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平黑莲靠做咸鱼飞升了》 001 摆摊神算 白霞城的某一坊市的角落,挨挨挤挤着一撮人。 这些人伸着脑袋,一脸期盼的往最里面看,眼中希冀、忐忑以及渴盼之色纷呈…… 然而,动作都很收敛,乖乖的站着,甚至连说话都小小声的很。 王二十一是难得来这个坊市一回,远远的就看到这种奇怪的景象。 他搓搓下巴,想都没想探出神识。 岂料,神识一触便吓得收了回来。 饶是如此,那人群之中,已经有人察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王二十一缩缩脖子。 哎,草率了,用神识随便扫视别人,实在莽撞。 尤其他如今不过是个炼气三层的小修,对方的修为虽然不至于完全看不出来,但个顶个的修为比他高,至少是达到练气五层的炼气中阶修士。 虽然他背靠家族,倒不是真的怕他们,但若是随意闹出事情来他还摆不平,那也太丢自己的脸了。 可是,他们究竟在看什么呢? 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凑过去,乖乖排在最后,眼睛却在东张西望。 这般,倒是让他看出了点名目来。 只见人群簇拥的尽头,一黑幡歪斜在一边,无人问津。 他眯眼一看,只见上面血红的大字印在中间: 神算。 边上还有一行醒目的小字: 一天三卦,一卦十灵石。 王二十一顿时就觉得生理性不适。 黑幡血字? 难不成这里面有个魔修? 虽则在他们荒原大陆之上,道魔佛妖并存于世,但道魔之间自古以来,就没和平共处过。 旁的不说,就看道魔接壤之地开明岛上…… 那可是出了名的流放之地啊。 这但凡要是有什么宗门小弟子犯了大错了,把他往那儿一扔,呵呵,就不要想活着了。 神算?! 算命的? 修士也信算命? 其实只要自身达到一定的修为,自会对自己的命数有所感应,何须求助旁人? 这番做派,着实把他的好奇心提了起来。 他也不敢用神识惊扰了,只伸长脖子往人群中看,唔,隐隐绰绰的,依稀坐着个年轻女子? 修士的眼神儿都是极好的。 哪怕隔得还挺远,不过他稍稍眯眼一看: 额! 平平无奇。 王二十一嘴角一撇,没啥兴趣了。 暗淡的肤色,后脑勺攥着一圆髻,簪个木簪,一身暗红色的长道袍,隐隐绰绰能看出大约是炼气中阶修为。 嘴巴开开合合的,却没有声音传出。 一看便知是她在周遭搞了隔音阵之类的东西。 不过看起来不像个魔修。 她似乎很受人推崇。 正在此时,坐那女子对面的华服道友正好起身,人群一阵动荡。 只见那华服道友放了一个储物袋在算命女子桌上,往外跨了一步,随之,那道友恭敬又饱含着喜悦的声音传来: “洪仙子,上回听您的话,果然避过了灾劫,今日我本是特来道谢,准备了些小小谢礼,不成敬意,没成想,今儿又承您一卦,真是惭愧呀。” 盛红衣起身,她微微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给她平添了些许让人信服的气质: “客气了,既然是张道友的谢礼,那我便收下了,记住我刚刚跟你说的话,只要不超过方圆三百公里,可保你这一次不仅无危还能满载而归。 张前辈拱拱手:“那是那是。” 一脸喜色的离开了。 见盛红衣站起身来了,人群又开始骚动,排在最前面的那人迫不及待的和她打招呼: “洪仙子,老朽等了好久,您看今儿能否给老朽算上一卦,实在是前路昏蒙,洪仙子可以说是老朽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啦。” 语气恳切,王二十一站在最后呢,都忍不住动容。 只随着那华服男子的离开,洪仙子脸上刚刚洋溢着亲善喜悦的笑容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把张前辈放在桌上的储物袋收进袖袋里,才道: “对不住啊,道友,今日三卦已满,所以下次赶早呗。” 盛红衣刚刚探出神识感知了一下储物袋中,唔,有两百块灵石,刚刚的张道友真是太客气了,真是好人呐。 既然如此,她明日便可以休息一下喽。 她拒绝的毫不犹豫,说着话呢,便把笔墨纸砚以及三枚灰扑扑的铜钱一股脑儿的收好,然后提起桌子和小马扎,准备一一塞进储物袋之中。 那人似乎急了,眼睛瞪出,似乎下一刻就要爆发了。 王二十一站在后面幸灾乐祸:该,让你装,装过头了吧? 这位道友浑身气息深沉,至少是个炼气高阶修士,你顶得住不?! 反正,王二十一对“洪仙子”第一印象很不好。 一则嘛,长成这么一般的模样就算了,还充满着市井的气息,王二十一是世家子弟,觉得她这般,很粗鄙。 另外,同是炼气修士,这女人凭啥这么嚣张,还能让人对着她众星拱月? 他就觉得这是个骗子。 哼,装腔作势,这回踢到铁板了? 却说,下一瞬,王二十一嘴角的笑就僵住了。 只见那“老朽”面色通红的作揖: “是老朽莽撞了,那明日?” 盛红衣摆摆手:“明日不成,我明日要闭关养神。” 王二十一心中冷嗤:什么毛病?把偷懒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就张嘴说点儿装神弄鬼的话,损耗哪里了?还闭关? 呕! 岂料,他觉得的不是大家觉得的,周围排队的人就吃她这一套,纷纷道: “洪仙子尽管闭关,等您下次来我们再来便是。” 那“老朽”也连连摆手: “是老朽唐突了,洪仙子好好休息吧,老朽就住在这边附近,等下回再早些来排队就是。” 如此,盛红衣方才展露笑容,她浅浅一笑,初晨的阳光正好洒落在她身上,脸上的肌肤细腻光泽,五官突然就鲜活又亮眼起来,王二十一晃了晃眼,竟然觉得有点好看?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那女子正在低头捡她的黑幡,灰扑扑的。 他脸色恢复寻常,就知道他刚刚估摸是眼瞎了。 就在他愣神这一会儿,人群居然已经散去,盛红衣逆着人群往外走,王二十一心口一动,一把拉住她。 盛红衣眯眼看了下来人,她在这个坊市稳定摆摊已经三年有余,从打出名声开始,已经没人敢如此唐突的拦她了。 烦死了,她还要去城西抢一波便宜两块灵石一升的灵米,眼看着就要开市。 她眯了眯眼,声音里已经带出不满来: “你拦我干什么?” 002 “美”名远播 王二十一简直被她这气势汹汹的样子气笑了。 瞧瞧,他说什么来着,这女人果真不是善茬吧,他就拦了她一下,什么态度?! “这位仙子,怎么称呼?鄙姓王,在家行二十一,最近似有些运势不佳,你能否破例给我算一卦?” 王二十一想好了,今天这茬他找定了,等她算出来,他就大声嚷嚷她算的不对,然后把她撵出坊市,免得更多人再被这个黑心肝的给骗了财。 王家,是白霞城最大的修仙家族,和盛家同样,背靠着荒原大陆的十大宗门之一的玄尘门,不过人王家在白霞城认第一,她盛家么,可认不了第十,勉强敬陪末座罢了。 不过嘛,这种情况,可能快要改变了。 不过,这与她有什么相干?算一卦才十灵石,这什么二十几明显是来找茬的,麻烦。 盛红衣觉得,跟他纠缠实在不值,有这时间,她不如回去睡觉。 于是,她脚没停,继续往外: “哦,我叫洪一,今日正好有急事,且三卦已满,还是下回有缘再看。” 说着话呢,她手下一拂,王二十一只觉得一股凶蛮的力道推了他一下,竟然他就脱了手。 洪一已经离他三步远了。 “你!”他又提起脚,便想再追,岂料那女子如泥鳅般灵活,就这么穿梭在人群之中。 明明能看见,可就是追不上。 及至快要出了坊市,王二十一微微眯眼,心中诧异,暗道: 这个洪一是有点邪门的,走路极快,明显是用了什么身法,灵活的很,明明走的极快,只灵气控制的却是丝毫不露,显见这身法品阶不低。 他微微思索:会身法?莫非是哪个世家或者宗门子弟? 又觉得不对,他们修仙世家和宗门修士,最是注重仪态,谁像她这样? 这么一心二用的,他脚步便慢了些,这般,她身一晃,便彻底丢了她的踪迹。 王二十一停了下来,一会儿琢磨洪一那颇有些奇特的身法,一会儿想到她每日三卦,一卦十枚灵石,想他身为王家子弟,一月不过五十枚灵石供奉…… 便是玄尘门一个普通内门弟子,一月也不过三十枚灵石。 这坊市卯时正开市,如今不过辰时初,也就是说,最多半个时辰,她就收摊了,还赚了至少三十块灵石? 还轻轻松松的。 她到底凭什么?! 盛红衣可不知道身后,有人酸了。 出了坊市,甩开那讨厌的找茬之人,她把身上暗红道袍一脱,露出里面穿着的浅黄色的衣裙,袖口领口还绣着低阶防御法阵。 她又施了个净尘术把脸上一早化的妆洗去,把脑后的头发上的木簪子拔了,换了根花簪。 须臾之间,原先那散漫的江湖散仙不见了,成了一如花妙龄的女子。 盛红衣眸色一柔,这衣服是她娘做的,她娘虽然也是炼气低阶修士,不过却最是贤惠持家,她和她姐姐盛玉妃两人穿的衣服,没有一件不是她娘亲手所制。 想她前世,一个孤儿,靠着在网上给人算命为生。 挣了点钱,决定去外国旅个游,没想到遇到街道暴动,她就这么倒霉的被流弹击中,一命呜呼。 没成想,不知是不是老天觉得前世太对不起她,所以这辈子补偿她了。 她这辈子胎穿到这个荒原大陆,成了一个有父有母有姐姐的全乎人。 她别提有多满足了。 她掀了掀眼皮,她气质偏冷,但回眸婉转之间,却显出一股子艳色,原是清丽的长相,糅杂了这抹艳色,立刻整张脸就说不出的妖冶冷艳。 谁不知道,盛家红衣,盛家最美的女子,在整个白霞城都是数一数二的殊色。 可惜,不求上进,明明有灵根,却没有修炼成为人上人的命。 十五岁的时候,错过了玄尘门收徒,自此荒荡在家中。 美名与懒名一样出名,盛红衣也算是白霞城一道独特的风景线了。 不过,她不在乎就是了。 盛红衣无视路人对她的各种注视,穿着繁琐的裙杉也不影响她行动,如轻跃的鸟雀,热热闹闹的一路飞奔,去抢灵米。 这辈子的她居然有灵根,炼气修士大约二百年寿元,盛红衣觉得尽够了。 前辈子太苦了,今生有个家她还有啥不满足的? 陪着爹娘姐姐过二百年,岂不妙哉? 真要去了那玄尘门,一见不着爹娘和姐姐了,二听说炼气期就给发辟谷丹,不让随便吃饭了,这不是要她命吗? 所以,躺着呗,她一个小老百姓,也不想着光宗耀祖,干嘛要去干这种吃力不讨的事儿。 再说了,她家里老弱病残齐活了,离了她,一家子得饿死或者被人欺负死。 盛红衣到城西米铺的时候,米铺未开门,不过门口已经堆挤了人。 她灵活的在人群之中七拐八钻,没一会儿,她就越过了不好好排队的人群,瞅准了一大娘的背后,就贴了过去。 她身后,吴大娘也瞅准了同一个位置,可惜没有盛红衣眼明动作利。 她气的拍了一下盛红衣: “哎呦,红衣,你上辈子是鱼精啊?吓死老娘了,你又来跟我们抢灵米了?吴奶奶我跟你说好了,你可得给我多留点,我孙子刚引气入体,这几天特别容易饿,我得多买点中等灵米给他煮营养粥吃。” 吴大娘是吴家人,和盛家在连着的一处山头上,是邻居,也是依附玄尘门的小修仙家族,跟盛家各方面情况都差不多。 吴大娘只是凡人,如他们这样的修仙家族,凡人或者修炼突破不了炼气中阶的杂灵根修士其实很多。 他们依附家族过活,种菜养鸡,和凡俗界人士过得一般无二,吃的也是普通的稻米粮食,偶尔好点儿,也是吃最下等的灵米,一块灵石就能得一升。 极为难得的,米铺这一回居然中等灵米打折,而中等灵米杂质已经很少了,吃下去甚至会有淡淡的灵气供人吸收,吃了莫说提高修为,至少强身健体。 原先六灵石一升的灵米今儿只要四灵石,便宜很多,也难怪今天来的人格外多了。 盛红衣眨了眨眼,脸色讨喜,却半步不让: “不成呀,吴奶奶,你知道的,我爹身体不好,一日就需大半升,还有我姐,怀着孕呢,我今天少说也得买个一石!” 003 不好惹 吴大娘绝望的看了盛红衣一眼,心里骂了一百遍死丫头,嘴巴确实没有那个勇气。 相反,她还好声好气的: “能不能匀一点给我啊,我不要多,匀个两斗给我便是。” 她抢米抢菜抢出经验来了,以往便宜卖低等灵米的时候,店家少则三石,多则五石,卖完便没了。 今儿这米是难得的好米,只会更少。 这会子,她站在第四位,盛红衣在第三位。 若店里今儿只卖两石,她这么随便就买走一半,那她会不会买不到啊? 可这死丫头的嘴皮子她可是领教过的,半点不让人。 以前她年纪小,她尚且欺负不了她,如今,她大了,修为居然越来越高了,吴大娘更不敢倚老卖老了。 盛红衣瞥了她一眼,一石米有一百二十斤,一斗十二斤多点儿,也不是不能。 不过,“成,吴涯确实是好样的,才九岁,就引气入体了,若是你买不着,我就匀一斗给你,也不算你六十灵石了,你给我五十块灵石好了。” 吴大娘嘴角抽了抽,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了,今儿店里便宜卖,四十灵石一斗,她一转手,就赚了十块灵石? 吴大娘觉得自己的肉非常疼。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怪就怪她速度不够快。 盛红衣瞅着她那纠结样子,也不勉强: “吴奶奶,你要是不想买我的也成呀,这米又不稀奇,隔一条街的王记米铺肯定也有的。” 话才说到这儿,就被吴大娘打断了: “要呀,我家吴涯的娘芬娘子跟你娘关系最好了,吴涯平日还得你指点,咱两家关系一直好,你能匀我一点,吴奶奶要多谢你。” 这话说的就有点咬牙切齿,隐隐还带着点儿挖苦之意。 她意思很明白,凭着两家这么好的关系,你盛红衣怎么好意思张嘴就赚钱的? “王记米铺我可不能去,一升中等米卖八块灵石呢。” 他们如今抢打折米的米铺属于修者联盟的产业,联盟里有道魔佛妖精怪鬼,还有轮值的七大长老,旨在共同维护荒原大陆。 旗下,如米铺、器铺、丹铺、药铺、灵矿铺、符箓铺等等,囊括了所有能修炼的生灵的衣食住行等不一而足。 这些铺子平日里经常打折,在盛红衣看来,修者联盟有点做慈善的性质,大约是因为有的修士,很可能真的吃不起饭,也买不起辟谷丹。 但王家米铺是白霞城王家产业,世家的铺子,同样的东西,自然要比外面卖的贵。 盛红衣欣赏了一回她那不乐意也不敢说却又干不掉她的模样,轻哼了一声,只觉得通体舒畅,让这个老婆子成天欺负芬姨。 老太婆心里想什么不重要,盛红衣觉得这十灵石是她该得的。 毕竟,灵米也是她凭本事抢的。 “那我就分你一点吧,看在芬姨和涯哥儿的份上。” 吴大娘脸上连假笑都挂不住了,老脸纠结在一处,显得刻薄又滑稽,她心说,这可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情啊理啊,都让这死丫头一张嘴占完了。 呵,这丫头越大越野,不好惹是远近出名的。 所以,她只能干巴巴的: “谢谢。” 就这么说了几句话,粮铺就开门了,一个伙计拿出两个纳物囊出来,随之,手中结了两个简单的印,那纳物囊就变大了,变成两个装满米的大布口袋,落在面前的长条台子上,一边吆喝: “中等灵米两石,一升四灵石,凭身份牌买米。” 既然这米铺卖米的目的有点慈善的意思,那就要杜绝那些世家的人来买。 否则倒买倒卖的,事情也就变味了。 凭身份牌买米,就是这意思。 米消失的很快,从第一个人开始,买米就没有低于三斗的。 轮到盛红衣,盛红衣直接开口: “我要一石。” 一旁忙活的掌柜一听,抬头望来,刚想斥责哪里的狂徒?就见盛红衣那熟悉的脸,他顿时表情变缓,带上一丝温和: “是红衣来了?成。” 盛红衣笑笑,看起来又乖又巧: “谢谢程叔。” 掌柜摆摆手: “云帆情况好点没有。” 盛云帆,盛红衣的老爹,在盛红衣三岁的时候,去蓬水山秘境寻找炼制本命法宝所需的火羽之时被火鸟所伤,更是连灵根都在中了火毒之后枯萎了。 他和面前这位修者联盟的程思贤关系极好,程掌柜对他们一家也多有照应。 好比买米,这要是谁敢开口超过五斗,怕不是就要被赶出去,更何况一石。 如今掌柜开口,后面的人不认也得认,认识不认识盛红衣的也只敢在背后腹诽她。 毕竟都是西城人,盛红衣自小在城里晃,谁不认识她哟? 盛红衣让到一边来,不占着队伍,也拿出个纳物囊来,让伙计把一石米装进去,一边跟程思贤搭话: “还是老样子,不过有两个闺女儿陪着他,他过得还挺悠闲的。” 可不是悠闲么?筑基修士四百年寿元呢,哪怕受伤了,也有三百多年,他爹原本是盛家那一辈儿的天才修士,修炼的很快,一朝跌落的时候,才一百多岁,后面大把的时间,可不闲了吗? 程思贤摇摇头,半真半假的嗔了她一眼:“促狭鬼。” 盛红衣扬扬眉,也没狡辩,拿好装好米的纳物囊,和程思贤摇摇手告别走了。 至于吴大娘,她都顺利买到米了,干嘛还要她匀? 谁稀得搭理她? 转过身,她顺门熟路的在街道上穿梭,然后又进了一家药铺子,买了些滋养祛热的药材,转过来,又进了一家酒楼后门,再出来,又进了另一家店铺,兜里的灵石几乎用尽,她便准备回家去了。 出了城,再穿过一座树林,就见一小片不高的山头之中,错落着半新不旧的白墙黑瓦的屋子。 那里,是七尾山,因为是七个山头连绵,好似狐狸的七条尾巴。 这七尾山,有两个小世家,盛家和吴家。 盛家占了四个山头,吴家占三个。 盛红衣脚步看起来不紧不慢,但速度却极快,好似那路程在她这儿就自动缩短了一般。 这走进了,正好就看见吴涯的娘芬娘子往家里去。 看方向,好似是从盛家这边出来,盛红衣打招呼: “芬姨。” 芬娘子挎着篮子转头,未语先笑: “红衣回来了。” 顿了一下,她努努嘴: “我刚去给你娘送了点菜,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申家那个鹅夫人来了,她不是跟你们族长夫人关系好?又最爱说媒,你快回去看看,我估计又要去你家找玉妃的麻烦了。” 004 没她不行 说到鹅夫人,她自然不姓鹅,不过是因为她脖子比较长,最喜欢伸着脖子,探着耳朵打听别人家事,芬娘子很看不惯她,就给她起了个绰号。 盛红衣闻言,脸色倒是未变,只是眼角眉梢不经意间就带出三分的邪气来。 看起来就不好惹的很。 “哦?她要是敢来,我拿大棍把她撵出去。” 说罢,盛红衣没耽搁,就回了盛家。 当真是准备回家赶人去了。 她面上看起来还能端的住,但心里难免担心。 这个家……还真是少了她不能行的。 原先,她爹盛云帆不仅是他们家的顶梁柱,还是整个盛家的顶梁柱呢。 盛云帆曾经是盛家千年未出的木火双灵根修士,尤其他的木火灵根都达到了中上等级。 其中,火灵根略好些,能勉强达到上等。 可惜,一切在盛红衣五岁那一年,戛然而止了。 她爹被火鸟所伤! 再也不能修炼了。 据说,若不是他身上当年带了一个盛家先祖传下来的符牌护住了他些许,他许是当时都回不来了。 后来,便是回来,可火灵根居然彻底消失了,而仅剩的木灵根也萎缩焦败,尚且存了些许的活力,苦苦的支撑着他。 如今,修为尽丧,好端端的一个一百多岁的本来算得上前途远大的修士,只能萎顿在家中了。 苍苍白发,盛红衣每次看到他,就想起他当年爽朗又意气风发的模样。 盛红衣是胎穿,她自出生就有记忆,原先家中的一切多美好,当那一切破碎的时候,她就有多心痛。 若说,在盛云帆身上还有那么点儿算作幸运,那就是他损了一根火灵根,那木灵根虽然也不能修炼了,可到底保住了他的些许本源,没了修为,身体衰败脆弱,可,原先筑基中后期修士的寿元虽然有折损,但,至少还剩下大半。 也就是说,盛云帆三百多年的寿元还在。 在盛红衣看来,这已经是极好了。 一家人一起相互扶持走过一辈子,是她前世想都不敢想的美梦。 盛红衣匆匆回去,刚入了盛家门庭,她特意寻了一条近道穿过,未到近前,她眯了眯眼,果然,可不就是她那好大伯母和鹅夫人么,正往她家走呢! 她脚步未顿,朗声叫人,明知故问: “大伯母,申二伯母,你们这是干啥来了?” 冯翠枝和申家二娘子对视了一眼,两人从对方眼里都看到了不妙的意思。 好巧不巧,这死丫头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早? 事情难办了。 “大伯母?”盛红衣慢悠悠的走上前,全身透着股懒洋洋的味道,可只要抬眼看她,就会发现这丫头眼神之中寒飕飕的。 冯翠枝微微打了个冷颤,又迅速支棱起来了: 她可是族长夫人,她家大闺女凌波可是入了玄尘门内门。 她清清嗓子,开口便是训斥: “慌慌张张干什么?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 鹅夫人没那么硬气,毕竟他们申家,还不如盛家,属于不入流的小家族,再加上,她心里有事儿,说不得最后的决定权在盛红衣手上呢。 于是,她眼珠微转,用手帕捂着嘴清咳了一声: “原来是盛九小姐,你这是卖符箓回来了?” 都说盛家九小姐,承她爹的衣钵,在符箓之术上颇有些天赋。 可惜,她却白白浪费天赋,每日出门摆卖符箓,而不是潜心修炼,真是浪费时间。 申二娘子心中嗤之以鼻,面上却不敢显露。 她和冯翠枝是一个家族的堂姐妹,自然知道她这个族长夫人堂姐有多讨厌盛红衣,然而,这死丫头邪门的很,冯翠枝几乎没在她手里占到过什么实质的便宜。 冯翠枝都这样了,她就更不敢做什么了。 盛红衣对鹅夫人的话当做没听到,她在外算命的事儿,除了她爹和姐姐玉妃知道,连她娘杨彩诺都不清楚。 她对外都说自己出去卖符箓以补贴家用。 她懒得对不相干的人寒暄,只迎向冯翠枝,板着脸,盛红衣就这么直接杵在她们要去她家的必经之路上,很有些一夫当关的气势: “大伯母真是贵人多忘事,容我再提醒你一句,我爹身体不好,不能见客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娘要照顾我爹,不便见客,我姐姐怀着孩子呢,身体虚的很,不便被打扰,所以盛老二家如今是我当家。” “二位有什么事,便在这儿跟我说吧!” 冯翠枝被她这么下面子,哪怕是在自家堂妹面前,也不能忍,她气的颤抖着手指了指盛红衣: “你……不要太过分,真当……真当没人治得了你了?” “你一个晚辈,凭啥当家?!” 冯翠枝实在是忍不住了,她好歹是族长夫人,还是她盛红衣的大伯母,当着她娘家姐妹的面呢,她就敢跟她甩脸子,硬邦邦的说话。 是要上天?! 话虽然不客气的甩出去了,但冯翠枝却是色厉内荏。 这死丫头,翅膀硬太快了,刚满十八岁,如今已是炼气五层,也不知道是怎么修炼的,她明明让人一直苛刻和拖沓老二家的灵石供奉。 但盛家有一条凌驾于所有家规之上的铁律,那就是对于天资不错的家族修士,地位凌驾于普通族人之上,不得随意打骂羞辱。 五十岁前能修炼到炼气中阶的修士,那就算是天资不错的。 所以,便是她心中忌惮死了这个盛红衣,可她还真不敢像对待其他晚辈一样,随意折辱和打压她。 再者,她便是想做,这死丫头也不好欺负,根本就不给她这个机会。 她曾经也不是没做过,然而……不提也罢。 话说到这份上,那就是撕破脸了呗。 这一天总会到来,撕破脸她也不怕。 她这人,自诩自己胸无大志,就想当一条咸鱼,只要跟她自家的老弱病残孕在一起快快乐乐过一辈子她就满足了。 但有些人偏偏上赶着不长眼,总是招惹她! 她左脚在地上不耐烦的打了十五拍,耐心用尽,她打了个哈欠: “我们家谁当家?大伯母也要管?盛家有规定说小辈不能当家?” “哦,对了,还有件事儿,忘了跟族长夫人说一声:” 她手一扬,一枚纸符在手中无风自燃,腾起一道火焰,在她的掌心跃动: “这是三品火灵符,咱家还没人能画出来吧?” 005 三品符师 没错,盛红衣就是在挑衅冯翠枝,或者说,她是露一露自己手里的底牌,让面前这位族长夫人忌惮起来。 省的一而再再而三的给她找麻烦。 三品符箓,是属于筑基修士才有可能学会的符箓,普通的炼气修士灵气根本不足以把三品符箓给绘制成功! 而能炼制出三品符箓,那盛红衣就算得上是个凡级三品符师了。 一个十八岁的三品符师? 当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冯翠枝虽然是个没什么前途的杂灵根,可是,她身为盛家的族长夫人,眼界还是有的。 这时候也不知道是惊的还是气的亦或者是吓的,反正人还在,话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冯翠枝不说话,鹅夫人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不仅如此,她还似有若无的又看了盛红衣掌心之中跃动的火灵符一眼,眼神之中的畏惧在她低头的瞬间,隐没。 她原本想了一箩筐子话想要撮合盛红衣的长姐盛玉妃和她的长子的婚事如今尽数咽了回去。 有这么个妹妹在,谁也别想随便就欺负了盛玉妃去。 当然,鹅夫人来说媒这事,她自个儿不觉得自己欺负了盛玉妃,但想要借着点由头拿捏一下未来的儿媳,她觉得她还是可以做的。 如今,这一切都不要想了。 按说,盛玉妃这样不知道在哪儿怀着个野孩子的女人不应该这么吃香。 可,谁让她也是四灵根修士呢,虽然她灵根品阶只是中下等,只能归于杂灵根一类。 但自古以来,所有人都知道,有灵根的修士更容易生出有灵根的孩子。 而高阶修士不易得子,杂灵根的修士不容易成为高阶。 换言之,杂灵根修士其实是所有修士之中最容易得子的体质了。 所以,在各大修仙家族,杂灵根女修根本不愁嫁。 现成的例子,如她堂姐,冯家算是什么人家?不就是因为她有些许的灵根,哪怕是在杂灵根之中都算最下等的灵根,她却能嫁到盛家,还成为族长夫人! 她也就是仗着自己和冯翠枝这层关系,以及她那长子是三灵根,目前是申家青年才俊第一人,未来申家的族长人选,凭着这两样,她才敢登盛家门,求娶盛玉妃。 否则,申家还真高攀不上盛家。 鹅夫人这人识时务,到此,看到盛红衣这般的桀骜不驯,而她那堂姐竟然气势整个都被压住了,加之盛红衣居然还是个三品符师,她就知道一切化为泡影了。 她不敢怨愤盛玉妃,一腔火气却是全堆在了她面前的堂姐冯翠枝身上。 哼,什么族长夫人?还说事情包在她身上?!结果呢?呵! 盛红衣见震慑到冯翠枝两人,她便收了手里的火灵符。 只是,还不够。 她得保证她往后的日子能躺的更舒服一点,甚至更长一点,所以,自然得把这些个玩意儿打的更痛一点。 痛到再也不敢来招惹他们家最好。 于是,她站在原处,又打了个哈欠,她其实就想回去好生休息休息,今儿个为了出摊,她起的实在太早了。 后来,她又去大采购,没想到回来,还不得消停,要面对这些讨厌的人。 她毫不避讳的连着打了第三个哈欠,才道: “咱盛家大长老七叔祖十年闭关就在这几天到时候了吧?正好,我带着这符去单独拜望一下他,让他高兴高兴,谁让咱族里,只有我和我爹跟叔祖在符术上一脉相承呢?” “哦,对了,家姐的婚事,就不劳烦大伯母费心了,倒是这十三年来,我家一门炼气修士,该得的家族供奉的清单我已经列出来了,烦请大伯母准备一下。” “希望,别等到七叔祖出关那一日,大伯母该给我们家的家族供奉都没准备好哦?” 这便是赤、裸、裸的威胁了,同时暗含讽刺,几乎是明晃晃的打脸冯翠枝,意思是冯翠枝该管的不管,不该管的乱管。 还有盛家七叔祖。 盛家唯一的金丹修士,他修为算不上多么出众,但在整个白霞城,却非默默无闻之辈。 只因为,他是一位凡级六品符师。 丹符器阵四术之中,丹师最多,器师次之,阵师和符师数量稀少。 只因为,这阵与符箓,初初入门容易,然而,自二品往上,这难度指数却是拔高的极快。 阵道且不提,就说这符箓之道,一品符师极多,可二品可能连一品的三成都没有。三品符师可能更没有二品的三成。 到了这六品之上,已经算得上白霞城之最了,整个荒原大陆,凡级巅峰:十品符师,只有三位。 至于凡级往上的圣级符师,那都是传说中的人物。 荒原大陆之上,长期驻扎的最高修为者不过化神,等化神之后,对于灵气和天地法则的需求已然进入新的天地,为了自己修为着想,修者一般就会离开荒原大陆,游历各方,去寻找更好的道场,便是偶尔回来,谁又能知道他是不是一个灵级符师呢? 这些都距离他们这些普通人的世界,甚至荒原大陆都太远了。 盛红衣知道这事儿,还是因为她本人也是个对符道有些天赋的,从而从她爹嘴里听说的。 她就当个神怪故事听了,并不放在心上,也不憧憬,不过,这也让她有了一点清楚的认识。 别看她这个三品符师放在整个荒原大陆完全提不上嘴,但拿着鸡毛当令箭,在这儿唬唬人,完全没问题。 至少比她去算命这事儿要唬人多了。 盛红衣不用再看冯翠枝的脸,都知道这会子冯翠枝那张脸估摸着该有多扭曲。 啧,看不惯她怎么样?能干掉她不? 不能,那就憋着。 她左手一扬,一黄色的纸筒便悬浮在冯翠枝面前。 毕竟是要好处呢,盛红衣把自己懒散的脚收回来,站的直了些,她勾唇笑的乖巧,眉眼弯弯,声音柔柔的,难得的还透着一丝客气: “大伯母接着呀,我做了好多份呢,您要是弄丢了,只管跟我讲,我再给您送一份去,清单上的数字,大伯母尽可以再算一遍。” “我年纪小,这要是多算少算,也是有可能的。” 006 天地铢?天地猪?! 话说到这份上,盛红衣觉得差不多了。 她抬头看了眼天色,又朝鹅夫人笑了下,便下了逐客令: “天色不早了呢,都中午了,我家穷,粗茶淡饭也供应不起,也不好意思留两位长辈吃饭了,红衣就告辞了。” 说罢,还似模似样的福了一下身,人扭头就走了。 那背影,包括刚刚那福身的动作,要多散漫有多散漫,要多嚣张有多嚣张。 鹅夫人哪敢再说什么,她瞥了一眼冯翠枝,又看了一眼还悬浮在冯翠枝眼面前的那张超长的清单。 她心里就觉得很乱,具体以后怎么对待这个盛家二房她没想清楚,反正她是没法再跟冯翠枝同仇敌忾了。 还有,一个十八岁的三品符师,这事她回去也得说一说。 “堂姐,我突然想起来,我家二小子说今天回来,怕不是也到家了,我……我得回去了。” 说罢,鹅夫人敷衍一笑,居然当真毫不留恋的扭头走了,好似身后有狗追她似的。 鹅夫人走的多干脆,冯翠枝脸色就有多难看。 她目光阴沉的看了一眼盛红衣离去的背影,只觉得心乱如麻,心中有一丝隐秘处似乎突然颤动了一下,她瞬间脸色闪过一抹慌乱。 她“哎”了一声,匆匆往回走,岂料她一动,那超长清单竟然就无风自动的跟上她了。 冯翠枝脸色更加难看,她扫了一眼四下,眼见无人,她一把撸下那清单就要撕碎,奈何这清单竟然是撕不碎的,至少以她引气入体后炼气一层的修为,完全撕不碎。 想把那纸随意丢弃了,又怕它又跟着她,这要是被其他族人看到,那她的脸往哪儿搁? 于是她愤愤而去,那落荒之态,竟然跟不久前鹅夫人的姿态相差仿佛。 且不说盛红衣给这两人带来了多少心理压力跟忌惮。 盛红衣转过身往回走之时,就把这些事抛在了脑后。 她寻思着今天找相熟的掌柜的买了些灵兔肉,还有一只飞云鸽,飞云鸽是木属性的二阶小飞禽,最是温补,让娘煲个鸽子汤给爹和姐姐一人一半好了。 至于兔肉,嘿嘿,制成麻辣兔丁,她和娘最喜欢了。 尤其是她,今儿个有好菜,非得小酌一杯不可。 她兴兴头头的往家里去,他们家如今所住的地方偏僻,原先在她很小的时候,他们不是住这儿的,而是在整个盛家中心轴所在的主院。 可惜,她爹受了伤,没了修炼的前途,所以,他们也被族长一家赶出来了。 可笑的是,这族长一家,还是她爹的亲哥,算得上盛红衣的亲大伯一家呢。 不过,一家人倒也没有怎么颓丧,再难,那几年都挺过来了。 真要说起来,如今这小院子,虽然偏僻,但没人打扰,很是僻静。 盛红衣除了对自家爹娘和长姐有很深的感情,对于其他盛家族人,绝大部分是很没有好感的。 人从高处一朝跌落,会在瞬间看清楚许多事。 好比原先那些个围着她爹转的族人,在盛云帆断送了未来之际,冷漠无视还算好的,甚至有人过来讥讽嘲笑,落井下石。 这些人的面目真真是宛若画皮一样,皮贴着算个人,皮撕了就是鬼! 还不如芬姨他们这些邻居以及她爹的朋友们。 犹记得,那几年,她还没有长大,她爹那情况,每隔半年都至少需要一颗五品小凉丹续命,家中她爹虽然还有些积蓄,但几年下来也快耗尽了。 她娘白婉真是个五灵根的杂灵根,以前她爹护着养着,才炼气二层。 她姐盛玉妃灵根资质好些,四灵根修士,虽然也是杂灵根,但她是由爹手把手教的,稳扎稳打的在三十五岁这一年达到了炼气四层。 为了给爹续命,盛玉妃铤而走险,去参加了比武擂台。 这比武擂台,在不少仙城都有。 分为炼气、筑基和金丹擂。 一块灵石的入场费,每天都会决出一个擂主,擂主会有灵石灵丹等奖励。 一般来说,风险越高,收益越大。 据她后来了解,生死不论的擂台,赏金是最高的。 那一日,盛红衣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会记得,那在她印象里温柔单纯的长姐,浑身的血迹把自己锁在屋内。 被她发现不对劲硬是破门而入后,盛玉妃颤抖的拿出一个储物袋,里面是一百块灵石和一瓶蕴灵丹以及一斗上等灵米。 一个炼气四层的修士的性命,居然只值这么点东西么? 折算下来,也就三百块灵石左右。 自那天开始,她就每天看着盛玉妃,再不准她去这些地方,当然她伤很重,在不肯吃疗伤丹药的情况下,疗伤了近十年才算愈合。 也是从那一日开始,刚刚九岁的盛红衣混迹于外,想方设法的挣钱。 起先,她也没想挣灵石,就想去凡俗界先“骗”点银子,好补贴家用。 毕竟家中弱的弱,伤的伤,不能不吃饭吧? 盛红衣作为一个接受过科学教育的年轻人,还是觉得药补食补,最是重要。 那些个灵药她买不起,挣银子买点米面粮油肉蛋奶,甚至买点滋补的人参当归等中药,还是有可能的。 于是,她重拾了她的咳咳,算命神技。 她自小个子长得不矮,乔装打扮一番,去到凡人堆里,别人只以为这是个瘦小的小老太太,还真没人识破她的伪装。 算卦的三枚铜钱,是她在她爹储物袋里翻出来的。 盛云帆自己也不知道那玩意儿什么时候在他储物袋里的。 毫无灵气,灰扑扑的。 每一枚上面都有天地铢三个字。 盛红衣也不嫌弃。 反正她算卦么,只要能看出正反面就行了,何必管这三枚铜钱叫什么奇怪的名字? 可是,拿着这天地铢去给凡人算了几个月的命后,盛红衣突然察觉出了这天地铢些许的不对劲来。 额,具体说来,就是它本来灰扑扑的,被她摩挲了几个月,那表面似乎有了点光泽,反正越看越顺眼了。 其次,她竟然或有或无的能感觉到一点天地铢上的灵气。 突然有一天醒来,她握着天地铢,居然脑海里浮现出了路边一群农人养的猪的未来。 她那天突然恍然,所以说天地铢实际上是天地猪?实际上专门是给猪算命的物件儿?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鸡肋又奇怪的东西? 007 有点本事在身上 盛红衣不是笨蛋,初初吃惊之后,天地铢从能够给猪算命的那一天开始,她就知道它不一般,哪怕它很鸡肋。 此后,在盛红衣修为达到炼气三层后,终于,盛红衣握着天地铢能看到凡人的未来了。 虽然很短暂,基本上是能看到凡人未来百日内一些重要事件。 等到盛红衣炼气四层,她能“看”炼气修士的未来了,这次更短,只能看一个月的。 到此,盛红衣胆子越发大了,便转道去了白霞城最大的坊市,灵石也赚的逐渐多起来。 等她炼气五层,炼气修士半年内的重大事件她都能“看”到! 不过,她也发现,天地铢似乎就是通过算卦积蓄实力,但这个积蓄实力的量是有限的。 经过多番尝试,盛红衣发现,如今算三卦是它能积蓄实力的极限。 三卦过后,它就撂挑子不干了,盛红衣也没法再“看”到其他人身上那些未来事了。 不过,如果不利用天地铢预测之力,而是仅仅把它当做普通的铜板,利用盛红衣自己算卦的本事去测算旁人的事情,天地铢也会借此积蓄实力,不受次数限制。 一如刚开始,盛红衣通过自己前世的本事给人算个卦啥的,从而导致了天地铢的觉醒。 是了,盛红衣一直觉得,她和天地铢如今是你离不开我,我离不开你的关系。 天地铢,需要靠着她给人算命的本事积蓄力量。 她盛红衣也需要靠着天地铢继续轻轻松松的骗……咳咳,额不是,是继续赚钱。 不过,随着盛红衣如今修为越高,她赚钱的本事也是越发强的。 除了天地铢,还有符箓。 盛红衣觉得,八成是自己当真走了什么狗屎运,这辈子爹娘姐姐俱全,她似乎还有点其他的本事在身上。 这异象从她引气入体那一天就开始了。 首先就是引气入体这事儿,如她们这般的修仙家族,家中都是有修仙传承的,可能并不完整,但引气入体的法子那肯定是有的。 盛家有族规,盛家子弟九岁后,无论是否加入门派,但凡有灵根,统一在自家修炼,引气入体。 至于为什么是九岁,只因为,自古而来,都有说辞,九岁之前,人的灵根或还未完全长成,九九归一,九岁后,灵根方才能彻底稳定下来。 也就是说,除了传说之中曾有一种名为“丛聚”特殊灵根是会随着修为,年岁增长不停的完善的,其他灵根,无论资质如何逆天,在九岁之后便无法改变了。 但丛聚灵根如何只是传说罢了,无人见过,也无人知晓,更有甚者说,只有神子才可能拥有这么逆天的灵根。 何谓神子?神界之子,说白了,便是神界的生灵,然,这说法本身就有问题。 好端端的神界生灵如何会来到荒原大陆? 天地三分,上有天界,中有凡界,下有幽冥界。 神界那是属于天外天的存在。 便是神界生灵需要“下凡”,那也会去天界,来他们这凡界做什么。 是以,丛聚灵根,历来被众人所知的仅仅只是那么个遥远的传说。 话说回来,盛红衣自然对于这些个灵根没啥肖想的,也不在意,毕竟她又不指望灵根上进。 但奇就奇在,盛红衣在九岁之前,未用任何引气入体的功法,就自然引气入体了。 这已经够奇特了,引气入体后,她的修为居然一日千里! 说起来夸张,但事实确实如此夸张。 她被发现引气入体后,虽然有人惊讶了一下,但想到她爹原本就是盛家最厉害的修士,倒也不觉得很意外,只以为盛红衣引气入体是她爹教的。 盛云帆虽然存着让闺女引气入体修炼的意思,但至少等九岁后。 盛红衣拒绝过玄尘门的灵根测试,那是因为她不想入门派,实则,盛云帆在她刚出生那会子就给她测过,那会子测出来就是五灵根,灵根品质不是下等,甚至还中等偏上,木灵根属于上等。 但因为是五灵根,这般还是算杂灵根的。 盛云帆也不失望,在他看来便是杂灵根也没什么,毕竟好的灵根可遇不可求。 万千修仙家族,修仙门派,天才灵根有多少呢? 盛云帆也不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他的想法也就是两个闺女能修炼一番,不仅能强身健体,还能延年益寿,这便够了。 难不成,这般的灵根,还妄想着飞升的好事儿? 没料到,盛红衣自己引气入体了。 此后,旁人只以为盛红衣看起来懒散,实则关起门在家不知道磕了多少灵丹妙药提升修为呢,否则,如何十八岁就炼气五层了。 只有盛红衣和自己的爹娘姐姐知道,盛红衣在家和在外一样懒散。 什么五心向天?修炼? 起初是不存在的,后来在盛云帆的督促下,每天“挤”出一个时辰修炼。 就一个时辰,她还时常缺斤少两呢。 所以,旁人都觉得修炼苦,盛红衣没什么切身感受。 据她爹后来分析,盛红衣可能是百年不遇的亲灵气体质。 也就是说,她在哪儿,灵气自己会往她身体里钻,她就好似一个吸灵气的磁石一般。 而盛红衣自己也觉得,可能真是这般。 好比画符箓,旁人画符箓,会有灵气不继或者灵气输出不稳定甚至输入灵气属性不对等问题。 但盛红衣除了灵气可能不继,其他问题都不存在。 灵气当真好似亲近于她,她能轻易区分出空气之中的灵气属性。 所以,便是天地铢有一天不好使了,盛红衣其实也不太害怕,靠着卖符箓,她也能挣到灵石的。 就是比起算命,要辛苦一些,太操劳了些。 这也是她敢硬刚那族长夫人的底气。 只要她一日没废,盛家好歹是个家族,岂敢真的欺负了她这一家去?! 盛红衣走的很快,她忙着回家吃饭呢,距离家门院子栅栏还有大约十几米的时候,从门里突然窜出一个灰不溜丢的大约两个巴掌大的肥头大耳的动物。 那动物冲过来,抬起前足,星星眼里满是期待,居然口吐人言: “红衣红衣,有没有带我喜欢吃的白玉萝卜?” 008 聘礼还是买断 缠住盛红衣要吃的是一只五阶妖兽袋灵熊。 不过,盛家知道它是五阶妖兽的也就是盛红衣一家人。 旁人只以为这是一只凡兽。 也不知道它用了什么敛息的法子,它周身看起来确实毫无灵气。 盛红衣也曾经故意对外宣称过,这家伙是她从九尾山抱回来的小宠物。 实际上,这袋灵熊是跟着盛玉妃一起回来的。 别看它灰扑扑的,看起来憨憨的,目前看来也就成年男子两个巴掌大小,四肢粗短,可,这货是个扮猪吃老虎的。 战斗力着实不错。 额,自它来的这半年多,盛红衣和它打过不止一次架,试过它的实力。 它有一个极为厚实又强悍的屁股,身形看似粗笨却灵活,每次都能让它找到机会,差点把盛红衣怼死…… 也正是因为它的存在,而且盛玉妃也信任它,盛红衣如今越发放心独自出门赚钱,再也不需要因为担心家里匆匆而回了。 盛红衣白了它一眼,虽然她确实买了白玉萝卜,但她就是不想让它那么得意: “吃吃吃,就知道吃,猪投胎的?” 白玉萝卜哎,跟灵米一样,属于上等灵菜,可不便宜。 这货可真是懒,自从发现盛红衣打不过它后,它都开始越发的指使起她来了。 最让盛红衣不爽的是,盛玉妃还护着它呢。 盛红衣心里清楚,这货来历不一般。 盛玉妃伤好后,说是去弥影山秘境寻宝。 结果,天材地宝带回来不少不说,还带回来一只会说话的袋灵熊以及肚子里那块肉…… 这事本身就很蹊跷。 盛玉妃不说,不妨碍盛红衣心里有所猜测。 首先,这个弥影山秘境本身就不是什么高级的场所,它属于修者联盟所有。 传说以前它很厉害,几千年前,这秘境还是无主之物,里面天材地宝无数,后来被修士无所节制的疯狂掠夺其中宝物,此后一片混战,甚至各门派也加入其中,那个秘境随之就不停的降级。 如今,修者联盟将秘境每三年开放一次,进入秘境需三块灵石,只限炼气五层以下的炼气修士进入。 这般规定自然是因为,这秘境之中的东西吸引不了炼气中高阶及以上的修士了。 盛红衣知道那里面没啥危险,她姐为了疗伤多年不出门了,加上秘境也离家近,便让她去了。 结果,她回来就变成了一个孕妇。 还有那些她带回来的宝物。 什么充斥着极寒至纯灵气的鳞片,盛红衣完全不敢靠近的那种,怕被冻死。 什么灼热到随便一挥,就能把整座九尾山都烧掉的不知啥妖兽身上的火翎。 还有巴掌大的月华石,莫说巴掌大的,便是一粒指甲那么大,都足以在黑市引起骚动。 这月华石是一种极珍贵的矿石,奈何非常罕见,它其中含有的月华之力可以抵御心魔,宁心静气。 尤其是对以杀证道的剑修实在太有用了。 哪个剑修要是能在本命剑上镶嵌一颗月华石,只需要指甲盖那么大,足以让他在以杀证道的路上还能保持初心,不至于坠入魔道。 哦,还有就是这只五阶笨熊了。 盛红衣又不傻,弥影山秘境要是有这些,还轮得到炼气小修? 所以,估摸着,这些个都是她姐肚子里那孩子爹送的。 所以,这究竟是狗男人给的聘礼还是准备不负责任拍拍屁股走人给的买断钱?! 盛红衣猜不出来,盛玉妃和笨熊也不肯说。 但盛玉妃是她亲姐,她舍不得怪她,只会心疼她,可是笨熊…… 无论那狗男人什么意思,都不妨碍盛红衣把不满发泄在笨熊身上。 所以,盛红衣看到笨熊的时候,就跟斗鸡似的,若是身上有毛,那毛都炸开的那种。 袋灵熊灰灰压根对盛红衣的话无感,不痛不痒的,有什么要紧。 自从跟着玉妃在人群里生活后,它可真是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好吃的? “我饿了,你给不给?不给我就去告诉玉妃,你欺负我,骂我是猪。” 盛红衣:“……你可真有出息。”多大了?就知道告状。 一人一兽正在门口缠磨呢,门扉处,一面相柔和的白净妇人走了出来: “红衣,怎么到现在才回来,娘正想出门去找你去呢。” 盛红衣眉目瞬间变化,刚刚还眉目倒竖,凶的很,这会子眉眼柔开,眸色透出些依赖和孺慕: “娘,我能有什么事儿?我不是去抢灵米了吗?还去替灰灰买了白玉萝卜和一些别的吃食,所以耽搁了一会儿。” “我不是说不用等我吗?你和爹还有姐姐都不能饿着。” 话刚说完,里面传来一爽朗粗豪的男声,隐隐的略有些中气不足: “哪里就饿着了?回来就好,你娘尽瞎操心,我都说,就咱红衣,无论是性子还是修为,如何都不会被别人欺负了去的。” 盛红衣进了院子,今儿天气好,院子里有一颗石榴树。 石榴树已是挂果累累,一个满头白发脸色苍白但精气神看起来却是不错的男子就半躺在石榴树下的躺椅上,身边一大腹便便容色秀美的白裙姑娘正在给他剥石榴。 见盛红衣回来,两人都笑微微的看着她。 这两人自然就是盛红衣的爹盛云帆和长姐盛玉妃了。 盛红衣却是转头瞪了灰灰一眼,可恶她居然被笨熊摆了一道。 她就说今儿个笨熊看到她怎么这么热情?居然主动招惹她! 原先一人一熊是相看两相厌,互相不理睬的,原来是因为家里人都在院子里呢。 笨熊故意引她骂它,好告状是吧! 一家人看到这情况,都稀松平常。 盛红衣和灰灰不合这事儿,怕是连住在她家石榴树上的毛毛虫都知道。 盛云帆还打趣道: “大小孩和小小孩打架,我该帮哪个是好?” 灰灰跳起来,立马扑到盛云帆身边告状: “盛叔您自然该帮着我啦,我还小呢,我们袋灵熊可不像你们人类,我们三千岁以后才算成年,如今我不过五百岁,按照你们人修的年龄算,还只是个幼崽呢。” “盛红衣一个大人欺负我这个幼崽,盛叔您可得给我做主。不能因为她是您闺女,您就偏袒她!” 009 黑晶石 盛红衣觉得,笨熊实在是不要脸的很。 幼崽怎么了?幼崽也抹不去它比她大五百多岁这个事实,整个家里它最老,还好意思卖萌?! 盛红衣也不说话,把灵米等东西一件一件摆出来,就是不拿灰灰最期待的白玉萝卜。 灰灰差点没气死,它眼巴巴的看了一眼盛云帆,盛云帆肩一耸,手一摊,无声的表示:红衣大了,他管不动她了! 灰灰又看白婉真,白婉真爱怜的看了它一眼,然后伸手揉揉它的脑袋,就提了米和肉走人了: “我去做饭,等会儿开饭。” 灰灰把最后的希望放在盛玉妃身上,它几乎凄厉的叫了一声: “玉妃!” 盛玉妃瞥了自家妹妹一眼,叹了口气,又摸了摸自己高高隆起的小腹,才举起手中的石榴答非所问: “要不,等会儿我给你也剥个石榴,你不是喜欢石榴汁儿?” 灰灰:“……”本来满怀期待的绿豆小眼这会子也没什么期待的光了: 哼,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不过它可不气馁,这白玉萝卜它今儿要定了。 一计不成,灰灰要出它的终极杀招了。 它两只小眼珠转了转,随后,两只前足抬起,在它腹部的肉袋子里掏啊掏的。 因为它专注于掏东西,没发现盛红衣眼神突然爆亮了一瞬,盛玉妃倒是看见了,心里明镜儿似的: 今儿,灰灰八成又要被红衣骗宝贝了。 不过这一人一兽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可不掺和。 最多就是红衣欺负灰灰狠了点的时候,她稍微拦着点。 旁的不说,灰灰虽然可能在妖兽群里算得上特别聪明了,可它那点子心眼子,完全就不是红衣的对手。 红衣懒散归懒散,不过可不是什么绵软的人,莫说坑灰灰,坑人也是眼都不眨一下的。 果然,灰灰从它的肉袋子里摸出一个黑漆漆的……小石子儿? “你们人类不是喜欢这些石头或者我们妖兽身上的皮毛什么的?这个石头,你看看够买几根白玉萝卜?” 盛玉妃闭了闭眼,对于灰灰这单蠢的问法已经没话可说了。 感情灰灰压根不知道自己拿出来的东西价值几何?就敢拿出来跟红衣交换东西? 难道它已经忘记了自己为了一口吃的,已经被红衣骗去了剑齿虎的牙齿,闪尾蛇尾的事儿了? 却是此时,盛云帆突然道: “灰灰你这石头看起来不一般啊,给我看看可以吗?” 盛红衣默默看了她爹一眼,轻“哼”一声,到底没说话。 她岂会不知,她爹是怕她欺负灰灰太狠,搁这儿故意拉偏架呢。 灰灰浑然未觉,不过除了红衣,它和这个家里其他三人关系都很好。 所以,它屁颠颠的就跑过去: “好啊,盛叔,您喜欢这个吗?我还有好几个呢。” 一边它却并未把那黑石头放在盛云帆手上,而是道: “盛叔,您小心点儿,这石头阴气重,您身体不好,不要碰它,唔,您可以试试对着它吹气。” 盛云帆也随意,他就着躺椅和灰灰的前足,就这么端详了一会儿。 这黑石头不过就比指甲盖大一点儿罢了,可周身那散发的幽幽阴气却是扑面而来。 盛云帆往后让了让,似有些承受不住。 他心下一叹,身子骨到底败了,连这点子阴气都能让他觉得晕眩不止了。 他闭眼想缓一下,却是眼角余光似乎从某一角度看到那黑色石头上似有展翅飞动的暗影闪过。 他瞳孔猛然一缩,阴气?飞蛾影? 他好像知道这是什么了! 他倏忽抬头,看向盛玉妃,眼神微眯,似乎在思考什么! 他这般,盛玉妃和盛红衣自然都感觉到了。 只姐妹俩反应各不相同。 盛玉妃微愣,然后心虚的低头。 盛红衣却是站起来,凑到灰灰拿着的黑石头面前,顺势挡住了盛云帆。 盛红衣的本意是帮她爹挡着点,刚刚她爹往后避开的下意识反应瞒不住她。 她爹占了“老弱病残”四样,可经不起任何风雨。 岂料,一股精纯的阴气袭来,盛红衣下意识的眉头一皱,竟然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喜。 她脸色几不可闻的僵了一下,因为她突然感觉到,一股不算强烈,但也忽视不了的躁动之意传来。 盛红衣愣了愣,这不是她的感觉,而是天地铢?! 自她得了天地铢至今,头一次,天地铢有这般表现。 让她切身感觉到,天地铢它真的不是死物,而是“活”的。 她目光定格在那块石头上: “爹,你认识这个?它是什么?” 盛云帆原本只是不想自家小闺女把灰灰欺负的太惨。 灰灰自来到盛家,又勤快又单纯,它有时候蠢蠢的举动,给这个家带来了许多的欢乐。 哪怕对它的来历盛云帆还没搞清楚,但他自认自己基本的识人之明还是有的。 随着相处,盛云帆越发的喜欢灰灰,逐渐把它当做了家人。 既然是家人,盛云帆也不能偏心自家闺女太过。 所以,他是准备认一认灰灰拿出的东西,若是他认识的,他就点明价值。 这般,灰灰好歹能换多一些白玉萝卜,也不至于被红衣诓骗了去。 却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个东西。 盛云帆收回看大闺女的目光,喟叹一声道: “此乃黑晶石,乃是黑阴山特有的山石,至阴属性,只有黑阴山脉最内部才有真正的黑晶石。” “而如何区分是否是真正的黑晶石,只需要看其上有没有蕴含一丝风力,且凭借着风力和至阴属性,能否召唤阴冥黯蛾。” 盛红衣一惊:“黑阴山不是在幽冥界吗?” 什么阴冥黯蛾她没听过,但她刚刚也看到了这黑石头上有一个展翅的暗影,看起来确实像一只蛾子。 她还记得刚刚灰灰还让她爹吹口气。 所以,对着这石头吹气,里面就会出来阴冥黯蛾? 那么问题来了,这玩意儿是黑阴山特有的山石,还是山脉深处等闲之人没法得到了真正的黑晶石。 那么,灰灰是怎么得到的?还有好几个? 还有,她大姐知不知道这事儿? 盛红衣总算知道为何她爹刚刚看大姐的眼神很奇怪了。 另外,这么个东西,天地铢为何对此也有异动? 010 碎了 盛红衣心里那是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往外冒,但是如今气氛颇有些诡异的沉默。 盛红衣一向机灵,如何看不出她姐明显知道点什么,只是有意回避,明显不愿多说。 自小到大,只有对一件事,盛玉妃这个样子。 盛红衣用头发丝想都知道,这黑晶石的事,八成跟盛玉妃肚子里那孩子的爹有关系。 所以,难不成她姐给孩子找的爹是幽冥界的什么人? 然而,幽冥界哪里有人?那里不是都是鬼么? 想到这,盛红衣一激灵,竟然不敢往下想了。 不,她不是不敢想,她是不敢置信。 她怎么不知道,自家长姐口味这么重? 难道居然搞了一出人鬼情未了?! 她唇角轻微动了一下,见她爹都没说啥,她思索片刻,也没作声。 罢了,她追着长姐问这事儿干什么? 左右,这事已经成定局了。 她目光淡漠的看了一眼灰灰,很短暂,就是瞥了一下,可是就这一下,就让灰灰立刻打了个寒颤。 它本就心虚,妖兽的五感一向敏锐,尤其袋灵熊本就是灵智很高的一族。 若不是因为此,……它也不会到这里。 从来的第一天,灰灰其实面对盛红衣就有点不自在。 这完全是本能的行为。 它小脑袋瓜想不明白这点,明明这丫头很懒散,日常在家不是坐着就是躺着。 恰巧,白姨是个疼孩子的,玉妃也是疼妹妹的,真真是把这丫头养的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人人都纵着她。 就是这么个人,它看到她,就忍不住警惕,便是说话,都多了一丝下意识的小心翼翼。 今儿个那一眼,灰灰就觉得自己从后脖颈开始发凉。 好似它就成了那砧板上的肉,盛红衣想怎么剁它都行。 灰灰心里暗自叫苦,呜呜呜,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命看着玉妃肚子里的娃娃出世。 盛红衣收回目光,这袋灵熊有她姐护着,她没想着真把它如何。 哪怕她看着它就迁怒的紧。 在她看来,那孩子爹无论是个什么,甭管什么想法,便是有什么苦衷,可一直未出现过,这就是非常无礼的举动。 孩子都有了呢。 他这么无礼,未尝不是欺他们家实力低微。 盛红衣闷闷的在心里吐槽了长姐一句:长姐糊涂。 她微微转了下头,决定不想这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情,她对男女之爱没啥兴趣,既没法理解,更没立场去说什么。 她低垂了眸子一瞬,再抬起脸,灰灰手中那黑晶石已经被她捏在手里了。 她恢复了一贯的懒散: “这黑晶石听起来是个厉害的,不过这玩意儿是幽冥界的玩意儿,我们拿着也没用,所以,这价钱么,给你算一百个白玉萝卜吧!” 周遭气氛一变,之前的沉闷突然一扫而空。 盛云帆也想通了。他自来是个豁达之人,又疼爱孩子。 大闺女不说,他也实在不忍心逼迫于她。 所以,罢了,他盛老二,难不成连个孩子都养不起?! 一听盛红衣说话,饶是他,也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黑晶石若是有灵,大约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这么贱卖,只值一百个白玉萝卜。 要知道,白玉萝卜只能算是灵菜,根本是不入品阶的,而黑晶石,乃珍贵灵矿,能用得到它的,怎么着至少都得是元婴大佬吧。 灰灰眨眨眼睛,到底没有傻到底,它怀疑的看向盛云帆和盛玉妃: “是吗?” 可惜,盛玉妃心虚,盛云帆心里到底有气,愣是都没开口。 灰灰得不到援助,又看着盛红衣,盛红衣脸色似乎还有些嫌弃道: “啧,这玩意儿确实没多大用,你若是不信,我可以带你去城里的当铺瞅瞅,说不定还不如这个价呢,咱们人修可不喜欢这些个带着阴森气的玩意儿。” 带灰灰去当铺是不可能的,但不妨碍盛红衣诓它。 果然,到此,灰灰已经是信了,毕竟它觉得盛红衣说的挺有道理的,这确实是幽冥界的东西。 而且,红衣出价它还是满意的,一百个白玉萝卜,比它上回用虎牙和蛇尾换的都多多了。 所以,它几乎只是迟疑了一会儿,便道: “成交。” 盛红衣收了黑晶石,手在储物袋上一拂,立刻十个白胖的白玉萝卜,堆在了地上。 盛红衣扬了扬下巴,神情故作不耐: “剩下的九十个,等我下回出门给你带,哦,对了,你是不是还有黑晶石,若是没用,就都给我好了,改明儿我拿去当铺全换成灵石,省的我要多跑几趟了。” 去换灵石是不可能的,她得搞清楚,她的天地铢怎么了。 她能感觉到,在她把黑晶石拿到手上后,天地铢传来的波动更甚。 盛红衣能感觉到其中的急迫! 灰灰心里一喜,那些个玩意儿对它来说自然是没用的,黑阴山那块靠近袋灵熊的族地,这玩意儿就跟路边的石子儿一样。 它袋子里这些个,可能是它以前在家陪族里几个族弟妹玩的时候,顺手塞到身边的。 想到几百个白玉萝卜,灰灰心花怒放,它连忙答应下来: “那好啊,麻烦你了红衣。” 想不到红衣还挺好的,以前难不成当真是它误会她了?! 盛红衣哼了一声,接过灰灰又拿出的那几颗黑晶石,转身便往屋里走,临走的时候不忘跟自家爹和姐姐打了声招呼,顺道把她爹不忍直视的表情挡在了门外。 回到屋内,她把那些黑晶石放在桌上。 她想了想,手心一翻转,掌心之中缓缓升起一个灰扑扑的影子,那影子一分为三,逐渐清晰,由虚化实,浑然便是她的天地铢。 她把天地铢放在桌上,刚一放下,就见那天地铢如同被磁石吸引了一般,往黑晶石扑去。 盛红衣目光微凝,紧紧盯着这一切,紧接着,她很快就见到了让她吃惊的一幕。 两方先是胶着在一处,互不相让。 没一会儿,黑晶石上的阴气突然蓬勃起来,好像被天地铢吸收了一般,毫不节制的往天地铢涌去。 紧接着,黑晶石上的阴冥黯蛾的影子逐渐扭曲,线条忽隐忽现,像是依然在角力。 大约这般纠缠了有半刻钟,黑晶石上的阴冥黯蛾影子到底不敌,逐渐散去。 等到散尽,桌上的黑晶石突然啪嗒几声闷响。 那号称坚硬无比的黑晶石已经碎了。 011 传奇人物回来了 盛红衣出来的时候,脸色平静一片。 盛云帆招呼她: “红衣,快来,今天天气好,刚好你娘做了好菜,我们就在石榴树下吃,这小风吹的,舒服的很呐。” 盛红衣应了一声,走上前来,端起碗吃饭。 那几块黑晶石已经碎成了渣,没用了。 盛红衣仔细端详过天地铢,“吃”完了黑晶石,它看起来也是没有一点变化。 不仅如此,原先从天地铢身上传来的那股子若隐若现的急躁和欢悦,这会子她也感受不到了。 一切归于死寂,就和之前一样,盛红衣怎么戳它都没用! 哼,所以这是用完就丢吗? 这破玩意儿也太不厚道了。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原因来,盛红衣动了动嘴角,想问下她爹。 毕竟盛云帆身体虽然不行了,但在修仙界这么多年,见识那是毋庸置疑的。 只不过,话到嘴边,被盛红衣就着饭咽下去了。 问什么呢? 天地铢的来历她早就问过盛云帆了,盛云帆要知道什么早就告诉她了。 天地铢能给猪算命那会儿,盛红衣也告诉盛云帆了。 她自己也致力于找出关于天地铢的一些只言片语,可惜一切都是徒劳。 如今,天地铢增添了新的问题,她爹难不成就知道了? 没得说出来徒增烦忧了。 盛红衣这人心大,她想着丢开手的事情,那就真的是不做了。 咽下嘴里的饭,她就彻底恢复了平静。 盛玉妃看了妹妹一眼,把一杯石榴汁推到她手边: “红衣,你怎么光吃饭不吃菜啊,来,喝石榴汁儿。” 盛红衣看了那石榴汁儿一眼,又推回去: “今儿有菜,我得喝点酒,咱娘不是在后院埋了很多女儿红么,我去取来!” “这酸酸甜甜的玩意儿,大姐你自己喝吧。” 盛云帆气的用筷子敲了敲碗: “喝喝喝,你怎么天天就知道偷酒喝,你姐出生那会儿,你娘统共就酿了两百坛灵酒,这几十年,我都没舍得喝,倒是你,隔三差五打那酒的主意?!” 盛红衣假装没听见,人已经到后院去了,耳边还有她娘安慰她爹的声音: “哎,这不是还有五十多坛么?等红衣下回出门,让她再买点儿上等灵谷回来,我再酿就有了。” 盛云帆不大满意,不过对着妻子语气尚且温和: “酒是越陈越香的,再好的手艺也没有陈年老酒香呀,再说了,那会子那酿酒的灵谷可不普通,是我花大力气寻到的,你……太惯着那丫头了。” 盛红衣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往后走,她爹就是嫉妒呗。 谁让他现在几乎不能喝酒,便是喝,也得控制量,十天半月方能喝一小蛊。 昨天他刚因为家门前“风景好”,让他“诗兴大发”,来了兴致,把他这几天的量都喝完了,所以今儿个,那是一滴都不能碰。 她也爱酒,尤其那酒绵密香醇,勾的她馋虫蠢蠢欲动的。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了午饭,盛红衣心情甚好,可惜这好心情没有维持太久,到了傍晚,家里突然来人了。 来人是盛家大管家,盛甲。 这可是盛家族长面前的红人儿。 盛家来家里的时候,盛红衣正在睡觉。 她还维持着前世的习惯,这每日午睡那是不能少的。 尤其,今儿她出摊,实在起的早。 在懒散方面,盛红衣从来不会亏待自己。 盛甲一进门,盛红衣就醒了。 倒不是有什么嘈杂声,而是纯粹的,跟大伯一家有关系的人,都有股让她讨厌的气息。 这气息一靠近,她就能“闻”到,就会烦。 这大概跟她亲近灵气的体质是连带的,反正她也不知道自己为啥能“闻”到别人的气息,感觉自己的鼻子跟狗鼻子似的。 这本事没啥用处,必须得人靠她很近,她才能“闻”到,越是讨厌的人,气味越臭! 她烦躁的睁开眼,外面的话也传进耳朵里,端的是盛气凌人,嘚瑟满满: “二老爷,凌波小姐带着她的玄尘门的几位师兄回来了,说要给家族中的兄弟姐妹测灵根。” “凌波小姐说了,便是杂灵根,有她帮衬着,也能进玄尘门。” “族长让小的来通知一下,务必让大小姐和九小姐去一趟前头,可不要误了这天大的好事儿啊。” 盛红衣眉一挑,眼角眉梢间,那股子躁气凌厉尽显: 盛凌波回来了? 呵,回来炫耀来了? 盛家有灵根的姐妹九个,均是以花命名,那盛凌波是盛二小姐,为族长长女。 这位盛凌波可是盛家传奇人物。 自小灵根不显,虽为双灵根,但灵根资质均属于下等,因此如她这般也是被归于修炼没有前途的杂灵根之列的。 然而,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盛凌波却是在十二岁的时候,一飞冲天,她的火灵根居然二次生长,一跃成为上等灵根。 这事儿当年惊动很大,盛家人更是额手称庆。 都说,天不亡盛家,在盛家二老爷盛云帆废掉后,又送来了一个双灵根修士,盛家辉煌得以延续。 盛凌波因为这个契机,拜入了玄尘门内门,也就是去年,她得以拜入玄尘门剑影峰容相真君门下。 这容相真君不仅是一名元婴真君,容相真君的师父谨霄还是一名化神元君,更是剑影峰峰主。 所以,盛凌波如今算得上是化神门下,剑影峰嫡系。 盛家由此跟着水涨船高。 按说,盛凌波如何,跟她盛红衣没什么关系。 可坏就坏在,两家关系很不好。 本就关系不好,盛凌波的发迹,处处都要带上她爹的名字,拉踩着盛云帆,显示出她的不凡来。 这本就触犯了盛红衣的忌讳。 另则,就是小时候的事情。 盛凌波小时候很喜欢跟在长姐盛玉妃后面。 在盛玉妃面前她是处处依靠长姐,以姐姐为尊的柔弱妹妹。 在别人面前,她是温柔贤淑,特别好说话的盛家二小姐。 可只有盛红衣知道,背着人,她眼神是多么的阴戾。 盛凌波失策就失策在她以为盛红衣是个小屁孩子,啥也不懂啥也记不得,是以从不在她面前掩饰她的恶意甚至杀意。 那看蝼蚁甚至垃圾的眼神,让盛红衣对她非常忌惮。 她想不明白盛凌波为何对他们盛家二房一家有这么大的恶意。 012 出头 盛红衣不知盛凌波为什么如此,她曾经试探过她,想看看她是不是和她有同种经历。 但她把一些现代化的词语装作不经意的说给盛凌波听,发现她完全没有什么反应。 于是盛红衣就放弃了。 刨根问底如何呢? 难不成她还寄希望于感化一个本就对他们家有恶意的人。 于是,盛红衣采取了最简单粗暴的法子。 在她看来,盛凌波如何对别人跟她无关,但玩阴谋诡计玩到她在意的亲人面前了,可就不要怪她了。 终于,盛红衣三岁的时候,找到机会,使计在父母姐姐面前戳破了她的真面目。 自此,她和盛凌波的仇算是结下了。 当时,盛红衣没在怕的,开什么玩笑,她爹那么厉害,她姐她娘可都是修士,她自己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还怕被盛凌波整治了去。 却没想到,好景不长,没过多久,她爹就受伤了。 紧接着,三年后,盛凌波就有了灵根。 两家之间在族中的待遇彻底颠倒,甚至犹有过之。 毕竟人家盛凌波的爹曾经是族长,她爹重伤后,可什么都没有了。 而盛凌波确实不是善茬,他们一家被族人奚落,甚至她家的供奉被克扣,这事儿里可都有盛凌波的影子。 今儿回来,果然和之前一样,盛红衣敢用她最爱的灵石打赌,这管家就是她叫来膈应他们一家的。 盛甲说完话,头昂的高高的,用眼白睨着坐着的盛云帆。 曾经赫赫有名,意气风发的盛家二老爷成了废物呢,还活着干什么呢?浪费米粮吗? 今儿个夫人回去,生了很大的气,居然是盛九小姐张口要供奉的事儿。 都是废物了,居然还好意思要供奉。 哼,不知天高地厚。 凌波小姐回来了,是为着什么,盛甲知道。 依他看,把盛红衣以及盛玉妃弄走也好。 尤其是盛红衣,盛甲为了八小姐芳菲在她手里吃过好几次亏。 八小姐冲动,知道自家亲姐凌波小姐和盛红衣有仇,是以时常找盛红衣麻烦。 盛红衣这个混子,整治起自家姐妹来可不手软。 芳菲小姐到底年幼,哪有她这个怪物的心思深沉,自然讨不到好,他这个当奴才的代主受过,可不就被盛红衣整了。 今天过后,就让凌波小姐把她弄到玄尘门外门,让她既回不来给她爹娘撑腰,也出不了头,死死被凌波小姐压着才好。 如此想着,他脸上那气势越发的目中无人起来。 盛云帆脸色不太好,闺女不入宗门是为了他这把老骨头他很清楚。 但是,他的红衣闺女,对灵气特别的敏锐,这般好的资质,若是不去门派,未免浪费了。 一时间,盛云帆脸色消沉,玉妃性子温柔,他能替她做决定,可红衣…… 莫要看她平日懒洋洋的,好似什么都不在意,可她主意最正。 他若是违逆她的意思,那岂不是也对不住红衣,可放过这次机会,闺女就这么荒废在家…… 白婉真没说话,她柔弱惯了,对丈夫和闺女都纵容的很,她担忧的看着盛云帆,不知如何是好。 红衣在睡觉,玉妃这会子恰好进山了,自打怀孕,她每日都会进山活动活动身子。 盛甲越发的不可一世,他睥睨着盛云帆,越发的尖刻: “二老爷,凌波小姐如此不计前嫌的帮助姐妹,你们却……”给脸不要。 话说到这儿,一股气浪铺面而来,“啪”的一声,狠狠的抽在盛甲的嘴巴上。 盛甲一个趔趄,扑倒在地上,他抬起眼,顾不得嘴巴里的铁锈味,惊恐的盯着门内。 门不知何时打开了,那道劲风就是从门内冲出来的。 人未出声已至: “谁家的狗没拴好绳子?给你脸了是吧?打扰我睡觉,还不快滚!” “给你三息麻溜点儿,超过一息,掉颗牙!” 盛甲骇然,这魔头真的可怕,谁家修士跟凡人计较的? 唯独盛红衣,打起人来从来不自恃身份。 他一句不敢吭,忙不迭的连滚带爬的就往外冲去。 超过一息掉一颗牙,这话盛红衣肯定不是开玩笑的。 刚扑到门边,他却是心一定,眼中极快闪过一丝恶意,突然哭天抢地的委屈起来: “凌波小姐,您总算来了,再不来,老奴可要被红衣小姐打死了。” 盛红衣眉高高一扬,随手一点,衣架上的外衣已经披在了身上,人就到了屋门口。 正好就和站在她家院门前的盛凌波一行人看了个对眼。 一身月牙白衣衫,袖口和腰间配着黑色束带,盛凌波身边另有三名男子也是如此。 这是玄尘门内门服饰,若是外门,衣袖的束带是白色的。 盛红衣穿了一件茜红色的外衫,一红一白,界限分明,四目相撞,暗潮涌动。 盛甲此时不怕盛红衣了,添油加醋的说着盛红衣对他做的“恶事”。 盛红衣就见盛凌波身边两个男子眉头微皱,已然表现出了不喜,还有一男子,面色淡漠,似对这里的一切都不感兴趣,左顾右盼,连一丝眼神儿都没给盛红衣。 盛凌波看着盛红衣,内心涌动的是快意,这辈子,她总算压在了这家人的头上。 尤其是盛红衣,这辈子别想翻过她去。 她眼神微转,扭头朝着她左边那白衣持剑男子看去,语气之中似有隐忍的歉意和委屈: “让师兄见笑了,我本是好意,奈何我家妹妹年纪小,性子桀骜,还不懂得进宗门好处多多的道理,待我劝劝她。” 一旁盛甲添油加醋: “凌波小姐,您也太好心了,哎,老奴……实在是看不下去,心疼您啊。” 齐朗听着自家小师妹和盛甲的话,脸色是越来越难看,他本来觉得这红衣姑娘看起来如骄阳般,炽烈耀眼,可是竟然是如此的刁蛮无礼么? 不仅不敬姐姐?枉顾姐姐的好意?还随意殴打家中的凡人奴仆? 这什么品行? 本来他不欲多管盛家事儿,可盛凌波是他的亲师妹,在家族之中居然被一个丫头片子欺负了,那他身为师兄怎么能不替她出头。 他抬眼看向那明媚女子,不知为何,凌厉的话语却是本能的话锋一转,软了三分: “盛家妹妹,你姐姐好心好意的求着师父,才得到了这次回来给你们测灵根的机会,如此好意,你怎么能不珍惜?!” 013 咸鱼法则 盛红衣转目看向齐朗。 男子一身白衣,风度翩翩,倒是有几分出尘公子的味道。 修仙界中,无论男女,没什么丑人,但这般带着几分贵气模样的,不是修仙世家的青年才俊,便是宗门才俊。 又听他所言,盛凌波是他师妹,他还帮着盛凌波说话,是以,他的身份呼之欲出了。 想必跟盛凌波一般是化神门下。 不过,眼盲心瞎的厉害。 居然觉得盛凌波是个小白莲么? 为她出头呢。 话到嘴边,盛红衣心中一动,破天荒的礼貌又克制: “这位前辈有所不知,入门派本不是我所愿,否则早几年,我便去了。” “二姐好意,红衣心领了,但没得你的好意,就必须让旁人接受的道理。” “不过,咱家姐妹九人均有灵根,二姐回来,想必更是为了八姐吧,八姐芳菲资质不成,但有二姐在,想必前途无忧呢。” “诸位前辈道友来盛家,盛家必盛情款待,我们这小院破旧荒凉,脏了贵人的脚了。” 她这么轻描淡写,淡淡的说话,一则谢绝好意,同时又点出盛凌波回来可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盛芳菲的目的。 不过她这么说话,立刻就把盛甲给惊到了。 这魔头对待他和芳菲小姐,一贯是一言不合就大耳刮子伺候的,从不多话,今日这般,真不像本人。 果然,还是玄尘门的仙师面子大。 如盛甲心中所想,盛红衣还真是看在这些仙师的份上。 她这人啊,这辈子是想好了要做一条彻头彻尾的咸鱼的。 既然是当咸鱼,不是当死鱼,因为些强权而折腰,再正常不过。 这是她的咸鱼生存法则呢。 玄尘门乃荒原大陆十大宗门之一,这十大宗门之人乃是道魔佛妖所有修者之中的佼佼者。 甚至,修者联盟之中的长老,大部分均由这十大宗门的人轮替着来。 她是脑子坏掉了?才会惹这么个庞然大物其中的精英弟子? 更何况,这个齐朗和那个漫不经心的道友的修为她都看不透,身上自然显露的那股子气势也显示出,这两个至少是筑基修士。 她不过是个胸无大志的炼气小修,硬碰硬她肯定碰不过。 所以,得罪不起呗。 盛云帆原先听了盛甲和盛凌波两人的一唱一和,那是直皱眉头。 对于盛凌波,他原先是当她是个亲侄女待的,可这么些年下来,不仅是红衣跟凌波之间的矛盾,他也看出盛凌波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今儿个上门来,自然也不是什么真心实意,而是打脸来了。 想到这儿,他眼眸深处那点子矛盾纠结就淡了,又听红衣所言,他顺势拱了拱手: “玄尘门的仙师前来,按说老朽该盛情款待,然而老朽这身子骨破败,对不住各位了,凌波,二叔一家就不去前头了,红衣她大了,我也说不动她,也是我这不中用的身体拖累了她。” 盛红衣一席话说的慵淡,但话的意思表达的很清楚。 齐朗愣了愣,一时被堵住了,人家都说谢过好意了,总不能你主动给的好意,人家必须接受吧。 是没有强买强卖的理。 他看向那个漫不经心的男人,那男人似瞥了盛红衣一眼,然后他也没有看向齐朗,却是对着盛云帆和白婉真礼貌的颔了颔首: “我观盛道友印堂黑红,天灵穴时不时热气蒸腾,全身盘绕着火灵气纠缠不去,想必身上的病症与火毒有关?” “若是能长期佩戴寒玉或能稍稍抑制。” 盛云帆没料到这看似对什么都不在意的男人会同他说起他的病症,立刻道: “实不相瞒,我乃是被火鸟所伤,寒玉也一直在寻找,可惜,此物难寻,还未找到。” 季睦今天倒是一反常态的好说话: “半年后,陵西城寒剑宗举办论剑大会,广邀天下修士参加,季某不才,得了一张邀请函,道友若是信得过季某,可让你这闺女和我走一遭,便是不参加论剑大会,但寒剑宗坐落在寒地平原,想必寒玉更好得一些。” 话音刚落,一群人吃惊的看着他。 不了解季睦的人,好比盛云帆和盛红衣。 这非亲非故,今天第一天见面,可别小看这论剑大会的一张邀请函,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的,偏偏今天首次见面,这人就送了他们这么一份大礼? 是为何故? 若说盛云帆一家三口是疑惑和警惕。 那么齐朗就是实实在在的震惊。 季睦是什么人,旁人不知,齐朗还不知道么? 他是秀水峰乘风真人的唯一弟子。 按说一金丹真人的弟子,肯定比不得他齐朗乃是化神门下,可是,他是季家人。 那季乘风也是季家人,而季家的老祖宗季秀水,就是这秀水峰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位化神元君,便是后来,他离开荒原大陆,游历四方,但秀水峰几乎可以说就是季家的。 季家族地也是在此处。 季睦,是季家这一辈儿资质最好的佼佼者,单水灵根,上等资质,同季秀水像了个十成十。 他今日会来盛家,本身就很令人意外。 虽说按照规定,金丹修为以下修士都要去执事堂轮值。 然而,这位爷平日独来独往,和什么人都保持着君子之交淡如水的距离。 因为他来走这一趟,齐朗本身就很不自在,结果,他现在又出人意料的神来一笔?! 什么时候,季睦这么好说话了? 另一个执事弟子这会子还没齐朗淡定呢,他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一脸的懵然,似乎还在失神中。 盛凌波皱了皱眉,她不大清楚季睦的身份,没人跟她说,但齐朗的态度摆在那儿,她心中便知这人怕是身份不一般。 来到盛家,这人一直东张西望,对什么都漫不经心,一路上除了和齐朗搭两句话,他谁也不搭理。 她心中不悦,觉得哪怕他有点身份,然不过是一个金丹门下,何必表现的这么嚣张。 但,这人气场冷沉,她纵使心中腹诽,也不敢多说什么,却没想到,这人突然破天荒的开口了。 一开口,居然是来帮盛红衣来了? 她目光森冷的凝在盛红衣身上,压在心底的那股不爽、恶意和愤怒,一点点的蔓延到她的四肢百骸,冲上她的大脑。 连日来的意气风发加上这突入其来的愤怒让她顿时头脑发热,口不择言道: “红衣妹妹好本事,说自己不想入玄尘门,结果背地里却和季师兄这么熟?!” 014 什么仇怨? 盛凌波这话落下,她自己忍不住咬了咬唇,有些后悔。 在师兄面前这么说话,显得自己有多刻薄似的。 可惜,她看见盛红衣,就屡屡破功的厉害。 无人知晓,她有前世的记忆。 前世的盛凌波灵根不显,九岁醒灵后,一生修为都没什么寸进。 前世,她就羡慕死了二伯一家,盛玉妃和盛红衣,便都是杂灵根,可二伯很舍得在两个女儿身上花钱。 资源、宝贝,这两姐妹应有尽有。 虽然二伯前世也受伤了,修为至她盛凌波死去也没跨过金丹期,但护着这两个女儿是够了。 无人知道,盛凌波是多么的仰望着他们。 前世,二伯二婶以及盛玉妃其实对她不错,然而,她依旧没法升起感激之情。 她总是觉得,同是盛家女儿,盛云帆可是她的亲二伯,为什么在对待自己亲闺女好的时候,不能帮一帮她呢? 他出门是会给她带礼物,可是又有哪一样比得上盛玉妃和盛红衣的。 若只是如此,盛凌波或许没这么怨怼,但盛红衣性子恶毒,前世她不过拿了盛玉妃一件防御法器,就被盛红衣当场揭破,此后颜面尽失。 更以后,同今生一样,二伯一家就和她渐行渐远,她去道歉认错也没用。 前世今生,盛红衣就是她的死对头,屡屡破坏她的好事。 前世,她很快嫁人了,嫁的是比她盛家好些的修仙家族凌家。 然,她那个丈夫根本瞧不起她,在她生了两个没有灵根的孩子后,她那丈夫再也没有进过她的屋,甚至连修炼的丹药都短了她的。 盛家见她没什么用处,更不敢得罪凌家,也弃了她,不闻不问。 只有盛芳菲,和她同病相怜,还记得来看看她这个姐姐。 最后,甚至因为她那丈夫又找了别的双修道侣,从而把她关在小院子里,一关就是一辈子。 没想到她死后再次醒来,便回来了。 今生,她得抓住一切的机会。 盛红衣永远都不会知道,她盛凌波如今的师父容相真君其实曾经是她的师父。 容相真君在多年前,游历在魔域和幽冥界混杂之地,一时不慎中了阴魑毒草,解毒丹之中的炽枭花一直未能寻到。 谁也没料到,玄尘门都找不到的炽枭花为何她二叔盛云帆有。 借着炽枭花,盛云帆成功的把两个女儿塞进了玄尘门内门,而盛红衣更是运气很好的成了化神门下。 她即将死去的时候,听外面的小丫鬟碎嘴,说到玄尘门将为盛红衣和她的师兄举办金丹大典和双修大典,一时传为佳话。 意识飘散之前,那丫鬟说: “同为盛家一家姐妹,咱家这个夫人可比红衣真人差远了。” 这话宛若一根刺,狠狠扎进她心中。 盛凌波仗着先知,提前趁着盛云帆受伤之际,把炽枭花偷到了手。 此后,进入门内,一切水到渠成,拜入了容相真君门下,只是还不够。 还有齐朗,以后也只会是她的双修道侣。 盛凌波内心翻涌,各种情绪交杂,她慌忙低下头去,唯恐被人看到她脸上难以遮掩的异色。 可惜话说完,季睦连眼神都未给她一个。 他做什么,与他人有何干系? 盛红衣倒是似笑非笑的看了盛凌波一眼,也没说什么。 她和盛凌波不和一事,便是在玄尘门的人面前,她也没有掩饰的意思。 只要不是涉及到她以及家人实质利益的,她听来不痛不痒,就当是犬吠了。 懒得理。 转眸间,盛红衣看向季睦,思绪翻涌,疑惑重重。 “这位前辈,缘何送我家如此大礼?” 季睦又瞥了一眼盛红衣,没有解释的意思,反问: “你就说去不去吧。” 那模样就仿佛帮了他们家这个忙真的就是他随口为之,突发善心。 无可无不可的态度。 盛红衣眯了眯眼,心中飞快的盘算。 跟着这人出去,她会面临什么损失? 骗财?她没有,她那点小钱连珍贵的丹药都买不起,也就维持他们一家四口的生活不至于太过拮据。 骗色?别逗了,看看齐朗尊重他的那样子,这必然也是个玄尘门精英弟子。 她长得确实挺有姿色的,这点她知道,前世今生,这张脸一直挺祸水的,但修仙界不同,漂亮的太多了。 身为大宗门的玄尘门,他什么绝色女修没见过,能骗她的色? 炉鼎?更别开玩笑了,她这点修为真不够人家吸的,还不如磕丹药来的方便快捷,还不伤天和。 不过,虽然她猜不出他究竟图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身上必然有这人所求的东西。 突发善心?抱歉,盛红衣真没看出这男人身上有善心的气质。 真有善心,不如自己去一回,回来送她一回寒玉就是了。 但凭他的身份地位,她赌他爱惜自己的身份羽毛,大概率不会害了她的命去。 而寒玉,是她必须要的。 这玩意儿也只有寒地平原有! 寒地平原属于寒剑宗。 外人等闲根本没法进入。 她在几年前其实就开始打探黑市之中有没有寒玉,可惜一无所获。 小阴丹只能在火毒复发的时候服用,平日便是火毒不发作,她爹日夜都遭受火毒炙烤这事儿她也很清楚。 寒玉能让她爹至少活得如同一个正常人,舒坦些。 命在,财在,色在,她觉得这点风险她承受的了,这笔生意做得。 所以,她也没怎么犹豫,便道: “我答应。” 话音落,盛云帆就厉声道: “红衣!” 她怎么这么草率。 盛红衣朝她爹去了一个眼神,盛云帆蓦然就说不出下一句话来了。 盛红衣眼神坚定,盛云帆从其中读出了无可转圜的意思。 盛红衣违心安慰一句她爹: “爹,你别管了,身为修士,岂能每天都闲躺着,这岂不是违背道心。” 错,她就要闲躺着,然而,这不是没有条件么? 她发誓等找到寒玉,一劳永逸的解决了问题,她再也不想出远门了! 盛云帆:“……”他被自家闺女的话咽的不轻。 目测他不能表示反对了,再反对就是阻碍闺女修炼,阻碍她的道心! 季睦突然扭头仔细看了盛红衣一眼,眼中极快的闪过了一抹笑意,然后简单道: “好,半年后,我来盛家找你。” 015 灵根沃土 季睦确实有所图谋。 人生于世,总有对世间之事好奇之时。 他季睦虽然无论对宗门,甚至对家族的事儿,都很淡漠,似乎生来就缺少了些七情六欲。 但盛红衣身上的秘密,很可能关系到他季睦的修炼之路,他自然上心。 他一来,先“看”到盛云帆受到火毒炙烤,全身内毒虚炙,全靠他曾经扎实的修炼功底和身体本源支撑着。 俗称吃老本。 等老本吃光的那一天,他人也就没了。 他当然知道,这种奇伤很不正常,但与他何干? 他能“看”到这些,自然能看到盛红衣周遭灵气活跃非常,绕着她,五彩斑斓,漂亮的很。 从灵气的种类看,便能看出这女娃是个五灵根修士。 金木水火土齐活了。 难得的是,这丫头灵根品级似乎不低,五灵根的修士,灵气能在身周如此活跃的,可以反向推断出,她的灵根资质至少中等偏上,且根根如此。 五灵根修士同单灵根修士比,要在九岁之前长好灵根,本身就太难了。 修仙界一直有个说法,这灵根在未长之前,好比种子,能长出灵根的丹田就好比沃土。 不能长出的是荒地。 但这沃土的肥力虽然良莠不齐,但也是有限的。 能让五根灵根根根都长成中上资质,这沃土得有多肥沃啊? 一开始,季睦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是在琢磨这个问题。 可是,过了一阵子,季睦发现不对劲了。 盛红衣在门口站了那么一会儿,那灵气走向就不对劲了。 正常的多灵根修士会吸引同属性灵气过来。 可,灵气围绕在身旁,那是杂乱无章的,是以,多灵根修士修炼难也是因为这一点。 乱七八糟属性灵气如一团乱麻在面前,必须先把它们捋顺,分好类,才能引导入身体之中滋润丹田,助长修为。 若是丹田是沃土,这些个从外界引导进来的灵气那就是增加的肥力。 不同灵根需要不同肥力滋养,错不得。 这本身就是很费时费力的事情。 可,盛红衣不是这样的。 季睦“看”到,盛红衣周遭那些特别活跃的灵气不仅没有散逸,居然自动的分好类别,红是红,黄是黄,泾渭分明,一股一股的往她身体里钻。 说句夸张的,她啥也不需要做,只要站在有灵气的环境里,其实就已经是在不停的修炼了。 这是什么,这是特殊体质! 比任何灵根都要夸张好么? 而这个特殊体质,他季睦也有。 他季家老祖宗季秀水曾经说过,这般亲近灵气的体质,据说乃是神族血脉所特有的。 他季家族谱记载,第一位季家先祖有一缕神鲲血脉,是以,许是因为这个,造就了他和他家老祖宗季秀水有了亲近灵气的体质。 所以,难不成盛家也有神族血脉? 只是怎么可能呢? 神族血脉,混成盛家这样? 未免太失败了吧?! 心中如何想,季睦自然不动声色,话说罢,人已经率先走了。 他对盛家其他人不感兴趣,只对盛红衣有兴趣,借着去寒地平原,恰好可以试探一二。 至于寒玉,其实他想要不难。 若这盛红衣没什么问题,等她回来的时候,他送她一块寒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当他谢她给他解惑了。 季睦都走了,其余人自然没有留下的理由。 齐朗脸色有复杂有困惑,大约是想不通季睦何以对盛红衣如此和颜悦色。 他欲言又止的仔细看了盛红衣一眼,跟在季睦后面走了。 盛凌波脸色很难看,她是真没想到,在自己家里,还能被一个外人下面子。 她今儿个,炫耀的目的没有达到,反倒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一时间,心里油煎火烤一般,烦躁又憋屈,感觉自己要炸了。 她和盛甲走在最后,她冷冷的,仿若看一个死人一般盯了盛红衣一眼,到底是顾忌着形象,抿着嘴,就要拂袖而去。 盛红衣突然朗声: “几位慢走哈,二姐既然凡事都想着妹妹,那烦请二姐回去同大伯父大伯母说一声,我们家这十多年的家族供奉,清单我已经给大伯娘了,东西什么时候到位呢?” “实不相瞒,咱家已经快要揭不开锅了呢。” 盛凌波莫不是当她好欺负呢? 今儿个就要她一辈子都记住,什么叫做丢脸的感觉。 她就帮她一把,把盛家的脸丢到玄尘门去! 语调悠悠,甚至带着点散漫随意,却是让前面走着的五人有四人顿了顿。 尤其是盛凌波和盛甲,一个趔趄,差点齐齐扑在地上。 齐朗不知在想什么,他特意扭头,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动了动,却是再也没说一个字。 盛甲敢怒不敢言,只盛凌波,眼中怒气再也抑制不住,如离弦的箭一般射向盛红衣。 盛红衣嗤笑一声,指尖灵光一闪,门口的木栅栏门“砰”的一下就关上了,那用力程度好似砸在盛凌波脸上一般。 几人走后,盛红衣宛若没事人一般同白婉真撒娇: “娘,灶间我见有鱼,晚上能不能做糖醋鱼给我吃。” 白婉真当下站起身: “哎,好的,我这就去忙。” 把白婉真支走,盛红衣坐到盛云帆面前,无所谓的把自己个儿真实的想法跟盛云帆想了一遍。 盛云帆起先很自厌,突然听到盛红衣“骗财骗色以及做生意”的言论,他顿时不知道说啥好了。 见盛云帆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一会儿黑的,盛红衣懒得陪自家老爹进行天人交战,她下了最后一计猛药: “我说老盛,你别瞎琢磨了,我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最烦那些个大宗门大家族的道貌岸然的家伙们。” “没你我也不爱进宗门,我就喜欢躺着。” “至于去找寒玉的事儿,是为了你没错,不过难得有机会,跟着筑基修士出门长长见识,人家一大宗门弟子,还真能把我剥皮拆骨了?没得掉价。” “所以,你简直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说罢,还没大没小的拍了拍盛云帆的肩膀,趁着老盛没回神之际,她偷摸着又去后院,挖了一坛酒出来。 以盛凌波那做了恶事还要立无辜人设的性子,今儿个她在齐朗几人面前揭穿供奉的事,她就是再不想提也得跟她爹娘敦促这件事。 快的话,在玄尘门的人走之前,供奉就会到位了。 这么大的喜事儿,她岂能不喝一坛。 所以,今儿个,原来她才是真正的赢家啊。 啧。 016 养歪了 不出所料,压根没让盛红衣等太久,半个时辰后,盛甲就把她们家一家四口这些年的供奉送来了。 盛甲僵着脸,拿出那张清单,恭敬的半弯着腰,语气有些不自然: “红衣小姐,请您清点一下,我好回去复命。” 盛红衣没客气,神识探入那储物袋,当真是仔细清点起来,明摆着不信盛凌波一家人。 只一会儿,她冷笑的抬眼,啪一声,那储物袋就已经砸在盛甲脸上: “家族供奉炼气期每月两块灵石,筑基期修士每月十块灵石,为何,你们送来的全都是炼气期修士应得的灵石?!” 盛甲捂着脸,大气不敢出。 他心中暗暗叫苦,可是什么也不敢说。 说起来,便是给盛云帆两块灵石一个月的供奉,盛甲都觉得多余。 一个废物而已。 但,在这个煞神面前,他哪里敢说。 盛云帆原就是筑基修士,只要他不死,在盛家他就是筑基修士。 他不过盛家奴仆,盛红衣便是杀了他泄气,也没人说什么! 且,玄尘门的人还在家中呢。 “红衣小姐饶命,我这就去……” 盛红衣嘴角扯了扯,眉梢眼角却是冷冷的: “烦请大管家去跟我那好大伯说一声,下回若是再拖欠供奉,那我这不是忙于生计么?也没空再给盛家提供符箓了!” 威胁,也是警告。 盛甲一听,心中“咯噔”一声,他和夫人都忘记了,盛红衣翅膀硬了,她成长的极为迅速,一个三品符师,好像盛家确实没办法随意欺凌了。 盛甲眼中闪过一丝畏惧,下意识的腰弓的更低了,他心知这是大事。 他极为熟知自己的主子。 他们盛家的族长盛云涛可以冷眼看着家族内斗,然而他最怕的是盛家最后折在他手上,让他背负骂名。 一个家族,修士是根基,而丹符器阵等方面的才能者,更是不容小觑。 盛家不就是因为大长老,便是白霞城第一家族的王家人都要给盛家人三分颜面么? 如今,盛家再次有了符师天赋者,又正值大长老出关在即。 旁的不说,若是外界知道盛红衣和盛家离心,莫说盛家再也得不到外面花大价钱都不一定买的到的符箓,就说盛红衣离开盛家的话,外面多的是人愿意招揽她。 不知不觉之间,盛红衣对盛家的依附越来越弱,相反,盛家逐渐需要她的存在。 盛甲恍然,盛红衣居然真的已经得罪不起了。 “小的这就去,想必是夫人忙中出错,红衣小姐原谅这个。” 盛红衣摆摆手: “快滚吧。” 盛甲弓身后退,和今天早些时候的盛气凌人判若两人。 盛红衣一回头,就看到她娘白婉真担忧的看着她。 盛云帆也叹了一声: “红衣,你这般得罪于他们,以后万一有什么事儿落在这帮小人手里……” 盛红衣的性子跟盛云帆、白婉真以及盛玉妃都不像。 甚至和盛家大多数人不像。 盛云帆本人仗义疏财,在外行走之时,知交不少,虽是修士,但宽厚仁义的很。 白婉真不用说了,白家压根就是凡人家族,是盛云帆自己看上自己要娶的,娶回来后,才发现白婉真居然还有灵根。 白婉真就是那种最贤惠不过,以夫为天的小女人,除了听丈夫的话,她还特别听子女的话,满心满眼就是丈夫和两个女儿,性子柔弱善良,像一朵柔弱的菟丝花。 而盛玉妃,性子更偏向盛云帆,毕竟是盛云帆手把手教出来的,虽然聪明,但仁厚心善,便是遭遇家庭变故,她那双眼睛依旧纯善的很。 只一个盛红衣,完全不一样。 盛云帆时常心中叹气,时常愧疚。 他觉得是因为他受伤了,没能手把手教导于盛红衣,以至于把孩子养歪了。 盛红衣自小懒散但霸道,她不动则已,若是想对付什么人,什么招她都敢使,压根不会顾及任何事。 她那双翦水眸子里,永远不会让人知道,在某一个瞬间会迸溅出什么样令人心惊的光芒。 便是盛云帆自诩自己是盛红衣的生身父亲,这许多年,他也没看懂自家这个亲闺女。 后来,他逐渐丢开手去,正如他对旁人说的一样: “孩子大了,他一把老骨头,能管的住?” 不过,今天红衣如此打大房的脸,盛云帆不担心自个儿,只担心那些人针对红衣。 红衣再怎么聪明,年纪也才那么小,被人刻意针对,谁能保证她能躲过所有暗箭。 他如今不过是拖累,再不能帮闺女们撑起一片天了。 盛红衣拿过桌上的酒又美美喝了一口,完全不放在心上。 绵密的酒入喉,她的眼神虚无缥缈的定在虚空之中,像是在发怔,嘴巴却不闲着,在回答着盛云帆的话: “这起子小人,最会得寸进尺,相反,把他们打痛了,他们才不敢随便伸手。” 她前世是孤儿,底层人当惯了,什么人没见过? 小人什么做派,她最清楚。 盛云帆见盛红衣自有章程,便不再说什么了。 盛玉妃一贯维护妹妹: “红衣说的对,爹,娘,你们看红衣啥时候算错过他们?瞧瞧,供奉都拿回来了。” 盛红衣没想到自己下午出去了一趟,回来得了这么大惊喜。 当然,盛红衣要出门寻寒玉一事,她隐去了内情,只把季睦说成个乐于助人的大好人,说是他见盛云帆情况不好,主动帮忙。 盛玉妃虽然觉得这事听起来有点怪,总觉得哪里违和,不过盛红衣轻描淡写的,和平时无异,她一时被巨大的喜悦所蒙蔽,只以为自家真的时来运转,遇到好人了。 等过几天她反应过来,季睦早就回玄尘门了,加之盛红衣最知道如何忽悠家人,她纵使心里担心不乐意,也没法子了。 盛甲回来的很快,当晚,前脚刚听说玄尘门一行人走了,带走了盛芳菲和盛七小姐盛余容。 后脚,盛甲就毕恭毕敬的来了盛红衣家,把供奉悉数补齐了。 这事过后,盛家又恢复了平静。 盛红衣好生在家躺了一天,就又要出门了。 盛玉妃奇怪的看着她一早打着哈欠,就从房里出来了。 她正在修炼来着,这会子都忍不住停下来问: “你……出门打工?” 打工一词还是盛红衣说的,奇奇怪怪的,不过意思很直白。 但这不符合盛红衣的性格,平日她一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按说昨天一家人十多年的供奉到手了,得了这么一笔意外之财,她不是应该继续躺着吗? 怎么这回只间隔一天,就又出门了? 017 谁弱谁倒霉 盛红衣被盛玉妃这话给噎住了。 是她不想躺着么? 只是她的天地铢吃了黑晶石,这两天时不时的有点躁动,她得出去试验一下,这玩意儿是不是更好用了。 要是真是如此,她想她算卦的价钱又可以提了! 所以,她无精打采的点点头,又打了个哈欠。 心情不大好,她就想迁怒别人: “还不是因为要给灰灰买白玉萝卜给闹的!” 瞄了一眼一旁被莫名点名,一脸无辜和蒙圈的袋灵熊,她丝毫不觉得欺负幼崽有什么可耻的,“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走的老远了,还听到耳边袋灵熊气愤的咆哮: “玉妃,你看她,老是欺负我……” 盛红衣忍不住嘴角扬的老高,感觉心情好了不少。 连赶路都有力气了。 白霞城中,今天盛红衣结束的更快。 她往原处一去,立刻就有人来排上队了,三下五除二,如她所料,天地铢似乎更厉害了。 通过天地铢,不仅修士过去经历的一些细节“看”的更加清楚了,还能“看”到修士近三年未来的一些大事儿。 不过,盛红衣可没有真的傻到就给人算三年的命,只捡了近一年多重要的事情说与算卦之人,又说了过去一些事。 直把算卦之人说的一愣一愣的,无有不信服的。 接连算了三卦,都得了旁人额外的谢礼,卦钱一共三十灵石,今儿却得了三百多灵石,还得了一瓶蕴灵丹。 盛红衣心情已经开始飞扬了。 出了坊市,盛红衣卸了伪装,往郊外的宁箓阁去了。 如今她会画三品符箓了,虽然仅仅会火灵符和木刺符,但只要冠上了三品,那这符箓的价钱就不会低,至少二三十枚灵石起,顺道她还得买点符纸、丹砂等物。 符纸便宜,一块灵石可以买一刀,裁剪便是百张,但用于混合灵气法术的丹砂,却是很贵,一两便要上百灵石。 七叔祖即将出关,盛红衣有意在他面前表现一二,从而获得庇护,是以,这些个材料是必须买的。 宁箓阁是王家产业,王二十一今天恰好在宁箓阁看账本。 王家子弟,筑基前,不入宗门,所有王家子弟都要打理家族庶务是王家族规。 他刚出关,恰好没啥事,便来了。 大掌柜絮絮叨叨的跟在王二十一身后,手中拿着一张二品驱邪符念叨: “少爷,盛家九姐儿可不一般呢,小小年纪,符箓几乎张张完美,全都是上品,她的符箓,每次卖价都高于同等级别的。” 符箓品级定了,也得分上中下等的,上等符箓驱使起来自然强度偏高,更得心应手。 但上等符箓难得,奇就奇在盛红衣出的符箓上等率很高。 这说明什么,说明这女娃有天赋啊。 大掌柜本来也不怎么关心卖符的人,便是上等,但也就二品,值当什么? 可这不是他是二十一少爷王湛母亲娘家陪嫁,前阵子听主母说要给湛少爷寻找双修伴侣,选择范围就是白霞城数得上名号的世家女。 不仅要家世,至少还得有资质,不能是凡人。 这不,大掌柜也在帮忙筹谋,看到湛少爷来,突然就想到盛红衣了。 有容貌,有符师天赋,家世也不算太差,配他家湛少爷也勉强算配得上呢。 王湛很不耐烦,家里要给他找双修伴侣的事他清楚,修仙世家就是如此,子嗣传承有时候甚至比天赋更加重要。 然,他目前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心思,但是他走到哪儿,都有家中老仆如同对着即将出栏的猪一般,特别欣慰的看着他。 现在更过分,大掌柜直接开始推荐人选。 他忍无可忍,打断大掌柜的话: “盛红衣?不是说此女懒惰非常吗?还不求上进?这符箓怎么可能是她画的?盛家有六品符师,盛云帆以前也是三品符师,给你个二品符箓,就是她画的?” “还是说这是她亲口告诉你的?如此,此女撒谎成性,虚荣好名,简直没有一处优点。” 盛红衣进门的时候,将将就把王湛的话全听进了耳中。 好心情瞬间败了! 她抬眼望去,就想看看什么人不自量力,居然在背后说一个姑娘的小话,大放厥词。 四目相对,盛红衣气极反笑,原来是个熟人,这不就是前天拦着她,后来还追她那个王家子么? 盛红衣摸了摸袖子里的天地铢,右手手指轻划,一点彩色灵气点在了其中一枚天地铢上。 天地铢在她袖子中闪了一下,那被灵气点了的那一枚其上突然无声闪过一道让人见之之便晕眩的纹路,一闪而没后,盛红衣脑中突然掩映下几个浅灰色的字,然后又逐渐消失。 盛红衣却是懂了。 她跟天地铢好歹心意相通,平日里看到这种一看就不是好人的,她偶尔会让天地铢帮她算一卦。 所以,原来她就和王湛天生就不合,只要见面,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通俗的讲,那就是谁弱谁倒霉。 盛红衣微微眯了眯眼,转向大掌柜的时候,脸上挂着笑,看起来又乖巧又漂亮: “大掌柜,我来买符箓了!” 她和王湛,那必须是他弱她强。 大掌柜愣了一下,他心里直打鼓,他悄悄又飞快的打量了一下盛红衣,揣测刚刚那尴尬的话,盛红衣究竟有没有听到? 这可太难为情了,大掌柜也是第一次在背后议论人家姑娘被听到了。 这姑娘也是,走路咋没声音呢。 不过看她表情,似乎没听见。 唯独那王湛,好像说人闲话的不是他一样,还有心思打量她? 真是无耻。 大掌柜到底是心里发虚,表现的更加客气了: “原来是红衣小姐,您今儿卖什么?” 盛红衣拿出一沓三品火灵符和木刺符: “把这二十张卖了,再买些符纸和上等丹砂。” 大掌柜“哎”了一声,亲自接待盛红衣,去接她手里的灵符,他漫不经心的低头一看,本以为还是二品,却是陡然间变了脸色,他吃惊的看着盛红衣: “红衣小姐,你今天卖的是三品的上等灵符?难道盛家七老太爷出关了?还是您父亲病好了?” 018 斗符 (二更) 盛红衣毫不退缩的迎上王湛的目光,嘴巴却是回答大掌柜的问题。 “都没有,这符箓是我自己画的,大掌柜何出此言,莫非有人质疑我?” 那眼角眉梢带出的挑衅和嚣张,只要在座的人眼睛不瞎,都能看明白。 她就是对着王湛挑衅呢。 大掌柜:“……” 红衣小姐果然听到了。 王湛看到盛红衣,眉毛克制不住的皱紧,好似能夹死苍蝇。 这女子长相清美之中带着一丝妖娆,便是整个白霞城都没见过她这么又美又独特的。 他一向对娇花怜香惜玉,今儿看到她,却是下意识的不适。 不知缘由。 等到她话说完,王湛突然找到原因了,必然是这女人说话姿态趾高气昂,不知天高地厚,惹恼了他。 那眼神似会说话,挑衅的很,他今天要是缩了,岂不是缩头乌龟。 他坐在座位上,随意对着盛红衣拱了下手,一上来就是火药味十足的呛声: “盛家九小姐是吧?你听到我说的话了?我说话是有点难听,可惜是事实,天下谁人不知,想成为三品符师,至少得需要筑基期的修为,怎么着?莫非你还要说一声你自己天赋异禀?” “何必往自己脸上贴金?要知道,贴不好,伤的可不止你的脸面,还有盛家的脸面。” 王湛说着站起身,只觉得兴致全无,他吩咐了一句大掌柜,再不看盛红衣一眼,好似她是街边的垃圾: “此等虚荣之人,以后就不要收她的符箓了,三品而已,何愁收不到。” 话落,人已经走到了门口。 蓦地,一道红影闪现,他被盛红衣挡了个正着。 “怎么?你要是承认这符不是你画的,我就让大掌柜继续收符箓。” 王湛勉强挺住脚,只以为这女人知道怕了。 他前头的话说的狠,所以,最后稍稍描补一下,给个台阶,他自诩已经很给这个女人面子了。 盛红衣脸上嘲讽意味十足,眼神奕动,似有光芒闪烁,霸道又张扬: “我让你走了么?你刚愎自用,随意贬损于我,居然还敢理直气壮,刚没进屋之前,你对一个不相识的女子随意恶言,难不成这就是你白霞城第一家族的家风?” 王湛一低头,如刃目光射向盛红衣: “你竟敢调查我?” 否则,怎么知道他是王家人。 盛红衣眼神未移,气势一点不弱: “没这时间,不过你这花孔雀的做派,似乎也不需要调查。” 此时的宁箓阁本身还有些客人,众人也不选自己的商品了,修为低的,同大掌柜和伙计们一道,站的远远的,唯恐扫到锋芒。 修为高的,站的就近一些,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两人。 剑拔弩张,难不成要打起来了? 有人颇有些手痒,要不做个庄,赌一把谁赢谁输! 说不定还能赚点小钱。 这两人修为相仿,还真不好说呢。 王湛被盛红衣的花孔雀一词气炸了: “无理之人,竟敢侮辱我王家名声!” “我今儿非得替盛家修理你一番!” 他一把抽出自己随身带的剑,对着盛红衣,横眉冷对: “咱们去外面空地处,划下道来,若是你输了,你必须给我以及王家道歉。” 盛红衣无有害怕之色,她甚至还上下打量了一下王二十一: “跟你打?太掉价了,输赢毫无悬念,不如斗符吧,你不是不信符箓是我画的,那就斗符,你难不成不会?” 王家二十一子,五年前便参加了符箓大赛,取得二品符师,二十岁的符师,在白霞城名声大噪,无人不晓。 都说,下一个六品符师,会出在王家。 盛红衣这话一说,宛若点燃了什么引信,若说王二十一刚刚还有些顾忌她是女子,这会子火焰蓬的一声,好似把他全身都烧着了: “你可真是不知好歹,死都不想好好死是吧?!” 白霞城,敢在符箓一道上,跟他叫板的,盛红衣是炼气修士第一人。 他觉得她真的活腻歪了。 定然是这女人孤陋寡闻,没听过他,自以为自己会点符箓就无敌了! 一个字一个字,几乎是从王湛嗓子里蹦出来,自带锋芒,如同要把对面的人一片片切下来似的。 “怎、么、斗!” 周围人却是一阵轻浅的嘘声,那刚刚要开设赌局的修士道: “这位盛仙子,这时候可不是冲动的时候呢。” “谁人不知,王二十一公子是二品符师呢。” 盛红衣转头朝那提醒之人笑了一下:“不用了,前辈,我又把握。” 那人叹了口气,摇摇头,他突发善心提醒一下,若是不听,他也没法子。 盛红衣睥睨着王湛: “输了我道歉,可是赢了呢?你未免也太自信了,真以为自己不会败?” 王湛懒得看她: “那你说,我输了如何?速战速决,你有空,我的时间可是紧张的很。” 盛红衣眸色潋滟,似乎压根不放在心上: “你输了,不仅要像我道歉,还得赔偿我精神损失费!我心灵和精神受到创伤,至少得五千灵石。” 五千灵石?狮子大开口! 五千灵石可以买王湛一直想要的那一个法器了,只可惜他钱还没攒够。 “什么乱七八糟的,五千灵石?你也真敢开口,我就答应你又如何,不过你这般要求,那我也得加要求,除了对我道歉,你得去王家当面道歉,并且此后永远不准来宁箓阁。” “还有,斗符规则我来定。” 他不屑的扫了她一眼,又嫌恶的移开眼,他就不跟他提钱了,末流家族的盛家,绝不可能给一个小辈五千灵石。 这女人八成想钱想疯了。 盛红衣微微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王湛冷淡道: “符箓大会去过没有?我们就按照符箓大会的要求,在规定时间内,画出三枚同阶同样的符箓,然后引燃符箓,看谁的符箓能压过谁!” 必须得让这个女人现场画符,谁知道她身上还有多少上品符箓。 盛红衣想都没想就应了,毫不挣扎。 王湛阴阴笑了一声,不见棺材不落泪。 他看了大掌柜一眼,大掌柜立刻搬来桌子,符纸和符笔。 却是刚要开始,盛红衣看了一眼刚刚帮她说话的前辈,问道:“前辈,要不要赌一把呀!” “我想押注,就压自己赢!” 019 三符(一更) 手痒想坐庄那人是个散修,人称马二,他挂名在修者联盟之中,平日里能接修者联盟的一些任务,是以日子倒是还过得去。 只是有一点,他这人爱财好赌,还得了个马二骰的称号。 闲着没事,就喜欢玩两把。 今儿突然被这姑娘点出来,他都愣住了。 他挠挠头,看了看眼前这张便是在修士之中都显得出众清美的脸: “盛仙子认识我?” 否则怎么偏偏叫他跟着赌一把? 盛红衣自然是不认识对方的,不过她却能辨别出此人是一个赌徒。 还是气息的缘故。 就好像盛甲和盛凌波一家带给她的是相似又讨厌的气息一般。 她长于市井之中,平日走街串巷给人算卦,遇上的三教九流多了去了。 旁的不说,一类人一类味儿,只要离她近了,她就能“闻”出来。 这男子是啥人,气息已经告诉她了。 但,她自然不能这么说。 “不过是因为我见前辈人好,而且我有信心能赢,所以问前辈一声。” 马二愣了愣,他眯了眯眼,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虽然他不了解这位盛小姐,但莫名就觉得她不是个会死到临头还逞强的人。 萍水相逢,能让他印象这般好,这个小女娃有点意思。 马二点点头,倒也爽快: “盛仙子想押自己赢?那就由我来坐庄成不?王二十一少爷你看?” 坐个庄,还能抽头,马二骰觉得无论哪边赢,他反正不亏钱。 他本就随性,就替这位难得让他第一印象很好的盛小姐起个头又如何呢? 王湛被盛红衣这接连不断的骚操作已经搞的不知道摆什么表情了。 斗符的事儿都已经定了,不过是押个大小,他这会子不答应,倒是显得自己输不起还特别没风度了。 再说,他是王家人,修仙世家和宗门还是有区别的。 宗门的人可以清傲出尘,不通俗物! 可,修仙世家的人讲究子嗣和家族传承,这里人来人往的,他们还是比较注重和气生财的。 得罪一个盛红衣,王湛不怕,可是这里这么多人,什么人都有,尤其马二,不仅是筑基前辈,还跟修者联盟关系密切,没必要强硬的得罪。 所以,他虽然心里有点觉得盛红衣未免过于自信了,莫不是有什么后手,否则怎么敢戏这么多,但他对自己同样自信。 是以,他对着马二倒是温文有礼: “我没什么问题,马前辈做便是了!” “既然盛九小姐这么自信,那我也押自己赢好了,三百块灵石吧!” 盛红衣笑了:“巧了,我也是三百块灵石。” 今儿就赚了这么多,盛红衣是想着,五千灵石的大钱要赚,小钱也不能放过。 所以才怂恿马二。 不过,财不外露,她一个盛家普通小姐,要是拿出一千两千的灵石才可怕。 城中没秘密,今天斗符这事肯定瞒不住,用不了多久,盛家人肯定会知道。 到时候,知道她拿出许多灵石出来,又要生出事端来。 三百灵石,恰好在他们一家的供奉拿到后,倒也不算打眼。 两个斗符的人都开口了,尤其是王湛都下注了,周围人自然也没什么忌惮的了,是以纷纷下手。 除了盛红衣压自己赢,竟然全都去压了王湛,一时间,王湛风头无二,气势惊人。 马二颇有点尴尬,他不由看了盛红衣一眼,只见这姑娘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过一双眸子惊人的亮。 浑然也看不出她心里到底在想啥。 不过,他还是觉得,这场赌约也太难看了,也太不给人家小女娃面子了,他细算了一下若是自己作为庄家,能抽头多少,咬了咬牙,也不知今天为啥自己这么善心泛滥,他道: “盛仙子这般孤零零的,既然我与盛仙子投缘,那我也下注,押盛仙子赢,三百灵石。” 押了三百灵石,便是全输了,他还是有点赚头的。 这般你来我往,最终盛红衣这一方,也只有盛红衣和马二两人,赔率更是达到了惊人的一比九。 盛红衣心中狂喜,五千加上两千七,将近一万灵石? 她马上要暴富的节奏。 便是在盛云帆还未出事之前,盛红衣都未见过这么一大笔灵石。 她爹近十年的小阴丹所需要的钱也有着落了。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今天干一票大的以后,以后赚钱的事儿就不是那么紧迫了,至少十年能让她好生躺着了。 为了这般美好的未来,盛红衣斗志昂扬。 她这会子连带着看王湛也没那么讨厌了。 这怎么讨厌的起来? 给她送钱的财神爷呢。 她也不拖沓,干脆的走到桌前,检查了一下符纸、丹砂和符笔,俱都是上品,没有任何问题。 王湛再怎么嚣张,但王家好歹是一流修仙世家,总不会在比试这种事情上搞不入流的手段。 她抬眼问王湛: “王少爷,可以开始了,你说吧,画什么符?” 王湛几乎想都未想,便脱口而出: “离火符、绳缚符、眠符,一炷香时间以内,盛九小姐以为如何?” 离火符,控制火焰的大小和方向,可以在无地火之处,用于炼丹和炼器。 绳缚符,符中会幻化出绳索,捆缚住敌人。 眠符,可以令中符者沉睡。 这三符,无一不是二品符箓之中的巅峰。 难度很高。 甚至,盛红衣知道,有的三品符师,都画不出这三种符。 想画出来已经很难了,还规定了时间。 这比试的难度还是很大的。 啧,这说明王湛这小子肯定会画,说不定还画的不错呢,难怪有自傲的资本。 盛红衣思绪在脑海中不知转了几圈,脸上没有一丝恐慌和迟疑,她立刻应了: “成交!” 这倒是让王湛又忍不住端详了她一眼,这么稳得住么? 他脸色逐渐肃穆起来,别的不说,此女对这三种符箓居然表现的这么淡定,要么是无知者无畏,要么是胸有成竹? 无知者无畏表现到这个地步,王湛觉得不可能,盛家这个九小姐盛名在外,没听说是个蠢到把脸伸出去给人打的。 是以,她或许当真有点本事。 所以,他也得全力以赴,认真对待了! 020 绘符(二更) 盛红衣和王湛,互看不顺眼,大概都没想到在某一个时刻,两人心里对对方的评价还成,至少都是正面的。 两人纷纷站到了各自的位置上,也不多言,宁箓阁大掌柜亲手点燃一炷香,比试正式开始。 整个宁箓阁顿时一静。 毕竟甭管怎么着,在座的众人,除了极少部分人,都是下注的。 这可都关系到自己的灵石呢。 王湛提笔,沾了丹砂就来,显然对于这符箓如何绘制很熟悉。 相反,一旁的盛红衣却没有。 她静静的站在那儿,不是摸摸符纸,就是查看丹砂,再不然捏捏符笔。 人群里,已经有了些哄笑骚动。 实在也不怪他们,盛红衣那模样,看起来就跟个外行人似的,东张西望的,胜负似乎已经没有悬念。 离火符王湛一气呵成,等他最后那一点落下,整个符纸上红光一闪,符文上似有清浅的灵气连成一线,像是被注入了生命。 瞧那符纹之中有灵气浅浅散逸,却又凝而不散,分明已经达到上品符的标准。 王湛唇角微勾,显然对自己很满意,实际上,他确实有点意外,没想到今天这第一张符就是上品符箓,很难得,也大大增长了他的信心。 他忍不住抬头往自己的对手看去,这一看就忍不住错愕的微拧了眉。 居然一张符都没画么? 这是连装样子都不装了? 王湛低下头,微微掩饰了一下自己的不屑和轻视,他刚刚到底高估了这女人。 大掌柜满脸喜色的将王湛绘制好的符珍而重之的放到一旁的高柜之上。 留待一会儿好将比试者的符箓放在一起做比较。 不过他觉得,怕是等不到那位红衣小姐的符箓了。 王湛没管这些,他画符之时,很是静心,并不怎么为外事所干扰。 盛红衣如何,感慨轻视一回也就罢了,既然比试定下了,他自然尽心尽力的完成。 于是,他低头拿笔,继续第二张绳缚符。 马二叹了口气,心说今天失策了,人果然不能太好心,白白丢了三百灵石。 他往盛红衣那边走过去,想小声提醒她一声,好歹画几笔做做样子,就这么在这儿玩,未免太儿戏了。 没想到,他刚提脚,就发现盛红衣提起了笔,动了! 只见她提起笔,就去沾丹砂。 马二心一提,这……是要动笔画符箓了? 可惜……时间是不是不够了? 此时那炷香已经燃近一半,盛红衣的三符才刚刚开始! 周围嘘声一片,便是盛红衣动了笔,几乎无人看好于她。 真要是胸有成竹,怎么会等这么久才开始? 无非就是随便画几笔,描补一二面子。 盛红衣自然不关注周围人如何想的。 她这人疏懒惯了,前世今生都有点小聪明在身上,加上这一世她有点修炼天赋,以至于她越来越惫懒。 做什么事,做个五六分,能糊弄过去就成。 可今天不同,事关她十年的好日子,这么大的动力,足够让她一反常态的全力以赴。 刚刚,她也不是在那儿摆烂呢,她是在熟悉丹砂、符纸和符笔。 万物有灵,对于她这种能感受到各种气息的人尤甚。 不同的丹砂、符纸、符笔,哪怕看似一模一样,其中都有微妙的差别。 而这些个微妙差别,造就了符箓绘制之时灵气走向的细微变化。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这些个变化看似虽小,可滴水尚且能穿石,积少成多,最终便是废品符箓或者是上中下品的区别。 磨刀不误砍柴工,了解了这些,盛红衣下笔,事半功倍。 她此时,听不到周围絮语声,脑海之中,符纹显现,她依循绘之,自身灵气顺着符笔,顺着丹砂,绘于纸上。 离火符,主要是将极炙的火灵气压缩在符纹之中。 稍不留意,狂暴的火灵气便会暴虐乱窜,直至炸符。 绳缚符却不然,符文之中蕴含的主要是水灵和金灵之力,以水之柔和金之刚相互交杂,令对手束手无策。 只是,虽则金水相生,但符文特别复杂,其中但凡有些许的金水灵气分配不对,符箓便不成。 眠符蕴含的多为土灵气,土灵气沉稳厚重,经过符文加持,能放松精神,使人入眠。 但土灵气闷重窒沉,便是能容所有灵气的丹砂,与它相融的也并不是那么适配。 相融尚且不易,眠符的符文甚至是这三符乃至所有二品符箓之中最复杂的,想要一气呵成,难度很高。 盛红衣一旦动笔,便沉入其中。 四周寂静,她好似徜徉在了灵气的海洋中。 先是火灵气,从她的丹田之中涌出,被她如雕花般,精细操作,完美的契合于丹砂之中。 火灵奔沸雀跃,在她眼中却并非横冲直撞,难以控制。 她体质亲灵,只需稍稍引导,火灵气乖顺的便好似猫儿一般。 燃香又下去六中取一,场上又恢复成了一片静谧,只是这静谧之中,似乎还夹杂着噤若寒蝉的紧迫感。 全场除了王湛,所有人的眼神,都聚集在了盛红衣笔下。 她下笔很快,至少比王湛快很多,不仅快,似乎在绘制之中,她还自带一种与众不同的气场,这气场之中,好似只有她一人,遗世而独立。 出乎所有人所料,她很快便绘好了第一张符箓。 符箓绘成,便是远观,其上都有灵气涌动,生生不息,竟然比之王湛那一张还要赏心悦目。 上品! 岂止,这是上品之中的上上品! 大掌柜心中默默道。 他心情有些沉重,抑制不住的担忧,他觉得,今天他家少爷可能不一定能稳操胜券了。 王湛第二张绳缚符绘成,这一张符差了点,中品,王湛虽然有些失望,倒也还算满意。 便是符师,日常画废了符箓再正常不过,便是能成,下六中三上一,这是符箓界早就耳熟能详的。 他能把这般难的符箓一次而成,还是中品,已然很好了。 他漫不经心的抬眼,突然发现周围气氛不对劲。 他们……都在看什么? 他茫然的顺着众人眼光看去,倏忽间眼睛瞪大! 这?!他看到了什么,那个在他眼中撒谎成性的女子手边,有两张绘制而成的符箓,这会子她正在开始第三张! 021 愿赌服输(一更) “轰”一下,王湛感觉自己的思绪都已经炸飞了。 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自己身处在何时何地。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明明他上一次抬头,这人还一脸茫然的站在那儿呢。 他眼神从她的笔下逡巡到一边,她手边就是已经绘好的两张符。 离火符红光奕奕,哪怕阁的远,都能感觉到清浅又新鲜的火灵气似乎还活跃在四周,弥散不去。 绳缚符的颜色偏金色,他自己绘好的绳缚符就在手边,虽然已成,但对比之下,就是少了一层虽然浅薄但不容忽视的光泽。 品相差异如此大,品级自然有所悬殊。 可笑他还在为自己绘成了一张中品符箓而沾沾自喜。 他微微动了动已经僵住不动的眼珠,下意识的想找个熟悉场中情况的人确认一下。 他微侧过头就看到了大掌柜。 此时的大掌柜心神也早不在他这儿了,而是一脸惊叹的看着盛虹衣方向。 所以,这符必然是盛红衣绘制的了。 他心中不知什么想法,一时间就感觉手里的符笔有千斤重一般。 盛红衣却是完全不受影响,他的视线,所有人的视线,似乎与她隔着一层看不见的透明隔膜,宛若两个世界。 外行人看不出来什么,他一个好歹算是学符箓的内行人却是能看出,盛红衣的速度有多惊人。 下笔精准,灵气顺着丹砂涌现,却是在不停的变换着灵气属性。 哪怕是相克属性的灵气切换,在她笔下,都显出了非一般的流畅。 王湛眯眼看了一会儿,又低头看了一下自己手边空白的第三张符纸。 他的眠符还没有动笔。 然而,他心底深处已有答案,这一场比试他是彻底输了。 无论是他引以为傲的符术还是……面子。 他想到,今天这符术比试规矩都是他定的,真是,讽刺。 他低下头,握着符笔,沾了丹砂,强行让自己沉下心去,继续绘符。 无论如何,善始善终,他今天得把这三张符箓画完。 刚提笔不久,他手下一顿,符纸突然自燃。 这是废了。 他抿抿嘴,手下一拂,一张新符纸再次铺展在他面前,他好似在和谁较劲一般,再次动笔。 “啪”符纸上闪过一道灵光,此后化为灰烬。 又炸符了。 他又取一张符纸,又动笔。 这一次刚动笔,不出半息,符纸又燃了。 王湛闭了闭眼,事不过三,今天这眠符他画了三回都没成,应该是不成了。 他知道,他已经彻底沉不下心了。 突然,他耳边又传来一阵骚动声,他抬头之前,就肯定自己已是大势已去。 那边,他的对手,大约已经绘成了。 他顺势望去,眠符已成了,符箓初成之时,会有一瞬的符力释放。 王湛已经感受到那股清纯的灵气铺面而来,他灵台一空,精神一松,神魂似乎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所包裹,他眼皮一晃,就觉得有些沉重。 这就是盛红衣绘制的眠符的威力,初成之时散逸的那点子符力就能让他这个炼气中阶修士想要沉睡。 必然又是一张上品符。 全场在短暂的骚动后,又陷入到一片寂静之中。 马二咽了咽口水,“咕咚”一声,他的头微微一缩,心虚的看了一下四周,唯恐打破那诡异又颇有些令人窒息的安静。 然而,他心中在短暂的诡异和吃惊之中,无法遏制的陷入到一片狂喜之中。 一比九的赔率。 他……他居然发了。 果然,做好事有好报是吗? 饶是狂喜到他要跳起来,他还是拼命忍住了。 他是筑基修士没错,但宁箓阁在场的人之中,又不是没有筑基修士,还有两个金丹修士呢。 其他人都输了,他要是表现的太嘚瑟,回头要是被人套了麻袋,那可就完了。 只是,他忍不住龇出的牙花子还是泄露了一丝他的心声。 好在,令人庆幸的是,全场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 盛红衣见所有人都默默的用一种难言的表情看着她。 她微微皱眉,她宅惯了,其实是很不喜欢成为视线的焦点的。 可今天被赶鸭子上架了。 她盛红衣若是连这等侮辱都能吃下,那她就是忍者神龟了! 被看几眼又没什么,至少这一回赚到好多钱。 想到即将进她口袋的灵石,盛红衣的耐心又好了很多。 “王少爷,时间已到,我也绘好了,按照约定,下面该比斗符力了。” 她不卑不亢的看着王湛。 明明已经站在胜利的那一方,她的脸色却很平和淡然。 这倒是让王湛心里好受了些,同时,一股羞愧油然而生。 但凡盛红衣露出点嘚瑟,或者痛打落水狗的表情,他怕是羞愤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羞愧的是,没想到这位盛九小姐是这么宽厚之人,而他之前明明不了解她,仅仅凭着一些固有的偏见就对一个姑娘家品头论足。 他微微抿唇,突然生出一股勇气: “抱歉,盛九小姐,今天是在下的错,在下太过高傲自大了,居然不知道人外有人的道理。” “比斗符力不用了,九小姐三张符箓张张都是上上品,而在下只画了两张不说,其中也仅仅有一张符箓勉达到上品。” “胜负已定,是在下输了!” “九小姐实至名归。” “在下愿赌服输,大掌柜,去拿五千灵石给九小姐。” 他身上压根没有五千灵石,只能先从宁箓阁拿了,回头少不得被他母亲念叨。 王湛想到他娘唠叨的劲儿,就忍不住冒冷汗,实在是他娘功力非凡。 可是,他如今也没别的办法了。 大掌柜沉默了一下,躬了躬身,应了一声,便退下去拿钱了。 王湛这会子表现的极有风度,他似乎特别有感触: “真想不到九小姐是如此宽宏大度之人,明明已经稳操胜券,却还能保持着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淡定,在下自愧不如。” 盛红衣笑了笑,一反之前的张扬: “哪里哪里,客气了,我今天也是侥幸。” 心里却是大大翻了个白眼,她可不是什么宽宏大度之人,不过是钱没到手,怕王湛恼羞成怒,临时毁约罢了。 若不是看在钱的份上,哼哼,她绝对会让他知道,什么叫把他的脸踩在地上摩擦。 022 被套麻袋(二更) 大掌柜来去很快,来了后,就交给盛红衣一个储物袋,脸上带着三分讨好: “红衣小姐,您清点一下。” 他其实一贯对盛红衣印象很好,可是今天被自家少爷这么一闹腾,弄的他和盛红衣之间都有些尴尬了。 哎,可惜了。 他人老成精,练就一双看人的利眼,本来是想着红衣小姐能给他家少爷做双修道侣的。 如今肯定是不成了。 他今天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人气场不合。 盛虹衣点点头,神识探入,五千灵石刚刚好,不仅是灵石,储物袋中还有丹砂和符纸,和她刚刚比试的时候用的一模一样。 盛红衣有些意外的扬眉: “大掌柜,你这是?” 不得不说,人家宁箓阁大掌柜就是会做生意,他这般,盛红衣心里熨帖不说,也不好意思因为王湛迁怒宁箓阁了。 大掌柜笑容不变: “今天是我们唐突了九小姐,九小姐符术惊人,老头我呀,真是平生仅见这一场视觉盛宴,这丹砂和符纸,是谢九小姐的,若是有什么不周到之处,还请九小姐原谅一二。” 这话的意思就是今天的一切不愉快就一笔勾销了,以后回归正轨,他们以前如何相处,今后还怎样。 如此热情,盛红衣哪里还会说什么,另则,宁箓阁同样是很公道大气的一家经营符箓的店,旁的不说,想要买到上等的丹砂,兽血等物,只有这里才应有尽有。 他们需要盛红衣的绘符本事,盛红衣也很需要宁箓阁。 如此,各取所需,相互合作,便揭过吧。 盛红衣把她制的那一沓三品符箓拿出来,直接用行动表示这一茬就揭过了: “大掌柜,今儿我还要卖符,你帮我估个价。” 大掌柜笑眯眯的接过,还恭维一句: “哎,盛小姐的符箓我可是日盼夜也盼。” 全过程,王湛一直默默的看着,倒也没说什么,就这时候,他表现出来的涵养,盛红衣觉得总算勉强有了点王湛是王家子弟的感觉。 哼,不是会装么?之前发什么疯,不过就是轻狂自负罢了。 盛红衣没再看他,两人寒暄了几句后,突然就冷场了,无话可说。 好在大掌柜回来刚好打断。 盛红衣灵石都拿到手了,道歉也听到了,她也不想跟王湛虚以为蛇。 她端着标准假笑,朝王湛颔首示意,然后,果断走向马二,接过马二给她的灵石,笑的真诚许多: “多谢前辈。” 马二被这姑娘一笑,晃了一下眼,他是个自来熟的人,尤其今天盛红衣帮他赚了一笔,他更是立刻就把这孩子当自家晚辈看了: “还谢我呢,该我谢谢你才是。我说丫头,你今天赚了一大笔,回去的路上注意隐藏踪迹,财外露了,容易被心怀不轨的人套麻袋!” 他凑过来,特意川音提醒。 盛红衣心中一紧,她被暴富的喜悦冲昏头了,若不是马二提醒,她还真不一定立刻想到。 她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四周,可惜人很驳杂,乍一看去,还真看不出好人坏人。 她沉吟片刻,郑重微点了下头: “我会注意的,前辈。” 马二听罢,洒脱道: “那行,我先走了,丫头,咱们后会有期,我叫马二,居无定所,下回再见,我请你喝……茶。” 他本来想说酒,可一看这还是个小丫头呢,硬生生改成了茶。 盛红衣朝他挥挥手: “那我请前辈喝酒。” 离得近,马二身上的酒味可不小,跟她一样,是爱酒人士呢。 马二夸了声:“好丫头。”朗笑而去。 修士便是这样,萍水相逢,合则交个朋友,喝杯酒,不合就各走各路,互不打扰。 正是此时,大掌柜已经把灵石拿出来了。 “九小姐,火灵符有六张上品,算您四十灵石一张,中品四张,每张三十灵石,木刺符上品七张,中品三张,同火灵符一样的价钱,您看如何?” 盛红衣一愣,随即了然笑道: “破费了。谢谢大掌柜。” 大掌柜价钱定的高,木刺符一贯是低于火灵符的价钱的,大掌柜却算了一个价。 “这是七百三十灵石,您点一下。”大掌柜笑着摇了摇头。 他是给了高价,但这算什么? 十八岁的三品符师呢,交好还能亏了去? 真没想到,白霞城年轻一代的符师中,天赋最好的又是出在盛家么? 亲眼所见后,大掌柜也没法昧着良心蒙着眼说:他家少爷比人家厉害呢。 可真是,运气好的令人嫉妒。 盛红衣出了宁箓阁,人影一闪,就进了一条暗巷,再出来已经换了张脸,换了件衣服。 好在她人在江湖走,化妆伪装已经炉火纯青。 不过,她一贯谨慎,便是如此,她出来后,也关注着四周,唯恐被什么尾巴黏上。 盛红衣行走在回家的必经之路上,周围人声鼎沸,每个人都为着自己的生活而奔忙呢。 这人世的喧嚣和烟火气,恰似盛红衣最喜欢的。 她深吸一口气,心情甚好的眯了眯眼。 正直中午,田间有农人耕作,错落点缀其中的家家户户的屋顶上,烟筒处有袅袅炊烟盘旋。 便是那人间的烟火。 岂料,好景不长,路程行至过半,走过背山的一处凹地处,一道暗刃突然从侧边破空袭来,速度极快。 盛红衣神情一肃,身形以极扭曲的姿势一拧,人就地打了个滚。 等她站起,一柄泛着蓝色幽光的黑色短刃已经插在了她刚刚所站的地方。 盛红衣抬眸,眸底已是一片冷沉。 实则,心里已经宽面条两行泪,她把马二埋怨了一通,马二前辈其他都挺好,可是能不能别这么乌鸦嘴? 她站好,又扫了一眼那把短刃,那蓝色幽光很不详,一看就知道这是带了毒的。 盛红衣嗅了嗅鼻子,心里已经有底了。 马二提醒过她之后,盛红衣就想过,她这个身家,假设被埋伏,会是什么样的对手! 其实,不足万块灵石,对盛红衣来说很多,对于如马二这般颠沛流离的筑基散修可能也算不少,但一旦迈入金丹,这点钱还真瞧不上。 所以,如果她特别倒霉,她可能会遇到个筑基散修。 023 魔修?! 盛红衣从地上站起来,脑中盘算的飞快。 其实最让她在意的还有一点。 她明明已经做过伪装了,为什么这些人还能跟上她? 这处地界虽然是她回去的必经之地没错,但四通八达,能通往的地方多了去了。 所以,她究竟是怎么被发现的? 袖中,她已经扣了一枚火灵符在手,幸好她这人虽然贪财懒惰了点,但有点好,她惜命呢,所以,有什么好东西,她是最舍得用在自己身上的。 哪怕刚买过符箓,不代表她身上没有保命符箓。 人生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人没了,钱还没花完。 就像她前世一样,真真是想起来就意难平的很。 “出来!藏头露尾个什么劲儿?” 她垂下眼,冷声叫阵。 等了大约三息,土坡后面就冒出一个人来。 盛红衣心中微紧,暗自又提高了些警惕。 这人刚刚过来,似凭空出现,直到近前,她才察觉到他的动静。 她抬眸评估了一下面前的人,炼气五层,和她同阶。 脸是盛红衣认识的,就是刚刚在宁箓阁见过的。 一身蓝衣,头上还配着玉佩,乍一看,还以为是个什么贵公子呢。 原来是个强盗。 盛红衣目光闪了闪,不动声色: “你是何人?跟着我干什么?” 做戏做全套,盛红衣伪装了自己的面容,声音也压低了,变了音色。 她就想知道,这人是怎么认出她的。 蓝垣没说话,手一张,刚刚被盛红衣躲了后,斜插在地上的短刃就被他吸了起来。 然后,他大掌一挥,那短刃风驰电掣般,往盛红衣疾驰而来。 盛红衣脚下连动,灵气从身体里疯狂涌动而出,她腾挪的同时,一颗火球从她袖中扑出,与那柄断刃轰然撞了个正着。 盛红衣引爆火灵符后,极速让开,人一扭头,却是掉转了方向,往蓝垣冲去。 这人步步杀机,她看起来难道是好欺负的? 逃大约是逃不掉的,那就只有一条路,打呗。 擒贼先请王,这混蛋被她抓着就等着被她打出屎来吧! 盛红衣习过盛云帆教导的身法,仗着亲灵体质,她身法也练的颇佳。 行走起来,宛若平地生风,浮光掠影。 她这么突然转身,陡然往蓝垣扑去,带着凛凛恶意,那生猛的模样还真是把蓝垣给怔了一下。 就这么须臾功夫,盛红衣已经到了近前,袖中早已扣住要用的绳缚符,指尖一划,一道绚烂的短暂灵光在她袖中闪出,符箓催发。 上品绳缚符,果然非同一般。 一道激越的灵光奔腾而出,亮光璀璨,在蓝垣看来,快的不可思议。 蓝垣就觉得他的眼被强光刺了一下,刚扣住一张符箓,也想自救,然而一切都结束了。 他在下一瞬,便被缚住了手脚。 蓝垣手脚被捆,无法动弹,那黑色短刃本就被火球缠着还未挣脱,这一下失了主人的控制,掉在地上。 火球还未散尽,呜咽的纠缠过去,大有不死不休之意。 盛红衣见捆住这厮了,手一扬,“啪”一声,就是一巴掌。 蓝垣只感觉自己的脸被铁掌碾过一般,瞬间麻木,脑袋“嗡”的一声,感觉昏沉沉的。 他舔了舔嘴角,满嘴的铁锈味。 “你……”他目眦尽裂的看着盛红衣,没想到她居然会做这么羞辱的举动。 “啪!”又是一巴掌,蓝垣另半边脸再次遭殃。 耳边想起盛红衣冷笑中透着一丝凶狠的声音: “看什么看?现在能回答我刚刚的问题了么?” 说了,别落在她手上。 栽她手里了,她能放过他? 先收点利息再说,那破刀刚刚要是扎在她身上,可比这大耳刮子疼多了。 “你以为你赢了?!” 蓝垣冷笑,有恃无恐! 盛红衣眯了眯眼,眸中一丝狠意掠过,她左手抬起,也是一吸,把那躺在地上的断刃吸到面前! 她扭头看蓝垣: “不见棺材不掉泪是不?这刀上泛着幽光,一看就是有毒呢?!” 实际上,那幽光实在浅薄,盛红衣能知道其上有毒,是因为闻到刀刃上附着的一股很难闻的腐腥味。 气息不对,盛红衣仔细打量,便发现了那不祥的幽光。 “我倒想看看,你对我用了什么毒!” 说罢,瞳孔一缩,那断刃一转,尖端对着蓝垣的脖子,直直刺了过去! 蓝垣大惊失色,这可是见血封喉的灼心草毒,他要是沾上,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生死瞬间,人的爆发力是无穷的,蓝垣所有的爆发力都集中在了他的声音了。 他大吼道: “魔医救我!” 话落,刃至,与那断刃同至的还有一道黑物。 “碰!”黑物似很沉重,及时把那刃撞落在地,那黑物落地“刺啦”一声,也随之消失,快的盛红衣压根没有看清是什么。 盛红衣循声望去,那土坡上又站了一人,黑衣黑发,脸却白,眼珠子定定的盯着盛红衣。 这张脸果然也熟悉。 盛红衣心中如巨石落下,却又如临大敌。 她其实早就知道还有一人,对方可能没想到她记性好,当时她查看过宁箓阁里的人员情况后,并没有忘记细节。 先出来的这厮根本不是一个人,他明明就是跟另一个穿着富贵,年纪稍长的筑基修士一起的。 怎么可能走着走着就落单了。 盛红衣从看到蓝垣出来,就知道坏菜了。 她不仅是倒霉,还不是一般的倒霉,居然即将要被围殴?! 敌人在明比在暗好,甭管打不打得过,先把人的位置摸清楚再说。 盛红衣知道自己可能不一定能逃掉,然而,前世今生咸鱼惯了,这会子她想的是:走一步看一步。 万一她就逃出生天了呢! 可惜,盛红衣心下叹了口气,她刚刚是真的起了杀心,准备用那把刀先把这头一个出头的男人宰了,能打死一个是一个,一个一个单打独斗比一哄而上对她有利多了。 可惜,她就犹豫了一下,就错失良机。 其实这也不能怪她。 她前世再怎么是个底层人,那也是个普通的小老百姓,前世今生也只杀鸡宰鱼,从没杀过人。 这头一次,她也是有点麻爪的好么! 若不是她自己也被逼上绝境,想到不杀了他自己更难,盛红衣无论如何也没这么快下定决心,鼓足勇气去杀人的! 可惜,人来的太快了。 她脸色沉沉,魔医?! 魔修吗? 024 不想淋雨 那人一来,倒是没急着再次出手,竟然不紧不慢的同盛红衣打起了招呼。 好似他和盛红衣是旧相识一般。 “盛九小姐,别来无恙,怎么这般大的火气?” 盛红衣对这么一个有可能是魔修之人自然忌惮极了。 筑基修士,对于她一个区区的小炼气修士来说,战力差距宛若鸿沟。 一种濒临死亡的紧滞感从她心底深处蔓延。 这种无望的等待死亡的恐惧感,是盛红衣没有感受过的。 然,越到这时候,盛红衣的脑子反而越发的清晰。 风的流淌,草的浮动,甚至她周围土层里,有一只田鼠钻进了洞里,一群蚂蚁运着食物在土下穿梭,周围那些个细小的昆虫低低的飞着。 远处,有雷电交加的气息混合着土的芬芳,逐步往这边而来。 今天天气不大好,湿热闷沉,雷雨将至。 风雨欲来。 甚至,那人站的离她甚远,她居然也“闻”到了他的气息。 沉郁、复杂、血腥、危险。 那股子刚刚在短刃上感觉到的腐腥味,盛红衣也在这人身上感觉到了。 通过感受气息的涌动,她还能觉察出这人目前是个松弛的状态。 至少,目前来说,这个瞬间,他还不想杀她? 盛红衣心底有了计量,说话间便客气了几分,她只字不提关于魔修的事儿: “前辈,不是我火气大,实在是您家这位晚辈一上来就给我上刀子,我也只是自保而已。” “咱们三人萍水相逢,相见便是有缘,前辈若是有什么需要晚辈做的,说就是了,实在没必要弄成这般兵戎相见的样子。” 周玉延看着面前的女子,眼神眯了眯,倒是起了两分兴味。 能屈能伸,这女娃还真有点意思。 刚刚在宁箓阁中,他就发现这女娃子不是好惹的。 可惜,同这人的有意思比起来,她身上还有更值钱的东西。 不过,盛红衣已经是瓮中之鳖,方圆三里之内,他严密的把控着,也没什么可疑之人靠近,他倒是不介意在她临死前,逗她一逗! 他也不看蓝垣,更没替他松绑的意思。 这个废物,才三两下,就被一个比他小很多的女娃耍的团团转,差一点就被割了脖子! 若不是蓝家跟周家最近往来密切。 两家都和六魔主正在进行一个大项目,一本万利的生意两家在合作着。 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带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出来“狩猎”的。 他看着盛红衣,语气之中似乎还有笑意: “我这里确实有点小忙,想请盛九小姐帮衬一二。” 盛红衣和周玉延相对而立,这会子功夫,她其实已经能感觉到周玉延的恶意。 猫戏老鼠的感觉。 周玉延是猫,她是老鼠。 盛红衣心下恨极,然这会子可不是逞嘴上英雄的时候。 于是她面上不显,问道: “哦?前辈要什么?” “是要灵石吗?刚刚我赚了多少,前辈想必在宁箓阁见到了,我倒是可以赠予前辈,出门在外,人都有个难处。” “我身无长物,全身上下也就是这些灵石是最值钱的。” 说着,当真拿出装钱的储物袋来。 这会子的盛红衣其实已经意识到,这两人好似并不是为了她的灵石来的。 周玉延哈哈一笑: “盛九小姐真是个大方人啊!既如此,那我就拿着便是!” 等盛红衣死了,她身上的东西都是他的。 不过,一个炼气修士,身上能有什么能让人看得上眼的? 周玉延压根不觊觎盛红衣的身家。 早在刚刚盛红衣斗完符出了宁箓阁那会子功夫,对于盛家的情况,周玉延已经打听清楚了。 白霞城排得上名号里的吊车尾的末流家族,这种家族一个小辈,周玉延自觉自己还是惹得起的! 但灵石是好东西,近一万灵石呢,他周玉延目前在外面走动,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 盛红衣深吸一口气,见周玉延还是在原地不动,她踟蹰半晌,眼睛似有若无的瞄着周玉延。 周玉延就是不动弹,享受着盛红衣临死之前的恐慌! 好似知道周玉延不会过来,盛红衣拿着灵石储物袋,往周玉延走去,准备给他奉上她的灵石。 黑云压城,雷云滚滚而来,一如盛红衣此时的心境。 盛红衣走的犹犹豫豫还很慢,甚至中间还无意识的被地上的土坷垃给绊了一个趔趄! 行之一半,她突然停下,她看向周玉延,色厉内荏的脸上是强撑起的外强中干,她明明很害怕,但她还是问了: “敢问前辈?你想要的其实是我的命么?” “我知道我逃不掉,可是死也得做个明白鬼,我就想问你,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我!” 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变了调,绝望恐惧到极致,声音又尖又利,还带着无法遏制的颤抖! 周玉延依然八分不动的把手背在身后,到了此时,图穷匕见,他也不怕盛红衣知道真相。 他这人一贯心善,人死之前的最后一个愿望,说什么他都得满足! 他叹了口气: “真是可怜见的。你年纪还这么小,前程远大,若是有别的办法,我也不愿意伤害于你。” “要怪只能怪你灵根太好了,可不就遭人觊觎了。” “今天,算你倒霉,遇见了我,我这双眼睛啊,最会识别灵根了,你身负上等灵根资质,所以,我们想借你灵根一用!” 借灵根?! 灵根借了她确实活不了了! 盛红衣眉峰狠狠一跳,眼中毫不掩饰惊骇之色。 饶是她自诩前世今生,她见多识广,还是被这个说辞惊呆了。 “借灵根?前辈开什么玩笑,灵根属于个人,拿走有何用?” 周玉延这会子像一个极有耐心的长辈: “你有所不知,这世上没有无法夺取之物,只在于它们有没有价值!你身负不止一种上等灵根,说来,老夫还得谢谢九小姐你呢,这一单做完,老夫便能回去了!” 盛红衣面上有多惊骇,心中的惊骇更是十倍百倍。 正值此时,黑云之中,突然一道闪电划过,隆隆雷声滚过,振聋发聩。 周玉延朝盛红衣招手: “过来,我保证动作快点,你也能少吃点苦,不会痛的,要下雨了,我可不想淋雨!” 盛红衣缓缓往他走去,听罢这话,突然低垂着的脸上惊骇退去,她抬起头露出一抹绝美又势在必得的微笑: “是呢,我也不想淋雨!” 话落,一股璀璨的光突然暴起,将她淹没! 025 首杀 盛红衣这时间掐的恰到好处,或者说,她这般的磨磨蹭蹭,废话连篇,甚至是表现的战战兢兢,唯唯诺诺,就是为了算计时间。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如盛红衣这般子草根而生的人,绝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她美好的生活正在向她招手呢,若是这时候死了,她怕是要把阎罗殿给掀了! 只是,一个炼气修士,为什么会算计时间,怕是周玉延怎么着都想不通了,也没时间让他去思考这种细枝末节的问题了。 周玉延脸色倏然之间极为难看,他没想到盛红衣敢这般胆大包天。 可惜,一切,都迟了。 盛红衣被一片璀璨的光掩盖之际,周玉延已经嗅到了风雷之气。 他知道盛红衣擅长符箓,也看到蓝垣在她符箓之下那束手就擒的模样。 风雷交杂,一股远高于筑基修士之力的奋力一击朝他席卷而来。 他下意识的后退。 然,那风雷之力突然之间就这么刚刚好,引动了云中天然的风雷之气。 两相加成,天地之间,以他为中心,陡然之间从上而下织就出一片雷网,堂而皇之的把他拘束在其中,进退不得。 周玉延只看见那股绚烂的火花在他瞳孔之中不断的放大,而他毫无退避之法,然后,时间被拉长,他的脑海之中迅速闪过了自己的一生。 在下一刻,一股清正的惶惶正气兜头而下,他最后在心中喟叹一声,似已经放弃了无谓的抵抗。 他甚至在想:雷电之力本就对魔修的功法有克制之力,更何况,这雷之中含有一丝天威。 他如何应对! 没想到,他周玉延此生居然阴沟里翻船了! 蓝垣惊恐的看着,不远处,先是一阵刺眼夺目的光,随着天际一道雷劈下,魔医所在之处一团火球平地而起,眨眼间,就和天上的闪电连成一线。 “轰轰轰!”一声震慑天地的长鸣后,炙热暴虐的灵气四处奔涌四散,他倏忽间也被余波冲击,不受控制的往后飞去,落地时,忍不住一口鲜血就从喉间喷出。 他挣扎的昂起头,眼神迷离之间,恍惚看到雷火散尽之处,一个黑色的深坑之中还冒着滚滚浓烟,魔医早就不见了。 却是在不远处,好似看见一女子往他的方向走来。 不是盛红衣还是哪一个?! 吃惊、恐惧、震撼、失措,数种情绪奔涌而来,加上他吐了一口心头血,下一瞬,意识脱离,人整个昏死过去! 蓝垣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再醒来,他发现自己在一个山洞里。 身上绳缚符之力早就没了,这会子他全身被五花大绑着。 蓝垣忍不住动了动自己的手腕,一阵绵软脱力,好似失去控制之感袭上他的大脑。 他错愕的又使劲动了动! 他的感觉没错,他发现自己的手脚四肢宛若不是他的一般,如棉花般软塌塌的垂在那儿。 他一阵恐慌。 难怪他明明感觉不到这身上的绳索是什么法器,分明就是不知道从哪儿扯来的布条子,如今看来,原是他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 他再低头一看,只见自己身上只有里衣,再看那布条子,原来就是他自己的外衫撕裂制成。 一时,他绝望无比,盛红衣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这山洞浅的很,他甚至能看到外面依然下着的雨幕。 只是,咫尺距离,他都走不过去了。 突然,门口有了动静。 他心中一紧,下一刻,一红衣女子撑着一柄荷叶,走了进来。 四目相对,盛红衣是轻松,蓝垣就是噤若寒蝉,在他眼里,盛红衣跟幽冥界的罗刹鬼差不多。 均是食人之恶鬼。 盛红衣把那柄遮雨的大荷叶放在一旁,从储物袋摸出她给人算卦的小马扎,坐下。 大有要促膝长谈的意思。 实际上,她把蓝垣拖到这个山洞后,刚刚就是去查看现场,顺便给家中长姐发了个传讯符,告知她今日临时有事,夜里就不回去了,让家人不用给她留门了。 她如今修为已经是全家最厉害的,临时有事夜不归宿,家中倒也不会多问。 只不过还是要跟家中知会一声。 尤其,今天还出了跟人斗符一事,说不定事情已经传回去了,莫要传的乱七八糟,徒惹家人担心。 实际上,今天的这一切虽然冒险,还是很顺利的。 她对灵气敏感异常,这雷电袭来的瞬间,她通过一瞬间奔腾活跃的雷灵气的变化,便能测算出它大约啥时候、从什么方位落下。 就是在那个时刻来临瞬间,她触发了六品风雷符,同时,她身上贴了一张四品遁地符。 周玉延觉得她被雷光淹没了,实际上那时候她已经借着风雷符引动的巨大动静,引动了遁地符遁入地下。 可惜的是,她还是低估了风雷符引动天雷后的暴虐和破坏性,四品遁地符本来有传送百里之力。 然,雷灵气涌入到地下,冲击到了盛红衣,遁地符护主,符力全都倾注到了那一层护身盾上。 是以,遁地符丧失效力之时,盛红衣没啥事,但也没传远,连一里都没传出去! 盛红衣倒是觉得这般可能是天意,没传出去也好,她本就要查看现场情况,另则,还有一个活口等着她处理呢。 现场一些个痕迹,被雨水冲刷后啥也没了。 周玉延这人就这么彻底消失了,连灰烬都没留下。 她看向蓝垣,见他这会子又把眼睛闭上了,不过眼皮之下,那眼珠来回滚动,可见他现在是醒着的。 她懒得跟他废话,手一抬,袖子中一枚天地铢飞出,狠狠往他脑门上一砸。 一砸过后,天地铢飞回,落在盛红衣手上。 “啊!”一阵短促的惊叫,蓝垣好似被铁块击中,顿时头脑嗡鸣,好似魂魄都要拍飞了出去。 那物一触即离,他感觉他脑门上迅速肿胀滚烫了起来。 若是有镜子,他会看见他那肿胀起来的额头上,是一个铜钱印子。 耳边,盛红衣悠悠如恶魔的声音再次响起: “醒了?别装了,说说吧,你们魔修来道修的地盘干什么?” “还有,今天死在我手里的那个筑基魔修,你为什么叫他魔医?” “借灵根是怎么回事?你们做了多少次了?” “如实说来,我让你速死,不说的话,等一会儿,我就把你一片一片切下来喂狗!” 026 引灵蛊 盛红衣就问了这三个问题,可蓝垣觉得,自己一个都答不出来。 哪一件都是他们血魔城的机密。 他想到魔医死前,居然告诉盛红衣他是来借灵根的,他心里就想把魔医再千刀万剐一次。 周家这群人果然不是好东西,嘚瑟什么嘚瑟? 现在好了,他死了,一了百了,把这么难面对的烂摊子扔给了他?! 他蓝垣若是能活着,他回去绝对狠狠的告他一状。 六魔主的意思他明白,血魔城中唯独他们蓝周两家是最大的血魔家族,便是六魔主贵为城主,又身为元后修士,但也脱不开他们两家的支持。 是以,若是利益攸关之事,六魔主便喜欢叫上两家一起干。 这般,既能制衡,也不得罪两家。 然,两家在血魔城时间太久,早就势同水火。 如今可倒好,他们这一队出来一趟,他蓝垣就要跟周玉延共死了。 共死便共死吧,凭什么周玉延死的那么干脆,他却要受苦。 明明,看中盛红衣一事是周玉延干的,他只是执行周玉延的命令罢了。 盛红衣见他顶着发光的脑门恹恹的瘫在那儿,一副非暴力不肯合作的样子就有气。 她这会子心情是很不好的。 一则,是那魔医说的借灵根一事,让她心里毛毛的。 魔修究竟做了什么?灵根也能夺取么? 她以前听盛云帆讲古的时候听说过,有一种特殊的资质叫做剑心之体,是能被夺取的。 据说荒原大陆在数万年前,曾经有过一次大混乱,那次混乱叫做剑心之殇,自那时候开始,剑道传承衰败,道修兴起,剑心之体自此绝迹或者隐藏。 而如今她听到了什么? 灵根也能够被夺取。 盛红衣再咸鱼,再不问世事,她也深知今天听到的这件事多么的惊世骇俗。 这般下去,岂不是拥有上等灵根之人,如曾经的剑心之体一样,也要陷入到人人自危的境地? 她有一种很烦躁的感觉,她平静的生活可能会被这种事打破! 另外,她心里有一个抹不去的疙瘩,她爹盛云帆的火灵根没了,据说是被火鸟所伤。 然,为何如此的巧合,偏偏是灵根没了? 火鸟要他的灵根干什么? 以前她没怀疑过这事儿,但今天出了借灵根之事,盛红衣难免怀疑,她爹的灵根是不是被魔族之人给摄走了。 然而,这事儿目前只是她一个猜测,没有任何的证据。 另外,这魔医说没了灵根人是会死的,盛红衣也觉得如此。 但她爹明明还活着,这其中究竟是出了什么岔子还是说她想错了? 旁的可以不管,可以装死,可事关盛云帆,盛红衣是不可能不管的。 盛红衣只觉得自己脑子里一团乱麻,当咸鱼太久了,突然想这么严重又复杂的事情,她觉得脑子不够用。 二则,她今天遇到这两个魔修,无论是那六品风雷符,亦或者四品遁地符,甚至是她这会子用在面前这个魔修身上的软禁散,洞穴门口的隐匿阵,都是她花了大价钱买的。 自己的性命面前,她自然舍得花钱。 然而,如今尘埃落定,她想起她花了这许多钱,血本无归的,她心情能好才怪。 心情不好,罪魁祸首之一就更加的面目可憎。 她从储物袋里掏了掏,摸出一把平日削水果的小刀来。 指尖灵光一闪,那刀就往蓝垣飞去,直直朝他眼睛射去! 她其实不想废话,奈何搜魂这事儿得神识强度高于对方,否则容易被反噬,然而他们乃是同阶修士,再说了,魔修会不会有什么稀奇古怪之处,盛红衣也不清楚。 这般情况下,盛红衣自然不敢冒险搜魂。 蓝垣瞳孔狠狠一缩,眼见着那刀势如破竹激射而来,他剧烈的挣扎却徒劳无功,心理防线瞬间崩溃: “我说我说,仙子饶命!” 他紧紧闭着眼睛,撕心裂肺般大叫。 尖刀即将刺向他眼中的瞬间,突然斜向上飞去,削去了他头皮上的一片肉后,血肉模糊的掉在了地上。 一个炼气修士,也不是练体之人,被捆缚了手脚无法动弹后,形同凡人。 就凭着这把普通的小刀,说要把他的肉片下来,蓝垣很清楚,盛红衣这话毫不夸张,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他喘着气,眼中最后一点希望之光顿灭,他愣愣的盯着地上那块连着他些许头发的血肉,终于开口: “我和魔医都是魔修,但我只是他的下属,魔医是血魔城周家人,他带着我来你们道修的地盘是为了寻找如你这般资质好的修士,夺取灵根。” “这是我们第一次做这事儿。”他是第一次出来,不过如他们这般的狩猎队伍早就遍布了道修所在之地。 “哦?那你们是怎么发现我资质不错的?且为何我都伪装过了,你们还能找到我?” 不知何时,地上那把带血尖刀又被盛红衣拿在手里把玩。 山洞里,已是夜晚,盛红衣只点了一盏孤灯,就随意放在一旁凸起的石头上。 昏暗的光下,她半垂着眼,就这么一边转着手里的尖刀,一边闲聊似的问问题。 蓝垣听到她的声音,下意识抬头看了她一眼。 昏昧的光下,这女子就这么一个姿态,却让蓝垣即使全身中这软筋散,都忍不住战栗不已。 蓝垣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印象之中,自己在年幼之时,有一回,至黯魔王在外游历归来,临时降临血魔城,六魔主携全城人相迎。 他至今记得自己同六魔主一般,瑟瑟发抖的跪在远处。 哪怕他根本看不清魔王,可是魔王随便往他的方向一瞥,那骨子里瞬间连血液都冻住的气势,让他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而今天,他居然在盛红衣身上看到了类似的那种阴冷到仿佛能毁灭一切的气势。 只是,这怎么可能呢! 一个炼气修士同一个炼虚期的魔王,之间的差距何止天堑? 他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怕是已经脑子坏了,但终究不敢再说一句不实的话骗她。 人之将死,心中是极为分得清善恶的,他有种强烈的预感,他若是敢骗她,可能自己比现在还要惨。 如今死后,可能魂还在,以后不一定踏不进修仙之路……可稍不留意,这人会不会对他的魂魄也做出什么可怕之事? “周家人养出一种叫引灵蛊的虫子,那虫子吸附在人身上,不仅能察觉灵根品级,还能让一切伪装化为虚无!” 027 算你狠 蓝垣虽然畏惧盛红衣,但是他也钻了盛红衣话里的空子。 他不敢骗盛红衣,但他可以选择什么说什么不说! 好比血魔城蓝家的事情,他便隐去了,而把周家顶在前面。 不过,引灵蛊一事确实是真真切切的。 周家世代出魔医,据说引灵蛊是周家先祖从天界带回来的天界神虫。 一直以来,这神虫,周家人也没当回事,就把它养在家中,毕竟是先祖留下的礼物。 而且,他们魔修,并不如何看中灵根,只要有灵根,能修炼就行。 他们更看中血统以及以家族为单位的秘法传承! 直到近二十年前,突然有一灵根夺取之法现世,周家从中嗅得了商机。 灵根能够夺取,说白了,还是道门修士自己在窝里斗。 而他们魔修,不过是作为刽子手,帮着抢夺灵根,然后再卖给有需要的人就是了。 这其中巨大的商机和财富,如何不让人眼红? 便是六魔主也忍不住这等诱惑。 而,周家在此事之中优势也是得天独厚的。 身为魔医,虽然没做过,但总能找到办法帮别人“种”下灵根。 尤其,曾经那夺取旁人剑心之体的秘术,据蓝垣隐约所知,若说整个荒原大陆哪儿还有,那必然是在周家。 既如此,夺取剑心之体的事儿能干,那依样画葫芦,替旁人“种”灵根一事也能干。 而不仅如此,神虫也派上了用场。 只要神虫在,去了道修的地盘,轻而易举就能发现好的灵根,再以雄虫为引,便能一直追踪到雌虫的气味。 凭着这本事,周家这十多年,可谓赚的盆满钵满,以前是蓝家隐隐跃于周家之上,而这些年,周家却是已经超越了蓝家。 蓝垣知道自己要死了,他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将目光定在盛红衣身上,蓝家人其实有点子异于常人的本事在身上,他们生就一双看人的利眼。 虽说,要说盛红衣比至黯魔王还厉害,那肯定是瞎扯,但她身上那股子不好惹的气势,蓝垣觉得自己没有看错。 假以时日,这人许是很有潜质成为魔修! 看起来就亦正亦邪的很。 他突然心中一松,今天,就让他给周家埋下一个隐患,也算是为他蓝家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他看着盛红衣没移开眼,突然开口: “引灵蛊极小,大小连半粒芝麻都没有,且你引雷烧了周玉延,他身上的雄虫陨灭,雌虫便也跟着陨灭,化成飞烟,我倒是见过引灵蛊的模样,可以帮你画出来!” 盛红衣静静的看着他: “为什么这么帮我?” 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很奇怪啊。 说是同伙,似乎又相互提防。 到了这个境地,这个当人下属的居然恨不能把魔医坑死? 这会子蓝垣是真的不怕了,他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呢? 所以,居然显得有些坦然: “没什么,就是想要速死。” “你便是对我下毒了,又如何,我自有法子自我了断,只不过这法子比较痛苦,所以就当我胆小吧,我用这些个消息,换快速的无痛苦的死亡,不过分吧?” 盛红衣借着昏暗的灯光看蓝垣,蓝垣也任由她看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他想了想道:“对了,还有我的储物袋,都是你的了!” 他为了在道修的世界行走,伪装了身份,储物袋里没什么能识别身份的。 反正,盛红衣也不知道他是谁。 他刚刚说的是真的,他有法子自我了断,但那法子大约比被盛红衣片成肉片还痛苦,所以他真的不想试。 其实也有不痛苦的法子,奈何这不是被人束了手脚,他什么也做不了么? 说完话,蓝垣就闭起眼,任打任罚的样子。 盛红衣皱眉,她好像是逼供成功了,又好像没成功! “是么?”尖刀再次出手,飞掠而去,只一下又削掉一块对方魔修的皮肉。 不过这回,蓝垣没动静了! 盛红衣手无意识的紧了紧。 她承认,对手这样,她觉得有点棘手。 说把对方片成肉片,那自然是吓唬对方的。 让她杀人,她能做到。 毕竟如今这个世界和曾经的世界不一样,这里弱肉强食,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但让她虐杀对手,她没法做到。 而且,虽然她懒,但她也是个道修,目前也没有入魔的打算。 且不提她下不下得去手,她若是真的发疯了违背道心去虐杀对手,这往后想要修复道心,不知道多少麻烦。 她最怕麻烦! 她垂眸思索,一时有点进退不得。 蓦地,有股子浓郁的血腥味散逸出来,她连忙望去,就见蓝垣满口鲜血,猛烈咳嗽不止。 盛红衣:“……” 蓝垣咳了一会儿,龇着血色的牙: “盛仙子,你若不答应我,我的血咒之术便要开始了,我将会咒你今后仙路断绝,不得好死!” 蓝家自来以精通血咒之术傲视整个魔域。 盛红衣眉眼狂跳,血咒?听起来就不祥的很,而且这人的意思是要以命为咒么? 仙路断绝无甚可怕,可是不得好死?! 不,她不想。 她豁然站起身:“谁说我不答应,答应你便是!” 她脸色漆黑,沉沉气势压下,蓝垣那股子熟悉的战栗感又回来了。 这时,他却是高兴的,他知道他赌赢了: “横的怕不要命的,盛仙子,你放心,我们魔修的血咒之术你可以打听打听,不到最后一刻献祭完成,那就是没成功,既然你愿意答应我的要求,我自然不会让你失望。我说,你来画,如何?” 盛红衣默了默,终究忍下了这口哽住她的气: “算你狠。” 画完确定了引灵蛊的最终模样,蓝垣又闭着眼,一副不生不死的样子。 盛虹衣手扬起,任由那把尖刀刺穿了蓝垣的心脏。 蓝垣哼都没哼一声,头垂下,人没了。 盛红衣怔怔看了这尸体许久,倒不是可怜对手,而是看到自己亲手杀掉的尸体,有点冲击罢了。 她摸了蓝垣的储物袋过来打开粗略一看,灵石倒是不少,有两三万之多。 还有些乱七八糟的矿石、灵丹等杂七杂八的,以及一块充满魔气的黑色牌子,上面除了一个“魔”字,啥也没有。 盛红衣气的把储物袋一扔,她算是看明白了,这混蛋啥能证明身份的东西都没留下。 她咬咬牙,再次看了那无声无息的尸体一眼,扔了一张火灵符在尸体上。 看着熊熊火光燃起,万千咒骂依然只能化成咬牙切齿的三个字: “算你狠!” 028 当年事 盛红衣自觉自己长这么大也没吃过这么大的瘪。 以前,都是只有她让别人吃瘪的份,什么时候轮到自己吃瘪了。 是以等到她回到家的时候,脸色沉沉,面无表情。 全家人正围坐在一起吃早饭呢,看她这样,三人一熊齐齐对视一眼,互相传递了一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微妙眼神。 尤其是灰灰,其实昨晚盛红衣没回来的时候,它就有了身为兽类特有的敏感,总觉得盛红衣欠自己的白玉萝卜可能没那么好拿回来了。 今天看这人一身煞气的站在那儿,它“咕咚”一下,吞了口口水,又慌忙捂住嘴,唯恐被盛红衣听见,借题发挥过来发作它,那它可就完了。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大家长盛云帆出面了,他清了清喉咙,放下筷子: “咳咳,红衣?回来这么早?昨天你芬姨送了咸鸭蛋过来,味道不错,你要不要吃点?” 白婉真也立刻道: “吃点吧,娘再给你拌点儿莴笋,你不是最爱这道小菜么?” 虽然是问话,人已经站起来往灶间去了。 盛玉妃啥也没说,就倒了杯石榴汁儿放在盛红衣面前。 盛红衣僵着张脸,在盛玉妃旁边坐了下来,囫囵灌下一杯石榴汁,脸上的表情才稍稍缓和了些。 她抬头看了眼那挂果累累的大石榴树,又打上了它的主意: “姐,我瞅着咱家这石榴一年好似一年,今年这灵气是够了,要不,酿酒吧?” 她家这石榴树不算是普通石榴树,是盛云帆从一处秘境里挖回来的,算得上是三品果树。 盛家这地界可没有灵脉养着它,早年,盛云帆还花大价钱在石榴树根部下面布置过一个简易的聚灵阵,三不五时的,还得换换聚灵阵里的灵石。 后来,盛云帆出事,家里哪儿还有余钱给石榴树用,那聚灵阵便荒废了,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这石榴树挂果都是寻常的果子,再没有什么灵气。 这几年,盛红衣开始养家了,她又开始给聚灵阵里放灵石,这不,缓了几年,这石榴树算是缓过来了。 盛云帆听罢笑着支持: “这个主意好。” 他也是个好酒之人,虽然吧,这果酒差了点意思。 盛玉妃无有不应: “行吧,那马上吃完饭,我跟咱娘就去弄。” 盛云帆见闺女脸色好像缓过来了,趁机问: “红衣?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难不成符箓没卖出去?” 其实昨天吴家芬娘子来的时候,就说过好像听到她家婆婆吴大娘回来说嘴,说红衣在外面和王家子弟斗符一事。 盛云帆是不信的,红衣这人最怕麻烦,哪里愿意出这个风头? 盛红衣摇摇头: “符箓卖出去了,跟宁箓阁后面的东家斗了一回符,不过我赢了,没出啥事。” 盛云帆看看盛红衣,他虽然不知她为啥要和人斗符,但听来听去,都是好消息,红衣又为什么不高兴呢? “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事?” 盛云帆吃了一口饭,试探了一句。 盛红衣却是答非所问: “爹,你还记得你受伤时候的事情么?你怎么就被火鸟伤了?” 盛云帆那一回出门是为结丹后本命法宝做准备的。 他乃是木火双灵根。 虽然算法修,但盛云帆修剑。 盛云帆当年似乎已经找到人帮他炼制本命剑,唯独缺少一枚火阳石,所以他便去了秘境。 “火阳石与火鸟虽然同属于火属性,但两者不容,它们为何会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这事还是近期研究符箓之时,盛红衣发现的事情。 画符这事儿,于盛红衣来说事半功倍。 但,她虽是亲近灵气,可,哪些材料相生相克等情况,她还是要了解的。 否则,再怎么亲近灵气,拿着不相容甚至相克的东西画符,岂不贻笑大方? 所以,她近一年在黑市淘了一本专门讲荒原大陆各种飞禽走兽以及矿物的书。 好巧不巧,前天晚上昏昏欲睡的时候,她翻到了火属性灵物的篇章。 书中说,火鸟所带的本命火乃为九幽火,火鸟据说原是冥界九幽地狱之中催生的一种凶兽,后来得了神佛的点化,脱离了冥界,来到了人界。 然而,它原本的习性并未有所改变。 它害怕日光,昼伏夜出,且极端厌恶浓郁的阳气。 喜欢待在幽暗之所。 九幽火也同时具备这般的特征。 狠毒、阴暗、谁若是被九幽火灼烧到,最先受创的乃是自身魂灵。 而火阳石却是含有一丝刚烈、炙热、毁灭一切阴暗污秽的太阳真火。 太阳真火和九幽火好比正反两面。 火鸟如何与之共存的? 想到这儿,盛红衣还翻出了那本书,找到相关条目,指给盛云帆看。 白婉真从灶间回来的时候,就见父女三人脸色一个比一个严肃。 尤其盛云帆,脸色有些怔忡,有些恍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白婉真心里一惊,没敢说话,把小菜放在红衣面前,她悄悄坐在盛云帆身边,拧着细眉,眼含担忧的旁听。 盛红衣继续问出第二个关键问题。 “火鸟的九幽火伤魂,可是爹你的魂灵并未有什么影响吧?” 盛云帆伤的是灵根,魂魄强度依旧,否则他也没法子还能勉强保住大部分寿元。 虽没有证据,但盛红衣心里已经完全认定,盛云帆这事应该是人为的。 她皱眉看向盛云帆: “爹,你好好想想,你在那个秘境里有没有遇到过魔修?” 按照那炼气魔修的话,夺取灵根之事,只有魔修中的周家人会做。 若是她爹的灵根当真被夺,那必然那周家人也得在场才是! 盛云帆除了刚开始的失态,这会子却是已经平静下来,脸色恢复寻常。 他本就是心胸豁达之人,尤其这些年,遭受的身体和精神上的磋磨,让他的心胸更加的疏朗平和。 他沉默的回忆了一会儿,才道: “这么说,这事确有蹊跷,我在那秘境之中,确实看到两个可疑的黑袍人,且就是因为他们无端抢了我的东西,我为了追击他们,落单到了一处从未去过之地。” “此后,我被人背刺,紧急启动了符牌保命。” “然后失去意识,等再次醒来,是你们族叔守在我身边,他说好不容易才找到我,还看到了火鸟,他向我道歉说,怨他修为低微,明明看到火鸟攻击我,他却救不了我!” 029 全家的觉醒 盛云帆说着说着便沉默了。 到此,在场的一家四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虽然没有证据,可事实就是,盛云帆火灵根丢失一事应该是中了旁人的圈套。 盛红衣脑海之中,其实已经把这事儿的来龙去脉弄清楚了。 她爹被人坑了,火灵根被夺,许是因为保命符牌的缘故,所以他留下了一条命来。 至于既得利益者……还用说么? 已经浮出水面了。 盛红衣看向盛云帆: “爹,你觉得是谁害了你啊?!” 说着话,她还有心情挑了一块凉拌小菜到嘴里。 于她而言,藏头露尾的敌人更加可怕,而已经显露出来的,她反倒不急了。 只是,她心中那滔天怒火,还真是要按捺不住了,究竟需要几条命来填呢?! 盛红衣发现自己自从昨天开了杀戒后,突然就觉得没什么了! 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啊,本就和前世毫无关系了。 杀人怎么了? 若是不杀别人,死的就是自己。 弱肉强食罢了。 她也不知为啥,杀那个炼气魔修的时候挺憋屈的,但杀姓周的那个筑基魔修之时,她只有胜利的快感! 原来不是她不能。 只要她想,筑基修士于如今的她来说,似乎并不算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只是,盛红衣也深知一点,她还得加强自己的本事,这一回她取了巧,利用周玉延的轻视,反杀了他。 可是下回呢! 打铁还需自身硬,自己有本事似乎才能在这个世道活下去。 尤其,据那个炼气魔修说,出来“狩猎”的可不止周玉延这一队,肯定还有不知多少人藏在阴暗的角落里窥视着他们。 还有引灵蛊,也蹊跷的很。 最重要的是,通过周玉延的透露,她居然灵根资质很好?! 她想她有必要再去测一测自己的灵根好到什么程度。 若是真就如此,这以后,出门在外,她岂不是成了活靶子? 盛红衣顿觉有些食不知味了,她本性最怕麻烦,可是从今天开始,似乎一大堆的麻烦接踵而至。 她有种强烈的预感,她前头十八年的悠闲快乐正在挥泪与她告别! 且是留不住的那种! 真是气煞她也。 盛红衣心中波涛汹涌的翻滚,至少面上还能保持平静,其余三人,可没有她这般镇定自若的心态。 盛云帆抿着唇,脸色黑沉的几乎能滴出水来。 他身在其中,原先是从未往这方面想,从而一叶障目,如今想来,只觉得一股子凛冽寒气从心底深处油然而生。 本是同根生,没想到他一生光风霁月,最终折在盛家人手里! 白婉真如丧考妣,她死死咬着下唇,先是不可置信,然后是心疼,最终一切掩去,眼中迸发出浓浓的恨意。 她这一暴怒,灵气外泄,震的桌面上最靠近她的一个碗碟“砰”的一声,碎了。 盛玉妃抚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急促的喘气,一旁的灰灰又是懵懂,又是用眼睛看看这人看看那人,它毕竟是个妖兽,这猜谜语一般的话,它是又听没有懂的。 可是氛围,就很如临大敌。 它只能缩在一边,大气不敢出。 盛玉妃突然抬头看向盛红衣: “肯定是盛凌波,我说呢,一个本身杂灵根的人,突然就一飞冲天了!原来是这个窃贼,狠毒到对自己的亲叔叔下手么?” “红衣!爹的仇不能不报,我知道我修为低微,但我身为人子,必须得出一份力,我知道你聪明,若是你有什么计划,尽管开口,姐姐拼着这条命不要,也绝不会任由敌人在害了我们后,还能舒服的过日子!” 白婉真看向盛红衣,好像看着救命稻草: “红衣,娘也可以,娘好好修炼,以后给你们当依靠。若真是盛凌波一家干的坏事,那我绝不原谅。” “往后,也没事,咱们大不了不在盛家也成,只要我们一家人一起,去哪里不是家呢?” 盛红衣没想到这事儿倒是把白婉真和盛玉妃骨子里为了家人的血性激发出来了。 盛红衣从未怀疑过盛玉妃和白婉真对这个家庭的真心。 只是,两人面团一样的性子,盛红衣也比较无奈。 白婉真满心满眼就是家庭,盛云帆出事就跟天塌了似的,此后她一力扛起了一家人的吃食,甚至依着盛红衣的意思,学习做各种药膳,只为了让家人吃的更好。 而盛玉妃就是忙于赚钱,撑起这个家,疲于奔命。 在盛红衣看来,其实这还不够。 盛红衣前世就懂得人善被人欺的道理,他们可以与世无争的生活,却不能当一只羊,必须当狼,才能真正的与世无争。 可惜的是,白婉真和盛玉妃无论怎么看,都像羊。 今天,这一出,倒是把她们的凶性激发出来了。 盛玉妃没有冲动,她甚至懂得扬长避短,知道运筹帷幄这种事情,她肯定比不过三岁就能使计让人看清盛凌波真面目的妹妹擅长。 而白婉真,在这个世界,家族从来都是依靠,白婉真能说出脱离家族的话,盛红衣是很吃惊的。 她脸色一柔,安慰母亲和姐姐: “没事儿,事情哪有这么严重,如今敌明我暗,莫怕!” 她看向盛云帆,盛云帆脸色依然不好,只不过比起刚刚的黑沉,如今脸色更加的复杂。 他回视盛红衣,没有回避的意思,然后喟叹一声,声音缓缓,却掷地有声: “这事盛凌波一家有很大的嫌疑,我觉得突破口还是在盛云鹰身上,红衣,我知道盛云鹰在鲻雨城有一个宅子,他日常住在那边,你有没有办法抓到他,套一下他的话?” 盛云鹰就是之前和盛云帆一起去蓬水山秘境的那个族叔。 盛云帆便是不说,盛红衣的第一站也是要去找他! 盛云帆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当年之事,我昏迷了,没有印象,但那一处地界我还是记得模样的,若是有机会,能故地重游一番最好,凡事只要做了,就肯定有痕迹在。” “还有,既然出了这种事,盛家确实已经不是久留之地,我认识苍穹派的长老,红衣和玉妃,若是有机会,你们要不要加入门派?” 他抬眼看到一家人都盯着他瞧,突然疏朗一笑,语气中有说不出的豁达,似乎暮气沉沉般的郁气一扫而空: “怎么?我看起来是那种好说话到以德报怨的人么?他们如此害我,从此只是我的仇人,再不是我的家人。” “这世上,在我心中,最重要的唯有你们。” 030 拖家带口进门派?! 盛云帆看了看面前的四方小院,这里是盛家院落的西北角,原先就比较荒僻,他们搬过来后,也极少有人烟。 曾经,他住在盛家主院,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兄弱弟强,他自小就知道。也为了不引起家族内斗和矛盾,他在崭露头角后便主动放弃了族长之位,他认为凭着自己的资质,他去哪儿都能活得很好。 可是,他发现他错的离谱。 贪心的人只会得寸进尺,越发的贪得无厌。 升米恩,斗米仇。 如今,便是为了自己的妻儿,为了他自己,他都已经退无可退。 身后便是万丈深渊。 他不怨怪别人,只恨自己眼瞎心盲,不仅害了自己,也拖累妻儿。 他甚至后悔,若是知道自己有这么一天,那么当年他无论如何都不会退的。 而今,幸好老天还是垂怜他的,给了他一点机会。 他的这一把老骨头还在,他还有时间可以替他们一家人筹谋。 