷袭得手,全因我大梁大军未到,如今有了兵力,有了防备,司空厉再想率兵奇袭,便可叫他有来无回!” 杨修虽不愿错失大好机会,可他深知柳公仰在梁武帝心中的分量,一旦二人发生冲突,自己之后再梁国境内恐无容身之地,只得点了点头:“法师言之有理,我等先救治伤员,之后再定下防御之策。” ———— 此战功亏一篑,司空厉满心不甘,骑马走在大军最前,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直至大军尽数退出幽州,司空厉一直独自一人策马前行,就连刘怀亮也不敢触他的霉头。 大队人马进入雍州地界后,司空厉脸色才稍有舒缓,抬起头,朗声道:“枪仙尾随本将一路,如今金狼城近在眼前,何不现身一见。” 忽听一声长啸,凌霄云携卢怀远从天而降,笑道:“军神别多心,在下并无歹意,只是我这徒儿有些事想不明白,想向军神问个清楚。” 司空厉浓眉一挑,看向卢怀远,笑道:“小娃娃,我们又见面了,不知你有何疑问,需要本将解答?” 说来也怪,即便是亲眼目睹了司空厉在战场上大杀四方,卢怀远也并不惧怕这位令大梁闻风丧胆的大楚军神,反倒是心生亲近,闻言如实答道:“晚辈见过军神前辈,听闻前辈久经沙场,晚辈只想知道,无论是梁人还是楚人,为何要打打杀杀,这世上又为何会有战争?” 司空厉扯了扯嘴角,并没有因为卢怀远年纪小而轻视他,反而十分用心的想了想,之后认真答道:“这些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二位若是无事,不妨随本将一同入城,恰巧百里将军也在金狼城中,我二人或许能给你个满意的答案。” 第一百五十六章 山河重铸 卢怀远转头看了看凌霄云,投去询问的目光。后者笑了笑,说道:“反正在下闲来无事,我师徒二人不妨随军神一同入城。” 大军朝着金狼城进发,城楼上的哨兵见到楚字王旗,吹响号角,城门随之打开。百里劲亲自出门迎接,见司空厉面色苍白,忙问道:“军神怎的回到这金狼城来了,难道幽州战场出了什么变故?” 司空厉自嘲道:“枉本将自负沙场无敌,竟是在小小幽州阴沟里翻了船,算了,不提也罢,如今幽州之中,有梁国大军近十万,且留守了不少中原武道高手,我等需先回都城复命,从长计议。” 百里劲见司空厉面色苍白,心知他应当受了极重的伤,当下也不便多问,便点了点头,命手下将众将士安顿好,自己则领着司空厉、刘怀亮朝着住处走去。见司空厉身旁还跟着一对师徒,不由多看了几眼。 司空厉笑道:“百里将军,容本将替你介绍,这位便是当今天下第一人,大名鼎鼎的枪仙凌霄云,至于他身边这个小娃娃,便是枪仙亲传弟子,名叫卢怀远。” 百里劲不禁有些惊讶,他与凌霄云同为旧燕国人士,一个是位高权重的大将军,一个是江湖无敌的绝顶高手,可二人却从未见过面,便抱拳道:“原来是赫赫有名的枪仙,阁下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三生有幸。” 凌霄云笑道:“百里将军的威名在下亦是久闻,不必多礼。” 百里劲笑问道:“不知枪仙莅临金狼城有何贵干?” 凌霄云摆了摆手:“在下闲云野鹤,能有什么事,只是小徒心中有些疑问,想请百里将军与军神共同解答。”说着招了招手,将卢怀远叫至身边。后者有模有样,抱拳道:“晚辈卢怀远,见过百里将军,请问将军,这世间为何会有战事?” 百里劲先是一愣,不知为何这种问题会从一个七八岁的稚童口中说出,可他并没有因为卢怀远年纪小而心生轻视,与司空厉一般,仔细想了想,说道:“俗话说,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倘若当真天下太平,谁又愿意背井离乡,征战沙场,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讨生活。” 卢怀远虽久居剑神山上,与世隔绝,可也经常从两位师父口中听闻战事,又因年纪太小,没有经历过庆帝执政期间的太平盛世,故而在卢怀远心中,天底下无时无刻不在打仗。 一旁的司空厉也点了点头,附和道:“百里将军言之有理,遥想当年,梁庆帝在位期间,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燕、楚、辽三国也都心甘情愿臣服,天下太平,纵有战事,也不过是边境上的小摩擦,别说双方投入十万以上的兵力,就连万余人规模的战事都少之又少。之后梁庆帝暴毙宫中,至今死因不详,梁武帝冯靖全继位之后,广征赋税,欺压百姓,为了完成他千古一帝的野心,搞得怨声载道,民不聊生,其余三国迫于无奈,纷纷起兵造反,这才导致了如今天下大乱的局面。” 卢怀远沉吟道:“照两位将军所言,天底下所有战事的根源,都是来自那梁国皇帝的野心?” 司空厉扯了扯嘴角,又说道:“也不尽然,本将与百里将军身为当局者,无法以面概全,在我二人眼中,或许一切根源都来自于梁武帝的野心,同样,本将与百里将军也有私心,对于本将而言,除了立志登顶武道巅峰外,同时也想以武将身份一统天下,成为千古第一名将,若天下是太平盛世,一片繁荣景象,本将又如何能实现这一梦想?所以,平心而论,战事的根源,不仅来自梁武帝的野心,也来自于本将这类人的野心,究竟孰是孰非,当下谁也无法评判,恐怕只有等到百年之后,才能由后世盖棺定论。” 卢怀远年少聪慧,并没有因为和司空厉关系稍近而故意贬低冯靖全,而是中肯的说道:“军神言之有理,晚辈同样认为,天下战事频发,非一人之罪,若梁武帝果真那么不堪,又为何会有那么多人愿意追随他,心甘情愿替其卖命。” 司空厉笑了笑,也不恼卢怀远的无礼:“小娃娃你说得对,冯靖全在我等眼中,荒淫无道,百无一用,可在有的人眼中,他又是难得的明君,赏罚分明,任人唯贤,所以本将也说了,是非对错,我等作为当局者,无法评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着自己的私心,可如今天下已然成了这个局面,多说无益,本将和百里将军或许能解答你的问题,却改变不了乱世的事实,说到底,尊严只在将士们的刀锋之上,道理也只在弩箭的射程之内,成王败寇,本就是亘古不变的真理,谁的刀更锋利,谁的兵马更强盛,谁的拳头更硬,道理便在谁的手上。当然,若是本将率领的楚国大军败在梁国手上,后世史书上不仅会对本将、楚王一顿编排,更会对梁国皇帝歌功颂德。” 听完司空厉一番话,卢怀远口中不断念叨着:“成王败寇,窃钩者诛,窃国者侯。敢问司空军神,若当今天下能重新恢复到梁庆帝在位期间的太平盛世,是否天底下战事就会随之减少?” 司空厉不假思索点了点头,说道:“那是自然,若真有那么一天,国泰民安,就算我大楚依旧臣服于梁国又如何,届时就算本将还有一统天下的野心,恐怕也不会主动挑乱这世道,就算真能引发战事,只怕追随者也会减少大半,真到了那个时候,本将也只会将野心都放在登顶武道巅峰之上。” 卢怀远若有所思,过了好一会才点了点头,抱拳道:“多谢二位前辈替晚辈解惑。” 凌霄云见状,笑了笑,问道:“怎么。卢小子,对于此事你心中可有了答案?” 卢怀远正色道:“虽然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但远儿心中已然有了一个决定。” 凌霄云讶道:“是何决定?可否说来给为师听听?” 卢怀远朗声道:“等远儿长大了,我要从军,征战沙场!” 凌霄云皱起眉头,面露不喜。卢怀远作为自己和曹邛共同的弟子,二人对卢怀远期望甚高,自然是希望他能在武道上有所建树,做到心无旁骛,不想他牵扯进俗世之内,便冷声道:“怎么。卢小子也迷恋权势,要为帝王谋了?” 岂料卢怀远却是摇了摇头,沉声道:“二师父说错了,远儿并非要为帝王谋,远儿只为百姓谋,为天下谋!如今天下大乱,那就让远儿将这座支离破碎的山河重新铸造一番!” 第一百五十七章 草灰蛇线 此言一出,周围人无不震惊,就连向来不问朝事的凌霄云也不免高看了卢怀远几眼。而司空厉和百里劲更是心中巨震,没想到卢怀远小小年纪却有着如此伟大的志向。 凌霄云心知司空厉、百里劲二人军务繁忙,且刚刚打了败仗,需立刻回京复命,且卢怀远已得到满意答案,便打算告辞:“二位将军,我师徒二人叨扰许久,就先行离去,你我就此别过。” 司空厉抱拳道:“本将还有些军务需要处理,恕不远送,日后有缘,你我再见。” 待到师徒二人离开金狼城后,凌霄云见四下无人,轻声问道:“卢小子,刚刚你在金狼城内说的那番话可是出自真心?不是一时冲动说的大话?” 卢怀远郑重点了点头,回答道:“二师父,远儿那番话,字字属实,并非意气用事,更不是因为满腔热血,都是远儿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想法。怎么了,二师父你不赞成么?” 凌霄云笑着摇了摇头:“有志向是好事,为师并非顽固保守之徒,只不过沙场不比江湖,没有道义可讲,战场上危机四伏,你得赶快学好本事,为师可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卢怀远举起小拳头,坚定说道:“二师父放心,远儿一定好好练武。对了二师父,之前不是说要带远儿游历江湖么,现今咱们去哪?” “当然是先回剑神山,你这孩子,下山一趟,心就野了,也不想着告诉你大师父一声。” “大师父在叫那小娃娃悟剑,哪有时间管我,依远儿看,二师父是想师娘了,所以才着急回山吧。” “臭小子,敢调笑为师,找打!” ———— 待二人走远后,百里劲苦笑道:“这小娃娃好大的口气,不愧是枪仙亲传弟子。” 司空厉扯了扯嘴角,说道:“还有一事,百里将军恐怕并不知情,这小子不仅是凌霄云的弟子,更是曹邛唯一传人。” 百里劲讶道:“无怪此子志向如此远大,有这二人传道授业,这份机缘,可算世间独一份了!” 见再无外人,司空厉强忍剧痛,脱下那身早已支离破碎的甲胄,露出那触目惊心的骇人伤口。百里劲见状,惊呼道:“军神怎的伤得如此重!” 司空厉摆了摆手,示意无妨:“不碍事,还死不了,这次攻打幽州失利,倒是给了本将不小的惊喜,不敢再小觑天下英雄。如今战事尘埃落定,本将要亲自回京复命,李剑大军仍在赤龙城中,而梁国对幽州的布防也已完备,这些将士们就暂且留在金狼城中,交由将军调遣,切记不可掉以轻心。” 百里劲仍是一脸担忧:“军神有伤在身,可需本将派人随行?” 司空厉沉声道:“此去北上,便是我大楚疆土,无需随行,况且如今雍、幽二州梁军兵力强盛,虎视眈眈,多留下一人便多一分胜算。至于刘总管,与你更是老相识,有他在城中护你周全,陛下和本将也能安心。” ———— 却说李密先和区云溪二人秘密潜入梁国境内后,风餐露宿,原本白净书生一般的李密先双颊消瘦,面色黝黑,虽说如此,可精气神却很足。 区云溪本就是一介武夫,对于文人那些弯弯肠子一窍不知,每日只是陪着李密先到处拜访,半月时光,已走遍梁国十六州。 看着原本最重仪态如今却丝毫不顾及形象而一屁股坐在地上啃着生硬干粮的李密先,区云溪轻声问道:“李先生,我俩这一路走来,秘密回见了不下百人,可这些人看似客气,实则并无太多真心,先生这一趟,到底有几成把握能成事?” 李密先接过区云溪递来的水壶,顺了顺有些噎人的干粮,笑道:“我二人进入梁国之前,在下约莫能有个三成把握,这些深深扎在梁国内部的谍子,毕竟是家师当年一手栽培扶持的,再不济,也会卖老头子一个面子,可真当这些人与我碰面后,虽说仍是念及旧情,不至于给我吃闭门羹,可终究没有太多好脸色,人心反复,本就最难预测,况且在下远没有老头子拿捏人心的本事,这些人能看在老头子当年那些微薄的情面上,没有过分刁难,已是万幸。” 区云溪皱了皱眉头,说道:“在下不明白,如今梁、楚实力相当,先生为何还要冒此风险区重新笼络这些人,即使没有他们相助,大楚也不见得会败。” 李密先笑了笑,示意区云溪一同坐下歇息:“岛王未免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且不说梁国作为中原正统三百余年,底蕴深厚,单论民心一项,也远非大楚可比。虽说我大楚有司空厉、百里劲这两位名将,可文臣却寥寥无几,家师不愿出山,等到真将中原打下的那一天,哪来的治国能臣,而如今潜伏在梁国境内的谍子,多为士族,这群人不仅是将来治理国家的中兴力量,更是天下民风之导向,不然老头子也不会同意将这份名册交给在下。” 区云溪沉吟道:“这么说来,先生的师父,是认为梁楚之战楚国胜算极大?” 李密先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我家先生学究天人,当世恐怕无人能出其右者,就拿下棋来说,一流棋手,或许能推演出二十步之后的变化,在下约莫能预测至中盘,而我家先生,十步之后,便可大致推演到收官,五十步后,分毫不差,先前之所以选择冷眼旁观,全因他心中对大楚并不看好,认为楚王虽有雄才大略,却受制于国力,无法问鼎中原,只不过随着几场战役的打响,加上我、宋进阳、郭元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天下局势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先生他这才愿意在楚国上下最后一注。” “说到底,李先生还没回答在下的问题。” 李密先笑道:“岛王未免太心急了,刚入梁国境内,接连碰壁之后,在下原本对此行已不抱太大希望,可如今半月时光已过,你我二人还没有被人追杀,证明这群人并未将我二人行踪泄露给梁国,这些常年潜伏在别国的谍子,过得本就是刀尖舔血的日子,一个个都精明的很,想来他们也是在观望,一旦楚国占优,不用在下亲自跑这一趟,只怕他们早就倒戈,既然他们仍在权衡利弊,那这一趟能成的机会大概能有个七成。岛王就拭目以待吧。” 说着,李密先从怀中摸出一只锦囊,正色道:“临行之前,家师曾以此锦囊相赠,让在下自行决定何时打开,现下正是时候。” 区云溪凑近一看,那张白纸上赫然写着“阳曲郭氏”四个大字。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为求心安 “阳曲郭氏,这是何解?”区云溪久居海外,对此并不熟悉,是以有此一问。 李密先眯起眼晴,牢牢盯着这四个大字,一时间也猜不透轩辕策的用意,沉吟道:“老头子说话向来留白三分,说真的,在下一时也没有头绪。”李密先不断在口中默念这四个字,突然间灵光一现,惊道:“阳曲郭氏!或许和在下那位师弟有关。” 区云溪又问道:“先生是说,郭元乃是梁人,且祖上定居在阳曲县内?” 李密先不确定道:“说来惭愧,在下虽与郭元同窗十余年,可对他的身世却一概不知,但家师并非无聊之人,他既然将这四个字作为线索告诉我,那在下猜测,郭元与阳曲郭家必然大有渊源。” 区云溪对此深感认同,点头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二人即刻出发。” ———— 阳曲县位于梁国兖州境内,作为当地首屈一指的名门望族,郭府紧临大安寺,背靠万寿山,面对龙泉河。当代家主郭怀安年过七旬,但一生无欲无求,极重养生,且因与大安寺相邻,饱受佛法熏陶,身子骨硬朗的很。郭怀安共育有三子一女,长女郭文婷早早嫁人,如今在夫家相夫教子。长子郭文墀一心钻研学问,可称得上一方大儒,次子郭文豹醉心武学,如今年近五旬,在阳曲县内少有敌手,幼子郭文标善于经商,乃当地巨贾,富甲一方。 郭家可谓一门四杰,在阳曲县地位超然,也正因如此,郭家三代人却显得有些平平无奇,难担大任,郭怀安看在眼里,急在心中,若自己与三位儿子相继百年之后,这番家业谁人继承。 郭家三个儿子之中,长子郭文墀最受器重,郭怀安也有意将其培养为下任家主。对此郭文豹、郭文标毫无异义,毕竟一人忙于武道修行,一人乐忠于在生意场上覆雨翻云,哪里还有闲情去争抢一个空有虚名的家主之位。 这一日,郭怀安与郭文墀父子二人正在院中饮茶闲聊。郭文墀看向父亲,小心翼翼说道:“爹爹,如今梁楚战事如火如荼,我郭家如何明哲保身?以梁武帝的脾性,定会想方设法让我郭家出钱出力。” 郭怀安手中把玩着一串由上等沉香打造的十八粒珠,欣慰一笑:“文墀,你能主动开口问爹,爹心里很高兴。” 又听郭怀安继续说道:“爹年事已高,而我郭家这份家业,总要有人继承。文墀、你才学兼备,又宽厚仁德,乃是下任家主的不二人选,但性格内敛,如今肯为了家族考虑,主动开口,爹不妨将一些安排提前告诉你听。” 郭文墀忙摆手道:“父亲老当益壮,且二弟、三弟才能远胜于我,文墀哪能担此大任。” 郭怀安示意郭文墀稍安勿躁,笑道:“为父早已和文豹、文标通过气,他二人对此并无异义。文墀,你可知道,为父最高兴的,便是你兄弟三人之间和睦,从不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如今战事吃紧,为父早已做好打算,你二弟门下弟子可加入行伍,派往前线作战,为国效力,至于文标,大可将家产作为军饷,以充国库,分发给前线战士,如此一来,于情于理,梁武帝都挑不出毛病来。” 郭文墀点了点头:“父亲未雨绸缪,此计甚妙。” 正当此时,管家来报:“老爷,门外有两名外乡人求见。” “来有何人,可曾自报家门?” “领头那人姓李,自称是山上来的读书人,说与老爷有些渊源,特来拜见。” “姓李的读书人?”郭怀安沉吟道,“对了,那人多大年纪?” “瞧着年纪不大,约莫三十来岁。”管家如实答道。 郭怀安在脑海中仔细回想,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李姓的读书人,本想就此打发了,但最终还是命管家将人带来见上一见。 不多时,管家领着李密先、区云溪二人来到院中。 还未看清来人面容,忽听一阵爽朗大笑,李密先朗声道:“久闻郭老先生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听闻老先生是风雅之士,晚辈特带来一份薄礼,还望老先生笑纳。”说着从袖中抽出一幅画卷,递给身边管家。 郭怀安接过后,展开一看,惊道:“这时颜公望的真迹!都说无功不受禄,老夫与阁下素未谋面,这份大礼,我郭怀安可受不起。阁下究竟是何人,今日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李密先一拍脑袋,笑道:“忘记自报家门了,老先生莫怪。在下李密先,至于我身边这位,名叫区云溪。我二人今日前来叨扰,全为郭元而来。” 郭文墀听得一头雾水,瞥向父亲,只见郭怀安额上渗出汗珠,极力克制颤抖的双手,过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将一众下人驱散干净,请李密先二人入座。 郭文墀本也想跟着一同告退,却被郭怀安拦住,不得已,只能陪着一同入座。四人就这么围着茶桌坐下,李密先老神在在,并不着急开口,亭中落针可闻,寂静的吓人。 因李密先、区云溪二人身份敏感,郭怀安也不敢主动开口,生怕被有心人听了去,使得家族受到牵连。李密先似是看出了郭怀安的顾虑,笑道:“郭老请放心,有岛王在此,不用担心隔墙有耳,你我大可开诚布公,畅所欲言。” 郭怀安看了眼云里雾里的儿子,苦笑道:“老朽这几十年来,衣食无忧,本想着将那段过往带进坟墓里,不曾想,该来的还是来了。只是老朽有一事不明,阁下如何得知我郭家与郭元的关系?” 李密先也不隐瞒,直截了当道:“实不相瞒,我二人这半月时光已走遍梁国各大州城,只为重新笼络起家师早年间辛辛苦苦在梁国境内布下的内应,只可惜晚辈道行不够,仅凭家师的名号,仍不足以让这些人心甘情愿追随,正一筹莫展之际,家师的一封锦囊,将晚辈指引到了这里,说实在的,晚辈也没有想到,我那位师弟竟是出自阳曲郭家。” 郭怀安闻言,苦笑更深,叹道:“李先生此言差矣,非是郭元出自我郭家,而是我阳曲郭氏,实为郭元家族仆人。” 此言一出,不仅是对此毫不知情的郭文墀,就连李密先、区云溪也是震惊无比,以阳曲郭家的显赫地位,竟也只是郭元家族的仆人而已。 李密先自嘲一笑:“看来在下的功课做的还不够到位,让郭老见笑了。” 郭怀安笑了笑,开始追忆往昔:“老朽本姓尤,自幼便进入郭家为仆,虽是主仆,可主家并未将我视为下人,后来更是赐姓,老朽这才改名为郭怀安。当年老主人富甲一方,很快便遭贼人眼红惦记,在当年那场劫难来临之前,老主人鼎立相救,我郭怀安才侥幸能活,归根结底,我郭家能有今天,全依仗老主人一家。之后听闻老主人仍有一子尚在人间,老朽本想着将这份家业如数奉还,可小主人却不愿收回,并让老朽安心活着,不必去管那些陈年往事,出于私心,老朽便将这些秘密深埋心中,连我那三个儿子都不曾透露,之后京城内传出小主人身死的噩耗,老朽在伤心之余仍有一丝庆幸,这世间再无人知晓老朽身份,所以说,阁下的师父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知晓这等秘事?” 李密先笑道:“家师名讳轩辕策,乃是当今第一谋士!”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郭怀安神色激动道,“可老朽仍有一事不明。坊间传言,李先生与我家小主人向来不对付,这次为何会想到借助老朽家族的势力?说句实话,单凭你与我家小主人的恩怨,老朽能与你同坐一桌,已经很仁义了。” 李密先抚掌大笑:“郭老快人快语,很和在下的脾气。”忽的站起身来,摇头苦笑道:“世人只知我与郭元不和,却不知我二人恩怨再深,说到底仍是君子之争。更何况十几年的同门情谊,纵有仇怨,仍不妨碍郭元成为在下心中唯一认可之人。如今我那师弟死在了庆阳城里,而他毕生心愿不过是推翻冯氏王朝,与心爱之人浪迹天涯,我这个做师兄的,生前帮不了他,只想在他死后能完成他的遗愿,等到哪天我李密先也驾鹤西去,在黄泉路上碰见郭元,能求个安心罢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黄雀在后 郭怀安死死盯着李密先的双眼,过了好一会,才如释重负,缓缓说道:“老朽信李先生。都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如今梁、楚实力相当,即使李先生坐镇军中,亦有五成胜算,可先生却亲自身临险境,老朽先替小主人谢过先生,若我家小主人泉下有知,定能瞑目。” 李密先摆了摆手:“郭老谬赞了,在下不过是个追名逐利的俗人,当不得君子二字。既然郭老相信在下所做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郭元,不知郭老如今可愿意赌上这份家业,赌上一家老小的身家性命,替大楚效命?” 郭怀安坦然一笑:“老朽能有如今这份家业,全拜老主人所赐,有何不敢!况且小主人亦是死在冯靖全手上,这个仇,老朽定要替小主人报,从今往后,我阳曲郭氏全凭李先生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绝无怨言!” 李密先似笑非笑看着郭怀安,说道:“郭老相信在下,在下同样相信郭老。今日你我口头达成协议,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 二人首次会面,直到这件事拍板,前后不到半个时辰,从头到尾,郭文墀始终一言不发,像个局外人。一来是父亲与这位名叫李密先的读书人所谈之事太过震撼,二来李密先年纪虽轻,可不经意间散发出来的气势却令人不寒而栗,更别说同样沉默寡言的区云溪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恐怖气息,这种感觉,郭文墀在二弟身上也曾见识过,但气势却远远比不上更为年轻的区云溪。 突然间,李密先冷不丁冒出一句:“对了,适才晚辈自报家门时,名号也让那些管家下人听了去,我二人身份特殊,只怕会给郭老带来些不必要的麻烦。” 郭怀安不假思索道:“何贵跟随老夫三十余年,忠心耿耿,定不会泄露二位行踪。” 李密先也不说话,就这么冷冷盯着郭怀安,后者被瞧得遍体生寒,一时间不知所措。 忽听李密先笑道:“非是在下心狠手辣,委实是此事事关重大,稍有差池,满盘皆输,在下坚信,唯有死人才能真正保守住秘密。郭老若是连一条无关紧要的人命都不舍得牺牲,那在下就得重新掂量一下咱们之间的合作了。” 郭怀安又惊又惧,他心里明白,若非郭元的关系,对面这位昔年辽国首席谋士绝不会对自己如此客气,一旦丢失了李密先的信任,那换来的只能是杀身之祸。过了好一会,郭怀安才下定决心,点了点头:“李先生言之有理,就按照先生的意思办吧。” 李密先似乎很满意郭怀安的识趣,笑道:“人非草木,岂能无情,郭老若是下不去手,大可让岛王代劳。” ———— 此行可谓乘兴而来,尽兴而归,有了阳曲郭氏相助,相信其他那些之前还举棋不定的谍子门也会有所动作,转而投靠楚国。 待到李密先二人离开后,院中仍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郭文墀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转头看向父亲,打算问个清楚,却瞧见郭怀安浑身颤抖,背后衣衫早已被冷汗浸湿。惊魂未定的郭怀安跌坐在凳子上,自顾自倒满一杯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吐出一大口浊气,由衷赞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不服老不行,小主人有这样一位强劲的对手,定然很辛苦吧。”接着看向郭文墀,示意这位始终被蒙在鼓里的儿子入座,苦笑道:“文墀,切记不可向旁人透露这二人行踪,一旦走漏了风声,我郭家上下势必引来杀身之祸!” 郭文墀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问道:“父亲,那二人可是…” 不等郭文墀说完,郭怀安点了点头:“你猜得不错,那李密先本是西平国尚书令,后亲手策划了一场谋反,推翻洪氏王朝,帮助新帝建立辽国,而那位区云溪,正是昔年辽国君主,如今的天下第十一!” 相比于这个骇人听闻的消息,对于父亲刚刚所言郭家来源更让郭文墀上心,便问道:“爹爹,我郭家当真曾是旁人家仆?” 郭怀安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当年若非老主人有意替小主人铺路,早早便让我离开郭家脱身,之后更是鼎立相助,不仅赠予钱财,更以自己多年积攒的人脉,帮助为父在此地安定下来,我郭家能在阳曲县有如今的地位,全靠老主人一手栽培,为父离开郭家时,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所以连你娘都不知情,之后听闻老主人一家遭遇劫难的噩耗,为父悲痛万分,万幸老天开眼,老主人仍有血脉留在人间,此后为父也曾多次向小主人传递过梁国情报,可小主人只是让为父好好活着,不必再过这种刀尖舔血的日子。为父也本想这辈子就这么安安稳稳度过,不想李密先的突然出现,将为父原本的计划全盘打乱。我郭怀安受主家恩惠一辈子,是时候该报答这份恩情了。” 郭文墀深知父亲的脾性,一旦他打定主意的事情,谁都改变不了,便点了点头:“既然爹爹已下定决心,文墀绝无半句怨言,愿陪父亲赌上这一次。” 郭怀安点了点头,沉声道:“将你二弟、三弟都叫回来吧,为父有些事情要与你们交代清楚。” ———— 庆阳城皇宫内,曲怀尔独坐房中,面前摆着一张由工匠静心打造的玛瑙棋盘,手里握着一把棋子,怔怔出神。直到有人敲响房门,曲怀尔才回过神来,接过手下呈上的密报,不住冷笑。 “老狐狸,当年老夫与那人联手,仍要借助梁国国力优势才能堪堪胜你一筹,全因谍报系统远不如你,都说吃一堑长一智,真当老夫这些年的饭都是白吃的么!” 将手中棋子随意洒在棋盘上,曲怀尔起身走出房间,一路独行,本打算去找冯靖全商量对策,可离太极宫还有百步之遥时,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调回头去。路上碰见几位太监宫女,深知曲怀尔的身份,这些下人全都目不斜视,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喘。 回到房中后,曲怀尔自顾自说道:“冯家小儿太过冲动,若是让他早早知晓了老夫的谋划,反而会添乱。李密先啊李密先,想和老夫过招,你还嫩了点,你真当老夫不知道你在梁国境内的动向么!如此也好,你辛辛苦苦联络这些隐藏极深的内应,倒是省去老夫不少麻烦,等到这些人全部浮出水面,再让老夫将你们一网打尽!” 第一百六十章 立后 离开郭府后,区云溪将手上残留血污擦去,苦笑道:“先生抽空还是练练武吧,别总让区某做这些杀人放火的事。” 李密先双手交叉,笑道:“术业有专攻,在下不过是个读书人,做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可不太合适,只能劳烦岛王多多费心了。” 区云溪只是摇头苦笑,见李密先兴致颇高,虽不想破坏气氛,却仍是问道:“敢问先生,郭怀安全家上下,当真会为了一份可有可无的主仆情分,甘愿为大楚效力?” 李密先正色道:“在下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仅凭郭元这层淡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关系,就能让郭怀安心甘情愿舍弃一切,置全家于险境,其实在下并非要阳曲郭氏真正臣服,只需要他郭怀安一个态度而已,毕竟梁国内谍子众多,如今这群人是黑也好,是白也罢,对我大楚其实帮助不大,虽说这群人如今非富即贵,可一无官职在身,二无兵权在手,能成多大的事,又能传递多少有价值的情报。” 区云溪皱眉问道:“既然先生并不认为这群人能成事,我二人又为何要以身犯险,费尽心思来到这梁国境内?” 李密先耐心解释道:“其因有三,虽说楚国在吸纳了燕国大半兵力之后,其国力之强,几已能和梁国分庭抗礼,可楚国那几十万大军,依旧只是司空厉的大军,大战一触即发,而在下作为如今楚国之中略胜宋进阳一筹的谋士,必然要跟随大军一同去往前线出谋划策,在下在军中素无威望,别说是司空厉,便是他麾下将士也不会服我,如此一来,胜了,是他军神治军有方,败了,我李密先便会一马当先,被当做战败的罪魁祸首,为求明哲保身,这才不得已来到梁国,这是其一。其二,与其将这些谍子白白浪费了,不如尝试着重新笼络起来,说实话,在下心底并不看好这群人能成事,可在下的赌运向来不佳,或许能有意外之喜也说不定,再说能恶心恶心冯靖全,也是快事一件。” 见李密先不再继续说下去,区云溪开口问道:“还有一个原因,先生还没有说明白。” 李密先突然收敛起笑意,正色道:“早年间,家师曾教导过我等,当遇到对手之时,务必要将对手拔高到你所能想到的最高水准,这样在遇到突发情况时,才能有万全后手应对,更别说在下如今的对手是当年连老头子都栽过跟头的曲怀尔。岛王难道不觉得我二人此次入梁未免太过风平浪静了么?” 区云溪颔首道:“这正是在下心中疑虑,我二人虽是秘密潜入,可近半个月以来,走遍梁国十六州,又走访了许多当地名门望族,就算梁国的情报是吃屎的,也理当有所察觉,不至于这般风平浪静。先生的意思,这是曲老儿故意为之?” 李密先沉吟道:“岛王所想和在下不谋而合,或许我二人在梁国内的一举一动早已暴露在那位绰号''凤翔''的顶级谋士眼皮子底下,可此人尚未有所动作,在下猜测是想借我之手,让这些谍子陆续浮出水面,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如此一来,先生千辛万苦来到梁国,岂不是给他人做嫁衣?” “那也无妨,若真如在下所想,这群谍子若能成事,皆大欢喜,即使帮不上任何忙,也无伤大雅,反倒可以将曲怀尔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使其分心,无法全心全意将精力投入到梁楚战场上,岛王需知,如今两国之战,楚国优势不在天时,不在地利,唯在司空厉麾下铁骑!” 区云溪这才明白李密先此行的用意,点了点头:“先生料事如神,在下佩服,区某必将尽心尽力,助先生打下这座天下!” 李密先笑意醉人,朗声道:“在下前半生,做的最正确的事,便是将岛王带来这中土大地,你我二人联手,定可谱写一段全新篇章!如今此间事了,也不知前线战事如何了,我二人还是早日回京复命吧。” ———— 鄱阳城皇宫内,自云婉珂被司空厉带回宫中后,便终日陪伴在陈雄左右,对于这个身份神秘,出身低微,却因年轻貌美而深得帝心的女子,难免会遭人妒忌,而陈雄早年间迎娶的妃嫔受了冷落,背地里不知使了多少坏,嚼了多少舌根,将云婉珂传成一个蛊惑人心的狐狸精,可随着之前最受宠幸而恃宠而骄的朱贵妃被陈雄下令打入冷宫,此后再无人敢在背后非议云婉珂。 陈雄对云婉珂毫不掩饰的偏爱,可谓有求必应,而后者经过这段日子的朝夕相处,也被陈雄这位当世奇伟男子的独特魅力所深深折服,纵使陈雄比自己年长十来岁,云婉珂依旧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说来也怪,即便陈雄心中爱极了云婉珂,却依旧恪守礼法,从未有过逾矩之举,这让云婉珂庆幸之余又不免有些失落,难不成是自己魅力不够,亦或是自己出身低微,配不上这位九五之尊的明媒正娶,让这位人间帝王只想将自己留在身边,当做一个无名无分的金丝雀。 这一日,陈雄牵着云婉珂在宫中闲逛,致歉一笑:“云小姐住到这皇宫之中也有段日子了,每日陪着寡人在这深宫之中赏景,想必无趣的很吧。” 云婉珂摇了摇头,娇声道:“怎么会呢,小女有此殊荣,三生有幸,但愿能一生一世陪着陛下。” 陈雄哈哈大笑:“哪怕云小姐说的是假话,寡人听着也很是高兴。这些年来,寡人共迎娶过六位女子,除去第一任妃子早逝外,如今有贵妃两名,嫔妃三名,寡人志在问鼎中原,后宫妃嫔数量比起那骄奢淫逸的冯靖全远远不如,也因如此,这些女子恃宠而骄,那个不长眼的朱宝玉,平日里没少传你的闲话,寡人知道你受了委屈,便下旨将她打入冷宫,还望云小姐能消消气,别怪寡人。” 云婉珂微微一笑:“陛下言重了,小女怎会生陛下的气。” 陈雄握住佳人柔荑,朗声道:“寡人心有壮志,可后宫不能无人话事,不知云小姐可愿意嫁给寡人,替寡人分担烦恼,管理后宫?” 云婉珂忙摆手拒绝:“小女才疏学浅,哪能担此大任。” 陈雄将佳人揽入怀中,柔声道:“在寡人眼中,世间再无比你更出彩的女子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寡人确信,对你是真心实意,你可愿意嫁给寡人?” 云婉珂又惊又喜,一下便红了脸,将头深深埋进陈雄厚实的胸膛,点了点头:“小女愿意。” 陈雄放声大笑:“既然如此,寡人宣布,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大楚皇后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吃一辈子 听闻此言,云婉珂忙从陈雄怀中挣脱出来,连连拒绝道:“这怎么使得,小女何德何能,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陈雄正色道:“寡人一国之君,一言九鼎,岂有收回之理,难不成云小姐不愿嫁给寡人?” 见云婉珂还要推辞,二人身后不远处,跟随陈雄二十余年而深谙帝心的大太监林毅跪倒在地,尖声道:“老奴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其余侍卫宫女见状,纷纷效仿,一时间“拜见皇后娘娘”之声不绝于耳。陈雄心中大喜,心满意足道:“婉珂,寡人对你一片真心,你还不答应么!” 云婉珂羞红了脸,撇过头去,娇声道:“小女愿意,多谢陛下抬爱。” 陈雄笑道:“既然如此,林毅,传寡人口谕,将寡人的岳丈请入宫中,寡人要昭告天下,择一良辰吉日,迎娶云小姐过门,册封皇后。” 林毅默默站起身来,弯着身子拱手道:“老奴遵旨。” 陈雄二人继续赏景,不多时,一名年轻太监踩着小碎步,来到林毅身边,低声耳语,后者不动声色,待小太监告退后,才轻声说道:“启禀陛下,军神大人回来了,此刻正在宫外等候。” 司空厉前线再次失利的消息早早便传回京中,不光是皇宫里的文武官员,就连鄱阳城百姓也有所耳闻,一时间,战无不胜的大楚军神接连战败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鄱阳城内人人自危,生怕有朝一日被梁国铁骑踏破国门。 陈雄笑道:“咱们这位军神近年来似乎运势不佳,上次攻打赤龙城,原本胜券在握,眼看就要诛杀李剑,不曾想却被梁国这位异姓王两位不讲规矩不听圣令的手下搅了局,最后那一招,原本李剑已是必死的局面,却又硬生生被那莫子锋舍弃一身修为,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这次奇袭幽州,又碰上了百年不遇的一国武道宗师齐出,不仅被天雷击穿,受伤破重,更在最后关头被一个毛头小子给逼退。但凡能成功一次,那司空厉便是我大楚第一功臣,这天下也将尽入寡人之手。” 云婉珂对于那位楚国朝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军神,心中敬慕,不由开口替他求情道:“还请陛下不要怪罪军神大人。” 陈雄微笑道:“你且放心,寡人知晓轻重,接连两次战败,非军神之罪,况且这两战看似我大楚败了,可里子里损耗更大的是他梁国,且不说如今百里将军亲自坐镇金狼城,与李剑遥相对峙,不仅像一把尖刀直插进雍州境内,更是将梁国军中这位中流砥柱死死钉在赤龙城中,无法抽身。婉珂别忘了,梁国军中,除李剑外,再无名将,一旦他被锁死在赤龙城内,还有谁能拦住军神南下脚步?而幽州一战,更是斩杀了近乎半数梁国宗师,司空虽也负了伤,可总有痊愈的那天,等道那天到来之后,咱们这位心高气傲的军神势必会卷土重来,发起更加猛烈的反扑!” ———— 随着楚王陈雄昭告天下,将迎娶云婉珂,并册封这位踏云府大小姐为楚国皇后,一时间,楚国境内张灯结彩。而消息传到梁国后,后宫虽有不少女子却无一人明媒正娶的冯靖全立后一时再次被提上日程,梁武帝不胜其烦,独自躲在紫宸殿内,下旨闲杂人等不得打扰。 这日傍晚,一名消瘦老者拄着拐杖,独自一人穿过朱雀大街,来到这深宫之中,路上侍卫下人心知老者的显赫身份,不敢上前阻拦,目不斜视,任由其缓缓走向紫宸殿。 大殿之外,负责替梁武帝把门的掌印大太监唐盖听到脚步,快步上前,拦在那老者身前:“奴才见过江太师,不知太师此时进宫,有何贵干?” 来人正是权倾朝野,在梁国官场只手遮天的太师江清,虽说因曲怀尔从幕后走到台前,几位武将又接连在战场上立下汗马功劳,加之江太师年事已高,势力有所衰减,可这丝毫不影响江清身为大梁第一权臣的事实。 江清抹了把额上渗出的细密汗珠,笑道:“原来是唐公公,老朽今日有要事要与陛下商议,多有打扰,烦请公公代为通报。” 唐盖一脸为难,陛下近日心情烦躁,躲在这紫宸殿内,下旨闲杂人等不可打扰,可江清权势滔天,自己也得罪不起。见唐盖为难,江清不动声色从袖中取出一方砚台,笑道:“久闻唐公公是书法大家,这方龙骨砚就赠予公公,还望公公代为通报一声。” 唐盖轻轻一瞥,便看出那方砚台价值连城,更何况江太师亲手所赠,这份殊荣,更是难求。将那方心仪砚台收入袖中,笑道:“太师客气了,既然太师有要事上奏,那先容奴才去通报一声,太师稍候片刻。” 不多时,唐盖快步走出紫宸殿,轻声道:“江太师,陛下有请。” 推开殿门,偌大的宫殿空空荡荡,显得格外冷清,只见冯靖全随意坐在龙椅前的台阶上,身旁放着一壶美酒和几样下酒小菜。 江清因年事已高,又是三朝元老,早已被冯靖全特恩准,可面圣不跪,见状拱手道:“老臣参见陛下。” 冯靖全拈起一颗在御膳房从未尝过的廉价油炸花生米,扔进嘴里细细咀嚼,招了招手:“太师也来尝尝,这小玩意下酒的很。” 江清摆了摆手,婉拒道:“老臣年事已高,这些油腻之物还是少吃为妙。” 冯靖全也不强求,只管自娱自乐,冷不丁问道:“太师今日前来所为何事?难不成也是为了劝朕效仿那陈雄,挑选一个大梁皇后?” 江清笑道:“陛下九五之尊,这些事情自能定夺,况且后宫有秀女三百,梁太后也会帮着陛下操持,老臣岂敢多言,老臣今日前来,全因年事已高,身体每况愈下,特来替犬子向陛下求个一官半职,还望陛下恩准。” 见冯靖全面露不悦,江清冷声道:“陛下不得不答应,别忘了,当年老臣就说过,陛下那个秘密,老臣吃一辈子!” 第一百六十二章 要官 冯靖全闻言,面色一沉,咬牙切齿道:“江太师此言何意?朕怎么听不明白。” 江清冷笑道:“自打陛下出生起,老臣就识得你了,如今陛下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当年那件事,陛下为主谋,曲怀尔做幕后推手,而替陛下跑腿的,正是老臣,老臣既然有法子助你登上皇位,自然有办法将你拉下马来,陛下可别忘了,当年那封密信和陛下亲笔所写的药方,还在老臣手上!” 冯靖全怒不可遏,将酒杯狠狠掷在地上,一把站起身来,死死掐住江清脖子,脸色狰狞道:“你敢威胁朕!” 江清年老体衰,哪经得起这般对待,不一会便呼吸困难,涨红了脸,可却丝毫不惧,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来:“那两张纸老臣早已交给心腹收了起来,只要老臣暴毙宫中,那个秘密就会公之于众,陛下不妨好好掂量掂量。” 冯靖全大惊,虽心有不甘,可担心那件足以轰动天下的秘密泄露出去,只得慢慢松开手,可依旧怒气未消,死死盯着江清,像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 江清不住咳嗽,揉了揉生疼的脖子,大口喘息,见冯靖全仍死死盯着自己,为避免两败俱伤,便主动开口道:“陛下,如今两国之战如火如荼,当下这个关口,千万不能出什么乱子,免得让陈雄坐收渔翁之利。” 冯靖全这才回过神来,心想此刻若是爆出那桩惊天秘密,不仅皇家威严受损,更会令军心涣散,尤其是李剑身为先帝同门师兄弟,必然会生出二心,对自己有百害而无一利,便松口道:“太师言之有理,是朕行事武断了。” 江清盘腿坐下,看着冯靖全,笑道:“陛下大概是把老臣想得复杂了,老臣若是想告发陛下,不会一直等到这个时候,最起码不会在那位帝师出山后,陛下羽翼丰满时动手。老臣此次进宫,只为替犬子求个一官半职。” 冯靖全冷笑道:“江太师以为朕会和你做这些卖官鬻爵的勾当?朕虽非明君,却也不会让我大梁朝堂变得腐朽昏聩。” 江清叹息一声,说道:“陛下先别动怒,请听老臣一言。” “老臣为官多年,的确明里暗里培养了不少党羽心腹,可这些人除了贪财好色,大多都有些真才实学,并非胸无点墨的废物,至多算是德不配位,少有才不配位。可老臣今日破例,想替犬子求个官职,全因年事已高,更是只有这一个亲生骨肉,虽说犬子无才无德,但本性不坏,还请陛下看在老臣这几十年来忠心耿耿的份上,让老臣替犬子铺好路,保他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冯靖全不由想起江清那个独子,此人不学无术,便说道:“可你那儿子才疏学浅,我大梁岂可用此人为官?” 江清回道:“犬子虽然才薄智浅,却非大奸大恶之辈,且对于如何生财理财倒是一把好手,老臣也知道犬子的能力,只求陛下赏个户部侍郎既可。” 冯靖全冷笑道:“太师好大的胃口,给你儿子讨个正四品官位。” 听闻此言,江清便知此事已成了大半,叹道:“老奴这辈子,不忠梁而独忠陛下,如今垂垂老矣,只求陛下看在往日情分上答应老臣,犬子虽无能,但本想不坏,将他放在这个位置上,不敢说能有多大贡献,最起码能发挥一些才能,我江清这辈子,就这么一个亲生儿子,自然要在我死前替他谋好后路。另外,犬子虽无能,但老臣那位义子却有真才实学,此子深谙兵法,陛下若是信不过他,大可将他先丢在兵部磨炼一番,至于日后能走到什么位置,全看他自己本事,陛下不用刻意栽培。此子一片忠心,日月可鉴,对陛下绝无二心,还望陛下应允。” 世人皆知梁国太师亲生儿子江财无才无能,而那位螟蛉义子江养神却有真才实学,此人不仅深谙兵法,对于天下局势有着独到见解,对于过往大小战事皆可侃侃而谈,且此人武艺不俗,极善弓射,乃是大梁仅次于麻云华的第二神箭手。 冯靖全对江养神也有所耳闻,明白江清所言非虚,便点了点头:“太师那位义子的确有些过人之处,既然此子尚武,就先将他放在兵部历练一番,任职员外郎如何?” 江清颤颤巍巍缓缓跪下,五体投地:“老臣谢主隆恩。” 冯靖全面无表情道:“江太师请起,你我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 江清这才缓缓站起身来,拱手道:“陛下大恩大德,还望原谅老臣适才无礼之举,委实是老臣自觉命不久矣,这才出此下策,请陛下放心,那个秘密老臣会一并带进坟墓里,只要陛下不负我江家,那个秘密就永无重见天日的一天。” ———— 待到江清走后,曲怀尔从密道里走了出来,看向面色阴沉的冯靖全,说道:“陛下这个皇位坐得也不稳当,内忧外患。老夫当年便劝过你,那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如今留下这个隐患,你只能自食其果。不过话说回来,江太师这次主动开口要官,两次举荐,倒也并非任人唯亲,撇开江财不去谈,那江养神的的确确是个可塑之才。” 冯靖全对此却是丝毫不上心,只是问道:“帝师以为,江清真会守口如瓶,将那个秘密带进坟墓里么?” 曲怀尔轻笑道:“老夫只知道,唯有死人才能真正守住秘密。” 第一百六十三章 引蛇出洞 随着江清要官成功,陛下一直调令,封江清独子江财为新任户部侍郎,江清义子江养神则被封为兵部员外郎,可谓双喜临门。不少朝中官员和庆阳城的显贵见那位国士无双的谋士上位后,江太师仍深受陛下器重,哪有传言中的失宠之势。一时间,太师府门前人山人海,车水马龙,道贺之人络绎不绝,四品以下官员更是连巷子也挤不进去,可见人数之多。 江清虽不曾出面,却来者不拒,命管家详细记录好何人送礼多少,更留下江养神在府中代为接客,而江财早就溜出门去,和一群狐朋狗友在青楼里醉生梦死。二人性格,可见一斑。 江养神虽酒量极佳,更有武艺傍身,却也架不起道喜之人轮番灌酒,不多时,胃里早已是翻江倒海,吐了不知几次,又喝了不少用以醒酒的参茶后,总算缓过神来。待到宾客陆续离场,江养神独自一人坐在凉亭中,揉了揉生疼的脑袋,闭目养神。 这时,一直躲在偏房中未曾露面的江清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一杯热茶,坐在江养神身边,后者听到动静,立时睁开双眼,恢复清明,说道:“时候不早了,义父还不休息么?” 江清摇了摇头:“为父这些年来,精力都放在追逐权力上,少有时间陪你说说话,现在还不想睡。” 江养神自进入江家后,深知自己义子的身份,从不逾矩,常以外人自居,少有能和江清独处的时间,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只是默默接过那杯热茶,慢悠悠的喝着。 又听江清说道:“为父只替你向陛下求得个从五品官位,心中可有怨言?” 江养神忙摇了摇头,答道:“孩儿不敢有怨言,孩儿一无军功,二无功名,能一跃成为兵部一员,已经很满足了。” 江清微微一笑:“就算心生怨言,也是人之常情,为父不会怪你,只不过有些事情趁着今夜与你说清楚,以防你我父子二人心生间隙。” “为父从官五十余年,靠着一次次火中取栗,一步一步从一员小吏走到今天太师的位子,可谓权倾朝野,只手遮天,直到曲怀尔那位无双谋士的出山,才让为父在朝中地位受到些许影响,可那位谋士志在搅乱天下大势,对权力并不热衷,所以大梁的朝堂,为父依旧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随着为父年事已高,加之陛下势力日渐壮大,只能慢慢放开对手中权力的掌控,为父如今时日无多,只能在临死前替你和财儿铺好路,一来能让你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二来也好让你们少走些弯路。” 江养神沉声道:“义父身子硬朗的很,定能长命百岁。” 江清微微一笑:“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都说人生七十古来稀,为父今年七十有六,已算高寿,更何况一生风光无限,常人几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也该知足了,你先听我说完。” “财儿和你比起来,相距甚远,为父替他求了个户部侍郎的位子,足够他一辈子混吃等死,若是运气好点,更进一步,坐上户部尚书的高位也不是没有可能。而你不同,你有真才实学,虽非我亲生,可我江清却将你视为己出,替你访名师,教你一身武艺。如今梁楚战事吃紧,不比当年盛世,文官的地位会越来越低,而武将顺势而起,大把大把的军功等着你,可你虽有一身不俗武艺,但却缺乏战场经验,为父不想你过早亲临战场,万一遇到意外,所以将你放在兵部员外郎这个不大不小的官位上,既有一定实权,又无需上战场冲锋陷阵,日后只要你有所政绩,兵部尚书之位迟早是你的囊中之物!” 江养神直到此刻才真正明白江清的良苦用心,拜倒在地:“义父大恩,孩儿没齿难忘。” 江清将这位寄予厚望的义子扶起,说道:“你我父子之间,不必如此,你且记好几件事,第一,即便以后上了战场,不可意气用事,保命要紧,我江家不需要你以命去换取军功,第二,时刻提防曲怀尔,老贼心机深沉,绝非你能抗衡,哪怕你以后有机会和李剑一样封王拜相,也要对这位谋士表面上做到言听计从,第三,在我江家,没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等屁话,只要不是谋逆的大罪,陛下都会饶你不死,但你也不可主动挑衅陛下的底线,至于其中缘由,为父不便多言,最后一点,无论何种境地,要保财儿周全,不可令我江家绝后!” “义父教诲,孩儿必不敢忘!” ———— 赤龙城内,劫后余生的李剑与两位部下同坐一堂,将下人驱散,以便畅所欲言。樊于虎虽平日里没个正形,可在这位异姓王面前依旧不敢造次,喝着粗劣茶水,嘴里都快淡出个鸟来了,却也不敢乱发牢骚。 李剑手中握着那张早已天下皆知的情报,看向两位部下,问道:“二位想必也听说了,楚国皇帝下诏,将择日迎娶踏云府千金,更是册封此女为楚国黄喉,不知二位作何感想?” 樊于虎冷笑道:“都说咱们那位陛下荒淫无道,我瞧这楚国皇帝和他也是一路货色,战事如此激烈的情况下,居然还有心情迎娶美人,当真让你笑掉大牙。” 韦大壮却是分析道:“老樊这句话,末将不敢苟同,我认为,陈雄能在这乱世之中脱颖而出,一跃从北方蛮夷小国成长为如今能和大梁平分秋色的强国,定非等闲之辈,不然司空厉也不会心甘情愿臣服于他之下,早就揭竿而起,自立为王了。末将以为,陈雄之所以在这等时刻迎娶那位江湖女子,册封皇后,一是为了笼络楚国江湖势力,化为己用,而是楚国近几次大战接连碰壁,就连号称战无不胜的大楚军神都连败两场,楚国举国上下信心缺失,急需此事来冲喜,也好让楚军重新树立信心。” 李剑点了点头:“老韦分析的在理,本王虽对这位楚王了解不多,但此人既然有本事让司空厉心甘情愿臣服,又能在三国鼎立之时吞并作为盟友的燕国,更是让李密先不远万里前去投奔,定有雄才大略,绝非好色之徒。如今梁楚兵力相当,虽说我大梁接连两战挫败司空厉,可一来楚军折损不大,甚至不及梁军三成,反倒是我大梁江湖高手折损严重,且两场胜利,实属侥幸,若非你二人违抗皇命,紧急驰援,若非莫伯伯甘愿舍弃毕生功力救我一命,若非大梁武道宗师一腔热血、同仇敌忾,若非那云音寺方丈柳公仰力挽狂澜、神兵天降,如今北方大门早已被楚国铁骑踏破,我等哪还能坐在这里畅所欲言。所以说,楚军战败,非战之罪,时也命也,本王与司空厉打了二十几年交道,这位大楚军神心高气傲的很,从未将本王放在眼里,接连两次吃瘪,势必会发起一轮更加猛烈的反扑,本王猜测,司空厉必会趁此机会,引我等主动出击,一旦离了赤龙城,决战于野,本王并不认为我大梁能有多大胜算。” 韦大壮疑道:“大将军的意思是,司空厉是诈伤?” 李剑摇了摇头:“非也,那道天雷可是在万众瞩目之下实实在在落在了司空厉身上,就算他修为再高,体魄再强横,离天人境界尚有一线之隔,并非无垢之体,可这等伤及肺腑的重伤,本王相信司空厉能硬撑着吃掉咱们,哪怕落下病根,境界跌落修为受损,总有重返巅峰的一天,可若我大军落败,雍州失守,梁国军中将再无人能阻挡楚国铁骑南下脚步,可我等若是守在城中,后方有幽、凉二州共计二十万大军在,只要守上一日,大军便可驰援而来。如今的局面,谁更晚出手,谁的胜算就更大!” ———— 金狼城中,原本已返回鄱阳城复命的司空厉又重新出现在城中,对于司空厉的去而复返,百里劲虽有疑问,却也为主动开口询问。 司空厉笑道:“相信百里将军也已经听到了风声,陛下将迎娶踏云府云小姐过门,如今这个消息本将早已命人散播除去,相信如今赤龙城内的李剑及梁国大军也同样得到了消息。” 百里劲皱眉问道:“敢问军神,陛下此举意欲何为?如今战事吃紧,陛下在这个时期要册封黄喉,未免太过劳民伤财,影响军心。” 司空厉答复道:“这点请将军放心,陛下明言,此次大婚一切从简,绝不会铺张浪费,更不会动用国库军饷一分一毫,且我大楚如今的确需要一位母仪天下的皇宫娘娘掌管后宫,替陛下肃清后顾之忧,将军放心,我大楚将士绝不会因此事军心受损,反而会士气高昂,打下几场漂亮的胜仗为陛下贺喜。本将也和陛下商议过,我等大可借此机会,将雍州大军引出来,一旦李剑急功近利,经不起诱惑主动跳进圈套,本将有信心在幽、凉二州大军赶来救援前将其一网打尽!” 第一百六十四章 小试牛刀 百里劲沉声问道:“如何引梁军主动出击,还请军神明示。李剑并非有勇无谋的匹夫,如何让他心甘情愿上当?” 司空厉说道:“虽说陛下和冯靖全在先前几次大军交战时都好似心有灵犀一般,并未将全国兵力都投入到雍州主战场,可随着战事的推进,双方都开始陆续投入大量兵力,尤其是在李剑被莫名调至雍州之后,其麾下旧将担心这位异姓王在前线战场遭遇不错,连皇命也敢违抗,前来援助,使得我大楚不得不陪着投入大量兵力。而如今金狼城已入我手,就像一根尖刺一样直插雍州内部,梁国北方战场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李剑身上,只要李剑一死,雍州必然失守,梁国军心受损,之后我大军马踏中原,易如反掌!” 李密先曾对两国局势有过一次彻底的分析,虽说如今楚国兵力与梁国相当,但受制于疆土面积和王朝底蕴,国力远不及梁国,唯有主动出击,占领更多城池,才有更大胜算,而梁国只需做好防御,等着楚国国库亏空既可。这本是双方心知肚明的事实,若李剑躲在赤龙城中只守不攻,除非陈雄敢压上全部家当豪赌,在幽、凉大军驰援到来前全歼雍州大军,不然连司空厉也不敢说有多大把握。 百里劲又问道:“既然双方心知肚明,梁国出城易败,军神又如何能让李剑自愿跳入圈套?” 司空厉笑道:“百里将军不必过分纠结,若李剑上当,皆大欢喜,若是躲在城中,龟缩不出,等本将养好了伤,大不了再光明正大打一仗罢了。” ———— 却说凌霄云师徒二人总算回到剑神山,这趟外出游历,历时不过半月光景,卢怀远意犹未尽,可一想到二师父答应过自己要去外历练,又有些跃跃欲试,等着在江湖上大显身手。 而对于卢怀远的回山,最搞笑的莫过于梅舒雁,拉着卢怀远嘘寒问暖,生怕他在外吃了苦头。凌霄云回山后则直奔媳妇而去,吴秀已怀有身孕,虽对卢怀远疼爱有加,可对于丈夫外出多日未归仍有怨言,后者好一阵安抚,才让吴秀平复下来。 不见曹邛身影,卢怀远轻轻挣开梅舒雁,问道:“婆婆,大师父还在闭关么?” 梅舒雁冷哼一声,嗔道:“你那位剑神师父,好似魔怔了一般,和那姓叶的傻小子整日待在剑冢里,连亲传弟子也不闻不问,当真是老糊涂了!” 原来自打司空厉将那位心智不全的剑道天才送到剑神山后,曹邛如获至宝,虽未再次收徒,但对叶轻羽倾囊相授,不仅费神费心将毕生心得传授,更是接连几日不眠不休,只为替其开智。而天生剑心通明的叶轻羽也不负众望,在这剑神山上更是如鱼得水,“太阿剑”更是将山上宝剑灵气吸收的十不存一,剑气冲天。 安抚好吴秀后,答应妻子早去早回,凌霄云找到梅舒雁,向其说明来意,后者虽有不舍,却也明白卢怀远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这些也是他的必经之路,便点了点头:“那就有劳枪仙照顾好远儿了。” 凌霄云抱拳道:“梅前辈请放心,有晚辈在旁看护,包管还你个活蹦乱跳的卢小子。” 山巅之上,剑冢内的曹邛自然也感知到了二人归来,可叶轻羽当下突破在即,万分关键,实在不容自己分心,曹邛只得在心中默念道:“乖徒儿,别怪为师心狠,委实是时间所剩不多了。”之后收回心绪,屏息凝神,全力助叶轻羽破境。 师徒二人离开剑神山后,卢怀远见凌霄云一路向北,便问道:“二师父,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去梁国不应该南下才对么。” 凌霄云笑道:“幽州一战,梁国武道高手死伤惨重,况且这些人知道你是我凌霄云的弟子,出手必然有所顾忌,你如何得到历练?为师本意将你带去海外仙岛访仙,可一来这些仙人行踪飘忽不定,二来以你现下的修为,去了与送死无异。所以为师打算一路北上,带你去往极北蛮荒之地,那里的人尚武,民智未开,更重要的是对中土之事一概不知,正是你真正能得到历练的好去处。” 卢怀远对此兴致高昂,他自枪法登堂入室后,鲜与人交手,对于之前败给邵仙台仍耿耿于怀,想着借着此次历练,修为更进一步,也好拉近与那邵仙台之间的差距。二人临行前。凌霄云特意嘱咐卢怀远将那杆“断魂枪”一并带着,看看卢怀远施展长枪时能否得心应手。将长枪从中间拧开,分成两截,装在枪囊内,挂在马上,师徒二人共乘一骑,朝北进发。一日之后,二人抵达此行目的地,放眼望去,入目尽是漫天黄沙,少有人烟。 卢怀远原本满怀期待,可见此情景,撅着小嘴埋怨道:“二师父骗人,这里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哪来的高手让远儿练手啊!” 凌霄云佯怒道:“你这臭小子,心急什么!此地山贼众多,各大小山头林立,人人过得都是刀尖舔血的日子,虽武道境界一般,但都是从死人堆里磨练出来的功夫。你瞧那边,老鹞子不断扑腾,定是有人盯梢,臭小子别放松警惕!” 极北蛮荒之地鱼龙混杂,各大山头林立,平日里相互打杀,因物资贫乏,唯有拳头够硬的人才有活下去的资格,此地外来人口极少,除非万不得已,商旅不会途经此地。而此时卢怀远师徒二人骑着高头大马招摇过市,在山楂眼中,便是那待宰的羔羊,早已被一方人马盯上,派人回去叫帮手,等人到齐后再下手。凌霄云看出那群山贼的心思,他有意让卢怀远吃些苦头,也不点破,故意放慢速度,静观其变。 二人又向北行十余里,忽闻后方马蹄阵阵,凌霄云心道:“来了!”他有意历练卢怀远,闻声后主动调转马头,驻足不前。卢怀远看着不远处的十几骑,莫名兴奋,将枪囊取下,握在手中。 那十几骑在这贫瘠之地也算装备精良,人人佩刀不说,更有两骑各背负一张牛角大弓,十几人个个身形魁梧,袒胸露乳,身上布满伤疤。为首一骑举起长刀,指向二人,狞笑道:“将马儿和钱财留下,爷爷我今天心情好,饶你们二人一条小命。” 卢怀远默不作声,只管低头取出“断魂枪”,将长枪从当中合二为一。凌霄云笑道:“徒儿切记,不到万不得已,为师绝不会出手,哪怕你身负重伤,只要为师觉得你仍有一战之力,另外,无论如何,不可伤人性命!” 卢怀远虽不知二师父是何用意,仍是答应下来。 二人谈话并未可以隐藏,那群山贼自然也都听了去,为首那骑冷哼一声:“大胆,找死!” 说时迟那时快,卢怀远从马背上纵身一跃,手提那杆与“幽岚”齐名的长枪,冲向人群。 第一百六十五章 身临险境 别看卢怀远年纪小,毕竟是曹邛亲传弟子,早已练就一身强悍体魄,远胜寻常青壮男子,枪法更是由凌霄云倾囊相授,加之悟性极高,早已登堂入室。 卢怀远从马背上高高跃起,如狮子搏兔一般掠向山贼,长枪只一扫,便将为首那骑扫下马来,其余山贼见状,又惊又惧,纷纷手持长刀冲杀而来。卢怀远一击得手,并不追击,足下不丁不八,一手握住枪尾,冷冷盯着众人。第一次使用“断魂”,受制于身材矮小,长枪施展不便,若不然刚刚那一枪,起码能让为首那骑身负重伤,再无一战之力,哪还能像现在这般站起来继续作战。 这群山贼本就悍不畏死,见凌霄云坐在马上,悠然自得,似乎打定主意不插手,十几名青壮若是连个小娃娃都拿不下,惹人耻笑,纷纷提刀冲上。 卢怀远身着粗布衣衫,却难掩其眼神之坚毅,紧握手中长枪,枪身闪耀着寒芒,心中不由想到,师娘所赠长枪,果然不同凡响。 不远处,那群山贼呼啸而来,马蹄声如雷,震得大地微微颤抖,个个面露凶光,手持长刀,刀刃在阳光下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冷光。 卢怀远深吸一口气,稳定住心神,见长刀劈砍而来,卢怀远侧身一闪,手中长枪如龙,瞬间刺向冲在最前的山贼,眼看那名山贼即将被一枪戳穿,卢怀远想起二师父的叮嘱,不可伤人性命,忙收力撤回长枪,以枪杆拍在那山贼脸上,立时将那人拍飞出去,嘴角流血,吐出几颗牙来,心想这小娃娃好大的力气。其他山贼见状,动作一窒,紧接着更加疯狂围攻上来。卢怀远毫不畏惧,长枪舞动,坐挡右刺,一时间竟让山贼无法近身。 十几人久攻不下,而对手却只是个孩童,后方马背上还坐着个一脸风轻云淡的神秘男子,山贼们不免有些惊惧,可又不愿让这两头到手的肥羊溜走。为首那骑使了个眼色,两名背负大弓的山贼心领神会,拉弓如满月,冰冷的箭头对准卢怀远。 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眼看卢怀远正和那十几名山贼近身搏斗,忽觉背后劲风呼啸,凌霄云不由暗暗赞许,这群山贼虽武道修为一般,但彼此之间配合默契,分工明确,更难得那两名山贼极擅弓射,且准头极佳,不免替徒弟捏了一把冷汗。岂料卢怀远好似背后长眼一般,一拧身,便躲过那致命两箭。凌霄云微微点头,虽说卢怀远天资聪颖,更有名师指点,加上自己修炼刻苦,如今修为并不算低,但缺少对战经验,尤其是这种生死攸关的大战,况且卢怀远年纪尚小,“断魂枪”对其而言并不趁手,竟也能做到游刃有余。 许是被这群山贼激恼,卢怀远大怒,出手更加狠厉,可这群山贼悍不畏死,加上凌霄云叮嘱过不可伤人性命,卢怀远不免有些畏首畏尾,虽牢牢占据上风,可一时间也拿这群山贼没有办法。颤抖许久,十几骑见卢怀远修为虽高,但却处处留手,并无性命之忧,想起之前凌霄云所言,看来这小子当真不会下死手,围攻起来更加肆无忌惮,阴招频出,卢怀远苦不堪言。 都说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气,斗了许久,又是以一敌众,卢怀远只觉丹田处好似火烧一般,奋起余勇,抡枪如满月,将一众山贼逼退,向后纵身一跃,退到凌霄云身边,埋怨道:“都怪二师父心软,说什么不可伤人性命,害得他们无所畏惧,徒儿都累了!” 凌霄云轻笑道:“臭小子,小小年纪,怎可随意伤人性命,这群山贼之所以前赴后继,全因你下手太轻了,真打得疼了,也就长记性了,再不济,打断只胳膊打断条腿,你看他们可还敢。” 卢怀远一拍脑门,说道:“对啊,徒儿怎么没想到,是我愚钝了。”一念至此,提枪再上,这次没了顾忌,卢怀远下手不再留情,枪枪直取要害,终于,山贼们开始心生怯意,他们没想到这孩子枪法如此之高,出手如此狠辣。就在这时,卢怀远抓住机会,施展全力一击,枪出如龙,将为首那名山贼大腿洞穿,血流如注。这一击,让山贼们彻底乱了阵脚,纷纷四散而逃,只留下满地的狼藉和那迎风而立的孩子。 ———— 随着楚王陈雄与踏云府千金云婉珂大婚之日临近,楚国境内张灯结彩,连金狼城内都挂满大红灯笼,而大将军百里劲更是收到请柬,被召回京中。 赤龙城中,梁国斥候几乎全天不停,分批前往金狼城内打探消息,而李剑等人则严阵以待,防止楚军有所行动。 这一日,李剑站在城楼上,时刻观察敌军动向。韦大壮、樊于虎二人分立左右,三人俱身披战甲。突然间,有斥候来报。一溜小跑上城楼,抱拳道:“属下参见大将军,属下刚刚得到消息,百里劲已秘密离开金狼城,更带走了两万将士,看样子像是回鄱阳城替陈雄贺喜。” 李剑讶道:“消息可准确?” 那斥候答道:“千真万确,不光是属下,还有不少弟兄都亲眼瞧见百里劲离城,当下恐怕已出了雍州地界。” 樊于虎铣刀:“如此一来,金狼城中群龙无首,区区八万楚军,收拾起来易如反掌,况且金狼城中的布防,我等了如指掌,大将军,这可是天赐良机啊!请将军下令,即刻出兵,我老樊愿为先锋!” 韦大壮却是沉声道:“大将军且慢,此事太过蹊跷,楚王大婚,百里劲一个做臣子的,又是镇守边关的大将,怎会回京贺喜,还带走了两万人马,于情于理都说不通,末将担心,是楚军设下的圈套,万不可轻举妄动。” 李剑一时犹豫不决,虽和韦大壮看法一致,但又不想错过这次战机,八万没有将领的楚军,己方想要全歼,绝非难事。可若这些不过是楚贼圈套,一旦大军离城,后果将不堪设想,且时间紧急,根本来不及向后方请援。一时间,李剑举棋不定,陷入两难的境地。 正当李剑纠结之时,几人身后传来一声醇厚嗓音:“剑儿,不如就让为父先去打探一下虚实,之后是攻是守,再做打算。” 李剑转过身去,见李显站在身后,忙拒绝道:“这怎么行!若一切都是楚军设下的圈套,父亲这一去,岂不是自投罗网么。” 李显豪迈笑道:“幽州战场大败,司空厉身负重伤,早已回都城复命请罪,如今金狼城中还真没有人能伤得了为父,就算是个圈套,爹一身本事,比起你们也更加容易脱身,剑儿无需担心。” 见李剑还要再劝,李显笑道:“战场上,战机稍纵即逝,容不得婆婆妈妈,放心好了,爹自有分寸。” 最终,李剑拗不过父亲,只能万般叮嘱父亲小心行事。 不多时,李显孤身一人已摸进金狼城内,见到落单的楚军,便掳至僻静处,严加拷问,接连问了几人,都说百里劲已于日前离城,回京替楚王贺喜。见消息属实,李显便朝着城中将军府走去,见四下无人,身形一闪,便潜入府内。溜进议事厅,正想搜找些有用军情,暗处忽然传来人声:“不知李老前辈在找些什么,本将或许能帮上些忙。” 李显大惊,四下油灯被一齐点亮,看清那人模样后,李显惊呼道:“司空厉!” 第一百六十六章 刀下留人 司空厉笑道:“李老前辈居然认得本将,如此也好,省的本将再自报家门。” 李显悄悄握住腰间的“鱼凫”古剑,冷声道:“阁下不是身负重伤,回皇城复命去了么,难不成这一切都只是障眼法?” 司空厉扯了扯嘴角,说道:“本将身负重伤是真,回京复命也是真,只不过本将已于昨日便返回这金狼城中,本想着看看能否钓上李剑这条大鱼,不曾想,却是李老前辈自投罗网了,怪只怪你梁国的谍子都是饭桶,你儿子麾下那群斥候也同样是饭桶,连本将行踪也掌握不了。” 李显心知今日凶多吉少,反倒有些坦然,傲然道:“久闻大楚军神司空厉,武道修为极高,老夫心痒的很,今日有幸,斗胆讨教一番。”说着便打算拼死一搏,暗想如今司空厉重伤未愈,或许自己能有一丝胜算,一旦将此贼击杀,哪怕之后自己难逃一死,那也是赚大发了,楚国大军便不攻自破! 岂料司空厉却并不打算动手,笑道:“李老前辈且慢,本将与你素无仇怨,犯不着初次见面就生死相向,如今老前辈孤身一人,身陷囹圄,阁下又没有曹剑神那般通天修为,就不必再做垂死挣扎了,放心,只要老前辈乖乖听话,本将定不会与你为难。” 李显啐道:“这等关头,你又何必惺惺作态,想让老夫就范,不妨试上一试!” 司空厉冷哼一声:“老前辈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虽说本将有伤在身,可对上前辈,仍是稳操胜券,况且如今城中有我大楚八万将士,就算前辈侥幸从本将手上逃脱,又逃得出这金狼城么!如今剑道凋零,曹剑神更是风烛残年,本将可不想从今往后剑道无人。” 听到司空厉提及曹邛,当年剑神山一别,曹邛对自己有大恩,之后听闻曹邛在庆阳城内被设计陷害,最终以一人之力独战一城,不仅破了空山僧横行天下四十载的不败金身,更是全身而退。虽立场不同,但李显依旧心神往之,若非自己有个身为梁国异姓王的儿子,恨不得和曹邛结为挚友,把酒言欢。听司空厉所言,曹邛似乎命不久矣,不由有些担忧道:“你的意思是,曹剑神大限将至?” 司空厉叹道:“那是自然,曹剑神修为虽高,但以人力抗衡一国之力,终究伤及根本,落下病根,本将一月前曾见过曹剑神一面,观其面色,想必最多还有半年可活。” 李显皱眉道:“即便如此,今日老夫也要与你一战,不仅为了我那儿子,更为了让天下武人知道,除了曹邛外,天下亦有剑客李显!”说完气势一变,“鱼凫”古剑应声出鞘。 司空厉厉声道:“既然李老前辈冥顽不灵,一心求死,那本将今日便成全你。待杀了你之后,本将会亲手割下你的头颅,高悬于城门之上,让你亲眼瞧着本将如何大破赤龙城,送你父子二人黄泉下团聚!”气运全身,和李显斗在一块。 二人有着一境之差,且司空厉接连几场大战,都是功亏一篑,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如今李显自己送上门来,正中司空厉下怀,三十合之后,司空厉已牢牢占据上风。 李显虽贵为一代宗师,一身高强剑术,可鲜与人生死相斗,平日里与莫子锋切磋较技,也大多是点到为止,便是那次挑战曹邛,对方亦是指点多过较量,处处留手,哪里遇到过像司空厉这样招招搏命的对手,加上年纪已老。体力渐渐不支,被司空厉一把抓住破绽,双拳捶在胸口,长剑脱手,倒飞了出去。 挣扎着爬起身来,吐出一口鲜血,只觉全身剧痛,李显叹道:“老夫技不如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有道是剑在人在,剑亡人亡,连佩剑都握不住,这一场李显已是彻底输了。 照理说,二人一境之差,司空厉想要取胜,也得到百合开外,但司空厉有伤在身,并不恋战,只求速战速决,适才故意卖了个破绽,李显一时不慎,果然上钩,再想变招时,招式用老,只得硬抗司空厉一击,可他本就是剑士,体魄远不如司空厉这类以力证道的纯粹武夫,这才落败。 与李显交手,司空厉兵行险着,牵动旧伤,此时伤口隐隐作痛,正要了解了李显,砍下他的头颅,忽听门外传来一声:“军神且慢动手,刀下留人!” 听出来人身份,虽不知李密先为何会出现在此地,可司空厉仍是停下动作,出手封住李显周身大穴,阻挡他内力运转,之后起身迎接李密先。见到那位风尘仆仆的无双谋士,司空厉问道:“李先生怎么来了?” 长途跋涉,李密先已是口干舌燥,顾不得失礼,忙自顾自倒上一杯茶水,一饮而尽,擦了擦额上汗珠,长叹一口气:“紧赶慢赶,总算让在下赶上了。在下与岛王潜入梁国后,收获颇丰,和军神前后脚回京复命,之后听闻军神秘密返回金狼城,百里将军又率军离城,猜到你二人是为了掩人耳目,引梁军中计,入城后听说李显宗师孤身入城打探军情,担心军神一怒之下杀了李显,这才赶来将军府劝军神停手。” 司空厉面无表情道:“李先生真是料事如神,仅凭本将动向便能猜出本将计策,照先生的意思,这李显杀不得?” 李密先点了点头,正色道:“虽说并非杀不得,可留着不杀,总比当下军神一刀宰了他,用处更大。” 司空厉疑道:“这又是为何?难道这老儿也会倒戈么?” “非也非也,李老前辈一身正气,岂会为五斗米而折腰,只不过李老前辈身份特殊,留他一命大有用处。” “还请先生明示,不必在拐弯抹角。本将现在伤口疼的紧,可没有多大的耐心。” 李密先拱手道:“军神见谅,在下这就说明原因。如今梁楚战事不断,可说到底一直都只是小打小闹,双方远未伤筋动骨。天下皆知,梁国军心在李剑而不在梁武帝,只要李剑一死,梁军必败,可军神几次谋划,哪怕那次李剑中了致命一击,仍是让他从鬼门关给逃了回来,如今更是因祸得福,成了一位武道高手。如今李显被擒,一旦军神杀了此人,我大楚全体将士必然士气高涨,可同样会惹来李剑雷霆震怒,势必会集一国之力,与我大楚决战于雍州,虽说军神不见得败,可万一输了呢?这个赌局,在下赌不起,军神赌不起,恐怕连陛下也赌不起。” 司空厉沉吟道:“先生既知我等都赌不起,又怎知他冯靖全赌得起?” “冯靖全赌不赌得起,在下不知,在下只知道,一旦李显死在我大楚手中,无论赌不赌得起,李剑必定会孤注一掷,进行一场豪赌,为父报仇。”李密先继续说道,“李剑对于梁国,等同于军神之于大楚,与其现在杀了李显,图一时之快,不如留他一条性命。” 第一百六十七章 忠孝两难全 司空厉虽心高气傲,却绝非刚愎自用之人,如今自己重伤未愈,而梁国幽、凉二州大军已集结完毕,随时可奔赴雍州支援李剑大军,而己方除去如今城中的八万守军和百里劲所率领假装回京的两万大军,也只有百师城守军可以依仗,一旦打起来,胜算并不大,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他司空厉便会成为千古罪人,臭名远扬,李密先所言的确更为稳妥。便点了点头:“本将明白先生的意思了,李老儿不杀便不杀,先留他一条性命,迟早是本将刀下亡魂。”说着走到李显身边,嗤笑道:“后宫妃子常有母凭子贵之人,李老前辈比起她们也不遑多让了,生了个好儿子!” 李显怒目圆睁,可苦于静脉被封,动弹不得。 见司空厉答应留李显一命,李密先抱拳道:“多谢军神成全,除此之外,在下还有一计,或可助军神大破赤龙城。” “先生但说无妨。” “李老前辈的命不仅得留着,更要好酒好菜悉心伺候着,在下亦会派人放出消息,我大楚对李老前辈以礼相待,军神更是和李老前辈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司空厉本就文武双全,只一念便想通其中关键,说道:“先生的意思,是想如此惹得冯靖全猜忌?” 李密先点了点头:“不错,李显身份特殊,不仅是梁国硕果仅存的剑道宗师,更是那位异姓王的亲生父亲,而你我皆知,冯靖全对李剑一直有所顾忌,生怕这位异姓王功高震主,真有一天起兵造反,夺取他冯氏王朝,如今这则假消息若是传到冯靖全的耳朵里,他会作何感想,不用在下明说。一旦他君臣二人反目,我大楚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李显又惊又怒,没想到自己一时冲动,不仅中了楚贼圈套,沦为阶下囚,更是连累的李剑处境尴尬,他深知冯靖全的脾性,一向看不上眼,也明白李密先所分析的确有道理,咬牙怒道:“搬弄是非,挑拨离间,算什么好汉!有种便杀了老夫,与我儿堂堂正正在战场上决出胜负!” 李密先却是嗤笑道:“李老前辈莫不是练剑练傻了,在下一介谋士,讲究不战而屈人之兵,何必去逞那匹夫之勇,要怪就怪你大梁无人,除了那个龟缩在庆阳城内的老王八曲怀尔外,再无谋士,怪老前辈自己蠢,明知是个圈套还非要一头撞进来,怪你那儿子没有贼心亦没有贼胆,心甘情愿替梁武帝那昏君卖命!” 李显越想越气,一时间急火攻心,呕出一大口血来,昏死过去。 李密先嘱咐道:“烦请军神先废了他的神通,派人日夜严加看管,一定要让李显好好活着,只要将他这条老命留着,不仅冯靖全会对李剑猜疑更深,李剑也会投鼠忌器,不敢使出全力!” ———— 很快,李显孤身进入金狼城,与司空厉相见恨晚,一见如故的消息便传遍整个梁国,自然也传到了冯靖全的耳朵里。 后者手中死死攥着那封密报,咬紧牙关,一脸阴沉,曲怀尔陪着站在一旁,也是一言不发,对于李密先的这些小伎俩,曲怀尔自然心知肚明,可虽说冯靖全贵为天子,可说到底仍是凡夫俗子,只要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冯靖全本就对李剑心生戒备,曲怀尔曾明言,无论何种处境,李家父子绝不会反,可对于冯靖全而言,一个先皇宠臣,又是同门师兄弟,打心底都不会信任李剑。 冯靖全阴沉着脸,咬牙切齿道:“一个江清,一个李剑,全都不让朕省心,都是乱臣贼子,该杀!” 曲怀尔笑道:“陛下息怒,这些不过是楚贼的离间计罢了,什么一见如故,李显乐不思蜀,全都是无稽之谈,这等紧要关头,陛下务必要给李剑足够的信任,不可自乱阵脚。” 冯靖全双眼无双看向这位梁国帝师,只问了一句话:“万一是真的呢?” 曲怀尔冷哼一声:“那陛下大可静观其变,且看李剑如何应对,若李家父子果真投靠了楚国,那只能证明天要亡我,天要亡大梁!” ———— 赤龙城中,李显迟迟未归,已让李剑心中有了不祥的预感,直到听说金狼城内传出李显通敌卖国的消息,李剑心中一惊,心知父亲应当中了埋伏,被困在了城中,不得脱身。 樊于虎一拳狠狠砸在腿上,自责道:“都怪俺老樊,害得李伯伯如今沦为阶下囚,大将军,请下令,老樊愿率城中弟兄前往金狼城,势必将李伯伯平安带回!” 韦大壮与樊于虎私交极好,担心这位相识多年的袍泽兄弟行事冲动,反而添乱,忙厉声呵斥:“闭嘴,你这莽夫还嫌不够乱么!李伯伯剑法高明,如今却连一点消息也没有,放眼整个楚国,有这份能耐的,唯有司空厉一人,你樊于虎多大的能耐,能和这位大楚军神叫板?若你再折了,赤龙城还守不守?雍州还要不要!” 樊于虎被骂的一时语塞,只能自顾自生着闷气。 李剑亦是愁眉不展,父亲出事,让这位异姓王一下乱了阵脚,于公,自己作为镇守雍州的最高统帅,万不可意气用事,置整个战场于不顾;于私,父亲被擒,自己这个做儿子的,无论如何都要将父亲救出,可苦于没有好的办法,一时间焦头烂额。 正当此时,莫子锋推门而入,见房中气氛压抑,轻咳一声。李剑听到动静,抬起头来:“莫伯伯怎么来了,保重身体要紧。” 莫子锋见李剑愁眉苦脸,便劝道:“剑儿无需多虑,这一切不过是楚贼的计谋,你爹如今并无性命之忧,只要人还活着,总有机会能救出来。” 李剑点了点头,说道:“剑儿自然知道,可如今剑儿真正担心的是,陛下听到这个消息后,会如何做想,会不会听信谣言,对我雍州大军心生间隙。” 莫子锋并非庙堂之人,对梁国内部君臣关系也了解不多,闻言说道:“不会吧,剑儿你贵为异姓王,更与先帝师出同门,这等关键时刻,理当同仇敌忾,一致对外才是。” 樊于虎冷哼一声,啐道:“那昏君若能和前辈一般明事理就好了。” 几人一时无言。 此时,门外传来一声尖锐嗓音:“传陛下口谕,庆王殿下上前听宣。” 第一百六十八章 以退为进 樊于虎狠狠唾了口唾沫,怒道:“他奶奶的,说啥来啥,狗皇帝不知道又要整出什么幺蛾子!” 生怕这位爱将口无遮拦,被门外人听了去,李剑厉声呵斥:“不得无礼!”说完起身出门迎接门外之人。 只见门外站着大太监唐盖,李剑快步上前,讶道:“究竟是何事,竟劳烦唐公公亲自跑一趟。”正欲下跪听宣,却被唐盖伸手拦住:“王爷不必多礼,陛下说了,李老前辈不慎被擒,实乃我大梁巨大损失,还请王爷莫要乱了阵脚。” 李剑叹道:“多谢陛下大恩,还记挂着家父,也有劳唐公公代为传话。” 唐盖又说道:“李老前辈中计被擒,是我们谁都不愿意看到的局面,陛下还说了,绝不会听信奸人谣言,也绝对相信李老前辈不会叛出我大梁,让王爷不要多心,更是下旨,命麻将军、丁将军二人驰援赤龙城,听由王爷差遣。” 李剑鼻头一酸,涩声道:“多谢陛下大恩,我李家誓死效忠陛下。有麻将军、丁将军二人大军相助,本王便有了出城一战的底气!烦请公公先行一步,回京禀报陛下,李剑定不辱皇命,收回失地!” 唐盖笑道:“那奴才就在京中静候王爷大胜的消息了。” ———— 金狼城内,司空厉除去每日三次雷打不动看察李显外,其余时间都在房中疗伤。虽说如今胸前那个触目惊心的伤口在大楚巫医的治疗下已恢复的七七八八,可那道天雷早已伤及肺腑,短时间内极难痊愈,便是有灵丹妙药,也得调养个一年半载才能恢复如初。正因如此,司空厉才会答应李密先的计策,争取能在短期之内和李剑决出胜负,之后才有大把时间好好养伤。 而李密先则整日待在房中,书桌上的密报堆积如山,而城中大小事宜全都交给了回城的百里劲全权处理。 台案上的密报,大多由梁国境内郭家秘密传出,大小事项,事无巨细。李密先一封封仔细阅读完后,将密报丢入一旁的火盆中焚尽。直至日落西山,所见基本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事,李密先双眼酸涩,腰酸背痛,站起身来活动活动筋骨,走出门外,却见区云溪风尘仆仆从外而来。 李密先又惊又喜:“岛王怎么也来了?” 区云溪佯怒道:“李先生可真不讲义气,自己偷摸着跑到这金狼城来,抛下区某一人,待在京中,无趣的紧。再说了,先生孤身一人,区某可不放心,这才向楚王请命,前来金狼城找先生。” 李密先心头一暖,笑道:“这次是在下错了,只不过事发突然,这才未能通报岛王一声,下次不会了。” 二人说话间,一只海东青从天而降,落在李密先肩头,后者从腰间小袋中取出一块碎肉,喂给那只神俊飞禽。从海东青腿上的小细管里取出一封密信,一抖肩,那鸟儿展翅高飞,亲昵地在李密先身边盘旋两圈,之后便消失在暮色中。 展开密信,纸上赫然写着幽、凉两地大军最新动向,李密先神色凝重,叹道:“功亏一篑,不曾想冯靖全不仅能咽下这口气,更是十分大度的下旨,命幽、凉大军全力支援李剑。” 区云溪并不知晓近期的一系列谋划,是以一脸疑问。 李密先解释道:“随着陛下昭告天下,择日成婚,军神和百里将军便趁此机会,顺水推舟设下圈套,由军神掩人耳目,秘密返回金狼城中,而百里将军则假意率领两万精锐离城,同时不经意间让梁国斥候获悉大军动向,本意引诱李剑主动出兵,只要梁军离开赤龙城,没了城池庇护,金狼城内有军神在,城外还有百里将军亲率两万精锐,保管让李剑有来无回,可没曾想这出空城计没能引来李剑大军,反倒将李显这位剑道宗师给引了过来,李显修为虽高,乃是梁国境内首屈一指的大宗师,可碰巧金狼城中有个天人之下无敌手的司空军神能压制此人,之后李显被擒,在下放出一则假消息,本想着让冯靖全与李剑生出隔阂,君臣反目,没料到梁国狗皇帝倒是一反常态,全力支持李剑攻打金狼城,看来在下还是低估了曲怀尔这只老狐狸在梁国皇帝心中的份量了。” 区云溪叹道:“那真是可惜了,不过先生也不必担忧,就算幽、凉两地大军驰援赤龙城,我等何惧之有,大不了一战便是!” 李密先却是摇头苦笑:“恐怕没有岛王想的那般轻松,金狼城自古便是梁国疆土,而我大楚唯一与之毗邻了,也唯有百师城而已,加上城内驻军,纵有军神和百里将军在,但整体兵力相差太大,这一仗,我大楚胜算极小。”说道这里,李密先一跺脚,不甘道:“都怪在下棋差一着,千算万算没有料到曲怀尔竟能说服冯靖全下旨全力支援雍州大军,如今一步慢步步慢,再想求援已来不及了。” 二人都觉可惜,回到将军府将梁国军情上报给司空厉,后者本想着有自己和百里劲在,或能以少胜多,大破梁军,可李密先的一番话却让司空厉陷入沉思。 “在下绝对相信军神的能力,同等兵力条件下,即便李剑坐拥天时地利,军神亦可稳胜,可如今我方兵力劣势巨大,且幽州大军中仍夹杂着不少武道高手,加上赤龙城内的雍州大军和李剑旧部,几乎梁国半数兵力都集结于此,一旦败了,我大楚会折损多少人马?这个后果,军神能否承担的起?” 司空厉冷笑道:“那先生的意思是,这一仗不必打,也知我大楚必败?那咱们干脆将这好不容易打下的金狼城双手奉还,我大楚退出雍州好了。” 见司空厉面色不善,区云溪悄悄扯了扯李密先衣角,示意他不必与司空厉针锋相对,退让一步,既然军神执意要打这一仗,那就让他自己去和梁军硬碰硬好了。可李密先却婉拒了区云溪善意的提醒,朗声道:“军神贵为三军最高统帅,有一切作战计划的最终决策权,在下本可以事不关己,任由军神去承担一切后果,况且在下也无需再战场上博取军功来巩固朝中地位,可在下如今既为楚王效命,自然要处处替大楚着想。这一战大楚兵力劣势是不争的事实,军神再用兵如神,也无法以一己之力抹平这几十万的人数差距。退,不过是将金狼城拱手相让,大楚兵力不会折损,且李显尚在军神手中,仍可掣肘李剑大军。反观梁国,大军开拔,本就是一笔巨大支出,且一个雍州,可养不起如此多的梁军,幽、凉二地,包括李剑旧部两员大将,迟早都要率军回到各自守地。两国之战,不仅是兵力的较量,更是国力的比拼,我大楚先天劣势,唯有钝刀子割肉,逐步消耗梁国国力,同时减小自身损耗,此消彼长之下,才有抹平差距的机会,为之后问鼎中原打下良好的基础!” 第一百六十九章 送军功 大军开拔,为抢占先机,全素前行。幽、凉大军很快便赶到赤龙城外,下令全军就地安营休整,麻云华、丁天舍、蒋宗保三人则带少量随从入城。 作为昔年曹勃麾下爱将,麻云华与李剑本就是旧识,更与樊于虎、韦大壮二人私交甚好,见三人亲自迎接,快步上前,抱拳躬身道:“末将见过王爷。” 李剑忙将他扶起,喜道:“云华不必多礼,当年你随曹将军一同讨伐西平国,之后便下落不明,本王还以为你遭遇不测,万幸老天垂怜,终是让你回来了!” 米哈游回想起近几年的遭遇,也是感慨万千,叹道:“看来是末将命硬,老天爷暂时还不想收我,只可惜大将军、凡龙和林望,永远留在了飞云涧里。” 樊于虎一巴掌拍在麻云华肩上,朗声道:“小麻子,你唉声叹气个什么劲,人活着就好,我老樊必然把你当做自家兄弟对待。” 麻云华一阵感动,抱拳道:“樊大哥、韦大哥,好久不见了。” 丁天舍作为临时受命的幽州将军,又本非朝堂中人,与几人都不相熟,而蒋宗保身为年轻一派武将,对李剑几人的大名如雷贯耳,却也极少碰面,二人插不上话,只得站在一旁,安心倾听几人叙旧。 李剑早就注意到二人,毕竟是皇上钦点的幽州将军,又是成名多年的武道宗师,李剑抱拳道:“这位便是丁将军吧,有劳将军日夜兼程,支援我大军了。” 丁天舍忙抱拳回礼:“末将见过王爷,这些不过是末将分内之事。” 李剑将几人带回住处,下人早已备好酒菜。李剑叹道:“诸位想必都知道了,家父被擒,如今被困于金狼城中,这次陛下下旨,特命诸位率军支援本王,我等合力,攻破金狼城,营救家父!” 麻、丁二人抱拳道:“请王爷放心,我等必尽全力,将李老前辈救出。” 李剑抱拳回礼:“那本王就在此先行谢过。营救家父只是其一,楚贼占领我雍州金狼城已有段日子了,我等趁此良机,合力收回失地,驱除外敌。传令下去,大军休整一夜,明日一早全军攻城!” 当晚,李剑独自一人来到麻云华房中,后者正将油脂抹在那张牛角大弓上,确保弓弦韧性。见到李剑孤身来访,起身迎接:“末将见过王爷,不知王爷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李剑瞥向那张牛角大弓,笑道:“好弓,放眼整个大梁,也只有云华你配得上此弓了。” “王爷谬赞了,云华从军多年,也就这手技艺还算说得过去,你我相识多年,王爷有话直说便是。” “既然如此,本王就有话直说了。”李剑沉声道,“这次合半国之力,攻打金狼城,敌方纵有司空厉、百里劲二人在,可我大军有着巨大的兵力优势,这一仗,我大梁必胜!” 麻云华自然知道此战双方兵力部署,对梁国大胜有着绝对的信心,闻言附和道:“这是当然,末将也知此战必胜。” 又听李剑继续说道:“既然是必胜之局,本将想明日由你作为先锋,率先登上城楼,斩断楚国大旗。” 麻云华忙摆手拒绝道:“这怎么行,云华何德何能,怎敢独享这份天大军功。” 先登、破阵、斩将、夺旗,向来被称为四大军功,麻云华自然知晓其份量,这才拒绝李剑的提议,不愿独揽头功。 却听李剑劝道:“你先别忙着拒绝,先听本王说完。我如今已是梁国异姓王,早已封无可封,便是功勋卓越,追封为那始终空悬的天策上将,又能如何?不过是加几座城池作为封地罢了。而本王麾下旧将樊于虎、韦大壮二人,一来岁数不小了,二来这二人桀骜不驯,恐怕除了本王,便是天王老子也不放在眼里,就算有了军功,陛下也不会擢升二人,虽说之前几站,我大梁都打了胜仗,可楚贼折损并不算大,如今的大梁,急需年轻人站出来挑大梁,而你失踪多年,如今靠着昔年战功和陛下对你的补偿才坐上凉州将军的位子,大梁需要英雄,你也需要军功来服众。” 麻云华没想到李剑处处为自己着想,猛地拜倒在地:“云华多谢王爷!” 正当此时,有手下来报:“启禀王爷,前线刚刚传来消息,楚军弃城而逃了!” 李剑怎么也没有料到司空厉竟不战而逃,更是将金狼城双手奉还,惊呼道:“可知家父下落?” 那探子摇头道:“属下不知。” 李剑心急如焚,本想下令,即刻进城寻找,好不容易才被麻云华劝住:“王爷莫急,此时天色已晚,视线不佳,况且大军入城,不免打扰到城中百姓,请王爷在耐心等等,明日一早再进城。” ———— 却说卢怀远师徒二人抵达极北之地已有些日子,遇上了不下五六批马贼,可除了刚到此地遇到的那群装备精良,人数众多外,其余几批人数偏少,且战力稀松平常,卢怀远都不需使出全力,随意几招便打发了。 提枪默默跟在骑马慢行的凌霄云身后,卢怀远耷拉着脸,兴致缺缺,嘴里嘟囔道:“还说什么带远儿来这历练,除了整日风吹日晒,就尽是些小蟊贼,哪有什么高手,早知这样,远儿还不如去中原找邵仙台切磋呢!” 凌霄云冷笑道:“臭小子,学了点皮毛,休要目中无人,打赢几帮小蟊贼,就当自己天下无敌了?” 卢怀远撇了撇嘴,顶撞道:“天下无敌还差些,但在这极北蛮荒之地无敌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凌霄云冷哼一声,闭口不言,这个徒弟什么都好,就是自修习武学后几乎一路顺风顺水,唯一一次吃瘪,也仅是败给了“四小宗师”之一的邵仙台,难免有些心高气傲,目中无人,这也是如今凌霄云最为头疼的一点,更是此行的真正目的,为的就是让徒弟吃些苦头,长长记性,好教他知道何为人外有人。 第一百七十章 一样米养百样人 凌霄云早年间居无定所,游戏人间,之后便是收了卢怀远为徒,也喜欢四海为家,不然也不会外出海外仙岛访仙,之后和吴秀喜结连理,加上曹邛身体每况愈下,卢怀远年纪尚小,这才有了暂时定居剑神山的打算。 对于这极北蛮荒之地,八年前凌霄云曾造访过一次,对于此地的势力分布略有了解。此地共分为十六方势力,山头林立,更有在夹缝中冒死求存的大小山贼不计其数,而在这十六方势力之中,有三人武道造诣不俗,都有碧微境的修为,手下人数过千,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其他势力若劫得钱财,需先向这三人上缴供奉钱。还有五人,也身手不俗,有陷空境修为,手下人马在五百到八百不等。剩下八人,则境界较低,仗着一身蛮力和悍不畏死,做着最脏最累的活计,却收获最少。 虽说极北贫瘠,但这十六方势力倒也相安无事,泾渭分明,加上常有走投无路的商贩冒死途经此地,总有收获,实在饿得很了,便去楚国边境抢些吃食,大体来说,也能勉强维持温饱。 楚王与司空厉自然也清楚这群势力的存在,可总计不到一万人马,哪入得了大楚军神的法眼,只要不伤及楚国百姓性命,一般也就听之任之。 如今八年过去了,也不知那三名头目可否突破,即便八年来一直停步不前,仅凭三人碧微境巅峰的修为,也足够让卢怀远栽个跟头,更别说还有人数过千,彪悍不输楚国骑军的一群装备精良的马贼们。 见徒弟洋洋得意,有些飘飘然,凌霄云有意挫挫他的锐气,冷声道:“之前不过小打小闹,来的都是些不入流的对手,据为师所知,此地亦有几位武道高手,这么些年过去了,约莫有人已达到二等境界,你小子当心点,别太骄傲自满。” 卢怀远并未放在心上,心想就这不毛之地,能有什么高手,一定又是二师父在诓人了。 ———— 在一处三面环山的凹地里,修建着一座对于极北蛮荒之地格格不入的江南庭院,庭院主人正是极北之地势力最大同时修为最高的三人之一,刘琼。此人三十来岁,白皙俊秀,文质彬彬,一身玉面书生的雅致青色长衫,哪里像是打家劫舍的马贼,简直比世家子更像世家子。 身边坐着两位尊荣算是对得起马贼这个行当的壮汉,不仅身材健硕,皮肤黝黑,身上各有几道恐怖伤疤。其中一名梳着一头小辫的中年马贼,左顾右盼,大大咧咧道:“刘兄弟不愧是来自江南书香门第,连住处都设计的如此别具一格,不像老哥哥我,有个房子,有暖被子的女人就行。” 另一位秃顶壮汉咧着大嘴,笑道:“屠老哥此言差矣,在咱们这个地方,除了马匹外,最值钱的莫过于女人了,老哥一人独享四名美妾,真是羡煞旁人了!” 原来这二人便是此地除了刘琼外其他两股最大势力的头目,今日收刘琼之邀,特带手下前往此地会面。屠姓马贼哈哈大笑:“那四个小娘皮细皮嫩肉的,伺候人的功夫倒是一流,也不枉费老子当年冒死溜进珠贯城将他们掳了回来,余老弟若是喜欢,今晚不妨与老哥一同回去,大被同眠,一齐享用!” 那秃顶马贼贪婪地舔了舔嘴唇,似乎有些蠢蠢欲动,却没有当场答应。屠姓马贼名叫屠迪,使一对六十斤重的宣花板斧,秃顶马贼名叫余力,一手飞石功夫出神入化,二人与刘琼三足鼎立,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表面上看似和和气气,实则相互提防,只想着有一天能吞并他人,一家独大,成为极北之地名副其实的土皇帝。 刘琼见二人相谈甚欢,没来由的一阵恶心,他本出身江南名门望族,之后家道中落,被仇家追杀,这才一路北上,逃到这不毛之地,凭借家传的一本刀谱,加上武学天赋不俗,这才慢慢在此地站稳脚跟,占山为王,可心底里仍是看不起这群奸淫掳掠的马贼,对和他们为伍嗤之以鼻。站起身来,看向二人,朗声道:“闲话少说,刘某今日邀二位前来,乃有要事相商。” 屠迪不屑道:“刘兄弟有何要事,事先说好,无论事成不成,你答应我的五十匹良马和百柄战刀可不能少!” 刘琼淡然道:“两位肯赏脸来到刘某这里,就请放心,答应给二位的,刘某一样也不会少。” 又听刘琼继续说道:“敢问二位,如今武学都到了何等境界了?” 屠、余二人一听此言,收敛起笑意,面露不悦。 三人之所以能这么多年相安无事,全因修为在伯仲之间,谁也不敢说有必胜把握,说白了,在这地方,谁的拳头越硬,谁的道理就越大,可这些年来,屠迪、余力二人沉迷酒色财气,修为提升缓慢,仍不过只是碧微境巅峰修为,若刘琼背着二人进入二等境界,这份武力制衡一旦被打破,三足鼎立将不复存在。 见二人都不言语,刘琼笑道:“二位不必对刘某隐瞒,我刘琼虽在此地占山为王,却无争霸的念头,之所以手下众多,也仅是不愿寄人篱下,看人脸色,实不相瞒,我刘琼终有一日要回到故乡,手刃仇敌,之后在沙场上建功立业,光宗耀祖的。” 屠迪皮笑肉不笑道:“刘兄弟志向远大,和咱们并非一路人,可我二人又怎知你所言是真是假?” 刘琼拇指食指摩挲着腰间一枚羊脂美玉精雕细琢而成的玉牌,笑道:“若刘某所料不错,近十年来,屠大当家的和余大当家修为停滞不前,仍未能突破二等门槛,停留在碧微一境上吧。” 屠迪、余力对望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又听刘琼沉声道:“在下已于三年前入了二等境,如今已是二等立地境界武夫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以德服人 屠迪、余力二人听得此言,浑身一紧,猛然间握住身旁兵器,生怕刘琼暴起伤人,准备殊死一搏。 怎料刘琼仍是自顾自喝着茶水,似乎并没有出手的打算,轻笑道:“二位莫怕,刘某并非向二位抖搂威风,更不会仗势欺人,对二位出手,还是那句话,刘某志不在此,今日邀二位前来,乃是为了近期本地所发生之事。” 正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且不论刘琼所言是真是假,最起码此人尚未出手发难,况且在人家地头上,屠、余二人也主动示弱,对望一眼,纷纷放下手中兵器。 屠迪问道:“刘兄弟说的可是那对外地来的师徒?怎么,刘兄弟盯上这块苍蝇肉了?兄弟放心,老哥一早便派人暗中盯着他们,保管逃不出咱们的手掌心,只等兄弟一声令下。” 余力却是忧心忡忡,说道:“可这师徒二人的来历至今还未弄清,莫说那个从未出过手的中年男子,丹是那个小屁娃娃,便出手不凡,连马老六都栽在他的手上了。” 马老六便是卢怀远刚到此地遇到的第一批马贼头领。 屠迪冷笑道:“区区一个马老六,何等修为?手下不过一些虾兵蟹将,折了又如何,余老弟若是怕了,躲在远处便是。” 余力针锋相对道:“我不过是提醒二位一声,怎么就是怕了!” 见二人争执不下,刘琼示意二人稍安勿躁,嗤笑道:“原来二位还不知晓那对师徒的身份啊。” 屠迪“哦”了一声,问道:“看来刘兄弟已摸清了那对师徒的底细?” 听闻此言,一向以温文儒雅形象示人的刘琼癫狂大笑:“井底之蛙!连天下第一的枪仙凌霄云都不认得,枉为习武之人!” 屠、余二人又惊又怒,异口同声道:“此话当真?” 刘琼笃定道:“此事千真万确,八年前,刘某曾与枪仙有过一面之缘,更有幸受过此人指点。那日马老六遇到那对师徒后,我便找到马老六,仔细询问过那小娃娃的招式路数,便怀疑这小娃娃的师承,直到昨日,听手下回来描述那马上中年人的长相,便断定正是枪仙本人!” 余力张着那血盆大口,瓮声瓮气道:“这枪仙是吃饱了撑得不成,一个天下第一,跑到咱们这鸟地方来作甚?这不是欺负人么。” 刘琼冷笑道:“摆明了是枪仙带着他那徒弟来此地历练,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一听到枪仙凌霄云的名号,二人吓得冷汗直流,生怕这个天下第一的枪仙,一个不开心就捣了自家老巢,正打算先回各自老窝躲上一阵,却听刘琼说道:“你二人莫怕,枪仙贵为当世天下第一人,高高在上的神仙人物,又岂会和尔等一般见识?刘某适才也说了,想必枪仙此行的目的,只是为了帮助他那徒弟提升修为,其他别无他意,不然凭凌霄云的手段,刚到此地便碰上那不长眼的马老六,早就一枪打杀干净,怎会特意叮嘱留下活口,整个极北之地,又有谁能拦得住此人?” 二人虽觉刘琼言之有理,可凌霄云毕竟盛名在外,加上坊间传言此人喜怒无常,动辄便取人性命,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见二人心生怯意,刘琼心中鄙夷更甚,嗤笑道:“凌霄云既然叮嘱徒弟不可伤人性命,便不会与我等为难,据马老六所言,那小娃娃约莫已入碧微境,那此次除开你我三人外,恐怕再无人是其对手,枪仙既然有意历练徒弟,不如就由刘某来做个顺水人情,给这小娃娃喂喂招,也好和枪仙结下一份香火情。” 屠、余二人眼珠子滴流乱转,似乎在权衡利弊。刘琼提议的确让人心动,不过是陪一个碧微境的小娃娃打上一场高低之争,无论胜负,能在枪仙那里混个脸熟,或许能一举破境。正当二人举棋不定之时,三天头顶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几人如临大敌,抬头望去,只见神出鬼没的凌霄云不知何时出现在房梁上,一脸讥笑,看着几人。 刘琼站起身来,躬身抱拳道:“晚辈刘琼,见过枪仙前辈,承蒙前辈指点,晚辈才能在武道一途一日千里,这份大恩,晚辈一直记在心里,没齿难忘。” 凌霄云摆了摆手,跳下房梁:“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在下虽指点了你几招,也要看你自己的悟性如何,换做是这两个蠢材,别说指点,就算在下倾囊相授,又能如何?” 屠迪、余力二人老脸一红,却是敢怒不敢言。 毕竟身边站着个无敌于世的天下第一人,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况且不过一面之缘,刘琼生怕凌霄云一怒之下灭了自己满门,便问道:“前辈为何会出现在此地?你那徒儿现在何处?” 凌霄云突然面色一变,冷声道:“与你何干?” 刘琼面色一僵,愣在原地。 凌霄云也不去管他,转头看向屠迪,厉声道:“我道是谁,好大的胆子,竟敢派人盯梢我师徒二人,真当我凌霄云是好脾气的圣人了!既然你二人想劫我师徒,不妨来试试看自己够不够份量!” 二人不知凌霄云为何突然发难,面对这位人间无敌手,二人连直面的勇气都没有,忙跪倒在地,磕头不止,求饶道:“都怪小人瞎了眼,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还请枪仙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我二人一条性命。” 凌霄云冷笑道:“就凭你二人,也配与在下讨价还价?哼,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你二人都跪下求饶了,那在下就给你们个活命的机会,将各自兵刃拿起来,你二人打上一场,谁胜了,谁就可以活着。”言下之意,谁败则谁死。见二人仍呆愣在原地,凌霄云又冷不丁补了一句:“在下忙得很,没那闲工夫陪你们在这耗着,半个时辰内,若分不出胜负,那在下便会亲自动手,送你二人上路!” 听闻此言,余力先发制人,从袖中滑出一块随身携带的飞石,掷向屠迪,后者听得劲风来袭,忙侧身扭头闪过,拎起板斧,劈砍而下。 事关身家性命,刚刚还亲如一家的二人瞬间翻脸不认人,招招都要取对方性命。 在此之前,凌霄云对这极北之地几方势力所作所为略有耳闻,除刘琼外,其余人大多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之徒,原本按照凌霄云的性子,只会冷眼旁观,可随着吴秀怀有身孕之后,凌霄云便想着为那尚未出生的下一代积点阴德,这才有了此次惩恶扬善之举。 见刘琼呆愣在一旁,若有所思,凌霄云笑道:“瞧瞧,我凌某人本领虽高,可更擅长以德服人啊。” 第一百七十二章 未雨绸缪 眼看屠、余二人斗在一处,屠迪力大无穷,一双板斧舞得虎虎生风,而余力近身搏斗稍弱,一身本事全在飞石之上,不断闪转腾挪,想要拉开距离,屠迪哪能遂他的愿,左劈右砍,想着今日便是拼到内力耗尽,也不可死在这里。 双斧在手,余力哪里是其对手,逐渐落入下风,胸口更是被劈出一道深可见骨的狭长伤口,眼见不敌,余力跌坐在地上,摆手道:“屠老哥手下留情,小弟心服口服,今日认栽。”屠迪闻言,一时间松了防备,收招不前。哪知余力故意示弱,实则暗藏杀机,见屠迪一时停手,眨眼间从袖中抖出一把碎石,一股脑甩向屠迪,后者一时大意,躲闪不及,被几块飞石射中眼球,登时眼珠炸裂,鲜血直流。 剧痛攻心,屠迪一时间乱了方寸,论起板斧四处乱砍,余力见状,忙向后躲闪。先前屠迪向凌霄云求饶时曾说自己瞎了眼,如今果然一语成谶。屠迪一边咿呀乱叫,一边发了疯似的挥舞双斧,像一头发狂的野兽。担心被误伤,余力又甩出几块飞石,势大力沉,击中屠迪双腿关节处,后者吃痛,扑倒在地,见时机成熟,余力从腰间摸出一把淬满剧毒的匕首,扎进屠迪心口,后者满脸不可思议,脸色泛紫,眼见是不活了。 靠着投机取巧侥幸得胜的余力并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反而一脸惊惧瘫坐在地上。凌霄云冷笑道:“适才在下躲在房梁上,见你二人相谈甚欢,直如亲兄弟一般,连女人都可同享,怎的说翻脸就翻脸,下起手来毫不留情了?” 余力只是大口喘着粗气,也不搭话。 凌霄云继续说道:“凌某一诺千金,既然答应了你们,今日便放你一条生路,即日起,滚出极北之地,且不可带走一员手下,一柄战刀,一匹良马!” 能在凌霄云手下捡回一条性命,余力哪里还敢奢望太多,点头如捣蒜:“多谢枪仙手下留情,小的这就滚得远远的。”转念一想,自己一身本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今日逃出生天,何愁不能再东山再起,又想到屠迪那四房美妾,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连滚带爬站起身来,低着头就往外逃命,经过屠迪身边时,余力突然放慢脚步,又狠狠踢了他一脚泄愤,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正是这临时起意的无心之举,会让他悔憾终身。屠迪突然暴起,抡起大斧,将没有任何防备的余力拦腰斩断!余力只觉腰间一痛,身子便飞了起来,肚肠流了一地。但觉难以置信,余力上半身在地上爬着,模样瘆人。原来刚刚屠迪落败后,心知今日难逃一死,硬是留住一口气,护住心脉,为的就是能趁着余力松懈之时,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与之同归于尽,若非余力洋洋得意,非要从自己身边经过,屠迪怎么也没有办法能得手。 眼见余力爬出几步,便不再动弹,屠迪癫狂大笑,也随之咽了气。 刘琼没料到刚刚还和自己同坐一堂的二人转眼间便横死当场,一时间汗如雨下,生怕下一个死的便是自己。凌霄云斜眼望着这个可说在极北之地呼风唤雨的马贼头目,漫不经心道:“刘大当家的可想活命?” 刘琼有如惊弓之鸟一般,浑身一激灵,苦笑着点了点头:“小人自然想活。” 凌霄云笑道:“先前凌某给了这二人一次机会,可惜二人心术不正,白白错失了能够活下去的机会,而你比起这二人而言,行事倒也算是光明磊落,在下没理由不给你一次机会。” 刘琼经过最初的恐惧之后,此刻反倒是心如止水,抱拳道:“多谢前辈成全。” 其实凌霄云本就没打算除掉刘琼,毕竟此人虽说占山为王,却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不然八年前凌霄云也不会好心指点,见刘琼态度诚恳,凌霄云说道:“先前在下听你所言,想替我那徒儿喂招,这提议倒是不错,你修为不弱,更是个聪明人,竟能猜出凌某师徒二人此行的目的,在下最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如今这两个头目已死,整个极北之地也唯有你能和我那徒儿过上两招,既然如此,你二人比上一场,你境界占优,不可使用兵刃,若能胜了我那徒儿,凌某便信守承诺,饶你不死。” 刘琼沉声道:“多谢前辈成全。” 不多时,谨遵师命一直和那匹马儿一同守在庭院外的卢怀远听到师父传唤,迫不及待冲了进来,见到一地惨状,皱起眉头,说道:“原来二师父让远儿守在门外,自己却先溜进来杀人了!” 凌霄云佯怒道:“放屁,这两个二流货色,也配为师出手?不信你问问刘大当家的。” 刘琼只觉好笑,堂堂天下第一人,徒弟竟如此顽劣,强忍住笑意,说道:“小朋友,你误会了,这二人乃是自相残杀而亡。” 卢怀远却是半信半疑,认定此人是迫于二师父淫威,不敢吐露真言,便问道:“你又是谁?” “在下刘琼,乃是这座庭院的主人。”刘琼如实回答道。 凌霄云见不得徒弟这般模样,不耐烦道:“臭小子,废话少说,刘大当家的便是为师之前和你提过的当地最有势力的马贼头目之一,此人身负二等立地境修为,比起那邵仙台也不过一线之隔,正是你用来练手的最佳人选,放心,为师已事先和刘大当家的约定好,他不可使用兵刃,赤手空拳与你放对,你若是输了,日后不可再骄傲自满,你可听见了?” 卢怀远只觉被轻视,一阵怒气上涌:“二师父小瞧人么!”说完提枪便上。卢怀远年纪虽小,枪法早已登堂入室,加上这半个月以来,历经几次战斗,实战经验也有所提升,枪出如龙,不多时已将刘琼笼罩在枪尖之下。 可刘琼毕竟是实打实的二等境高手,无论是境界、体魄、心境、经验都完胜卢怀远,看似被后者压制,也不过是为了卖凌霄云个面子,不让他的徒弟输得太过难看,顺便多熟悉卢怀远枪法路数,以供自己参悟,好举一反三,提升自身修为。 卢怀远看似占据上风,实则有苦难言,自己每次出枪都好似泥牛入海一般,掀不起一丝波澜,久攻不下,卢怀远运气十成,长枪如银蛇吐信,带着凌厉的风声刺向刘琼。后者侧身一闪,又轻视躲过这一击。卢怀远见一招落空,紧接着施展出一连串精妙的枪法,枪影重重,令人眼花缭乱。 然而,刘琼始终不紧不慢,在枪影之下不动如山。卢怀远心中渐渐焦急,枪法也随之变得紊乱。就在这时,刘琼看准一个破绽,突然出手,以鸡块的速度抓住了卢怀远的枪杆。卢怀远只觉一股极大的力量传来,长剑竟无法再动弹分毫。 卢怀远拼尽全力想要夺回长枪,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撼动对方的力量,小脸涨得通红,头顶冒着热气。刘琼微微一笑,轻轻一推,卢怀远便踉跄着向后倒退了几步。 大局已定。 这一战,卢怀远输得彻底,他呆呆地看着刘琼,心中充满了失落与不甘。凌霄云走上前来,怕了拍徒弟肩膀,说道:“能与二等境高手斗上十来招,也不枉为师撇下你师娘陪你走这一遭,现在知道人外有人了吧,武道一途,切忌心浮气躁,你小子还差得远呢!” 卢怀远心中不甘,独自生着闷气,看着不远处毫发无损,甚至都没怎么出汗的刘琼,心中五味杂陈。自己苦修多年,日复一日,竟如此轻易地就输了。“难道我真的技不如人?”他不由在心中质问自己。 但很快,他的目光又变得坚定起来,这一次的失败并非终点,而是新的起点,自己今年不过才九岁,还有大把时光提升修为,终有一日,什么邵仙台、刘琼都会成为自己的手下败将! 卢怀远握紧了拳头,暗暗发誓。他开始反思自己的不足,意识到自己自修行以来,进步神速,太过顺风顺水,不免有些骄傲自满,而在刚刚那场比试中,自己太过急功近利,迫切地想要突破刘琼的防线,以至于枪法露出破绽,这才被对方抓住了机会。 见胜负已分,凌霄云笑道:“刘大当家的不愧是立地境高手,确有活下去的资格。” 刘琼抱拳道:“枪仙谬赞了,令徒小小年纪,竟有如此修为,刘某不过仗着自己年长,胜之不武,这点微末道行,班门弄斧罢了。多谢前辈开恩,饶小人一条性命。”其实二人心知肚明,这场赌约,摆明了是凌霄云高抬贵手,有意留刘琼一命,双方对此心照不宣。刘琼又道:“如今天色已晚,小人斗胆,替二位设宴,望前辈能赏脸。” 一听有宴席吃,卢怀远早已将刚刚的失利抛之脑后,生怕二师父回绝,忙点头道:“放心放心,我二师父一定赏脸,快快准备吧,这段日子天天吃干粮,我都好久没吃肉了!” 二人闻言,哑然失笑。凌霄云点了点头:“如此也好,碰巧在下也有些事想与你商量。” 大当家的有令,宴请天下第一的枪仙凌霄云,手下哪敢怠慢,生怕惹恼了这尊大佛。不多时,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被端上桌。将凌霄云请上主座,刘琼则甘愿在末作陪,因枪仙身份尊贵,刘琼一早便将手下驱散干净,以免外人打扰。 卢怀远连吃半个月干粮,嘴里早就淡出个鸟来,下筷如飞,风卷残云,不一会便将肚皮吃的滚圆,坐在椅子上,闲来无事摇晃着双腿。 相比于徒弟豪放的吃相,凌霄云则文静许多,每道菜不过浅尝一口,每每下筷便饮酒一杯,无愧酒仙之名号。 刘琼陪在一旁,连大气也不敢喘,向来在酒桌上左右逢源的刘大当家今日好似转了性一般,变得沉默寡言小心翼翼,不敢擅自开口。 酒过三巡,凌霄云突然问道:“敢问刘大当家,极北之地共计多少马贼?多少良马?多少战刀?” 听到凌霄云问话,刘琼忙站起身来,恭敬答道:“前辈直呼小人贱名既可。咱们这极北之地,荒无人烟,唯一临近的城池,也不过只有五十里外的楚国珠贯城,本地马贼共计在一万人上下,至于前辈说的良马战刀,说来惭愧,虽说人马比例大致在三二分,可近九成不过下等马,而楚国战刀,更是每柄都要记录在册,非战功卓越者不得私藏,且边境铁器管制森严,大致不过一千五百柄。” 凌霄云点了点头,司空厉治下有方,军律严明,而这群马贼竟能在这位天下闻名的大楚军神眼皮子底下积攒起这份家底,实属不易,能有如此规模,已是意外之喜。又接着问道:“如今屠迪、余力两位你最大的竞争对手已死,你能否将他们的手下尽数吸纳,化为己用,之后统一极北之地?” 刘琼点了点头,胸有成竹道:“实不相瞒,小人身负血海深仇,大仇得报前不敢轻易言死,故而行事十分胆小甚微,也正因如此,小人时时刻刻都在提防这二人,与其手下私交甚密,就等着有朝一日这二人先我一步入二等境界后率先发难,小人便可策反其手下,来个里应外合。若非二人实在不争气,只顾着沉迷于女色,修为十年未进一步,这极北之地早就是在下囊中之物了。” 凌霄云没料到刘琼心思如此缜密,又惊又喜,笑道:“倒是凌某人小觑你了!既然你事先已有准备,那在下有意识相求。给你十年时间,将此地人马统一起来,打造出一个人数过万装备精良且训练有素的军队,你可做得到?” 刘琼并未当场答应,反倒在仔细思考是否能做到。 凌霄云对此并无不悦,反倒十分满意刘琼的态度,若是此人拍着胸脯打包票,自己反倒要起疑心。 又听凌霄云继续说道:“想在司空厉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打造出一支军队,此事难度不小,你先别着急回答,凌某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冒此风险,我师徒二人会在此地停留一月,在此期间,你大可打着我凌霄云的名号,放心行事,之后若司空厉来找你的麻烦,大可将我这个幕后推手报出来,在下与他也算有些交情,或可令司空厉网开一面,饶你一命。” 刘琼叹道:“小人不敢保证什么,只能说尽力而为,其中变数太多,又困难重重,至于最终能形成怎样一个规模,小人与前辈一同拭目以待,还有一点,小人能从中得到什么?” 凌霄云笑道:“一份与在下可有可无的香火情,你这个聪明人肯定不会满足,你先去倒杯茶来。” 其实刚刚那句话问出口后,刘琼便觉后悔,如今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几记耳光,当下不敢再大意,忙倒了杯热茶来。 凌霄云沉声道:“纵然凌某是当世天下第一人,一诺千金,可空口无凭,尤其是对你这样在刀尖舔血多年的聪明人,你若不嫌弃,凌某今日便收你为记名弟子,你我有了师徒之命,一切也就有了保障。” 刘琼心中狂喜,拜倒在地,恭恭敬敬说道:“弟子刘琼,见过师父,恩师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第一百七十三章 人间绝唱 卢怀远瞪大双眼,怎么一顿饭的功夫,自己就莫名其妙多了个师弟!关键自己刚刚才败在此人手上,这让自己这个大师兄的面子往哪搁。正想着如何拒绝,只听凌霄云沉声道:“远儿,你先回避一下,为师有些事情要与你这位师弟单独聊聊。” 卢怀远小声嘟囔道:“有什么事远儿听不得么!”嘴上虽这么说,可见凌霄云神色凝重,也不敢胡闹,默默退了出去。 见四下无人,刘琼小心翼翼问道:“不知前辈有何要事?” 凌霄云笑道:“既然已行过跪拜之礼,你我便有了师徒之名,之后以师徒相称既可,不必再叫我什么前辈,况且在下也不比你年长几岁。” 刘琼赧然道:“弟子知晓了。弟子斗胆问师父,为何要弟子暗中在此地组建一股势力,难不成师父也想趁着梁楚交战之时揭竿而起,也好火中取栗,问鼎天下?” 凌霄云轻笑道:“那你未免太过抬举在下了,且不论凌某一介闲云野鹤,志不在夺取天下,且在下修为虽高,可论排兵布阵,行军打仗,却是白纸一张,哪里是司空厉、百里劲等人的对手,在下之所以如此,全是为了我那徒儿谋条后路罢了。” 刘琼疑道:“这与大师兄又有何干?” 凌霄云叹道:“你久居这偏僻之地,对中原之事恐不甚了解。一月之前,梁武帝不知为何突然下旨,召开中原武林大会,梁国各路高手齐聚云音寺,争夺冯靖全御赐的武林盟主之位,恰逢当时,司空厉奇袭幽州,梁国大军赶赴幽州应战,而在云音寺比试的梁国宗师,几乎倾巢而出,一同前往幽州为梁国大军助阵,我那徒儿从未经历过战事,非要缠着在下带着他赶往幽州观战。别看我那徒儿年纪不大,志向倒是不小,在亲眼目睹了战场的惨状后,立志要重铸这座破碎的山河,让百姓远离苦难,让这天下永无战事!” 刘琼长大嘴巴,好久才回过神来,由衷赞道:“年少有为,青云之志,弟子自愧不如。” 凌霄云亦是自嘲道:“莫说是你,便是在下,听到这番话,也觉弗如远甚。而我那徒儿,天资聪颖,以后当真从军,凌某也坚信他可以战无不胜,立下赫赫战功,可他性子刚烈,机敏有余,却不会变通,对于官场上的人情世故更是一概不知,在下担心他不小心得罪了那些上位者,这才想着帮他谋条后路,而这极北之地,正是他的退路,若真有那么一天,有这一万人马在,便是他最后的底牌,或可令他东山再起,不至于受人打压,郁郁不得志。” 刘琼笑道:“师父对大师兄可真上心。” “毕竟是首徒,加上此子对练枪颇有心得,凌某一身本事得以传承,自然会上心些,至于你,练刀多年,一身修为已成定式,再想学枪,只怕是难如登天,凌某虽对刀法一知半解,但内功心法却颇有心得,而当世用刀第一人,莫过于昔年与剑神曹邛齐名的刀客仇爻,我与曹剑神相熟,若有机缘,为师会亲自替你向仇爻讨要一本刀谱。” “多谢师父!” ———— 之后一段时间,凌霄云、卢怀远便在庭院中住了下来。对于这个横空出世的二师弟,约莫是第一次做师兄,卢怀远不知如何相处,便可以与刘琼疏远。而刘琼每日早出晚归,处理凌霄云所交代之事,也少宇卢怀远撞见。 刘琼本就是极北之地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如今没了屠迪、余力,更可谓只手遮天,加上有凌霄云相助,办起事来毫不费劲,远比想象中更加顺利,当地马贼大多是为了逃避苦难,背井离乡,也有少数人本就品行不端,这类人被刘琼驱赶出境,加上极少数不愿追随刘琼的马贼,最终仅留下不足七千人。刘琼唉声叹气,当日信心满满,打着包票,如今却不知该如何向凌霄云交差。 凌霄云也没有过分为难这位弟子,能留下七千人已远超自己的预期。如今人已经有了,下一步便是战马战刀,边境多有走私贩马之人,通常会以高价将中等马当做上等马强买强卖给往来商贾,以牟取私利,刘琼虽在极北之地声名在外,可在楚国珠贯城内,还真没谁将一个小小的马贼头目放在眼里,一文钱也不让,刘琼怒火中烧,可想到师父交代的事情,这才忍住将那马贩子的脖子给拧断的冲动,捏着鼻子掏钱买马,做那冤大头,为防止有心人察觉,只在一处少量购买,且每次之间间隔三五日,换人采购。 至于楚国战刀,更是千金难求的稀罕物件,刘琼便是有通天之能,也不敢在司空厉眼皮子底下顶风作案,好在马贼们都配有各自兵器,战刀一事,暂且搁置。 打造一支军队,本就需要耗费大量财力物力,刘琼虽家财万贯,也不免有些吃力,凌霄云对此更是有心无力,只能一切从简。好在所有事情仍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虽进度缓慢,可好歹在逐步走上正轨。 ———— 这一日,卢怀远正在房中感受“断魂”枪身上散发出的寒意,这杆由师娘所赠的名枪,之前从未出世,但二师父曾言,此枪之利,比起那杆天下闻名的“幽岚枪”更胜一筹,而经过大半个月时光,卢怀远与此枪十分契合,用起来也更加得心应手。 突然,凌霄云推门而入,沉声道:“远儿,赶紧收拾收拾,随为师回去!” 卢怀远见二师父面色凝重,心知必有大事发生,不疑有他,抄起长枪便从床上跳下。 师徒二人走出庭院,恰巧碰上回来的刘琼,见二人收拾好行囊,行色匆匆,忙问道:“师父不是答应弟子会在此地待上一个月么,这才几天时间,怎么就要走了?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凌霄云点了点头,叹道:“事发突然,我师徒二人得抓紧回去,你且放心,待处理完事情,为师便会即刻返回,之后长则半年,短则一两月,必会来此地协助你,期间若有要事,你亦可前往剑神山寻我。”不等刘琼答话,抓住卢怀远,冲天而起,消失在原地。 自打认识凌霄云起,卢怀远从未见过二师父如此仓皇失措,隐约猜到了些什么,可这个最大可能的“也许”,卢怀远完全不愿去想,不敢起念。而凌霄云也在纠结,是否该将那个残酷的真相告诉徒弟,二人就这么一路无话。察觉到徒弟的异样,凌霄云叹了口气。 几乎同一时间,梁国境内一处僻静山林中,一名闭关的中年剑客走出山洞,此人正是大器榜榜眼卓不凡,只见他摘下背后长剑,双手倒持,面朝北方,深深鞠了一躬。 鄱阳城内,听从了李密先之言保留实力而主动撤兵幽州的大楚军神带着李显回到皇宫,对于这个意外之喜,陈雄龙颜大悦,也并未责怪几人,反倒对李密先奉若神明,直言以如今大楚国力,仍难与梁国抗衡。命司空厉将李显软禁起来,严加看管。下一刻,司空厉似是感应到了什么,神情一窒,默默退出大殿,并未前往特意为李显住呢比的住处,而是回到司空厉的将军府,接过下人准备好的两匹千里马,对着李显说道:“烦请李老前辈随本将走一趟。” 李显虽未阶下囚,却无半点讨饶,冷笑道:“你那主子命你将老夫囚禁起来,可司空将军似乎并没有将你主子的命令放在心上,这是要带老夫去哪?莫不是堂堂大楚军神也准备私通梁国,起兵造反了?” 司空厉却未动怒,反而神色凄苦:“本将即刻要去一趟剑神山,有劳前辈同行,至于为何,等到了地方,前辈自会知晓其中缘由。” 一处海外仙岛,出海寻访机缘的仇爻环胸而立,衣衫破损,发丝飞扬,身旁躺着一条奄奄一息的恶蛟,头顶插着两柄弯刀。心有所感下,仇爻肆意狂笑,迎风而立,朝着那万里汪洋呼喊道:“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六州。曹兄,你我来生再做兄弟!” 云音寺内,一位满头青丝年纪轻轻却成为天下佛首的柳公仰走出房间,点燃一盏长明灯,朝着北方合十行礼,心中暗暗想到:若非前辈,晚辈也没有机会成就现在的地位。 梁国庆阳城浑天监察院内,监正迟金水夜观星象,突然间瞪大双眼,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发现不是在做梦,忙手脚并用跑出监察院,不顾天色已晚,有违礼制,求见统领王朝内负责观天卜卦的顶头上司曲怀尔,后者见迟金水神色慌张,却难掩激动,问道:“迟监正,有何喜事?” 迟金水跪倒在地,强忍主心中狂喜,狠狠抽了自己一嘴巴,激动道:“下官见过曲先生,适才下官夜观天象,瞧见北方一颗孤星陨落,与此同时,监察院内那盏象征着曹邛气数的本命油灯无风自灭,想来曹老贼大限已至,命不久矣了!” 曲怀尔先是一愣,随即抚掌大笑,眼角都笑出了眼泪:“这等喜事,老夫得立刻进宫禀告陛下,迟监正放心,此事记你头功,老夫必会在陛下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 剑神山上,历经庆阳城一战之后的曹邛愈发显得垂垂老矣,若非内力深厚,恐怕也撑不到今时今日。回望这一生,仗剑江湖,快意恩仇,与仇爻结伴而行,后与卢林乙成为挚友,一生遇到无数对手,最终这些人几乎都成了自己的手下败将,临了连天下第一也做过,更破了空山僧横行天下四十载的不败金身,何其壮哉!已无太多遗憾,唯一入室弟子卢怀远不愿学剑,让曹邛好生懊恼了一阵子,堂堂剑神的徒弟不练剑,传将出去,成何体统!所幸临终前偶得剑道天才少年叶轻羽,二人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曹邛对这位惊才绝艳的后辈倾囊相授,助其开智。最终凭借曹邛尽心竭力的辅导,加上剑神山上天时地利具备,今日叶轻羽终于开了心窍,眼神不再混沌,且直入一等境界! 看着眼前这个对自己有着授业之恩的老剑神,叶轻羽眉头紧皱,往日的场景浮现在眼前,一想到这位前辈即将油尽灯枯,不禁鼻子一酸。 大限将至,曹邛却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笑道:“小子,人生自古谁无死,不必为老夫难过,你天生剑胎,受‘太阿’神剑青眼,如今在老夫的帮助下连破数境,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我那顽劣徒儿年幼时曾与老夫置气,不肯练剑,好在晚年让老夫遇到了你,不然我曹邛这一身本事可就后继无人了。如今的剑神山,剑冢之内古剑剑气已被你身后那柄‘太阿’吸收了大半,而那座上古剑阵的开启之法,老夫随后也会一并传于你,至于陪了老夫大半辈子的‘飞英剑’,对你而言用处不大,且留给老夫当做纪念。如今你刚入纯青境,已可施展御剑之术,至于那千里之外取人首级的飞剑术,等你何时入了入神境,便可运用自如,但老夫相信,凭借你的独特天赋,或许出神境便能自行参悟其中奥妙。” 叶轻羽抱拳道:“前辈于我,恩同再造,这份恩情,晚辈铭感五内,永世不忘!” 曹邛笑道:“别谢老夫,若你是个庸碌之辈,我曹邛也不会选择你。” 见叶轻羽还要再说些什么,曹邛突然脸色一变,似是感应到了什么,沉声道:“司空厉正在赶来的路上,依此人的性子,若知晓你心智已开,必然会逼迫你替楚国朝廷卖命。我辈剑士,岂能摧眉折腰事权贵,需学老夫,学那卓不凡,学李显、莫子锋,青衫仗剑,快意江湖,速速退去,莫让司空厉找到你!” 叶轻羽闻言,跪倒在地,对着曹邛毕恭毕敬磕了三个响头,瑟声道:“前辈不肯收徒,晚辈绝不强求,只不过无论如何,在晚辈心中,您老永远是我的师父!”之后脚踏长剑,御空而去。 曹邛望着叶轻羽逐渐远去的背影,不由想到,若御剑飞行的是卢小子,那该多好。 第一百七十四章 剑道万古如长夜 目送叶轻羽离开后,曹邛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如今留给自己的时间所剩无几,还有些事曹邛要亲自去做才行。回到房中,焚香沐浴,抽剑剃须,将一头杂乱如野草般的头发梳理干净,换上一身崭新长衫,走出房门,静候那几人的到来。这几人之中,唯一遗憾的,便是仇爻并未出现。 梅舒雁与曹邛相伴多年,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曹邛虽从未透露过自己命不久矣,可二人朝夕相处多年,彼此早已知根知底,梅舒雁自然明白曹邛的情况,只不过曹邛自己不愿说,梅舒雁便默契的假装对此毫不知情,可瞧见叶轻羽御剑离去,便猜到时辰已到,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来到曹邛住处,恰好碰见曹邛走出房门,见一向邋里邋遢的曹邛焕然一新,仿佛回到当年青衫仗剑时的模样,本想假装没事人一般调笑两句,可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能眼神凄苦看向这位自己仰慕了一辈子的剑神。 察觉到梅舒雁的目光,曹邛叹息一声:“看来妹子早就知道了。” 梅舒雁瞬间泪流满面。 曹邛自嘲道:“也是,你我相识多年,妹子你有蕙质兰心,如何猜不出。想我曹邛一生坦坦荡荡,遇不平事,皆一剑挑之,可唯一心存愧疚的,也只有你一人而已,今生曹邛对你不住,若有来生,定不负你!别哭了,卢小子也已进入到剑神山地界,让他看见你这般,又徒增伤心。” 梅舒雁抹了把脸,强忍住北上,叹道:“那就让妹子我陪你走完这最后一程吧。” ———— 却说凌霄云携卢怀远,快马加鞭,总算返回剑神山,刚踏上山头,卢怀远小脸一皱,转头看向凌霄云,问道:“二师父,大师父怎么了?” 凌霄云身子一晃,本想如实相告,可看着徒弟空洞的眼神,不知该如何面对,最终欲言又止,叹道:“你大师父此刻就在山上,不如等咱们上山之后,由他亲自告诉你吧。” 山的另一边,骑马同行的司空厉与李显也到达此地,一路上,无论李显如何追问,司空厉始终一言不发,如今到了地方,不等李显开口询问,司空厉便主动叹道:“本将知道曹剑神对于李老前辈这一代的剑士而言,有着特殊的意义,也知道曹剑神对你有恩,若非如此,本将又何必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带你来到这里见他最后一面。” 李显瞪大双眼,惊呼道:“你说什么!” 司空厉长叹一声:“李老前辈不必惊讶,人力犹有尽时,趁着曹剑神还有些时间,你我二人快些上山吧。” 至此,算上山顶上的剑神山主人曹邛,如今大器榜上天下十人中有四人齐聚于此。 见到曹邛,卢怀远心中的委屈一股脑涌了上来,冲到大师父身边,也不说话,只是抱着曹邛默默流泪,就算二师父始终不曾明言,天生聪慧的卢怀远如何不知道,大师父就快死了。 曹邛低头看着这位被自己寄予厚望,同时也承载了三代人夙愿的徒弟,一阵心疼,却不知如何开解,只能悄声道:“卢小子,男儿有泪不轻弹,莫让旁人笑话。” 卢怀远这才揉了揉眼睛,低着头闷闷不乐站在曹邛身边。 见司空厉和李显一同前来,曹邛笑道:“多谢司空军神能为老夫送行,没想到李宗师也来了。” 李显抱拳道:“老夫日前被司空将军擒获,这才能因祸得福,见上剑神最后一面。” 曹邛对两国之战并不关心,只是点了点头。环顾一圈,抱拳道:“没想到老夫临死前,竟还有几位故人不远千里前来相送,曹邛在此谢过诸位。” “我曹邛一生无牵无挂,唯一放心不下的,也只有身边这个年幼的徒弟而已。司空军神,我这徒儿志向远大,以后想要和军神一样,在沙场上建功立业,以后小徒若有事相求,还望军神看在老夫的薄面和我二人往日交情的份上,多多照拂。” 司空厉沉声道:“前辈放心,晚辈答应你。” 曹邛点头致谢,又看向凌霄云,叹道:“从今以后,老夫这徒儿就交给你了,毕竟这小子也叫你一声师父,咱们徒儿若是受了欺负,老夫可饶不了你!” 凌霄云苦笑道:“前辈放心,有凌某在,天底下谁能欺负得了他!” 曹邛朗声道:“枪仙一诺千金,老夫信得过你,从今日起,这座剑神山便交给你了,烦请阁下替老夫照顾好山上众人。”之后猛然一抱拳:“有劳诸位能来,我曹邛再次谢过,都说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请诸位暂且回避,老夫还有些临终遗言要交代小徒。” 三人离去后,曹邛盘膝而坐,见卢怀远又红了眼睛,苦笑道:“卢小子,莫要再哭哭啼啼,你先过来,为师有些重要的事情要交代给你,你要牢记在心中,死也不可以忘记!” 卢怀远“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大师父,远儿不要你死!” 生离死别之际,又有谁能真正做到坦然面对,见徒弟如此,曹邛心中大恸,强忍着不让自己流泪,叹道:“傻小子,老夫虽为剑神,可说到底仍不过只是一介凡夫俗子,如何能与天力抗衡,闲话少说,为师的时间不多了。”说着伸出双指,在卢怀远胸前连点三次。 此举又耗费不少精力,曹邛更加虚弱,轻声说道:“你天资聪颖,可自幼在这剑神山上长大,难免性子冲动,之前在山上,老夫和你二师父自然不会和你一般见识,你梅婆婆更是视你为己出,十分宠溺,之后离了这剑神山,可没有人会处处让着你。你修为不弱,在同龄人中一事佼佼者,可不过才是个小小的碧微境,江湖险恶,危机四伏,为师刚刚在你体内留下三道剑气,分别温养在你的百会、涌泉、劳宫内,既是约束,防止你太快破境而根基不稳,更是保护,可在危难之时救你一命。” 卢怀远涩声道:“大师父!” 曹邛摆了摆手,微笑道:“先听老夫说完,你小子年纪轻轻,却志向远大,更难能可贵的是那份赤子之心,你要从军,重铸这座山河,为师相信你的人品,刚刚大师父也会司空厉约定好,等你再长大些,可去鄱阳城内寻求这位大楚军神的帮助。你本是梁人,可你的祖父,你的爹娘都被奸人所害,老夫与你祖父乃是莫逆之交,受他生前所托,这才将你带回这剑神山,抚养长大,如今你年纪还小,千万别想着报仇,你那仇人势力之大,绝非如今的你能抗衡,别去白白送死,辜负你家祖父的期望。至于一切有关你身世的详细消息,老夫都已藏在一个隐秘的地方,待到时机成熟,自会有人转交给你。” 第一次听曹邛提及自己的身世,而这件事自卢怀远记事起便一直困扰着他,就连平日里最为宠爱自己的梅舒雁都不曾透露过一个字,正想拉着曹邛问个清楚,却听大师父厉声道:“此事事关三代人的谋划,付诸了多少人的心血,卢小子,老夫要你发个毒誓,一定要听老夫的话,不然就算我死也不能瞑目!” 甚至大师父的脾气,听闻此言,卢怀远明白此事再无斡旋余地,神色凄楚,过了好久才点了点头:“大师父,远儿答应你。” 曹邛一脸欣慰,又郑重叮嘱道:“还有一事,切记,对谁都不可提及你是我曹邛的弟子,以免引来杀身之祸!” 交代完事情后,曹邛将一旁的“飞英剑”握在手中,笑道:“老伙计,陪我再走一遭!”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高高抛起,朗声道:“与空山一战之后,老夫便有了退隐之心,即便之后碰上了天下第二的卓不凡,也不肯使出全力一战,临死之前,且让老夫再尽兴一次!” 这一刻,梁国庆阳城中无论剑士佩剑或文士私藏,甚至是孩童所耍的木剑竹剑,数以万计柄长剑同时出鞘冲天,齐齐空悬于天幕。 钦天监、御林军,文武百官,王侯将相,乃至全城百姓全都如临大敌,冯靖全更是从龙榻上吓得滚下床来。 “落!” 下一刻,万千飞剑如大雨落下,一同钉在庆阳城宫墙之上! 一代剑神曹邛,盘坐于剑神山山巅,含笑而终。 第一百七十五章 王见王 深宫之内,听到动静的曲怀尔慌慌张张跑向冯靖全寝宫,一同赶来的还有从幽州返回的杨修。有两位大佬在此,太监宫女们哪敢阻拦。 杨修明白自己不过是个地位卑贱的下人,不便瞧见圣上的狼狈模样,守在门外,不敢逾矩半步,见到曲怀尔,毕恭毕敬道:“奴才见过曲先生,敢问先生,适才那恐怖景象,是何人所为?” 曲怀尔淡然道:“天底下能有这等手段的屈指可数,若老夫所料不错的话,想必是那曹邛临死前的泄愤罢了,公公不必担心。”之后独自走入冯靖全寝宫,看见那位九五之尊的狼狈模样,曲怀尔目不斜视。 冯靖全爬起身来,仍是惊魂未定,咬牙切齿道:“帝师,可是曹邛那老贼所为?” 曲怀尔沉声道:“不过是损坏了几面宫墙,花点银子便可重新修缮,陛下又何必与一个死人怄气。如今曹老贼已死,陛下当年那口气也该出了。” 冯靖全喜道:“曹老贼当真死了?” “千真万确!钦天监那盏象征着曹邛的本命油灯已彻底熄灭。”曲怀尔肯定道,“老夫刚刚也卜了一卦,曹邛的确生机断绝,身死道消了。” ———— 曹邛已死,卢怀远要留在山上处理大师父后事,凌霄云也先将极北之地的谋划暂时搁置下来。卢怀远看着曹邛安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卢怀远强忍着悲痛,仔细地为大师父擦拭着身体,换上梅舒雁事先准备好的干净衣物,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敬意与不舍。 灵堂布置得庄重肃穆,卢怀远跪在曹邛灵前,回忆着往昔的点点滴滴,曾经的教诲,一起修炼的时光,如今都成了最珍贵的回忆。 曹邛一生独来独往,亲友极少,加之不喜繁文缛节,卢怀远便遵从大师父的遗愿,早早便下葬出殡,因曹邛一生亲剑,卢怀远便将他葬在剑冢之内,下葬之时,又忍不住大哭了一场,梅舒雁看在眼里,虽心下也难受的紧,却强忍着悲伤。卢怀远捧着曹邛的牌位,泪水模糊了双眼,可眼神坚毅,他知道,大师父会在天上看着他,而他也会带着大师父的期望,继续前行。 ———— 却说司空厉、李显二人驱马返回,可到了鄱阳城外之时,司空厉却停马不前,似乎并不着急入城。见李显不解,司空厉突然叹息道:“李老前辈且慢,本将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承蒙司空厉开恩,自己才得以能见到曹邛最后一面,如今李显心生感激,不再针锋相对,回道:“司空将军有话直说便是,老夫不过是个阶下之囚,将军不必太过客气。” 司空厉点了点头,沉声道:“若本将将老前辈还给李剑,令郎可否说服冯靖全停战一段时间?” 李显唯恐有诈,冷声道:“司空将军又再打什么主意?” 司空厉笑道:“李老前辈多虑了,本将如今重伤未愈,再打下去,不见得能占到什么便宜,而前辈仍在本将手上,李剑必定会投鼠忌器,不敢全力进攻,若本将使些手段,让李剑在孝道和大义之间做出取舍,你那儿子会怎么选?长此以往,只怕会惹来冯靖全猜忌,加上如今曹剑神已死,莫子锋又功力尽失,中原剑道只剩下前辈这个扛鼎之人,难不成以后的剑道一途,要让卓不凡这个不知底细的剑士一枝独秀?想必曹剑神也不愿看到剑道凋零至此,不然当日李密先让本将废去前辈一身神通之时,本将也不会手下留情。” 李显这才了然,当日李密先曾劝说司空厉,废去自己一身神通,以绝后患,但不知为何司空厉仅是封住了自己的经脉,并未下狠手,如今看来,自打自己被俘的那天起,这位大楚军神便有了这个计划,叹道:“倒是老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且不说老夫对于梁国皇帝而言本就无足轻重,即便我儿真能说服陛下下旨退兵,司空将军能保证定能说服楚王答应么?” 司空厉笑道:“这点请前辈放心,我大楚君臣之间,不像贵国那么多蝇营狗苟,陛下对本将足够信任,也明白如今两国之间的局势,再打下去,双方都不敢说有必胜把握,且我大楚胜算更小,与其在战场上赌运气,不如双方各自积攒力量之后再决一雌雄。如今全看李剑这位异姓王在梁国朝中能有多少份量了。” 李显无奈点头道:“连将军都能看出我儿与梁武帝之间的微妙关系,老夫也不敢向将军保证什么,只能说我父子二人尽力而为。” “有前辈这句话,本将便放心了。国战国战,最苦不过两国百姓,只希望梁国龙椅上的那位,能理得清轻重,多为两国百姓着想。” 二人达成一致后,便策马朝着边境赶去。 金狼城中,即便掘地三尺仍未找到父亲踪迹的李剑心急如焚,可百师城不比金狼城,不仅敌军守卫森严,更重要的是,一旦大举进攻,一没有陛下调令,凉、幽大军不可轻举妄动,二来百师城内不仅有重兵把守,更与宝玉、安鼎二城相邻,一旦落入敌军包围圈,楚军形成掎角之势,那雍州大军可就真是孤立无援了。正当李剑一筹莫展之际,手下有人来报:“启禀大将军,司空厉与李老前辈孤身前来,如今已达金狼城外五里处!” 李剑疑道:“在此关键时刻,司空厉竟敢带着家父来此耀武扬威,当真嚣张至极!” 当时麻云华、丁天舍已带大军撤回,樊于虎、韦大壮二人原定明日率大军返回各自封地,听到这个消息,纷纷赶往城头。 弓弩手早已列阵,一排排明晃晃的箭矢对准城下司空厉,就等着大将军一声令下,将这位大楚军神射程筛子。 司空厉怡然不惧,朗声道:“在下今日孤身前来,有要事相商,请梁国庆王殿下出城一叙。” 李剑正欲出城会面,却听韦大壮在一旁劝道:“大将军小心,此人修为之高,唯恐有诈!” 又听司空厉继续说道:“庆王殿下放心,本将还不至于如此下作,孤身前来,给足了诚意,庆王殿下若是不敢出城,本将这就原路返回!” 事关父亲安危,容不得李剑迟疑,朗声道:“请军神稍缓片刻,本王这就出城。” 不顾手下劝阻,李剑单骑出城。 梁、楚两位权臣,第一次单独会面。 第一百七十六章 当赏不当罚 司空厉看着这位可说顺风顺水的梁国异姓王,笑道:“你我二人交手十数年,这还是第一次没有兵戎相见。” 拜司空厉所赐,如今的李剑因祸得福,修为一日千里,更能清晰的感受道这位大楚军神所带来的强烈威势,强装镇定道:“军神有话不妨直说,本王与你的交情可没好到能畅聊的份上。” 司空厉笑道:“庆王快人快语,那本将便有话直说了。梁、楚交战数十年,民不聊生,最苦不过两国百姓,今日本将前来,开诚布公,将令尊双手奉还,只求庆王殿下能答应,贵我两国停战一段时间,以减少杀业。” 李剑嗤笑道:“一向杀伐果决的大楚军神何时转了性?阁下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本王又为何要信你?” 司空厉沉声道:“其中缘由,本将已和令尊说过,今日前来,只问王爷一句,答应还是不答应?” 李剑神色凝重,此事事关重大,哪里是自己这个异姓王能当场拍板的。见李剑犹豫不决,司空厉朗声道:“为表诚意,本将会下令,百师城内除驻留五万守军外,其余人马会尽数撤离,且三年之内,不会主动攻打梁国任何一座城池!”说着从马鞍旁箭囊内取出一支箭来,从中折断,狠狠掷在地上,“若违此誓,有如此箭!” 李剑一言不发,死死盯住司空厉,沉声道:“司空军神一诺千金,本王信你!待本王回京后,必会劝说陛下,停战三年,绝不主动出兵。” 至此,梁、楚两位权臣在雍州金狼城外达成一致,双方停战三年,互不侵犯。 ———— 消息很快传到两国国都。 鄱阳城内,陈雄手握前线传回的密报,笑道:“虽说坊间有人传言,咱们这位军神是因剑神曹邛的死,才对李显网开一面,顺带做个顺水人情,与李剑协定停战三年,可在寡人看来,咱们这位军神经过幽州一役,受伤真是不轻。” 云婉珂在一旁问道:“即便如此,我大楚仍有百里将军在内共计十一位大将军在,就算再打下去,我大楚也不见得会输,况且未经陛下允许,先斩后奏,陛下可会降罪于军神?” 陈雄笑道:“怎么会呢,美人多虑了,寡人与军神情同手足,自然会给予我大楚这位国之栋梁足够多的新任,况且以目前大楚国力而言,寡人明白,远不如梁国底蕴深厚,停战便停战,正好可以将燕国旧部给吸收干净。不仅是寡人,相信李先生和国师也是这般想。” 云婉珂欠身道:“是奴家妇人之见了。” 陈雄心情大好,将佳人揽入怀中,笑道:“我大楚上下君臣一心,只是不知道李剑这位异姓王回到庆阳城后,该如何向他的主子交差!” 事实也正如陈雄所言,回到庆阳城后,李剑的日子的确不太好过。 先前几战,在不计战损的前提下,最终都以梁国获胜而告终,这让庆阳城内的文武百官都盲目的以为,什么天下无敌的大楚军神,也不过如此嘛!碰上战无不胜的李剑是输,而幽州战场即便没有李剑,这北方蛮子也没占到什么便宜,不还是灰溜溜地主动撤兵了么。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司空厉也好,百里劲也罢,所谓威名,不过是自吹自擂,应运而生,碰上了所向披靡的李剑大军,下场只有一个。而就在优势全在大梁手中的大好时机,堂堂梁国异姓王李剑居然为了自己的父亲,弃整个国家于不顾,和司空厉那个北方蛮子达成了什么狗屁停战协议。一时间,弹劾的折子满天飞,冯靖全不胜其扰,下旨命李剑即刻进宫面圣,他要当面问一问这位梁国中流砥柱,是否真如外界传言一般,通敌卖国,打算之后与陈雄共分天下! 紫宸殿内,面对冯靖全的滔天怒火,宫女宦官早已不知所踪,唯有那位帝师敢在此刻与梁武帝说上几句话。平淡问道:“敢问陛下,待会剑道了李剑,打算如何处置此人?” 冯靖全怒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自然要治他个通敌卖国的重罪,收回爵位,夺了他的兵权,发配边疆!” 曲怀尔也不说话,就这么死死盯着冯靖全。 后者察觉到异样,问道:“帝师认为不妥?” 曲怀尔厉声道:“岂止是不妥,简直荒谬至极!且不说李剑对于大梁而言,不可或缺,单是以此人在军中的威望,一旦陛下治罪,会有多少老卒因此寒心而退出军伍?樊于虎、韦大壮之流还不得揭竿而起,顺势就反了!” 冯靖全自然也知道梁国朝中局势,虽说自己有意扶持魏青、蒋宗保这类年轻武将,甚至连江湖中人出身的丁天舍都能破格封为一州将军,可这三人威望加上一起,也不及李剑十分之一,一旦定罪李剑,只怕军中半数老卒都会选择退出。可若是放任不管,皇家威严何在?便问道:“那帝师的意思是,任由李剑独揽大权,而寡人只能听之任之,让这个异姓王骑在朕的头上作威作福!” 曲怀尔轻笑道:“陛下言重了,虽说外界都猜测,李剑是为了李显能平安归来,才与司空厉定下口头协议,但依老夫所见,这只是极小一部分缘由,况且为人子尽孝,为人臣尽忠,本是人之常情,李剑本就不是愚忠之人,忠孝两难全,真要他做出抉择,可是为难咱们这位异姓王喽。