这般想着,他心中好似有一道壁垒突然透出光亮来,然后那丝丝光亮变成光速,激射进来,那道壁垒终于轰然倒塌! 一股子清灵的灵气似乎从四肢百骸涌入,长年被火毒炙烤的身体突然有了短暂的轻松剔透。 他迟疑了片刻,怔然了一下才终于确定:想不到他拖着残躯,还能顿悟。 以前,终究是他过于高傲而又作茧自缚了。 周遭灵气的异常活跃的涌动瞒不过盛红衣。 她仔细端详了一眼盛云帆,疑惑又吃惊: “爹,你……” 话未说完,盛云帆却是摇摇头: “残躯而已,想不到顿悟这事儿还能轮到我,不过,我这身体,修炼之路基本算是断绝了。” 但这顿悟也不是啥好处都没有,灵气冲刷经脉,打通了原先滞涩之处,让他的身体也能稍稍强化些许。 虽无法影响大局,但至少舒服一些,好转一些。 原先说起身体这一茬,盛云帆语调淡淡,可家人都知道,他面上再是疏朗,内心深处的不甘心依然横亘不去。 否则,这些年,他也不至于如此的放逐自己,对任何事情不闻不问,不争不抢,好似他活在这个世间当真就是喘口气的活死人。 但今天,他说起这个话题,语调淡然不再,似有惋惜,又似有痛定思痛之后的断尾求生。 语气不再是强装的不在意,虽然低沉,但又似多了一股向死而生的希冀。 盛红衣突然眉眼一绽,她最是敏锐,这会子却是真正的高兴起来。 她眷恋家庭,自然希望自家人每个人都是朝气蓬勃而不是死气沉沉。 只是前些年,盛云帆出了那么大的事情,那段子黑暗时光成了一家人跨不去的坎。 如今,总算是云销雨霁,盛红衣依稀看到了她三岁之前一家人一起,其乐融融,齐头并进的过往美好。 心中高兴,嘴角便忍不住带出了笑意,她接过盛云帆的话道: “我们一家人自然是要在一起的,不过,我不想去苍穹派,姐姐呢?” 盛玉妃毫不犹豫的摇头: “去苍穹派做什么?做错事的又不是我们?!怎么反倒是我们躲躲藏藏,坏人反而肆无忌惮,逍遥法外?!” 盛玉妃难得如此强硬,盛红衣都忍不住仔细看了自己姐姐一眼,见她心绪起伏不定,脸色潮红,艳若朝霞,那双眸子似着了火,喷薄着无穷的怒火。 和往日那个眉眼弯弯,带着如白兔一般纯善笑容的盛玉妃判若两人。 盛云帆急道: “自然不是,苍穹派虽然只是个中小型门派,但门风尚算清正,以后,若是我跟你们娘……寿元尽了,我们也能安心。” “还有,假如有什么意外出现,至少苍穹派是护得住你们的,爹和娘这辈子只得你们两滴骨血,无论怎样,护你们周全是我的底线。” 盛云帆与苍穹派的大长老李跃曾经有过过命交情,这般恩情换得两闺女入门派,他自觉李跃会答应。 盛红衣放下筷子,突然道: “进门派我同意,但谁说我要去苍穹派,那苍穹派离这里数十万里,天高皇帝远的,难不成我和姐姐去了那里,却把爹娘丢在这里?” 盛红衣和盛玉妃便是修士,但如今炼气修为,没法御剑,更不能临风腾飞,飞行法器买不起,想去那数十万里外的苍穹派尚且艰难。 更何况,她还必须拖家带口呢。 其中还是老弱病残孕齐活的一家人。 退一万步讲,她们家大仇未报。 那盛凌波躲在玄尘门,盛红衣便是想杀她,首先修为不如人家,另外她手再长也伸不进玄尘门呀。 另则,盛凌波如今有师傅保护着,化神门下也决定了盛红衣不能轻易动手对付她,否则后患无穷。 必须得找到证据才行。 而这事儿,如今都已经涉及到了魔修,这让事态更加复杂。 所以,复仇这事儿,哪怕盛红衣特别想简单粗暴的法灭了盛凌波一家,但她又清楚的知道,这事儿得从长计议。 复仇时间长,她盛红衣的软肋又如此明显,她怎么可能就把自家爹娘扔在她鞭长莫及的敌人的眼皮子底下? 到时候盛云帆夫妻被人灭了,她岂不是悔恨终生?! 她今日刚回来,还没想到入宗门一事,倒是盛云帆的话提醒了她。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今日阳光正好,光影斑驳间,手指间有七彩的光晕在闪动。 于她,却是能感觉到灵气划过她双手的感觉,正在争先恐后的往她毛孔里钻。 她眼睛抬都没抬,却石破天惊的说出一句话: “门派要进,但我不进苍穹派,我就要进玄尘门,而且我要把你们都带进玄尘门去!” 盛云帆、白婉真和盛玉妃:“……” “阿嚏!”是灰灰。 它打完喷嚏就捂住嘴,一脸惊恐的看着盛红衣,唯恐被她抓起来暴打一顿。 见一家人没人把眼睛放在它身上,它躬起背,蹑手蹑脚的窜进自己屋里去了。 它没看到盛红衣扫了它一眼,嗤了一声,还骂了它一句“没出息”。 全家除了盛红衣又拿起筷子低头拨弄小菜,其余人都像是被定住了。 盛红衣也不急,悠悠然的等着他们回神。 好半晌,盛云帆不愧是大家长,在这种时刻,一般都是他打破尴尬或者滞涩。 他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尽量柔和着声音: “红衣,爹知道你的心是好的,但是爹没这本事认识玄尘门的人呐!” 031 灵根有异 盛云帆特别怀疑,是不是因为他的事情把红衣气坏了,所以脑子已经不清楚了。 他以前是有点小名气,在盛家也很拿得出手。 但,玄尘门作为荒原大陆十大门派之一的巨鳄,他在这个巨鳄面前,连一粒微尘都不如。 他可以挟恩以报要求苍穹派给他个面子,强塞两个闺女进去,可玄尘门,他做不到啊?! 不仅是盛云帆表情一言难尽又欲言又止,似乎又想说又怕说了什么让闺女失了面子。 白婉真也在发愁呢,她叹了口气,问盛云帆: “云帆,真的没有办法么?”丈夫一直是她的依靠,她觉得没有什么事情是盛云帆解决不了的。 今天听盛云帆拒绝了红衣要进玄尘门的要求,说实话对白婉真来说冲击有点大。 原来,丈夫也并不是无所不能。 如果云帆都不能帮红衣,那红衣怎么办呢? 都怪她这个当娘的太没用了。 白婉真头一次开始认真思索,未来他们一家究竟该何去何从? 盛玉妃没白婉真那么纠结的心思,但她却很了解红衣。 红衣不是个说大话的人。 再说,她何必说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 “红衣,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 虽然在盛玉妃看来,带着全家一起入门派,而且还是道修门派数一数二的玄尘门实在匪夷所思,但,她对妹妹的信心也是十足的。 当年不过九岁的红衣,能一肩扛起这个家,盛玉妃惭愧的同时也种下了盛红衣无所不能的印象。 盛红衣终于把小菜吃光了,她喝完用灵米煮的粥,放下碗,却没有直接回答盛玉妃,而是问盛云帆: “爹,你当年不是测寻人测过我的资质?当时是个什么情况?” 闺女突然问起灵根,盛云帆脸色瞬间变得严肃: “怎么?难不成灵根有异?” “当年你年纪还小,刚出生不久,那时候,按说灵根还未完全长成,但苍穹派长老李跃正好来家里,他身上带了测灵盘,爹就请他帮你测了一下。” “是五灵根,灵根值均达到了中等乃至上等。” 测出来是五灵根,虽然根值很不错,但五灵根本就属于杂灵根,便是长到九岁再测,又能如何呢? 盛云帆当年眼看着那测灵盘上金木水火土光柱全亮,且那光柱均过半值,唯木灵根更突出一点,高出其余四根许多。 看到这个结果,盛云帆有些可惜,哪怕是个三灵根,这般的灵根值,倒也不算一事无成呢。 不过,有灵根本就已是不易,盛云帆也知无法强求。 如今听盛红衣的意思,难不成还有什么变数? 盛红衣沉吟片刻道: “有没有法子再测一回灵根,我这一次出门,有人跟我说,我的灵根根根上等!” 盛云帆脸色倏忽大变,眼睛骤然瞪大: “当真?!” 说完这两字,他突然往周围看看,才小声对盛红衣道: “红衣啊,你身上可有隔音符,今日之事甚大,咱们一家人说了没什么,可不能被外人听了!” 他甚至看了一眼灰灰的房间,然后朝大家使了个眼色,又摇摇头。 盛红衣意外的微挑眉头。 她爹平日对灰灰可好了,时常护着它,现在连灰灰都防上了,可见事态的严重性。 她二话不说,指尖数道灵光汇聚到了一点,然后一道符纸从她身上无声飘出,那点灵光点在纸上! 符纸无声化去,周遭一静,连三步开外的石榴树长的鸟鸣声都听不见了。 做完这一切,盛红衣看向她爹: “爹,我这灵根难不成有什么妨碍不成?!” 她本来打算的挺好的,她觉得既然她的灵根已经好到魔修都要对她下手的程度,那自然不一般。 想必,进入玄尘门不难。 等她入了门,半年后,她要和季睦出门,她得和季睦搞好关系,无论是交易,亦或者请季睦帮忙,反正她的首要目的就是先把她爹娘和姐姐一起带到玄尘门下的玄尘小镇去生活。 众所周知,白霞城是玄尘门下最大的附属城池,盛家也隶属于玄尘门下的世家,但盛红衣知道凡事都是有亲疏远近的。 她刚出生不久,对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很好奇,所以,仔细研究过盛家这种隶属于门派的世家,算是怎么回事。 若说白霞城中的世家跟玄城门属于附庸关系,那么玄尘小镇里住着的人家就是玄尘门的亲儿子。 那里,玄尘门弟子的家族居多,且还不能是普通弟子,要么是对玄尘门有一定贡献的,要么是本身就极天才的弟子,要么至少得元婴修为,才可向门中提出此等要求。 至于直接住在玄尘门内的,盛红衣想都没想过。 住在门内的不是一峰峰主的家眷,再不然就是世代都有出色子孙在门内,亦或者有特别巨大贡献的人。 盛红衣是哪样都不沾边。 她只想作为“天才”弟子,把家人弄到玄城小镇,若是不够,可能就得请季睦帮忙。 那天,她早就看出来了,季睦不是一般人。 盛凌波和另外一个修士实际上都在看盛凌波的师兄和季睦的脸色行事。 而齐朗也在看季睦脸色。 同时,盛红衣很清楚,齐朗和盛凌波是化神门下。 这事就约等于化神门下也要看季睦的脸色。 所以,这四人里面,季睦最牛。 她求这牛人办这么点小事,应该能成吧? 当然,盛红衣不觉得别人有义务帮她,不过这不是求人办事么? 求人就得有求人的样子。 所以,这半年,盛红衣决定闭关,刻苦修炼,提升自己的修为,以增加自己在季睦那边的价值,以期获得帮助。 当然,这些假设有一个大前提,那就是她必须真的有好灵根。所以她才动了再测一次确认的想法。 盛红衣心中思虑甚多,又看她爹这般行事,心中反而松了口气,看来她应该所料不错,她的灵根,大概真的不同寻常呢。 果然,一家人如临大敌一般等着盛云帆发话。 盛云帆酝酿了一会儿,似乎在想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就在众人等不及的时候,他才哑着嗓子开口: “五行灵根之中只有两种极为罕见的情况属于极品灵根,一种为灵根值均相同的五行灵根,但根据红衣曾经那测灵盘的情况,红衣似乎不属于这种。” “那就还有一种可能!” 盛云帆咽了咽口水,眼中突然迸射出极致的亮光,他突然大口的喘着气,好半晌才似乎强压下激动: “莫不是红衣的灵根乃是传说中的丛聚灵根?!” 032 丛聚 丛聚灵根?! 那个只在传说之中存在的灵根?! 盛红衣知道自己灵根可能不错,但从没想过会好成这样。 她脑海之中依稀翻出关于丛聚灵根的资料。 据说,它是天地间唯一一种不因年龄限制,反而会随着年龄增长而不断完善和优化的灵根。 丛聚丛聚,乃是说,其中会有一根灵根最极品,其余灵根簇拥着这一根极品灵根。 它们相拥在一处,休戚相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是以,互为补充,互为支持。 由于簇拥在一起,所以灵根属性虽然不同,但因为相互沾染了气息,是以灵气在灵根之间切换属性也比普通灵根要快很多。 所以,除了一根极品灵根特别突出,是为最中间,周遭四根相拥而围的灵感属性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必然能达到根根上等。 而普通人的灵根乃是依次排列成一线,虽然也紧密相连,但到底没有形成相拥而聚的姿态,更别提什么互相补充了。 可是,怎么可能呢? 丛聚灵根据说是神子的灵根,她这么一条小咸鱼,若真是神子,混成她这样,恐怕也是全天下最倒霉的神子了。 眼看着她爹激动的脸色潮红,盛玉妃和白婉真也用一种惊奇兼狂喜的表情看着她,盛红衣不得不给这些人泼冷水: “额,不是,你们别激动啊,爹,我知道在你心里,你闺女什么都好,但好也是有限度的,怎么就丛聚灵根了?” 她作怪一般挤眉弄眼的把脸凑到盛云帆脸面前,反问: “爹,你瞅瞅我,是不是有神子的气质?” 不是她非要扫兴,但她实在觉得她家这三位已经被对她的盲目信心和爱蒙蔽了双眼。 啥高级玩意儿都敢往她身上按。 这是把牛吹上天了?! 盛云帆愣了愣,那股子心潮起伏的狂热被盛红衣这么插科打诨一番,顿时退却了。 他好笑的推开女儿的脸,瞪了她一眼,却是没有改变想法: “什么神子?那只是传说而已,你要是神子,那为父我是什么了?” “我说你可能是丛聚灵根自然有我的理由。” 盛红衣懒洋洋的掏掏耳朵,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不得不说,她爹虽然这修炼之路走不下去了,但盛云帆一直是个见多识广的人。 自小到大,盛红衣最喜欢缠着她爹给她讲修仙界的奇闻异事。 老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这话在她家还挺合适。 说不准就能让她们少走很多弯路呢。 盛云帆直接点明: “你体质亲灵,这就是丛聚灵根的特征。” 原先他从不敢往这事儿上想,但今日一旦假设闺女是丛聚灵根,就会发现她体质亲灵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体质亲灵属于一种特殊体质,但据为父所知,这种亲灵体质多和血脉有关系,一般来说,是因为祖先具备神兽的血脉。” 自从发现盛红衣体质异常,盛云帆即便已经缠绵病榻多年,也花过很长时间和心血,仔细参研过这种亲灵体质。 他甚至借着以前和修者联盟的长老相熟一事特地去了修者联盟的藏书馆寻觅过相关材料。 天地有灵,人为万灵之长,因为各种原因和积淀形成特殊体质的有很多。 但亲灵体质却是最受欢迎但却最可遇而不可求的。 灵气乃天生地养,亲灵之人亲近灵气便是亲近天地,修者修的乃是天地之道,许是亲灵到一定的境界,便能参透这修练的奥秘,一举飞升也说不定。 所以,修仙界一直流传着一句话:亲灵亲灵,一脚仙门! 意思就是亲灵者已是一只脚踏进仙门了。 而可遇不可求是因为,野史杂书均有记载,亲灵者一般都有神兽血脉,具体哪一种神兽未知。 另一种更为罕见的情况便是具备丛聚灵根之人。 这两种情况,都是想达成都没法达成的。 那神兽在天界之上的神界待着呢,丛聚灵根更是毫无实证的传说。 盛红衣眨了眨眼: “许是我有神兽血脉!” 只见盛云帆冷笑一声,立刻否决: “不,你没有。” “盛家祠堂里的族谱你没见过?盛家先祖本是农民,后来不愿再受军阀割据,昏昧朝廷的压迫,揭竿起义,成了雄霸一方的将军。” “先祖发现自己于武学上很有天赋,正好偶遇了一凡间游历的道人,经他点拨,以武入道,然后便在修仙界扎根下来。” 盛家先祖其实资质平平,奈何人是既聪明又有野心,此后他便立下家规,凡有灵根的后代,必须嫁娶同有灵根之人。 这般代代相传,才有了如今的盛家。 盛红衣嗤之以鼻,族谱谁看啊? 摆在祠堂里,还规定只有男丁和有灵根者才能进入祠堂,她稀罕? “怎么就一定是盛家先祖,那些女祖先家里也没有么?” 丛聚灵根实在太匪夷所思了,在不可置信后,盛红衣立刻想到的是今后无尽的麻烦。 出头的椽子先烂,凡事过犹不及,这么突出到极有可能天地间绝无仅有的罕见灵根落在她身上,她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么? 如今有了魔修能夺取灵根之事,会不会有人想把她五根灵根都弄过去,也“制造”一个丛聚灵根?! 毕竟,听起来,丛聚灵根于修炼之道占的便宜太大了。 非是事半功倍了,可能是事一功十! 还有飞升的诱惑。 这么巨大的利益,谁不眼红? 那她以后周围究竟会有多少敌人?! 她能不抗拒么? 盛云帆叹了口气,怜爱的看了自家闺女一眼: “放弃吧,孩子,我早就查过,盛家无论男祖宗还是女祖宗,都没这样的。” 神兽血脉虽然不一定代代传承,但隔几代能有一个出现才是正常的,而盛家从没有过这样的奇人,往上数二十代的女祖宗家也没有。 盛云帆接着道: “你好生修炼,我这就给李跃修书一封,请他把测灵盘再借我一用,若是当真是如此灵根,筑基之后,为父知道有一秘法可以遮掩灵根异样,到时,为父传授于你!” 盛云帆眯了眯眼,心中思虑,他恨不能巨细靡遗的为闺女盘算: “事关重大,这事就烂在我们四人心中。红衣,半年内,你最好达成筑基修为,那季睦目光如电,心思细腻,没有寻到遮掩灵根之法时,你莫要与他相见,最好也不要总出门去。” 033 修炼 盛云帆觉得自己又找回了活着的感觉。 往年的绝望磋磨的他如一潭死水,如今这水看似表面平静,他却知道,因为有希望,有保护妻儿的迫切渴望,这平静的水面之下,已然起了波澜。 没有修为,他还有脑子,原先的那些朋友故旧还留下了不少。 红衣是他的女儿,他必须保护她。 “不是为父不让你出门,原先是不知者无畏,可,这世上多有奇人,如果被人知晓,后果不堪设想。” 盛红衣能想到她的灵根一旦确认是丛聚灵根会惹来多大的麻烦,盛云帆岂会想不到? “红衣你再替我给李跃长老传个信,就说为父最近觉得身体好了许多,想借测灵盘一用。” 把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也就免于旁人将目光过多的关注在红衣身上。 测灵盘其实在白霞城玄尘门执事点也有,然而如今红衣的情况,自然万不能去那边。 还是那句话,他们目前承受不了任何一点被人发现的风险。 盛云帆用厚实的大手摩挲着他面前放了药茶的杯子,这是他思索大事时候的习惯。 如今还有一件大事,那就是遮掩灵根秘术,其实是一种灵根禁制符。 最终,为安全计,这符还是得红衣自己画! 灵根禁制符无法界定品级,它是盛云帆早年游历之时,偶然在秘境之中得到的古符。 以盛云帆曾经四品符师的造诣来看,这个符纹并不算晦涩到难以参悟,但他从未见过。 他虽然没能成功绘制出来,但不见得红衣若是成为四品符师绘制不出。 当年,得了这符箓后,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没有和身为六品符师的七叔提过。 如今想来,这大约就是冥冥之中一种独属于修士的感知或者直觉? 他大约就是觉得自己以后能用上,所以把它留在了身边。 这禁制符不仅符文罕见,而且还需要金木水火土五行妖兽之血和妖兽皮作为绘符的材料。 当年他得到符箓时,除了绘制之法,其中还有一张成品符。 他后来把它用了,确实能骗过测灵盘,甚至躲过一些修炼过奇功的人的利眼。 不过,此物是一次性消耗品,他筑基初期用了那禁制符,不过三月,符力便消失了。 这事儿,盛云帆也絮絮叨叨的跟一家人说了一遍。 把事情按部就班的安排好,盛云帆才算微微松了半口气。 于是盛红衣撤了隔音符,免得一会儿灰灰跑出来见到了多想。 晚上,盛玉妃应邀到盛红衣屋里,盛红衣将这几天得的灵石全都装在一个小小的纳物囊里递给盛玉妃道: “我既然不能出去,那些绘符所需的材料,还要劳烦姐姐去修者联盟的符箓铺子以及宁箓阁去帮忙买回来。” “另外,我若是绘好了符,也得劳烦姐姐帮我卖一下。” 这半年,她便是出门,那自然也不敢去白霞城坊市了,那里人来人往的,谁知道人群里有没有魔修再用那什么蛊虫对付她?! 所以,她只能停了算卦的生意。 半年而已,那些人不会真把她这个洪一仙子给忘干净吧? 如今想这些也没用,盛红衣微叹一声,心说,只能可劲儿的绘符箓拿去卖了。 一家人商量好,她不出门,那就只能由盛玉妃代为出门。 不过,白婉真不放心,毕竟盛玉妃是个孕妇,哪怕她是个修士,所以,她主动提出要和盛玉妃一起。 这事儿让盛红衣诧异的盯着自家母亲看了一眼又一眼。 不是她大惊小怪,印象之中,白婉真就没出过七尾山。 在盛红衣眼中,白婉真主动要出门简直堪比她娘多长了个眼睛一般神奇。 盛红衣这般倒是把白婉真看的不好意思起来,她握了握盛红衣的手,却是郑重道: “红衣,你别怕,娘也是能保护你的。” 她声音一贯的柔软细绵,可是,这突如其来的郑重与认真,让盛红衣微怔,她能真切的感觉到白婉真下的决心。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这话盛红衣原本没什么感同身受,毕竟她前世今生也没生过呀。 但今天,在白婉真身上,盛红衣真切感受到了一种细密的温暖,暖入心扉。 盛玉妃不多言的接过盛红衣给的纳物囊,看都没看,就揣进兜里。 在她看来这些年,红衣操持家中,哪有什么结余,就连刚拿到的家族供奉,她都没拿,在母亲那里呢。 不过,因为绘制灵根禁制符的材料实在不一般,盛玉妃也怕自己灵石不够,不过她没有和妹妹伸手要钱的意思。 她今天回屋第一件事,就是把她身边的一些值钱的宝贝捯饬出来了。 等她出门就去当铺把它们卖了。 无论如何,红衣这事是大事。 她不对纳物囊中的灵石抱有指望,不过她也清楚红衣的脾气,知道若是不拿,红衣肯定不干。 她没多留,嘱咐红衣好好修炼,便走了。 半年时间太短了,她不能浪费妹妹修炼的时间。 等到盛玉妃回到自己屋里,她随便看了一下纳物囊,准备找个机会,下回再给妹妹还回去。 没想到,她神识探入,立刻就被其中五光十色的灵气给砸的眼冒金星。 她吃惊的把头都探入纳物囊中,只见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灵石山呢? 她愣愣的说不出话来,天呐,她妹去打工挣这么多?! 不提盛玉妃如何的吃惊到修炼都没法定心,盛红衣是定定心心的决定好好修炼的。 盛云帆的意思是不要勉强自己,欲速则不达。 至于季睦那边,失约也罢。 可盛红衣不这么想。 带着家人去玄尘小镇的事情是她目前的头等大事,她必须抓住季睦这个大腿,可不能轻易把他放跑。 所以,她是真的决定不躺着修炼了,至少这半年不躺了。 她长吁了口气,坐在屋里的蒲团之上,五心向天,开始修炼。 灵气欢悦的往她奔袭而来,很快,她灵台一清,万千的俗世思绪尽皆远去,四周陷入到一片静谧无声之中。 她脑海之中,只剩下了一片黑色的荒芜。 逐渐的,五颜六色的灵气汇聚成线,化茧成蝶,一点一点填满了荒芜。 把它装扮的多姿多彩了起来。 盛红衣再次醒来,外面天光大亮。 她愣了愣,盘算了一下,才知她这一修炼,就是五天五夜,难怪她肚子如此的饿。 而这五天五夜,她突破了炼气五层的壁垒,如今仅差半步,就要步入炼气六层之列。 034 大长老(一更) 盛红衣醒来后,先弄了个净尘术把自身修炼之时,洗筋伐髓的一些秽物清理了一下,然后,便打开门扉,出来了。 她寻思着,还是得先吃个饭,洗个澡。 没办法,她一直都有颗凡俗人的心。 再怎么用净尘术,辟谷丹,她还是觉得身上不干净亦或者肚子空空。 门扉打开,小院里一片安静。 盛红衣心中微微一提,神识已经先一步开始触探整个小院,转了一圈后,发现只有灰灰在家? 它正躺在它自己的屋里百无聊赖的睡大觉。 家中不像是遭贼的样子,但她爹怎么出门去了? 不应该啊? 她脚步一转,直接去了灰灰屋前。 灰灰是被一阵打雷一般的擂门声给吵醒的。 它本来还在做着美梦,抱着白玉萝卜,没想到突然天上劈下一道雷,直接把它的白玉萝卜劈焦了不说。 那雷还说话了,声音居然是盛红衣的声音,那雷嘲笑它:吃吃吃,我看你不要当熊了,当猪吧当猪吧当猪吧…… “当猪吧”如回声一般不停的回响…… 它正要抡起胳膊去和新仇旧恨的盛红衣打一架,结果它被擂门声吓醒了。 “谁啊?!地震了?!”它从床上跳起来,不明就以。 外面传来它梦里梦外都最讨厌的声音: “是我,快开门啊!都要中午了,你还在睡,我姐真是太惯着你了。” 灰灰对着房梁翻了个白眼,它倒是想不搭理她呢,可是想着它好像一直以来从武力值到脑袋瓜都没有盛红衣好使。 虽然憋屈,但它最终屈服于“淫威”之下,吭哧吭哧的挪到门边,给盛红衣开门。 门一打开,果然是盛红衣那张活像欠了她一万根白玉萝卜的脸。 “干嘛?!” 不是说这人突然吃错药了,居然开始努力修炼了? 这才几天啊?! 啊哈,果然吧,它说什么来着,狗改不了吃屎,盛红衣怎么可能认真修炼。 盛红衣自然不知灰灰已经把她腹诽的面目全非了,不过看它那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就知道它不怎么高兴。 不过,灰灰不高兴关她盛红衣啥事? “喂,我爹娘还有姐姐去哪里啦?” 灰灰打了个哈欠,一万个抗拒回答盛红衣,不过在盛红衣死死盯着它的犀利眼神下,它还是妥协了: “……你家那什么长老出关了,所以除了你一家人都去看那个长老去了。” 话刚说完,盛红衣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一声不吭,人就扭头走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看灰灰那全身毛炸开的样子,盛红衣估计它心情不好。 未免她和灰灰打起来,还是不要靠太近。 她自以为体贴灰灰呢,浑然不觉是自己让人家灰灰不高兴的。 灰灰砰的一声把门关上,气呼呼的又回了床上躺着,可恶的盛红衣,几日不见,跟它寒暄几句都不会啊? 硬邦邦的,让它想起了它那冤家好友金头龟金滺。 那混蛋也是硬邦邦的,一不高兴就缩在壳里,若是它俩打起来,金滺时常用它那破壳撞它。 小时候它老是被撞的眼泪汪汪的,如今可倒好,在这里见不着金滺,还有个硬邦邦的盛红衣折磨它呢! 真气熊! 盛红衣问到一家人的去向,心里就放心了,她也没急着上赶着去凑热闹。 而是先在灶间转了一圈,果然,有温在蒸笼里的白面馒头,还有角落里放置的酒坛。 盛红衣上前揭开一个酒坛的盖子,里面是新鲜的石榴酒。 想必是那日她提过后,娘和姐姐就把石榴树上的石榴全薅下来酿酒了。 手指尖一点,那酒液汇成一线流进她嘴巴里,盛红衣满意的舔舔嘴唇,要什么石榴汁?哪有石榴酒带劲啊! 不过,时间尚短,还需发酵。 她把盖子重新盖回去,摸了两个大馒头,眼珠微转了一圈,人就往后院去了。 一会儿后,人从后院出来,一手酒坛,一手馒头,好不惬意。 吃饱喝足,她美美的洗了个澡,换了件衣服,人便往盛家七叔祖的院子去了。 盛家七叔祖作为一个六品符师,不仅算是她爹的师傅,还教过她。 虽然,符术是盛家有灵根者必须学习的一项家族课程,但总有天资卓越和平庸者。 盛家七叔祖是在看出盛云帆和她盛红衣的天赋后,才亲自教授于他们,也不仅仅只是他俩。 但,七叔祖是长辈,他教导过盛云帆,指点过她盛红衣是事实,盛红衣自然将他当做老师一般尊重。 且她还存着让大长老庇护一下她家的小心思呢。 盛红衣踏进盛家大长老的院子时候,盛坪立刻发现了。 他身为盛家唯一的金丹修士,多的是人簇拥于他。 然,他闭关十年出关,看着面前人,只觉得无比失望。 自云帆出事,盛家当真是越发的败落了,唯一尚且算好的消息是据说盛凌波已是化神门下。 可是,盛坪觉得还不够。 家族之中,只有一颗独苗撑着,实在是摇摇欲坠。 就好像当年盛云帆一人撑着一般。 盛坪这一次闭关十年,修为上虽然有了些进步,如今距离金丹中期只是一步之遥,可是这一步,他却有种宛若隔着鸿沟之感,能不能跨过去,他心中并没有把握。 不仅是修为问题,他的符术也未能有所寸进,只觉得一切都到达了一个瓶颈,他无力突破。 十年闭关,并未达到他想要达到的效果,盛坪不是不沮丧。 但,修炼到他这个境界,心境早就磨炼的更加通透,面上更是八风不动,谁也看不出他心中的忧思。 盛坪认识到自己的境界想要再次有大的跃升大约这辈子的希望都可能性不大了。 修士修炼到一定境界,冥冥之中对于自身总有些感知。 既如此,盛坪不由的对家族抱有希望。 兴许十年过去,家族中会出现几个有出息的?亦或者再出生几个灵根资质好的人? 结果,什么都没有。 十年前什么样,十年后差不多。 只是让院子里的建筑更加的老旧,门口的枫树更加的高大。 035 机锋(二更) 环顾四周,盛坪心中原先浅浅的失望这会子更加的滋长。 他不得不考虑以后。 若是哪一天没了他盛坪,盛家是不是就要掉出修仙世家的名头了? 不,他怎么能让这事儿发生呢? 盛家岂能终结在他手里?! 盛坪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这些都是盛家后辈,每个人脸上都挂着讨好的笑,口口声声叫他老祖宗、大长老、七叔祖…… 然而,他却只感到孤独和无力。 就在他一瞬间沉浸在绝望之中之时,就感觉到门边的盛红衣。 他倏然间,瞳孔乍亮。 他热切的盯着门口,早就被一直关注他的众人看在眼中了。 顺着他的目光,族长盛云涛率先看过去,就看到一身石榴红裙的盛红衣站在门边。 明明没做什么,可她见着众人看过来,她停住脚步倚着门微微倾斜,又诧异回视众人的姿态,怎么看怎么显得张扬! 盛云涛不喜欢这个侄女,是厌恶到骨子里的讨厌。 只不过,他比冯翠枝隐藏的好多了。 于公,这侄女张扬跋扈,在下人面前也从不给他面子,当着玄尘门仙师的面呢,就敢要供奉,把家丑扬在外人面前,丢尽盛家的脸面。 于私,她和盛凌波自小水火不容,盛凌波去了门派后,她又和盛芳菲闹的不可开交,关键是盛芳菲次次都吃亏。 当然这些都是面上的理由,更隐秘的内心深处,盛云涛总觉得盛红衣这人邪性的很。 自小就邪性。 她那双眼瞅着他看一眼,哪怕什么都没做,他就是会起鸡皮疙瘩。 这种感觉,随着她越长越大,他越发的明显。 盛云涛也不明白,他都活了一百多岁了,怎么会怕一个黄毛丫头,但事实就是这般离奇。 盛云涛总有一种盛红衣跟他八字极度不合,生来克他的感觉。 他垂了垂眸,再抬眼,又带起了好大伯的假面,他故作亲切的打趣盛红衣: “红衣?怎么站在门口呢,刚刚你爹还说你最近有好好修炼,我觉得以你的性子不能吧?瞧瞧你今天打扮的这么漂亮,定是出去玩儿了刚回来是不是?” “旁的时候我便纵容你了,可是今天可是你七叔祖出关的好日子,你这孩子心性今天可不能胡闹呢?” 瞧瞧这话说的,直接把盛红衣塑造成一个无理取闹,只懂得玩乐之人。 往小了说就是她都这么大了,还只知道胡闹是没有上进心。 往大了说,不分场合胡闹是眼中没有家族宗亲。 真是…… 盛红衣不惯着他这臭毛病,这刚见上面呢,挑拨离间要不要这么明显? “大伯真爱说笑,我可真的是去修炼了,您要不信啊,可以问问盛甲,他不是大管家么?我出没出门他定然清楚的。” “没法子,以前是没钱修炼,这不,前几天刚死皮赖脸的求着大伯把我们家十多年的供奉都拿回来了,我可不得抓住这难得的机会么?” “趁着现在有钱,我赶紧去买了蕴灵丹等物,就怕啥时候供奉又断了,我这吃了上顿没下顿呢?!” 阴阳怪气谁不会? 盛红衣满意的看了一眼众人顿变的脸色又欣赏了一眼盛云涛眼眸之中瞬间的阴沉杀意。 难不成她还怕一个修为跟她差不多的?! 早就撕破脸了,装什么装啊? 她毫不在意的迎向盛坪,笑的乖巧又甜美: “七叔祖,还记得我不?我是红衣呀,您闭关十年,我于符术一道可一日都不敢落下哦,今日,我带了平日绘好的符来,想请您指点呢。” 盛坪起先是感觉到了一股子不一般的灵气靠近。 修士身上都有灵气的气息,盛坪一个金丹修士,感受炼气修士身上的气息,还是能感觉清晰的。 他为啥失望透顶,觉得后继无人,也是因为这群盛家人身上的灵气总让他有一种暮气沉沉的感觉。 他知道为什么,人的修为长年难以寸进,身上的气息就是这般。 越发的沉滞。 他自己,大约也差不多。 在场若说谁好一点儿,那就是盛玉妃了,身上气息是新鲜活跃的,可她不是怀着新生命么? 盛坪心中有所揣测,能让母体周身气息如此活跃且有越发强劲的趋势,许是盛玉妃肚子里的孩子能期待一下! 盛坪揣测那孩子十有八九能有灵根,但灵根究竟如何,就猜不出来了。 什么?这孩子不知道是谁的? 那又怎样? 盛玉妃生的,自然是他盛家的。 不知道孩子爹是谁好啊,他还怕蹦出个人来跟他抢这孩子呢。 盛坪心说,也不用多好的灵根,三灵根他便满意了,他自己就是三灵根,虽然修炼慢一些,但并不是毫无前途。 到时候他亲手教导,定然把他教导成盛家的顶梁之才。 没想到,他又看到了盛红衣。 盛红衣身上那气息活跃的比盛玉妃还要澎湃,那是真正的朝气蓬勃。 盛坪只一眼就在她身上看到了生机和希望。 十八岁的炼气中阶修士呢,他盛家多少年没见过了?! 原本以为她修为高已经是惊喜了,没想到,她说什么? 她符术也没有落下? 他低头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盛红衣递过来的符箓,却是倏然瞪大了眼? 不是他不重视这事儿,而是十八岁的孩子,修炼成这般已经不易,再绘符能有多少时间? 绘符本领能高到哪儿去呢? 他寻思着孩子有这上进的心是好的,可要是她画的不好,他得说点什么不要太伤了孩子的自尊心啊。 十几岁,还是需要鼓励的年龄,前途不可限量。 却没想到就这一眼,老头的白胡须都要吹起来了,他抖了抖手,颤巍巍的拿着那木刺符,今天自出关后就淡泊的没什么表情的脸上这会子连肌肉都抖动起来: “这这这……你画的?三品木刺符,还是上品?!” 不,不止上品,是上品之中的上品。 盛红衣面上波澜不惊: “是,七叔祖,我还绘了火灵符,请您指点。”说着,又抽出三张火灵符,全是上品! 036 拜师(一更) 盛玉妃看了一眼周遭众人眼中的迟疑、惊叹以及畏惧,只觉得心里快意。 她以前一直是个柔弱的性子,可是兔子急了还咬人,这些人欺负他们一家老实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而且,如今看着自家妹妹这般快意恩仇,盛玉妃心中不是没有触动。 这般活着,才痛快不是么? 她瞥了一眼盛云涛和冯翠枝克制不住的黑脸,抿抿嘴,再抬眼,眸中更加深了某种坚定之色,她突然朗声道: “七叔祖,这还有假?前几日,红衣还和宁箓阁的东家王湛少爷斗了符呢,结果还赢了,听说红衣绘的三张符全都是上品哦,如今城里都传遍啦。” 她是姐姐,不能再让红衣什么事情都独自一人冲在前面了。 盛坪一听这话,目光之中陡然光芒大盛,王湛那小子十年前就不可小觑了,红衣能胜过他,岂不是说明盛家胜过了王家?! 他站起身来,珍而重之的仔细摩挲了一下手里四张符,又仔细看了看盛红衣,像是第一次这么仔细的看她,然后,他大笑出声: “好!好!好!” “真是天不亡我盛家,盛家后继有人了!” 这才是他想要的盛家的顶梁柱。 既会修炼还能兼备符术。 “红衣,你于符之一道简直天纵奇才,往后啊,你随时来叔祖这儿,叔祖指点你!” 盛坪对盛红衣说话堪称从未有过的和颜悦色。 这满脸堆笑的模样,脸上的皱纹都撑开了,在场的盛家众人似乎都没见过。 一时间,整个院子里都陷入到了寂静之中,众人神色惊疑不定。 想什么的都有。 如盛云涛之流,心中恨极,盛红衣一朝得势,便是盛家二房得势。 他盛云涛又要过从前那种被掩盖在光芒之下,靠着盛云帆的施舍度日的那种艰难时光了? 还有以前疯狂欺负踩踏过盛云帆一家的人这时候心中也是惴惴不安。 他们有的是族长的附庸,有的借着欺负盛云帆一家来讨好族长,还有的纯粹就是性格恶劣,见人失势,便恨不得把人踩到尘埃里。 无人想到,这盛家嫡系二房还有东山再起的这一天,有的人腿肚子都忍不住打哆嗦。 盛红衣和盛云帆可不一样,如今据说二房当家做主的是盛红衣,多年亲身经验告诉他们,这可是个混不吝啊。 但凡惹着她或者她的爹娘姐姐的,这死丫头可不管你是她二大爷还是叔爷爷,她是上来就能抡起拳头啊! 不知道多少人被她徒手揍的头破血流。 如今今非昔比,他们会不会……被她暗地里套麻袋暗杀掉。 还有少部分是以前不参与这些事儿,自诩也没欺负盛红衣一家的,这会子不由打起了如意算盘,能跟着大长老学符术,让大长老亲口承认她是盛家后继有人的那个后继者,盛红衣的前途几乎明摆着了。 这以后,她纵使不当族长,也能当大长老啊。 要知道盛家大长老为能者居之,便是盛家族长也得敬着让着,遇到大事,族长算什么?那得听大长老的话。 若是现在跟盛红衣搞好关系,这往后,自家岂不是也能分一杯羹。 这一院子的人,心思各异,除了爹娘和姐姐是真心松了口气,还为她高兴外,其他人那脸色就跟调色盘似的。 黑白红灰,各色纷呈。 盛红衣看的明白。 盛坪自然也看的明白,不过家族之中这些斗争,他稀松平常,身为修士,强者为尊。 无人妒者是庸才。 相反,适当的争斗,盛坪觉得还能促进进步。 不过他对盛红衣满意了,就对盛云涛不满意的很。 这种不满意,不仅是今天,盛坪以前就不喜欢盛云涛,觉得他资质平庸,心胸狭隘,完全不堪为族长,奈何盛云帆居然主动避让,后来又出事了,这族长之位便毫无悬念的落在盛云涛头上。 如今,他闭关出来,十年不见,他觉得盛云涛越发的不着四六。 刚刚那些话,他听着呢,堂堂一个族长,又是盛红衣的亲大伯,毫无慈爱之心,挑拨离间到他面前来了? 不过他也不至于老眼昏花,盛红衣这丫头也不是省油的灯,性子刚烈的很呢。 然,盛坪却满意极了。 性子刚强有甚不好? 有才之人才能恃才傲物呢。 若是像盛云帆的性子,他才担心呢。 如此,他满意的拂了拂胡须,对盛云帆越发的和颜悦色: “云帆,原先你受伤前途尽毁之际,老夫心痛了好些年啊,却没想到,你还有这等造化,生了两个好女儿啊,红衣好啊,这性子可不像你,我喜欢。” 盛云帆虽然对盛云涛一家如今是提防又提防,对整个家族也很失望,但对盛坪,他还是有孺慕之情的。 他灵根在的时候,盛坪对他倾囊相授,他受伤没法再修炼了,盛坪亲自来过他的床前数次,开解于他。 只不过后来,他一度厌世,如行尸走肉,大长老可能看出来了,便不再来了,不过也说了让他随时有事就去他院子找他的话。 后来甚至对红衣,大长老也是多有照顾,未尝没有帮扶之意。 再然后,大长老闭关了。 这会子听到他夸他的孩子,他满脸都是抑制不住的骄傲和笑意。 他连连点头: “是是是,是我不中用,红衣这孩子一直撑着这个家,所以性子有些刚强,日后七叔,还请您多加指点。” 说着当真站起身,把盛红衣叫来,一起跪下来给盛坪磕头。 盛坪任由着盛红衣实打实的把三个头磕了,才笑道: “成,红衣你这拜师的头磕了,以后你可就是老夫的徒弟了,你可有异议?” 众人皆是又惊。 徒弟那就是亲传弟子,盛坪从未正式收过徒弟。 盛红衣眼神一一从盛云帆、白婉真以及盛玉妃身上扫过去,见他们是实打实的高兴,她心中微叹。 本来是想着寻求点庇护,没想到表现过火了,把自己给套进去了。 然而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还能怎么滴?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呗。 她几乎没什么犹豫,蓦然手在储物袋上一划拉,从里面掏出个酒囊和杯子来。 然后她自斟了一杯酒,双手奉上: “就让徒儿以酒代茶,敬师父一杯!” 037 态度(二更) 盛坪眨眨眼,愣了一瞬。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以酒代茶?还有这操作? 他这新晋徒弟还真是个妙人呐。 他一言不发的接过酒,品了品,赞道: “醇香怡人,不错。为师看你这酒囊里还有不少吧?不如都孝敬了为师吧?” 盛红衣:“……” 一定是她这几年太咸鱼,功力退步了,否则怎么一周内连着被两个人堵的说不出话来。 前头那个炼气魔修被她宰了,这个……额,确实动不了。 可这酒是她刚从后院趁着家人不在家,新开的一坛。 想她拿一坛酒容易么?她那唠叨的老爹看酒跟看宝贝似的。 她抬眼瞥了老头一眼,果然眼中狡黠之色一点没隐藏。 她心中暗自啐了句:为老不尊。 不过看在她拜了师之后,盛云涛宛若五雷轰顶的脸,她又觉得值。 另则,这符术一道挣钱且不说,关键能保命,她是存着好好学的心思的。 只是她天赋再是卓然,可若是没人系统的指点,光凭自己,她可能要走许多弯路。 走弯路就代表麻烦和失败,她一贯没什么耐性,所以与拜师后的不自由比起来,实则还是好处居多。 不就是半坛酒么? 等她把老头的本事都学了去,看她天天买烧鸡买好酒在老头面前炫,馋不死他! 如此想来,她面上重新挂上了假笑: “师父,这酒徒儿该孝敬您呢,只不过,徒儿有个小小的请求,请师父答应。” 说着双手就把酒囊呈过去了。 盛坪语气一沉,脸一肃,没接酒囊,道: “你先说说。” 周围人惊喜参半。 惊的人是觉得盛红衣实在胆大,敢在大长老面前这般?他们已经在发抖了。 喜的人觉得盛红衣不知天高地厚,惹怒了大长老,让她吃不了兜着走才好。 盛云帆刚张开嘴要叫红衣,想提醒她一下,却被盛坪毫无感情的一眼看过来彻底住了嘴。 金丹修士的威压,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 只有盛红衣好似没有任何感觉,她脸色都未变,声音平稳: “徒儿生性爱好自由,师父,若是每日我能完成您交办的合理的学习任务,我是否可以做别的事情?” 盛红衣不太知道荒原大陆的师徒关系如何,但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师徒之间有传承,想必情同父子的多的是。 盛红衣不觉得孝敬这事儿很难,但让她每天陪伴左右,十二个时辰不分离她属实做不到。 她算卦的生意,没准备丢了。 而且,她小秘密贼多,还是很需要私人空间的。 既然拜师了,那就在拜师之时说清楚。 成年人不做选择题,那有本事的都是既要又要。 盛红衣说完话,院子里还是没声音,甚至连门口时不时的蝉鸣都停了。 盛红衣八风不动,稳稳呈着她的酒囊。 亲灵体质,岂会感觉不到盛坪的威压。 但,盛红衣敏锐的发现,盛坪并不生气,周身灵气气息非常稳定,所以她斗胆把该说的全说了。 好半晌,盛坪“嗤”了一声,周遭气氛陡然一松,盛坪接过酒囊: “你倒是个大胆的,这么自信么?有时候过于自信那就是自负了。” 盛红衣收回手,依然毕恭毕敬的笑: “师父且看着就是了!” 盛坪又拂了拂他那一把收拾整齐的美髯,摆手道: “行了,别笑了,皮笑肉不笑,为师看着瘆得慌。” 闻言盛红衣嘴角一收,浑身气势陡变,变得懒洋洋起来。 盛坪都被她的变脸速度气笑了,他恍然发现,这往后的日子啊,可能一点都不无聊,他许是要注重养生了,还得再努力好生修炼,免得哪一天被这顽劣的徒弟给气死。 “既然你给为师提要求,那为师自也可以给你提要求,你答不答应?” 盛红衣并不让步:“师父,只要您的要求合理,徒儿自然应的。” 她一直强调合理,就是怕老头不按牌理出牌,故意折腾她。 盛坪倒也爽快:“成,每天两个时辰授课,但不一定是符术,每一旬休息一日,有事可以请假。” “但有一个要求,为师交代给你的作业,你得好好完成,否则,请假啊,休假啊,乃至每天上课的时辰,就休怪为师不客气了。” 盛坪早年在玄尘门待过好些年,也游历过许多地方,他自是知道人各有不同,这徒弟的教法也不同。 一般如这种桀骜难驯,要求贼多,还吹毛求疵的孩子,还真不能强行压榨了去,且先看看:盛红衣的本事能不能匹配的了她这脾气。 若是不能,哼,他可得好生收拾她。 若是能,他自然给她想要的自由。 这丫头眼珠子特别灵活,一眼就能看出的机灵,这般神气,眸色璀璨有光,他希望她永远保持下去。 师徒二人各怀心思,暂时达到了一个平衡,双方都挺满意。 不过老头得寸进尺,说今天下午辰时正就要授课,盛红衣虽然不太爽,但看老头不是那种迂腐不化之人,她需得尊重他,特别是在众人面前,于是便应了。 盛红衣应了后,大家便散了,各回各家去了。 只是,后面盛坪和盛红衣的互动,却如湖水中心被投入了一块巨石,众人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看这样子,盛红衣在大长老心目中的地位很高啊,对她纵容的很。 而那盛红衣也是真有本事,在金丹修士面前,自己都颤抖的站不住要跪下了,这丫头居然稳如山岳,就这气势,可真不是普通人。 有时候,敬畏和忌惮远比其他任何态度都好使。 盛红衣下午出来上课呢,她刚吃饱饭,昏昏欲睡,一步一步慢悠悠的朝着盛坪的院子去,就发现这一路行来,族人的态度变了。 以前,她用拳头说话的时候,大家都躲着她,私下里怎么败坏她名声的,她心里清楚,但不在意。 她既不想扬名立万,也不想为了家族嫁人,只要自己过的舒坦,名声于她有啥用,不痛不痒。 如今却不然,先是如盛甲这些个奴仆下人,见她走过,远远的低头弯腰行礼,她走过去,他们才敢抬头起身,继续做事。 还有族人,一个个纷纷过来给她打招呼呢,亲热的就跟她同胞兄弟似的。 038 清醒(一更) 自从盛红衣得了盛坪的看重后,盛家二房在盛家的地位蓦然间水涨船高。 哪怕身处偏僻小院,却总有人来人往。 当真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对种场景,一家人倒是有志一同的清醒。 盛云帆不用说,他曾经从高位跌落,如今见此,不过是唏嘘一二,心绪完全不见起伏,该干什么干什么,甚至还嫌弃他们过来打搅了他的清净。 白婉真如今虽然有了自己的想法,想多为闺女做点儿事情,但她本质上还是个眼中只有自己小家的妇人。 她以前是筑基修士的伴侣时,尚且不喜欢与人相处,如今这些人总是过来,她也觉得很不习惯,更不喜欢与人假惺惺的寒暄。 盛玉妃大约是这些年被盛红衣耳濡目染的,如今终于算是量变产生质变了,她举手投足间,隐隐有了些盛红衣的影子。 看到那些个不相干的人来,如今她也能明确表露出不欢迎的态度了。 只不过,她到底没有妹妹那般的底气和胆量,最多就是冷着张脸,摆出送客的模样。 但这一招对付那些个实在厚脸皮的没啥用。 这般过了一旬,一家子都被烦的不行,盛红衣正好收到消息,说李跃长老当真要来了。 如此,盛红衣立马就把那些个不相干的人轰了出去。 盛红衣可不是盛云帆之流,她这一翻脸,那些人还真不敢往上凑,至少短时间不敢过来了。 盛红衣起先留着他们,其实是想看看家人的态度。 对于盛家的这些族人,他们如今是怎么看待的。 结果,她其实挺意外之喜的。 她自小就觉得她这一世的父母乃至姐姐,虽然软弱可欺了些,但三观与她挺契合的。 这也是她放任自己沉浸于家庭温暖的原因。 换句话说,若她当真特别倒霉,这一世刚开始遇到不着四六的爹娘与家庭,那她铁定很早以前就想法子溜了。 但,盛红衣也理解,作为盛云帆和盛玉妃,他们和她盛红衣还是有区别的。 盛红衣受现代思想影响,对于宗族世家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尤其是她带着记忆转世,虽有血缘关系,但正如爹娘通不过考验她都能舍弃,更何况这么一个大家族。 于她,就是远房亲戚么。 远房亲戚如何,与她有什么相干。 而且,这些个远房亲戚,并没有什么美好的品质,大部分都很现实,捧高踩低的很。 对此,盛红衣无感,人皆有私心,不过人生百态罢了。 可她知道她爹和姐姐不同,他们是土生土长在家族,依附家族而生的,社会风气对于宗族就看得很重,用盛红衣那一套来约束甚至要求他们,是不公平的。 这一次,恰逢遇到了事情,盛红衣其实就想看看她爹娘以及姐姐如今心境如何。 若是,他们对于盛家还是难以割舍,那以后,有的事情,她还是得隐瞒一二,尽量不说太多,免得他们夹在家族与她之间为难。 盛红衣不想考验人性,每个人在世上都有许多在意的东西,在心中也有不同的排序。 她只要知道爹娘和姐姐是真心真意对她的,就行了。 但结果,他们如此,令盛红衣既意外又感动。 这证明在爹娘和姐姐的心中,她盛红衣是排在第一位的,对于恩仇,一家人都是很拎得清的。 目的达到,这些个人,自然没有留在她家的必要了。 另则,这些个人在这里之所以能留十日,还是盛红衣授意了一下盛玉妃,打听一下家族之中谁与谁关系如何,顺便旁敲侧击一下盛云鹰家的事情。 这人,她肯定是不会放过的,只是不是现在,但多做些准备还是必要的。 等到她真的动手之时,那必然要保证万无一失。 这些日子,盛玉妃虽然冷着脸,但到底是打听了些盛家的家长里短。 晚上两姐妹躲在屋里,盛玉妃将记录的一些个信息给盛红衣的时候,还忍不住怀疑: “这些当真是有用?” 盛红衣看看那些记录在玉帛之上的零碎言语,只是不在意的笑了笑: “来日方长。” 盛玉妃知道自家妹妹自来有成算,便也不多言,却是突然道: “红衣啊,你看我要是也去打工,你瞅瞅我成吗?” 盛玉妃实在是被那一天盛红衣给她的纳物囊里的灵石数量给惊的不行。 如今,正值她下定决定,觉得自己作为长姐,要撑起家,保护妹妹,不让她孤独一人的时候,所以她想着,既然妹妹如今出不了门,打工还能挣钱,那她替妹妹去挣好了。 “红衣,你别多心,你要是觉得算卦的事儿姐姐不能学,那就罢了,我只是想替你分担一些,这些年,我作为长姐,却缩在后面,实在是惭愧。” 虽然她是为了养伤,但何尝不是觉得妹妹生性机灵强悍,所以不自觉的依赖于她。 盛红衣没想到盛玉妃想学算卦,在她说这事儿的时候,她袖子里的天地铢已经颤动起来,那一波一波丝丝缕缕的情绪传递过来,盛红衣明白了,这是天地铢不乐意。 而她若不是靠天地铢,她也打不了这份工啊,给凡人算一算尚且能糊弄,修士可糊弄不来。 是以她清咳一声: “非是我不愿帮姐姐,只是,这事儿须得有天赋,姐姐先把此书先学会了,然后你再帮我卜几卦试试,方才能出摊。” 说着,拿出一本《三命通会》递给盛玉妃,她虽然曾经是个咳咳,江湖骗子,但也是负责的骗子,这方面的基础书籍,她还是有的。 盛玉妃满脸喜色的把书拿回去参研了一夜,等到第二天出来,她再也不提要出去算卦一事,过了几日,便把书还给盛红衣,苦恼道: “红衣啊,姐姐实在是没有这等天赋,你瞅瞅姐姐还能干点儿啥,帮着挣灵石?” 盛红衣寻思着盛玉妃有这等想法是好事,技多不压身么。 不过,她能干点儿啥,盛红衣也不清楚,于是便道: “要不丹符器阵,姐姐先都试试,哪一种姐姐看得懂,到时候就学哪一个?” 就这么又过了几日,这一日,盛家有客拜访,原是李跃李长老来了。 039 货不对板(二更) 李长老来之前,盛红衣就收到了传信,于是她前一日一早便和七叔祖请假,说要招待客人。 这半个月以来,盛红衣的表现于盛坪来说,简直可以用惊喜形容。 尤其是符术一道,简直是一点就通。 教这么聪明的徒弟,盛坪很有成就感。 短短十数日,他仿佛找回了年轻时候的朝气。 每日都心情甚好。 甚至,盛红衣总有奇思妙想,盛坪觉得,跟盛红衣探讨符术,连带的,他觉得他的符术瓶颈也有了一丝松动。 盛坪震惊之余,饶是已是金丹修士,早就把心境修炼的不轻易起波澜,却也忍不住欣喜不已。 要知道,这是他闭关十年都没有达成之事啊。 如今……当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盛坪本性其实是宽仁之人,只不过后来执掌盛家,不得不更加的铁腕与严肃。 所以,虽然盛红衣确实是顽劣,她最爱的事情就是跟他讨价还价,不过盛坪倒也不会真的生气。 十几日下来,师徒俩倒也磨合出了比较和谐稳定的相处方式。 盛坪听到盛红衣要请假,掀了掀眼皮: “请假可以,这几日老夫不是在给你讲金刚符么?你现在就画,若是能绘制出来,老夫就准你的假!” 这些天,盛坪也看出来,这丫头聪明是聪明,可不知道为什么,性子懒散的很,不压着她,啥事儿都是得过且过的姿态。 他若是不趁着这时候拿捏她,他都探不到盛红衣在符术一道上的深浅。 他心知这徒儿天赋卓越,远在他之上,但还是想看看,她这天赋究竟能到什么程度。 盛红衣和老头对视,这老头什么性子盛红衣也发现了。 他好像特别恶趣味,就喜欢趁着她对他有所求的时候拿捏她,提要求。 这和她当天拜师的时候,盛坪表现的完全不同。 原以为是个修为深厚的符术大师,结果是个孩子心性还恶趣味总是算计徒儿那点子好吃好喝东西的怪老头。 如此货不对板的师父,可惜了盛红衣也不能退货。 不过。他要是觉得自己完全能拿捏住她,那盛红衣也就不是盛红衣了。 她依然懒洋洋的半趴在七叔祖书房的花梨木的大书桌上,还别说,这梨木据说是什么滨州灵材,冬暖夏凉的。 这会子正是夏天,趴在上面凉丝丝的,舒服的很。 因为舒服到昏昏欲睡,她开口声音就显得更加的懒淡了: “行啊,师父布置的学习任务,我怎么能不完成呢,不过,还和之前几天一样,老规矩,我若是绘好了符,符归我!” 盛坪磨了磨牙,这个守财奴,前些日子就是这般。 虽说盛红衣能绘制出三品符箓,但盛坪还是想给她把基础重新打牢固一些,毕竟以她的天赋,若是因为基础不牢,从而以后止步在半山腰,那太可惜了。 所以,从第一天开始,盛坪是认真的从“符箓的起源”开始授课的,这不,免不了要绘符,每次盛红衣都提这种要求。 这丫头坏的很,故意挖坑给他跳。 每个品级的符箓之中总有比较罕见稀少的符箓,她每次都挑那些绘制,越是猎奇的她越是喜欢,而且,让他又爱又气的是,她每次都能绘的极好。 她也不瞒着他,总说绘制的越好,拿到宁箓阁去卖,就能越值钱。 拿他的符纸、上等朱砂、上等符笔以及各种珍贵的材料绘符,赚的钱都落在这逆徒的口袋里了,这事他也就忍了。 但卖给宁箓阁是怎么回事?他盛家没有符箓铺子吗? 如今谁不知道他盛坪出关了?还收了自家族孙女为亲传徒弟,自己的徒弟把符箓往外卖,他的脸往哪儿搁? 所以,他就问她:为何不把符箓卖给自家。 结果这丫头白了他一眼,很直白的说: “因为盛家的铺子没有宁箓阁公道。” 然后她又一脸戒备道: “今年的家族任务,该交的符箓里可没有这几种,师父你可不能以公谋私,想拿我绘的符充公!” 盛坪:“……”他在逆徒眼中究竟成什么人了? 他自然不会干这么没品的事。 什么叫公道?那就是贵呗?盛坪岂能让她有这种印象,于是咬牙道: “那你说宁箓阁给你多少灵石,老夫按原价收。” 于是,逆徒当真不客气,说了价格,盛坪每次听她报价格,眉心都是狂跳不止,总觉得盛红衣价格报的虚高,但他囿于自己的身份地位年纪,也不好意思为了点小钱跟逆徒计较。 不过一看到逆徒那懒散的模样,他就忍不住被激,再说今天这金刚符,那可是四品,他不信有那么容易? “可以,若是你一次成功,甭管是不是下品,老夫都按照上品的价格收购,若是你一次没绘成功,那你也得把材料钱还给老夫!” 虽然他认可逆徒的能力,但一次成功未免太超过了。 是该让她把吃进去的吐出来了。 盛红衣瞅瞅盛坪那得意样子,实就想打脸于他: “一言为定,输了的人还得再赔一坛三品以上的灵酒!” 盛红衣是真没想到,自家这便宜师父跟她是同好,老头私藏了很多好酒,她已经眼馋好几天了。 盛坪:“……好!”这个没大没小的臭丫头。 盛红衣站起身,拿起笔的那一瞬,全身气势就变了。 刚刚懒散的似一块朽木,这会子全身气息顿敛,宛若静水深流,又如无言山岳,却让人隐约能感觉到其中的澎湃能量。 盛坪也脸色一肃,站在盛红衣一旁,静静看她挥毫。 金刚符是四品符箓之中比较好绘的符,但毕竟是四品,符术之中,从二品开始,每进一品,那都和前面有着巨大的鸿沟差异。 莫说符纹复杂极了,就是其中所需要用到的大量灵气,对于如今炼气六层的盛红衣来说,也几乎是不可能的。 盛红衣认真起来,那是真的认真。 她几乎没有多踌躇,提笔便绘。 一笔而下,看似缓慢,却没有滞涩,盛坪却是越看越沉入其中。 原来,金刚符还能如她这般绘? 明明他讲这符箓之时,并不是如此拆解,但盛红衣总能与众不同。 这般起笔,虽然起头难些,但越往后却越是容易。 而先难后易这事儿,盛坪也看懂了。 定然是红衣想要趁着灵力和神识最为强盛之时,把最难的部分构架好。 为了节省灵气,她也是煞费苦心了。 不过,这小聪明动的也不是全无道理。 040 师父(一更) 金刚符绘完,符笔落下最后一点,符纸上顿时流光溢彩,灵气倏然间灵动起来。 这便是成了。 盛红衣看了看,下品而已。 盛红衣倒没有什么不满意,自己到底是第一次挑战四品符箓,虽然提前想好了如何安排规划灵力和神识之力,但后续之中,灵力和神识的消耗还是令她倍感吃力。 尤其是神识,这会子她只觉得后脑勺隐约抽痛,丝丝缕缕却连绵不绝,那是神识消耗过度的一种反应。 不过,想到这张符能卖个上品的价钱,她又觉得她那点子疼不算什么。 她垂下眼睑,遮住一闪而过的狡黠,计上心头:借此机会偷个懒,跟老头多要几天假,是不是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七叔祖说是给她授课不一定是只授符箓相关的课程,但这十多天来,他压根就没脱离过符箓,完全对她的修炼不闻不问。 其实也不算完全不闻不问吧,就第一天上课之前,他问了一句: “为师好似记得你乃五灵根修士?” 盛红衣心中微紧,毕竟自己如今这灵根是她目前最棘手的秘密,便是对师父,尤其是刚拜的师父,自然也是不能说的。 但面前这人可是金丹修士啊,她生怕自己这点子道行在他面前露了馅,是以斟酌了三息,才缓缓点头: “我刚出生不久,我爹曾用测灵盘帮我测过,不过我本人五感稍显敏锐,这些年在我爹的督促下,一直努力修炼,所以,修炼进度并不算慢。” 这话就说的很模糊了,盛红衣也没办法。 五感敏锐之人虽然也不算多,但也不算特别,五感敏锐加上勤奋不辍,她这修为倒也说得过去。 十多天过去,她原本就距离炼气六层一步之遥的修为已经跨过了,顺利的不可思议。 盛红衣唯一能庆幸的是盛坪十年闭关,对她实在是不了解。 其他人碍着盛坪的地位以及她盛红衣的凶悍,总不敢去把她以前的“懒惰”说到盛坪面前来。 果然,她这般有目的的稍稍引导,盛坪点点头,很自然的就把功劳全都加在了盛云帆身上,他抬眼上下打量了盛红衣一眼: “五感敏锐是好事,但切不可骄傲自满,你爹可惜了,他这般的督促于你修炼,你可不要辜负了他。” “不过,我看你如今骨龄未到二十,已然炼气中阶,已经不错了,年轻人还是要打牢基础,同时符术也不能落下。” 说完此话,他当真就不管她的修为了。 可是,她还记得自己和季睦的半年之约呢,再者说,若自己灵根真的有异,那早点把那个遮盖灵根的符佩于身上,她才能稍稍安心。 是以,她必须早点筑基。 再抬眼,盛红衣眼中疲累之色显现的很刻意,她干脆又坐了回去,然后瘫在桌子上,一副没骨头的样子。 盛坪先是一脸的惊喜的看着那金刚符,扭头看了逆徒一眼,见她一副要昏睡的模样,他哼了声,有些担心,不过嘴上依然带着一丝嘲讽: “让你逞强,四品符箓岂是那么好绘的,让为师看看,你是否伤到了神识?” 他不免有些后悔让这丫头绘四品符了。 说罢便探出手来,就搭在了盛红衣的手腕上: “放松些。” 说着,一缕不属于盛红衣的神识便从盛红衣的手腕处传过,如清风一缕,快速的拂过,便消失无踪。 “算你这丫头走运,神识没伤着,就是耗竭了些。” 盛坪松了口气,语气便轻松起来。 但他这般,倒是让盛红衣想要偷懒的话到了嘴边,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她暗自啐了一口,如她这般的人,旁人对她坏三分,她必然是要双倍三倍的偿还,同样的,旁人对她的关心与爱护,她也能敏锐感知。 盛坪哪里知道盛红衣在纠结什么?他思忖了一下,摸出一枚玉简递过来: “这是为师早年得的养神诀,正适合你用,你且拿回去用着,准你三天假吧,回去养好了神识再来。” 盛红衣看着手边那枚功法,再次沉默。 神识类功法自来难得,老头毫不犹豫就给自己了,而且她本来想多请几天假没等她开口,就达成了。 她嗫嚅了一下双唇,突然立起身: “谢谢师父,我神识无大碍,不过师父既然准假了,那我便回去修炼,这些日子忙于符术,修炼耽搁了。” “半年后,我与玄尘门季睦有约,要出门寻宝,我想着要把修为提升到筑基期才成。” 她最终忍受不了自己在盛坪如此关心她的情况下还欺骗他,是以她选择说出她能说的那一部分。 盛坪惊讶的看了盛红衣一眼,才道: “既如此,那你当好生修炼,修炼上遇到什么难题,你也可以来问为师。” 季睦是季家的天之骄子,为人虽然冷漠低调,但盛坪却不可能不知道他。 这人和他家盛红衣,完全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呐。 不过,盛坪并未多问,修士个人的机缘问题那是自己的事情,哪怕是师徒,也有个度,轻易不适合过多追问。 虽然,盛坪觉得盛红衣半年内达到筑基实在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他想了想,隐晦的提醒一句: “机缘一事天注定,不可强求,修为亦然,你不可乱用药物强力提升修为!” “你……不用着急,为师认识黑山老儿,那死老头知道我出关,最近要来,也是你的运气,到时候为师与他讨要一颗筑基丹来,你只管安心修炼,其余不用管了。” 若是筑基能得一颗筑基丹,筑基成功的概率至少能多提高三成。 可惜筑基丹珍贵难寻。 黑山老儿,诨号黑山妖道,据说是个亦正亦邪的人物,心情好的时候,跟他有仇的人他也救,心情差的时候,六亲不认…… 盛红衣早知道这人,就是因为此人丹术高明,以前盛红衣到处寻找小阴丹的时候,就知道此人的存在。 只可惜,便是她捧着大量的钱财,这人的踪迹特别难寻。 不过,也正常,这人在黑市暗杀悬赏榜一直排在前五的位置,想要杀的人不计其数。 没想到,那么个人,居然是她师父的好友。 041重测灵根(二更) 黑山妖道跟师父是朋友的事情已然是一件让人吃惊之事,不过盛红衣却顾不上,她只觉得内心涌动着一种特别难以忍受的酸涩和愧疚,以及不知所措,她忍不住道: “师父……” 万语千言,突然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盛红衣何德何能呢? 有了一心关心她的父母和姐姐以外,又要多一个处处为她筹谋的师父么? “……您实在不用对徒儿这么好,我没有您想象中那么好,我可能会让您失望的。” 盛红衣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干巴巴说了一句,还有些语无伦次,末了,她张了张嘴,却再也说不出其他话了。 盛坪又“哼”了一声: “你还知道你是个逆徒啊?既然知道,要改知道吗?为师也不指望你给老夫养老送终,不过,为师也不想自己收的徒弟走偏了道。” 说罢,就跟撵脏东西是的,把盛红衣往外撵: “走走走,回去修炼去吧,别在这里碍着为师的眼了。” 盛红衣这时候内心澎湃的感动还没消退呢,就这么一没留意,就被盛坪轰出来了。 她心说,当便宜师父不再是便宜师父时,她确实应该表现好点儿,让他高兴高兴。 老头身体一般,外强中干,上回给她气的都咳嗽了,她下回少气他一点。 这么想着,快到家门口的时候,盛红衣猛然一拍脑袋: “哎呦,这个老头,骗了我的符。” 然而再回去那是不可能要到钱了,以老头不要脸的程度,他把符一收,矢口否认他没见着都有可能。 毕竟她又没证据,死无对证呗。 且说盛红衣百味杂陈的回家去了,盛坪拿着盛红衣留下的金刚符一脸奸计得逞。 要不说怎么是师徒呢? 抠门占便宜的模样那是一样一样的。 没花钱得了一张四品符,他要不要这么机智呢? 还有,盛红衣刚刚绘符的手法,盛坪觉得自己也可以参研一二。 想着便做,他提起符笔,一会儿后就沉入到了绘符之中。 盛红衣回去后没耽搁,那下品符送给她那为老不尊的师父就罢了,反正她今天也不是没得好东西。 她吃了晚饭就开始修炼起来。 她先是看的盛坪给她的养神诀,发现只到金丹期便没了,不过于她来说尽够了。 养神诀上还有批注,是师父的字迹,可见师父曾经也用过。 就着师父的批注再看此书,盛红衣入门很快,刚入定没一会儿,便沉入其中。 又是一夜过去,盛红衣睁开眼,神识的痛感以及疲乏早已一扫而空,如今灵台空清,神清气爽。 她以前也有过绘符之时用神识过度的情况,不过只能靠自己慢慢养着,一般睡个三天三夜方能缓解一些,如今有了这等功法,堪比良药。 这会子盛红衣对自家师父的感激又占了上风:师父爱酒,她决定以后她的酒都分给老头喝。 且说李跃果然一早就来了。 盛红衣对他有点印象,李跃看起来是个孔武有力的汉子,一脸的络腮胡子,身后背着一把用黑布缠着的大刀。 看他的模样,不像是个金丹修士,倒是像个凡间打铁的硬汉亦或者是落草为寇的山大王。 性子也是豪迈的。 前些日子,盛云帆说想要她们拜入苍穹派,就是李跃所在的门派。 他一来,人未到声先至: “云帆老弟啊,多年不见,我瞅着你的状况果然看起来好了不少!” “弟妹,两位侄女,近来可好呀?” 声音洪亮,震飞树上休憩的鸟雀。 白婉真及盛玉妃姐妹笑着点头,盛红衣和李跃打招呼: “李伯,今天有美酒佳肴,您往里请!” 李跃爽朗大笑,不见外的往里走: “那最好了,果然来我兄弟家就是自在,我大约已经有十多年没见过两位贤侄女了,如今一看,都是人中龙凤。” 众人一通寒暄,进了院子。 李跃也不含糊,直接开门见山问盛云帆: “贤弟想测测灵根?当真是好了?” 盛云帆叹了口气,摇摇头: “精气神好了些,我也是不死心,其实也是因为前些时日你告知我你在附近游历,所以我忍不住叨扰了。” 李跃闻言,有些不高兴: “哎,你说的什么见外话,不就是用个测灵盘么?再说了,你就是不叫我来,我忙完了这阵子也是要来看你的。” 说罢,把测灵盘递过去: “老规矩,你自己去屋里测吧?还是弟妹帮你?” 盛云帆灵根被毁,这是一件私密又痛苦的事情,李跃很知道分寸,哪怕过命的交情,他也不会想去看兄弟的短处。 盛云帆摆摆手: “婉真做饭呢,让红衣丫头陪我去看看吧。” 盛红衣闻言站起来,扶起盛云帆,拿过测灵盘: “李伯,您宽坐,我和爹去去就来。” 盛玉妃也道: “李伯,我酿了石榴酒,您要不要先尝尝?” 李跃摆摆手,没有一丝怀疑: “好好好,你们去忙吧,不用管我。” 父女两人来到盛云帆的屋内。 盛红衣摸出隔音符,顿时,外面一切声音被隔绝在外。 盛云帆把灵石塞进测灵盘的卡槽之中,语气尚算平静: “开始吧。” 盛红衣也很平静,至少表面如此,实则她心中烦乱的很。 若是,意味着诸多麻烦。 若不是,他们一家的血仇又该如何报? 思绪纷杂并不妨碍盛红衣的动作。 她右手举起,一滴鲜血从中指指尖逸出,精准的滴入到测灵盘前面那个的小血槽之中。 鲜血渗入一瞬,便被血槽吸附了进去,不见半分痕迹。 下一刻,测量盘最中间的五根光柱齐头并进的往上升。 青赤黄白黑对应木火土金水。 盛云帆只觉得此生都未见过如此绚烂的光柱。 五根光柱齐头并进的往上,大约升到八成左右,赤黄白黑四色逐渐停住,唯青色还在往上…… 猛然,整个测灵盘“嗡鸣”一声,那青色直接冲顶,整个光柱全亮,将测灵盘都映衬在整个绿盈盈的幽光之中! 不仅如此,测灵盘持续“嗡嗡”响个不停,整个盘身震动,不仅是绿光,赤黄白黑不甘示弱,融入其中,五色齐聚。 盛云帆激动的满脸潮红,他死死盯着测灵盘: “真的是!真的是啊!” 盛红衣心中那一块大石头突然落下了,突然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原来真的是丛聚灵根么。 042 连坐(一更) 父女两人出来的时候,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盛云帆的脸色似乎有些微妙的不自然。 盛云帆将测灵盘亲自送还给李跃,李跃接过,欲言又止: “贤弟……” 盛云帆叹了口气: “还是老样子,不过,庆幸的是,我那木灵根没有持续衰竭,勉强也算把我这条命给吊着呢。” 盛红衣测过后,盛云帆也用一滴心头血测了自己的灵根。 他本就是木火双灵根,后来没了火灵根,显示在测灵盘之上就是赤色的光柱闪了一下后瞬间在“砰”的一声,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不过,奇怪的是,他的木灵根刚受伤那几年衰退的厉害,但如今好似已经趋于稳定,灵根依然维持在中等以上。 甚至,盛云帆隐约觉得最近似有若无的又能感受到一些灵气,他也不知是不是跟那一日自己的顿悟有点关系。 盛云帆心知李跃是实诚人,为了红衣的事情将他千里迢迢的诓骗来已经让他心里有些愧,其他事情,他断然不会欺骗于他。 李跃闻言,大喜: “哎,这可是大好事,来来来,今天你可得陪老哥我喝两杯庆祝一下。” 说着也不见外,就搬了椅子,和盛云帆坐一块去了,手边还拿着盛玉妃送过来给他尝的石榴酒: “啧,这果酒好是好,但没劲,这样,老弟,你喝这酒,我喝我的烧刀子。” 说罢一拍储物袋,就摸出一褐色的酒坛子,直接打开,对瓶吹了一口。 盛红衣见两人喝上了,借口进了灶间帮忙,朝着一直盯着她看的白婉真和盛玉妃点了点头。 两人一怔,一时喜一时又是担心,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可见心绪也不安宁。 盛红衣此时已经过了那心绪最起伏不宁的时候。 她按部就班的帮忙把锅里做好的菜盛出来,见着烧的红油辣酱的鸡爪,她不忘偷吃。 许是咸鱼惯了,她接受事实的速度贼快。 事情已经摆在眼前了,纠结来纠结去,最后还不都是一个结果? 反而纠结不休让她吃不好也睡不好。 她可不是这样的人。 如今她该想的是,怎么基于这个事实前提来应对以后。 好在一家人之前已经有计划,如今就按着计划行事就是,当务之急是筑基。 李跃在盛家吃了一顿午宴,午后不久便告辞了,来去匆匆,可见当真是有事要忙,然,又担心自己的老友,特意挤出时间走了这么一趟。 盛云帆亲自把李跃送出盛家,回来便显得有些忧心忡忡道: “如今外面不太平,李兄虽未明说是什么事,但他提醒说,苍穹派有依附家族中的孩童无故失踪,尤其是你,玉妃,如今你肚子里有个小的,平日出门在外得注意些。” 盛云帆皱了皱眉,有些话他没说出口。 李跃说,那些失踪的孩童,灵根都不错。 而且他查了很久,虽一无所获,但不是没有一点其他线索。 一则他发现了一些魔修的痕迹,总觉得孩童一事好像和魔修扯上关系了。 另则,门派之间有所交流,不仅苍穹派,其余门派也有丢失的孩童,且都是灵根资质不错的孩子。 李跃最近来玄尘门所处的尘缘洲,也是因为有人发现这一片地界有魔修出入的痕迹。 李跃之所以将这些事转告于盛云帆也是因为他看到了大腹便便的盛玉妃。 同盛坪一般,身为金丹修士,隐约能感受一点母腹中满六个月已成型胎儿的情况。 李跃对于盛玉妃的熟悉程度其实比对盛红衣更甚。 盛红衣年龄太小了,盛玉妃刚炼气入门的时候,盛云帆和李跃相交,那可是带着盛玉妃出门一道游历过的。 盛云帆什么灵根资质,李跃也清楚。 然而这一次,他竟然发现盛玉妃周身灵气缠绕,气息活跃澎湃,明显有突破的趋势。 盛玉妃也同李跃请教了一些修炼问题。 盛玉妃自己也承认,最近修炼有如神助般的快速。 这就验证了李跃心中所想,盛玉妃再没有其他机缘的情况下突然之间修为有所进益,那只能是子强带动了母盛。 所以,他估摸着盛玉妃的孩子大约是个灵根资质不错的。 盛云帆越听李跃说,心中越沉。 他倏忽间就想起了自己之前的事情,他想起那天红衣从外面回来问他在蓬水山秘境有没有遇到魔修。 所以,可见他的灵根丧失一事也和魔修有关? 不知道和如今的事情有没有什么关联? 最让他气愤又不可置信的是,盛云涛一房难道已经蠢到与虎谋皮,为了打压异己居然敢和魔修扯上关系了? 盛家、魔修、夺取灵根…… 这事要是让玄尘门知道了…… 他抬眼看了看天色,天际风云涌动,看似蓝天白云,一片辽阔之美,可那涌动的云层之中谁知道下一刻会出现什么? 盛云帆有心事,盛红衣看出来了,她也没直接问,主要这会子灰灰回来了,有的话不适合多说。 李跃来的时候,灰灰避出去了,毕竟一个口吐人言的妖兽,实在有些扎眼。 晚间,盛红衣就去找盛云帆了,盛云帆正烦恼呢。 看到盛红衣,立刻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事情给闺女说了一通,末了还问: “红衣,你是不是知道盛云涛那些人跟魔修有关系?” 否则当日,她不会那么问。 盛红衣点点头: “八九不离十。” 闻言,盛云帆脸色顿变,如同遭受了什么什么巨大的打击。 不仅是他,就是一旁的白婉真也脸色煞白。 盛红衣诧异道: “怎么了?” 盛云帆摇头,语气气急败坏又无力,像是被什么困住了,挣脱不去: “他们好大的胆子,若是被人查到盛家和魔修狼狈为奸,一道做着夺取灵根的事,盛家必会成为众矢之的,乃至被灭族!” 他们也是盛家人,哪怕说和盛家一族断绝关系呢,可是外人不会这么想。 一族血脉相连,上位者可不会管你们一家内部的情况,这么邪恶的事情,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一个! 盛红衣:“……”心中咯噔一下,完了,她忘了一件事,这里不是现代,宗族社会,最喜欢连坐。 043 狭路相逢(二更) 盛红衣从未想过有一天,她要面对这么进退两难的境地。 连坐啊?!诛族啊?! 她可也是其中之一。 再好再逆天的灵根有什么用? 遇到这种悖逆之事,人家真的分分钟能把她灭了。 她脸色一黑,“呼”一声站起来,一言不发的走出去了。 白婉真张了张嘴,想叫住闺女,被盛云帆阻止了。 “红衣心情不好,让她自己静一静。” 他自己何尝不要静一静。 说罢,他自己也躺下了,黑暗之中,白婉真和盛云帆都没睡着,就这般睁着眼到天明。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盛云帆实在躺不住了,就起身了。 岂料,刚起来,盛红衣又来了。 盛云帆看看她,心中了然: “有决定了?” “仇自然是要报的,既然不能明着报,那就暗中杀了他们!有一个杀一个!” 说这些话的时候,盛红衣语调平静,眸色冰冷,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深沉杀意。 她看向盛云帆,见他脸色平和,眸光了然,便知自家老爹大约跟她想法一致。 果然: “你准备怎么做?这事要快。” 如今,李跃能发现这些蛛丝马迹,自然也会有其他人发现。 斩草除根,有些时候是必要的。 “对了,大长老那里……” 盛红衣皱了皱眉头: “我也不知道,师父那儿再说吧。” 面对她要杀族人的处理方式,老头能同意么? 据她所知,七叔祖这一生都奉献给了盛家。 想到这事,她就烦躁。 就说不能拜师吧?麻烦贼多! 只是世上也没有后悔药。 父女俩说完这事儿后,颇有些心照不宣,然后便再也没提过。 外界如何波云诡谲,盛红衣的日子过得尚算平静。 就这么又是月余过去,距离她和季睦约定的半年之期还剩三个月有余。 而就在昨晚,盛红衣突破了炼气七层,成功的迈入了炼气高阶修士行列。 炼气九层一旦突破,便步入炼气大圆满行列,到那时其实就已经有了筑基的资格。 盛红衣修炼的颇有些心浮气躁,她当然知道这般修炼实在是操之过急又铤而走险。 但这些事情如同悬在脑袋上的剑。 她不过是两权相害取其轻罢了。 修为什么的许是有弥补的机会,可是小命只有一条。 如今,她走在盛家,没人敢说什么。 盛云涛和冯翠枝两人再也没出现在她面前过,倒是那些族人乃至奴仆,对她敬畏有佳。 尤其她最近玩命一样的进阶! 她刚突破,便去了盛坪那儿一趟。 她嘴上不说,但玩命的修炼盛坪岂会看不出来? 老头对着她长叹了三口气,知道这逆徒顽固的不行,他也没辙。 索性把她轰出去了,让她回去好生修炼,别过来碍眼。 不过前几日,老头给她发了传信符,她突破炼气七层出来看到了,只觉得这老头当真幼稚。 感觉如今跟她绝交了一般,在一个家里还偏要给她发传信符,找个人来传话不行么?没得浪费钱。 传信符中说,黑山老儿要来了,让她准备一下,见一见黑山老儿。 进了盛坪院子,盛红衣低眉顺眼的: “师父,您最近身体可好啊?” “死不了!” 老头坐在院子里,手里拿了一本书翻着,头都没抬,硬邦邦的。 盛红衣翻了个白眼:“……”寒暄懂不懂,她也不是真心问他身体健康的。 盛坪偷偷瞥了一眼盛红衣,看她低垂着眉眼,到底是气顺了点,心说,还知道自己理亏,逆徒也不是完全没救。 “你知错没有?能不能这般修炼?” “师父,我这不是没法子,和季睦那场机缘真的很重要,我承认我有秘密,我保证等事情办完,我一定告诉您。” 这么久盛红衣也看出来了,这师父是真心真意待她的。 老头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哪怕他很不满她硬是要修炼,不还是妥协了么? 不仅停了她的符箓课给她时间好生修炼,还给了她一个聚灵阵以及十二枚极品灵石,让她可以每天在聚灵阵中修炼。 极品灵石可不同于普通灵石,它们不仅灵气丰沛,还能自动吸纳灵气。 有了聚灵阵,等同于坐在灵脉上修炼。 盛红衣接受了盛坪的好意,自此,对盛坪也是更加真心相待,所以,她除非是必要的隐瞒,却不会欺骗盛坪。 对待她认可的亲人,她一向如此。 刀子嘴盛坪又开始了: “哼,你就犟去吧,你这么急,以后基础不牢,有你哭的日子在后面,然后老夫我呀,就在一旁可劲笑话你!” “对了,今天找你来不是我想看到你,黑山老儿要来了,这老不死的跟你一样,都是犟牛,脾气还古怪,他喜欢吃城东那家百年老店的卤鸡屁股,你去给他买来!” “除了鸡屁股,再买点别的,什么口味重你就买什么,机灵点,黑山老儿喜欢机灵的孩子。” 盛红衣一听便知道这是师父教她讨好黑山妖道呢,毕竟还得求着人家给筑基丹呢。 她自然不会不从,爽快应了: “徒儿这就去。” 盛坪眼睛依旧没抬: “快去快回,老不死的说了,今晚戌时末到,不过以他的尿性估计得磨蹭到三更,你先备好,对了,城南兴旺酒楼的兴旺酒,你去给我打一坛来。灵石……你有么?” 说到最后一句,掀起眼皮用眼白白了她一眼。 “有!孝敬师父怎么会没有,徒儿给您打两坛。” 真是的,说他大方,平日功法宝贝的,没见他少给她,说他抠,也是真的抠,买坛酒才几个钱? 她岂会不愿意。 说罢她也不碍他的眼了,人便立刻出门去了。 买东西很顺利,从城西到城南的,盛红衣不仅给老头买了一种酒,而是把兴旺酒楼的上等灵酒都各买了几坛。 她自己选了一坛开坛尝了一口,绵密之感顺着食道而下,清浅的灵气缓缓走过四肢百骸,舒服的很。 眼见才傍晚而已,她也不赶时间,索性一边走一边喝酒,东张西望的看看风景,却说刚走到一条狭窄的小巷。 盛红衣耳朵一动,转过脸来,眸色哪有一丝刚刚的惬意。 只见那背阴的暗沉小巷子深处,走出一个人来,那人看到她,笑的和蔼可亲: “红衣,我是你云鹰叔,你怎么在这儿?” 盛红衣嘴角微挑,这还是她这些年第一次看到盛云鹰。 044 图穷匕见(一更) 盛云鹰缓缓从暗巷之中走来,明明脸上带着笑意,然,眼中却阴恻恻的沉冷,来者不善。 盛红衣面色冷淡,实则心中已经警惕起来。 巧合么? 怎么可能? 她已经好几个月不出门了,今天恰巧出门就撞见了她家的疑似仇人之一,这说明什么? 说明应该是盛云鹰这一方急了吧? 急什么呢,自然是急她盛家二房突然要崛起了,怕留下后患? 所以,今天,最坏的结果大约就是图穷匕见,你死我活喽? 他们可能觉得,这盛云帆一房最难啃的骨头是她盛红衣,所以,杀了她盛红衣,便算是绝了大半的后患。 亦或者,准备一个一个的收拾,她好巧不巧就第一个撞在他们手里? 只是,盛云鹰不过是个炼气五层,多年来都没有什么进益,他又凭什么觉得,今天他能拿下她盛红衣呢? 盛红衣心中百转千回,其实她自看到盛云鹰的第一眼,就有一种隐约的直觉,今天这一场恶战,怕是躲避不了。 只是?在这里么? 这巷子周遭人声鼎沸,尤其,就在这巷子里,还是一个酒楼的后门口,盛云鹰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呢? 盛云鹰见盛红衣看着他久久不出声,眼中忍不住闪过一丝狠毒和讥诮。 到底是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片子,瞅瞅,就这么木木的盯着人瞧,一脸的懵懂可欺,有什么可怕的? 大哥这些年当族长当的反而是越发的胆小了。 解决个炼气期的丫头片子,居然小题大做的把他叫回来,这不是可笑么? 盛云鹰其实对于盛云涛此举是非常嗤之以鼻的,他长年住在外面,替盛云涛干一些不能示于人前之事。 这在外面待久了,他也不大愿意回来。 一来嘛,他实在是觉得吧,如今自己在外面好歹是个爷了,在外面想怎么着就怎么着,自由快活,回来后诸多的规矩,已经让他很不适应了。 尤其,家中还有几个老家伙在呢,大长老出关了,不容小觑,二长老虽然不问事,闭了死关,已经三十年多年未出关,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出关,但二长老家好几个后辈,拿着长老后代的谱,他见着就烦。 二来嘛,他越发看不上盛家那些族人,不是没用的,就是软骨头,再不然明明没什么本事,还自视甚高的很。 哪怕是巴结他呢,都拿不出他看得上眼的宝贝,他压根不想与他们多费口舌。 再说了,他在外面早就有了另一个家,家里那黄脸婆他一眼不想看,外面这个温柔小意,他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呢。 本来大长老出关,他回族里拜望一番,便罢了,没成想就被盛云涛给留下了。 盛云涛的意思很明白,当年能把当爹的坑了,今儿个自然不能放过当女儿的,尤其这个盛红衣不识好歹,锋芒毕露,对待族长一家敌意很重。 于是,盛云鹰被迫留下,守株待兔般等着盛红衣出门。 结果这该死的丫头不知为何,就是不出门,他等的是越发心焦,好不容易今天她出门了,盛甲第一时间把消息告知了他。 今天,势必要把这死丫头留在这。 “红衣?不认识我么?我平日不大回来,不过难不成你爹没有提起过我?我跟你爹可比亲兄弟还亲呢!” 盛红衣仔细盯了一眼面前人,她没别的意思,就想看看这人脸皮有多厚,他居然还好意思提她爹呢? 她垫了垫手中的酒坛子,又往嘴里灌了一口: “哦,你有何贵干?” 盛云鹰霎时脸一阴,眼中的阴鸷有如张牙舞爪的毒箭,射向盛红衣,他阴恻恻的问: “你的礼仪呢?你爹就是这么教你的?” 盛红衣冷哼一声,然后毫不避让的盯着盛云鹰的眼,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我至少还有人教呢,不像你,有爹生没娘教的,弑兄的畜生!” 话音落下,盛云鹰那脸色漆黑如墨,他也不装什么和蔼的长辈了,手握成爪,他黑色的指甲幽幽闪着血色的光,他往盛红衣飞扑而来,伴随着狞笑: “你找死!” 盛红衣脚身法闪现,她往一旁躲去,突然,她感觉到一股子恶寒之气从心底袭来。 她脚下一顿,下意识便觉得有异,盛云鹰太过有恃无恐,可不像是没有后手的样子。 本能比脑子的反应还快。 她当机立断,脚下一转,微侧过身,身子一矮,袖中三枚天地铢激射而出。 “砰砰砰”三声闷响,盛红衣扭头看去,果然她刚刚最容易躲避的两个方向,有箭矢射来。 其中三根被天地铢打落,还有一根落了地! 若不是她临时偏离了些方向,这会子怕是已经被刺了个正着! 盛红衣一抬眼,果然,巷子上的墙头,还有两人,手中拿着一模一样的箭弩。 两人一身黑衣,都是炼气七八层的修为。 盛红衣再看巷口,光影朦胧,一人手中还拿着个阵盘,显然早有准备,直接用隔绝阵把巷子隔了。 盛云鹰扑了个空,转过身来,一点也不着急,他舔了舔嘴唇,聊天一般: “侄女果然有本事。” “只不过……”他话没说完,拍了拍手。 那酒楼的后门突然打开了。 从里面又走出四人,四人均是炼气五层。 盛红衣垂着眼,掌心捏着天地铢。 果然,人家早有准备。 两个炼气七八层的,连盛云鹰在内,五个炼气五层,这酒楼估摸着也是他们一个据点了,也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其他修士埋伏着。 啧,挺看得起她的。 她倏然间眼一抬,无情无绪的看了盛云鹰一眼。 盛红鹰不知为何,心打了个颤,明明是他稳居上风,却为何突然之间,一股子凉气从天灵盖冒了出来。 莫不是邪了门了? 却是在盛红衣抬眼的刹那,她动了。 以她为中点,突然两条火蛇往站在两边墙头上的两名炼气高阶修士发动了轰击! 同一时间,她人却反其道而行,势如破竹一般,往盛云鹰扑来。 盛云鹰瞳孔骤缩,眼见着盛红衣似慢却快的往他袭来,他一时间被骇的没法动弹。 而这会子,盛红衣的后方露出了大片的空白,身后四人见此一幕,如饿狼一般,往盛红衣围剿而来。 045 搜魂(二更) 后面的人扑来,盛云鹰心下一松,当下反应过来,双手成爪,反守为攻,迎了过去。 实则,到如今,盛云鹰蓦然之间居然想起了盛云涛的叮嘱。 他说,盛红衣此人有点邪性,一手符术颇有造诣,性子刚烈狠毒,和盛云帆一家的其他人截然不同,不可轻敌。 盛云涛说话的时候,非常严肃。 是以,他虽不愿,但他一贯性子谨慎,也不太敢掉以轻心,还是把他能凑齐的人手今儿个都带来了。 如今看来,这人当真不是那么好对付。 不过,再不好对付,如今也该结束了! 他唇角勾起,眼中闪过势在必得的笑意,毕竟盛家只有一块传家的保命符牌,而那符牌早在当年,就被盛云帆用掉了! 谁也没料到,这符牌居然在盛云帆那里。 盛红衣,要怪就怪你命不好,为何生成了盛云帆的女儿,偏偏还得了大长老的看重。 盛红衣自然知道此时她处于一种什么境地。 越是危机时刻,她的五感能感觉到的就越细微。 身后四人近了更近了,哪怕不用回头,她都能感觉到杀意的聚集和焦灼。 墙边那两人正被火灵符缠住,不过火灵的威力已经减弱,即将消失。 而盛云鹰似乎已经胜利在望…… 就在这时,一道金光由盛红衣周身发出,那金光耀眼,丝丝凛然剑气突然散逸,往四面八方奔袭而去。 剑光骤亮,几乎化为实质,往敌人奇袭而去! 八道剑光,四道奔向盛红衣身后的四人,还有四道一分为二,往那两个炼气高阶修士围剿而去,正补了火灵消散的缺。 盛云鹰脸色大变,瞬间煞白,他没想到她身上还有金剑符,哪怕是有所防备,但她一下子拿出一张七八品的符箓来那也太超过了? 是大长老的,肯定是大长老的私藏,又是大长老坏事! 他胜利的表情还凝结在脸上,本能的骇然之色又爬了上来,一时间,脸色扭曲的极为古怪丑陋…… 他已经顾不得其他人,知道这些人一个都逃不掉! 他甚至已经听到了剑气接连入体的“噗噗”声! 那些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剑气贯穿,一剑穿心。 侥幸的是,不知为什么,盛红衣的剑气全都往那几个人去了,唯独他,却是被她漏下了。 他没时间深究缘由,如今保命要紧,他摸出早就准备好的遁地符,指尖快速划过就要遁走。 电光火石间,就在盛云鹰以为他要逃出生天之际,他的手猛然之间被一物贯穿,他“啊”的一声,被那一物带的往后扑跌而去。 他抬起右手,手心中间有一个血洞,正在滋滋的不停的往外喷血。 灼烧的痛感瞬间嗡的一下,冲上他的大脑,他只觉得此生都没有这么痛过,痛到几欲昏厥。 他捂着右手,身下有一枚灰蒙蒙的铜钱,上面写着“天地铢”的奇怪字眼。 遁地符飘落在盛红衣的脚边,到底是没能发动。 盛红衣今天穿了一件绛红色的长裙,许是自小叫红衣的关系,盛红衣自小就挺喜欢红色,尤爱深红,是以她的衣服红色的颇多。 她身着红衣缓缓往盛云鹰走来,不疾不徐。 盛云鹰此时全身剧烈颤抖不止,他捂着手,不停的往后挪,便是如此,盛红衣还在一步一步的靠近。 恐惧到了极致,他爆发出了强烈的求生本能: “侄女,红衣,饶命啊,我是你族叔啊,你不能杀我,你杀了我,你爹不会同意,大长老也不会同意的!” 他一边往后挪动,一边颤着声,涕泗横流,哪里还有不多久前一丝一毫的嚣张,他满脑子只剩下求饶: “侄女儿,你饶了我,今天这事儿是盛云涛让我做的,冤有头,债有主,你去找他。” “只要你今天不杀我,我帮你,我帮你杀了盛云涛,这些年,他做了太多坏事了,我手里有他做坏事的证据,我都给你。” 一边说,他勉力扑跪在地上,以头抢地,疯狂对着盛红衣磕头。 没一会儿,他已经磕的满头血迹。 “求求你,饶了我,饶了我吧……” 盛红衣在他面前停住脚步,盛云鹰宛若被人扼住了咽喉,全身抖若筛糠,连牙齿都在上下哆嗦,却是突然就说不出一句话来。 无人能明白他此时的恐惧与绝望。 明明天色未暗,他全身却好似被黑暗包围,那黑暗似在流动,慢慢的收紧,将他死死的扼在其中,几乎让他的每个毛孔都在窒息。 哪怕刚刚那只手痛的他几欲昏厥,这时候,那痛感却也离他远去,取而代之的就是这种无边的骇然。 他抬眼看向盛红衣,她身后夕阳西下,一轮如血残阳挂着,她的脚下是五六具尸体,相互映衬。 他恍然间想起了小时候他母亲还在的时候与他说起的吃人的艳鬼。 她可真像艳鬼啊。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看着盛红衣,实则五感除了极致的恐惧,其他的感觉已经离他远去了。 他突然觉得,极快的死去许是就能解脱。 突然,他看到盛红衣嘴巴在动,他动了动呆滞的眼珠,遥远的声音好似从天边传来。 “知道我为什么刚刚不杀你么?是因为啊,你比其他人有用,若是死了,这魂可就没法搜了!” 搜魂?! 她居然要给他搜魂? 何其可笑,两人修为相当,她怎么敢? 可是,盛云鹰也笑不出来。 搜魂如何的痛苦,他只听说过,没想到最终他却是这般的死法! 他木木然的看着盛红衣,想要祈求,却发现盛红衣已经动了! 她的手突然盖在他的天灵盖上,下一瞬,天旋地转,一股子阴寒之气如万根针一般刺入他的脑内。 针刺入,越刺越深,从四面八方而来,所向披靡,将他的魂生生的剜去…… 他不知道忍受了多久的痛苦,在他思绪全都远去的一刹,他脑海之中最终的想法居然是:盛云涛害我! 盛红衣做完这些,收起了手心的三枚天地铢,脸色已然灰白。 她摇晃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深知自己这神识这一回是真的伤到了。 她勉力摸走了所有人的储物袋,然后摸出一张火灵符,引出五个火球将他们都毁尸灭迹了。 实则,搜魂是不得不为之事。 她何尝不知,她这般实在托大,但她却必须冒险。 今日盛云鹰必杀,而他和盛云涛的联系只有搜魂才能准确无误的知晓。 046 被认出来了(一更) 盛红衣这回搜魂的结果她自己还是满意的。 无论怎么说,她拼着神识受损赌了这么一把,并不亏。 当然,其实神识这般略微受了些伤,还在她的可控范围之内。 她摸出自己的天地铢,心不在焉的上下抛掷着,一边心里想着事情。 起因还得跟之前天地铢吃了黑晶石有点关系,自那一日后,她逐渐发现它们沾染了黑晶石的阴气,似乎能百分百的复刻。 这黑晶石能召唤出一种叫做阴冥黯蛾的虫子,而阴冥黯蛾最大的本事是它们攻击神魂。 所以,刚刚她搜魂之前借了点天地铢的力,释放那阴气,于是,很顺利的,先一步削弱盛云鹰的神魂。 她另外的依仗自然是盛坪给她的那本养神诀了。 大约她身负的这种灵根真的很逆天,对于功法、修炼都有奇效。 养神诀,她就修炼的很不错。 她自信,凭着自己比盛云鹰略高一点的修为和神识强度,便是受伤,有养神诀也能给她养回去。 冒一点险而已,这世上哪儿有完全不冒险的事情? 结果事实证明,她这险冒的还挺值。 盛云鹰还真有盛云涛作恶的证据,不过他没有随身带着,狡兔三窟,证据被他藏在三处地界,正好就在他的三处宅子里。 所以,她最近还得去一次盛云鹰的宅子。 未免夜长梦多,万一他那些个东西没藏好,被别人得去,反而是个后患。 等拿到那些个证据,盛红衣眯了眯眼,她索性就在盛坪面前揭穿盛云涛。 到时候,有凭有据,与魔族勾结这么大的事情,盛坪总不会觉得她滥杀无辜了吧? 她似想到了高兴处,笑了笑,这样也好,没得道理盛云涛无缘无故的死了,说不定身为族长还有死后哀荣呢,事态如果这般发展,他就得身败名裂了。 根据盛云鹰的记忆,据说夺取灵根的邪术是盛云涛亲自交给他的,他还写了亲笔介绍信,让盛云鹰和那两个魔修接洽。 当年,盛云帆的灵根被夺,盛云鹰是亲自在现场监工那两个魔修干的。 盛云帆受伤昏迷之时,实际上盛凌波已经到了蓬水山秘境附近。 盛云帆的灵根被夺取后,立刻就被盛凌波给用上了…… 盛红衣一手一划,指尖数道火球飞出,落在刚刚就被火灵符燃烧的身体上,火苗再次窜上去老高。 说起来,炼气修士还算是肉体凡胎,用火,足以烧灭。 盛红衣没去管设在巷口的阵盘,她从储物袋中快速的摸出一件黑色斗篷,把自己一罩,却是从那酒楼的后门之中掩了进去。 果然,如她所想,这酒楼今儿个压根没营业,其中漆黑一片,寂静无声。 盛红衣并没久留,她想了想,无声的上了二楼,然后推开一边包间的窗户,悄无声息的跃了出去。 这儿所正对的是和刚刚的巷子平行的另一条巷子。 走巷子出来要比走临街处不容易被人发现。 等到盛红衣出了那巷子,又走了大约小半个时辰,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一回生,二回熟,她这回杀人没什么感觉了,但毁尸灭迹,还得隐藏踪迹这事儿就有点陌生。 毕竟她上回杀人的时候,一人被雷彻底灭了,还有一人,她提前拖到了荒无人烟之地,可没有今天这么复杂。 好在她艺高人胆大。 她擦了擦额前莫须有的汗,寻摸到城外的小竹林子,进去再出来,她又恢复了红衣装束。 此时已经天黑了,酉时都要过了,她走的自然急了些。 浑然未察觉,她刚刚走出的那竹林深处正有个黑袍老头呢。 他手上拿着一条青色的竹叶蛇,面无表情的把它杀了,熟稔的把蛇身上的毒液和蛇胆取出放好,才抬眼望了一下盛红衣远去的背影,摸了摸下巴: “嗯,有意思,杀过人了,身上的血腥气不能处理一下么?臭死个人!” 殊不知他那手上蛇血沾染,血淋淋的,血腥味更重呢。 盛红衣匆匆而回,先是回自家院子一趟,其实她自己已经施过净尘术了,但她总觉得这术法到底没有洗澡来的干净,反正时间还有点,她便回来洗了个澡,换了件衣裳。 然后,便去了盛坪院子了。 她到的时候,不过戌时正,却没料到,她刚一到盛坪的院子,就看到一黑袍白须的老头正跟盛坪坐在一处对弈呢! 盛红衣:“……”不是说黑山妖道是个迟到王吗? 怎么今天这么早?她确定她没有看错时间啊。 盛坪瞪了盛红衣一眼,这死丫头,磨磨蹭蹭的。 早早的出去了,居然磨蹭到三更半夜才回来? 能不能不要这么掉链子,他前头刚叮嘱过她表现好点儿。 盛红衣摸了摸鼻子,有点心虚,毕竟她今天之所以这么迟,是因为去杀了盛云鹰,于是她立刻乖觉道: “师父,这位前辈,徒儿把酒菜买回来了,您二位是坐在院子里吃饭,还是进屋去?我去摆桌!” 盛坪拂了拂自己的胡须,淡淡道: “这位就是老夫跟你提过的老友,你叫他黑山前辈即可。” 盛红衣立刻又躬身行了一礼: “黑山前辈。” 盛坪摆摆手看向黑山妖道,先一步说: “黑山老儿,你是准备在院子里吃鸡屁股,还是去屋里?” 盛红衣:“……” 喜欢吃鸡屁股这事儿吧,算不得是什么特别异常的癖好,但这事要看在什么人身上。 在黑白两道都让人闻风丧胆的黑山妖道喜欢吃鸡屁股,这事说出去能听么? 而且,她师父当着她这个晚辈面这么说出来,也实在是有点贱兮兮的。 就不怕一言不合,两人打起来? 盛红衣实在是不能理解她家师父跟这个黑山妖道算什么损友。 说关系好吧,连筑基丹老头都敢跟黑山妖道开口要呢。 说关系不好,盛坪也是实实在在,随时随地在挑衅人家。 盛红衣想了一会儿也没明白,索性不想了,罢了,反正黑山妖道也不是她的朋友。 却没料到,黑山妖道仔仔细细打量了她一眼,突然慢悠悠的开口: “咦,你不是刚刚杀过人的那个小丫头么?” 047 黑山妖道和百面书生(二更) 盛红衣:“……?!” 千算万算她没想到有一天被人这么直白的抓到把柄。 她大惊,看向黑山妖道,满眸都是掩藏不去的惊讶和防备。 盛坪也吃惊的在两人间来回扫了一眼。 黑山妖道好似没察觉自己惹出了怎样的惊涛骇浪,他依然悠悠然的,还有空认真看了一眼棋盘上的厮杀境况,然后才继续漫不经心道: “你是不是回去洗过澡了,身上的血味没了,今晚厮杀的很激烈啊,依老夫看,你至少被五六人围攻了。” “唔,是不是还搜人魂了?手段狠毒,老夫喜欢。” 盛红衣:“……”头一次知道哑口无言是什么滋味。 盛坪探究的把目光定在徒儿身上: “搜魂?你怎么还搜人魂了?” 等闲之下,杀人便杀人,身为修士,杀个人不算什么,但是搜魂,是为何? 盛红衣张了张嘴,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暴露的? 她只能干巴巴道: “那人……那人身上有我想知道的秘密!” 她隐晦又祈求的瞥了盛坪一眼,毕竟黑山妖道还在呢。 盛坪叹了口气:“你神识如何,给为师瞧瞧?” “神识……神识受了点伤!” 既然瞒不住,索性坦白,说不定还能从宽处理。 结果,她这儿话刚说完,脑袋上方就惊起了盛坪气急败坏的跳脚音: “你就糟践你自己吧!我看你迟早有一天得把我气死,你才能消停!” 盛红衣点头哈腰的去给老头捶背: “哪儿的话!师父你肯定长命万岁。” 盛坪“哼”了一声。 “呵。”正是当下,突然旁边传来一声淡淡的笑声。 师徒两人一窒,两人都忘了,这儿还有个人呢。 盛坪瞪了盛红衣一眼,这账先记着,过会儿再算,他先对盛红衣道: “院子里凉快惬意,你把桌子搬过来,我和你黑山前辈就坐外头了。” 盛红衣朝着黑山妖道殷勤的笑了笑,才颠颠的去搬桌子了,她可是记得这人手上握着她想要的筑基丹呢。 院子里,黑山妖道睨了一眼盛坪: “死鬼,你对徒弟挺不错的啊?真没想到,你收徒后也变得婆婆妈妈起来。” “你不是说这辈子不收徒么?” 盛坪冷笑一声,这会子盛红衣不在,若是在,她就会发现盛坪这时候的气质变了,在盛家的时候,他虽然威严,但气质是温和的。 在盛红衣面前,是经常气的跳脚又有烟火气的。 而这会子,他却是讥诮的带着一丝冷邪之气。 这才是盛坪在外行走时候的模样,他可从来不是什么循规蹈矩之人。 说来,循规蹈矩之人,也没法跟黑山妖道做朋友。 “这丫头,邪性,面上还喜欢装老实,跟我年轻的时候不是一般的像,我看着喜欢,就收回来教一教。” 这话倒不假,虽为家族计,但也得合他眼缘。 黑山妖道点点头: “不错,心狠手辣的劲儿跟你也挺像的,你找老夫做什么?想要老夫的筑基丹,这价钱么?你是知道的。” 多大点儿的人,说搜魂就敢给人搜魂?! 盛坪扬了扬眉: “不就是咒缚符、冥眼符以及镇魂符么?五品符箓罢了,我早就准备好了,你筑基丹带来了么?我这人要求高你知道的,非上品不要!” 黑山妖道嗤笑一声,不桀的反问: “我给你的药有过上品以下么?” 盛坪点点头,语气张扬,毫不遮掩: “恰好,我今日这符也都是上品。” 黑山妖道意外的挑了一下他雪白的眉。 他自是知道他面前这个死鬼是什么货色,百面书生是他的诨号。 这人看似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年轻的时候多么的反骨他还是了解的,要知道今天他说的那三种符,可不是一般的符箓,前两种是鬼符,最后一种是魔符,传统道家符师,谁敢触及这些个,怕是连闻之都要色变的。 只面前这人,不仅知道这些符,还会绘,还敢拿出来做交易。 以前这位可经常把他绘制的这些个见不得人的符箓拿到黑市上去卖,还是坐地起价黑吃黑那种,他就是在这种地方,和盛坪认识的。 自此结下孽缘。 只不过这人这些年老了,他觉得修炼无望,颇有些萧索,逐渐的安定下来,也不折腾了,一门心思就在盛家养老了。 可是,今天他一来,尤其是看过盛坪那小徒弟后,他又觉得不一样了,他觉得原先那个百面书生好像又回来了一点。 “你这徒弟收的挺值的,死鬼,你看来是死不了了?” 黑山妖道是什么人,尤其他对盛坪熟悉的很,就这般随便看几眼,不用知道盛坪修炼的情况,便知道这家伙凭着如今这气场,修炼大约有所突破了。 盛坪并无隐瞒之意,脸上带出一丝得意之色: “至少这两百年死不了。” 盛坪也没想到,在符术之上自己被徒弟点拨了,这些天正好盛红衣忙着修炼,他便也沉浸在符术的世界里,没想到连带的,修为居然也有了些微的进溢。 这是多么让人欣喜若狂之事? 要知道,金丹修士的修为数年纹丝不动太正常了,在不足月余的时间,修为有所变化,是非常难得的。 黑山妖道还想调侃两句,一看盛红衣出来了,便住了嘴,饶是如此,他对盛红衣更加好奇了。 “小徒弟,你不过炼气七层,就想要筑基丹?稳扎稳打的,三五年内,你还不顺理成章的筑基么?” 她年纪小的很,有的是时间,何必跟他要筑基丹,不知道他的药都很贵么? 盛红衣看了盛坪一眼,见他微微笑着,脸色很平静,于是选择老实说话: “我有个机缘,在三个多月后,想冲一把筑基,师父担心我,所以……” 黑山妖道两道白眉都要挑出天际去了: “三个月你就想从现在这水平直接筑基?嗯,老夫觉得你……非常胆大包天,太有想法了!” 盛红衣:“……多谢前辈夸奖。” 黑山妖道看了一眼盛坪,又看看盛红衣,他突然敲了一下桌子: “倒也不是不行,老夫可以帮你!” 048 两颗(一更) 黑山妖道的话无疑如同一块巨石打在原就不算平静的水面上,掀起阵阵巨浪。 盛坪脸色一沉,警告的看着黑山妖道: “黑山老儿!” 黑山妖道却是满不在乎道: “死鬼,我刚刚已经说过你了,怎么如今婆婆妈妈的?你这徒儿又不是什么黄口小儿,你还能跟着一辈子?” “再说了,你还没听我说呢,怎就知道我的办法不好?” 他抬起眼看向盛红衣,眼神有些玩味: “怎么样?小徒弟,你要不要我的帮忙?” 盛红衣的眼神在盛坪和黑山妖道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心中已是有了决定: “还请前辈赐教。” 说罢,躬身一揖。 黑山妖道笑着扭头对盛坪道: “死鬼,你这小徒弟确实不错,要就是要,不要就是不要,一点也不叽叽歪歪,比你还爽快!好。” 盛坪没看盛红衣,只是“哼”了一声,他“啪”的一声把酒杯扔在桌上: “既如此,那你倒是说说有什么办法,若是你骗我的徒弟,那你以后也不要见我了。” 盛红衣默默听着,她倒是知道自己这般急功近利怕是惹的盛坪不高兴了。 但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想去谋求一个机会,所以,黑山妖道递过来的橄榄枝,她接了。 不过,便是师父在生气,他还是向着她说话呢,所以,回头甭管师父罚她什么,她都认了。 谁让她确实是个逆徒,总是忤逆师父。 黑山妖道美滋滋的夹起一筷子卤鸡屁股,塞进嘴里,唔,还是白霞城这边这家几百年的老店最有滋味。 “办法很简单,只需要两颗筑基丹就成了。” 他说的轻巧,可是听的人却是齐齐变了脸色。 盛坪直接拂袖而起: “这!黑山老儿,你敢当着我的面害我徒弟?” “你你你……不准吃了!” 说着就准备把那一桌子盛红衣刚摆好的美食都给他砸了! 一人袖子往前,一人用筷子挡,在桌面之上十寸距离左右,两人一瞬间拆了数招,火星四溢。 黑山妖道自然不认: “这怎么能是害?筑基丹又不是毒药!” 盛坪气急败坏: “筑基丹之中,灵气几乎算是海量,还蕴含着一丝自炼气到筑基的体悟之力,两颗筑基丹,你是要把我徒儿的经脉撑爆顺便陷入神识风暴么?” 筑基丹是八品丹药,按理说,自炼气到筑基,这丹药该是三四品便足够。 缘何筑基丹却是八品丹药? 就是因为其中含有的那一丝对于天地的体悟。 自炼气到筑基,不仅是灵气的加成,自然神识也得跟上,若说结丹之时会有心魔劫,那么在筑基之时,心魔劫并不会单独出现,它会在进阶之时糅杂其中。 这一丝体悟之力就是用来对付心魔劫的。 是以,筑基丹一丹难求而且奇货可居,这大约就是原因所在。 这一丝体悟之力,少则不足以修士通过心魔劫,多则让修士思维陷入神识风暴之中,最坏的结果就是承受不了神识风暴导致识海破碎而亡。 这么危险的事情,黑山妖道居然说的如此轻描淡写,盛坪如何不惊怒? 盛红衣早在盛坪与她提起筑基丹后,就了解过了。 在她看来,这其实就是一种作弊器,而且还是没什么副作用的作弊器。 但是,如今听来,这东西是好东西,但也过犹不及,若是滥用,受到反噬的只会是自己?! 经脉碎裂还有神识风暴? 听起来确实很恐怖。 黑山妖道却是讥诮一笑: “死鬼,你莫不是在盛家待了几年,闭关已经闭的让你的脑子朽掉了?” “这世上哪儿有十拿九稳的事情?你就说,这法子对你徒弟来说是不是算是最好的捷径?” “你年轻那会子,还是筑基修士呢,就敢仗着一把破剑闯那鬼谷,只为了得到你心念念的鬼符,那阴森鬼气一旦摄入经脉盘桓不去,等待你的不也是灵鬼两气相冲,爆体而亡的结果?” “怎么?轮到你的徒弟了,你胆子怎么变小了?反而不敢了?” 黑山妖道又看向盛红衣,语气不改,依旧懒洋洋带着一丝嘲讽玩味,只脸色却是平静: “老夫今天之所以愿意帮你,这其一,自然是我与你这死鬼师父有点交情,这其二么,自然是我看你还比较顺眼。” “当然,若是你胆小,只愿意待在你师父给你的庇护底下,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只是,这筑基丹的事,不提也罢,老夫还有事,先走一步。” 盛红衣一惊,早听说黑山妖道亦正亦邪,性情古怪多变,但是这般不近人情,说走就走也有点超出她的预料了。 “前辈,您等等,我有话要说!” 黑山妖道已经站了起来,这会子见她如此,只站在原处,不言不动。 盛红衣先是看了盛坪一眼,眼中有一丝祈求之色。 盛坪没想到今天这一场见面徒生出这般波折,他也是气的不行。 是以,盛红衣看着他的时候,他便垂下眼去,抿着嘴,却是到底是什么都没说。 盛红衣面对黑山妖道,并未犹豫,眼神坚定: “前辈的好意晚辈是知晓的,只是师父不过是舔犊之情,但仙路迢迢,危机无数,晚辈虽然不才,也不至于总是躲在师父的羽翼之下。” “今日我站在这里,早就已经下定决心谋求一份筑基的机缘,我知有危险,然前辈刚刚说的对,这世上之事,如何没有危险,是以,恳请前辈帮晚辈,晚辈若有任何不测,是晚辈求仁得仁,自然与前辈无关,也不会怨怪于前辈。” “今日之事,这第二颗筑基丹乃是晚辈所求,是以,酬劳方面自应该是晚辈付予前辈,我想知道,前辈你想从晚辈身上得到什么?” “不妨咱们谈一谈?” 盛红衣从头到尾,说话不卑不亢,眸色坚定发光。 她既然一开始就做下决定,自然不会随意更改。 若是如此不坚定,知难而退,那她也不用修炼以图未来了! 话说到这一步,黑山妖道意外的盯着盛红衣看了一眼,然后抚掌大笑,转过头来又毫无芥蒂的跟盛坪搭话: “早说了你这徒弟是个妙人吧?居然连我不是好人这事都看出来了,有胆量!” 049 一月之期(二更) 黑山妖道这话说的敞亮,盛红衣听他点出这话,脸色也未变。 本来,盛红衣也不至于觉得自己一个炼气小修能在黑山妖道这么个金丹修士面前藏住心思。 而且,黑山妖道性情古怪,本就不是好人。 若说为着交情,黑山妖道就特地走这一趟,她觉得并不至于,所以,她师父肯定付出了什么东西以换取筑基丹。 盛红衣觉得这本没什么。 修士之前本就更加的冷情理智,尤其是黑山妖道这种独来独往,无亲无故,几乎见识过修仙界任何黑暗的散修,只会更加的冷酷。 交情什么远没有利益来的更加的妥帖和吸引人。 互不欠人情,只是交易,也是最让修士觉得放松和安全的一种方式。 是以,黑山妖道提出这个,也不会是突发善心,必然是有所求的,而第二颗筑基丹,是她盛红衣求来的,自然该她自己应承。 所以,在黑山妖道面前她意外的坦诚。 盛坪耷拉着眼皮,谁也不理,显然还没消气呢。 黑山妖道也不介意,他看向盛红衣: “今日,我在外曾经偶遇过你一次,你身上有着一股很纯的阴灵气,恰好,我需要阴冥罩符,你若是能予我十张,这第二枚筑基丹我便给你!” 盛坪闻言突然抬眼看了一眼黑山妖道,那眼神复杂难辨。 黑山妖道没看盛坪,目光如炬的盯着盛红衣。 盛红衣微微皱眉,此符她并未听说过!所以不是三品?而且听名字,这符也不是什么正经符! 她想着要不问问盛坪,没料到她还没说话,突然就听到盛坪长叹一声道: “阴冥罩符,相当于幽冥界的金刚符,属于鬼符,四品,这符难就难在它必须由至纯阴灵气绘制,老夫不知你从哪儿得到的机缘,但此符对你黑山前辈确实比较重要,既然是交易,自然你们两方该是皆大欢喜才好。” 黑山妖道听了此言,声音和缓了些,虽然还是阴冷的,但却没了那股一直都隐藏在他语调之中的讥诮,他罕见的跟着叹了一声: “死鬼,还是你了解我。” 盛坪摆手,却是摇头,目光空置在空气的某一处: “人生七苦,我有甩脱不去的家族,你亦有你的放不下,若是四大皆空,我们不如去做和尚算了!” 黑山妖道闻言又是大笑: “那不行,当秃驴有甚乐趣?” 他复又看向盛红衣: “小徒弟,你这事儿能不能干?瞅瞅你师父都同意了,你该是无所顾忌,怎么不说话了?” 盛红衣沉吟片刻,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艰难开口: “非是我不想做这交易,只是这至纯的阴灵气……前辈,我若是尚且缺几味材料,你是否有法子为我寻得,或者我同你买也可以。” 盛红衣自然想立刻答应下来,但问题是阴灵气是来自于天地铢。 天地铢自吃了黑晶石后就沾染上阴灵气了,但这阴灵气是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盛红衣实在没把握。 而且,据她多年和天地铢的相处经验,就天地铢的尿性,它可不是什么无私奉献的主儿。 所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这种好事发生的概率几乎为零。 所以,要想马儿跑,她就得给马儿吃草。 可不得提前给它把食物补足了么? 盛红衣只觉得这天下再没有比自己还憋屈的主人了。 谁家的灵器或者灵兽这么不听话的。 究竟谁才是宿主啊? 不过心里腹诽的不行,盛红衣也有苦说不出。 谁让如今,她确实是很依赖天地铢呢? 黑山妖道似乎并不为难,只道: “哦?你要什么?老夫可是多宝真人,你且说说看,到时候不用给我旁的,你再多绘几张阴冥罩符予我便是。” 盛红衣抬眼,毫不客气的吐出一串: “眩光晶、幽魂砂、黑晶石、阴鸠液。” 盛红衣并不想让黑山妖道知道她真正需要的只有黑晶石。 但另一方面,她说的这些个,无一不是阴灵气含量很高的灵物,她也想试探一下天地铢,它究竟是口味多变还是单一到只爱黑晶石。 黑山妖道眼中几不可闻的闪过一丝精光,这几种灵物之中她究竟是都要还是只要其中一两种,他竟然一时间难以分辨。 他黑山游历各方,也不记得多久遇不到这种看到他面不改色还能耍心眼子的小辈了。 不过,他倒也不太介意就是了。 与阴冥罩符比起来,这些东西不算什么! 他细问了一句: “要多少?” 盛红衣却甚是大言不惭: “前辈有多少?” 黑山的白眉几乎已经要飞起了,他也没说什么,摸了一把储物戒,桌上立刻摆了一堆灵材。 “就这些,你看看够不够,不够你再与我说。” “老夫大约什么时候来拿符?” 盛红衣看了看盛坪,实际上她还不会绘这般的符。 盛坪回视了一眼逆徒,最终做不到完全不管,于是他没好气的对盛红衣道: “符如何制我知道,但什么时候绘制而成是你的事情。” 盛红衣一听心中有谱了,四品金刚符她如今已经会了,那么四品阴冥罩符她应该也不至于完全被难倒。 不过,她今天受了点伤,是以时间上还需要宽裕些。 “前辈,便定下一月之期如何?” 黑山妖道没应声,人好似悬空踩在空气中,没见他抬腿,人就已经远去了,好似海浪退去,无踪无际,只声音缈缈传来: “好!今日你拿了我的这些材料,便约定十二张阴冥罩符。一月后,子时,我还在这里等你。” “对了,若是有事,死鬼那边有我的传信符,直接传信便是。” 声音消失,连他最后点气息也消失无踪。 盛红衣在心里叹息一声,她觉得今天真的是非常漫长。 好不容易送走了一个难缠的前辈,在她面前,还有个更难缠的老头等着她呢。 她抬起眼,讨好的笑: “师父?我今天给你买了好几种酒,都是三四品的哦,您尝尝?” 盛坪掀了掀眼皮,重新坐回自己的座位上,他翘起二郎腿,显得有些惬意,只声音听起来却是风雨欲来: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说说吧,你今天杀了哪一个?是我认识的?” 050 懒病犯了(一更) 盛红衣知道今天是怎么都躲不过去被盛坪追问的,但她也没想到盛坪这么敏锐。 她心中微紧,便是之前想的再好,但真正在盛坪面前说起此事,她还是有点紧张。 紧张什么呢? 大约是怕从师父脸上看到对于她如此心狠手辣不留情面的失望? 亦或者她怕师父阻止她,那般,她会对师父失望。 无论哪一种结果,在盛红衣心中也就意味着他们之间的师徒情分到头了。 漫漫人生,从前世至今生,真正关心她的人一双手就能数过来,她并不想轻易失去其中任何一个。 然,长痛不如短痛,今日避无可避。 她想到刚刚黑山妖道字里行间对于盛坪的评价,师父似乎和她想象之中还不太一样。 所以,他其实并不是个墨守成规,顽固不化之人对吧。 心思百转千回间,再抬首,她的脸色恢复成一种冷漠的平静。 与其说是平静,不如说是一种等待宣判一般的麻木。 “是盛云鹰。” 说完,气氛有一瞬的凝滞。 盛红衣几乎是屏息着等待着什么,然,似长却短的沉默后,她面前的盛坪只是平淡的问: “哦?为什么?让我猜猜,你今天是被我临时叫出门的,所以,是他在外面守株待兔?却是为何要杀你?” “唔,你为什么要对他搜魂?他是被什么人指使杀你的?你搜魂是为了找出幕后主使者?” 三言两语,盛坪已经把事情理顺了,清晰明白。 同室操戈,盛坪作为盛家的大家长,还能保持理智听她说事,帮她分析,盛红衣心中着实松了口气。 至少,目前,她师父是信任她的。 盛红衣突然心里有了一种冲动,盛家这些事终究不是她一人能够承担的,也不该是由她一人承担: “师父,若是……同室操戈,你会如何?” 她终究是问出了这句话,问出后,她突然心头一松,觉得一块一直压着她,让她憋屈不堪的大石头终于被挪开了一丝缝隙。 盛坪脸色一凝,眸中似乎有什么巨浪正在翻涌,只一瞬,又归于沉寂。 他手一扬,一道三色光芒自他指尖逸出,动如雷霆般,凝成一道盛红衣熟悉的隔音符的符文,下一瞬,盛红衣就感觉到周遭一片静谧。 这算是盛红衣第一次看金丹修士正儿八经的施法,这一刻,她才突然有了一种真实的感受,这个世界和曾经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世界真的完全不一样。 而她,身在其中,成为了其中的一份子,树欲静而风不止,不是她想如何就能如何的。 盛坪做完这些,颔首点了下之前黑山妖道的座位: “坐。” 然后径自摸出两个酒觞摆好,慢悠悠道: “不是买酒了?来,满上。” 他这般平静,盛红衣内心杂乱的心绪逐渐被抚平,也给了她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她依言上前,摸出今儿个她在路上喝的那种酒,起了一坛新的,拍开封泥,毫不犹豫的将两个杯子都满上。 然后举起自己那一杯,一口饮尽。 炽烈的酒液顺着食道划下,其中蕴含的灵气缓缓流淌,也给盛红衣时间理清了从何说起。 她自几个月前偶遇魔修说起,然后说到联想到盛云帆灵根异常,再后来被盛云鹰堵了路,通过搜魂她知道盛云鹰留有盛云涛和魔修勾结的证据…… 她只隐瞒了一点,未说明自己是丛聚灵根,只说那一日在宁箓阁和王湛比试,被魔修见财起意盯上了。 话说完,院子中久久宁静。 盛坪一杯接一杯的喝酒,什么都没问。 盛红衣也一杯接一杯喝酒,话说出口,覆水难收,她并不后悔,但最终盛坪做下何种决定,她没把握。 等到师徒两人合力把一坛酒喝完了,盛坪提着空坛子发现一点酒液也倒不出来,他索性随意一扔,酒坛着地,瞬间稀碎。 “噼里啪啦”的声响似乎打破了某种凝滞氛围。 “你先回去吧,这事儿你不用多费心。”盛坪冷冷说了一句。 盛红衣站起身,默默往外走,她闭了闭眼,终于,他们师徒之间还是有隔阂了吧? 师父这般冷漠的态度,其实在她意料之内。 到底,她还是失去了一个真正关心她的人。 她不由甩甩头,企图把沮丧甩离自己,却是刚走出三步,身后突然传来盛坪的声音: “明天过来绘符,莫要偷懒。” 说罢,话锋一转,语气又变成了盛红衣熟悉的气急败坏和恨铁不成钢: “你什么时候改改你的懒病?一月之期?老夫是不愿意在外人面前下你面子,就几张四品鬼符,你需要一月?!” 他毫不客气的扒盛红衣的脸皮: “莫不是你觉得自己有了两颗筑基丹,筑基唾手可得了,所以又犯懒病了,我告诉你,盛红衣,只要你一日是老夫的徒弟,你别想懒。” “今天你神识伤了?老夫看你状态不错,并没有什么不适之处,给你三天把神识修复,然后再给你七天,把十二张符绘好,十天后,你就搬到我院子来,筑基之事,老夫给你护法!” 盛红衣:“……”悲伤的情绪卡住了,不上不下的让她特别难受。 她倏然转身,不可置信的看着盛坪: “师父?你……你没有生我的气?” 盛坪冷笑一声: “怎么可能?下次这种事关盛家存亡一事,你再瞒着的话,老夫立马退位让贤,这盛家大长老就你来做,等你把盛家玩完了,也跟老夫无关!” 盛红衣:“……师父,这不地道。我拒绝。”让她当盛家大长老? 呵,她师父可能是嫌盛家死的不够快。 盛坪继续冷笑: “由不得你,与魔修勾结的事情你都敢替盛云涛瞒着,我现在怀疑你是不是猪精投胎的,只是表面看着聪明而已。” 盛坪今儿似乎开启了毒舌技能,把盛红衣喷了一遍后,他心里火烧火燎的感觉才算下去一点。 他想了想,还是气不过。 他还是觉得不能这么放过这逆徒,再这么放任下去,她是不是要上天,是不是准备私下里把人杀了后,自己就要举家逃跑? 051 好日子到头了(二更) 盛坪不觉得自己算是聪明人,但至少算是个明眼人。 见微知著的能力他还是有的。 盛红衣虽然啥也没说,但凭着他对她的了解,还是能预测到盛红衣大致的打算? 难怪不想放过和季睦之间的机缘?! 八成是想交好季睦,然后借季睦之力举家搬离盛家吧? 简直天真! 且不说季睦这人出了名的冷酷无情,对待同门都不见他多搭理半分的,他徒弟居然还妄图获得季睦的帮助? 退一万步讲,季睦就算愿意帮她,那又如何? 甭管什么原因,同室操戈的事一旦传出去,甚至哪怕不传出去,她背离家族,举家脱离盛家,外界传言稍不留意,她盛红衣名声也臭了。 虽然在他心中,盛家也是个累赘,他盛坪是没办法,上一任大长老是他师父,没有他,就没有如今的盛坪,所以,无论如何,盛家至少不能死在他手中,他并不想当千古罪人。 而且,他虽然嫌弃盛家的要死,但盛坪对于盛家不是没有客观评价的,作为依附玄尘门的家族,盛家在白霞城提不上嘴,但在整个荒原大陆,那还是能狐假虎威的。 盛红衣这笨逆徒,究竟知不知道若是名声臭了,她等同于修仙之路断绝,以后哪个门派敢收她? 到时候没有盛家,没有门派,他盛坪说不定也死了,她只能当个散修,当散修岂会那么容易? 这天下散修多了去了,特别出名的也就一个黑山老儿,名声也不是什么好名声。 而且,他这一路走来如何,盛坪作为一个与黑山老儿交情不错之人如何看不出来? 那简直是尸山血海的踩过来的。 令盛坪越想越生气的是,这事这么大,他不信盛云帆不知道? 所以,离开家族这事,是他们一家商量的结果? 那么问题来了,盛红衣把他这个师父置于何地? 或者说,更有甚者,他在盛家族人眼中是这么昏庸腐朽的形象?! 就这么对他没信心? 遇到事情了,不想着来找他解决,就准备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法子杀了人后一了百了?! 真是有出息了! 太有出息了! 盛红衣不知道她师父在想什么,明明刚刚化身狂风暴雨喷了她一通后,她觉得总算要雨过天晴了。 却是不知道为什么,眨眼的功夫,她就感觉到师父身上那股子狂风暴雨卷土重来了,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大事不妙,她有一种她要糟糕的预感。 其实若是她听到盛坪的心声,她一定大叫冤枉的。 他们那会子定下举家搬迁的计划之时,盛坪还未出关,虽说一直说十年出关,但因为各种原因不出关之人太多了。 他们一家势单力薄,如何敢把全部希望寄托于大长老身上。 另则,盛家有灵根的也就那么一小撮人,他们如何敢和族长比拼自己在盛坪心中的地位。 当然,还有一点盛红衣更没法说出口,那就是她自恃灵根,觉得自己有依仗呢。 果然,她还没想到法子补救,更大的疾风骤雨忽至: “我看你就是天天懒出毛病来了,是不是成日躺着,都不出去见见世面,以至于坐井观天,过于天真?” 盛红衣:“……?!” “罢了,明天开始,你就搬过来我这儿,每天加课一个时辰,老夫给你讲讲外面的见闻。” 盛红衣:“……?!” “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样,你绘符时间缩短,五日吧,你现在好歹是个炼气高阶修士,老夫就没见过哪个炼气修士跟凡人一般,每天都要睡觉的。” 盛红衣:“……?!”不,我不是我没有,我这几个月已经很努力了。 然而,盛坪会给她说话的机会吗? 自然没有。 他径自安排: “两日修复神识后,挤出三日,你跟我一道去盛云鹰的居所去一下,把证据拿到手,此事不宜拖太久。” “等回来,你再绘符。” 本来他想自己去的,但这个逆徒实在让他不省心,既然她搜了盛云鹰的魂,证明有什么细节她最清楚,不如带着她一道走一趟。 总好过天天待在白霞城这一亩三分地。 盛红衣:“……?!”她怎么突然之间时间就被排满了? 她是无意间触及到师父哪一片逆鳞了? 盛坪说完,瞬间不想看到盛红衣了,他心累的赶人: “快点滚蛋,明早辰时正过来,如今子时已过,还有三个时辰,是你最后的狂欢,好好把握!” 说罢,他手一挥,顿时一阵狂风猛的冲着盛红衣而来,直接把她扫了出去。 “啪”一声,院子大门在盛红衣鼻尖三寸处直接砸上了。 很好,真正做到了什么叫扫地出门。 盛虹衣摸摸鼻子,垂头丧气的回去了。 今天师父的滤镜彻底碎了,原本觉得师父抠门又鸡贼,今儿发现师父还贼凶,关键他态度强硬起来,她还真没法子。 毕竟打也打不过,连她最引以为傲的怼人的本事如今看来,好像在盛坪面前都不够看的。 真可怕。 第二天,盛红衣老老实实的提前来了。 辰时正,盛坪的院门准时开了,早一秒都不行。 盛虹衣走进去,院子里昨天那些吃食早已收拾妥当,只桌子椅子还在外面。 盛坪还坐在昨夜的老位置,道: “坐,先上课,然后,自己随便找一间屋子住下来。” 说完这些,当真按部就班的上起了课。 …… 盛红衣昏昏欲睡,好不容易熬完,本以为每天多上的课已然是令人发指,盛红衣发现,远不止如此。 当天晚上,她觉得自己有些困,更想躺下来睡两个时辰,却是刚迷瞪一会儿,她脑袋上突然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她猛然间从睡梦中惊醒,惊跳起来,摆出防御姿势:“谁!” 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吵她睡觉?! 再一看,地上落了一个蒲团,耳边传来师父皮笑肉不笑的声音: “是我,呵呵,老夫看着你呢,再睡觉,下一回砸你的可不是蒲团咯。” 盛红衣忍无可忍,不满道: “师父,你太严苛了,怎么寸步不让呢?我原先都至少睡三个时辰的。” 052 魇?!(一更) 盛红衣觉得自己其实已经很自觉了。 以往她每天至少睡三个时辰,这其中还不包含午睡时间。 今儿她只准备睡两个时辰。 总要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是不? 哪有这么一锤子就把人钉死的? 盛坪人压根没出现,只是声音却是如影随行。 “随便你,下回就换砖头了,咱七尾山有的是山石,为师倒要看看,你的脑袋和石头谁硬!” 盛红衣:“……” 很好,她的师父铁了心要整治她了。 闻言她哪里还能睡的下去。 兴许等她下次醒来,脑袋已经开花了,说不定都醒不过来了。 她可没有石头头铁。 她认命的把那蒲团团吧团吧,然后坐上去,还能怎么滴,修炼呗。 两日内要将神识修复好,目前已经过去将近一日,她的神识修复进度却还未到达一半,所以只能披星戴月了。 透过窗棂,盛红衣瞄了一眼高悬在天空的圆月,她突然之间就梦回了前世考大学前夕那日月兼程的日子。 她砸吧了一下嘴,觉得很无聊,又摸出酒来,灌了一口,总觉得她便是那时候,也没这么辛苦过。 至少也没人拿着小鞭子一般在她身后如同背后灵一般盯着她。 酒入咽喉,借着这一口灵气,盛红衣开始修炼。 很快,她周身缠绕的灵气变得平稳许多,虽然活跃,但有序起来,正在按部就班似的,被她逐渐理顺。 盛坪将一直关注着盛红衣那一方的神识收回来。 他抚了抚自己的美髯须,对这个逆徒实在是又爱又恨。 说喜欢吧,他确实是越发的喜欢这孩子,这孩子无论是性子还是资质,都非常顺合他的心意。 甚至是惊喜。 若不是合眼缘,他盛坪也不会打破自己一贯的原则。 他修炼隶属于无情道一脉,他以为他这辈子不结道侣,不要后代,不收徒呢。 结果,没想到来了个逆徒。 而这些日子,他也着实是看出来,这是一颗修炼的好苗子。 今天她在他院子里修炼,两次入定,居然都不用一炷香的时间。 要知道,他身为三灵根修士,炼气时期夜以继日的修炼,时常一晚上都入定不了。 哪怕是在聚灵阵之中,他入定也至少在一个时辰之后。 如何能做到一炷香就入定,这般资质必定不简单。 其实他早就感觉到了异常之处。 盛红衣一直直言半年要从炼气跨过筑基。 若是没有点把握和依仗,她也不可能说出这般的大话。 五灵根资质,修炼速度却是奇快,盛红衣必有旁的机缘。 只不过,盛坪无窥视之心,谁都有自己的机缘,他只要确定盛红衣没有走了什么不能走的邪门歪道便是了。 如今看她虽然是懒死了,但好在修炼的时候还是挺正经的。 这也是他对这个徒儿最恨铁不成钢的地方,这死丫头一点进取之心都没有,每天看她荒废自己这般好的资质和机缘,盛坪简直是痛心疾首。 不过以后不会了,盛云涛身为族长,胆大包天,做出这种危及全族一事,盛家势必要进行一番清洗。 盛坪半睁着眼,眸色冷清无情,毫不动容。 这种清洗是必然的,这好比是一个人在身体的致命位置长了一块腐肉,如今切掉,虽然伤筋动骨,但如果舍不得这点子筋骨,再等下去,没得可就是命。 盛家值此生死存亡之际,盛红衣无论是作为盛家人,还是作为盛家大长老的徒弟,她都没资本能继续懒下去了。 他会好好鞭策她的。 盛坪慢慢阖上眼,自己也逐渐入定。 还别说,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也是他的机缘,收了个宝藏徒弟。 如今,他能感觉到徒弟在修炼之际,这整个院中的灵气都很是活跃。 连带的,也引动了他周身的气机,使得他今天修炼也甚有所得。 嗯,把徒弟弄到自己眼皮子底下,没想到还有这等好事。 简直是意外之喜。 最好的师徒关系合该是这样,就应该共同进步才是。 盛红衣自是不知道她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实则在盛坪面前马甲掉的七零八落的。 也幸好有这么个师父愿意护着她,否则,江湖险恶,许是哪一日真就被生吞活剥的连渣都不剩。 她此时看似在入定,但逐渐的就觉得不对劲了。 她……她觉得她好像被魇住了。 这种感觉很奇怪,不是从前那般入定之后,再也感受不到外界的情况。 她如今这般好似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 就是她明明知道自己在修炼,但,她却能同时清晰感知到她屋子里的一切,连一粒微尘被风吹起,她都没有错过。 但,她又醒不过来,她觉得她在做梦。 识海之中,乃是一片血光世界。 她先是“看”到一片浓郁的血色,断肢残骸遍地,周边连喘息声都清晰可闻。 她好像在奔跑,视角就是她眼睛所看到之处。 喘息声也是她力竭发出的。 她不知道在跑什么,但身后,似有千军万马奔袭而来。 她感觉不到身后是什么在追她,无论是眼睛还是神识,都看不到身后有什么! 但凌乱又沉重的脚步声她却能听到,甚至随之而来的还有越来越浓郁的血味。 同时,她“内心”深处涌动着担忧,似乎怕被追上,又似乎,还有一种悲戚的情绪弥漫在她全身。 脚下,她还在不停的跋涉奔跑,可是她似乎拼尽全力,也不能阻止身后追兵的临近。 喘息声更大了。 外界的盛红衣已经能感觉到,此时,梦中的她已经是强弩之末…… 突然之间,那喘息声之中,传来一道声音: “小妹,你放下我,赶紧走,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小时候去的那个秘密……秘密基地。” “你……去那边,姐姐相信以你的本事,一定能够躲过去的。” 说着话,声音已经逐渐虚弱到几近无声的气音。 然,那声音还没有停住: “小妹,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我活不了了,你驮着我,只不过是负担,你快走,再也不要回来了,若是有来世,咱们还做姐妹……” 声没,连最后一丝气息都没了。 盛红衣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炸了,瞬间痛彻心扉。 053 巳?(二更) 倏然间,盛红衣猛然睁眼。 她捂着胸口,大口喘气。 额际,汗珠一颗一颗的落下。 她茫然的看向窗外,月儿隐去,一轮红日已经跃出,一夜已经过去,又是新的一天开始了。 心口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随着她从梦境中醒来,便消失了,无影无踪。 但她依然清晰的记着。 “姐姐……” 她喃喃低语。 是谁? 那梦中的姐姐的声音,明明应该很陌生,但梦中的她却觉得很熟悉很亲切。 但她可以确定的是,那声音不是盛玉妃。 盛玉妃的声音,盛红衣也很熟悉,柔和轻快,听她说话,盛红衣就觉得很安心,有一种属于家的温馨感。 可,梦中那个姐姐的声音不一样,那声音温柔却冷清,听到有一种弥漫在心间的悲伤,好似……硬生生的从骨血里剥离。 盛红衣又摸出酒坛,狠狠连着灌了三口,纷杂的思绪才被她强行平静下来。 她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这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梦。 但,她又是为何做这么个梦,又为什么是昨晚? 她思索半晌,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些日子,随着她逐渐认真修炼,又经历了连番的事儿,她发现在这个修真界,她其实还跟白痴差不多,感觉什么都不知道。 过了一会儿,她叹了口气,摸出一枚空白玉简,展开,她以指为笔,五彩的灵气细细却又连绵的从她的指尖逸出,绘于纸上。 梦境之中的秃山、裸露出鲜血与焦败的枯石、以及一地的断肢残骸,各种奇形怪状的尸体…… 随着笔触所至,她等于又将梦境在识海之中过了一遍。 这般,她似乎想起了不少细枝末节的迥异之处。 她皱皱眉,仔细端详自己画的那些尸骸,总算觉出不对。 这些个尸体,都不太正常,绝大部分,不像是人的尸体。 有的脑袋上支棱出两个弯角,看起来不是牛就是鹿! 有的破败的衣袍之下,脊背上黑漆漆的,一片一片的,似乎是什么鳞片,但究竟是不是鱼鳞亦或者其他什么动物,就不知道了。 更有的看起来挺正常的,但身上那魔气把身上的血都染成了黑色。 还有的,身体虚实参半,苟延残喘的躺在地上,明明还有气,但有一半却用肉眼根本看不清。 更有的青面獠牙,鬼气森森…… 这些都是什么玩意儿? 盛红衣觉得自己似乎进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之中。 这其中有人,有鬼,有奇形怪状的妖,还有魔……以及目光所及之处,有一断裂的破碎石碑。 其上有个字好像是:巳。 辰时正,师父的声音准时响起: “既然没在修炼,就快出来上课,勿要偷懒!” 声音嫌弃的很,在此时越想越想不出头绪,感觉都要走入迷障的盛红衣耳中,却是迷之亲切。 仿若救赎。 她忙不迭的甩甩头,眼中恢复清明: “来了来了。” 声音急切还带着一丝欢腾。 盛坪放下手中握着的书册,脸色古怪:一夜过去,莫不是逆徒就被他感化了? 什么时候见她上课这么积极了? 等到盛坪从自己屋里走出来,盛红衣已经乖乖坐在院子里属于她的位置。 看到盛坪,她站起身行礼: “师父,早上好呀。” 盛坪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对她奇怪的打招呼方式已经习惯了: “早上好,你今天看起来好似……状态不错。” 到底是前途不可限量的孩子。 仅仅一夜修炼,全身似是灵气未完全敛去,木灵气的朝气蓬勃洋溢了她满身。 让她整个人站在那儿宛若一株清新的绿松,笔挺又生机勃发。 盛坪深吸口气,如此丰沛的木灵气,他很久没有遇到过了,可见他这逆徒的木灵根该是相当不错。 岂料,盛红衣面色却是一凝,眼中飞快闪过不解。 盛坪奇怪的追问: “如何?修炼遇到问题了?” 盛红衣只是迟疑了一瞬,便道: “师父,有没有一种可能,修炼的时候明明做了噩梦,等早上醒来的时候,居然发现自己的神识已经修复好了?” 她刚刚被盛坪叫她上课的声音唤醒,出来之际顺便查探了一下自己的识海。 结果就发现自己的神识已经恢复如初,甚至强韧程度更甚受伤之前! 这算怎么回事? 虽然她神识伤的不重,在师父的“逼迫”下,她觉得两天修复好也并不算太难,大不了,一点盹都不打好了。 但昨天,她运转养神诀,入定之后,就开始做梦,一夜而已,神识就恢复如初,更深以往。 难道是给她做噩梦的补偿? 还有这等好事? 盛红衣见盛坪在蹙眉思索,便在一旁静静等待。 自有了前天夜里的坦白后,盛红衣发现他们师徒关系像是突破了一个坎,有了质的突破。 如今,在修炼上遇到什么难事,盛红衣突然就不想像从前那般憋着了。 憋着做什么?她又不是没有师父。 以前,她是没处问。 她爹受伤多年,早就和整个修真界脱节了,娘和姐姐修为低微,她的一些个变化,他们还真感觉不到。 再者,这些日子听盛坪上课,师父的见闻以及见解,比之父亲确实是要渊博许多。 尤其无论是符术还是修炼之上的难题,许多时候甚至不需要盛红衣说出来,师父就能发现。 三言两语的点拨,时时又让盛红衣有醍醐灌顶之感。 盛红衣自己知道自己,自她愿意在师父的眼皮子底下修炼,就代表着在她心中,师父已经得到了她十足的信任,成为了她实质的亲人。 盛坪一时被盛红衣突兀的问题问住了。 不过,盛红衣遇到修炼问题,主动问询,他还是满意的。 逆徒还是有长进的。 于是,他眉目稍稍舒展,语气和缓,难得对逆徒温和: “哦?老夫一时没什么头绪,是什么样的噩梦?” 神识突然修复完成,也有可能是盛红衣无意识的顿悟。 但,他从未听说过以噩梦形式出现的顿悟。 盛红衣递出玉简: “这是我昨夜梦里所见,师父您看看?” 盛坪打开一看,眉目蹙的更紧了,图中场景实在称得上骇人听闻甚至惨烈。 只半块石碑引起他的注意: “巳?” 盛红衣点头: “师父,你看看这像不像一块界碑啊?这世上有叫做巳的地方么?” 054 混杂(一更) 盛坪思索半晌,最终还是摇了一下头。 “老夫不曾听过这么个地方,但不代表没有。” 他复又点了点玉简: “观之你绘制的这些……图案,你所绘皆不是人,而都是混杂血脉。” “你瞧,这个,头顶犄角,却是人身,乃半妖,这个连血液都是黑色的好像是古魔一脉,但古魔一脉背生双翼,但他没有,所以大约是半魔。” “而且,纯种的古魔一脉早就在荒原大陆绝迹了,只存在于一些旧时的古籍之中。” “还有这个,半边身子隐去,但却不是天残,所以这是半鬼!” “所以,老夫若是没猜错,这是一处混杂血脉的聚集地。” 盛坪阖上玉简,做了个结论。 “其实,混杂血脉并不算什么,咱们荒原大陆就有不少,甚至老夫游历在外,也遇见过这般的人。” “你不是认识季睦么?都说他们家有神鲲血脉。” “传说从神鲲血脉之中,他们得到了一些神通,所以,季家在玄尘门地位超然。” 只不过具体何种神通,却隶属于荒原大陆的未解之谜之一。 所以,其实拥有其他族类的血脉,绝大部分时候反而是一件好事。 至少,盛坪耳中听到的,都是一些什么半妖之体或者半魔血脉之人,要么神通广大,要么修为进益奇快。 说起来,盛坪突然想起,盛红衣修炼速度也奇快。 但盛家可没有什么妖魔鬼的血脉。 这个念头不过一闪而过,就被盛坪自己否决了。 “混杂血脉聚集地?”盛红衣很茫然。 其中还有个是她姐姐的人在,盛红衣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这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梦。 盛坪伸手道: “你先给老夫看看,神识如今究竟是如何情况?” 盛红衣上前一步,放松心神,任由师父的神念在她识海转悠了一圈。 盛坪到此才算彻底放下心来。 甭管这件事如何的诡异,但盛红衣的神识强度确实更甚于从前,以盛坪粗略一探的估计,这番神识强度用于筑基,居然尽够了。 他惊讶的目光闪了闪,实在给不出一个能说服盛红衣和自己的理由,只道: “老夫也说不准这究竟算是因祸得福呢,还是某种顿悟的机缘。” “总而言之,你算是得了大机缘了,你这神识强度已经达到了筑基初期修士的水准。” 说到这儿,他拿玉简敲了敲桌子,忍不住再次提醒: “那梦境的事你就不要纠结了,来日方长,老夫也会帮你打听有没有这方面的消息,如今当务之急还是你筑基之事。” “神识变强也只能保证你在利用筑基丹冲击筑基之时,神识的保障多了一层。” 也就是遭遇神识风暴的风险降低了罢了。 “除了神识风暴,经脉若是因为承受不了过强的灵气而碎裂,那你还是死路一条。” “所以,” 盛坪朝盛红衣笑了下,端的是皮笑肉不笑: “既然神识问题圆满解决,为了老夫不至于没徒弟,以后老夫会更加盯着你修炼。” 按说,修为距离筑基越近,到时候筑基之时危险越低。 今天这事儿以及盛红衣修炼之时的状态让盛坪觉得,他这徒弟还真是不逼不行,这越逼迫反倒是能有点惊喜也说不定。 以前他是觉得盛红衣要在半年内筑基那是不可能任务,如今他不这么想了,若是能只用一颗筑基丹最好。 盛红衣在心里叹了口气,这还要怎么盯啊?连觉都不让她睡了。 也不知道师父这股劲什么时候过去,毕竟她以后还要出去算卦,若是师父总是盯着她,少不得多费口舌。 盛坪说完话,便站起身,他上下打量了盛红衣一眼,道: “收拾妥当?咱们现在便去鲻雨城吧。” 鲻雨城,盛云鹰在外面的住所之一。 说罢,盛坪宽袖一展,两柄坠着双穗的双刀浮于两人面前。 盛红衣这是第一次见到盛坪的本命法宝。 她是知道师父的本命法宝好像是刀剑类。 没想到,还是双刀! 她眼中的诧异之色几乎遮盖不住。 实在是,总觉得这粗犷霸气的双刀和盛坪的气质不大符。 盛坪瞥了盛红衣古怪的脸色一眼,没好气的追问: “怎么了?” 盛红衣挠挠头,她倒是想不说呢,然在盛坪威慑的目光下,她还是支支吾吾的说了。 当然,她不傻,还是尽量把话说的好听又谄媚些。 盛坪听罢,却是冷笑一声,毫不留情的讽刺逆徒,完全不为她的谄媚所动: “老夫若是被你这么个逆徒看透,那大约这几百年也白活了。” 盛红衣:“……” 自前天夜里盛坪开启了怼她的技能后,便如脱缰的野马一般,再也收不回来了。 盛坪看了一眼天色,日常考验兼为难逆徒: “我一柄,你一柄,站在刀上咱们便走。” 盛红衣倏忽间瞪大了眼。 开什么玩笑呢,筑基修士才能驭剑飞行,金丹修士可以临空而立,乘云而去。 这刀四面见风,根本不能把它看做正常的飞行法器。 虽然她不恐高,但这个也太超过了。 没等盛红衣拒绝,盛坪嘲讽的声音又来了: “这点胆识都没有?你还想筑基呢?” “老夫还能让你栽下去不成?我看,你……” “师父,时候不早,咱们走吧!” 没等盛坪把话说完,盛红衣已经咬牙站在了离她近的那柄刀上! 与其听师父的碎碎念,她还不如直接上呢,反正结果都一样,盛坪既然决定了这事儿,今儿个无论如何她都得自己驭刀而行。 而且,师父说的对,这点胆识都无,她还谈什么筑基! 而且,她师父刀子嘴豆腐心,总不会眼睁睁看她变成一颗倒栽葱……吧?! 盛坪“哼”了一声,瞪了盛红衣一眼,没说什么,站在另一柄刀上。 两人一前一后。 盛红衣只觉得脚下那大刀嗡鸣一声,接着一个直冲往上,盛红衣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也要冲上天灵盖,冲破脑壳,直上天际。 她本能的,全身灵气疯狂涌动,凝结成丝,就要把自己与那刀捆在一处,以稳住自身。 她此时心无旁骛,也没有任何靠着谁的念头。 在极致的压力之下,她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自救。 055 驯徒(二更) 人在极致的压力之下,除非他不想活了,否则那极致的爆发力是非常惊人的。 至少盛红衣就是这样的人。 灵气成丝,丝丝缕缕的,三五成束,前赴后继的往刀上缠。 刀锋锐利,削铁如泥,更何况是细弱的灵气。 断了再缠,又断了再凝。 盛红衣也不拘是什么属性的灵气,五颜六色,只要她能信手凝成的,她就拿来用。 她觉得她如同被狂风吹的即将彻底散架的风筝,全靠她凝成的那点细细的风筝线支撑着,然而这般,她也已是风雨飘摇,摇摇欲坠。 谁能想到,她前一刻还在地面上呢,眨眼间,就与天阳肩并肩了?! 这种命在旦夕的恐惧,与死神并肩而行的刺激,让盛红衣连吐都吐不出来! 她现在不确定以老头的狠心,会不会真的让她变成倒栽葱,亦或者在变成倒栽葱之前,千钧一发之际去救她。 她也无暇顾及,一丝心神都分不出去生气或者郁闷。 好在,她担心的情况没有发生。 那大刀到了云层之中时,方向一定,突然就平稳了。 盛红衣跪倒在大刀上,大口喘气,汗流浃背,经脉空荡,颇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颤抖的四肢,心中已经在未雨绸缪的担心,接下来这把大刀会不会又抽风。 她可还记得,等到了鲻雨城,这刀还得下去。 以这破刀的尿性,它说不定又是这般垂直的……下去! 她有点忍不住了,抬头: “师父……” 然而,盛坪好似没听见,盛红衣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 “师父!” 盛红衣提高声音又叫了一声,出现在她眼面前的还是后脑勺,连头发丝都没动一下。 盛红衣“哼”了一声,老头跟假人似的站在她面前,这是铁了心不准备搭理她了。 她朝四周张望,满眼的云层涌动,脚下何止万丈深渊?! 她微阖上双目。 看了只会抖的更厉害,不如做个睁眼瞎。 阖目之后,盛红衣的其余感触被放大到了极致。 云间,灵气远比在盛家吸收的更加的纯净。 此情此景之中,没了目力的干扰,盛红衣能感觉到五颜六色的灵气映射在识海之中,连方向都清晰可见。 粗的粗,细的细,五彩斑斓,看似杂乱无章,胡乱攒动,但又交织成一个相对稳定的网,使得每一个角落,都有灵气的惠泽。 然,因为有了盛红衣在其中,她好像一个强劲的磁石,把远远近近的灵气都吸附过来。 大团大团的,好似一团乱麻,往她周围涌。 到了近前,它们却自动的开始分门别类,青赤白黑黄,五色灵气同时往她身体里钻。 不过,盛红衣觉得这灵气恢复速度实在太慢了。 她必须保证丹田充盈以备不时之需。 她运转功法,加速吸纳灵气的速度。 盛红衣一直修炼的便是很普通的修炼功法,五行决。 这功法属于所有修士的入门修炼功法。 按说这种烂大街的入门级功法并无什么含金量,但盛红衣却觉得自己用着很适合。 既然契合,盛红衣也没有换功法的打算。 但,直到今天,她才发现,便是五行诀,运用到极致,也不可等闲视之。 她随着五行诀心法催动经脉,引着灵气一点一点逐渐充盈她的丹田。 起先,似乎还有点滞涩,功法运转间,灵气太急的冲进来,引得她经脉似有些酸胀般的疼痛。 然而,渐渐的,她运转功法速度越来越快,灵气往她身体里涌入的也越来越急。 这般,原本围绕在她身边的灵气本来尚且能自己分门别类排好队,这会子却来不及了。 它们又恢复成一团乱麻的姿态,然后,迫不及待又争先恐后的把自己往盛红衣的经脉中挤。 被灵气这般冲击,盛红衣运转五行诀的速度更快了,经脉从隐约的胀痛变成了阵阵连绵不断的刺痛。 额际的汗一滴一滴被泌出,也不知是紧张的,还是痛的。 可是,这还没完,盛红衣哪里顾及得了区区汗珠。 她觉得,事态有些失控。 识海之中,她能关注到周遭方圆百里内灵气的变化情况。 由于她这边吸收灵气过多过急,她察觉到她身周形成了一个浅浅的漩涡。 这个漩涡将周边灵气全都引了过来。 这般下去,会有什么结果?! 那些个灵气会交汇在这个漩涡之中。 漩涡会因此越来越大,此后,若是形成灵力风暴,会不会把身在正中心的她给搅碎?! 盛红衣被自己的判断又给惊出一身冷汗,这是她今天第几次濒临死亡了? 她已经数不清,也不想数了,感觉随时随地都在生死边缘。 她一咬牙,不破不立,为今之计,只能先将灵气吸入体内。 她突然想到了黑山妖道的筑基丹,到时候若是用筑基丹强行破开炼气和筑基的壁垒,所遭受到的经脉的压力怕是远不止于此吧。 她逼自己沉下心去,五行诀仿若刻在了神魂深处,已经成为了一种不用思索就能用的本能。 她不再看究竟有多少灵气涌过来,只注重眼前的,一点一点,赤色的、黑色的、白色的……她好似不知疲倦的分类着…… 逐渐的,她觉得她进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之中,经脉虽然刺痛不已,但它们吸收灵气的速度却没有变缓,相反还在加快。 越是这般,她越是冷静,似乎下意识的就知道该怎么办! 盛坪在不远处,神识一直关注着这一边。 危机有时意味着转机。 压力便是动力。 许多人在极致的危机下,就能爆发出不一般的潜能。 盛坪说到做到,他是存着心好好特训徒弟,让她尽量在最短的时间内,既能扎实基础,还能顺利筑基。 没想到,看到现在,逆徒又一次让他开了眼界。 他原本以为,兴许刀飞上天之时,她就得栽下去,他连嘲笑她的话都准备好了。 没想到,盛红衣没有。 他又想,她找他那会子估计差不多了,毕竟逆徒一贯是个犟牛,若不是实在无计可施,她应该不会寻求帮助。 结果她居然还能忍。 不久,他就察觉周围灵气活跃,以他们为中心,那些个灵气越发的浓郁。 到这会子,他先是看到盛红衣周身的灵气漩涡,就在他准备出手阻断之际,那灵气漩涡却并未如他预料的变的更大。 056 八层(一更) 盛坪提着心,神识密切关注着盛红衣的情况。 好在,他担心的情况并未出现。 那漩涡虽然不停的翻滚涌动,可以显示其中并不平静,然,似乎一直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状态。 盛坪微微思索,最终还是决定再等等,没有随便阻断。 鲻雨城距离白霞城并不远,若是走传送阵走,也就是两个时辰左右。 如盛坪这般的金丹修士御空而行,极速奔波的话,其实一个时辰都要不了。 但,盛坪这不是带着徒弟么? 他既然有意历练她,但也知晓炼气小修脆弱的很,到底是控制了速度。 是以一个时辰的路程,盛坪硬是生生拉长到了三个时辰。 从旭日东升的早晨,这会子已经是未时末了。 盛坪瞅了一眼脚下踏着的“虎啸”,安抚道: “就快到了。” “虎啸”是他的本命法宝,早就跟他心意相通。 神识之中,传来它若有似无的情绪。 好像在不耐烦的表示:“知道了。” 盛坪有些忍俊不禁,他这本命法宝是因缘际会之下在一古修洞府所得,从与他心意相通那一天,盛坪就发现这家伙似乎隐隐就有些灵识在,但这灵识还不足以形成器灵,但假以时日,未必不能。 能有灵识的宝贝,至少已是位列中上品法宝之列,但虎啸其貌不扬,光晕黯淡,这些年来,倒是从未有人认出它是个什么品级的宝贝来。 盛坪偶得这一物,如获至宝,而且,那灵识本就自主选择了他,愿意跟随于他,而盛坪本就是用刀之人,所以,这本命法宝顺理成章,几乎没让盛坪花半点心思。 但,凡事有利有弊,他得了这么大的利处,自然也得接受这灵识的坏脾气。 这一抹灵识桀骜不驯,脾气又刚又坏,稍有不满,它就要闹腾一二。 今儿个,八成是不满自己把它当飞行法器用,而且一路上还不能由着它性子疾驰,所以,就又闹腾上了。 盛坪摇摇头,且由着它吧,今天稍稍安抚也就罢了,他满副心神都在徒弟身上呢。 且说,就在距离鲻雨城还有不到二十里的距离,盛坪身后蓦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异响。 盛坪立刻如临大敌,神识怒涨。 盛坪的速度不可谓不快,他原本是保持着距离的围观姿态,既能不影响盛红衣的修炼,又能第一时间在盛红衣遇到危险之时出手。 这会子,突然有了异动,盛坪神识围过去之际,大约也就是瞬息功夫。 这般短暂的一刹,刚刚还偌大的,虚虚缠绕着盛红衣的漩涡已经消失了。 盛坪眼睁睁的看着那漩涡突然全都涌入了盛红衣的身体之中。 漩涡消失,露出了漩涡之中盛红衣的真容来。 只见她紧紧闭着双眼,面色略为惨白,身侧徘徊不去的灵气起伏极大,眉头紧锁,可以看出此时她正在经历着一些什么。 他心中一紧,盛红衣情况不太对,与他之前预测的完全不同。 说没事吧,观她脸色并不好,而且灵气起伏也迥异非常。 说有事吧,又不像,虽然脸色不佳,又吸纳了那么个大漩涡,但她全身的气息其实尚算稳定,恍然是在可控范围之内。 盛坪微微思量,思忖他该什么时候出手才好。 也就在他垂眸思索之时,盛红衣倏然睁眼。 那眸中此时已经没了平常的灵动狡黠亦或是懒散,只见其中五色汇聚,整个瞳仁显现出五光十色的璨光,如深海之中波涛乍然惊起,波云诡谲,似下一刻,便有惊涛骇浪拍击而来…… 盛坪眸色已是惊疑不定,他自问尚且算是见多识广。 可,这徒弟身上发生的事情,却每每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眸中五色汇聚,灵力迸溅?! 他从未见过这种场景? 难不成是经脉之中容纳不了刚刚那个巨大的灵力漩涡,所以灵气四溢,冲上了灵台?! 他心一横,就想出手,灵气过剩不是好事,万一经脉承受不了裂了…… 却是突然,盛红衣无情无绪的那双眼再次闭上,然后,她直挺挺的从“虎啸”上栽了下去。 盛坪一掌飞出,一道金光往下一挽,盛红衣好似被什么托住了,徐徐升上来,又落回了“虎啸”的刀面上。 盛坪连忙上前,用神识帮徒弟查探了一番。 越查探,他脸色越是古怪。 到得鲻雨城上空,盛坪原本的担忧之色已然隐去。 取而代之的是哭笑不得的一叹: 好家伙,居然冲破了炼气七层,到了炼气八层。 这般的峰回路转,发生在盛红衣身上,盛坪已是一回生,二回熟,早不似刚开始那般吃惊了。 …… 盛红衣美美的睡了一觉,半醒之间,就觉得神清气爽。 她舒服的翻了个身,心说,昨夜先是困乏之际被师父抓个正着,后又被魇了,这会子可算把她的觉给补回来了。 嗯,昨夜…… 她猛然睁眼,彻底清醒。 昨夜她梦魇了,那今天,她不是还在那把刀上么? 怎么美滋滋的睡下了? 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她不知疲倦的捋顺着杂乱无章,横冲乱撞的灵气,可是她的经脉明明很痛,但吸纳灵气的速度却是越来越快。 这般,她也只能倒逼自己,越来越快的捋顺灵气。 因为她早已发现,若是任由杂乱的灵气在经脉之中横冲直撞,只不过是加剧她经脉的痛苦。 为了自己少吃点苦,她只能逼自己了。 大约是在重压之下,她可能释放了自己的潜能。 到最后,她满识海之中,什么杂乱的意识都消失了,只剩下五彩斑斓却又杀意十足的灵气。 最终的印象就是她好不容易捋顺那个漩涡,正稍稍松了口气,等着她的经脉把它们吸收进来。 却是突然,她经脉抽风了,突然一大口,就把漩涡吞了! 然后,她就感觉自己意识飘散了。 对了,经脉! 她连忙查探己身,再抬眼,脸色同盛坪一般的古怪又惊讶: “这……这怎么就八层了?!” 她之前花了一个多月,才从炼气六层到七层,没料到,七层后不过几日光景,她就八层了! 057 反哺(二更) 盛红衣仔仔细细查探了一下全身,没有任何异样! 事实就是,她确实已经炼气八层了。 想到之前经脉刺痛难耐以及那个灵气漩涡。 许是自己那时候凭着本能的处理还算得当,灵气过量摄入之下,冲破了七层与八层之间的隔膜。 她环顾四周,刚转醒之时,她第一时间便本能的感觉到,她所处的环境并无什么危险。 如今,不过是仔细再查探一二。 映入眼帘的就是一间屋子,屋中有简单的桌椅,神识能隐约感觉到屋外隔着几道墙的嘈杂喧嚣。 仔细聆听,盛红衣甚至能听清那些人都在说什么。 可见,这是一处客栈。 自己在里屋的床上躺着,衣服鞋袜都在,被子都没人帮忙盖一下。 盛红衣用头发丝都能想到,老头看她不知为何晕了,估摸着也很错愕,然后说不准还会嫌弃她耽误他的事儿了,最终,大约跟拖死猪一般把她扔在客栈里,自己却不知去了哪里。 如今既然她醒了,事情还是要做的。 看天色,又是夜幕低垂,今儿个晚上难不成要来个夜探盛云鹰府邸? 思索着这事,盛云鹰就摸了摸自己的符箓和天地铢。 她平日甚少有打斗的机会,小时候,跟盛凌波那些人打斗不过都是小打小闹,简单粗暴的上手开撕罢了。 更也没什么钱买什么法器,所以,她身上保命的符箓特别多。 反正她自己能画,便是买一些高阶符箓,凭着她和宁箓阁的交情,她还能便宜买。 若说还有什么武器,大约只有天地铢了。 这玩意儿自第一天认她为主开始,自此,居然越发的心意相通。 虽然天地铢宛若死物,除了吞噬黑晶石那时候有些轻微情绪被她感知,但,盛红衣逐渐发现天地铢还真是她不可或缺的趁手武器。 她赚钱,得依仗它。 她打架,也很需要它,好比那一日对战盛云鹰那波人。 随着她修为日益加深,她对于天地铢的“掌控”也是逐渐增强的。 这东西,边缘锋利,可以当做暗器去阴人,还可大可小,还能当做板砖砸人。 真适合她这种对于任何刀枪剑戟都毫无兴趣和研究之人。 她这人虽然懒淡了些,但最是惜命,任何可能出现的战斗之前,保命的东西必须提前准备好。 却是在摸到天地铢的时候,盛红衣脸色一变,突然觉出不同来。 她连忙拿出一看,脸色顿时变得诧异又不解。 她心跟着倏忽一沉! 怎么会这样? 她明明那一日用它对付盛云鹰之后,在天地铢上依然能感知到阴灵气还,怎么……突然消失了?! 那她跟黑山妖道之间的交易怎么办? 两颗筑基丹飞了一事事小,她说不定还间接得罪了亦正亦邪的黑山妖道?! 盛红衣只觉得“嗡”一下,头都大了。 她唯恐自己看错,拿出天地铢仔细描摹,可无论她如何催发,它都纹丝不动,再没有那若隐若现的阴灵气逸散而出。 她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如今事情已经发生,光是急并无什么助益。 须得想想这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盛红衣很确定,在那一天和黑山妖道见过面回去之后,她再一次查探了一下天地铢,那时候阴灵气还在。 难不成天地铢好端端的躺在她的袖中,还能突然就没了阴灵气了? 又怎么可能出现这样的事情。 这其中必然发生了什么事情触发了天地铢发生了变化。 自那一天黑山妖道走后算起,其中也不过将将两日,她完全都是和盛坪在一处的,也没有去过什么地方,那为什么…… 不对。 盛红衣脑海之中突然如电光火石一般,若说异样,倒也不是没有。 昨夜,她魇着后,神识不是突然之间得了修复么? 难不成和天地铢有关系? 可是,为什么是在昨日? 天地铢因为吸收黑晶石的关系,本就继承了其中阴冥黯蛾对神识的攻击作用…… 她猛地想到了什么,突然摸出自己储物袋,从里面翻出一个小纳物囊来。 纳物囊里是黑山妖道给她的绘符材料。 她连忙打开查看,脸色闪过一丝了然。 原来是这样……么? 只见纳物囊中,其余的东西都还在,唯有黑晶石,和之前一般,碎成了渣。 所以,是天地铢自发的吸收了黑晶石的能量。 奇怪的是,吸收了黑晶石的能量后,它居然还会反哺自己这个主人么? 上回为什么不? 她心中微动,忽有所感,指尖,一簇青光乍然冒出。 青光摇曳了一下,逐渐幻化出一片青芽,然后那芽慢慢生长,变成叶子,叶子从一分二,自二而三,在叶片之间,蜿蜒出一个细长的根茎,茎上一朵小红花骤然绽放。 然,那朵红花不知为何,明明应该红的耀眼,但在某一个角度,却隐约有一丝丝寒光乍现的违和之感。 从头至尾,盛红衣一直目光平静的在目视这个过程。 等待花开花败,叶枯茎落,盛红衣心中似乎有了答案。 从灵气变幻的过程之中,她敏锐察觉出了她的灵气与以往的一丝不同。 很细微,若不是仔细查探,怕是直接就忽略过去了。 木灵气,带着浓烈的生发之意,可如今,她的木灵气之间却带上了一丝截然不同的冰凉和阴寒。 那是阴灵气的特性,在花开花败的过程中,她嗅到了熟悉的气息。 且她操控阴灵气之时,识海之中有刹那的起伏,好似引动了什么一般。 所以,虽然不知按照她的理解,天地铢本应该是对神魂具备攻击之力,为何到了她这里,却变成了修复神识,但这事儿她有强烈的直觉,跟天地铢密切相关。 盛红衣瞧了天地铢一眼,在脑中还原了一下事情过程。 天地铢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在这一次自主吸收了黑晶石的阴灵气后,就将灵气反哺到她的身上。 而由于黑晶石带有的阴灵气本就带有引动神识的特性,所以,助她修复了神识。 她又感受了一下藏于经脉深处,似乎已经和她的灵气融为一体的阴灵气,她默念功法凝神催动了一下。 半晌,她的右手中指指尖冒出一点如绿豆大小的苍灰色灵气,一股阴冷的感觉瞬间将她整个人包裹其中。 058 来点实际的(一更) 盛红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居然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完美的将阴灵气容纳在自己的身体之中了! 还能分合由心。 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脑子里依然在思索筑基丹一事,这般的话,是不是代表她不用借助天地铢的力量,就能绘阴冥罩符了?! 只不过,这事儿急不得,至少得等鲻雨城的事了了。 如此,这鲻雨城的事尽快结束才好。 盛红衣摸出一张传信符,告知师父自己已经醒来一事,顺便问了下师父的行踪。 传信符发出后,她便坐了下来,摸出一坛酒和杯子,给自己斟了酒,又拿出关于阴冥罩符的玉简,一边喝酒一边研读玉简。 这是从盛坪那儿得来的,原先她还没空看,如今既然自身情况变了,她还是得提前参研才是。 能省一点时间就省一点时间,万一事情有变,自己甭管是向师父求助还是和黑山妖道重新商谈,都能留点余地。 自上回绘过金刚符后,如今再看阴冥罩符,盛红衣发现,理解起来竟然挺容易的。 倒不是她对于四品符箓一通百通了,大约还是如同师父所说,阴冥罩符便是幽冥界的金刚符,所以符文有非常多的相似之处。 她手指间或尝试着隔空划上几下,一边无意识的喝口喜欢的美酒,琢磨着这符如何绘制,如何起笔,才能保证自己的成功率? 盛红衣自觉自己一向都挺反骨的,前世便是如此,世俗的眼光她并不在意,她所求不过是在这世间,用她本就贫瘠不多的资源去谋取一个最舒服、快活的容身之地罢了。 所以她爱钱,因为钱属于资源,能帮她完成目标。 她也懒,当一个孤儿,为了吃一口饭尚且要拼尽全力,所以脑子和力气于她来说也是稀缺的,她得省着用。 许是这些观念一直延续到今生,也并未改变。 好比这绘制符箓,她就从不按部就班。 结果就是成功与失败,如何绘制,过程如何,根本没有一定的规定,那些个符文书籍记录的不也是前人总结的么? 谁又能保证这是最好的办法。 只要能省力气的,能省钱或者能替她赚更多钱的,在她这里便是好的。 再者说,她身体里目前的阴灵气并不多,也不知能否支撑她绘完全部的阴冥罩符,自然得省着用。 所以,她满脑子都在琢磨这事儿。 慢慢的,就入了神。 盛坪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他这逆徒,一副惬意的样子。 他顿时觉得气闷,这还有没有天理了,他一个当师父的,在外面奔忙,当徒弟的反而坐在这儿舒舒服服的看书?! 盛红衣从玉简中拔出心神之际,一眼就看到他师父静坐在她对面呢,而她手边的酒坛没了,唯余一个空了的酒杯。 盛红衣:“……师父?你来了怎么不叫我?” 说罢,她站起身,深深一揖: “多谢师父一路的相护之恩,红衣这厢有礼了。” 盛坪喝着从徒弟手边夺来的酒: “哼?少说漂亮话,来点实际的!” 说着,就伸出手。 盛坪早就发现了,他这逆徒就是个嘴把式,漂亮话不要钱,她什么都能说,实质的好处啥也没有。 简直抠搜到令人发指。 盛红衣:“什么?!” 盛坪点点那酒:“藏了好酒,怎么不知道孝敬师父?!” 盛红衣无言,这酒就是她前几日在城里买的啊,明明给他了,只不过自己扣留了几坛而已。 如今看来,是保不住了。 “师父,酒入愁肠,会腐蚀意志,莫要贪杯!” 盛红衣觉得她还能挣扎一下,她脸露担忧,“苦口婆心”的规劝。 灵酒难酿,尤其是高阶的,价钱自然不便宜。 是以,盛红衣也舍不得多买,自己统共就留了两坛最好的。 盛红衣觉得,哪怕是让她当场挥毫,绘两张符,都比把她的酒全都抢走的强。 盛坪连眼神都不想给盛红衣了,只冷笑道: “逆徒,说别人之前先看看自己!” 盛红衣摸摸鼻子,无可奈何的把储物袋里另一坛酒拿出来奉上。 小眼神不甘又依依不舍的盯着那酒坛被师父收入囊中,她发誓,以后她要是再当着师父的面喝酒,她就是猪。 盛坪收缴了盛红衣的心头好,又欣赏了一回逆徒敢怒不敢言的眼神,他觉得自己的心情好多了,气也消了。 人果然不能委屈了自己,折腾别人果然能使自己快乐。 盛坪忽有所悟,他觉得这些年自己修为无法寸进就是因为自己可能洗心革面的太早了,偏要回来,坐镇盛家,可不就故步自封又很无聊么? 想当年,他在外当百面书生的时候,那日子何等的洒脱,修炼进益虽然不快,但也绝对谈不上慢。 哪里像如今,十年二十年修为都不动弹一下的。 真是一叶障目啊! 盛红衣见盛坪收了酒后目光飘渺,不知道又想什么呢,只得出言提醒: “师父?咱们接下来有什么计划没有?” 盛坪经徒弟提醒,想起正事: “老夫已经去探过盛云鹰常住的那个宅子,里面没人,你说的那些关于盛云涛的证据,老夫找到了些许,另还有两处,咱们分头行动如何?” 盛坪自发道: “你去隐林巷那一间,我去城外南山街那边?” 隐林巷那一处,盛云鹰不常去,那边他们所要找的证据也是最少的。 盛红衣修为浅薄,盛坪便是有意历练,也不会交办她危险性大的事情。 盛红衣知道这点,也没说什么,乖巧的应了。 师徒二人不多说,从窗户跃出,出了客栈,便分头行动。 盛红衣一身黑衣,脸上带着隔绝神识的斗笠,施展身法,在夜色之中奔跑。 神识往四面八方展开,探看着周围场景。 炼气五层到六层之际,盛红衣不觉得有什么,但到了炼气八层,盛红衣对比以前的自己,还是发现自己这五感着实敏锐了些。 尤其是这能“闻”出对方不对劲的能力。 原本,若是中间没什么阻隔物,方圆百米之内,她能感受的分毫毕现。 如今,便是有障碍物阻隔着,对她的影响也好了很多。 她甚至能闻到擦肩而过同样带着隔绝神识的斗笠之人的“气味”。 好比……刚刚那人! 059 交手(二更) 盛红衣并没有回头,依旧保持着稳定的步调和方向。 只不过,内心疑问不少。 鲻雨城不如白霞城,白霞城作为距离玄尘门最近的城池,又属于玄尘门的属城,修者的修为水准都是比较高的。 满大街,一眼望过去多的是修士,凡人反而很少。 但鲻雨城不同,它比较小,也不属于什么门派的属城,就是个普通的仙凡混居之城。 就连盛红衣刚刚住的那个客栈,其中也大多是凡人。 这般的地方,高阶修士极少,便是有修士,多是如盛红衣这般亦或者筑基修士。 基于此,盛坪为了不引人注目,他在来鲻雨城后,也隐藏了自己的真实修为。 无人发现,此时隐藏在斗笠之下盛红衣微蹙的眉头,居然是魔修的气息。 魔修特有的气息混杂着香风以及清浅的呼吸声,还是个女魔修。 怎么又是魔修?! 魔修不去更有利可图又很近的白霞城,来这儿做什么? 她紧了紧自己身上的斗笠,不会同那个魔医一般,是周家人吧?会不会又发现她灵根有异了! 话说,那个引灵蛊真可谓是她心头大患。 盛红衣提高警惕,又走了一段,直到没了那人的气息,她心里微松了口气。 然后,继续一心赶路。 虽她对于那魔修来此存疑,但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因此并未想多管。 一路奔波,等到了盛云鹰那宅子外面,已是又过去了半个时辰。 距离倒不是多远,而是这城中行走,盛红衣防患于未然,有意隐藏踪迹,若是遇到修为筑基以上的修士,她就会远远的提前避开。 加之虽有舆图,但此地她到底第一次来,一来二去,大约耽搁了些时候。 不过,她不急,她师徒二人分头而动,直接回客栈汇合就行,并未规定具体时间。 她查探了整条隐林巷,这巷子并不长,盛云鹰的宅子在最里面的左侧,自里而外,左三右四,一共七户,其余六户,盛红衣虚虚用神识探过,都是普通人家。 只有最外面一户,有一个炼气三层的修士正在屋里修炼。 盛红衣神识略过,那修士浑然未觉,不足为惧。 盛红衣心中有了谱,纵身一跃,便进入了盛云鹰的宅子。 这是一座两进的小宅院,凄清的很,一点人来过的踪迹都没有。 这宅子也没有什么阵法亦或者符箓的防范。盛红衣根据盛云鹰的记忆,进了他的书房。 她知道在书房正对的一幅画后面,有个暗格,其中便放着盛云鹰收集的这些年盛云涛与魔修勾结的证据。 不得不说,世事难料,盛红衣自己也没想到,盛云鹰和盛云涛之间狗咬狗,得利的却成了她盛红衣。 若不是盛云鹰天生性子多疑,又存了拿捏盛云涛的心思,他们也不至于这般容易就拿到实证。 换句话说,此行顺利,若是盛云涛再没有其他证据遗留在外,拿住盛云涛,把与魔勾结的这条线完全灭去,盛家便也算逃过了一次死劫。 盛红衣叹息一声,以前她无所谓盛家的死活,可如今,有了师父在,盛家好似在她的心中也多了一丝分量。 无关乎其他,只是因为师父在乎盛家,那她也不能把盛家当成一个全然的累赘与垃圾看待。 她手下一动,拧动桌上的砚台,便是那暗格机关所在。 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嘎达”声。 盛红衣指尖一点灵力飞过,那画顺势便飞到了一边。 露出其中褐色的木质方盒来。 