况且先前那几战,看似梁国取胜,可说是惨胜也不为过,真比起战损,远比楚国伤亡更多,梁国国力占优不假,可论将军带兵打仗的才能,却远不如楚国,这是不争的事实,无可厚非,若非如此,我大军也不至于集结半国之兵力,挤在一个小小的雍州,去面对司空厉那不足二十万的楚国大军。而大军开拔也好,驻守阵地也罢,本就极耗物资,小小一个雍州,可养不起那三四十万大军,别说是将士们的军饷,就连一口饱饭恐都成问题。李剑此举,也实属无奈,毕竟男人女人钻被窝,能生出一窝娃来,但银子和银子,可生不出铜钱来,若我大梁再不退兵,恐怕也撑不了几日了。” 冯靖全讶道:“国库中存银呢?难道已经亏空到了这个地步?” 曲怀尔笑道:“陛下这个甩手掌柜做的可真惬意,这几年虽说朝堂上中饱私囊的贪官日益减少,加上赋税增加,国库存银比之十年前近乎翻了一番,可连年战事,城池的修缮,将士们的军饷,战死沙场将士家属们的抚恤金,都是一笔笔巨大开支,更别说还有兵器打造,甲胄维护,战马口粮,每笔都不是小数目,若双方还不停手,恐怕不出一年,陛下这点家底就要被掏空喽。” 冯靖全咋舌道:“原来打仗开销如此之大,帝师若今日不说,弟子还真不知晓。” 曲怀尔沉声道:“所以说,李剑误打误撞,反倒帮陛下解了燃眉之急。老夫以为,三年也好,五年也罢,我大梁国力既然占优,双方停战时间越长,我大梁胜算则越大。老夫说了这么多,再请问陛下,该如何处置李剑?” 冯靖全不确定道:“无功无过,不赏不罚?” 曲怀尔冷笑道:“那咱们这位异姓王千里迢迢,岂不白跑一趟,依老夫之见,当赏不当罚。李剑本就劳苦功高,这次更是险些折戟沙场,陛下一定要表现出足够的关心,另外,对于和司空厉达成停战协议一事,口头责罚几句便可,也好敲打敲打这位异姓王,再遇上这等情况,需上报朝廷,不可私自定夺!” 第一百七十七章 鸿门宴 却说李剑回京后,受召入宫面圣,心知定是在金狼城外与司空厉私自定下停战协议,惹恼了冯靖全,正在思索该如何应对,却听李显在一旁说道:“剑儿不必担忧,就让为父随你一同进宫面圣,或许陛下能看在老夫的薄面上从轻发落。” 李剑如何不知,自己的父亲虽为梁国剑道宗师,可一心不问朝政,也只有在近些年自己受命外出征战,直面大楚军神司空厉后,才开始担心起自己的安危。对于陛下而言,充其量称呼一声老前辈,哪有什么面子,父亲之所以如此,是担心陛下大怒之下为难自己,而父亲如今好歹是梁国明面上修为第一人,有他在侧,陛下多少会有所顾忌,不至于过分相逼。 不忍辜负父亲这份好意,李剑点了点头:“那就有劳爹爹随孩儿走一趟了。”他深知父亲素来不喜梁武帝,生怕二人在大殿之上起了冲突,不好收场,又叮嘱道:“待会进了宫里,不管陛下说些什么,父亲一定要沉住气,不可忤逆圣上。” 李显冷哼一声,佯怒道:“臭小子,不用你教为父这些道理,你且放心,此事因我而起,若陛下怪罪,都由为父一人承担!” 父子二人联袂走在朱雀大道上,大道两旁站着些品秩较低而无法进入中枢的低位官员,这类人平日里攀附不上李剑这艘大船,与李剑无甚来往,恐怕也不太明白“异姓王”这三个字的份量之重,听到了些许风声,纷纷猜测李剑这次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交头接耳,指指点点。李剑只顾昂首阔步,哪会理会这些低位之人的非议,而李显则不动声色将这些人的脸孔模样全给记在心中,打算一并秋后算账。 朱雀大道虽长,可李家父子二人毕竟都身负神通,一炷香的功夫后,便穿过漫长的大道,来到紫宸殿外。可出乎二人意料之外的是,冯靖全不仅没有龙颜大怒,反倒是一反常态站在殿外,亲自迎接父子二人。 见到李家父子,冯靖全满脸堆笑,快步上前,拉着李剑的手,喜道:“朕的常胜将军,你可算回来啦!”又转头看向李显,笑道:“万幸老天开眼,皇叔也回来了,天佑我大梁。”因冯靖全第一次以此称呼李显,故而“皇叔”二字显得格外生硬拗口。李剑不知冯靖全为何如此做派,忙跪倒在地,抱拳道:“陛下,可使不得。陛下贵为天子,怎可出殿迎接我父子二人。” 冯靖全笑着将李剑扶起,说道:“你我本就是一家人,有何不可!你父子二人为我大梁鞠躬尽瘁,劳苦功高,朕已命人设下宴席,替你父子庆功,就咱们自家人家宴,没有外人。” 李剑与李显对望一眼,不知冯靖全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可既然进了这深宫之内,只能听命。 三人走进大殿,宫女下人们早已准备好酒菜,冯靖全兴致高昂,不断向李家父子二人敬酒,表彰二人劳苦功高,为了大梁尽心竭力,却对李剑与司空厉私自定下停战协议一事只字不提。 一顿饭吃的李剑战战兢兢,好几次想要主动开口认罪,却都被李显眼神制止。可此事非同小可,不管陛下出于何因不询问,李剑都认为,自己若是不说明原因,便是欺君之罪,不理会父亲阻拦,起身出列,拜倒在地,沉声道:“微臣自作主张,与司空厉达成停战协定,未经请示,还望陛下赐罪!” 冯靖全笑道:“庆王殿下请起,殿下体恤百姓,为了我大梁社稷,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何罪之有?我大梁有庆王殿下在,定能建立万世之秋。” 话虽如此,可李剑并未起身,反而将头埋的更低。 冯靖全又道:“你我本就是一家人,朕若真怪你,又何必费尽心思替你父子二人设宴,都说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只要你正心正念,处处为我大梁着想,朕又怎么会怪你?庆王殿下快起来吧,这里没有外人,不必做样子给谁看。” 李显也在一旁附和道:“剑儿,既然陛下发话了,你便起来吧。” 酒过三巡,门外突然有人求见。 似是在冯靖全意料之中,朗声道:“杨公公进来吧。” 杨修踩着小碎步,小心翼翼走了进来,将一张写满名字的纸呈给冯靖全,若李剑瞧见纸上名单,一定会惊讶,尽是刚刚他父子二人穿过朱雀大道时议论嘲笑之人。 冯靖全故意将那张纸递给李剑,明知故问道:“庆王殿下请过目,看看可还有遗漏。”见李剑不明所以,便解释道,“朕平日里对他们真是太仁慈了,这点芝麻绿豆大的小官,也敢公然聚众非议当朝异姓王,当真是活腻了!杨公公,此事就交由你去处理。”说着做了个手抹脖子的动作。 李剑忙起身替这些官员求情:“陛下息怒!这些人虽有过错,但罪不至死,还望陛下高抬贵手,从轻发落。” 冯靖全坐在那张象征着全力和帝位的龙椅上,看着匍匐在自己身前的李剑,笑意玩味。 第一百七十八章 自己选的路 过了好一会,冯靖全才松口道:“既然庆王殿下不计前嫌,亲自替这些下人求情,那今日朕就看在庆王的面子上饶他们一名,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传朕口谕,免去这一干人等官职,降为白身,永世不得录用。” 这场鸿门宴临近结束时,冯靖全突然开口问道:“如今两国已约定停战,不知庆王下一步有何打算?” 李剑不疑有他,答道:“虽说司空厉承诺三年内不会主动进犯,可一来微臣不知此人能否说服楚王,二来兵不厌诈,我大梁自然仍要做好应对之策,微臣打算明日便返回雍州,谨防楚军来犯。” 岂料冯靖全笑道:“庆王殿下替大梁征战多年,劳苦功高,如今好不容易楚贼主动要求停战,正是修生养息的好时候,待京中事务处理完毕后,不如先回封地休养一阵,朕会下旨,命麻云华协助统领雍州军务,即便楚蛮子言而无信,主动来犯,有麻将军在,更有幽、凉两地大军在,想来司空厉想踏破我大梁国门,也没那么容易。真到了危难关头,再由庆王出马,一锤定音也不迟。” 李剑眉头微皱,他并非不信任麻云华,可国家大事,又岂能儿戏,本想着出言拒绝,可余光瞥见父亲冲着自己悄悄摇头,心下了然,释怀道:“那微臣就在此谢过陛下好意了。” ———— 一场鸿门宴,看似和睦,实则危机四伏,冯靖全几次试探,若非有李显在侧,只怕李剑早早便落入圈套,难以脱身。 父子二人回到庆阳城内的临时府邸,李剑长舒一口气,与冯靖全单独相处,其凶险程度不亚于直面司空厉大军,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李显怒道:“这冯家小儿,心眼越来越多了,也不怪老夫打小便看不上他,如今他变相多了你的兵权,你该当如何?” 李剑思索片刻,沉声道:“爹爹请放心,陛下不过是暂时让孩儿回青州封地候命,不会当真夺了我的兵权,若还有战事,孩儿必当重新披甲挂帅。云华与我本是旧识,有他驻守雍州,孩儿也能放心。如今也好,马上征战了数十载,难得有机会能好好休息一阵。” 李显叹道:“我儿命苦,早年间武帝继位,担心以江清为首的文官一派做大,将你用作制衡江清的不二人选,如今又被当做是掣肘司空厉的第一人选,虽位极人臣,但却活的不自在,即便你对大梁忠心耿耿,可冯靖全仍会处处提防着你,生怕你这个无论是军功、资历还是威望都远胜于他的异姓王哪天真就反了。如今远离战场,撤回青州,也不见得是坏事,起码能休养一阵。为父年事已高,你岁数也不小了,正好趁着这段闲暇时间,把你的终身大事给操办了,为父也想早日抱上孙子。” 李剑如今已年过四十,可似乎对于娶妻生子仍没有打算,敷衍着点了点头,李显心知他还是放不下那个女子,也不好多劝什么,只能默默叹了口气。 大殿内,冯靖全独坐龙椅之上,十指交错。 曲怀尔从大殿深处走了出来,抚掌笑道:“陛下无论心计还是演技,都堪称一绝,连老夫都想为你鼓掌叫好啊。” 冯靖全邀功似的站起身来,问道:“帝师,弟子刚刚做的可有纰漏?” 曲怀尔欣慰笑道:“其一,陛下能压住怒气,且笑脸相迎,忍人所不能忍,其二,与杨公公做了场戏,那些低品官员对于大梁而言无关紧要,随便拉个人来未必不能胜任,但其身后的家族却势力庞大,在京中为官,谁人没有点背景,无论李剑求情与否,这些人最不济也官位不保,那他们背后的家族这些年孝敬的打点钱可就打了水漂了,陛下这一招借刀杀人,将这群庞大士族的怒火转嫁到李剑身上,让这位异姓王在大梁京中树敌无数,从而进一步削弱其在中枢的势力,高,实在是高!” 难得被曲怀尔称赞,冯靖全开心的像个孩子。 又听曲怀尔话锋一转,问道:“可陛下想要削弱李剑的势力,未免有些操之过急了,难道陛下就不担心将李剑放在封地太久后,青州变成他李剑的青州而非大梁的青州?” 冯靖全一时语塞,不知所措。 曲怀尔叹道:“陛下已经做得很好了,但愿是老夫多虑了。如今话已说出口,陛下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却说自曹邛死后,卢怀远终日郁郁寡欢,不愿与人交谈,对大师父的思念,使得他整晚都无法入睡,唯有白日里忘我练枪,将自己练到精疲力竭,浑身酸痛,才能勉强入睡。梅舒雁苦口婆心劝说了好几次,却见效甚微,只能暗自着急,最终还是由凌霄云出马,将卢怀远狠狠拾掇了一顿。 之后师徒二人并肩坐在剑神山顶,凌霄云叹道:“有些事,本不该为师来开这个口,可你小子性子执拗,倘若不将话说开了,只怕你小子会越陷越深,这也是曹前辈不愿瞧见的。” “你身世特殊,不仅身负血海深仇,更肩负着你卢家三代人和你大师父的期望,至于其中缘由,为师当下不便明说,否则以你的性子,哪怕明知不是仇人的对手,也会一意孤行,前去寻仇。可有一点你要记住,你卢怀远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而活,更是为了你卢家历代先辈,为了你大师父而活,为师作为旁人,虽觉得这对你来说并不公平,可为师听说,当年你抓周之时,曹前辈和梅前辈曾给过你选择,故而这条路也算是你自己选的,如今为师自作主张,再问你一次,你可愿挑起这份重担?放心,只要你摇头,有为师在,谁也不能强求你,大不了待为师百年之后,亲自去黄泉路上给曹前辈赔罪,可只要你点头了,便不可再如此浑浑噩噩,虚度光阴了。” 除了这对师徒外,无人知晓当夜卢怀远的选择是什么。 直至深夜,凌霄云率先离去,只留下卢怀远独自一人枯坐山巅,早已泪流满面。 第一百七十九章 斩蛟龙 世间可有仙人? 对于寻常百姓而言,无论是百岁高龄,无敌于天下一甲子的前任大器榜榜首的空山圣僧,还是御剑飞行,以一人之力引起天下万剑共鸣的已故剑神曹邛,又或是年少成名,如今天下第一的枪仙凌霄云,亦或力拔山兮,沙场万人敌的大楚军神司空厉,皆可被称为仙人。 可在这些武夫眼中,真正的仙人又当如何? 自古以来,上至王侯将相,下至贩夫走卒,皆妄想长生,何为长生?相传仙人即得大长生,可无论是空山圣僧还是曹邛,如今都已不在人世,世间万万人,唯有甲子前公认的天下第一楚天机,真正做到证道飞升,独过天门,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也正因如此,才引得世间武夫趋之若鹜,前赴后继出海访仙,只为寻求那一丝虚无缥缈的机缘。 可在这些人中,有一人可被称为异类,此人出海访仙不为机缘,不为证道,不为与仙人论道,只为凭借手中双刀,将那些传说中高高在上的仙人打落人间,此人名叫仇爻。 距自己重见天日,已过去好几个月时间,自剑神山拜别曹邛后,仇爻便出海寻仙,可这么久过去了,连仙人的影子也没有见到。当日出海时,曾听海边渔民讲述,海中有一处孤岛,荒无人烟,有胆子大的年轻人相约去岛上探索,却全都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渔民们都说,岛上有吃人的妖怪,时长兴风作浪。 仇爻自然不信鬼神之说,猜测岛上必有邪祟,向渔民问清孤岛方向后,便漂洋过海,只身来到岛上。刚一上岛,便有一股阴风迎面吹来,虽是烈日当空,却令人通体生寒。若换作旁人,或许早就知难而退,可仇爻素来胆大妄为,自恃神通,倒也不聚。越往岛中心走去,寒意更盛,更远处,还常常传来不知是何怪物的嘶吼声,仇爻心知,岛上必有蹊跷,大步向前。 又走了近一个时辰,仍是一无所获,可仇爻却发现,整个岛上几乎看不到任何活物,连飞鸟长虫都不见,仇爻不禁将手中双刀又握紧了几分,小心翼翼向前探路,突然间,一汪深不见底的小潭出现在眼前,仇爻忽觉一阵杀气从潭底直冲云霄,忙屏息凝神,严阵以待。下一刻,水面猛地炸开,一条通体乌黑的十丈蛟龙从潭底冲出,张着血盆大口,对着仇爻这个不速之客怒吼着,散发着阵阵恶臭。仇爻冷笑一声,心道果然有邪物,纵身一跃,与恶蛟斗在一处。 双刀在手,即便面对修炼成精的天龙,仇爻恐怕也会毫不畏惧的直冲而上,更别说这条远未大成的小小恶蛟,手中长刀一挥,一道寒光闪过,狠狠劈砍在蛟龙坚硬的鳞片上,溅起一串火花。 毕竟是修为过百年的灵物,虽尚未得道,无法呼风唤雨,可一身坚硬如铁的鳞甲覆盖全身,纵使刀斧加身,也难伤其分毫。仇爻不由被激起好胜之心,出刀更加迅猛,在蛟龙身上留下道道白印。 一人一蛟就这么恶斗了七天七夜,期间仇爻若是乏了,便以刀背拍打自己来保持清醒,若是渴了,便抓起一把青草放入口中咀嚼,片刻也不敢松懈。而蛟龙仗着身高体长,粗壮的尾巴不断横扫,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对方。 缠斗许久,双方手段尽出,都已精疲力竭,蛟龙恶狠狠地盯着眼前这人,自己在这荒岛上横行霸道三百余年,何时被一只蝼蚁给逼到如此境地,扶摇直上,用头狠狠撞向仇爻。后者身形一闪,看准时机,双刀划破鳞甲,在恶蛟头上划出两道深深的伤口,只听得一声惨叫,蛟龙吃痛,身子发疯似的扭动起来,它怎么也没有料到,自己引以为傲的鳞甲,竟没能挡下那不起眼的两刀。仇爻一击得手,气势大涨,身若游龙,很快又找到蛟龙破绽,将双刀深深扎进恶蛟头顶,后者本想展开殊死搏斗,可不知为何,这平平无奇的两刀好似有什么魔力一般,不仅阻断了自己体内气机流转,更是让自己辛苦积攒下来的修为一点点流失,无论自己用什么办法,都阻止不了这个现状。 毕竟是修炼了三四百年的灵兽,不仅已通人性,更是习得如何与人交流。从喉咙深处传出一声嘶吼,随即有气无力道:“上仙,你我无冤无仇,还请上仙饶我一命。” 听得恶蛟口吐人言,仇爻先是一愣,随即释怀,到底是修炼几百年的天地灵物,精通人言也不值得大惊小怪。一人一蛟斗了整整七天七夜,仇爻早已腹中空空,饿的前胸贴后背,环顾四周,仇爻纵身一跃,从高处树上摘下几颗翠绿野果。 咬了一口汁水饱满微酸可口的野果,仇爻漫不经心道:“你作恶多端,滥杀无辜,仇某出海前便答应过那些渔民,定不饶你,就别费那功夫求饶了,仇某这两把刀可不是凡品,劝你还是省着点力气。” 蛟龙眼珠好似活人一般,滴流乱转,似乎在思索如何才能脱身。 似是看出蛟龙的小心思,仇爻笑道:“仇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决意要取你性命,便不会对你这孽畜手下留情,你虽未天地灵物,可不过只是个修炼不足五百年的小小蛟龙,远未到化龙的境地,体内尚未孕育出可集天地之灵气的龙珠,不然仇某也不敢前来送死,放心,仇某这两把本为上古符刀,专门用来克制你这类邪祟。” 蛟龙还想再说些什么,突然见仇爻猛地站起身来,冲天而起,冲着远处不知在喊些什么,虽看似潇洒风流,可恶蛟却好似在此人的眼中看出了无尽的悲伤。 之后几日,仇爻寸步不离,守着那条重伤的蛟龙,也不取其性命。 恶蛟几次想要挣扎,可头顶那两把符刀却死死阻断了自己的气机,无法动弹分毫,而随着修为的缓慢流失,蛟龙的身躯也在不断变小,直至变为七丈长短。 而仇爻不眠不休,饿了,便吃些山间椰果饱腹,渴了,便就地捧些清水,这趟为访求仙人而来,甚至都没能见到曹邛最后一面,虽未能觅得仙人,倒也遇上了这桩不大不小的机缘,只可惜这条恶蛟修行时日尚短,体内并未结出龙珠,不然若能将那颗传说中的人间至宝吞下,功力必然大涨。一念至此,仇爻不禁有些后悔,这一趟该带些美酒上岛的,现今岛上除了野果外,连一只飞禽走兽都不曾见到,三日无肉也无妨,可这一日无酒,仇爻肚子里的酒虫便开始造起反来。 这一日,恶蛟仍在思索如何才能从仇爻手下逃出生天,却听这位修为极高的刀客笑道:“你作恶多端,为祸人间,想活命直如白日做梦,而仇某之所以这么多天都没有痛下杀手,全因要用你散发出来的戾气,去钓一条更大的鱼来,如今鱼儿已然上钩,那你这条贱命,便再无用处了,你且几号,在下仇爻,下辈子投个好胎,届时再来寻我报仇。”不理会恶蛟苦苦求饶,仇爻手起刀落,便将那颗巨大头颅连根斩断! 下一刻,一名中年剑士从远处现身,此人赤发碧眼,正是当日在剑神山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卓不凡! 第一百八十章 刀剑之争 亲眼瞧见仇爻砍下蛟龙头颅,饶是以卓不凡之能,也觉不可思议,先不论这头恶蛟修为如何,光是这巨大的身躯,便让一般人望而生却,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仇爻有此胆量,敢与这天地灵物一较高下,并非说仇爻修为最高,而是说此人胆识最强,可不计生死,不计后果,若换成是自己,只怕也会畏首畏尾,担心与这天地灵物的厮杀而折损自身气运。这也是卓不凡真正佩服仇爻的地方,凡是他们这类人,一旦武学修为高到一定程度后,每次生死相较需要考虑的因素太多,怕折损自身气运,怕道心蒙尘,怕前世因果,怕后世轮回,而千百年来,真正能做到心无挂碍的也只有两人,一是甲子年前天下无敌的楚天机,另一人正是眼前的仇爻。 可若是卓不凡知晓仇爻与楚天机的那层血缘关系,恐怕也就不会觉得奇怪了。 仇爻玩世不恭地看着眼前这个预料之中的来客,调笑道:“阁下这副尊容,又为何会取一个中原名字,是想着有朝一日扬名立万后旁人能记住你的名号?” 卓不凡面不改色,回道:“阁下说笑了,在下祖上本是交州人士,这卓姓有可不可?阁下不必以貌取人。” 仇爻仰天大笑:“你又不是待字闺中的姑娘,仇某以貌取人作甚。阁下今日前来,只怕不是为了和仇某叙旧吧。” 卓不凡笑道:“在下初入中原,对天下英雄知晓不多,不然那日在剑神山遇到阁下,卓某无论如何也会出上一剑。” 仇爻笑道:“当日你在剑神山上所展露的几手,那七招能引来天地异象的剑法,仇某自认做不到,可无论剑法还是刀法,花架子固然好看,至于好不好用,不打上一架,谁能知道,当日仇某见兄心切,若不然,管你是第一第二,都要将你拉下马来!” 卓不凡微微一笑:“卓某对于天下第一的归属并不上心,只不过自剑法大成以来,在西域罕逢敌手,竟无人能接下卓某一剑,这才不远万里来到这中原大地,想和其他高手较量一番,看看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 仇爻摆手道:“这是你的想法,与我无关。仇某年少成名,与当时已年近半百的剑神曹邛并称为‘南刀北剑’,什么凌霄云、司空厉当时远未成名,排在仇某身前的也唯有空山那老秃驴一人而已。之后失手被擒,囚禁于暗无天日的地底长达二十年之久,之后重获自由,却发现这座江湖已无几人记得仇某!之后我便立誓,定要将那些排在仇某之前的人逐一拉下马来,做一做那让世人铭记的天下第一!” 卓不凡心中震撼,由衷赞叹,不由问道:“哪怕明知不敌,阁下也会悍然出刀?” 仇爻环胸而立,傲然道:“那是自然,境界不如又如何?不妨碍仇某出刀,不然我又何必守在这荒岛之上,只为等待阁下大驾光临。” 卓不凡笑道:“既然如此,卓某又岂能拂了阁下美意,你我不妨打上一场!” 仇爻哈哈大笑:“如此正合我心意,当浮一大白!” 卓不凡附和道:“只可惜卓某囊中羞涩,这趟来未曾携带美酒,不然倒是可与仇兄把酒言欢。” 仇爻兴致颇高,笑道:“无妨,等你我打完,离开这荒岛,仇某请你喝酒!” 二人摆开架势,仇爻面如冠玉,脸上常挂着一副玩世不恭的笑意,手持两把形状特异的古朴弯刀,一把斑斓威严,名为“神荼”,能开山碎石,另一把通体黑色,名为“郁垒”,锋利无匹,他出身名门,天赋异禀,凭借着对双刀的独特领悟和过人的毅力,练就了一身绝世刀法,虽刚与蛟龙鏖战七天七夜,却乘大势而来,战意无双。 卓不凡面容清癯,其貌不扬,若非那一头赤发和那对碧眼,直如邻家大叔一般,风度翩翩,儒雅随和,他身着一袭白衣,身姿挺拔,腰间佩着一柄寒光凛冽的宝剑,此剑无名,其剑法大开大合,却又变幻莫测。 仇爻双手拔刀,神荼在前,郁垒在后,身形如电,朝着卓不凡攻去。后者不慌不忙,拔剑出鞘,剑随身动,迎向仇爻的攻势。 一时间,刀光剑影交错,铮铮鸣响不绝于耳。仇爻的双刀攻势凶猛,每一招都带着千钧之力,试图以力量压制卓不凡。而卓不凡的剑法则巧妙至极,以柔克刚,化解着仇爻的凌厉攻击。 百招过后,两人皆未占到上风。仇爻额头汗珠滚落,心中暗叹卓不凡剑法之精妙。卓不凡亦是呼吸急促,对仇爻双刀之威猛感到惊叹。 突然,仇爻怒吼一声,施展出一招绝技“狂风绝息斩”,只见他双刀飞速旋转,竟凭空形成一股强大的气流,向着卓不凡席卷而去。卓不凡见状,眼神一凝,运足内劲,将宝剑直直刺出,口中默念道:“剑破苍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两人的兵器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强大的冲击力使得他们各自朝后退去。 仇爻稳住身形,看着手中微微颤抖的双刀,心中涌起一股敬佩之情。卓不凡则轻抚着剑身,脸上露出意思欣慰的笑容。 “仇兄,今日之战,不分胜负,你我改日有缘再战!”卓不凡朗声道。 仇爻却是冷哼一声:“仇某要你谦让什么!阁下若是使出当日在剑神山上那几招,我早就败了,何来平手一说。”这话倒也不假,卓不凡作为当世用剑第一人,却走得一条舍术求道的羊肠小道,剑法并非拿手,反倒是剑道造诣极高,这次弃道从术,以剑法与仇爻近身搏斗,已算是有所相让。 卓不凡闻言,笑道:“卓某有那几招,可仇兄便没有压箱底的招式了么?这一战你我平分秋色,不分胜负。”他毕竟仍占着一层境界的优势,若使出全力,未免有些胜之不武。 仇爻叹道:“原本我还在想,曹兄何等眼光,为何会将毕生绝学心甘情愿传给你这个外人,原来曹兄心中已将你视为将来剑道扛鼎之人。今日一战,仇某技不如人,心服口服,不过阁下放心,长则五年,短则三载,仇某必入天人境,届时再与你分个高下!” 卓不凡哈哈大笑:“那祝君心想事成,卓某就拭目以待了!” 夕阳西下,两人的身影被余晖越拉越长,留下了一段注定不会流传于世的江湖佳话。 第一百八十一章 狐媚子 随着梁楚两国停战,除去仍需镇守边疆,谨防敌国偷袭的将士们仍驻守在前线外,其余将士被恩准可告假回乡探亲,这对于这些常年在外征战,背井离乡的将士们而言,无疑是一则天大的好消息。一时间,国泰民安,举国上下一片和睦景象。 冯靖全也乐得清闲,终于不用整日面对那堆积如山的前线战报。 而李剑返回青州,最高兴的莫过于青州太守卫昇。当日李剑被一纸调令,调往前线之后,卫昇可失落了好一阵子,不仅因为自己和这位大梁异姓王颇为投缘,更重要的是,李剑不在青州,少有人陪自己饮茶喝酒。当得知李剑即将返回封地后,这位青州太守带领仪仗队出城迎接,见到李剑后,更是亲自替其牵马步行。 卫昇毕竟是文官,若为自己牵马,万一被有心人传到圣上耳中,难免落下话根,便下马与卫昇同行。卫昇后知后觉,躬身致歉道:“下官一时激动,还请王爷莫怪。敢问王爷,这趟回来多久?” 李剑笑道:“卫大人那些小心思,本王如何不知。本王也想一直留在青州,国泰民安,天下永无战事。” ———— 而随着战事告停,楚王大婚,冯靖全立后一事再一次被提上日程,相比于之前的抗拒,这一次冯靖全自己也有了册封皇后的念头。 这一日,在皇家园林的赏花宴上,冯靖全在一群太监宫女的簇拥下采花赏景,不远处,两名妙龄女子挽手而来,其中一名鹅蛋脸少女见到冯靖全,施了个万福:“小女桓宜,见过陛下。” 冯靖全认得此女正是光禄大夫桓驰独女,芳龄二十,今日受邀前来。见冯靖全盯着自己身旁女子,便介绍道:“这位是小女闺中密友,名叫林倩兮,其父是国子司业林品正。” 冯靖全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从四品官员的女儿,难怪自己没有见过。 只见林倩兮一袭绯色罗裙,身姿婀娜,酥胸微露,眼神中透着灵动与妩媚,犹如一朵盛开的桃花,让人过目不忘。 林倩兮的一颦一笑都仿佛带着勾魂的魔力,冯靖全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眼神中尽是毫不掩饰的欣赏。儿女见圣上呆愣在原地,嘻嘻一笑,欠身告退。 只见林倩兮轻盈地穿梭在花丛间,如同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冯靖全身边的侍从们都看出了皇帝的心思,却无一人敢多言,唯独唐盖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打算宴会之后将此女的一切消息打探清楚。 自那日之后,冯靖全常常借故出宫,只为与林倩兮相见。林倩兮如何不知皇帝陛下的心意,却总是欲擒故纵,让冯靖全对她愈发痴迷。 这样的日子整整持续了半月,冯靖全每日早出晚归,不理朝政,只为美人,而林倩兮却一直吊着梁武帝,连小手也不让摸,折让冯靖全急得牙痒痒,却又乐在其中。 这一日,林倩兮傍晚回到房中,父亲正坐在自己闺房内等着自己,对面坐着一位消瘦文士。林倩兮见到那位文士,又惊又喜,笑道:“师父您也来啦!” 那文士点了点头,声音嘶哑道:“倩兮,这几日陪着冯靖全游山玩水,他可有非分之举?” 林倩兮拉着师父的胳膊,嘻嘻笑道:“师父放心,陛下对倩兮很好,一直恪守本分,还未有不礼之举。” 林品正嗤笑道:“这梁武帝何时转了性了,长瑞,这场谋划,涉及极广,小女能否担此重任?” 消瘦文士名叫冼长瑞,年过半百,与当今天下几位年轻俊彦一般,也出自东岳书院,若论辈分,李密先、宋进阳二人见到冼长瑞,得叫上一声小师叔。此人出山后行踪不定,没想到竟成了林倩兮的师父。听这三人所言,似乎林倩兮与冯靖全的偶遇正是出自冼长瑞的谋划,至于是何目的,尚不明确。 冼长瑞沉声道:“倩兮自有便拜入我门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且这妮子心智远超常人,又是天生媚体,如今已将冯靖全迷得神魂颠倒,林老弟放心,倩兮定不会让咱们失望。” 林倩兮嘟着小嘴,嗔道:“爹爹小瞧人么!” 林品正只是摇头苦笑,他老来得女,一直将独女视为掌上明珠,如今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眼睁睁看着林倩兮以身犯险。林倩兮虽是女儿身,却志向远大,不让须眉,为了家国大义,甘愿以身入局,甚至不惜赌上自身清白,却独独看不懂父亲的良苦用心。 又听冼长瑞叮嘱道:“倩兮,你且记好,与冯靖全相处需把握好尺度,此人毕竟贵为一国之君,便是明面上无人相随,暗处一定有高手保护,切记不可表露出任何别样情绪。如今你按照为师的指示,欲拒还迎,已吊着他整整半月光景,冯靖全本就是情场老手,见惯了寻常女子的逆来顺受,自然对你这套很新奇,但不宜一直吊着他,得让他适当尝点甜头,不然一旦让他觉得一直得不到,便会想尽办法将你毁掉,这一点你一定要记好!” 林倩兮点了点头,掩面笑道:“倩兮知道啦!明日便让他摸摸小手,捏捏脸蛋,美死他!” 听闻此言,林品正一阵心酸,干脆走出屋外,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冼长瑞叹道:“傻姑娘,这些话以后可千万别在你爹面前说了,以他那迂腐的性子,可受不了这些,万一承受不住,反而误了我等大事!” 林倩兮吐了吐舌头,俏皮道:“知道啦!倩兮以后不在爹爹面前说便是。” 第一百八十二章 新生 在冼长瑞的计划之中,先利用桓宜这层闺蜜关系,替林倩兮与冯靖全安排一场偶遇,而林倩兮不仅生的沉鱼落雁,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更是摄人心魄,天生妖艳妩媚,少女时期便成了远近闻名的美人坯子,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冼长瑞担心林倩兮因容貌艳丽惹出什么事端,从而打乱之后的布局,早早便带她入京,之后温养在家中,随意不得外出,若不然,单凭林倩兮那倾国倾城的容颜,求亲之人早就踏破林府门槛了。 之后形容词花重金买通不少朝中官员,为梁武帝立后纳妃一事造势,之后顺水推舟,安排林倩兮横空出世,吸引冯靖全的注意,从而令其深陷其中。 整个计划中,唯一存有变数且最难成功的,莫过于林倩兮的出现,能否得到冯靖全青眼,此女虽容貌艳丽,媚眼如丝,摄人心魄,可若是不能成功吸引冯靖全,一切谋划将付之东流,好在冯靖全好色成性,只一眼便深深爱上了林倩兮。 之后一段时间,林倩兮谨从师父教诲,和冯靖全的关系日渐亲密,却一直守住最后一道底线,正如冼长瑞所言,让林倩兮无论如何都要保住清白之躯,一旦让冯靖全早早得手,便会弃之如敝履,狠心抛弃,只有等真正坐上那个位子后,才能将自己毫无保留地给交出去。 林府内,林品正和冼长瑞相对而坐,前者愁眉苦脸,后者风轻云淡,形成鲜明对比。 林品正唉声叹气道:“长瑞兄,为何一定要小女参与其中,那件事都过去十几年了,还能平反不成?就算真能平反,那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了,人都没了,万事俱休。” 冼长瑞向来不喜此人迂腐,闻言斜眼道:“难道人不在了,咱们就这么算了?别忘了,你林品正能有今天,是受何人恩惠!今日在下只问你最后一次,当真同样让倩兮参与其中?若是应允了,以后无论发生何事,不可再优柔寡断,以免误我等大事!” 林品正长叹一口气:“我这女儿,志向远大,不输男子,若林某不答应,倩兮恐怕会恨我一辈子。况且此刻倩兮已受到冯靖全青睐,现下退出,为时已晚,长瑞兄且放心,林某虽迂腐,却也明白家国大义,此事就按长瑞兄所谋继续下去吧。” 死死觉得自己太过不近人情,冼长瑞安慰道:“刚刚在下话说重了,林老弟放心,有我在一天,便会护着你林家上下,只可惜倩兮这孩子,为这座天下牺牲的太多了。” 林品正叹道:“这条路也是倩兮自己的选择。敢问长瑞兄,小女真能受梁武帝青眼,坐上那个位子?” 冼长瑞抚须说道:“梁武帝自十五岁登基以来,在位已十六年,虽一直未明媒正娶过任何一人,可宠幸过的女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而这些女子共计替其诞下七子九女,如今名义上的大皇子已十四岁,***十七岁,可因这些皇室后裔的母亲们都没有名分,连带着这些金枝玉叶们也变得名不正言不顺,而近日冯靖全终于有了立后的打算,在下猜测,除去皇后之位外,四位贵妃的人选也会水落石出,以倩兮的家世,皇后之位是不用奢求,但四名贵妃,理当有倩兮一席。” 林品正涩声道:“贵妃如何,皇后又如何,若一切能重来,林某倒希望小女能安安稳稳度过一生。” ———— 天下无战事,最高兴的莫过于两国百姓。而剑神山早年间因地势和曹邛的缘故,免受一切大小战事侵扰,便是早年间楚国内战,双方将士也会默契地绕过此地,以防惹得曹邛雷霆震怒。 随着曹邛身死,凌霄云受命接过大旗,这位天下第一人比起曹邛,修为更加霸道,且行事喜怒无常,更无人敢来犯。 距曹邛离世已过去四个月。 这一日,吴秀产女,她本就是高龄产妇,竟是难产,任她武功高强,也被折腾了个半死,好不容易孩子落地,似是体会到了母亲所受的痛苦,不哭不闹,咯咯直笑。吴秀生育虽苦,但瞧见女儿笑得开心,痛苦也消去了大半,搂着婴孩,无比怜惜。 凌霄云初为人父,心中恍然若梦,喜乐无垠,引经据典,想给女儿起个好名字,但常言道“求全则毁”,他越是绞尽脑汁,却越想不出合意的姓名。 吴秀调笑道:“你这个天下第一,怎么连女儿的名字也想不出。” 凌霄云将妻女揽入怀中,柔声道:“我这不是担心名字不好听,女儿长大了不喜欢么。取名一事,必须慎重。” 之后,凌霄云苦思冥想,拟定了不下十个名字,却都不甚满意,最终还是由吴秀一锤定音,在夫妻二人名字中各取一字,给女儿定名为凌秀秀。凌霄云虽觉这个名字讨巧,但兼顾夫妻二人,也可谓皆大欢喜。 吴秀初为人母,许多事情一窍不通,好在山上有梅舒雁在,将一切处理的井井有条。卢怀远看着这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妹妹,脸上也多了几分真诚的笑意,每日除了雷打不动的练枪外,其余时间便一直围在凌秀秀左右,虽说帮不上太多忙,可还是能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凌秀秀的到来,也给死气沉沉了小半年之久的剑神山带去一份久违的温馨,也扫去了盘踞在剑神山上空许久因曹邛离世的阴霾。 ———— 而另一边,独自一人秘密前往东海疗伤的司空厉在楚国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培养的术士的协助下已然痊愈。 司空厉赤裸着上身,露出一身精壮肌肉,低头看了看,那被天雷洞穿的胸口如今已长出全新的皮肉,仅凭肉眼,几乎无法区分,而除了外伤完好如初外,被天雷打散的经脉也宛若新生,气机流转一息千里,并无任何凝滞不适之感。不仅如此,司空厉甚至感觉到自己的修为也在稳步提升,隐有破境之兆。 楚王猜得不错,这次司空厉主动与李剑约定停战,全因自身伤势过重,倒不是说司空厉有伤在身便怕了李剑,事实上,在这位大楚军神心中,纵使自己受伤如此之重,整个梁国军中仍无一合之敌,唯一让司空厉心生忌惮的,也只有曹邛临死前告知的庆阳城内那两座用来镇压天人的大阵而已。凭当年曹邛独战一城的绝世修为,仍对那两座大阵有所顾虑,折让司空厉不得不加点小心,就算当真灭了梁国大军,兵临城下,若是想不出大阵的破解之法,恐怕也只能无功而返。 起身打算回京,司空厉自顾自说道:“那日在金狼城外,若是本将一怒之下当场格杀了李剑,如今天下又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第一百八十三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 梁楚梁国的暂时停战,并不意味着国泰民安,天下太平,等到约定时间一到,双方定会爆发更加激烈的战事,许多战前部署仍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 对于楚国而言,国力不足这是不争的事实,打仗需要耗费大量人力财力,军事器械,防御工事,战马战刀,都得用白花花的银子堆积起来,就连前线众将士的军饷、战马的粮草,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而燕王李成芝的秘密宝藏至今仍未找到,以楚国当时的财力,已无法支撑太久的战事,好在如今战事暂停,楚国境内近七成将士得以回乡耕种,战力转化为青壮劳力,楚国生产力大大提高,收成比起往年翻了三倍不止,加上将士们不用留在前线,所发军饷和阵亡将士的家属抚恤金也大大减少,算是解了当下的燃眉之急。 当司空厉这位大楚军神伤势痊愈后,回到楚国第一件事,便是带人前往旧燕国境内寻找燕王李成芝生前埋下的宝藏。而宝藏埋藏地点,就连昔年燕国第一权臣百里劲都毫不知情,这无疑大大增加了司空厉寻宝的难度,但这位大楚军神深知这些宝藏对于大楚的重要性,发誓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将李成芝的宝藏给找到。 无论燕、楚,都因地理位置的关系,土地远不如中原那般肥沃,亩产不足梁国六成,而楚国将士又人高马大,饭量惊人,故而这也是司空厉最为头疼的地方,好在现下无战事,粮食产量提升,消耗也随之减少。 当年四国鼎立之时,梁国一家独大,燕、楚紧随其后,又因郭元才智无双,燕国略胜楚国一筹。李成芝年少登基,曾经也是文武双全,御驾亲征数十次,平定了多少诸侯叛乱,在燕国各地筑起无数京观,缴获的奇珍异宝不计其数。相传李成芝的秘密宝库内,除去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外,更有数万柄削铁如泥的绝世神兵,一旦司空厉能顺利找到宝藏,那楚军战力必定更上一层楼,只要能赶在停战结束前将宝藏寻到,不仅能剩下一大笔军费开支,更能提升楚军战力,为接下来的梁楚之战建立起绝对的优势。 这边,司空厉马不停蹄,在旧燕国境内四处寻宝,而楚国另一员大将百里劲也没有闲着,奔走于燕国十二城之间,训练将士,选拔人才。 相比于楚国上下为了之后的大战不断准备着,而梁国上下却看似慵懒恬淡,全因一国之君,梁武帝冯靖全近期一门心思,全扑在了林倩兮身上。经过一段时间的不懈努力,冯靖全终于如愿以偿,和美人有了肌肤之亲,那似若无骨的佳人柔荑,令冯靖全流连忘返,深陷其中。 而李剑被调回封地青州后,每日除了和卫昇相约品茗闲聊外,剩下的时间都在父亲的指点下研习剑法。这位梁国异姓王自那日因祸得福,在莫子锋的舍命相救下,摇身一变,成就二等境界的绝顶修为,如今难得闲暇,正好可以在李显和莫子锋的指点下钻研剑法。李、莫二人都是当世数一数二的剑道宗师,有他二人相助,李剑日后未必不能成功入一等境界,届时再遇上司空厉,也可有一战之力,不至于一个照面也挡不住。 这一日,李剑正在王府中全神贯注的练剑,忽听院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下一刻,十分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大将军这手剑法真威风!” “大将军的剑法硬是要的!” 来人正是樊于虎、韦大壮这两位老部下。 李剑又惊又喜,忙问道:“你二人不在封地驻守,怎么也来到这青州了?” 樊于虎瓮声瓮气道:“前线无战事,我老樊都快憋出病来了,这不便和老韦约好,一同来请青州寻大将军找点乐子。” 李剑皱眉道:“找乐子?你看本将像不像乐子!将军擅离职守,可是掉脑袋的大罪,你二人不知么!” 樊于虎冷哼一声:“他梁武帝只爱美人不爱江山,最近正忙着沾花惹草呢,哪有心思盯着咱们。” 眼见李剑即将发怒,韦大壮忙给了这位口无遮拦的老兄弟一巴掌,抱拳道:“老樊这张嘴向来没个把门的,还请大将军息怒,别和这憨货一般见识。大将军有所不知,如今两国停战,陛下特恩准前线将士可告假回乡,便是我和老樊,也被批准了三个月的假期,我二人都是孤家寡人,无处可去,这才来打扰大将军了。” 李剑这才了然,笑道:“既然如此,本将即刻命人设宴,准备酒肉,今夜你我三人不醉不归!” ———— 庆阳城崇仁巷,非一品官员不得入住,而巷中一座富丽堂皇,有违礼制的府邸,就这么在梁国几代皇帝眼皮子底下存在了近四十年,全因这座府邸的主人正是梁国第一权臣,先后侍奉过三位梁国君主的顾命大臣江清。 这位曾经在梁国朝中只手遮天的一代权臣,如今已是垂垂老矣,每日需服用大量汤药才能勉强续命。 随着四个月前梁武帝一封手谕,江清之子江财与义子江养神走马上任,分别任职于户部、兵部。与江财整日游手好闲不同,江养神自上任第一日起,便一直待在兵部之中,研习兵书或翻阅往年战事记录,倒也乐在其中。 自李剑封王之后,兵部尚书一职一直空悬,如今兵部实际的***乃是顺帝时期的老将章铜山,此人年近七旬,征战近四十载,却无一处大伤,算得上是一员福将。作为和江清同一时期的国之重臣,章铜山自然清楚江养神的身份,原本以为此人的空降,不过是来兵部镀镀金,之后好借着他义父江清的势力一举登上兵部尚书的高位,可一连几个月,发觉此人不仅行事低调,又十分勤勉,不免对他高看了几分。 这一日,江养神一如既往的在书库中翻阅兵书,章铜山龙行虎步,走到这位属下身边,笑道:“江贤侄又在用功了?” 听到动静,江养神将兵书合上,回身抱拳道:“下官见过侍郎大人。” 章铜山摆了摆手,示意江养神就坐:“本官与你义父本为同僚,原本以为你小子来这兵部不过是做做样子,可这四个月来,本官每日都会偷偷观察,你小子不骄不躁,是个大才,是本官小觑你了。” 江养神笑道:“侍郎大人言重了,下官只知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江养神如今为兵部员外郎,自然要为朝廷效力。梁楚大战在即,下官从未上过战场,不得不临时抱佛脚,免得真有一日上了战场,手忙脚乱不是。” 正当此时,门外有人求见,来人正是江府管家于贵,后者声音沙哑,涩声道:“二公子,老爷命你即刻回府,大公子已在回去的路上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大奸大恶得善终 一个时辰前,整日瘫软在床上苟且偷生的江清竟是破天荒的爬起身来,颤颤巍巍,拄着拐杖走出屋外,于贵见状,忙跑过来搀扶,得见老爷满面红光,原以为是每日服药起了作用,只有江清自己最清楚,这一切不过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罢了。 接连多日服用汤药,江清已是骨瘦嶙峋,腹中空空,而大半辈子吃惯了山珍海味的江太师,临死前的最后一顿,竟是想起了发迹之前逢年过节才能尝到的白面馒头和棒茬子粥,趁着自己还有些力气,转头看向身边的于贵,吩咐道:“于贵,差人去买些白面馒头和棒茬子粥回来,老夫饿的厉害,另外,麻烦你亲自跑一趟,将财儿和养神叫回家来吧。” 于贵后知后觉,一下子泪如泉涌。 见管家真情流露,饶是一生凉薄的江清也觉凄然,苦笑道:“哭什么,古人云人生七十古来稀,老爷我今年七十有六,大半辈子荣华富贵,也该知足了,快去叫两位公子回来,老爷我的时间不多了。” 于贵不敢耽搁,立马跑出府去。 江清站在屋子外,抬手遮挡有些许刺眼的阳光,用只能他自己听见的细微嗓音呢喃道:“陛下,老臣这就来向你请罪了。” ———— 江养神见于贵神色匆匆,立觉不妙,忙问道:“贵叔,出了什么事?” 于贵红了眼眶,带着哭腔道:“二公子,老爷...老爷怕是不行了!” 江养神猛地一下窜起身来,惊呼道:“你说什么!”回想起义父的身体每况愈下,好似泄气一般,颓然瘫坐在椅子上。 于贵焦急道:“二公子快些走吧,老爷还有些事要交代。” 江养神抹了把眼睛,躬身到:“侍郎大人恕罪,下官先行告退。” 章铜山朗声道:“贤侄莫要太过伤心,赶紧回去吧,若有用得着本官的地方,只管开口。” 江养神抱拳谢过,也不管于贵,一把冲了出去。于贵毕竟在江府侍奉了多年,人情世故自然明了,替二公子道了声谢,也匆匆离去。看着二人远去的身影,章铜山自顾自说道:“庆阳城要变天了么。” 虽说心中焦急万分,生怕见不到义父最后一面,但江养神也不敢在闹市之中策马狂奔,好在兵部离江府不远,他又有武艺在身,飞檐走壁,很快便返回家中。 刚推开门,一阵浓郁的草药味扑鼻而来,江清躺在床上,面色惨白,呼吸微弱,江财跪坐在床边,早已泣不成声。 江清艰难的转过头,看了看匆匆赶来的江养神,笑道:“养神也回来啦,也好,你和财儿都在,为父有些话要交代。” 看着一脸痛苦却眼神坚毅的义子和只会嚎啕大哭的亲生儿子,江清心中不由泛起一阵心酸,倘若江财能有江养神这般心性,亦或江养神也是自己亲生骨肉,那该多好,这样即便自己死了,江家也不会倒,仍可在朝中有一席之地。 长叹一口气,江清开口道:“财儿,别哭了,先听爹说。爹这一辈子,权倾朝野,即便那位号**师的凤翔先生出山,爹依旧在梁国朝中地位超然,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放眼历朝历代,能做到爹这个位子的也有十几人,却少有人能像爹这般高寿。” “爹一生顺风顺水,机会没有遇到任何波折,爹也自知绝非好人,舞权弄势,卖官鬻爵,贪赃枉法,朝中树敌无数,多少人日夜都盼着爹倒台,甚至早死,可爹的那些对手连我一根脚趾头也不曾碰到,就含恨而终,爹一辈子好事一件不做,坏事样样不落,可就是爹这么个大奸大恶之人,竟能安稳活到现在。” “财儿,爹只有你这么一个亲生骨肉,最放心不下的,也只有你,以后爹不在了,你切记,行事不可再高调。爹厚着老脸,几乎用尽我与陛下之间的君臣情分,替你向陛下求得个户部侍郎的官位。知子莫若父,你的脾性,爹最清楚,爹不求你将来能走多高,能有多大出息,只求你安安稳稳,哪怕贪些小财也无妨,万不可再做出什么出格之事,只要不是掉脑袋的大罪,陛下都会看在爹往日的情分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连说了好多,江清身子又虚弱了些许,摆了摆手,说道:“财儿,为父毕竟是满朝文官之首,相信朝中不少官员都已得到了消息,此刻都在赶来的路上,你先出去替爹应付一阵,爹有些事情要交代给养神。” 江财不疑有他,红着眼眶退出房间,房中只剩下一对同姓却无血缘关系的父子二人。 江清招了招手,将江养神叫至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叹道:“你若是我亲生,那该多好。” 江养神强忍住泪水,沉声道:“孩儿自幼便没了双亲,是义父收留我,抚养我长大,找名师传授我武艺,在孩儿心中,早就将义父当做是亲生父亲。” 饶是江清铁石心肠,临死之前,听到义子真情流露,心中也觉泛起一阵暖意,涩声道:“好孩子,委屈你了。” “财儿胸无大志,不堪大用,以后我江家就得靠你一个人撑起来了。如今虽有停战协议在,就算最好的可能,双方都能默契地遵守,那两年半之后,梁楚依旧会爆发大战,而你身在兵部,必定要率兵踏上战场,切记,无论军功大小,一定要保住自己的性命!为父虽死,可朝中还有曲怀尔这位无双谋士在,咱们圣上,对谁都不会完全信任,故而李剑这位异姓王虽被圣上遣回封地,但不会过分削弱其势力,陛下仍会留着李剑,作为掣肘曲怀尔的工具,所以为父认为,至少十年之内,李剑绝不会失势,你既想着从军,就一定要站好队伍,至于何时与李剑分道扬镳,你是聪明人,自然知道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一旦梁楚战事落幕,天下无战事,也就意味着这位异姓王的日子到头了,你一定要及早脱身,免得连累到自己。” “陛下心机深沉,不可盲目效忠,但你放心,为父手上有一个事关重大的惊天秘密,也是当今圣上的把柄,为了我江家上下安全考虑,不可透露给你,一旦陛下有意除掉我江家,便会有人将这个秘密公之于众。” “为父这一生树敌无数,可这些政敌都死的差不多了,唯有九年前一桩轰动庆阳城的灭门惨案,时任礼部尚书的卢道全一家上下被为父设计陷害,成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可事后为父命人查阅卢氏族谱时,却发现卢道全有一幼子名叫卢雄,当日并不在府中,想来是被人提前救走,得以逃出生天,为父心中一直担忧,这个卢雄将来会成为祸害,你且记好,一旦遇到此人,必杀之!” 之后江清事无巨细,又交代了许多,引起一阵剧烈咳嗽。 江养神本想替义父倒些茶水润喉,却被江清死死抓住双手。 “想不到我江清这个大奸大恶之人,到头来竟能得以善终,可见老天待我不薄。”说完这句话后,江清缓缓闭上双眼,松开了紧紧握住的手。 一代权臣,就此陨落。 第一百八十五章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眼见江清那双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头的手从自己指尖滑落,江养神欲哭无泪,仿佛江清只是像往常那样,沉沉睡去了一般,动作轻柔地替义父盖好被子,轻手轻脚退出房间,当关上门的那一刻,江养神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大哭。 而江财并未按照江清的意思,去招待那些前来吊唁之人,反而一直守在屋外,一脸狞笑,哪里还有往日纨绔子弟的样子。见到江养神出来,心知父亲已死,江财冷哼一声:“老头子对你这个螟蛉义子真是不薄,临死前最后想着的,都是与你交代身后事,我这个亲儿子,瞧着反倒像个外人。我不管老头子临死前与你说了些什么,但他这几十年贪污所得的金银财宝,你一样也别想得到!” 江养神没见闪过一丝怒气,同时亦有些震惊,平日里贪财好色的江财心思竟如此深沉,能藏拙几十年不被人察觉,一想到义父临死前交代,江养神叹了口气,说道:“义兄言重了,小弟哪敢与你争些什么,况且义父刚走,尸骨未寒,朝中不少同僚前来吊唁。你我先将义父后事处理妥当,之后小弟会离开江家。”他打定主意,不愿与江财发生正面冲突,打算等到江清下葬之后,自寻出路,同时暗中护着江家。 见江养神主动服软,江财狠狠唾了口唾沫,骂道:“算你小子识相,七日之后,老子不想再见到你,请你滚出我江家!”说完立时变幻了一副嘴脸,挤出两行眼泪,朝着前堂走去。 看着这位一同生活了数十年仍旧貌合神离,如今更觉陌生的义兄,江养神默默叹了口气,低声说道:“义父,孩儿既然答应了你会保护好江家,那养神就一定会做到,可义兄向来与我不合,今日将我赶出家门,若真有一天,我俩走到对立面上,莫怪孩儿手下不容情。” 江清生前权倾朝野,多少人上杆子想着攀附这棵参天大树,可如今驾鹤西去,却变得门可罗雀,除去几位生前的得意门生和心腹外,竟再无一人前来吊唁,好在梁武帝念及旧情,亲自下榻太师府,更是亲口御赐谥号“文忠”,朝中不少官员听到风声后,这才赶往太师府吊唁,不至于使灵堂太过冷清。 ———— 却说卓不凡与仇爻切磋未分出高下后,二人返回中原,仇爻按照约定,请客喝酒。二人俱是当世顶尖高手,可都苦于没有生财手段,是以囊中羞涩。仇爻不拘小节,时常会在闹市之中故意与那些衣着华贵的富人擦肩而过,顺手牵羊一些酒肉饭钱,可卓不凡一身正气,自然不愿如此,宁可自己饿着肚子,或摘些野果充饥,也不愿行那小偷小摸之事。 仇爻对此不置可否,心里却不免编排此人迂腐,不合自己胃口,可此人修为之高,便是心高气傲的仇爻也觉佩服。 二人随意找了间酒肆,喝着入口寡淡无味的粗劣村酒,仇爻自嘲道:“阁下莫怪,在这荒郊野岭,只有这等劣酒聊以解馋。” 酒对于仇爻这类人而言,是圣人食量,不可一日无酒,而对于卓不凡这类传统武夫而言,饮酒终归伤身,不利于自身修行,故而卓不凡虽饮酒,却不酗酒,不似仇爻这般瘾大。喝着别有一番风味的村酒,笑道:“卓某身无长物,平日里都以泉水、溪水解渴,能有一壶热茶,一杯清酒,就很满足了,今日要多谢仇兄,请在下喝酒才是。” 仇爻摆了摆手,笑道:“不用谢我,仇某不过做个顺水人情,若非阁下是天下第二,仇某也不会和你在一张桌子上喝酒。想当年,仇某被人设计陷害,囚禁在云音寺地底,虽说暗无天日,起码一日三餐无忧,偶尔那老秃驴还会大发慈悲,给我些素酒解馋,如今没了束缚,吃饭饮酒都要自己想法子了。” 对于仇爻之前的遭遇,卓不凡也略有耳闻,对于那位纵横天下四十载的空山僧亦是心神往之,闻言不仅问道:“敢问仇兄,空山圣僧比起在下,强上多少?” 仇爻似乎不愿多提,只是淡淡说道:“老秃驴已入了天仙境,论单打独斗,恐怕只有楚天机降世,才有稳胜他一头。对了,如今你我一战之后,下一步阁下有何打算?” 见仇爻不愿多说,卓不凡也不好再追问,将酒碗放在桌上,沉声道:“卓某与仇兄一战之后,感悟良多,打算闭关一段时间,而大器榜上排在仇兄之前的,也唯有凌霄云、司空厉二人,那位大楚军神要忙着之后的梁楚大战,想来没有时间也不会答应与卓某切磋,看来只有去剑神山和枪仙打一场,才能爽利。” 仇爻叹道:“天人境对天人境么,仇某心神往之。” 卓不凡点了点头:“放眼整个天下,除去那些躲在暗处见不得人的老王八外,也就只有这位枪仙与在下境界相当,我二人一战,可用尽全力,不至于将境界压制在一等境上。仇兄,可愿随卓某同行观战,或许能对你有些好处。” 岂料仇爻却是摇了摇头:“天人境高手对战,的确是可遇不可求,但无论是你的剑,还是凌霄云的枪,皆非仇某的道,对仇某而言,过早观战弊大于利,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在下还需继续出海访仙,遇蛟龙则斩蛟龙,遇仙人而杀仙人!” 卓不凡心中讶异,天人境之间的对战,即便是只分高下的切磋,对于寻常武夫而言或许意义不大,但对于仇爻这位坐四望三的顶尖高手,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换做擅长以战养战来提升自身修为的司空厉,一定会放下手中所有事,不远万里前来观战,而仇爻却拒绝了自己的好意,只求在自己所追求的道路上一意孤行。见状也不再强求,与仇爻对碰一碗酒,一饮而尽,抱拳道:“多谢仇兄今日相请,既然仇兄不愿同行,那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就此别过。” 仇爻同样陪了一碗酒,抱拳别过。将双刀拎在手中,自顾自哼着小曲:“左手揽日月,右手摘星辰,世上无我这般逍遥人啊逍遥人...” 看着仇爻继续教育的背影,卓不凡钦羡无比,世上武人何止千千万,而真正能做到如此洒脱随性的,恐怕也只有仇爻这一人而已。 而又打算出海访仙的仇爻也不禁暗自懊恼,自己年少时意气风发,却被空山这个道貌岸然的老秃驴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地底,若换做旁人,恐怕早就被逼疯,或自寻短见,自己虽凭着过人的意志侥幸活了下来,却也白白浪费了二十年的大好时光,倘若这二十年光阴没有荒废,天下第一定然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可世间没有那么多如果,仇爻将杂念抛之脑后,握紧拳头,斩钉截铁道:“以仇某的天资,让你们二十年又何妨!”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一二之争 随着老一辈高手的相继离世,气运也随之散落人间。剑神曹邛生前将气运一分为四,其中三份分别先后赠予卓不凡、叶轻羽和唯一记名弟子卢怀远,剩下那一份,则留在了这天地之间,等候有缘人。而更早之前,时任天下第一的空山圣僧惨遭爱徒背刺,死在了柳公仰和仇爻联手之下,这位佛头直到临死前才惊觉自己收养了一头白眼狼,为了不让柳公仰为祸人间,空山临死前自散气运,本意是不让柳公仰获取一分一毫,没料想自己这位徒弟修为绝顶,竟以无上神通强行窃取了自己部分气运,一举突破一等境界,又以佛门秘法“他心通”,将自身修为假象印入仇爻心中,是以当时混乱的场景,便是仇爻也不曾发觉任何端倪。 若论藏拙,天底下恐怕没有谁比得过柳公仰这位新晋佛头,纵是佛门得道高僧,也需苦修九年才可大成的达摩功法,柳公仰其实只花了不到一半的时间,之后三年,凭借自己过目不忘的独特天赋,又在石壁前自学了不少佛门功法,修为境界一日千里,合寺之中,恐怕也只有空山一人能看穿自己的深浅,至于老和尚为何没有点破,饶是才智过人的柳公仰也觉百思不得其解。 只不过,还有件事,莫说是柳公仰,便是空山和曹邛也没有想到,自己散落人间的部分气运,竟从云音寺和剑神山横跨万里,穿过中原大地,一齐汇聚道地处西方的宜州。 一名美艳少妇,手持上古神器净玉瓶,将散落在这天地间的无主气运尽数吸入瓶中,而那些本该虚无缥缈的气运此刻竟诡异般的有若实质,先后钻入那小小瓶中。那美颜妇人眼神贪婪,妩媚一笑,娇声道:“大事可期。” ———— 与仇爻一战,卓不凡至多出力八分,毕竟自己如今还占着一层境界的优势,可即便如此,卓不凡依旧对仇爻的刀法赞不绝口,其刀法之精妙,举世无双,而真正令卓不凡佩服的,是此人的修为,虽说此时的仇爻仅仅只是入神境界,远未达到距离天人境仅一线之隔的入神巅峰,可此人到底曾荒废了二十年大好时光。武道修行,本就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此人二十年来被囚禁于地底,修为竟不退反进,着实令人震惊。卓不凡扪心自问,若换做是自己,就算能熬过这漫长的二十年,一身修为也不会留下多少。一念至此,假使仇爻这二十年来不曾荒废,将会达到一个怎样的高度。 闭关十日后,卓不凡单剑入楚。 当踏上楚国境内的那一刻,远在鄱阳城内的大楚军神司空厉便心生感应,冲入皇宫,守在楚王深浅。陈雄难得见到司空厉如此紧张,忙问道:“司空,出了何事竟如此慌张?” 司空厉不敢隐瞒,沉声道:“回禀陛下,微臣感受到一股强烈剑气由梁国境内进入我大楚,想来是那位新晋剑神卓不凡,目的尚不明确,此人修为之高,微臣并非其对手,且此番如此明目张胆招摇过境,万一他的目标是陛下,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对此陈雄倒是不以为意,豪迈笑道:“既然挡不住,还挡他作甚,假使此人的目标并非寡人,司空此举岂不是画蛇添足,若真惹恼了这尊杀神,寡人这颗项上人头才真是不保,你先退下吧,寡人与他无冤无仇,不信这位新任剑神会来找寡人的麻烦。” 司空厉虽觉不妥,却也不好违抗圣意,收起迎战姿态,小心护在陈雄左右。 似是有些惋惜,陈雄叹道:“我大楚毕竟原本只是一座北方蛮夷小国,比不上梁国家底子厚,若寡人有冯靖全那般手笔,在这鄱阳城中同样建起两座用来镇压天人的大阵,便可高枕无忧。” 司空厉附和道:“陛下这个提议倒是不错,微臣虽说修为不弱,可当世仍有两人排在微臣前头,若再出现当年凌霄云打入皇城的情况发生,威胁太大。” 陈雄笑道:“等到司空你登上了天下第一的宝座之后,寡人亦可高枕无忧。司空啊,别让寡人等得太久了。” 司空厉苦笑道:“陛下说来轻松,微臣做起来却是难如登天啊。” ———— 那股剑气来势极快,转眼之间便掠至鄱阳城上空,司空厉虽自知不敌,可面对如此明目张胆的挑衅,也是战意高昂,若非陈雄在侧,定要向卓不凡讨教一番。 被漫天剑气包裹着的卓不凡察觉到那一丝一闪而逝的战意,沉声道:“军神不必心急,在下今次是为了和枪仙一战,等到军神何时入了天人境,你我再战不迟!” 得知卓不凡此行目的,司空厉暗自松了口气,真对上一位天人境剑士,饶是司空厉也觉头疼,转念一想,天下第一和天下第二的大战,千载难逢,生出观战的想法,可卓不凡并未邀请,司空厉也不好主动开口,倒是陈雄看出司空厉的心思,笑道:“司空若是心痒,大可前去剑神山观战,朝中有岛王在,大可放心。” 司空厉抱拳谢过,拔地而起,身形一闪,紧随卓不凡而去。二人本有着一境之差,加之十日闭关后,对于曹邛所传御剑之术已是炉火纯青,原本以司空厉只能,亦追之不及,好在卓不凡心有所感,主动放慢速度,才让这位大楚军神不至于落下太多。 途中二人也不交谈,就这么一前一后朝着剑神山赶去。 第一百八十七章 让给你便是 剑神山上,谁能想到如今天下第一的枪仙凌霄云全然没了之前盛气凌人的模样,反倒眉眼含笑,整日围在女儿身边。说来也怪,每次凌霄云怀抱女儿时,凌秀秀都会咯咯大笑,这让凌霄云心情大好,对女儿越发喜爱,而那杆名动天下的“幽岚枪”,则被随意放置在房中一角,落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而吴秀虽刚刚产女,可她毕竟有武艺傍身,已能下地行走。梅舒雁作为过来人,深知月子的重要性,好说歹说才堪堪劝住,一家三口整日待在房中,反倒冷落了安心练枪的卢怀远。 突然之间,凌霄云将怀抱中的女儿交给妻子,轻声道:“你先照顾好秀秀,为夫去去就回。” 吴秀与他夫妻连心,一下便猜出有要事发生,可见丈夫神情自若,倒也不太担心,点了点头,叮嘱道:“别轻易和人动手。” 凌霄云拍了拍妻子的手,转头看了看那杆“幽岚枪”,最终还是下定决心,空手走出房间。不远处,两道人影从天而降,一前一后落在凌霄云身前。后者笑问道:“什么风把你二位一齐吹来了?” 卓不凡抱拳上前,开门见山道:“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卓某入中原,便是为了天下第一而来,不凑巧,世间武人千千万,也唯有阁下排在卓某之前,今日斗胆,来向枪仙讨教一番,至于司空军神,则是专程前来观战,也好替我二人做个见证。” 凌霄云微微一笑,他与卓不凡年纪相仿,可仿佛却在对手身上看到了自己十年前的样子,若换做是与吴秀成婚之前,凌霄云必然会欣然应战,可如今妻女都在身边,回想起适才吴秀的交代,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卓不凡不知其意,追问道:“莫非枪仙不肯赏脸?”他虽未与凌霄云交过手,可二人境界相当,自己先得曹邛馈赠,之后又得仇爻相助,修为更进一步,如今乘大势而来,自信即便对上眼前这位天下第一人,也有六成胜算,况且在这剑神山上,虽说此地如今灵气十不存一,可对于身为剑士的自己而言,胜算只会更大! 相比于卓不凡的战意高昂,凌霄云却是提不起一丝斗志,打了个呵欠,笑道:“在下明白了,阁下今日前来,是为了那天下第一的名号,既然如此,凌某便将这名号送给你好了。” 卓不凡又惊又怒,厉声道:“这怎么行!卓某好歹也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哪能要你的施舍,你我不打上一场,怎知孰强孰弱,这第一来得名不正言不顺,又如何能叫天下人信服!” 凌霄云笑意不减:“在下主动服输,省去这一场架,阁下何乐而不为?况且此地如今只有你我三人,只要我们统一口径,谁人知道其中真相,不过是委屈了司空军神,撇下手中军务白跑了一趟,也请军神放心,凌某他日必会登门赔礼。” 司空厉脸色阴晴不定,这一趟兴致勃勃,原打算现场观战,以提升自身修为,却落得这么个出人意料的结局,实属扫兴。 凌霄云突然面色一沉,冷声道:“我劝军神见好就收,不要得寸进尺,莫当我凌霄云是没有火气的泥菩萨,真惹恼了我,定教你楚国不得安宁!” 见凌霄云动了真怒,司空厉也不得不主动退让一步,抱拳道:“本将与枪仙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一事,请君自便。”心知二人一时半会打不起来,司空厉告辞一声,率先离开剑神山。 见自己被凌霄云无视,一向温文尔雅的卓不凡也动了怒气,厉声道:“武道修行,本就是为了争先,天下第一岂能说让就让,卓某苦修数十年,何需你让!”说着以气驭剑,脚踏七星,杀向凌霄云。卓不凡本就是无双剑士,盛怒之下剑气冲天,凌霄云虽无斗争之心,却也不敢有丝毫大意,眼见长剑裹挟剑气,直奔自己面门而来,激得凌霄云发丝飞舞。直至剑尖几乎贴近自己眉心,凌霄云依旧纹丝不动。 好在卓不凡及时撤剑,才避免凌霄云被长剑穿颅而过的血腥局面,眼见如此,卓不凡才真正明白,眼前的凌霄云是决意不和自己动手,抖了个剑花,将长剑还鞘,卓不凡沉声问道:“阁下为何不愿与在下过招,难道是认为卓某不配你枪仙出手?” 凌霄云也是一阵后怕,强装镇定笑了笑:“非也,阁下的剑,凌某也曾有幸见识过,平平心而论,阁下剑道造诣之高,恐怕只次于当年在庆阳城与空山决战的曹邛前辈一筹。凌某见识过不少用剑之人,也只有曹邛和阁下称得上‘剑神’二字,你我修为本就在伯仲之间,凌某之所以在那张大器榜上排在阁下的前头,其因有二,其一,阁下并非中土人士,少有战绩,二来凌某早年间好勇斗狠,几乎天底下排的上号的高手都曾较量过。可你我二人真动起手来,凌某也不敢说有必胜把握,若放在三五年前,就算明知打不过,凌某也会义无反顾和阁下斗上一场,只不过如今,凌某不再孑然一身,有了家庭,近日更新添了一名女儿,如今妻女都在身边,凌某高兴还来不及,何必再去争强斗胜,至于什么天下第一,不过虚名而已,阁下若是想要,尽管拿去便是。” 卓不凡不禁有些讶异,没想到堂堂天下第一的枪仙,如今却全然没了和人斗争的心,随之苦笑一声,收起一身彪炳气焰,叹道:“既然如此,卓某也不再强人所难,至于天下第一的归属,他日若有机会,卓某仍要靠自己这柄剑夺来!” 突然凌霄云上前两步,揽住卓不凡的肩膀,笑道:“来都来了,大老远的,不如就在此地住上两日,正好带你去看看我女儿,不瞒你说,凌某这女儿,可爱喜人,光看眉眼,便可断定将来会是个美人胚子!也对,在下仪表堂堂,我妻子美艳动人,生出的女儿长大后必定倾国倾城。”听着凌霄云眉飞色舞的絮叨,不擅与人交谈的卓不凡悄悄挣脱开凌霄云臂膀,摇头苦笑,感叹物是人非,早就听闻凌霄云好胜心极重,二十年来数次挑战空山圣僧,屡败屡战,连自己上一次问剑曹邛之时,此人都紧握长枪守在一旁,伺机而动,没想到如今竟是转了性一般,满脸都是对妻子的爱护和对女儿的宠溺。同时卓不凡内心深处也有着一丝羡慕,拿起不易,放下更难,此人天纵奇才,自成名后一直稳居天下第二,仅次于空山之后,苦修二十载,终于成功登上那个梦寐以求的位子,如今却能拱手相让,去过那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平淡生活。 凌霄云盛情难却,卓不凡之后便在剑神山住了下来。 当晚,凌霄云和吴秀并肩躺在床上,女儿早已在一旁沉沉睡去。吴秀问道:“白日里来的那两个人是谁啊?” “一个卓不凡,一个司空厉。”凌霄云答道。 “哦?一个新任剑神,一个大楚军神,主动找上门来,夫君竟也能忍住不出手?” 凌霄云笑道:“卓不凡修为再高,不过第二个曹邛,我与曹前辈切磋过几次,换个人打,也只会是一般结局,至于司空厉,手下败将而已,十年之内,此人除非有莫大机缘,否则都不会是我的对手。况且你和女儿都在我身边,若真放开手脚打一场,夫君我难免会有所顾忌,更何况早先答应了你,不会轻易与人动手。” 吴秀没想到丈夫为了自己和女儿,转变了这么多,紧紧贴着丈夫胸膛,柔声道:“为了我母女二人可苦了堂堂枪仙了。” 第二日一早,凌霄云早早便起身,抱着自己的宝贝女儿,炫耀似的跑去找卓不凡,后者剑道那尚在襁褓中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亦是心生欢喜。 在凌霄云的怂恿下,伸手接过凌秀秀,可令人没想到的是,无论对谁都笑脸相迎的凌秀秀,刚被卓不凡抱在怀中,便哇哇大哭,将这位举世无双的第一剑客弄得束手无策。凌霄云见状,在一旁捧腹大笑。 卓不凡赶紧将凌秀秀抵还回去,上一课还在哭闹的小娃娃离了卓不凡,瞬间安静下来。卓不凡赧颜道:“看来在下果真没有孩子缘。” 凌霄云揶揄道:“阁下身上剑气太盛,惊吓到小女了。”之后又是哈哈大笑。 卓不凡不明所以,可即便面对凌霄云的无情嘲笑,却是提不起一丝怒气,不由暗想到:“这便是剑神山么,没有仙气,反倒充斥着人情味。” 第一百八十八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当今天下,若论哪座寺院香火最盛,梵音不绝,云音寺当仁不让,排在第一。早先因有天下第一的空山圣僧坐镇,倒也不出人意料,可如今空山圣僧圆寂,新任主持柳公仰继位后,香火反倒更加旺盛,这让一众好事者摸不清头脑,难道一个毛头小子的威望竟比纵横天下四十载的空山圣僧更高?可无论如何,云音寺都无愧佛门魁首之位。 而道门玄宗,因有萧伯年和邵仙台这对师徒的存在,齐云山得以一枝独秀,力压武当山和龙虎山,成为道门领袖。而幽州一战,萧伯年出力极多,更是以一手引雷秘法重创大楚军神司空厉,深得梁武帝器重,加封为太虚先生,赏赐黄金千两,可入仕为官,齐云山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几能和云音寺分庭抗礼。 可同样作为距天下十人仅一线之隔的“霸刀”洪霸符,所受到的待遇却与之天壤之别。一样是在幽州战场出力颇多,一样是在围剿司空厉时悍不畏死,却因没有师门背景,冯靖全不予重用,随意赏赐了些银两便打发了,这让一向心高气傲的洪霸符如何咽的下这口气,可庆阳城内藏龙卧虎,又岂是他一个小小的“霸刀”敢登门挑衅的。 心灰意冷之下,洪霸符终日酗酒,大醉酩酊。 好在经过幽州一役之后,洪霸符和萧伯年这对生死大敌之间的关系反倒是缓和了不少,一向闲云野鹤居无定所的洪霸符若是实在没了去处,便会前往齐云山,提上两坛烈酒,找萧伯年比拼酒力。 这一日,洪霸符也和往常一样,将“霸刀”扛在肩上,刀上挂着两坛酒,跟随烧香请愿的人群一同上山。自打萧伯年在幽州以齐云山引雷秘法重伤楚国蛮子司空厉的消息传出后,齐云山香客增多不说,就连上门拜师求艺的人数也翻了十倍不止,整个山上人满为患,鱼龙混杂,对于洪霸符这位造型特异的壮汉倒也不甚稀奇。 山中自有清规戒律,不像武当、龙虎那般强调清心寡欲,修身养性,明令禁止饮酒,齐云山对此则宽松许多,便是刚入门的小道士,平常也可小酌几杯,可若是因贪杯误事,便会直接逐出山门,永世不得踏入齐云山一步。 刚走近望仙亭,只见一名丰神俊朗的中年道士背负桃木剑,坐在亭中等着自己。洪霸符快步上前,朗声笑道:“牛鼻子,怎的在此地拦我,咱们信中不是约定好,要去玉虚宫顶对饮赏月么!” 中年道士正是名誉天下的萧伯年,闻言啐了一口,骂道:“什么约定好,洪疯子,贫道可没说过要陪着你发疯,真去玉虚宫顶上放肆,家师不得活剐了我!贫道之前与你尿不到一个壶里,如今好不容易能勉强喝到一个壶里,实在不愿剑道你这厮在山上撒野。” 好在洪霸符也只是说笑,并未当真要去那玉虚宫,哈哈大笑,将一直酒坛扔给萧伯年,笑道:“你这牛鼻子瞧着守规矩,实则骨子里离经叛道的很,玄门圣地,在这山门入口处喝着洪某人大老远买来的烈酒,反而要教育起洪某人来。” 萧伯年自知吃人嘴短,抱拳道:“是贫道多嘴了,洪疯子,玉虚宫顶就免了,你我也去不得,你若嫌此地聒噪,劳烦你再多走两步,咱们去香炉峰上那座僻静凉亭对饮如何?保管没人来打扰你。” 洪霸符一屁股坐下,摆了摆手,说道:“洪某人是个粗人,喝酒就得找个热闹的地儿,去那凉亭,孤零零的,脚下便是万丈深渊,喝不尽兴,万一喝得兴起,宰了你山上的仙鹤烤来下酒,你师父不光要剐了你,连我也要一并剐了,就不费那功夫了,就在这喝!让山上那些牛鼻子馋去吧!”说着揭开封口,抱着酒坛大口痛饮,吐出一口浓郁酒气,笑道:“痛快!牛鼻子,不是洪某人编排你的不是,想你齐云山家大业大,每次洪某人带酒来,你连个下酒菜也不准备,说出去让天下人笑话。” 萧伯年冷笑一声:“山上自然有下酒菜,只不过你洪疯子眼光太高,瞧不上眼罢了。” 洪霸符连连摆手:“下酒怎可无肉,你说的那什么劳什子野蕨菜还是算了,洪某人无福消受。” 山上往来香客众多,洪霸符与萧伯年二人就这么在人群中对饮,惹得不少香客纷纷侧目,可萧伯年那身货真价实的齐云山道袍,和讲法师专用披于肩背的霞帔,皆表明此人身份不俗。山上真人在百姓眼中那可都是如假包换的真神仙,哪敢有人多嘴多舌。 突然间,一名衣着华贵的老者在下人的搀扶下走近二人,有模有样打了个稽首,笑问道:“敢问这位道长,老神仙孙掌教可在山上?” 萧伯年闻言放下酒坛,起身回礼道:“掌教当在太素宫内,老先生若是有缘,自能见到。” 那老者冁然一笑:“多谢道长,老朽也知,能否见到孙老神仙可遇不可求,老朽这趟上山,其实只为见一见那天下闻名的萧道长真容。” 萧伯年微微一笑,并未点破自身身份,朝山上一指:“老先生只管向上走,经过真仙洞府,路过香炉峰,再穿过月华街,便可见到太素宫,萧师兄与掌教大多会在太素宫附近。” 老者躬身谢过,本想让下人给些银钱,萧伯年不理会洪霸符的暗示,拒绝道:“举手之劳,老先生不必客气。”那老者也不强求,带着下人继续朝山上走去,显然兴致颇高,只不过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即便按照路线一路走过去,仍不会见到心心念念的萧伯年,更不会想到,刚刚问路的中年道士,正是自己想要见上一面的萧道长。 见一行人走远,洪霸符忍不住问道:“牛鼻子,那老头摆明了是奔你而来,为何不自报家门,反倒给他指了条注定寻你不到的路,让这老头白跑一趟?” 萧伯年似是有苦难言,灌了一大口酒,叹道:“洪疯子你有所不知,我齐云山自前任掌教习得十六重‘神胎镜’后,在到家地位已超过武当、龙虎和青城三脉,可香客始终不算多,毕竟云音寺盛名在外,距此地也不过八百里,寺中香火比起本山,不知鼎盛了多少倍。可自上次你我共赴幽州,讨伐楚贼之后,不知是谁将贫道以引雷秘术重创司空厉一事传了出去,之后莫名其妙,山上香客数量猛增,可这些盲目跟风之人大多动机不纯,更有甚者为了能提早见上贫道一面,大打出手,搞得山上乌烟瘴气,掌教苦不堪言,既不好下令封山,一棍子打死所有人,让真正乐善好施的诚心香客寒心,又不能出手打下山去,只能加派人手,防止有心人寻衅滋事,害得山上道士们无法清修。况且和佛家重因果一般,我到家也讲机缘,那老者一看便与贫道无缘,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徒增烦恼。” 洪霸符叹息一声:“人怕出名猪怕壮,碰上这些打不得骂不得的寻常百姓,你齐云山上下就只能捏着鼻子默默忍受,若换做是我,早就一刀打杀干净了。” 萧伯年苦笑道:“贫道就算想,也不敢提起身后这桃木剑剑指这些百姓,以免打碎无垢心境,我到家虽讲究随心所欲,可终究还是要守住一些底线,行事在规矩之中,比不得你洪疯子无所顾忌。”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通常我们只能看到别人表面的光鲜,却忽略了背后那些不为人知的心酸。 第一百八十九章 道别 二人就这么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一口一口喝着酒。 洪霸符突然长叹一口气,苦笑道:“洪某人原以为你这牛鼻子有齐云山这个靠山在,受万人敬仰,受皇帝器重,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没想到你也有烦心事啊。” 萧伯年点了点头:“那是自然,只不过贫道性子凉薄,大不了去后山找个僻静的地方躲起来,眼不见心不烦,让家师去处理这些俗务便是。” 洪霸符哈哈大笑:“令师有你这么个徒弟,算是倒了大霉,对了,孙掌教年事已高,你这牛鼻子对下任掌教之位就没有想法?” 萧伯年愁眉苦脸道:“论资排辈。家师无论证道与否,下任掌教之位都会落在贫道的头上,可一旦做了这齐云山掌教,约束太多,对贫道修行不利,只可惜我这一辈道士之中,除去贫道外恐怕武人能担此大任,到最后这个烫手山芋还得贫道硬着头皮接下。哎,不说我了,洪疯子你这次来又是为了何事?想必不会是单纯的找贫道喝酒吧。” 洪霸符笑道:知我者,牛鼻子是也!你猜得不错,洪某人这趟来是专程向你道别的。 “道别?”萧伯年皱眉问道。 洪霸符点了点头,沉声道:“不错,牛鼻子你有所不知,洪某人这辈子最想成为的便是像司空厉那样的沙场万人敌。自洪某人握刀的第一天起,所练刀法便是杀人技,之所以参加那次武林大会,不过是想得到武林盟主后,向梁武帝换取一个军中高位,没想到却被丁天舍给捷足先登。你我修为相当,且同样在围攻司空厉时出力最多,比起丁天舍这个靠投机取巧而来的幽州将军不知道强上多少,可事后又如何?牛鼻子你仗着师门齐云山在,梁武帝十分器重你,不仅赏赐颇丰,更承诺你可入仕为官,他丁天舍也坐实了幽州将军一职,成为梁国军中炙手可热的实权人物之一,可我呢?什么都没有,所以洪某人决定,亲自进京,当面向梁武帝讨个一官半职,怎么也不能比他丁天舍差不是。” 萧伯年深知此人的脾气,生怕他在庆阳城内一时冲动,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便好心劝道:“权力,官位,对你洪疯子而言就真的那么重要?若是真没地方去,不妨就留在这齐云山上,无非是加双筷子添床被子的事,贫道能做主。” 洪霸符明白萧伯年的好意,抱拳先行谢过,却是拒绝道:“洪某人与你如今才刚能喝到一个壶里,还吃不到一个盘里,更睡不到一张床上,况且你萧伯年有你自己的道,我洪霸符同样有自己的道,躲在齐云山上苟且偷生,不是洪某人的道,我和我的刀一般,天生为了杀戮而生,而沙场正是这世间杀戮最多的地方,两年之后,梁楚大战再次开启,正是洪某人大展身手的好机会,牛鼻子,人各有志,你不必再劝我,比起碌碌无为虚度一生,洪某人宁愿轰轰烈烈,哪怕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我都毫无怨言。” 明白洪霸符心意已决,萧伯年也不好再劝,站起身来,沉声道:“既然如此,请容贫道替你算上一卦,庆阳城中卧虎藏龙,你可千万收着你那臭脾气,好好活着,别作死!” 洪霸符调笑道:“你这牛鼻子,怎的婆婆妈妈的,放心,洪某人命硬的很。”说着与萧伯年一击掌,将早已喝空的酒坛随手丢在一旁,大笑而去。 萧伯年看着这个曾斗争了十几年如今却如挚友一般的洪霸符,百感交集,没曾想到头来竟是此人最合自己的胃口。这时,一名鹤发童颜的老道士手持拂尘,从山上走来,此人正是齐云山现任掌教,同时也是萧伯年的师父,孙聚贤。 萧伯年回身打了个稽首:“徒儿在这望仙亭与洪霸符对饮,有辱师门,还望师父恕罪。” 孙聚贤一脸笑意,淡然道:“你们年轻人该有自己的圈子,与好友喝上几杯酒又何妨,只不过为师有一事不明,你与那霸刀本为宿敌,如今怎么成了无话不谈的老友了。” 萧伯年叹道:“弟子也不知为何,或许是斗了这么多年,彼此知根知底了吧。” 孙聚贤笑道:“随遇而安,人各有志,你又何必自寻烦恼,伯年啊,别给自己太重的担子,只要为师还在,所有事情都有师父扛着,这一点,你可得好好学学你那徒弟。” 邵仙台有三大名言,“有事掌教扛”、“天大地大,掌教最大”、“死道友不死贫道”。孙聚贤对此也是津津乐道。 齐云山上下皆知,邵仙台年幼时十分顽劣,每次惹事后,便会到太素宫找掌教撒娇,在外面惹出什么乱子,自有掌教师爷给他擦屁股。如今听师父提起徒儿,萧伯年苦笑不得:“这臭小子,再敢惹事,弟子一定好好收拾他!” 师徒二人并肩而立。萧伯年突然问道:“师父,你说洪疯子这趟进京,真能讨到一官半职?” 孙聚贤摇了摇头:“为师也不知,为师不过是在山上修行了一辈子的老道士,哪猜得透官场上的那些弯弯绕绕,若非半年前碰巧习得‘神胎镜’心法,为师早就将这掌教之位传给你了。” 无怪孙聚贤百岁高龄却不显老态,原来这位齐云山掌教和前任掌教一般,也练成了十六重“神胎镜”心法,神功大成。只不过孙掌教低调了一辈子,凡事向来不争,是以声名不显罢了。 第一百九十章 百般刁难 告别了萧伯年后,洪霸符孤身一人,前往庆阳城。 作为梁国都城,更是梁国境内最为繁华同时规模最大的城池,庆阳城每日人来人往,城门守卫对于入城之人多会严加盘问,防止有楚国死士进入城中,危及皇帝安危。洪霸符造型特异,霸气外露,那柄“霸刀”更是冒着森森寒光,守卫虽知此人并非善类,可职责所在,加上又是生面孔,自然不肯轻易放行,盘问了好一阵。无奈之下,洪霸符只得自报家门,可那守卫仍是义正言辞,命其递交名刺,洪霸符一介武夫,哪来这等正儿八经官府在册的身份,便明言自己与杨修杨公公乃是旧识。那守卫却是嗤笑道:“哪来的乡野村夫在这大放厥词,杨公公何等尊贵,岂会与你这等贱民相识,若无名刺,不可入城!滚远点,别妨碍爷爷公务。” 洪霸符怒从心起,本想一刀结果了这个不长眼的守卫,杀入城中,可此趟前来有求于人,小不忍则乱大谋,只得忍气吞声,离开城门,将那守卫的长相牢牢记在心中,暗想道:“等爷爷我平步青云后,必定亲手取你狗命!” 庆阳城虽有东西南北共计四座城门,可洪霸符心知,四门守卫必然不会轻易放自己入城,与其再这么纠缠下去,万一自己忍不住大打出手无法收场,不如等到天黑,趁着月黑风高,翻墙而入。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庆阳城内依旧灯火通明,更有禁卫军在城中巡逻,好在天黑之后,进出城的百姓减少,加上视线不佳,洪霸符运起神通,攀附上城楼,避开守卫,这才得以溜进城内,城中设有宵禁,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洪霸符当务之急是要先寻个落脚的地方,加上连日赶路,早已是饥肠辘辘,好在上次围剿司空厉所得的赏银还剩下一些,萧伯年又在自己行囊中偷偷塞了几张银票,掂量了一番,只要不去烟花巷这类销金窟,日常开销倒也够用,找了处相对干净整洁的客栈,先让小二准备一间房,备了些酒肉,便花去一两纹银,洪霸符暗暗咋舌,心想庆阳城果然寸土寸金,寻常百姓哪吃得消这等开销。 酒足饭饱后,洪霸符盘腿坐于床上,将霸刀横放于腿上,闭目养神。自刚踏入庆阳城的那一刻,他便干净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不断压制着自己一身修为。洪霸符哪里知道,自那次曹邛大闹庆阳城后,本就十分惜命的冯靖全担心之后还会有一些武道高手以武犯禁,危害自己,不惜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对那两座大阵进行改良,派炼气士日夜操持,凡二等以上外来高手进入皇城后,便会受到天道压制,且修为越高,掣肘越重。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洪霸符将霸刀用布条小心翼翼裹好,背在身后,向店小二问清皇城方向后,大步走去。 此时正值早朝时间,冯靖全这段日子与林倩兮打得火热,已有近一月时间不曾上朝,好在下旨,由长子冯满代为监国,早朝得以正常召开,只不过冯靖全从不出面罢了。 冯满虽是大皇子,可如今也不过十四岁的年纪,其母本是宫中秀女,被冯靖全宠幸后怀了龙种,原本母子二人并无身份,被温养在宫中,可如今冯靖全要娶那林倩兮,就不能单单只娶一人,故而一众曾被冯靖全宠幸而诞下龙子的女子连带着一起有了名分,这位寄人篱下长达十四年的大皇子也得以站起身来做人。 尚未退朝,皇城内守卫森严,洪霸符的身影就显得十分突兀。还未靠近明德门,便有侍卫手持大戟上前阻拦:“皇宫重地,闲杂人等,速速离去!” 洪霸符忙举起双手,示意自己并无恶意,笑道:“这位军爷,草民洪霸符,特来求见杨公公。” 那千牛卫好似不近人情一般,冷着脸也不说话。 洪霸符接着说道:“这位军爷,我与杨公公相识,烦请军爷代为通报一声,就说草民洪霸符特来求见,杨公公听到小人名字,自会召见。” 那千牛卫眉头涠洲,随即又厉声喝道:“闲杂人等,速速退去!否则格杀勿论!” 场面陷入僵局,洪霸符本就脾气暴躁,入京一来接连两日碰壁,不由怒从心起,面色一次,便想拔出身后霸刀。这时,一名老者听到动静,双手交错插在袖中,从皇城内走了出来,笑道:“这位壮士,千牛卫职责所在,岂敢擅离职守,你就别为难他们了,你找杨公公所为何事?” 宫外守卫听到这声音,齐齐下跪,齐声道:“见过曲先生。”来人正是梁国朝中地位尊容的帝师曲怀尔,冯靖全醉心美人,而冯满年纪尚轻,入不得这位谋士的眼,闲来无事,便打算走出这皇宫,去买些心仪的小点心,碰巧遇上此事。 洪霸符见这些趾高气昂的千牛卫对这位老者十分恭敬,猜想此人必是宫中的大人物,忙上前两步,抱拳躬身道:“草民洪霸符,见过这位官老爷,小人曾在幽州战场与杨公公并肩作战,听闻大梁正值用人之际,小人自问有些本事,特来投奔杨公公,还望官老爷代为引荐。” 曲怀尔其实早已猜到来人身份,却故作惊讶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霸刀’,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洪霸符没想到被一位文士模样的老者叫破身份,讶道:“官老爷认得小人?” “那是自然,若非那张大器榜仅仅列举了当世最强十人,洪宗师也必然榜上有名。” 听得此人认识自己,洪霸符心情大好,自以为所求之事已成了大半,笑道:“既然官老爷认得洪某人,还请官老爷带小人进宫,去见杨公公。” 岂料曲怀尔却是故作为难道:“适才听洪宗师所言,是想通过杨公公这层关系,在军中谋个一官半职,好建功立业,只可惜,我朝祖制,宦官不得干政,洪宗师便是见到杨公公,恐怕他也帮不上什么忙。” 洪霸符闻言,腰弯的更低了,沉声道:“那请官老爷帮小人一次,等到日后小人在沙场上立下赫赫战功,一定不忘老爷今日提携之恩。” 曲怀尔却是笑道:“洪宗师别看这群千牛卫对老夫毕恭毕敬,老夫实则在朝中并无任职,就算想帮,也是无能为力,洪宗师拜错山头拉!不过老夫倒是有个法子,洪宗师不妨试上一试,总好过在这苦等无门。” 洪霸符好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抱拳道:“请前辈教我。” 曲怀尔伸手一指,笑道:“此去向西半里地,便是兵部所在,洪宗师既想在军中谋职,不妨去那里碰碰运气,如今兵部侍郎章铜山正在参加早朝,可能要洪宗师去兵部大门外稍等片刻。” 洪霸符点头谢过:“前辈大恩,洪某人没齿难忘,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老朽姓曲,你我日后若是有缘,定能再见。”说着双手插袖,自顾自去寻那些喜爱吃食去了。 洪霸符一咬牙,顺着曲怀尔所指方位,马不停蹄走了过去。 ———— 而和洪霸符分别后的曲怀尔,并未外出采买点心,反而换了副与先前和蔼面容完全不一样的脸孔,转身走回皇宫。所谓外出,不过只是个幌子罢了,皇宫内有上百名御厨,什么山珍海味做不出来,便是一些老字号的民间小吃,以曲怀尔的身份地位,又何必亲自跑一趟,之所以出宫,不过是为了亲眼瞧一瞧那传闻中的洪霸符罢了。 宫墙内,杨修恭恭敬敬曲身站在一旁,自昨日洪霸符在城门处被守卫刁难时,杨修便获悉了此人行踪,之后本打算出宫约见此人,可想到曲怀尔先前对洪霸符十分轻视,远不如对齐云山萧伯年那般重视,便找到曲怀尔,询问这位帝师该如何安置此人,曲怀尔命杨修不可露面,打算亲自会一会这位“霸刀”,这才有了今日的“偶遇”。 曲怀尔一脸不屑看着杨修,嗤笑道:“这便是杨公公口中那个不可一世的‘霸刀’?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公公对此人的描述,似乎有些言过其实了。” 杨修躬身道:“曲先生息怒,咱家也觉奇怪,这才一年不到的时间,这洪霸符为何转了性了,全然没有当时在幽州战场直面司空厉的无双霸气。” 曲怀尔沉声道:“‘霸刀’洪霸符,没了那无双霸气,还有何用?纵使此人如今距那大器榜上天下十人不过一线之隔,可老夫敢断言,此人之后只会和其他人差距越来越大,不消十年,便会泯然于众人。” 杨修小心翼翼问道:“这便是曲先生不愿意重用此人的理由么?” 曲怀尔摇了摇头,笑道:“杨公公莫不是忘了,老夫今日是首次与此人相见,之前哪知道这大名鼎鼎的‘霸刀’会如此低声下气,老夫先前之所以不重用此人,虽说此人修为奇高,可在老夫看来,一个不通兵法的武夫,做不来沙场万人敌,并非人人都是那司空厉,且此人无门无派,比起修为相当的萧伯年、丁天舍,势单力薄。杨公公可知,丁天舍在出任幽州将军之后,有多少伏风庙弟子投身军伍?这些人都是不可多得的即战力,而相比之下,一个孤家寡人一般的洪霸符,又能为大梁,为陛下带来多少价值?况且一个无门无派的人,行事必然没有顾虑,若有一天,此人在军中不得志,亦或在与楚国大战时临阵脱逃,又当如何?老夫再问杨公公一句,这洪霸符若想用,公公会怎么用?会将其放在什么位置上?一个空降的丁天舍已让那些在沙场上摸爬滚打多年,辛辛苦苦积攒军功的将士们心生怨言,若是再平白无故多出个高位,恐怕我大梁本就不多的军心就要彻底散了。” 杨修低着头,沉声道:“曲先生分析的在理,是咱家欠考量了。那这洪霸符,如今该如何处置?” 曲怀尔笑了笑:“虽说一个小小的洪霸符,在庆阳城内掀不起什么风浪,可毕竟是个纯青境高手,留在也无不可。老夫刚刚让他去兵部碰碰运气,章铜山本就是出了名的不通人情,一个江养神,大概已触及到了他的底线,如今有一个洪霸符,相信以章侍郎的铁面无私,定会让这‘霸刀’吃个闭门羹,假使洪霸符肯继续放下身段,死乞白赖去求章铜山,待将此人锐气磨完后,大可当条会咬人的狗留在京中,若是此人不堪受辱,一怒之下砍了章铜山,倒是能成为我大梁杀鸡骇猴的棋子,若此人拂袖离去,咱们便顺水推舟,权当此事不曾发生,就看这位‘霸刀’自己如何选择了。” 杨修叹道:“可惜了,无论他怎么选,注定都不会有个好下场。” ———— 孤身一人来到兵部门外,比起皇宫外的守卫森严,兵部守卫则相对宽松,洪霸符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等候兵部侍郎退朝。 不知过了多久,章铜山退朝后返回兵部,看着那身官补子,洪霸符上前抱拳道:“草民洪霸符,见过侍郎大人。” 章铜山却是目不斜视,甚至连脚步也未曾停下,径直走回兵部,命人将大门紧闭,只留下弓着身子的洪霸符,久久不曾起身。 一直等到傍晚散值之时,滴水未进的洪霸符才又见到章铜山,后者虽年过七旬,却是龙行虎步,正眼都未瞧洪霸符一眼,翻身上马回府。洪霸符生来第一次被如此轻视,面色阴沉,死死看向远方,最终长叹一口气,返回客栈。 之后一连几日,洪霸符早出晚归,一直守在兵部门外,兵部上下对此早已见怪不怪。直到第七日,散值的章铜山才主动停下脚步,开口说道:“你小子为何而来,老夫心里门儿清,只不过这便是你求人的态度?给老夫跪下磕几个头,心诚一些,或许老夫能大发慈悲,赏你个一官半职。” 洪霸符脸色铁青,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章铜山嗤笑一声,丢下一句话后扬长而去。 “你那些骨气能值几个钱!” 第一百九十一章 宁折不弯 洪霸符全身上下皆因愤怒而颤抖着,可最终仍是一言不发,返回住处。店小二见这位接连住了好几天的外乡客人面色不善回到客栈,也不敢触他的霉头,将和往日一般的饭食酒肉早早备好,送入房中后,转身退了出去。 洪霸符盘腿坐在床上,极力克制着自己,原本心高气傲,横行一方的洪霸符自命不凡,天下英雄能入他眼的也不过寥寥十几人而已,可入京之后才发现,所谓当世一流武夫,在那群达官贵人眼中,连屁都不是,而那些自己好不容易才放下的尊严,却被这群人肆意践踏。 就这么枯坐在床上,直至深夜,饭菜早已凉透,原以为一人一刀便可纵横江湖名满天下的洪霸符此刻第一次体会到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不由心生退意,可自己所修刀法,本就需要在不断的杀戮中得以提升,梁国作为中原正统,自己偶尔杀几人也无妨,可杀业太多,势必引来名门正派镇压,唯有在战场上,才能让自己可以不计后果,酣畅淋漓的杀人,若此时退了,回到故地,做一个表面风光实则穷困潦倒的刀客,洪霸符不愿如此,可给人下跪,他自问也做不到,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直至第二日清晨,枯坐一夜的洪霸符才沉沉睡去。 这一日,兵部外终于不见那怪人踪影。江养神自江清下葬之后,便搬离了江府,不愿与江财针锋相对,好在他早年间存下不少银财,加上有章铜山在一旁帮衬,便在离兵部不远处购置了一套素雅院子,虽不大,好歹也是自己的家。一切忙妥后,如今无战事,兵部众人难得清闲,江养神便提议,请顶头上司章铜山到家中小聚,以报答这段日子的照拂之情。 二人散值后,各自驱马来到江养神家中,白日里有下人在家中收拾,得知老爷今日设宴,早早备好一桌酒菜,章铜山与江养神就这么在亭中小叙。 “这宅子倒是素雅别致,虽不如江府那般富丽堂皇,好歹是自己的家,且离兵部也不算远,贤侄啊,那六万钱花得值当。”章铜山喝着平日里舍不得买的剑南春酿,美滋滋说道。 见上司杯中酒已空,江养神起身替其斟满,丝毫不心疼那价值一壶一两黄金的美酒,笑道:“这还是多亏了章大人面子大,那房主才肯以这个低价卖于我。之前家父在世时,总觉得钱怎么花也花不完,自己当家做主后,方知柴米油盐贵,这一栋宅子,整整六千两纹银,可是下官整整八十年的俸禄啊,若非早年间存下点家底,如今连个住处都没有。” 章铜山点了点头,且不论江清为人为官如何,单说敛财手段,此人无愧梁国第一,而江养神作为义子,本就是外人,自然逃不过为争夺家产,兄弟反目的结局。章铜山又喝了一杯入口绵柔的佳酿,问道:“贤侄,你与你那义兄当真到了势同水火的地步?真就老死不相往来了?” 江养神叹道:“大人有所不知,非是下官要与我那义兄争些什么,他毕竟是义父唯一的亲生骨肉,义父留下的那家东西,下官不会争,也不敢争,可我那义兄却不这般认为,总觉得下官居心叵测,觊觎江家的家产,对我十分排斥。” 章铜山皱眉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那义兄贪财好色,不学无术,本官向来看不顺眼,如今你离开江家也并非坏事,好在贤侄你有本事,完全可以靠自己成就一番事业。” 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分延伸,江养神主动转移话题,问道:“敢问大人,这几日那个一直守在兵部门外的汉子,下官听人说,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宗师洪霸符,此人不过想投身军伍,报销朝廷,大人又为何如此不近人情,更是故意刁难,让他下跪相求?男儿膝下有黄金,何况还是一位武道宗师,万一惹恼了此人,我兵部之中无人拦得住啊!” 说起此事,章铜山也是一阵后怕,酒也醒了大半,叹道:“本官如何不明白这些道理,‘霸刀’洪霸符,那可是距那张在江湖上广为流传的大器榜榜上十人仅一线之隔的绝顶高手。放眼整个梁国,敢说稳胜他的不过五六人,庆阳城中恐怕也只有杨公公一人修为境界高于此人,本官想他说那些话时,心中也发怵,若惹恼了洪霸符,我章铜山就一个脑袋而已,只不过这么做并未我本意,而是宫里传来的一道口谕。” 章铜山虽不过兵部侍郎,品秩并非顶级,可此人为了大梁戎马一生,威望极高,更有顺帝御赐的丹书铁券,便是江清生前对此人都十分客气,江养神实在想不到,除了当今圣上之外,还有谁能命令章铜山做事。 章铜山连忙喝了杯酒压惊,接着又倒了一杯,以手指蘸取杯中酒水,在桌上小心翼翼写下一个“曲”字。 江养神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一个洪霸符竟牵动出曲怀尔这只老狐狸,四顾无人,江养神压低嗓音,轻声问道:“曲先生为何要大人亲自去冒这个风险?大人又为何要答应?” 章铜山苦笑道:“这位帝师,算无遗策,他向本官承诺,无论如何,都会保住本官性命,至于为何要让本官试探洪霸符,自有他的道理,我又哪里猜得到。” 江养神不由冒了一身冷汗,无怪江清临死前特意叮嘱,需时刻暗自提防曲怀尔,此人行事诡谲,且算得人心,心思委实恐怖,同时不由想到,一个距大器榜高手不过一线之隔的洪霸符,若能收入麾下,化为己用,岂不是一大乐事。 ———— 原本兵部众人都以为,洪霸符前日被章铜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挖苦侮辱后,此人断然不会再厚着脸皮找上门来,岂料仅过去一日,兵部众人尚未点卯时分,便有人瞧见那洪霸符独自一人守在大门之外。 并未出现众人预想中的恼羞成怒,也没有卑躬屈膝,见到章铜山后,洪霸符快步上前,抱拳道:“章大人见谅,洪某人不跪天地,不跪爹娘,故而实在没有下跪求人的习惯,洪某人今日前来,只求章大人能赏赐个一官半职,哪怕只给我三百人,待到两年后梁楚大战重新开启,洪某人必定会还给大人一份天大军功。洪某人住在城西远朋客栈,若是大人答应,便可派人去此地寻我,三日之后,若等不到大人答复,洪某人自会离开庆阳城!”说完不等章铜山作声,转身便走。 第一百九十二章 各取所需 洪霸符今日一改往日死缠烂打的做派,来去如风,倒是打了章铜山一个措手不及。看到上司吃瘪,江养神捂嘴偷笑,揶揄道:“没想到这拖泥带水多日的洪霸符骨子里还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看来章大人是等不到他下跪的那一天了。” 章铜山却是暗自松了口气,原本曲怀尔一道口谕,自己碍于此人权势,不得不从,洪霸符盛名在外,虽说梁国内有明确的禁武令,庙堂是庙堂,江湖是江湖,泾渭分明,可让自己一个老头子去直面一个纯青境武夫,还要不断出言侮辱挑衅,若真惹恼了洪霸符,自己该如何应对,难不成还得像年轻时那般,拿起战刀厮杀不成。就算十个自己,恐怕也不够霸刀打杀啊。如今洪霸符并未暴怒,总归是件好事。 章铜山沉吟道:“贤侄,今日本官当值,可此事需通报给曲先生,本官要即刻进宫,劳烦你盯着点兵部,也谨防洪霸符杀个回马枪,有任何风吹草动,不可妄动,一切等本官回来!”说完一溜烟跑回宫中。 皇宫内,曲怀尔对于章铜山的去而复返早在预料之中,早早便在宫门外等候,听完章铜山来意后,曲怀尔微微一笑,示意章铜山稍安勿躁,暂且先将此事搁置一旁,不用去管,三天之后,等到了最后一刻,命人去往洪霸符住处,明确告知,想在军中谋求一官半职,需用军功来换,至于那什么三百人,让他就不用想了,“霸刀”修为高绝,大可等到两年之后,一人一刀去战场拼杀,什么时候攒够了军功,再来兵部谋职不迟。 章铜山却是一脸担忧,小心翼翼说道:“曲先生,如此一而再再而三欺压此人,若真惹恼了他,下官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他砍啊!” 曲怀尔笑道:“章侍郎放心,洪霸符向来目中无人,老夫此举不过是为了挫一挫他的锐气,在第一次试探后,此人并未当场发作,便意味着之后也不会与大人为难,老夫就是要看看,此人的底线究竟在哪,况且章侍郎一生劳苦功高,乃是我大梁之瑰宝,若无万全把握,老夫又岂会让你以身犯险。” 章铜山虽仍有顾虑,可曲怀尔身份尊贵,远比自己更得圣上恩宠,不敢不从,只得抱拳告辞。 ———— 当天晚上,回到宅子中的江养神思来想去,如今江清已死,没了这最大的靠山,自己将来想要在梁国朝中占据一席之地,除去自己要在战场上拼杀,博取军功外,也需培植自己的心腹,便打定主意,去往城西远朋客栈,私下会面洪霸符。远朋客栈规模一般,在繁华鼎盛的庆阳城内排不上号,江养神还特地绕路买了两壶剑南春酿,直奔客栈而去。 来到客栈后,很轻易便打听到洪霸符的房间,江养神提着两壶酒,独自敲响房门。 洪霸符感知到有人造访,早早打开房门,示意江养神进屋一叙,他曾在兵部见过江养神,以为是章铜山答应了自己的请求,笑道:“这位大人,可是章大人同意了洪某人的请求?” 江养神将两壶酒放在桌上,抱拳道:“恐怕要让洪宗师失望了,侍郎大人并未明言,在下今日前来,只是单纯想与洪宗师交个朋友。” 洪霸符面色一沉,冷哼一声,啐道:“洪某人独来独往惯了,从来没有什么朋友,也不需要这些身外之物,阁下若是无事,还请速速离去,别打扰洪某人清修!” 江养神今日打定主意,要结交此人,也不离开,替洪霸符倒上一杯酒,笑道:“是在下唐突了,做不成朋友也无妨,今日在下特地带来两壶好酒,还请宗师赏脸尝尝,忘了介绍,在下江养神,任兵部员外郎,家父正是大梁前任太师江清。” 听到江清这个名字,洪霸符浓眉一挑,他虽混迹江湖,也听过权倾朝野的江太师的大名,没想到眼前之人竟是江太师之子,如今又在兵部任职,将来成为第二个李剑也不无可能,一念至此,洪霸符不再咄咄逼人,喝了口香气醉人的剑南春酿,皱眉道:“酒是不错,可洪某是个粗人,喝不来这琼浆玉液,还是烈酒容易下肚些,再者这酒杯太小,喝起来不够痛快,阁下能饮烈酒否?” 江养神微微一笑,也不正面回答,朗声道:“小二,拿两坛烈酒来,越烧喉咙越好!”又让小二捎来两只大碗,亲自替洪霸符倒上一碗酒后,才将自己面前酒碗倒满,率先一饮而尽,说道:“在下自幼习武,如今亦有陷空境的修为,可比起洪宗师,却是相形见绌了,这碗酒,敬武道宗师洪霸符。” 说着又倒满一碗,再次一饮而尽:“在下从小立志,投身军伍,为国效力,与洪宗师的想法不谋而合,这碗酒,敬你我二人志同道合!” 之后又倒上一碗,又一口喝下,笑道:“至于这一碗,单纯是表达在下的仰慕之情,仍是敬洪宗师。”三大碗酒下肚,江养神也有些头晕目眩,摇摇晃晃,好在脑子仍然清醒。 洪霸符饶有兴致看着江养神,自入京以来,受人轻贱,如今这位太师之子对自己却十分恭敬,不由让洪霸符心情大好,笑道:“你这人倒是有点意思,和洪某人认识的那些贵公子是有些不一样。” 江养神摆了摆手:“洪宗师谬赞了,在下不过是江太师收养的义子,与那些从小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的世家子自然不可相提并论。” 似乎很中意江养神的爽快坦诚,洪霸符也连干三大碗,将空酒碗放在桌上,直截了当道:“无事不登三宝殿,阁下今日前来,恐怕不单单是与洪某人叫个朋友这么简单吧?有什么事不妨开门见山,直说便是。” 江养神此时也不再隐瞒,沉声道:“实不相瞒,洪宗师想要在军中获职恐怕不易,至于那三百人,更是难如登天,梁国朝廷官员,大多讲究内部晋升,空降者少之又少,毕竟难以服众。洪宗师修为虽高,可对于兵法打仗只怕是一窍不通,朝中那些大佬不会愿意押注在阁下身上,江某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洪霸符冷哼一声:“既然如此,阁下还来作甚!莫不是来瞧洪某人的笑话!” 眼见对方动怒,江养神却是不慌不忙道:“非也,洪宗师所求,如今整个庆阳城内,恐怕只有江某能助你一臂之力。” 洪霸符皱眉道:“洪某人不喜欢拐弯抹角,你一个小小的员外郎,如何能帮我?又为何要帮我?” 江养神叹了口气:“既是帮你,也是自保罢了。洪宗师有所不知,按照家父生前的谋划,在下进入兵部后,先从员外郎做起,等到两年后梁楚约定停战日期一到,两国势必会重新展开一轮新的较量,而家父原来的计划是想让在下靠着江家蒙阴,慢慢积攒军功,从而将兵部尚书之位收入囊中,可如今家父仙逝,在下与义兄又关系不和,恐怕原先的计划只能作罢,而在下想要稳步升职的同时又能活的安稳,少不了要培植自己的心腹,毕竟战场上凶险万分,同时官场上也暗流涌动,而宗师修为高绝,正是不二人选,请宗师放心,只需保护好在下周全,宗师想要什么,只要在下能做到的,都可以答应你。” 洪霸符似笑非笑看着江养神,淡淡说道:“那阁下得先让洪某人看看你的诚意才是。” 第一百九十三章 佛本是道 江养神正色道:“在下猜测,洪宗师之所以执意要投身军伍,为此甚至不惜自降身份,不会只是想要建功立业这么简单吧?至于洪宗师的真正目的,恕在下愚钝,猜不出来。” 洪霸符闻言,哈哈大笑,用手指点了点江养神:“你是个聪明人,洪某人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阁下猜得不错,战功什么的,于我如浮云,所谓建功立业,不过是个看上去体面些的幌子,洪某人之所以如此低声下气想要投身行伍,一来能有个正经官家身份,光是每年俸禄也足够我吃喝,阁下别看洪某人是距大器榜仅一线之隔的武道宗师,可和其他人比起来,无门无派,更无生财谋生手段,表面看似风光无限,实则两袖清风,穷酸的紧,二来洪某人所练刀法,需在不断的杀戮中提升境界修为,不然洪某人这一身本事就有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江养神这才了然,点了点头:“钱财一事,在下近期虽新购置了一处房产,可还剩下一些家底,大可先赠予洪宗师,至于战场杀敌,两年之后在下投身沙场之际,便是洪宗师大展身手之时。” 洪霸符一咧嘴,笑道:“两年而已,洪某人等得起。今日之事,还望阁下不要食言。” 江养神与洪霸符一击掌,朗声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这次会面,双方各取所需,可谓皆大欢喜。洪霸符也不准备继续留在庆阳城等待章铜山的答复,打算先行回到故地,江养神亦是乘兴而来尽兴而归。可之后发生的事情,却让二人始料未及,更是彻底打乱了二人原本的计划。 ———— 云音寺内,柳公仰每日除了两个时辰雷打不动的打坐参禅外,其余时间也会和普通僧人一般,替前来请愿的香客们欺负。而云音寺香火之旺,已远超空山圣僧在世之时,毕竟一个高高在上的百岁老人,和真神仙一般,的确让人敬畏,却没有以为十六岁的少年接地气。 这一日,柳公仰将静心叫至藏经阁内,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经书,这位新任佛首说道:“师兄,相传齐云山掌教孙聚贤已修成道门真法‘神胎镜’,如今已跃入一等入神境界,师弟我打算前去打探一番,看看虚实几何。” 静心只在当年空山师伯口中听过“神胎镜”这门神通,此心法极难修炼,除去要有莫大毅力和悟性外,更需大机缘加持。自齐云山创立以来,唯有四人习得此心法,无一不是道门翘楚。闻言讶道:“此话当真?相传此功法极难修炼,比起我佛门‘达摩’功法,难上一倍不止,这孙掌教声名不显,修心不修力,远不如他那徒弟萧伯年除名,甚至连他的徒孙,位列‘四小宗师’之一的邵仙台也不如,怎么突然就练成了这等神通了?” 柳公仰点了点头,说道:“千真万确,或许孙掌教大器晚成也说不定。师兄你也知道,陛下向来对本寺格外上心,之前家师在世时,无人可撼动我云音寺地位,可如今合寺之中,唯有师兄一人位列大器榜末尾,而师弟这点微末道行,也就只能在同辈之中占些便宜。反观齐云山,有萧伯年、邵仙台这对师徒珠玉在前,如今又出了个入神境界的孙聚贤,且齐云山人丁兴旺,远胜我寺,再这般下去,云音寺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恐怕要大打折扣了。” 静心虽觉出家人不可有争强好胜之心,可又不好出言反对,只得叹了口气:“阿弥陀佛,贫僧也不知该不该如此,可既然你觉得该做,那去做便是,寺中有师兄在,大可放心。” 柳公仰双手合十,致谢道:“有劳师兄了。” 简单收拾完行囊后,柳公仰翻身上马,朝着齐云山疾驰而去。 两地相距不过八百里,第二日傍晚,柳公仰便驱马抵达齐云山山脚下,夜探山门,不合情理,柳公仰便打算在山脚处休整一夜,等到明日一早再上山。 山顶太素宫内,孙聚贤和萧伯年并肩而立。看着那尊道祖法身像,孙聚贤叮嘱道:“伯年,明日有贵客上山,你提前准备一下,为师明日一早便要在太素宫面见此人。” 萧伯年疑道:“是何贵客,值得师父亲自接见?” 孙聚贤笑道:“若为师猜得不错,当是那新任佛头,云音寺方丈柳公仰,只不过为师和此人素无来往,便是昔年空山圣僧,也只在三十年前的水陆大会上有过一面之缘,实在猜不透此人此番为何而来。” 萧伯年沉声道:“只怕来者不善,莫不如让弟子随意找个理由将他打发了去。” 孙聚贤摇了摇头:“来者皆是客,不可无理,为师也想见识见识,这少年究竟有何过人之处,能得到空山圣僧青眼。” 第二日一早,柳公仰换上一身洁净法衣,沐浴焚香后,徒步上山。他本就极为年轻,一身僧袍却满头青丝,引人注目,不少来齐云山参拜的香客们对此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有人见到萧伯年、邵仙台师徒二人在望仙亭外等候,与这位衣着打扮略显不伦不类的少年以礼相待,不少人开始猜测这少年身份。突然人群中有人惊呼道:“是云音寺的公仰法师!” 一时间,人群骚动,许多香客慕名而来,接踵摩肩,只为亲眼目睹这位年轻佛首仙姿。 柳公仰双手合十,行礼道:“阿弥陀佛,小僧见过萧道长、邵道长,不想云音寺一别,你我已有一年未见。” 萧伯年持桃木剑还礼道:“法师远道而来,有失远迎,掌教特命我师徒二人在此接引,请法师移步,随贫道来,家师正在太素宫中等候。” 柳公仰笑道:“有劳萧道长了。”三人沿着山路,朝着太素宫走去,一路上,柳公仰自始至终都没有和同为“四小宗师”的邵仙台有过任何交流,甚至连正眼都没瞧他一眼,好在邵仙台对此并不在意。 临近太素宫时,柳公仰突然开口道:“齐云山钟灵毓秀,人杰地灵,若能在此清修,必然事半功倍,无怪孙掌教能修成道门‘神胎镜’心法。” 萧伯年脚步一顿,心中不由想到:“家师修成道门神通一事,知情者不过寥寥几人,便是齐云山上寻常道士,对此也不知,而这柳公仰身处千里之外,又是如何知晓的。”短暂一顿后,萧伯年不动声色,继续带路,神色如常道:“我道家与佛门一般,万事讲究随缘,如今机缘已到,掌教练成‘神胎镜’,便是水到渠成之事了。” 柳公仰笑道:“这么说来,有缘人机缘到时便可修成道门神通,那不知萧道长何时修成?” 这番话挑衅意味十足,萧伯年心中隐隐升起意思怒意,可柳公仰毕竟是师父亲口交代的贵客,强压怒气,平淡答道:“家师修心,贫道天资驽钝,唯有修力,想来此生都练不成‘神胎镜’神通,还请法师快走两步,太素宫就快到了。” 柳公仰合十道:“是小僧无礼了,还请萧道长莫怪。” 三人来到太素宫,掌教孙聚贤手持拂尘,站在宫门外,一脸笑意等候几人。柳公仰上前一步,双手合十道:“小僧柳公仰,见过孙掌教,相传佛祖释迦牟尼曾得道祖点化,才得以成佛,小僧此番前来,只为求掌教能替晚辈解惑。”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不速之客 孙聚贤没想到柳公仰如此直白,笑道:“法师年纪轻轻,已是佛门魁首,更是空山圣僧钦点的接班人,听小徒所言,法师曾在幽州战场上力挽狂澜,扶大厦之将倾,间接迫使司空厉定下三年停战约定,福泽苍生百姓,如此年少有为,有什么疑虑需要贫道解惑?” 柳公仰笑道:“小僧听闻孙掌教已习得玄门秘法,十六重‘神胎镜’,此心法与我佛门‘达摩’功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可其不管是艰辛程度,还是所需耗费的时间,都远超‘达摩’,碰巧小僧拜入佛门时曾研习‘达摩’功法,如今已有小成,故而斗胆向孙掌教求教‘神胎镜’修习法门。” 此言一出,萧伯年、邵仙台面色皆变!就连一向好脾气的孙聚贤脸上也没了笑容。打听别派绝学,本就是江湖大忌,齐云山几人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柳公仰竟是如此无礼,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明目张胆索要“神胎镜”心法。 孙聚贤沉声道:“于我道教而言,悟道是修行,吃饭睡觉亦是修行,万事讲究遵循本心,而佛门‘达摩’功法,需面壁整整九年,风餐露宿,虽耗时时间更短,却比‘神胎镜’心法更难修炼,非意志坚定者不得成,贫道不过是运气好些,这才侥幸习得此功法,法师又何必自谦。” 见孙聚贤避重就轻,不愿交出“神胎镜”心法,柳公仰笑道:“孙掌教何必如此在意门户之见,佛门、玄宗,殊途同归,天下武学本就是一家,本就应该相互取长补短,共同进步。当然,小僧也不会白要,本派除去‘达摩’心法外,还有易经洗髓经、密宗大手印等共计七十二路绝学,掌教若是有心想学,小僧也会倾囊相授,绝不藏私。” “荒谬!”孙聚贤大怒之下一声厉喝,犹如平地起惊雷,整个太素宫为之一颤。“贫道虽不讲究门户之见,可本门绝学岂能轻易交给外人!” 柳公仰却是不疾不徐道:“三教归一,方得大道,小僧的想法或许太过超前,孙掌教作为守旧之人,不理解也在情理之中,可又何必动怒,看来今日小僧多有得罪,还望孙掌教莫要怪罪。” 今日登门拜访,柳公仰多次无礼试探,已彻底惹怒齐云山三人,若非掌教在此,以萧伯年的脾气,早就拔剑相向。 看着柳公仰那张面如平湖的年轻脸庞,突然之间,孙聚贤心中一惊,暗想道:“贫道为何会突然动怒?这小子深藏不露,三言两语险些坏我道心,其心可诛!”为避免落入柳公仰设下的圈套,孙聚贤长舒一口气,恢复往日面容,笑道:“法师言之有理,是贫道太过激动了。遥想当年,楚天机证得大道,飞升成仙,正是集百家之所长,融会贯通,这才得以证道飞升,法师小小年纪,有此志向,乃是我大梁江湖一大幸事。” 柳公仰见孙聚贤竟能瞬间冷静下来,也是暗暗称奇,也不搭话,只是双手合十,微笑还礼。 孙聚贤略一思索,此子身为空山圣僧唯一亲传弟子,又位列江湖“四小宗师”之首,定有过人之处,且听萧伯年当日所言,在幽州战场之上,此子凭空出现在九天之上,三言两语便逼得赫赫有名的大楚军神下令退兵,孙聚贤自问做不到,此子年纪轻轻,修为竟是这般通天彻地,惊世骇俗,不由暗自打探起此子修为深浅。 “神胎镜”功法,其中有一门望气神通,可查探对方修为高低,可无论孙聚贤如何打探,都无法获知柳公仰的修为深浅,不由暗暗惊奇。这门望气术从未失手过,唯一的可能只会是柳公仰修为高于自己,这才无法查探。 见孙聚贤死死盯着自己,柳公仰便猜出此人正在驰展神通,打探自己修为高低,大大方方摊开双手,笑道:“孙掌教想知道小僧修为高低,大可直接开口询问,又何必偷偷摸摸打探,小僧必然开诚布公,如实相告。” 孙聚贤老脸一红,干笑两声:“法师说笑了,贫道多有得罪,法师莫要放在心上。” 这边山顶上,四人各怀心思,齐聚一堂。而此时山脚下,一名美艳少妇,锦罗玉衣,赤裸双足,缓缓踏过望仙亭,举手投足间倾倒众生,明艳不可方物,所到之处,无论香客道士,男子纷纷驻足侧目,流连忘返。 此女拾阶而上,飘逸灵动,纤尘不染,很快便一路穿过梦真桥,看着桥上刻着的这个古怪的名字,那女子娇声笑道:“梦真,梦真,梦里的东西如何当真?”声音似磐韵还幽,一众男子好似失魂似的紧随其后,那女子回眸一笑百媚生,突然加快脚步,甩开人群,直奔山顶而去。 很快便来到太素宫门前,有道士上前阻拦:“掌教正在宫内会见贵客,太素宫现下不对外开放,烦请这位女香客稍等片刻。” 那女子忽的吹出一口气,气若幽兰,那道士一下便着了迷。女子软若无骨,轻靠在那道士身上,在其耳边轻声道:“奴家有要事求见孙掌教,还请道长通融通融。” 那道士咧着嘴,笑眯眯让了开去,美艳女子脚步轻点,踏过门槛,进入太素宫,宫内四人一齐转过头来,看向这位不速之客。 第一百九十五章 神女殿 萧伯年本就满腔怒气,见此女突然闯入太素宫,便提剑相向,厉声质问道:“你是何人?胆敢擅闯我齐云山!” 那美妇也不去理他,看向孙聚贤,眼神炙热,无意间瞥见一旁的柳公仰,如获至宝,贪婪地舔舐着血红的嘴唇,娇声道:“奴家芳名洛艳,来自神女殿,敢问这位小师父,可是云音寺的方丈柳公仰?” 柳公仰并不识得此女,更未听过她的名号,可观其相貌举止,轻佻浮夸,不似好人,也不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洛艳。 后者见几人神色凝重,明显对自己怀有戒心,又掩面笑道:“你们四个大男人,胆子怎么这般小,还怕小女吃了你们不成!难道除了这位拿桃木剑的道长之外,剩下的几个都是哑巴么。” 比起咄咄逼人的柳公仰,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妖艳女子才是真正的来者不善。“神女殿?”孙聚贤并未听过这个门派,可自己身为齐云山掌教,有人登门捣乱,需出面制止,行礼道:“这位姑娘,为何闯我山门?” 洛艳微微一笑:“小女子一路走来,并未打伤你齐云山一名道士,何来擅闯一说?”接着又看向柳公仰,笑道,“小师父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就是云音寺的柳公仰!” 所谓僧不言名道不言寿,洛艳直呼其名,比起柳公仰适才举动更加无礼。突然间,柳公仰灵光一闪,似是想起了什么,惊呼道:“神女殿!” 洛艳见状,咯咯大笑,对柳公仰愈发欢喜,笑道:“没想到法师小小年纪,竟也听过神女殿的名号,看来奴家这一趟不虚此行。” 柳公仰在孙聚贤身边耳语道:“孙掌教有所不知,这神女殿乃是南疆大山深处一座隐秘宗门,宗门弟子皆为女性,与世隔绝,十分神秘,小僧也是无意间在寺中所藏密卷中得知神女殿。早些年,那文士郭元正是修炼了神女殿的秘术,才得以在短时间内修为突飞猛进,独自一人杀入庆阳城中。” 当年燕国文士郭元与燕王李成芝分道扬镳之后,已一己之力杀入庆阳城,掀起一阵血雨腥风,本就闹得沸沸扬扬,世人皆知,若非空山圣僧及时出现,力挽狂澜,恐怕连冯靖全的脑袋都要被此人给摘了去。随着郭元身死道消,此人为何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修为突飞猛进,一跃入伪天人境,也就成了未解之谜,直至今日,才从柳公仰口中得知,一切根源,正是出自于南疆神女殿的秘术。 见洛艳仍无视自己,萧伯年厉声喝道:“妖女,贫道不管你师承何处,你既敢擅闯我齐云山,就让贫道看看你有几斤几两,看剑!”说着提剑便上。洛艳眼中寒光一闪,翩然向后一跃,冷哼一声:“道长好霸道,小女不过有事相求,你却出手狠厉,这便是你齐云山的待客之道么!” 孙聚贤忙出言制止:“伯年,且慢动手。”接着上前一步,拦在萧伯年和洛艳之间,问道:“不知姑娘今日莅临我齐云山有何贵干?” 洛艳收敛起轻佻笑意,欠身道:“如今天下大乱,正是英雄成名之时,小女这趟是奉我家主人之命迎接孙掌教入教,恰逢柳公仰法师也在,倒是省去了小女不少麻烦,神女殿前护法洛艳恭迎两位一同入教。” 柳公仰皱眉道:“你家主人是谁?为何要小僧与孙掌教入教?” 洛艳如实答道:“我家主人身份特殊,时候未到,不可轻易透露,你二位随小女回去后,自能见到我家主人真容。至于为何邀请两位,自然是共谋大业,逐鹿天下!”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孙聚贤沉声道:“贫道本就是方外之人,向来不问俗世,加上年事已高,只想留在这齐云山上清修,还请姑娘从哪来回哪去吧。” 见孙聚贤下了逐客令,洛艳却是不顾形象坐在门槛上,笑道:“孙掌教这话不对,既然打定主意做个不理世事的闲云野鹤,孙掌教又为何派这位萧道长去参加什么狗屁武林大会,萧道长更是赶赴幽州战场,围剿大楚军神司空厉,这也是方外之人所为?难道说孙掌教瞧不上我神女殿,却甘心沦为梁国朝廷鹰犬?” 孙聚贤一时语塞,只能支吾道:“贫道虽为修道之人,却也是我大梁子民,国家有难,百姓受苦,我等身为梁人,自然要出一份力。” 洛艳笑道:“正因冯靖全荒淫无道,才使得天下战事不断,百姓才会遭受苦难,我家主人志向高远,更是宅心仁厚,文韬武略远胜冯靖全,若能成为天下共主,平定中原,天下将永无战事,如此一来,国泰民安,不正合掌教心意么!” 柳公仰见这妖女巧舌如簧,上前一步,与孙聚贤并肩而立:“说得好听,你家主人为了一己私欲,搅乱人间,为祸苍生,连真姓名也不敢示人,如此小人,怎可成为天下共主?况且神女殿本就是邪门歪道,所修法术更是泯灭人性,人神共愤,小僧与孙掌教出身名门正派,岂会与尔等同流合污,妖女竟敢在这道门圣地妖言惑众,今日小僧要替天行道!”说完运起神通,以一招佛门狮子吼震慑人心。 洛艳哈哈大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故人诚不欺我。临行前我家主人交代了,若是孙掌教不愿臣服,那今日便要你齐云山江湖除名!” 萧伯年闻言大怒,手掐指诀,便要使出引雷秘法镇压此妖女,邵仙台见师父动手,紧随其后,他修为虽在四人中最低,却也是位列“四小宗师”之一的年轻翘楚,实力不容小觑。霎时间,太素宫上方天空乌云密布,天雷滚滚。 面对三位当世一流高手围攻,一旁还有个入神境的孙聚贤虎视眈眈,洛艳却是怡然不惧,吐出一口浊气,异香扑鼻,将几人团团围住,催动心法,几人动作一滞,好似着魔一般。 孙聚贤大惊失色:“好厉害的媚术!”大喝一声,“屏息凝神,护住心脉,别着了这妖女的道!”声如洪钟,将柳公仰惊醒,后者忙默念清心诀,稳住心神,不敢再胡思乱想,萧伯年也运起神通,苦苦支撑,可他本就修力不修心,心志远不如师父和柳公仰那般坚定,只能猛地咬破舌尖,一股血腥气味充斥口腔,直冲头顶,这才恢复清明。而修为最低的邵仙台就没那么好运,他本就和师父一般,走的是修力的路数,早早中了洛艳的媚术,此刻正怀抱桃木剑,紧闭双眼,手舞足蹈,如痴如醉,显然已沉浸在梦境之中。 柳公仰与萧伯年需抵御媚术侵袭,苦苦支撑,无法分心对付洛艳。眼见三人陷入险境,一向清心寡欲,心志坚定的孙聚贤不得不下场迎敌,抄起手中拂尘,在注入自己无上内力后,原本绵软的拂尘变得坚硬如铁,朝着洛艳头顶当头砸下,丝毫没有怜香惜玉。孙聚贤在神功大成后,修为暴涨,便是胆大妄为的洛艳面对此人倾力一击,也不得不避其锋芒,向后退去,堪堪躲过这一击。孙聚贤一招占据上风,得势不饶人,连连抢攻,同时默念心法,降下数道紫金色天雷。 洛艳擅长媚术,却不擅打斗,面对一个实打实的入神境高手,早已是香汗淋漓,曲线毕露,一身媚术无法建功,本就不占优势,又要分心对付柳公仰和萧伯年,不免有些吃力,一拂袖,逼退孙聚贤,怒道:“亏你们自诩名门正派,几个大男人,欺负我一个弱女子,也不害臊!今日齐云山与云音寺所赐,小女必当铭记于心,他日待我家主人问鼎中原后,必将十倍奉还!”说完施展妖术,化为一道黑影,消失在众人眼前。 第一百九十六章 惹错人了 萧伯年还想再追,却被孙聚贤叫住:“伯年别追了,妖女已经跑远了,先救仙台要紧。”几人将邵仙台围在当中,没了洛艳施展妖术,邵仙台已不再手舞足蹈,可一直不见转醒。孙聚贤见此情景,眉头紧锁,为其度入无上真气,真气入体后,邵仙台这才悠悠转醒,见师父和掌教殷切地看着自己,忙问道:“弟子这是怎么了?那妖女何在?” 孙聚贤忙道:“不管其他,你先吐一纳九,看看可曾受伤。” 见掌教神色凝重,邵仙台不敢大意,盘腿而坐,气运全身,发觉并无异常后,点了点头:“弟子无碍,有劳掌教挂心。” 萧伯年双眉紧锁,沉声道:“师父,那妖女来路不明,一身妖法却是深不可测,仅仅一个照面,仙台便着了她的道,我等近期需加强山上守备,不可掉以轻心。” 柳公仰也在一旁附和道:“萧道长所言极是,如今敌在暗我在明,不得不多加小心,听这妖女所言,神女殿沉寂了这么多年,似乎在密谋逐鹿中原,此事非同小可,小僧需即刻进京禀报圣上,同时也会派人多方打探神女殿的情报,一有消息,会立刻通知诸位。孙掌教,此事牵扯太多,非同小可,更关系到我大梁存亡,小僧先行告退。” 孙聚贤回礼道:“那就有劳法师了,恕不远送。” 等到柳公仰走后,齐云山三代人坐在太素宫中,满面愁容。 萧伯年皱眉问道:“师父,您老人家见多识广,可曾听过这神女殿?” 孙聚贤摇了摇头:“说来惭愧,为师虽一把年纪,可在习得‘神胎镜’之前,声名不显,只管在山上修道,对于江湖之事所知甚少,从未听过这神女殿,倒是伯年你,常年混迹江湖,熟人更是遍布四海,也未曾听过么?” 萧伯年苦笑道:“连师父都未曾听过,弟子哪里知道。可听那妖女所言,只在神女殿内担任护法一职,便有如此修为,那她口中的主子,修为会是何等恐怖!” 孙聚贤沉吟道:“你也知道,为师所修‘神胎镜’心法之中,有一门望气神通,只要对方修为不如我,便可看清其修为高低,境界几何,可适才为师运用此心法查探之际,却见此女体内黑气萦绕,瞧不真切,不仅如此,就连那云音寺柳公仰,体内亦是一片混沌,这二人的修为,为师也有些吃不准。”自孙聚贤神功大成以来,望气之术从未失手,无往不利,不想今日接连两次吃瘪,不由有些丧气。 萧伯年叹道:“这位云音寺方丈,年纪虽小,却心机深沉,修为更是深不可测,仅凭一己之力便可抵御妖女魅惑之术,相比之下,同为‘四小宗师’的仙台就差了许多。” 邵仙台叹了口气,他原先便知道,虽同为“四小宗师”,可包括自己在内的三人与柳公仰相距甚远,可今日一战,才惊觉自己仍是太过低估了这位新任佛首,回想起此人在幽州战场大放异彩,凭空生出一股无礼之感。 萧伯年冷哼一声:“你小子整日只会惹是生非,瞧瞧人柳公仰,年纪比你更小,修为却远胜于你,且心志坚定,更非你能比,你还不加紧修炼,你二人之间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孙聚贤叹道:“伯年,你太严厉啦!修行讲究随心,怎可争强好胜,好勇斗狠。仙台啊,你师父的话莫要放在心上,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邵仙台低着头,也不搭话,闷闷不乐。 萧伯年突然说道:“师父,弟子打算下山一趟,打探这神女殿的消息,不至于让咱们摸不着头脑,如此被动。” 孙聚贤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切记,万一遇上这魔教妖人,不可逞强,万事小心。” “弟子领命!” ———— 宜州秦王府内,一名妖艳美妇正依偎在一名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身边,欠身道:“王爷,洛艳那边似乎出了些状况,并未能收服齐云山那老道士,至于其中原委,还需等到她回来后亲自向王爷禀报。” 那美妇便是当日以“净玉瓶”吸纳天下机缘的女子,更是神女殿当代宗主,名唤叶灵素,相传已活了整整两个甲子,却貌如少女,不见丝毫老态,而她身边这个中年男子,雍容华贵,眉眼间竟与冯靖全有几分相似,正是梁顺帝同胞兄弟,更是冯靖全的亲叔叔,秦王冯谨行。 秦王展颜一笑:“毕竟是得道仙师,又修成了道门‘神胎镜’心大,岂是洛艳这个弱女子能轻易收服的。本王得你相助,大事可期,孙聚贤也好,柳公仰也罢,甚至那大器榜上十人,都不过只是锦上添花的彩头,能为我所用,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不能也无妨,等到本王问鼎中原之后,自会找他们秋后算账!” 神女殿除去宗主叶灵素外,更有金木水火土五位供奉,前后左右四位护法,东西南北四大长老,门下弟子更是不计其数。按照冯谨行和叶灵素原本的计划,将门下众人分别遣往天南地北,只为收服大器榜上十分和其他顶尖高手,为秦王所用,除去前往齐云山的洛艳之外,同时亦有十几人分别去往别处,只为说服其他被秦王相中的人选,为秦王效命。 而远在海外访仙的仇爻亦未能幸免,火供奉瑶姬不知从何处打探到仇爻的行踪,也远赴海外仙岛,试图说服这位无双刀客为秦王效力。 苦寻蛟龙而不得的仇爻原本打算去往别处,却突然听见岛上传来一阵宛转悠扬的歌声,声音酥媚入骨,摄人心魄,仇爻立感不妙。正愁找不到恶蛟斩杀而闷闷不乐的仇爻随即微微一笑:“甭管你是谁,招惹到了仇某,你便是惹错人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斩妖除魔 听着那歌声越来越近,仇爻将双刀从腰间摘下,握在手中,静候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 不一会,一名妙龄女子身穿半露酥胸的襦裙,上胸及后背袒露,外披透明罗纱,身姿若隐若现,明眸皓齿,靥辅承权,美得不似真人。 事出无常必有妖,受尽苦难的仇爻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是仙女下凡尘,更不信什么山精鬼魅,手中赚着双刀,冷冷盯着那妖媚女子。 那女子开口问道:“敢问阁下可是南刀仇爻?” 仇爻也不隐瞒,大大方方承认身份。 那女子娇声道:“小女瑶姬,乃是神女殿供奉,今日特奉我家主人之命,诚邀仇公子入教。只要公子愿意,便可顶替小女,成为我教五大供奉之一。” 仇爻好似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若你家主子真有诚意,就该退位让贤,将宗主之位双手奉上,而不是什么狗屁五大供奉之一。天下又有何人能与仇**起平坐,难不成你家主人除了仇某外,连那大器榜上前三甲也要一并招致麾下?” 仇爻本是一句玩笑话,岂料那瑶姬却是正色道:“仇公子果然聪慧过人,你说的不错,我家主人有令,命我等几位供奉分别前往天南地北,说服仇公子在内的武道高手一同入教,想必此刻应有人已经答应了。” 仇爻却是嗤笑道:“一群妖妇,沆瀣一气,创立了这魔教,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你家前任宗主胡蓉玉仗着修成了几门妖法,自号化外天魔,妄想为祸人间,可还没等她走出宗门,便被游历至南疆的楚天机杀了个片甲不留,身死道消,你神女殿更是元气大伤,十不存一,从此一蹶不振,尚未在中原扬名便就此陨落,直至楚天机证道飞升,都不敢再现世,怎么过了五十年,又冒了出来了?” 瑶姬闻言,不免有些错愕,前任宗主胡蓉玉修炼秘法以求长生,在宗门秘而不出,整整修行了一甲子后,几成大道,本欲出世争霸天下,却被当时已天下无敌,碰巧游历至南疆的楚天机察觉到那冲天妖气,只身一人杀入神女殿,几乎灭了整个宗门!胡蓉玉修为绝顶,放眼当时天下,亦能稳居前三甲,怎奈何她面对的是人间无敌手的楚天机。而这桩五十年前的秘闻,鲜有人知,仇爻如今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当时还未出世,又是从何得知的。 似是看出了瑶姬的疑惑,仇爻笑道:“这位姑娘,看来功课做得不够充分啊,你可知仇某与楚天机的关系?” 瑶姬不明所以,只能摇了摇头。 仇爻沉声道:“这个秘密告诉你也无妨,楚天机正是仇某外公!”仇爻与楚天机的血亲关系,所知者寥寥无几,毕竟当年楚天机证道飞升之时,仇爻刚刚出生不久,而仇爻之所以主动说出这个秘密,显然已在心中打定主意,今日会将此妖女除掉,而死人永远不会将秘密泄露出去! 瑶姬心头一颤,可脸上却是不动声色,欠身道:“小女有眼无珠,失敬失敬。可先辈们的恩怨早已随大风刮去,小女与前任宗主素未谋面,今日不远万里来到这荒岛,只为请仇公子入教,共谋大业,没有半点不敬之心。”见仇爻紧握双刀,笑意玩味,瑶姬一脸妩媚,娇笑道:“至于公子与楚老前辈的那层血亲关系,请公子放心,小女必会守口如瓶,若是公子不信,在这海外仙岛上,人迹罕至,便是公子要对奴家做些什么,我一个弱女子,也只好任君采撷了。”说着故意将那件透明罗纱从肩上滑落,露出雪白粉颈,酥胸微露,魅惑众生。 仇爻又好气又好笑,这妖女死到临头,竟还在搔首弄姿,妄图勾引自己,忍不住仰天大笑。 瑶姬见此人大笑,心中腹诽道天下赧然果然都是一个样,楚天机的外孙又如何,还不是得乖乖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之下!“这么说来,仇公子是答应了?” 仇爻却是冷笑道:“果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当年你家宗主落败之时,也曾向楚天机自荐枕席,妄想活命,却被楚天机一拳轰成肉泥,今日你这妖女死到临头,亦想着重蹈覆辙,真是可笑至极!” 瑶姬面色一变,冷声道:“这么说来,仇公子是决意与我神女殿为敌了么!” 仇爻缓缓举起双刀,沉声道:“一柄‘神荼’,一柄‘郁垒’,转为斩妖除魔而生,仇某苦寻蛟龙未果,一腔怒火正愁无处发泄,你这妖女倒自己送上门来了。当年楚天机杀得你神女殿鸡犬不宁,今日仇某便先拿你开刀!” 瑶姬心头一紧,没想到这仇爻如此不识抬举,一言不合便要取人性命,她身为神女殿五大供奉之一,在修炼秘术后修为突飞猛进,几可和大器榜上十人一较高下,可面对天下第四的仇爻,心中仍是没底,默默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打算先发制人。 仇爻成竹在胸,一个魔教妖女,便是有妖术傍身,又能如何?见瑶姬提剑冲来,仇爻心中冷笑,有曹邛和卓不凡珠玉在前,你这妖女也配用剑!双刀划过,立时将瑶姬手中软剑挑飞,后者顺势临空一转,如蝴蝶穿花一半,足不点地,在仇爻身边飞舞,同时施展妖术,岛上巨树犹如鬼魅一般,张牙舞爪,朝着仇爻袭来。 仇爻气运全身,浩然真气注入双刀之中,手中弯刀冒出火光,将巨树枝丫燃尽。冷笑道:“歪门邪道,装神弄鬼!”将左手“郁垒”高高抛起,五指如钩,一把便钳住瑶姬脖子,将其拎了起来。仇爻虽亦正亦邪,可行事向来光明磊落,岂会与这些妖邪同流合污,五根手指有如铁钳一般,死死箍住瑶姬,断绝妖女体内气机流转。狞笑道:“仇某本不愿过问俗世,你神女殿要问鼎江湖也好,逐鹿中原也罢,本与我无关,可你们非要来招惹仇某,若要活命,说出神女殿所在,仇某今日或可饶你一命!”说着五指微微泄力,不至于把瑶姬活活掐死。 命悬一线之间,瑶姬却是心如止水,自拜入神女殿那一日起,她便已将生死置之度外,面对仇爻的逼问,嗤笑一声:“仇公子真当奴家好骗么,若真将宗门所在透露给你,奴家也活不成,况且神女殿对付叛徒的手段,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比起仇公子可要狠辣百倍,奴家便是死在仇公子手里,也好过出卖师门,落得个凄惨下场。” 见瑶姬冥顽不灵,仇爻叹道:“既然你执迷不悟,一心求死,仇某便成全你!”以气御刀,将瑶姬那颗头颅砍下,尸首随意丢在一旁。 仇爻沉吟道:“神女殿么,当年家祖一念之仁,没有将你们这些邪道斩草除根,留下一些老弱妇孺,没想到却是埋下祸根,那就让仇某将你们一网打尽好了。”可仇爻没有注意到,瑶姬那具身首异处的尸体,有一团黑气从被斩断的脖颈处悄悄钻了出来,消失在茫茫大海之上。 第一百九十八章 再等等 宜州秦王府,那盏与瑶姬命数相连的长明灯忽然变得黯淡无光,叶灵素秀眉微蹙,看来不仅洛艳在齐云山进展不顺,连一向稳重的瑶姬也遭了难,甚至被人毁去肉身。叶灵素不敢大意,立马跑到冯谨行寝宫求见。 “启禀王爷,瑶姬奉命去请仇爻入教,却不知出了什么变故,连肉身都被人斩杀,只留下一丝魂魄侥幸跑了出来。”叶灵素不敢有所隐瞒。 冯谨行闻言,招了招手,将这位神女殿现任宗主召至身边,揽入怀中,笑道:“可有法子让瑶姬的魂魄返回此处?本王有些事要亲自向她问个清楚。” 叶灵素点了点头:“奴家宗门中有一种秘法,凡我门众,修炼此功法后只要不是遇到得道高人,皆可在肉身被毁前以秘术保留住意思魂魄,便于之后借尸还魂,烦请王爷替奴家寻一名阴时阴刻出生的二八少女,好让瑶姬魂魄归位。” “这有何难?”冯谨行笑道,立即下令,命手下在城中寻找。 两个时辰后,手下便带回一名妙龄少女。那少女出自农家,并未见过什么世面,进了王府后,看到那权势滔天的秦王,吓得跪倒在地,不住磕头。冯谨行笑道:“小女娃莫怕,今日你为本王效力,本王定会重谢你的家人。”说完做了个伸手抹脖子的动作,叶灵素从一旁走出,面色阴沉,一掌便将那少女毙命,可怜这少女莫名其妙被人掳进王府,又莫名其妙惨遭毒手,甚至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 看着那少女香消玉殒,叶灵素并无半点愧疚,施展妖术,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头顶便雾气蒸腾,香汗淋漓。只见一道黑影飘进秦王府,从那少女七窍中疯狂钻入,下一刻,原本早已生机断绝的少女突然睁开双眼,从地上爬了起来,欠身道:“奴婢瑶姬,见过秦王殿下,宗主大人。” 瑶姬本就喜净,看着此刻自己身上穿着的那一身粗衣麻布,瑶姬一阵鄙夷,好似有千万只蚁虫在身上爬一般,十分难受,可碍于秦王和宗主皆在此,也不敢表现出任何不满,欠身道:“多谢王爷与宗主救命之恩,瑶姬有辱使命,未能成功叫仇爻带回来,还请王爷和宗主降罪。”说着跪倒在地。 叶灵素刚刚施展神通,真气损耗严重,此刻脸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白皙,无力地瘫软在冯谨行怀中,冷哼一声:“亏你还是本门五大供奉之一,行事怎可如此大意,若非有这还魂之术,你可就真身死道消了,你死了事小,若是坏了王爷大事,该当何罪!” 瑶姬闻言,战战兢兢,身如筛糠,竟是连大气也不敢喘,神女殿刑法之重,可见一斑。 冯谨行却是笑着打起了圆场,说道:“让你独自一人面对天下第四的仇爻,本就有些为难,何罪之有,快快起来吧。” 瑶姬闻言,这才缓缓起身:“奴婢谢过王爷。” 又听冯谨行问道:“瑶姬,这仇爻成名极早,当年与曹邛并称为‘南刀北剑’,你与他交手,觉得此人刀法如何?” 瑶姬如实答道:“回王爷的话,此人刀法之强,当世仅见,奴婢修习秘法,修为已达世间武人口中的一等境界,可对上此人,连十招也撑不下,若仇爻使出全力,恐怕不出三招,奴婢便已落败,比起这些稳步提升修为的武道宗师,奴婢这身本事实在不值一提。” 冯谨行点了点头,他自幼习武,自然明白武道修行讲究循序渐进,并非一朝一夕就能速成,闻言叹道:“本王知晓了,这趟辛苦你了,你先退下吧,这具身体,就当是本王对你的补偿好了。” 瑶姬如获大赦,躬身告退。 冯谨行怀抱叶灵素,笑道:“灵素好本事,竟真能借尸还魂,令人起死回生。”他与叶灵素相识多年,虽知晓此女身怀数门神通绝技,却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这还魂之术,不免有些惊奇。 叶灵素虚弱道:“雕虫小技,让王爷见笑了。这还魂之术看似简单,可需寻觅阴时阴刻出生的妙龄女子作为载体,这对于王爷来说易如反掌,可对于奴家而言,却难如登天,故而这还魂之术,奴家也是首次施展,略显生疏。” 冯谨行由衷赞道:“人死本不可复生,灵素所修法术,却可逆天而行,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王爷谬赞了。” 突然,冯谨行面色一变,沉声道:“言归正传,灵素,洛艳和瑶姬接连碰壁,皆因修为不济,神女殿功法的确精妙,可面对那大器榜上的天下十人,仍有些许不足,这该如何是好?” 叶灵素皱眉道:“武道修行,本就一步一个脚印,本门秘法却可令修炼者一步登天,但这本就有违天道,故而洛艳也好,瑶姬也罢,她们的修为在真正的绝世高手眼中,犹如空中楼阁,不值一提,更何况女子本就体弱,先天远逊于男子,单对单遇上那些实打实的高手,自是毫无胜算,还请王爷莫怪。” 冯谨行笑道:“本王怎么舍得怪你,只不过本王在想,你我所谋之事是否有些操之过急了,我等本就势微,理当低调行事,如此大张旗鼓,岂不是平白树敌,如今梁楚停战,双方都有大量精力去应对突发状况,不如等到两国重新开战之后,我等再趁乱从中牟利。先将她们都召回吧,别惹怒了那些武夫,本王还不想引火烧身,这段时间,先暗中积蓄力量,为两年之后做好充足的准备。” 叶灵素对此自无异议,只是问道:“沉寂两年,王爷当真愿意等么?” 冯谨行朗声道:“那张龙椅,本王已等了整整四十六年,再等上两年又何妨!” 第一百九十九章 偶遇 二人温存了一阵后,叶灵素起身告退,回到房中之后,原本还面无人色的叶灵素脸色一变,容光焕发,显然刚刚的虚弱样子不过是伪装出来的假象,冯谨行虽与她相识多年,可对于叶灵素的一切并非知根知底,而这位神女殿现任宗主之所以选择依附冯谨行,亦有着自己不为人知的目的。 原来这叶灵素的真实身份,乃是神女殿上任宗主胡蓉玉的亲生女儿,而胡蓉玉野心极大,在位之时,曾于神女殿密室内无意中找到了数门上古秘术,修炼之后修为一日千里,而这胡蓉玉极负野心,不仅妄想登顶江湖,更是意图以女子身份问鼎天下,只可惜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料到碰巧遇上了当时游历至南疆的武道奇才楚天机,尚未开始霸业便惨遭镇压,最终身死道消,连尸身也没能留下。 叶灵素为完成母亲遗愿,大肆修炼秘法,招徕手下,可神女殿秘法虽强,却有着一个极大的弊端。此门派功法有违天道,易受到反噬,而叶灵素在查阅无数古籍后发现,天下最浩然之气,便是帝王龙气,梁国作为中原正统三百余年,冯氏王朝根深蒂固,故而天下龙气最盛者,便是当今梁国君主冯靖全,可庆阳城内有两座可镇压天人,驱除邪祟的大阵,出身魔教的叶灵素与此大阵天生相克,轻易不得靠近,而冯靖全并无同胞兄弟,叶灵素只得将目光锁定在前朝王爷冯谨行身上,而这位秦王,虽被封于宜州,却一直对那张错失的龙椅耿耿于怀,受制于梁国先祖定下的立长不立幼的规矩,与皇位失之交臂,二人相识后一拍即合,随后便谋划出一系列决策,叶灵素倾尽所有,助冯谨行登上皇位,而作为回报,冯谨行承诺之后会将叶灵素封为皇后,并且助其一统中原江湖。 ———— 随着瑶姬说服仇爻的失利,冯谨行让叶灵素下令,召回已前往天南地北的门众。楚国鄱阳城内,感受到一丝冲天妖气的司空厉寻妖气而来,凭空出现在鄱阳城外,而那股妖气却离奇消散,这位大楚军神望向远方,神色凝重,猜想必有大事发生,可一番查探后,并未发现异样,也只得先行作罢。 ———— 梁国庆阳城内,从齐云山离开后的柳公仰并未返回云音寺,而是直奔皇宫,面见圣上。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冯靖全对于这位云音寺新任方丈喜爱有加,若说冯靖全与空山圣僧关系匪浅,全因那层血浓于水的至亲关系,那冯靖全对于柳公仰,则是单纯的个人喜好,不仅特许柳公仰可不用通报,随意出入皇城,更是恩准此人可面圣不跪。 紫宸殿内,梁武帝和柳公仰相对而坐,身后还站着帝师曲怀尔。柳公仰双手合十,将在齐云山上所遇之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陛下,小僧听那妖女所言,背后必有人指使,妄想扰乱我大梁社稷,挑起天下大乱,趁机夺取皇位。” 冯靖全皱眉道:“一个小小的江湖宗门,真是好大的口气!曲先生,可曾听闻过这神女殿?” 曲怀尔沉声道:“陛下这可为难老夫了,若说庙堂之事,老夫或许还知道一些,可这些江湖宗门,却所知甚少,大内密卷之中或许有所记载,陛下可命史官前去查阅。” 