又是一点灵气汇聚成线,将那木盒一卷,便落在了盛红衣面前书案桌上,打开一看,除了两块极品灵石,果然其中都是些盛云涛与魔修的书信往来。 粗粗瞄了几眼信筏,见其中盛云涛称呼对方为周前辈,盛红衣便是眉眼一跳。 太巧合了,这位周前辈,八成就是她知道的那个魔医之家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盛红衣也不多留,她阖上木匣,收到储物袋中,又将书房恢复成原来的模样,抹去自己的痕迹,便准备离开了。 出来时,她看看天色,如今已是丑时,天就要亮了,她还是尽快回去为好。 却是就在她走在院中,准备从墙头跃出去之时,变故陡生。 一道凛冽的杀气从盛红衣左斜后方突然刺过来! 盛红衣只感觉到一股子恶寒突然从脑后冲天而起,她反应极快,感受到周遭气息不对之际,她人便反向跃去,同时,三枚天地铢飞出,咚一声,与三个异物齐齐相撞在半空之中,发出刺眼的火花。 盛红衣一回头,就见屋顶上站着一个黑衣斗篷之人,地上,她原先所在位置,是三柄飞刃。 其上浓烟袅袅,是刚刚和三枚天地铢碰撞造成的。 盛红衣挑了下眉,巧了,熟人。 路上刚跟她擦肩而过的女魔修。 不过,她到底所谓何来? 是因为她的灵根暴露了还是盛云鹰认识之人? 虽然不能确定女魔修修为,但盛红衣可以肯定这人修为不到筑基,而且从刚刚交手来看,此人与她修为相当或者略低于她。 翻着盛云鹰的记忆,盛红衣有些漫不经心的思忖此人身份。 实在是,一则,这女魔修长啥样,遮的严严实实的,她并不知晓,既然不知,她就没法对比。 另则,盛云鹰这厮不是个好人,还是个色鬼,他那记忆之中乱七八糟的恶心东西太多。 盛红衣那天几乎是忍着恶心与不适,差点儿自戳双目,把他记忆之中的东西翻了一遍,才找出有用的证据。 至于那些恶心记忆,她粗略看的飞快,又加之她自己的神识在搜魂之时,承受的压力也大,是以,果然,搜了一遍记忆,一无所获。 不过,好似,甭管什么原因,今天看起来是不能善了了。 来者不善,杀气腾腾,那女魔修并未加以掩饰。 两人一上一下,气氛紧绷,对峙已成,一触即发! 瞬息之间,那女魔修眼见一击不成,从屋顶俯冲而下,手中一物猛然一挥,一带着明显尖刺的刺鞭已经往盛红衣的面门而来。 刺鞭之上不知有什么,盛红衣能感觉到其中一股酸腐的气息。 大约是毒。 盛红衣长袖蹁跹,脚下步履间错躲避刺鞭之时,三枚天地铢也同时击出。 既然对方想杀她,那她自然也不会手软。 而且在搞不清对方是为何而来之际,杀了似乎更保险些。 060 一看就非常弱(一更) 在女魔修杀气腾腾的扑来之时,盛红衣已经起了杀心。 她心念一动,翻转腾挪着避开女魔修的凌厉招数之时,三枚天地铢的边缘齐齐闪过一抹暗芒。 然后,两枚天地铢自她指尖突然加速飞出,一枚往女魔修的面门而去,一枚和软鞭碰擦纠缠在一处。 还有一枚,被她暗扣在指尖,然整个人如离弦的箭,朝女魔修冲去。 盛红衣身法一直修习的不错,灵气变换间,毫无滞涩,这般扑过去,杀气轰然而起,直逼的女魔修陈非倩一时竟然有一种被那气势煞住之感,动作有一瞬间的滞涩。 就是这么转瞬即逝的时刻,契机便有了改变。 局势似乎从原本一方的稳操胜券陡然有了转折。 风影撩动,一枚天地铢直接破开了她脸上遮盖的斗笠,另一枚击在她的鞭子上,沉沉一下,她一直手握的鞭子一抖,差点儿直接飞了出去! 而对方,已经近在眼前! 陈非倩大惊失色,心蓦然一乱,她当机立断,咬住自己的舌尖,一口魔血激发,魔力大盛,一把避开盛红衣的杀招,双方战于一处,一时胶着,难分胜负。 陈非倩越打越心惊,不知面前女人究竟是什么路数。 陈非倩虽然是炼气修士,但能够独自一人在这道门的地盘上生活,完成上官交代的事情,足可见,她的战力超凡。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她的上官,乃是魔医家族周家之人。 她本是得了上官的命令,来到这里监视盛云涛一家。 当年,是盛云涛一家人得了那替换灵根之术后,找到了周家做了交易。 周家人本来的计划是,等到查清楚盛家对于换取灵根之术究竟知道多少亦或者还有什么别的秘密之后,便将盛云涛以及知情者给灭了。 毕竟,灵根换取之术事关重大,若是被玄尘门发现与周家有关,那后果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周家不过想在其中牟利,顺便削弱道门势力,可不是想要现在就扩大矛盾,引起道魔之战。 荒原大陆,道魔佛妖门派俱全,据古籍记载,荒原大陆在远古时期的第一任统治者龏涟统治时期,就被划定了各自的地盘。 荒原大陆自龏涟开始,有了文字记载,从龏涟统治第一年,被称为荒原大陆元年。 到如今,已过去千百万年的春秋,虽则,没有硬性规定说道魔佛妖不能到其他的地界,甚至不乏有混居的小城,但绝大部分时候,除非万不得已,大家伙儿还是会待在自家的地盘上。 尤其是低阶修士。 在陈非倩看来,道门之人道貌岸然的很,偏生要将功法分成三六九等。 换取灵根术罢了,但在正道修士眼中,这必然是邪术,就和曾经夺取剑心之体术一般。 盛家的死活,作为周家人并不在意,但周家不能不忌惮玄尘门。 周家作为魔门之中唯一的魔医之家,地位超然。 玄尘门也是十大宗门之一,若是两者相冲,实在是影响太大。 周家再怎么自命不凡,也不觉得自己能和玄尘门为敌。 基于这些个考量,周家人原本就准备暗中行事,只是杀灭盛云涛及知情人士,而并不想把整个盛家都灭了,这般目标实在太大。 陈非倩就是作为心腹之一,被派过来监视以及调查证据之人。 她长相貌美妖娆,实则战力超群,勾搭一个盛云鹰容易的很,这些年,她通过盛云鹰也传递了不少消息回去。 但,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 先是盛云涛的女儿换取了灵根后,以此为跳板进了玄尘门,这女人也奸诈狡猾的很,进了玄尘门后,压根就不怎么出来。 以至于便是想杀她,都找不到机会。 等到她愿意出门,她身边基本上都跟着一个师兄,而盛凌波摇身一变,变成了化神门下,这就更不能轻举妄动了。 此为变化之一。 变化之二便是这盛云鹰。 也就是最近陈非倩才偶然发现,盛云鹰私自收集了盛云涛与她的上官之间的密信,用作钳制盛云涛,防止盛云涛卸磨杀驴的证据。 这事儿,是在有一次盛云鹰酒后,无意透露。 陈非倩大惊失色,赶紧将此事传回了周家,后来,她得了传信与命令,决定把盛云鹰的秘密先掏出来后,然后灭口于他。 可是,她居然迟了一步。 先是盛家大长老出关,盛云鹰滞留在盛家迟迟不回,后来便是前天,她突然发现盛云鹰被她利用魔族秘法留下的魂牌碎了。 魂牌已碎,便说明盛云鹰死了。 陈非倩大惊,目前也来不及将信传回去,她作为一个心腹探子,算是任务失败。 以上官的脾气,她必定也活不了了。 若是想活,陈非倩知道许是找到盛云鹰留下的那些密信,方才有一线生机。 她日常住在盛云鹰常住的那一处宅邸,这几天,她好不容易才查出南山街和隐林巷这一处。 她先是去了南山街那一处,结果没能找到东西,她本想着先回盛云鹰常住之地再找找线索,却没想到她一回去就警觉这一处地方有人进来过,而且有翻动的痕迹。 如此,她自然察觉盛云鹰一事可能被其他人发现了! 只是,是什么人她并不知晓。 找不到线索,她也没有久留,南山街那边太远,而且她已经仔细搜索过一回,只有隐林巷还未来过。 她本就是来碰碰运气的,没料到正好撞上这黑衣女修。 这般装束,她恍然在不久前见过,那会子她正从南山街回来,准备先回去再瞧瞧。 原来,这女人竟然目标竟然是这里么? 她是不是已经得了什么东西? 几乎在见面那一瞬,陈非倩就有了必须抓到盛红衣不可的理由。 在陈非倩原本的想法之中,道门女修,她嗤之以鼻的很。 尤其这女修这会子没带斗笠,脸庞绝美出尘,一看就非常弱! 她第一眼见到就判定这女修大约和她知道的大多数花里胡哨,空有修为而无战力的道门女修没区别。 哪儿如他们魔门,实力为大,男女都一样,有本事的位居上位! 这女人么?看起来与她修为相当又如何,她还不是手到擒来。 待她抓到她,她就把从上官那儿得的准备用在盛云鹰身上的秘药用在她身上。 061 掉链子?(二更) 陈非倩是随身携带了周家给她送来的秘药的。 这种药用后类似搜魂,被使用者痛苦之感可能比搜魂还要厉害许多,毕竟用完后,神魂会活生生被那秘药里面的活蛊吞噬,此后那活蛊能分离出相关记忆。 用完后,人也几乎废了,大约就比活人还多口气。 只这药珍贵异常,若不是盛云鹰一事事关重大,陈非倩也得不到这秘药。 没想到盛云鹰没机会用上,这女人忒是好运,就要用上了。 岂料,就这么短暂过招了几个回合,陈非倩已然大叫不妙。 对方,根本不是什么空有其表之人。 而且,陈非倩很清楚,她刚刚用心头血联动秘法暂时提升了一下自己的战力,这属于自损功法,若是不能速战速决,她力竭以后修为暴跌,说不定还会昏死过去。 一旦昏死,自然等同于没命了。 是以,她内心愈是焦灼,出手愈加凌厉。 愈是交手,她心里的想法也在起着变化。 她也管不了是不是要活捉盛红衣了,哪怕把她杀了,也好过自己反过来被别人抓了的好。 陈非倩手中的刺鞭舞的虎虎生风,两方就在这一方小院子里斗的不相上下。 鞭子所过之处,地上以及墙体之上均留下一道道深痕,甚至有墙砖直接被掀起,可以预见,等她们打完,这院子也毁的差不离了。 刺鞭飞舞之时,还会有带着酸腐味的毒刺飞出,隐藏在夜色之中,无声无息。 盛红衣这会子应付的还算是游刃有余,如此生死关头,她反而越发的沉稳,五感所至,这院子里的一丝一毫微妙变化,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犹记得第一次遭遇魔修之际,她心里对于杀人还难免害怕,如今,不过将将过去三个月,她已是能面不改色的思索如何能快速击杀对方。 其中的进步,不可谓不大。 这女魔修在刚刚她用天地铢破开她斗笠的一瞬,盛红衣也想起来此人是谁。 在盛云鹰的记忆之中,这女人是他安置在鲻雨城的外宅。 盛云鹰记忆之中,有大段与她在一处生活的片段。 一个外宅,居然是个女魔修,难怪她带着斗笠。 同时从另一方面也能说明,盛云鹰真是个蠢货,一个女魔修潜伏在身边,他居然毫无所觉? 如此可见,这女人今天自是为了盛云鹰的事情而来。 想必定是已经发现盛云鹰死了。 应该不是发现了她灵根异常。 此人应是跟魔医有关系。 魔医派人在盛云鹰身边这事就很值得玩味,其实略一深想盛红衣大约就能猜到缘由。 若不是还有利可图,大约就是监视。 可是,这事儿有一点盛红衣没想明白,或者说如今生死攸关,她没空想。 周家人为何要监视盛云鹰他们?难不成魔医还搞售后服务,对每一个被他们夺取了灵根和换取灵根的“客户”,都加以跟踪?! 这是不大可能吧?魔医们都这么有良心么? 时间紧迫,盛红衣也没有多想,只不过本能觉得不对劲。 但她想,盛云涛有相关的信件落在了盛云鹰手里,所以,若是有什么疑问,她大可回头看信便是了。 既然知道女魔修可能跟魔医有关,那更不能留活口了,万一被她回去告诉魔医,岂不是打草惊蛇。 不过,女魔修果真是不好对付的,她那手中的刺鞭非常长,其上还有不明毒物,又有刺刃不停飞出,加之院子并不大,这就造成了盛红衣腾挪的空间非常小。 盛红衣自然是想把这女魔修彻底留在这儿,也不想她们的打斗传到外面去,所以,她出手也是凌厉非常,时间拖得越长,动静越大,越容易引起旁人的注意。 值得庆幸的是,这女魔修好像在这一点上与她想法一致,所以两人就在这院中打的不可开交。 盛红衣手中抛掷着天地铢,五色灵线穿插其中,翻手覆手之间,灵气璀璨,如穿花舞蝶一般,只不过其中杀机尽显。 在左右游移的躲闪之中,盛红衣也不忘觑着空隙,随时用天地铢砸! 只不过,这女修招数越来越凌厉非常,她所能寻到的机会并不多。 打着打着,时间不知过去多久,盛红衣也有些着急起来。 两人修为相当,炼气修士的储备灵气并不多。 盛红衣能感觉到自己的灵气消耗非常快,而对方招数力道不减,难不成女魔修还有什么邪门之术。 此消彼长,长此以往对她不利。 盛红衣思忖着战局一事,一时也很难找到破解之法。 不过,越是这种时刻,她越是要冷静。 恰是此时,女魔修不知为何,气息有一瞬的削弱,与此同时,她抽过来的这一鞭偏离了原先的方向,露出了她不设防的后背! 而那留下的空隙便是盛红衣的机会。 正是此刻。 盛红衣瞳孔骤缩,三枚天地铢同时击出,成三角姿态,从三方往女魔修的脖颈处飞去! 以天地铢的锋利,直接把脖子割了大约不是什么难事。 而且三枚天地铢,成犄角之势,女魔修这会子便是能发现,但躲闪也收势不及,全身而退的机会几乎没有。 却是下一刻,随着天地铢围过去,两人面色齐刷刷变了。 盛红衣原本嘴角都清浅的勾起了一抹势在必得的笑纹,这会子僵在原处,因为她突然发现,天地铢有了异样。 她不明就里,心神一颤,老天爷啊,这破玩意儿这么不靠谱的么? 她生死攸关呢,它要掉链子么? 盛红衣一手已经扣住一枚遁地符,静观其变,她刚刚全力一击,若是不能把女魔修重创,她便要力竭于此。 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天地铢刚刚被她抛掷出去的刹那,为何她突然脑海之中出现了一些画面。 好似她平日里给人算卦的时候。 但,她确定并未给天地铢下打算卦的指令。 她今儿只是把它当成趁手的暗器在用。 所以,它怎么突然抽风了? 因为不能预测到天地铢下一刻反应为何,盛红衣突然心里就没了底。 062 蠹蠹林(一更) 盛红衣当机立断,虽然有些遗憾,错过这次机会,放火归山,后患无穷,但若是事不可为,自然是自己是命重要。 她心说:罢了,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打不过先跑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就在她看准时机决定随机应变之际,她就看到被天地铢围住的那转过身来的女魔修一边警惕的应付着天地铢,可是,她的脸色已是煞白一片。 盛红衣眉微皱,立刻觉出转机。 同一时候,盛红衣脑海之中,随之出现了一个昏暗到暗无天日的地方! 画面快速切换,似乎在瞬间,就把盛红衣一起拉了进去。 阴沉,昏暗,暗无天日又潮湿的林子里,迷雾层层叠叠,天空整个都被这雾层遮盖,连天空的颜色都看不到。 这是个待久了,就让人觉得很滞涩之处。 神识似乎在这里没什么用,能用的只有最原始的五感。 眼所过之处,全都是一棵棵低矮的矮木。 明明应该是毫无威胁的植物。 可,在盛虹衣眼中,这些植物在乍一看去的第一眼,就给人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它们看起来非常的阴邪,哪怕她好似远远站着,都能闻到阵阵浓郁阴臭的血肉气息。 腐臭难耐。 画面再次切换,这回,距离拉近了,隐藏在迷雾之中的植物露了出来。 近看才发现,那些树木的根茎上不是普通的灰褐色亦或者翠绿色,而是有一丝一丝的红色密布其上。 这般的环境,实在没法不让人想到鲜血。 她低头顺着那血线看下去,果然那些个植物的根部堆砌着血污淋漓的腐肉。 难怪如此的阴森。 盛红衣一身的鸡皮疙瘩密密麻麻般全起来了,几欲作呕。 在毫无心理建设的情况下,突然看到这么恶心的东西,实在很难做到毫无反应。 就在盛红衣看到腐肉之时,好似引动了什么机关,蓦然间,周围突然就有了沙沙声。 沙沙沙,沙沙沙…… 由远而近。 像是应和,连带的,那些阴森枯朽的矮木枝桠也开始乱颤。 枝枝叶叶的挥舞之间,如同……群魔乱舞。 沙沙沙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盛红衣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如同指引,画面再度切换,这一次盛红衣的视线聚集到了地上。 很快,一股子邪风猛然铺面而来,邪风过,地上多了许多不同的虫子。 白色的、红色的、黑色的、红黑相间的…… 它们有的大,有的小,不仅是地上,似乎天上,还有各色的虫子飞来。 铺天盖地。 它们相互挤着,斗着,咬着,吞噬着…… 所见之景,真是令人头皮发麻。 盛红衣甚至能闻到虫身之上的腥腐气息。 这气息对盛红衣来说非常熟悉。 熟悉到盛红衣眨眼之间就能确定,此气息就是女魔修所带的刺鞭上所附着的气息。 亦……有些像她第一次杀人之时,那个炼气魔修手中拿着的暗刃的气息。 画面之中,那些虫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原本灰白的地面上多了许多不可名状的液体、触角、半边的翅膀亦或者腿脚脑袋。 还有就是好些虫聚集到了那些矮木之上,从根部的血肉,到上面长着的根茎叶无一能幸免,被虫子吞入腹中。 到此,盛红衣大致明白,这大约就是一个养虫子的封闭场? 矮木、血肉甚至虫子们本身都是虫子们的食物。 那么这些个血肉究竟是…… 画面似乎感应到她的思绪,再次轮转。 这一回,影影绰绰间,血腥味更浓了。 引入眼帘的,变成了断壁残垣的人间炼狱。 那些个尸体全都是人尸,但除了森森的白骨,无论哪一具尸体上都没有完整的血肉。 画面再转,盛红衣听到了说话声。 是一男一女。 循声而去,那女子低垂着头,手中一柄软鞭狠狠扎进对面那男人的身体里。 那男人的脸上全是解脱,他说了他人生最后一句话: “谢谢你,非倩,你杀了我,就是让我解脱了!祝你走出这蠹蠹林。” 说完,他一把拔出软鞭,胸口鲜血喷射而出,他仰面倒去。 阖眼而逝。 倒地的一瞬,那些虫子不知从什么地方铺天盖地而来! 沙沙沙…… 原来是虫子的啮咬声。 伴随着虫子啮咬而起的,是那低垂着头的陈非倩全身不自觉的颤抖。 她蓦然抬头,猛地往相反方向奔去,显然要把虫和尸体都扔在脑后。 她抬首间,盛红衣自然认出了她。 确实是女魔修,不过画面之中的她远比如今与盛红衣打斗的她更加的狼狈、瘦削,那满眼的恐惧和骇然和现实之中盛红衣惊鸿一瞥的邪魅血腥和冷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画面之中的陈非倩不是现实之中的她,或者大约是曾经的她吧。 等到沙沙沙的声音变小隐去,那刚倒下的男人,已经变成了之前盛红衣在林中看到的万千残尸之一。 原来,女魔修叫陈非倩。 这里,是一个叫蠹蠹林的地方。 蠹?虫子的天堂么?! 只是这里究竟养的是虫蛊?还是人蛊? 画面在盛红衣脑海之中轮番切换,看似漫长,却是转瞬而逝。 这里是生死攸关的战斗场,盛红衣感受到画面的同时,并未放松对于陈非倩的警惕。 画面消散,陈非倩的脸色在夜色之中却愈加灰白。 哪怕她还在挥舞着软鞭,此时,盛红衣已然看出,她似遭受了什么重创,如今已是强弩之末。 蠹蠹林,大约是陈非倩的心魔吧? 心魔现,破绽已出。 盛红衣暗暗叹息,眼神一厉,三枚天地铢齐齐一转,同时没入她的胸膛! 陈非倩动作一顿,眼中的恐惧、狂躁、错愕在瞬间褪去。 她看了盛红衣一眼,突然勾唇笑了一下,如蠹蠹林中被她一鞭子解决的男人,仰面倒下,毫不犹豫。 盛红衣收回天地铢,掏出一方帕子静静的擦着天地铢上的血迹。 半晌,她走到那女魔修身边,确认她死透了,她将陈非倩身上的东西卸下,然后一张火灵符落在她的身上。 火光冲天,盛红衣转身离开,脸上的表情平静之中带着冷漠。 纵使陈非倩的过去令人同情,但她不可能对敌人手下留情。 063 清点(二更) 盛红衣来的匆匆,走的也果决。 不过,她依然还是记得抹去了自己的痕迹。 她路上没有停留,戴上斗笠后,一鼓作气到了所住客栈附近。 然后,她在偏僻处换了身衣衫和斗笠,从正门入内。 正是天蒙蒙亮的时候,掌柜的正在柜台后面昏昏欲睡,看到盛红衣进来,眼耳口鼻全都遮着,他也似习以为常,并不多打量,盛红衣出示了一下自己屋子的对牌后,他笑着点点头,便顺利放行了。 到了屋内,刚推门,盛红衣就闻到了浓郁的酒味。 盛红衣:“……”老头做人是真损呐。 没得夺人所爱,还在人面前显摆的。 果然,与她开门声同时响起的,是盛坪的冷嘲热讽: “隔着一层楼呢,就听到你的脚步声了,老夫还以为是一只乌犍兽来了呢。” “怎么这么慢?为师都等的要睡着了。” 乌犍兽,其实就是牛精,力大无穷,巨大无比。 盛红衣瞥了盛坪一眼,压根不想多说话。 她觉得,这要是换成她前世,盛坪就是那种最讨人厌的家长,有话不能好好说么?偏要阴阳怪气的? 她这是新瓶装旧酒,心智尚且坚定,这要是换成真正的十八岁姑娘,被他天天这么打击,不得羞愤死了?! 她要是乌犍兽,头一件事就是用牛蹄子踹翻这个桌子,让他当着她的面喝她自己都不太舍得喝的酒。 还睡着?谁信他的鬼话? 那她正好也能趁机睡一觉。 盛红衣心中仿佛有个小人,叉着腰,口沫横飞的狠狠的把盛坪腹诽了一顿后,盛红衣觉得自己的心情才算好点儿。 门关上,盛坪照例放了个隔音符,师徒二人坐在桌边,开始盘点证据。 “其余两个地方我一切顺利,你在隐林巷那边如何?” 说着,盛坪皱眉,懒散低垂的眼神突然对上盛红衣: “怎么回事?你和人交手了?!” 盛红衣点点头,隐去细节,把陈非倩的事情说了一遍。 然后,还拿出了从陈非倩身上搜出的储物袋。 盛坪越听眉头皱的越紧,听到后面,他脸色已是风雨欲来,他“啪”的一声,将手中的酒杯狠狠砸在桌上,幸好这酒器似是什么宝石制成,灰蓝色的调调,近看有暗芒微闪,有种低调的奢华。 是以,大约很坚固,被盛坪盛怒之下一掷,居然啥事没有。 “这些人真是越活越蠢了,自私自利,身为族长置家族于不顾,身为家族子弟,被族中培养这么多年,被魔修摸上门了都不知道。” 盛红衣没啥表情,这会子陈非倩的储物袋被打开了,她正在往外掏东西。 对于盛坪口中两人,盛红衣的兴趣还没有对手中的储物袋来的大。 不过,说起盛云涛,盛红衣突然想起了在和陈非倩打斗时候的疑问。 “对了师父,你说,陈非倩为何要蛰伏在盛云鹰身边?!” 盛坪眯了眯眼,一时没说话,只低头看着盛云鹰留下的那些关于盛云涛的证据。 盛红衣知道师父定然是在思索,也不打扰,继续摸索储物袋。 其中,奇奇怪怪的药不少。 稀奇古怪的,大多数瓶身上都贴了标签。 什么烂骨粉、千日炙、断魂水…… 盛红衣把这些玩意儿都推离自己远远的,一看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这些可都是毒,万一她一不留意把自己毒着了,那她可没处说理。 只一件,黑色的瓶子,里面什么都看不到,上面也没有任何标签。 盛红衣摇了摇,觉得隐隐有些动静,但既不像粉末,也不是液体更不是丸药,但盛红衣摸着它,恍然觉得从指尖传来一丝阴冷之感。 仿若活物。 她脑海之中顿时就冒出了蠹蠹林中的画面,她忍不住“噫”了一声,把那物推的更远。 今天陈非倩之死,她知道必然跟天地铢有关。 原本给人算卦之时,天地铢根据卦象,便能够指引她“看”到算卦人近期与卦象所求相关的大事件,囊括过去和未来。 今天它突然自发的“看”出了陈非梦的心魔所在还是头一回。 不过,盛红衣事后却并不算如何吃惊。 上一回,天地铢“吃”了黑晶石后,它就“升级”了。 这一回,黑山妖道给她的黑晶石的量比灰灰那寥寥三颗多出至少三倍,它极有可能又一次“升级”了。 如今,天地铢依然跟“死”了一般躺在她袖兜里,无论她怎么戳它,它都没有一丝回应。 盛红衣也来了脾气,瞧瞧它那装死的样子就来气,是以索性也不搭理它了。 本来,室内就比较安静,师徒俩各干各事儿,盛红衣那一声“噫”的嫌弃声就很响亮。 盛坪被她打扰,抬起头,瞪了她一眼: “毛毛躁躁的,什么样子?” 盛红衣指了指那黑瓶子,嫌恶之色一点没遮掩: “就那个,里面好像有活物一般。” “这陈非倩八成跟魔医家族有关,而周家人好像很擅长用蛊,所以,师父你说,那玩意儿会不会是什么蛊?” 盛坪微微挑了挑眉,没再说什么,还别说,逆徒说的还真有可能是真的。 只是魔修的事情,他了解的真不多。 但,此事过后,头一件事儿是把家族中的叛徒先给处置了,但他盛家没了一个族长和一些有灵根的家族子弟这事儿没完。 “周家。”他嘴唇微动了动。 盛家和魔医家族此仇不共戴天。 以后账还有得算。 于是他瞅了瞅盛红衣拿出的那些个东西,同盛红衣商量道: “这些个灵石,还有这些材料,以及蕴灵丹等灵丹你都拿去,其余这些属于陈非倩的东西先放在为师这里?” “按说,你杀了那女魔修,东西都该归你,只这些毒药以及魔族之物,很可能与魔医家族有关,咱们盛家的内鬼得除去,但此仇还在,不能就这么算了。” 盛红衣本没打算再要这些东西,没想到她家老头还有这么阔气的时候,盛红衣已经非常满意了。 旁的不说,那一大包灵石,她刚刚已经数过了,有近两万呢,还有那几个道门修士能吃的丹药,便是普普通通的蕴灵丹,都是上品。 更别提还有几样适合筑基期的丹药了。 啧,陈非倩虽然经历让人同情了点,但魔医家族还挺大方的,真有钱啊。 064 惊闻(一更) 得了陈非倩的财物,盛红衣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那些个毒物,她本就嫌弃的很。 是以,她豪迈的一摆手,说的特别的大义凛然: “师父,这有什么,我也是盛家的一份子,与魔医家族的仇有我一份,陈非倩的这些个东西您尽管拿去便是,希望早日能手刃敌人。” 盛坪白了盛红衣一眼,呵,他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逆徒这张骗人的嘴的! 但凡逆徒心里有一点盛家,她都不会想着挟家逃跑一事。 盛红衣脸皮厚,盛坪白她一眼,她眨眨眼,只当做没看见。 被师父白一眼怎么了?她平日被老头白眼,被老头怼的时候还少么? 盛坪觉得没意思,这逆徒虽然是个不好惹的,但她却不冲动,很难看到她炸毛的样子。 啧,徒弟大了就是不好,性子已经定型了,没有改造的乐趣。 他敲了敲放置证据的木盒: “闲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快过来帮为师看信?” 盛红衣二话没说,收了东西立刻来了。 刚刚是看师父在思索,也相信师父不会瞒着她,所以她没有往前凑。 实际上,这事关她爹,她如何会不上心。 盛云鹰留下的那些关于盛云涛的证据,早在盛红衣搜魂之时,她大致知道是些什么。 有一个玉简上记录了盛云涛在何年何月何时交代他做了什么事情,见了什么人,用时多少等等,甚至还留下了一些特别的信物。 还有的,就是有些信件盛云涛让他转交,他不知用了什么密法,看了信做了内容的复刻。 盛红衣此时在整理信件,想要根据盛云鹰留下的信息按照时间顺序好生排列一番。 这些信都是和一位“周前辈”的,每一份信纸后面的暗纹都是一只鲜红的蜘蛛,这蜘蛛硕大无比,长了一颗人头。 盛红衣皱了皱眉,光是看盛云鹰复刻的图案,她都觉得瘆人的慌,总觉得凝视久了,那东西就会破纸而出一般。 “师父?这是什么?” 周家人就这么喜欢虫子吗? 连信纸上都要用。 那她喜欢钱,以后给人写信,信纸上的暗纹都用元宝和灵石可行否? 盛坪瞄了一眼,道: “老夫不确定,但我觉得应该是魔族的家族徽记!” 盛红衣耸耸肩,原是族徽,盛红衣虽然不了解魔医家族,但却也知道这能有族徽的家族都不是一般的家族。 “看来周家在魔族的势力很大啊。” 跟这么个大家族牵扯上关系,无疑于与虎谋皮。 尤其,他们如今这边处理内鬼,很快周家那边便也会发现这条线断了,到时候,周家也不知道愿不愿意善罢甘休。 盛红衣能想到的,盛坪自然能想到。 但他这人这些年好似是沉寂了许多,可是,百面书生既不是怕事之人也不是任人宰割之人。 这事儿,莫说周家愿不愿意善罢甘休,盛家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盛坪接了盛红衣的话头,提醒: “红衣,莫要长时间盯着那徽标看,据说魔修家族的徽标其中都暗藏着些秘术,如你这般的炼气小修总是盯着瞧,说不定会被摄了心魂。” 盛红衣连忙撇开眼,心中对盛云鹰却有些感叹。 其实盛云鹰此人聪明劲儿还是有的,便是魔修派了人一直监视于他,竟然长时间都未发现盛云鹰留下了这些个证据。 这些东西,对于盛云涛是能钉死他的证据,对于周家何尝不是麻烦。 她看了盛坪一眼,时间越久,她越发现她师父其实挺疯的,绝不是什么按部就班的老古板,也不是什么委曲求全之人。 周家惹上他,若是哪一天他不想活了,那玉石俱焚也不是不能够。 便是盛家骂名遗臭万年,但这些信公布于众,周家同样能成为自诩正道之人讨伐的对象,到时候自然会被群起而攻之…… 周家再如何厉害,难道还能跟全天下为敌不成?! 可惜的是,盛云鹰的聪明劲儿没有用到正途上,否则,以他的刁钻和聪明谨慎,若是当盛家的族长,大约比盛云涛好的多。 盛云涛此人,好高骛远,野心很大,然,却没有与之匹配的能力,以他为族长,是盛家的灾难。 此时,盛坪突然眉目一凝,全身气息倏然一里冷,那明显的变化盛红衣立马感觉到了: “怎么了?师父?” 盛坪沉默的又看了那信一眼,才递给盛红衣: “你看看其中的内容!” 盛红衣不解的接过,这信是盛云涛写给周前辈的,其中提到一件事: “……您上次说,之前的换取灵根之术有异,可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只得了这本灵根之术,不敢有一丝隐瞒……” 盛红衣脸色一变,她抬眼看向盛坪,师徒四目交接,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色与凝重。 半晌,盛红衣艰涩的开口: “……所以,这换取灵根之术不是周家拿出来的?是盛云涛拿出来的,然后找了周家合作是不是?” 如此想来,一切过程就显得顺畅多了,盛红衣之前的疑问也有了解答。 周家为何大费周章派心腹守在盛家周围,监视盛云鹰等人,想必盛云鹰这边有这等心腹在,盛云涛身边更不会没有。 大约是周家从盛云涛这儿得了换取灵根之术后,依然怀疑盛云涛有所保留,或者一物多卖,所以找人监视于他。 至于为何只是监视,而不是杀了,大约有两点原因。 一么,就是盛云涛还有价值,还不到杀的时候。 二么,大约是因为忌惮……好比,忌惮玄尘门。 盛坪将另一封信递过去: “你再看看这一封。” 盛红衣低头一看,果然是盛云涛询问周前辈,换取灵根之术哪里有异,对于盛凌波的灵根有没有什么影响! 盛红衣冷笑一声,在师父面前,她一点隐藏的意思都没有。 她用手指轻弹了一下那信纸,这时候出奇的冷静: “看来,还真是我这个好大伯,盛家的好族长自己得了本逆天邪术。” 用盛红衣前世的目光来看,主动和被动的区别大了去了。 主动得了邪术,找人害了自家的亲兄弟,这是什么灭绝人性的畜生能干出来的事儿?! 065 不经念(二更) 盛红衣作为受害者,冲天的恨意自然无法轻易平息。 但在盛坪这儿,他想的更多。 身为族长,为了一己私利就害了自己的亲兄弟,置亲缘和家族于不顾,这种人相当可怕。 连亲兄弟都能眼都不眨的害了,那么对于其他族人呢? 是不是但凡其他族人有了点让他觊觎的东西,他都能眼都不眨的直接害了夺为所有! 盛家,怎么出了这么个孽障! 盛坪脸色罕见的显露出一丝颓败。 上一任大长老也是他师父临终前都放不下盛家,殷殷嘱咐他要把盛家的兴衰放在心上。 可是,他居然让这么一个人当了族长,任由他把盛家带到沟里去了! 他拍了拍盛红衣的肩膀,语气少见的带了一丝疲乏: “是为师的错,原本以为盛云涛作为我师父的第五代玄孙,定然同我师父一样,为了家族鞠躬尽瘁……然而……” 盛红衣见老头突然这般,几乎是下意识的觉得不适。 老头就应该是神采飞扬的,根本不适合这种表情。 她挑着眉,眉梢眼角都是不驯和不赞同: “这怎么能怪您?明明是盛云涛做错事了,师父您着相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最是险恶,那盛云涛还特别会装,道貌岸然,沽名钓誉的,跟师父有什么关系? 便是她一直不喜欢盛云涛,也没想到他是这么个人面兽心的。 盛坪难得和悦的看了徒弟一眼,其实收个女徒弟也挺好的,这种时候,她明明自己也挺不爽的,还反过来安慰他。 逆徒居然还有这么贴心的时刻。 他顿然觉得自己心情好了些许,摆摆手: “不说这个,咱们先回去,信里面还提到的人,你先不要管,老夫亲自去把他们抓了,一个都不会放过。” “你且先回去画给黑山老儿的符,我昨天看你参研了老夫给你的玉简,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只管问。” “等我把小虾米全都抓完了,盛云涛那儿,老夫答应你,带你一起去处置他。” 盛红衣也没客气: “师父,我想向您求个恩典,处置盛云涛我希望我爹娘和姐姐也在场。” 尤其是盛云帆,处理敌人,自然得亲手来,亲眼见,才能快意恩仇。 盛坪听罢,倒是能理解盛红衣的选择,自然没有不应的。 “好,不过这事儿,你回去先不要说什么,老夫还有些事情没布置好。” 这些个信中有名字的内鬼身边也不知道有多少周家的人,至少目前这个阶段,绝不能让魔医家族知晓。 否则,若是把盛家什么人提前一步摄了去,再策反,到时候被动的就成了他们。 盛红衣自是知道事态重大,便是盛坪不提,她暂且也不会多说什么。 既然鲻雨城事了,师徒二人也没再说什么,天色已是大亮了,两人便离开了鲻雨城。 走的时候,盛坪亲自去隐林巷转了一圈,众人都在叙述昨天的大火,只不过那宅子本就不大,里面被烧的面目全非,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盛红衣在外面听了半晌的闲话,果然,有说是寻仇的,有说是意外,还有人说此宅无人,不知是什么人的宅院云云,字里行间,没人提到什么魔修,女人或者盛云鹰等字眼。 等到盛坪悄无声息的出来,说了句“跟上”,盛红衣更是完全放下心来。 有师父扫尾,必然更加万无一失。 来的路上惊心动魄,回去就稳得多了。 盛坪倒是想同来时路上一般,让盛红衣独自驭刀。 奈何,不省心的虎啸又开始闹脾气,死活不让盛红衣独自站在它身上,一站上去,它就翻转过来,利刃朝上! 盛红衣差点也被这把破刀气死了。 这是有多讨厌她?难道她脚臭不成?! 最后无果,盛坪只能带着徒弟同站在其中一柄刀面上。 有金丹修士驭刀而行,一路上虎啸也没作妖,那体验感简直棒极了。 又快又平稳,在云层之中飞掠。 盛红衣一路目不暇接,远山近云,壮丽山河,让人见之便有一种心境辽阔之感。 他们回来的时候,正是临近午时,一天之中最繁忙的时刻之一。 虎啸落在七尾山,跟着盛坪,两人堂而皇之的从盛家大门进去了。 一路上,奴仆跪拜,各个族人无不是行礼问好,一派祥和。 大约这两天念叨盛云涛太多了,这人呐,就是不经念,还没到盛坪院子呢,迎面远远的就看到盛云涛来了。 他似刚看到盛坪师徒,脸上闪过一丝惊喜,然后忙不迭的迎上来: “大长老,红衣,你们是从外面回来?” 盛坪面不改色,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淡淡道: “嗯。” 也没说自己去哪里了。 盛红衣垂着眼,没做声,装作没听见。 盛云涛却是松了口气,大长老一贯如此,话不多,看起来也没什么异样,想必没发现盛云鹰暗杀盛红衣的事情。 至于盛红衣,这死丫头一贯是个没礼貌的刺头,她要是哪一天对他和颜悦色了,他才感觉害怕呢。 只不过,盛云鹰去了哪里? 他不是去杀盛红衣了? 怎么却失踪了? 他刚刚派人去鲻雨城打听,但正好看到盛坪和盛红衣联袂而归,便想探寻一下。 如今,却是无果。 莫不是盛云鹰有了别的高枝儿,叛逃了?! 想到这儿,盛云涛目光微沉,这些年,他对待盛云鹰看来是太好了,让他越发的猖狂。 今年,居然敢跟他开口提分成的事情? 真是人心不足,他给他的好处还不够多么? 如今,他下了死命令的事情,居然敢不做,还骗了他,自己反而失踪了?! 莫不是真当自己拿他没办法了?! 盛云涛只觉得愤怒。 这些年,他越发的位高权重,手中也积蓄了不少宝贝私财,对于这般的违逆,实在是不能接受。 却丝毫不会去想,盛云鹰会反折在盛红衣手上。 在他的认知里,盛红衣不过是走了狗屎运得了盛坪的青眼,哪儿有反杀盛云鹰之力? 虽然他觉得这丫头邪门,但盛云鹰的实力他更相信,尤其之前他还提醒过他! 066 回家一趟(一更) 盛云涛走后,盛坪师徒二人一前一后进了院子。 四下无人,盛坪才开口道: “盛云鹰失踪了,估计盛云涛急了。” 盛红衣也是这般想的,不过鲻雨城的事做的很干净,她压根无所畏惧,暂时无事,她便与盛坪道: “师父,我想回去瞧瞧,我姐大约快生了。” 盛坪摆摆手: “你只管去,以后我这院子你随意进出,不用与我说。” “不过,” 盛坪警告的盯了逆徒一眼: “若是你不自觉,让为师知道你偷懒,那什么结果你自己掂量着。” 盛红衣:“……师父,我又不是小孩子,在你这儿这么没有信誉?” 盛坪冷笑一声: “呵,别卖惨,为了偷懒,你啥事干不出来?!” “反正被为师发现一次,为师就让虎啸陪着你!” 盛红衣“呵”了一声,这老头果然最是知道怎么让她不愉快。 让那破刀“陪”她? 是陪她还是监视她? 是不是她但凡打个哈欠,她师父都能从虎啸那儿收到告状? 说完了话,师徒二人各忙各的去了。 盛红衣回去的时候,恰好遇到盛玉妃带着灰灰往回走。 盛玉妃连忙叫住妹妹: “灰灰发现你和大长老从外面回来了,我估摸着你得回来一趟。” 盛玉妃月份大了,每天都会带着灰灰在外溜达溜达。 今儿个,刚出去不久,灰灰眼尖,看到天边一道金光极速闪过,最后没入七尾山中。 于是,她忙不迭的回来了。 盛红衣看着自家姐姐那肚子,实在是太大了,看的她都觉得自己肚子那儿似乎隐隐的坠痛。 若说修士比之凡人,不仅寿元多了不少,而且本领高强,且无病无灾,甚至永葆青春。 然,唯独有件事,那就是生娃,是众生平等的。 任何生灵来到这世上,最受难,最有危险的就是当母亲的。 绝不会因为这当母亲的是个修士,危险就少一分。 她上前扶住盛玉妃: “是,你月份大了,上回戴前辈不是说了,你这肚子里的是个不省心的,可能会提前出生。” 戴前辈乃是白霞城有名的医修,开了个戴家医馆,很受人尊崇。 戴家也是玄尘门之下的附属家族,虽说戴家其实修为高深之人也没几个,比之盛家实力其实差不多,若说硬要有什么区别,便是他们家的金丹大长老在玄尘门内。 但因为医修传承的特殊性,戴家地位崇高,在白霞城,是仅次于王家的存在。 修仙家族,传承子嗣,家族之中都很重视,盛玉妃也一直是由戴家医馆的人把脉的。 盛红衣说完,还瞪了一眼灰灰,要它何用? 她姐肚子这般大,它就在一旁干看着,从未见它稍稍扶一把的。 这儿又没什么人,难不成还怕被人看到。 说是来照顾盛玉妃的,怎的一点不积极?! 差评! 再有,每每看到盛玉妃的肚子,盛红衣的感觉就很复杂。 既说不得亲姐姐,那自然是灰灰被她迁怒。 灰灰被她那满含煞气的目光看的四脚俱抖,本能的往盛玉妃身后缩了缩。 心中却是越发怵盛红衣。 灰灰也不知为何,若说以前,它还能和盛红衣顶嘴,两人也不是没打过架。 但,就这几个月吧,盛红衣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不知怎么的,它渐渐的先是不敢跟她顶嘴了,到现在被她一个随意的眼神,都能吓住。 灰灰暗骂自己没出息,但这不是它有保护盛玉妃的任务在? 加之,在盛家有吃有喝,连修炼的环境都比它以前的洞穴好。 所以,让它离开,它是既不能也不想。 它偷偷用眼睛盯盛红衣的后背,默念: “不要回来不要回来,就在大长老那儿最好。” 盛家大长老,简直是它灰灰的恩人,这些天,盛红衣不在家,灰灰觉得自由的空气简直不要太甜。 想的太美,灰灰忍不住嘴角弯起,裂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却是突然,那个本来在前面走的人忽然扭头看向它。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响起,灰灰捂着嘴,控诉的看了看盛红衣。 它搁这儿美着呢,突然扭头,是要吓死它? 盛红衣嫌弃的看了它一眼: “傻笑什么?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了?” 灰灰秒怂,甭管心里多气,嘴上却最是乖觉:“……没有,红衣,你有事找我?” 盛红衣倒是真有事,她难得朝灰灰和颜悦色的笑了一下,说话语气转换极快: “对了,灰灰,我想请教你一事,就是黑晶石?你之前是如何得到的?或者你还知道哪里有?我可能还有需要。” 她也是猛然想起第一次知道黑晶石,还是在灰灰这儿,想到她那挑嘴的天地铢,这黑晶石还真需要。 尤其,盛红衣也想知道,天地铢究竟要吃多少黑晶石,以后还会有什么变化。 还会反哺给她什么?! 灰灰愣了愣,还没等它说什么,盛红衣倒是继续道: “你只管说,若是有什么线索,我自己去寻就是,当然,为了感谢你,以后这白玉萝卜你想吃多少与我说便是。” 盛红衣平时没这么大方,抠搜至极,但这不是黑晶石重要么?再者,她刚刚得了陈非倩的灵石宝贝,手头宽裕。 白玉萝卜值当什么?几块灵石能买一车呢。 她又不是花不起。 灰灰被盛红衣如此反常的行为惊呆了,它往盛玉妃身侧又靠了靠,小声问盛玉妃: “玉妃,红衣……红衣是不是吃错药了。” 最后几个字它几乎是含在嘴里呢喃出声,若不是盛玉妃靠它极近,耳力又好,都不知道它在说什么。 盛玉妃嗔怪的看了自家妹妹一眼,明明平日对家人最贴心不过,在外偏要搞得自己跟霸王似的,瞧瞧把灰灰吓的,每次看到红衣,它都唯唯诺诺,胆胆怯怯的,哪有平日的机灵可爱。 对于灰灰,盛玉妃还是信任也喜欢的,平日灰灰也确实保护了她很多,也很尽责。 相处这近十个月,盛玉妃早就接纳灰灰,把它看做自己人了。 不过红衣这么说,盛玉妃大致知道大约是黑晶石对妹妹极为重要,她也不多问,拍拍灰灰的手: “你只管告诉红衣,我给你做主,若是她不给你白玉萝卜,那我骂她。” 067 烟火气(二更) 灰灰起先哼哼唧唧的,但它还是知道,盛红衣这人还是很听盛玉妃的话的,是以,有盛玉妃作保,它有了勇气: “就是……就是我有一个好友,它是个死要钱的,也不知它从哪儿得了这些个破石头,估计它还有些,要不……要不我帮忙问问它,但,需要灵石!” 灰灰还是很讲义气的,它有个小伙伴金头龟金滺,虽然这家伙自小欺负它,但到底是发小。 它可不能让自家发小吃亏。 说着这事儿,灰灰也不傻,它突然就想起之前盛红衣是怎么忽悠它的。 还大言不惭的跟它说,这东西是幽冥界的,她拿着没用,只能换一百根白玉萝卜。 真是气死熊了。 既然没用,现在怎么又问起了? 它就说呢,它从金滺那边扣来的东西,怎么可能有不值钱的?! 盛红衣一听,她倒是没串联起这件往事,不过便是灰灰知道她骗了它,她也不怕。 当时,她出一百根萝卜,它愿意卖了,那这笔买卖当时就是你情我愿,童叟无欺。 现在跟她掰扯这事儿,她怎么可能认? 她这会子是觉得,这事儿还挺容易。 她本来以为要她亲自去幽冥界走一遭,去黑阴山挖那劳什子的破石头呢。 如今有人手中有货,只不过是要点灵石,她觉得她运气还是不错的。 这般,她倒是越发对灰灰客气了些: “哦?你这朋友靠谱吗?你可以联系上它?能带我一起去看看货吗?” 灰灰绿豆大的眼睛睁的溜圆打量了盛红衣一眼。 看来这黑晶石对于盛红衣来说挺重要,到时候它可以和金滺商量一下坐地起价的事儿,等拿到钱了,它要分钱。 自己有钱,它还需要别人帮它买萝卜吗? “肯定靠谱,我这就联系一下。它最近也出来游历了。” 想到小钱钱在不远处对自己招手,尤其还是从盛红衣口袋里扒出来的,灰灰的积极性空前高涨。 盛红衣了然的盯了灰灰一眼,它那单蠢的小眼神打量她看不出来呢? 呵?想坐地起价?做梦! 到时候她就求着姐姐去跟它谈价钱呗。 它会找靠山,她就不会? 盛玉妃是她亲姐姐好吧! 一人一熊各怀心思,相视一笑,这一瞬显得特别的和谐。 唯盛玉妃,摸了摸自己胳膊,狐疑的看了一眼天色: 起风了?怎么浑身凉嗖嗖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却说盛红衣回来,白婉真就忙碌起来。 盛云帆趁此机会就要喝点儿酒。 盛红衣也没拦着,一家子其乐融融的吃了饭。 下午,盛红衣没去盛坪院子,不过在家她也没闲着,待在自己屋中,坐在窗口处,借着天光,继续参研阴冥罩符。 她懒散归懒散,但如今真遇上事儿了,她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 盛家小院一如既往的安宁。 院中,盛云帆和白婉真悄声细语的说着话,她大姐又出门逛去了,回来后,还带了一把灵菜。 接着,灶间又开始叮叮咚咚的忙活起来,做着晚饭。 灰灰和盛玉妃这会子陪在盛云帆身边,也没说什么话,盛云帆自己在看书,盛玉妃在摆弄手边的一些草药,灰灰百无聊赖的趴在她脚下。 盛玉妃最近好似迷上了草药,七尾山附近有不少草药,她出去溜达就会采回来,还跟戴前辈借了本医书看。 盛红衣只觉得这般的环境让她很是舒服,就是那种属于世俗的烟火气息,是前世她求而不得的。 环境是自己熟悉的环境,可能盛红衣心情不错,下午她的效率不错,到了晚间吃晚饭前夕,她便阖上玉简。 参研的也差不多了,等去了师父的院子,她便要着手开始绘符了。 她自屋里走出,便去了灶间,准备帮忙做点儿家事。 盛云帆做不了事情,盛玉妃挺着大肚子不方便,盛红衣难得回来,家中的事儿就全挤压在了白婉真身上。 不过,白婉真喜欢这些,盛红衣进入灶间之时,就见到白婉真忙忙碌碌,脸上带着红光,双霞飞红,有种温婉动人之美。 见闺女进来,白婉真还不乐意: “快出去吧,这就快好了。” 盛红衣瞅了瞅,是差不多了,却也没听白婉真的话出去,开始拿起碗筷。 白婉真见闺女在,便絮絮叨叨起来,说的无非就是家中的琐碎小事。 什么今儿晚上有盛红衣最爱的鱼头锅子、 盛云帆昨天多吃了一碗饭、 盛玉妃肚子太大,戴前辈说是个男孩,估计就是这几天的事了云云。 盛红衣默默的听着,嘴角含着一抹笑,间或插上两句,甚是惬意。 晚上吃罢饭,盛红衣准备去师父院子了,再不去,她怕虎啸真的要跟她同处一室。 走到门口,就看到灰灰从门口的树后窜出来,小小声的喊: “红衣红衣,这里这里。” 盛红衣:“……”做贼呢? 再者,想说悄悄话不能传音吗?笨熊果然一如既往的不靠谱。 她无语的靠过去,毕竟她还记得黑晶石的消息还攥在笨熊手里呢。 灰灰见盛红衣这般的听话,特别不习惯,接着就雄赳赳,气昂昂的得意起来,啧,这种感觉真好: “红衣,我联系上我的朋友了,也是巧了,它距离这儿不太远,手里还有好几块黑晶石,你看……” 它眨巴着绿豆小眼,暗示的意味非常明显。 盛红衣笑的眉眼弯弯: “你放心,灵石不是问题,你约它见面可以么?就在白霞城成不?你知道的,我最近事比较多,还跟季睦有个半年之约,出不了远门。” 让人来白霞城自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方便她把盛玉妃带着。 这般,就看灰灰还好意思跟她漫天要价不! 她虽然如今富余了些,但是又不是大冤种。 灰灰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小心思早就暴露无遗了,它连连点头: “好呀好呀。” 反正金滺那厮喜欢到处跑,只要有水的地方它都愿意去,而它就比较懒了,不大爱动弹。 盛红衣点点头,想了想,从储物袋之中摸出一个纳物囊,塞到灰灰手里: “这里面是一百灵石,感谢你提供了重要消息,回头等事了,我再给你一百!” 虽说盛红衣不想当大冤种,但她也不至于让灰灰做白工。 毕竟,这事儿成了,灰灰当真是帮了她大忙了。 068 后知后觉(三千字章求首订,一更) 同灰灰说完话后,盛红衣就把这事儿放心底去了。 虽说黑晶石的事情重要,但灰灰那个朋友也不是一两日能过来的,而她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自然不会一直想着这一茬。 她倒是不知道,灰灰拿着她给的灵石回去后,一脸的纠结。 就在盛玉妃好奇疑问它怎么回事的时候,它看着盛玉妃,吭哧半天,冷不丁来了句: “玉妃,你妹妹人还有点不错。” 说完,无视盛玉妃见鬼一样看着它的表情,回自己屋去了。 留下盛玉妃若有所思,不明就里。 若不是这会子还是晚上,她都要抬头看看,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在盛玉妃心里,她妹妹自然没什么不好,甚至是好的不能再好,但这话从灰灰嘴巴里说出来,就很不对劲。 盛红衣回盛坪院子的时候,院子里黑灯瞎火,闭着眼都能感觉到冷清。 院中无人,盛红衣却是松了口气。 老头不在,若是在,见她这般晚回来,少不得又要唠叨两句。 她知道老头估计是去忙着跟盛云涛有关的事情去了,这事儿背后牵扯重大,想必以盛坪的性子,他自是亲力亲为才能放心。 这般想来,她当初将一切事情选择坦白做的简直太对了。 真让她自己来,首先她绝不可能这般快就上手,她如今实力不够,至少得等到筑基之后才会施展行动。 可是,敌人也不是静止不动的,没准她又怎么招了敌人的眼,在什么地方就中了敌人的圈套也说不定。 若是她当真死了,最终,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结果。 亦或者,还没等她行动呢,盛云鹰暗自收集证据的事情就被周家提前一步发现,到时候没了盛云鹰这条线,她想必也很难这么快抓到盛云涛的把柄。 最终,她是不是会耐心耗尽,直接动手杀了盛云涛一家? 最好的结果大约便是自家一家四口最后落得个无家可归的下场。 简直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以她这段日子对荒原大陆突飞猛进的了解,以及师父似有意又似无意的暗示,这世道,家族和人紧密相连。 家族和门派,就好像修士的根系,没有这两样,那些个散修也有修者联盟做依靠,若是都没有,便如同无根浮萍,在这世上寸步难行。 是以,大约真按照她之前想的那般,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大约也是很难的。 一旦盛家的事处理不好,好比败露了一些与魔勾结的信息,那么结果可能很致命。 事情最经不得深想,这般越往下想,盛红衣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原来,之前的她,如此的无知,竟然险些把自己一家彻底推入死路。 如今想来,她当时与爹娘和姐姐说起这事儿,压根没提她怀疑盛云涛与魔勾结一事,想必爹若是知道,盛家与魔勾结,他定也不会答应她,放下一切一走了之,兴许也会选择将这事儿告诉大长老。 因为这事儿大到他们一家根本摆不平,也承担不了后果。 如今回头再看,倘若盛家真有什么了,以老头的脾气秉性,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如今倒好,一切有师父做主,她只要躲在他的羽翼之下,事情还能完美的解决,而她毫不费力。 这般想来,盛红衣对老头就很有些愧疚了。 愧疚加上劫后余生的庆幸,让她也没闲着,立刻拿出符笔,开始寻思阴冥罩符的事。 总觉得要做点什么,让老头高兴高兴,她心里才能舒服点。 …… 盛坪是午夜才回来的,他今天亲自解决了一个盛云涛的心腹之一,心情说不上愉快。 一来,今天只是开始,接下来还有好些个盛家人要在他手里被他亲自了结。 二来,自那心腹口中,盛坪更加明确,这所谓的换取灵根的邪术是盛云涛的。 那么问题来了,盛云涛是从哪儿得了这本邪术? 他背后还有没有隐藏之人? 与周家的交易,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出于什么人的授意? 他怎么就想到和周家去交易? 魔门之中的魔医家族,便是在魔门中再有名,但盛云涛是怎么知道的,又是怎么找到这个家族的? 毕竟,以盛家所站的立场以及盛坪对盛家的掌控,盛家以前绝不可能与魔修扯上关系,更别提主动交易,扯上这种要命的关系。 他不过就闭关了十年,盛家就闹出这样的大事?!当真是反了天了。 本是心情沉郁,颇有些意兴阑珊,对于盛家,盛坪实在说得上心情复杂,进退两难。 丢,没法丢,他自己就姓盛。 可是这个家族,从族长就开始走歪门邪道,自私自利,毫无大局观的路子,也让盛坪越发觉得,盛家从骨子里已经开始烂了。 如今他还在呢,他们就这么大胆子,焉知等他死了以后呢? 人心易变,纵使这回他下定决心清洗一遍,可是未来呢? 盛坪忍不住轻摇了下头,罢了,他一把老骨头,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就好,至于他死了以后,与他何干? 只是,脑海之中又浮现起上任大长老的模样。 盛坪原本只是盛家旁支,并不是嫡系,无父无母,便是有三灵根,但背后无依仗,自小,更是盛家一些顽劣孩童欺负的对象。 是他师父,收他为徒,改变了他的命运。 他教他本领,教他生存之道,可以说,自九岁以后,他便和他师父情同父子。 甚至,他还力排众议,将盛家大长老的位置传给了他。 当年,许多人反对,旁的不说,他师父有儿有孙,再者,大长老之位从未落到过旁支身上。 然,师父谁的话也不听,愣是一意孤行的把这事儿定了。 那是他第一次见师父如此的独断专行。 事后,师徒二人私下里就这事儿说过几句。 他永远记得他师父那时候的眼神,那是在盛家的祠堂,他师父负手站在一排祖宗排位前,目光幽深复杂,却是语调沧桑的对他道: “盛坪,我知你不喜束缚,但师父只有把盛家交给你,盛家许是能活的更久一点,我那些个子孙,目光短浅,根本不合适。” “这事儿,就当为师对不住你了!” 那日话后不久,大长老因为寿元将近,他闭死关冲击元婴,却是没有冲过去。 那一日,是师父弥留之际。 他叫了盛坪进门去。 师父坐在蒲团上,须发全都枯败灰白了,明明闭关之前,他还精神洋溢,看着也就三十许人。 见他进来,他睁开的双眸依然慈和的一如往昔。 他朝他招手,好似他小时候被人欺负后,偶遇他一般模样。 盛坪走过去,师父却并不再说什么家族中的事情,这些他们师徒俩平日说的太多了,盛坪也很知道师父对于盛家的放不下。 师父只是小小声的凑近盛坪,同时往盛坪手里塞了一张纸: “我给你藏了宝贝,都放在我在思淼城给你买的宅子里了,这是房契。” “思淼城虽然是菩坛庵的地盘,但那儿有一条灵脉穿城而过,你马上就要结丹了,为师惦记着呢,就在那儿好了,僻静又灵气充沛,适合你。” “为师知道你喜欢在外面云游,所以给你留了很多灵石和保命的灵符哦,对了,还有一枚玄尘门的弟子牌,不过,你愿意进门派就去,不愿意的话,为师也不勉强。” 盛坪忍不住哭的涕泗横流,他不断的摇头,师父死后,世上再无牵挂他的人。 师父却没说什么,交代完了后,拍了拍他的头,好像他小时候一样,然后便让他出去了,只道他累了,需要休息休息。 盛坪一步三回头的走了,本以为还有见面的机会,他却成了见师父的最后一人,就在他走后半时辰后,他们师徒天人永隔。 今日,许是太失望,盛坪不断想起自己的师父。 心中酸涩到难以自拔。 有愧对师父的羞愧愤怒,还有的大约也有对盛云涛的恨。 身为师父的子孙,他怎么能这样。 却是到了自己院子,原以为逆徒说不定又背着他偷懒呢,没想到灯火通明不说,蓦然间,从盛红衣那间屋子的窗户处,一串悠长的阴灵气源源不断的涌出,活跃异常! 盛坪愣了愣,倏然间加快脚步,往盛红衣的屋子走去,那些个悲伤在这一瞬被他抛去脑后,他袖子一挥,院子周围就多了一层薄薄的隔音符,然后扬高声音,语气之中带了喜色: “红衣,阴冥罩符你绘出来了?” 刚刚他感受到涌动的阴灵气,分明是成符之时才会有的情况。 盛符自己是符师,光凭刚刚那股子阴灵气的活跃程度,便知道这符箓的品级不低。 盛红衣刚刚绘成,这是她今晚第一次成功,之前已经失败了两回。 然而事不过三,这第三回,可算没让她失望。 她满意的看了一眼手中的阴冥罩符,上品! 就在此时,窗外传来师父的声音。 盛红衣得意的一翘唇,手一扬,屋门随之被一道灵光一卷,便打开了。 “是啊,师父,成了,是上品。” 她得意的把符拿给盛坪看: “怎么样?没有给您丢脸吧?!” 还有一更,晚上奉上~ (本章完) 069 炸裂(二更) 盛坪看着盛红衣那模样,心里那些个憋屈、酸涩与悲怆突然就变淡了。 对啊,他怎么忘了,盛红衣也是他师父的直系子孙。 盛云涛是长歪了,但盛红衣未来可期啊! 盛家还没完。 他目光陡然间灿亮的盯着盛红衣。 盛红衣本来都做好准备了,老头是个刀子嘴,说不定他心里高兴,嘴巴上还要嘲讽她几句。 她如今也是越发脸皮厚了,被老头说两句,她完全不痛不痒。 却是她等了一会儿,她师父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狐疑的一抬头,就看到老头目光炯炯的盯着她,好似在看一块喷香的五花肉。 盛红衣猛地一抖,她倒退了三步,警惕的看着老头: “师父,你中邪了?!” 难道是发现她的上等灵根了?正寻思着怎么把她拆巴拆巴卖了? 盛坪本来正在畅想美好的前景,短短一刹那,他已经开始罗列计划,给盛红衣制定目标,立志用他师父对待他的方法对待盛红衣。 计划才罗列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啪啪啪。”盛坪就觉得脑海中的美好愿景毫不犹豫的飞走了。 他脸一黑: “你这是做什么?什么我中邪了?你……你个逆徒,有你这么说自己师父的?” “那你为什么用那么瘆人的目光盯着我?” 盛红衣从来不是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性子,尤其,她身怀大秘密,自然刨根问底。 盛坪气结,差点没被气死。 逆徒果然是逆徒,从来就没让他连续高兴超过一盏茶时间过。 “什么瘆人,老夫只是想起了自己的师父,突然记起来你也是他的直系子孙。” 盛坪板着脸,一板一眼道。 岂料盛红衣距离他更远了,她直接退到门边,似乎下一刻就要夺门而逃: “师父,你别想歪心思了,想我继承我那祖宗的遗志,接了盛家这烂摊子?那是不可能的。” “我保证,师父,只要你敢把盛家交到我手里,不出五年,我就让它自然死亡。” 盛坪真是佩服自己这身体,目前看来,还算康健,否则怎么没被逆徒气的爆血管。 什么叫做自然死亡? 还说的这么大言不惭的。 “孽徒!”这会子已经不是逆徒,而是孽徒了。 “你你你……你对得起你祖宗和为师我么?” 他都不想提她对不对得起盛家,因为他早就发现逆徒对盛家没什么亲近之意。 若不是孽徒离得远,他早就拍来一掌,就想把她的脑袋拍拍清醒,这说的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盛红衣耸耸肩,那股子玩世不恭的懒散味儿又出来了: “师父,你莫要用大道理压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再说了,你且先不说,就我那祖宗,都不知道投胎转世多少回了,谁知道他现在姓张还是姓王啊,还管什么盛家哪个子孙对不对得起他?” 她说的随意,甚至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听在盛坪耳中,却如雷贯耳。 他突然愣怔在当下,一时无言。 心中某一个隐蔽之处,似有一扇无形的屏障轰然倒塌。 是啊,师父牌位是在这儿,但他没能修成大道,自是已经转世了,如今他哪儿记得什么前程往事。 而他盛坪,只要无愧于心便是,想那么多做什么? 他不是他师父,做不到曾经师父可以为盛家生,为盛家死,甚至毫不夸张的说,他师父那就是彻底为了盛家而活之人。 退一步讲,师父对他也没有做这般要求,他只是要盛坪看着盛家,让盛家“活”着就好。 那么,至于盛家怎么活着,那都是他盛坪说了算。 今儿个,盛家因为这事儿元气大伤,但又怎样? 族中还会有后代出生,还会有有灵根者出现,总不至于彻底没了。 至于以后的子孙会不会变坏,那是继任者的事情,以后盛家还会有族长和长老,在其位,谋其职,负其责,尽其事。 终究是他作茧自缚了。 而且,事物发展有其规律,盛极而衰,他盛坪又不是什么神仙,只要能保证盛家在他手里活着,他也就无愧于心了。 恍然间,他身心一轻,好似困囿于身上无形的枷锁终于解开了。 “啵。”他听到轻微一声闷响,周围好似刮起了一阵旋风。 灵气乍然从四面八方涌来,疯狂往他身体里冲涌。 盛坪闭上眼,内里早就已经疯狂运转,吸纳灵气。 这是……顿悟?! 想不到他十年闭关无所得,竟然顿悟了,这还要多亏了红衣点醒了他! 没想到,他本以为是鸿沟的金丹中期就这么突破了。 真是……意外之喜。 盛坪自己意外,盛红衣也吃惊好不好。 好端端的,突然,她就感觉到三种灵气疯涌而来,气势汹汹。 然后老头周身就被灵气包裹,形成了一个淡淡的灵气漩涡。 她立刻又躲的远了点。 金丹修士的灵气漩涡,她可不敢靠近。 不过,她也不是沾不到光。 盛家盛坪的小院,防护阵法骤然自动开启。 大约是盛坪自己设置的,若是修炼突破,天地灵气涌动,恐引来有心人或者仇家的觊觎与窥视。 这般,盛坪的院子便成了盛家最安全的地方,固若金汤。 盛红衣索性也乘此东风,比划了一个安全距离,直接席地而坐,运转心法,借着金丹修士突破小境界之时整个人形同一个人形灵脉的机会,抓紧时间修炼。 她本就亲灵,哪怕灵气们这会子被盛坪吸引而去,却也有不少灵气往盛红衣而来! 盛红衣刚刚本就因为绘了一晚上的符,身上的灵气已经被她挥霍空了。 此时正是力竭又经脉空虚之时。 此时灵气活跃,她的经脉如饥似渴一般,疯狂吸收着灵气。 乍一看,便是比之盛坪的速度,好似也没满多少,只不过灵气柱没有盛坪的粗。 盛红衣也不含糊,恍然回到了那一日在虎啸之上,云层之中一般,哪怕逐渐的经脉有些胀痛,她也不怕,一回生,二回熟嘛。 盛家人都察觉了盛坪院子里的异样,灵气的乍然奔腾,作为住的极近的族人,如何感受不到。 绝大部分喜形于色,大长老是盛家的招牌人物,他越强,盛家才能越强! 却说,等到盛坪醒来,他先是查看了一下自己的修为情况,果然,稳稳的金丹中期。 接着,他目光颇有些欣慰又复杂的看了一眼角落里那个人。 孽徒居然已经炼气九层了! 啧,一个机缘,他师徒二人用,放眼整个荒原大陆,那也是相当炸裂的一件事。 (本章完) 070 状态(一更) 盛红衣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是一个人缩在自己屋里的小角落,而屋内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她内视了一下自己的修为情况,嗯,炼气九层,不算意外。 毕竟,她吸纳灵气之时,经脉的感觉她很熟悉,上回这般是她自七层到八层的时候! 想不到,在五天内,她居然从炼气七层到了炼气九层。 虽然只是炼气期间的两个小阶层,但盛红衣已是非常满意。 何等的机缘。 啧,自发现自己的灵根逆天后,她好似真的开了挂一般。 不过,这五天,也让她有了点不一样的感受。 盛红衣这人本性懒散,她一直视自己的力气和脑子是资源,自然不愿意轻易浪费。 自七层到八层,以至于从八层到九层,盛红衣发现,她似乎在那种极致的险境,或累到极限的情况下,更容易突破些。 第一回,虽则她自信老头不会真看着她死了,但那种濒临死亡的恐惧她可是一点都没打折的感受到了。 还有这回,她也是累到了极限。 四品灵符,对于盛红衣来说,属实不是一件容易的活儿。 甭管盛红衣做了多少准备,想了多少投机取巧的法子,但她的境界摆在那儿。 要知道,这个品级也不是乱定的,三品和四品符,能绘制成功的,符师至少是筑基修为。 她一个炼气修士,自然非常吃力。 无论是神识还是经脉。 所以,在她绘废了第一张符后,她其实已经力竭,然后休息了一下,等恢复了灵气,觉得不甘心,亦或者第一次绘之时,她觉得有些地方没有发挥好,所以绘了第二张。 等第二张又废了,她觉得自己身心俱疲,无论是胳膊肘还是脑袋瓜,都抬不起来了。 本来,她不想再逼自己做了,恨不能直接躺下睡着才好。 然,她残存的一丝理智告诉她,这是她师父的院子,她不能睡,若让老头看到,肯定会不高兴的,另外,她对老头的愧疚正浓呢,她就想让老头高兴高兴。 于是,她又休息了两个时辰,绘第三张符…… 盛红衣细细想了一回她当时的状态。 她发现,越是力竭,等她再次修炼之时,她就特别容易进入状态,无论是灵力修复还是神识的恢复,似乎都至少快上两三成。 想到此,盛红衣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莫不是连老天爷都看不惯她咸鱼,硬要逼她修炼?! 她寻思着,以后她还是得多试试,确定力竭之下是不是真有如此奇效? 若是这般,她倒是愿意的。 节省时间不说,说不得还能赚钱。 毕竟她想要力竭,那就得绘符,这法子最快。 制成的符箓可不就能赚钱了。 真是一举两得的美事。 盛红衣站起身,打量了一番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皱巴的跟咸菜一般。 她嫌弃的施了一把净尘术,寻思着还是得洗把澡才畅快。 不过,这会子不是时候,她师父在院子里喝酒呢,看样子就知道这是估算好了她要醒的时间,等着她呢。 盛红衣推门走出去,就看到盛坪,此时正是中午时分,阳光正好,院子里却忒是安静。 盛红衣挑了挑眉,按说盛家人不至于不知道大长老修为有了进展,不可能不来祝贺他。 这会子没人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大长老谢绝访客了呗。 既如此,那就由她这个徒弟恭喜他好了。 “师父,恭喜恭喜呀!” 说着恭祝话,盛红衣眉眼飞扬,瞧着是当真觉得她的喜意是由心底发出的。 盛坪手中的动作却是一顿,这逆徒…… 想他当年对自己师父,可从来不会这般没大没小。 “同喜同喜,为师也要恭喜你。” 盛红衣哥俩好的凑过去,也不客气,自己摸出酒杯来,自动自发的给自己斟酒: “师父,我睡了几天?” 盛坪哼了一声,看了一眼盛红衣一口就把杯子里的酒喝了,然后竟然又开始倒酒,他默默的也加快了速度。 这酒是他的珍藏,本就剩这么点儿了,他晋级了,便拿出来庆贺一番,想不到,被逆徒喝了这么多。 “呵,不是为师要说,一个炼气九层,你居然整整三天没动静!” “老夫自初期到中期,满打满算花了一天一夜罢了。” 盛红衣对盛坪这口气一点反应也没有,毕竟老头若是哪一天和颜悦色与她说话,她才会起鸡皮疙瘩呢。 “是是是,我自是不如师父您,不过,这事儿还真要感激师父,没有您,就没有徒儿今天,让我以酒代茶,敬您一杯。” 说罢,站起身,毕恭毕敬的,给师父敬酒。 说起来,师父这一次突然顿悟,盛红衣还不知与她有关,便是知道,她也不会觉得是她的功劳。 顿悟乃是个人机缘,她盛红衣跟一百个人说同样的话,说不得一人也不会顿悟。 但她却是实打实自师父顿悟进阶的过程之中得了好处。 盛坪真是要被这逆徒气笑了,他忍无可忍,手一拂,桌上的酒坛子没了: “怎么,你敬为师,居然用为师的酒?!” 盛红衣微愣,她还真没注意,再一想刚刚师父微妙的动作,哦,抠搜的老头又舍不得他的酒了。 “师父,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您那什么酒,回头我再孝敬您好了。” 她也是这时候才回过味来,那酒口感细腻,后劲绵醇,喝完全身热烘烘的,自丹田似是又滋生出了绵长的灵气,久久不散。 盛坪那眼神儿若是能杀人,逆徒已经被他杀死百遍了: “行,这可是你说的,此乃七滴酿,为师也不要多,你记得孝敬我一坛便是。” 额,这是传说中乃是液态灵石的七滴酿? 此名由来是因为,它不仅能在战斗之中像极品灵石一般帮人快速回笼灵气,更因为它很贵,一坛酒大约够上千灵石了。 盛红衣立刻把杯中酒完全倒入口中,一滴不剩,脸色如常,并没有盛坪想看的懊恼之色: “师父,托您的福,我居然能喝到七滴酿,您放心,往后徒儿肯定会孝敬您的。” 至于啥时候孝敬,又没说,先欠着呗。 盛坪已经懒理这个无赖,说回正事: “为师瞧你已是炼气九层,且不可松懈,若是顺利,许是只需要一颗筑基丹便够了!” (本章完) 071 师徒(二更) 逆徒虽然老是气他,但孩子是自家的好,盛坪气完后,自然满心还是为她打算。 无论什么丹药,都是有些丹毒的。 而且,修炼到了他这般的修为,早就已经知道,靠丹药拔高上去的修为其实很虚,在针锋相对之时,最让人忌惮的,永远是那种修为看似可能不是最高,但却好似山崩地裂都面不改色之人。 两颗筑基丹,实在太过冒险和激进。 如今,见盛红衣顺顺利利达到炼气九层,盛坪心中其实是松了半口气的。 逆徒这运气还真是不错的,若是按照如今的劲头,还剩下两个多月呢,许是他还能期待一把她一颗筑基丹也不用的筑基?! 不过,这些话他是不会说的。 逆徒最是不知道谦虚为何物,若是他说了点什么,她那尾巴得翘到天上去。 盛坪自己都没发现,和自己这徒弟待久了,他竟然也逐渐被带歪了。 以往,若是听说有人几天就升级一回,他肯定会惊讶,心说这人若不是天才就是嗑药磕的,然后还会想着,甭管是什么情况,都得花时间稳定境界,否则,说不准有什么基础不牢的后患。 如今,自家徒弟如此,他压根不觉得有哪里不好,甚至他也不觉得逆徒需要闭关稳定境界,还在期待未来她再创一个惊喜。 “最理想的状态,是你能够顺理成章的筑基。是以,为师给你制定了新的修炼计划,你看看?” 说罢,一枚玉简被丢在盛红衣面前。 盛红衣默默拿起来贴在额头上,神识探入,刚看了一会儿,她的脸就拉了下来。 原本笑意盈盈,像一颗朝气蓬勃的苹果。 这会子,那脸拉下来,就好像没晒到太阳的幼苗,无精打采的耸拉着: “师父,这也太超过了。” 一天十二个时辰,竟然给她安排满了十一个时辰。 而且一看就知道是老头早就准备好的。 她可能要猝死。 她倒是想要反抗,但她岂会不了解自家师父,正事上,老头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 盛坪站起身,压根不跟她辩驳,只淡淡瞥了她一眼: “别以为我不知道,不以规矩,不成方圆,若是放任你,你只会得过且过。” “莫要多话,先去绘符,你需不需要筑基丹这事儿另说,但这东西有价无市,既然黑山老儿愿意给你,咱们就争取将它们都拿到手。” 多一颗,有备无患。 而且,黑山老儿的药,那可是有品质保障的。 这位,可是丹道奇才。 盛红衣对这事儿深以为然,没得到嘴边的好处她还要丢出去的。 何况,她也得试试她力竭之后的修炼效果。 于是,她应了下来,准备去把阴冥罩符的事儿给解决了。 且说,她转过头,她似想到了什么: “师父,院子里为何如此清净?你阵法没撤啊?” 盛坪摇头,难得跟徒儿解释了一句: “撤了,我让他们都不要来烦我。” “一来,你要修炼,他们来了,声音嘈杂,你也不能定心。” “二来,我不日就要清理他们之中的一些人,如今也不想看到他们在我面前晃。”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我不喜欢。” 他原先其实就是个情感淡薄之人,除了师父,他没有什么牵挂,便是盛家,那也只是责任。 一朝顿悟,他也想通了。 不再作茧自缚,那自然可以随心所欲,自然不想跟那些族人虚以为蛇。 盛红衣诧异看了一眼盛坪,她总算是看出她师父哪一点有点让她觉得不对劲了。 她刚刚出门看到师父的一刹,就觉得有一丝丝感觉违和,好似不与之前同,但一时她没看出究竟哪儿不同。 原来,她师父整个人的气场有了微妙的转变。 多了一丝豁达和狂放不羁。 好似脱去了一层本不属于他的东西。 她内心的小人早就流下了羡慕的泪水,师父如果也能对她采取放养的办法多好啊? 只可惜,没有如果。 对盛红衣来说,日子过得平静且忙碌。 又花了三日,盛红衣把阴冥罩符全都完成了。 她眉眼透亮,神采飞扬的同盛坪一起等待黑山妖道过来。 早在前两日,盛坪便给黑山妖道传了信,言明是今天子时。 又是月黑风高之夜,到了子时,黑山妖道依然没来。 师徒二人也不急,就着小菜,浅酌对饮。 盛坪这几天其实都不在自己院中,便是偶尔回来,见盛红衣在忙,他也并不打搅。 是以,师徒而人这几日都没怎么见面,今天突然看到徒弟,竟然有一种徒弟通身透亮之感。 恰好此时师徒二人无事,他便直接问了: “最近这几天竟然修炼也没停下么?为师觉得你的情况比三天前要好。” “你能如此,为师甚是欣慰。” 实在是徒弟居然在没人看着的情况下,还能自觉修炼,简直不像她了。 莫不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盛红衣闻言,甚是得意,就把她力竭修炼的事讲给了盛坪听。 其实阴冥罩符她昨天就已经完工了,只是不是特别完美,其中有几张中品的。 恰好,她修炼的意犹未尽,所以便又绘了几张。 这几日修炼,盛红衣突然就有了一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盛坪听罢,思索片刻,又问了盛红衣几个问题,才微微安心,但也有些埋怨: “你惯常是个喜欢剑走偏锋又大胆的,这种事情居然不跟为师提前说一声就敢做,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操之过急,经脉一旦出现裂痕……” 后面的话也不用说了,经脉之伤一直都是修士们的棘手问题,一着不慎,那是前途尽毁的大事。 盛坪庆幸的是,这丫头虽然大胆,但胆大心细,还是比较谨慎的。 盛红衣倒是没有不服,她把这事儿说给盛坪听也有想听听师父指导的意思,如今听师父说没事,她自然也跟着安心了。 说了一会儿话,黑山妖道便来了,这回他没有久留,得了阴冥罩符,见到件件皆是上品,他先是诧异的看了盛红衣一眼,接着朗声大笑,似乎非常高兴。 临走之时,他递给盛红衣一个储物袋: “你这丫头很有趣,老夫喜欢,你要的筑基丹在其中了,还有老夫的传信符,有什么事儿,可以传信给老夫!” 盛红衣连忙道: “前辈,晚辈确有一事相求!” (本章完) 072 虚无丹(一更) 黑山妖道脚下一顿,扭头看着盛红衣。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不过是说了句客气话,居然真的有人敢得寸进尺的求他办事,都不带隔夜的,当场就求。 如今想来,自他在荒原大陆打出了名号,他送出去的传信符至少也有一百张了。 还没见过有人敢这么单枪匹马,简单粗暴的直接上的。 他本就是个亦正亦邪之人,眼神自带一种阴鸷的气场,这会子这么直直盯着一个人,不用多言,就让人有一种被什么凶兽盯住的错觉。 似乎,稍不留意说错什么话,就要被面前的凶兽吞噬一般。 就连盛坪都看向盛红衣,眼中带着疑惑,这事儿盛红衣没和他说过。 盛红衣姿态闲散,只眼神却没有挪开。 可见,她是打定主意的,而且胆子不小。 黑山妖道笑着开口: “小丫头,我可不是什么大善人。” 盛红衣手一抹,手上多了一小叠阴冥罩符: “晚辈懂得道理,自然不会让前辈白干事儿。” 黑山妖道垂眼看了一眼盛红衣手中的那叠阴冥罩符,并不为所动: “这些东西并不能打动我!” 盛坪微皱着眉,眼神在黑山妖道和盛红衣两人之间一扫而过,不知在想什么,但没作声。 盛红衣不卑不亢: “晚辈自是知晓,只不过这些个阴冥罩符不值当什么,是晚辈给前辈绘符之时,剩余下的。” “拿出来,一是对晚辈无用,却对前辈有用,前辈刚好是师父的好友,就当晚辈孝敬您的。” “二来,则是刚刚前辈所说,若有事可传信于您,晚辈斗胆,想与您再谈一笔生意,这阴冥罩符献上不过就是想前辈给晚辈一个谈生意的机会罢了。” 黑山妖道面色冷沉的瞥了一眼盛坪,蓦地桀桀怪笑: “哦?你师父看来都不知道这事儿,你怎么还以他架题呢?” 这小丫头一贯鸡贼,他是知道的。 其他一切都是假的,字字句句,自己是她师父的朋友,不就是希望他看在盛坪的面子上,答应跟她谈“生意”么? 盛坪依然八风不动,甚至还自斟自饮了一杯酒,好像这两人谈的人不是他一般。 黑山妖道见此情况,“嘁”了一声。 盛红衣却是突然笑了,笑的得意,毫不避讳。 盛坪不言不动,在场的人没谁看不懂,他就是无声的站在了自家徒弟的身后。 果然么,朋友和徒弟比起来,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 盛红衣心领神会,底气十足: “师徒不分家,我又是师父的唯一徒弟,我做的好,师父与有荣焉,我做的不好,那师父自然也跟着受累。” 她甚至俏皮的眨了一下眼,状若无赖: “但没法子,谁让我一直是个逆徒呢?!” 黑山妖道寻了一张看的顺眼的椅子,重新坐回去。 走过去之时,明明他和盛红衣还间隔着一段距离,也不知怎么弄的,无声无息的就抽走了盛红衣手里的那叠符。 接了符,他随意的翻了一下,终于松口: “老夫今天心情好,你说说要求我什么?!” 黑山妖道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也许是没见过这样的人,也许是顾念跟盛坪的那点交情,亦或者他是真的对这小丫头观感不坏。 但不得不说,盛红衣这么的不按牌理出牌,确实引出了他难得的耐性,让他忍不住好奇起来。 盛红衣闻言,知道这是黑山妖道给她机会了,她也不赘言,开门见山道: “前辈可曾听说过虚无丹?!” 话音刚落,黑山妖道和盛坪脸色齐齐一变,哪怕是在夜色深沉之中,都显得特别明显。 没等两人说话,盛红衣自己道: “传言有一种神草,叫做虚无草,有一大能用之炼成虚无丹,据说能治愈一切内伤。” 静谧的夜空之下,盛坪叹了口气,他自是知道盛红衣为何要虚无丹,自然是为了救盛云帆。 他抬眼专注的看了一眼盛红衣,随即撇开眼去。 不知道多少年了,他没见过这么有情有义的人。 便是父母又如何? 父母子女,兄弟姐妹,这般的亲缘关系按说最是亲密,却也不是没有尽头的那一天。 修者无情,不是说修者天生无情,而是在日积月累之中,都懂得每个人的大道都是独自一人走下去的,再紧密的血缘关系,也打不过时间。 盛云帆的寿元目前影响不大,虚无丹究竟能不能治灵根也不知晓,便是退一万步讲,治好了灵根,盛云帆就能够更近一步吗? 旁的不说,便是以盛家为例,好比他的师父,为了盛家的昌盛,可以舍弃自己的儿孙,选择他。 在修者漫长的生命之中,不可舍弃的东西太多了。 大道、家族、极品功法、寿元、机缘…… 将亲缘关系排在前列的,真的罕见至极。 而令盛坪觉得有些心情复杂的是,他自己是修无情道的,却给自己挑了一个有情有义的徒弟,这可真不是一般的棘手。 可是,让盛坪去强压着盛红衣改变,盛坪不会做。 看着盛红衣那双义无反顾的眼睛,盛坪知道逆徒是很懒散,但心智坚定,胆大心细,有着旁人没有的敏锐和谨慎。 她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身为师父,盛坪从不觉得自己需要控制徒弟,说起来,他自己挑了个十八岁的大徒弟,也控制不了。 当师父的,不过只是徒弟修炼道路之上的其中一个引路人罢了。 两人相挟着走一段路,便是缘分。 而且,迄今为止,盛坪虽然嘴上逆徒逆徒的叫,心里对逆徒实际上无比满意。 他甚至隐隐有些期待,与无情道比起来,这有情道应该怎么走? 与众不同的盛红衣,是不是会走出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来! 盛坪内心百转千回,黑山妖道亦是吃惊。 不过他想的和盛坪不同,他就是没想到这丫头居然敢狮子大开口到这种程度,而且她怎么敢…… 他冷笑一声,目光如炬,直言道: “虚无丹我知道,但你可知,你口中制出虚无丹的大能是什么人么?” 岂料,盛红衣完全不避讳: “知道,这位大能是个鬼修,生前是个妖魔之体。” (本章完) 073 鬼修和鬼丹(二更) 妖魔之体是什么? 顾名思义,便是身负妖修和魔修血脉的生灵。 无论是妖族,和魔修一族的修炼理念,都和号称正道的道门相悖。 更何况,这位大能还死了,成了个鬼修。 若说妖修和魔修至少还能说,那是并称在道魔佛妖之列的修者,那么鬼修压根就是不入流的存在。 这世道,对于鬼修也着实不算公平。 若是把飞升之路定等级,鬼修想要得成大道而飞升,那所要经历的难度简直就是地狱级别。 鬼,乃是无形之体,这头一步,便是要修成有形之体。 而成为有形之体之时,便要先历九道雷劫。 九乃极数,于非鬼修的修者来说,筑基期开始渡雷劫,只有一到两道。 金丹期,不过区区三道。 元婴期,乃是五道至七道不等,只有登入化神之列,才有九道天雷! 而等到炼虚期,肉身已然修炼到极致,开始修炼元神。 化神到达炼虚,于肉身来说,雷劫又变回了五到七道,不过是比之化神,想要晋级炼虚,多了元神劫。 此后,炼虚至出窍,五行解离,雷劫乃是三至五道雷劫。 出窍至合体,乃是三道雷劫。 及至大乘,九九归一,一道雷劫,一招定生死! 如此就可以看出,鬼修飞升之时,第一步的九道雷劫已是将大约十中有九的鬼修都拦在外面,所过者,寥寥无几。 更何况,鬼修自无形之体修成有形之体之时,这时候乃是灵体之身,最为纯净,好比这世间最完美最没有丹毒的神丹,谁能在这种时候吞了渡劫的鬼修,谁就能继承他的一切灵力! 没有任何危险也没有任何痛苦的进阶! 而恰好此时,鬼修在九道雷劫之后,最为虚弱,正适合旁人乘虚而入。 这些,造就了鬼修极少。 因而,越发的不入流。 莫说自诩正道的道门修者,便是敬陪末座的妖修都看不上鬼修,他们甚至觉得,鬼修天生就是食物,是灵丹,压根不能算是修者。 这些事,盛红衣早就了解清楚了。 黑山妖道见她不疾不徐的说出来,雪白的眉都要挑得飞起了: “既然知道,你还敢提?这位大能名叫魍原,在你们正道眼中,大约比之垃圾都不如。你说起他,不怕脏了你的嘴?” “你又为何要同我说?不怕我以正道之名,说你敬慕鬼修,有叛道之嫌?” 鬼修之中,以魑魅魍魉地位最低,它们可以是一团污浊之气而化灵,可以是一些怪物,甚至就是恶鬼。 魍字辈的大能,自然也是魑魅魍魉之一了。 盛红衣抬眼目光灼灼,在夜空下竟然让黑山妖道有了些不自在之感: “晚辈觉得,这位魍原大能没什么不能提的,英雄不问出身,本领无高低贵贱,他能杀出一条血路成就大道乃是他自己的本事。” “更何况,晚辈没有那么自视甚高,也没有那么不知好歹,传说这虚无草本就是幽冥界的圣草,我想要虚无丹,还瞧不起幽冥界以及能造出虚无丹的大能,那我还配为人么?” “至于说,我为什么敢和前辈相求此事,有三点原因。” “这其一是我觉得,前辈与晚辈一样,是性情中人,前辈在道上的声名虽然有正有邪,但我却觉得,前辈在与晚辈交易之中,公平公正,细节见人品,是以,晚辈觉得前辈可信。” “这其二,便是因为前辈与晚辈所求阴冥罩符一事,从这点上,晚辈觉得,前辈许是与幽冥界有不解之缘,故此,晚辈推断,前辈不仅对幽冥界不讨厌,甚至对于鬼修之物了解甚深。” “至于还有个其三,是因为晚辈听说,前辈乃是丹道奇才,荒原大陆的炼丹师排行榜上,前辈从来榜上有名。” “既然是丹道奇才,自然不会故步自封,只炼制普通的丹药,前辈既然能与我师父成为好友,想必您二位有相似之处,而我师父最大的一个特点便是作为符师,他什么符都炼得。” “想必前辈也是如此,区区一颗虚无丹,纵使鬼丹又能如何,不过八品而已。” “前辈以金丹之身,传言前辈曾经出过一枚九品丹丸,一颗八品鬼丹自不在话下。” “在晚辈眼中,天底下再没有比前辈更适合之人了。” 黑山妖道顿了顿,静默无声,似乎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他只是摩挲着手中的符箓,半晌,他看向盛坪: “老不死的,你怎么不说话啊?这可是你徒弟,你都不管管吗?” 他原先都是叫盛坪死鬼的,但这一次来,他眼尖的发现,盛坪突破了,于是,今儿个开始,盛坪在黑山妖道那儿的名字改了。 叫“老不死的”。 盛坪头都没抬,又去摸酒,好似在他眼中,今天他就是一个眼中只有酒的局外人。 不过,这般好似没用,那黑山妖道又叫了一声: “老不死的,你哑巴了?” 盛坪不耐烦的一个杯子掷过去,正对黑山妖道的面门: “你烦不烦,徒弟这么大了,我怎么管?你自己心里不是有答案了,还问我?!” 黑山妖道一手接过,杯中瓢泼而起的酒液乖乖落了回去,一滴未洒。 令人意外的是,黑山妖道既没有生气,也没有回怼盛坪。 只是“啧”了一声,不知在想什么,就是不出声。 院子里又成了一片寂静。 因为隔音符在,是以连风声和蝉鸣都一丝未闻。 寂静的好似一潭死水。 盛红衣依然站在原处,她垂目等待,心中却也不是没有紧张。 在她看来,亲缘关系无法割舍,她承认,她对亲缘关系的执念非常大,她也将之归结为前世太缺了,所以今生才如此执着。 但正如她总愿意在自己所能创造的条件内让自己最舒服,这般的执念她也不想去改。 修界有些不成文,但修者都会去依循而做的“大道理”。 好比,过分的执着会产生心魔,所以修者要淡薄。 但盛红衣从不将之视为圭臬,在她看来,执着没什么不好,至于她能修炼到哪一步,天知道? 便是她是逆天灵根又如何? 修成大道,从不是她人生的必选项。 她只希望,她所在意之人,和她一起都能活得更好更舒服。 (本章完) 074 占便宜(一更) 既是想要过得舒服,自然,盛云帆在盛红衣眼中就不应该这般生活。 哪怕传说之中的虚无丹并未曾听说有所记载能否治疗灵根损坏,她也愿意一试。 黑山妖道眼神微抬,声音听起来有些奇异,似带着丝丝蛊惑: “你可知老夫的机会相当难得,而且,这虚无草,老夫可没有。” “且老夫也不是什么大善人,便是有那一丝机会能炼成虚无丹,你要付出的代价也是惊人的大。” “你就不想换一换筑基期所需要的丹药?世人皆知,凡老夫出品之丹药,颗颗精品,绝对比你在其他地方得到的都要好。” “老夫见你坦率,也算有缘,可以答应你,给你一瓶玉髓丹。” 玉髓丹,筑基期用来锻造经脉的丹药,也是唯一一种专用于经脉的丹药,有价无市,黑市已经挂到了一颗一千灵石,依然无人出丹。 而一瓶玉髓丹,就是十颗。 此等诱惑,比之虚无缥缈的,还不知道在哪儿的虚无丹,自然诱人许多。 黑山妖道自信: 便是这个选择摆在一千个人面前,一千个人都会选择玉髓丹。 他目光深锁在盛红衣身上,不知道期待她有什么反应,也不知在印证着什么,和谁赌气一般。 唯盛坪在心中一叹,黑山老儿何必呢,既已然成了执念,此时红衣说什么都无法改变曾经出现的结果,也没法改变他的后悔。 盛红衣不知内情,但也觉得黑山妖道的做派很有些奇怪。 他今天的反应特别的拖泥带水,完全不似之前的直爽。 若说对玉髓丹没有心动那是骗人的,但盛红衣分得清轻重缓急。 若说世间,有人最合适炼这虚无丹,必定只有黑山妖道。 但玉髓丹,虽然珍贵,但能炼制之人可不止黑山妖道一人。 是以,她微阖双眼,低垂下头,不再看黑山妖道那充满蛊惑的眼神。 “我选虚无丹。” 饶是心里知道这是正确选择,盛红衣心里的小人已经留下了两行宽面条泪,天呐,一万灵石,就在她面前飞走了。 以后,谁要是再用钱诱惑她,她跟谁急。 盛红衣皱皱鼻子,心中反省:还是自己的本事不够,她若是手中也有旁人求而不得的本事,那条件岂不是也能任由她开? 黑山妖道似怔了怔,依然没做声。 盛红衣还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何以他就成了锯嘴的葫芦? 却是冷不丁,一个酒坛子朝着黑山妖道的脑门飞去。 气势凌人,迅疾如风。 盛红衣就见一道褐色的寒芒迅速划过,下一瞬,似乎就要将黑山妖道开了瓢。 盛红衣倏然瞪圆了眼,还没等她错愕完,这开瓢的场景没能看见,就见黑山妖道指尖一弹,那酒坛瞬间化为齑粉,在空中爆开。 耳边,全是黑山妖道阴恻恻的声音,明明声音不大,却是振聋发聩一般,盛红衣喉间突然涌上一片腥甜,一丝血线便顺着唇角流出。 “老不死的,你是想死么?”黑山妖道问。 盛红衣不明就里,用手一抹,一脸莫名和惊骇,她怎么无故流血了。 下一瞬,她突然被一阵暖意包裹住,耳边已是她师父沉沉声音传来: “你这死货,我不过是看你半死不活,提醒你一下罢了,你作甚要对我徒弟动手?” “她不过炼气,你这随便一个威压,她如何承受?” “哼,我已经很客气了。”黑山妖道似不服气。 不过,那股子阴沉的杀气骤然消失了。 然,她师父却不依不饶: “当我不知道你么?答应就是答应了,黏黏糊糊做什么?你当年做下的那些个腌臜事,与我徒何干?莫迁怒无辜。” “你再这样,就滚出去,老夫看不上你这样,以后咱们朋友也没得做了。” “那什么符箓,你也别想了。” 若说朋友做不做,黑山妖道其实不大在意,但不给符箓,就是按住了他的命门。 “……我应了便是!” “只不过我虽然会炼制虚无丹,但虚无草是真的没有,幽冥界的圣草,我去哪里得去?” “你这徒弟既然这么想要这破草,等她结丹后自己去寻好了。” “喏,这玉简里有虚无草的一些情况记载。” 说罢,一黑色之物便被抛掷向盛红衣。 “但炼成之后,老夫还需要三张八品的符,品种任老夫挑,老夫不占你便宜,虚无丹乃是八品,且材料难寻,值当这个价。” 盛红衣眨了眨眼,黑山妖道能应,她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想不到稀里糊涂的就被师父帮忙达成了。 至于三张八品符,给她时间,焉知她做不成? 她自己越阶绘符惯了,且在绘符之路上走的很顺,是以她有足够信心。 而且,对于符师来说,想要符箓自己就能绘,根本谈不上珍贵。 三张,五张的,盛红衣根本不在意。 她舔舔嘴唇,血腥味还残留着,若是这般,再受重一点伤,那也值得。 她喜笑盈盈的正欲躬身行礼,却又听她师父特别不满的问: “这样就行了?黑山?你当老夫什么时候开始吃素了?” 盛红衣一顿,把到嘴的感谢咽了回去,目测师父还能帮她从黑山妖道那儿讨点儿便宜。 “怎么不行?!老不死的,你不要得寸进尺!” 黑山妖道好似比什么戳了一下,立刻就从凳子上弹了起来,他目色蓦然阴鸷狠烈,一脚踹飞了凳子。 凳子在半空之中哀鸣一声,还没落地,就化成了碎片。 盛红衣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就往师父那边靠了靠,随之,她又反应过来,师父就在眼面前呢,她有什么觉得害怕的? 难道还怕黑山妖道一时失控又过来打她。 就算黑山妖道真的失控,师父也不会让。 她师父帮她争取利益呢,她这么怂,让老头把面子往哪儿搁。 是以,盛红衣迅速平静下来,脖子也伸直了,亭亭玉立的站在原处。 然,黑山妖道就没有那么平静了,他觉得今天他被这师徒二人欺负了。 不仅要占他便宜,还让他想起了那些个过不去的往事。 可谓身心都受到了重创! (本章完) 075 元宝(二更) 黑山妖道是真的觉得,今天一时不察,被这两个老小狐狸联手给坑了。 老的,刚刚谈生意的时候,一声不吭,他还以为他不准备管这事儿了,想不到,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直击命门。 小的,用一张绵软无害的笑脸骗人,这会子跟她师父站在一道,一起挖坑给他跳。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我怎么你了?我徒弟受伤了,你不要补偿一下啊?你可是当前辈的人?” “……”谁爱当前辈谁去当好了。 可是,他是真的舍不得盛坪那一手鬼符术。 “……你瞎啊,若不是老夫手下留情,你这徒弟已经死了。” 知道大势已去,气势上已经被老不死的压下去了。 黑山妖道自然没有好口气。 他不过是小惩大诫。 他本就是喜怒无常的性子,看盛红衣总是不按照他预想的走,已是恼羞成怒,恰好盛坪给了他出手的机会,所以,他稍稍出口气罢了。 “哼,老夫也不是死的,岂会给你这个机会,行吧,我看你再给点别的补偿,她都吐血了,说不定经脉被你震伤了,就玉髓丹吧,你不是有么?来两颗好了!” 黑山妖道色厉内荏,盛坪就是气焰高涨。 盛红衣只觉得一朵一朵心花在心田无声的绽放,简直美的不行,价值几千灵石事小,本以为要跟这珍贵的药失之交臂了,没想到托师父的福。 毕竟这种保命延寿的丹药,能多一颗就多了一点底气不是吗? 啧,她决定,以后还是得孝敬师父一些好酒的,老头关键时候,还是护着她的。 黑山妖道被盛坪气的说不出话来,今天他是进了强盗窝了? 逮着他就不撒手了? 他转头,那目光如同毒蛇一般,阴阴的往盛红衣袭去。 “小丫头,你怎么说!” 盛红衣死活不抬头,就一句: “我听师父的。” “……哼,等你找到虚无草,再来找老夫吧!” 话音刚落,一股带着血腥味的气味扑面而来! 那气味甚是刁钻,凭空掀起了整个院子的土层。 盛红衣大惊,就看到原本平静的地面猛然竖起,好似变成一面墙,向她推来。 她一边捂脸,一边脚下连闪,便是这般,那墙依然倒在她身上,她被土坷垃砸了一脸。 她抬眼恨恨望去,只能看到已经即将消失在天际的一团黑云。 自然是黑山妖道干的好事。 她复又低头,只见两颗指甲大小雪白的散发着清香的丹药就随意丢在盛坪放酒杯的桌子上。 有一颗还差一寸,便要滚到土里去了。 盛坪倒是白衣胜雪,站在一片狼藉的院中,端的是气度沉稳,纤尘不染。 他冷笑: “幼稚!” 说罢,瞥了一眼盛红衣,气不打一处来: “瞧你这点子本事,连土坷垃都躲不过!脏死了,速速拿着你那两颗玉髓丹去洗澡去!” 一边往屋里走去,一边还嫌恶的捂着鼻子。 盛红衣:“……”呵,她是疯了才会想要给老头买酒喝。 且说,盛红衣得了两颗筑基丹和玉髓丹,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她打开那写着虚无草相关消息的玉简仔细参阅。 半晌,盛红衣看完,合上玉简,颇有一种人生漫漫,老天爷总是与她作对之感。 她原是不信金丹修士才能寻找虚无草的话的。 幽冥界那么大,也不是什么禁地,如何进不得? 何况,她自身带着一丝阴灵气,实在是不行,大不了行走时多费些阴冥罩符便是。 却发现,她太想当然了。 那虚无草鬼气森森,天然排斥不带阴性的灵气,还具备隐身功能。 而它所生的炙热潮湿之地,在幽冥界多是污秽之气聚集地,若是没有金丹修为,靠着筑基的肉身和元神,有极大的可能被腐蚀污浊。 是以,本来她觉得筑基后可以放松一下了,如今看来,这是她做美梦呢。 等到筑基,她还得马不停蹄的往金丹赶,是这个意思吧? 盛红衣顿时有一种毫无尽头的沧桑之感。 …… 接下来的日子对于盛红衣来说,依然过得平静又忙碌。 事情得一步一步的来,炼气期的顺利为盛红衣节省了时间,是以,筑基这一步,盛红衣甚有耐心。 她按照盛坪的指导,属于半闭关的状态。 每日里,在辰时天地灵气最为朝气勃发之际,通过绘符,让自己力竭,此后,再将灵力修炼满。 修炼满后,便是按部就班的稳步修炼。 师父说,修炼也需要张弛有度。 这般,当蝉鸣渐落,秋风卷起枯叶之际,盛红衣的修炼以喜人的速度与日剧增着,终于到达炼气圆满。 炼气九层与炼气圆满其实并没有严格的界限,但是炼气圆满之人才有可能顺利突破那种玄之又玄的境界,顺利进入筑基。 此时,距离盛红衣与季睦的半年之期,还有短短四十日。 这一日,盛红衣放下手中符笔,出来找盛坪。 “师父,我今日想回去看一下元宝。” 一个月前,八月十五的午时,盛玉妃生下了元宝。 出生之时,天边竟然飘来火烧云,久久不散。 盛坪也去看了,说这孩子是阳年阳月阳时出生之子,加之当日见本是午时时刻,却天生异象,是以,特意带孩子去城中玄尘门的执事点测了灵根。 竟然测出了单火灵根。 虽然目前,还只是七成的单火灵根,但孩子还小,且七成火灵根也已是属于上等。 这事儿,可以说让整个白霞城都轰动了。 盛家出了单灵根的苗子,极有可能盛家又要出一个化神门下了。 甚至,运气好点儿,这孩子未来可期,成了玄尘门的长老或者一峰之主,到时候盛家崛起指日可待。 白霞城王家这些个超级家族不一定想太多,但那些本来就和盛家差不太多的家族,无不是又惊又酸。 惊的是,这孩子若是当真有如此前途,自己所在的家族岂不是很快就要被赶超了。 有时候,家族与家族之间的差距并不一定有想象中那么大,许是就差一个天才修士。 酸的是,也就短短二三十日内,先有盛坪突破,后有单灵根元宝出生,这盛家运气怎能好成这般? 不过,盛坪自元宝测过灵根后,便一反常态的下了禁令。 要求盛家人一概不许在外面谈起元宝,也一概不允许去打扰元宝休息。 (本章完) 076 又变了(一更) 盛坪作为一个大长老,其实一直在盛家更多的是个象征。 因为有大长老在,盛家族人在外才能挺起腰杆,金丹期的六品符师,可不是谁家都有的。 但,自盛坪接任大长老以来,除了与族长以及其他几位长老共同商议,新增了几项新的族规以外,他还真没有亲自下过什么强制性的禁令。 对元宝这事儿,是头一遭。 也让盛家族人都明白,大长老非常的重视这个新生的孩子。 虽然有所嫉妒,但除了心中有鬼之人,绝大部分族人对于家中多了一个单灵根的孩子,还是非常高兴与自豪的。 家族有了绵延更长久的希望。 在他们眼中,盛坪还在,盛坪之后,后继有人,有了盛红衣,没想到盛红衣之后,居然又有了元宝。 只要家族在,家族越盛,作为族人自然过得越好。 而且,自有了这个孩子后,许多盛家族人立刻就感觉到生活中立竿见影的变化。 特别是在外行走之时。 原先,遇到比盛家厉害的家族中人,有那高傲的都不带搭理他们。 最可气的是有些商铺子,最是势利,将人生生分成三六九等。 尤其是大长老闭关那些年,见到他们盛家和更厉害的家族之人一起出现,哪怕同是笑脸相迎,但从态度上愣是能让人感觉到有细微的差别。 如今,自不可同日而语。 那一天,元宝出生,天生异象之事,白霞城全城都看的分明,就连玄尘门内修士都有所耳闻。 如今,人人皆知盛家出了个未来的天才,见到盛家族人,许多人的态度都变了。 是以,哪怕盛坪不准他们去打扰元宝,但明显的,族人对待盛云帆、白婉真以及盛玉妃,尤其是对盛玉妃,这个生出未来盛家希望的大功臣母亲,态度热情周到极了。 听了盛红衣的话,盛坪阖上书,同意了: “去吧,恰好你马上要闭关冲击筑基了,接下来一段时间都回不去。” 盛坪大约是想到了元宝,脸上忍不住带上一丝慈爱的笑容: “老夫前些日子刚去瞧了,这孩子腿脚有劲,吃饭也香,身体倍儿棒。” 盛红衣也跟着笑了笑,甭管她心里对元宝的爹意见有多大,但自这孩子出生,盛红衣就发现她就是毫无保留的喜欢他。 盛红衣有时候也在想,这大约真的就是血脉的神奇之处,而她这人似乎有亲缘饥渴症,反正就是有执念。 和师父说了一声后,盛红衣就慢慢的往自家的方向走。 她一贯是这么懒散又慢吞吞的,纵使如今修为变高了,她也不愿意多费力气快点走路。 走在路上,她就发现族人对待她的态度又变了。 自她被盛坪收为徒弟,家族中人虽然对她颇有些讨好之意,但大约是她之前凶名太盛,所以,族人们便是想讨好,估计也有心无力。 最后,逐渐便演变成了一种敬畏。 敬是因为他们觉得盛红衣被大长老收徒,那以后可能就是未来的大长老,这是对于“大长老”这个身份的敬。 盛红衣也听过此类传言,她前世就永远都是冲在吃瓜一线的小机灵鬼。 今生也不逞多让,什么传言能逃过她的耳朵去? 尤其,这些传言还与她有关。 听说让她未来当盛家大长老的话,盛红衣笑而不语,因为那是不可能的。 她早前也都跟老头说好了,但凡把盛家交给她,她一定以最快的速度让盛家自然死亡。 而至于族人对她的畏,也很明显是因为她的“凶”了。 这会子路上人还挺多的,看她走过来,先是有人远远的交头接耳,盛红衣也没当回事,她修为最近变化很快,在盛家也不是什么秘密。 她继续往家走,也不看任何人,突然就有人跟她说话了。 “那个……红衣呀,你这是回家吗?” 盛红衣诧异的看了对方一眼,对方是一个平时跟她没什么交集的……族叔。 见盛红衣看过来,那族叔好似得到了鼓舞: “我瞅着你是往家里去,是回去看元宝吗?那孩子现在是不是比洗三的时候更胖乎了?” “……族叔,这我也还不知道呢?应该是吧,听说他最近吃的挺多的。”盛红衣如是回答。 她也不是什么斗鸡,也并非蛮不讲理,纵使不熟悉,但人家好好跟她说话,她自也是礼貌回应。 岂料,也不知道是那族叔还是盛红衣给了那些观望的人信心。 立刻就有第二个、第三个人围了过来。 “吃的挺多的?那挺好的,大长老啥时候解了禁令呀,我想去看他呢。” “是啊是啊,这孩子一看以后就不凡,天庭饱满,地阁方圆。” “对了,红衣,你五堂嫂,就是我儿媳妇怀孕了,族叔以前就跟你爹关系挺好的,也是看着红衣你长大的,你看能不能跟你求一件元宝的小衣服,我好回去沾沾喜气。” “红衣呀,元宝那双圆眼睛长得跟你一样呢,以后他肯定能跟他小姨一样,成为一个厉害的人。” “是啊是啊。” 盛红衣:“……” 如此热情,实在太过了,她很不习惯。 …… 好不容易,花了一番心思才从越聚越多的人群里挤出来,盛红衣抹了一把额角莫须有的汗,终于明白她姐上回溜达到师父的院子与她说的话了。 族人们真是热情到……可怕,便是她姐那么温软的性子,都有些吃不消了。 真是让人无所适从。 直到她走的很远了,都过了个拐角,盛红衣还听到那些族人在背后议论她呢。 “哎,还真别说,以前我觉得红衣又高傲又凶狠,如今看来,她就是不喜欢说话而已,实际上是个害羞的姑娘。” “是啊,传言害人啊,究竟是谁这么败坏红衣的名声?” “谁知道啊,原先咱们是不了解红衣,今日瞧着,又漂亮又有礼貌呢。” “你们说,会不会有什么别的家族的奸细知道咱们红衣有出息,故意败坏她的名声,想让咱们跟未来的大长老离心?” “你说的有道理哎。” 盛红衣的汗是真的下来了。 她不是她没有别瞎说。 事实就是她就是那么凶。 还有,谁家奸细这么有本事,能未卜先知的知道她有出息,这可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儿。 (本章完) 077 聚仙节(二更) 盛红衣回家的时候,恰好盛玉妃和元宝不在家。 盛云帆朝着盛红衣招招手,红光满面: “红衣回来了?你姐带着元宝在后面的小竹林玩儿呢。” 盛家族地本就在七尾山,其中有大片山地都被盛家圈起来,算在族地以内。 以前盛玉妃出门溜达的时候,会跑到七尾山深处。 但,如今,元宝还小,又是这样的灵根,为安全计,盛玉妃自然不敢往外面带。 可,这孩子好似真的比别的孩子机灵三分,才满月的年纪,每日醒着的时候据说就巴巴的往门外看,好似很想出去玩一样。 盛玉妃没法子,族地是挺大的,但族人也多,他们也过于热情了。 所以,盛玉妃便折中寻了个离家近的小竹林带着元宝每日去溜达。 就这,每天都要废一张禁行符。 每次去小竹林的时候,盛玉妃便引燃一张禁行符,其他族人想进去,便会寻不着路或者被一道无形的墙挡着。 禁行符是盛红衣无偿提供的,三品符箓,便是盛红衣绘符技艺日益高超,但符本身的效力是一定的。 挡一挡凡人、炼气以及筑基修士是使得的。 而且,有盛坪的禁令在,族人也都体谅的很,看到禁行符也无人敢闯。 所以,此符在盛家,尽够了。 毕竟,盛家能硬闯这符的,只有一个金丹期的盛坪,能破符的,也只有同为符师的盛坪和盛红衣。 盛红衣对此还是放心的。 闻言,盛红衣点了下头,不再多问,看了一眼周围: “灰灰也去了?” 这次回来,除了看元宝,还是因为灰灰给她传信,说它那卖黑晶石的朋友快来了。 盛云帆道: “自然是的,灰灰真是好孩子,对元宝也上心的很呢。” 说着话,白婉真也出来了,手里捧了两件衣裳,一看就是新做的。 “红衣啊,娘给你做了新衣裳,你试试?” 见盛红衣回来,白婉真还庆幸呢,幸亏她手脚快,前些天做好了,不然下回红衣还不知道啥时候回来。 盛红衣上前一步,扶了一把白婉真,让她坐下来: “娘,这些日子,家里多了元宝,你都那么忙了,做什么又给我做衣裳,我衣裳够穿呢。” 她粗粗扫了衣服一眼,都是她喜欢的颜色,一件茜红,一件朝霞色。 尤其那件朝霞色,带着点橘金,仔细一看,上面用金色的细线深深浅浅勾勒着大朵的莲花,被阳光一照,熠熠闪光,颜色由浅入深,渐变而来,精致极了。 红衣是某种莲花的别称,玉妃是某种兰花的别称,所以,她娘给她们姐妹做衣服,便喜欢在她的衣服上绣莲,在姐姐的衣服上绣兰。 自小到大,盛红衣的衣裳都是娘做的,每一件都很精致。 不过,她一手提起那朝霞色的衣裙: “这是烟霞缎?” 烟霞缎,出自烟霞宗,此锻以轻盈如烟霞而得名。 当然,仅仅是美丽,还不足以让它在见多识广的修者眼中有姓名,最关键的是,它还属于一种防护类的法器。 穿上它,再绣上防护纹,听说能挡毒、挡暗器,还能阻挡筑基初期修士全力一击! 因为此,烟霞宗赚的盆满钵满,价格更是贵到盛红衣觉得离谱的程度,便是如此,依旧很难买到。 盛红衣陷入沉思,她家也没有钱多到可以买烟霞缎的程度吧? 而且她爹娘这些年一贯也很节俭,莫不是什么人给的? 白婉真拍拍盛红衣的手:“是啊,是大长老前些天送来的,还带着元宝去外面飞了一圈,可把咱们元宝高兴坏了。” 自得了元宝,盛云帆人逢喜事精神爽,这次回来,盛红衣就觉得她爹好似都吃胖了些。 白婉真也是差不多,整个人面色红润,盛红衣今天刚一进门,就敏锐察觉到她娘周身围绕的灵气些许活跃,照这个情况发展,兴许会有突破的迹象。 要知道,自盛红衣出生以来,她娘的修为就没有过任何变化。 这一回回来,却突然就有了这般的新变化。 盛红衣不动声色,在她看来,她娘这种情况顺其自然的好,灵气波动的强度其实并不算强烈,便是突破,也不是一日两日的,若说了,万一最后没有突破,反倒失望。 “哦?师父怎么没有告诉我?” 盛云帆闻之插嘴道: “其实这是每年盛家约定俗成的节礼,只不过,大长老闭关那些年,这些都是由……盛云涛分配的。” “而今年,刚巧有了元宝,连带贺礼,今年的就比较丰富,刚巧大长老自来公正,所以我们家便分到这些。” 盛云帆努了努嘴: “除了给元宝做了两件小衣,两个小帽子,其余的你娘给你和玉妃各做了两件衣裳。” 盛红衣懂了,原先盛云涛在盛家一家独大,连供奉都克扣他们家,何况是这些节礼亦或者贺礼。 聚仙节历来有之,是荒原大陆修者的盛会。 是每年的十月初一。 这一天,忌斗殴和造杀孽。 好比,原则上来说,道魔佛妖等便是到了其他修者的地盘,至少在这一天,是安全的。 在盛红衣看来,这就好像凡俗界过新年一样。 这一天,玄尘门也有盛会,每年,各家族都有进宗门的名额,去听玄尘门一名元婴修士讲道! 盛家作为一个排得上号的超级大宗门的依附家族,有的是人、商铺甚至其余小家族、小宗门来送节礼。 加之若是家族内有人突破,亦或者得了资质甚佳的后代这样的好事,各家族之间也会走礼。 想必,这些东西就是这么来的。 盛云帆不提盛红衣也忘了。 这般,她倒是依稀想起她刚出生那两年,聚仙节她还是比较开心的。 尤其是两岁的时候,她爹带她去玄尘门听元婴大修讲道的事。 当时那台上的一个眉心一点红痣的白发老头讲了啥她完全没印象,但却是被玄尘门内恢宏的仙家景象给迷的神魂颠倒。 自此,她才知道她来了怎样一个不同的世界,也彻底了解原来她爹是个这么厉害的人物。 也是从这一天开始,她觉得她可以躺平了。 可惜,事与愿违,往事不可追。 应景一下,祝各位姐妹兄弟们七夕节快乐~ (本章完) 078 金滺来了(一更) 盛红衣心中微叹,只是心念一转,便把此事抛在脑后了。 既然不可追,那就抛去吧。 于是,她也没继续纠结这个话题,美滋滋的把新衣服试穿了一遍,盛云帆和白婉真齐声夸她好看,方才作罢。 过了片刻,盛玉妃就抱着元宝回来了。 刚满月不久的小娃,带着虎头帽,小脑袋依偎在他娘肩膀上,黑眼睛如水晶一般滴溜溜的转,惹的盛红衣爱得不行。 她当下从盛玉妃手里接过,也学着盛玉妃那样,把他的小脑袋搁在自己的肩膀上。 这小家伙见娘换成了小姨,也不哭闹,连表情都未变一下,软软一团的小肉球,当真是抱在怀里,心都化了。 一家说了会儿闲话后,盛红衣就问起了灰灰它朋友的事情。 恰好一道暗芒从天边划过,直接冲过来绕着灰灰转了一圈。 灰灰掌心伸出,那点暗芒便跳跃到它的掌心,其中传来一稍显稚嫩的声音: “灰熊,我到了,住在白霞城外彩带湖芦苇荡那一块!” 说完,暗芒熄灭。 灰灰愣了一下,接着跳起来,瞪着自己的掌心大骂:“金王八就是不听话,死抠,什么芦苇荡,住个店会死啊?!” 彩带湖是个什么地方?芦苇荡不是哪儿都有么? 盛红衣寻思了一会儿,没做声。 听说这位本体是个金头龟,那它想住水里也很正常。 恰好,彩带湖离盛家也不算远。 眼见时间还早,盛红衣便道: “我在家不能久待,咱们现在就去如何?” 灰灰也正有此意,它早就和金滺提了一嘴,让它把价格定高点,到时候分点小钱给它。 对此,它可没有什么愧疚之心,不仅是因为盛红衣之前坑了它数件宝贝,更因为它看出来了,以盛红衣的性子,只有她坑别人的份儿,根本不会差钱好么? 今天把这事儿解决了,它的钱到手了,也好早点买白玉萝卜。 目测它马上就要暴富了。 灰灰心中的小人已经先一步忍不住叉腰仰天长笑。 “好啊,把我现在就给它传信,让它等我们。” 它那绿豆小眼转啊转的,小心思呼之欲出。 盛红衣点点头,眼看着灰灰把传信符发出去了,她站起身,突然转头对盛玉妃道: “姐,你陪我一起去吧,你看你都好久不出门了,正好出门走走,恰好我也不怎么会谈买卖,你得帮我掌掌眼!” 灰灰一顿,一脸好似被雷击中的表情:“……” 她不会做买卖? 怎么可能? 它发誓,盛红衣这句若不是谎话,它就把黑晶石吃下去。 它还想挣扎: “不要吧,玉妃还要看着元宝呢。” 然它微弱的挣扎显然没有任何用,盛红衣甚少求助于人,突然这般,在当姐姐的盛玉妃眼中,她突然就涌上了一种心酸和愧疚。 自己说是要帮妹妹,但如今又生了孩子,根本没帮上什么忙,如今,红衣难得让她做点儿事儿,她岂会推脱。 当下,盛红衣还没说话呢,她想都没想,便道: “好啊,彩带湖也不远,我陪你们去,元宝刚玩过了,他过一会儿就要睡了,有爹娘看着,不一定需要我。” 灰灰那双本来灿亮的绿豆小眼好像遭受了什么重创,瞬间熄灭。 连带着,它的大脑袋好像都耸拉下来。 完了,它已经听到灵石飞走的声音。 暴富的梦碎了。 盛玉妃生了元宝,它作为带着使命来照顾母子之……熊,它谁都能骗,唯独不会骗盛玉妃! 金滺也不会骗盛玉妃的! 它垂着头,小眼睛掀起来看了一眼盛红衣,心中疯狂的骂着盛红衣: 小人得志!哼! 然,面上,它只得垂头丧气: “那好吧。” 盛玉妃先是奇怪的看了灰灰一眼,总觉得它这不乐意实在太过明显,明明刚刚还很高兴。 她思忖了一瞬,蓦然想起了之前的事情,稍一深想,她突然就明白了。 莫不是灰灰打起红衣的主意了? 盛玉妃顿了顿,垂眼当做不知,不知道多少次了,怎么灰灰还是学不乖呢,想占红衣的便宜,灰灰还得多修炼一百年呢。 盛云帆和白婉真并不知道她们之间有什么交易,但盛红衣没细说,他们便也没问,盛云帆见几人要出去,便摆摆手: “去吧,有我和你们娘照顾孩子呢,早去早回,莫要跟人发生冲突。” …… 两人一熊花了大约一刻钟便到了彩带湖,盛红衣指指一片浅金色的芦苇荡: “估摸着在那儿吧?” 其实彩带湖周边芦苇很多,但这么大丛又这么金光闪闪的,也就这一丛。 从灰灰那儿听说,金滺乃是金水双属性妖兽,且嗜钱如命,那它应该最喜欢这种金光闪闪的颜色了。 好比她也喜欢呢。 毕竟这是金子的颜色。 灰灰路上本来还有些闷闷不乐,后来看两姐妹都没理它的意思,加上它就要看到好久不见的好友,心里又高兴起来。 闻言,它怀疑的看了盛红衣一眼,不信的大叫一声: “金滺?!” 芦苇荡一片平静,灰灰嗤了一声,正好发泄一下自己之前的气闷。 它就觉得盛红衣在忽悠它。 它张了张嘴,难得抓到机会,岂能不嘲讽一下盛红衣? 突然,那芦苇荡动了,紧接着,水波纹也一圈一圈的荡漾开来。 那水波纹越荡越开,哗啦一声,从芦苇荡的中间冒出一颗金色的头来。 硬生生把灰灰的话堵在了喉咙口。 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巨大的龟,头是金色的,壳和四肢却是黑色的。 明明很巨大,但眼睛圆溜溜的,无端的生出几分萌意,它歪着头扫了面前两人一熊一眼,然后目光定格在盛玉妃身上,看了很久。 过了一会儿,它才口吐人言: “你们好啊,我是金滺,灰灰都跟我说了,需要黑晶石是吗?” 盛红衣挑了挑眉,她不着痕迹的瞥了灰灰一眼。 灰灰已是不简单,不过三四阶,还是幼兽,不仅能口吐人言,而且灵智也能比得上人类。 这位看似比灰灰分毫不差。 金头龟么? 金水属性? 盛红衣虽然不太了解妖兽,但也知道,非神兽血脉或者本就特殊的群体,可没有这么早启智的。 所以,这金滺是什么神兽血脉? (本章完) 079 是个什么?(二更) 和金滺的交易很顺利,本来盛红衣还以为自己要和一个老奸巨猾的妖兽谈生意呢。 毕竟,从灰灰嘴里,金滺跟守财奴差不多,又奸滑又死抠。 据说它长住的洞府之中,全都是金子,它要在金子里待着才能安心。 结果,金滺意外的好说话。 黑晶石得了许多,大约比上回自黑山妖道那儿得来的两倍还多。 价钱么,盛红衣觉得简直是白菜价。 要知道,当时黑山妖道给她黑晶石,作为交换,他要求多换了两张阴冥罩符。 阴冥罩符这种四品符箓,又是罕见至极的鬼符,普通的道门符箓铺子可没得卖,盛红衣跟盛坪打听过,黑市的价格大约在五百灵石一张。 两张就值千枚灵石。 而金滺,拢共也就收了她一千灵石罢了。 末了,它还热情的问盛红衣还有没有需要,若是有可以联系它,它可以下次再去找云云。 等找到了,它第一个联系她。 然后,它还好奇的问了一句,何以需要黑晶石,这玩意儿都没人要,只有些修炼特殊功法的鬼修,会用它炼制本命法宝。 并“关心”的提醒她,道鬼不两立,莫要误入歧途…… 盛红衣没做声,但听的一愣一愣的,这样的良心卖家大约除了她面前这个,全荒原大陆也再找不到第二个。 但盛红衣也不傻,她知道,金滺是见到盛玉妃以后,才变得很“乖”的。 所以,大胆猜测一下,它应该是知道元宝的爹或者一些内情的。 是以,她试探了几句金滺,结果人家也不避讳自己的血脉,说它们金头龟一族是玄武血脉,但再多的,便也不说了。 它不多说,盛红衣也能猜测。 金头龟那是神兽血脉的妖兽,袋灵熊虽然没有神兽血脉,但在妖群之中的地位绝对也不低,它们属于一种特殊的具备神通的妖兽群体。 天地有灵,世间总会有一些特殊群体的存在。 他们不一定具备什么神族的高贵血脉,但是,天地灵气却赋予了他们神通。 袋灵熊便属于这样的具备神通的幸运的特殊群体。 它们的神通便是通灵智! 这么逆天的神通,可以想见,袋灵熊的地位在妖兽族群之中有多高了。 金头龟作为玄武血脉,自然地位也高。 能驱使得动袋灵熊,还能够让金头龟在盛玉妃面前变得“老实”。 就通过这两点推断,那元宝的爹究竟是个什么? 一想到这个,盛红衣就心绪不宁,特别复杂,连买到黑晶石的喜悦也冲没了。 满脑子都是嗡嗡的,脑海里一直飘着五个大字: 怎么会这样?! 答案明明呼之欲出,但盛红衣总感觉揭开那层“遮羞布”,她觉得有点儿难以接受。 元宝的爹莫不是个妖兽吧?还是地位很高的妖兽? 这会子……她都不敢直视盛玉妃。 人鬼殊途,难道人妖就不殊途? 鬼至少是人变的,但是妖……啧,前世她看电视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当事实发现在她身边,她就觉得: 她姐这口味重的已经远超她的想象。 不过,一码归一码,为了谢谢金滺,她多给了一百灵石,并且也兑现了对灰灰的承诺,也给了灰灰一百灵石,接着便让两人自己去聚一下。 然后,她便和盛玉妃两人协同着回盛家去了。 半道上,她忍无可忍,终于忍不住了: “姐,元宝他爹……” 话未说完,就被盛玉妃打断了,她只是摇摇头,语调却坚定: “就当他死了吧,不用再提,元宝是我辛苦生出来的,往后我也会好好把他养大,至于灰灰,你不用担心,它心地纯善,不似……他。” “今儿个那个金滺也不错。” 盛玉妃好似想到了什么,突然朝着盛红衣笑了笑,直言道: “你是不是觉得它们都对我很客气,连带的,跟你做买卖呢,也很实诚?” 盛玉妃并不缺眼界,盛红衣能看出来的事情,她作为局中人,看的更清楚。 黑晶石大概被金滺半卖半送给了盛红衣。 “以后这等便宜,你想占多少占多少,完全不用顾忌!” 眼看自家妹妹倏然间瞪圆了眼,瞳孔之中带着懵然,和平日她雷厉风行的模样相差甚远。 盛玉妃忍不住笑得更欢了,她脚下步伐变慢了些许,还爱怜的在盛红衣的脑袋上摸了一把才道: “不用这么吃惊?你姐我啊虽然是个软性子,但也不是傻子,他如何对待我的,我怎么会不知呢?” “只不过啊,老天爷赐了我一个孩子,我便生出来,跟孩子爹是谁无关。” “至于这些个半卖半送的好事儿,以后再有,你都不要客气,那都是他欠我的,欠元宝的。” 盛红衣只觉得自来荒原大陆以来,她难得经历这么棘手的事情。 毕竟,爱情什么的?她前世也没经历过,所以实操经验为零。 这么一个不擅长的情况,她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盛玉妃说。 想安慰吧,盛玉妃目光明亮清透,完全没有什么为爱所伤的模样。 她吭哧了半天,才挤出一个问题: “那他要是回来找你和元宝怎么办?” 听罢,盛玉妃脸色一凝,刹那间,冷如冰霜,眼中原本的笑意冻结,她淡淡道: “找我又怎样?且让他试试吧。” 后面的话,她没说下去,盛红衣也没有追问。 她能感觉到,说起这事儿,她姐浑身竖起了无形的刺,又好像多了一股不可磨灭的无形的战意。 如同原本平静的溪流猛然奔沸到波涛汹涌,在不经意间已经布下致命的漩涡和暗礁,静待着将那些不识趣的卷入其中,毫不留情。 盛红衣突然有些牙疼,只觉得这往后啊,这事儿恐怕没那么容易善了了。 不过,无论如何,她都是站在她姐这边的。 小元宝那么可爱,那不知是妖是鬼的爹明明知道他的存在,也没见他出现来过一次。 驱使得动袋灵熊又如何? 终究不是他自己亲自出现。 他既然不在乎这个孩子,那就莫要妄想摘桃子,若是伸手,拼尽全力,她盛红衣也会保护自己的家人。 只不过,这么一来,盛红衣就觉得自己身上又有一座无形的大山压了下来。 看来,结丹这事儿,也得提上日程了。 距离她躺下的日子,感觉又远了些。 (本章完) 080 厉害亿丢丢(一更) 盛红衣回来后,便回了盛坪的院子。 她回去之际,盛坪还坐在院子里喝酒呢。 盛红衣脚步顿了顿,老头自突破后,喝酒的频率好像有点高啊。 她若是在院子里看到盛坪,十次有九次他在喝酒。 而自老头突破,也没有多久。 盛坪自然也看到盛红衣回来了: “怎么了?” 盛红衣神色的微妙变化,可逃不过他的眼。 盛红衣默了默: “……师父,难道你最近有什么烦心事?” 借酒消愁……吗? 自知道盛玉妃的心思以后,盛红衣还没缓过神来呢。 她原本以为说起元宝他爹,盛玉妃每次都闭口不言是因为对元宝他爹情深难忘。 今天,听了她姐后来絮絮叨叨的几句,她才明白,这哪里是对元宝的爹情深难忘? 她分明是压着一口心气呢,准备以后有机会了,抡圆了胳膊狠狠给对方来顿暴揍…… 盛红衣佩服她姐的有志气之外,也对自己的感知产生了怀疑。 莫非,自己这些年太关注己身,忽视了对家人的关怀?实际上她以为的不是她以为的? 老头这般,她作为徒弟肯定得关心一下,虽然她不觉得老头有什么抑郁苦闷愁苦的倾向。 盛坪奇怪的看了盛红衣一眼,又给自己把酒满上: “何出此言啊?” 盛红衣指指他的酒: “你不觉得你最近喝的太多了?” 盛坪嗤了一声,不耐烦的朝盛红衣摆摆手: “去去去,修炼去,小孩子懂个甚?人生得意须尽欢懂不懂?” 一朝顿悟,他重新做回了那个没有束缚的自己,自然是怎么高兴怎么来。 他年轻的时候就是这么个随心所欲的性子。 挥手挥了一半,想到徒弟难得关心自己一次,便不由软了语气,解释了一句: “你最近修炼进步神速,老夫高兴,还不让老夫庆贺庆贺?” “对了,回去过了?元宝挺好的吧?接下来,你就安心闭关吧。” 说着,手一扬,一物往盛红衣飞去。 盛红衣下意识一接,低头一看,发现是个阵盘。 “二级防护阵。之前是为师闭关所用,现在给你用。” 门派之中,高阶修士的弟子们所住洞府,都有这般的防护阵。 所以,身在家族,底蕴还是差很多的。 既没有灵脉通于洞府之下,也没有自带的防护阵法。 盛坪心说,等此间事了,未来,他还是希望盛红衣能去门派走一遭的。 这丫头资质好,性格还桀骜,也只有大宗门容得下她。 在盛家这个小小的家族,注定得不到好的资源,太可惜也太屈才了。 不过,这些不必急于一时。 盛红衣的路还很长,以后的路如何走,他会好生帮她参谋和规划的。 盛红衣自是不清楚师父的心思,便是她天生敏锐,但盛坪心思深沉的很,很难看透。 毕竟多活几百年,可不是白活的。 她拿到了阵盘,就被盛坪催着修炼了: “你还不快去,距离半年之期还剩多少日子你心里没数么?” 这话提醒了盛红衣,她晃了晃脑袋,顿时把那些杂念都抛之脑后去了。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回到自己屋,盛红衣便启动了阵法,然后,也把聚灵阵启动了。 她知道,接下来的过程之中,一切都要靠她自己。 …… 自盛红衣开始闭关,盛家的氛围不自觉的就开始带着一丝紧张与安静。 盛红衣冲击筑基一事在盛家自然是目前的头等大事。 甭管如何,盛红衣是盛家人,平日内斗不打紧,但关键时候,她好,就是盛家的荣光。 有盛坪坐镇,盛家却也一改前些年的浮躁,突然就好似变得稳妥了些。 王家,今天王湛估算着还有几日聚仙节了,便从屋里出来了。 自上回和盛红衣斗符败了,王湛就把自己关在自己屋里钻研符术,两耳不闻窗外事。 经过数月的努力,他还是不太满意,他脑子里一遍遍回忆当时盛红衣那种状态,哪怕他见过了,也加以模仿,可就是依然达不到那种境界。 他心有不甘,寻思着,趁着聚仙节他去盛家拜访一下,相互交流交流。 若是刚开始闭关之时,是有点避开风声,遮羞的意思,那么这些日子下来,他符术并无所得,但心境却发生了变化。 盛红衣这人确实挺不讨喜的,整个人眉眼张扬,毫不遮掩,说话也不知道给人留余地,咄咄逼人。 他见过的女修没有上千也有几百了,或可爱、或清艳、或纯真,独独这人,像一颗刺球,把靠近她的人也扎成了个刺球。 可是,在他暗地里模仿着她那时候的绘符状态而不可得之时,他越发觉得:这人确实有傲气的资本。 前去盛家拜访,他不觉得丢人,修仙界强者为尊,盛红衣在符术上比他强,那他认可她比他厉害,自然该给予她应有的尊重。 岂料,他一出来,就听他娘在跟管家说话。 “……盛红衣……冲击筑基?” 王湛:“……”什么?! “娘,你刚刚在说谁筑基?盛红衣?盛家有两个盛红衣?” 怎么可能?他不久前看到她那回,她不是才炼气五六层么? 王湛的娘季水婧看了儿子一眼,凉凉道: “怎么可能,就是那个让你输的面子里子都丢光的小丫头。” 王湛:“……娘,你说什么呢?谁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季水婧看了看自己修剪的特别漂亮的手指甲,毫不留情道: “谁说不是,你不是都羞的躲起来了?” 若不是这是他亲娘,他这会子已经气的拂袖而去了。 怎么可能?他明明是在闭关好不好? “我是在闭关!” 季水婧眨了眨漂亮妩媚的大眼睛,只不过此时的眼中满满都是怀疑: “哦?你闭关啦?那你出关有什么所得吗?” 王湛憋屈,好半晌憋出两个字:“没有!” 季水婧不咸不谈的哦了一声,然后道: “前段日子你闭关呢,听说盛家小丫头也在家闭关,不过人家一闭关,不仅修为蹭蹭的涨,听盛坪说,她还是三品符师哦,恰恰好,都比你引以为傲的方面厉害亿丢丢!” 王湛:“……”这日子没法过了。 (本章完) 081 一家有女百家求(二更) 眼见王湛的脸从白变黑,季水婧反而笑的更欢快了。 她这儿子,其实资质并不算优秀,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但王湛自小就很努力好强,加上得过元婴修士的指点,所以,他修炼进益算是快的。 更难得的,他于符术甚有天赋。 大约是这些经历与家世,他很倨傲。 季水婧不觉得倨傲有什么不好,但,想要傲气那得有傲气的资本。 而在季水婧看来,他远远还没达到。 季水婧是季家人,和季睦乃是同族。 说起来,季睦还得叫她一声堂姑母。 但她灵根资质很一般,所以外嫁而出。 无论是在季家还是王家,都是大家族,尤其季家,她自小也是在玄尘门长大的,自然眼界非常高。 这要不是她儿子,她也不想费心思调教于他,奈何他是。 若不是盛红衣出现,她早前也在思索如何伺机给他些打击和磨炼,让他好好知道一下,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好高骛远,不切实际,只会故步自封,也走不远,于他前途不利。 “娘前阵子还托人去盛家打听了一下,想把那小丫头说给你当媳妇儿的,可是,盛坪说了,他徒弟现在不考虑这些事儿。” “我还挺喜欢这小丫头的,可是你不行,要是你但凡强一点,娘也不会碰壁,没准就是因为你太菜了,人家看不上你,所以才这般推脱的。” 王湛忍无可忍,他焦躁的在季水婧面前走来走去: “娘,你怎么能不经过我同意就去干这事儿?” “你怎么能去……去提亲?” 说到这儿,他蓦然脸涨的通红一片。 若是……他顿时打了个冷颤,那可能每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那他真没法过了。 季水婧懒得看他毛毛躁躁的样子,她坐回去,优雅的喝了口水: “我什么时候说是去提亲了,不过是一家有女百家求,我就想看看你仗着王家子和一张尚算帅气的好脸,能不能勾搭到人姑娘。” “可惜,是我高估了你。” “什么?一家有女百家求?” 一个刺球,还有人要? “呵?说你是井底之蛙吧?你还不信,自那回她斗符胜了你,名声都传出去了,樊家,胡家等等,谁家没去探问过?” “樊家人家可是要把她说给樊大的,那可是下一代的宗妇。” 当然这事儿是盛红衣拜师盛坪后才有的事情。 但不妨碍季水婧模糊时间,这不重要,反正这事儿是事实。 盛红衣年轻貌美,花样年纪,无论是修为还是符术都拿得出手,关键是她自带一种气场,一般的场面她都能压得住。 盛家也是数得上名字的家族了,尤其,她还拜了盛坪为师,这样的身份地位,哪里差了? 怎么就做不得宗妇了? 王湛已经错愕的说不出话来,樊大?樊继宗啊? 樊家人是疯了? 樊家是仅次于王家的白霞城大家族。 樊继宗绝对算得上白霞城的青年才俊。 他也是年少成名,如今在玄尘门内门,乃是元婴修士的亲传弟子。 如今一百多岁的他已是筑基后期修为,就要冲击金丹了。 都在传他要回来了,说是要先找个道侣。 世人皆知,修为越高,越难得子。 樊继宗这是准备在结丹之前,先把传宗接代的事儿给了结了。 而樊继宗是嫡房的长房长子,以后肯定是樊家下一任族长,所以,他的道侣肯定是宗妇。 所以,那刺球究竟哪里有宗妇的气质? 这世界怎么了? 看王湛一副被雷劈过的死样子。 季水婧只觉得心累,她究竟是生了个怎样的傻子? 错把珍珠当鱼目呢? 盛家那小丫头前途不可限量,假以时日,至少是个金丹修士。 若是成了王湛的道侣,夫妻一道共同进步,简直是神仙眷侣。 再有那盛红衣不吃亏的性子,往后,家里家外一把抓,根本不需要王湛多操心的。 关键,那丫头长得很美啊,早几年美名就在白霞城传扬开了。 就这,王湛居然看不上? 她是生了一个瞎儿子? 真是气死她了! “哼,我可听说,你那季睦表兄也对她挺有兴趣的,好像还跟她约定了一起出门游历的事儿。” 这事儿是季水婧回娘家的时候听说的。 她的大伯乃是季睦的师父,这事是大伯母跟她娘念叨了一回被她听到了。 据说季睦去了盛家一趟,难得对一个姑娘有了点兴趣。 说的模棱两可的,季水婧估摸她那大伯母也是听来的,自己都一知半解的。 而且,季水婧却知道,季睦此人走的是无情道,旁人走无情道兴许也不影响传宗接代,但季睦那个冰块似的性子,想要他违背心意,突然喜欢一个姑娘? 季水婧觉得堪比整个荒原大陆突然在她面前消失。 所以,季睦对盛红衣应该不是因为什么感情问题。 但这不妨碍她用来刺激儿子。 看看这木鱼一般的脑袋能不能开点窍。 王湛:“……”大表兄也疯了? 怎么可能?! 季水婧随意瞥一下王湛的表情,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 这会子,自然也是。 刺激失败! 她突然把脸一拉,拿出当家主母的气势来,把王湛轰走了: “滚滚滚,别搁老娘这儿碍眼,没见着老娘忙着呢?” 王湛一头雾水的看着他娘突然就暴跳如雷了,他刚刚还没从盛红衣如此受欢迎的事儿回神,所以,反应有点慢。 这一慢,他娘一掌推过来,他就被推出去了。 “不是,娘,这不是聚仙节了,我来给你帮帮忙啊。”他还想挣扎一下,不过这会子却是不敢提盛红衣了。 他还得消化一下,顺便去打听一下,盛红衣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不过闭关了几个月,半年都没有,怎么好像他已经闭关百年了,感觉世界都不一样了。 “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要你何用,连个儿媳妇都没给我带回来,你能干什么事儿?” “二管家,找几个人来,把这小子叉出去,我今天看到他想吐。” 二管家:“……可……我”他怎么这么倒霉,来说事儿看到夫人和湛少爷斗法。 他究竟该选夫人还是湛少爷。 王湛也快气死了,他娘怎么这么不可理喻,他也不要人叉,气冲冲的走了。 ……一直等到聚仙节都过完了,时间又往前推了二十多日,王湛已经把盛红衣的事儿打听完了,他却是愈来愈懵。 盛红衣真的像他娘说的那么厉害?! 突然,本来晴空万里的天暗了下来,王湛惊讶的抬头,这……变天了吗? (本章完) 082 筑基(1)(一更) 王湛毕竟还是个炼气修士,距离筑基还有一大段路要走,是以他一时也想不到什么。 他只是很奇怪,白霞城某一块区域,突然飘来一片乌云,特别突兀。 乌云所盖着的区域,乌压压的一片,而周遭乌云盖不着的地方,还晴空万里呢。 可是,他没有眼力界儿,不代表旁人没有。 今天跟王湛在一道儿站着的恰好是宁箓阁的大掌柜。 他虽然是个凡人,但作为一个白霞城首屈一指的符箓铺子的大掌柜,那绝对称得上见多识广,且消息来源广大。 几乎是那乌云来袭的一瞬,大掌柜的就觉得有些不对。 “莫不是……盛家的九姐儿筑基了?!” 他忍不住喃喃自语。 想到盛红衣,大掌柜越发觉得可惜,也有些惭愧。 原先,他虽然觉得盛家九姐儿和他们家湛少爷挺合适的,但对于盛九小姐的身份,他还是觉得差了点儿。 此后,这数月以来,盛家九姐儿身上发生的事情也让他知道,小瞧别人是要遭报应的。 瞧瞧,谁能知道盛九小姐有这样的际遇呢? 倒是他家少爷,啧,被人家远远的甩下来了。 大掌柜焦心啊,盛家九小姐可是符师,这以后要是成了他们的主子,何愁宁箓阁的生意不火爆? 还有少爷…… 王湛现在听到盛红衣做了什么事已经麻木了,最近他每日里耳朵里听到最多的就是盛红衣。 当然,是他调查人家在先,可是那些个老奴能不能不要一提起盛红衣,就是一连串的称赞,然后齐齐用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看他? 他和盛红衣真不是他们想象中那种关系,怎么人人都误会他呢? 再说了,误会就罢了,关键这些家伙还用他损失大了的表情看着他。 呵,真没见识。 这盛红衣好似挺厉害的,可是,荒原大陆这么大,那些个年少成名的女修多的是,他王湛凭什么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这些老奴都是受他娘影响太深了,他娘也是,怎么着,他大堂哥看得上眼的人就是个好的?就适合给她当儿媳妇? 她也不想想,便是退一万步讲,盛红衣答应嫁入王家,就她那性子,他王湛还不被折腾死? 王湛甩甩头,想远了,但这事儿是不可能发生的。 他定然是这段时间被盛红衣这名字挟裹着,都魔怔了。 他眯眼看看天际: “你怎么知道是盛红衣筑基了?” 这就筑基了? 本来也就是有点难以置信,等事实摆到面前,王湛就觉得有些五味杂陈了。 旁的且不提,白霞城的六品符师盛坪很有名气,都说他王湛是下一个盛坪。 他以前听到此话也没什么太大感觉,可现在人家有了正牌的继承人,而再没人说他是下一盛坪了,他这心里就不是滋味起来。 大掌柜却也笃定: “那还用说,玄尘门有护山大阵护着,筑基这般的情况,咱们还看不到。” “如今,白霞城有三名修士冲击筑基,就是盛九小姐最年轻,希望最大。” 若是成功,便是十八岁的天才修士。 啧,盛家这些日子的好事儿接二连三,这可真是要崛起之兆啊。 看来,这白霞城的修仙世家的排名,可能要重新洗牌了。 闻言,王湛没做声,其实他自听了大长老的话,心中隐隐便有一种预感,可能真是她。 然,这不是嘴上依然不甘心承认么? 若说外界众说纷纭,王家只是个缩影,那么在盛家,这事儿可谓是万众瞩目。 乌云即将盖顶的前一刻,盛坪便从外面匆匆而回,然后开启了他院中的阵法。 他要亲自为盛红衣护法。 身为金丹修士,他又一心牵系着盛红衣,对于天道契机的变化是非常敏感的。 今天,他本来正在外面处理盛云澄。 盛云澄和盛云鹰一样,是盛云涛的左膀右臂,不过,盛云鹰在明处,而他是在暗处。 把盛云澄无声无息的弄死,那便是彻底铲除了盛云涛的臂膀,接下来便轮到盛云涛了。 盛坪想起此事,眸色冷漠,无情无绪,盛红衣闭关期间,他一点儿没闲着,之前的布置也到了慢慢收尾阶段。 而到了此时,盛坪才算稍稍松了口气,根据他掌握的线索,也多亏了盛云涛贪心,是以便是盛云鹰和盛云澄这样的,知道的也不算多。 而盛云涛特别怕这笔大生意被人截胡,亦或者是他也知道这生意是要命的事情,是以给他的手下也下了死命令,不准外泄。 盛坪仔细排查过,绝大部分族人一直蒙在鼓里,这却也是个好事。 知道的越少,保命的机率越高。 还有些隐约知道些事情的,或者也被魔医家族监控着的,盛坪也不能打草惊蛇,有的被他支了出去。 等到盛云涛一死,这些被他支出去的,他也会伺机让他们意外身故。 幸运的是,他们发现这事儿尚算早,魔医家族虽然厉害,但这里毕竟是玄尘门的地盘,他们想要排布人手严密的监视盛家至少在目前,还是鞭长莫及的。 盛云鹰那边之所以被渗透的比较深,那也是因为他不住在族中,被魔修寻到了机会。 如今几个盛坪寻摸到的监视着盛云涛的魔修也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只是,盛坪皱了皱眉,盛云涛最近的情况有些不对。 之前盛云鹰失踪,他上蹿下跳了好一阵子,最后自然没查出来什么,但他最近却是突然沉寂下来。 这总让盛坪觉得隐约不祥,他想着等到盛红衣筑基后当机立断还是把盛云涛解决掉。 总觉得再拖下去,又要出事的迹象。 天际的黑云越聚越大,凝而不散。 盛家人便是无法靠近盛坪小院,可一个都没闲着,都站在外面紧张的看着。 盛云帆、白婉真以及盛玉妃也是如此。 一行人盯着天上的云,眼都不眨一下。 黑云凝结的并不算快,但天际风云际会,黑云翻滚之中,逐渐的有了闪电在吞吐。 盛云帆提着心,死死盯着。 他知道,此时是凝丹之时,最是紧张。 丹凝,事情便成功了一大半,而若是丹散,这乌云便会消失,便是筑基失败了。 (本章完) 083 筑基(2)(二更) 盛坪院子里属于盛红衣的房间内,盛红衣端坐在蒲团上,确实是在凝丹。 凝丹,不是说凝成如同金丹一般的固态丹。 筑基,实则是由炼气时经脉之中的灵气转化成为液态,然后压缩在丹田之中。 这便需要大量的灵气,以及对于灵气的掌控。 而作为五灵根修士,这种掌控会更加的困难。 且不说周遭有没有大量的灵气让人能够顺利凝丹这个问题,哪怕是身处在聚灵阵之中,五灵根修士想要凝丹的难度至少是单灵根修士的五倍之多。 盛红衣看着被挤压在丹田之中的那个液态灵气团,白赤青黑黄颜色不停的变幻,它们不停的交汇又分开…… 可能是因为大量灵气的压缩,是以整个液态灵气团是发着光的,整个就如霓虹灯一般的耀眼闪烁。 只不过,这五种属性相生相克,凝结的过程之中,只要她一泻力,那灵气团就不稳,有溃散的迹象。 她知道,她依然没有找到那个凝结成丹的平衡点。 只是,为何如此? 盛红衣一边继续寻找着那一处平衡点,一边勉力思考这个问题。 到了此关键时刻,盛红衣突然就感觉到从心底窜起一股浮躁之气,瞬间充斥着她,干扰着她。 她心知,这大约便是筑基所在的心魔劫。 筑基的心魔劫与结丹不同,筑基的心魔劫是伴随在筑基的过程之中突然出现的。 而结丹,是经过雷劫后,还会有一个单独的心魔劫,才能迎来最终结果。 盛坪曾经就筑基心魔劫一事指导过盛红衣。 其实,大多数人就是心绪庞杂,有少部分人还会伴有幻象的情况出现。 盛红衣如今心绪无法稳定,她判断她自己已然是进入了心魔劫之中。 她清楚,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凝神静气才好。 只可惜,越是强压,似乎效果并不佳。 本来凝结的还算紧实的灵气团居然溃散的更大了些。 这般下去,极有可能失败! 又试了几回,那灵气团依旧没有凝结的趋势,盛红衣猜测,会不会是方法不对? 在这种事关自己生死的关键时刻,盛红衣当机立断,决定转变方法。 她刚刚在寻求平衡点的过程之中,蓦然感知到了一股子阴灵气,她突然便想起来,是不是因为凝结灵气团的时候,她忽视了阴灵气。 这点其实属实也不怪她,这阴灵气神出鬼没,可以混迹在任何一种属性的灵气之中,与任何属性灵气相融合,且它的量依然少,所以,盛红衣平日其实压根感知不到它。 只有用到它的时候,凝神调取,才能感觉到那么一丝阴灵气之力。 有时候想想,大约是这阴灵气确实得来的太过容易,它不需要盛红衣自己一点点的修炼,而是直接是由天地铢带给她的。 所以,若说,盛红衣的丹田对于其余五色灵气,那是家,那么,在盛红衣眼中,这阴灵气压根算不得房主之一,充其量是个借住的房客。 哪一天离开,能不能持久,盛红衣都不知道。 而且,她当时炼气等级升阶之时,她也没有关注阴灵气,结果也非常顺利。 如今,她寻思着,是不是得管管它了,否则,她明明完全按照师父之前的指点来,但结果却…… 总觉得还缺点什么? 只是,该如何管这些个阴灵气? 她试着去撩拨了一下它,结果它纹丝不动。 她又加大力气去撩拨它,结果,它突然就涌动了起来,然后横冲直撞,将盛红衣的灵气团冲的更散…… 盛红衣立刻不敢动了,她深吸一口气: 想要将四散的它凝结成团也不成,它完全不听话。 寻思了一会儿,眼见着自己那灵气团真的快不成了,盛红衣牙一咬,山不来就她,她就去就山呗。 她默念心法,原先的灵气团突然转动的更加快起来。 与此同时,其中不同的灵气不再如同刚刚糅杂在一处的形式,盛红衣反其道而行,又将五行灵气分了开来。 五行灵气分开,那灵气团倒是未完全散开,只是涨大了些许。 不过整个灵气团被彻底等分成了五份,五种颜色泾渭分明。 与此同时,天际的黑云之中,那吞吐的闪电突然没了。 众人心惊,便是盛坪都是面色一凝,他觉得盛红衣的速度比他预料的慢多了,不知道是不是出现了什么变故? 终究,还是操之过急了吗? 若是再历练个几年,心境上有所突破,是不是也能顺利一些? 盛云帆等人心也是提的紧紧的,白婉真和盛玉妃看不出来什么,只觉得之前声势颇为耗大的黑云这会子那股子摄人的感觉突然消失了。 那云隐隐似乎还有升高远去的迹象。 “云帆,这是怎么回事?” 白婉真心揪扯的紧紧的,一脸紧张的抓住盛云帆,那模样,好似揪着救命稻草。 盛玉妃也是一脸凝重的看着她爹,如此情况,怎么看都不像好事。 盛云帆闭口不言,脸色自也是不好。 但他嘴上还道: “红衣是怎样的人你们还不知晓,便是遇到点困难,她也不会退缩的,我的女儿也不会倒在这一步。” 嘴上这么说了,心中却是盘算着,便是失败,红衣年纪还小,到时候出去历练几年,也不是不成? 盛云帆脑子很乱,一会儿担心红衣,一会儿想着结果若是不尽如人意他该如何安慰闺女,一会儿又害怕以红衣好强的性子,凡事不可为可不能强求,若是强求伤了经脉可就得不偿失了…… 诸多纷杂思绪,让他的脸色暗沉的如天际的黑云。 白霞城关注这情况的不少,撇去那些个流言蜚语和冷嘲热讽,大部分也是不看好的。 盛红衣到底太年轻了,突然之间声名鹊起,本就崛起的很突兀,炼气刚圆满,就想着筑基,这么的匆促,也难怪众人对她没什么信任了。 盛云涛也在关注着这一切,他双眸熠熠,问着身边的人: “前辈,你觉得这情况如何?” 他身边站着一个穿着灰色长衫的男人,看似如同一个掌柜,但眼神阴阴的,直勾勾的盯着某物之时,就觉得他看起来就很阴鸷。 此人身上并未有什么修士的气息,不知道的人大约还以为他只是盛云涛的仆下,可惜,显然不是。 他看着天际,傲慢的下了断言: “不足为虑。” (本章完) 084 筑基(3)(一更) 外界的纷纷扰扰自然影响不到盛红衣。 纵使她知晓,她也不会被外人的这些评判而迷惑了对自己的判断。 只是,如今,她的情况确实是不容乐观。 她陷入到了一种奇怪的状态。 主要是她发现她的灵气团越发的不听使唤了,但她愣是找不出缘由。 五色灵气团现在在她的丹田之中自成五个小团体。 同属性的灵气,聚集在一处,紧紧抱团,然后它们还在不停的吸纳着外界同属性的灵气以壮大自身! 各自壮大,本也没有什么不好,但它们壮大自身的情况下,不同属性还互相排斥。 如今,盛红衣丹田之中已经没有什么所谓的灵气团了。 那一团本来是球状的灵气正在往五个方向互相拉扯,角逐。 感觉随时随地,灵气团都可能被五马分尸。 哪怕盛红衣极力对抗,也没法阻止它们往五边形的方向发展! 这么迥异的情况,让盛红衣不得不再去考虑,莫不是刚刚她的办法依然不对? 此时的盛红衣虽然依然端坐在蒲团上,但若有人就近细看,便能发现她满脸苍白,脸上汗水涔涔而下,全身都在不自觉的颤动,好似在挣扎。 盛红衣此时确实是有点紧张,一则是那奇怪的五边形灵气,另一则是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神识随着灵气团的分离排斥,也在极限拉扯。 这般情况之下,盛红衣清晰的意识到,想要再转变办法,可能这灵气团真的会完全崩溃。 加之,她如今神识消耗非常大,已是到达了一个极限,这般的状态也根本承受不了她在转变一种凝丹的方法了。 便是那些考虑都不存在,她也不知再经历了两次失败后,她还能如何去做才好。 盛红衣便是坐在屋里,她也有一种好似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稍不留意就会粉身碎骨的感觉。 然,她不进也不成,退一步可能也是粉身碎骨。 既如此,也只能拼了。 盛红衣双手抬起,指尖灵气斑斓乍起,势一起,她开始运转清心诀。 旁人若是知道她在这般关键时候居然运转清心诀,一定会以为她疯了。 清心诀,乃是屏蔽魔障,让神智更加清晰的心法。 本质上是针对神识的心法。 肃清神识没什么,但在这样的关系到自己的前途性命之时,如何能这般儿戏? 其实,不然。 盛红衣脑子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她恰是在抵御“心魔”。 她心绪紊乱,此时又不可避免的紧张,杂念纷至沓来。 她深知这样的状态完全没法应对接下来可能产生的危险。 磨刀不误砍柴工,当务之急,便是凝心静气,让自己先冷静下来,才能思考。 逐渐的,她感觉到那些个杂念正在如抽丝般,一点一点的离自己而去。 而此时,盛红衣的神识和经脉都感受到了更大的压力。 经脉之处,又有了熟悉的钝痛,深知连脑袋都如被什么针扎了,一阵一阵的刺痛。 盛红衣不予理会,她在心中告诉自己,别急,还得一步一步来。 她将她所有的力气更加的精打细算,立志要让所有的力气都用到极致。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外界的天黑了,又亮了。 周遭关注着这一次筑基之人都以为当太阳再次升起,黑云便散了。 然而,等到第二天,那黑云依然在原处。 虽则,怎么看都摇摇欲坠,但就是不散。 关心盛红衣的人大喜过望,只要黑云在,便是希望不是么? 盛坪淡淡勾了勾唇角,不管怎么说,他那逆徒算是熬过了一天一夜。 虽则,他从未见过谁家筑基期的劫云能在天上徘徊这么久的! 不过,逆徒不是第一天不按牌理出牌了,他身为师父,应该习惯才是。 此时的盛红衣,才算将杂念完全清除,值得庆幸的是,在她清除杂念之时,她也分了力去维稳那个灵气团。 而在她的努力下,灵气团虽然逐渐由五边形彻底变成了五角星形,但到底没有溃散。 她心念一动,清心诀被她彻底摒弃,她全力继续加持这个灵气团。 盛红衣此时心静如水,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她身心全都灌注在这个灵力团之上,脑子里,盛坪曾经对她关于筑基的教导历历在目,纤毫毕现。 她一点一点的慢慢印证,将每一步都细分再细分,另一方面,此时她的五感达到了一个极致。 她能感觉到这五种属性的灵气在她丹田之中揪扯缠绕之时的每一丝变动。 慢不怕,只要往好的方向进展,盛红衣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在这种时候,谈时间的流逝也完全没有必要,盛红衣也感知不到。 慢、慢慢、慢慢慢…… 一切好似慢动作,正在一点一点的达到盛红衣的预期。 五角星形状的灵气团似乎已是不可避免,但却逐渐收紧,溃散之势已然逆转。 随着情势好转,盛红衣反而愈发专注。 然而,盛红衣越是凝结那五角星,越是觉得不对劲。 她能感觉到,那些被她压缩的灵气已经逐渐转变成了灵液。 可是那五角星的形状却越来越不对劲了。 那尖角处逐渐变得圆润起来,本来平直的线条也变得有弧度了。 盛红衣不动声色,越发的加速凝气成液。 当所有的灵气完全变成液态之时,盛红衣丹田之中便出现了一个指压盖大小的五色泾渭分明的小液团。 那小液团滴溜溜的转着,显得活跃非常。 直到此时,盛红衣才看出来,这……哪里是什么五角星? 这分明是一朵五瓣花。 五瓣花瓣恰好是五色灵气的颜色,它们攒在一处,形成了一朵五色花! 盛红衣只觉得头皮有点发麻,她脑海中飞速过了一遍自己的修炼过程,可是,她确实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做的不对? 便是师父也从未跟她提起过,谁家筑基筑成她这样? 形成的灵液团居然不是球状,而是花瓣形? 不是说,结丹之时,撇去之间的繁杂过程,便是筑基之时丹田之中的灵液团固化成金丹的过程么? 金丹金丹,那自然是和丹药一般,圆溜溜的。 按照此等推测,莫不是等她结丹之时,她的金丹也是这么斑斓的花瓣形? (本章完) 085 心魔(二更) 盛红衣无法,都到了这一步,难不成她还能把这个五瓣花拆巴拆巴成灵气从头来过? 便是她想,她的神识和经脉已是强弩之末,根本禁不起这等折腾。 所以,明知道极为不对劲,盛红衣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灵液团已成,按说下一步,该就是天雷加身,只有经过天雷的洗礼,这灵液团才能真正稳定下来。 盛红衣才算真正步入筑基修士之列。 正当她准备着应对随时出现的雷劫之时,蓦然,她感觉天灵处一阵钻心之痛。 这痛来的实在是太快,太猝不及防了,以至于盛红衣未有一丝防备的,突然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 不知过了多久,好似很久,又好似一瞬,盛红衣再次听到有人说话之时,她一时错乱的根本不知道今夕是何夕。 她只觉得视线先是有些模糊,接着周遭一片熟悉的断臂残骸。 而耳边,是虽然只听过一次,但却刻入心间,压根无法忘记的声音: “小妹,快走快走!” 这话说完,那声音的力气似乎终于用尽,原本缠绕在耳边的呼吸声,都若有似无起来。 “不要,姐姐,不要丢下我,娘为了护住我们已经死了,你若是丢下我,那我怎么办?” 声音泣血,带着无可名状的绝望。 盛红衣骇然,这分明就是她的声音。 为什么她重新回到了这个梦里。 这是那个叫“巳”的地方?! 难道这是她的心魔劫? 这心魔又是从何而来? 不是说筑基期的心魔劫不算是多大的障碍么? 她师父信誓旦旦的跟她说,以她的神识强度,渡过筑基期的心魔劫,难度不大! 不是说要么是心绪芜杂,要么是幻像丛生,心魔会在这其中择其一么? 怎么到她这儿,是两者兼而有之? 盛红衣觉得自己脑子的疑问已经多到要喷出来了。 可这些个疑问依然得不到解答。 很快,她就没空想这些疑问了,她又在那个叫“巳”的地方,挣命一般的奔跑。 除了视觉和听觉,五感的其他知觉也逐渐的清晰。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全身抑制不住的疼痛。 全身无一处不痛,甚至她能察觉到她背上的姐姐越来越沉。 她知道,她也撑不住太久了。 那呼吸依然清浅到不可闻,无论她如何的哭喊。 她漫无目的的跑啊跑啊,拦路者死。 此时,她早就杀红了眼,脑中似乎自有意识,她认识来拦路的是敌是友。 而可悲的是,没有友,只有敌。 她早就已经顾不得自身有多痛了,身心都迸发出极致的怨念和恨意,哪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她也要面前这些拦路的去死。 她背上的声音气若游丝了一会儿,好像又恢复了一点力气,她继续道: “傻妹妹,我活着和你活着都是一样的,咱们身体里有双头莲血脉,又是双胞姐妹,便是我死了,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的!” 她还在奔跑,听到此话,只觉得心口的痛更加的彻骨,彻骨到好似有血腥味袭来,她想叫嚣,想杀人,然最后只剩下绝望的呐喊: “我不,为什么?我们没有错,出生成这样,难道是我们的错,为什么要成为别人的食物?他是被巫师选中的继承人,就可以吃了我们吗?!” 姐姐的声音笑了,笑中带着凄凉和无奈,只不过她还在安抚妹妹: “谁让咱们觉醒了血脉呢?这是这个异人域的规矩,血脉觉醒的族人便要成为继承者的食物,这样才能保证自己家族越发强大,从而不被其他家族吞噬!” “笑话,我们跟他乃同族,我们有双头莲血脉,他就没有吗?凭什么因为我们觉醒血脉,我们就要被他吞噬。” 盛红衣的声音凄厉到宛若厉鬼。 那背上的女声似乎知道自己已是救不回头了,亦或者她更知道,这样的抱怨无济于事,遂,她再不回答妹妹这般无用的恨意,只道: “小妹,记住,你要好好活下去,逃出异人域,这是姐姐最后一次帮你了。” 她似乎顿了顿,半晌,好像明白了什么,她语无伦次,带着不能遏制的颤抖与狂乱: “不不不……不要不要不要,姐姐,不要……” 背上的女声清浅到瞬间就飘散在空气之中,了无痕迹,只是那淡淡的宠溺的笑与关心却依然残留: “都说了,别怕,姐姐会陪着你的……” 话语散尽,那若隐若现的气息也彻底没了踪迹。 而她,悲伤到极致,已是痛彻心扉,然,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与此同时,原本衰颓到随时倒下的身体里,被注入了力量。 她知道,那是姐姐,用她的魂力,修复了她的身体,恢复她的实力,只为了让她能活下去。 “哈哈哈哈哈……”她倏然大笑不止,什么永远陪着她,都是骗人的! 魂力消散,便是魂飞魄散的结局。 上穷碧落下黄泉,她永生永世也找不到姐姐了。 这一瞬,盛红衣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恨意从她心底窜出,好像要毁天灭地一般。 盛红衣觉得自己就是这个妹妹,又有一丝神念清晰的作为旁观者看着这一切。 她无权干预,也无权逃离。 原来这个世界不叫“巳”,而是一个叫异人域的地方。 这对姐妹有双头莲血脉,并且还觉醒了血脉,成为了家族之中下任继承人的食物? 这是怎样可怕的地方?! 她此时满目看到的世界都是血色的,心中腾起了巨大的怨气,满心都是恨不能让这个世界消失,哪怕是同归于尽。 此后,她再出手,更狠更绝。 她用一切残忍的手法,不是让敌人化为血雾,就是让敌人哀嚎而死,而这般,好似能让她的心中舒服一点。 终于,她逃到了绝路,被一群人围了。 那些人怕她却又要杀她,他们围成圈,将她围在其中,却不敢靠近她三步之内。 真真是可笑。 而她,很累了,其实这些天,她杀死了太多所谓的同族,既然他们把她当食物,要献祭她,那她凭什么不能把他们当猎物。 而今,杀得差不多了,她却觉得厌恶又空虚,这到底是个怎样令人憎恶的世界? 她蓦然扯开嘴笑了下,好似解脱。 (本章完) 086 黑莲(一更) 到了此时,她这么笑,旁观的盛红衣不知围着她的人是如何的感受,反正她自己已是心惊胆颤。 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可是那种不寒而栗的恐惧还在加深,再加深。 盛红衣觉得,极可能……她……要有什么出人意料的大动作了。 倏忽间,盛红衣心口剧痛,心脏好似被什么东西死死拽住,然后开了个口子,正在往外抽取血液,鲜血奔涌而出,毫无保留。 绝望、怨恨、窒息以及那隐藏在其中越发凸显的快意,往盛红衣袭来。 盛红衣就听见她的声音冷漠的念咒,盛红衣其实不知道她在念什么,但却知道她念的是一种古老的咒术,念的很快,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那股子不详之感越发的深重。 血依旧不停的往外宣泄,毫无保留,等到血尽前一刻,她道: “以我之血肉神魂为祭,让在场所有害我者通通化为厉鬼,我愿灰飞烟灭,魂飞魄散!” 此话一出,天空突然暗了下来,目之所及之处,地表肉眼可见的在逐渐的变色。 先是从灰蒙蒙的颜色逐渐变深,然后变成了褐色,再然后…… 在变色的过程之中,周遭的人站不住了,为首那人道: “黑莲!你……你竟敢学此等邪术,你难道不知,此等邪术之下,你也不会有好下场么?你……你快放了我们!” “异人域有规定的,巫术乃是禁术,不能学,你怎么能做这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我……我可是你的亲叔叔啊,自小看着你长大的,你怎么能?” 她看着面前的一切,语调缥缈,却好似笑意更浓: “哦?亲叔叔?亲叔叔又能怎么样?你还不是要把我抓回去给其他人吞噬?” “除了你,还有你们,怎么着,怎么?莲族与你们何干,我一个小小的女子,需要出动这么多的家族来围剿于我?” 她说着话,目光划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所过之处,人人眼中有瑟缩,有厌恶,还有极致的恐惧。 “你……你疯了,你本就为天地所不容,觉醒了血脉的旁支本就要当主支的食物,这是我们异人域的规矩,不只你们莲族,谁家没有这样的情况。” 站在那莲族亲叔叔旁边的一个老头气急败坏的痛斥她。 “你叛逆不驯,不遵循命运的安排,本就为天地所不容,居然还敢私自修习禁术,要把我们全都留在这里,你已是错上加错。” “我奉劝你,不要一错再错,快放了我们,交出你和白莲的神魂!” 盛红衣方才知晓,原来这个跟她有着一模一样的声音的女子名叫黑莲,而那个姐姐,叫白莲。 黑莲白莲?双头莲妖血脉?莲族?异人域? 此时的一切还在继续。 听了老者的话,她仰天长笑,直到她笑够了,停了停,才道: “没想到吧,在这必死之境,我还能够反击?” “不是我不放了你,我倒是想放了你,可你难道没发现自己动不了了吗?” “哦,你发现了,所以你才恐慌,所以你们才恐慌,根本逃不掉的,你们放心,这不是你们死了,我也得死吗?大家都一样,有我陪着你们呢!” “既然还有点时间,咱们不妨聊一聊。” “都要死了,那我也坦诚一点。” 黑莲似乎谈性正浓: “其实,黄长老,你刚刚说的呢,我是非常不认同的。” “异人域自来的规矩么?可我是人,你们麒麟族原先确实也有过一个觉醒血脉的,但那位自一出生,它就是半死不活的,属于沉睡状态,也没有长成人形,可我不一样,我是被当成普通族人长大的,结果你们现在告诉我,让我心甘情愿的成为食物?恕我做不到。” “还有啊,这也不是异人域的所谓巫术禁术,我这么讨厌这个异人域,想要毁灭了它,又怎么会用异人域的禁术呢?” “实话告诉你们,这血魂咒术是我觉醒血脉之时,同血脉一同觉醒的传承,我可以再明确告诉你们一次,一旦实施,是不可逆的,就连我自己也没法打断。” “异人域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好比你,黄长老,你们号称麒麟族,但实则呢?你们身上有多少麒麟神兽的血脉?不过就是人妖鬼怪魔混杂的杂种罢了,包括莲族。” “你们毫无人性,甚至也没有兽性,虎毒尚且不食子,可是,你们为了族群的强大,居然会互相吞噬。” “说来,本就是这样的垃圾,我实在不该太吃惊,毕竟连同族的血肉都能生啖呢……” “异人域谁人不知,便是杂种的藏身之所,因为异人族里的任何生灵都为这世上其他纯血生灵所不容,因此被当成垃圾都在这里。” “什么异人域?不过就是个垃圾收容所。” “今天,让我数数,我运气不错呢,异人域中数得上名号的十五个家族,来了十三个?真是谢谢你们如此看得起我。” “此间事了,异人域元气大伤,大约很快就没了吧?” “可惜还是我实力不够,筹码不够多,否则,你们每一个家族的每一个人,全都逃不过!” 黑莲絮絮叨叨的,像是在对着众人,又像是自言自语。 只是没说一句,盛红衣已经能感受到力气在飞快的消散,地表的颜色由褐色转变成了红色,盛红衣感觉自己的每一寸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给攥住了,越攥越紧。 紧到每一寸皮肤都在感受着何谓窒息。 当地表的红色深浓到发黑之时,从黑莲脚下开始,一点点汨出鲜血来,很快,那些血蔓延到了那些围攻之人的脚下。 此时,哪儿还有什么大义凛然,周遭围剿之人早就慌成一片。 有的在大骂、有的在尖叫、有的在哀求、有的瘫软在地、有的还想着离开此地…… 猝不及防的,站在距离黑莲最近的那一圈人“砰”的一声,齐齐变成血雾。 然后是第二圈,第三圈,根本等不到后面的人哀嚎,他们就被死死禁锢在原地,最后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化成血雾…… 盛红衣心像是被什么毒蛇紧紧的咬住,只觉得这般的场景已经超过了她心理预期。 她知道,最后一个,该轮到黑莲了。 (本章完) 087 双雷劫(二更) 盛红衣以为,黑莲会和那些人般,在刹那间,也化成血雾消失。 她颤抖着,绝望着,但她毫无办法,只能咬牙等着那恐怖的一刻到来。 没想到,情况跟她想的有点诧异,所有人都化成血雾消失之后,滴答滴答,时间过去了十五息,黑莲……好像还在。 这个时间差让盛红衣看到了希望。 她也管不了那么多,扯着嗓子,声嘶力竭: “黑莲,黑莲,你不要做傻事!你为什么要跟这些人同归于尽,那些人根本不值得。” 盛红衣又不是傻,看了那么多她岂会还弄不明白! 这个黑莲,兴许是她的另一个前世。 她本就是带着前世的记忆,胎穿到了这荒原大陆,那么,再有个前世好像也不是那么无法接受。 而且,她还记得她如今是在心魔劫之中,她自己的心魔劫,又有一样的声音,以及同步传递的感受,这些已经足以推测出这个黑莲就是她自己。 贼老天究竟是怎么害她的? 居然让她的某一世这么惨吗? 被当成食物不说,居然最后还让整个一个域都与她为敌吗? 可惜的是,同之前每一次盛红衣想要发出声音就是发不出一般,这一回,也是如此。 她好似被什么东西挟持着感受着其中的一切,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去改变。 甚至,她都没法操控她的身体。 盛红衣对此是非常怨念的,既然不让她改变,又为何把她送到这鬼地方来体验这一切? 玩她呢? 只不过,哪怕她知道没有希望,她也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黑莲就这么去死。 她嘶吼着,一遍又一遍…… 原本都已经彻底的绝望,可是突然间,她感觉到黑莲顿了顿。 然后黑莲问: “是谁?谁在叫我?” 盛红衣先是跟着愣了愣,接着大喜过望: “是我,我是你的……转世,黑莲,你不要意气用事,世界很美丽,离开了这个异人域,外面的世界再不是这个样子!” “在异人域外面,若是半妖,会很吃香的,甚至那些有半妖血脉的家族都很厉害,很受人敬仰,没人敢随便吞噬别人,若是真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这么做,那他一定会被群起而攻之。” “道魔佛妖,大家互不侵扰,各有地盘,强者为尊,根本没有所谓血脉的歧视。” “黑莲,你相信我,只要走出去,外面不是你想象的这个样子。” 她也不管黑莲听不听得见,虽然依然无声,好似一场默剧,但她还是要说。 只求……哪怕只有一线生机。 兴许黑莲只是看不到希望所以走了绝路? 兴许黑莲其实是有一点办法让自己不要死的? 半晌,黑莲似乎听完了,她又笑了,自到了这里,她好像就在一直笑。 不过这一次的笑好像有些不同。 多了一丝轻盈快意,可是在盛红衣听来,心却一直在下沉。 一直沉到深渊。 果然,她笑完后又道: “外面很美丽,听了让我很向往,可也来不及了,我都要魂飞魄散了,哪儿来的转世呢?”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谢谢你给了我希望,我不知道你来自于哪里,为何与我有一样的声音,又为何对我有善意,但能在死前,听到这些,我很开心。” “你快走吧,不要在这里了,永远不要到这个异人域来,这是个吃人的地方!” 说罢,还不等盛红衣说什么,突然她就觉得一股子大力传来,将她剥离出来,甩了出去。 她两眼一黑,意识昏沉,陷入到了无限的黑暗之中。 意识最后的残留是黑莲的呢喃细语: “反正马上就要魂飞魄散了,就用一点魂力送你一程吧。” 话落,“砰”一声,那声音太熟悉了,分明就是化成血雾的声音。 盛红衣的眼角乍然间流下两行清泪。 与此同时,她丹田之中,那五瓣花中心处突然冒出一股子气息,这股子气息强横、复杂。 若是盛红衣意识清醒,她会清晰的感知到,这是属于黑莲身上的气息。 亦或者是属于异人域的气息。 妖魔鬼怪的混杂之气! 这股子气息泛着幽幽的黑光,从她的灵液团中间突然泛溢而出,然后分成五缕,如丝线一般,将五色花瓣紧紧缠绕在一处! 盛红衣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是天上的雷对着她劈下来之时。 耳边是盛坪惊愕的大吼: “红衣!快用避雷符!” 盛红衣压根没有任何犹豫,将师父早就给她准备好的避雷符一划! 避雷符乍然启动,形成一个乳白色的半透明的罩子罩在了她的头顶! 此时,周围的场景好似慢动作般在盛红衣面前一一呈现。 天光大亮,原是她的屋顶破了一个大洞! 盛红衣止不住骇然。 不应该啊,外面,师父的院子明明还有一层阵法护着,她的屋子也有一层阵法护着。 怎么这雷居然破开了两道阵法,居然还将她的屋顶破开了一个大洞? 然而,她没空细想,因为那避雷符的乳白色的光罩只支撑了一会儿,就在她眼面前轰然碎了! 盛红衣一跃而出,站在了屋顶之上。 那雷还未消失,追了出来! 盛红衣定睛一看,方才看出她遭遇的雷的奇异之处。 黑白相间,双头并进! 居然是黑白双雷么? 她一下子想起了黑白莲! 她肃着一张脸,红衣烈烈,手中指诀连动,乍然间,赤青双色的灵光化成光柱飞扑出去,与那雷撞了个正着。 到底是筑基期的雷,虽然是双雷齐下,但被阵法和避雷符挡了几回后,早就消减了十之七八。 盛红衣距离它很近,能察觉到那雷涌来之时其中的阴暗晦涩和令人窒息的杀意! 盛红衣下意识的,就不想再用其余的符来挡了。 丹符器阵只是辅助,自己的法力才是最重要的。 她想到了黑莲和白莲。 在黑莲逃亡之时,这种阴暗晦涩以及杀意时时伴随。 凭什么,难道她就配得到这些? 不,她想要生,不想死,这世上没有谁能让自己去死! 心之所念,火与木的光柱便从她指尖喷薄而出,虽然细,但气势悍然! 火能克制一切的阴邪,而木代表着生! 自古邪不胜正,她要向死而生! (本章完) 088 筑基成(一更) 赤青双色灵气,气势如虹,往双色雷迎了上去。 一道光柱而去,如一尾双色流星,瞬间划过。 盛红衣并未停止,面无表情的晲了双色雷一眼,接着两手齐开,指尖赤青灵气耀耀燃起,奔涌而出,接踵而去。 一道两道三道…… 她心中有一股子排解不去的郁气,让她倾力而出,毫无保留。 天际,黑云犹在,雷伴随着狂风呼啸着,而她一身红衣而立,似一杆红莲,带着说不出的强悍与韧性。 白霞城之中不知有多少人在看着盛红衣渡劫。 盛家人有幸就近观看,无数人在这一天刷新了对盛红衣的看法。 这也是头一次,不少人才见识了这位盛家红衣的实力! 原先的盛红衣,除了本族人,根本没什么人知道她,充其量就是大约知晓这白霞城之中有一个长得很美的姑娘。 但,作为修士,美丽不是全部,红颜枯骨,若是没有修为加持,这份美丽也并不久留。 除了美,大约也有人听说她是那个令白霞城不少人惋惜的盛家二房之女,只不过,说起这个,后面大家伙儿仍然要接一句: 可惜啊,当女儿的也不争气,听说懒散的很,只会窝里横呢。 当年,盛家这一辈儿九位以花为名的有灵根的女子,以盛凌波名声最好,而盛红衣要么就是差名声,要么就是查无此人。 而今,她的名字自几个月前那一次斗符开始传开,然谁能想到,短短数月后,居然又亲眼看到她渡筑基雷劫。 筑基雷劫,为一至两道。 经历两道雷劫者一般要比经历一道雷劫者基础更扎实,实力更高。 今儿这双雷劫着实也让人开了眼界,许多人人都从未见过这样的异象。 更令人诧异的是,那雷,居然是双色雷?! 自古而来,从先天境突破到结丹期,所历之雷劫不都属于四九雷劫么? 四九雷劫共有雷三十六道,虽这三十六道隐有差别,但基本上都是黑色的,有那典籍之中记载的实力强横之人筑基之时渡过蓝色的雷劫。 但白色,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众人哗然,心思各异。 玄尘门,也有人关注着盛红衣渡劫一事。 一眉心一点红痣的老者站在峰顶,突然道: “黑白双色雷么?这就是你说的盛红衣?果然,她的血脉有异么?” “莫不是同咱家一样?”他幽幽的来了句,似在思考,又似极有兴趣。 他身边站着的赫然就是季睦,他朝着老者拱了拱手: “师父,这个盛红衣确实不同寻常,几个月前,我就发现她同我一样,乃是亲灵之体,然,她好似并不知晓。” “如今,事实证明,她就是亲灵体质,否则,如何在短短几个月内从炼气五层修士就筑基了?” 老者摸了摸胡须: “嗯,确实有点意思,你不是跟她约了一起出门吗?到时候你好好瞅一瞅她。” 眼见季睦应了,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叫住自己的徒弟: “对了,睦儿,你……最近练习一下面部表情,稍稍和善一点,人家小姑娘才十八岁,你成天拉着一张死人脸,是要吓死谁啊?” “你莫要什么都还没打听出来,就把人姑娘给吓跑了。” “若是当真同咱家一样,师父我呀,也想看看她呢。” “若是合适,恰好我还缺个徒弟。” 季睦:“……师父,我就这样,这要是一个随便就被人冷脸吓跑的女子,我看她也不用修炼了,只适合当一朵养在温室的鲜花!” “还有,你也别多想,那女子可不是好招惹的性子,你缺个徒弟,人家可未必缺个师父。” 说罢,理都不再理自己师父一下,头也不回的走了。 只是留下老者生气的皱了皱鼻子,嫌弃的自言自语道: “哼,冰块一样,老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想我这么爱热闹的性子,到了老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等我有了第二个徒弟,看我还理不理你!” 不远处,一个小道童糯糯道: “长老,您可以和我说话呀。” 他也是季家人,平日跟在老者身边当道童,只不过便是季家人,大部分对季睦这种冰冷淡漠的性子也躲得远远儿的。 尤其,这道童的兄长和季睦是年龄相仿的族兄弟,小时候不知天高地厚,总要跟季睦切磋。 奈何,季睦是个手下不留情的,他那兄长被狠揍过三次后,就视季睦为恶虎。 这份恐惧大约是会传导的,这不这小道童见到季睦也跟见到大老虎一样。 畏惧不已。 是以,说是老者的小道童,但每次季睦在的时候,他都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一棵草,能避多远避多远。 岂料,小道童说完这话,老者倒是傲娇起来,他瞥了一眼小道童: “老夫不跟不争气的连炼气三层都过不了的人聊天。” 说罢,头一昂,四十五度仰望天空,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 那盛家小丫头的雷劫不用看了,筑基稳稳的了! 却说,盛坪这边,吃惊之余,看盛红衣应付的游刃有余,便也不动弹了。 遥远的如玄尘门,老者都能通过雷象看出盛红衣此劫能过,那盛坪就在院子里呢,他更知道盛红衣这一劫,到此已是有惊无险。 只不过,盛坪目光闪了闪,总觉得逆徒渡了个劫,有点不对劲了。 尤其是那刚刚抬眼看向双雷的目光,那漫不经心的模样让盛坪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是……轻视? 逆徒胆子也太大了,她居然敢轻视自己的雷劫?! 那眼神之中的睥睨实在是让盛坪觉得违和极了。 然,等盛坪再看过去,盛红衣那不一般的眼神已经消失了,盛坪摇了摇头,也只当自己看错了。 盛红衣连续发出七道赤青双色灵光,在她严密的攻势之下,双色雷彻底湮灭。 雷消失的同时,天上黑云散尽,阳光洒落,竟然升起了一道七色的彩虹。 雨过天晴! 盛红衣手一拂,身上那点应对雷劫的狼狈顿消,天地灵气奔涌而来,她就站在原处,感受着那花瓣形的灵液团彻底稳固在她的丹田之中。 她闭了闭双眸,再睁开,筑基已成。 (本章完) 089 出事(二更) 盛红衣从屋顶上一跃而下,徐徐落在盛坪面前。 她躬身行礼: “徒儿谢师父护法。” 盛坪满面红光,此番时刻,他真是与有荣焉,又有一种意气风发之感。 十八岁的筑基徒弟,纵观整个荒原大陆,有几个老不死的有他这样的运气?! 他亲手阻了阻盛红衣,勉励道: “你已是筑基修士,为师能教你的不多,只盼你不骄不躁,未来继续这般稳步向前。” “须知道阻且长,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而已。” 盛红衣又是躬身一揖: “谢师父教诲。” 再站直身子,师徒两人之间的温情时刻便宣告结束。 盛坪上下打量了逆徒一番,才反应过来: “你……不用再闭关几日稳定境界么?” 盛坪就没见过谁刚渡过雷劫,就出来了的。 而且,她还是自己渡的雷劫,后期压根没借助符箓、法宝之类的辅助。 这般,虽然在雷劫的淬炼之下,修士无论是身体还是体悟都会更好,但后期大量的灵气涌入,也会造成灵息不稳,连带的筑基的修为并未完全稳定。 他家这个逆徒,真是处处与众不同。 盛坪本以为盛红衣要如平日一般反驳他呢,没料到这回她还算乖: “自然是要的,这不是没处可去么?” 她朝着她屋子的方向努努嘴。 盛坪:“……”果然是逆徒,筑个基而已,把他家屋顶砸了。 “那你去后院随便挑一间好了,对了,修屋顶大约需要五百灵石吧,你把灵石现在就给我还来,多退少补。” 盛坪的院子乃是盛家位置最好的院子。 是个二进小院。 盛坪并不喜有人来打扰他,所以这个偌大的院子只他一人,连奴仆都是不来的。 他日常住在前院,盛红衣来了后,他也在前院给她留了屋子。 后院被他布置成了藏书阁、符室等处,甚至还有一间屋里,有个大丹炉,盛坪说那是他原来炼丹所用,可惜没什么天赋。 最近,他刚进阶,倒是又来了兴趣,想要把炼丹这个本事也捡起来,再试试。 盛红衣自来后,也觉得住在前面挺好的,甭看这师徒二人一见面就吵,实则性子还挺投契,两人都“独”的很,等闲不喜欢有人打扰。 便是都在前院,师徒二人也是各忙各的。 盛红衣本来往后院去的脚步踉跄了一下,无语的扭头看了老头一眼。 破个屋顶又抠她的灵石? “要不等我稳定了境界,我给师父您绘几张四品符抵债?” 盛坪掀了掀眼皮: “十张。” 盛红衣心里又把老头从头到脚吐槽了一遍,十张四品符?老头狮子大开口,她出手的四品符,十张符分分钟能上千灵石了。 “……好!” 懒得跟老头歪缠,看在他为她筑基的事儿上劳心劳力的份上。 毕竟就是绘符嘛,只要不让她现场掏钱,她都可以包容。 另则,她筑基成功,不用想,回头一堆人会来对她表示庆贺,光是想到那样的画面,盛红衣就头皮发麻。 这让一个疑似社恐如何应对? 她前世独来独往惯了,这一世也不爱跟不相干的人挤在一起,做这般无聊的寒暄。 是以,这些事儿都留给老头吧。 他辈分大,在盛家又是说一不二的,到时候无论他怎么做,盛家以及外面的人也不敢怎么他。 再说,她这会子确实是赶着去闭关一下。 倒不是说她境界不稳,而是她丹田里那个五瓣花的灵液团又不对劲了。 之前是五色花,这会子它没有五色了,成了黑色。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某一世是黑莲的缘故,所以把她的灵液团也搞成了一朵黑花? 盛红衣想不通,缘何那一个前世如今还在影响着她? 还有,若说黑莲是她的前世,那么她身为转世,证明当时的黑莲没有灰飞烟灭么? 她是怎么逃过去的? 奈何,纵使盛红衣诸多疑问,然心魔劫之中的那个异人域也没有告诉她答案。 她现在就想去看看,这朵黑花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知道,之前盛坪早跟她科普过,普通人筑基后,灵气团自然是变成了一颗圆形的灵液团,颜色么,除非是单水灵根修士,其余修士的灵液团也遵循与自己灵根同色的原则。 多灵根修士的灵液团自然是五彩斑斓的。 直到金丹期,灵液团的属性才能彻底融合,变成金色。 而她自然不属于这些情况。 她没停留,就要往里面走,突然,门口的阵法被扣动。 盛坪脸色一沉: “外面有人。” 若不是急事,自然也不会在这时候来扣他的阵法了。 所以,是出什么大事了? 恰在此时,没来由的,盛红衣心中一紧,一股莫名的心慌突然袭来。 她脚下一停,脸色已是难看: “师父,快看看到底是谁。” 盛坪手一扬,一道光幕凌空展开在他俩面前,就看见外面是盛玉妃以及盛云帆白婉真夫妇。 盛红衣脸色霎时煞白: “他们……元宝呢?!” 盛坪脸色也变了,师徒二人也顾不上其他,就往门外冲去,一瞬而至,门口盛玉妃一看到来人,好像看到了主心骨: “大长老,红衣,元宝失踪了。” 没等盛坪和盛红衣说话,她语速很快的把过程尽量言简意赅的说了一遍。 “……我们在院子里看红衣渡劫,元宝在屋里睡觉,我们隔一段时间进去看他一下,岂料,就是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他就不在床上了。” “我查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样,所以赶紧来了。” 盛玉妃眼睛通红,眸光破碎,可以看出她这时候的崩溃,但她分得清轻重,实则她压根没有耽搁多长时间,只是简单的检查了一遍就来了。 毕竟,她心里清楚,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元宝弄走了,这人修为一定高于她,那他便是留下痕迹,她也不一定发现的了。 她要为元宝抢时间,自然只能来找大长老。 只是,她没想到妹妹已经出来了。 看到盛红衣,盛玉妃眼眶更红了: “红衣……” 盛红衣和盛坪略对视一眼,两人迅疾如风往二房院子掠去。 那对视的一眼,师徒二人也都明白了,大概率是盛云涛搞的鬼。 (本章完) 090 留给我杀(一更) 盛红衣只觉得从心底不间断的涌上不可遏制的戾气。 就像……她在异人域被追到穷途末路之时,那全身每个毛孔都翻涌的杀气。 心魔劫已过,可是不可避免的,盛红衣发现,黑莲的一生已经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她时时记得异人域之中发生的一切,细致到每一丝每一毫的感受。 盛红衣的家中,果然,元宝不见了。 盛红衣嗅了嗅鼻子,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就对盛坪道: “有魔修来过!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摸到我家来了!” 哪怕盛红衣从未对魔修轻视过,但也从未料到他们居然敢这么做。 是突然的计划么? 盛云涛是不是有了什么其他的打算? 盛坪微愣了一瞬,他也懒得去追问盛红衣为何在他还未发现魔族气息之时,她就发现了? 他刚刚进来之时,神识已将院子里外全看过了,不得不说,这手脚做的真是干净! 他一时并未发现任何异样。 遂,他只追问了一句: “有把握么?” 盛红衣冷笑一声: “有,师父,你跟着我一起!” 越是这般时刻,盛红衣越发沉着。 且不提盛云涛的动机。 对方一个魔修怎么进来的? 那自然有人带着? 所以定然是盛云涛这些日子趁着她筑基,大家的关注点大部分都在她那儿,将“他”带了进来。 那么,是不是只有一人呢? 盛红衣觉得不然,换位思考,家中有一个金丹修士坐镇,对方深入“敌”营,便是艺高人胆大,为安全计,也不至于只来了一人。 大概率至少还有一到两名接应之人。 但,最多也就是这么两三人了,毕竟这么些年了,魔医家族再厉害,他们也还没能渗透进白霞城盛家。 而今,便是有人接应,身为魔修,他们也不敢一群人在此地久留。 毕竟,想在盛家藏许多人,盛云涛还没这本事。 前阵子是聚仙节,很有可能魔修就是那时候进城的。 但,便是魔修人不会多,对方的修为定然不低。 如今当务之急,是救下元宝。 带着师父,更保险。 盛红衣恨极,她没想到,有一天会因为她筑基让敌人找到可乘之机,带走了元宝。 如若元宝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么她不仅不会原谅自己,更要那些人都给他陪葬。 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盛坪看了盛红衣一眼,心中喟叹一声,没说别的话,只点点头,没有犹豫: “带路吧。” 盛红衣自己可能没有发现,可能是她刚刚筑基,这会子恨意和杀气外泄,在她周身笼罩着一层厚重的阴霾和狠戾。 此时,若是无人知道她是谁,她只消随便往外一站,定然没人会说她是传统的道门修士,她此时更像一个魔女。 也不知道这般情况下,会不会又衍生出什么心魔,若是元宝出事…… 盛坪已经不敢也不愿想下去了。 为今之计,就是找到元宝。 若是找不到,盛坪有种感觉,盛家可能要提前……没了! 她那眼角眉梢的狠劲儿,让盛坪有种感觉,她疯起来,大概轻不了。 得了盛坪的准信,盛红衣没有二话,从窗口跃出,盛坪随后赶上。 两人速度都太快了,是以等盛玉妃跟在后面回来之时,恰好看到盛红衣他们从窗口跳了出去。 光影一闪,两人已经消失在眼帘之中。 她一咬牙,就要跟上,这后窗后面对着竹林,她大不了顺着竹林找。 她是元宝的娘,怎么能坐在家里等妹妹和大长老去救人! 她也要去! 却正好被气喘吁吁跑回来的盛云帆叫住了: “玉妃,站住,你修为太低,去也是拖累,就让大长老与红衣一起。” 盛云帆到底是一个病人,今天一喜一惊,后面又挣命似的赶路,便是有白婉真撑着,此时脸色也泛着死灰色的白。 便是如此,他还是硬撑着。 如今,他岂会不焦心,可他还有理智。 “你知道他俩跑哪去了吗?独自行动是嫌还不够乱,要是你也被什么人抓了怎么办?你让红衣先救你们哪一个?” “在这种关键时候,你不要拖累你妹妹。” 盛云帆一贯疼孩子,自小对姐妹俩都是放养的态度,且从不说一句重话。 这还是第一次,如此训斥盛玉妃。 盛玉妃整个人如同被抽了筋一般,颓在地上,眼神空洞。 盛云帆叹了口气,拉着白婉真一道,坐在元宝的小床边,也没动弹。 三个人就这么相互陪着,支撑着,绝望的等着,不言不语。 盛坪和盛红衣还在赶路。 他们没用虎啸,是因为盛红衣要感觉魔修“气味”的方向,是以,并未将速度发挥到极致。 饶是如此,若是有人从竹林边走过,也只能感到一丝风掠过一般,连人影都不一定能瞧见。 盛坪在赶路的时候,千言万语堵在心中,也就安慰了盛红衣一句: “他们应该是要元宝的灵根,此时时间太短,元宝应该不至于现在就遭了毒手。” 想到这事儿,盛坪大恨,这辈子向来宁折不屈的他也克制不住的后悔,他若是速度再快一点把他们解决了,是不是这一场祸事就避过了。 盛红衣对着师父,倒也冷静: “嗯,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只再多的话她也没心思说了。 师徒二人心照不宣,闷头赶路。 直到到了七尾山深山处,盛红衣突然停住了。 “这里的气息变得混乱了!师父,应该不止有一人在这儿。” 她闭上眼,细细感知。 筑基后,在这一次追踪魔修的过程之中,盛红衣发现自己对于气息的“嗅觉”感知强的不止一星半点儿。 炼气之时,必要人靠近她,她才能“闻”到。 这一回不然,魔修走了,但气息还未完全消散,她便能循着那气息而来,甚至能感觉到那气息的浓淡。 这会子,除了之前她一直循着的魔修气息,明显还有其他,另外,还有: “盛云涛也在这儿呢,师父,杀不杀?” 盛坪果断道: “自然是杀。” 盛坪知道盛云涛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能自私自利到狗急跳墙这一步,还是出乎他意料了。 盛红衣也面无表情的颔了颔首: “师父,把盛云涛留给我杀!” 盛红衣的成长是需要过程的~请各位亲亲耐心等待哦,还早还早,如今这个阶段她在面临危机的时候,还会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以后会变成让她不爽的就可以死一死了,她凭什么要为别人的错误买单~ (本章完) 091 一言不合就开打(二更) 盛红衣原本想让盛云帆来亲自手刃他的敌人。 但,如今事态发展超出了他们原本的预期,那么由她代劳也未尝不可。 而且,盛云涛一再犯下恶行,先是对她爹下手,又是对元宝下手,还趁着她筑基渡劫的关键时刻。 这种处处针对、处处恶意,他自然也是她盛红衣的敌人。 由她下手,倒也相得益彰。 盛坪见她提出此事,并不意外,以她的性子,她若是不想亲自了结敌人,他才会觉得奇怪。 “好,先救元宝。” 便是今天只有他一人来这里,盛云涛也活不过今天。 这厮,大约是发现自己的左膀右臂无故消失,开始心慌了,所以,狗急跳墙,去寻求魔修的庇护?! 而见面礼兴许就是元宝的灵根。 选在这等时候,自也是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倒也是奸诈狡猾的很。 盛坪目光沉沉,哪怕他如今看淡了不少,但想到盛家族长居然是这么个禽兽不如的,他还是忍不住为自己当年的眼瞎有些负罪感。 盛红衣与盛坪传音: “在东北方向,他们汇合了。” “只不过,好似动作变慢了,师父,我们要小心陷阱。” 原先,那气息是在流动的,但凡盛红衣慢一点,那气息就愈发的远了。 但现在,虽不至于凝滞不动,但也徘徊不去。 这说明对方许是就躲在暗处,正在观察他俩呢。 想直接把他们杀了再走?倒也是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盛坪微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 然后他便走到了前面,让盛红衣跟在他身后。 他倒是并没有直直往东北方向而去。 两人不动声色,做出寻找的姿态。 就在盛坪走到大约在西南和东北角连线的中间点位置,猝不及防的,盛坪袖子一扬,三道暗芒往东北方向悍然出击! “砰!” 一道黑影飞出,一黑色物体一甩,三道暗芒被挡去。 那黑影站定在当下,与盛红衣以及盛坪形成犄角之势。 来人一身灰黑色的长衫,打扮的像个落魄书生,身上并没有什么修士的气息,但他这动如雷霆的身手,足可以说明,此人不是什么善茬。 此人,正是同盛元涛观看盛红衣渡劫的那个“前辈”。 盛红衣和他对视了一眼,皱了皱眉头,她非常讨厌这人打量她的眼神。 好像她是什么砧板上的肉。 她严重怀疑,他是不是也在觊觎她的灵根。 毕竟魔医家族手段防不胜防。 一边,她冷静跟盛坪传音: “师父,这个不是带走元宝的人,那人和盛云涛还藏在暗处。” 这人要不是磕了什么药,要不就是身上有什么遮掩的法宝,莫不说属于魔修的气息,便是属于人的气味也快遮没了。 但正是因为他跟盛红衣一路循来的气息实在不符,所以盛红衣才能轻易判断。 盛红衣继续道: “我先进去了,师父,这人不能留了。” 留着这么一条毒蛇,盛红衣怕是睡觉都睡不安稳。 盛坪没多言: “嗯!你自己小心。” 便是盛红衣不说,盛坪也不会留着这些人。 留着他们回去通风报信搬救兵呢?还是留着明晃晃的把柄呢? 话落,虎啸飞出,轻鸣一声,向长衫男飞奔而去。 而盛红衣看都没看,直袭东北角的深处! 目之所及,暗影涌动,地表,突然淅淅索索一片黏腻的声响。 盛红衣一看,呵,花花绿绿的虫子和毒蛇…… 果然是魔医家族的一贯作风。 这是要把蠹蠹谷搬到他们盛家来? 莫不是他以为她会怕这些? 指尖灵气一划,火星如天女散花一般纷纷扬扬的落下,落地瞬时蓬开,立刻形成燎原之势。 其中有些虫子趁势飞起,天地铢已至,天地铢如三团黑色的小旋风,所过之处,虫子连哀鸣都未发出,瞬间被切割,尸首分离! 在天地铢飞出之际,盛红衣的脚步并未停下,她一路而去,越是靠近,她“嗅”到的气息越发浓郁,感知更加清晰。 就在背风的那个小土坡背阴处,盛红衣不仅感觉到了那魔修的气息,她还清晰的感觉到了盛云涛和元宝。 她来的太快太快了,不仅盛云涛骇的不知所措,便是周玉博也难免惊讶。 他倒是没有害怕,不过脸色也不好,眉心处深深的褶印正在诉说他此时心情不佳。 毕竟,他亲自出手居然被发现,然后一路被追,逼到了这里,已经让他很火大了。 这会子,布下的陷阱没用,居然被盛红衣轻而易举的破了,让他更是火上加火。 但,他一个积年筑基修士,还不至于怕一个刚刚筑基的女娃。 既然人都打到他面前了,他没有退避的道理。 他刚想站出来,天地铢已经飞旋而来,将他们头顶上的山头瞬间削去。 土层齐齐飞散,飞沙走石之中,露出盛云涛惊恐的脸以及周玉博如鹰隼般的眼。 而他们的脚边,有一个襁褓。 盛红衣眉眼一厉,翻身腾挪间,两手微张,掌心和指尖灵气闪烁,右手挥出,一道劲风直袭魔修面门而去。 左手一点,绳缚符被引动,暗金色的灵线从符纸之中析出,快如闪电往盛云涛捆缚而去! 盛云涛眼见着那东西无声袭来,眨眼之间,他就被捆的严严实实,毫无还手之力。 这一刻,他的恐惧已经攀升到了一个小高峰,甚至萌生出一丝后悔。 他为什么要惹这么一个煞神? 只这一丝后悔很很快就被别的情绪淹没,他希翼的看向周玉博,颤抖与气急败坏并存: “快救我,我若死了,咱们的交易也别做了……” 只是任他如何嘶吼,也无人搭理! 盛红衣和周玉博已是交上手! 猛然,他被人飞起一脚,正好踢在面门上,整个人头一嗡,倒飞出去,然后又重重的摔在地上! 这一脚极重,他只觉得满口的血和牙,全身的骨头碎了不少。 盛云涛昏昏沉沉,几欲昏厥,然而,强烈的痛楚撕裂他一般,一波一波密集而来,又把他生生疼醒了。 他睁开半糊的眼,影影幢幢间,就看见周玉博和盛红衣换了位置。 此时那红衣女子,一手抱着襁褓,一边对峙着周玉博。 (本章完) 092 针锋(一更) 盛云涛自然是想周玉博赢的,因为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了,但目光扫过盛红衣,他心底那股子久违却又熟悉的恐惧在这时正在快速的攀升,逐渐到达顶峰。 他想起了这个侄女的邪门,只是,自她被大长老收为徒弟,他便甚少见到她了。 而且他这段时间太忙,以至于将她抛在了脑后。 这会子,却全想起来了。 若是……周玉博输了,看在他是她的亲大伯的份上,她能不能饶了他? 毕竟,元宝也没出事,而那件事……她还不知道吧。 饶是现在全身上下已经没了一处好肉,只要还有一口气在,盛云涛也是不甘心去死的。 凭什么呢? 周家人说了,只要……帮他们找到五个灵根值高于七成之人,他们就会给他一枚寿元丹。 有了寿元丹,他就可以活到五百岁,再不用为现在临近终结的寿元而发愁。 他就要成功了呀,元宝已是第五个。 其实他本来不想这么快动元宝的,毕竟如今这个时候,正是风口浪尖,盛家有这么个孩子,全城都知道,大长老又出关了,日常盘踞在家中,他若是随意动了,容易被人发现。 但,最近,好些人他联系不上了,他总觉得,他被什么人盯上了。 心中,一直有种不祥的预感盘桓不去,当机立断,还是赶紧跑路的好。 于是,才有了这一次谋划。 却没料到,被大长老和盛红衣堵在这里了! 想到这事儿,盛云涛连周玉博都恨上了。 他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周家人身上,然而,不过是偷走个婴孩,居然也能被人逼到这个地步? 若不是他不小心,他怎么会被盛红衣如此暴打? 盛云涛百思不得其解,盛红衣为什么对他出手这么重! 难不成这其实也是周家的离间计,他们想卸磨杀驴,想借大长老的手把他杀了?并不是真的想接纳他去魔域。 一时,盛云涛心乱如麻又疼痛难耐,没一会儿,生生又把自己折腾的厥了过去。 那边,盛红衣的战斗远远还没结束。 盛云涛绳缚符加身,她如今没空搭理。 她抱起襁褓,神识快速扫过,确认了一回,元宝只是沉睡,各方面没有什么异样,她稍放下心来,脚步一转,人便在七尾山中疾速穿梭起来。 这突兀的举止让周玉博以为她要逃跑,他紧追不舍。 盛红衣脚下流光溢彩的灵光飞溅,形如鬼魅,全力奔跑的速度快到令人心惊。 七尾山是她的家,地形她闭着眼都不会走岔。 抱起元宝之时,盛红衣迅速的就安排好了元宝的去处。 再往北面去五六里的距离,有一处长在山坳之中的千年老银杏,恰那一处地形属于一处关隘口,易守难攻。 把元宝送到那老银杏上,她才能安心对敌。 盛红衣一边疾驰,时不时的往后扔点什么制造障碍。 先是火球连绵飞来,周玉博躲闪而过,步子不自觉就慢了些。 火球躲过了,一转头,冰箭接踵而至…… 周玉博脸色越发黑沉,拂袖连挥,身体后空翻去。 而刚刚还在前面的人一个拐弯,已经失去了踪迹。 周玉博早知此人速度很快,要不也不能追上他,但亲眼目睹,他的心惊更甚。 她抱着孩子一路跑,还能给他制造障碍,而她分明穿的就是普通的靴子。 但周玉博不一样,他脚下的登云靴本就是速度类法器。 不仅跑得快,她手段老辣凌厉的也不似刚刚筑基。 盛红衣?! 想不到盛家还有这样的厉害角色。 周玉博死死抿着嘴,眼神愈加凶戾,今天,这个婴孩他必须带走。 自得了那本换取灵根术,周家也算是参研多年。 他们早就发现,这灵根还是得九岁前的孩童的最好。 年纪越小,灵根的活跃度越高,成功移植的可能性也最大。 而成人的灵根则不然。 这些年,他们夺取过不少成人的灵根,结果,都不尽如人意,最差的情况,甚至有换取之时,灵根的活性彻底丧失,甚至排异,连带的连被换取灵根之人也跟着被带累的情况。 若不是他周家地位高,后头有人护着,怕是因为这些事儿也要招惹不少麻烦。 单灵根的婴孩,还是以战力彪悍而出名的火灵根,这其中的价值如何,是显而易见的。 这孩子的灵根,不仅有很高的价值,甚至能为周家换取到灵石换不到的东西。 只不过此等机密,不是周玉博能详细知晓的,但据他所知,这火灵根已经预定出去了,想要的是一位魔王的直系后辈! 他周玉博丢不起这个婴孩。 盛红衣先一步到了老银杏周遭。 她马不停蹄的直直飞跃而上,把元宝放在了一处宽敞安全的树窝之中。 然后,一点阵法启动,赫然是盛坪给她筑基所用的二级防护阵。 劫雷劈开此阵后,盛红衣就把阵顺手收回了,查看了一下,虽有损伤,但此阵还能用。 这会子,恰好暂时给元宝挡一挡! 周玉博行至近前,突然失去了盛红衣的踪迹。 他脚步一顿,戒备的看着四周。 没了踪迹不打紧,但他能感觉到盛红衣就在附近。 “出来!莫要装神弄鬼!” 语落,他人已经往他左前方一块巨石袭去,无声又凌厉非常,带着处处杀机。 一道黑色爪印先一步到达了那一处,爪印带着所向披靡的劲道往下印去,那一处巨石轰然之间,就被抓成无数块飞石飞散在空中! 飞沙走石之后,三道黑色的小旋风眨眼而至,往他面门而去。 周玉博疾速后退,翻身腾挪间,左边袖子被其中一道小旋风一割,应声撕开。 周玉博脸色愈加黑沉,早知道这东西不好对付,是盛红衣的武器! 恰在此时,盛红衣从天而降,带着漫天的火球雨! 周玉博往后一仰,身体以不可思议的姿势避开了盛红衣的迎面一掌,再直起身,他手中突然出现一道黑幡。 他举着黑幡一挥,鬼哭狼嚎声突然几欲从黑幡中透出,随后一道黑风从幡中扑腾而出。 那些个火球好似遇到了什么克星,蓦然熄灭。 黑幡去势不减,朝盛红衣横来。 (本章完) 093 相对(二更) 黑幡招展,盛红衣闻到了熟悉的怨气。 在异人域,她跟着黑莲,这种气息她太熟悉了。 是怨鬼的怨愤之气。 自然也懂得如何的应对。 只是,都说魔修百无禁忌,如今交手来看,还真是如此。 这黑幡之中,究竟有多少冤魂无辜被拘?! 盛红衣两脚劈开,险险避过那充斥着怨气与恶意的一击! 然,下一瞬,周玉博先是一愣,紧接着,他先是一阵诧异,然后快速染上一抹狞笑。 果然还是太年轻了,居然轻视敌人! 她以为他为什么用黑幡去对付她? 这其中的怨魂之气足以压迫住她的灵气。 并且怨魂之气渗透能力极强,一旦触碰到修士的肌肤,它们会将想尽一切办法往里钻,侵染修士的身体经脉。 盛红衣如今不过筑基而已,若是金丹修士,尚且能抵御。 筑基修士那脆弱的身体,想要抵御这些,简直痴人说梦! 更别提,那些冤魂被他用噬魂毒炼过,一旦钻入修士体内,七日之内,噬魂毒就会浸染神魂! 到时,会生生被噬魂而死。 她居然敢徒手徒脚就想来接触黑幡,该说她蠢呢?还是太蠢呢? 本以为今天这一切会很棘手,没想到…… 周玉博嘴角狞笑更甚,眼中的恶意和势在必得已是满溢而出,毫不掩饰。 来吧!一切就要结束了! 周遭飞沙走石,盛红衣直面迎来,不闪不避,她一脚踩在其上,暗灰色的阴灵气形成了薄薄一层附于脚上,将她保护的密不透风。 怨魂如何? 黑幡如何? 怨魂可不会排斥阴灵气。 自然不会引来攻击! 脚下一踩,把黑幡的势头踩下,下一刻她又跃起,翻转之间,一道绿色的藤从她掌心抽芽而出,藤上叶子见风就长,只是不知为何,那叶子看起来忒是奇怪,叶脉隐隐闪着灰光。 电光火石之间,叶片如刃飞出,往黑幡扑去。 高手过招,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周玉博压根没来得及去纠结为何盛红衣踩踏在黑幡之上没有被怨鬼产生的怨念黑风缠住,就这么轻松躲过了。 轻视让他忽视了一些细微之处。 她居然用叶刃对付黑幡? 怎么着? 还要用生发之气对付怨气? 然,道门修士所修之木灵气,可对付不了黑幡! 结果大约就会如之前的火球,被黑风搅碎。 岂料,念头刚起,下一刻,他脸上的震惊加上还未来得及褪去的笑容糅杂在一处,显得古怪又难看。 怎么会? 只见叶刃轻而易举的绞入了黑幡之中! 黑幡猛然一颤,下一刻,一股子噬骨般的痛意从他的骨头缝里扑出。鬼哭声冲天而起,响彻了整个山林。 连天空还有的霞光都被这层鬼气所掩盖,林子里,眨眼间,鬼影幢幢,说不出的诡异。 盛坪和周子啸在远处也清晰可闻。 这两位,都是积年的金丹修士,但七尾山虽大,可对于两人来说,打斗起来也是束手束脚的很。 无论是盛坪,还是周子啸都不想闹得太大,被旁人发现,暴露了行迹。 盛坪是为家族计,若是被人发现盛家和魔修混在一处,未免百口莫辩,必要快速将之击杀。 他在看到魔修和盛云涛之际,就已经帮他们谱好了结局: 魔修不知为何闯入盛家,滥杀无辜,将盛云涛误杀。 而周子啸是忌惮白霞城在玄尘门眼皮子底下。 他一个魔修在这里太扎眼了。 是以,敌对的双方竟然异曲同工的都选择了近身交战。 两人打的难舍难分,突然感到冲天的怨气从北面升起! 盛坪是惊忧交加,不知盛红衣该如何应对! 他手下动作越发凌厉。 虎啸从周子啸的前后往他夹击而去,盛坪一脚踏在虎啸上,长袖一挥,蜿蜒的四条赤色火蛇宛若活了一般,悍勇无比的往周子啸冲去。 周子啸不甘示弱,手中一把黑刀被舞的密不透风。 黑刀挥舞,有黑色的蝙蝠幻化而出,八只黑色蝙蝠分成四面,齐齐拦住了四条火蛇。 而黑刀本体,和虎啸战在一处。 一黑一白,刀光剑影。 赤黑相冲,魔气与灵气的对冲,周遭的树木早就在这般的激战之中化成碎屑或者齑粉。 周子啸越打越心惊。 他之所以铤而走险来这里,自然不是为了盛云涛,实际上,盛云涛如今居然起了投靠周家之心,就证明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周家不养废物,而且还是道门的废物,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人在周子啸看来就是个死人罢了。 区别是早死几天或者晚死几天。 能劳动他屈尊降贵走这一趟,是那个单火灵根的婴孩。 比起盛家人,他更戒备城中的情况。 就怕一不留意被玄尘门什么修士给发现了,他一个魔修在这里滞留不去,便是被人围杀都有可能。 却没料到,白霞城中无异动,就在最后他们要逃脱之际,偏偏碰上了这一老一小。 忒难缠。 而且,自林中冒出怨气,周子啸的心跟着下沉。 对于盛坪,他早就通过周家的渠道打探过了,这厮玩得是双面角色,几乎无人知道百面书生就是盛坪。 只不过,这般名声也就够让周子啸忌惮三分,只因百面书生沉寂了十多年了,不少人觉得他已经死了,或者闭关去了。 若是仅仅一个百面书生,凭借他和周玉博,他不觉得有什么难度。 最大的变数就是盛红衣。 周玉博手上这柄黑幡来历不凡,可以说在面对同阶修士是无敌的存在。 但这东西,他还未完全收服,使用过度会噬主。 是以,周玉博一般不用,除非自知敌不过。 他头一次见那黑幡如此大的波动,这一波下去,噬主在所难免。 能把周玉博逼到此等境地,他当真是对那盛红衣看走了眼! 盛红衣这边,怨灵的嚎叫冲天而起之时,周玉博的脸色突然灰白。 紧接着,他一口鲜血喷出,直挺挺倒在地上,原本丰润健硕的身体突然陷入疯狂的抽搐之中。 须臾,抽搐停止,面前好端端一人却只剩下一层皮裹在骷髅之上,其中的血肉不翼而飞。 那黑幡落地,变成了灰白色。 盛红衣淡淡站在不远处,冷眼看着这一切,见周玉博死的不能再死了,方才扭头而去: “自作孽,不可活。” (本章完) 094不配(一更) 盛红衣扭头走之时,心情并不算平静。 此情此景,她又不自觉想到了黑莲。 黑莲此人,在盛红衣看来,实在是矛盾的可以。 从她见到黑莲的所作所为,哪怕能共感她的一些身体知觉,但她到底并不了解她的内心。 她原本觉得,黑莲是一个被欺辱到底的可怜人。 设身处地,她觉得她许是还没被压迫到那种地步,就会发疯了。 可是,黑莲…… 哪怕是恨透了异人域,哪怕是那对待那些追杀她的人,她在斩杀之时,居然都还记得超度他们吗? 直至最后,她也选择用那么惨烈的方式去和那些伤害她的同归于尽…… 盛红衣因为看到了黑幡,所以,她复刻了黑莲的行为,才知道她念的那段往生咒真的可以消除怨灵的业障。 所以说,哪怕身处于泥淖的深处,她都依旧保持着一丝善念吗? 这一丝善念有什么用呢? 盛红衣觉得,便是亲身经历了一场心魔劫,她还是不了解黑莲。 如今,虽说顺利解决了这个魔修,但却在盛红衣心中留下了疑问。 她想,也许只能通过时间去解答疑问,亦或者永远也解答不了。 因为她不知晓她还有没有可能再次“遇”到黑莲。 …… 盛红衣抱着元宝,先去看了一眼盛云涛,发现他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她便没去管他。 目前还不是时候。 她又远远的观摩了一下盛坪和另一个魔修之间的情况,刀光剑影,她未上前,只是站在远处的树上密切关注这一切。 一则,金丹修士之间的战斗,哪怕拘束于场地,但两人的打斗也不是盛红衣这个筑基初期之人能看明白的。 贸然闯入,她自己个儿无法抵抗不说,没准还会给师父造成麻烦,若是她再被对方捉了去…… 另则,她怀中有个元宝,肯定不能带着孩子去打架吧。 而且,元宝大约是被他们喂过什么药了,虽然她又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孩子看上去没什么大问题,但他一直在昏睡。 所以,她又看了看两人打斗的情况,然后从树上飞掠而去,没一会儿又回到了那个变成骷髅的魔修身边。 刚刚她心乱了,便一时走了,倒是忘了,她再怎么不爽,也不能跟宝贝过不去啊? 这魔修的储物袋没拿呢。 想到元宝可能被喂了药,这储物袋更不能丢了,其中许是有解药呢。 又到了原处,她一眼看到了周玉博挂在腰间的储物袋,其上属于主人的神识印记已经消散了。 随手打开后,盛红衣微微探入一丝神识,果然在其中发现了不少的瓶瓶罐罐。 盛红衣没有触及的意思,这些瓶子里谁知道有什么? 等此间事了,出去请专业的人验证过,再来分辨不迟。 除了这些,盛红衣还发现了一个身份牌,看似普通的木牌上有一个大大的“周”字,下面还有两个小小的“玉博”。 “周玉博?”盛红衣念了一遍,心知果然是魔医家族的。 盛红衣把自己感兴趣的码了一遍,把其中的灵石袋挑出来,共五万余灵石她悉数收入自己的囊中。 杀人越货什么的,当真是来钱最快的行当。 临走之时,她眼角一瞥,突然觉得周玉博那脚上的靴子看起来有些不一般。 其上似有灵力波动。 能自发产生灵力波动的,能是什么普通的东西? 她脚下顿住,手中一点火球扔在那靴子上,只见那靴子光亮一闪,上有符文隐现。 可见,这靴子不是普通靴子,火都烧不灭。 盛红衣眼睛亮了亮,呦呵,这靴子应该真是什么宝贝,差一点就被她忽略了。 于是,她也不嫌弃,干脆利落的把靴子扒了下来,一并收入自己的储物袋中。 看了看四周,没什么疏漏,她又看了那骷髅几眼,总觉得魔医家族的人死在她家后山好像也太扎眼了,所以得挫骨扬灰才好,还有那道幡…… 想了想,她手中一点蓝色符箓! 一道炫目的蓝色闪电短促又凌厉的劈下,那本就腐朽成了枯骨的尸体,连同旁边那道幡一道,都被蓝雷符之中的雷力引燃。 “噼里啪啦”以最快的速度化为了飞灰焦土。 那边厢,实力相当的两人,在刹那之间的决定,足以让局势瞬息万变。 黑幡之中怨灵的怒吼,便是周子啸再如何的保持镇定,但与之对战,密切关注着他的盛坪敏锐的感觉到了他一瞬的神思游离。 说时迟那时快,盛坪手腕翻转之间,虎啸突然挣脱开周子啸的黑刀凌空而起! 双刀在半空中交叉,猛然一震,划破天空,纷飞的刀影落下! 与此同时,盛坪袖中灵气翻涌,两道繁奥的符文飞出打在虎啸上。 虎啸猛然又爆发出璀璨的光芒,光芒纷飞之中,原先的刀刃雨更加的密集,将周子啸围在其中! 同时,盛坪的身体如鬼魅一般,隐在锋锐的刀光中,恍惚间,好似消失了。 周子啸起先还能沉着应对,不久,那些光影实在密而锐利,饶是他敏捷依旧,但躲避应对间,难免被划上几道伤口,就连衣服上,也多了几道破损的痕迹,显得有些狼狈。 此时的周子啸,心绪早不是刚开始那么稳了。 正是此时,远处又有一道闪电猛然落下,周子潇的心随之又是一沉。 那是刚刚黑幡所在之处。 就是这么一晃神,已是无力回天。 那些本就密实的锋刃突变,其中乍然而起的蓝色闪电搅入其中,排山倒海往他砸来。 他脸色大变,危机罩顶,他刚想不计后果的躲开,却发现,已无机会。 三张蓝雷符将他围在中间! 雷光刀影,形成了一道雷刀三才符阵! 阵势浩渺,将本就不凡的雷刀之力合二为一更加成了三分! 最后一刻来的极快极快,从他感觉到雷刀破体而入,到看到他的魔丹震出体外轰然倒地,意识的最后,他就听见盛坪气急败坏的诅咒: “逆徒,老夫的蓝雷符是给你保命的,不是给你这么浪费的?” 呵,浪费么? 想不到他堂堂金丹魔修,周家人士,在百面书生师徒这里,都不配用一张七八品的蓝雷符么? (本章完) 095 不是(二更) 周子啸死的不能再死了,也只得师徒二人扫了一眼确定。 盛红衣无语的提醒盛坪: “师父,毁尸灭迹啊?魔修出现在咱家后山不太好吧?” 老头这人真是不靠谱,一点也不稳重。 都什么时候了,还跟她计较蓝雷符的事呢? 是,这符是老头给她的,可是既然已经是她的东西了,那么她怎么用,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再说了,等闲她也不舍得呀? 还不是为了把魔修的痕迹去除么? 本来盛坪已经很火大了,听了盛红衣的话,老头顿时跳了起来,居然没有骂出来,而是选择与她传音,哪怕脸都气的涨红了: “就你聪明?凡是发生的事情必有痕迹,动静这么大,岂是你想毁尸灭迹就能毁尸灭迹的?”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魔修跑进来,是他们有利可图,他盛家拼死抵抗魔修,有什么错? 若是当真多此一举,清除痕迹,那才是做贼心虚吧?! 盛红衣一愣,她脑袋瓜子也聪明,反应自来不慢,只是初涉“江湖”,还涉世未深了。 被这么一提醒,她立刻明白过来。 对啊,这里虽然在七尾山深处,但,谁可不在盛家族地之内,他们动静如此大,便是师父是金丹修士,对周遭情况有一定的把控,但也不一定无人能躲过师父的把控。 加上她刚刚渡了雷劫,想必有不少人本就注意着这边的情况…… 所以,倒不如将计就计。 她看了一眼盛坪,讨好的笑了笑,老头果然是老狐狸,说不定一开始就打好主意了。 盛坪“哼”了一声,走上前去把周子啸的储物袋先收了,他还熟稔的在他身上摸了摸,从他脖子上拔下一个储物项圈,又在他脑袋上摸走一个玉佩。 一边摸,他不忘教徒弟: “这储物项圈是好东西,里面空间大着呢,至少有你现在用的十个储物袋那么大,为师回头找人重新改头换面一番,就给你用。” “还有这个玉佩,防御型法宝,能挡金丹修士的偷袭。” 只不过,可能次数有限,虎啸剑势太猛,这个防御法宝的灵气早就透支完了。 “等为师研究一下,回头也给你玩儿。” 盛红衣本来还想吐槽老头杀人越货这一手玩的也很溜,可见年轻的时候没少干,却见老头明明还在骂她,又心心念念的把宝贝留给她,顿时她什么腹诽都没了。 其实,她师父一直对她挺好的。 什么,你说他嘴损? 谁说的她跟谁急?! 再说了,人无完人,这世道如此艰辛,言语如刀,杀人于无形者比比皆是,老头的嘴皮子若是不利索,怎么行走江湖?岂不是要被人生吞活剥了去? 收完了宝贝,盛坪随意放了一把火,一本正经的开始表演: “此等魔修,居然敢跑到我盛家来作乱,当真无法无天!” “我盛家遭此横祸,老夫绝不会善罢甘休。” 盛红衣抱着孩子,面上痛心疾首: “师父息怒。” 却说做完这一套,师徒二人一点没有清理打斗痕迹的意思。 盛坪探了又探元宝,也没发现什么问题。 遂,原先有些紧绷的语气和缓不少: “应该是用了什么迷药,你马上拿我名帖请戴老三过府一趟。” 盛红衣秒懂盛坪的意思,这是不用遮掩,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去请戴家人过来看病。 盛坪继续传音: “盛云涛呢?” 盛红衣立刻道: “在老银杏那座山头的背面!” 盛坪却是误会了,还以为是盛红衣有意为之: “唔,还算聪明,把他藏在那儿不错,那处杂草丛生,他那点微末灵力,也没人能发现或者在意他!” “行了,你快带元宝去看大夫,盛云涛交给为师带回去,你放心,说把他留给你杀,为师自然不会食言。” 盛红衣嘴唇动了动,她想说她其实就是为了泄愤,用力踢了他一脚,至于他飞到了那一处杂草里其实是随机的,跟她的聪明才智完全没有关系。 然,这种话说出来可能会又把老头气跳起来,所以就当她聪明吧。 恰好她更担心元宝。 于是爽快应了: “好。” 说罢,便带着元宝走了。 回来后,她把元宝放下,没来的及和爹娘姐姐多叙话,便拿着师父名帖出门了。 此时已是傍晚,戴家医馆已经关门了,盛红衣直接上了戴家的门。 戴家门房处,盛红衣张嘴便道: “奉我家师父的命令,烦请通报戴三前辈一声,今日盛家遭劫,我家元宝被魔修掳了,如今魔修已被杀灭,可是元宝一直昏睡,人命关天,劳烦你了!” 那门房听的一愣一愣的,戴家周遭也有人走过,本来没太在意,但一听魔修二字,顿时都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门房不敢耽搁,接过名帖就往里去了。 门口有些人倒是想问,但看盛红衣一脸焦灼,而且垂着双目,一副不想跟人说话的冷然模样,恰好她又是今天的筑基修士,身份不可同日而语。 一时,竟然没人敢上前与她搭话。 戴三前辈很快出来了,见到盛红衣他倒也熟悉,立刻询问情况,盛红衣把元宝情况说了一遍,他便拂了拂胡须安慰道: “你师父说的没错,孩子应该没事,估计是中了什么迷药,不过还是待我去细看一看才能下结论。” 说罢,匆匆与盛红衣走了。 仅仅不足一个时辰,戴三还未从盛家出来,“盛家遭了魔修”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全城,连玄尘门都有人耳闻了。 而此时的盛家,盛红衣正和盛坪在盛坪后院的密室之中。 盛云涛如一滩腐臭的烂泥,痛苦流涕的趴跪在盛坪和盛红衣面前。 盛红衣自元宝得戴三前辈看过确实除了昏睡没什么大碍后,便把元宝留给了爹娘和盛玉妃,来到了这里。 目前,戴三前辈还在查看周玉博留下的那些瓶子里的药,期待找到匹配的解药,否则,若是找不着解药,也不必急,戴三前辈又把握调配,只是需要时间。 此时,盛红衣冷眼盯着盛云涛发问: “你说什么?你说换取灵根的邪术不是你找来的?而是盛凌波?!” (本章完) 096 冥想(一更) 盛红衣见盛云涛说出这等话来,简直又刷新了自己对他的认知。 简直称得上面目可憎,虎毒尚且不食子,他为了活着,竟然连亲闺女都可以推出来顶锅吗? 莫不是他觉得,他这么说,她就没法对付他了,毕竟盛凌波在玄尘门呢! 所以,盛红衣一时没忍住,又把他暴打了一顿。 结果,暴打完后,他还是这般的说辞。 盛红衣心头一紧,下意识扭头看了看盛坪。 究竟盛云涛这模样,说的是真是假? 可是,盛凌波才多大?她有是如何得到这本换取灵根邪术的? 这个问题其实盛红衣已经追问过盛云涛了,然而,问就是他也不知道。 盛坪一直沉默的静坐在一旁,喝他的酒。 好似一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直到盛红衣看过来,他才放下酒杯,指尖一点,一细小的东西飞了过去,钻进了盛云涛的衣服里。 做完这一切,他慢悠悠道: “不急。” 盛红衣看向盛云涛,只见盛云涛剧烈一颤,接着爆发出一阵惨嚎,疯狂的打起滚来。 盛红衣:“……” “师父,你对他做了什么?” 盛坪道: “啮心虫。” “上回从你打败的那个女魔修的储物袋里拿的,那些瓶瓶罐罐你不是都不要,我寻人看过了,这虫子牙口厉害着呢,被咬的时候,会有万蚁穿心之感。” 盛红衣忍不住“嘶”了一声,默默把身上起的那层鸡皮疙瘩抹平下去。 她一直挺瘆这些虫子的,尤其是这种个头小小,但杀伤力巨大的虫子。 “师父,魔修的东西你也玩儿的这么溜?” 盛红衣冷眼看着盛云涛在地上打滚,虽然那些虫子她不喜欢,但看盛云涛被折磨,她心中快意。 不急便不急吧。 她有的是时间招待他。 想想她爹每次被火毒炙烤之时是怎么过的,都是被他害的。 盛坪对逆徒这种时不时的就要“刺”一下他的行为早就习惯了。 甚至,这已经成了他们师徒的相处方式。 要不怎么是“逆”徒呢。 “哼,为师玩儿鬼修的东西也溜,你要是看不上,不要学?” 盛红衣自从知道自家师父有黑山妖道那样的朋友,对他的印象就彻底改变了。 她知道她家这位师父外表所见之儒雅正统都是假象。 可以说他身为盛家六品符师在外行走的形象有多正派,背后就有多离经叛道。 恰好……她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别呀,师父,我就是佩服您,想不到那女魔修的东西,你这么快就掰扯清楚了。” 盛坪眉目不动如山,懒得听逆徒拍马屁。 其实,他们师徒半斤对八两,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投契。 盛坪自有自己的一套生存规则,许是在盛家,自小被束缚的太狠,他那师父一心为了盛家,最是正统,对待他这个徒弟好是好,但那一套世家子的培养规则,随着盛坪长大,就觉得好似枷锁牢牢套在自己身上。 他是借着出门历练的时机,有了百面书生的身份,自此,在那一个身份之中,才是真正的他。 他本性其实就是肆意不羁的人。 对于魔修、鬼修、妖修他本身也没有偏见。 天地广大,大道三千,道道通天,这些本没有什么贵贱,只要不是涉及到如同“偷换灵根”这种为天下人所唾弃,又触及到底线的邪祟,对于其他的一些法宝、灵物,他都是持包容的态度。 好比这啮心虫,又好比鬼符…… 物品有什么错呢? 错的是使用物品不干人事的人。 盛红衣“挑衅”师父不成,也不恼,见盛云涛已是奄奄一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若不是间歇性的偶有抽搐,都看不出地上是个活物。 恰好她耐心也差不多用尽了,遂,话锋一转: “师父,要不我给他搜魂吧。” 盛红衣是真动了此等心事的,她对这人的恶感空前绝后的强烈。 盛云涛的嘴脸实在是难看。 问他为什么铤而走险与魔修合作,他居然就是因为嫉妒盛云帆这个弟弟,后续便是为了钱,这一回把元宝带走是跟魔医一族做了交易,为了魔医承诺给他的寿元丹…… 可以说,从头到尾,盛云涛就是个自私自利的极端利己主义者,让他手中拥有权利是别人的灾难。 盛红衣自诩自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前世是,今生也是,小人物有自己的生存智慧,然,她可以有自己的欲望,可以爱钱,可以凶悍,可以与人争端,甚至杀人,但不能没有自己的底线。 而盛云涛不同,他那是恶欲! 话落,盛红衣突然沉默了。 盛坪原本想要让她随意施为即可。 往公了说,盛云涛这种十恶不赦的,盛坪有资格处置他,既然说了交给盛红衣处置,那自然是由她全权负责。 从私人方面来说,徒弟的仇人那也是他这个当师父的仇人,徒弟想要折磨他,而且还事出有因,搜个魂怎么了?常规操作而已,他岂会不同意,若是逆徒开口,他不介意亲自动手。 毕竟若真是盛凌波……自然也不能放过。 反正这里是密室,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蓦地,他就见盛红衣的状态有些不对。 他瞳孔一紧,又一点金芒从指尖飞出,射在那地上似乎又有躁动转醒迹象的“烂泥”身上。 那滩烂泥如被电击一般,触动了一下,重新躺了回去,一点动静都没了。 盛坪坐在原处没动,只是整个密室都在他的神识布控之中。 逆徒这模样,莫非是进入了冥想之中。 冥想,算是玄妙境界的一种,若是冥想得益,许是能勘破心魔,得到突破。 而若是一直想不明白,也很容易沉溺其中,故步自封,始终走不出来。 若是盛红衣有此等迹象,盛坪自然是要把她强行叫醒的。 强行叫醒,可能会对神识有些伤害,但总比深陷在其中,总也出不来要好多了。 盛红衣确实是陷入到了冥想之中。 只因为她想到盛云涛的那些个“恶欲”之时,想到了自己,进而突然想起了黑莲。 (本章完) 097 欲望的边界(二更) 异人域,黑莲击杀自己敌人之时,口中默念超度往生咒。 当时想来,只觉得她何等矛盾。 然,在此时的某一瞬间,盛红衣脑中灵光一闪,隐约的,她似乎摸索到了黑莲的意图。 许是,这就是欲望的边界吧! 有边界的欲望,时时会约束自己,那是黑莲给自己设置的底线和边框。 那不是给敌人的善念,是给自己的善意,时时束缚自己,不让自己沉沦为欲望的行尸走肉。 所以,哪怕魂飞魄散之前,她依然坚守着自己的道与人格! 一经确定,盛红衣突然心中一空,好似有一个隐蔽区域在刹那之间雨过天晴,让她整个心绪通透又明朗。 与此同时,她丹田之中那朵花形的灵液团缓慢的转动起来。 自这一刻,盛红衣才真正的觉得她是一个筑基修士,那一朵灵液乃是她的身体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再次回神,她平静的上前一步,手按在盛云涛脑袋上:搜魂。 盛坪目光闪了闪,默默收回了布控整个空间的神识。 他不问冥想结果,但盛红衣能如此快速醒来,想来,便是没有大碍。 而且,以逆徒的心性,她若是真有什么问题,会直接同他说的。 盛云涛大约没想过,他真的会死在盛红衣手里。 当盛红衣对他搜魂之初,他的意识有短暂的清明,形如回光返照。 他先是不可置信又怨毒的看着盛红衣,好像生生世世都要记住这个仇人。 接着,他又陷入到了恐惧之中,拼命的挣扎。 盛红衣眼眸之中毫无情绪,她下手干脆利落,也没有故意折磨他的意思。 在盛红衣看来,之前已经折磨过他了,如今搜魂就是为了还原事情的真相。 事毕,盛红衣停了手,一道黑刃从她掌心射出,没入盛云涛的眉心,彻底了结他的生命。 她转过头对着盛坪,脸色说不上好: “那本邪术,确实是盛凌波得来的,她把东西给了盛云涛以后,便言语暗示他,如何寻找魔医,并且直接提出了用我爹的灵根替换她的灵根!” 盛云涛的记忆之中,盛凌波说话的模样历历在目,哪怕时过境迁,看着这一切,盛红衣还是几欲作呕。 促发了盛云涛内心的贪欲后,她便完美隐身了。 真是缜密又恶毒。 原来在这一点上,父女二人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盛红衣有种预感,这事远远没有结束,许是很快,就会在荒原大陆掀起滔天巨浪。 而盛家,有盛凌波在,明显还未完全摘出来。 盛坪沉默,此时密室里的气氛很低迷。 盛红衣有条不紊的把事实真相捋了一遍,也跟着沉默了一会儿。 冯翠枝与盛芳菲可能因为太蠢,并不知情。 盛红衣又报了几个名字,这些都是知道些许内情的盛云涛的心腹,除了一两个,其余的都和盛云鹰当时提供的名单几无二致。 盛坪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心累。 这天坑一般的家族,什么时候是个头,只这些怨念却不适合传导给徒弟: “盛凌波暂时鞭长莫及,至于你说的那几个人,还剩一两个漏网之鱼,为师这就去处理,恰好趁着魔修偷袭盛家的机会,一起解决了。” 正好一切推到魔修身上,同时表明和这些魔修不共戴天的态度。 他似思忖了一会儿,又缓缓道: “盛凌波那边,她十多岁就进了宗门,如今看来,倒是一件好事。” “虽然她姓盛,但是她长在宗门,如今盛云涛已死,她把盛芳菲也弄到宗门去了,只剩下一个冯翠枝,说她和盛家之间的牵连断了也不算牵强。” 退一万步讲,盛云涛一家自今日已然败落,以后等风声过了,尘埃落定之际,盛坪必然要将这一家从家族内除名。 便是盛凌波以后露了马脚,东窗事发,死无对证不说,她多年不在盛家,凭什么说她和魔修之间的勾结与盛家有关。 而且,若是真有那么一天,那么她盗取自己亲叔叔的灵根一事也会被暴露。 这等丧心病狂之事恰是能从侧面反应她与盛家关系不睦。 想拖盛家全族下水,她还没这个本事。 盛坪老谋深算,便是身处不利的境地,他也能很快寻摸出一条生路。 “盛云涛死了,虽不至于除去了全部隐患,也算是大半隐患剔除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盛红衣的肩膀: “你要不要进宗门?” 知道盛凌波才是那个隐藏在背后的敌人,盛坪估计盛红衣还是意难平的。 所以,有此一问。 毕竟,只有接触了,才能寻机弄死对方。 而且,盛坪本也有让盛红衣进宗门的意愿。 盛红衣半眯着眼,不知在想什么,盛坪也没催,静静等着盛红衣的决定。 盛红衣倒是没想太久,突然问盛坪: “师父,若是进宗门,我就要拜新的师父了!” 盛坪嗤笑: “你这么有信心?怎么就能拜新的师父了?玄尘门那么多人,天才多如牛毛,混迹其中,一辈子没有师父的也多如牛毛,凭什么你就能?” “还有,你什么意思?认了新师父,你就不要我这个旧师父了?逆徒?你若是敢有这样的想法,老夫保证今天就打折你的腿。” 盛红衣一听却是笑了,心中的一丝隐忧顾虑也消失了。 虽然她作为一个“现代人”,觉得拜师一事是毫无冲突的,这不就是老师么? 有一个两个三个,甚至十个八个老师,在曾经那个时代,太正常了。 然,她毕竟在这里生存了很多年,也知道这里的师徒关系与曾经的“老师与学生”还是有区别的。 天地君亲师。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进宗门她是想去的,如今没了盛云涛,但盛凌波还在玄尘门。 敌人在,她岂有躲避的道理。 可是,她又忐忑于师父因为她进宗门拜了新师父而不开心,故有此一问。 如今看来,倒是她狭隘了,她师父果然还是她师父,从来不走寻常路。 肆意豁达如他,岂会在意这些? 于是,她难得郑重,认真回答: “我是想去玄尘门的,哪怕有了新师父,您永远都是我的师父。” “徒儿永远不会忘记,没有您,就没有现在的我。” (本章完) 098 后续(一更) 盛坪其实从未怀疑过盛红衣。 如今见她这般郑重,却也有些感慨。 只这般的温情时刻到底是不适合他们师徒的风格的。 遂,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含糊道: “我总是信你的。” 声音清浅,正值他开门出去,立刻飘散在风中,盛红衣却是听清了。 她直起身,微微笑了一下,今天虽然过得有些混乱又惊险,但却不坏。 她最后瞥了一眼那个尸体,毫无在意的走了。 后面的事,既然师父全权包办了,就没她什么事情了。 总算,这近半年来,到此,她算是略松了口气。 人一旦放松,就容易暴露本性。 盛红衣挥挥衣袖就回自己家去了,先睡他个三天三夜再说。 三天后,盛红衣终于从她屋里出来了。 她是被家里的饭菜香气叫醒的。 她当日回来的时候,戴三前辈已经走了,在周玉博的储物袋之中,果真是有那种迷药的解药的。 元宝已经服下,彻底没了大碍。 既如此,盛红衣心中最后一点挂念也放下了,所以,她便同家人说了声,她要睡觉了,不管睡几天,不要打扰她! 这一觉,盛红衣睡得美极了,以至于醒来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有点懵。 一时间不知道今夕是何夕。 直到饭菜的香味扑来,一下子把她的意识拽回到了现实。 她终于完全清醒,她现在也是有家的人了。 她推门而出,就听见她爹的声音: “我寻思着你该起床了,特地让你娘给做了你喜欢的凉拌菱角和清蒸灵鲈。” 盛红衣摸出储物袋里的酒: “好菜配好酒,爹,咱父女今天中午喝一杯!” “那感情好,来来来,婉真,你听听,是闺女让我喝的,不是我自己要喝酒的。” 话是这么说,没等白婉真说话呢,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把酒坛打开,深深嗅了一口: “嗯,咱镇上的罗浮春?!好酒好酒。” 盛红衣从盛玉妃手中接过元宝,眼见这娃如今已经会笑了,正咧着他“无齿”的笑容对她流口水,懵懂的大眼闪着晶晶亮的光芒,一点都不知道自己曾经经历了何等的危险。 盛红衣爱怜的用额头轻轻跟元宝贴贴,才对她爹道: “罗浮春不烈,正适合您,不过不可贪多。” 盛云帆嘴上应的很爽快:知道了知道了。 但做的却不是那么回事,贪杯之人如见了腥的猫,一会儿功夫,一蛊已经下肚了。 盛红衣对她爹如今的状态心中有数,因此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抱着元宝坐下来,便问: “这几天外面有啥消息没有?” 盛云帆还没说话,灰灰已经抢着说话了。 它其实一直是个活泼的性子,只是以前,被盛红衣打压太多了,如今他们通过金滺做了生意,盛红衣还白给了它两百灵石,灰灰顿觉自己跟盛红衣的关系不一般了。 另则,这半年,盛红衣成日忙着修炼,时常不在家,一人一兽已是多日未打架斗嘴,说实在的,灰灰也不知道自己为啥,天天见着盛红衣的时候,它烦死她了,走路都恨不能躲着她。 现在,难得见她一回,它居然觉得有点亲切。 见鬼的亲切。 不过,灰灰一贯心大。它虽然觉得自己挺莫名其妙的,但它虽然灵智很高,但到底是个妖兽。 妖兽大多都是直肠子,可学不会人类的弯弯绕绕。 想不通的事儿它便不想了,它高兴怎么干就怎么干。 于是它开始兴奋的同盛红衣描述家里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它的绿豆小眼闪着幽光,激动的不行,好像这些事跟它有半毛钱关系似的: “哎呦,红衣你是不知道啊,那魔修丧心病狂呢,把咱家族长都杀了,不仅是族长,还有好几个有灵根的族人呢,你那大伯母,差点没哭死过去!” “这事儿闹挺大,其实前阵子不就一直有风声说外面有孩童丢失一事,说与魔修有关么?” “但谁也没想到他们这么猖獗!咱家元宝再优秀,也不能偷到家里来吧?” “因为这事儿,大长老发了很大的火呢,说要把我们一家迁到他院子那边去!又说盛家如今实在是不像话,堂堂修仙世家,连人进人出都不知道?” 灰灰说话特别快,还颠三倒四的厉害,但盛红衣习惯了它的说话方式,迅速的理出了几个重点。 这其一,她师父已经成功的把盛家安放在了无辜者的位置,这事儿已经甩锅在了魔修身上。 这其二,借着这一次出手,师父清理完了盛家那些藏在暗处的余孽,还顺便把那些个奴仆也清理了一遍。 这些个奴仆,好比盛甲他们,虽然是凡人,但却唯盛云涛马首是瞻,谁知道他们背地里帮着盛元涛干过什么? 哪怕跑个腿,送个信这些不是事儿,但万一有那特别聪明的人猜到了什么,抓到了盛家什么把柄呢。 经过此事,盛家其实暗中经过了一次清洗,只希望盛家从今往后,能真正的改头换面,也不枉费她师父的一片苦心。 直到今日,盛红衣心中最在乎的还是那几个人,但因为盛家是师父的包袱,所以,她也愿意帮师父一起背着。 “对了,盛凌波这几日估计会回来!盛芳菲已经回来了!” 盛玉妃坐在一边,静静是补充。 盛云涛死了,不可能不通知他在玄尘门的血亲。 而盛云涛倒霉,最开心的莫过于他们家了,但这种高兴只能放在心中,做戏要做全套。 盛红衣对于盛凌波要回来的事是意料之中的,她亲爹没了她要是不回,大概会被唾沫星子给喷死,只是: “盛凌波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闻言盛玉妃勾唇浅笑,语气不可名状: “听说你闭关冲击筑基后,盛凌波便开始闭关,冲击筑基。” “今天传来的消息,咱们盛家二小姐与族长父女情深,正在冲击筑基的关键时期,她突然心痛如绞,强行出关,才知家中大事,立刻失声痛哭,昏厥过去,预计等她醒来,就要回来了。” 盛红衣:“……” 盛凌波也是个人才,连这种事也能甩锅到别人身上,还是自己的亲爹,套用句她前世的话,真是个极品绿茶。 今天一整天都在外面,晚上才回来,还有一更晚点儿奉上~ (本章完) 099 她姐能成(二更) 盛凌波自小带给盛红衣的感觉就很违和。 不过,盛红衣从来没为此纠结过。 她本就懒散,哪儿会去琢磨仇人如何想的。 等到合适的时机,一力降十会便是了。 待她盛红衣进了宗门,有她盛凌波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以德报怨? 不好意思,她不认识这四个字。 是以,听说了盛凌波这种行为,盛红衣也就吐槽一下,心中一丝波澜都没起。 盛凌波还不是筑基修士,如今她和她已不是同一层面上。 她如今忌惮的是她化神门下的身份罢了。 盛玉妃也没把盛凌波放在心上,让盛红衣知晓一下盛凌波两姐妹的动向,她便说起了其他了。 “对了,红衣,大长老让我们一家搬到他院子附近去住?我们正等着你醒来,准备商量一下,挑个院子?” 盛坪做事自然是周全的,这又是徒弟的至亲,他大手笔的划了三块位置不错之地,让盛云帆一家挑选。 那三处地方已属于盛家腹地,可以说除非盛家被灭门了亦或者盛坪死了,否则那里是最安全的。 原先,盛坪并没有这般的打算,毕竟身为修士,而且百面书生自来也是个特立独行又独来独往的修士,他压根不喜与人靠近。 他院子周边方圆半里之内,是没有其余人居住的。 但这一次的事情,也足够让他明白,魔修能丧心病狂到什么程度。 加之,谁又敢信盛家再不会出现个从根子上就坏了的人呢? 盛坪不喜欢考验人性,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劳永逸。 盛红衣对这事举双手双脚赞成,她往后是要去宗门的,若是她的爹娘家人要留在盛家,那能让她托付之人只有师父。 于是,她便凑上前,兴致勃勃的和盛玉妃还有灰灰讨论起了院子,以及以后的布置构造。 期间,盛云帆和白婉真也加入进来,毕竟这是他们共同的家,大家都挺有热情的。 直到灰灰吃饱喝足,提前不耐烦跑了,盛红衣才对盛云帆说: “爹,您放心,盛云涛是我亲手杀的,我搜了他的魂,当年您的灵根之事确实是被盛云涛和盛凌波父女害了。” “我自发替代了咱们家,也算是替您报仇了,至于盛凌波,您不要急,总有让她偿还一切的那一天。” 本来她是想让她爹亲自报仇,然,当时的情况不允许,如今盛云涛身死道消,盛红衣觉得还是要和她爹把这些说清楚。 盛云帆怔了怔,他没想到闺女突然跳跃的把话题转到这儿了。 他突然眼眶红了下,这些日子,家中出事较多,他情绪起伏有些大,但也深刻的明白,他的红衣为这个家背负着什么: “红衣,谢谢你,也多亏了你。” “若不是你,爹说不定早就懦弱而死。” “是你给了为父重振生活的希望。” 盛红衣摆摆手,举着杯子和盛云帆碰了一下: “不说这些了,干杯。” 往事已矣,是她心甘情愿的,但盛红衣也喜欢家人这般明朗的态度。 虽然亲人之间不会计较太多,但自己做的一切为人所感知,却足以暖了心肠,让人心情愉悦。 盛云帆和盛红衣干了杯,杯子相碰,清脆的声响不约而同震在一家四口的心中,好似开启新纪元的钟声…… 随着盛云涛的死亡,以往的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至于其中涉及的细节与机密,盛家其余三人没人多问。 还有盛凌波,几人也没提,好似这人无关轻重罢了。 也确实无关轻重,来日方长嘛。 到了最后,演变成了一家四口都在喝酒。 酒过三巡,盛玉妃突然道: “红衣,你觉得我若是去学医,你同意吗?” 盛红衣扭头看向盛玉妃: “医修?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前几天碰到戴三前辈,说了什么吗?” 前些日子盛玉妃是在捣鼓一些个草药,再往前,盛红衣也知道盛玉妃有想学一门技艺的意思,但一直没有确定学什么。 如今,这是终于做出选择了? 医修,她能想到的就是戴家了。 印象里,戴家几位前辈和她姐姐确实挺熟稔,但她以为是因为她姐怀着元宝,需要定时找戴前辈把脉的缘故? 原来竟是要发展成师徒了? 可是,据她所知,医修非常冷门。 “嗯,就是几日前,我下定了决心。” “之前,我捣鼓草药,你知道的,我这人爱较真,脑子还笨,老是遇到不明白的,就喜欢劳烦戴家前辈解惑。” “一来二去,戴前辈也说我有点天赋,就是年龄大了些,医修同别的不一样,没什么战斗力,而且难学,进益也慢。” “另外,我还有个问题,我虽然修为不高,但其实已经自成修炼体系,若要成为医修,能不能学出来是一回事,最关键的是,我要重新开始,摒弃先前的一切。” 盛玉妃垂着眼看了看酒杯里的酒,语调平静淡然,好似在说别人的事情,甚至隐隐带着笑意: “前几日,元宝出事,我才终于看清了自己。” “原来我一直是个嘴把式,嘴上说着我要如何如何。” “为了家里,不能再让你顶在最前面……又说着我要为了元宝振作云云,可是我根本一点不勇敢。” “我甚至都没有元宝勇敢,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求生的意志那么强。” “当时戴前辈给他配出了解药,非常苦,需吃三顿。” “后两次,元宝都是清醒的状态,他好像知道这些是为了他好的药,吃药的时候一点没有哭闹。” “不过是重修而已,居然就令我望而却步?” “修士之途艰难重重,第一步就能把我打倒,那以后道心如何坚守?” “我不想依靠你了红衣,这么多年,我很惭愧,身为姐姐,我却当了一个妹妹,还是不懂事的妹妹。” “请你原谅我,往后,咱们姐妹一起走好吗?” 盛玉妃语调柔柔,在这一瞬间,她那淡然的口气突然让盛红衣想起了黑莲的姐姐白莲。 明明场景完全不同,但是那股子从柔弱之中催拔出的坚定却那么让人动容和信服。 她十足的相信,盛玉妃真正的完成了蜕变。 她觉得,她不用鞭策自己当金丹修士了,她有一种预感,她姐能成。 (本章完) 100 上门来找茬(一更) 盛红衣在和盛玉妃说完话的第二天,就看到了盛凌波。 而且,还是这人自动找上门来的。 盛云涛死了,身为族长,还是被魔修杀了的,盛家知情的不知情的,对外都是同仇敌忾的。 不知情者是绝大部分。 族长死了,还死了好几个有灵根的族人,普通的族人难免有些慌乱,便是有大长老在,心里到底忐忑。 再者,有一就有二,魔修居然敢冲上门杀人! 他们大多都是凡人,只想安稳度日,可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一时人心惶惶。 知情者,主要是盛坪和盛红衣,半知情的就是盛红衣的家人几个,自然也要保持着跟其余族人一样的态度。 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盛红衣睡了三天,把自己的懒骨头养的更懒了,便精力充沛的去了盛家布设的灵堂。 做戏要做全套,灵堂是,盛红衣去“祭拜”也是。 闲着也是闲着,盛红衣便就近观摩了一回她师父如何把盛云涛等人被魔修杀了这事儿布置的天衣无缝,以假乱真的。 灵堂布置的很肃穆,盛云涛以及其余两人的尸体都被放置在水晶棺材之中。 本是说三日下葬的,不过,因为来吊唁者众,盛云涛的血亲盛凌波也没能在三日内赶回来,是以,盛坪大手一挥,改为七日下葬。 盛红衣发现三具尸体都有魔修留下的刀伤。 那刀伤盛红衣一眼便能辨别,是当日和盛坪对战的周子啸的本命法宝所留。 反正,隔着水晶棺材,盛红衣觉得自家师父这手法算是非常老道,完全看不出什么异样。 只出来的时候,恰好看到盛坪从走廊的另一端走出来,他正在和一位陌生的金丹修士寒暄。 盛红衣看到盛坪的时候,盛坪也看到了盛红衣。 他突然朝她瞪了一眼,下一秒又和颜悦色的同她招手: “红衣,快来,这位是为师的好友,薛家的景策真人。你可唤一声世伯。” 他又对薛景策道: “景策,这是我新收的徒弟,天性顽劣,不过,资质尚可。” 盛红衣觉得盛坪瞪她那一眼特别的莫名其妙,莫非自己这几天又惹到老头了? 不对啊,她压根没出门,所以是因为她睡了三天觉,老头看不下去了? 只不过,在外人面前,他们还是父慈子……阿不,是师慈徒孝的。 于是,她挂起招牌的乖巧笑容,恭敬行礼: “世伯好,晚辈是盛红衣。” 薛景策一袭淡色蓝衫,带着同色的书生方巾,眉眼修长舒朗,给人一种闲淡之感。 开口说话,也如他的外貌给人的感觉,如徐徐清风,让人很是舒服。 “贤侄女有礼了。” 他顺势抬手虚扶一把盛红衣,一对白玉环就留在了盛红衣的手上。 那白玉环灵光盈盈,一看便知至少属于品阶不低的法器。 盛红衣微惊,这太贵重了。 岂料,盛坪发话了: “景策是富翁,这是见面礼,你收了罢,若是他看不上你,他一颗芝麻都不会给你。” 耳边响起男人疏朗的大笑: “哈哈哈,说的没错,贤侄女快收下。” 盛红衣乖乖行礼,躬身退下,直到她走远了还忍不住又回头看了薛景策一眼,顿时觉得自己还是格局小了。 老头的朋友果然也都是奇人。 想想之前那个黑山妖道,这会子这个景策世伯,在人家灵堂面前谈笑风生,没看到冯翠枝已经愤怒看过来好几眼了? 果然是艺高人胆大。 不过,看盛云涛一派的人憋屈,她就高兴。 她颠颠手里的白玉环,嗯,发财了。 浑然,已经把盛坪为何瞪她一事抛在脑后去了。 回去没一会儿,盛凌波就找上门来了。 陪着她的人,盛红衣认识,就是上回她来的时候的那位师兄,叫齐朗的筑基修士。 两人过来的时候,盛红衣正在逗元宝,满面的灿笑简直令花儿都黯然失色。 也瞬间扎了盛凌波的眼。 她连门都没敲,推开木栅栏,气势汹汹,夹枪带棒: “九妹好惬意,族长死了,九妹还能这么高兴,感情……死的不是你的至亲是吧?” 盛红衣其实在他们走来之前便感觉到了,但人家没送上门前,她也不能随便跳出来打人啊。 没想到,她讲理,有人不讲理,那就不要怪她了,阴阳怪气,睡不会啊? “你在玄尘门这么多年,连进旁人家门要敲门的礼仪都丢了?” “族长死了,我也去上香了,再说了,人又不是我杀的,你跑来对我发什么脾气?谁给你脸了?” “还有啊,说别人之前呢,先做好你自己,你都说了,不是至亲的我都去上香了,也算送咱们族长最后一程,你这个至亲的女儿,怎么到现在才回来啊?还不如我吗?” 盛凌波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一时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话没说出来,眼眶也跟着红了。 她只觉得心中像被一块巨石堵着,无法诉说,但又排解不去。 她惊惧于盛云涛为何突然死了,前世,直到她死,她这个爹都还活得好好的呢。 她又嫉妒不甘于盛红衣居然筑基成功了,竟然比前世还要快! 而且,她竟然拜了盛坪为师?前世压根没这事儿。 盛凌波一时忧惧:不知盛云涛做了什么,为何会被魔修杀了?换取灵根术的主意一开始是她出的这事儿,会不会已经被魔修发现了。 一时又惶恐不解:为何盛红衣的命运改变了,甚至比前世的还要好。 而且,似乎以她为中点,带着周围人的命运都在改变。 首当其冲的就是盛坪,前世,盛坪出关之时,盛红衣已经进入玄尘门,两人根本没有交集。 盛坪的修为一直在金丹初期,而且他出关之后,便出门游历,不出十年,盛坪便重伤而归,闭了死关。 盛凌波即将死之前,传言甚嚣尘上,说盛坪已死在闭关之中,若不是玄尘门的盛红衣作为化神门下撑着,盛家连七尾山这块族地都不一定保得住。 至于其他人,没听说盛玉妃生孩子,但她运气没有盛红衣好,便是在内门,只拜了一个金丹修士为师,后来更是听说她失踪了。 而今,她居然生出了一个单灵根天才? 更让她心慌的,她居然看到了薛景策! (本章完) 101 贵人(二更) 前世的盛红衣在她盛凌波在世期间,一共有三个改变命运的贵人。 这第一个,便是她爹盛云帆,因为盛云帆,她得以进了玄尘门内门。 第二个贵人是容相真君,有了这么个师父,盛红衣身份又得到了一次巨大飞跃,甚至后来她还和齐朗成了双修道侣。 那么,她还有第三个贵人,就是薛景策。 据家里的那群踩高捧低的下人嚼舌根,就反复提起过这个人。 是以,前世的盛凌波虽然没见过他,但是却对他很是熟悉。 盛红衣是在筑基后的一次十宗联合历练大会之中,遇到薛景策的。 十宗联合历练大会乃是荒原大陆延续万年的盛会。 整个荒原大陆,道魔佛妖宗门林立,能说得上名号的,都数以千计、万计。 更别提那些个更迭速度极快的小宗门,小团体。 然,这么多宗门之中,唯有十个,是最尖端,其他宗门无法逾越的存在。 这十大宗门,乃是三道三魔二佛二妖。 此番格局,已是数十万年未曾变过。 玄尘门便是三大道门之一。 十大宗门作为荒原大陆的标杆,自来以引领者自居。 这十宗联合大会便是由十大宗门共襄举办,二十年一回。 联合大会之中,但凡筑基以上元婴以下的修士都可报名参加。 每次都是把人利用大神通送入一个小千界之中,为期一年出来。 许多人,在其中得到了诸多的机缘,更有人得到了结丹甚至元婴的机缘。 而盛红衣,就是在这么一次联合大会的小千世界遇到了薛景策。 两人不知为何,居然成了忘年交。 此后,盛红衣几次险死还生,都被薛景策所救。 甚至,盛红衣是在外结丹的,那事儿在白霞城都传遍了。 听说,盛红衣那会子才是筑基后期,在外寻找结丹机缘,却遭遇了七阶凶兽,身临险境。 得薛景策相救后因祸得福吞了凶兽的妖晶,得以结丹。 盛凌波自重生而来,不是没想过找薛景策。 但是,她如今刚拜入容相真君门下不久,整日忙着讨好师父师兄,根基也未完全稳固,便是她想找薛景策,她一没时间二没人脉,从何打听? 当然,薛景策和盛红衣相遇远不是今生这个点,该是下下回的联合大会才是。 这事儿距离如今还有三十年呢,她也觉得不急。 千算万算,却没想到,今天回来,就见盛坪亲切的叫一旁站着的人为景策! 她当时,如遭雷击。 盛凌波想到自己刚刚硬是厚着脸皮去打招呼,大长老也就罢了,那薛景策只是礼貌的朝着两人颔了颔首,之后,倒是和齐朗聊了几句他们师父容相真君的事情。 她几次插入话题,想寻机讨好于薛景策,至少想留下一个好印象。 然,却不知有意无意,薛景策不是无视她,就是忽略她的话题,再不然也就是礼貌的笑一笑,却不接话。 她是无力又懊恼,不知说什么。 她离了薛景策,盛芳霏私下告诉她,那薛景策给了盛红衣一对白玉环做见面礼,两人就在她爹的灵堂前聊的好不开心。 她当时气冲天灵,只觉得前世今生,从盛红衣这儿受的委屈如洪水溃提,彻底爆发,将她淹没。 凭什么?前世,明明是一个家族长大的姐妹,甚至两人的爹都是亲兄弟,却为何人生大相径庭? 凭什么她们已经过得那么好了,给她一点怎么了?偏要刨根问底,小气到她们自己吃肉连口汤都不让她喝。 凭什么她好不容易重生了,已经很努力了,但是盛红衣如跗骨之蛆,依然如影随形,时时影响她。 每当她以为自己熬出头的时候,盛红衣总能突然出现,给她当头棒喝? 老天不公,明明她得到了盛红衣的机缘,可是最先筑基的却是盛红衣。 盛红衣明明什么都有,为什么就不能“施舍”一点给她。 两世,盛红衣的爹娘亲人都站在她这边,全心全意。 而她呢,她娘除了会咋呼,以及拿盛家的钱补贴冯家,其余什么都不会。 至于她爹,前世对她不闻不问也就罢了,今生还学会给她拖后腿了。 上回她回来的时候,明明警告过他,让他尽早断了和魔修的联系。 她如今已是玄尘门修士,若是被人抓到同魔修牵连的把柄,她就完了。 话言犹在耳,半年不到,幺蛾子就出来了。 收到他死了的消息,盛凌波的脑袋都是嗡嗡的,那种小命被别人攥着的感觉又回来了。 盛云涛究竟背着她又做了什么? 还有,若是盛红衣命运改变,她曾经知道的那些还有用吗? 诸多的不顺让她凭着一股劲便冲过来找盛红衣算账。 却没料到,三句话没说完,她就被挤兑的说不出话来。 盛红衣见到她那副好像被她欺负惨了的样子就烦。 说她是绿茶是真的绿茶。 就喜欢用她清纯的外表为掩饰,实则背地里做尽了恶事。 就这,她还觉得委屈呢。 抢了别人的心啊肝啊肺啊,她都能委屈的问出“你为何不笑着双手奉上?”这样的话。 盛凌波就是那样的人,盛红衣早就看清楚了。 好在,恰好呢,她爹娘姐姐甚至灰灰都去了新院子,否则被恶心的就不止她和元宝了。 盛红衣指尖灵光一闪,平地蓦然起了一阵狂风,卷起地上的沙子就往盛凌波扑去! 盛凌波眼睁睁看着黄浪袭来,而她毫无抵挡之力。 “啊,师兄!”她短促的尖叫,因为恐惧,她早就下意识的闭上了眼。 耳边,有剑出鞘的声音,“铮铮”几声,脸庞有热浪袭来,终究没有其余的疼痛。 齐朗不赞同的声音传来: “盛九小姐,你太过分了,这是你二姐,你就是这么对待自己姐妹的?” 盛凌波闻言哭出声来,嘤嘤嘤,好不委屈,把齐朗的心都要哭碎了。 他师妹如月光般皎洁单纯,遭受了父丧的打击还不够,还被堂妹羞辱,他怎么允许? 盛红衣掏了掏耳朵,本来她是无视这人的,但好像他为盛凌波出头不是第一次了? 也不是第一次质问她? “哦?齐道友又是用什么身份指责我?” (本章完) 102 怼出去(一更) 盛红衣这话问的毫不客气,而且底气满满。 齐朗随之一愣。 他怎么忘了,这个盛红衣是个刺头,第一次见面之时,她不过炼气五层,还稍有收敛。 而今,她已是筑基修士,锋芒毕露。 齐……道友么? 不知为何,齐朗心里觉得有点怪异,而且一听就很不舒服,好似她不应该这么叫他。 然,这般奇怪又微妙的心思很快被他抛到脑后,这点小场面也不至于就让他恼羞成怒。 他拱了拱手,把盛凌波藏在身后: “按说,这是盛家家事,我不应过问,但凌波是我的师妹,九小姐当着我的面欺负她,也实在说不过去。” “而且,有什么误会直接说便是,你……怎么能扬沙?那沙子炽热,落在脸上必会受伤。” “容貌对女子何等重要,盛九小姐这心思未免恶毒。” 盛红衣点点头,甚至还有心情对着元宝笑了笑。 小元宝好像已经认识人了,看到小姨笑,他好像很开心,把大脑袋拱过去,贴在小姨的肩膀上。 盛红衣轻轻拍拍他,他舒服的叹了一声,然后闭上眼睛,呼吸渐缓,竟然很快打起了小呼噜。 这过程大约持续了有半盏茶的功夫,盛红衣压根正眼都不看盛凌波和齐朗一眼。 齐朗不自在的动了下脖子,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走。 身后,盛凌波的哭泣声依然断断续续的传来,好似越发可怜,而齐朗倒是有些不耐烦了。 师妹……她为什么那么冲动,好端端的,偏要来招惹这个……煞神,惹得他一起吃挂落。 他想拂袖而去,可身后有盛凌波拦着,他觉得自己这给人出气出到一半就走,也难免丢人。 身前,有个盛红衣,虽然她没看过来,但那双眼睛似会说话,齐朗光是稍想像一下,盛红衣会用讥诮的目光扫视他,他发现他更不能接受。 元宝睡熟了,盛红衣轻轻把他放在一旁的小摇篮里,还给他盖上了小被子。 这孩子在洗三之时,便得了盛坪赐名,唤名盛焱。 本就是单火灵根,这名字倒是挺相得益彰的。 不过,盛红衣财迷,从孩子没出生的时候,她和盛玉妃嬉笑打闹之间已是定下了孩子的小名,一直元宝元宝的叫。 如今便是有了大名,家里人也习惯叫他小名,盛家族人见此,也都顺着叫他元宝。 这会子,这孩子也是日渐可爱,听到人叫他元宝,他好像已是有点意识是在叫他了。 他会微微侧一侧脑袋,好像竖起了小耳朵在听,亦或者本来在笑呢,突然卡顿了一下…… 把元宝安顿好,盛红衣才站起身,她往齐朗那边直直走了过去。 齐朗一愣,没动。 越是近前,齐朗好似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迫。 若不是亲身经历,齐朗必定嗤之以鼻,两人同阶,甚至盛红衣刚筑基,哪儿来什么压迫感。 面对师父,他都没有这么不适过。 然,身体的感觉不是骗人的,他就是觉得……面对盛红衣,有点不自在。 盛凌波这时候也很紧张,这两位前世那可是双修道侣! 靠这么近,盛红衣要不要脸? 她突然冲到前面,挡在齐朗面前,疾言厉色: “你要干什么?!不要伤害我师兄!” 那眼中的防备盛红衣看的明明白白。 她诧异的一挑眉,陡然有个不可思议的想法,莫不是盛凌波觉得自己看上她师兄,要抢她男人了? ……是什么给了她这样的错觉和自信? 盛红衣心里涌动起一阵恶心。 是,齐朗作为玄尘门化神门下,本身是不足百岁的筑基修士,算得上年少有为的天才修士。 然,这又如何?盛凌波自己上赶着,还要以己度人?! 再说了,就凭齐朗这么拎不清,随便掺和别人家家事的腻歪性子,她盛红衣能看上?! 盛红衣本意是往前走一些,把元宝留在身后,无形的和他们隔开点距离。 岂料,一个木头人似的,不知道往后退一点,一个冲到前面来,一脸戒备…… 额,容相真君是什么人,眼光实在不怎么样。 这选的徒弟,一个比一个不机灵。 哪里像她师父,就很有眼光。 盛红衣脚下一顿,自己又往后退了一步,耐心用尽,声音陡然冷沉如冰: “你俩从哪儿来,到哪儿去。” “齐道友身为化神门下,居然帮亲不帮理,也确实让我叹为观止。” “事实情况如何,相信有眼睛的人都能看的一清二楚,我若真要杀人,或者毁容,可不会选毫无杀伤力的细沙。” “道不同不相为谋,两位自便吧。” “盛凌波,看在一个家族又有外人在的份上,这一次我就放过你。” “但事不过三,下一回,犯我手里,毁容么?我这人一贯不喜欢被人冤枉,便给你坐实了。” 话落下,毫无预警的,不知什么时候,她掌心中突然多了天地铢,上下抛掷。 “还不快滚?我的武器可是不认人的,我数到三,再不走,别怪我不客气。” “一二三。” 天地铢骤然放大,形同三块巨大的板砖,朝两人压了过去。 齐朗、盛凌波:“……?!” 齐朗挽了个剑花,剑光划过,将天地铢挡了一挡,然后二话不说,牵起盛凌波走了。 真是……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胡搅蛮缠的女人! 可笑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居然还觉得她明艳大方,如朝荷,清丽无双,不可方物。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盛凌波怨毒的瞥了盛红衣一眼,又迅速的低下头去,唯恐盛红衣看见。 修为差异太大,她如今竟然颇有些惧怕她。 以她对盛红衣的了解,这人说到做到,她是真的不会对她客气。 她突然心灰意冷,难不成盛红衣的命运是无法改变的? 为什么她依然过得这么好? 还有齐朗,在别人面前之时,齐朗明明不是这样的,能言善道,据理力争。 但是,到了盛红衣面前,他跟个蚌壳似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猛然摇了摇头,不会的,每个人的命运都是可以改变的,她自己不就顺利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了? 她不敢去想象,若是她折腾了半天,最后毫无意义,那她该何去何从呢?! 有姐妹说到元宝大名的事,安排了~必然姓盛。 (本章完) 103 又打一架(二更) 直到两人走了,盛红衣那股恶心的感觉还没过去呢。 她做事一贯随心,性子使然,外化于行甚至有点猖狂。 她就是故意拿天地铢砸他们的,谁让这两个人明明都那么普通,却又那么自信。 自信本没错,但自信到她面前,恶心到她,就是他们的错了。 她盛红衣看着像是个善心人么? 盛红衣不住的腹诽,突然又听到院子门口有陌生脚步声传来。 脚步沉稳,气息淡淡,却有一种属于高手特有的内敛之气。 来人修为不浅。 盛红衣却皱起眉,没完没了了是吧? 就这么欠? 居然敢去而复返? 盛凌波还真是死性不改,自小就喜欢干这种龌龊事。 表面上,她要维持她绿茶的表象,尽装扮的柔弱可欺,实则,背地里出尽暗招整人! 小时候,她就是这般欺负人的。 可惜,盛凌波难道以为她还是原来的盛红衣? 便是原来的盛红衣,她打架又何曾输过? 猝不及防的,盛红衣手一挥,天地铢化为三道暗影飞了出去,气势凶猛! “砰。”闷响传来,盛红衣脸色一变,看都没看身后,一掌击出,火球“腾”的一下,渲染开来,张牙舞爪的往对方扑去! 对方丝毫不乱,见招拆招,一道水龙撕开了铺陈的火幕,火幕瞬间势弱。 耳边传来对方如冰峰般的冷沉声音: “盛九小姐就是这么招待客人的?季某何时得罪你了?” 盛红衣本来都被激发出了战意,撸袖子准备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要把敌人拉下马。 不为别的,就为了这该死的帮凶是盛凌波找来的,另外,她在自家地盘被人打了,连天地铢都被人抢了?说出去,她的脸岂不是丢尽了?! 今天必须让他见识一下她盛红衣的院子好进不好出。 千钧一发,这声音劈开她的火冒三丈,传进她的脑子里: 是季睦?! 火幕落尽,盛红衣果然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啊?原来是季道友?失礼了,刚刚有两只不识好歹的老鼠,我好心放了它们,还以为那老鼠又回来了!” 盛红衣脸色变化极快,刚刚还一脸杀意,这会子笑意盈盈,动作利落。 说话间,她就把凳子送到了季睦身边,还给他倒了一杯香茗。 季睦:“……”老鼠?他刚刚看到齐朗和盛凌波走过去了。 尤其齐朗,那表情如丧考妣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盛家族长是他爹呢。 季睦自来我行我素,他跟齐朗也不熟,而且,他师父和齐朗的师父容相真君关系并不好。 他那师父平日啰嗦归啰嗦,但却是季睦很尊重的人。 这般的关系,他便无声无息的避开了去,等两人走远了,他才过来。 所以,盛红衣说的老鼠是那两人吧? 季睦微微抽动了一下嘴角,他已经数十年未见过老鼠,若不是盛红衣说起,他都快忘了那些老鼠的模样。 盛凌波且不提,齐朗若是知道一向自持身份的自己被比成老鼠,想必他那张脸都要裂了。 季睦发现自己越想越偏了,居然还有点想笑,他赶紧掩饰性的咳嗽两声。 “咳咳。” “我今天来是想问你,咱们半年前约定去陵西城论剑大会的事还作不作数?” “我正好要去司潋城办点其他事,所以想提前出发,便来与你说一声。” “你若是有旁的安排,不想去了也没事。” 言归正传,他今天是有正事的! 说话时,季睦控制着自己的脸部肌肉,想让自己显得温和一点。 上一回,盛红衣筑基的时候,师父乘风真人说的话虽然挺不靠谱的,但季睦还是有点记在心上了。 当然,他季睦可不是什么见色起意之人,纯粹是他对盛红衣好奇的很。 今日见她,他心中那股子好奇更甚。 半年前见她,她似乎浑然不知自己对灵气的吸引力,任由着各色灵气蜂拥围绕着她。 虽然它们会自动自发的排队,但到底不够井然有序。 毕竟五色灵气属性不同,这“性子”也迥异。 好比火灵气,一贯顽劣如顽童,又和水灵气不容,想让它们乖乖的,光靠它们自己那是休想。 必须有人压制。 而今再见面,季睦清晰的“看”出来,盛红衣周身的灵气缠绕不再同从前了。 灵气被她吸收的速度变快那是肯定的,毕竟筑基修士和炼气修士之间的差距是巨大的。 但,季睦却发现,她周身那些灵气,好似被一股无形的线缠绕住了,被束缚了。 它们规规矩矩的盘在她的四周,等待着被她吸收。 可以说,如今的盛红衣就好比自带一个聚灵阵,她就是阵中心,无论到哪里,那些个灵气都会被她吸引盘绕过来。 这般的亲灵体质,竟然比他还要厉害了! 季睦自小便知道自己的与众不同,上一位如此与众不同者是他家的祖宗季秀水,秀水峰的第一任主人,自化神后,便离开了荒原大陆,游历四方。 两百年前传回来的消息,这位老祖宗已是大乘修士,在一处中千界建立道场,名为秀水宫,自此统御整个中千界,此界改名叫秀水界。 有此老祖宗,季睦自然在整个季家,地位超然,每个人都将他当做第二个季秀水看待。 甚至,季家的再创高峰的希望,也完全压在他的身上,成为全族,甚至玄尘门不少人对他的期待。 然而,季睦生性淡漠,这些“期望”影响不了他。 在他心中,只有修炼能让他全心对待。 他自小就有亲灵体质,能“看”见各色灵气在空气之中的变幻、走向。 无论他站在哪里,那些灵气都喜欢往他身边跑,而今,他和盛红衣站在这儿。 大部分灵气都跑盛红衣那儿去了。 除了水灵气更亲近于他,他甚至看到那些个“活泼”过头的火灵气冲过来,把围绕着他的水灵气冲散后,又冲到了盛红衣那里。 这些说明什么? 说明盛红衣比他更亲灵。 如此有趣的人,季睦兴趣是真的大。 这丫头毕竟年纪小,还是女孩子,他那冷性子全家就没有不忌惮的,所以他还是主动一点,和缓一点,尽量和颜悦色一点。 不要在他还没参透她这亲灵体质什么情况之时,就把人给吓跑了。 (本章完) 104 气场(一更) 莫名其妙和盛红衣打了一架,季睦反倒心安了。 嗯,首先能看出盛红衣跟他认识的大多数修士都不一样,既没有某些女修的娇气,也没有某些男修的夸夸而谈,油腻到令人发狂。 他罕见的在第二次见到一个人时,相处起来觉得挺舒服的。 季睦垂眸,暗自掂量他之所以这般的原因。 可能是亲灵的原因,季睦自小也是五感敏锐者之中的佼佼者。 莫说那些个灵气走向他能“看”明白,便是人的气场,随着他修为步入筑基,愈加深厚,他都能窥探一二。 这种感觉很玄妙,起初,季睦颇有些自得,如此的天赋资质,他自然有自得的本钱。 然,年深日久,对于季睦来说,这些成了死死束缚他的心魔。 任何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本命之气,而这些个本命之气,就形成了属于一个人的气场。 每个人的气场都是不一样的。 一个人,再怎么装,立出天花乱坠的人设,然,他的本质如何,却不是这些个人设可以掩饰的。 至少,在季睦这里,无所遁形。 他就像一个照妖镜,能“看”到那一层画皮里究竟是个什么。 季睦实则不想“看”到这种东西,实在太脏他的眼了。 他本性冷漠,自小独来独往惯了,可是自有了这个本事后,他越发的膈应与人相处。 尤其,是看到那些外表和内在差别太大之人之后。 季睦就曾不止一次的发现,曾经小时候觉得值得尊重的前辈,背地里居然是披着羊皮的狼。 亦或者,曾经不假辞色的人,实则也有他的闪光点。 人性之复杂割裂,在他“看”透之初,便对他造成了巨大的冲击,甚至让他从筑基初期至中期这个小境界的进阶都差点没过得来,死在了那惶惶幢幢的心魔之中。 若不是师父舍命相救…… 基于此,他师父给他寻了个秘法,半封闭了他的五感,只不过这到底不是长久之计。 然,今天,他确实是比较主动了。 季睦心说,大概是因为他确实比较欣赏盛红衣。 盛红衣战力很不错,刚刚筑基,周身灵气如此充沛活跃,法力操控也非常稳健,虽然两人未过几招,但已能看出端倪。 她今天主要是用的火灵气对敌。 看似随手一丢,便能将火球铺展成火幕,往他撒来,远远的,他能感觉到热浪滚滚,极具威慑。 且那火幕铺陈均匀,绝不是空有其表。 身为修士,在战斗之中,尤其是操控法力攻击之时,是最受考验也是最容易被对手看穿的。 而如盛红衣这种小小年纪,在对战之时就能毫不怯懦,动作利索老辣,恰是最令对手审慎又忌惮的。 季睦自己是稳扎稳打的踏实性格,他也欣赏同他一样的人。 加上同为亲灵体质,季睦想到自己的“痛苦”,大约不由起了同病相怜之心。 盛红衣对于季睦能亲自过来,将去陵西城计划改变之事亲自告知于她,而不是直接站在她盛家门口,“命令”她与他同行这点也是满意的。 头一次见面之时,觉得他冷漠又漫不经心,今天却发现,这人还怪有礼貌的。 尤其是今天她无端同他打架,虽说是误会,但她动手在先,而季睦不仅手下留情也多有包容。 虽则,她心中仍然警觉着季睦,毕竟这人大约对她应是有什么所求。 恰好,她其实也对季睦有所求,她得借着他的势力,得到寒玉。 两人说起来,是合作伙伴关系。 这种情况下,心中警觉是一回事,但合作伙伴好相处,总比不好相处强得多。 路途漫漫,危机重重,若是还要应付不讨喜的合作伙伴,那可太难了。 介于季睦的礼貌和“知情识趣”,盛红衣表示很满意。 而且,这时间,季睦把控的也刚刚好,她这边刚把仇人解决了,他便来找她出去游历了。 恰好,她压根不想送盛云涛出殡呢,这不就完美的回避了? 如此,她对季睦的观感又好了三分,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自然是作数的,实话说,为了这场与季道友的约定,我才赶着赶紧筑基,就怕在路上拖了季道友的后腿。” 这话是大实话,盛红衣为了这一天,真真是准备了半年之久。 当然也不全是为了这事儿,她更主要是为了自己。 “不知季道友想什么时候出发?” 季睦并不觉得盛红衣叽叽喳喳的讨厌,反倒觉得她坦诚纯粹。 他见过的宗门或者家族修士,哪怕自己根本没什么本事,都要把自己隐藏的深一些,形同“为了和季道友的约定,我才赶着筑基”这种话可不会说。 于是他声音越发的平和: “随时都可以。” 盛红衣一听,笑的更甜了: “如此,那就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季道友今天且在盛家居住一晚,咱们明日出发如何?” 她不好意思道: “实不相瞒,毕竟是出趟远门,我还需和师父以及家人报备一声。” “另外,出门前,我也得准备些东西。” 季睦无可无不可,不过: “住就不必了,恰好我还有点私事处理一下,明日午时正,我在城外的老榆树下等你吧?” 盛家季睦压根不熟,也没有跟这里的人熟悉的意思,季家他都不常回,自然也不愿意住在旁人家中。 所以,直接拒绝了。 盛红衣对他的决定并不意外,她也不过是客气两句罢了,既然定好了明日出行的时间便好了。 于是,她又寒暄了两句,亲自把季睦送到院子门口便止步了: “季道友好走,明天见。” 实在不是她不想把人送大门口去,但元宝一人在家,她丢不下。 另外,季睦一看就是私下来找她的,他大约也不想大张旗鼓。 果然,季睦爽快的摆摆手,人一转身,纵身一跃,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也没见他去灵堂吊唁一下。 盛红衣自是不在意,她心下高兴。 按说,她今天也能走的,也没什么可准备的,出门在外,丹符器阵等保命物件,自从有了师父,她都不用操心了。 只不过,她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做。 那便是为了掩饰她的灵根属性,她还需要一张灵根禁制符。 (本章完) 105 季乘风(二更) 季睦走后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盛云帆等人就回来了。 盛红衣把元宝交给盛玉妃,便说起了自己要同季睦出门的事情。 这事儿对于盛家来说不是新鲜事,一家人早有准备。 盛云帆有些欲言又止,他自是清楚去找寒玉一事,都是为了他。 但,他也清楚盛红衣的心意已决,便道: “明天就出门?那灵根禁制符今儿个就得弄好?时间来得及么?” 他没什么能帮闺女的,至少要尽力保证她的安全。 盛红衣看看天色,现在刚过了午后,距离明天出门还有近十二时辰,她觉得还是有把握的。 见盛红衣似乎心中有数,盛云帆也不多说,便道: “到时候为父与你一起参研符箓,为父现在虽然不中用了,但到底有些经验。你明天出去,还应去同大长老报备一下?” 这符为他所得,当年他也曾是一名四品符师,如今修为不再,但曾经的造诣还是有的。 对于此符如何绘制,盛云帆当年虽然没成功,但他的经验也能让盛红衣少走许多弯路。 盛红衣应了盛云帆的叮嘱,便去了盛坪的院子。 恰巧,那位送了盛红衣宝贝的景策真人还在,两人正在院中对弈,一人手边一个酒坛子,盛红衣定睛一看,呦呵,就是她孝敬的。 两人对酒又对弈,好不快活。 见盛红衣突然来了,盛坪随口便问: “有事?!” 这逆徒懒惰的很,刚筑基成功立刻就原形毕露了。 他长到这般岁数,就没见过比她还懒散的人。 谁家筑基成功,给自己的奖励居然是大睡三天?! 他当时知道这事儿就挺无语的。 今天看到她出现在灵堂那一刻,他心中着实松了口气,好玄逆徒没有叛逆到底。 她还是很拎得清轻重的。 盛坪倒是不是担心盛红衣不去,而是怕她硬是挨到最后一天出殡的时候再出现。 虽说,盛红衣与盛云涛一家不和的事情,在整个盛家都不是秘密。 但,盛坪就是不爱听别人说盛红衣的闲话。 若是盛红衣当真桀骜不驯,硬是等到最后一天才出现,那么,哪怕事出有因,势必会有说闲话的人,到时候听了心里怄气不高兴的只会是盛坪。 今天她明明知道他有客人却来了,大概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盛红衣朝着两人行礼后,同薛景策礼貌的问了好,便与盛坪道: “今日季睦来寻我了,所以明天我就要出发去陵西城。” 盛坪在薛景策面前说话随意,同他平日私下与盛红衣相处没两样。 盛红衣自是看出这人跟师父关系极好极好,比黑山妖道与师父关系还要好。 因此,盛红衣也有什么说什么,并不藏着掖着。 盛坪手中捻着棋子一顿,面色难测: “季家人今天来过了?” 显然是对季睦来了而他浑然不知感到不满。 薛景策放下一颗棋子,笑了笑: “想不到红衣还跟季家人有旧啊?” 薛家也是大家族,季家同样也是,两家盘踞在不同的地方,均是各自地方的佼佼者。 “季家人水灵根者众,多性子淡泊,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家。” 难得的,薛景策居然给出了评价。 盛坪也有些诧异: “哦?景策对季家人评价还挺高的?” 薛景策直言道: “实不相瞒,我和那季乘风有过几次交集,这位本性纯善,虽然性子顽童一般,但心明眼亮,我甚是欣赏啊。” “可惜啊,好人不长命,听说自那年他为了救人,被人所伤,至今伤未愈,修为已经从元婴真君退到了金丹!也不知道他有生之年,还有没有晋级的希望。” “他曾经可也是季家的天才修士,只是……”季家有了新的天才,季乘风实际上就被季家和宗门一同放弃了。 然,这人的心胸却是豁达到不可思议,依旧乐呵呵的。 薛景策觉得,若是易地而处,他绝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 甚至,还能心无旁骛的收了那位传言是下一个季秀水的天才,无私的传授他本事。 后面这些话,薛景策却没有说下去。 不过,盛坪好似也知道季乘风此人,他沉默了一会儿,叹了一声,朝徒弟挥了挥手: “也罢,你跟季睦出去便是了,这个季睦,性子没他师父好,但目前看来,也没听说有什么让人诟病的缺点,但你还是要谨慎小心。” “别看他只有筑基中期,但筑基初期之时,就凭借一己之力对战两名金丹而不落下风。你莫要有点本事就嘚瑟,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想着有的话还是不好在景策面前说,那就留着等逆徒回来再说吧,反正他也处理干净了。 他想了想,到底担心,便一语双关的唠叨: “你莫要跟为师学,如今潜心打好基础,研究符术,那些个有的没的,莫要沾染!若是让为师知道你沾了什么不该沾的,为师打断你的腿。” 盛红衣:“……”就莫名其妙。 老头今天火气不是一般的大。 先是抨击她会嘚瑟,又要她不要学他? 是几个意思? 然而没等她说出反驳的话,她就被盛坪赶走了。 只叮嘱她把景策真人给她的那对玉环抓紧炼化一下,据说那是防御法宝,能挡金丹修士的回击。 盛红衣只得与师父道别,刚没走几步,又被盛坪叫回去了。 盛坪脸色依旧不太好,塞给她一个储物袋,嘴上道: “就知道坑为师的钱,快滚快滚,不要在这碍着我的眼了,全手全脚的回来,老夫不喜欢没手没脚的徒弟。” 话说的难听,骂骂咧咧的,但盛红衣岂会听不出其中的关心。 她依言退下后,回去的路上便打开了储物袋,里面果然有一沓符箓,保命的,攻击的,应有尽有。还有几瓶丹药,甚至还有一万灵石,整整齐齐的码着。 也不知道是老头什么时候就准备好的,老头肯定是早就想到她要出门的事情,提前就把这些预备着了。 嘴上说着难听的话,却永远都在做着最关心她,最顺着她意的事情。 (本章完) 106 灵根禁制符(一更) 从盛坪那儿回来,盛红衣便准备同盛云帆一道参研灵根禁制符。 盛云帆在盛红衣没回来之前,就把储物袋、灵根禁制符的手记,以及他之前参研这符做的手札都翻出来了,见闺女回来,一股脑儿拿了过来: “红衣,你要不先看看,有什么不懂的,你过来问我?” 盛云帆知道闺女的习惯,她参研符箓喜欢自己比划,未必喜欢旁人在一旁打扰。 所以,把这些东西给闺女送去后,盛云帆便回了自己屋。 于是,盛红衣自己便坐在窗棂前,沉下心,先草草翻了一遍手札。 这个手札,不算厚,但其中涂改很多,可见当年为了这灵根禁制符,盛云帆是花了心血和心思的。 翻了一遍手札后,盛红衣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也没有什么灵感,不过她不急,她又拿起了当年盛云帆偶得的关于灵根禁制符的内容手记。 这份手记是被记录在一张兽皮之上,一打开,还未看见其中文字,古朴的感觉便扑面而来。 盛红衣粗略一扫,就判定此物不是如今之物。 一来,他们修士多用玉简记录东西,再不然用符纸甚至竹简,就目前这个世道,她压根没见过也没听说过有人用兽皮的。 倒是听说,数万年前,妖兽横行,人族势弱之际,那时候流通的文字内容,多用兽皮记录。 另则,这兽皮看起来很……奢靡。 过了这许多年,其上灵气氤氲,金木水火土俱全,不知存放多少年了,却丝毫不腐不朽。 便是盛红衣对于妖兽不了解,但就这层皮,那也不是普通妖兽的兽皮。 至少,灰灰的皮可没有这样的光泽度和灵气。 灰灰还是个活生生的灰灵熊。 所以,这兽皮的主人至少是个五六阶乃至更高修为的妖兽。 八阶妖兽便能口吐人言,九阶大妖就能彻底褪去妖身。 且不提八阶九阶这种金字塔顶端的妖兽,便是五阶六阶,那也是万里挑一的存在。 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该灵根禁制符的珍贵罕见吧?! 还有关键的一点,这符箓的炼制方式需要用到五行妖兽的血,符纸也是妖兽皮,这实实在在也是一种盛行于数万乃至数十万年前的古符炼制之法。 盛红衣顿了一下,她去扒拉了一下她爹留给她的储物袋,五行妖兽的血以及一切所需要的绘符材料,储物袋里都有,且是照着十份的量去备的。 这事儿,盛红衣一点没花心思,想必都是她爹娘和姐姐早前帮她准备好的。 光是看那些个丹砂的成色,就知道他们定然是把她给的灵石全花在这事儿上了,说不准还往里贴了不少灵石。 盛红衣又把注意力放回了兽皮上,展开兽皮,第一眼就是整个灵根禁制符的影像。 它被完整的拓了下来。 猛一看,盛红衣随即一愣。 这符……她觉得莫名的有点熟悉感。 身为符师,当真是需要天赋的。 首先,在刻画符箓之前,必须得理解符箓,记住它。 盛红衣不知其他符师如何记忆和理解符箓,但她自己对于符箓,见过的,没见过的,她都会有一个第一印象。 就好像看人一样。 好比给黑山妖道制的阴冥罩符,见到的第一眼,她就觉得此符冷僻又邪气。 大部分的道家符箓,在盛红衣眼中既不冷僻也不邪气。 若是把它们当成人去看,鬼符自带鬼气森然,随时随地都给人一种鬼祟之感。 而正统道家符箓,虽各有特性,但皇皇堂堂,自带正气。 今日这符,盛红衣的感觉却都不是以上两种。 一眼看去,似乎就陷入到了一种苍茫的空间之中。 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 有一种熙熙攘攘的热闹之感突然欢悦的包裹住她。 盛红衣便是睁着眼,但眼神空茫,似乎已经沉入了进去。 那里,热闹古朴,盛红衣明知自己从未来过这里,却又觉得无端的熟悉和亲切。 这种感觉和盛红衣在异人域也是完全不同的。 那时候,她的所见所闻所感同黑莲重合,只能看,却无法做出改变。 但此时,她就是有一种感觉,似乎透过了这张符,看到了一个不同的世界。 但这个世界之中,似乎接纳了她,她就是其中的一份子。 这太奇怪了,一张古符,她从未涉猎过,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她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似乎在冥冥之中,有什么勾动着她,让她想要提笔绘符。 盛红衣挑挑眉,闭上眼,那符的影响历历在目,似乎也不必要再去细看盛云帆的手札了。 她的手似乎自有意识,在那一叠兽皮之中翻捡,然后抽出一张灰白色的兽皮。 那是一张三品菩渡牛的兽皮。 兽皮铺陈,五行兽血混合着丹砂已是准备就绪。 盛红衣提笔而来,似乎对于其中一切玄奥尽在掌握之中。 一笔一划,该什么时候用何种属性的灵气,她都知道。 她甚至都没有睁眼。 这是盛红衣最快乐的一次绘符过程。 她在绘符之时,完全能感觉到,自己依旧还沉浸在那一处熟悉又亲切的世界之中。 她在其中,听着远处的梵音,近处的兽鸣,小鸟在耳边莺啼,蝉声阵阵飘荡。 抬首间,能看到一闪而去的修士们架着各色的飞云,穿着奇怪的服装,或黑或白,或彩色斑斓亦奇装异服,在天空的一隅热闹的寒暄。 鼻翼之中也不闲着,馥郁的花草香气混合着檀香,如梦似幻。 然而,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极快,快到令人惋惜。 转瞬,这喧嚣逐渐褪了色,从明媚的彩色,逐渐变成了黑白。 盛红衣叹了口气,心里就是知道,她要离开这里了。 真是可惜,她还没高兴够呢。 等到色彩完全褪去,盛红衣睁开眼,空茫的眼神中五彩汇聚,重新有了神采。 她低头一看,只见桌子上静静躺着一张符箓,熠熠闪光,似乎在朝她调皮的眨着眼。 灵根禁制符已成! 盛红衣看了一眼沙漏,从她进门准备参研此符,到符箓完成,竟然只花了短短半个时辰?! (本章完) 107 佛与魔(二更) 盛红衣收拾了一会儿,她便走出门去,她一出门,盛云帆就发现了,连忙从自己屋走出来,面容严肃,心中打鼓: “怎么了?” 这么快就遇到难题了? 这可不像红衣的一贯作风。 他这闺女,性子倔强,越是难啃的骨头,越能激起她的战意,她越是愿意花心思花时间去磨。 可是,今天这才多久,她就出来了? 莫非他之前对灵根禁制符判断有误,这不是四品符的难度? 自己要是解答不了闺女遇到的难题,他闺女的灵根禁制符还有着落么? 盛红衣走到盛云帆近前,无言的把符箓递过去。 盛云帆狐疑的接过,低头一看,突然双手颤抖不止,他抬眼,不可置信的反问: “这……这是哪儿来的?” 盛红衣耸耸肩,还伸了个懒腰: “还能是哪儿来的?我画的呗!” 说罢,她就晃荡着去灶间找吃的去了。 只留下盛云帆一人站在风中,迷茫着眼神,凌乱着。 等盛红衣在灶间找到了她娘特意给她留的清蒸鱼,端着盘子就准备回屋的时候,盛云帆已经清醒过来。 他亦步亦趋的跟在盛红衣后面追问: “怎么绘制的?怎么这么快?说给为父听听如何?” 这符当年废了盛云帆很多心思,成了他心中的一个永远都完成不了的意难平。 闺女以这样的神速突然将它绘成,除了不可思议以外,盛云帆也迫切的想知道这符是如何绘制的。 哪怕时过境迁,他再也完不成了,但知道如何而成,也好。 盛红衣往后让了让,选择和她爹并行。 其实,对于如何绘制,她心中有数。 当时,她虽然身心似乎都没在绘符这事儿上,只顾着沉浸在美景和热闹之中了,但她的记忆却将过程完全复刻。 若让她再绘一张,她有十足的把握能绘成。 只是,没有材料了。 “没材料了。”盛红衣如实告知她爹。 盛云帆震惊: “怎么说?” 十份材料,在半个时辰内就消耗完啦? 他闺女莫非长了十个八个手,能一次同时绘七八张符? 盛云帆越听越迷糊,总不能一次绘一张符还能半个小时绘十次吧? 这逆天的速度,盛云帆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盛红衣瞥了一眼她爹古怪又欲言又止还时不时飘到她身上的小眼神,就知道他八成又不知道把脑洞开到什么古怪的方向去了。 她叹了口气,果然做子女的和当爹妈的就是会出现代沟的。 无论身处在什么样的时空之中。 她接过符箓,点了点符纸道: “看,这张符用的符纸是菩渡牛的皮,而这种兽皮,在你给我的储物袋中只有一张。” 盛云帆默了默,思忖道: “意思是其实这充当符纸的兽皮需要水属性的么?” 灵根禁制符的手记之中对于绘制的过程,使用何种属性兽血都有精细的讲解,甚至细致到每一笔每一画,但对于充当符纸的兽皮只有一句: “符纸所需用三品及三品以上兽皮。” 说完,他立刻意识到不对劲: “不对啊,我之前也用过水属性的兽皮,然而没成,难道是我绘符手法出问题了?” 他努力回忆,总觉得在绘符手法上,他自问已经做到极致,莫不是还有疏漏?! 盛红衣摇摇头: “牛在佛法中,常常象征着威仪与德行,在如来身相的八十种好之中,就有一项是“行步安平,犹如牛王”,不少佛陀的德号中都带有牛字,更有以“人中牛王”来称赞佛陀的德行广大无边的。” “《法华经》中常以牛车来比喻菩萨乘,以大白牛车来比喻佛乘。” “爹知道缘净寺的镇寺之宝是什么吗?” 缘净寺乃是荒原大陆十大宗门之一,盛云帆岂会不知道: “是《十牛图》。” 盛红衣打了个响指: “对,而且,菩渡牛无论是在缘净寺,还是在菩坛庵的地盘,都不许被宰杀,甚至不少佛陀、师太将之当成灵宠坐乘。” 不为别的,只因为菩渡牛是灰白色,牛在佛修眼中尊贵,而牛中又以白色更为尊贵。 “因此,这灵根禁制术所需要的符纸,并不是需要带有水属性,而应该是带有佛性。” “所以,不是爹当年的绘制手法有问题,而是其中欠缺了佛力,这符便绘不成!” 盛云帆闻言,依然沉默,好半晌,才似恍然一般摇头苦笑: “原来如此,是我狭隘了,当年我与大长老对于符箓之道的看法并不完全一致,我眼睛只盯着道门符箓,而大长老崇尚符法无界,不能轻易给自己设限。” “如今看来,大长老是对的,身为符师,岂能将符箓分为三六九等。” 难怪他勉强到了四品,便自觉自己在符之一道上已经到头了。 人对自身总有隐隐绰绰的预感。 他本以为是自己天赋到此,如今才知都是自己故步自封。 所以,灵根禁制符纵使只能定性为一二品,但由于他的自我设限,他也参透不了! 虽然时隔多年,他才知道原因,但能解开心中的迷障,倒也不枉费。 他豁达的摆摆手: “行了,红衣,你忙去吧,爹去看看元宝。” 疑问被解,豁然开朗,看红衣往自己屋里走,盛云帆知道闺女定然还有事儿,他也就不打扰了,从容的走了。 盛红衣眯着眼看了一眼她爹的背影,他爹双肩挺阔笔挺,似乎心情不错。 她垂下眼,开门进屋: 其实她还有话隐瞒着没说。 灵根禁制符,远不止需要佛力。 它还需要魔灵气以及五行灵气。 这张灵根禁制符算是囊括了道魔佛妖的综合体。 天已经黑了,盛红衣屋里还未点灯。 她手指间一点细细的黑色灵气划过,又瞬间隐在黑暗之中。 盛红衣脸上闪过一丝不解: 所以,她为什么身体里又具备了魔灵气? 这魔灵气和阴灵气一样,蛰伏在她的身体里,纹丝不动。 所以,她哪怕筑基后,自觉对自己身体的掌控更强了,可是这魔灵气从何而来她硬是没发现。 是今天,她绘制完了灵根禁制符,复盘整个过程,她突然就发现她还能自发的产生魔灵气?! (本章完) 108 搞鬼(一更) 许是前有阴灵气莫名存在这事儿,到了这一回,对于魔灵气的存在,盛红衣算得上非常平静的接受了。 不接受能怎么滴? 她又没本事去除。 说白了,盛红衣就是光棍性子,不爱纠结。 她早就提前想好了理由把自己安慰好了。 道魔佛妖并存在荒原大陆之上,万物存在即合理,她可没说过自己是纯种的道修这种话。 任何本事,好用就行。 只要不涉及到残害其他生灵,或者违背人伦天道。 在这点的认知上,她觉得自己和盛坪高度契合。 不过,这魔灵气是怎么来的,盛红衣觉得有必要刨根问底一下。 她默默的摸出天地铢。 把它们仨排在自己面前的桌子上,手指一弹,周围灯光大盛,然后,她就死死的盯着它们看。 她严重怀疑还是它们仨搞得鬼。 她刚刚已经发现,筑基前,她斥巨资从金滺那儿买来的黑晶石又没了。 她明明收得好好的,还加了一道封印符,结果似乎毫无用处。 她眼神犀利又一眨不眨的盯着天地铢。 不用想,肯定是它们偷的。 虽然,黑晶石是她为了天地铢准备的,但天地铢不问自取,她就有点不高兴了。 她尝试着用神识去沟通天地铢。 一次,纹丝不动! 两次,纹丝不动ing! 盛红衣目光闪了闪,终于耐心丧尽,开始在识海之中威胁它们: “不理我?我保证,以后什么黑晶石之流,都别想吃了!” 小样,面对口味单一的天地铢,她还不信自己治不了它们。 掐断它们的口粮就行了。 “沟通”完,盛红衣就直起身子,也不看它们了。 自己去忙别的了。 她有的是事情做,心说,大不了以后不当神算子就是了,反正不当神算子她也不是养不起自己。 她现在可是筑基修士了。 若说,她“说”掐断口粮那会子,天地铢还能憋住,等她“说”自己不当神算子了,下一秒,神识之处,便传来了一丝波动,像是试探。 盛红衣微微挑了下眉,不搭理。 她继续假意认真翻拣储物袋,细数着自己的宝贝们。 这般,识海中传来的异样倒是越来越明显了。 一股子急迫感,如波浪,一阵一阵的冲过来,扰乱着她的识海。 盛红衣把手中的储物袋随意一扔,看向天地铢: “你有完没完?有事说事!” 闻言,那股子急迫感突然一顿,像是吓到了。 盛红衣觉得这般“吓唬”差不多了,终于开口问: “那我问你,我身上带着的这一股魔气,是不是你搞的鬼?” 盛红衣又不傻,天地铢想在她手底下搞鬼不让她发现,显然还是道行不够。 凡事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上一回,天地铢偷吃了黑晶石后,就给她整出了异人域的“梦”。 此后,它们又发力了一次,在她对战盛云鹰身边那个奸细女魔修的时候,它们搞出了女魔修的心魔蠹蠹林! 所以,电光火石之间,她刚刚突然福至心灵。 这一次她筑基,她再次梦回“异人域”,让她多了一个莫名的心魔劫,有极大的可能还是它们搞出来的。 毕竟手法实在太相似了。 上回通过天地铢得了阴灵气,而异人域却是一个充斥着各种灵气的混乱之地。 在那里,道魔妖鬼,她通过黑莲的眼,见了个遍。 所以,这些个魔灵气,也许来源于异人域? 她原本以为,天地铢是吸收到了什么灵气,便反哺到她身上,如今好似不尽然。 莫不是,它还能将它创造出的秘境之中的东西,也照搬到她身上来? 但,她又不是垃圾桶,总不能什么都往她身上丢吧。 对这件事,她必须要和天地铢约法三章。 终于,又过了一会儿,识海之中传来一阵轻浅的讨好…… 然后,盛红衣的识海动了一下,是肯定的意思。 “对我有没有什么不好的影响?”盛红衣追问。 识海被触动了两下,而且比较重,大约是否定还有点生气的意思。 盛红衣松了口气,然后抱怨道: “你以后有什么东西要给我的时候,就不能提前跟我说一声么?” 识海纹丝不动。 天地铢再次装死,这就是它非暴力不合作的意思。 盛红衣知道,到了这个地步,它还如此,就是没得谈。 她也不纠结这个,又问: “你究竟是个什么?” 等了很久,识海依然纹丝不动。 装死中。 “我可告诉你,你可是认了主的,以后呢,我是要把你炼化成本命法宝的,你可愿意?”盛红衣想了想,终于还是说出了她的计划。 识海这回反应强烈,强烈的情绪蜂拥而来,盛红衣脑海里感觉就有四个字轮番播放轰炸: “舍我其谁舍我其谁舍我其……” 盛红衣:“……”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对不对。 她其实一直相信自己的感觉,一直以来,她对天地铢都是信任的。 而且,天地铢确实也很好用。 从她微时,有了它们仨,它们一直在帮助她。 虽然它们似乎也在通过一种方式壮大自己,但从未以害她为代价。 她和它们,一路扶持着走到今天。 她其实自己知道自己,已经离不开它了,而天地铢,她也有种感觉,它是有自我意识的选择了她。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盛红衣觉得天地铢也是离不开她的。 若是这般,她都没法信任它们,那这世上也没什么能信任的东西了。 她嘴唇动了动,咽下一箩筐的疑问,只道: “既然是本命法宝,那就是同气连枝,同生共死了!” “我也不会亏待你的。” 修士本人若是遭受了重创,或者身死,其余的认主的灵物或者灵宠,尚有生还的机会。 唯有本命法宝,人在法宝在,人亡法宝亡,无有一丝生还的可能! 天地铢强烈的意愿完整的传达给了她盛红衣。 既如此,有些事儿也没有问的必要了。 它既不会害了它的主人,更不会害它自己。 天地铢突然在桌子上弹跳了一下。 便是在幽暗的灯光下,它那黢黑的身体似乎都闪着透亮的光。 这些日子,它们仨倒是变得更透亮了些。 突然,天地铢晃了一下,然后齐齐弹起来,在盛红衣面前变大了。 (本章完) 109 二公子(二更) 盛红衣的识海处,随着天地铢的动向又传来一阵波动。 盛红衣心念一动。 那原本三个外圆内方的铜钱,忽然齐齐由圆变方,变成了三块板砖。 盛红衣手一伸,板砖落在她手中,沉甸甸的,实心的。 这若是看谁不顺眼砸下去,足以给人开瓢,救不回来的那种。 啧。 盛红衣又掂量了两下,心念又一动,方形板砖不见了,面前出现了三柄巴掌大的小短剑。 盛红衣眼神一凝,那短剑变长,迎风看涨,长到一尺来长便不动弹了。 她心念轮转,再一会儿,那剑刃的形状发生变化,变成了三柄刀! 盛红衣眉眼随之一亮,她爹曾经的惯用法宝是把剑,甚至预备结丹之后,要用剑作为本命法宝。 她师父是用双刀的,虎啸就是他的本命法宝。 是以无论是对剑还是对刀,她都比较熟悉。 而且,这或长或短,或剑或刀的玩法,对于她来说,倒是得宜的很。 以后打架阴人,非常方便。 她性子比较火爆,看不惯人,还真就喜欢真刀真枪的来。 还有,陵西城有论剑大会,听说奖品也很丰富,若是可能,她倒也不介意去见识一番。 盛红衣又折腾了一通天地铢,转头就把她爹当年关于剑术的功法还有盛坪的双刀诀一起找出来,放在了储物袋里顺手好拿的位置。 她决定趁着赶路,再好好的利用碎片时间好好参研剑术和刀法。 出门在外,便是不为了奖品,也得为自己的安全考量。 做完这些,她收起了天地铢,把灵根禁制符摸了出来。 然后,她又把防护阵摆好,方才坐到平日修炼的蒲团上。 她闭眼打坐,静坐了一会儿,蓦然伸出右手,掌心摊开,似有五彩光辉滚动,接着五根指尖幽幽然的同时分别冒出了五色灵光。 盛红衣打了个手诀,五色灵光汇聚成一束,从指尖脱离,弹在灵根禁制符上。 灵根禁制符无风飘动,稍显灰白的符上,符文瞬间被引动,如水一般流动起来。 符纸自燃,缓慢却不熄,等到符纸化为灰烬,符文却留下了。 它定在半空之中,扭动了一下,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入了盛红衣的眉心。 盛红衣双眼暴睁,瞳孔处五色灵光飞速轮转。 周遭的灵气如沸腾的水,奔沸起来。 它们纷纷往盛红衣冲来,同那符文一样,争先恐后钻入盛红衣的眉心。 这个过程很快,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 等到盛红衣眼中的五色灵光散去,重新恢复平静,周遭也跟着恢复了平静,好似刚刚一切都是错觉而已。 盛红衣从蒲团上站起身,检查了一下自身情况。 只见属于丹田里的灵根处,多了一层蒙蒙的白色雾气,看似如同炼气期盘桓于丹田的灵气,实则不然。 它们一层堆叠着一层,便是她自身的神识,也难以穿透进去,更别提被别人窥探了。 筑基过后,盛红衣大约能明白,为何这禁制符需要筑基后才能用。 炼气之时,修士也可以内视丹田,然丹田之中灵气缭绕,看似云山雾绕,但其中情况如何,便是自身也看不真切。 只因丹田脆弱,压根也无法容纳神识的窥视。 筑基后便不同了,比起炼气期还有许多凡人的特质,筑基才算踏上真正的仙路。 洗筋伐髓,锻清神识,整个丹田和识海也会在天劫的凝练中发生蜕变。 足以容纳下“异物”。 …… 翌日,盛红衣便走了。 把盛家的事儿全都抛在了脑后。 她不知道的是,她走的时候,盛坪和薛景策正站在屋顶上。 她一阵风似的刮出门去,正好被两人看个正着。 薛景策忍不住噗嗤一声笑: “你这徒弟,倒是有趣!看她的样子,去见季睦比待在盛家都要高兴。” 盛坪“哼”了一声,他罕见的穿了一件玉色的宽松长衫,披散着长发,气质和平常迥异,似乎在好友面前,摘下了一贯带着的面具,显得更加狂放不羁一些。 “你这话说的,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去见姓季的小子比在盛家高兴?” “她这次出去是有事儿的,姓季的小子就是顺带。” 薛景策颇有些无言的看了盛坪一眼: “真没想到收了徒你会变成老母鸡的性子,怎么着,你还怕你徒弟被季乘风的徒弟拐了去?” 盛坪这时候脸上却扯出一丝笑容来,他颇有些自信: “你可别瞎说,我那徒儿,跟我一般,走的是无情道。” 说完,他似想起了什么,面色又是一冷: “不过,就算她有一天改弦易张,那老夫我也一定不允许她看上季乘风的徒弟!” 薛景策哭笑不得的看向盛坪: “你啊你,不就是那一年,你俩并称为白霞公子的时候,他更甚你一筹,所以他为一,你为二吗?这点事,你能记这么多年?” “再说了,他本就比你年长数十岁,便是他为长,也不是说不通。” 都说季乘风那是个老顽童一般的性子,可薛景策觉得他这个老友也不逞多让。 记仇的很呢。 那已经是三百多年前的旧事了,荒原大陆的江湖上有一张美男榜,每三百年选一次,一城一般一人。 要求筑基期以上,四百岁以下男子,才有资格上榜。 可是那一年,出了点意外,白霞城同时出现了两位青年才俊的俊美公子。 一个是季乘风,还有一个就是盛坪。 一时难分轩和,所以当年白霞城罕见的出现了双料冠军。 两人双双上榜。 然而,坏就坏在,上榜后,季乘风排在了盛坪前面,后来,白霞城人们为了区分他们,便亲切的叫季乘风一公子,叫盛坪二公子。 因为这事儿,盛坪似乎一直很排斥二公子的称呼,是以,他似乎与季乘风并无什么交集,却一直对季乘风很是看不上眼。 提起旧事,盛坪脸色更黑了: “我本不欲提起旧事,可你偏要提,我就要与你说道说道了,定然是他季家人多势众,在外面煊赫他的名声,他才能排我前面。” “他根本就是胜之不武。” (本章完) 110 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一更) 薛景策在这事儿上对盛坪已经无言以对了。 连“胜之不武”都出来了。 啧啧啧。 再说了,如今的白霞公子都已经不是他俩了,早就已经有了新的白霞公子。 他居然还把这种“陈年小事”记在心上。 薛景策求饶的摇摇头,换了个话题: “对了,你这徒弟修的是无情道?” 不是他对女修有偏见,而是女修相对于男修更加的感性细腻,他甚少看到年纪这么小的女修就心智坚定的做出选择的。 大多修无情道的女修,要么是过尽千帆后的无趣,要么是历尽沧桑后的顿悟,哪有刚开始就这般的,又不是青灯佛祖相伴的女尼。 薛景策提起这事儿,盛坪就想起了当时盛红衣说起这一茬的坚决,一贯颇有些玩世不恭之人,坚定起来是真的挺让人信服的。 哪怕,她是笑着说的,也掩盖不了她眼中的认真。 而且,逆徒虽然顽劣,但在大事面前,却非常谨慎,她说出的话便是做好的决定。 无论私下里他如何吐槽逆徒,但哪怕是在好友面前,他也是极尽维护。 “怎么,我徒弟不像是修无情道之人?她继承我的衣钵,同我一脉相承如何不对?” “还有啊,我选择的徒弟,又怎么会轻易改变,我那也就是说说,实则,我们早就参透了,要道侣做什么?只会影响自己追随大道的脚步。” 实则,盛红衣当时是这么说的: “要男人干什么?只会影响我搞钱和长生不老的速度。” 每每想起,盛坪都觉得逆徒实在是太粗鲁了,虽然这话越听越有道理,但,这种事可不兴说的如此直白的。 所以他把她的话修饰了一下,说给了薛景策听。 饶是如此,薛景策听完也是一个踉跄,脚下一滑,几片瓦片扑梭梭的落下。 他心有余悸又不可置信的看了盛坪一眼! 就离谱,怎么歪理还能被他这老友说的如此理直气壮。 这么说来,他这种有道侣的,都得去死了? “我觉得你这想法很危险呀。”一个家族修士,有这样的想法,那是要断了盛家的根么? 他忍不住又上下打量着盛坪,总觉得他好像有点不认识他了。 他这一次来,是为了庆贺盛坪突破一事,两人数十年未见了。 然,这两天的相处,他发现盛坪居然变化如此之大。 精气神完全不同了不说,豁达中又多了几分意气风发的朝气。 薛景策沉默了一下,突然笑了,有这么个越发肆意的大长老,对盛家是不是好事他不关心,反正老友能有这样的蜕变,他却是为他由衷的高兴: “你这徒弟收的挺值的,真好。” 不是说盛红衣天资高这事儿好。 这般,只能说收了个好徒弟。 但收个挺值的徒弟,就不是这么回事。 得一个能在潜移默化之中影响到自身,达到一个师徒共同进步的局面,这样的徒弟才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这说明,师徒二人不仅感情好,最重要的是全面的信任彼此,并且互相尊重。 这是极为难得的师徒状态。 亲父子尚且做不到呢。 薛景策叹了一声,又忽然有点羡慕嫉妒这个老家伙了。 哼,其实他也觉得,季乘风长的比他帅气,更显俊美,风度翩然,所以在美男榜排在他前面,实至名归。 …… 薛景策和盛坪还在斗嘴呢,盛红衣已经提前到了城外。 远远就看到季睦已经在树下等着了。 她上前去,笑意盈盈: “季道友,让你久等了。” 季睦举目望去,就见一身着翘红色衣裙的女子已经站在面前。 便是季睦这般眼睛之中从来只有修炼的男子,也觉得盛红衣着实适合红色的衣裙。 他不由自主的在脑中回忆了一遍季家的女子以及秀水峰的同门,只觉得都没有盛红衣给人的感觉亮眼。 季睦也就是这么一闪而逝的念头,便道: “我也刚来,而且约定的时辰还未到呢。” 顿了一下: “盛九小姐太客气了,你我二人结伴而行,便以师兄师妹相称如何?” 其实,季盛两家都属于玄尘门下属的修仙家族,同辈之间,互相熟稔之人称呼个师兄师妹,是很寻常的事儿。 只不过,无论是季睦还是盛红衣,平日都不大与同辈之人来往,所以无论是师兄还是师妹,两人甚少被人如此叫。 盛红衣一想,觉得没什么。 两人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都是搭档,道友来小姐去的,实在生疏又引人注目。 所以,她爽快的作揖: “行,季师兄。” 季睦点点头,掌心摊开,其中多了一艘黑色的小船。 “咱们这便出发,坐我的飞行法器?” 两人都不算是话多聒噪之人,也没有那么的熟悉,说完该说的,盛红衣便上了季睦的飞行法器,一路往西而去。 这算是盛红衣最舒服的一次出行的开端了,想起那一回,她差点被虎啸整死,如今这船舒服的她恨不能直接卧倒。 可是,看了一眼坐在她对面兀自打坐的季睦,盛红衣叹了口气。 还是别了,两人还没熟到她可以无所顾忌的程度。 不过,盛红衣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 筑基成功,灵根禁制符也已经成功将她的体质遮掩了,她头上还带了那双白玉环。 白玉环她已经炼化了,确实是防御法器,而且品阶不低。 若是有人偷袭她,金丹以下,能轻而易举的挡住。 这般,她所有担心的问题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她这人就是这样,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没有烦恼也没有动力。 所以…… 季睦刚从入定之中醒来,他看了一眼飞行法器内的沙漏,才飞行五个时辰左右,这会子大约是亥时。 司涟城和陵西城在一个方向。 但,司涟城距离白霞城更近一些。 季睦所用的这飞行法器速度很快,比得上普通金丹修士的全速飞行。 按这个速度全速而去,需要六天光景。 如今还早。 却是突然,他听到不远处传来的轻微鼾声。 季睦皱着眉,似愣了一下,接着,不可置信的看过去,只见某人端坐在蒲团上,看似入定,实则已经在打鼾。 季睦:“……!” (本章完) 111 无妄之灾(一更) 盛红衣是惊醒的。 她做了个吃着全鱼宴的美梦,突然,桌子上的鱼全消失了,她一惊,就醒了。 黑暗之中,她的眼睛倏然睁开。 就见季睦还端坐在她的对面。 她长舒一口气,快速又不着痕迹的擦去嘴角边残留的可疑的口水痕迹,自以为没人发现她偷懒。 盛红衣环视了一圈四周,这个飞行法器着实不错。 季睦的财力,她也是头一次直观的感受到了。 盛红衣虽然没坐过其他飞行法器,但也知道,一个飞行速度堪比金丹修士的遁速;还能隐于云层之中不易被发现;更能够在其中修炼的飞行法器,肯定不是凡品。 她嗅了嗅鼻子,好似闻到了极品灵石的香味。 既有此条件,那她不修炼好像也太浪费了。 所以,还是入定一会儿吧。 却是就在此时,对面的季睦说话了: “盛师妹,睡醒了?天已经亮了,咱们这会子靠近蝶栩城,我们去城里休整两个时辰?” 盛红衣对于休整一事那是一万个赞同,虽然赶路呢,但既然出行,怎么能不带吃的? 她出门的时候,正是盛云涛葬礼之时,她出行还需低调行事,所以,便也没有去买点吃的喝的备着。 这会子,远在数万里之外,谁也不认识她,她完全可以多买点。 不过,他怎么知道她睡觉了? 盛红衣觉得自己还能挣扎一下: “……我没有睡觉啊,师兄是不是看错了。” 季睦睁开眼,无情无绪又一本正经的跟盛红衣对视: “我不可能看错,师妹已经睡到打鼾流口水了!” 他甚至“看”到她周身盘旋的灵气也懒洋洋的耷拉着,一副要跟着一起睡着了的样子。 盛红衣猛然移开眼:“……” 呵呵哒,你礼貌吗? 当着美女的面,说这种话,季睦活了这么多年是怎么做到不被女修打死的? 她心中腹诽不已,面上还记着努力保持着微笑,盛红衣憋的有点辛苦。 季睦目光恻然的“看”了一眼盛红衣周边。 她还不知道吧,她周边灵气突然奔腾起来,其中以火灵气浓度特别高,赤色的灵气在其中横冲直撞,早就显露了她的心声! 季睦垂下眼,遮盖住眼中的一抹疑惑。 火灵气多就代表她很火大。 盛师妹生气了?! 为什么? 这时候,恰好那飞行法器清浅的嗡鸣一声,季睦站起身,一道法诀打在飞行法器上,飞行法器落下。 两人出了法器,已是离蝶栩城不远处的城外。 季睦想了想,到底是没把他纳闷的事问出口,他有一种预感,若是问了,盛师妹可能会更生气。 上回刚见面就打了一架让季睦对盛红衣有所了解。 盛师妹其他都挺好的,就是性子挺火爆的,脾气不太好。 他小时候,便经常因为不明缘由把族中姐妹惹得跳脚,后来他师父看不下去了,就一直教导他: “你不会说话以后就少说话,尤其是看到女孩子的时候。” 所以,他也养成了习惯:嗯,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生气,那他也不问。 少说少错,多说多错。 “盛师妹,咱们两个时辰后就在这里汇合如何?” 盛红衣点头应了,没再说什么,自己先行一步,进了城。 她决定多买点好吃好喝的,以宽慰一下自己的心情。 不能跟冰块多计较,会冻死。 蝶栩城,鸟语花香。 它属于烟霞宗的附属城池。 烟霞宗,就是那个靠着烟霞锻赚翻了的宗门,是一个女子门派。 同玄尘门一样,隶属于十大宗门之一,也是距离玄尘门最近的十大宗门。 盛红衣一进城,心情顿时好了,女修多的地方,就是不一般,整个城,都显得婉约秀美。 城中繁华程度并不逊于白霞城,而城中主要是女子,男子只有零星的一些,并不太多。 盛红衣顺着城中的大路走,一路走一路看,倒是不急。 她先是看到路边不少的摊贩,在卖着各种灵草灵药,后面还有好几个丹药铺子。 她有些兴趣,便一个一个的寻摸着看。 烟霞宗的炼丹术独步整个荒原大陆,这里距离青龙冢不足万里,据说这里土质肥沃,灵力充沛,得青龙庇佑,是以草木繁盛。 再难得的灵草灵木,这里都种得。 有机会来到这样的地方,盛红衣自然不会放过那些丹药,灵药。 另外,她一直记得和黑山妖道的约定:炼虚无丹。 据她所知,虚无丹之中,除了虚无草以外,还有几味比较珍贵的药材。 在她眼中,蝶栩城堪比药材市场啊,若是这里都没有,那她也只能去黑市再撞撞运气。 她先是在摊贩那儿转了一圈,没见到合适的,然后她一扭头,从第一家丹药铺子开始,挨个儿的进。 盛红衣运气不错,这第一家,她进去报了个药草名,掌柜的便点头说有。 问了价钱,比她的心理价位还低不少,盛红衣也不纠结,喜滋滋的掏钱买下了。 她这人虽然抠门,但是也分得清轻重。 如这种珍稀药材,全药铺子仅此一株,有市没货的存在,她哪儿还能去跟人掰扯价钱。 好在,盛红衣觉得,这蝶栩城治安是真的不错。 外面,不时的有穿着烟霞色的衣裙巡逻的女修。 不用别人说,她也知道,这些都是烟霞宗的执事弟子。 有她们时不时的巡逻,整个城中虽繁忙,也算是井然有序。 价钱么,盛红衣觉得也很合理。 且无论是掌柜的还是小二,亦或者小摊贩,都挺热情的。 所以,她纵使花钱,但心情不错。 盛红衣甚至还在街角看到一个扛着幡的神算子,她两眼一亮,他乡遇同行,缘分。 不过,她也没上前去,只是好奇的瞥了他一眼,走他那儿走过,就准备进他身后的那个药铺子继续买药。 却是被“同行”叫住了: “这位仙子,请留步!” 盛红衣顿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疑惑: “是在叫我吗?” 那留着一撇山羊胡的小老头挪过来: “是在叫仙子。” 盛红衣见他炼气三层修为,穿着破破烂烂的道袍,很有些落魄,难得起了点恻隐之心,便客气问询: “有什么事吗?道长?” 那人却道: “我观仙子今天有无妄之灾。” (本章完) 112 关我屁事(一更) 盛红衣眉头一蹙,只觉得自己难得的善心真是白瞎了。 无妄之灾? 如何会有! 她用意念沟通天地铢,天地铢动了一下,没搭理她。 盛红衣:“……”它既然懒得搭理她,也说明她应该不会有什么不测。 “怎么可能?你莫要胡说八道。” 出门在外,盛红衣也不想招惹是非,更不想破坏自己的好心情,遂摆了下手,便不欲搭理他,就要进店。 那老道倒也没有拦她,只不过在她身后说了句: “若是此话应验,仙子明日记得来将结缘的灵石付给我?不多不多,一百灵石。” 盛红衣脚下踉跄了一下: 哇靠,比她还狠。 她当洪仙子在外面算卦的时候,一天三卦,一卦十灵石罢了。 就这,她都偷着乐呢。 到底是她格局小了。 她顿住脚步,转过身盯着那老道,没好气的问: “老道,我脸上难道写着人傻钱多?” 这老道这么跟人要钱,怎么没被人打死? 老道摇了下头,脸上依然带着笑容: “仙子说的哪里话,观仙子面相,命格奇诡,危机四伏又波澜壮阔,然好似隐于雾中,老头我道行浅薄,竟然完全看不真切,穷尽一生修为,也只能看清仙子未来两三个时辰内的一些浅显状况罢了。” 盛红衣只觉得这老头心理素质实在不错,她修为比他高,明摆着已经不大高兴的驳斥他了,他居然还能够对着她侃侃而谈? 她倒是没有真的不高兴,只好奇的又看了看他,只觉得这些个套话她还得学的再深入一些,有天地铢在,她忽悠旁人不比这老道靠谱的多么? 到时候,她也可以收人一百灵石一卦。 遂,她也不想跟他兜圈子,只冷笑一声: “呵?一百灵石?那你慢慢等吧!” 她两个时辰内就会离开此地,明天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哪里了。 反正不在这儿。 说罢,便进了药铺子。 身后,老道揪了揪自己的山羊胡,似乎有些深究又有些高兴,神神叨叨的自言一句: “说是同行倒也不算,奇诡奇诡,有趣有趣。” 却说这家药铺子里也没有盛红衣想要的,所以她就草草看了一圈,就出来了。 出来之时,那老道已经不见了,盛红衣“哼”了一声: “果然是个骗子。” 说罢,也没放在心上,便走了。 一路走,就这般,盛红衣看了看天色,已是一个时辰了,她寻思着马上还得买点吃的,便瞧准了一家名曰仙草斋的铺子,便进去了。 刚刚她问了人,据说这一家是烟霞宗的铺子,其中,灵草灵丹的品类自然更多。 盛红衣还差三味药材没买到,便来碰碰运气。 甫一进门,同之前去每一家铺子一样,盛红衣直接走到掌柜那儿,拿出一个小纸条递过去: “掌柜的,可有这些药材?” 掌柜魏少康是个筑基修士,盛红衣一进来,他就注意到了。 便是仙子遍地的蝶栩城,这般骨龄,这般容貌,这般修为,都是佼佼者,可谓非常扎眼。 他脸上带笑,心中琢磨着这是哪个门派亦或者大家族的女修。 这样的佼佼者,应该早就名传天下了,没道理他这么陌生啊。 除非…… 他心下开始琢磨起来。 展开纸条一看,他先是微愣,接着探究的目光在盛红衣脸上逡巡了一下。 盛红衣面色不变,虚无丹所需的药材,好几样都生长在妖域、魔域甚至鬼城,烟霞宗既然以炼丹见长,十有八九这仙草斋的大掌柜也很了解药性,大约心里已经开始揣测她买这些药做什么。 盛红衣表情不变,这就是她为什么把仙草斋放在最后一处进来的原因。 店大欺客有时候也不是说说的。 这种大店,背后的依仗是烟霞宗,见到她买这些个,说不定还会站在道德的至高点“劝诫”她。 她最烦这种多管闲事了。 她买什么,银货两讫,是她的自由。 所以,她眼神倏然间,便冷了下来。 魏少康见见盛红衣不闪不避的看着他,他目光闪了闪,脸上的表情倒也没什么变化: “仙子要的这三样,本店都是有的,还请移步三楼?敢问仙子贵姓?” 盛红衣但笑不语,只是手往楼梯那儿伸了伸: “请!” 却不回答他的问题。 魏少康目光也跟着微凉,这女子很谨慎,连姓氏都不说么? 不过想归想,两人一前一后往三楼去了。 魏少康在盛红衣前面一步半,引导盛红衣上前。 不过,气氛有些微妙的滞涩。 盛红衣心中陡然升起了一丝警惕,说不上来为何,但她就是觉得似乎在刹那间,有什么危险将至。 她脚下一顿,刚爬到二楼,她却道: “我突然想起我灵石没带够,待我去和师兄拿了钱再过来。” 说罢,人果断的扭头就走。 她心中却不合时宜的突然想起了那老道的告诫。 莫非,这就是她的无妄之灾? 简直可笑。 光天化日之下,这仙草斋能让她来得去不得? 只是那种由心的突然涌起的一丝不妙之感,盛红衣也不敢忽视。 她想,反正虚无草还未找到! 药材什么的,她实在不急。 只是,她刚走出两步,下了个台阶,周遭突然一阵脚步,眨眼间,她面前的路就被四个黑衣大汉给堵住了。 那四人肌肉虬结,面相凶恶,个个都是距离筑基只有一步之遥的好手。 这四人只让盛红衣想到两个字: 打手。 到此,盛红衣如何还看不出形势,她就这么明晃晃的,被人光天化日之下,堵在店里了? 他们怎么敢?! 烟霞宗这手段也太野了。 她转过头,盯住魏少康,全身气势攀升,声音冷沉如冰: “这是何意?” “感情我是进了一家黑店?” 魏少康脸上甚至带着三分笑,有恃无恐: “仙子莫怪,是想让仙子配合着我们,做个调查。” 盛红衣扬眉浅笑,本就明艳的五官乍然更加的透亮,只说话尽显张扬,她丝毫不惧: “关我屁事!” 话音刚落,火球从她身周渲染而出,刹那间,整个二楼,似下起了火雨! 大火球攻击那四个打手,小火球直接落在了药材上! 而三柄黑刃,无声的朝魏少康袭去! (本章完) 113 坠地金(二更) 不得不说,盛红衣的不好惹也不是说说而已。 想拦她,那得承担拦住她的代价。 她既要打人,也要砸店。 惹了她,别想好过! 仙草斋其实很大,坐地很广,气势恢宏,足有三层楼,算得上盛红衣自进蝶栩城看过的最大的一处药铺子了。 二楼的楼梯处,转瞬间,就混乱一片,火星飞溅。 一时,整个仙草斋都混乱起来,修为高的还能端的住,却也纷纷侧目,修为低的,不是夺门而出,也会寻机躲闪。 尤其是原本就在二楼之人,这会子天降火雨,更有小二穿梭期间,拯救药材,显得愈加的混乱不堪。 魏少康是积年的老牌筑基修士,他不算是烟霞宗本宗弟子,因为宗内都只收女弟子,但魏家却是烟霞宗下最大的修仙家族之一。 他更是族中地位甚高之人。 说白了,他身份不简单。 不过,这点盛红衣也猜得出来。 这掌柜身份不凡,甚有权柄,否则也坐不稳这仙草斋掌柜之位。 然,盛红衣打人从来不看身份。 她也没有试探的意思,上来就是凌厉的杀招。 魏少康没想到这女人如此的胆大包天,战力之强也着实出乎他意料。 旁的不说,那四个打手,被人家一招就缠住是他始料未及的。 三柄短剑一往无前的朝他而来,剑未至,那凛冽的,说不出什么气息的剑气已至。 他面色沉肃,只觉得面前这死丫头不是一般的棘手。 他身形连闪,顺手摸出三物连续击出,险险打偏那古怪的三柄黑剑,便是这般,他的整个左手的袖子,已经被剑气划破,整个飘落。 这仙草斋每日多少人来去,魏少康自然知道,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躲在暗处看到他一招就被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给割了袍袖?! 这里可是烟霞宗的地盘,他也是城中有头有脸的人,而他身上穿的,虽然不是烟霞缎,但也是带有防御之力的法袍。 而今…… 耻辱,奇耻大辱。 魏少康的脸早就端不住之前的笑意,黑沉的好似风雨欲来。 他早看出这女人可疑,今天他定要抓住她,不死也得让她褪层皮。 千算万算,却没料到,盛红衣只是虚晃一招,一招打完,她的人冲过魏少康为了躲避天地铢而让出的道,直奔三楼,然后从楼梯口的窗子跃了出去! 毫不恋战。 魏少康:“……?!” 他扑到窗边,就看见那火似的身影在人群之中一闪而没。 瞬间拐入一条巷子,消失在视野里。 他大手一挥: “追!” 竟然丢下偌大的仙草斋,人已经率先从窗口跳出,循着盛红衣的路线,一路追去。 转过拐角,那条巷子一望到底,却是什么都没有! 魏少康顿了顿,狠狠一拳砸在巷口的墙壁上。 筑基修士的愤怒一击,那一处压根抵挡不住,如豆腐做的,瞬间稀碎,墙面上防御阵法飞快闪动,显示已经遭到了攻击。 在阵法的加持之下,那墙才没有完全坍圮,只留下一个深深的坑。 正是此时,路边迎过来几个穿烟霞色衣裙的女修。 为首之人也是一名筑基修士,她急急喊道: “三叔,捉到那女人没有?” 魏少康阴鸷着眼,摇摇头: “丢了。” 他保证,那女人脱离他的视线不足三息。 这女人是鬼吗? 三息把人丢了…… 魏少康觉得这是那女人给他的第二个耻辱。 魏美筱闻言更急,语含责备: “你不是说此人可能偷了坠地金吗,三叔……你怎么不好生把她看住!” 坠地金,炼制九转还魂丹的九种稀世灵草之一。 此时,正是她们掌门颜汐月炼成九转还魂丹,一举成为荒原大陆之上目前仅存的第三个九品丹师的关键时期。 还有十五日,掌门就要开放烟霞宗,遍请天下修者,举行升丹大典。 她要在天下英豪的见证下,成为最年轻的九品丹师。 而今,坠地金在半个时辰前被发现突然丢了。 而坠地金既然是珍稀药材,自然是没有第二株。 若是没了它,谈何炼九转还魂丹?! 当下,烟霞宗就开启了特级紧戒,连整个蝶栩城都封了! 宗主亲自下令,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便是一寸一寸的搜,都要把贼人搜出来。 魏少康要是面对其他烟霞宗人兴许还能克制住自己脾气,但面前这个是族中晚辈,他自然克制不住。 他冷笑一声,也没好气: “我若是能看住,我岂会让她跑了,我还要问你呢,城中这么多巡逻的执事弟子,早在我看到她递来的药方上有覃魅菇的时候就传了她的影像通知了你们。” “结果你到现在才来,而且刚刚她逃跑的时候,一身红衣,甚是扎眼,居然没有一人能堵住她么?” 魏少康也是怨言满满,非是他针对那红衣女修,实在是正好在他接到封城消息不久后,她那么可疑的出现,由不得他不起疑。 问题出在盛红衣提供的那张写着药材的纸条上,其上有一味药材覃魅菇。 这是一种水生的毒菇。 一旦为人所沾,金丹之下,只需要三息就能让人毙命。 但这东西,害人之余,却居然是长生丹的主料。 魏少康自己是个五品丹师,对各种丹方信手拈来。 而长生丹中,除了需要覃魅菇,需要的主料还有两种,一种是寿元果,一种是坠地金。 除此之外,据他所知,覃魅菇该是再无其他丹方所需才是。 正是这时候,这女人来买覃魅菇,问她姓甚名谁还遮遮掩掩的,战力又如此超群。 她不可疑谁可疑?! 魏少康快气炸了,若是他抓到的就是偷坠地金的贼,那就是泼天的富贵等着他啊! 这以后,他魏家,许是要更上一层楼也说不定。 岂料,就这么让人跑了! “还愣着干什么?追啊!”魏少康大喝一声,魏美筱也如梦初醒,她似乎跟她三叔想到一块去了。 气急败坏的吆喝着人,着急忙慌的冲了出去。 此时的盛红衣却已经在另一处暗巷中,她如今穿着一身黑衣,分明是洪一卦师的模样,甚至连她算卦的幡都拿出来了。 她脸上不显,心里却在琢磨: 她究竟为什么遭此无妄之灾?! (本章完) 114 掌门心腹(一更) 盛红衣扛着幡,她已经知道,城门被封了。 据说是烟霞宗直接下的命令。 她还特意留了心眼,打听了一下城门封锁的时间,应是在她被那混蛋掌柜追杀之前。 那么问题来了。 仙草斋的掌柜为什么追杀她? 再者,季睦现在在不在城里? 刚出来就无端惹了事儿,人家季睦会怎么想她? 会不会一气之下,扭头走了,不带她去陵西城了。 到时候她的寒玉怎么办? 想到此,她眸色更冷,那该死的掌柜。 此时,她的脑子飞速转动着,今天这事儿看来没那么容易结束。 烟霞宗这么大的宗门,居然启动特级警戒,这事肯定不是一般的大。 却是此时,她眼前一道灵光显现,竟然是一道细小的冰凌,冰凌落在盛红衣面前,悬浮不动,盛红衣停下脚步,用指尖一点,冰凌迸溅开来,其中季睦的声音传来: “师妹,城门封了,暂时咱们离开不了,我在开源客栈甲字三号房,四号房给你留着,你事办完了可来找我。” “城中似有大事发生,师妹需注意安全。若有什么需要,可直接与我说,你既与我结伴,我忝为兄,需保障你的安全。” 语气一如既往的木讷冰冷,然,盛红衣却听出了关心之意。 这种来自队友的关心,盛红衣难得体验,不管人家是不是客套,但这种情况下,还记得及时问候她,盛红衣觉得季睦此人还是不错的。 她心念微闪,原本不打算说出口的话便说了出来。 她摸出一张传信符,指尖灵光连点,把要说的话全都凝于传信符上: “季师兄,我遇到了点麻烦,我本欲在仙草斋买点灵草药材,结果,那掌柜不知为何突然对我发难。” 她指尖一弹,传信符飞出,然后她便继续往外走,却是刚走到巷口,冰凌又来了,其中季睦的声音有些焦急: “师妹你在何处,可有受伤,告诉我你的位置,我来找你如何?” “仙草斋掌柜乃是魏家人,是烟霞宗下属大家族,你莫要与之正面争锋,待我来,再便宜行事。” 却是一句没问缘由,也没有怨怪盛红衣的意思。 盛红衣忍不住勾唇一笑,又发了个传信符过去: “不用,我没受伤,已逃出来了,我来寻季师兄,有什么话,等我到了再说吧。” 说完,传信符飞出,她人便往开源酒店的方向去。 出门在外,到了如今这个境地,几番有意无意的试探,她还是愿意相信季睦的。 这人,比想象中来的更加的可靠。 一路走,盛红衣不急,她甚至还耳听四面眼观八方的打听消息。 整个蝶栩城乱了,好似沸腾了一般,穿着烟霞色衣裙的烟霞宗弟子到处穿梭。 盛红衣垂下眼,和身边的菜农以及小摊贩一般,摆出紧张畏缩又好奇的表情站在一边,三三俩俩聚在一处,实则依然在掂量着这事儿。 周遭,有烟霞宗弟子走过之时,他们安静一会儿,等那些人走了,大家便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盛红衣身边几个人便是如此。 “嗨,听说了没,说宗里失窃了的是镇宗之宝,那贼人还留在城里没逃走呢。” “镇宗之宝?烟霞宗还有镇宗之宝?是什么?” “……额,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大伯母的堂叔的侄媳妇的表姐就是烟霞宗的内门弟子,是她说的,总不会错吧。” “我知道我知道,好像是一朵灵花!” “花?什么花?” “这我就不知道了,听说烟霞宗漫山遍野的花,是哪个贼人运气这么好,偷到镇宗之宝了?” “嘘,小声点,小心被那些仙子听见,剐了你一层皮。居然敢说贼人运气好。” “啧啧啧,不是我说,自二十年前,前任掌门退位,换了这一位……” 后面的话,却是没能说下去,站在盛红衣身边的那人一边捣鼓那说话的人,一边警惕的看向盛红衣。 盛红衣:“……我是路过这里的卦师,突然封了城门,我心里急啊,本来跟人约好了今晚要去给人算卦,这封在城内,我……损失大了。” 她心知大概自己是个生面孔,立刻灵机一动。 好在压制修为的秘术,盛坪备给她的储物袋里就有,她如今也就区区三层修为。 她这般装的惟妙惟肖,倒是立刻就拉进了跟大家伙的距离。 不过,显然不足以取信所有人。 “卦师?女卦师可不多见呢,大师可否为我算一卦?看我最近有甚好事?” 盛红衣自然不惧,手一翻,天地铢静静躺在手心,她点了点幡: “本准备出城去,却被关在这里了,今日三卦还未开张,一卦十灵石,道友可算得?” 盛红衣掌心的三枚天地铢已然直立起来,滴溜溜的转,看起来确实颇有神算子的派头。 说话之人也是炼气三层,已是这儿修为最高的。 不过,既要算卦,规矩不可破。 那人顿了顿,已是后悔,但众人面前,他怎么着在这一带的街坊邻居之中,是个有头有脸之人,如何肯失了颜面,于是咬牙道: “你算来听听,我身边街坊,都是知根知底,你若是说的对,大家都能作证,我总不会缺了你这十灵石,若是不对,那这灵石我自然不会付。” …… 一盏茶后,盛红衣将十枚灵石收入囊中,已是与那人称兄道弟: “郑兄,还是快回去吧,今晚,你就该当爹了,放心,你这儿子以后前途肯定比你强。” 郑强喜笑颜开: “大师,您真的不去我家坐坐么?家中正好有好酒,今日可与大师不醉不归。” 盛红衣摇头,自觉打听的事儿已经够了。 而且,刚刚她在给郑强算卦之时,看到仙草斋的那掌柜的从她面前经过,神色阴鸷焦急,显然还没死心呢。 于是她道: “不了不了,你家今日有喜,我岂能这时候去添乱,我刚刚见那些执事弟子们凶神恶煞的走过,估摸着很快就要来驱散我们,咱们还是散了吧。” 他们这儿人越聚越多,盛红衣已经看到一波执事弟子掉转头往他们来了。 众人一哄而散,郑强也看到了,小声的同盛红衣嘀咕一句: “为首的是魏家人,他们仗着自己是掌门心腹,掌控了仙草斋还不够,平日嚣张跋扈,咱们快走,莫要招惹他们。” (本章完) 115 大王?!(二更) 掌门心腹? 盛红衣咀嚼了一下这个词,难怪这么嚣张。 她继续朝着既定方向走,心说,还是等见到季睦再说。 在这件事上,盛红衣自觉事无不可对人言,她属实第一次来蝶栩城,这灾劫,还真是无妄之灾。 只是,为何天地铢毫无反应? 还有那老道,是如何看出来的?真的只是巧合么? 明天,若是城门未开,她寻思着是得去找那老道探听探听。 盛红衣想的入了神,一时没注意人群攒动着往她这边涌来。 等到她发现自己被人推搡: “哎呦,慢点儿,急什么!” 身边这般的声音不绝于耳,她也跟着吆喝起来。 一旁推她之人继续往前挤,一边没好气的: “快快快,烟霞宗的人来了,正在追贼寇,她们追起人来可不顾及别人,你想死,我可不想死。” 盛红衣:“……”这烟霞宗怎么回事? 蝶栩城如果她了解的没错,和白霞城一样,是隶属于门派之下,距离门派最近的属城吧? 若把宗门比作大树,那么属城便是大树下面的根须。 一根虽细,但积少成多,才能供养大树。 所以,烟霞宗这么不爱惜自己的根须么? 对属城里的老百姓都这态度? 不在外面走一走,还真不知道。 这般看来,盛红衣突然发现,玄尘门属实算是不错了。 白霞城的坊市她也很熟,其中执事弟子对待一般的小摊贩也没有这么盛气凌人的态度啊。 更何况,玄尘门坊市有明文规定:若有执事者聚众闹事,草菅人命,罪加一等。 盛红衣又想起了刚刚郑强的话,听话音,这一任掌门好像是不行。 想想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否则,也不会有如同仙草斋这么不问青红皂白的掌柜。 不过,盛红衣也顾不得一旁的人语气不好,连忙追问: “贼寇?什么贼寇?抓到了?那城门是不是要开了!” 那人个子小,很是灵活,在人群之中挤来挤去。 却突然,就被人拽住了,他使劲儿一挣,挣不开?! 嘿,还有这种事?哪个不长眼的,力气还这么大? 他扭过头,刚想张嘴骂人,突然看到一个梳着道髻的修士,他吓得一抖,他也就是些微醒灵,炼气一层修为都没有,充其量比凡人身体好点儿的普通人,可惹不起仙师。 他口气立马好了三分: “大师,我……你抓着我也没用啊,现在说是正在追呢?” 说着话,后面挤过来的人更多了,排山倒海一般。 饶是盛红衣一个筑基修士,也被挤的够呛。 只恨这会子她也正在“逃亡”之中,压根不敢施展什么法术以摆脱此间困境。 只能在其中,随波逐流。 那小个子机灵,他转了下眼睛,见盛红衣一直揪着他,只得道: “大师,有话咱们一会儿再说,你跟着我,咱们先挤出去。” 盛红衣也没法,只得点头。 那人道: “抓紧了,大师若是脱了手,可就怪不得我了。” 话落,人便滑溜的像一尾鱼,在其中穿梭。 盛红衣死死抠住他,唯恐下一瞬就被他甩脱出去。 两人在其中挤啊挤,盛红衣的幡早就被挤掉了,发髻也歪了。 好不容易,挤脱了人群,两人站在一旁喘气,小个子终于有心情闲聊两句: “大师是外地来的?” 盛红衣点头,眼神却依然在人群之中逡巡: “嗯。” 那小个子看了人群一眼: “莫要看了,这一回肯定又得死很多人。” 盛红衣闻言扭头: “这种情况发生过很多次么?” 小个子显然比郑强敢说很多。 他耸肩,语气不屑的竖了根手指指了指天: “天换了,没法子,颜魏两家得势,这城里几乎天天有死人呢。” 盛红衣没做声,神识已然悄悄的探出,其实刚刚她也探了,只不过,城中如今多了好多金丹、元婴的烟霞宗修士,她们的神识横扫无忌,她自然不敢冒头。 但是,凭借着五感敏锐,在人群之中浑水摸鱼,她还是能的。 事实如小个子说的,踩死了很多人。 而结果,盛红衣也探到了,就见那些个趾高气昂的烟霞宗修士气急败坏的在找“人”,甚至对于那些无辜死伤者,周遭的哭喊悲戚,都视若无睹。 盛红衣皱着眉,只觉得这地方实在可恶又恶心。 这些人麻木无忌,草菅人命,这烟霞宗还配称得上是道门么? 盛红衣最终和小个子道了谢,见他衣衫破旧,甚至被她扯掉一块,她走时,悄悄在他的衣襟之中塞了个纳物囊,其中有十块灵石和十锭金元宝。 她刚刚点了一下天地铢,“看”出此人是这城中讨生活的小摊贩,家中上有八旬老母,下有妻有子,妻身体不好,然他不离不弃,是家中顶梁支柱。 灵石是看在他好歹是个修士,可能修炼有所需要,金元宝则是给他维持家用的,算作答谢。 那小个子回家后,只觉得今儿个过得实在是不顺,他本是出门买药,可遇到这事儿,城中乱了,药肯定买不成,衣服还更破了。 他突然想到刚刚到处乱挤,他连忙伸手去摸衣襟。 然后一脸古怪的摸出两样东西。 一个,是他的荷包,里面是他准备抓药的散碎银子,没丢。 一个是个没见过的……纳物囊? 他狐疑的打开,就被其中的东西晃花了眼,他颤抖着手在里面翻找了一下,摸出一个小纸条,上面有两个龙飞凤舞的草字: “谢谢。” 他愣了半晌,扑通一下,朝着他和盛红衣分开的方向,跪地三叩首:“多谢仙师!” 却说盛红衣并未把这事儿放心上,于她来说,她道谢了,她与小个子之间的因果就了了。 她继续赶路,然,脚下的路却发生了变化,行之一处荒芜院落,盛红衣跃入院中,突然停步,冷声道: “还不出来!” “再不出来,等我把你揪出来,我就把你吃了!” 话音刚落,终于她衣角处,突然冒出一缕青烟。 然后那青烟就地一滚,变成一个梳着双丫髻的总角小丫头。 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一把抱住盛红衣的腿: “大王不要吃我,大王你救救我。” 盛红衣:“……”谁来告诉她,这又是谁啊?! (本章完) 116 睡莲妖?(一更) 盛红衣之所以发现自己被人跟上,还得是从挤出人群说起。 她那时候神识外放,加上自己身处于清净之地,没有那么多的气息庞杂着干扰她,便,终于发现了自己周身的不对。 好似,裙摆下面坠着什么东西。 然,此物很是乖觉,就那么乖乖的扒拉着她的衣服,且“她”全身上下的气息清新自然,不仅没给盛红衣带来不适,闻之还觉得有些亲切。 既然判断出“她”好似没什么恶意,盛红衣也不动声色。 然后,她一路走,就想看看这小东西有什么反应。 结果,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安之若素,好似赖上她了。 一直到此处,这个荒废小院周遭她已经探过了,没什么灵气流动,都是寻常的老百姓。 到此,她才把“她”勒令出来。 之所以恐吓“她”要把“她”吃掉,是因为盛红衣感觉到,“她”好像不是人。 盛红衣自身的木灵根也很健旺,但她的木灵之气依然没有“她”来的纯粹。 那种澎湃的、朝气的、好似从原始山林之中散发出来的独有气息,是盛红衣没有的。 所以,盛红衣觉得,“她”应该是一个草木妖? 然而,“她”为什么叫她“大王”?! 莫不是这是妖族独有的打招呼方式? 可是不对啊,她又不是没见过妖,她家那只笨熊可从没叫过她大王。 当面叫她盛红衣,背过去还不知道叫她什么呢。 这事有必要问清楚: “你是什么妖?把话说清楚。” 她板着脸,很有威严。 “我是金朵儿,是莲花妖,大王,你救救我吧,人类太可怕了,她们要把我丢进火炉子里面,拿我炼药!” 莲妖?! 盛红衣脸皮微微抽动了一下,突然想起了黑莲。 她不当黑莲久矣,就算曾经和黑莲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也不知道是哪一世的事情了。 “金朵儿?你是怎么跟上我的?是不是在刚刚的人群里?” “草木妖怎么会来蝶栩城?” 小丫头脸颊粉嫩嫩的,哪怕这时候哇哇大哭,眼泪鼻涕一起往外喷,也挡不住她的无敌可爱。 元宝刚出生不久,盛红衣本就爱怜之心泛滥,且对于可爱的幼崽,饶是盛红衣自诩自己“铁石心肠”,也是真的没法子抵挡。 而且,草木妖在妖族之中,本就很弱势啊,草木成妖千难万难,盛红衣不由心生怜惜。 怜贫惜弱,本就是人之本能。 因此,她不仅面上缓和了几分不说,心里其实早就软了。 她已经开始寻思,这丫头是不是迷路了,这么小一点儿,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的? 等她事情办完,兴许还能送她一程把她送回去。 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肯定既打不过奸诈的人类,也躲不过奸诈的人类。 金朵儿对于“大王”说话,那是有问必答,哪怕抽抽噎噎的: “我……本来在睡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到了一个我不认识的地方,……也不知道是谁把我挖走了。” “几天前我就睡醒了,听她们说,她们宗主要拿我炼什么九转还魂丹,第一个就是把我丢到火炉子里,我当时就吓晕了,今天,得龟爷爷相助,我好不容易从水池下面的暗道逃出来了。” “没想到很快就被发现了,我从护城河中出来,那些人一直追我、一直追我,本来我以为我就要死啦,然后,就看到大王了。” 盛红衣微微皱着眉,艰难的从她语无伦次外加各种断断续续的话中分解出有用的信息。 什么“宗主、九转还魂丹、龟爷爷、被追……” 等等,宗主? “金朵儿,你是从烟霞宗出来的?” 金朵儿迷蒙着大眼摇摇头: “烟霞宗是哪里?” 盛红衣:“……你为什么叫我大王?” 算了,她换个话题,从她的话里也能听出,她至今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呢。 她已经有些预感,她可能已经被卷入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里面。 若说刚才,她还能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无辜,无辜的要命,都是仙草斋那姓魏的掌柜脑子坏掉了,追着她不放! 那么,从她沾染上金朵儿,她好像就不无辜了。 所以,金朵儿可能就是烟霞宗丢的镇宗之宝? 莲妖? 可不就是一朵花么? 外面都在传镇宗之宝是一朵花。 不过从金朵儿的嘴巴里,她显然不是镇宗之宝。 九转还魂丹么? 所以,她应该是炼制九转还魂丹的一味药材吧? 盛红衣对丹药不通,但话还是听得懂的。 加上她再怎么不通药物,但九转还魂丹这种罕见的九品丹药,她不至于不知道。 但九转还魂丹之中,居然用到已经化形的妖修做主料? 盛红衣还是觉得这也太夸张了。 任是什么畜生亦或者草木,被吃了她不觉得有什么。 但是一旦化形,再把它们吃掉亦或者投入到炼丹炉之中,盛红衣光是想想,就觉得膈应。 普通的道门修士,可能还真做不来这样的事情。 想到这活生生的丫头要被炼化了,盛红衣心说,她逃的好。 然而,问题又绕回来了,姓魏的为什么死追着她不放? 金朵儿眨眨眼,却是斩钉截铁: “你就是大王啊,我没有认错人啊,我的传承告诉我,你有大王的气息。” 大王的气息?! 又是是什么鬼? “你是什么莲?全名叫什么?” 莫非真是跟双头莲有关。 黑莲白莲? 莫非还有金莲? 盛红衣越听越迷糊,脑子里一个问号接着一个问号,可是这娃…… 她瞅瞅金朵儿依然扒在她大腿上,大眼睛黑白分明,依赖的看着她,感觉也问不出来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金朵儿依恋的把脸在盛红衣的腿上揉了揉,顺便把她的鼻涕眼泪全擦在上面: “全名?!好像人类叫我们坠地金。” 她眨眨眼,突然晃了晃脑袋,然后整个人“砰”的一下又化成一团青烟。 青烟之中,显现出一朵金色的莲花,周遭还有几片圆圆的肥厚的小叶子,拱卫着金色的小莲花。 盛红衣眨眨眼,这花她认识啊,不就是睡莲的模样么? (本章完) 117 指引符(二更) 盛红衣很确定,金朵儿原身的模样,除了颜色以外,她就是一朵睡莲。 她前世养过睡莲,多是粉色的,她从没见过金色的。 但金朵儿既然是炼制九转还魂丹的药材,显然不是普通的睡莲。 她思维又发散了:难道说黑莲也是一朵睡莲? 睡莲王?! 想到这,她猛地甩了下头,什么跟什么? 前世已矣,她委实不该沉浸其中。 而且,这也不是这件事的重点。 她低头看向又变回来贴回她腿上的金朵儿。 “我见你似乎有隐身的能力,却是为何就被发现了?” 金朵儿刚刚提到气息。 说她有大王的气息。 盛红衣怀疑,是不是她跟金朵儿气息比较一致,所以那姓魏的莫不是怀疑她是金朵儿? 但也不对呀,她自己就能感受到气息变化,金朵儿的气息和她压根不一样。 而且,这金朵儿隐身之时,气息也随之隐去,若不是她五感敏锐,金朵儿又靠她太近,她说不定也发现不了。 问金朵儿什么她都是懵懵的,唯独这个,她气的眼睛瞪的更圆了。 “我知道,是符,她们手上有一盏灯,将那符放进去,就能感受到我的踪迹,那灯就会亮。” “越是靠近,我浑身难受,我……我就隐身不了啦!” “我听她们说了,说快追,指引符要燃尽了。” 盛红衣皱着眉,暂时没做声。 身为符师,她岂会不知道指引符这种东西。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 指引符就是利用了这个特性。 所以,那指引符之中,定然蕴含着和金朵儿的相克之物。 这件事,从侧面也证实了一个事。 至少,烟霞宗内有人知道金朵儿她已经化成了人形。 否则,她们不会用指引符来找她。 所以,并不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要把化形的草木妖扔进炉中炼化! 这事儿,发生在荒原大陆十大宗门之一的烟霞宗,而烟霞宗还是正统的道门,可以说相当的炸裂。 简直是骇人听闻。 妖族甚至可以此事为引,对烟霞宗群起而攻之。 说不定还会发展成道妖大战。 要知道,便是魔域,大家都知道他们更加的放荡不羁,修炼方式也时常剑走偏锋,很是血腥奇特。 但,有些事儿,便是大胆的魔修都不敢拿到明面上来说。 好比那蠹蠹林,众所周知周家身为魔医在魔域的地位,但如同周家的地位,蠹蠹林都是机密的存在。 还有前几日那周家魔修用的魂幡,也是遮遮掩掩的,轻易不会拿出来。 盛红衣原本对这些事儿认识不算深刻,还是盛坪在闲话之中与她说起这些。 师父的本意大约也是在提点她。 她才知道,原来在荒原大陆,道魔佛妖并存是什么意思。 那就是大家都是平等的存在,平日可以有纷争,但若是刻意残害,那就是引战,是破坏整个荒原大陆和平的罪人。 身为道门标杆之一的烟霞宗的宗主,做出这样的事,这简直比整个盛家都被周家洗脑,都去为魔修卖命还要严重一千一万倍。 