冯靖全点了点头,又殷切问道:“公仰,与那妖女交手,可曾受伤?” “有劳陛下挂心,多亏有齐云山孙掌教相助,小僧未曾受伤。” 曲怀尔叹道:“江山代有才人出,自空山圣僧圆寂之后,一下冒出了许多先前未曾成名的高手出来,这孙掌教原本是齐云山上寂寂无名的道士,竟修成了道门最难修炼的‘神胎镜’心法,如今又出了这个神女殿,这样的江湖,才是真正的多姿多彩,百花齐放。” 柳公仰见梁武帝与曲怀尔也不知这神女殿的底细,便起身行礼道:“陛下,既然二位也不知道这神女殿的底细,那小僧就先行告退,先回寺中,看看能否找出什么线索来。” 冯靖全好不容易才能见到柳公仰一面,似是有些不舍,走下高台,握住柳公仰的手:“何必如此着急,公仰,不如在京中多待些日子,朕有许多话要和你说。” 若是换做旁人,受梁武帝如此器重,早就感恩戴德答应下来,可柳公仰却是不知好歹,沉声道:“恐怕小僧要让陛下失望了,此事万分紧急,不可耽搁,小僧需即刻回寺,做好准备,免得被妖人打个措手不及。” 等到柳公仰离开皇宫后,曲怀尔忍不住问道:“陛下为何对这柳公仰如此偏爱,这位云音寺房中年纪轻轻,却心思缜密,老成持重,说实话,老夫也有些看不透此子。” 冯靖全笑道:“朕也不知为何,只不过初见这小子之事,便觉欢喜,之后越看越喜欢,此子沉着冷静,心智过人,是个成大事的苗子。朕在庙堂上有帝师帮扶,在江湖上有柳公仰相助,何愁不能建立一个万世之秋!” 而出了皇城的柳公仰,跨上梁武帝御赐的千里马,打算返回云音寺,却在临近城门之时感受道一股强烈剑气,柳公仰心中讶异,如今剑道人才凋零,莫子锋为救李剑性命,甘愿舍弃一身修为,李显也随李剑返回封地青州,曹邛驾鹤西去,只剩下一个卓不凡独掌大旗,难不成这位天下第二的剑客也来到了这庆阳城中?正疑惑间,不远处一名少年背负长剑,在柳公仰的视线中一闪而逝。 柳公仰并未见过此人,可这少年剑气之盛,比起当年有过一面之缘的李显看似更强一些,一时间吃不准那负剑少年的身份,便鬼使神差,驱马跟了上去。 而那负剑少年,正是受曹邛点拨,如今心智大开而一跃入一等境界的剑道天才叶轻羽,当日曹邛临终之际,仍记挂着这个并未收入门下的不记名弟子,担心叶轻羽被司空厉胁迫,让其先行离开剑神山,而叶轻羽也不愿替楚王效力,施展御剑之术,辗转千万里,来到这梁国都城庆阳城,又碰巧被柳公仰遇见。 发觉到有人尾随,叶轻羽不由加快脚步,在城中来回穿梭。柳公仰一夹马腹,紧随其后,城中人多眼杂,叶轻羽见摆脱不了那人,便朝着城外走去。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庆阳城,叶轻羽剑法大成,本就有恃无恐,朝着郊外走去,时不时回头张望。柳公仰心知已被此人察觉,当下也不再伪装,策马狂奔。行至一处僻静之地,人迹罕至,叶轻羽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冷冷看着尾随自己的马上之人。 柳公仰见叶轻羽战意高昂,拉动缰绳,笑道:“这位公子莫怪,小僧云音寺柳公仰,见公子剑气冲天,年少有为,这才起了好奇心,一路尾随至此。” 叶轻羽嗤笑一声:“阁下莫当叶某好诓骗,你满头青丝,又怎会是佛门中人,说吧,一路跟着我所为何事?” 柳公仰微微一笑:“叶公子误会了,小僧的确来自云音寺,只因公子身上的剑气,让小僧联想到一位已故的前辈,这才跟了过来一探究竟。” 叶轻羽虽已开智,可他自幼在太阿剑宗长大,对于两国江湖之事一概不知,听这柳公仰的意思,当与曹邛相识,可叶轻羽并未听曹邛提起过此人,见他年纪轻轻,只当他家祖辈与曹邛有仇,此人今日特来寻仇,冷声道:“叶某不认得你,也不知你为何而来,如今叶某孤身一人,唯有身后这三尺青锋可倚仗,你若有事,先问过叶某的剑,能活下来才有资格。”说着默默将身后长剑拔出剑鞘。 柳公仰眉头紧皱,突然间惊呼道:“神剑太阿!” 第二百章 意气相投 叶轻羽一愣,这“太阿剑”近百年来从未现世,这小子瞧着年纪轻轻,又是如何识得此剑的,不由出声质问。 柳公仰翻身下马,双手合十,以示自己并无恶意:“叶公子莫要多心,小僧师从空山圣僧,曾在一本古籍中有幸见识过太阿剑的模样,相传此剑那是上古巨匠欧成子耗费十年时间打造,更是不惜投身剑炉,以血肉铸剑,才最终铸成了这千古第一剑,之后兜兜转转,被楚国剑客所得,创了太阿剑宗,奉为门派传家宝,而神剑通灵,几百年来无人可问主,太阿剑只能被尘封在剑宗之内,静候有缘人。” 叶轻羽冷笑一声:“阁下年纪轻轻,知道的倒是不少。” 柳公仰笑道:“我云音寺藏经阁所藏甚多,除去佛门功法典籍外,天下奇闻轶事也都记录在册,小僧想知道这些也不难。” 叶轻羽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自离开剑神山以来,尤其是在进入梁国境内后,曾数次听人提起云音寺现任方丈柳公仰,同时也是那张大器榜上“四小宗师”之首,这才想起此人身份,收起戒心,沉声问道:“在下想起你是谁了,先前多有得罪,还望法师莫怪。在下初入中原,对江湖之事不甚了解,敢问法师,一路跟随在下前来此地,究竟所为何事?” 云音寺作为佛门第一宝刹,又因空山圣僧的缘故,不光光在梁国享有盛誉,在整个天下都有着极高的地位,叶轻羽本就信佛,在确定了柳公仰的身份后,不由心生敬意。 柳公仰笑道:“小僧今日入宫面圣,碰巧碰见叶公子,公子身上的剑气令小僧似曾相识,冒昧问一句,叶公子可是师承曹邛曹剑神?” 叶轻羽持剑回礼道:“法师好眼力,在下的确受曹剑神指点,才有了这一身本事,只不过曹剑神并未收我为徒,我也他虽有师徒之实,却无师徒之名。” 柳公仰虽出身名门正派,却不墨守成规,否则也做不出弑师的忤逆之举,闻言叹道:“曹前辈剑法无双,便是往前再推五百年,也无人出其右者。叶公子得曹剑神指点,这份天大的机缘,真是羡煞旁人,得剑神真传,又何必在乎那师徒虚名。” 叶轻羽此生最敬重之人,便是对自己有着授业之恩的曹邛,听柳公仰之言,似乎也对曹邛尊敬有加,不由心生亲近。 又听柳公仰继续说道:“小僧与曹剑神也算有些渊源,叶公子身为他的传人,今日有幸得见,小僧自当以礼相待,叶公子远道而来,不如就由小僧做东,替叶公子接风洗尘。” 对于叶轻羽这类江湖儿女而言,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毕竟并非所有修士都是可辟谷的得道真人,总得解决温饱问题,若是大宗门弟子,仗着师门产业,自然不愁金银花销,可叶轻羽天生痴傻,当年在太阿剑宗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去到剑神山后,一切都有梅舒雁操持,虽过得清贫,倒也不用为此事发愁,可如今孑然一身,一路上只能摘些山间野果充饥,早已是饥肠辘辘,听闻此言,腹中馋虫被勾起,笑道:“那叶某就先行谢过了。” 话说出口,却让柳公仰犯起了难,他本就是出家人,身上未曾携带钱财,本想回宫恳请梁武帝赏赐些,可叶轻羽身份特殊,万一被发觉此人与曹邛的关系,梁武帝必然龙颜大怒,一时间也没了主意。看出了柳公仰的窘迫,叶轻羽笑道:“在下忘了法师是出家人,不可沾染黄白之物。”接着伸手摸了摸那匹千里马,笑道:“这马儿倒是神俊,不知法师可否舍得割爱,用它换一顿饭食?” 柳公仰笑道:“有何不可!”二人一拍即合,回到城中,寻了处酒楼饱餐一顿。 酒足饭饱后,柳公仰问道:“不知叶公子下一步有何打算?” 叶轻羽沉声道:“自然是寻一处僻静地方,砥砺剑道,完成曹剑神遗愿,将他两门绝学发扬光大。” 柳公仰心知叶轻羽初入梁国,无处可去,便笑着邀请道:“本寺也算山清水秀,不知叶公子可愿意随小僧回寺,我自会为叶公子准备一间厢房,供叶公子修行剑道。” 叶轻羽虽觉柳公仰颇为投缘,却不想平白无故欠他这个大人情,况且去到云音寺,万一此人另有所图,便摇了摇头,表示拒绝。又听柳公仰继续说道:“想来叶公子初入中原,无亲无友,自然无处可去,此去云音寺两千里路程,你我不妨打个赌,赌小僧先你一步,到达寺中,若你输了,便留在寺中修行,若我输了,就随公子去留,叶公子意下如何?” 叶轻羽对于这位年轻佛首也略有耳闻,一路上常听人提起云音寺柳公仰修为如何高超,二人年纪相仿,自己得曹邛指点,加上天生剑胎,已入一等纯青境界,自问当今天下同辈高手之中,罕逢敌手,也有意考教柳公仰修为高低,不由起了好胜之心,便答应下来,平静说道:“在下已练成了曹剑神的御剑神通,法师若是藏藏掖掖,不拿出点真本事来,别说两千里,二百里后,胜负已分!” 柳公仰微微一笑:“现下定论,为时尚早,叶公子不妨试上一试。” 第二百零一章 够不够 二人俱是当世第一流的年轻俊彦,虽是初次见面,却互相欣赏,大有知己之感,二人有意一较高下,运气十成,只见一灰一黄两道人影先后掠出酒楼。 叶轻羽身负御剑神通,虽习成不久,尚显生疏,但神剑太阿与他心意相通,一马当先冲在前头。柳公仰没有这等可御剑飞行的神通,可他功力深厚,足下生风,大袖如翅,紧随其后。此去云音寺路途遥远,柳公仰此时并未使出全力,就这么不远不近吊在叶轻羽身后,二人相距不足十里。 叶轻羽心中微震,原以为有曹邛所传御剑之术,柳公仰修为再高,比拼速度的前提下,自己优势明显,定可稳胜,可没想到即便自己出力八九分,仍无法摆脱此人,不由又将柳公仰高看了一眼。眼见始终拉不开二人之间的距离,叶轻羽微微一笑,屈指一勾,从一旁一名围观剑客腰间借来一柄剑,横剑在胸,随手一挥,身后出现一道粗壮剑气,在柳公仰身旁炸裂开来。后者冷哼一声:“好小子,使诈么!”双手合十,周身金光乍现,形成一道佛光屏障,任由剑气肆虐,亦无法伤其分毫。 柳公仰师从空山圣僧,而这位占据天下第一的宝座长达四十年之久的得道高僧,之所以纵横天下,全因无人可破他的不败金身。空山生前虽未将此功法传授给柳公仰,可他天资聪颖,竟从几次观战中举一反三,将所学功法融会贯通,自悟出不败金身的奥妙,如今已颇具雏形,虽远未大成,可说当下叶轻羽随手使出的剑气倒是易如反掌。 见无法拦住柳公仰,叶轻羽也不再耗费真气,随手一抛,那柄长剑在空中划过一道美妙的弧线,丝毫不差落回那剑客腰间剑鞘之中,单论这份准头,已让人拍手叫绝,围观之人中有人认出了柳公仰,可对于叶轻羽的身份却是一无所知,但见此人在与柳公仰的比试之中不落下风,纷纷暗想天底下何时又出了这么位年轻高手。而那位有幸被叶轻羽借剑的看客江湖地位也因此水涨船高,被几位豪绅争先恐后拉拢,更有几位仙子凑近结交,也算是天降之喜了。 二人各显神通,短短半日,便进入豫州地界,一入豫州,路程便已过半,二人各自加快脚程。叶轻羽虽初入江湖,但天生剑胎,又与神剑心意相通,在曹邛仙逝之后,御剑之术已成绝响,而柳公仰无论内功外功,都已趋近大成,如日中天,一时间,二人旗鼓相当,谁也拉不下谁。 此时已近深夜,二人辗转千里,真气损耗严重,再这么进行下去,容易伤及根骨,于以后修行不利,柳公仰便提议休整一夜,明日一早再赶路。叶轻羽虽有神剑相助,但仍需时刻分心关注柳公仰,也极耗心神,当下便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柳公仰从背囊中取出干粮,与叶轻羽一同就着山泉水分食。 叶轻羽由衷赞道:“法师好本事,在下仗着神剑相助,又有御剑神通,本以为稳操胜券,不曾想即便用尽全力,也只能和法师斗个旗鼓相当,实在惭愧。” 柳公仰笑道:“我云音寺佛法高深莫测,小僧不过只是学了些皮毛,让叶公子见笑了,若是换做家师,只需出力五六分,只怕此时早已回到寺中,小僧这点微末道行,不值一提。” 叶轻羽不由心生敬意,暗想道:“云音寺功法博大精深,若我在寺中修行,参悟其中奥妙,或可对自己剑道修行大有帮助。” 殊不知柳公仰之所以费尽心思,执意要将叶轻羽留在寺中,正是看着此人师承曹邛,想将曹邛剑法与空山圣僧佛法合二为一,成就一个前无古人的至高境界。 第二日天刚亮,二人经过一夜休整,已恢复如初,打算继续动身上路。为了公平起见,柳公仰先在原地等候,待叶轻羽先行十里后再出发,二人一路你追我赶,叶轻羽今日仍始终甩不开柳公仰。 正午时分,二人抵达扬州,柳公仰朗声道:“叶公子,此去向西南六十里,便是云音寺所在,公子若还有什么压箱底的手段,不妨一齐使出来。”声如洪钟,在叶轻羽耳畔响起,后者心中大惊,二人奔波两千里,这柳公仰内力竟还如此充盈,不由起了好胜之心,默念剑诀,朝着前方飞去,转眼间拉开二十里之距。 只剩下五十里路程,叶轻羽咬紧牙关,打算强行提气,一鼓作气赢下这场比试。突然之间,九天之上梵音四起,身后地动山摇,柳公仰双手合十,默念佛经,身后浮现出一尊百丈如来法身! 一步跨出,便将二十里差距抹平,又一步,法身包裹着柳公仰,越过叶轻羽,第三部,已至云音寺寺门前。叶轻羽长大嘴巴,震惊无比,输得心服口服,一炷香后,叶轻羽也到达此行目的地。 这一日,扬州境内流传起佛祖显灵的传说,无数百姓虔诚拜佛,这一日,叶轻羽依约留在云音寺中,修炼剑道。 ———— 梁国皇宫内,梁武帝将杨修叫至身边,将柳公仰在齐云山上所发生之事转述给这位梁国大内第一高手。冯靖全问道:“杨公公,你对江湖之事多有了解,可曾听闻过这南疆神女殿?” 杨修仔细回想,摇了摇头:“回陛下的话,奴才之前从未听过这个神女殿。” 冯靖全皱眉道:“奇了怪了,杨公公未曾听过,连大内密卷之中也没有任何记载,这个江湖宗门就好似凭空出现一般,可这样一个之前一直寂寂无名的江湖宗门,门下弟子却妖法高超,差点让公仰法师也栽了跟头,奇怪,当真奇怪。” 杨修躬身道:“既然陛下对此事如此上心,不如就让奴才前去南疆一趟,一探究竟。” 冯靖全正有此意,便点了点头:“那就有劳杨公公了。” “奴才分内之事,陛下客气了。” 与此同时,齐云山萧伯年奉掌教孙聚贤之命,下山打探神女殿的消息。萧伯年本想趁此机会,带着徒弟下山历练一番,可邵仙台却死活不愿意,坦言如今和柳公仰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要留在山上修行,萧伯年也不强求,只是恳请掌教帮自己看好这个徒弟,别让他道心受损,走火入魔。 萧伯年在梁国江湖内极负盛名,更被视为齐云山下任掌教的不二人选,想与之结交之人如过江之鲫,听闻萧道长此番下山只为打探一座什么宗门,纷纷前来相助,可神女殿实在太过神秘,加之还未出世便惨遭楚天机镇压,是以知情者少之又少,萧伯年心知打探不出什么,一一谢过,朝着南疆赶去。 三日之后,萧伯年抵达南疆,此时恰逢杨修也到达此处,见到萧伯年,杨修笑道:“幽州一别,你我已有一年未见,萧道长也来此地打探神女殿的消息么?” 萧伯年点了点头:“见过杨公公。公公猜得不错,神女殿妖人为祸人间,更是上山挑衅本门,贫道奉家师之命,前来这南疆打探,碰巧遇上公公,你我二人不妨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杨修虽有些不情愿,有萧伯年在一旁,自己一些隐蔽手段不宜施展,可一想到神女殿妖女妖法高深,自己若孤身一人,徒增风险,便答应了下来。萧伯年身为齐云山当代最得意的弟子,道法无双,与杨修二人结伴进入深山后,随手画了一张符箓,敕令山河,打探神女殿所在,可一圈下来,竟无半点妖气,甚至连个活人也没有见到,二人一时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望着那绵延不绝的大山,陷入沉思。 他们哪里知道,神女殿虽是南疆秘宗,可叶灵素继位之后,因担心有人泄露宗门所在,被有心人顺藤摸瓜,早已举族迁往宜州,在冯谨行的庇护下,整个神女殿迁徙到秦王府地底,以便掩人耳目。杨、萧二人便是在这南疆大山之中掘地三尺,恐怕与只能无功而返。 ———— 另一边,在手下两名得力干将接连碰壁之后,冯谨行不得不将计划稍作修改,先将大器榜上那天下十人暂且放在一边,转而将目标放在与这十人仅一线之隔的那一拨人身上,思来想去,放眼整个天下,也只有无门无派且刚刚在梁国朝中屡次吃瘪的洪霸符最为合适。 而这位霸刀在和江养神达成约定之后,拿着一大笔钱返回故地,本打算等到两年之后战事重启,在沙场上大展身手,可有一天夜里,已经熟睡的洪霸符在梦中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随即从梦中惊醒,四下望去,并无人影,可那妖媚的声音仍在耳畔挥之不去。洪霸符厉声喝道:“谁在装神弄鬼,赶紧给爷爷滚出来!”但回应他的只有近在咫尺的呼唤声。 饶是洪霸符天不怕地不怕,对于这类邪祟之事也有些发怵,将“霸刀”握在手中,给自己壮胆。忽听那妖媚声音咯咯一笑,说道:“洪宗师莫怪,奴家并无歹意,宗师若是有胆,不妨前来清河城,奴家自会在城中等候。” 洪霸符本就是宜州玉怀城人士,略一思索,此地与清河城相距不足百里,与其在梦中受到困扰,不如就照着那声音说的,前往清河城中一探究竟。 打定主意后,第二日一早,彻夜未眠的洪霸符持刀赶往清河城。 刚一入城,势在必得的叶灵素便亲自在城门处等候,见到洪霸符,上前两步,拦在那匹高头大马之前,施了个万福,笑道:“洪宗师做事果然爽利,今日便来了。” 听着那似曾相识的嗓音,洪霸符疑道:“你便是昨日那个在梦中呼唤洪某的人?费尽心思让洪某人来这清河城,究竟所为何事?你又何必装神弄鬼!” 叶灵素也不生气,笑盈盈自报家门:“忘了介绍,奴家叶灵素,乃是神女殿宗主,洪宗师或许未曾听过神女殿和奴家的名号,倒也无妨,此地人多眼杂,烦请宗师移步,先随奴家来。” 说着转身便走,洪霸符眉头高高皱起,他的确未曾听过神女殿的名号,可见对方一介女流之辈,倒也不足为惧,一夹马腹,紧随其后。 叶灵素扭动着曼妙的身姿,在城中小巷穿梭,不多时走进一座庭院内,大开中门,侧身让过:“请洪宗师入院一叙。” 洪霸符大大方方骑马而入。 二人在院中相对而坐,叶灵素娇声道:“有劳洪宗师亲自跑上一趟,奴家先行谢过,先前多有得罪,也是无奈之举,请宗师莫怪。” 洪霸符冷声道:“叶宗主有话直说便是,洪某人闯荡江湖多年,从未见过有人可在梦中呼唤他人,我虽未曾听过贵派的名号,可单凭这一手玄妙,也值得洪某人亲自跑一趟。” 叶灵素微微一笑:“这‘唤灵’神通,不过是本门一宗上不得台面的功法,不值一提,洪宗师快人快语,那奴家就开门见山了。我神女殿内能人众多,立志问鼎中原,如今梁楚争夺天下归属,我教便可趁此良机,分一杯羹,我教广纳贤才,洪宗师刀法无双,可共谋大业!” 洪霸符冷笑一声:“洪某人虽是江湖中人,亦知道梁楚两国各有兵力超七十万,你一个小小的江湖宗门,便是门众再多,可有一万?又如何妄想成事,况且洪某人与你并无交情,为何要相信你,陪叶宗主去做那掉脑袋的谋逆之事?” 叶灵素笑道:“洪宗师果然聪明,实不相瞒,比起梁楚两国数十万兵力,我神女殿的确不值一提,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两国相争,必有一伤,等到梁楚决出胜负之后,便是我等出手之时,据奴家所知,洪宗师似乎早些日子曾只身前往庆阳城,只为谋求一官半职,却惨遭拒绝,受人轻贱,宗师请放心,比起梁国朝中那些有眼无珠的官老爷们,奴家对宗师可谓情有独钟,不然也不会亲自接见。” 洪霸符此刻也在心中权衡,五日之前,自己还需低声下气,在庆阳城内求爷爷告奶奶,只为能在梁国军中谋求一份差事,如今却接连受到江养神和叶灵素青睐。看出洪霸符眼中的犹豫,叶灵素趁热打铁道:“请洪宗师放心,只要宗师答应入我神女殿,他日逐鹿中原,封王拜将,指日可待。” 想起与江养神的约定,洪霸符沉声道:“洪某人与人有言在先,那人钱财,与人消灾,恕难从命!” 这时,庭院深处走出一名身穿蟒袍的中年男子,朗声道:“与江养神的约定么?一个前任太师的义子,小小兵部员外郎,能有多大的本事,又能给洪宗师多少回报?”叶灵素欠身道:“奴家恭迎主人。” 洪霸符讶道:“阁下究竟是谁,为何知道这些秘事?” 那蟒袍男子笑道:“本王姓风,乃是当今天子的亲叔叔,不知洪宗师以为,本王的身份够不够资格与你共谋大业?” 第二百零二章 神秘大礼 洪霸符如何也没有想到,这神女殿的幕后主任正是当今圣上的亲叔叔,秦王殿下,更想不通这位秦王如今在这宜州只手遮天,为何还要造反。忙起身拜倒在地:“草民洪霸符,见过王爷,王爷千岁千千岁。” 冯谨行笑着将洪霸符扶起,眼中闪过一丝欣赏,笑道:“久闻洪宗师之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洪霸符回礼道:“王爷谬赞了,小人斗胆问王爷一句,王爷既已封王青州,做了这一方土皇帝,又为何还要起兵造反?” 冯谨行冷哼一声:“就像宗师刚刚说的千岁千千岁,同样是帝王家人,本王和龙椅上那位万岁爷一字之差,就差了十倍,这让本王如何服气?当年本王迫于老祖宗定下立长不立幼的狗屁规矩,与那张龙椅失之交臂,而我那皇兄心怀大志,英明神武,亲自率领我大梁铁军征战天下,什么楚国、燕国,全都心甘情愿臣服,本王输给他,倒也心服口服,之后本王那侄子靖安也算宅心仁厚,不失为一位明君,我大梁有此君主,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本王便是心中有怨气,也不得不捏着鼻子承认,倘若继承大统的是我,也不见得做的就比他们更好,可他冯靖全又算什么东西?荒淫无道,昏庸无能,亲小人而远贤臣,搞得整个梁国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原先那些臣服于我大梁的小国纷纷起兵反抗,天下战乱不断,这样的昏君,也配坐在那张龙椅上么!” 冯谨行怒发冲冠,好似要将深埋在心中几十年不得抒的怨气一股脑发泄出来。 洪霸符虽是江湖中人,却也知道当今梁国皇帝昏庸无道,比起顺帝、庆帝两位明君,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可他本是一介江湖武夫,仗着一身刚猛刀法,在江湖上赚取威名,那张龙椅上坐的是谁,是贤明是昏庸,本与自己无关,可近些年来,战事不断,百姓赋税增多,引得天怒人怨,洪霸符突然发现,故乡的亲友都已不在人世,自己的日子也过得愈发拮据。 洪霸符虽性格火爆,却不失个有勇无谋的莽夫,虽在内心深处亦想推翻这个腐朽的大梁,可他依旧不认为一个梁国藩王,加上一个神秘江湖宗门,能掀起什么风浪,不由问道:“王爷,小人不过是个武夫,对天下大事并不关心,敢问王爷今日让小人前来,果真是为了谋反一事?” 冯谨行叹道:“那是自然,如今朝廷腐败,江清虽死,朝中却仍是奸臣当道,百姓民不聊生,本王欲拯救天下苍生于水火之中,奈何势单力薄,听闻洪宗师武艺高强,特恳请洪宗师相助,一同推翻这腐朽的朝廷。” 洪霸符虽非那心系百姓,救苦救难的大侠义士,可既然冯谨行已将谋划告知,自己若是不答应,恐有杀身之祸,但造反一事风险极大,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自己如今进退两难,不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冯谨行知他心中仍有顾虑,也不急于一时,笑道:“洪宗师不必着急答复本王,这段日子,可先留在此地,这座庭院,就当是本王送给你的小小见面礼,除此之外,本王还为洪宗师准备了一份大礼,或可令宗师下定决心,共谋大事!” 接下来的日子里,冯谨行极少路面,均有叶灵素亲自出马,带着洪霸符进入神女殿,一边阐述秦王的宏伟蓝图,一边演示神女殿秘法。看着那些先前闻所未闻的神奇术法,大开眼界的洪霸符心中巨震,不知这名不见经传的神女殿,究竟是何来头,居然如此玄妙,同时心中也有些担忧,冯谨行和叶灵素看似对自己诚意满满,将所有事情都和盘托出,可自己知道的秘密越多,也就意味着自己的风险越大,再想脱身,只怕不易。 其实,从冯谨行将洪霸符定为目标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这位“霸刀”的结局,对于此人,冯谨行志在必得,若不能为自己所用,便会毫不留情,除之而后快,但洪霸符毕竟是实打实的一等境界高手,假使真逼急了此人,逼得洪霸符玉石俱焚,反而得不偿失。 秦王府内,冯谨行和叶灵素并肩而坐,前者问道:“灵素,你以为这洪霸符会不会甘心臣服?” 叶灵素娇声道:“王爷与奴家所谋大业,本就充满了艰难险阻,必须小心翼翼,步步为营。传闻洪霸符目中无人,嚣张跋扈,可经过这几日奴家的观察,此人重情重义,有恩必报,关于收服此人,不可恩威并施,此人到底是享誉天下的武道大宗师,骨子里傲气的很,当采取怀柔之策,让他见到我们十足的诚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才可真正收服。” 冯谨行叹道:“这位‘霸刀’,有一事算是说到了点子上,本王虽有你神女殿鼎立相助,可神女殿功法在如何玄妙,门下弟子可以一当百,可想要推翻坐拥七十万大军的冯靖全也是难如登天,除去洪霸符在内的武道宗师外,本王当务之急,是要建造出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本王身为王朝藩王,有亲军三万,可这三万人,却还远远不够,灵素,有个人,本王要亲自去见上一见,若有此人相助,才是真正的大事可期!” 叶灵素疑道:“究竟是何人,有如此魅力,值得王爷亲自出马?” 冯谨行微微一笑:“容本王先卖个关子,至于那洪霸符,就交给你去收服了。” 叶灵素笑道:“王爷放心,如今万事俱备,加上王爷命奴家精心准备的那份大礼,不愁‘霸刀’不乖乖听命。” ———— 第二日,叶灵素乘坐马车来到洪霸符住处,笑道:“奴家见过洪宗师,今日奴家特奉王爷之命,给宗师送上一份大礼,还望宗师笑纳。” 洪霸符喜道:“王爷与叶宗主太客气了,不知是什么大礼,洪某人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叶灵素微微一笑,打了个响指,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面覆薄纱,从马车上走下,款款而来。叶灵素笑道:“听闻洪宗师仍是独身一人,今日奴家特携美人一位,替洪宗师排解寂寞,洪宗师放心,这李青菊乃是奴家自小养大,身子干净的很,宗师大可尽情享用。” 自古最难消受美人恩,洪霸符向来洁身自好,闻言皱眉道:“叶宗主这是何故?洪某人又岂是那贪恋美色之人!” 叶灵素娇声道:“男欢女爱,本就天经地义,宗师莫要多心,我神女殿功法玄妙,其中亦有一门阴阳交合的双修秘术,宗师只管放心,奴家与王爷还指望和宗师共谋大业,又岂会加害于你。” 不由分说将李青菊推到洪霸符怀中,薄纱滑落,露出一张我见犹怜的精致面容,叶灵素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洪宗师尽管好好享受,奴家先行告退。” 第二百零三章 岁岁又年年 见叶灵素离去,洪霸符不知此女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低头瞥见李青菊一副楚楚可怜的诱人模样,心中陡然窜起一团邪火,心想送上门的美女不吃白不吃,粗暴地撕扯掉李青菊的衣衫,上下其手。李青菊没料到洪霸符如此粗鲁,抬手遮住胸口,以防春光乍泄,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反而更令洪霸符兽性大发,将几近赤裸的拉进去扛在肩上,大笑着走回房中。 一阵翻云覆雨,半个时辰后,洪霸符看着身下的落红,莫名一阵感动,穿好衣服,走出房间,却见叶灵素依靠在门外,嘴角含笑,看着自己。 洪霸符想到适才场景恐已被此女尽收眼底,不由老脸一红,抱拳道:“叶宗主怎么回来了?” 叶灵素娇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不知洪宗师尝过了这阴阳双修的美妙之后,感觉如何?” 洪霸符此时容光焕发而不自知,误以为叶灵素暗指的事刚刚的男女之事,便笑道:“洪某人也是第一次尝试这双修之法,当真妙不可言。” 叶灵素却是掩面一笑,嗔道:“洪宗师误会了,宗师不妨试试气运全身,看看有何变化?” 洪霸符依言运气,发现丹田内真气充沛,似乎快要破体而出,惊呼道:“这是为何?怎么洪某人的内力增加了这么多!” 叶灵素笑道:“这才是王爷与奴家送个洪宗师真正的大礼。奴家听闻洪宗师所练刀法为杀人技,若换做往常,需在不断的杀戮之中磨炼刀法,以提升境界修为,说白了仍是以战养战的路数,而刚刚的阴阳双修,也是本门一宗秘术,女子属阴,洪宗师在与李青菊水乳交融后,采阴补阳,自然冲破了那层桎梏,一举入一等出神境界,只要洪宗师勤加修炼,他日入天人境,亦是指日可待!” 洪霸符神色激动,自己辛苦修行,可在入了一等境界之后,修为进步极缓,甚至一日不练,便有退步风险,而这神女殿竟可以阴阳双修之法,令自己修为突飞猛进,如此逆天的速成法门,让洪霸符如何不惊讶。 叶灵素又笑道:“阴阳双修,亦因人而异,洪宗师先天体魄异于常人,故而这法门对宗师而言,效果极为显着,今日起,奴家便将李青菊留在此地,漫漫长夜,可替宗师排忧解乏,亦可助宗师修炼双修之术。” 洪霸符抱拳躬身道:“多谢王爷与叶宗主大恩,洪霸符愿为王爷马前卒,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见目的已达到,叶灵素心满意足点了点头:“有洪宗师相助,王爷如虎添翼,大事可成!” ———— 剑神山山,凌霄云夫妻二人整日围着宝贝女儿转,那杆名动天下的“幽岚枪”则被吴秀小心翼翼收了起来。堂堂枪仙化身为女儿奴,反倒是冷落了弟子卢怀远。 而这位背负了三代人期望的枪仙得意弟子,如今在修行之路上却遇到了一个极大的瓶颈,原本枪法已登堂入室的卢怀远自随凌霄云前往极北之地回山后,便不再用那杆由凌霄云替其量身定做的铁枪,转而练起师娘吴秀亲赠的“断魂枪”,可原本用来极为顺手的长枪如今却好似不听使唤一般,任凭卢怀远如何用尽全力,也无法运用自如,这让年幼的卢怀远百思不得其解,数次想要主动向二师父求解,可看到凌霄云一门心思扑在女儿身上,又不好意思出言打扰,只能靠着自己苦思冥想,思考应对之策,只可惜收效甚微。 剑神山得益于曹邛,常年不受战火侵扰,如今梁楚停战,山上更是一片祥和,可比起剑神山上的安逸祥和,楚国境内将士们正紧锣密鼓,为两年后的战事重启做着准备。 司空厉为求大道,终日在府上闭关,寻常人不得见。可武学修为到了这位大楚军神这个份上之后,每进一步,都可谓难如登天,司空厉又是纯粹武夫,与三教圣人不同,不修那虚无缥缈的无上天道,唯有不断历练,以战养战,境界才能得到提升,可放眼整个楚国境内,唯一能和自己一战的也只有那如今一门心思全放在妻子女儿身上的枪仙凌霄云,即便是曾经的辽王区云溪,当下的修为境界在司空厉看来也不值一提,没有和自己切磋的资格。 对于庆阳城中那两座用来镇压天人的大阵,天下武人皆有耳闻,司空厉自然也不例外,他日战事重启,这位立志问鼎中原的大楚军神坚信,自己终有达到庆阳城的那一天,可如何破城,却成了无法避免的难题,唯有不断提升境界,达到传说中的天仙境,或许才可不被大阵压制。 这边司空厉忙于提升武道境界,楚国军务便全部落在了百里劲这位昔年燕国第一权臣的身上,如今早已彻底将自己当做楚国一员的百里劲,作为仅次于司空厉的天下第二名将,治下有方,奔走于楚国十二城之间,训练众将士,楚国战力提升明显。 同样,身在宜州的秦王冯谨行在秘密会见一人,得到心满意足的答案后,返回清河城王府,在叶灵素的提议下继续招徕天下能人异士,又以神女殿秘术打造出一百零八位钢筋铁骨的巨灵神将,势力不断壮大。 相比于楚国和秦王的暗中积蓄力量,冯靖全却对国家大事半点不上心,不仅将朝事全权交给长子冯满和曲怀尔打理,更是一门心思放在林倩兮身上,经过一段时间的不懈努力,冯靖全终于如愿以偿,抱得美人归,更是力排众议,花费大量国库存银迎娶这位美人,封其为四位皇贵妃之一,终日缠绵,醉生梦死。 春去秋来,花谢花开,转眼一年时光已过,原本还在襁褓之中的凌秀秀已开始牙牙学语,而凌秀秀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叫了凌霄云一声“爹爹”,这让吴秀大感郁闷的同时也让凌霄云喜笑颜开,简直比自己登顶武道巅峰更为令人兴奋。 第二百零四章 背叛 剑神山上,独自修行一年多的卢怀远不仅没有半点精进,甚至隐有退步的迹象,这可让卢怀远慌了神,半点也坐不住,立马去找二师父解惑。 凌霄云此刻正在陪着宝贝女儿玩耍,凌秀秀见到卢怀远,挥舞着小手,奶声奶气的叫着“哥哥”,卢怀远心头一暖,抱住凌秀秀,高高举起。凌霄云笑道:“卢小子,你不专心练枪,来找为师有何事?” 卢怀远将自己所遇到的困难和疑惑说了出来,凌霄云听后微微一笑,伸手在卢怀远头顶一探,原来一年多的时间,自己这个徒弟仍是碧微境,还未突破那层桎梏。 凌霄云笑道:“修行之路,本就有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小子天赋、悟性俱是一流,但受制于根骨、年纪,如今能达碧微境巅峰,已是极限,不必担忧,等你再长大些,修为自可精进。” 卢怀远不明所以,问道:“难道说年纪小就入不了二等境界么?远儿记得二师父曾说过,自己八岁那年便入了二等生根境,之后更是势如破竹,九年之内连破三境,为了到了远儿这便不成了!” 凌霄云哑然失笑:“你这傻小子,和为师有什么好比较的,非是为师自夸,单论武学天赋,世间恐无人比我更出彩,便是你大师父和空山圣僧,入二等境界也在十五岁之后,而除了为师之外,也仅有千古第一武学奇才楚天机在十岁之前入二等境而已。” 世人皆知,武道修行共分六重境界,其中三等碧微境与二等生根境虽只有一境之隔,可这两者之间却有着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多少武人苦修一生,都跨不过这一道坎,故而在世间武人眼中,入二等境界才可被称为“宗师”。 凌霄云见徒弟似乎仍是不太理解,又继续解释道:“打个比方,这就好比吃饭,同样是人,为师的饭量总会比秀秀的更大,即便你师娘做的饭菜再合秀秀胃口,她也不可能比为师吃的更多,这便是你为何迟迟不能破境的缘由。卢小子,现在能听明白了么?” 卢怀远轻声问道:“二师父的意思是,远儿现在年纪还小,身体亦有极限,就算勤奋修炼,可极限就只能停留在碧微境巅峰,只有等远儿再长大些,才能顺利进入二等境界。可为何那杆‘断魂枪’,远儿用起来,远不如当时在极北之地那般顺手了呢?” 凌霄云笑道:“修行修行,在‘修’字更在‘行’字,讲究知行合一,断魂本就是杀伐之枪,唯有与人交手时才会激发出它的战意,此枪本就有灵性,你独自一人在山上修炼,没了对手,‘断魂’自然不愿为你所驱使,所以用起来才远不如当初在极北之地那般得心应手。” 卢怀远叹道:“那远儿这一年多来的修行,不是白白浪费时间了么!真相快些长大,早些入二等境界。” 凌霄云冷哼一声,怒道:“臭小子胡说什么!修行怎会是浪费时间,你小子什么都好,就是好高骛远,你若是偷懒,莫说入二等境,能否保住碧微境都得打个问号,虽说修行重在‘行’字,可若只顾闭门造车,不与人较技,迟早会成为纸上谈兵之辈。说实在的,儒释道三教圣人虽多,可当世武人之中,为师最佩服的,正是那位大楚军神,此人以战养战,修为稳步提升,基础极牢,若我二人境界相当,高下之争,为师或还能与之一战,可一旦生死相向,为师必败无疑!如今你走的正是和这位大楚军神相近的路数,若想成为第二个司空厉,每一日的修行都不可懈怠,更不能落下!” ———— 永宏十八年四月初八,此时距梁楚两国停战约定之日只剩下三月时间,更是释迦牟尼佛成道日,在浴佛节这日当天,全天下包括云音寺在内的所有寺院,无论规模,名气大小,皆是香火鼎旺,虔诚香客络绎不绝。 而就在这一日,一则重磅消息传遍大江南北,梁武帝的亲叔叔,受封于宜州的秦王冯谨行联合冯靖全长子冯满起兵造反,冯谨行更是在华山之巅举行登基大典,自立为王,定国号为齐,定都宜州清河城! 一时间,庆阳城内满朝文武皆惊,任谁都没有想到这位顺帝同胞兄弟会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举,更想不通冯满为何会与素未谋面的冯谨行狼狈为奸,知道御林军奉旨查抄冯满府邸,找到了数百封二人往来密信,才惊觉原来早在三年之前,二人便有所勾结。 紫宸殿内,龙椅上的冯靖全脸色铁青,不等手下官员汇报完详细情况后便拂袖离去,回到福宁殿内,林倩兮见梁武帝面色不悦,心知必有大事发生,忙问道:“陛下这是怎么了,怎的这么大火气?” 冯靖全也不说话,命人将曲怀尔请来,这位帝师早已获悉了冯谨行与冯满联合谋反一事,走入福宁殿内,也不行礼,沉声道:“陛下传老夫前来,可是为了秦王谋反一事?” 林倩兮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涉及朝廷大事,她身为后宫之人,不可干政,便起身告退。 冯靖全咬牙道:“帝师,寡人与那位皇叔,向来不熟,只知道朕小时候此人便被父皇封于宜州,这几十年来,并未有过任何逾矩之举,安安心心做那想尽荣华富贵的藩王,没有任何谋逆的苗头,没想到他竟是自寡人继位以来第一个谋反的人,更是那神女殿的幕后主人!” 曲怀尔笑道:“常言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位秦王殿下,当年因梁国先祖定下的‘立长不立幼’的规矩,与那张龙椅失之交臂,本就心生怨恨,只不过此人极擅隐忍,这几十年来一直密而不发,实则在暗中积蓄力量,不仅与那神女殿勾结,更是教唆冯满与陛下作对。” 提前冯满,冯靖全更是怒火中烧,并非是冯靖全对这个长子如何寄予厚望,仅仅因为冯满作为他的长子,这份父子之情,远超其他几位皇子,一念至此,冯靖全怒道:“寡人那皇叔造反暂且不论,为何冯满也要背叛朕!早先朕让他行监国之权,对他极为看重,作为寡人的长子,封为储君,继承大统本是迟早的事,他又为何放着这大好前程不管,甘愿冒着风险区谋反,还请帝师教我。” “冯满之所以如此,皆因‘权力’二字。”曲怀尔一针见血道,“陛下先前对这位亲生骨肉可谓不闻不问,可之后又令其代为监国,就好比一个过惯了清贫日子的穷小子,骤然富贵之后,自然不愿再去过那凄苦日子,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却是极难,冯满本就是少年心性,人生前十四年,受尽天下人白眼,虽贵为皇子,却名不正言不顺,突然之间摇身一变,成了一言可定人生死,执掌天下生杀大权的‘储君’,这份好不容易才到手的权力,必会让他迷失自我。而陛下不妨扪心自问,有那姓林的女子在,一旦她为陛下诞下龙子,陛下还会立冯满为储君,将皇位传给这位嫡长子么?冯谨行昭告天下,登基**,更是承诺十年之后会将皇位传给冯满,秦王并无子嗣,冯满贪恋权势,为了那大统之位,这才甘愿冒险,与之合谋。” 第二百零五章 一道圣旨 冯靖全被曲怀尔点破心事,只是叹了口气。 又听曲怀尔问道:“冯靖全与冯满谋反已成定局,敢问陛下打算如何应对这二人?” 冯靖全沉声道:“起兵造反,手上得有兵权,父皇当年的削藩之策,就是以防我大梁藩王拥兵自重,冯谨行虽有三万亲军和神女殿妖人相助,可这三万亲军在我大梁七十万铁骑面前,犹如螳臂当车,不堪一击。朕记得魏青便在宜州任职,大可下旨,命魏将军亲率那十万宜州大军前去镇压,以魏青的才能,不出一月,必能平定叛乱。” 曲怀尔冷笑一声:“冯谨行在宜州境内如此大张旗鼓,登基**,照理说魏青不可能不知情,可前方并未传来消息,怕只怕这位陛下极其看重的宜州将军,也已被冯谨行成功策反,同流合污了。” 听闻此言,冯靖全心头一颤,对于魏青这位年轻武将,冯靖全极为新人,不仅仅是想将其培养为可制衡李剑的心腹,更想着他能成为自己的“李剑”,可冯谨行登基**,这么大的事出在魏青眼皮子底下,这位宜州将军不仅半点没有察觉,更是到目前为止连一封密报也没有传回京中,这让冯靖全心中隐约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此时有下人慌慌张张来报,因福宁殿是皇帝寝宫,闲杂人等不得入内,曲怀尔走出福宁殿,片刻之后,拿着那封前线八百里加急传回的战报返回殿内。 冯靖全见曲怀尔面色不善,皱眉问道:“帝师,可是又出了什么状况?” 曲怀尔苦笑道:“都怪老夫乌鸦嘴,陛下莫要动怒,宜州境内刚刚传来的消息,魏青已投诚冯谨行,率领那十万宜州大军,一同反了。” 冯靖全闻言,急火攻心,竟是吐出一口血来,昏死过去。 曲怀尔赶紧传来御医,好不容易才将梁武帝救醒,冯靖全虚弱道:“帝师,魏青也反了,虽说三个月后,梁楚大战才会重新打响,可楚国大军必会趁着此次我大梁内乱,撕毁协定,大举进攻,届时和反贼里应外合,我大梁腹背受敌,这可如何是好?” 曲怀尔叹道:“魏青领兵才能,在梁国军中仅次于李剑,如今摆在陛下面前的不过两个选择,第一,重新命李剑披甲挂帅,出征宜州,第二,派出临近宜州,受命驻守在并州的樊于虎出兵讨伐,当然,这一切的前提,还得寄希望于司空厉这位大楚军神能信守承诺,按兵不动。” 冯靖全叹道:“樊于虎本就是李剑旧将,向来不肯听命于朕,朕也不信此人,还是让李剑重新挂帅吧,烦请帝师传朕旨意,命李剑为此次征西兵马大元帅,统领二十万大军镇压叛乱,务必赶在三个月之内剿灭宜州反贼。” 曲怀尔独自一人走出福宁殿,抬头看了看天空,突然轻笑一声,自顾自说道:“该反的不反,不该反的倒是反了,有意思,当真有意思。” ———— 青州庆王府内,樊于虎、韦大壮两位旧将于半月之前相约来到李剑这位老上司府上,打算趁着梁楚大战尚未重启之前,再陪这位老上司喝上一顿酒。可如今宜州病变,身为并州将军的樊于虎需即刻返回并州,讨伐叛乱。 三人围坐在亭中石桌旁,辣椒忧心忡忡,魏青作为自己昔年部下,虽共事时间不长,可如今此人与秦王冯谨行一同造反,双方迟早会兵戎相见,更重要的事,梁楚大战在即,在这个关键当口出了这档子祸事,万一司空厉趁机率楚国大军来袭,内忧外患之下,梁国岌岌可危,这不禁让李剑犯起了难。 樊于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舒服的打了个酒嗝,瓮声瓮气道:“魏青这次倒是让我老樊刮目相看了一次,做了件老樊我一直想做却没有做成的大事!” 韦大壮怒骂道:“你这憨货,口无遮拦,胡说些什么!” 樊于虎自知理亏,大将军向来忠心耿耿,素来不喜手下之人做出任何忤逆之举,便傻笑道:“老韦,我老樊多喝了几杯马尿,酒后失言,莫怪莫怪。”说着自罚三杯,不过对于樊于虎这个厚脸皮的酒鬼而言,三杯酒明明就是奖励。又听樊于虎沉声道:“多亏了皇帝老儿信不过我老樊,两年前下旨,命我和魏青位置互换,不然我老樊说不定也就被策反了。”似是有些庆幸,又好似有些惋惜。 原来因当年樊于虎、韦大壮二人不顾皇命,擅自调离大军驰援雍州,冯靖全虽未降罪,却明白这二人不可为自己所用,两年前下旨,将刺头兵樊于虎调往更北边的并州,本意是想着梁楚战事重启之后,让此人先行遭遇楚国大军,假借司空厉之手除掉这个只听命于李剑的武将,没想到错进错出,反倒让魏青这位爱将与冯谨行一起造了反。 李剑叹道:“于虎,你如今身为并州将军,与宜州相邻,陛下必定会下旨,派你前去平定叛乱,魏青与本王乃是旧识,本王只求你一件事,若是攻破宜州,定要留魏青一条性命,本将有些事要亲自问个清楚。” “大将军放心,老樊看在大将军的面子上,定不会与魏青为难。” 正当此时,门外有人求见。 “圣旨到,请庆王殿下接旨。” 第二百零六章 分歧 三人齐齐望向门口,不知为何此时会有一道圣旨传来。李剑心知两位下属对梁武帝向来不服,即便见到圣旨也不会行跪拜之礼,为避免落人口实,李剑独自一人上前皆知,让樊、韦二人先回到房中等候。 传旨之人正是梁国大内第一高手杨修,虽说临行前梁武帝曾明言,李剑可接旨不跪,但杨修的恶趣味使然,仍是看着李剑这位独揽大权的异姓王在自己面前毕恭毕敬跪了下去。 见目的达到,杨修心满意足走上前去,将李剑扶起,装模作样道:“王爷何必行如此大礼,这不是折煞奴才么!” 李剑如何不知杨修那些小心思,可他和冯靖全之间的关系本就十分微妙,也只能捏着鼻子忍受,沉声道:“不知杨公公今日亲自来到青州,所传何事?” 杨修叹道:“王爷想必也已知道了,秦王与魏青联合谋反,如今宜州已集结了近十五万叛军,陛下苦不堪言,下旨命王爷即刻统领二十万大军前往宜州平定叛乱,务必赶在梁楚之战重新开始前成功平定。”说着便将那道圣旨递给李剑。 李剑皱眉道:“三个月,时间这般紧么?” 杨修点了点头:“王爷也知道,距司空厉和王爷约定的停战日期,已不足三个月,若不能赶在此之前平定叛乱,届时我大梁将腹背受敌,无法权力应对楚贼来犯。” 李剑也知道真正的威胁并非宜州那十五万叛军,而是楚国那七十万铁骑,闻言抱拳道:“李剑领旨,即刻领兵讨伐反贼。” 杨修沉思道:“那就请王爷早日出发,大军已在前往宜州的路上,奴才还需即刻回京复命,之后赶往宜州,到时你我再相见。” 回到房中后,樊、韦二人立刻围了上来,听闻梁武帝下旨,命李剑重新披甲挂帅,领兵讨伐宜州叛乱。韦大壮皱眉道:“宜州叛军不过是肘腋之疾,楚国大军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区区十五万叛军,何必劳大将军大驾,交给老樊去处理不就行了。三个月后,养精蓄锐三年之久的楚国大军势必卷土重来,届时大将军若未能平定叛乱,谁人去直面楚国大军?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 樊于虎嗤笑道:“还不是龙椅上坐着的那位信不过我老樊,生怕我被魏青说动,也跟着一起反了!” 李剑沉声道:“于虎,不得无礼。如此也好,就让本将亲自去见见魏青,或可说服他回心转意。” ———— 楚国鄱阳城皇宫内,几位权臣和陈雄一起,在大殿内商讨大事。 楚王并未坐在龙椅上,而是命下人在大殿中央摆上一个大铜炉,几人围炉煮茶。陈雄笑道:“真是天助我也,诸位爱卿想必也已知道了,梁国的前朝王爷在宜州境内联合冯靖全长子与宜州将军魏青一起,举兵谋反。哼,寡人一直嘲讽他梁国的谍子是吃屎的,没想到这么大的事情,我大楚竟是连一点消息都没有,看来楚国的谍子同样如此。” 宋进阳拱手道:“陛下息怒,我大楚谍子失职,微臣难辞其咎,只不过这位新登基的齐王之前一直寂寂无名,而魏青作为冯靖全最为看重的梁国年轻一派武将之首,向来忠心耿耿,任谁也想不到这二人为何会勾结谋反。” 陈雄摆了摆手,笑道:“寡人今日召诸位前来,可不是兴师问罪的,如今距我大楚与梁国之间的停战约定已不足三月时间,而梁国此番内乱,必然会分兵去讨饭叛乱,诸位爱卿以为,我大楚该当如何?” 百里劲虽为降将,可这两年多以来,一直奔波于楚国十二城之间练兵,军中威望扶摇直上,率先抱拳道:“启禀陛下,齐国反贼不过区区十五万,面对梁国近六十万大军,胜算几乎为零,可齐王似乎胸有成竹,挑在这个当口起兵,除去那十五万叛军外,势必还有后手,才会这般有恃无恐,而此人的目的究竟是推翻梁国暴政还是妄图问鼎天下尚不得知,我等不妨趁着梁国内乱之际,大军压境,待他们拼个你死我活之后,坐收渔翁之利。” 李密先也在一旁附和道:“百里将军所言极是,宜州地处梁国西方,与我大楚并不接壤,冯谨行便是想与我大楚一较高下,也是鞭长莫及。而齐国造反,梁国势必会派大军前去镇压,在下推测,依照冯靖全生性多疑的性子,不会启用其他将军,必会派遣李剑率大军前往,而兵力则会在二十万到二十五万之间,如此算来,梁国可用兵力只剩下不足四十万人,反观我大楚,三年蛰伏,举国上下兵力已达近八十万之巨,两倍兵力优势的前提下,大可由军神和百里将军各自领兵,双管齐下,全力夺取雍、凉、幽三州,只要我大军能顺利攻破梁国北方三州,便可兵临城下,直取庆阳城!” 其余几人也纷纷表示赞同。 却听司空厉沉声道:“可此时距我梁楚双方约定好的停战日期,还剩下不到三个月,我大楚男儿,一诺千金,又怎可主动毁约,趁人之危,引天下人耻笑!”司空厉自视甚高,认为即便不用阴谋阳谋,不依靠其他势力帮助,就这么堂堂正正与梁国一较高下,亦可取胜。 李密先劝道:“军神莫要固执,我大楚虽和梁国有约在先,可如今梁国内乱,正是天赐良机,何必守着那毫无意义的承诺,白白错失机会。” 司空厉仍是固执己见:“本将不管那些,本将只知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两年多都等过来了,本将不在乎再多等三个月。” 眼见说服不了司空厉,李密先转头看向百里劲:“请百里将军亲率大军南下,全力攻梁!” 司空厉冷笑一声:“没有本将虎符,李先生不妨试试,能否调动大军!” “荒唐!”李密先将手中茶杯狠狠掷在地上,怒道,“战场上战机稍纵即逝,如今梁国内乱,正是我大楚进攻之时,军神又何必一意孤行,守着那不值一提的狗屁承诺。自古成王败寇,没有人会关心胜者如何取胜,只会记载败者为何失败,难道军神想着后世史书上记载,大楚军神司空厉刚愎自用,白白浪费大好战机,大楚也因此遗憾错失问鼎中原的机会么!” 司空厉却是冷笑一声:“李先生的意思是,假使没有梁国内乱,假使我大楚不借助此次机会,便无获胜把握了么?既然先生如此不看好我大楚,又何必千里迢迢跑来,直接去梁国庆阳城投靠冯靖全便是了!” 李密先脸色铁青,紧咬牙关,死死盯着司空厉。 眼见二人冲突即将加剧,陈雄这才终于开口:“二位都有各自的考量和顾虑,寡人以为,这冯谨行造反究竟是真是假,有待商榷,假使是梁国的苦肉计,我大军贸然出击,失信于人是小,万一落入梁国圈套,岂不是自投罗网么。依寡人之见,不如先派人前去宜州打探消息虚实,假使这秦王果真反了,我大军再出动也不迟。” 第二百零七章 劝说 既然楚王已然发话,二人便不再针锋相对,接下来便是确定前往宜州打探消息虚实的人选,李密先近三年以来,一直秘密往返于梁楚之间,以笼络早年间轩辕策布下的谍子,对梁国境内路线颇为熟悉,本该是此行的最佳人选,但司空厉却以为,若梁国当真内乱,必然危险重重,李密先一介文士,手无缚鸡之力,即便有区云溪随从保护,仍风险太大,而如今梁国境内高手凋零,无一人是自己的对手,只要不去那庆阳城,便可高枕无忧,即便遇到大军围剿,亦有法子脱身。 二人各执己见,最终还是由楚王敲定,李密先和区云溪一起,司空厉独自一人,兵分两路,前往宜州,倘若当真遇上什么状况,彼此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敲定好人选后,李密先一拱手,带着区云溪率先告退,之后百里劲、宋进阳和刘怀亮也纷纷起身告退,只有司空厉一人,似乎不愿意与李密先同行,仍端着茶杯在大殿内自顾自品茶。 等到几人都离开后,偌大的宫殿内只剩下陈雄与司空厉这对君臣。 司空厉抱拳道:“先前微臣与李密先针锋相对,话说得重了些,还请陛下莫怪。” 陈雄笑道:“司空言重了,寡人为何要怪你,只不过军神为何不同意李先生之策,一旦梁国内乱,正是我大楚南下的大好时机啊!” 司空厉笑问道:“既然陛下也觉得该在此时南下伐梁,为何刚刚不帮着李密先?只要陛下金口一开,微臣即便再不愿意,也只得领兵亲征。” 陈雄不假思索道:“与他李密先相比,寡人自然是更信任司空你了,既然你认为此时不宜出兵,必有你的理由,寡人无需多问,只管听你的便可。” 司空厉感谢道:“多谢陛下厚爱,非是微臣不愿意出兵,事实恰恰相反,微臣也以为,如今趁着梁国内乱,正是我大军攻打梁国的大好时机,微臣之所以刚刚执反对意见,一来是为了检验李先生对我大楚是否当真忠心耿耿,二来微臣总觉得,我朝中亦有梁国安插的谍子在,适才那一幕,不过是演给那谍子看的一出戏罢了,陛下放心,微臣并非愚钝之人,比起那口说无凭的口头承诺,微臣更看重替陛下打下中原大好河山,待微臣前去宜州打探完虚实后,一旦梁国果真内乱,便会亲自领兵,南下伐梁!” 陈雄豪迈大笑:“有司空在,问鼎天下,指日可待,只不过军神为何不提前向李先生说明事情原委,让他白白记恨于你,好在我大楚不像梁国那般重文抑武,不然军神被李先生记恨,这些文士杀人不用刀,却远比武夫用刀更为狠厉。” 司空厉沉声道:“比起被李密先记恨,微臣更关心那内奸究竟是谁,至于为何不提前与李密先通气,只因整个楚国之中,微臣只信陛下一人而已。” 却说李密先与区云溪回到府上,这个昔年也曾割据一方**的辽王忧心忡忡,叹道:“世人皆知司空厉在楚国地位超然,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先生与他交恶,只怕以后在楚国官场的日子可不好过啊。” 李密先沉声道:“在下若是在乎仕途,何不安心做个运筹帷幄的幕后谋士。在下离职辅佐明君问鼎天下,只要楚王有雄才大略,便是与司空厉交恶又如何。莫说这些了,有劳岛王随在下再走一趟宜州,去看看冯谨行是否当真反了。” ———— 另一边,李剑快马加鞭,赶往宜州,终于在接到圣旨两日后正午于清河城外三十里出与大军汇合。如今李剑身负二等境修为,李显便没有陪同一起前往,二十万征西大军中,有不少刚刚从军的新人,见到这位传说中的梁国异姓王,纷纷和老卒一起跪倒在地:“恭迎大将军!” 李剑下令大军就地休整,自己则和杨修在军帐中商讨攻城之策。 杨修似是有些顾虑:“王爷有所不知,此次反贼除了那十五万叛军外,齐王还有一座神秘宗门相助,叫做神女殿,王爷并非江湖中人,只怕对这神女殿不曾听闻,奴才也是一般,只知道这个宗门内有不少妖法邪术,就连云音寺方丈柳公仰法师也曾险些栽在他们手上。” 李剑沉声道:“江湖宗门参与这类大型战事,并非没有先例,可无数血淋淋的教训告诉我们,除非是可借用天地之力的天人境高手,都可采用车轮战术,用将士们去不断消耗这类武道宗师,一旦真气耗尽,便是必死的境地,一个小小宗门,能有多少门众,还请公公不必担心。” 杨修笑道:“奴才不过是给王爷提个醒,有王爷在,必当势如破竹,战无不胜!” 又听李剑为难道:“在攻城之前,本王还有个不情之请。本王与魏青乃是旧识,对他也算知根知底,魏将军对大梁忠心耿耿,此番他一同谋反,必有难言之隐,且容本王单独前往清河城,亲自问个清楚,若能说服魏将军回心转意,则皆大欢喜,若是不能,再兵戎相见也不迟。” 杨修沉声道:“反贼居心叵测,王爷独自一人前去,岂不危险?” 李剑长叹一口气:“多谢公公关心,本王自有分寸。” 见李剑心意已决,杨修也不好再行劝阻,只得让李剑万事小心。 第二百零八章 深夜会面 傍晚时分,李剑身披甲胄,单人单骑,走近清河城。城楼上叛军守卫见有人来犯,立马张弓搭箭,一排排明晃晃的箭头对准城下李剑。一名年轻将领身穿银色战甲,虎背熊腰,从后方走了出来,李剑看清那人面容,正是魏青手下副将钟淮。 二人曾有数面之缘,李剑朗声道:“钟副将,你可识得我?” 李剑作为梁国的常胜将军,中流砥柱一般的存在,又以赫赫战功博得梁国异姓王的殊荣,军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钟淮身为曾经的宜州副将,自然识得此人,虽已同魏青一起谋反,可骨子里对于李剑仍是敬畏有加,命弓弩手放下手中弓箭,高声回应道:“末将钟淮,见过大将军,咱们虽为旧识,可如今你我各为其主,末将不管大将军今日只身前来是何用意,若是劝降,那大将军还是死了这条心,请回吧!” 李剑继续说道:“你我既为旧识,还请钟副将看在往日交情的份上,通报一声,请魏将军出城一见。” 钟淮冷声道:“大将军还是请回吧,魏将军是不会见你的。” 李剑沉声道:“你我同为梁国将士,本有袍泽之情,难道连让本将和魏将军见上一面都不行,非得兵戎相见么!” 这时,魏青闻讯赶来,踏上城楼,看着城下李剑,厉声质问道:“大将军在清河城三十里外集结了二十万大军,这难道不是为了和我等兵戎相见?梁武帝荒淫无道,自继位以来,天下战乱不断,百姓民不聊生,而齐王宅心仁厚,礼贤下士,乃是一位明君,远胜冯靖全百倍千倍,大将军若是真有诚意,就该弃暗投明,归顺明主,你我共谋大事,何必替冯靖全那狗皇帝卖命!” 李剑怒喝道:“放肆!你岂敢直呼陛下名讳!魏青,陛下素来待你不薄,又对你十分器重,你为何要自毁大好前程,行那谋逆之事,若你能悬崖勒马,回头是岸,本将向你保证,定会在陛下面前替你求情,说服陛下对此事既往不咎,你仍可继续安心做你的宜州将军,他日在梁楚战场上立下汗马功劳,封王拜相指日可待!” 魏青闻言,哈哈大笑:“封王拜相?王爷可别说笑了,你当魏青看不清现实么!且不说冯靖全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会不会不计前嫌,重新重用魏某,一旦天下太平,除掉楚国这个心腹大患之后,冯靖全必会卸磨杀驴,魏青可不想沦为他冯靖全成就霸业的垫脚石,我劝王爷还是别白费口舌了,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在下才和你说了这么多,再敢胡言乱语,扰我军心,定斩不饶!” 见李剑还要再行劝说,魏青面色一冷,从腰间箭囊内抽出一支箭矢,张弓搭箭,对准李剑激射而来。此时二人相距不足三百步,魏青本就是军中翘楚,一手射术准头极佳,稳居梁国前三甲,又是居高临下,羽箭势大力沉,划破长空直奔李剑面门而来。后者如今身负二等境界,对此倒也不惧,伸手一探,便将那支箭矢牢牢抓在手中,见魏青出手狠厉,全然不顾及往日情面,李剑悲怒交加,将那支箭矢死死我在手中,沉声道:“既然魏将军不顾往日情分,今日这一箭,本王记下了,等我大军攻破宜州三城,本王必会亲手将这支箭插进你的心口!”说完调转马头,返回营地。 回到军帐后,杨修见李剑面色阴沉,手中还握着一支箭矢,心知他此行并不顺利,便问道:“王爷可曾见到魏青了?” 李剑将那支箭放在桌台上,苦笑道:“见是见到了,可魏青似乎铁了心要反,不仅不愿与我单独见上一面,甚至还用箭射本王,看来这魏将军当真是变了色了。”一想到曾经的手下谋反,李剑便觉痛心。 杨修叹道:“自古梁军交战,尚且不斩来使,没想到这魏青竟是全然不顾往日的情分,王爷,既然叛军冥顽不灵,我大军不用再留情面,明日便可攻城!” 李剑刚想下令大军明日攻城,可突然之间,刚刚发生的一幕又重新再脑海中浮现,霎时灵光一闪,闭起眼睛,仔细回想刚刚发生的细节。魏青看似决绝,可李剑目力通玄,只依稀感觉魏青在射箭之时眼神中闪过一丝凄苦,想起那支箭并非来自城楼上弓弩手,而是魏青随身携带,事出反常,看来其中另有隐情。为了验证心中猜想,李剑忙将桌上那支箭矢拿起,只见箭头上可这一串蝇头小字:“今夜子时,城外西去十里处,凉亭相见。” 李剑又惊又喜,叹道:“看来是本王误会魏将军了,此次造反,魏将军确有难言之隐,特约本王今夜子时在城外秘密相见。” 杨修却是担忧道:“王爷万事小心,魏青既已造反,此时单独约见王爷,唯恐有诈,不如就让奴才悄悄跟着,陪王爷一同去看看他究竟耍什么花招。” 李剑知此人修为高绝,有杨修在,若当真遇上什么危险,也好有个帮手,便点了点头:“那就有劳杨公公了。” 二人好不容易等到子时,为防止意外发生,李剑特意穿上一身金丝软甲,将蚕丛古剑别在腰间,想着约定地点走去。杨修则换上一身夜行衣,悄悄尾随。一路上,李剑小心翼翼观察四周,并未发现任何异常,走近那凉亭,借着朦胧月光,看见魏青早已在亭中等候。 见李剑孤身前来,魏青上前抱拳道:“罪臣魏青见过王爷,今日在城中朝王爷动手,实属无奈,还请王爷见谅。” 李剑笑道:“本王果然没有看错你,你果然有苦衷!” 正当李剑如释重负之时,四下突然亮起无数盏灯笼,将周围照得如同白昼,冯谨行身穿龙袍,在一众神女殿门众的簇拥下突然现身。这位齐王看着李剑,抚掌大笑:“袍泽之情,果然感人,只可惜庆王殿下这次是真的看走眼了!” 第二百零九章 圈套 李剑大惊失色,没想到自己一时大意,竟落入了敌人设下的圈套,再看魏青,也是笑意玩味看着自己。这位昔年部下起身走到冯谨行身边,抱拳躬身道:“陛下,李大将军在梁国军中威望极高,如今咱们设计将他困住,下一步该如何处置?” 李剑被信任之人欺骗,悲大于怒,死死盯着魏青,好似一头食人野兽,心中已打定主意,今日哪怕拼掉这条性命,也要将此贼杀之而后快! 冯谨行见李剑面色不善,虽说并不惧怕此人殊死一搏,做困兽之斗,可他此次志在收服李剑,不到万不得已不愿与此人动手,也不想看到魏青死在自己面前,便不动声色横移两步,拦在二人之间,笑道:“庆王殿下,寡人奉劝你切莫冲动,寡人虽与你素未谋面,但与令尊却是旧识,今夜约你来此地碰面,绝无恶意,可否赏脸闲聊几句?” 原来这一切,都不过是冯谨行的谋划,为的不过是能和李剑单独碰一次面,他深知若是主动邀请,李剑身为梁国异姓王,与自己更无来往,必然不会答应,这才假借魏青之手,演了一出戏,若非李剑聪明反被聪明误,这场谋划也无法落实。 之所以想和李剑聊一聊,全因此人不仅身为梁国异姓王,位极人臣,更重要的是,李剑在军中威望之高,绝非魏青可比,若能成功说服此人入伙,那意味着梁国近七成兵力将听命于自己,必能成就一番霸业。 李剑如今身临险境,正在苦苦思考脱身之策,见冯谨行暂时还没有动手的打算,便假意答应下来,拖延时间,同时寄希望于杨修能返回营中,搬来救兵,便大大方方坐了下来,笑道:“本王也曾听家父提起过秦王殿下的大名,不知王爷有什么话要与本王在此时此刻说?” 冯谨行此时已昭告天下,登基**,自封齐王,可李剑仍是以“秦王”相称,可谓毫无敬意可言,冯谨行也不恼,陪着一同坐下,开门见山道:“敢问庆王殿下,自梁武帝几位以来,天下如何?百姓如何?与当年靖安在位时相比,短短十数年,竟是天壤之别,请庆王告诉寡人,为何仅仅是换了位皇帝,满朝文武皆相同,就出现了如此大的差别?” 李剑也知冯谨行所言非虚,自梁庆帝暴毙宫中,其胞弟梁武帝继位以来,群雄四起,神州大地战火不断,可冯靖全毕竟是继承大统之人,自己这个做臣子的,又怎可非议圣上,闻言只是叹了口气:“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陛下便是再有万般不是,我等这些做臣子的,也当效忠朝廷,岂可做出谋反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冯谨行冷笑一声:“好一个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看来庆王殿下也认为冯靖全做得不对了。若换成是一般人,有些过错也无妨,有错即改便可,便是不愿认错,不肯改错,也只是一人之得失,但他是一国之君,我梁国上下共计四千万百姓,所有人的身家性命皆系于他手,让这样一个品行不端的人坐在那张龙椅之上,百姓如何安宁?天下如何太平?如今楚国叛乱,中原大地正处于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冯靖全尚且如此荒唐行事,荒废朝政,亲小人而远贤臣,试问一旦天下大定,梁国若侥幸取胜,这朝廷又会腐朽到一个怎样的地步?当然,庆王殿下不会天真的以为,凭梁国这糜烂的朝堂,果真可以挡住楚国近百万雄师南下吧?” 李剑叹道:“即便如此,秦王殿下也应恪守臣子本分,岂能举兵谋反。秦王也知道如今楚国大军虎视眈眈,一旦我大梁内乱,楚军必定会趁此机会,大举进攻,如此一来,百姓流离失所,饱受战火侵袭,中原大地也会落入楚国蛮子之手,王爷何必就此悬崖勒马,共同抵御外敌。” 冯谨行见一时半会说服不了李剑,冷哼一声:“早就听闻庆王殿下乃愚忠之人,为了名垂青史,哪怕遭受打压排挤,被不断针对,却依旧心甘情愿效忠冯靖全这个昏君,庆王刚刚也说了,我等首要之急,乃是抵御楚贼来犯。实不相瞒,寡人如今麾下不仅有十五万精兵强将,更有能人异士无数,只要庆王殿下肯首,凭借你在梁国军中的威望,加上你麾下樊于虎、韦大壮两位无双猛将,你我强强联手,定能驱除楚国蛮夷,还我中原大好河山,届时你仍旧做你的异姓王,寡人自会建立一个国泰民安的万世之秋!” 见冯谨行野心极大,李剑不再多言,苦思脱身之法。 冯谨行以为他内心动摇,趁热打铁道:“寡人再怎么说,身体里仍旧流淌着我冯家血脉,又怎能眼睁睁看着我冯氏三百余年基业毁在他冯靖全的手上,若非此人昏庸无能,魏青将军又何必反?就连他冯靖全的亲生骨肉冯满也选择与寡人一同谋事,还请庆王殿下好好考虑,天亮之前,能给寡人一个满意的答复。” 见李剑沉默不语,一直躲在一旁暗处的杨修生怕这位位高权重的异姓王在冯谨行的蛊惑下顺势反了,忙从身边捡起一块碎石,运起神通,朝着冯谨行头颅狠狠掷去。 后者此时一心全在李剑身上,听到破空之声,来不及躲闪,好在一直守卫在一旁的叶灵素纤手一挥,将杨修那志在必得的偷袭化解,接着目光如炬,朝着杨修藏身之地厉声喝道:“何人躲躲藏藏,暗箭伤人,还不速速现身!” 既然已经暴露,杨修顺势将袖中双刀祭出,握在手中,纵身一跃,杀向凉亭。冯谨行眯起眼睛,有恃无恐,冷笑一声:“我道是谁,原来是杨修杨公公。” 叶灵素对于这位蝉联两届大器榜的梁国大内第一高手自身有所耳闻,见杨修杀来,怪啸一声,身法转疾,势如一道江水流动,朝着杨修迎去。 这是,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突然现身的杨修身上,李剑心知仅凭己方二人,今夜绝难脱身,便打算先行擒住冯谨行,腰间长剑猛然出鞘,直奔齐王面门而去。叶灵素听到动静,救之不急,这时,一名壮汉手持大刀,如鬼魅一般出现在齐王身前,只一刀,便将李剑手中长刀斩落! 第二百一十章 士别三日 李剑心中大惊,自己得莫子锋毕生修为馈赠,加上这三年来,自己待在青州,无事可做,其父李显几乎倾囊相授,身为梁国剑道宗师的独子,李剑的武学天赋其实并不低,三年磨砺,如今已有二等破垢境界修为,虽仍未到达巅峰,可李剑自问,即便是遇上一位一等纯青境高手,自己亦有一战之力,可刚刚那一刀,虽有偷袭之嫌,可那刀客的修为着实令人震惊。 那刀客正是洪霸符。自归顺冯谨行以来,得神女殿相助,苦修阴阳双修之法,洪霸符修为突飞猛进,他本就颇具武学天赋,之后更是如虎添翼,如今竟是成了一位名副其实的入神境高手。洪霸符一刀斩落李剑手中长剑,得势不饶人,刀锋一转,劈向李剑头颅,眼看着这位梁国异姓王即将身首异处,冯谨行忙阻拦道:“霸符,刀下留人!”洪霸符闻言,刀势骤停,观其出刀停刀收放自如,显然刀法早已登峰造极。 冯谨行看向李剑,嗤笑道:“寡人以礼相待,庆王殿下却不知好歹,念你是初犯,寡人今日暂且饶你一次,但需劳驾庆王屈尊,随寡人返回清河城,以免你坏我大事。” 这边李剑被擒,那边杨修与叶灵素也缠斗在一块。杨修双刀如风,招招不留手,而叶灵素虽不擅长近身搏斗,可她一身妖法层出不穷,竟也能和杨修斗个旗鼓相当。杨修大为震惊,自己虽为宫中宦官,可行走江湖多年,不知道替冯靖全做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死在杨修手上的武道高手,江湖后起之秀,宗门弟子,没有以前也有八百,杨修本人在梁国江湖之中更是恶名远扬,无数宗门对之闻风丧胆,可今日首次对上这个神秘女子,竟是久攻不下。瞥见李剑已然被擒,杨修一咬牙,不敢再轻视对手,双刀如飞,身形如闪电般冲向叶灵素,手中双刃散发着凌冽的杀气,每一刀劈出,开山裂石。而叶灵素不慌不忙,从腰间扯下一条白色长绫,如灵蛇般舞动,仿佛有着自己的生命。 叶灵素轻轻挥动长绫,将刀气一一化解,长绫在空中舞动,如云海翻腾,让人眼花缭乱。叶灵素娇笑一声,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杨修的身后。她手中的长绫如毒蛇吐信般向着杨修刺去,后者反应迅速,转身挥刀,将长绫挡开,双方你来我往,又展开新一轮激烈的战斗。 与洪霸符的刚猛刀法不同,杨修刀法以诡异见长,每次出刀看似劈向左边,可却总能在半路调转刀势,转向右方,当叶灵素以为摸清了杨修的刀法路数后,他又不再变招,虚虚实实之下,叶灵素渐渐落入下风,而杨修刀法则越来越凌厉,刀势逐渐将叶灵素笼罩其中。 突然,叶灵素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催动内劲,长绫无火自燃,如同一片火烧云,将杨修逼退,接着媚眼如丝,发动媚术,杨修冷笑一声,丝毫不受影响,一刀将长绫斩断! 一旁观战的冯谨行笑道:“灵素,这位杨公公年幼时便早早净了身,你施展这媚术,当真是抛媚眼给瞎子瞧了。” 叶灵素这才反应过来,可就是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已被杨修以弯刀夹在颈上,一把擒住后心,朝着冯靖全走去:“秦王若是在意这女子的性命,便放了秦王殿下,不然咱家可不会怜香惜玉!” 冯谨行却是有恃无恐,轻笑一声:“杨公公不妨试试看,寡人今日将话放在这边,若是叶宗主少了一根头发,那庆王殿下可就性命不保,间接逼死异姓王,不知杨公公能否担得起这个责任!”一旁的随从闻言,从地上捡起蚕丛古剑,也架在李剑脖子上。双方一时间僵持不下。 杨修环顾四周,冯谨行一方人数众多,暗恼自己为何不提前准备好人马应对这等突发情况,自己虽挟持了这女子,可凉亭那边,李剑同样被伏,自己若是轻举妄动,一旦李剑死在清河城外,死在大军攻城之前,自己难逃罪责,更会使那二十万征西大军军心涣散,自己一个宦官,又如何能驱使己方二十万人马,便是自己今夜能顺利脱身,一旦李剑被擒,那这一仗便没法打了。 一时间,投鼠忌器的杨修陷入两难境地。这时,洪霸符主动请缨,在冯谨行身边抱拳道:“陛下,洪某人与杨公公乃是旧识,同为用刀之人,可洪某人之前却一直被杨公公所压制,今日斗胆,请陛下给个机会,让在下去会一会他,还请陛下恩准。” 此时齐王一方可谓稳操胜券,闻言便点了点头,轻声问道:“敢问洪宗师,有几成把握?” 洪霸符舔了舔嘴唇,狞笑道:“毕竟如今洪某人还占着一层境界的优势,不说十成把握,八九分胜算还是有的。” 冯谨行笑道:“虽说寡人不喜打没有十足把握的仗,但今日寡人愿为洪宗师破例一次。” 洪霸符抱拳谢过,长刀拖地,朝着杨修大步走去,朗声道:“杨公公,一别数年,公公你风采依旧啊!” 刚刚亲眼目睹了洪霸符一刀治服李剑,杨修不免对此人高看了一眼,这三年时间,原本不过刚入一等境的“霸刀”进步竟如此之大,杨修心生警惕,死死盯住洪霸符。 只听洪霸符笑道:“杨公公,别说洪某人不给你面子,只要你放了叶宗主,再和洪某人过上几招,若你能胜过洪某人,那今日我便替陛下做个主,放你二人离去,如何?” 杨修暗想道,此人三年之前不过仅仅是一个小小的纯青境,便是这三年偶得大机缘,境界有所提升,大致能和自己持平,可一个刚入出神境界的不到三年的人,又怎会是自己的对手,但看洪霸符胸有成竹,猜想他必有秘密手段,不仅如此,抚恤金等人也是稳坐钓鱼台,杨修心里不由泛起了嘀咕,难道自己小觑此人了? 杨修见洪霸符如此目中无人,冷笑道:“如今咱家手里有这个人质,尚且不能自保,若真听信尔等,将这女子放了,我与庆王殿下又如何能活?” 洪霸符撇了撇嘴:“如今摆在公公面前的,可还有第二条路么!洪某人给你台阶下,你可别给脸不要脸!” 杨修大怒,可此时人在屋檐下,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咱家先放了这女子,若咱家胜了,还望齐王能信守承诺。” 第二百一十一章 虎口脱险 冯谨行豪迈笑道:“那是自然,寡人一诺千金,只要杨公公能胜得了洪宗师,寡人今日便放你二人离开此地。” 这是,长剑架脖,生死操控于他人之手的李剑厉声喝道:“杨公公,莫要听信反贼的鬼话,杀了妖女,回军营下令攻城,本王不信反贼真敢杀我!” 杨修却只是叹了口气,最终还是选择妥协,将叶灵素交还给冯谨行,握紧双刀,走向洪霸符。 二人相对而立,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在自己眼中有如蝼蚁一般的洪霸符正趾高气昂,一脸不屑的看着自己,杨修怒从心起,双刀当头劈下!岂料洪霸符只是冷笑一声:“公公就这么点本事么!”举刀由下而上格挡,直震得杨修虎口生疼,双臂酸麻,双刀险些脱手! 杨修大惊,自己率先出刀,又是由上至下,占据先手优势,却仍是被洪霸符后发制人。仅就这一刀而言,双方高下立判。 洪霸符笑道:“三年不见,杨公公怎的沦落到这般田地了?你我如今各为其主,公公莫想再顾及往日的交情,只管再使些力气,洪某人也好打得痛快。” 这一番话辱人至极,杨修额上青筋暴起,原本犹如丧家之犬,在庆阳城中苦求无门的蝼蚁竟然摇身一变,成了一座自己无法逾越的高山。杨修狠狠唾了口唾沫,双刀裹挟风雷之势,又杀向洪霸符,后者眯起眼睛,屏气凝神,不敢有丝毫大意。杨修毕竟是成名多年的高手,又浸淫刀法多年,双刀术早已练得炉火纯青,自己刚刚一招占据上风,不过是占了对手轻敌的便宜,如今对方全力攻来,也是气运全身,打算全力应对。 正当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二人这里时,凉亭内的李剑突然发难,先以一记蛮横铁山靠撞向那名看守自己的叛军,之后双足点地,高高跃起,催动内劲,朝着凉亭外掠去。那名齐王随从见李剑即将逃脱,也顾不上许多,抄起手中长剑,狠狠刺向这位异姓王后心口,虽只是普通随从,可有神女殿秘术加持,武道修为也是不容小觑,这一剑势大力沉,李剑只觉后背一痛,可现下也管不了那么多,借着剑势猛地向远处逃去。 另一边,杨修原本全力朝着洪霸符袭来,可行至半路,突然以刀罡卷起一阵沙土,洪霸符忙捂住眼睛,等到烟尘散去,再定睛一看绵阳修早已趁着夜色遁逃而走,哪里还能瞧见他的身影。 眼见煮熟的鸭子飞走,那随从忙跪倒在地,不住磕头求饶。冯谨行却并未怪罪,只是有些惋惜:“功亏一篑,倒也无妨,今日让这二人侥幸逃了,等到下次,他们可就没有这么好运了。”说完便起驾返回清河城。 洪霸符本想前去追击,可见齐王并未下令,便将长刀随意搁在肩上,跟着一同回城。 而李剑、杨修二人逃出生天,唯恐有人追击,片刻也不敢停步,一路奔回大营,二人钻入军帐,杨修瞧见李剑上衣已被鲜血染红,忙焦急问道:“王爷可是受伤了?” 李剑将上衣脱下,露出那件早已破损的金丝软甲,摆了摆手:“只是皮外伤,不碍事,万幸本王临行前有所准备,特意穿上了这身金丝软甲,这才保住一条性命。”可蚕丛毕竟是当世名剑,锋利无比,便是有金丝软甲护体,李剑仍是被宝剑所伤,好在并未伤及筋骨,擦些金创药便可。 杨修叹道:“奴才原以为这神女殿不过一介江湖宗门,便是再离奇,比起二百年前作乱人间的魔教天帝陵,当相差无几,可没想到这个神秘的南疆宗门竟是如此手段通天,短短三年,便能将洪霸符塑造成一名入神境高手,实在是匪夷所思,看来这一仗,并不会像事先咱们预料的那般顺利。” “这次多亏了杨公公了,若非杨公公援手,本王今夜绝难逃脱。”李剑抱拳谢过,“这神女殿的确有些过人之处,但本王还是那句话,一座江湖宗门,在双方投入数十万兵力的大型战事之中,起到的坐拥微乎其微,我军此次有共计二十万大军,更有攻城器械无数,本王不信,在兵力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还攻不下一个小小的清河城。烦请公公传令下去,明日一早,全军攻城!” 梁国历来多武将,虽说冯靖全继位以来,重文抑武,大力打压武将势力,可梁国的谋士却仍是青黄不接,除去一个在冯靖全身边运筹帷幄的曲怀尔外,竟再无能拿得出手的谋士,故而此次大军奉命讨伐反贼叛乱,并无谋士同行。而冯靖全为了能进一步遏制李剑一派势力,连副将也没有配备,整整二十万大军,也就只有杨修一人能与李剑商讨对策。 杨修思绪飞转,突然问道:“王爷,奴才有一事不明,而王爷纵横沙场多年,见多识广,还请王爷替奴才解惑。” 李剑沉声道:“公公请讲。” “王爷也知道,此次齐王叛乱,共计集结了十五万叛军,而宜州共有清河、玉怀、西远三城,呈东西走向,一字排开,据先前的可靠情报,十五万叛军分别驻守在这三城之中,每城合计五万人马,可近几日来,并未有玉怀、西远二城叛军离城的消息,难道说,齐王是打算仅凭清河城中五万守军,就能拦住我二十万大军攻城步伐么?” 李剑对此也是心存疑惑,略一思索,便分析道:“公公言之有理,可正如公公所言,宜州本是我大梁疆土,仅一州之力妄想抗衡一国之力本就难如登天,加之宜州毗邻并、丰、冀三州,冀州自不用说,乃是国都所在,守卫森严,常年驻军多达十万,丰州因远离梁楚主战场,并未设立一州将军,仅由当地太守统帅少量兵马,三城相加,也不足两万人马,而并州则由樊于虎亲率五万大军驻扎,齐王不仅要抵御我二十万征西大军,更要时刻提防并州大军南下围剿,区区十五万兵力,难免捉襟见肘,既然如此,我等只管全军攻城,若是叛军仅以五万兵力抵抗,那我二十万虎狼之师就将这份军功笑纳既可,若是玉怀、西远二城派兵驰援,本王自会命樊于虎率军南下,直取二城,届时成掎角之势,将叛军围死在清河城既可!” 第二百一十二章 攻城开启 二人稍作休整,李剑命人传令下去,明日清晨,大军直奔清河城。第二日一早。梁国二十万大军于清河城外三十里集结。 此次征西大军之中,歩军骑军各半,李剑将大军依次排列成二十个方阵,由歩军打头,全力攻占城楼,一旦城门打开,骑军则发起冲锋。大军整装待发,朝着清河城浩浩荡荡行去。 而宜州因地理位置的缘故,除去当年的八王叛乱,再无战火侵扰,也正因二百年前那次藩王联手作乱,时任梁国君主的梁景帝在平定叛乱后开始削藩政策,可如今风云变幻,战争的阴霾又重新笼罩着这片大地。 宜州三城百姓自然也知道了冯谨行举兵谋反一事,可对于这位受封于此地三十余年的曾经的梁国藩王如今自立新朝的齐王,百姓却十分爱戴,无他,自冯谨行登基以来,不仅将原本极重的赋税减少一半,更是下旨,每年正月,可免除赋税,且遇上战事征兵,每家每户可留下一名青壮照看家中老弱妇孺,就连大牢中关押的犯人,每人每月都可得工钱三百文。对于百姓而言,无论龙椅上坐着的那个人是谁,只要日子过得好,田里有收成,家中有余粮,口袋有存钱,那便是好日子,而相比于暴政的梁武帝而言,这位齐王无疑更能让百姓安居乐业。 二十万征西大军在平原上缓缓推进,旌旗飘扬,战鼓震天。为首的李剑身披重甲,眼神复杂,他凝视着不远处那座坚固的城池,心中涌起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作为征战沙场几十年的老将,李剑戎马半生,可每次刀锋所向,都是敌人,但如今清河城中的守军,都是梁人,是曾经和自己一起征战沙场的生死兄弟,也是同甘共苦的手足袍泽。 杨修也知李剑与魏青等人手足情深,担心此人攻城之时念及旧情,误了陛下大事,便沉声叮嘱道:“王爷,奴才虽不是军伍中人,对于你们之间的袍泽之情无法感同身受,可奴才知道,将士们一旦起兵造反,便不再是手足兄弟,如今齐王作乱,北方更有楚国这个心腹大患虎视眈眈,只求王爷万不可心慈手软,要以大局为重!” 李剑点了点头,叹道:“公公说的是,手足之情和国家大义,本王还是分得清孰重孰轻的,请公公放心,若反贼冥顽不灵,本王绝不会手下留情。” 大军渐渐逼近清河城,城墙上的守军严阵以待。弓弩手们搭上弓弦,对准下方,紧张地注视着城外的梁国大军。征西大军方阵前方,投石车巨大的身躯矗立在城墙之下,只等李剑一声令下,随时准备发射巨石。 李剑坐在马上,看向城头,只见魏青同样身披战甲,站在一排弓弩手当中,手握将旗,威风凛凛。大战在即,李剑驱马走出阵列,朝着城楼之上朗声道:“魏将军,如今我二十万大军集结于此,本王最后问你一次,降是不降!” 魏青居高临下,看着阵前的李剑,冷声道:“庆王殿下莫要白费口舌了,我城中无论将士、百姓众志成城,皆不会降,王爷不妨试试看,凭你梁国二十万大军,能否攻破我清河城城门!” 虽已猜到这个答案,可李剑眼中仍是一丝凄苦一闪而逝,旋即调转马头,返回大军。随着李剑一声令下,大军开始列阵,由歩军组成的紧密的方阵,盾牌在前,长枪如林,骑军们则在两翼待命,一旦歩军成功攻占了城楼,城门大开,便即刻发起冲锋。 ———— 世人皆知,李剑这位战功显赫的大将军,其最拿手的打法便是大量骑军冲锋,而歩军攻城战却非其长处,且近十年来,李剑多以守城战为主,故而此次也只能采用历代先贤所流传下来的老方法,先以投石车打乱城上守军阵型,用巨石在那面坚不可摧的城墙上凿出几处缺口,之后由歩军以云梯攀附登城,同时下方配备膂力出众的弓弩手,骚扰敌军,一旦城头被占,便可从城内打开城门,届时,骑军便可长驱直入,直捣黄龙。可步卒登城,不仅需要各方面的全力配合,更需要大批人马用命去争取,所以昨夜自李剑下达今日攻城的命令之后,便在歩军中挑选精锐士卒,建先锋营。 所谓先锋营,说白了就是敢死队,生还者往往不足千一,但李剑治军有方,赏罚分明,凡先锋营将士战死者,其家中父母、妻子、儿女,皆按人头算,每人可得三十两抚恤金,若家中人丁稀薄,则战死者家属最少也可得一百两白银,这在当时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故而被选中的将士们视死如归,并无怨言。 此次先锋营共计三千人,而在这三千人之中,有着一对身份特殊的父子。老子名叫刘启,四十二岁,从军近三十年,大小战事经历无数,可战功寥寥,连个伍长都没有混上,儿子叫刘义,十六岁,从军不过三年,这次是首次参加战争。 刘义与刘启并无血缘关系,十六年前,刘启跟随尚未封王的大将军南征北战,大胜回朝,途经一座村庄,就看见一名婴儿被随意丢在路边,哇哇大哭,刘启在村子中找了一圈,村内百姓早已逃难去了,空无一人,刘启心头一软,便将那婴儿带了回去。刘启识字不多,用一顿酒作为报酬,让乡中长辈给这婴儿取了名字。哪一年,刘启二十六岁,早已过了该成家的年纪,可一个没什么军功自然也就没什么赏银的小卒,又常年在外打仗,谁家爹娘会愿意将自家女儿嫁给他,本已打算孤独终老的刘启对刘义这个天赐之礼喜爱有加,将他视如己出。 这次刘启被选为先锋营之一,而刘义则因年纪太小,加上没有什么作战经验,本没有被选中,可他担心老爹安危,仗着自己年轻力壮,偷偷与人换了名额,想陪着老爹一起攻城,也好有个照应。刘启对此本想大发雷霆,可看见爱子那期许的目光,又有些于心不忍,只好叹了口气,叮嘱儿子小心些。 清晨,距大军开拔还剩下不到一个时辰,作为打头阵的先锋营,李剑特命随军炊家子为他们准备好大饼卷肉。刘家父子在一块,刘义忙招呼老爹坐下吃饭:“老爹,难得一大早就见荤腥,快多吃些,马上就要攻城了。”语气轻松欢快,丝毫没有即将大战的紧张感。 刘启叹了口气,暗忖这小子没心没肺,不知轻重,伸手接过刘义递来的卷饼,佯怒道:“吃吃吃,就知道吃,别吃太饱,不然一会登城使不上全力!”其实刘启没有明说,他是担心待会儿子看到那血肉横飞、脑浆迸出的血腥场景,会将吃下肚的食物忍不住全吐出来。 刘义心知老爹作战经验远比自己丰富,点了点头,打算吃个八分饱便足以。 刘启见儿子吃的正香,低声说道:“傻小子,老子被选中做先锋也就算了,你这臭小子跟着凑什么热闹,先锋登城危险巨大,极易死人,你小子就不能安安稳稳躲在后面,给我老刘家留个种儿!” 刘义嘿嘿一笑:“孩儿这不是担心老爹么!再说了,老爹你打了那么多场仗,不也还好好的么,老爹放心,孩儿自有分寸。” 知道儿子担心自己,刘启只得叹息一声,叮嘱道:“一会儿登城之时,跟在老爹后面,别冲动、别逞能、更别害怕,你一旦怕了,那敌军的箭就好像长了眼睛似的,专盯着你射,记下了么!” 刘义点了点头,左看看右瞧瞧,突然在刘启耳边低声说道:“老爹,孩儿听说此次叛军之中,有大半都曾和爹一起共事过,假使咱们当中攻上城楼,攻破了清河城,老爹可会对这些昔日的袍泽下死手?” 这句话算是问到了刘启的心坎里,宜州叛军,本就是魏青部下,而魏青又是大将军昔年属下,宜州叛军曾与自己并肩沙场,虽不算相熟,可都是自家兄弟,如何能下得了手?闻言叹道:“毕竟大多都是曾经经历过生死的兄弟,又如何真能下得去手,哎,老子只管保命登城,之后的事,自有大将军拿主意。” 刘义听完,默不作声,一口一口啃着大饼。 过了好一会,刘启让刘义稍等片刻,回到帐中取来两身在水中浸泡了一夜的藤甲,将其中一套丢给儿子,说道:“登城之时,守军必定会用金汁、铜水、火箭阻挡,将这个穿上,也好保护自己。” 刘义将藤甲套上,只觉湿漉漉的,极不舒服,叹了口气:“老爹,你说孩儿什么时候能像王爷那样穿上战甲,你看那身战甲,金光闪闪,威风凛凛,孩儿可羡慕极了。” 刘启啐道:“你小子这次先能活下来再说其他,快些穿,别磨蹭!” 刘义知道老爹在军中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有一套自己独特的保命手段,便不再多言。又见刘启掏出有无数碎瓦片粘合在一起的器具,交给儿子:“将这些瓦片套在双臂双腿上,莫嫌麻烦,登城时一旦手脚受伤,那就离死不远了。” 听着老爹絮絮叨叨,刘义心中一暖,只要有老爹在,哪怕是天塌下来,自己也不会害怕。 看着这个不是亲生却更胜亲生的儿子,刘启在心中打定主意,哪怕自己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保住爱子周全。 ———— 随着李剑一声令下,攻城战正式打响。首先是投石车发出怒吼,巨大的石块如流星般砸向城墙。城墙颤抖着,石块砸落之处,尘土飞扬,碎石四溅。城墙上的守军急忙躲避,但仍有不少人被击中,惨叫着倒下。那巨石砸在城墙上,仿佛整个大地都在震颤,每一次撞击都像是天神的巨锤落下,让人胆战心惊。 接着,步军们开始缓慢推进。他们顶着城墙上射下的箭雨,一步一步向前迈进。盾牌上插满了箭矢,但他们毫不退缩。每前进一步,都伴随着无数的牺牲,但他们的步伐依然坚定。士兵们的呐喊声震天动地,他们如同钢铁洪流一般,向着城墙汹涌而去。 城墙上的守军也不甘示弱,他们拼命地射箭、投掷石块和滚木。滚木从城墙上滚落下来,砸在步兵方阵中,发出沉闷的声响。一些士兵被砸倒在地,但后面的人立刻补上,继续前进。此时,一名勇敢的士兵猛地跃起,用身体挡住了一块滚落的巨石,为身后的战友争取了宝贵的时间,他的英勇之举激励着众人,让大家更加奋勇向前。 当步军们接近城墙时,攻城梯被迅速架起。先锋营奋勇攀爬,试图登上城墙。城墙上的守军则用长枪和大刀将爬上来的敌人砍落下去。双方在城墙上下展开了激烈的白刃战,鲜血染红了城墙。有一位战士,在攀爬攻城梯的过程中,身中数箭,却依然紧紧抓住梯子,奋力向上,最终在即将登上城墙的那一刻,被敌人的长枪刺穿,但他的眼神中依然充满了不屈。 此时,骑军们也开始行动了。他们如旋风般冲向城池的城门。城门处,守军早已设置了重重障碍,但骑军们毫不畏惧,他们挥舞着长枪,向城门发起冲击。马蹄声如雷鸣般响起,骑兵们的冲锋势不可挡,他们与守军在城门处展开了殊死搏斗。 战斗进入了白热化阶段。李剑坐镇军中,亲自指挥,他不断调兵遣将,试图找到城池的薄弱之处。而城墙上的守将也在竭尽全力地组织防御,魏青眯起眼睛,对身边战死的将士们视而不见,胸有成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突然之间,魏青看到后放城中传来齐王信号,微微一笑,右拳紧握,高高举起,朗声道:“众将士听令,打开城门,陛下的支援已到,咱们与梁军决一死战!” 第二百一十三章 首战告捷 清河城王府内,冯谨行听着城门处传来的阵阵声响,却是丝毫不在意,转头看向一旁忙着运转阵法的叶灵素,问道:“还需多长时间?” 叶灵素此刻香汗淋漓,俏脸微红,自昨夜设计擒伏李剑未果后,猜测这位异姓王势必会在今晨亲率梁国大军大举进攻,回到清河城后,叶灵素片刻不敢耽搁,即刻开始运转阵法。听到冯谨行发问,擦了擦额上汗珠,点了点头:“启禀陛下,阵法已成,可以发动反击了。” ———— 城外,躲在先锋营偏后方的刘启见儿子冲在前头,城楼上弓弩手张弓搭箭,一箭射来,忙一把拉住儿子后领,看看躲过那一箭。刘启怒道:“臭小子,让你跟着老子,你乱跑个什么劲!” 刘义死里逃生,被吓得面色煞白,若非刚刚老爹拉了自己一把,那一箭将正中自己眉心,必死无疑,知道现在刘义才真真切切直观地感受到了战争的残酷,不敢再逞能,小心翼翼跟着刘启。 突然之间,清河城城门大开,刘启忙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对儿子说道:“怎么城门开了,臭小子快躲远些,骑军马上就要冲锋了!” 后方坐镇军中的李剑眯起眼睛,也颇觉奇怪,虽说已有不少先锋营步卒成功登上城楼,可城楼上的情势依旧是敌众我寡,我军远未占领城楼,自然无人有机会去打开城门,那这样看来,城门乃是由叛军自己大开,如今己方有骑军十万之巨,而清河城叛军仅仅不过五万人马,就算这五万叛军全都可以马上作战,可整整两倍的兵力差距,李剑实在想不到叛军如何取胜,又是从何而来的底气,大开城门。难不成魏青只是假意归顺冯谨行,实则是想和自己里应外合,一举拿下反贼么。他心中始终不信魏青会谋反,仍希冀着这位梁国军中的后起之秀实则还是效忠着梁武帝。 见城门大开,天赐良机,李剑即刻下令发动冲锋,梁国骑军士气高昂,将长枪固定在马腹一侧,策马狂奔,直奔城门而去。 正当此时,众人只觉地动山摇,城外土地塌陷,几十个身高三丈,浑身肌肉虬结的人形怪物从地底爬了出来,城头山也响起一阵骚动,十几个巨大的脑袋从城墙上探了出来,将已经登上城楼的梁军一把抓起,丢进嘴里大口咀嚼!场景恐怖而瘆人。 看着近在眼前的怪物,李剑立即下令停止冲锋,可事发突然,首当其冲的骑军哪能听到命令,停马不及,纷纷撞在那些怪物坚硬如铁的身躯上,炸出一团团血雾。 魏青站在城楼上,看着脚下厮杀,面无表情。这些人形怪物,乃是由神女殿宗主叶灵素这十几年来走访各地,辛苦寻来的适龄男子,以秘术配合药物滋养,打造出的一百零八尊巨灵神将,不仅身形如小山,钢筋铁骨,更是力大无穷,无坚不摧,平日里只需排在地底,待需要时由叶灵素运转那个可操控这些巨灵神将的阵法,便可冲锋陷阵,无往不利。之前一直密而不发,梁国并未提前获悉一丝一毫的情报,这日首次出现在这战场之上,便出奇效,打了李剑一个措手不及,寻常士卒,遇之则死! 莫说是梁国众将士未曾见过这等恐怖场景,就连见惯了生死的李剑对此也觉头皮发麻,一边下令士兵敲响战鼓,下令撤军,一边抄起一把长刀,和杨修二人冲杀过去。昨夜险些被擒,蚕丛古剑也落入敌人之手。此时二人相距城门不过五百步,全速冲锋的情况下,几息的功夫便到,可由于先前骑军已发动过一次冲锋,歩军也在二者之间,如今突遭劫难,除去城楼上的梁军步卒孤立无援,已然陷入了必死的局面外,其余众将士听到战鼓传来撤退的号令,纷纷向后撤去。李剑二人算是逆流而上,不免有些心急。这些巨大的人形怪物突然出现,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万钧之力,梁国将士们遇之则死,只恨没有多生出两条腿来逃命。 刘启死死抓住儿子的手,将他护在身后,他虽也算得上百战老卒,跟随大将军南征北战,却也从未见过这等骇人场景,见身边的战友们一个接着一个的被这些怪物送入口中,刘启吓得两腿发软,竟是连逃命的力气也没有了。刘义心急如焚,拖拽了好几次,可老爹身如筛糠,死活走不动路,刘义一咬牙,他虽然心里也害怕极了,可见那些人形怪物已近在咫尺,也顾不得许多,将刘启扛在肩上,朝着大军发足狂奔。可他空有一身蛮力,哪里跑得过这些身高腿长的巨灵神将,还没跑出去多远,便觉肩上一轻,刘启已被那尊神将抓在手中。 眼看着老爹就要命丧怪物之口,刘义心中大急,从地上捡起一柄战刀,奋力看在那神将的腿上,却震得右手皮开肉绽,战刀也从中崩断。被怪物死死握在手中,剧痛之下,刘启才回过神来,高声叫喊让儿子快些逃命,别管自己,刘义却不愿撇下老爹,还要再上前营救,另一名神将却是从天而降,一脚踩在刘义身上,可怜这个第一次参战的年轻步卒,顷刻间化为一团肉泥,死无全尸。 亲眼见到儿子死在自己眼前,还死得如此凄惨,刘启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吼,老泪纵横,可还不等他伤心难过,自己也被那尊神将丢入口中,沦为腹中之物。 不远处的李剑目睹这一幕惨状,救之不及,距那尊神将还剩下三十步时,从马背上纵身一跃,高举战刀,当头劈下。那神将之时抬手轻轻一挡,李剑手中战刀便断成两截,好在他如今身负二等境界修为,临空变招,断刀刺向神将双目,后者闭起眼睛,李剑一刀只在其眼皮上留下一道白印。待落地之后,李剑气运全身,猛地撞在那神将腿上,竟将它撞了个趔趄,可那神将好似并无痛感一般,只一顿,又朝着李剑袭来。 第二百一十四章 搬救兵 这时,杨修也拍马赶到,双刀齐出,竟硬生生将袭击李剑的那尊神将一根手指齐根斩断!眼看着四周聚集了越来越多的神将,而大军已安全撤退,杨修将那根粗壮如儿臂的手指捡起,沉声道:“王爷,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先行撤退,之后再做打算!” 李剑见身边满是战死的梁军,那些神将宛如地狱魔神,己方除去杨修能有一战之力外,别无他法,但神将数量众多,放眼望去,密密麻麻,己方可谓毫无胜算,只得点了点头,逼退临近的几尊神将,和杨修一同向着后方退去。 城楼之上,冯谨行在叶灵素的陪同下一起走上城楼,看着那些费尽心思打造出来的神将在城下大杀四方,冯谨行眉开眼笑,喜道:“灵素,你这妙法举世无双,我齐国大军兵不血刃,第一场仗便打得如此漂亮,大获全胜!” 叶灵素娇笑道:“陛下洪福齐天,自有上天眷顾,奴家不过是顺应天道而已。” 冯谨行龙颜大悦,下旨重赏守城大军,同时命魏青加派人手,日夜不间断,时刻关注梁军动向,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即上报。 城外尸横遍野,全是梁军战死的将士们,那些巨灵神将无活人可食,便捡起地上的尸体血肉,塞进嘴里,饶是冯谨行,也觉一阵反胃,叶灵素知他心意,微微一笑,手指掐诀,默念心法,停止阵法运转,那些巨灵神将好似听到什么指令一般,停下手中动作,转身回到城下,一阵地动山摇,又重新钻进地底。 冯谨行又惊又喜,叹道:“这些战场利器,无愧神将之名,只不过百人,便杀得梁军二十万大军溃不成军,灵素,若是能帮寡人造出一支千人甚至是上万人规模的神将军,那这座天下还有谁是朕的对手。” 叶灵素笑盈盈说道:“奴家也想如此,可陛下有所不知,适合打造这些巨灵神将的人选本就不易寻找,奴家走遍天南地北十几年,也才堪堪找到这一百零八人,况且这些神将本无自主意识,如牵线傀儡一般,需有人运转阵法操纵,奴家修为不济,只能在方圆十里之内操控,若是超出这个距离,只怕这些吃人的怪物也不会乖乖听命于我,陛下也看到了,神将威力巨大,一旦失了控制,反而容易坏事。且运转阵法损耗真元极大,依照奴家如今的修为,同时操控这一百零八尊神将已是极限,且每日只可一次,一次只能维持至多一个时辰而已。” 这等魔道妖法,以凡人之躯比肩神明,本就有违天道,叶灵素每次运转阵法之时,必会遭受天道反噬,唯有靠着吸收冯谨行的龙气滋养,才可抵除天谴,故而巨灵神将虽勇猛无敌,却有着诸多限制,若非如此,叶灵素早就凭借这些神将,一路打到庆阳城去了。 冯谨行对此颇为惋惜,又听叶灵素继续说道:“不过请陛下放心,神将威力之大,只要咱们在这一周地界,便可立于不败之地,并且奴家也想到了一个法子,只要将阵法运转之术传给门下弟子,便可再多打造些神将,听候陛下差遣。” ———— 城外不远处,兵分两路,秘密从楚国鄱阳城一路南下的司空厉与李密先、区云溪在清河城外汇合。 三人亲眼目睹了刚刚发生的一切,司空厉眉头紧锁,没想到这齐王手下竟有如此能人异士,那些巨灵神将威力之大,或可比肩一名一等境界高手,且不知疼痛,刀枪不入,一时间想到若是自己遇上这些怪物,又该如何应对。 李密先虽为一介文士,却也曾亲临战场数次,可刚刚那骇人的场景仍历历在目,让这位享誉天下的谋士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弯下腰干呕起来。区云溪在一旁替其拍背,过了好一阵,李密先才缓了过来。 李密先顺了顺心口,叹道:“这一趟算是没白来,不但确定了齐王造反的消息,更是对这位齐王的实力有了一些了解,真是让在下刮目相看。” 司空厉点了点头:“本将征战沙场多年,也是头回见到这等场景,怕只怕这齐王并未使出全力,仍留有后手,看来这神女殿当真不容小觑,可这样一个实力强劲的江湖宗门,为何先前一直寂寂无名,着实令人费解。” 李密先沉声道:“先不去管这神女殿究竟是何来历,齐王有它相助,可算是我大楚劲敌,如今在下只想问问军神,假使今日攻城是我楚国大军,军神有几成把握能取胜?” 司空厉虽不喜李密先,可涉及到国家大事,倒也没有隐瞒,如实说道:“倘若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今日换做是我大楚攻城,恐怕结果不会比梁军好上多少,这些巨灵神将,放眼整个军中,也唯有本将一人可与之一战,但如今既已知道了这个秘密,有了防备,若以后当真遇上,并非没有应对之策。” “连军神也无必胜把握么?”李密先沉吟道,“不瞒二位,非是在下自夸,在下博览群书,也算见多识广,可却从未见识过这些巨灵神将,甚至闻所未闻,不知军神对此可知一二?” 司空厉摇了摇头:“本将向来对这些奇淫巧术嗤之以鼻,先生若是心存疑虑,不妨去问问你家那位无所不知的轩辕先生。” ———— 清河城外大营,大败而归的梁军几乎人人负伤,李剑派人清点人数,仅仅一次攻城战,连清河城都没有进入,己方就折损了近一万将士,先锋营更是全军覆没,这让李剑感到深深的自责,坐在帐中,一言不发。 杨修走进军帐,叹道:“王爷莫要自责,实在是反贼手段太过离奇,让人捉摸不透,当务之急,是要即刻回京请陛下派人增援,光凭寻常将士,只怕来再多,遇上那些怪物,也只能白白送死。” 李剑对此深表认同。 杨修将那根手指取出,细细端详,却看不出任何端倪,取出双刀,将其一分为三,说道:“这根手指里或许藏着那神将的秘密,烦请王爷差人将它们分别送往皇宫、云音寺和齐云山,另外请齐云山孙掌教和云音寺公仰法师前来相助,如今只有以武制武,或许才能对付这些神将。” 第二百一十五章 八方来援 李剑也明白寻常将士,绝难应对那些神将,只得向梁武帝求援,而杨修作为如今征西大军中修为最高者,又是唯一有法子对付那些神将的高手,需留在军中时刻提防叛军来袭,李剑便挑选出几名脚力出众的骑军,分别前往三地,同时命人八百里加急,请父亲前来援助。 李剑与杨修对坐于军帐之中,二人俱是神色凝重,原以为此次征西平叛,凭借李剑亲率二十万大军,必是手到擒来,没曾想冯谨行竟有如此神通,大军首站便碰壁,连清河城的大门都未能攻破。李剑叹道:“我大军出师不利,更重要的是,经此一役,大军军心受损严重,短期之内恐无再战的勇气,如今楚国仍在北方虎视眈眈,敢问杨公公,齐云山与云音寺当真会派人前来援助么?” 杨修点了点头:“云音寺自空山圣僧上任以来,一直与朝堂交好,如今的公仰法师更是陛下十分器重的后辈,而齐云山孙掌教也对朝廷忠心耿耿,修道之人,岂能容邪魔外道横行,咱家倒是不担心他们会不会来,咱家真正担心的是,单凭齐云山与云音寺,能否压制住那些神将,况且眼下当务之急,是距此三十例外的清河城叛军,冯谨行既然有如此威力的神将相助,为何不主动出击,若此时神将突然来袭,我大军又该如何应对。” 李剑沉吟道:“公公说的在理,换位思考下,若是本王有这样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早就长驱直入,直捣黄龙,一口气杀进楚国鄱阳城了。若冯谨行昨夜趁我大军立足未稳,率领这些神将来袭,我大军伤亡只会更多,可叛军并未主动出击,本王猜测,这些神将背后必有人操控,而操控这些神将,当有着诸多限制,故而无法主动出击。” 杨修皱眉道:“可这一切不过只是王爷的猜想,假使冯谨行只是故意示弱,给我军造成一种神将无法离城太远的假象,待我大军放松警惕之时,再突然袭击,那后果将不堪设想,王爷万不可掉以轻心啊。” 李剑附和道:“本王已下令,命人在军营四周建起高台,由士卒日夜不间断,轮流巡视,神将威力虽大,但却有个弊端,那便是行动之时动静极大,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我大军先行撤退便是。” 二人对望一眼,就在这军帐之中和衣而睡。 ———— 另一边,被选中传达消息的骑军兵分四路,日夜兼程,连水也顾不得喝上一口,分别前往各自目的地,庆阳城距离宜州最近,那传信骑兵率先抵达,好不容易冲进皇宫,御林军本欲上前阻拦,却被早已猜到的曲怀尔给拦住。后者挥了挥手,示意御林军退下,自报家门道:“老夫曲怀尔,见你这身装束,当时此次征西大军一员,可是前线战报传回京中?” 那骑兵虽未见过曲怀尔,却也知道宫中有个姓曲的老神仙,连陛下也对其尊敬有加,忙跪倒在地:“见过曲先生,小人曹辉,此次奉旨跟随大将军西征讨伐反贼,可攻打清河城时,却遇到了怪事。”接着便将攻城之时所遇到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小人奉大将军之命,回京传回前线战报,还望曲先生代为通报陛下,派些高手前去支援我大军。”说着将那根神将的手指递给曲怀尔。 后者接过断指,先是一愣,将那根手指放在眼前,仔细端详,却看不出任何名堂,说道:“老夫知道了,会将此物呈交给圣上,有劳你马不停蹄传来这等重要情报,你且放心,先回去好好休息一阵,陛下自会派人前去支援。” 曹辉抱拳谢过,站起身来,沉声道:“军情既已送达,小人还需即刻返回大军,防止叛军突然来袭。”说完告退一声,朝着皇宫外一路小跑而去。 曲怀尔见那骑兵面如黄蜡,嘴唇干裂,双眼中布满血丝,显然这一路别说休息,只怕连吃饭喝水的时间都不曾有,可这曹辉仍是心系宜州战场,心系大将军李剑,顾不得自己休息。只想着早日回去和大军汇合,曲怀尔不由肃然起敬。早就听闻李剑治军森严,深受众将士爱戴,今日一见,果然如传言一般,假使大梁几十万铁骑人人都和这曹辉一样,那岂不是无人敢来犯了么! 来到紫宸殿内,冯靖全得到下人通报,早早便在大殿内等候,见到曲怀尔入殿,忙问道:“帝师,可是宜州传来战报了,我大军可是旗开得胜?” 曲怀尔苦笑道:“让陛下失望了,刚刚传回的消息,征西大军在清河城外遭遇叛军抵抗,冯谨行从神女殿高人处得来相助,竟制造出了上百尊钢筋铁骨般的巨灵神将,身高三丈,无坚不摧,我大军伤亡惨重,若非杨公公力挽狂澜,和庆王殿下合力挡了一阵,只怕我军伤亡将翻上一倍。”说着将那截手指呈上,说道:“这便是由杨公公奋力砍下的神将的一截手指,老夫刚刚粗略观察了一番,并未看出任何端倪。” 冯靖全命人将那截断指送往神机处,叹道:“无怪朕这位亲叔叔如此有恃无恐,原来是有这等秘密武器在。来人,传朕口谕,命齐云山、云音寺即刻派人前往宜州清河城,全力助李剑大军破城!” 一日之后,齐云山和云音寺也先后得到前线传来的战报。 柳公仰见到那几近油尽灯枯的年轻骑兵,于心不忍。待传达完战报,请求柳公仰前去相助后,那名骑兵再也支撑不住,倒地而亡,柳公仰轻轻替其闭上双眼,握住他的手,为其默诵往生咒。之后和静心一起,赶往宜州清河城。 而去往齐云山的骑兵也是差不多的情况,一路不眠不休,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跪谢完答应派人前去援手的孙聚贤后,便咽了气,死在了太素宫中,死在了齐云山众人眼前。 孙聚贤对着那具尸体一揖到底,命人寻了处风水宝地,将那骑兵厚葬于山上。 萧伯年咬牙道:“又是这劳什子神女殿,掌教,弟子请命,愿往宜州斩妖除魔!” 孙聚贤沉声道:“那神女殿曾派人挑衅我齐云山,如今又助反贼在清河城外屠戮我梁国大好儿郎,是可忍孰不可忍,伯年,你与几位师兄弟一起,即刻出发,前往清河城,除魔卫道!” 萧伯年抱拳领命,最终,与萧伯年一辈的五位齐云山二代弟子,连同萧伯年师徒二人,共计七人一齐下山,共赴宜州。 又过一日,留在青州照拂莫子锋的李显也接到儿子传来的消息,命人照看好老友后,孤身一人,背负着那柄与蚕丛一炉所生的鱼凫古剑,赶往清河城。 第二百一十六章 前有狼后有虎 回到楚国的李密先,并未和司空厉一同回京复命,打了个招呼,便和区云溪二人前往宝玉城望江楼,想去轩辕策那里寻找关于神女殿的秘密,而司空厉也乐得分道扬镳,心知大战在即,快三年的无战时光,反而让这位大楚军神有些怀念马上征战的日子,如今大战在即,很难再有如此清闲时光,司空厉便不再着急赶路,独自一人找了间小酒肆,买了两晚清爽可口的山间劣酒,自娱自乐。 而望江楼内,常年待在此处并不出世的轩辕策,经过这三年,仍是不见老态,见到李密先,笑道:“小文昱,今天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李密先知晓轩辕策心意,让区云溪将两坛烈酒送上楼来,率先揭开封盖,仰头灌了一大口,呛得脸色通红。 轩辕策又惊又喜,调笑道:“小文昱,没有那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了。看来你这次遇到的麻烦不小啊!” 李密先直奔主题,问道:“不知先生可曾听过神女殿?” 轩辕策微微一笑:“若是想打听神女殿的消息,这一坛子酒,怕是有些不够啊。算了,在这荒郊野岭,老夫也就不为难你了,记好你欠我一顿好酒。” “这神女殿本是南疆一座神秘宗门,仗着祖上传下来的几门妖法秘术,妄想争霸天下,逐鹿中原,只可惜上任宗主胡蓉玉练成魔功之后,还未等她在中原大展拳脚,便被当时的天下第一楚天机给宰了,至于现任宗主叶灵素,老夫掐指一算,当是胡蓉玉独女。” 李密先心道:无怪这个神秘宗门竟是连司空厉也不曾听过,原来早在四十年前就险些惨遭灭门,若非如此,只怕凭借神女殿的妖法秘术,四十年前便在天下掀起腥风血雨了,只不过根据先生所言,上任宗主惨死于楚天机之手,那这老狐狸又是从何得知的? 似是看穿了李密先的小心思,轩辕策笑道:“你想问老夫我为何知道这些?” 李密先点了点头:“先生神机妙算,弟子这些心思哪瞒得了你。” “你以为当年楚天机为何会恰巧游历至南疆?还不是听了老夫之言,骗他去南疆有大机缘可助其证道飞升!” 李密先讶道:“难不成先生早就知道了神女殿的秘密?” 轩辕策只是大口喝酒,微笑不语。 又听李密先问道:“弟子所学皆是儒家学问,乃是子不语怪力乱神,对于这些邪魔外道真是束手无策,先生可有法子教我?” 轩辕策笑道:“邪门歪道,不过是走了一条羊肠小径,通往大道,大道无常,老夫能有什么法子,你楚国军中不有个以力证道的司空军神么,有他在,你操什心!” 李密先心知无法再问出其他,便躬身告退。 轩辕策坐在窗台上,看着脚下继续教育的得意弟子,自顾自说道:“胡蓉玉也好,赵铁心也罢,放在如今这座江湖都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人,只可惜碰上了千年难遇的楚天机,这样的江湖才有意思,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见到第二个楚天机了。” ———— 宜州清河城中,原本可以主动出击攻打梁国大军的冯谨行却选择按兵不动,坐在王府内,批阅着各地传回的情报。叶灵素问道:“陛下,如今梁国大军就在三十里之外,为何不让奴家率领那些神将前去将他们冲杀干净?” 冯谨行微微一笑:“灵素,莫要心急,整整二十万大军,神将再勇猛,想将这群人杀完,只怕也得一两日时间,何必浪费那个功夫,如今李剑犹如惊弓之鸟一般,只能躲在三十里外的军营当中,二十万人,每日光是粮食消耗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咱们只管待在这城中,以逸待劳即可。”冯谨行说的没错,如今梁国西征失利,进退两难,北方楚国也在一旁虎视眈眈,如今反倒是国力最为雄厚的梁国最耗不起,一旦楚国起兵,那梁国真就处在腹背受敌的尴尬局面了。 叶灵素问道:“那陛下的意思是,咱们只需按兵不动,静观其变,梁军迟早不攻自破。” 冯谨行哈哈大笑:“不错,有灵素你的巨灵神将在,寡人在这宜州之内,已立于不败之地,只需耐心等待即可。” ———— 随着司空厉三人返回鄱阳城皇宫,楚王陈雄也确定了冯谨行造反的消息属实。君臣几人相聚在皇宫内,陈雄看向司空厉,笑吟吟问道:“如今既已确定了梁国内乱,且对那位齐王的势力有了一定的了解,寡人想问问军神,有何打算?” 司空厉沉声道:“虽说微臣和李剑曾有言在先,两国停战三年,但如今天赐良机,梁国藩王作乱,举兵谋反,这正是我楚国大军南下的大好时机,李剑坐镇宜州战场,分身乏术,区区一个麻云华镇守雍州,不足为惧,微臣愿和百里将军一起,双管齐下,一鼓作气拿下梁国雍、凉、幽三州之地。李先生说得对,自古以来成王败寇,只要咱们大楚打下了中原万里江山,历史也将由咱们书写,微臣又何必去在意那口头盟约?” “好!”陈雄抚掌大笑,“既然如此,寡人命你和百里将军各率二十五万大军,兵分两路,直取梁国北境三州。如今梁国内乱,在吃不准冯谨行目的之前,可先暂时将其放置在一旁,莫要发生冲突,待到梁国和叛军斗了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之后,我等自可坐收渔翁之利!” 第二日一早,楚国整整五十万雄师,在边境集结,剑指梁国北境三州! 第二百一十七章 大军压境 虽说梁楚之间那三年停战约定尚未到期,但双方都不会天真的相信对方会老老实实地遵守,如今奉旨主掌雍州军务的麻云华今晨在将军府内,只感心神不宁,眼皮一直跳个不停,总觉将有祸事发生。 此时,一名斥候浑身浴血,一路跌跌撞撞跑了进来,见到麻云华,顾不得自身伤势,扑倒在地,慌张道:“麻将军,不好啦!楚贼集结了五十万大军,正直奔咱们而来,小人和弟兄们不幸遇上,几乎全军覆没,多亏弟兄们拼死抵抗,替小人杀出一条生路,可咱们那一标,除了小人之外,其余四十九人全数战死!” 因两国主将的停战约定,将明面上安插在对方国境内的谍子尽数撤回,可因金狼城与百师城之间地理位置的缘故,时常仍能见到两国斥候在城池之间来来往往,名为巡视,实则暗中打探军情。 麻云华双拳紧握,先让那斥候好好养伤,之后命人传令,大军火速集合,自己则披上战甲,拿上武器装备,直奔城楼。 不远处,黑压压的一大片楚军,好似望不到尽头一般,整军列阵,旌旗飘扬,正朝着金狼城而来。金狼城守军得到麻云华将令,纷纷各司其职,展开防御工事,可驻守在雍州的大军总计不过十五万,而金狼城中更是只有不足十万守军,对于楚国五十万虎狼之师,又该如何应对? 眼看敌军越来越近,麻云华站在城楼上,竟凭空生出一股无力感,千算万算,最怕的事情还是来了,楚国蛮子果真撕破脸皮,主动来犯,虽已做好了最坏情况的打算,可麻云华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向会留力三分的楚蛮子这次竟有了一战定天下的决心,派出共计五十万大军,直扑雍州,不仅麻云华感到恐惧,身边的将士们也同样如此,双眼无神,更有甚者身如筛糠,若非梁国军律对战前临阵脱逃者极为严厉,只怕不少梁军早已未战先逃了。 楚军离城只剩下六百步,麻云华甚至都能看清领军的司空厉脸上的笑意;五百步,楚军人人士气高昂,似乎对今日拿下金狼城志在必得;三百步,司空厉一声令下,大军停下脚步。 麻云华站在城楼上,厉声质问道:“距司空军神和我大梁庆王殿下约定的停战之日还有近三个月的时间,军神今日将大军集结于此,直指我雍州金狼城,欲意何为!” 司空厉单骑出列,朗声道:“城上何人?本将不认得你,李剑何在?”刚从梁国宜州返回楚国的司空厉,自然知道李剑如今正在清河城外奉旨平定叛军,分身乏术,可他有意戏弄,这才装作毫不知情。 “我乃凉州将军麻云华,奉旨代为统领雍州军务,军神不认得我没事,只需认得本将手中战刀既可。庆王殿下如今正在后方赤龙城中,军神若是想见他,不妨自己单独去赤龙城内找他!” 司空厉微微一笑,这守将倒是有些意思,明知李剑此刻正在宜州平乱,还敢诓骗自己,便冷声道:“麻云华?没听说过,你一个凉州将军,不好好待在你的凉州,竟敢将手伸到李剑所镇守的雍州来,胆子倒是不小!不如就让本将替庆王殿下好好教教你,何为长幼尊卑!” 其实对于楚国出兵的真实目的,双方都心知肚明。麻云华张弓搭箭,对准司空厉:“本将若是有罪,自有陛下发落,轮不到你这楚蛮子多嘴多舌,金狼城是我大梁疆土,本将不管你是谁,胆敢靠近一步,格杀勿论!” 司空厉哈哈大笑:“格杀勿论?就凭你,不妨试试!” 麻云华拉弓如满月,他本就是梁国军中射术第一人,箭尖对准司空厉,一箭破空而出,箭矢来势极快,司空厉却是丝毫不在意,他有意挫挫麻云华的锐气,好扰乱梁国军心,竟是闭起眼睛,单凭双指便夹住那支箭,随手丢在地上。 城上麻云华大惊失色,只见司空厉一声令下,那五十万大军如出柙猛虎一般,潮水似的涌向金狼城! ———— 宜州清河城内,手握秘密武器,却接连几日未曾有所动作的冯谨行与叶灵素在府中闲逛。 在冯谨行昭告天下,在华山之巅行封禅大典,自立为齐王后,身上龙气更盛,叶灵素也因此收获颇丰,像一只贪吃的饕餮一般,在冯谨行身边疯狂的汲取着气运,修为大有提升,可令这位神女殿宗主想不明白的是,如今有那一百零八尊巨灵神将在,虽说暂时打不到庆阳城下,可李剑那二十万大军对于这些神将可谓毫无招架之力,虽说梁国大军此刻在城外三十里处,运转大阵有些麻烦,可比起全歼李剑二十万大军而言,这点小麻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冯谨行却一直不下令出击,便忍不住开口询问。 冯谨行笑着解释道:“虽说寡人年少时也曾熟读过几本兵书,可毕竟是个只会纸上谈兵的藩王,比起南征北战数十年的李剑,寡人论领兵打仗,自然不会是他的对手,虽说先前我等在城外两军首次交锋之时大获全胜,一来是依仗那些无坚不摧的神将,二来也是打了李剑大军一个出其不意。如今梁军虽败,可战损不过也才一万人马而已,且这一万战死的梁军之中,以歩军为主,李剑这位异姓王,本就不擅长歩军攻城战,其真正拿手的,是骑军冲锋,况且梁军虽败,但必然已有防备,贸然出击,在那平原之上,我军就算能占到便宜,也绝不会太多,不如等到梁军人困马乏,放松警惕之后,再主动出击。” “说到底,我齐国仍是以一州之地去对抗一国之地,纵有灵素你神女殿的鼎力相助,仍是有些捉襟见肘,唯有搅乱这天下局势,才可在乱世之中成功取利!” 第二百一十八章 神兵天降 二人说话之间,有下人来报。 “启禀陛下,北方传来消息,楚国撕毁停战盟约,由大楚军神司空厉亲自领兵五十万,直取雍州,如今雍州三城已落入楚军之手,驻守在雍州金狼城的凉州将军麻云华身负重伤,梁国大军战死八万人!” 冯谨行哈哈大笑:“天助我也!看来老天爷也要他冯靖全死,要让梁国灭亡!如今北方有楚国五十万大军,李剑又被咱们给牵制在这清河城外,分身乏术,寡人倒要看看,他梁国军中,还有谁能力挽狂澜。传令下去,大军出击,尽可能拖住李剑,不让他赶赴北方战场,寡人要与司空厉联手配合一次,两面夹击,围攻庆阳城!” 与此同时,雍州战报也八百里加急,传回到庆阳城中。 看着那封四周被血渍沁红的战报放在案台上,冯靖全脸色铁青,满朝文武更是鸦雀无声。梁武帝看着殿下之人,竟是无一人可用,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曲怀尔示意百官先行退朝。 文武百官如释重负,纷纷告退,大殿之内只剩下师徒二人。 曲怀尔沉声道:“事已至此,陛下又何必动怒,你再如何生气,也于事无补。” 冯靖全怒道:“朕恼的不是冯谨行联合魏青谋反,恼的也不是司空厉违反盟约,偷袭我北境之地,朕恼的是我大梁泱泱大国,竟无一人可用,连那号称战无不胜的常胜将军李剑,亲率二十万征西大军,连十五万叛军也搞不定,帝师,请你教教全儿,该怎么办?” 曲怀尔叹道:“昔年庆帝时期,不仅国泰民安,更有四位大将军镇守四方,如今时过境迁,也只剩下了李剑一人而已,陛下忌惮这位功高震主的异姓王,本无可厚非,只可惜陛下重用魏青这位年轻武将,却是押错了宝,如今魏青一反,李剑需与之对战,而麻云华也好,蒋宗保也罢,对上司空厉,仍是不太够看,或许只有李剑那两位旧部,才能稍稍阻挡这位大楚军神的南下脚步。” 冯靖全叹道:“可惜樊于虎、韦大壮二人对朕并非忠心,朕不敢重用啊,一旦这二人也跟着一起反了,我大梁可就真完啦!” 曲怀尔沉声道:“陛下莫要杞人忧天,老夫还是那句话,只要李剑还效忠于我大梁,那樊、韦二人便不会反,陛下大可放心启用二人。当然了,光靠这二人,无论如何也拦不下司空厉亲率的五十万大军,如今最紧要的,还是得让李剑及时抽出身去,驰援北方战场,我大梁上下,恐怕也只有这位异姓王能和司空厉板板手腕了。” 冯靖全沉吟道:“若是连李剑也守不住呢?” 曲怀尔豪迈笑道:“那也无妨,光凭庆阳城中那两座大阵,司空厉无论如何也攻不进来!” “我大梁地大物博,国力远超楚国,可也正因国土面积广阔,为防止藩王作乱,除去削藩一策外,也需将兵力分散至各地,如此一来,一旦遇上了需要合举国之力的大型战事,各地兵力调转不及时,难免会慢人一步。早年间楚国作乱,不断侵扰我北境之地,可无论战线多长,战事多激烈,说白了仍是在雍、凉、幽三州一带,且双方兵力投入并不算多,而今经过三年蛰伏,楚王终于有了与大梁一战定天下的决心和勇气,此次司空厉率兵南下,占了先机,我大梁就只能见招拆招了,一步慢步步慢,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李剑一派身上了。” ———— 征西军大营内,李剑手握那封由北地姗姗来迟的战报,神色凝重,虽已料想到司空厉会言而无信,在约定停战之期内主动来犯,可如今自己被牵制在这宜州平定叛乱,分身乏术,麻云华更是身受重伤,生死未卜,雍州守军战死八万人,而楚国那五十万大军的战损却不足三万,大军持续南下,凉州群龙无首,恐也难挡楚军脚步,唯有自己先将齐王叛乱搁置一旁,率兵驰援,联合并州、兖州兵力,才可与之一战。 猛地站起身来,李剑只觉一阵头晕目眩,自出征清河城失利以来,为防止叛军趁着深夜偷袭,这位异姓王几乎不眠不休,战甲更是未曾卸下过,便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起这般折腾。杨修见状,忙让李剑稍作休息,大军收拾行装,一个时辰后出发,驰援北境。 可就在这时,军帐外传来一阵骚动,有手下来报:“启禀大将军,叛军来袭,弟兄们正与那些神将激战!” 李剑一咬牙,挣起身来,与杨修一同走出军帐。 叶灵素身处叛军后方,运转阵法,那一百零八尊神将在其趋势之下,以极其蛮横之姿冲向梁军大营,没有城池庇护,梁军毫无掩护,就这么暴露在神将巨掌之下,几息的功夫,便伤亡惨重。李剑忙下令撤退,骑军携带歩军,朝着后方撤去。 突然之间,从大军后方冲出几道身影,正是齐云山众人拍马赶到。 杨修喜道:“萧道长,你们可算来了!” 萧伯年一马当先,手中桃木剑逼退一名神将,朗声道:“贫道见过王爷、杨公公,贫道奉掌教之命,特与几位师兄弟前来助王爷一臂之力!” 说罢与邵仙台双双站在大军之前,催动“引雷术”,天空乌云密布,雷声阵阵。余下几人,也合力施展五虎群羊阵,分点齐入,七人七剑,硬生生拦住了那些无坚不摧的神将脚步。 李剑鲜与这些江湖宗门打交道,见到这七人合力竟拦下了那二十万大军都束手无策的神将,也是啧啧称奇,抱拳致谢。 这时,从叛军之中走出一人,手持长刀,看了看被天雷阻挡的巨灵神将,一脸鄙夷,转头笑道:“牛鼻子,两年不见,你的功法又精进了不少。” 萧伯年见到那人,又惊又怒:“洪疯子,你在这做些什么!”虽说这两年来萧伯年在齐云山上清修,却也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对于洪霸符参与谋反一事也略有耳闻,可他却一直不信,始终对这个化敌为友的老对手抱有一丝幻想,可如今洪霸符就这么真真切切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出现在叛军之中,这让萧伯年如何不悲痛。 洪霸符笑道:“一别两年,你我又一次站在了对立面上,只是不知道如今你这牛鼻子还能否是洪某人的对手!” 二人再度交手,洪霸符神功已成,萧伯年又需分心对付神将,哪里还会是他的对手,片刻间便落入下风,场上局势也瞬间扭转。 第二百一十九章 邪不压正 杨修见状,心知如今的洪霸符早已今非昔比,论单打独斗,萧伯年远非他的对手,而齐云山众人同气连枝,以道门神通压制神将,效果显着,一旦萧伯年落败,那其他人势必受到影响,倘若拦不住神将这个最大的威胁,那己方就算败了。一念至此,杨修双刀祭出,一刀挑开洪霸符大刀,与他斗在一块。 洪霸符这两年来得神女殿相助,苦修阴阳双修之法,境界一日千里,恐怕当今世上,除去大器榜上前四人之外,再无人是其对手。而杨修作为梁国大内第一高手,成名极早,一身刀法诡谲难测,若非身体残缺,修为必定更进一步,但他经验丰富,虽和洪霸符有着一境之差,倒也能勉强斗个旗鼓相当。 见杨修成功拖住洪霸符,且短时间内二人难以分出胜负,萧伯年稳住心神,与诸位师兄弟一起,专心对付那些神将。齐云山作为道门玄宗,三清真气浩然刚正,本就是克制这类邪祟的不二之选,但这些巨灵神将也非俗物,正如轩辕策所言,即便是邪魔外道,也已证得大道,由神女殿秘术苦心打造,每尊神将都有着近乎一等境武夫的彪悍实力,区区“引雷术”,只能在一开始起到些震慑作用,时间一久,萧伯年师徒二人真元损耗,而邵仙台二等境界的修为,更是无法对这些神将造成任何实质性的损伤。 巨灵神将虽为傀儡,却并非无智死物,见那些天雷仅是威势惊人,便是打在身上,也不痛不痒,纷纷继续朝着大军杀去,萧伯年见“引雷术”难以奏效,也不再白费功夫,向后退去,沉声道:“张师兄,天雷无用,咱们得想些其他法子才行。” 萧伯年口中的张师兄,正是齐云山二代弟子中的大师兄张伯阳,此人年近六旬,精通道门符箓之术,对付这些邪祟之物,颇有心得,闻言点了点头,说道:“劳烦师弟为我护法!” 萧伯年点了点头,连同徒弟与其他几位师兄弟一起,结成六丁六甲阵,将张伯阳围在中间。后者从袖中取出几张符纸,咬破指尖,在符纸上洋洋洒洒,口中念念有词:“山岳敕令,听我调遣。”大地震动,地面塌陷,将那些神将困在当中。 如今场中洪霸符被杨修缠住,神将也被齐云山几位道长牵制,放眼望去,只有那几万叛军而已,李剑见状,立即下令大军停止撤退,骑军全速冲锋。正如冯谨行所言,李剑所擅长的正是骑军平原冲锋,整整十万精骑,势若奔雷,朝着叛军冲杀而去。 在后方的叶灵素没料到齐云山这群臭道士来的这般及时,险些换了自己的好事,冷哼一声,内力催至十成,五指如飞,不断变幻指诀,那些神将好似受了什么刺激一般,纷纷破土而出,嘶吼着冲向齐云山众人。毕竟是血肉之躯,纵使修为再高,只要未达到能与天地同力的天人境,便逃不掉天道约束,久战之下,张伯阳真元损耗巨大,连那张符箓也险些拿不住。 萧伯年见大师兄面如金纸,心知他已近极限,与其余几位师兄弟同时撤阵,一齐朝着后方掠去,高声喊道:“王爷,妖人邪法太强,我等快顶不住了!” 正当此时,苍穹之上梵音四起,一尊百丈佛祖金身拨开云雾,只一掌,便将冲在前头的几尊神将拍成一堆烂泥,彻底断绝生机,几乎同一时刻,一道明黄色身影从天而降,狠狠砸在神将当中,周身金光乍现,宛如佛界罗汉一般,拳拳到肉,与神将对轰。 萧伯年长舒一口气:“云音寺高僧已到,这场仗是咱们胜了!” 来人正是云音寺的柳公仰与静心二人,而在寺中潜心修行的叶轻羽此次并未同行。随着柳公仰请出佛祖法身,局势再次扭转,法身之时随意抬手挥出,便有一尊神将化为齑粉。阵眼当中的叶灵素遭到反噬,吐出一大口血,只得暂避锋芒,下令撤退,洪霸符见势不妙,一刀逼退杨修,一同向后退去。 随着叶灵素率领叛军撤退,那些神将没了阵法操纵,纷纷机械般的朝着清河城走去,而柳公仰自然不会错过这份大礼,法随心动,又摧毁了十几尊神将。 叶灵素俏脸微红,怒目圆睁,自己苦心打造出的神将,才第二次出战,就损失了近三成,这些巨灵神将本就极难打造,心中不由对柳公仰恨之入骨,可当下也只能暂避锋芒,返回清河城中养伤。 眼见叛军战败,那些引以为傲的神将在柳公仰的法相真身面前好似纸糊的一般,毫无招架之力。李剑本欲下令追击,却听柳公仰朗声道:“王爷,穷寇莫追!” 柳公仰撤去法身,翩然落在李剑身前,双手合十道:“小僧柳公仰,见过王爷,妖人手段诡谲,不宜深追,以免落入圈套。” 李剑抱拳回礼道:“原来是云音寺的公仰法师,今日得法师援手,力**敌,本王在此谢过,只是叛军刚刚战败,士气低落,正是我大军一鼓作气拿下清河城的大好时机,便是妖人有后手,有法师在,何惧之有,法师又为何不让本王追击?” 柳公仰沉声道:“且不论叛军是否还有后手,如今王爷最紧要的,是想着如何应对楚国那五十万大军,王爷也知道,齐王虽谋反,可也只是在宜州三城作乱而已,且叛军人数不过十五万,不足为惧,而楚国铁骑近八十万之巨,五十万大军直取我大梁北境,雍州已然沦陷,凉州、幽州同样危在旦夕,王爷必须要做出取舍才是。” 李剑叹道:“法师言之有理,只不过本王也不能放任叛军不管不顾,任由其为祸我大梁社稷啊!” 柳公仰点了点头:“王爷说得也有道理,不知王爷可否听小僧一言?” 第二百二十章 直捣黄龙 虽是与柳公仰初次见面,可李剑却对这位年轻的得道高僧十分信任,闻言点了点头:“法师但说无妨。” 让李剑差人取来一幅地理图,将地图铺在地上,柳公仰分析道:“因地理位置的缘故,宜州北邻并州,南靠丰州,东接冀州。并州有王爷麾下旧部樊将军在,固若金汤,叛军不敢也不会北上,而冀州作为王朝国都所在,向来守备森严,加上有才智通天的曲先生在,哪怕再给叛军十年时间,也攻不进去,如此一来,叛军若是想扩张势力,必然只会选择南下,攻占丰州。” 李剑见柳公仰分析道头头是道,便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柳公仰又说道:“既然已经能大致猜到叛军下一步的动向,剩下只需专心对付北境来犯的楚国大军即可。” 李剑也知北境来犯的楚军才是真正的燃眉之急,忙说道:“法师若是有法子抵御楚军,不妨直截了当说出来,时间紧急,本王可等不起!” 柳公仰微微一笑:“王爷莫要心急,如今麻将军已败,雍州三城尽入楚贼之手,而凉州群龙无首,纵有十万大军在,想来也挡不住司空厉亲率的五十万大军。敢问王爷,大梁军中可还有能用之人?” 事关重大,李剑也不再藏私,沉吟道:“实不相瞒,如今我大梁军中人才凋零,魏青叛变投敌,麻云华重伤,至于丁天舍、蒋宗保之流,要么太过年轻,要么领兵经验不足,如今放眼整个梁国,除本王之外,恐怕也只有昔年本王麾下的樊于虎、韦大壮二人可用了。” 柳公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王爷知道军中实际情况,陛下必然也知道,那陛下一定会下旨,命樊、韦两位将军驰援北境,小僧提议,若是王爷信得过我云音寺和齐云山,大可将这次征西大军分而化之,将歩军留在此地,由王爷指派一名得力部下统领,以监视叛军动向,我寺静心师兄也会留在清河城外协助,至于那十万骑军,则由王爷亲自统领。” 李剑皱眉道:“可如今本王只有这十万骑军,便是加上樊、韦二人各自统帅,与楚贼兵力差距仍是巨大,敢问法师,该如何阻挡楚军南下脚步?” 柳公仰笑道:“王爷说错了,小僧并非让王爷驰援北境,如今雍州已破,凉州三城同样岌岌可危,王爷便是有通天只能,仅靠这三十万大军,又如何拦得住乘大势而来的楚国五十万虎狼之师?既然明知挡不住,那咱们干脆不挡了,王爷大可挥师北上,直奔楚国鄱阳城,来个直捣黄龙!” 李剑不禁有些错愕,如此兵行险着,一旦司空厉大军及时回防,而己方未能在短时间之内取得战果,那将腹背受敌,远在楚国境内,便是陛下想救,也鞭长莫及,大军只会落入一个必死的局面,一时间,李剑犹豫不决,陷入两难境地。 又听柳公仰说道:“王爷需知时不我待,如今楚国大军士气正盛,蛰伏三年,乘大势而来,而我梁国大军需千里驰援,届时必然是人困马乏,难以与之抗衡,唯有出其不意,才能战无不胜!” 李剑沉默许久,突然间笑道:“法师教训的是,看来真是本王年纪大了,胆子反而变小了,就依法师之言,咱们挥师北上,直取鄱阳!” ———— 与此同时,樊于虎、韦大壮二人也各自接到圣旨,驰援北方战场。二人虽对冯靖全不服,可若是公然抗旨,将会陷李剑于不顾,只得捏着鼻子接过圣旨,心中盘算着该如何应付交差。李剑也明白这两位老部下对冯靖全并非忠心耿耿,便请齐云山众人代为传话,命二人各自领兵,在并州境内碰面,同时李剑率领十万骑军日夜兼程,一日后三路大军于并州北部的柳林城集结。 樊于虎见李剑风尘仆仆,双眼布满血丝,忙问道:“大将军,宜州兵变可是平定了?” 李剑苦笑道:“叛军之中能人众多,给本王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多亏了云音寺和齐云山鼎立相助,这才帮本王解了燃眉之急,如今本王将歩军留在宜州清河城外,监视叛军动向,齐云山几位道长和云音寺的静心法师也在其中,而本王则亲率十万骑军,与你们二位汇合,打算绕过雍、凉二州,直奔楚国国都,给楚贼来个出其不意!” 樊于虎哈哈大笑:“大将军此举正合我老樊心意,想我征战数十年,还从未去过楚国,早就听闻楚王雄才大略,这次就去亲眼看看,这陈雄究竟长了几个脑袋!” 韦大壮却是有些担忧:“我大军孤军深入,万一司空厉及时回撤,前后夹击,可就真的孤立无援了。” 这时,与李剑同行的柳公仰驱马上前,双手合十道:“小僧柳公仰,见过两位将军,韦将军所言在理,故而此次奇袭,不可贪恋战功,咱们的真正目的,是为了让那由司空厉亲率的五十万楚军回撤,退出我大梁疆土。楚军兵强马壮,而咱们只有这三十万大军,必须要避其锋芒,只要楚军退出我大梁国境,那咱们便有时间在北境三州布防,这次雍州失守,全因我大梁少了防备,有了这次教训之后,司空厉纵有通天之能,就算再想侵占我大梁国境,也不容易!” 听闻柳公仰大名,韦大壮心生敬意,忙回礼道:“原来是云音寺方丈,听法师之言,倒是有些道理,既然只是为了吸引司空厉大军撤回,那咱们这些人绰绰有余。” 李剑笑道:“这次长途奔袭的计策,也是公仰法师的提议。” 樊、韦二人闻言,心中敬意更盛,暗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樊于虎更是满脸堆笑:“法师接连几次救我大军于水火之中,这份恩情,我老樊记下了,日后若是有用得上我老樊的地方,法师只管开口。” 柳公仰合十回礼,又说道:“王爷与宜州叛军连日苦战,身心俱疲,这次奔袭的指挥大权,烦请两位将军代劳,也好让王爷路上稍作休息。” 随着李剑一声令下,三十万梁国铁骑挥师北上,直指楚国鄱阳城! 第二百二十一章 名扬天下 楚国宝玉城望江楼内,李密先与轩辕策相对而坐,后者脚边摆着几只空酒坛,桌上还有李密先特意带来的酱牛肉做下酒菜。 因上次和司空厉意见不合,二人生出间隙,此次大军出征,司空厉并未邀请李密先同行,后者也乐得清闲,趁着无事,又来找轩辕策闲聊。 而这位才智通天的无双谋士虽已表明不会再次出山辅佐任何人间帝王,却还是被陈雄软禁在这座特意修建的望江楼内,轩辕策对此并无怨言,心甘情愿被困于此。轩辕策一生可谓桃李满天下,而真正的得意门生,却只有寥寥几人,原本他最为看好郭元,可这位旧燕国的年轻谋士为情所困,以身入局,换取冯靖全十年寿命,身死道消,之后轩辕策最看重的,便是这位曾经十数年与自己老死不相往来的李密先。 轩辕策吐出一口酒气,抓起一块酱牛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看向李密先,揶揄道:“小文昱,最近你来老夫这儿可有些勤快,不像是你以前的作风啊。” 李密先冷哼一声:“先生莫怪,司空厉率大军攻打梁国,而弟子不过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军神不让弟子同行,弟子也不愿热脸贴他的冷屁股,左右无事,便来先生这待一待,散一散心。” 轩辕策笑道:“这次大军出征,整整五十万之巨,几乎占了楚国七成兵力,难得陈雄小儿竟有如此魄力,且看梁国这次要如何应对了。” 李密先沉声说道:“先生,这次陛下决意全力攻梁,趁着梁国藩王作乱,李剑分身乏术,大获全胜,根据前线传回的战报,大军兵不血刃便攻下了雍州,凉州三城也迟早是咱们的囊中之物,梁国北境三州,只剩下一个名不副实的丁天舍驻守的幽州而已,凉州一旦告破,便意味着我大楚铁骑彻底打开了中原国门,或许真有机会打进庆阳城,一口气拿下整个天下!” 轩辕策看着那盘所剩无几的酱牛肉,舔着嘴唇,显然意犹未尽,瞥了眼李密先,嗤笑一声:“小文昱,你未免想得太过简单了。老夫作为局外人,说句最中肯的话,仅凭现在楚国的气运,想打入庆阳城,难如登天。容老夫算上一算,唔,按照现在的节奏来看,十年之内,任何人都攻不进梁国国都。” 李密先疑道:“这是为何?难不成合楚国一国之力,整整八十万大军,也攻不进去?” 轩辕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笑道:“你也好,司空厉也罢,都以为只要兵力足够,用法得当,配合无双计谋,大军便可战无不胜,可你们不知道的事,这类牵扯到天下归属的国战,除去这些看得见的因素外,还有许多门道。梁国作为传承了三百余年的中原正统,其国力之强,国运之盛,远非楚国这个北方蛮夷可比,况且那庆阳城中还有冯氏老祖宗不惜以极大代价请高人打造出的两座大阵,固若金汤,想攻破庆阳城,谈何容易。” 李密先又问道:“那他司空厉可知道这些?” 轩辕策挑眉一笑:“庆阳城内的两座大阵,乃是全天下人尽皆知的事情,司空厉自然知道,可这位大楚军神向来心高气傲,便是老夫与他说这些,他也不会信,既然如此,干脆让他自己去吃些苦头好了,老夫又何必多此一举。” 李密先冷笑一声:“左右打不进庆阳城,那这趟出兵的意义何在?难道是他司空厉已经沦落到要靠战场杀敌博取军功来稳固自己在楚王心中的地位了?” “非也。”轩辕策微微一笑,说道,“虽说有两座大阵在,这位军神打不进梁国国都,可梁国共计十六州五十二城,余下五十一城恐怕都难以抵挡楚国铁骑南下脚步。如今梁国内乱,李剑分身乏术,梁国朝中无可用之人,楚国铁骑大可趁此良机攻占梁国城池,只要打下半数,中原也即将易主,天下将改姓为陈。” 正当此时,楼下负责保护李密先的区云溪拾阶而上,神色凝重,将一封由鄱阳城内传来的情报,交到李密先手中,后者接过那封情报,面色一沉,轩辕策却是抚须微笑不语,似乎早已将一切算尽。 李密先将那封情报放在桌上,沉声道:“先生,鄱阳城刚刚传来消息,李剑率领三十万骑军,绕开雍、凉二州,一路北上,奇袭大楚,如今金河、南沙、刀马三城已沦陷,梁国铁骑直奔鄱阳城而去!” 轩辕策笑道:“看来这位梁国异姓王也不像你们说的那般一无是处么,此次梁军长途奔袭,直奔鄱阳城而去,为的就是逼迫司空厉撤军回朝救援,容老夫想想,莫不是曲怀尔那只老狐狸出的主意。” 见区云溪欲言又止,轩辕策笑道:“岛王有话不妨直说,老夫也不是外人。” 区云溪抱拳道:“这次轩辕先生恐怕是猜错了,据小道消息透露,宜州叛乱,齐王有神女殿相助,本可成功拖住李剑,是云音寺的柳公仰及时支援,一举击退叛军,之后更是谏言李剑避开大楚铁骑,孤军深入楚国境内,一手策划了这次奇袭,而梁武帝原本仅是打算命樊于虎、韦大壮二人驰援凉州,抵御军神大军而已。” 轩辕策倒是没料到这次梁军奔袭的计策乃是出自云音寺又来个,不由对这位年轻佛头又高看了一眼,叹道:“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呐,老夫听说三年之前,也是这位云音寺方丈的横空出世,迫使司空厉放弃大好战机,主动撤军。小文昱,看来这小子将会成为你以后真正的对手,若不能猜透此子心思,之后再度交锋,你依旧占不到任何便宜。” ———— 宜州清河城内,惨遭天道反噬的叶灵素面如金纸,唯有靠着疯狂汲取冯谨行身上的龙气才能止住伤势,对于此次负伤,叶灵素并未如何动怒,而真正让这位神女殿宗主气恼的并非出师不利,而是那些由自己苦心打造的巨灵神将,在柳公仰的法相真身面前显得那般不堪一击。 说到底,神女殿不过只是一座江湖宗门,纵有秘术傍身,也绝难以一派之力对抗一国之力,这本就是不争的事实,叶灵素也不会天真的以为仅凭这些神将就能问鼎中原,她可以允许神将败在梁国大军手上,却独独不能容许自己的神女殿被另一座江湖宗门以碾压之姿轻松击溃! 冯谨行看着面色惨白的叶灵素,也是眉头紧皱,他出身皇家,自然也知道空山圣僧的真实身份,而云音寺也因为这层血亲关系,素来与梁国朝堂交好,只不过冯谨行如何也没有想到,一个年纪轻轻的柳公仰,反倒成了这场仗的关键所在,也正因此子的横插一手,将自己原定的计划全盘打乱,不得不重新开始规划。 如今叶灵素重伤未愈,那些神将无人操控,便没了太大用处,而城外犹有梁国近十万步卒虎视眈眈,冯谨行下令全军戒备,不再主动出击,准备等到梁军粮草耗尽自行撤退后再做打算。 ———— 梁国庆阳城皇宫内,冯靖全仍为楚国来袭一事愁眉不展,连一向钟爱的林倩兮也给冷落在一旁。虽说曲怀尔建议启用樊于虎、韦大壮两位李剑旧部,可冯靖全心中依旧没底,单凭并州、兖州那二十万大军,如何拦得下楚国那五十万虎狼之师,一旦这最后的防线被攻破,冀州再无庇护,庆阳城也会直接暴露在敌军的铁骑之下。 正当冯靖全愁云满面之时,曲怀尔笑盈盈走进大殿。 “帝师何事如此开怀?寡人现在可没有心思理会其他事情。” 曲怀尔喜道:“陛下洪福齐天,天佑我大梁,这可是天大的喜报!” “前线刚刚传来两份战报,宜州那边,李剑大军得云音寺和齐云山相助,大破叛军,尤其是柳公仰,一出手便摧毁了叛军近三成巨灵神将,算是解了当下的燃眉之急,之后更是建议李剑分兵,率领骑军与并州、兖州大军一同长驱直入,奔袭楚国鄱阳城,迫使司空厉紧急撤军回国营救楚王,如今刚刚打下凉州的楚国大军正马不停蹄赶回楚国,此次危机算是暂时解除了!” 冯靖全拍案而起,惊呼道:“帝师所言当真?” 曲怀尔笑道:“千真万确!陛下,恕老夫直言,柳公仰年少有为,文武双全,乃是我朝不可多得的人才,若能心无旁骛为我大梁效忠,陛下何愁不能建立一个万世之秋!” 至此,柳公仰几乎是凭借一己之力,成功扭转局势,不仅帮助李剑挫败势头正盛的齐国叛军,更是迫使司空厉放弃唾手可得的胜利,退出梁国北境,如今全天下都记住了这位新任佛头,柳公仰的大名也真正开始名动天下! 第二百二十二章 取舍 那封情报传回庆阳城的前一日,刚刚兵不血刃拿下凉州三城的司空厉站在白鼎城城楼上,看向远方。此次大军南下,虽违背了与李剑之间的停战约定,可其实司空厉心中并无太多愧疚。自古以来,成王败寇,历史上多少王朝的建立,都有着累累白骨,血腥肃杀,世人只会看重结果,至于过程如何,又有几人会去深究。 先前攻打雍州金狼城之时,梁军还有些抵抗,纵有惧怕,却鲜有逃兵,尤其是那名叫麻云华的凉州将军,一手精妙的箭术可谓百步穿杨,面对几倍于自己的敌人,力战不逃,率领手下众将士殊死搏斗,只可惜他遇上了沙场无敌手的司空厉,最终落得个身负重伤,昏迷不醒的下场,若非司空厉惜才,只怕麻云华早就成了刀下亡魂,哪里还会从必死的局面下搏得一线生机。最终大楚铁骑斩杀八万雍州守军,剩下两万残兵败卒,四下逃窜,可也正因如此,加之身为凉州将军的麻云华身负重伤,凉州守军群龙无首,军纪涣散,早已被楚国铁骑吓得闻风丧胆,弃城逃命去了,这让原本打算在凉州三城之外筑起几座高大京观的司空厉一阵烦闷,梁狗胆小如鼠,泱泱大国,竟找不出几人像麻云华这般有血性的对手。 拍打着城楼上的围栏,司空厉看向身边并肩而立的百里劲,谁能想到,这位昔年燕国第一权臣如今不仅心甘情愿为大楚效力,更是在梁楚之战中出力颇多,起到了关键作用。 “百里将军,此去向南五十连,便是梁国冀州地界,庆阳城距此也不过二百里路程,如今雍、凉二州尽入我大楚之手,咱们是时候兵分两路,左右夹击了,你我不妨赌上一局,看谁能先攻入庆阳城内。” 经过三年在楚国十二城之中来回奔波练兵,百里劲在楚国军中的威望扶摇直上,虽还不至于和司空厉平起平坐,但二人之间的差距早已不像当初那般巨大。百里劲闻言,微微一笑:“难得军神有如此雅兴,你我二人就赌上一局,谁若是输了,便请客喝上一顿好酒如何?” 二人打赌之际,一只信鸽从远处飞来,脚上缠着一封书信,司空厉见到那只平常用不上的信鸽,眉头微皱,顿感不妙,忙展开信件。百里劲见状,心知必有大事发生,也收起笑意,死死盯着司空厉手上那封信。 只见司空厉冷哼一声,苦笑道:“百里将军,只怕咱们这个赌约,又要等上一阵子了,鄱阳城刚刚传来的消息,原本被宜州叛军牵制住的李剑大军得云音寺、齐云山相助,重创那神女殿宗主,叛军引以为傲的神将被毁去近三成,看来短期之内难以再有所动作,之后李剑亲率十万铁骑,绕过雍、凉二州,直扑我大楚鄱阳城,本将需即刻领兵回国救援。” 百里劲冷笑道:“堂堂梁国异姓王,常胜将军的李剑,竟然连与我等正面一战的勇气都没有了么!军神不妨领兵三十万,回大楚支援,本将率领余下兵马,就在这凉州内伏击,咱们来个前后夹击,这次包管让他李剑有来无回!” 司空厉却是沉吟道:“万万不可!雍、凉战线太长,且如今李剑奔袭鄱阳城的真正意图不明,百里将军若是率军埋伏在这凉州境内,不仅要面对来去如风的李剑大军,东方还有丁天舍所率的十万幽州大军,南方更有冀州大军虎视眈眈,本将怎可让你身处险境?有劳百里将军率军退守至雍州境内,如此一来,大军也好有个照应。此次我大军南下,战损不过万余,却成功吃下雍州,已算是大获全胜,待局势稳定之后,大可再从长计议。” 百里劲思索片刻,他虽然认为凭借自己亲率二十万大军,驻守雍、凉二州,不会出太大的问题,可正如司空厉所言,如今李剑偷袭后方鄱阳城,已成功扭转局势,占得先机,而楚国大军一步慢步步慢,只能被李剑牵着鼻子走,一旦梁军打个时间差,那自己率领的这二十万驻守雍、凉的二十万大军,将要面对的不仅仅是李剑那三十万铁骑,还有丁天舍的十万幽州大军,十五万冀州精锐,也只有依照司空厉所言,做出取舍,弃凉州而守幽州,才是上上之策。 突然之间,一个“大逆不道”的想法在百里劲脑海里一闪而过。假使司空厉对鄱阳城之难视而不见,任由李剑大军在楚国境内肆意妄为,率领这五十万大军直取梁国庆阳城,顺势自立为王,那这天下局势岂不是天翻地覆了! 转头看了眼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端倪的司空厉,百里劲叹了口气:“军神所言在理,看来咱们只能放弃这唾手可得的大好战机,数次都是功亏一篑,真叫人不爽!若是两军堂堂正正打上一仗,以一战定天下归顺,那多省事省心。” 司空厉笑道:“本将倒是也想像将军说的那般,集梁国所有兵力,一战定天下!而这次虽没能成功打入庆阳城内,但也不是没有收获,起码也成功打入了雍州、凉州,相比之前,我大楚国力在不断提升,而梁国却停步不前,甚至有了倒退的迹象。十年之前,我等只能守在楚国境内,至多在边境一袋小打小闹,无关痛痒,五年之前,我大楚才算真正有了主动出击的底气,如今更是一举啃下了雍州这块硬骨头,问鼎天下一事,不可操之过急,只要咱们稳扎稳打,何愁这天下不能易主?