盛红衣微微摇了摇头,抬头看了看碧蓝如洗的天空,总觉得这整个荒原大陆如今恰似一汪深潭。 谁知道其下如何的暗潮涌动,许是顷刻间,就会天翻地覆。 “呜呜呜呜呜呜……” 盛红衣被一连串的哭声惊醒,她微微闭了闭眼,无奈的看向金朵儿: “你又怎么了?”怎么突然又哭了。 简直不能忍,她这件袍子不能要了。 “大王,你怎么不说话啊?你救救朵儿吧,朵儿能干很多事情的,不会吃白饭的。” 盛红衣:“……”虽然不合时宜,但她还是突然想问,她还要吃饭啊? 但让她不管金朵儿,她不忍。 看在她叫她大王的份上,她也不能不救她。 盛红衣看看这娃又哭的满脸鼻涕泡的小圆脸,叹了口气,拍了一下她的脑袋: “行了,别哭了,我没说不管你。我刚刚只是在想事情。” “可是,我没有灵兽袋,你可以一直待在我的衣襟里吗?” 金朵儿一听这话,顿时转哭为笑,那变脸速度盛红衣简直暗自称奇。 她就很奇怪,金朵儿那两泡大眼睛如何会跟水龙头一样,说关就关,说开就开…… “我可以的,待在大王身边可舒服了,大王,我会报答你的!” 她倒也干脆,立刻又化成一缕青烟,然后钻进了她的衣襟之中。 盛红衣倒是不指望她报答,见她躲好了,又兀自叹了口气。 接下来,她也不知该干什么,还是……先去见季睦吧。 开源客栈,盛红衣依然是乔装成洪一的模样进去的。 她上了甲字号的三楼,敲了门,开始和季睦传音: “季师兄,是我!” 话音落下,门就开了,季睦看了一眼面目全非的盛红衣,表情未动。 盛红衣也不讳言,坐下后,就把她从进了仙草斋后的经过跟季睦说了一遍。 甚至把她的猜测全说了,只是隐去了金朵儿的存在。 季睦的目光从盛红衣衣襟处一飘而过,身为亲灵体质,岂会“看”不到其中的猫腻? 哪怕他处于半封五感的状态,他也能察觉,那里藏着的似乎是一个活物。 是什么?灵宠?不像。 只不过,盛红衣没提,他自然不会多问。 听了盛红衣的推测,季睦却是惊讶: “我刚刚也打听了一下,情况倒是和师妹了解的差不多,本来还有些不解之处,如今倒是补齐了。” 季睦自从城门被封,他也没闲着,早就开始打听了。 身为宗门子弟,他在蝶栩城自然也有相熟的朋友,因此,打听的更加详细。 他惊讶的是,盛红衣居然通过城中人的口口相传,也能知道这么多? 据他所知,盛红衣可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 他对盛红衣的评价很不错,因此对她也有一定的信任,自然相信她的话,他只是对蝶栩城的状态觉得不满。 身为内门精英弟子,宗门管理、家族管理实在是刻入他们骨子里要学的东西。 蝶栩城如此松散,跟筛子一样,机密都能人尽皆知,可见整个烟霞宗如今混乱成什么样子了。 他忍不住摇头,不由发出和盛红衣类似的感叹,见微知著,烟霞宗不行了,这荒原大陆可能天要变了。 (本章完) 118 金朵儿的本事(一更) 盛红衣从季睦的口中,算是还原了一下整个事情的经过。 然而她还是没能想明白,魏掌柜对她穷追猛打的原因。 真实情况跟她之前从金朵儿口中说的差不多。 “其实就是坠地金丢了,她们炼不成九转还魂丹了。” 季睦语调平静的做了总结,不过眉眼间却没有加以掩饰那一丝淡淡的不屑。 于他的身份而言,他很难不去对比玄尘门和烟霞宗。 如今看来,玄尘门之中虽然也脱不开纷争,但掌门人和各峰主们,至少对于门派事务,目标还是一致的。 属于大宗门的风骨犹存。 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比起烟霞宗的乌烟瘴气,玄尘门尚且算风气较为清正了。 他微微眯眼,目光恻然,想到他那提供消息的朋友跟他闲聊说的那些,他心说,有必要把烟霞宗的异动告知师父。 荒原大陆十大门派之一的烟霞宗,如今行事越发荒诞,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不知道尚且罢了,既然来了,遇到了,他自然要把消息传回去。 这是身为内门精英弟子的责任。 至于消息传回后,他便不管了,那就是情报堂、长老、峰主甚至掌门该操心的事了。 盛红衣自然没有季睦的这些顾虑。 在其位,谋其职。 她一个小小家族子弟,天塌下来有师父顶着。 此时,她咽了咽口水,满脑子还停留在:原来坠地金这么牛,属于稀世奇珍? 而今,这个稀世珍宝舒服的躺在她怀里打呼噜呢! 啧,心真大。 金朵儿心大,她盛红衣还没这么缺心眼,她迅速的转移到了她最关心的话题: “那咱们什么时候才能走啊?季师兄。” 手握坠地金,盛红衣实在不想待在这里了。 季睦斟酌了一下: “如今天色已晚,等明日看情况,若是他们执意不开城门,到那时,我就拿弟子令去,想必她们不会为难你我。” 弟子令,宗门弟子的身份牌的一种,能称得上弟子令的,必须是内门精英修士才会有。 这东西盛红衣知道,拿出来虽然比不上免死金牌,但拥有弟子令的都不是普通人。 弟子令的作用便是昭告于人,这个弟子身后所依仗的是哪个宗门。 玄尘门的弟子令,代表玄尘门的精英弟子,谁会无端得罪呢? 盛红衣心中一喜,看着季睦的眼神立刻笑意盈盈。 原来季师兄的作用还是挺大的。 如此,她就放心了。 倒是季睦愣了下,盛红衣这般的纯然欢喜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他也难得与人相处,尤其还是与女孩子相处,虽则他本没觉得有什么,男人女人,都是道友,不都是人么? 然他那婆妈的师父的念叨,他也不是没听进去。 女子比男子细腻敏感些,他需要慎重对待。 所以,这一路虽然刚开始,季睦脸上不显,实则也是有些苦恼的。 如今看来,相处的感觉也不赖。 他突然又想到他那师父念叨的说要再收个徒弟的事儿。 他不由开始考虑,若是这个徒弟是盛红衣,好似也不错,他们若是作为真正的师兄妹,应该能相处好吧? 盛红衣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安心的去了甲字四号房,准备休息。 有季睦在,她也不用烦恼魏掌柜的追杀了。 回了自己的房间,她先把坠地金扒拉出来,让她困了就去床上躺着,她自己则是要了水,准备好生泡个澡。 今天又是跑又是打架,还在人群里挤来挤去,她浑身早就不自在了,必须得好好泡个澡。 金朵儿被盛红衣唤醒,一时也睡不着。 她又变回小丫头的样子,在盛红衣面前转来转去,大王大王的叫个不停,很是殷勤。 甚至还要给盛红衣搓澡。 除了搓澡,盛红衣也由着她,顺便与她闲聊: “你家在何处?” 金朵儿欢快的说: “在弱溺谷。” “弱溺谷?那是哪里?” “弱溺谷就是弱溺谷,大王你不知道吗?那里很有名的。” 盛红衣:“……”她是有多想不开,跟她聊天? 然,她要送她回家啊! “……你会画画吗?把弱溺谷的模样画出来?” 知道问不通,盛红衣只能另辟蹊径,大不了她回头细细打听。 金朵儿打了个哈欠: “好啊,我会画画的,大王,你什么时候送我回家?” 盛红衣没有骗金朵儿的意思,坦诚道: “我和我师兄出来是有事情要做的,等我们去陵西城办完事我才能送你回去如何?你若是不愿……” 话未说完,就被金朵儿打断了: “不嘛,我没有不愿,我也想跟大王多待几天,大王你就多留我玩几天,我会报答你的。” 本就是闲聊天,盛红衣随口便问: “哦?怎么报答?” 金朵儿突然一本正经的点点头,正色道: “我很有用的。” “我很会找东西,大王,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帮你找到。” 盛红衣没在意,小孩子,时常会说些大话: “哦,你都能找到什么?宝贝吗?” “那你说说,蝶栩城有没有什么无主的宝贝。” “有啊,西陇谷边缘处有一株仙露花,今晚子时开花,花开之后,会在半个时辰内凝出仙露汁,那可是养颜圣品。” 盛红衣:“……真的?!”仙露花是整个荒原大陆绝大多数女修士趋之若鹜的东西。 它乃是驻颜丹的主料。 但此物罕见! 数十年生的仙露花根本凝不出仙露,必须达到百年生仙露花才能凝出仙露。 而仙露花羸弱,便是好生保护,它都难以活到百年。 且,必须是在它完全开花之时,才有驻颜之效。 这些都造就了仙露花难寻,连带的驻颜丹也珍贵! 而市面上的驻颜丹之中含有的仙露花自然都是百年以下的。 黑市中,百年仙露花凝成的仙露一滴的价值便达到数万灵石。 盛红衣双眸之中猛然爆发出一抹精光,难不成今天还有一笔横财可以发? “西陇谷在什么地方?咱们去摘仙露花好不好?到时候仙露卖了钱,我跟你一人一半?” 金朵儿如今在盛红衣眼中就跟摇钱树似的。 金朵儿自然没有不应的,她极爱热闹。 “好啊好啊。” (本章完) 119 与你同去(二更) 盛红衣和金朵儿一拍即合。 盛红衣立马从澡盆里出来了。 洗澡什么的,哪里有赚钱重要。 等她有钱了,她就买七八个金澡盆,每天换着洗。 走之前,她突然想起了季睦,她想了想,还是给季睦发了一张传信符: “季师兄,我去西陇谷找灵草,有什么事传信符联系。” 她想着,毕竟明早还得请季睦帮忙带她出城呢,现在还是乖觉一点的好。 发完传信符,她便也没停留,换了件黑衣,带了一个斗笠,准备出门。 刚行至门口,隔壁的三号房门也打开了。 季睦出来,走到她门边问: “要去找灵草?” 盛红衣停住脚步: “是啊。” 季睦没再多问,却道: “行,我与你一起去!” 盛红衣:“……?!” “不用,我就是穷极无聊,是那一处地方不能去么?若是不能去我也可以不去。” 开什么玩笑,仙露花那么值钱,季睦去,那她是不是要给他分润? 分少了,季睦会不会不高兴? 分多了,她肯定不高兴。 但她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若西陇谷那一处有异,她也不是非要去不可。 季睦也停住脚步,看了一眼盛红衣,语气冷淡但却少见的多言: “没什么不能去的,纵使有人与你说,某处地方不能去,但,吾辈修士,不能知难而退。我们出来历练,不惹事不错,但也不能怕事。” “西陇谷那一块和烟霞宗的药殿接壤,你之前不是说被仙草斋的人驱逐么?我去给你压阵。” 盛红衣心中微微一松,一贯老脸皮厚的她都有些赧然了,她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虽然才相处了没几日,但细节见人品。 就目前看来,季睦为人确实算得上光风霁月。 难怪金朵儿说那仙露花无人问津?她还觉得奇怪。 这会子从季睦的字里行间,大约明白了,原是这西陇谷靠近烟霞宗的什么药殿。 想那烟霞宗行事嚣张,大概无人敢靠近吧。 盛红衣皱了皱眉,她最烦这种仗势欺人的行为了。 偌大的宗门,居然这般小家子气吗?莫不是还要与民争利? 金朵儿说了,那是无主之物,那自然是能者得之。 烟霞宗再霸道,难道还能法灭了她? 当然,她如此信心高涨也是因为季睦在。 怎么着,她也当一回狐假虎威的狐狸。 她笑了笑,自信张扬。 她这人就是如此,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于是她对季睦越发坦诚: “实不相瞒,我偶然得知那里似有百年仙露花,这一次去,是想寻宝的。” “季师兄陪我走这一趟再好不过,若是得了宝,咱们分灵石。” 她鸡贼的没说分多少,毕竟她都已经答应金朵儿分掉一半灵石,要是再给季睦一半,那她岂不是吃亏了?! 最多她能接受一人三分之一。 金朵儿叫她大王,还是比较听话的,她有信心能说服她。 季睦活到这么大,头一次有人要跟他分钱,他很有些不适应: “我不用,仙露花吗?那若是得了,我可不可以要几颗驻颜丹?” 分钱肯定是不能分盛师妹的钱。但,提到仙露花,他蓦地福至心灵,罕见的想到了族中对他一向不错的女性同辈或者长辈。 师父说,人总不能脱离家族,所以有时候应酬一二也是必须的。 季睦如是想。 而且这几日他和盛红衣相处,自觉已经学会了和女子相处融洽,也不是很难。 殊不知,当他把驻颜丹带回季家之时,季家人跟见了鬼似的。 背地里,几位得了驻颜丹的还凑在一起讨论了一番,足足研究了三天三夜季睦到底几个意思。 最后连季秀水都被她们烦的夺门而出,近百日不敢回到族中,回头他不甚其扰,又把徒弟给念叨了一顿,说他没事找事。 当然,这是后话。 盛红衣没想到季睦这么好说话,听罢,季睦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又拔高了三寸! 果然如季家这种大家族出来的世家子弟,就是有气度。 她满口答应,喜笑颜开。 要知道,驻颜丹里面的仙露花成分很少的,一朵百年仙露花少说能炼制六七十颗上品驻颜丹。 莫说几颗,十颗都行。 不过她在心里还是问了一下金朵儿,答不答应让季睦一道去,若是金朵儿不肯,她想她还是会拒绝季睦的。 毕竟事有先后,她是先和金朵儿约好的。 岂料,金朵儿满口答应,并没有任何抵触。 盛红衣反倒是有些无语,难得遇到个投缘的小妖,她忍不住苦口婆心: “金朵儿,你这回遭了这么大的事情都没有吃教训吗?别人说什么你都信?” 人家要与她同行,她就答应? 这么好骗,难怪被骗到烟霞宗差点被人炼化了?! 岂料,金朵儿不服气了,神念之中,她细细的声音传来,盛红衣能听出小丫头生气了: “怎么会,我之前被骗是因为我在睡觉,是她们趁花之危,我醒着的时候可机灵了,大王,你身上有股特别让人想亲近的气味,那个季师兄也是哎。” “不过,好像也有些不同,你好像多些什么,哎呀,我也说不清,反正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 盛红衣听的迷糊:季睦身上有和她一般让金朵儿觉得舒服的味道? “那你为什么不叫他大王?” 金朵儿在她衣襟里扭了一下,气道: “大王只有一个,我又不傻。” 盛红衣却是无解。 究竟是什么气味? 莫不是亲灵体质? 难不成季睦也是? 然,这事儿也深究不来,目前也不是好时机,盛红衣便把它暂时压在心中。 三人一道出门,只金朵儿不用自己走,她就躲在盛红衣衣襟里就行。 城中,街面上人并不算多,行人来去匆匆,脸色都不大好。 盛红衣看到街角各处,站了好些烟霞宗的弟子。 那些女子,都梳着坠马髻,一身流光溢彩的美丽法衣,但脸色都很凶戾。 她们修为不等,大多是筑基还有金丹修士,周遭神识杂乱横扫,估摸着暗处还有高阶修士。 她们肆无忌惮的搜寻着街上的人,时不时上前盘问,好几次,盛红衣都看到她们无端打骂旁人。 恰似此时,两波人一前一后围住了她跟季睦。 (本章完) 120 发难(一更) 盛红衣透过斗篷,能看到身前这一波人,为首之人应该是个金丹女修。 而身后,为首之人是筑基女修,大约是筑基中期。 这两波人的实力都不低。 盛红衣还不知道,身后那个为首的筑基女修就是魏美筱。 季睦也是一身黑衣。 季睦这一路走来,惯常穿黑衣,再不然就是藏蓝色的衣袍,和之前穿着玄尘门的道袍模样有些许差异。 但不变的是他冷漠自持的气质。 纵使被人围了,他一点情绪的起伏似乎都没有。 反正在他旁边站着的盛红衣没有感觉到。 倒是金朵儿,已经瑟瑟发抖起来。 不用盛红衣问,她把自己又往她衣襟深处塞了塞,神念处,传来金朵儿的小小声: “就是这个嘴边有一颗痣的女人,就是她用怪灯照我!” 盛红衣循着她的指示看去,嘴边有一颗痣的女人就是那个金丹女修。 奇怪的是,她为什么盯着季睦。 乔路薇到的时候,先是瞥了一眼魏美筱,眼中的讥嘲和凶狠一闪而逝,她警告的瞪了魏美筱一眼,然后脸色一转,温声询问季睦: “道友是何许人,可是来蝶栩城省亲或者访友?今日宗内有事儿,城门关闭,道友为何已是晚间还在外奔波,需得注意安全。” 她远远就看到这么一个极品在,宛若一朵高岭之花。 扎眼的是,他身边站了个女子。 盛红衣眨眨眼,从这个金丹修士开口说第一个词,她就突然看懂了。 这个金丹,明明就是见色起意呢。 一名烟霞宗的金丹真人,叫一名外来的筑基修士为道友,配上那温柔小意的语气。 盛红衣心中却是大叫不妙。 这事儿要换做平日,她肯定是愿意看看热闹。 然鹅,她没有忘记,她还站在季睦身边呢,这种师兄师妹的关系,本就引人遐思,尤其还是在外来者对一方心猿意马之时。 那她是不是要成为这个金丹女修的眼中钉了? 虽然她和季睦之间的关系比青菜豆腐还要清白。 盛红衣暗自叫苦,只觉得她大约真的跟烟霞宗哪哪儿都相克。 从她进了这蝶栩城,就没顺过。 她愤怒的拨了一下天地铢,什么破玩意儿,有危险都不知道知会一声么? 却说,她这边刚有不妙的心思,那边人话锋一转,就转向她了: “这位……藏头露脸的,你这是何意,莫不是与贼寇有关?还请你去了斗篷,不要妨碍我们查看!” 话说到后来,愈显凌厉。 属于金丹修士的威压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压了过来! 盛红衣一哂,她就知道自己要倒霉! 金丹修士的威压,她倒也不是躲不过,但可能要受点伤。 然,受伤她也无惧,她又不是任人宰割的小可怜。 她刚想出手,被人一拉,季睦袖子一挥,那股子威压瞬间碎去。 “我们师兄妹只是途经此地的路人,封城后滞留在此,只等着离开,莫不是这蝶栩城晚间有不让人走动的规矩。” 盛红衣叹了口气,她感觉要完。 可能是因为那金丹修士直接用威压压人,季睦不太高兴,因此他的声音冷硬异常,像是带着冰珠子。 盛红衣虽然很感激季师兄的可靠,他能在这种时候为她出头,实为难得。 可是,季师兄太不懂女人心了。 硬碰硬,结果只会适得其反。 果然,乔路薇看到季睦如此护着盛红衣,妒火中烧,朝一旁使了个眼色,接着,她身后三四个女修便要围住盛红衣,看样子要强行动手了。 气氛陡然紧张,一触即发。 蓦然,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打破了凝滞的气氛: “乔师姐,你说你这脾气怎么还是这么坏,你那些个男宠怎么受得了你?你这样会吓坏了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两位,我们乃是烟霞宗的修士,蝶栩城并没有晚上不能在城中行走的禁令,我们只是想查看一下这位……仙子。” “烟霞宗遭了一名贼寇,她盗走了一件珍贵宝物,这名贼寇是名女子,还未寻到。” “宗内有指令,今晚要排查蝶栩城所有女修。” 烟霞宗宗主因为坠地金遗失一事,大发雷霆,已经处死了很多人。 魏美筱身为魏家人,唯宗主马首是瞻。 魏少康早前怀疑的那名女子的影像,她也及时带回了宗内。 晚间,她们便被下了指令,拿着画像和指引符挨家挨户的寻人。 画像一共是两幅,其中一幅便是她魏美筱提供的那个女子的模样,另一幅却很模糊,是一个小女孩的背影。 宗内传出话来,说这两名就是贼寇。 魏美筱立刻便带了人马出来排查。 这其中一副画像是她提供的,若是她再寻到人,这泼天的富贵,已经近在眼前了。 本来嘛,她倒是没注意街面上的行人,宗内的指令是挨家挨户搜,包括客栈,那街上的人倒是不一定。 然,一则,她看见她的死对头乔路薇来了,看她那样就知道她狗改不了吃屎,定是看上那男修了,既如此,这热闹她也来凑一凑。 盛红衣眼神微冷,透着斗篷,在魏美筱身后停留了一瞬。 她身后的两名女修手中各拿着两柄卷轴,看起来像是画像。 说要排查全城的女修,想必已经有了目标。 盛红衣眼光下移,在魏梅筱腰间瞥到一枚小小的名牌,上面有一个魏字。 原来是魏家人,想到那魏掌柜,盛红衣心头微紧,这画轴之中不会有她的画像吧? 今天就是打出去,她也绝对不能被人掀了斗篷。 她正欲传音给季睦,寻思着要不先礼后兵? 岂料季睦比她还刚,直接拒绝: “纵使你们拿烟霞宗说事儿,也恕我们不能从命。” “我们只是远来之客,途经贵地,已经被你们莫名的封城耽误了时间,若是想搜查,可以,拿出证据来,只要你们有证据证明我师妹是贼寇,那我没有二话。” 说罢,他扭头淡淡道: “跟上。” 人便率先往前走去。 盛红衣连忙跟上。 她再一次发现,季师兄不是一般的可靠。 这就是大宗门弟子的底气么? 走到哪儿,都这么硬气?! 那波人显然不是那么容易死心的。 乔路薇和魏美筱齐齐拦住两人。 却是此时,异变突生,季睦手中的剑鞘一横,突然发难,冰凌迸溅,往女修们面门袭去。 (本章完) 121 画像(二更) 季睦都打了头阵,盛红衣自然不甘落后。 冰凌之中,木叶乍然涌现,果决迅速。 叶片如刃,激射而出,悍勇攻向周遭人。 除了乔路薇和魏美筱,其余人之中,除了一名筑基女修,其余六人都是炼气修士。 乔路薇和魏美筱被季睦一挑二对上了,盛红衣大手笔的承包了其他人。 那名筑基女修就是她的主要攻击对象。 筑基女修也是乔家人,家中行三。 乔三没想到,有人居然能把木灵气使的这么杀气腾腾。 叶刃还未至,杀气已至,乔三手中的剑出鞘,剑气与叶刃相接,剑气溃败。 她举目看去,那藏头藏尾的黑衣女修鬼魅一般穿梭在人群之中。 便是看不到脸,也能看出这女人不是善茬。 叶刃飞舞,盛红衣掌心翻飞间,带刺的荆棘丛突然散开,往周围横扫。 炼气女修们压根不是对手,三两下就败下阵来,纷纷躲避。 乔三剑光湛湛,一把剑舞的如雪花纷飞,凛凛不休。 她躲过了叶刃,斩尽了荆棘,本以为已是尽头,却见那女修扶摇而上,踏着荆棘已然跃至身前! 她大惊失色,这女人什么时候离她这么近的,她居然毫无所觉! 她持剑刺去,那女人长袖一扫,她的剑整个便被冻住,她一愣,却是当头一击,接着她整个人眼前一黑,倒飞出去。 耳边,一声清呵: “走!” 随后,那一男一女周身突然一阵金光大盛,消失在眼前。 乔路薇气的大叫:“可恶。” 却停住了脚步。 不仅是她,魏美筱也停住了,虽然脸色极其难看。 乔三知道,不是二人不追,而是追不上。 那女修用了遁地符。 两波人静立在当场,气氛紧绷到好似随时随地都要崩开。 乔三默默爬起来,顾不得受伤,退到乔路薇身后,大气不敢出。 乔路薇却是没空搭理她们,突然恨声道: “这两人有问题。” 她是见色起意没错,但不代表她没有脑子。 两人这么排斥被搜查,甚至最后还用上符跑了,怎么看都觉得有点问题。 这次的事多大,乔路薇等人很清楚,若是坠地金再没有消息,烟霞宗将沦为整个荒原大陆的笑柄。 她扫了一眼乔三,命令道: “你速去宗内,把此事汇报一下,然后绘出两人的画像,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挖出来。” 魏美筱也看了一眼身后,点了一个人: “你跟乔三同去。”今儿这事,是两人一起做下的。 若是有功,她也不会让乔路薇独占鳌头。 乔路薇脸如冰霜,直接开讽: “你这死皮赖脸的性子可真不愧是魏家人。” 谁不知道,魏美筱所属的魏家是死皮赖脸才有了今天的地位的。 掌门颜汐月自登位后,魏家大肆与颜家联姻。 吃相特别难看。 什么炼气修士下嫁颜家普通凡人,甚至给凡人做妾云云,也只有魏家人做的出来。 乔家是蝶栩城老牌家族,很是看不惯。 然,宗主非常喜欢魏家的行为。 魏家更是靠着这份死皮赖脸的劲儿,成功成了宗主最喜欢的家族。 甚至凌驾于乔家之上,甚至占了许多乔家的利益。 乔魏两家有矛盾在先,两人自然不睦已久。 魏美筱脸色突变,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乔路薇偏偏要把这些都说到明面上来。 “你……”刚想理论两句,乔路薇却是转过头,铺天盖地的金丹威压直接压了下来。 魏美筱可不是盛红衣那样的硬骨头,当场腿一软,也不知道是被压的还是吓到了,直接跪倒在地。 乔路薇大笑一声,扬长而去。 这边的气氛古怪又恶意,另一边,盛红衣和季睦之间的氛围却很平静。 两人虽然头一次合作揍人,但配合还算默契。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意,盛红衣启动了遁地符,结果两人被随机传送所到之处恰好就是西陇谷。 两人正好就站在刻着西陇谷三字的石碑旁边。 盛红衣:“……不是,季师兄,你听我解释,我真不是有意来这里……” 遁地符是在一定距离内随机传送的,她纵使是符师也操控不了随机这种事儿吧。 但,因为他们本来的目的地就是来此地寻宝,如今看来,怎么看怎么刻意! 本就因为她要出来,惹到了烟霞宗的人,还因此动了手,这会子她居然还“贼心不死”要来寻宝,未免显得有点不知轻重。 而且,遁地符也是她提供的。 她……越发觉得她是解释不清楚了。 却不想,季睦反倒安慰她: “既然咱们今晚出来就是来此地,倒也省事。走吧。” “烟霞宗那些人要找麻烦,并不是我们的错。” 盛红衣顿了顿,一想也是。 来都来了,再者说了,她和那帮人纠缠又损失了一张遁地符,急需赚钱补充一下损失。 不过,虽然她不是会自我责怪的性子,但得到季睦的理解和包容,盛红衣心中那点子仅存的不自在顿然烟消云散了。 什么无妄之灾,这都不是事儿。 她确实不愿惹事,但可从不是怕事之人。 根据金朵儿的指示,两人顺利找到了仙露花。 季睦一边走,一边一直默默观察盛红衣,见她衣襟那处灵气出奇的活跃,而每每活跃一阵,她总能在迷宫一样的西陇谷之中找到正确的路。 季睦忍不住沉吟,莫非盛师妹带了一只寻宝鼠? 不知自己暴露的盛红衣以及被当成鼠的金朵儿还乐滋滋的。 一人一妖一边赶路,一边在盛红衣的识海中激情讨论着季睦。 金朵儿自看到季睦的英姿,顿时把他当成了心目中的英雄,这会子兴奋激动不已。 盛红衣则是白眼连连,这是有多花痴。 金朵儿还是见人见得少了,才这么少见多怪。 得到仙露花的过程很顺利,本来盛红衣还防备着又冒出几个烟霞宗的修士出来夺宝,但许是今日都去搜城去了,是以没有。 两人也没久待,仙露花由盛红衣收好,便准备回客栈休息。 却是走着走着,就见烟霞宗的修士比之之前更多了起来,她们正在张贴画像。 盛红衣眯眼一看,呦呵,这个男子以及戴斗笠的女修,不就是她和季睦么? (本章完) 122 都是误会(一更) 盛红衣和季睦隐在暗处,都将画像看了个清晰仔细。 其中,季睦的容貌堂而皇之的印刻其上,和面前的真人像了个九成九。 盛红衣心说,大约这位玄尘门精英弟子生平唯一一次被人贴在墙上通缉吧。 盛红衣不知季睦什么心情,于她则是哭笑不得。 一天以内,她喜获两张通缉画像,而且还是以不同的身份,大概也是没谁了。 “季师兄,给你惹了麻烦,对不住。” 此事,说到底还是因她而起,这声对不住,盛红衣说的真心实意。 季睦微微摇头,一贯大度: “与你无关。咱们先回去,明日便离开此地。” “跟着我,我们避开她们。” 说罢,一马当前,跨前一步,见盛红衣跟上了,季睦才一跃而起。 盛红衣闻弦音而知雅意,心中一喜,如此看来,这等被全城通缉的“小麻烦”还不看在季师兄眼中! 两人在朦胧的夜色之中穿行,盛红衣发现,季睦此人极有规划。 哪怕是这等时刻,并不是慌不择路的在整个城中乱窜,而是有条不紊,不疾不徐。 结合之前季睦打听烟霞宗发生事态之迅速,盛红衣估计季睦对此地还是比较熟悉的。 说来,他愿意在此地停下,稍作休整,本就说明这里他该是比较熟悉。 跟在他身边,好像什么也不用操心,他会把一切都给安排得当。 这样的人,盛红衣天然就会印象变好,没法子,对于咸鱼来说,这样的同伴,已经无可挑剔。 果然,两人顺利到达客栈,无有波澜。 季睦言简意赅: “早点休息吧,明天巳时正,咱们汇合,出城。” 说罢,他们便各自回屋。 盛红衣后半夜难得的睡的很香,连梦都没做一个。 更没有师父暗搓搓盯着她,不准她睡觉。 一觉醒来,已是辰时末,盛红衣不急,她慢吞吞的起来,如同凡人一般的洗漱,然后还查看了一下金朵儿,她此时变回了花的模样,一动不动。 盛红衣知道她也在睡觉。 坠地金可能真的属于睡莲的一种,否则怎么解释,金朵儿这么喜欢睡觉。 盛红衣换回了她喜欢穿的红色衣裳,把金朵儿塞进衣襟里,便坐在桌边等时间。 距离辰时正还有一盏茶的功夫,她听见隔壁房门被打开的响声,她立刻便也开门出来了。 季睦见到她: “咱们走吧。” 却是此时,楼下传来了嘈杂声。 盛红衣眉一蹙,从楼梯处往下看,冤家路窄,居然是昨天那个姓魏的筑基女修带人来了。 进了门,不用魏美筱做什么,便自有人拘了掌柜过来,让他仔细看画像。 “可曾见过画像中人?”有人问询。 面前是四张画像,那掌柜看后,却是忍不住颤抖起来。 谁能想到,这四张,除了那看不清真容的小女孩,他见过其中三幅的画像中的真人。 只他不解的是,那带斗篷的女子分明便是另一张画像上的女子,就是此店的客人。 而且,更加惊悚的是,他此时正对楼梯方向,已经看到那两位下楼来了。 “我我我……”他眼神不自在的飘向那两位客人,却再也说不出下面的话。 说到底,这两位都是仙师,修为可不低,而烟霞宗他更得罪不起。 综上,两头,他都不能开罪。 而他这般异样,自然逃不过魏美筱的眼。 她皱着眉扭头看去,就见到昨天掘地三尺都没找到的红衣女子。 又看她身边站着季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顿时有种被欺骗戏弄的恼怒,她忍不住狞笑一声,厉声道: “把这两个贼寇抓住,带走!” 盛红衣好整以暇到连步伐频率都是不紧不慢。 她今天身着红衣,无有遮掩,就是准备走了,被发现又如何,不是有季睦这个靠山在么? 今天,可不是她的主场。 果然,任是魏美筱如何的气愤,然事态发展却依然事与愿违。 迎面,有一黑色之物往她直击而来。 魏美筱大惊,手一扬,欲接住那物,只那物在她面前却险险停住。 耳边,是那男子同昨晚一般冷淡到没有起伏的可恶声音: “我乃玄尘门季睦,这是弟子令,今日要出城去,这位魏道友是吧,你怕是拦不住我们。” 半个时辰后,烟霞宗又来人了。 魏美筱见到来人,心中惊讶非常。 本以为那泼天的富贵已经如探囊取物,却没想到她居然被弟子令拦了个正着。 玄辰门的弟子令,她如何敢拦,纵然怒火中烧,可也敢怒不敢言,不敢耽搁,将事情传回了宗内。 只她没想到来人竟然是药殿殿主颜雨瑶。 世人皆知,颜雨瑶乃是烟霞宗主颜汐月的心腹之中的心腹,两人又是嫡嫡亲的堂姐妹。 足可见颜雨瑶的地位。 甚至有时候,她可以算是颜汐月的分身。 她能来,可见面前男女身份不容小觑,很是贵重。 魏美筱心头一沉,她忙活半天,这一次却是徒劳了? 颜雨瑶一来,看都不看烟霞宗向她行礼的弟子,她端着笑脸,和煦如春风的迎向季睦: “原是贤侄来此,怎不去宗内找我?” “想当年,你那师父可是个活跃性子,却没想到收了个徒弟,脾气秉性截然不同。” 语调熟稔,似是旧相识。 季睦端正的行了一礼,身后盛红衣跟之: “本就是与师妹路过贵宝地,昨日进的城,没料到贵宗出事,便被封于此处。” “宗内出事,前辈必然很忙,晚辈不便叨扰。” “奈何,我这师妹头一次出门,恐惹了一些误会。” “据传闻,宗内有物失窃,然,我与师妹与我进城时间都可在城门处查验,待的入城后,我二人大多时间一道行动,也未去过烟霞宗。” 前因后果,其实颜雨瑶一路走过来已经知晓清楚了。 说白了,坠地金已经幻化成妖这事儿,除了她们这些心腹知晓,便是魏美筱这些人也是不清楚的。 这种事,也不宜宣扬。 所以,说季睦跟前这个女修是贼寇是无稽之谈。 本来,权势倾轧,这女修若是小门小户出来的,魏家利用她讨好宗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然,谁让他们运气不好,碰上个背后有靠山的。 颜雨瑶笑的如同最慈和的长辈: “都是误会,贤侄师兄妹既然有事,那我一会儿就放你们出城。” (本章完) 123 实力(二更) 对于盛红衣算是无妄之灾的事,在季睦这里轻而易举的解决了。 盛红衣亲眼目睹,亲身经历,心中波澜四起。 她又不傻,如何看不出,没有季睦在,她还不知道被折腾成什么样呢。 被人冤枉又如何? 修仙界实力为尊。 这个实力不止是指自身修为,还有身份地位。 在白霞城,她盛家子的名声兴许还有人会给几分颜面,但,离了白霞城,谁认识她是谁? 可是,玄尘门的内门精英弟子不同,弟子令一出,没人敢随便找他麻烦。 退一万步讲,纵使季睦当真与烟霞宗灵药失窃一事有关,烟霞宗的人大约也不敢私自扣留。 这就是玄尘门作为荒原大陆十大宗门的实力,也是它赋予弟子在外行走的底气。 原本盛坪提起让她进宗门的事,她虽然答应,但心中并未如何的执着。 她那时候甚至有某一瞬间的念头想过:若是实在进不去,大不了她偏安一隅便是。 然,出来走了一遭,仅仅几日,便让她看明白,这世道越发的乱了。 而她所谓的偏安一隅实在是天真可笑。 没有实力,这世间压根连容身之地都找不到。 要想当一条咸鱼而不是死鱼,还得有高瞻远瞩的眼光和魄力。 得了颜雨瑶的手令,他们出城之事再无变数,临行之前,盛红衣想起了那老道,便与季睦道: “季师兄,我与人有一临时约定,今日恰逢时间凑巧,在临行之前想再与人见一面,大约需要半个时辰左右。” 季睦随意,并不多问: “那我在城门口等你。” 与季睦分开,盛红衣去了仙草斋附近寻那老道。 她去时,时间上已经有些迟了,她本以为不一定得见,可远远便看到那老道似在原处打盹。 盛红衣还未近前,那老道便醒了,一双眼透过人群,精准的看向盛红衣。 那双稍显浑浊的眼,似乎包含着许多不为人知的风霜与神秘。 “这位仙子可是来与我送钱来了?”见盛红衣到了眼面前,老道开门见山,谄笑着,还搓了搓手,怎么看怎么像一个骗子。 盛红衣笑了笑,爽快道: “道长神机妙算。”说罢,递过去一个纳物囊。 一百灵石整整齐齐。 老道接过,却是没有打开看,他指点了一下身边的空地,旁若无人的邀请: “既然来了,仙子可否有时间与老道唠嗑两句?” 盛红衣心有疑问,正有此意。 她席地而坐,不拘小节,甚至摸出酒馕: “道长好这口么?” 那老道眼一亮: “同好中人。” 盛红衣把酒馕扔给他,自个重新摸出一个。 她灌了一口酒,看向老道,静等他开口。 许是临别,老道今天倒是直白: “昨日老道与仙子说的都是实话,仙子命格奇诡,未来如何,老头我也看不出来,只不过,老头需得提点仙子一句,命运的轮盘已经启动,以后如何怕是与仙子所求背道而驰。” 说完这句,老道伸了个懒腰: “起风了,要下雨了,老头我身体不好,要去找个遮风挡雨之地躲起来了,这最后提点的那一句,仙子不用另付灵石了,就当这壶好酒的答谢礼。” 说罢,拿着他的破幡,踢踢嗒嗒的走了。 盛红衣站起身,并未阻拦,她目送着他远去,终是没有再追问老道的意思。 盛红衣这人虽然懒散,但难得的是她尚算得心明眼亮,于世间之事接受度极好,也能直面自己的缺点与不足。 这老道,看似浑噩,实则八成是一方高人。 这么一个高人,说的这些关于她的话,自然已是他能说的全部,可不是盛红衣追问就能追问出更多的。 她微微皱着眉,心中依然在琢磨着老道的话。 什么叫“命运的轮盘已经启动,以后如何怕是与仙子所求背道而驰”? 与她所求背道而驰么? 那么她之所求是什么? 目前,她之所求不就是当一条快乐的咸鱼么? 盛红衣静默片刻,然后默默无声的往外走去,她只觉得果然这蝶栩城与她八字不合。 总觉得不仅没遇上好事,还让她心事重重起来。 却说,盛红衣的心情一直没有平复,哪怕顺利出城,在飞行法器上,她都一副端凝沉思的姿态。 季睦忍了两日,还是忍不住问: “盛师妹是不是有什么不解之事?” 其实不用看盛红衣的脸色,端只看她周身灵气,便能看出她整个人的沉闷,似被什么困扰了。 季睦自觉两人越发熟稔,做不到视而不见。 盛红衣默了默,对于季睦突然发问她并不意外,经过蝶栩城的事,她哪里还看不出来,季睦算得上是个人品端正且外冷内热之人。 她看向季睦,话已脱口而出: “师兄为何寻我走这一遭,你我非亲非故,甚至毫不相识,师兄却愿意带我来找寒玉。” “季师兄,我盛红衣身上是否有你看中之物,不妨说来听听。” 话出口,盛红衣自己都吃惊于自己的坦诚。 可,也不知是被蝶栩城的事刺激的,还是被老道说的话给影响了。 说出这番话,盛红衣发现自己并不后悔,反而感到一丝轻松。 季睦怔愣了好一会儿,显然被盛红衣这种打直球的方式给惊到了。 他沉默着,似在思忖,盛红衣该说的话说了,倒是不急了,只静静坐在一旁等着。 半晌,季睦似在斟酌之后,却是反问: “既然师妹早就想明白这一点,知道我有所求,那师妹为何答应呢?” 盛红衣耸耸肩,明明不雅,偏叫她做出几分爽利可爱: “因为寒玉确实为我所求啊,除了寒玉,我还想交好于季师兄,毕竟师兄身份尊贵,这世道艰辛,我家又是那么个情况,所以,总想给自己找个靠山。” 季睦闻言,并不生气,他本就情感淡泊又理智,盛红衣说的这些,他完全相信。 陌生的两人凑在一处,说无所求才可怕吧? 盛红衣这般,倒是带动了季睦当真有相谈的欲望: “我当日提议,确实有所求,师妹,你难道没有发现你的体质有异吗?” “自小,你是不是五感敏锐于常人,哪怕在灵气稀薄之处,你修炼起来也殊为容易?” 本以为此话他很难说出口,但一旦开了个口子,季睦发现说实话也不难。 盛红衣毫不犹豫的点头: “师兄对我的体质很了解,所以是因为季师兄你也是亲灵体质吧?” (本章完) 124 命运的选择(二更合一) 亲灵体质,可以说是所有体质之中最让修士趋之若鹜的体质。 只要有这体质在,可以说那就是行走的聚灵阵。 有羡慕、有嫉妒、有眼红,自然便会衍生出杀戮。 是以,这种事是利弊共存的。 更何况,亲灵体质在修仙界还有一句广为流传的话: 亲灵亲灵,一脚仙门。 仙门?哪怕只有一脚?那也是万中无一的存在。 便是传说,也多的是人趋之若鹜,因嫉生恨。 人心叵测,损人不利己的事儿多的是人愿意干。 盛红衣选择把这件事挑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也说明,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她对于季睦已是相当信任了。 虽为问句,她心中却是笃定。 其实,与其说相信季睦,不如说她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盛红衣自筑基后,对于生灵身上自带的气息,她愈发敏锐。 气息,是一个很笼统的概念,不仅是每个人的“气味”在盛红衣这里是不同的,盛红衣还能感受到一个人周身缠绕的灵气活跃程度。 虽然看不见,但灵气如何流动,她能清晰的感知。 尤其,在这个密闭的飞行法器之中。 盛红衣能察觉那些灵气的具体走向以及流动速度。 哪怕两人都不修炼的时候,都像两块磁石,不停的吸引着灵气过来。 而从数量上,大体上,他俩对于灵气的瓜分是平分秋色的。 这一点已经让盛红衣基本确定季睦跟她的相似之处。 还有,就是金朵儿说的话了。 她用手摸了一下挂在腰间的灵兽袋。 这袋子是她出蝶栩城之前买的。 金朵儿总不能总是待在她的衣襟里,这对两人来说都不方便。 进了灵兽袋,里面空间大,金朵儿随便怎么折腾,反正盛红衣都不管。 若是她要出来,直接与盛红衣神念里沟通一下便可。 好比如今这会子谈事儿,也不适合金朵儿听到,金朵儿便听不到。 如此甚好。 金朵儿一直就觉得季睦身上有让人亲近的气味。 通过这种气味,她判断出季睦是个好人。 看似武断,但实则金朵儿作为修炼出人形的灵草,它们所具备的印刻在骨血里的传承与敏锐不是人修可以比拟的。 妖修本就更容易显现出人修所不具备的神通。 且,这世间唯有草木妖头顶着天,根扎于地,它们才是界域之中真正连通天地的存在。 天地灵气源自于天地。 所以,草木妖也是公认的,最亲灵最敏锐的妖修。 金朵儿不谙世事,可以说活到现在大约靠的都是她的本能,看她到现在还能活蹦乱跳,可见她的直觉还是非常精准的。 这也佐证了季睦要么与她类似,是亲灵体质,便是不是,那他至少生来就是个正直的好人。 外表再如何的伪装,可以骗过人类,但骗不了草木妖。 所以,她虽为疑问,这会子却目光湛湛,盯着季睦,好似要让他的一切细微的表情在她这里都无所遁形。 然,在无人窥见的内心深处,盛红衣难得的紧张又忐忑。 这一把她算是豪赌。 这是她做出的对于未来命运的新选择。 蝶栩城遭遇的事情,带给盛红衣一种紧迫感。 冥冥之中,催化了她心中的不安。 无论是魔修拿到了夺取灵根术蠢蠢欲动,想要暗自搅风搅雨,还是身为十大宗门的烟霞宗行事越发的肆意疯魔,都让盛红衣感觉到原先她认知里的安逸的世界可能一去不复返了。 或者说,她所认为的安逸,根本就从未存在过。 曾经的她生活在家族之中的一方小天地之中,她的眼界只能看到这一方小天地。 而且,由于前世在和平年代的经历,纵使她是孤儿,无所依靠,可她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有法律保障和祖国依靠,至少能确保她不会随时随地的丢了小命去。 就在今天,她恍然发现,哪怕她转世重活十八年,但她的认知并没有更新,她的思维固化在和平年代的那个她。 那个每天想着,等赚到很多钱后,就要躺平,每天吃吃睡睡玩玩的她。 可是,其实一切都变了。 拜师后,盛坪将她对于世界看法的幻象撕开了一个口子,告诉她,这个世界,人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家族既是依靠也是累赘,而她甭管喜欢不喜欢,乐意不乐意,这是事实存在的。 季睦带她出来,不足三天,就彻底把她对这个世界的虚假认知颠覆了。 荒原大陆,不是二十一世纪,它们截然不同。 而她已经身处其中,要想的是在这巨浪滔天之中,她该如何保全自身以及自己在乎的一切。 她想,她绝不要变成黑莲那个样子。 沦为食物,惨烈到失去一切。 背道而驰? 老道的话言犹在耳。 可,究竟是怎么个背道而驰? 话语用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又打破了她给自己构造的一隅。 这些,宛若当头棒喝,让盛红衣不得不开始正视这个世界,正视自己。 这里,一切的规则都很原始。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强者为尊。 只要她还想活着,甚至活得好,她就得变强。 她自然知道人最终所能依仗的是自己。 但,变强是需要时间的。 纵使天赋卓绝,那也不可能一蹴而就。 那么,在变强之前,她必须寻得更多的庇护。 若说之前无可无不可,这会子她却有了非得找到靠山不可的执念。 盛红衣做这事,并不觉得自己功利,她之所求不过是能好好活下去,并且也没有伤害到别人。 身为修士,更应该直面自己的内心。 所以,她选择对季睦坦诚。 季睦虽没意料到亲灵体质的话题是盛红衣挑出来的,但他并不心虚。 从来,他虽有试探之意,但他无害人之心。 同时,他也接收到了盛红衣的示好之意。 共享秘密,是很亲近的事。 必须是双方交付对方非常多的信任才行。 季睦这次沉默的时间不久,他似乎只斟酌了一下,便做下了决定: “盛师妹刚刚用了一个“也”字,所以,师妹也是亲灵体质?” 话出口,却是已经变相的承认了。 因为,季睦也用了“也”字。 两人心照不宣。 盛红衣心头一松,说话更显豁然直白: “既是知道我也是如此,师兄却选择与我一同出行,便是试探,但并未伤害甚至绞杀于我,那么我有理由相信师兄对我抱有善意。” “所以,季师兄,你的最终目的究竟是什么?” 盛红衣目光更亮,毫不避讳,眸中似有火花攒动,毫不掩饰她的好奇和企图。 两人的交谈,看似平和,但无形的,似有刀光剑影正在交锋与试探。 季睦心下坦然: “没有什么最终目的,起先提出出行,就是好奇使然亦加上试探师妹。” “却不想才出来不足三日,师妹主动把这事儿挑明了。” “至于师妹说的抱有善意,我不否认,一部分是家族原因,一部分是本意。” “师妹大约听说过,季氏一族具备神兽血脉的传承之事,而我,如今这般天赋,确实是依托于季氏血脉的迥异。” “大约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加之先祖年轻之时,差点饿死,托庇于佛寺百年,整个炼气时期都是在佛寺渡过,是以先祖喜欢广结善缘。” “他创立季家之时,留下祖训,对于同为天赋迥异者,要宽仁以待,相互帮助。” 甚至在对方有难之时,可以招揽入族。 季睦虽然并不认同家族乃至外界之人总是对他冠以“下一个季秀水”这样的称号。 但,却不代表他对于自己的先祖不认可。 查阅族谱,遍阅祖训,季睦觉得季秀水当真是一个既宽仁又心有丘壑,见识宏远之人。 对于天赋异禀者的收容,一则是保护,二则,却也是一种投资。 天赋迥异者,资质上好,也就意味着修炼之路有很大的机会走的更加的长远。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天赋迥异者大多恃才傲物,于微末时候的恩情与尊重,足以令他们在成就一番大事业之后,依旧对季家死心塌地。 这就是季家的发家史。 独木不成林,单丝不成线。 族之强大,并不是光靠一个季秀水。 “祖训如此,这些年,季家一直不敢或忘,更不会违逆。” “不过,” 季睦却道: “另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的主观意愿,许是因为盛师妹和我一般,同为亲灵体质,我便心生亲近。” 在季睦眼中,他并不在意对方是男女老少还是美丑。 世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同为亲灵体质,季睦有一种找到同类之感。 这才是他愿意花时间带着盛红衣出来的最本质原因。 否则,族中自然有专门的人士去寻觅天赋异禀之人,纳入麾下,以季睦在季家的地位,也无人能在他不愿意的情况下还让他亲力亲为。 相处发现,这位盛师妹虽然懒散了一些,但聪慧有趣,独立自强,意外的与他合拍。 既然盛红衣坦诚,那季睦自然也坦诚到底: “师妹既然想要寻个靠山,那么你觉得季家如何?” 闻言,盛红衣却一时沉默了。 她是想寻靠山,结果靠山自己靠过来了。 但: “入家族非我所愿,季师兄,若是能给你当师妹,我倒是愿意。” 她身上有个盛家,甩脱不去,她是疯了给自己再加一道枷锁。 入玄尘门才是她的目标。 当季睦的师妹,便是代表她想入秀水峰。 一个宗门,平辈修士都可以互相称呼师兄师妹,便是同样称呼,却有亲疏远近之分。 至少得是个同峰,才能算得上亲近。 季睦眉头不自觉的挑了一下,想到他那师父刚起了找新徒弟的念头,这边这一位也想给他当师妹了? 所以,他家师父和盛师妹,这是……双向奔赴了? “……我师父是金丹修士,他原是我族中堂叔祖父,盛师妹会嫌弃么?”虽然他师父是因为受伤才会如此,但结果就是他现在只是个金丹修士。 盛红衣一听心花怒放,她本来觉得混个跟季睦同峰,加上两人这一同出门游历的关系,她已经算是找到了庇护,没想到季睦决定把自己的师父介绍给她? 她立刻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喜笑颜开: “不嫌弃不嫌弃,师兄说的哪里话,我自己不过刚筑基,岂会嫌弃金丹前辈?” 再说了,她家老头也是金丹修士啊,两位师父都是金丹修士,季家和盛家又同为玄尘门之下的修仙世家。 想必,他们会很有共同语言吧?! 她本来还担心她找了新师父后,两位师父会处不好。 直到后来,盛红衣才知道,对于这两个老顽童一样的师父,她是多么的想当然。 以至于她夹在其中左右为难。 每次进退两难之际,她都会唾弃自己,当年还是太年轻,太天真了。 只不过,这些,盛红衣此时还不知道。 她只觉得一切妙极了,一切朝她预想的发展,甚至比她想象的还要好。 “不过,我在盛家还有一个师父,往后,便是我真能有幸成为季师兄你的师妹,我也不会抛开我原来的师父。” “但,季师兄可以放心,我可以立下心魔誓,对待新师父,我自真诚相待,不会有一丝怠慢。” 有师父的事情,盛红衣觉得有必要跟季睦坦诚。 虽然,盛坪说了,自己不在意,但万一新师父在意呢? 季睦早知道盛红衣有师父的事情,最近这半年,盛红衣可是白霞城炙手可热的人物。 不过,他一贯性子谨慎,他也没有给盛红衣打包票,只道: “此间事了,我们便回宗门,我会引荐师妹与家师认识,师妹放心,家师一定会喜欢你的。” “便是你最终没有成为我的师妹,我定然也会给你挑一个合适的师父的。” 季睦是个端方君子,说出口的话,做出的承诺和决定,他都会一丝不苟的完成。 既然答应盛红衣给她当靠山,在盛红衣没找到好师父前,他就不会撂开手去。 他家师父这边,他不担心,上回盛红衣渡筑基雷劫之时,他就有了想收她为徒的苗头。 他主要是怕盛师妹看不上他师父,咳咳,他已经在思量,若是盛师妹真的给他当了师妹,结果发现师父特别的不靠谱,顽劣的跟个孩子似的,她会不会觉得自己被他欺骗了? (本章完) 125 迷猝黑市(一更) 盛红衣和季睦自相互坦诚的谈过一次后,似有意又似无意,两人相处的倒是越发的融洽起来。 大约真是拥有了共同的秘密,又是作为准师兄妹,两人不约而同的都开始学着把对方当做家人来相处。 虽然开始的有些刻意,但盛红衣发现一旦迈出了第一步,真正相处,并没有她预想的尴尬或者滞涩的情况出现。 许是同为亲灵体质,两人在修炼之事上合拍的很,无论是修炼的习惯,修炼方面的一些见解,两人讨论后都恍然有一种异曲同工之妙。 两人连着几天在飞行法器之中一起修炼,这般相互印证,相互敦促着修炼,两人都颇有心得,觉得受益匪浅。 这几日下来,两人之间的气氛安静却不沉闷,自有一种随性安适的氛围在。 盛红衣觉得一日舒服过一日,也一日比一日放得开。 她看得出,季睦对她也是这般,两人越发熟稔。 从蝶栩城出来后,一路上,两人再没有进过城,这一路奔袭,速度极快,终于,七八日后,这一日傍晚,就到了司敛城附近。 两人出了飞行法器,便跟着人群进了城。 盛红衣早知道要来此处,可以说他们之所以提前出发,就是因为季睦说自己要来司敛城办一件事。 而今,终于到了。 司敛城,是一座临近魔域和鬼城之地。 这里的风俗习惯和白霞城的差距已经是大到没边了。 没进城前,盛红衣就感觉到明显的不同,这会子进了城,这种感觉犹甚。 当年粉黛,何处笙箫?罢灯船端阳不闹,收酒旗重九无聊。 这里就是一处活生生的销金窝呀。 瞧瞧那些个艳红色的灯笼,串起了整个长街。 三步一亭,五步一阁,此时早已喧闹一片,那些倚门而靠的艳丽女郎,当真大胆。 黑纱捂着脸,雪白的皮肤若隐若现,大腿,甚至腰腹,都大大方方的袒露在外。 比起纯然的裸露,更多了一种靡靡之感。 美得盛红衣都转不开眼。 盛红衣看的津津有味,啧啧啧,比起男子,她其实更喜欢看这些艳美的小姐姐。 同盛红衣不同,季睦则是目不斜视,眼神直直的盯着前面的路,恨不能将前面的路盯出花来。 亲灵体质在身,盛红衣如何感觉不到季睦如常的面色之下的僵硬? 只怕再这么走下去,季师兄要同手同脚了。 盛红衣冷俊不禁,她和季睦相处如今一贯是比较直白: “师兄既然不习惯此地民俗,却还是来了,是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情?” 这些时日,两人便是在一个飞行法器中坐着,但大多时候都在修炼,虽然偶有闲聊,但季睦性子冷淡,盛红衣也不是个特别话多之人。 若是遇到金朵儿这样能说的,她说一句,她能说一串,那盛红衣聊起来到是便宜也惬意。 但遇到季睦这种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大冰块,她也说不来太多的闲话。 说是闲聊,实则话题脱不开修炼、亲灵体质、玄尘门、家族甚至各大宗门这样的话题。 以至于都到了司敛城外,盛红衣才想起来还有这一茬。 而季睦居然从未提过自己到这儿干什么来了! 季睦撇开眼,无情的无视了刚刚一迎面的姑娘给他抛的媚眼: “我来这里是为寻药。” “家师之前受了重伤,修为倒退,我不久前得到消息,司敛城有我需要的灵草出现,只有用那灵草炼制成灵药,师父的伤才有一线生机。” 盛红衣点点头,心中一紧,有些上心,季睦的师父以后很有可能也会变成她的师父。 她微微蹙眉: “伤势很严重吗?” 这事儿,季睦好像曾经似有若无的提过一嘴,盛红衣还以为只是普通的伤。 修士受伤,很是寻常,季睦没再说别的,轻描淡写的,盛红衣自然以为不是大事。 而今看来,显然不是。 物以稀为贵,纵使季睦没说是什么灵药,但以玄尘门和季家的实力,都不可得,还需季睦亲自走这一趟,可见此药难寻。 由此反推,季家师父乘风真人的情况,应该是非常棘手。 季睦微微点了下头,眼睛似不经意的锁定盛红衣,他声音低沉,好似染上了忧思: “师父因此伤,修为从元婴期倒退到了结丹期,他虽然说过他已经不在意这些,但我还是希望能治好他的伤。” 盛红衣没多想,听得此言,她心情也微微下沉。 她叹了口气,眼神微微空茫,神思有些飘忽,她却是一开口,便是安慰季睦: “师兄不必过于担忧,这一次既然有了灵药的消息,定然能得偿所愿。” “我家的情况,师兄该是也知道,我爹那般,我且没有放弃,乘风前辈有师兄替他操劳着,也肯定能化险为夷的。” 盛红衣说这些话,完全出自真心。 这些日子相处而来,盛红衣越发觉得自己跟季睦相似之处很多。 好比,他们同样是亲灵体质,同样来自修仙世家,同样是拜了家中的长辈为师父,又同有至亲至近之人受了重伤,成了自己愿意背负的牵挂…… 是以,对季睦的事情,盛红衣是感同身受也同病相怜的。 季睦勾了勾唇角,移开目光,对于盛红衣的反应,他很满意。 纵使他心中基本笃定盛红衣此人错不了,她虽为女子,但性情刚烈,却又大气疏阔,当真成了他季睦的师妹,季睦觉得他们会相处的不错的,而且这种性子,季睦觉得盛红衣跟他师父也能相处的不错。 但师父在季睦心中,到底是无法逾越的,也是最在意的存在。 盛红衣询问他师父情况之时,季睦突然就是想看一看盛红衣的本能反应。 若是知道未来的师父如今成了病秧子,她盛红衣会不会趁机躲避、逃离。 她但凡有一点嫌弃他师父的意思,季睦知道这是人之常情,也依然会妥善的安置盛红衣,但他会从中阻拦,盛红衣再不会成为季乘风的徒弟了。 而今,这一切,都未发生。 季睦冷淡的脸色似软化了不少,他温声传音: “嗯,就是今晚,迷猝黑市子时开市,听说就是那里,师妹晚上可要一起?” (本章完) 126 进黑市(二更) 盛红衣奇怪的瞥了季睦一眼,不知他为什么显得有些高兴,不过,便是季睦不提让她同去,她也是要去的,只不过: “去,只是这迷猝黑市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听起来便知道是个黑市,但能让季睦千里迢迢赶过来的,能是普通的黑市? 她不由有些好奇。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若是有合适的东西,合适的环境,她也不是不能在其中买卖。 季睦随手摸出一个玉简递给盛红衣: “里面有介绍,这会子已经辰时末了,咱们先去客栈休整一下,还是师妹要再逛一逛?” 季睦是不想逛的,这里无论男女的眼光都让他不适。 恶意的、嫉妒的、淫秽的、亦正亦邪的、虎视眈眈的应有尽有。 他身处其中,将这些自以为隐晦的眼神看的分明,实在觉得污浊。 但,他见盛红衣似乎饶有兴趣,至于同为亲灵体质,她为什么毫无所觉,季睦也不想多问。 虽然体质相近,但就像他是“看”到灵气,而盛红衣是“闻”到一般,并不尽然相同。 盛红衣不用看季睦的脸色,就能听出他话中若有似无的那股子迫不及待。 她其实倒是不像他那般,觉得难受。 但,天色已晚,出门在外,还是稳当些好。 且比起逛大街,她现在更想知道这迷猝黑市的情况。 “那咱们先休整吧。” 两人一拍即合,去了客栈。 等到戌时正,两道黑色身影从客栈里飞出,一前一后疾行在街道之上。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两人停下脚步。 季睦袖中光影一闪,一道蓝色的信号符乍然迸开,飞上天际。 两人站在原处默默等待着。 盛红衣没有做声,此地她刚刚已经觉察出不同来。 刚刚在外绕行了一段距离,分明就是在过一处阵法。 迷猝黑市,据说这背后的大佬乃是魔修和鬼城中人。 每一个黑市的背后,总有依仗。 这迷猝黑市据说在荒原大陆所有的黑市之中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不仅其中应有尽有些平日找不到的东西。 无论你是什么身份地位,想要进此地,光是进门费就要一千灵石。 这也就罢了,据说,若是敢在其中斗殴,最后的结果也会非常惨。 这些都是盛红衣恶补了季睦给她的玉简得来的消息。 是以,她显得很乖觉。 也没有想在这里做买卖的心思了。 她带的那些个鬼符,甚至是仙露花,到哪儿卖不掉啊? 万一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招了别人的眼,说不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盛红衣这人其实特别的识时务。 在蝶栩城那种地方,她敢闹腾,是因为蝶栩城好歹是道门之下附属城池,她在白霞城长大,深谙那样的地方的生存规则,又有季睦在,所以她可以稍稍放肆些,在规则的底线上反复横跳一下。 而司敛城显然不同。 完全是一个陌生,且没法子借势的地方。 没见着季师兄也乖乖的站在这儿,一切按规矩办事么? 半晌,有一个身着黑衣,带着帽子的男子出现了。 盛红衣用神识扫了他一下,发现那帽檐之下的脸雾蒙蒙的,藏头露尾,可见并不愿给人看见他的真实面目。 盛红衣不由紧了紧自己的斗笠。 她这斗笠也是隔绝神识的。 季睦脸上也罕见的带了个面巾,这也是进这黑市的规矩:不得露出真容和修为。 那人疾步走到季睦面前,似同他耳语几句。 本来还好好的,岂料没一会儿,盛红衣陡然感觉到季睦全身气息一沉,似是沉怒。 盛红衣眉心一跳,心知事情可能有变,她不动声色。 那人说完,季睦塞过去一个储物袋,那人查看了一下,便扭头走了。 盛红衣才传音给季睦: “季师兄,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季睦沉默了一会儿,才道: “刚刚那个是接头人,说我需要的灵草出了点意外,没找到!” 盛红衣:“……那咱们还进去么?” 她记得,在进入这一处阵法之前,季睦已经付过进门钱了,连带着她的一起,这要是不进去,亏大了。 季睦似沉默了一会儿,半晌咬牙: “进。” 盛红衣满口赞同: “先进去看看,万一那个接头人说的也不准确呢。” 这接头人想必是季睦找来为他传递消息的,大概率就是黑市的“内部人”,但谁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季睦没再说什么,当先取出一块黑色的牌子,往前走去。 这牌子盛红衣也有,是交了“进门费”后,得的进门凭证。 两人顺着一条只能容一人走过的窄巷走过去。 到了尽头,前面白雾散开,从里面露出一个佝偻身躯的黑衣人,依旧是看不出容貌,只有苍老的声音传来: “身份牌。” 季睦和盛红衣依言递上那黑色的牌子。 那老者先是看了牌子,又扫了他们一眼,接着从自己的腰间摸出一枚金色令牌。 老者念念有词,一道指诀打在令牌上。 令牌闪颤了一下,一道幽紫色的花纹突然逸散出来。 盛红衣忍不住将目光在上面停留了一息,她总觉得那纹路有点异样的熟悉。 莫不是她在哪个古籍之中见过的符文? 却说,她只是迟疑一瞬,再次回神,她蓦然感觉到全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她全身骤然戒备,抬眼看去,就见那老者鹰隼般的眼神死死隔着斗笠盯住了盛红衣。 盛红衣全身如坠冰窖,一股苍寒从心底如恶鬼一般慢慢爬出。 骇得她一时间难以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或许很长,又或许很短,等盛红衣好似从冰冻中解脱,她就见面前挡着她的季睦的背影。 本来空茫的脑海回笼,就听见那个苍老的,幽幽的,毫无起伏的声音: “仙子不要乱看。有的东西不是可以随便看的。” 说罢,他垂下眼,再不言语。 盛红衣沉默着跟着季睦一道往里走,季睦安慰道: “这里古怪,师妹万事小心。” 盛红衣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她定了定神,询问: “季师兄,你需要找什么灵草?方便告知我么?我可以与你一同寻找。” 季睦倒是很爽快,既然已经一同来了此处,他自觉没什么不能说的: “是虚无草。” 盛红衣:“……?!” (本章完) 127 不让(一更) “虚无草?!” 便是传音,盛红衣的声音也忍不住变了调。 季睦只以为是因为这种灵草的特性。 遂,他一本正经道: “师妹知道这种神草?” “虚无草虽生长于幽冥界,但英雄不论出处,只有它为主料,才能炼制出虚无丹这种能治愈一切内伤的神丹!” “世人皆说虚无丹乃是鬼丹,可那又如何?鬼丹、鬼符、鬼阵、鬼器,世间之物为人之所用,人之所造,用它们做好事,它们就是好物,用它们做坏事,哪怕它们是灵宝,也会沾染不好的名声。” “这就是我的想法,师妹可否觉得不耻?” 这会子,他们行走之地,依然是一条长廊,周遭昏蒙一片,似是混沌,两人一前一后,并不能察觉对方的脸色。 盛红衣其实还未从吃惊之中完全缓过来,她忍不住苦笑的摇了摇头,该说他俩英雄所见略同么? 世上能说得上名号的疗伤圣品也不是虚无丹独一份,却偏偏两人都看中了这一样,并为之付出努力去争取。 事到临头,让盛红衣让,她是不愿的。 好在,也没听说,若是虚无丹炼制出来只得一颗。 她踌躇了一下,最终心一横: “实不相瞒,师兄可知我在蝶栩城为何辗转于灵药铺子?” “我需要的是覃魅菇、源潭草、血凝花,阴灵芝……” 随着盛红衣越念,季睦脚下的步子越慢。 终于: “……还有虚无草。”盛红衣淡淡落下结语。 季睦没有回头,只不过却顿住了脚步,便是神念之中,两人这会子都是寂静无声的。 盛红衣报出来的灵草灵材名,两人心知肚明,那就是两人都烂熟于心的虚无丹的丹药方。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走过了长长的甬道,到了一处稍稍开阔些的地界,那里依旧雾气弥漫,但路边,一个又一个的黑衣摊贩面前,摆着琳琅满目的商品。 两人站在入口处,齐齐顿住了脚,季睦突然道: “既然咱们目标一致,那就一起找,不知师妹可找到了可靠的丹师?” “我这边,还没有物色到一个足够信任的丹师,师妹若是有,不妨介绍给为兄,一事不烦二主,兴许我师父未来也是你师父,这丹真要炼成,为兄可不怕你私吞了。” 说到这儿,语气里竟然带了一丝轻快,是季睦少有的玩笑语气。 盛红衣却心知肚明季睦的妥协与包容。 他怎么可能没有找到可靠的丹师? 她盛红衣都能找到,季睦名声远扬,背靠季家,上好的又能够信任的丹师大把的有。 他只是……以此来投桃报李她的信任。 今天,她和盘托出她也需要虚无丹,足够坦诚,又把皮球踢给他,便是在倒逼他做决定: 他同意,他们就继续一起找虚无草。 不同意,他们便一拍两散,大家各凭本事。 也表达了她盛红衣的决心。 哪怕失去这个靠山,在有些事情上面,她也不会退让。 季睦听懂了她无言之中的坚持,并且以一种让盛红衣都吃惊的速度迅速做出了决定。 终究,结局甚好。 盛红衣心中大松一口气,难得在脸上便带出了几分轻松。 在虚无丹这事儿上,若是和季睦谈崩了虽然是她自己的选择,可若是结局真是如此,不代表她内心深处没有惋惜。 只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盛红衣一贯知道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确实已经和一位炼丹前辈谈拢了这事儿。师兄当真愿意将一切交付于我?” 季睦遥望着黑市之中影影幢幢的一切,不知其中蕴含了多少的神秘与阴暗: “自然。” 他心中微动: “等等,你先与我说道说道,你找的丹师是?” 盛红衣:“……黑山妖道。” 盛红衣最讨厌别人跟她说秘密说一半,推己及人,她对别人说话,也从不会说话说一半,黏黏糊糊的,太不大气了。 季睦:“……” 他发现这位准师妹真非常人也。 怎么连黑山妖道她都能认识? 不过,这人,意外的非常合适。 黑山妖道本就亦正亦邪,把虚无丹交给他炼制,比季睦自己找的那两位备选丹师合适多了。 季睦自己找的这两位,无不是荒原大陆赫赫有名的人物。 且和季家都有私交。 然而,这两人虽然可信,但都是道门正统丹师,一人表示没听说过,一人则是闻之色变,虽然最后都答应他愿意勉力一试,但季睦心中也不是没有顾虑。 “……这人师妹找的甚好,你问过他了?他有几成把握?” 盛红衣若是知道季睦心中腹诽她三教九流都认识,一定会大叫冤枉。 那些个“朋友”,全都是她家老头的知交。 只不过,她这人特别懂得借势,通俗的说,她特别会顺杆子往上爬罢了。 闻言,盛红衣摇了下头: “他未说,不过他对虚无丹了解很深,甚至知晓虚无丹的创造者魍原。” 季睦思量了一会儿,也只能作罢,甭管怎么说,在他看来,黑山妖道至少比他找的那两位要靠谱。 “如此,一切就听师妹的吧。” 两人就这事儿谈妥后,便相携走在黑市之中。 甚至还交流了一下两人收集药材的情况。 这一组合,除了虚无草,居然齐活了。 如此,盛红衣倒是燃起了希望。 “今日若是能找到虚无草,我便即刻通知黑山前辈。” 季睦表示赞同,他师父那伤拖久了也是不利。 如今他的修为已经倒退到了金丹中期,若是连金丹期都跌落,那么莫说是再次进益了,想重回元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既然有了虚无草的消息,未必空穴来风,证明此物存在的机率很大,只要这荒原大陆有,哪怕掘地三尺,我们也未必找不到。” 季睦语气沉稳有力,无形之中就让盛红衣安心不少。 季睦说的对,至少虚无草应该是存在于荒原大陆的,而不是已经灭种了。 这就够了。 两人在黑市一路走。 这里,周遭雾气蔓生,神识在这里并不怎么管用,同眼睛看到的距离相差仿佛。 而这路,也只有一条,压根不用选择。 不过,走了近一个时辰,问了不少卖灵草之人,依然没有找到虚无草。 (本章完) 128 虚无草的消息(二更) 一个多时辰,整个黑市逛了个遍,两人把所有卖灵草甚至丹药的铺子都问遍了,依旧毫无所获。 盛红衣心知,今日怕是徒劳了,虽然有些失望,但这事儿还真强求不来,遂也只能作罢。 她看了看四周,起了退意: “师兄,既然寻不到,不如咱们先回去吧?” 这里的人都遮掩在隔绝神识的斗篷之下,盛红衣压根揣摩不出对方的修为造诣。 而且,这一路,他们问了太多虚无草的事情,她也不知是不是她多疑,许多人的目光压根难分善恶,她心中无底。 既然这里没有他们想要的,那就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从进来遭遇了那个实力未知,神鬼莫测的老头那苍冷的一眼,盛红衣对此地的戒备心就很强。 季睦的声音似也有些低沉: “嗯。” 便是盛红衣不说,他也准备撤了。 这黑市每天子时开市,卯时闭市。 这会子丑时已过。 两人一路往回,这会子人、流倒是比他们来时更多些。 甚至……盛红衣眼见着迎面走来的三个人的黑色衣袍下面没有脚! 盛红衣:“……”阿飘?! 她倏然间身体微僵,梦里是梦里,她也知道阿飘应该就是鬼修,但让她在猝不及防之下直面,她很难保持完全的冷漠自持。 尤其这种把脸都遮住的阿飘,她忍不住就会想,若是把他们的面罩拿下来,会不会青面獠牙,亦或者……没有脸…… 这般僵硬着走过去后,两人之间微沉的气氛倒是被打破了,季睦无奈道: “师妹,你怎么怕这个,这里距离鬼城很近,见到鬼修再正常不过。而且,如这种形体还没有修炼全的,还没渡过九重雷劫呢,有甚可怕。” 这是季睦唯一感觉到原来他师妹是个女修的地方,幸好盛红衣没有尖叫出声,否则季睦八成要落荒而逃,无所适从。 盛红衣沉默,连日来的相处难道还不能让她认清季睦么? 这人一心大道,在他心目之中人的性别根本不在他的考量范围内。 纵使她解释她是因为害怕,季睦也只会不解,完全不能共情。 季睦唠叨了一句,便不说了,他本就寡言少语,见盛红衣没回答,他也不觉尴尬,不唠就是了。 回去的过程还算顺利。 两人出来的时候通过的那道门和来时似乎不是同一道,盛红衣倒是辨别不出来,只不过门口的守门人变了,不是之前那个老者。 盛红衣颇有些失望,那人的模样,她依旧耿耿于怀,本来想着出来的时候再探一眼那老者究竟是个什么来路,而今看来,是没戏了。 她一路半是心中思虑着之前那道进门时看似符文的东西,半是想着金朵儿。 金朵儿到底是没藏得住,在飞行法器之中就被季睦发现了。 两人那时候已是将亲灵体质的事情开诚布公的谈过了。 要说金朵儿被发现,还是她自己的原因。 盛红衣已经提醒过她了,在飞行法器之中,空间太小,想躲藏不是那么容易。 可她偏偏在灵兽袋之中呆不住。 盛红衣被她在神念之中吵的头疼,她到底也不是她的契约灵兽,真要说起来,盛红衣还真约束不了她。 真要强压,用神识碾压对方,给金朵儿吃个教训? 盛红衣也不愿。 说到底,萍水相逢,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她最终也是希望金朵儿能够安然回到自己家的。 看在她叫自己大王的份上。 好赖话都说尽了,金朵儿偏要出来,还信誓旦旦的说,被好人季睦发现没什么要紧的。 于是,应她所求,她出来一天后,就被季睦发现了。 或者说,是季睦终于忍不住问她,是不是有个寻宝鼠这样的灵宠?否则何以当时那么快寻找到仙露花。 被比喻成“鼠”,哪怕是寻宝鼠,金朵儿也不乐意,还没等盛红衣说话呢,她自作主张的从盛红衣衣襟里冒出了头。 于是,盛红衣尴尬了。 甭管有意无意,她属实是把人家烟霞宗的坠地金带出来了。 想之前,她还信誓旦旦跟季睦扮无辜,她啥也没做来着。 好在季睦并没有追究她之前撒的谎,他明显已经被烟霞宗掌门居然用已经化形的妖修炼丹这事儿惊呆了。 然后,他在征询了她和金朵儿的意见后,把这事儿传回了玄尘门。 言归正传,反正金朵儿暴露了。 然后,金朵儿这笨草自己把自己卖的彻底,还在季睦面前显摆自己会找灵草的本事。 她这般一提,反倒是加深了盛红衣对这事的印象。 虚无草没找到,盛红衣就下意识的想到了金朵儿。 所以,她急着回客栈,问问金朵儿。 按照她的本事,她能察觉仙露花的所在。 那么同城之中,虚无草是否存在,她应是也能获知。 盛红衣到底不甘心,没准是黑市的人刻意藏起来了呢? 原因么,有很多。 许是季睦身份暴露,人家想要坐地起价? 亦或者有人想从中截胡? 毕竟人性复杂,难以洞悉。 当务之急,还是获知虚无草是不是就在这司敛城或者黑市之中,才能另做安排。 盛红衣就这么行色匆匆的回了自己屋。 一回来,她就把金朵儿从灵兽袋里扒拉出来。 “怎……怎么了?”金朵儿的花朵突然变成一个惺忪的脸,她迷瞪着眼不满的盯着盛红衣。 连日来的相处,她胆子越发大了。 现在都敢对她“不满”了。 盛红衣哪里顾及得了她的情绪,直截了当的问: “有紧急的事情要问你呢,你不是有寻宝的能力么?帮我找个宝贝怎么样?” 金朵儿摇了摇头,强调: “我只能找灵草,还得是活的。” 那什么死了的,或者被摘下来许久的,她可就不知道了。 金朵儿深知,大王脾气不好,所以,她虽然偶有叛逆,但还是识时务的。 盛红衣皱了皱眉: “虚无草,你知道吗?” 金朵儿歪着她的花瓣头,似乎在思考,盛红衣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时间滴答滴答的过去了,久到盛红衣觉得自己的脖子都梗酸了。 金朵儿才转过头,迟疑道: “我知道虚无草,但它好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 盛红衣只觉得心又提起了,她听到她的声音紧绷着问: “那它之前在哪里?” (本章完) 129 衡芜鬼城(一更) 金朵儿的花瓣头上,出现了人的眉眼口鼻,那眉毛皱的紧紧的,似是也有些不解。 “它原来在幽冥界的沧澜秘地,但好像……现在不在了,但我能感觉到,它应该还在生长中,难道被什么人移栽了?” “可是不对啊,它就是被移栽,我也不会感知不到啊!” 盛红衣目光灼灼,她盯着金朵儿: “你快帮我再想想,虚无草对我很重要的!” 突然盛红衣似想起了什么,她挑了挑眉,原来金朵儿的本事不是只有同城? 她还低估了她。 “这么说,这虚无草一直都不在司敛城咯?” 金朵儿用两片叶子抱着自己的花瓣头,不停的摇头晃脑,似乎很是苦恼: “哎呦,不要催不要催,我正在想呢,大王你再等等,你越催,我越想不出来嘛。” “它本来就不在司敛城,以前不在,现在也不在。” 盛红衣:“……” 哼,她嘴角勾了勾,冷不丁道: “我跟你讲,金朵儿,这个虚无草对季师兄也很重要。” 小样,当她看不出来,金朵儿这小妖色迷心窍的厉害。 现在看季睦比看她这个大王顺眼。 她这个当大王的事情,她许是还会拖延,可是季睦的……就不一定了。 当她治不了她?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身为万灵之长的人到底是被草木妖精明许多。 此话说过,堪比一针强心剂,金朵儿头也不摇了: “季师兄要的?你怎么不早说?” “我马上就想出来了,很快。” 盛红衣:呵呵。 她也不搭理她,不是要给她时间想么?不是让不要催她么? 她就给她时间好了。 这会子她突然不是很急了。 盛红衣兀自摸出一壶酒来,用玉盏倒好,然后浅浅酌了一口。 酒液入喉,外面万籁俱寂,她似乎脑子更是清晰了些许,那个黑市进门的纹路模样似乎也在她脑子中如烙印般清晰起来。 就着愈发清晰的记忆,盛红衣连忙摸出笔在玉简上勾勒。 那纹路其实盛红衣并不能确定就是符文,阵有阵纹,符有符文,甚至有的法术也有自己特有的法术纹路。 没一会儿,盛红衣自觉绘制的差不多了,她放下笔,盯着它瞧,心里总有一种挥不去的熟悉之感,但死活依旧不记得自己在哪里看过。 这种不上不下,忒是难受。 但让盛红衣丢开手去不想,她又不愿。 …… 盛红衣是被金朵儿叫醒的。 盛红衣清醒过来的时候,就见金朵儿已经幻化成人型,正在猛烈的拍着她的脸。 盛红衣一把抓住她那不安分的爪子,瞪着她: “干什么?!” 赶紧把这小破孩送走,越发的不像话了。 现在都敢往她脸上挥爪了。 金朵儿也瞪着圆眼睛,双手叉腰: “什么干什么?我见你整个都昏沉了,像是被什么迷住了,怕你出事,才拍你的!你看看你看看,你什么样子!” 说罢,她小手一拉,似要证明。 盛红衣面前出现了个水幕,幕影晃荡,其中露出了清晰的影像。 画面之中,她目光发直,定定的盯着玉简。 看起来属实不太正常,瞳孔之中似是涣散的。 盛红衣皱眉,却是像是被什么迷住了,丢魂落魄的。 如今再去想当时情况,她的记忆像是被水洗过一般,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再低头看玉简,她刚刚勾勒出的东西居然消失了。 她脸色一变,连忙又去回忆进黑市之时那个纹路,竟然清楚的感觉到它在她脑海中逐渐褪色斑驳,眨眼间便支离破碎。 而她无法阻挡! 盛红衣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不过两三息,那斑驳破碎的纹路也彻底从她脑海之中消失了。 盛红衣难掩脸色的沉冷难看,她下意识脱口而出: “莫非是言咒之术?” 话说出口,她自己就愣了。 言咒之术,据说是一种古老秘术,能让“了解”到它的人,中咒。 何谓了解,盛红衣不知,但大概如她这般一笔一划的描绘出来,就属于一种“了解”。 盛红衣其实并不知晓言咒之术,以前也从未听说过,但,她脱口而出的瞬间,又觉得自己知道了。 然,再往深想,又想不出什么了。 蓦然间,盛红衣脸色一白,神念之处一阵钻心的刺痛袭来。 她稳住心神,查看了一下,发现神念在不知不觉之间,消耗很多。 盛红衣心中突然微动,刚刚在绘制那纹路之时,她已经能感觉到神念的消耗。 但她的灵力消耗却并不明显。 所以,这言咒之术难不成是消耗神念的? “大王?大王?”金朵儿锲而不舍的叫盛红衣。 盛红衣回过神,金朵儿这会子有点担心: “大王你没事吧?你看起来不太好哎,像是受伤了?” 她们草木妖受伤,也是这般,蔫头耷脑的。 盛红衣没有隐瞒之意: “神念好像受了点伤,不过没大碍。” 金朵儿点了点头,没太在意,她单纯的很,盛红衣说什么就是什么,从不会随便怀疑。 “对了,我大约感觉到虚无草的去处了。” 盛红衣一下子来了精神,先把之前那古怪的事情放到一边,她看向金朵儿,神色迟疑。 就看她缩头缩脑,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盛红衣:“……做的什么怪样子,有话说话!” 她真是没见过比金朵儿更难缠的小破孩了。 突然这样又是闹哪般? 金朵儿瑟缩着挤过来,小声和盛红衣耳语: “不是我不说,而是我……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说。” 盛红衣倒是奇怪了,金朵儿虽然顽劣花痴了一点,但也不是个扭捏的,她只得道: “那……要不我弄个隔音符?然后你再与我传音?” 这般双重保障是不是就行了? 闻言,金朵儿眼眸一亮,连连点头: “好呀,还是大王聪明。” 被迫聪明的盛红衣无奈的摸出一张隔音符,符纸燃起,整个室内似和外界隔了一层。 如此,金朵儿才敢传音。 饶是如此,她那大眼睛也在乱转,似很恐慌,倒是让盛红衣越发好奇起来。 “大王,虚无草,好像在衡芜鬼城。” (本章完) 130 何以解忧(二更) “衡芜鬼城是个什么地方?” 金朵儿这会子不那么恐慌了,她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瞪着盛红衣。 然后作怪的叹了口气: “哎,大王,没想到你这么孤陋寡闻。” 好在,这死丫头估摸着看到盛红衣的眼神陡然间便淬出要把她拆了的意图,她抖了一下立刻道: “衡芜鬼城之中住的都是鬼将、鬼帅、鬼王这般的人物呀。” 鬼将对应的是元婴修士,鬼帅对应化神修士,而鬼王便是炼虚修为了。 虽说化神之后,大多修士会选择出外游历,然,也有些修士不愿外出,或者出外游历后,回来也需要一个落脚地。 还有些修士或者散修,在修为大成后,会选择一个自己喜欢的地方避世隐居。 盛红衣倒是听说过,哪个城中可能隐居着一两个大佬之类的事儿。 但全都聚集在一处,盛红衣表示闻所未闻。 “哦?为何都要聚集在这个衡芜鬼城呢?” 莫非这里有些奇异之处? 金朵儿继续摇晃着她的脑袋,盛红衣看着都觉得她那细溜的脖子是不是顶不住她的脑袋。 想想睡莲的模样,就是上面一个大花盘子,下面的茎是细细的。 可禁不起这么摇摆折腾。 “我也不知道啊,只是衡芜鬼城听说能通……” 说着往上指了指。 盛红衣顺着她的手指看去。 能通天吗? 所以大能修士都聚集在那儿?是等着一起通天? “真的?还有吗?”盛红衣看看金朵儿,期待她再说多点。 然而,金朵儿却摊了摊手又摇了摇头: “当然是真的,这可是我的传承告诉我的。” “没啦,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 盛红衣沉默了一会儿,对此只觉得无力。 迷猝黑市还没有搞清楚,又来了个衡芜鬼城。 据说还能通天?! 荒原大陆之中居然还有这样的鬼城? 鬼城在鬼域之中,整个鬼域还有一个名字,那就是幽冥界。 对于凡人来说,这里很恐怖,十八层地狱,转世投生都要经过这里,然对于修士来说,这里就是阴森了点罢了。 鬼域之中有不少鬼城和妖、魔、道、佛所属区域是分别接壤的。 但想要进入鬼城却不是那么容易。 首先,鬼城本就封闭,它们排斥外来人。 另则,便是有人能侥幸进入,也没法在其中生存。 只因为鬼城之中充斥着阴灵气。 幽冥界和其他界域最不同的地方还在于,它看起来不是整体。 整个幽冥界有一条贯穿的弱水河,而鬼城,零散又串联的分布在弱水河畔。 正是由于这些个特性,使得鬼城们都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盛红衣不知它们是何等模样,更不了解它们。 金朵儿说完这个大秘密,倒是像卸去了一块大石头,反而活泼起来,又叽叽喳喳个不停。 盛红衣是一个接一个的谜团环绕着她,只觉得头脑混账,被金朵儿这么一打岔,倒是舒服了些许。 她索性全都丢开去,同金朵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 至于接下来如何走,她也不知道。 但,路都是人走出来的,且走一步看一步。 许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也说不定。 天色大亮,金朵儿又困了,睡了,盛红衣倒是清明许多,客栈一楼人声鼎沸,有阵阵食物的香味袅袅传来。 盛红衣闻的肚子里的馋虫又冒出来了,她索性下楼,要了两屉包子,一碟子蒸排骨,一碗海鲜粥,吃了起来。 一会儿后,季睦一身米色长衫,坐在她的对面。 盛红衣看了看四周,见无人注意,她微微蠕动了下嘴角,同他传音: “问过金朵儿了,说虚无草在衡芜鬼城。” 衡芜鬼城之事,盛红衣也问过金朵儿能否告诉季睦,结果人家满口答应。 这双标的本事,盛红衣已经懒得与她生气了。 季睦面色不变,用勺子舀了一碗粥,低头之际,盛红衣神念中传来他的疑问: “鬼城么?金朵儿可有说在何处?” 盛红衣眉心微跳,这意思就是季睦也不知道衡芜鬼城,否则他不会是这等反应。 于是盛红衣把金朵儿的话照搬了一遍告知于他。 果然,季睦脸色微僵,眸中的深思和眉目间的褶皱就没有消下去。 盛红衣见之把两屉包子一个不剩的吃了,就这,她还觉得不大够,又打包了两屉。 果然,看同伴与自己一起烦扰,是一件分忧的事情。 何以解忧?唯有把同伴一起拉下水分担。 盛红衣打包包子的时候,季睦已是把关于衡芜鬼城的疑问压下,一回神,就见他师妹同凡人一般,对这些吃食迸溅出了惊人的热情。 季睦:“……”他默默移开目光,罢了,修士漫漫寿元,总是或多或少有些异于常人的爱好。 好吃好像也不算什么。 “……师妹,咱们在这边事已了,陵西城的论剑大会不日就要开始,我们今日便走?” 盛红衣自然不知自己被季睦腹诽了,她一听此话,笑着应了: “好啊,那我再多买点。” 白日的司敛城与夜色之下的完全不同。 夜色下,司敛城奢靡之中带着欲望的沉沦,若是颜色作比,那就是黑红相交的魔魅。 可是白日,褪去了黑红,呈现出的却是安静的灰白。 宁静,烟火充斥,跟普通城市比起来,虽然沉寂了几分,但并不突兀。 这般,盛红衣倒是起兴好生逛一逛,尤其是她发现卖小吃风物的极多的情况下。 半个时辰后,两人踏上了去陵西城的路。 几日后,陵西城外,两人下了飞行法器,一路进城。 陵西城是寒剑宗的属城,这些日子大约是要举办论剑大会,这城中人来人往,满目望去都是背着剑的拓拔剑客。 剑修,身姿笔挺,朗朗英姿,盛红衣觉得非常养眼。 季睦对她此等德性已然习惯,依旧把它归咎于盛红衣的怪癖爱好一栏。 两人在城中没有停留,直接往寒剑宗而去。 到了门口,季睦拿出一张烫金色的请帖出来后,门口守门的童子连脸色都变了。 稍后,一筑基剑修匆匆走出,看到两人,笑道: “原是季兄到了,怎不提前知会愚弟?剑陵已开,就等着你呢!” 那人寒暄完,眼神自然的落在盛红衣身上: “这位是?” (本章完) 131 简单粗暴(一更) 盛红衣笑了下,落落大方的朝来人作揖: “我叫盛红衣。” 季睦道: “这是我师妹。” 然后又指着筑基剑修对盛红衣道: “师妹,这位是寒剑宗静法真君座下的冷琛,与我为友,虚长你……几十岁,你叫一声冷师兄便是。” 他说完话,冷琛倒是愣了一愣: “原来是小师妹,没想到乘风世伯居然又收了弟子。” “小师妹,来来来,不要拘束,到这里就当在玄尘门一样。” 盛红衣眼观鼻,鼻观心,笑意盈盈的跟在冷琛身后走着,举手投足自有一股爽朗的风流韵味。 冷琛一边走着,也在观察盛红衣,吃惊过后,随着熟稔程度变深,他倒是越发喜欢这位新师妹。 寒剑宗乃是剑修宗门,虽然不至于一个女修都没有,但也是僧多粥少。 整个宗门之中,师妹屈指可数。 而且,咳咳,他们寒剑宗,修习寒剑之术的居多,这寒剑,战力超绝没错,可是也把人修炼的跟一柄寒剑一样。 所以师姐师妹们,不是他要说,看到她们,冷琛觉得自己心窝子都是凉的。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笑意吟吟,嘴角还有小酒窝,看起来像小太阳的师妹了。 他忍不住妒忌的瞥了他的“季兄”一眼,为啥他师父没有给他收一个这样的师妹? 一路往剑陵去,冷琛热情的不行。 “……剑陵之中剑气纵横,我们剑宗弟子都要在其中体悟剑气,有人还能运气好的在其中得了名剑认主呢!” “小师妹要不要进去看看,便是不修剑也没事,其中不仅有剑气纵横,还灵气氤氲,比聚灵阵都好使,小师妹可以在里面修炼几日。” “哦,对了,小师妹是什么灵根,剑陵之中还有专门的五行洞,你可以根据自己的灵根,进相合的五行洞!” “五灵根?!啊,那……那小师妹随便进哪一个好了。” 路上,盛红衣大多时候都是听冷琛说话,旁的不说,对于剑陵,她还真起了好奇之心。 据说,寒剑宗的发家地就是这个剑陵。 他原先叫做剑冢,来源于天界的仙魔大战。 在不可考的岁月之中,天界的仙魔大战,落下了仙魂魔魂无数。 随着时间变迁,这些英灵消散,然,他们身佩的宝剑却留下了。 有的本命宝剑随着主人的消逝而消亡,但还有不少却永久的留在此地。 万物有灵,更何况这些仙人之剑。 而剑陵的好处不仅是这个,五行洞府也是来源于这一场仙魔大战。 英灵消散,化成了灵气,甚至些微的仙气滞留在此地。 所以,在那里修炼,不仅是堪比聚灵阵的环境,许是能从中体悟一丝大道真谛。 一朝顿悟,修为更上一层楼也说不定。 若是截取到一丝仙气,那许是能一举提炼自己的经脉灵根,自此洗精伐髓,拥有仙人体质? 盛红衣扭头问季睦: “师兄,我可以去吗?” 毕竟她是蹭着人季睦亲师妹的身份进来的,她知道礼数。 季睦对盛红衣没什么戒心,他既然愿意带她来这里,就不会在这些事情上约束于她。 于是他端着他一贯如常的面无表情的脸: “师妹随意便可,既然是你冷琛师兄邀请,那便一道去如何?” 盛红衣闻言冲两人道谢: “谢谢师兄,谢谢冷师兄,这等机缘,实在难得,我今日能来,真是沾了两位师兄的光。” 这话说的讨喜又客气。 说明盛红衣知道自己是得了机缘,且还愿意承两位师兄的情。 惹得冷琛又是眼热不已。 那什么,女孩子漂亮可爱还聪明懂事又知情识趣什么的,真是无法抵挡。 闻言他笑的更真诚了: “哪里的话,为兄不是说了,小师妹是季兄的师妹,那也是为兄的亲师妹,不过是进剑陵,咱们寒剑宗每年也都会开放剑陵与外宗之人,无碍的。” 他没说的是,每年能进剑陵的外宗之人只得一个名额,不仅要求人家是名满天下的剑客,进剑陵还得三位德高望重之人举荐,额外还要交五万灵石的进门费。 当然那是对外人,如季睦这种,季冷两家是通家之好,有很深交情的,自然不可同等比较。 但也不是说进就进的。 季睦能进,但他带来的人,凭什么进呢? 但一切都挡不住一个投缘。 谁让小师妹这么合他冷琛眼缘呢。 进剑陵对旁人难,有季睦和冷琛担保,对盛红衣可就不难了。 三人倒是没有立刻往剑陵去,一起先去拜访了冷琛的师父。 静法真君是一个元婴女修,第一眼看去非常高冷。 盛红衣见之就觉得她如同天山之上独自绽放的雪莲,美丽又高贵,静默无声却蕴含着神秘的力量。 然真正相处,盛红衣才知道何为简单粗暴,何为人不可貌相。 静法真君对她态度很是和煦,还给了她见面礼。 看着手中光秃秃一储物袋,听着耳边和蔼的声音: “我也不知道乘风居然收了小徒,更不知道你们年轻的孩子喜欢什么,就给你十万灵石,你随便买点喜欢的。” 盛红衣一时无言以对。 她猛然打了个激灵,再看向静法真人,只觉得她在她眼中形象彻底变了! 这么豪放又爽快的长辈。 盛红衣表示她喜欢! 可是,她虽然被灵石快砸蒙了,但残存的唯一一丝理智在提醒她:她是个冒牌货,她还不是乘风真人的徒弟啊。 于是,她把目光投向季睦。 不过,以她对季师兄的了解,以他的大方,这么个大红包,他少不得要给她留一点吧? 是吧是吧? 希望是吧! 不过,季睦这回没看她,笑着连带她的份儿跟静法真君道谢。 “那晚辈就带师妹的份儿一起,谢过静法前辈了。” 静法真君嗔了他一眼: “你叫我什么?这么见外我可不高兴。” 季睦从善如流: “静法姑姑莫怪。” 如此,静法真人才满意。 她又上下打量了盛红衣一回,似是很满意,眉眼舒展如冰雪消融: “想不到你们秀水峰现在也有这样一个小姑娘呢,总算不是和尚庙了。” 说着话,又招了招手: “阿琛,带着你季大哥和小师妹一道去玩吧,不是说要去剑陵,好生招待。” (本章完) 132 两不耽误(二更) 静法真君其实可以完全当做没有盛红衣进剑陵这回事。 她纵使不提,其实并不影响冷琛带人进去。 但她偏偏提了。 这就是她直接默许了盛红衣去剑陵一事。 盛红衣忍不住眉眼弯弯,如此直白豪横的长辈,她真是喜欢的不行。 只觉得这位前辈是她有生以来见过最美的前辈了。 只是,她心里特别清楚,静法真君这般,看的自然不是她个人,都是看在乘风前辈甚至季家的份上。 因为她是季睦认可的师妹。 所以她给予她一个长辈给晚辈的爱惜与尊重。 于是,出来后,盛红衣凑到季睦那儿,直接道: “师兄,静法前辈赐的储物袋……” 甭管师兄怎么处理,这储物袋的归属权本应该属于季师兄。 话还没说完,季睦就不在意的道: “长者赐,不可辞,你拿去玩吧,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盛红衣眨眨眼,瞳孔之中似有光芒闪过,季师兄也是她有生以来见过最豪横的师兄! 以后,谁要是说季师兄不好,她见一次打一次。 于是,盛红衣在进寒剑宗一个时辰后,莫名奇妙多了十万灵石。 她寻思着,就目前她这个身家,在盛家绝对算是个富婆了。 想到这,她脸庞似是焕发着光芒,越发的美艳不可方物。 没法子,盛红衣一直知道自己就是个大俗人啊。 十万灵石可比前世十万块兴许还要值钱。 毕竟金钱可买不到什么法器法宝、丹符器阵…… 她没料到的是,她这般喜悦乍现,却是看呆了一回头就看到这一幕的冷琛。 这年头,冷琛也不懂什么叫美貌暴击。 但他确实是被暴击到了。 他瞬间头脑中一片空白,傻傻的呆站着,把之前要说什么都忘光了。 直到他被拉扒了一下,他才猛然回神,映入眼帘的就是季睦的丑脸,他嫌弃的一把推开,只觉得反胃: “你干嘛离我这么近?” 脑海之中是美不胜收,简直长在他审美点上的小师妹,现实之中却是一张冷硬的男人的脸。 他不反胃谁反胃? 季睦皱着眉把他从上到下扫了一遍: “我还要问你呢,发呆就发呆,杵在路中间做什么?这般痴样,要是在外面早死八百回了。” 冷琛撇撇嘴,自知理亏,没说话,再一回头,他发现小师妹已经走到前面去了,压根没有理睬两人的意思。 他摸摸脸,寻思着自己刚刚的丑态是不是被小师妹看到从而嫌弃了。 他似想了想,突然凑过去捅了捅季睦: “那个,季兄?” 季睦:“……有事说事,离我远点。” 他总觉得冷琛怪异的很,不过十多年不见,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冷琛:“……哦,我就是问你,小师妹可有道侣,若是没有,考不考虑有个道侣?” 季睦停下脚步,目光如炬的看着冷琛。 冷琛猛然之间就感觉到全身紧绷。 他想,莫不是这就是被大舅哥考量的心情? 没一会儿,季睦收回目光,奇怪的问冷琛: “她有没有道侣,我怎么会知道?这是私事吧?你若是想去给师妹当道侣,那你就直接去与我师妹说就是了!” “不过,依稀记得,盛师妹好像同我一样,修的是无情道。” 他想到家中那些长辈的催婚,这种事其实在世家之中根本少不了。 但,季睦没想到冷琛某一天也会主动想要有个道侣。 他分明记得,十几年前,他还嚷嚷着不要道侣,他的剑就是他的道侣之类的话。 而今,言犹在耳,他怎么变了? 这就是季睦盯着他仔细琢磨的原因。 若不是他周身灵气没什么变化,气场也还是冷琛的气场,他一定会以为这人怕是被夺舍了! 可惜了,盛师妹志不在此,所以冷师弟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冷琛默默看了这个只会泼他冷水的人一眼,不由在想,自己怎么能跟一块冰做朋友这么多年的? 明明他虽然在寒剑宗,可修习的是轻云剑法并不是寒剑剑术。 按说他这般温润的人的朋友也应该是温和之人才是。 什么时候混进来一块奇怪的冰块了? 真真是孽缘。 冷琛到底是不想搭理季睦了,不过让他这会子对盛红衣说这些,他又难免说不出口。 还是过几日,等熟悉些再探探师妹的意思好了。 他如是想。 三人去了剑陵。 剑陵在一处孤耸的孤峰之中。 远远看去,盛红衣便觉得那孤峰看起来就似一把顶天立地的剑。 冷琛适时的解释: “这峰是后来建的,便叫剑陵峰。是我们宗门重地。” 盛红衣点点头,寒剑峰因剑陵而起,这剑陵峰就是寒剑宗的象征。 说是宗门重地也确实得当。 越是靠近剑陵峰,盛红衣已经感觉到驳杂却凌厉的剑气在周遭游走。 她和季睦对视了一眼,如他俩这般亲灵体质,甚至能感觉到这剑的性子如何? 盛红衣突然想起了盛坪的虎啸。 那破刀,真不是她要抱怨,虎啸那性子,实在是差劲。 有那么一瞬,盛红衣甚至在想,她若是这一次进剑陵能得一柄名剑就好了,回去就能杀杀虎啸的傲气。 不过,这也就是一闪而过的念头,且不提名剑能不能看中她,但对她来说,若是真得名剑认主,反倒是一个负担。 她早就选定天地铢为本命法宝,对于名剑也只能当普通认主法宝相待,另则,她并不是剑修,做不到一生只修一剑。 虽则,普天之下乃至寒剑宗也没人规定名剑认主之人就得只修一剑。 好比季睦。 他同她说过,他的剑来自寒剑宗,名叫星陨剑,这剑也是他的本命法宝。 他自不算是个纯然的剑修,不过,即便如此,盛红衣也见识到他于剑术之上几乎付出了一切。 他所修习的星云剑术据说能直达大乘,最强之时能召唤星辰。 为了此剑术,季睦便是在飞行法器之中,也每日勤耕不辍的修习剑术,他的生命之中剑术便是全部,丹符器阵,他全无涉猎。 盛红衣自认自己没法这般,她的心野的很,让她长时间面对一个人她都觉得难以接受,更逞论面对一柄剑? 这样的世界在她眼中未免枯燥。 既如此,名剑与她两不耽误为好。 (本章完) 133 共情之力(一更) 剑陵的入口非常的古朴,或者说非常的普通。 一眼看去,这洞口与盛红衣随便在荒山野岭看到的那种随意开凿在山壁上的山洞完全没有区别。 越到近前,盛红衣越能清晰的看见,洞口枝蔓杂生,周围青苔累累…… 倒是能依稀看出这山洞年份久远。 门口只有一个守门人,守着一张木桌子,身上挂了个执事弟子的牌子。 他伶仃的守在原处,他们没到近前之前,他以手撑额,脑袋一点一点的。 这姿势盛红衣再熟不过了,不就是偷懒打盹么? 那执事弟子见冷琛打头而来,身后还带着形貌出色的男女,“啪”的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对着冷琛口称师叔。 冷琛点了下头,点了下盛红衣和季睦: “我带人进剑陵,这事儿我师父知晓。” 那弟子神色这会子自然许多,也不多问,只是从桌子下抽出一个簿子道: “师叔,签个名。” 冷琛快速用毛笔填了些什么,然后便顺利的带着两人一起进去了。 从门外到门内,剑气刹那间活泛的都要沸腾起来。 若说在外面,剑气好似隔了一层,但到了门内,那一层阻隔去除,铺天盖地的剑气从四面八方将人全方位包裹其中。 盛红衣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肃穆起来。 她看了看冷琛和季睦,两人均是如此。 剑陵,其中充斥着各种剑气,它们有的已经消逝,只余下剑气,每消失一道剑气,它们在世间存在过得痕迹便少一道。 有的在此沉寂数万年,依然在孜孜不倦、坚定不移的等待着什么,许是不肯死心,等待着永远都回不来的旧主,亦或者等着再次能让自己心灵悸动的新的伙伴。 无论曾经属于仙还是魔,那种独属于刀剑的浩然正气以及一往无前的坚韧锋锐在整个剑陵之中弥漫。 盛红衣不由自主的闭上眼,好似原本漆黑的识海之中,如演绎一般,有一道道惊世的剑光划过。 金木水火土,或星辰般绚烂,或带着生死寂灭的悲怆,不知不觉,盛红衣就觉得自己如一叶扁舟,沉沦……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股力量强行拉出,她心有余悸的睁开眼,看到季睦肃然以及冷琛焦急担忧的眼神。 她心中一震,已是了然,自己大约是被剑气所感染,整个人心神被夺,与它们同悲同喜。 这就是亲近灵气的弊端?! 凡事过犹不及,亲近灵气,自然亲近这些个灵物。 因为过于亲近,很容易就会与之共情。 她不过是个筑基小修,如何抵御这些灵物那些强烈“情感”? 所以,心神被夺。 若不是季睦把她唤醒,许是她永远都醒不过来,自此识海崩溃。 她脸上惊色未褪,却真心感激,低头作揖: “谢谢师兄助我脱困。” 季睦对她这般其实感同身受,当年,他也是这么磕磕绊绊过来的。 如今看来,盛红衣对灵气的亲近比他更甚,反应比他还大,至少曾经他第一次来剑陵,虽然也会感知到这些剑的不同之处,情绪起伏,但还没到被夺取心智的程度。 他温声安慰: “守住心神,默念清心诀即可。” 闻言,冷琛了然的看了盛红衣一眼。 难怪乘风世伯会收一个五灵根的弟子,看来小师妹同季兄一样,资质不凡。 他心中细细回忆着刚刚盛红衣的状态,这是“共情”之力? 居然能和灵剑共情么? 何等的恐怖。 这等资质,若是放在剑修身上,那简直比天生的剑心之体还要厉害吧?! 剑心之体不过是人对剑术的体悟更快。 但再快,难道还能快过与剑共情么? 冷琛自是知道,资质的事,尤其是好资质,是修士的大秘密,不会轻易宣之于口。 但他还是忍不住了: “小师妹?你给乘风世伯当徒弟多久了?按说也没有多久,毕竟一年前我与季兄通信,他还没有师妹,你考虑过来寒剑宗么?” 这是修剑的绝顶苗子啊! 而且,这要真成了亲师妹,那么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和她不是水到渠成吗? “小师妹,你瞅瞅,我们寒剑宗虽然不如玄尘门名气大,但它作为荒原大陆唯一提得上名字的剑宗,自有它独特的地位。” “尤其小师妹这般的女子,一定会在寒剑宗得到众心捧月的待遇,以后,你指哪打哪,师兄我呀都不带皱眉的。” “小师妹,你看,你若是来了我们这儿,不仅有无数的师兄,我的师父你也见到了,和蔼又可亲,你喜欢灵石对不对,师父旁的不多,灵石贼多,她一高兴,就喜欢给亲徒弟打赏灵石呢。” 冷琛说的眉飞色舞,越说越带劲。 盛红衣:“……”这么挖墙脚,真的好么? 虽然她自己知道自己是冒牌货,然而冷琛不知道啊! 不过,这些条件,还真是令人心动。 她若是光杆司令一个,她立马包袱款款来了。 可惜,她拖家带口的,寒剑宗到底太远,而且她觉得只修一剑是真的枯燥。 盛红衣眉头微动,含笑看着冷琛,心里却在默数: “一、二、三……” 果然,数到三的时候,冷琛整个脸就被身后的季睦捂住了,他不顾冷琛挣命似的挣扎,面无表情的给盛红衣指路: “你冷师兄犯了癔症,不要听他信口胡说,对了,师妹你不是要去五行洞,你直接往前走到尽头右拐,然后一路到底便是了,却是与我们不是一路。” 说罢,扯了扯嘴角,无声的看着盛红衣。 盛红衣:“……好,那我先去五行洞了。” 她知道季师兄肯定会阻止这事儿,冷师兄当面挖墙脚什么的,实在是太过分了,甭管是为了宗门面子还是乘风前辈的面子,季睦绝对忍不下去。 但她没料到季师兄直接殃及无辜,把她都给“驱逐”了。 盛红衣心中揣测了一下,莫不是把她赶走,他才能好生教训一下冷琛。 她眼观鼻鼻观心,恰好她本就不想再去剑陵里面了,这还只是外围,她就被夺去心神,要是到了里面,便是有清心诀,难保没有意外。 反正她志不在此。 于是她同季睦以及被蒙眼捂嘴到几乎窒息的冷琛道别,施施然往五行洞去了。 (本章完) 134 动与不动(二更) 盛红衣对季睦和冷琛琛如何“沟通”并没什么兴趣。 也无意参与其中。 她不傻,自不是看不出冷琛对她非常的感兴趣,这般男人看女人的目光,她见到的太多了。 然,她毫无感觉。 既不激动,也不虚荣,更不觉得荣耀亦或者愧疚。 既然没法回应,那就当做不知道好了。 盛红衣其实不排斥若是当真遇到可心之人,来一场天雷勾动地火一般轰轰烈烈的恋爱。 但,结为道侣还是免了。 她了解自己,让她长年累月的面对一个人,那她怕不是要疯掉。 世界如此美丽,修仙界不仅有美丽的仙子,还有各种类型的俊美男子,她真的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不是么? 便是在前世,女孩子们也知道,谈恋爱是一件快乐又随心所欲之事,可一旦结婚,想撤退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前世的盛红衣没想过结婚,今生落入到一片花丛的她,更是不会想这种事了。 而更加可惜的是,冷琛,无论是他那一颗赤忱的想要与她结为道侣的心,还是他那种温润的如暖阳的性格,都不是盛红衣会选择的。 前者,赤忱之心她还不起。 后者,纯良阳光她下不去手。 如此,她便是没有进得了玄尘门,她也不会考虑寒剑宗了。 而今,有机会进剑陵,兴许是此生唯一的机会,以盛红衣雁过拔毛的性情,她迫切的想要再捞点儿什么好处。 五行洞五行洞…… 盛红衣默念着,盘算着先从木系的五行洞进入,毕竟她的灵根之中属木灵根最好。 若是有时间,她自然要把五处全部看尽。 兴许就有机缘呢? 据冷琛介绍,此地是天然形成的。 那些个灵气在其中不知发生了什么变化,在漫长的日积月累之下分化成了五行之地。 既五行相生,又泾渭分明,生生不息。 想着此事,盛红衣已是到了。 说是五行洞,举目望去,不会就是不同属性区域各自竖着了一个木牌吧? 盛红衣眨眨眼,她所站之处,就有一个简陋的好像随地捡的牌子,上面写着“火洞”二字,正斜斜插着,正对着她。 盛红衣往前试探的踏进一步。 一步之遥,两个世界。 她未踏入之时,感受到的还是丰沛的剑气,虽丰沛却驳杂。 踏入其中,剑气依旧,只是好似被无形的手分了类,盛红衣觉得自己踏入了一个火与剑共舞的世界。 周围依旧同之前景致一致,三三俩俩的剑以各种奇怪的形态零星分布在地上、墙上。 或裸露、或半遮半掩、或倒挂、更甚者露出一点锋刃,或然一点剑穗…… 剩余的大多广阔的地界,被寒剑宗安置了一些白色的帐篷。 这些个帐篷是为了方便弟子们在此悟道或者闭关所设。 剑陵之中,所见来往之人并不多,但其中绝不空泛。 这一路行来,包括“火洞”之中,那帐篷顶端的红灯亮着的,数量并不少。 每个帐篷都有自己的防护法阵,阵法开启,帐篷上显示红灯,说明其中有人。 阵法关闭,帐篷上是绿灯,显示空置。 听说,寒剑宗的弟子想进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一种方法是需要用贡献点换取机会,另一种办法就是对宗门有特殊贡献获得的奖励。 盛红衣原本的构想是从五行洞之中的“木”洞开始,奈何她第一个碰见的是“火洞”,她便顺其自然,决定先试试火洞。 本就已经踏入其中,再者,木洞在何处她都不知晓。 火洞之中,活跃的灵气让盛红衣觉得毛孔都舒张开了。 她喟叹一声,觉得冷琛之前与她描述五行洞之时还是保守了。 这哪里是聚灵阵能比拟的? 若是把这里汹涌的火灵气比作活物,这会子,这里不仅是活物挤着活物,而且这每个活物都不一样。 盛红衣能察觉到,不同属性的火灵在其中自在的遨游。 有炽烈阳刚的、有阴冷彻骨的、有暴虐迅猛的,有纠缠顽固的,世间之火,从来都不是一种形态。 而难得的,在火洞之中,它们居然共存其中。 其实不用盛红衣做什么,这些火灵气争先恐后的往她身体里挤来。 但火灵气毕竟最为暴烈不受控制,盛红衣独独辟出五行诀之中的火行诀默念着。 经脉之中,火灵气的相互碰撞,擦出不同的火花,又在火行诀的安抚之中,趋于融合。 不久后,盛红衣居然觉得自己刚刚筑基不久的修为再次隐隐有了浮动,虽然不多,但也足够令人惊喜。 火灵最为活跃,引动修为的起伏也属正常。 盛红衣微阖着双目,信步走着。 到了此间境地,她由心而发一种强烈的预感。 这种预感说不清道不明,但盛红衣隐约知道,大概她真的在此地会有机缘。 但她不知机缘应在何处。 她本就是随性之人,索性跟着感觉走,走哪儿算哪儿。 她由着步子,一边走着,一边运转着火行诀,无有滞涩。 其实整个剑陵,除了肃穆浩然的气场以及三不五时那些个若隐若现的各种剑外,整体可以用苍凉来形容。 裸露在外的山石,寸草不生,明明如同绝地,却又有着丰沛的灵气。 如此的复杂矛盾。 盛红衣在一处地方绝不停留太久,只要感觉来了,她便能毫不犹豫压下当下的一些渴望和欲望,顺应直觉走到其他地方。 洞中,并未让人感觉到时间的流逝,盛红衣自来到此处,颇有如鱼得水之感,也并未觉得时间漫长。 本来心绪平静,闲庭漫步般,乍然,盛红衣踏出一脚,她蓦然眼中精光一闪,敏锐的察觉好像变了。 刚刚是层次丰富的“火”,这会子“火”源源不断的相送着,顺理成章接续而上的却是“土”。 厚重、沉稳、沉默,却又似乎蕴藏着不尽的生机含而不露…… 盛红衣突然停住了脚步,在火与土的交界处,静立不动。 她皱着眉,似在深思。 心底深处,她的感觉告诉她不要动。 这是一种全新的感觉,之前一直都是让她动,这回却让她不动。 动与不动有什么玄妙之处? 莫非机缘就在此地? (本章完) 135 剑影(一更) 盛红衣站在原处,没有动弹,正在她寻思着此番有什么变故之际,变故已然不期而至。 原本,盛红衣能感觉到灵气虽然活跃,却平稳。 她自身如同行于海上之舟,海面如斯广阔,但她本不心焦。 只因为,浪潮虽有涌动但总体尚算风平浪静。 可惜,这般的平和即将打破。 就是在当下,盛红衣其实已经隐约感知到,原本平静的海面之下似乎已在不经意之中钻入了暗流。 眨眼间,局势瞬息万变,而她只能随波逐流,一时根本难以找到突破之法。 盛红衣凝神感知,只能若隐若现的觉出,那暗流藏于暗处,却不弱。 它们来势汹汹,剑指盛红衣。 盛红衣睁着眼,目色却平静如水,晦暗无光。 此时,她整个心神都在这一场变故之上。 身为修士,对于自身遭受的危险总有个预判,而从这一会子闹出的动静,盛红衣已经预判出这一场变故于她前所未有的大。 甚至可以说是危机。 天地铢忽然显现,它们飘飘荡荡的悬浮在盛红衣身周,成拱卫之势,将盛红衣包围其中。 此时,对盛红衣来说,她依然行于尚算平静的海面之上。 海面努力维持着这一份平静,间或似有大浪冒出,又很快拍下,被整个海面包容。 它们似乎在角逐,在拉锯。 但,盛红衣的脸色却是越发的冷沉。 她觉得,这一场拉锯可能不仅仅是拉锯,而是在蓄势。 待到暗潮蓄到极致,等待她的便是爆发! 而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盛红衣神识四散,已然发挥到了极致,然做到这一步,她觉得还不够。 越是平静,心中汹涌的危机之感越大! 她似沉凝一瞬,手腕翻转,下一刻,八只灵气化成的赤黄双色的鸟儿飞出,往四面八方而去。 这里本就是火洞与土洞的交界处,盛红衣不欲打扰惊动整个空间这一息尚存的脆弱平衡,所以用的是火土灵气幻化的灵鸟。 灵鸟无声的融入了其中。 但凡灵气一旦失衡,灵鸟能迅速的感知。 而近,灵鸟暂未有什么异样。 盛红衣轻舒一口气,期待它们能探察出变故的根源所在。 若是找出根源,她或掐灭或提前躲避,总比此时的被动来的强。 那种明明知道有刀正在虎视眈眈的盯着她,却不知道刀在何处,何时出现的无措感,让盛红衣烦透了。 岂料,盛红衣这口气松的太早,就在她这口气即将完全呼出之际,盛红衣西北方向的灵鸟突然仓促的“呱”了一声。 瞬时,盛红衣犀利的眸光已是尾随而去。 那灵鸟已然溃散,化成了点点灵气。 那丝脆弱又微妙的平衡被打破。 敌人出现! 暗流似乎终于汇聚而成,从平静之下冲天而起! 西北方向,几道黑色的影子如凭空出现,带着迅猛的杀气往盛红衣绞杀而来。 天地铢护主,一枚自动放大,形成一面盾牌护在盛红衣身前。 盛红衣心念起,另两枚化成两柄短剑,毫无畏惧的往那几道影子冲去。 许是在剑陵之中待的久了,盛红衣也被此地环境感染,她几乎是本能又下意识的,就幻化出了双剑对敌。 天地铢幻化出的黑色的剑身虽短,但剑之一往无前与长短无关。 剑,悍勇无匹,遇到再强大的敌人都从不退却! 哪怕自己身残魂散。 这就是盛红衣在剑陵,在每一把她见过的剑身上参悟出的共同剑意。 危机已至,该迎难而上! 天地铢与盛红衣心意相通。 盛红衣的心思,可以实打实的在天地铢上表现。 两柄短剑在撞上激射而来的影子的前一瞬,突然清啼出声,猛然加速。 尾部,迤逦出两道宽大的光痕,将那几道黑影全部笼罩在剑与剑气剑光之下。 真正的剧烈居然是无声的。 明明盛红衣感觉到那猛然迸溅开的撞击让她瞬间心肺翻涌,可却没有声音传出。 冲天的火焰从相撞处窜起。 火势如张牙舞爪的蛟龙,依旧不死心般来势汹汹的往盛红衣身上扑! 盛红衣身体里的灵气转眼成空。 火光照亮了盛红衣的眼,映照着她的眸色之中也似有两簇火苗熠熠生辉。 她满心满眼此时只有这冲天的火之蛟龙。 脑海之中唯剩一个念头: 打败它! 只有打败它,她才能活。 她眼眸中似迸射出疯狂之意。 身前护着她的盾牌突然撤回,转而凝结成剑的形状,同时,那和黑影对冲的两柄短剑被召回。 三柄剑,分三个方向,从头来过,往已经扑到她身前,距离她寸步之遥的火龙的头斩去! 越是此时,她反倒越是冷静。 她能感觉到炽烈到仿佛能烧掉灵魂的热度。 天地铢齐齐斩了三剑,火龙的头终于在舔上盛红衣之前被斩落! 然,火龙依旧没有陨灭! 盛红衣一跃而起,手掌伸出,气浪从掌心翻涌,天地铢被吸回,恢复原样。 它们蓦然变大,三枚天地铢上似有金色的一串金文一闪而逝,此后,它们往只剩下身子,如无头苍蝇乱撞的火龙围剿而去。 盛红衣的识海之中,突然闪过剑影! 那道剑原先隐隐绰绰,看不真切,只觉得它速度很快。 识海之中,它一直在不停的杀戮。 杀杀杀! 杀杀杀! 所过之处,必有火光乍起,似要燃进一切。 盛红衣死死守着自己的心神。 她清楚,识海之中显现的,是通过天地铢看到的此黑影曾经的经历。 或者说,是剑灵的经历?! 所以这张扬而来的黑影,是剑影?! 天地铢,盛红衣曾经用它们见到了女魔修的心魔,从而趁着她心神恍惚之际,灭杀了她。 而吃了那么多黑晶石的天地铢显然不可小觑,进步让盛红衣都心惊。 到此,它们居然已经能够让这剑影的经历重现了? 识海之中,剑影依旧在不停的杀戮,盛红衣想要走的近一些,随着她心念起,她果然走近了。 而越是近前,避开那剑影毫无遮掩的杀戮之意,盛红衣还感知到些微的还未焚烧殆尽的难闻的气息。 她皱了皱眉头,只觉得很不舒服,但又隐约的熟悉。 (本章完) 136 焚邪(二更) 是什么? 那剑影动的太快,饶是她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努力再努力,至今未能看清全貌。 而今,她又被那难闻的气味夺去了全部心神。 天地铢此举,困住的是一柄剑。 这里的剑都有辉煌的过去。 盛红衣在刚进剑陵之时,还曾经被轻而易举的夺去心神,以致沉湎其中,难以自拔。 虽然有盛红衣可能毫无防备的缘由,但主要原因与盛红衣无关。 还是因为这些剑都太厉害了,亲近灵气如盛红衣,在与剑共情的情况下,剑灵们也被她吸引,而她修为低微,压根受不住这么汹涌的热情。 她好像是一个虚弱的人,最终被补太过,导致虚不受补。 同样的道理,这会子,天地铢围住剑影,逼出了它的“经历”,给盛红衣的识海造成的压力也是巨大的。 如今这时候,盛红衣还能强撑着,一是她本性逞强,在危机关头,这种执拗和逞强反而变为一种刚强,让她比想象之中还要难缠。 二来,她也不是胡乱的逞强,危机时刻,她的脑子反而很是清醒。 分得清主次。 这般时候,无力看清剑影那就先不看,先把这感觉有点熟悉的气息给剖析出来许是便有转机也说不定。 究竟是什么? 沉入心神,敏锐思绪回归。 这般气息,盛红衣稍稍回想,轻而易举就识别出来,是在异人域遇见过。 对,就是在那里。 黑莲受的最重的一次伤,是遇到了一群半人半鬼的“异人”。 他们族群庞大,汹涌而来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和今日神识之中相似的气息。 黑莲称呼他们为“邪族”! 盛红衣记得,黑莲在讽刺邪族之时说过: 明明就是不人不鬼,偏要起这么莫名其妙的名字,其实说开了,不过就是你们阴气太重生出邪魍罢了。 所以,这些气息,说白了,就是恶鬼们聚在一处而滋生的邪气。 盛红衣刚动了此念,那剑影面前,迷雾乍然拂开。 它直直的定在原处,好像就是要让盛红衣看清楚。 盛红衣打眼望去。 哪里只是剑影,它分明美丽的很。 金色的剑身上,镂刻着赤色的古朴花纹。 而剑柄之处,有两个赤色的古纂字。 “焚邪。” 盛红衣轻喃,心底深处,自念出这个名字开始,就无端的源源不断升起了丝丝缕缕的哀愁。 她话音刚落,焚邪剑清鸣,似应了一声。 应声后,盛红衣识海中的画面陡然转变! 一望无际的黑暗之中,点点星辰忽现。 盛红衣恍然,这里是虚空之中?! 画面拉近,两道身影打的难舍难分。 盛红衣定睛细看,想要看清,但,无论怎么强求,不仅引得神识骤痛不止,还是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 她能辨别首先是颜色。 两人一红一黑,看身形均是男子。 红衣人手中的武器便是一把金色的剑! 金光挥过,如流星划开天际,大开大合,纵使在距离很远的地方,盛红衣都能感觉到属于土灵气和火灵气的极致威力。 而另一位,身上带着“邪气”,举手投足,神鬼莫测,但盛红衣见之皱眉,没来由的厌恶。 未给她深思的机会,画面轮转,这一次红衣男子躺在一片血泊之中,黄沙漫天,盛红衣看不到其他,只能看到他躺在那里,脸上却是一片坦然。 好似死亡于他,无畏无惧。 而焚邪剑就斜倚在他身上。 剑身之上,血污满满,锈迹斑斑,观之便知已是重创。 盛红衣心底涌起悲戚。 无声却汹涌。 红衣男子的红色衣衫已经被他的血染成了深黯之红。 这般时刻,他轻抚着焚邪剑,宛若在抚摸爱人。 一边抚摸,他还能温和的与它对话,像是爱语,又像是告别: “焚邪啊,咱们输了呢,就走到这里了!” “我觉得对不起你,你看,当我的本命剑,这么危险,都已经跻身神界,居然还有这么一天。” “呵,等我死了,你是不是也要消散了?” “可是我不想呵。” “所以,休怪我自作主张,我用最后一点神力为你换取了一次机缘,到那时,你便去罢!” “你我二人缘分至此,永生不见。” 话至此,似随风散尽。 连带着这人的身体,化成点点灵光,散于天地之间。 焚邪剑猛然迸发出长长的鸣声,声声泣血,久久不止。 不知过了多久,那长长的哀鸣戛然而止。 “砰!”又是一声,焚邪剑追随它的主人一起消失在漫漫黄沙中。 画面沉寂。 盛红衣抬眸看向被天地铢围在其中的火光。 她突然朗声问询: “焚邪剑,你待如何?” “若是你愿意跟我走,那我愿意带着你,若是你不愿,咱们就此别过。” “我不想再与你相斗下去,决定权在你。” 到了这个程度,盛红衣如何看不出。 自己便是焚邪的前任主人用神力为它换取的机缘。 盛红衣不知为什么独独是她。 而焚邪剑愿意出来,却不一定是为了考验她有没有资格成为它的新主,更多的,盛红衣猜测,焚邪是舍不得浪费它前任主人费尽心思保下的它的这一缕残念。 透过天地铢,看过了那些碎片般的经历,苦涩、憋屈、惋惜还有一股子郁气死死缠绕着盛红衣,让她闷闷的。 天地铢,能测算生灵的过去,未来。 今天她看到的这些,大约是焚邪剑灵残存的记忆。 哪怕肉身陨灭,只剩下剑影,它都没有忘怀的记忆。 如斯惨烈。 如今的焚邪,盛红衣看出来了,它只是残念。 如同大能修士的一缕神念,许是肉身陨灭,残留一缕神念还有未尽的遗愿。 焚邪便是如此,真身陨灭,唯独留下的这个剑影没有实体,只是残念。 对于剑来说,它不过就是剑气罢了。 盛红衣心念又动,天地铢突然偃旗息鼓,虽然依然围着焚邪,但这会子却散开了,露出了其中那团变得小而显得温顺不少的火焰。 火焰微微跳动,没有其他动静。 盛红衣静静的站在一旁,似在等待。 这般的沉寂持续了大约一炷香时间,猛然火焰爆开一朵火花,火花中,焚邪剑的真身模样显现。 盛红衣定定看去,终于不再只是黑影。 (本章完) 137 背负(一更) 火光之中,它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 不是全盛时期它的模样,而是它真身追随着前任主人而去之时,那锈迹斑斑,伤痕累累的模样。 看到这样的它,盛红衣只觉得心悸。 这一时刻,她似乎黑莲附体,重回异人域。 不甘、痛恨、不解以及对……这个世界的不舍涌上心头。 为何会有不舍,她不知,但她的嘴似乎有自己的意志,突然开口,对着那破铜烂铁一般的焚邪,说了一句话: “他死了,那你就带着他的份一起活下去不就好了。” 就好像黑莲一直想带着白莲的份一起活下去,可惜,却失败了。 只要焚邪愿意,她可以带着它! 盛红衣其实不喜欢背负。 她有着特殊的前世经历,刚来之时,只想着享福,甚至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归属感。 可是,老天爷不知为何,似乎总跟她过不去。 先是她爹受伤,家中顶梁柱崩塌,母亲姐姐柔弱,她只能背负起家庭。 再有莫名其妙卷入了夺取灵根之事之中,还拜了一个各方面都中意的师父,于是莫名其妙的,对于盛家,她也没法彻底丢开手了。 现在这会子,她可能又要多一个背负了。 然,回首这些事,她虽然称不上甘之如饴,却也是愿意的。 没有不忿。 盛红衣其实也觉得奇怪,她明明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意志也称得上坚定,怎么就走到了今天? 她又想到了蝶栩城的老道。 莫非,这就是命运? 她究竟是个什么命? 离开蝶栩城后,她其实不是没有用天地铢给自己测算过。 以前,她用天地铢给人卜算,实则并不怎么对自己使用。 一则,刚开始天地铢“废物”的很,有时候算到一半它就没气了,还得靠她随机应变的“坑蒙拐骗”。 二则,天地铢自吸收了黑晶石,本事越发大了起来,这时候,除非是有时候为了预警,盛红衣也没有想过用它卜算自己的命格。 实则,她本质上更相信人定胜天的。 可是,一件一件的事情这么接踵而至,让盛红衣不由产生了怀疑。 尤其,经过蝶栩城遇到老道事件之后,盛红衣一直对老道那句“背道而驰”耿耿于怀。 遂,在司敛城的客栈的客房,背着季睦和金朵儿,她还是拿出了天地铢。 焚香、起卦。 结果,天地铢卜出空卦。 她不死心,卜了三卦,卦卦为空。 她不知,是不是同医者不自医一般,算者不自算。 还是说,如老道所说,她命格奇诡,本就不同寻常。 这已经成了一个不可解之谜。 盛红衣本不是一个会揪扯着一件事情,反复纠结之人。 所以,卜完后,得不到结果,她便丢开手去,该吃吃该喝喝。 生活总要继续。 但,不代表遇到事情,她不会去想。 而今想来,盛红衣发现,只剩下一种空茫和唏嘘。 她不知未来何去何从,但却也知道,过好当下,才是最根本的。 遵从本心才是她当下能做的。 对于这件事,对于焚邪,不管出于什么样的情绪,不谈背负,她本心是愿意接纳它的。 她盯着焚邪,目光灼灼,似有火光,熠熠生辉。 周遭早就已经远远的围了一些人。 都是在剑陵之中的人。 如此大的动静,很难不引起动荡。 可以说,除了闭关紧要关头出不来的,其余人能来的都被吸引过来了。 包括季睦和冷琛也在人群之中。 众人离的位置较远,盛红衣与焚邪对峙,后来说话声音很小,众人也没注意盛红衣到底说了什么。 只知道,本来一头雾水。 只看到激战。 后来,那火光之中,却是出现了焚邪的影子,饶是喜怒不形于色,见惯了大场面的修者,这时候也炸开了锅。 “那是……焚邪?是焚邪剑吗?” “是焚邪!一定是焚邪,我在古籍上见过它的模样。” “金躯红纹,火土相生!就是它呀。” “你们瞎啊,没看见上面有焚邪两个字么?一准是它!” “怎么可能?焚邪剑不是神剑么?怎么会在剑陵之中?” “好像不对劲哎,你看,那剑好像只有剑气!” “只有剑气又怎样?这是重点吗?我是问,焚邪剑不是堂堂神剑,它为什么会出现在咱们寒剑宗?” “……就快不是咱们寒剑宗的了,剑陵之中的剑什么脾气你不知道?” “它们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才会冒头,就是它们要离开剑陵的情况下。” “可是这个女子,好像不是我们寒剑宗的!” “不是又怎样,焚邪剑肯出来,就说明她被认可了。” “不行,怎么能让外人得了我们寒剑宗的剑,我这就汇报掌门。” “嘁,告诉掌门能改变什么,她又不是第一个外人在剑陵得了剑的,而且咱们寒剑宗可没有宗规,说外人不能得剑!” “你你你,你怎么回事?还是不是寒剑宗的?” “本来就是,你这就是嫉妒人家得了焚邪神剑的认可!” …… 一时间,众说纷纭,吵吵嚷嚷,季睦和冷琛却出奇的沉默。 季睦是没觉得有什么,他自己就是在剑陵得了本命剑,如今不过是他这未来师妹再得一次而已。 说来,他们这种亲灵体质,据说自带很盛的气运,有此际遇,于季睦来说,完全能接受。 再说了,大家都看得出来,那焚邪剑看似露了真容,但不过是剑气罢了,又不是真正的焚邪神剑,值当什么大惊小怪的? 比起季睦的淡定,冷琛就百味杂陈了。 他忍不住道: “不是,我是和你们师兄妹犯冲?我自己一把剑都没得到!” 他拢共来了剑陵三次,第一回,他和季睦来,季睦得了本命剑。 第二回,他自己来了,没有任何剑青睐他。 好吧,这第三回,他又来了,结果这回是盛红衣,而且还是焚邪神剑! 见鬼的焚邪神剑,这剑气怎么会在这里,无人知晓。 他敢说莫说他们这些弟子,就是把掌门叫过来,把他师父叫过来,也不一定知道焚邪神剑这种传说之剑居然还有剑气尚存,而且就在寒剑宗剑陵之中! (本章完) 138 认主(二更) 对峙并没有维持太久。 外界的一切动荡盛红衣没有关注,也不在意。 她一直无言的盯着焚邪。 该说的她已经说完了,决定权在焚邪神剑自己身上! 焚邪摇晃了一下,不知是不是盛红衣说的那句“连同他的份活下去”听懂了,认可了。 它停驻在不远处,之前全身缠绕的蓬勃火焰气势却是越发弱了! 慢慢的,火焰竟然逐渐熄灭。 在熄灭的那一刹,焚邪剑毫无预兆的拔地而起! 骤然,它一分为三,剑影虚化变淡,却有了颜色。 金是金,红是红,金红交错,显露出它属于神剑该有的气势。 远处众人惊呼连连,此后又一片死寂,无数的神识关注着这里,它的一举一动都引人注目。 唯独盛红衣目光闪了闪,她好像知道,焚邪要做什么了! 她看了天地铢一眼! 天地铢会接纳它吧? 焚邪只有剑气,甭管它曾经有多么辉煌的属于神剑的过去,那也都过去了。 剑气没有依托,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会因为能量耗尽而消散。 而若是如此,显然不算活下去! 焚邪神剑,想必曾有剑灵,如今剑灵消散,但不代表它没有意志。 意志尚存,执念尚在。 它若是真的决定活下去,就不会甘心再面临消散。 所以,它需要为自己找一个“肉身”。 一分为三,它是想附着在天地铢上吧? 到了此时,盛红衣自觉也没法左右事态的进展了。 目前看来,大概率是焚邪剑气愿意跟着她了。 但,它能不能顺利附身在天地铢上,那得看天地铢的意思。 天地铢的来历盛红衣一直没搞清楚。 但从它的表现,大概率也有自己的来历。 有来历的可能都有脾气,可不是盛红衣想驱使就能听话的。 另外,便是天地铢听话,盛红衣还不想呢。 凭什么焚邪剑你想来,还得我给你安置的妥妥当当的? 能接纳它不错了,至于它活得好不好,那得看它的本事,她才不干涉呢。 既如此,她倒是突然有闲心了,突然就忍不住想,这要是焚邪剑真的和天地铢一拍即合了,以后天地铢是不是要改名叫天地剑了? 真是……土啊! 盛红衣脸色倏然间变得古怪起来。 她微微摇晃了一下脑袋,决定放过自己。 起名字什么的,她从来不是强项。 做人嘛,必须要扬长避短么。 她干嘛折磨自己。 她却不知,她脸色一变,引起外面的猜忌无数。 就连冷琛,都忍不住掐住季睦的胳膊,好像在焚邪面前的是他自己一样: “怎么回事?焚邪剑想干什么?它怎么一分为三了?” “小师妹表情不对呀,小师妹要干什么?” 季睦冷冷的盯着他胳膊上的手,好像要把那手冻出洞来,见这人还是一副神神叨叨的模样,他忍无可忍: “你掐到我的肉了!” 盛师妹和焚邪想干什么,他怎么知道? 看就是了! 他这么吵,难道就能提前知道了? 冷琛:“……”他不由思忖,今天是到底第几次后悔跟季睦做朋友这事儿了。 可惜,他认真思考过,绝交不太可能。 冷季两家不仅是世交。 他冷琛的祖母和季睦的祖母是血脉相连的亲姐妹。 而今,季睦的祖母,也就是他的姨祖母早早就去了,若是他和季睦绝交,可能他回去后一准会被自己的祖母打死顺便再用眼泪淹死。 权衡再三,反正已经认识季睦这冰块很多年了,就这样吧。 他气闷的把头扭过去,还是继续看下去吧! 却说,时间就是那么刚刚好,他刚扭过头,就看到焚邪剑周围飞出三枚黑色的东西。 他目光一凝,倏然瞪大,只觉得不可置信,似乎是三枚铜钱? 三道剑影没再犹豫,齐齐灌入天地铢之中。 刹那间,火洞和土洞交界之处,黄沙漫天,狂风大作! 炽烈又活跃的火土灵气,疯了似的往盛红衣身边挤来。 盛红衣没有动弹,因为她知道,这灵气不是奔着她而来的。 应该是奔着天地铢和焚邪剑。 盛红衣并不知道两者如何对峙和交涉的,但天地铢肯让焚邪剑近身,便说明双方“谈”妥了。 灵气狂涌,果然,那些灵气在距离盛红衣很近之处,擦过她,直奔天地铢去了。 对此,盛红衣感觉有点微妙。 从来,她可都是灵气青睐的对象,什么时候坐过冷板凳啦? 不过,天地铢有一点好,它得了好处总不会完全忘记她这个主人的。 也不知这一回,天地铢能回馈她点什么! 灵气翻涌着,火灵气本就性烈,身处灵气中央,盛红衣觉得周遭都沸腾起来。 天地铢和焚邪合为一体后,天地铢原本的黑色就褪去了,变成了金红色,像是打铁铺子里,被煅烧的通红的铁水的颜色。 随着灵气被吸入,它越发红的灼人! 然后,整个天地铢的形状开始改变! 它逐渐拉长,变成了焚邪剑的形状! 时间反复被放慢,剑上面的花纹精雕细琢般逐步显现,正是焚邪剑。 虽然大小有异,但却从原来的一把剑变成了三把。 盛红衣静静关注着这一切,心中突然涌上一个念头。 焚邪剑气为何可以和天地铢完美融合? 但凡是寻找新的“肉身”,那自然得和旧的不能相差太多,否则也不适配吧? 这个道理很简单。 便是有那修士,行那夺舍的倒行逆施之术,那也不是随便寻一个人就可以的。 各方面都要大致匹配。 一则,身体得足够强悍,否则可能容纳不了夺舍修士强大的魂魄之力。 另则,便是五行匹配,灵根必须同夺舍修士的差不多吧? 否则,便是元婴都无法在完全不同的丹田之中存活,功法更不知如何接续了。 按照这个逻辑,是不是焚邪和天地铢之间也有着一定的联系。 焚邪充斥着特别强烈的火土灵气,所以,天地铢莫不是也是火土灵气旺盛的宝物。 还有…… 盛红衣总觉得千头万绪在她的脑海中游弋,但她并未完全抓住。 就在她好似已经伸手要抓到之时,她的神念之中突然强势的插入一个陌生的东西与她牵系在一起。 那物似乎从亘古走来,带着累累伤痕的倔强在同她自我介绍: 我是焚邪。 (本章完) 139 大佬云集(一更) 寒剑宗主峰议事厅,盛红衣和季睦站在其中。 围着他们的是一群元婴大佬。 甚至,坐在上座的还有一个化神大能! 盛红衣不自在的动了动自己的脖子,刚来寒剑宗不足一天,就把自己送上了主峰,她有时候也真是佩服自己惹事的能力。 可是,她真的是无辜的。 这事刚开始挑事的可不是她。 要怪就怪焚邪那个前主人好了。 是他帮焚邪找到了她! 她也不知为什么是她啊。 心中腹诽,盛红衣一点都不敢表现在脸上,而且连眼都不敢抬。 非是她今天突然怂了,而是她不得不怂啊。 这些大佬,全都是剑修。 虽然他们也没有对他们这样的筑基小修没有风度的放出威压,但随便往那里或坐或站,就已经很可怕了好嘛?! 一个一个都仿佛一柄剑站在那儿,虽未出鞘,但自有铮铮之气正在噗嗤噗嗤的往外冒,让人仿佛身处在众多锐器之间,有一种随时随地都要被切片的既视感,实在头皮发麻。 冷琛其实也在,不过他站在他师父身边,目前这个情况,他也麻了。 谁能想到,仅仅是带了个其他门派的小师妹进剑陵,居然炸出了焚邪。 哪怕只是剑气,也足以让高层轰动了。 冷琛偷偷瞥了一眼坐在上首的恭炎星君。 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他此生居然有幸见到真人? 莫说是他了,便是他师父静法真君也基本没见过他的面。 甚至,他居然在宗门这事儿,也挺神奇的! 冷琛又看看掌门,他已经看到掌门师伯堇霜真君脑袋上那层细密的汗珠。 他可是冰灵根剑修啊! 让他流汗堪比太阳打西边出来。 可是谁让焚邪就这么出现了呢。 冷琛心中无比庆幸,幸好有他师父在前头顶着,否则在这般的压力下,他也是要直打哆嗦的。 这般,他眼神又瞥向季睦和盛红衣。 季睦依旧那副八风不动的样子,看不出心里怎么想的。 小师妹,嗯,低着头,但好歹没打哆嗦。 冷琛不由肃然起敬,能在这么多高阶前辈面前还能这般,真不是一般人,至少比他强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前头,静法真君先说话了: “老祖宗,掌门师兄,各位师兄师弟,这孩子是玄尘门乘风真人的弟子,她进剑陵是我同意的,没想到……她与剑陵有缘,得了这般不得了的机缘。” 静法真君这会子其实也是硬着头皮呢。 谁能想到有这个事儿呢。 但,她觉得身为大宗门,还得有宗门气度,总不能旁人得了名剑,就要翻脸不认人,出尔反尔吧? 话是如此,静法真君也觉得,自家掌门师兄不至于搞得那么难看,不看僧面看佛面,便是不看她静法和季乘风的面子,他也得看人家玄尘门的面子。 但,事情坏就坏在这是焚邪。 焚邪神剑,传说之中的三大神剑之首,又传说它的主人是苍渊神君。 据传,苍渊神君嫉恶如仇,自小就是个杀神,一路杀杀杀,以杀证道。 焚邪是他亲自炼铸,乃是他金丹之后,亲去螣蛇谷,杀了三条螣蛇王,得了神兽内丹,再辅以世上最炽烈刚正的朱雀一族的伴生火南明离火锻造九九八十一天所得! 出炉之日,便叫焚邪,寓意:焚尽天下一切邪祟魍秽。 而今,焚邪剑气怎么会出现在寒剑宗的剑陵,而且还认了新主? 那杀神苍渊现在何处? 有一个不可置信的真相浮出脑海,可是谁也不敢说出口。 苍渊作为上神,如何会死? 但若是不死,他的本命法宝怎么会遗落? 另外,便是这事如果是真的,为何作为本命法宝还能再次认新主? 静法真君其实也不敢看上首的老祖宗。 恭炎星君在剑陵之中得的本命法宝便是离火剑。 他本身是火土双灵根修士,从静法真君小时候,就听过这位名满天下的剑君的事迹。 恭炎星君的榜样便是苍渊神君,同样以杀证道,苍渊神君虽然本身资质早已不可考,但焚邪神剑乃是火土属性。 螣蛇本就是土系神兽,而锻造焚邪神剑的南明离火恰恰与恭炎星君的离火剑乃是同源。 也难怪他今日会出现在这里了。 这般,倒是真的预测不出接下来的事态发展了。 静法真君说完话,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今日,大家都宛若成了木头人,一个比一个能憋。 他们能憋,堇霜不能啊。 他只觉得他的大脑门上的汗已经一滴一滴的掉下来了,完全控制不住的那种。 对今天这个事,于他来说可以用五雷轰顶来形容。 若说额上的汗已经挡不住了,那么心里流的泪已经成了瀑布了。 怎么会这样?! 他自接任掌门来,一直兢兢业业,可是老天爷为什么这么对待他。 纵观寒剑门的掌门史上,就没有一个在任期间,损失过两把古剑给外人的。 怎么偏偏在他这儿,就是这个结果。 前头,那个季睦,拿走的星陨剑可是少见的具有星辰之力的古剑呐! 很有可能整个剑陵只此一把。 整个寒剑宗自创宗以来,得古剑认主的不少,却也独独季睦拿走了星陨剑,再也没有旁人得过类似属性的剑了。 而今,焚邪…… 五雷轰顶,头昏眼花,他觉得他完全缓不过来了。 他……以后他无论是上天入地,怎么跟祖宗交代啊。 他这个掌门,当的失职啊。 他无颜面对祖宗,也无颜面对恭炎老祖。 他擦了擦已经流到眼中的汗,眼中的刺痛提醒他,这事儿无论怎么着都得解决。 能挽回一点是一点吧。 于是,他缓缓面向盛红衣,语气尚且算是和颜悦色: “这位玄尘门的盛小友,今日,老夫恭喜你得了如此机缘。” “按说,这本是一件大喜事,可,焚邪神剑乃是我宗镇宗之宝,如何能让外宗之人得之?” “但,我们自不能让小友吃太大的亏,这样,我以掌门身份向你承诺,你可以去藏宝阁挑选一件法宝,没有限制,另则,你还可以得寒剑宗一个承诺,只要不违背天道,一切皆可!” (本章完) 140 好好待它(二更) 这话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和颜悦色只是假象,图穷匕见才是目的。 镇宗之宝,好一个镇宗之宝! 盛红衣最近腻歪透了这个词。 上一回在烟霞宗,那掌门丢了坠地金,也说自己丢了镇宗之宝。 难不成,这是身为掌门的基本话术。 恐吓别人的时候,就喜欢拿镇宗之宝来架题? 若说盛红衣之前刚走进主峰之时还有些忐忑和愧疚,这会子全都化成了熊熊的愤怒之火。 她这人,恩怨分明惯了。 忐忑和愧疚,也是因为不管如何,焚邪声名赫赫,她一来便得了旁人珍贵宝物,纵使光明正大,无可指摘,但心中终是有些过意不去。 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毁我一粟,那就休怪她不客气了。 她抬眼,眼尾扫到季睦,就见他目光坚定的朝她摇了下头,明明白白。 盛红衣心中微暖,这般时刻,她本以为自己要孤军奋战,没想到季师兄还愿意站在她这一边,坚定的用眼神示意她,不要答应寒剑宗掌门。 所以,他的想法是同她一致的,该她的机缘不能让。 季师兄待她没话说,明明她根本不是他真正的师妹。 她朝着季师兄交换了一个眼神,寥寥一瞬,尽在不言之中。 季睦得了盛红衣的回应,他心中一松,淡哂:事关机缘,如何能让,再有,焚邪神剑的价值也不是这点东西能衡量的。 他就怕师妹一下子被这些东西冲迷了眼,毕竟一个不限品级的宝贝和一个没有上限的宗门承诺,莫说是盛师妹这样年纪小阅历浅的小姑娘,便是换做他这样的有宗门和家族撑腰的,一时间都有点心神恍惚。 而今来看,师妹果然是师妹,从未让他失望过,相反还处处令他惊喜,甚至深思和学习。 越是相处,季睦已经将盛红衣当做自己真正的亲师妹,再没有一点顾虑。 盛红衣和季睦的对视不过一瞥,此后,她迎向堇霜掌门,目光坦然又坚定,声音朗朗,先礼后兵: “堇霜掌门,在寒剑宗剑陵得了这样的大机缘,我要郑重向寒剑宗道谢。” 她不卑不亢的作揖行礼,非常正式。 堇霜掌门脸上似乎还有笑意,心却开始下沉,眼中笑意全无,已是冷凝成霜。 一个筑基小丫头,玄尘门天高皇帝远,她的底气在何处? 难道就凭一个季睦?! 盛红衣好似没看见,若是她听到堇霜掌门的心声,她一定会直白的告诉他,在这件事上,她的底气只有自己以及焚邪,本就是假身份,她不会用玄尘门以及季睦助威。 她也不认识人,便用“前辈”代替,给大家都一一行了礼。 然后,她站在主峰议事厅中央,不看任何人,却娓娓而谈。 “我初初见到焚邪之时,它如同困兽,暴虐消极。” “它朝我横冲直撞而来,我当时大惊,奋力回击。” “我本以为这是一场灭顶之灾,却发现,焚邪却是强弩之末、黔中之驴,虚张声势罢了,实则,它堂堂神剑剑气,只不过也就能和筑基初期的我战个实力相当!” 她突然轻笑一声,不知笑什么,静法真人心中却是喟叹一声,早知道季乘风的徒弟不会是个软柿子。 这小丫头看上去笑的如春花一般,香氛灿烂,岂料内外反差如此之大。 能得焚邪认主的人,又岂会是个好性子。 它的前任主人那是杀神,杀人如麻的那种,盛红衣若是面团似的绵软,绝不能让它心甘情愿。 这事儿,虽然情有可原,静法真君却也知道,是掌门师兄强求了。 这么做,不仅有以大欺小之嫌,还有失宗门气度。 也难怪引得人家小丫头反感了。 只不过,这丫头忒是刚烈,有仇当场就要报了么? 说来,也是奇怪了,季乘风其实是一个随遇而安的豁达性子。 但是他有多豁达,他徒弟就有多不好惹。 前有季睦,后有盛红衣么? 其实盛红衣话中之意,静发真君觉得自己听明白了,也不知道她家掌门师兄有没有听懂,或者便是听懂了,也装作不知。 人家之所以详细说自己得到焚邪的经历可不是为了讲故事呢,人是为了反讽呢。 反讽堂堂寒剑宗的镇宗之宝,居然只能和筑基修士有一拼之力,一个二等宗门的镇宗之宝居然这样,丢不丢人? 还有一层意思昭然若揭:寒剑宗究竟是怎么虐待焚邪神剑?对待自己的镇中之宝的? 对待物是如此苛刻?那么对待人呢? 这么对待她,是不是就是寒剑宗一贯的门派作风? 饶是静法真人没有直面盛红衣,那小丫头也没有看她,更没有寻求她帮助的意思,但静法真君就是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 盛红衣还没完呢。 笑完后,就该上菜了。 她讽刺意味满满的把话点出来: “也怪红衣才疏学浅,没有见识,是真没想到寒剑宗的镇宗之宝如此磕碜,还只剩下剑气,没有实体?” “其实,红衣也是好奇,想问一问堇霜掌门,这焚邪剑气消失的那一天,寒剑宗的镇宗之宝没了,如何与宗内的大家伙儿交代?” “还是说寒剑宗,荒原大陆上赫赫有名的剑修门派,行的却是出尔反尔、苛刻成性、一言堂的做事之道?” “你……”堇霜掌门只觉得一股气已经要把他的天灵盖冲掉了。 竖子小儿,怎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他手举起,属于元婴修士的气势铺天盖地而来。 盛红衣也不是傻的,她在说完话之前,就开始往唯一坐在上首,很是漫不经心的人身边挪去。 她说下了这么作死的话,早就提前预测到以堇霜的气量可不会放过她。 所以,她一步跨出,在众多大佬面前,利用她筑基修士的身法,连滚带爬的跑到了恭炎星君的背后,一边尖叫: “化神前辈救我!” 一声轻笑,将整个厅中紧绷的气势瞬间冲散,消弭于无形。 不知何时,他已经站起身,转过头对着盛红衣笑言: “是焚邪自己心甘情愿选择了你,我知道既然它走出这一步,就会带着他那一份好好活下去。” “请你好好待它,拜托你了!” (本章完) 141 贵客待遇(一更) 那人,化神剑君,传说之中的杀神,却如此眉眼柔和的对一个小辈说话,语气之中的恳请之意显而易见。 盛红衣愣愣的看着他,他也没有发怒,不觉无礼,依旧低垂着眼,似乎等她应答。 整个议事厅一片死寂,都在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堇霜顿时脸色煞白一片,如雨的汗已经将他从里到外浸湿了。 不知从哪儿飘来一阵风,他浑身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控制不住的瑟瑟发抖。 他……怎么也想不到恭炎老祖居然对这个丫头这么和悦,而且他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就是认可她带着焚邪的意思。 那他刚刚那些话,岂不是违背了老祖的意思?! 盛红衣突然有点开心,并不是因为自己能同化神剑修说话而开心,毕竟这位剑修与她并无交集,今日一别,以后说不定永世都不会再见面。 她是为了焚邪。 其实,她之所以来寻他庇护,有两个原因。 第一个原因是因为在场众人他修为最高。 第二个原因是因为她感觉到在场之中他最“平和”。 旁人全身气息起伏,心思各异,包括静法真君,都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静。 唯独他,闲适的很,好似只是路过此地,来看一场风景。 下意识的,她就觉得找他当一回靠山是靠得住的。 当然,这也是因为这是在寒剑宗。 大宗门,无论他们多么的不想让她带走焚邪,但到底是要脸的。 总不能真的就打杀了她。 最多让她吃点苦头。 实则,她已经做好了吃苦头的准备,但,若是能一点苦头不吃更好。 却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如今看来,这位剑君和焚邪亦或者焚邪的前主人有渊源或者是旧识? 至今为止,盛红衣也不知道焚邪的具体来历。 她也并不想知道,往事已矣,无可挽回,再去追溯又能如何? 焚邪都要开始新生活了。 能得这么一位剑君的关心,也是焚邪的缘法。 盛红衣牵动神识,想看看它的反应,结果也不知是累了,还是没兴趣,反正就是毫无反应。 盛红衣:“……” 天地铢如此,焚邪如此。 她都给自己找的什么爷?! 都是惹不起的爷! 心中腹诽,但在恭炎星君面前,盛红衣还是非常正经的。 她似斟酌了一下,才道: “前辈所言,晚辈自会做到,但却不是因为前辈的话才去做到。” “焚邪在认晚辈为主之前,晚辈曾经见到了一个幻象,可能就是焚邪与它的前主人在一起的最后一刻。” “它的前任主人将它托付,用神力竭力为它寻找了一个机缘。” “想必,我就是它的机缘,既然互为机缘,我俩便是平等的,晚辈自会真诚相待。” “焚邪也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实则,若不是晚辈打动了它,许是晚辈也站不到这里,被它玉石俱焚的杀了也说不定。” “所以,前辈只管放心,无需您的拜托,晚辈不会亏待它的。” 盛红衣不喜欢絮叨,也讨厌腻腻歪歪,更不在意旁人的目光。 她做事自有她的道理,岂容旁人说嘴。 但为了焚邪,为了恭炎剑君这一份善意,她愿意解释。 就当为焚邪结一份善缘。 虽然它是爷,但谁让它跟了她呢,她总要为它负责的。 恭炎星君似乎也愣了一下,许是没想到盛红衣会如此说。 一瞬后,他突然朗声大笑,声音穿透梁柱,透过门扉,似乎传出去很远。 盛红衣甚至能看到他眼角岁月的皱纹。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全场的元婴修士都明显的全身僵硬起来,他才停了下来,轻拍了一下盛红衣的肩: “好!盛小友,你很不错。” 他又轻喃一句,声音苍茫,像是追思:“他和焚邪的眼光也不错,我很放心!” 话落,人已经不在盛红衣面前了,只有声音渺渺从主峰的四面八方袭来: “好生相待盛小友。” 虽只短短一言,但在场元婴修士脸色突然齐齐变了。 有人甚至摇晃了一下,都撑不住身子。 尤其是堇霜掌门,直接扑跪在地上,面如金纸,仿若一个病入膏肓,下一刻就要去了的重病之人。 他颤颤巍巍的朗声道: “谨遵上命。” 盛红衣挑了挑眉,看到堇霜吃瘪,快意之时,她也有着对于这种力量的敬畏。 这就是化神修士的力量么? 举重若轻。 明明人都不知去了何处,可是威压一众元婴轻而易举。 化神修士就拥有这般的力量,那么炼虚、合体乃至大乘呢? 甚至,幻象之中,在星际,那模糊到盛红衣只能用颜色去分辨的两个人,又是怎样可怕的存在。 剑陵,是仙魔大战的遗址,而荒原大陆,却是仙界之下千千万万个世界的其中之一。 而世上,又有多少这样厉害的人存在。 盛红衣不知为何自己会突然有些唏嘘。 这是她头一次这么直面力量,虽说她一直都知道这是个怎样的世界,但这般的直接面对,对她造成的冲击还是有的。 饶是她一贯心大,也忍不住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忧思。 本以为自己作为筑基修士已经很不错了,如今再看,简直渺小如尘埃。 世界好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她好像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踏入。 她真的还能有安然的做咸鱼的这一天么? 这般一想,盛红衣的心情整个就不好了。 以至于堇霜跟着都战战兢兢的。 以为是这个小祖宗还记恨于他,导致后来,他每见到盛红衣一次,下意识的就开始盗汗,以至于都坐下病根来了。 当然,这是后话。 且说这会子,盛红衣得了寒剑宗相当高规格的款待。 老祖都说话了,让好生相待,还是“盛小友”,那无论如何也没法不好生相待。 于是盛红衣由一群元婴大佬,宗门里咳嗽一声,至少一个峰都要抖三抖的人物拥着,送到了冰凌峰。 据说这就是寒剑宗招待贵客的客峰。 整个峰距离主峰御剑飞行也不过将将一炷香的功夫,而且在内门之中。 此峰虽然叫冰凌峰,但鸟语花香,奇花异草无数,灵气充沛浓郁至极,听说寒剑峰的主灵脉就贯穿其下呢。 还有,还要费什么心思找寒玉,这会子就这么明晃晃的摆在她面前呢。 (本章完) 142 镜门(二更) 盛红衣是真的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她惊异又求助的把目光投向坐在一旁跟着她一起到了冰凌峰休整的季睦。 见他面色如常,她只能自力更生,看向那笑意盈盈的执事……前辈身上。 “这是?” 她拿起作为执事弟子的金丹前辈递到她面前的托盘上一个小儿拳头大的透明之物。 寒玉,色透明,以杂质多少论玉之品质。 面前这个,个头大不说,透过此物,她都能看到对面那金丹前辈的笑脸。 这是个极品毋庸置疑了。 这种东西是可以随便拿出来的? “这是寒玉,是给盛小姐您的伴手礼,还有这些都是,您是我们恭炎老祖的好友,难得来我们寒剑宗一次,一点小物,不成敬意。” 盛红衣眨眨眼,果然还是她见识少了。 这叫“一点小物”?! 她又把头转向季睦,使眼色使得眼睛都要抽筋了,意思很明显: 季师兄,你给支个招啊。 可能是终于感受到盛红衣的强烈意愿,季睦淡定的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盏,对着那位执事前辈才道: “既如此,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谢谢前辈!” 那执事弟子很惶恐,连连作揖: “季公子折煞在下了,您二位可是贵客,在下道号霁清,有事二位贵客叫在下道号便是。” 说罢,把东西放下,人便退了出去。 盛红衣一时无言,季睦老神在在。 “没什么,这东西对于外人来说,很难得,但寒剑宗就在此地,对他们来说寒玉并不算稀罕。” 自然这是对寒剑宗的大佬们,对于普通弟子,这种宝贝照样可遇不可求。 盛红衣点点头,她已经缓过劲来了。 说来,这算是托了恭炎前辈的福呢。 而且,哪里不都是这般么? 珍宝的稀缺程度有时候就是要看身份地位的。 她原本是一个默默无闻的炼气小修,没有依仗,而今却是不可同日而语。 盛红衣接受的很快,她叹息一声,自言道: “如此,这一行的目的却是达到了。” 季睦却是突然认真的同盛红衣说道: “盛师妹,有件事我想与你商议。” 他突然这么正式,盛红衣也肃了脸色,她扭过头: “是何事?师兄但说无妨!” 季睦道: “眼前寒玉的事儿算是提前解决了,我想去衡芜鬼城,不知师妹是否愿意同行。” 盛红衣诧异的看了季睦一眼: “师兄怎么突然有此一说,上回不是对此地并不了解?” 他邀请她一道,盛红衣并不意外。 毕竟以季睦为人端方正派的人品心性,既然答应同她共享虚无草,就不会撇下她,一个人独吞。 她意外的是,上一回她提这事,他还是一副迷茫无知的模样,这才几天?这就准备去走一遭了? 季睦点了点头,手一抬,隔音符落下,他还是谨慎的选择了传音: “我传了密信回门内,走了镜门的路子。寻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盛红衣已经麻了,甚至有些后悔的想抽自己的嘴巴。 要你多问! 为什么要问这个,让自己更加清晰的认知到与这些个大佬比起来,自己是多么的贫瘠。 她突然想起来了,眼前的季师兄也是大佬。 无论是他的家族还是他自己都是非常牛掰的。 但,这也太厉害了,居然连镜门都能调动么? 玄尘门有个镜门,是为了收集情报专门辟出的单独组织。 其实这本没什么。 乃是荒原大陆公开的秘密,凡是宗门,都会有专门收集情报的组织在其中。 但把这么个情报组织干到全荒原大陆连小儿都知道,甚至听了都被吓到变脸色的,大概就只有玄尘门一家了。 盛红衣记得很清楚,盛家有那淘气的小孩子,他娘亲是这么恐吓他的: “你再胡闹,就让镜门的人把你做的丑事告诉每个人,看看谁还愿意跟你这个坏小孩玩。” 这话听来可笑,却真是一点都不夸张。 玄尘门的镜门真的有本事将被他们盯上之人的生平经历甚至过往之事,完全公之于众。 就好像暗处有一双眼睛,随时盯着你一般。 在判死刑之前,先提前让你来个社会性死亡。 要知道,盛云涛没死之前,盛坪为何紧张戒备,甚至还多方打探。 其实他心中最为忌惮的就是被镜门盯上。 这么个鬼魅一般的组织,是能够被人随意驱使的? 尤其季睦说这个的时候特别的轻描淡写。 盛红衣如同被惊雷劈中,一时愣怔,季睦还把手送到她眼前挥了挥: “师妹不用担心,镜门的门主乃是我的堂伯,自家人,可信。” 盛红衣:“……”她是不是应该跪下来膜拜一下大佬。 她哪里敢质疑镜门。 居然镜门的门主还是季家人? 不是说季家人都在秀水峰么? 那镜门老大是季家人这事儿到底算不算机密? 是可以说的嘛? “师兄啊,去衡芜鬼城的事,师妹我完全同意,反正寒玉我也得了,这儿的事儿也了了,你说啥时候走就啥时候走。” “只有一点,你可千万别再给我说这些秘辛了,师妹实在是怕自己死的快啊!” 知道的秘密越多,越容易不得好死。 盛红衣是真的要做咸鱼啊,结果她发现处处有人阻碍她。 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个? 咸鱼不需要知道这些。 季睦困惑的打量了盛红衣一回,只觉得脑子里八百个问号在跳舞。 盛师妹这是怎么了? 他就觉得师妹说的每一个字他都懂,但连起来他就不懂了。 镜门门主是季家人这事儿对外人是秘密不错,但盛师妹不同啊,以后,她至少是秀水峰的弟子了,这事儿就不是机密了呀。 而且,正是因为是自己人,才应该知道这些啊。 怎么师妹反而不高兴了。 不过,季睦一直谨记师父的告诫,在面对女子的时候,困惑了也不要瞎问,免得冒犯了而不自知。 是以,季睦沉默了一会儿,寻思着也没什么事了,便站起身: “过几日就是论剑大会了,这是难得的盛会,咱们观摩完再走不迟,此峰灵气极盛,师妹可好生修炼几日,有什么事情,给为兄传讯便是。” 盛红衣只当他默认了,起身送客。 她正想寻个独处时间,看一看天地铢与焚邪融合后的情况呢。 (本章完) 143 变化(一更) 盛红衣进了修炼室。 既然是贵客,冰凌峰给盛红衣安排的住所自然是非常好的。 不仅是独栋的洞府,其中修炼室、炼丹室、书房、休息室一应俱全。 门口还有一块围住的空地,那土质在阳光下流溢着五色灵光,竟然是五色灵土。 其中奇花异草,很是怡人。 修炼室的空间很大,地上摆着几个蒲团,门口有防护阵法的阵盘,只要放入灵石便可使用。 旁边贴心的齐齐码着百块灵石以备使用。 这是为了客人在修炼室之中练招所备。 有了防护阵,既不怕打扰别人亦不怕被旁人窥探。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防护阵,一旁还有一个阵盘,远远就感觉到冰冷的剑气在上游移。 盛红衣凑近细看,就见阵盘下面放了一本册子。 翻来细看,其中写着:寒冰剑阵。 盛红衣自此翻阅后,参观了整个修炼室。 原来这修炼室里面还有一个洞中洞,忒大,却是一个寒冰洞,其中有寒冰灵髓,那便是此阵阵眼。 可将寒冰剑阵放入其中,便可启动。 盛红衣是真的开了眼界。 独享的形同聚灵阵一般的修炼环境,还有剑阵帮忙喂招,她来这一趟,哪怕没得到焚邪和寒玉,也值了。 难怪修炼之人需要游历,游历在外,才能见识到不一样的风景。 饶是盛红衣本不是个虚荣之人,这一对比,顿觉盛家也就比毫无灵气的凡俗界好一丢丢罢了。 就那一亩三分地,难怪她家老头在外游历过后,一点也不留恋。 若不是碍于老头和爹娘姐姐以及元宝,那个家她是一点不想回。 吐槽完了盛家,欣赏完了近期居住环境,盛红衣满意了。 她回到修炼室,摸出天地铢。 自得了焚邪后,无论是焚邪还是天地铢都安静如鸡,她就是要看看它俩究竟怎么了! 她不知道的是,她仔细参研天地铢和焚邪情况之时,堇霜那边的日子依旧不好过。 他今天脸上的煞白好似褪不去了,此时,正毫无风度的揪着他亲传大弟子的衣领,口水都要喷到他的脸上: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大弟子面色苦涩,也顾不得他师父的邋遢,艰难的再次说了一遍: “五行洞之中的火土两洞,许是……许是少了焚邪剑气的支撑,已经塌了……” 话说到最后,越说越小声。 其实,这事儿也很合理。 焚邪纵使只剩下剑气,那也曾经是神剑。 五行洞本就是由各色剑气之中的灵气所汇聚而成。 在漫长的岁月之中,焚邪大概一直是火洞和土洞的重要支撑。 或者说焚邪一直供养着火洞和土洞。 它一旦抽离,整个五行洞的平衡被打破,火土灵气缺失,势必会被其他的金水木灵气挤压融合,以达到新的平衡。 但,这事儿放在堇霜这里就没有那么好接受了。 大弟子看了看自家师父听完他的话,就整个不好了,摇摇欲坠的模样,一边搀扶着他,心里却在偷偷叹息。 怎么偏偏就是在自家师父手里出了这些事儿? 丢了一把星陨剑不说,又还丢了焚邪,如今更是连五行洞都塌了。 未来寒剑宗的世世代代,可不会觉得情有可原,只会说在堇霜掌门任下出了这些事儿。 对于他师父这种爱惜名声如命之人来说,真好比钝刀子割肉。 每被议论一次,就好像被割一下。 想到那得了古剑的两位来历,饶是大弟子修炼多年,早就心境圆满,也忍不住有点迁怒埋怨,俗话说的好,子不教,父之过。 放到他们修士这儿,师徒形同父子,徒弟做的事儿,师父也有责任。 这玄尘门的乘风真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收了这么两个徒弟,莫不是生来就和他们寒剑宗相冲相克?! 玄尘门内,季乘风正在睡觉,突然连续打了三个喷嚏,他惊醒过来,就连道童都被惊动了,连忙跑过来: “长老?您怎么了?莫不是着凉了?” 季乘风愣愣的坐起来,还没从熟睡之中完全清醒,眼神迷瞪,他听了道童的话,揉了揉鼻子,自言自语道: “什么破风,居然能把我吹着凉?还是说我这身子破败的吹点风都能倒了?” 话出口,他也不等人回答,左右徒弟不在家,他也不想回族里,他很无聊的。 这小道童只会偷懒还嘴馋,问他什么都一副呆呆的不聪明的样子,季乘风表示没意思。 于是,他又倒了下去,蒙头就睡,这回倒是记得不知从哪个旮旯里扯出了一张兽皮盖在身上。 唔,他年纪大了,还是得保养点儿。 他家季睦性子不行,过于刚硬,没他看着,他怕他过刚易折,那他得死不瞑目。 还有啊,一个徒弟太少,他一直想要个女娃娃当徒弟来着,至今也没找到中意的,他绝不能就这么倒了。 …… 且说,这些事儿盛红衣不知晓,便是知晓她也顾不上。 再者说了,她便是知晓,她也没法补救啊。 焚邪被她拿走已是既定事实,她不愿意也无法归还。 她此时正在被焚邪剑环绕。 天地铢此时已经被拉长成了三柄剑的形式,与曾经在幻象和火中盛红衣看到的焚邪是略有区别的。 原先,天地铢是黑色的,泛着古旧的金属特有的光泽。 而焚邪是金身红纹。 而今,两者原先的态势不见了。 盛红衣起先摸出天地铢之时,它们看似和原来差别不大。 只不过作为铜板的天地铢本来无字的一面多了浅浅的暗纹,近看能看到“焚邪”二字! 此后,盛红衣心念动,默念焚邪。 陡然间,天地铢被拉长至半臂长的剑之形状。 看形态便是焚邪的模样。 只不过是黑色的躯干,那红纹也消失了,只是近看能看到那纹变成了暗色,镂刻在黑色的剑身之上。 剑柄处,一面是“焚邪”两个大字,一面是“天地铢”。 焚邪剑出,盛红衣却静静的在蒲团上坐着。 看似端凝,无人可知她的识海之中,正在疯狂的被灌入剑法! 是焚邪剑法。 (本章完) 144 剑来!(二更) 识海之中,像是在经历着风暴。 自盛红衣将焚邪剑召唤而出,这个风暴就开始了。 焚邪剑出,盛红衣就感觉识海一动,像是被触发了什么,蓦然间,就被浅红色的“焚邪剑法”四个大字所填满。 然后,那字动了,像是书页被翻动,紧接着,随着书页翻开,一个个文字突然冒出了头,带着汹涌又炽热的火土之气一个又一个往她的脑海之中钻,好似要烙印其中。 识海被异物攻击,自动防护。 盛红衣原本修习养神诀,已有小成,她本是仗着自己神识之力略强于旁人,略超前于自己的修为而对自己的识海很是放心,是以,这阵子更是将主要精力放在了提升修为之上。 怎料到今日就迎来了这等考验。 神念之力同火土之力猛然对冲而起,整个识海之中飞沙走石,好不热闹。 识海在毫无防备之下,被搅动的天翻地覆,盛红衣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要炸开了。 好似有冰冷的机器被绞入其中,把其中的一切血肉绞个稀巴烂。 又好似被火热的烙铁插入其中,连同天灵盖一起都炙烤的灰飞烟灭。 霎时,盛红衣眼前猩红一片,模糊到除了血色什么都看不见。 识海风暴若是不加以遏制,任由发展会有什么后果盛红衣很清楚。 若是识海崩溃,这人便是不死,也会变成一个无魂的痴傻废人。 生死危机,一触即发。 如此紧要关头,盛红衣唯有一个念头,就是死守。 越是这般时候,她强烈的求生之欲让她的脑子越发清醒。 盛红衣很清楚,识海与丹田,既相互分离又是缺一不可的存在。 少了谁,她今天都得完蛋。 识海风暴已起,丹田再不能出一点岔子。 盛红衣一面紧紧的固守丹田,一面默念着养神诀! 剧痛、由内而外油煎火燎的煎熬让时间过得很慢很慢。 不清楚自己熬了多久,不清楚自己的意识昏沉完又痛醒,痛醒了又昏沉,如此反反复复多少次。 盛红衣觉得自己好像一个破布娃娃,连其中的线头都被拆巴的稀烂,又被碾压到了尘埃之中,然后一点一点的又和着泥土被撕开,再撕开…… 盛红衣庆幸自己一则心志坚定,二则基础扎实。 到了此时,不分昼夜,她脑海之中只剩下一个血色的“活”字。 无论如何,她就是要活下去! 就是因为有这个信念支撑,她从未放弃自己。 默念养神诀的心法口诀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完全无需过脑,便顺畅而出。 哪怕刚开始,看不到一点用处,但既然无法可想,这就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不知过了多久。 苦心人,天不负。 水滴石穿,慢慢的,养神诀的加入,起了效果。 原本浅白色与火土之力角逐的神念之力逐渐染上了淡淡的金芒。 随着金芒加入,神念之力居然显出了后继之力。 宛若加上了一层护身符,紧紧固守着自己的防线。 局势以拉锯的方式正在可喜的转向她有利的一方。 盛红衣精神一震,受此鼓舞,默念养神诀更加起劲了。 时间依旧在无声无息的流逝,这一回合,不知是已经疼到麻木了,还是确实是她这边己强敌弱,她居然觉得剧痛之感减轻了。 这般,她只觉得欣喜,因为痛感减弱,她能熬的时间就能更长一点。 熬的越久,活得越久,那就是她的胜算越大。 她像这世上最抠搜的守财奴,算计着自己能活的时间,同时间赛跑。 又不知过去多久,逐渐的,那些涌进来的文字戛然而止。 如来时的突然,去时也干脆。 飞沙舞尽,落下的是一地的狼藉。 盛红衣乍然睁眼,血色瞳孔之中,似乎孕育出了焚邪剑影。 刹那间,她的全身上下以极快的速度,又一片一片黏回来了。 她从蒲团上一跃而起,手指一点,清喝一声:“剑来!” 但见三柄剑齐齐飞来。 盛红衣两手一手握住一把,还有一剑盘绕于身周,乍一出手,三柄剑齐飞,好似蜿蜒赤色火龙盘旋在身。 灵气狂涌而入,如顿悟,如突破! 这还不够,她眼一扫,一道灵光弹出,原本静置在一旁矮柜上的寒冰剑阵飞起,直直飞进了那有寒冰灵髓的寒冰洞之中。 “嗡!”一声嘶鸣,寒冰剑阵开启,寒气逼人的凛冽杀气已经铺天盖地,便是在洞外,也能清晰的感知它们的威力。 盛红衣带着一身的火热,毫不犹豫的冲了进去。 阵中,寒冰之剑气自四面八方而来。 剑气如冰,便是不被剑气所刺伤,哪怕稍有触碰,就会被冻结成冰。 冰天雪地之间,只有盛红衣一人,一身火红色的长裙,身旁傍着三把燃烧之剑。 白的刺眼,红的耀目,似乎预示着即将而来的激烈一战。 盛红衣眼中的剑影犹在,冰雪般的脸庞无情无绪,灵气涌入,随着她一道入了这剑阵! 带来了铺天盖地的漫天冰雪! 剑气在风的加持下,更加的狂暴,也更加的来去无踪,毫无规律可言! 三柄焚邪剑舞动的密不透风,密集的剑气划过,释放土之护盾之力,一面将盛红衣护在其中,一面冲出去,拦截下寒冰剑气。 冰与火,冷与热,在空中迸溅,摩擦出剧烈的花火。 冰力越盛,火力遇强则强,双方角逐愈发激烈! 盛红衣在其中游移腾挪,若是近旁有人旁观,便会发现她身法之缥缈鬼魅已不可同日而语,甚至远远超过她表露出的筑基初期的修为。 寒冰剑阵被其中激烈的反抗触发,剑雨愈发簌簌而下,盛红衣腾挪期间,左支右绌,或穿梭在剑雨之中而片叶不沾,或挥剑而斩,一往无前…… 终于,火之剑气铺成开来,将冰雪之刃压服于下,融化成水,剑气湮灭。 盛红衣站在一片火海之中,看着三柄乖乖伫立在她面前的焚邪。 这是烙印在她脑海之中的焚邪剑法第一层。 她刚刚借寒冰剑阵之力,已是炼化通达。 果然福祸相依。 这般折腾,她的苦却是没有白吃, 盛红衣摊开手掌,已是筑基初期顶峰,距离中期不过一步之遥。 (本章完) 145 开始了(一更) 走出屋子,执事霁清前辈连忙迎过来: “红衣小姐,你总算出来了!” 他抬眼扫了扫盛红衣,眼中闪过震惊之色: “你这是修为进益了?” 盛红衣点点头,霁清是金丹前辈,自然能看出她修为的变化。 “是啊,托寒剑宗的福,我正准备去拜见一下掌门,与他道谢。” 这话只是客套,拜谢是要的,但那是她准备走的时候。 闻言,霁清的表情迅速闪过一丝微妙,谁不知道自五行洞塌了,掌门就病了。 这些日子,一直是掌门大弟子岚清真人替代掌门在料理宗内俗务。 只不过这些话总不能与贵客说的。 于是他道: “盛小姐客气了,都是你自己的机缘罢了,这几日,掌门旧伤复发,正在疗伤,恐不见客,小姐便是去,大约也只能见到掌门大弟子岚清真人。” 盛红衣眉眼闪动了一下,敏锐的察觉到一丝违和。 堇霜之前还好好的,生龙活虎,怎么突然就旧伤复发了。 而且,论剑大会可是寒剑宗的一大盛事,若不是实在万不得已了,堇霜如何会在这时候“病倒”? 这事儿怎么看都有点蹊跷。 不过,堇霜的死活也跟她没啥关系。 于是,她客气却生疏道: “堇霜前辈旧伤复发了?没事儿吧?” 霁清笑的温和: “已经得到了控制,只需休息些时日,没大碍的。” 盛红衣闻言颔首,不再多言此事,她见好就收的换了话题: “我闭关的这几日,多谢霁清前辈照顾了。” 霁清连忙道: “哪里的话,这都是在下应该做的,小姐闭关十五日,季公子已经来看过几回了,想必有事儿找你。” 盛红衣作揖道谢,转头回了屋内便给季睦发了传信符。 原来她已经闭关十五日了。 这般说起来,论剑大会已经开始了吧? 话说回来,至今盛红衣也不清楚论剑大会开始的日期,可见她对此事当真是一点都不关注。 传信符一出,很快季睦就来了。 盛红衣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手一扬,门扉自动开启。 季睦进来扫了一眼盛红衣,颇为意外的挑了下眉,夸赞道: “恭喜师妹修为进步。观你周身气息凝实,看来收货颇大。” 听起来是夸奖,但季睦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 盛红衣见怪不怪,她已经习惯季师兄这样的性子: “是焚邪神剑之力助我进益,师兄找我有事?” 季睦直接道: “倒也不是什么急事,论剑大会于昨日开始了,师妹若有兴趣,可以去看看,因你得焚邪剑一事,寒剑宗有不少人想要挑战你呢。” “不过,你想去便去,不想去便不去,不用为这些外事烦扰。” “另外,”他略微压低了些声音,“五行洞火土二洞塌了,堇霜真君因为这事儿怒急攻心,气倒了。” “我与冷琛的意思一致,最近你莫要往主峰那边凑了,这事儿已既成事实,都是机缘巧合,你不必挂怀。” 盛红衣:“……”她忍不住脸皮抽动了一下。 难怪……她觉得霁清真人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原来堇霜的“旧伤复发”与她有关。 她居然有本事把一个元婴修士气倒?! 难怪老头成天被她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这般看来,她家师父其实挺坚强的。 “这……也不能完全怪我啊。”盛红衣说的有些心虚。 她不得不心虚。 其实,五行洞会塌这事儿要说她一点感觉都没有,那是扯淡。 当时,焚邪与天地铢融合,就吸纳了大量火土灵气。 她那时候就感觉到火洞与土洞的灵气都被吸空了。 等她收了焚邪出来,那洞中灵气也没恢复之前的浓郁程度。 她心中就有一种浅浅预感,觉得不太妙。 但没想到,这洞居然塌了。 “对,本就不怪你,堇霜真君太过看重外物,这点真是不如我们玄尘门的如骁掌门。” 如骁真君,玄尘门首座。 季睦一本正经的点评,字里行间语气淡淡,但盛红衣却敏锐觉出季睦对于玄尘门首座的尊敬爱戴之意。 提起他,虽然不如他提起自己的师父那么亲近,但尊重之意不少。 这是季睦提到的金丹、元婴前辈之中甚少出现的情绪。 由此可见,玄尘门的如骁真君深受季睦的尊重。 盛红衣没有接话,玄尘门的高层什么的,距离她实在太过遥远,她压根不认识也不了解。 她现在想的是,既然季师兄不让她去碍着堇霜一派的眼,那就不去。 出门在外,要听话,尤其是她羽翼未丰之时,可千万不要胡乱逞强。 “对了,论剑大会的事儿师兄能否与我说道说道?” 路上,季睦说的并不多,主要当时两人的心思其实都不在论剑大会之上。 谁又能想到,两人的目标都是虚无草呢。 这会子,这些事暂告一段落。 盛红衣的想法是,来都来了,自然得好生见识。 另外,她拿了寒剑宗焚邪剑之事是真,恐怕她若是想着在冰凌峰不出来是不能够。 旁人还以为她实力不够尽躲着呢,不仅损害了自己的名声,也损害了焚邪的名声。 “恰好,我这焚邪剑法第一层虽然通达了些,但我觉得还欠缺一点,论剑之时,正好磨剑!” 季睦嘴角轻勾,眼中闪过了然,这师妹,从来不是谦和让人的性子,听到有人在外欲挑战她,她岂有不动之理? “也没什么,整个城中如今都是擂台,每个擂台根据难易程度,会有相应的奇珍异宝作为奖品,不如师妹与我和冷琛一道?” “我们昨天出去逛了一圈,还没有上擂台,今天正准备挑一个玩玩呢,师妹也一道过来切磋切磋吧?” 盛红衣自然满口答应,跟着他们最好,有人引导,也免得她向无头苍蝇到处乱撞了。 她笑着应了: “行啊,跟着两位师兄,那我可轻松了。” 季睦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古板的告诫盛红衣: “莫要有懈怠之心,师妹这般的好资质,需得时时勤奋才不枉费,不要总想着轻松、偷懒……” 以下省略二百字。 盛红衣:“……”谁能想到大冰块季睦熟稔后能婆妈成这样。 (本章完) 146 街边摩擦(二更) 盛红衣忍受了一会儿季睦的唠叨,就在她已经到了忍耐的边缘之际,外面响起了冷琛欢快又热闹的声音: “小师妹,听说你出关了!” 盛红衣忙不迭的扬声: “是冷师兄吗?是啊是啊,季师兄说论剑大会开始了,我这不是第一次来,想和师兄你们一道去凑凑热闹。” 她亲自跑过去打开门,惹得两个男人都是一愣。 季睦不由沉思,师妹跟冷琛有这么熟吗?跟看到失散多年的亲人似的。 而冷琛则是被从门里乍然出现的一张灿若霞光的脸给迷了眼,一时连话都不会说了。 好在,两人这愣神也是短暂的。 季睦是不大会为这种小事而纠结,哪怕他觉得盛红衣奇奇怪怪,但他也不会深想,更不会想到盛师妹是为了躲避他的唠叨。 而冷琛再回神就惊奇的发现: “小师妹,你你你……修为好像有所提升!” 他记得她才闭关十五天,这是什么可怕的速度。 莫不是因为收服了焚邪。 神剑认主,必然轰轰烈烈。 回馈主人,倒也寻常。 想到这,他又忍不住了: “师妹,你真的不考虑来我们寒剑宗嘛?我师父很好的,你不是见过吗?” 能得焚邪神剑认主啊,这资质居然不是剑修?不来寒剑宗? 盛红衣果断的往外走,毫不留情的拒绝: “前辈是好,但比起寒剑宗,我还是喜欢玄尘门。” 这话是真心的。 玄尘门地位高,离家近,多好。 再者说了,以前她不考虑寒剑宗,现在得罪了掌门,她更不考虑了。 冷琛失望是叹了口气,他也不是忸怩之人。很快两人换了话题,就寒剑宗的各种奇珍异宝聊了起来。 季睦一贯是不做声,走在一边的那一个,三人这般走着,氛围热闹且融洽。 冷琛一边聊天,心中直叹可惜。 也不知为啥,见过那一日盛小师妹被一群大佬围住,还能面不改色之后,他对她那种男女之间的喜爱突然如潮水一般退的一干二净。 每每见到她,他现在只有由衷的钦佩之感。 他想,许是自己本心就知道,他不如盛红衣多矣。 盛师妹可是能和化神修士平起平坐讲话的人呐。 他怎么敢把她继续当做小师妹去爱惜、爱怜? 没想到他初次喜欢一个姑娘,结果这份爱慕仅仅不到一日就消逝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冷琛心说。 做不成道侣,就当朋友,三人行,必有我师,他们三人如今行于一道,不用深想,冷琛就觉得,竟然是他已然落下了不少,其余两位身上有许多值得他谦虚学习的闪光点。 三人出了宗门,到了陵西城下。 论剑大会,天下英豪齐聚。 便是随意站在城中,盛红衣也能感觉到剑气的游移。 不过不同于剑陵之中的肃杀锋芒,这里的剑气多而杂,但良莠不齐。 盛红衣甚至能感觉到两名剑修擦肩而过,他们身上背着的剑散逸的剑气交缠,还颇为亲密的互动了一下。 只因为,其中一名剑修的剑,水属性丰沛,而另一位剑的剑柄上有一枚木灵气丰沛的灵晶。 水木相生,两者可不就觉得对方投契了么? 自从知道自己体质亲灵后,盛红衣也逐渐适应了自己这般的体质。 对于能“嗅闻”、“感觉”到灵气,盛红衣早已稀松平常。 于她来说,她甚至是将这些个剑气、灵气看成活物的。 谁让它们在她面前,确实表现的很活跃。 陵西城这会子的街面和盛红衣初来那日已经不一样了。 平地而起了许多个大大小小的擂台,远远近近好不热闹。 有剑客,有赌徒,还有不少人都在兜售与剑有关的东西。 什么剑穗、剑石、剑法、剑鞘、剑囊等等。 好不热闹。 三人暂时也没什么目的,闲庭漫步一般走走看看。 走了一会儿后,盛红衣脚下一顿,眼神凌厉的瞪过去。 然那被盛红衣用眼神警告的八尺大汉,身背两把重剑,根本不将此放在眼中,反而变本加厉。 他挑衅的从鼻子中哼哼的喷出一个“哼”字,虎目圆瞪,虎视眈眈又毫不遮掩的盯着盛红衣,轻视的吐出一句: “小娘皮。” 盛红衣三人脸色齐齐一冷,没等季睦冷琛动作,盛红衣手一扬,一个巴掌形状的火印从她手上飞出,往那大汉的面门而去。 她动作太快又太出其不意,以至于那火印已经撩到面上,那大汉才反应过来! 他“啊”一声,手忙脚乱的开始灭脸上、头发以及胡须上的火,好不狼狈。 周围一阵哄笑不绝。 那大汉显然没料到盛红衣胆子这么大,火不难灭,但他面子丢大发了,他自是吃不下这个亏。 他站好如铁塔般的身子,大吼一声,怒骂着往盛红衣扑来: “你好大的胆子,老子看你是不想活了!” 还没扑到近前,一道剑光轰来,剑势出奇凌厉,毫不留手,大汉一不留意,往后倒仰倒地,再抬首,他已经被一柄青墨色的剑抵住了。 冷琛一贯温润爱笑的脸上此时阴沉一片,风雨欲来,他冷冷道: “你是谁老子。” 这可是寒剑宗,他的地盘,有人居然如此对小师妹无礼,他如何也忍不了。 那大汉掀起吊稍眼,看着来的三人修为要么筑基中期,要么筑基初期。 他可是筑基后期,剑修本就战力超强,更何况他这种习重剑之人。 江湖榜上,他可是有名有姓,有头有脸的人物。 “怎么着?小白脸替小娘皮出头啊?那你也叫我一声爹听听!” 大汉猖狂大笑,不见棺材不落泪。 冷琛怒极反笑,青墨剑毫不犹豫的送出,那大汉也不甘示弱,一柄黑剑一抵,见招拆招,火花四溅,只眨眼功夫,两人已经对了数十招。 大汉嘴贱的很,继续挑衅: “小娘皮就是小娘皮,两个情哥哥,究竟哪一个是真的呀?” “要不,你与我做炉鼎吧?” 刚说了两句,忽见三柄炙热的黑剑如烧红的烙铁往他奔袭而来。 耳边,一女声传来: “冷师兄,起开!” (本章完) 149 受伤(一更) 盛红衣红色身影跃出之际,手中已经握住了原本一直游移在她身侧的焚邪剑。 大汉杂乱无序的乱发近在眼前。 她目色冷静,提臂、挥剑。 无声无息之间,焚邪已经对着大汉的脑袋狠狠劈下。 杀人,于如今的盛红衣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滞涩,更何况是这个从一开始就对她不怀好意之人。 大汉突然直面生死关头,他的“劈天”此时被盛红衣的剑纠缠着,无暇分身。 而他面前,盛红衣的手中剑已经近在咫尺。 他已然感受到了剑刃的锋锐已经刺痛了他的皮肤。 他心中瞬间闪过恐惧与慌乱,却在刹那被他自己否决了。 他怎么可能就这么输了! 怎么可能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死丫头给杀了? 绝境之中,他“啊”的一声,人猛然往后仰去,一道血线从他的口中喷出,血雾散开,挡住了盛红衣的视线。 盛红衣见情况突变,心中就觉不好。 看着那快速蔓延的诡异血雾,她脚步一扭,身子一转,便想往相反方向弹去。 她的身法曾在许多场合之中帮助她脱险,而此时,她虽然同那大汉距离很近,但想要避开血雾,她觉得应是不算太难。 可,脚下一动,她脸色一僵,发现了异处。 那血雾明明就没有触及到她,可是她已经感觉到脚下似有什么无形之力拽住了她的脚。 又好似落入了沼泽之中,阻碍着她的离开。 然而,只是阻碍她的撤离,却不影响她原本前行的方向! 盛红衣眼帘之下,血雾漫腾,说时迟那时快,盛红衣袖口似有一道白色灵光闪没,灵光氤氲,形成一个金白色的罩子,附着在盛红衣的身上。 这是金盾符。 而盛红衣原本手持的黑色的焚邪,眨眼功夫,变成了金黄色,其上赤色的花纹清晰可见,如同活了一般,像在流动。 与此同时,另外两把本与“劈天”纠缠在一处的剑,也变成了这般模样。 若说以前许是有许多人不知道焚邪的模样! 然,焚邪神剑出世,名传天下,便是几岁的小儿这时候大约都能说出一二。 在场众人岂会不知! 金身红纹?! 场中先是短暂的沉寂,很快,如同热水泼入了滚油之中。 蓦然,有人惊呼出声。 “焚邪!” “是焚邪神剑啊!” 原以为那三柄黑剑只是无名之剑,谁能想到是焚邪。 而且,焚邪神剑为什么有三把。 众人疑问很多,但不妨碍他们认出焚邪来。 大部分人也不至于去质疑这事儿的真假。 首先,盛红衣得了焚邪一事,如今差不多天下尽知。 另外,这世上之名剑,传说之中唯独焚邪是金身红纹之身。 再者,三把剑柄之上,“焚邪”二字清晰可见,历历在目。 这些还不足以说面前的就是焚邪么? 红色火焰在焚邪剑上无声流动,却又带着惊人的炙热。 那炼气小修拽住于定的袖子: “师兄,她她她……焚焚焚……” 于定轻易就把师弟的手拂开,似乎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直接训斥: “所以,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人云亦云,据可靠消息,盛红衣得到的本来就是焚邪剑气!” “呵,你当时知道焚邪神剑被人得了,不是要和盛红衣决一死战么,今天你不是瞧见真人了,你倒是去啊!” 那炼气小修缩了缩脖子,如同鹌鹑一般站在于定旁边,大气不敢出。 别提了,提起这事儿他都觉得自己太大言不惭来着。 都说盛红衣是刚突破筑基没多久,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得了焚邪的青睐。 他当时听到,也是义愤填膺,同仇敌忾。 是啊,凭什么啊? 如他们这种天生剑心之人,才是世上最适合当执剑人的人。 绝世好剑在他们手中,才能得到最好的归宿, 尤其是他师兄,更是他们剑盟公认的这五百年最有天赋也最努力的剑修。 本来,他们来寒剑宗,来参加论剑大会,也是为了师兄寻找本命剑而来。 还没到呢,就听说了这事儿。 他当时气的哦,就恨不能自己去跟盛红衣打一架,才能泄愤。 他心说,他是纯正的剑修,虽然还未筑基,但也炼气圆满了。 剑修天生战力强,说不定他比刚筑基的盛红衣还厉害点呢。 打架,他未必会输。 怎料到,许是老天都看不上他的大言不惭,这就让他看到本人了。 他吸吸鼻子,有点委屈。 他还不是为了师兄抱不平? 于念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也是我这一次出来执意要带你出来看看的意思,那姑娘骨龄不足二十,比你还小几岁呢。” “还有,你以为焚邪是吃素的?说不定比你还聪明呢。” 于定看向场中,这般等级的神剑,剑气如同分魂,需要寻个实体剑身倒是可以理解。 不过,于定意外的是,居然一找就给找了三个。 这位盛仙子果然想法不同于旁人,在被神剑认主之时,还能有这般的想法和胆识,真不是普通人也。 直到后来,两人关系熟稔后,于定某一日还用此事调侃盛红衣的远见,说她一次得了三柄神剑,简直血赚。 盛红衣却是苦笑不言,毕竟只有她知道。 这是焚邪和天地铢谈妥的事情,她压根没怎么参与。 血赚更谈不上。 为了提升战力,她吃了诸多的苦楚。 无论是焚邪还是天地铢,还都是爷,她还得小心伺候着,否则稍不留意就给她表达不满。 场中,争斗还在继续。 血雾终于落下,盛红衣去势不减,直直穿过了血雾。 这般非她所愿,但场中局势万变,本就要随机应变。 好在她与焚邪都做了防护,她自觉已是万全。 就在她穿过血雾之际,她突然眉心一蹙,一股凉意突然从心底涌上。 变故说来就来。 “刺啦。”一阵长长的足以刺破耳膜的声音! 焚邪剑似狠狠撞上了什么硬物。 盛红衣脸色煞白,强大的反冲之力往盛红衣反扑而来! 盛红衣倒飞出去! 她脚下身法闪动。 远离那血雾,她逐渐再次获得了对身体的把控权! 她用剑阻住去势,气血翻腾,左腰侧似有不妥。 她随手一摸,满手的黏腻,腰间已被擦出了一条深深的血口子! 祝大家中秋节快乐,全家幸福安康~~~ (本章完) 147 处处踩雷(一更) 随着清越的女声,刚刚还与大汉对招的男人连同他的剑一道,顺势往旁边一避,毫不犹豫。 冷琛原先的位置被盛红衣所取代。 三柄看似不起眼的黑色剑不知从什么方向无声的飞了出来,与大汉手持的那把重剑击在一处。 锵锵锵! 又快又狠。 大汉大惊,本就被盛红衣那猝不及防的火印熏的有些黢黑的脸这会子已经黑沉如锅底。 三剑一触即离,来时无声,去时无息,立刻又飞回到了盛红衣的身侧。 一副温顺可靠的姿态。 两人相对而站。 对峙已成。 面对着面,一时谁也没有先出手。 冷琛在一旁还想说点什么,被季睦拉了一下,朝他摇了摇头。 冷琛先是微愣,然后无语的瞪了季睦一眼。 他当然懂季睦的意思,这人一贯冷心冷肺,那眼神的意思是在说:让小师妹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可是,这是小师妹啊,又不是糙汉子,对面那八尺大汉长得跟熊似的,他怎么就这么放心? 刚刚他还与那人对过招,剑法古怪,可不是善茬。 真是老天爷不长眼,为何要让这样的人有师妹,而他这个温和有礼的翩翩公子却没有。 季睦只当做没瞧见冷琛的白眼和埋怨,盛师妹本就懒怠,反正有他俩在,也不至于让师妹被人打杀了。 但若是让师妹养成了什么事都自个儿不思解决,依靠别人的毛病,那可不行。 季睦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盛师妹如此天资,却不珍惜,还懒怠的很,好似在她的生命之中,修炼并不是全部,充其量只是一部分,还算不得最重要的一部分。 季睦没法说服盛师妹改掉这懒怠的习惯,那只能从旁引导她了。 再者说了,那大汉虽然筑基后期修为,但暴躁易怒,轻慢自负,出手破绽不少。 师妹出手奇诡刁钻,出其不意,不一定就会输。 须知,师妹在外行走,总有独自一人之时,面对强敌的机会不少,提前操练起来是必要的。 季睦自觉自己为了盛师妹操碎了心,奈何,无人理解。 冷琛不理解,师妹……也没多领情。 之前他操心念叨她的时候,她非常的不耐烦来着。 季睦不蠢,之前不理解盛红衣为啥看到冷琛来找她热情的不像话,这会儿足够他回过味来了。 人家盛师妹对冷琛热情只是表面,真正的原因是终于可以摆脱他的念叨吧? 此时对峙的两人心中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似乎都在掂量着对方的分量。 大汉脸色黑沉,无人发现他微微动了动自己那只握着重剑的手腕。 手腕的酸麻之感到现在还未褪去,更甚者,他知道他握着剑的手掌处已经被刚刚那三剑震出了血痕。 明明那三柄剑看起来毫不起眼。 为什么会如此? 大汉认识盛红衣。 这女人好认的很,喜欢穿红衣裙,容貌姣美。 如今寒剑宗内内外外,包括陵西城,谁人不知盛红衣。 想必,不仅是陵西城,玄尘门盛红衣得了焚邪神剑之事,估计已经传遍了荒原大陆大半角落。 再过一阵,怕是连本就与人修不大来往的妖族亦或者独立于纷争外的佛修都要知晓了。 莫不是焚邪神剑助长了她的修为和战力? 谁都有所猜测,神剑出世,必会对新主人有所回馈。 而盛红衣,除了焚邪,究竟还得了什么回馈,谁也不知。 另外,她究竟把焚邪神剑藏在哪里了? 还有,焚邪神剑究竟被她藏在哪里了! 她又凭什么凭借着这三柄毫无宝物模样的“普通”的黑剑,就能轻松击破他的“劈天”之威。 大汉眼中,浓郁的贪婪之色一闪而逝,若是他抢到了焚邪,是不是他的“劈天”也能这么厉害? 大汉在打量盛红衣的同时,盛红衣也在打量他。 三柄剑伴在她身侧,直直指着大汉,凌厉无匹。 她声音冷厉傲然,已是带上了些许杀意: “现在换我问你,你是谁老子?” 盛红衣自然知道百人百态、千人千面的道理。 不过,敢轻视侮辱到她头上,那就不要怪她狠狠的给他打回去。 面前这人的修为,她是不能完全看透,但同阶之间,还是能估摸出对方大概是筑基中后期的水准。 但,对于盛红衣来说,不过就是对方难揍一点。 实在也没有忌惮到她不敢出手的地步。 当然,她小心思多着呢,虽然她刚刚让冷琛起开了,但无论是冷师兄还是季师兄都在呢。 尤其是冷师兄,她可是跟着他出来的,他如何也不好意思让她在他的地盘上输的太难看吧? 如果这般,他也丢脸不是。 前世,盛红衣作为孤儿的时候,自小看人脸色的日常让她深谙人性。 今生,有了亲灵体质的加持,大佬她不敢说能看透,但同她修为差不多,年龄也不算大的同龄、同阶修士,她经过一定的了解,还是能“估摸”个大概的。 冷琛为人热情大方,有着修仙世家得宠子弟特有的单纯,难得的是他还不自负倨傲,但骨子里也有属于自己的傲气。 而这份傲气,来源于家族、师门给予他的底气。 这般的人,自然是看中脸面的。 所以,今天这场子,她有恃无恐。 她就不信,他们这边三个人,还不能把对方的人脑袋揍成狗脑袋。 本来,此人出言不逊,已经让她恼火,他身上那种属于魔修有属于幽冥的驳杂气息更是让她闻之难受。 她瞥了一眼此人的黑剑,基本能判断这人的剑有问题。 他的剑上缠绕着类似蠹蠹林的气息,还混合着一些鬼魂之气。 这些鬼魂之气息和之前盛红衣在寻找元宝之时对战的那周家魔修拿出的魂幡的气息很像。 尤其,最让盛红衣厌恶的,还是这两种气息一旦混合,居然同异人域常年弥漫的气息非常的类似。 也就是说,这人几乎囊括了所有盛红衣极为讨厌的点,简直是处处都踩在盛红衣的雷点上。 不趁此机会收拾他,那盛红衣就不是盛红衣了。 盛红衣问完话,没等大汉回答便自问自答了: “想当老子,你还不配!” (本章完) 148 相战(二更) 盛红衣说话的语速不快不慢。 但气势尤盛,字字清晰,毫不相让。 在她说话的间隙,她再次出手。 誓要将教训进行到底。 她出手出人意料的惊艳。 盛红衣指尖迅速划过一点猩红,甚至在场无人能看清她使得什么指诀,便见原本那似乎带着三分写意的三柄剑立时周身的气场就变了,变得锋锐之气凸显,带着逐渐变强的杀意。 它们齐头并进,一股炙热的火浪随着剑势划过,弥散出迤逦又华丽的剑光,气势如虹的往大汉扑去。 那大汉在自己未察觉之际,面色居然露出骇意,原本单手握住单剑对敌的姿态,早就变了,他手握双剑,眼露凶戾之光,好似要掩盖刚刚一瞬间的怯退,往焚邪挥去。 常规情况下,他在面对这样的细剑、短剑之时,他惯常的战术便是用“劈天”狠狠斩下。 他其实特别享受敌人的法宝被他碾压之时,面露心痛甚至吐血之时油然而起的快感! 他这毛病是他刚筑基不久就有的。 多年前,他偶遇一重伤的金丹修士,利用“劈天”断了他的本命法宝,看他在他面前剑毁人亡,他趁机夺了他的金丹,锁了他的魂魄,还抢了他的储物袋。 自那一次得了这般巨大的好处,他便一发不可收拾,越发的喜欢用“劈天”去破坏别人的法宝。 然,面对这三把剑,他却是不敢太过奢望,只希望“劈天”只要能伤它们一些,给他争取些机会也就够了。 应是能吧,之前是出其不意,而今他全力以赴! 重剑与焚邪相撞,擦出火花无数。 火花后面,大汉眼中闪过阴霾,“劈天”不仅没有伤及它们分毫,还应对的有些艰难。 焚邪在前,势如破竹,盛红衣在后,跟着焚邪一道,手持双剑,加入战局。 剑光横飞,但见一红一黑的身影打的毫不相让。 叮叮当当,当当叮叮。 剑与剑的摩擦,每一次的声响,似乎都敲在众人的耳边,有那修为低的面露难看之色。 身边之人提醒道: “快收敛心神,堵住心窍,这等筑基修士的对决岂是你等炼气修士能够贪看的?” 那人忙忙堵住耳朵,只眼睛并不舍得离开那场中纵横飞跃的身影,待得稍稍好一些了,才心有余悸又忍不住好奇的问: “师兄,这两人是筑基修士么?为何……为何比我曾经见到的筑基修士都厉害?” 他身边的师兄于定先是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斟酌字眼,却不知为何有些叹息: “人与人岂会一样?这两人的剑都是上好的神兵利器,而两人自身实力同样很卓绝,甚至远高于他们同阶水平。” 有上好的神兵,若是没有一个实力匹配的执剑人,那也是枉然。 而如今这两人,显然都能匹配得上他们所带的剑。 于定目光扫过那大汉的脸,这人,听过他凶名的人不少,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黑强盗。 无恶不做,赏金榜上,他的人头非常值钱,能排到前二十。 不过,真正认识他的却不多,于定却是看过他的画像的,他记得他还曾经扫过赏金,好像值十五万两灵石。 但此人狡兔三窟,难得冒头。 虽为正道所不耻,但这人实力很强,相当难杀也是公认的。 而今,两人交战已有半刻钟,大汉完全没了刚开始调笑轻慢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他脸色的黑沉暴戾。 他似乎越来越不耐烦,气息已经乱了。 能把他打到这般地步的,还是个年轻的小姑娘,足以令人震惊了! 她的实力之惊人已经显而易见,无需多言。 盛红衣么? 看来,作为神剑的焚邪,还是有眼光的,给自己挑了一个实力强悍的主人。 的确,本就是杀神之剑,便是重新择主,又怎会甘于平庸呢? 于定如是想。 季睦和冷琛也在观摩两人的对战。 围观而来之人越来越多,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如季睦、冷琛、于定这般看出门道的自然也有。 若说前几日,惊闻盛红衣在剑陵得了焚邪,众人哗然,多方打听无果之下,难免轻视、不平、嫉妒甚至兴起了取而代之之念头。 可今天一见,此番变故下,不少人对于盛红衣的评价变了。 随着评价而变的还有态度。 对战的两人此时激战正酣。 于定作为旁观者都察觉到大汉气息乱了,盛红衣的感受只会更加敏锐。 越战,大汉与他的手中剑散发的那阴翳的气息就越明显。 从他发出的剑招和对战的过程之中,一时感觉到魔修的气息; 一时鬼气森森,甚至焚邪之火波及到他的时候,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盛红衣觉得自己看到了冤魂盘绕在他的四周。 一时浓郁的血腥味弥散,令人作呕。 这般的人,不知做了多少恶事。 都说,身为人修,道、魔、佛三门是主流,无论入哪一门,只要坚持,都有机会参透道法,飞升成仙。 但,荒原大陆也有一类如大汉这种人。 他们不一定追求长生,也知道自己没那本事,他们只想着利用自己的本事,恃强凌弱,他们的快乐是建立在旁人的痛苦之上的。 这般的人,不拘泥手段,邪术、禁法,哪怕出卖灵魂,他们都无所谓,只要当前活得滋润肆意就好。 大汉的手中剑,同他的人一样,越战,越充斥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三柄焚邪其中两柄为主力,由盛红衣手握着双剑,与“劈天”寸步不让。 还有一柄看似只在盛红衣身侧游移,好似在寻机偷袭。 大汉气息越发的混乱,与之对比,盛红衣思路清晰,虽有杀意,却越战越勇。 一剑又一剑,大汉似乎终于丧失了耐性。 他脚下一滑,踩过了一颗小小的石子儿,一个细微到极致的身体的微微的偏移。 他手中的“劈天”随之一偏,原本严防死守的身前,出现了一丝破绽! 盛红衣眸中精光瞬间爆开一束,就是现在! 说时迟,那时快,盛红衣双手一松,两柄焚邪剑的剑速突然加快,蛇形一般带着长长的火焰,拦住了“劈天”的去路! 而盛红衣鬼魅一般,脚下点点灵光轻浅散逸,她人已经转了方向,腾空而跃,两个空翻,人已经跃过了“劈天”的防线。 (本章完) 149 受伤(一更) 盛红衣红色身影跃出之际,手中已经握住了原本一直游移在她身侧的焚邪剑。 大汉杂乱无序的乱发近在眼前。 她目色冷静,提臂、挥剑。 无声无息之间,焚邪已经对着大汉的脑袋狠狠劈下。 杀人,于如今的盛红衣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滞涩,更何况是这个从一开始就对她不怀好意之人。 大汉突然直面生死关头,他的“劈天”此时被盛红衣的剑纠缠着,无暇分身。 而他面前,盛红衣的手中剑已经近在咫尺。 他已然感受到了剑刃的锋锐已经刺痛了他的皮肤。 他心中瞬间闪过恐惧与慌乱,却在刹那被他自己否决了。 他怎么可能就这么输了! 怎么可能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死丫头给杀了? 绝境之中,他“啊”的一声,人猛然往后仰去,一道血线从他的口中喷出,血雾散开,挡住了盛红衣的视线。 盛红衣见情况突变,心中就觉不好。 看着那快速蔓延的诡异血雾,她脚步一扭,身子一转,便想往相反方向弹去。 她的身法曾在许多场合之中帮助她脱险,而此时,她虽然同那大汉距离很近,但想要避开血雾,她觉得应是不算太难。 可,脚下一动,她脸色一僵,发现了异处。 那血雾明明就没有触及到她,可是她已经感觉到脚下似有什么无形之力拽住了她的脚。 又好似落入了沼泽之中,阻碍着她的离开。 然而,只是阻碍她的撤离,却不影响她原本前行的方向! 盛红衣眼帘之下,血雾漫腾,说时迟那时快,盛红衣袖口似有一道白色灵光闪没,灵光氤氲,形成一个金白色的罩子,附着在盛红衣的身上。 这是金盾符。 而盛红衣原本手持的黑色的焚邪,眨眼功夫,变成了金黄色,其上赤色的花纹清晰可见,如同活了一般,像在流动。 与此同时,另外两把本与“劈天”纠缠在一处的剑,也变成了这般模样。 若说以前许是有许多人不知道焚邪的模样! 然,焚邪神剑出世,名传天下,便是几岁的小儿这时候大约都能说出一二。 在场众人岂会不知! 金身红纹?! 场中先是短暂的沉寂,很快,如同热水泼入了滚油之中。 蓦然,有人惊呼出声。 “焚邪!” “是焚邪神剑啊!” 原以为那三柄黑剑只是无名之剑,谁能想到是焚邪。 而且,焚邪神剑为什么有三把。 众人疑问很多,但不妨碍他们认出焚邪来。 大部分人也不至于去质疑这事儿的真假。 首先,盛红衣得了焚邪一事,如今差不多天下尽知。 另外,这世上之名剑,传说之中唯独焚邪是金身红纹之身。 再者,三把剑柄之上,“焚邪”二字清晰可见,历历在目。 这些还不足以说面前的就是焚邪么? 红色火焰在焚邪剑上无声流动,却又带着惊人的炙热。 那炼气小修拽住于定的袖子: “师兄,她她她……焚焚焚……” 于定轻易就把师弟的手拂开,似乎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直接训斥: “所以,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人云亦云,据可靠消息,盛红衣得到的本来就是焚邪剑气!” “呵,你当时知道焚邪神剑被人得了,不是要和盛红衣决一死战么,今天你不是瞧见真人了,你倒是去啊!” 那炼气小修缩了缩脖子,如同鹌鹑一般站在于定旁边,大气不敢出。 别提了,提起这事儿他都觉得自己太大言不惭来着。 都说盛红衣是刚突破筑基没多久,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得了焚邪的青睐。 他当时听到,也是义愤填膺,同仇敌忾。 是啊,凭什么啊? 如他们这种天生剑心之人,才是世上最适合当执剑人的人。 绝世好剑在他们手中,才能得到最好的归宿, 尤其是他师兄,更是他们剑盟公认的这五百年最有天赋也最努力的剑修。 本来,他们来寒剑宗,来参加论剑大会,也是为了师兄寻找本命剑而来。 还没到呢,就听说了这事儿。 他当时气的哦,就恨不能自己去跟盛红衣打一架,才能泄愤。 他心说,他是纯正的剑修,虽然还未筑基,但也炼气圆满了。 剑修天生战力强,说不定他比刚筑基的盛红衣还厉害点呢。 打架,他未必会输。 怎料到,许是老天都看不上他的大言不惭,这就让他看到本人了。 他吸吸鼻子,有点委屈。 他还不是为了师兄抱不平? 于念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也是我这一次出来执意要带你出来看看的意思,那姑娘骨龄不足二十,比你还小几岁呢。” “还有,你以为焚邪是吃素的?说不定比你还聪明呢。” 于定看向场中,这般等级的神剑,剑气如同分魂,需要寻个实体剑身倒是可以理解。 不过,于定意外的是,居然一找就给找了三个。 这位盛仙子果然想法不同于旁人,在被神剑认主之时,还能有这般的想法和胆识,真不是普通人也。 直到后来,两人关系熟稔后,于定某一日还用此事调侃盛红衣的远见,说她一次得了三柄神剑,简直血赚。 盛红衣却是苦笑不言,毕竟只有她知道。 这是焚邪和天地铢谈妥的事情,她压根没怎么参与。 血赚更谈不上。 为了提升战力,她吃了诸多的苦楚。 无论是焚邪还是天地铢,还都是爷,她还得小心伺候着,否则稍不留意就给她表达不满。 场中,争斗还在继续。 血雾终于落下,盛红衣去势不减,直直穿过了血雾。 这般非她所愿,但场中局势万变,本就要随机应变。 好在她与焚邪都做了防护,她自觉已是万全。 就在她穿过血雾之际,她突然眉心一蹙,一股凉意突然从心底涌上。 变故说来就来。 “刺啦。”一阵长长的足以刺破耳膜的声音! 焚邪剑似狠狠撞上了什么硬物。 盛红衣脸色煞白,强大的反冲之力往盛红衣反扑而来! 盛红衣倒飞出去! 她脚下身法闪动。 远离那血雾,她逐渐再次获得了对身体的把控权! 她用剑阻住去势,气血翻腾,左腰侧似有不妥。 她随手一摸,满手的黏腻,腰间已被擦出了一条深深的血口子! 祝大家中秋节快乐,全家幸福安康~~~ (本章完) 150 我不嫌你破,你别嫌我弱(二更) 盛红衣擦了擦唇边逸出的血珠,一声不吭的站直身子,眼珠子如看死人一般盯了大汉一眼。 她召回另两把焚邪,任由它们三个围绕在她身周。 她已经感知过了,焚邪没事,只不过这位爷可能很久没有遭遇过失败,所以生气了。 这会子,她的识海之中,正源源不断感觉到它的脾气。 它正在用这种方式跟她抱怨发泄呢。 不过,盛红衣心中光棍的很,完全不为所动。 生气也没法子。 焚邪曾经是神剑没错,但它早就折损的只剩下剑气了。 另外,她这个当主人的也就是个筑基修士。 自然会压抑着焚邪的实力。 于是,它如今水准也就是筑基水准吧。 想必,这对于焚邪来说是不能想象的。 曾经的它,筑基修士在它眼中怕是蝼蚁都不如。 所以呀,焚邪得自己转变观念,认清情势才行嘛。 否则,不得把自己气死了? 再说了,她当时愿意接纳焚邪,不嫌弃它破,连形体都没了,还要借她的天地铢栖身,那它也别嫌弃她弱。 大家都互相体谅些吧,这世上,活着都不容易。 血雾散尽,盛红衣终于看清楚刚刚隐没在血雾之后那人的模样。 模样没变,却又变了。 盛红衣眯了眯眼,哪怕她封闭五感,只用这一双眼看,也能看出此人的不同来。 气质和之前大相径庭。 这会子,他原本浑浊不堪的眼瞳更加的浑浊,浑浊中还带着一股子邪气。 像是这躯壳之中住进了一个恶鬼。 周围,看热闹的人很多,远远近近。 见盛红衣似乎不敌,甚至还受了伤,周围“嘘”声一片,甚至有人喝倒彩。 两人虽不在擂台上,但这会子在街上相斗,便好似脚下有无形的擂台。 论剑大会,是天下盛会,不一定是剑修会来,什么样的人都可以来。 有人为剑、有人为财、有人为自己的突破、有人为报仇怨…… 天下熙熙,来来往往,看似都在一个陵西城中,但每一个擦肩而过之人的人生都可能大相径庭,所求不同。 相斗一处,又是在这陵西城,自然同擂台上一般,生死不论。 这几日,生死之战大家都看了不少。 早就不会因为生死而产生不忍之感,相反,越是激烈,周围之人情绪越是高涨。 越聚越多的人不停的指指点点,有人还直接开盘坐庄,赌上了盛红衣和那大汉谁赢谁输。 甚至还有人喊话冷琛: “这位兄台,你可莫要插手,这陵西城可有规定,任何人不得插手对擂双方。便是你是寒剑宗弟子,也得守规矩不是?” 毕竟一开始,冷琛就把盛红衣护在身后,为她打抱不平。 “再者说了,盛红衣得了焚邪神剑,若是轻易就被击败,那她也不配当神剑的主人!” “是啊是啊。” “没错!” 冷琛寻声望去,那挑起话头之人早就隐在人群中去了。 他咬着后槽牙,一口气堵在心口,堵的他憋闷滞涩。 他知道,焚邪落在小师妹手上,宗内宗外,不满、不服之人很多! 陵西城作为寒剑宗的属城,如今又是剑修聚集,不满情绪高涨也实属正常。 可,因为不满,就想要盛红衣的命吗? 他心目之中名满天下的剑客,是落拓潇洒,不拘小节,自带正气,黑白分明,一往无前的。 而今,这些人,围在这里的,有多少剑客,其中许是不乏名满天下之人,可他们却在这儿暗搓搓的希望一个无冤无仇的女子身死。 甚至还有助长那大汉的意思。 明明,挑起事端的是那大汉。 冷琛眼中骤然而起浓浓的迷茫,挥散不去。 这与家族与师父教导于他的相悖。 他的青墨,是儒剑! 乃是冷家的藏剑。 冷家的老祖宗,是一个赫赫有名的儒修。 化神之后,他游历在外,再回来,带回了青墨。 后来青墨被他所得,与他投契,自是走的君子之道。 他一直觉得,道门修士,更该审慎,对自己有更高的道德标准和要求。 道修也被要求,不得随意杀人,惹下因果,孽障,都会影响自己对大道的追寻。 可是今日他才发现,原来,扒开外面那层光鲜的皮,不少人的骨子里可能并不光鲜,甚至让人觉得恶心。 好些人,甚至是他的同门。 师妹得剑,他也羡慕,但更多的是祝福。 羞愧、愤怒、不解、失望众多情绪涌了过来,强烈的情感冲击让冷琛心口都觉得隐隐作痛。 他握紧手中的青墨,无论这些人怎么说,他都要帮师妹。 却不想,他的手臂再一次被人按住了。 一抬眼,又是季睦,他刚想发火,却见季睦摇了下头,指点他: “少多事,你看盛师妹的眼神。” 他淡淡瞥了冷琛一眼,见他满头大汗,目色晦涩,脸色灰白,比盛红衣更像一个受伤之人,他微惊,脸上终于显出诧异: “你怎么了?”难不成周围有人对他做了什么? 季睦往周围看去,没发现什么异常。 冷琛气闷道: “你没听见那些人怎么说小师妹的?” 季睦沉默了一会儿,又看了一眼冷琛: “你不会是被气的吧?” “这有什么?我那会子得了星陨,路上就遭人伏击,若不是师父在,我估计那一次就死了。” “世上表里不一的人多了去了,因为嫉妒而伤人,在正常不过。” 季睦知道,冷琛生性纯善烂漫,青墨又是君子剑。 但,这世上有君子就有小人。 人性复杂,也不是君子或者小人这样的两个词可以囊括的。 “可他们是剑客!” 剑修难当,因为剑自带浩然之气,作为一个合格的剑修,与剑心意相通,无论是谁影响了谁,都应该自带浩然之气才是。 “怎么,剑客不是人?” 季睦只说了这么一句,便不说了。 其实如冷琛这种,宛若世界在面前崩塌的感觉,他早有体会。 那种实际与他认知的割裂的痛苦,他深有体会。 如今半封闭五感,才算是获得了一线松快和缓冲。 但问题并未解决。 他与冷琛实在不需要五十步笑百步。 他想了想,给冷琛指指盛红衣。 “你多看看小师妹,但莫要插手。” “许是……能想开点。” (本章完) 151 与剑同行(一更) 季睦同盛红衣在一处也已经待了有一段时间了,虽然有时候他对盛红衣恨铁不成钢,但也沾染了一些她的习性。 逐渐的,他面上虽不承认,但心里居然开始认同她了。 许是,有时候,懒怠一些,人更能得到自在。 太过较真,只能累死自己。 说白了,旁人如何,与自己何干呢? 好人,投缘的,就相交。 坏人,反感的,要么远离,远离不了,该打架,该杀人杀人。 这些话,都是盛红衣与他说的。 说话的时候,她翘着二郎腿,喝着小酒,玩世不恭,游戏人间一般的态度让他眉头直皱。 明明是个仙子,却偏偏活成了一个街边的二流子。 他记得他当时不解的问她,道门修士不得随意杀人,否则易产生心魔,这个每一个道门修士都知道的事儿,她难道不清楚么? 随意杀人,不怕有碍大道吗? 盛红衣想都没想,喝了一口酒,就给了他答案。 她说她不是什么善人,自也不算什么恶人,就是个普通人,没有随便杀人的癖好。 杀人自然是那人该杀。 否则,只是墨守成规,人家都要杀自己了,结果自己个儿还心心念念什么不得杀人?! 那也别提什么追寻大道了,毕竟人都死了,还谈什么大道? 他当时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只觉得盛红衣朽木不可雕也,尽是歪理。 然,逐渐的,他发现她说的还挺有道理的。 “师妹说过,咱们这样的人,就是被身份束缚了,成日给自己背上那些无形的枷锁,实则……咳咳,不要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你想怎么活怎么活,谁又能规定这世上的人必须活成一个模子。” “真要是到了世界末日,那也不是你一人能够扭转的,天塌了就塌了,谁也顶不回去。” 季睦如是用盛红衣劝他的话劝冷琛。 许是,他和冷琛,就是缺少了师妹那股懒怠的劲儿。 才活得那么累。 冷琛沉默了一会儿,面色有些古怪又有些赧然。 他不自在的挠了下自己的脸: “小师妹……啊哈哈哈,还真是有趣,怎不像个世家女子呢?” 他说了这么一句,又沉默回去。 是啊,不要把自己想的太重要吗? 也没有规定这世上的人都是一个模子。 每个人管好自己就行了…… 他往盛红衣看去,眉眼微松,至少目前,他还用不到青墨。 他肩膀逐渐松弛,忍不住同季睦感叹: “小师妹这人真是通透,不过,我和她只能当知己,却做不成道侣,哎,太可惜了。” 季睦声音又冷了回去: “你想给人当知己?人家盛师妹乐意么?你不要总是一厢情愿,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冷琛:“呵,关你什么事?管好你自己!” 两人又开始斗起嘴来。 自从有了盛红衣,这两人斗嘴的时候越发多了,无论是冷琛还是季睦,都忍不住怀疑自己年轻时候的眼光。 到底是怎么和对方成了朋友的? 却说,盛红衣便是受伤,但她双眸战意盎然,比之之前尤盛。 似乎越挫越勇。 盛红衣睨着大汉,眼中有厌恶和思索,却唯独没有害怕! 今天这伤激发了她的杀意。 她可不是能忍的人,今儿个必须不是他死就是他死。 她觉得自己绝不会死。 至于外面那些个不和谐的声音,她掏了掏耳朵,当然听到了。 不过,她认识那些人么? 管那些个嘴贱的做什么? 若不是这会子她没空,她其实是想亲自下场,去买自己赢的。 人跟什么过不去,也不能跟灵石过不去呗。 盛红衣的伤口处其实一直火烧火燎的疼,但还不至于影响她的行动。 她盯着那人,见他这会子脸已经嘚瑟的扭曲了,奇丑无比。 这人不知用了什么邪术提升了自己的战力和防御之力让她的金盾符失了效用。 但一般邪术禁法都有副作用。 会是什么呢? 左不过一是战力,二是时间。 此等战力远超他的实力,应该是不能维持太长时间。 所以,接下来,她可能要迎来更加迅猛的攻击。 那大汉啐了一口浓痰,轻蔑笑道: “这回该老子了,小娘皮!” 此后,一串污言秽语伴着淫邪的笑声说出,周围还有人应和的哄笑。 大汉眼带蔑视,他又大吼一声,两个手臂血脉贲张,青筋暴起,他双手持着双剑交叉挥舞,脚下步子还能灵活的走动,没走动一下,脚下所站之地都要陷落一些,颇有飞沙走石,地动山摇之势。 “劈天”的黑色的,带着一股子血腥气的剑气交织成网,往盛红衣罩来! 盛红衣身法未受影响,一身红衣敏捷的在黑色剑气网之中穿梭,不仅她自己,焚邪也随她起舞,赤红色的剑气穿梭躲闪,在黑色的剑气之中,同行! 一人三剑,一点都未触碰到这些带着污浊之气的剑气! 大汉挥的更起劲了,眼角眉梢带着昏红,整个人意识疯癫猖狂: “小娘皮,光躲可赢不了老子,我就要赢了。你要是把焚邪给老子,并且愿意给老子做炉鼎的话,老子或许能饶你一命!” 黑色剑气越发密集,铺天盖地,一层又一层,逐渐由网成了墙,想要把盛红衣锁在里面。 盛红衣在那网中虽然还算灵巧,但大部分人都觉得她已是捉襟见肘,强弩之末,没看到间隙越来越小了吗? 盛红衣闷不吭声,她依旧在穿梭,便是原来对盛红衣看好的这时候都不大看好了。 有人甚至喊: “姑娘,你光躲有什么用,只是躲很快就无路可走了!” 就在众人叹息之余,觉得自己看走了眼,频频叹气之时,盛红衣突然站定,她手一扬,三柄剑忽然在其中同时飞起,抽离了那黑色剑墙。 那黑色有如实质的剑墙之中却随之腾起了红色的火焰! 红色火焰张扬燃烧,迅速蔓延至整个剑墙! 情势刹那逆转,便是远远观望的凡人都有所感觉。 这一回,未让众人等太久,火焰之中响起了令人心惊的“噼啪”声。 而,与此同时,众人惊讶发现,那火焰的红色逐渐变白! 有人倏然惊呼出声: “是南明离火!” (本章完) 152 好剑当磨(二更) 南明离火! 此时此刻,众人才恍然惊起: 焚邪神剑本就是杀神用南明离火打造的。 而南明离火有个特征,在火力最旺盛之时,它会变成白色。 杀神的焚邪神剑,虽为金躯红纹,但身为剑修,许是年轻一辈儿的知道的不多,但总听过杀神之名,而年老一辈,尤其是在剑道之上卓越者,或多或少研究过杀神的传说,甚至杀神留下的一些早就成为残破孤本的剑术剑道! 杀神,据传说,本就是荒原大陆人士。 是荒原大陆上以杀证道第一人。 身后,继任的追随者无数,直至今日,依然有不少剑修将杀神奉为自己心目之中的神。 他就是他们最远大、最崇高,毕生所追求的目标。 是以,焚邪出世,惊起了不知多少人。 这一次,论剑大会,因为听说了这样匪夷所思之事,不知道多少闭关多年的老怪物都出山了。 比起焚邪剑气为什么认了新主,他们更在乎这背后的意义。 虽然只是剑气,但焚邪已是神剑,若不是旧主出事,它怎么会让它的剑气认新主?! 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杀神,究竟怎么了? 是生是死。 如何的变故,才能让以杀证道第一人,据传说已经迈过仙界,去了神界成了真正的杀神,死亡?! 神之死,又代表了什么?! 这些,都造就了他们对盛红衣的观感非常的复杂。 年轻一辈儿不知底细,只是觉得盛红衣资历尚浅,只不过是走了狗屎运,得到了焚邪,自己明明年少有为,还是剑修,亦或者本就是火土灵根,以杀神为榜样云云,他们有千万种理由看盛红衣不顺眼。 而老一辈儿的,情绪就复杂了,尽管大家心里都知道,盛红衣是无辜的,焚邪便是只有剑气,那也自有意识,它认主,必定心甘情愿。 可是,这让他们心里如何接受? 怪不着杀神,舍不得怪焚邪,那就只能怪盛红衣了。 谁让她人小势弱呢? 什么? 你说她是玄尘门弟子? 是,玄尘门是挺厉害的,荒原大陆前十。 但荒原大陆前十怎么能和以杀证道第一人比? 更何况,这丫头据传闻只是个真人的徒弟? 真人? 那就是金丹修士,玄尘门得罪不起,玄尘门一个金丹修士,他们还是得罪的起的! 金丹修士的徒弟,那就更隔了一层了,一个小辈而已。 他们不觉得自己卑劣,心里憋着的那一腔不知是害怕、不解、困惑亦或者气闷,总要有个发泄之处。 所以,他们纵容小辈去诋毁盛红衣,甚至怂恿小辈去同她决战。 反正,就是不想让她过得舒然就是了。 今日这一战,既是偶然,也是必然,便不是这大汉,那也会有其他的大汉、书生、剑客等来找盛红衣的麻烦。 街道上熙熙攘攘,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人正看着这一切。 但,谁也没想到焚邪会发出真正的南明离火。 只有纯白色,才是真正的南明离火。 而鲜少有人知道的传说之中,有这么一句话: 得焚邪真正认可者,方能驾驭南明离火。 所以,焚邪是在昭告世人,它真正的认可盛红衣,不容置喙么? 远处,陵西城中、寒剑宗外的最高峰,一处孤耸的高塔之上,恭炎星君挂剑而去。 身后追随之人不解: “剑君既然担心那丫头,而今却又早早离去,是因为看出已经分出胜负了么?” 恭炎笑言,声音渺渺,却难掩愉悦: “不然,我只是高兴,焚邪越心甘情愿,我越高兴,证明那丫头没有错待它,而……杀神也没有托付错人!” “这就够了,不是么?” 身后人半晌不言,随后疑问的声音传来: “够……了吗?” 恭炎朗声大笑,却不再回答,直至远去。 外界的风起云涌,对峙之中的场景也称得上宏大壮观。 纯白色的火海,以惊人的速度,吞噬着黑色的剑气! 而盛红衣站在火海之中,好似一朵绽放的红莲,火光映衬上她雪白的脸,红与白相容,充斥着一股神圣不可侵犯的力量。 不止场外寂静无声,这一刻,陵西城内关注到这一切的,都被震慑的说不出话来。 纯白火焰燃烧的极快,“噗嗤”轻微一声,黑色剑气顿灭! 盛红衣看都未看那大汉一眼,不知何时,她的手中多了一把焚邪剑,人,如鬼魅般穿过火海。 她手持着剑,直达大汉面前,剑尖轻巧的没入他的咽喉深处! 自南明离火燃起,时间过得极快。 快到,大汉错愕到根本反应不过来,而直到他死,他心中闪过一丝念头,原来,神剑当真是不能轻易觊觎的,至少他没有资格。 大汉瞪着一双不可置信又死不瞑目的眼,如铁塔崩解,轰然倒下。 盛红衣站在他的尸体旁,面无表情的凝望了一眼尸体,道: “如你这般的邪祟也敢觊觎焚邪。” “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助我完成了焚邪剑法第一层的融合!” 好剑当磨! 她和焚邪毕竟才接触不久。 虽然盛红衣有时候半开玩笑的挖苦焚邪是爷,但便是爷,那也得做一个有用的爷。 从它选择成为盛红衣的法宝开始,那不管它的曾经如何,那都过去了,现阶段,它就是盛红衣的法宝。 身为有主之剑,那如臂使指是最基本的要求。 可惜,神剑本有意识,想让它这般,却并不是那么容易。 盛红衣清楚,她和焚邪,尚需磨合。 如何磨合,盛红衣自得了焚邪剑法第一层,在冰凌峰用剑阵将剑法掌握通达后,就有了想法和感悟。 杀神之剑,用时间磨合、情感感化,那都是扯淡。 自然用它最熟悉的方式,才能让两人快速磨合。 那就是杀! 倒不是说一定要杀人,只是说通过不停的战斗,方能激发焚邪,也能让主剑二者,在战斗的配合之中,互相了解的越发深入。 便是这大汉没有找上门,盛红衣今日下山,听说了许多人想要同她一战一事,她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思,想要见机行事,打几场擂的。 而今,正好,她抬头,提着剑,举目四望,杀气尽显: “听说有人想要同我决战?还有谁?!” (本章完) 153 结交与发财(一更) 盛红衣站在街道上。 她这带着煞气的问话一出,手边的焚邪剑还跟着闪动了一下,好像在应和她。 全场的寂静依旧在持续。 自从见到南明离火,大家就一直维持着这个状态。 有人心有戚戚,大气不敢出。 这会子,甚至有些恍然,难怪焚邪自己给自己选了这么个新主人。 瞧瞧她那个眉眼带煞的模样,活脱脱就是一个小杀神。 于定身边那个炼气小修抖着身子,搓搓胳膊,拉了一下于定: “师兄师兄,热闹也看完了,咱们走吧。” 小小声的,说话只有气音,唯恐被人听见。 尤其害怕被盛红衣听见。 于定断然拒绝: “不,我有事要同盛道友说。正好你与我同去,结交一下,对你有好处。” 炼气小修直接傻眼,他死死拽住于定,宛若拽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啊,不是,有什么事你要去啊,我……我不要这个好处成不成?” 于定压根不搭理他的无理要求,他一把捂住他的嘴,然后朗声喊: “盛仙子,在下乃剑盟于定,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话一出,好似一把重锤,打破了之前的滞涩沉闷。 剑盟么? 竟然连剑盟的人都出来了。 谁不知道,剑盟很是神秘,传言,剑盟中人,都是修剑的好手。 有人猜,剑盟之人都是剑心之体。 不少人好奇的看过去,就见来人着苍灰色的长衫,身背着黑布缠绕的剑鞘,很是低调。 冷琛也忍不住看过去,寒剑宗和剑盟不同,虽然同为剑修者的聚集地,同为培育剑修的组织。 但,寒剑宗那是宗门,广收天下剑修。 而剑盟,是隐世组织,等闲不出山,便是有那剑盟子弟在外游历,那也很少自报家门。 所以,他就是很好奇啊。 盛红衣也看了过去,来人一身落拓潇洒的气质,却长了一张娃娃脸,笑起来眉眼柔和,他身边那个炼气剑修也不知为何,颤抖的厉害,盛红衣还多看了两眼,没想到就这两眼,那人已经抖若筛糠。 盛红衣:“……”她是鬼吗?这么怕她? 借一步说话就借一步说话呗,盛红衣对于定观感不差,于是她随意的往于定走去,随和道: “哦,于道友是有什么事情吗?” 于定突然朝盛红衣笑着挤了一下眼睛: “可能对盛仙子来说是件好事,不才推测,盛仙子马上就要发一笔横财了。” 冷琛挠了下脸,狠狠用眼神“杀”了一下于定,还以为剑盟是个正经组织,怎么出来的人这么不正经? 刚见面,就这么会骗人家小姑娘么? 可惜于定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他不甘的又去捅咕季睦: “你看你看,于定那厮一定在骗小师妹,你都不管管?” 季睦耸耸肩,不感兴趣,还理智的分析: “何以见得人家于道友是在骗师妹?就师妹那本事,在场的谁敢骗她?” 他好心的继续提醒冷琛: “我劝你不要这时候去找于道友麻烦!” 冷琛一听这话,当场炸毛: “为什么,你看不起我们寒剑宗?觉得我们寒剑宗不如剑盟?” 季睦皱起眉毛,看智障一般盯着冷琛打量了一眼,要不是看在他跟自己带点亲戚关系,又是多年交情的份上,他早不理会这个智障了。 “什么跟什么?你不知道盛师妹爱钱如命么?你敢妨碍她搞钱?那你跟她肯定是做不成知己了!” 冷琛:“……”他想起来了,第一天见面的时候,小师妹从自家师父那儿得了个大红包,自此她对师父就比对旁人亲近熟稔很多…… 他突然顿悟了真相,原来都是看在钱的份上吗? 他看向盛红衣,只见她脸色如春花绽放,什么煞气,尽抛在脑后去了。 也不知她手上怎么动作的,长袖一拂,焚邪就消失了。 众人惊叹,不少人死死盯着她的袖子看,难道是什么袖里乾坤? 可是,没听说袖里乾坤能把剑收进去的呀! 殊不知,此时的焚邪已经变回了天地铢的模样,静静的躺在盛红衣袖子里休息呢。 盛红衣可管不着旁人怎么想,她对于定的观感更好了百倍。 能让她发财的,都是好人。 她脚步更快了些,透着欢快: “哦?道友细细说来。” 两人越靠越近,从冷琛这个角度,仿佛都重叠在一处去了。 好在,两人重叠的时间不长,一触即离。 分离开后,盛红衣喜笑颜开,团团朝着于定作揖道谢: “于兄大恩,走走走,恰好闲着也是闲着,我同我两位师兄一道,于兄带着你这小兄弟可同来,得贤楼的美食天下皆知,我做东,咱们不醉不归!” 冷琛忍不住酸溜溜的腹诽: 怎么就成了“于兄”了! 得贤楼的事儿还是他告诉小师妹的,她居然要带外人去吃。 季睦毫无所感,他上前站定盛红衣身边,同于定寒暄: “在下玄尘门季睦,在外遇见便是有缘,请。” 于定拽着跟木头人一样的师弟陈然道: “请,我这师弟年纪小,没见过世面,几位莫要介意。” 寒暄了一阵,盛红衣转头就往大汉的尸体走去。 众人本来都要散了,见她此举,又忍不住驻足观望。 可以说盛红衣的一言一行,此时在陵西城都备受瞩目。 盛红衣速度不快,走过去的步伐甚至算是优雅。 走到近前,她先是在大汉身上摸了摸,摸出个储物戒指! 她手中灵光一闪,便抹去了储物戒指上残余的神识,打开扫了一眼,笑意更加的灿烂了。 原来这人真是亡命之徒。 亡命之徒的储物戒指中旁的不多,最多的便是灵石与各种灵丹还有逃跑用的各种符箓。 不提灵丹和灵符,光是这亡命之徒杀人越货得来的灵石,就有十来万了。 之所以能看出这些玩意儿是他抢来了,是因为其中杂七杂八的纳物囊,储物袋十来个,有几个都没拆,垃圾一般丢在他那储物戒指的角落之中。 一看就是不同之人的。 不仅是这个,加上刚刚于定告知她的,这大汉的头值二十万灵石。 她来这寒剑宗一趟,短短一个月未到,光是灵石收益就高达四五十万?! 以后这样的亡命之徒多来点也没事。 不仅能帮她磨剑,还能助她发财呢。 (本章完) 154 传名天下(二更) 盛红衣站起身,冷漠的一抬手,手起刀落,一道白色的剑光,大汉尸首分离。 血溅起,映衬着盛红衣面色平静甚至还带着些未褪去的残余笑意的脸。 周围有些胆子小的,骇得直接惊呼出声,又被一旁人死死的捂住了嘴巴。 就连陈然,若不是于定拉着,他已经直接瘫在地上去了。 冷琛还冷嘲热讽一句: “于道友,你这师弟胆子也太小了吧?” 那语气满满的嫌弃。 这般,他心里堵着的那口酸溜溜的气才算出了点儿。 陈然委屈的看了于定一眼,心中却知道他师兄不会为他出头的。 果然,女杀神身边都不是什么好人。 女罗刹、杀神、魔头…… 不少人心中不约而同涌起这个念头。 盛红衣砍下那人值二十万灵石的脑袋,从储物戒指里摸出一个大玉盒,把脑袋丢进去,还贴了一张封印符。 然后,她摸出一张火灵符丢在那尸体身上。 火焰无风自燃,彻底将大汉那罪恶的尸首淹没其中,直至化成飞灰。 …… 却说等到几人在得贤楼吃了顿饭,和于定结交后,盛红衣也只在陵西城逛了一会儿,便意兴阑珊的要回寒剑宗的冰凌峰了。 非是她不爱凑热闹了,而是她之前杀那大汉一事,彻底让她凶名远播了。 先是去得贤楼,小二根本不敢凑近她,好像她是个杀人如麻的魔鬼,掌柜的也是硬着头皮凑过来,连菜名都报错了。 盛红衣那会子心情正好,毕竟她兜里那人头值二十万灵石呢,可是一回两回三回的,就没意思了。 吃完饭,她本来准备去打打擂,结果挑了个擂台,擂台上那守擂的剑修直接讨饶,竟然是见着盛红衣就要弃权的节奏! 这般,也只能作罢,盛红衣已是有些扫兴,冷琛见她不高兴,张罗着去别的地方。 结果第二个第三个也是如此。 可笑的是,这些守擂者都是筑基后期的水准。 如此,还有什么意思? 真要去挑战金丹擂,盛红衣还没那么傻,她一个筑基小修去挑金丹擂,简直是找死。 既然这般,她不如回去修炼了。 冰凌峰灵气充沛,还有剑阵,应有尽有,实在是修炼佳地。 如此,她便心安理得的回了冰凌峰,准备趁此机会和焚邪以及天地铢磨合磨合。 毕竟这可是她未来的本命法宝,盛红衣对它俩的要求是很高的。 却说,刚上冰凌峰,就见一道黄光激射而来。 盛红衣若有所感,停下脚步,手一抬,那黄光戛然而止,一个急刹,稳稳停在她的指尖。 接着一道半个巴掌大的光幕出现,其中冒出了盛坪的头像: “红衣吾徒,见信安好,闻听寒剑宗有一名叫做盛红衣的外来筑基女修得了天大机缘,获得了焚邪神剑的青睐,可是吾徒?” “为师估摸着八成是你,那么为师有两问一直悬于心上,盼吾徒解惑。” “一则,你如今情况如何?可有受伤?” “二则,吾徒可否告知为师,你何时成了乘风真人的徒弟?!” 话说完,光幕点点散开,盛坪的头像也散了。 明明就是一个传信符,充其量就是高级一点,有她家老头的影像,实则之前她还嘲讽过这玩意儿,那影像僵硬的很,跟个机器人似的一字一句的说话,完全没有起伏。 然,今天就是这东西,让她头皮发麻。 完蛋了,事情可能大条了。 盛红衣没来由的心底有点发凉。 也不知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师父问到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阴恻恻的,透过传信符,她好像看到她家老头在背后咬牙切齿的模样。 然而,为何如此? 还有这次传信符的语气和传信符都很有问题。 这种有影像的传信符比较贵,以老头的抠搜,不是十万火急,他才不用。 若说她得了焚邪神剑是十万火急,那语气是怎么回事? 什么“吾徒”?她家老头从来不这么跟她说话的。 她一路走来,又不是没跟师父通过信,尤其是在蝶栩城碰到的那些事儿,她也传回去告诉盛坪了。 盛坪还告诫她少管闲事来着。 他都是在“丫头”、“红衣”、“死丫头”、“盛红衣”这四个称呼之间来回切换的。 怎么突然之间,变得这么文绉绉起来了? 若不是盛坪被夺舍了,就是她这里可能惹到他了,换句话说,她可能要遭了。 然而她苦思无果还有些尴尬。 她和季睦之间说好了要进玄尘门是一回事,可是因为焚邪的事儿,她突然就传名天下了? 那人家乘风真人怎么想? 玄尘门怎么想? 还有那些白霞城的,是不是都在看她笑话呢?! 虽说她不甚在意旁人的目光,但一个宗门或者一个城的人都来嘲笑她,盛红衣表示自己还是接受无能的。 毕竟她还要在白霞城生活呢。 想来想去除了头脑发胀没有得到任何结果的盛红衣只能等季睦回来后,又去找季睦。 季睦听闻一如既往的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不过他倒是一本正经的安慰她说: “师妹放心,我师父为人随和,早在你筑基那会儿就想收你为徒了,而今你自称是乘风真人的徒弟,他只会高兴的。” “另外,我上回修书回去,查探衡芜鬼城之事,已经同师父提起了你,前些日子你闭关之时,我就收到了师父回信,他表示很开心,还让我早点带你回去见他。” 实则,以乘风真人那开心到修书一万字的劲儿,远不止说了这些,其中那些大赞徒弟孝顺,以及对盛红衣这个二徒的期待那些个啰里吧嗦的絮叨,全都被季睦归结为废话,他也根本不好意思同盛红衣说。 盛红衣听罢,心里有点放心了,至少她不会面临被全宗乃至全城嘲笑的“社死”局面。 可,老头究竟为啥阴阳怪气,她就更不解了。 最终,她决定做一只鸵鸟,就不回答这个问题好了。 反正老头也不能杀过来。 等她下回回去再说吧。 没准他跟黑山妖道那些人在一起相处太多了,也沾染了对方喜怒无常的习性。 遂,她心安理得的略过了这个问题。 殊不知,盛红衣的事儿早就在白霞城炸了锅了。 (本章完) 155 各方反应(一更) 盛红衣这事儿,炸锅的不仅白霞城,还有玄尘门以及季家! 白霞城中,盛家族人这些日子其实一直过得不怎么好。 关键在大长老身上。 他一直不大高兴,每天在家忙进忙出,进来出去,然而,也不知为何,全身那布灵布灵散发的冷气简直是生人退避。 介于此,盛家人禁若寒蝉却也一直摸不着脑袋。 他们盛家的盛红衣这么争气,得了神剑,又成了玄尘门乘风真人的弟子,光宗耀祖的事情啊,为何他们大长老活像死了祖宗…… 本来嘛,族长死了,盛家人其实好长一段时间有点彷徨,战战兢兢的,就是特别害怕自己第二天一早醒来,就从玄尘门下修仙世家的队伍里被剔除了。 毕竟没有族长,他们形同一盘散沙,便是大长老在家呢,但大长老那闲云野鹤的性子谁人不知,兴许某一天大长老就丢下盛家翩然而去了。 到时候,他们就真的成了没人要的了。 比起大长老,他们私底下其实还把希望放在盛红衣和盛凌波这两位身上。 毕竟这两位都有血脉家人在盛家呢,不像大长老,神出鬼没不说,也没有太多的牵挂。 可是,突然有一天,就是族长刚死之时,被他们视为下一任大长老的盛红衣突然出门游历,还杳无音讯的,谁心里不怕。 盛家不少人私下里猜测,莫不是盛红衣筑基出了问题了? 毕竟,盛红衣筑基之后没有闭关稳定境界,这本就相当罕见,又在此等时机消失不见,盛坪和盛云帆等人还对她出行一事齐齐缄口不言,这些加诸在一起,族人难免乱想。 盛红衣一走,族人们突然发现,他们对盛凌波的期待根本没有想象之中大。 盛家在这个风雨飘摇之际,有不少族人突然看清了一些事情。 这些年,盛凌波给他们的从来就是虚无缥缈的表面荣光,一点没有帮家族的意思。 她是去了玄尘门,好像是越爬越高了,可是,她带走了她的亲妹妹,其他族人一点都没有得到过她的一丝帮助。 上回回来,她是除了带走自己的亲妹盛芳菲,还带走了盛七小姐盛余容。 可是盛芳菲进了内门,盛余容呢,还在外门做杂役弟子,苦苦挣扎。 什么是杂役弟子,那就是灵根资质中下,没有哪一位真人愿意收的弟子,这些人在外面做着最苦最累的活,拿着最少的灵石供奉。 可怜他们盛余容在家也是金尊玉贵养大的,若是知道去玄尘门这个结果,还不如留在家里修炼呢。 因为这事儿,盛家不知多少人叨咕盛凌波。 而这一次盛凌波回来,依然没管盛家,就是吊唁之后,连她娘都没管,只留下了些许灵石,便走了。 如此,族人算是寒了心了,这盛凌波就是个口蜜腹剑的,说话好听的不行,但只说不做。 连亲娘都不管了,还得族里管着,可怜那原先的族长夫人这会子都有些疯癫了,那一天还有人说道呢,说看到她差点给自己亲闺女跪下,就盼着盛凌波把她带走呢。 可盛凌波做了什么? 安慰了几句,就去讨好大长老,还去找盛红衣吵架了。 然后,就走了。 再反观盛红衣,她是凶了点,可是她既没有不管自己爹娘姐姐,也没有不管盛家人。 族长被魔修杀了,还是她和大长老一起对抗的魔修。 在大是大非面前,果然才能看出谁才是心向家族之人。 可是,突然这人就失踪了。 盛家族人这段时间可谓是水深火热。 曾经他们羡慕王家那样的大家族,后来却是在想,其实盛家能敬陪末座已经很不容易了,应该珍惜才是。 好不容易,苦尽甘来,得了盛红衣的消息,他们出门都挺直了腰杆子,然而一回来,又蹑手蹑脚的,唯恐碍着大长老的眼。 这般两副面孔,盛家族人表示,真的好累。 盛家这般,白霞城中流言也是沸沸扬扬。 不过,可能有之前盛红衣一举筑基之事打底,如今听闻此事,众人惊讶过后突然又觉得好像也没那么惊讶。 那可是盛红衣呀,能半年内一举筑基之人,好像得个神剑剑气的青睐也没什么特别让人吃惊的,虽然是挺让人眼馋的。 他们更在意的是,她什么时候成了乘风真人的弟子?! 乘风真人是季家人呐! 怎么会收盛红衣,那是不是代表盛家搭上了季家的船? 那凭什么盛家可以,他们自己的家族差哪儿了? 王家,季水婧匆匆从外面回来,大管家亲自迎上去,一脸的期待: “夫人,您回来了?族长、长老都等您很久了。” 季水婧两手一摊,特别光棍: “等我也没用,我回去说啦,我大伯不愿意收王湛为徒弟呢。” 季乘风是她亲大伯,这事儿在季家也引起了涟漪。 其实倒不是季家本家动静有多大,充其量就是吃惊了一下,因为他们身为本家人居然是在外人嘴里听说了这事儿。 于是,纷纷同季乘风求证。 结果,季乘风认了这事儿,还说是季睦帮他一起找的。 族人最多在背地里抱怨两句,他们熟悉季乘风和季睦的性子,知道强求不得他们收自家孩子为徒,也只能作罢。 真正急的,是像她这种嫁出去的姑奶奶们。 谁家背后都有家族,大部分膝下也都有孩子。 早年,不知多少人动过让大伯收徒的意思都没成呢,这会子看到大伯自己收了徒,大家都觉得机会来了。 尤其这个女徒弟所在的盛家,实在算是微末。 因此个个蜂拥而至。 实则,季水婧不这么想。 首先,是她琢磨过盛红衣,毕竟曾经她真心想让她给自己当儿媳妇的。 盛红衣无论天赋、韧性乃至性格,其实都很适合当一个修士。 这一点,她相信不仅是她能看出来,盛坪甚至季睦,都看准了。 就算这只是推测,但她了解自家大伯啊,大伯看似随性,然这事儿上却非常讲原则。 他现在推脱说是季睦帮他找的徒儿,可若不是早就看准了,心里就乐意收人做徒弟呢,莫说一个季睦,就是把他爹娘也就是她季水婧的祖父祖母从祖坟里请出来劝他,也是劝不动的! (本章完) 156 百门会(二更) 季水婧往门内走的沉稳,一如她一贯的风风火火。 她这人有一个优点,那就是特别有自知之明。 早前她就说过,她家王湛跟人家差远了。 原本以为这个差距虽然大,但也不是不可逾越。 如今看来,分明就是天堑。 季水婧突然想起小时候,她大伯说过的话。 她大伯那时候,还没有受伤,正是意气风发之时。 那时候寻他当师父的比现在要多出许多倍。 有一回,族中也是一位姑奶奶,她带回了她家双灵根的儿子,要拜入大伯门下。 大伯执意不收,那姑奶奶也是执拗,偏要堵着大伯问出个为什么。 大伯被逼的不行,才道: “这资质二字,可从来不是光指灵根,你身为季家人,还看不明白么?” “不仅是灵根,那只是天赋的一部分,实则,悟性、韧性甚至应变能力,都是不可或缺的。” “我季乘风自己是这般,我的徒儿也不能比我弱了去,我也没有耐心去调教一个蠢徒弟。” 那话说的狠,那姑奶奶这许多年都和大伯老死不相往来。 可是,随着长大,季水婧越发觉得,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谁愿意收一个不如自己的笨蛋呢? 尤其越是高阶、越是天才的修士更是自我。 季水婧心中微叹,便是她儿子,她还是要说,王湛几斤几两重,她最清楚了。 也不知道王家的族长和长老怎么想的,往自己身上贴金也不是这么贴的。 季乘风哪里就如外人所说的那么好相与了? 哦,她们回娘家仗着血缘说两句就成了? 那季乘风的徒弟怕是要把秀水峰挤爆了。 心中腹诽的不行,季水婧还是进去了,这么几步距离,她已经调整好了面部表情。 这说话也是一门艺术,她得想想,怎么把这话说圆滑一些,免得王家族长和长老们还以为她办事不力呢。 白霞城风起云涌,热闹的不行,盛红衣却过了十天舒心的闭关日子。 盛红衣一次也没有再参与城中的论剑大会,只在冰凌峰之中,就着充裕的灵气修炼。 季睦和冷琛每日出门,两人怕她无聊,三不五时还给她捎点儿城中的小玩件儿。 衡芜鬼城的计划季睦又跟盛红衣说了一回,说衡芜鬼城的消息还在完善,需再等些日子,但不会太久,最多等论剑大会结束,便能出发。 寒剑宗的论剑大会一直是三十三日,取三生万物,生生不息之意。 也不需要等待太久。 本来,盛红衣来此,就是为了寒玉,她是做足了在外待足一整年的准备的。 倒是第十一日,盛红衣子夜便出了寒剑宗,往陵西城外而去。 城外,于定已经等在那儿了,陈然也在,但苦巴着脸,一看就知道是被强迫的。 盛红衣御着一把焚寂而来,此时它是黑剑的形态,同天地铢一般,在夜色之中无声无息,连气息都全无。 盛红衣还没到,于定便感知到了她,远远朝她打招呼呢。 盛红衣停了下来,于定便笑道: “前日与你通信便说想带着陈然一起,盛仙子不介意吧?” 盛红衣摆摆手: “叫我红衣吧,不然咱俩道友来仙子去,太生分了,本就是你陪我,帮我的忙,我岂会介意?反正咱们也不赶时间。” 说着话,她挑眉斜睨陈然,就见他慌忙低着头打哆嗦。 盛红衣不免同情的看了于定一眼。 这剑盟的传承也是有意思,没有什么师父之说,就是大带小,师兄师姐带师弟师妹。 听于定说,陈然自六七岁还没引气入体就跟着他了,他简直是含辛茹苦把他养大的。 这简直堪比养一个儿子了,于定看似是个潇洒剑客,实则为了这么个性子的师弟,怕是也操碎了心呢。 她对于定观感很不错,两人有点一见如故的意思,她嘴角勾了勾,突然一巴掌狠狠拍在陈然背上。 陈然一阵心悸,踉跄着差点跌进地里! 他惊恐的不知发生了什么,就听见头顶那女魔头道: “我说,陈道友,你怕我什么?我是会吃了你吗?实话告诉你,相信你也看见了,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我不喜欢你这么怕我,而我对我不喜欢的人一般都比较苛刻。” “这样,你路上再发抖一回,但凡被我看见,就赔给我一千灵石,这钱是给我洗眼睛的,同时再让我揍一巴掌,谁让你让我不高兴了,我只有揍人后心情才会好! 陈然:“……?!” 他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盛红衣: “你你你……”这女魔头已经无法无天到这地步了? 她怎么能? 她怎么敢? 她跟师兄不是朋友吗? 盛红衣咧开森森白牙,摊了摊手: “没办法,谁让你打不过我,你师兄也打不过我,就得听我的喽。” 陈然控诉的看向于定,于定抱着臂,站在一边,淡淡一句: “听话。” 他不是不识好歹之人,心中自是知道盛红衣是好意,也感激她,就该让师弟知道什么叫做人心险恶,外头的人可不会惯着他。 三人达成共识,一起往小陵城而去。 小陵城靠近陵西城,距离陵西城不过百里之距。 盛红衣之所以出城,自然是为了把那人头拿去兑现。 可惜,这江湖悬赏榜单背后的兑换组织在陵西城没有分点,最近的在小陵城。 一路上,三人御剑而行并不快,于定还有闲暇给盛红衣传音。 “江湖上有个百门会,各种悬赏榜单都出自他们,他们门下还有专门的杀手组织,只要出得起灵石,就能请动你想请的金牌杀手,同样只要出得起百门会要的价码,也可以让任何一个你想要杀得人上榜!” 盛红衣一听话音便知,于定是在告诉她,这个百门会可不是什么正派之士。 瞧瞧他们都干了什么? 杀手组织、各种杀人榜单? 窥一斑而见全豹,寥寥几句,已经把百门会的形象勾勒出来了。 其实,便是于定不挑明,她也能够看出些端倪。 之前,于定跟她相约去兑换人头之时,便说过,这兑换组织的分据点全都是选择如小陵城这般在大城池百里左右的小城。 这般选择自然不是巧合,而是有目的的。 既给大势力让道,不沾染旁人眼皮下面的一亩三分地,同时又能够开拓业务。 毕竟大城池周围,人更多,百里左右的小城池对于修士来说,实在算不得远。 只要有人,就能传出名声,这门“生意”才能越红火。 (本章完) 157 秘密(一更) 既然是这般简单的逻辑,于定却是又着重点了一遍。 “于定兄,你有话便说,是不是这百门会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 于定朗声大笑: “红衣果然聪明过人,正是,我听说百门会的会主出自修者联盟!” 盛红衣微微一愣,一时倒是卡壳了,没想到是修者联盟。 说什么百门会会长是修者联盟的人,意思不就是说百门会是修者联盟的? 若说,荒原大陆之上,玄尘门在内的十大宗宗门是众所周知的强大,是所有宗门、修士的标杆,那么修者联盟就是隐在一层纱后面的强盛。 它不是明面上的,可是生活之中处处都有修者联盟的影子。 就在半年多前,盛红衣还在为抢着修者联盟出的中等便宜灵米而跟人斗嘴皮子呢。 衣食住行,丹符器阵,修士的一切似乎都离不开修者联盟。 甚至,据说宗门修士还有去联盟之中轮值的任务。 没想到,它背后还涉及到这一块? 百门会可是个下金蛋的母鸡。 这般算来,修者联盟势力之庞大许是比众人想象之中的都要大很多。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这事儿大概是个秘事,难怪于定一直同她传音。 盛红衣不由好奇,也不知镜门知不知道这个消息? 于定也是直白,他看了一眼盛红衣,笑道: “这首先嘛,自然是焚邪择主,我身为剑盟之人,自是对焚邪主人高看一眼。” 换句话说,都说有人会看人对汤,而剑盟之人会看剑对人,焚邪是神剑,它认可的主人,值得所有剑盟中人高看一眼。 “但高看一眼还不值得我去同人交朋友,实在是红衣你这性子,真是像极了我们剑盟中的人。” “可惜啊可惜,你既然已经成了玄尘门的修士,君子不夺人所爱,我也就不拐你来我们剑盟了,只能同你当个知己。” “既然是知己,有些消息自然要相互分享嘛。” “修者联盟势力遍布,以你的性子,怕是会到处跑,为了防止我这朋友得罪人而不自知,我可不是要提醒一二。” 其实这个消息,虽然隐秘,剑盟有自己的来源渠道,如玄尘门这般的大宗门也有。 于定不觉得有什么不能说的,当然他又不是什么大嘴巴,见到人就说这个,主要原因还是他刚刚回答盛红衣的话,给盛红衣提个醒。 这两次的相处,包括盛红衣刚刚出手充当“坏人”帮他训斥陈然,于定心中其实对盛红衣的评价是不断拔高的。 既然对盛红衣的性格有所了解,他自然知道她极怕麻烦,但她本事又大,许是在无意间就容易得罪了人。 得罪一两个人没什么,以盛红衣的本事能摆平,可于定担心的是她得罪了一方巨鳄组织而不自知。 一则,性情投契,于定想和盛红衣交朋友,另一则,也是惜才心切,这般特立独行的天才修士,于定真心希望她走的越远越好,而不是因为一些无关轻重的纷争折损了自己。 盛红衣闻言也在笑,她五感敏锐异常,这般靠近,她自是能知道于定说的是不是真心话。 “哦?我的性情如何与你们剑盟投契?于定兄可得给我说说。” 比起百门会背后是修者联盟这事儿,她更好奇这事儿。 于定看了她一眼,没笑,语气一本正经: “天赋极高,却没有野心。” 盛红衣愣了愣,没想到他给出这样的评价! “何以见得?” 莫不是她暴露了,没有野心她认,她是没什么修炼的野心,长生不老?有什么好的。 她主张的一直是及时行乐。 若是活了几千年上万年,周围的朋友亲人都没了,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世上,有什么意思? 于定耸耸肩: “焚邪神剑可不会认可一个天赋不高的人为主!你可知当年的杀神是什么天赋么?” 盛红衣:“……什么天赋?” 若说谁能了解杀神,怕是只有剑盟之人了。 于定道: “传说他是丛聚灵根,丛聚灵根你知道不?” 盛红衣心里一咯噔,难道之所以她能够屏雀中选,成了焚邪新主人,是因为她和杀神是相同的灵根资质? 她脸上却是淡定。 她茫然的看着于定。 这般才应该是正常反应吧,一般人谁知道这个。 果然,于定也不指望她知道,中间连个盹都没打,继续往下说: “其实也只是传说,这丛聚灵根其实是一种特殊的五灵根,只不过,普通的五灵根,每一根灵根值都低于五成,丛聚灵根却根根上品,甚至其中还有一根极品主灵根。” “传言杀神本就是天上杀星下凡,本就是有神格之人。” “你自然不是如此,毕竟丛聚灵根这般的逆天灵根早就销声匿迹,甚至,我们也并不能确定杀神是不是真的如同传说所言,但焚邪也绝不会选择一个资质差的人来匹配它。” 盛红衣不知说什么好,心里却是松了口气,虽然差点因为焚邪暴露了,但丛聚灵根太过逆天救了她一命。 不过,她心里却是又戒备了三分。 不能因为自己有灵符护体就自以为万无一失了。 没想到杀神居然还有这样的传说。 有焚邪剑连着她和杀神,难保不会有什么人想的深入了,从而对她的灵根感兴趣! 于定见盛红衣突然沉默,还以为自己说她不如杀神她不高兴了,连忙道: “我不是说你不如杀神,只是……哎,话赶话这不……” 盛红衣摆摆手,知道于定误会了: “没事,这是事实,我有什么可生气的,不过有一点于定兄可猜错了,我灵根资质实属寻常,却不知为何投了焚邪的缘分罢了。” “不过,”盛红衣眼珠微转: “真的会有丛聚灵根这种灵根吗?我在寒剑宗怎没有听说?” 于剑撇了一下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屑: “这可是剑盟才能知晓的奇闻秘事,寒剑宗么,啧。” 一个“啧”,把那份不欲多说的不屑表现的淋漓尽致。 盛红衣却是放下心来,原来只有剑盟知晓。 (本章完) 158 赠你一卦(二更) 剑盟的底细,盛红衣还是知道的。 主打一个词:低调。 而且,这还是剑盟的奇闻秘事,连寒剑宗都不知道。 她长长舒了口气,语调不显: “眼看着马上就要天亮了,咱们速度快些吧?” 于定毫无所觉,满口答应: “好。” 于是,三人便稍稍加快了速度,往小陵城飞遁而去。 此后,一切顺利。 盛红衣成功兑换到了二十万灵石后,已是满面春风。 眼看着小陵城此时正是上午,人生鼎沸,好生热闹。 于是盛红衣豪迈道: “走,于定兄,陈然,咱们去吃顿好的乐呵乐呵。” 盛红衣这人就是好吃还嗜酒,而且华国儿女,得了这么一大笔横财,请客吃饭那是基本礼仪好吗? 于定欣然接受,拖着个陈然,一路随行。 到了当天傍晚,盛红衣三人已经回了陵西城。 在城门外,于定便同盛红衣道别: “红衣,论剑大会也无甚好看,我们今日便要离开这里,这些年,我一直有去玄尘门一带游历的计划,待我去时,再与你联系,到时候,你可不要说不认识为兄哈。” 盛红衣一愣,随即故意板着脸: “于定兄把我当做什么人了?我岂会是那等眼睛长到天上的?早知你们要走,今日该多和于定兄喝几杯才是。” 语气亲近又带着感激之意。 盛红衣不是不识好歹之人,自然知道于定之所以留到今天,是为了赴与她之约呢。 说来,都是在帮她的忙! 而通过对话中的字里行间,她也知道,于定身为剑盟人,对于寒剑宗是不屑的。 那么,他自是不可能来参加什么论剑大会。 他既然来了,定然是有事。 什么事?大约是听说了她得了焚邪之事。 从头到尾,人家于定出现在这里,可以说都是因为她。 可惜,人家帮了她大忙,还告诫了她不少秘事,她却无有回报。 她思忖了一下,摸出天地铢: “于定兄,你可能不知,我在白霞城,是一个小有名气的神算子!离别在即,便让我赠你一卦如何?” 说着话,她不忘瞪着陈然,这炼气小修果然没有眼色,一路上表现还算收敛,没让她寻到发作的机会。 怎奈,刚回来就本性毕露了? 怎么?当神算子很让人吃惊么? 她决定,若是回去后,她再出门摆摊,是要涨价的。 陈然吓得脸一青,愣是死死的控制住自己没有剧烈发抖。 娘呀,这里有只笑面虎要吃了他。 且不说陈然,于定默了一会儿,似乎一时也不知摆什么表情。 看盛红衣望过来,他才轻咳一声,掩饰了一下失态: “咳咳,红衣你可……真是多才多艺!” 盛红衣呵呵一笑: “没法子,聊以为生罢了。” 于定:“……既如此,那就烦请盛大师帮我一测!” 盛红衣也不拘泥,便问: “于定兄想问什么?” 于定想了想: “测我此行是否一切顺利!” 盛红衣点点头,直接席地而坐,手中起势,三枚黑色的铜钱抛出。 抛了一回,然后一把收回,又抛了一回。 于定眼神微眯,身为剑修,日常捕捉剑意、剑势,所以他对“势”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比较敏锐。 就是盛红衣拿起那铜钱抛掷的一瞬,全身的“势”就变了,好像变了个人。 外放的张扬热烈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渊薮般的深沉。 如大山巍峨,千载万岁,不知见证了多少春秋,看似稳固,其中又不知藏了多少凶险神秘。 只不过,这种“势”转瞬即逝,等到盛红衣抛完了铜板儿,再抬起头,她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如何?” 盛红衣摇了摇头: “啧啧啧,凶卦!坎为水呀。” 得天地铢相助,在起卦之时,盛红衣已经通过它知晓了于定接下来的一些个遭遇。 “你这一回出行,应是为了寻找一件对你来说形同分身的宝贝,唔,形同分身的宝贝吗?可是本命法宝?你是剑修,那就是本命剑?” “这卦大凶,上卦下卦皆为水,代表着水浪会一波又一波的冲击而来,寓意此行你遇到的危险一波接一波。” “还有一层寓意,你这本命剑若想寻得,需往有水之地去,而上下卦皆为水,水又属于阴,许是你这宝贝还得去阴气较盛之地去寻。” 天地铢显露的画面之中,有一个于定面色肃然的在一处湖边之幕,那湖中之水阴冷的很,盛红衣甚至感觉到了那扑面而来的阴灵气。 这地即便不是个鬼城,那也和幽冥界脱不开关系,于是盛红衣做此提醒。 靠着亲灵体质,她知晓于定大概是个水灵根修士,所以,他要去有水之地寻剑也实属正常。 “此行,道阻且长,凶险重重,可若是这一回你不去,那你就会错失这个宝贝,下一回,恐便是有了新的宝贝,也没有这一个这么如意。” “不过,有孚维心,亨,行有尚。”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大凶,绝境之中自有一线生机,只要你始终谨记自己的初心,便能逢凶化吉。” 盛红衣语调平静,却带着让人信服的力量,她捏紧天地铢: “利弊我也与你分析了,于定兄,你若是进,则危机重重,恐有生命危险,退,则可以避开凶险,却会错失心仪之宝。” “进与退,端看你自己选择了!” 不同于此时陈然已是慌张担忧,于定面色冷静的好似这事儿和他无关。 他似一点没有犹豫: “红衣,谢谢你的提醒,不过身为剑修,岂能遇到困难就退缩,更何况,此行既然有所得,我自一往无前。” “你放心,我会小心的。” 盛红衣点点头,站起身: “多备一些符箓、解毒丸等,阴气盛的地方多有瘴毒,于定兄还需小心行事。” 说罢不再多言,作揖告辞: “此去一别,山高水长,等于定兄得了心仪法宝一定要记得与我通个信,也好让我替于定兄高兴高兴。” 于定大笑出声,没再多言,携着陈然离去。 修士之间,离别是常态。 兴许今日当真是离别之日,盛红衣刚回冰凌峰,就见季睦在她门口等她。 见她回来,他迎上来: “师妹,来消息了,咱们今日便走如何?” (本章完) 159 别(一更) 盛红衣微愣,随即道: “给我一盏茶的功夫,我去屋里收拾一下?” 值钱的颇多杂物她一般收在了自己的储物手镯之中了,但还有些平日用的不大值钱的杂物,便放在顺手可取的外面。 既然要走,自然是要把东西全都收拾干净。 季睦驻足: “还不至于急成这样,一会儿咱们走的时候还得去拜别一下掌门和静法前辈。” 既然走了,自是该告别长辈。 盛红衣思忖了一下: “师兄可否再给我一些时间,我想拜别一下恭炎剑君!” 若不是恭炎剑君,她也没有那么顺利的得到焚邪,还不知会有多少麻烦。 他算是自己的大恩人。 季睦了然: “应该的,那我在山上等着师妹。” 两人遂开始忙活起来。 第一处,他们一起先去了主峰,掌门根本没露面,只是他的亲传大弟子岚清真人出现了,岚清倒是体面,态度亲切客套,一直将他们送下山去。 第二处,他们去了恭炎星君所住的道场。 可惜,刚到门口就被拦住了,拦路的童子道: “剑君已经远行,您可是盛红衣盛前辈?” 盛红衣态度谦恭: “是,可是剑君有话予我?” 那童子从胸襟里摸出一个锦囊: “这是剑君让小子给您的,您收好。” 盛红衣双手接过: “在下可否看看其中是何物?” 童子点头: “您随意。” 盛红衣手一拂开锦囊,只见里面有一本书册,翻开扉页,上面留有一句话: “这书册之中是吾这些年收集的杀神留下的一些残篇孤招,焚邪现世,此物应当交予小友,望珍重。” 盛红衣稍稍翻开一页,果真,开头便是焚邪剑法,第一层也有,只不过果然是残篇,并不如她识海之中的齐全。 盛红衣合上书页,朝那小童一揖: “多谢恭炎剑君赐教!烦请你告知一下剑君,晚辈若是有望走到结丹这一步,焚邪会成为晚辈的本命剑!” 天地铢是她给自己准备的本命法宝,焚邪已然和天地铢融为一体,自也会是她的本命法宝。 既是本命法宝,那便是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再没有比这个更妥帖的“好好对待”了。 这也算是盛红衣对恭炎剑君的承诺了。 果然,小童一笑,似是得过叮嘱,又似知道内情: “如此甚好,小子定然如实传达您的话,小子相信这般结果是剑君愿意看到的。” 说罢,两人相互道别,盛红衣便随着季睦一道去了静法真君处。 静法真君倒是在,她大约已是从冷琛那儿知道他们今晚就要走的事情,没多问,只叹了口气,又摸出两个精致的储物袋,亲自塞进两人手中: “也不知你们为什么这么急,不过,你们既有要事,我也不多留咯,这里头是路费,别跟静法姑姑客气,静法姑姑旁的不多,就是灵石多!” 说着,她拍拍盛红衣的手: “这些日子让红衣受了点惊吓,静法姑姑听冷琛说你喜欢美酒,所以啊,我还给你备了好几种四品和五品的灵酒,口味醇美,你应该会喜欢的。” 盛红衣实在是喜欢死了这个大方的静法姑姑,这不就是那种既大方又会做人的长辈么? 她连忙摇头,闻弦音而知雅意: “哪有什么惊吓,静法姑姑太客气了,我在寒剑宗得了如此机缘,一直无有回报,心中惭愧,居然还受静法姑姑的馈赠。” 这话便是点明,她并未怨恨寒剑宗的意思。 虽然那一日,场面一度很难看,可焚邪是寒剑宗剑陵出来的,那一日,静法真人并未实质的帮上忙,那是因为立场不同。 盛红衣不至于这点胸襟都没有,居然还去记恨。 再者说了,静法真君对待她如此客气周到,自也不是看重“盛红衣”的,而是“季乘风之徒”和“焚邪新主”的身份,让她对她高看。 怕她对寒剑宗记恨,以后发达了会伺机报复寒剑宗呗。 盛红衣又怎会如此呢? 另外,对于静法真君看重的是她的哪一个身份,盛红衣对此,没有任何意见。 她本便不在乎虚名,再者说了,无论是何种身份,那不都是她吗?得到利益的也是她? 何必那么矫情呢。 她虽然不算什么好人,但素来还算磊落,于是,爽快的把话挑明了。 静法真君脸色一松,笑容更真诚了些: “哪里的话,都叫我姑姑呢,你们路上小心,等你那不争气的冷师兄结丹,我再带他去玄尘门拜会你们的师父。” “冷琛,快来送你师兄师妹下山。” 遂,冷琛上前一步,引着两人下山去了。 路上,三人和之前一般,天南海北的聊,无有隔阂,直到城外,冷琛叹了口气,作揖行礼: “千里送君,终须一别,就此别过!” 他又上前递给盛红衣一个储物袋: “这是红包,算我答谢师妹的!” 红包这么奇怪的说辞,还是跟盛师妹学的。 他还特地去寻了个正红色的储物袋。 盛红衣诧异抬头,不明就里,季睦清咳一声: “你拿着吧,他该给你的。” 想必是盛师妹杀那大汉那一回,冷琛心绪震动,他让他学一学盛师妹的生活态度奏效了。 这些日子,他似乎有了点曾经的样子,又似乎有些不同了。 盛红衣看了看两人,不知两人打什么哑谜,不过她也不纠结: “有红包可没有不收的道理!” 她收了“红包”,双方作揖拜别。 直到上了飞行法器,盛红衣才彻底放松下来,她半瘫在飞行法器内,懒散的好像没有骨头。 头一件事儿就是摸出静法真君送她的储物袋,拉来,神识往内一探: “……” 五万的灵石是“路费”,还有四品五品的灵酒许多坛,比她自家那后院存的还要多。 啊这……真是打扰了。 她果然还是喜欢这般大方的长辈。 “师兄,静法前辈家里是做什么营生的?” 盛红衣突然好奇的问。 季睦对她毫无形象的懒散模样见怪不怪。 刚开始那阵子,盛红衣还装一装,季睦若是看到还会皱皱眉头,现在一个不装,一个不皱眉头了。 “你是想问她为什么那么有钱?” “因为她的家族本就是因为管着寒剑宗的灵脉矿而发家的!” (本章完) 160 取道(二更) 管着灵脉矿? 盛红衣秒懂,原来是管钱的账房,不过这可不是一般的账房。 灵脉矿?!那可是活的,能钱生钱的地方,当真是躺在钱窝里了! 真是羡慕。 她意犹未尽,又把冷琛给的红包打开,里面是一万灵石,还有琳琅满目的小礼物。 盛红衣看了看,有吃的,穿的,用的,还有些陵西城特有的小玩件。 这份红包之用心显而易见。 季睦见她打开冷琛给的红包,便给她说起了那一日她同大汉相斗之时冷琛出现异样的事儿。 盛红衣才明白这红包所谓何来。 “这值当什么?还特意送我这许多东西!” 盛红衣一直知道自己咸鱼,在相熟之人面前,也从不遮掩。 她是但凡有条件,她就愿意瘫着、闲着,没条件那她也创造条件让自己这般。 真没想到,有一日,她的歪理还能拯救旁人了? “季师兄,你也把我说的太好了,恍惚间都不是我了!” 什么不畏人言?坚持自我?讲究随心从欲…… 讲究随心从欲她认,其他的,她没法认。 季睦一本正经: “盛师妹在我眼中便是如此。” 盛红衣瞄了他一眼,罢了,季师兄这个严谨刻板的性子是说不通的。 总归是好事儿,帮了冷师兄的忙,她这红包倒也收的不亏心。 于是,她心安理得的转移了话题: “对了,师兄,你有衡芜鬼城的消息了么?为何这么急?” 季睦点头: “正是。” “据说这衡芜鬼城不仅会隐身,还是流动之城。” “据镜门回复,每年它有半数时间隐没在迷瘴之中,所以,得趁着它现于外时进去!咱们时间不多了!” “流动之城?”盛红衣眯了眯眼,似在思考。 “都说海上有仙山,名为蓬莱,它时隐时现,似乎随海漂流,只有有缘人方可得见!” “难不成这衡芜鬼城也是如此,有缘人才能见到?” 说这话的时候,她倒是毫不掩饰语气里一丝讥诮。 人家仙山,能上去者可是能得仙缘的,这般叫做得了巨大机缘。 这鬼城也搞得这般神神叨叨的是怎么着? 难不成进去鬼城,还有什么机缘不成? 不是她瞧不起鬼城,而是从金朵儿的语气之中就能知道,这地儿危险的很。 再者说了,便是有机缘,那也属于鬼修,跟她盛红衣肯定没有半块灵石的关系。 不过,难怪镜门也大费周章才寻觅到此城的消息,一年内有半数时候是隐遁状态,还有半年随水飘动? 行踪当真难觅。 季睦忍不住勾了下唇,被盛红衣这般直白的好恶给逗乐了: “是,这流动之城确实是这个意思。” “听说,自月前,衡芜鬼城便出现了,若是算上咱们赶路时间,满打满算咱们也就只有一百多日的时间。” 盛红衣懂得季睦的意思。 衡芜鬼城既然出现,那就只得一百八十日左右。 他们进城要找虚无草,出城的话,必须赶在衡芜鬼城隐匿之前。 若是它隐匿了,他们许是出不来了。 盛红衣叹气,这种赶时间的活计,真是令人烦躁。 不过烦躁归烦躁,活儿还是要做的,谁让虚无草在那儿呢! “师兄打算好如何走了吗?” “可有路径图。” 寻找虚无草是两人之事,盛红衣独立惯了,可做不来全权让季睦出力自己在背后躲懒的事儿。 她虽然平日懒了点,也打定主意给自己找了季睦当靠山保住小命。 但,该是自己的事情,她可没有推脱的习惯。 季睦对待盛红衣也很平常,男女之间,他从没有女子就会更加柔弱的想法。 相反,他这个盛师妹在他心中可是同阶修士之中的佼佼者,无论男女。 他拿出一个玉简,道: “师妹过来一观,路线图在这里。” 说着,他手指连动,口中念念有词,指诀加上口诀,在玉简上空突然出现了一个繁复的见之眼晕的纹路。 逐渐的,那纹路定格,如水波荡漾,波光粼粼。 陡然间,那纹路之间的线条扭动起来,渐渐扭动成了一个盛红衣认识的字。 “镜”字压下,玉简之上绿色幽光一闪,骤然打开。 盛红衣叹为观止,果然不愧是荒原大陆赫赫有名的情报组织,居然这么会? 就这么一套复杂的流程,怕是不相干的人拿到玉简都打不开吧? “师兄,这个玉简是镜门给的?若是强行打开会怎样?” 季睦面无表情的抬头: “会爆炸。” “每一个玉简之中都有一个内嵌的雷符,强行打开会被直接触发雷符。” 这是未来的自家师妹,季睦简直超有耐心,若是换成一般人,季睦根本不会回答这种白痴问题。 镜门的东西能强行打开吗? 整个荒原大陆都知道不能! 除非找死。 找死的盛红衣:“……” 呵呵呵,雷符?镜门真是财大气粗。 雷符,可是难得的属性符。 好比金木水火土,都有相对于的属性符。 它们以属性为名,以纯粹绵延不尽而著称。 属性符很有用,最常见的用法,便是可以在灵气不足之时,利用属性符激发各种法术,以获得逃逸或者杀灭对方、反败为胜的机会。 属性符至少是五品的符师才能制,却也并不是所有五品符师都能制成。 一直以来,属性符都很稀缺。 普通的属性符尚且如此,更何况雷符。 而且,除非是拥有雷灵根的修士制作雷符,普通的、没有雷灵根的修士制作雷符,那可是要去截取先天之雷的,这本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毕竟,雷火无眼,那伤人的劲儿便是金丹、元婴修士都不一定顶得住。 要不怎么叫做雷劫呢?! 而镜门居然把雷符用在玉简之中?! “……咱们还是看看路线吧。” 季睦点点头,指着其中那些个线路。 “咱们从陵西城出发,前几处尚可,都是道门的城池,此后,便要从思淼城进,取道血魔城、再经弱溺谷,方能到达衡芜鬼城。” “衡芜鬼城今次出现在弱溺谷旁边!” 盛红衣眉峰动了动,真是巧了,这里说的好几个地方她都知道呢! (本章完) 161 熟悉的地方(一更) 思淼城、血魔城、弱溺谷。 思淼城是荒原大陆十大宗门之一的菩坛庵的地盘,是佛门的地方。 盛坪曾说,他的师父给他在那里留了私宅,这私宅所在之地有灵脉经过,灵气充沛,地址僻静。 这同时也是盛坪留给盛红衣的结丹之地,那一回他师徒二人顿悟,盛坪一举到达结丹中期之时,着重把这一处地方提出来说给盛红衣听。 所在何处,如何布置,什么时候去那一处,甚至城中势力……盛坪说的巨细靡遗。 盛红衣当时很无语,在她看来自己距离结丹远的很,不免怀疑莫不是老头试探她,以为她会觊觎他的私产? 她当然不会干这么没品的事儿。 老头以后跟她爹娘一般,咳咳,只要她能活过他们,若是他们需要她的照顾,她是当仁不让的。 不过,虽然心中腹诽,面上她是不怎么敢直接把这么大逆不道的话说出来的,还是耐着性子把这地儿摸索清楚了。 因此,这地儿她虽然没来过,但实际上她对思淼城已是很熟悉了。 还别说,老头的师父,也就是她的直系的一位祖宗,眼光还不错。 那地儿其实挺适合盛坪这种性子淡漠,不喜束缚之人的。 而血魔城,若是她没记错,那是周家所在。 盛红衣目光淡淡,心中却在思量,难得来一回,她好歹也得认认周家的门。 死在她盛红衣和师父手里的周家人已经好几个了! 尤其,为了把盛云涛的死甩锅在魔修身上,那一次自导自演的盛家遭到魔修突袭一事被渲染的很大。 魔医家族又不傻,身在局中,他们岂会看不出是怎么回事? 所以,盛家和周家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而她盛红衣一则和盛家撕撸不开是事实,另则周家人大多为她所杀,她也不可能自私的躲在家族后面,让师父,让族人去帮她顶这个仇恨的。 至于弱溺谷,盛红衣是听过这个地方的。 她记得这是金朵儿的家乡啊。 盛红衣脸色沉吟,似若有所思,且全身气息沉沉,季睦不知为何,但也能敏锐感觉到盛师妹没了之前拆储物袋之时的欢悦,甚至有一股若隐若现的阴霾。 “师妹怎么了?” 盛红衣眼睑轻动,笑道: “实不相瞒,这三处地方我都听说过呢。” 说着指了指那三处地界。 “我家师父在思淼城有一处宅院,是预备给我结丹的。” “至于血魔城,上回我盛家遭袭,好似听其中一个魔修说到此处,许是哪一个魔修的住所所在也说不定。” “弱溺谷是坠地金金朵儿的家乡。” 盛红衣将血魔城这一地说的真假参半,模糊的很,这却也是她的聪明之处了。 既然脱不开同魔修的关系,那不如甩锅甩的更彻底一点。 盛家被突袭之事在先,他们从魔修嘴里知道了些只言片语,倒也不足为奇。 果真,季睦一听,脸色一肃: “咱们这回正好经过那一处,师妹可打探一二。” 盛家出事闹得那么大,季睦自是知晓。 以己度人,他自然觉得,为家族荣光计,这可是奇耻大辱,师妹身为有家族之人,必然有想要为家族讨回公道之心。 所以有此一说。 此话正中盛红衣下怀,盛红衣笑着应了: “如此便谢过师兄理解。” 说完这一茬,季睦便问: “既然弱溺谷是金朵儿的家,那要不问问?” 季睦知道盛红衣答应把坠地金送回家的事儿,既然经过,把她送回去再顺理成章不过。 盛红衣摸出灵兽袋,把金朵儿放出来。 金朵儿倒是精神抖擞,一出来,就转动着她的花盘脸精气十足的抱怨: “哎呦,大王,您可算是把我放出来了,是要憋死我吗?” 盛红衣:“……”也不知金朵儿跟什么人学的说话,不知为何,总有一种大妈的赶脚。 再说了,何来憋死一说。 她在冰凌峰修炼的时候,早就对人家花园子里的灵土和灵泉虎视眈眈了。 特意请霁清真人帮她寻来了灵土灵泉,日常她修炼之时,她就把金朵儿养在外面,甚至尽责的督促她修炼来着。 也就是她去兑换那二十万灵石之时,把她装回到了灵兽袋,再到这会子把她放出来,满打满算也没有一昼夜呢。 能憋死她?! 金朵儿刚抱怨完,完全不在乎盛红衣心里如何想的,一转头,余光瞥到了季睦,立刻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 “师兄也在呀,师兄你看起来修为又有精进,朵儿真为你高兴。” 盛红衣:“……”也不知道季睦算她哪门子师兄,他俩甚至都不算同类的。 “别废话,把你放出来就是想问你,弱溺谷可是你家所在?我们接下来会经过那一处,所以正好送你回去,也算兑现了我与你的承诺。” “还有,那仙露花我已经处理了,一共不是三滴仙露么?一滴炼出了一瓶十二颗仙露丹,还有两滴分了你一滴,还有一滴卖了五万灵石,之前咱们说好的一人一半儿,仙露丹与你无用,那我再给你两万五千的灵石好了。” 这仙露花的处理还是托给了冷琛,价格很是公道。 金朵儿愣了愣,没有对这事儿欢欣异常,反倒是问: “你们会经过弱溺谷?是要去哪里?” 盛红衣看了季睦一眼,季睦接口道: “上回师妹不是同你说了,我们要去衡芜鬼城,据我们得来的消息,衡芜鬼城这一次出现在弱溺谷附近,你可知晓?” 金朵儿一听,陡然原本浅金色的花盘脸突然变白,然后花瓣带着叶子一起瑟瑟发抖: “什……什么?!” “……嘤嘤嘤嘤嘤嘤……” 盛红衣、季睦:“……” 盛红衣揉了揉眉心,这破花没出息的很,除了犯花痴,遇事就知道哭。 “金朵儿,你怎么了?倒是说啊,你不说,我们也没法帮你啊!” 闻言,金朵儿不哭了,她嗖的一下,以极快的速度扒住了盛红衣的腿: “大王,您可要救救我啊,您不能不管我啊。” 盛红衣皱眉,总觉得这般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她忍了又忍,才耐下性子: “那你快说!” (本章完) 162 搬家(二更) 金朵儿抽抽噎噎的,总算是把自家的事儿说清楚了。 总结一下就是,弱溺谷本就属于一处三不管地带,它虽然靠近魔城,又靠近幽冥界,但因为外界有一个天然阵法,且地形奇崛,易守难攻,且时不时的还有毒瘴林掩护,所以,其中的生灵一直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可是,自从一年多前就变了。 有人发现了那一处地方,甚至其中还有高明的阵法师,终于似乎他们寻到了进入的法子。 有人得以进入,在其中大肆劫掠。 头一回,金朵儿醒着,躲了起来。 第二回,她睡着了就被抓了出来,此后的事儿盛红衣便都知道了。 在金朵儿看来,弱溺谷本就已经岌岌可危,摇摇欲坠,若是衡芜鬼城的鬼门又开在那里,可能其中所有的生灵都保不住了。 说完了,季睦和盛红衣都持沉默的态度。 金朵儿的抽噎声在空荡的飞行法器之中,显得凄楚又可怜。 盛红衣心里闷闷的难受,她也不知为啥,对金朵儿总有一种特别的怜悯之心,甚至是非常的纵容她。 明明,她盛红衣从来不是什么滥好心的人。 毕竟,比起金朵儿与她素昧平生,那些个盛家族人好歹跟她算是同族,她对他们可没啥怜悯之心。 按照她的性情,这要是换成盛家那不相干的谁敢在她面前抽抽噎噎,好一点她抬脚走人,要是还是歪缠不休,她可是要动手打人的。 偏生到了金朵儿这里,就不是这样了。 怎么会这样呢? 盛红衣也只能把这事儿归结为她自己个儿是亲灵体质,盛家以前在盛云涛治下,人品不行的太多,时时散发着让她觉得恶心的气息。 而金朵儿不同,她本就是植物化妖,纯粹的很,加之她盛红衣有一个可能是“黑莲”的前世作祟,是以对金朵儿便比对其他人要好很多。 “那现在我们要如何帮你?” 这话就是松动了。 金朵儿也是机灵鬼,立马打蛇随棍上: “大王,您和季师兄有没有什么办法,帮我和我的家人一起搬家呢?” 盛红衣倏然扭头吃惊的瞪着金朵儿: “搬、搬家?” “不是!你们要怎么搬家?你有多少家人朋友?” 她原本以为是要帮她去修复或者加固一下弱溺谷的阵法啥的,虽然她不会,但这不是还有季师兄? 这可不是她一个人的活儿。 实在不行,那就说动金朵儿,再帮她多找几株灵草,卖了换灵石,然后,他们再回头帮它们买一个高阶阵盘护佑上就是了! 结果居然说要搬家? 她怎么帮她们搬家,花钱买很多灵兽袋,把她们一个个装出来吗? 金朵儿突然欲言又止。 盛红衣觉得不对劲,又看看季睦,示意他,好像在问,这个方案是不是太不可行,太不靠谱了? 季睦也是跟着皱眉,其实他本意自然是不太想帮这种事情的。 把金朵儿送回弱溺谷,也就算了,他们还有其他很重要的事要做。 可,一来,这些日子和金朵儿相处不错,甚至蘅芜鬼城的消息都是金朵儿提供的,季睦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另外,便是季睦看出,盛师妹嘴硬心软,明显就是丢不开金朵儿。 所以,帮忙便帮吧! 只是,搬家这事儿,听起来也太不靠谱了! 怎么搬?搬去哪里? “朵儿,你先别哭,你先细细说来,你不说清楚,我们也没法帮你不是吗?” 季睦声音低沉,明明声线清冷,却似乎对金朵儿有奇效。 她听了这话,先是打了个嗝,居然当真是止住了。 盛红衣简直哭笑不得,已经无力吐槽这种事,一路上发生过太多类似之事,她早已见怪不怪。 金朵儿止住哭泣后,果然说话的逻辑算是捋顺了些。 “我说的搬家,并不是说要和我的家人朋友们一起逃跑,而……就是把整个家一起搬走,因为弱溺谷里的一草一木,全都是我的朋友!” 话却是越说越小声。 盛红衣、季睦:“……”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骇! 盛红衣想,如果不是他俩听错了,就是金朵儿疯了。 “你再说一遍?什么意思?是说要把弱溺谷搬走?” 最终,还是盛红衣先开口问了。 她全身的气势骤然攀升,气势汹汹,就那么瞪着金朵儿。 金朵儿狠狠打了个哆嗦,滋溜一下松开扒着盛红衣腿的手,一溜烟躲到了季睦身后。 “大王,您又要……吃了我么?” 见盛红衣和季睦都脸色难看,大有她再不快说清楚,真的要吞了她的架势,她咽了咽口水快速道: “就是把弱溺谷搬走啊,弱溺谷本就是一个空间碎片练就的空间灵宝,落在荒原大陆后,就在那一处扎根了,我们一直住在那里。” “若是……”她抬眼来回在盛红衣和季睦两人之间逡巡了一圈。 “若是大王和季师兄能帮我们把弱溺谷搬走,我们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她说着又打了个寒颤: “之前我也同你们说过,那衡芜鬼城之中鬼将、鬼王、鬼帅无数,它们一定能感觉到弱溺谷的气息,任何阵法都没法挡住他们。” “如果被他们发现,那整个弱溺谷都会被他们吞噬掉的,那我们……也没有活路了。” 盛红衣再次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只觉得自己又是一脚踏入了什么沼泽之中,甚至越陷越深。 空间灵宝吗? 听起来很牛掰,但实际上,这地方是坠地金等植物妖的家,她肯定没法染指。 她看了一眼金朵儿,金朵儿也不傻的,她能告知他们这么多,一则她好似有着植物妖特有的敏锐,能判断出她和季睦可被她信任。 另一则,她相信弱溺谷必定不是什么能被随便认主的空间灵宝,否则,金朵儿不会这么轻而易举说出来。 而且,她刚刚的话里透露出一个很重要的信息,大能的鬼修,只能用吞噬的法子来炼化弱溺谷吗? 那么她和季睦,好歹算是正统道门修士,可没有随便吞噬异物的习惯! “大王,我知道,您有一件法宝,喜爱带有先天灵气的宝贝,若是您帮我这一回,我一定会送您一件这样的宝贝作为谢礼!” (本章完) 163 很饿?!(一更) 什么叫她有一件喜爱先天灵气的法宝? 盛红衣都迷糊了! “什么?” 却说,说到这一茬儿,季睦突然站起身来道: “师妹,你先和朵儿谈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说着人便径自进了这飞行法器上唯一的隔间,飞行法器的总控室之中。 还贴心的关上了门。 那总控室是个很小的隔间,门上有隔音符文,是以,内外隔绝。 季睦此举自是在避嫌。 毕竟每个人有什么法宝属于个人秘事,即便是同伴、师兄妹,也该礼貌的回避,不应越界。 盛红衣没有阻止,她点了下头。 等待季睦消失在她面前,她才盯着金朵儿: “你倒是给我说说,我哪一件宝贝喜欢先天灵气的?” 说着话,还磨着牙,大有金朵儿不赶紧说出让她满意的答案,她真的要吃了她的模样。 金朵儿又抖了一下,不过对于这事儿,她是理直气也壮,她很快立起了身子: “怎么没有?!就是您那三个黑家伙啊!” 盛红衣:“……” 她摸出天地铢给金朵儿看: “你说是这个?何以见得?” 天地铢喜欢先天灵气? 她怎么不知道? 金朵儿的花盘上突然露出明晃晃的讥笑: “哈?大王,您是在跟我开玩笑的吧?难道您没发现它们特别贪吃吗?” “就我见着的几回,它们吃了多少好东西了,您说说!” 盛红衣:“……比如说呢?” 金朵儿的花盘后面伸出一个圆盘小叶子: “呐,这第一个就是那个剑气呀,那剑中澎湃的火灵气可不是普通的火灵气哦,我能感觉到是先天火灵气。” “还有啊,”金朵儿的花瓣下面又伸出第二片小叶子。 “那个黑黑的,上面有个蛾子暗影的石头,你叫它什么来着?” “黑晶石?” “对,黑晶石,那里头含有一丝浅薄的先天阴灵气以及一丝元神之力,虽然很少啦,但是我也能感觉到的!” 盛红衣没立即作声,但好似之前有些觉得想不通的地方,有了答案。 何谓先天灵气? 那就是由天地元力直接产生的。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天是青黑色的,地是黄色的,宇宙形成于混沌蒙昧的状态之中。 而天地逐渐衍化万物,靠的便是天地元力。 它们便好似泉眼,源源不断的提供着原生动力。 初始的天地元力是没有属性的,此后,因为衍化需要,才有了五行以及一些特殊属性之力…… 若说世上有什么力可以比拟天地元力? 传说之中,神力是最靠近天地元力之力,神之力也没有属性,想要什么属性,随心而动,信手拈来罢了。 而先天灵气,便是元力转化成的第一步。 多存在于天生地养的灵物、灵宝之中。 焚邪的火灵气,那是属于南明离火的火灵气,本就是先天神火,它产生的火灵气自然是先天灵气。 倒是黑晶石,令盛红衣很意外。 黑晶石能够召唤阴冥黯蛾,那种飞虫本就是攻击神识的。 然而,世上能攻击神识之物很多,可含有元神之力的却非常罕见。 若是被人知道,黑晶石之中含有元神之力,怕是足以让绝大部分修士,道魔佛妖,无论哪一种,都趋之若鹜。 前些日子,那颗黑晶石是混杂在那大汉的储物戒指之中的。 很小的一颗,只有盛红衣半个指甲盖那么大,应该是那大汉搜刮的兴许什么鬼修的储物袋,被大汉视为垃圾一般,随意的丢在他的储物空间的某个角落。 蚊子再小也是肉,盛红衣知道天地铢好这一口,自然挑出来给了天地铢。 当时,金朵儿就在隔间里呢,没想到她都看在眼里。 同时,盛红衣也明白了,为啥旁的含有阴灵气的矿石天地铢没兴趣了。 感情人家蕴含的不是先天灵气,还挺挑的。 却说难怪它愿意包容焚邪剑气,原来是人家给它付过“住宿费”了。 她低头用神识勾动了一下天地铢。 没反应。 又勾动一下。 还是没反应。 盛红衣“呵”了一声,这厮一定是听懂了她俩在说它呢,所以又装死。 小样! 她抬起头,直截了当问金朵儿: “朵儿,你的意思是说任何含有先天灵气的东西它都会吃咯?会一直这样吗?” 那这以后,她得花多少钱养它啊! 关键花了灵石事小,可是费尽心思得来的宝贝最后被天地铢给吞了,那她岂不是呕死。 什么,你说反哺? 能反哺多少给她? 这反哺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标准。 那么多黑晶石被它吞了,她得了些阴灵气,元神之力好像完全没见着。 还有焚邪的南明离火,除非焚邪剑在手之时,她才能挥出带有南明离火的剑气,若是不拿出焚邪剑,光是靠她自己发出火灵气,就大打折扣了。 南明离火的火焰细小而且不能长久。 所以,反哺什么的,盛红衣严重怀疑那是天地铢为了骗她当牛做马替它找含有先天灵气的宝贝而吊在她面前的那根胡萝卜。 给她一点小甜头,最后得了大好处的却是它?! 真是气煞她也! 盛红衣今天这牙是要咬碎了简直。 可是,除了气,她还能怎么办? 她和天地铢早就已经牵绊愈深了,可以说是焦孟不离,互相离不开彼此。 然,她心中还抱有一丝侥幸心理,兴许天地铢这吞宝贝的习惯只是暂时的。 先天灵气哎,雷劫之中也有先天灵气,这东西是好东西。 可是,凡事都是有个度的。 拿雷灵气作比,多则可能就被雷劈死了,只有运转有度,方可从中得到好处。 金朵儿把她的花盘脸凑过来,恨不能贴到天地铢上,就这么一直盯着。 几乎是立刻的,盛红衣感觉到识海之中的抗拒。 盛红衣只做不知。 她想要它说点什么的时候装死,那就别怪这时候,她也“装死”。 怎么着,被人贴脸看,就受不了了? 做作! 她还好心提醒了一下金朵儿: “朵儿,你小心点,它可能会喷火。” 人家还有一重身份,是焚邪剑呢。 金朵儿敷衍的“哦”了一声,也没见她离远些。 好一会儿后,她抬起头,皱着眉: “嗯,只要含有先天灵气的它都喜欢,以后会一直吃下去,因为我感觉到它很饿。” (本章完) 164 土坷垃(二更) 什么叫很饿? “它很饿?” 盛红衣重复了一遍,表示不解。 金朵儿毫不犹豫道: “嗯,它应该是需要先天灵气积蓄能量,就好像你们人类,通过吸纳灵气提升修为,如今它似乎还在沉睡之中,有点像我睡觉的时候,自动吸收对自己有好处的东西。” 盛红衣明白了,她眸色瞬间闪过亮光: “朵儿,这么说的话,我这个宝贝是不是也是先天灵宝?” 这吸纳灵气也是有讲究的。 好比她是五灵根,那金木水火土五行都适合她,便是补充能量,天地铢按说也得吸纳适合自己的吧? 既需要先天灵气? 它是不是其实是一个被埋没的先天灵宝? 盛红衣在前世也不是没看过,时常主角可能随便捡到的一个东西,就是个超级宝贝,俗称捡漏。 所以,是不是她也有此等运气。 金朵儿既然能分辨先天灵气,必然能分辨出先天灵宝……吧。 金朵儿眨眨眼,面无表情却又果断的摇头: “不是。” 盛红衣:“……是不是你看错了?”她果然不应该对半吊子的金朵儿抱有期望。 金朵儿气鼓了脸,花盘周围的花瓣儿好像都无风自动飘起来了: “怎么可能?这就是三个土坷垃,根本不是先天灵宝。” 盛红衣垂眼望了望她的三个土坷垃,只觉得糟心,也不想跟金朵儿理论下去了,这破花执拗的很。 罢了,许是她果然没有那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主角命,好在她从未对天地铢抱有什么它是先天灵宝的期望。 若是有了,那就同中奖了一般,她肯定兴奋的不行。 若是没有,也强求不来,她也不失望。 “不过这三个土坷垃,也不是普通的土坷垃,好像气味不对!” 金朵儿用圆叶子托着花瓣脸,似乎是沉思。 “究竟哪里不对呢?反正应该是很罕见的,大王,您也不用不高兴,您这个便只是土坷垃,也是珍贵难寻,许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土坷垃!” 盛红衣快被金朵儿无语笑了,她还不如不要自作聪明的过来安慰她呢。 独一无二的土坷垃就不是土坷垃了? 不过,倒也解释了那焚邪剑气为啥能寄托在它身上了。 一来嘛,土同水一般,能包容万物,可硬可软,焚邪是剑,它便能变成剑。 二来,焚邪曾经是金身红纹,本身就是火土相生的神剑。 若是天地铢是个“土坷垃”,那么倒也和焚邪很是适配。 盛红衣叹了口气,决定不纠结此事了: “对了,你说你要送给我的另一件具备先天灵气的宝贝是什么?” 金朵儿眼睛笑弯成了月牙,谄媚的反问: “这么说,大王您是答应我,帮我搬家喽?” 盛红衣冷冷一笑,就知道这破花一肚子坏水。 在关系到利益之时,可精明了。 “那把季师兄也叫过来一起商议如何?” “你既然有东西要作为酬谢给我,那季师兄的呢?” 盛红衣也不糊涂,这事儿商量之时可是有季师兄在场的,既是同伴,那自然要有难同当,有事一起扛。 不过,盛红衣还是有良心的,她还记得给季师兄争取酬劳。 金朵儿理所当然道: “当然啦,我亏了谁,也不能亏了我季师兄啊。” 盛红衣也就呵呵哒,真是打扰了,她果然是瞎操心。 她站起身,亲自去叫了季睦出来。 按照季睦的性子,她若是不去叫他,他定然也不会自己出来。 两人一妖重新坐定,开始细细商谈此事。 主要是金朵儿在说。 “其实,并不是很难,”金朵儿这会子满脸堆着讨好的笑。 “弱溺谷是可以变小的,我知道你们要去衡芜鬼城,到时候,弱溺谷你们可以藏在身上随身携带。” “就是……” 金朵儿的两片小圆叶子对在了一起,好似人类正站在那儿,两只手指对在一起。 “就是气息方面,可能会泄露,所以你俩可能要辛苦一点。” “而且,我是说最好哈,不强求,最好三天能放在上品或者极品灵石组成的聚灵阵之中一回,吸纳灵气一昼夜。” “呵呵呵呵呵,不强求不强求,五天也行,但不能超过十天,好歹要把弱溺谷放在聚灵阵之中放一放,一个时辰也好,两个时辰也罢,否则我们在里面就要干死啦!” 金朵儿越说越小声,还伴随着阵阵干笑。 盛红衣是连冷笑都笑不出来了。 上品或者极品灵石的聚灵阵,亏她敢提。 难怪自己主动提要送给她蕴含有先天灵气的宝物了,感情在暗地里已经标好了价格! 她还不知道够不够回本呢。 盛红衣看了眼季睦,他倒是稳得住,脸色如常。 金朵儿还在继续说: “其实,我都给你们想好啦,大王您不是符师么?我这里有高阶敛息符的制法,待会儿我传给您,只要你动动小指头,随便学一学,有了那符,不仅弱溺谷没事,你们想要隐藏身份也完全没问题哒。” “至于聚灵法阵,也不打紧呀,就像季师兄这个飞行法器之中的规格就行啦。” “只要这样,弱溺谷在外面飘一年两年都没事的。” “然后,等你们回去玄尘门,季师兄,你能不能寻一处有灵脉的地方把弱溺谷往那儿一丢就行啦!” “你放心,弱溺谷自己会隐匿行踪,且和灵脉是共生关系哦,不会对灵脉造成伤害的,而且,我们也不是白用灵脉哦,弱溺谷盛产上百种珍稀的灵材呢,没有产生灵性的,可以作为谢礼,提供给师兄哦。” 盛红衣挑了下眉,难怪这弱溺谷没有哪位大能据为己有,似乎除了吞噬,大约没谁养得起吧? 不是要上品极品灵石,就是要依附灵脉?! 难怪金朵儿还要吊着季师兄不撒手呢,看来她也知道,玄尘门的灵脉啥的,靠她还真搞不定。 盛红衣彻底没了兴趣。 见季睦似在思忖,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她抬抬下颔:“你继续说。” 筹码得摆够本才是。 说了半天也没有她感兴趣的。 金朵儿感觉自己嘴都说干了,奈何对面的两人反而越来越稳,逐渐高深莫测。 金朵儿心中有点发虚,她看向盛红衣: “大王,您不是想问我要送您的那件答谢礼么?是琉璃净水,不知您有兴趣不?” (本章完) 165 符阵(一更) 琉璃净水。 佛门圣物,据说是佛祖净瓶之中所沁润而出的圣水。 传说,此物神圣,其中蕴含有佛门气运、功德以及虔诚信仰。 对于佛门中人来说,琉璃净水堪比神丹,能让一个低阶的佛陀直接进阶而无任何后顾之忧。 盛红衣忍不住怀疑的看向金朵儿: “此话当真?!” 琉璃净水属于先天之物,其中蕴含的先天水灵气,想必天地铢会喜欢的。 金朵儿似乎踟蹰了一下。 盛红衣心中一紧,总觉得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 直到季睦仿佛见金朵儿犹豫太久,就看了过来,金朵儿才小小声道: “自然,这水不是纯粹的琉璃净水,但其中确实含有琉璃净水之力!” “不过,这东西既然是宝贝,也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而是需要大王您自己去取!” 说到这,她一双眼睛转来转去,就是不敢跟盛红衣对上。 盛红衣疑惑的看向她,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 自己去取? 自己去哪里取? 金朵儿既然说出了口,后面的话就容易许多,索性心一横,牙一咬,便一股脑儿说出来了。 “就是思淼城啊,横空出世一汪石泉,那石泉处残留着一佛祖遗落下的法宝碎片。” “这法宝碎片遗落在此,经过万年的变迁,竟然融进了泉眼之中,将那水沁润成了琉璃净水……” 到此,盛红衣恍然明白: “你的意思是,这琉璃净水你只是知道在何处,但实则这东西并不属于你?还得我自己去思淼城取来?” 盛红衣语调平静,但阴恻恻的寒风一阵一阵拂过金朵儿的后颈。 金朵儿缩着她的花盘,越缩越小,瑟瑟发抖,唯恐下一秒她就听到“咔嚓”一声,自己的头和茎干就要分家了。 季睦也无语的摇摇头,他抱臂在一旁,皱着眉,抿着嘴,似乎很不满。 金朵儿可能终于在他们的威慑之下,有点害怕了,她连忙道: “我……大王,我给您的谢礼也不止这一件,这琉璃净水虽然在思淼城,但如今尚无人发现,我知道一处密道,您从那儿进去,只需要简单的动一下你的手指头,唾手可得呀,保证不会让您遭遇什么危险。” “除了这个,我还有旁的,现在就可以给您!” 说着话,她的圆盘叶子上就出现了一本书。 “大王,您不是符师么,这是我偶然得到的符阵书,兴许对你有用哦!” “还有,那敛息符术,我现在也可以给您,咱们可以先学起来,提前做准备,呵呵呵。” 盛红衣眉峰微动了动,符阵? 她低头看过去,蓝色的薄薄的书籍之上,两个黑色的大字: “符阵。” 她所接触到的,符与阵已是分道扬镳,符师与阵师自然顺应天命,各自有其专精的领域。 但,实则她却是听盛坪教授于她之时说过,以前还有一个自符与阵之中衍生出来的一脉,符阵脉。 其中之人,都是符之大成者,专精到什么程度呢,专精到能用符布阵! 其实,盛坪说过,符与阵本就有共通之处。 同是善用五行,只不过一个形于纸上,一个形于空间。 可惜的是,符阵一脉早就已经失传了。 有人说,是因为太难学了,寻不到传人,而失传。 也有人说,符阵大成,可越级杀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本事太过逆天,太多人眼红这般的本事,所以,趁他们未成气候之际,将他们灭了门,甚至毁了他们的传承。 亦有人说,符阵一脉早就已经羽化登仙,荒原大陆已不在他们的眼中了。 云云种种,真真假假,难以辨别。 然,此时却有一本“符阵”在她眼前。 盛红衣只觉得气血有些翻腾,任何一个符师看到这个都不会不激动。 那种感觉就好比一个武者发现了一本独步天下的武功秘籍! “你这哪儿来的?” 金朵儿摇摇头: “本就是弱溺谷里的东西,我产生了灵性醒过来之时就在了。” “不过,我们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大王您一定感兴趣吧?!” 盛红衣道: “能借我翻一翻么?” 金朵儿讨好的把叶盘伸过来:“您翻您翻您随便翻,我知道,银货两讫,买卖双方都有验货的权利嘛。” 盛红衣没有接话,她就是想看看这秘籍的真假。 她轻轻翻开扉页,就感觉到一股子浩渺苍远的气息自那纸张之中缓缓流淌。 像一个见多识广的智者,静静的站在原地,等待着有缘人的到来。 从第一个字开始,它们好像活了一般。 透过它们,好像看到背后有一支符笔,一笔一划的画着什么。 盛红衣贪婪的眯着眼,专注的看着这一切。 她看着那笔似慢且快的一点一点的剖析着符文。 符文,说起来复杂,什么一品二品三品四品……可是,它都是由细小的笔画蕴着灵气,如绣花一般,一点一滴的组合而成。 符笔就是那根连通着符纸和灵气的唯一通路。 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垒土。 符文也是如此,从无到有,一点一滴的积累罢了。 那藏于字面背后的画面之中,拆解剖析的只是简单的一小段符文,可,越看,盛红衣越痴。 须臾,识海之中传来一阵“轰隆”声,似乎一道闷雷炸响! 突然,盛红衣灵台一空,一种醍醐灌顶之感袭来。 原来,那段符文还可以那样画么? 这般运笔以及分布灵气,勾勒其中,不仅速度变快许多,运转灵气要更顺畅三成! 周遭,突然起了一阵灵风! 盛红衣在风中好像要羽化飞去一般! 季睦愣了一下,接着眼疾手快,他手一张,总控室的门突然被他打开了,接着,灵石飞快的从他的储物袋之中飞出,往总控室飞去! 同时,他人也往总控室飞掠而去。 金朵儿吓的脸都青了,突然她头一低,就地一滚,变成了一个金色的小花苞,滴溜溜的滚到角落去了。 整个飞行法器之中,灵气突然变得充沛起来! 而那些个灵气又被席卷着,包裹在盛红衣周围。 (本章完) 166 中期(二更) 金朵儿透过灵风的间隙,能看到盛红衣在其中面色平静,似带着若有似无的浅笑,甚至眼眸是半阖半闭的,在灵光照耀之下,脸庞发光,目光悲悯,带着说不出的苍茫神秘。 金朵儿本能的又缩了缩,这时候,她就是打心底的特别的害怕盛红衣,没有缘由。 金朵儿其实不知道怎么形容如今的盛红衣。 刚刚,起风的瞬间,她明明看得很清楚,那风是自大王身上起来的! 风卷动着她的袍袖,明明是在狭隘的空间之中,却让她看出了在云端的感觉。 她一时看痴了,心中那股子若隐若现的臣服之意陡然高涨,她瑟瑟的趴在地上,顶礼膜拜。 她是大王啊。 无需人提醒,她的血脉,每一个毛孔都在告诉她,这是她们的大王。 风呼啸着卷动着灵气,停留的并不久。 很快,风霁,如流云般散去。 盛红衣睁开眼,一身气势翻涌了一瞬,尽皆收敛去。 她轻握了握手中的书,知道自己已是筑基中期。 想不到自己只是看了一眼这本符阵,便引动了顿悟。 顿悟之时,识海被醍醐灌顶之力涤荡冲刷,她心有所感,同时引动丹田,大量灵气被活跃的经脉吸入,冲破了那一层初期至中期薄薄的阻碍。 她抬起眼,环顾了一下四周,有些凌乱狼藉,地上的蒲团啥的,受她影响,七零八落的。 然其他的还好,至少没造成大面积的损坏。 而金朵儿躲在远远的地方,还趴在地上发抖呢。 不远处,季睦从总控室走出。 盛红衣稍一沉吟,便知道,刚刚的顿悟所需要的大量的灵气来自哪里。 这里可是飞行法器内部。 她顿悟所需要的那些灵气自然是飞行法器内部供给的。 毫无意外,那是用灵石堆出来的。 总控室她去过,其中有一个非常复杂的聚灵阵盘,是一个阵中阵。 此阵释放灵气很得劲儿,不过耗费的灵石也是极多的。 便是上品灵石,一块下去,便能够顺利抽干。 她又是感激又是忍不住赧然,朝着季睦作揖赔礼: “季师兄,多谢你在我顿悟之时的护佑,不知在此期间损耗了师兄多少灵石宝贝。这是三十万灵石,先给师兄,还差多少,师兄告知我,我出门没带太多的灵石,待我回到白霞城定当归还。” 盛红衣心在滴血,刚在寒剑宗赚的灵石啊,还没捂热,就被她嚯嚯光了。 然而,都是自己欠下的债,自然该自己还。 便是这般,她都觉得季睦的回护之意无以为报。 哪怕她顿悟之时,因为灵气不足戛然而止,她都是没法怪罪于季睦的,毕竟无论是飞行法器,还是灵石都是人家的东西。 人家凭什么为了别人耗费那么多呢? 可季睦偏偏那么做了。 只能尽力报答。 季睦愣了一下,下意识推拒: “这不算什么,也没用这么多……” 却见盛红衣把储物袋塞过来,态度坚决。 他微顿了一下,还是接过去了。 “师妹,这些已是尽够了。” “还没恭喜师妹呢,这都中期了,师妹这速度,真是自叹弗如。” 盛红衣笑着又回了一揖,修炼进阶,涉及因果机缘,自是不能相欠。 这三十万灵石,可能对师兄真的不算什么,但盛红衣必须还。 师兄大概是回过味来了,所以也把灵石收了。 盛红衣又把目光转向金朵儿: “朵儿,你怎么了,怎么一直发抖?” 说话这会子,她还趴在地上抖着呢。 盛红衣狐疑,以前她也没这么怕她啊,甚至跟她没大没小惯了,怎么这会子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金朵儿听到盛红衣的声音,身体一僵,再抬头,她目光迷瞪的愣了愣,然后皱了皱眉,才慢慢的,试探的立起身子。 大王身上那股子吓人的气势已经没有了,又恢复成了平时的模样。 她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脯,恢复寻常,说话却下意识的收敛了不少,也不油嘴滑舌了,乖巧起来: “没事了,只是大王您刚刚的气势太吓人了。” 盛红衣只以为是自己那时候修为进阶,灵气翻涌,吓到金朵儿了。 见她无事,她便没多问。 是以,她点了下头对金朵儿道: “这符阵一书,我看了,并且因此获益,所以弱溺谷这事儿,我答应你,在这一路,尽力护佑,那敛息符,我会尽快赶制出来。” “至于其他的,你可同季师兄谈。” 盛红衣不爱吹牛,她只承诺她能做到的部分,至于其他的,做不到的,她也不会帮季睦随便乱答应。 季睦心中对这事儿已有考量,在金朵儿和盛红衣一起看向他之时,他便同金朵儿说: “一路随护和需要用聚灵阵的事情,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不用什么谢礼,就当我谢你提供了蘅芜鬼城的线索以及你那本书让师妹进阶了。” “但把弱溺谷放于灵脉之事,我拍板不了,需等到回到宗门,商议。” “不过你放心,商议的过程中,我自会保证你的安全。” 季睦话不多,但说出口的话就是实事求是的,甚少打折扣。 盛红衣看来,这也确实是季睦能做到的承诺极致。 毕竟,那灵脉可不是季家的,是玄尘门的,可不是得跟玄尘门好生商量? 便是季家的,估摸着灵脉这种关系到发展命脉的大事,也由不得季睦说了算的。 金朵儿似乎有点失望,但她也没歪缠,居然爽快应了: “好,成交。” 不过,她叶子一伸,伸到了季睦面前: “不过礼物我已经准备好了,请师兄笑纳。” 盛红衣好奇的看了过去,之间叶子上有一块半块拳头大的石头。 目之所及为纯黑色,但某些个角度,有熠熠的灿银光芒在闪动。 盛红衣的神识靠近了一些,立刻感知到了其上澎湃的能量。 眼眸之中,似有星球转过,斗转星移。 盛红衣收回神识,恍然: 竟然是星辰之力。 色黑而纯,光照之下有银色星光,是为星联石。 这居然是罕见的星联石。 盛红衣嫉妒的皱了下眉头,人比人气死人。 她这边,那琉璃净水还要她费心去找,可是到了季睦的星联石,直接双手捧上。 (本章完) 167 思淼(一更) 星联石,若是镶嵌在季睦的星陨剑上,必然对他的功法和剑都有加成的作用。 季睦却是拒绝: “无功不受禄,等弱溺谷的事儿完了后,再说不迟。” 金朵儿愣了愣,看看盛红衣,有点怯生生的紧张: “大王,您帮我劝劝季师兄吧!我不爱存东西,要是丢了……可就没有第二块了。” 盛红衣“呵”了一声,瞪了她一眼,没做声,只是有意无意的扬了扬自己手里的符阵。 她还不知道金朵儿么? 无外乎是见季师兄没拿她的东西,有点怕季师兄不好生的帮她保护弱溺谷! 还以为她多迷恋季师兄呢,真到了关键时候,脑子还算清醒,也挺聪明的。 季睦顿了顿: “既如此,那我就暂且保存着吧。” 心中有些懊恼,自己怎么把师妹拿了那符阵书的事儿给忘了? 这般,他倒是不好不拿了。 罢了,此物本也是他心仪之物,既然帮了金朵儿大忙,他这边也不是没有付出,有来有往本就是修者之间交往的准则。 若是最后实在没办成,再退还不迟。 金朵儿绽开一朵大大的笑脸,开心的把星联石塞给了季睦。 回头后,她字里行间对盛红衣显出三分亲昵: “大王,除了符阵,好似还有几本关于符术的古书,具体我也看不懂,不过在弱溺谷呢,等我们回去之时,我把它们都拿出来给您,兴许对您有用!” 盛红衣稍稍满意,总算是像点话了。 还知道想到她一些。 她掀了掀脸皮,脸色缓和: “哦?这个你能做主?” 金朵儿立刻拍着胸脯: “怎么不能,弱溺谷他们都得听我的,我可有用了大王,不仅能帮您寻琉璃净水,这回你们进了蘅芜鬼城,我……也是能帮你们一起寻虚无草的!” 只是,说到蘅芜鬼城,她的声音显而易见又低了下去,怎么看怎么心虚。 盛红衣了然的微微挑眉,把这事儿敲定: “那就这么说定了。” 不过,说到琉璃净水…… “对了,你怎么会知道琉璃净水的消息,你上回不是跟我说,你只知道一些灵植的消息么?莫非你骗我?” 盛红衣的脸又拉了回去。 金朵儿呆了一下,可能没想到盛红衣话题跳跃的如此快,立刻头摇的波浪一样: “没有没有,我不会骗大王的,不过是那儿长出了一株金灯莲,我通过它,能感知到周边的环境。” “说来,大王,您没有感觉吗?”金朵儿疑惑的仔细打量盛红衣。 她能有什么感觉? “我能有什么感觉!”就算她曾经是黑莲,那也是前世之事了。 盛红衣冷冷道。 金朵儿看了盛红衣一眼,有一种预感,再说下去,大王可能又要生气了,于是,她聪明的转移话题: “金灯莲是佛界圣花哦,不过那一株金灯莲并未醒灵化妖。” 大王应该是没有觉醒,啥也不知道,她还是不戳她心窝子了。 人修寿命实在是太短了,也不知道大王有没有觉醒的可能了! 至于说,为何金朵儿明明确定盛红衣是大王,但她的大王却为何是个人修?这么矛盾的事情,金朵儿也不明白。 而且,大王看起来真的是一无所知,更没有任何她们“莲妖”的特征,金朵儿按照传承,也只能推测出这么个似是而非的答案:极有可能是没有觉醒。 至于何时觉醒,这却也不知道了,兴许这一世,兴许下一世呢? 金朵儿小心思多多,只是都藏在了心里。 反正,气息不会错,这就是她们莲族的大王,对这事金朵儿是百分百笃定的。 盛红衣瞥了金朵儿一眼,已经不想跟她说话了,她站起身,举起手中的符阵和关于敛息符的书: “没事的话,那我去研究一下这些了!” 季睦点点头,欣慰的看了盛红衣一眼: 师妹能主动追求进步,是好事。 金朵儿也一脸欢送的表情,大王早一天把那个敛息符画出来,她们弱溺谷便早一天安全。 却说,整个飞行法器之中恢复了安静。 两人一妖各干各的事儿,互不打扰,相安无事的过了十多日。 这一日,盛红衣还在拆解着符文。 那敛息符果然复杂,而且,盛红衣在拆解的过程中发现,这敛息符的绘制方法可以在灵根禁制符以及符阵书中都能找到相似和熟悉的部分。 盛红衣对此倒是不觉得诧异,她早前便知道灵根禁制符是古符。 目前,从发现的这些相似性,以及符文的同源性看来,这敛息符、灵根禁制符以及符阵书可能出自相同时期。 磨刀不误砍柴工,盛红衣不遗余力的又把灵根禁制符当时的绘制手法温习了一遍,进而又开始研究符阵书。 符阵书读起来却没有那么顺利,不过读了大约两成左右,盛红衣便读不下去了。 盛红衣知道,大概以她目前在符术上的造诣,也只能到此。 她也不强求,只是把前面的部分,又拿出来反复参研实验。 等做完这些,她又去参研敛息符,果然原先许多不解之处有了新的想法,进度也顺利了不少。 正是盛红衣拆解符文的间隙,季睦适时道: “师妹,快到思淼城了。” 盛红衣抬眼,手一拂,本来堆满了她面前的那些个东西被她一扫收了。 她笑着起身: “那咱们进城吧,恰好,我制符所用的材料已经用完了,也得买些。” 思淼城是菩坛庵下辖下最大的属城之一,虽然不是最靠近菩坛庵的,但此城人流如织,很是热闹。 虽为佛庵的属城,但此地也不是没有道门修士所需的东西。 两人在城外出了飞行法器,盛红衣还把金朵儿给带着了,放在了衣襟里。 毕竟,此行还有一个最大的目的,就是获得琉璃净水! 还没进城呢,盛红衣便感觉到了一种同其他城不同的气息。 这里,佛修众多,尤其是女尼,毕竟菩坛庵是女寺。 此地和烟霞宗给她的感觉就完全不同。 烟霞宗治下,那蝶栩城中,给她的感觉就是高傲又盛气的。 而此地,却祥和许多,人群熙熙攘攘,少不得有所碰撞或者一些意外之事,但盛红衣就这么粗粗略过,见到的大多是互相谦让,甚少有人争执的脸红脖子粗的。 (本章完) 167 佛香(二更) 盛红衣的步调在不经意间越变越缓。 从心而论,盛红衣不知自己为何发自内心的,便莫名的喜欢上了思淼城。 明明,她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并且她也不是个容易喜欢上一处陌生地方的性子。 至少,她这一路行来,从白霞城出发,见过的城池也有不少了,哪怕是给她送钱的寒剑宗和陵西城,她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感觉。 还有她生活了近二十年的白霞城,在她心中的定位是家,在白霞城遇到危机之时,她会维护它,但若说非常喜爱,她并不觉得。 不过,盛红衣对此并没有太多感慨,喜欢了那就好好逛逛便是。 进了城,按照计划,他们今晚要在城中住一晚的,等夜间再去寻那琉璃净水。 季睦晚间是要跟去的,他一贯很有身为师兄的责任感。 盛红衣也随他,琉璃净水的事儿说的时候,季睦也是在场的,没什么可隐瞒的。 不过,这青天白日的,盛红衣忙着逛街买东西,季睦就没什么兴趣了,所以两人在城门口,便分道扬镳了。 盛红衣按照记忆之中盛坪同她讲的方位,便去了思淼城最繁盛的主街。 刚入了街,这头一家便是一间符箓铺子,盛红衣刚想抬脚进去,就见那符箓铺子的牌匾右下角那熟悉的标志,那是修者联盟的徽记。 盛红衣脚下顿了下,又往前走了几步,扭头进了斜对面另一家符箓铺子。 自从知道修者联盟还涉及到百门会,她就有点不能直视它了。 至少不能同以前那般看待它。 当然,若是有什么便宜的灵米灵丹的羊毛可以薅,那不妨碍她继续薅它,但在其他方面,若是有旁的选择,她可不一定第一时间选择它了。 盛红衣总觉得,复杂的组织代表着更深的漩涡,非必要,不要牵扯太深也属于她当了许多年咸鱼的经验之谈。 否则,容易被卷入其中,无法自拔。 却不想,她的背影被正在修者联盟的符箓铺子里的一个修士看个正着。 那男人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包括脸也是极平凡的,不过他从门口瞥到盛红衣后,眼中迅速的闪过一丝光芒。 接着,他出了铺子,径自走到街角处,指尖灵光频闪,数道传讯符化为灵点,飞了出去。 做完这些,他回到了原先的符箓铺子,好似无事发生。 盛红衣自是不知晓这些,她虽然五感敏锐,但街市本就人多口杂,加上那人连照面都没跟她打,更别提什么恶意。 她毫无所觉的进了她看中的符箓铺子,买齐了她所需要的东西,心情甚好。 不仅如此,她还见到不少独属于佛门辖下属城才有的好物。 临走之际,盛红衣眼角余光突然瞥到角落里有一些盘香。外框都是圆形的,只是中间并不是普通的花纹,而似是金木水火土五个大字。 盛红衣目色微凝,起了好奇之心,便上前探看。 小二见她似乎喜欢,便凑过来介绍道: “客官,这是佛香哦,燃之,会有聚灵之效,另外还会有佛香特有的清心静气加持!” 盛红衣并没见过这种东西,她顺手拿起手边那一盘木字盘香。 凑近,她探出神识,确实木灵气非常浓郁纯粹,但不知是如何的巧思?将木灵气凝结在其中。 至于清心静气,她倒是没有观察出来。 她有些意动: “这盘香如何买卖?” 小二笑的讨喜:: “客官,一盘五灵石。” 盛红衣微惊: “这么小小一盘如此贵?” 盘香甚多,她刚刚在街边就看见有人叫卖,虽则花纹不同,但大同小异。 然,她听人吆喝,大多数一灵石可以买十盘,贵的也不过一块灵石一盘的价。 莫不是店大欺客。 她目光定在小二身上,那小二不过炼气修为,虽则盛红衣只是警告,但筑基修士的威压,他陡然间便觉得身上好像背上了一块巨石。 小二腿一颤,豆大的汗珠从脑门上沁出。 他面色算镇定,目光坦然,舌灿莲花: “客官,我们的清符楼是千年老店了,自来价格公道,您想必是外来的客人,出去打听打听也会知道的。” “这盘香是普坛庵的女师傅所制,而确实无论是在聚灵还是凝神静气方面都有奇效,反馈良好。” “你莫要看它小,但实则至少可燃三个时辰以上,长则可燃一夜。” “而且,此物燃烧,灵气纯净堪比聚灵阵,您不妨想想,您若是去买一个聚灵阵,得花多少灵石?至少成千上万吧?此后您还得不停的往内塞灵石。” “但咱家这盘香可方便多了,您想要哪种灵气给哪种,您要是愿意,五种都点上都成,也就花您区区二十五灵石罢了!” 盛红衣闻言,忍不住被逗笑了,她把威压一撤: “那就给我各来五盘试试?” 那小二全身压力一松,暗自擦汗,才算半放下一直提着的心。 他每日形形色色看那么多人,早就练就一双犀利的眼睛。 这同为筑基女修,可是大相径庭。 有的筑基女修,修为是靠着灵丹或者其他什么法子堆上去的,就没什么威慑力,外强中干罢了。 但面前这位,从一进门,其实小二心中就是慎之又慎。 光是看她的面容、走姿、以及举手投足之间的形态和气势,小二就能判断出来这位可不是什么好惹好忽悠的主儿。 他带着三分敬意三分笑意: “好嘞,我这就给客官您包起来。” 说着便忙碌起来。 没一会儿,盛红衣提着买好的东西出门,走到门口之际,她正在低头看自己手里的东西,寻思着是不是还有什么缺失,一个没留神,与一人擦肩而过。 盛红衣顿住脚步,看向那人,两人靠的近,从她身上,盛红衣已经感觉到了浓郁的香气。 就是她刚刚买的那金木水火土的盘香的味道。 抬头看去,对方居然是个女尼?! 对方也正看过来,见盛红衣站在原处,她黑白分明的双眸之中瞬间闪过慌乱,然后立刻过来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是贫尼撞到仙子了吗?是哪儿,贫尼能看看么?” 盛红衣没做声,只是眯了眯眼,若是熟人在侧,便会看清她眼中少见的迷惑。 盛红衣着实迷茫,为何她会在一个陌生女尼身上感觉到了莫名的熟悉。 (本章完) 169 两个大王(一更) “仙子?” “仙子?你……怎么了?” 盛红衣回过神,那女尼正站在她面前一脸焦急的看着她。 “没什么,我……只是累了,你,我们之前见过面了,怎么觉得师傅如此面善?” 那女尼笑容温善,如暖流擦过人的心尖: “贫尼法号静客,是菩坛庵的弟子,贫尼的活动范围也就在菩坛庵附近属城,仙子是在哪儿见过贫尼?” 她眉眼柔和的仔细打量了盛红衣一回,片刻,有些迟疑: “还别说,贫尼见到仙子也颇……觉得有熟悉之感?” 盛红衣摇摇头: “我没有来过这附近,这是我第一次来呢。” 盛红衣自来雷厉风行,实在是甚少见到她这般温声细语的说话。 大约只有在面对自家娘亲那种绵软性子的时候,她才能这么耐下性子。 连姐姐盛玉妃都很难得到她这般待遇。 只能说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很神奇也来的很突然了。 静客口念佛号,却是俏皮的眨了下眼睛: “阿弥陀佛,许是我与仙子是前世的缘分也说不定。” 盛红衣也跟着笑了笑。 前世么?谁知道呢? 她扬了扬手中的盘香,突然道: “这香我很喜欢。” 不远处的店小二低下头,迅速遮掩了一下自己撇动的嘴角: 呵呵,喜欢,那您刚刚还用武力恐吓人呢? 静客满面欢喜: “是么?我这次又做了一些,恰好有这种五行香,咱俩有缘,那就送你一点吧!” 盛红衣就是因为刚刚感觉到静客身上那馥郁又带着熟悉的佛香气,再结合店小二说的话,判断出这些佛香便是静客所制。 不知为什么,盛红衣莫名的就喜欢面前这人是高兴的、笑着的。 鬼使神差的,她就说出了刚刚的话。 “好啊,那我再拿个木香吧!” 她不想拒绝静客,也不想占她便宜,于是便拿了一盘木字佛香,只因为她发现她手里木字佛香最多。 静客连忙道: “就要一盘吗?我这儿还有很多呢。” 盛红衣摆摆手: “够了够了,我买了很多的!” …… 两人又说了会子话,盛红衣注意到静客不经意间在看天色,似乎在赶时间,她就与她道别走了。 一直走出来好远,盛红衣都没想明白,这蓦然涌现的熟悉感是怎么回事。 倒是这会子,她听到神识里金朵儿正在疯狂的呼喊她: “大王大王大王……” 那声音急切的好像出了啥大事儿。 盛红衣脸色微沉,脚步一转,拐进一处巷子中,背靠着墙壁,同金朵儿传音: “怎么了?!” 金朵儿感觉自己已经混乱了,两个大王?怎么可能? “就……刚刚啊,大王,那个小尼姑啊,你真的不认识她吗?” 盛红衣皱皱眉: “怎么,你认识?” 金朵儿语无伦次,显然自己也迷糊了: “我,应该也不认识吧!可是,可是为什么呢?” 盛红衣也不知道这破花又发什么神经,但肯定的是,肯定没有什么毁天灭地的大事发生。 所以,她便抬步又往外面走,她想回客栈试试那佛香! 金朵儿见盛红衣不理她,也不在意,自己在盛红衣的识海里翻来覆去念叨了好一会儿。 终于,在盛红衣要发火,想要把她彻底屏蔽之际,她才用可怜的声音道: “大王,那为什么我也觉得那小尼姑也是大王?” 盛红衣本来正在看季睦发给她的传讯符,信中季睦告诉她自己已经定好客栈,安置好了,并且把地址附在了信后…… 听到金朵儿的传言,她脚下一顿: “也是大王?什么意思?” 金朵儿的声音越发的没有底气: “我……我也不知道啊,就是她的气息啊,也很……大王!” “就和当初,我见到大王您的时候一般,可是怎么会有两个大王呢?” 盛红衣越听,眉目压的愈低,好似风雨欲来: “你细细说来,你见到我俩是什么感觉?两个大王怎么了?不能有么?” “这不对呀不对呀……” 金朵儿已经陷入了错乱之中,还在喃喃之语。 盛红衣静静等待了一会儿,金朵儿才算冷静下来,她期期艾艾道: “我也说不清,那就是一种感觉,是传承告诉我的,你是大王,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只要你还是你,你就是我的大王!” “可是,大王怎么能有两个呢?王者,独也。” “在我的传承之中,从未听说过有两个大王同时存在!” 盛红衣揉揉眉心: “那你对静客也有相同的感觉咯?” 什么叫感觉?什么感觉? “也不是,好像也有些差别,然而,她身上也有身为大王的王霸之气!” 盛红衣:“……” 王霸之气?! 真是谢谢了。 不过,莫不是因为这个缘故,她对静客才有熟悉之感? 因为相似的王霸之气?! 盛红衣甩甩头,只觉得她被金朵儿带沟里了。 “那你要同她相认吗?”她问金朵儿。 这回金朵儿沉默了一会儿。 盛红衣也等着,奇怪的是这时候她脑子里是空白的,啥也没想。 既没有嫉妒不满,也没有欢送乐意,就是平静。 半晌,金朵儿突然在她的识海中斩钉截铁道: “我不,臣不事二主,我也只认一个大王。” 她以前惯常喜欢用奶音说话,好像一个可爱的小孩子一般,但这会子,她的声音依然细嫩,却坚定又冷酷。 这种时候,才像个弱溺谷主人之一该有的模样。 这,大概才是真正的她吧。 是了,从字里行间之中,盛红衣和季睦其实都基本清楚,那弱溺谷之中,众多的生灵应该是臣服于金朵儿的。 否则,她也没有底气代表弱溺谷同他们谈判,更没法拿出如符阵、星联石那些个宝贝了。 “好。” 盛红衣简单一个字,给这件事下了结语,此后的路上,一人一花却是再也没有说过这个话题,只不过心中怎么想,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到达季睦所说的客栈,才是午时,时间尚早,盛红衣罕见的居然不觉得饿,便回了自己的屋。 把金朵儿送进灵兽袋后,她把那些个佛香拿了出来。 然后拿起木字佛香,手中一点灵光乍起,将之点燃。 烟袅袅盘旋而上,一股极为纯粹的木灵气如静水深流,缓缓浸润了整个房间。 (本章完) 170 又是一梦(二更) 在佛香沁润之中,盛红衣哪怕只是静静坐在蒲团上,木灵气也能顺畅的涌进她的身体里。 而许是这佛香当真有神效,盛红衣感觉到这些木灵气和任何时候都有所不同。 它灵性不变,仍然带着独属于木灵的生发之力,可它却更加的平缓祥和,便是钻进盛红衣的身体里,也是极为平和的。 而且,这佛香自带隔绝功能,当真是将其他的灵气拒绝在外,只专心致志的让盛红衣吸收着木灵气。 盛红衣当真觉得舒服,如同在寂静的午后,自己一人闲闲的躺在草地上晒太阳。 太阳暖暖的撒下,让盛红衣的心跟着无比的宁静。 没有心思,没有烦恼,一切回归原始。 慢慢的,盛红衣已经是躺在了蒲团上,眼睛半阖半开,但眼睑下的瞳孔已是涣散,显然已是失去了意识。 白雾蒙蒙之中,灵气浓郁的不像话。 盛红衣不知道自己是谁,但却对这里的一切稀松平常。 好比,她知道这些白蒙蒙的雾,就是灵气雾,而地上看似杂乱,野蛮生长的这些个紫竹,都是拿到外面去众人抢破头都抢不到的奇珍异宝。 可是,外面,又是哪里? 盛红衣不知自己为何有这种想法。 但,她却知道路怎么走。 是的,她在走路,她……好像有什么事情,又好像漫无目的,反正她就是要走过这个大的竹林。 这竹林很大很大,不过她也不怕迷路就是了,一直往前,虽然走的快,却不急。 一转二转三转,她踏过了一个三世轮回阵后,周围环境陡然变化。 梵音渺渺而来,周遭佛香袅袅,盘旋成各种图案。 有吉祥送福图、有四象之兽、还有各样的繁花似锦…… 似乎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都能在这些烟雾之中具现。 甚至,那些个神兽还能够来回走动,繁花自抽芽到盛开,在白色的烟雾之中,经历着自己的一生…… 盛红衣觉得这一切依然寻常,好似看习惯了,习惯到她都觉得特别的无聊,心想着,这些个佛烟能不能再多变点儿把戏。 好比变点儿美女啊,或者像皮影戏一般,罗织成故事才好,怎么每日都是这些个无聊的东西。 这些兽啊,鸟啊,花啊草啊的,有什么好看的。 可惜她的诉求无人能满足她,她也只是念叨念叨而已。 看完了这些个,盛红衣看到一个大湖,湖边,七彩仙玉砌成的湖壁,湖中那水如银色的缎带,熠熠生辉。 哦,这是圣水。 这会子是银色的,过上一个时辰又一刻钟,它会变成金色,再过上两个时辰,它又会变成红色,再到子时,它会变成如仙玉一般的七彩色…… 总而言之,盛红衣完全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变成什么样子,在她眼中,这些圣水没有秘密。 盛红衣轻蔑一笑,这地方,实在再也没有什么能引起她兴趣了。 可是,一股子激愤突然涌上心头,这日子何时是个头呢。 这股子激愤来的快,去的也快,穿过圣池,她又来到了下一处地界,心间只剩下一片空寂。 这里有一颗巨大的菩提树。 一树一世界。 盛红衣站在菩提树面前问: “老菩提,你不觉得无聊吗?” 老菩提的躯干上,缓慢冒出一个老者的脸,他面朝盛红衣,却是答非所问: “黑莲,你太执拗了,有这时间,还不如去修炼,整日游游荡荡做什么?!” 盛红衣皱起眉,心中有个想法冒出: 原来她叫黑莲? 不过,她听了老菩提的话,似乎很是不满: “你懂什么?你只是一棵树!” “难道你不是只是一朵花?不,还不是一朵,只是半朵,还只是半朵快要一念入魔的花!” 老菩提半点不让她,与她唇枪舌战起来。 …… 和菩提树话不投机半句多,盛红衣又往后走去。 接着,她又遇见了一片高山榕,她站在它们的外面,风吹动树叶,沙沙的响,盛红衣好像听到许许多多的声音异口同声: “执念、执念、执念……” “魔花、魔花、魔花……” 她惊的扭头就走了。 此后,她明明知道后面还有树林,却再也不敢进去了。 她特意绕过那些树林,来到了荷塘。 满荷塘的荷花,粉的白的金的,各种颜色应有尽有,最多的就是白色和粉色。 它们见到盛红衣到来,倒是很热情。 “黑莲,来玩儿啊,快下来玩儿啊!” 盛红衣并不想,不过语气还算温和,没有刚刚对着老菩提那么冲: “不了,我不想玩儿。” “为啥,来嘛来嘛,你最近怎么了?” “是呀,看起来好憔悴啊,你怎么了?” “黑莲,你不要太辛苦呀,咱们寿元漫长,你干嘛把自己逼得那么紧。” “嘘嘘嘘,你忘了,黑莲只是半朵花,受伤了呀,她的寿命可没有我们长哦。” …… 这群花七嘴八舌的,吵的好不热闹,盛红衣却没了不满,相反,她坐在这里感觉到很安心,很放松,于是她也加入其中,同它们七嘴八舌的聊起来。 聊了一阵子,盛红衣那股子心焦难受好像褪去了,她站起身,同那些个荷花道别: “我要回去修炼了。” …… 她又继续往前走,后来又遇到五种花,有文殊兰、黄姜花、鸡蛋花、缅桂花和地涌金莲。 这些花,同她大多友善,只有到了地涌金莲的地盘。 那些地涌金莲围住她质问她: “黑莲,你说说,你与我们比有甚好的,凭什么佛祖点化了你,却不点化我们?” “你有我们金色的羽翼么?你有我们这么多瓣花瓣么?你有我们遇到危难之时,坚硬的铠甲吗?” 盛红衣可没有惯着它们的习惯,她压根不搭理它们,数朵莲影飞出,飘荡着,化成箭雨落了下来。 有那地涌金莲,一时不察,被削了些外皮和花瓣。 盛红衣才满意的继续往前,甚至还翻了个大白眼,用特别欠抽的语气道: “还坚硬的铠甲?别再往脸上贴金了,而且,你们算什么莲?我才是莲,你们能成为佛门六花之一,纯粹是沾了你们长得像莲的光!” (本章完) 171 富贵险中求(一更) 盛红衣非常瞧不上地涌金莲。 一句都是不肯让的,说话也忒是气花: “你们若是想被佛祖点化,那去问佛祖啊,问我有什么用。” 画面戛然而止,眼前飘来一层迷雾,盛红衣便听到了敲门声。 她蓦然醒来,屋中已是漆黑一片,而门外,是季睦的气息。 她们出门寻琉璃净水的时间到了。 思绪回笼,她想起了自己在燃香之前,因为是在外面,她怕自己修炼之时,没了警惕,兼之晚上还有事儿,怕误了时间,所以,留了一缕神识在外。 没想到,这神识真的起了作用。 不过,她倒不是修炼误事。 而是做梦差点误事。 她又做梦了。 主角居然还是黑莲,但却不是异人域那般的环境了。 若说异人域宛若地狱,那么今日梦中的一切却好似仙境。 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盛红衣一边撤了阵法,出来给季睦开门,心中却是在思量: 怎么来了思淼城,就做起这样的梦来了? 莫非,当真是前世的自己不仅和异人域有关,还与佛门又扯上关系了? 她想起了自己对思淼城莫名的喜欢,莫非是这个原因! 可是,梦中的自己,也并不是那么喜欢那一处仙境,总是觉得无聊呢。 而且,看似,黑莲和那些佛地的树呀花呀的相处的也不好,除了跟荷花们关系好点儿。 盛红衣一头雾水,可惜梦境太短,她完全分析不出有用的信息。 还有一点,盛红衣每每想起,都有些心惊肉跳。 为何,她总会梦到前世? 前世事与今生的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打开门,盛红衣走出来,叫了一声:“师兄。” 季睦皱皱眉,总觉得盛红衣状态不对,饶是掩饰的很好,但对五感敏锐之人来说,周身气场的稍有变动,季睦都一清二楚。 此时的盛红衣便是如此,如沉郁的黑幕,黑漆漆的,似乎稍不留意其中就会冒出一个张牙舞爪的凶兽挠人似的。 “师妹,咱们还去么?” 盛红衣掀掀眼皮,语气怎么听怎么有气无力: “去啊。” 她看季睦似乎有点迟疑,便道: “我前些日子以及今天都给自己卜过一卦,嗯,那日大吉,今日却不然,然富贵险中求,所以,今日出行该是有所得。” 季睦低头摸了下鼻子,没敢说啥,据他判断,一般处于这种状态的……人,很快可能就要爆发了。 这火可千万不能烧到他身上。 “哦,富贵险中求?此话怎讲?” 季睦不懂这些个,不过他本没什么兴趣,这不是看盛红衣濒临爆发么,所以他没话找话,活跃下气氛。 盛红衣语气平平,不过还算耐心的简要解释了一下: “嗯,卜卦一事天时地利人和都有所影响,许是有些变数,但危险和机遇并存。” 她在燃那木字佛香之前,突然起了意头,想要给自己卜卦。 盛红衣虽然总是调侃自己是个不懂装懂的“骗钱”的算命的。 但,自蝶栩城被那个莫名其妙的老头说过有无妄之灾之后,她时不时就有了给自己卜卦的习惯。 基本上若是有什么冒险的行动,她少不得给自己测一测。 尤其,这种突然心有所感似的,想卜卦的念头乍然而起,还是第一次。 盛红衣如何不重视。 结果卜出来是否卦。 否卦,看卦面乃是凶卦,但正所谓“拨云见日,柳暗花明。” 所以,其实既是凶相,又有吉相,走的就是个挑战与危机并存,富贵险中求的路子。 她顿住脚步,似想起了什么,征询季睦的意见: “今日这一行,恐有危险,所以师兄你……” 季睦摆摆手: “自然要去,师妹不用问了。” 盛红衣点头应了,各中厉害关系她都说清楚了,季师兄既然愿意同行,那对她自然是好事。 如季睦所想,盛红衣其实就是很烦燥,她很讨厌麻烦事儿,结果麻烦事一件接着一件,就是没有消停过。 异人域那个梦还没搞明白呢,又来了个同佛门似乎沾上关系的梦。 而心底深处,她也不是毫无所觉,总觉得这事儿后面还不知道是什么大麻烦等着她呢。 然而,她又无力改变。 心中自然积压了怒火,急待宣泄。 既然今儿个有“险”,那就让她瞧瞧,是怎样的“险”?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城。 季睦在后,盛红衣在前。 盛红衣衣襟里的金朵儿帮着指路。 一路上,盛红衣御剑而行,速度快到了极致。 早发现不对劲的金朵儿呲溜一下,躲回衣襟内侧了,只要没事儿,她才不冒头呢。 季睦也在后面任劳任怨的追,好在两人修为相当,飞行速度相差仿佛。 这般,很快,就到了金朵儿指定之地,是距离城外三十里的一处乱石岗。 两人一妖落了地,盛红衣看看周围: “就这儿?” 此地看起来真不像藏了宝物的样子,甚至灵气稀薄的很,横看竖看,反正盛红衣是没看出来此地的特殊来。 季睦抱臂站在一边,一脸深思,好半晌才道: “此地有阵法?!” 季睦是用“看”的,灵气稀薄的原因是因为这里有好几处地方,正在不停的吸收着周边的灵气。 灵气没入,就不见踪迹,像是隐形了一般。 之所以不易被人察觉,是因为那几处没入灵气之处也符合隐匿阵的排布方式。 季睦虽然不通阵法,但也算是见多识广,隐匿阵并不算罕见,季睦还是认识的。 也不知此阵究竟是人为形成的,还是天然存在。 季睦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圈,就觉这隐匿阵与周遭环境融合非常好,好到若不是他能“看”,当真是没法轻易辨别。 至少,他瞥了一眼盛红衣,师妹就毫无所觉。 金朵儿摇摇头,一脸茫然: “我也不知道啊,反正从这儿进去,准没事!” 盛红衣和季睦对视一眼,见季睦点了下头,盛红衣才开口道: “那便听你的。” 季睦这性子,当师兄是真的可靠。 有他作保,盛红衣觉得比金朵儿保证一万遍都有用。 金朵儿拍拍胸脯,从盛红衣衣襟里冒出半个花盘: “现在,你俩往北边走十五步左右,在第五颗长得像尖角的石头下面凿个洞,下面是空的,可以钻进去。” (本章完) 172 会会(二更) 盛红衣和季睦都依着金朵儿的指示行事。 他们到达那一处“尖角”处,盛红衣抬手,一把砍刀暗影挥下,只一下,其中便响起了轻微的“噗哧”声。 那石头很脆,又一声清脆的崩裂声后,碎石崩开,下面就出现一个半人高的黑洞,盛红衣往内看了看,一眼望去,里面看起来是不通的。 然,气息却是流动的,说明看似不通,不过是障眼之法罢了。 果然,走到尽头,按照金朵儿的指点,季睦抽剑又砍了一处后,其中便又有了通路。 一路走,一路砍,九拐十八弯似的,那甬道却是变的宽了些许。 两人逐渐由刚开始弯身弓背,到此时终于能彻底直起身子了。 这里,到处是新鲜的泥土和岩石,能闻到潮湿的味道。 这里,按照路径走向以及金朵儿的提醒,该是山体之中了。 盛红衣在其中,已然感受到了一丝淡淡却又特别澎湃的水灵气的气息。 她微微闭眼,深吸一口气。 琉璃净水,带着一种静谧的味道,闻之,便觉得心绪宁静。 盛红衣觉得,这种感觉特别像那些个盘香给她的感觉。 兴许,这就是佛之禅意? 什么是禅意? 盛红衣微惊,眼睛倏然睁开,眸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深沉和清醒。 “禅意”一词迸出的非常的突然,然,盛红衣却觉得极为的贴切。 好似……她就应该知道,甚至笃定一般。 盛红衣的心脏又开始砰砰跳的失速,那个梦近在眼前,又有此对比,她很难不怀疑梦中的一切属实是自己的亲生经历。 即便是前世。 她一步一步走着,心思急转,一会儿想到这儿,一会儿想到那儿,脑海之中如穿花舞蝶,画面飞速轮转,而她这会子却不想控制,只有放任。 这般,却是越扯越乱。 金朵儿就觉得……有点冷,且有越来越冷的趋势。 她知道,是来自于大王。 她家大王今天奇了怪了。 自从从街道回了客栈,就不对劲儿了。 那会子,她明明不想回灵兽袋的,她偏要把她塞进去! 后来出来就更不对劲儿了,气息不稳,偶尔还有杀气溢出…… 实在可怕至极。 她以前没发现大王是个不稳定的性子啊? 今天到底怎么了? 莫非是两个大王的事儿给她气的? 金朵儿眨眨眼,不免怀疑: 莫不是自己在大王心中这般重要?重要到大王会因为有两个大王出现,怕她弃了她而认新主而心生嫉妒? 却说,还没等她琢磨出结果来,她就听盛红衣叫她: “朵儿,水灵珠确是在琉璃净水的泉眼附近么?你能否帮忙再确认一遍?” 先天灵水虽然异常罕见,但同普通的灵泉也不是没有共通之处。 在极致的灵性和日积月累的时间双重作用下,灵泉的泉眼之中一般会有水灵珠产生。 盛红衣要的便是这颗水灵珠。 毕竟水灵珠好比泉眼的分身,亦或者植物的种子,继承了灵泉的灵性,若是愿意悉心培养,也有可能成长为第二个泉眼! 毕竟泉眼脆弱,若是取走,等于挖走这方石泉的根,且泉眼不易保存,也不是盛红衣和季睦两人能够做到的。 若想移植泉眼,必要大宗门动用许多物资人力宝物才可行。 盛红衣自然也不至于贪得无厌到要那泉眼的程度,反正她便是想,那也是要不到的。 她担心的是,水灵珠这玩意儿也不是那么好得的。 此物灵性,喜独,若是感知到有人靠近,它可能会提前隐藏起来。 整个泉中,它都是可去的。 来的路上,金朵儿已是探过一回,那会子在泉眼处发现了它的踪迹。 盛红衣为谨慎计,这会子又过去了不少时候,他们的动静也不算小,难免惊动。 所以,盛红衣有此一问。 金朵儿立刻道: “等等,大王,您让我瞧瞧!” 说着,整个花盘上五官消失了。 盛红衣和季睦脚下步伐放缓了些,静等金朵儿的消息。 原以为金朵儿探看需要一阵子,没料到,盛红衣刚踏出去三步,那花盘上就出现了一个急迫的脸。 “哎呀,大王,您……您快去看看,我感觉到另一个大王的气息了!” 盛红衣:“……”静客?! 她怎么会来这里? 她这么想的,也这么问出来了。 金朵儿脑子嗡嗡的,另一个大王也来了,她虽然心中只有盛红衣,可身为坠地金,对大王的臣服是与生俱来的。 反正,她的血脉传承绝不会允许她做出伤害另一个大王的事情的,甚至若是另一个大王命令她做点什么,她也只能服从。 就好像,对着她家红衣大王一样。 完了完了,若是两个大王打起来,她该怎么办才好呢?! 她她她……该听谁的? 季睦听的云里雾里的,什么叫另一个大王? 但,他倒是能判断出来,此地有一个不速之客,可能要跟他们抢琉璃净水。 他脸色一沉: “师妹?这就是你说的富贵险中求?咱们分头行事,待我去会会她,你去取你的琉璃净水。” 盛红衣一把拉住季睦,却先是看向金朵儿。 金朵儿道: “她……应该是来采金灯莲的,我也不知道她怎么进来的,可是金灯莲附近就是琉璃净水,她肯定能发现的。” 金灯莲是佛门圣花,琉璃净水乃是佛门至高无上的先天神水,都是佛门看重的宝贝,还不是一般的宝贝。 那位大王……只要脑子没坏,肯定也会去取水灵珠的。 盛红衣拦下季睦: “这位静客师傅是我今天在外认识的一位……朋友,修为与我相仿,师兄不必过于担心,我那卦象给我的感觉并不是应在此处,待我先去会会她吧!” 季睦难得掩饰不住眼眸深处的奇怪之色,盛红衣能和刚认识的人成为朋友? 对于已然有些了解盛红衣的季睦来说,这可太惊奇了。 纵是疑惑他还是应了: “……好。” 盛红衣低头,面色看不出什么情绪的同金朵儿道: “带我去找她,我想先跟她谈一谈!” 琉璃净水她不想让,若是静客可以商量,那便商量。 若是她不愿,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本章完) 173 静客(一更) 盛红衣眸色划过一丝淡漠。 虽然,她并不想同这位莫名觉得熟悉的“朋友”大动干戈,她心里早已隐约有种感觉,她和静客之间可能有些她暂时还没有确认的牵绊。 但,遇到琉璃净水这样的宝贝,这点子熟悉也不足以让她放手。 顶多,若是她心怀善意,她便也不伤她性命就是。 金朵儿吞了吞口水,有些瑟缩,半晌,她期期艾艾道: “那我带您去吧,不过,我可不可以在带您见到她之后,让我先回灵兽袋休息一下,我我我……突然困了。” 比起被夹在中间,进退不得,她宁愿把自己关进灵兽袋无聊死。 盛红衣心如明镜: “行。” 于是,季睦先留在原处,金朵儿带着盛红衣就往静客的方向去。 “……她已经发现金灯莲了,正在采摘呢。” 盛红衣也在同金朵儿传音: “她是怎么进来的?你不是说这一处没人发现吗?” “我……也不知道啊,一直以来都是没人的,谁知道这么巧啊,我带你来了,结果她也来了。” “难道您二位还心有灵犀呢?”金朵儿干笑着,自以为说了一句玩笑话。 可惜,回应她的只有走道之中飕飕是冷气。 金朵儿:“……”,她又缩了回去。 金朵儿觉得自己太难了。 若是今儿个他们没来,那这琉璃净水一准就被那个大王给拿走了,到时候,她对她家红衣大王也没法交代。 可是今儿个她们都来了,也不好,两个大王要是打起来可怎么办? 若是两位大王因她之过,打架受伤了或者……直接噶了,那她是不是要成为千古罪花? 被定在耻辱柱上下不来的那种。 金朵儿瑟缩了一下,不能想了,再想她得把自己吓死。 “大王,就在前头左拐再走百步就到了,小的我先退下了?” 盛红衣步履稳定的往前走,先是没做声,过了一会儿才淡淡“嗯”了一声。 金朵儿夸张的大松一口气,连花瓣都抖擞了几分,“嗖”一道金光闪没,唯余金朵儿浅淡的残留气息。 此时,静客在采摘金灯莲。 甚少人知晓,她在步入脱凡期之后,不知为何,觉醒了一项本事。 她发现,她居然能感知到一些灵莲的位置所在。 这本事,她也不知为何而来,而且时灵时不灵的,且似乎距离越是接近,越能感知准确。 不过,她也只能感知到和“莲”有关的一些灵植的情况。 头一回,她刚突破脱凡期,她便在打坐之时好像附体在了一株白婉莲身上。 这种感觉有点像神魂离体,她当时吓坏了,以为自己得了什么毛病。 战战兢兢的过了几日,发现自己啥事儿也没有,她才算安心些。 然,她刚安心,她又附体在那白婉莲身上,她实在不堪其扰,连打坐都在走神,终于被师傅看出了异样。 静客自小是个弃婴,据她的师父菩坛庵主莲池住持说,她是出外传授佛理之时,在河里看到一张断了茎,随水飘来的荷叶上抱回的她。 本来想寻个好人家将她托养了去,没想到她居然是个佛缘深厚的,遂收为弟子。 两人虽是师徒,但于静客来说,师父便是她的至亲之人,所以她虽然生来便似不太亲信旁人,看似和善,实则对一切都很淡漠,甚至对待同自己一道长大的师姐妹们,都没有太多的情感,但对师父,她是信任的。 于是,她哭唧唧的把这事儿同莲池住持直接说了,师父听罢,一贯慈眉善目的笑脸上却是一脸的凝重。 她几乎是立即便告诫她,此事不得外传,除了她之外,再不能告诉任何人。 静客当真以为自己摊上大事了,很可能就要死了。 她想想就心酸,她才多大点儿啊?才十七岁呀,莫说修士,便是凡人,十七岁才是花样的年纪? 怎么就要死了呢? 于是,她终是忍不住在师父面前痛哭,哀悼自己的不幸。 岂料,师父却是一脸愕然的问她为何如此? 她便同师父说了一遭此事,师父听罢哭笑不得的对着她的脑袋敲了一记: “傻瓜吗?为师何时说你要死了?不过是因为这项本事实在是招眼,为师怕你太过惹眼而惹来祸端罢了。” “你天生佛缘这事儿虽然为师压下了,但庵中人多口杂,知道的人也不少,已是非常招眼。” “你尚且年幼,十多岁便达到了脱凡的境界,你可知便是道修人数众多,十多岁能达到筑基期的也是凤毛麟角,天之骄子。” 莲池住持爱怜的拍了拍静客的头: “你如今羽翼未丰,为师希望你光而不耀,静水深流。” “莲,本就多与佛门有关,你如今居然有此奇遇,为师觉得这可能是你的前世宿慧。” “佛曰,前世因,今世果,阿弥陀佛,静客,你的前世大约也同佛家有很深的缘分呢!” 静客谨记着师父的话,自此,这个秘密深藏在心中。 同师父说完话后,她便离庵去找了白婉莲,果然,那位置与她“附体”之时感知到的方位几无二致。 有一就有二,静客用这个本事寻到过不少灵植。 而这一次,静客是昨日来到思淼城以后“附体”到了金灯莲身上。 金灯莲耶,佛门圣花,她师父莲池住持已是意散圆满,很快就要冲击明心了。 明心期相当于道门修士的化神期。 都说,修士能不能过化神期,是检验这名修士是否算是半只脚迈入仙门的标准。 于他们佛修来说,同样如此。 如此大事,静客自然也为师父放在心上。 而金灯莲自带玄奥佛理,若是制成佛香送给师父,那必然对师父的突破有加成作用。 所以,她今天来了。 她虽为佛修,实则还擅阵,她制的佛香之中,便蕴含了佛、药、阵三理。 此地的阵法并未能拦住她,于是她顺利的找到了金灯莲。 同时,她好似还看到了灵泉! 她心中狂喜,已是惊涛骇浪,这泉水之中似有细丝般的银色缎带在汨汨流淌?! 是不是过一阵子,它便会变色,直到子时,它会呈现七彩流光? 难道……这是琉璃净水?! 却是此时,她突然听到身后异响,她脸色一冷,警惕的朝身后看去! 修佛:聚元-脱凡-元心-意散-明心……对应: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具体待作者菌整理一下放在最前面作品相关的修仙等级里面~ (本章完) 174 梦续(二更) 盛红衣和静客打了个照面。 静客愣了一下,眼中警惕不减,却多了诧异: “红衣仙子?怎么是你?” 盛红衣瞥了她手中的金灯莲一眼,微微眯缝了一下眼睛,心中闪过一丝嗤笑: 啥玩意儿啊? 这不就是地涌金莲么? 什么时候混成佛门圣花了? 不过,她目光又忍不住瞥过去一眼,不对劲儿啊,它好像有点不对。 地涌金莲嘛,顾名思义,它们是长在地上的,花瓣为金黄色,同莲中的金莲长得是一个模样。 而真正的莲,却都在水中。 所以那会子,她嘲讽它们不是“莲”,只是长得像罢了。 但,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吗? 梦里梦外,这地涌金莲依然是原本的金莲样子,却学会了游泳吗? 盛红衣:“……”她想到了杂交! 所以究竟是金莲出了轨?还是地涌金莲劈了腿?! 居然还给自己起了个洋气的名字? 金灯莲?! 嘁。 心情不好,盛红衣看啥其实都不爽,不过对着静客,她就是没法硬声硬气说话了,但因为立场问题,她这会子声音也并不热络,显得有些寡淡: “是我,静客师傅,你也在这里?你是为了这金灯莲么?” 盛红衣决定开诚布公的和静客谈: “你也见到这石泉了吧,是琉璃净水,不知你有什么想法?” 静客站直身子,站在盛红衣对面,清美的脸上神色平静,目光却坚定: “既然是无主之宝,那自然是有缘人得之,我自是不想让。” 一句简单的话,已是表明了她的立场。 虽然,她有众多的理由,可她不想说。 说出来干什么? 博取同情么? 还是换取怜悯? 她都不想,更不想让盛红衣……为难。 若说金灯莲之中蕴藏着那虚无缥缈的佛理,那么琉璃净水之中所浓缩的佛之气运、功德等比佛理更加的重要。 若只是为她自己,她可以让也愿意让。 她如今修为尚浅,还用不着这些个,船到桥头自然直,她一向佛缘深厚,许是到了需要晋级之时,她还会有其他的机缘。 可惜,不是她用。 盛红衣,一个外城来的道门修士,莫名让她产生了熟悉之感。 静客在今天和盛红衣道别后,就坐下来,仔细分解过这种令她心惊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她发现这是一种不舍、心疼、喜悦、思念甚至割舍不掉?! 理智告诉静客,这不可能。 她怎么也不可能对一个第一次见面之人这般。 可,她的心却告诉她,就是这般。 她突然想到了师父说她的前世宿慧。 佛曰,今生所见所遇,皆为前世因果。 