只是不知李剑为何能从宜州成功抽出身来,本将曾亲临清河城,亲眼目睹过齐王的手段,实在是想不出光凭李剑那二十万征西大军,如何取胜,看来云音寺和齐云山出力不少,这两座梁国江湖宗门,数次在战中捣乱,乃是我大楚心腹大患!” 百里劲叹道:“一个梁国藩王,加上一个江湖宗门,难以成事,军神不必对其抱有太大期望,事不宜迟,你我二人得赶紧分头行动,以免让李剑乱了我大楚军心!” 第二百二十三章 声东击西 随着那支孤军深入的梁国骑军在楚国境内如入无人之境,陈雄紧急抽调各城兵力,赶回鄱阳城内守卫,听闻此次梁国大军阵中还有柳公仰、萧伯年这等武道高手,加上一个身负二等境界的李剑,这支骑军可谓战力无双,而司空厉、百里劲二人远在梁国境内,区云溪也陪着李密先去往宝玉城望江楼,陈雄只得命刘怀亮将神机洞、太阿剑宗及踏云府三座宗门弟子请到鄱阳城中,以防不测。 接连攻破楚国金河、南沙、刀马三城,李剑大军并未贪恋军功,仍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楚国境内奔袭。唯独樊于虎的马背上挂着一个大布囊,里面塞满了不下五千只楚军右耳,那柄战刀早已卷刃,刀上血迹斑斑,刺鼻的血腥味怎么擦也擦不掉,将战刀归鞘,挂在腰间,樊于虎一夹马腹,来到队伍之前的李剑和柳公仰身边,哈哈大笑:“大将军,这一仗打得真痛快!老樊可好久没有这么尽兴过了。” 李剑瞥了眼那只布囊,沉声道:“公仰法师有言在先,这次奔袭不可贪恋战功,你还收集这些作甚?” 樊于虎咧嘴一笑:“大将军有所不知,咱们自家兄弟,跟着大将军南征北战,出生入死,我老樊绝无半句怨言,可这次奔袭,为的可不是自身利益,我老樊和老韦可是将身家性命都赌上了,事后不得和皇帝老儿讨要些赏赐么,哪能白跑这一趟。再说了,一只耳朵,举手之劳的事情,一定不会耽误大军行进速度,大将军别看老樊收获不少,咱手底下可有十万兄弟要跟着一起吃饭呢,老韦在后方收尾殿后,好处比起我老樊,指定是只多不少。” 李剑叹了口气,自己贵为梁国异姓王,早已是封无可封,可这两位出生入死的老兄弟却是一直仕途不顺,虽说如今成功坐上了一州将军的高位,可一来是梁国军中实在是无人可用,二来陛下也是看在自己的薄面上,更何况此次出征楚国,还有三十万骑军同行,这些人背井离乡,忘却生死,为的不就是博取军功,好早些过上安生日子,光宗耀祖么,是该替这些心甘情愿陪着自己的老兄弟们谋些福利了。 如今鄱阳城近在咫尺,李剑有着绝对的信心赶在司空厉大军回防之前攻破此城,至于之后是生是死,大可听天由命。 樊于虎与李剑相识数十年,自然与这位上司心意相通,只一个眼神,便猜出了李剑的想法,他虽不知柳公仰与梁武帝之间的关系,可仍是留了个心眼,在李剑身边耳语道:“大将军,玩玩不可!就算大将军不为自己想,不为我和老韦想,也请为这些将士们想想,比起马革裹尸,他们更想的是荣归故里,是活下去。假使大将军真攻破了鄱阳城,我大军也必然元气大伤,难以再面对赶回救援的司空厉大军,如此以命换命的打法,白白便宜了冯靖全,并不值当,即使攻城十分顺利,赶在司空厉回撤之前全身而退,一个没了陈雄的楚国,群龙无首,再难与大梁抗衡,没了战事,我等这类武将便如同鸡肋一般,狡兔死走狗烹,历朝历代这类卸磨杀驴的事迹还少么!当然,若是大将军执意攻城,以这三十万将士的性命去换取一个天下太平,我老樊也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 李剑深深看了眼这位老部下,叹了口气,致歉道:“于虎,你说得对,本王就算是有私心,也不该拉上你们这些弟兄的性命陪我去死。” 这时,奉李剑之命去打探楚国大军动向的萧伯年师徒二人根据沿途标记,追上大军。 萧伯年嘴唇干裂,却仍是顾不得喝上一口水,抱拳道:“启禀王爷,贫道师徒二人奉命前往雍、凉二州打探消息,如今那楚国五十万大军已兵分两路,由司空厉亲率三十万大军赶回楚国境内支援,剩下那二十万大军则由百里劲率领,退出凉州境内,退守至雍州布防,如今那支由司空厉亲率的大军距离咱们只剩下不足百里!” 李剑将水囊递给这位齐云山道长,抱拳道:“有劳萧道长,这份恩情,本王记下了。”接着转头对樊于虎说道:“果真如公仰法师所料一般,司空厉还是回来了,传令下去,大军即刻回程,避开司空厉大军,直奔凉州银虎城布防!” ———— 随着李剑大军成功返回凉州银虎城,这场横跨数千里的奔袭,最终也成功化解了梁国北境的危机,但也付出了八万将士的性命做出代价,可总算力保冀州不失,而正因柳公仰的参与,几乎以一己之力,先击退了宜州叛军,重创叶灵素和那些妖物神将,解了后顾之忧,之后更是与李剑一同将司空厉大军玩弄于股掌之间,不费吹灰之力,便迫使司空厉主动退出凉州,将辛苦打下的战果双手奉还。 而司空厉虽明知这是个局,却不得不捏着鼻子主动跳了进去,后知后觉的司空厉听说柳公仰也在此次突袭大军之中,一下便想到这次李剑率大军奇袭,只怕也是此子的手笔,一想到三年前也是因为此子从中作梗,害得自己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不得不主动退出梁国国土,更是因此才间接和李剑定下了那停战协议,一念至此,司空厉怒极反笑,不由对柳公仰这位命中苦主大感兴趣,掐指一算,己方大军动向已被梁军牢牢掌握,李剑等人必然清楚百里劲率大军驻守雍州三城的消息,那梁军定然会绕过这道防线,回到凉州境内进行布防,当即将那三十万大军分散回各个城池,自己则单人单骑,朝着凉州银虎城而去。 第二百二十四章 天下何处去不得 随着楚国大军撤退的消息传回梁国庆阳城,朝野轰动,梁武帝龙颜大悦,本想在宫中设宴,替此战几位功臣庆功,论功行赏,但如今麻云华重伤未愈,虽已转醒,但从伤势来看,恐怕半年之内难以再领兵作战,李剑需镇守凉州,代为统领凉州军务,而樊于虎、韦大壮二人则各自领兵回到并州、兖州,防止楚军偷袭。 清河城外的征西大军也各自回程,只要叛军人数不再增长,便是真将丰州、江州等也拱手相让,以冯谨行手上拿十五万叛军,也吃不下太多地界,一旦强行分兵驻守,梁国变了逐一击破。 此间事了,萧伯年师徒二人与李剑大军分别,赶回齐云山继续修行,而柳公仰却是陪着一起留在了银虎城中,李剑将这位此战最大功臣奉为座上宾,以礼相待,同时上书陛下,替并州、兖州大军请功,之后着手开始布防一事。 柳公仰地位尊荣,可毕竟年纪尚轻,也不好意思一直待在李剑替其寻找的小院内静修,也随着大军一起修建防御工事,梁军见到德高望重的公仰法师陪着自己一起,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更加卖力,防御工事进展迅速。 看着那位事必躬亲,与寻常士卒同吃同住的大梁异姓王,柳公仰百感交集。趁着午饭时间,二人并肩而坐,李剑感激道:“这次真是有劳法师了,若非法师援手,楚国大军必然一路南下,而本王也会被宜州叛军牵制,陷入一个首尾难顾的尴尬局面,而我中原大地又将陷入战乱,本王替大梁百姓,再次谢过法师。” 柳公仰双手合十,回礼道:“王爷太客气了,小僧亦是梁人,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佛教也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箴言,这一切不过是举手之劳。” 李剑叹道:“果然是少年英雄,我大梁后继有人了,若非担心耽误法师修行,本王都想劝法师还俗,投身行伍了。” 柳公仰微微一笑:“小僧是俗是僧,是何等身份,其实都无关紧要,只要大梁有难,王爷有需,无论小僧在哪,仍是会鼎力相助,又何必非要在军中挂职。” 李剑哈哈大笑:“倒是本王迂腐了,可如今战事暂时平定,法师留在这凉州不碍事么?可需回寺一趟处理事务?” 柳公仰笑道:“王爷有所不知,小僧虽挂着云音寺方丈的名头,可不过才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寺中大小事宜都交由我那师兄静心处理,王爷不必担心,小僧心中有禅,在哪修行都无碍,更何况小僧还要在此地等一个人。” 李剑讶道:“何人只得法师亲自等候?” 柳公仰突然站起身来,看向远方:“那人来了,王爷不妨自己去看看。” 顺着柳公仰的目光望去,只见司空厉如流星一般,越过高大城墙,轰然砸在二人身前,四周忙着吃饭的梁军听到动静,纷纷围了上来,见到那位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大楚军神,人人皆惊,却无一人后退。 司空厉冷笑一声,虽觉李剑治军严明,如今孤身前来,被梁军包围在中间,却是怡然不惧,全然不顾周围越来越多闻风而来的梁国将士,就这么看着李剑、柳公仰二人。 李剑没料到柳公仰所等之人乃是司空厉这位死对头,带着询问的目光望向柳公仰,后者生怕李剑误会,主动开口解释道:“王爷莫要多心,小僧只是算到这位大楚军神会来此地,至于为何而来,小僧也猜不透。”接着以传音入密之术叮嘱李剑:“烦请王爷让这些将士们先行退下,此人既然敢光明正大孤身前来,算是给足了王爷面子,所谓来者皆是客,万不可冲动行事,倘若真惹恼了此人,单凭小僧和王爷联手,恐怕也拦他不住,咱们不妨静观其变。” 司空厉见柳公仰嘴唇微动,联想到云音寺有一门传音神通,可他向来光明磊落,不屑偷听旁人谈话,冷笑一声:“小师父有话不妨直说,何必搞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本王单刀赴会,算是给足了诚意,二等若是想要耍什么把戏,不妨一齐使出来,本将自会见招拆招!” 被当众道破伎俩,柳公仰却是脸不红气不喘,双手合十行礼道:“阿弥陀佛,军神莫怪,阁下身居大器榜上探花之位,神仙一般的人物,小僧自然要加倍小心,不知军神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司空厉嗤笑一声,开门见山道:“本将今日前来,只问两件事。这次梁国大军长途奔袭,可是方丈的计策?方丈身为佛门中人,为何数次插手两国战事,难道你这个方外之人也在梁国军中挂职了不成?” 柳公仰大大方方道:“军神猜得不错,这次梁国骑军北上,正是小僧的主意,至于军神第二个问题,小僧并未在军中任职,只是不忍看到生灵涂炭,百姓受战火侵扰,这才插手两国战事。军神刚刚吃了瘪,让小僧侥幸赢了一次,若是想找人泄愤,冤有头债有主,小僧任凭军神发落,切莫迁怒旁人。” 司空厉冷笑道:“本将还不至于如此下作,与你这个小辈为难。你身为空山圣僧唯一亲传弟子,本将一生未曾与空山交过手,一直引以为憾,待你何时学成了令师的‘不败金身’,本将自会向你讨教,免得落人口舌,说本将以大欺小。”接着转头看向李剑,“至于庆王殿下,你我同为沙场之人,当在战场上堂堂正正分出胜负,本将要你输得心服口服,亲眼看见你梁国江山覆灭!” 李剑冷哼一声,针锋相对道:“本王随时奉陪,就看军神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忽听柳公仰说道:“想必军神今日前来,恐怕不单单只是为了耀武扬威,放两句狠话的吧?” 司空厉傲然道:“除了特地来确认心中疑问,本将这次前来,也是为了告诉你们一个事实,凭本将这身修为,除去你梁国庆阳城去不得外,天下何处皆可去,只不过本将不愿仗势欺人,江湖也好,庙堂也罢,都会堂堂正正与尔等分个高下!” 第二百二十五章 会者定离 见司空厉孤身一人前来银虎城耀武扬威,李剑虽自知不敌,仍是针锋相对道:“堂堂大楚军神,三年前与本王主动定下停战协议,如今却自己违背誓言,就不怕让天下人耻笑么!” 司空厉扯了扯嘴角:“庆王殿下不必拿话激我,天下之大,本将如何堵的住百姓的悠悠之口,自古以来成王败寇,假使这次没有柳公仰相助,本将倒要看看,你这异姓王能有何法子破局!”之后头也不回,在李剑和其他梁军怒目注视下转身离去。 确认了想得到的答案之后,司空厉来去如风,离开凉州银虎城,纵马狂奔,一路返回鄱阳城。 楚国皇宫内,接到消息的陈雄与云婉珂二人携手站在宫门外,等候司空厉回朝,而这位刚刚险些被李剑端了老巢的楚王脸上风轻云淡,并没有出现世人预想中的那般惊惧。 云婉珂看着这位当世奇伟男子,娇声问道:“早先梁国那位异姓王率领三十万骑军直捣黄龙,陛下为何要装作十分惧怕的样子,将各地兵力都召集起来,可在妾身看来,陛下好似胸有成竹,一点也不担心啊?” 陈雄握住那只纤纤玉手,在自己那张大手中轻轻摩挲,笑着解释道:“爱妃有所不知,梁国虽是中原正统,可如今龙椅上坐着的那位却是荒淫无道,连寡人与之相比,都成了雄才大略的明君。如今两国交战,寡人若是超出冯靖全太多,难免会让梁国加强防备,这次李剑率大军来袭,寡人故意伪装出一种难当大用的姿态,以迷惑对手,这样梁国大军便会心想,原来这楚王陈雄也是胆小如鼠贪生怕死之辈,所谓雄才大略,不过是楚军故意造势,吹捧出来的,原来也不过如此嘛!这样一来,之后的战事,梁军对寡人便会少些防备。” 听闻此言,云婉珂却仍是有些担忧:“可整整三十万大军,陛下就不担心李剑失心疯,执意攻入鄱阳城内么?” 陈雄微微一笑:“爱妃多虑了,实话告诉你吧,即便李剑当真狗急跳墙,想用这三十万梁军与寡人换命,他也做不到!随着我大楚日益壮大,寡人已请墨家巨子在这皇城之中秘密打造了一座合山大阵,虽比不上庆阳城那两座,但其威力同样不容小觑,光凭李剑那三十万骑军,想攻破我鄱阳城,有如痴人说梦!” 此时,司空厉也返回皇城。见到这位国之重臣,陈雄上前两步,亲自替其牵马,司空厉也并未拒绝,脸上不见任何表情,仿佛这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四周下人也无人觉得不妥,可见这对君臣情谊之深厚。 陈雄笑问道:“司空,这一趟可有什么收获?” 司空厉顺势翻身下马,抱拳道:“启禀陛下,微臣亲自上门确认过,这次奇袭,仍旧是那柳公仰的计策,还有一事,柳公仰深得空山圣僧真传,但毕竟年纪尚轻,就算天赋再高,撑死不过一二之间的修为,可凭微臣之能,竟也看不出此人修为深浅,此子不除,迟早会是我大楚心腹大患!” 陈雄叹息一声,惋惜道:“此等少年英雄,却甘愿替冯靖全效力,不能为朕所用,实乃憾事。司空,你切记,不到万不得已,无论何种境地,定要留他一条性命,寡人对这柳公仰可是心仪已久啊!” 知道陛下起了惜才之心,司空厉抱拳道:“微臣遵旨。” 陈雄拉起云婉珂柔荑,招呼司空厉一同向宫中走去,耸肩表示道:“经此一役,只怕短期之内梁楚之间不会再有大规模战事了,接下来就看那齐王和神女殿还有什么后手了,我大楚不妨静观其变,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 梁国北境和宜州接连发生战乱,而地处楚国境内的剑神山却得益于早先曹邛定下的那不成文的规矩和如今凌霄云的庇护,常年免受战火侵袭。 山上有女初长成。 凌秀秀长得粉雕玉琢,圆嘟嘟的小脸蛋红扑扑的,一双大眼睛犹如黑宝石般闪亮,妥妥的美人胚子,这也不奇怪,毕竟吴秀小家碧玉,凌霄云更是生的玉树临风。 别看凌秀秀年纪小,尚不满三岁,却玩皮得很,整日光着小脚丫在山上跑来跑去,惹出了不少趣事。 这一日,凌秀秀趁着爹娘不注意,偷偷溜进山林中,绿树成荫,鸟儿在指头欢快地唱着歌,凌秀秀兴奋地左看看右瞧瞧,仿佛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她蹦蹦跳跳向前走,突然看到一只彩色的蝴蝶在花丛中飞舞。凌秀秀立刻追了上去,嘴里还不停喊着:“蝴蝶、蝴蝶,别跑!”她跑得气喘吁吁,却怎么也追不上蝴蝶。 追着追着,凌秀秀来到一条小溪边,溪水清澈见底,鱼儿在水中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凌秀秀立时被鱼儿吸引住,舍弃了蝴蝶,撅着小屁股,蹲在溪边,想要伸手去捞鱼。可那些鱼儿太狡猾了,总是从她的手指间溜走。 凌秀秀不甘心,找了一根树枝,想要把鱼儿赶到自己身前,身子不断前倾,一个不小心,却掉进了溪水里。溪水虽不深,却把凌秀秀的衣服都弄湿了,凌秀秀不但不害怕,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此时正值深秋,溪水寒冷刺骨,山上的凌霄云惊觉女儿不见了踪影,运起神通,身随法动,下一刻便出现在溪边,将还溪水中撒欢的宝贝女儿一把抱起,又好气又好笑,凌秀秀可是他的心头肉,打不得骂不得,只能独自生着闷气,将女儿扛在肩上,朝着山顶小屋走去。 吴秀见到女儿浑身湿漉漉的,不免有些心疼,埋怨道:“你这小捣蛋鬼,天天闲不住似的,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可怎么办!” 凌秀秀天不怕地不怕,对于娘亲的责问耳朵里早已生出茧子了,闻言打了个哈哈,撒娇一般要抱抱。 吴秀虽嘴上埋怨,可还是心软,将女儿一把抱在怀里,为她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在外面玩了大半日,凌秀秀不免有些乏了,倒在吴秀怀里呼呼大睡,吴秀将女儿放在床上,叹息道:“夫君,一转眼秀秀也三岁了,却连剑神山都没有出过,她生性活泼,咱们一家一直待在山上也不是个事,我想让你带着我们娘儿俩外出游历,到处走走看看,也好让秀秀多些见识。” 凌霄云本就是四海为家的人,只是因为成家有了妻女之后,才想着稳定下来,听到妻子这般说,便点了点头:“如此也好,天下之大,是该让秀秀到处走走看看了。” 可一想到曹邛的托付和卢怀远,又有些担忧,沉声道:“你先照看好秀秀,我去找卢小子聊聊。” 经过这两年多的打磨,卢怀远已不再像年幼时那般心浮气躁,自打凌秀秀出生之后,凌霄云少有指点,全靠他自己日复一日的历练枪法,虽仍未达到二等境界,但卢怀远坚信,只要自己再长大些,根骨提升,入二等只是顺水推舟的事情。 正在练枪的卢怀远见到二师父到来,将那杆“断魂枪”放在一旁,快步上前,问道:“二师父今日怎么得空来了?” 凌霄云似是有些为难,叹道:“为师来看看你,顺便有件事想与你商量商量。” 见凌霄云神色凝重,卢怀远立感不妙,说道:“有什么事二师父尽管说吧。” “卢小子,你也知道,为师前半生为了那天下第一的虚名,不知付出了多少,可空山和曹前辈相继离世之后,为师真正成为了天下第一,却感到空虚无趣,如今为师有了你师娘,有了秀秀,更对这些虚名不甚关心,眼看着秀秀一天天长大,一直待在这山上也不是个事,为师打算带着她们娘俩游历四海,可为师却有些放心不下你。” 听闻此言,卢怀远一阵伤感,大师父走了,如今二师父也要离自己而去,可他却也能体谅二师父的苦衷,装作漫不经心道:“原来是这事啊,二师父你就放心去好了,山上有远儿在,远儿会保护好梅婆婆他们的。” 见徒弟如此懂事,凌霄云心中愧疚更深,叹道:“那杆‘幽岚枪’为师会留在山上,若遇到危险,为师自会即刻赶回,你切记,万不可冲动行事。为师知道你想从军,学那司空厉,你大师父也替你向司空厉交代过,可你毕竟如今年纪还小,等再过一阵,三年之后,自可去鄱阳城寻司空厉,至于梅前辈那边,为师去帮你说情。” 卢怀远点了点头:“二师父放心吧,远儿长大了,做事情都有分寸,不会让梅婆婆担心,也请二师父不要挂心。” 凌霄云摸了摸卢怀远的小脑袋,从怀中取出一枚玉坠,交到徒弟手中:“这枚玉坠你收好,以后无论发生何事,你身在何处,只要捏碎这玉坠,为师定会前来助你一臂之力。” 第二百二十六章 百足之虫,至死不僵 俗话说,好了伤疤忘了疼,随着柳公仰与李剑合力化解了楚军之忧,如今的梁国没了这个心腹大患,只需要专心应对宜州叛乱既可,而宜州北方与并州接壤,并州有樊于虎这员猛将在,想来冯谨行便是想向北部扩张,也不容易,而丰州也好,江州也罢,本就不是军事重地,冯靖全倒也不甚上心。 没了战事侵扰,冯靖全故态复萌,又开始整日在后宫中厮混,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而原本对此还会斥责几句的曲怀尔近几年不知为何,对冯靖全的荒唐行为放任不管,任由其凭喜好享乐,而梁国太后也因年事已高,久居深宫之内,更是被生性多疑的冯靖全给变相软禁起来。如此一来,整个梁国朝堂之上,再无一人会对冯靖全的荒诞行径出声制止。 庆阳城林府内,原本官居国子司业的林品正父凭女贵,不仅在官场上一帆风顺,连升三级,一跃成为黄门侍郎,更是得益于独女在后宫中的超然地位,成功打入王朝中枢内,和先前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场大佬们也开始称兄道弟,勉强可以平起平坐。 可今日林府门前却与往日里大相径庭,不再车水马龙,上门拜访之人络绎不绝,反而变得门可罗雀,只因今日林倩兮得梁武帝恩准,回家省亲,而这位林贵妃不想难得的父女团聚时光被外人打扰,命随驾御林军在林府外严加看守,五十步内不得出现闲杂人等。 林府内,林家父女和冼长瑞三人齐聚一堂。林品正拉着女儿的手,不禁红了眼眶,不断嘘寒问暖:“倩兮,你在宫中切记低调行事,后宫向来是非多,若是真受了什么委屈,回来告诉爹爹,爹自会给你出气!” 林倩兮却是拆台道:“爹爹又在吹牛皮了,后宫那些娘娘们,哪一个是爹敢得罪的?” 林品正老脸一红,讪讪一笑。 不忍父亲担心,林倩兮替林品正倒了杯热茶,娇声道:“爹爹只管放心好了,陛下待女儿很好,后宫其他娘娘们也视我如姐妹,平日里多有照拂,倩兮怎么会受委屈呢,倒是苦了爹爹,女儿不在身边,无法尽孝。”说着泪眼朦胧,显然是触及到了伤心处。 正当父女二人沉浸在伤感之中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嗓音想起:“好了,为师今天特意差人叫你回来,可不是为了看你父女情深的,倩兮,我切问你,最近这一段日子,冯靖全都在做些什么?”原来林倩兮今日之所以回家省亲,全是冼长瑞的命令。 林倩兮对于冼长瑞内心深处有着一种极其隐晦的恐惧,不敢有所隐瞒,老实回到道:“回师父的话,陛下每日只顾享乐,终日待在后宫之中,朝中大小事务均交由曲先生代为打理。” 冼长瑞冷哼一声:“好一个只会贪图享乐的皇帝!大梁有如此帝王,真是国之大幸!” 见师父动怒,林倩兮连大气也不敢喘,低头摆弄着衣角。 林品正打圆场道:“长瑞兄,这些也并非倩兮的过错,你莫要吓着她了。” 冼长瑞闻言,神色稍缓,叹道:“倩兮,为师并非怪你,如今冯靖全对你可谓死心塌地,而他继位十四年来,梁国皇后一位始终空悬,你定要趁此机会,去搏一搏这个位子,你在宫中越受宠,咱们的计划实施起来就会越轻松,你明白么?” 林倩兮点了点头:“倩兮明白,请师父放心,为了咱们的大业,倩兮会去争一争皇后之位。” 对于林倩兮的回答,冼长瑞十分满意,笑道:“很好,不枉费为师对你的苦心栽培,时候不早了,今日你先早些回去,免得惹人生疑,记得回去之后,不要露出任何马脚,你身处敌营,处境本就危险,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多几个心眼。” 林倩兮点了点头,与林品正道别一声,起驾回宫。 ———— 皇宫内,一名年轻太监一脸谄媚,跪在曲怀尔身前,将一锭元宝交给这个老神仙。年轻太监尖声道:“曲先生,今日有人将这锭元宝交给奴才,让奴才代为传话,让林贵妃回家一趟,奴才不敢隐瞒,唯恐有诈,第一时间就来告知曲先生了。” 曲怀尔将那锭元宝递还给那太监,笑道:“你做的很好,给你钱财那人长什么模样,可还记得?” 小太监点头不止,忙道:“自然记得,那人约莫五十来岁,瘦瘦高高的,说话时眼神阴冷,奴才瞧着便觉不舒服。” 曲怀尔笑道:“有劳你了,老夫若是没记错,你是叫李祥吧,放心好了,你为老夫做事,老夫自然不会亏待你,今日之事,切记不可对第三人提起,之后若是那人再叫你代为传话,第一时间告诉老夫既可。” 被曲怀尔记住,这是何等的殊荣,李祥连磕三个响头,收起那锭元宝,美滋滋地起身告退。 曲怀尔看向远方,自言自语道:“冼长瑞啊冼长瑞,同为书院弟子,轩辕策桃李满天下,几位得意弟子都是响当当的后起之秀,可你却找了个女子作为传人,也只会在背地里做些偷鸡摸狗的腌臜事了,老夫倒要看看,你一个落魄文士,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 宜州清河城中,叶灵素经过这几日的休养,靠着冯谨行身上的龙气,一身伤势已好了大半,可神将被毁一事,仍是让这位神女殿宗主耿耿于怀,心中对柳公仰更加恨之入骨,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冯谨行知其心意,安慰道:“灵素不必如此生气,待本王夺取了这座江山之后,一定会将柳公仰交由你亲手处置。” 叶灵素沉声道:“陛下,如今神将被毁去三成,短时间内无法再凑足够数,而神将受制于天道,无法长距离作战,妾身仍需想个好法子,助陛下一臂之力,烦请陛下命人替妾身找些阴日阴时出生的童男童女来,越多越好,妾身自有妙用。” 原先的宜州将军府内,魏青独自坐在房中,身旁的蜡烛已快燃尽,可这位昔年冯靖全极为看重的年轻将领却没有更换的打算,此次连同冯谨行一起谋反,实乃无奈之举,只不过,这些苦衷无法与人言说。烛火下,这位年轻将军的脸庞若隐若现,眉头紧锁,无人知其在想些什么。 第二百二十七章 千里迢迢 虽处于内忧外患的危难处境之下,可庆阳城内却是一片歌舞升平,皇城之内,冯靖全几乎夜夜笙歌,与前线紧张的气氛可谓天壤之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百里劲正率兵驻守在雍州白象城内,与三十里外驻守在银虎城的李剑大军遥相对峙。至于冯谨行为首的宜州叛军,则在叶灵素的主持下秘密扩张势力,为下一场仗做着充足的准备。 而在与司空厉碰面之后,柳公仰告别李剑,孤身返回云音寺,碰巧与携莫子锋一同赶往银虎城的梁国剑道宗师李显擦肩而过,柳公仰双手合十行礼,李显也执剑回礼,二人鲜有交集,并未寒暄。 与儿子站在一起,看着柳公仰孤独而略显瘦弱的背影,李显问道:“真是少年英雄,这云音寺方丈年纪轻轻,无论武功、佛法、心智都远超常人,剑儿,你若能与他交好,也是一件幸事。” 李剑点了点头:“孩儿知道,只可惜这公仰法师看似与人亲近,可孩儿总觉得他骨子里心高气傲的很,与他相识容易,可论交心,却十分困难。” 李显与柳公仰并不相熟,只是沉吟道:“奇了怪哉,寻常武人,武学修为登堂入室之后,尤其是在跻身二等境后,往往能心生感应,可不知为何,为父却一点也看不透这柳公仰的修为高低。” 在得莫子锋馈赠,跻身二等境界后,李剑对此才有所感悟,也正因如此,才更觉柳公仰的恐怖,几次得此人相助,成功击退司空厉,李剑打心眼里不信一个尚未及冠的少年,就算顶着云音寺方丈的名头,果真能吓退那位大楚军神?若无真才实学,凭司空厉之能,无论是谁,胆敢在其面前虚张声势,早就被他一拳给轰杀干净了,可无论是自己还是父亲,都无法看透此子深浅,这属实令人匪夷所思,莫非此子如今的修为已超越父亲,达到了一等入神境界? ———— 眼见一时半会两国不会再爆发大型战事,而宜州叛军有樊于虎盯着,出不了纰漏,更无需自己插手,曲怀尔特向冯靖全告假半月,至于缘由,并未吐露。冯靖全也不敢多问,只是担心帝师安危,命人沿路保护,却被曲怀尔拒绝:“陛下放心,老夫要去见一位故人,无需旁人随从保护,老夫自有对策。” 冯靖全虽觉不妥,却也不敢违逆帝师的意思,当下点头同意。 回到深宫内那座由梁武帝下旨命人特意打造的寝宫,曲怀尔坐在太师椅上,手指有规律的敲打着一旁的桌面,三长三短复三长,墙面移动,露出一个恐怕连冯靖全都不知情的洞口,曲怀尔点燃油灯,屈身探了进去,一路走到底,出现一间四方密室,密室空空荡荡,只在当中摆着一具棺材。 将油灯放在一旁,曲怀尔沉声道:“老夫近日要去楚国境内一趟,烦请阁下随行,也好确保万无一失,毕竟如今老夫这条命,说是价值千金也不为过。” 不多时,那棺材从内被人推开,伸出一只骨瘦如柴的手臂,青筋可见,一名披头散发看不清模样的消瘦男子从棺材里坐起身来,好似没睡醒一般,打了个呵欠,撇了眼曲怀尔,叹道:“你这老儿,几十年都不曾踏出过这座皇宫,怎么这次想起来要出远门了?” 曲怀尔笑道:“阁下别忘了,当年你我有言在先,老夫替你掌管本命灵物,保你性命,供你在此栖息,同样,作为条件,你得护着老夫周全,至于老夫要做些什么,你一个无牵无挂的世外高人,又何必在意。” 那神秘人微微一笑,声音沙哑道:“你说的也是,如今我成了这个不人不鬼的模样,能活着就已是万幸,又何必管你们那些凡尘俗世。”说着抖了抖身子,像是挣脱了身上无形的枷锁一般,纵身一跃,从棺材内跳了出来,落在曲怀尔身前:“睡了那么久,我倒是有些饿了,烦请曲先生替我准备些酒菜,吃饱喝足了再上路不迟。” 曲怀尔掉头向回走,示意那神秘人跟上,说道:“放心,老夫早就准备妥当了,待你吃饱喝足后,在梳洗一番,换件干净的衣服,这般不人不鬼的模样,大白天瞧着都瘆得慌。” 那神秘人哈哈大笑,也不恼,将一头蓬乱的银发随意束起,露出一张清癯面容。 ———— 此时正值战乱时期,梁楚各地戒备森严,谨防敌国探子潜入,曲怀尔有陛下御赐的金牌,在梁国境内自然是畅通无阻,可入了楚国后,便需低调行事,一旦这位令楚国多次吃亏的无双谋士暴露身份,虽说有那神秘人相助,纵然能全身而退,可此行目的并非与楚军为敌,曲怀尔与那神秘人只得昼伏夜出,挑选僻静小路前行。 入楚已过两日,曲怀尔似乎并不着急赶路,在大楚境内漫无目的的走着,白日里就待在马车上闭目养神,那神秘人虽不问世事,可仍是忍不住问道:“曲先生,此行目的地究竟是哪,咱们老是在这闲逛,也不是个事啊!” 曲怀尔冷声道:“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别问,老夫自有安排,你只管听我的吩咐便是。” 曲怀尔此次孤身入楚,可谓危机四伏,凶险万分,却独独只带了这位神秘人,可见此人武力之强,能让曲怀尔这位老狐狸胸有成竹,可就是这样一位绝顶高手,在面对曲怀尔的斥责时却表现的恭恭敬敬,没有半点恼怒,更让人吃不准他的身份。 突然,曲怀尔睁开双眼,掐动手指,不知在算些什么,半晌后开口说道:“去宝玉城望江楼,老夫要去见见轩辕策这位老朋友。” 那神秘人讶道:“轩辕策?若我记得不错,他可是曲先生的一生之敌,先生这趟入楚,难不成就是为了见他?” 曲怀尔苦笑道:“老夫当他是一生之敌,可在轩辕策眼中,老夫恐怕还不配当他的对手,你说的不错,老夫这趟入楚,就是为了与此人碰面,如今时机已到,你我即刻启程。” 第二百二十八章 仇人相见不眼红 楚国宝玉城望江楼内,没了李密先前来拜访,除了楼下那些奉吹楚王之令在此看守自己的赤门禁军外,方圆十里内再无旁人。轩辕策闲来无事,常以练字打发时间,以手做笔,凌空书写,面前墙面上有如被人以刀笔刻字一般,工工整整,写完一篇晦涩难懂的文章后,轩辕策双指在墙上一抹,墙面光滑如初,若是李密先在场,一定会震惊这位印象中不修边幅的先生竟有如此神通。 似是察觉到有人踏入这一方天地,轩辕策微微一笑,自顾自说道:“这又是哪门子风把这只老狐狸给吹来了,也罢,来者皆是客,就让老夫去会一会这位手下败将。” 楼下负责看守轩辕策的一众赤门禁军见到这位被陛下成为老神仙的人物走下望江楼,如临大敌,为首那甲士持大戟上前躬身道:“老神仙,陛下有令,老神仙不得随意出楼,需事先提前通报,还望老神仙见谅,不要为难小人。” 轩辕策笑意醉人,爽朗道:“许丘,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老夫又怎会让你难做。当年老夫金口一开,和楚王定下那条规矩,甘愿待在这望江楼内画地为牢,便不会随意外出,你切放心,老夫今日下楼只为接见一位老朋友,生怕你们与他起了冲突而已。” 许丘暗自叹了口气,抱拳道:“多谢老神仙体谅。”心中暗想到,若是轩辕策执意要离开这望江楼,一位连楚王、军神都要以礼相待的老神仙,自己拦还是不拦,又该怎么拦。 不一会,一驾马车缓缓出现在众人视线当中,轩辕策看着那个头戴帷帽的马夫,似曾相识,曲怀尔这老狐狸这次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为何甘愿冒着巨大风险,千里迢迢来到此地,况且自己与他斗了大半辈子,说是深仇大恨也不为过,难道这只老狐狸就不担心自己伙同楚王一起将其就地格杀,断了梁国一臂?光凭一个阴气森森的马夫,轩辕策实在想不透曲怀尔的依仗是什么。 到了目的地后,曲怀尔掀开车帘,在那马夫的搀扶下小心翼翼跳下马车,揉了揉泛酸的腰腿,苦笑道:“想当年,负笈游学,说是行万里路也不为过,如今坐在马车上也只感腰酸背痛,到底是老喽,不中用喽。” 轩辕策嗤笑一声:“既然到了这个岁数,就该学老夫一般,颐养天年。”说着招呼曲怀尔和那马夫上楼,“随老夫上去再说,我倒要看看你这老狐狸这次又打什么鬼主意。” 曲怀尔本想将那马夫留在楼下,可轩辕策却执意要其随行,曲怀尔笑道:“也罢,既来之则安之,轩辕先生说什么咱们只管照办便是。” 三人拾阶而上,一路走到顶楼,期间曲怀尔走走停停,显然是有些疲累,反倒是更为年长的轩辕策龙行虎步,丝毫不见老态,这让曲怀尔啧啧称奇,自愧不如。 来到顶楼,轩辕策冷笑道:“老狐狸,你我本是势同水火,趁着老夫还没动杀心之前,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曲怀尔笑道:“轩辕先生学究天人,在下自愧不如,当年老夫与''龙潜''联手,也不过略胜先生半筹,如今若非先生隐退,不再过问朝事,这天下只怕早已易主。” 轩辕策冷哼一声:“老狐狸,老夫之所以领你上楼,是想看你此行究竟所为何事,可不是听你来拍老夫的马屁的,别挑战老夫的耐心,真惹恼了我,老夫不介意让楼下那些赤门禁军联手杀了你,白白送给楚王一份大礼!” 曲怀尔笑道:“轩辕先生教训的是,是在下聒噪了,曲某今日前来,是有一件要事,需当面告知先生。” 曲怀尔见轩辕策杀气顿消,继续说道:“当年在下与''龙潜''虽联手与先生为敌,但其实曲某心里清楚,先生向来瞧不上擅使阴谋的在下,却对林乙兄颇为佩服,我二人在先生心中的地位更是天壤之别,若非各为其主,你二人或许会成为一生的知己,林乙兄也不会落得个英年早逝的凄惨下场。” “龙潜”卢林乙,正是顺帝时期的梁国首席谋士,与曲怀尔二人联手,不知挡下燕、楚多少阴谋阳谋,更是助梁顺帝战无不胜,所向披靡。而这二人当时最大的对手,便是轩辕策这位冬岳书院百年不遇的鬼才人物。 听闻曲怀尔提及卢林乙,轩辕策冷笑道:“人都死了多少年了,还提他作甚?难不成你老狐狸还有法子让他起死回生不成?” 曲怀尔笑道:“轩辕先生说笑了,在下不过是一介文士,哪有这等玄妙手段,林乙兄虽已仙逝,可他的后人尚在人间,在下通过多方打探,得知林乙兄仍有一名孙儿活着,生于永宏六年,如今算来,该有十二三岁了,至于姓名,因卢氏族谱被人故意毁去,尚未知晓。” 轩辕策又惊又喜,正如曲怀尔所言,虽为仇敌,可毕竟只是各为其主,他对于卢林乙也是神往已久,如今听闻此人尚有后代留于人间,也是一阵欣喜,可一想到只有个出生年份,甚至连详细生辰也没有,不由冷哼到:“光凭一个永宏六年生,有如大海捞针,老夫如何寻找?” 曲怀尔笑道:“事在人为,先生平日里也无甚事,梁国百姓出生,需上报户部,在下已将那一年户部记录在册的名单给先生带了过来,先生有空不妨自己找找,卢姓并非大姓,相信以先生只能,无需多久,便能将其找出。” 轩辕策接过那一沓厚厚的名册,冷笑道:“老狐狸,且不论咱们以前的恩怨,如今你为冯靖全效力,老夫那两个徒儿可都是楚国的文臣,你就这般通敌卖国么?” 曲怀尔笑道:“这哪能算是通敌卖国,老夫不过是想趁还活着,做些好事罢了,再者说,自古以来,王朝兴衰更替,本就是自然规律,他冯氏一脉在中原称雄已三百余年,光凭老夫一人,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万事自有天命,老夫不过顺势而为罢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借刀杀人 轩辕策嘴角勾起,死死盯着那双看不清内心的双眼,忽的笑道:“老狐狸,老夫认识你几十年来,你总算说了一句人话。” 对于轩辕策三番两次的挖苦,曲怀尔并未放在心上,大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之感,可身旁那位消瘦马夫,竟是冷哼一声,似乎对于轩辕策的无礼颇为不满。 轩辕策嗤笑一声,自顾自倒上一杯酒,一饮而尽,旋即又吐了出来,冷哼道:“奇了怪哉,今日这乡野村酒,怎的喝出了如此中的杀气。” 曲怀尔面色一沉,叹道:“轩辕先生算无遗策,果真瞒不住你。” 轩辕策笑道:“你这只惜命的老狐狸,一生树敌无数,大半辈子都躲在庆阳城那座皇宫内,这次竟然敢孤身前来楚国宝玉城,本就不合常理,虽说在老夫看来,楚国的谍子都是一群吃干饭的家伙,可一旦你的行踪被有心人察觉到哪怕一丝蛛丝马迹,楚王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让你曲怀尔有来无回,而你竟只带了这位貌不惊人的马夫,可见此人修为之高,足够支撑你此行的底气,老夫又不是傻子,天底下高手就那么几个,再除去那些只能待在皇城之中靠着龙气滋养的老王八外,剩下的更是屈指可数。”接着转头看向那马夫,嗤笑道:“事到如今,阁下还藏着掖着作甚,还不以真面目示人么?” 那马夫叹息一声:“一晃五十年,没想到轩辕先生竟还记得在下。”说着摘下帷帽,露出一张惨白面容,但眼中精光乍现,绝非常人。 轩辕策讶道:“堂堂赵铁心,三教合一证得大道的儒家圣人,怎么成了这副模样?阁下体内那丝楚天机的残余神识又从何而来?” 原来那神秘马夫正是甲子前与楚天机并称千载难逢的武道天才赵铁心,相传当年他集百家之长,三教合一,一跃入世间武夫传说中的天仙境界,本想和楚天机巅峰一战,去争夺那天下第一的宝座,最终输了一招,从此心境受损,修为一落千丈,之后便销声匿迹,没想到竟一直被曲怀尔秘密养在庆阳城中,如今更成了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赵铁心叹道:“让轩辕先生见笑了,在下虽证得三教合一,可毕竟是儒家出身,一身修为虽高,可在同为天仙境的楚天机面前,犹如空中楼阁,经不起推敲,楚天机天纵奇才,又是以力证道的纯粹武夫,论境界,我二人伯仲之间,可无论是体魄还是杀力,在下都与他相距甚远,真交起手来,方觉在下这身修为在楚天机面前直如蚍蜉撼大树,不值一提。之后楚天机证道飞升,为求大道,塑造了一副无垢之躯,将体内浊物以精妙手法抽丝剥茧,而在下为窥探楚天机修为的奥秘,便将那些被他遗弃的污秽之物尽数吸纳进体内,怎奈先天体魄不足,不堪重负,全身静脉寸断,若非在下意志坚定,早已形神俱灭,可最终还是落得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凄惨下场,只得被曲先生温养在大梁皇宫内,苟延残喘。” 轩辕策叹道:“可惜了,遥想当年,儒家圣人赵铁心,风姿卓越,谦谦君子,集佛门菩提梵音、玄宗道德符箓、儒家浩然正气于一身,一步入天人,惊才绝艳,却生不逢时,遇上了无敌于天下的楚天机,遗憾败北,若你能坚持自己的道,待楚天机飞升之后,未必不能紧随其后,可胜负心极重的你却对此次失利耿耿于怀,偏离自己的大道,转而去走楚天机那条羊肠小道,真是可惜。可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无怪曲怀尔这只老狐狸敢如此招摇过市。” 曲怀尔笑道:“轩辕先生说笑了,老夫若是没有赵铁心这个依仗,哪敢如此行事,楚王陈雄恨不得食吾肉饮吾血,老夫还有大事未成,还不能轻易言死。” 轩辕策却是看向赵铁心,问道:“如今楚天机已证道飞升,凭阁下的修为,当今世上对手屈指可数,为何甘愿隐姓埋名,不再去争一争那天下第一的位子?” 赵铁心叹道:“儒家讲究君子不争,当年在下已走错一步,不可再犯同样的错误了。况且当今天下人才辈出,在下就算想争,恐怕也争不到,届时再道心破损,可就真的神形俱灭,了却来世了。” 轩辕策点了点头,也不再强求,若是与楚天机一战之前的赵铁心,或许还能在当下去争一争那个位子,但如今的他,恐怕遇上卓不凡、凌霄云之流,生死之战依旧毫无胜算,即便是楚国那位沙场无敌手的司空厉,对手一个心境受损的赵铁心,也有六七分胜算。 轩辕策忽的站起身来,沉声道:“老狐狸,你今日帮了老夫一个大忙,作为回报,老夫也送你一件大礼如何?” 曲怀尔笑道:“甚好。” “如今你梁国内乱,宜州兵变,叛军人数之寡,不过十五万而已,可那神女殿却是不容小觑,宜州叛军如脚下烂疮,不可不管不顾,老夫送你一计,或可解决当下燃眉之急。” 曲怀尔拱手道:“先生有何良策,在下洗耳恭听。” 轩辕策先是瞥了眼一旁的赵铁心,之后笑道:“三年之前,神女殿奉冯谨行之命,在你梁国境内四处招徕江湖宗门高手一事,你应当知晓,可除去你梁国宗师受邀之外,其他武道宗师也收到了神女殿的邀请,其中便有那名无敌刀客仇爻。” 当年瑶姬奉叶灵素之命,前去招揽仇爻,而后者当时正在海外仙岛寻求机缘,是以曲怀尔并不知情,如今被轩辕策点明此事,曲怀尔沉吟道:“先生的意思是,让在下借助仇爻之手,去剿灭神女殿妖人?” 轩辕策点了点头:“不错,仇爻身世特殊,本就嫉恶如仇,神女殿妖人多有冒犯,触及此人逆鳞,你大可借此人之手,将神女殿妖人躲藏在清河城一事泄露给他,以仇爻睚眦必报的性子,定会前去寻仇,只要灭了神女殿,区区十五万叛军,又怎会是你梁国铁骑的对手?” 曲怀尔却是问道:“此计的确可行,只不过,据那张大器榜记载,仇爻不过只是一等入神境,碰上这样一座神秘宗门,当真有必胜把握?” 轩辕策嗤笑道:“可笑,境界能当饭吃?当世武道高手,撇开两位天人境不谈,剩下三四位,与身后几人之间有着明显的优势,仇爻虽只是入神境,可此人天赋之高,百年不遇,被空山设计陷害,困于云音寺地牢二十年之久,一腔怨气滋养刀意,杀力之强,几可和凌霄云相提并论,况且此人所持双刀本为符刀,有镇压邪祟之效,让他去对付神女殿,再合适不过。” 曲怀尔拱手道:“轩辕先生大义,在下先行谢过。” 第二百三十章 双刀索命 轩辕策冷哼一声:“你这老狐狸与我客气作甚,我二人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曲怀尔作揖道:“先生说的是,如今在下心满意足,需即刻回梁国着手布置下一步计划,今日多有叨扰,就此别过。” 目送二人走下望江楼,临别之际,轩辕策突然开口问道:“老狐狸,老夫有一事不明,你既为冯靖全的授业恩师,为何如今不全力辅佐,反而眼睁睁看着他下了许多步臭棋?冯靖全行事如此昏聩,一手好牌打得稀碎,你这位‘凤翔先生’就不担心晚节不保,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曲怀尔笑道:“容在下先卖个关子,一切尚未盖棺定论,现在品论曲某功过是非言时尚早,还请先生拭目以待,且看在下这一盘棋如何收官!” 离开望江楼后,曲怀尔二人启程返回梁国。 路上,赵铁心忍不住开口问道:“曲先生,在下虽非庙堂中人,对于天下归属并不上心,可适才轩辕策所问也是在下心中疑问,曲先生身为梁国帝师,却不为帝王谋,在下委实是看不透先生究竟何求。” 曲怀尔笑道:“老夫身为谋士,可为天下谋,可为苍生谋,却独独不为帝王谋,冯靖全难堪大用,可他身上毕竟流着冯家血脉,中原正统,既然这小儿想做皇帝,老夫便顺水推舟,看在师徒一场的份上助他一臂之力,让他过足皇帝瘾,可如今局势变换莫测,老夫血肉之躯,又怎可与天道抗衡,所做一切不过顺势而为罢了。” 赵铁心又问道:“那先生以为,冯靖全、陈雄二人,谁做这中原共主更为合适?” 曲怀尔揶揄道:“一人看似雄才大略,实则鼠目寸光,一人是非不分,荒淫无道,都非这天下共主的最优人选,在老夫心中,历朝历代君主当中,盛世之下,梁庆帝当仁不让,至于乱世之中,自有枭雄当道。老夫这一生负尽天下人而问心无愧,独独对一人愧疚颇深,若是轩辕策不负所托,真能找到‘龙潜’后人,便是将他辅佐登上王位又有何不可?” 赵铁心喃喃道:“疯了,你一定是疯了!” 曲怀尔哈哈大笑:“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 二人平安回到庆阳城后,冯靖全依旧终日在宫中享乐,曲怀尔看在眼中,眼神中一丝鄙夷一闪而逝,如今已从轩辕策口中获知了仇爻的行踪,下一步只需引水东流,将仇爻引到清河城既可,便命赵铁心代为传话。 曲怀尔特意叮嘱道:“赵宗师,老夫知道你与楚天机有深仇大恨,这仇爻又是楚天机外孙,还请宗师千万克制,莫坏了老夫大事。” 赵铁心点了点头,说道:“曲先生放心,在下恩怨分明,断然不会与小辈为难,我与楚天机的恩怨,早已随着他的飞升一笔勾销了,况且已如今在下这身体魄,恐怕也并非仇爻的对手,绝不会坏了曲先生大事。” ———— 清河城内,伤势已然痊愈的叶灵素又在谋划着下一次奇袭,如今城中驻军虽有十五万之多,但想要成就霸业,却远远不够,北方并州有樊于虎镇守,这位李剑昔年部下与魏青算得上是师出同门,对冯靖全的荒唐行径向来颇有微词,只不过樊于虎对李剑言听计从,只要那位忠心耿耿的异姓王不反,那就算是有天大的好处,樊于虎也不会反,冀州则更不用提,都是冯靖全亲军,无法策反,只有将目光锁定在南边的丰州、江州,虽不是军事重地,无一州将军驻守,可丰州、江州各有太守领兵两万,如今齐国势微,这四万人马也算聊胜于无。 冯谨行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苦心谋划几十年,旗开得胜,第一战几乎击溃了梁国号称百战百胜的李剑大军,本可一鼓作气,直杀庆阳城,没想到还没等到走出宜州地界,就被一个横空出世的柳公仰打乱全盘计划,如今城内士气低落,唯有精心谋划下一步,可若是再不能成事,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以冯靖全锱铢必较的性子,一旦此次谋反失利,那自己将死无葬身之处,更会留下千古骂名,遗臭万年。 一念至此,不由对柳公仰恨之入骨,再无招徕之心,只想除之而后快。叶灵素与他相识多年,早已心意相通,便提议道:“陛下,云音寺柳公仰一日不除,我等所谋大业一日不成,不如让妾身派人前去云音寺,暗杀此人?” 冯谨行皱眉道:“举国上下,除去洪霸符外,还有谁有这等本事,能取了柳公仰的性命?” 叶灵素娇笑道:“柳公仰虽是佛门中人,可说到底仍是个尚未及冠的毛头小子,咱们只需略微使些小手段,乱其心智,便可轻易击破。” 冯谨行问道:“使何手段?灵素不妨直言。” 叶灵素笑道:“柳公仰如今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听闻此人从小在云音寺长大,身边都是些无趣的臭和尚,哪里知道世间女子的美妙之处,世间男子,就没有不好色的,尤其是对于那些倾国倾城的美人,更是毫无招架之力,不妨让瑶姬和庞月结伴前去会一会他,瑶姬一身修为不俗,媚术更是天下无双,而庞月蛊术一流,二人联手,保管让柳公仰极乐登仙。” 冯谨行沉声道:“如此也好,只要除去柳公仰这个心腹大患,李剑又需镇守凉州与楚国大军对峙,梁国朝中其余人不值一提。” 商定好计划后,叶灵素命瑶姬庞月秘密前往云音寺,正当此时,清河城外一名长相俊梅的中年刀客得到一神秘人指引,终于探得神女殿妖人下落,一路赶来,抽出腰间那对天下闻名的双刀,刀客笑道:“苦寻机缘三年而不得,碰巧知道了你们这些妖邪的下落,那仇某心中这口恶气,就由你们安心受着吧。” 说着龙行虎步,独自走向清河城。 第二百三十一章 大难临头见真情 恰逢此时瑶姬与庞月两名妖女出城,仇爻感受到那股似曾相识的冲天妖气,立时便持刀赶了过去。见到两名长相妖艳的妙龄女子,仇爻也不废话,将右手“神荼”甩了出去,直插在儿女身前。 见到那柄让自己上一具肉身被毁的符刀,瑶姬面色一沉,可她自知仇爻修为高深,不可与之正面冲突,俏脸神色一变,捂住心口,装作惴惴不安道:“这位公子,小女与你无冤无仇,为何出手如此狠辣?若非我姐妹二人躲得快,现在已经是公子刀下亡魂了!” 仇爻嗤笑一声:“妖女,死到临头还装什么!别说你换了身皮囊,就算你转世投胎,仇某这双眼照样认得出你!” 瑶姬面色一沉,她深知仇爻刀法绝伦,不可与之正面对敌,给身边的庞月悄悄使了个眼色,打算先行撤退。 仇爻驭气将“神荼”收回,冷声道:“仇某虽不知你这妖女为何能起死回生,可如今又遇上了我,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瑶姬二女暗自运气,打算先行退回清河城,如今宗门高手尽在城中,城内更有魏青率领的五万大军,仇爻就算有通天的本事,还能翻天不成。有宗门作为倚仗,瑶姬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就凭你?也想杀我?”说罢与庞月携手,朝着清河城掠去。 仇爻如何不知道二女的伎俩,冷笑一声,他这次有意一举剿灭神女殿,当下也未痛下杀手,手持双刀,足下生风,紧紧跟在二女身后。 瑶姬庞月一边提防身后追击的仇爻,一边以秘术联络城中的叶灵素。仇爻并非有勇无谋的鲁莽之辈,前方清河城内妖人众多,又有大军驻守,若想将妖人尽数剿灭,唯有逐个击破,手中弯刀一挥,刀气纵横,二女好似背后长眼一般,堪堪躲过这一击。 眼见逃不掉,瑶姬与庞月对望一眼,一人抽出腰间长绫,一人祭出袖中短剑,与仇爻斗在一块,三人你来我往,瑶姬手中长绫诡异多变,让人防不胜防,庞月修为略逊一筹,则在一旁替其掠阵。仇爻刀法集百家之长,右手刀法刚劲霸道,势不可挡,左手刀法变幻莫测,难以琢磨,一时间,刀光纵横,飞沙走石。 仇爻近几年来一直在海外仙岛寻求机缘,斩杀恶蛟九九八十一条,一身刀法浑然天成,加之他本身又是天赋卓绝的武道天才,不多时便占据了上风。三人之中,庞月修为最低,仇爻趁其不备,在场中闪转腾挪,刀至既人至,如鬼魅一般出现在庞月身后,只一刀,便让此妖女身首异处。 可神女殿妖人又秘术在身,纵使肉身被毁,仍可以残留魂魄借尸还魂,仇爻三年前上过一次当,哪还能再让妖女如愿,默念法诀,双刀熠熠生辉,刀上符咒若隐若现,将那缕从庞月脖颈之见窜出的黑气一刀斩断,霎时间,天地之间响起一声凄惨哀嚎,瑶姬见状,大惊失色,神女殿这等金蝉脱壳的秘术屡试不爽,除非遇上三教圣人,从未失守过,这也是自己明知修为不济仍敢向仇爻动手的底气所在,只可惜此人不知为何,竟能已符刀彻底断绝庞月生机,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仇爻已杀至眼前,眼神阴冷,瑶姬心知不妙,下一刻,只觉身子一轻,肉身被仇爻拦腰斩断! 本想施展金蝉脱壳之术再次脱身,可仇爻哪会在同一个地方栽两次跟头,符刀金光熠熠,将瑶姬魂魄打散,让这个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逃命的妖女魂飞魄散。 清河城中,得到消息的叶灵素忽然神情一窒,感知到瑶姬、庞月的生机彻底断绝,大吼一声,忙让洪霸符前来护驾。可还未等到洪霸符赶来,下一刻,一道身影饱含杀气,从天而降,落在叶灵素和冯谨行身前。 仇爻嘴角微微勾起,看向叶灵素,冷声道:“你便是那神女殿妖女?” 叶灵素面沉如水,沉声道:“小女与阁下无冤无仇,纵使先前有所冒犯,瑶姬也已死在了你的刀下,阁下为何还要苦苦相逼!” 仇爻嗤笑道:“你这不知羞的老女人,在仇某面前装什么嫩!自古正邪不两立,仇某斩妖除魔替天行道,何需什么理由,况且你娘亲正是我外公所杀,我与先辈就是你这等妖女的命中克星!” 一旁的冯谨行见仇爻杀气腾腾,不由咽了口唾沫,可他毕竟曾是梁国藩王,对仇爻这类武人有所了解,到了仇爻这个境界之后,更讲究那些虚无缥缈的气运之说,自己如今自立为王,行登基封禅大典,气运加身,想来仇爻也会投鼠忌器,不敢真对自己下死手,便上前一步,故作镇定道:“寡人早就听闻仇公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想当年阁下与曹剑神绝代双骄,实在让人心神往之。” 听到冯谨行提及曹邛,仇爻一阵心酸,随即冷笑道:“仇某不管你如今是何身份,仇某只知正邪不两立,除魔卫道本就是我等修道之士职责所在,你若想拦,不妨试试,用不着与仇某套近乎。” 见仇爻如此不知好歹,竟当面让自己难堪,冯谨行面色一沉,冷声道:“灵素是寡人挚爱,阁下若是想与她为难,也不妨试试,我清河城中有精兵五万,已在赶来的路上,还有无数能人异士,寡人倒要看看,你一个天下第四,到底是哪来的底气在这大放厥词!” 仇爻深吸一口气,叹道:“到底是井底之蛙啊,若你一心求死,仇某成全你便是。”说着气势浑然一遍,手持双刀,杀向二人。 冯谨行没想到仇爻如此杀伐果决,一时间愣在当场,他哪里知道,虽说一等境界武人,讲究气运之说,可仇爻却是一个异类,想来不信这些,只信手中双刀,一个连集天地灵气于一身的蛟龙都敢肆意斩杀的武痴,杀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帝王,有何不可! 叶灵素与冯谨行亲近,本就有所图谋,可这几十年来朝夕相处,不由动了真情,眼见仇爻持刀杀来,叶灵素大惊,顾不得礼数,一把抓起冯谨行,向后扔去,自己则十指如飞,不断掐诀,迎头而上。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一败涂地 叶灵素一身修为深不可测,又有数种秘术加身,放眼整个天下,能与之抗衡的人也屈指可数,可她却偏偏碰上了世间武夫之中最不讲道理的仇爻,只一次交手,叶灵素便被那凌厉刀罡斩伤,呕出一口鲜血。 仇爻乘胜追击,不给对手一点喘息的机会,双刀舞得虎虎生风,叶灵素手指掐诀,娇声道:“山岳众神,听我号令,敕!”霎时间,清河城外地动山摇,数道黑影在上空盘旋,一齐撞向仇爻。 后者冷笑一声:“仇某向来不信这些山精鬼魅,尔等今日惹上了我,且看仇某打碎你们这些邪祟金身!”撇下叶灵素,猛一蹬地,冲天而起,迎向那些邪祟之物。仇爻行事虽亦正亦邪,可从小受到楚天机的教诲,对于妖邪绝不留情,符刀在内力催动下熠熠生辉,如虎入羊群一般,几个冲杀,便将叶灵素以真元作为代价请来的山岳邪神斩的形神俱灭。 仇爻战意高昂,转头又冲向叶灵素,这时,洪霸符与统领大军的魏青终于赶来援手,魏青命弓弩手列阵,洪霸符则不由分说,手握霸刀,与仇爻对冲。二人都是当世首屈一指的刀法宗师,且洪霸符在神女殿双修之术的淬炼下修为突飞猛进,已和仇爻一般,同为入神境界高手。 长刀相击,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金石之声。仇爻第一次停下脚步,仔细审视着眼前这名刀客,出声问道:“你是何人?” 洪霸符咧嘴一笑:“在下洪霸符,久闻阁下刀法天下第一,今日且看洪某人将你拉下马来!”说着足下生风,主动杀向仇爻。 后者冷笑一声,一眼便看穿了洪霸符的底细,不过是个靠着邪术投机取巧而成的入神境,也敢在仇某面前大放厥词!脚踏七星,手中双刀神出鬼没,又与洪霸符斗在一处。 面对二十年前便成名天下的刀法第一人,洪霸符丝毫不惧,霸刀虎虎生威,刀刀势大力沉,他的刀法本就以刚猛见长,如今一步登天,出刀更是有千钧之力。仇爻体魄略逊一筹,可并未避其锋芒,反其道行之,以快对快,出刀如飞。 世人只知仇爻近三年来一直在海外仙岛寻访机缘,可他们不知道的是,仇爻斩杀蛟龙无数,也因此遭到天道镇压,反倒让他冲破了那层桎梏,以天道化武道,感悟颇多,如今距离那天人境也只有一线之隔,倘若让仇爻寻得一方机缘,便可入海化龙,成就继凌霄云、卓不凡之后,当世第三位天人境。 二人缠斗许久,洪霸符微微心惊,自己如今修为一日千里,便是遇上杨修这位成名多年的高手,也稳占上风,可面前这个仇爻,销声匿迹二十年,就算当年与曹邛并称为“南刀北剑”,可被囚二十年,修为必然倒退,就算重获自由,短短三四年间,能恢复到二十年前的境界已殊为不易,如何会是自己的对手,可眼前这人所展露出来的恐怖修为,远比杨修更叫高深,更可怕的是,此人脸上不见喜怒,仿佛并未使出全力。 一念至此,洪霸符心中陡然升起一阵怒气,运气十成,紧紧握住霸刀,高高跃起,使出十二分的力气,朝着仇爻当头砍下!后者不动如山,嗤笑道:“井底之蛙。”,不顾头顶那柄将要落下的大刀,双刀横扫,欲将洪霸符拦腰斩断! 生死关头,洪霸符竟生出一股惧意,虽说自己这一刀下去,哪怕面前站着的是那天下第一的凌霄云,洪霸符仍自信能将其一劈为二,可仇爻双刀同样会将自己腰斩,对手明明占据优势,为何还要做出这种以命换命的决策,感受到仇爻双刀上带来的凌冽杀气,洪霸符最终还是选择收手,双脚凌空一踢,飘向后方,仇爻见状,嘴角勾起,嗤笑道:“仇某给你机会一命换一命,可你却不珍惜,如此惜命,怎证得大道!”说着后发制人,空中变换招式,欺身而上。洪霸符此刻身在空中,无法借力,且招式用老,仓促之间只得以霸刀格挡,却被仇爻随手一击将手中霸刀挑飞,又是一刀,在洪霸符胸前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 洪霸符蹲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双手不住颤抖,血肉模糊。 仇爻持刀而立,傲然道:“习武之人,需脚踏实地,纵有天赐机缘,也要一步一个脚印,而你却仗着那些歪门邪道,妄图一步登天,仇某今日不杀你,你这条烂命,还不配死在仇某刀下!”说完又朝着叶灵素走去,神女殿众人早已听到风声赶来,见洪霸符也不是此人对手,纷纷心生惧意,不住朝后退去,若非入门之时被叶灵素在心间种下摄心蛊,需每日以丹药克制毒性,这些人恐怕早就四下而逃了。 仇爻好似索命杀神,步步逼近,每一步都踏在神女殿众人心口上。魏青见状,忙下令弓弩手射箭,自己则手持长枪,将冯谨行和叶灵素护在身后。万箭齐发,仇爻内劲外泄,护体真气应运而出,视这些箭矢为无物,魏青耍了个花枪,迎向仇爻,后者虽嫉恶如仇,却并非滥杀无辜之辈,见来人身披甲胄,修为平平,定是叛军将领,随手一刀砍下,魏青忙举枪格挡,可大力之下,只一刀,长枪便已脱手,仇爻不愿滥杀无辜,更不会和这些叛军一般见识,以刀做板,将魏青拍飞了出去。 魏青武艺不俗,乃是梁国军中前三甲的好手,却连仇爻随意一击也挡不住,那些围攻的将士见主将落败,哪敢再有所动作,纷纷放下手中兵刃,生怕惹怒了这尊大佛引来杀身之祸。仇爻环顾一圈,冷声道:“仇某并非心怀天下之人,天下归属与我无关,可你们这些甲士若想与我为敌,不妨试试,仇某不介意帮梁国狗皇帝一次,将你们这些叛军一网打尽!” 简简单单一句话,便将一众叛军震慑在当场,再无一人敢上前。 见大势已去,冯谨行苦笑一声,没想到自己几十年的谋划,到头来竟被这个仇爻给搅了局去,正想着如何应对,忽然身边叶灵素发出一声尖锐叫声,将身旁门众抓起,掷向仇爻,转而华为一道黑虹,将冯谨行裹挟其中,朝府外遁逃。仇爻大怒,丝毫没有怜香惜玉,将那两名遭受无妄之灾的神女殿弟子斩成两截,之后怒视着那道黑虹,气运全身,猛然挥出一刀,硬生生将那黑虹斩断! 一刀得手,黑虹内传来一阵凄惨叫声,之后便消失不见,仇爻并未追击,一刀斩去叶灵素三十年修为,已是心满意足。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下山 虽未能将叶灵素就地格杀,可一刀斩去妖女半生修为,对此仇爻已颇为满意,胸中怨气得以抒发。叶灵素携冯谨行遁逃,剩下的神女殿众妖女群龙无首,四下逃窜,仇爻对于魔教妖人本就深恶痛绝,自然要斩草除根,身如鬼魅,在场中左右飞旋,所到之处,妖女触之即死。 解决完神女殿众人之后,仇爻双刀已是血迹斑斑,场中充斥着浓郁而刺鼻的血腥味,仇爻双刀一甩,将这些污秽甩落,环顾一圈,又看向一旁的魏青,冷声道:“仇某今日前来,只为斩妖除魔,尔等若是想要阻拦,只管试试,在下手上这对弯刀,已斩杀无数妖邪,再多个几万人命也无妨!” 魏青苦笑一声,抱拳道:“多谢阁下高抬贵手,我等不过凡夫俗子,岂敢与日月争辉。”说着示意手下众将士让出一条路来。 仇爻冷笑一声,转身便走,临了留下一句:“如今魔教妖人已败,没了这些妖人庇护,尔等又是叛军作乱,这位将军不妨好好想想,仅凭你宜州十几万叛军,如何挡得住梁国狗皇帝的滔天怒火。” 仇爻走后,叛军众将士人人自危,无论事出何因,他们这些人造反乃是事实,谋逆本就是掉脑袋的大罪,以梁武帝的性子,便是牵连九族也不为过,不由齐齐看向魏青。副将沉声问道:“魏将军,仇爻所言非虚,如今齐王和叶宗主落败遁逃,我等该如何自处?” 魏青心如死灰,苦笑道:“唯有兵来将挡,水来土屯。” ———— 梁国庆阳城内,冯靖全接到宜州线报,龙颜大悦,对着曲怀尔一顿恭维:“帝师这一招借刀杀人当真妙极,我大梁不费一兵一卒就成功平定了齐王叛乱,如今宜州只剩下魏青为首的十五万叛军,不足为惧,朕只需下旨命樊于虎前去镇压即可。” 曲怀尔却是问道:“不知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这十五万叛军?” 冯靖全不假思索道:“自然是杀光他们。” 曲怀尔却是皱眉道:“如今天下梁楚争霸,遥想三年前,两国兵力大致相当,都在八十万上下,可因宜州叛乱和司空厉偷袭我大梁北境两件事,我两国折损兵力共计九万,加上那倒戈的十五万叛军,如今梁国兵力只剩下不足六十万,若非我大梁城池坚固,又是防守一方,面对二十万兵力差距,无论如何也挡不住楚国大军南下脚步。而征讨叛军,一定还会再有伤亡,如今我大梁风雨飘摇,可经不起这般内耗,故而这种叛军该杀,却不该由咱们动手,要让他们死得其所。” “还请帝师明示。” “十五万叛军,皆是我大梁儿郎,其中更有半数为宜州本土人士,谋逆造反本就是诛九族的大罪,这些将士的父母妻儿、亲朋好友,皆为我梁国子民,叛军该死,但他们的亲人却可避免这场无妄之灾,陛下大可下旨,让这些叛军前往北境,与楚贼一战,凡斩杀楚军一人,其家中亲属便有一人可免去死罪,斩杀楚军两人,便可免去两名亲属死罪,以此类推,不愁不能让这些本该必死的叛军发挥最后的作用。”曲怀尔沉声道。 自冯靖全继位以来,曲怀尔便谏言,令梁国军中将士回到各自出生地驻守,如此一来,若是碰上敌军攻城,身后有自己的亲人在,这些将士势必会全力抵抗,故而宜州大军中有大半数皆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 冯靖全拍手叫好:“帝师此计甚妙,就按帝师的意思办!” ———— 随着冯靖全下旨,作为与宜州相邻的并州将军樊于虎代为传令,率三千精锐前往清河城。城上叛军见到那面并州军旗,心知大祸临头,打算做最后的殊死一搏。 樊于虎策马站在城下,朗声道:“诸位宜州军的弟兄们,本将樊于虎,今日前来只为劝降,还请魏青将军出城一见。” 魏青站在城楼,死死盯着城下的樊于虎,听闻手下探子来报,樊于虎今日只带来了三千甲士,算是给足了诚意,半晌后终于定下心来,单人单骑,出城碰面。 这二人都是梁国数一数二的猛将,且都曾任李剑下属,可随着二人的选择各不相同,如今的地位可谓天壤之别。魏青看向樊于虎,苦笑道:“樊将军,好久不见,将军此次当真是为了劝降而来?非是魏青不信将军,委实是不信梁武帝会如此宅心仁厚。” 樊于虎翻身下马,来到魏青身前,笑道:“别说你不信,我老樊也不信他冯靖全会有这般好心。此地无人,老樊不妨和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若非大将军不愿反,我樊于虎早就揭竿而起了,魏老弟这次事儿办的爽利,可惜运气不好,碰上了一个搅局的仇爻。” 魏青摇头苦笑:“樊将军就别再挖苦我了,魏某知道,造反是掉脑袋的大罪,便是我等开城投降,只怕也难逃一死,魏青死不足惜,也连累了这十五万弟兄跟着我一起饱受骂名。” 樊于虎沉声道:“皇帝老儿下旨,命我老樊前来知会你一声,叛军作乱,本是诛九族的大罪,魏将军孑然一身,自可不去理会,可你身后那十五万将士,人人家中上有老下有小,皇帝老儿特意下旨,恩准尔等戴罪立功,前往雍凉战场,与楚军厮杀,用楚军的命,换取自家亲人的性命,若是魏将军不答应,大军随后便到,届时城门攻破,以冯靖全的性子,必定屠城,鸡犬不留,百姓何其无辜,还请将军三思。” 见魏青犹豫不决,樊于虎叹道:“魏将军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请为这十五万大军的亲人想想,宜州虽不似江南富饶,可若是梁武帝下旨屠城,一州三城,近一百二十万百姓难逃一死,届时宜州可真就生灵涂炭了。大将军此刻正在凉州与百里劲大军对峙,抽不出身,特命樊某前来劝说将军,若非如此,我老樊又怎会来蹚这趟浑水。” 魏青神色凄苦,没想到自己的决定,竟牵动着百万无辜百姓跟着受牵连,最终叹息一声,涩声道:“魏某明白了,多谢樊将军。” ———— 春去秋来,花谢花开,三年时间转瞬即逝。梁楚之间战乱不断,可投入几十万人的大规模战事却是少有,梁国兵力劣势,只能转攻为守,而楚国并无必胜把握,也不敢轻易孤注一掷。 与此同时,独自在山上练枪的卢怀远也年满十五岁,按照曹邛生前安排和凌霄云的叮嘱,卢怀远打算离开剑神山,前往楚国鄱阳城,去寻找大楚军神司空厉,投身军伍。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不打不相识 卢怀远自小在山上长大,少有下山经历,而将其视为心头肉的梅舒雁自是万分不舍,好一顿叮嘱,生怕这个视为己出的孩子在外受了半点委屈,剑神山生活虽贫苦,但梅舒雁持家有道,分别之际,硬塞给卢怀远几贯铜钱和一把碎银,卢怀远百般推辞,不肯收下。梅舒雁嗔道:“臭小子,所谓穷家富路,此去鄱阳城路途遥远,梅婆婆买不起马匹,只能多给你些盘缠,路上想吃什么就买点什么,别饿着自己。”说着泪眼朦胧,忍不住撇过头去。 其实梅舒雁打心底里不想卢怀远离开剑神山,但她明白卢怀远身上减负的责任,更不想曹邛死不瞑目,只得强忍悲痛。卢怀远自幼跟着梅舒雁长大,心中也是万般不舍,可连年战乱,百姓民不聊生,卢怀远不愿见到世人受苦,决心重塑这座天下,当即跪下磕了三个响头,以报梅舒雁养育之恩,便起身告辞。 梅舒雁在身后呢喃道:“臭小子,若是在外受了委屈吃了苦,只管回山上来,婆婆会一直在这等你回家。” ———— 如今卢怀远虽刚刚年满十五,可自幼修行,根骨已打磨的极为强悍,加上身材修长,那杆断魂枪如今使起来也颇为得心应手,便用布条将长枪裹好,背在身后,根据梅舒雁的指示,朝着鄱阳城走去。 此时正值战乱,不少人活不下去,只能在夹缝中求存,占山为王,各大小山头林立,卢怀远为避免与之发生冲突,耽搁时间,都挑选大路行走,避开偏僻小路。 楚国十二城皆有重兵把守,以防梁国探子潜入其中,卢怀远并无官家身份,只得绕城而走。楚国境内地理情况其实和中原正统的梁国相差无几,也有不少崇山峻岭,不过比起南方的山清水秀,楚国境内山川更显粗粝,山野深处更是埋葬了千百年来途径此地商贩的累累白骨。 卢怀远一路走的不慢,但也绝对算不上急,看着不远处的一座高山,卢怀远擦去额上汗珠,看到山脚岔路口有一座略显破败的小酒肆,卢怀远会心一笑,连日赶路,倒是觉得有些肚饿,便埋头走了进去。 酒肆不大,如今连年战事,往来商贩数量急剧减少,酒肆内空空如也,只有一名小二倚靠着柜台打盹,听到动静,睁开惺忪睡眼,问道:“这位客官,需要点什么?” 卢怀远拍了拍肚子,笑道:“小哥,在下连日赶路,有些饿了,可有吃食?” 那小二挠了挠头,致歉道:“实在是不好意思,小店只有酒,没有吃食。” 卢怀远极少饮酒,可他师从凌霄云,倒也能喝上几杯,便笑着问道:“那就请小哥给在下筛上一碗酒来。” 小二点了点头,满脸堆笑:“客官,小店只有自家酿制的杏花酒,三文钱一碗,五文钱两碗。” 卢怀远从怀中摸出五枚铜钱,放在柜台上:“那就请小哥筛两碗酒来给在下解解渴。” 不多时,小二筛来两碗酒,虽是乡野村酒,却也是香气扑鼻,卢怀远将一碗酒一饮而尽,吐出一口酒气,赞道:“好酒!” 只见店小二又拿来一盘自知的咸菜,说道:“这碟下酒菜是小人自知,送给客官下酒,不收钱。” 卢怀远抱拳谢过,就倚着柜台,就着咸菜慢饮第二碗。或是许久不见往来客人,小二也没了睡意,起了攀谈的兴致,和卢怀远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客官是从哪里来,要去往何处啊?” 卢怀远身世特殊,便故意隐瞒道:“在下从北方而来,奉家里长辈之命,要去往鄱阳都城寻一位故人。” 店小二一脸神往,叹道:“鄱阳城啊,听说那里富饶繁华,光是城楼就有百尺高,若是有机会,小人也想去长长见识。” 卢怀远揶揄道:“腿长在小哥自己身上,想去随时都可去。反正你这酒肆也没有什么生意不是。” 店小二却是一阵愁眉苦脸:“客官说的在理,可如今正值乱世,往来商贩少了许多,小人这间酒肆也越发冷清。看客官仪表堂堂,龙行虎步,想来是习武之人,奉劝客官一句,此地向南三十里,便是大名鼎鼎的清风寨,山寨大当家的修为不弱,手下有五名兄弟也个个身手不凡,在前方占山为王,做着打家劫舍的勾当,客官若是想要去鄱阳城,最好绕路而行。” 卢怀远致谢道:“多谢小哥提醒,在下自有分寸。”这趟是卢怀远首次独自下山,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打小便听梅舒雁说过,无论楚国、梁国,城与城之间多有绿林好汉占山为王,做着打家劫舍的勾当,其中不乏武艺不俗的好手,卢怀远有意结交一番,也好说服这些人与自己一同投军。 正当二人闲聊之时,酒肆外传来脚步声,两名少年携手走进酒肆,小二小声嘟囔道:“今日这是吹了什么风,怎的一下来了这么多人。”也正因这句话,卢怀远偷偷留了个心眼。 只听那二人大呼小叫道:“小二,来二十坛杏花酿!我家大哥要在寨中设宴。” 听闻此言,小二冷汗直流,方圆五十里,能有如此手笔的,恐怕也只有清风寨那群马贼,二十坛酒虽不值什么钱,可若是得罪了清风寨,自己小命不保,只得硬着头皮前去搬酒。 这时,其中一人一个踉跄,撞向卢怀远,后者侧身闪过,却只觉怀中一轻,伸手一摸,钱袋已不见踪影。卢怀远冷笑一声,好小子,偷到我头上来了!厉声喝道:“年纪轻轻便不学好,竟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快将小爷的银子还来!”说着一把抓住那少年手腕,猛一发力,钱袋从少年手中掉落,卢怀远弯腰接住,重新放回怀里。 清风寨占山为王,方圆百里无人敢惹,何时受过这等鸟气,那被卢怀远擒住的少年忙道:“四哥,点子扎手,咱们并肩子上!” 另一名少年闻言,从腰间摘下一对一尺来长的铜锤,不由分说便砸向卢怀远脑袋,后者身随心动,朝后退上两步,躲过这一击,随即展开架势,示意二人一起上。 第二百三十五章 入寨 两名少年山贼对望一眼,暗暗心惊,没想到在这荒郊野岭竟能碰见此等身手的同龄人,可他二人都是刀尖舔血之辈,又岂会被卢怀远轻易吓退,见对手摆开架势,充满挑衅意味,二人相互使了个眼色,分头而上,一人手持铜锤,一人高举短枪,联手攻向卢怀远。 卢怀远师从曹邛、凌霄云两位绝世高手,如今已达碧微境巅峰,寻常山贼,又怎是他的对手,只不过下山之时梅舒雁有交代,不可随意向寻常人动用全力,加之曹邛在其体内种下的三道禁制,卢怀远只能处处留手,连背后长枪都不曾抽出。 可即便如此,修为高超的卢怀远也绝非那两名山贼可以轻易抗衡,不多时便落入下风,好在二人相识多年,彼此之间配合默契,下流招式层出不穷,眼见不敌,尽是些戳眼掏裆的无赖路数,卢怀远师出名门,哪里碰上过这等下作打法,不胜其扰,一时间倒也拿那二人没有办法。 对于这些下作招式,卢怀远怒从心起,下手不由重了几分,一掌将二人逼退,本想将身后长枪抽出,好好教训二人一番。突然之间,一道人影从天而降,踉踉跄跄跌进酒肆,正是一位美貌少女,明眸皓齿,却英气逼人,腰间别着一柄狭长古剑,酒肆中四名男子都被少女的突然闯入给吸引,停下手中动作,直愣愣看着少女。 那少女心生不悦,对那些无礼的目光视而不见,转头看向小二,冷声道:“小女一路奔波,口渴的紧,劳烦小二哥给些水喝。” 那小二哪敢怠慢,打来井水,少女接过水碗,一饮而尽,抱拳谢过,丢下几枚铜板,之后冷哼一声,走出酒肆,接着默念剑诀,腰间长剑好似通灵一般,悬于半空,少女嗔道:“我今日有要事在身,不然定要你这几个臭无赖留下那对招子!”说完竟跳上长剑,御空离去。 卢怀远心中大惊,御剑飞行乃是曹邛绝学,这少女又是从何习得,其余三人也是张大嘴巴,不敢相信这少女竟如传说中那般可御剑飞行。 不再理会那两名山贼,卢怀远紧随少女脚步,追出酒肆,发足狂奔,想要问清少女身世。 感到身后有人跟随,少女停下脚步,冷冷盯着卢怀远,初次见面,此人眼神轻佻,让少女对其印象并不算好。 卢怀远抱拳道:“姑娘莫怕,在下卢怀远,并非歹人,只是见姑娘这御剑法门让在下想到一位故人,这才追来询问,敢问姑娘芳名,师从何处?” 少女冷哼一声,啐道:“你这小色胚倒是和里面那几人不同,我来自悬剑崖,至于姑奶奶的芳名,你大可自己去悬剑崖打听打听!”说完御起脚下长剑,飞向远方,消失不见。只留下卢怀远徒在原地,口中默念“悬剑崖”三个字。 卢怀远失望而归,回到酒肆,那两名山贼犹在,店小二躲在柜台后,悄悄给卢怀远竖起大拇指,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卢怀远知道此人会错了意,也不想辩解,看向那两名山贼,笑道:“二位还要打么?” 稍稍年长那山贼收起铜锤,抱拳道:“不打了,公子修为高深,我二人联手也不是你的对手,就不自取其辱了,在下于洪,在清风寨落草,排行第四,这位使短枪的,是我六弟何康。” 卢怀远见对手主动示弱,当下也抱拳回礼道:“在下卢怀远,今日得见两位少年英雄,何其幸哉。” 何康小声嘟囔道:“我二人虽打不过你,可咱们大当家的身负陷空境巅峰修为,若你二人放对,你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卢怀远微微一笑,都是年轻气盛的年纪,自然不愿自承技不如人。 于洪毕竟年长几岁,虽落草为寇,也是时势所逼,深知冤家宜解不宜结的道理,笑道:“卢公子莫怪,我大哥向来喜欢结交天下英雄,恰逢今日是他三十岁寿宴,不如请卢公子随我二人一同上山,也好与我大哥结交一番。” 卢怀远首次下山,对这些本就充满好奇,如今战事并不吃紧,也不着急前往鄱阳城,便欣然答应,对于疯狂使眼色的小二视而不见。 待到三人离开酒肆,小二趴在柜台上自顾自倒上一碗茶水,唉声叹气道:“进了清风寨,泥菩萨也得掉一层皮,只盼这位公子吉人自有天相,自求多福吧。” 清风寨四面环山,周围群树环绕,十分隐蔽,三人走了好一阵,才抵达山寨。 恰逢山寨大当家的成志浩三十寿辰,寨子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三当家刘存理一身儒士打扮站在寨子入口,见到于洪、何康姗姗来迟,沉声道:“怎的去了这么久,今日大哥寿宴,万不可耽搁了良辰吉时。”又见到一旁的卢怀远,疑道:“这位公子是?” 于洪抱拳道:“三哥莫怪,我二人奉命出寨置办酒水,恰巧碰上这位卢公子,卢公子武艺高强,我与六弟联手也不是他的对手,小弟心想大哥素来喜欢结交天下英雄人物,这才斗胆邀请卢公子前来,好向大哥引荐一番。” 刘存理点了点头:“抱拳道,在下刘存理,山寨中排行老三,来者皆是客,请卢公子入寨一叙。” 卢怀远抱拳回礼:“在下见过刘三哥。” 四人结伴走入山寨,卢怀远被特意安排在主座,成志浩见到陌生人,先是眉头一皱,听到于洪介绍之后,才舒展眉头,笑道:“卢公子请坐,今日成某三十大寿,卢公子来得正巧,成某素来喜欢结交英雄好汉,听我四弟所言,卢公子年纪轻轻修为已是不俗,今日你我定要不醉不归!” 第二百三十六章 义结金兰 清风寨除去这六位当家之外,更有家眷门众三百余人,几乎人人都是受战火侵袭,被迫落草,楚人、梁人皆有之,大当家成志浩性格好爽,即便与卢怀远首次见面,也是相谈甚欢,对于手下人的敬酒,更是来者不拒,酒到杯干。 而卢怀远作为新面孔,又是连四当家和六当家联手都对付不了的少年英雄,自然受到特殊照顾,被周围人起哄着喝了不少酒,他虽然内力深厚,却也觉有些不胜酒力,舌头打结,脑袋晕晕乎乎。 酒过三巡,几人谈话也就少了几分交浅言深的顾忌。成志浩看向卢怀远放在一旁以布条包裹好的兵刃,笑问道:“若成某猜的不错,卢兄弟这包裹着的是一杆长枪吧,不知兄弟师承何处?” 卢怀远却是为难道:“成大哥说的不错,在下的确使枪,至于师承,家师万般叮嘱,不可向旁人透露,还望成大哥谅解。” 成志浩也没有强人所难,摆手笑道:“不碍事,卢兄弟人中龙凤,想必令师也是天下有名的英雄人物。”一旁的于洪打趣道:“卢公子本领高强,便是你说师从枪仙凌霄云,我等也信服。”一众人闻言,皆是拍手大笑。 卢怀远嘴上打着哈哈,心中暗想道,假使这些人知道了真相,不知又该作何感想。 成志浩站起身来,向卢怀远介绍道:“卢兄弟初来乍到,容成某向你介绍寨中几位弟兄。三弟刘存理、四弟于洪和老么何康你已见过。”说着指向一旁一名膀大腰圆的壮汉,笑道:“这位便是我山寨二当家关飞兄弟,擅使拳法,和成某一般,也有陷空境的不俗修为,他身旁那位,则是五弟齐天雄,乃是一位观海境剑客。” 卢怀远一一抱拳行礼。 又听成志浩说道:“如今山寨以成某这六位兄弟为首,寨中共有一百八十人,除去我兄弟六人外,家属女眷占去大半,剩下的也都是和咱们一般,被战事毁去家园的可怜人。” 卢怀远不禁问道:“乱世当道,敢问成大哥为何不率领这群兄弟投身军伍,反而在这占山为王,做起打家劫舍的勾当?” 成志浩摇头苦笑,一旁的刘存理叹道:“卢兄弟误会了,我等虽落草,却并非恃强凌弱之辈,寨中有良田百亩,圈养牛羊家禽,足够咱们自己自足,又何必去做那打家劫舍的勾当,我等之所以聚集在这清风寨,无非是想在这乱世之中好好活着罢了。” 卢怀远举目四望,果真见到山上被开垦出不少田地,不远处也有羊圈牛圈等,且寨中以女子居多,人人清贫却自足,想来先前酒肆小二所言不过也是道听途说。 又听刘存理说道:“卢兄弟年纪小,不知世道坚信,若非战乱,谁又愿意背井离乡,在这山寨之中苟活。我等本为燕国旧人,大哥祖上更是燕国边陲重臣,只可惜奸臣当道,惨遭小人陷害,这才不得不拖家带口离开家乡,从此隐姓埋名,只为躲避仇人追杀,之后燕国覆灭,成大哥大仇得报,却起了归隐之心,便在这山寨中定居下来,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至于其他几位兄弟,也是受战火侵袭的可怜人,听闻大哥宅心仁厚,这才纷纷前来山寨投靠。” 卢怀远赧然道:“诸位好汉莫怪,是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说完一揖到底,诚心道歉。 成志浩将卢怀远扶起,笑道:“这些陈年往事,原本成某不愿提起,原本今日设宴,也是想和山寨众人共同庆祝一番,原本卢兄弟来到此地,我等还担心你是楚国朝廷派来的内应,可见卢兄弟一片赤诚之心,一顿酒下来,成某对你十分欢喜,这才放下戒心。同样,我等以诚相待,也不想卢兄弟听信旁人之言,心中有所芥蒂。” 卢怀远心中有愧,便转移话题道:“如今乱世当道,成大哥既为将门之后,为何不投身军伍,以成大哥的本事,定可大展宏图,难道成大哥想一辈子都躲在这山寨之中么?” 成志浩苦笑道:“虽说我燕国是因奸臣当道,燕王刚愎自用,才导致覆灭,可毕竟是他楚国失约在先,才导致燕国灭亡,此等国仇家恨,我成志浩又如何能提楚国效力!” 卢怀远叹道:“成大哥有所不知,在下本为梁国人,却自幼父母双亡,被家师收养,在楚国长大,可在下从不以梁人自居,同样也不会以楚人自居,在下这趟也是为了前往楚国国都鄱阳城,去寻司空厉,想在军中谋个一官半职。” 成志浩讶道:“如今梁楚争夺天下,卢兄弟既为梁人,为何不去为梁国效力,却要转投楚王门下?” 卢怀远沉声道:“在下向来不问出身。在下之所以选择投军,全因年幼时曾和家师亲临战场,亲眼目睹了战场将士厮杀,百姓流离失所,乱世之下,想要出一份力而已,侍梁也好,侍楚也罢,都不妨在下为这座天下,为黎民百姓出一份绵薄之力。成大哥可知在下所愿为何?” “还请卢兄弟明示。” 卢怀远眼神坚毅,朗声道:“在下所愿,不过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成志浩喃喃道:“卢兄弟志存高远,心怀天下,无愧怀远二字,成某自愧不如,今日你我相遇,也算是一桩缘分,卢兄弟若是不嫌弃,我等不妨结为异姓兄弟!” 卢怀远拍手笑道:“如此甚好,正合在下心意。” 几人都是不拘小节的年轻英杰,也并未挑选良辰吉日,趁着成志浩寿辰,双喜临门,命人准备好香烛、金兰香、结义酒等物,几人依次在堂前跪了下来。 成志浩举香拜向八方,朗声道:“四维八方,皇天后土,我成志浩今日与卢怀远结为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今日之后,共当患难,共享欢乐,如违此誓,死无葬身之地!” 余下几人,也跟着大哥一同,念诵结义词。 按年龄排行,卢怀远比于洪岁数小些,却年长齐天雄几月,便排在第五,几人之中,唯有何康哭丧着脸,涩声道:“大哥寿宴,新结交了一位兄弟,本是好事,却苦了我何康,从六弟变成了七弟。” 齐天雄打趣道:“六弟也好,七弟也罢,你不还是老么!在意这些作甚。”几人闻言,哈哈大笑。 卢怀远转念一想,自己也不急着去往鄱阳城寻找司空厉,便在这清风寨里住了下来。 第二百三十七章 伏脉千里 因三年前仇爻横插一脚,齐王叛乱算是彻底告破,神女殿更是几乎一日覆灭,仅存下叶灵素携冯谨行以巨大代价逃出生天,又躲进南疆深山之中,苟且偷生。 冯谨行更是一夜白头,原本保养得当不显苍老的脸上也生出道道皱纹。此次起义失利,冯谨行不怪任何人,仇爻的横空出世,打乱了原本部署的一切计划,而在这位几乎天人之下无敌手的武道大宗师面前,任何道理,计谋,都成了笑谈。看向一旁同样意志消沉的叶灵素,冯谨行叹道:“许是梁国作为三百多年来中原正统,高高在上惯了,一直以来无论楚国、燕国,在梁国眼中不过只是北方蛮夷,上不得台面,更造不成威胁,这才导致梁国一直以来重文抑武,武将也好,武夫也罢,一直不被历代帝王放在心上,我身为梁国藩王,自然也不能免俗。” “哪怕先有文士郭元一步入圣,一人攻打庆阳城,后有剑神曹邛在庆阳城一举入天人境,不仅破了空山圣僧的不败金身,更是在庆阳城降下一场百年不遇的剑雨,我依旧没有如何重视这类武夫,总觉一人而已,即便有通天之能,在数以万计的大军面前,又能斩杀多少人?最终仍是逃不过力竭而亡的下场。” 起兵失利之后,冯谨行万念俱灰,不再以朕自居,“我生于帝王家,对于世间之事,比起寻常百姓,知道的只会更多,哪怕明知当年司空厉和刘怀亮二人联手杀得梁国十万大军溃不成军,仍是心存侥幸,觉得有你神女殿相助,哪怕遇上了天下第一的凌霄云,也能有一战之力。直到真正面对上这类绝顶武夫,方知何为蚍蜉撼大树。” 冯谨行造反失败,受损最大的莫过于野心勃勃的神女殿宗主,也正因这次失利,冯谨行身上气运大减,叶灵素伤势恢复缓慢,整整三年时间,被仇爻刀罡造成的内伤仍是不见好转,更别说最后那一刀,斩散自己三十年修为,几乎硬生生斩断自己的长生路。如今躲藏在南疆深山之内,也只能浑浑噩噩,纵使心中怨气滔天,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因空山圣僧与曹邛的缘故,仇爻与冯靖全之间的仇恨可谓不共戴天,但仇爻本就亦正亦邪,是非过错全凭自己心意,前往宜州清河城去寻叶灵素的麻烦也不过是当年这神女殿惹到了自己而已,白白给冯靖全做了一次刀手,也因仇爻的搅局,天下大势随之发生改变,原先兵力占据巨大优势的楚国隔岸观火,本可坐收渔翁之利,却因魏青等叛军良心未泯,为了城中父母妻女,奉旨前往梁国北境与楚军交战,十五万叛军,硬生生拼掉了楚国近二十万精锐,若非百里劲与闻讯赶来的司空厉联手力挽狂澜,只怕楚军伤亡还会更多,宜州叛军悍不畏死,气势惊人,虽最终仍是逃不过战死的下场,却为亲人争取到了一线生机,冯靖全更是信守承诺,不再追究连带责任,仍将宜州百姓视为梁国子民。至于这些叛军家属会否怀恨在心,伺机报复,高坐龙椅之上的冯靖全自然不会放在心上,民不与官斗,更何况还是手无寸铁的寻常百姓,如何去挑战帝王的权威。 ———— 楚国都城鄱阳城皇宫内,如今的大楚朝堂可谓人才济济,出去百里劲仍需镇守雍州与李剑大军对峙,司空厉时长闭关修行之外,其余几人每日都会在宫中相聚。 三年已过,楚王陈雄步入中年,身上戾气渐消,却更增帝王威仪,云婉珂于五年前诞下一名龙子之后,在后宫的地位更是扶摇直上,她虽非出生于楚国名门望族,却也是楚国江湖一流宗门的千金大小姐,不仅云万楼将其视为掌上明珠,陈雄更是对她偏爱有加。而云婉珂也不负众望,随着年龄的增长,将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越显母仪天下之风。 皇宫内,曾经的大楚国师宋进阳在李密先到来之后,越发显得失势,只不过二人同为书院学子,情同手足,宋进阳对此倒也不以为意,他本就是老好人的性格,如今李密先在楚国朝堂大放异彩,身为仅剩的同窗,宋进阳更是打心眼里为他高兴。 楚王陈雄与冯靖全不同,除去早朝之外,没有太多规矩,那张龙椅也是能不坐便不坐,君臣几人就在大殿中央摆上一张硕大的沙盘,由李密先为众人剖析当下局势。 “自当年由军神和百里将军亲自领兵南下攻梁,又被李剑一招围魏救赵被迫撤军,之后宜州叛军不知为何出现在雍凉战场,打了咱们一个措手不及,之后三年,虽双方边境仍不断爆发小型战士,可总体而言,双方兵力差距并不算大,大致持平。” 陈雄笑道:“李先生有话不妨直说,这些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就不必再过多赘言。” 李密先拱手道:“陛下教训的是。在下与国师曾私下探讨过,自那次我大楚奇袭梁国北境之后,李剑有了防备,自然会加倍小心,我大楚想要再偷袭得手,难如登天,如今梁国境内虽人才凋零,但李剑犹在,我大楚若想在李剑的防御下夺取梁国乃至整个天下,需有新生力量破局才是。” 陈雄挑了挑眉,示意李密先继续。 后者润了润嗓子,开始侃侃而谈:“梁楚相争,原本只是国力、兵力的比拼,至于那些虚无缥缈的气运,暂且不谈,可如今两国兵力、国力大致相当,故而谁也奈何不了谁,而我大楚作为偏安一隅的矣谒一方,并非天下正统,如今不过是得势才能顺应而起,需在大势耗尽之前夺取中原大地,一旦这股气势耗尽,不过数十年国祚的大楚将无法与梁国抗衡。” “攻城本就难于守城,我大楚如今想要破局,除去奢盼梁国境内再起内乱之外,只有两个法子。其一,军神作为当之无愧的沙场第一人,如今号称天人之下无敌手,若军神修为能够更进一步,真修成那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天人境高手,梁国就在城墙再坚固,将士再勇猛,李剑再用兵如神,也绝对拦不下一个天人境的司空厉,哪怕退一万步说,只要军神入了天人境,天下何处去不得,如今梁国武道宗师凋零,军神就算单枪匹马杀进庆阳城,摘下冯靖全的脑袋,只怕也没人拦得住!” 陈雄叹道:“此计确为一道良策,只不过武道修行本就不易,尤其是到了司空这等境界之后,寡人虽不习武,亦知其中艰辛,李先生想要司空修为更进一步,谈何容易。” 李密先沉声道:“在下也知其中艰辛,故而还有第二策。如今我大楚需全力对付梁国,以致西北不少部落偷偷拥兵自立,虽说如今规模尚小,可这些游牧部落战力却不容小觑,若是放任不管,迟早成为一大祸端,不如趁早收服,化为己用,若能联合西北诸多部落的力量,加以操练,未尝不能打造出一支战力不俗且悍不畏死的奇军。” 第二百三十八章 祸从天降 却说卢怀远在山寨住下之后,每日练功不缀,每每练枪之时,何康都会在一旁观望。经过几日短暂的相处,卢怀远发觉这位年纪最小的老么,面冷心热,且此人根骨极佳,远胜其余五位兄弟,只可惜后天无名师指点,这才导致其修为偏低,若有高人领路,将其带入正途,以后成就或也能达到二等境界。 可别小看这武道二等境,世间武人何止千千万,能入上三境的本就屈指可数,二等境界更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而卢怀远年少时之所以对这些高手见怪不怪,没有太多敬畏之心,也是因为曹邛和凌霄云的关系,如今随着年龄的增长,卢怀远心智更加成熟,也明白了寻常武人想要登上二等境界是有多么不易。 何康见卢怀远枪出如龙,尤其是那枪花,几乎微不可见,他本就从**武,眼界颇高,忍不住出声赞赏道:“五哥这手枪法使得精妙,不知五哥如今何等境界?” 卢怀远也不藏私,笑道:“古书有言,枪法共分为六层境界,神化、通微、精熟、守法、偏长、力斗,在下不才,如今已近通微境界。所谓久习长枪,功臻上乘,可由枪悟道,人枪合一,枪生灵性而达神化之境,至此之后,招无定式,法无定法,枪技纵横天下,神意达于九天,法于自然,一法不立,可忘生死,舍荣辱而超凡入圣,除人我之相,由枪道悟天道,由天道悟人道,在下这身枪法也只是看着精妙,离绝顶高手还有很大一段差距,七弟你是没见过我师父使枪,那才叫真正的通神。” 何康被勾起兴致,左顾右盼,见四下无人,便压低嗓音问道:“五哥,你的师父究竟是谁?难不成真像哥哥们说的是那枪仙凌霄云?” 卢怀远微微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转移话题道:“七弟,你也使枪,不如我俩切磋一番如何?” 何康苦笑道:“我不与你切磋,你我二人修为相差太大,我就不自取其辱了,等什么时候我练到精熟境界,再与你切磋。” 卢怀远也不强求,笑着问道:“大哥他们天天忙里忙外,倒是你小子整日偷闲,也不知道去帮帮大哥。” 何康哭丧着脸,叹道:“五哥你初来乍到,别看咱们山寨规模不大,可上下一百来口人,每日也要吃喝拉撒,大哥将门之后,信奉盗亦有道,不愿做打家劫舍的勾当,至于劫富济贫之类的侠义之举,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楚国律法森严,凡入室偷盗者一旦抓获,无论何因,必定枭首示众,若非山寨里的婶婶娘娘们心灵手巧,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开垦出百亩良田,有圈养牛羊家禽,我们可连饭都吃不上了,除此之外,大哥还要传授寨中其他兄弟武艺,以求在乱世之中有个自保的手段,如何能不每日忙碌,小弟我年纪小,大哥不想我过度操劳,只指派些体力活给我。” 卢怀远沉吟道:“乱世之下,隐居深山,以求苟全,倒也不失为求存之法,可你真就打算一辈子待在这清风寨中么?” 何康哭丧着脸,说道:“虽说大哥寿宴那日,五哥的一番话听的小弟我热血沸腾,深感认同,可我如今不过才十三岁的年纪,我自幼父母双亡,一路颠沛流离,是大哥好心收留了我,如今我年纪还小,没有五哥那么远大的志向,只想待在大哥身边,好好活着,至于以后,且看大哥如何安排,走一步看一步呗。” 卢怀远微微一笑,所谓人各有志不可强求,对于这位比自己还要年轻的小弟,卢怀远十分对胃口,拍了拍何康的肩膀,笑道:“如此也好,乱世之下,活着远比一切更重要。” 正当此时,有手下深色慌张急匆匆跑来:“五当家、七当家,小人奉大当家之命,特来请两位前往聚义堂,有要事相商。” 卢怀远见他神色凝重,忙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那门众摇头道:“具体详情小人也不知,只不过听三当家说,近日来附近出现了不少生面孔,连百里外双龙山大当家鲁双杰也在其中,像是逃难一般。” 卢、何二人不敢耽搁,赶忙向着聚义堂快步走去。 聚义堂中,清风寨几位当家齐坐一堂,成志浩身旁还坐着一位虎背熊腰的壮汉,身上伤痕累累,显然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见卢怀远和何康到来,成志浩示意二人入座,转头介绍道:“鲁兄,这位是成某新交的兄弟,名叫卢怀远。”又转头看向卢怀远说道:“五弟,这位是双龙山的鲁双杰鲁大当家,今日特来咱们清风寨有要事相告。” 卢怀远抱拳行礼后,与何康坐在末席。只听鲁双杰说道:“成大当家和清风寨的诸位弟兄们有所不知,鲁某与诸位一般,都是为免受战火侵袭,才背井离乡,在这荒山野岭占山为王,以求自保,一直以来恪守本分,不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对于往来商贩,也是以礼相待,不敢逾矩,我等这些人虽为山贼,却一直和楚国朝堂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可近几日来,不知为何,楚王下令,各地征收民兵,我等这些人自然被列为重点目标,鲁某之所以落草,本就是不愿参与战争,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凄惨下场,这才与那些楚军起了冲突,若非鲁某跑得快,只怕已成了楚军刀下亡魂,今日特来此地通知诸位弟兄一声,楚军迟早也会搜查到此处,诸位还是尽早做好打算,如何应对吧!” 成志浩闻言,也是神色凝重,他与鲁双杰平日里来往虽不多,却也知这位双龙山大当家武艺不俗,与自己伯仲之间,寨中也有不少兄弟,总体而言,即战力比起自己这清风寨,还要强上一线,若是连他双龙山都无法阻挡楚军脚步,清风寨又该如何自处。 第二百三十九章 真相大白 又听成志浩问道:“敢问鲁大当家,此次楚军突然发难,双龙山逃出多少弟兄?” 鲁双杰眼含热泪,叹道:“不瞒成兄弟,这次天降横祸,我双龙山几乎全军覆没,除了鲁某之外,无一人幸免。” 成志浩又询问了一些细节,可鲁双杰一直支支吾吾,说道动情处,忍不住泪如雨下。清风寨众人见这位顶天立地的汉子哭成个泪人,也觉心酸,同时生出一股兔死狐悲之感。 唯有卢怀远见此人眼神躲闪,似乎并未吐实,不由默默留了个心眼。 成志浩天生热心肠,将鲁双杰安置好住处之后,和其余几位当家坐在聚义堂内。成志浩开口问道:“诸位弟兄,我等与双龙山一般,都是被迫落草为寇,可谓一条绳上的蚂蚱,如今楚军不知为何大肆剿匪,我等该如何应对?” 几人之中,二当家关飞性子最为火爆,闻言怒道:“怕什么,大不了和楚军拼了!” 而刘存理作为山寨智囊,却理性分析道:“二哥莫急,我清风寨虽有近两百人,可半数以上均是老弱妇孺,势力比起双龙山仍有不足,连鲁大当家都拦不住的楚军,我等如何应付?为今之计,要么归顺朝廷,要么就只能向深山里迁徙,躲过这次围剿。” 关飞厉声道:“躲?能往哪里躲!我等之所以相聚在这清风寨,为的就是能在乱世之中苟活,若是真归顺了楚国,我等这些贱民没有正儿八经的官家身份,一旦楚国与梁国发生战事,我等必当首当其冲,届时惨死沙场,这些手无寸铁的女眷在这乱世之中没了依靠,还不给旁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几人一时间僵持不下,成志浩也想不出好方法应对。 聚义堂内乱作一团。只听卢怀远一声大喝,其余几人这才安静下来。 卢怀远沉声道:“诸位兄弟,请听在下一言。” 成志浩知道卢怀远身世不俗,好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忙说道:“卢兄弟有何高见?” 卢怀远说道:“在下因师承的缘故,年少时曾与司空厉有过数面之缘,此人并非蛮横无理之辈,况且在下自小在楚国长大,久闻这位大楚军神治下有方,即便是战前征兵,也不会以如此粗暴的方式,且小弟刚刚观察鲁大当家,见此人眼神躲闪,似有隐瞒,还请诸位兄弟切莫心急,先容小弟前去打探一番。” 成志浩虽与鲁双杰相识多年,但其实私下交集并不多,对此人也不甚了解,虽与卢怀远相识不久,却如故交一般,听闻此言,沉声道:“卢兄弟说的也不无道理,既然如此,就让老七陪你走一趟,去打探一番虚实,之后我等再做打算,别自乱阵脚。” 卢怀远本想独自一人前往,毕竟带着何康,许多隐蔽手段不便施展,可看到何康那希冀的眼神,想到自己当年在剑神山上之时也是日日夜夜想着下山,便笑着答应下来。 二人轻装简行,路上,卢怀远不禁发问:“老七,在下初来乍到,对那鲁双杰不甚了解,凭你对他的认识,觉得此人说的话可信否?” 何康想了想,认真回道:“小弟与这鲁大当家也不相熟,但我信五哥的判断,因梁国战事,多少百姓流离失所,而像我等这般被迫落草为寇的人更是数不胜数,这些人大多有些武艺傍身,小弟在清风寨也生活了十几年,附近大小山寨所作所为也略有耳闻,能像大哥这般盗亦有道坚守原则的山贼少之又少,想来这双龙山鲁大当家私下里也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今日在聚义堂中定是有所隐瞒。” 卢怀远笑道:“你的猜想,与在下不谋而合,我与司空厉虽谈不上相熟,却对此人也有一些了解,楚国大军与梁国交战数十年,光是雍州便打下了不止一次,哪怕南下途中遭到梁军奋勇抵抗,导致司空厉麾下将士死伤无数,此人在攻破梁国城池之后,从未下令屠城,更是明令禁止,楚军不得欺压百姓,试问对敌国百姓尚且如此宽厚之人,又怎会对本国百姓大动刀戈?且这位大楚军神治军严明,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轻易屠戮百姓。” 二人一路前往双龙山,只见山寨四周有不下三百名楚国将士驻守,守备森严。卢怀远示意何康待在原地等候,自己则悄悄摸了过去。 距那群甲士不足二十步,卢怀远屏息凝神,仔细倾听几人交谈。 其中一名身材魁梧,眼神冷冽的甲士说道:“都给我睁大眼睛仔细搜,这群匪寇尸首当中不见山寨大当家鲁双杰,这蟊贼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将出城踏青的太史令之女给强行掳了去,陛下和军神本就对这群山寨嗤之以鼻,若非梁楚交战,无暇他顾,早就下令让弟兄们将这些人剿灭干净了,这鲁双杰竟敢如此行事,弟兄们,就算掘地三尺,也得给我把他找出来!” 卢怀远这才了然,不禁暗想到,虽同是落草为寇,可这双龙山的行事风格与清风寨真是天壤之别,便打算与何康回到寨子中,知会成大哥一声。 回到何康所在地,卢怀远本打算悄摸离开,但何康毕竟年纪小,江湖阅历不足,见卢怀远回来,忍不住出声询问,不料一时没有控制住,声音传了出去。 卢怀远心道一声不好,不等二人撤退,前方楚军听到动静,一支利箭破风而来,卢怀远一把推开何康,自己侧身躲过,下一刻,大地震动,近百骑楚军朝着此地冲刺而来。 卢怀远心知躲不过,干脆大大方方现身,楚国军律严明,自己并未犯事,想来这群楚军也不会不分青红皂白攻击己方二人。 为首那骑见是两位少年,神色稍缓,厉声质问道:“你二位是何人?为何偷偷摸摸出现在此地!” 卢怀远朗声道:“这位军爷,在下卢怀远,我二人不过碰巧经过此地,若有冒犯,还望军爷海涵。” 那骑兵冷笑一声:“方圆百里除去大小林立的山贼之外,再无人家,碰巧?那可真是太巧了!”说着勾了勾手指,身后百余骑同时抽刀。 何康哪里见过这等场面,身如筛糠,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卢怀远却是怡然不惧,朗声道:“在下与司空军神本为旧识,军爷若是不信,大可去往鄱阳城验证一番!” 那骑兵见卢怀远年纪轻轻,却持重老成,更是道破与军神的关系,一时间死死盯着卢怀远,似乎在打量此人所言是否属实。 又听卢怀远继续说道:“大楚军律,擅杀百姓者处死,这位军爷,莫不是想与在下赌上一次?” 那骑军脸上阴晴不定,此子面对百余骑,仍是镇定自若,这份从容,装不出来,倘若此人与军神真为旧识,自己这一刀下去,不仅断送仕途,更是会连累身后一百多位弟兄受到牵连。正犹豫不决间,手下副将策马上前,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柳校尉,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小子胸有成竹,不似作伪。” 又听卢怀远继续说道:“在下刚刚无意间听到几位军爷谈话,你们似乎在找这双龙山的鲁大当家?若是在下替诸位将此人捉拿归案,今日之事可否了结?” 那骑军说道:“若阁下真能替咱们擒住鲁双杰,我柳余定会牢记你的恩情,他日阁下若有需要,大可去鄱阳城,只管报我的名号便是。” 第二百四十章 牛刀小试 既已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卢怀远抱拳谢过,与何康二人打算原路返回。 副将看着卢怀远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由问道:“柳校尉,这二人形迹可疑,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柳余眯起眼睛,沉声道:“你看那个自称卢怀远的少年,器宇不凡,这份淡定从容装不出来的,而且,我有一种预感,假使咱们当真与他发生冲突,这百余骑恐怕也挡不住他!” 二人回程之时,何康仍是惊魂未定,同时内心深处也有着一股劫后余生的喜悦,看向卢怀远,歉意道:“五哥,都是小弟的错,惊扰到了那群楚军,害得五哥险些一同遭难。” 卢怀远微微一笑:“不用自责,与那群楚军说开了也是好事,况且就算当真发生冲突,在下也自有法子应付。”接着向何康解释道,“据那群楚军所言,这鲁双杰平日里都干着些打家劫舍的勾当,因梁楚战事吃紧,原本楚国朝堂对此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次这双龙山自己作死,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不说,所劫之人还是楚国太史令之女,惹得楚国朝野震怒,这才惨遭楚军镇压。” 何康一拍手,高声说道:“我就说吧,这鲁双杰瞅着就不像好人,五哥,我们得赶紧回去,告诉大哥一声,让他有所防备,鲁双杰修为不弱,与大哥境界相当,若是突然发难,只怕大哥不好应对。” 二人对望一眼,加急赶路。 清风寨中,被成志浩好心收留的鲁双杰躲在偏房内,见四下无人,浑身气势一变,身上那些看似恐怖的皮外伤也瞬间痊愈。这次不小心得罪了楚国权贵,导致双龙山覆灭,自己拼尽全力才得以逃出生天,而方圆百里之内,除去自己的双龙山之外,当属清风寨势力最大,早先时候,鲁双杰已经打探清楚,清风寨除去成志浩和关飞两位陷空境高手之外,其余几人不值一提,自己三年前劫镖,偶得一部古拳法,如今三年苦修,已达三等碧微境,对付两个陷空境,简直手到擒来,自己若能鸠占鹊巢,将这清风寨据为己有,何愁不能东山再起!就算楚军紧咬着那件事不放,自己大不了再来一次金蝉脱壳便是,如今有了三等境界的修为在身,何愁没有去处。 一念至此,鲁双杰忍不住腹诽道:“既然选择落草为寇,还信奉什么盗亦有道,当真可笑!不偷不抢,也配称为山贼么!”紧接着,鲁双杰便四下打探一番,悄悄摸了出去,打算探清清风寨布局,好提前设下一些埋伏。 聚义堂内,清风寨几位当家仍坐在房中,几人俱是神色凝重。 刘存理作为山寨智囊一般的角色,沉声问道:“大哥,你给弟兄们透个底,到底是信鲁大当家还是卢兄弟?” 成志浩沉吟道:“坦白讲,成某虽与卢老弟相识不久,却更信他的话,我清风寨成了十余年,一直和楚国朝廷相安无事,哪怕当年梁国国力远超楚国,司空厉在楚国境内大肆征兵,也没有把注意打到咱们这群人身上。” 刘存理又问道:“人心难测,假若鲁大当家说的是真的呢?” 成志浩沉吟道:“这也是成某如今的顾虑,倘若一切属实,我等需提早做好两手准备,免得到时候被打个措手不及。” 这时,有手下神色慌张跑了过来,焦急说道:“大当家的,鲁双杰不见了!” 成志浩拍案而起:“你说什么!” “小人奉命去给鲁大当家送金疮药,却发现他不在房中,小人在附近找了几圈,仍是不见鲁大当家踪影,便立刻赶来通报。” 成志浩怒道:“果不其然,这鲁双杰心中有鬼,弟兄们,咱们两两同行,分头行动,定要找出这厮,切记,鲁双杰修为不弱,不要与之发生冲突!” 为避免引起慌乱,同时防止打草惊蛇,成志浩并未大张旗鼓,几人在山寨中找寻鲁双杰的下落,恰逢此时,卢怀远与何康也回到山寨,也加入到搜寻鲁双杰的阵营当中。 而后者听到动静,心中猜想依然暴露,便打算先下手为强,抓来几名老弱妇孺作为人质,打算逼成志浩就范。 清风寨并不算大,加之鲁双杰自恃神通,并未将山寨众人放在眼里,便主动现身。几位当家闻讯赶来,见其手中握有不少人质,也不敢轻举妄动。 成志浩上前一步,与鲁双杰对峙,厉声质问道:“鲁大当家,你双龙山与我清风寨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为何要欺瞒成某,欲意何为!” 鲁双杰嗤笑一声:“成志浩啊成志浩,不是在下看不起你,想你清风寨占地为王,手下兄弟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却甘于藏匿此地,放着这好山好水而不作为,养着一群老弱妇孺,不如将这清风寨交由我来打理,保管几位吃香喝辣,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成志浩脸色阴沉,说道:“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成某与你并非一路人,还请阁下放了这群妇孺,之后天下之大,阁下想去哪便去哪,我清风寨绝不阻拦,今日之事,成某也既往不咎。” 鲁双杰哈哈大笑:“成志浩,你当打发叫花子么!老子要的是你这清风寨,尔等若是不从,就等着替这些人收尸吧!” 正当成志浩一筹莫展之际,卢怀远从人群当中走了出来,嘴角勾起,看向鲁双杰:“鲁大当家且慢,在下卢怀远,新入山寨不久,今日你我不妨做笔交易,不知鲁大当家意下如何?” 鲁双杰眼珠提溜直转,如今自己虽手握人质,修为也高出几人一线,可若是真动起手来,面对清风寨众人围攻,只怕也讨不到好,冷哼一声:“什么交易,不妨说来听听。” 卢怀远笑道:“阁下虽有人质在手,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即使以此作为要挟,逼迫我大哥就范,之后又当如何?若我大哥不答应阁下的请求,群起而攻之,鲁大当家修为远未到能将清风寨众人尽数屠戮干净的地步,就算真杀了这些老弱妇孺,阁下恐怕也难逃一死。鲁大当家所求,不过是占山为王,做个逍遥快活的土皇帝,今日在下斗胆替我大哥做个主,你我打上一场,若大当家的赢了,之后我清风寨上下一百八十一人,全凭阁下差遣,如何?” 鲁双杰心中冷笑,虽不知这个卢怀远是什么来头,可看他的样子,不过才十几岁,就算从出生便开始练武,又能有多大成就,想来也是个初入江湖的愣头青罢了,但这小子说的不错,自己虽抓了清风寨妇孺作为人质,但毕竟孤身一人,一旦真动起手来,就算杀光这些人质,面对清风寨几位当家的围攻,也难逃一死,自己这条命,可比这群人金贵的多,便故作为难道:“老子如何信你?” 卢怀远笑道:“鲁大当家若是信不过在下,只管撕破脸皮。” 成志浩也在卢怀远身边轻声道:“卢老弟,这鲁双杰修为不俗,比起我来只高不低,老弟为何要如此冒失,现在可不是逞英雄的时候。” 卢怀远微微一笑,示意成志浩放宽心:“大哥放心吧,小弟自有分寸。” 第二百四十一章 分别 鲁双杰自恃神通,并未将卢怀远放在眼里,冷笑一声,踏前一步。后者示意周围众人散开,足下不丁不八,默默摘下身后长枪,将包裹用的布条一圈圈扯下,这杆不输幽岚枪的名枪第二次问世。先前听成志浩所言,鲁双杰约莫有着陷空境的修为,卢怀远见他胆敢应战,恐怕修为早已更进一步,不由将对手高看了一眼。 鲁双杰见那杆银枪寒气凛凛,卢怀远神情自若,暗想到,此人若非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便是有所依仗。 事关山寨存亡,清风寨众人都捏着一把冷汗,大气也不敢喘,成志浩也是气运全身,观当下鲁双杰所展现出来的气势,心知此人已然破境,可明知自己不敌,仍是做好万全准备,随时打算下场援手。 卢怀远勾了勾手指,辱人至极,鲁双杰何时受过这等屈辱,使出那部“镇山拳法”,双拳一合,隐隐发出闷雷声响。 卢怀远见对方气势汹汹,举拳冲来,足不沾地,凌空一脚,踹在鲁双杰双拳之上,后者拳法刚猛,又是一身蛮力,一拳便将卢怀远捶出十步距离。卢怀远向后一翻,使了个金鸡独立,稳稳落在地上,抖了抖有些发酸的有脚,一招试探,已大概摸清了鲁双杰的修为境界。他一身本事尽在长枪之上,若是赤手空拳,显然远非鲁双杰的对手,双手紧握长枪,枪头处分出九朵枪花,虚虚实实,朝着鲁双杰刺去。 别看卢怀远年纪不大,可从小受曹邛、凌霄云两位绝世高手倾囊相授,眼界奇高,鲁双杰拳法虽刚劲猛烈,可在卢怀远看来却是破绽百出,一番交手下来,已探出对手的修为,不过是初入碧微境而已,之所以表现出二人旗鼓相当的假象,一来是不想过早展露真正实力,被有心人顺藤摸瓜,猜出自己的身份,二来鲁双杰身后毕竟还有山寨妇孺,一旦对手看清二人之间的差距,万一狗急跳墙,以卢怀远如今的修为,还做不到后发制人,成功救下他们的性命。 眼见时机成熟,卢怀远悄悄向成志浩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纵身一跃,从二人头顶掠过,将那群被鲁双杰掳去的妇孺护在身后,朗声道:“卢兄弟,只管动手吧!” 卢怀远没了顾虑,也不打算再与鲁双杰纠缠,手中长枪入银蛇吐信,九朵枪花生生不息,衍生出九九八十一之巨,令在场众人眼花缭乱。 鲁双杰怒极,拼着受伤的风险,瞅准时机,牢牢抓住长枪,一股钻心疼痛从双掌传来,大喝一声,奋起余勇落地生根,与卢怀远僵持在一处,打算与其角力,卢怀远冷哼一声:“鲁大当家想与在下比拼力气么!”说着右手一转,一股内劲由长枪穿透而去,不等鲁双杰反应,长枪已然脱手。卢怀远以枪做棒,一枪便将鲁双杰拍飞出去。成志浩立时跟上,一把擒住鲁双杰后心。卢怀远上前两步,枪头指向前者心口,微笑不语。 鲁双杰唾了口唾沫,啐道:“想我打了一辈子鹰,今日却被你这小家雀啄瞎了眼,今日老子认栽,输便输了,要杀要剐,任凭你们处置!” 卢怀远嗤笑道:“你一个打家劫舍无恶不作的匪寇,充什么好汉,在下与人有约在先,今日不杀你,自会将你交给那人处置。”为防止鲁双杰之后作乱,卢怀远下手不容情,挑断他的手筋脚筋,算是废了他的武功,之后不理会瘫软在地上苦苦哀嚎的鲁双杰,向着成志浩抱拳道:“成大哥,小弟曾答应要将此人捉拿归案,如今事了,需将此贼子押送至鄱阳城,况且在下本就打算投身军伍,都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今日小弟就此别过,日后大哥若是改了主意,自可前往鄱阳城内寻我。” 听到卢怀远要走,虽早知是这个局面,成志浩仍是心有不舍,挽留道:“卢兄弟,何必这般着急,再多住几日也无妨。” 卢怀远谢绝了好意,抱拳笑道:“大哥也知小弟心中所求,只为天下太平,小弟从小练武,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这一身本事能有用武之地,早一日投身军伍,便早一日能实现夙愿,大哥就别再挽留啦。你我已结拜为兄弟,无论小弟身在何处,都是时时刻刻记住自己是清风寨一员,小弟还是那句话,大哥身为将门之后,何必在这山寨中虚度光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等从军,不为君王,不为社稷,只为天下苍生,小弟先行一步,盼望有一日你我能在军中重逢。” 成志浩叹了口气,说道:“成某知道你心有鸿鹄之志,我清风寨太小,留不住你,只求兄弟上了战场之后,万事小心,天大的事,也比不上活下去更重要!” 卢怀远心头一暖,点了点头。 又听成志浩压低嗓音,问道:“卢兄弟,成某知道你身世不俗,如今分别在即,可否透露师承何处?你这手枪法,寻常人可教不出来。” 卢怀远微微一笑:“大哥就别再瞎猜了,小弟确有难言之隐,恕不能如实相告,或许之后等到小弟名扬天下,大哥自会知道小弟身份。” 成志浩也不强求,由衷祝福道:“那成某就恭祝卢兄弟名扬四海,届时我等也好沾沾光。” 对于卢怀远的离开,最不舍的便是老么何康,若非成志浩对其有大恩,何康都打算随卢怀远同行。后者知其心意,笑道:“七弟莫要心急,你年纪还小,等你再长大些,若到时候也想学五哥投身军伍,五哥自会替你铺好路。” 此去鄱阳城路途不算遥远,可卢怀远需携鲁双杰一同前往,成志浩便命人牵来一匹老马,卢怀远也不再推脱,笑着接过,将五花大绑的鲁双杰扔在马背上,卢怀远告别众人,独自前往鄱阳城。 第二百四十二章 新的征程 二人一马踏上征途,鲁双杰被五花大绑,丢在马背上,虽被废去了一身武功,眼珠却提溜乱转,似是在思考脱身之策。 而卢怀远则在脑海中回想刚刚与鲁双杰过招的细节,近几年来,卢怀远鲜与人交手,一直待在山上独自修炼,梅舒雁虽剑术不俗,却对枪法一窍不通,加上凌霄云携妻女游历四海,卢怀远难免有些闭门造车之嫌,如今这一战,远谈不上惊天动地,卢怀远甚至连全力也没有出,却是恰到好处,可谓抽丝剥茧,替卢怀远理清脉络。 离鄱阳城越来越近,鲁双杰心中明白,一旦进了那座宏伟都城,自己必死无疑,如今距鄱阳城越来越近,也就意味着自己生还的机会越来越小。见卢怀远仍不吱声,鲁双杰忍不住开口说道:“这位卢兄弟,你我无冤无仇,你又何必哼插一脚,将我交给楚军处置?不如高抬贵手,放小人一条生路,不瞒兄弟,鲁某这些年来打家劫舍,搜刮了不少钱财,全都藏在一隐蔽的地方,只要你答应放了我,小人自会带你去寻。” 卢怀远却是充耳不闻,仍自顾自在脑海中比划着招式。 鲁双杰心急如焚,又开口问道:“卢兄弟年纪轻轻,就有这等修为,想来出身必然不俗,那些钱财入不了兄弟的法眼,只要兄弟答应放了我,小人就算给你当牛做马,也绝无怨言。” 听着鲁双杰在耳边聒噪,卢怀远正色道:“鲁大当家就别白费口舌了,在下先前答应了别人,要将你押送到鄱阳城,至于之后阁下是生是死,与在下无关,打小家中长辈就教导在下,不可失信于人,鲁大当家如今一身伤,想来也不好过,不如省点力气,可千万别死在这半道上。” 鲁双杰见卢怀远油盐不进,不由大怒,忍不住破口大骂,言语粗鄙,不堪入耳。 卢怀远本就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听得鲁双杰满嘴污言秽语,若是三年前,早就一枪将其捅了个透心凉了,可当下也只是冷声道:“在下奉劝你闭上嘴巴,如今你在马背而我牵马步行,真惹恼了我,在下不介意将你拴在马鞍山拖地而行!大不了进了鄱阳城,将那具血肉模糊的尸首丢给楚军交差便是!” 鲁双杰立时噤声,别看卢怀远年级轻轻,却杀伐果决,倘若真惹恼了此人,自己这一路上可就真没好果子吃。 ———— 眼看鄱阳城近在眼前,卢怀远长舒一口气,加快脚步,走向城门。 城门守卫见一位俊朗少年牵马而来,马背上五花大绑着一位壮汉,忍不住上前询问:“来者何人?” 卢怀远抱拳道:“这位军爷,在下卢怀远,曾与柳余柳校尉有约,已双龙山鲁双杰捉拿归案,特将这贼寇押送而来,交给柳校尉处置。” 那守卫先是一愣,朝马背上瞥了一眼,接着上下打量起卢怀远来。柳余虽只是官居飞骑校尉,品秩并不算高,却是实打实的天子近臣,加上柳余出生名门,平日里出手阔绰,在京中口碑极好,而双龙山匪寇掳走太史令之女一事早已在城中闹得沸沸扬扬,虽说柳余出兵极快,那位被掳走的太史令之女没有遭遇山贼的毒手,但女子名节受损,太史令茅义大怒,不惜私下耗费重金,只求将这群山贼剿灭,可鲁双杰却在百余骑的围剿下逃出生天,如今却被这个毛头小子给擒获,这让守卫如何不吃惊。 见卢怀远仪表堂堂,那守卫抱拳回礼:“这位公子既是柳校尉的相识,烦请公子在此稍等片刻,容下官先去通报一声。” 不多时,柳余闻讯而来,见到卢怀远,之后看了看马背上如一条丧家之犬一般的鲁双杰,又惊又喜,这才一日不到,这小子果真将那双龙山匪首捉住了。 柳余翻身下马,快步走来,笑道:“卢公子真是神速,这还不到一日时间,就将这匪寇给捉住了!” 卢怀远微微一笑:“侥幸而已,如今鲁双杰已交由柳校尉处置,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校尉应允。” 活捉了鲁双杰,柳余心情大好,这次茅太史令大怒,若自己不能将鲁双杰绳之以法,不仅难以平息太史令怒火,且在京中当差,若是连一个小小的山寨也无法剿灭,必然影响仕途如何还有脸在朝中继续待下去。闻言笑道:“卢公子有话不妨直说,只要在下办得到,绝无半句怨言。” 卢怀远抱拳谢过:“柳校尉有所不知,如今梁楚战乱,不少百姓为逃避战火,流离失所,其中更有人被迫落草,在下这趟是第一次来鄱阳城,此去向北二百里,有一处山寨,名曰清风寨,寨中之人自食其力,从未做过一件伤天害理之事,日后若是陛下下令征兵也好,剿匪也罢,还请柳校尉看在今日之事的份上,高抬贵手,放他们一条生路。” 柳余笑道:“我道是何事,卢公子放心,只要这清风寨真如公子所言,仅是为了在这乱世之中苟活下去,在下和其他弟兄自然不会为难他们。” 下令命几名骑军将鲁双杰押送前往太史令府邸,柳余笑道:“卢公子帮了柳某一个大忙,今日不妨就由在下做东,替公子接风洗尘。” 卢怀远一介白丁,并无官家身份,单凭自己一人,恐怕连司空厉的面都见不上,本就打算通过柳余牵线搭桥,联络上司空厉,便笑着答应下来。 二人走进一家规模不大却别具一格的酒楼,柳余介绍道:“这间酒楼掌柜与我家长辈是旧识,别看规模不大,菜味绝对地道。” 卢怀远少年清贫,平日里都以粗茶淡饭果腹,下馆子的机会屈指可数,也只能客随主便。 第二百四十三章 飞隼斥候 酒足饭饱后,柳余问道:“我见公子风仪出尘,智勇双全,为何不选择从军,报销朝廷,为我大楚出一份力?” 卢怀远笑道:“柳校尉所言与在下不谋而合,实不相瞒,在下这趟前来,就是为了投身军伍,我家长辈与司空军神相熟,早年间曾与军神约定好,等到在下年满十五之后,便可前来这鄱阳城,投奔军神,可我不过是个乡下来的小子,军神身份何等尊贵,想见他一面简直难如登天,这不就想借此机会,让柳校尉代为引荐。” 柳余却是有些为难,柳家虽是鄱阳城内排的上号的名门望族,自己受到祖辈蒙荫,在楚国军中一帆风顺,年纪轻轻就坐上了从六品高位,可楚国人尽皆知,司空军神地位尊荣,乃是楚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自己一个小小飞骑校尉,哪里能和军神搭上话,就连家中那年过百岁的老祖,遇上这位大楚军神,也得毕恭毕敬。 对于卢怀远的请求,柳余开诚布公道:“卢公子莫怪,非是在下不愿相帮,委实是军神大人地位尊贵,我一个小小校尉,别说搭话,就连他的面都难得一见。” 卢怀远毕竟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少年,哪懂官场上那些弯弯绕绕,原以为只要进了鄱阳城,便可轻易见到司空厉,投身军伍,可没想到纵使与柳余这位天子近臣搭上桥,也难见司空厉一面。 正当二人一筹莫展之际,酒楼内一阵清风拂过,下一刻,一道身影出现在二人身旁,来人也不客气,径直坐在饭桌上,让小二新上了一副碗筷。 柳余看清那人身影,忙站起身来,酒醒了大半,单膝跪地:“末将飞骑校尉柳余,见过军神。” 来人正是司空厉,只听他冷冷说道:“当值期间酗酒,可是重罪,你身为陛下近侍,怎可知法犯法?” 柳余自知理亏,大气也不敢喘,声如蚊蝇:“末将知罪,甘愿受罚。” 司空厉正眼也没瞧他一眼,沉声道:“自己去司务处,领三十军杖。” 柳余没有半句二话,起身便打算去领罚,却见卢怀远微微一笑,将其拦下。转头看向司空厉,替柳余求情道:“司空前辈莫怪,都是晚辈的错,还请前辈高抬贵手,莫要为难柳校尉。” 司空厉似笑非笑,看着卢怀远:“那这三十军杖?” 卢怀远豪气干云:“记在晚辈头上便是!” 司空厉微微一笑:“也罢,今日看在你师父的面子上,我饶他一次。”之后示意柳余一同入座,后者哪里受到过这等殊荣,屁股轻轻贴在凳子上,都不敢坐实。 卢怀远不知司空厉为何会出现在此地,忍不住开口询问:“前辈为何会出现在这?晚辈正愁找不到你呢。” 司空厉撇了撇嘴:“以本将如今的修为,加上一些隐秘手段,鄱阳城中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我的眼睛,加上你身上那股气,所以你刚刚入城不久,本将就知晓了你的动向,这才从宫中赶来,若非如此,恐怕你小子想见到我也不容易。” 又听司空厉继续说道:“若本将猜得不错,你小子这趟下山,是为了投身军伍?” 卢怀远点了点头:“前辈猜得不错,晚辈想要为这天下百姓出一份力,恰好有前辈这层关系,这不便想着来投奔前辈您了么。” 司空厉虽不知卢怀远为何投军,但此子身为曹邛与凌霄云共同的徒弟,定有过人之处,年纪轻轻,修为已近二等境界,假以时日,未尝不能达到自己的高度,大楚若能得此子相助,虽不至说如虎添翼,倒也不失为一员猛将。可卢怀远年纪尚轻,虽有一身武艺,但江湖与沙场天壤之别,此子经验不足,加之年纪小,毫无阅历威望,若一上来就给个实权高位,难以服众,卢怀远又是心高气傲的性子,一旦安置不当,反而会弄巧成拙。 思来想去,司空厉对卢怀远说道:“你修为不弱,但沙场作战与江湖厮杀天壤之别,你毫无经验,如今本将给两条路你选择,第一,跟在本将身边,我必定将这几十年来在沙场上摸爬滚打得出的个人之见倾囊相授,但你要虚心求教,三年蛰伏,在此期间不得出世,安安心心待在本将身边,待你学成之后,本将赐你个一州将军的高位。第二条路,安安心心从一名小卒做起,在你真正成长起来之前,本将会对你不闻不问,同样给你三年时间,看看你单凭自己,能走到什么高度,如何?” 一旁的柳余越听越心惊,原先只以为卢怀远身世不俗,不过是仗着家里长辈的关系,与司空军神有过几面之缘,如今看来,仍是太小看这少年了,军神贴身侍从,可得军神倾囊相授,这等天大殊荣,前无古人,就看这少年能否抓住这次机遇,鱼跃龙门了。 岂料卢怀远思考片刻后,认真说道:“三年蛰伏,时间未免太久了,晚辈不愿等那么久,不如就按司空前辈所言,先从一名小卒做起吧。” 一旁的柳余独自干着急,心中不由暗骂卢怀远愚钝,可碍于司空厉在侧,也不敢出声提醒。反倒是司空厉对此毫不意外,从小卒做起,每战需冲锋陷阵,危机重重,但若是卢怀远连如何活下来的本事都没有,又何来以后能与自己平起平坐的资格。对此点了点头,说道:“这样好了,你战场经验不足,不如先加入我大楚飞隼营担任斥候,主要负责战前打探情报,战事传送消息之事,你觉得如何?” 大楚军神司空厉本就是斥候出身,曾在飞隼营任职,随着司空厉在战场不断夺取军功,一步步从一名斥候走到了如今的地位,飞隼营在楚国军中的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营中五百人,个个精锐,如今将卢怀远安排在旧部,也算是替其铺好一条路。 卢怀远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说话间,司空厉叫来酒楼小二拿来笔墨,亲自写下一封引荐信,交给卢怀远:“你让柳余带你去飞隼营,将这封信交给黄冲黄校尉,至于之后,我两就按照约定,任由你自己随意发挥,本将军务繁忙,就先告辞。”转头正视柳余,叮嘱道:“至于本将和卢小子的关系,还望柳校尉守口如瓶,不可对旁人提起。” 第二百四十四章 空降 交代完一些事宜后,司空厉留下一块贴身玉牌,交给卢怀远,叮嘱道:“你师父毕竟算是于我有恩,这块玉牌你且收好,假使有一日遇到任何困难,可携此玉牌去往大楚境内任何兵营寻求支援。” 柳余看在眼里,又是一阵眼红。 卢怀远接过玉牌,抱拳道:“多谢前辈。” 司空厉撇了撇嘴,转身便走。 司空厉离去之后,柳余仍还沉浸在震惊当中,悄声问道:“卢公子,能否与老哥说句实话,你家长辈究竟与军神是何关系?当然了,若是公子不便透露,那就当老哥没问过。” 卢怀远谨从当日曹邛临终之言,不可透露自己的师承,便转移话题道:“柳校尉,事不宜迟,还是先带在下去飞隼营吧。” 柳余在京中混迹多年,自然听出了言外之意,也不恼,干笑道:“卢公子说的是,老哥这就带你去。” 付了酒肉饭钱,二人走出酒楼,因鄱阳城中禁止策马而行,二人只得步行至城北飞隼营所在。营中建制共计五百人,若有人战死,则由第二梯队优异者及时补上,人数始终维持在五百人,斥候斥候,需在站前深入敌方腹地,打探消息,危机四伏,且营中将士大多需要隐姓埋名,哪怕是死,也同样寂寂无名,死后无坟更是常有的事,且战功低微,算是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却仍有不少楚国权贵挤破头想要将自家后辈塞入其中,只因这飞隼营乃是司空厉的嫡系,这也导致了营中将士向来眼高于顶,从不将其他人放在眼里,司空厉将卢怀远安排在飞隼营,未尝没有想借此人之手整顿军纪的打算。 飞隼营校尉黄冲生的矮小敦实,容貌粗鄙,却少有人敢招惹,只因此人从军二十年,斩杀梁军过千,身上的伤口便是司空厉也觉佩服,这也是这位飞隼营校尉目中无人的底气所在。 如今梁楚战事虽然吃紧,但打了这么多年,双方的路数早已被摸的一清二楚,若无全新战术,难以破局,而黄冲这类斥候则显得有些无所事事,每日仅派出一标人马,在雍、凉、幽三州附近打探情报,清理敌方探子,对于黄冲这位一日不杀梁狗便不舒坦的嗜杀之人而言,这样的日子过得安逸且无趣。 闲来无事的黄冲今日恰好当值,正百无聊赖在营地大门外来回踱步打发时间,忽然见到柳余带着一名模样俊秀的少年一同走向自己。柳余虽为天子近臣,家世不俗,二人品秩相当,但论战功资历,自己远胜对方,若非仗着那显赫的家世,你柳余何德何能能与我平起平坐?故而黄冲从未将柳余放在眼里,见到此人走近,忍不住调侃道:“这不是咱们柳大校尉么,不知今日吹了什么风,竟将您老人家给吹来咱飞隼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了?” 黄冲本比柳余年长几岁,如此说话,大有辱人之意。柳余清楚黄冲向来目中无人,从不将自己这些靠着祖辈蒙荫而上位的武将放在眼里,若是换成往常,自己大多时候只会置之不理,真惹急了,也不过对骂两句,可今日奉军神之命,顾不得做口舌之争,沉声道:“黄校尉,今日末将特奉军神之命前来,没工夫和你斗嘴。” 听到军神二字,黄冲面色一变,收起轻佻笑意,抱拳道:“末将向来管不住这张嘴,还请柳校尉莫要怪罪,不知柳校尉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柳余指向身旁的卢怀远,介绍道:“这位卢怀远卢公子,本领高强,想要投身军伍,报效朝廷,末将奉军神之命,特将卢公子交由黄校尉,从今日起,卢公子就是你飞隼营一员了。” 说话间,卢怀远将那封司空厉亲手书写的引荐信递给黄冲,同时心中难免有些惊异,虽久闻司空厉治军严明,可没想到单单凭此人大名,就能将目中无人的黄冲给震慑的服服帖帖。 黄冲接过那封信展开一看,眉头紧锁,将柳余拉到一旁,悄悄问道:“柳校尉,你与末将说实话,这小子与军神到底是何关系?值得军神亲笔推荐。” 柳余为难道:“末将也吃不准,只不过军神对这位卢公子极为重视,还请黄校尉好好掂量掂量。” 黄冲叹道:“柳校尉你也知道,我这飞隼营自建立以来,建制一直维持在五百人,不多不少,如今突然空降这一个卢怀远,瞧着又像是军神旧识,末将人微言轻,得罪不起,可营中都是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袍泽,如何能随意减员。” 飞隼营自设立以来,已近五十年,建制人数始终维持五百不变,如今司空厉金口一开,便要加入一人,不免让黄冲觉得左右为难,同时也在权衡,卢怀远作为军神旧识,又是他极其看重的后辈,自然要收,可收了之后,如何安排,该从何职位做起。 柳余看出了黄冲的顾虑,可他深知飞隼营历来的规矩,他身为外人,不好涉足太多,只能劝道:“黄校尉,不如听末将一言。卢公子修为不俗,又与军神相熟,日后必然会在我大楚官场顺风顺水,来你飞隼营,说白了不过是过度一番,积累一些军功和资历,黄校尉大可大大方方接收此人,能提携的地方就提携一把,军神嘴上不会说什么,但这些事总能传到他的耳朵里,飞隼营本就是军神的老东家,自带香火情分,如今更可借助卢公子的关系,与军神搭上线,黄校尉何乐而不为。” 黄冲如梦方醒,笑道:“柳校尉所言极是,这本就是一份天大的富贵,只可惜黄某一直将其视为烫手山芋,多亏柳校尉一语惊醒梦中人,这份恩情,我黄冲记下了,日后若有用的上兄弟的地方,柳校尉只管开口。” 柳余抱拳一笑:“有黄校尉这句话,末将便心满意足,如今人已带到,末将今日当值,就先告退,等日后得空,再与黄兄把酒言欢。”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下马威 目送柳余离开后,黄冲饶有兴致走到卢怀远面前,仔细打量着这个仪表堂堂的少年。此人虽是司空厉有意提携的后辈,但飞隼营向来自视甚高,多少官场大佬费尽心思想将自家小辈送进飞隼营中,都被黄冲义正言辞给拒绝,这也导致自己得罪了不少大佬,仕途不顺。 此子虽是军神介绍,可若是没有真才实学,黄冲就算冒着受罚的风险,也会将此人拒之门外。见卢怀远背着兵刃,便笑道:“这位卢公子使的可是长枪?不知学了多久枪法?” 卢怀远如是说道:“在下自幼学枪,如今已有十数年,枪法略有小成。” 黄冲却是嗤笑道:“都说月棍年刀一辈子枪,你才多大的年纪,也敢自称小成,我飞隼营向来不收无用之人,就算你有军神的推荐信,若是没些真本事,本将也不会收你!” 卢怀远微微一笑,他心知对方有意考较自己的本事,也不废话,摘下身后长枪,微笑说道:“黄校尉不妨来试试在下究竟几斤几两。”说完气势浑然一遍。 黄冲看在眼中,也不由赞叹,且不论此子修为究竟几何,单是这份临危不乱的气态,也远超同龄人。默默摘下腰间弯刀,黄冲笑道:“卢公子,刀不长眼,你且当心!”说完长刀出鞘,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挥向卢怀远腰间。 别看黄冲修为不高,受制于根骨天赋,不过也才三等武夫的境界,可他一身本事都是在战场厮杀多年锻造而成,杀力极大,舍弃一切华而不实的花架子,力求以最小的损耗对敌方造成最大杀伤,便是遇上寻常二等江湖武夫,也有一战之力。只一刀,便让卢怀远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在脑中仿拟出二人后续交手的场景,惊觉就算自己勉强挡住这一刀,黄冲也会有无数后手变幻,自己出招慢了一手,只会被此人牢牢压制。为今之计,只有主动出击,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仗着长枪优势,拉开距离,伺机而动,才有胜算。 一念至此,卢怀远忽的抖枪,枪尖势如银蛇吐信,悄无声息刺向了黄冲胸膛。后者面露满意之色,自己这一手刀法虽不入流,却贵在实用,一旦卢怀远按照江湖较技出枪格挡,自己便有无数后招可稳占上风,唯有以这等对攻打法,才能抗衡。可自己经验远超对手,这等以伤换伤的打法,自己早已炉火纯青,这小子就算知道主动出击,破了自己的先手,又能如何? 突然间,黄冲脚下一个踉跄,卢怀远不及多想,长枪如影随形,岂料黄冲冷笑一声,趁势将长枪压在身下,刀影绰绰,扫向卢怀远双腿。后者大惊失色,一时间抽不出长枪,只得撒手后掠。黄冲见对手长枪脱手,顺势在地上一滚,欺身而上,接着刀势带动站起身来,弯刀已架在卢怀远肩上。 二人境界相当,但论起厮杀本领,卢怀远却连黄冲的皮毛也不及,短短几息的功夫,便败下阵来。黄冲还刀归鞘,笑道:“不错,年纪轻轻就有这等修为,实属难得,你小子确有些过人之处,从现在起,便是我飞隼营一员了。” 卢怀远却是心头巨震,这黄冲看似目中无人,的确有他的底气,可过招之时,只觉二人境界相当,甚至单论武道修为,黄冲还与自己差之毫厘,可一轮较量下来,自己竟如稚童一般,在对方面前显得毫无还手之力。抱拳道:“多谢黄校尉手下留情,倘若这是在战场之上,在下早已是你的刀下亡魂了。” 黄冲微微一笑,此子不骄不躁,气度倒是不凡,接着便解释道:“你且记好,沙场与江湖天壤之别,只有你死我活,没有道义可言,若是武学切磋,本将或许比不上你,可生死较量,就凭现下的你,在本将刀下活不过十招。沙场讲究一击毙命,力求以最小的损耗取得最大的战果,本将知道你小子出身不俗,想来师承也是非同凡响,可如今你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经验远远不足,今天这一堂就当是本将教你的第一课,入了军伍,就别再把自己当做江湖中人,沙场不分高下,只决生死。” 卢怀远抱拳谢过:“多谢黄校尉指点,在下记下了。” 黄冲点了点头:“本将知道你骁勇,加上有军神推荐,不如就从副标做起,我飞隼营监制本为五百人,如今你来了,这几十年传承下来的惯例也算破了,本官任命你为癸字骑副标,你去找标长赵玄报道去吧。” 飞隼营共分为十标,每标五十人,以天干命名,除癸字骑副将空悬外,其余各设标长一人,副标一人,卢怀远的到来,使得原本对副标之位势在必得的郑卫耿耿于怀。飞隼营上至校尉黄冲,下至普通士卒,均心高气傲,目中无人,卢怀远名不见经传,且一来便是副标身份,癸字骑上下将士气急败坏,郑卫更是暗中与众将士商议,要与他为难。 标长赵玄看在眼中,也不出言制止,将卢怀远安置好后,又交代了一些细节,便转身离开。因司空厉特意交代,飞隼营上下除校尉黄冲外,再无一人知道卢怀远与军神的关系,是以赵玄也想看看,对于郑卫等人密谋的反抗,这个横空出世的卢怀远要如何应对,特意叮嘱卢怀远明日一早代为点兵。 到了次日,卢怀远按照赵玄吩咐,照例出帐点兵,可号角吹响了三次,除了赵玄蹲在一旁优哉游哉外,竟无一人来报。卢怀远本就是聪慧之人,一转念便猜出其中缘由,定是自己的到来,影响了旁人的升迁,这才被人记恨,联起手来挫一挫自己的锐气! 卢怀远转念一想:“他们不听我的号令,定是事先串通好了,依照大楚军律,这四十几人都理当问斩,可如此一来,不仅将飞隼营得罪完,恐怕日后在楚国军界也再无立足之地。” 这时,其余九标队伍出完早操,经过此地,对着卢怀远指指点点,嘻哈怪笑。卢怀远孤零零站在校场中央,进退两难,莫名有些尴尬,沉默了好一会,见赵玄并不打算替自己解围,只得忍气吞声,返回军帐。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不鸣则已 赵玄看着卢怀远出丑,也不出手相帮,只不过心中已将卢怀远定为一个空有其表的花架子。赵玄在飞隼营多年,从未见过有谁能走后门走到黄冲那里,可此子却能让一向铁面无私的黄校尉亲自提携,一定有十分硬实的后台,赵玄人微言轻,得罪不起,便打算放任卢怀远不管,任由其自生自灭,等到哪天熬不住了,自然就会退缩了。 可毕竟是自己这一标全员无视副标号令,虽说飞隼营内上下一心,这件事定然不会传到别处,可若是这小子向家族长辈告状,一旦传到陛下耳朵里,不免又要说他们飞隼营仗着卓越军功,目中无人了。便打算将此事告知黄冲,也好有个准备。 将此事禀报给黄冲后,赵玄并未刻意替郑卫等人开掩,一五一十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后者将卢怀远放在癸字骑,本就存心打算要挫他的傲气,闻言微微一笑,并不作声,心想:“且看这小子如何应对。” 到了第二天,卢怀远依旧早早出帐点兵,不出意料,仍是和昨日一般无二的情形,赵玄今日并未露面,反倒躲在暗处,悄悄观察。卢怀远仍是孤零零站在校场当中,被其他将士指指点点,沦为笑柄。一时间,卢怀远成了飞隼营上下茶余饭后的谈资,所有人都知道癸字骑来了个京中的世家子,身份暂时不详,却凭着家族势力,一入飞隼营,便在毫无军功在身的情况下荣升副标一职,却接连两日发号施令无人响应,连标长赵玄对此也无动于衷,算是变相默许了郑卫等人的逾矩之举,而沦为笑谈的卢怀远,下属不听其号令,这在军令如山的楚国军中本是重罪,可此人也没有追究问责,不免让飞隼营将士觉得卢怀远不过是个空有其表的纨绔子弟。 事后,赵玄又私下找到黄冲。赵玄本不过一介平民,无甚靠山,靠着一点点军功积累,才坐上了飞隼营标长的位子,如今手下也不过只掌管了五十人,万一卢怀远当真回去向家族长辈告状,自己一个小小标长,可吃罪不起。 对于这两日所发生之事,黄冲自然早有耳闻,对于卢怀远的真实身份,全营上下只有他一人清楚而已,既然军神明言不可透露给旁人,卢怀远自己又不愿扯着司空厉这面大旗,那他黄冲又何必多嘴去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事。 只不过赵玄身为与自己生死与共多年的老兄弟,有些话还是得交代清楚,若是一直放任不管,导致卢怀远意志消沉,退出飞隼营,黄冲并不认为军神会为此降罪,可一旦被有心人告到陛下那里,那飞隼营就坐实了自恃军功的名头,对整个飞隼营无益。 二人坐在军帐之中,赵玄冷笑一声:“自本营建立以来,从未有谁能平白无故入我飞隼营,营中这五百将士,哪个不是在沙场上靠着真本事博取军功而来,原以为这卢怀远能有何过人之处,怎料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 黄冲给这位老部下倒上一杯茶,叹道:“老赵,你我自家兄弟,有些话黄某不便明说,你凡事需要把握尺度,郑卫想做癸字骑副标,也的确有这个能力,只不过卢怀远这小子是某位大佬亲自推荐,至于是谁,我老黄实在不好开口,给卢怀远一个下马威,并无不可,但你身为标长,需及时出面制止这场闹剧,不为别人,只为我飞隼营几十年立下的赫赫战功,为了那无数先辈抛头颅洒打造的大楚第一斥候营!” 赵玄沉声道:“老哥放心,小弟心中有数,若是明日卢怀远还未想出应对之策,小弟自有主张。” 黄冲点了点头,又说道:“郑卫毕竟是跟随你多年的部下,这小子天生有股狠劲,是个做斥候的好料子,他那边你去安抚下,本将自然不会亏待他。” 赵玄得令,欢喜去了。 到了第三日,晨练时分,卢怀远早早来到校场,他知道癸字骑故意与他为难,要的就是他知难而退,将副标的职位让出去,可向来不愿服输的卢怀远又怎会轻易服软,昨日斥巨资在鄱阳城内买来几十坛好酒,如今就这么整整齐齐码在校场之上。 卢怀远持枪而立,朝着癸字骑大营朗声道:“诸位将士,小弟卢怀远初来乍到,平白无故得了副标一职,知道你们有人不服气,这也无妨,可军令如山,诸位接连两日视军令于不顾,小弟心眼不算小,自然不会向上级告状,可若是传到旁人耳朵里,别人会如何看待我癸字骑!今日小弟开诚布公,斗胆在此向诸位讨教一番,谁人若是不服,大可上前试试在下究竟当不当得这副标一职,待到你们心服口服之后,喝完这些结义酒,以后你们便是我卢怀远的袍泽兄弟,若是躲在帐中,做个只会背地里耍小心思的缩头乌龟,就当刚刚卢某所言全是对牛弹琴好了!” 一旁暗中观察的赵玄本悠哉悠哉喝着茶水,闻言先是一惊,没想到这卢怀远竟有如此魄力,胆敢一人挑战一标,可瞧他的架势,又不像是虚张声势,便打定主意静观其变,只要不弄出人命,我飞隼营还怕斗武么! 军帐之中,癸字骑四十九名斥候闻言大怒,他们本就是大楚最精锐的斥候营,向来眼高于顶,就算碰上别营校尉,对方也会以礼相待,可卢怀远一个毛头小子,竟敢在此大放厥词,郑卫作为始作俑者,本想出帐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却被一旁的弟兄给拦住,一名身材健硕的壮年汉子沉声道:“郑兄稍安勿躁,先让我去会会这小子,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本事!若是个只会耍嘴皮子的主,今日我陆武非得抽烂他的嘴不可。” 陆武与郑卫素来要好,后者更是三次救陆武于生死之间,如今卢怀远当中叫嚣,矛头直指郑卫,陆武自然要为好兄弟出头。猛地冲出军帐,陆武叫阵道:“你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好大的口气,今日就让我陆武来教训教训你!” 卢怀远斜提长枪,冷声道:“不必趁口舌之能,不妨试试!” 陆武本是癸字骑一把好手,本领高强,闻言抽刀便上,高声喊道:“刀剑无眼,一会伤了哪,可别怪我!” 其余九标见癸字营这边吵吵闹闹,也不晨练,纷纷围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替陆武叫好助威。 陆武本意为郑卫出头,想要教训一番卢怀远,听得众人这一叫,胆气顿生,挥刀砍向卢怀远面门。 后者此次只为立威,下手不再容情,只提枪一挡,陆武只觉手臂酸麻,战刀险些脱手,心中不觉一惊:“这小子好大的力气!”念头还未转完,卢怀远长枪如电,直奔自己心口而来,陆武急忙后撤,卢怀远得势不饶人,长枪如影随形,忽地调转枪头,只一扫,便在陆武脸上留下一道淤青。 众人见状皆惊,陆武本事不弱,且好勇斗狠,若论单打独斗,在飞隼营中稳居前十,可这才一息的功夫,就败下阵来。 见陆武还要再上,卢怀远也以枪做棒,狠狠砸在前者胸口,大力之下,陆武被这一枪给拍飞了出去,激起尘土一片。 卢怀远站在场中,傲视众人,发丝飞扬,风仪出尘,宛如谪仙人。 第二百四十七章 新榜出炉 眼见陆武输得如此容易,围观的飞隼营将士一片哗然,众目睽睽之下,陆武无地自容,仓皇退下。 卢怀远几招击败陆武,战意高昂,看向癸字骑其余士卒,朗声道:“还有谁!” 郑卫作为此次事件的始作俑者,见兄弟落败,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可他心里清楚,自己和陆武武力相当,想要战胜卢怀远,难如登天,可如今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出列。 卢怀远冷声道:“你又是何人?” 郑卫沉声道:“在下郑卫,此次公然顶撞你,正是我的主意,你本领高强,我不是你的对手,甘愿受罚,只是请求你不要为难癸字骑其他弟兄。” 卢怀远嗤笑一声:“堂堂飞隼营将士,连向我出刀的勇气都没有了么!难不成阁下只会在背地里耍些手段?” 郑卫涨红了脸,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又听卢怀远继续说道:“你若想替你那些兄弟们求情,大可出刀试试,若你能在我手下撑过三招,之前的事,我卢怀远既往不咎,若是连三招也撑不住,一切免谈。”说罢双手持枪,示意陆武随意来攻。 后者本就心高气傲,被卢怀远当众羞辱,心中怒火燃起,也顾不得许多,抽出战刀便冲砍而去。事关一标人荣辱,郑卫出力十二分,势大力沉的一刀,直劈向卢怀远头顶。 卢怀远不慌不忙,长枪在手,转守为攻,仗着兵器长度优势,枪头点向郑卫腰间,后者不敢大意,临空变换招式,战刀一抹,将长枪格开。卢怀远借力调转枪头,枪杆扫向郑卫的太阳穴,后者一沉腰,扎了个马步,堪堪躲过。卢怀远师出名门,一杆长枪舞得虎虎生风,令人眼花缭乱,场中只见人形,不见枪影,围观众将士只觉一股莫名的压力涌上心头,而郑卫身在局中,压力倍增,只能拼尽全力,出刀格挡。 突然间,郑卫只觉周遭压力顿消,定睛望去,卢怀远已收枪回撤,站在自己十步之外。正当郑卫不明所以之时,卢怀远笑道:“三招已过,阁下果然有些本事,是在下输了。” 郑卫大惊,随即回过神来,对方本领高强,若用全力,三招之内定能拿下自己,可却在手握巨大优势时主动认输,不仅保留了自己的颜面,更是将之前双方的仇怨一笔勾销,如此胸怀,令人折服。飞隼营将士虽心高气傲,可对于有真本事的人,却打心眼里佩服,见对方如此让步,郑卫抱拳躬身道:“阁下本领高强,胸襟更是宽广,我诚心向你道歉,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癸字骑副标,谁敢说个不字,我郑卫第一个不答应!” 卢怀远笑道:“有郑兄这番话,也不枉卢某这两日受的白眼。你我也算不打不相识,喝完这些酒,从今日起,你我便是兄弟了。” 随着二人握手言和,这场闹剧也被卢怀远成功化解。因近期飞隼营并未接到任务,营中不舍限酒令,随着那几十坛酒被一抢而空,整个军营内酒香四溢,一旁的赵玄见卢怀远不仅武艺高强,心胸更是宽广,加上那与这个年纪不符的沉着,暗暗赞许,这时,同样躲在暗处默默观察卢怀远的黄冲走了过来,拍了拍赵玄这位老部下的肩膀,笑问道:“这小子如何?在你手下做个副标绰绰有余吧。” 赵玄苦笑道:“老黄你不上道啊,这小子有这本事,不提前告诉老弟一声,差点害我白白错失这块璞玉。” 黄冲轻哼一声:“你就偷着乐吧,不过事先与你说好,这卢怀远在你癸字骑待不了太久,任职斥候,也不过是那位大佬的意思,想让他先熟悉熟悉军营,这小子一身武艺,是一块战场杀敌的好料子,做一个战前打探情报的斥候,未免有些大材小用。” 赵玄闻言,一阵叹息,随即又问道:“大白天在营中饮酒,不碍事吧?” 黄冲傲然道:“非战时喝些酒又能如何?我飞隼营将士个个不孬,这几十坛子酒也就尝个味儿罢了,不会误事,再说了,有我在,谁敢乱嚼舌根。” 眼见校场上笑声震天,为防止其他营听到动静前来查探,黄、赵二人从暗处现身,有士卒眼见,高声喊道:“黄老邪来了,弟兄们快撤!” 黄冲听到这声叫喊,脸色铁青,虽说此人性子乖张,不单单是飞隼营,楚国军中私底下也会称之为黄老邪,可被下属当众喊出来,仍是面皮一热。黄冲朗声道:“诸位弟兄大白天酗酒,这件事本将今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发生。”随即话锋一转,冷笑道,“只不过当着全营的面叫本将的诨号,你们这群小崽子是想翻天不成!陈光,别以为老子听不出你的声音,来人,给我把他绑来!” 一众将士嘻嘻哈哈,将黄冲口中的陈光给绑了过来,郑卫与卢怀远对望一眼,笑着解释道:“咱们这位黄校尉,绰号黄老邪,这才飞隼营本就是人尽皆知的秘密,只不过今日陈光这小子仗着酒劲给当面喊了出来,看来今天非得掉一层皮不可。” 庙堂之高,江湖之远,这边卢怀远顺利成为楚军一员,算是一只脚踏入仕途,而江湖之中,有一则消息同样振奋人心。再销声匿迹了八年之后,那位神秘的无名氏又重新出山,一张全新的大器榜横空出世。 此次榜单与前两次不同,将凌霄云、卓不凡、司空厉和仇爻四人列为四大宗师,而上届榜单之上的四小宗师之一云婉珂,因嫁入帝王家之后,安心相夫教子,修为不进反退,此次不在榜单之上,而其名额则被一位名叫叶轻羽的年轻剑客占据,这位叶轻羽自当年被司空厉青眼相中,带离太阿剑宗交由曹邛亲自指点,之后曹邛临终之前为了不让这位剑道后辈沦为楚国的杀人工具,悄悄放走,之后几经辗转,叶轻羽与柳公仰相遇,随后者前往云音寺,故而声名不显。 而除去这四大四小八位宗师之外,其余十人中也多了不少新鲜面孔。 齐云山掌教孙聚贤在寂寂无名近一甲子后,首次登榜,被世人熟知,其余几人,除了接连两次上榜的梁国李显、杨修、静心,楚国刘怀亮、区云溪之外,原本最有希望登上这份大器榜的齐云山萧伯年却意外落榜,而曾与萧伯年修为相当后因受到神女殿相助而修为突飞猛进的洪霸符则入了这十人之列,其余三人,却从未在江湖上留下任何传闻,只知道位列八九位的卫青锋和孟秋心乃是一对仙侣,最后一位,同样神秘,榜上除去透露此人姓名叫做齐方之外,只留下一句话:以力证道,拳法通神。 而那位无名氏也明确表明,此次大器榜并未将隐士高人列入其中,故而这次榜单最神秘的三人,也成为了江湖儿女最为热衷的谈资。 第二百四十八章 江湖儿女 借着这次新大器榜出炉的东风,江湖儿女又开始蠢蠢欲动,毕竟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练武之人,有谁甘于落入人后,而除了对于那三位被列在大器榜上十人之外的神秘人之外,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莫过于制定这份榜单的无名氏。 这次大器榜,梁楚朝堂之中司空厉一骑绝尘,位列四大宗师之一,而梁国在空山圣僧圆寂之后,则显得有些一蹶不振,一个老迈剑客李显,一个宫中阉人杨修,实难与楚国庙堂相抗衡。 而在所有江湖宗门之中,云音寺无疑是最大获利者,柳公仰、静心二人双双登榜,加上一个定居于寺中的叶轻羽,云音寺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而作为梁国道门玄宗第一家的齐云山,虽有孙聚贤占据十人中前列,加上一个同为四小宗师之一的邵仙台,但明眼人都知道,无论是江湖威望还是朝堂地位,云音寺都将齐云山甩出一大截不止。 这几日,梁国扬州境内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无论香客还是江湖儿女,纷纷前来此地,只为瞻仰柳公仰尊荣,江湖宗门就是这样,一旦有了地位,那簇拥者便有如过江之鲫,无论是否出真心,而地位稍差一些的,就只能安安心心各扫门前雪,地位更低的,则连门前雪都无人去扫。 扬州广陵城内,各大酒楼座无虚席,客房更是早早便被住满,即便如今一间普通客栈的通铺席位都涨到一晚一两纹银,仍是供不应求,毕竟行走江湖,除去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人物和不拘小节的散修之外,其余人代表的不仅仅是自己,更是宗门的脸面,哪怕是打肿脸充胖子,也没有谁愿意风餐露宿。 广陵城内一座规模不大的酒楼,一名五大三粗的汉子正一脚踩在长凳上,一手拿着酒杯高谈阔论,一张桌子,挤着七八名看上去岁数不大但口袋不薄的富家子弟,一脸崇拜看着那汉子,显然是第一次外出游历,心中有着一个江湖豪侠梦。 壮汉名叫徐仓,早年间曾和一名外家拳高手学过一阵拳脚,小有所成,约莫能有江湖武人口中的滴水境,虽在武道高手眼中不值一提,可对于这群初入江湖的富家子弟而言,却是实打实的高手。 徐仓本就四海为家,本想着趁着这次大器榜出炉,江湖武人纷纷前往云音寺膜拜,就跟着一起来凑凑热闹,广陵本就富饶,若是能被富商看中,收下看家护院,之后不愁吃穿,也是一件喜事,碰巧在城外遇上了这群外地游历至此的富家子弟,与当地纨绔起了争执,徐仓听出其中一人口音,与自己乃是老乡,凭着这微乎其微的香火情,徐仓仗义相助,替这群外乡来的富家公子平了事,后者见此人拔刀相助,又是同乡,便相邀结伴前往,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广陵城,徐仓过惯了风餐露宿的日子,如今被这一群公子哥当做恩人,好酒好肉伺候着,好不快活。 这群公子哥虽懵懂,却深谙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很舍得掏银子,这才在如今连坐席都十分紧张的酒楼内斥重金包下一张方桌。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趁着酒劲,这群人便聊起了近期江湖上热议的大器榜,而身为江湖“前辈”的徐仓,自然成为了一桌人眼中的焦点。 “在下以为,此次大器榜,与前两次不同,没有明确指出究竟何人为天下第一,反倒是将原先的天下四人单独列了出来,并称为四大宗师,看来这无名氏也出不准如今四人之中究竟谁技高一筹。” 那群富家公子,为首之人名叫太史鸣,祖籍冀州庆阳城,祖上七代为官,实打实的世家子弟,对于那刀光剑影的江湖,在家中长辈口中多有耳闻,听到徐仓此言,皱眉问道:“敢问徐大哥,世人皆知,枪仙凌霄云和新任剑神卓不凡早早入了天人境,而''南刀''仇爻和那楚蛮子不过一等境,与这二人有着明显的差距,武道修行,尤其是在到了一等境界之后,每前进一小步都极为艰难,这二人有如何能在短短几年内追赶上枪仙剑神?” 徐仓本在侃侃而谈,故意扯开嗓门,周围人的视线也被吸引过来,而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让做了大半辈子孤魂野鬼的徐仓很是受用,听闻此言,却是深情一窒,干笑道:“太史公子有所不知,武道修行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无论境界多高,都逃不脱这个樊笼、而坊间传言,枪仙凌霄云近些年来携妻女游历四海,哪还有心思砥砺武道,如今能否维持助天人境的修为还有待商榷。至于那新任剑神卓不凡,不过只是得到了曹剑神临死前馈赠,这才一步入天人,而仇爻作为早在三十年前就成名天下的刀法宗师,一身修为深不可测,即便是销声匿迹了二十年,出世后仍是坐稳了武道顶点,而司空厉虽是敌国将领,但不能否认的是,此人武道天赋本就不俗,走得又是以力证道的纯粹武夫路数,根基最为扎实,同境之下无敌手,一旦破境,哪怕距离天人境只有一线之隔,对上枪仙剑神,都能有一战之力。” 一番话说的头头是道,让不少人拍手赞同。太史鸣身为梁国一等一的世家子,比起同行几人,对于江湖了解更多,听到徐仓看似合理实则并无太多说服力的回答,微微一笑,并不打算拆穿此人,自顾自喝着酒,再没了继续倾听下去的兴致。 徐仓还在酒桌上滔滔不绝:“这次榜单,又突然冒出了三个从未在江湖上留下半点传闻的神秘人,一对仙侣,一名拳法宗师,说实在话,俺徐仓并不服气,三个连名号都没听过,又毫无战绩的武人,单凭那无名氏几个字,就能断言位列天下十人?简直是一派胡言,若是让俺遇到这神秘的无名氏,定要当面向他问个清楚,凭啥他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能给这世间千万武人排好座次?” 这时,酒楼角落传来一声不合时宜的冷笑,声音不大,却如平地惊雷,在众人耳畔乍响。 第二百四十九章 神剑侠侣 众人转头望去,之间酒楼角落一张临时摆放的小桌坐着一名衣着华贵的年轻人,俊美非凡,雌雄莫辨,手持一把折扇,嘴角挂着醉人笑意,身后还站着个身躯隐藏在斗篷之下看不出身形的白发老人,阴气森森,与那名贵公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徐仓本在口若悬河,正等着众人喝彩,却被这一声冷笑给打断,不由老脸一红,可出门在外,冤家宜解不宜结,尤其是看不透对方深浅之前,早就在这座江湖中摸爬滚打多年修炼成人精的徐仓自然不会贸然与其发生冲突,干笑一声,问道:“这位公子为何发笑?” 那贵公子却是置之不理,轻摇折扇,朝着窗外自顾自看着风景,丝毫没有将徐仓放在眼里。 后者不由起了火气,加重声音道:“你这后生,忒目中无人了吧,俺在问你话,为何要装聋作哑!”可回答他的,只有壶中美酒倒入杯中的“咕嘟”声。 泥菩萨尚有三分火气,被人当众嘲笑,对方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徐仓大怒,打算上前理论,还未走到跟前,不见那黑袍老者有何动作,徐仓便被打飞了出去。 直到这是,太史鸣才转过头去,他到底是庆阳城一等一的纨绔,打狗也要看主人,徐仓不管怎么说,也是自己这一路的人,对方不问青红皂白,出手伤人,太史鸣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转头望去,无意间看清那贵公子的脸庞,大惊失色,后者感受到太史鸣的目光,嘴角勾起,悄悄摆了摆手,太史鸣这才忍住没有点破那人身份。 被莫名其妙打出酒楼的徐仓其实并未受伤,可众目睽睽之下连对手的动作都没看清,颜面大失,怒气冲冲走了进来,想要讨个说法,却被太史鸣给拦了下来。 那贵公子微微一笑,站起身来,端着酒杯走到那一桌,大大方方坐了下来,笑道:“我走南闯北多年,也算见多识广,却是第一次听人对那位无名氏前辈无礼,阁下如此口无遮拦,今日我就替那位老前辈好好教训教训你。” 虽明知技不如人,可行走江湖,天大地大,面子最大,徐仓原本还在高谈阔论,享受着周围一群初入江湖的富家公子的膜拜,却被这人不由分说打飞了出去,若非太史鸣拦着,定要上前理论一番。徐仓虽是江湖末流人物,但并非鲁莽之辈,这一行人中,明眼人都能看出沉默寡言的太史鸣才是真正的核心,且徐仓私下打探过,此人是正儿八经的世家公子,在庆阳城内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又怎会惧怕与旁人起冲突,事出反常必有妖,徐仓也只能强忍怒气,死死盯着对方。 那贵公子转头看向太史鸣,冷笑道:“想你也是庆阳城一等一的世家子,怎的眼光如此差劲,甘愿与这种人为伍?” 太史鸣闻言,只能摇头苦笑,在整个庆阳城哪怕整个梁国境内,家世比自己更显赫的屈指可数,可不凑巧,眼前坐着的这人正是其中之一,单凭那个姓氏,哪怕自家老祖见了,都得行跪拜大礼。 被人当众羞辱,徐仓一张老脸涨的通红,可看太史鸣的态度,显然是知道这位贵公子的身份,一番审时度势,只能咽下这口气,站在太史鸣身后,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可那位贵公子却是得势不饶人,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口无遮拦的徐仓,冷笑道:“堂堂七尺男儿,除了会大放厥词之外,就只会躲在旁人身后么!阁下瞧着魁梧,莫不是银样镴枪头,不堪一击!” 徐仓受到如此羞辱,怒从心起,一把推开太史鸣,五指如钩,抓向那贵公子头颅,后者不动如山,身后那黑袍白发老者厉声喝道:“放肆!”声音尖锐刺耳,好似宫中阉人。徐仓这才明白,刚刚正是被此人打出店外,可如今箭在弦上,宁愿拼着重伤的风险,也要在那贵公子身上留下五道伤疤。 可天不遂人愿,那白发老者修为显然远胜徐仓,后发制人,从一旁闪了过来,枯瘦的手掌紧紧箍住后者钵大的巨掌,一发力,便生生将徐仓右手拧断。剧痛之下,堂堂七尺男儿也觉钻心疼痛,跪倒在地上咿呀乱叫。 见徐仓不听劝,挣开自己与那贵公子为难,作为场中唯一知晓那人真实身份的太史鸣不禁冷汗直流,也顾不得许多,跪倒在地上,磕头不止,同行的几人见绅士显赫的太史鸣第一次在人前如此不顾形象的求饶,心头巨震,随即回过神来,跟着一起跪了下来。 那贵公子脸色一沉,冷声道:“太史鸣,我念你是同乡,本想着小小惩戒完这汉子后,对你们这群人网开一面,可你如此做派,当真丢了你家先祖的脸!”说着挥了挥手,那黑袍老者会意,大袖如风,将这一伙人给一起打出酒楼。见这群人惹怒了小主人,黑袍老者下手极重,而以太史鸣为首的这群富家公子,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白白挨了这一袖,若结结实实摔在地上,不死也得落个残废。 眼见一群人就要遭难,酒楼中人只觉一阵清风拂面,太史鸣等人像是被人搭救一般,又重新回到座位上,身后还站着一男一女两位剑客,男子沉默木讷,脸上不见任何表情,女子虽是中人之姿,却英气逼人,二人这身打扮,不免让人联想到了新出的大器榜上十人中的那对神秘仙侣。 那女子剑客抿唇微笑道:“你这小女娃,好歹毒的心肠,无论这群人犯了什么事,既然已经下跪求饶,为何还要让你身后那老奴才出手伤人?”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原来那“贵公子”竟是女儿之身,无怪说话软软糯糯。黑袍老者闻言大怒,厉声喝道:“放肆!” 第二百五十章 一剑挑之 黑袍老者说完这句话后,浑身气势一变,声势惊人。 酒楼中人见状,纷纷作鸟兽散,毕竟胆敢闯荡江湖的,要么家中有权有势,要么自有所持,少有懵懂无知的愣头青,眼见双方即将动起手来,担心引火烧身,逃出酒楼,可又不想错过这一场大战,围在酒楼外,时刻关注着。 那女子剑客嗤笑一声:“什么放肆。我还放五放六呢,你这老奴才当真要与我二人动手?”说完努了努嘴,示意那“贵公子”还在现场。 黑袍老者后知后觉,瞧这二人的模样,十有八九就是那新大器榜上的卫青锋和孟秋心,自己不过二等境修为,单独对上其中一人也难取胜,如今更要以一敌二,况且小主人就在一旁,若是有任何闪失,自己万死也难辞其咎,可若是服软,有损小主人威严,冷哼一声,死死盯着那对剑客。 这时,原本仗着这黑袍老者一身强悍的修为,本可稳坐钓鱼台指点江山的年轻女子冷声道:“你二人可知道我是谁?” 女子剑客微微一笑:“我管你是谁?” 年轻女子向来顺风顺水,凭着那当今天下独一份的身世,蛮横惯了,一字一句道:“我姓冯!” 冯姓乃帝王家姓氏,此言一出,酒楼外一片哗然,太史鸣心如死灰,既然她自己道破了身份,那今日之事,便不可善了,一想到正是因为自己的隔岸观火,导致徐仓与她起了冲突,虽说此事错不在己,可想到这位***蛮横的性子,只怕整个太史家都要在庆阳城除名,一时间万念俱灰。 女子剑客却好似不知世故一般,疑道:“姓冯又如何?我还姓孟呢!” 黑袍老者闻言,一阵苦笑,负剑仙侣,孟姓剑仙,想来这二人便是那大器榜上极为神秘的卫青锋和孟秋心了。 冯姓女子不爱红装爱武装,从小便憧憬江湖,听到那女子剑客自报家门,心中大惊,此次秘密出京,原本是打算亲自前往云音寺,看看那个大小便被父皇挂在嘴边的公仰法师到底有何过人之处,竟能让一向眼光极高的父皇发出“生子当如柳公仰”的感叹,没想到在这广陵城一家不甚起眼的酒楼内,遇到了传说中的两位剑仙。 黑袍老者生怕那对仙侣贸然出手,不知轻重伤了小主人,沉声道:“尔等听好了,我家小主人正是当今圣上长女,冯莹***!”原本想着凭借***这层身份,会让女子剑客有些收敛,没想到身旁那位一直沉默寡言的男子剑客冷声道:“公主又如何?我夫妇二人何惧之有,足下若是不服气,大可问问我身后这剑!” 眼见黑袍老者双眼好似要喷出火来,男子剑客傲然道:“若是你这奴才觉得我夫妇二人仗势欺人,大可前往扬州大营,先调个三千甲士来开开胃,只不过若当真惹恼了我二人,你家主子能否承担那份后果,你这阉人好好掂量掂量。” 黑袍老者一番审时度势,如今技不如人,只能先带着***远离这个是非之地,等到时候再启奏陛下,好好算算这笔账,便问道:“二位可是大器榜上的卫青锋和孟秋心?” 男子剑客冷声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正是卫青锋,我二人近期就在这广陵城中,你这老阉人若是不服,大可将这位***送往别处,之后单练也好,叫人也罢,我夫妇二人一并接下!” 黑袍老者冷哼一声,放下一句狠话后,带着冯莹离开酒楼。 出了酒楼之后,冯莹一脸不乐,嗔道:“都是本宫拖累了吴爷爷,不然吴爷爷使出看家本领探龙手,那卫青锋也好,孟秋心也罢,还不得乖乖投降。” 被冯莹称为吴爷爷的老宦官正是杨修的师父,修习外家功法,已近大成,可受制于先天体魄不足,无法跻身一等境界,听闻此言,缩在袖中的双手紧紧握拳,指节泛白,叹道:“小主人太过高看老奴了,卫青锋、孟秋心二人以夫妻身份双双登上此次大器榜,定有过人之处,莫说是老夫,恐怕就算我那徒儿亲至,以一敌二也难占到什么便宜,哼,江湖武夫以武乱禁,竟敢顶撞小主人,待此间事了,老奴回到宫中后,定要上报陛下,将这二人绳之以法。” 冯莹叹道:“原本还打算以这身打扮去见见父皇口中人中龙凤一般的柳公仰,如今被人点破身份,不知还能否顺利进入云音寺。对了,吴爷爷,这二人修为当真如此之高?” 吴姓老太监点了点头:“卫青锋好似一柄重剑,虽木讷内敛,却大巧不工,单单一瞬间展露出的剑意,便让老奴心生畏惧,加上还有个修为同样不俗的孟秋心,二人结为仙侣,联手之后实力必然倍增,不过请小主人放心,我大梁底蕴深厚,区区两名剑士,掀不起多大风浪,待回宫之后,先由老奴打探一番这二人来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老奴倒要看看,同为剑士,这二人胆识与曹邛相差无几,可究竟有没有曹邛那一身通天修为!” 听到那个令梁国朝堂上下讳莫如深的名字,冯莹厉声道:“吴貂寺慎言!” 吴姓太监自知失言,用力抽了自己两记耳光,赔笑道:“小主人息怒,老奴一时失言,还望小主人降罪。” 冯莹摆了摆手,似是有些疲惫,叹道:“算了,本宫这次就不去计较吴貂寺的无心之言了,本宫有些乏了,我二人还是先远离这是非之地,找个住处,待本宫休息好后,即刻前往云音寺。” 见***并未怪罪,吴貂寺千恩万谢,带着冯莹去寻个清净的住处去了。 酒楼内,卫、孟二人路见不平仗义执言后,便大大方方坐了下来,招了招手,让小二上了些酒菜,自顾自吃了起来。 酒楼外,原本还在围观的众人见冯莹和吴姓太监主动示弱离去,又重新走进酒楼,而太史鸣一行人则战战兢兢飞速逃离,想要第一时间回到庆阳城中,将此次广陵之行所发生之事如实上告,太史鸣已然预料到了自己的凄惨下场,如今唯有奢望靠着家族老祖和陛下那些香火情,度过此劫。 第二百五十一章 苦行僧 夫妻二人坐在酒楼正中,旁边仰慕之人将酒楼围了个水泄不通,可这两位剑仙所散发的强烈剑气,让周围仰慕者畏首畏尾,无人敢上前混个脸熟。 孟秋心淡然道:“那小闺女模样倒是周正,可是这性子未免也太刁蛮了些,今日若非你我二人插手,恐怕那汉子不死也得脱层皮,至于那群世家子,本就不是好东西,狗咬狗一嘴毛,我才懒得搭理。” 卫青锋沉声道:“那汉子信口雌黄,也非好人,媳妇儿,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不是你的性格,今日怎的转了性了?” 孟秋心嗔道:“老娘我闲着无聊不行么?”之后似是有些担心,毕竟得罪了当朝***,广陵城与庆阳城相距不算远,若是这小妮子当真回宫告状,冯靖全失心疯派大军来镇压二人,又该如何自处,便问道:“我俩就真这么等着那老阉人去找帮手来寻仇么?” 卫青锋沉声道:“不过是起了口舌之争,从头到尾你我都没有出手伤了那女娃,冯靖全再无赖,也不至于如此嚣张跋扈,派大军来镇压你我夫妇二人吧。假使真来了,有身后这剑,何惧之有,真惹恼了我,大不了学一次曹前辈,血洗他庆阳城!” 世间剑士,无论是谁,都将曹邛奉若神明,毕竟一个往前再推五百年仍是天下第一的剑神,论剑意,一身浩然剑气冠绝天下,论剑术,飞剑取人透露更是前无古人,卫青锋虽为当世顶尖剑客,依旧对曹邛心神往之。 夫妻二人所交谈之时并未刻意压低声量,酒楼内众人闻之色变,纷纷丢下酒钱就起身逃离此地,且不说这对剑仙夫妻刚刚得罪了当朝***殿下,但凭这类大不敬言论,就会被扣上反贼的帽子,若是被人察觉与这二人有牵连,难免殃及池鱼。酒楼掌柜苦于祖产在此,无法脱身,只是默默骂着老天,广陵城中酒楼上百家,为何今日要让这几个瘟神莅临自己这个小店,同时暗自祈祷,这番诛心言论不要传到圣上的耳朵里。 原本熙熙攘攘的酒楼一下人去楼空,只留下卫青锋夫妇二人和躲在柜台后唉声叹气的苦命掌柜。 夫妻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孟秋心喜好辛辣,对于相对清淡的淮扬菜提不起兴趣,浅尝了几口后便放下筷子,用手撑着脑袋,埋怨道:“都怪你什么都要和闺女明说,原本一家三口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团团圆圆多好,非要说什么替她说媒,害得闺女负气出走,非要去那剑神山寻找曹邛生前留下的机缘。” 卫青锋似是有些心虚,只得端起酒杯,假意挡住脸庞,轻声道:“闺女大了,有自己的主见,随她去好了,别看咱闺女年纪不大,早早便自悟出曹邛前辈的御剑飞行,如今更是炉火纯青,就算真遇到危险,大不了风紧扯呼,当今这个天下,能追上她的,不出一只手。”提到女儿,卫青锋眉飞色舞,古井不波的脸上也首次有了一丝笑容。 孟秋心嗔道:“废话,也不看看闺女随谁。对了,你当真确定那新晋四小宗师之一的叶轻羽会喜欢上咱闺女?” “男欢女爱的事,随缘既可,强求不得,我二人这趟前来这广陵城,一是为了见一见这位剑神传人,二来为夫也想瞧一瞧那神乎其神的柳公仰,至于提咱闺女说媒,不过顺手的事,能成最好,成不了也无妨。” 原来卫、孟夫妇二人此次入世,只为去往云音寺,看一看叶轻羽这位受曹邛亲自指点,倾囊相授的后辈,而后者作为挤掉大楚皇后云婉珂而登上四小宗师宝座的后起之秀,同样神秘,让世间武人津津乐道。 正当此时,酒楼外传来一声清亮佛号,夫妇二人转头望去,一名面容瘦削但眼神坚毅的年轻僧人走了进来。后者身上的僧袍打着许多补丁,背着一支同样破败不堪的布囊,恐是担心长途跋涉走坏了那双师父亲手编织的草鞋,只能挂在腰间,故而赤着双足,脚底黢黑,但脚面却一尘不染。 高瘦僧人小心翼翼走入酒楼,欠身道:“小僧自幽州大悲寺而来,敢问店家,可有吃食?” 大梁因云音寺的缘故,上至王侯将相,下至黎民百姓,向来亲佛,而广陵城作为云音寺所在地,对僧人更加亲近,掌柜的从柜台后探出头来,笑道:“这位小师傅稍等,我这就去取。” 那年轻僧人一手托钵,一手行礼,之后安安静静在酒楼一角等候。 卫青锋看清那僧人面容,笑道:“小师傅,咱们又见面了。” 十日之前,卫青锋携妻女第一次走出宗门,三人在幽州境内偶遇了这位发号无念的年轻僧人,有过一面之缘,当时无念也是这身打扮,却不像现在这般风尘仆仆,后者从大悲寺出发,打算云游四海,以观众生,是一名地地道道的苦行僧,双手不沾钱财,一路化缘,明明自己饿极,却舍不得吃那个化缘而来的馒头,浅浅尝了一口后便收在那只铜钵内,路遇蚁群,又舍得将那馒头掰碎,喂给蝼蚁,惹得卫青锋一阵侧目,暗自赞道:“古有佛陀割肉喂鹰,这小和尚将来成就不可估量。” 几人点头问礼后,便分道扬镳,卫青锋与妻子孟秋心一路南下,遇不平事则拔剑相助,而二人独女却反其道而行,北上楚国,去寻找前代剑神曹邛所留下的机缘,至于那个小和尚,卫青锋只当是无意间遇到的过客,也没有过分留心他的动向,没想到竟在这广陵城内又遇上了。 无念看到卫、孟二人,也是一喜,笑道:“小僧见过两位前辈,十日前我等在幽州得见,没想到跨越大半梁国,还能在这扬州广陵城相见,看来小僧与两位前辈有缘。” 卫青锋招了招手,示意无念一同入座,后者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坐下。卫青锋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小师傅就是靠着这双腿,一路徒步走了过来?” 无念点了点头,脸上不见喜怒。 孟秋心讶道:“大悲寺距此三千里,小师傅这一路走得可不容易。” 无念微微一笑:“不过日行三百里而已,其实对于小僧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况且在本寺诸多课业之中,这苦行算得上是最轻松的一种了。” 夫妻二人不由心生敬仰,原先只听说过大悲寺苦行僧修行极为艰辛,今日得见,果然如此,绝非常人能坚持。 卫青锋又问道:“不知小师傅这次前来这广陵城所为何事?恐怕不单单是为了修行吧。” 无念也不隐瞒,说道:“” 无念点了点头,答道:“前辈说的不错,久闻云音寺作为佛门第一宝刹,小僧奉家师之命,前来观礼。”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与佛头论道 “那些战俘,我会源源不断地给你送过来,他们只是消耗品!”斯密特的眼中充满了寒意,无情地说道。 说着,龙战天紧握钢拳,给了秦兰猝不及防的一拳,狠狠地砸在了她美丽的脸蛋上。 正是因为有修行法门,知道离火金瞳的强大,琉璃才会生出爱才之心,教唆李南山掳人进来。 她很调皮,不管是上树摘桃,还是下河摸鱼,那都熟门熟路的。可就这种地,真是没有任何的经验。 “对……我们就是在这里把二傻丢下去的。”一个光着头的中年老汉道。 那些个箱子,倒都不算大,每个也不过成人半臂长短,高也不过手掌立起来的高度。 他是之前去过瑶池圣地的三位长老之一,所以深知莫凌轩的实力,对他的态度也是极好。 又一次撞击,黑熊像面团一样被撞到了一堵石壁上,浑身肥肉乱颤。 而说的难听一点,其实就是在胡思乱想,各种吹牛,放空话,当然偶尔也会发发四大家族的牢骚。 但烧烤这东西,大家都是知道的,要是一次姓吃上几十串,那可能没一会儿就腻了。而要是你一串一串的慢慢吃,那真是怎么都吃不够,简直欲罢不能。 “这可真是巧,夏莉夫人的咖啡厅,果然是个交好运的地方……”老头似乎之前就在向夏莉打听什么关于齐格弗里德的事情。 商场里,陆谨深带着思奈辗转先进了一家美容养生会所,不为别的,主要是她哭的脸上实在不是一般的难看。 皇帝寻思因该是因为自己消耗过两次序列9,现在未来肉身未死,在过去又有新肉身,导致因果混乱自己成了类似薛定谔的猫的状态。 琥珀色的光芒自亚空间的裂隙中满溢而出,较之一千个太阳更为明亮,冲击着人们的一切感观。那柄切裂空间的利刃沿着它造就的通道探出头来。 刚做完胃镜没多久,章月这会难受的很,一张脸苍白白的,看起来没什么血色。 不过也有意外的时候,比如可可罗大婶的丈夫去世的那次,就是“突如其来”。 王明下意识的看向了凌薇那里,她不明白,凌薇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尼玛,才长了二十多斤,怎么笨成这样了而且她这是怀了个娃,以前一百五十斤的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但那又不是一把刀,而是一艘星际巨舰,它的体型足以媲美一座巨大城市。 此时的水之都,还不是卡雷拉公司一家独大,不过已经是船匠们的圣地,遍布许多造船厂。 暮星摆摆手:“我精神头好着呢,走了。”肃月看着暮星的背影,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却又想不出来忽略了什么。暮星说得对,肖如生不在身边,自己都失去思考能力了。 系统需要升级,如今她最好的依靠就是医疗室,医疗室的增分制便是“悬壶济世”,说通俗一点就是将里面的药品,器械用在正确的地方,这她总不能每天去大街上打量谁有病,拉着人家强治吧。 食客们自己带食材过来,指出想吃的口味,再由这里的厨子来烹饪。如此就能将菜价降低,而福满楼也不用承担购买食材,能轻松不少。 其余几个幸存下来的修士吓得脸色惨白,亡魂皆冒,飞也似的逃离了那座矮山。 下一刻那石头却突然发出温和的光芒,扫向聂正心口的位置,似是要牵引出什么,但对方胸口却没有任何反应。 我的匕首下一秒就移到了肖一山的手臂上,他惊恐的想要逃离,却在下一秒被我抓回了原地。 五分钟后她才从这种情景中跳脱出来,一边喊着“向哥哥”,一边穿上拖鞋下楼。 肃月看到镜子里自己被他踩脏的衣服,一脸嫌弃,脱下来就扔到一边。肃月洗完澡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男孩穿着衬衫怯生生的走出来。那件衬衫很大,盖住了男孩的屁股。 游优一急,直接唤出了灵剑,一时间也顾不得什么技能不技能了,调动体内的力量,飞身而起就朝着铭叶的方向劈了过去。 竟然真的是新被子,韩枫有些吃惊,于是点着头接了过来,却看到这一床被子上的绣花歪歪扭扭的,十分的不专业。 一团暗金色的光团从天将的体内涌出,无数半透明的金色人影在光团中若隐若现,光团急速的膨胀开来,正要自爆,楚天右手一团黑色火焰凝成的漩涡飞出,将这光团强行纳入了天地熔炉中。 秦狄身子一转,正待挥右臂反击,忽然右肩一麻,接着右臂力道尽失,软软的垂了下来。 萧伟和费龙听完易青的分析推演,觉得非常精彩,也很合乎逻辑,不由得对易青严密的逻辑思维和推断深感钦佩。 那守门的魔族点了点头,旋即看了白浩一眼。之后,白浩分明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不屑,他嘛的,他一个元婴不到的守门人竟然还敢不屑 次晨醒来,在一处山泉中喝了个饱儿,又胡乱吃了些野果,当即觅路下山。 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光点,难道那里是出口吗只见光芒越变越大,我伸出手挡住眼睛,刺眼的光芒将我覆盖。 没见过呀,罗峰还轻轻的按了几下,摸了几下,看看武器的形状。 众人见此情形,心中均想:“这下完犊子了,这家伙第一个攻到对面,这一百两金子自是非他莫属了。他如此悍勇威猛,还要我们在这里做什么呢”众人面面相觑,心中颇有失落之意。 第二百五十三章 禅心之辩 “咱俩吃什么不一样别听我儿子的,我又不是老财迷,你们说我们爷俩有什么可讲究的,有你们就不同了,这顿饭让我儿子请客。”苏老爷子开口反驳道,看到面前这么多漂亮的姑娘,也有心为儿子挑选个对象。 “老家伙爬这么高干什么摔死了怎么办”照美冥没好气的说道。 “你能这样想就最好。”祖母的语气缓和了起来,乔治并没有因为战胜伏地魔而不可一世,更没有因为战斗,有什么不好的表现,这让她的担忧,终于缓解了一些。 虽然这种语言妖族早已不再大规模使用了,但由于其特殊的血脉传承,所以语言保存非常的完整和稳定,卓越可以直接从这个储存器中学会这种语言。 在大家的注视着下,走了一位幸运假新郎,剩下的三位开始选择,为自己选择的口味买单。 姜三岁满面通红,右手拎着个酒壶,瞳孔都有些涣散,不知道到底是喝了多少酒。 令人窒息的杀气开始向四周蔓延,周围的气温骤降,人们只感到无与伦比的恐慌与不安,呼吸变地急促起来。 “不要休息,还有余力的,随我往东北,将那支蛮人族也一起击溃!”郭靖翻身上马,高声喝道。 “燕罗,你干什么!守护丰都鬼城,是咱们的责任,哪怕是死,也在所不惜。难道你要让他破坏,造成天下大乱不成”一名鬼将怒道。 “那么我就先告辞了!”兜一边走一边说道:“还有,清理的工作就交给我好了。”躲在暗处之人听到兜的话,立刻一个瞬身逃走。 即便如此,阿信还是为了保险,把一套摆在走廊装饰用的重甲穿在身上。 范茹茹沉默了一下,神情平静地摇了摇头:“那是他们的事,我懒得理会了。”我们两个边走边说,一会就到了寝室楼下。 落景寒与曲心画已经先赶到了,正在进行尸检。一天之内,船上竟然死了两人,之前还只是死了一个年轻的船员,而今却是,船长。 “几位大人都消一消气,咱们好歹也是一起战斗过的同伴,就算有什么问题也可以商量,实在犯不上这样,请大家都冷静一下。”迪马鲁耐着性子说道。 他在联合会议的直升机的机场上,已经见识到龙升的宇宙碎片能力的厉害。 “七绝续命丹,居然被炒到如此天价。”少延应声回应了一句。定匹摇赋复润考睡接连各个氏族的出价,让此七绝续命丹的价值,翻了不止一倍。 此时几大家族再想回头去追击马雷克也不可能了,一是不知道马雷克跑去了哪里,二是即便追上了恐怕又中了埋伏,于是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太可能,他现在需要我们出货,如果攻击我们就是和我们宣战。”林朝辉答。 一句话提醒了信宜,天就要黑了,无论是如何决定,都必须在天黑前解决。 “韦圣,龙升说的是真的你也早已察觉到在暗中吸纳股份的我们”杨惠珍问韦圣。 爱德华脑中的思绪转过了几个弯,便抬起头来对着天空之上传话。 因此互相这么耗着,谁也不肯贸然先动手,反而给了魔国喘息之机。 我忽然一愣目光落在云成雨手中的布袋上,发现那些围绕在云成雨四周的白霜不敢靠近的其实并非是云成雨,而是他手中的布袋。 而陪同在旁的人们,那个是没眼色的再加上他们自己也挺好奇,就附和了几句,跟着他们一同过去了。 但是肺活量大仅仅限于一般的体育运动能更有效率,对于比武来说,这还远远不够,因为比武是所有竞技项目中对抗最激烈的,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要是弄死了蒋可,那么燕青的心里就会留下阴影,而以后的人生,她一定会在这种阴影里不得安乐。 苏静翕回了他一个“没关系”的眼神,她自是知道如今被册封为嫔,已经很招人记恨了,若是再去办册封礼,只怕会太过凸显。 或许,便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做出那些让皇上越发的不待见的额事情,谋害皇嗣,打压妃嫔,甚至对皇上使出那等下三滥的手段,一步错,步步错,便到了如今,已是错的不可收拾。 再者就是因为,如果是他对景德皇帝动手,不管景德皇帝死没死都是后患,反正景德皇朝的人必然会死命的追杀自己,到时候如果不要命的把火力都集中在达巴族的身上的话,只会让巴洛族渔翁得利。 第二百五十四章 第一次任务 苏齐检查了一下门口左手边的那个餐桌,桌子下方和椅子下方都看了一边,但没有任何发现。 担心自己在神宫呆得太久肉身在外会有意外,萧怒意识离开神宫。其实,他感觉自己在神宫世界至少呆了半盏茶时间以上,实际中他愣神也不到百息。 一道黑色的光,黑色不应该是亮光,但是在这魔神眼中,这突然出现在他两眼中间的剑亮的吓人。 苏齐松了一口气,因为这个技能真的是很适合自己。这个名为血之悟的技能,真的是和‘血’有关系的属性都有影响,再适合苏齐不过了。 他身处被动,修为又不敌对方,胸腹之中只觉阵阵剧痛,口中亦有腥甜流出,支持不了太久。 二楼僻远角落位置,云凡一手搂着紫彤的纤细腰肢,另外一只手端起桌上的酒杯,慢悠悠的喝着。 “爷爷”莫流脑袋一头问号,什么爷爷,难道关妙彤的爷爷来这里了 泉漓湖北三百里便几乎是平原,泉北城便建在此地。而笑浪山庄就在这泉北城之内。 青菱又惊又喜,固然萧怒的表现让她眼前一亮,但她深知萧怒已经将血龙帮海寇们深深地激怒了,接下来,海寇们必将对萧怒展开狂风骤雨般剧烈的打击。 他也听出了戮命先生的弦外之音,知道这看似是在调和争斗的戮命先生,已经有了和邪君千目联手的一点意思。 武舞娇笑说她才不怕野兽呢,真有野兽就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救她。 刀锋仔细的回味着钟昊动手的每一个细节,他发现,正如叶老所说的那般,钟昊所击中的地方几乎都是人体的三十六大死穴之一。 “其一,我需要自由,成为九华殿殿主,我不想受到任何的干涉。”叶枫看着大帝,说出第一个条件。 想到这里,我心里就有些难受,我承认,我的心里是喜欢赵秦的,所以知道她要过生日,心里也希望能够陪她一起过,但是,她并没有邀请我。 现在的光明界尔虞我诈,有这样的妆容并不稀奇,老板和伙计也并没有觉得奇怪。 唯有东边,这金国的东边不是游牧民族,主要是渤海人和汉人,这些人的武力不如游牧民族,军事力量较差,比较好突破,故此岳飞才会几渡宋瓦江,让完颜宗辅无从思考,以至于忽略东面的防守。 而且,那只大的岩浆巨龙竟然也是圣人境,虽然身上流露的气息没有霍丘恐怖,但也相差无几了。 那如炬一般的目光,比起许梁还要更加的锋利一些,仿佛就像是要将钟昊的灵魂都看穿了一般。 程倚天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萧三郎被桑越人暗算的事,前后都说了。话一说完,程倚天也好,云杉也好,都很忐忑,生怕因为门派矛盾,吴不医说出“绝不医治”之类的话出来。 以离子玄的修为,尚且被那飞逃的兽兽给拉下,更不要说权阔和雷杀狼主了。 而不论是自恋到极品的展修还是摘了花的妲己,俩人在摘花和说话的过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个黑乎乎的身影在花丛不远处的地方悄悄滑过。 今天的曹馗似乎特别热情,不知是真心为郁风帮了自己而心存感激,还是另有其它的事情让他高兴。 云泽带着墨镜,内心觉得,自己怎么养了个傻狗,又娶了个傻妻。 “什么你是说妲己和姬发公子都失踪了”,冀州侯府,苏护听到侍卫的报告,皱起了眉头瞪大了眼睛吃惊地问道。 林向阳都同意,给谁做都是做,还不如给自己人做,内容详细详细已经谈好双方不再修改,不用签订补充协议。 两国联军这次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没想到明龙军还有这么强的战斗力,心狂此时都有些后悔和明龙军硬碰硬了。 覃庚笙却是满脸的涨红,显然是为先祖的荣光激动不已,唯独度张嘉铭心下不屑,说了老半天,还不是狼兵如何的凶悍,不过这狼兵的字号倒是和自己的形象上倒是吻合。 三人骑上天雷狮虎兽,赫连紫云坐在最前面,龙明在中间,龙拳在最后。 徐雅然摇了摇头道,李益岚看了看徐雅然的手,嘴角一弯,便伸手把徐雅然的手给抓在了手心里。 “那就由不得你了,你还是乖乖配合的好,还能少吃一点苦头。”那人依然是平静地说道,但是威胁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血族,或者你们常人嘴里的吸血鬼,最初是从欧洲大地传到美洲的,具体的来源,已经无从考证,从人类诞生之初,我们便如影形随。 基础剑术中的八种威力大的剑招,被叶天锋连续不断的挥砍出来。 早已心生退意无心恋战的陈枯植,脚步朝后极点,纵身一跃,窜入树梢。 陈雅丽觉得乔若兰这话说得也对,苏玫一向都是被萧明泉捧在手心里的,养尊处优受不得委屈,要是乔若兰真的把她怎么了,那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第二百五十五章 青楼女子 中位神们朝着索罗攻去,他们心中也很是惊恐索罗能够轻易将那名上位神斩杀,但是即使如此,这些中位神也是不敢有任何的退缩。那名陨落的上位神很不简单,身份很高贵,没想到陨落在这样一个普通的物质位面。 营地内顷刻各种和符相关的物品瞬间涨价,各种符箓,半符器,一时间也开始发生短缺同时还有一物也一同水涨船高,那就是储物道具。 幻境之中,夏侯千军宛如深处地狱,这里尸山血海,伏尸遍地,在这上面活着的人类饱受着高温、饥饿、疾病、伤痛的摧残,而他们却无法自己死去,他们只能相互厮杀摧残,等待着自己被毁灭。 这一天,时空法阵里的一年到期,王羽精神抖擞地走出来,来到钟楼。 唐饶倒好,不操心也就算了,偏偏还打破砂锅问到底,就图了解个新的资讯。 对面那道貌岸然的中年修士,见此也不甘示弱,身形或作一缕黄芒也飞了过去。 走上自己的车驾,索罗拿出装有亡灵草的玉盒,很是兴奋。有着亡灵草的存在,索罗自然可以轻易的突破到七级,从而更早的成为圣域强者。 只能想办法将他固定在原地,再用更大的力量击败才行,若是放任他自由行动,龙灵也没把握能将他拼死。 吃过晚餐,索罗安静的坐在帐篷外,看着夜空中的星辰,心情很是不错。 后面的审判宁瑾没有继续听下去,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投影机上的时候,她无声无息的走了出去。 这是再次宣判死刑呀,也是天罗再次的表定,她和布真对此无要奈何。 在整个钱府中叫李山师兄的只有一人,便是那个看不惯李山的连钦。 照理说凯洛是不知道她今天的生日,而且更不敢在这个大boss面前大摇大摆。 李薇薇背着背包走出来,她在背包里放了好多好吃的,上了副驾驶的位置。 至于手机为什么打不通,高旭东没有解释,这几天他忙着处理公司业绩,再加上得知奥里吉斯从路祈生被绑回来后就匆匆忙忙离开了国土不知所踪了,他的心情低落到无法形容的地步。 李烛影想得不错,嬴政一面安抚这一对姐妹,从她们口中问的她们所寻之人的讯息,派人暗中寻找;一面又对这一对姐妹的底细进行旁敲侧击的问询,甚至已经把主义打到她们所在的世界。 高旭东个子很高,他的下巴顶在她的柔软的发丝上,鼻息间,她的身上有百花的清香味,淡淡的,特别好闻。 此时此刻,叶千浔实在做不到冷漠,她没想到天谕会当众说出爱自己这样的话,同时心中也为藤原纪香痴狂的爱恋而心惊不已。 叶千浔点了点头,心中却暗暗叹气,这些人应该还不知道姬寐语陨落的消息,不过想想也是,当初在秘境中,姬氏家族的人全军覆没,姬寐语也葬身于此,外面的人又怎会知道。不过一时间一长肯定会有风声。 虽然他的能力都被终端禁锢了,但是他的见识和知识面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 这一晚的晚餐当然是由地主陈彬请客,约克知道陈彬发财了,当然接受陈彬的邀请。 灵魂之所以会成为怨灵就是因为他们的阴暗面太过强大,外界的刺激使得他们战胜了灵魂本体。成为了愤世嫉俗的存在。 过了会儿,那沙尘暴才渐渐消散,随后李迈城他们几个飞过去夹击着那骆驼精,那骆驼精不是李迈城他们的对手,用大刀挡了几下,就被李迈城的剑刺倒在地,吐着血,挣扎了几下就死了。 回到客房后,李迈城和白若雪在那房中,李迈城喝着酒,他有点闷闷不乐。 在三人身后,有五千多人,清一色的银光铠甲,队伍整齐划一,与吴行风之前在东海海面见到的无眼大军很是相似。 客厅里最值钱的是一台冰箱和一台二十一寸彩色电视机。木沙发还是爸妈结婚时候办的,最便宜的杉木的那种。 陈秀现在正恼火。听胖子裁判说话也不客气,心中不爽,狠瞪裁判,如果能杀裁判,陈秀现在真想一刀把这死胖子给切了。 楚亦秋拿着大刀挡着他们的兵器,一边挡着,一边后撤着,打得很吃力。 东四路是一条四岔路口,乃是禁宫门前的要道,不仅可通往玉露宫等一应挨在宫门左近的宫殿,还连着平就宫北门的那条宫道。 大伙儿忙忙碌碌,从帝都包车来到高碑店,大部分兄弟们到秦家收拾帮忙去了,孙二娘则按照流程先一步来高家提亲。这也是对高芳父母的尊重。 “太祖母知道的,你钟舅母都说过了,六娘不必再请罪了。”她温和地说道,拍了拍秦素的手,以示安抚。 只见写字楼已经被四五百名武警,二百多名警察团团包围。武警们荷枪实弹,如临大敌。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写字楼的每一个出口。 阿忍先是一怔,旋即便颔首道:“我记得的。”语罢,她的神情中便多了一丝恍然。 “今天的事对不起你了,是我的错。”胡三十分诚挚的对林玉岫说道。 鬼爵脸色不佳,没想到这风卒魔这么利害,他的赤日戬无法破开它的盾甲。 “这种信也就你这铁公鸡能看得下去!”薛允衡舞动着拿信的胳膊,将信纸挥得哗哗作响,于静夜里听来很是刺耳。 第二百五十六章 有人捣乱 “想什么呢”谢安澜走进来就看到欢颜一副想事情想得入神的模样。 林泉雷厉风行,现在徐胖子这边的情况比较急,又是自己的朋友,求到这了,自然当优先处理,科大的事就先放一边吧。 没等我们想出相应的对策,医院里的人一个个倒下,他们没有死,但是全部变成了植物人。 没错,他是从冥界召唤的骷髅兵,消耗大,战斗力低,但是万一被感染,他才不在乎冥界会出多大乱子。 “你很急切!如果我不说,你是不是也不会那么轻易的让我死去!”断浪剑走偏锋的说道。 墨影忽然感觉到背后的兽腾剑轻微的颤动了下,他立马心知不妙,看来这兽腾剑做引之说,不会有假。 一句贵客让几个朋友兴致更高,无形之中就抬高了他们的份量,也说出自己对他们的看重。 灵魂上的虚弱,没有个七八年,是不可能换过劲来的,至于完全恢复,起码也得二十年起。 刚一猫好,就听见空中无数箭枝“咻咻”的声响撕破了夜空的宁静,宛如暴雨倾盆而下。 原始神族突然来的这一出很显然没有知会过温若寒,以至于这位歧山温氏的昔日家主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是的,他们在找杨彪,打入绝杀的安道强疯狂庆祝着,双手展开,如同翱翔于九天的大鹏鸟,他也在朝着一个方向行进,那就是杨彪的所在地。 于是乎,打定了主意之后的杀心观音转过了身体,用他那双阴阴的神眼直勾勾的盯上了魏无羡。 “都给我停下,现在是上课时间,你们当教室里是什么,菜市场吗不要因为别人的事情瞎起哄,有时间还不如管好自己。”班主任拿着一本课本在讲桌上敲了一下,显然,她现在很生气。 为了叫对方服软,墨阳手里的死神镰刀都已经亮出来了,可人家若宁天使就是不买账。 可这个任务对他来说,还是有太多不解的地方,需要慢慢去摸索。 他站了起来,眼神有些呆滞,似乎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并没有什么不对。 艾菲尔见状不信这个邪,又抡起拳头砸在了结界上,但结果依旧是无济于事。 张妤经过了二楼又往下走,庄严想了想最后决定还是跟上去看看,因为他发现了张妤的动作有些异样,很木然也很机械。 钱可以再挣,东西可以再收集,但是命没有就什么也没了,想了一下,尼比斐便是用尽全力的躲在桌子下面,生怕江秋和李阳会误伤到他。 二人就这么边吃边聊,很晚,二马才就近找了个旅馆。姑娘则回了自己的租房之中。 “霍霆团长,我们前段时间刚好接到这样的照片。协商之下,觉得需要听听你的解释。”带头的领导显然脸色更加难看。 其后,冷哥将苏阳带到了下一层,下一层是各类高科技武器,而后,是选择跑车,以及脚踏板一般的飞行器。 对于大黑狗来说,这是拒绝的,但也是可以接受,虽然是晕了过去,可毕竟在梦里吃到了鸡腿,上一次吃的时候还是半个月前在垃圾堆翻到的一只,那可把他给激动的。 也就在他犹豫的过程中,雪儿已经从西边的会议室内冲了出来,拿着她的破布包,出了办公室的大门,骑上她的那辆破车,飞一般的走了。 夜紫菡摇了摇头,外面的夜家护卫已经跟轩辕祁带过来的人战成了一团了。 江秋语气淡然的说道,刚才他都已经准备动手了,没想到关键时刻那朱雀竟逃跑了,幻境是虚构的事情,布置者一旦逃离,那进入幻境的人就会原路返回。 森林某处,焦建国正带着三系001队急速穿梭着,到现在,他们已经灭了两个队,一路上,他都在找苏阳。 元始天尊是玉鼎真人的师傅,与玉鼎相谈,最有资格说话的,自然是他。 “艹,又没炸死他,继续给我轰死他!”方旭眼看巴厘天堂大厦楼顶上,那些冲上来的凶徒,也被轰炸死了几名,也是仓惶逃逸,从楼梯上去追杀堵截王强东。 停放在田野边的光甲,看上去很粗糙简陋,这就是传说中的农用光甲吗 徐萱听此话,不由得愣了愣,回过神后,对武阳不得不高看一眼。她没想到武阳能从她的只言片语中想到了这一点,可能是误打误撞,但确实是正确的。 杨任正在掩体后面躲避箭矢,见到曹军在城墙上露出了脑袋,他这才醒悟过来,曹军已经停止弓弩射击,又开始了城墙争夺。 说到西凉马家,所有人都会说上一句伏波将军马援之后,这就是祖上福荫带来的好处。马超三人又与法正客套了一番,然后才绕回了正题。 “那你把那边的菜洗一下吧!”苏辰手中菜刀如残影的切着菜,头也不回的说了句。 而且,这次在刘桐的带领下,他们完全有机会,彻底扳倒霸天狼,摇身一变成为新的第一势力。 此时大家才看清楚外面的情况,数不清的黑色金属虫子如同潮水般漫过来。黑色的虫子大约巴掌大,形如蚂蚁,散发红光的眼睛看上去邪恶无比,口器呈现细长的管状,能够发射红色高能光束。 大概又走了十来步,道路渐渐变窄,黑暗不知在何时笼罩了身体,视线也随之昏暗了下来。 好说歹说的终于把这人推进浴室,霍宁堵在浴室门口重重呼出一口气,还好挡住了,没让他问出来。 第二百五十七章 冲突 事实上,这几根镣铐锁住肉身的效用还在其次,最主要还在于封禁神思,隔绝元素感应,使得实验目标不能动用任何超凡力量。 就这样在原地紧紧抱着,她也不反抗,我倒是挺羡慕现在的感觉,要是能这样一辈子,修道成仙,羽化成蝶,那该有多浪漫。 风伯得了命令立刻派了身边的武士去抓风冕,风冕刺了风严旸一刀后乘着大乱跑了出去,一路上靠着少城主的身份并没有人拦截,但是时间过去没有多久,以他的修为却是跑不了多远的距离。 诚然,古龙武装在对的人手中,可以发挥出250%的威力。但素哈,你都拿不起,再牛逼的装备也不会比烧火棍更好使。君不见,历代流传下来的古龙武装,又有哪个能焕发第二春 那两批人马,会不会就是伤害了龙人的那些人兰斯心中暗暗思索。 “帝泽,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花紫瑶听不进男人的话,带着哭腔地说道。 明白了朱尔巴掌门的想法,玉清玉雪玉霞玉岚宗也一笑置之,各自派出使者给玉衡宗新任掌门送份礼物,以示各宗之间的友好。 芳华楼中,在一片寒气之中,佛陀和菩萨两个魔物正摆在云岚的面前,云岚的脸色时青时红,这是气血上涌的表象。 更何况,时间不等人,于是,到了东源之后,他们就一直这样传送传送,光是传送的时间就消耗了半年有余,终于递到了昊天宗的山门下的主城月光城。 走出白玉大殿后,李木直接飞到了白玉广场的中心位置,随后他打开了自己的血魔天域,接连不断的将逍遥城的修炼者给放了出来。 “看看!看看这是什么!”约翰不服气自己被冤枉,直接拿出了自己当场录制的证据,“如果我真是海军的人,何必还专门留这样的证据来让他们相信我”约翰说道。 薛会长仔细的听着、琢磨着,他在手边的纸上勾画了些什么,随即张口应道。 “待我重临巅峰,一定要让我流血之人死无葬身之地!”这位圣主被自己的圣道所伤,在憋屈的大吼。 魏潜继承了魏家人的刚直固执,这是优点,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就是古板、严肃、认死理。从某些方面来说,他确实固执又极守规矩,但有时候又恰恰相反。 不过,以上的一切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要让海军相信约翰说的话。 她从看到李尘以对方所说的理由,以牙还牙,将那名真灵武者拍飞出去后,便陷入了震撼之中。 而要完成接应的任务,约翰在果汁岛上就绝不只是度假而已。好在,包括斯慕吉在内的强者都会相继离开赶去蛋糕岛参加茶会,约翰暗地里做一些准备,自然也会容易许多。 “你这几天到底去哪儿了你不知道娜美多担心你吗!”罗宾走上来说道。 那位富可敌国的富豪,沙特的王子在得知缘由后大笑两声,竟是对这年轻的工作室越发的欣赏起来。 连滨和郭林两人,看着他们前后离去的方向,没有追去,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武师和召唤师都有可能击败比自己等级更高的敌人,但魔法师却几乎没有这个可能,这一点,黛安娜其实也很清楚。 傅天泽妈妈刘翠云的到来让傅天泽异常意外,刘翠云说话的声音很大,是市井里呆久了的老太太普通的腔调,她自己察觉不出自己的声音有多刺耳。 作为生意人,光彩‘玉’和卡西莫多看的更加深远,他们的做法一向是保证万无一失,即便不能万无一失也要将危险降到最低,就好像把投资的风险降到最低是一个道理。 说罢,李锐一声令下,他的五个儿子立即摆出了一个攻击的阵型。 周汉良是有这个责任的,而且他只是在一旁,又不会打扰到我们的训练,我自然不可能拒绝,而且这么做,我们也能够更加了解对手,对于我们在季中赛的表现,也是有很大帮助的。 更何况,凯伦现在的身份是安妮,而他和安妮在外人看来,应该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一旦安妮出手帮他,那势必会引起一些人的怀疑,弄不好凯伦的真实身份就会泄漏出来,反而会给她带来危险。 “罗恩,你昨晚见过米莉吗”菲利普族长转头看了过来,语气甚是温和。 “嗨,董哥儿……”齐桓听着这话怎么这么别扭呢,什么叫你没住过你不知道 她就说嘛,为什么顾景臣好端端呆在c市,却突然跑到s市来,若不是为了那个“简凝”的设计展,他才不会这样殷勤。 最终,我还是和刘昕共用了一条毛巾,而且刘昕一直都没有换,也没有给我准备新的,我们两的关系,就在一张毛巾上悄无声息的进步。 他在魔伽意面前的形象已经足够糟糕,像是个贪恋金山银山的穷酸鬼,南宫爵咬紧牙关,不让自己露出可悲的姿态,不希望在魔伽意眼下再加深这种坏印象了。 “团结起来,就必须要有个话事人、领头人,现在……”林惜罕见地插了句嘴,她的话语让所有人都是沉默了下去。 从调查的资料显示,温其延是温家的独子,继承温家的公司,为人还算不错,外表更是俊朗,是当下很有价值的单身汉,不少豪‘门’千金也觊觎的对方。 “颜米,你记得你具体是什么时候认识杨斐和洪盛堡的么”林映空问,语气很柔和,一点儿也不给人在审讯的感觉。 离开会议室之后,封容和林映空跟其他几个副部长还有事要说,总办外勤组的组员们一转身又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了。 从乾坤戒中取出了一颗荧光石放在了手上,这些石头前面应该有提到过,主要是用来照明用的,这间石室的面积本就不大,一颗荧光石足以照的整个石室非常的敞亮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打的就是你 “前辈们,得罪了!”聂枫猛运了一口气,那股气流就在胸口,随时等待迸发。 楚云在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感觉浑身都在发颤,心情更是不由自主的澎湃起来。 他在剑霄峰的剑狱之外,击败逃走的【独角吼牛兽】,使得【独角吼牛兽】面对着叶云,被直接轰杀,彻底地镇压,进行降伏。 不少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更有见识广博的高手,惊呼出招式的名头。 他身上这伤,是出自茅山术中的九阳捶,难道是他撞见了茅山派那个范林只是这范林到底有多大能耐,能让骚包脸这货也吃这么大亏。 寒寂双子的出现,产生了强烈的压迫力,冷风对着叶云席卷呼啸,显得无比的猛烈和狂暴,所有的杀机都已经是锁定了叶云。 紫灵妃在叶云的身边,化为了一团黑色烟雾,面容变得模糊,向着叶云包围过来。 只是,一道突兀的柔媚声音,猛地将叶云的沉思打断,让叶云从领悟中惊醒。 “这还用战吗恐怕尸骨全无了吧。”就连黄北凉也已经是有了这般心思,哪里还会对许辰心存半点惧意。 魏北凉苦笑连连,刑罚长老对于山峰实力的划分还是比较公正的,但通天峰在第二档次中排名末尾,至于悬剑锋则是第二档次的龙头。 不过安度因几乎没有下达过什么命令,管理得很宽松,而他的主要精力,全都放在了关押在地下密室牢房中的凯多身上。 “当年离开你是迫不得己,也确实是我年轻考虑不周,可是……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你若是跟我目标一致,我为什么要陷害你”她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只见饺子爆喝一声然后奋起一跃,一拳直接打在了那么大汉的膝盖骨上。 利用不停的转移,选点,提前占点打跑毒的人,或者是在有人打跑毒的人之时,过去偷袭对方。 为的就是兄弟们的前程,为的就是他们的fc,他们共同的梦想。 史七,变异雷灵根,是除了烈焰之外,唯一一个跳跃到分神境的孩子,分神境一级入门。 以那名傲娇美貌少年,齐柏阳为首的所有风华学院学生,全部都傻愣愣地看向了烈焰。 两人开始挨个房间的查看起来,不过,收获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大,绝大多数房间,基本上可以说全无收获。里边有的,只不过是一堆堆的发霉物,还有腐朽破烂的家具。 “你,你们,我一定会杀了你们!”男孩大声的吼道,仇恨的光辉令人畏惧。 护卫队长多尔顿心中大觉得不好,对方的实力这么强悍,而己方又是如此挑衅他们,恐怕接下来无法和平解决了,看着多弗朗明哥那冷峻的面容,多尔顿心中一股心悸开始缓缓浮现出来。 张凌自然不知道自己的两个手下败将之间发生的故事,他发起挑战后,没多久就被传送到了上一层。 三百余年过去了,这三侠镇虽然早已没了那盖世三侠守护,但依然鲜有妖魔出没,在这极限蜀境之地,也是难得的一方安逸所在了。 魔晶箭被星之弓的弦重重推出,夹带着空气中还没回到原始形态的紫色星力,在箭头螺旋转动下形成一道紫色能量洪流,越过眼前的墙壁飞向那些身穿白色锁子甲、白色铁盔的天位战士。 李德謇闻言脸色大变,他主动效忠太子不假,可他没有加害父亲的意思。 林凡张口一吸,带有剑气的灵气直入丹田,进入到了七星龙渊剑里,滋养那条蛟龙。 当然韩宇也可以做一些不择手段的事情,不过韩宇并没有选择做,自己并没有想要成为名人,更没有想过天天忙的马不停蹄的,这都不符合韩宇的生活态度。 次日一早,天刚拂晓。欧阳明月和皇甫十四便已醒来。二人来到内堂见胖和尚正自住持早课,便退了出去,在寺中闲逛。 胡芷烟哪曾见过这种架势,吓得她紧张地抓住了林凡的双肩,娇躯瑟瑟发抖。 周六,刘然一大早就出去了,她报的画画班跟潇潇是一家,所以俩人约好了一起进学校。 “火守”有两方面的意义﹐即夜间用火照明以观察箭上的刻度﹐在冬天又要以火温水﹐防止冻结。 上车的饺子下车的面,老一辈的人总是很在意这件事,每次离家或者回来,总会有人嘱咐他们,一定要依照这个去做。 平常时候,在贵妃身边做事的人还能与淑妃身边的人争锋相对,但遇见了赵沐春这个到处通吃的公主殿下谁都不敢得罪,惹了她找自家主子去反而还得挨一顿打骂。 但不管是谁,竟然敢这样威胁嫣然,嫣然一定要杀了它,一定要杀了它的。 颜策看着她被雨淋湿的侧脸,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忽然奔跑起来的速度让他呛了口冷风。 而且这场场景好像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印象,是不是她也曾经经历过这么的一个场景呢 如风光所保证的那样,前半夜的时候,她的确睡得十分的安静,到了后半夜,她似乎是觉得冷了,便一个劲的往暖源靠近。 凌衍心中有盘算,任留香的铁腿已经向他冲来,任留香怒气横生,这后生竟敢如此托大,就算是同境界的人也不敢这么挨自己一脚,这后辈狂傲不知天高地厚那自己就一脚结束战斗吧。 第二百五十九章 来了个救兵 看着眨眼间便四分五裂的董天龙,楚逸清瞬间全身冰凉,当即逃离。 姬非墨一直都在房梁上没有动,确认两个侍从是真的离开后,这才缓缓从房梁上下来。 阿豹看着刚才还吵得乱哄哄的一帮人被黄飞几句话就给说得老老实实的,全都怪怪的坐了下来,不禁有点诧异,愣了愣神之后,他自己也坐了下来。 不过让医生和护士吃惊的是,这个伤者虽然伤得不重但是看上去伤得很严重,他从头到脚全都是伤,而且全部都是外伤,那些伤痕一看就知道是被打的。尤其是手镣和脚镣,看上去非常吓人。 话说一半,泽兰便将目光看向苏决桌子上的控神术密集,在看看苏决打坐盘膝的样子,顿时便明了了。 似这样的一幕,杭州城内在余杭与钱塘县交界的每一条街道上演着。 “那你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黄飞也是无奈了,在大街上被一个男人拉拉扯扯的,他脸上实在是有些挂不住。 自从开了这个抢|劫米铺的头后,汴都这数日来不断有米铺被饥民抢劫,以至于规模最大的一起,是近千余饥民围攻某大米铺,而米铺亦不甘示弱,雇数百壮汉子持械相抗,打死打伤无算。 梅莉跟他混久了,自然而然有些梗,耳濡目染之下也难免懂了不少。 加藤惠很难得的做出了表情,那是很挣扎想打过去又忍耐下来的表情。 而在场的众人又有几人能够看出叶枫此时身体内的伤势,因为叶枫斩出的剑气不仅仅施展了剑气凌霄,更是是展出了浑天钟之内的法术“叠层术”。 雷山到这时才发现自己忽略了钱家的身份,钱家完全是以经商为主,怎么可能没有九幽域的地图呢。 韩林不知道叶熏岚要做什么,但是此刻的叶熏岚直接是倒转了手臂,一股鲜红色的鲜血,直接是子韩林腹部的伤口倒落。 就在这个时候,这神秘的地方,生机渐渐消失。张扬觉得有些不对,看向远方三座山峰,只见仙鹤悲鸣,一黑一白两道瀑布正在消失。 他身为护道者,自己保护的公子就这么死在自己眼前,他该怎么给家族交代。他回到家族之中只有一死,但是他若是将张扬的人头带回鲁家,他或许还有一丝活命的机会。 至于张扬为什会没事,那是因为他从未站在草地上过。他一直都在用灵舟赶路。 “遵命!”慕容苏与轩辕信听闻风清子的话语后,他们对其抱拳一拜后,一个向着修仙方,一个向着炼丹方而去,只剩下陶清彤静静的站在他们身后。 无数的剑音齐鸣,那些剑之中,有很多把曾经沾染过魔族之血,自有灵性。 雷山被梦潇然一拳给揍醒了,知道是自己做的有点过分。雷山连忙想解释,可是当看到梦潇然的脸庞时,话语竟然瞬间咽回了肚中。 这炼丹不光是要会炼,而且还要懂得怎么种植,要不光是找药材就会消耗大量的时间,当然如果你有钱也可以买到,不过对于珍惜的采药几乎都是有价无市的存在。 韩飞眼珠转了转,眼角余光扫视,发现三位皇级老者都选择了沉默。 不存在于现实的虚幻体系,幻想的产物,可这些虚幻体系却在缓缓地实现着,奥罗都有一个相当大胆的想法,如果让制作者这么进行下去,有朝一日,虚幻世界是否会和现实世界完全同步呢 韩飞毫不迟疑,立刻转身,身体微微一晃之后,回到先前光门的位置。 能自娱自乐就意味着心态还算可以,至少除了没心没肺的人,没有多少人能够在心态抑郁的时候还能做到自娱自乐。 一番温存之后,韩飞握着陈巧巧的手继续前行。淡蓝色的地狱火,放佛畏惧韩飞,躲得远远的,地狱火狮也没有再次出现。 “恶魔!”弗劳尔狼骑兵长此时已经全然没有了办法,只能挣扎着从口中吐出一个词。 “火系晶核给我拿10个,冰系、毒系全都给我吧。”亚伯看着铺面上不多的冰系和毒系说道。 铁陨石锻造出来的武器装备在使用几百年后也不会出现磨损,虽然达不到永不磨损的程度,但也可以传承千年,如果亚伯用这块铁陨石锻造出魔法武器,那么很有可能会在多年以后,也成为传说级武器。 说着,还卑躬屈膝的对孙悟空做了个请的收拾,把孙悟空往军营里面请。 随手将战利品收进了瓦拉娅的戒指,亚伯灵魂锁链连接上了强森,立即强森的方位出现在他的脑中。 “那你是拒绝了我和他们说,不用给你提名了我自己弄个和平奖就可以了你也别损我,你知道我身为总统获得和平奖对我的一些政策还有连任都帮助的。”戈特尼苦笑道。 “就你这种货‘色’,无论是比什么,跟我都不在一个层次上。”郑凡双手捧着拳头瓶子,用瓶口对准了刘泽那死气沉沉,缓缓湮灭的虚影。 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濒死的树蛙,学生们可以像复活自己同学一样,把他们救起来。 龙志成点头一笑,然后便和他的老婆一起检查了一下被捆绑在手术台上那具男尸。 就好像,我们用手机看视频,只需要知道,打开手机,点开视频,就可以看了。 她需要的是真正的拥有指挥才能的将领,在这个解体的米国,必须要有足够多的优秀指挥官,才能让自己的势力在这个乱世中立足。 随着雷电的一度爆裂,这片领域迅速扩大,原本就离凌子桓很近的黑麒麟直接被笼罩在领域之中。 有几个岛国,他们本来以为关闭了机场和码头就能够高枕无忧,可是谁知道,居然还有携带着纳米病毒的飞禽不经意间登上了他们的海岛,将病毒传染开来。 约翰逊感谢了他们的帮助就带着朱天运离开了,纽约体育大学的学生可见证了这个历史,他们把刚才见到的消息发布到了网上,约翰逊在美国还是非常有知名度的,跟他在一起的朱天运引起了美国的话题。 第二百六十章 又见面了 郑卫一阵头大,和陆武小声嘀咕道:“黄老邪怎么来了,这下可惨了。” 殊不知黄冲看到卢怀远,对面还站着王维礼,一阵烦闷,心中将卢怀远骂了无数遍,明日就要出兵西部,你这小子今天给我捅出个这么大的篓子,得罪谁不好,偏偏要得罪王家两位公子,之后又暗自将王维礼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你小子也是,不知道这卢怀远背后靠山正是当今楚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军神大人么! 可毕竟是自己手下伤了人,黄冲朝着王维礼抱拳道:“王大公子莫怪,末将手下出手重了些,在此替他们向两位公子赔个不是。” 王维礼冷哼一声,他与黄冲品秩相当,而飞隼营作为楚国第一等斥候营,地位超然,可黄冲却不以官职相称,反倒称呼自己为王大公子,显然是暗讽自己这官位是靠着父辈蒙荫得来的。但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冷笑道:“黄校尉好福气,得了这么一员猛将,真是羡煞旁人啊。” 黄冲赔笑道:“哪里的话,王大公子说笑了,我飞隼营作为楚国最精锐的斥候营,每次战前必定身先士卒,去的都是最凶险的地方,面对的都是最精锐的敌人,选兵之时自然要慎重一些,这卢怀远刚刚加入我飞隼营不久,许多规矩末将还未来得及教他,今日冲撞了两位公子,实在抱歉,还望王大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就这么算了吧。” 明眼人都能看出王维礼刚刚与卢怀远比试时落入下风,王维礼何时吃过这等亏,此刻王家大公子满腔怒火无处发泄,自然不肯善与,闻言故作惊讶道:“刚刚加入不久?据在下所知,你飞隼营向来建制稳定在五百人,不多不少,近期也没有听到飞隼营出兵的消息,怎的突然进了个新人,难道说你黄校尉为大楚效忠多年,深得陛下心意,就要高升了不成?” 黄冲打了个哈哈,笑道:“王公子就别拿末将开涮了,我黄冲有自知之明,能做上飞隼营校尉已然知足,哪敢再奢求太多。” 王维礼强忍怒气,继续说道:“舍弟酒后失态,有错在先,但我王家子孙,轮不到外人来教训,你这手下仗势欺人,打伤舍弟,在下自然要替兄弟出头,只可惜技不如人,但黄校尉别忘了,家父是谁。” 见对方拿出王鼎仁的太子少师身份压人,黄冲满脸堆笑:“王大公子先别动怒,且听末将一言,如今既然事已发生,孰是孰非已不重要,不如这样,末将身为他们的上司,管教不严,该当受罚,今日先向两位公子赔个礼,待日后末将亲自设宴,摆上两桌酒,给两位公子赔罪,不知王公子意下如何?” 王维礼面色一变,厉声喝道:“黄冲,你当我和你很熟么!你什么身份,也配和本公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你教唆手下,打伤朝廷官员,本公子定会在陛下面前参你一本,我倒要看看,你飞隼营究竟有什么能耐,敢如此嚣张跋扈!” 眼见王维义不肯善罢甘休,黄冲也不由来了一阵怒气,冷声道:“本将给足了你面子,别给脸不要脸。早就听闻你王大公子文武双全,今日本将倒是斗胆要向你讨教一番。” 王维礼没料到黄冲竟敢和自己撕破脸皮,面色阴冷,咬牙道:“黄冲,你若是嫌命长,不妨试试!” 正当二人剑拔弩张之时,头顶突然传出一声娇笑。 场中几人抬头望去,只见一名青衣少女明眸皓齿,怀抱一柄长剑,饶有兴致的看着几人。这少女正是当日去往剑神山寻找曹邛遗留机缘的卫兰。 却说那日卫兰与爹娘争吵,一怒之下负气御剑,孤身一人前往剑神山,可曹邛临死前已几乎将所有气运赠予卢怀远、卓不凡和叶轻羽,而那座上古剑阵在没了剑冢万剑加持后,不复当年威力,卫兰天赋虽高,却仍是抓不住一丝灵妙,听梅舒雁所言,曹邛一身剑法尽数传给了叶轻羽,可此人并非曹邛记名弟子,而正主另有其人,卫兰也不耽搁,拜别梅舒雁后,便马不停蹄朝着中原御剑而去,途经鄱阳城,突然感受到了一丝曹邛的浩然剑气,这才赶了过来。 而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刚刚那一闪而逝的浩然剑气,正是卢怀远与王维礼对战时无意间施展出,卢怀远作为曹邛唯一亲传弟子,自幼便由曹邛抚养长大,对浩然剑气早已耳濡目染,身怀瑰宝而不自知。 见刚刚还针锋相对的二人此刻直愣愣的盯着自己,卫兰在一旁煽风点火,笑道:“你们别看着我呀,快快动手。”她见场下几人之中,唯有王维礼一人佩剑,误以为刚刚那一丝浩然剑气正是此人使出。 黄冲心中一惊,他与王维礼修为伯仲之间,都有碧微境的修为,且自己身为征战多年的百战斥候,能第一时间发现身边任何风吹草动,却不知这少女何时来到了几人头顶,便沉声问道:“姑娘是谁,为何会在此地?” 王维礼心中同样大惊,同为练剑之人,这少女只是远远的坐在树杈上,就给自己一股无形压力,原以为是黄冲叫来的帮手,可如今看来,二人似乎也不认识。 却听一旁的卢怀远高声叫道:“这位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卫兰循声往前,只觉眼前这人十分眼熟,仔细想了半天,才冷哼一声:“原来是你,果然是小色胚,来这烟花之地寻欢作乐,当日我就应该戳瞎你那对招子!” 卢怀远尴尬道:“姑娘误会了,在下不过是陪着弟兄们来这找人罢了。” 卫兰摆了摆手:“你来这做什么与我何干,小色胚滚一边去,别脏了本姑娘的眼!”说着转头看向王维礼,问道:“你也使剑?刚刚那剑气可是出自你手?” 王维礼老脸一红,他虽剑法已有小成,却远远做不到剑气外放的地步,轻咳一声,不知如何作答。 黄冲向后退了两步,来到卢怀远身边,问道:“小卢,你认识这位姑娘?” 卢怀远解释道:“属下当日前往鄱阳城途中,曾偶遇过这位姑娘,只知道这位姑娘来自一个叫做悬剑崖的宗门,至于其他,一概不知。” 黄冲沉吟道:“悬剑崖?怎么从未听过。”转头看向王维礼,又问道:“王大公子怎么说?打是不打,若是不打,本将可就要带这几位属下回营去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军神驾到 见黄冲一行人要走,一旁的王维义忙叫道:“不准走,大哥快替我教训他们!” 黄冲冷笑一声:“就凭你?老子就站在这,看看你们二人谁敢动手。”说着狠狠唾了口唾沫,啐道:“废物,没了那个姓氏,你算啥?”说着转身便要带着卢怀远三人离开花满楼。却听到院墙外大地震动,似有大批人马将花满楼围了起来。 这时,通道处传来一阵脚步,一个苍老嗓音响起:“黄校尉好大的官威啊!” 黄冲脚步一顿,面色一沉,暗道一声:“不妙,怎么惊动了这老东西。” 来人正是当朝太子少师王鼎仁。如今这位大佬来到现场,黄冲就算再目中无人,也不敢就这样随意离开,打了个哈哈,笑道:“末将见过王大人,小辈之间闹着玩儿罢了,怎么惊动了王大人。” 王鼎仁皮笑肉不笑,说道:“闹着玩?可本官刚刚好像听到有人说,要和犬子过过招啊,看来这位黄校尉官位不大,本是倒是不小啊,做一个飞隼营校尉,可真是屈才了。” 二人身份悬殊太大,王鼎仁又是出了名的要面子,护犊子。黄冲也不敢顶嘴,只能在一旁陪着笑,心中思索着应对之策。 上方树上的卫兰见到这白胡子老人一出场,刚刚还气焰嚣张的黄冲便好似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误以为这老人家乃是真正的高手,便笑道:“老头,那个使剑的是你儿子?” 王鼎仁原本老神在在看着黄冲一行人,飞隼营向来自恃军功,目中无人惯了,且楚国不似梁国那般重文抑武,且北地男儿向来尚武,黄冲不过一个小小的七品校尉,就算见了五品大官,平日里连个正眼也不瞧,也正因如此,黄冲在楚国官场的人缘一向不好,如今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还不好好收拾收拾这群兵痞么。却冷不丁听到头顶传来一句问话,吓了王鼎仁一跳,忙正了正衣冠,抬头望去,只见那位少女正斜躺着树杈上,目不转睛看着自己。 即便自己年近六旬,可看到这少女的第一眼,仍是忍不住动了春心,少女转眄流精,光润玉颜,明艳不可方物。回过神后,王鼎仁皱眉问道:“你可是这花满楼中人?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卫兰呸了一声,啐道:“本姑娘怎么会在这风月之地,你这老头,好不知羞!” 王鼎仁老脸一红,不去管那少女,随即板着个脸,朝着黄冲厉声道:“大胆黄冲,你教唆手下,打伤我两个儿子,目无法纪,你可知罪?” 却听那少女笑道:“明明是你两个儿子先动的手,只可惜技不如人,反被人教训了。” 黄冲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少女却视若无物。 王鼎**怒,误以为少女和黄冲是一伙人,厉声道:“来人,将这群乱党给本官抓起来!” 见王鼎仁要动真格,黄冲上前一步,抱拳道:“王大人且慢,我飞隼营明日便要出兵,待此次任务完成后,末将自会亲自登门致歉。” 王鼎仁却管不了那么多,怒道:“与本官何干?你黄冲明知明日有任务在身,还敢在战前教唆手下来这花满楼寻欢作乐,打伤我两个儿子,本官定要向陛下狠狠参上一本,我大楚可不止你飞隼营一支斥候军,难道还怕没人出兵么!” 黄冲一咬牙,对着身边几名手下说道:“待会顾好自己,别耽搁了明日任务,等到结束之后回到营中,本校尉再好好与你们算这笔账。” 眼见双方即将撕破脸,众人只觉一阵清风拂过,下一刻,两道人影出现在两方人马之间。 ——— 半个时辰前,军神府上突然来了位稀客,正是与司空厉不太对付的谋士李密先。门房不敢怠慢这位深得陛下厚爱的李先生,即刻带路,将李密先带到司空厉书房与军神会面。 司空厉对此人的造访也颇感诧异,却听李密先开门见山道:“敢问军神,近些年来我大楚和梁国之间并未爆发过大型战事,只在边境地带小打小闹,在下不知军神到底在等什么,今日前来,只问一句,我大军究竟何时南下!” 司空厉冷笑一声:“李先生似乎有些心急,可不像你平日里沉稳的作风。” 李密先沉声道:“我大楚军政全在军神一人手中,如今已有了和梁国一战的底气,可军神却好似变了一般,整日待在这鄱阳城中,难道说...?” 司空厉突然笑出了声,嘴角勾起,笑道:“李先生的意思是,本将拥兵自重,故意隐忍不发,待价而沽,等着有一天揭竿而起,自立为王么。” “难道不是么?”李密先反问道。二人都是聪明人,许多话不用明说,便心照不宣。 “李先生若真是这般想,未免也太小觑本将了。”司空厉傲然道,“先生所知的行军打仗,都来源于书本之上,而本将却是在大大小小数百次战场上摸爬滚打得来的经验,与你说太多,恐怕先生也只会觉得是鸡同鸭讲。先生不妨睁大眼好好瞧着,何为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突然之间,司空厉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摇头苦笑,叹道:“本将有些私事要处理,李先生还是先请回吧。” 李密先却步步紧逼,问道:“军神孑然一身,除了追求武道顶点和立志问鼎中原外,还能有什么私事?可别那这个借口搪塞在下。” 司空厉扯了扯嘴角,说道:“花满楼那边出了点状况,并非本将找借口,先生若是不信,不妨与本将同行一趟。” 作为大楚权臣之一,李密先自然知道花满楼幕后真正主人是谁,本不想蹚这趟浑水,可今日不知为何,却鬼使神差答应了下来,司空厉运转神通,抓住李密先,朝着花满楼掠去。 第二百六十二章 各打五十大板 看清二人面容后,黄冲率先拜倒在地,沉声道:“属下管教无方,惊扰军神大驾,罪该万死,还请军神赐罪。” 另一边,王鼎仁见到司空厉和李密先联袂而来,也颇感头疼,一旦司空厉插手此事,哪怕此人故意偏向黄冲等人,自己也万万不敢得罪这位大楚第一权臣,也拱手道:“下官见过军神、李先生。” 司空厉却正眼也不瞧王鼎仁一眼,不动声色瞥了眼一旁的卢怀远。 司空厉冷哼一声:“你黄冲这条命可金贵的很,本将哪敢降罪于你。明日你飞隼营还要远征西境,在这关键当口,本将先记你一次罪,起来说话,让本将听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黄冲也是接到花满楼龟奴传话,听闻卢怀远三人在青楼当中和王家二公子起了冲突,这才撂下一切军务,马不停蹄赶往现场,自己只知道卢怀远一怒之下一脚踹翻了王家二公子,至于详细经过,也不知情,便转头看向身边的郑卫。 后者上前一步,战战兢兢,面前站着的,可是大楚军界第一人,他一个小小骑卒,此生能和司空厉说上话,是何等殊荣,好不容易稳定住心绪,郑卫怯生生将事情经过全盘吐出。 司空厉听完后,一言不发,瞥了眼一旁早已吓破胆的王维义,问道:“王家二公子,郑副标所言可属实?” 王维义没想到司空厉会插手此事,此刻早已被骇破了胆,身如筛糠,哪里还能答得上话来。司空厉见状,看了眼一旁同样惊慌失措的王鼎仁,冷笑一声:“王大人真是生了个好儿子!”之后看向一旁的杨姓老鸨,笑道:“杨姐,你全程都在现场,郑副标所言可是属实?” 见司空厉对老鸨态度和蔼,王鼎仁父子心道不妙,坊间传言花满楼幕后主人正是当今圣上,原本王家父子只当是这青楼为了造势,故意放出的假消息,可看司空厉的态度,此事并非空穴来风。 见靠山到场,杨老鸨点了点头:“奴婢见过军神大人,郑副标所言,句句属实,奴婢不敢欺瞒。” 司空厉点了点头,致歉道:“惊扰道杨姐,末将替属下赔个不是,至于花满楼今日的损失,王大人家大业大,自会如数赔偿,还请杨姐先去休息,本将还有些私事要处理。” 杨姓老鸨千恩万谢,退了下去。 司空厉走到王鼎仁身边,后者虽身为二品朝廷命官,可见到这位大楚朝堂地位超然的军神,仍是心里发怵,连正视司空厉的勇气都没有。 司空厉看了看这位朝中大员,扯了扯嘴角,笑道:“本将如此定夺,王大人意下如何?” 不过是赔偿些银钱,王鼎仁哪还敢再奢求太多,躬身拱手道:“军神明察秋毫,赏罚分明,下官自无异议。” 又听司空厉冷不丁说道:“王大人手下可真不少,竟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包围整个花满楼,若非王大人年事已高,本将都想让王鼎仁加入行伍,为国效力了。” 王鼎仁冷汗直流,怯生生说道:“下官知罪,这就带人离去。”说着招呼两个儿子,一溜烟离开花满楼。同为文官,李密先思索片刻,追上王鼎仁,还有几句话要交代。 几人离开花满楼后,李密先叫住王鼎仁,后者惊魂未定,强忍惧意停下脚步,拱手道:“下官见过李先生。” 李密先叹道:“王大人,今日之事,过在你家二公子,本来不过是小辈之间起了冲突,谁的道理大,谁的拳头硬,打完之后,此事也就翻篇了,可你王鼎仁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仗着官位之高,插手此事。我大楚向来重武抑文,在梁楚战场上,文官本就无甚实权,地位岌岌可危,如今又搞出这一出,假使军神在陛下面前聊起此事,王大人父子三人又该如何自处?你家小儿子向来不学无术,欺男霸女,陛下念及旧情,只要不触及到他的底线,万事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明知这花满楼背后关系错综复杂,如今战局又如此紧张的情况下,惹谁不好,偏偏惹上飞隼营中人,王大人啊王大人,你让在下怎么说好。” 王鼎仁低头看着脚面,不知如何作答。 李密先继续说道:“明日飞隼营即将西征那十二路部落,待凯旋归朝后,王大人定要亲自携两位公子上门赔罪,摆上几桌庆功酒聊表心意才是。” 王鼎仁千恩万谢,拜别李密先后,带着儿子和一众下人,仓皇离去。 花满楼内,如今只剩下司空厉和飞隼营众人,这位在楚国地位超然的军神也不去看战战兢兢的黄冲等人,反而饶有兴致抬头看向树杈上那位全神戒备的少女,问道:“这位姑娘可是来自悬剑崖?” 卫兰一愣,没想到这人竟能道破自己的师承,随即点了点头:“不错,小女卫兰,正是来自悬剑崖。” 司空厉笑道:“好名字!只不过本将要奉劝你一句,机缘可遇不可求,用心去看实物的本质,别被表象所蒙蔽。” 卫兰若有所思,皱了皱眉,嗔道:“你这人说话好生奇怪,哼,都怪你插手此事,害得本姑娘看不到一场好戏,真没意思。”说着御起长剑,划破长空,消失在众人眼前。 黄冲等人哪见过这等神通,纷纷惊地长大嘴巴,叹道:“没想到这小姑娘年纪轻轻,竟是一位女子剑仙。” 见卫兰御剑离去,卢怀远本想挽留,却仍是慢了一步。 司空厉缓缓转过身来,看向黄冲几人,冷声道:“若本将没有记错,明日你飞隼营即将西行,今日竟还有闲情雅致,在这风月之地争风吃醋,黄冲,你教的好啊。” 原本已经站起身来的黄冲立马又跪了下去,沉声道:“末将知罪,愿受责罚。” 司空厉扯了扯嘴角,冷笑道:“王鼎仁身为文官,本将治不了他,可你黄冲不同,乃是本将手下校尉,念你营明日还有任务在身,今日之事,本将暂且替你记下,若你飞隼营这次任务不能建功,回来之后数罪并罚,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 第二百六十三章 出兵 自司空厉现身之后,无论是王鼎仁父子三人还是飞隼营众人,均害怕到了极点,生怕这位军神大人一怒之下摘下几颗大好头颅,唯有卢怀远始终将心思全放在了卫兰身上,站的笔直,与跪倒在地上的一群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黄冲泥菩萨过河,也没有精力去管这些。司空厉摆了摆手,说道:“时候不早了,尔等先回营地准备明日之事吧。” 几人如获大赦,灰头土脸快步走出花满楼,卢怀远跟在队伍最后,经过司空厉身边时,后者轻声说道:“你这小子,...... 微微皱起了眉头,那单边的无形战技重新化为千丝万缕,探知起周围的所有动静。然而等到“控百丈”完全施展,南宫彬却发现自己有些抓不住少年的位置了。 薛腾浩向摄像头看了一眼,顿时沒脾气了,只好悻悻的把手松开。 正思讨间,就见木宇突然打来两个光球。李亚琦不明所以,心中暗道:这是什么东西?自己修炼化型技这么多年,还从来没听说过谁的化型技能幻化出这种光球呢。 也就是足少阳胆经系与足少阳阴维交汇的地方,这个穴位被击中之后,所产生的冲击力会直接的冲击延髓中枢,轻则晕迷不醒,重则进入脑死亡状态,也就是所谓的植物人。 “内鬼?你是说那个卖酒的服务生?”端木玲珑一点都不笨,只不过她一直没向这方面考虑,毕竟酒吧的服务生是为酒吧服务的,怎么可能会给客人下药? 天下大乱,正是因为修道中人入世混为,杨南有志平定天下,岂会自己先乱了法度? 陈妈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近了米世雄几步,刚开口唤了声“老爷”,米世雄便大手一挥道:“你们都进去睡觉,不该听的不要听,不该看的不要看……”其语气之尖锐,令人不寒而栗。 既使虚无境的另一面是另一个世界,谁又愿意被泯灭成基本粒子后再送去? 按照规律,醉蓝蓝如法炮制的玩弄着boss,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抓住规律并且进入状态,没有一点天分是办不到的。 观众席上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有的观众摇头轻叹后,掏出了兜里的手机,开始关注别的地方去了,还有的起身要去上厕所,大家似乎都不愿意看到林寻被虐的场面。 体内狂躁的热量也随着压力突然喷涌而出,血液开始沸腾,就连周遭的海水也被迅速蒸发化作水汽,一时间,遮住了夏云的视线。 虽然名称不好听,但是这些年来,这些散修却是受益良多,现在的修为已经完全到达出窍期,在六级帝国完全可以称王称霸的存在,让无数后来的散修羡慕不已。 瞬间,一个绿色的大水球从巫术卷轴之中飞了出来,出现在冰巫师头顶之上,随后直接爆炸,化作一大片绿色喷雾,笼罩了半径五米的范围。 “陌尘,你先下去,我有几句话要和魏老说。”霍尧收敛了笑容,冲着陌尘吩咐道。 尽管他们也有一定的防备,但这场关于魔器宝物的争斗一旦开始,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便不可能做到面面具备……所以梅门想要趁虚而入,又或者是趁乱而为,便不会是太难的事情。 “新的领域?”林寻蹙眉,他倒是还有一个神秘天王的身份,唱歌也属于新的领域吧?难道要把神秘天王的事情也告诉她? 尹荡说出“跪下”两个字,本来浑浑噩噩的南宫风情,忽地感觉一道光芒在自己脑海中亮起,随后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浮现,一指朝着自己头顶点下。 林寻长呼出一口气,没去惊扰她,重新发动了汽车,继续行驶起来,朝顾婉住的酒店去。 老人早已闭上双眼,沉浸在白首送黑发的悲痛之中,对外界的一切置若罔闻。 杜九拿着手里的瓷器慢悠悠的走向裴光,蹲下身子拿着瓷器在他面前晃了晃。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德庆殿的门口,只见凤舞穿着华服,由两个丫鬟扶着,缓缓的走了进来。 而正当她为此焦急无助的时候,詹姆斯大师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 他早已是强弩之末,不过勉强靠着心力支撑,身形颓然栽倒,却已经撞进宽阔结实的臂膀之间。 君诺这次没有随云逸回去,他给宁芊芊的理由是:他在云国也待了这么长时间,他出来是体验外面的世界的,当然要四处看看,正好夏国他也是第一次来,当然要在夏国住上一段时间。 感受到身体里仿佛全然不属于自己的陌生情绪,苏时目色微沉,藏在口袋里的手动了动,结束了这一段录音。 是的,这段时间,或者说,这三个月的时间里,龙套甲一直在另一个城市出差。 见他的目光重新转向自己,梁轩逸缓声开口,心中忽然生出些不忍无奈,却还是迫着自己慢慢说下去。 杜九这回连筷子都不敢拿了,他怕自己哆嗦,杜九直接往后一躺,躺在地毯上,心说,还是装醉吧。 斗战之王的名号既不是秦长风自封,也不是白叫的,那几场经典的斗战擂台上的生死战录像早就在23号试练塔流传开来,所以现在校尉级以上的人,能够认出秦长风面容的并不少见。 方才好咆哮着要将人家给吞吃掉,结果可倒好,立刻就被人在脸上狠狠的打了几个耳光,响亮无比。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回头看了看外面的陈玄,他这会儿已经看不见人影了,知指不定到哪个地方发闷气去了。 但是两人却是被秦政拜为供奉,这让两尊强者感觉非常的不舒服,所以一直都用一种不屑的目光看着姜元还有姬子卿两人。 看着一个个狼狈的模样,突然感觉心里一酸,同时心里一痛,这些人,弄成今天这个样子,全都是自己一念之差造成的。 “哼,秦川,这是你自找的。”一道愤怒的喝声响起,与此同时,四周原本混乱的空间变得更加混乱,天空雷电更加密集,地面岩浆更加沸腾,周围的龙卷风刮的更加猛烈。 昊天、帝俊等一众混元强者意料之外的,所有巅峰强者重创之后,那股来自混沌的、磅礴无比的无上道力,并未直接消散。 接着更加不可思议的一幕的发生在众人眼前,只见泥人身上亮起了淡红色的光彩,泥人的眼珠也颇有神韵的转动起来,只是略显颓靡而已。 那一根手指硕大无比,完全能够将刘氏老祖的脑袋给直接碾爆,刘氏老祖更是吓了一跳,几乎是本能的挥拳迎了上去。 第二百六十四章 第一堂课 与此同时,与司空厉分别后独自回到府邸的李密先彻夜未眠,在书房中枯坐到天明,全因司空厉在花满楼中对自己说的那句话。 “先生可知为何本将一直按兵不动,仅和梁军在边境上小打小闹?实不相瞒,本将以为我朝庙堂之上有梁国奸细,且此人官位之高,只怕远超你我想象,本将唯有在战前肃清掉这些根深蒂固的淤泥,才可真正做到心无旁骛,和梁国一战而定天下。” 正因如此,李密先一夜未睡,面前书桌上铺满了上好熟宣,将楚国朝堂五品以上...... 见父亲不信,谢丹晨连忙在一旁解释道。但是因为孙奎两人在场,她也不好多说什么。看着压抑着怒气的父亲和一脸失望的母亲,她急得眼眶都红了。 更让它恐惧的,是它血脉神通破空鹰闪使出的瞬间,那根突然变得很长,然后缠住了它身体的猪鼻子。 赵诚实上报嘉奖名单,老太监刘吉祥催了好几次,但沈云飞一直留中不发。 赵诚实震惊地看着面前的万元宝,只见这家伙一身白色的儒袍上到处都是脚印,一张脸更是看不出半点原来的模样。 不只是这个盒子,这名神秘人还扔出了大把的苦无,用变身术的技巧伪装成了盒子。 只要不是在战斗中,自己随手低下头捂住眼睛假装是在用侦查忍术的话,别人大概也还找不出来毛病,另外点穴和回天也不是不可以自己开发出一些东西,融合到自己的战术体系中。 一股无比狂暴的波动,瞬间传向了天地间,以镇星楼为中心,天地间,方圆十万余丈内,所有的天地元气,宛如狂暴了一般,被镇星楼释放出的这股波动所吸引,疯狂的聚汇向镇星楼。 按照拜师时的约定,三年后,九位师父中谁教的好,谁就是大师父,以此类推。最终,赵诚实把“大师父”的光荣头衔送给了黑袍。 虽然心里有很多心思,但对于加艾露,菈菲尔只能将那些东西都压在心中。 “如果你答应不再这么闹的话。”李叶稍微松开了一点,看着亚里亚痛苦的样子他也是有些莫名的心疼。 魔主自认为族是最伟大的种族,不允许别的种族威胁到族的地位,还有无数的低等种族,族都将他们灭族了? “昊哥哥!你不要走!”白洁非但没有走,反而鼓起勇气跑了过来,一把拉住了苟昊的胳膊。 要知道李若南虽然那日也在一旁观看,但并不知道林峰那惊世骇俗般一指传功的事儿。而且在林峰给白洁传功之后,后者也只是最后使用了一招后旋踢将身体状况非常糟糕的秋菊击败,并没有展露出所有的招式。 当林立命令部队全部做好战斗准备以后,在新城外面的不远处,开始缓缓出现一支庞大的军队,二十多万人,军队蜿蜒数里,大量的装甲部队缓缓的向着新城靠近,气势汹汹。 云飞扬正欲将这告示揭下,旁边却有人先行一步,抢先将之撕扯了下来。 林落尘挥动袖袍,玉筒禁制砰的一下打开,一缕碧蓝青烟缓缓升腾而起,最后汇合成一幅灵动的地图。 “贾义,你说你这些话要是被赵灵听到,你说她会怎么样?”林落尘笑眯眯的问。 李逍遥的这个还击把刚刚还认为稳操胜券的白晓龙彻底的吓傻了,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一般。 林峰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的看向了周晓雨,五年前的一幕幕再次映入了他的眼帘。他哀叹一声,一切都是误会,可……可他要怎么向周晓雨解释才能得到她的原谅呢? 不过还好,夏阳肯定和大力神灵没什么关系,两人也算是交恶已久。 “你这掉皮大衣能能否让我看一下吗?”林凌看着她这衣服有些不对劲,想要提醒她不要被人给骗了。 跟在他身后的利和帝国军士,面面相觑,随后是跟着上前,透过草丛,朝着下方的峡谷看去。 尽管系统画面人家瞧不见,可跟人谈话时,显现眼前,碍眼不是? 而他的炼丹炉,则是被轰成了两半,放在过去,也是不可能修复的情况。 叶南宫也是如此,他要为茅山南宗讨回面子,也要为自己扳回一城,当然最好的结果是让他和凌岁寒再续前缘。 睡了一个白天的众人,终于养足了精神,一个个伸着懒腰爬起床。 郭解放看见牛建军、李援朝都挤在一旁,不怀好意的相互挤眉弄眼儿,他觉得现在自己应该说点儿什么,好打破这种令人难堪的尴尬。于是他轻轻扶住了刘莉莉的胳膊,对她说:“你这是怎么了······?”。 她微笑着拿起了“蛋糕”,将它放进了嘴里,就这么一口气吞了下去。 张大牛和韩月芬死后,张家可谓门可罗雀,和之前的门庭若市比起来,那是真的天上地下。 陈天秀跑出去三秒,离着北辰一次郎足有几十米的距离后,北辰一次郎才从呆愣的状态下反应过来。 新的空间跳跃点定位成功,全歼第三、第四方面军主力,虽然没有捕获敌方主将,但此役的作战意图已经实现了。 在走廊里问了几个见过林语儿刚进医院是的情形后,便去了找段云泽了。 这里环境很好,人也十分的友好,南羽熙在这里过的每一天都挺充实的,有时间就和同学一起组织课外活动。 第二百六十五章 情不知所起 却说卫兰与爹娘分道扬镳,独自前往剑神山寻找曹邛生前所留机缘未果后,接到父亲秘术传唤,便打算先行前往云音寺与爹娘汇合。 柳公仰贵为云音寺方丈,平日里无需打理俗务,可日前梁武帝召唤,柳公仰不敢耽搁,随即和宫中来的老太监一同进京面圣。卫青锋夫妇二人也曾听闻过这位佛头深受梁武帝器重,便先行留在寺中等候,好在如今叶轻羽已大开心智,卫青锋平日里便和此子探讨剑道心得,也不觉受了怠慢。 叶轻羽本就是不可多得的剑道天才...... 原来他在等她这当儿,已经把相机送上来检查了。600倒是不贵,不过夏至看两人那简洁的对话和眼神的接触,觉得这两人应该是认识的。 那一次尝试失败后,他再不敢私逃了,一番死去活来的惩罚后,肥老鼠让江明滚回二楼,钻回笼子里,直到笼锁“咔嚓”一声锁上,噩梦般的折磨才暂时告一段落。 而在夏至眼中,她也不认为萧以晴做错了什么,自己更加没有资格去指责她,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好好的,最后事情却变得这样糟糕。 开考前一天,洛冬青和唐悠悠都非常紧张,李达最后给她们讲解了一些考点,不仅仅是数学上的,还有其他李达擅长的一些内容,也不知道她们最后的结果是怎样,总之,李达是尽力了。 “紫阳宗主,你到底是降?还是不降?”山谷内又回荡起了那白胡子老头的狞笑声。 若不是此时就风白羽一人在此,他都想领着羽化三圣来攻打一下太一门,杀杀太一门在玄黄大世界的威名。不过风白羽暂时猜不透太一门的底牌是什么,所以暂时放弃了攻打太一门的想法。 黄般看着盛西离开的背影,强忍的泪水一瞬间喷薄而出,头一回哭,头一回笑着哭。 荆留王当然也知道凡间兽修的一些避讳,比如刚才这个直呼原型。 水月连忙将陆雪琪喊了过去,随后低声说了一些;随后陆雪琪看向张松的眼神便充满仇恨,天琊也是蓝光隐现;青云门各个弟子都严阵以待。 然后凌菲对宫中的关系也有了一些了解,龙浩宇的生母是梦飞,梦飞曾是神皇最喜欢的妃子,可惜,梦飞很早就陨落了。 一路上杨胤发现了许多探子,大多见到杨胤都是急冲冲走过,在加上杨胤和一个穿着一身黑只露眼睛的人相跟着,让这些人误以为都是同行,探子大多都是像石头那样。 “好吃还堵不上你的嘴?吃东西的时候不要说话。”龙浩宇对乔墨道。 黑凤凰感觉自己有点要崩溃,无语的看着秦川,也不说话,那眼神直接让秦川投降了。 至于龙浩宇和乔墨,凌菲什么都没跟他们说,她相信他们的想法跟她是一致的。 秃头正想抬头骂司机,却被车窗外照射而来的强烈的闪光灯刺痛了双眼。 玉锦绣在萧御寒的指导下破了阵,众人才“看清”周围真正的模样。 “混蛋,你说什么!别以为你杀了六臂道人就觉得了不起,告诉你,今天老子可是请了天下第一杀手桃桃白,就算你再厉害,也必死无疑!”听到张一凡这话,周六就是俨然剑眉一竖,随即就是厉声道。 当然,我早上会帮你针灸,的脸不再是沉闷寒冷的但取而代之的是像花一样的微笑。 藤蔓顿时动了起来,那些花精兴奋的摇摆着自己的身子,归云瞥了她们一眼,她们猛的停了下来,在他收回视线后,慢慢地又摆了起来。 那人出手杀招,一剑袭来,却是呛啷一声,剑随之落地,只有一柄飞刀落在那柄剑身之上,插了个窟窿。剑身还在嗡嗡作响,好似宣告着他的无辜。 而亡灵军团则战死一千三百余人,受伤者超过三千。如果没有老九亲自压制,估计这次亡灵军团的损伤,可能会超过大半。 陆彦看着他一脸不相信的样子,才在一旁笑了起来,所有的一个事情本来就已经是完全都没在他考虑之中了就算是继续这样下去,对于如今的事情,他是已经全部都清除的,只是不好多说罢了。 “放心吧,那次京都之变,他们赔给我的钱,现在还没顾上花呢。今天就陪你们好好消费消费。”老九豪爽的说道。 黛西也是一脸无语的笑了,面对陆彦这样的人,她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三人一同上了楼,麦宝虽然迫不及待的想要看袋子里的东西,但还是很规矩的等在一旁。乌溜溜的黑眼睛一刻不离的紧盯着袋子。 没有办法,之前叶天一将自己已经代入进高中生这样一个角色当中,看着其他同学放学回家,他也下意识认为自己只要把测验的问题摆平就可以回到自己家里,浑然忘了自己现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没有家了。 “血雨的问题吗?”真元护体之下,血雨未曾沾了衣角半点,而那些没有真气的士兵虽然沾到了血雨,但也没有任何异样,而且这血雨闻起来和普通雨水并无差别。 思考片刻,决定先回乾朝思危道,联系乾朝追命司,再做打算,威震天下的这个任务,没必要再拖着了,四千的积分,外带如今的积累,只要晋升先天,立马就可以永久召唤一个霹雳世界的人过来,这简直是天大的福利。 第二百六十六章 埋伏 叶轻羽如遭雷击,明澈剑心几乎一瞬崩塌! 卫青锋与孟秋心对望一眼,他们这个女儿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直,不近人情,纵使再不喜欢叶轻羽,可这等伤人的话又怎能当面说出。孟秋心忙上前一步,将一道剑气注入叶轻羽体内,如一股暖流,后者眼神逐渐恢复清明。 孟秋心似是有些惋惜,这叶轻羽不仅相貌堂堂,更是难得一见的剑道天才,原本此人若能与卫兰结为仙侣,加上他夫妇二人,悬剑崖在江湖中的地位势必扶摇直上,便是超过云音寺和齐云...... 画面切换,只见王多鱼这边,球队也在不务正业,过着奢靡的生活,像极了对男足的讽刺。 钟雅楠没有表态,任凭树林中那腥冷的狂风,恣意地拍在在脸上,脸庞僵硬,内心也早已经冷透了。 他却实有点私心,主要肖家的关注度已经把目光转移到了肖俊杰,当然也想巩固彼此的合作好继续之前更有利的条约,肖俊杰也保证过肖家与军队在此不会骚扰他,行动也不用遮遮掩掩。 申猴没想到,子鼠就离开了不一会儿,态度立刻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旋转。于是,看向远处路漫的目光变得更加阴沉。 唐僧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于西天成佛,位列35佛之一,名曰:旃檀功德佛。 猪八戒二话不说驾云而去,而此时天上打的越发的激烈,在罗素疯狂的攻势之下,二郎神头上的天眼越发的困乏,渐渐已经有些支撑不住。 “往年京城的冬天顶多只是霜冻,今年不知道会不会下雪。”接过迟雪递过来的肉包子,左月道。 洛寻上了楼,发现关谷、美嘉、子乔三人在套间门口踱步,都一脸焦急。 楚靖弛接过玉佩,仔细端详,迟雪也好奇的伸长脖子凑过去偷瞄。 经纪人坐在一旁,看着金泰妍意动的表情,立马开启了劝说模式。 丫丫看见子翔被打,连忙跑去扶着,深怕子翔跌倒在也起不来,唐楚的哪一种打发,丫丫曾经见过,一个一米九的大汉,被踢中以后,愣是没站起来。 唐泽立即意识到,这名被附身的人类能够承载安达利尔的力量,极有可能是一名职业者。她藏身于萝格营地之中一直不被发觉,每次在营地准备有所行动的时候才先一步进行布置,阻挡职业者队伍前进的脚步。 游子诗本来还担心戴璐要追问自己的那个朋友是谁,或者说多少有点好奇,但是,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故而刘范对肺病很是了解,现在看见在榻上咳得死去活来的黄叙,刘范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一样,直到现在,他还刻骨铭心地记得当年所受过的苦楚,以及那位老中医给他的救命药方。 而大家的内力都不能动弹的话,是不是都会被英法联军一个个杀死? “废什么话,赶紧走!”刘蝶根本就不管楚昊然的劝阻,拉起楚昊然的胳膊,就冲向了安全通道。 袋中的苏锦虽然受制,但却保持着清醒。她的脸色苍白,明显听到了之前齐瑶和怪人的那番对话。 就在正下方,绵延数百里,所有精灵和人类跪了下来,不断的叩首。 “我知道你想什么,既然你想保住圆明园也不是没有办法,只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智脑说道。 而我,因为老周,老陈,辛夷都还在这里,我想继续留在这个城市,师父却是不管的。 除了吞灵焰,我还有什么手段?说起来,还是有很多手段可以选择的,但无效的攻击只能给我带来失败,我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我压箱底最强悍的手段镇妖咒言。 宇星摆手道:“我们找人!”说着,也不问路,头一次来这里的他就径往角落的一张台子走去。 蒋芸用倔强地眼神看着他,冷然道:“咳、咳……要是你硬抢,那我也没辙!”言下之意,如果主动拿出来就是她的错了。 此刻,罗格正站在阿摩罗囚殿中,盯着眼前巨大且不住蠕动的荆棘球,仔细观察着阿摩罗的状态。 澹宁殿这边,苏帘正仔细检查着刚给自己儿子制好的几身贴身衣裳,忽的没个由来就打了个喷嚏。 呜——车子发出一阵轰鸣冲上主干道,冲入教堂的山门,随后又利箭一般冲进洞开的教堂,直挺挺重新大厅中间的牧师台,看着车队里越来越清晰的神像以及墙壁,娃娃马上把右脚换到刹车。 其实陆天羽也只不过是有几分失望罢了,他心里很清楚,过不过域界通道不是他能选择的,哪怕再不情愿,他也必须要过域界通道。 格利高里内心反复挣扎权衡,终于在利害之间做出了无奈的选择。他急速吟唱咒语,可以大幅增强防护力地神圣守护光辉开始在斯顿身上闪耀。 只见陈玉风带动灵气,以一种势如破竹的攻势向方天袭来,但是方天不为所动还是用手去接,看上去就没把陈玉风的攻击当回事。 过了片刻,电光雷声消失,阵法也在爆发了威力之后,化作点点星芒之后,消失不见。 这也是让岳锦瑟感到无奈了,最后也明白,清荷不想要说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像绿宴那样说出来。 方天不禁感叹,仅仅是城墙就有如此宏伟之势,那城墙的另一边会是什么样,心中生出一丝向往,想要进去一探究竟。 霜雪姑姑娓娓道来,宫中每个角落都有她安排的人,至于皇上宫中有人,也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秦广王和泰山府君带人离开后,十八层地狱这里瞬间空旷了许多。佛门的人各施手段,或站或坐的漂浮在虚空中。对面,魔族的众人也是如此。 流莺提醒到,白将军也正有此意,若是此话不说清楚,他是绝对不会同意他们的想法的,毕竟有些事情,如果还不足以让他相信,他怎能迈出那一步。 第二百六十七章 险象环生 几位部落首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雅达王言之有理,如今草原共计近十万兵力,还有老弱妇孺不计其数,若是司空厉真铁了心亲率大楚铁骑来袭,他们这群人便成了待宰的羔羊,难逃一死,可若是臣服楚国,加入军伍,作为身份低贱的部落人,定会被安放在梁楚大战第一线,同样活不长久。一时间,王帐中气氛阴霾,都对以后那未知的道路担心起来。 这时,悚保保突然提议道:“诸位,本王倒有一计,我等部落男儿天生膂力出众,马上作战一把...... 今天可能是喝了酒,再加上夜凛殇提及饶家的事情,才让他这般的说出来。 砰的一声,一剑之下,南宫青云的身躯已经飞了出去,根本不是林易的一招之敌。 的确,杨凌毕竟是太上宗第一天才,在太上宗内的地位,仅次于宗主,自然是有这个权力和实力。 “特殊合金,不锈不吸水,阴干一晚上就成了!”孟老爷子顺口解释了一句。待他俩看得差不多了,又加了一个纱罩。 百合这才放心:往常她听青松说常来这里吃饭,若雪娘月娘都是陈彬内宠,他们相处起来一个不留神,恐怕触怒陈彬,到时候大家倒霉。 他身后的几个陆地神仙,却是鄙夷的看了一眼林易;在混乱之地,除了龙皇城之等之外的四家势力,就是天罡地煞等一百零八个中等势力和下等势力,往下就是不入流的势力。 “老巢,我们现在连他训的狗会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就给钱?这也太莽撞了!要是他训不好怎么办?”周秀英道。 “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尽最大的可能把他治好。”南音抬起头,眼睛泛着泪光,坚定的对祁易琛说道。 饶元杰倒是没想到,这次老夫人是下了血本的,所以在双方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动手的时候,才发现,这次过来的人还确实不简单。 “大家请看,”看来的人差不多了,拍卖师走到了那个架子前,手指轻轻一动,便是掀开了那黑色的幕布。 在宋大人精神物质双重奖励之下,散会后便有几个廪生积极跑到祭酒办公室自荐,愿为宋大人写新院本。 徐嬷比颜月春放得下身段,更何况当初来时,老爷就一再叮嘱过,无论如何绝对不能放跑了这桩婚事,哪怕不择手段也要让颜月春嫁入了孟家的大门。 叶妙揽过他的肩膀,把他半拥在怀中,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无声安慰着。 米香儿端着茶壶进来了,一听人家要找云家姐弟谈话,也没打算细听,转身就要走。 李嘉玉觉得这项目管理团队还好,弱点在营销,技术层面也弱些。但这些都是可以解决的问题。 哪怕申屠三长老并没有锁定她的气息,只是暗中瞥了她一眼,她便已然察觉到他澎湃的杀气。 李嘉玉停下了,她认真看自己,原来她看着段伟祺时,是这样的表情吗? 不过他们倒要谢谢桓王妃,若没有她闹出“要嫁少年天子”之事,周王这皇长子的位置只怕依旧稳如泰山呢。 米香儿一听这句诗,嘴角立刻就抿出了一个笑……她真是没料到丈夫突然会蹦出这样酸的诗词,也算是看到了云老虎另一面的情深可爱。 阿超似乎有些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怪不得他一直追问辰哥何晴的去向问题总是吞吞吐吐,没想到她~已经早早的回美国去了。 李梅香和卫兰花的体检结果也出来了,还不错,两人都没有什么毛病,只是卫兰花大概因为年纪大了,所以骨骼看上去就有些钙化了,不过对平常的正常生活什么的没有什么影响。 不过,当言惜梦接触到姜秀荷略有探究的眼神时,就赶紧的将眼神给收了回来。 不论哪一种,薛倩都是看不起的。不懂的看清楚形势,那迟早都是吃亏的命。以前,那么对陈翠一家子,那就是因为只出来一个厉害的王从军。 出血量显然已经远远超过一个正常人体内应有的血量,但却依旧没有停下,而且喷洒出来的血液并没有滴落至地面,而是慢慢覆盖乔恩的身体。 吴弃刚刚护着杨思思,真气流进了杨思思的体内,却没顾着自己,那股强大的威压全凭着意志力扛着,此刻五脏六腑都火烧火燎的疼。 “好,接下来欢迎华夏传说中的兵王之王神刃!”待王盛狂霸气坐到第三个座位上后,白发老者发出夹杂真气的洪亮声音来。 雷莉从尸体旁起身之后,走到窗户口,用带着手套的右手抹了抹那一处焦黑。 荀倾看见台子上面的鼠王吱吱吱吱地叫着,双爪插在肥硕的腰间,像是在指挥着它们进攻。 要是他是个富二代,今天说什么也得跟这熊孩子斗上三百回合不可。 色泽从黄绿色、黄褐色、褐红色到红黑色,颜色越深越好,褐红色和红黑色最佳,颜色反映受风化程度,风化越强的岩石,颜色越深,其吸附的香气越多。 但是因为之前谢灵玉答应过楚央央要给她买扇子,所以谢灵玉打算先带楚央央买完扇子再离开,省得楚央央半路上找理由和他闹。 和脾气最暴躁的人说不通,那肯定是去找脾气最好的那个说最容易说通。 第二百六十八章 杀出重围 面对如潮水般袭来的箭雨,卢怀远一杆长枪舞得水泼不进,同时拉进与敌军之间的距离,让这些弓弩手无法看清目标。 后方赵玄见状,大喊道:“卢副标,需知慈不掌兵,战场之上,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你若还是狠不下心来击杀他们,这群人只会如附骨之疽般,前赴后继!” 卢怀远闻言,不禁陷入沉思之中,他本不愿伤人性命,可赵玄说得不错,和硕大军之所以有恃无恐,全因看出自己仁慈,不会痛下杀手,为了一标人能安然撤退,卢怀远一...... 苏梓琪一阵黯然,她知道,在这机关层层的船艇里,想要逃出去是几乎不可能,更何况他们现在行驶在茫茫的大海上,就是逃到了甲板,难道能跳海吗? “可是如果……,如果一直是这样的情形怎么办?你是决定完成你妹妹的心愿守着昊天一辈子吗?那样的话,你能够放弃你心中真正所爱吗?”pal有些担心。 随着时间的流逝,车辆已经缓缓的距离着伊丽莎白宫殿远去,进入一条宽阔的八行车道,也不知道是这地方有着伊丽莎白宫殿的原因,还是什么,路的车辆极其的稀少。 东方翼对肖震只不过只有几面之缘而已,谈不上熟,如果不是因为唯一,他也许就不会把这事放在心上了。 一人喜欢幽静,心忧天下苍生,天生慈悲心肠。一人喜欢热闹,心思仿若一张白纸,天生活波好动,好生可爱。 当手和视线碰到他的背的时候,唯一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的背上像是被猫爪子挠过似的,满是一道道鲜红的长印,触目惊心,想必那个猫爪子就是自己吧。 赵玲玲把苏伊水苏伊柔他们介绍给了三人认识,在介绍张婉的时候还特意加强了口气和口吻的说。 赵天瑜说着话,看了一眼吴摩西,心想——希望他和赵天始会永远地幸福下去,而我也应该打开心中的那扇窗,去迎接一个新的开始了,因为这也是对自己的一个交代。 “你是当兵的?”郑寒飞眨了眨眼,这年代,似乎除了中东哪些地方以外,根本根本没有什么地方还有战争。 陈肖然微微一笑,收回视线,然后当着场上数十双眼睛的注视,迈着双脚踩着粗绳,朝着前方走去。 对此,罗昊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似乎一切皆在其掌握中,虽说为此多出了三十万,不过倒也在自己承受范围,待会该是要到让对方加倍奉还的时候。 掏出一部分之后,同天便将空间戒指给了一个巨人侍卫,随后同天便乘坐飞龙首领降落在巨人之王的手臂之上。 “多谢前辈!”向罡天抱拳而笑,闪身进入其中。等那门户消失,木牌重新落在老者的面前,他才是睁开眼,眸子中有雷霆闪动。 若是可以选择的话,郭斌宁可选择那份贫穷,也不愿意再像现在这般过日子。 而她每次只要露出这样认真的表情,就说明她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我说。 “精髓和糟粕不过一线之隔,谁又能说清呢?”单卓坤淡然一笑道。 “居然敢欺负我的师弟,要不是我现在身不由己,我一定得平了欺负你的人!”白衣仙子一脸愤然,显然是将典风当做了自家人,护短的一面展现了出来。 我发现寂寞孤单的我,完全离不开他的陪伴,每一分钟都不想让自己独自呆在与他隔绝的地方。 叶枫嘴角忽然露出一丝微笑,他觉得这人如果放在皇宫里面,做太监可真是再合适不过。 俗话说的好,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林岩和王凯的某些性格其实是十分的相似。 他的真面目很少有人见过,有人说他很丑,有人说他很帅。只不过那都是猜测而已,真正见过“血魔”的人是“妖后”,不过“妖后”从来没有在外面和别人说“血魔”的长相。 五种狂暴的元素力量,在夜倾城身体里肆虐着,经过一条筋脉,便会疯狂的破坏一掉,然后就见她身体里的筋脉一知一条的暴碎,破裂,转眼,身体里的筋脉几乎成了破烂。 何况后者还是三大协会之一的副会长,他若是想要整天玄,可是相当危险的信号。 明显感觉到,士气一天一个变化,不知从哪个连队开始,从中下级军官到每一个战士,都配备了大刀片子,有的还是上好的鬼头刀。战士们都背着刀,好像是奉了神的旨意去杀敌的,这是一种神性的成分。 恐怖的景象再次上演,狂风呼啸,大地颤抖,排山倒海的气势回荡在天地之间。 可她还不能睡呢,这一场寿宴尚未结束,宾客们都“彻夜宴饮”,她这做主人的怎可休息? 紧接着,只见百米开外一只只变异毒蛛突然被抛到半空,就在那变异毒蛛即将重新落地时,一道淡色残影倏地划过。 “各位叔叔们好。”龙兵没有叫他们首长,因为他们首先应该是父亲的战友,这一声是为了父亲而叫的。 “嘿!别看了,目标出现了!”林毅晨推了一把身边正在看综艺节目的青皮,示意他准备好工具,马上出发。 雨凡看似膨胀了一倍的右拳轻飘飘的一晃,对准肖道涵就是一拳。 “那最后那场比赛呢?”风影的脸都疼的扭曲起来,但是他也咬牙坐了起来,她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刚刚一道烟柱,不过是表明已经接敌,而两道烟柱,就表明战事紧急了。 林毅晨翻过高墙,大跨步几步来到了距离最近的楼旁边,背身贴在楼的外墙上,林毅晨用灵气检查周围的情况,见四周没有保安巡视,他沿着墙根慢慢地朝着另外一栋楼的方向挪过去。 第二百六十九章 瓮尽杯干 刚才只顾着逃命,现在紧绷感没了,全身都在痛,郭宋星夜早就汗如雨下,浑身湿透。 眼前的一切对满桂来说都是新鲜而新奇的,他在漠北早就和铁焰镇的人打过交道,知道除了次子近卫那些仿如活在阴影中的人,绝大多数人都是充满朝气和热情的。 可怎么自己就忽然变得不受待见了?蒋冲驹隐隐约约摸到了点儿头绪,但又不是特别明白……自己现在能做的,唯有尽力以表现证明自己。 和东洲和西方位面一直被高等人族侵略的位面不同,这二十五个位面,多是距离七国联盟较远,未曾遭受过侵略的低等位面,按理说,应该比东洲和西方位面拥有更多的兵力才是,结果,就派出了这么点人? “不管怎么说,偷人就是错!”梅老板也不知道说什么,反正就认这个理。 在交代了这么一句后,立马就有人带着一队人马朝着我们来时的方向赶了过去。 趁着那几个家伙朝着我们走过来的档口,巧儿大致的给我描述了一下苗疆的水鬼。 午门前聚会的百姓正吃饱喝足没事做,一听说能进皇宫看娘娘住的地方,而且还不要门票,顿时一窝蜂向午门里面挤了进去。 别墅里,除了胡亥让宁蒙狻疑惑,另一个就是,刚刚知道自己是九神之一的曼陀罗星辰,待在房间的他也很疑惑。 郭宋星夜在车顶,能很好的舞一套剑法,也是非常艰难,不仅要平衡身体,还要抵抗风雪的侵袭,在如此两难的境地之下,她一遍一遍的重复那套剑法,以此打深她本身的基础。 他们都知道苏兰霜有几分实力,不过也没多放在心上,毕竟真正的高手还没有动手。 所有人的心思全都放在傅翩若身上,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苏兰霜怎么样,只有躲在暗处的宴宸离看到了她眼中闪过的冷意。 “油嘴滑舌!走了。”唐灵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转过身嘴角忍不住掀起一抹弧度。 “那个……”星野突然紧紧拉住她的手,隔着一层手套,还是能感觉到他抓的很用力。 “别想着对我的朋友出手,不然你们整个陈家都要灭亡,陈家主,想必你能管好你的儿子。”岳炎转头看向陈立。 这三人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有些陌生,不过对于孟氏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了。有了这三人的指认,那些事情定是瞒不住了。 岳炎的眼睛隐隐开始发红起来,身上有着淡淡的紫黑色力量升起,残暴,暴虐,毁灭的气息自他身上开始升腾起来。 见夜如明不再那么低靡,南麟王将他提起来送回了城内后,自顾自地忙事情去了。毕竟两族大战将起,他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并不能一直在在此。 影像到此为止,画面有些模糊,拍摄视角也晃来晃去,但是却不影像内容的震撼。 可以说这个身份的一举一动都受人关注,如果形象画风突然改变,必定会引来不必要的关注。 而且,刚才属于他自身的那种可怕的杀气,也是在这一瞬间渐渐的消失。 “恩,进度不错,今天就这样吧!帮战之前,达到要求就可以了。”晦夜长庚站了起来,没让萧艾拂风继续。 就算是整个世界都与瑶瑶为敌她就是那个永远都不会背叛瑶瑶的人。 现在已经有部分的玩家开始朝着据点范围外的荒废地带进发开荒了。 “你才耗子呢!”安南没好气地白了安莯一眼,见安亦旻走到前面去了,赶紧跟上,却不忘跟安莯比了个拳头。 两人都是以防御能力见长的亚圣中期强者。他们施展出防御技能的时候,哪怕是先天至宝,也能抵挡得住。 但是当他见到唐柔眉宇间残留的一丝皱纹之时,心中也是不由轻叹一声,显然,刚才的那一战,唐柔也是为了他捏了一把冷汗。不过,好在自己没事,要不然的话,估计唐柔师姐会因此而伤心好多天吧? 雲之夢的账号因为仅可转卖三次,所以市场上因为转卖的次数不同,价格也有很大差别,对于一些不能交易的账号,市场上出售的一般都是清了装备的,大多都是空有等级,恐怕这丝无弦买的就是这种。 而两人身旁的后土,脸上则是挂着一丝无奈的笑容,很是有些不好意思。 话语落下,一行人手中已经木箭上膛的手弩对准毫无意外的掉落坑道中的感染体们发射了出去。 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牧牧带着七一,未知,上有余,下有余,三点到77楼开作战会议。 听完那人的话之后,吴昊天点了点头,向着陆清宇的方向看了过来,虽然仅仅是一道目光而已,但却如同一支霸气凌然的利剑一般,让人不敢直视。 老头暗付起来:想不到自己这次竟然伤的这么重,明明已经达到了大成期巅峰,竟然会肚子饿,再一内视体内真元,几乎是荡然无存,不由苦笑起来。 看到这一幕,场边的华服老者眼睛猛然眯了起来,他低头看了看眼神迷茫的火舞,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没有开口。 其实陆清宇不知道,光是这一张紫金卡便已经价值不菲了,最起码身家要有个几万金币才有可能持有这种金卡,这种卡一般也只有三级以上的强者才会有资格持有,他能够拿出紫金卡来,本身已经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了。 第二百七十章 人心惶惶 流血,许元昊胸前印出丝丝血迹,全身真元骤然如一颗气球被放气一般瘪了下去。 果果从答应帮助夏曦珩后,回府后就开始让人着手准备验血的器材,要啥啥没有,一切只能从简。 果果趁此机会急忙跑开,一路狂奔回了将军府,还好大门没关,果果跑了进来瘫坐在椅子上拍着心口,刚才真是太可怕了。 众人不再逗留也是笑眯眯的去了花厅用餐,这晚上着实是有些饿了。 重点是,我是帮秦月桐疗伤,必须要切开她的身体,这种事情干吗要那么多人看呢? 楚星河这灿烂的笑容仅仅持续了片刻,便是陡然凝固。他回首再看向梅林·洛德,那是无语至极。 只是一个呼吸的功夫,寇太正要的坛子已经被紫灵王安安稳稳地递到了其手中。 往往想挖个坑,坑一下俞昀瀚的时候,总是还没张嘴,就被人给发觉了。 孩子们去上学的人很少,他们平时在家无所事事,能上陈牧这里来干点正事,家里人都非常支持。 那头巨型火龙在顷刻之间与乾坤印消于无形,两种强大的力量竟然在十几秒的僵恃下,彼此的抵触掉。但那六名黑袍男人并没有因此停止攻击,而是非常掌握时间的施出第二波攻击。 开始吧还转过头来,后来看见龙昆拎下水壶,结果又继续转回头看着电视。 知道吗,要是换成别人,也许买车是件无所谓的事情,可对于穷了大半辈子的龙喜家来说,买车就是一大新闻。 那个男生将手中的玫瑰花送到了彭贝贝的面前,一脸诚挚的说道。 山松风本看向山顶呼喊,洪泽德和齐夷山眼神迷惘,不由自主同时仰望山顶,打斗了这么久,他俩根本没感觉到周围还有高人藏身暗处,同时明白他俩人为何能坚持这么久才落败。 赵军看王峰心事重重不想和任何人说话的样子,也没有多问什么,把悍马的钥匙甩给了王峰,看着王峰驾车远去,心里还很是担忧。 “对!已经抓获。不过你要是给他求情,就免了吧。”张虎直接回答到。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们谁不想老爷子活着了?”于辉再次出声了。 如果一天之内,能守住自家的擂台,或攻占下别家为之赢,可以普级到明天继续比赛。 指导员很欣赏的看着王峰说道“不错,你分析的非常有道理,不过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带你去师长的办公室那次,他在墙上挂着的一幅字你还有印象吗?”指导员反问道。 五份检测报告,出自五个检测机构,然而出来的检测结果都一样。 苏老汉刚走到大门口,黑狗就狂吠起来,吓得他心脏狂跳,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苏萌捡回来的那条大狼狗。 “好了,是我喜欢你。其实从那天开始我就喜欢你,否则我也不会在公司工作了。”叶天羽坦白地开口。 “吉老师,阿达那边的电视节目造型出了点问题,说需要的衣服还没送到,打电话催问电视台的负责人,那个负责人让我们自己想办法解决。”一个助理接到了个电话,立马神色紧张地跑到吉大鹏面前汇报。 他知道,时至今日,或许凌素在他的心里,依旧比不上当初冷月给他带来的执念深重,但是他也不会否认,凌素在他心里,也是有一些不同的。 “哈哈,有些中州人很谦逊,有些却非常的傲慢,甚至还有些无知,现在我面前就有这么一个无知的人,通常这种人,都不会活太长时间!”加里伮看着赵星辰,一脸不屑的说着。 “放肆!”云主任和金五行没想到赵星辰竟然这么大胆,在昆仑八处都敢大放阙词,顿时勃然大怒。 王二满脸堆笑,对老李说道。李四这时也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宸宸,无法预知的事情,我没办法保证。你知道,我不喜欢对你撒谎。但是我能和你肯定的是,我一定会从凤岛回来!”顾萌斟酌了许久,才下了结论。 八臂通天战将满脸狰狞,眼眶凸出,脚步连转,八只手臂接连朝周围的无数青色光芒挥拳轰击而去,阵阵来自海丰魔王的青色光芒纷纷闪躲,不过拳头实在太多,躲也躲不过来。 废话,吊打所有同类的cpu如果还不够优秀,那要怎样才算是优秀的。 当然,在这种状态之下,他们自身的战斗力显然也是锐减,无法发挥出百分百的实力出来。 吸收了这一股能量后,一圈无形的波澜荡漾开,其目标十分的明确,正是还在会议室上的众人。 沈遥华不知自己的眼是不是也映着他锁着他,只是不由自主随着他的眸光陷落下去。 其实不是她想留,是轩辕渡让她留,说什么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与人方便就是自己方便什么什么的,反正她不是很明白,轩辕渡也没好好跟她解释,只让她乖乖照做就是了。 柔情似水也很支持,至于路痴妹对何轻雨的家也很熟悉,自然不会拒绝,于是大家都说定了。 在钢铁盔甲的机械臂触及到jx2的腹部连接处,并开始拆卸之时。 他们这些人之所以会消失不见,那是因为他们得到了门派传来的法旨。 按照官定价格,黄金和白银的换率是一比十,白银和铜钱的换率也是十比一。 公玉爻不得不答应每月初一十五与他打上两场,否则的话墨夷离便要平了兀离山。 赵怀落倒是想要知道现如今在皇上的心目中到底是自己重要还是杭秀嫚重要。其实她心里也没谱。 回想起这个王八蛋上次推自己的事情,她都想杀人,可心里又怕又恨,就故意偷偷的躲在一边,看到对方跟一个陌生男人接头。 第二百七十一章 誓查到底 却说李密先随司空厉回到军神府后,后者早已命人准备好酒好菜,好生伺候着。 再加上之前雷辰对他的无视,齐越只感觉心中万驼奔腾,连带着看普洛斯珀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天皎,莫晚琳说是为了你才来客串这部戏,你对此有什么想法?”在场最红最有人气的艺人是天皎,所以说到被提问做多的也属天皎当仁不让。 整个第八层,在这一刻,气氛达到顶点,山脉震颤,紫气汹涌,而在这沸腾翻滚的浓郁紫气中,则是一名名为了第九层,而咬牙努力,攀登的学员。 虎蛋吐了一口血水,里面还和着两个黄牙,他眉毛都挤在了一起,显然不明白恩怨台的事情和孟起有什么关系。 张才俊身边有众多高手有恃无恐,而且自己的老爹手下有十万大军,这庙山寨要是敢劫持自己,父亲一定会将此地铲平。 这日瑞泰班师回成都,百姓夹道欢迎,成都城里好不热闹。皇上赵构得知四川捷报,也派人前来封赏。成都百姓受瑞泰庇护,对他恭敬爱戴之情甚于皇上。成都知府等官员,名存实亡,瑞泰独揽川内大权于一身。 孟起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便对在地上躺着的娜美抱怨道,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扶了扶自己的腰。 对于太虚一族来说,如今的太虚一族困境就是天道所赐,可是现在族内却有人跪在了天道之下,他们为什么要躲在这没有灵气的虚空法界,为的就是自己这双腿跪不下去,他们是谁?号称天道之上的种族! 两位大佬难得聚在一起,光这十足的气场就已经让人退避三舍了。 大约又前进了五里,正值正午时分众人已有疲态,岳云建议到林中休息,张才俊不愿与其他人一同休息就去了对面的林子。 “哎哟……还真有这个可能!”席诺一看青依的表情,马上吆喝了起来。 刺伤席撒与易之的两个血腥妖精也忽然住手,同样在死气侵害下全无力量,甚至不必易之与席撒还能维持清醒,就那么松脱武器,跌倒地上。 不过沐秋想起,当初她和辰儿的钥匙形状不一样,难道不同的形状代表着送的位置也不一样吗?不过沐秋并不敢继续问了,如今人生地不熟,还是谨慎些为好。 现如今,首播收视率能破1的都属于高收视了,更别说首播直接破2,而且还是在两台联播分流了收视的情况下。 伊凡娜抿嘴笑着:“明白了!骑士大人!”说这话的神态却有些亲昵了,伊凡娜说出来也不由被自己吓了一跳。 “放开我,比赛还没开始,让我再去站一会儿!”他努力伸手抓向泳池,奈何实力被封印,根本不是肌肉猛男的对手。 “真的?”黄铁芯如同吃了兴奋剂一般,脸色马上好看了很多,身子也坐直了很多。 由于黄、王扬言要杀尽唐朝的皇族、大臣,致使朝百官四处逃匿。大学士卢惠也携家眷并9和另外7名要好的大学士击水搏浪,东渡朝鲜半岛。 沐秋也没有再去安慰他们,路是自已走的,考虑项目她大概也知道一些,大约是毅力、心性及资质方面的考核,宗门招收的弟子,必须要有一定的毅力及好的心性,心志不坚者,将来容易入魔,这样的弟子宗门是不愿意要的。 第二百七十二章 矜而不争 木匣中静静的躺着一柄墨色的宝刀,通体流光,刀身晶莹,长约四尺三寸,宽约五寸。造型独到,即精巧又不失厚重,更重要的是这柄刀本身带有一股霸道的气势,隐隐然和傲无常的气势相合。 一路而来他打听到两人一直被围困在岐山深处,为了这次的围捕三大宗门出动了数万人。规模丝毫不亚于当日对自己的围杀,他很清楚就算自己前去也不过是一个死,但他选择与兄弟同生共死。 尽管火焰青蛇拼死挣扎,但仍难逃被吞噬的命运,不过十数息时间,其就化为一抹青色流光被黑麒麟吞入腹中。 玄冥寺的妖僧将手中的黑色念珠抛出,化为一缕乌光射向李云尘。李云尘刚要祭出妖钟抵御,可念珠却被半路截断,紧接着被剑气弹回。 妖兽族虽有部分的防御性阵法及时开启,但与人族相比,他们在阵法上的造诣相差甚远,在恐怖的饱和式打击之下,乌云团前排的妖兽族大军几乎是以一边倒的姿态成片倒下死亡,不少还被炸得人仰马翻。 星罗令一向归属于星罗宗宗主保管,直到几十年前如今的独孤宗主夺权篡位后一直下落不明。 杨延看出了李云尘的意图,收起九天碧落弓急速退离,朝着太阳神宫内部逃去,天劫不是他能对抗的,就算有神兵在手,被劈中后下场也一样。 “真不该听你的鬼话,我就知道这地下没什么好东西。”李云尘一边以妖钟挡住阴兵去路,一边埋怨。 “说的也是。”邵珩看着不远处朝存微山飞舟掠来的几位真人,眼神平静地回答。 来到这里就是有一些角蝰开始互相纠缠起来,空气之中也是传出了淡淡的腥味。 但是,达到了筑基境后,修士便是能够以气凝物了,可以凝聚出各种各样的具象物。 卫娘娘从芥子石中,将正面刻着日月星辰,背面刻着万里山河的乾坤日月刻刀取了出来。 那一旁的海君,见着那恒彦林离开,有些好奇的,对着那中年人,是询问了一句来。 江玉迫不及待的想要马上去从刘东身上取原料。所以,她给赵蔷薇打了电话,说是想要跟她一起去帝都。 林柯转身回到商娇娇处,此时商娇娇正在老夫人身前,祖孙俩正聊的开心呢。下人交代了镯子的事情,老夫人也觉得该打赏林柯,又拿出好几样珍宝赏赐给了林柯,林柯只好磕头谢恩。 金子虽好林柯现在拿着也没用,也许还会成为累赘,如果有机会再来取吧,没机会也就算了,反正不是自己的。 当即也顾不得一旁的其余修士了,在随后看了一眼跟前的这个修士来,随即法宝一一飞出。 我欣然受教,凡人察言观色的本事,恐怕是神仙也不能及,不过神仙大多直来直往,也不需这般察言观色。 果然,她才话音落下,苏锦璃未来得及回答之际,坐在上首的令贤侯发话了。 其实他猜的不错,东子如果按现在这个状态来说,别说2分钟,就连一分钟能不能撑下去还是一关。 不过就说那块足有半人大的罡澜石,哪怕是卫剑也是眼红不已,毕竟这可是为数不多的能够吸纳包容剑道之力的玄阶材料。 “喂!左叔,你身为局长,难道没听过不要在病房里抽烟?”我抗议道。 “那再加上本座的大道呢。”金灵圣母一喝,霞光千条,瑞彩万道。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放心好了,我自有分寸。”南风正色说道。 胖子的这番话没有得到众僧的回应,亦不知道众僧是在反省还是不同意他的看法,但这并不影响胖子继续往下说,“这个戒杀生我觉得不是绝对的不杀,而是别乱杀,能吃素就别吃荤了,毕竟牛羊的灵性比草木要大一点。 南风立刻起身,走过去把瞎子扶到火炕前,帮他铺好被褥,又帮他端来洗脚水,他干这些都是出于真心,别的不说,如果不是瞎子,他现在估计已经被药铺伙计给打死了,于情于理都得好好伺候人家。 胖子得坐主位,慕容律在旁边陪着,那些老僧分居左右,南风和万中一在下。 只见他莫约五六十年纪,双目赤红带了点血丝,布满沧桑的面孔上已经添了一层灰白的胡渣,手里夹着一支熄灭的哈瓦那雪茄,正轻轻摆弄着身前茶几上的水晶烟灰缸。 两人顺着林庸的嗅觉朝前方走去,沿路留下来的气味越来越淡,但是对于林庸来说,仍旧浓稠若实质一般,就像最为标准的指向肩头,将二人引向了一条结冰的溪流旁边。 其实,它们原本都是洪荒妖兽的后裔,被天使族降服之后。就用来镇守金字塔,一直至今。 听到程樱的话后,郑璇默默地点了点头并且在老管家的带领下抱着程樱离开了房间。 没有了真意,他就犹如从高高在上的云端跌落,体内的力量再被打散,此时的他跟一个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我终于有自己的房子了!”张邂逅站在院子里,向上苍喊道,这是他发自内心的呐喊。 第二百七十三章 水落石出 看到韩月发来的短信,姜尘的心脏猛地一痛,眼泪再度模糊了视线。 卧室里只留着一盏昏黄的台灯,柔和的灯光落在两人的身上,一室温暖。 柳石:“不,老爸。我还有一个办法,说不定可以借刀杀人。”说完,柳石贴耳跟他老爸说了几句。 所以虽然王一朕叫她不要去骚然陶醉,但是她压根没放在心上。王一朕这个钻石王老五,她务必要拿下。 最后这个“天鹅肉”事件败露,甚至成为了人民反抗暴政的导火索之一。 毕竟被他养了五六年了,她都跟他手中做出来的美食,养出了感情。 “谢谢。”陈易凛这才舍得放下他的手里的酒杯,挑起筷子,夹起搁置在白色碟子里面的那块规整的鱼片,看来做这道菜的人手艺非常不错,才能做出厚薄一致的鱼片。 说完,拓拔力还用手一指。这是他在邱傲面前表现和立功的机会,拓拔力不愿放弃这种机会。 “好,”叶离只应了这一个字,就不再出声,那个男人也不再出声,只是偶尔会拿出手机,看看时间。 这么多人,等到她的时候就等到猴年马月了,还是不买了,太麻烦了。 白淼直愣愣地看着那热吻的一对恋人,不自觉她抿了抿唇,转了转头看向身侧的人,冯佳美就很坦然,看来终究还是她这个外来人员不懂新世界的规则了。 又是一次碰撞,血王的身体倒飞了出去,身上的伤势更加严重了。 我要仔细了解一下,看看他为何如此神通广大,警察也摆不平,逼得这家店主逃到外地。 白淼没应声,她想说她才没有,后来想想自己刚刚的表现,蹭了蹭鼻尖,好吧,她可能也被苏到了。 “刘太医,这件事,你不要让何人知道!”秦念白严肃的对着他道。 放下手机,她开始吃饭,直接先给自己盛了一碗热腾腾的排骨汤,味道已经香气扑鼻,喝一口更是让人回味无穷。 “叔,我问一下,这庄园占地面积多大?”白淼实在是好奇,忍不住和司机搭话。 曲院林走了过去躬身对他们说了几句,随后灰西服的中年男子率先起身,满脸笑容的朝我走来,我也满脸笑容的赢了过去。 第二天,李一一拿着一块鳄鱼肉跑去让穆家姐妹验毒,在几个木系姐妹都确定无毒之后,李一一便扔给穆家一整头扒了皮的变异鳄鱼,看的全楼的人都目瞪口呆。 他没有接话,目光扫过附近,随后沿着山路,来到了黑色光线对面一侧,找了块岩石后面躲了起来。 与此同时,抽象巨龙也马上消失了,而且,是凭空消失,毫无踪迹可循。 叶天从一个紫色漩涡中走出来,落在一块黑色的石头上,放眼看去,只见这是一个庞大的灰色空间。 老实说,青龙堂的弟子衣服款式很像,加之又蒙头遮面的,还真不一定能分清谁是谁。 至于又被拉出来比较了议论的几个对象,脸色也几乎都不好看。特别是廖天佑,深深觉得自己被耍了,俊美的脸上面无表情,只是深深的望着已经走回了看台上的凌昊。 追本溯源,既然这一切的怪象,都是从这批丧尸大兄弟上街的那天开始的。那么,弄清楚在墓地被破坏之前,蜀东这一带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怪事、有没有厉害的邪祟出现过,或许就可以找到头绪了。 林艾觉得可能后者比较大一点,毕竟埃米尔和林艾一样用的都是那种诡异的能量,现在的林艾可以吊锤现在的亚当和夏娃。 她在这厢愁云惨淡地思索出路,视线放空。温若流刚擦完汗,手伸向了自己的腰带,忽然一顿,转过头来,蹙眉,看着呆呆的她。 慕容雪突然也觉得自己激动过头了,发现自己居然抱着叶天,脸色也是绯红了起来,赶紧松开叶天。 这时候,他才感到空虚的身体充盈了一些。而黑色内力每次枯竭,都会带来新的生机反弹,这次也不例外,天地灵气都在凌昊身体自主的疯狂吸收下,为他修补进化着身体。 沈石让马追上去,突然身体凌空而起。倾刻间,已经上了汗血马背。 听着他们自然的谈笑,是那么和谐,心里不免酸酸的,可又不能流露出半分醋意,只得闷闷地在那里品茶,刚刚揭开杯盖,那浓郁的茶香便扑鼻而来,让人不由沉浸其中。 出了皇宫,漫舞感觉浑身轻松,张开双臂伸了一个懒腰:“自由万岁!”接着便是一串银两般的笑声。 他有信心,能有在他鬼扇一轮过后,赵源的人头便滚落在他的脚下,然后其元神也会成为这扇中数万阴魂一般的存在,滋养着有着无比信心的法器鬼扇。 尽管伊莱克特拉布置的法阵无比强大,但终究强不过吞噬法则的力量。当周围区域所有的元素力量都被修伊吞噬一空后,整个法阵彻底崩坏。 所以,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这初生的灵识开始慢慢的消散,一直到最后彻底的被赵源神识给占领。 这打的也太憋屈了点,如果是其他人的话,那么他们的瞬移速度和距离绝对能够把两人给截住,可是现在面对两个都精通空间法术和灵魂法术的云扬与紫云魔君,却是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四弟,见到你实在太好了,你可知二哥昨日险些丢了性命么。”钟离残风讲得不紧不慢,完全看不出是昨日刚刚被刺的模样,倒像是他早已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就等那此刻上钩。 这个密室不大,仅仅只有二三十平方的样子,在密室的中央,有一块石碑,石碑之上刻有幽冥两字,简单的两个字却透着渗人恐怖的气息。 王姬微笑着看着这对多灾多难而又情深意重的情人,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走进船舱里。她能体验到杨岩现在酸楚的感觉,也能理解无为此时此刻的心情。 第二百七十四章 送行 而那斩杀全服则是一声冷哼:“哼,区区情义以为我会怕你们吗?我们的人也在这里,大不了我被你们爆了。但是我的兄弟们绝对会爆回来的!”斩杀全服叫嚣道。 吃完中午饭,阿兰催着柳眉和翠翠上楼休息,为的是让郎莫安静的打电话。戴酒鬼根本不用催,放下碗,就进房间睡午觉了。 “切记,我们的任务就是在大军的掩护之下,杀出包围圈,与秦楚联军汇合,千瓦不可以恋战!”楚嫣正色的说道。 众人自山壁洞口进入,来到了山壁内的一处腹地之中,腹地大约有几十张方圆,里面有着许多搭建而成的蔓藤,还有类似秋千之类的东西。显然这里曾就是那些黑猿所居住的地方。 就在狼校长以为交火是必然的事情的之时,那三条人影却不动了,他们停下来,也不时地探头探脑的观察狼校长这边的动静。 原本以为掠夺一名星体期九阶,应该是手到擒来的,但却是想不到这掠夺没成,反而让他们五人把命给丢了。 “我们以前见过面么?你认识我?”张潘妮的目光中流露出浓浓的困惑。 奔跑中龙鳞鳄狼头顶的独角神华流传,射出一道光,十分犀利,瞬间洞穿了虚空,射杀而来,蕴含恐怖的道力。 “你这丫头,怎么老是这么冒失?”董洁见陈馨妮也要跟着去,笑骂了一句,也拉起了她的手,准备和林枫一起出去拿钱。 说话的正是深夜黑狼、此时的他正率领着狼行天下的百人团往谷中推进。 在他七十三岁的时候,他试图确保他的儿子阿尔布雷希特继承王位,但是没有成功,据说,在这之后,一代大帝就此郁郁而终。 没有办法,这趟虽然去了缅甸,但是在缅甸那边却并没什么有纪念意义的东西,那夜明珠虽然可以,但是影响实在太大了点,就算是苏游有心想送,但是也不敢。 “去死吧,你这坏家伙!”旁边的叶婕听到苏游这么一说,一把抱过苏游的手臂,狠狠的在苏游的手臂上咬了一口。 盛无涯说到这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双眼慢慢合拢。苍虹伸手探了一下鼻息,对着李旭和骆凤莹默默地摇了摇头。 李峰有点不敢相信,胖老头花了那么多功夫画在楼顶的那些东西没有用吗,到最后还是要坐飞机去? 