所以,她遇见的红衣仙子,究竟是缘还是劫? 她忍不住一叹,今日过后,两人也再也回不到之前的和谐时光了。 她心中一痛,像是被针刺了一下。 这痛来和去都很突兀,静客垂下眼,掩盖眸中的莫名悲伤。 世事难两全,她既然选择了师父,那就不要奢求同红衣仙子的友情了。 盛红衣同样心中不好受。 事情终究走到了这一步。 “那既然如此,咱们便各凭本事吧!” “谁找到水灵珠,就归谁。” 静客惊讶的抬头看向盛红衣:她是什么意思? 盛红衣脸一沉,手一抖,天地铢化成的焚邪剑就出现在她手上,其上红纹熠熠,似就要有炙热的岩浆喷薄而出。 “怎么?莫不是你还不死心?静客师父,你和我修为相当,与我对战尚且没有必赢的把握,更可况,今日在这里的,可不止我一人!” “这法子,于你最是有利,你若是有异议,咱们大可以手底下见真章!” 盛红衣痛恨自己的心软。 不过,她却不后悔! 这般,不伤对方性命,她就不会难过,万一以后还有什么牵绊,她也不至于后悔。 两人机会均等,也不存在谁占谁的便宜。 当然,这是盛红衣摆在明面上说服自己的理由。 而促使她这般的,除了她莫名的心软和纠结,她在见到这所谓的琉璃净水之后才发现,这是什么琉璃净水? 分明就是她之前梦中的圣水。 当然,是被稀释过成千上万倍的圣水! 瞅瞅那石泉之中,丝丝缕缕的淡化到几近于无的银色的水纹波动,好似一丝丝缎带飘荡在水中,带着神秘的魅力。 然,真正的圣水,可比它浓稠多了。 许是在梦中见过比之好一万倍的。 见过真品之人,如何看得上赝品? 反正就是金朵儿吹嘘的千好万好的琉璃净水,盛红衣突然没什么兴趣了。 但因为,它好歹是先天神水,对天地铢有用,便姑且收着吧。 所以,她也不想打了,就看天意! 闻言,静客连忙摇头: “阿弥陀佛,红衣仙子好意,我岂会不识好歹,就这么定了。” “说来,是我占了便宜。” 静客心中微暖,今日这局面,走到这里,是两人共同努力维系下的最好局面了! 投桃报李,是以: “这石泉蜿蜒着由西往东,恰好分成了两路,泉眼这儿我刚刚因为寻金灯莲,已经查探过了,并没有水灵珠,这分两路的话,咱们一人一路,你先选!” “若是你我两人有一人寻得,也不必与对方说明,直接走人便可。” 这般,另一人知道对方走了,便也明了是什么结果了。 盛红衣看了一眼静客: “甚好。” 说罢,她收了天地铢,低头就着灵泉,从泉眼起,先开始寻找水灵珠了。 刚刚静客已是查探过了,所以这儿她便不看了,她静静等在一旁。 盛红衣自然是不愿召唤金朵儿出来帮忙的,想到她两个大王的言论,想来便是她叫金朵儿出来,以那厮的鸡贼,怕是也不肯出来,忙着装死呢。 她何必自讨没趣? 静客做得,她也做得! 想到此,盛红衣五感全开,神识抽成数十缕,密密的探入到水中,就要一探究竟。 神识一旦探入,盛红衣梦中的那些场景再一次具象化,似有数帧场景略过她的脑海。 万千画面杂乱无比,最终汇成一句话: “痴儿,你魔性未除,一念成魔,便罚你去圣池冷静万年吧。” (本章完) 175 出手(一更) 天地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梦境传导到了现实。 静客本来在一旁站的好端端的。 乍然,她脸色一沉,周身淡淡的白雾泛起,同时,她猛地回首,神识探出,死死的盯着身后和周遭。 然,似并未有什么异常。 她眸中闪过一抹怀疑,戒备心并未减弱一分,反而更加的警戒起来。 她明明就感觉到周围似有什么东西在靠近,可是待她回头查看,那东西似乎消失了。 原先尚且算是静谧安平的氛围,在此时此刻,陡然变得紧张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周围依旧安静,好似刚刚那些都是错觉一般。 明明一切如常,但静客的心绪就是没法平静下来,心跳很快,好像在预示着什么。 静客皱起眉,细细思量,思虑着是不是有什么地方被她给疏忽了。 是什么呢? 她眼神扫过盛红衣,本是随意的一眼,突然就定格住了。 盛红衣,好像不对劲! 静客和盛红衣的站位是一前一后的。 盛红衣是站在了石泉边上,因为她要查探水灵珠的踪迹,而静客也没有离开,站在了她身后不远处,目的自然是给盛红衣让出查探水灵珠的道儿来。 待这儿查探完,若是没有水灵珠,两人再一起分往顺着水流的两条道继续查探不急。 静客对盛红衣不太设防,盛红衣同样如此。 她就这么大喇喇的站在前方,把后背留给了静客。 也正是因为如此,静客也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盛红衣的不对劲。 到这时,静客才发现,盛红衣一直没有动静。 她就那么笔直的站在那儿,不言不动。 “红衣仙子?” 静客轻轻叫了一声。 没反应。 静客愣了愣,往前走了两步,刻意弄出点响动来,盛红衣还是静站原地。 静客一抬手,手中一物弹出,落在泉水之中,泉水溅起,溅在了盛红衣的身上。 盛红衣依旧宛若石柱。 静客在做出反应之前,眼中已经闪过了一丝慌乱: 她究竟怎么了? 她抬步,一边往盛红衣慢慢走,一边唤她,语调缓缓,却如同震慑在人的心魂之上,这是佛门的清心经。 静客不知盛红衣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如今当务之急是将她唤醒。 可是,她下意识的唯恐伤到盛红衣。 遂,选择用了最最温和的清心经,虽然以她如今的修为,动用清心经法,非常吃力。 可她还是勉力为之了。 “红衣仙子?红衣……” 一边念经,一边唤她。 只一会儿,静客全身如水洗,冷汗涔涔,可她似毫无所觉,孜孜不倦的唤着盛红衣。 时间不知疲倦的缓缓流淌,山外的天色已是微微露出了些微曦光。 另一处的季睦,抱着剑席地而坐,静静的打坐。 清心经一遍又一遍,静客的脸色也变得平缓祥和。 而盛红衣的脸部似乎在微微抽动。 盛红衣此时身处一片黑色之中,啥也看不见。 她觉得她很难受,怎么说呢,明明感觉不到绳索,但却被束缚了。 不仅是束缚,脑海之中,时不时的还有哭泣声和惨烈的血色。 她也不知那些是什么。 她只记得她是黑莲,但其他的事情好像都不记得了。 但任凭谁,脑子里不停的有那些血色又破碎的画面轮转,都会不喜又难受吧! 且,不仅是脑海中不安宁,身体上也很难受。 头痛欲裂不说,其余地方,从头发丝到脚后跟,感觉无一不痛。 她为什么在这种地方? 是被什么人抓来了吗? 她驱使自己挣扎,便感觉到了潮湿。 很潮湿,似全身都是湿透的。 她立时判断出,她应是在水里。 是被泡在水里吗? 谁干的?! 这水好像不对劲儿,好像就是因为这水,才让她头疼欲裂,甚至蔓延到全身每一个缝隙都在疼痛。 她是不是要死了? 怎么挣扎都脱不开去,她也不知自己过了多久这样的日子,逐渐的,绝望感蔓延而上,将她的意志蚕食鲸吞…… 然后: 红衣、红衣、红衣…… 红衣是什么? 红衣是谁啊? 盛红衣被吵醒,奇怪的是,她不觉得这个声音烦。 相反,似乎听着这个声音,她觉得自己的疼痛都减缓了些。 尤其是她痛到要炸裂的头。 她轻浅的喟叹一声,索性也不去想什么红衣,就听着这声音,让自己舒服一下。 等到更舒服一点后,她发现她心底又涌起了不甘。 她凭什么要去死呢? 她可以自己想死,自己无聊死,但是她绝不能让别人左右她的生死。 这些个念头,一闪而逝,却深深的扎根在她的心中。 虽然,便是细细想来,她并不知道什么叫无聊死,什么叫自己想死,又有谁要左右她的生死? 但是,这不妨碍她想要冲破束缚的决心。 她就着“红衣之力”不停的折腾…… 越是折腾,那种捆缚就越紧。 但奇怪的是,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越来越静了,似有什么从她身体里被剥离而去。 现实中的盛红衣倏然睁眼,眸色浓黑的好似望不见底的深渊。 恰是此时,从盛红衣身上迸发出一团黑气。 那黑气来的极快,气势汹汹,迸发之初,就笼罩住了整个灵泉上方。 与此同时,灵泉似感应到了什么,剧烈震动。 蓦然,地动山摇,泉中之水突然奔沸起来。 静客脸色霎时苍白,在盛红衣睁眼瞬间,她好像被什么击中,口角溢血,顿然像被抽离了精气神,瘫软在地。 她看着距离她不过三步远的盛红衣,此时此刻,她居然没有害怕,只有焦急: “红衣?!” 明明,她此时被伤,若是看起来就很不对劲的盛红衣突然暴起伤人,她完全没有回手之力,可她第一时间居然没有考虑到这个。 盛红衣手一扬,黑气受她招引,往灵泉攻去! 泉水高昂,化成水幕纠缠着那团黑气,厮杀一处。 山壁隆隆作响,石头滚落,一片狼藉。 季睦在山壁抖动之时就感觉到了异样,他知道出事,一言不发,疾步而来。 而此时的盛红衣被“红衣”这一声吸引,她缓缓踱步,往静客走去。 (本章完) 176 疯魔了吗(二更) 盛红衣眼眸之中黑雾和血色一片,在她眼中,这就是真实的世界。 她就是要攻击,就是想攻击。 面前的这一切,尤其是这扑面而来的湿润之气,好像是令她痛恨讨厌的东西。 她觉得,她若是不毁掉它,她就是会被毁掉的那个。 突然,她好似听到了有人喊: 红衣。 这两个字,她知道! 在她之前那漫长的不知自己是生是死的状态中,是这两个字,唤醒了她的斗志和生机! 她循声望去,视野之中,有一团不同于她的世界里的黑暗和血色的白雾。 那是什么呢? 那就是“红衣”吗? 盛红衣一步一步往她走去,其实她也不知自己要干什么? 就是想去看看,“红衣”是什么。 那团白雾很近。 她好似刚刚抬脚,就到了近前。 没看出红衣是什么,可是靠近白雾,她觉得有点舒服。 她停下脚步,下意识的皱起眉头。 怎么回事,耳边好像有许多杂音。 这些杂音,打断了她想舒服一会儿的状态,心中蓦然涌起一股子烦躁,戾气翻涌,她想要杀! 她渴望鲜血的味道。 似乎,她一直就知道,鲜血对她来说,是美味且被她需要的。 …… 季睦赶来之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一个女尼瘫坐在地上,脸色煞白,嘴角有鲜红的血迹,好像受到了重创,她仰头望着盛红衣的眼神却令季睦随之眸色一闪。 那眼神没有害怕,有的居然只是坦然。 季睦心头迅速闪过诧异之色,怎么会这般? 莫不是佛修都这么大义凛然,从容赴死?! 季睦并没有什么佛修的朋友,是以也不太了解佛修。 可,便是不了解,他也知道,这种推测是多么的可笑。 佛修修佛,只是修炼的一种方式,本质上,佛修同道修没什么两样,都是修炼之人。 他们是吃素食,但做起事来绝不只是吃素的。 杀人可以,坦然的被人杀?那怎么可能? 想到之前金朵儿的语无伦次以及盛红衣听说了女尼的消息后,让他留在原处,自己一人来寻女尼谈判一事,季睦便知两人的关系不简单。 而此时的盛红衣,完全就不是清醒状态,季睦瞥到盛红衣的第一眼,就是心惊肉跳。 这是疯魔了吗? 黑眸深不见底,似沉郁的深渊,眼眶周围显出一圈诡异的深红。 季睦惊骇莫名,满脑子的问号和担忧。 然而,此时此刻,也不是纠结这事儿的时候,他一来,就见盛红衣一脸煞气,似要拧断面前女尼的脖子。 他连忙出声喝止。 他大喝一声后,似乎有效,盛师妹好像没动弹,季睦便开始劝导,什么有话好好说,不好后悔等等诸如此类的话,季睦可谓搜肠刮肚。 明显盛师妹不清醒,整个局面诡异至极,若是由着师妹杀了女尼,等她醒来会不会后悔? 季睦虽然不懂女人心,但他看得懂局面呀。 他一边朝着盛红衣说话,一边企图往盛红衣靠近,心中不停的盘算着怎么控制住盛师妹,免得她暴起。 然,刚跨出一步,盛红衣动了! 她突然扭脸朝向季睦,眼神无情无绪的看了季睦一眼,像在看一个死人。 然后,毫无预警的,悍然出手! 她的掌心,突然冒出一缕纯黑色的气浪,气浪逸出,立时凝正一个长牙五爪的巨兽的脸。 那脸往季睦冲来,速度极快! 一阵星光划过,“刺啦”一声,如裂帛的脆响,巨兽的脸化回黑雾,散了。 然,再看季睦,他的星陨剑已出鞘,此时剑半撑着地,季睦眼中的惊涛骇浪和警惕不解已是无法遮掩。 他抿着唇,目光死死盯着盛红衣,不明白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刚刚那一招究竟是怎么回事? 师妹出手快如闪电,可,那释放出来的气浪究竟是什么? 那并不是纯粹的五行灵气,季睦很确定。 冲将而来的刹那,季睦潜意识的判断是魔气。 可是,如今回味,却觉得不尽然。 虽然,那颜色,那幻化出来的巨兽,都很像魔修手段。 可纵观季睦与魔修交手的经历,无一魔修能发出这般精纯之力! 此气扑面,有魔气之特点。 好比,黑暗、血腥。 却,并不污浊,甚至带着一种季睦形容不出,但凭借着亲灵之体却能判断出的纯粹。 甚至比五行灵气都干净纯粹。 这是一种高级感! 季睦虽然不知是什么,但总觉得凌驾于五行灵气之上。 怎么说呢,迎面而来的瞬间,他某一个电光火石之时,突然想了他筑基之后随着师父一起见过的一块星石。 星石,乃是大千世界与小千世界的基石。 一切的大千与小千界都是由星石“长”成。 它们蕴含着强大到足以创造出世界的元力。 传说,混沌以后,便产生了星石。 星石是世界的“种子”。 当然,并不是每一块星石都能“长”出世界。 甚至,绝大部分都会失败。 十个小千界出不了一个大千界。 而空间碎片、秘境,在这苍茫浩渺的宇宙之中更是不知凡几。 玄尘门这一块星石,是连一个小秘境都没有孕育出呢。 据说是天火带来的,不知它来源哪里,就被玄尘门的前辈带了回来。 季睦因为学的星云剑法,便包含了星辰之力,是以,才得以参观了那块星石。 那星石看似焦黑一片,可摸上去,那若隐若现的极为纯粹的能量,却让季睦记忆犹新。 今天,在这里,他居然在师妹的手下,感受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相似吗? 怎么可能? 盛红衣只是觉得对面那什么聒噪透了,所以她出手了。 没想到,被那人破解了。 她舔舔嘴唇,心中闪过一抹嗜血的快感。 有意思。 这么有意思的……人吗? 才更值得被击溃不是么? 她的手再次扬起,掌心之中突然冒出一缕火焰。 那火焰,季睦光是一眼,便认出是南明离火。 可是,火焰跃动了一下,下一刻,这明明该是纯白色的火焰,在她的手心,却混入了一丝黑线。 火焰砰的一下,陡然窜高,魔魅到极致的危险昭昭在目。 季睦握紧手中的剑。 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怎么会失控成了这样。 (本章完) 177 三人战(一更) 季睦自然不是觉得,这种失控的情况是盛红衣故意为之。 但,盛红衣如今状态确实是不对劲。 而且,无论怎么说,他一个跟盛红衣朝夕相处了这么一段时日的师兄居然比不上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尼吗? 盛师妹刚刚明明对着的是那女尼,结果他刚来,说了几句话,盛师妹就对他出手了。 饶是季睦这人一心修炼,想到这一茬也有点郁闷。 他与盛师妹好歹也算同历危险,算得上患难与共的交情,这女尼凭什么? 他不会记错,之前盛师妹同他提过,这人分明是今天刚认识的。 其实,盛师妹的修为造诣在那儿,师妹刚刚发出的黑气貌似级别很高,但季睦也不觉得自己全力以赴之下,就会输。 然,架不住盛师妹手段多样。 除了季睦还没有探究出根本的那团黑气,她还有南明离火,还有焚邪剑。 若说能压制住盛红衣,季睦是心中没底的。 可是,她这般疯魔的状态,若是不尽快钳制住,还不知会闹出什么! 他看了一眼盛红衣后方泼天的水幕和那黑气依然缠斗胶着。 琉璃净水的反应如此之大,居然自发的对抗那团黑气么? 所以,这究竟是什么? 许是先把这团黑气的问题破解了,他就能知晓师妹如此反常疯魔的原因了! 恰是此时,一物腾飞而来,张牙舞爪,宛若下一瞬就要将他撕成碎片。 季睦手中的剑直指那物,剑上似有点点星光落下,剑势恢宏。 火与星剑之力相互对冲。 昏暗的山壁之中,乍然亮如白昼般刺目。 直面而对,季睦看清楚了盛红衣发出的是何物。 竟然是一只火红色的……朱雀! 朱雀腾空而起,同他的剑气对峙一处。 季睦脸上闪过诧然和不解,居然是神兽朱雀?! 为何? 难道是因为南明离火的关系? 谁都知道,神兽朱雀的伴生火焰便是南明离火。 可,因为南明离火就召唤出神兽朱雀么? 还是一名筑基修士,这可能吗? 神兽,可不同于其他什么妖兽。 它们生性高傲,生活在神界,且传说之中,神兽不喜与人接近,莫说是神兽本尊了,便是有神兽血脉的妖兽,不知血脉稀释了多少倍,都是不亲近于人的。 他们生活在妖族界域深处,等闲不与人接触,更别提成为人类的灵宠。 又岂会被人召唤? 哪怕是神影,都不可能轻易被召唤的。 季睦不可置信,可是几乎灼烧到脸上的火焰热度,以及那明晃晃的火红翎羽,神气又凶悍淡漠的脸,都在告诉他,这就是一只朱雀的神影! 前有分不清是不是魔气的“高级”黑气,后有神兽朱雀的神影! 季睦觉得,这一切已经超过了他的认知。 他抬眼望向盛红衣,面前之人面无表情,雪白的脸,红色的眼眶,黑沉到一丝亮光都透不出的瞳孔,和平日那个言笑晏晏,神气活现又生机勃勃,眼中有光的姑娘,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他举剑劈去,蓝黑色的星陨剑上,幽蓝的光芒闪动,如星光划破天际,在陨灭之前爆发出极致的光芒! 星云剑谱第三式,星灿! 季睦从未想过,这本是结丹期的剑招,他在筑基期一朝领悟,原是他留藏的后手和杀手锏,却用在了盛红衣这里。 星火迸溅,山壁之中落石漫天,摇摇欲坠,只无人在乎这个。 一时打的如火如荼,难分高下。 盛红衣的感觉实则并未有她表现的那么游刃有余。 她依旧分不清面前与她对战之人是谁。 而这人,出人意料的强悍,并不是想击溃就能轻易击溃的。 而身后,那令她厌烦的水与黑气相互纠缠,一举一动也完全与盛红衣相连。 所以,前面,她对着一个不好对付的人类,后面,又有那令她想要毁灭的水不停的扰乱她,可以说是腹背受敌。 她黑色的瞳孔深处闪过血色,心中闪过嗜血杀意,越是这般,她想要毁灭一切的心思越发高涨! 哪怕不计后果! 她突然脚下一顿,往后退了一步,双臂招展,平地起风,烈烈的风吹鼓了她的袍袖,灵气汹涌而出,指尖繁复的法诀极快的变幻,似带着隐匿的深不可测的危险。 黑气涌动,她的左右手的掌心摊开,裂变出两朵黑色的莲花! 不过,这花很特别,虽然花盘完整,花朵也是完整的,但连接上根茎与叶子,从整体的角度看,便不算完整。 那黑莲偏居左边,与叶子中间空出了一个位置,还有短短的茎在下面,然茎叶上本应该存在的花,却不见了踪迹。 这花,看似一朵,实则只能算是半朵花。 两黑莲盘旋着从她掌心飞出,一者飞向季睦,一者飞往琉璃净水。 盛红衣嘴角溢出血迹,刚刚这一下,她抽空了经脉内全部的灵气,成败在此一举。 而她相信,她不会败,她怎么可能失败? 绝不会! 马上就要结束了! 她嘴角混合着鲜血,露出得意的笑,显得嗜血又阴邪…… 却是眨眼间,她的笑容定格在脸上! 错愕以及被背叛的愤怒,让她的脸色变得扭曲。 那两颗倾尽全力的“黑莲”被拦住了。 拦住它们的不是别人,就是那团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的白雾,就是“红衣”! 她怎么能这么对她?! 她可是红衣,是在她快要死的时候,给予她力量的红衣。 没错,是静客出手了,那两朵黑莲散出,她整个人如遭雷击。 心痛、窒息、不可置信、撕裂等等强烈的情感几乎让她灭顶。 她眼前昏黑,摇摇欲坠,这些个情绪她没法解释,没法理解,但只有一个念头如同救命稻草一般浮上心头。 她……必须阻止这一切,不能让盛红衣一错再错。 一旦错下去,她有强烈到极致的感觉,她与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下意识的,几乎毫不犹豫,她摸出了师父给她的保命符,金刚罗汉! 佛力引燃,巨大的罗汉投在山壁上,佛光拂罩之下,那罗汉两个大掌齐齐探出,各自压住了那两朵黑莲! (本章完) 178 失灵(二更) 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金刚罗汉符是佛门符箓,需要佛力点化,此符属于攻击性符箓,能挡修为堪比元婴修士的全力一击。 对付盛红衣的那两“黑莲”,根本不在话下。 黑莲无声无息的被佛力压服,化成点点灵光散去,这般情况之下,金刚罗汉符依然行有余力。 大量的残余佛力落在水面上,落在与季睦相斗的那朱雀身上! 佛力加持落于水面,琉璃净水跟疯了一般,似乎得到了能量指引,更加疯狂的攻击那团黑雾。 而被召唤的朱雀被那佛力落在身上,好像遇到了天敌一般,全身的火焰竟然极速消减。 季睦趁机而上,八道剑光从四面八方包围住朱雀,势必要将它一举攻下。 这般的接连受挫,此消彼长,盛红衣心口一痛,也不知是法术被灭,伤及心脉,还是被背叛的屈辱和不可置信让她急火攻心,亦或者两者兼而有之,她眼中血色一片,铺天盖地的昏黑要将她席卷其中。 她知道,她已是强弩之末,终究不敌,马上就要昏沉过去。 可,她如何甘心? 若不是那个“红衣”,她怎么会落入这般境地? 她怎么能让背叛她的人好过? 不仅是她,还有那破水以及趁机想要逃出生天的人类,凡是让她不好的,一个也别想跑! 她嘴角扯出一抹狠意,突然摸出身上的天地铢,一口心头血喷撒在其上,不计后果的,三枚天地铢甩出。 这三枚天地铢顿然往琉璃净水、静客和季睦攻去! 毫不迟疑,悍勇无畏,那激射而出的气势,比之盛红衣刚开始的气势只强不弱,毫不逊色。 天地铢带着所向披靡的锐气,激射而出。 盛红衣其实不知这是什么,但哪怕丧失了记忆和理智,也不记得什么是天地铢,但她摸到它们的刹那,她下意识的就知道,若是这是她“临死”之前的最后一击,想要达成她的目的,唯有天地铢能帮她。 天地铢飞出,如她所愿,往三方飞去。 她霎时倒地,安心闭上双眸。 季睦瞳孔微缩,他没想到盛红衣还能反击。 他的剑在手,刚刚也没有受伤,对于那枚飞往他的天地铢,他自觉自己尚且有一战之力。 而那琉璃净水,本就是死物,他自然不会去担心,他唯一有些担心的是那女尼。 那女尼刚刚仗义相助,那张佛符,季睦知道,必然是压箱底的宝贝。 其实,她完全可以不动的,季睦完全能看出两人至少都不希望对方出事。 且,盛师妹即便在那样的状态下,都没有动她一分一毫。 可是,她还是出手拦截了。 那黑莲花,季睦不知是什么。 但他能“看”到,整朵花不仅是由那黑气凝聚而成,其中似还有其他的东西。 还未靠近,就能让他忌惮并且察觉到危险。 那种无声无息袭来的危险,季睦感觉比之这会子这气势汹汹而来的天地铢,更胜一倍有余。 如今回想,对比之下,若是那黑莲花当真而来,他怕是抵挡不住,必要受伤了。 季睦是个知恩图报之人,这种时候,他也绝不会放任那女尼不管。 尤其,女尼在季睦刚到之时,已是受伤。 这天地铢之力,是盛师妹全力相击,声势可想而知,季睦估计她是接不住这一招的! 他大喝一声,手中的星陨剑突然散逸出数十道剑气! 剑气如流星璀璨,形成剑阵,一边挡住虽然声势变弱,但依旧还尚且有作战余力的朱雀,一面挡住天地铢。 剑阵汇聚,一分为二,一面同之前的剑气汇集一处,天罗地网一般将朱雀网罗其中。 盛红衣已然失去意识,朱雀也宛若无根之木,本就后继无力,剑阵迅猛,万剑齐发,朱雀仰天悲鸣一声,最终湮灭于剑光之中。 而剑气也被消耗殆尽。 另一厢,剑气交织一处,形成剑盾,就想挡住那一枚袭击而来已是近在眼前的天地铢。 天地铢今日同她的主人一般的反常。 不过物随主人,它又侵染了盛红衣的心头血。 黑色的圆盘身体明明很小很不起眼,可它袭来之时,杀气张扬,锐气冲天。 季睦原本以为剑气能挡住天地铢,那他便可以掉转过头,去帮那女尼。 却没料到,他还是错估了天地铢的实力。 天地铢速度极快,它不仅速度快,它还可大可小,甚至懂得变幻速度。 临到近前,它迅速缩小,从剑气还未完全形成盾形的空隙钻出! 一道凌厉的劲风扫过,季睦眼疾手快,迅速补上两道剑气,然,他的手臂在瞬间一时不察已是被划过一道血口子。 季睦只瞥了一眼,眼见着剑气终于将天地铢兜住。 双方交缠,互相消解,暂无大碍。 他看向静客方向,只见那枚袭向她的天地铢已是近在静客三尺之外。 而静客,脸色更加苍白,她踉跄却快速的往后退去。 只是,她的速度到底是极不上天地铢的! “道友!小心!” 季睦心急火燎,顾不上自己的伤,如旱地拔葱一般,飞掠而起,剑光连挥,暂且阻一阻天地铢的同时,他往静客护去。 剑气至,果然如季睦预料之中,只是阻了一息,天地铢便突然幻化了速度和大小,从剑气的缝隙钻了出去! 而一息,也够季睦飞掠至静客身前,然,他却也来不及再发出剑气。 他一咬牙,周身护身灵光乍起,就想硬抗下这天地铢。 他估算过了,凭着他的护体灵光,而且他尽量避开了要害位置,大不了再被割一下,没有性命之忧。 就在季睦做好一切准备,那天地铢已到了身前! 电光火石之间,季睦设想的受伤情景并未出现,那天地铢到达季睦身前,戛然而止! 它定定在半空之中停了一瞬,接着毫无预警的落在了地上。 “当啷”,发出一声脆响。 季睦和静客互看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诧。 静客似迟疑了一下,突然上前一步,弯腰低头捡起那枚天地铢,它静静的躺在她的掌心,乖顺的不可思议。 季睦皱起眉,非常不解,这枚铜板儿怎么就失灵了?! (本章完) 179 偏心(二更合一) 季睦的不解之感刚冒头,那边突然轰然巨响。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本就和黑气斗的沸反盈天的琉璃净水的泉眼上方,天光大亮。 两人定睛一看,那上方山壁竟然是被豁开了一个大口子,那枚被盛红衣甩过去的天地铢,已经被琉璃净水包裹在其中。 可是,同刚刚的场景不同,这会子的琉璃净水虽然围着天地铢,但两物此时却是相持状态! 季睦微微皱眉,不知这算是什么情况,他和静客刚刚也没顾得上这边。 只是,从头顶着苍穹这事儿来看,琉璃净水,黑气,以及天地铢许是已经斗过一回合了。 且战况激烈。 黑气消散无踪,季睦倒是不觉得意外。 同那朱雀的神影一样,黑气的消散大约也同盛师妹昏倒,它后继乏力有关。 想到盛师妹,他连忙看过去。 这一会儿的功夫,那女尼已经跑过去了,正蹲在盛红衣身边。 季睦赶紧也跟着走了过去。 静客其实已经对自己的反常没脾气也不想深究了。 佛家讲究顺其自然。 缘来则聚,缘去则散。 既然她同盛红衣有缘,那她便从心而发,她相信,她的心会指引她怎么做的。 她的心让她关心盛红衣,对她好,她便这般做。 她捡起天地铢后,自觉自己没什么危险了,立刻便来看看盛红衣的情况。 她那会子仰面倒下,真是看的她心惊肉跳。 好在,她已经粗粗探了一回,除了刚刚被法力反噬受了些伤,好似没什么大碍,她此时呼吸平缓稳定,更像是力竭过度昏睡了过去。 “她怎么样了?”季睦走过来,虽是问句,手已经探到了盛红衣的脉上。 静客一点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盛红衣的这位同伴与她萍水相逢,刚刚甚至还对她鼎力相救,但两人到底缺乏信任。 他要是特别信任她,才奇怪吧? 静客反倒是要在盛红衣醒来后提醒她,她这个同伴未免过于轻信他人了。 想到盛红衣醒来,静客眼神微黯,刚刚那一举动,实在是不得不为之,也不知道红衣会不会还在怨怪她。 瞅之前她的天地铢出手如电,便知道她挺生气的。 不过,如今想这些也无济于事,她打起精神,话说的很是周全漂亮: “好像没什么大碍,但贫尼是佛修,与红衣不同,施主还是再查探一番颇为安心。” “刚刚得施主相助,救命大恩,感激不尽。” 季睦沉默着探看了一回,判断同静客差不多,他才缓缓看向静客: “没什么,多亏道友你那张佛符相助。” 静客点点头,一时缄默。 两人都不是多话之人,加上一为道,一为佛,便是想探讨一下修炼之术,也没法探讨。 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 于是,几乎是同时的,两人把注意力终于放在了天地铢和琉璃净水上。 恰是此时,天地铢同琉璃净水的“对峙”似乎有了结果! 那颗天地铢突然发力,骤然变大,陷入到了旋转之中,它高速旋转带起的风如刃,一时就把琉璃净水切割的七零八落。 与此同时,静客“哎呀”一声,季睦连忙扭头看去。 只见静客摊开的手掌上那颗天地铢也在缓缓变大,且原本黑色黯淡的颜色正在褪去,正逐渐散发出光芒。 “它在发热。”静客解释了一句! 话音刚落,下一瞬,她掌心的天地铢已然飞出,季睦下意识的就看向同他的剑气纠缠的天地铢,果然,本是气势汹汹的状态,这会子却突然倒退一步,似要逃开包围圈。 季睦目光一闪,抬手一张,那些个剑气掉转头,悉数被他收了回来。 果然,那枚天地铢没了阻碍,头也不回的,同刚刚静客手上那枚一道,往琉璃净水的方向飞去。 季睦扬了扬眉,眼中难得闪过深思之意。 他倒是有些个好奇,盛师妹的天地铢到底是什么宝贝了。 他自认也算是见识较为广博之人,见识过的法宝无数,但用三枚铜板儿当武器的,他也就见过盛红衣一人。 初次见到,季睦压根就不理解盛红衣为何如此。 毕竟,他实在没“看”出任何的灵气波动,此物倒像是凡物。 后来,她就看到天地铢收了焚邪剑气,再到今天…… 当真,这世间奇物实在太多,季睦不免叹息,自己自诩是亲灵体质,虽然并未表现出什么,但只有他自己明白自己,他还是太过自视甚高,太过依赖亲灵体质去判断事物了。 相比之下,同为亲灵体质的盛师妹是如何的慧眼独具! 他比之盛师妹差距远矣。 他不由又想起自己筑基之时,因为“看”到太多而心态失衡,心魔产生,还累得师父出手相护,将他的五感半封闭才得以脱险。 而盛师妹,却是稳稳当当。 正如他同冷琛说的话,他要同师妹学习的还有很多。 若是盛红衣此时是清醒状态,听到季睦的心声,怕是要嗤之以鼻的。 季睦未免把她看的太高了。 天地铢一事,对她来说也是机缘巧合。 而天地铢也远没有季睦想的那么神奇,不过就是个土坷垃罢了。 而这般的场景对于盛红衣来说,也不稀奇。 不过就是这土坷垃因为“很饿”,再一次狮子大开口起来。 果然,三枚天地铢终于汇集到了一处。 它们三个分踞三方,高居于琉璃净水之上! 琉璃净水剧烈翻腾,如煮沸一般,好似在挣扎,可惜一切却是徒劳。 很快,天地铢的中间蓦然形成了巨大的吸力。 三股琉璃净水柱被引入其中! 季睦和静客就这么默默的看着。 季睦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你,不想争一争吗?” 说的是什么,两人都很清楚,就是琉璃净水了。 静客透过洞开的山壁,看了看外面的天光,山明水清,这儿还真是个好地方。 她口念佛号: “阿弥陀佛,是我的逃不掉,不是我的,争也没用。” “我与红衣同站此处,先她一步在这琉璃净水之中寻觅半晌,结果一无所获。” “所以,大约此物当真不属于我吧。” 她微微一笑: “那天地铢的威力,贫尼可是见识了,虽则它刚刚未伤害于我,但它如此凶猛,贫尼如何虎口夺食哦!” “只没想到,我与红衣争执一遭,最后却是天地铢争先了。” 她遥遥看了一眼天地铢,语气平和,丝毫没有怨恨和不满: “这样也好,快些吧,贫尼进来之时,在外布设了阵法,但施主二位能进来,说明此洞另有出路,也不知这里有几处通道。” “加上山壁洞开,怕是不多时,这里就会被人发现,咱们需要尽快离开才好。” “红衣的状况,也不适宜再遇到危险了!” 季睦沉默了一会儿,算是安下了大半的心,他自是能辨别对方所言发自肺腑,也赏识对方的胸襟: “小师傅年纪不大,心胸实在宽广仁和,季某佩服!” 却说仅仅是他们说话的这点儿功夫,那天地铢居然将琉璃净水吸入的七七八八,目之所见处,原本潺潺流淌的水道已经听不到流水声了。 突然,季睦眼角余光处,看到了几点亮光。 他心中一动,忽有所感,往那个方向看去,而静客似乎也是如此,两人几乎同一时间,把目光定格在了天地铢上。 恰好便见到三枚指甲盖大小晶晶亮的东西被天地铢吞入! 吞入后,天地铢上的亮光齐齐爆了一下,然后便归于平静。 再看地上的琉璃净水,倒是没有彻底的干涸,只是那些水,没了水灵珠,也没了泉眼,很快,它们便会流淌进土中,灵气散逸于天地,消失不见。 静客目光闪了闪,没想到水灵珠竟然有三颗么? 早知如此…… 她微摇了下头,默念了两句心经平息陡然起伏的心绪。 师父曾经说过,既然做了决定,那么就得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这世上何来“如果”?! 只不过,她到底有些失望,本来想为师父做点什么,却落了空。 好在,她瞥了一眼自己的左手边的袍袖,那里面有金灯莲,倒也不算毫无所获了。 季睦的眼角余光一直盯着静客,见她虽然初始脸色僵硬了一瞬,但很快调整过来了,他心中最后一点担心算是彻底放下了。 对待静客的评价更加高了。 想到曾经,那焚邪剑出,寒剑宗掌门那副嘴脸,再看看这会子这位佛门小师傅? 孰高孰低,高下立现。 果然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么? 季睦想起盛师妹时而蹦出来的奇怪的言语,他今天好像有点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如此,那位寒剑宗的掌门前辈因为有这位小师傅的衬托,在他心里更加的面目可憎起来。 他扯了扯嘴角,带出一抹和善的笑意,同静客说话更加的客气三分: “小师傅不是受了些伤么?你想去哪儿,季某可以送你一程。” “你同我师妹是朋友,那自也是季某信任之人,小师傅若是信得过季某,不如一道坐季某的飞行法器回去。” 静客看了一眼盛红衣,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有些担心,便问道: “我本就在思淼城中暂住,不知季施主与红衣在哪里住?” 言下之意,便是想要跟去看看了。 季睦欣然,正欲说出自家所住客栈名,邀静客同往,突然脸色一变,脚步一踏,人在刹那已经移了位,站到了静客前面,星陨剑在手,剑锋直指天地铢方向。 静客诧异的望过去,果然见那天地铢竟然往她的方向飞来。 便是被季睦用剑指着,它们的速度也未有变化。 可,这一次,它们速度不快不慢,就这么端着黑黑的身体,往他们的方向而来,在静客眼中,总觉得它们有一种不紧不慢的意味。 她心中油然而生一种迥异的感觉:莫不是它们有话跟她说吗? 不知为啥,这么奇怪的想法冒出来后,居然就消不下去了! 她忍不住对季睦道: “季施主,我觉得那天地铢许是不会伤害我。” “你先不要紧张,看看它们想干什么。” 季睦想起刚刚那天地铢在静客面前戛然而止的情况,心中有些异样。 那事儿究竟为何,还是个谜。 季睦握紧手中的星陨剑,但没动弹。 那天地铢已经到了近前,它们三个绕开了星陨剑,也绕开了季睦,到达了静客面前,停住了。 季睦眉头忍不住皱了一下,这种被无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静客站在那儿没动,静静的看着天地铢。 她心中就是知道,它们不会伤害她的。 其实,她对这天地铢,也有轻浅的好感。 而且,她心中居然能够分清楚,这种“喜欢”和对红衣的“喜欢”是两码事。 并非爱屋及乌。 天地铢停驻了一会儿,突然,最前面的天地铢晃了晃,慢慢的,它的黑色的身子上冒出了丝丝缕缕的白雾。 静客的目光紧紧盯着它。 她似乎有种空气之中原本已经快要完全消失的琉璃净水的气息突然又回来的感觉。 等了一会儿,白雾散尽,那枚天地铢上多了一个透明色指甲盖大小的晶状物。 洞开之上,有一缕晨曦初阳洒下,能清晰的看到那透明晶体之中似乎包含着一点七彩的流光。 是琉璃净水的水灵珠! 季睦和静客齐齐瞳孔一缩,一时失声,愣愣的看着这一幕。 好半晌,静客先回过神来,她看向天地铢: “给我的?” 那天地铢又晃动了一下,其上的水灵珠突然飞出,往静客怀里扑。 而三枚天地铢,齐齐掉转头,一起没入了躺在地上的盛红衣的怀中。 静客:“……” 她看着掌心多出的水灵珠,忍不住眼眶微红。 她无法解释这事儿,但,没想到最后却是天地铢帮她达成所望。 她回首,看着盛红衣的方向,行了一个大礼: “谢谢,谢谢天地铢,谢谢红衣。” 季睦:“……”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没人能看到他这会子已经在咆哮的内心。 这天地铢怎么回事? 有这么做事的吗? 也太偏心,太差别对待了! 哦,对待他,就是势如破竹,悍然出击,他的胳膊到现在还疼着呢。 换成了静客,就又是送宝贝,又是不出手! 所以,到底凭什么这样?! (本章完) 180 黑白莲(二更合一) 回去的路上,静客几次想说话,都欲言又止。 她感觉到季睦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可是,任是她自诩心思细腻,也没想明白这位季施主为何不太高兴。 若说是为了琉璃净水,好像也不太可能。 毕竟,从头到尾,季施主从未觊觎过这个。 若说他不想带她一道,可是也是季睦先发出邀请的。 静客寻思了一回,目光定格在了盛红衣身上,自得了琉璃净水后,盛红衣的状态起了微妙的变化。 本来,她身上有些暗伤,力竭而晕,呼吸虽平稳但略显沉重。 可当天地铢带着琉璃净水回去,她猛然呼吸急促了一阵,再次趋于平缓后,似轻盈了许多,像是卸去了什么多年的重担一般。 静客当时便有此想法,再细看盛红衣,便发现,隐约间,她周身似包裹住了一层淡淡的水灵气。 不过那水灵气也不是一般的水灵气,似有若无的,静客还捕捉到了一丝佛气。 水灵气与佛光共存,似形成一道保护膜守护着她一般。 按说,盛红衣是道门修士,这琉璃净水之中的佛意于她无用,即使是先天神水,它便是被盛红衣所收服,因为道佛两门的不同,那点子佛意自是该随风散尽。 她便是得了,能为她所用的不过是那蕴含一丝先天奥义的水灵气。 可是,如今事实所见,却不尽然,那点佛意不仅未散,还凝成佛光自动护佑于她周身,实在是奇异又不合常理。 静客垂目深思,可,苦思未果,可她心中又着实惦念此事。 她想,若不回去后可寻师父一问,毕竟师父见多识广,她自小到大,不懂的事情,问师父一问一个准。 可是,刚一起念,又被她压了回去。 这是红衣的私事,她如何能随意渲染。 反正,她又仔细用眼睛细细打量了盛红衣一回,心中算是安定了不少,就她看来,红衣目前其实没什么大碍,比之刚昏死过去那阵子,情况似是在好转的。 许是,她又瞥了季睦一眼,那位季施主比较担心也说不定。 毕竟,刚刚某一阵,红衣的情况确实有点吓人,而那层护体佛光薄而淡,季施主没注意或者识别不出也是可能的。 否则,也没法解释他怎么就不高兴了。 周遭,气压低沉沉的,让静客很有点不自在。 她索性手持佛珠,闭眼打坐,默念心经,只不过,她今天也没法真的沉下心来,话说那天地铢为何要送她水灵珠呢。 又为何在面对她的时候,连身为主人的盛红衣的指令,它都能违逆么? 静客记得很清楚,直到现在,那些场景依然在她脑海之中不停的回放。 那天地铢明显就被红衣下了攻击之令,而三枚天地铢,唯有到达她面前这一枚没有出现任何攻击她的迹象。 所以,莫不是它们是认识她的? 想到这,她又觉得匪夷所思。 怎么就认识呢? 她从未见过天地铢。 再说,便是“认识”又如何? “认识”不代表会手下留情,尤其还是违逆主人之令。 蓦然,她脑海之中灵光一闪,突然就把这事儿和师父说她有前世宿慧一事串联在了一处。 只不过,想到这一步,后面依旧是线索全无的状态。 和前世宿慧有关?是什么关联呢? 她微微摇了摇头,轻叹一口气,这事儿等红衣醒来,瞅瞅她对她的态度,再见机问一问许是可行。 季睦抱剑坐在角落,静客的困惑他自然看在眼中,但他实在没心情寒暄解惑。 他本也不是个口舌灵活之人,这会子因为生气,更显得自闭。 他着实还气着呢,虽然理智告诉他,同一个法宝争闲气未免可笑。 但,让他如何咽下这口气? 到底谁才是盛红衣的师兄呢? 那天地铢会不会认人啊? 居然对待一个认识不到一天的人比对盛红衣的亲师兄还要好? 再说了,他季睦哪里招它讨厌了? 他招谁惹谁了? 气是一回事,剩下的便是深思了。 盛红衣周身那层不一般的光芒,他自然看见了。 亲灵体质不是白有的,他不仅“看”到了佛光,甚至他“看”到,自那琉璃净水的水灵珠被天地铢带到了盛红衣的身边,盛红衣原本身体上那层若隐若现的黑气以及戾气就消散了。 自有了这佛光,盛红衣的状态整个发生了改变。 初时,她甩出天地铢,刚昏死过去,那会子,全身那黑气犹存,只不过那些个残存的黑气,已然不多,紧紧依附于她的周身。 而等到那层淡淡的佛光涌现,这层黑气便消散了。 季睦其实也不能确定,究竟是黑气自己散尽后佛光才得以涌现,还是佛光压制了黑气,取得了胜利后出现。 而这黑、佛两气,着实是很让人想不明白。 为何,天然敌对矛盾的两种东西,不提它们“高级”与否,可却都能依附于同一人?! 盛师妹的身上想必除了亲灵之体,还有其他秘密。 理智告诉季睦,这是盛红衣的秘密,他不可过于窥探,但毕竟亲眼所见,又遭遇那些事情,他难免挂怀在心。 尤其是那黑气,究竟是不是魔气? 可道魔不两立啊,季睦唯恐盛红衣年纪小,涉世未深,会不会误入歧途什么的? 这般千头万绪,只觉得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他越发的没心思说话了。 三人一路无话,琉璃净水所在地本就还算是思淼城外之地,坐着飞行法器回来速度极快,很快便要到了。 原先就打算好暂且不进城的。 毕竟盛红衣处于昏睡状态,进城太过醒目,不如在城外寻一处安全之地,先安顿下来。 之所以要离城近,也是为了补给。 盛红衣情况莫测,虽然似有好转,但她确实一直未有醒来的迹象。 季睦已是决定,若是过两天她还是未醒,那便要进城去寻个大夫过来给盛红衣瞅瞅。 这思淼城过后,后面那几处,不是魔城,就是弱溺谷,再不然就是鬼城。 这些地界,危险重重,怎么看都不适宜休养生息。 尤其是不适合道门修士休养生息。 甚至,没准还有硬仗要打呢。 季睦考虑过后,当下决定不如在思淼城暂时停留几日。 岂料,季睦刚瞅准地方,准备将飞行法器落下,盛红衣便醒了。 飞行法器之中,昏暗的很。 三人,一躺两坐,端的是寂静无声。 于黑暗之中,盛红衣蓦然间就无声无息的睁开了眼,恰是被坐在她身边的静客看个正着。 四目相对,静客心中一紧,不可控制的,汹涌的苍凉和疼痛突然从心底漫上。 刹那间,决堤! 下一瞬,静客喉间一口腥甜,差点便喷射而出。 她一把捂住胸口,灵气运转,生生将那股子异样强压了下去。 她忍不住喘着粗气,满脑子都还是刚刚盛红衣的眼神。 刚刚的盛红衣是怎样的眼神? 眼瞳中心处,像是有无尽的深渊。 可是,静客见之,却觉得,这深渊不仅沉沦别人,也沉沦了她自己! 等她稍稍平息了一下,再看向盛红衣,那些个幽暗已经全数褪去。 只剩下空洞和茫然。 她凑上前,遮掩不住眼中的关切: “你醒了吗?红衣?” 熟悉的声音敲入耳际,盛红衣的意识才逐渐回笼。 她锁着眉,企图理清如今的情况。 她刚刚似乎脑中先是一片黑暗,沉重的好像有人把她的脑子里灌了水泥,凝固到敲都敲不开。 不过,这种感觉并不长,只一会儿,那片黑暗褪去,变成了苍白,然后,她第一眼便看到了……静客?! “嗯,我怎么了?” 刚说完这句,似是开启了什么阀门,万千的画面突然蜂蛹着,争先恐后的挤进了脑海。 她记起,她在琉璃净水边查探水灵珠之时,突然延续着她刚进思淼城便做的梦。 还有就是她突然疯魔一般攻击季睦,攻击琉璃净水。 以及,在她痛苦的在梦中沉沦之时,那唤醒她的声音分明就是静客。 万千纷杂的信息涌入,她双眼定定的静客,实则,脑子疯转,企图抓住一切她可抓住的信息。 在那个梦中,似乎有人告诉她,说她一念成魔了。 不仅是这个线索,还有之前梦中她站在高山榕树林外面,树影沙沙,那些个佛树都在叫她魔莲。 就连老菩提都说她执念太深…… 这个梦到此,盛红衣已经算是捋出了一条时间线。 大概率,她这两日做的梦中所发生的事情,是在异人域发生的事情之后。 黑莲在异人域不知为何,并没有魂飞魄散? 然后,她去了佛门地界? 在佛门地界,她心中有着脱不去的执念,以至于她没有成为一个合格的佛莲,却成了魔,变成了魔莲,所以,她便被罚至圣池之中思过。 如今,有几个问题,盛红衣依旧没有搞清楚。 其一,黑莲为何没有魂飞魄散? 其二,她是怎么去到佛门地界,那一处宛若仙境之地究竟是什么等级的佛门之地?圣池、圣水这种东西,随便用头发丝想想,都不是普通东西。 其三,她的执念是什么? 其实,若说其一其二她并无什么头绪。 那么这个“其三”呢,她却不算毫无所觉。 她的瞳孔终于有了焦距,定格在了静客脸上。 她想起了一些事情,说是巧合,实则呢? 那莫名其妙出现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不仅是她熟悉于静客,静客也对她很是熟悉。 还有,她为什么在思淼城做了这个梦,那梦为何又在琉璃净水旁边得到的延续。 许是有什么触发了梦境也说不定。 不仅是佛城、圣水、甚至地涌金莲,许是还有……静客! 静客,莲之雅称也。 红衣,红色的荷花瓣儿的别称,而红荷,其实就是红莲。 她二人,都是“莲”呢。 还有坠地金金朵儿的话。 她一直在强调两个大王,甚至因为害怕在两个大王之间左右为难而选择遁逃。 最让她确定的,是天地铢对她的手下留情,甚至赠送礼物! 她拨动了一下天地铢,试图用识海勾动它一下。 结果,这货如她意料之内,跟死了似的。 它一贯如此,遇到不好解释的事情,或者它不想解释的事情,它就“耍大牌”,装死。 没出息。 无论心中思虑,她却一直看着静客,似乎透过她,像要看到她的灵魂深处。 同样的名字寓意,同样的年岁,甚至旗鼓相当的修为。 这些个巧合实在太多太多了。 巧合太多,那便指向一个必然。 所以,静客是“白莲”吧。 黑莲只有半朵,加上白莲,才是完整的。 黑白莲,乃是双头莲。 一母同胞。 一根两朵。 同根而生。 所以,黑莲的执念,也因她而生吧? 异人域,白莲为救黑莲而死,烟消云散,所以,黑莲便是捡回了一条命也依然不快乐吧? 每次看到自己的本体,那少了一株白莲的躯干,便是残缺,永恒的难以磨灭。 盛红衣亲历了异人域黑莲的绝望,哪怕这佛门一梦似乎还有许许多多的不解之处,至少在执念这一点上,盛红衣是能理解的。 梦中,“她”一直觉得无聊,特别无聊。 想必,漫漫岁月,没了白莲的陪伴,于黑莲来说,确实无聊。 再说了,其实,黑莲本也没打算活下来。 否则,她不会发那样的大招,以自己的魂魄为代价。 在异人域那般做,本就说明她其实也不想活了。 因为活着太痛苦了吧。 她侥幸活下来,于她并不是一种幸运,可能她甚至觉得是一种折磨。 盛红衣突然闭上眼,魔莲吗? 梦境之中,她被罚入圣池,现实之中,她身上突然有了“魔气”,和琉璃净水激战。 而今,她身上的魔气已消,佛光却是延续了下来。 这算是另类的一种在“圣池”之中思过完成,成功摆脱了魔性么? 那她现在算什么? 究竟是一朵魔莲,还是佛莲?亦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可是,她也没有忘记,她如今是个道门修士。 所以,她究竟是谁? 是黑莲吗? 往后的路该何去何从? 是遵从前世黑莲的路子一条道走到黑,还是遵照今生这条路,另辟蹊径,开拓新的人生?! (本章完) 181 人生选择(一更) 人生有选择吗? 或者该说她盛红衣的人生有选择吗? 一贯选择蒙着头,选择怎么舒服怎么来的过日子的盛红衣突然迷茫了。 她其实甚少有什么伤春悲秋的情绪,在她看来,有这功夫,她不如躺下睡一觉来的痛快。 可,一个人接二连三的被梦境打搅,这梦甚至还能续上,形成完整的人生轨迹,她想,这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能判断出,这事儿很不正常。 更何况,盛红衣又不是没经历过什么“前世今生”。 盛红衣闭了闭眼,再睁开,眼中那乍起的情绪已经尽数收敛,心中却止不住的想要吐血: 她就知道,前世连一块钱的奖都没中过的她哪儿来什么好运气? 也不知道自己前头十八年哪儿来的良好感觉,居然还幻想着贼老天补偿她前世短命又是孤儿,孤寡单身青年一枚,今生让她来享福了? 别逗了,这分明就是人生陷阱,里面还不知道藏着什么牛鬼蛇神要害她呢! 话说,为什么偏偏她的人生处处是陷阱?! 凭什么她就偏要任人摆布?! 她躺着突然觉得气不过,从地上霍然爬了起来,却是在站起来之时,感觉到周身灵气充沛凝实,浑身轻盈,她心一横: 管那么多干什么? 既然贼老天多给了她一世人生,那这个人生自然由她自己做主。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更何况这都不知道是哪一辈子的事儿了。 如果有什么牛鬼蛇神偏要跳出来惹她不痛快,那她也只好神挡杀神,鬼挡杀鬼了。 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阻碍她如今的快乐生活。 如此一想,她心中突然就通透了。 她长长舒了口气,果然,最完美的人生状态还是得是她这种。 能躺则躺,躺的越平越好,她就不信,只要她不想,谁还能把她硬拉起来还是咋滴。 如今,其实她的人生目标已经完成大半了,原本就打算的好好的,进宗门找个大靠山足矣。 如今,目测大靠山比她想象的还大,她不仅傍上了玄尘门,她还傍上了季家。 这般,便是魔医家族周家想跟盛家过不去,至少也不敢放在明面上。 暗地里如何耍阴招,那大家就各凭本事呗,盛红衣可不怕。 莫说旁人,就她家老头,从他交的那些三教九流的朋友就知道他蔫坏的。 暗地里的你来我往,盛红衣对他不要太有信心。 最后还剩下大致两个目标吧,一嘛,就是衡芜鬼城那事儿,虚无草既然有了消息,她肯定不会放弃。 二嘛,就是修为方面,也不用太累,就这么顺其自然的修炼呗,苦修什么的不适合她,但她认为以她的资质,到达金丹应该是不成问题。 而结丹,就是她最后的目标了,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一切还是为了她自己考虑! 她想,她总得活过爹娘还有老头,毕竟她得照顾他们呢,再者,她算了一下,结丹有寿元七百,她现在二十还不到呢,还有漫长的岁月,换算成普通人,那都够活七八辈子了,尽够了。 等她活到金丹期,她想她家盛元宝也长大了,盛家后继有人,她懒得操心。 静客随着她一起站起来,她一贯细腻,一下子就捕捉到了盛红衣眼中突然迸射的杀意,她本能的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就顿住了。 莫不是红衣还在生气? 然,那杀意又在霎时泯灭,甚至静客能察觉盛红衣似有几分愉悦。 静客:“……”她也跟着犯迷糊,这是又怎么了? 盛红衣不知静客心中的忐忑,她先是朝着季睦和静客分别行了礼: “劳烦师兄和静客师父一路守护了,若不是你们,莫说得宝了,许是我都没命了。” 她又看向季睦的手臂,季睦应是已经做了处理,那里啥也看不出来了。 “我记得师兄被天地铢伤了,不知可有大碍?” “我当时不知为何,似被什么强大的神魂控制住了,迷失了自我,没想到,他居然敢用我的天地铢,也幸好有天地铢相助,得了琉璃净水的助力,我才夺回了对我神魂的控制权。” 盛红衣自知这事儿不给出个解释,实在说不过去。 还不知季睦和静客心中怎么想呢。 遮遮掩掩不如编个理由堂而皇之的说出来,这样还显得她坦荡。 而且,撒谎这事儿她还是能拿捏的,七分真三分假,才是最高境界。 其实,盛红衣觉得自己说的绝大部分是实话,所以她一点不心虚。 她属实就是被强大的神魂控制住了,只是那个神魂是黑莲,是前世的自己罢了。 说完话,盛红衣第一时间就用余光瞥向季睦,静客先不说,她这个师兄可不是好骗的,亲灵体质的人最懂亲灵体质的人,她但凡有一点疏漏,都有可能被他看出端倪。 好在,季睦听罢一脸恍然,自动替她做了解释: “如此,那洞府之中大概藏着一缕高阶神识,我就觉得那人不对劲,一身黑气,许是个魔修呢,佛魔相克,幸好琉璃净水救了你。” 如此,他便不怪那天地铢了,至少它对师妹还是有用的,且当时被外人所控。 “我没什么大碍,师妹你没事,为兄也就安心了。” 静客默然站在一旁,脸上带笑,对于盛红衣说的话,她是全盘相信的,这是一种自骨子里生出的信任。 盛红衣再看静客,一股子又酸又暖的情绪瞬间盈满全身,包括她的眼窝。 她眨了眨眼睛,心想,这大约就是她的灵魂对白莲的留恋吧。 她拿出天地铢: “我这天地铢颇有灵性,它既然喜欢你,还送你礼物,恰好我也与小师傅很是投缘,不知静客是否愿意与我以姐妹相称。” 原来既然是真正的姐妹,今生也坐实了好了。 “不知静客你的生辰八字?” 静客脸上诧异了一下: “好啊,我还以为红衣你会怪我……” 她看向盛红衣,见她目光明亮坦然,哪儿有什么怨怪,她终于卸下最后那丝担心: “我是师父从水中一随水飘荡的荷叶上抱回来的,所以师父将那一天定为我的生辰,是……” 盛红衣听罢,表情有一瞬的奇异。 竟然和她今生也是同一天的生辰。 罢了,她宛然一笑: “竟然是与我同年同月同日生,果然缘分匪浅。” “所以我们姐妹当定了。” (本章完) 182 满足(二更) 同年同月同日生,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 静客就是白莲,毋庸置疑。 静客一脸的讶然,然后高兴的主动说: “竟然这么巧么?那我想当姐姐可以吗?” 静客和庵内其他的师姐妹并不亲近,但她就是想跟盛红衣亲近。 且,她就是想当姐姐,这样她就可以照顾红衣了。 虽然,这个念头突兀而起,连她都觉得诧异。 她为何要照顾红衣呢? 只是,这个念头一旦出现,便如野草一般疯长,却又让她无比的心安。 她专注的看着盛红衣,似乎急切的想要知道一个答案。 盛红衣没有任何迟疑: “好啊。” 白莲本来就是姐姐嘛。 “姐姐。” 静客眉眼俱柔,脸上似有华光笼罩: “妹妹。” 季睦在一旁皱着眉,静静看着这一幕,他满脑子里充斥着大写的两个字:诡异。 他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说什么呢? 师妹同人交友,他还能管不成? 再者说了,静客师父人品贵重,他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但这么认真的说要和对方当姐妹,季睦表示自己看不懂。 他把这事儿往自身套用了一下,他和冷琛那是发小兼具两人还有点亲缘存在,但若是某一日,冷琛突然叫他哥哥…… 他忍不住生生打了个冷颤,他想只要冷琛敢这么做,他一定说什么都要跟他断交! 绝不回头。 只不过,许是姑娘们之间和他们这些男修不一样? 季睦最终还是说服了自己,当做没看见这事儿。 他想,他这辈子也弄不懂这些个师姐师妹,家族中的七大姑八大姨们都在想什么。 他还是专心于他的剑就好了。 却说盛红衣既然醒了,那么,便没有在思淼城继续待下去的必要了。 季睦和盛红衣的意思都是按照原计划赶路,这般,便要和静客分道扬镳了。 站在思淼城外,两人互相道别。 静客把自己留着私用的佛香全都送给了盛红衣。 “妹妹,姐姐擅长做这个,这些个佛香与昨日的五行佛香不同,其中蕴含了阵道,我把使用方法都放在玉简之中了,遇到危险,你记得用,若是不够,记得传信于我。” 同样的,盛红衣也摸出了不少符箓送给了静客其中不乏她所能绘制出的最好的四品符箓: “不知你们佛修能不能用这些,妹妹能拿的出手的也只有这些,姐姐也用着,不够了你也记得同我要。” 这种同根而生的情感当真是刻入灵魂深处的。 形于外便是那种想把自己的好东西分享给对方的心情,情真意切。 东西送出去,说完了道别的话,静客站在当下,目送着盛红衣和季睦离开。 她垂目沉思了片刻,不知在想什么,随后,嘴角带上清浅的笑意。 她有一种感觉,红衣许是知道一些什么她不知道的,但却并未说出口。 而她,也最终没有再问起天地铢的事情,虽然她觉得红衣把天地铢送她琉璃净水的水灵珠一事归结于“天地铢有灵性,因为喜欢她,所以送她礼物”这种说法抱有存疑的态度。 这世上哪儿来的无缘无故的喜欢呢? 包括她和红衣之间那股看不见却又割舍不去的牵绊。 她觉得到这一步,已是再不用问了。 好像遗落的宝珠,以为终其一生再也没法找到,却在峰回路转之时失而复得。 那么一切的追根溯源也就毫无必要。 这就够了,不是吗? 她相信,红衣也是这么想的。 她口念佛号: “阿弥陀佛。” 袅袅佛音在风中传出去很远很远,似感染了风和云,连这碧海青天、佛家渺渺似乎都染上了温情。 她想这大约就是一种满足吧。 盛红衣回到季睦的飞行法器后,非常的平静,她甚至将金朵儿都放了出来。 金朵儿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倒是追问了两句,不过盛红衣三言两语的搪塞了去,便说要去研究符箓了。 季睦看了看盛红衣,见她没有任何再说起静客的意思,他耸耸肩,便也权当不知,也是兀自修炼去了。 下一站就是血魔城了,魔门城池,师妹之前同他提过,她是想要去看看的。 许是少不得有纷争,他必须把自己的状态修炼到最佳,不能像这一次这般…… 季睦的脑海之中一遍一遍的回想着在琉璃净水那山洞中的场景,想着自己的动作,在那朱雀和天地铢攻来之时,许是他换一个角度或者剑阵再宏大一点,赢面会更大一点也说不定…… 他逐渐的沉入到了对剑招的揣摩以及对之前战斗不足之处的复盘之中去了。 这就是季睦能这般年纪,便如此成功的秘密。 与盛红衣的“躺平”不同,季睦的成功不仅来源于他的好资质,更多的还有他孜孜不倦的参研和努力。 一步一个脚印,说的就是季睦这样的人。 见两人都各有事做,不搭理它,金朵儿表示自己很无聊。 只不过,她平日虽然时常和盛红衣没大没小,但若说在盛红衣有事的时候,真的去打扰,她是不敢的。 不过,她看了盛红衣一眼又一眼,反正这次出来,她觉得大王有变化,但又说不清是哪里变了。 不过,她总觉得是一件好事也说不定。 如此,她便高兴了。 她家大王好,她便好了。 至于另一个大王去哪儿了,她没问,也不关心,反正只要不让她见到,左右为难就行。 于是,她乐呵呵的又睡了过去。 她们坠地金就是觉多,所以当时她才被人偷了…… 哎,睡觉误事啊。 两人一妖,依旧和谐的相处在飞行法器之中,就这么一路而下,两旬后,到达了血魔城方圆百里的一处小镇之中。 两人出飞行法器前,季睦便做了提醒: “师妹,去血魔城咱们如今的模样太扎眼了,需得乔装一番,我在这边找到一处可以帮我们乔装之所,必能让我们万无一失。” 盛红衣眼眸亮了亮,闪过兴奋之色! 她秒懂季睦的意思,换句话说,就是他们伪装的不彻底呗,所以季睦找了一家“专业”机构来给他们包装一下? 她连忙点头,表示懂了,又问: “师兄,是哪里啊?” 季睦沉吟了一会儿: “是一个叫做百门会的地方。” 盛红衣:“……?!” (本章完) 183 季睦的过往(一更) 盛红衣是真的对修者联盟刮目相看了。 成立个百门会,业务居然已经扩展的如此广泛。 连魔城的生意也做么? “怎么了?” 季睦见盛红衣站在原处,突然沉默,表情……有点说不上来的微妙。 盛红衣摆摆手: “没事,就是之前在陵西城不是杀了个人么?” “那人的头值二十万灵石,就是咱们出发离开陵西城那一天,我把灵石兑了,兑灵石的地方就是百门会。” 那天匆匆就准备走了,季睦没具体问过,盛红衣也没具体说过。 季睦没觉得哪里不对: “江湖组织,势力着实广大,但他们也非常有用,许多事,找百门会做,只需花些灵石,他们就能办好,确实方便。” 盛红衣看了看季睦,微讶,能得季睦这般评价,百门会也算有本事的。 要知道,她这季师兄一贯沉默寡言着呢,甚少见他主动说好的。 “师兄对百门会很熟悉?”盛红衣吊着眼梢,实在有些忍不住好奇。 季睦脸色闪过一抹不自然,“咳咳”两声: “年少不更事,我曾经加入过百门会的杀手组织,不过后来脱离了。” 盛红衣本来只是随口一问,她就是想试探试探,季师兄知不知道百门会和修者联盟有关。 没想到,却听到这么爆炸的言论。 盛红衣:“……为何?” 盛红衣是真的震惊,季睦一个天之骄子,为何去做这种事。 季睦沉默了一会儿,就在盛红衣有些后悔自己的唐突之时,他却说话了: “那时候,我心境发生了问题,加上师父又受了伤,族里琐事繁杂,我无法排解,所以便进了百门会。” 季睦说的轻描淡写,似乎过往岁月如烟,已然可以淡然的谈起。 实则,其中辛酸艰难,不堪回首。 那时候,他因为亲灵体质,筑基不顺,心魔缠身,接着,师父受伤似乎是被魔修所伤一事被他知晓,而伤人者修为太强,至少目前根本没法报仇。 不仅他不能,季家至少目前没有人能报此仇,除非季秀水归来。 对季家族中的决定,季睦也是相当的火大和不理解的。 他觉得,季家全族都对待他师父不公。 因为这些杂七杂八的琐事,他那段时间过得浑浑噩噩,极端的厌恶这样的家族以及无能的自己,甚至对师父产生了无比的罪恶感和愧疚感。 因为他知道,族中之所以敢完全的放弃季乘风,就是因为季睦已经筑基了,只因为季睦这两个字还有一个称号,那就是季秀水的继承人。 这就是季家族人的底气。 他痛恨族人的凉薄,更恨自己也成了这件事的推手之一,而他其实并不情愿,但并无人关心他的意见。 然后,他就被师父赶出去游历去了。 后来,误打误撞,他认识了一个人,受他引荐,去了百门会当杀手。 这杀手也有固定的和临时的区别。 如他这种,通过会中考验,加上有会中人引荐,便能进入。 杀什么人可以自己挑选,然后抽取佣金,只不过抽取的比例比较低,但好处是自由。 那些时候,他专挑十恶不赦的人杀,尤其是那些恶名昭著的魔修。 而且,他总是选择筑基中后期的人杀。 若不是杀手组织有规定,只能选择同阶的“猎物”,他是恨不能选个元婴修士的。 非是他自不量力,而是在他极端自厌那阵子,他特别想了结了自己,一了百了。 那段日子,非常的黑暗,但在血与杀戮之中,他居然得到了平静。 季睦此时再回首,他其实已经是相当平静了。 而,那段日子,他也不后悔。 就是在那里,他认识到修仙界的残酷真相,什么才是真正的弱肉强食。 只有弱者才会把情绪表现在脸上,才会靠作践自己来发泄。 真正的杀戮,最可怕的杀戮,往往在发生之时,是无声的,一击毙命,绝无废话。 所以,既然家族不作为,那么,仇他来报,师父,他自己救,绝不放弃。 他在百门会待的时间不久,回来后,他只字未提。 在别人眼中,他还是原来的季睦,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了。 盛红衣静静的听完这话,只简单的“嗯”了一句。 虽然只有简单的两三句,可是其中信息量巨大。 而且,抛却自己的宗门身份,成为一个没有姓名的杀手,甚至违背修仙界那个“道者杀戮过重有违道心”的不成文的规定,季睦必然经历了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这种时候,沉默,许是最好的尊重。 季睦说完,心中隐约一空,似有一个结松动了,通透了些许,而盛红衣的没有追问,又让他松了口气,真要追问,他竟然不知如何讲下去。 虽然,他对师妹有一定的信任,但事关家族,家丑不可外扬,他属实也说不出口。 他有些赧然,觉得说话说一半,属实是他对盛师妹不够地道,于是便忍不住“补偿”盛红衣: “师妹,你预计在血魔城停留几日?” 盛红衣奇怪的看了季睦一眼: “师兄为何如此问?” 季睦便道: “你上回与我说,想在血魔城打探一下魔修的消息,我寻思着,五日左右,时间够不够?” 盛红衣还是并未明白季睦到底想说什么: “只是打探消息用不着五日,一两日足矣。师兄有话直说,怎地如此迂回?” “咳咳,我是说,恰好悬赏榜上有个筑基后期的魔修据说在这附近,他的命值三十万灵石。” “师妹不是刚刚吸收了琉璃净水,正是需要磨砺的时候,师妹有没有兴趣赚这笔灵石,为兄可以帮你。” 这就是季睦“补偿”盛红衣,对她“好”的方式。 他知道盛红衣爱钱如命。 那他自然想要投其所好,让她高兴高兴。 恰好,他虽然离开百门会,但是他那位引荐他进百门会的朋友一直与他保持着联系。 这一次,他们要乔装进血魔城一事,也是他通过这位朋友的引荐,两人闲聊之际,正好说到这个悬赏榜上的魔修就在血魔城附近。 (本章完) 184 很魔女(二更) 之所以朋友提起悬赏榜上的魔修,是因为这位朋友知道,季睦钟爱杀魔修,尤其爱挑十恶不赦又修为高深的。 恰好,这一次悬赏榜上就有一个符合要求的。 此魔修心性阴暗残忍,似专修一种以血侍魔的邪功。 死在他手中的冤魂无数,不仅仅是道门修士遭殃,他根本不挑类别,便是魔修他也杀得。 他手段残忍,老弱妇孺,但凡落入他手,没有一个能善终的,且此人阴险狡诈,至今从未失手过,藏匿踪迹的本领更是一绝。 最近一次是月前,他出现在血魔城周边一村中,杀了一村人。 朋友便笑问季睦有没有兴趣做这个生意。 毕竟三十万灵石,算好大一笔财了。 季睦自然没什么兴趣,他又不缺钱。 但,这完全不妨碍他借花献佛啊。 恰好,这一路走来,本来之前季睦暂定的几处供他们补给休憩的城池都没去成。 盛红衣全身心的投入到研究符箓的大事之中,大约连白天黑夜都不知晓。 季睦也没打扰她,所以那几处地界没去成,却把时间省下来了。 所以,莫说在血魔城待上五天,便是十日,也在计划内。 盛红衣一听,果然,眼睛倏然闪亮,笑意盈面: “哦?竟有此等好事?那还等什么?” 三十万灵石,她干瘪的钱包又要鼓起来了。 只不过,筑基后期…… 盛红衣看了一眼季睦,又把心放回到了肚子里。 不过是个筑基后期,这不是有季师兄帮忙吗? 季睦跟着一笑,心中终于是舒坦了不少。 盛红衣跟着季睦去了百门会在此城的据点。 同之前兑换灵石那回一样,是一个毫无标识的宅子。 进去后,别有洞天,两人带着斗篷,由一名带着面巾看不清脸的炼气修士引着,进了一间暗室。 暗室之中也坐着一人,那人倒是没带面巾,面相平平无奇,毫无记忆点,却是高深的修为,盛红衣看不真切,但也知道,这种情况,对方的修为至少比她高一个大境界。 至少应是位金丹修士。 那人看着季睦嘴唇微动,有浅浅的灵气波动,盛红衣明白,大约两人正在传音。 果然一会儿后,季睦拿出个黑色的无任何标识的储物袋递过去,那人接过后打开扫了一眼,从桌子下面摸出个很小的包袱递过来。 季睦拿着包袱,就带着盛红衣走了。 从头到尾,那人眼风都没扫盛红衣一下。 盛红衣巴不得如此,要知道,被一个不知深浅的至少是金丹的修士盯上,很恐怖好么? 出来后,走出来老远,盛红衣觉得已经安全后,才好奇问: “师兄同他传音了么?说了什么?” 季睦倒是乐意与盛红衣细细说道此事,在他看来,虽然还差最后一个拜师的程序,但盛红衣已经算是他亲师妹了,作为师兄,也有教诲师弟师妹的职责。 以后,师妹独自游历,总有可能遇到。 “是暗号,先是得有人引荐,其次便是对上暗号,才能顺利买卖。” “这些暗号可不普通,有时候是一段法诀,有时候是一句佛经,甚至,有时候是半幅丹方……” 盛红衣挑了挑眉,没说话,心中属实佩服。 百门会会做生意呢,不仅业务范围广泛,关键够神秘也够机密,旁人便是想抢生意,都没法复刻。 “那他们准备了什么给我们乔装身份?” 季睦道: “主要是有两个密囊,此密囊悬挂衣服上,会散发出魔修独特的魔灵气,足可以假乱真,不让人怀疑。” 盛红衣皱皱眉: “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什么密囊啊,里面塞的究竟是活物还是死物,会不会突然跑出来? 人对于未知的东西,总是更加谨慎提防的。 季睦安抚道: “师妹放心,此物我原先出任务的时候用过,且此物的功效大概在五至七日便会消失,师妹只要不贴身安置,应是没有大碍。” 等重回飞行法器之中,季睦打开那包袱,率先把那密囊给了盛红衣。 盛红衣接过,仔细查看:普通的暗色香囊的模样,不大不小。 挂在身上,属实不引人怀疑。 便是她这种五感敏锐之人,除了能感知到此物源源不断散发着纯纯的魔灵气,没有任何其他的异样。 她倒是想打开看看,却被季睦阻止了。 “非是我阻止师妹,而是一打开,它便会自焚殆尽。” 盛红衣停下手中动作,再次感慨百门会的手段。 不过,她还是信得过季睦的,毕竟她二人都是亲灵之人,季睦还用过,若是这玩意儿能逃过两人法眼,那真该是两人的劫数了。 盛红衣倒是想过不用,可权衡一番,不用肯定不行。 虽然她有隔绝神识的斗篷,但带着那物进城,几乎就是在明着告诉旁人你有问题。 魔修,崇尚力量和野性之美,捂得严严实实的才奇怪,再隔绝个神识,那就是引得旁人怀疑。 她这一回打的是打探的主意,可没有单枪匹马就杀到敌方大本营同人打架的本事。 所以,越低调越好。 这般说服自己后,盛红衣就把那物佩戴上了。 除了此物,百门会还给他们准备了身份牌。 此物,盛红衣见过周家人佩戴。 两人乔装的身份是幻魔城的一个高姓家族的兄妹,来血魔城游玩。 当日,两人便到了血魔城门口,跟着人群入城。 盛红衣排在人群之中,脸上带着半幅莲花纹样的黑色面具,遮住了额头、眼睛和大半截挺翘的鼻子,只露出雪白的皮肤和令人遐思的红唇。 她在飞行法器之中,甫一扮上,季睦就愣在一边,半晌无言。 盛红衣追问: “可有不妥之处?” 季睦摇摇头,踌躇了一会儿才道: “像,太像魔女了。” 季睦说完怕盛红衣不高兴,道门女修无论自称还是他人称呼多为仙子,道魔相对,她们是羞于和魔修为伍的,对道门女修来说,魔女大约算是骂人的话了。 季睦连忙解释: “师妹不要误解,我只是……太吃惊了,你这般,便是没有那密囊,大约也不会让人怀疑。” 盛红衣初始觉得季睦大惊小怪了,不过半幅面具而已,她主要是怕被周家人认出身份,遂从储物袋中随便找的,有这么夸张? 她抬手在半空之中凝出一面水镜看去。 镜中女子影像忽现,盛红衣一噎,说不出话来: 确实是很魔女。 (本章完) 185 进城风波(二更合一) 血魔城的城门口,今儿不知为何,很拥堵,盛红衣挤在人堆里,季睦站在她身后。 说是有队伍,实则排的歪歪扭扭的。 魔修们大多脾气不好,想让他们规规矩矩的排队,别逗了,除非,实力镇压。 盛红衣眯眼打量了一回距离她百米外的城门口站着的一排黑甲兵卫,左边四个右边四个,个个都魁梧无比,凶相毕露,修为齐刷刷的达到了筑基水准。 而且,他们凶神恶煞不说,检查忒是仔细,其中一人手中还拿着个黑色的宝镜,进去之人还得在宝镜面前照上一照。 盛红衣心中一紧,掂量了一下,实没想到血魔城的城门口是这样的: “师兄,血魔城这么难进吗?我们怎么办?” 百门会给他们准备了身份牌不错,但那香囊会不会被人看出端倪? 若是此时掉头离开,更是明显,但硬着头皮进的话,她二人能否通过城门口的考验? 问话的同时,她的手已经探入袖中,以袖遮掩,指尖灵光拂过天地铢。 天地铢在她袖中上下抛掷了两个回合,平息之时已是显示出了卦象。 盛红衣用手一摸,便知道是什么了: “天泽覆卦么?!” 有惊无险?! 盛红衣心中微紧,却不敢掉以轻心。 看卦象,许是能进门,但这个“惊”又应在哪里呢? 季睦脸色也不好,他自是不知道盛红衣暗地里做了什么,可这种情况,实在始料未及。 如今,除了硬着头皮上,并没有什么好主意。 “看穿着,都是城主府的甲胄,一定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除了城门口,师妹看看周遭,西南,西北,正西方向,都分别有神识扫视四周,所以我们的一举一动应该是在旁人的掌控之中。” 他曾经也不是没有经过魔城的经历,这般戒备森严的还是头一遭遇见。 魔域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 难道是悬赏榜上那十恶不赦的魔修流窜到血魔城了? 可一个筑基魔修而已,能让一个城如此戒严,他还不够格吧。 季睦心念百转,然,都自己否定了,想破头也没什么头绪。 盛红衣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先且行且看,思量着出路。 本就心绪杂乱,周围的情况更加重了她的烦躁。 实则,这一路走来,周遭看盛红衣的眼神很多,同道修的含蓄不同,魔域之中,这些个魔修的目光,大多露骨无比。 不过,看到她展现的修为以及身后站着的人后,不少人自诩惹不起,收敛不少。 毕竟美色好看,命更重要些。 然而,依旧有那不怕死的,光明正大的觑她。 此时的盛红衣眼见着队伍往前推进,心底不为人知的深处愈发有些紧张不安,兼之这里人全都挤在一处,对于盛红衣这种对气息敏锐之人简直算得上是暴击。 魔气也就罢了,盛红衣意外的发现,自己对魔气并不反感,最令她讨厌又倒足胃口的是关键伴随着魔气的那些个混杂的血腥气、污秽之气、汗臭气等等应有尽有。 盛红衣掀眉看过去,不远处那人修为与她相当,忒不识趣,苍蝇一般的目光如影随形。 她眼眸深处迅速闪过一抹精光,快得压根没有人看清楚。 见她看过来,蓝塘心中一阵兴奋,他唇角勾起,摆出他认为最有男人魅力的微笑。 盛红衣突然冷哼一声,眼神冷沉锐利,似明晃晃的剑直刺而去,让人避无可避,警告意味相当明确。 蓝塘一愣,顿时有种热脸贴过去狠狠被人甩了一巴掌的感觉。 那眼神太冰太过锐利,他竟然眼神下意识的就避了开去,左脚甚至跟着往后退了半步。 下一瞬,他回过神来,如遭雷击。 接着,一股热浪冲上头顶,他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他身为血魔城的最大家族蓝家之人,从不知怕为何物,便是对他们血魔城的城主尚且没什么敬畏,如今居然对一个筑基的魔女下意识的胆怯了? 这要是被人知晓,他以后还要不要在血魔城混了? 他硬生生的止住脚步,打量了一回四周,虽然没看出什么异样,但他总觉得一定已经有人看到他出丑的一面。 他磨了磨后槽牙,自觉若不找回场子,背地里还不知道被多少混蛋嘲笑呢。 他脸上的笑瞬间收起,径自从人堆里往盛红衣走来,昂首阔步,气势凶猛,像一头盯着猎物的野兽。 周围人纷纷避让,由着他直直走过来。 走到盛红衣三步远,他脚步放缓,一股子威压已经透了过来,压迫而下。 这女人不听话,那就该给点教训。 盛红衣站住没动,她定定看着他,没说话,不过,自身原本收敛的气势也喷薄而上,稳稳的接住了他的威压。 一压一挡,双方便相持着,用威压角力了一回。 蓝塘诧异的对上盛红衣的双眼,脸色刹那僵硬后,突然又勾起一抹笑意,这一回同刚刚那刻意勾引不同,更多的是兴味。 有爪子的小野猫么? 他喜欢,许多年没有遇到过让他这么兴趣浓郁之人了。 大家的目光又汇聚到了此处,远远近近,甚至有些人脸上还出现了兴味之色,甚至城门口那几个排排站的兵士,都把神识投了过来。 蓝塘很有名气,乃是出了名的血魔城纨绔子弟。 同他高贵的身份一起出名的,就是他喜欢美女的癖好。 但,这对魔修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大毛病,因此,实则蓝塘在血魔城的名声并不差。 他性子顽劣,滋事扰民的事儿没少干。 可,他和旁人不一样的是,他虽然捣乱,但却并不是真正十恶不赦之人。 如蓝家这样的大家族,在血魔城以及周边城镇,都算得上只手遮天的家族了。 就连身为城主的六魔主对蓝周两家都有所忌惮,其余只要非这两家族所出之人,对待他们,要么巴结,要么避让,就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两家,会惹来灭族之祸。 偏生这个蓝塘,除了捣乱和喜好美人儿的癖好,他在血魔城的大家伙儿心中还算得上是个好人。 至少,他们觉得,若是犯到蓝塘手中,他们还能斗胆求个情,请求饶恕的“好说话”之人。 所以,今儿这个热闹,大家敢凑一凑,若是其他的蓝周两家之人,大家伙儿早就躲得远远的了,哪里敢这么看热闹。 蓝塘今儿个又看上一个美女,大家不奇怪,可,这个便是半张脸都漂亮的不可思议的魔女明显相当不好惹,好像已经杠上了,这种情况就非常少见了。 他们实在是好奇……也有点担心蓝塘收不了场。 盛红衣面上不显,心中却是愈发着急。 被众人围观的场景是她没想到的。 这个愣头青究竟是个什么人? 若说他身份高贵,周遭的人却为何没有人怕他呢? 可什么不高贵好像也不像。 盛红衣忍不住陷入到了疑惑之中。 她再次瞥了一眼城门口,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她刚想发作,试探一番,季睦先一步插了进来。 他上前一步,剑鞘无声的顶了过去,锋锐的剑气已经露了头,威慑之意明显: “这位兄台,你离我妹妹太近了。” 什么人,也敢接近师妹? 季睦绝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蓝塘眉头一吊,下一瞬,他手一扬,一道魔气激射而出,一把挥开季睦的剑鞘。 他阴鸷的目光阴阴的盯着季睦,舔了舔双唇: “什么近不近的,我看你妹妹漂亮,想邀请妹妹陪我去湖上泛个舟,怎么?你有意见?” 话音刚落,他身后便有人围了过来,把季睦、盛红衣围在其中。 那些人脸上都带着狠意,看就是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蓝塘似笑非笑低头看盛红衣,近看,这魔女的皮肤吹弹可破,实在太美了,以他阅美百年的经验打赌,面前这个绝对是个极品。 他瞥了一眼盛红衣的身份牌: “高妹妹是吧,来我们血魔城玩么?我告诉你哦,我们血魔城的血池可是好地方,我带你去里面泛舟如何?” “你若是不去呢?那我可要不高兴了,当然我舍不得对美人儿下手,但你哥哥可要受点苦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扒个皮抽个筋而已。” 说着狠话,表情还能把控的温柔缱绻,一副深情模样。 周围人噤若寒蝉,都知道这小霸王生气了。 气氛紧绷,局势一触即发。 盛红衣一把压住季睦要拔剑的右臂,她脸色未变,正眼仔细打量了蓝塘一番。 这人的身份到此她已经确定了八九分。 他穿的花里胡哨的,但盛红衣绝不会轻视了他。 进城的人都有名牌挂在身上,以备门口那些兵甲查看。 独独他身上除了名贵的宝玉等物,身份牌根本没挂,且这人前后,围着的那几个,盛红衣一早就通过气息判断出哪些人是跟他一伙儿的。 好比现在,除了围过来的这些人,这男人身后的人群之中,还有他的“同伙”。 这做派,妥妥的贵公子啊,身份贵重,随扈无数。 不仅随扈多,明显城主府的人也认识他,并且没有身份牌,也给进去? 这说明这贵公子还是个城主府的兵士都要给面子之人。 饶是之前有推测,但公子哥儿“贵”到随便进血池,还邀请她去血池上泛舟? 这若不是他打肿脸充胖子,那他十有八九就是蓝周两家的人了! 既然要进血魔城,关于城中情况自然要提前打听清楚。 有季睦在,盛红衣完全无需操心,季师兄一贯计划周全,早就巨细靡遗的弄清楚了。 这血魔城中,周、蓝两家是最强大的家族,且相互制衡,连统御血魔城的六魔主都很忌惮。 而,血魔城的血池更是血魔城的至宝。 据镜门消息,血池之中,蕴含着血魔的传承之力,魔修若是有机缘进入泡个七天七夜,只要能抵御住血魔之力融入自己体内的痛苦,就能打通血脉,洗筋伐髓,脱胎换骨,至此成为血魔的传人。 便是不泡个七天七夜,但凡沾染一点,据说血池之中散发出的魔灵力也具有洗涤经脉之功效。 而这个血池一直掌控在历任魔主和周蓝两家手中,只有他们可以随便安排子弟入内,其余的家族或者平民想要进入其中,非大机缘大贡献不可得。 本来正愁怎么进城呢,结果这人撞上来,他还主动提了血池? 对血池,盛红衣很好奇。 她一向是不怕危险的,本来没想头,但现在有这么个愣头青主动邀请她,她可不得去瞅瞅。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都说周、蓝两家发家,全都因为血池。 无论是蓝家的血咒之术,还是周家的魔医本领,都是在血池觉醒的。 而,面前这人,非周家人,而是蓝家人。 她炼气时期,就是偶然知晓世上有夺取灵根术那一次,遇见的两个伏击她之人,一个周玉延是周家人,另一个被她捆到山洞里逼供的应该就是蓝家人了。 那人也是聪明,到死也只说自己是周家人的下属,把事儿都推到周家人身上,而没说出自己的身份。 但,他透露过他会血咒之术。 而到了这里,她才知道,只有蓝家人才会血咒之术。 除了血咒之术,这愣头青出手之时,同那个被他捆到山洞之人都有股子相似的魔灵气气息。 所以,面前这人和当时山洞那人的身份通通揭晓。 若说,刚刚季睦突然出手之时,盛红衣有多心急如焚,这会子确定了对方身份,她心中顿时安定了不少。 她绝不能让木头季师兄坏了她的计划。 她眨眨眼,突然笑了,尽显妩媚,举重若轻的,就打破了刚刚的凝滞紧绷。 蓝塘痴痴的看着她,觉得自己的骨头都酥麻了: “哦?血池泛舟?别开玩笑了,连这城门,我看公子你都进不去呢。” 季睦的眉头几不可闻的皱了一下,迅速垂目,遮掩住目中闪过的一抹惊讶和了然。 师妹这是想借助此人身份进城吧? 难怪不让他出手。 “怎么可能?妹妹这是不相信我?你且等着。” 蓝塘岂能让人这么当众小瞧了去,尤其是这个他心心念念的魔女。 “若是我能带你进城,你当如何?” 见猎物上钩,盛红衣笑的肆意奔放,像一朵野罂粟,美的很有攻击性: “那自然是答应公子,一起去血池泛舟咯。” 蓝塘这会子已经彻底被迷了心神: “好,你等着,我们这就进城。” (本章完) 186 演技(一更) 蓝塘话说出口,盛红衣算是安心了一半。 她看人一贯有一套,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把面前这贵公子揣摩的七七八八。 这位蓝家的贵公子好胜心强,这种人更是好面子,大庭广众说出的话,哪怕咬碎了牙都会兑现的。 当然,事情还没走到那一步。 至于还有一半没安下的心,应在季睦和门口那些守着城门的人身上。 盛红衣注意到,蓝家贵公子说完话,那个手拿黑色宝镜的兵士的目光便投在她身上,上下打量,久久不离。 盛红衣并未当做毫无所觉,她心念一动,抬眼就瞪了过去,带出三分戾气来,气势凌人,似带着得意,把一个得势便猖狂的肤浅又脾气坏的魔女形象表现的惟妙惟肖。 那兵士皱了皱眉,估摸着一是碍于蓝家人,二是他判断面前女子可能同他的任务并不相干,终于,他脸上闪过一抹不屑,先移开了目光。 他这般,周围暗处本来锁定在盛红衣身上的神识也是这般,很快便撤了回去。 到此,盛红衣才算是松了一大口气,她心中有数,“有惊无险”的这个惊字,应该算是过去大半了。 跟着蓝塘进城,那些人总不能对着她大查特查吧? 自得了季睦的提醒,盛红衣有注意了一下周围隐蔽在暗处的神识。 由此,她便是不知城里发生了什么大事,也能看出他们似是在找什么人。 而刁蛮任性脾气坏,虽然不是什么好事,却最能让人放松警惕。 因为这般代表着此人头脑简单,能被人一眼看透。 这种时候,就是飚演技的时候。 刚刚那兵士看过来之时,她就感觉到暗处至少有两三道神识盯上了她。 他们似并不怕被她发现,大喇喇的,毫无遮掩。 这时候,她若是表现的越是回避,越是若无其事,未免显得心虚了。 魔修女子多是泼辣简单,直来直去的性子,吃了亏或者被人怀疑,绝不可能就当做没事发生的。 所以,这一来一去,时间虽短,盛红衣不知心中经过了多少的算计和考量。 不屑好啊,正中她下怀。 她这般动作之时,她还有一丝心神注意着季睦呢。 好在这个木头师兄这一回没掉链子,她同城门口兵士之间隔空对峙之时,他无声的站在她身后,也用她一起遥遥看去,甚至还提了提剑,满脸的不耐,把一个满眼妹妹之人刻画的很不错。 盛红衣虽然心中有七八分笃定季睦的反应,但等他真正做出来,她才算真的放下心来。 盛红衣知道: 想必,对师兄来说,这般做派真的很难受吧。 季睦是方正性子,君子端方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 便是想要达到目的,他也同他的剑一般,喜欢走光明正大的路子。 路上有阻碍怎么办? 那就硬拼之。 而盛红衣不是,但凡她想要达成目的,她是不吝啬手段的。 剑走偏锋算什么? 今儿这一场,她虽然临时起意,却也步步为营。 但,从一开始,盛红衣就没来得及同季师兄通气。 传音虽然可以,但一来她满腹心神在面前的事情之上,二来,周边暗处有金丹期及以上的高阶修士在,谁知道传音会不会被人发现。 魔修地界,一失足,他们可能就真完了。 越谨慎越安全。 好在,季师兄虽然木讷但聪明,便是很不适应,却能配合她把这场戏演下来,盛红衣心中其实是又好笑又感动的。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是相互的。 爹娘和姐姐,与她是相伴成长,同甘共苦的亲情。 师父与她,是引领她向前,教她处世之道,包容她的自私、逃避甚至懒惰等坏毛病,助她脱离危困状态的恩情。 而季师兄,同她是一路扶持,互相信任,可以将后背交托给对方,危难关头不离不弃,亦兄亦友之情。 今天的默契,也是在他们这一路相处之中,慢慢培养磨合而来。 盛红衣和兵士之间的摩擦毫不避讳,蓝塘自然看在眼里。 他当下就很不满。 本就是他拍胸脯给美人儿保证带她进城的,那城门口一个看门的,居然还敢对着美人儿瞪眼睛,几个意思? 是不把他蓝三爷的话放在耳中了? 他可还站在面前呢! 当下,他立刻点了个身边的随扈道: “你去,就说我们现在就要进城。让他们几个麻溜点儿,速速让道开门,敢折爷我的面子,那就等着被爷扒皮,懂?!” 那随扈连连点头,一边憨笑着退去: “懂懂懂。” 盛红衣看着那随扈刚刚还凶恶的很,眨眼功夫,面部哪儿有一丝一毫的狠狞之气,甚至多了一丝憨傻的可爱。 这变脸的本事,让人自叹弗如。 她顺势又对蓝塘笑的更甜了一点,舌灿莲花般,先夸了蓝塘好几句,直把他夸的飘飘然了,脸上露出了笑意,她话锋一转: “公子好本事,不过,公子可不要忘了我哥哥呢?” 蓝塘脸色立时一黑,似刚想起这人,他眼珠子扫了一眼季睦,沉默不语,似无声抗拒。 盛红衣当即脸色一拉,刁蛮任性模样尽显: “怎么,你不愿?我本来觉得公子本事挺大的,却不想果然还是我高看了公子!” “我哥哥刚刚是有得罪了公子,但那也是为了我,你怎的如此不通人情?” “你既然把我哥哥留在外面,那我便在外面一起等着吧?至于血池泛舟?呵?大不了我找别人去!” 一番唱念俱佳,却是真的有些搔到了蓝塘的痒处。 蓝塘简直是又爱又气,却又舍不得立刻丢手。 多少年了,温柔的、逆来顺受的,他看的太多了,早就不新鲜了。 这女子若是能在他承诺可以带她去血池泛舟之时就软下来,亦或者明明想要进去,却故作姿态,扭捏踌躇,他蓝塘兴许很快就丢开手了。 偏偏她这么滑不溜手。 在蓝塘眼里,盛红衣真实不做作。 她想进血池的野心就写在脸上,进城要带她哥哥,她也直说了。 她难道不知道她这般,会惹他不悦? 甚至还故意激他,说要找别人带她进去? 哼,她以为谁都能进去的? (本章完) 187 贱皮子(二更) 蓝塘当真是欲罢不能,如喝了百坛酒,熏熏然,上头的很。 他心想,这般真性情,带刺的野玫瑰,他越是稀罕,也激起了他的势在必得: “你以为谁都能带你去血池?!笑话?有我在,谁敢?!” 他好胜心爆棚,满脑子就是无论如何得把这多带刺的花采到手,哪里能识别出这是不是激将法? 言罢,他用下巴点了另一个随扈: “再去跟门口那几个说一下,高公子跟我们一道。” 说完,他再没给季睦一个眼神,转过脸,就盯着盛红衣看。 盛红衣秒懂,见好就收,福了福身,终于舍得又对他露出了些笑脸,语调娇憨: “那我就多谢公子了,你可真是个大好人,知道我们远道而来,在外面排了这许久的队,累了对不对?” 她转了转眼珠,歪头看蓝塘: “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说点软话而已,又不会少块肉。 她眼中透露出高兴的神色,恰好夕阳余晖照在她眼中,让蓝塘想起了他的爱宠,一只碧晴四阶猫兽,狡黠灵动。 盛红衣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人叫什么名字呢。 只知道是蓝家人。 而她确实是感谢他的。 所以虽是刻意的软话,倒也不算虚假。 毕竟,若不是他,她还真没有更好的招数能化险为夷。 蓝塘一扬下巴,眼中闪过倨傲: “我是蓝家人,人人都叫我蓝三少爷,美人儿待遇自然不同,你叫一声三哥听听。” 盛红衣心里呵呵哒,嘴巴却甜,干脆利落: “那就多谢三哥了。” 果真,她这般爽快,蓝塘脸上现出满意之色。 而季睦的脸自从他洞悉盛红衣的打算后,为了不坏她的事儿,他大部分时候一直努力维持着木讷。 毕竟,他也深知他可没有师妹那唱作俱佳的本领。 既然不会说话,那就少说话,少说少错的道理季睦很清楚。 然 可惜,面对对方的杀意他都能维持住的脸色,这会子已经快要破功了。 脸有多僵硬板正,内心的震撼却是一浪高过一浪,他已经快被师妹和对方说话的作态酸倒牙了。 他何曾见过盛师妹这么矫揉做作的模样? 可偏偏有人吃这一套。 师妹如此拿腔拿调的拿捏对方,那人似乎还越听越享受了? 季睦能看到,此人周身气息在他身周欢悦的流动,这是人轻松愉悦或者享受之时,才会有的一种气息萦绕之态。 虽然有利于他们这一方,但,这在季睦看来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双目有些迷瞪,似乎又引发了他对人性的思考。 他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他有一位堂姑母,嫁到了白霞城的王家,那位堂姑母是他师父的血亲侄女儿,曾经在教训自家不成才的弟弟时骂过: “你说你们男人怎么都是贱皮子,给你好脸色的你不爱,喜欢拿捏你的,你爱的死去活来?” 当时,他偶然听到,没听明白,只觉得“贱皮子”三个字实在刺耳。 但回头想想,那堂叔是个不成器的,走鸡斗狗的本事一绝,让他修炼,他不是逃跑就是睡觉。 都百岁了,也只有炼气一层的修为,偏生他还瞧上了宗内一个年轻貌美,而且资质甚好的师妹,哭着闹着要家人去提亲,简直离了大谱。 倒也难怪堂姑回来骂的这般狠了。 而今,世易时移,他突然好像明白了,有的男人果然就是贱皮子。 他堂姑说的话对啊。 贱皮子蓝塘如求偶获胜的孔雀,两名随扈回来后,他便雄赳赳气昂昂的带着两人率先一步,进城去了。 周围人对于他们的插队几乎没什么意见,便是有,有蓝家身份护体,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一行三人行至城门口,果然没再受到阻拦,只那手拿宝镜之人还是自以为不着痕迹的瞥了盛红衣一眼。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安,尤其是看到她脸上那半幅面具…… 不过,再看那女修这会子脸上那似带着明显得意又傲然的笑,生生破坏了她原本的美丽。 呵,肤浅至极。 神谕岂会应在这种人身上,自己果然是多想了。 再者说了,蓝家公子岂会不知道神谕,七大魔城没有没收到的,身为蓝家人,说不定他知道的比他们知道的还早呢。 他想起刚刚蓝塘刚回城之时,一贯肆意嚣张的人也没有急着进城,反倒是安分排队,可见他应是知道城中有事发生。 蓝三少爷这会子能携着这女子游玩,可见他完全对她没有怀疑之意。 他说服了自己一通,才算将此事丢开去。 他捏了捏袖中的储物袋,蓝家塘少爷,果然慷慨阔气。 虽然只是让他抬抬手的事情,背地里也命人给他们塞个储物袋打点打点。 以前,他没有机会接触,只听同僚私下里说起过,这回,这富贵可算是轮到他了。 且说,盛红衣自然感觉到了那人的打量,她心中微沉,心中自有思量:究竟是什么样的大事,为何那人对她还抱有怀疑? 她和季师兄同时进来,那人却独独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这事儿怎么看怎么蹊跷。 蓝塘毫无所觉,进了城,他便停下脚步,斜眼看着季睦:“既然进来了,滚吧,在这血魔城,高妹妹归本少爷。” 季睦默了一下,看向盛红衣,一个魔修说了什么,他可不放在眼中。 蓝塘脸色骤变,就要激怒而起,他可不是什么好性儿,却被盛红衣拉住了: “我自然是陪三哥的,说到做到,我虽是女子,但也言而有信,三哥,我哥哥木讷,你可不可以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同他计较?” 她转向季睦: “哥哥,你先走吧。” 季睦同盛红衣对视了一会儿,见她眼神清亮坚定,知她去意已决,他点了头: “好。”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师妹一贯机变聪慧,短时间内,他不太担心,不如先安定下来,等师妹的消息再随机行事。 本来到血魔城主要就是为了师妹的事儿,他自是要一切听从师妹安排。 却说蓝塘看到季睦果断的走了,火气总算是平息了一些,他斜斜的看着盛红衣,脸上显出三分残佞和不满: “两次了,事不过三,高妹妹,再有下回犯到本少爷手上……你自己掂量着!” (本章完) 188 七毒酒(一更) 蓝塘话说的看似随意,但其中的威胁和凶戾,那可是丝毫不少。 盛红衣毫不怀疑,若是当真有第三回,她也会跟着倒霉。 哪怕蓝三只是一个纨绔。 盛红衣心中无比清晰的认识到,魔修到底是和道修不同的,道修含蓄,道德底线更高,魔修奔放肆意,没有拘束。 只这么一会儿,蓝塘显然已经耐心用尽,凶相毕露了,这还是在他对自己感兴趣的情况下。 若是被他发现自己道修的身份…… 她得更加的谨慎才是。 盛红衣心念百转,脸上突然带出灿然笑意,端的是肆意张扬,似是对蓝塘的警告丝毫不放在心上: “蓝三少爷说的是,我听说你们血魔城的七毒酒比其他魔城的都要好,既然得罪了三哥,那自是要赔罪,要不我请三哥喝酒?” “就喝七毒酒。” 魔域的七毒酒,是以魔域的七个最大的魔城的城徽魔兽为引所制,此酒烈性无比,而且制造技艺复杂又机密,是以价格昂贵。 而且每一个魔城的七毒酒都有些微差别。 七毒酒,光听这名字,就知道它们不是善茬。 它们可不是人人都敢喝的。 首先,此酒蕴含灵力堪比道修们喝的灵酒,灵酒能助长灵力,那么七毒酒便能助长魔灵力。 可,普通人误喝灵酒,尚且经脉会承受不了,更何况七毒酒。 但凡魔灵气修炼的不是那么纯粹之人,都没有勇气喝此酒。 据说若是没有足够纯净的魔气护着心脉经络,就会被七毒酒之中的七毒攻击,进而,轻者受伤疼痛,痛苦不堪,重者中毒而亡,堪比自尽。 也因为七毒酒如此特性,七毒酒能验证魔修的资质前途。 道修的资质,最简单粗暴的办法,那就是用灵根分辨。 可是,魔修,并不看重灵根。 他们和妖修有点类似,看中的是血脉、功法、传承、天赋。 而,检验一个魔修能不能成大器,就是看他修炼出来的魔灵气是否纯粹。 这个“纯粹”,大约也是跟功法、血脉、传承一脉相承的。 旁的不说,如周、蓝两家,这种得了血池传承的,自然属于“纯粹”范畴。 而不“纯粹”的魔修,在“纯粹”的魔修这里,是没有地位可言的,是羞于为伍的,若把魔修分成三六九等,这不纯粹的,那就是下等魔修。 盛红衣知道七毒酒,还是从季睦给她看的由镜门提供的那些个消息玉简之中。 她也是头一回发现,原来这个隐藏于暗处,以前在她心中除了神秘恐怖就是故弄玄虚装叉的神秘组织,还有如此与众不同却又鲜活的一面。 只不过,这事儿在盛红衣这儿得了个“鲜活”的评价,在旁人那里可就不一定了。 事情还得从关于血魔城的消息玉简说起。 季睦收到的镜门给的玉简之中,拉拉杂杂,洋洋洒洒写了一堆。 盛红衣观之,还以为血魔城有什么异样,待全副心思,凝神细看,才发现能算得上血魔城相对比较重要和鲜为人知的消息的只占一小撮,充其量十分之一都是盛红衣抬举它了。 剩下的,就是各种奇奇怪怪的,连魔域有什么美食美酒毒物啥的都罗列其中。 看完之后,盛红衣无语半晌,才忍不住询问季睦: “师兄,镜门每次都这么……贴心吗?” 贴心到让得到消息的人在其中“捞”有用的讯息? 大海捞针的“捞”。 她倒是无所谓,毕竟时间并不紧迫,甚至对其中有说到魔域的美酒美食这一块,她很是好奇,决定好生研读一番。 但,以季睦的性子,大约不会喜欢这么“冗余”的东西。 试想,若是每个收到镜门的消息之人打开玉简看到这种东西,尤其是十万火急的情况下,不得气的七窍生烟到要把镜门砸了么? 不过,她记得上回关于衡芜鬼城的消息,好像没有这么的……巨细靡遗。 季睦面无表情的盯了那玉简一眼,虽然无声,但盛红衣还是看出了他似盯着臭虫的意味,过了一会儿,他似斟酌字眼: “只有季眈那个傻帽才会这么误事,我定修书一封给五叔祖,让他把季眈从镜门撵出去,免得丢了我季家的脸。” 盛红衣:“……师兄,那个……季眈挺好的,我觉得他写的这东西有意思的紧。” 别呀,季眈不在,以后谁帮她整理各地美食美酒? 七魔酒在玉简之中,被特别标注了,用鲜红的朱砂写了警示: 此酒虽贵,然命更珍贵,甚饮。 不过,今日,盛红衣提起此酒,有她非喝不可的理由。 从今日进城的波折,盛红衣已是感觉到,城中局势复杂,想到城门口那人对她的打量,盛红衣总觉得若是落单,她没准就被这些个麻烦纠缠上。 她隐约有种感觉,许是城中发生的什么大事之中的关键人物与她有相似之处? 否则,缘何那些神识以及目光在她身上扫了又扫。 可分明她都已经乔装打扮了。 对此,她心里起了一探究竟之意。 最快法子自然是同蓝塘打听了,所以,她一定要“稳”住此人。 饮下七毒酒,说明她盛红衣是一个“纯粹”的魔修。 既然纯粹,那她同蓝塘就能寻求一个平等说话的契机。 她可不想蓝塘在她面前总是高人一等的模样。 便是做戏,她也是有底线的。 而且,若是她和蓝塘不对等,蓝塘也更不可能将一些大事同她分享了,只有“朋友”间,才能消息共享。 当然,她如此做,有她的底气,也有她的隐藏目的。 自那一回取琉璃净水做了那个梦后,盛红衣的身体就发生了变化。 她那日醒来后,起先没什么。 但,在飞行法器之上的日子,她的左臂从手腕上三寸脉搏处开始,已经蜿蜒而上出一小截花枝。 起先只是一个黑色的小点,看起来只是一颗黑痣。 没想到,一日一日的过来,它竟然蔓延开了。 昨日,已是绽开了一朵圆形的叶子。 那叶子,圆圆胖胖的,盛红衣再熟悉不过,分明就是莲叶。 (本章完) 189 花枝与审视(二更) 身体上长出了东西,哪怕看起来只是表面,便是盛红衣再心大,也没法置之不理。 这头一件需要搞清楚的便是,此印记的由来。 事态显而易见,自那个梦后,才有了这个花枝的存在。 盛红衣仔细追索之后,又发现了一个事儿。 那就是在长出的花枝之中,当日和琉璃净水对战的魔气居然还在。 它们沉睡在了花枝的枝蔓之中。 她尝试过抽取,心念一动,发现就能轻而易举的抽取出来,且她的身体没有任何的不适之感。 心念再动,那些个魔灵气同她其他的灵气一般,可以随意驱使。 只季睦和金朵儿一直在身边,她必须得遮遮掩掩,且那魔灵气量很少,随便驱使一番便消耗殆尽,必须等待一段时间,那些枝蔓之中才能重新聚起。 她想到了梦中的黑莲是个魔莲的事儿。 所以,几乎可以预见,她这胳膊上这根蜿蜒的花枝再长下去,大概率是要长出一朵魔莲了? 七毒酒能够鉴别魔气的纯粹,盛红衣就想知道,若是在饮下七毒酒之时,她抽取花枝之中的魔灵气附于心脉之上,她能否通过七毒酒的“考验”。 当然,她虽然爱冒险,但毕竟与自身息息相关。 盛红衣吃过苦,受过痛,但又不是变态,自然不会喜欢这种感觉,所以,在她兴起用七毒酒同蓝塘交朋友的念头之时,她已经“问询”过天地铢了。 这般问询自身当下即将发生之事,对目前的天地铢的来说,根本不用起卦便能够“预测”。 盛红衣一点灵力点于其上,天地铢表面黑色的幽光闪过,瞬间归于寂灭。 盛红衣知道它的尿性,这般的不搭理、不吭气一般就是好事儿。 那就是没事的意思呗。 至少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既如此,这事做得。 至于若是当真通过七毒酒的“考验”,对于这株魔莲还有魔气如何处理,盛红衣心绪繁杂,脑袋空茫一片。 贼老天真不知跟她什么仇什么怨,每每给她弄出一个巨大的波澜,她好不容易摆平后,又安抚好自己,没等她过几天好日子,下一个大波澜接踵而至。 贼老天到底为何这么考验她? 其实,她手腕上刚长出花枝的时候,她就有一股恨不能调转了头再去找静客的冲动,她想问问她身上有没有长出什么东西来。 不过,她到底是抑制住了。 事情还未确定,她去找静客,可能会吓到她。 另外,盛红衣知晓,静客的生活目前很安稳平静,她从心底深处便不情愿打碎她的平静。 好似,那些个平静得来的殊为不易,若是她姐妹二人注定不得安宁,那么她希望保全姐姐,让她安稳。 那般时候,她尚且心绪很乱,居然油然而生这般的想法,她心知大约是黑莲的情绪,也是黑莲的期盼。 盛红衣突然提起七毒酒,着实让蓝塘吃惊了一把。 他脸上的残佞和凶恶维持不住了,取而代之的是片刻的呆滞: “你……说什么?要请我喝七毒酒?” 他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只是…… 他怀疑的打量了盛红衣一眼,眼中明晃晃的写着: 你能行? 盛红衣将千头万绪压下,一眼扫去,带着一股子睥睨的傲气,莫名将蓝塘一震,一时说不出话来。 “怎么?三哥不信?” “不是,我是说,你一个魔女,有此等勇气,当真少见!” 他说此话倒是没有瞧不起魔女的意思,只是,七毒酒不同其他。 撇去那些个作用,它们的外形相当的恐怖。 其中,会有魔兽的肢体悬浮其中,酒液的颜色也是惨绿和血红混杂的双色,女魔修鲜少有勇气喝这个的。 反正,蓝塘知道,便是蓝家族中女魔,在外面表现的再厉害的,都没人愿意尝试,哪怕她们清楚的知道,以蓝家的传承功法,七毒酒对她们的修为是有进益的。 族中人尚且如此,更别提外面的那些个莺莺燕燕了。 这还是第一个,首次见面,就说起这个。 蓝塘眼中划过一丝深思,眼眸似鹰隼攥住盛红衣,好像下一刻就要把她吞吃入腹。 盛红衣脸色努力保持着镇定,心中警惕。 她知道,这种大家族出来的魔修,不可小觑。 便是纨绔,那也是个有脑子的。 他这会子正在审视她。 “走么?” 盛红衣转过眼,不与他对视,选择主动出击。 蓝塘眼神没移开,却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花色艳丽的羽扇,附庸风雅的摇了摇: “我知道一家七毒酒做的不错的,在这血魔城,高妹妹不让我请你,是看不起本少爷?” 盛红衣只笑不语,跟了上去,自是识趣不再提她请客一事。 因为路途不远,两人便闲庭漫步的往前走。 一路上,蓝塘说了许许多多的话,虽然骚话不断,但盛红衣自然能感觉到其中的试探。 面对蓝塘,她倒是能说会道的很。 一言一答,无有漏洞。 这时候,盛红衣又在心中狠狠感谢了一回镜门的季眈,毕竟若不是他那份堪比书册的消息玉简,她可没有这般宽广的知识面。 恰好,百门会给她和季睦准备的身份是一个魔修小家族高家。 盛红衣不知季睦适应不适应,反正她挺适应这个身份的。 她前世是一个孤儿,孤家寡人,连小门小户都谈不上。 今生虽然盛家算不上是小门小户,但盛坪未出关之前,他们一家四口几乎避世而居,过得日子跟那小门小户也差不太多。 照样汲汲营营,为生计所苦。 所以,一个小家族的姑娘大致上会是什么样子,盛红衣还是能拿捏得当的。 大体上,什么城中大事、魔域的大事,亦或者是什么道魔之间的摩擦等等,这些个她通通“不应该”知道,她能知道的便是一些路上见闻,吃的喝的这些个小事儿。 每次遇到蓝塘大谈“大事”,她就表现得很僵硬,而聊到这些“小事”,她就开始变得开心,侃侃而谈。 果然,这般聊了一会儿,蓝塘眼中那么深掩的戒备消散了,他周身的气息越发轻松写意。 盛红衣假意不知,她漫不经心了看了看四周,依然维持着她有话便说的爽朗“人设”: “三哥?今天城中似有什么大事吗?为何大家伙儿都堵在城门口?” (本章完) 190 神谕(二更合一) “莫不是城中不安定么?” 说着话,盛红衣的眼睛还左看右看,打量张望着四周。 她时刻记得她的人设,说什么都得维持人设不倒。 实则,他们一路走着,城中情况确实不平和。 大家伙儿三三两两的聚集着,说着话,几乎都在说着被堵在城门口的事情,也都在猜测。 盛红衣特意码准了时机,才有此一问。 实则,作为一个外来客,不好奇才显得奇怪呢。 果然,蓝塘随着她的眼,转向四周,却卖了个关子。 “确实有事,咱们先去喝酒,最迟今晚,城主府必定会出消息在门口的公告栏,到时候你便知道了。” 盛红衣虽然不解,但蓝塘说话时,她密切关注着他周身气息的细微变化,发现并无异样,所以,他十有八九说的是实话。 只不过,从他透露的只言片语的信息之中,盛红衣已经窥见了一丝风雨欲来的端倪。 而且,至今,消息封锁还未发布,城门口却先忙着警戒起来,说明这事儿很急不说,还很重大,是事关普通人么?否则为何如此大费周章? 瞧那架势,他们到底在搜什么人呢? 盛红衣也不知自己为什么对这件事异常在意,但她一贯相信自己的直觉,总觉得这事儿隐隐的能跟她自身扯上点关系。 只不过,她问到这一步,也不可再问了。 这蓝家人,口风还挺紧的。 盛红衣任凭思绪百转千回,面上毫无破绽。 蓝塘指了指不远处道: “那里西北角有个暗巷,我听说凡界有句俚语叫做酒香不怕巷子深,我们血魔城的七毒酒,要论最好,还真就在此地。” “高妹妹如果兴致不错,我们喝了酒,本少爷就带你去血池泛舟吧。” 盛红衣一点不怵,黑白分明的大眼直视蓝塘: “那自当恭敬不如从命。” 蓝塘微愣一下,突然哈哈大笑,笑的非常肆意狂妄,笑到停在路上就不走了,好似要等到笑够了再说。 盛红衣挑挑眉,抱臂站在一边,姿势写意轻松,好像蓝塘这般反常的举止压根很寻常似的。 实则,她这会子属实不心虚。 而且,从和蓝塘站在一处,她一直对他密切关注。 一个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不一定就是他的真实表现,要看他心里想了什么。 一是看眼睛,二嘛,就是人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的气息。 而这两样,至少在盛红衣看来,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蓝塘笑够了,他又和盛红衣攀谈起来,只不过,这一回,他的态度有了些变化。 大约,是因为盛红衣通过了他的考验。 “高妹妹,这么有信心要和本少爷拼酒么?” 盛红衣拍了拍胸脯: “自然。” “为何?”下一个问题来的很快。 盛红衣看向他,毫不避讳: “想和你做朋友,我初来乍到,又是小门小户,既然和蓝三少爷投缘,我自是要抓紧了三哥,好让三哥包了我在血魔城所有的花费。” 盛红衣半真半假,愣是把事情说的滴水不漏。 反正,蓝塘是信了。 主要,他觉得盛红衣那双眼实在是长得太好了,那般专注的看着你,真的是很让人愿意相信她。 从初识算起,蓝塘对盛红衣的观感一变再变。 一开始,他惑于美色。 接着,他觉得此女倨傲带刺,越发的起了征服欲。 后来,他逐渐觉得她直白真实,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想要什么直接说,一点都不做作扭捏。 而到现在,他又觉得,这样的女子,好像当个玩伴有点可惜,这么有趣,喝了七毒酒,倒是可以当兄弟了。 不过,和女子当兄弟,蓝塘突然冒出这个想法,自己都被自己惊到了。 毕竟便是族内姐妹,他看了都烦,外面的那些个娇花,也就是玩物,腻了就换,高兴了就留着。 在他眼中,什么魔女,有真本事的少,没脑子的多,便是逞凶斗狠的,也都是狠毒无脑。 他喜欢美人儿是真,但都是喜欢她们妖娆的身体和娇媚的脸蛋儿,玩玩而已嘛,人生若是不肆意,有什么意思? 可到了今天,他在这位高妹妹身上,头一次发现,原来魔女也不是都一样的。 魔女居然有脑子,很健谈,还可以和他脾性相投? 他说的一些事儿,哪怕只是一些闲聊小事,可这个魔女偏生十中有七回这样能跟他想到一处去。 以至于,他跟她聊的越发高兴。 不过,蓝塘这人肆意妄为惯了,既然这样,那自然顺从本心咯。 “拿去,往后你来一次,凭着这张身份牌,走哪儿都免费,怎么样,本少爷大方不?” 盛红衣抬手一接,一枚黑色的,上面一个“蓝”字的身份牌就出现在她手中。 刚刚进城死活不拿出身份牌的人,原来带了这牌子啊? 蓝塘见她接过,上下打量后,理所当然的收下,更加高兴,这说明此人跟他不见外呀: “不过,这仅限于你,你那个什么兄长,呵,用一次,但凡让本少爷发现,我打断他一条腿。” 盛红衣龇牙笑: “岂敢岂敢,这种好东西,我可舍不得给别人用,亲兄长也不行。” 说是这么说,心中却是叹了口气,因为和周家之间的事儿,她大概率还会来血魔城的,不过这身份能不能用,就不一定了。 也不知道蓝塘愿不愿意和道修做朋友,若是他不介意,她觉得跟蓝塘当个朋友倒也不坏。 若说,维持人设是她刻意为之,那么她和蓝塘聊的兴起就是巧合了。 她也很意外蓝塘与她想象之中的魔修不一样。 有时候,他不经意之中流露出的坦然肆意,眼中偶然流淌的深沉眼神,以及他说话之间举手投足的细节,都让盛红衣觉得此人不错,很合她交朋友的感觉。 所以,若说蓝塘就是个草包纨绔,盛红衣完全不信。 她倒也没有什么道魔佛妖有别之感。 合则聚,不合则散。 所以,若是蓝塘若是让她觉得不错,交个朋友又能如何。 虽然,她心思不纯,但从头到尾,她并没有加害蓝塘的意思,她恩怨分明,自也不会害一个不相干的人。 只有一点,之前她被蓝家人堵过,但又不是面前这个。 当时的仇她也报了,恩怨在她看来也了了。 只不过,也不知道那位死在她手里的和面前这位什么关系。 看骨龄,啧,相差不大呀。 但那人不过炼气中阶,此人已是筑基修为的魔修了。 若是某一天被蓝塘发现此事,不知会不会与她针锋相对,毕竟那事虽然情有可原,但她杀了蓝家人也是事实。 不过,这些事儿,并不好相问,更无法预测,所以盛红衣也就这么在脑子里一过,并不执着,一切随缘。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人生,得活在当下。 “这还差不多。”蓝塘听了心中舒坦,越发谈兴浓厚。 却也不在意身后他的那几个跟着他的随扈一个个跟见鬼一般的表情,怎么都收敛不住。 可不是跟见鬼一样么? 少爷看起来放荡不羁,但实则心里苦的很。 只有他们这几个心腹中的心腹知道少爷为何如此。 有一回,少爷带他们乔装打扮去凡俗界去听戏折子。 他们听到台上在讲卧薪尝胆的故事。 听罢,他们都觉得可怜的少爷也是这般。 可不就是卧薪尝胆么? 他伪装了自己,只为了活下去,也为了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 看着前面的少爷的背影,其中有个长随忍不住眼泪汪汪的,好久没见少爷这么开心过了。 谁还记得,以前的少爷是蓝家这一辈儿的佼佼者呢。 可惜,往事不再。 他们也不奢求其他,只要少爷达成所愿,能够偶尔像今天这么开心一下,哪怕这样的愿望需要他们用命来换,他们也是愿意的。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店里。 一会儿后,两人面前各摆了一坛琉璃坛的七毒酒。 盛红衣扫了一眼那透明色的琉璃坛中的各种毒物的肢体,什么触角,爪子,她甚至还看到了一颗眼珠子…… 她抬眼淡然的扫了蓝塘一眼,对方饶有兴趣的看着她,似乎等着她下一刻出丑。 想得倒美。 “请!”盛红衣嘴巴一贯硬气的很。 实则,心里已经是把这破店骂的臭头了。 脑子坏掉了吗? 什么毛病? 这么恐怖的酒为何要用琉璃坛子? 是怕人不知道他家有多会用真材实料吗? 杀人不过头点地,她一个来消费的顾客,凭什么恶心她啊? 蓝塘打量了她一回,有点失望的撇嘴,自言自语的抱怨: “女人还是娇俏一点才可爱。” 盛红衣勾了勾唇,眼风都没扫他,径自倒了一杯,端起来毫不迟疑,一饮而尽。 娇俏? 她还真不会这个。 既然非喝不可,那速战速决才是王道,越是拖,心中的恐惧只会放大。 天地铢都告诉她没事儿,只一点恶心和恐惧罢了,莫非不能克服? 她就这么一边说服着自己,一边一口就干了下去! 天知道,她真是头一回喝个酒喝出了壮志未酬身先死的惨烈之情。 酒顺喉而下。 这么恶心的酒液,奇怪的是居然喝出了一丝清香味! 盛红衣讶异的一挑眉,属实是想不通。 酒液缓缓而下,带出了缓缓流淌的热意。 这种热意,就像是喝的微醺的感觉。 并不难受,似有点舒服。 盛红衣眯了眯眼,静静的等着,心情异常平静。 缓慢的,逐渐蔓延到她的四肢百骸,而那点子浅浅的附着在她的心脉处的魔气,开始滋长。 它的长势也不快,甚至并不炽烈。 按说,魔气如魔修一般,应该是肆意张扬的,可那股子魔气却按部就班,如老僧入定,不慌不忙。 不过,只一会儿,那魔气又不动弹了。 盛红衣知意,又喝了一杯,不仅这一杯,她开始一杯一杯接着喝起来,好似已经忘了对面还坐着一个人。 蓝塘:“……” 他自然是喝过七毒酒的,实话实说,这东西卖相恶心。 并不是魔修都喜欢这般长得奇形怪状的东西,毕竟他也不是魔医周家那群变态。 但,架不住这东西功效强大,乃保命修炼必备,所以哪怕不喜欢,蓝塘自己也会常备。 看着对面的人一杯接着一杯,哪怕蓝塘自诩见多识广,都不由自主的口中津涎分泌过多,酸倒了牙一般难受。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今天这般不由之主的发抖该是第二次的,第一回是在城门口,也是被这个女人给惊吓的。 而今,他又被她吓了一回,他不由在心中给盛红衣重新下了评价: 是个狠人。 盛红衣此时此刻当真是把蓝塘完全忘记了。 七毒酒果然对魔气增长有效。 原本,魔气只有一丝,这会子,她喝了大半坛子的酒,那一丝已经变成了一小束。 到此,它似乎不再增多。 但,盛红衣只觉得自己的左臂处热气徘徊不去。 接着,那股生长的感觉又回来了。 隔着衣服,她都能感觉到左臂上,不仅圆圆的莲叶又长出了两片,终于花枝的顶端,开始抽芽,接着缓慢长出了……一瓣儿莲瓣。 到此,彻底暂停不动,偃旗息鼓。 盛红衣脸色僵硬,隐约透着点藏不住的灰白。 一切似乎真的朝着她最不愿意去也最不愿意想的方向发展。 却说,这时候,外面有人走过,传来了喧嚣声。 “嘿,消息张榜了,你去城门口看了吗?” “看了看了,居然是神谕啊神谕!” “天知道我祖宗十八代也没见过神谕啊。” “居然是神谕?说什么了?莫非有什么灾劫?” “可不是,被你说对了,或者……怎么说呢,一半对吧。” “什么什么?你倒是说啊,卖什么关子?” “好好好,神谕是三句话,好像跟妖修有关系。” “妖修的事情,怎么传到我们魔域来了?” “那自然是因为跟我们所有人都有关啊。” “是什么?” “……圣莲转世,黑莲灭世,白莲救世!” 声音远去,盛红衣脑中似有一只手狠狠的捏碎了她紧绷的心神。 “嗡”,好似在这一瞬间,脑海之中有什么断了? (本章完) 191 黑莲灭世?!(一更) 盛红衣觉得,自己应该是被卷入了一场阴谋之中。 什么神谕,别开玩笑了,传说之中神界在天界之上。 仙上仙,是谓神。 荒原大陆这个不知存续了多少万年的大陆,有记载成为神的也就在两掌之数。 就这,都只在传说之中。 怎么就突然有神谕传下来了? 盛红衣觉得这简直是胡扯。 而且,神之谕,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乃一介凡人,就算是有点机缘机遇,那也不至于如此啊。 当然,她这般愤怒,有很大的原因是因为那一句: 黑莲灭世?! 笑话,若说的是她,她自己本人都不知道自己有灭世之力。 这么一个大帽子扣过来,若是有人知道她前世也有个“黑莲”的身份,那是不是自己即将成为众矢之的? 灭世的那就是孽种邪魔啊,那是全世界的敌人,会招来多少杀机啊? 这是把她往死路上逼么? 啊不,这不是把她往死路上逼,这就是要她的命,要她永世不得超生呐。 她恍然想起城门口那面宝镜,镜子能映出什么呢? 是像照妖镜一般,还是什么其他的功效? 她垂眼瞥了一眼自己的左臂,莫不是就是针对自己胳膊上这个印记而来? 然而,她的事儿,为什么会有别人知道。 针对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她没权没势的,空有一副长得好看些的皮囊罢了,值当什么。 盛家在玄尘门压根排不上名号,就算这会子她靠着季师兄,即将靠上季家,但那不是刚有苗头么? 她可还没拜师呢? 若说前世,且不提自己个儿这经历为啥被人发现了,但就盛红衣自己看来,自己那前世那就是一个大写的“惨”字。 如何不惨呢。 先是在异人域被群起而攻之,理由居然是自己不愿意被同族之人吞噬?! 在这个过程之中,她还失去了自己的姐姐白莲。 可以说,她出生在异人域,生来就带有原罪,无论是不是听话,最终的结果都是死字,区别就在于不反抗,被吃掉,反抗,那就死的更惨烈一点。 后来,中间的际遇不详,好不容易到了另一处地界,瞧那紫竹林,菩提树,甚至圣池,大概率那里是天界的佛域? 结果黑莲各种想不开啊。 话说盛红衣在那一场梦里,算是深切体会到了那种撕裂的痛苦,黑莲那般,汲汲于往事无法自拔是完全能够理解的。 最终,她终是自误,也不知道哪里走岔了道,她成了魔莲,被扔进了圣池之中自省。 这还不够惨么? 说到魔莲,盛红衣突然想到了圣池。 这神谕之中,提到了圣莲,同有一个“圣”字,说跟她没关系,她完全不信好吗? 还有白莲的事情,也被人捅出来了。 黑莲灭世?白莲救世? 怎么说,莫不是她与静客还是站在对立面的? 太踏马扯淡了。 莫不是天界佛域也就是疑似她梦中那个地界走漏了消息? 是谁? 是跟她好像不太对付的地涌金莲成了精,连她投胎转世都不放过她吗? 盛红衣只觉得,只一瞬间自己就陷入到了头脑风暴之中。 而且,便是自己脑子里不断涌出各种猜测,最后却是连她自己都觉得是胡扯。 对面的蓝塘没料到,只他喝了一杯七毒酒的功夫,对面的女子也不知经历了什么,本来脸色有些个灰白,他只以为七毒酒于她到底有些勉强了。 不过,蓝塘熟知七毒酒。 此酒本身就含有毒性,于魔修来说这点毒性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既然喝下去没有直接倒地不起或者吐血而亡,就证明这七毒酒对她是利大于弊的。 所以,他便也没有去打搅。 然而,怎么突然之间,她脸色由灰白变成了通红,然后就……黑了。 他思索了一下,眼中闪过微芒,刚刚似有人说到神谕一事。 “高妹妹?你怎么了?” 蓝塘眼睛紧紧盯着盛红衣,似是含笑,又好像其中还有什么别的东西。 盛红衣抬眼看蓝塘,蓝塘周身气息一瞬间的起伏盛红衣并未错过。 她心知自己刚刚可能稍稍露了些异样,若是不把这事儿圆回来,她可能要遭。 她垂了垂眼,脸色依然不好: “还不是刚听有人谈论神谕?这事儿我听了实在又气又急。” “哦?何以见得?”蓝塘语气悠悠然,甚至还抬手替盛红衣又倒了一杯七毒酒。 周围,那股子无形的气场却越发的紧绷。 似乎,一点火星子投进去,就会渲染成惊天火焰。 盛红衣仿若不知,她又喝了一口酒道: “三哥有所不知,我幻魔城高家,虽然是个小家族,可也是有家族徽标的,我们的徽标是一朵幻莲!” 幻魔城的高家,还真是有家族徽标,盛红衣再次感谢了一回季眈,感谢他写“废话”的习惯,同时她连季师兄都感谢上了。 这师兄怎么能这么靠谱呢,找了百门会弄得这个身份还真是合适的很,恰巧就是以莲为记。 她又喝了一口七毒酒: “而今神谕说什么圣莲转世,黑莲灭世?我家那个幻莲徽标可也是黑色的呀,那岂不是也是黑莲?” “三哥你说,这黑莲究竟是什么莲?也不说说清楚,会不会有人就想到徽标这事儿上去了,那会不会就以为我高家是灭世之莲啊?” “三哥,这可怎么办呢?天知道,我高家真的就是一小家族,之所以以幻莲为徽标,是因为我家先祖同幻莲妖结合,得了幻术传承,自此既是为了纪念这位幻莲妖先祖,也是感激有此传承延续才有了高家,是以以幻莲为标记。” 魔修的徽标,在周家的信上见过周家的徽标以后,盛红衣特意了解过。 魔修之中,只要能形成家族的,十之八九有徽标。 而这徽标一般就是和自家的功法传承有关。 好比蓝家,徽标是一只六阶蓝色的吸蝠兽。 “你说说,怎么就扯上灭世不灭世之说?” 盛红衣越说,倒是觉得越发对了,她思忖,既然她占用了高家的身份,就替他家发一次声,喊一回冤屈。 毕竟若是因为“灭世”,大家疯了似的寻找黑莲,很容易会误伤无辜的。 (本章完) 192 到(二更) 蓝塘眼底残留的一点怀疑渐渐淡去,面前这位魔女说的话,一探便知真假。 她不至于也不敢如此胆大包天,敢当着他的面,撒这种一戳即破的谎言。 而且,她的着急生气,看似也不似作伪。 蓝塘自诩自小历尽沧桑,光是家族之中那些个人面兽心,道貌岸然的人就不知凡几,他和这些人混迹一处,虚与委蛇,早就练就了非同寻常的识人之能。 面前这魔女,几经试探,不该能如此天衣无缝才是。 所以,该是他多心了。 “怎么会?高妹妹烦恼家族也是情有可原,待我回头吩咐下去,若是有人以黑莲为借口,找高家的麻烦,那我血魔城蓝家可不答应。” 盛红衣脸上闪过感激之意,罢了,为高家找这么一个靠山,就当是她的谢礼了。 蓝家这样的庞大家族,便是蓝家子弟说一句话,哪怕是隔着城的小家族高家,有这么一句话,便算是跟蓝家有了牵连。 而这般,若有人以“黑莲灭世”为借口,借机寻高家麻烦,总要掂量掂量自己惹不惹得起蓝家人。 “那小妹就谢谢三哥了,以酒代茶,我干了,三哥随意。” 说罢,一饮而尽。 蓝塘笑了笑,也一口干了,对面前魔女他是越发的另眼相待。 “高妹妹在家行几啊?高妹妹长高妹妹短的,倒显得我俩生分了。” 盛红衣微微笑: “行九呀。” 蓝塘知意: “九妹。” “嗯,三哥。” 蓝塘笑的越发开心: “九妹你这酒量实在是很不错啊,话说你高家这幻莲传承相当的高级了。” 魔域既有传承,自然分高中低等级。 盛红衣微顿: “何以见得?” “七毒酒就是最好的甄别器啊,你若是传承不行,哪里容你喝这般多,一两杯,就够你受得了。” 盛红衣心中感叹,她刚刚不知不觉间,已是喝了七八杯了。 也不怪她如此不谨慎,实在是那一瓣儿莲瓣长成后,盛红衣喝起这酒就没有感觉了。 撇开那恶心的颜色,只要不看,就是普通的酒液罢了,说起来,盛红衣觉得,那酒的品质还不如她储物手镯之中的某些酒来的好。 当日离开寒剑宗,从冷琛师徒那儿,盛红衣着实得了不少好酒。 而今,她算是短时间内实现了饮酒自由。 酒喝多了,眼光就越发高起来,稍微普通一些的酒,她就不怎么看得上了,觉得没什么意思。 那时候,恰好又被神谕一事乱了心神,后来又绞尽脑汁编故事取信于蓝塘,这不就疏忽了些。 怎知,就又被点了出来。 好在,蓝塘说这个好似随口一言,并没有什么深意。 盛红衣心中暗暗自我提醒,自己需得小心再小心,这魔域还真是不好混。 心中越发谨慎,面上却带了些赧然,又带着一丝兴奋,继而惋惜: “果真如此?我就知道,我高家传承确实很不错,只这幻莲传承不知哪里出了岔子,于血脉要求很高,若是血脉不纯,学起来事倍功半,是以,高家一直没什么厉害的魔修。” 蓝塘也就随口一言,毕竟七毒酒也不是是个魔修就喝的起的,便是喝得起,喝过的,也未必知道的如此详细,不知道它们的情况的人实在太多了。 高九妹若是知道,那才让人惊讶。 “原来如此,你这会子喝的如何了?坛中酒已过半,若是还能承受,我再给你叫一坛?” 若是盛红衣独自在此,那么为了她那个让她闹心不已的魔气,她自然是喝到不能喝为止。 但现在,这不是蓝塘在吗?她自然不能。 她连忙摆手: “刚刚多亏三哥提醒,可能是之前想着神谕的事情占了心神,这会子倒是觉得不对劲起来,我现在整个经脉似被火燎了一遍,火辣辣的难受,这七毒酒还剩半坛子,我就把它收下了,咱们去下一个地方吧。” 说罢,当着蓝塘的面薅他的“羊毛”,把价值不菲的七毒酒收入囊中。 蓝塘哈哈大笑,并不介意的点了点自己面前那大半坛: “九妹若不嫌弃,这坛也可以给你的。” 盛红衣一听,立刻喜笑颜开的拿了过来,干脆利落: “不嫌弃不嫌弃,我怎么会嫌弃三哥,高兴还来不及。” 蓝塘摇了摇头,还是叮嘱了一句: “喝酒伤身,九妹妹要慎重些。” 盛红衣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真诚的笑: “多谢三哥提醒,放心吧,我知道轻重。” 却说,喝完酒,时间尚早,蓝塘便说要去血池泛舟。 盛红衣来都来了,也是之前就说好的事儿,自是爽快的答应了。 血池的距离有些远,不过有蓝塘在,也不用操心。 他们离开那喝七毒酒的酒楼之时,蓝塘让随从备好的软轿已经在外等着了。 说是软轿,其实叫做飞轿更合适一点。 轻纱幔帐之中,有两个位置,其中富丽堂皇,镶嵌的宝石个大又纯净,反正非常符合盛红衣的审美。 轿子前头套着的两匹名叫魔晴驹,长着四蹄,背生双翼,乃是一种魔兽。 这玩意儿很贵,也只有蓝塘这般的富家公子,又喜欢装那什么的,才会花大价钱买这种除了拉人,毫无战斗力的魔兽。 不过,魔晴驹上天之时,盛红衣还是舒服的眯了眯眼。 那什么……奢靡的生活,当真是个人都会喜欢。 反正,此等享受,若是再来几回,她也是不会拒绝的。 血池所在地再如何远,那也还在血魔城,魔晴驹速度很快而不颠簸,丝滑流畅的很。 一路上,既能够感觉在风中疾驰,又能够观看外面的风景,反正盛红衣还意犹未尽呢,就到了目的地。 落了地,盛红衣看了看四周,周遭是一片黑杉林。 而面前十步远,是一个黑色看起来就很阴沉的古堡! 血池想必就在古堡之内,盛红衣不需用神识试探,便知此古堡周遭戒备非常森严,少说有两名金丹及以上高阶修士在此守着。 而与之相反,那周遭的黑杉林之中,似乎什么都没有,寂静到好似连生命的气息都不存在。 盛红衣却知,此种情况如不是当真是个绝地,那就是其中早就布了阵法。 (本章完) 193 脱离(一更) 初来乍到,盛红衣并没有贸然开口。 不过,架不住蓝塘这会子谈性正浓。 “九妹以为这里如何?” 盛红衣:“……想不到血池居然在一个古堡之中,我还以为是露天的。” 让她说什么? 实际上,这里阴森森的,即便阵法护着,盛红衣依然能感觉到弥散在空气之中,那浓郁的压根化不开的血气。 这就是亲灵体质的弊端了。 盛红衣知道季睦的亲临体质与她似有不同,季睦主要是表现在“看”上,而她是“嗅闻”。 不是她非要跟狗比,但实则,她这鼻子确实比狗鼻子还要灵百倍千倍的。 什么脏的臭的,她虽然不想,但就是能闻到。 好比这血气,光是这么嗅闻,盛红衣的感觉就很不好了。 就这么刚刚站定一会儿的功夫,逐渐的,盛红衣的脑海之中居然显现出了一个血色世界,刚开始很浅显,只是隐约的虚影,很快那影像就变得鲜活起来。 接着,随着画面的鲜活,有哀嚎声传来,哀嚎声之中,伴随着利器入体之声,接二连三的有断肢残骸被丢在一个巨大的深坑之中。 那坑中原本只是浅浅的血滩,可是被扔进来的断肢残骸太多了,那些血逐渐增多,蔓延,整个坑中的血线也在不断的攀高、再攀高…… 盛红衣恍然,这……应该就是血池的由来! 她皱着眉,突然想起了那一回杀女魔修之时,天地铢发力,她“看”到了蠹蠹林,而今日,她为何又“看”到了血池。 她动念召唤天地铢,果然,如她所想,此时的天地铢在发热。 识海之中的画面随之好像更加的清晰。 那个盛红衣觉得怎么都走不出去的坑中,血还在不停的往里注入,直到七八分满,突然,有一个人进入其中…… 恰在此时,盛红衣被推了一下,识海中的画面骤然中断,神识归位,面前的蓝塘皱眉看向她: “九妹?你怎么了?” 经蓝塘推醒,盛红衣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随着那血雾弥散,竟然沉沦其中,忘了自己在何处。 明明,一开始的时候,她还有意识的,却不知怎么就不知不觉的被识海之中的画面所迷。 盛红衣定了定心神,切断了自己跟天地铢的联系,她用手搓了搓双臂: “没什么,三哥,我怎么觉得这里看起来……这么肃穆,我老觉得毛毛的,像有什么盯着我。” 蓝塘诧异的看了盛红衣一眼,夸奖道: “九妹很不错啊,血池是血魔城的机密之地,自然到处是把守之人,等闲,若是常人,早在数里开外就会被拦截的。我们进来,他们神识扫过再正常不过,没想到九妹这都能发现。” 盛红衣哈哈一笑,故作无知: “我自小五感稍稍敏锐于常人,后来得了传承,这本事还比小时候更要大些。” 蓝塘点点头,五感敏锐罢了,还不至于让人起了妒忌甚至掠夺之心。 “不用怕,跟着本少爷,你怎么进来的,我便让你怎么出去。” 盛红衣距离蓝塘又近了两步,故作依赖姿态。 实则,她现在心神属实紧绷。 靠近蓝塘,不过是做个姿态罢了,真到了关键时候,盛红衣绝不可能把命交到别人手里。 尤其,此人今天她刚认识。 而且,于她来说,为了害怕天地铢再干扰她,她便切断了和天地铢的联系,若是在这里起了什么纷争,她也不准备用天地铢应敌。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血池场景再现,她陷入其中怎么办? 这般,她便没了武器,战力折损,她自然更加谨慎。 蓝塘见盛红衣如此“听话”,顿觉自己心里那点子虚荣心得到了满足。 不为其他,血池周围驻守之人,不仅有城主府的,还有蓝周二家之人。 毕竟这血池,属于三者共管之地。 他带人来血池泛舟这般的荒唐事不是第一次做,但也不常做。 能让他带到这儿来的人,势必是得有一些可取之处,让他欣赏喜欢的女人。 而今天,在他看来,这高九妹还是不错的。 各方面,都是上成。 首先,她年纪小,修为却高,能喝的了七毒酒,说明她魔气凝实纯粹,前途可期。 关键,虽然她一直带着半幅面具,但丝毫不影响她的美。 且不提,他同她相聊投契,这样的女人,光看外表和修为,带出来就相当的有面子嘛。 而这会子,她还很“听话”,简直让他脸上更加的有光了些。 以后,看蓝家那群人还敢不敢说他总是跟上不得台面的人在一处。 蓝塘目光幽幽的环视了一遍周遭的黑衫林,心中却并不如表面的平静。 他有时候在想,许是也不能表现的太过废,该露点锋芒之时,就得露点锋芒,世人都是欺软怕硬的,尤其是蓝家那群人。 想夺回属于他的一切,可不能让所有人都觉得他除了玩女人,什么都不会。 如今,时机快要成熟了,他也等不起了。 眸中幽光一转而灭,快得什么人都未察觉。 只盛红衣若有所思的看了蓝塘一眼,总觉得到了这里,蓝塘似乎也变得“正经”了很多。 那股子浪荡之气还在,不过,浪荡之中似有什么将出未出,好似有什么东西蛰伏其中。 盛红衣微微皱眉,她觉得今日之行,可能不会那么顺利。 隐约间,她有一种脱离掌控之感。 然而,是为什么呢? 她明明就是单纯的想见识一下血池,进而更了解周家而已,可是从进城伊始,事态的走向越发的诡异。 刚刚路上,闲聊之时,盛红衣到底是探了探蓝塘关于神谕的口风。 据说,魔域有个堂,它在欹伢山顶端,那里供奉着魔族历代飞升之辈。 而今,那里供奉了十四位飞升的前辈,以及一位魔神的牌位。 神谕便是在今天午时三刻出现在了那位魔神牌位之下。 其上便是那三句话。 盛红衣听的心中咯噔了好一阵。 这还真是神谕啊,那么,却是为何这神谕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她到了魔族的地界,它就出现了? 不是她要去纠结,实在是其中堪称“巧合”的因素太多了。 黑莲白莲圣莲,句句都与她息息相关,现在又多了个神谕出现的时辰。 (本章完) 194 魔瓣(二更) 盛红衣和蓝塘相携着往前走,一时各有心思,比之之前的融洽愉悦,似乎都沉默了很多。 只两人都无心思再叙一些闲聊的话。 进古堡之前,盛红衣扭头又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黑杉林。 按蓝塘的说法,若是不跟着他一道,在黑杉林外就会被拦下。 盛红衣的眸色微微闪了闪,虽然她很在意血池和这光看就很阴森又危机四伏的古堡,但她同样觉得,那黑杉林让她有很危险的感觉。 这般远远看去,且不说其中毫无生机存在之感,光这么看着那些黑杉,让盛红衣总有一种鬼影幢幢的既视感。 好像那些不是树,就是一个个站在那儿的鬼影。 充满着不可言说的诡秘。 不过,盛红衣也就将将看了一眼,便不再看了。 此时的两人已是到了古堡门口。 古堡的门是开着的,进入之后,却不是想象之中的门厅。 而是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的尽头处,盛红衣用神识探了探,发现神识刚上去,就会被弹开,可见,那里该是有阵法或者结界在的。 而在甬道的前段,还有一个拦路人在。 两人一边往前,蓝塘目光看向对面那人的时候似乎微顿了一下,下意识的就露出一丝厌恶,然后,他同盛红衣介绍: “血池每月有人轮值看守,充做守池人。” 话将将讲到这里,那人已经站起身,一把拦在两人面前,怎奈一开口,就不是一般的呛: “闲杂人等,岂能轻易入内?” 那人似乎铁面无私,语气不容置喙。 蓝塘却是冷笑,他摸出他的羽扇,状似轻松的确敲了敲自己的掌心: “周玉蜈,别给脸不要脸,什么时候我进去要周家的人同不同意了?起开,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他斜挑着眼,似看垃圾一般的看向周玉蜈: “再说了,莫说我有带人进入的资格,便是没有?你能奈我何?我可再提醒你一次,这里禁止一切武器,包括你家那些个虫啊蛇啊之流哦。” “没了那些东西,你能打过我?” 盛红衣本来还在静观情势变化,一听这名字,她立刻将目光放在了对面之人身上。 周玉蜈? 魔医周家吗? 还是玉字辈的? 话说,他家玉字辈的貌似已经死了两个在她手中了。 盛红衣不动声色,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周家人。 她来血魔城,本就是为了周家而来,没想到这么快就又看到周家人了? 面前之人比蓝塘更像魔修。 漆黑的衣服,阴鸷的双眼,惨白无血色的脸庞。 原来这里还禁用武器? 幸好她从一开始就不准备拿出天地铢。 不过,之前蓝塘并未就这事儿做出提醒,是忘了还是故意的。 还是,这件事是一件众所周知的事情,无需提醒? 只这些个念头扬起,就被盛红衣压了下去。 在意这些个过程如何? 结果就是她知道了有这种规矩,幸好没犯错。 而今周围群敌环伺,她深入狼窝,需得谨慎再谨慎,低调再低调。 周玉蜈显然也看蓝塘不顺眼,他似乎压根不在意蓝塘说了什么,甚至还轻蔑的笑了起来: “哦?你能怎么不客气?” “你带着个不知底细的人来,还有理了?说破天去,这门你就是进不得。” 说着话,他眼神就斜了过来,毒针一样,盯着盛红衣: “藏头露尾的,什么货色啊!” 盛红衣皱了皱眉,抬起手,掏了掏耳朵。 嗨,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和这魔医周家犯了克性,怎么着这一个个周家人都看她不顺眼呢,当然她看对方也没顺眼到哪里去。 若不是她还记着周围全都是魔修,而且其中还有几个高阶修士在呢,她早就大耳刮子抽过去了。 嘴臭,就该用大耳刮子洗洗干净。 可惜了。 盛红衣虽然忍住没有说话,但那股子不屑溢于言表,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看出来。 虽然维持的时间也就一瞬,那双眼就归于平静,但,对面一直盯着她的周玉蜈怎会看不出来? 猝不及防之间,周玉蜈突然就出手了。 他一掌突然探出,却是凌厉之态,黑色的掌印脱掌便朝着盛红衣袭来。 “你也配蔑视我?!去死吧!” 周玉蜈脸上挂着好似已经洞悉生死的残佞,看着那掌印朝着盛红衣扑来,好似已经胜券在握。 这一掌来势汹汹,迎面冲击而来,那股子不加掩饰的杀意已经化成片片利刃扑到了她脸上,身上,下一刻就要将她切碎。 电光火石间,盛红衣脑海之中又出现了血池。 那片血色的断肢残骸,莫不是就是通过这种方法收集的? 死在周家人的手中的人到底有多少? 无冤无仇的也要杀吗? 本能的,新仇旧恨叠加,盛红衣眉眼厉色翻滚,手腕一翻,一股黑色气息从掌心喷出,幻化成一瓣儿……花瓣?! 似慢却快的迎了过去。 花瓣同掌印相抗。 却是后发先至。 一触即离,出乎众人意料,掌印先一步泯灭,花瓣去势不减,只影子淡了一些,飘飘然往周玉蜈而去! 周玉蜈瞳孔巨震,只有他能直面感觉到那莫名其妙的掌印袭来的恐惧。 明明那物看上去很慢,慢的他能看到它飘动而来的轨迹。 可是,就是躲不开是怎么回事? 那股突然从心底而生的,好像攀爬过每一丝血脉的危机感是怎么回事? 想都未想,周玉蜈使出了他毕生最强之招! 他极速后退,魔灵气倾巢涌出,排山掌法连绵不断的击出。 蓝塘在一旁已是表情僵硬,木讷无声。 他甚至呆滞到一时不知道帮哪一边。 似乎哪一边也都不需要他。 更似乎,哪一边的实力都超过他的想象。 本来,他本就已经不知做何反应,突然就看到周玉蜈发这种大招,顿时又被骇的丧失了思考之力。 这是疯了吗? 七叠七绝掌? 一叠就是七掌,乃是周家的最强杀招,不是说筑基的周玉蜈在周家不受重视,连第一叠的七掌都凝不出吗? 那现在怎么回事,面前这人发出的掌影足足七个,一个不少,魔气凝实的很,而这七个掌影后面都还拖着若隐若现的掌影,似双掌并行而来,这分明已经是修炼到七叠七绝掌的第二层了吧。 (本章完) 195 战、赢(一更) 蓝塘能看见那掌印的异处,盛红衣直面这连绵而来的掌印,岂会不知? 掌印未至,充斥着杀戮、浓厚血腥的气息已经先一步扑了过来。 顿然,盛红衣整个人便被这种气息挟裹着,哭喊声、喧嚣声、惨叫声从耳际直直穿入,如利刃直抵脑中,一刹那,好似有红色的血雾在脑海之中爆开。 战局瞬息万变,许是还在被识海中的异常夺取心神之时,对方的掌印随后便至,穿身而过…… 然,周玉蜈这连绵掌很厉害,可今日遇到的敌人是盛红衣,一切似乎便往脱轨的方向而去。 初一接触,盛红衣就认出了气息。 这是蠹蠹林的气息。 想必,那一处地界,是周家的根基所在吧。 似乎魔医周家的一切,都和那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若说刚才,被周玉蜈的乍然出手给惊了,那么交手的这么一个来回,也够盛红衣冷静思考了。 甚至,危难当头,盛红衣出奇的冷静! 要么隐忍到底,可,这不是没忍住么? 所以,既然她想低调,旁人不给她这个机会,那就只能硬拼到底了。 周玉蜈都对她下死手了,岂能怪她还击呢? 那血气袭来,同样对她的识海发起了冲击,可是,前有见识蠹蠹林的经历,后有尚不足一刻之前,她刚刚被天地铢逼着经历了一回血池的形成…… 再次面对这个,盛红衣只觉得老旧又没意思。 论熟悉论血腥程度,它都不如蠹蠹林和血池。 所以,她坚守心神,完全不为所动。 透过这些气息,她的目光清醒又精准的捕捉到了即将到达身前的掌印以及掌印后面那人再次露出的胜利的笑容。 盛红衣想到了刚刚匆促之间凝成的那一瓣花瓣。 旁人许是识别不出那是何物,但盛红衣岂能认不出。 那形状分明就是她胳膊上那长出的一瓣儿花瓣模样。 所以,这应该就是黑莲的莲瓣儿。 或者说,是魔莲的莲瓣儿。 在战场上,盛红衣没心思追根溯源,先将此时的危机过了再说后话吧! 这么心思电转,也只是刹那工夫,而此时之前的那瓣飘忽而去的莲瓣儿,已经稳稳迎上了最前端的那带着双掌暗影的掌印。 “噗。”很清浅的一声随风而去,盛红衣却听见了。 与此同时,第一对双掌同之前那一回一般,毫无反抗的余地,顿然湮灭。 与此同时,那莲瓣儿又虚化了不少。 按照此消耗速度,必然撑不到最后一掌的。 盛红衣双眸一凝,嘴角浅勾,不明白此时为何心中杀意滔天。 对方胜券在握吗? 未免高兴的太早了! 她无声的抬手,指诀飞快的打出,快得只剩下道道残影。 雪白的手指,玉雕似的好看,又如绣花似的轻松,悠悠然似有惬意之感。 却然,下一击,却动如雷霆! 一瓣莲瓣儿从她指尖幻化而出,再次击出,这一次,速度很快,在盛红衣的掌中气浪的推动下,它如流星,迅疾划过,迎头就激射出去! 须臾,它便迎头赶上了前头那一瓣儿已经几乎彻底化为虚影的莲瓣儿,两者重叠,前者一震,速度加快,冲刺而出。 一声恍如银瓶炸裂之音猛然在这个空间之中爆开。 声音泯灭之际,周遭也重归平静。 那连绵的掌印已经和莲瓣儿俱灭! 盛红衣轻巧的站在原处,面色冷淡,目光平静的看着这一切,心中却是既有些可惜又有些庆幸。 天意如此么? 莲瓣儿和掌印俱灭了,若是再强那么一丢丢,是不是就能贯穿了对面的周玉蜈? 庆幸的是,幸好没有直接灭杀了对方,这里那般多的大能修士,杀死周玉蜈她是爽快了,但后面的报复她不一定承受的起。 毕竟,她从没有跟周玉蜈同归于尽的想法。 两人的相斗开始的仓促,结束的也突然,好似也没有再斗下去的必要了。 古堡周遭,里里外外,陷入到了一片死寂之中。 似有一股复杂难言却又紧绷滞涩的张力,在周遭拉伸、弥漫…… 其实也不怪隐于暗处之人不知该如何去反应,甚至处理这事儿。 双方对战了一回合,周玉蜈便是毫发无伤,但却也输了。 这是人人心中都不约而同认可的事实。 那不知名的魔女轻松甚至带着一丝闲适的站在原地,漂亮整洁的连头发丝都没乱一分。 而周玉蜈……此时狼狈的半跪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原本束的齐整的头发水洗过一般凌乱的贴在脸颊上! 他眼神惊惧的盯着前方,不知是不敢置信还是惊魂未定亦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其实,周家人受伤,他们这里除开周家人的其他大所有人心中都是幸灾乐祸的。 毕竟周家这些年越发的猖狂,他们似乎攀上了更厉害的“主子”,无论是城主府,还是蓝家自然都不想对方这么继续下去。 于城主府,六魔主下了大力气,又是打压又是拉拢,机关算尽,才维持住这般三足鼎立的局面,自然不希望周家破坏规矩,打破平衡。 而蓝家就更不想周家出头了,蓝周二家瓜分血魔城这一亩三分地数万年,周家突然崛起,那是不是以后蓝家看到周家人还要低头啊? 这如何能忍。 若是蓝家今天低了头,便是以后死了,都不知道怎么面对列祖列宗。 是以,对于这个不知名魔女干了这么一件事儿,在场的无论是城主府的人还是蓝家人心中都一阵痛快。 小辈们不知晓,可他们这里站着的不乏资历深的老人,活得久了,什么看不出来? 都是千年的狐狸,谁还当能瞒得过谁呢? 周玉蜈分明是周家小辈儿之中的佼佼者,只不过他性子过于残佞,戾气太重。 他的喜好是滥杀无辜。 虽然他们是魔修,但滥杀无辜,甚至无端杀戮,以此为乐,还沉迷于此,未免太过。 往小了说,周家得此战力,本就猖狂的气势可能更加的不可遏制。 往大了说,可能还会造成魔城动荡。 养出这么个魔头,对整个魔域,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而周家长辈许是怕他误入邪道,所以目前还压着他,亦或者正在打磨他。 但众人心中隐约都有所感,等到周玉蜈结丹,魔丹已成,势必一飞冲天! (本章完) 196 面子里子(二更) 今天,事态的发展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偏移。 周玉蜈今儿遭此打击,也不知道会不会受挫到一蹶不振呢。 啧啧啧,那如果是这样,可真是太好了。 可是,心里高兴是一回事,奈何他们还记得今儿个这里还有一位周家人在场呢,是周子嚎。 周子嚎如今已是金丹后期,等到元婴期,那可就是魔主级别的人了。 他也是周家的长老。 此时,他的脸拉的老长,眼睛直直的盯着前方,在场的人都知道,他这是盯上那个魔女了。 蓝家金丹期的蓝衅长老也在,他瞄了瞄周子嚎,心里已经嘲笑上了。 蓝塘虽然不着调,但今天到底是做了一件好事。 周子嚎自然看到了老对手那挑衅的眼神,当下没好气的怼过去: “带个不相干的人进来,你蓝家对这事儿怎么解释?” 蓝衅会怕他吗?不仅不怕,甚至正等着他呢。 他早看这死货不顺眼很久了,奈何周子嚎修为永远压他一头,每次都比他高一个境界,他想阴了对方也没本事,还数次被别人反阴…… 这回,可算让他抓到小辫子了。 “解释什么?蓝塘身为蓝家嫡系,同你家周玉蜈一样,本就有带人入血池的资格是也不是?” “他所带进来的人一身魔灵气纯正斐然,乃正统魔修是也不是?” 看到周子嚎脸色越来越黑,蓝衅心里越发的快活。 “这血池数万年的两个规矩,一则我蓝周两家嫡系均有带人入内的资格,二则带入其中之人必须乃是正统魔修。这可是咱们老祖宗定下的。” “莫非你周子嚎现在这么豪横,连祖宗的意思都敢违背了?” 多少年了,终于在今天,让他好生出了口恶气。 蓝衅扭头看向蓝塘和盛红衣,不由对蓝塘另眼相看起来。 说到底,蓝塘到底是嫡系,嫡系子弟,纵使放纵,也歪不到哪里去,相反,那些个鸠占鹊巢的,再怎么精养,却也极可能画虎不成反类犬呢。 蓝衅眯了眯眼,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没了刚刚的畅快,变得有些凝重,似乎还透露了一丝忧心。 蓝周两家争锋,城主府的乐意看啊。 他两家抱成团才是六魔主该担心的呢。 而今日这事儿挑起之人是个不知名魔女,城主府的寇仗非常满意,对那魔女不由另眼相待。 相对的,他今日对待蓝家人也很满意。 毕竟这魔女是蓝塘带回来的。 他瞥了一眼站在一旁暂时闷不吭声的周子嚎,决定再加一把火,他和颜悦色的对蓝衅问道: “这进来的姑娘是哪一家的啊?我看她这一手魔力幻化相当的高杆呀,若不是她拦着,这七叠七绝掌怕是要惹出祸事来了啊。” 听到这儿,周子嚎心里一咯噔。 果然,寇仗扭头,对着他,虽然脸上挂笑,但眉眼之间可是丝毫没有笑意: “我说周长老,今天这事可不小,那姑娘肯定不是咱血魔城的,不知者不罪,怎么你周家自己人还不知道规矩?” “玉蜈怎敢在这血池边上使七叠七绝掌?” “难道他不知道,血池周边,用这样的绝杀技很容易引动血池暴沸?” “若是血池暴动,你周家负担得了责任么?” “这事,我一定如实禀报六魔主,周长老,你还是想想,如何在魔主面前解释此事吧。” 寇仗的话,说的其实已经相当委婉了,这要是换成盛红衣在这儿,绝对就是破口大骂: 你那什么破掌什么样儿心里没点ac数吗?把血池弄废了,你赔得起吗? 周子嚎被蓝衅和寇仗联手怼了,心里那个憋气就别提了。 可惜,他还真没法如对待别人一样说打杀他们就打杀他们。 虽然这两人,一个金丹中期,一个才金丹初期,都不是他的对手。 但,一个背后有蓝家,一个背后站着六魔主。 当然,若是平日,他自不会任人这样打脸。 可是,周玉蜈不争气,活脱脱的把柄送到人家手上。 若是他杀了那女子也就杀了,偏生杀人不成反倒是输了。 可以说,今儿个这一场,周家的面子里子都被他丢光了。 蓝衅好好的欣赏了一回周子嚎的脸从黑变成漆黑,又从漆黑变成焦黑,心情又上扬了三分。 他脸上又挂满笑,同寇仗寒暄: “哎,师爷说的哪里话?那姑娘我倒是不知从哪儿来,不过想必和我们蓝塘关系极好才能来此地。” “保护血池那是我们血魔城蓝周两家的使命职责,我们蓝塘虽然顽皮了些,但实则心里还是拎得清的。” “这不,想必刚刚就是见……周家玉蜈似有些失控,情急之下,才加以阻止,也多亏了那姑娘啊……” 这话,本来没什么,但他这褒扬自己还要压着老对手一头的说辞,反正周子嚎听了就挺恶心的。 恶心到想吐血。 周围其他人,看天看地看人,就是不看面前打机锋的三位。 他们修为地位都不如这三位,惹不起,那就只能装听不懂了。 却说,蓝塘此时心绪复杂,都不知说什么好。 他看向盛红衣,自她展露了一手纯正的魔气,他什么怀疑之心都没有了: “九妹,想不到你这么厉害?” 这话,发自肺腑。 他自是也有压箱底的保命技能的,而且,他外表纨绔,背地里勤学苦练从未断过,原本还有些沾沾自喜于自己天赋和努力一样不缺,同龄之中想必鲜有对手。 没想到,随便在街上偶遇个魔女,结果就让他大开眼界。 而周玉蜈,是挺疯的,但那等实力,他也望尘莫及。 面前这两人,他竟然一个都比不上。 蓝塘自是挺受打击的,但他已是把盛红衣当朋友看待,倒是没起什么嫉妒之心,只看了一眼狼狈的在地上还未爬起来的周玉蜈,他何曾见过他这般模样。 他扭头想了想,对盛红衣道: “本是我带九妹你进来,答应保你周全,结果却让你遇到如此危险,若不是你自己厉害,我也是挡不了周玉蜈这个疯子的七绝掌的。” “这事算我亏欠你,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只要我能做到,随你开。” (本章完) 197 揭破老底?(二更合一) 盛红衣听到蓝塘说这样的话,觉得挺新鲜的。 旁人都说:只须不违背侠义之道,吾必当竭力以赴。 蓝塘可倒好,什么叫“他能做到的”? 她这么想,也这么问了: “三哥,什么叫你能做到?莫不是无冤无仇,却让你干杀人放火的事儿,你也答应?” 蓝塘奇怪的瞥了瞥盛红衣: “这有什么不答应的,不过前提是我杀得了他,九妹,你是不是有什么看不爽的人需要三哥帮你杀的?说说看叫什么?何方人士?” 盛红衣:“……暂时我还没想好,我就是先问问……” 她转念一想,魔修本就没有道门那些个规矩,他们活的更加肆意妄为,倒是她一时想岔了。 蓝塘可惜的看了周玉蜈一眼,其实若是九妹让他帮她杀掉周玉蜈,他是非常乐意的。 虽然不能在这儿杀,但只要他一旦出了血魔城…… 周玉蜈受伤狼狈的机会可不多,趁他病,要他命才是正解。 九妹还是太年轻了,怎么不知道抓住机会呢? 不过转念一想,九妹也不一定需要他,没准人家心里早就想好怎么杀周玉蜈了。 不过在他看来,时机已失,至少这阵子,高九妹不能冲动动手,否则很容易暴露自身,毕竟她的手段,周家人已是知道了。 他蓝家倒是不怕,但九妹所在的高家,她自己都说了,小门小户的,不可能惹得起周家。 恰是此时,盛红衣也看了周玉蜈一眼,眸色忍不住眯了眯,遮盖住其中显现的杀意。 随之,她便转过脸去,杀意消融于无声。 她自然是记得这里有人监视。 若是在外面,她必要杀了他,可惜可恨。 刚刚对战之时,盛红衣已经探过周玉蜈的实力了。 战力强悍,远比她之前遇到的两个“玉”字辈儿都要厉害多了。 若是以后,她要和整个周家为敌,那么,这个周玉蜈肯定是个劲敌。 蓝塘和盛红衣都有惋惜遗憾之感,周玉蜈心绪也很不平静。 他的挫败憋屈让他浑身像被火炙般难受。 今天这事儿,从头到尾,都是耻辱。 他居然败在一个娘儿们手中,他几乎已经想到外面会有多少人笑话他了。 他抬眼阴鸷又露骨的盯着盛红衣,这娘儿们,不知有没有可能,若是将她那一身凝练的魔气夺来为他所用…… 那他的七绝掌进益会更快。 他抬眼那一瞬,就被蓝塘捕捉个正着,他眉峰一挑,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就是一顿斥骂: “周玉蜈,看来刚刚教训不够,胆敢这么看我的朋友,是要我亲自动手挖你的眼睛吗?” “这可是你先挑衅在先,纵使你家长辈在,理也在我们这边。” 他堂而皇之抬眼往四周逡巡了一眼,态度傲慢凌厉,已经很明确的表明了他的态度。 这还不够,他转而又毫不掩饰的告诫盛红衣: “九妹,你可得注意了,今天你手下留情没要他的命,可是,有人他本来就不是人,惯是喜欢恩将仇报,往后走在路上,你可得小心再小心,若是被什么伤了,三哥我也不一定在你身边,鞭长莫及。” 告诫完盛红衣,他又警告周玉蜈: “我可告诉你,我家九妹但凡在血魔城方圆百里内出事,别怪我都算在你周玉蜈头上。你就等着我蓝家的报复吧。” 盛红衣安静的站在一旁,从蓝塘开始斥周玉蜈开始,她就盯着周玉蜈看。 此人可没有半点被抓包的胆怯,眼神倒是越发的凶戾,这会子正死死的盯着蓝塘看呢,好似要把他刻进脑子里一般。 若是眼神能杀人,大约蓝塘已经被切成一片片了! 盛红衣心中微沉,玉蜈?蜈蚣么? 他可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虽然没死,但受伤是肯定的,他居然这么快就伺机要反杀她吗? 看他那样儿,血腥杀气缠身,大概率就是嗜杀之人,这人可真是大祸患。 心中叹息,面上不显,盛红衣转过脸,对蓝塘,却又换了副面孔,全身的刺收起了不少: “嗯,我会小心的,谢谢三哥,若是真被埋伏了,我也不是吃素的。” 蓝塘能在这种时候为她说话,提醒她,帮她出头,那就是真朋友。 真心换真心罢了。 这边,两人旁若无人的交谈,一点都没把周玉蜈放在眼里,突然,古堡的四面八方传来蓝衅的声音: “蓝塘,你带着这位姑娘来我们这儿,寇师爷想见见你们。” 蓝塘脸色一顿,有些犹豫: “衅长老……” 盛红衣闭嘴站在蓝塘身侧,揣摩着这里的人物关系,寇师爷又是谁啊。 看蓝塘,似乎不是那么情愿。 蓝衅的声音接踵传来: “哎,你怎么回事?寇师爷想见你你还不乐意了?看来六魔主的嘉奖你是不想要了?” “师爷,家中孩子不懂事,请多海涵。” 转而又是一男声响起,似带着亲善: “没事,蓝塘,你和这位……小友一起过来吧。” 蓝塘看了一眼盛红衣,盛红衣微点了下头,于是两人齐齐躬身一揖,便一前一后往那一处走去。 路上,实则盛红衣心中思量不少。 她已经被这接二连三的变故也给砸的头昏眼花,事态的发展似乎与她刚开始预设的已经差了十万八千里。 不过听话辨音,虽然她还没捋顺这群人为什么变化如此快,但不妨碍她清楚一点,她好像要因祸得福了? 先是蓝塘这儿,得了一个可以随便她开条件的承诺,现在血魔城的城主又蹦出来要给她嘉奖? 啧啧,人生真是处处是惊喜啊。 盛红衣是个胆大之人,或者说她心大。 虽说,她心中时刻警醒自己,在魔修地界要更加慎重。 但,事态如何发展也不是她说了算的。 再者,人家大佬,个个比她修为高,叫她去她还能不去怎滴? 这时候,面前似乎也只有一条“听话”的路可以走。 既然无论如何都要走,她索性放宽心,只想好的那一面。 盛坪就曾说过她,说她看起来挺凶的,可是就是一个炮仗,点完了就算了,让她运筹帷幄,可能还没等到敌人呢,自己就先不耐烦的把自己带沟里了。 盛红衣自然不认,她就是比较懒,这点她知道,也没准备改,但懒不代表没脑子。 只是因为五感敏锐,她的直觉已经够她用了,既然感觉不到危险,人便会懈怠。 再说,人生一趟,还不兴怎么高兴怎么来么? 得过且过,不就行了? 偏要东想西想的,很多事情没发生不代表就会发生,若是每天都因为可能发生或者可能不发生的事情而忧愁,那就镇日愁眉苦脸吧? 道者,是要打磨心境的,成日苦恼,或者机关算尽的算计别人,想必也不能成就大道。 没准儿很早就被心魔给干掉了。 她就是这么反驳盛坪的。 记得她说完这些,盛坪沉默了一会儿,好像不认识她一般仔细打量了她一回,然后朗声大笑道: “年纪不大,为何如此多的歪理?胡搅蛮缠也能歪打正着?当真傻人有傻福呢。” 盛红衣觉得,以师父平日的做派,这应该不是夸奖她的话,说不定反话正说,是在讽刺她蠢。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她就当他夸她了。 她一路走着,一开始身体还有些紧绷,逐渐的,肩膀处越显松弛,步伐不紧不慢,走的行云流水,自带风流。 观仪态,她哪里像是在一处陌生又危机四伏的地界?好似是在自己的地盘之上,领略自己的领土一般。 有她相衬,蓝塘顿时被她比下去了。 殊不知,这又让一直观察他们的人误会了。 寇仗眼神就没离开过盛红衣,他是真的起了惜才之心,只觉得盛红衣看起来哪哪儿都好: “这姑娘洒脱爽利,自信淡然,有大将风范,若是能纳入麾下,可真不赖。” 他这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同人分说的话刚说完,一旁的蓝衅心中一跳,不由担心起来。 血魔城的势力如同一盘棋,任何棋子的轻微移动,都会引起局势的瞬息万变。 他身为蓝家长老,蓝家的存续早就与血魔城息息相关,容不得他不关注任何的风吹草动。 如此实力之人,若是加入城主府,待她长成,会不会对蓝家不利? 这般想的时候,他的目光正好扫到蓝塘,这会子,蓝塘正在扭头低声跟那魔女说着什么,其实若是他想,他完全能听清两人说什么。 但他突然不想这么做,眼见两人姿态随意,站的很近,算是对对方有一些信任在,一看就知有交情。 大约,蓝塘是在跟她介绍他们这些老家伙吧? 他收回眼神之时,刻意眼一瞥,就见周子嚎的脸已经不是焦黑了,那满脸的不情愿和戒备已经溢出来了。 蓝衅突然就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了。 怕什么,蓝塘跟那魔女关系要好的很呀,两人都称上兄妹了。 而周家,可是刚一照面,就和人家结下梁子了,就周玉蜈下死手那劲儿,这梁子大了去了,可不是轻易就能解开的。 要急,要忌惮,那也是周家的事儿,跟他蓝家有什么相干的。 没准儿,因为蓝塘和这魔女的关系,以后六魔主还能偏向他蓝家一点。 这就够了呀。 这血魔城的棋局是该动一动了,兴许于蓝家利大于弊。 这一想通,蓝衅顿觉前途一片光明: “好主意,师爷说的对,这姑娘不仅一手魔力非常纯粹,更难得的是她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度啊。” “咱们魔修,就该有这样的胆量和手段,可不是那些个道貌岸然的道修,成日把影响心境放在嘴上,哪有我们的自在。” 越说,两人倒是相谈甚欢,哈哈大笑起来,愈发衬的另一边如极北寒地,冰如骨髓。 盛红衣跟着蓝塘来之时,已然弄清楚其中的关系。 加上她自己个儿本就有做过功课,所以心里还是有底气的。 说白了,面前有三波人,而且全都面和心不和。 她吗,目前看来,有两方对她观感不错,她很满意这个局面。 可是,来了后,看到乌压压站了一屋子的人,盛红衣虽说在意料之内,可还是小小惊了一下。 越发觉得,她当时若是真的伤了周玉蜈的性命,自己绝逃不出去。 站在最中间最前面的三人,中间那个,和悦的打量着她,目光中似隐隐带着探究之意,不过只是一刹,他好似很满意,脸上的笑容更加深了些。 右边的那人,穿着一身蓝袍,发丝花白,显出岁月的痕迹,眼神却炯亮有神,他距离中间那人位置靠近些,一眼没看蓝塘,从最初,就把目光投向了盛红衣。 左边那个,颇有一种泾渭分明的态势,眼神凶戾,气势外放,汹涌的压了过来,毫不掩饰对盛红衣的憎恶。 不过许是周遭有他忌惮的人在,他稍稍收敛。 威压袭来,盛红衣眉眼一转,气势陡然放出,稳稳的就顶住了对面的恶意。 这般情形,似曾相识。 蓝塘看在眼里,眼见盛红衣脸色不变,眼神却坚定执拗,他倒是心境不同了: 周子嚎这老匹夫,居然在众人面前欺负人,要脸不要? 如此,便是什么都不说,盛红衣也清楚明白,自左往后,分别是周家人,寇师爷,蓝长老。 如此的见面礼,盛红衣生受了。 恰是此时,寇仗大约觉得够了,突然朗笑出声: “蓝塘这小子我是认识的,眼皮子底下长起来的,不过,你这姑娘,是哪里人士?来血魔城做什么?” 话落,两人暗地里的威压对峙也被无声打破,消弭于无形。 盛红衣跟在蓝塘后面,跟着他一同作揖参拜,然后才微垂眼,站在下手,不卑不亢的答话: “晚辈是幻魔城高家人士,行九!” 如此,寇仗越发满意,不骄不躁,沉得住气。 他刚想说话勉励几句,却是侧边冷哼一声: “幻魔城高家人?竖子小儿,尔敢在我等面前撒谎!” 随着话音,一黑色大掌激射而来,已是当着盛红衣的头罩下! 盛红衣脸色一变,不及细想自己哪里被揭了老底,手腕翻动之间,双掌连推,左掌心处,一点黑色莲影一闪而过,一道黑气自掌心盘桓而上,与大掌相对! (本章完) 198 血池暴沸(一更) 莲影只在掌心闪现而没,无声无息,快的甚至连盛红衣都未察觉。 黑气盘桓而上,细细的一绺,不一时,它便自发的团了起来,又凝成了莲瓣儿的形状。 凝成后,它飘然间往大掌印去。 大掌印自然也是七绝掌,不用去仔细捕捉它的边缘处一层叠着一层的掌痕,初初袭来之时,气息漫开,同周玉蜈之前所使几无二致。 只不过,金丹修士的爆发之力,可不是周玉蜈那种水平可以比拟的。 千钧一发的关头,盛红衣突然间,出奇的平静。 没了恐慌,没了愤怒,只有坦然面对的淡然。 她已是抽空了自己的魔灵气,胜败在此一举。 胜,逃出生天,败,身死道销。 掌印凛冽的当头压下,烈烈魔气似是营造了一个血色的世界。 哭嚎,惨叫,各色的啮咬和虫蚁的嗡鸣刹那间在盛红衣耳边陡然爆开。 接着,排山倒海,它们钻进耳,钻进脑海,最后渲染成一片血肉模糊之景。 任是盛红衣紧紧固守神识,但金丹修士的出手,也不是那么可以破的。 她只觉得神识在拉扯,一边是她的本我,一边是血腥之地的蛊惑。 夹杂着凄厉之声,那蛊惑之y音一直在劝说着: 沉沦吧,一起沉沦,只要轻轻的一松手,自此逍遥自在,快活一世…… 盛红衣岂敢松手,一旦松手,她交出了识海的掌控权,那她是不是如同那蠹蠹林最终没走出来的人一般,成为行尸走肉亦或者虫子们的食物或者树根下的肥料? 然,这般的拉扯,脑子却又像是头被劈开一般,剧痛到双眸血红。 盛红衣一边竭力压制那种痛感,一边不停的念清心诀,逐渐的,似有缓解,甚至,她隐约的,她似乎听到了寇仗等人阻止的声音: “住手……” 后面,斥责声,骂声,批判声不绝于耳。 盛红衣一句没听清,也没什么兴趣。 对此,她心无波澜。 不过是嘴边的训斥如何挡住周子嚎的疯狂,掌已出,除非盛红衣自己能自救,否则没有人能救得了她。 世界似乎在盛红衣眼中变慢了。 掌印如山,狠狠压下,下面,一巴掌大的莲瓣儿依旧保持着它不快不慢的速度,迎了上去。 盛红衣眼角扫过,最后看到的一张脸是蓝塘的,四目相对,他脸上惨白,焦急,不似作伪。 掌印和莲瓣儿,一大一小,差距悬殊,悬殊到没有人觉得盛红衣这一次能活。 寇仗眼中溢出惋惜之色,蓝衅是吃惊之中带着旁观者的冷漠,唯有蓝塘,他其实出手了。 在周子嚎那一掌袭来之时,他下意识的手一挥,数道魔气凝成的风刃飞了出去,它们速度很快,企图帮盛红衣拦上一拦。 可惜,他之力,在周子嚎的全力一击面前,宛若蚍蜉撼树,毫无作用。 魔刃连绵飞出,悍勇的往那黑色的掌印而去。 只,那些个魔刃没有一个能到达那掌印边缘,就已是被消解折戟。 颓然、焦急、担忧,情绪翻涌而来,最后凝聚成绝望,定格在蓝塘脸上。 这一定格,似是永恒,四目相对的刹那,那掌已经对着盛红衣压了下去。 在场众人,心思各异,但无人觉得,盛红衣还能活下来。 莲瓣儿终于和那掌撞上了。 如同在巨山之下的盛红衣却是眼中似精光一闪,就在刚刚,那掌印被莲瓣儿阻了一阻。 盛红衣似看到了那一线生机乍然出现,不抓住那就是傻子! 她什么都不及细想,求生的欲望压服了一切,她脚下灵光倾巢涌出,折射出五色的光华。 只所有人,视线都被那掌印吸引,根本无人注意。 身法之下,盛红衣瞅准了一个方向,毫不犹豫的闷头冲了过去。 视野所及,只能看到外面的亮光越来越小,缝隙越来越细。 盛红衣的身体已是压的极低极低,薄如纸片,她已是能感觉到巨山压下的炙痛直直的铺满了她的背和后脑勺。 疼痛连绵不绝的折磨着她,似有万千虫蚁密密的临空而降,争先恐后的钻进她的伤口之中,以她为食,要将她活生生吞噬殆尽。 也许十几息后,也许下一刻,亦或者下个瞬间,它们就会连她的骨头渣子都啃的稀碎,一丝不剩。 然,有什么关系呢? 想这些,只会阻碍她的速度。 盛红衣咬着牙,忍着疼痛,加速再加速。 只有快,脱离了这个掌印的所控范围,她才能有一线生机。 近了,更近了。 可是,那缝隙仅仅只剩下一线。 不,她不甘心。 她咬着舌尖,一滴心头血沁出,她口中念念有词,脚下的灵光似突然被注入了强大的力量,猛然爆了一下,如灯花璀璨,与此同时,盛红衣似被人从身后退了一把,速度快到了极致! 如一道暗影,从那道生机之缝中滑了出来。 几乎同时,不分先后,她刚逃出生天,身后,擦着她的身体,轰然巨响,飞沙走石,倏然间,盛红衣就感到身后似有无数的哭嚎形成一种怨愤之力,往她的后背推了过来。 识海的拉扯、极速的逃生,已是耗尽了盛红衣的一切。 这怨愤之力凶猛扑来之际,盛红衣只来得及将自己一蜷,袖中一抖,金盾符开启。 做完这一切,她脑海一沉,似要力竭而昏,她似想到什么,勉力扭头看去。 只见身后,透过那推搡她的血腥黑气,模糊能看到距离她越来越远的古堡的黑色墙砖爆开了好些。 某一处,最是可怖,已是汨汨流淌出血水,那血水冒着血泡泡,伴随着血雾往上攀升,很快,将古堡周遭染红了一大片。 耳边,她还听到了寇仗的怒吼: “周子嚎,你做什么?血池暴沸了你知道吗?” 盛红衣转过头,没有再看,她还不知被这股怨愤之气推向哪里,只来得及发出恍然之音: 哦,原来这就是血池暴沸?! 未等她细想,她突然觉得全身好似被什么掏空了,累到眼睛都睁不开。 再下一刻,她便昏沉了下去,仅仅能勉强留下一缕神识,保证自己不至于彻底意识全消。 (本章完) 199 古咒(二更) 盛红衣再次醒来,是她强行让自己醒来的。 因为,她那一缕看护着她的神识察觉到金盾符已经被消耗完了。 她如今已是毫无防备的“裸露”状态,她不得不醒。 其实,远离了周子嚎,那怨愤之力也似没了根,自然逐渐消耗殆尽。 金盾符同它相互消解,也消耗的很快。 她睁开眼,坐了起来,神识投向四周,静谧死寂,没有丝毫的声音。 天色已然漆黑一片,夜空之中,竟然一颗星子都没有。 盛红衣对此并不觉得意外,他们来古堡之时,本就是太阳的余晖散尽的时刻。 此后,在里面折腾了许久,打了两场架,她又昏沉了一小阵。 这会子,已是到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眼见周遭暂时没有什么危险靠近,盛红衣查探了一下自身情况。 她先查看了一下识海,而今,神识钝痛之感已经消失了,隐约留了些伤,需得花时间将养罢了。 盛红衣庆幸的叹息一声,转而查探后背上的伤口。 岂料,一探,她就忍不住紧皱眉头,心中泛起不解? 难怪她依然觉得浑身疼痛难忍,原来是因为她这伤口一点不见好转。 