那个行尸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慢慢地解开了自己的左手上的绷带,这个行尸的左手上竟然冒出黑气,散发出邪恶的气息。 墨离内心极度不平静,他想到了曾经在密林深处所看到的那一具已死亡的斗战圣猿的棺木,更是修习了斗战圣法,加之现在看到了那犹如灭世般的一幕,令他胆战心惊,惊魂不已。 这里的树木和当年摧毁观音寺的南极岛差不多,都是直径超过五十米的参天神木,强度堪比神器。翠绿色的树叶,赤红色的树干,扎根在暗青色的岩石之中。那真是八风不动,稳如泰山。 真正心里七上八下的,就是卡米尔、莫里丝、吴志伟、吴秀芳、贺嘉义、贺铭馨这几个超越了大罗金仙境界、灵仙、至仙境界的人。但是大家都没有流露出什么担忧神情,她们也只能强颜欢笑。 赵邪看到叶天向他走来,吓得一把将手里的一大把玫瑰摔在地下,掉头就跑。 “碰!”赵云试着朝虚空抓了抓,顿时空气爆裂,威力比他借力之后要强太多太多。 可紧跟着,他和骨王就被卷入了太虚中的时空乱流内,直接分别,而且到了这里后,又产生了这种误会,被这么多长生高手盯上。 阖宫都看得出来帝后不合了,宫里的风向始终是不会往一个地方吹的。 「青叔!」赵云赶忙上去查看,发现二人均已没有了任何生命气息。 而黄崧为首的言官,因我阿爹出征愈发靠紧,原先三足鼎立的情况变成了两派的争锋相对。 如果说异能兽里面有着时空系异能兽,而且很强大的话,单单凭借着那时空系异能兽就足以将云城给击溃了,怎么可能还用得着复型异能兽里应外合。 “虽说无主神识在你混沌神识面前不堪一击,但毕竟数量太多,要是长久下去,即便是你,怕是识海也会受损。 手掌一动,赵真就是把青云游龙再次拔出,提在手里,之后赵真就迈出脚步,直接走向了这山道。 最后还剩下六个将心境,三个三重,两个四重,一个五重,没有一个敢于上前,赵云仔细看去,发现六人气息漂浮,面无血色,一看就是纵欲过度,身体被掏空。 李慧已经出去过好几次了,这种感觉不是第一次,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景,虽然她的心里有激动,但是没有那么明显。 这让江烽研恨得牙痒痒的同时,心中有很敬佩,至少,网球场上出现了这么一个聪明的家伙。 这一切太过不寻常,如今细细想来,很多模糊的地方渐渐脉络清晰起来,包括她被关押起来,却能无意间听闻孟驰复活的讯息,以及自己能够在仆人的帮助下,顺利的逃脱,经孟驰这样说,她瞬间明白过来。 同时,李啸规定,整个登州城,共设东南西北四处城门,都不惜成本,设计成暗藏千斤坠的方式,且除了通往北面水地的北门外,皆在城门之外修建瓮城。 第二百七十五章 不请自来 呵呵,在宇宙中航行,每一步真的都是在跨越时空,齐浩觉得古松的这种说法也算是贴切。 赵瑞在这种时候根本说不过秦明,他也就很是自觉地选择了沉默。赵瑞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秦明自己良心发现了,能少吃一点。 “我忘了点东西了。”吴用说着,挤进了屋子里,并拿胸脯在卫琼的身上蹭了一下。 大,即便是在云泽城这种修炼者与普通人混居的地方,这种隔阂仍然这么明显。心中颇有感慨,但是也没停下脚步,继续拉着包蕊往前走去。 “你好歹瑶光四层的实力,难道逼音成线还不会吗”周鹜天皱了皱眉头说道。 妖儿的三观刚刚健全没两年,在和谐的环境下拥有的三观,当然会与人为善。 宇宙里千奇百怪的事情多了,这颗星球就算非常巨大其实也没什么,最奇的地方就是它可能是固体星球。 张奎已经命人急回宗门传信,这只剩他一个掌门,李自问和昊罕均不知所踪,又不明了木子云和虎子是否还活着,重癫还联系不上,他这四五十岁的年纪,几个时辰内就白了半边头。 “这就是俱灭阵?”我仔细观察那颗变幻莫测的圆球,等我们靠近时才发现圆球是众多魔族强者堆积组合而成的,那些强者穿着一样的盔甲,拿着一样的巨剑,井然有序的排列着队形。 神殿向来都是粮食大宗交易的大户,不仅是数量庞大的教众的口粮问题,更因为冬天来临。 楚国虽曾自称蛮夷,但战国起,便是最讲究贵族血脉的国家,眼中可没有什么庶民。 只见乔天赐被人用担架抬了上来,大腿处包裹着雪白的绷带,染上的大片的血红色和黄色的止血药,散发着血和药混合的味道,猩红糜臭,触目惊心。 原本这里的楚人被秦国统一后也会挂念着楚王和楚国。项家才能逃到江东,率领江东子弟横扫中原大地。 你可以想象一下,数十人同时使用保命大招的景象是什么样子的。光是那绚烂的光华便让人震撼不已了。 那大胡子终于收住了那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转脸变成了绝望的求饶状。 珍妮只觉得手里的东西一轻,本来要使尽全身力气才能扛得动的东西一下子就到了肩膀上。 她这种无声的抗议,更加让龙隐轩气恼,如果这是她一贯用来勾引男人的计量,那么她成功了,他此时却时被她吸引住了。 一个胡子拉碴的大叔还扭捏地走了过来,向田记者要了一张签名,说是给家里丫头要的。 那是一只有点像癌变细胞的大肉瘤,无数的瘟疫在祂的体内发出呓语。 ……当然,洛可可能够租借古拉鸥鸟凭的并不是她用来骗楚佳佳的所谓“精灵族特使”,而是npc状态下奥兰纳多赋予过她的那枚象征着奥兰纳多本人意志的教皇印记。 瑞安根本就没有留意到这些,因为他对钱财从来没有任何的概念,常年的自我封闭,加上他要什么只要开口,周太太就会亲自送来,所以他从来不知道缺钱是什么滋味,也自然不会想到梅若君会为钱发愁。 西帝的话带着一种落寞英雄的感觉,在这一刻叶尘突然有些感觉,放佛穆远山就坐在眼前。 “招兵的人都派到各村去了,俺现在正准备弄房舍和粮食的事!”张飞答道。 他俩从早上躺到傍晚,看着窗外西斜的夕阳,两人都是一阵哀叹,一天就要过去了。 说不逞多让确实是抬举赵二了,赵二虽然比孙坚多任了一个县,但是他当县尉的时间,四个县加起来也不到一年,根基还是太浅。 外界其他人因为这个消息如何闹腾暂且不说,牧云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是第一时间就被惊得一声冷汗都下来了。 这段路走得无比漫长,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一般。然而终究还是走到了县衙门口。 便下山取城,吏民见势便跟随同去,终于找到县令,一同守城。后来王度等人来攻城,不能攻破,正欲退走。程立趁机率吏民开城门追击,王度败走,东阿由此得全。 这叫赵二怎么帮他改?给他练纯队吧,他可能会觉得自己偷懒。给他练花队,他的已经够花了,而且练花队极耗时间和精力。 可以看到,这是条通道,管状,高越五十丈左右,给人一种宏伟壮阔的感觉。 “前面什么情况?”阿敏高声喝问一个从前面跑来报告消息的奴才。红夷大炮要很久才开一次火,这一点,阿敏是知道的,既然已经开过一次火了,那么下次开火,还有比较长的一段时间,这个时候,是不用害怕的。 看着王安三人身上遁光一起,消失在天际,一抹清泪缓缓地从我雪兮雨眼里滑落。 东方玉轩和雨丹崖就找了一颗大树,生了火,坐在地上取暖。现在他们可以说是盟友,目的都是对付玉面人。但表面上不说,心里却都清楚,一旦失败,定然万劫不复。 第二百七十六章 毛遂自荐 与此同时,离千剑宗不远的星空之中,两个不同的方向,皆是有一艘庞大恢弘的战舰,带着碾压一切之势驶来。 大太子早就知道慕云童在塔顶上,他原本没有想过让慕云童出场,因为他知道慕云童是极力反对神主涉足江湖,对付武林各大门派的。 甄帅浑身火辣辣的疼,当他看见袁大龙的那张肥脸的时候,抬起手,一巴掌打了上去。 庞风看着被清空的沙滩他根本没有多想,他的念头迅速转到玉石上面。 连欧洲佣兵界排名第五的美洲豹佣兵团,其老大黑豹,都在华夏折戟。 如此神速的进步,他有理由相信,不出十年,地球上将不再有他的敌人。 这,正是噬灵狱封禁效果解开之迹,也将是邪神恢复一切实力的征兆。 “你为什么给我看这些东西?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陈子杨向王乐乐问道。 这名中年男子,身穿一身黑色的唐装,虽然年近古稀,但身上,却给人一股上位者的气息。 这就是所谓的上进心,得到了好的东西,就会想要更好,于是就越来越努力的去争取更好的东西来回馈给自己的努力。 “最近有什么可疑的家伙来到这座城市吗?”艾瑞莉娅坐在车上,俯瞰着下方的城市问。她的视线停留在那些信号灯上,显得兴致满满。 奥莉安娜笑嘻嘻的看着他,在窗外把手贴在窗户上,秦川举起手和她隔着窗户按着手。 也正在此时,接触到了洛回雪的目光,身子一下子坐直了,往仪妃看去。 “是你搞的鬼吧?你敢说不是?不然,你怎么会知道我做了什么?”曹永强气急败坏地问。 肖玲玲的话,让我一愣,肖玲玲的姐姐肖曼不是一直都看不惯我吗?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就松口?还是说肖玲玲准备采取一些别样的手段? 她的声音有些低,脸有些烫,但是景流云听得很真切,他的脸上浮现了笑意。心,没来由的安稳,他紧紧地将她拥在怀中,任凭风吹。 “别介,虽然我也是重伤垂死,但是我可不想有你这么个徒弟。”孙康平说道。 “八嘎呀路!”武田君恶狠狠地骂了一句,捂着手臂连连后退数步。 我知道这会该说自己的来意了,不过并没有直言,而是先开口感谢了下他之前特意赶到赌场帮我。 那日愚笨天门将吴勋狂扁了一顿,第二日就飞的飞,乘灵车的乘灵车,就开始匆匆忙忙离开神域。 居然扯不断?铁铮焦急,那无形绳索很是不凡,心力极力鼓动,居然仅仅让其稍微松动而已。 “是宋先生吗?”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拦住了宋晓冬三人,言语还算是客气。 再一次攻上,苏震天那是使出了压箱底的本领,根本就不用考虑留手伤了宋晓冬。 虽然说董阳不是不能进入八班前一百名,但是,战力却是很不错的。 不过,隐匿天心体,除了是极少数的存在之外,隐匿天心还有怪异的隐匿习惯,有些隐匿天心,能够自隐一辈子不让别人识破,也许和他生活一辈子的人,到死都不知道身边之人就是隐匿天心体。 但是这一次,索兰塔从没见到这么多的人血,内心震荡之下,他发现了相同之中的不同之处,老血和新鲜的血,在鲜味上有本质的不同。 “那的确非常可怕!”铁铮眉头渐渐皱起,那个诡异的男子很特别,最好不要遭遇。 两两组合,那就是无敌的,那七个超级高手是杀不死他们任何一组。 宁别离沉默着低下头,或许是在就有了心理准备,她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哭出来。 “你们帮我照一下,我想看清楚些。”祥哥说道。大家又手电帮他照了一圈。 凤如凰本来觉得没什么,听了夏紫萱的话倒觉得不自在了,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不是么。 这个惊愕的把双下巴都挤出来的工作人员看起来有三十多岁,活了三十多年,她还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年轻人。 雨丝渐渐细密起来,被风吹着打到了两人身上,月白忙帮她挡住。 外面,温柯挣脱开欧慕瑄的束缚,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的像什么? 阿莱茵是阿联酋最大的绿洲,隶属于阿布扎比,离迪拜只有百余公里的路程。不同于其他酋长国沙漠绵延的景象,阿莱茵被绿树清泉环绕着,是沙漠中最天然的一抹绿‘色’。 所以待她的血一吐完,他和几位太医就急忙凑上前去,挨个替裴馨儿诊了脉,然后大大松了口气,凝重的脸色也放松下来。 他们看着现在的时辰,马上就要迟到了,为什么通往花园的路只有这一条,真恨不得都能飞过去。他们没有南宫冥那样的能力,即便是迟到也不会被说。 对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手指猛地绷直,在‘门’缝中阵阵颤栗。叫嚷声,咒骂声,‘混’着恐惧,嗖嗖地刮入我的耳朵。他被‘激’得发了猛力,狠狠地掀开‘门’,一把将我弹倒在地。 要知道,虽然先天武者恢复能力强悍,但那是在有天地灵气的情况下。 也是仗着胡玉璃和罗阿绣在,知道林冉不会出事,就想撒手不管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群雄过境 关于张鸿钧的事情,宁无缺总算弄明白了真相,对此人的投诚诚意,也算是有了的考虑,对这种人,宁无缺还是决定牢牢抓住的,不说能从此人身上得到多大的好处,只说因此而少了一个强大的敌人也是好的。 人们一愣神的工夫,忽然见一个二十上下的年轻男子,缓步走了过来,他的步伐不紧不慢,身上的衣服,料子虽好,却很旧了,未戴冠,只用一根碧色的簪子。 很难得,刘承风竟然接见了他,还听他说了几句话,当然,他在刘承风面前,只是展露自己的才学,可没光明正大地说出要确立君权的话来。 我愣了愣,原来我刚才喊琪的是姑奶奶,这是我俩好的时候的爱称,没想到我喝酒后再一次喊了出来,接着气氛有些沉默。 转念又一想:顾不上那么多了,一旦大阳厂真有事,不但大阳了,即便是洪南也会跟着吃瓜落。 “奴婢不知道,就晓得这些。”白果垂头丧气,“本来奴婢还想偷瞧那信的,可惜后来给秀烧了。 风蓝瑾……或者此时该说是戴上面具的风绝尘,他站起身子揽住云卿纤细的腰身,身形一纵就从窗口跃了出去。 “你确定后面那人是段松”我有些迷茫的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有些想不通的说道。 我看着琪有些郁闷的点了根烟抽了口,又不敢乱动身子,怕把琪给惊醒了。 莫言的眼底就有了几分笑意,瞪了风欣悦一眼,“你这丫头!”言语中宠溺无限。 “没错,现在你该还了吧!”夜离丢下皇帝,走到莫施施身边,对着太子伸出了手。 没过多久,一个温暖的怀抱瞬间就向她靠了过来,紧紧的贴在她的背上。 南陌夜的身子微微摇晃一下,下一秒,原本直挺的身子松垮下去,呼吸也变得粗重。 莫施施不厚道的笑笑,将昏昏欲睡,犹如不倒翁一样的幺幺收进空间中,免受打搅。 “燕声,我要出恭。你想办法吧。”总不能绑着她,让她发泄吧穆澜克制着自己的冲动,想不动声色地将燕声诱进门来。 郎中将一杯酒放在烛台上加热,用帕子沾了,命丫鬟敷在了白檀的伤口上。 县令闻言,震惊的瞪大了眼,他原本一直认为,林长歌和孟乐抢林言琛,就是不自量力,想不到人家本就是夫妻。 林双听了自家姆妈的话,点了点头,心里对自己姆妈把自己带过来有了一个隐约的念头。 出奇的,他更加笑得狗腿,看得面前的南陌夜眉头都一跳一跳的。 陈主管根本就没想到自己就出门一会儿,就听到了这个消息,顿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萧无邪不是傻子,两人之间的特殊情意彼此都心知肚明。但是两人道不同,所以谁也没有将这件事说破,如果可以选择即便他和真羽千叶成不了朋友,他也不愿和真羽千叶为敌。 按照当年那些人的推测,除非克明星省里的所有人中的三成成为武者,才能组建出孙克明掌握的武者大军,但问题是武者跟普通人的比例一直只有一比十而已,甚至可能更低,而显然当年克明星省里的武者数量太多了。 “好像是吧,我也不知道呢。”被称作于大哥的年轻人摇了摇头,他也跟这里的其他人一样对这的情况一无所知。 他们决定,三老联袂去博旺绿洲求见老怪物。不搏一搏,黎家就真的没有希望了,如今七星令的淫威早已荡然无存,甚至不少低阶修士也敢对黎家人横眉竖眼,对七星令嗤之以鼻,这是黎家上下无法容忍的。 “你们是什么人”聂流云警惕的看这两人,虽然身受重伤,但还是本能的挡在萧无邪和楚离玉的身前。 他此刻满脑子都是,什么时候才是最为契合的时机,认萧怒为转世蛮王,又不会引起他的反感。 现在也正是因为这种差异,才导致了现在的这个异样的情况出现。 林天玄一双深邃的黑眸,犹如夜空悬挂的魅月,透着幽幽的冰冷寒意眼神中也带着一丝喜色。 这已经特别特别高了,迄今为止,格桑名下的积分整好六十五万。 她脸上浮起的梦幻般的笑容忽然叫他心里有些不舒服,她在想谁,想赫连越吗 如果他们不能在里面找到有足够回报的东西,即使不死的话,出来后,也会无比潦倒,所以这本身就是一个赌局,不过就算是这样,也有许多人为此乐此不疲。 韩萧点了点头,数万年间,无数条生命的堆砌,结果也只是清扫出了五座虚界而已,可想而知,这葬神之地是何等的凶险。 在盘龙圣城的中央,悬浮着一座无比巨大的擂台,几乎占据了这座盘龙圣城三分之一的面积。 光华一阵闪烁,万千环影浮现,密密麻麻的挡在血红飞刀的面前。 正是从那一天开始,角力便驻扎在了东阳谷,与另外的四名强者一起监视着大力铁铺,在天穹殿的援军来之前一定不能让力五他们跑掉。 来人却不是布逸苍,而是布逸苍的一个手下,还是那种不怎么起眼的那种。 韩萧和枯瘦的老者尽皆骇然望向那名少年,一时间都忘记了争辨。 智一对自己的阵法修为很有信心,可毕竟自己的实力还不能与传承悠久的冷家相比,真的要强行破阵,最少需要通神九级的阵法师,换算成实力,也要等智一达到逆天阶九重也能有所作为。 万剑图虽是先天之物,但以叶风的实力还发挥不出其十成威力来的。 在把张烨押送到这里之后,原本呈月牙形的岛屿周围密布着五十艘海军战舰,防备着白胡子来袭。 “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可以说一下吗,也许我可以帮你,就算帮不了你,我可以找我爸爸,他的影响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沈雨疑惑地看着楚云。 面前这个杨总,脸上挂着一丝不怀好意,再一次的将手中的杯子,递了过来。 第二百七十九章 叫你有来无回 这一句令全场陷入沉寂,甚至门口的一家三口脸色苍白,悄悄向门外转移。 与此同时,李伯明两臂一张铺天盖地的黑色阴风,刹那间从其身上涌出,以黑压压一大片的惊人气势,往孙丰照、吴晓静两人席卷而来。 “不过话虽这么说,但你还是请师傅带你回去,请掌门正式确认一下为好!”巫晓筠出主意道。 几乎立即,顾希声和冷忧寒他们也倒抽了一口冷气的同时,也发出了同样的惊呼声。 莉亚丝的这句话,对赛瑞尔来说无疑是一种巨大的嘲讽,当着自己的未婚妻面,居然还被人弄的如此狼狈,他身为高级恶魔的骄傲受到了极大的打击,脸上阴晴不定的看着鸣人。 凌回暖闻言又去衣柜里翻了翻,她带了很多;毛巾,选了最干净的一条过来,递给她。 就在这时,空气中一股庞大的能量突然聚集于鸣人的身上,白色的光芒从他身上闪耀而起,这是打败了大虚之后得到的能量吗 可是,盛世的表情,没有一丝让流年可以蒙混过去的可能性,而这是唯一一次,流年示弱,盛世没有就这般放过她。 复方汤剂是必须要添加对象身体组织的,可以是鲜血、头发、指甲盖都行。 陈无则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他也好久没见过薛飞出手了,每一次目睹自家大人出手,自己便可以从中悟出一些东西精进自身的能力。所以他也是恨不得天天跟着薛飞奔波,只可惜自家大人根本看不上自己。 此时,四周一支千人队把这几个超新星海贼团全部是包围了起来。 他处之泰然地看着迎面而来的那根箭,嘴角仍然是戏谑的笑容,对方不过是筑基的修为,居然想要撼动自己 以王辰寅现在的力量,就算是午安头之下是一座岛,也能够被打成两半。 欲音没有任何的隐瞒,全部如实的告诉了凤九歌,就连一句话都没有落下,只是冷冷的嘟着嘴。 不得不说不戒和尚这一手实在是毒辣之极,所幸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以香雪为三世寄体的黑瞳终于赶了过来,并且二话不说地就阻止了这场进行到一半的屠杀。 这一系列操作,让这三个玩家觉得贼有逼格,本来干死挂逼队友心里就很爽,而现在更加的爽了。 又是谢林凡………主持人眉毛挑挑,觉得这有点问题,第一个还好,第二个,第三个也是这样,心中都想说一句。 顿时间,众人猜测纷纷,不少人说夏幽未婚生子,也有不少人说她已经隐婚,但是跟丈夫感情不合之类的。 在杨叶的震惊中,秦正煌也是无比的震撼,一时间怎么也想不出来何曼是怎么住进来的。 反重力装置,这是属于科技产品,在游戏里面可以称之为道具,也可以称之为战甲辅助器件,自然也存在密码。 杀人有千万种方法,死亡时的状态更有无数种,但无论是哪一种,其目的都是一样的,都是去结束一条性命。所以在叶暮看来,杀人而已,只要敌人死透了,死干净了,至于方法是否狠辣变态,他并不放在心中。 挂断了冯晓刚的电话,宋铮又接通了袁荃这边,结果还没等他张嘴呢,袁荃的一句话,直接让他火冒三丈。 叶凡没有刻意去做什么,叶如仙肯定会将他的情况向魔医汇报,至于她想要做什么,暂时不用去管,他觉得自己现在需要做些什么。 二十年,存在于心中的一种执念,近乎疯狂的斩断了姜云衣的一切束缚! 他急忙将药粉移动进玉器中,就在下一刻,洛天直接一屁股做到了地上。只见他大口喘着粗气,还擦着额头的汗水,休息了一会儿,洛天才缓了过来。 远琼大声厉喝,脚下滑动之际,一层金色,在皮肤的表层显现出来。 “尼玛,你是叛徒当然无所谓,哥有正经的名号,很吃亏的。”苗人风骂道。 不过想一想,他随即释然,如果不是拿那些任务练习炼器手法,恐怕也无法达到这种效果。 宋铮说的很笼统,要是没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肯定不明白,但是冯晓刚听明白了,这就是一种情怀。 鉴天台作为朝廷最为神秘的机构,也是维持大汉统治最重要的一个部门。 他也知道,傅太傅就是刻板了点,但说的话还是对的,不然皇叔不能把这个讨人嫌的放在自己身边盯着他。 “我是县城杜家的姑娘,你们敢动我一根汗毛,我爹娘我大哥,一定不会放过你们!你们要跟我杜家做对吗”杜兰兰故作镇定说道。 看后面的人,觉得这个选秀热度不错;看前面的,觉得确定我不是在看别的选秀 谁知王嫂子听到这句话只是微微的笑了笑,看向他的眼神中带有着一丝丝的怜悯与慈爱。 风呼呼的裹挟着雨水,飘飘扬扬的挥洒四溢,透过窗口躲进教室里来,凌乱的掉落在我的发丝中。 更别说我还知道,她为了让你吃的开心,还特意找了一个吕东的做菜师傅学手艺,这事儿你知道吗 或者说,出了比赛之后,好像对他们唱跳的要求水准反倒是下降了不少。 对呀,这么好的姑娘能够娶了她也是九王爷的福气。这边一直守在这里打探消息的暗卫也赶紧回去禀报了君辰潇,这么多天也不见舒谨出门,如今终于见他出门了。 云子渊被云子辰拖着走,怔怔地看着前面被嬷嬷背着的云安郡主,心里不知道打翻了什么东西,古怪难言。 起初叶轻灵不喜欢住在那里。她租不起房子,让弟弟知道她结婚了,还要住在外面就不好了。 众人闻声而望,却见一道赤红血光从不远处的楼中冲天而起,落入九天之中。 浏览着网上的消息,叶修嘴角一抽,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一丝苦笑。 可如果不是巧合,吴三省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可以解释清楚,或许只有找那个大金牙才能问出来。 第二百八十章 天罗地网 见军神豪气干云,其余几人也没了顾忌,陈雄笑道:“既然司空说了让他们有来无回,那寡人就与他冯靖全赌上一次,看看他梁国武道高手,够不够咱们大楚铁骑放手厮杀!” 又听司空厉继续说道:“话虽如此,不过雍州守军不可妄动,且仍需空出十万左右精锐骑军,随时准备支援百里劲,以防李剑狗急跳墙,大举北上,皇城之中,陛下亲卫不可随意调动,且需留下一人保卫皇城,保护陛下周全,干脆就让岛王留在宫中,即便遇上大器榜上的齐方,有那五万精锐在,也能撑到本将赶回,而刘总管则可本将分头行动,在楚国境内大肆搜索,一旦发现梁国武人踪迹,格杀勿论。本将也会将麾下那十六支斥候军全都派出去,只要发现敌情,即刻传递消息,只要身在附近,楚国宗师接到消息后会在第一时间赶往现场,冯靖全既然敢如此不计后果的豪赌,那本将就要让他梁国知道,大楚境内,武人禁行!” 这一日,包括飞隼营在内的十六支梁国斥候军同时接到军神凋零,全体出动,只为在楚国十二城内寻找梁国武道高手的踪影,但对手毕竟都是成名已久的宗师,不宜正面发生冲突,同时楚国各城守军也一齐行动,一旦发现这群人的下落,只管围剿冲杀,不留活口! 飞隼营虽刚刚遭遇近十年来最大一次惨败,战死三十四名骑卒,癸字骑原标长赵玄也选择不告而别,卸甲归田,但这并不影响飞隼营战力冠绝整个大楚。 营帐内,被擢升为标长的郑卫带领手下骑卒检查着装备,已有近六年没有发生过正儿八经的战事,这群斥候每日除了雷打不动的三次操练外,只能在边境一带象征性的巡视,连梁军的踪影也难见到,如今接连战事,反倒让一向尚武的楚国骑军斗志高昂。 郑卫看向同样在整理装备的卢怀远,沉声道:“怀远,这次任务,我营以打探梁狗下落为主,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可发生正面冲突,与上次西境部落大军不同,咱们从未与江湖中人交手过,这群人虽然不会行军打仗,但个人修为不俗,你小子可别再拼命了,老哥我可不想看你走在我前面。” 卢怀远龇牙咧嘴,啐道:“呸呸呸,你别乌鸦嘴咒我!” 陆武也在一旁笑道:“老郑这话说得不对,上次若非卢兄弟挺身而出,我癸字骑面对和硕部落,可就真要全军覆没了,这一次面对梁国武道高手,同样危险四伏,咱们需打足精神,小心应对,有军神亲自出马,用不到咱们硬碰硬。” 几人说说笑笑,丝毫没有大战前的胆怯,待整装完毕,飞隼营全营出动,离开鄱阳城,去往南边的百师城打探敌情。 雍州白象城中,率领大军驻守在此地的百里劲同样接到了宫内传来的消息,起身走出房间,独自一人踏上城楼,城上守卫见到百里将军,纷纷下跪行礼,百里劲摆了摆手,示意不用理会自己。一手按在城墙上,看向南方,冷笑一声,想当年梁国一家独大,燕、楚、辽三国只能在夹缝中求存,冯靖全何等自傲,哪会派出所谓江湖中人来支援战场,可如今梁楚并立,作为中原正统的梁国竟沦落到如此地步,堂堂梁国异姓王李剑,亲率大军坐镇凉州,与自己遥相对峙,却连主动出兵的勇气都没有。百里劲眯起眼睛,自顾自说道:“这几十年来的新仇旧恨,我百里劲终有一日要向你李剑一并讨回!就看你有没有胆子,与本将决战于此地了。” 而凉州银虎城内,李剑独自坐在房中,皇城内已传来陛下旨意,梁国武道高手潜入楚国境内,司空厉必然会全力截杀这群人,防止大军作战时身在鄱阳城的陈雄遭人暗算,为了配合这群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江湖武人,冯靖全下旨,命已然痊愈的麻云华、韦大壮、樊于虎三位将军率军驰援凉州,丁天舍大军则先按兵不动,随时准备后续加入主战场,如此一来,梁国和楚国当真就要陷入到一战而定天下的局面,恐怕在之后的三五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内,两国都要受到战火侵扰,天下又将大乱。而李剑现在要做的,唯有耐心等待,等到楚国境内传来捷报,等到三位将军率军赶来之后,便会大举北上,全力攻打雍州三城。 与此同时,秘密潜入楚国境内的千名梁国武道高手,已有人开始开枝散叶,尤其是与司空厉有着私仇的齐方,孤身一人,几乎杀穿了楚国各城外小半防线,齐方修为奇高,整个楚国境内,也唯有司空厉一人可说能压制此人,便是昔年燕国大内第一高手刘怀亮和岛王区云溪,对上齐方,也不敢说稳胜。 齐方虽为一介武夫,却并非有勇无谋之辈,心知司空厉必定会优先对付自己这个心腹大患,故而行踪飘忽不定,因修为尚未达到可引起天地共鸣的天人境界,齐方并不认为司空厉能轻易找到自己,即便有皇宫内那群炼气士相助,短时间内获悉自己的踪迹也无异于大海捞针,故而在一处袭杀楚军后,便流转千里,前往另一座城池,毫无规律,去哪城杀几人全凭心意,就算遭遇大军围剿,齐方也会遁入城内,已百姓做要挟,楚军投鼠忌器,更让齐方如鱼得水,寻常士卒遇见此人,只一个照面,便被轰成一滩肉泥,一旦察觉到真气耗损严重,或者有类似楚国高手的气机出现在附近,齐方便会屏息凝神,隐匿气机,待到确认安全后再伺机而动,短短三日时间,已袭杀超过三千士卒,各城守军人心惶惶,生怕明日这位梁国来的杀神便会降临在自己面前。 见此情形,皇宫内运筹帷幄的李密先一时间也没了应对之策,面对一个修为如此蛮横且不计后果的武夫,手无缚鸡之力的李密先也觉心有余而力不足。 第二百八十一章 你来我往 随着宋进阳被赐死,师父轩辕策又不愿出山为大楚效力,司空厉又奔波于各城之间,李密先作为如今大楚境内唯一深得楚王信任的谋士,连个可以商量对策的人都没有,虽说李密先学富五车,足智多谋,被视为楚国问鼎天下的中流砥柱,可独自面对一位能和轩辕策平分秋色,大智近妖的无双谋士曲怀尔,李密先仍是略感吃力。 白日里,李密先与陈雄二人几乎整日待在皇宫之中,看着各个城池传回朝中堆积如山的战报,君臣二人眉头紧锁,唉声叹气。 陈雄看着台上那一封封噩耗,心烦意乱,叹息道:“虽说司空和刘总管也联合我大楚江湖宗门,加上各城守军,对梁国入境的这群武道高手进行围剿,可收效甚微,这几日不过才击杀了四五十人而已,且其中九成都出自司空、刘总管二人之手。反观梁国那群武道高手,这几日已取走了我大楚士卒性命过万,再这般下去,不等李剑大军北上,我大楚军心就要乱了!李先生,可有对策?” 李密先沉吟道:“在下实在没料到梁国宫中那支老狐狸会使这么一计,这群武道高手,分散在大楚各地,目标极小,相互之间又配合默契,凡遇到我大楚将士,只管袭杀,一击得手后便桃之夭夭,极难捕获,更头疼的是,此次除去齐方外,几乎再无一等境界高手,几乎全是二三等武夫,这群人因修为不高,反倒可免去天道镇压,我大楚炼气士也无法在第一时间获悉这群人的行踪,况且我大楚将士战力虽强,可面对这群武道高手,却没了用武之地,微臣一时也想不出对策。” 二人互望一眼,均生出一股无力之感,原本以为不过一千武夫,遇上有司空厉刘怀亮二人加入其中的大楚铁骑,插翅难飞,可如今却反被这群人牵着鼻子走。 李密先苦思冥想对策,直至月上柳梢头,仍沉浸在思索当中,并未告退。李密先坐在大殿中央,身前桌台上摆着一张沙盘和一堆白纸,时而皱眉,时而扶额。 陈雄看着这位已步入中年,鬓角生出缕缕白发的谋士,莫名的一阵心酸,此人足智多谋,世间罕逢敌手,可面对那位几可以和轩辕策这位老神仙掰掰手腕的曲怀尔,李密先却又显得太过稚嫩。 眼看时候不早,云婉珂心疼陈雄,命御膳房为二人准备了几道精美菜品和小食,亲自端着食盒,送入宫中。 “陛下,时候不早了,臣妾见陛下已一日未曾进食,特送来几道美食,还请陛下用膳,边吃边想也好,莫要累坏了龙体。” 陈雄柔声道:“还是爱妃心疼寡人。” 见云婉珂进入大殿内,李密先本想起身告退,却被陈雄挽留下来,笑道:“李先生这几日辛苦了,不放留下与寡人一同用膳。” 李密先点了点头,云婉珂亲自提这位大楚第一谋士送上饭食,前者诚惶诚恐,跪倒在地:“娘娘玉体,微臣何德何能敢劳娘娘大驾,真是折煞微臣了。” 云婉珂莞尔一笑:“李先生为我大楚劳心劳力,是本宫该谢你才是。” 陈雄狼吞虎咽,吃相比起浅尝辄止的李密先不知豪迈多少。看着这位自己心仪多年的奇伟男子,云婉珂小心翼翼说道:“陛下,臣妾倒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陈雄笑道:“爱妃多虑了,寡人可不像冯靖全那般迂腐,定下个什么后宫不得干政的狗屁规矩,只管畅所欲言,或可助寡人解决燃眉之急。” 云婉珂微微颔首,说道:“这几日,臣妾听陛下与李先生所言,这群梁国武人这次潜入我大楚境内,为的就是袭杀我大楚将士,一来可削减我大楚战力,二来可乱我军心,但这群人行踪飘忽不定,单凭司空军神一人,也无法成功堵截,那陛下为何不让我大楚江湖中人假扮成将士,隐藏在各城之中,以武治武,来应对这群人呢?” 陈雄抚掌大笑:“爱妃此计甚妙,你当真是寡人的福星!” 李密先亦是站起身来,心悦诚服道:“娘娘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微臣只想着让军神他们追踪,却没想过守株待兔这一招,娘娘神机妙算,微臣自愧不如。” 云婉珂微微一笑:“本宫这不过是旁观者清罢了,以先生的才智,相信定也能想到这个对策,只不过先生身在局中,反倒看不清全貌。” 陈雄龙颜大悦,立即下旨,传令司空厉,让楚国武道高手假扮成将士的模样,隐藏在大军之中,如此一来,就算再碰上梁国那群武道高手,也不至于一直处于被动,只要能成功牵制住这群人,大军便可肆意围剿,来个瓮中捉鳖。 而楚国宗门之中,踏云府宗主云万楼如今贵为国丈,地位超然,宗门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本可不参与此次行动,但云万楼仍是主动请缨,率领门下弟子乔装打扮,藏入楚军当中。 这般妙极之下,很快便有倒霉蛋遭中,被隐藏在军中的踏云府弟子合力围剿,数支小队全军覆没。 看着各城传回的捷报,陈雄龙颜大悦,自云婉珂献计之后,短短五日时间,梁国高手折损超过三成,可正因如此,也让这群人心生忌惮,行事更加小心谨慎,想要再成功抓住这群人,也殊为不易,好在这群武道高手不敢轻举妄动之后,楚军已接连两日无人伤亡,而司空厉则有更多精力,全力找寻齐方下落。 作为原本边陲重城的百师城,在楚国攻占了梁国雍州三城后,军队部署已大不如前,萧伯年、邵仙台师徒二人躲在城内,商量着下一步对策。 二人乔装打扮,邵仙台扮成一名负笈游学的学子模样,萧伯年则扮成扈从。 二人在房中相对而坐,邵仙台问道:“师父,如今楚贼将武道高手隐藏在大军之中,一旦遇上,便是一场死战,这可如何是好?” 萧伯年已杀力着称,不通兵法,对此亦是束手无策,只得沉声说道:“但靠咱们这群人,极难成事,本就在意料之中,为今之计,只有静观其变,等待那位异姓王率大军北上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搅局之人 而与此同时,齐方正躲在郊外深山野林之中,这几日虽杀了不少楚国士卒,但对于齐方而言,司空厉一日不死,自己则一日不得心安,在齐方心中,什么国仇家恨,什么天下归属,都如浮云一般,唯有亲手摘下司空厉的头颅,才能慰藉师父在天之灵,可近几日楚国将武道高手、炼气士一同隐藏在大军之中,让齐方心乱如麻,一旦不小心暴露行踪,司空厉问询而来,仅凭如今的自己,可谓插翅难逃,而齐方也相信,能在而立之年将师父江子房拉下马来成功坐上天下第四宝座的大楚军神,如今的修为只会更加恐怖。 眼见形势对自己不利,齐方也不敢轻举妄动,打算这几日就暂且躲在这深山之中,等到梁国大军何时攻城之时,自己再趁乱动手。 ——— 鄱阳城内,因内奸服罪,王鼎仁父子也洗脱嫌疑,王维义故态复萌,虽说前线战事吃紧,李剑随时会亲率梁国大军北上,可这位王家二公子却仍是终日寻花问柳,即便那日险些与飞隼营发生冲突,即便父亲和大哥叮嘱过不可生事,即便明知会因此得罪飞隼营,可一想到柳絮那副我见犹怜的模样,王维义心痒痒的,恨不能现在就能一亲芳泽,至于事后,生米煮成熟饭,人都是自己的了,还怕飞隼营那个小小的标长能掀起什么风浪。 这一日,王维义打听到飞隼营癸字骑已秘密前往百师城,心中大喜,带上恶奴家仆,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花满楼。前线战事紧张,大战一触即发,可这并不影响楚国后方夜夜笙歌,楚国无论权贵还是寻常百姓,都觉得有司空军神在,就算梁军再骁勇善战,也打不到这鄱阳城来,花满楼等一众销金窟每日依旧人山人海。 老鸨儿见到王维义,面色一沉,原本在这烟花之地,打开门做生意,来者皆是客,可这王维义不知好歹,仗着自己那个从二品高官的爹,就敢在这对自己无礼,若非军神最终出现,上次那事还真不好收场,也正因如此,杨姓老鸨连带着对王家父子三人都无好感,相比之下,那个飞隼营的年轻校尉瞧着倒是顺眼多了。 杨老鸨知道那名叫郑卫的年轻骑卒的心思,私下里也曾询问过柳絮,这位自己一手培养的清倌对那年轻人其实也早已芳心暗许,只不过碍于身份,担心郑卫娶了自己这位风尘女子后,遭人在背后嚼舌根,加上王维义一直以来都将柳絮视为禁脔,自己若真和郑卫远走高飞,一个小小的标长,难免要被王鼎仁这棵参天大树针对,这才始终不冷不淡,对于郑卫的好意视而不见。 杨老鸨私底下曾对柳絮好言相劝,希望她能点头,同意郑卫,二人双宿双飞,可柳絮却是拒绝道:“杨姨,你也知道,柳絮不过是一个风尘女子,受人轻贱,而郑公子年少有为,前途不可限量,柳絮又如何高攀的起,还请杨姨莫要再劝,柳絮心意已决,终身不嫁,就在这花满楼里陪着杨姨终老。” 柳絮本是小家碧玉,可家道中落,父母双双亡故,流离失所,直至被自己收留,沦落到这风尘之地,若非有难言之隐,哪家女子愿意寄身于此,好在柳絮能歌善舞,这才不用做那些令人作呕的皮肉生意,可在这是非之地,女子想要保全清白之身也不容易,这不,即便身为清倌的柳絮,也被王维义无意间瞥见真容,之后死缠烂打,令柳絮不胜其扰。 见到王维义带着恶奴走来,杨老鸨虽满腹怒气,却也不敢当众与这位王家二公子撕破脸皮,冷声道:“今日又是吹得什么风,王二公子还有如此雅兴,前来奴家这花满楼。” 王维义让下人送上一份价值不菲的礼物,笑道:“杨大娘说笑了,上次都是本公子有眼无珠,喝醉了酒,无意冒犯了杨大娘,因为此事,家父特地将本公子禁足在府上,今日好不容易才偷偷流出来,这不就立马赶来,向杨大娘登门赔罪了么。”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见王维义客客气气,杨老鸨也不好故意刁难,娇笑道:“王二公子有心了,还请公子入楼上座,奴家待会亲自过来敬上一杯酒。” 王维义笑了笑:“不用麻烦了,杨大娘,你当知本公子来意,柳姑娘今日可得空?” 见杨老鸨神情一窒,王维义抢先说道:“便是当下没空也无妨,烦请杨大娘代为通报一声,就说本公子今日特来给柳姑娘捧场,若是柳姑娘现在房中有客人,本公子愿自掏腰包,请他在花满楼潇洒五日,一切开销都算在本公子头上,若还是不行,本公子可以等。” 见王维义有备而来,而军神也好,黄冲也罢,均不在鄱阳城中,就算想要求援,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人,杨老鸨只得叹息一声,将王维义带往柳絮小楼。 见此情形,王维义心中大喜,他之所以挑选今日前来花满楼,就是从父亲和大哥口中得知,梁国派遣了近千名武道高手潜入到大楚境内,对各城守军进行暗杀,以此来让那位令天下人忌惮的大楚军神无暇专注于梁楚主战场,如今鄱阳城内,军中大佬几乎倾巢而出,那碍眼的飞隼营也接到任务,前往了边境百师城,远水解不了近渴,他王维义倒要看看,今日还有谁敢与自己争抢柳絮,他虽面上看似客客气气,给足了杨老鸨和花满楼面子,可一旦顺利进入到柳絮那座小楼,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清倌,还不手到擒来?至于事后,有爹在,谁敢乱嚼舌根,打不了赔些银子,一个风尘女子,他王家二公子还真不信有谁会为了这样一个贱货大张旗鼓与王家为难。一念至此,王维义心中乐开了花,忍不住大笑起来。 杨老鸨转头让王维义稍等片刻,自己率先走进小院,轻叩门扉,小鱼儿见到来人,打开院门将杨老鸨请了进去,后者直奔柳絮闺房,压低嗓音,焦急道:“王家二公子又来找你了,看他的样子,只怕来者不善,可要让杨姨随意找个借口,帮你回了他?” 柳絮凄惨一笑,叹道:“该来的躲不过的,杨姨的好意,柳絮心领了,不必为了奴家得罪王家父子,让他进来吧,奴家自有办法应对。”说着不动声色摸了摸藏在腰间的匕首,此时的柳絮已打定主意,一旦王维义图谋不轨,自己便用那把匕首自尽,无论如何,都不会失身给他,更不会连累花满楼。 杨老鸨见柳絮眼神闪烁,心中顿感不妙,不等劝说,院外的王维义早已等不及,大笑着走了进来,笑道:“柳姑娘,几日不见,本公子可甚是想念啊。” 听着那令人作呕的声音,柳絮心如死灰。王维义一脸淫笑,推开房门走了进来,一看见柳絮,也不再掩饰,张开怀抱便要一亲芳泽,杨老鸨大惊失色,忙拦在二人中间,叫道:“不得无礼,柳絮不过是个清倌,向来卖艺不卖身,还请王二公子自重。” 王维义狞笑着将杨老鸨推倒在地,啐道:“本公子早就打听过了,如今军神不在京中,我倒要看看,今日还有谁能救你们!” 柳絮面如死灰,正要取出那把匕首。却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冷笑:“你这混蛋总算出现了,等的本姑娘好苦。” 王维义只觉声音有些耳熟,却一时半会想不起来,缓缓转过身去,见到是一名面容姣好的少女,不由色心大动,这少女的模样可远比柳絮更为出彩,虽说瞧着性子冷了些,可一向好色的王维义自然不管这些,只要是美女,便来者不拒,一想到今夜能与两位绝美女子大被同眠,王维义忍不住哈哈大笑,问道:“这位姑娘是在等本公子么?瞅着倒是有些面生,不知你我可曾见过?” 少女正是告别了爹娘,重新御剑前往楚国寻找机缘的卫兰,因上次在花满楼无意间感受到曹邛的浩然剑气,误以为王维礼无师自通,悟得曹邛绝学,这才返回到花满楼,想要守株待兔,皇天不负苦心人,总算让她等到了当日见过的王维义。看见王维义那张丑态毕露的脸,冷哼一声:“你哥在哪?” 王维义轻笑道:“原来姑娘是要找我大哥,姑娘放心,比起我那不解风情的大哥,本公子更会疼人,待会包管让姑娘知道什么叫人间极乐。”虽说卫兰身段还未张开,可那模样,倾国倾城,王维义一时兴起,大笑着伸出手,想要抚摸卫兰脸颊,突然一阵劲风划过,下一刻王维义倒在地上不住哀嚎,右手好似被利器齐根斩断,血流如注。 门外扈从听到动静,担心小主人安危,一齐冲了进来,见到王维义倒在地上,断手还在一旁,大惊失色,王维义忍住剧痛,厉声叫道:“杀了她!” 卫兰冷哼一声,以气驭剑,那柄狭长宝剑在房中肆意飞舞,几息的功夫,王家扈从纷纷倒地不起,均是一剑封喉,死得不能再死。 柳絮和杨老鸨哪见过这等骇人场景,一时间呆愣在原地,连出声哭喊的勇气都没有。 王维义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有算到在这鄱阳城中,竟有人胆敢当众行凶,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这少女身份,惊呼道:“原来是你!” 而罪魁祸首卫兰却好像踩死几只蝼蚁一般,眼神清冷,不起一丝波澜,冷声道:“本姑娘不管你是谁,胆敢对我无礼,这就是下场!我再问你一次,你哥在哪?” 王维义心如死灰,碰上这么个不讲理的女子,莫说是自己,就算是老爹亲临,恐怕也拿她没什么办法,为保住性命,只能强忍着疼痛,沉声道:“我大哥不在京中,姑娘找他究竟所为何事?本公子与你无冤无仇,姑娘为何出手伤人!” 听到王维礼不在城中,卫兰难掩心中失望。 与此同时,身在刀马城的司空厉感受到那股滔天剑意,苦笑一声,运起神通,马不停蹄赶往花满楼。 卫兰一出手,便杀尽王家扈从,此刻柳絮房中血腥味浓重,杨老鸨到底年长一些,已从开始的震惊中缓了过来,强忍惧意,战战兢兢道:“这位姑娘究竟是何人,为何要在我花满楼内行凶,你可知王公子的身份?” 她担心王维义误以为这少女是自己请来的帮手,担心王鼎仁因此迁怒花满楼,故而有此一问,也算撇清了自身嫌疑。 卫兰冷哼一声:“你这婆娘好不知足,刚刚这混球对你动粗,若不是本姑娘出手相助,你也好,你身后那位姐姐也罢,今日能逃得掉么!” 杨老鸨苦笑一声,这位姑娘所言非虚,可即便她今日仗义出手,算是变相救了柳絮一命,可之后花满楼又该如何自处?战事告急,军神必然会前往雍凉前线对付梁国大军,而王鼎仁身为文官,常年留在鄱阳城中,一旦没了司空厉这个靠山在侧,小小的花满楼又如何应对太子少师的雷霆震怒? 正当杨老鸨一筹莫展之际,一道人影从天而降,轰然砸在小院当中,正是飞速赶来的司空厉,后者此刻体内气机翻涌,面如金纸,也不好过,强行压下体内翻江倒海的气机,走进柳絮闺房,看到王维义和一地尸身,饶是司空厉也觉有些吃惊,转头看了看那位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女,沉声道:“这些可都是出自姑娘之手?” 知道此人便是大名鼎鼎的大楚军神,卫兰如临大敌,将长剑紧紧握在手中,冷声道:“不错,这群人对我无礼,我一时气不过,便出手教训了一番,怎么?你想要替他们出头么?” 司空厉微微一笑:“姑娘误会了,不过是些蝼蚁,本将不屑与他们为伍,更没有闲情雅致替他们出头,死了便死了,只不过姑娘你年纪轻轻,杀意如此重,可不是好事啊。” 卫兰皱起眉头,说道:“我知道你是四大宗师之一的大楚军神,可我怎么做,轮不到你来说教。” 司空厉见她手上青筋毕现,嘴上却仍不愿服软,不由哈哈大笑起来:“敢如此对本将说话,你这后辈倒也有趣。” 第二百八十三章 他乡遇故知 卫兰天生性子冷淡,不善与人交谈,见司空厉摆出长辈架子,处处轻视自己,不由大怒,周身剑气四起,即便对面站着的是号称天人之下无敌手的大楚军神,我卫兰也可悍然出剑,绝不心生怯意。 而司空厉却并未将卫兰的主动求战放在眼里,转头看了看杨姓老鸨和柳絮,叹道:“都怪本就一时疏忽,险些让这小子又闹出事来,你且放心,今日之事,本将会妥善处理,不会让你和花满楼受到牵连,之后你照常打开门来做生意,就算战事再如何吃紧,本就向你保证,一定会让鄱阳城免受战火侵袭。” 杨老鸨施了个万福,叹道:“有劳军神费心了,奴家先行告退。” 待二女走后,司空厉蹲下身来,俯身看着因恐惧而不敢出声的王维义,冷声道:“堂堂王二公子,怎的如此不长记性,为了一个青楼女子,惹出多少祸事来,本就也是奇怪了,你与王维礼一母所生,为何秉性差距如此之大,今日算是给你个教训,你和你爹心中若是不服气,大可去找这位姑娘报仇,本就绝不阻拦,更不会插手,至于之后若是想要因此迁怒花满楼,你王维义不妨告诉你爹,好好掂量掂量!” 王维义大气也不敢喘,点头不止:“晚辈知错了,晚辈再也不敢了。” 司空厉缓缓站起身来,一脸鄙夷道:“拿上你的断手,滚吧,记得待会派人来收拾残局。” 王维义如获大赦,强忍住断臂处传来的剧痛,拔腿便走。临出门前,又听司空厉漫不经心说道:“你爹对你可真是宠溺,若换做你是本将的儿子,我早就亲手摘下你的狗头,免得你到处惹是生非了!” 王维义大惊,生怕这位军神一言不合就取走自己的小命,一路跌跌撞撞,跑出花满楼,不顾路人诧异的目光,一溜烟跑回家中。 司空厉这才重新看向卫兰,笑道:“卫姑娘,你年纪轻轻,戾气却如此重,今日之事,本就不问缘由,饶你一次,可王维义毕竟是我大楚子民,纵有冒犯,但罪不至死,姑娘出手不该如此歹毒,若再有下次,本将必定将你驱逐出境。” 卫兰冷声道:“还是那句话,本姑娘不用你来说教,你不过是仗着年纪大些,只会向我这个小辈耀武扬威,若真有本事,不妨...”本想放些狠话,让司空厉有种去找爹娘说教,可仔细一想,这位大楚军神位列四大宗师之一,就算爹娘联手,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一念至此,好似泄气一般,眼神暗淡。 司空厉见到卫兰吃瘪,心情大好,这几日的郁闷也一扫而空,笑问道:“上次姑娘走得仓促,本将来不及问,敢问姑娘,为何三番两次来到我大楚境内,究竟是要寻找些什么?” 卫兰也不隐瞒,直截了当回道:“你当本姑娘想来么,若非上次在这偶然间觅得曹剑神浩然剑气,我又怎会不远万里跑来这里。” 司空厉若有所思,他虽非剑客,可修为到达他这个境界后,世间武学本就相生相通,曹邛自悟的浩然剑气,当世一绝,旁人就算有心想学,恐怕也难以窥探其中奥秘,就连被誉为继曹邛后新一任剑神的卓不凡和剑道天赋百年不遇的叶轻羽,恐怕也不得其真意,这小姑娘年纪轻轻,竟能差距出几人之间的细微差别,不由让司空厉心中高看了几眼。 司空厉微微一笑:“卫姑娘,莫要害怕,本将知道你身世特殊,但你小小年纪一人行走江湖,虽有那御剑之术傍身,可若是遇上真正的高手,单凭一手御剑术,怕是不够。姑娘不远万里来我大楚境内寻找曹前辈遗留下的机缘,为何不干脆直接去往那座剑神山?据本就所知,此山蕴含了一座上古剑阵,威力极强,凭姑娘的独到天赋,未必不能重新操纵这座剑阵,又何必苦苦寻求曹邛的浩然剑气。” 卫兰冷哼道:“你当我不知道这些么!只不过那座剑阵操纵法门极为复杂,凭本姑娘当下的修为,还无法与它心意相通,算了,与你说你也不懂。”正想御剑离去,却被司空厉一把拦下。 卫兰怒目相向,司空厉却是笑道:“姑娘可知本将和曹剑神私交甚好?或许本将能助姑娘一臂之力呢。” 卫兰两眼放出精光,突然间觉得这司空厉也没有那么惹人讨厌了,笑问道:“你与曹剑神相熟?可知道他的浩然剑气如何运转内力?” 司空厉却是摇了摇头,叹道:“本将并非剑士,走得更是与曹前辈完全不同的路数,对此并不知晓,但曹前辈晚年曾偶遇一位剑道天才,倾囊相授,或许那人知道些其中奥妙。” 卫兰闻言,大失所望,原以为能从司空厉口中知道些其他秘密,便没好气道:“我知道,叶轻羽么,那人能受到曹前辈亲自点拨,机遇之好,连我也羡慕的紧,只可惜这叶轻羽悟性不高,只得其形,不得神意,未曾领悟曹前辈的浩然剑气。” 司空厉闻言,若有所思,早年间他曾在太阿剑宗偶遇当时尚未开智心窍不全的叶轻羽,见此人得神剑太阿主动认主,不由起了爱才之心,更是亲自出面,恳请曹邛将其收入门下,一来是想要以后楚国的江湖后继有人,二来自古剑修杀力最强,一旦叶轻羽开智后,自己便可将其收至麾下,一个剑道天赋不输曹邛的年轻俊彦,以后在梁楚战场上未必不能成为一个大杀器,一旦有此人相助,虽不至于扭转大型战事结局,但一个一等境界的剑修,未必不能在某些关键时刻给予对手致命一击,可曹邛临终前却起了恻隐之心,不愿让这位剑道天才陷入到两国战事之中,故意将其放走,司空厉虽有怨言,但他对曹邛十分尊敬,就当是做个顺水人情,没有主动去探寻叶轻羽的下落,听卫兰所言,似乎已和叶轻羽见过面,重新又有了收服此人的心思,便笑着问道:“看来卫姑娘已然见过叶轻羽了,敢问姑娘,此人如今身在何处?” 卫兰却是暗暗起了戒心,狐疑道:“你问这些做什么?难不成你与叶轻羽也有仇怨?” 司空厉笑道:“姑娘又误会本将了,姑娘可知,当年正是本将将叶轻羽带离师门,亲手交到曹前辈手上,恳请曹剑神对其倾囊相授,这才有了如今四小宗师之一的叶轻羽,姑娘若是肯告诉本将他的下落,作为回报,本将告诉姑娘一个秘密。” 卫兰年纪虽小,心思却重,冷哼一声:“你不妨先说说那个秘密,看看本姑娘有没有兴趣。” 司空厉微笑道:“姑娘可知,叶轻羽虽得曹邛教导,却非曹剑神记名弟子,二人虽有师徒之实,却无师徒之名?” 卫兰点了点头:“当日叶轻羽确实这么说过。” 又听司空厉继续说道:“曹剑神此生,只真正收过一个弟子,不巧此子与本将相熟,如今正在我大楚军中!” 卫兰大喜,也不顾当日父亲的叮嘱,拉住司空厉胳膊,追问道:“快说快说,这人是谁?” 司空厉也不搭话,就这么笑吟吟看着卫兰。后者嗔道:“真服了你了,跟我一个小辈斤斤计较,不妨告诉你吧,那叶轻羽此刻正在云音寺内修行。” 司空厉点了点头,笑道:“多谢姑娘相告,实不相瞒,曹邛亲传弟子名叫卢怀远,正是我大楚飞隼营一名骑卒,若本将没有记错,上次在花满楼见到姑娘之时,此子也在现场,貌似曾与姑娘相识。” 卫兰哑然失笑,没想到寻寻觅觅,竟是那人。噗嗤一笑:“原来是那个小色胚,无怪当日他第一次见到我,就一直追着我不放。烦请前辈告知此人下落,本姑娘这就去找他!” 司空厉却是摇了摇头,沉声道:“卫姑娘且慢,如今我大楚与梁国战事即将重启,卢怀远身为飞隼营副标,已被本将派往前线战场,姑娘若是想找他,只怕不易。” 二人说话间,一道灰白人影同样御剑而来,见到卫兰和司空厉待在一处,大惊失色,忙御起飞剑,掠向司空厉,后者如临大敌,皱起眉头,气运全身,挡下这雷霆一击。 那道人影见一击不成,长剑随心而动,刚要再上,却被卫兰拦在身前,讶道:“卓伯伯,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许久不曾露面的新任剑神卓不凡。 将卫兰护在身后,卓不凡看向司空厉,冷声道:“阁下身为武道宗师,为何要与一个小姑娘为难?传出去也不怕让天下人耻笑么!” 司空厉双臂环胸,同样冷冷看着卓不凡,对于这位同为四大宗师之一的剑神,二人并未交过手,明知修为不如对方,却不影响司空厉主动散发磅礴气势,主动约战。 眼见二人剑拔弩张,卫兰忙拦在二人当中,对着卓不凡说道:“卓伯伯你误会了,司空前辈并未与我为难,我二人曾有过一面之缘,刚刚不过是在叙旧罢了。” 卓不凡却是半信半疑,问道:“你此前一直待在宗门,初入江湖不过才几个月的时间,能与他叙什么旧?” 卫兰吐了吐舌头,俏皮道:“不告诉你,这是我与司空前辈之间的秘密。对了卓伯伯,你还没告诉兰儿,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呢。” 卓不凡叹道:“还不都是因为你。当日卓某独自前往悬剑崖,可你和你爹娘均已下山,卓某便在宗门等候你三人归来,却只等到了你爹娘,听你爹说,你这小丫头为了找寻曹邛前辈的浩然剑气精髓,又偷偷潜入到这楚国境内,如今梁楚战事一触即发,你爹娘担心你的安危,这才请卓某将你带回去。” 卫兰拉着卓不凡胳膊,撒娇道:“卓伯伯放心好了,兰儿知道轻重,待我寻到浩然剑气之后,便会立即回去,烦请卓伯伯高抬贵手,今日千万别带我走。” 对于这位极其看重的后辈,卓不凡也十分宠溺,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放心好了,你爹虽然迂腐,可一向视你为掌上明珠,但卓伯伯知道,你一日寻不到机缘,便一日不愿回去,既然如此,你只管放心大胆的去找便是,有卓伯伯在,天下何处去不得,又有何人敢与你为难!” 原来那日卓不凡与仇爻在海外仙岛一战之后,虽胜了一招半式,但惊觉仇爻武道天赋之强,被困二十年,修为不退反进,便也有了出海访仙的打算,而卫兰所在宗门悬剑崖,极为神秘,位于一座海外仙山,宗门四面环海,坐落于悬崖峭壁之上,上山之路,由成百上千柄飞剑依次搭建而成,非剑士无法窥探其全貌,飞剑蕴含无上剑意,若修为不济,只能半途而废,故而这些年来,鲜有人能登上悬剑崖,放眼整个天下,能成功登顶者不过寥寥数人,而卓不凡作为继曹邛之后新任剑神,剑道造诣极高,自然能顺利通过悬剑崖,之后与卫青锋交流剑道心得,二人一见如故,互相视为知己,卓不凡更是对卫青锋独女卫兰视若己出。 近些年来,卓不凡几乎一直待在悬剑崖砥砺剑道,若非此次卫青锋相求,恐怕再给卓不凡三五年时间,便能有所突破,在剑道一途一骑绝尘,修为超越昔年在庆阳城中独战一城的曹邛。 见不过是误会一场,卓不凡抱拳致歉道:“原来都是误会,在下多有得罪,还望军神莫要放在心上。” 对于这位当世剑道第一人,本就好战的司空厉哪会轻易错过,微笑道:“既然来了,且容本将行个地主之谊,请二位府上一叙,不知卓剑神意下如何?” 卓不凡自然知道司空厉的心思,低头看了看卫兰,后者对此倒是十分兴奋,笑道:“两位前辈可是要切磋一番?若真是如此,本姑娘的事倒可以暂且放一放,待亲眼见你二人打一场之后再去不迟。” 见卫兰并无异议,卓不凡点了点头,抱拳道:“既然如此,那卓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大军北上 只见卓不凡与卫兰御剑而飞,司空厉双足生风,在前带路,竟不落下风,与二人御剑速度大致相当,卓不凡瞧在眼里,不禁暗暗赞许,当世武人之中,论体魄之强悍,恐怕无人能出其右者,能将体魄练到这个份上,此人无论天赋还是心志,都远超常人。 三人来到军神府后,司空厉遣开下人,亲自为二人煮茶。 看着别具一格的小院,卫兰忍不住调笑道:“没想到你堂堂大楚军神,宅子如此秀雅,倒是与你有些不相符啊。” 卓不凡闻言,沉声道:“兰儿,不得无礼。” 卫兰吐了吐舌头,桌上那一饼价值不菲的茶叶,在自己看来,实在是难以下咽。她毕竟年纪太小,从小喜好舞剑,对于这些附庸风雅的事情向来嗤之以鼻,喝不出唇齿留香的感觉,便自顾自摆弄起身后狭长宝剑来。 司空厉看向卓不凡,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后者会意,轻笑道:“军神莫要误会,卓某不过是出海访仙途中无意间寻得悬剑崖所在,与这位姑娘的父亲意气相投,并非与悬剑崖有所牵连。” 司空厉不禁追问道:“这悬剑崖,本将之前从未听说过,想你卓不凡号称新一代剑神,怎会对这悬剑崖如此上心?难道宗门之中也有无上剑法,能入得了你卓不凡的法眼?” 听得司空厉轻视宗门,卫兰冷哼一声,啐道:“你敢轻视我悬剑崖?别以为你是四大宗师之一本姑娘就怕了你,待我剑术大成,第一个就拿你开刀!” 卓不凡闻言,摇头苦笑,卫兰之所以与司空厉针锋相对,便是仗着自己在侧,司空厉就算想要撕破脸皮,也不敢轻易出手,好在后者似乎并未放在心上,反而哈哈大笑:“那本将就等着姑娘剑术大成的那一天。” 卫兰冷哼一声,撇过头去,独自生着闷气。 卓不凡知她小孩心性,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当下也不理,对着司空厉解释道:“不瞒军神,在下自握剑那一日起,便立志登顶剑道第一人,入中土之前,无人可接我一剑,之后也觉所谓大器榜上高手,不过沽名钓誉之辈,我皆可一剑挑之,之后遇上了暮年的曹邛,才觉自己犹如井底之蛙,所幸得到曹前辈馈赠,领悟御剑飞剑两门神通奥妙,之后又接连挑战了当世几位顶尖高手,心有所感,出海访仙。自曹邛仙逝后,当今世上用剑之人,李显垂垂老矣,剑术再高,也难成大道,叶轻羽作为曹邛传人,颇具灵气,但修为尚浅,唯有悬剑崖上那对夫妇,才能被卓某视为同道中人。卓某也想集百家之所长,看看能否在有生之年,达到那传说中的天仙境界。” 司空厉叹道:“阁下志向之远大,本将佩服,只不过适才阁下所言,曾与几位顶尖高手较量过,为何与本将没有过一战?” 卓不凡微微一笑:“卓某是剑士,军神却无擅用兵刃,与你放对,难免有些胜之不武,况且梁楚大战一触即发,军神军务繁忙,在下哪敢前来打扰。” 司空厉冷哼一声:“胜之不武?这么说来阁下是笃定能胜过本将了?” 见司空厉陡然爆发出高昂战意,卓不凡轻声笑道:“军神莫要心急,在下如今毕竟还占着一层境界的优势,况且据在下所知,如今梁国大军已在凉州集结,随时都会北上攻城,你我现在一战,顾虑太多,不得酣畅,不如等军神何时平定了战乱,成就天人境界后,你我再战不迟。” ——— 凉州境内,樊于虎、韦大壮各自领兵已然到达,早已痊愈而官复原职的麻云华和李剑已等候多时,整整四十万大军整装待发,只等李剑一声令下,全力攻打楚国,收回失地,平定战乱。 几年不见,这群梁国军界的中坚力量均已步入中年,即便是年纪最小的麻云华,如今也年近四旬,此战双方几乎孤注一掷,为的就是能一战而定天下,四位梁国实权将军对望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 楚国将军府内,感知到大军来袭的司空厉猛然站起身来,致歉道:“实在不好意思,梁国大军已然集结与凉州境内,随时都会进军北上,雍州境内仅由百里将军亲率的二十万大军,难以招架,本将需即刻前往雍州支援,还请二位自便。”说着双足猛地踏地,冲天而起,消失在暮色之中。临走时还不忘叮嘱卫兰:“卫姑娘,本将已将那人行踪告知,还望姑娘千万保守秘密,切莫对旁人提起他的身份,以免带来杀身之祸!” 卫兰不耐烦道:“知道啦知道啦,忒啰嗦。” 卓不凡不紧不慢喝完那一壶茶,对着卫兰笑道:“主人家已离去,咱们也该走了。卫丫头,刚刚军神所指究竟是何人?” 卫兰促狭一笑:“这可是兰儿和司空前辈之间的秘密,不告诉你。对了卓伯伯,之后你要去哪?” 卓不凡笑道:“虽说你爹娘请我将你带回师门,但卓伯伯心里清楚的很,你这小妮子不达目的一定不肯善罢甘休,与其一路上要与你斗智斗勇,谨防你逃跑,不如干脆让你了解这桩心愿,之后再回去不迟。” 卫兰喜笑颜开:“兰儿就知道卓伯伯深明大义,对兰儿最好了!” 对于这个后辈,卓不凡也是发自内心的喜欢,闻言苦笑道:“不仅如此,伯伯还知道你不愿我同行,如此也好,你去寻你的机缘,难得来到楚国,伯伯也要去剑神山祭拜曹邛前辈。”说着抽出身后长剑,屈指一弹,将一道肉眼可见的剑气吸附于指尖,随即唤来卫兰,在她额头上轻轻一点,笑道:“为以防万一,卓伯伯在你身上留下这道剑气,你只管大胆行事,若遇到危险,便催动这道剑气,百里之内,卓伯伯转瞬及至。” “若是相隔百里之外呢?” 卓不凡傲然而立,沉声道:“若在百里之外,不过稍微费些功夫,一息便至!” 第二百八十五章 乱世人命不值钱 这下没人回答了,他们知道自己的实力,最好战的李大力、胡麻子等人也不敢胡言乱语。 必要的礼貌,秦嫣然还是脱口而出的。不过她还是不想看苏林,收回双腿,端坐好来,撇过脸去,看着窗户外面,就不说话了。 景陌没想到这醉酒老翁竟然还喋喋不休了起来,不仅喋喋不休,还冒犯起了皇上。 “活到了头”,是西塞罗避讳的说法,他尽量不愿对被绞死的人,用“处死”这个词语。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接着所有人都拿起武器,向乐诗彤冲杀过去,既然后退也是死,前进也是死,不如将自己的生命献给国家,这样也算是个烈士,家人多少还可以获得一点抚恤金。 也就是几个照面,柳岩就将面前二人的如意算盘摸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玉兰将会挑选私塾里面表现较好,擅长数学方面的,比如二丫这些人另外成立一个内务部,专门负责收入和支出的事物,这个部门由杨波直接兼管,任何人都没有对此指手画脚的权利。 “咱们也有火炮了!”于学忠大喜,不由自主的咧着嘴笑了笑。听说明军一日就打破重兵驻防的复州,靠的就是火炮凶猛。 乐诗彤的柳眉微微一挑,她倒是没有料到这些士兵没有选择逃跑,而是向她冲来。 接下来的常委会就讨论了一些不痛不痒的话题。本来为了配合县电视台开机,这些也是提前安排好的,没想到出了这等事。 南雨跟着,不由的也有些伤感,这成家了,就不比从前了,以前姐姐是最亲的人,成亲了,妻子就是最亲的人了,以后还想和从前一样是不可能了。 林玉安眼皮一跳,站起身就跟着茹妈妈走了,汪云容一脸莫名的望着几人离开的背影。 林清婉看着众员工的反应,气得咬牙切齿,但在外人面前还是要维持良好的风度,脸上面带微笑,逢人打招呼,给员工留下了极其良好的印象。 他疯狂地给周不易戴着高帽,态度很是诚恳,却是令周不易涨红的面色逐渐开始发黑,最后整张脸黑得就像涂满了墨汁一般。 有天圣图鉴相助,林天养已经知道自己的念力数值,但终归只是自我评定,并非是经过公认的标准检测。 “不用,以后我是我,秦世锦是秦世锦,我会跟他说的,既然你是来帮我照顾蕊蕊的,让别人给钱不好。”她摇头笑,拿了三千块钱出来交给程嫂,让她当生活费,要是不够再跟她说。 “哎呦喂,我的老妈,可想死我了。”嘉晟直接跑过来,伸手就要给老妈来个拥抱。 这个高尔夫球场,龙在天也是在股东之一,调动几个保安也就一句话的事。 “你们要切磋的人又不是我,问我做什么”王紫嫣看向了林天养。 最终她也只能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走过去轻轻的拍了拍凤卿的肩膀。 “我……我……你顶着我了!”卓颜脸色通红,趴在王昊的身上没有丝毫动作,若不是王昊的听力远高于常人,不然还听不清她说些什么。 她也不想因为她和她交往,便要不得不放弃自己的医者本心。就算事后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到时候再弥补就是。 “好了,李斯你也不必恭维孤王。我们还是进城去看看,我们的这位郡守大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父母官吧!”子之淡淡的说道。 韩江抬头看看依旧悬在头顶的白炽灯,灯泡早已不知去向,灯上积满了灰尘,“至少有三十年这里没人来过了。”韩江凭着灰尘推断道。 对弟弟低声下气,却还当众被忽视,这样的场景,叫朱常安更气了。既因被朱常哲落了面子,更因俩仇人之间的勾搭。 凤卿侧了侧身,靠在车厢上闭上眼睛,一是懒得再听他说话,二是因为身体不舒服不想再说话。 王昊看着他们不做声,而他身后的薛蕊却早就吓得脸色惨白,双手死死的抓住王昊的衣服。 这么个遍插大纛的地方,燕赵武士操练起来阵阵喊杀之声,被押送着从长戈如林的军阵中走至高台,让人脑海中不自觉地联想到许多恐怖的事情,比方说——出征祭旗 但是呢,真难以明白,自己只要不气馁,渣渣生是一步一步走下去,那么他的未来还是掌握在他的手中。 他将普通化为神奇,虽然整道菜没有一点油花,但是吃起来的时候,却是清香怡人的。 毕竟朱元璋想的这些东西,他原来并不是很清楚具体的构造,要不是有李善长的话,很多东西朱元璋都是需要花费很长时间的。 甘宁阴鸷的眼神扫过官寺中军士,目光仿佛带着刀剑令对视者皆垂下头来,末了扫过身后,仅仅一个眼神便有两排军士下马登时说着‘得罪’便将苏飞捆缚住绑在马上。 朱元璋的眼睛湿润了,如果这些人之中,有人因为罪大恶极,被军法从事的话,他真的会痛不欲生的。 虽然朱重八有两三年的时间,但是朱重八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不能这样等下去,要当机立断了。 连日的大雨将丛林浇了个透,加上两个月来,数十台重型机械在这里穿梭,地上泥泞一片。 年长的人就是吕老,他叫吕先,是渤海市武术协会的会长,也是渤海市达到了超级高手水准的人,整个渤海市的武术界,他可以说是说一不二的。 一番话说的阿谀奉承,可细心品之,却能够感受到这些内侍的忠心,毕竟他们从净身那一刻起就是皇家的狗,到死都不会改变,自然也就事事唯皇权独尊。 第二百八十六章 偶遇 这尚且是他没能炼化脏腑境界,若“第四境强脏腑”境界达成,控制五脏六腑随心所欲,那么自身的分泌系统也会得到控制。 不得不说,对于从未练习过的温颜而言,这般做法,实在是最佳的。若是唐突穿针,只是碰运气,远不如这般做法聪慧有效。 周八蜡至今其实已经触发过了好几次神蜕画皮了,这玩意儿触发,就说明有人在窥探他,有人在注意他,当然,道具生效也说明他成功瞒天过海了。 就害怕这最后一道海峡,也会出来要人谈判,并且害怕这次的出的价格,比其他人都要狠。 如果是那样,说不定不久之后,地星考古专家突然挖出一些东西,证明三星堆可能是未来人穿越回去导致的,那就……完了、芭比q了。 内院的姑娘们一个个俯首弯腰向身前这个被黑披风裹住全身,脸上带着青铜面具的神秘男子行礼。 安桐的语气太干脆,直白坚定的眼神里更是饱含着对他无以言表的信赖。 在前世自然界,肉食动物狩猎成功率最高的为非洲野犬,达到惊人的85%。 没说的,搀扶起浑身缠绕酒香身香的柳玉容起身离开,而夏天衣物单薄入手又很是温热柔软滑腻,嘶。 顾澈心中也知晓这问题所在,只不过,他依旧是看着温颜,目光执拗。 “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看来我们罗家还是逃脱不了衰落的命运!”罗士强叹息一声,作为家主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苏灿接下来找见正在闭关修炼的昊天二人,也给他们留下了通天神果,叮嘱其立刻吞食了,这种东西肯定还是越早吃越好,时间长了会降低效果的。 “将军,我们,我们抓住曹操老贼儿子!”这个千人将还是之前那般热切。 不仅如此,很多类人族开始倒在巨人族的屠戮之下,场面上,血腥味飘扬。 可是现在再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不打也得打了。因为那边袁耀手下武将正在跃跃欲试,这已经添油战术开始了。 “香儿,这是紫大哥一件空间晶器内部空间,这里有一个紫大哥的好伙伴,她或许知道你爷爷丹田内那只虫豸的来历。”古岩淡淡地说道。 “那蚩尤大帝是死在杀魁星手中的吗”篮彩好奇的问道。其实这并不礼貌。 齐泷回京之后,连接几道旨意传了下来。第一道就是将倪源加封为燕王,以彰其平定南陈,开疆拓土的功绩。这些旨意,究竟是出自齐泷的手中。还是倪源地手中,不得不让人费神思量。 巨大的吞天魔象第一时间出现便是一脚朝着陈涛猛踹了过去,这一脚绝对狂猛爆裂,一脚踹去掀起了一阵滔天灵力波动,汹涌澎湃,如同海啸一般瞬间冲杀到陈涛面前。 消息一传开,江海市市都欢腾了起来,横行江海市的青龙帮终于被连根拔起,这让受尽青龙帮欺压的市确实感到兴奋。 “可以,送些上来吧。”马丁含糊地说到。他下意识地没有打断斯坦利,生怕他发现什么。 可是对方这样的不应该出现在新生队伍才对。无论是模样还是声音都与周英无异,可是这行为与说话,配上这副容貌,总给他一种怪异的感觉。 猥琐男子一愣,重新祭出钩子,同时他也探出手来,手掌一挥,就有大片的绿色烟雾汹涌而出。 “遵命!”刘家的几名古武者,有样学样的从兜里掏出来丹药,吞入口中。 对此海魂兽一无所知,甚至还觉得这是一种恩赐,意味着死亡后可以前往海神的身边继续为其效力,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血亲并没有前往海神的身边,而是成为了海魂师的魂环魂骨。 没来由的,叶青回想起凰思思对清风帝国皇室的敌意,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楚洛一过去,直接撞开了周芊芊,然后跳到老虎身上勒住了它的脖子。 而且这些凶手之中,大多都是渡者,也只有渡者,才不将下界的人命当做一回事。 陈君临本想要拒绝,但听到这个名字,却想起了之前楚媛媛的来电。 不过这些也都是凡人的财富,那些修士需要的物品,城主当然不可能放在外面,全部都在他的储物袋中呢。 盛夏的骄阳下,是遍地流淌的血浆,碎裂不成型的死尸,呛人的浓烟和一个又一个凄厉哀嚎着,站都站不起来的残兵们。 倚靠着廊柱的灰瞳少年艰难的喘息着,用力捂住胸口的伤口;从高墙到宫殿的这一段路程已经让他到了极限,到现在完全是在倚靠毅力勉强维持而已。 秋玄心里内疚,悲愤,杀意滔天,双眼此时都已经成血红之色,猛然一看还以为是看见野兽了。 元歌的声音传来,但在阿珂挺起来却格外刺耳,她最忍受不了背叛了,作为一个刺客,在即将到手的时候,被自己的盟友打断,阿珂怎么不怒 她说到上课打老师这句话的时候,目光狠狠的瞪着赵炎。赵炎在这个时候也突然抬起头来,毫不客气的和她对视。 凯恩等人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睛红了起来,奈何身体却没有丝毫的力气,动弹不得。 第二百八十七章 狭路相逢 告别萧伯年师徒二人后,卢怀远离开酒楼,向酒楼掌柜问清方向后,朝着南城门赶去。 房中,萧伯年看着卢怀远的背影,回想起刚刚他说的那番话,若有所思,沉吟道:“此子大善。” 突然,嗡的一声轰响在他脑海里炸开。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火红的身影,紧接着全身气血翻滚,七窍溢血。 她一向是个敏感的孩子。她想安慰姐姐,可是她不知道该从何安慰起。 \t空灵悦耳的声音传在赵子弦的耳朵里可不是那么回事儿,今天下午回来不还没有什么事儿吗怎么现在问这个问题偷偷瞄了一眼王珞丹,赵子弦心底一惊,别不是生气了吧 “我知道。”知道她直到现在,心中依然还在介怀着。她有多爱她的弟弟,就会有多恨着那个可以得到及时手术机会的人吧。 “是什么麻烦的事儿”君玥惜好奇道,说到底,能让然然觉得麻烦的事儿,那可是很少的。 孔曼珍猛的掐上她的的脖子,那么用力,空气在猛然间变的稀薄,韩连依不得不仰着头,张口努力的呼吸着,眼看孔曼珍就要把药倒入她的嘴里。 李明远笑着与大卫再次击掌——这两位都是以风险投资为共同爱好,更容易彼此代入和理解。泽曼是典型的英伦企业家思维,他对于冒险有着天生的抗拒。也正是他拥有这份沉稳,让李辰选中他作为企业掌门人。 “娘亲,您这是何意难不成儿子做什么事情都要像你汇报不成还是您自始至终都没有相信过儿子”龙鳞飞突然没有了耐心,深邃的眸子中突然射出了一道犀利的光芒。 夏天,好,好名字,赵子弦心中已有打算。重振厨神帮,靠我自己肯定是不够的,眼前这个年轻人,是个可造之材。 所以,这件事必须严肃从重处理!背后所牵连之人,绝不姑息!这才是刚刚老爷子之所以态度坚决,说出那些掷地有声的话语的原因。 这可是在外界闻所未闻的,不知道为什么,当秦素问看着方旭离开后的背影。 没想到被云师兄找到了,这下子他在宗内的地位一定会水涨船高,他一定要好好巴结一下。 柳亚看了眼禾睢,她笑得风轻云淡,背后有些发毛,禾睢笑得越轻松,内心的怒火也就越强烈。 赵庆山等人凡胎肉眼,看不见怨灵,只有法力和怨灵发生撞击,攀附其身时,他们才能看到那一闪而过的红影。 舒白月和它玩了一会儿,还是准备先回房间换衣服,一想起昨晚上的事情,她心里面现在都在发颤,又不能祸水东引,只能回去收拾收拾日常用品,打算以后晚上就死皮赖脸睡在祝野尘的沙发上。 除了上次南齐姜煊两人挑衅,有威胁她生命安全的时候他主动出手外,平日里就只是像影子一样更在云九卿后面。 现在宴席上发现阎铭玖来了的人,全部都知道他身边的苍子梦怀孕了,先前的很多疑虑也被打消。 而他把东西放好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去制作符箓,闭幕参拜,口中念念有词。 回头望去,诡异之森里面乌云盖顶阴冷恐怖,真是不好玩的练级场合。 第二百八十八章 命悬一线 随着潭水被青龙完全冻结,整个山谷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突然,被冰封的潭水之中露出一丝红光,紧接着红光慢慢变大,最后竟变成了一道冲天的火柱,将被冰封的潭水全部融化。 对楚修的到来,老村长是热烈欢迎的,财神爷上门,谁能不乐意 “方院长,昨夜的事情,还请你帮我保守秘密,可以吗”黎明说道。 此时,从段风年对战云九霄,到阎无法登场,再到阎灵霜霸气地镇压全场。 亡者峡谷被奥德亚攻灭,冥神退出了这个名为战争的游戏,而魔兽在被各方势力的围剿之下,也几近消亡,赫拉退出了游戏。 “是要下雨了吗”泠严抬头望天,喃喃自语到。这时一只蓝色的老鼠出现在众人的视野当中。老鼠见到泠严等人后,立刻一溜烟逃走了。 上一世的沈凡就是认为李泽言是真心喜欢王涵的,才导致了王涵的悲剧,不过这一世已经知道李泽言是个什么样的人,沈凡是不会允许上一世的事情在自己重生后再次发生的。 因为欲望,所以修行者才会去研究出来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从而推动世界的发展。 泠峰看着泠严手中的酒杯,心里思绪万千。想到自己的计划眼看就要成功,却被泠严给破坏了,就算自己的身份没有暴露,火懿那里的处罚也是跑不了的,想到这里,泠峰心里更加恼火,于是便一咬牙,夺过泠严手中的酒杯。 对于儿子,我更多的是宠溺,也许是因为我知道自己即将离开他了的缘故吧,所以想竭尽自己所能的,在自己还存在的这一段时间里,将自己所能够给她的爱,全部给他。 衬衣解开之后,露出他结实的胸膛,饱满结实的六块腹肌就这么赤果果地映入她的视线之中。 林暖暖很认真地调笑了她一番,却被薛明玉随口抛下的一句话给噎得半晌无语说。 自从知道孙权要让她嫁给刘备之后,她已经气的三天没有睡好觉。 果然,秋葵说话不多时,林暖暖就在其面上看到了疼惜的神一闪而过。 “咕”得一声,不知是它打得饱嗝还是叫声,这是这么多天来第一次的发声。 “你违反了第214条校规,现在要扣留你的卡牌,并且处以罚款!”保安人员也不容易,气喘吁吁的说道。 他从侍者手中拿了一杯酒,轻轻抿了一口,眼底掠过一丝清浅的笑意。 托着神识不明软绵地晕死过去的云炽,左护法打算先私下夺了云炽的法宝再带她回去复命,却不知道,被他搭在肩上的云炽已睁开了她凌厉的双眼。 肖明若、陆詹乙的攻击紧随其后,云炽他们招架之后左右突击,数次出招皆被化解,并且差点被判官血手拍中。虽然现在云炽他们都知道虚影的命门所在了,但是因为肖明若他们已有准备,想突破还是比较难的。 “去死吧!唯有以你们的鲜血才能洗刷,本王的耻辱!”亡灵之王咆哮。 不同于之前的千年僵尸正在修炼,这个亡灵统帅正在率领麾下对其他的不属于他的军队的亡灵生物进行大开杀戒,不断攫取着这些亡灵生物的灵魂之火。 若是沐拔山不骂云晓亲人,或许今天他还不会死,但世间之事,哪有如果一说,这个世界本就是实力至上,强者为尊,你触及了强者逆鳞,那就只能承担后果。 没等姜陵接着受什么,这边魏钟突然眸色一凝,看向左前方,并示意周围的暂且停下。 起源地拥有条传送通道,它们可以通往“源星球”任何一块大陆的某处。韩毒龙等人只需一秒就知道所谓的传送通道,就是原来的位面通道。 这时,刚刚跃下城头的暗无涯,秋处机,唐祁龙等人,见云晓突然发生这般诡异的变化,三人心头都是震动无比。 “能看见你没事我就很开心了。”莫兰侧过头来露出一个恬静的笑容。 “您可是最近还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办”姜陵也问了一句傻话。 这一半的人包括陈方木在内,陆羽安排他们现在临海市玩一段时间,尽量不要抛头露面,毕竟他们的真实身份是洛城人,陆羽还打算等他们再熟悉一会在说其他的事情。 对此,血梦和血幻姐妹只是吐了吐舌头,可以看出三人的关系确实极好。 骆芦手臂上的鲜血还在流淌,但不管是苏锦轩和金供奉仿佛都没考虑过这件事,鲜血继续流下去,骆芦的手臂会不会废 此时的孙权还不知道,己方出了个坑队友。闻听国太相召,赶紧向后院走去。 叶洛嘉有点发愣,或许这些……就是她做不到的那些事情,也是他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她的原因。 “跟一个坏人学的。”柳凝清看着他,眼里的光彩照人,倒影着彼此的身影。 一万人的数目看起来很多,但也还在这帮贵族领主的承受范围内,历史上斯坎德培就可以拉出一万两千余人和奥斯曼帝国作战,现在拉出一万人自然也没有问题,君士坦丁对这个深信不疑,但其他的嘛…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林青平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处于坤云城的西门入口处,心中满是疑惑时,系统精灵的声音再次响起。 徐知木也不客气,直接把她抱在自己的怀里,低头轻轻吻了上去。 房间里摆满了各式的仪器,空气中弥漫着各样中药的味道,惨白的灯光将整间房屋照亮,看不到一丝黑暗的地方。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与你说个道理 敌众我寡,卢怀远心知不能力敌,只可智取,见敌军战马疾驰,卢怀远纵身一跃,向着后方密林退去,他虽只有一人,但胜在灵活机动,若是在平原之上,面对两三千梁国铁骑,卢怀远哪怕枪法一流,也不敢直面对手,可在山林之中,战马失了冲锋的先决条件,况且自己孤身一人,在这密林之中更易躲藏,唯有出其不意,各个击破,才能替自己争取宝贵的时间,成功拖到百师城支援赶来。 瞧见那名年轻骑卒钻进密林当中,严峰冷哼一声:“此子有勇有谋,若是我大梁子民,本将定要好好结交一番,但此子身为楚贼,断不可留,以免日后成长为我大梁心腹大患。”打定主意,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将卢怀远置于死地,下令将那片密林包围,形成掎角之势,严峰深信不疑,凭他近三千骑精锐,对付一个楚国骑卒,还不是手到擒来! 卢怀远遁入密林之后,屏息凝神,钻入一片茂密枝叶当中,死死盯着脚下。严峰本以为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就算有些胆气,仗着有些身手,可体力和精力上比起手下这些百战老卒,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既然是必胜的局面,严峰也有了逗弄对手的念想,坐在马上优哉游哉,指点江山一般命手下进行搜索,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如猫捕鼠。 可大军寻觅许久,仍是不见卢怀远踪影,严峰不仅重新重视起这位年轻骑卒,沉声道:“二十骑一组,向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扩散开去,每组间隔不超过十五丈,都给我搜仔细点!” 众将士领命,朝着四周蔓延开来。 虽处于九死一生的危险境地,卢怀远却心如明镜,本打算趁着梁国大军四散开来,逐个击破,但见梁军之间相隔不远,一旦现在动手,反而容易陷入对手的包围圈当中,只得屏住呼吸,隐匿气机,死死贴着那只树干,等待大好机会。 寻了许久,仍是不见卢怀远的踪影,严峰心中不免有些急躁,沉吟道:“除非这小子有通天之能,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逃出咱们的包围圈,可若真有这般神通,本将这颗项上人头早就被他取走了,弟兄们别只注意脚下,抬头看看树上,依本将看,这小子八成就躲在哪棵树上!” 卢怀远心头一紧,这敌将倒是聪明,一下就猜出了自己的藏身之处,眼见即将暴露,卢怀远干脆先下手为强,从背后抽出一支短枪,朝准严峰,狠狠掷去。 严峰只觉头顶劲风呼啸,下意识低下头,短枪几乎擦着头顶,将严峰头盔射落,之后威势不减,将后方一骑连同坐下战马一同贯穿,钉在地上。死里逃生的严峰大惊失色,抬头看向上方,大怒:“那小子在树上,弟兄们上!” 眼见躲不过,卢怀远深吸一口气,无论大师父还是二师父,都曾有言在先,一旦遇到生死之战,不可顾及生死,更不可未战先怯,哪怕对手远胜自己,也要心存必胜之心!双脚在树干上猛地一蹬,如同一道闪电一般,冲向下方的梁军。 长枪在手,卢怀远势不可挡,枪出如龙,每次出枪必定饮血而归,生死一线间,也容不得自己心慈手软,长枪横扫,便有一大片梁军哀嚎倒地。 严峰坐在马上,眯起眼睛冷笑道:“没瞧出来,这小子还是个练家子,年纪轻轻能有这般武学修为,殊为不易,想必这小子的身份不简单,只不过今日遇上了老子,算你小子运气不好!”对于这些江湖中人,祖上世代从军的严峰向来嗤之以鼻,沙场从无万人敌,本事越高,越喜欢抖搂威风,便意味着死得越快,同时严峰作战多年,对于如何对付这些江湖中人,早就研究出一套独特法门。世间武人,境界划分也可看做是气机长短,说白了就是一气之争,大军在面对这些武道高手时,只需源源不断围攻,消耗对手气机,等到一气用尽,便和待宰的羔羊一般,任你武功再高,也只能束手就擒。 卢怀远自然也深知此理,可梁国大军前赴后继,好似没有尽头一般,他本领虽高,可毕竟年轻尚轻,交战经验不足,在即将被发现之际主动现身,出现在敌军包围圈正中心,几乎没有给自己留半点退路,如今骑虎难下,只能拼尽全力厮杀,只要多杀一人,多撑一刻,便多一线生机。 厮杀许久,卢怀远早已精疲力竭,长枪几乎都快握不住,可他明白,现在还不能倒下,一旦倒下,万事休矣。脚下已躺着不下百名梁国骑军尸体,卢怀远也身中数刀,飞隼营战甲虽坚固,却还是受了不小的伤,战甲被鲜血染红,只是分不清这血究竟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不远处,严峰越看越心惊,没想到一个楚国一个小小斥候,竟斩杀了己方近百名兄弟,这小子今日不除,日后必是祸害,抄起背后大弓,瞄准卢怀远,一箭射出! 只听一声闷哼,卢怀远后背已然中箭,箭头死死嵌在背上,剧痛攻心,卢怀远脚下一踉跄,险些跪倒在地。 周围梁军见状,纷纷举起战刀,想要看下这个楚贼的狗头,抢得头功。 忽听一声大喝,严峰朗声阻止道:“弟兄们刀下留人,本将还有些话要问他,至于先前答应你们的赏银,本将自会作数。” 原来目睹了整场围剿,见卢怀远年少有为,严峰不禁起了爱才之心,此子智勇双全,且武艺高强,若能收入麾下,梁国大军必然如虎添翼,而痛失这样一员猛将,抵得上斩杀三百楚国士卒! 翻身下马,缓缓走到卢怀远身前,沉声道:“小子,本将只问你一次,可敢报上姓名?” 卢怀远冷哼一声,咬牙道:“要杀便杀,说甚废话!” 严峰冷笑道:“小子,本将见你是个大才,不忍你过早陨落,你别不知好歹!”说着俯下身来,捏住卢怀远那张即便败局已定身陷重围却仍是不肯服输的倔强脸庞。 千钧一发之际,卢怀远嘴角突然泛起一丝冷笑! 严峰心觉不妙,还来不及等他有所动作,下一刻,浩然剑气破体而出,将卢怀远身前,包括严峰在内所有梁国将士,连同胯下战马,一起拦腰斩断! 曹邛生前为防止爱徒日后遭遇陷阱,特意集毕生修为,在卢怀远体内种下三道剑气,如今绝境之下,卢怀远也顾不得心疼,将其中一道剑气释放出来,绝处逢生。以曹邛之能,即便严峰有所防备,可如何挡得下剑神一剑之威。 不远处,闻讯赶来的司空厉也感受到这股剑气,心知卢怀远定然还活着,便加快脚步,向前飞掠。 另一边,同样心生感应,瞧见那道磅礴剑气的卫兰御起飞剑,朝着此地飞速赶来。 场中,站在卢怀远身后而侥幸活下的梁军见主将被这梁狗一道剑气劈成两半,早已吓破了胆,但梁国军律严明,临阵脱逃者,斩!慷慨赴死者,重赏!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高声叫道:“这贼子已是强弩之末,大伙并肩子上,替严副将报仇!” 百余骑高举战刀,朝着卢怀远冲杀而去。后者此时早已精疲力竭,本想再放出一道剑气保命,却连默念曹邛传授的口诀的也没有,苦笑一声,闭目等死。 危急关头,一道灰白人影以迅雷之势,狠狠砸在卢怀远身边,后者看清来人模样后,心中大定,继而便昏死过去。 余下的梁军之中有人眼尖,认出来人正是令天下闻风丧胆的大楚军神,惊呼道:“是司空厉!大伙快逃!” 司空厉扯了扯嘴角,寒声说道:“本将亲临战场,又岂容尔等生离此地?现在想逃,怕是有些晚了!”身若游龙,冲进人群,几轮冲杀下来,场中梁军全军覆没,无一人生还。 恰逢此时,御剑而来的卫兰姗姗来迟,看见脚下的卢怀远浑身浴血,周围躺满梁军尸首,可卢怀远却以长枪撑地,即便力竭,也不愿倒下。忙跳下飞剑,快步走到卢怀远身边,朝着一旁的司空厉焦急问道:“司空前辈,刚刚那道剑气便是出自这人之手?” 司空厉点了点头:“不错,此子便是你辛苦找寻的曹邛亲传弟子。”继而神色凝重,走到卢怀远身边,伸手一探,过了好一会,才长舒一口气。 看着一脸焦急的卫兰,失声笑道:“卫姑娘不必担忧,卢怀远不过是真气损耗过度,之后又惨遭剑气反噬,本将已用内力替他护住了心脉,活下来不成问题,只不过何时转醒,就全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终于找到心心念念的浩然剑气,卫兰此刻有一肚子话想和卢怀远问个明白,闻言抱拳道:“多谢司空前辈出手相救。” 司空厉调笑道:“哦?你为何要谢本将?这小子与你非亲非故,难不成卫姑娘只因此事就对此子芳心暗许了么。” 卫兰羞红了脸,随即又板着脸怒目相向。 司空厉知道这小妮子性子刚烈,也不在出言调笑,叹道:“本将还有军务在身,有劳姑娘代劳,将卢怀远先行送回北方的百师城如何?” 卫兰点了点头:“前辈放心,小女定会将卢公子安全送往百师城内,好生休养。” 之后二人分道扬镳,司空厉赶往南方的雍州战场支援百里劲,而卫兰看着呼吸逐渐平稳却虚弱无力的卢怀远却是犯了难。刚刚急匆匆答应了司空厉的请求,可自己不过是个弱女子,只会御剑不会骑马,该如何将卢怀远送往百师城内,男女授受不亲,难道真要自己背着这满身血污的臭小子回去么。 思考再三,最终终于下定决心,将卢怀远身上早已支离破碎的战甲卸下,一咬牙,嘟起嘴巴嗔道:“看在你是曹前辈传人的份上,本姑娘今日让你占个便宜!”说罢背起卢怀远,吃力地朝着百师城一步一步走去。 ——— 楚国鄱阳城皇宫,虽不比庆阳城皇宫那般巍峨壮观,但也十分宏伟,飞檐翘角,碧瓦朱甍。 而此时皇城之外,一个身披袈裟却留着满头青丝的年轻人双手合十,虔诚祷告,略显瘦弱的背影在夕阳下被无限拉长,似乎与这座宏伟皇城有些格格不入。 皇城侍卫见到外人,手持大戟上前,厉声道:“皇城重地,闲杂人等速速退去!” 却听那人双手合十,笑道:“小僧柳公仰,自云音寺远道而来,求见楚王陛下,烦请施主代为通报一声,放心,小僧只身前来,并无恶意。” 听到面前这人正是数次令军神吃瘪,坏了陛下大业的柳公仰,一众侍卫如临大敌,忙派人去通报。 柳公仰叹道:“小僧今日前来并无歹意,只可惜民智未开,既然说理说不通,就怪不得小僧硬闯你楚国皇宫了。” 说着施展神通,如穿花蝴蝶一般闪身躲过迎面而来的攻击,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掠向皇城深处。 而此时留守在鄱阳城以防梁国武道高手偷袭皇城的区云溪听到风声,和李密先一起,出现在皇宫内。陈雄高坐在龙椅上,御林军早早在大殿内严阵以待,柳公仰毕竟是四小宗师之首,容不得半点疏忽。 区云溪站在殿门外,气运全身,他武道修为不弱,此次也荣登大器榜榜上十人,但对于一个和司空厉交手仍能不落下风的柳公仰,依旧不敢轻视。 不多时,柳公仰周身裹挟金光,出现在大殿之前。见到区云溪虎视眈眈看着自己,笑道:“小僧若是没猜错的话,前辈当是昔年辽王区云溪吧。” 区云溪冷笑道:“既然认出在下,还不速速退去!免遭皮肉之苦。” 柳公仰却是微微一笑,目光看向区云溪身后,朗声道:“楚王陛下,小僧今日不远万里只身前来,难道陛下身为一国之君,连面见小僧的魄力都没有么!” 大殿内,陈雄脸色铁青,随即高声回应道:“烦请岛王先行退下,寡人倒要看一看,这位年轻佛头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柳公仰迈开大步,跨过殿门,看着大殿内黑压压一片的御林军,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小僧今日前来,只为和楚王陛下讲讲道理。” 第二百九十章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陈雄坐在龙椅上,云婉珂虽近些年来因嫁入帝王家,荒废了一身修为,但作为昔年四小宗师之一,一身功法仍剩下七八分,此刻和陈雄并肩而坐,一旦柳公仰想要行刺,便可成为最后一道屏障,为楚王争取宝贵的时间。 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位盛名在外,令军神几次铩羽而归的年轻佛头,陈雄挥了挥手,示意大殿内的御林军退下,有区云溪在,即便这柳公仰修为再高,自己也可高枕无忧。 “法师敢孤身一人来到这鄱阳城皇宫,单论这份胆识,寡人佩服。今日无论法师说出任何大逆不道之言,寡人都向你保证,饶你一命。只不过,不知法师不远万里,来到这,是想与寡人说些什么道理?” “多谢楚王陛下大恩。”柳公仰缓缓抬起头来,看着龙椅上眼神中透露出野心和霸气的陈雄,叹道:“不瞒楚王陛下,小僧今日前来,乃是为了天下苍生,恳请陛下主动撤军,归顺我大梁,不要再妄造杀业了。” 陈雄眯起眼睛,冷笑道:“妄造杀业?这些话法师不如去说给冯靖全听,自这位梁武帝继位以来,民不聊生,战火纷飞,所有战事的来源不在寡人,而在你大梁皇帝。” 柳公仰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大梁毕竟是三百多年来的中原正统,纵使陛下有万般不是,自有朝中文武官员谏言,无需楚王操心,楚国当年不过只是北方蛮夷小国,一直以来都依附于我大梁,可自陛下继位,司空军神执掌军界以来,你二人野心勃勃,妄图推翻大梁正统地位,取而代之,成就一番伟业,成为天下共主,故以小僧拙见,战事的根源不在我梁国圣上,而在于你二人的野心,为了完成你二人的宏愿,这天下要死多少无辜的百姓?” 陈雄怒极反笑,冷冷说道:“可是冯靖全让法师来当这说客?法师方外之人,不在云音寺中吃斋念佛,怎的心甘情愿当起梁国朝堂的狗腿了?” 柳公仰却是不卑不亢道:“小僧此次前来楚国,全出自小僧自己的意思,陛下并不知情,且不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佛教亦有普度众生的理念,近二十年来,天下战事频发,百姓流离失所,小僧不愿百姓受苦,这才前来此地,恳请楚王下令撤军,之后小僧也会说服陛下,既往不咎,甚至楚王依旧可以一国之君自居,且不用每年再向我大梁进贡,唯一的要求,是要交出兵权,安安心心做一个不会危及到我大梁社稷的楚王。” 陈雄好似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坐在龙椅上不顾形象的肆意大笑。过了好一会,才阴沉着脸,死死盯着柳公仰,咬牙道:“法师虽瞧着年纪不大,可毕竟是当代佛头,更是空山圣僧唯一亲传弟子,怎的想法也和稚童一般,让人发笑,且不说一旦寡人交出兵权,立刻便会被冯靖全想尽一切办法除掉,你先问问我大楚将士百姓,谁人和梁国没有不共戴天的仇恨,他们愿不愿意归顺梁国?” 柳公仰沉声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只要楚王肯首,百姓安居乐业,远离战火侵扰,又有谁会想着报仇?” 一旁的区云溪闻言怒道:“一派胡言!当年你梁国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大军偷袭我辽国,致使辽国磨灭,除我和李先生外,其余辽军尽数战死,我辽国大将军阿善弩更是被你们这群梁狗剁成肉泥,如此血海深仇,岂能说忘记就忘记!”说完气势暴涨,若非楚王在侧,定要冲上前去,亲手杀了柳公仰以解心头之恨。 见区云溪暴怒,时刻准备动手,陈雄摆了摆手,叹道:“岛王息怒,且听寡人一言。” 说着看向柳公仰,嗤笑道:“法师不必在寡人面前搬弄是非,更用不着白费口舌,法师若是真有心让这天下远离战火,不妨回去劝说冯靖全,让他主动交出兵权,归顺寡人,安安心心做他的梁王,法师放心,比起冯靖全那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寡人才是真正的一诺千金!至于法师说的什么梁国为中原正统,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四百年前,你梁国不也是附属小国,冯家祖上也是诸侯出身,又哪来的颜面谴责别人。” 柳公仰叹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既然楚王冥顽不灵,不肯退步,那今日小僧只能得罪了。”说着默诵佛经,浑身金光乍现,现出一尊一丈来高的佛祖法身。 陈雄冷笑一声:“好小子,道理说不过,便要撕破脸皮动手了么!” 掷杯为号,刚刚退下的御林军从四下一起涌了出来,向着柳公仰围攻而去。 区云溪屏息凝神,将陈雄护在身后,沉声道:“此地不宜久留,请陛下先行离去。” 陈雄傲然道:“有岛王在此,这柳公仰便是有通天彻地之能,又能如何?” 区云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一众御林军朝着柳公仰冲杀而去,后者高颂佛号:“阿弥陀佛,民智未开,且容小僧助尔等早登极乐。” 佛光裹挟之下,任由御林军刀斧加身,也难伤其分毫,就这么一步一步,朝着龙椅上的陈雄缓步走去。 龙椅上的陈雄眯起眼睛,死死盯着不远处的柳公仰,此人小小年纪,却佛法高深,无怪能得空山圣僧青眼,收入门下。 相比于不曾习武的陈雄,作为武道大宗师的区云溪如临大敌,柳公仰所展现出来的修为,十分精妙,若换做是自己,面对着这成百上千的御林军围攻,虽说也能突出重围,但绝不会像柳公仰这般闲庭信步。区云溪叹道:“这便是昔年空山圣僧纵横天下的绝学,不败金身么!” 眼见柳公仰越来越近,一众御林军拿他毫无办法,区云溪不敢大意,运起神通,朝着柳公仰攻去。后者气势浑然一变,一丈法身瞬间变大,几乎要将大殿屋顶给撑破! 区云溪双掌狠狠拍在那尊法身之上,发出一声巨大声响,法身中央的柳公仰身形微微一晃,脚下却如落地生根一般,纹丝不动。区云溪出掌越来越快,每一掌下去,都发出一声闷响,御林军中修为较低者,被这声响震得头疼欲裂,而陈雄若非有云婉珂在一旁护法,只怕境况也好不到哪去。 区云溪毕竟是成名多年的武道大宗师,更是两入大器榜,柳公仰佛法再高深,也非他的对手,眼见那尊佛像金光越来越暗淡,再这般下去终会落败,柳公仰大喝一声,口吐莲花,红莲朝着陈雄飞旋而去,今日就算身死,也要拉着这位楚王一起陪葬! 第二百九十一章 示弱藏锋 眼见那朵红莲离陈雄越来越近,事发突然,区云溪来不及护驾,大喝一声:“陛下小心!” 云婉珂也将陈雄护在身后,可后者却好似胸有成竹,反倒将云婉珂拉到身边坐好,嘴角含笑。 柳公仰心道不妙,下一刻,那朵夺命红莲在陈雄身前三尺处好似撞到一面无形的墙壁一般,瞬间化为齑粉。而这一刻,随着区云溪一掌拍出,柳公仰请出的佛祖法身轰然倒塌,一愣神的功夫,便被区云溪一掌拍在心口,吐出一口鲜血,向后重重摔倒在地。 四方的御林军立马围了过来,将柳公仰擒住。 陈雄站起身来,拍了拍手,御林军纷纷退下,有区云溪和那招压箱底的后手在,陈雄倒也不怕柳公仰发难。看着那位神情颓然的年轻佛头,陈雄冷笑道:“小师父莫不是把寡人想简单了?若没有自保的本事,就算是司空军神在此,寡人也不敢将一位大器榜上的高手放入大殿之内,不怕告诉你,这道屏障乃是我大楚炼气士耗费无数心血,倾力打造而成,普天之下,唯有凌霄云的枪,卓不凡的剑,仇爻的刀可破,便是我大楚军神的拳头,只怕也捶不破它,至于你柳公仰,更是痴心妄想。” 柳公仰苦笑一声:“没想到楚王对付小僧一人,竟然将压箱底的手段都使出来了,看来小僧这趟没白来,只不过小僧棋差一着,如今被擒,要杀要剐,且听楚王发落。” 陈雄问道:“法师,即便当下这个情况,寡人依旧以礼相待,比起你梁国那臭名昭着的冯靖全,寡人文韬武略,远胜于他,若将这则天下交到寡人手中,寡人定比冯靖全做得更好。而据寡人所知,法师与冯靖全非亲非故,为何要不远万里,来到鄱阳城内,行刺寡人,即便知道无论成败,都是死路一条。” 柳公仰点了点头,如实答道:“小僧自然知道,只不过小僧今日之所以来这,与陛下无关,小僧身为佛门中人,心系苍生,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以小僧一人之命,换取天下百姓苍生太平,只要楚王一死,楚军势必军心涣散,那这场仗就不会再打下去了。” 陈雄失声笑道:“法师还是太年轻了,也把我大楚铁骑想得太简单了,即便寡人身死,有司空军神在,那我大楚铁骑就不会散,且就算知道了寡人的死讯,全国皆缟素,那几十万大军只会更加所向披靡,迟早打下你梁国国门,砍下冯靖全的狗头,替寡人报仇雪恨,你信是不信?” 柳公仰苦笑道:“之前不信,现在小僧信了,还是那句话,今日小僧被擒,心服口服,要杀要剐,且由楚王处置,只不过小僧恳请楚王看在今日小僧不远万里,只身来到这鄱阳城内的份上,日后若真有一天马踏中原,打破了大梁国门,只求楚王能对梁国百姓网开一面,能少杀一人,便少杀一人。” 区云溪忙劝说道:“陛下,此子佛法高深,日后成就未必不能赶超昔年空山圣僧,为以绝后患,此子断不可留!” 陈雄却是不理,示意御林军放开柳公仰,让其就这么安然无恙离开大殿。 后者双手合十,躬身谢过,之后头也不回,离开楚国皇宫。 区云溪冷声道:“陛下为何不听在下之言,执意放走这柳公仰?” 陈雄笑道:“这位小法师胆敢一人来到这鄱阳城皇宫内,光论这份胆识,已无人可比,寡人又怎能仗势欺人,让天下人不齿,再者说了,梁国有柳公仰这类年轻俊彦,难道我大楚境内便无人了么?寡人相信,我大楚必定会出现一个能和柳公仰相提并论的对手,更相信,这个人将会成为柳公仰的压胜之人!” 而走出大殿的柳公仰,若是精通气运命理的三教圣人在此,定能瞧出柳公仰手中虚握着的,乃是一国之国运!柳公仰笑意古怪,继而确定四下无人之后,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 陈雄怎么也想不到,柳公仰这次之所以借着梁国武道宗师潜入楚国之际,一同跟着来到大楚境内,却不曾擅杀一名楚军,更未与大部队集合,甚至梁国那群人都不知道柳公仰也跟着一同来到了楚国境内,而柳公仰此行的真正目的,正是为了替冯靖全报当年之仇。 昔年燕国谋士郭元一怒为红颜,孤身一人杀入庆阳城皇宫内,几乎以一己之力杀穿整个皇城,幸有空山出手相救,才避免了一场浩劫,可郭元仍是以秘术,临死前匹夫一怒,换取冯靖全十年阳寿,这件事除去寥寥几人外,在无人知晓,而郭元临死前,最后见到的那个人,正是当时年幼的柳公仰,如今十几年过去了,这位年轻佛头终于修成这秘法,本想着这次来鄱阳城,取走陈雄十年阳寿,也算是给冯靖全间接报了仇,但没料到楚王也有保命后手,那朵夺取其阳寿的黄泉红莲未能建功,柳公仰不得不退而求其次,暗中打乱楚国国运,也间接影响了以后陈雄命运的走势。 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运势,运气运气,好到极致便成了气运,而一国国运,影响之大,更非气运可比,即便只有那一点点,也足以逆天改命,将那团握在手中有如实质的国运一口吞下肚去,柳公仰心满意足打了个饱嗝,双眸熠熠生辉。 鄱阳城皇宫内,闻讯而来的李密先见到一大批御林军默默离开大殿,忙走入殿内,见陛下和岛王神色凝重,大楚皇后云婉珂更是惊魂未定,死死抓着陈雄的胳膊,忙问道:“出了什么事了?” 区云溪将刚刚所发生之事全盘托出,李密先听后也不由皱起眉头,沉吟道:“久闻这位年轻的云音寺方丈佛法高深,心机深沉,这次怎得走了这么一步臭棋,明知就算来到这皇城之内,想要刺杀陛下也是痴人说梦,又何必大费周章,不远万里跑这一趟。” 陈雄笑道:“毕竟还是个年轻人,被吹捧的太高,难免有些洋洋自得,李先生莫要多心了,只希望寡人这次一念之仁,将来别为我大楚留下一个心腹大患才是。” 第二百九十二章 女子心思 宝玉城望江楼内,没了晚辈打扰又重新开始每日醉生梦死的轩辕策站在窗边摇头晃脑,突然眼神一凛,走回到床榻边,从床下摸出一只八重宝函,取出珍藏多年的几枚泛青铜钱,握在手中轻轻摇动。 将几枚铜钱平铺在桌上,轩辕策失声叫道:“好小子,窃国之贼,其心可诛!”怒不可遏,打算冲下楼去,可刚到楼梯口,轩辕策却猛然惊醒,随即神色如常,自顾自说道:“窃国之贼又如何?这天下归属与老夫何干,我只管游戏人间,一把年纪了,还操甚心。”之后默默走到窗边,拿起一坛酒,一饮而尽,带着醉意沉吟道:“柳公仰啊柳公仰,你虽悟性极高,可你这身本事说到底也是由空山和老夫那位弟子郭元所传,只希望你能吃水不忘挖井人,记得他们的好才是。” 随后又冷笑道:“至于陈雄你,有这样一个潜在的对手,真是你楚国之不幸,老夫就算发现了这柳公仰,也不会好意提醒你,之后的天下归属,此人正是关键人物,就看老夫那个徒儿何事才能真正察觉了。” ——— 百师城外,虽说司空厉已答应前去营救卢怀远,但陆武至今下落不明,作为好兄弟的郑卫一脸焦急,本想着带领一标兄弟外出找寻,可据郎全所言,陆武为了掩护其他人安全返回,自己带着一众梁军往南方去了,南方正是雍凉主战场,再往南去,便是梁国境内,危机重重,一标人若是遇上梁国大军,与以卵击石无异,百师城内守军也要随时待命支援雍州百里将军大军,实在无法分兵出来,与癸字骑一同前去营救,郑卫只能守在城门外干着急,希冀着奇迹发生。 正当郑卫翘首以盼之时,见到远处一个消瘦的身影背着一人,朝着城门一步一步走来。郑卫定睛一看,背后背着那人正是卢怀远!郑卫快步上前,将卢怀远接过,看着那背着卢怀远一路返回的小姑娘,微微错愕,正是当日在花满楼内有过一面之缘的卫兰。 郑卫将卢怀远背在身后,腾不出手来,只得躬身谢道:“多谢姑娘大恩,飞隼营癸字骑标长郑卫在此谢过,日后姑娘若是遇上难事,只管差人来通报一声,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癸字骑上下绝无怨言,必鼎力相助!” 卫兰揉了揉生疼的肩膀,她本就是剑修,且不以根骨见长,一路背着卢怀远返回百师城,浑身像是要散架了一般,闻言摆了摆手,说道:“你不用谢我,是司空前辈救的他,本姑娘不过是受司空前辈之托,将他送回来罢了。” 郑卫却是说道:“即便如此,姑娘大义,郑某也没齿难忘,我与卢兄弟情同手足,他的命便是我的命,今日起,郑卫欠姑娘一条命,还请姑娘先入城歇息一阵。” 卫兰点了点头,她有一肚子的话想对卢怀远问起,也打算等到他转醒后问个明白,便跟着郑卫一同,走进百师城内。 卢怀远这次一人独战严峰麾下近三千骑军,真元耗损极大,且身中数刀,外伤极重,尤其是后背被偷袭砍出的那道伤口,深可见骨,好在司空厉已替其止住了伤势,外伤易治,但内伤难医,好在司空厉内力深厚,替卢怀远封住了心脉,不让气血倒流,这才勉强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飞隼营作为楚国第一流的骑军,地位尊荣,城中守将更是得到司空厉授意,无论如何也要治好卢怀远,可一群郎中,如何治得好这真气损耗过度的内伤,好在卫兰略通医术,将账内郎中请了出去,又列出一剂药方让郑卫帮忙买来,自己则守在卢怀远床边,御起飞剑,在其周身环绕飞旋。 卢怀远之所以内伤如此之重,一来面对三千骑军,真元损耗巨大,但更重要的,是为了能一举斩杀严峰,而使出了曹邛在其体内留下的三道剑气之一,原本按照曹邛的打算,在卢怀远体内埋下三道剑气,既是为了能让这位弟子在遇到生死攸关的境地时能有保命的手段,更是为了限制卢怀远一身修为,此子武学天赋不俗,且自幼便得到曹邛和凌霄云先后两位天下第一的倾囊相授,武道修为说是一日千里也不为过,可卢怀远性子向来冲动,曹邛担心这个徒弟修为提升太快,根基不稳,万一遇上绝世高手,自己不在人世后,凌霄云又有妻女需要照顾,无法全心关注到卢怀远,这才以三道剑气压制卢怀远修为,不让其提升太快,也好为以后打下牢固的基础。按照曹邛原本的打算,这三道保命剑气,会在卢怀远何时进入一等境界后才会有机会使出,没想到这个不省心的徒弟刚刚加入楚军没多久,就接连遇到两次生死战,第一次有司空厉及时援手,并未动用那些剑气,可第二战敌众我寡,兵力差距实在太大,对手又是梁国铁骑,战力远非部落军可比,卢怀远被迫无奈,只得使出剑气保命,可也因未入一等境,修为不济,遭到剑气反噬,这才受了严重的内伤。 而卫兰作为拥有独特天赋的剑道天才,对于剑气感悟当世无人能及,如今要做的,是要用独到手法将卢怀远体内残留的浩然剑气抽丝剥茧,慢慢剥离出来,一旦剑气捋顺,卢怀远自然会转醒。而卫兰之所以愿意出手相助,一来卢怀远是曹邛唯一亲传弟子,二来如今卢怀远体内的残余剑气,已让卫兰受益匪浅,若能从卢怀远口中问出更多有关浩然剑气的消息,对于自己以后剑道修行大有裨益。 可卫兰剑道天赋虽高,却也是第一次真正见识到浩然剑气的奥妙,手法稍显稚嫩,不多时已是香汗淋漓,好在经过多次推演之后,终于摸清其中门道,下手越来越熟练。 正当此时,郑卫跑遍百师城内所有药铺,终于将卫兰那张药方上的药材全都买了回来,见到卫兰头顶雾气蒸腾,床上的卢怀远面色转为红润,一颗悬在心口的大石终于松了下来。 卫兰听到动静,头也不抬道:“本姑娘这张药方上的药材都是滋补元气的,你先熬制出来,本姑娘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这些事只能你去做。” 郑卫点了点头,转身出去熬药。半个时辰后,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卫兰此时也已大功告成,示意郑卫将药喂给卢怀远服下,又过了一会,卢怀远悠悠转醒。 郑卫大喜过望,抱拳道:“姑娘手段高明,郑某佩服。” 卫兰性子冷淡,误将郑卫当做是烟花之地的常客,自然对其没有好脸色,冷声道:“本姑娘不想听你拍马屁,你先退下,这位卢公子此时还虚弱的很,需要静修,莫要让旁人打扰他。” 郑卫哪敢得罪这位卢怀远的救命恩人,轻声叮嘱道:“怀远,我就在帐外守着,有事叫我一声便是。” 卢怀远点了点头,感激道:“有劳郑兄了。” 郑卫摆了摆手:“你我自家兄弟,说这些作甚,要谢就谢这位卫姑娘,是她将你救回来的。” 卢怀远只记得当时使出一道剑气,将一众梁军拦腰斩断,之后浑身酥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面对剩下梁军的围攻,已闭目待死,之后只记得司空厉拍马赶到,救了自己一名,至于为何会是卫兰将自己送回百师城,一概不知,但仍是挣着爬起身来,对着卫兰谢道:“卫姑娘大恩,在下没齿难忘。” 对于郑卫,一直没有什么好脸色的卫兰对于卢怀远的感谢,破天荒的有些娇羞,红着脸说道:“卢公子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见卢怀远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卫兰娇声道:“卢公子大伤出愈,还是要多加休息才是,切记短期之内,不可再使用内力,不然根骨受损,对于日后武道修行百害而无一利。有我在此守候,你只管放心休息便是。” 卢怀远不忍拒绝卫兰好意,便点了点头,不知为何,他与卫兰不过才见了三次面,彼此之间并不熟悉,可有卫兰守在身边,却觉得十分安心,不一会便沉沉睡去。 听着卢怀远那细微的喊声,卫兰会心一笑,胳膊撑在床边,就这么肆无忌惮盯着卢怀远,心道:“这位公子生的可真俊。” 雍、凉战事焦灼,李剑率领的梁国大军仍在紧锣密鼓的持续攻城,双方后手也在尽数赶往这主战场,司空厉在救下卢怀远后,马不停蹄,赶往白象城支援百里劲,对于楚国大军而言,军神是否亲临战场,天壤之别,只要有司空厉在,前线将士们必定士气大涨,正如梁国军中有李剑亲自披甲挂帅一般,而楚国大军也从各城出发,共同驰援百师城。而梁国方面,樊于虎的三万精骑奇袭赤龙城,也将成为此战一个胜负手,一旦赶在楚国大军之前攻下赤龙城,便可前后夹击,断了白象城中楚国大军和其余城池之间的联系。兵贵神速,如今就看哪一方能更快抵达战场了。 眼看赤龙城近在眼前,可严峰率领的三千人马却迟迟没有归队,樊于虎心中突然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下令全军原地休整,再等上半个时辰,之后不管严峰有没有回来,都将率军攻占赤龙城。 虽说雍、凉战事吃紧,但飞隼营作为斥候军,如今的作用已微乎其微,况且癸字骑一标人马太少,就算骑卒战力再强,遇上成制的敌人,仍如以卵击石一般,胜算不大,且斥候军培养过程漫长,死一人便少一人,又与大军配合度不高,故而飞隼营所有骑卒均被留在百师城内。不能参与前线作战,郑卫对于找回陆武的想法越发迫切,时间耽搁的越久,也就意味着陆武生还的几率越小,可百师城如今除去留守的少许将士外,其余兵马都赶往雍州,实在无法分兵协助找人,况且在城外寻人,与大海捞针无异,郑卫无法,只得每日抽出两个时辰,和癸字骑其余弟兄们偷偷溜出城去,就在百师城和金狼城附近一带寻找陆武的踪迹。 可天不遂人愿,接连找了两日,仍是没有发现陆武下落,郑卫心中一凉,明白这位老友已是凶多吉少,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日不得陆武下落,便找一日。 而这几日里,卫兰几乎终日守在卢怀远身边,后者每次醒过来,总能见到卫兰含情脉脉看着自己。卢怀远还记得二人初见之时,卫兰误将自己当做登徒子,对自己怒目相向,可这次不知为何,这卫姑娘好似转了性一般,让卢怀远一时间有些不适应,只当她是少女心性,喜怒无常,并未放在心上。 有了卫兰悉心照顾,加上卢怀远大小练就的强悍体魄,两日之后便可下地行走,在营中闲逛,卫兰就在一旁默默跟着,也不说话。营中老卒听说了卢怀远的英雄事迹,对这位刚刚加入飞隼营不久的年轻骑卒也是刮目相看,楚人历来尚武,楚国朝堂更是一向重武抑文,对于楚国将士而言,资历、年龄、家世、背景都是次要,唯有实打实的军功才能令人信服。而飞隼营两次任务,年纪轻轻的卢怀远斩杀敌军超过千骑,论军功,便是校尉也做的,这样一位军功卓越的后起之秀,自然在军中备受追捧,甚至有人将卢怀远视为军神传人,更是以后梁国军伍中流砥柱的不二人选。 凡卢怀远所到之处,皆有老卒主动问好,更有稍加熟悉者,看着卢怀远身后的卫兰,笑意玩味,打趣道:“卢副标好福气。” 卢怀远心中大惊,生怕卫兰听到这些调笑后大怒,对这些袍泽大打出手,可不知为何,自打这次见面之后,卫兰真好似转了性一般,对于这些无伤大雅的调笑,也不气恼,只是红着脸,眼波流转,看着自己。 这一日,回到帐中的卢怀远终于忍不住,问道:“卫姑娘,这几日有劳你照顾,如今在下已近痊愈,姑娘若是有事,大可自行离去,不必再守着在下。” 卫兰脸色一沉,冷声道:“卢公子是讨厌我,要赶我走么?” 卢怀远忙解释道:“怎么会呢,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于我有大恩,在下怎会讨厌你呢。” 卫兰娇声道:“既然不讨厌我,那你可是喜欢我?” 面对如此直白的问话,卢怀远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过了好一会,才说道:“在下与姑娘不过见了三次面,何来喜欢一说,难不成姑娘会对在下一见倾心么?” 岂料卫兰却是郑重其事点了点头:“为何不会?本姑娘在心中早已将你当做是意中人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 晴天霹雳 卢怀远瞪大眼睛,支支吾吾道:“可是卫姑娘我俩才见了三次面,姑娘是不是太过儿戏了。” 卫兰怒道:“怎的,莫非你是觉得本姑娘配不上你么!” 卢怀远忙解释道:“怎么会呢,卫姑娘美艳动人,又是修为高绝的年轻剑仙,该是在下配不上你才是。” 卫兰脸色稍缓,嗔道:“这我不管,本姑娘自记事起,便立志此生非浩然剑气传人不嫁,曹剑神既然选你作为传人,更是将浩然剑气藏于你体内,那你便是我卫兰的如意郎君。” 卢怀远苦笑道:“男女情事,姑娘怎能强求,况且你我如今才多大年纪,现在说这些,未免太早了吧。” 卫兰怫然道:“早什么早!本姑娘只是非你不嫁,又不是现在就要嫁给你,况且本姑娘喜欢你是我的事,与你无关,就算之后你不喜欢我,我也不会强求,打不了孤独终老,此生不嫁了!” 卢怀远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只能挠了挠头,装聋作哑。 恰逢此时郑卫找了过来,见卢怀远与卫兰之间气氛微妙,本不想打扰,卢怀远却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郑卫身边,问道:“郑兄,如今小弟伤势已近痊愈,下一步我标该作何打算?” 郑卫并未接到新的任务,如今也不知一标下一步该去往何处,原本只想先留在百师城内原地待命,同时又想先让卢怀远好好养伤,再静养一段时间,却看见卢怀远背对着卫兰,朝着自己疯狂使眼色,当下心中了然,沉声道:“怀远啊,为兄正想找你说这个事儿呢,如今梁国大军正在进攻白象城,虽说军神已独自前往支援,我大楚铁骑也在赶去的路上,我等飞隼营尚未接到出兵消息,但郑某以为,既然前线战事紧急,我等既为大楚儿郎,理当前去出一份力,杀一人,梁军便少一人,我大楚的胜算也会更大一分。” 卢怀远点了点头,先轻声向郑卫道了声谢,随后沉声道:“当是此理,我癸字骑一标哪怕只有五十骑,也不该躲在这后方。” 郑卫突然压低嗓音,神色凄苦道:“怀远,这两日你都在养伤,还有一事,为兄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见郑卫神色凝重,卢怀远立感不妙,回想起这两日不曾见到陆武,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定了定心神,问道:“这几日不见陆武兄,可是为了这事?” 郑卫深吸一口气,抹了把脸,叹道:“都怪我一时大意,让陆武脱离大部队去打探消息,如今音讯全无,若是陆武当真遭遇不测,可要我如何是好啊。” 虽已猜到了结果,但卢怀远和郑卫想的一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忙说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先去城外寻找陆武兄下落才是。” 就在此时,郎全面露苦色快步走了过来,抱拳道:“郑标,卢副标,属下可算找到你们了。” 郑卫见状,心下一凉,涩声问道:“郎大哥,出了什么事情?” 郎全叹道:“就在刚刚,陆武兄弟的小铃铛单独回来了。” 小铃铛正是陆武战马。陆武平日里喜欢在马脖处系上一只小铃铛,每次策马飞驰,铃铛“叮叮当当”,倒也悦耳。飞隼营作为楚国最精锐的斥候军,向来享有楚国战马优先选择权,而这些上等战马不仅脚力出众,更是极通人性,无论任何险境,也绝对不会丢下主人,独自离开。郑卫心如死灰,忙和卢怀远一同跑向大营,只见那匹雪白战马身上伤痕累累,一瘸一拐,不住打着响鼻。 郑卫眼含热泪,走近那匹早已相识多年的战马,轻轻抚摸马背,想要感受陆武的气息,小铃铛同样亲昵地蹭了蹭郑卫,随后咬住他的衣袖,便要朝着城外走去。后者忙招呼癸字骑众人整理好装备,一同跟着小铃铛向城外进发。 见卢怀远也在其中,卫兰心中一惊,高声喊道:“卢公子,你的伤还没好透呐!”见卢怀远也不搭理自己,一跺脚,御起飞剑,跟在大部队之后。 跛脚小铃铛在前面带路,一标人就这么默默跟着,谁也不说话,静的可怕。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小铃铛停步不前,对着前方草垛哀嚎嘶鸣。 郑卫心如死灰,强忍着翻身下马,一步一步朝着那草垛走去,每一步都极其缓慢,生怕走快了,那个早已猜到的噩耗便会更早到来,断了自己的念想。 可该来的总会来,即便你拼尽全力,却怎么也躲不掉。 郑卫俯下身,翻开草垛,只见陆武瞪大双眼,就这么安安静静躺在那里,身上的伤口鲜血早已流尽,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惨白。 死不瞑目! 强烈的伤心涌上心头,郑卫只觉好似有一只大手在不断撕扯着自己的心肺,泪水夺眶而出,替老友合上双眼,将陆武尸身轻轻抱了起来,咬牙道:“陆武你放心,此仇不报,我郑卫誓不为人!” 癸字骑余下骑卒也纷纷下马,一齐靠了过来,陆武平日里大大咧咧,又没什么心眼,与袍泽关系融洽,此刻见到他冰冷的尸身,也是悲痛欲绝,响起哭声一片。 郑卫与陆武情同手足,二人几乎同时加入飞隼营,之后便一见如故,这些年来,二人朝夕相处,比亲兄弟还要亲,郑卫一直想着等哪天攒够了军功,存够了赏银,便替柳絮姑娘赎身,娶过门,陆武作为他的好兄弟,也想着帮他出一份力,每逢战事必定身先士卒,好几次都和鬼门关擦肩而过,为的不过就是多攒些军功,好早些替郑卫凑够银子,这件事,陆武从未说破,但郑卫却是心知肚明,作为兄弟,矫情的话不用说出口,可郑卫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本应该有大好前途的二人,如今就这么阴阳相隔,全因自己的计划,陆武才会与大部队分开,独自前去打探敌情,一想到这,郑卫便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当中,认为是自己害死了陆武,举起钵大的拳头,狠狠砸在自己脸上。 卢怀远忙拦住郑卫,厉声制止道:“郑兄,你这是作甚!” 郑卫哭得撕心裂肺,自责道:“都怪我,若不是我让陆武去打探消息,陆武也不会遇难,都是我害了他!” 卢怀远突然大喝一声,怒道:“放屁!陆武死了,咱们心里都不好过,但小弟知道,陆武兄弟也不想看到你这般自责,打仗本来就是会死人的,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与其在这自怨自艾,不如化悲痛为力量,替陆武报仇雪恨,才更重要!” 被卢怀远一阵呵斥,郑卫如梦初醒,沉声道:“怀远你说的不错,梁狗害得咱们家破人亡,这笔账,我郑卫要他们血债血偿!” 第二百九十四章 何为绝望 将陆武尸身就地安葬,癸字骑众人轮流拜了拜,郑卫排在最后,待到众人走到一旁后,一把跪倒在陆武坟前,磕了三个头,之后将脑袋深深埋进土堆里,双肩颤动,不知道与这位老友说了些什么。 一炷香后,双眼通红的郑卫走到一众手下面前,拔出战刀,朗声道:“弟兄们随我前往白象城,杀梁狗,报此仇!” 一标人群情激奋,都准备前往白象城,杀梁狗,替陆武报仇。 只有卫兰冷着脸,年纪尚轻的她并不能理解所谓的袍泽情谊,如今唯一在乎的,不过是卢怀远而已,忙阻拦道:“卢公子,你的伤还没痊愈,不可再与人动武了。” 卢怀远沉声道:“卫姑娘放心,不过一些小伤,不碍事的。”说完和其余袍泽一同翻身上马,准备即刻前往白象城,助大军击退梁军。 同为习武之人,卫兰十分清楚卢怀远当下的境况,一咬牙,拦在大队人马之前,嗔道:“我不许你去!” 卢怀远皱起眉头,冷声道:“卫姑娘于我有救命之恩,这份恩情,卢怀远记在心上,但若是不能替陆武兄弟报仇,我卢怀远枉为人,还请姑娘不要阻拦。” 见卫兰仍是拦在马前,卢怀远冷声道:“请姑娘让开,否则休怪在下得罪了!” 卫兰见卢怀远杀气腾腾,暗忖这小子不知好歹,她性子本就执拗,原本打算就这么拦着,看看卢怀远究竟会不会与自己为难,可一想到他一身伤势,最终仍是让开一条道来。 看着卢怀远渐行渐远的背影,一股委屈涌上卫兰心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一想到毕竟是自己的意中人,卫兰一咬牙,御起飞剑,跟在癸字骑后方,打定注意,一旦卢怀远再次遭遇危险,自己必定拔剑相助。 ——— 这边癸字骑刚刚失去了一位兄弟,但郑卫他们却不知道的是,一日之前,樊于虎所率领的三万精锐原本打算攻打雍州赤龙城,却十分不走运的在城外遇到了赶往白象城的大楚军神司空厉。双方爆发了一场大战,说是大战,其实不过是司空厉单方面的屠杀。 因猜测百里劲必定已将大军全数派往白象城,抵御李剑率大军攻城,赤龙城内守军人数必定骤减,故而樊于虎此次除去少量飞爪外,并未携带过多攻城器械,而这支人数多达三万的骑军并未料到司空厉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赶到雍州战场,面对号称天人之下无敌手的大楚军神,轻装上阵装备谈不上有多精良的梁国骑军全无一战之力,被司空厉一轮冲杀,便死伤过百,这还是樊于虎亲自领兵,若换成丁天舍、蒋宗保之流,只怕一轮冲杀过后,死伤人数还得再翻上一番。 看着如入无人之境的司空厉肆意屠杀手下将士,樊于虎怒目圆睁,提起一柄六十来斤的大斧就冲了上去,打算拖住司空厉一阵,同时下令手下全力攻城,只要能顺利攻下赤龙城,有了这座城池的庇护,就算司空厉有通天之能,己方也有一战之力,最不济不会像在这平原上被其肆意屠戮。 司空厉看出梁军意图,对这位当年在自己手中救下李剑的猛将也是记忆犹新,见状冷笑一声:“这位将军,本将劝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就算真让你这支骑军攻下了赤龙城,又能如何?如今本将既然已经亲临战场,便预示着我大楚铁骑也在赶来的路上,尔等便是待在这赤龙城中,也是孤立无援,将军只管放心,如今李剑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无暇他顾,你梁国大军想要绕过白象城防线,前来救援,本将便有信心吃下你二十万梁军,就别白费力气了。” 樊于虎也不搭话,冷哼一声,今日在这城外遇上了司空厉,心知凶多吉少,与其示弱逃命,不如放手一搏,有这三万骑军在,一个司空厉又能掀起什么风浪,可转念一想,这贼子所言不无道理,虽说雍州只有二十万楚国守军,且如今大半都集结于白象城内,可一旦后续兵力支援,自己就算打下了赤龙城,也是孤立无援,两面受敌,随即下令,全军冲杀司空厉,今日务必将这位心腹大患斩于马下! 只可惜,即便樊于虎足够重视对手,却仍是小觑了“天人之下无敌手”这七个字的分量。只见司空厉大喝一声,气运全身,稳稳扎下一个马步,任由大军冲杀,即便那些冲击力十足,且覆有铁甲,重逾千斤的战马一轮冲锋,可与司空厉撞在一起之后,只一瞬间,便连同马背上的战士们化为一团血雾,战马接连撞过去,司空厉脚下却是纹丝不动,甚至连那道护体罡气也不曾动摇分毫。 先前司空厉一轮冲杀,己方便折损了百余骑,如今对手就这么堂而皇之站在那里,大军一阵冲锋,又白白损失了近千人马。樊于虎狠狠吐出一口吐沫,咬牙切齿说道:“他奶奶的,这还是人吗!” 虽说李剑治军森严,樊于虎更是出了名的暴脾气,对待手下动辄大打出手,但此人向来赏罚分明,手下众将士反倒对其忠心耿耿,言听计从,即便面对司空厉,即便已心生怯意,仍是没有一人后退,若是换做其他人马,只怕早已肝胆俱裂,四下而逃了。 严峰迟迟未归,手下一名老卒来到樊于虎身边,战战兢兢道:“樊将军,在这么下去可不是办法,这楚蛮子太恐怖了,非我等能抗衡。” 樊于虎死死盯着场中战况,虽有大军前赴后继,可司空厉却纹丝不动,略一思索,再这般下去,只怕今日这三万骑军要全军覆没。樊于虎一咬牙,压低嗓音道:“老何,本将去拖住他,你带着弟兄们分开逃跑,这司空厉修为通天,没必要再白白送死,徒增伤亡,记住,大军一定要分散开来,只管向南方逃去,只要能回到凉州,就有一线生机,如今我大军可经不起这般损耗了。” 那姓何的老卒讶道:“大将军,万万不可,你的命比咱们的都重要,还是你先走,让弟兄们给你断后才是。” 樊于虎苦笑道:“听我的,我若是逃了,军心必然涣散,况且司空厉也不会容我生离此地,与其让弟兄们陪着我一起送死,不如让我老樊最后再帮你们一次!你若能活着回去,给我向大将军带个话,我樊于虎这辈子追随大将军南征北战,死而无憾,只可惜看不到天下太平的那一天了。” 何姓老卒老泪纵横,涩声道:“大将军...” 樊于虎厉声喝道:“哭个屁哭,赶紧滚蛋,别让老子白死了。嘿,这次出兵没看黄历,遇上了这么个杀神,看来我老樊的运气却是不太好啊。”说着一夹马腹,坦然赴死。 第二百九十五章 尔虞我诈 雍州白象城外,随着梁国大军前赴后继不断攻城,已数以万计的人命作为代价,总算在城楼上打开了几处缺口,已有近千名梁国步卒登上城楼,与楚国守军厮杀在一块。 毕竟目前在人数上占据绝对优势,李剑有十足的信心,只要能破开白象城城门,且不说能剿灭多少楚军,起码大军可赶在楚国大军赶来驰援之前,占领白象城,为下一步计划做好准备。 距樊于虎率领三万精锐秘密前往后方的赤龙城已过去一日,可后方迟迟未曾传来动静,李剑心中不免有...... 卧槽··这家伙是哪个仙人,妈耶··这下子怎么办?卡莲的头上露出了一滴冷汗,想到这里卡莲看了看一旁的年轻人。 她洗漱收拾妥当后,才出了卧室,刚走到楼梯口,还没下楼,就听到楼下传来了对话声。 感知扩大后,虽然看不到,但是却能将这片感知范围内每一根毛的摆动都了然于心。 “放我卧室里,别让瑶瑶看见了,给她个惊喜。”司徒燕说道,同时打开卧室门,让贺恺把蛋糕放进去。 即便是做鸡肉,山城这边还是喜欢重口味,或者说重口味的料理更容易吸引住食客。要不然的话川菜和湘菜为什么能行销全国,就连最不能吃辣的广东和胡建都有很多川菜和湘菜馆,各种烤鱼店更是开的全国各地都是。 “太子仁孝聪慧,贤名远播于外,臣就是先前尚在蓝溪为民之时也早有耳闻。”李逍只能如此说。 毕竟点数该用的时候不用就完全没有意义了!何况这点数拿来也是为了现在这种情况。 先是她在顾氏企业的年会上被人绑架,随后就是母亲车祸……这两起事情,难不成有什么关联? 当天开会时间到很晚,原本准备第二天继续的,宝象将军还准备前往其他地方视察来着。 说白了,朱辉煌也不过是个后辈,而且还是个外人,并不是姓赵。他赵景天再怎么溺爱他,也犯不着为这事亲自跑一趟。 就在魏炎内心狐疑的时候,乌姓野人单手一抓,顿时一团紫青光圈便到了他手中。 “哧!”一声并不响亮的响动后,能量长鞭顺势而下,长鞭恰好划过燃烧的汽车残骸,毫无声息的,汽车残骸分为两块,切口平滑,就像刀割豆腐一样齐整。 说话的老头子姓洪,在如今的江湖上依旧有着一定的地位,所以他这样的一番话顿时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他的身上。 “天色不早,早些睡觉吧,明天还有事!”麻星曜把她把照片保存好,然后嘱咐道。 离开家乡,只不过短短几个月的功夫而已,但就在这几个月的功夫里,路飞扬的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至于让他有种恍然如梦的错觉。 听到许哲这么一说,众人再次仔细一瞧。如果将白素素的上半身换成蝎子脑袋的话,还真像是一只巨大的蝎子。 “哎呀呀!好把我承认了,地球上面还是有很多强大的场景的!路飞扬心中自嘲的笑了笑,开始寻找咕噜大师的那个好东西。 在看台上的原野新之助冷哼一声,说道:“我都说了,他不足为虑,什么华夏功夫,和我们大岛国的空手道能相比么?!”他旁边的布莱恩特和他对视一眼,都是嘿嘿笑了起来。 布莱特拓印好的精神印记被王彪毁掉,就好像将他的心头之肉给割掉一块一样,让他体会到了那种深入神魂的疼痛。 罗‘门’感到心里热乎乎的。虽然陈朝光的举动很是唐突,但当兵的人就是这样爱憎分明,从来不会隐瞒自己的态度,恍惚中罗‘门’好像回到了基地里的岁月。 而对于这时还有胃口吃得下这么一大桌早餐的索米雷特,海格埃洛真是相当困惑,这家伙怎么会和自己联盟,只要看他一大清早就有这么好的胃口这一点,他实在是应该和那头大狗熊科比李奥结盟才对。 黑衣人没想到戈亚奇说动手就动手,措手不及之下全力阻挡,但身体被斗气击中,直直在空中飞出了数米远。众黑衣人见状不由神色大变,却毫无退缩之意,看他们的架势似乎想顽抗到底。 曹森等人跃入矮墙,把三个昏迷的人平放在地上,马上就有人过来帮忙。 直至天色大亮,林剑澜和曹殷殷才被一阵嘈杂声吵醒,二人急忙走近一看,沙轻尘等人正与李隆基所带的仆役大声争吵,两边都加入了骂战,也听不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 万秀偏着头笑道:“那好,你接着我打赏吧。”说罢手中紧握了一枚钱“唰”的一下向那竹林打去。 “不!他有一件事做得非常不妥,你们应该知道。”李维正淡淡地说道。 一段时间以来,腾飞几乎成了后勤部长,几次战斗都和他无缘,腾飞被憋的浑身难受,他制定这份计划,也是想让自己解脱出来,能像以往那样和兄弟们并肩战斗。 就是这么一下,刚才还伏在我的身上的梁凉表哥被我踢到了床下。 青灰色的砖块堆砌而成的宽敞明亮的普普通通的三层楼房,花梨木的窗栏上放着一盆盆鲜花。 杀手天下脸‘色’一变,没有说话,转身就朝后面走去,后面正有一个千人的方队,方队中人人谨慎抖擞,他们都知道接下来杀手世家能不能拿到这块领地就看他们的了。 回来之前,他又到了诺尔派出所询问一下老丫的事,这次接待的是高奶奶的大外甥,当年的李教导员,如今已是李所长了。 瘦高修士单指对着飞剑连续弹‘射’,随着巨量真元蜂拥而出,飞剑旋转飞舞,仿佛狂雷霹雳般地攻击着金‘色’光罩。 第二百九十六章 一份大礼 冯靖全从龙椅上站起身来,走到曲怀尔身边,他身材高大,和本就瘦小且年事已高而略显佝偻的曲怀尔站在一起,形成鲜明的对比。看着这位助自己坐上龙椅的老神仙,冯靖全叹道:“这件事,都快成了朕的心病了,想我大梁,泱泱大国,可却连一位拿得出手的武道宗师都没有,而庆阳城中那些用来保护朕的高手们,却掣肘太多,无法离开京城,大器榜上我大梁仅有几位在榜的宗师,要么已过花甲之年,要么身为方外之人,也就只有杨公公一人能派上...... 你不嫌弃我,我可嫌弃你。老娘也是你能调侃的,老娘可是元婴修士了,在外被人追杀也就算了,你个骆驼精算什么东西。 只听“噗!”的一声,一道巨大的岩浆之柱直冲而起,将凤长老脚下的石台直接吞没了去,而他本人则是被逼上了半空之中,凭着强横的灵力做后盾,才阻挡下岩浆的冲击。 中品灵宝的法衣很了不起吗?她身上的这件至少是上品灵宝了,说不定还是神品灵宝呢。 那件东西需要特殊的手法才能将其中的力量引出来加以利用,若是寻常人得到,只会以为是什么灵器或者宝器的碎片。 夏封同样感受着周身的虚空以及自己的身体,当听到邪生的询问后,他点着头说道:“不错,在这里我顶多能够发挥出四成半的实力。 他问过石雁,木道人当年是不是因私情而被迫让位的。石雁没有说,等到说的时候已太迟。 吸血为生的僵尸,每个月都要流血,说出去能笑死僵尸界的同类了吧。 这些话,或许在七年前对夏时光说,还能有点用。但是现在,她已经没有那份心情和魄力了。 这时,三道黑影从树林中跳出来,拦在了花九面前,正是之前那豺狼三兄弟。 看到视线从来没有从自己身上移开,一直怯生生的结衣,优纪‘屈服’了。 贾真微微张了张嘴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件事情,因为他确实是派人去了帝都,寻找孙老将军的家人,但是到了那里却已经人去楼空,根本就没有任何孙家的人存在。 最后一个黑衣人进入坑洞之中良久之后,陈溪方才缓缓地从自己藏身之处缓缓地走出来。 玩家为了好处去收徒拜师,结交好友,相互之间自然谈不上真诚。 “哼“可儿冲着姐姐皱了皱鼻子,不情不愿地跑回去,躲到娘亲怀抱里。 “是,大人”司命卫队雄赳赳气昂昂依旧,列队入城,威风凛凛,林卓第一次从旁观的角度看着四百人的漫长队伍,很无奈地摇了摇头,或许真是太过招摇,惹人嫉恨吧。 陈溪心中想到,他脚下速度不减,又是行进了一段时间,那个宝地的终于是在他的视野之中浮现了出来。 邵新鹏和他的工程师们一顿猛夸,把柴进他们夸得又自豪,还有点不好意思了。能在这样一项重大工程当中做出重要助力,柴进他们也感到开心。 这老人坐在一张宽大的椅子上,骨瘦如柴、皮肤黝黑,上面甚至已经出现了尸斑一样的东西。他的瞳孔都在凹陷,皮囊犹如干尸一样。但是林正峰却从这个老人的身上,看到了那绝壁超越伏龙不知道多少的力量。 孙振乾的毛发一瞬间变的雪白,眼睛变成晶莹的晶体状物质。眼中闪过一道白光,周方龙的背后出现一道冰墙。 黑子被劫是在他刚刚回到兴龙花园儿的时候,王鹏程开车,黑子刚一下车就看见十几个年轻人拿着砍刀向他冲了过来。 另外一个保镖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一花,伴随着“咔嚓”声,自己的身上就传来剧痛,征战沙场多年的他知道至少两根肋骨断了,如果这年轻人想要他的性命的话,估计此刻他已经下去报道了。 拿出了荒古神剑,这把剑没有让李明失望过,荒古的气息传了出来。剑身一震,剑道的法则向外散发着。 说完,那人立刻向张艳打了过去,杨不凡刚想迎上去,肩膀被张艳用力一拽,却见张艳的身子直接从杨不凡肩膀上翻过去,随后一脚踢在那人的脸上。 听李海东这么一解释,苏游这才明白,这黑市的拍卖会和外面的拍卖会除了物件的出处不正当之外,这个举办方另外还会趁机掺些赝品。 “他是从暮光城过来的玩家,暮光城和紫月城想比,高手要少了一些,这个忧天是昨天刚来紫月城的。”林沫语似乎是查看到了关于忧天的一些事迹,义震言辞道。 “有你这句话我就足够了,我会让你重新的爱上我的。”水莲看着有些痛苦的李明有点心疼的说道。然后拿出了上古水仙莲递给了李明。 宋珍珠情绪不佳,抿着唇望向了车窗外的路灯,眼里蒙着一层轻纱。随后,她叹了一口气,从包包里拿出了一张卡,交给了唐恬。 “丽莎,不怪你,对了你怎么进来的?”好友来看自己,程欣柔很开心。 “已经完成了!”朗巴道:“只要这些证据一出,那些掌老,定然会无话可说……到时,只要您再将他此次的事公之与众,洛尔必死无疑!”朗巴得意地笑道。 第二百九十七章 冤冤相报 李剑心中顿感不妙。 只见司空厉命人将樊于虎早已冰冷的尸身抬了过来,抓在手中,高高举起,朗声道:“庆王殿下睁大眼睛仔细瞧瞧,这是谁!” 李剑定睛一看,随即怒目圆睁,厉声喝道:“贼子安敢如此!” 司空厉嗤笑道:“这位樊将军,本将曾与他打过交道,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若非各为其主,本将都想与他把酒言欢,只可惜庆王殿下这次用兵昏聩,居然想着凭借区区三万人马绕到我大军后方赤龙城,来个前后夹击,切断白象城与我后援...... 夫妻两个说了一会儿话,将这事敲定下来,便往杨老太君那里去请安,彼时众人高兴,忍不住又议论了一番,回来后天就黑了,丫鬟摆上饭来,夫妻两个吃了,又在灯下说了几句私密话,便宽衣安歇,不提。 可惜他的意志左右不了星空法则,当你体内力量足够大的时候,有可能对星空造成毁坏的时候,星空法则便是强行控制你的身体,让你去度劫,赢了,去到另一个世界继续活,输了,就不用说了。 经常有他兄弟的孩子们去拜访他,但是在每一次接受拜访之后,他总会发很长时间的呆,独自坐在摇椅上透过福吉树的叶子看向天空。感受留园清风吹过带走的愁绪。 不自信,情绪不稳,皇帝现在就好象要急切的想抓住什么,证明什么。 转眼到了端午。京城外通济渠里。直隶漕帮地龙船与长芦盐商查家地龙浪斩浪。争抢头标。两岸人潮汹涌。叫好声响彻半空。 看着眼前的少年,祖君彦神色复杂,就连一边的沈落雁,听了剑君的说辞,眼中的怨毒之色也少了许多。而一旁的众人更是动容。都想不到眼前的少年是个如此光明磊落之人。 现在左侍不在,他的气球问题还得再撑些日子。在山神台停留几天,始终没见左侍回来,计算下时间,雾谷重开还要二十几年。算了,回永安湖。 千语冰淡淡撇开脸,随手设下一片冰层薄膜,隔绝了其他人瞬息跟来的视线。 只有明白灰猫某些恶劣本质的西林才会知道,其实这只猫在耍人。凭这只猫的能耐还能控制不住皮球的方向?扯淡!灰猫那胡子一抖西林就知道这只猫又在想什么鬼主意。 芷筠穿着一件纯蓝色的t恤及短裙子,外面仍旧是一件黑色冷衫。男孩穿着一条牛仔裤,仍旧是那件黑布外套。本来,芷筠只是因为是日不用上课,四处乱逛一下,谁知真的碰到了这个男孩。 但沈伯没有等他说完,抬手间汹涌磅礴的火焰在浓雾中切割出一道清晰的轨道,转瞬间将其吞没。 中年班主任的双眼此时紧盯着三号,他狠狠的咬了咬牙,第一次遇上这种不听话的学生,他是真的很生气了,甚至有了一丝打人泄愤的冲动。 离开王都的前一天,薇薇安接到皇后的邀请。为此,她不得不认真打扮进宫赴会。 而且使用的中药材种类减少了,成本降低,价格自然也可以降低一点,对于广大老百姓来说,也算是能更轻易的接受了。 很多世家积攒三四十万两银子,都是几代人的豪抢掠夺而来的,所以一县的世家不过几家。 克莱因公爵提出不伤害平民的战争策略,同时联合教会大肆宣扬。这几年北方多采用怀柔政策,皇室手段愈尖锐,北方就愈显得慈悲。 秉持着贼不走空有比没有好,李富贵让赵东宇和傅玉郎从那些尸体上扒些衣服走。 而林叶要的是男中音,又是男的又会唱歌的人,只能凑出这三个歪瓜裂枣。 “照实说吧。”宋向东眉心紧皱,他也没想到,这件事情竟然涉及到了三家。 针尖对麦芒,两个拳头猛然撞击在了一起,打出了惊人之极的轰鸣声。甚至于随着两个拳头的撞击,空气之中似乎都有一道道狂暴的真气波纹震荡开来。 “哼!就凭你们也敢阻挡我,真是不知死活!”说着,冥河老祖身上的威势又提升了几分,那汹涌的杀气犹如实质,冥河老祖就如同绝世凶兽一般,戾气无双。 “如此看来佛门是不想参与到此次量劫中来了?”就在这时,老子语气平静的说道。 魔族强者满脸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黄泉,对手强大的有些太过于妖孽,难道是自己这次睡得太久,身体僵硬了吗? 周瑜闻言一窒,一双剑眉便不由自由的蹙成一团,从韩当的语气当中,周瑜听出了不满的意味,韩当似乎对他很不满意。 原来,熊倜睁开眼正好看见神剑刺向自己,本能地一脚踢了出去。 青兕心中大惊,万万想不到孙悟空尽然如此厉害,上一次与他打斗时,根本就没有使出全力,这让青兕倍感羞辱。 “人皇真的不必紧张,我此番前来对于人皇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道人影轻声说道,显得有些玩世不恭。 一时间,所有人看向金柔月的目光都少了一分倾慕和惊艳,反而是跟看白痴一样。 众人感受到罗新天释放出浓浓战意,星辰蒙也示意身边的霜雪兰离开,凝聚元气就要动手。 他凝神细看,见台子侧面写着‘舌战’,另一个侧面写着‘论道’,下方写着“墨翟于鲁昭公二十八年赠夫子”。 谢大公子手中长剑微微发抖,就在这时,赵旭陡然一闪,反手夺下了他的长剑。 刘旭非常不留情面的打击,谁让咱们是坐过高铁的人物?自己来到大唐十几年了,天知道后世的高铁,都发展成了什么模样。 在异空间中将山羊杀好,剥皮后,季开拿着弄好的山羊出了异空间。 这一席腊八,可以说是寡淡了。好似教坊的歌曲也不新,舞蹈也不灵。 巴钦向前一窜紧追着不放,贝肯鲍尔当然不能看着达利安为了自己被杀,他大喝一声冲了上来从后面直劈而下。 而杨坚说这一番话的原因也是为了震慑一下这赵匡胤兄弟二人,不让这兄弟两个有着什么异心。 赵旭也是莫名奇妙,自己怎得变得这么厉害,不知不觉中使用了太极拳借力打力的奥秘。 耳麦中,舰队指挥官发来传音,弹药耗损严重,他们无法继续实行炮火覆盖。 看到如蝗的羽箭飞起,扑向城头,多哇他爹下意识的将身子躲在城墙垛口的死角里,把自己的儿子死死地压在身下。 “让他撤下来,尼子、筒井、不破、田中诸部列阵戒备!”这时我端起了一杯温热的燕茶,开始缓缓地漱口。“调集各军中的铁炮前往阵前,准备对付德川军的突击!”我这样命令到。 第二百九十八章 金戈铁马 当叶青崖和马贵分别率领安鼎、常荣两城兵马抵达百师城时,卢怀远仍在城中安心养伤,故而癸字骑并未虽大军一同前往雍州,至于飞隼营其他标,并未得到出兵的命令,则打算暂时留在城中等待下一步指示。 癸字骑在大军后一天抵达白象城,此时百师城外已集结了整整四十万楚国大军。大军瞧见这一标人装束,认出是赫赫有名的飞隼营,并未阻拦,只当这次又有新任务,而原本按照郑卫的品秩,哪有资格随意面见司空厉、百里劲两位大将军,一标人...... “原来是这样,我还说请教柳公子……算了,你有事先忙。”青尘说罢,抬脚往南边客院拐去。 大夏王朝立国以来,草原民族战乱不断,虽中间有过短暂的统一,但均如昙花一现,不足为患。 又经过详细地询问才明白确实是这把剑的功劳最大,就跟李易天手中的那把剑一样,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门阀勋贵士子,完全没有了举荐出仕的特权!不得不和儒生们,一起参加考试。 君忆当然知晓是谁唆使,虽然风无为总是表现出很畏惧他的样子,其实心里并不是真的怕他。要不是风无为打不过自己,凭辈分根本压不住他。而他挑风无为问话,也是因为生气了可以名正言顺的对他动手。 李曼曼身着红衫,立于船头,习习微风,拂动了她的红衫青丝,风景极为动人。 却见,这面镜子里面,印着她们一个个栩栩如生的人影,秋毫可见。她们的一根发丝,都能映照的一清二楚。 他哪里还需要争什么中正官,直接让士子、儒生们,直接在考场上见高低便是了。 君忆无奈笑笑,见天色已晚不便扰她清梦,这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张熏儿虽觉得他俩无法从这里逃掉,但总比没有希望的在这里遭受折磨强。 听到刘伟的话,李老爷子转身疑惑的看向刘伟,找自己做什么?不是就想见一见自己这个漫威的鼻祖好满足你的好奇心? 同样的,这方世界甫一降临,元域界的所有能量统统被推得朝远处回缩而去,令得杨烈周遭再无其它。 不料,现实很骨感,田七还是低估了涡流的力量,这才刚靠近了一点,他就发现脚底喷发的风系技能开始有些偏移,必须把身体挺得像一条坚硬的钢筋,才能勉强保持方向。 “郎战的脑子里有一头狼?”米迦勒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沈欢回来之后,心气儿不顺,先去萧大夫人那处回话,萧大夫人自然没有给她好脸色。 于是学员们继续练了起来,叶陌也看了一会,却也没有看出太多的不同,毕竟新旧学员混杂,水平也就有些参差不齐,而他实际上也才离开没几天的时间,本就不会有什么太大的进展。 刘伟看到龙云的眼光就无奈的苦笑了下,这家伙脑袋里想的什么刘伟用屁股也能猜得到,不过他还是走了过去。 就在前几天,他买了辆最新上市的奔驰车,然后又全款给父母买了套房。 对于北影,刘伟了解不是很多,对于国内的一些电影学院,他就知道京城的一个北影还有一个就是中影,至于这两家的区别和他们培养出了什么明星,他就不知道了。 “老二,我和老三还是留下来陪你吧”黄涛一脸不放心的对我说道。 再一次听到计凯提到两败俱伤这句话,教皇皱了皱眉头,猜到了些什么。 我猛地看向白玲说:“这是你跟他说的吗?你告诉我,告诉我!”我大声地说。 可是,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自己之前不是被帝辛打败了么,怎么会忽然出现在一个魔炼秘境中? 说完后,她就消失在雨幕中,外面的世界,吵杂的声音和倾盆大雨声交汇在一起,让整个龙帝城都变得沸腾起来。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何敏双眼迷离,再一次说出了这句话,如同梦呓。 一时间,城墙上那些坐在一起讨论的年轻武者们,也不再废话了,一个个站起身,向着城墙靠过来。徐元兴再施展了这么多计策手段以后,面对不动如山的这三千“燕家军”,最后还是不得不选择硬闯吗? “那里怎么还留了一定帐篷,里面,该不会还有没走的蛮人吧?”张大牛伸手指了指火棺旁的那顶白色帐篷。 否则的话,从一开始在凝华接触的时候,对方就不会在被他的特制辣椒给放倒以后都坚持着不说出来。 最中间的沙发已经被男人给霸占了,容琅挑了个边上的,不紧不慢的坐了下来。 京都的上层圈子也是懵逼的状态,席家居然同意这件事,这简直像天方夜谭一样,可是不相信又如何,这几天席湛又晒出的照片总算是舍得露容琅的全脸了,人家一家人要多和谐有多和谐。 “呵呵,你觉得我叶飞骑是那种跟随着别人的吗,如果是那样的话,我早就跟着别人。”叶飞骑迎着邢月的目光,一脸微笑的说道。 “请祁老爷喝了这杯茶,我家公子才会出来相见。”云瑶给祁天保倒了一杯茶,如此说着。 但令这些弟子失望的是。卓天根本沒有出现。更是沒有给他们什么玄剑。 众多恶狼谷强者中走出一人,满脸络腮胡,却长着一双倒三角眼,眼神阴翳。 反应过来的记者们纷纷拿起自己的手机,这一看就愣了,满满当当的全是容琅的帖子,有记者猥琐的把自己装成了外校生。 第二百九十九章 生死一线 大战一触即发! 司空厉冰冷的双眼中不带一丝一毫感情,看着高耸入云的灰白城墙,和城楼上那群严阵以待的梁军,好似看着将死之人一般。 看着身旁跃跃欲试的楚国众将士,司空厉沉声道:“我大楚的好儿郎们,攻破眼前这座城,杀梁狗,夺天下!” “杀梁狗!夺天下!” 楚国原本势微,可即便如此,在面对梁国大军的铁骑,数十年来一直屹立不倒,之后趁着天下大乱,战火连天,覆灭燕国,吞并了燕国全部疆土和近半数人马,势力日渐壮大,多次...... 王仪叹了口气,合起了刚打开的卷宗,他脑子里,还在思考着,来之前,自己烧掉的纸,上面写着抚州,有异物。 打熬内力,直到将内力打熬到进无可进,并且极限提纯,之后利用精纯至极限的内力,强行轰开天武的大门。 一路碾压而过,虚空震颤,怪兽大量死亡,直奔那金色的人影而去。 总统套房分为总统房和夫人房,李卫每次都会告诉夏翠蓉,她可以单独一个房间。不过对方从不去住夫人房,每次都会来到他的房间。 “或许真得有混元无极的境界,才能跨过裂缝。”季寥心头升起明悟。 她记恨朱攸安引她去后山差点摔死她,也厌烦朱攸安的人品,不肯松口接纳她。 可以说,当初一战,最得益的便是四方魔帝和苦境。因为四方魔帝在圣帝历劫人间世时,于魔界权威大涨,苦境亦独立于魔界,招揽了不少豪杰。 正像大家说的那样,李卫把他放上场,实在太冒险了,这个年轻人上个月刚满20岁,经验很不足。 熊雷也探着脑袋在旁边看着,上面发送人多名字写的是“”,内容写着: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朱攸宁这下子真的有些惊讶了,扣肉好端端的,怎会去打朱彦岚?李拓北吩咐的? “豹哥,多谢你过来救我们,不然真的要倒霉了!”任杰和韩光心有余悸的说道。 冷雨柔十分意外的看了一眼妹妹,没想到她会这么懂事,感叹之余也有些感动,起码自己没白疼妹妹。 五百扛着云梯的士兵在叛军的第一轮箭雨中便被射死了三百多人,只有一百多人无畏死亡的冲了上来,可没有任何掩护的他们还是受到了叛军弓箭手猛烈的打击,第二波箭矢落下,剩下的只有不到三十人。 赵飞再次与董承等人见面,董承等人顿时十分的愤怒。刚刚想要上前,但是赵飞已经被虎贲营的将士保护起來。 就在张保得意洋洋,打算收个好伙计的时候,店铺内传来了一阵争吵的声音。张保眉头一皱,就转身走进店铺。就见赵飞跟伙计正在争吵着什么。 太强了,在场观众之中,谁也不会想到,紫禁战队只出三人就解决了从三千多所学院战队中闯出的前十选手,而且只用了一分多钟的时间。 一个青颜,居然能比天下还重、三教无数高手还重、比世间万物还重么? 张成判断出冷血的强悍,忙冲向角落撞开暗门跑向楼梯,招惹不起总躲得起吧?何况二楼和底楼有五六十位弟兄,足于抗衡这个来历不明的年轻人,但刚到楼梯的时候,他就现事情远比自己想象中的严重。 而对于关羽种种的表情,典韦是丝毫都不在意。他直接无视了关羽,然后出现在了张飞的床榻前。 高飞停在了其中一处院落的门口,翻身下马,怀中不太安稳的心情来到了门口,伸手敲了敲门,毕竟他已经不是那个真正的高飞了,真正的高飞已经在平定广宗黄巾的时候力竭而死了。 简南风笑眯眯的接过来,看来她上次给简家上下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 看来自己的锻炼室建成了之后,自己也要成为第一批受益的人,每天适当的锻炼还是必要的,甚至她开始想要不要早上和东东一起出去跑步。 简南风心绪复杂的收起手机,不经意的抬眸异常巧合的撞入邢西洲深潭似的眼睛里。 “你不察一下吗?”忽地,向晚一侧传来声音,她扭头刚好同郁峥嵘对上。 她认命的跟在邢西洲的身后,反抗是无效的,顺从才是早日结束的重点。 简惜蕊邪眸看着低头玩手的简南风,眼里闪烁的精光是属于胜利者的。 刚才团战里,明明看到霞大招落地后被大虫子闪现一口咬死,edg团战形势一片大好,所以顺势脱口而出。 自然让梁母永远放心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乔语回不来,时间久了,就算是景锐把她看的在重要,日积月累的耗损,总有一天,总会被完全剔除的。 她混迹两世,一朵矫揉造作的白莲花,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唐茹茹的这套把戏,早就见怪不怪。 清清有点牵挂印绛子和那只骆驼,在这个没有手机不能上网的年代清清真的活的憋屈又无奈。 “这种鱼叫水冻鱼?”叶楚皱眉问,一边也切了一块丢到了自己嘴里。 废弃工厂外面荒草丛生,江军看着一块空地,有些感慨。江军就是在那里替我挡下孙在云丢的那块大石头的,也是从那个时候,我开始更加深入地了解江军,如果没有那一次,以我的性格,不会愿意带着其他人在自己身边。 第三百章 虎未成文 即便并未见过齐方,卢怀远看着眼前这人,也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强烈的气息。转头对郑卫说道:“郑兄,这人修为高深,咱们联手破敌,你小心些。” 郑卫点了点头,将战刀换到左手,右手在胸前使劲擦了擦,摸去汗水,眼神坚毅。 齐方饶有兴致看着面前两位年轻人,嗤笑道:“米粒之珠,也敢与日月争辉,小小蝼蚁,找死!” 说着一个箭步上前,双拳裹挟风雷之声,分别捶向二人。先前在一旁观战,他明白二人之中,以持枪那名楚军本事更高,故而使出七分力对付卢怀远,两分力对付郑卫,剩下一分力,则防止其他楚军趁乱偷袭。毕竟如今司空厉尚未出手,齐方也不敢托大。 郑卫见齐方铁拳袭来,忙架起战刀,横于胸前格挡。齐方虽只出力两分,也是势大力沉,拳头尚未触及,拳罡已将郑卫那柄做工精良的战刀破成两半,后者来不及反应,被一拳狠狠砸中胸口,吐出一大口鲜血,却也趁势向后跳开。 反观卢怀远,断魂枪在手,见齐方冲来,虽心知不可硬接,但此人修为太高,自己躲闪不及,只得横起长枪,挡下齐方这一击。 大力之下,卢怀远只觉双臂剧痛,虎口已然崩裂,长枪险些脱手。 齐方一拳未能建功,不由有些诧异,笑道:“你这小子,有点本事,竟能硬接在下一拳。” 说着舍弃了郑卫,向着卢怀远欺身而上。 后者自小便由曹邛、凌霄云二人倾囊相授,体魄、修为远超同龄人,却从未与一等境界高手较量过,即便手段尽出,仍是被齐方牢牢压制。反倒是齐方越战越惊奇,这小子年纪轻轻,枪法却十分高明。 世间用枪之人,以凌霄云一枝独秀,齐方虽未与这位枪仙交过手,但凌霄云成名极早,齐方也从师父的口中听过不少此人的壮举,如今好不容易遇上了一个枪术高手,还如此年轻,齐方不由起了爱才之心,暗想道:今日这楚军必须死,但在他死之前,在下要逼迫他使出全部手段,也好从中窥探枪法奥秘,借他山之石以攻玉。 城外楚军阵前,司空厉死死盯着城楼上的战况,见到卢怀远与齐方斗在一块,心中大惊,若是齐方痛下杀手,五百步之距,即便是自己,也做不到及时救援。他本意安排癸字骑随歩军一同登城,为的就是想让卢怀远身临险境后,逼迫卫兰出手,可如今就连司空厉也感受不到卫兰气机所在,难不成这次真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么。一念至此,便打算亲自登城,替卢怀远解围。 城楼上,卢怀远虽落入下风,但心如明镜,齐方招式刚猛,每一拳足可开山裂石,卢怀远双手早已血肉模糊,血水滑落,长枪也被染红。心知再这般下去,迟早会被对手活活耗死,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此时齐方又是一拳袭来,卢怀远借势向后推开三步,双手一抖,长枪画出一朵绚烂的枪花,朝着齐方面门刺去。 后者冷笑道:“好小子,这个当口还有心思主动出击!”见长枪来势汹汹,如银蛇吐信,齐方也不敢大意,撤招后双拳紧握,狠狠砸在枪头之上。 这一拳万钧之力,卢怀远只觉一股大力由枪头传来,双手一软,长枪随之脱手。 齐方得势不饶人,临空抓住断魂枪,以枪做棒,一棒狠狠抽在卢怀远胸口,后者呼吸一窒,倒在地上大口喘息。 有齐方亲自出马,周围梁军都十分默契的让出一片来。 卢怀远还想挣扎着起身,可齐方倾力一击,加上之前伤势并未痊愈,如今也是有心无力。 齐方缓缓走向卢怀远,嗤笑道:“你年纪轻轻,枪术倒是高明,更可贵的是,这身不俗体魄。只可惜遇上了我,也算你小子运气不好。陪你玩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该结束了。”说着右手握拳,平地起龙卷,将齐方右拳包裹其中。 一旁的郑卫虽时刻关注着卢怀远,可他现下也被一众梁军包围其中,分身乏术,只能嘶吼着不断劈砍身边源源不断的梁军。 眼看卢怀远即将命丧齐方之手,九天之上传来一声轻啸! 齐方眉头微皱,抬起头来,如临大敌。 下一刻,一柄巨大无比的飞剑划破天际,从天而降,直奔城楼上的齐方而来。 后者瞪大双眼,并非震慑于这飞剑的威力,而是看到飞剑末端一名少女七窍流血,以双指催动飞剑下落。 齐方心中大惊,何时天下又出了这么一位剑仙,偏偏还是个如此年轻的女子。 司空厉见到这天地异象,微微一笑,停下脚步。总算见到卫兰出手了! 尽管此刻卫兰七窍流血,面如金纸,但这惊天动地的一剑,足以震慑人心。 虎豹之驹尚未成文,而有食牛之气! 见飞剑从天而降,直奔自己而来,齐方深吸一口气,朝着那柄飞剑直冲而去。双拳熠熠生辉,隐有破空之声。 而无论城内城外,两国众将士都被这诡异的一幕吸引过去,郑卫趁乱将周围梁军逼退,扶起卢怀远,朝着后方边打边退。 齐方势如闪电,双拳狠狠砸在那柄巨大飞剑之上。卫兰剑道天赋虽高,可毕竟才十三岁的年纪,这次为救意中人,强行使出这最强一手,虽声势惊人,但在绝顶高手眼中,却是外强中干,不值一提。 齐方双拳频出,不多时便破了这骇人一剑。卫兰真气耗尽,当空坠下,好在飞剑通灵,自动救主,将卫兰于半空稳稳接住,朝着远方飞去。 齐方大怒:“你这小丫头片子,当我是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么!”说着紧随飞剑而去,打定主意,今日定要将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姑娘除掉才是。 眼看卫兰即将遭遇不测,下一刻,一道光华划破长空,拦在齐方身前。一位相貌清癯,却生的赤发碧眼的中年人随手挥出一道剑气,便将拳法宗师齐方逼退,又是一道剑气,齐方虽运功抵挡,却仍是被那凌厉剑气在胸口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血腥伤口,第三道剑气,齐方被一剑劈落,重重砸在银虎城城墙之上,激起漫天尘土,生死不知! 那中年剑客将卫兰抱在怀里,替其运功疗伤。无上剑气入体,卫兰悠悠转醒,那剑客怒道:“堂堂武道宗师,欺负一个小辈,算什么本事!” 接着看向城内李剑,厉声道:“卓某身为剑客,本不愿参与天下之争,但你梁国欺人太甚,今日就别怪卓某不客气了!” 第三百零一章 中原无剑 杨修看清那剑客模样,惊呼道:“是新任剑神卓不凡!” 见身为大器榜上拳法宗师的齐方被卓不凡三剑打得生死不知,饶是见多识广的李剑也觉心惊。一个剑道第一的卓不凡,再加上一个沙场无敌的司空厉,且双方兵力相当,这一仗,大梁该怎么打。 卫兰转醒后,见到卓不凡,喜道:“卓伯伯怎么来了?” 卓不凡冷哼一声:“我若不来,今日你还有命活么!你这小妮子,当真不知轻重,竟强行提境,使出这最强一手,齐方毕竟是大器榜上有名的拳法宗师,你真以为那看着骇人的飞剑能对他造成什么损伤么?” 卫兰自知理亏,低下头去,嘟囔道:“这不是有卓伯伯在么,对了伯伯,兰儿找到那人了,还请伯伯将他带离战场。”说着伸手朝着卢怀远所在一指。 卓不凡对这位后辈十分宠溺,苦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放心好了,有卓伯伯在,定会帮你救下那小子。”说着朝中城楼御剑而去。 此时梁楚双方仍在为了争夺外城不断投注兵力,银虎城内城外城有通道相连,比起需要攀登城楼的楚军,更加轻松,卢怀远和郑卫二人边打边退,却仍是被一众梁军围困住,久战之下,二人已是精疲力尽。 郑、卢二人对望一眼,均是苦笑不语。面对这前赴后继冲杀而来的梁军,二人身在最前线,可谓险象环生。 这时,一阵清风拂面,卓不凡携卫兰来到二人身边,见到卢怀远,卓不凡微微错愕,讶道:“原来兰儿一直苦心寻找的是你小子!” 卢怀远抱拳道:“晚辈见过卓前辈,好久不见。” 卓不凡也不啰嗦,抓起卢怀远,叹道:“罢了罢了,此事稍缓再说,你先随卓某离开此地。” 卢怀远请求道:“前辈,这位乃是晚辈生死兄弟,烦请前辈将他一同带走。” 卓不凡面露不悦,听得卫兰冷哼一声,卓不凡叹道:“罢了,一起走吧!” 将三人安顿好后,卓不凡御剑于城墙前,杀气四溢。 齐方被三剑打落之后,奋力将自己从塌陷的城墙一角扯出来,站在城墙之前,死死盯着这位新任剑神。 内城上,李剑见卓不凡剑气冲天,担心此人与司空厉联手,便朗声道:“梁楚之战,卓剑神难道也要插手其中么?” 卓不凡冷哼一声:“原本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与卓某无关,但你手下有人敢对我家侄女动手,若只是寻常较量,卓某也不好说什么,可既然胜了,为何还想着取她性命!既然如此,卓某今日便仗势欺人一次,庆王殿下若是有什么手段,不妨一齐使出来,卓某一并接下!” 为避免殃及池鱼,司空厉下令命已经登上外城的楚军先行撤退。 好在有卓不凡在,梁国军中无人敢轻举妄动,楚军安然撤离。 一旁的百里劲低声问道:“军神为何要下令撤兵,有卓不凡亲自出马,这等大好良机一旦错过可就没有了,况且我军步卒死伤无数,如今好不容易登上外城,军神难道要将这大好战果拱手相让么。” 司空厉抬头看了眼仍御剑于半空的卓不凡,轻笑道:“百里将军多虑了,不知是梁国朝中那只老狐狸的意思,还是冯靖全自己的意思,本想着借助齐方这位拳法宗师之手,搅乱两国战事,可不曾想如今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得罪了卓不凡,如今引得这为杀力不输曹邛的剑神震怒,银虎城岌岌可危。我大军若还在城上,难免会收到波及。况且依卓不凡高冷的性子,自然不愿被外人说成是我大楚朝堂的鹰犬,既然这位剑神有意抖搂威风,咱们只管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便是。至于百里将军所说的登城,一旦卓不凡大开杀戒,这银虎城便算是彻底破了。” 卓不凡傲然而立,冷冷看着脚下梁国众将士,冷笑道:“都说中原无剑,自曹邛仙逝后,卓某几乎寻遍整个中原,却连一个值得我出剑的人也没有。庆王殿下,如今你坐拥这四十万人马,更有能人异士若干,难不成连对卓某出手的胆子也没有么!” 李剑朗声道:“本王与卓剑神并无仇怨,今日之事,不过都是误会罢了,莫要中了歹人圈套,你我化干戈为玉帛可好?” 卓不凡冷哼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既然庆王殿下畏首畏尾,不愿出手,休怪卓某人不客气了!” 说着双指并拢,默念道:“一剑开山!”接着随手一挥,一道粗壮剑气划破长空,虽有齐方拦在城前,仍是将城门一劈为二。 而这位拳法宗师吐出一口污血,脸色惨白。 “二剑倒海!”又是一道剑气,将城外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大地震动,城墙剧烈摇晃。 李剑大惊失色,在得到莫子锋馈赠内力之后,自己在剑道一途如拨云见日,豁然开朗,同为练剑之人,自然能感受到卓不凡那浩瀚无比的磅礴剑气,抽出那柄古剑蚕丛,跃下城楼,抱拳道:“在下斗胆讨教剑神高招!” 卓不凡认出李剑手中那柄剑,笑道:“没想到莫子锋莫前辈也有了传人,更是将蚕丛古剑赠予了庆王殿下。” 李剑摆了摆手,笑道:“今日在下既然敢出城迎战,便不是梁国异姓王,而是中原剑客李剑。” 卓不凡哈哈大笑,赞道:“好!就冲你这份胆气,卓某今日便与你切磋一番。” 二者一人是自幼习剑,天赋卓绝,已入天人境界的新任剑神,一人是久经沙场,因祸得福而得二等境界修为的梁国异姓王,更是梁国剑道宗师李显独子,从小耳濡目染。 可面对当世剑道第一人的卓不凡,李剑显得太过稚嫩,不多时便败下阵来。 未能尽兴的卓不凡叹道:“果不其然,中原无剑,阁下的剑法,都不配卓某拔剑,想你梁国泱泱大国,人才济济,竟连一柄剑也找不出!” 第三百零二章 中原有我 卓不凡随手一道剑气逼退李剑,显得有些意兴阑珊,不想曹邛死后,这么多年来天底下竟出不了第二个值得自己拔剑的剑客。 这时,城墙上传来一声低沉质问:“谁道中原无剑?中原剑客李显前来问礼。” 李剑听到这声音,大喜道:“爹来了!” 来人正是李显。只见他一身青色长衫,鱼凫古剑背在身后,看了眼儿子,点了点头。适才赶来此城的路上,听到儿子以剑客身份问剑卓不凡,李显心中满是欢喜。 作为梁国硕果仅存的剑道大宗师,李显一生只有先帝冯靖安这一个记名弟子,本想悉心传授儿子剑法,但这位独子却选择投身军伍,更是一步步坐到了梁国异姓王的高位。之所以不愿效忠朝廷,而选择做一只闲云野鹤,全因李显远比儿子看的更加透彻,战事焦灼,天下打乱,官位越高,越是身不由己。 卓不凡看着眼前那个略显老迈的剑客,猜出来人身份,笑道:“原来是李前辈,久仰久仰。” 李显却置之不理,反倒是走到儿子身边,关切问道:“可曾受伤?” 李剑摇了摇头:“约莫是卓剑神觉得孩儿不够资格,并未使出全力,孩儿未曾受伤。” 李显点头道:“没受伤就好,但你敢踏出这一步,爹很欣慰,也不辱没你莫伯伯将蚕丛赠予你。这一阵你先退下,且看爹如何应对。” 李剑沉声道:“卓剑神剑法高绝,爹爹万事小心。” 李显踏前一步,看向卓不凡,朗声道:“老朽昔年曾与上任剑神曹邛有过一次讨教,如今倒要看看,你这位新任剑神,究竟有没有资格!”说着气运全身,手中鱼凫古剑熠熠生辉,生出犹胜从前的三尺剑芒来。 卓不凡眼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喜道:“这便是传说中的剑芒么,果然有些门道。” 李显自与曹邛一战之后,潜心闭关修炼剑术,如今剑术已然大成,虽年迈,却是老而弥坚,率先出招,古剑裹挟剑芒,朝着卓不凡刺去。 鱼凫本就是神兵,锋利无比,有了剑芒加持,更是无坚不摧,以卓不凡只能,亦是不敢硬接,只能暂避锋芒,向后退去。同时随手挥出一道剑气,却被李显剑芒轻松破开。 卓不凡第一次露出凝重神色,死死盯着李显手中长剑,叹道:“早就听闻李前辈大名,不想今日得见,方知卓某先前太过小觑天下英雄了。”说着缓缓抽出那柄一直未曾出鞘的宝剑,笑道:“前辈剑术高明,晚辈今日斗胆,便以剑术讨教。” 作为当世用剑第一人,卓不凡与曹邛一般,剑术剑道均得大成,更是得曹邛馈赠,领悟御剑飞剑两名神通,可以说,如今的卓不凡,比起当年庆阳城中一人独战一城的曹邛,也不过一线之隔,而这点微乎其微的差距,并非剑道本身,而是敢与天下为敌的霸气。 两位剑道大宗师就这么在城外摆开架势,无论城内城外,梁军楚军全都不敢有所动作,目不转睛盯着二人,生怕这二人一怒之下,殃及池鱼。 司空厉高坐在马上,看着场中气势仍在不断攀升的二人,眼神炽热。他本就是纯粹武夫,走得更是最为坚信的以战养战的路数,而修为到了司空厉这等境界之后,无论是否亲自对战,哪怕只是在一旁旁观,也是受益匪浅,感悟良多。 李显一剑在手,心无旁骛,他一生弃道求术,在剑道一途瘸腿走路,其中坚信,不足为外人道也,好在黄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这条羊肠小道上让自己开辟出一方新天地,如今剑术通神,也得大道。近些年战事不断,因担心儿子安慰,李显不得不有违本心,明里暗里参与到两国之争当中,今日终于得到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能和当世剑神一对一较量一番,李显坚信,只要今日自己不死,对日后修行大有裨益。 卓不凡将那柄并未取名的宝剑握在手中,虽大敌当前,却一反常态闭起眼睛,用心感受剑芒奥妙。 李显见对手闭眼,也不想乘人之危,停下脚步。 突然间,卓不凡睁开双眼,笑道:“原来如此,这便是剑芒的奥秘么!”说着催动全身内力,灌注于手中长剑之上,原本暗淡无光的长剑竟和鱼凫一般,也迸发出耀眼光芒。 李显瞪大双眼。昔年前往剑神山挑战曹邛,后者一眼便看穿了自己苦修二十年才悟出的剑芒神通,如今卓不凡也是如此,几乎刹那之间领悟了剑芒奥妙。 自李显剑芒神通问世之后,江湖上也有不少好事者想要效仿这等出彩手段,纷纷在剑身洒满磷粉,修为高者,以内力催动,点燃磷粉,好似与剑芒如出一辙,而修为更低者,则以火石点燃。只不过这类投机取巧的方法并不长久,一旦剑身磷粉燃尽,剑芒便消失不见。 与这群哗众取宠的跳梁小丑不同,李显的剑芒是实打实的以无上内力催动,威力巨大,削铁如泥,但真气损耗也极大。 卓不凡微微一笑,剑芒裹挟的长剑在手,只觉无往不利,朝着李显飞奔而去,二人斗在一起,转瞬之间便各出不下百剑,一白一青两道人影不断穿梭,铿锵之声不绝于耳。 卓不凡有意挫败李显,故而仅以剑术对敌,可面对剑术集大成者的李显,仍是有些吃力,好在卓不凡气机绵长,内力深不可测,且入了天人境后,可与天地同力,内力几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虽以剑术应对,却仍占据着上风。 这一战,不仅仅是剑术的比拼,更是内力的较量,李显境界稍逊一筹,内力不似卓不凡那般磅礴,逐渐落入下风。 卓不凡见状,微微一笑,他不愿以境界欺人,忽地将手中长剑高高抛起,以气驭剑,仍可使出三尺来长的锐利剑芒。 后方的司空厉见到这一幕,也不仅赞叹卓不凡内力之深厚,对着一旁的百里劲说道:“此战胜负已分,李显要败了。” 场中的李显有苦难言,剑芒本就极耗内力,卓不凡此刻更是以气驭剑,单论这份内力,自己望尘莫及,且对手剑术高明,变幻莫测,与自己旗鼓相当,渐渐体力不支,只觉丹田一阵刺痛,剑芒也随之消散。 卓不凡得势不饶人,首次偷师剑芒神通,威力倍增,这一仗酣畅淋漓,剑影绰绰,将李显笼罩其中,趁着对手换气之际,一剑刺伤李显右臂,鱼凫剑脱手,李显也算彻底败了。 后者吐一纳九,平稳气息,默默拾起地上的鱼凫剑,赞叹道:“阁下剑术高明,老朽自愧不如。” 卓不凡持剑在前,笑道:“说来惭愧,晚辈偷师前辈剑芒秘术,这一战受益良多,多有得罪,还望前辈海涵。” 李显执剑回礼:“谈不上偷师不偷师的,若是没本事,就算老朽亲自指导,也学不来这一手玄妙。老朽也就这点拿得出手的本事,既然后继有人,剑芒之术也得以传承,倒是阁下,不仅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领悟剑芒奥妙,更是举一反三,以气驭剑,剑芒却不见衰竭,这等修为,无愧剑神二字!” 卓不凡沉声道:“前辈大义,卓某人佩服。” 事已至此,李显主动认输,陪着李剑默默回到城内。 场中的卓不凡接连挫败三位高手,战意高昂,站在两军当中,傲然道:“还有谁来与在下一战!” 说着看向城内,戟指道:“杨公公,你三入大器榜,更是梁国大内第一高手,你来?” 杨修站在城上,阴沉着脸,一言不发。他虽是梁国大内第一高手,可受制于身体残缺,武道之路远比常人更加艰辛,如今与李显尚有不如,更别说是几能和凌霄云并列天下第一的卓不凡了。 见杨修躲在人群中不敢吱声,卓不凡转头看向司空厉,傲然道:“你是大楚军神,更是与卓某并称四大宗师的楚国武道第一人,你来与我打!” 还未等司空厉开口,一旁的副将便怒道:“放肆,胆敢对军神无。。。” 只可惜那个“礼”字还没说出口,便被卓不凡一道剑气搅烂口舌,头颅爆裂而亡,坠下马来。 司空厉护体罡气随之破体而出,将那些瘆人血肉阻挡在外,苦笑着摇了摇头,叹道:“本将不是你的对手,就不去自取其辱了。况且如今大敌当前,也容不得本将分心,卓剑神若是不嫌弃,不妨等天下大定之后,本将再与你一战。” 卓不凡冷笑一声,啐道:“婆婆妈妈,忒不爽利。” 虽说刚刚卓不凡猛然出手,当着四十万楚军的面将一员副将格杀,可楚军之中无人敢出声呵斥。原本以司空厉之能,拦下卓不凡这一剑并非难事,可这位一向心高气傲的大楚军神却冷眼旁观,任由卓不凡当着自己的面擅杀部下,就是担心如今战意高昂的剑神一怒之下与自己为难,如今战事焦灼,难免会节外生枝。 一旁的百里劲压低嗓音,皱眉道:“这位剑神怎的敌我不分?” 司空厉笑着解释道:“对于这位剑神而言,无论大楚还是梁国,均算不上敌友。算上因祸得福,身负二等境界修为的李剑的话,短短半个时辰内,卓不凡已接连挫败三位高手,如今战意正浓,便是本将,也不敢去触他的霉头,只不过这一仗卓不凡成了一个最大变数,如今就看楚梁之中有谁能率先破局了。” 卓不凡就这么傲立在八十万大军眼前,直到这一刻,卓不凡才真正体会到当年曹邛的心境,举世皆敌,方为无敌!这时的卓不凡坚信,即便大器榜上众人联手,自己也可一剑破之! 李剑父子二人回到城楼之后,看着面色阴沉的杨修,问道:“杨公公,当真就没有办法对付这卓不凡了么?” 杨修冷声道:“庆王殿下恕罪,咱家修为不济,并非这位剑神的对手,非是咱家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如今城中拿得出手的高手,无非庆王殿下父子二人、咱家、拳法宗师齐方和齐云山萧伯年师徒二人,就算我几人联手,恐怕也并非乘大势而来的卓不凡对手。况且楚国阵中仍有未曾出手的司空厉、百里劲二人,加上一个躲在暗处的刘怀亮,庆王殿下万不可意气用事啊。” 李剑叹道:“本王从军多年,南征北战,历经大小战事无数,之前从未将这类江湖武夫放在眼里,任你修为再高,可人力犹有尽时,武道宗师又如何?大可轮番消耗其内力,百人不够便千人,千人不够便万人,只要真气耗尽,迟早会惨死于马蹄之下,可面对这样一位可与天地同力的天人境高手,本王也深感无力。” 杨修安慰道:“庆王殿下也不必怨天尤人,原本楚国大军几已攻占了外城,气势上稍占上风,突然冒出个卓不凡搅局,如今楚军自行撤退,双方都不敢轻举妄动,以卓不凡的地位,自然不会自降身份,主动与我等为难,而我大梁作为守城一方,原本就占尽天时地利,城外四十万楚军,如何补给成了头等大事,毕竟不是道教辟谷真人,总要吃喝拉撒,时间拖得越久,楚军越禁不起消耗。庆王殿下不妨静观其变。” 城外的卓不凡等了许久,仍无一人敢出来应战,不由有些兴致索然,他本无意掺和到这等国战之中,可如今战意高昂,却没了对手,一腔怒气无处发泄。 正当此时,卓不凡感受到几股气机从南方飞掠而来,眼中精光一闪:“总算来了几个像样的!” 司空厉、李显、杨修等人也后知后觉,感受到那几股气机之后,纷纷转头看向南方。 几道人影飞掠而来,依次落在城头之上。 “齐云山孙聚贤携众弟子前来问礼剑神!” “云音寺静心请战!” “金刀门刘兴旺斗胆求教!” “南疆刀客林妙手,请赐教!” 。。。。。 这时,梵音四起,一道金光破开乌云,直射在城墙之上,柳公仰周身泛起金光,从天而降,落在城外,盘膝而坐。 柳公仰双手合十,笑道:“阿弥陀佛,谁道中原无人,中原有我!” 第三百零三章 京中传唤 继六年前中原武道宗师尽赴幽州之后,这一次又有不少人于国难当头时挺身而出。 萧伯年看着一生未曾下过山的掌教,喜道:“师父这次怎的也来了?” 孙聚贤笑道:“梁国有难,老道岂能置身事外,况且做徒弟的都冲在最前,老道还躲在山上清修,实在不像话。我这个做师父的,就算死,也得死在你们之前才是。” 邵仙台见到多年不见的林妙手,也是欢喜道:“林兄也来了,这么些年,你一直了无音讯,不知你去了哪里?” 林妙手拱手道:“说来惭愧,在下自练刀第一日起,便孑然一身,自悟一套刀法,更是以仇爻为毕生追赶目标。那日与邵兄分别后,孤身云游四海,为提升刀法,挑战金刀门门主刘兴旺,输了一招,这才留在宗门内,悉心求教,这次听闻楚国集结四十万大军攻打我凉州,便和刘宗主一同赶来支援。” 邵仙台这才看见一旁那个身材敦实的中年汉子,满脸沧桑,背后背着一柄四尺长刀,虽未出鞘,却寒气逼人。 邵仙台行礼道:“小道齐云山邵仙台,见过刘前辈。” 刘兴旺笑着回礼:“原来是大器榜四小宗师之一的邵小仙长,刘某有礼了。” 金刀门本是梁国豫州境内一个小宗门,向来声名不显,而宗主刘兴旺原本不过只是个碧微境武夫,后机缘巧合之下,得到半部上古刀法,勤学苦练十余载,终于一跃入一等境界,如今修为当与萧伯年伯仲之间,其余几人对其都不甚了解。 李剑看着这群仗义相助的高手们,抱拳道:“本王多谢诸位能赶来支援,只不过当下最紧要的,是如何对付卓不凡。还要时刻提防在一旁伺机而动的司空厉。” 城外,卓不凡饶有兴致看着城上众人,微微一笑,放眼当今世上,唯一能入自己眼的不过寥寥几人,而这几人都与梁国不合,就算如今银虎城内高手齐出,也没什么意思,只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是面对这群人,连一剑也不曾出鞘,难免会影响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无敌心境。 一念至此,卓不凡深吸一口气,御剑于天,环顾四周,朗声道:“既然无人敢出来应战,这般耗下去,纯属浪费时间,今日卓某接连三战,谈不上酣畅淋漓,却心生感悟,你梁国也好,楚国也罢,都与我无关,卓某当下有一剑,若是不出,有损心境,今日,就将这一剑送给诸位,也好让你们开开眼界!” 说着手掐剑诀,一手指天,一手向地,天地之间,汇聚起一道粗壮剑气,卓不凡大喝一声:“这一剑,卓某有感而发,名为无敌,且看尔等如何接下!” 剑气四射! 司空厉大惊失色,卓不凡行事诡谲,全凭心意,这次本想着借助此人的力量助大军破城,没想到到头来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卓不凡这一剑,敌我不分,剑气入滂沱大雨,从天而降,无论城内梁军还是城外楚军,若无人出手阻拦,必定死伤无数。 为避免众将士遭受无妄之灾,司空厉从马背上高高跃起,双手画圆,在大军上方结起一道屏障,奋力抵挡那泼天剑雨。 而银虎城外,柳公仰大喝一声,双手结印,顷刻之间请出一尊百丈来高的佛祖法身,主动迎像那漫天剑气,随着法身金光不断消散,总算拦下了卓不凡这一招,连一道剑气也不曾落入银虎城内。 卓不凡分别看向司空厉和柳公仰,对着后者点了点头,笑道:“不想空山圣僧圆寂十余年后,不败金身重现人间,小师父,你佛法高深,假以时日,定能重塑你云音寺往日辉煌。” 而仓促之间请下百丈法身的柳公仰此时面如金纸,体内翻江倒海。抬头看了眼卓不凡,合十回礼道:“前辈高招,小僧佩服,以小僧如今微末道行,挡下前辈随手一招已是极限,恐怕就算家师在世,也不敢说稳胜前辈。” 卓不凡微微一笑,接着转头看向司空厉,冷笑道:“司空厉,别当卓某看不透你心里那点小伎俩,今日之事,算是小小惩戒,再有下次,卓某定要你楚国鄱阳城不得安宁!” 司空厉苦笑着点了点头。 心中剑意得以长舒,卓不凡心满意足,转身离开战场。 随着这位新任剑神离开战场,梁楚双方又重新开始剑拔弩张。 而梁国一下来了几位高手,司空厉却因刚刚卓不凡那一击,损耗不少真元,如今局势已朝着梁国倾倒。 作为攻城一方,气势尤为重要,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经过卓不凡这一搅局,已让楚国大军心生惧意,司空厉同样明白这个道理,大喝一声,稳住众人军心。 而城外,柳公仰强行压制体内翻涌的气息,缓缓站起身来,看着前方,朗声道:“司空前辈,咱们又见面了。” 对于这个数次破坏自己计划的年轻佛头,司空厉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如今攻城搁置,更是怒从心起,冷声道:“你这小和尚,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也罢,今日本将就送你上西天,去见佛祖!” 说着单骑出列,朝着柳公仰疾驰而来。 李剑见状,惊呼道:“不好,司空厉要对小师父动手!” 几位宗师闻言,除去地位尊荣的杨修仍然留守在城上以防尚下落不明的刘怀亮外,其余八人一同掠下城头,一字排开,拦在柳公仰身前。 面对九位武道高手,司空厉凭空生出一股怒气,他卓不凡能面对八十万大军怡然不惧,我司空厉面对这九人又何惧之有! 而城外九人之中,除去柳公仰胸有成竹外,其余八人面对这位号称天人之下无敌手的大楚军神来袭,也是毫无惧色,孙聚贤更是存了必死之心,打定主意,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不可让这些后辈死在自己之前。 随着司空厉越来越近,气势也在不断攀升,胯下战马感受到主人的滔天杀气,下意识的想要逃离,司空厉干脆从马背上一跃而起,朝着几人发足狂奔。 双方之间只剩下五十步,司空厉高高跃起,巨大拳罡裹挟风沙,朝着众人狠狠砸下。 八位宗师各显神通,合力抵挡。 一拳无功而返,拳罡消散,司空厉冷哼一声,果然比自己想的更为棘手些。 正当司空厉打算继续提升气势之时,身后传来百里劲一声大喊:“军神且慢,京中八百里加急!” 第三百零四章 窃国之贼 原本气势即将攀登到顶峰的司空厉听得身后叫喊,一声气势急剧衰退。百里劲作为与自己一般的老将,自然知道气势的重要性,若是寻常小事,大可等到攻破银虎城后再说其他,可百里劲却如此慌张,只怕朝中出了大事。 一念至此,司空厉只得遗憾后退,纵身一跃,便返回阵中,皱眉问道:“百里将军,何事如此紧急?就不能等本将杀了这群人之后再论么!” 百里劲沉声道:“末将自然知道轻重,只不过,这道圣旨关系重大,还请军神先行过目。” 司空厉转过头去,那名奉旨传令的骑卒嘴唇干裂,双眼布满血丝,显然已是油尽灯枯。 接过那道足以令百里劲也十分重视的圣旨,司空厉一道浓眉高高皱起。 那骑卒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启禀军神,陛下和李先生已在前往宝玉城的路上,还请军神移驾,即刻前往望江楼汇合。” 司空厉看着眼前这个为了能尽快传达消息而耗尽元气的将死之人,抱拳道:“多谢你了。”接着转头看了眼老神在在的柳公仰,冷笑一声,率领大军撤退。 梁国众将士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不知为何司空厉会放弃这大好的攻城良机,主动撤军。若说是怕了这几位武道宗师,更是天方夜谭。唯有柳公仰笑意玩味,似乎早就猜到了这个结局。 ——— 几人回到银虎城中,李剑亲自接见。后者抱拳道:“虽说这次不知为何司空厉主动退兵,但几位仗义援手,总算解了我大梁燃眉之急,本王在此谢过诸位。” 众人纷纷回礼。 杨修疑道:“虽说经过卓不凡横叉一脚,让银虎城原本即将失守的外城重新恢复掌控,但大势仍在楚贼一方,司空厉大可重整旗鼓,再次攻城,非是咱家消极,虽说几位宗师援手,可至多只能勉强拦下司空厉一人,楚贼之中犹有百里劲在,那四十万大军仍可破城。” 李剑点了点头,附和道:“的确如此,正如杨公公所言,楚军有那些攻城利器在,大可再次进攻,只不过司空厉一旦被牵制,楚贼的胜算便要大打折扣。”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柳公仰开口道:“不瞒王爷和诸位前辈,楚军之所以主动撤兵,全因小僧日前使了个手段,如今楚国境内后院起火,司空厉投鼠忌器,不得不放弃这攻城的大好良机。” 李剑问道:“究竟是何手段?能令一向自负的司空厉也不得不捏着鼻子忍受?” 柳公仰微微一笑:“天机不可泄露,还望庆王殿下莫怪。” 见柳公仰不愿吐实,众人也不好强求,好在如今楚国大军已经撤退,总算替李剑了却了一桩心事,只不过有一必有二,楚国既然已不惜一切代价,决定和梁国一战定天下,那下一次攻城迟早会到来。一想到这,众人神色凝重,又开始忧心起来。 李剑抚掌道:“诸位莫要愁眉苦脸,我大梁泱泱大国,三百多年底蕴在,何惧区区楚贼。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下一次定要司空厉有来无回!” ——— 一日之前,柳公仰猜到楚国大军即将攻城,早早便隐匿气机,来到银虎城外等候。 那日柳公仰孤身一人前往鄱阳城皇宫内,面见陈雄,本打算将这位楚王当场击杀,只可惜刚刚踏进皇城范围内,就感受到一股神秘的力量将皇城笼罩其中。想到庆阳城内同样卧虎藏龙、机关重重,柳公仰惊觉这个蛮夷小国如今一跃成为了一个可与大梁争夺天下的劲敌。 柳公仰当即改变主意,放弃刺杀陈雄的打算,转而将目标放在了楚国国运之上。 国运一事,虚无缥缈,非练气士不得其中奥妙,就连大楚武道第一人的司空厉,也理不清国运一事。而柳公仰自幼天赋异禀,云音寺藏书众多,柳公仰所学驳杂,对练气一事也有所涉猎,故而才在大殿内演了一出戏,用来迷惑陈雄,更是以绝妙手法,窃取了楚国整整三十年国祚。 而这件事,从头到尾陈雄都被蒙在鼓里,唯有远在千里之外望江楼内的轩辕策,才察觉出一丝端倪。 柳公仰身为佛门中人,佛法高深,就连与他朝夕相处近二十年的静心也看不透这位方丈师弟的真实修为,且此子心机深沉,就连昔年天下第一的空山圣僧也惨遭毒手,死于最亲近的徒弟之手。 但不得不承认,柳公仰天赋异禀,集百家之所长,不仅佛法精妙,就连奇淫巧术也样样精通,更是将所学融会贯通,独创了不少全新武学,只不过此子极擅藏拙,恐怕天底下除去那寥寥几位不出世的老神仙外,无人能看穿此子心思。 在窃取楚国国运之后,柳公仰以绝妙手段将这本该虚无缥缈的国运与凉州银虎城内的梁国四十万将士紧密相连。凡事有一名梁军战死,楚国国运便会削弱一分,若是四十万大军全军覆没,楚国国运必然收到极大影响。而身为一国之君的陈雄,与楚国国运息息相关,国运受损,这位楚国君主自然会受到反噬。 正因如此,后知后觉的陈雄才不得已下旨,命司空厉及时收手,以免适得其反。 ——— 楚国大军攻城前夕,原本在皇宫内等着前线传来捷报的陈雄却等到一个令人震惊的坏消息。 自司空厉收服神机洞后,宗门弟子纷纷投身庙堂,楚王陈雄对这群墨家传人更是以礼相待,将司天台交由神机洞众人执掌。 这一日,神机洞宗主吕简心亲自进宫面圣,见到陈雄后,拜倒在地,涩声道:“启禀陛下,大事不妙,微臣适才发现司天台内那象征着大楚国运的莲花莫名凋落,如今只剩下七十三朵金莲。” 司天台内有一处福地洞天,里面长着代表楚国国运兴衰的九九八十一朵金莲。听得一下凋零了八朵无价金莲,陈雄急火攻心,两眼一黑,便晕了过去。 第三百零五章 此仇不共戴天 一众太医忙赶到大殿之内,围着陈雄忙活了好一阵,可这位楚王却依旧不见转醒。 吕简心略懂医术,见寻常手段无法救治陛下,便上前一探,叹道:“陛下急火攻心,寻常手段恐怕无法医治。” 如今司空厉、百里劲等人均在前线作战,朝中仅剩下李密先这位实权大臣。 闻讯而来的李密先见到一脸愁容的云婉珂,拱手道:“皇后娘娘,非常时期当用非常手段,需先将陛下救醒才是。” 云婉珂点了点头,看向吕简心,说道:“还请吕先生想个法子,救救陛下。” 后者早已差人从司天台内取来一朵气运金莲。听的云婉珂发话,将金莲放在陈雄心口。只见金莲迸发出一道光芒,钻入陈雄体内。 不多时,后者悠悠转醒。 众人尽皆松了口气。 陈雄醒后,看着吕简心,不过自身伤势,厉声质问道:“吕先生,那些象征着我大楚气运的金莲为何会无故凋零!” 吕简心跪在地上,磕头不止:“陛下恕罪,小人才疏学浅,尚未能查明此事。只不过小人推算出,金莲凋零,或与大军攻打梁国凉州有些关系。” 陈雄怒道:“未能查明?那朕留着你作甚!” 吕简心肝胆俱裂,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好在李密先及时出来替其解围,拱手道:“陛下息怒,吕先生并非纯粹练气士,就算能借用妙法窥探气运,可国运一事,虚无缥缈,如何窥探天机。想我大楚境界,或许只有一人,才能推算出究竟发生了什么。” 陈雄疑道:“这人是谁?” “正是家师。” 陈雄恍然大悟,轩辕策这位老神仙学究天人,或许只有他能算出究竟何事导致了这些气运金莲凋零,本想下旨让轩辕策进宫面圣,可一来这位老神仙几十年来除去当日宋进阳临死之前外,一直未曾离开过望江楼,况且陈雄自己也想尽快得知究发生了什么事,便下旨,命李密先、区云溪陪着自己一同前往望江楼,同时八百里加急一道圣旨,让前线的司空厉暂时停止攻城,一同前往。 ——— 城外,意兴阑珊的卓不凡找到卫兰三人。见到卢怀远后,没好气道:“原来就是你小子!若非卓某及时赶到,只怕兰儿必然会被齐方重伤。” 卢怀远赧然道:“前辈大恩,晚辈没齿难忘。” 卓不凡冷哼一声:“当年你师父有恩于我,今日救了你,就当卓某还了他的恩情了。” 这时,一旁的卫兰忙问道:“卓伯伯,你认得卢公子?” 卓不凡刚想说出二人渊源,卢怀远见郑卫还在一旁,忙阻拦道:“前辈且慢,家师临终前交代过,不想晚辈透露与他的关系。” 卓不凡不动声色看了眼一旁的郑卫,冷笑一声,撇过头去。 卢怀远将郑卫拉到一旁,低声说道:“郑兄莫要误会,实在是小弟有难言之隐,有劳郑兄先回去与大军汇合,小弟随后就到。” 郑卫点了点头,虽说他也想知道卢怀远的师承,可三番两次试探,卢怀远都不愿吐实,郑卫也不愿强人所难,叮嘱道:“早些回来,莫要让为兄担心,如今银虎城尚未攻破,我等还有任务在身。” 几人早早就被卓不凡带离战场,故而并不知道楚国大军已奉旨撤退。 待到郑卫走远后,卫兰凑到二人身边,笑道:“好了,外人走了,卓伯伯可以告诉兰儿如何和这位卢公子相识的了。” 卓不凡冷声道:“当年卓某初入中土,第一件事便是前往剑神山,问剑当时的剑神曹邛,而这小子本是曹邛唯一记名弟子,更是枪仙凌霄云传人,当年在山上曾有过一面之缘。只不过卓某纳闷的是,你这小子究竟有踩了什么狗屎运,能让先后两位天下第一倾囊相授。” 卢怀远涨红了脸,不知该如何回答。 好在卫兰挺身而出,替卢怀远解围道:“卓伯伯这话说的不对,兰儿倒是觉得卢公子一表人才,将来成就不可限量。”她性子单纯执拗,在见识了卢怀远的浩然剑气之后,早已将他视为意中人,更是默默立誓,此生非他不嫁。 而卓不凡对于卢怀远没有好脸色,却对卫兰十分宠爱,闻言只能打着哈哈。有点一物降一物的意思。 突然间,卓不凡盯着卢怀远,问道:“你两位师父教你一身本事,难道就是为了做朝廷的走狗?若真是这般,卓某倒要去找那凌霄云好好问一问,我辈武人,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 岂料卢怀远正色道:“前辈错了,晚辈学成一身本事,投身军伍,不为帝王谋,不为社稷谋,只为百姓谋!” 卓不凡冷笑一声:“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你这小屁娃娃懂什么。” “前辈错了!”面对当世剑神,卢怀远却是毫不退缩,沉声道,“如今天下大乱,百姓民不聊生,晚辈自小在剑神山上长大,却随家师见过那惨绝人寰的战事,亲眼目睹过梁楚将士惨死沙场,更从长辈口中听过战火下的百姓流离失所。” “晚辈不愿天下如此,不愿百姓如此,或许在前辈眼中,晚辈与蚍蜉无异,可若是什么都不做,愧对本心。” 卓不凡身为剑客,孑然一身,一生醉心于剑,百姓也好,天下也罢,与他何干,闻言只是冷笑。 卢怀远继续说道:“究竟晚辈能否重铸这座破碎山河,现在还无法盖棺定论,还请前辈拭目以待吧。” 之后抱拳谢过,转身离去。 卫兰埋怨道:“卓伯伯你也是的,身为天下四大宗师之一,和卢公子置什么气。”说完默默跟着卢怀远,一同离去。 ——— 而随着那道圣旨,楚国四十万大军尽数撤退,司空厉将百里劲留守在白象城内,叶青崖、马贵二人分别率领各自亲军,同样暂时驻守与雍州金狼、赤龙二城。 白象城内,司空厉将几人召集在一起,沉声道:“本将仍是看不透陛下为何下令撤军,但此事蹊跷的很,如今凉州内聚集了不少武道高手,为防止梁狗趁此机会反扑,有劳诸位先行留在雍州,分别驻守,而刘总管也会先留在白象城中,以确保百里将军的安全,本将去去就回,至于后续部署,等本将回来之后再做定夺。” 交代完后,司空厉独身一人,朝着望江楼疾驰而去。 而凉州银虎城内,虽有几位武道宗师鼎力相助,但李剑仍是不敢掉以轻心,和韦大壮、麻云华二人又是一夜未眠,生怕楚贼去而复返,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三人游走在城楼之上,李剑沉声道:“虽说柳公仰法师名言楚军短期之内不会再来,但本王心中仍是没底,毕竟这么多年来,双方兵力投入如此规模的战役,少之又少,一旦一方战败,将会影响到之后天下局势,容不得本王掉以轻心。” 麻云华符合道:“王爷所言甚是。末将当年随大将军攻打西平国,敌军大将阿善弩能征善战,用兵如神,可比起这位大楚军神,仍有不小的差距,况且司空厉还是位列四大宗师之一的武道高手,说真的,末将真怕这楚蛮子哪天真来个万军丛中取人首级的壮举。” 一说到司空厉,韦大壮不禁想起了相识数十年情同手足的樊于虎,叹道:“是啊,有司空厉在,的确是我大梁不幸,这样一位不可以常理揣度的对手,无论是谁,都不敢说有必胜把握,且真遇到这人时,才能真真切切体会到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李剑叹道:“这样一位对手,的确难缠,好在我大梁也有柳公仰这位年轻俊彦,此子好似司空厉的克星一般,好几次都能让这位大楚军神无功而返,有司空厉这样一位对手,是我大梁的不幸,可有柳公仰法师在,何尝不是我大梁幸事。” ——— 却说楚国宝玉城望江楼内,习惯每日睡醒先算上一卦的轩辕策轻笑一声,自言自语道:“没想到连一向稳重的陈雄也坐不住了,竟不惜离开鄱阳城,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找老夫解惑。” 接着走到窗边,看着满眼一望无际的黄沙,笑道:“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和他讨价还价,给老夫换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养老?”可随即又摇了摇头,苦笑道:“都这把年纪了,还在乎这些,不过这陈雄若是不带些好酒来,可就别怪老夫闭门不见了。” 好在陈雄知晓这位自愿被软禁在望江楼的老神仙喜美酒,这次为表诚意,更是带了满满一车美酒。而随着司空厉姗姗来迟,陈雄连同几位楚国权臣尽数到场,看着坐在正中的早已大醉酩酊的轩辕策,陈雄拱手道:“司天台内气运金莲凋零,还请老神仙替寡人解惑。” 面对这位一国之君,轩辕策好似不给面子,伸了个懒腰,自顾自又拿起一坛酒,放在嘴边大口豪饮。 可即便轩辕策如此无礼,场中却无一人敢言,就连陈雄,也不觉不妥,反倒腰沉得更低。 忽听轩辕策轻笑一声:“老夫当年曾立誓,此生不再为帝王出谋划策,天下归属更是与老夫无关,不过看在陛下这般有诚意,加上这些美酒的份上,老夫就大发慈悲,助你一次。” 陈雄一揖到底:“多谢老先生。” 见赚足了面子,轩辕策微微一笑,将陈雄扶了起来:“堂堂一国之君,给我这个糟老头子行礼,算什么名堂。” 之后拎着那坛尚未饮尽的美酒,一针见血道:“陛下近日可是见过那云音寺的柳公仰?” 陈雄点了点头:“老先生神机妙算,寡人的确见过那柳公仰。” 轩辕策继续说道:“世人只知这位年轻佛头佛法高深,乃是空山唯一传人,却不知道这位小和尚极擅藏拙,集百家之所长,融会贯通,如今修为已近天人。”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司空厉更是站起身来,惊呼道:“这绝不可能,晚辈与他交手数次,此子修为虽高,却远不如我,怎可能近天人境界!” 轩辕策冷笑道:“司空你什么都好,就是自视甚高,江山代有才人出,这位后生早已在你们眼皮子底下成长为一头巨兽,只不过这小子善于藏拙,加之司空你从未正视过此子,并不认为这个年轻的佛头短期之内会是你的敌手。” 又听轩辕策继续说道:“陛下当日面见柳公仰,老夫并非真神仙,其中细节老夫也算不出来,只不过之后不知柳公仰用了什么手段,从陛下身上窃取了楚国一部分国运,之后更是将这些国运以精妙手法附在了梁国凉州众将士身上,一旦楚国大军攻城,反梁国将士每死一人,楚国国运便削弱一分,陛下身为天子,与国同在,更与国运紧密相连,国运受损,陛下必然受到牵连,这才会急火攻心,晕了过去。” 对于这些虚无缥缈的国运,便是陈雄也不过一知半解,闻言问道:“先生的意思,柳公仰那日孤身来到我大楚皇城内,为的并非是刺杀寡人,而是为了窃取我大楚国运?” 轩辕策嗤笑道:“刺杀陛下?陛下未免将这柳公仰想得太过简单了些。且不说你那皇城之内机关重重,柳公仰修为越高,受到天道镇压便越大,行刺一事谈何容易,假使真让他成了,必然也难逃一死,这笔买卖,或许在柳公仰眼里并不划算。况且就算陛下死了,并不会影响你楚国大军继续攻城,反倒是身在前线的司空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会更加全力攻城,将满腔怒火发泄在梁国将士百姓身上。但柳公仰这一手,反倒是让司空投鼠忌器,毕竟凉州将士如今与楚国国运相连,国运又与身为天子的陛下息息相关,司空在前线每多杀一人,陛下受到的伤害便增加一分。” 陈雄怒道:“贼子好毒的心思!敢问老先生,这阴毒的招数可有法子破解?” 轩辕策笑道:“这一点,陛下倒是不用担心,气运气运,看不见摸不着,一旦远离龙脉,假以时日便会自行消散,只不过这整整三十年国运,八朵…哦,不对,现在是九朵了,这九朵气运金莲,可不是一朝一夕能挽回的。” 一念至此,陈雄怒从心起,咬牙道:“此仇不报,我陈雄誓不为人!” 第三百零六章 当局者迷 将那坛尚未饮尽的美酒一气喝干,轩辕策打了个酒嗝,冷笑道:“楚王陛下不必在老夫面前表露你的雄心壮志,有这闲工夫,不如好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 陈雄恭敬问道:“老先生是想提点寡人些什么?” 轩辕策指了指李密先,笑道:“算上之前的宋进阳,老夫先后两位弟子都甘愿为你出谋划策,还需要老夫提点你什么?老夫这一次已是破例帮了你,恕不远送。” 即便是一国之君的陈雄,几位楚国权臣尽在场,也不敢对轩辕策不敬,告辞一声,默默退出望江楼。 临别前夕,轩辕策居高临下,靠着窗边漫不经心道:“还有一事,算是老夫私愿,还望楚王能打赢后续几场关键战役,成功夺取天下,若你败了,这望江楼将不复存在,老夫一把年纪了,可经不起再多的颠沛流离了。” 陈雄拱手道:“老先生的话,寡人记下了,也借老先生吉言,助我大军战无不胜。” 待到陈雄率几位权臣离去之后,茕茕孑立的望江楼更显冷清。 轩辕策站在窗外,自言自语道:“都说梁国无名将,可反观你楚国,仅仅一个李密先,手筋不足,如何与曲怀尔那只老狐狸掰手腕?况且你楚国内武夫盛行,却无传统意义上的三教高人,两国之战,到了这个份上,双方手段尽出,各种神乎其神的手段层出不穷,你陈雄若是看不透其中关节,只怕还会吃大亏。” ——— 虽说楚国大军主动撤退,可李剑仍是不敢掉以轻心,凉州占地极广,能勉强支撑四十万大军驻扎及日常消耗,故而李剑只得暂时将韦大壮、麻云华二位连同大军留守在凉州三城内,以防楚军随时还会再次出击。 而那几位梁国武道高手,并非庙堂中人,李剑本无权干涉,好在柳公仰与孙聚贤二人率先表态,愿意先留在银虎城中,助大军一臂之力。 且不说柳公仰佛法高深,心思缜密,多次逼退司空厉,齐云山掌教孙聚贤如今修为几近天人,有他相助,大军如虎添翼,李剑自然是举双手赞成。 萧伯年、邵仙台师徒二人见掌教决意留在银虎城,也纷纷留下陪同。 孙聚贤本不愿徒子徒孙过多参与国事,但萧伯年担心师父安慰,执意留下。 “师父就不要再劝弟子了,身为修道之人,在山上是修行,下山亦是修行,弟子向来修力不修心,如今好不容易能将百姓疾苦放在心上,对武道修行也大有裨益。” 邵仙台也在一旁附和道:“掌教师爷就不要再劝了,师父在哪,弟子就在哪。” 孙聚贤无奈之下,只得点了点头,心中打定主意,若真遇到危险,哪怕拼掉这一身来之不易的修为,也必保住这二人性命。 另一边,云音寺二人相约在城外。静心向来不愿过问世事,早先对于空山师伯替君王谋一事本就颇有微词,如今看着这位更加年轻,且更致力于国事的方丈师弟,不禁皱眉问道:“师弟当真要留在这银虎城内,为了两国战事劳心劳力?” 柳公仰双手合十,笑道:“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僧留在这里,不说扭转天下大势,起码能保证我梁国将士、百姓少死些人,如此大功德,为何不留,师兄若是放心不下寺中事务,大可先行回去,庆王那边,自有小僧去说情。” 静心叹道:“并非师兄我贪生怕死,恰恰相反,贫僧为了天下苍生,甘愿舍生取义,只不过不想看着师弟你如此辛苦,小小年纪,已关乎到梁国存亡,况且你数次与司空厉为敌,被他怀恨在心,一旦双方再爆发大战,楚国大军必定将你视为眼中钉,除之而后快。” 柳公仰洒然一笑:“无妨,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师兄放心,小僧自有法子应对司空厉。” 见劝说无果,静心叹道:“罢了,还是那句话,师伯既然选择了你继承大道,自有他的用意,我这个做后辈的,必然全力支持师伯的决定,就让师兄暂且留在此地,若真遇到危险,你我二人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 与此同时,前线战报也传回到梁国庆阳城。 紫宸殿内,自江清死后,梁国朝堂再无文臣冒头,呈现出一种武盛文衰的迹象,当然,李剑等几位实权将军常年不在朝中,武将即便相较于文臣略胜一筹,但两派之间差距也不大。如今的梁国庙堂,曲怀尔一家独大,被私下誉为大逆不道的站皇帝,独揽大权,同时深得帝心,无人能撼动其地位。 冯靖全早早下了早朝,与曲怀尔二人留在殿内。后者取出那封前线传回的战报,笑道:“天佑陛下,天佑我大梁,原本战局十分危及的凉州银虎城外,楚国大军不知为何竟主动退兵,算是给了李剑大军缓了一口气。” 对于前线战事,今日早晨冯靖全也有所耳闻,如今也是喜笑颜开,说道:“不管如何,只要楚军退了,便是幸事,看来天下大势仍在我大梁这一边。对了,朕听说此次有几位武道高手也赶往了凉州支援,其中以齐云山和那个什么金刀门出力最多。” 曲怀尔点了点头,沉声道:“的确如此,老夫听说,就连一辈子未曾下过山的齐云山掌教孙聚贤这次都亲自下山了,看来这齐云山,在继云音寺之后,也打算效忠陛下了。” 冯靖全抚掌大笑:“看来我大梁依旧是民心所向。既然齐云山和金刀门如此明事理,朕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他们。来人,传朕旨意,封齐云山孙掌教为紫阳真人,齐云山上下众道士可入朝为官,赏金刀门宗主黄金百两。” 曲怀尔疑道:“陛下只封赏齐云山和金刀门,就不担心云音寺心生间隙?老夫可是听说,此次楚国之所以主动撤军,云音寺方丈柳公仰居功至伟。” 冯靖全不假思索道:“我大梁朝堂向来与云音寺交好,朕对公仰法师更是喜爱有加,这些黄白之物和虚名,反倒会破坏我二人之间的关系,若公仰法师当真喜欢,这座天下都是朕的,什么给不得。” 曲怀尔突然压低嗓音,问道:“陛下,恕老夫直言,人心隔肚皮,柳公仰小小年纪,却心思深沉,若是此人生出二心,危害比起李剑,只高不低,陛下就没有想过,一旦天下大定,柳公仰该如何处置?” 冯靖全皱眉道:“帝师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朕不明白,朕对公仰法师一片赤诚,他为了我大梁也是鞠躬尽瘁,难道帝师担心真有一天,我二人也会反目成仇么?” 曲怀尔叹道:“陛下就当老夫胡思乱想吧。柳公仰小小年纪,身为当世佛头,一直以来却替陛下出了不少力,况且此子无欲无求,最是可怕,老夫担心,柳公仰要的并非是那些虚名,更不会是钱财珠宝之类的俗物,只不过,一日看不透此人所求,老夫便一日不得安心。” 冯靖全冷声道:“此事休要再提,朕信公仰,就如同相信帝师一般,不愿看到你二人针锋相对。” 见到冯靖全动怒,曲怀尔也不再多言,默默点了点头,拱手告辞,转身离开紫宸殿。 走出大殿,走在略显空旷的皇城之内,抬头看了看远处高空那群自由自在飞翔的鸟儿,这位梁国第一谋士内心之中第一次生出一丝动摇之感。当年费尽心思助冯靖全登上大统之位,难道自己做错了么。 ——— 却说卢怀远与卓不凡分道扬镳之后,倒持长枪,默默朝着大军走去,卫兰一声不吭跟在身后,似乎打定主意,卢怀远去哪她便去哪里。 此次虽大军攻城,全是出自郑卫的意思,为的就是替惨遭梁军毒手的陆武报仇。卢怀远因挂念袍泽安危,一同登城,长枪横扫之下,不知多少梁军从城楼坠落,殒命当场,如此之举,本就有违本心。加之卓不凡一席话,让卢怀远如今心烦意乱,不知自己的选择究竟是对是错。 而自那次卫兰向自己表露心思之后,卢怀远对于这位来路不明的女子内心深处也是十分抗拒,但无论如何,当时在银虎城上,正是卫兰不顾一切拦在自己身前,直面拳法宗师齐方,才救下自己一条性命,对自己有大恩,卢怀远也不好过分冷淡,便开口问道:“卫姑娘下一步有何打算?总不能一直跟着在下吧。” 卫兰怯生生说道:“怎么,卢公子是嫌弃我了么?” 卢怀远忙摆手道:“怎么会呢,只不过在下既为楚国骑卒,自然还要再随大军南下攻梁,我与姑娘非亲非故,总这么跟着我也不是办法,不如就此别过。” 卫兰自小在悬剑崖长大,鲜与外人打交道,想法天马行空,闻言皱起好看的眉头,说道:“卢公子是要赶我走么?你放心,虽说本姑娘认定此生非你不嫁,但这不过是本姑娘一厢情愿的想法,公子如何想是公子的事情,与我无关,本姑娘更不会死皮赖脸一直跟着你,待你的伤势痊愈之后,本姑娘自会离去。” 卢怀远不过才十五岁,对于男女情事本就一知半解,闻言只是叹了口气,说道:“其实姑娘并非喜欢在下,不过是看中了在下身负家师浩然剑气而已,但但凭这个,便要私定终身,岂非儿戏。如今在下有伤在身,无法施展浩然剑气,若是姑娘愿意,大可先随在下回去,等哪日在下养好了伤,亲自施展浩然剑气给姑娘一观,之后大路朝天,姑娘安心砥砺剑道,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作为卫青锋与孟秋心的独女,卫兰自幼便被父母捧在手心,一向心高气傲,何时受过这等委屈,听得此言,泪眼婆娑,擦了擦眼角泪水,嗔怒道:“你真当姑娘稀罕么!不就是浩然剑气么,本姑娘天资卓越,即便没有你,终有一天能自悟出来,你小子不知好歹,就当本姑娘瞎了眼,看上你了!”说完怒气冲冲,御起飞剑,朝着远处飞掠。 卢怀远看着卫兰渐行渐远消失在半空的身影,心里莫名泛起一阵心酸,总觉得空落落的。 恰逢此时,郑卫策马狂奔而来,见到卢怀远,喜道:“怀远,总算让我找到你了!” 见郑卫去而复返,卢怀远问道:“郑兄怎么来了,可是又出了什么变故?” 郑卫沉声道:“我也不知为何,听说京中传来一道圣旨,司空军神看完之后,便下令撤军,如今大军已返回至雍州境内,为兄担心你,这才向马贵将军请命,带你一同回去。” 即便有卓不凡出来搅局,可大势仍在楚军手中,完全可以等到卓不凡离去之后,再次攻城,可司空厉却莫名其妙下令撤军,这让卢怀远一时猜不透其中缘由,问道:“我军士气高昂,本可一鼓作气拿下凉州银虎城,为何突然撤军?” 郑卫也是一脸茫然,叹道:“好像是陛下的意思,我们这些小卒,哪里能猜到陛下的心思,如今马将军有令,命我飞隼营于白象城内集合,至于下一步作何打算,暂且不知。” 见卢怀远孤身一人,身边没了卫兰陪伴,郑卫又问道:“卫姑娘人呢?” 卢怀远眼神哀伤,叹息道:“卫姑娘走了。”说完翻身上马,随郑卫一同返回白象城。 二人各怀心思,忽听郑卫说道:“怀远,有些话不知当不当讲。” “你我生死兄弟,郑兄有话直说便是。” 眼见白象城近在咫尺,郑卫拉动缰绳,说道:“为兄也猜不透卫姑娘为何独独对你芳心暗许,虽说这女子行事乖张,但为兄也能看得出来,她对你是真心实意,此等良缘摆在面前,怀远千万不要错过了才是。”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平白无故一个大机缘砸在自己头上,卢怀远运势极佳而不自知,此时听到郑卫这番话,更觉心烦意乱,只是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第三百零七章 要人不成 如今司空厉孤身前往宝玉城望江楼,百里劲将马贵、叶青崖二人召集在一处,商讨下一步计划。 “如今陛下下旨,命我等原地待命,不可擅自攻城,军神也已前往望江楼,打探详情,本将以为,如今雍州尽在我手,吃下凉、幽二州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只要我大军能顺利啃下这两块硬骨头,即便真如世人所传,庆阳城内有大阵庇护,只要我大军兵临城下,仍可困死冯靖全,那这天下便要易主了。”百里劲看向两位部下,冷静分析道。 马贵作为昔年燕国名将,如今统领楚国骑军,对此附和道:“百里将军所言极是,不管梁狗使了什么伎俩,都挡不住我大军南下脚步,只不过军神一日未归,我等便不可擅自行动,如今雍州三城物资,可供大军几日?” 近些年来,百里劲一直驻守于雍州境内,对于当地情况了如指掌,笑道:“这一点,马将军不必担心,即便四十万大军聚集于此,单凭雍州三城物资,可供大军消耗三月有余,更何况还有后方百师城在,依本将之见,半年之内,我大军将士都不必为粮草发愁。” 马贵点了点头:“有百里将军担保,末将便可放心,只不过,粮草向来是头等大事,我等需日夜派重兵把守粮仓,以防梁狗趁夜色偷袭,烧毁我大军粮草。” 同为楚国十二位实权将军之一,叶青崖手下以歩军为主,这次攻城也死伤超过千人,对梁军自然恨之入骨,咬牙道:“二位将军若是信得过末将,这防御之事便交给末将全权负责,一旦梁狗敢派遣死士偷袭,末将定会亲手摘下他们的脑袋,以祭我歩军兄弟在天之灵。” 而卢怀远二人回到城中之后,身为癸字骑标长的郑卫第一件事便是清点战损,这次一标人连同梁国歩军一同登城,因卢怀远神勇,加上郑卫悍不畏死,癸字骑一标四十九人无一人阵亡,但负伤者超过半数,如今正在临时搭建的军帐中安心疗伤。 见一标人安然无恙,并未有人阵亡,身为新任标长的郑卫总算松了口气。这次随大军一同攻城,本就是出自他的私心,为的就是给陆武报仇雪恨,若是再有人不幸战死,郑卫又将陷入到深深的自责当中。 而卢怀远自回城之后,一直心事重重。入城前郑卫的那番话,也在时刻拨弄着他的心弦。回想起当日初见卫兰之时,自己好奇这个小姑娘为何能使出大师父的御剑之术,可卫兰却将自己误以为是登徒子,冷眼相向,没想到几经辗转,二人的态度调了个个儿。也不知卫兰与自己分别之后,孤身一人在两国边境游荡,会不会遇到危险。 而卫兰与卢怀远赌气离开之后,恰好碰到了姗姗来迟的卓不凡。见卫兰眼角还有泪痕,卓不凡心下了然,怒道:“是谁如此大胆,敢欺负我家兰儿,卓伯伯替你去好好教训他一顿!” 卫兰却是沉默不语,揉了揉眼角,强颜欢笑道:“卓伯伯放心,兰儿不过是被风沙眯了眼睛。” 见卫兰不愿吐实,卓不凡安慰道:“兰儿,莫要嫌卓伯伯多嘴,你如今年纪还小,现在讨论终身大事为时尚早了些。你天赋极佳,千万别浪费了这天赐之物,不如先潜心砥砺剑道,等你再长大些,再想其他不迟。” 卓不凡毕竟与自己非亲非故,不过是自己敬重的长辈,如此直截了当点破自己的心事,卫兰羞红了脸,嗔道:“卓伯伯在说些什么啊!” 卓不凡哈哈大笑,叹道:“好了,如今你也找到了那心心念念的浩然剑气,不如早些回去,放心,有伯伯在,一定帮你好好看住卢小子。” 有了卓不凡千金一诺,卫兰点了点头,转身看了眼北方,御剑返回悬剑崖。 ——— 布置完战略部署后,百里劲与两位将军一同走出将军府,孤身一人来到癸字骑所在大营,点名要面见卢怀远。 得知百里将军亲自召见,郑卫忙找到仍在神游万里的卢怀远,将其带到百里劲面前。 看着这位早有耳闻,更是亲眼目睹在银虎城上大杀四方的年轻骑卒,百里劲笑道:“你便是卢怀远?” 后者抱拳道:“回禀大将军,属下正是卢怀远。” 百里劲仔细打量着眼前人,由衷赞叹道:“果然是后生可畏!本将早就听说飞隼营新加入了一位年轻人,虽入伍时日不长,却屡立奇功,今日得见,果真名不虚传,有你相助,实乃我大楚幸事。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围观之人闻言,不禁窃窃私语,满眼都是羡慕。 岂料卢怀远却是不知好歹,面对这泼天富贵,淡然道:“上阵杀敌,本就是属下职责所在,何需什么赏赐。” 百里劲先是一愣,随即开怀大笑:“将士征战沙场,为的不就是建功立业,你小子倒好,明明战功卓越,却不要赏赐,有趣有趣。” 接着转头对一旁部下说道:“传黄冲来。” 不多时,绰号黄老邪的飞隼营校尉闻讯而来,见到百里劲,抱拳道:“属下见过百里将军。” 百里劲笑道:“黄校尉,好久不见了。今天本将有个不情之请,还望黄校尉务必要成全我才是。” 黄冲受宠若惊,忙道:“百里将军言重了,有事您说便是。” 百里劲笑道:“那本将就有话直说了。今日本将来,是想向你要一个人。” 黄冲眉头一挑,不动声色道:“不知属下手下那位兄弟有次殊荣,能得百里将军青眼,亲自前来要人。” 百里劲指了指卢怀远,笑道:“本将就要这个小子。”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黄冲虽早已猜到百里劲今日为何而来,但卢怀远毕竟是司空厉亲自交代,需特别关照的后辈,自然不肯轻易送给百里劲。 可百里劲毕竟是大楚第二位的实权将军,自己一个小小校尉,自然得罪不起,正当思索着该如何婉拒时,却听卢怀远说道:“多谢百里将军好意,属下只想待在这癸字骑,可弟兄们并肩作战。” 第三百零八章 笼络人心 听闻此言,百里劲面色一变,冷声道:“这是为何?难道说本将亲卫,比不上一个斥候营的副标么。” 卢怀远摇了摇头,说道:“百里将军误会了,能得将军青眼,是属下莫大的荣幸,只不过属下刚刚入伍不久,许多事情还需要不断学习摸索,大将军军务繁忙,必然没有太多时间,而属下性子又刚烈,万一得罪了其他权贵,反倒会给大将军惹麻烦。” 听闻此言,百里劲脸色稍缓,叹道:“你说的也有道理,这样好了,本将也不喜欢强人所难,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留在本将身边,做个亲卫,你放心,本将毕竟也是个位高权重的大将军,自然不会亏待了你,自会向陛下请命,封你为折冲校尉。第二条路,继续留在飞隼营,给黄冲做副手,你意下如何?” 岂料卢怀远仍是不知好歹,摇头拒绝道:“多谢大将军好意,但属下自知斤两,不过是有些武艺在身罢了,对于军务一事,如白纸一张,且属下刚刚加入飞隼营,资历上前,破例担任副标一职,已是莫大殊荣,再破例擢升,难以服众,还请将军收回成命,待属下先向黄校尉多学一些为官之道后,再行升官不迟。” 百里劲嘴角微微勾起,看着卢怀远,半晌后笑道:“既然如此,本将也不强求,若日后你有事相求,大可前来雍州找我,本将必定竭尽所能,帮你一次。” “多谢百里将军好意。”卢怀远抱拳道。 见未能将卢怀远招至麾下,百里劲略感遗憾,又叮嘱了几句后,便转身离开,返回将军府。 黄冲见状,忙快步跟了上去,抱拳道:“这小子不知好歹,还请百里将军莫要放在心上。” 百里劲摆了摆手,叹道:“无妨,这卢怀远有本事,自该有些傲气,若是趋炎附势之徒,本将还看不上眼。这卢怀远说的也不无道理,如今本将需常年驻守在雍州前线,他本领虽高,但毕竟作战经验不足,在这前线战场跟着本将,危险重重,不如就让他留在你飞隼营,好好栽培。这小子是块璞玉,黄校尉可千万别带偏了啊。” 黄冲点头称是,接着在百里劲耳边轻声说道:“还有一事,百里将军恐怕不知。将军也听说过,我飞隼营建制常年维持在五百人,更无一人可走后门加入我飞隼营,营中将士都是由末将亲自挑选,只不过这卢怀远却是个例外,此人乃是军神亲自出面说情,被硬塞进末将麾下。” 回想起当日在百师城内,郑卫率一标人求见司空厉,百里劲这才后知后觉,轻笑道:“原来如此,这小子竟是军神看中的后辈,早知如此,本将也就不夺人所爱了。”接着打趣道:“你这黄老邪,为何不早些告诉本将。” 黄冲赔笑道:“这不是一直没有机会插话么,还望将军恕罪。” 百里劲微微一笑:“无妨,切记多多关照一些,此子日后成就不可估量。” “一定一定。” ——— 大营内,郑卫见卢怀远兴致缺缺,似是怒其不争,叹道:“怀远啊,你小子怎的这么不知趣,百里将军亲卫,那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高位,你就这么给拒绝了?” 卢怀远笑道:“这样不好么,就如练武一般,小弟自习武第一日起,便一直稳扎稳打,一步登天的事情,一向嗤之以鼻,再说了,如今战事吃紧,我飞隼营更是动荡不安,我若走了,放心不下你们,留在癸字骑,再遇到战事,彼此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郑卫对此十分惋惜,只得坐在卢怀远身边唉声叹气。 不多时,黄冲也回到大营,吩咐道:“如今军神与陛下相约在宝玉城望江楼内,商讨后续南下战略,暂时用不上咱们,百里将军有令,全营先行退至百师城内,等候下一步计划。” ——— 却说陈雄率领几位心腹大臣离开望江楼后,回到皇宫内。司天台内气运金莲凋零,与此一荣俱荣的陈雄这几日面色惨白,若非有神机洞那群练气士相助,只怕这位雄心壮志的楚王早已卧床不起了。 而神机洞当年是由司空厉亲自出马收服,这才愿意替楚王效力,这位大楚军神与吕简心也有些交情,便私下找到后者。 看着这几日奔波忙碌,每日睡不足两个时辰而气色不佳的吕简心,司空厉抱拳道:“这几日有劳吕先生了。” 后者此时刚刚从那座运转大阵中走下来,心里憔悴之下,已是大汗淋漓。见到司空厉,拱手道:“在下见过军神,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些都是下官分内之事,谈不上辛劳。” 司空厉微微一笑,率先坐下,之后拍了拍身边,示意吕简心落座。 后者连日操劳,此刻困意上涌,也顾不得许多,一屁股坐在司空厉身边,叹道:“可惜了这些辛辛苦苦栽种的金莲,因下官一时疏忽,这才被人钻了空子。” 司空厉安慰道:“吕先生不必自责,术业有专攻,神机洞门人虽对练气有所涉猎,却并非真正的练气士,出了这档子事,也算情有可原。另外本将听闻,当日先生被陛下责骂了一顿,这件事,还请先生不要放在心上,陛下也是一时心急,无心之举。” 吕简心忙起身拱手道:“军神言重了,下官怎敢记恨陛下。” 司空厉笑着摆了摆手:“先生不必紧张,本将今日前来并非兴师问罪,乃是有些事情想请先生解惑。” “原本司天台内种有九九八十一朵气运莲,如今凋零了九朵,你我并非可起死回生的神仙,想来短期之内无法补救,只不过,本将想知道,其余七十二朵气运莲可会收到牵连?先生可有法子止住颓势?” 吕简心正色道:“回禀军神,下官已和门下弟子日以继夜,打造出一座阵法,暂时稳定住金莲衰败之势,但以下官之能,如今做到止住颓势,不让其他金莲受到影响已是极限,还望军神恕罪。” 司空厉站起身来,拍了拍这位大楚境内首屈一指的练气士,笑道:“先生做的已经够好了,也请先生放心,你神机洞是本将出面招揽,只要本将还在一天,便会全力支持你神机洞,只要先生不负我大楚,我司空厉自然不会辜负先生一门。” 第三百零九章 君子坦荡荡 听闻此言,吕简心猛地站起身来,一揖到底:“吕简心多谢军神抬爱,我神机洞上下愿为军神驱使。” 司空厉似笑非笑,说道:“吕先生客气了,你我既然同朝为官,自然要互相扶持,为陛下效命。至于这些愿为本将驱使的话,先生休要再提,以免落人口实,陛下近些日子情绪不稳,本将可不想被扣上个拉帮结派的高帽。” 吕简心自知失言,赔笑道:“军神说的是,是在下考虑欠妥了。” 司空厉摆了摆手,说道:“这几日还是有劳先生多费心,毕竟事关我大楚国运,绝对不可出半点差池,不然莫说是先生,就连本将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吕简心沉声道:“军神放心,下官理会的。” 司空厉点了点头,缓缓站起身来,与吕简心相对而立,叹道:“本将也知道先生辛劳,只可惜我大楚朝中,除先生外,实在找不出更合适的人选。请先生放心,若能遏制气运莲继续衰败,待此事了,本将定会亲自向陛下请功。” 如今梁楚之战如火如荼,无论战事规模大小,每一场都会影响到后续战局发展,除去兵力、国力的比拼外,梁国有柳公仰这位旷世奇才相助,更牵扯到了国运之争。梁国作为中原正统,坐拥三条成型龙脉,而楚国本就是北方蛮夷小国,先天处于劣势,吕简心任重而道远,简单休息了片刻,便又转身返回那座神机洞众弟子静心打造的阵法当中,全力运转。 而走出司天台的司空厉,却碰到了现任大楚国师李密先。 司空厉笑问道:“李先生怎么来了?” 李密先冷笑道:“在下粗通阴阳谶纬之术,如今梁国柳公仰不按常理出牌,不但窃取我大楚国运,更是间接打乱了我大楚后续一系列战略部署,左右闲来无事,在下便想着来这司天台,看看能否助吕简心一臂之力。倒是军神,一介武夫,为何也跑到这司天台来了?” 楚人历来尚武,而司空厉更是其中翘楚,对于那些只会搬弄口舌的文人墨客,向来嗤之以鼻。 昔年宋进阳担任大楚国师之时,与司空厉一文一武,一内一外,关系谈不上多融洽,撑死不过点头之交,私下并无往来。直到宋进阳勾结梁国,泄露楚国军情被赐死之际,司空厉仍是不愿去见这位同僚最后一面。 对于李密先,司空厉原先也是如此。而二人政见不合的事情,在楚国朝堂更是人尽皆知,只不过自从宋进阳死后,司空厉对于这位如今大楚朝堂硕果仅存的谋士,态度却发生了极大改变,不再处处针锋相对。 见李密先咄咄逼人,司空厉微微一笑:“李先生这是什么话,难道本将身为武人,就不能踏入这司天台的大门了么?” 李密先自觉失言,可仍旧不愿认错,冷哼一声:“在下以为,如今前线战事吃紧,军神身为我大梁最高统帅,理应与前线将士一同御敌,而非待在这后方的鄱阳城内,拉帮结派。” 司空厉眉头一挑:“哦?拉帮结派?李先生这么说,未免太小觑我司空厉了!” 李密先这才想起,面前这位大楚军神,有着“大楚半壁江山”的美誉,只不过近些年来,随着百里劲等燕国老将的融入和快速崛起,司空厉这个早年间的美称便鲜有人提及。 听得此言,李密先神色稍缓,沉声道:“即便如此,军神此刻可以出现在雍州前线,可以留在府上,却独独不能出现在司天台中。” 司空厉嗤笑道:“本将身正不怕影斜,对大楚更是忠心耿耿,即便吃了几次败仗,陛下也不会猜忌本将,怎么到了先生口中,却成了背地里做手脚的小人了。这司天台为何不能来?先生可知,司天台众人皆是本将亲自说服,这才甘愿为我大楚效力,吕简心这段日子一直劳心劳力,本将前来探望一番又能如何?” 李密先抿嘴说道:“在下自然知道军神与神机洞关系不俗,也正因如此,军神才更应该避嫌不是,虽说我大楚朝堂不像早年梁国那般有朋党之争,但军神身居高位,行事更需谨慎才是。” 司空厉突然笑出了声,说道:“原来李先生是怕本将势力壮大,在朝堂上欺压你么。先生放心,即便你我有时意见相左,但本将与你算得上是君子之争,不会仗势欺人,更不是以力服人,先生只管做好你的大楚国师,替陛下出谋划策,对付梁国那只老狐狸即可。” 李密先忽地苦笑一声,叹道:“都说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军神似乎占了一半。先前多有得罪,还望军神不要放在心上,毕竟有梁国朝堂在先,李密先不得不有所防备,大楚重武抑文,与梁国恰恰相反,在下本就是外来人,更是担心有朝一日会成为大楚的李剑。加上我那师弟郭元也是因为与百里劲分道扬镳之后,才悍然赴死,所谓狡兔死,走狗烹,在下心愿未了,还不能死。” 司空厉看着这位早已年过四十不再意气风发的无双谋士,轻声笑道:“如今四下无人,本将就有话直说了。其实本将心里清楚,先生并非真心效忠陛下。” 李密先脸色一变,佯怒道:“军神莫要血口喷人,我李密先既然投奔楚王,自然忠心不二。” 司空厉笑道:“此间只有你我二人,李先生就不必再强装了,先生放心,人非圣贤,皆有私心,便是本将也不例外。世人皆知我司空厉此生所求,不过是武道登顶,和助陛下一统天下,先生之所以愿意为我大楚效力,想必是想向世人证明,你比同门郭元更加出彩,他做不到的时,你李密先能做到。也请先生放心,虽说本将向来不喜欢你们这些唇枪舌剑的文人,但只要先生愿为我大楚效力一天,无论是否留有私心,本将便一日不会与你为敌。” 李密先看着司空厉坚毅的眼神,点了点头:“军神以君子待我,我必以君子待之。” 喜欢铸山河请大家收藏:(。)铸山河 第三百一十章 小人长戚戚 司空厉行事一向光明磊落,有了他开诚布公的这一番话,李密先彻底解开心结,笑道:“在下心结已解,就不耽搁军神大事了,如今司天台肩上的担子太重,且容在下助吕简心一臂之力。” ——— 却说江养神自江清死后,算是彻底与江家断绝关系,和江财老死不相往来,每日照例出勤兵部。这些年来,凭着自身过硬的实力,加之江清生前留下的那一份香火情,总算在兵部站稳脚跟,一步步坐上了兵部右侍郎的实权高位。 这一日,兵部尚书章铜山将江养神叫至身边,更是亲自温了两壶黄酒。 替这位看着默默成长起来的部下,章铜山倒上两杯酒,笑道:“虽说你们年轻人喜欢喝那些一壶一金的剑南春酿,可惜本官年事已高,身子骨大不如前,只能喝些这等养生的黄酒,今日就委屈贤侄了。” 江养神抱拳道:“章大人客气了,能陪大人饮酒,是下官的荣幸,只不过如今你我还在当值,当真不碍事?” 章铜山洒然一笑:“贤侄只管放心,出了岔子,有老夫顶着,你怕个鸟甚。再说了,本官好歹是三朝老臣,替大梁劳心劳力近六十载,想必这点面子,陛下还是会给的,况且我兵部不似其他五部,向来团结,又有谁会去陛下面前乱嚼舌根。” 听闻此言,江养神才放下心来,陪着章铜山一同落座,举起酒杯,朗声道:“那下官先敬尚书大人一杯。” 章铜山满脸笑意,陪着将一杯酒一饮而尽,叹道:“贤侄,今日本官单独叫你前来,是有件事想与你商量。” 江养神眉头一挑,已隐隐猜出是何事。 又听章铜山继续说道:“本官年事已高,做这兵部尚书,已渐觉力不从心,虽说我与你那义父素来不合,但你这后辈是我瞧着长大。你为人正直,才华横溢,如我兵部之后,更是尽心尽责,如今本官想要告老还乡,颐养天年,但如今梁楚战事紧张,兵部不可一日无主,本官想向陛下举荐你为下一任兵部尚书,不知贤侄意下如何?” 江养神沉吟道:“晚辈资历尚浅,如何能担此大任,倒是左侍郎安可,比起晚辈,更加适合这个位子。” 章铜山似笑非笑,问道:“真心话?” 江养神点了点头。 “既然贤侄不愿意,那本官也不强求,的确,对你而言,上战场杀敌才是最好的归宿,躲在庆阳城后方做个有权无实的兵部侍郎,实在有些大材小用。如今前线传来消息,樊于虎战死沙场,并州将军一职空缺,贤侄可有意向,去给庆王殿下打下手?” 江养神调笑道:“尚书大人这是铁了心要赶下官走啊。” 章铜山笑道:“你大好年华,天天陪着我这个糟老头子,不像话,何不趁着如今战事连连,早日去战场上博取军功。” 江养神将酒杯放下,正色道:“尚书大人今天可真是给了下官一个不小的惊喜啊,可否容下官考虑考虑,三日之后再给大人一个满意的答复?” 章铜山点了点头,抚须道:“理当如此。” ——— 雍、凉战场战事如火如荼,而后方却依旧有人夜夜笙歌,醉生梦死,似乎历朝历代都有大把这样的人存在。 如今鄱阳城中,除去陈雄亲卫外,其余将士几乎倾巢而出,没了飞隼营的存在,王维义故态复萌,又开始了每日寻花问柳,只不过有王鼎仁特地叮嘱,不再觊觎柳絮,可依旧每日流连于各大青楼之中,成为鄱阳城中一大谈资。 这一日,一夜欢愉的王维义回到家中,见到父亲脸色阴霾,坐在堂中等着自己,吓了个激灵,舔着脸笑道:“爹爹此时怎的还在家中,没去上朝么?” 王鼎仁看着这个从未被自己寄予厚望,从而一直宠爱有加的小儿子,叹道:“又出去鬼混了一夜?” 王维义虽不学无术,也知道爹爹对自己向来宠溺,可他作为地地道道的世家子弟,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就炉火纯青,心里跟个明镜儿似的,明白在爹心中,大哥才是这个家的顶梁柱,而不学无术的自己,除了会给爹和大哥添乱,会给王家蒙羞外,一无是处。 听到王鼎仁质问自己,王维义怒从心起,将近些日子所受的委屈一股脑发泄出来,大声说道:“我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终日醉生梦死寻花问柳的败家子,比不上大哥,给爹丢人现眼了,若是爹瞅着我憋气,那我干脆向军神主动请缨,也随大军前往雍州战场,死个一了百了,省得待在家中,污了爹的眼!” 王鼎仁拍案而起,怒道:“混账,你在说什么胡话!” 王维义酒还未醒,如今接着酒劲,索性破罐子破摔,带着哭腔说道:“我不像大哥那般有本事,我没出息,让您老人家蒙羞了,既然爹这般嫌弃我,干脆让我去死好了,那日在花满楼,就改让军神一掌打死我,您老人家又何必向他低头认错。” 都说知子莫若父,王鼎仁知道次子对于上次在花满楼与飞隼营冲突,之后由军神出面调解一事仍是心有芥蒂,长叹一口气,柔声道:“天底下哪有父母不心疼自己的孩子,虽说你在外人眼中劣迹斑斑,不学无术,可你毕竟是我王鼎仁的亲生骨肉,我又怎会嫌弃你,更不会准你前往战场送死。我王家有你大哥撑着,就不会倒,爹如今所求,不过是你能好好活着。” 见王维义满眼泪水,王鼎仁一阵心疼,叹息道:“爹知道你心中委屈,只不过飞隼营那几个小子不一般,竟有军神替他们撑腰,我大楚毕竟不是梁国,同等品秩之下,文臣向来低武将一等,爹不过是个小小的太子少师,如何能与军神抗衡。” 王维义嘟囔道:“说这么多有什么用,不还是没办法替孩儿出气。” 王鼎仁脸色阴沉,咬牙道:“爹知道你心里委屈,也知道你对花满楼那个柳姓清倌并非真心喜欢,不过是想玩玩罢了。你放心,爹虽然不敢与军神作对,但几个飞隼营的小小骑卒,还是手到擒来,这次飞隼营随大军攻城,竟无人伤亡,只有癸字骑一位名叫陆武的骑卒死在了巡查的路上,你放心,爹最近已打通了各个关节,一旦再有战事,自有法子让那支癸字骑除名,替你好好出一口恶气!” 喜欢铸山河请大家收藏:(。)铸山河 第三百一十一章 北冥有鱼 王维义闻言,转悲为喜,凑到王鼎仁身边,谄媚笑道:“爹,究竟是什么法子,可否说与孩儿听听?” 王鼎仁狞笑道:“非是爹不愿向你吐实,只不过这件事事关重大,其中牵扯的人太多,一旦泄露出去,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只管放心,这笔账,爹一直记在心里,迟早要向他们讨回来!” 这时,王维礼也得到父亲召唤,返回家中。 见到这位大哥,王维义如耗子见到老猫一般,连大气也不敢喘。王鼎仁对自己极为宠溺,可自...... 王维义闻言,转悲为喜,凑到王鼎仁身边,谄媚笑道:“爹,究竟是什么法子,可否说与孩儿听听?” 王鼎仁狞笑道:“非是爹不愿向你吐实,只不过这件事事关重大,其中牵扯的人太多,一旦泄露出去,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只管放心,这笔账,爹一直记在心里,迟早要向他们讨回来!” 这时,王维礼也得到父亲召唤,返回家中。 见到这位大哥,王维义如耗子见到老猫一般,连大气也不敢喘。王鼎仁对自己极为宠溺,可自...... “草,贱人,你做了什么”粱贵猛然的醒悟过来,顿时破口大骂了起来。 “亚父,你怎么不早些告诉羽儿呢?今天若非羽儿看到,你还准备瞒着羽儿到几时呢?”说话之间,项羽不由的有些动容。 如果是平日里的胖子,扛着吴一飞奔自然是没什么难度,毕竟胖子个头大,力气也足,而吴一又属于那种偏瘦型的身材,胖子扛吴一跟玩似的。 珀森只犹豫了一秒就做出了决定。他大喝一声,拳头裹挟着劲风,向着芙兰的脸部打去。无论你是抱着怎么样的计划……我倒要看看,珀森想,首先你要如何回避我的重拳? 可是走了两步,却是突然觉得不对劲,这石棺内,怎么那么安静? 吴一也摸了摸这碗水,的确,水还没凉透,应该刚倒上没多长时间,就好像是这屋里的人刚倒上水准备喝的时候,听到了动静就匆匆忙忙的躲起来了一样,可是他为什么要躲起来那?刚刚明明怎么叫他他都纹丝不动的。 后来也不知道是谁说的,说先把墨夜的尸体埋了吧,别又出现尸体不翼而飞的事情,如果再出现一次,那大家这斗就干脆别倒了,恐怕都要被逼疯掉。 “队长,我叫王铁山,这是我徒弟周泰。我们两人都是铁匠!”王铁山拉着周泰坐下来后,缓缓道出了自己的姓名。 两老又要对掐,却突然对视一眼,警觉地环视周围,因为他们感觉到一丝杀气,虽然仅仅是一丝,慢慢在靠近。 “高考你想拼一下吗?”想拼就好好地拼,不想拼也没关系,人生的路有千千万,主要是得自己想要了要怎么走。 水芙蓉走在最前面,妩媚动人的眉眼面对任何一张与他们擦身而过的人皆是保持了微笑。 接下来的几日,阿九便趁银面不注意的时候,在沿途留下些线索。她平常不太爱戴首饰,身上的珠宝有限,也不敢用首饰来作线索,怕会被人捡走。 可苏莫好不容易吃到想吃的美味,怎么可能愿意退出白颜夕的唇……舌头又一次伸了进去。 司羽辰再一次的出声,这次声音又沉下几分,而门卫这次倒是回过神了。 苏润心头一跳,被他强制压抑的感情一下子汹涌地冒了出来,但他却强自忍住了,阿九的情他已经负了,有些事情错过了,便再没挽回的机会。 第一次上山找一一的时候,若不是江淼淼和邹平吵嚷的声音在静夜里足够的大,能寻着声音找过去,估计她早就迷失在这座神山之上了。 莉薇拉举着手机,听着“嘟嘟嘟”的挂断声音,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放下手机。 可以说,这家伙一下子把两大强藩都得罪了,现在被李克用逼迫也在意料之中。 “姑娘姓凌吗,倒还真是巧,不知道姑娘是哪里人?”凌歌闻言,声音更是温和的开口。 祁国先帝视若珍宝的鸟,后宫中人们视为吉祥物般的存在,怎么就能进了别人的肚子……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好强的力量,你究竟是谁?”车朗亭感觉到胸口有着剧烈的疼痛。 总算是把它成功抓在了手里,顾珏清走到了桌边,把它扔回笼子里去。 事发突然,孙氏家族的大长老和二长老,以及旁观的众人无不惊得呆了。 她不是有意破坏世子和世子妃的感情的,只是给世子妃提个醒,要保护好自己。 碧玉心是顶尖攻战类雕琢师,哪会怕一个会爆灭的魂器,抢过一个就想拆开来一探究竟,可令人惊奇的是,通心铃浑身一体,连一丝缝隙也没有。 这昭和楼内外分为三层,中央却是一个巨大的庭院,装修豪华,颇像是深宅大院的布局,抬起头就能看到夜空美丽的繁星,院子中央种着一蓬蓬开的鲜艳的一品红,那红艳艳的颜色将雪白枯燥的庭院装点得多了些生气。 丛林之中传出一阵鸦鸣,又是近千只乌鸦拍打着翅膀飞了出来,它们的体格非常庞大,个个都长达三四米,而且那叫声难听刺耳,影响着一众人类战士的心神。 走了没几步就发现一块扩张到极限的树壁上有个方方正正的黑洞,如松脂一样的大树组织像皮肤一样裹着大半房子似乎想给房子披个衣服。 重甲骑兵在冷兵器时代是国家战略力量,在冷兵器战场上是一种重要的突击力量。 苏扬仍在打坐之中,但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震动,让他醒过神来。 二娃背了一捆柴走了进来,然后便在屋子外忙来忙去,生火,烧水,洗菜,不亦乐乎。 “拜拜。”杨边懒的跟这逼说话了,本身这虐狗的情节已经很烦人了,还要当邮差来回送信,没见过那么悲催的主角的。 子墨一时也没想到哪里去,就只是以为红月觉得刺绣比木刻难多了,之所以把东西藏起来,是怕自己看见她做的难看的半成品。 可是就在子墨才看半眼时,红月月心里忽然莫名的一酸,这种酸带痛,非常不好受。 “好了,我没有问题了。”秦阳说话,率先出手,吴长存和梅启观两人实力都不错,俗话说的好,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白眉剑宗心头再度狂跳,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竟然真的能够拿出证据? 林昊乾和白乐天也出现在了这里,他们与芮山长老对视了一眼,皆是沉默不语。 第三百一十二章 从中作梗 看着纸上那五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司空厉不解道:“国师的意思是,北冥有鱼化龙?” 李密先点了点头,说道:“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只不过这等灵物,光靠天地灵气滋养,只怕难以成事,在下推测,背后必有高人相助,军神若是前往北冥,还请万事小心才是。” 司空厉傲然道:“国师放心,天下之大,本将何处去不得。不管这背后推手是谁,事关我大楚国运兴衰,这份机缘,本将定要将它给抢回来!” ---- 世人只知梁楚皆无纯粹练气士,却不...... 看着纸上那五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司空厉不解道:“国师的意思是,北冥有鱼化龙?” 李密先点了点头,说道:“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只不过这等灵物,光靠天地灵气滋养,只怕难以成事,在下推测,背后必有高人相助,军神若是前往北冥,还请万事小心才是。” 司空厉傲然道:“国师放心,天下之大,本将何处去不得。不管这背后推手是谁,事关我大楚国运兴衰,这份机缘,本将定要将它给抢回来!” ---- 世人只知梁楚皆无纯粹练气士,却不...... 可一旦熟了之后,他的话会比较多,一般而言都算是比较开朗的。如果是陌生人的话,他就不怎么爱说话。 到了后半夜,何建国跟苗然同时睁开了眼,时隔一年,那难听的夜枭叫声再次响起,不过这一次何建国没有出门。 “可问题就是,萧美人死得太冤、太惨了!”锦彩上身微微向闵云舒倾斜,压低了声音,显得有些神秘兮兮。 两个身材娇美的雌性一瘸一拐的起身,手里端着酒壶和欲滴的果子,狼狈的走向蛇族入座领域场地。 林安暖听见这话,心里痛的说不出任何话来,感觉心脏要被撕裂一样。 “申紫瑜虽为遗孤,又不得申家三子待见,主要原因其实是因为:申伯中一心想将东阀军权,交给申紫瑜!”邬胤垣懒懒的语气似含着一丝笑意,却令得邬谨诚心中一震,倍感惊讶。 慕的中医医术是让他们这些老中医大师们都是不得不叹服,实在是太厉害了。 看着毛人凤在自己手上吃瘪,戴笠感觉心情大爽,指着毛人凤笑的停不下来。 这些骨头颜色已经泛黄,还有一些碎裂成了几段,七零八落的堆积在草席上面。 沈三白虽然已经修炼得心性改变了很多,但是那古灵精怪的本性还是难以去掉,此时她看到了那些飞过来的蛊虫假装的掩住口鼻对着旁边的鸩觅闲说道。 奥月唱着,一遍又一遍。他歌颂秘林,歌颂先祖。歌颂一切能歌颂的东西。 “走吧,这巨人族的圣躯化作的死气之源还是有大用的。”林凡淡淡的笑了笑,抬起步伐,向着前方一步一步走去。 “真是好大的胆子!别以为你是??少的朋友,就可以在绰约会为所欲为!”程夫人抓住最后的字眼,不遗余力的抨击苏胭云。 好在老鸨子终于把姑娘们带来了,门吱呀一声响,二十多个姑娘犹如穿花蝴蝶一般鱼贯而入,带着强烈的脂粉味道将整间屋子挤得满满当当。 夏惜缘冷不防被他拉进了怀里,下意识的就要挣扎,却被那只大掌牢牢地摁在了他结实有力的大腿上,她越是挣扎,他就越是用力,根本不给她任何逃脱的机会。 墨九执将话说得轻松,看着云岚筱那如同画板一样五彩斑斓的脸竟然有一丝笑意。 不得不说面前的一幕真的有点美丽,充满了灭世后重建的荒唐感。 林兮安一脸惋惜的摇摇头,好像她都猜不透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件事最清楚的只有他。 麦斯这次挪到了更远的地方,没有停止不动,而是扯开地上的黑泥。里面是已经成了干尸的人类。他仿佛是饿疯了一般,啃食着那具尸体。 然后又慢慢的平静下来,奥日的脸上慢慢浮现出来那个练习已久,使用起来得心应手的单纯表情。 大家知道,这平均分肯定不会高,但是五十分也太他么的过分了吧? 我往日里的谎言也这个水准,洗白自己,抹黑他人,以致她们都当狗血故事听。 “呵呵……国师不必惊讶,我沉浸在这里面数千年,自然还是有些技术的,你还年轻,以后,你也可以。”华佗看出了叶凡心中的疑虑,开声说道。 林晚吟到现在还没和顾南泽发o生o关o系,他们俩之间也有默契地不碰对方。 这次魏千军也给面子了,留给你们空间和时间去欺负人。但你们技不如人,反而被打,那就怪不得他了。 他力所能及,这个范围可就有点大了,但是具体有多大连雪影都估计不出来,费广石也一样。 “你也不要太动怒了,她虽打着这个主意,我不是都替你挡下来了?咱家建房的时候就只三个主院加七八个别院。如今珠哥儿一个,琏儿一个,琮儿一个,宝玉一个,再加瑨儿也单独出去住了。剩下的别院就剩下三个了。 即使他觉得那些威名大多仅仅是吹捧,但还是要忌惮一些的,就凭借刚才的速度,他就不得不忌惮。 大家的眼睛却瞪的更大,想要看清楚将要发生的事情,绝不愿错过分毫。 到最后十道红雷渡过,于洋的体内魔力和灵力耗然一空,于洋只感觉全身困乏无比。 似乎是早已猜到男人会在这个时候转过头来,阮芊芊顿时勾了勾嘴角,然后对着霍寻挑了挑眉。 兽技场,郭青早已下去,一头紫晶魔鬼猿傲然的屹立在场中,毛发如针,手中攥着一根碧血铜棍,冷冷的看着气喘吁吁的郭青。 不知想了多久后,于洋抬头望向蔚蓝天空,散发出一股惊天剑意,不管他前世是否是玄机,又或者月华仙帝就是杀他前世之人,今生的他就是于洋,前世已是过往。 此时的素园内,欧晶晶撑着身子坐回到了椅子上,虽然已经获得了林秋炎的保证,但是她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 “希望你不会真的喜欢我”!赤风看着即将消失的百劫生,低声的说了一句。 脚下微动,金发荒芜就到了荒芜身边,两张一样的盛世美颜对上,竟然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第三百一十三章 舍我其谁 “大概要到晚上才能到,距离有些远,所以今天算是提前出发的。”主任开口说道,因为这件事他也是突然接到的通知,军演地点做了更改,所以他们这算是赶鸭子上架,着急忙慌的就出发了。 “鱼鳔,一会儿你就知道了。”顾玺城开口说着,将渔网拿了起来,然后直接撒网。 “六百个单体机舱……”李灵不得不想到,她和沈浪现在所在的这艘宇宙飞船非常非常大,起码有六百多人在这宇宙飞船上工作生活? “轰隆隆!”宁崖手段阴毒,暗魔皇手段残忍,三人打的好似要毁天灭地了一般。 她便知道,这个看似温润如玉的三哥……并非表面所看到的这么简单。 甄柔一时还未反应过“我来”两字,便感一阵天旋地转,人已被曹劲抱在怀中。 他们这数百人身上食物没有多少,但有不少人都随身带着自己的武器。 曹劲翻身下榻,最后再交代道:“一过完年,叔初必会不顾我命来此,你替我看好他,不许他再上后山顶受寒!”说到后山顶,声音陡然一沉,眼中一片阴翳。 黑蛇化作一团黑气将白锦逸的手掌包裹,在被黑蛇打中的一瞬间,白锦逸身体猛然一阵,眼中不由自由的流露出一抹惊愕。 “什么宝物?”黄蓉一副我就知道你别有所图的样子,好奇的问道。 他直接在全部语音里呐喊,叶浩然四人都听到了,这个倒地的机场队老大笑得很大声,很猖狂也很嚣张,似乎是在笑他们终究是不能把机场队灭队。 张大仙在得知这个消息时也是大惊,他虽然是手游主播临时转型的绝地求生主播,但绝地求生里一些比较知名的主播他还是听说过的。 萧尘见状,右手持枪挑着凰族五祖,左手直接朝着那混沌神锋抓去。 肥胖的男生,惊讶的盯着林远的背影,忽然发现他的背影忽然之间变得如此的高大。 “这就好…这就好。”阿莱格里听的连连点头,此前悬着的心算是彻底放下了。 无论林远的呼声有多高,这个大厨也知道,只要有那12个评委在,自己这场比赛,就算是把米饭给炒糊掉,也依旧能赢。 “好像是一头八个脑袋的大蛇,我曾看贺天、贺绍江等人都对其毕恭毕敬!”梦情道。 “宗主,如果段擎苍真的护着萧尘,那承志的仇还要不要报?”六长老神色严肃,他内心并不赞成和段擎苍为敌。 王晨笑了笑说道:“走吧,我们去吃过饭也去看看……”王晨对于外面的一切都挺好奇的,自己本来就是想来看看的。看完之后王晨也打算离开这里,毕竟自己是个皇帝,在外面浪太久不好的。 就看到血海表面,血气瞬间凝聚起来,化为一道长虹,全然对准剑身上浮现的嘴巴中飞射过去。 “陛下明天就到家了,这下半年也不用外出了。明年老臣可要出海去国外看看了,也不知道哪个荷兰究竟怎么样了?”卢象升还是有点好奇的。 她不是别人,就是陆采青,大家都觉得陆采青同去能说上话,但是家里活忙,只能先延缓一下进京的行程。 “我再次宣布:从今日起,海外星空再无盛世狂朝,我也不再是你们的掌门!”陈鱼雁淡然道。 不到10秒钟,他们就来到了第3层的终点,布满垂落晶矿的房间里,那株晶矿之花在房间里盛开着。 在黑暗中抹黑前进,只有众人的脚步声和盔甲摩擦的声音,周围格外的安静,也不知道这样走下去究竟会走到什么地方。 林欢乐有些诧异,自从上次在学校食堂里交流的时候,他们还好好的呢。 见柳渊已经注意到了自己,凌皓手上多了一个红色的储物袋,晃了晃。 但那时,楚辰可是一身的修为真气,全部被抽空!但现在,楚辰却一点修为和真气都使不出来,竟然还能动用人王剑的强大威力!? 徐茂先第一次温泉,没有人跟他说这注意事项,结果心爱的金手饰变成了黑色。 她知道那是欣赏的目光,却不怎么习惯。这就是她以往不穿裙子的缘故。 不过那地玄龟,已经被桃蕊,彻底的激怒了,他根本没有打算放过桃蕊。 明珠第一医院急诊室外面的走廊里,在穿着拖鞋就出门的岳七来来回回的细碎脚步声中,李添秀的检查报告出来了。 村里人都说,不认识死掉的歹徒。大新士兵当即盘问金舜英: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到底去哪里,投奔什么亲戚,亲戚姓甚名谁。 现在他庆幸的事,自己人是被开除公职,没有没收财产,否则他真要欲哭无泪。如果又没官又没钱的,那才是个一辈子最大的痛苦。 “奴婢遵旨!”杨嬷嬷一脸喜色的下去了,皇上终于转变了,真是太好了,原本她还在担心,现在看见了一点也不担心了,这如妃还真的是有点能力,只是一盘棋,就能够让皇上如此高兴。 “你发烧了!”鹤慢紧张地说。金舜英猛然清醒:她可不能病倒。 “老二,稍安勿燥,此事急也不是办法。”事到如今,商老反而冷静下来。 听到了一些异样的声音,某些地方隐约的传来了某种有节奏的震动频率。 还没等元始天尊反应过来,十二金仙已经是冲了进来,齐齐的跪拜了下去,一个个是痛哭流涕的。 后来林间出面,以他太帅容易影响柳芽发挥的理由,将他赶出了拍摄地点,这才顺利完成拍摄工作。 老罗脸上挂着一副做错了事后不幸被人发现的表情,李木源则是一脸凝重。 第三百一十四章 几人欢喜几人愁 “好好,我不说了,你这家伙太吓人了。”尹千语不禁脖子一缩。 他身体飞在空中,手中长剑不停翻转,敌军几番放箭都未刺中一箭。玄远这一跃,便飞了四五十米,身体落地时,已深处敌军阵营之中。 “麟,你能变回人类形态吗?你这样子跟我说话,我感觉我的耳朵很伤。你看看,那边都引起雪崩了。”江枫指了指远处的雪山。 一时间,众人谁也没有想出什么好的办法,就只能这样维持现状。 这一切看在王不归眼中,笑在其心中。转而又看向另一边,冷月颜与宁哲也早已互相依偎入睡。宁哲的脸上,还带着泪痕。 从他对待玉修罗的战斗中便可以看出,他有好几次都手下留情,没有忍心取走对方的性命。 这可是一人一剑,便能平定万古前黑暗动乱的至强者。他的剑法剑道,是所有剑仙毕生追求的最终目标。 秋日的夜晚,月朗星繁,天河高挂。呈w形状的仙后座闪耀在东北方的天际,璀璨夺目。 “第一掌!”此刻雅音看向季承,眼中不见得丝毫的波动,却是体内元力涌动,一声空灵非常,却是伸出芊芊玉手,一掌击出,携带着无尽的杀机也是袭向季承。 战力提升到120的江枫抖了抖身子,伸了伸手臂,一副十分满意的样子。 几人扛着木筏下山,来到村子里。萧飞把木筏丢在外面,然后去莎莎家吃晚饭。“胖子,你不是说你今晚上要留在这里吧,我就答应让你留下。”萧飞说道。 赤色的人形身躯真对着无尘公子,血色的瞳孔中,充斥着浓浓的忌惮,精神波动传出来声音,却回荡在整个赵家当中。 甚至乎,坐在坦克上,控制秩序的英格国士兵们,都是彻底了泄了气,让所有人赶紧逃跑。 “外面太冷,我全副武装着!”她拍拍身上说。出发近十天来,她晚上睡觉时都是全副武装睡的。 为了避嫌,王彬走到一旁,去指导段雪晴试乘,他们有着严格的规定,不能偷听客人打电话。 要不是有五行空间,恐怕不用对方动手,紧紧是那赤剑的气机,就能够碾压他。 不过邀请参与的人,却并不仅限酒店餐饮业的巨头,还有华夏社会名流,国际知名人士。 “王爷没事就好,那么我们的李家军和西北军团,进展如何?”陆琪看向罗婉若。 “真不知道你怕什么,你龚家有我们青灵山撑腰,还有什么好怕的!”叶建楠冷笑一声,却直接离开了。 至于楚子健那番话的意思,则是在他们回国之后,将在战场上受的伤治好之后,他们懂了。 艾克的胳膊只是有一点肌肉轻度的扭伤,医生检查了以后,表示几天就可以痊愈,可他依旧被安排在了贵宾治疗室,来的医生也是这个医院最好的主任。 “喂,是西斯呀,我正忙着拍摄呢!没有什么事,我要挂了。”艾克不冷不热的说道。 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还是恨恨地一脚踢出,那玉玺登时飞了起来,撞在墙上。 不过林锋没有想到这点,黑脸胖子却是直接告诉了他,将法体同修,最终真身与法相合二为一才能进阶至尊的事情告诉了他。 范德维尔看到球进了,大吼了一声冲进球门,从球门中抱出了皮球,双手高举从球门中跑出来,接受队友的庆祝。 悍不畏死的突厥人拼命的向西城门冲锋而去,没有人回头,。城下的两万隋军骑兵此时除了两翼部位还骑着战马,其实的却全都下马,死死的列成方阵拦截着潮水一般涌来的突厥大军。 1:0,上半场比赛进行到27分钟的时候,沃尔科特进球,金远助攻,进球之后的阿森纳并没有全线龟缩,那场8:2的耻辱已经烙印在每个阿森纳球员的身上,仅仅一个进球,难以平息阿森纳的愤怒。 这就足够了!艾克暗自的想着,按照目前的形式,影院是不能轻易下架了,因为有放映合同在。这样的话放他nnd两三个月以后,票房估计能够达到300多万美元。 “你没事吧。”艾克关切的问了一句,他没有想到格林的反应这么大。 何况他们现如今的状态如此之好,他们就更没有理由去输掉这一场比赛的胜利了。 “那赵明强没发现?”凌辰好奇地问道,章掬也只有武将高阶的实力,其他人的实力应该不高吧。 这一方星空,属于纵北阵营的上万颗星辰,全部被七阳灼空大灾笼罩。 老道长本就修道之人,遇到如此高人,怎麼會不去抓住机會,寻求指点?? 凌辰四处看了看,这里几乎和前世的健身馆没什么区别,只是训练的器材更多了些,也有些凌辰不认识的奇怪器材。 她和葛洪青一样,跃上林间上空,昏暗的月光下,她看见一道流火正高速奔向这里。 看着韩子轩答应,陈琳心里不由感叹,这个废物终于有点用武之地。 许南易停下手中的动作,他将湿巾放在一边,重新对上了白木槿的眼睛,“我何时需要你来护我周全?你既然已经是我的宠物,就没有再要回去的道理。 韩子轩刻意将牌最后一张翻来覆盖在第一张上,他表面做得很细心,但而这一幕却被翔哥看得仔仔细细。 “哈哈,我也很高兴能跟你合作,话不多说,先干了。”黄宏举起酒杯,跟顾洲碰了碰杯。 许南易朝门外看了眼,脸上的表情未变,他说了声让自己考虑考虑,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挂断电话,直接关机。 金乌族长和长老们、不老山主、破仙宗主、罚天宗主全都是沉默不语,显然,不想得罪问氏家族。 第三百一十五章 逆天改命 另外,背靠母星,无论是舰只的补充,还是能量物资的补给,都不再是问题。 方壶就很会说话,方壶的大意是,大家都很踊跃,也都很优秀,不知道要涮下哪个,就都给殿下带来了。 追杀下来的修士在瞬间又改换了形制,猛虎即刻化作老龟,肚皮硬邦邦。 因有衣破邪发来大量修法邮件一事,所有人都认为,腐兽入侵是一次针对龙饺的定向攻击。 太子才明白,能延缓衰老的作用不仅来自于谢茂给的药,也因为阿舍拿出来的那只玉盘。 他虽然在战场上俯首归服,但心里并未对谭天真正臣服,他还存着二心。 甚至,许多人去东宫给大阳太子行礼时,心下都不禁想,倘当初太上皇能提早定下储君之位,怕没有这些年的二龙相争了。 孙苏合当时玩心一起,哄着逗着,等到狸华老爷牛皮吹到最大的时候,轻飘飘几句话把它直接戳破。 开场的完美钢琴独奏,谁也挑不出丝毫的毛病,对那些不懂的观众来说,这就显得非常高大上,非常具有逼格,也能无限地放大他身上的魅力。 一个发了疯的普通人都不好对付,何况是一位实力冠绝星空的武圣。 摩羯兽,形似棺材,并没有什么强有力的攻击手段,但是,它却拥有连通另一个空间的能力,据说,凡是被它吞噬的生物,都会被关进无尽的恐惧空间,永远无法回来。 “公主先到偏殿坐着,我去给大家准备早餐。”贝玉脸上是柔和的笑意。 李二提出他去南海某岛接货,比较安全,也使他们航行缩短了,又给史密斯出主意,货船挂中立国的旗帜,更加安全。搞的史密斯说李二比美国中央情报局还厉害。 段流云返回隔间里时,手里多了两杯红酒,他走到蓝生烟身旁把其中一杯递给了蓝生烟,蓝生烟接过酒杯并沒有喝,而是眼睛紧紧地盯着屏幕。 肖雷不易察觉地微微皱了一下眉,可是临倚公主已经按照丽姝的指点走了。肖雷只好跟上两人,他似有若无地抬头看了看街边阴影里,那里有隐隐约约的人影闪动,但是他却不能有任何动作。 看着玉婆婆趾高气扬地走出去,临倚的心已经乱得不成样子了。她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跌坐在床上,大口地喘气,脸色苍白中透着一丝不正常的红。 “这个……是现场直播的吗?”楚合萌向一旁正在看节目的店员。 轩辕澈轻轻的拍了一块砖,那块砖顿时滑动起来,浮上来一个箱子,禹雪看的目瞪口呆,我的娘唉,难怪自己一直都找不到这些证据和卷宗,原来这厮的收的这样隐秘。 蓝生烟已把袖子全卷了上去,胳膊上的伤口露了出来,肘部处可以很明显的看到一条被划得很深的伤口,其他地方还有几处轻微划伤。 穆羽馨捡起了手机的机身,正要捡散落的手机外壳,忽然听到田暖玉说话的语气和平时完全不一样,她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望向了田暖玉。 斩万千这把刀,乃是真正的灵级九品巅峰,似乎是有化为道级法宝的程度,任何一个修士得到手中,那都是实力大增。 老爷子身临其境,感觉自己像是经历了世间的沧海桑田,心头油然而生震撼,周围的光景恢复正常后,久久说不出话来。 “你不是说你能够感应到道观的所在方位吗?我们先进南岳神峰之内,然后直接去道观。”真龙分身果断的跟青枫说道。 “命魂境。”商虹的脸色也是略微一变,以她如今的实力,也能够抗衡命魂境第一重的修士,但是也仅此而已。 伴随着那八个字展开,剑气震荡,周围的节气变化轮转,已经是一年过去。 当初给了秦扬一张喜帖,张高辉纯粹只是为了恶心一下秦扬,他没想到秦扬真的来这里参加婚礼了? “顾远,想听听我这四年多发生的事情吗?”林梦珊声音很轻柔。 显然在这件事情上,明昌上仙这些修道界的人物,并不想直接插手世俗恩怨,顾虑颇多。 “陈老弟,这次我们龙城一统联邦,你们进化战士联盟有什么说法?不知是哪位当家?”郑国锋沉吟半响,问出了自己一直担忧的问题。 不过林枫对自己这次的出门的收获很满意,麻痹的,自己的四意境终于融合了,以后自己也不是谁想捏就能捏的了。 四肢粗壮,如此壮硕的巨兽论说应该是长着蹄子,但是这兽却是爪子。一根尾端带着银白毛的尾巴,轻轻挥动,便扫断了几棵大树。 “是连长你去吧我们会‘老老实实’在这呆着的。”朱向军向连长保证道。 元帅:分为五级,一星至五星,最高五星元帅,终生制享有最高荣誉和终生待遇。 周林还要从那些英国人的反应来找点信号,想不到他们竟然有人捂着嘴巴笑了,可能他们觉得周林这样谨慎的样子很可笑。 第三百一十六章 三教合一 明教玩家冷哼一声,忽地抽出弯刀,指着他朗声道:“那我就不偷袭,我给你一刀,看你能不能挡下!”说着他大步流星朝那少年走去。双方隔了十几米,这明教玩家却转瞬就到,看来是真想将这少年斩于刀下了。 “别让嫉妒毁了你,奥斯瓦尔德。”前任校长,阿芒多·迪佩特在画像里对福吉说道。 “我不是同情她,只是觉得孩子比较可怜,他让我不禁想起来那个不曾谋面的孩子。”慕容云晞的话语中蕴含着浓浓的失落,她的心又揪了起来,想起了曾经她那个还不成型的孩子。 赫敏的脸红了一下,把腿向后靠了靠,她有多久没听到宁安叫她简了?心忍不住跳起来,以至于后面说的什么,她都听的朦朦胧胧的。 信件上面的措辞,简直像是火上浇油。法拉颠倒黑白,居然说自己丢了一千株奇香花,怀疑是池南偷走的。至于面粉,他说自己领地有很多面枣树。 他叫他什么,哈利呆呆的,他想揉揉耳朵,但唯一露在外面,刚才用来抓三强杯的那只手臂却发麻的很,使不上劲儿。 但他没有等到回应,最后是在普尔的带领下,偷偷潜入了这户麻瓜家中,才不用在大雨滂沱的伦敦街头,拖着一把烂扫帚淋雨。 赫敏不软不硬地提醒了一句,两人倒是三下五除二分析了个大概。 “我得告诉你们一件大事!”弗雷德神秘兮兮地把头凑过来,怀里面好像藏着什么东西。 虎皮驿本身就不大,皇太极领着两万多兵卒进驻之后,城内满满地都是人。偶尔有铁蛋越过城墙,落入城内的时候,砸破的房屋,都能埋掉一些人,或者是犹如踩了兔窝,一下从里面蹿出好多“兔子”来。 “你别搞笑了,我们可是一个队的,那都是过命的交情!”队长笑着说道。 夏曦冷漠望过去,角落里,有人推着轮椅走出来,上面坐着的,是老科恩。 哎呀,怎么感觉听到聂卫东欺负人心里这么爽呐,就像三伏天吃冰棍一样。 “大人,老朽有眼不似泰山,不知是万药宗的大人前来拜访,未有失远迎,请见谅。”镇长用一种极其卑微的语气说道。 哈士奇见自己的唯一的救命稻草一走,就冲莫尘说道“你看看,本座已经把她吓跑了,你就不能打本座了。 她愣愣的坐在车内,看着高-耸入云的大厦,原本就乱糟糟的心,此刻更加乱了。 “你这个混蛋,竟然对我做出这种事情?”沐云裳急忙将毯子将自己盖好,满脸恨意的看着陈飞。 不等顾纯情说话,权泽曜又抢着说:“现在挂电话,我们先来试一次。”说完,他就直接挂了电话。 “权倾城,放开!”她是压抑着声线说的,嗓音不重,几乎就听不见。 今中午的时候,就吃的挪威菜,她没怎么吃,他就当是不习惯吃挪威菜。 另外两人也不甘落后,纷纷报上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向羽不但外表英俊威武,而且听郑庆霞说过,这裤裆里的玩意儿也是相当厉害的,都不用吃药就能把她给搞趴下。 “没有但是,你就不能走。其他的我不管,就不让你走。”兰婷婷说完抱着向羽的胳膊更紧了,好像一放开,他就逃跑了一样。 这一刻他策马拦在路当中,那人独自一人挺直了背守在马车之前,二人遥遥相对。越发显出天壤之别来。 如甲方质疑乙方质量,经过10人以上的甲方人员联合抗议,可责令对方修改到满意为止,如多次修改无果,该次更新字数可以无效。附:质量问题与情节无关。 “老头,不是喜哥我为人不仗义,而是因为你的贱指实在是绵软无力呀。”我一边后退,一边默默的为老头祈祷着。 那个夜晚,饮那醇美的酒,看那至近的人,卢东篱由衷地感到,自己是天地间,第一幸运之人。 向羽只是倚在沙发上没有动,袁槐一惊这什么情况,难倒是最近流行的猝死。 我一听连忙依法照做,还别说,按照老头的方法做完真的管用,当我睁开眼睛喊我爸妈,他们已经能听到我的说话声了。 看到刘飞在众人的簇拥下大步走来,一股从未有过的气势足以压过电影明星,所以看到这一幕,几乎所有人都震惊了起来。一些人立马拿起手的相机,对着刘飞狂拍起来。而刘宇则十分享受的众人的崇拜。 “秦川可能有生命危险!蒋队,你刚才是去了哪里?”邱寻目光炯炯地盯着眼前的男人,丝毫不因他是自己的上级而有所退却。 张浩甚至,还感觉到了,有更高等级的脉冲枪,等离子炮之类的存在。 漆黑的空间,恐怖的力量撕碎着空间,一道道空间裂缝呼啸而出,触目惊心,不断的吞吐着天地。 于是,灵仙指挥着风无恨上前揍他,风无恨哪有还不动手的道理,他此时已经是龙魂变身,实力要比锋阳强上不少。 餐厅的门又被打开,进来了一个一瘸一拐戴着黑色棒球帽的男人。他和苏觅一样,径直走到了餐厅的角落里,就坐在苏觅不远处。 龙昊走在街道上,明天就是他和邢无涯一战的时日,之所以选择光明正大的一战,除了想要靠着生死之战,突破自身极限之外,最重要的还是要威慑古战界。 第三百一十七章 佛道一家 不过也正是在琴岚这样的悉心照料之下,我仅仅用了一天的时间便痊愈如初了。 老虎团的守备工作其实也是铜墙铁壁,不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就是为了训练品质就是在这个和平的时期,也是到处的暗哨配合着。 凛瞄一眼,指的是果然工资那一块。暗叹一声,他在云筠的身边坐下,俏皮地朝她挑了挑眉,逗得她‘嗤’地笑了。 许辉南笑了笑。感觉到傲雪的不自在。而且还看到傲雪的耳根红啦。但他没有点破。 用科学的观点来解释,大概黄帝是属于我国原始社会末期父系氏族公社时代的一位部落联盟的首领。 保安室内,也是已经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年轻的保安吓的说不出话来了。 琴岚她昏倒在废墟下很久,等到她醒来之时却发现自己的爸爸妈妈已经离开了她。原来她的爸爸妈妈为了保护她,在房子倒下来之时,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琴岚,琴岚她虽然没有受到伤害,但是她的爸爸妈妈却被压死了。 但东方言也不过就是呆了片刻,对于他来说,男性本能要远大于审美情调。东方言开始急急的脱自己的衣服,但好几千块钱的名牌真皮腰带却在这个时候出了问题,任凭他如何的用力,最终却是越勒越紧。 其实,赵敢心里都觉得有点好笑,自己竟然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拜了个师傅,目前还连对方叫什么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对方要教自己什么。 大伙顿感奇怪,都闹不清老人究竞施的是什么魔法,竟这家伙生擒活捉。大伙连踢带搡,硬拖猛拽弄到大队去了。 再次加速,绕了个远,去报亭买了份报纸,边捂着裤子边头也不回地跑到了家。 “这个还是上次我跟五阿哥要的兰花露,知道你喜欢兰草,便跟他要了些,无论是洗发还是洗身子都是极好的,用过之后会留香好一段时间。”杏儿说着将一个白色的青花瓷瓶打开,倒入水中。 戒嗔眼球一缩,心中狂震。别人也许不知道这声音是怎么一回事,但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现在工作对于王浩明而言,似乎是可有可无了,王浩明心中打定了主意,日后一定要去大的翡翠交易市场见识一番。 “你的感觉还真的错了,我可是在称赞罗斯柴尔德家族的低调呢。”两人很熟悉,李辰笑着招呼,并把虹姑介绍给他认识。 在收购永安银行时,自己的侄子似乎还能和他比肩,但一年多以后,眼前的年轻人将他甩的远远的。 “会不会被人偷拍呢?”赵子弦喃喃自问。他自来到倭国以后,一直都担心自己会出个什么门事件,同时也渴望出个什么门事件。 对自己好的人,赵子弦绝对会加倍的好。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点道理,是赵子弦的做人准则。虽然现在谈不上有恩,但是人家对自己的态度好,自己如果太蛮横,就说不过去了。 李辰入住的是雅加达香木园,新加坡邱老爷子的产业。李德已经从柬埔寨赶了过来,亲自负责李辰一行在印尼的安保工作。 二憨应了声好,麻利的取来一卷细长的登山绳来。这是一种真径约6毫米的绳子,虽细却极具抗拉力,而且还极轻。一般一百米的这种登山绳也就重4公斤左右的样子。 陈易让他们过来就是为了这两件事,所以说完之后就让他们离开了,李道衍他们也没有在着停留的意思,今天知道的这几件事,都在他们心中掀起了波澜,所以需要时间来仔细的琢磨下,便纷纷离开了这里。 “他们的配合真的好……”马灰灰不得不承认,他也是从职业赛场上退下来的,可惜的是,他没有这样能跟上他节奏的队友,也就是磨合上还不够好。 在看了半天以后,朱重八买了几副画,他本来想着会很贵的,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真的是不贵,很便宜的。 李狗蛋面对这样的状况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他现在想要做的,是怎么帮助锐雯吸引仇恨的同时,自己保证不死,前期没有出护甲装的盲僧虽然伤害高,但也抗不了多少下,所以他先暂时撤离战场,迂回一波。 说到这儿的时候,程云眯缝起了眼睛,嘴角上露出了若有若无的笑意,第一个托盘中的东西,他还有些被苏逆镇住了,可这第二个,苏逆显然猜错了。 “谁知道呢?”凯瑟琳以为林木头觉得礼服不太适合,不想穿出来。 “那是我的弟子,我不希望他出任何事,另外,难道我只是想见他一面都不行吗?”陈易其实早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不过这心里还是难免有些失望。 交待完事情后,陈易就不准备继续浪费时间了,见菩提子点头应下,便迅速的离开了此地。 “好吧,我就不去纠结刚才的话了,那么诱宵美九对吗?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双手摊开夜辰投降着说道。 “伊莉娜老师,你要的印度玛莎拉茶来了。”从天空上俯冲而下杀老师触手捧在一个保温瓶用正常的速度走过来说道。 而任务奖励也很鸡肋,会按照你在规定时间内应付的敌人数量评价,根据评价给分。 听到这话,威尔和林宏好笑的对视了一眼,然后威尔挥了挥手,让两个超验客放下了枪口。 偶尔接到山下百姓申冤,便出兵解决,一为练兵,二为梁国发展,三为梁山名声。 尓北湖的夜晚很美,但是那也得是有月亮的时候,没月亮的时候,湖面上只有一个字——黑!600平方公里的湖面,无边无际的黑暗。 六人表情凝重,看着面前的功法头疼起来,不知该选择哪一部修炼。 第三百一十八章 各显其能 接着他后退一步,让玄衣男子暴露在楼浅浅的视线里,开始了十分隆重的介绍。 她的气息更加不稳,金色的竖瞳波动着,身外出现了道道奇特锁链的虚影。 刷的一下就不见了,到了眼前一看,差点没吓一跳,怎么是一个猴子? 劳伯伦还是一副神父打扮,他似乎挺享受自己的角色扮演,不时还与身边的人传播上帝的仁慈。 顾邵心里慌乱过后,此时虽然已经镇定下来,但到底有些说不清的恼怒在心上盘旋着,她越淡定,自己越不舒服。 单从齐如海那郑重的态度就能够看出来,将礼盒怀揣着,当真是仔细的不得了。 要是早知道自己会穿越,前世还学什么跆拳道,就该去武当峨眉学点狠的。 红参老祖问道,“你就是虞朵?抬起头来。”话音落下,却是容不得虞朵回应,下巴便有一股力让她抬起了头。 夏洛克发现已经掌握的黑胡子技能都融入了【法则】之中,不会单独再显示,融合后的恶魔果实能力所产生的技能可以直接提升法则的等级,领悟的法则越多,又可以将恶魔果实的力量发挥更出色,形成了一个良性的循环。 白砚池迎面走来,也许是听到了内堂的哭闹声,眉头怎么也舒展不开。 让章明没有想到的是,他这句话刚刚说完,脸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个巴掌,他甚至不知道是谁打的,别人又是如何出手的。 十人编制队伍但魔剑士却只两名。三位火系法师、一名光明系和一名黑暗系魔法师、一名土系魔法师、一名圣帝阶影杀门高手、还一名水系魔法师。魔剑士半成能达到圣帝阶已经非常少。 杜奕心中也有点火气了,对于人心,杜奕不可否认阐教做的很到位,至少阐教子弟很少胡作非为,阐教也好,天庭也罢,哪怕就是截教当道,杜奕也不会在意。 自从把该做的事都做过了之后,风冥似乎就大胆了许多,云浅也摸索出了该如何能让风冥安心的办法,对于这种感情敏感的人就不能拐弯抹角,有什么说什么,只要让对方知道你的感觉,他就能够放心也不用去胡思乱想了。 我便捡了一些好的事情说,就把一些我收抚恶鬼和一些劝慰孤魂野鬼的一些事情给说出去了,至于那些邪教以及道士帽的事情我都没有说,这也是免得大过年还让易叔的心情不好。 其实真正算起来她母亲才是她父亲的第一任妻子,说起来她应该是苏佳茜的姐姐。 这时候的李宗左右看了看,看着自家那位格斗星都将云彩降了下来,觉得刚才那番道歉实在是太没有诚意了,于是慌忙将那云朵往下驾驭。 听安娜这样说,我并没有对这个护心降有多大的惊喜,相反,我更加关心安娜说的,以牺牲自己的功力为基础。 当初那个道士看到那具古尸的时候就兴奋得不得了,认定这具古尸是所有古尸里面最久的,吸收了最多的地气和阴气。 “呀,玉儿姐姐,这是什么……”一双扑闪扑闪着的大眼珠子盯了半天,十分好奇的道。 “你……”赵兴年被噎的够呛,脸色憋的通红。他那里想得到,叶贤竟然突然变得如此强势起来。 然了,对于林冬所描绘的那些科技,却也是一知半解,不知道什么意思。 封不霖沉声道:“差距再大,我也不可能就这么放弃,打架还没打过瘾就认输,这也太怂了。”只见他身上一道道的电子纹路闪烁开来,不断吸取他的真元,这是械术,却又不是常见的械术。 光线又轻又淡,来自于苍穹的皎洁像流水一样在地上缓缓流淌。孤独的人儿踩在熟睡的“流水”之上,身后是他修长的影子。他穿着黑色的西装,拥有英俊的脸庞和乌黑的秀发,不过美中不足的,是他的脸色是不正常的惨白。 她虽然知道爷爷特别看中叶贤,但是她并不理解为什么爷爷听到这个消息更多的不是高兴,而是疑问。 难道这血河专门是用来吸收鲜血的?如此下去,早晚自己体内的鲜血会被吸干的,一时间承天有些手足无措。 于斌一马当先的朝贫瘠之地西南方奔行而去,他们的目的地是位于一百三十公里外的甜水绿洲,前世有名的新手训练场。 隐藏在足有一人高茂盛草丛后的林涵,眉头微微一簇,转头若有所思地看了身旁那头灵昧初开的黑纹妖虎一眼,目光微微闪动,旋即举目远眺而去,视线所及,不禁是让他心神一震。 王志燃在搜索了一番无果之后,看着这些经典老物,摇了摇头,毕竟那些东西就连他自己也只是听说过,却从来没看过。 而随着天使之约获得维纳伯力昂行省,这种趋势也在瞬间变成了滚滚洪流,很多看好天使之约的投资人和大型组织不惜成本的投入资金,而为了保证他们的权益,董事会也就自然而然的成立了。 各种各样的声音都有,大伙都非常了解讲台上的这位老师的脾气,并不怕自己的话会给叶枫带来生气。 前面的郭于晴从广场拐出来之后就不紧不慢地沿着街边林立的店铺往前走,我远远跟在她后面,刚和婆婆通完电话,就看到她拐进了旁边的一条分叉路。 “人渣君,真是抱歉了呢!”一声带着戏谑、杀意、冷意的声音传入了高桥东的耳中。 “我也没有多少点数了。”轻井泽惠表现的异常弱势,弱势的不像话。 虽然最近的日子过的倒霉了点儿,不是进医院就是跟陈寂然吵架,各种不顺心,但蝼蚁尚且偷生呢,更何况是一向乐观的顾西西。 第三百一十九章 你可认得我 见到司空厉到来,原本还存有小心思的上官画屏轻声说道:“请军神放心,有我在,保管这孽畜掀不起风浪。” 说着双手掐诀,只见一缕轻烟从金鲤口中缓缓飘出,在半空中汇聚成一道云雾,下一刻,钻入到那些已凋零枯死的气运莲之中。金鲤发出一阵痛苦的嘶吼,震耳欲聋。 “上官画屏,你我六十年情分,如今你观音宗忘恩负义,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金鲤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只可惜未能及时点睛,仍未化龙,一身修为处处受制,如今能做的,不过是放两句狠话罢了。 金鲤原本巨大的躯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散,而那九朵凋零的气运莲在疯狂汲取金鲤一身气运之后,焕发心生,变得生机勃勃。 司天台众人见状,纷纷赞叹。吕简心喃喃道:“世间竟有如此玄妙手法,当真令在下大开眼界!” 金鲤彻底断绝生机,身躯恢复成寻常大小,无力的瘫软在地上,被上官画屏吸入到铜镜之中。 司空厉笑道:“宗主果然言而有信,既然观音宗对我大楚有恩,我大楚定不负宗主。” 眼睁睁看着两代人辛辛苦苦,耗费整整一甲子心血豢养的灵物身死道消,上官画屏眼中闪过一丝阴鹜,一闪而逝,笑着回礼道:“军神客气了,既然我观音宗选择投效大楚,必当尽心竭力,为楚王效力,如今这些气运莲已起死回生,下一步,就是斩断那些被人以秘术设计,与梁国众将士同气相连的大楚气运。” 司空厉点了点头:“宗主舟车劳顿,刚刚施法助气运莲起死回生,不如先去歇息一夜。至于斩断气运一事,明日再做不迟。” 上官画屏点了点头,起身告退。 回到住处后,上官画屏环顾四周,确定无人尾随之后,小心翼翼关上房门,设下一道禁制,眼神悲悯,从怀中取出那面铜镜,靠在脸上,无声哭泣。 而另一边,为防止上官画屏临时反水而到场亲自监督的司空厉心满意足,走出司天台,回到军神府。 仇爻早已等候多时,见到司空厉回来,喜道:“军神去的好久,赶紧先带仇某去见见曹兄的弟子才是。” 司空厉却摆了摆手,说道:“仇兄不急,这小子如今不在这鄱阳城中,仇兄不如现在寒舍住上一夜,明日一早,在下亲自带仇兄去见他。” 见天色已晚,仇爻也不强求,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全凭军神安排。” 第二日一早,司空厉早早向陈雄请命,之后便带着仇爻前往百师城。 路上,司空厉特意叮嘱仇爻,曹邛临死前曾交代过,不可透露卢怀远与他的关系,为防止大大咧咧的仇爻前往军营后,忍不住说出这个秘密,司空厉先将仇爻安顿在一家客栈内,自己则找来手下,下令将卢怀远带到这里。 军神亲自交代,那名骑卒自然不敢怠慢,马不停蹄赶往飞隼营所在。 因暂时停战,梁国将士紧锣密鼓准备着防御工事,以防楚军再次南下攻城,而楚国大军则秣马厉兵,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飞隼营作为楚国最精锐的斥候军,时刻都在做着战斗准备,营中将士们闲来无事,各标自行活动。 癸字骑众人在经历了陆武阵亡之后,全标上下都有些死气沉沉,好在卢怀远及时鼓励众兄弟打起精神,更是拉着郑卫带领一标人在营地操练。用卢怀远的话说,自己没办法一直守着一标人,唯有提升自身的修为,带着兄弟们一同操练,再遇到敌军之时,才能有更大的胜算。 卢怀远正和郑卫带着一标人操练,却听到营外传来一阵马蹄声。一名楚国骑军翻身下马,快步走来,抱拳道:“末将玄甲骑李伯山,奉军神之命,来请卢副标营外一叙。不知哪位是卢副标?” 卢怀远将长枪收在身后,抱拳回礼道:“在下正是卢怀远,敢问李兄,军神何在?有何事要找在下?” 李伯山沉声道:“末将只负责传话,至于是何事,末将不知,卢副标不妨亲去一趟便知。如今军神就在城中四海客栈内,还请卢副标速速前去,莫要耽搁了军神大事。” 说完抱拳告辞,翻身上马,来去如风。 郑卫走上前来,叹道:“不愧是玄甲骑军,真他娘的威风。” 卢怀远打趣道:“你堂堂飞隼营癸字骑标长,怎么也开始羡慕起旁人了?” 郑卫没好气道:“滚你的蛋,我羡慕他作甚。倒是军神这一大清早就点名要找你作甚。” 卢怀远摇了摇头:“小弟也不知道,要么郑兄陪我去一趟?” 郑卫摆了摆手,拒绝道:“军神点名要见你,又不是见我,我去作甚。老兄我啊,就待在这营地里安心等你回来。” 因还未能学会骑马,卢怀远只能向旁人问清方向后,步行前往四海客栈。 好不容易来到地方,司空厉已亲自在客栈外等候。见到卢怀远,笑着问道:“你小子伤好得怎么样了?” 卢怀远抱拳道:“托前辈的福,晚辈如今已无大碍,只可惜家师留下的那三道珍贵的剑气,被晚辈用掉了一道,委实是有些心疼。” 司空厉扯了扯嘴角,说道:“剑气没了,总比人没了好。本将还是那句话,你小子身世不俗,万万不可轻易死在沙场之上,当今天下,能让本就心生顾忌的没几人,碰巧你二师父就是其中之一,你小子无论如何也不能死在本将前头。” 卢怀远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赧然道:“晚辈记下了,有劳前辈挂心。不知前辈今日命人传唤,让晚辈来这客栈,所为何事?” 司空厉神秘一笑:“若是本将找你,何需在这客栈相见,本将今日找你,是受人所托,有人想要见你一面,只不过这人做惯了闲云野鹤,不喜外人,这才选在这里相见。” 卢怀远刚想询问是何人要见自己,就看见一名相貌俊梅的中年人带着笑意从一旁闪了出来,笑问道:“卢小子,你可认得我?” 。 第三百二十章 良师益友 看着眼前这个陌生中年人,卢怀远仔细思索,二人的确素未谋面,便摇了摇头,说道:“这位前辈莫怪,晚辈眼拙,不认得你。” 仇爻朗声道:“说的也是,你我的确没见过面,你不认得在下也是正常,那你可认识我手中这双刀?”说着从背后取下那对名动天下的符刀,放在卢怀远眼前,轻轻晃了晃。 卢怀远先是看了眼一旁的司空厉,后者老神在在,似乎打定主意不插手此事,又摇头道:“前辈见谅,晚辈的确不认得你,也不认得这对宝刀。” 听闻此言,仇爻龇牙咧嘴道:“他奶奶的,你师父就没向你提起过我么!” 卢怀远疑道:“前辈认识家师?” 双刀应声出鞘,仇爻沉声道:“废话少说,先让仇某悄悄,你这小子究竟有什么能耐,能入我曹兄法眼。” 说着双刀如风,扫向卢怀远。 后者这趟出营只为面见司空厉,并未携带长枪,而卢怀远一身本事大半都在枪术之上,如今空手对敌,哪会是仇爻的对手,只得仓促后退。 仇爻见这小子脚步沉稳,虽被双刀刀罡裹挟其中,却是临危不乱,可手上功夫却稀松平常,便及时收到,问道:“你小子可会用剑?” 卢怀远老实答道:“不瞒前辈,晚辈只会用枪,不会用剑。” 仇爻冷笑道:“身为曹邛亲传弟子,却不会用剑,说出去还不得让世人笑掉大牙!今日仇某就替曹兄好好教训你这小子一顿。” 卢怀远这才明白,眼前之人当是大师父的旧识,见他口口声声称呼大师父为曹兄,可此人瞧着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与大师父差了一辈不止,却以兄弟相称,实在想不出这人身份。 仇爻此生最敬重曹邛,在被空山设计陷害,关押在深不见底的地牢内二十年之后,逃出生天的第一件事,也是去剑神山寻访这位当年老友的踪迹,而在曹邛死后,仇爻之所以一直出海访仙,为的就是能尽快提升武道境界,将那二十年的空缺弥补上,只要能成功诛杀天人,那仇爻便有前往庆阳城的底气,说到底,曹邛毕竟是被冯靖全设计,在那梁国国都内一人独战一城,更是与空山一战时,强行提境,这才落下了病根。 空山已死,那这笔账,就只能算在他冯靖全的头上,这些年来,仇爻一直记在心中,片刻不敢忘。 而卢怀远身为曹邛唯一记名弟子,却同时拜了凌霄云为师,且不学剑只练枪,仇爻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滔天怨气。你小子既然不知好歹,那今日仇某就替我那死去的兄长好好教训你! 作为当世刀法第一人,仇爻如今的境界与司空厉一般,都和那天人境一线之隔,只要能寻觅到一份机缘,便可轻而易举捅破那层窗户纸,一跃成为世人眼中的神仙人物。况且仇爻身为楚天机外孙,武道天赋极高,即便被空山关押了整整二十年,打穿了他的琵琶骨,一身修为也没落下,更是再重见天日后,便登上了那份让世间武人趋之若鹜的大器榜。 莫说是空手对敌,就算卢怀远长枪在手,也远非仇爻的对手,不多时,已是险象环生,双刀不断在身边游走,凌厉的刀罡划破衣衫,在卢怀远身上留下道道红印。 司空厉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看着仇爻快如闪电却又势若奔雷出的每一刀,不住赞叹,同时不仅想到,假使此人当年未曾被空山设计,没有那二十年荒废的空缺,那这人的境界如今会达到何等地步。 此人毕竟是曹邛的弟子,仇爻嘴上虽说着要好好教训卢怀远,去也万万不会下死手,反倒是越来越惊异这小子的强悍体魄,年纪轻轻,便有着碧微境修为不说,每一招也蕴含着高明枪法,让人叹为观止。 目光扫向一旁,撤招后退一步,仇爻冷笑道:“你小子如今赤手空拳,对阵在下双刀,传将出去,难免说我以大欺小胜之不武,你小子既然会使枪,不如就用那根棍子当做长枪,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也好让我出些力气。” 此人行事乖张,虽与大师父是旧识,可卢怀远年轻气盛,岂容这般羞辱,抄起一旁木棍,紧紧握在手中,冷哼一声:“你瞧好了!”一枪在手,卢怀远转守为攻,竟是主动朝着仇爻冲去。 后者眯起眼睛,笑意醉人。仇爻年少成名,小小年纪便和曹邛并称为“南刀北剑”,与此同时,凌霄云也刚刚在江湖上崭露头角,仇爻本打算挑战完空山之后,再和这位枪仙一较高下,可被困云音寺二十年,直到今时今日,还未能和凌霄云一战,如今这位枪仙行踪飘忽不定,携妻女云游四海,仇爻一直引以为憾,既然这小子深得凌霄云真传,那今日就先让我仇爻好好瞧瞧,这枪仙究竟有几斤几两。 二人转瞬之间斗了不下百招,卢怀远年纪虽小,可枪法早已出神入化,更是在经历过两场生死之战之后,有所突破,如今距离二等境界不过一线之隔。加上那身远超寻常武人的强悍体魄,卢怀远越战越勇,隐隐占据上风。 而仇爻担心误伤此子,每一招都留力五分,越斗越惊喜。卢怀远虽不练剑,但这身枪法无愧枪仙之徒。渐渐仇爻也起了爱才之心,心知再这般缠斗下去,这小子性子刚烈,必定会做出什么出格举动,一刀重重劈下,将卢怀远手中木棍从中斩断。 这时司空厉也前来圆场,笑道:“卢小子,不得无礼,容本将替你引荐。这位便是大器榜上大名鼎鼎的仇爻,他与你大师父情同手足,早早便结为异姓兄弟,当年同游天下,并称为南刀北剑。” 卢怀远这才想起,原来面前这位刀客就是让大师父心心念念的仇爻,忙将手中断成两截的木棍仍在地上,跪倒在仇爻面前,朗声道:“晚辈卢怀远,见过仇前辈!” 仇爻微微一笑,将卢怀远扶了起来:“你小子有点道行,难怪能得曹邛和凌霄云同时青眼相加。我与曹邛当年结拜为异姓兄弟,真算起来,你小子还得叫我一声二叔才是。” 。 第三百二十一章 重剑藏锋 听着这个极其陌生却又有些温暖人心的称呼,卢怀远抱拳道:“晚辈卢怀远,见过二叔。” 仇爻哈哈大笑,叹道:“好小子,你既然是曹兄的弟子,以后若是遇上什么难事,只管来找我。” 卢怀远微微一笑,他自幼由曹邛收留,在他的心中,曹邛既是他的师父,更和亲生父亲一般,二人感情十分要好,如今见到仇爻,就好像遇到了亲人一般,喜不自胜。 仇爻突然问道:“你小子既然拜了曹邛为师,为何不练剑,又如何成了凌霄云的弟子,转而练了这一手不俗的枪法。” 卢怀远赧然道:“都怪晚辈年少不懂事,和大师父斗气,这才没好好学剑,恰巧晚辈在枪法一途有些天赋,这才受大师父引荐,这才拜了二师父为师,学习枪法。” 曹邛性子刚烈,绝不会开口求人,仇爻对此深有体会,若是卢怀远当年不愿练剑,之后曹邛便不会再开口。便笑道:“到底是师徒,连脾气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虽说你小子拜了曹邛为师却不练剑,白白错过一份天大的机缘,但凌霄云也并非泛泛之辈,有他倾囊相授,你小子还是赚到了。” 卢怀远点了点头,可未能跟随曹邛练剑,如今大师父已仙逝,就算再想学,也没机会了。一念至此,卢怀远不禁神色黯然。 见卢怀远兴致缺缺,仇爻安慰道:“斯人已逝,你也不用自怨自艾,行行出状元,你小子既然有凌霄云这个师父,日后未必不能成为第二位枪仙。只不过你小子放着好好的闲云野鹤不做,为何要替楚国朝廷卖命。” 卢怀远叹道:“不瞒前辈,当日晚辈曾和二师父一同前往前线战场,亲眼目睹了两军交战的惨状。如今这天下一分为二,战火连天,民不聊生,晚辈不忍见到这等惨状,这才想着以一己之力重铸这座破败不堪的山河,让百姓远离战火。” 仇爻竖起大拇指,赞扬道:“你小子年纪轻轻,竟有这等志向,我仇爻佩服你。”本想将曹邛为何会身负重伤,之后早早离世的事情吐露出来,却听司空厉在一旁以传音秘术阻拦道:“仇兄见谅,曹邛前辈临死之际,曾交代过,万万不可将他为何负伤一事告诉卢怀远,这小子和他师父一般,性子刚烈,若知晓了真相,势必会独自前往庆阳城找冯靖全报仇。仇兄也知,庆阳城内卧虎藏龙,凭这小子如今的修为,去了与送死无异。” 仇爻不动声色瞥了眼一旁的司空厉,点了点头,又对卢怀远说道:“不管如何,我与你大师父到底是结拜兄弟,如今他不在了,你且记好,世上还有我这个长辈在。” 说着招了招手,将卢怀远叫道身边来,在其眉心处轻轻一点:“初次见面,我这个做长辈的也没准备礼物,就在你体内留下一缕神识,他日你遇到困难之时,只要仇某还没死,必会前来支援。” 卢怀远抱拳谢过。 又听仇爻继续说道:“如今你身为楚国骑卒,两国战事如此焦灼,势必危险重重,你小子务必好好照顾好自己,别逞能,仇某不想替你收尸。” 卢怀远重重点了点头:“前辈放心,远儿记下了。” 仇爻猛地站起身来,笑道:“我仇爻此生所求,不过是凭借手中双刀,斩杀仙人,之后学着外公那般,证道飞升,为了你小子,已耽搁了几日,今日就此别过,我还要去海外仙岛继续寻访机缘。” 不等卢怀远挽留,仇爻身形拔地而起,大笑着朝着远处掠去。 司空厉走到卢怀远身边,轻轻拍了拍这位极其看重的后辈,笑道:“你小子这运势,就连本将都有些羡慕,不说你那两位先后成为天下第一的师父,加上这个刀法第一的仇爻,还有悬剑崖那个小姑娘,你小子定要好好活着,本将也想亲眼看到日后你究竟能做出何等成就。” 却说凉州银虎城内,李剑率领众将士日以继夜,全力打造着瓮城。 而柳公仰和邵仙台二人则整日待在房中,修炼两派绝学,孙聚贤替二人护法,不容外人打扰。 邵仙台本就是齐云山三代弟子中佼佼者,先前之所以没有接触过神胎镜心法,也不过是年纪尚轻,加上此心法最重修炼者心性,而作为萧伯年得意弟子的邵仙台,和师父一般,修力不修心,修为虽高,可心性却不够成熟,如今重担之下,倒是日渐成熟,对于本门心法也渐入佳境。 而柳公仰这位旷世奇才,不仅佛性极高,悟性极佳,更是有过目不忘的本领。短短五日时间,便在神胎镜心法中悟出不少心得,整日沉浸在自己打造出的一方小天地当中,修为一日千里。 又过两日,柳公仰于半睡半醒之间突然顿悟,仿佛进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豁然开朗。心中狂喜:原来这便是神胎镜心法的奥妙所在。可他极擅藏拙,即便已将此门神通参悟出大半,却是面色如常,仍装作在苦思冥想,即便邵仙台盘腿坐在他对面,也没看出任何端倪。 邵仙台渐入佳境,却不知道面前这位近在咫尺的年轻佛头早已突飞猛进。 左右闲来无事,柳公仰在脑海中回想起先前翻阅过的道门秘籍,如今有了神胎镜心法加持,此人修为更进一步,几已达到一等入神境界。而在这等心法的帮助下,之前那些晦涩难懂的道门神通也一下变得豁然开朗,柳公仰越练越心惊,比起佛门绝学而言,道门神通更加玄妙。 门外的孙聚贤察觉到一丝异常,轻轻推门而入,见到房中二人各自苦心修炼,脸上时不时露出不解的神情,叹息一声。大梁之所以这么些年来,一直没办法一统天下,最大的根源就在于楚国军中有一位修为高深的司空厉在。 如今司空厉修为几近天人,放眼整个梁国,更是无一人能与之抗衡,只有将这个重担强压在这两位小辈身上。 。 第三百二十二章 应对之策 见房中并无异常,孙聚贤摇了摇头,默默退出房间,苦笑一声,自言自语道:“看来是老道多心了,无论是神胎镜还是不败金身,都是极难修炼的神通,这二人虽是人中龙凤,可想要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悟出其中奥妙,也难如登天,恐怕咱们是赶不上咯。” 正当此时,房内突然传出一声闷哼,柳公仰猛地呕出一大口鲜血,脸色苍白栽倒在地上。 听到动静,孙聚贤重新返回房中,见状立刻将柳公仰扶起,将一股浑厚内力度入后者体内。 不多时,柳公仰面色恢复常态,呼吸趋于平稳。转头看了眼孙聚贤,双手合十道:“小僧谢过孙掌教。” 孙聚贤沉声道:“都怪老道一时大意,险些害得方丈走火入魔,看来这等速成的法子也行不通,不如咱们再想其他办法吧。” 柳公仰致歉道:“全因小僧异想天开,妄图将两派神通合二为一,怎奈悟性不够,差点惨遭心法反噬。掌教说得对,是得想个其他法子。” 可孙聚贤怎么也没有想到,面前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柳公仰,已将神胎镜心法玄妙尽悟,之所以装作走火入魔,为的就是打消孙聚贤心中疑虑。而先前提出什么让齐云山摒除门户之见,和云音寺一起,各自将本门绝学相互传阅,为的并非是要抵御司空厉,而是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从孙聚贤手中骗到神胎镜心法,仅此而已。 如今目的已经达成,也用不着再伪装,与孙聚贤一同走出房间,重新商量新的对策。 梁国李剑携韦大壮、麻云华,连同那几位武道宗师齐聚一堂,所有人都面色凝重,堂内气氛压抑。 柳公仰率先站起身来,环顾一圈,双手合十对着李剑致歉道:“庆王殿下恕罪,小僧本想与孙掌教联手,将两家所学合二为一,或许能找出压制司空厉的方法,只可惜小僧修为悟性不够,险些走火入魔,这个法子看来是行不通了。” 李剑摆了摆手,笑道:“法师言重了,守城打仗,本就是本将分内之事,尔等赶来援助,本将已亏欠各位太多,怎敢还有奢求,法师放心,本将已率领城中将士百姓,在四面城墙外修建起高大的瓮城,或可阻挡楚贼南下脚步,倒是法师可有大碍?” “有劳庆王殿下挂念,多亏了孙掌教及时援手,小僧并无大碍。” 李剑点了点头:“万幸法师无碍,若是法师当真走火入魔,影响日后修行,本王真是万死莫辞了。” 这时,孙聚贤突然缓缓站起身来,看向李剑,说道:“敢问庆王殿下,可知楚军何日再行攻城?” 李剑摇头叹道:“说来惭愧,梁楚之间互相斗了这么些年,那些潜伏在敌国的探子陆续被连根拔起,如今本王也猜不透司空厉会何时再率军攻城。实不相瞒,如今凉州城内有近四十万大军,加上幽州大军原地待命,随时准备支援,就算是和楚国大军正面一战,咱们也不是没有胜算,只不过司空厉修为太过霸道,本王不敢赌,万一被此人于万军丛中取了首级,我大梁军心必溃,凉州定然失守。” 孙聚贤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沉声道:“王爷若是信得过老道,等到楚国大军再攻城之际,将司空厉交由老道对付,没了这个后顾之忧,王爷自可带着城中将士,与楚军拼杀。” 李剑皱眉问道:“孙掌教可有把握?” 孙聚贤洒然一笑:“对上号称天人之下无敌手的司空厉,谁能有十足把握。不过请王爷放心,老道必将竭尽所能,尽量拖住此人。” ——— 梁国庆阳城皇宫内,秘密出宫面见轩辕策的曲怀尔顺利返回宫中。这次只身前往宝玉城,幸得那位老对手相助,自己或可增寿十年,曲怀尔深信,只要给自己这十年时间,必定能顺利找出“龙潜”后人,那这一生谋划也将圆满收场。 曲怀尔不在宫中这几日,冯靖全满腔话语无人倾诉,终日待在后宫之中,与林倩兮日夜缠绵,好不快活。 而这位林贵妃在深得梁武帝恩宠之后,执掌后宫大权,已有些乐不思蜀,早已将师父的交代抛之脑后。 因还要前往齐云山一趟,曲怀尔回到庆阳城后第一件事,便是入宫面圣。 多日不理朝政,奏折早已堆积如山。曲怀尔苦笑一声,冯靖全难当大用,当年自己为了向天下人证明自己谋略远胜“龙潜”,设计扶持冯靖全上位,更是亲手造成如今梁楚鼎立的局面。 得知这位帝师回宫,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冯靖全从美人床榻上爬了下来,恋恋不舍。草草穿好那身龙袍,来到紫宸殿内,曲怀尔已等候多时。 看着这位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傀儡皇帝,曲怀尔叹道:“老夫不过不在京中数日,陛下怎的连朝政也不理了,前线奏折都快堆积如山了。” 冯靖全大惊,忙解释道:“帝师不在身边,朕心里没底,好在帝师及时赶了回来,不知当下凉州战况如何了?” 曲怀尔揉了揉眉心,叹道:“有李剑亲率那四十万大军镇守,加上幽州大军仍按兵不动,随时准备支援,如今还有章铜山亲自举荐江养神担任並州将军,更有那几位武道大宗师在,就算楚军再次发动攻势,凉州也守得住,这点还请陛下把心放进肚子里。” 冯靖全长舒一口气,笑道:“有帝师在,朕只管高枕无忧。” 曲怀尔却是嗤笑道:“陛下别忘了,老夫的本意,是让李剑和司空厉火拼,双方以命换命,这才能保证你冯氏基业千秋万代,如今双方集结了近八十万兵马,大战一触即发,情势必然也会朝着老夫先前所谋划发展,这样两军兵力互换,若是李剑和司空厉也能双双战死,那才是真正的高枕无忧。” 又听曲怀尔继续说道:“老夫今日回来,是向陛下打声招呼,我还有私事未了,需告假几日,等老夫回来之后,再给雍凉战场添一把柴,让这把火烧的更旺些。” 。 第三百二十三章 新的任务 原本经过那一次兵临城下,被卓不凡和柳公仰搅局,导致楚国大军未能攻破银虎城大门,之后双方都在等待一个契机。 李剑在见识了楚国更为精良的攻城器械之后,只能加紧布置防御工事,毕竟投石车的射程,直接决定了第一轮对攻的结果,唯有让主城楼尽可能远离敌军,才能确保城门不失。 而司空厉同样因为柳公仰将楚国气运转嫁到梁国将士身上,不得不投鼠忌器,唯有先将这些事关重大的气运与梁军斩断,才能毫无顾忌攻城。 柳公仰设下的手段一日不破除,楚军便一日不会攻城,这是双方心照不宣的事情,而司空厉因携仇爻前往百师城见卢怀远,耽搁了一阵,之后便马不停蹄返回鄱阳城,亲自监督观音宗众人如何破阵。 司天台内,有了上官画屏相助,加上吕简心全力配合,很快便找出了柳公仰所设下陷阱的关键所在,作为当世第一流的练气宗门,观音宗对这类虚无缥缈的气运之事了然于胸,和吕简心共同探讨,制定出一些列的破解法门,之后亲自运转大阵,只为斩断与梁国将士息息相关的楚国气运。 吕简心心思缜密,虽对练气一事一知半解,可总能在一旁查漏补缺,替上官画屏指出一些关键问题。后者亲自操持大阵,抽丝剥茧,双颊通红,半点也不敢马虎。 司空厉作为以力证道的纯粹武夫,向来对气运一说嗤之以鼻,可职责所在,返回鄱阳城后便一头扎进司天台,替二人护法,防止有人从中捣乱,当然了,有司空厉在的大楚,上下一心,无人敢在这位军神眼皮子底下放肆。 与此同时,李密先早年间亲自进入梁国境内联络的暗棋也开始开花结果,一封封密报不断传到楚国境内。 看着书桌上那些还沾染着血迹的密信,李密先长叹一口气:“两国之战,比拼的不仅仅是兵力、国力,如今更牵扯到气运一说,而这些注定一辈子见不得光的谍子,更是在战前尽心尽力,为了传递一封情报,不知要有多少人惨死,且无坟茔。” 一旁的区云溪安慰道:“以前听过一句话,叫一将功成万骨枯,看来并非谣传,为了能问鼎天下,大楚也好,梁国也罢,不知要死多少人,无论最终谁笑到最后,恐怕这天下也将满目疮痍,百年之内都无法恢复到鼎盛时期。” 李密先将一封封由谍子辛苦传递的情报依次打开,眉头紧锁。 银虎城外修建起瓮城一事,双方早已心知肚明,而这些临时搭建起的瓮城,楚国上下皆未放在心上,反倒是两封情报,引起了李密先的注意。 将密报一张张烧毁,李密先叹道:“这群家师当年辛苦扶持的内应,如今历尽千辛万苦,死伤无数才传回来的情报,也只有这两封稍微有些价值。此事事关重大,在下要即刻前往宫内,与陛下和军神商议此事,烦请岛王前往司天台通报军神一声,在下先去宫内等候。” 二人分头行动,不多时,司空厉也得到消息来到皇宫内,大殿之中,唯有陈雄、李密先、司空厉这君臣三人而已。 见司空厉到来,高坐龙椅的陈雄朗声道:“军神既然来了,有何要事,烦请李先生速速道来。” 李密先上前一步,拱手道:“启禀陛下,军神,在下刚刚得到梁国境内传来的消息,之前我四十万大军兵临城下,若非卓不凡与柳公仰横插一脚,以军神之能,想来如今我大楚铁骑早已踏破了凉州三城大门,之后便可长驱直入,直面庆阳城。正因如此,梁武帝和曲怀尔下令,派兵增援,以防凉州失守。” 陈雄问道:“增援?那本就是我等意料之中的事,先生可知后续是何人领兵,兵力多寡?” 李密先点了点头,如实说道:“梁国做了两手准备,一方面,幽州境内如今已集结了近十五万兵力,即便上次攻城之时,仍是选择按兵不动,在下猜测,一来是李剑为了探测我大楚战力究竟如何,二来是想着趁我大军南下之时,朝中兵力空缺,则可让幽州大军北上长驱直入,再次包围鄱阳城。” 陈雄冷笑一声,啐道:“同样的路数,寡人还会接连栽两次跟头么!这冯靖全,未免太小觑寡人了。” “无论如何,鄱阳城内守军需保护陛下周全,不可轻易调动,防止军神与百里将军远离京城,被幽州大军趁乱钻了空子。”李密先继续说道,“还有一事,梁国大将樊于虎被军神斩于马下,並州将军空缺,梁国传来消息,由兵部右侍郎江养神接任並州将军一职,如今正率领五万重骑军,赶往凉州。” 司空厉沉吟道:“这江养神又是何许人也,本将为何从未听过。” 李密先解释道:“江养神正是昔年梁国太师江清养子,之前一直任职于兵部,至于领兵才能,暂且不知。” 司空厉冷笑一声:“没想到江清这个狗官也能有个从军的义子,国师放心,一个纸上谈兵的后生,本将还没放在眼里。不管他梁国此次派出多少兵力,只要观音宗和神机洞联手,能斩断那些气运,本将便会即刻再次发动攻城,这一次,势必拿下凉州三城!” 为了验证李密先得到的消息是否属实,司空厉下令,将楚国几大斥候军分批派出,秘密前往梁国境内,打探消息虚实,一旦消息属实,也好及时做出应对。 百师城内,闲来无事的飞隼营众将士除了每日操练外,几乎无所事事。 这一日,黄冲突然来到营中,面色凝重,将几位标长召集到一处,沉声道:“诸位弟兄,咱们也安稳了一段日子,刚刚京中传来陛下旨意,命我等分头行动,前往梁国境内,看看梁狗后续可否派兵增援。” 几位标长除去刚刚上任的郑卫之外,都是征战多年的老将,一日没仗打,浑身难受。听到这个消息,狞笑道:“总算给咱们派发新任务了,校尉只管放心,这次潜入到梁国内部,咱们必定将确切情报顺利带回。 第三百二十四章 孤军深入 大战之前,先死斥候。 这本就是千百年来不变的道理。 时任幽州将军的丁天舍和副将蒋宗保此刻正坐在那座略显寒酸的将军府内,如今雍凉战局紧张,与两州接壤的幽州反倒没有收到战火侵扰。 丁天舍作为梁武帝钦点的幽州将军,刚刚任职时,几乎无一人信服,之后也是靠着几次规模不大却打得十分漂亮的战役,加上平日里赏罚分明,治军严格,这才一步一步在梁国官场站稳脚跟。 如今这位幽州第一等实权将军亲自泡上一壶好茶,给蒋宗保倒上一杯。后者这些年早已与丁天舍熟络,也不客气,举起茶杯,芳香扑鼻。 丁天舍笑道:“不瞒宗保,当年本将还只是伏风庙掌门之时,虽是江湖儿郎,心中却始终念想着能有一天披甲挂帅,为大梁征战沙场。” 对此蒋宗保丝毫不怀疑,丁天舍身为大梁小有名气的武道宗师,天赋比之当年齐名的萧伯年、洪霸符更胜一筹,只不过这位伏风庙掌门喜好翻阅兵书,对行军打仗的兴趣远胜武学,这才在三人之中名列末席。 蒋宗保微微一笑:“这句话,末将耳朵里都快听出茧子啦。” 丁天舍叹道:“我被封为这幽州将军,手段的确不光彩,只不过本将向来看重结果,至于过程,并不放在心上,如今雍凉战事吃紧,无论是陛下还是庆王殿下,都下令让我等驻守在这幽州待命,随时准备驰援主战场。即便前几日那场双方投注了近八十万兵力的大型战事,也没有下令让咱们驰援,宗保你说,这是为何?” 蒋宗保作为梁国年轻一派武将代表,当年因魏青的缘故,位居次席,如今魏青早已战死沙场,这位幽州副将地位步步高升,更是被誉为年轻武将第一人。 听到丁天舍问话,沉吟道:“末将猜测,王爷之所以让怎么按兵不动,一是为了保存实力,二来也是防止楚贼趁乱偷袭,一旦幽州也落入敌军之手,那我大梁北方几乎全部沦陷,再想夺回失地,可就难如登天了。” 丁天舍点了点头:“你说得不错,还有一点,本将以为,之所以让咱们幽州大军按兵不动,全因庆王殿下在战前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抵挡住楚国四十万大军南下脚步!” “如今幽州有大军近十五万,而经过之前那一场攻城战役后,相信双方对与对手的真实实力,心中已有了个大概,本将听闻楚国阵中有经高人改良的攻城利器,我军难以招架,若我猜的不错,只怕下一仗,也该轮到咱们登场了。”丁天舍分析道。 蒋宗保附和道:“当是如此。” 又听丁天舍继续说道:“本将自小便对兵法感兴趣,当年在伏风庙时,宗门不过占地半座山,门下弟子也不过几百人,就算想要演练,也和螺蛳壳里做道场一般,施展不开身手,如今这个机会摆在咱们面前,我丁天舍要向世人证明,论排兵布阵,本将不输司空厉,届时在战场上,定会率领众兄弟打楚贼一个出其不意!” “本将听闻,楚国军中有数支战力不俗的斥候军,如今大战在即,司空厉定会将这批人马派往我大梁境内,打探各州军情,如此良机摆在面前,那本将就主动出击,会一会那些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楚国斥候,先戳瞎司空厉双眼,让这位大楚军神做一次睁眼瞎!” ——— 而飞隼营众人在接到黄冲指令后,陆续分头行动,以一标为单位,分批秘密前往梁国幽、並、青三州。 对于飞隼营而言,各标之间习惯暗自较劲,每逢战事,各标长私底下都会比量哪一标杀敌最多,战功最大,死伤最少,这一次同样不例外。为了公平起见,几人围在一处,以抓阄决定此次任务的目的地。 癸字骑最为建制最晚的一标,同时郑卫也是这十位标长中最年轻的一位,被安排最先抽签。飞隼营骑卒向来以前往最危险的城,出最危险的任务为荣,这一次,郑卫也不负众望,抽中了幽州云鼓城,此城也是幽州将军府所在。 回到营地,将这个消息告诉手下众兄弟,一标人摩拳擦掌,就等着能多杀梁狗,一来为了惨死的陆武报仇雪恨,二来也好多立军功,多拿些赏银。 而对于卢怀远而言,无论去往哪一城,差异不大,无非是对手兵力多寡而已,自己长枪在手,一旦遇到危险,只管力保一标兄弟安然无恙。 因飞隼营本就是斥候军,来去如风,与其他营队不同,每次出征并无负责运送粮草的辎重兵跟随,都是自己携带少许干粮清水,轻装上阵,这次同样不例外,只不过为了让飞隼营众骑卒养精蓄锐,此次战前准备,由马贵派人亲自操持,只为能让这些英勇骑卒多休息片刻。 随着夜幕逐渐降临,癸字骑众人用棉布裹好马蹄,趁着夜色,悄悄离开百师城,朝着幽州云鼓城进发。 ——— 楚国鄱阳城,王府。 王鼎仁和两位儿子坐在堂中,将下人全都散尽。 这位楚国太子少师此刻嘴角含笑,拿着那封花费重金才托人第一时间传回的百师城军情,看向王维义,笑道:“百师城内传来消息,飞隼营众骑卒已被秘密派往梁国境内,而那支与你有仇的癸字骑,更是十分不走运的抽中了云鼓城,可谓九死一生。” 王维义听到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哈哈大笑,凑到王鼎仁身边,激动问道:“这一切可是爹的谋划?” 王鼎仁亦是摇头晃脑,笑道:“你还记得当日爹说过会替你报仇么,一个小小的标长,也敢得罪我王家父子,真当我王鼎仁这些年在楚国朝堂是混日子的么。你猜的不错,癸字骑之所以会去往云鼓城,正是爹花费了一千两白银,才妥善安排好的,并且更是四处打点,成功安排了心腹,替这支可怜的骑卒准备干粮清水,维义不妨猜一猜,这些干粮清水都是些什么?” 王维义摇了摇头,沉吟道:“难不成爹命人在这些口粮中下了毒?” 王鼎仁沉声道:“你爹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一旦露出马脚,你我必定受到牵连,虽说不能投毒,但将干粮换成些枯草石子,爹花点银子,还是能做到。” 王维义闻言,抚掌大笑:“爹爹手段通天,这一次保管让那几个臭小子有去无回!” 第三百二十五章 圣人显灵 当日孙聚贤携众弟子前往凉州银虎城支援,但山中不可无人主事,便将大弟子张伯阳留在山上,主持山中事务。 张伯阳站立在太素宫祖师法身前,闭目冥想。这次全山上下几位师兄弟,几乎倾巢而出,前往银虎城支援梁国大军,就连从未下过山的师父也破天荒的一同前往,原本就算不上人丁兴旺的齐云山如今更显冷清。 与此同时,受轩辕策点拨,离开庆阳城来此寻找机缘的曲怀尔也已到了山脚下。 在梁国境内,哪有人敢对曲怀尔动手,故而这位帝师此行并未携带任何一位扈从,独自驾马车而来,以表诚意。 自古以来,道教就有洞天福地一说,其多以名山为主景,或兼有山水,被世人谣传为道教仙人的居住所在,因此也是道家修炼的最佳地点。 道家四大名山,在冯靖全继任大统后,力挺齐云山,也让这座被誉为“黄山白岳甲江南”的后起之秀,一举超过武当、龙虎、青城,成为如今道家第一山。 看着那高耸入云的齐云山,曲怀尔叹道:“这山可真高,老夫这把老骨头,如何上山,倒是成了个大问题。” 左右无事,既然到了这道家仙山,不如走慢些,看看沿途的风景,也好沾沾仙气儿,曲怀尔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一步一步朝着山顶走去。 这时,一名小道士来到太素宫内,行礼道:“见过大师伯,京城里那位被称为帝师的曲先生如今已至山脚下,可需派人接见?” 张伯阳与孙聚贤一般,自拜师以来,一直待在山上潜心修道,几乎从未下过山,对这位曲先生也仅是有所耳闻。“曲先生?我齐云山与他素无来往,掌教又不在山上,今日突然登门拜访,究竟所为何事。” 毕竟是京中来的大人物,张伯阳不敢怠慢,决定亲自下山迎接。但听闻曲怀尔也是孤身一人前来,便不打算大张旗鼓,自己单独下山。 二人在望仙亭相遇。 只一眼,张伯阳便从人群中认出了那素未谋面的曲怀尔。 张伯阳快步上前,拱手道:“贫道齐云山张伯阳,敢问可是京中来的曲先生?” 曲怀尔回礼道:“原来是张道长,久仰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老夫今日不过是来贵山闲逛逛,道长如何算到老夫到来,又如何能从这人群中一眼认出老夫?” 张伯阳语气不卑不亢,缓缓说道:“我二人之前虽未见过,可曲先生人中龙凤,贫道自然一眼便能看出。先生初来乍到,不如就让贫道代为引路。” 曲怀尔笑道:“那老夫就却之不恭了,烦请道长在前带路,老夫想去山顶太素宫,瞻仰玄天大帝风采。” 考虑到曲怀尔年事已高,在前带路的张伯阳走得并不快,更是有意无意替曲怀尔挡住山间清风。二人走走停停,总算来到太素宫前。 张伯阳本想随曲怀尔一同走进太素宫,却被后者轻描淡写拦住。 曲怀尔拱手笑道:“有劳张道长替老夫先将闲杂人等遣散,老夫想独处一会,想些事情,不想有外人打扰。” 齐云山向来不设限制,无论男女老少,只要诚心上山,来者皆是客。张伯阳不免有些为难,可碍于曲怀尔的尊贵身份,只得向太素宫周围的香客们一一致歉,封宫一个时辰,只为能让这位无双谋士独处一阵。 随着张伯阳最后一个离开,四周寂静无声,曲怀尔长舒一口气,跨过那道门槛,一步一步走向那尊宝相庄严的鎏金坐像。 相传早年间,太素宫中供奉的玄天大帝神像本是由百鸟衔泥塑立,显示了道教文化中对于自然和神灵的崇敬。直到后来齐云山地位逐渐拔高,才重新塑造了那尊鎏金坐像法身。金身两旁,还供奉有玄天大帝青年、中年化身。 曲怀尔来到鎏金坐像面前,毕恭毕敬道:“弟子曲怀尔,参见玄天大帝。” 可偌大的太素宫内,除了那山顶吹过的一缕缕清风外,再无一人回应。 曲怀尔仍不死心,加重嗓音道:“弟子曲怀尔,求见玄天大帝降世显灵。” 仍是没有任何回应。 曲怀尔自嘲一笑:“看来你这道教大帝,果真没有将我这个儒家弟子放在眼里。” 默默从袖中取出一幅命人精心绘制的玄天大帝画像,又将轩辕策所赠的那枚玉珏取出,展开画像,将玉珏轻轻掰碎。 天生异象! 而齐云山上除去身在太素宫内的曲怀尔外,竟无一人察觉。 大地剧烈晃动,曲怀尔只觉地动山摇,忙弯下腰来,半伏在地上,手中那幅画中人像逐渐消散而不知。 不知过了多久,曲怀尔只听得头顶传来一声大喝:“尔等凡夫俗子,见了本座,为何不跪!”声如洪钟大吕,振聋发聩。 曲怀尔缓缓抬起头来,只觉面前那尊法相化身好似活了过来一般,声音正是从那儿传出。 眼前一片模糊,只能看见一个庄严的人影矗立在自己面前,曲怀尔忙躬身道:“弟子曲怀尔,今日特来求见玄天大帝。” 那道人影打了个呵欠,懒洋洋说道:“本座不认识你,你那枚玉珏是从何而来?” 曲怀尔不敢隐瞒,说出玉珏来历。 现出真身的玄天大帝沉吟道:“轩辕策?这名字倒是有些耳熟。他既然有这枚玉珏,当是本座同道中人,如今将这枚玉珏转赠于你,说罢,今日来见本座,所为何事?” 曲怀尔恭敬答道:“实不相瞒,弟子年事已高,可仍有心愿未了,特来求仙尊,赐弟子增长十年寿元。弟子不贪心,只要十年便足矣。” 玄天大帝却好似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反而在心中思量起究竟轩辕策是何许人也。听闻此言,轻笑道:“本座主掌世人生命寿幺,你倒是找对人了。” 突然灵光一闪,似是猜出了轩辕策的身份,笑道:“原来是他。你既然是受故人之托,来求见本座,区区十年寿元,赠予你又何妨。” 说着伸出右手,轻轻拍在曲怀尔头顶: 仰启玄天大圣者,北方壬癸至灵神。 金阙真尊应化身,无上将军号真武。 威容赫奕太阴君,列宿虚危分秀气。 双睛掣电伏旱魔,万骑如云威九地。 紫袍金带按神锋,苍龟巨蛇捧圣足。 六丁六甲左右随,八煞将军前后卫。 消灾降福不思议,皈命一心今奉礼。 所谓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玄天大帝本就主掌人间寿夭,弹指间便给曲怀尔增加了十年寿元。而这十年,也足够曲怀尔完成毕生谋划。 随着一声巨响,天地异象尽消。 曲怀尔满面红光,走出太素宫。 第三百二十六章 谓我何求 太素宫外,张伯阳正在不远处等候。见到曲怀尔出来,忙走上前去,问道:“曲先生这么快便出来了么?” 曲怀尔点了点头,由衷赞叹道:“不亏是道教仙山,老夫不虚此行。”接着又小心翼翼问道:“敢问张道长,适才可曾见到任何异象?” 张伯阳轻轻摇了摇头:“贫道一直守在这太素宫外,并未见到任何异常,曲先生,可是宫内出了什么问题?” 见张伯阳神色不似作伪,看来刚刚是玄天大帝施展神通,将太素宫与外界隔绝,这才没有让旁人窥探天机。便轻笑道:“老夫适才在太素宫内见到了玄天大帝本尊,道长可信?” 张伯阳不擅与外人交谈,今日之所以主动迎接,一路相送,乃是源自于曲怀尔那骇人的身份,掌教与其他几位师兄弟皆不在山上,自己作为二代大弟子,不得不出面接见。若是换做旁人,这位精通符箓的得道高人又怎会抛头露面。 听闻此言,张伯阳嘴角含笑,说道:“曲先生说笑了。” 曲怀尔面色如常,心中却腹诽道:“这呆子,白白错过一桩莫大机缘,无怪这般年纪,依旧声名不显,江湖声望被萧伯年远远甩在身后。也罢,凡夫俗子,天道不予,随他去吧。” 此间事了,曲怀尔便打算即刻返回皇宫。 张伯阳忙说道:“曲先生难得来我齐云山,不如就让贫道行地主之谊,请先生在山上吃些斋饭再走不迟。” 曲怀尔笑道:“多谢张道长美意,老夫此次前来叨扰,本就有失礼数在先,怎敢劳烦贵山如此招待,再说张道长也知道,如今雍凉战事吃紧,楚国大军随时会再次南下攻城,老夫俗务缠身,实在不敢耽搁。若下次还有机会,一定好好常常齐云山的素斋,这次是没有这个口福咯。” 二人来到山脚,曲怀尔拱手道:“有劳张道长一直陪着老夫,今日多有叨扰,耽搁道长清修了。” 张伯阳回礼道:“曲先生言重了,在山上,大事小事皆为修行。” 曲怀尔微微一笑:“老夫听闻,张道长精通道家符箓之术,可否请道长替陛下写下一道平安符?” 张伯阳立时从袖中取出一张符纸,轻轻划破双指,在符纸上龙飞凤舞。双手奉上这张平安符,张伯阳恭敬说道:“能为陛下画符,乃是贫道莫大殊荣。” 曲怀尔将那张平安符放入袖中,喜道:“多谢道长,老夫定会在陛下面前,替你齐云山美言几句。今日老夫来得唐突,多有打扰,就此别过。” ——— 与此同时,与齐云山齐名的佛门宝刹云音寺,在柳公仰和静心相继前往银虎城后,更显冷清,不少香客听闻那位年轻佛头不在寺中,也没了来云音寺敬香的打算。 与静心一辈的另两位静字辈高僧早早圆寂,而静心一脉相传,只在十年前收下了一名入世弟子,柳公仰更是年纪尚轻,并未收徒,寺中除去一些在此修行的小沙弥外,并无主事人,而在此修行的叶轻羽和修心的无念和尚,则颇有些鸠占鹊巢的味道。 叶轻羽本就沉默寡言,常年在后山小楼内闭关。自那日被卫兰严词拒绝后,更加沉默,除去一日三餐有人相送外,其余时间一律不见外人。 而无念自那日与柳公仰论道后,豁然开朗,虽说如今武道境界并未提升多少,可眼界却更上一层楼,顿悟之妙,妙不可言,无念相信,总有一日,自己可彻底领悟其中真意,一举成就佛陀金身。 说来也怪,距无念来到这云音寺也有段日子了,可与同样作为云音寺贵客的叶轻羽,二人年纪相仿,却连一句话也没有说过,颇有些老死不相往来的意味。 其实并非无念不愿与叶轻羽结识,委实是这位剑道天才性子太冷,总习惯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一日,无念做完每日雷打不动的功课后,在寺中闲逛,不知怎的,就来到了后山。 看着远处那若隐若现的竹楼,无念刚想走近,可还不等他落下脚步,一道凌厉剑气便从小楼中激射而出,在无念脚尖前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无念惊声道:“好重的剑气!叶施主,贫僧无念,今日碰巧来到后山,若有冒犯,还请叶施主海涵。” 竹楼内传来一声冷哼:“在下与你不熟。” 一人天生痴傻,早年间在太阿剑宗内,就算有石雷庇护,也是受尽白眼,虽心智不全,却饱尝人间冷暖,才养成了这沉默寡言的内敛性子。 另一人年纪轻轻,却早早成为当地人眼中的得道高僧,待人接物,滴水不漏,性子开朗活泼。 二人性格,本就是两个极端。 约莫是实在无人可言,无念笑道:“都说一回生两回熟,你我平日里常来往,不就熟络了么。”打定主意叶轻羽不会真与自己为难,便朝着那栋小竹楼一步步靠近。 竹楼内,叶轻羽眉头紧锁,对于无念和尚的不请自来十分抗拒,但毕竟同为云音寺贵客,如今柳公仰、静心皆不在寺内,自己也不好真和无念动手。感应到主人的怒意,太阿剑已然自行出鞘。 叶轻羽心思微动,神剑发出一声颤鸣,十分不愿回到剑鞘当中。 无念越来越近,叶轻羽散去一身凌冽剑意,无奈叹了口气。 无念推门而入,直接坐在叶轻羽对面,笑道:“久闻叶公子大名,一直想要认识认识,今日终于得偿所愿了。” 叶轻羽实在不喜与陌生人打交道,皱眉问道:“法师今日来找在下,究竟所为何事?” 无念突然脸色一变,正色问道:“敢问叶公子,此生所求究竟为何?” 听闻此言,叶轻羽不仅一愣。 自己活了二十来年,自记事起便在太阿剑宗,他天生窍穴阻塞,一身天赋被限制,幸得神剑主动认主,之后一直浑浑噩噩,后被司空厉发现其特殊才能,带离剑宗,交给曹邛教导,本意是让剑神传授给叶轻羽一身本事,日后好为楚国效力。再后来,为了躲避司空厉,只身前往梁国境内,又偶遇柳公仰,一同回到云音寺,潜心修行剑道。 似乎人生前二十年,一直都在按照别人的期许,背负着旁人的使命活着,从未想过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 无念这一问,如平地起惊雷,在叶轻羽心中猛地炸响。 第三百二十七章 一念成魔 叶轻羽皱眉问道:“法师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无念微微一笑:“听旁人所言,叶公子这一生所求乃是剑道巅峰,可何为剑道巅峰?曹邛、卓不凡,两位剑神,在各自的时代,独领风骚,可二人是否达到剑道巅峰,贫僧也不敢断言。那叶公子所求,究竟是超越两位前辈,还是能达到两位前辈的高度即可?” 叶轻羽心思简单,在此之前,几乎从未真正考虑过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闻言捂住脑袋,痛苦道:“在下也不知,在下只想着好好练剑,至于能练到什么地步,全凭天意。” “好一个全凭天意!”无念嗤笑道,“人活一世,难道不应该为自己而活?叶公子身负这等神通,却沦为天道、沦为旁人的牵线傀儡,当真暴殄天物!” 叶轻羽蓦然抬起头,眼神混沌看着无念,涩声道:“那我究竟该如何?还请法师教我。” 无念伸出两根手指,直指叶轻羽心口,说道:“莫向外求,但从心觅,行有不得,反求诸己。” 叶轻羽武道天赋虽高,但毫无佛性,即便待在云音寺内这么些年,修为进步缓慢,对于这十六个字,连一知半解也谈不上,只觉头脑一片混乱。 无念趁热打铁道:“叶公子剑道天赋百年难遇,曹邛也好,卓不凡也罢,试问谁能得神剑认主,阁下既有如此天赋,为何不好好珍惜?莫说是现任剑神卓不凡,阁下如今的修为恐怕连那梁国异姓王也比不上吧。” 叶轻羽怒目相向,却无力反驳。 无念嗤笑道:“阁下不用跟贫僧置气,同为四小宗师,除了你叶轻羽外,其余三人如今都在凉州战场拼杀,而你却躲在这云音寺,打着修行的名义,虚度光阴。贫僧更是听说,早些日子,阁下还差点被一位来路不明的姑娘乱了方寸,当真可笑至极。” 叶轻羽闻言大怒,被卫兰当众拒绝一事,被他视为一生的耻辱,而无念就怎么冠冕堂皇说了出来。将叶轻羽原本就脆弱的内心,一举击溃! 乱我心者,我必杀之! 一个声音在叶轻羽脑海中响起。 “杀了他!” 感觉到叶轻羽气势上的变化,无念面色一变,如临大敌。 他本意是想劝说叶轻羽也前往凉州前线,与其余武道宗师一同抵御楚国大军,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叶轻羽之所以躲在这云音寺内潜心修行,为的就是逃离司空厉的魔掌,免得沦为杀人工具。 可无念这一番话,却将深埋在叶轻羽心底最深处的魔障给彻底释放了出来。 太阿剑应声出鞘! 竹楼内剑影纷飞,被恶念迷了心智的叶轻羽将无念大卸八块! 看着地上那残破不堪的一地碎肉,叶轻羽双眸赤红,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瘆人的嘶吼:“乱我道心,我必杀之!” 之后毅然决然,离开云音寺。 从此,江湖上再也没有“剑道天才”叶轻羽,转而出现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 远在银虎城的柳公仰,突然间感应到那缕埋藏在无念身上的气机消失不见,心中顿感不妙。 可如今身在异地,也无法获悉寺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静心看到师弟脸色异常,凑到柳公仰身边,问道:“怎么了?” 柳公仰沉声道:“不瞒师兄,当日我与无念法师初见,并不知道此人来寺中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故而论道之时,曾以佛门他心通在其心内种下一缕气机,可就在刚刚,那道气机却忽然消失不见了。” 静心知道柳公仰所学驳杂,闻言沉吟道:“会不会是寺内出了变故?也不应该啊,如今梁楚两地武道宗师几乎都在雍凉二州,加上寺中还有叶轻羽在,我云音寺向来广结善缘,应当不会有人趁着你我不在上门寻仇才是。” 柳公仰叹息一声:“怕就怕这变故的罪魁祸首就是叶轻羽。” “这是为何?”静心疑道。 柳公仰长叹一口气,缓缓说道:“师兄有所不知,这叶轻羽先天比常人少一处窍穴,所说受曹邛点拨,以剑悟道,心智趋于成熟,但此人内心深处藏有魔性,我二人初见之时,师弟也是察觉到这一点,这才想要将他待会寺内,以佛法熏陶,让他走上正途。可如今你我皆不在寺中,一旦受到刺激,激发起他心中的魔性,恐怕这位剑道天才便会就此陨落。” 静心皱眉道:“要不然,就让师兄我回去一趟,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反正如今楚国尚未出兵,况且有你和孙掌教在,我出不出现在银虎城,其实意义不大。” 柳公仰点了点头:“为今之计,也只有照师兄说的这么办了,只不过请师兄小心,叶轻羽天赋之高,一旦入魔,修为更上一层楼,千万不可与他动手。” ——— 另一边,因这次楚军南下,並州大军已被樊于虎尽数带往凉州战场,而受封担任並州将军的江养神,在向梁武帝请命之后,拜别章铜山,单骑离开庆阳城,赶赴凉州战场支援。 之前并未上过战场,故而这次江养神也只是为了见李剑一面,和这位梁国异姓王学习一些沙场经验,顺带这和並州大军熟络一番。 一日纵马狂奔,江养神总算在楚国发动第二次攻城之前,抵达凉州银虎城。 作为曾经的梁国太师,文官之首,江清素来与李剑不合,这本就是梁国朝堂人尽皆知的事情。可随着李剑战功积攒越来越多,被梁武帝封为开国以来第一位异姓王,地位尊荣,江清再也没了争斗之心。 来到银虎城后,这位新任並州将军第一时间前往李剑住处,拜访这位异姓王。 后者早早得到消息,大开中门,算是给足了这位前任太师义子面子。 “末将参见大将军!”江养神在见到李剑鬓角那一缕银白之后,第一次意识到这位异姓王如今也不再年轻了,心悦诚服行跪拜礼。 李剑则是笑着将江养神扶起:“想当年,本王可是看着你长大,没想到能有一日与你并肩作战。” 江养神抱拳道:“末将当年也是听着王爷的英勇事迹长大,正是因为王爷,末将才踏上这一条路。” 李剑微微一笑:“既然有这个机会,还请养神与本王一起,共御外敌,保我大梁江山永固!” 第三百二十八章 万事俱备 楚国鄱阳城司天台内,经过上官画屏和吕简心的不断努力,总算将先前柳公仰设下的禁制抽丝剥茧,切断了梁国众将士与楚国国运之间的联系。 而这一则消息,也由上官画屏亲自前往雍州,向司空厉禀报。 雍州白象城内,安心等待司天台消息的司空厉闲来无事,终日待在房内闭关。对于这位大楚修为第一人而言,修为早已达一等入神境巅峰,距离那可与天地同力的天人境界,也不过一线之隔。 但就是这一线,司空厉却久久不能突破。 武道修行,本就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也是为何司空厉会选择以战养战的路数,来提升自身修为境界。这位大楚军神,并非三教中人,也做不来一步登天的壮举,唯有在不断的生死战之中,巩固自身修为,提升境界,才能一步一步,脚踏实地,踏入天人境的门槛。 房内,司空厉站起身来,苦笑一声。 一线之隔,便是一境之差,而这一小步,对于自己而言,难如登天。可二者却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一旦自己能在下一场大战之前成功迈入天人境界,便意味着整个凉州三城内无一合之敌,自己也可放手厮杀,来一场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的壮举。 可若只是一等入神境,哪怕是入神巅峰,凉州境内那几位梁国武道宗师联手,仍有一战之力。 走出房间,独自踏上城楼。 城中的楚国将士们也在百里劲的调度指挥下,各司其职,准备着下一场随时会到来的大战,司空厉反倒成了最清闲的那一个人。 看着南方那自古以来就饱受战乱的凉州,司空厉冷笑一声:“本将一身修为这些年来停滞不前,约莫是杀的人太少了,不如这次就拿你凉州开刀,看看能否助我成功跻身天人境界。” 与此同时,一道白色人影翩然而至,落在司空厉身侧。 见到来人,司空厉微微一笑:“上官宗主好本事,竟能在这雍州三城之内准确找到本将所在。” 来人正是上官画屏。多日操劳,这位观音宗宗主眉宇间也有了一丝疲倦,但神采奕奕。闻言笑道:“老身这点微末手段,入不得军神法眼。” 司空厉笑道:“宗主不必自谦,既然宗主离开鄱阳城,来到这白象城,想来是大功告成了。” “军神猜得不错,多亏了国师和吕先生相助,我三人合力,已将柳公仰设下的禁制尽数化解,如今梁国将士身上再无楚国气运,军神可放心攻打凉州,再无后顾之忧。” 司空厉抚掌大笑:“如此甚好,本将等的就是这一天,这一战,定要踏破梁国国门,直插进冀州腹地才是。” 上官画屏问道:“对手阵中有柳公仰这位旷世奇才在,可需我观音宗众人援手,以防不测?” 司空厉转头看着这位活了两甲子却貌入少女的观音宗宗主,似笑非笑:“本将还是那句话,梁楚之战,凶险万分,无论发生何事,本将都不会开口请求观音宗相助,宗主只需率领门下众弟子,替本将盯好柳公仰,别让这小子再使出有损我大楚国运的手段即可。” 上官画屏身负一等境神通,有此人相助,楚国大军如虎添翼,本可更加所向披靡。可司空厉对于这位观音宗宗主却并不信任,处处防备,若真上了战场,一旦此人临阵倒戈,反倒容易坏事,这才拒绝了上官画屏的好意。 后者自然也明白司空厉的顾虑,也不强求,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老身就先行告退,返回司天台守着。” 司空厉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二人分道扬镳之后,司空厉返回城内,找到正在部署战前计划的百里劲等人。 几人齐聚在城内将军府上,司空厉看向众人,轻笑道:“诸位,刚刚观音宗上官宗主亲自传来消息,如今已将那些与我大楚息息相关的气运彻底斩断,我大军再无后顾之忧,可全力攻打凉州三城,几位有什么想法,大可畅所欲言。” 百里劲沉吟道:“双方兵力相当,梁国作为守城一方,占据地利优势,可经过之前那一场被卓不凡搅局的大战后,士气仍在我大楚一方。本将接到消息,这几日凉州银虎城众将士在李剑的带领下,在原本的城墙外又修建出一座固若金汤的瓮城,用以阻挡我大军经过神机洞改良的投石车,但这一切,并不影响我大军破城,只不过诸位别忘了,我大楚此次集半国之力,为的不仅仅是攻破凉州,更是要长驱直入,剑指梁国国都庆阳城!” 叶青崖右手五指不断敲击着桌面,叹道:“以双方整体实力来看,我大楚稍稍占优,但这个优势,其实也只在军神一人而已。百里将军说得不错,我大军此次集结,为的不仅仅只是攻破凉州三城,而是为了兵临城下,包围庆阳城,若是在凉州战场折损太多兵力,即便攻破了凉州三城,之后大军兵力不足,人困马乏,还需面对冀州大军,更要时刻提防一直按兵不动的幽州大军围剿,对我大军后续战略部署不利。” 楚国上下所有人都坚信,即便梁国同样集结了四十万大军驻守凉州,即便李剑亲自领兵,即便梁国武道高手驰援凉州,依旧难以阻挡楚国这四十万大军南下脚步。 可四十万楚军在攻破了凉州三城后,究竟还能剩下多少兵马,这一点谁都不敢保证,一旦大军折损超过五成,即便后续楚王继续派兵增援,恐怕也无法对中原腹地,对庆阳城造成太大威胁。 司空厉突然站起身来,笑道:“本将也知道诸位心中的顾虑,本将和你们想的一般,这次两国几乎集结了半国之力,瞧着好像是要一战而定天下,可对于两国帝王而言,这个赌注未免太大了些,陛下赌不起,冯靖全同样也赌不起,咱们这些做臣子的,那就更加赌不起。” “可若是想要踏破梁国国门,成功兵临城下,包围庆阳城,凉州这根硬骨头,无论如何都要硬着头皮啃下。那这一战,本将会亲自出手,以减少我军将士阵亡数量!” 第三百二十九章 造谋布阱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马贵更是惊呼道:“这怎么使得,军神身份尊贵,岂能身先士卒,冲在最前。” 司空厉笑道:“马将军多虑了,我大楚不兴那一套。沙场无贵贱,本将说到底,仍是我大楚将士,理当和诸位共进退,况且一个小小的凉州,还不需要本将顾虑太多。” 百里劲也劝说道:“马将军说得不错,军神作为我大楚中流砥柱,只需亲临战场,哪怕不出手,亦可振奋我大楚将士军心,无需亲自上阵杀敌。” 司空厉摆了摆手,说道:“诸位且放心,本将自有分寸。本将心中所求,与诸位不一样,不仅仅为了踏平梁国,更是为了武道登顶。不瞒诸位,本将虽被列为四大宗师之一,与凌霄云、卓不凡二人也不过一线之隔,可这短短的一线,却是天人和凡夫俗子之间的区别。本将也想趁着这场大战,砥砺武道,提升境界。” 百里劲却仍是不放心,说道:“本将也知军神所求。同为武道中人,我百里劲深知,一等境界与天人境之间的差距,犹如一道鸿沟。军神修为虽高,可毕竟不是那可化用天地万物的天人境界,且不说梁国那几位修为不容小觑的武道宗师,单单是那四十万大军,也是个不小的威胁啊。” 司空厉傲然道:“即便如此,又有何惧?比起一个畏首畏尾的李剑,本将需要顾虑的事情少了许多。本将心意已决,诸位莫要再劝,请诸位放心,我大楚一日未能问鼎天下,我司空厉一日未曾登顶武道巅峰,便不会轻易言死。” 见司空厉心意已决,三人也不再劝说。 百里劲沉声道:“如今大势仍在我大楚一方,三位认为,该在何时攻城?” 叶青崖和马贵自然认为,大军已休整完毕,随时可以再次进攻。况且整整四十万大军,每日消耗巨大,楚国不比梁国地大物博,每一日粮食消耗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唯有尽快打下凉州,占领土地更为肥沃且富饶的凉州三城,才能解决这个必须面对的燃眉之急。 百里劲也认为,大军经过几日调整后,虽在先前一次大战被卓不凡无意间搅局,耽搁了大军攻城的脚步,但军心并未受到影响,反而士气高昂,正是大举进攻的最佳时机。 而司空厉却并不这么认为。 这位大楚军神双手撑在桌面上,沉声道:“之前四国鼎立之时,除去我大楚和梁国外,燕、辽两国对于战前的谍报,斥候军的使用,并不算如何重视。而在经历了几场大战之后,仅剩下的梁楚两国,越来越明白战前情报的重要性。如今梁国军中有柳公仰这个奇才在,此人既然能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将大楚气运牵连到梁国将士身上,自然也察觉到了如今气运消散。梁狗势必已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咱们不如反其道行之。” 百里劲一点就通,附和道:“军神的意思是,如今观音宗斩断气运一事,不仅仅咱们获悉了这个消息,恐怕梁狗在柳公仰的帮助下,只会比咱们更早一步知道此事。李剑等人深知,我大军之所以这几日一直选择按兵不动,为的就是等到这气运消散。既然双方心照不宣,那梁狗势必已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就等着咱们大举攻城了。” 司空厉沉声道:“百里将军说得不错,既然梁狗能大致推算出我军动向,那咱们就反其道而行,这几日继续按兵不动,等到梁狗人困马乏之际,突袭凉州,打他个出其不意!” 叶青崖与马贵对望一眼,赞道:“此计甚妙,如此一来,我大军牢牢掌握主动权,让梁狗猜不透我军动向,反而能让梁狗心绪不稳。” 制定完计划后,为防止大军中有人泄密,司空厉并未透露具体攻城时间,为的就是切断一切可能,打梁国大军一个立足未稳。 ——— 梁国庆阳城内,受到轩辕策点拨,已在齐云山寻得机缘的曲怀尔满载而归,回到宫中。 冯靖全得知这位帝师归朝,忙前往紫宸殿等候。 如今曲怀尔获仙人馈赠,成功增加了十年寿元,所有布局便可如期展开。 君臣二人在紫宸殿内碰头,一站一坐。 冯靖全焦急问道:“帝师这几日去了哪里,全儿等的好辛苦。前线刚刚传回情报,楚国大军将不日攻城,帝师不在全儿身边,朕心里没底啊。” 曲怀尔笑道:“陛下慌些什么,有李剑和柳公仰这两位国之栋梁在凉州境内,即便楚国集结了四十万大军,想要攻破凉州大门,也并非易事,况且东北方向还有一直原地待命的幽州大军虎视眈眈,老夫在不在京中,又有何干?” 冯靖全苦笑道:“朕久闻楚国军神司空厉和百里劲二人威名,如今这二人联手,领兵集结于雍州白象城内,朕如何能安稳。凉州虽有李剑和柳公仰二人在,可一旦战败,我大梁半数兵力付之东流,之后再无力抵挡楚军南下啊。” 曲怀尔笑道:“原来陛下担心的是这个。请陛下放心,老夫既然回来了,自然有法子,助我大军守住凉州三城。” 冯靖全拱手道:“还请帝师明示。” 曲怀尔却是微微一笑,问道:“在此之前,老夫有句话,想再和陛下确认一次。这一仗,是要李剑死,还是让他活?” 冯靖全眯起眼睛,沉吟道:“为了我大梁江山永固,为了我冯氏基业长存,朕自然不希望李剑这样的武将长久独揽大权,若是能死在沙场上,即便朕再如何不喜李剑,都会大大方方赏赐他一个美谥,但这一切,都要建立在司空厉先死的基础上才行。” 曲怀尔点了点头,这对师徒二人都心知肚明,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李剑之所以不受冯靖全待见,全因此人与梁庆帝关系匪浅,莫逆之交,加上又是梁国地位最为尊荣的武将之首,为了王权巩固,李剑这位异姓王必须得死,且只能死在梁楚交战的沙场上,死在大楚军神司空厉之前。 唯有这样,冯靖全才能既不失了民心,又可除去楚国这个心腹大患,高枕无忧。 第三百三十章 拜见列祖列宗 曲怀尔点了点头:“老夫知道陛下心中所想。此次梁楚双方集结了近八十万兵力于雍凉战场,最开始的目的,是想逼着陈雄和陛下一同上赌桌,毕竟我大梁底蕴深厚,远非楚国这个北方蛮夷可比。若是能让李剑和司空厉同归于尽,八十万大军全都战死沙场,对陛下而言,整个天下将再无对手。” “可战事的发展并不像陛下设想的那般简单,莫说是八十万大军全军覆没,恐怕只要有任何一方兵力折损超过四成,都会军心涣散,难以为继。而且你我二人也太小瞧了司空厉所谓‘天人之下无敌手’这七个字的分量。” “老夫毕竟只是一介谋士,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对于这类武夫,向来是敬而远之。陛下想要李剑死,同时死在司空厉之后,恕老夫直言,放眼整个大梁,无论庙堂还是江湖,能威胁到司空厉性命的人,几乎没有,除非这位大楚军神失心疯,独自一人杀进庆阳城内,不然光凭柳公仰、孙聚贤率领的武道宗师,加上李剑亲率的那四十万大军,想要取此人性命,无异于痴人说梦!” 冯靖全苦笑道:“朕自然知道,想要取走司空厉的性命,光靠我大梁现有的这群人,难如登天,可司空厉不死,李剑便不能死,如今我大梁已不如当年,举国上下,再也找不出一个能扛大旗的人选。” 自冯靖全继位以来,战火不断,短短二十余年,天下格局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昔年梁国四大名将四去其三,只剩下一个李剑,独木难支。而年轻一派之中,魏青叛变,最终悬崖勒马,为了麾下将士,选择为国捐躯,战死沙场。蒋宗保虽忠心耿耿,却能力有限,难堪大用。韦大壮、樊于虎二人本是李剑之后的不二人选,可因二人侍李而非侍梁,不受重用,樊于虎更是于日前死在司空厉手下,落得个死无全尸的凄惨下场。 如今放眼整个梁国军界,青黄不接,一旦李剑战死,大梁军政便塌毁大半,难以再与楚国争锋。 反观楚国之中,有司空厉、百里劲这对当世名将联手,楚国十二位实权将军更是当打之年,论起将令人数,已甩开梁国不知道几条街。 曲怀尔叹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想我大梁泱泱大国,如今却沦落到了无人可用的下场。若非如此,老夫又怎会答应章铜山的请求,让江养神担任並州将军一职,前往凉州,协助李剑。” 提及这位江清养子,冯靖全也是倍感唏嘘,谁能想到,一代奸臣江清,竟能有这样一位文武双全,且德才兼备的螟蛉义子。在江清死后,任职与兵部,并未刻意逢迎上司,反倒是靠着自己,一步一步坐上兵部侍郎的位置,更是主动放弃章铜山推举为兵部尚书一职,甘心前往雍凉战场,支援李剑。 一念至此,便忍不住问道:“帝师以为,江养神可否重点培养?此人能否成为属于朕的李剑?” 曲怀尔摇头沉吟道:“不好说,老夫与江清素无来往,对于他这位义子,也只是略有耳闻,这些年虽同朝为官,私下却无交集。但老夫认为,能让章铜山心甘情愿举荐的人才,绝非趋炎附势之辈,只不过此人究竟有多少斤两,多少忠心,还需一段时间的观察,才能下定论。” 二人一时无话。 沉默许久,曲怀尔突然说道:“既然陛下有所顾虑,担心李剑死在司空厉之前,以至于我大梁此后无人,那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场大仗,不如就由老夫推波助澜,改写战事结局如何?” “帝师有何良策,不妨告诉全儿。”思虑良久后,冯靖全这才开口说道。对于李剑,这位梁武帝自然希望他能战死沙场,但若是李剑当着四十万大军的面,死在司空厉的手上,那梁国军心必然涣散。而朝野之中,李剑的地位无人可取代,唯有找到能接替李剑的人选之后,这位异姓王才能被真正当做弃子。 “当年老夫与''龙潜''共同辅佐顺帝之时,先皇曾在酒后向我二人透露过大梁的一张底牌。”曲怀尔叹道,“原本老夫想将这个后手留到司空厉率领楚国大军包围庆阳城时再使出,可如今看来,事关重大,需趁早亮出底牌,好让楚国大军折戟凉州。” 听到是先皇留下的秘密手段,冯靖全缓缓站起身来,沉声道:“既然是父皇留下的底牌,还请帝师告诉朕,好解了朕的燃眉之急。” 曲怀尔叹道:“既然陛下心意已决,还请移步,随老夫来。”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紫宸殿,在皇宫内穿梭。 路上宫女太监见到冯靖全,忙退到一旁,跪倒在地,生怕惹恼了这位喜怒无常的梁武帝,惨遭杀身之祸。 二人沿着皇城一路走向最西侧,走进那座供奉着梁国三百余年来十八位历代先祖的帝王庙内。 看着墙上挂着的那十八幅梁国先代帝王画像,曲怀尔双手拢袖,站在一旁,对着冯靖全说道:“梁国开国,距今已有三百五十七年,在陛下之前,共有十八位正统帝王,而这些帝王,正是我大梁真正的底蕴所在。” 冯靖全不知其解,问道:“这是为何?朕的这些先祖们,或御驾亲征战死沙场,或寿终正寝,或早早夭折,如何能成为我大梁的底蕴?” 曲怀尔解释道:“天子天子,本就是顺应天意,继承大统。梁国作为中原共主三百余年,是大势所趋,更是天意所在,而历代帝王,真龙天子,王朝气运加身,更是世间最负气运之人。帝王驾崩之后,可入天门,位列仙班,有这等真天人相助,何愁不能拦住司空厉及那四十万楚军南下脚步。” 冯靖全这才了然,原来这些历代君王,身负无上气运,死后可迈过世间武人梦寐以求的那道天门,成为名副其实的天人。有这些天人相助,区区司空厉,何足畏惧! 一念至此,冯靖全心悦诚服拜倒在地:“冯氏后人冯靖全,拜见诸位列祖列宗!” 第三百三十一章 举棋不定 随着冯靖全金口一开,帝王庙内,除去梁庆帝冯靖安的画像外,其余一十七幅帝王画像无风自动。 曲怀尔口中默念口诀,画像闪闪发光,随后,十七道金色光柱直冲云霄,向北疾驰而去。 将冯靖全扶起,曲怀尔叹道:“陛下,顺帝曾有言在先,此等隐秘手段,涉及到王朝气运,不可擅用。以我大梁如今的运数来看,最多只能使用三次,一旦超过了这个数,王朝气运必定受损,对陛下,对大梁只会有百害而无一利。” 冯靖全咬牙道:“哪怕是只能使用一次的手段,如今朕也没得选了。当年郭元杀入庆阳城,害得朕少了十年阳寿,这次楚贼兵临城下,若是被司空厉攻破了凉州大门,再想要拦住这支虎狼之师,谈何容易。” 曲怀尔苦笑一声:“陛下说得不错,这的确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 凉州银虎城内。 梁国素来无可用谋士随军出征,李剑这几十年来,也不过是仗着兵强马壮,才能所向披靡。 只不过这一战,双方兵力相当,谁胜谁负,尚不好定论。 而作为李剑仅存的心腹大将,韦大壮自然明白大将军心中所想。 大军压境,此战关乎的不仅仅是李剑领兵几十年来的声誉,更关乎到今后天下归属。双方共计投入超过了八十万兵力,任谁也赌不起,更输不起。况且樊于虎也死在了司空厉的手上,这个仇,梁军上下都铭记于心,李剑更是势要手刃司空厉,替樊于虎报仇雪恨。 而自上次楚国大军攻城之后,李剑不曾卸甲,接连几日都不曾休息好,可身体上的疲惫,却远远比不上精神上的压力。这位梁国异姓王如今像是一根紧绷的弦,随时都可能崩断。 韦大壮不忍看着大将军如此辛苦,却说道:“大将军,楚军下次攻城时间尚不明确,不如先趁着战事还未打响,好好休息,免得累垮了身子。” 李剑眉头紧锁,摇了摇头:“大敌当前,本王哪敢休息。距上次楚军攻城,已过去整整七日时间,照理说,贼子早已休整完毕,且气势正虹,不该如此趁机才是,定是有所谋划。本王实在是不敢掉以轻心啊。” 这时,柳公仰在门外求见。 对于这位数次助大梁扭转乾坤的云音寺方丈,李剑一向敬重,忙站起身来,亲自出门迎接。 柳公仰合十行礼后,神色凝重,沉声道:“王爷,小僧有一事相告。” 李剑回礼道:“法师不妨有话直说。” “当日小僧紧随大梁武道宗师脚步,去往楚国都城,以佛门秘术将楚国气运牵连到驻守在凉州三城的将士们身上,这才迫使司空厉投鼠忌器,不敢全力攻城。可今晨小僧查探时却发现,这道禁制被高人给破除了,如今司空厉没了后顾之忧,想必定会重整旗鼓,再次来犯!”柳公仰如实说道。 听闻此言,李剑眉头皱得更深了,转头让韦大壮召集其他几位将领,柳公仰则是前去通知其余武道宗师。 一行人在将军府内集合。 李剑沉声道:“听公仰法师所言,楚军在安稳了几日之后,如今已万事俱备,随时都会再次南下攻城,诸位可有更好的御敌之策?” 麻云华沉声道:“启禀王爷,末将以为,楚国兵强马壮,但我大梁亦有四十万雄师在此,双方兵力大致相当,真正需要忌惮的,无非是贼子那些经过改良的投石车和司空厉一人而已。” 韦大壮附和道:“云华说的在理,楚贼那些经过改良的投石车,在射程增加了近乎三成的前提下,威力并未减少太多,这也导致在攻城之时,我军投石车受制于射程,只能望尘莫及。虽说如今修建起了几座瓮城,加上我大梁作为守城一方,本就居高临下,但不足以抹平双方器械上带来的差距。” 休息了好几日,伤势已然痊愈的齐方这时站起身来,抱拳道:“王爷,三位将军,草民倒有个提议。” 李剑点了点头,这位拳法宗师虽在日前被卓不凡一剑逼退,但在场众人无一人会因此而轻视此人。 齐方毕竟是大器榜上的拳法宗师,虽未曾经历过战事,却也能直击要害:“此次梁楚之战,双方共计集结了近八十万兵力,而一方四十万人马,想要做到如臂指挥,难如登天,就算司空厉用兵如神,有通天之能,却可由我等武人将其牵制。而百里劲虽说也是当时名将,但比起那位大楚军神,仍是差上一线,无法做到像司空厉那样运用自如。” 江养神作为新到来的並州将军,自幼喜欢钻研兵书兵法,闻言一点就通,沉吟道:“齐宗师的意思是,派人出去毁掉那些投石车?” “江将军猜得不错,但这只是其中一计。”,齐方点了点头,“草民认为,在双方人数这个规模的大型战役,几十架哪怕是几百架投石车所能带来的效果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之所以上一次楚军攻城稍占优势,是因为咱们的打法太过保守了。” 李剑皱眉问道:“齐宗师这是何意?” 齐方朗声道:“草民早就听闻,大梁铁骑甲天下这句话,王爷既然手握整整四十万雄师,为何要守着这座银虎城,不如主动出击,与楚贼决战于城外,有王爷亲率四十万大军,加上这几位武道宗师,草民就不信,他司空厉真有三头六臂不成!” 李剑长叹一口气,齐方的提议,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可如此孤注一掷的打法,一旦自己不慎率先战死,那梁国众将士必然士气受损,若是己方战败,凉州必然失守,那楚国大军便可长驱直入,包围庆阳城。 若是皇城被围,自己将成为千古罪人。这个后果,李剑是万万不敢承担的。 一时之间,这位梁国异姓王,也是此战最高统帅举棋不定,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剑阴沉着脸,似乎在权衡利弊。过了好一会,才沉声道:“齐宗师见谅,并非本王不愿采纳你的意见,委实是此战关系重大,容不得半点闪失。主动弃城,放弃这道屏障,去和楚军决战于野,本将也不敢拿着四十万将士的性命,和梁国百年基业做赌注。” 齐方见李剑如此,也不再坚持,抱拳道:“草民不懂如何带兵打仗,是草民想得简单了。王爷放心,一旦战事打响,有需要用到草民的地方,王爷只管开口便是。” 李剑抱拳谢过。转头对着韦大壮说道:“派人传令丁天舍,命幽州大军即刻待命,随时准备支援凉州。” 韦大壮抱拳道:“末将领命!” 第三百三十二章 又见圣旨到 不过安宁倒是没有抵抗,秦川挑了挑眉头,好奇道:难道,这丫头是觉得很舒服吗? 礼毕便有内监扯着喉咙宣了几位夫人留下说皇后有话要说,其他没有好运被皇后召见的,也都不多逗留,各自找了相熟的朋友往宫门处去。 而子母水晶又不像幽光石英那样,子母水晶只是产生振动,没办法传递声音和视频,所以除非是幻术师,否则没有办法那么智能的将另一端的影像传达过去。 滨田五郎横刀后撤,连续退开了好几步,可是李志欺身而进,双拳交错,朝着滨田五郎胸膛轰出。 临江机场,并没人来接机,因为李志手机丢失的缘故,临江众人都不知道李志今天回来。 鹿鸣和九象会了客栈。八音端了鸡汤肉丝面进来,放下后就出去了。 一股嘲讽的意味儿散播在紫阳殿里,惹的陈贵妃非常的愤怒,可她又没办法言语什么。 帝娴儿刚才就听人说离渊与魔界的人有勾结,这会儿正在龙皇殿呢。 福婆给老阿婆上了香,鹿鸣答谢。福婆就又拉了鹿鸣的手,才要说话,就听到后面又有人来了。 在洪天恩道出那一年之约的真正意图之后,不光是张岩,夜玫瑰同样也愣住了。 龙洛道:“你别管我怎么知道,你就说你去不去”?叶韬道:“怎么不去,三十年前就听荡魔渊要开启,可是都三十年过去了一点动静也没有,这可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我怎么不去”。 “我们今晚的收获很大,不但认识了吴雄和李月明,他基本上搞清楚了这两人的关系,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十天半月,我们就能把这里的所有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夏建信心满满的说道。 夏建一看魏西成欲言又止的样子,他便自己说明了情况。不过他能感觉的到,这个魏西成多少还是有点看不起他。 汪飞被训得只能陪着笑容,拿出手铐铐住李尚善的双腿的时候见他还在笑顿时心中火起,抡起巴掌就向李尚善的脸扇去,却被李尚善躲了开去。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越早发现罗青阳,他才越有可能安全获救。 我并没有松开手,五颗黑血珠摇摇欲坠。陆判哥哥说,无论人还是鬼魅,真正到要命的时候,说出的话感人肺腑,因为这样才能活命。 “娘亲,你是说奶娘要出嫁了吗?”我摇着母亲的手臂,不悦地问,我不希望奶娘出嫁。 这时,只听种猪大喊一声,“隐”,他竟然凭空消失了!我打开天眼,仍旧没有看到他。 期间李月明打了无数次电话来,催我抓住行情,抓紧时间挣钱,青玉姨的朋友也打了几次电话,责备青玉姨太过于谨慎,到手的钱不敢挣,她一个晚上挣了3万多块,把青玉姨羡慕得连连叹气。 我回过神来,不好,有车冲入河中。我来不及多想,把全身力量集中在左手,对着河面做托举的动作,车缓缓浮出水面。 那人还要说,可是此时正有宫人过来,让将军进殿,说是王上召唤呢。 这时,在村里游逛的不少学生也听到,纷纷议论起来,一时间吵吵嚷嚷,很多人都不明就里。 龙少双手撑在桌面上,把目光先是投向了赵飞扬,赵飞扬这家伙说好跟自己一把牌的,如今还差三亿,他多少得出点吧。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林轩手持五色天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红红绿绿的光点在其周围来回晃动,如果不是亲临其境,很难感受到那种死亡的逼迫感。 发现所有任务均已经完成,墨阳看着手表,发现手表上显示着是否现在回归。 墨星实在是没想到孔雀一族的公主竟然会约自己会晤,他手中拿着一支色彩艳丽的羽毛,越有巴掌长,灵石一扫,上面的信息自然地被他接收下来。 薛少用袖口擦了两下挂在脸上的酒水,立刻抬腿就朝着那名倒地的年轻人胸口上踹去。 听了夏流的话,洛白霜抿嘴露出一抹迷人的笑容,点了点螓首道,十分赞同夏流这话。 蓝色光幕包围着两人,随着光芒的淡去,只剩下留在原地的空座位。 就算是将红娘子和红光雷全都抹杀掉,他心头不会生出丝毫愧疚,顶多只是有些可惜而已。 任鸿鹄淡淡摆手道,我兵甲家向来与世无争,我说过,我此番前来,也只是会友而已,不为争斗。 “是皇后娘娘命人送来的,娘娘便是成了皇后,也还是惦念着公主呢。”雪丽微笑着,说道。 所以分配一部分人出去,在其他地点,同样建立一个林家的炼丹地点,就是很有必要的一件事情。 临近十一点钟,秦淮年放下了手里的红酒杯,和应酬的客户打了招呼,起身准备离开。 第三百三十三章 一马当先 寒心与萧雅皆是说出了自己心疑惑,因为从王能以往的行为方式,做事风格来看,王能不像是这种甘心主动找亏去吃的人,在寒心看来,王能之所以这样做,肯定有着自己的原因。 梁青转身,却只见不远处有着几棵大树和一些蔓藤困住了一名中年道人,此人太乙真仙初期修为,之前与他交手的那柄飞剑飞回后便落入了他背后,而且他背后还另外背着一柄剑。 季长安道:“好吧,我找人安排车辆人马。”他告别方进石转身去安排行程,这泰平州府离平江府不过两三百里,方进石一行在季长安的陪同下,又一路奔波劳苦,终于来到了平江府。 司徒宇的到来,顿时引起了神殿当中所有人的注意力,连带着陆青河亦是被人纷纷辨认出来,惊叹和议论声再度升级。 那牵扯在其中的万流门莫风又刚才从纯阳宫回来,这一切不都已经明白着了。 “还请叶神医出手!不管留下什么病根,我都一力承受!”林啸天郑重的说道。 在人的大脑中,有着“意念海”,精神力由意念海中产生。于此为,意念生精神,精神可填海。意思就是,精神力若是修的足够强大,足以移山填海,覆手为雨,杀人于千里之外。 王能看着玄月的表情,想来他肯定是被梦琪之前所说的话动心了。 方进石看看里卡安王子那个沮丧之表情,就知道他的货币交换计划又出意外,他猜想孟大先生一定探知了他的计划,使了一招釜底抽薪之计,不惜赔偿里卡安王子四万贯宋钱八万贯辽钱,也要打断方进石的诡计。 酒宴结束之后,叶无缺这才和张歆玉等人离开了此地,向着宾馆行去,本来海天是想要派人送叶无缺的,只不过却是被叶无缺给拒绝了。 “既然有白少和李少领路,我就不打搅诸位的雅兴了,预祝几位在这里玩得开心。”袁尚国注意到李昕有些不耐烦的表情,他笑了笑道。 杨彬一不做二不休,把王道士的两条腿的腿骨全拍碎了,又用红砖一根一根轻轻地敲碎了他的手指骨,疼得王道士哭爹喊娘,不停地告饶。 河对岸树林子里的某队长拿着望远镜欣赏饺子们优美身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他舔舔嘴巴,手指并拢用力一摩擦“啪~”的一个响指,命令下达。 这也是体现对常晶晶和戴宏飞的一种尊重,虽然这二人对他几乎是言听计从,但从官阶上来说,他们仍然是杨彬的领导。 事实上,翟东明想得太简单了,皇上放过翟家是因为肃亲王火了,表面上交了兵权,可手上却握着本应该交给皇上的神机营。 有这样的身份,区区刘青,便是结交了再多的金丹期强者,那又如何?就凭这丹元的弟子这个身份,难道还有人赶来帮助刘青? 米利西奇还想着要再去辩解,那边兰比尔喷出来一堆话,让米利西奇听得实在是有些受不住了,如果说他跟兰比尔的交易是在淘宝上的话,恐怕他要刷一晚上差评并且要高额赔付。 副将很倒霉,被上司推出来顶杠,又被洛王的人推出来对上九皇叔。 这种大事,光有信心还远远不够,还需要周密的计划,以及足以支持这项计划的足够实力。 李准奕就连客套话也不按常理出牌,人家都会礼貌性的说“我很认真地看了”、“电影真的很不错”之类的,可他就直白地说自己目前还没有看过,如此诚实。 但在此时此刻此地,他们紧张兮兮地盯着前方,仿佛即将直面某一恐怖的存在。 “随便。”她无所谓的耸耸肩,电话那头也划出几声笑意,他们的协议初步达成,而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报复他的会是什么? 风华宫中在谋划着对付良淑妃,而凤栖宫里就在谋划着如何利用风华宫对付五皇子,两边虽然都顾忌着对方的动向,可要说因此而退却,又是根本不可能的,而在这样的明争暗斗之中,皇上离宫祭天的日子也渐渐逼近了。 林风闭上了眼睛,随后又睁开,说道:“师傅放心。”鬼幽拍拍林风的肩膀,说道:“林风,去吧,这里有我们,你去跟灵儿和从寒说一声去吧。”林风点头,便离开了山洞。 林风只是笑着,没有说话。而台下的观众也都开始议论起来,这人到底是那一脉的弟子,出手竟然如此阔卓。 “即便……这注定是场错误?”倒映着安悠然身影的眼瞳明净而透彻,然氤氲中沁染出的苍凉却让萧肃辰无处可逃。 蛇旦继续狂吐鲜血,心中生出畏惧之意,想要向后逃离,却被方成一掌强势擒拿,死死拍轰。 沐云芝出事的时候,正好是最冷的时候,又那几天下了一场大雪,那河都结了一层江薄冰。 这孩子的性格已经形成了,她很好很好,比同龄人更优秀,但是,太早熟了,让人心疼。 慕修远回头看向前方,轿门关着,座位下搁着暖炉,热烘烘的,鼻端嗅到一股牡丹香,夹杂着淡淡的脂粉气,虽然也带着甜香,但他闻不惯,总觉得甜的有些腻了,不及记忆里那缕橘香温暖。 不过虽然出现了一大片的白棉,但毕竟这块毛料够大的,只要其他地方还能出翡翠那也是一样,就是不能雕刻大件了。 陈翠芬原本正给大嫂做着鸡蛋羹,这会子听见下雨也停了手里的活计,将家中能用的空桶瓢盆一应物事全部摆在了院中,又喊润生帮忙,两人将灶房里的锅碗全部拿了来蓄雨水。 这个主意还是来源于后世的创意,自个陈记这块招牌想要做大,做专业,今后少不得运用后世的经营模式,制服只是其中一个环节,要改进的地方还有许多,现下只有先慢慢一步一步去筹划。 第三百三十四章 仙人在上 “那就好!”林副院长得到了阮彬的保证之后,就慢悠悠的回他办公室了。 第二天的时候,程橙一家子大清早就来到了魔都第一附属医院,找到了阮彬。 季千绝刀势大开,以开山之势怒劈燕无忧,燕无忧剑势不变,依旧直指季千绝,对季千绝的刀势毫不理会,二人都是蓄势一击,若无意外,二人这一次碰撞当以燕无忧的失败告终。 众人都明白阮彬的意思,人家院长就在这里呢,阮彬再想跳槽,肯定也不会当面说要跳槽的。 但是,平静而美好的日子,总不会太久。因为,谁说过来着,人生就是一场修行。 “对!这个新术式暂时命名为——颈内静脉-股静脉转流系统!他的发明者就是我院急诊科的阮彬阮医生。阮彬,你来回答吧。”刘彬对着阮彬道。 现在乍然间,出现多出将近三倍的虫子,天晓得它们的战斗力有多么恐怖,一个不好说不定jx市的所有力量加起来,都打不过这些虫子打牙祭。 反正自己这次主要目的是深海中的深海魔鲸王,3个神祗了也不差个海神。 “阮医生,你怎么有些高兴的样子?”看到阮彬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的发呆,嘴角还莫名的笑意让郑貅雯不明所以。 现在她的主号已经因为实力太过强大,每提升一点实力都要花费海量的财富值而陷入了瓶颈期,对于这个主号她能做的就是慢慢地积累,慢慢地发展。 这些凶残无义之徒没人喜欢,消耗完算完。晁盖没治乱杀无辜的罪把他们全杀了以正山规,忍着恶心收编了这些人作二龙山人,已经是照顾宋江的脸面,破例高抬贵手了。 贾宝玉惺惺地摸了摸鼻子,不吱声了,这丫头聪明着呢,老被她看出来了我的用心,拉着她的袖子,耳鬓厮磨了一会,两人才恩爱缠绵地从卧室走出来,他知道袭人又是哄他来安慰的。 拓跋济予当年离开党项之后,先在代州杜重威的府上做亲兵,未过几年就被打发离开了代州。拓跋济予当时无路可走,只得北上去了契丹。拓跋济予刚到契丹,就遇见了刚过弱冠之年的耶律阮。 “厉害,嘶……!”柳道飞连忙比了一个大拇指,不过,手刚伸出一半,腰间的拧巴直接让他倒吸了一口气。 “先休息几分钟,喝口水。”徐晓明在面试中话不多,基本就是偶尔点评一下候选者的表演特点。基本上都是由成伟梁三人决定最后人选。 “把薛重还给我!”莎尔拉收回了最后一个血骷髅,身上黑气肆虐,头发纷乱的飞舞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对于远在中央大陆的一众队友来说,在得知李然回归的这个消息之时,确也是在长松一口气的同时,心中又莫名感到了一丝兴奋。 他想到这里,突然感觉左手腕发麻,急忙点住腕部的“太渊”、“大陵”、“神门”三个穴道。这三个穴道对人体极为重要,有益气活血止惊的功效。他封住这三个穴道,正好阻止外来真气传入自己体内。 听完最后一句,祝武南忽然转向一边幽幽地低声说了句“可惜你对待的还不够”。 这名漫画家的话无疑深深的直击心灵,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想要这么残酷的现实当中保持着对漫画的热情根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飞剑发出清脆的嗡嗡声,疯狂地吸收天地之间的灵气,八色灵光浩荡,氤氲在天地之间,看上去一片圣洁。 郭驰上去就是两脚,踢得田之凡胸腔一紧,不停的咳嗽!田之凡慢慢的平静下来,冷眼看着郭驰。 “非也,你把问题想的太单纯也太天真了,不管在哪个行业,竞争都是一直存在着的,而且往往还很残酷。 这老头还真是个豁达的人呢,自己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竟然还笑得出来? 而最强无敌的最低界限力量就是至上级,可想而知这个黑色领域到底有多恐怖,而最强无敌到底有多么神圣的力量,至上级也只是最低输出。 一定要知道是谁在背后玩自己的名堂,岳檀溪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郭驰。在看自己公司行情的同时,岳檀溪也看了gc俱乐部的行情,是一个很稳定的状态。 王安和萧若离一言不发,默默地看着他们五人在叩首;他可以理解这些人心里的悲伤。 “恩,你们医院这天台是不是出过事?”韩烁直白的问着,现在他是以警察的身份在调查监控视频,自然声音上都硬气了不少。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诡异起来,一直以来,大家在背地里公认深蓝实力的变态,尤其是刚刚在林间劫场的表现更彰显了这一点,但谁也没有当着他的面说出来过,因为虽然是在夸赞,但这个词却实在是难听。 一排长稍稍打消了些疑虑,押着俘虏走了,他应该明白我的用心良苦,在战场上恐怕是培养下属能力的最好环境了。 眼睛画出来,吹一口气,放在地上,纸人就能够跟活人一样行走,这的确是一种非常神奇的术法。 我拎着枪和三班长徐巧顺领着班里弟兄曲身占领了阵地,陆排长正使用电台呼唤上级炮兵,并指挥重机枪班迅速开火。 不过,她心里还是记着万学岷的吧。不然这次万学岷回来,她直接拒绝也就是了。犯得着像现在这么辛苦么? 他的话音刚落,从他的身后再次浮现出一道身影,他好像就是从黑暗中直接浮现出来的一般,没有任何的预兆。 怀敛和青鸾,各自承继了无极仙宫和蓬莱仙境,南海之上那些关于仙门传奇依旧还在继续,只不过,这两个飘渺的仙门之间,少了那许多的仇视和争斗。 顺子本来就害怕,只是碍于老大的yin威所以才不敢不追,现在看到大壮冲自己来了,心中害怕不已,急忙后退了数步。 第三百三十五章 天人手段 天生异象。 李剑等人见状,长舒一口气,想来这就是梁武帝所说的御敌之策。孙聚贤、柳公仰、齐方三人一齐退回城楼,将战场交给天上那一位位仙人。 对于三人的离去,司空厉并未阻拦。一来这位大楚军神自始至终,都没有将梁国这些武道高手放在眼里,二来也不想浪费力气,毕竟天上那一位位浑身散发着金光的天人所迸发出的恐怖气息,也第一次让这位大楚军神感到如临大敌。 司空厉抬头看向天际,傲然道:“想你梁国,三百余年中原正统,如今却连一个拿得出手的人也没有,已经沦落到要靠吃老本的可怜境地了么!本将当真荣幸之至,能引来十七位真正的天人与我一战!” 与此同时,齐云山祖师祠堂内,画像无风自动,十七位身穿黄紫道袍的真人,身影模糊,从画像中走了出来,翩然落地,朝着银虎城上方急速飞去。 驻守在山上的张伯阳听到动静,急忙赶来,即便他奋力阻拦,却也无法阻止这等诡异现象。 下一刻,那十七位天人与齐云山十七位祖师的身影逐渐合二为一。 一名白发白须的仙人身负古剑,看着脚下如蝼蚁一般的司空厉,冷笑道:“凡夫俗子,安敢与天道抗衡,今日且看我等如何镇压!” 一道剑气从天而降,在银虎城外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也将后方楚军阻挡在城外。 那位身负古剑的仙人,正是梁国开国皇帝冯玉林和齐云山祖师青叶真人的合体,在这十七人之中,辈分第一,杀力最强。 只见他一马当先,一人一剑从九天之上俯冲而下,声势之浩大,比起当日卓不凡更胜一筹。 瓮城之上,司空厉屏息凝神,死死盯着那柄古剑。凌冽的剑气激地这位大楚军神发丝飞扬,就连身上的甲胄也在铮铮作响。 而城墙上,看着那位面容与青叶祖师画像上如出一辙的仙人,孙聚贤老泪纵横。 ——— 庆阳城紫宸殿内灯火通明,大殿内空空如也,只有冯靖全和曲怀尔盯着面前那张巨大的堪舆图,目不转睛。 银虎城外的景象在堪舆图上呈现。曲怀尔笑道:“天佑陛下,天佑我大梁!老夫也只是从顺帝口中听闻过这等通天手笔,没想到威力竟如此恐怖。看来今日一战,楚贼凶多吉少。” 冯靖全死死盯着那张堪舆图,那一位位天人,都是历代先祖留下的珍贵宝藏。冯靖全头也不回,问道:“帝师,今日一战,可否击杀司空厉?” 曲怀尔摇了摇头,叹道:“不好说,虽说如今优势在我大梁一方,但这些所谓的仙人,都是有违天道的手段,能否发挥出全部威力,有待商榷,加上司空厉这位大楚军神,作为以力证道的纯粹武夫,不受天道压制,不可以常理揣度。” 看了许久,冯靖全却惊奇地发现,天上那一位位仙人之中,并未见到庆帝冯靖安的身影,不由皱眉问道:“为何这些仙人之中,独独不见皇兄身影?” 曲怀尔神情一窒,好在冯靖全的注意力此刻全都集中在那张堪舆图上,并未察觉到这位帝师的异样。 曲怀尔解释道:“为何不见庆帝身影,老夫也不知情,或许和他枉死有关,亦或是庆帝驾崩时日较短,尚未能羽化成仙。” 冯靖全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不过光凭着这十七位先祖,加上齐云山十七位祖师,想来今日定能助我大军旗开得胜!” 曲怀尔点了点头,转而叹道:“只可惜,这等天人手段,只能在我大梁境内使用,且越远离皇城,威力越小,若非战事迫在眉睫,老夫也不想这么早就使出这压箱底的手段。” 在曲怀尔原本的谋划中,这等隐蔽手法,原本是打算用在司空厉率大军攻破梁国北方大门,兵临城下,包围庆阳城时再用,这样也能发挥出最大威力,即便彼时司空厉跻身所谓的天人境界,曲怀尔也有五成把握,让这位大楚军神殒命于此。 看着银虎城外的壮观景象,曲怀尔似是有些惋惜,叹道:“可经此一役,我大梁气运受损,齐云山的家底也差不多被掏空,至此一蹶不振,而司空厉和陈雄也会有所防备,好在凉州算是守住了。” ——— 瓮城之上,即便司空厉出力十二分,依旧被这一剑逼退百尺,而瓮城也被这天人一剑毁去大半。 见青叶祖师一人便可压制司空厉,其余十六位仙人则大笑着朝着城外的楚国大军杀去。 一位手持玉瓶的仙人转头看了眼城上的孙聚贤,后者感受到目光,猛然跪倒在地,沉声道:“弟子孙聚贤,见过祖师。” 那仙人笑道:“你这晚辈倒是不俗,竟练成了道门绝学神胎镜,你且放心,今日我等难得来到这人世间,定会大开杀戒!” 每吐出一字,银虎城上空便如同得闻天籁。 只见一团金光炸开,掠向最南方的楚国大军。 面对这极其霸道的神仙人物,寻常甲士如何抗衡,仅仅一轮冲杀,便有不下数百骑惨死当场。而楚国大军之中,出去一直隐匿在暗处,不知其踪迹的刘怀亮还,就连武力不俗的百里劲也拦不下这些天人的冲击。 瓮城上的司空厉见状,大声叫喊道:“全军撤退三十里!” 百里劲不敢恋战,一边只会早已被这等骇人景象吓破了胆的楚军后撤,一边高声呼喊道:“军神也需尽快撤退才是!” 并非司空厉不想撤退,而是在潜意识里,这位大楚军神十分清楚,面对这等强力的对手,一旦自己心生惧意,那便离死不远了,况且自己若是撤了,那整整四十万楚军将直接暴露在这群天人眼皮子底下,届时伤亡只会更多。 已出一剑的青叶祖师冷笑道:“放肆!贼子与贫道交战之时,竟还敢分心顾及旁人生死。” 左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一道天雷朝着司空厉当头劈下! 声势之大,比起适才孙聚贤所使的引雷术,强了十倍不止! 第三百三十六章 打落人间 此时此刻,楚国境内,一道白色身影正在急速飞掠。 此人正是观音宗宗主上官画屏。 当在司天台内感受到那股恐怖的气机之后,这位观音宗宗主一刻也不敢停歇,为的就是能尽快抵达雍凉战场,助司空厉一臂之力。 虽说之前这位大楚军神对自己仍有戒心,但上官画屏并未放在心上,或者说,这位观音宗宗主也不敢放在心上,毕竟那尾由两代人精心饲养了一甲子的金鲤,被司空厉夺走,这份机缘,得要楚国用其他物件来抵。 一旦司空厉早早殒命,那二人之间的交易该如何作数? 虽说已上官画屏如今的修为,放眼整个楚国,除了司空厉之外,单打独斗无人是其对手,可这些日子在司天台内,见识了那些常人无法窥探到的楚国气运之后,上官画屏并不敢轻举妄动。 为今之计,只有顺利救下司空厉,让这位大楚军神欠自己一个天大的人情,才好在日后的谈判当中手握更大的筹码。 随着距离银虎城越来越近,上官画屏清晰的感知到司空厉的气机正越来越微弱,不由又加快了脚步,口中念念有词。 “堂堂大楚军神,可千万不能死在这凉州之外,你若死了,我观音宗一甲子的努力就全都付之东流了。” ——— 银虎城外,司空厉看着九天之上由秘法凝聚而成的道道声势浩大的天雷,眉头紧锁。 这几道天雷,光从肉眼上看来,威力之大,几可与传说中的天劫相提并论,而司空厉对此除了一丝畏惧之外,更多的是狂热的战意! 我司空厉迟早都要跨过天门,经历天劫,那今日就先拿你这老道来练练手! 一念至此,司空厉气势暴涨,趁着天雷落下之前,主动迎上以秘法召出的青叶道人,双拳紧握,朝着青叶道人头顶重重捶下! 后者脚踏七星,左手屈指虚弹,射出一道剑气,将司空厉逼退。 转眼之间,二人交手已不下百招。青叶道人虽位列仙班,加上冯氏一脉气运加身,境界远超司空厉,但受制于仙人下凡尘,境界有损,无法发挥出全部实力。 而司空厉作为纯粹武夫,不受三教限制,比起三教中人,本就有着先天的优势,虽如今稍落下风,但气势稳步攀升,和青叶道人五五之间。 城墙上,孙聚贤几人看着不远处的战场,纷纷震惊于司空厉的绝世修为,此人已凡人之躯,硬抗仙人,这份修为,可谓旷古烁今。同时也有些后怕,若是没有这等通天手笔,但凭银虎城中这些人,谁人能拦得住这位大楚军神。 而其余十六位仙人,各显神通,即便楚国大军纪律严明,撤退有序,仍是被这十六位仙人以水火风雷四门神通斩杀了近万名甲士,若非楚军及时后撤,若非百里劲调度有方,只怕伤亡人数还要再翻上一倍不止。 而随着楚国大军即将退至雍州白象城,这几位仙人也停下了追击的脚步,毕竟他们不过是以秘术召唤而出,有违天道,一旦脱离了大梁国境,便会行动受限,比起常人仍有不如。 十六位仙人朝南方望去,互相对望一眼,身形拔地而起,全都落在瓮城之上,一道道人影逐渐变得模糊,和青叶道人融为一体。而后者气势暴涨,光是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已足够震慑人心。 ——— 鄱阳城皇宫内,李密先和区云溪站立在龙椅两侧,龙椅上坐着神情凝重的陈雄,而大殿之内,吕简心跪倒在地,向楚王禀报着银虎城外的战况。 “启禀陛下,如今军神正独自面对梁国皇帝以秘术请下的十七位仙人,形势十分危急。” 陈雄皱眉问道:“吕先生可有法子应对?” 吕简心摇了摇头,说道:“陛下恕罪,小人才疏学浅,恐无法助军神一臂之力,不过上官宗主已赶往前线战场,其余观音宗弟子也紧随其后,想来以观音宗之能,或许可助军神化险为夷。” 李密先沉声道:“启奏陛下,这类涉及到气运的玄妙之事,恐怕我大楚境内,也唯有上官宗主能协助军神,便是刘总管和岛王出手,也无济于事,如今唯有寄希望于军神自己,能否硬抗天道了。” 陈雄阴沉着脸站起身来。 原以为以如今大楚的国力,虽依旧比不上中原正统三百余年的梁国,可二者之间差距并不大,凭借司空厉和那七十万铁骑,足以抹平这差距,但从梁国近几次战役中显露出的手笔来看,大楚仍是输在底蕴之上。 看着脚下仍跪在地上的吕简心,陈雄叹道:“吕先生请起,寡人怎会责怪你,这段时间你功劳颇大,寡人赏赐还来不及。如今形势严峻,还请吕先生多多上心,替寡人盯着司天台,若是有任何风吹草动,及时禀报。” “微臣领旨。” 待到吕简心退出大殿之后,陈雄看向李密先,问道:“国师以为,这一仗我大楚还能有几分胜算?” 李密先沉声道:“陛下真正想问的是,军神能有几成几率活下来吧?” 陈雄点了点头,神色凝重,楚国上下人尽皆知,整整七十万大军,有没有司空厉在,战力天壤之别。司空厉虽号称天人之下无敌手,可面对那些实打实的天人,又能有几分生还几率? 李密先叹道:“回陛下的话,其实在下心中也没底,但在下相信军神自会有法子应对,即便处境再凶险,咱们这位大楚军神都能全身而退。” ——— 瓮城上,见对手气势一路攀升,司空厉并未刻意出手阻拦。今日这一战,原本就打算接着大杀四方来突破那一道瓶颈,如今没了梁军可杀,那不管是拦在自己身前的是谁,即便是天上的真神仙,也不可阻挡他一举跻身天人境。 若是此刻出手阻拦,对手实力无法到达顶峰,那错过了今日这一战,还要等多久才能遇上这样能和天人一较高下的千载难逢的机会! 司空厉扯了扯嘴角,冷笑道:“本将不管你是谁,今日且看我将你们这些假神仙一一打落人间!” 第三百三十七章 针锋相对 听到司空厉的豪言,青叶道人怒极反笑,口吐莲花,怒道:“放肆!”声如洪钟,振聋发聩。 城楼上不少梁国将士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呵斥震的头晕眼花,好在孙聚贤以内力筑起一道屏障,才避免梁军不必要的伤亡。 随着十七位仙人融为一体,青叶道人周身金光更加耀眼,气势一路攀升,好似无穷无尽。 这等恐怖气势,司空厉见所未见。在场众人,也唯有杨修和柳公仰见过。 二人对望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这等气势,当日曹邛孤身一人入庆阳城,与空山圣僧一决高下之时曾展露过。 那一战,曹邛一跃入天仙境界,更是一剑破去空山圣僧纵横江湖四十载的不败金身。 而司空厉面对仙人的呵斥,只是冷笑一声。等到青叶道人气势攀升至最高点时,这位大楚军神猛地朝前冲去,双拳裹挟劲风,所向披靡。 而青叶道人双眸泛着金光,将手中桃木剑高高抛起,剑尖直指司空厉,那道酝酿许久的天雷也终于落下,朝着剑尖所指的方向,朝着司空厉当头劈下! ——— 白象城内,饶是百里劲身负二等境界神通,却仍是无法亲眼目睹银虎城外的战况,可这位大楚军政第二人,也能感受到南方五十里外传来的恐怖气机。 而作为此刻楚军之中境界第一的刘怀亮,则强撑着朝着银虎城外靠近,终于在城外十里处,顶着巨大压力,暗中观察着瓮城之上的两人对战。 并非是刘怀亮不能再靠近一步,而是直觉告诉这位昔年燕国大内第一人,若是自己再向前迈一步,便要承受数倍的天道镇压。十里之距,对于如今的刘怀亮而言,已是极限。 看着那道极其粗壮,需要百人合围的紫色天雷,刘怀亮心中第一次有了恐惧感。面对这样威势的天雷,即便是司空厉,刘怀亮也不认为他能活下来。 随着那道天雷落下,刘怀亮心中一紧,已做好了撤退的打算。 这位昔年燕国权臣,虽在灭国之后投靠楚王,但不意味着刘怀亮会心甘情愿替楚国卖命。无论何种境地,他都不会为了别人选择牺牲。 瓮城之上,即便不在场中,周围那些人也能感受到这道天雷带来的恐怖威势,更别说身在场中的司空厉。而这位大楚军神,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司空厉运气十成,护体罡气刚刚破体而出,就被天雷带起的劲风击溃,这位大楚军神身处险境,却临危不惧,大吼着主动迎向那道天雷! 尘烟四起。 由李剑亲率梁国将士辛苦建造起的那座瓮城瞬间崩塌。 就在青叶道人以为大势已定之际,一道人影从烟尘中,朝着自己直冲而来,即便浑身焦糊,仍是奋力挥出一拳,狠狠砸在青叶道人胸前。大力之下,后者被这足可开山裂石的一拳砸飞出去,重重撞在城墙之上。 坚不可摧的城墙一阵剧烈晃动,激得城上众人几乎站不住脚。 青叶道人一脸不可置信,将嵌入城墙的身体硬生生拔了出来,御空而立,看向遭受天雷重击,气势却不见衰败的司空厉,赞许道:“贼子好本事!” 司空厉站在一片废墟之上,环胸而立,傲然道:“你这老道,集结了梁国十七位帝王,和齐云山十七位祖师之力,却只有这点手段的话,可就真让本将太失望了!” 青叶道人怒极反笑,这一趟降落人间,竟是遇上了这样一位强横的对手,遥想四百年前,在他所在的那个时代,出去当时修为不俗的剑神阮捷之外,再无一人有如此实力。 面对天人一击,司空厉其实受伤不轻,但这位以强横体魄著称于世的大楚军神,自然不会将这点小伤放在眼里。 看着眼前的青叶道人,司空厉冷笑道:“拜你所赐,本将如今已隐约有了破境迹象,若真让本将跨过了那一步,进入到那可与天地同力的天人境界,你这个不入流的神仙,恐怕今日便要身死道消了。” 听闻此言,青叶道人第一次露出凝重神情。司空厉说得不错,虽说曲怀尔和梁武帝以秘术召唤出自己以及其他几位齐云山祖师,可这一切都是以消耗了梁国无数气运才换来的,为的就是能蒙蔽天道,做出偷天换日之举。 虽是仙人,可梁国历代帝王少有武道中人,靠的也不过是祖辈蒙荫,才位列仙班。而包括自己在内的齐云山历代祖师,虽说修为不弱,但毕竟是三教中人,受天道压制,落入人间之后,修为更是大打折扣。 面对人世间的寻常一等境界,尚能靠着境界压制,若是遇上了天人境高手,只怕难以与之抗衡,更何况司空厉作为纯粹武夫,一身修为都是靠着一步一步慢慢积累而来,比起那些投机取巧的三教中人,有着天然的优势。 看着那位战意高昂的大楚军神,青叶道人暗自赞叹,若非立场不同,倒是可以和此人把酒言欢。朝着司空厉招了招手,笑道:“你这后生倒是有趣,还有什么招式,不妨一起使出来吧。且让贫道瞧瞧,四百年后的江湖究竟是怎样的波澜壮阔!” 正当此时,青叶道人忽然觉得心口一阵剧痛,可脸上却没有半点变化。左手藏在身后,不动声色掐着指诀,看来是刚刚那道天雷动静太大,惊动了天上仙人,也察觉到了自己这偷天换日的手段。算了算时辰,这具肉身,恐怕只能再维持最多一炷香的时间了。 ——— 庆阳城紫宸殿内,忽然狂风大作,冯靖全和曲怀尔面前那张巨大的堪舆图所显现的画面变得如波澜一般。 冯靖全大惊失色,忙问道:“帝师,这是怎么了?” 曲怀尔闭起眼睛,右手五指飞舞,不断做着推演,半晌后才沉声说道:“启禀陛下,大事不妙,此等秘术有违天道,如今已被天上仙人察觉,恐怕这等天人降临人间的壮举,只能够再维持一炷香的时间了!” 冯靖全皱眉道:“也就是说,一炷香之内,若是不能杀了司空厉,那就万事俱休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 人定胜天 大殿内,梁国君臣二人神色凝重。 曲怀尔万万没想到,费尽心思,几乎耗尽梁国三成气运请下的三十四位仙人,竟会在司空厉前一步遭受到天道镇压。若是这样仍不能杀掉那位大楚军神,楚军士气必定高涨,于后续守城不利。 而此时此刻,风尘仆仆的上官画屏一路奔波,总算赶到了雍州白象城。 城中众将士并不认识这位观音宗宗主,可百里劲却能清晰地感受到此人身上那玄妙的气势。 前者落在城楼上,城上楚军如临大敌,纷纷抽出战刀,将上官画屏围在当中。 上官画屏自报家门:“老身来自观音宗,敢问百里将军何在?” 听到观音宗三个字,百里劲示意麾下将士收起战刀,走近上官画屏,抱拳道:“本将正是百里劲。” 上官画屏沉声道:“如今军神正在银虎城外以一人之力对抗天道,形势危急,老身来不及解释,请百里将军助我一臂之力,替老身寻一个安静宽敞的地方,尽可能离银虎城近些。” 百里劲不敢耽搁,命马贵亲自率领三千精锐,护送上官画屏朝着南边进发。 距银虎城还剩三十里,身边的楚军已感受到了那股滔天气势,即便再往南靠近一步,也觉肝胆俱裂。 上官画屏也不便强求,对于这些“凡夫俗子”而言,在那几位真仙人眼中,与蝼蚁无异,三十里,已是能避免天道镇压的极限。 上官画屏看向马贵,拱手道:“这位将军,烦请替老身护法,无论见到何种异象,千万不可自乱心神,以免干扰到老身阵法!” 事关重大,马贵也不敢掉以轻心,忙吩咐麾下将士,替上官画屏护阵。 而银虎城城楼上,孙聚贤作为得道真人,第一个察觉出了青叶道人的异样,不免有些担心。 而受伤不轻的司空厉紧随其后,也差距到了对手气势的衰退,笑道:“看来连老天都站在本将这一边,老道长,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天道也不容你,本将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手段!” 青叶道人冷笑一声,怒视着司空厉:“既然被你看穿了贫道如今的遭遇,那就在下一招,一决胜负吧!” 说着伸手做剑指状,在额头上轻轻一抹,如开天眼。 接着,那一身紫金道袍肉眼可见的快速膨胀,桃木剑飞旋于半空之上。 青叶道人一声大喝,气势如虹的一剑刺向司空厉头顶。 司空厉迎面直上,一气绵延八百里,微微转头躲过了那一剑,同时抬手,轻描淡写握住了那柄从天而降的桃木剑,任由其电闪雷鸣,待到气机消散之后,随意丢在一旁。 与此同时,青叶道人也成功请出法相真身,九天之上传来仙人低吟。 ——— 而距银虎城千里之外的南海边,携妻女云游四海的凌霄云感受到那股气机,叹道:“这梁国皇帝失心疯了不成,两国之战,哪能使这些下作手段。” 吴秀牵着女儿的小手,问道:“出什么事了?” 凌霄云神色凝重,看向北方,解释道:“梁楚两国正于雍凉二地交战,梁国皇帝不知为何,能请下历代先辈,更是以秘术请下了与梁国气运一脉相传的齐云山历代祖师,如今这三十四位实打实的天人,正在银虎城外与司空厉决战。” 吴秀不解道:“梁国也好,楚国也罢,既然是为了争夺天下,手段尽出,何错之有?” 凌霄云叹了口气,似是替司空厉感到不值:“若是寻常交战,双方手段尽出,倒也无妨,只不过冯靖全竟然妄想以天道镇压武道,如此倒行逆施之举,几乎是将梁国半数气运强压在司空厉一人身上,无论此战胜败,梁国气运必然遭受影响,最终苦的不过是天下的百姓。” 吴秀本就是心善之人,见不得天下苍生受苦,但凌霄云一向孑然一身,从未将百姓生死放在心上,不知为何今日竟然转了性。 他夫妻二人心意相通,凌霄云笑着解释道:“并非为夫心怀天下,我早年间好勇斗狠,如今不过是想为秀秀积点德,加上听说卢小子加入了楚军,担心他收到这一战的牵连。更重要的是,凌某同为武夫,自然不愿看到司空厉受贼人祸害。” 吴秀轻轻靠在凌霄云肩膀上,叹道:“既然如此,夫君可否助那大楚军神一臂之力?” 一旁的凌秀秀也奶声奶气说道:“好久没看到爹爹出手了呢。” 凌霄云微微一笑,豪气干云道:“有何不可?” 将那杆名动天下的幽岚枪高高抛起,朝着北方朗声道:“司空厉,可敢接下凌某一枪!” 九天之上雷声滚滚,远远传来司空厉的回应:“有何不敢,多谢枪仙援手!” 下一刻,长枪急速飞旋,朝着银虎城外一闪而逝。 ——— 与此同时,答应卫兰看好卢怀远而留在楚国境内的卓不凡同样抬头望天,皱起眉头厉声道:“冯靖全,信不信卓某一剑斩断你梁国气运!” 庆阳城内,这位新任剑神的声音经久不散,回荡于天际。 而身在紫宸殿内的冯靖全听得此言,肝胆俱裂,不知道如何得罪了卓不凡,引得这位剑神的雷霆震怒。 对于用剑之人,冯靖全素来没有半点好感,忙拉住一旁的曲怀尔,问道:“帝师,朕何时得罪了卓不凡?” 曲怀尔才智过人,一下就猜透其中关节,叹道:“或许是见不得咱们请下天人,去对付司空厉。同为武道中人,卓不凡与司空厉本就相识,同为这人世间最顶尖的武道宗师,自然是惺惺相惜,之所以如此,不过是为司空厉鸣不平罢了。” 冯靖全神色慌张,又接着问道:“那卓不凡不会真杀到庆阳城,斩断我大梁气运吧!” 曲怀尔安慰道:“陛下放心,即便此人贵为剑神,更是天下坐二望一的绝世高手,可想要在庆阳城内撒野,老夫自有法子让他有来无回!” 撂下那句狠话之后,卓不凡将手中三尺青锋横于胸前,朗声道:“司空厉,卓某也来助你一臂之力!” 第三百三十九章 玉石俱焚 “多谢两位相助,这份恩情,司空厉铭记于心!”大楚军神朝着天际朗声道,接着转头看向身前气势仍在攀登,可在自己眼中不过是垂死挣扎的青叶道人,狞笑道:“老道长,看来不仅天不容你,就连人心也在本将这边,我倒要看看,你这老道临死一击,能否伤我分毫!” 城墙上,孙聚贤凑到李剑身边,拱手道:“启禀王爷,因受到天道镇压,如今青叶祖师的真身持续不了太久,下一招,便能分出胜负,而之后青叶祖师肉身消散,若是司空厉侥幸活了下来,咱们大可趁着楚军尚未赶来之前一齐出手,将这位大楚军神彻底斩杀!” 虽说李剑心中想的是堂堂正正与司空厉一决高下,可大敌当前,一旦错失了这次良机,恐怕之后再没机会了,心中也替司空厉感到一丝不值。 长叹一口气,李剑下令道:“传本王之命,全军戒备,无论青叶道长能否功成,全力诛杀司空厉!” 而此时此刻,凌空而立的青叶道人大喝一声,一气化三清,从原本的身躯内,一左一右,拉住两道分身。 一人手握金印,一人手持拂尘,一人紧握三尺桃木剑,法器不断祭出,同时空中念念有词,九天之上结成一座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八卦阵。 司空厉举目望去,冷笑一声,又是这等骇人景象,不过也仅是瞧着吓人罢了! 三位青叶道人真身同时将右手高高举起作托物状,好像是要将天道举在头顶,对面前那位胆大包天的凡夫俗子进行无情镇压! “天道无情!” 那座八卦阵言出法随,朝着司空厉当头砸下。后者如今得两位天人境高手相助,又岂会坐以待毙,身形拔地而起,只不过这一次,司空厉并未打算直面那座巨大发展,反倒是朝着青叶道人三具真身冲杀而去。 距离银虎城战场北方三十里处,因全力赶路而内息不稳的上官画屏一声轻啸,头顶云团汇聚成型,逐渐幻化为一条百丈天龙,在天空中不断盘旋。 这位观音宗宗主此时七窍流血,面如金纸,却仍是强撑着使出法术,催动那条天龙破开屏障,朝着银虎城外飞去。 天龙虽是云团幻化而成,却栩栩如生,嘶吼着飞向银虎城外,赶在那座八卦阵落在司空厉头顶之前,奋不顾身撞了上去,和那座阵法一起,烟消云散。 后方的上官画屏遭受到巨大反噬,吐出一口鲜血,原本俏丽如少女的绝世容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老,直至变成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 而替其护法的楚国精锐,见到这离奇一幕,仍是目不斜视,丝毫不敢有所动作,生怕惊扰到这位观音宗宗主,破坏阵法,使得军神遇害。 青叶道人万万没料到,这次耗费梁国三成气运请下的三十四位仙人联手,竟是遭遇了这样凄惨的场景,司空厉不仅得凌霄云、卓不凡二人鼎立相助,更有手段高超的练气士替其挡下了全部天劫。 功亏一篑! 看着身前一身戾气,以拳罡击穿自己胸膛的司空厉,一气化三清也随之瓦解,青叶道人就那么诡异的悬浮在天上,胸前的伤口并未流血,而是如碎瓷一般寸寸皲裂。 吐出一口浊气,青叶道人双眸中的金光急剧消散,如同这次短暂的降临人世间一般。 看向面前那个气机十分诡异的司空厉,青叶道人笑道:“四百年后的天下,能出一个像你这般的人物,已实属不易,不曾想还有另外两位高手,看来这座天下注定不寂寞了。” 司空厉此刻左手紧握凌霄云所借的幽岚枪,长枪锋利,足可刺穿这具仙人之体,可司空厉担心长枪的主人因此受到牵连,沾染因果,这才在与青叶道人交手之际,强行提气,以手臂作兵器,洞穿了那具仙人躯体。 如今胜券在握,司空厉的心境也更上一层楼,这位大楚军神坚信,只要给自己三天时间,好好消化这一战所带来的感悟,便可顺利进入天人境界。甚至可以超越凌霄云、卓不凡,成为新一任的天下第一! 将右臂从对手胸口处缓缓抽出,甩掉那些粘连上的碎片,司空厉冷笑道:“老道长,需知天命在我而不在你,更不在梁国手上,今日一战,拜道长所赐,晚辈隐有了破境迹象,这份恩情,晚辈会牢记在心,等到他日我证道飞升之后,再去天上,杀道长一次!” 青叶道人微微一笑:“贫道此次来到人间,受制于天道,无法发挥出全部实力,你这后生若是真有本事,待你之后飞升之时,贫道必当亲至天门外,再与你一战!” 司空厉哈哈大笑,目光越过青叶道人那具逐渐消散的躯体,看向城楼上众人,傲然道:“连天道也拦不住本将,尔等凡夫俗子,又要如何拦!” 说完肆意狂笑。 而就在此时,司空厉忽觉心口一阵剧痛,好似有一只大手抓住了自己的心,只要稍一用力,便可置自己于死地。 直到看见这一幕,一直以仙风道骨形象示人的青叶道人露出一张如厉鬼般的恐怖面孔,狞笑道:“凡夫俗子不知天高地厚,真以为贫道会这样善罢甘休?” 原来在见识到了另外两位天人境高手的和上官画屏以秘术幻化的天龙之后,青叶道人自忖无法在消散之前彻底击杀司空厉,故而有意示弱,任由其洞穿自己这具无垢之躯。 趁着二人躯体触碰到一起之时,青叶道人将全身气运凝聚在一起,汇聚成一朵紫金莲花,放入司空厉窍穴之中,一旦这位大楚军神胆敢再次运用真气,便会促使莲花绽放,从内部撑破司空厉的强悍肉身,从而达到玉石俱焚的效果。 伴随着青叶道人的癫狂大笑,司空厉痛苦地捂住心口,竟是连一丝内力也提不起。 青叶真人狞笑道:“你这狂妄自大的后生,还妄想证道飞升,贫道先断了你的长生路,看你如何逆天改命!” 第三百四十章 棋差一着 隐忍许久,最终一击得手的青叶道人,被盛怒之下的司空厉一掌拍飞头颅,但大楚军神此刻的情况并不乐观,那朵含苞待放的断命莲花,阻断了体内气机流动,让司空厉无法自如运转内力。 虽说如今青叶道人已身死道消,但面对银虎城内虎视眈眈的几位武道高手,和整整四十万梁军,无法运转内力的司空厉,几乎没了生离此地的可能! 城楼上,柳公仰率先高声说道:“贼子已是强弩之末,咱们联手,今日定要诛杀司空厉!” 城内众将士高喊着,孙聚贤等人虽觉此举有些趁人之危,但国家大义在前,也容不得江湖道义,毕竟有没有司空厉在,楚国那七十万铁骑的战力,可谓天壤之别。 而司空厉正站在一片废墟之上,冷冷看着面前众人。 今日一战,不仅成功击杀落入凡间的天人,更是一举斩断了梁国三成气运,如今面对即将到来的危险,大楚军神豪气干云。我司空厉虽死,却也在这收官一战中大放异彩,面对近乎半国之力,亦是占据上风! 只可惜,看不到大楚铁骑踏破梁国国门的那一天了。 司空厉低头苦笑:“百里劲、李密先,你二人可千万别让本将失望啊!” 看着那道道飞掠而来的身影,司空厉凭空生出一股滔天怒气。尔等乌合之众,即便人数占优,却连直面本将的勇气都没有,只敢躲在后面观望,如今本将心脉受损,反倒开始落井下石。 也罢,既然你们一心求死,本将今日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让你们这群跳梁小丑一起陪葬! 就在司空厉打算放手一搏之际,一道人影从天而降,沉声道:“军神,得罪了。” 说着将司空厉扛在肩上,一掌逼退后方赶来的几位武道高手,朝着北方飞驰,转瞬之间,便遁逃出去好远。 后方几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神秘人打了个措手不及,纷纷攻向那道人影,只可惜那人去势极快,便是以柳公仰、孙聚贤之能,也望尘莫及。 但几人都不愿错失这次天赐良机,运起神通。柳公仰的大乘佛法,孙聚贤的道门神通,加上齐方的凶猛拳罡。都狠狠朝着那道人影攻去。 只听后者一声闷哼,硬抗下三位大器榜高手合力一击,借势又略出一段距离。 城楼上的麻云华见状,张弓搭箭,对准那人后心,一箭射出。那人影忙着专心应对三位武道高手的合力围攻,分身乏术,好在感受到那股呼啸而来的劲风,在箭矢即将破体的一瞬间,向左偏移了三寸,也就是这咫尺之距,避免被长箭射穿心口。 来人正是一直隐匿气机,躲在一旁暗中观战的刘怀亮。此人精通暗杀,早年间被誉为大燕影子刺客,藏匿术、追击术,堪称世间第一流。 而之所以刘怀亮能在第一时间赶到战场营救司空厉,正是出于这位影子刺客的多疑,在见识到梁国请下的数十位天人之后,便在心中笃定,司空厉今日必败! 也正因如此,刘怀亮才能在胜负未分之时便动身前往战场,更是在大局已定后,抢先梁国众人一步,成功救出司空厉。 二人一路赶回白象城,百里劲等人纷纷围了过来。 司空厉微微一笑:“今日若非刘总管出手相救,只怕本将这条命,就要交代在银虎城外了。” 刘怀亮摆了摆手,笑道:“军神不必谢我,你我二人既然同朝为官,自然要互相扶持。行军打仗,刘某不在行,但说是杀人救人,倒是有些微末道行,军神一人面对梁国近乎半国之力,在下又岂能见死不救。” 正说话间,刘怀亮突然吐出一口血水,众人这才发现,刘总管胸口仍插着一支羽箭。 百里劲讶道:“刘总管,你的伤...” 后者摆了摆手,示意无碍。随手将胸口那支看似凶险实则无关紧要的羽箭拔出,丢在一旁,笑道:“若非被当时提防那三人联手,无暇他顾,小小羽箭,还不能伤我分毫。对了,百里将军,可知梁军之中何人有此射术?” 百里劲闻言答道:“梁军之中,以麻云华射技第一,想来这一箭,便是出自此人之手。” “麻云华么。”刘怀亮点了点头,将这个名字牢牢记在了心中,想着以后若有机会,定要亲手摘下此人头颅。 紧接着,心力耗损巨大,昏迷不醒的上官画屏也在马贵等人的掩护下返回白象城。 马贵武艺不俗,但一身本事不过是在战场上积累出来,对于这类练气士,本就不甚了解,故而在上官画屏昏迷之后,一刻也不敢耽搁,便下令全军回城,想要寻求百里劲等人的帮助。 司空厉看着这位素未谋面,气息却十分熟悉的老妪,看向百里劲,皱眉问道:“这位可是上官宗主?” 百里劲与上官画屏不过一面之缘,且此人离城之时,还是个美貌动人的少女模样,怎么才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就变成了这样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一时间也有些吃不准。 一旁的马贵抱拳道:“回禀军神,此人正是上官宗主,至于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末将也不知。” 司空厉心下了然,适才和那些与梁国气运息息相关的仙人对战,不仅得凌霄云、卓不凡相助,更是看见一条百丈天龙盘踞于自己头顶,悍然撞向那座用来镇压自己的八卦阵,之后便烟消云散,想来正是出自上官画屏的手笔。 而这位与自己交情并不算多深,甚至在战前拒绝了想要观战来窃取天机的观音宗宗主的请求。二人本就属于互惠互利,并不存在私交。 司空厉猜测,上官画屏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定是内力损耗过大,这才导致无法继续维持那副年轻面容。 但对方毕竟是救了自己一命,如今昏迷不醒,也不能袖手旁观,但自己如今内力运转受阻,只能恳求一旁的刘怀亮。 后者叹了口气,将浑厚内力度入上官画屏体内,过了好一会,后者才悠悠转醒。 第三百四十一章 风云突变 见上官画屏转醒,司空厉总算松了口气,这位观音宗宗主对于如今的大楚而言,至关重要,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岔子。 司空厉抱拳谢道:“多谢宗主相助,若非如此,只怕本将早已死在了那座阵法之下。” 上官画屏叹了口气,似是有些惋惜:“只可惜,老身拼尽全力,仍是没能替军神当下那位神仙的临死一击。” 司空厉摆了摆手,说道:“世间哪有那么多十全十美之事,宗主做得已经很好了。经此一役,本将不但活了下来,更是让梁国损失了三成气运,只可惜如今本将内力被阻断,无法继续南下攻城。” 一旁的百里劲抱拳道:“末将愿领麾下将士,继续攻打凉州三城,望军神批准。” 司空厉却是摇了摇头,说道:“非是本将不信百里将军的领兵才能,只不过刚刚那一战,我大楚折损了近两万将士,且士气低落。再说了,如今本将已无力再战,而梁军并未有所伤亡,银虎城内更有数位武道高手在,反观我大楚,本将与刘总管皆受伤不轻,如今这大势已在梁军之手,咱们还是避其锋芒,先行回朝复命,之后再做打算。” 百里劲闻言,点了点头,虽不情愿,但这位大将军也明白司空厉所言非虚,虽说楚军折损并不算大,且单论双方整体兵力,优势仍在大楚手中,只不过银虎城内不仅仅只有那四十万梁军,更有数位武道宗师在列。 光是那张大器榜上的顶尖,便有三名,百里劲武力不俗,只不过比起这些人而言,毫无胜算,若是被梁狗在万军丛中取了自己首级,那可真就是贻笑大方了。 思来想去,只得按照司空厉所言,先行班师回朝,待到军神养好了伤,再做打算不迟。 可如今优势尽在梁国一方,李剑又岂能容司空厉安然撤退,孙聚贤、柳公仰二人一马当先,齐方紧随其后,三人一马当先,三道人影已杀至白象城外。 守城士卒来报:“启禀军神,有敌情!” 司空厉眉头紧锁,如今自己重伤在身,刘怀亮、上官画屏两位高手同样已是强弩之末,无法应战,只得先叮嘱百里劲率大军防御,自己则想办法撤退。 司空厉沉声道:“但是他们三人赶来,倒不足为惧,但如今梁国气势如虹,李剑势必会率大军来犯,为今之计,只有弃城,向北方撤退,尽量减少我军伤亡。” 银虎城内,杨修站在李剑身边,沉声道:“庆王殿下,如今形势逆转,大势已在我大梁之手,孙掌教、公仰法师和齐宗师已先行一步,还请王爷下令,全军出击,将雍州三城夺回才是!” 随着李剑一声令下,银虎城城门打开,四十万梁军浩浩荡荡,骑军在前,歩军在后,朝着白象城奔袭而去。 却说孙聚贤三人在距离白象城一里处停下脚步,几人修为虽高,但面对近四十万楚军,仍是不敢轻举妄动。 柳公仰沉吟道:“孙掌教,如今司空厉重伤,白象城内再无顶尖高手,正是我等袭杀司空厉的大好时机,想必王爷也已看清当下的局势,势必率领大军驰援而来,还请掌教下令,如今我三人是攻是等。” 孙聚贤皱眉看向那座高耸的城楼,城墙上,楚国军旗迎风飘扬,虽说司空厉重伤,可面对四十万大军,光凭自己这三人,难以成事,只不过机不可失,一旦放任不管,楚军势必弃城撤退,若是让司空厉安然返回楚国境内,等到此人恢复元气之后,必定再次发动战争。 一念至此,孙聚贤叹道:“即便王爷亲率大军前来,从银虎城赶到白象城,也需至少小半个时辰,法师需知,时不我待,一旦咱们错过了这次机会,下次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就让老道先行一步,你二位为我掠阵。” 说着朝向白象城狂奔而去,双手不断结印,白象城上空乌云密布,雷声阵阵。 柳公仰见此情形,叹息一声:“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小僧此举,也是为了我大梁少死些人,还望佛祖恕罪。” 梵音四起,柳公仰请出一尊尊佛像金身,就这么悬坐于白象城上方。 而死敌就在眼前,齐方更是战意高昂,抱拳道:“孙掌教,齐某愿同往!”说着身形拔地而起,以悍然之姿,直直砸在城楼之上。 城上楚军见到一道人影袭来,纷纷朝着齐方围攻而去。后者冷笑一声,虽说我齐方曾被卓不凡一剑逼退,却也不是尔等凡夫俗子可抗衡的。 说着气运全身,爆发出惊人威势。所到之处,楚军全无一合之敌。 叶青崖见状,抄起一旁长枪,也加入到战局当中,这位歩军统领战力不俗,可面对拳法第一人齐方,即便拼尽全力,也只能勉强接下三招而已,三招一过,被齐方一拳轰在长枪上,那杆坚硬长枪被齐方一拳砸出一个惊人弧度,狠狠撞击在叶青崖胸口,后者吐出一大口鲜血,朝后飞去,重重摔在地上,就连爬起身的力气也没有。 如今楚国阵中,司空厉与上官画屏已无力再战,只有受伤最轻的刘怀亮尚有一战之力,见到齐方在城楼上大杀四方,不断有楚军被这位拳法宗师一拳轰在胸口,当场气绝。 刘怀亮先运气护住心脉,纵身一跃,朝着齐方直冲而去。 与此同时,一道道雪白人影从北方赶来,正是接到上官画屏师命的观音宗众人。 杜云奇抬头看向那乌云密布的天空,沉声道:“是齐云山的引雷秘法,诸位师兄,师尊如今有难,咱们需加快脚步。”同时十八人共同结阵,用来抵御孙聚贤的引雷秘术。 城楼上,司空厉在百里劲及一众楚军的掩护下,快速撤退。 不远处的齐方见状,岂能容这位仇敌生离此地,双拳裹挟风雷之声,就要去取走司空厉的性命。 而刘怀亮则拦在齐方身前,嗤笑道:“想杀军神,先过我这一关。” 第三百四十二章 我命由我不由天 齐方冷笑着看向面前这个早就在江湖上享有盛誉的影子刺客,若是换做平时,二人放对,齐方自然没有太大胜算,只不过刚刚刘怀亮为救司空厉,被三人围攻,虽侥幸逃脱,却也受了不小的内伤,加上麻云华那穿透身体的一箭,如今的刘怀亮,恐怕连往日三成实力也发挥不出,又如何能接下自己这双铁拳。 刘怀亮眼神冰冷,看着这位近年来才突然冒头的拳法宗师。适才自己出手救下司空厉,但自己也被梁国三位武道高手围攻,受伤颇重,如今面对齐方,已无一战之力。想不到自己一念之仁,竟落得现在这个尴尬的局面,看来好人还是难做啊。 两人皆为武道顶峰之人,在江湖上威名赫赫。初次相遇,虽无冤无仇,但瞧着齐方的架势,今日刘怀亮若是执意保护司空厉周全,只怕会死在这白象城内! 眼见城楼上已不见司空厉踪影,齐方大怒,仇人在前,这等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旦错过,下次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一念至此,对着刘怀亮劝说道:“阁下修为不俗,何必要为虎作伥?我大梁三百年正统,阁下为何不弃暗投明,效忠明主?” 后者不为所动,只是不住冷笑。 齐方嗤笑一声:“既然阁下冥顽不灵,今日齐某就先取了你的首级,之后再斩司空厉!”说着摆开架势,双拳捶向刘怀亮。 而另一边,柳公仰心怀慈悲,即便面对楚军,依旧不愿妄造杀业,仅仅是夺了楚军兵刃,以金刚指力拧断城上守军的手腕,之后也朝着撤退的司空厉掠去。 而如今白象城内,除去那四十万楚军之外,再无任何一位武道高手可与梁国这三人抗衡。司空厉虽气急,却有心无力,自己一旦运用内力,便会遭到钻心嗜骨的疼痛,只得先由百里劲亲率守军,暂时抵挡一阵,为自己争取到宝贵的逃生时间。 可堂堂军神,又怎可弃麾下将士于不顾,瞥见一旁的上官画屏,沉声道:“宗主,可有法子先暂时替本将镇压住那朵紫金莲花,先拦住这三人再说?” 同为练气士,上官画屏自然知晓刚刚青叶道人临死前那一击的居心叵测。 司空厉作为以力证道的纯粹武夫,与三教圣人不同,逃脱三教之外,本该最不受天道限制,但青叶道人那一招,以梁国国运作为代价,而司空厉作为楚国扶龙之人,身负楚国国运,一旦催动内力,牵一发而动全身,势必受到气机反噬。 上官画屏叹了口气,说道:“法子倒是有一个,只不过这法子太过凶险,稍有不慎,军神便会万劫不复,惨遭两国国运镇压,身死道消,即便侥幸成了,之后恐怕军神再无希望登顶武道巅峰。” 司空厉闻言,皱眉不语。对于这位大楚军神而言,毕生所求,不过是逐鹿天下,问鼎中原,同时以武夫的身份,登顶武道巅峰,将那些高高在上的天人逐个打落人间,可按照上官画屏所言,一旦用了那个法子,虽可解燃眉之急,但对于日后自己修行有百害而无一利。一时间,司空厉也陷入到一个两难的境地。 看着城楼上拼死抵抗的刘怀亮及守城楚军,司空厉叹息一声,说道:“还请上官宗主如实相告,如今这三人在城楼上大杀四方,李剑也亲率大军袭来,若不能解决当下的困境,只怕本将也好,这四十万大军也好,今日都难逃一死。” 上官画屏叹道:“只要军神舍弃这几十年来辛苦打磨出的强悍体魄,逆转全身精血,或能暂时压制住那朵紫金莲。” 对于司空厉而言,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最引以为傲的并非武学天赋,而是一步一步,历经无数次大战,最终才获得如今的境界,而这一切的根源,都源自于那堪比佛门金刚的强悍体魄。毫不夸张的说,在拥有不败金身的空山死后,普天之下,论肉身强悍程度,再无人能出其右者,若是舍弃了这身体魄,也就意味着前四十年辛苦积攒的修为付之一炬。 再三思考后,司空厉点了点头,沉声道:“请宗主助本将一臂之力!” 城楼之上,观音宗众弟子已然赶到。 一马当先的杜云奇环顾四周,却不见师尊踪影,心中大急,拉过身旁一名楚军,问道:“观音宗上官宗主何在?” 那楚军早已被梁国三人的雷霆手段吓破了胆,但碍于大楚铁律,仍是不敢后退半步,听到问话,指了指城下,说道:“上官老神仙如今已和军神退至城下,小人也不知她究竟身在何处。” 听到师尊无碍,杜云奇松了口气,转头向城下看去,之间上官画屏如今满头白发,不似之前年轻貌美的容颜,反而苍老的许多,大怒。与众位师兄一同结阵,主动迎上孙聚贤。 后者道法高深,但观音宗众弟子也不是泛泛之辈,相互之间又配合默契,借取天地之力,竟扭转战局,牢牢压制住孙聚贤。 原本已经动身前去追赶司空厉的柳公仰见状,立马回头支援。两方人手段尽出,暂时斗了个旗鼓相当。 而百里劲、叶青崖、马贵三人,则合力调度,一边指挥楚军精锐在城上抵挡梁国三人,一边下令其余大军先行撤退。 听着南方传来的阵阵轰鸣马蹄声,百里劲心中一凌,看来不消片刻,李剑便会率梁军赶到,只能命麾下将士们加快脚步,能多走一人便多走一人。 城下,上官画屏虽被迫投靠了楚王,可依旧不敢亲自替司空厉破去那道禁制,毕竟明眼人都知道,在楚王心中,这位大楚军神的性命,远比这四十万大军更为重要,若自己施法不当,害死了司空厉,小小观音宗,又怎挡得住一位人间帝王的雷霆震怒。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司空厉突然大喝一声,五爪成钩,猛地扎进自己心口,硬生生将那朵尚未绽放的紫金莲花带着血肉连根拔出! 强忍着剧痛,丢在一旁,司空厉傲然道:“烦请宗主先代本将率领这些将士们向北方后撤,本将要亲自去会一会那三人!” 第三百四十三章 瞒天过海 上官画屏看着胸口被自己破开一个大洞,仍在不断往外冒着鲜血的司空厉,一阵刺骨寒意卷席全身。这位大楚军神为了保住那尊强悍体魄,竟是以最简单粗暴同样也是最为凶险的法子,直接将紫金气运莲连根拔起! 在外人眼中,这一举措看来只不过是伤口可怖,但作为世间最顶尖的练气士,上官画屏却知道司空厉这样做的凶险程度,不亚于在银虎城外数十位天人的合力一击,两国国运联合天道镇压,岂是凡人之躯所能抗衡! 而且司空厉此举,即便今日能率楚国大军脱离困境,但对于之后的修行路,将会有怎样的影响,上官画屏也不敢断言。但这位观音宗宗主却十分清楚的知道,原本距离天人境只差一线之隔的司空厉,在经历此事之后,想要重回巅峰,几乎等同于不可能了。 就连此战之后能否还剩下一个寻常一等境界的修为,如今也成了未知数。 但随着司空厉的入场,楚国守军精神为之一振,孙聚贤三人却是面色大变。当时在银虎城前,三人可是亲眼目睹了青叶道人以秘法将气运注入到司空厉体内,按常理论,此人必定受伤极重,无法再战。 但从司空厉散发出的磅礴气势来看,此人却比攻打银虎城时更为凶猛! 就连占据上风,最多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可斩杀刘怀亮的齐方,也放弃了这到手的大好机会,主动后撤,与孙聚贤、柳公仰并肩而立。 齐方看着面前这个仇人,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但面对气势惊人的司空厉,心中仍是有些发怵,低声问道:“两位掌门,这贼子不是受伤了么?难道说司空厉当真已入了天人境,可与天地同力,难道说我大梁不惜代价,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请下的数十位天人,依旧不能对此人造成威胁?” 柳公仰沉吟道:“司空厉修为虽高,但并没有齐宗师想得那般骇人听闻,毕竟是三十四位实打实的天人联手镇压,就算司空厉表现得战意高昂,但依小僧之见,此人已是强弩之末,不足为惧。” 司空厉傲然站立在城楼上,对着百里劲沉声道:“有劳百里将军先率领众将士们后撤,此地交给本将便是。” 虽仍担心司空厉的身体状况,但百里劲深知,面对梁国这三位武道高手,除非大军能在平原上冲锋,不然留在此地,除了让司空厉分心外,就只能给后续梁军白送军功,当下便点了点头,抱拳道:“那就有劳军神了,末将在后方等你平安归来。” 司空厉点了点头,看向身后不远处的观音宗众人们,笑道:“这一仗,就有劳各位与本将并肩作战了!” 眼看百里劲率众将士离开城楼,而己方大军距离这白象城尚有一段距离,柳公仰与孙聚贤对望一眼,轻声说道:“孙掌教,我三人必要拖到庆王殿下率大军赶来,借此机会彻底除掉这四十万楚军,若是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楚军撤退,那先前所有的布局和谋划就全都付之东流了!” 孙聚贤如何不知其中关节,但司空厉联手观音宗弟子,又岂能容他们三人留下那大批楚军。 齐方闻言,一咬牙,沉声道:“不然这贼子就交给两位对付,由齐某人去拦住那楚国大军,能拖上片刻,多杀些人也是好的。” 说着身形一闪,朝着城楼下掠去,却在半空中被司空厉拦住,两人互换一招,齐方发出一声闷哼,又落回到城楼上。 可这一次交手,司空厉被牵动伤口,疼痛欲裂,但脸上却风轻云淡,嗤笑道:“就凭你,也配向本将寻仇?什么天下拳法第一人,真是要让本将笑掉大牙了,如今的天下故人陆续凋零,连你这种阿猫阿狗也能冒头,当真可笑!” 齐方脸色阴沉,死死盯着不远处的司空厉,刚刚二人交手之际,自己一对铁拳可是实打实的狠狠擂在了司空厉胸前伤口处,而后者同样以双拳反击,可结果高下立判,不由对这位大楚军神心生忌惮。 一旁的柳公仰打量着司空厉,想要在后者脸上察觉出一丝端倪,但见司空厉气息平稳,全然没有大伤的迹象,转头以传音入密之术询问齐方,刚刚交手时感觉如何,后者沉声道:“此人气机之磅礴,远超齐某预想,若非法师与孙掌教在场,司空厉投鼠忌器,需留力五分,不敢全力对付齐某,刚刚那一击,恐怕齐某已身受重伤。” 柳公仰沉吟道:“难道这一切不过是司空厉的障眼法?这贼子费尽心思,为的就是将我们三人引出城来,引到这白象城内,趁着后续援军未到之时先下手为强,以一座白象城为代价,彻底除掉我们!” 有了这等想法之后,三人心生畏惧,毕竟作为四大宗师之一的司空厉,境界之高,战力之强,放眼整个天下,能说胜他者也就那么两人而已。 司空厉见状,豪迈大笑道:“本将知道李剑在赶来的路上,只可惜李剑也好,你梁国其余那几位武道高手也罢,并非能遨游天地的真神仙,纵使战马飞驰,也还需一炷香的时间才能赶到这白象城,这个时间,足够本将大开杀戒了!” 说着气势进一步暴涨,在杜云奇等人阵法的加持下,好似无休无止,猛地挥出一拳,拳罡裹挟着风雨雷电,朝着三人袭去。 梁国三人顿感不妙,仓皇躲避。 拳罡砸在城楼上,发出一声巨大轰鸣,霎时间,尘土飞扬,飞沙走石,原本还固若金汤的白象城,竟被司空厉这一拳,给硬生生打碎! 可待到尘埃落定之后,孙聚贤等人却不见司空厉的踪影。这才惊觉,刚刚所见,不过是司空厉强撑着的障眼法,为的就是能给自己争取到宝贵的逃生时间。 当李剑亲率大军赶到白象城时,之间南面城楼轰然倒塌,孙聚贤三人站在一片废墟之中,眼神复杂。而三人身后那座白象城,除了少量城中百姓之外,再无一名楚军,司空厉等人更是早已消失不见。 李剑忙问道:“孙掌教,司空厉何在?” 孙聚贤叹道:“我三人上了贼子的当,被他逃脱了,还请庆王殿下恕罪。” 李剑一拳狠狠砸在掌心,懊恼道:“看来老天爷还不想收了司空厉,我大梁这一系列的谋划,就如竹篮打水一般,彻底落空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 弹尽粮绝 随着司空厉临危不乱,以一己之力成功唬住梁国三位大器榜高手,率领大军成功撤退,这一场双方合计投入兵力近八十万的百年不遇的大型战事彻底尘埃落定。 这一仗,从明面上来看,双方兵力折损都不多,合计不过五万上下,整体战损连一成都不到,看似远未伤筋动骨,但其实双方大佬都清楚,这一仗,梁国不惜耗费了三成国运,却依旧让司空厉逃出生天,同时,梁武帝和曲怀尔的逆天之举,更是与剑神卓不凡结怨,无异于给自己又树立一位劲敌。 而楚国方面,不仅将辛苦打下的白象城拱手相让,司空厉这位大楚军神更是遭受重创,短期之内无法再为楚王征战沙场,且强行拔除那朵切断长生路的紫金莲花,之后还会受到何种反噬,没有人敢断言。 而辛苦修炼两甲子的观音宗宗主上官画屏,经此一役,同样受伤极重,一身修为几乎耗尽,只能靠着祖辈蒙荫和弟子收敛的天地气机,苟且偷生。 司空厉在白象城强行提境,喝退柳公仰三人后,剧痛攻心之下,竟是晕死过去,好在杜云奇时刻关注着这位大楚军神,见其晕倒,立刻在几位师兄的掩护下,带着司空厉快速撤离。 当一行人回到鄱阳城时,楚王陈雄亲自站在城门外,焦急等候。 看着重伤昏迷,胸口一个破洞还冒着紫金雷电的军神,陈雄叹道:“没想到这一战,冯靖全竟愿意投注如此大的手笔,看来是寡人低估了这位梁武帝,也低估了他身边那个名叫曲怀尔的谋士了。” 李密先拱手道:“陛下,如今最紧要的,是先救醒军神。” 陈雄点了点头,他自然知道,有没有司空厉在的大楚铁骑,战力可谓天壤之别,若司空厉一直昏迷不醒,单靠一个百里劲,只怕无法挡住梁国铁骑挥师北上。对着身边御医下旨道:“尔等务必救醒军神,若是做不到,自己提头来见吧!” 而在梁国庆阳城中,第一时间得到前线战报的冯靖全怒不可遏,虽说随着李剑大军赶到,白象城在内的雍州三城重新落回梁国手中,但此役不禁耗费三成国运,为的就是能将司空厉这个贼子彻底铲除,可即便梁国手段尽出,三十四位天人落入凡间,加上三位大器榜高手,和整整四十万大军,仍是让司空厉逃出生天,这让冯靖全如何不恼。 强压住心中怒气,看向一旁的曲怀尔,叹道:“帝师,难道当真天要亡我大梁?如此布局,仍是让司空厉逃了,且此战并未斩杀多少楚军,我大梁后续如何再战?” 自知有罪的曲怀尔直视着梁武帝的双眼,叹道:“人算不如天算,古人诚不欺我,看来老天也不想这天下过早稳定,仍给司空厉留下一口气在。只不过,依老夫之见,经此一战,司空厉必定遭受天道反噬,一年之内绝难恢复。而我大军之中,李剑仍在,未必不能直取鄱阳城!” 冯靖全却是沉吟道:“可楚国军中,仍有百里劲这个无双猛将,李剑能否胜过此人,尚未可知啊。” 对于这位在梁国立下赫赫战功的异姓王,冯靖全对其并非完全信任,认为李剑早年间之所以能力压燕、楚、辽三国,全因彼时梁国战力一骑绝尘,并非李剑个人之功。 甚至和外界想得那般,李剑之所以能常胜不败,全因彼时梁国战力远超其他三国!若兵力相当的前提下,莫说是司空厉、百里劲之流,即便遇上昔年辽国名将阿善弩,也是必败无疑! 曲怀尔笑道:“陛下多虑了,虽说咱们这位异姓王,领兵才能的确略逊一筹,但胜在军心凝聚。如今李剑因祸得福,身负二等境界。加上有麻云华、韦大壮两位将军相助,足可与百里劲掰掰手腕。况且,陛下别忘了,大楚铁骑,说到底,仍是司空厉的亲军,百里劲终究是外人,若换做昔年燕国,有这七十万大军,李剑自不能敌,可百里劲如今作为降将投靠楚王,掣肘太多,无法发挥出全部实力。” ——— 楚国攻城未果,反倒将辛苦打下的雍州三城拱手相让,加上临时撤退,导致前往雍州的飞隼营众将士未能接到命令,随大军撤退。 却说卢怀远一行人深入敌方腹地,虽说人数不多,但在平原之上依旧十分惹眼,只得将马蹄用粗布裹好,在密林之中穿梭。 郑卫一马当先,下令全军戒备,时刻警惕四周,防止中了梁军的埋伏,卢怀远则在队伍最末断后,若是遇到敌情,也好先行抵挡一阵。 与此同时,丁天舍也派出几支精锐骑军,在雍州地界不断搜寻,一旦发现楚军踪迹,格杀勿论! 癸字骑众人白日里躲藏在密林中,每到夜深人静之时,便会轮番出去打探消息,其余人则躲在一处山洞中,也不敢生火,生怕火光不小心透出去,惹来杀身之祸。 雍州贫瘠,虽是梁国十六州之中占地面积最大的州郡,人口却是最少,除去几座矗立在荒凉平原上的城池外,放眼望去,几乎都是漫天黄沙,天气极度恶劣,卢怀远等人连日奔波,早已是口干舌燥。 郑卫看着面前一群风尘仆仆,精疲力尽的兄弟们,叹道:“咱们先吃些干粮清水,洗刷马鼻,今晚我来值夜,大伙好好休息一天。” 这几日癸字骑一直在雍州为数不多的密林中躲藏,为了尽可能节约干粮,全都是随意采些野果充饥,若是碰上不长眼的野兽,便射杀了,趁着白天烤熟了吃,可如今附近的野果都被癸字骑搜刮干净,而这一骑散发出来的杀气,也让密林中的野兽望而生却,不敢靠近。 可当一行人打开那些装着干粮的包裹后,却大惊失色。 原本应该准备好的口粮,竟是被人换成了枯草石子,就连那救命的清水,也换成了浑浊不堪的污水! 第三百四十五章 饥火烧肠 癸字骑众人见状,大惊失色,不曾想这干粮清水,竟被人掉了包! 斥候营出征,本就是大事,容不得半点马虎,而这明显是有人刻意为之,想到出征之前那个粮官,郑卫一下就反应了过来。 “看来咱们是被人陷害了!” 卢怀远沉吟道:“之前替咱们准备干粮的那个粮官,郑兄可认识?” 郑卫摇了摇头:“之前每次出兵之前,都会由飞隼营内自家粮官替咱们准备好,可这次咱们不在营中,只能由外人来做这件事,实不相瞒,那人我也没见过。” 说着有些懊恼道:“都怪我一时大意,当时没能好好查看查看,直到现在才发现。” 如今癸字骑已深入到雍州腹地,再无可能回程补给,在这荒凉之地,没有清水干粮,该如何是好。一念至此,郑卫不禁追悔莫及。 卢怀远冷静分析道:“现在再纠结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郑兄,此事必有蹊跷,等咱们回到楚国之后,定要追查清楚。而如今最紧要的,是先解决饭食的问题,总不能让大伙一直饿着肚子。” 郑卫点了点头,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可近些日子,癸字骑一标人为了能尽量在幽州多停留一些时日,以多打探敌方军情,一直将原本准备好的口粮省着,而附近却十分荒凉,连鸟雀都难以觅得,如今要解决这四十多人的口粮,同时要避免被梁军发现,谈何容易。 派出五骑外出寻找吃食后,郑卫和卢怀远就着火堆坐在一起,后者沉吟道:“郑兄,大楚铁骑在军神的统领下,向来团结一心,而这次出了这档子事,明显是有人故意陷害咱们。如今我标身处这幽州腹地,孤立无援,显然是要置咱们于死地啊!” 郑卫也在脑海中思索,究竟是何人会如此针对癸字骑。突然之间,二人对望一眼,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王家父子!” 郑卫咬牙道:“思来想去,我等只是和王家父子结怨,我知道,就算是军神亲自出马,王鼎仁也一定咽不下这口气,是以在鄱阳城内,处处提防,小心行事,生怕被他抓住把柄,去陛下面前参我等一本,可我万万没有想到,此人竟敢在军粮上大做文章,暗地里使些龌龊手段,为的不是替他那不争气的儿子出气,而是要咱们的命!” 卢怀远也后知后觉,察觉出王鼎仁的歹毒心思。如今癸字骑奉命前往幽州打探梁国军情,本就凶险万分,就算癸字骑全军覆没,也不会有人怀疑到王鼎仁身上,即便司空厉心思缜密,怀疑此人,王鼎仁大可将所有事情全都推到梁军身上,将自己撇个干干净净! 郑卫额上青筋暴起,强忍住怒气,咬牙说道:“等这次任务完成,回到楚国之后,定要向王家那对狗父子好好算这笔账!” 与此同时,丁天舍派出的梁国精锐,也在附近进行搜寻,而那只人数近千的骑军,此刻距离癸字骑众人的藏身之处,不过三十里地。 一行人躲在山洞之中,一片沉默,除了篝火点燃发出的轻微响声外,山洞里寂静无声,除了防止动静太大,被梁军发现踪迹外,更主要的,是为了节省体力,减少自身消耗。 深夜,卢怀远看着身旁仍是一脸愁容,不愿入睡的郑卫,轻声说道:“郑兄,按照原先的计划,这次我飞隼营深入梁国内部,打探敌情,五日之后,无论进度如何,便要返回楚国复命,如今三日已过,却连梁军的影子也没有见到,也不知道其他标的兄弟们近况如何了,更不见雍凉二地有消息传出来。” 郑卫也颇为奇怪,按照以往每次出征的惯例,飞隼营深入敌军国境,必有后续军队与之以飞鸟传讯,可一连三日,却连一封消息也没有接到,如今他们进入到这幽州也有三日之久,却不知雍凉战场战况如何了。 “怀远,你这么一说,为兄也觉得有些奇怪,之前每次出征,即便孤军深入到地方内部,后续也会不断有消息传递而来,以防发生突发情况,可这一次,我大军却静悄悄的,一点消息也没有,就好似将咱们遗忘了一般。” 卢怀远附和道:“事出无常必有妖,为今之计,只能靠咱们小心行事,实在不行,只能先行撤退,回到国中之后,再做打算。” 突然之间,那外出寻找食物五骑神色仓促的返回山洞,焦急道:“郑标,不好啦!我等奉命外出,却在此地往南三十里处发现大批梁国骑军,还好老王眼尖,这才没被敌军发现,看梁军的搜查进度,不消一个时辰,便会搜到咱们这里,咱们必须尽快撤离才是!” 郑卫大惊失色,原以为这次雍凉大战,幽州大军却迟迟不见动静,是为了隐藏实力,等到大军疲软之事再出兵支援,可如今看来,这新任的幽州将军深谙楚军作战策略,打算先将境内斥候围剿干净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敌军大概有多少人马?”郑卫问道。 “至少八百骑,且装备精良,似是幽州精锐!” 郑卫叹了口气,沉声道:“大敌当前,咱们不可再墨守成规,听我命令,全军向北撤离,如今敌强我弱,不可正面抗衡!” 事不宜迟,一标人纷纷跨上战马,趁着夜色,朝着北方撤退。 一个时辰之后,梁国精锐果然搜查到此地,看着山洞里刚刚熄灭不久,还留有余温的篝火,为首那一骑狞笑道:“果然真如丁将军所料,楚蛮子当真派了斥候军深入到我幽州地界,如今大战尘埃落定,楚军已撤出雍州,想来这群可怜的斥候尚未得到回国的命令,至今逗留在这。弟兄们,听我号令,全军朝北冲锋,务必砍下这群楚蛮子的头颅!” 而癸字骑等人如今人困马乏,却丝毫不敢放慢脚步,梁国大军在后方追击,一标人只得奋力朝着楚国境内撤退。 第三百四十六章 突出重围 叶倾国这种情况,如果走司法程序,虽然判不了刑,但为了防止他再伤害别人,恐怕会被强制送进精神病院。 上官于飞则是从情报处出来了,一路上,她的脚步都是匆匆,不多久之后,就是来到了办公大楼,她是直接的找到了钱学。 “你这个家伙,到底是什么人!”查克拉又惊又怒,他的计划可谓万无一失,但只要对方随便来个厉害点的帮手,他的计划就得告吹了。 秦天又是和他们聊了一会儿之后,起身向着第二户走了过去,中间遇到的原住民都是很热情的和秦天打着招呼。秦天也是很热情的回应着,虽然这里面有着一些礼节他自己不是很了解,但依然可以感受到他们的那种热情。 甭管是要做到怎样的强力标准,在相当过程之内,都是要有一些取舍的。 她知道他有的是钱,她欠邰正庭的那些,对他来说恐怕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但是要她伸手向他要钱,她做不到。 “对呀,我觉得这不落草有点可怕,就好像在荒海城里有一年曾经来过的一场瘟疫一样。”玄风皱着眉头说道。 夏悠上个月才收录喰种特性,目前就如同喰种中的婴儿一般,体内的rc细胞,对比起普通的喰种,都有着不少的差距。 收服了死亡之翼和安徒恩后,白免看似是忘记了那个曾经的第八使徒长脚罗特斯,但其实只是白免不想把大师球无意义的浪费。 海浪声阵阵,微风轻拂面,闭着眼睛的夏青萝忽然听到了细微的声音。 在埃塞俄比亚,他身上的钱,从来不会超过一百比尔,而一百比尔也就是三十多元人民币,所以,只要人没事,他根本不害怕被人抢劫。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冰火鲲王一经出现就达到了奇效,直接将三巨神给压制住不说,还给他带来了巨大的伤害。 花千城就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伤势在一个呼吸的瞬间就恢复过来,并且气势达到了颠峰状态。 只能说苏楠幻化随心的天赋妖术伪装效果实在是太好了,在不当场动用狐族标志性的狐火和魅惑两大妖术的前提下,支援的三名血妖完全将她当成了人类。 看到对方的气息一瞬间提升到九阶,血妖执行官的瞳孔微微一缩。 “先收起来,能够做琴最好,做不出来也没什么损失!”高九鼎乐滋滋的放在了一边,准备带回家孝敬老妈。 这些鳞片一开始只在虚总身上生长,但是没过一会后就蔓延到了赤树上,将赤树一半给渲染成了蓝色,然后这蓝色的部分开始生长出大量的冰棱树枝,与赤树另外一部分的火焰交相辉印。 “是我。”韩洛芳礼貌的微笑,并没有因为陈晋有些冒犯的眼神而显露出什么,自带着一股子仙气。 而且剑招相似……都是瞎刺,根本没有招式,只是催动飞剑的时候有模有样。 “若不是锥心刻骨,又怎会铭记于心,若不是毕生所求,又怎会等待一生?”蓝希声色动情,悸动不已。 “好!我可以给你!”苗卿倾真的很想知道凌云皓所说的生意是什么,一份沁灵丹的材料而已,她还是可以随随便便拿出来的。 即使是在空谷道场,也不是平静的,势力交错,看似一派祥和,暗地里风潮涌动。 顾瑜从余微的直播间里退出来,她知道她现在不能硬碰硬,余微直播间里的那些人一看就是脑残粉。 “哪有?姐姐才生得好看呢。”吴子馨难得跟别人脸红一下,急忙低下头,声音轻不可闻。 不过,刚才唐龙开启百兽通语言包,消耗了将近二个点的元气,所以,要及时的补充起来。 这个猜想吓了他一跳,虽不了解齐云寨的实力,但起兵造反哪是那么容易的?大宋建国不足四十年,正值发展伊始,民生大体向好,若民无反意,你闹再大的动静也没人跟你一起造反。 顾飞舟虽然是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但是也丝毫没有生气,这完全是醉仙居的美食征服了他,让他觉得这么好的店,有些怪规矩反而是应该的,是最正常不过的了。 皮阳瞳孔一缩,今天这是遇着大敌了呀,这老东西的脸皮还真不是盖的!他收起轻视之心,急忙调整姿势,坐直了身体,然后目不转睛的盯着孔轼,二人僵持了下来。 雷兽在一旁冷眼旁观的看着,始终没有所动作,就算陈-云突破,在它眼里依旧赢弱不堪,入不了它的眼睛。 这些分部,稀疏有别的分部在亚力克帝国的广袤疆土上,东西南北中都有。 世界上的人大多是善良的,如果遇到了不善良的人,那么大概这一辈子会过得很凄惨。 十几分钟后,3台桑塔纳和2台金杯面包就从一条捷径上直接杀上了辽h高速。 格瑞斯看到罗姆尼反应那么大,不信邪,拿起喝空的碗靠近了闻了一下,发现是真的臭,立刻就干呕了一下。 第三百四十七章 分别 撇撇嘴说着,十六夜却依然摆正了身体,老老实实的坐在了圆桌前。 一阵碧绿的雾气从云夜胸口散出,在她胸前凝结成一块碧绿的半月形龙纹玉佩。 “最多两次。”沼泽兼人用衣服将脸抹了一下说道,血迹在其脸上晕开,更加吓人。 以至于大部分人到老了还对此刻的场景念念不忘,但总忘不了带上一句,当年皇帝陛下就站在我边上。 夏冬青的防护罩被星辰之力攻破,他直接跪倒在地,第一次开始喘起了粗气。 眼神在辉夜的身上游走着,以昌平君见多识广,可此时却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门外围着五六个山贼戒备着,就在此时突然间一道黑影从门里倒飞了出来,身体被几根木钎贯穿,鲜血哗啦一声撒了满地。 虽然大家都已经在现场欣赏过了脱口秀,但是今天的首播,大家还是都坐在电视机前关注着。 尽管他知道如今白狐直播平台的老板不是丝聪哥,打从心里有点失望,不过倒也不至于因为这点就不来了。 “是过去很久了。”雅典娜有些疑惑对方为何会纠结这种想问题,难道是没认识到自己所说的战争的重要性? “等你嫁给了厉昊穹,这张照片自然就没用了。删不删都无所谓了。”季思涵说道。 商祺恢复了以前的不可一世,怎么看都是萧诗情曾经熟悉的样子,他也本该这样,因为在萧染离开深城没多久,商祺就已经恢复记忆了。 驾驶舱中,蓝原延珠看到眼前的一幕,赤红的瞳孔中露出一抹错愕之色。 有人已经报了警,萧染记得自己去抢了电话跟警方说了什么话,她记不得了,她只记得自己在这些混乱中清晰地认知到一件事。 季思涵身上的秘密太多了,让她不敢开口,也没办法完全地信赖除了家人以外的人。 因着谢思衡还未满月便入宫养在贾贵妃宫中,以至于外头的人都以为谢思衡就是贾贵妃亲生。 只有郗璇坐在车與里,放下了手里漆要扇,柔荑托着吹弹可破的脸蛋,轻蹙眉头,深思了起来。 他与唐闺瑶成婚,作为唐闺瑶的妹妹,只要是个正常人,应该都会为唐闺瑶感到不忿,自然会对他这个赘婿百般刁难。 不过既然出现了,还被杨临遇到,那就得解决它,堂堂天命,被一个道兵难住。 两名贼捕干勘验了卢祎的过所和行囊,放他进去了,继续勘验别人的过所。 “你不用担心的,只要控制中心里面的系统我还是知道一些的,只要开启其中的全面警戒模式,他们就逃不出去的。”林墨其实心中早有打算,并非去送死。 跑着跑着,冷怡然只觉得自己的右脚一崴,接着就是脚下一空,再接着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然!在这大海中,我们海族有很多家族,光是已知的就有十几家,每个家族都在不同的区域,平时互不侵犯。 联军这帮人虽然近来表现有些水,不过这次却抓住了机会,一名使用狙击枪的卡修朝着四星卡修的头颅射去。 虽说能够拍打出某人的“病痛”或其他的东西,但必须另外找人承受,否则这些“病痛”迟早会重返原主人的身体。 “阿焱,你听到没?以后再买东西,就用自己零花钱,找我也没用!”我冲我弟眨眨眼。 姜莱绕着围栏走了一圈,发现这围栏建的极好,不仅样式精致美观,距离海岸和河边,还都留出了三百米的距离。 唯有赵钰慢吞吞的从座位上站起了身子,等到他走出教室的时候,教室里都已经空无一人了。 修行者介入凡尘,是魔都几大世家处于不可撼动地位的根本,轻易不出山,只各自培养人才。 良久,待时间宝石的能量被他全部吸收后,他的脑袋也探出了时间长河的水面。 “我突然感觉头晕晕的,走得很吃力,身子也沉了起了来,又像有一道神秘力量在阻碍我前进。”姜敏道。 这一刻,无数道目光尽皆落在韩煜一人身上,在他身体周围,一缕缕璀璨夺目的金色光芒若隐若现,似难以捉摸。 一听叶鲲要把自己送给那妖族,北冥涟苍差一点就要哭了出来,他带着哭腔跪在地上移动到叶鲲脚下,用力的抱着他的大腿。 按律法,素素是要被砍首示众暴尸荒野的,南国振念在曾受过东甫太子的恩惠,留素素一个全尸,赐予毒刑。 世界经济新闻社,关于牧野的专题报道,伴随着新闻鸟的轨迹,一时向世界每一个角落扩散。 “斗战,你收手吧,刑罚剑下,你肉身再强也无济于事。”天刑天仙冰冷开口,剑气流入周围天地无尽刑罚光辉中,随时可能绽放恐怖杀招。 “上次是要经过片树林,我们是不是先找到位置再过来运潜水工具,负重前行会累垮大家。”末无闻放眼远眺寻找记忆中的树林。 “客官尽管享用美味,你们吃的喝的早有人为你们付了账,你们不是贵人是什么。”酒肆老板笑盈满脸又挥手让伙计送上坛上好的灰树汁。 虽然夏知觉得白石莉花现在的状态和彻底原谅也没什么区别了,但是夏知需要的可不只是白石莉花的原谅而已,还要给自己一个深刻的教训,让自己长点记性,不要再犯类似的错误。夏知点了点头。 a旅店。那两人就是在威尼斯停车场对我们开枪的人。”末无闻急急说道。 “温承御,你这是,在跟我表白么?”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个男人忽然间像是被情圣附身了一般,又是花儿又是花语的,不是表白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