盛红衣知道,怨力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东西。 它们属于污秽之气,而,所有的污秽之气之中,要属怨力最难消解。 此力阴邪,污浊不堪,不仅伤别人,也容易对使用它们的人造成反噬。 而那个周家的金丹修士的七绝掌之中,怨愤之力极重。 这不是第一回盛红衣遇到怨力了,而且都和周家人有关。 瞥去今天的两回,上一回,在盛家后山对战周玉博那一回,周玉博用的那个魂幡之中的怨灵之力,那才是怨力之最。 就是因为知道怨力的难缠。 她刚刚逃逸之时,哪怕已是力竭之相,却硬是调动了些微的焚邪之火在整个后背破损的伤口处涤荡了一回。 这般,虽然加速了她昏沉的速度,但她却安心不少。 毕竟,焚邪之火何等厉害,号称无物不焚。 焚烧了怨力后,她的伤口处也就没了“脏东西”,就应该自发的进入“自愈”的状态之中了。 虽说会慢一些,但修士身体强悍,总不至于一点好转都没有。 怎的如此? 盛红衣皱眉细细思量,总觉得哪里不对。 疼痛,她尚且能够忍耐,但这伤不好,自然影响她的战力。 她又仔细查探了一番伤口,眼眸之中一抹精光闪过。 这事儿果然不对劲。 难怪她伤口不好,其上,再次有怨力附着,它们自然好不了。 这事儿就很迷。 只因为,她早前用焚邪之火涤荡之时,已经清理干净了。 所以,在她昏沉之时又发生了什么,让怨力重新在她的伤口处滋生,以至于伤口一直未好? 她沉下心神,静心感受了一下气息,污浊之气最难辨别,因为在盛红衣看来,都是一样的臭不可耐,难以忍受。 饶是如此,盛红衣还是勉强分辨出,伤口上这些怨力很“新”,明显是后续沾染的,仔细辨别,似乎气息上也有些差距。 那么,她究竟是何时沾染的呢? 难道是金盾符消失之后那段时间? 可从金盾符消耗殆尽,她留在外面的神识就已经“敦促”她醒来。 也就是从被敦促,到她彻底转醒充其量也就半柱香的功夫。 盛红衣站起身,打量着四周,心中疑问不少。 为何周围,死寂一片。 一点属于活物发气息都没有。 盛红衣沉默许久,她再次调动焚邪之火涤荡了一回伤口。 又清理一回后,她没急着走动,而是又盘坐在原地,摸出她的聚灵阵和上品灵石。 身体里空空的,啥都没有。 如今,她连普通人都不如,普通人至少身上没有伤。 只能先把灵气恢复了再说。 至于为何是灵气,而不是魔气。 盛红衣摸了摸自己的左臂,那一处花瓣儿依然在左臂上,只是黯淡了许多,没了刚长出来之时那时不时闪耀的光泽。 她想,想必是那一丝魔气彻底被她抽空用尽的原因。 虽然那花纹依旧是黑色的,但魔气在时,那股光泽时不时泛动着低调的奢华,而现在,像是随意的涂鸦,扭曲又暗沉。 聚灵阵被她甩出的同时,近百块上品灵石排布四方! 盛红衣端坐中间,充裕的灵气顿时往她身体里涌去! 大约一个时辰,盛红衣睁开眼,此时此刻,她已经能确定哪里不对了。 这都过去一个时辰了,天居然没亮,这不合理。 她抬眼望了望漆黑的天空,啧,真敷衍啊,没有星子?没有月亮?她竟然这会子才发现,这是个密闭之地。 她还记得,刚进古堡之前,余光瞥见的天空之中,有一弯明月斜斜的爬上来…… 难怪连活气都没有,所以这里该是只有她一个活人在咯? 盛红衣慢慢往前走,既然是密闭空间,她就没法辨明方向。 她也不纠结,信步朝前走。 这里究竟是一个禁锢阵法亦或者就是一个密闭空间,她暂时也并未琢磨清晰。 好在,一个时辰,她的经脉之中重新盈满了灵气。 背后的伤虽则没有完全好,但怨力被焚邪之火除去,伤口在灵力的作用下,已是好了八成,盛红衣觉得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身处危险又陌生未知的环境,自然不敢静心修炼,是以她便起了身,决定先解决了这一波险境,再好好疗伤不迟。 只不过,魔气似并未回来? 盛红衣忍不住用手捏了捏七毒酒,对那黑色的莲瓣儿,她其实心绪复杂极了。 按说她是个道修,本就不应该身体里还能储纳魔气。 可,一切发生都不是她有意为之,且,她处在魔窟之中,若不是那一丝魔气护佑她,她如今早就成了一具尸体了。 这会子,它没有回来,盛红衣心里也在纠结,到底自己需不需要喝点七毒酒引一引? 在盛红衣沦落到一处不知名之地出不来之时,血池暴沸之事已经引起整个血魔城的震动。 寇仗无暇揪着周子嚎发问:他究竟是发什么疯,居然敢在古堡之中弄出这么大的动作? 血池暴沸,事情闹大了。 只因为,自古血魔城就有一条传承至今的古训,亦或者称之古咒更适合。 那就是: 血池暴沸,血池废! (本章完) 200 年轻了(一更) 血池暴沸这事儿,是自有了血池就有的古老传言。 没谁知道,血池暴沸是什么样子,只知道古咒既然如此说,那就是圭臬。 六魔主已经收到了消息,元婴大能修士,自收到消息到出现在此地,不过用了数十息的工夫,可见他的急迫心情了。 而周蓝两家目前最高修为的两位长老,就在城内,也随后就到。 周奕鸣比蓝衂来的要早些,人刚踏入古堡,他直直就迎上了六魔主冰冷而锐利的眼神,隐约间,周奕鸣似能捕捉到隐晦的杀意。 他心中微微一紧,知道今天这件事,怕是把周家与城主府那一层遮羞布全掀了。 只要六魔主在任,周家的好日子算是完了。 若是处理不好,怕是永世的疙瘩。 而这一切,都和周玉蜈和周子嚎有关。 他一眼都没搭理如同丧家之犬瑟缩在一边的周玉蜈和周子嚎,也懒得看蓝家面上似是担忧但实则眼角眉梢掩饰不住嘚瑟的小人模样,他大步上前,脸色带着恰到好处的沉重,对着六魔主就是拱手作揖: “城主,血池暴沸,我周家要付绝大部分责任,是我管束不周,以至于造成这样的后果。” “修缮血池的事情,便交给我周家全权负责,希望城主给我们一次机会戴罪立功。” 周奕鸣和六魔主同为元后大修士,且周家大长老在血魔城的崇高地位有目共睹,天下皆知。 这一来,又是作揖又是要负责的,做足了低姿态,可以说态度相当不错了。 如此,六魔主缓和了些脸色。 周家到底是血魔城最大家族,且还有换取灵根秘术掌握在手,完全撕破脸,实没必要。 可,血池的事情也很重大,旁的不说,血池乃是无价至宝,它有能改善血脉,让普通人魔力觉醒的神力,此物若是在他在任期间废了,心疼不说,他也承担不起这样的责任。 毫不夸张的说,血池若是废了,便等于断了血魔城的传承和根基。 既然周家人愿意负责处理,再好不过。 他作为城主也可将此事传出去,撇清自己的责任。 六魔主自听到这个消息紧悬的心终于松懈了一些。 对于撇清责任这事儿,六魔主不觉得自己哪里做的不对。 众所周知,本身事情会这般失控,确实就是周玉蜈和周子嚎的猖狂与不识大体惹出来的泼天祸事。 尤其周子嚎。 这俩糟心之人,他真是厌恶的都不想同他们身处一个空间之中。 不过,周家既然一力担下修缮血池之事,他便也大度些,周家人自有周家人料理。 他目光如山压在周奕鸣身上,语气却是不紧不慢,既有些个沉重又带着恰到好处的和缓: “大长老,古咒之事,你们周家自然比我这个后来者清楚的多,怎么就会犯下如此大错?” “在周玉蜈做了错事之事,寇仗就已经提醒过他了,怎么周子嚎居然还明知故犯?” “难道,你们周家觉得,古咒一说不过是玩笑?” 嘴上这么说,六魔主也何尝不震惊呢。 这古咒由来已久,早就融入了血魔城的骨血之中,便是六魔主也没把这话当回事。 毕竟,在血池边,也不是没发生过斗争,小打小闹的多了去了,一年少说三五次也是有的。 从未发生过任何不对劲之处。 血池一直安静的在那儿,根本没有任何暴沸之说。 不仅是六魔主在任期间,纵观以往的城主志,也从未有过这方面的记载。 对六魔主来说,这个古咒,在无形之间早成了一种钳制对手的说辞罢了。 六魔主完全相信,寇仗今日用这话说周玉蜈的时候,不过也就是为了“打压”周家一下,让周家知道,这偌大的血魔城不是他一家独大,他们总要知道该听谁的。 却没想到一语成真。 “此事,城主府会发榜通传天下。” 他眼神一缓,换了口气,打一棒子给颗甜枣的手段用的娴熟: “奕鸣啊,你也不要怪我无情,这事太大了,我何尝希望血魔城出此大丑呢?我若是压下来,若是让魔王、魔尊知道……我也没法交代啊。” “周子嚎和周玉蜈,犯下如此大错,我也不处理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奕鸣你自己领回去吧。” 正说着此话,蓝衂走了进来,城主与周奕鸣之间的机锋他听了一耳朵。 蓝衅已将事情经过告知于他。 所以,他接过话头,完全没有一点儿卡顿: “城主,古咒可是说,血池暴沸,血池废啊。” “周家自是该承担起修缮之责,可是,若是这血池……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 难得周家吃瘪,蓝家岂会放过这个机会,无论如何都得从周家身上咬下一块肉来是蓝衂的目的。 六魔主一听此话,心又忍不住悬了起来,对啊,他差点忘了血池废这句。 “蓝大长老可有什么好办法,说来听听!” …… 不远处,蓝塘被蓝衅勒令待在原地,听来听去,蓝大长老一句都没提如今生死未卜的九妹。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他们蓝家作为血魔城的大家族,有共同维护血魔城的责任,可以出人出力帮周家一起修缮血池。 只不过,能不能修好,不保证,同时,对于蓝家的鼎力相助,周家需要给“谢礼”,若是修缮不好,周家也要给予补偿。 他低头讪笑了一下,蓝家不是一贯如此吗? 一个筑基魔修的死活如蝼蚁,谁看在眼中。 可是,他微微闭了闭眼,突然想到他无忧无虑的童年,他明明记得,他的祖父当蓝家家主之时,非常热情好客。 那时候的蓝家啊,还有许多的门客……可惜祖父没了,一切都变了。 他睁开眼,目光之中似有什么也变了。 人是他带进来的,他也给了九妹保她安全的承诺,他蓝塘从不是好人,但已经食言一次,他不能也不想食言第二次。 他们不管高九妹,他要管。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扭头同蓝衅说了声: “长老,我有事先走了。” 蓝衅眯眼盯了他一眼,何尝不知他要做什么? 宁可不在大长老面前露脸讨好,都要去找朋友吗? 真是,年轻了。 (本章完) 201 未愈(二更) 蓝衅目光如炬,带着看穿灵魂的刺人热度。 蓝塘在这样的目光下,一点都没有躲闪。 蓝衅没说话,只微点了下头,幅度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蓝塘躬身行了一礼,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殊不知,在他背后,蓝衅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看,直至他转过拐角,彻底消失不见。 蓝衅也不知自己为何一直盯着蓝塘看。 以他之见,蓝塘之举实在愚蠢。 蓝家掌权的大长老岂是随便就能看到的,这种时候,不应该伺机露脸留下好印象么? 尤其,这事儿同他也有关系,那魔女是由他带进来的,最终,引起了这一场纷争。 蓝家得利,他当居首功。 这种时候,应该是再没有什么比让大长老记住自己来的重要了。 而有这等功劳在,以后想要身份地位,岂不是比旁人容易的多? 偏偏他反其道而行,那魔女知道他为了她放弃了什么吗? 真是不求上进,不思进取,愚蠢至极,拎不清轻重…… 蓝衅心里一连串的骂人词汇砸过去,所骂对象自然是蓝塘。 可是骂着骂着,他突然停住了,突然觉得没意思了。 他无声的叹了口气,收回了目光,虽然蠢,可不知为什么,却让他看到了一些曾经遗失的东西。 蓝塘出来寻找盛红衣自然无果,等到天色大亮,他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自己的居所。 他不常在本家住,日常住在外面的一处小院子,全城人都知道他的私宅所在。 他之所以这时候回私宅,却不是为了休息。 而是在等人,等高九妹的哥哥来找他。 血池的事情经过一夜的酝酿,加上城主府的告示也贴了出来,已然引起了全城的轰动。 想必,九妹一夜未回,她那个哥哥,必然是要来找他的。 蓝塘不喜欢季睦,但寻找九妹,除了自己的心腹,他能相信的也只有他了。 为了九妹的安危,他暂且忍一忍。 季睦果真是如蓝塘所想,昨晚,他一直心神不宁。 他给盛红衣发了传讯符,可,先是石沉大海,有去无回,到了后来,传讯符甚至都发不出去了。 他心急如焚,早就打听到了蓝塘私宅位置,一早就去了他私宅处,结果问了问,说他没回来,他便又转去了蓝家本家。 转来转去,如无头苍乱撞,也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接下来,突然,觉他就听到了血池出事儿的传言。 他心中沉沉,已经笃定事情和盛红衣有关,等到城主府的告示出来,他见上面丝毫没有提到师妹,想了想,他还是决定去找蓝塘。 这回,找了个正着。 …… 盛红衣自然不知外界纷扰,甚至,她都不能明确的感知到时间的流逝。 此地,她基本已经确定,就是一个密闭之地。 找了许久,盛红衣并未找到出路。 她走啊走,又在不知不觉中就回到原先的所在地,看到了她之前修炼恢复灵力之时,坐着的那块地界旁被她系着的一条红绳。 她不死心,转了个方向又继续走。 然而,事与愿违,周而复始,无论她朝着什么方向走出去,最终都会回到这里。 盛红衣觉得邪门极了。 按说,只要一直朝着一个方向走,总有一个正确的方向才是。 可是,此地并不。 她耐着性子,不知疲倦的试了又试…… 可,最终都指向同一结局。 而,雪上加霜的是,她那本就好了八成的伤口,并未愈合。 盛红衣查探之下才发现,原来在不知不觉之间,伤口处又有了怨力的附着。 怎么会这样? 盛红衣仔细查探过四周,可是,她并未感受到四周的空间之中有怨力的存在。 可她的伤口处,又是哪里来的呢? 她停下脚步,寻思了一会儿,终是决定,还是先把伤口疗愈好,再继续找出路不迟。 此一时彼一时,她刚刚已经耗费了大量的时间,也不差这一点了。 这里虽然密闭,却尚且未曾发现其他的危险。 而且,她这伤口一直不愈也不是事儿,兴许没了伤口,那怨力便无处可栖了。 既然决定了便做,她坐回原位,沉下心来,指诀闪动,在黝黑的世间之中,更加的清晰绚烂,盛红衣口中念念有词,配合着指诀,疗愈伤口。 半晌,黑暗之中,她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她居然发现,之前让她好了八成的疗愈心法,不管用了! 无论她如何做,灵气都会随风消散,而伤口,丝毫不变。 盛红衣手指一弹,焚邪之火再次抚过伤口,带走了怨力,她微松了口气,再次用起疗愈心法。 应是怨力阻挡了疗愈作用吧? 这回该是没问题了。 又是近半个时辰过去,盛红衣已是满头大汗,可惜,徒劳无功。 她用尽了法子,那伤口依旧无法愈合。 究竟为何? 她百思不得其解,下意识的,她就去摸天地铢。 摸到一半,她停住了,她想起了天地铢呈现的血池异样。 它究竟为何如此,她还没搞清楚,身处危险之地,她若是再给自己叠加另一重危险,那才是找死。 这并非是她杞人忧天,之前她就被那血池异样迷了心神,若不是蓝塘没对她起歹意,她怎么死的许是都不知道。 而另一方面,她发现她最近有点太过依赖于天地铢了。 不是用它战斗,而是用它卜卦,卜算自己能不能安然的度过危险。 盛红衣觉得,这样不好。 这般,会让她不自觉的滋生退缩之心。 世间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可以靠卜算得来的,卦象只能是一个参考亦或者指引。 更甚者,卦象从来都是结合时间与天地契机所得到的一种对未来预测的最大可能性。 天地之间,契机在不停的变换,许是斗转星移之间,未来的契机已经悄然改变。 如何能全心依赖? 再者,遇上生死危机,她莫不是还得停下来,先给自己卜一卦再说? 这不是贻笑大方吗? 如此思量,盛红衣停下了拿天地铢的手。 她不是个坐以待毙之人,既然灵气不行,她又摸出了七毒酒。 那便再试试,她那魔气究竟回来没有? (本章完) 202 三方(一更) 危机临头,越是情势紧张,盛红衣反而愈能够出奇的冷静。 她对着七毒酒的壶口,就往喉中倒,一边喝,一边运转着灵气,试图将魔气引出。 于她而言,她现在并不想想那么多关于自己是道修还是魔修的问题。 魔气既然已经存在,那么,当用则用罢了。 说来,她从头到尾于自己是否是道修这件事上,就没有“纯”过。 筑基之时,那属于鬼修的阴灵气,可就已经在她经脉内融会贯通了。 七毒酒顺喉而下,起先,盛红衣感觉着那酒缓缓浸透四肢百骸,可惜,并没有任何引动魔气的趋势。 盛红衣默默的喝着,她觉得,越喝,这酒就跟其他普通的灵酒没区别了。 这些年练下来,她如今喝酒的水平已然称得上海量。 淡淡的暖意被酒液激发,随着酒液四处流淌,给久久寻找出路未果的盛红衣抚去了一些疲乏。 盛红衣一口接着一口,姿态有种说不出的洒脱惬意。 虽然没有佐酒小菜,她倒也不觉得难受,七毒酒还剩下不少,幸好当时连蓝塘那份都拿回来了。 既然喝了,那就都喝完吧。 黑沉不见任何亮光的环境之中,她也不点灯,于修士来说,黑暗不算什么。 恰好,暗夜的静谧更适合人去思考。 所以,她一边喝酒,一边琢磨着这一方地界。 她不免有些后悔,自己合该是应学点阵法的。 瞧瞧,到了这种时候,书到用时方恨少。 许是自己若是会阵法,这会子也不该毫无头绪,没准运气好,撞大运都出去了也说不定。 想到阵法,她突然就想到了白莲……静客。 盛红衣顿了顿,放下酒坛,她便在储物手镯之中疯狂的翻找起来。 是了,静客送过她佛香,尤其两人分别之时,静客塞了不少给她。 甚至还叮嘱过她一些话。 她很快就摸出她的那些个佛香。 最上面放着的是五行佛香,这些她在飞行法器上也用过。 季睦曾经评价说,便是不谙佛法之人,用它们助力修炼,都能感到心绪清宁,极好。 盛红衣用着也觉得很满意,她倒也慷慨,便拿出不少五行佛香和季睦一道用了,还把金朵儿放出来,让她跟着熏陶佛气。 非是她专制,实则她是真的为了金朵儿着想。 自那一次在思淼城的“佛梦”,她觉得,“莲”似乎总脱不开同佛家有些联系,哪怕她这朵黑莲呢。 让金朵儿沾惹点佛气,兴许以后有大造化也说不定。 亦或者,金朵儿既然在心中也认同白莲是“大王”,兴许,她也有些佛家慧根呢? 她盛红衣就做点好事,帮金朵儿发掘发掘潜力? 占山为王哪有当个佛莲来的高贵? 结果,事实证明,是她想多了。 那厮抗拒的不行,在佛香袅袅之中,她睡得更香,大有一睡不起的架势…… 翻着这些香,盛红衣心情愈静,静客是个贴心人,这些个香的用法,她都给她仔细标注了。 她将玉简摸出,一点一点的翻找起来。 终于,在那些漂亮的字迹之中,有一行: 驱邪香:驱除邪祟有奇效,能克制金丹期及金丹以下的邪祟。 她心念动了动,掌心上灵光闪了闪,便多出一盘祥云纹的盘香。 克制邪祟么? 怨气也算邪祟的一种吧? 盛红衣想到了琉璃净水。 琉璃净水是佛家圣物,是不是…… 想到便做,七毒酒不知不觉间,已经喝完有一阵子了,可是那魔气一点动静都没有,左臂之上,那印记也完全没有起色。 盛红衣终于对七毒酒死心了,指尖一点金白色的光豆飞出,落在驱邪香上。 一点即燃,那“祥云”之上,一缕白烟缓缓升起,盘旋着往四周散去。 盛红衣等了一会儿,一时没看出它有何特意之处,便也没管它。 她盘坐在原处,两手左右开弓,指尖攒动,点点水灵气似从指尖拉升开来。 逐渐的,玄奥的纹路在灵活的指尖成形。 她整个人的气场陡然变了。 若说,之前奔腾翻涌如狂潮,这会子就静谧安然似深流。 前一刻,身在凡尘。 这一刻,便要立地成佛。 若是有人旁观,必也要为盛红衣这般的状态震慑不已。 无论什么人,出自什么地界,有着什么样的阅历眼界,大约都会觉得盛红衣是一个佛家子弟。 不过,这不是无人窥见,盛红衣自己也毫无所觉。 她满心满眼都是身上的伤,此时的密闭空间怎么突破…… 她以水代火,撤去了焚邪之火,转而用琉璃净水去涤荡那些伤口。 琉璃净水刚刚触及,盛红衣就觉得有一股清凉感瞬间渗入其中,冲淡了其上火辣的痛意,她眉眼中闪过些微喜色: 貌似有戏!这般的开场是个好兆头? 琉璃净水来回的冲刷着伤口,它比焚邪之火对于伤口似乎更加的有用。 须臾,伤口上的怨气就彻底消失了。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盛红衣还是决定多冲刷了几遍。 等到差不多了,她慢悠悠的准备先撤回琉璃净水,一边,疗愈心法已经启动。 佛力天然对污浊之气有克制,净化作用。 她早该想到。 一边疗伤,盛红衣心中有些放松,胜利在望。 可,变故往往发生在瞬息间。 乍然,盛红衣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的左臂毫无预兆的,就变得炙热起来。 那发热的感觉很熟悉,她脸色微变,连忙探看,便发现之前毫无起色的左臂印记,如浇了水,再次恢复了光泽。 最顶端,那莲瓣儿舒展,似慵懒的伸了个懒腰,从酣睡之中彻底转醒。 魔气,回来了! 没等盛红衣惊喜,魔气二话不说便同琉璃净水“打”了起来。 是,就是打起来了,以她的身体,尤其是伤口之处为战场,两者毫不顾忌的开始你来我往。 盛红衣没空吃惊,更没空刨根问底,此时最关键的是自救。 她一边操控着琉璃净水退,一边按压住魔气。 这种时候内讧是要她去屎吗? 若这两个有灵,站在她面前,盛红衣必是要把这两个不会看场合的骂到狗血淋头的。 看不看得懂情况不? 然,一切徒劳。 可,这般还不够,突然,怨力再次回归,似从四面八方涌来,加入战局! (本章完) 203 破!(二更) 盛红衣不知道为什么。 更不知道事情为何演变成这般。 如今,似乎,她如何做都是错。 若是她压着魔气和琉璃净水,那么这怨力便要一家独大,继续在她伤口肆虐。 不压着这两个,它们三各自为政,打成一团,一个看一个不顺眼! 进与退,吃苦的都只有她一个。 啊这,她招谁惹谁了这是? 而且,她疼啊。 这种疼和之前不同。 若说之前的疼痛是连贯的,至少能让盛红衣逐渐的适应,去抵制。 那么,这会子,却是抽风跳跃式。 一会儿炙热,一会儿冰凉,一会儿撕裂,一会儿冷冻凝固…… 盛红衣身处在不同的疼痛之中,极大的考验了她的意志力。 她努力克制自己,知道不能让理智被疼痛吞噬。 她睁开被血色充斥的眼睛,神识外放,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刚刚,就在怨力涌来之时,她终于确定,这些怨力就是这个空间之中的。 奈何,它们之前藏的太深了,不知用了什么密法,居然能瞒过亲灵体质? 让她之前如何探,都没有探出来。 可,刚刚她魔力乍现的一刹那,几乎同时,她感受到了怨力的愤怒。 对,就是愤怒。 它们似乎和她的魔力有深浓的仇恨,它们在愤怒,在咆哮,想要冲过来将她的魔力撕碎。 而它们,确实付诸了行动,它们张牙舞爪,倾巢出动,不计后果。 可能正是因为此,被盛红衣察觉到了它们的不同之处。 这些,好像同之前被周子嚎所伤附着在她身上的怨力不太一样,虽然有相似之处,但越浓郁差距越大。 直至现在,差距已然如鸿沟,不可逾越。 它们其中蕴含的恶气、冤屈、悲情、窒息、痛苦等等,似自亘古开始汇聚,绵延而今,汇聚成极致的绝望,远不是周家那等漂浮于表面的恶与怨可以比拟。 不知不觉间,盛红衣已经泪流满面,无法控制。 一种自心底蔓延滋生的悲痛狠狠的攥住她的心,曾经的过往,包括黑莲梦之中的那些属于悲情的部分,都被无端的放大,前世今生,错乱又密集的涌进她的脑海。 自识海之中,如同一颗种子,不知不觉之中,野蛮生长,泛滥成灾…… 盛红衣强自睁着双瞳,那丝逐渐被蚕食鲸吞的神识让她知道,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下去。 这些怨力和周家那些个比,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 所以,她现在身处的陷境甚至比被周子嚎无端用七绝掌追着打的时候还要险恶不知多少倍。 疼痛加上这些怨力的侵蚀,她承受不了太久了。 不破不立! 指尖,琉璃净水喷薄而出,数点灵光从掌中散开,化成一只又一只雨燕,清鸣声起,往四面八方飞去! 伴随着此举,盛红衣不知何时,已经临空而立,狂风烈烈,衣袍翻飞,她双臂招展,一道闪着淡金光芒的纹路暗影乍然从她身后扶摇而起,似佛光璀璨,短暂的挂在她的脑后一息而灭。 与此同时,那群雨燕似得了指令,齐齐崩开,漆黑无望,死寂无声的空间之中,好似撕开一条罅隙,陡然,雨丝细细落下。 这是琉璃净水之雨。 盛红衣并未就此停手。 琉璃净水被她甩出,灵气依旧在经脉之中狂涌,那刚刚在她左臂处“复生”而出的魔气再次被她抽空。 盛红衣衣袖蹁跹,袖口招展间,一瓣又一瓣的莲瓣儿飘摇而出。 此物,看似毫无杀伤力,但凡有一个古堡之中亲眼见识之人在此,都会毫不怀疑它们的杀伤力。 那可是一瓣儿就能消弭周家令人闻之色变的七叠七绝掌的东西。 狂风大作不休,烈烈招摇,原本细若柳丝之雨,像是被人从天幕再次撕了大洞,猛然间暴雨倾盆而下。 盛红衣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这般能支撑多久,身体里的灵气,如那雨一般,倾泻而下,很快就要见底。 哪怕她身在聚灵阵和上品灵石的包围之中,似乎也不够她这么造的。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她的回头路早就被那股怨力堵死了,她只能往前! 且,退一万步讲,便是没有怨力逼她,盛红衣也知道,自己在此处这不知名之地不能待太久。 外界,若说有谁还会关心她,那大约就是师兄吧? 她若是失踪,以他那什么事都往身上揽的性子,必会去找蓝塘。 蓝塘,本就讨厌季睦,但他似乎当她是朋友。 一人,乃是玄尘门季家子弟,光凭名号,哪怕在魔修地界,也有一定余威之人。 一人,乃是血魔城这一亩三分地称王称霸的存在之一。 这两位可都不是息事宁人的主儿,因为她的失踪,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来。 所以,为防夜长梦多,盛红衣觉得还是得快一些,再快一些。 既然没有后路,那就勇往直前。 盛红衣脚下,不间断的有上品灵石不断的由彩色变成灰白,最终都会走向同一结局。 嘭的一声,化为齑粉随风而散! 通过这种法子,盛红衣所摄取的灵气也只能算将将够用。 她一拍储物手镯,从里面拿出一坛灵酒,直接仰头灌入。 她临于半空,灌完就将酒坛扔了出去。 酒坛落下,发出清脆声响,似恰恰好,敲在了整个空间之上。 伴随着声响,盛红衣突然心有所感,往某一个方向看去! 漆黑的天幕之中,除了倾盆的大雨同那些莲瓣纠缠一处,在整个空间引发了无数似碰撞又似爆炸的轰鸣声。 酒坛所落之处,突然如陨星,划过洪荒暗夜,那一处多了一些亮色的裂痕,纹路清晰又熟悉,是祥云的模样。 如指引、似生机! 盛红衣眸色灿亮如星子,她想起来了,是刚刚她点燃的佛香:驱邪香。 它的燃烧,太过无声无息,以至于她已经忘了它的存在。 殊不知,它在最关键的时候,等着她,指引她脱离水深火热! 就像……白莲! 三柄焚邪神剑一往无前,从苍黑昏暗中划出,势如破竹,一往无前,伴随着盛红衣一声简短却坚决的: 破! 随之,整个空间,如崩裂的瓷瓶,轰然而碎。 (本章完) 204 关联?(二更合一) 空间乍碎,天光从裂隙之中冲了进来。 属于木意的生机之力隐约传来。 盛红衣环顾四周,终于知道此地为何处。 风吹动着树,带来一阵清浅的沙沙声,像是植物在低语。 这里是黑杉林。 黑色的杉树仿佛卫士,伫立在此,好似经过了千年万年? 盛红衣皱了皱眉,她为何知道这些个黑杉在这儿已经千年万年了? 不过,转而她就被另一件事夺走了注意力。 难怪,之前怨力汇聚之际,盛红衣恍然之间觉得熟悉,可却怎么都想不起来,究竟在什么地方碰到过类似的。 现在,看到了黑杉林,她却知道为何熟悉了。 原来,那些怨力的气息,不是单纯的一种盛红衣碰到过的气息,而是两种气息的混杂。 是黑杉林和血池气息的混杂。 盛红衣并未真正的见过血池,可,在天地铢展示的血池的形成的那些个血腥的画面之中,血池是何种气息她早已非常熟悉。 毫不夸张的说,若是古堡之中无人看守,也没有阵法相隔,让她信步而行,便是闭着眼,她都能摸索到血池的具体方位。 而黑杉林如何,在进入古堡之前,她虽然没有进去,但却也观察了一回。 那时候,她一直莫名的对黑杉林有些关注。 盛红衣抬起头,神识铺展而出,往四面八方探去。 这里,是黑杉林,却又不完全是盛红衣见过的那个黑杉林。 蓝塘曾经说过,黑杉林之中有人看守,还有阵法固守,她这般大的动静,却没有引来任何人或者阵法,这已经完全能说明问题了。 而且,古堡前的黑杉林,死寂无声,生机俱灭,就像刚刚她破的那个困住她的空间,那种气息是沉闷滞涩,似被东西紧紧的捂住了。 可,现在的这里,却有生机,似那本来捂住的地方有了破损,破开了一个小口子,从那一处,有生机之力竭力的挣出。 虽然,生机之力不强,可盛红衣就是觉得它们为了活着拼尽全力。 盛红衣再次皱了皱眉,觉得自己自从出了那个固有空间,就不对劲了。 怎么自己偏要给自己加戏,戏还这般多? 每天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都没探究出旁人的心思,倒纠结起树的情绪问题了? 她甩了甩头,没当回事,转而继续琢磨这林子走向。 神识延展而出,满目的黑杉林,好似没有边际。 她究镜又是在哪儿? 血魔城有这么大的黑杉林? 盛红衣微顿,突然想起了她好似还有一件东西可以对她目前的情况有所帮助。 她在储物手镯之中摸索了一回,掌心灵光一现,蓦然多出一卷羊皮卷。 这是之前来血魔城之前,镜门给的地图,季睦誊录了一份,给了她。 盛红衣手指轻点,羊皮卷临空铺陈开来,盛红衣眯着眼,在上面细细的逡巡。 寻觅了一圈,盛红衣眉目间越发的凝重。 地图之上,其实标注的非常浅薄粗糙。 血池倒是标注了,只不过用的是黄色的标记。 这是“疑似”的意思。 毕竟魔修地界,血池地位崇高隐秘,乃是血魔城无上的机密。 能标注出大致方位,已经是镜门本事了得了。 不过,既然发生了血池暴沸事件,想必自昨日开始,镜门这地图可以更新了,往后必定更加的精准。 自地图上看,血池的位置其实标注的大差不差,差距在方圆数里之内。 若按此标准,黑杉林应该也差不离。 毕竟,若说血池还在古堡之中藏着,黑杉林可就明晃晃在光天化日显着呢。 这黑杉林在镜门给的地图上,也在血池周围,它成三边,包裹着血池。 大小看起来比血池是大上不少,可绝对没有盛红衣这种神识都延展不到边来的离谱。 难不成,她已经不在地图上所示的黑杉林了? 亦或者,地图有误? 这里不对,好像跟她想象的也有了偏差。 她感受了一下自己后背上的伤口。 自她破了那个空间,伤口便在不知不觉之中痊愈了。 而且,她如今的情况,比之在密闭空间之时有所不同。 除了伤口得以痊愈,另外一点主要表现在她的魔气了。 她的魔气虽然在破阵之时,消耗殆尽,可她的左臂上印记光泽依旧,不复之前的黯淡枯败,盛红衣能感觉到,随着时间推移,她的魔气同灵气一般,也会逐渐恢复。 身体无伤,盛红衣心中便落下了一块大石头,甭管这里如何的不对,她倒也寻回了一些找到出路的信心。 盛红衣收回神识,环顾了一下四周,既然不对,那就从周围开始下手。 盛红衣虽然不通阵法,但却也知道,任何的空间,只要不是天然形成的,哪怕做的再真实,但假的真不了,总有违和之处。 她慢慢的走向最近的黑杉树。 这里,每一棵黑杉树,看起来都差不多,高度、大小、姿态,像是经过来训练和甄选。 这大约从来不是一个天然形成的黑杉林吧,那么是什么人种下了此林? 莫不是血魔城周蓝两家的先祖? 主要是为了保护血池,防止有人窥探? 不过,看蓝塘的反应,提起黑杉林,他了解的似乎也很浅显,这黑杉林当真蓝家也有份儿? 她抚摸着它们枯败的皮,心底之处,极浅的一丝悲意不知何时,更不知从何冒出,突兀的浮上她的心头。 盛红衣心头一绷,骤然排斥。 她还记得她在密闭空间之中,被那怨力之中的绝望所淹没之感,更记得她一进入这黑杉林,就对这林子里的树莫名的关注。 而今,又有此感,她实在是怕了。 季睦同她说过,亲灵体质之人,好似是上天的宠儿,实则完全不然。 世人只看见他们行走之间,如移动的聚灵阵,似乎不需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刻苦修炼,似乎不知不觉间,完全不需要付出什么,就能提升修为。 更有人编出“亲灵亲灵,一脚仙门”的话来形容此等体质。 可,季睦说,这话之恶毒,不谙于杀人诛心。 世上安得两全法,何况逆天之物。 好比那剑心之体,算得上是剑修之中的亲灵体质了。 自古而来,这等资质者,但凡被人发现,十中有九都逃不脱被赶尽杀绝的命,不仅是被杀,若是速死,算得上运气好的了,至少没遭什么罪,可,很早之前,世间还为此生出夺取剑心的邪术,恨不能将剑心之体剥皮拆骨,神魂肉身,一寸一厘的都要“物尽其用”才好。 不说人,君不见,便是那灵丹,品级达到十品,丹成之时,便有雷劫降下。 异宝现世,都伴随着天劫、杀戮…… 无外乎,便是连天道都是对这样的罕有之物持不赞同的态度。 逆天,那就是逆了天意。 天地人,连天意都违逆了,更何况,地意、人意乎? 亲灵体质者,若是被人察觉,那必然结局相差仿佛,为天下所不容。 他们这般的人,莫说仙门,能平安顺畅的长大,都是缴天之幸。 外力阻碍已是大到没边,内里,亲灵体质的人过得难道就舒坦了? 如同这般,旁人根本感知不到的各种气息、情绪的侵入,足以叫意志不坚者疯魔。 是以,亲灵体质者,神识凝练比修为增长更加重要。 盛红衣当时听季睦说完这些,虽然能感同身受,奈何,感触并不是那么深刻。 她有盛坪给她的养神诀在手,加之她的一些特殊经历,她总是自诩自己的神识算是同阶修士之中的佼佼者。 然,当真是不经历,压根没有资格言说评判。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今日,当黑杉林中,自四面八方,似有万千的情绪往她涌来,从刚开始一点悲意,积少成多,渲染扩大,速度快得不可思议之时,她发现她受不了了。 盛红衣猛然用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哪怕她早就已经放下了抚摸黑杉树的手,但那种感觉如跗骨之蛆,如影随形,沾上了,就再也挣脱不开。 养神诀早就已经默默运转,可效果并不佳。 她觉得她脑子里挤满了黑杉,这些个黑杉,全都在哭泣。 它们一直哭,惨烈的哭,似乎还在尖叫。 一边哭一边挤,似要把她的脑子挤爆。 哭声之中,她……似乎感觉到黑杉林在向她求救。 真是……可笑。 她盛红衣看起来像是大善人吗? 为何对着她求救,便是求救,她便要理会吗? 她自是不想去理会的,她还未从险境挣脱,自顾不暇,何从他顾? 她毅然决然的扭头而去,哪怕满面泪水,她也好似未闻,她默念着清心诀,致力于要把脑海之中那些个哭泣,以及“救救我们”的声音完全忽视掉。 默念着清心诀,她还分出心神,努力将思维回归正轨。 那地图应该真的是绘错了。 此处的黑杉林定然与古堡的黑杉林是连在一起的。 可问题是,它们又绵延向什么方向呢? 盛红衣自然是不愿意往有血池的古堡方向走的。 她可还记得血池暴沸的事儿貌似和她也有点关系,如今这事发生不久,彻底解决问题的概率实在不大。 那里势必聚集了血魔城中的大能修士,她何必去当个不讨喜的显眼包。 人周子嚎、周玉蜈有人护着,谁能护着她呢? 便是把季师兄和蓝塘都算上,也靠不住。 谁让两人是挺有名头的,可修为都只是筑基,等哪一天,他二人若是都成了元婴修士,还都愿意护着她的时候,兴许她才能过上她想要的躺平生活。 如此说来,若是靠自己努力太累,倒是不妨碍她督促朋友们努力上进。 尤其如季师兄这种可靠的朋友。 胡思乱想了一圈,盛红衣突然停下脚步,脸色颓败难看到极致。 饶是她做了这般多的努力,可是那黑杉林的求救声就是摆脱不去。 甚至,震耳欲聋,逐渐将她的识海彻底淹没。 到时候,她会不会识海崩溃,彻底疯魔,她自己都没把握! 她站在原地,稳住心神,往识海中传导自己的声音。 大致上就是在努力同黑杉林对话,让它们告诉她,该用什么办法救它们才好。 虽然和树说话,还是在识海之中,若不是设身处地,盛红衣一定以为这么做的人已经疯了。 可,这不是毫无办法么! 既然,它们能求救,那该是可以沟通的?! 与其胡思乱想,倒不如试试。 她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同黑杉林说着这般的话。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盛红衣全身都在痛,甚至她觉得她的灵魂都在跟着颤抖。 许是再抖一抖,她就要从里到外,散了架,彻底没了也说不定。 不知过了多久,她整个人都麻木机械了,她也不知她为什么能坚持下来,只心底似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这么做是对的。 逐渐的,识海之中那嘈杂到让人分分钟窒息崩溃的声音突然平和了些。 好似原本湍急到横冲直撞,像是要把本来铸牢的防线给冲垮决堤的水流猛然改了道,不知是哪里理顺了,逐渐平稳起来。 从中,隐约的,盛红衣似捕捉到不同的只言片语。 “血祭……” “……招魂……” “镇压……” “会死。” “七绝……阵……” 这些个听完,盛红衣已是倒地不起,大口大口的喘气。 她的识海钝痛不堪,已经到了崩溃边缘。 真要伤了根本,她哭都没法哭去。 好在,许是她之前的清心诀,养神诀,一直轮替交叉进行,哪怕盛红衣在问它们问题,她都没断过运转心法。 自问出了这些个,也不知这些黑杉是不是也力竭了,总而言之,她的识海的钝痛到达了一个极致后,她彻底封闭了识海,这一回,倒是让她成了。 她躺在地上,灵光轻点,以指代笔,写下那些个奇怪的字眼。 这些词,无一不触目惊心的血腥,但想来却是毫无头绪,只有那七绝阵,怎么看,盛红衣都觉得这个词难受。 她真的不是故意要和魔医周家作对的,可是,谁让一切都这么凑巧? 她不由就联想到了周家那七叠七绝掌,谁让这儿有个七绝阵,那儿就有个七绝掌,还都是血魔城的,说没有关联,谁信呐? (本章完) 205 发现(一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于盛红衣来说,每一分每一秒许是都是折磨。 而外面寻找盛红衣的蓝塘和季睦,只觉得时间不够用,差点把整个血魔城都翻过来了,可是,盛红衣杳无音讯。 两人坐在蓝塘的私宅里,相顾无言的对视着。 只对视了一瞬,两人又齐齐移开眼去,便是克制如季睦,隐忍如蓝塘,都没有遮掩住眼中明晃晃的嫌恶。 季睦实在是不愿意看到蓝塘,什么玩意儿?能不能靠谱点?好好一大活人就这么给他丢了? 舍不得怪师妹,自然所有的错都是面前这个男人的。 丢了么,你倒是提供点有效的线索啊? 结果一点有用的都没有。 身为血魔城蓝家人,看起来人模狗样的,结果这两天他跟着蓝塘,过得快跟那阴沟里的老鼠差不多了。 鬼鬼祟祟,遮遮掩掩,他要求面见他蓝家家主,谈一谈师妹失踪之事也不让。 为何不让,师妹是被蓝家人带进去的,更是被周家人无端找了茬,他不仅要找蓝家人说话,更要找周家人呢。 季睦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快要彻底丧失了。 蓝塘看着季睦也有气,他就是不理解,高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家族? 说这个家族小门小户吧,可是九妹那般的天资,这个家族的实力还是相当不错的。 但,家族子弟,筑基就该有魂灯难道不是应当应分的事情? 结果,现在可倒好,人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还生死未知。 身为九妹的兄长,居然对于九妹的事情一无所知。 好比九妹的习性?九妹有哪些拿得出手的本事?亦或者九妹可有什么保命的宝贝? 结果这人如锯嘴的葫芦,闷不吭气。 蓝塘真替高九妹感到不值,这个兄长,只不过就是表面关心她罢了,居然连魂灯这么重要的东西都不给自己的妹妹置备吗?他自己倒是有! 殊不知,这完全冤枉了季睦。 话说,季睦同盛红衣不过是师兄妹,虽然有互相信任对方的真心,但,两人都不是那种自来熟的性子。 相反,其实内里,两人都冷静自持,为人交往都有自己恪守的界限,于季睦来说,师妹的保命宝贝,那属于私事儿,如何相问? 便是知道,他也不可能说给另一个不相干的人听。 而魂灯这事儿就更可笑了,师妹在盛家有没有魂灯,他如何知道。 而且,蓝塘这么问东问西的探究,真的很讨厌,毫无边界。 奈何,为了盛红衣,两人都得忍着对方。 叹了口气,蓝塘先妥协了,等着对面的木头说话,可能得等到世界末日来临那一天,他站起身,也不看季睦,就往外走: “走吧,我有一个黑杉林守备的朋友,咱们去瞧瞧九妹会不会困在林中了。” 季睦:“……黑杉林我们不是找过了,你有这个朋友,为何不早说?” 有病啊?他们第一天就把黑杉林周遭转了一圈,今天才说认识人? 季睦是真的单纯的不能理解,也是纯纯的觉得蓝塘怕是有点大病,他就是实事求是,还用一种疑惑又隐隐带着些看智障的猜忌的目光扫了蓝塘一眼。 蓝塘何其聪明,自小到大,他最会的就是看人脸色,当下,他就爆了,他倏地一甩袖,转头厉视季睦: “呵呵,不及高公子厉害,这朋友也是朋友托朋友,辗转才找到的。” 这话浓浓的嘲讽已经呼之欲出,他实在不懂,这人高傲什么?通身气派,架子比他这个蓝家人还大? 什么臭毛病? 季睦站起身,自是知道对方生气了,他没吭声,也跟着往外走。 让他说点软话,那是不可能的,一则,他本就对魔修天然不喜,加上蓝塘给他的第一印象就很差,能跟他在一起待了几天,他已是能人常人之不能忍。 二则,是蓝塘说话不清楚,这要是在白霞城,他季睦要干个什么事儿,绝不会像这厮这么费劲,说白了,还是蓝塘自己的问题,堂堂大家族子弟,混的这么拉胯,他季睦也长见识了。 不过为了师妹,他还是在走到蓝塘面前之时停了下脚步: “不是要找妹妹,咱们快走吧!” 说着大步流星,越过他而去。 留下蓝塘蓦然间捂住自己的心口,一副下一刻就要气到心梗倒地的模样,他颤抖着伸出指头,点着季睦的方向,那模样,似乎下一刻就要射出箭去把他扎成马蜂窝。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还是收回了指头,咬牙切齿了一阵,跟在后面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身后一直在厅里充当背景板的管家忍不住抬起眼,偷偷的又同情的看了自家少爷一眼。 要不说,人都有克星呢。 这高家兄妹就是自家少爷的克星嘛。 说又说不过人家,竟然连打也打不过人家兄长。 哎,不过,少爷有个真正的朋友,他倒是乐见其成。 这些年,在血魔城,少爷带着假面生存也尽够了,能如此活蹦乱跳,哪怕是被气的,他这个当老奴的,看着就觉得开心。 多久了呢,少爷多久没这么积极过日子了? 真希望那位高九小姐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以后能和少爷常来常往,再不要让他落入到如冰窖一般的深渊之中。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盛红衣无声无息的睁开眼,此时已是夕阳西下的黄昏,在这个林中,便是日头正好的正午,都是阴冷森森的。 她此时的情况算是好了些。 七绝阵的事情她依旧没什么头绪。 但,她却也不是毫无发现。 她细细思量了自她落入密闭空间至今的一些变化。 得出一个结论,无论是密闭空间还是这黑杉林,都对她放出的魔气非常不友好。 在密闭空间,似乎那些怨力与她自身的魔气相互压制。 刚开始,她受着伤,怨力强而魔力弱,以至于魔力被它们压制的似乎都要彻底消失了。 那时候,她的左臂蔓生的花枝破败枯竭,似再难恢复。 等到她用琉璃净水把那些怨力给清理了一遍,她的魔气才抓住时机,重新焕发。 此后,那些怨力感受到魔气后,便发疯似的倾巢而至,盛红衣都感觉到了它们的愤怒,而那时她的魔气也表现的异常活跃。 (本章完) 206 斗(二更) 在密闭空间如此,在黑杉林,盛红衣的魔气一旦出现,同样有不一般的表现。 她灵气充沛,魔气也在逐渐恢复之时,那些个黑杉的影像就疯魔一般往她识海之中涌,似要将她的识海挤爆。 可是,一旦她将魔气封锁,全身的经脉用灵气涤荡一遍后,再封闭神识,再驱逐它们,那些个画面还真就被她驱离了识海。 当然,由于亲灵的原因,她想要再次感知它们很容易。 只不过,如今有了法子遏制住那些黑杉,她再也不用担心这黑杉一旦沾上,就脱不开手了。 既如此,盛红衣站起身,她花了些时间,识海钝痛已消,灵气回归,既然身体恢复了,那自然要干活了。 她目光扫向周围的黑杉林。 其实,于她而言,这里和之前那个密闭空间有何区别呢? 只不过是一个更大的牢笼罢了? 神识所至,根本没有边际,哪怕她走的再远,神识都探不到边。 区别只在于这是个更大的迷宫罢了。 她被困顿在此,已是够了。 盛红衣眯了眯眼,这就是七绝阵吗? 盛红衣其实因为七绝阵和七绝掌名字的相似性,她早就联想到了蠹蠹林。 蠹蠹林之中,那些个低矮的树丛,看起来和面前这些黑杉虽然不似一种树,可光秃的枝干,上面零落的树叶也是相同的漆黑,气息也是那么的相似。 不同点在于,蠹蠹林的那些树丛,除了血腥气和鬼气森森,已是没了一点生气,纵使它们还需要腐肉、鲜血做养分,也不过都是行尸走肉罢了。 可,这些黑杉林不同,它们似乎还没有完全泯灭! 它们……甚至还会在她的识海之中,同她求救,那微弱的声音,努力却又绝望的表达着它们的诉求。 什么是血祭? 镇压了什么? 它们为什么会死? 是用这些黑杉的命去布设的七绝阵么? 除了黑杉,这里究竟藏了多少亡魂? 盛红衣脑海之中的问题多了,可是谁也回答不了她。 在这里,她只能自救。 既是牢笼,那自然还需一力破之。 一静不如一变。 只有多了变数,才能露出破绽。 盛红衣是不懂阵法,可没关系,一力降十会,这“力”不单纯只是指力气,还可以是一切可以引动“变化”的力! 眸色流转间,盛红衣整个人的气势已在瞬间转变,充斥着一种隐而不发,却不容小觑的力量。 她左手微转,五指灵活的动了起来,指诀连划,黑色繁复的纹路临空闪现,手指每一次划过,速度极快,每一笔绘完,那纹路的线条便会由明转暗,化成点点流光,如流星,短暂却绚烂。 由于盛红衣的速度太快,那些个光影纷杂一处,虚虚实实,实实虚虚。 手指微微垂下之际,指诀毕。 以盛红衣左臂为中心,盛红衣左手微张,掌心中间,黑色的魔气正在快速的汇聚! 与此同时,周围的黑杉林似是察觉了这些,平地突然狂风大作。 沙沙沙! 呜呜呜! 啊啊啊! 窸窣窸窣窸窣! …… 鬼哭狼嚎声四起! 盛红衣眉头紧锁,脸色愈发紧绷,浓密的发际,黑发掩映住了其中暴起的青筋,她眸子紧紧盯着掌心,眼中迸射出希冀之光,不负所望,掌心处那魔力越发的浓厚。 狂风下,那些个黑杉毫无预警的动了起来,树影婆娑,似幢幢鬼影,不畏生死,自四面八方往盛红衣碾压过来。 就是此时,盛红衣眼一瞥,眸中精光大盛,掌心蓦然一朵黑莲的虚影闪过。 这一次,这虚影盛红衣看的真切,居然是一朵完整的黑莲,而不是莲瓣儿嘛? 电光火石间,她微一挑眉,反手一翻,平平将这虚影推出! 黑莲脱离掌心,以虚化实,只在脱离掌心那一瞬,瞬间四散,八瓣莲瓣儿,往八方而去。 同时,在原地还留下的虚影唯余下一个小小的莲台和一瓣莲瓣儿,它们无声却又迅速的重新回到盛红衣掌心,隐没进盛红衣身体里,归于虚无。 八瓣莲瓣儿,往黑杉而去! 原本的黑杉,似魔怔了,果然被魔气“刺激”的异常激动。 整个黑杉林,目之所及,全动了起来。 它们在地上疯狂的挪动,想要往盛红衣而来,把她团团围住。 盛红衣站住不动,她甚至微阖上双目,把那些摇晃的驳杂树影从她的视野之中剔除。 少了画面,闭上眼睛,没了干扰,天地似乎没了色彩。 这般正好,于盛红衣而言,少了干扰。 耳边,只有树影移动声,以及尖锐愤恨,似在尖声咆哮的枝干摩擦的声响。 莲瓣儿飞出,扩展成一人大小的黑色虚影,四面八方团团围住,将盛红衣护在中间。 黑杉更加疯狂的摇摆,莲瓣儿却淡定如斯,平稳的往它们飘去。 碰到黑杉之时,一击而碎,化成飞屑似瞬间将整个空间填满! 随即,黑杉似是被巨力推倒,一排又一排,一层一层的被推倒! 飞沙走石扬天而起之时,有灰色的气团从黑杉上无声飘出。 巨响声连绵传来,隐于这巨响声之下,有什么东西正在瞬息万变。 蓦然,盛红衣背后一阵恶寒升起,识海中似“看”到一只隐藏的黑手从背后探出,它气势汹汹,带着彻骨的恨意,就要把她捏碎! 她猛然睁眼,在视力未及之际,陡然转身,一掌已是凝出十成十的力道,往身后原本似是视线盲区的地方击去! 毫不迟疑。 琉璃净水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 盛红衣的掌心似碰到一冰冷刺骨之物。 那物可能没想到盛红衣反应如此快,偷袭不成,被盛红衣击个正着。 那一掌,也不知是盛红衣刚巧击中了要害,还是琉璃净水给力。 它突地发出一声穿透耳膜的尖嚎: “啊!” “砰!” 那物往后弹开,距离拉开, 盛红衣终于看清楚了它的模样。 这是一个灰中带着一绺一绺血条的灰气团。 同普通的气团不同的是,它已经有了眼耳口鼻。 这气团见风看涨,它临于半空,与盛红衣是一上一下的姿态。 对峙已成。 (本章完) 207 五行杉(一更) 盛红衣仰头看着面前的东西! 这东西终于被她逼出来了吗? 这是什么? 看起来就是一个长相非常奇怪的灰气团,而且还是通灵了的。 它甚至在同她对峙之时,还在不停的壮大己身。 周遭,从那些倒在地上的黑杉开始,自近而远,密密麻麻的有灰色的小气团飞出。 它们微小极了,乍一看好似一个个小飞虫,又像夏夜里的萤火,可是积少成多,它们纷纷扬扬从黑杉上脱离,又密密的往盛红衣面前那个大灰气团身上汇聚,场面甚为壮观。 随着那些个“萤火”汇聚,盛红衣便能看出她面前的这个灰气团的五官越发清晰,甚至,她觉得原本它身上那一绺一绺宛若血色花纹镶嵌的条纹似乎也跟着愈发凝实。 恍惚间,总让盛红衣有一种感觉,兴许下一刻,就要真正的滴下血来! 盛红衣仰头看它,如临大敌。 此物光是遥遥站在她的面前,明明距离她还有一小段距离,但盛红衣早已不受控制的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可怕气息。 哪怕她半封锁着自己的五感、识海,都不顶用。 它们蜂拥而来,似是将她当成唯一的出口,亦或者救命稻草! 盛红衣淡淡审视着它,没人能看出她心中那波涛汹涌的复杂感受。 她原本以为,这灰气团乃是怨气成怪! 这也没什么稀奇的,万物皆有灵,一个东西发展壮大到极致,产生了些许灵智,变成怪物,虽然少见,但不难理解。 可,如此靠近,她方才发现不是。 或者说,不完全是。 透过怨气,这灰气团的底色和本质展现在她面前。 那是极致的悲凉和绝望。 什么叫做极致呢? 就是看不到希望或者用尽一切努力,都不能如愿的求不得。 盛红衣与那灰气团相对,突然,那灰气团的眼睛处缓缓流下了血泪。 那血泪似有魔力,无声却力量很大的一把攥住她,邀她共享悲伤。 她透过它的眼睛,看到画面在她的周围轮转切换。 这世间,究竟有多少的生老病死,怨憎会,求不得,爱别离?! 这不是人生七苦,而是世间生灵的七苦。 当这一切拉满,苦到极致便是绝望。 无数帧画面在她周围轮转,交替,最绝望的事情都在这些画面里轮流上演。 人、妖兽、草木…… 生离死别、魂飞魄散、永生不得相见、被活生生的炼化、为了心中所爱的一线生机牺牲自己却终究失去一切…… 所有的希望之火都被泯灭,连一点火种都不剩,无尽的失望和绝望永远延续! 这些生灵如何不怨、不怕、不哀、不恨? 这些都是发自肺腑,是遭受了不公、磨难,何其无辜,何其可怜? 盛红衣不清楚自己有没有流泪,还是已经把眼泪流干了。 其实她越来越没有把握,自己能不能硬撑到底,这一局她究竟能不能赢。 这极致的悲痛,痛彻心扉的感觉让她从心底深处涌上了疲乏。 自然疲乏,因为无力改变这些已然存在过得事实。 其实,她心中总有一点清明的角落在告诉她,她如今是在对敌,她的敌人就是面前这个灰气团,这个灰气团呈现的画面不过是为了在他俩的对峙之中取胜! 她明明一切都知道,可她就是没办法抽身而出,甚至对那灰灵团拔剑相向。 到现在,她终于清楚明白:原来这灰气团是亿万的怨灵、冤灵,那些红色的线条是他们的血泪汇聚。 更准确的说,它就是这漫山遍野弥漫着的怨气产生的种子,是前因! 这些生灵在这里,被锁了千年万年,甚至为了让它们保持怨愤,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保存了他们最痛苦的记忆,日日夜夜锁死了它们在最痛苦的那一刻。 生不生,死不死,直到能量耗尽的那一刻,彻底消散于天地的那一刻…… 究竟是谁做的这一切! 谁做的!! 这是血祭? 那么血祭是为了镇压什么? 盛红衣想起了初来古堡之时,天地铢给她呈现的关于血池形成的画面。 原本,这一切好像散落在记忆深处的碎石块,飘零散落,而今,面前这一切终于让串联它们的那一根线显现了。 盛红衣的脑海之中,对这事儿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逻辑线。 怕是,这镇压某物的从来不止是黑杉林,还有血池。 生灵的血肉进了血池,魂灵被送进了黑杉林。 而黑杉,它们本来也不叫黑杉。 灰色的气团散尽,地上倒伏的黑杉有的彻底的化为齑粉,散尽了,而有的,没有完全散尽,依稀露出了它们原本的模样。 越是往远处去的黑杉,生机保存的越多的,它们活下来的机会许是才能增添一丝。 目之所及,实际上已是没有黑杉存活,但神识的末端,似还有些生气苟延残喘。 哪怕已是枯败死亡的断枝残叶,盛红衣依然从中辨识到了它原本的名字。 这哪里是什么黑杉? 它们叫五行杉! 盛红衣认识它,是因为它的特殊。 此树珍贵在于,它虽然是草木,但它全身却汇集了五种属性。 它是一种阵木,也可以当做符纸使用。 更可以当做一些炼丹炼器之时的辅料。 因为其五行俱全的属性,可以说,它是丹符器阵之中的“万精油”的存在,少了什么材料,许是都能用它顶上代替。 这种东西,看似鸡肋,似乎哪里都能用到,随处可见,并不算珍贵。 实则,不然,若是少了它们,做任何事都多了许多的弯路。 它们就像是一些日常必需品,平日用着的时候没感觉,一旦缺失,方知道它们的难能可贵。 实际上,它们还有些更冷僻的作用,它是制作傀儡,制作替身,制作机关等的必备材料。 可惜,此物据说在数万年前就从世间离奇失踪了,与它们一道消失的,还有整个机关门,最终,唯余下一些五行杉的影像和价值连城却一块难求的些许碎木块。 而今,这千古谜团居然被她解开了吗? 它们哪里消失了,原来是全都被弄到了这个地方来,作为镇压某物的阵眼? (本章完) 208 七绝阵(二更) 五行杉曾经在她脑海之中告知她的那些话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一一应验。 唯有: 七绝阵么? 盛红衣虽然不太通晓阵道,但也仅限于那些个罕见之阵。 她乃修士,修的是天地之道,无论是修炼、符箓的绘制同样需要遵守五行原则。 丹符器阵,本就有其共通之处。 光是听七绝阵的名字,结合面前这些,她心中已经隐约有了肯定。 七绝阵,绝的是灵气。 金木水火土的五行灵气,占了其中五绝。 还有两绝,便应在了这些怨愤之灵和五行杉身上。 既已经没了肉身,成了魂灵,除了怨愤之力,虽然没有魂归幽冥,但,自身依旧拥有鬼魂自带的鬼魅之气。 鬼魅之气属阴,她“看”到的那些画面之中,不乏有些修士、妖兽、草木精怪之魂,它们的魂体强大,便是死去,魂灵之上许是灵气不一定全部散去。 这些最终都会相互糅杂汇聚。 这里又是五行杉林,原本大概就是一个五行灵气场,五行和阴阳相互转化,滋生、孕育出阴灵气顺理成章。 阴灵气又占了一绝。 五行平衡是谓“阳”,所以,五行杉自古乃是荒原大陆唯一的纯阳之树! 它们自带纯正的阳灵气。 这便占了最后一绝。 五行与阴阳,相互转化,互相融合与分离,合成一方世界。 任何的大小千界,哪怕是一块空间碎片,只要其中能容纳生灵,那必然都有金木水火土阴阳七气存在,区别只在于或多或少罢了。 是以,它们七者乃世界形成的根基之一。 七绝阵,绝五行、绝阴阳,绝的就是这一方世界。 此地,用着最残暴的血腥杀戮产生怨愤这种世间最污秽之气,造就最坚固的牢笼,压住五行与阴阳,锁住一方的生机气运。 所以,这里死气沉沉,全是死物! 究竟是什么东西,需要这般封锁。 她紧锁着眉头,看着那依然半悬在空中的灰气团,总觉得,似还有一块重要部分被她遗忘了。 到了此地,她有种隐约从心底深处涌出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这个地方,是不是同她有些什么关系? 可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上回,同她有关系的是琉璃净水,结果她做了一个关于前世的梦。 那梦,与其说是前世过往,不如说更像是一种别样的预示。 这一次,她并未再做梦,硬要说有什么异于平常,那就是天地铢。 她摸了摸袖中的天地铢,自古堡前她强行切断了与天地铢的联系便再也没有用过它们,也没有同它们有任何的沟通。 期间,倒是用了一回焚邪神剑破困囿住她的密闭空间,那回用,得心应手,与往日相同,如臂指使,没什么异常。 可,天地铢为何会突然呈现血池的影像于她? 是对她警示还是另有其他含义? 若说警示,这一次是危机重重,然,她一路艰险,所遇之危险又何止这一次。 血池危险吗?她甚至都不知道,她根本没有见过真正的血池,既然未见,就没资格评判是否危险。 以天地铢的死德行,她若是遇到点危险,从来不是它需要告知她的必备条件。 绝大部分时候,它都在装死,绝少部分时候,要不要管她也是看它们的心情。 能让天地铢如此积极,难道是它们有利可图? 难不成是因为血池下面藏着什么含有天地元气的宝贝不成? 也就是说黑杉林同血池镇压的是一个包含天地元力的宝贝? 盛红衣忍不住微甩了下头,只觉得自己越想越歪了。 她直觉没这么单纯,能用这种办法克制镇压之物,怎么可能仅仅是一个蕴含有天地元气的宝贝。 它可能还是一个大凶之物。 只不过,会是什么? 而更让她想不通更不敢想的是,她怎么就跟大凶之物扯上关系了。 千头万绪,在盛红衣的脑海之中却只是一闪而过。 无人可知,在这短暂的对峙过程之中,盛红衣经历了怎样的天人交战和抉择。 灰气团的壮大还未停止,盛红衣却不准备再等待下去了。 她双目直视灰气团,一切的苦痛和绝望,就在今天结束吧! 她轻轻叹息,原本以为自己是个相当自我之人,却没想到,在这样的事面前,她终究去选择冒着生命危险去做一件兴许对自己毫无好处之事。 这种体验,很新奇! 盛红衣能做的,从来就是遵从本心,一步一个脚印去做好当下。 就是因为曾经立志当一条咸鱼,盛红衣才深谙活好当下的道理。 咸鱼,从来都是活在当下的,不是么? 而面前的“当下”,就是解决这个灰气团! 盛红衣长袖翻飞,袍袖之下,数盘佛香飞出! 那些佛香,在飞出之时,已经点燃,是五行佛香! 属于五行的灵气混合着佛灵气,袅袅却又源源不断的飘出,白烟快速增多,凝而不散,它们迅速弥散成一张白色的网,极快的将灰气团包围其中! 梵音,似在这一刻乍响! 与梵音同时响起的,是盛红衣念的往生咒! 她口中念念有词,手也没闲着。 只因为,在梵音刚起之时,灰气团便回过神来,它睁着血泪之眼,似把她当成生死仇敌,冲了过来。 整个气团似是因为愤怒,又转凝为散,若把它看做一颗头,此时定然是怒发冲冠之态。 它毫无顾忌乱冲乱撞,不一时,静客制的五行佛香燃起的佛烟就被它们的横冲直撞冲的七零八落。 许是,下一刻,那烟便要被冲散了! 盛红衣怎么会允许此种情况出现? 她两手连动不止,十指翻飞,拉出漂亮却带着威慑之力的指诀残影! 下一刻,一个巨大的“佛”字在半空之中凝成,盛红衣嘴角微勾,双手平平推出。 金色的“佛”字带着一股子圣洁之力,缓缓又坚定的加入战局。 它直直却毫不避让的往灰气团而去,两者相碰,它突然扭曲,其上的每一笔画,转而散开,化成绳索,在灰灵团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就将之捆缚其中。 捆住的下一瞬,它们倏然越收越紧,与此同时,琉璃净水之力喷薄而出。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不一时,那佛字变幻的绳索陡然融化一般,便将整个灰气团融入自身之中! (本章完) 209 是黑莲啊(一更) 盛红衣不知黑莲在异人域所念的往生咒如何而来,但当年,黑莲用此超度了异人域大半追杀她之人。 盛红衣之前在周玉博那个黑幡之上已经小试牛刀,黑幡上的怨鬼尽数除去。 今天,再次使用,盛红衣终于后知后觉的觉出了不对劲。 这往生咒相当的厉害啊。 她不过一个筑基修士,面对那灰气团,便是有琉璃净水为依仗,她也没有抱着完全将之超度净化之心。 毕竟,这七绝阵如此大费周章,不知穷尽多少生灵之力,才得以形成如今这规模,岂是她一个小小的筑基便能一力破之的。 从头到尾,盛红衣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的心思罢了。 局面僵持,这些被束缚此地的魂灵可怜,无论是从打破局面或者同情之心,盛红衣都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但能做到哪一步,她完全没有把握。 可往生咒却做到了如此地步,至此,盛红衣并未有灵气被抽空之感,无论识海或者经脉,都尚有再战之力。 这说明了什么? 但凡在对战之中,行有余力,要么是自己本身实力深厚,能强行碾压对手,让对方毫无招架之力。 要么,便是身怀异宝,天然境界不同,一招鲜吃遍天。 而她显然不属于自己实力深厚的范畴,那便是第二种情况了。 所以,黑莲所用的往生咒是什么层次的宝贝? 盛红衣眉头深锁,这般奇怪之事,由不得她不多想。 接二连三的情况冒出,盛红衣本来尚算平静的心湖,此时涟漪阵阵,已难恢复往日的平和。 她终于开始正视那个潜藏在心底的问题,黑莲,究竟是什么人? 琉璃净水凝结而成的“佛”字如一条救赎之河,将灰气团浸没其中。 盛红衣口中念念有词,一边,指尖佛光流连,操控着琉璃净水牵制灰气团。 虽为佛家圣水,但此水绝算不上柔和,若是将之比作人,琉璃净水应是怒目金刚一般的存在。 旁的佛靠感化渡人,而琉璃净水是要把对方“压服”。 自灰气团融入,盛红衣便感觉到琉璃净水猛然而起的冲天气势。 灰气团愈是挣扎,琉璃净水气势愈强。 盛红衣实在是一个好主人,对于焚邪,她依着它的性子,任它作为,等闲并不约束,对琉璃净水依旧如此。 既然它愿驯服灰气团,那便这样呗! 盛红衣心念动,“佛”河之中,带着金芒的水遽然变了嘴脸,滞缓的水流猛地临空而起,巨浪惊涛,浪花飞溅,又狠狠拍下…… 一浪高过一浪,盛红衣的指尖翻飞,不停的催动再催动! 盛红衣此时,似也跟着进入了一个玄妙的境界。 体内,似有佛意一点一点沁润着她的四肢百骸,魔力退散,那股子被灰气团影响催生而出的魔障,在佛光的抚慰之下,一点点的消散。 识海处,顺着琉璃净水,盛红衣“看”到了水下的场景。 灰气团此时是双面夹击之态。 实力削弱很快。 灰气团中,那些个魂灵们,尖声嚎叫。 它们恨、怨,恨苍天不公,恨自己命运悲苦,满腔的苦,只有用尖叫、嚎啕来发泄。 消耗魂力如何? 它们不在乎,甚至,时间久远,除了那些被强行重复的痛苦记忆,它们已然不知道自己是谁? 我是谁?我在哪里? 我不知道。 然而,这重要吗?这不重要。 它们只知道自己生活在水深火热的折磨之中,生不生,死不死,不知如何解脱,也不知怎么继续! 终于,这一眼望不到边的苦海今天投下了一道光,那光看起来和往日的灰黑沧桑是那么的不同。 它们本能的被吸引。 越是凑近,它们舒服的喟叹出声,好舒服啊,身体上的疼痛,好像慢慢变轻了。 它们逐渐的沉迷于这种舒服,忍不住停止了尖叫嚎哭! 逐渐的,它们一个接着一个停下来,开始面面相觑。 咦?自己究竟是在叫什么呢?哭什么呢? 为何对面的魂灵的脸上充满了狰狞的丑陋,自己莫不是也是这般? 一群魂灵你挤我我挤你,都说不清自己这是为什么。 索性,也就罢了。 毕竟,这般舒服,甚至越来越舒服,就静静享受吧。 依稀间,有的魂灵好似有一种印象,许是这光是救它们的,而这种舒服,此生估计也就这一次。 它们更加积极的挤啊挤啊,都往那团光晕之中挤,唯恐落在光晕之外,就没有舒服的日子过了。 正在挨挨挤挤,你推我搡的过程中,转而,它们突然被泡在了……水里? 它们正欲恐慌,可是却几乎在同时,都愣住了。 激烈的晃荡之后,它们,每一个都被包裹在小小的金色水珠之中,那些不知何时早就忘怀的记忆突然都回来了。 丝丝缕缕,重新回到了它们的世界…… 原来呵,它们的生命之中,有过那么多的美好时光! 原来呵,它们是被人所害,自己并无过错。 原来呵,这一次它们都可以走了,离开这里,也离开痛苦。 它们只觉得自己越发的轻飘飘起来,似羽毛飘荡,荡呀荡呀,越荡越高,好像看到了高山,绿林,清澈的水流,这是仙境吗? 若是来生如此,倒也是满足了。 它们觉得身心越发的轻盈,似有什么在身体之中轰然而碎! 这大概便是它们的遗憾和怨恨吧? 执念碎,才能用全新的自己去迎接新生吧? 前方,有一个七彩霞光的漩涡正在缓缓形成,它们知道,这是通往新生的路! 大部分的魂灵,在此时,在去往新生的路口,倒是停下了本来急迫的步伐。 执念已破,再无怨恨,前生往事,也没什么不能回首的。 而它们也想知道,究竟是谁救了它们。 它们驻足在七彩霞光的通道前,回首看去,身下,有一个巨大“佛”河在熠熠生辉,“佛”河的源头处,有一女子,一身黑衣,站在那里遥望着它们。 它们眯了眯眼,恍然般的对视着点点头,哦,原来救赎了它们的,是黑莲啊。 难怪呢! 这世上,大约也只有黑莲能救它们了吧! 它们如是想,转身,投入到七彩通道之中,眼神变得木然,什么黑莲?什么前生? 那些隶属于天机和往事的部分已经不适合带到来生了。 来生是新的开始,一切归零。 (本章完) 210 完了(二更) 琉璃净水之中,灰气团先是失去了它红色的条纹,紧接着,原先的灰色也褪去,变成了纯白。 然后,悄无声息却又无比盛大的,它们如萤火轰然散去,一如刚开始。 前者,是痛苦,后者,是来生! 五行杉林的黑色尽皆退去,如海水在海滩肆虐了一阵,时候到了,终究要退去。 原本还未退尽的黑色变的更加的浅淡、斑驳。 五行杉原本的颜色,逐渐显露。 只可惜,终究熬的太久了,有些树体早就已经腐朽,少了怨灵的支撑,它们也化成飞烟,彻底消散,便是留下的残枝摆叶,也不过只是残尸。 然,向死而生。 远处,那点微弱的生机,终于被人搬去了头顶压着的大山,残喘着却依稀能感到它们的喜悦。 那是劫后重生的喜。 盛红衣微微笑了笑,停了手,收了琉璃净水,没有再做什么。 她知道,它们终将如星火,一点点,就能渲染出燎原的希望。 盛红衣的神识铺展而出。 这里的五行杉林,盛红衣依旧没能找到答案,也依旧不清楚她身在何处。 她的神识一探再探,延展到了极致,片刻后,终于,她眸色微亮,感觉到神识末梢之处,那北边方向,应该是出了五行杉林的地界。 盛红衣捕捉到的灵气更加的活跃充沛不说,还丰富了不少,其中,依稀可见那独属于魔城特有的魔灵气混杂在其中。 盛红衣大松一口气,才有了些真实的后怕。 也不知道这几天,她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好在她没有放弃,终于熬出头了。 七绝阵已经破了,这方被锁死的世界终于透进了天光。 她算是逃过一劫。 既如此,盛红衣也不打算管那什么血池的闲事了,自然是赶紧离开这里要紧。 她忌惮的幻视了周围一圈,垂下目光,谁知道这天光之下,还有什么未知的危险? 这里是魔城,好奇心太过,只会害死自己,至于天地铢的预示什么的,盛红衣并不打算在此刻深究下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她抬步便往北走,先走出这片林子再说。 却是突然,她脚下一驻,有一丝不一般的预感划过心头。 她扭头逡巡了周遭一圈,周围并无什么异样,她疑惑的低下头去,却在扫到自己的手时,秀美的眉目倏然飞扬,明媚的大眼瞪大,眸中惊讶已是溢于言表。 盛红衣觉得,这实在不能怪她露出如此滑稽呆滞的表情,而是她好像是撞了大运。 自指尖伊始,有一层莹润的白光自下而上。 很快,她的两条胳膊上也布满了白色光晕,接着整个身体,就连头发丝都裹上了白光。 它们,从她的头发丝儿,毛孔轻而易举的渗透到她的身体里,毫无滞涩,无孔不入。 没等盛红衣反应过来,她便感觉无论是身体还是识海,都被这些白色光晕给占领了。 它们在经脉和识海之中游走,分分合合,合合分分,自来熟的很,这里逛逛,那里钻钻…… 盛红衣微微阖眼,忍住没动。 要不说她判断自己是得了机缘呢? 这些白光钻入她体内,她便判断出了这些是什么。 是那些成千上万自这里逃出生天的魂灵对她的感激汇聚而成的愿力。 同诅咒,怨气相同,愿力也有强大的能量。 它们走了,抛却前程过往新生了,这些愿力却凝成了,留下了,回馈到了她的身上。 白色光晕一点一点的渗入,消融。 盛红衣一边将愿力转化为灵气,一边引导它们趁机修复自己识海之中的暗伤! 几乎不用费什么力气,稍加引导,它们便自主的动了起来。 此番,暂时是走不了了。 其实,要走也是能走的,只是这些个愿力便会消散。 盛红衣陷入了进退两难之中,最终,她再次环视了四周一圈。 她应该没这么衰吧,这愿力消融,她有把握快些结束,许是一个时辰,就够了。 这般大的机缘,她实在不愿放弃。 不就是赌一个时辰的运气,她赌了。 盛红衣袖中飞出一物,是她筑基之时所用的防护法阵的阵盘。 灵石随之飞出,盛红衣压根就不用多看一眼,便熟稔的将它们精准的布设于阵盘之上。 数息过后,随着一声轻微的嗡鸣声,盛红衣方才彻底安心,让自己沉入到了修炼之中。 她并不知道,由于七绝阵被破,古堡周遭情势再难遏制。 三方大佬汇聚,脸色同样的漆黑如墨,却是再也不见几日前的伶牙俐齿,权衡制衡。 古堡坍塌成废墟不足为奇,自当日血池暴沸,古堡被血池暴沸波及,冲击而毁,他们也没当回事。 古堡可以再建,他们作为血魔城权势顶峰的核心人物,自然都知道这古堡不过是障眼法,真正最重要的是黑杉林和血池。 只要遏制住血池的情况,危机便消除了。 可,今日,没人再敢说话,也不知说什么。 血池暴沸无法遏制,黑杉林这些日子也震动不止,就在刚刚,它们突然一个接着一个,砰砰砰……自爆不止。 连绵不绝之声如敲击在他们的心房,他们想要去救,可是又不知从何做起。 很快,整个黑杉林夷为平地,似是从未存在过。 六魔主控制不住的全身颤抖,堂堂元婴修士,这会子居然觉得如坠冰窖,冷的彻骨。 而他的额头却有汗珠不停的沁出,没一会儿便流的满脸都是,原本漆黑的脸被汗水这么一“洗”,竟然显示出一些灰白了,似是将死之人。 一会冷一会热,冰火两重天的折磨,他根本无暇顾及。 他定定的看着这一切,不知过了多久,才动了动僵硬的眼珠,眼珠微动,像在艰难的寻找什么。 终于,六魔主的眼珠定格在周奕鸣身上,他愣了愣,陡然爆发出一股狂热的光。 他一步跨过,便到了周奕鸣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袖子: “奕鸣,怎么办,你可要救救我啊,定然是欹伢山堂那边出事了,本座……我,寇仗寇仗,快派人去看看情况,你亲自跟去,有什么不对速速来报。” 周奕鸣不过是眉头深锁,还未说话,他便突然暴跳如雷: “怎么?你不愿意?周奕鸣,这事可是你们周家惹出来的,你以为谁能逃掉不成?” “完了!完了啊!” (本章完) 211 莲子!(一更) “血池和黑杉林毁了,我们是整个魔族的罪人!” “我逃不了,你,还有你,你们,都逃不了,你们就等着城的魔尊、魔王来,去审判堂受审判吧!” 六魔主嘶声裂肺,状若疯癫。 周奕鸣却出奇的平静,他站在原地,瞥了六魔主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把目光定在了曾经的黑杉林上。 那里此时已是一片废墟。 他的袖子依然被六魔主攥着,他也由着他。 六魔主,隧劫,自来上不得台面,这就吓得要死了,也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 此事已经发生,这么暴跳如雷,神神叨叨的,能有什么用? 他难道以为,他装疯卖傻,就这么大喊大叫的把事情全推到周家,推到血魔城,就能摘干净了? 真是笑话。 不过隧劫有句话倒是说对了,血池出事,他们这里有一个算一个,都逃不掉来自城的雷霆之怒。 他眯了眯眼,眼角余光处看见一旁的蓝衂,恰恰好就见他勾着唇一哂,眼中分明是不加掩饰的嘲弄。 他冷哼一声,蓝衂这厮一直是个狡猾、无利不起早的主儿。 这时候,无利可图,也不见他去迎合隧劫说话了。 此事,周家逃不过责任,蓝家也别想逃过。 “六魔主,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周家有错,但从一开始,我便说过,那不是周子嚎一人之过,一个巴掌拍不响,那女人出手诡谲,许是她的魔力有问题,才引起了血池暴沸。” 周奕鸣只是这么一说,目的在于推卸责任,有锅一起背,却是没想到他一语成真。 不过,纵使盛红衣本人,也还蒙在鼓中,至今还坚定的相信是周子嚎心胸狭隘,对她动用了魔气,以至于遭了报应,血池出了岔子。 “我记得,”他正面对向蓝衂,笑了笑: “那女人是蓝塘带进来的!蓝大长老,你管家无方啊,纵使你我两家都有带人进来的名额,可是怎么能让不相干的外城人进来?” “血池什么情况,小辈不知道,你蓝衂难道也不知道吗?” 六魔主一听此话,顿觉有理,他心思电转,满腔的憋闷恐惧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他立马跳起来,炮口对准蓝衂: “对,还有你,蓝衂,若不是你家小辈带了那个女人进来,怎么可能有这等祸事!” “现在闹成这样,我看呐,不如你们两家主动一点,直接去城负荆请罪吧!” 他终于说出了他的终极目的。 只要周蓝两家主动先抗下此事,纵使他身为城主,有一定的过失,应该……不至于彻底惹恼城的人。 城作为魔族地界的城上城,才是真正的魔族的中心。 七大魔城看似风光,却均受城治辖。 隧劫如何不怕,审判堂有十大酷刑,他曾经围观过一回行刑过程,神魂遭鞭笞乃是最轻的,纵使这般,十鞭下去,足可以令一个元婴修士魂飞魄散。 蓝衂如何能认: “血池并无规定外城人不得入内,都是魔修,也当互帮互助才是,我家蓝塘一贯是个热心肠,这可不能错怪了他。” “而且,自那一天被你家周子嚎一掌打飞出去,那女人可再也没有出现过,我家蓝塘可是乖乖的在城内呢。” “真要找那女人来一起解决问题,那头一个还得问你周家人才是。” 蓝衂迎向周奕鸣的目光。 眼神交锋,隐隐角逐,火花四溅。 皮球又被踢回到周家这边。 周奕鸣唇角斜斜勾着,他没吭声,因为他知道,自然有人会帮他说,压根不需他多费力气。 蓝衂不是喜欢联合隧劫,打压他周家? 这时候,也该让他瞧瞧什么叫反噬,隧劫值不值得他追随? 果然,下一秒,隧劫眼中迸出凶狠的光芒,他暗含警告的盯着蓝衂,带着上位者的压制和威胁,似要从他身上咬下一口肉来: “这女人是你蓝家带进来的是事实,血池暴沸,你们自然有责任。” 他懒得跟他绕圈子,一锤定音,给这事下了结语。 恍然忘了一开始,他对于盛红衣能当一颗帮他找周家麻烦的棋子之时,他是多么的喜欢她。 这会子,局势变了。 棋子,要怎么用,自然是操控的人说了算。 蓝衂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心里堵得慌。 他看着周奕鸣,没移开眼,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就想看看他的反应。 在这种时候,周奕鸣甚至还朝他微点了点头,彬彬有礼的露齿笑了下。 大袖长衫,头戴纶巾,如一个古书里走出来的君子,端方有礼。 这时候,哪怕时机不对,场景不对,蓝衂却不受控制的想起了些往事。 他想起了在周奕鸣金丹期,就凭自己的手段,将周蓝两家的博弈中长期处于下风的周家拉到和蓝家持平,从而成了周家幕后实际的掌舵人。 那时候,蓝塘的祖父是蓝家掌舵人,便对周奕鸣有过“非池中物”的评价。 他那时候已是元婴修士,觉得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比下去了,很是不服气。 此后,这人果然杀伐果断,平步青云,运筹帷幄,包括利用夺取灵根术傍上了城。 虽然他不愿承认,可心中如何不知,血魔城的周蓝两家,周家已经稳稳居于上风,再不是蓝家能比拟的了。 无论从智计、谋略、狡诈程度甚至寻找能依附的上位者的眼光,他都比不上他。 他一咬牙,默了默,隐隐察觉到嘴里淡淡的血腥气,终于开口: “如今怎么做,周大长老可有章程?血池不重要,若是那颗……莲子有所闪失,我们才会吃不了兜着走。” “周大长老若是有什么法子,还是快说出来,我蓝家……在这事儿上,愿鼎力支持并追随周大长老的安排。” 这话已是服软了。 蓝衂并没有其他的好办法。 一边,是遇到问题就像踢垃圾一样把他和蓝家踢出去挡灾,只想着把自己摘出来的所谓“主子”。 一边,是虽然手段狠辣,但周蓝两家在血魔城这么多年,子弟纷争不断,可并没有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周家,一面打压蓝家,可他也用得着蓝家。 似乎并不难选。 (本章完) 212 主人和守莲人(二更) 蓝家知趣,周奕鸣并不意外,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颇为傲然的想,蓝家除了这一条路,还能如何呢? 如今蓝家,可不是蓝衈在的时候了。 他微微眯了下眼,貌似带那个女人进来的就是蓝衈的直系子孙,也是唯一仅存的血脉。 果真只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吗? 只这个念头不过一闪,蓝家真要乱起来,于周家更有好处才是。 兴许,要不了太久,他周家距离彻底吞并蓝家,更近了。 他简单的朝蓝衂点了下头,接过话头,对着隧劫,惯常带着三分虚伪的尊重: “六魔主海涵,这事儿,并不是我周蓝两家去城请罪便能解决的。” “咱们三都不是外人,自是知道,那血池下面镇压的是一颗带有精纯魔力的魔莲子,我周蓝两家能发迹,不过是占了这魔莲子的光。” “只因七绝阵和血池在这儿,我们两家不过是被选中的守莲人而已。” “城的魔尊、魔王最关注的只有魔莲子。” “因为,城的诸位魔尊、魔王才是魔莲子真正的主人!” 实则,隧劫并不知晓更深层次的事儿,这血池,名义上属于血魔城,真正得了天大好处的是城的那些魔尊以及魔王。 魔莲子的真正神力,也只有城诸位才知道。 化神过后,称为王,炼虚之后,便是尊。 这些乃是刻在周蓝两家灵魂深处的机密,是由每一代掌权的大长老口口相传的。 想到这一点,周奕鸣又忍不住把蓝衂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啧啧,他又忘了? 蓝家的传承出现了偏差呀,这位可不是顺位继承人呐,前任大长老蓝衈是怎么死的,至今仍旧是血魔城十大未解谜团之一呀。 所以,蓝衂很有可能不知道这事儿吧。 如果是这样,那就很有意思了,不知道那个活着为了彰显蓝家目前掌权者“善心”的吉祥物蓝塘知不知道呢。 蓝衂知道周奕鸣在打量他,他只感觉这眼神让他相当不舒服,忍无可忍,他皱着眉看过去,莫不是周奕鸣以为蓝家服软了一回,他就能这么蔑视他了? 周奕鸣一点都没有被抓包的尴尬,他施施然的收回目光,端的是气定神闲。 若是事态没有发展成这般,有些话他是不会与隧劫和蓝衂说的。 实则,便是凭着周蓝两家守莲人的身份这一点,城的大佬们也不会轻易对他周蓝两家的人动用审判堂,更甚是酷刑? 守莲人可是他们最忠实的忠仆,知晓了太多魔莲子与他们的秘密,更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 他们可是向魔神交付了灵魂起誓之人,生生世世都不会背叛。 最多,就是折损几个祸头子,以儆效尤。 想到这个,周奕鸣心中一丝波澜都没起。 周家族人又怎么样? 周子嚎、周玉蜈资质不错又怎么样? 给周家惹出这样的祸事,自然该自己解决! 有魔莲子在,他还怕周家后继无人么? 六魔主隧劫一听,心中却起了惊涛骇浪,这种说法,他从未听过。 而,蓝衂为什么也没跟他说过。 他在周奕鸣和蓝衂之间左右逡巡了一圈,毫不掩饰眼中的怀疑与警惕,此时哪里还有刚刚那疯癫的模样: “哦?此话怎讲?” 周奕鸣挑挑眉,不露痕迹的在隧劫和蓝衂之间也来回看了一眼,轻而易举的瓦解他们的信任,倒是意外之喜。 蓝衂看到隧劫的眼神,心中便是一咯噔,大势已去,他和隧劫之间的信任已是土崩瓦解了。 他装作无知无觉,竭力保持镇定的看着周奕鸣,心中不是不心虚,周奕鸣最后那两句话什么意思,他……血池下面镇压着魔莲子一事他知晓。 可是,他们是守莲人以及城的人才是真正主人这话,他也是第一次听说。 他眼神有些飘忽,周奕鸣心思诡变,可千万不能被他看出端倪来。 “有魔魂誓在身,我们也不能多说,是以当务之急,是保护好魔莲子,这点你们放心,我预感事态难以遏制,已派了十八名族中好汉,守在血池边,看着魔莲子,只等到血池暴沸平息,我们再想法子另行安置魔莲子如何?” 道家有心魔誓,魔修便有魔魂誓,此誓还能代代相传,非常不好对付。 其实,周奕鸣对魔莲子的新的归宿早有了打算。 便是他周家的蠹蠹林啊,此地,本就是他仗着自己对血池和黑杉林的了解,复刻的一处地方,本是因为用怨鬼之力养出的魔虫更加的魔性强大。 没想到,现如今,排上了用场。 只这话,他暂时不说,他得让隧劫和蓝衂求着他,并且拿东西来换。 隧劫哪里知道周奕鸣的心思,听到此话,他面色肉眼可见的和缓了些: “周大长老怎的不早说,本座可是城主,莫不是还有什么不可对我而言?” 知道只要魔莲子在,他们三方的危机算是一道解除了,隧劫心神归位,那颗久处于勾心斗角的心又开始躁动起来,开始阴阳怪气的揣测周奕鸣的用意。 周奕鸣态度良好,并不跟隧劫口头争锋。 只有弱者,才只想着占口头的便宜。 血魔城中,因为血池暴沸和黑杉林的异常,早就闹得人心浮动,不知有多少魔往这里赶,心思各异。 这些都需要处理,否则这事儿办的就不够漂亮。 “堂那边的消息怎的还未传来,蓝大长老,黑杉林同欹伢山那边的联系你该是知道。” “我这可是把最难解决的血池暴沸之事揽下来了,黑杉林以及欹伢山这些小事想必你蓝家没有问题。” “可别说我周奕鸣没照顾你们啊。” “还有如今城中动乱不休,来了许多不怀好意的外城人,这些自然得交给我们尊敬的魔主大人,否则城那边也不好交代。” 周奕鸣算是看清楚了,只要抬出城,隧劫就不敢造次,任由他摆布。 三下五除二,他迅速把蓝家和隧劫一方给安排了。 这次事件,只有他才是真正的赢家,那些没好处的麻烦事给蓝家和隧劫做了。 好处他周家占了。 毕竟,只有周家誓死保卫了魔莲子。 居上位者只会看他想要的结果,哪里管的了琐事庞杂? 所以,周家如此居功甚伟,他许是能借着这事儿,再和城谈些好处。 周奕鸣心思飘远,胸有成竹的琢磨起这事儿来。 (本章完) 213 隐(一更) 血魔城这一边,任是蓝衂和隧劫心思各异,但一人服软在先,另一人心有忌惮,便是心中有多少不忿,也只能暂且搁置。 另一边,寇仗带着人已是快到欹伢山了。 而此时的盛红衣倏然睁眼,双手交叠于丹田处,收功。 修为再次有了些微的突破,如今已经稳定在了筑基后期。 这还是盛红衣并未将大部分的愿力用于自己的修为之上的结果。 感激之力么? 盛红衣微微看了看天色,七绝阵没了,魂灵被超度,就连从五行杉林往上看到的天空都透彻了不少。 愿那些魂灵都各得其所,来世都能平平安安,得到心之安宁。 盛红衣一直知道,世间,这种由生灵而起之力,是非常强大的。 这便是那些个邪魔歪道明明知道残害生灵摄取他们的魂灵和怨气,有违天道,更甚者反噬自身,却仍然明知故犯的缘由。 那有什么关系呢? 风险越大,收益越大。 便是有反噬,可反噬致死的十不存一,他们总不会就是那十中无一的倒霉蛋。 只要不死,伤总有痊愈的那一天,依然大道可期。 怨气是一种,感激之力便是另一种。 但,这份助力实在太难得了。 需要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才会得到旁人发自肺腑的感激呢? 除了感激之力,还有信仰之力。 两者都属于愿力。 不过,信仰之力大多出现在佛修身上。 佛门普度众生,得信仰之力成就己身。 虽说知道感激之力这种愿力可望而不可求,但反馈于她的作用如此巨大,还是远远超过了盛红衣的预期。 盛红衣分出了十中的八分加强自己的识海。 结合养神诀,她不仅将识海的暗伤迅速修复完好,还一鼓作气将她的识海强度又提升了一个大境界。 她预估了一下,如今她的神识强度大约已经有了金丹中后期修士的水准。 之前探看不到的距离,现在完全可以。 仅仅只剩下两分,她用于经脉之上。 便是这般,她如今的都已是筑基后期修士。 距离筑基圆满也不差多少。 要知道,半年前她不过刚刚筑基! 如此,她这一路游历,已然是得了巨大的机缘。 十九岁的筑基后期修士么? 这事儿放到整个荒原大陆都是相当高调的存在。 盛红衣不用想便知道,等她回去之时,会引起如何的轰动,又会招致怎样的嫉恨。 盛红衣微微怔忡了一瞬,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在推着她,走向了与她一开始规划的人生彻底背道而驰的方向。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能扭转的可能似乎越来越小。 她甩了下头,抚平心湖上乍起的波澜,这事还得从长计议,她想等回到盛家,同师父说道说道,师父见多识广,许是能为她排忧。 如今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活下去,想这些也于事无补。 神识探出,往四面八方而去,着重是北边。 那里,究竟是不是出口所在呢? 神识四散,比之之前,连速度都快了三分。 却在刚出去没多久,盛红衣脸色一凝。 又是北边,神识刚走到一多半,她陡然心底泛起一丝异样! 她分出一缕神识,偏了个方向,往那异样处探去。 一眼,就看到了寇仗为首的几个魔修正往她原本神识要探去的方向赶! 同一时间,她往北边去的神识已经探入到了一股白雾之中。 神识所至,周遭白茫茫一片,除了白茫茫,什么都没有。 盛红衣一愣,继续往前探去。 似乎除了前进后退,她的神识也没有别的路走。 其余方向的神识她已经收回了,除了五行杉林还是五行杉林,并未探到异处。 盛红衣不知究竟是这林子过于辽阔还是那周边还有什么迥异之处。 但北边这个“破绽”却是显而易见的。 盛红衣沉吟了一瞬,便决定继续往前。 她是有点反骨在身上的,明明知道那边似有敌人在,她却偏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于是,盛红衣一边驱使着神识往前,一边琢磨着寇仗等人的来意。 来人除了寇仗,都是筑基修士,穿着在城门口堵人时候的甲胄,一看便知是城主府的兵甲。 他们形色匆忙,带着凝重。 他们来这里做什么,血池暴沸之事解决了? 还是说,是来这里办什么事情? 盛红衣不敢靠太近,寇仗毕竟是个金丹修士,若是发现了她的神识,这么多人,她可打不过。 却不想,这边还没琢磨出情况,她探出的神识突然触到了……边?! 盛红衣一愣,这里可不是密闭空间,如何会有边界? 那边界处软软的,似有弹性,并不是普通的墙壁! 亲灵体质的一个特性,便是在筑基后便能够五感互通。 盛红衣原先觉得这个本领实在鸡肋,可如今用起来才发现,真香! 好比现在,普通人的神识仅仅局限于“看”到,盛红衣的神识却能“触”到,甚至还能“嗅”到一些气息。 因为这个本事,盛红衣几乎在瞬时便判断出了那个边界的奇特之处,所以,她大约是碰到了什么结界的边界了? 盛红衣心念一动,人已经跨了出去。 既然不知,那就跟着呗。 寇仗他们看样子跟她的目的一样,不若,她先埋伏到前面等着他们。 盛红衣隐隐觉得,怕是那个方向,也不是什么逃出生天之路,很有可能跟血池暴沸有联系。 否则,寇仗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不是吗? 她沉下心思,运转身法,人如穿花拂柳,从五行杉林间往那边赶去。 她速度快,终于,一刻钟后,她赶在寇仗之前到了。 她挑了棵茂盛的榕树,跃然其上,把自己隐在其中。 很快,寇仗等人人未到,声先至。 “师爷,不会有事儿吧?这堂我可没来过啊,我怎么觉得,越往这边走,越冷呢?” 寇仗的声音一贯温和,不过这会子也多了一股子不耐: “没出息,魔神所在之所,你能来那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盛红衣一惊: 堂? 欹伢山?! 她怎么会到这里来了! (本章完) 214 真的要完(二更) 盛红衣忍不住勾唇笑了,眼中却丝毫没有笑意,不驯之感毫不掩饰的喷薄而出。 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她了。 自离开师父,离开盛家,她的成长不止是在修为之上。 遇到那么多事,遭遇了许多人,季睦虽然是师兄,但毕竟是平辈论处,让她如同在盛家那般张扬,她还做不到。 除了打架的时候,平日里,她在季睦面前还是比较收敛的。 而今,这欹伢山,堂倒是激起了她的凶性。 蓝塘说过,她刚来的那一天,那貌似针对她的所谓“神谕”,可就出现在这里。 这是旧恨。 把她困在那劳什子的五行杉林里面,差点没把她搞死,这是新仇。 旧恨新仇?! 今天,她这地方算来对了。 这堂,她便要进去瞅瞅,究竟是个什么来路! 这会子,寇仗几人已经走到了榕树之下。 盛红衣目光微定,一缕细细的神识无声探出,它的速度不快不慢,在这几人周遭转悠了一圈,又被盛红衣收了回来。 几人边走边说着话,毫无所觉。 盛红衣又探出一缕神识,这回,距离他们的距离更近了些,甚至微微停留了几息。 寇仗突然顿了一下,若有所思的环视了周围一周。 盛红衣微屏住呼吸,眼睛直直盯着他,提防他突然循着神识痕迹找到她。 寇仗环视周围后便道: “快到雾障林了,你们三个谨慎些。” 说罢,率先往前引路。 盛红衣提起了心又放下了,她对这几人的实力大致有了个评判。 筑基那三人实力平平,便是寇仗,这般重要的时候,警觉心也太差了。 许是,她还能跟得更紧些。 等几人走过,距离盛红衣大约十多米后,盛红衣才如一片花瓣轻飘飘的从榕树上落下。 风吹过,带动杂树林之中枝叶沙沙作响,成功的遮掩了盛红衣衣袖拂动的轻微声响! 前面,就要进入那一团白雾之中。 寇仗显然是熟悉这里的,他进去之前,提醒其他三人: “速速屏息,敛住口鼻,进了这雾障,吸入了这些之气,神仙也救不了你们。” 几人唯唯诺诺,都一副惶恐的模样。 盛红衣依言照做,之气又是什么?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之前神识探入之时的感觉。 她当时的神思都在这白雾迷宫为何走不出去这事儿上,如今得寇仗提醒,她似有些依稀的记忆,神识所过之处,那些灵气“嗅闻”起来气味好像是有些特别。 但具体特别在哪里,她一时想不起来。 毕竟,那味道也不是她自己“闻”到的,虽然是她的神识“闻”到的,但那毕竟似隔了一层,让她立刻辨别,实在有些为难。 饶是心中存疑,但盛红衣也不会傻得这会子自杀式的去尝试。 盛红衣借着树影婆娑,遮掩着自己的身形,鬼魅一般。 虽说,此地全是雾障,便是修士的视线很好,前面的身影也看不真切。 不过,前面几人一直在说话,听声辨位,盛红衣跟起来并不困难。 顺着那雾障一路走,盛红衣一路比对着神识当时探过留下的记忆。 而今看来,她的神识早就有了偏差,许是走错了方向,至少和目前寇仗走的方向距离是越来越远了。 大概就这么走了大半个时辰,为首带路的寇仗突然停住脚步,他抬手阻了阻身后人,正好侧对着盛红衣,盛红衣就见他表情凝重,突然,摸出一个黑色的盒子来。 打开那黑色盒子,他用双手捧出一物,似捧着什么心头宝一般。 盛红衣眯了眯眼,死命盯着那物看,看寇仗那珍而重之的模样,此物必定不同寻常。 能在此地拿出,必定有什么特别的作用。 寇仗拿出此物后,突然转过身去,这般便是背对着盛红衣了,这么一来,盛红衣彻底看不见了。 她寻思了一会儿,刚刚那黑色之物,像是个身份牌,亦或者阵牌? 那一闪而过的黑色之物上镌刻的花纹,虽然盛红衣只看到了一角,可就是觉得有点熟悉。 许是盛红衣专注于符箓的后遗症,对于带着纹理类的东西,都很敏感。 这纹路,她一定在哪里见到过,而且间隔不久。 可惜,思绪之中就好像有什么挡着,她再往深入想,头脑就莫名陷入到一片空白之中。 一行人又继续往前走,盛红衣只得跟上。 这会子间隔不久,不一时,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铁门。 那门上,有一只饕餮凶兽威风凛凛的“站”在门上,血红色铜铃一般的眼睛,无论人站在哪一个方位,都好似能被它一眼锁定,下一瞬便被吞吃入腹? 莫说盛红衣看到那饕餮很不舒服,她把自己又往斑驳树影之中掩了掩,敏捷的躲过了那红眼视线。 却是,寇仗开始对着那门参拜起来: “饕大人,您大人有大量,我是有急事想要进堂,忘记给您带些活物了,只有些童子血,望饕大人笑纳。 盛红衣皱了皱眉,预感到这凶兽怕是不简单! 果然,下一瞬,预感成真。 那门上的凶兽红色的瞳孔突然如霓虹灯一般,闪动了下,竟然开始说话: “还等什么?还不奉上?再慢我就把你们四个都吃了!” 属于野兽的凶狠几乎化为实质。 包括寇仗以内,四个人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而那凶兽旁若无人的大口喝了寇仗进贡的童子血,一边喝,它看着四人模样,大笑不休。 盛红衣静静等待,那凶兽嘲弄了一阵,似终于觉得够了,才道: “进来吧!” 盛红衣皱眉,遇到难题了,门上有个活物在,她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去呢? 这堂不就是一个祠堂,要不要这么戒备森严啊? 正想着,盛红衣眼睛也不闲着,紧紧盯着寇仗。 果然,就见寇仗摸出刚刚那黑色的东西,口中念念有词,下一刻,那黑色之物上突然冒出一股子黑色的气息。 还未等盛红衣想观望一回如何,突然,刚刚还肆意大笑的凶兽惨嚎一声,从它的左眼珠的位置突然喷出一物。 那物迅捷如雷,似长了眼睛,往盛红衣怀里飞扑而来! 动若雷霆,根本让人来不及躲开! 盛红衣接住的刹那,脑海之中,下意识闪过四个大字: 真的要完。 这么搞,她要暴露了! (本章完) 245 怒雷狂涛 甭管榕汐再如何不情愿,盛红衣这雷劫在所难免。 瞬间,季睦和于定所在的似水年华,突然消失了。 樊笼一扫而空,两人便直挺挺的躺在榕树林之中的某一处,似人事不知。 季睦眉头微微皱着,虽然并未清醒,但似乎被什么深深的困扰着。 而于定,脸上还残留着志得意满的笑意,不知在似水年华之中,他经历了何种不一样的璀璨人生。 榕汐只是扫了他们一眼,便弃之不顾了。 它也是没法子了,危机来袭,这会子它哪里顾得上似水年华? 所有能收回的灵气都被它收拢回来,必要时刻,它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它该做的就是全力保住自己才是。 不过,便是突然中断了似水年华,榕汐也没有敢选择过于强硬的手段! 它心中忌惮盛红衣,知道这两人都是盛红衣熟悉甚至交好之人,若是不管不顾,真的伤了对方的神魂? 榕汐用自己的叶子去想都知道,这女人要同它没完没了了。 它哪里招架得住? 是以,它用了点秘法,让季睦和于定的神魂昏睡一瞬,此后趁此机会,抽离了似水年华。 只不过,抽离了似水年华,却不代表他们就能从沉迷之中醒来! 它倒是有办法让他们完全醒来,但这般,它又得花费妖力,此消彼长,它一旦用了妖力,就消耗了它本来用于保全自己的灵力! 所以,它自然不会干这种蠢事。 至于说,盛红衣的劫雷之下,那两个昏睡不醒的人会不会被雷击中? 对不起,榕汐表示它也不知道啊! 它都要自身难保了,还管得了别人死啊活的? 它能在危难之时想到不伤他们神魂,已是仁至义尽。 他们能不能及时清醒,或者会不会恰好被雷火扫到,那就……看造化吧! 榕汐毫无心理负担的退去,绿意如波纹在整个榕树林之中一浪一浪的滚过,逐渐形成了一个厚实的屏障。 它将自己的枝叶之上不厌其烦的都附着长了这么一层绿色半透明的屏障,如临大敌的等待着劫雷的到来! 这种担忧的感觉,它甚至觉得,比之它自己渡劫之时还要紧张数倍。 毕竟自己什么实力,会迎来什么样的劫雷它心中还是有点数的,可是这是旁人的劫雷,它没法估量。 心中没底,自然心慌。 榕汐心中的担忧其实还不止是对自身。 它瞄着天上那愈来愈厚,威势愈盛的黑云,强烈的危机感在它的心头抹灭不去。 这般大的阵势,那雷劫落下的势头如何会小? 二十岁的金丹修士么? 风浪之下,榕树沙沙摇晃,如它的心一般,如何也平静不下来。 这荒原大陆,多少年未出过这么年轻的金丹修士了?! 或者说,从未出现过? 天生奇人,必有不凡之事发生吧! 这平静了许许多多年的荒原大陆,要变天了么? 荒原大陆变天事小,此阵仗之下,弱溺谷的行迹也将暴露。 行迹一旦暴露,那弱溺谷就必须挪地方了! 弱溺谷,真正是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了。 盛红衣迎着强风,负手而立在榕汐的枝头,看着天际的劫云汇集,脸色和心情同样的平静。 水到渠成么? 这不就来了! 虽然比盛红衣想的要更快一些,但,她无论是身体还是心中已是做好了准备。 许是,早先便有了预感。 雷声隆隆,在云层之中吞吐,似数条龙在其中翻滚气息,亦或者在密谋,如何对付于她。 盛红衣遥遥看着劫云,这一次,会是怎样的劫雷呢? 结丹,熬过三道劫雷,便算是成了! 按说,至先天境至结丹期,那都属于四九雷劫之中的三十六道之一。 但盛红衣对于自己的雷劫,却并不抱持乐观的态度。 筑基之时,便是黑白双色雷,这是细数四九雷劫完全没有过的种类。 然,她就是了,能怎么办? 按照这个尿性,她这金丹雷劫是个什么样,还真不好说呢。 雷光持续在云中吞吐不休,很久很久,却就是迟迟不落下。 盛红衣微微皱眉,心中不妙的感觉日趋浓厚。 其实,不仅是盛红衣觉得不妙,榕汐这会子心态已经快崩了。 酝酿时间越久,劫雷越强。 但凡是修炼的生灵,就没有不知道这个定律的。 而自古以来,劫雷那是遇强则强的! 所以,这个盛红衣究竟什么来路,这劫雷酝酿的也太久了吧? 久到已经突破了它的心理防线。 它心里急得不行不行的,但除了急,它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得这么干耗着。 突然,流水之声从远方而来,由远及近。 像浪潮袭来,一浪高过一浪,奔涌着,翻腾着。 随着声响,丰沛而潮湿的水汽,正在不间断的在此地汇聚。 榕树林一静,戒备的查探,这水汽从何而来呢? 可是,任是它的枝叶蔓延,覆盖面极大,一探再探,也未能探知源头所在。 终于,它不得不将目光放在了劫云之上。 莫不是…… 榕汐思忖了一刻,突然升起了不可思议的念头。 或者说,潜意识里,它并不想这些个水汽来源于劫云,但查探无果,它终于死心了。 为何会有水汽? 大概率是遭遇五行属性的雷了吧? 五行属性之雷,虽然在结丹期甚少出现,但人修在元婴期风雷之中,大多都有五行之雷。 甚至它们草木精怪,进阶之时,五行属性之雷所涉更为常见。 可,便是得出了结论,榕汐却感觉到了不对来! 榕汐自诩自己活的很久很久了,这个大陆发生的奇闻怪诞它见之甚多,甚至见证了不少荒原大陆至今赫赫有名的人物的飞升经过。 可,今天这雷,却把它难住了! 见那水汽,便知大概率是水属性神雷。 可,五行神雷,神雷与金木水火土五行共存,怎么可能都感觉到了如此丰沛的水意,却还不见雷的身影? 榕汐困惑不解。 但草木精怪天生五感敏锐,它有很强烈的直觉,今天这事儿,善了是不可能的。 越发的,它更加收拢自己的枝桠。 盛红衣自然也感觉到了汹涌而来,不可阻挡的水浪,她的猜测同榕汐相同。 心说,这第一道应是五行神雷之中的水属性神雷了。 如此,她暗扣住天地铢,土灵气细密的自毛孔之中逸出,形成了一层薄薄的土遁。 土克水,若真是水雷,或可以化解水雷的几分力道!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水汽浓郁到整个弱溺谷目之所及,都弥漫开来浓白色的雾气。 这些个雾气湿漉漉的,凝成的亿亿万万的小水珠就这么悬浮在空气中。 许是下一刻,这些个雾气便会化成雨云,先一步落下雨来。 而雷依旧不至。 饶是盛红衣诸多的心理准备,这会子心里也有点躁动起来。 这雷怕是比想象之中还要难对付。 气氛似越发凝滞,就连弱溺谷万千生灵之前发出的淅淅索索的细微声响也停了。 盛红衣能感觉到,那些个小生灵这会子没有一个围着她的,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毫无预警的,电光火石之间,“刺啦”一声巨响划过天空,似把天割裂出了一道大口子。 此阵势之下,整个弱溺谷似受了惊,猛然之间跟着地动山摇! 盛红衣惊骇的抬头看着劫云。 原本昏黑色的劫云之中裂开了一道长长的大口子,从那口子之中,有强光从中爆出,根本无法直视。 弱溺谷动,榕树林自也跟着动,狂风大作,地动山摇,飞沙走石之中,宛若世界末日。 耳边,是榕汐的抱怨和无力的哭腔: “姑奶奶哎,啊不,我叫你祖宗可还行,你这是犯了天条了?这雷怎么回事啊?难道是传说之中的怒雷么?” 便是古书之中都罕有记载的怒雷,榕汐它是凭着自己活得久,才偶然知晓。 佛曰,喜怒哀惧爱恶欲,乃是人之七情! 七情雷,比五行雷罕见太多了! 它所知道的记载之中,记载过一名古佛修,渡劫之时,有喜雷降落。 记载上说,那人是有功德之人。 修得七世功德,补全了佛心,是以他渡劫之时,连老天爷都为他欢欣鼓舞。 喜雷过后,他便立地成佛了。 那么反之,怒雷,是不是代表天怒了?! 雷霆之怒,便是如此吧! 所以,盛红衣究竟是个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的大魔头,为天之不容么? 在结丹之时,便要降下怒雷劈死她?! 榕汐想到此,全身上下,下到它的根部,上至末梢处的叶片,都忍不住在瑟瑟发抖! 若不是它没有人之形体,它这会子都要吓得跪倒在地,叩拜老天爷表忠心了。 它真的什么都没干啊,更没有助纣为虐的意思! 这雷如此罕见又恐怖,会不会把它当做盛红衣的同伙,把它一起劈死呢! 说到底,它一个草木精怪,自问除了多吃了几个人,并未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它们这些修行的生灵讲究善恶因果,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它这样的完全算不上十恶不赦,没道理沦落到这般的结局啊! “祖宗哎,求您了,祖宗,您离我远点儿成不成啊,我……我我还不想死呢。” 榕汐一边抖,一边哭喊出声。 这一刻,它想到了自己自醒灵而来的点点滴滴。 榕树,不同于坠地金,血脉高贵,落地便醒灵,更不像那冰凌花,逆天的机缘,居然得了一道神剑剑气,自此吸纳,修炼出了形体。 它的命就是普通草芥之命。 若说,比之其余草芥,它也算足够幸运,让它生长在了弱溺谷这片土地上,没有天敌,自此野蛮生长。 可是,纵有这等幸运,也不是不用吃苦头。 草木精怪修行不易,它们不言不动,扎根在土地上,都是以千年万年计。 任凭风吹雨打,日晒雨淋,越是往后进阶,天雷加身的滋味,那是筋骨寸断之苦。 每一次,它们无法躲避,挺过来,便更上一层楼,挺不过去,便是身死道销。 便是死,也是无人问津,悄无声息的。 它也不知道,它是怎么挺到今天的。 原本以为漫长枯寂而无聊的岁月,这一刻却历历在目,饱含了无数的辛酸血泪,自也有许许多多开心的过往。 原来呵,它的一生,到此为止,哪儿有什么无聊,只不过长久的时间让它逐渐忘了初衷。 明明从头到尾,它都在孜孜不倦的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而努力。 一步一个脚印,它踏踏实实的走过来了! 榕汐喟然长叹,心生悔意。 濒临死亡,它才醒悟这些,是不是已经太迟了。 其实,它何尝不知,它是没法把自己摘出去了。 劫云一出,渡劫的生灵便会被锁定一事,它再清楚不过! 果然,它说完话后,便见盛红衣看着那劫云苦笑,嘴中喃喃: “恐怕已是来不及了!” “放心,我罩着你,不会让你死的!” 话刚落,她整个人便遥遥飞起,脱离了它的枝干。 九张土符从盛红衣的身上掉落,串连成穿,灰黄色的土灵气结成一柄伞盖,在它同盛红衣之间隔了一层。 榕汐此时也爆发出了极致的木意。 木随土生,榕汐舒服的伸了个懒腰,战意高涨。 从醒灵之初,它就明白一个道理,靠山山倒,靠人人跑,从来,可以百分百依靠的唯有自己。 而今,那些回忆让它重新想起了这个信念。 甭管盛红衣能不能救它,它都要自救。 不到彻底死绝的那一刻,它都不会放弃。 无声无息的,天际自裂开的大口子之中,一黑色之中泛着蓝光的东西,倾泻而下! 似泼天的瀑布,眨眼,便将盛红衣淹没在了其中! 榕汐眼睁睁的看着,惊愕骇然之余,突然洞悉了此雷的来历: 这哪里仅仅只是怒雷,分明其中不仅有雷霆怒意,还有狂浪席卷! 难道这是七情雷和五行雷的混合雷?! 世上还有这样的雷么? 绝望惊惧之际,突然想到了盛红衣烈烈迎风的潇洒身姿。 这般的女子,活不了了么? 二十岁的金丹修士,就要这样泯灭了? 到底是为天所不容? 真是可惜了! (本章完) 215 大闹(一更) 危险临头。 果然,随着那不知名的东西飞来,寇仗等人的视线也追随而来。 盛红衣猝不及防,彻底暴露了行迹。 真是,盛红衣懒得管是什么破东西害了她的,她甚至连看都没看那物一眼,只有一个想法。 这般境地,她还能逃出生天否? 寇仗一看到来人,有那么一瞬,脑海中划过一股若有似无的熟悉感,他瞳孔定格一瞬,转而,就被不可置信的愤怒完全淹没,他倏然目眦尽裂: “什么人,怎么会有道修!” “快,抓住这个小贼,哪里跑!” 说罢,他整个人已经率先扑了过来。 盛红衣被他一连串的反应搞得也是微怔,她突然想起,她已是在这里蹉跎了六七日,所以她身上挂着的那只密囊失效了么? 此时的盛红衣自然是没有戴黑莲面具,早在她被封林中之时,忙着修炼、疗伤,早把那个妨碍她发挥的玩意儿摘了。 不仅如此,自血池脱身,还受了伤,她便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这会子,她身着一件家居常服,乃是朱砂色。 和之前的打扮完全不同了。 寇仗认不出她是寻常,而今,恰好! 反正她本来为了掩饰身份,之前在血池用的招数不能再使了! 她将那鸡肋的密囊随便一拽一卷,人已经从树影后面移了出来,跟寇仗直直打了个照面。 一串符箓自她飘舞的衣袖之中飞出,蓝色的雷光先一步从三方炸响,迎着那三个筑基修士当头劈下。 盛红衣喟叹,七八品的蓝雷符啊,真真是她师傅最后的压箱底,上回斗周子啸、周玉博,她用了,老头心疼的什么似的。 这回,她居然把蓝雷符用到三个筑基修士身上…… 这事儿自此必须烂在她心里,绝不能让老头知道。 否则,她的耳朵兴许要被老头揪下来。 蓝色雷光轰然而下,同一时间,剑光照亮了她的脸,三柄焚邪紧随而上,飞了出去,对着那三名筑基兵士斩去。 雷光剑影,火树银花似的绚烂,那三人还未出招,连吭声都来不及,彻底被雷火罩下,彻底湮灭于世间。 她看都没看那三人一眼,她一跃而起,抽身而出,身姿一扭,刹那,就和寇仗对了一掌! 滂沱的魔灵气从寇仗掌心传出,传导到盛红衣手掌上! 陡然,盛红衣便感觉到有一条阴毒的蛇顺着她的手冲进了她的经脉之中,毒液蔓延,腐蚀着她的四肢百骸,而她的灵气在它们进来的那一刻,就露了败相,被极快的消耗! 盛红衣被这股魔力所摄,倒飞出去! 这是第一次,她以筑基之身对战金丹,方才知晓,金丹和筑基的差距到底是差太多了。 只一击,便让她消耗良多,甚至受了伤! 可是,这一战? 她躲得掉么? 她不会这么衰,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吧! 她的瞳孔之中,映照着一只由远而近奔袭而来的黑色蛇王影子! 扁扁的头,猩红的双目,鲜红的蛇信正在一滴一滴的往下滴着可疑的腥臭液体,血盆大口之中,獠牙森森,似有蓝色毒光幽幽闪过。 它来势迅猛、张牙舞爪,与她对视的血红瞳目死死锁住她,如同在锁定猎物。 长尾一摆,阴冷血腥的气势已经先一步凝成实质,往盛红衣挟裹而来。 这是属于金丹修士的杀招,此蛇俨然是个实体,盛红衣一时间甚至都分不清楚这究竟是寇仗法力所化,还是他豢养的魔兽。 不过,这都不妨碍她已经感受到那张扬恶毒的杀机! 她飞出来之时,果然寇仗已经紧随而来,穷追不舍! 盛红衣眼中突然闪过凌厉的战意,她这人一直是个反骨仔。 旁人想让她死,她偏不! 她手一招,焚邪神剑飞了回来,自身后而来,带着凛凛之势,杀神的杀意更加纯粹,自寇仗身后,袭来,悍勇无畏! 寇仗只觉身后一股恶寒袭来,他脚下一顿,眼睛都没看身后,身形已经凭本能往一方闪躲而去,同时驱动着那黑蛇也随之一躲! 焚邪带着耀目的火光,穿云射日,速度不减。 他们快,焚邪速度也快。 一柄焚邪掠过寇仗左臂,白色火焰将他带有防护之力的灵袍毁的个彻底,就连左臂之上,也沾染上了,嗖的一下,便腾起火焰! 还有两柄越过了他,一者直直插在黑蛇的左侧身体上,穿身而过,破开了一个明晃晃的血洞! 另一者偏了些,却也削掉了它左侧至少七八片鳞甲。 黑色蛇王陡然惨嚎出声,哪里还顾得了猎物,它许是没想到,这么个小虫一般的东西,居然敢回击,还重创了它?! 它愤怒的发出冲天怒吼,似要通过这种方式来宣泄怒意,它先是在半空中打滚扑腾,下一瞬,它不受控制的从空中跌落,只眼睛还死死锁着盛红衣,比起之前看猎物的眼神,此时眼中似带着更浓郁的血腥和仇恨。 寇仗脸色大变,手起刀落,他左臂之上,燃烧的那一块肉便被他自己深深剜掉。 他抬眼震慑的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个身影,心底是深深的忌惮。 一个道门筑基修士,身怀异宝,出现在这里?到底意欲为何? 交战至今,半炷香的功夫都没有,对方似没什么损耗,而他这一方损兵折将。 绝不能让这女人离开! 他眸中激烈的闪过一抹挣扎之色,看了那刻在门上,也似痛苦不堪,发出惨嚎的饕餮,他好像终于做下了决定。 一咬牙,他刚刚用于“开门”的那只黑色符牌飞出,牌符放大,产生了很大的吸力,四面狂风大起,似有什么黑色气体被它吸入体内。 寇仗的一举一动,自然尽收盛红衣眼底。 那黑色符牌被拿出,周围的黑色气体因它汇聚而来之时,她便感觉到了一股不可错认的熟悉的气息。 怎么会跟她的魔莲的气息那般相似?! 黑色的符牌似吸收够了能量,很快没入到黑色蛇王的身体内。 那蛇突然不动了,下一瞬,它刚刚被焚邪所伤之处,肉眼可见的转好。 此后,它昂扬而起,毫不犹豫的,便往盛红衣扑去! 这一更补昨天的 (本章完) 216 为自己所布(二更) 盛红衣眼中戾色充斥,她心知,焚邪大约没办法彻底的灭杀他们了。 而且,他们对焚邪已经有了防备。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她修为太低制约了焚邪,若不然,定然不会是这般结果。 盛红衣轻抚了一下焚邪,似安抚似歉意。 堂堂杀神之剑,大约很久很久没有这般弱过了? 黑色蛇王带着腐臭和血腥,比之刚开始,速度加快了至少一倍,快如闪电! 哪怕盛红衣全力避让,但她的速度压根不及。 这蛇王,明显实力大增! 比受伤前的全盛时期,还要厉害不少。 盛红衣依旧在闪躲,蓦然间,她临空顿住脚步。 寇仗嘲弄的一勾唇,这是自暴自弃了,想自杀? 这般倒也算识趣,被黑蛇王整吞了总比被撕碎少些痛苦。 黑蛇直直朝她冲来,恰是此时,说时迟那时快,盛红衣身形在空中突然避让,她左手一握,似有灵光一闪而没,一道飞云突然出现在她脚下,她腾空而起,和那巨型蛇王擦身而过! 右手的袖子下面,扣着三剑合一的焚邪神剑,在擦身而过的刹那,它再次被盛红衣注入丰沛的灵力,驱使着擦过了黑蛇的鳞甲! 刺耳的“咔咔咔”声音尖锐的划过,红色火焰窜出,火花四溅。 一击而过,黑色蛇王本来凶狠狰狞的脸上好似闪过错愕和不可置信,接着汇聚成更加的暴怒,它发出了震动天地的怒吼! 盛红衣无情无绪的扫了那黑蛇王一眼,却是可惜的叹了口气。 虽知焚邪可能不可为,但她不死心,还是想再试一试。 她特意冒险近身伏击,结果,莫说洞穿它的身体,那鳞甲坚硬如铁,焚邪剑竟然没能划破它们! 这般实力? 盛红衣眉头皱紧,忧心忡忡。 非常棘手! 心中思绪万千,脚下的动作却没停。 生死交战,局势瞬息万变,哪里有停下来琢磨的时间?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见招拆招,一点一点的尝试。 盛红衣并不气馁,相反,她被激发了战意,越挫越勇! 而此时,气馁只能加快她的死亡,盛红衣没这么想不开。 她倏然又改变了飞行方向,借着飞云符之力,冲向天际,焚邪剑被收起,三枚天地铢重现! 天地铢在空中滴溜溜的转动! 似齐齐抛掷而出,阴阳阴,水爻! 第二轮,又一次齐齐抛掷,阴阳阴,水爻! 盛红衣精光映目,似隐藏着滂沱的力量。 坎为水! 此为坎卦! 她不是第一次抛掷坎卦,但对旁人起卦,那是迎合天意,预测的是旁人命运! 而今天这一卦,是她为自己所布! 今天,她要用这一卦,为自己夺那一道虚无缥缈的生机! 天地铢落下,被盛红衣收了回去! 周遭,契机似乎被引动,隐约有湿润之意似慢又快的沁润而来! 速度看似不快,却又无所不在。 寇仗脸色黑的快跟黑蛇王差不多了,一边驱使操控着黑色蛇王,心中警铃大作。 那女人的滑不丢手他再一次见识到了。 刚刚那么生死攸关,她居然还迷惑了他一把?! 便是这会子,他的那只黑色符牌,其中乃是含有一丝魔神之力,叠加在黑蛇身上,算不得魔神亲临,他认为至少继承了魔神千中有一的实力吧? 多年前,他曾见过六魔主驱使这条黑蛇王决战一个同他不睦的元婴修士! 他便是用了此牌,结果那元婴修士被黑蛇王活活撕了,连元婴都没逃过。 怎么今日在这里,失灵了? 而对象是一个筑基修士?! 寇仗简直匪夷所思,甚至一度怀疑,是不是他用错了符牌。 可是,他其实知道不是! 这女人花样太多。 刚刚那三柄神出鬼没的剑上之火,古怪的很。 至今他还心有余悸,忌惮不已。 他一个金丹魔修,虽不能说是金刚不坏之身,但一般的灵火可伤不了他。 更何况他这一身衣袍其中用的是烟霞锻,加上衣服上加持了他请他们城中最好的阵师刻录的防护阵法,此衣便是金丹后期修士全力一击,也是挡得的! 却偏偏轻而易举被那剑破了! 黑蛇王也轻易就被那剑火重创。 若不是他当机立断用了符牌,黑蛇王哪有复原又实力大增的机会。 把事情在心里细细顺了一遍,他似得出一个答案。 难道是因为那剑中火实在厉害,因此符牌的大半之力便都给黑蛇王疗伤了,以至于它实力大减。 居然花了这么久,都没法抓到那女人? 定然是这样! 寇仗心中越发着急,瞳孔中央映着盛红衣灵活的身影。 这女人,面色如常,甚至隐隐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凛然不可侵犯的冰雪之色,哪里有半分的狼狈?! 加上周围契机引动,那股子不知从何而来的潮湿,只让寇仗心越沉。 她定然有后招吧? 不知该说寇仗神机妙算,还是乌鸦嘴。 半空中,隐藏在背地里的后手,终于积蓄够了能量。 异变,在一瞬间乍起! 天地铢落下,盛红衣手指一点,自空中一引,便引下七彩霞光,她以指凝笔,隔空绘制! 她速度极快,似曾经临摹过千遍万遍,又好像胸有成竹,在黑蛇王的围追堵截之中,她灵活的腾挪躲闪,也丝毫不影响她的绘制速度。 寇仗觉得,好像在她脚下有一个固守的范围,她总能回到她该待的地方,绘成那不知名的玄奥。 而他拼尽全力的驱使黑蛇王,却没法伤她分毫! 仅仅十数息,盛红衣终于落下了最后一笔,而周遭那股沁润的湿意在同时终于汇聚成流,再以流汇海…… 盛红衣眼尾一股凌厉之光一闪,寇仗心中一咯噔,不祥之兆一下子笼罩住他整个心房。 正是此时,盛红衣手一扬,带着丰沛水灵气的四张五行水符飞出,从四方往那道玄奥的符文拱卫在一处! 是,她在绘符! 五行符也是她在参悟金朵儿给她的符阵书之时,看到书中多次提到五行符箓,因此她尝试绘制的。 五行符她都做了,五行水符当真只有这四张,且还都是下品! 成败在此一举,她拼了。 五行水符和符文刹那交融,突然,一只身披金光的黑色异兽从符文之中冒出! 今天无论多晚,都还有一更,各位亲亲可明天享用~ (本章完) 217 召唤(三更) 异兽的长相……一言难尽。 比起黑色蛇王连身上的鳞片都清晰可见,甚至那冷硬毒辣的威慑力都实实在在的形成了一股属于它的气场。 而这刚冒出的异兽实在简陋的不行。 它的头昂起,形似乌龟,但又不完全是,龟壳上也盘踞着一条蛇…… 额,姑且称之为蛇吧! 若是龟勉强还能看出龟的样子,但那蛇潦草的不行,草草几笔,看起来摇摇欲坠,整个都好似地上随便捡拾的枯枝胡乱搭起。 许是下一刻,都让人担心它会不会彻底散了架,亦或者化成飞烟散去! 周遭空气突然凝滞,停顿了一息。 下一刻,似滚烫的热油之中,被泼了沸水,猛然炸开。 寇仗似终于想到了什么,骇然变色。 不仅是他,刚刚被洞穿了一只眼睛的门上饕餮也停下了嚎叫和怒吼,错愕又惊惧,下一秒,它更加大声的咆哮,撕心裂肺: “玄武?!” “快杀了她,她怎么可能召唤玄武!” 寇仗听了此令,他最后一丝侥幸也没了。 不祥预兆彻底成真,他猛然一口心头血喷出,魔力倾巢而出,两手化爪,带着万钧之力,从盛红衣背后偷袭而去。 玄武可是神兽? 神兽如何被召唤? 此女究竟是何来历? 然,不管什么来历,今日这一战,此女不死,那死的便是他们! 绝不能让她成势! 寇仗心底不知名的角落似有冰水滋生,不可阻挡。 一瞬间便漫开,透心凉。 他愈靠近盛红衣,就有一种愈发强烈的直觉。 似乎,胜利离他越来越远。 成势吗? 若是盛红衣听到寇仗的心声,定会嗤之以鼻,并且大张旗鼓的嘲笑他。 她虽然不爱招惹别人,平日在外也还算低调,不喜惹麻烦,但若是有人偏要招惹她,她也不介意让这人瞧瞧什么叫张扬以及她的厉害。 以坎为依托,五行水符簇拥着召唤符纹,将玄武召唤而来之时,她便已成了势。 玄武头高高昂起,踏水而来,它并不畏惧敌手的来势汹汹,挟裹着风势,与黑色蛇王交缠在一处! 两兽相撞的瞬间,琉璃净水陡然迸溅,飞出的水珠化为水箭,往四面八方而去! 她并未回头,寇仗也未能成功到达她的近前。 水箭射向魔爪,笼罩他的周身,魔爪在水箭之下居然如豆腐渣一般,毫无一击之力! 这就是神兽玄武的神力加持的结果吗? 寇仗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眼中无力和绝望交杂,这笼罩而来的佛音,把他狠狠的压下。 最终,他茫然抬头,似有漫天神佛怜悯的垂目看他! 全身的力气似在这一瞬被抽干! 不知何时,他已脸色灰白,似遭到了重创。 大势已去么? 他该是保不住自己个儿了吧? 激烈的战斗还未结束! 玄武和黑色蛇王交缠,它双目炯炯,带着独属于神兽的倨傲和强大。 周围狂风大作,搅动起整个杂树林都在哗哗作响,许多树被连根而起,属于琉璃净水的佛力与整个林中原本存在的所谓之气早就相互冲击,缠绕成一团。 玄武主控水与风。 在风力大作的情况下,周围,冒出了无数漩涡! 这些个漩涡之中,之力和佛力混杂,早就不分你我,却又相互排斥。 任何东西被绞入其中,运气好些大约是被削骨断肢,运气差些的,没及时逃出的,大约也只能把命留下了! 盛红衣其实自刚刚便感觉到这杂树林又进人了。 玄武主控的场子之中,她的神识遍布,轻微的动静,她均能感觉到。 不仅来了人,还不少,从气息辨别,算是熟人了! 蓝家人的气息。 蓝塘不在,可蓝家那群人的气息还在,修为都在筑基,只有一个金丹初期修士,一副眼睛长在天上,吆五喝六的自负样儿。 盛红衣眼中划过冷漠,她虽与蓝塘算得上有些交情的朋友,但这份交情并未幅散到蓝家人身上。 退一万步讲,便是她实在心地善良,不忍杀他们。 可她不忍,这些人就会反杀于她。 他们来这里做什么,无非是和寇仗这些人一个目的,便不是一个目的,寇仗也能左右他们的决定。 蓝家的态度,她一早便看出端倪。 他们并不及周家态度强横,稍一细想,便知他们为何如此。 无非是实力不如周家了,便想着联合城主府罢了。 虽则可以理解,但盛红衣并不苟同。 盛红衣觉得自己怎么都行,反正她是一个小人物。 但若是盛家,一个有声望的家族,在积弱之后,失去风骨,她实在是觉得吃相难看。 她也是最近才想明白这个事儿。 为何,之前盛云涛引领的盛家她总是游离于外,特别烦这个家族。 而现在她却逐渐对盛家有了些归属感和认同感。 不仅仅是因为与盛云涛一家的仇恨和拜师之后承载了师父的希望和责任,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因为她讨厌以前盛家的奴样。 对内,打压自己人,排除异己,自我消耗,对外,奴颜屈膝,短视愚见,蠢到自取灭亡。 这样的家族,如何让她有归属感? 宁可站着死,不可跪着生,是身为她前世所在的种花家的国人骨子里的执着。 她亦如是。 自然而然,她也看不上这样的蓝家。 另外,道魔不两立。 蓝家不管出于何种缘故,都不会对她留手。 说她冷情也好,自私也罢,生死交战,她如何也不会分出一点点的心神去关注他们是死是活。 能看一眼有没有蓝塘,已经是她为这个朋友所能做到的极致。 生死由命,与她何干? 而此后,惨叫、呻吟、惊呼声不绝,那些人竟然再难踏入一步。 盛红衣目不斜视,她两手交叠,指诀连动,快得残影阵阵! 此时的玄武便在漩涡之中,它高昂两颗头,一脚压下,将黑色蛇王稳稳压在漩涡里。 黑色蛇王的挣扎逐渐减弱,垂丧的头上,那猩红的瞳色已经变得无神起来。 这还不够,漩涡之中,琉璃净水汹涌爆开,黑色蛇王仰天发出一声夹杂着恐惧的惨嚎。 声落,紧随其后,一声惊爆,是来自黑色蛇王的自爆?! (本章完) 218 自爆(一更) 自爆! 她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其实不是盛红衣没想到自爆,而是她没想到,黑蛇这么疯狂。 这个林子这么小,树丛密集。 所以,这是自己活不了了,便将周遭的人全都拉下水同归于尽的节奏?! 不分敌我?! 盛红衣蓦然就联想到了那块黑色的符牌! 黑蛇早就被符牌所控。 是以,许是,黑色蛇王的自爆也不是它自己能控制的。 强烈的冲击形成巨大的爆破火浪,往四面八方延展,火蛇迅速的蚕食鲸吞着周围的一切。 盛红衣神色骤变,电光火石之间,在爆响来临的刹那,大约是本能示警,她已然感觉到了一股子恶寒笼罩全身,鸡皮疙瘩全都起来了! 她几乎没有思考,原地拔起,袖中的金盾符天女散花般被她全抛掷而出,她五指张开,五色灵光喷涌而出,毫不犹豫的划向所有的金盾符。 盛红衣看都没看自己究竟引燃了几张符,现在这种情况下,多一层防护便多一丝活命的机会。 金盾化成金色的薄膜一层一层往盛红衣叠来。 而她扭头便想跑。 只那些个薄膜还未来得及近她的身,她的步子也刚抬起,她迎面便被那巨大到足以毁天灭地的火球撞个正着。 倏然,她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倒飞了出去。 盛红衣喉间腥甜,一口鲜血就控制不住的喷出,全身经脉钝痛不止,同一时间识海像被人用斧头劈了,整个人痛到差点昏死过去! 迷蒙的视线中,那些个场景在脑中好像慢动作般,慢慢闪现而过。 果然呵,那些四品金盾符在堪比金丹修士的黑色蛇王的自爆下,实在算得上不堪一击。 她明明叠加了数十次层,却一层又一层,轻易的就被冲破。 她竭力忍受着身体和脑袋的痛苦,用极大的意志力才保持住最后一丝清明。 只是这般,已然穷尽了她所有的办法和力气。 目前形如废人,战斗力全无。 盛红衣心中着急,这怎么行。 她咬着后槽牙,汗如雨下,忍着巨痛试着运转灵气。 当务之急是恢复实力,能恢复一点是一点。 第一回,她刚起了个头,灵气便如微火,微小脆弱,还没怎么着,就散了。 再一次,又是这般,很快熄灭。 盛红衣眼眸清明,冷静的可怕。 她知道这般不行! 她微微阖目,五感全开,捕捉着这林中的各色灵气。 自看到那黑色符牌吸收这林中所谓的之力被盛红衣识别出似乎跟她身带的魔气极为类似,盛红衣便有了猜测! 这会子,都要没命了,她还屏什么息?敛什么口鼻? 不屏息她可能还有一丝生机,再不恢复点实力,她什么也做不了,就全完了! 五感放开,林中灵气的走向,尽数通过嗅觉,让盛红衣感受到了。 而灵气们也似乎感觉到了她,蜂蛹着,往她涌来。 盛红衣趁机运转灵气,一点点将之送进经脉! 水灵气进来之时,她脑中一闪而过她的玄武。 经脉和识海受创,她便知道,玄武没了。 召唤符需要灵力和神识共同催动,玄武被波及,她自然受到反噬。 她一边运转灵气一边忍受着昏沉继续倒飞,视线的末端,她无意间瞥到了寇仗,恰好看到他彻底被火光吞没。 盛红衣眼神毫无波动,本就是意料之中的结局。 不仅是他,这林中之前进来的蓝家人,便是没有彻底被漩涡杀死,也会死在黑色蛇王的自爆之中。 唯一庆幸的一点是,金盾符虽然品级不够,但盛红衣撒的够多,兴许起了些作用。 否则,被火光吞没的可能还得算她一个。 这会子,她周身还薄薄的黏了一层金盾,虽然摇摇欲坠,至少还在,也算替她挡了一劫。 至少,死劫算是化去了。 毕竟,她当时的站位,比寇仗距离那黑色蛇王还要近呢。 她依旧去势不减,期间还撞断了不少树,不过这点肉体之伤,盛红衣已经无所谓了。 甚至,借着撞树的疼痛,还能帮忙拉住一丝她即将烟消云散彻底昏沉的意识。 灵气运转,吸纳吐息,果然这林子对她无害,那什么之力之中,盛红衣感受到了一丝浅薄的她熟悉的魔灵气,不过这时候她无暇顾及。 逐渐的,她积蓄了些力气,便抬头张望四周,想看看自己如今被冲击到了何处? 却见一道黑门正遥遥对着她的方向。 其上,那只不久前还吆喝着杀了她的饕餮,此时顶着一只瞎眼窟窿,正站在原地,惊惧的看着她。 盛红衣:“……” 她也很惊惧好不好。 她完全想不通,自己怎么就转到这个方向来了。 想到杂树林的诡异之处,其中许是暗含着什么阵法,在爆炸之中,不知怎么的,又让她飞到了这里。 这是要她用肉身去撞那道门吗? 撞上去之后会有什么结果? 那该死的凶兽会不会趁机把她吃掉。 据说饕餮无所不食。 可是,不对啊。 它为何如此惊悚的看着她,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它处于占先地位吗? 生死关头,盛红衣脑子转的极快,仅仅一瞬,便发现了端倪。 所以,它是忌惮她身上什么东西吧?! 盛红衣陡然想起了那黑色之物。 对,她怎么忘了,有个东西投进她的怀中才害她暴露了行迹…… 那东西呢? 盛红衣心口狂跳不止,原本,她烦死那个黑东西了,若不是它,她怎么那么快就暴露了。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 这时候,她特别希望它能立刻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双手开始在自己身上胡乱的摸索。 她记得似乎…… 可是衣裙之上,什么也没摸到。 盛红衣脸色煞白,世间最后悔的事之一莫过于失之交臂吧?! 早知道…… 忽然,她觉得心口那一处的衣襟有一处异样。 她忍住心头震颤,用颤抖的手一摸,便摸到了一颗黑色的,椭圆形的……豆子?! 看到它的那一刻,盛红衣突然感觉到她的左臂之处猛然如火燎过,顺着左臂,一直连向心脏,好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狠狠的攥了一把。 饶是盛红衣对痛的忍受力实在强悍,都忍不住痛呼出声,忍不住蜷缩起身子。 “啊?!” 这一更补前天的,晚上还有四千,可能比较晚,和昨天一样,亲亲们可明日享用 (本章完) 219 归位(二更) 痛彻心扉的感觉盘桓不去! 盛红衣之前好不容易蓄起的灵气也相继散去,根本无力维系。 剜心之痛,不过如此。 一滴两滴三滴…… 有血滴声在盛红衣耳边响起,好似滴在灵魂深处。 盛红衣知道,这就是她的血。 剜心之血! 同一时间,远在菩坛庵的静客也突然大叫一声: “啊!” 然后,捂住心口,痛苦的蜷缩在地上。 本是在听佛法,她突然这般,把众人吓坏了。 “师妹!” “师叔!” “静客!” 众人纷纷围了过来,菩坛庵主莲池主持也停下正在讲的佛理,走了过来。 步履看似稳健,脸上却闪过焦急之色。 她挤过去,上前扶起静客,就见静客已是汗如雨下,面如金纸。 她一把扣住静客的命门,探入一丝神识查探,见她不知为何,灵气紊乱。 它们横冲直撞,像是乱转的无头苍蝇。 修佛者,心静气平乃是第一课,这般仓皇,难道是走火入魔了? 可是,好端端的,听个佛法怎会如此? 莲池百思不得其解。 自静客得了琉璃净水而归,就有些和往日不同了。 她好像很高兴,这种高兴,她没有明说,但莲池何其了解她,就觉得她的高兴不止是因为得了琉璃净水! 她问了一回,从来对她没什么秘密的徒弟却是犹豫了一会儿道: “师父,我这一次出去寻到了我的一个很重要的亲人,事关她,我不能也不该说她的私事。” 莲池愕然,静客如何有亲人? 她给静客卜过,自出生就是六亲断绝之命,加上她自带佛性,乃是天生的佛子。 这一世,她哪里有什么亲人? 只不过这些,她怕小徒伤心,从未告知过她。 她刚要细问,静客莫不是涉世未深,被人骗了? 可,转而她就回过味来。 静客身上还有前世因果。 难道,是前世的亲人?! 看静客的神色,眼中充盈着喜悦和满满的快乐,再不是原先那个便是每天软软的笑着,但瞳孔深处却空无一物的静客了! 她有了牵挂! 莲池莞尔一笑,再没有多问。 出家人四大皆空是不错。 可,四大皆空不代表要无情无义,漫天的神佛尚且要入世,更何况他们这些修佛之人。 慈悲之心,不阅遍红尘如何修得? 莲池沉默,眼中闪过深思和担忧。 冥冥之中似有佛主指引,告诉她,静客今日这般,可能与她的那个前世亲人有关。 她紧紧握着静客的手,看她便是痛到昏迷了仍然忍不住在颤抖。 “静客,你告诉为师,你这是怎么了?” 莲池声音沉沉,佛音随着她的声音钻入静客的识海,打破了她痛到极致的昏茫。 她睁开眼,看到师父,摇了摇头,咬紧了牙关,什么都没说。 她目光幽幽,心思飘远,说不出的忧愁。 不是她的问题,是红衣吗? 红衣出事了吗? 莲池看她这般神思不属,长叹一声:痴儿一个,这种时候,她还心系她的亲人呢? 这般,这前世之缘到底是善是孽? 执念太过,恐易滋生魔念。 知道问不出来,她摆摆手,驱散围在静客周围的众人,亲自出手,一朵莲花云托在静客身下: “都起开,今天讲经事毕,莫扰了静客修炼疗伤。” …… 盛红衣自然不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菩坛庵,白莲正在和她共担此等痛苦。 盛红衣以为自己昏死过去很久很久,但其实现实世界之中仅仅过去一瞬。 意识回归,盛红衣已然认出了面前这一物。 这是莲子! 是她的! 或者该说是黑莲的莲子! 一瞬间,之前许多想不通的地方,都串联了起来,有了答案。 原来,这血魔城中,血池里镇压的是这颗莲子啊? 这些年,它一定一定受了很多很多苦吧?! 千千万万年,它都没有放弃抗争。 难怪血池之地会严禁魔修放大招,是因为这一颗莲子它一直没有放弃吸取魔力壮大自身,就为了挣脱血池逃脱吧? 原来,那一日,不是因为周子嚎的七绝掌将血池引动的暴沸了,而是因为她的魔力。 她动了动依然炙热不休的左臂,她的魔力与魔莲子同根同源,一脉相承,它感应到了,所以在其中挣扎不休,想要回归,才引起血池的骚动。 包括五行杉林。 七绝阵。 他们用怨灵产生的怨气这种天下至污之气镇压它! 真是卑劣至极。 也难怪,她被封锁在黑杉林中,为何一动用魔灵气,那些个怨毒气息就跟疯了似的。 是因为,它们本就是为了镇压魔莲子而生的。 同样的气息,它们想必把她错认成了魔莲子了?! 她任由着自己在空中倒飞着,垂目看着手中那颗莲子。 盛红衣不知黑莲究竟有几颗莲子。 但摘了她的莲子,不就等同于剜心么? 何人所做?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有没有其他莲子?其他莲子还在不在,盛红衣目前没有心思管。 她只看眼下。 摘下这颗魔莲子之人,便是设下七绝阵和血池之人。 便不是本人,那也息息相关。 左手臂依然炙热难耐,似有什么一点一点的破开她的血肉,破土而出,蛮横的吸收着她的精血生长。 盛红衣置若罔闻,只看着左手心的黑色莲子: “恨吗?” 魔莲子微微颤动了一下,它这一动,盛红衣的心口又被牵动,似被狠狠攥了一下。 这回,盛红衣没去捂住心口,她目光没有移动,依然看着魔莲子。 天地之间,好像只有她以及她瞳仁中心处的魔莲子。 “我也恨!” 她左手掌托起,举着它,对着越来越近的那道黑色的大门,冷光睥睨的扫过那个颤抖不休却又无法挣脱这束缚的饕餮,她用温柔清浅的语调同魔莲子商量: “你回来吧,回来我们一起去里面报仇怎么样?” “今天,先收点利息,砸了他们的神位,断了他们的供奉如何?” “我答应你,若是以后有机会,但凡遇到他们或者他们的后人,得而诛之如何?” 声音缓缓,清脆悦耳,然内容却血腥的令闻者头皮发麻! 掌心的魔莲子,似终于动容,动了动,突然焕发出黑色的光芒,它自盛红衣的左手心钻了进去。 归位。 (本章完) 220 隧圣魔神(三更) 魔莲子归位,盛红衣感觉到它在自己的血肉里游走。 速度很快,以目前的速度看,快到她距离那道黑门还有一段距离,它似乎就能走完全程。 速度也很慢,皮肤血肉被分离的痛楚,自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 然而,盛红衣完全忍了下来。 她是黑莲,魔莲子是黑莲的。 让它沦落至此,是黑莲的过失。 前世今生,灵魂不变,黑莲的因果,她显然还背负在身上。 愿意让魔莲子回归,其实便足够说明了盛红衣的态度。 想起黑莲,她其实已经没有之前的纠结矛盾等五味杂陈的心情了。 只有庸人才会自扰。 她又躺平了。 是便是呗,她还能改变不成? 哪怕回炉重造一遍又一遍,也改变不了她的魂灵和黑莲是一样的这个事实。 还有,远的不说,再说近的事儿。 因为她自身魔气的存在,她在血魔城遭遇数次危机,居然都活了下来。 还有琉璃净水,今天若不是琉璃净水,她怎么一人单挑那么多人,其中还有金丹修士? 更别提她的修为提升,或多或少都沾了有个黑莲前世的光! 做人,可不能忘恩负义的。 得了这诸多的好处,一扭头,对于这身份还抱持着不回应不承认不负责的态度,这是卑鄙无耻的强盗行径。 她盛红衣自然不是这等子没品之人。 心里明镜儿似的,越是认清事实,越能察觉到这背后的深坑到底有多深。 贼老天偏要逮着她薅,让她有一个前世还不够,居然还有两个? 原因她不知道,也不准备费心思去探究。 反正她就一个宗旨,有仇报仇,有恩报恩,她这人也不双标,对自己也一样。 既然因为前世身份,她得了好处,那么,前世欠下的债自然也该她还。 魔莲子,就是黑莲欠下的债。 盛红衣忍着疼痛,看着魔莲子在左臂内攒动,想着黑莲的事。 而左臂上,那黑色的本来只有一瓣儿的黑莲再次生长。 仅有的一瓣莲花瓣儿旁,抽芽,慢慢冒出了第二瓣儿,然后一鼓作气,不间断的又长出了第三瓣儿! 第三瓣儿长完,长花瓣这事儿告一段落。 盛红衣仔细端详了一阵,这黑莲明显没长好呢。 此时此刻,莲瓣儿缩在一处,可还没成型呢。 也就盛红衣自己知道自己,知道这是黑莲莲瓣儿,旁人便是窥见,只以为是印刻上去的纹绣罢了。 纹绣便是纹身,魔修很喜欢在身上纹这些花纹用来彰显自己的厉害或者霸气。 盛红衣还见过有人纹在脸上的…… 花瓣下方,原本圆圆肥厚的叶子这时候也动了起来,一连又长出了两三片,大小不一。 直到这时,盛红衣发现,原来它们还在不停的生长蔓延。 枝叶舒展,越长越密,盛红衣发现黑莲的莲瓣儿所在的位置变高了,似在往左肩膀处延伸而去! 盛红衣眯了眯眼,脑海之中突然闪没的一个画面,好像在曾经的前世,她也有这个印记,而这个印记最终是印在她的丹田之上的。 三片新长出的叶子中间,魔莲子从中冒了头,稳稳的挤在了那三瓣莲瓣儿中间。 刹那,浓郁的魔气变得活跃起来。 未等盛红衣反应过来,精纯的魔力迅速蔓开,眨眼功夫,就形成了一个黑色的大茧,将盛红衣包裹其中。 那茧阻住了盛红衣的去势,将她定格在了半空之中。 距离已是近在眼前,不足百米的黑门上的饕餮见此场景,忍不住发出得意的桀桀怪笑。 它本以为死到临头,已是吓得屁滚尿流,若不是此门之中有锁灵石打造的铁链,牢牢的束缚着它的自由,它早就已经下跪求饶了。 却不想,它运气好,那魔女先一步就被捆住了。 饕餮其实已经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它依稀知道,这里的自己只剩下一缕神识,还有的在哪里? 它也不知。 而它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千年万年前,它被魔神下过禁制命令,让它守护欹伢山堂。 说起来,人家有守山神兽,它算是个守堂神兽。 饕餮为此沾沾自喜,每一个到这儿的魔修都尊重它,给它进贡食物,没道理这个魔女却不同! 这样不听话的,也就是被吃或者被杀的命。 饕餮恶毒的想,它甚至舔舔嘴,起了贪婪之心。 它亲眼所见,刚刚的魔气有多纯! 童子血、修士的元婴以外,越是纯粹的魔气它越喜欢。 却是浑然忘了,自己之前对盛红衣多么的忌惮和害怕。 简单的脑回路完全不适宜这只门上恶兽想太多,除了贪婪和凶狠这些它的主人想要它保留的,它根本也不是一个完整的生灵。 岂料,它的桀桀怪笑刚起了个头,还未停下,那黑茧动了,同之前魔莲子冲出一般迅猛。 黑茧看上去像一个放大了数十倍的魔莲子,迅猛无匹的冲向黑门。 “砰!”一声震天巨响! “hiahiahiahia……额!” 声音戛然而止,整个饕餮的身形被洞穿。 一个血色的小圆点从中升起,就要仓皇失措的逃离! 却是此时,那茧子上冒出一朵白色的火花,它飘飘摇摇,似雪花,看起来毫无威慑,却精准又悄无声息的撞上了那血色小圆点。圆点再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便结束了它血腥的一生,彻底化为灰烬。 黑茧落地,绽开,盛红衣自内走出。 若是有旁观者在,必然会发现,就这么一会儿,盛红衣的气势完全变了。 变得黑暗、冷漠、让人无法靠近,却也更加强大,强大的深不可测。 盛红衣瞳孔变得漆黑,似是被魔力灌满。 她终于进来了。 堂么? 金碧辉煌,最中间的高位之上,有个金灿灿的排位,高高伫立着,上面写着隧圣魔神! 隧姓? 很少见的一个姓,盛红衣眨了眨眼,便记起那日寇仗低声同蓝家人耳语一句提到了隧城主。 所以,血魔城的城主也姓隧? 隧圣的家族后人? 她手一抬,抬起面无表情的脸,掌心,三瓣魔瓣儿飞出,突然分化开来。 三生万物! 倏然,它们往那金色的牌位席卷而去! “咔哒”,那金色牌位应声而碎! (本章完) 221 不复(一更) 隧圣的牌位碎了! 这一碎激起了盛红衣的凶性。 心中那股一直压抑的火气,随着那一声碎裂声突然渲染成了滔天怒焰。 本就漆黑如墨,看不到一丝光线透露的双瞳深处好像变成了两簇黑色的火焰。 隐约间,那最中心处似乎是血染的鲜红。 深不见底,似藏着无尽的深渊危险。 盛红衣心底是清明的。 她知道此时自己是个什么状态。 这种状态很特别,却不陌生。 盛红衣给它起了个名字,称之:入魔。 其实,盛红衣曾经已经经历过一次。 大约就是在琉璃净水旁因为做的那个梦“发疯”那一回。 自接受了黑莲这个前世身份,盛红衣发现自己对自己这些状态,接受度也很良好。 身份随意切换也很自然。 她可以当她的道莲,也可以是魔莲。 而这一次,是她有意为之。 莲子归位,是她主动交出了部分身体的主控权。 自它归位,她脑海之中,便挤进了无数魔莲子的记忆画面! 魔莲子只有一个执念:要复仇! 盛红衣扫了周围一圈,她本人自然没来过,可魔莲子认识这里,所以,她见之,并不陌生。 闭上眼,她甚至都知道,哪里有路,哪里有暗道,哪里有暗器。 堂之中,供奉有魔域的十四位飞升之人,还有一位魔神。 魔莲子是隧圣下令镇压在血魔城的。 之所以是这里,为的便是这里一片五行杉林。 五行杉林所在地,原本是机关门的驻地。 隧圣成为魔神,有一天突然神魂降临,附体在隧家的一位他的直系后人身上,召集几个家族,灭了机关门。 收缴了机关门弟子的魂灵和五行杉林。 然后,便兴建血池。 那阵子,整个魔域腥风血雨。 但凡与隧家不睦的、有仇的,都免不了被杀的命运。 许多跟随隧圣的家族,也趁机在其中排除异己。 由魔神带领,他们的一切虐杀行为都被合理化,魔域陷入动荡。 这种动荡持续了足足七七四十九日。 血池成,七绝阵初成,魔莲子被镇压。 自此,那些跟随隧圣之人论功行赏,论资排辈,最亲近的,功劳最大的入驻城。 周蓝两家,充其量便是管家罢了。 两家先祖原先便是血魔城的原住民,在兴建血池和黑杉林之时,两家人带了全族之人来朝拜隧圣,为他鞍前马后,做各种力所能及的杂事。 顺理成章的,他们便留在了这里,成了守莲人。 至于如今的这个所谓的六魔主,也就占了个姓氏罢了。 真正与隧圣同族有血亲的早就去了城。 而这个隧劫,祖上据说是隧家的奴才,为救主献出过生命,是以被赐隧姓。 他能当血魔城的城主是占了这个姓的光,否则,元婴魔修无数,他资历平平,压根没有任何出彩之处,如何轮到他呢? 这些,都是魔莲子“告诉”她的。 盛红衣眯眼看了一眼那断裂的牌位。 隧圣这般私欲过重之人也配当神么? 以神之魂魄附体人身,不仅要血脉相连的血亲,而且附体之后,那人必然经脉、识海同碎而亡。 魔修狠绝,但狠绝到对血亲如此,还是少见。 还有一种可能,魔修更加逐利,与血亲相比,隧圣得到的利处更大。 所以,花费这么大的代价,就为了镇压一颗魔莲子,抽取它的魔力么? 且不提身为黑莲的一部分的魔莲子为何这么厉害,能让魔神为了得到它都这么大费周章。 可,隧圣既然费尽心思得到了它,为何不自己用就得了? 还找这么多家族共同“享用”? 以他身为魔神,凌驾于荒原大陆之上,甚至仙界之人都得对他敬重臣服,他自己就没办法凭一己之力将魔莲子纳为己有么? 偏要共有? 盛红衣不信。 但,盛红衣知道,这其中怕是还有秘密,只不过,她不知道是什么。 而魔莲子,也不简单。 黑莲,真的只是异人域一株小小的双头莲妖么? 不过,此时此刻远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她目光一个一个淡淡扫过那些牌位。 她之前同魔莲子都说好了,但凡它所恨的人,都要杀了,一个不留! 毁了牌位,不过是利息罢了。 除了隧圣,这十四位,其中有七位得了魔莲子的好处! 他们或抽取魔莲子的魔力洗精伐髓改变资质一飞冲天。 或本就是城那些家族中人。 或还有当年直接参与魔莲子镇压之事的…… 盛红衣手一扬,掌心处,缥缈的魔瓣缓缓绽放。 她看都没多看那些牌位一眼,一掌击出,魔瓣随心而动。 “咔咔咔……”七声,干脆利落! 七个牌位也步了隧圣牌位的后尘! 这还远远不够! 盛红衣目光扫过之处,天地铢若旋转的小旋风,所过之处,一切被破坏殆尽。 就连屋顶,也梁柱倾塌,若是还有什么是完整的,便只剩下孤零零的七个牌位。 盛红衣接着往里走,一步一步,走到一处转角处,她眼神一睐,朝那个方向一掌击出。 天地铢飞出,身形拉直,化身焚邪剑,一剑刺入。 同一时候,盛红衣指尖快速打出一道法诀紧随其后,往天地铢的方向印去! 焚邪剑先一步而至,到达某处,便顿住了,焚邪之上,火光跃动,就是不能再进分毫。 周遭似有一处无形的墙,挡住了去处。 盛红衣早有准备,法印印去,焚邪一抖,似获得了万钧之力。 那一处无形之所终于显现,以焚邪剑尖为中心,逸出几丝蛛网一般的裂痕! 双方似在角力,互不相让。 盛红衣袖子一扬,又是两道法印随之印去。 裂痕乍然失守,裂隙绵延,摧枯拉朽一般,轰然破碎! 原先空无一物的转角处突然显出一个黑色的深洞来。 盛红衣微微勾了勾唇,谁能想到,欹伢山堂下面的地道和传送阵都是直通血池和黑杉林的呢? 隧圣怕什么,一定要建这个堂,还留了个饕餮在这儿守着?! 她沿着台阶,一步一步的往下而去,掌心反转,一朵双色莲花往身后飞去。 黑色,乃是魔气幻化,白色是南明离火! 今日之后,堂不复存在! (本章完) 222 一面水镜(二更) 欹伢山火光冲天的事,很快引起了注意。 这里可是有堂。 整个魔域的中心与朝圣之地。 虽然,这里从来都是魔域禁地,等闲之人无法靠近。 其实,自黑蛇自爆,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早早有人,便往这里赶来。 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远远近近,有大量魔修往这里汇聚。 却是到得近前,不少人又硬生生的停住了脚步。 众人悬着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寻求一个答案,却都从其他人眼中看到了迷茫和一头雾水。 原本堂高高的,尖尖的黑色屋顶,从很远的地方就能看见。 如今,却成了火海! 大家心思各异,脸色变幻,却是不约而同都有一个推测,魔域是不是要摊上大事了? 火烧堂?! 是为了羞辱魔族?羞辱他们连祖宗、天魔、魔神的牌位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旁人烧掉? 还是示威?! 两位元婴修为的魔主本就临空站的不远,一前一后,到了欹伢山附近,见到这般景象,脸色都很难看。 两人似是相识,那元婴初期的魔主终于忍不住内心的好奇和担忧,同元婴中期的魔主攀谈起来: “陈兄,你看这情况?魔域莫不是要有大难了?” 堂遭毁? 那是什么力量? 堂门口有守护凶兽,里面有魔神牌位,还有诸多飞升前辈,谁知道其中藏了多少手段,怎么就轻而易举的被人烧了? 照此推测,对手是什么实力? 也是凌驾于荒原大陆之上的实力吗? 而为何要毁灭堂,必然是因为对魔域有深仇大恨呐?! 这是大敌将至?! 陈兄摆了摆手,对他使了个眼色: “噤声,五魔主来了,他乃城主,这些事,岂是我们这些普通人能置喙的?” 他眯了眯眼,最终扭头,便准备先一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离开之前,他脚步停了一瞬,到底是提醒一句: “多事之秋,我知你好奇心重,但这等事,掺和没好事。本座先行一步,你自己看着办吧!” 陈兄说完,自觉看在往日交情的份上已是提醒到位了,便毫不恋栈的走了。 徒留下那人愣了一下,眼底却是快速闪过不以为然。 大家可都在这儿呢,能有什么事儿? 陈兄这人怎么越活越胆小了。 心中这么想,到底是警惕了三分,收起了往内跑的心思。 虽然有不少人趁着这火势借机往内冲呢,可他没这么没脑子。 当真遇到什么危险,那许是要命的事儿。 且再看看情况。 盛红衣已是将外面失火之事抛在了脑后,自破了隐匿结界,她一边顺着唯一的一条道往内走,实则心中并不平静。 她其实原本已是做好了战斗的准备,牌位在这儿,好歹会有二三神识在才是。 结果,除了那只又蠢又贪婪的饕餮残留了神识,这里竟然不见其他任何神识所在。 天界、神界,虽然按照规矩是不能和修仙界域互通的。 但自古而今,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人人有血亲,飞升之人大多受到敬仰和供奉,享受了供奉,为后人解决一二问题或者预测些吉凶怎么了? 而这些,自是需要通过他们自身的神识来实现。 毕竟真身回不来,神识却可以。 有的神识有那大造化的,甚至能修炼成身外化身。 盛红衣几乎可以肯定,之前,隧圣的牌位之中,大概率是有神识在的。 若是没有神识,那前几天那个关于黑莲灭世的神谕又是从何而来? 漫长的地下通道,好像没有尽头,周围漆黑一片,空旷无比,似随时随地都能从中冒出凶兽来。 盛红衣心情并不好,越是推测,心便跟着下沉。 事情都太巧合了。 为何她来到这城中的第一天,“神谕”就出现了? 而又为何一个拥有十多位天魔、魔神的堂,却没有一丝神识保留。 一切,都是那么刚刚好! 莫不是,隧圣这些人早就卜算出今日之劫,所以提前一步撤离了? 毕竟,莫说他们,便是金丹修士,想预测一下自己的吉凶,都能参透一两分天机。 盛红衣心底越发沉凝,她想起了那块黑色符牌,自黑蛇自爆,符牌不见踪迹。 可黑蛇自爆却不像出自本能。 那危机临头之时的杀伐果断,非常的果决又冷酷。 这般雷霆手段,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许是就在那黑色符牌之中,藏着隧圣的神识? 果然先一步逃之夭夭了? 这么说来,她盛红衣的一举一动其实都是在隧圣等人的监视中了? 念头一旦冒出,就再也回不去了。 她到底生存在一个怎样的世界之中呢? 退一步讲,她盛红衣何德何能,值得要在这些天魔和魔神的监视之下生存? 圣莲究竟是什么? 千头万绪,似有无数的线头在盛红衣的脑海之中冒了头。 可,要想全都将它们分离出来却是不能够。 当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任是盛红衣心思繁杂混乱,却也只能先压下,她还未彻底脱离险境。 不知不觉间,盛红衣又转过一个拐角,就被眼前的场景震慑住了。 这里有一块石台,石台上有一个巨大的……水镜? 水镜里映照的便是血池和黑杉林的场景。 而此时,上面已是四分五裂,鲜红色的裂痕像是深深的血痕,让看的人总有一种被魔鬼凝视之感。 至少,盛红衣是这种感觉。 盛红衣皱着眉,没有过于靠近,先用神识往水镜上探了探。 神识刚一靠近,立刻就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吸了进去。 盛红衣脸色一骇,当机立断切断了和那一股神识的联系。 原来,这个水镜之中便是那个传送通道吧? 这水镜究竟是怎么连结那边的血池和黑杉林的? 盛红衣脑海之中,似有画面快速闪过,她似想起了什么,但又好像没抓住。 为何独独是一面……镜子? 她想起了当时在黑杉林中,好似在不同空间的感觉。 那张地图上黑杉林的大小与真正的她所看到的黑杉林的大小并不类似。 以及……站在黑杉林外那种感受不到任何生气之感。 脑海之中,似有一道精光闪过。 盛红衣恍然,镜像!一定是镜像! (本章完) 223 镜像符阵(一更) 盛红衣一拍脑袋。 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金朵儿给她的符阵书中,收录了一种灵品符阵。 名叫镜像符阵。 这种符阵很特别,它属于一种空间符阵。 主要功能便是让某一处的东西影射到另一处。 如同镜子,只不过,它不仅能投射影像,还能复刻一部分功能。 到此,一切都说得通了。 五行杉林移动不了,许是兴建血池也有诸多的要求,恰好,血魔城那边符合要求。 那么,如何才能将两处连在一处,来镇压魔莲子? 于是便用上了镜像符阵。 盛红衣低头看了看那块四分五裂的水镜。 七绝阵破,五行杉林毁,想必另一边的黑杉林也不复存在。 毕竟,做的再真,也不过是个影子而已。 不过,这水镜为何会碎? 是因为七绝阵被她破了,此符阵也随之被打破,还是…… 盛红衣眯着眼,喃喃自语,实则是在对魔莲子问询: “你就是从这里出来的?” “这符阵这般,是你干的?” 说完,盛红衣也不急,就站在那儿静静的等着什么。 魔莲子戾气很重,恨意滔天,哪怕它答应她归位了,但盛红衣能感觉到,它并未对她敞开心扉。 甚至,许是也有埋怨和恨意吧? 带入自身,盛红衣完全能够理解。 千万年的苦楚,不是一句“归位”就能抹灭的。 她只是由着它。 一方面是因为她曾经为黑莲的责任感作祟。 另一方面,见它这般,她的内心有不由自主的愧疚和心疼。 就像白莲,哪怕重新传世,分隔千里万里,再次相见,她们依旧能认出对方。 因为那份灵魂深处的熟悉是来自于骨中骨肉中肉的。 如何也抹灭不了,她也不想抹灭。 须臾,盛红衣就感觉左臂处又发热了。 她暗忖:也不知它究竟藏在了哪里。 自它从她左臂那些个花瓣儿和叶间冒出,便只留下了一个平平的印记。 盛红衣曾仔细摸索过,左臂处平滑细腻,根本没有任何的凸起。 皮肤下面也没有任何异物。 可是,她的神识又真真切切与它相连。 这种相连,同她与天地铢的相连完全不同。 好比,自刚刚到现在,魔莲子能在经过她同意的情况下,取得她一部分身体的主控权,而天地铢便不能。 明明被其他东西取得身体的主控权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但,盛红衣对于魔莲子,却有超乎寻常的信任。 这种同根而生的信任,若是硬要找个比较,那可能就好比母亲对孩子,可能是与生俱来的。 不知是不是盛红衣的态度让它觉得还算满意,等了一会儿,它终于似不情不愿的,给了肯定的答复。 盛红衣:“……干得好。” 其实,她在琢磨一个问题,这镜像符阵出入口处都四分五裂了,其中连接的通道还能通往血池么? 那一边,便是血池。 魔莲子,便是从这里逃出来的! 盛红衣眯了眯眼,感受到了魔莲子的刻骨杀意。 那股子杀意和恨意,在初归位之时,盛红衣也感觉到了。 可“亲手”毁了隧圣牌位后,这股杀意便平息了不少。 直到现在,那股由心底滋生的杀意再次冒了出来。 盛红衣知道,这是魔莲子对镇压它的血池恨,以及对周蓝两家人的恨。 血池是监牢,周蓝两家人是牢头。 盛红衣叹了口气,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神识先一步探入水镜。 下方是空空荡荡的,能感觉到是一处甬道。 盛红衣驱使着神识再往前探去,蓦地,她面色一肃,只觉一股危险自黑暗中无声无息的突至。 她心念一动,便要将神识抽回。 便是她反应快,可到底慢了一步。 她的神识末梢处,还是被搅碎了不少。 盛红衣眼中闪过了然,顾不得心疼她多灾多难的识海和神识。 她大概明白,这传送通道是怎么回事。 镜像符阵属于空间符阵,人走在其中,便如在传送阵一般,看似不长,但其中迭代了空间。 说是一步一景,一步一空间也不为过。 神识在这种情况下随意放出,很容易就被空间与空间的变换交叠而搅碎。 站了一会儿,盛红衣还是从那水镜口跳入其中。 她自是知晓,血池那一边,还不知集结了多少周家以及蓝家人。 她孤身一人而去,是愚蠢的行为。 可,她觉得她应该去。 她答应过魔莲子,但凡遇见,得而诛之。 所以,魔莲子执意要去泄恨,她必奉陪。 跨入通道,周遭黑漆漆一片,不过对于修士来说,影响不大,盛红衣收敛着神识,只控制在周身范围之内,防范着突如其来的危险。 脚下,轻微的失重感传来,耳边有风声疾驰而过。 和一般的传送阵没什么太大区别。 然,其中一片狼藉。 刚走了没几步,便有小小的风漩自盛红衣斜后方忽快忽慢,如醉汉般往盛红衣撞来。 盛红衣动都没动,扣在手心的一枚天地铢无声飞出,利落的打散了风漩,又飞了回来。 还未飞回手中,它忽然又转了道,回旋镖似的扎在了盛红衣右前方,这回同时飞来的有两个风漩。 盛红衣步伐频率不变,三枚天地铢齐动,风漩愈快,它们愈快。 这些风漩,都来自于通道的裂缝。 不用说,同水镜表面一般,都是魔莲子干的! 盛红衣一路收割着风漩。 终于,前面,看到了亮光,应该就是出口了! 盛红衣面无特别的表情,眼珠动都未动一下,三枚天地铢往三方飞去,几乎同时碾住一个风漩,碾平,又顺着方向,维持着速度,往第二个碾压而去…… 三息未到,盛红衣周遭风漩一空。 盛红衣一步跨出,一股腥臭的血腥气厚重的像是砖墙,在一瞬间便将她包围在其中,每一堵墙都在往她挤压过来,好像要把她彻底同它们融为一处! 识海之中嗡的一声巨响,似乎直接穿透了耳膜,穿刺了她的识海。 她看到识海之中,有一个小女孩,穿着黑色的衣服,坐在血色的世界中。 仔细看,她的肉胳膊肉腿甚至带着黑色项圈的小脖子上都扎着一个血色的管子,汨汨的,从中流淌出黑色的东西。 (本章完) 224 大杀(二更) 盛红衣心骤痛,乍然,心上不知从何而来的灰黑色的迷雾散开。 迷雾散尽,盛红衣才看到,她的丹田处,那朵黑色花瓣形的凝液团中间的一隅,躺着一个比指甲盖还要小的小姑娘。 赫然就是识海中的那个小姑娘。 她躺在那一处,闭着眼,面无表情,穿着和识海之中一模一样黑色的衣裙。 魔莲子,居然在这里。 而更让盛红衣吃惊不已的是,她长着一张同盛红衣一模一样的脸! 或者该说,大概是盛红衣四五岁的时候的模样。 转念一想,其实这也很正常对不对。 她是她的魔莲子嘛,自然承袭她的长相。 难怪,她在左臂那一处一直感觉不到魔莲子的存在。 原来她早就幻化成这个模样,悄无声息来到了这里! 识海里,魔莲子很虚弱,很痛苦,她垂着头显是昏死过去,但盛红衣能看到她疼痛到不间断的抽搐。 这红色的血腥世界,时刻充斥着各种惨嚎哭泣。 不见天日,只有红色,以及那深深戳入身体深处的管子。 这样的嘈杂,这样的气息,莫说对于一颗莲子,便是盛红衣,都感到非常不喜。 生长于天地之间的莲花,吸收日月精华而长成,却落在这样的地方,当真是每分每秒都在消磨着意志,分分钟要崩解心神的节奏?! 而,魔莲子并没放弃。 她的意志与强大都超乎想象。 但凡她痛醒了,她就会挣扎。 愈挣扎,周遭从那些墙中,就会跑出血红色的虫子,它们鼓着血色复眼,张开带着钩子的嘴,吸附在她身上任何之处,啮咬她,直到她再次昏厥。 周而复始,永不停止。 盛红衣“看”的脸色苍白,额际的汗一滴滴留下,流到她的眼瞳之中,流到她的嘴里,让她尝到深浓的咸腥以及血气! 她的全身也不自觉的在不停的发抖。 既是气的,也是痛彻心扉。 气他们居然如此残忍对待磨莲子,也气自己居然到今天才发现。 哪怕没有感觉到魔莲子真切的痛苦,她也感同身受,如坠深渊。 魔莲子是怎么熬过来的? 心底深处,似有什么,终于彻底放开了手脚,熟悉的戾气再次流转,它们快速的将她的四肢百骸灌满。 双瞳,黯淡的如星子泯灭。 复仇者归来,就该浑身浴血。 盛红衣没用什么其他花哨的招数。 她的左手掌在侧边张开,魔气在她掌心汇聚,迅速拉长,凝成了魔剑的形状! 一枚天地铢滴溜溜被临空抛掷,落于那团魔气中间。 魔剑便化虚为实。 盛红衣左手一握,提剑便往最靠近她的那堵血墙劈去! 凌厉的剑势,化成剑气,一生二,二生三,四五六七八,瞬息之间,已有数十上百道剑气落在血墙之上。 左臂处,花瓣颤动,叶片招展,魔气倾巢而出,毫无保留。 每一下,都留下了深深的剑痕,没用多少功夫,那血墙已是坑坑巴巴。 识海,丹田,迷雾又起,将盛红衣的心侵染的越来越硬。 面前的血墙没有支撑多久,坑坑洼洼之中,露出了许多血色的小虫! 终于出现了?! 黑色剑气愈发密集,那些小虫有的压根没有飞起的机会,便化为血沫,有的仓皇飞起,最终被切的更碎。 一面血墙终于彻底轰然倒塌,伴随着阵阵凄惨的尖叫和痛哭。 好似,盛红衣的每一剑,都刺在什么可怜人身上一般。 盛红衣眼神充血,此时嘴角无意识的斜斜勾起,嘴唇艳红,便是没有带那半幅面具,也无人会怀疑她魔女的身份。 还是大杀四方的魔女。 天地铢幻化成三,挥出漫天的剑气! 血墙,不是只有一面。 它们欺负魔莲子,她要全杀尽。 时间慢慢流逝,剑气也逐渐疲乏,没了刚开始的凌厉。 盛红衣蓦然停手,周遭的血墙停了三息,轰然倒塌,化成了血沫,落在她的脚边,似一条又一条的虫子,扭曲着,痛苦的散去。 她已力竭,但看着这一切,她心中的恨意逐渐散去,变得平静。 咚! 如木鱼敲击在心上,盛红衣心一颤,心中的那丝清明回来了。 她抬起眼眸,周围场景已变,她站在一片尸山血海的狼藉之中。 阴暗、潮湿、黏腻、罪恶…… 盛红衣皱了皱眉,环顾了一圈四周,已是了然自己站在何处! 她站在血池的底部。 神识先行,已经往周围探去! 池中,已是见了底,许是血池暴沸之时挥霍了一半,还有一半,是她刚刚斩灭了血墙的结果? 虽则,血池的形成充斥着血腥和罪恶,但血池的底部,却很干净。 盛红衣并未看到可怖的断骨和碎肉。 倒是血池外面,周遭一圈,有十多具尸体。 神识一探,盛红衣略一细想,便有了答案。 这里一十六具尸体,除了周家是六人,蓝家,城主府各五人,修为在筑基中后期不等。 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盛红衣留下的深深的剑气。 有的一剑穿心,有的,身体被切出数道深深的剑痕,可见死前经历了折磨。 所以,这十六人都是被盛红衣给杀了的! 盛红衣一下子就联想到了那些血色的虫子。 气息,剑痕都能对上! 他们就是她刚刚仇恨满身之时,见到的血色虫子吧?! 死法一模一样。 真是便宜他们了。 手一扬,又是一朵双色的掌中莲飞了出去,落于地,很快便渲染成大火。 盛红衣自血池中踏火而出,周围,居然除了血池这里的十六人,没别人了么? 她边缓缓往外走,便沉吟了一会儿。 大约,欹伢山出事,周蓝以及城主府那些人都去欹伢山了? 亦或者他们发现魔莲子丢了? 他们为何没走传送通道? 这些盛红衣只是略一思量,并不在意,她静等着心底深处的怒气似散去大半,才开口用哄小孩的语气同魔莲子商量: “牌位毁了,人也杀了,咱们也该走了,否则若是等他们折回,咱们怕是走不了了。” “来日方长,这些账总要慢慢算才是。” 这么一会儿功夫,算不尽的。 也不知自己哪句话打动了魔莲子,那股子怒意似被安抚住了,越发少了张牙舞爪。 盛红衣微微笑了笑,施展身法,提起最后一丝力气,无声却又快速的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本章完) 225 临头(一更) 盛红衣离开的时机属实是相当的赶巧和幸运。 她自然不会告知魔莲子,她为啥走那么快,是因为她已经力竭了。 之前,魔莲子附体,带动魔气滋长,又有怒发冲冠的愤怒和执意复仇的决心撑着。 加之那血墙可能因为血池暴沸已经削弱了过半实力。 此消彼长,她才得以顺利破之。 不过,用力过猛的后遗症这会子已经显现。 她现在是识海抽痛、经脉干涸,再也抽不出几滴灵气。 随便来个同阶修士,怕是都打不过。 自己知道自己个儿,盛红衣哪里还敢待在敌方的阵营里面,留着当靶子呢? 赶紧的,寻个借口,脚底抹油,跑了。 却说,几乎是她刚走,遁光才消失在天际,另一边的天际由远及近的出现了黑色的遁光。 数道遁光齐齐落下,显出其中人形来。 来者四人。 其中三人,就是这血魔城的三巨头:隧劫、蓝衂还有周奕鸣。 他们拱卫在中间的是一位穿着黑色冕服,带着九旒冕的修士。 此人面白无须,初初一看并不如何威严,全身也似毫无威压。 只,便是平日嚣张的周奕鸣这会子都半躬着腰,毕恭毕敬,半点儿都不敢造次。 另外两位就更不济了。 隧劫头都不敢抬,不停的擦汗。 蓝衂谄媚的笑着,可,若是近看,就能发现他脸部肌肉僵硬,显然的笑僵了,哪怕这般也没见他敢调整一下。 那男人看似随性普通,然,冠冕下的眼睛,不知为何,居然是灰白色,瞳孔转动间,不经意的,随便盯一眼某物,都会让被盯者有一种被猛兽盯住的既视感。 这位,站在最中间,昂首俯视一切。 他得到如此规格的待遇,自然是他的身份不同寻常。 他是城的人。 不仅是城的人,还是城的隧家人。 “九王爷,是属下管家无方,周子蜈、周玉嚎目无法纪,属下已将他俩的筋脉废了,正欲将他们交由审判堂处置。” 周奕鸣一边说话,心却不住的往下沉,隐约间,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青灰色,哪儿还有之前的精气神? 他强打精神,只求这一回,周家能多保住一点是一点。 欹伢山堂出事,隧圣魔神神牌碎裂,本就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之事。 好巧不巧,这事儿就被在外游历的九王爷隧缰撞了个正着。 周奕鸣本就已经利用换取灵根密术,勾搭上了城的人。 隧家,他自然有所接触。 虽然不过是一名隧家金丹修士,可这对于周家来说,已经很遥不可及了。 对隧缰,周家虽然暂且勾搭不上,但也有所了解。 隧缰是元婴期的魔主,脾气古怪,喜怒由心,手段残忍,非常的不好相与。 欹伢山成千上万年都没出过事了,偏偏一出事就出这么大的事情,还被隧缰看个正着? 周奕鸣忍不住有些悲观的想:莫非是天要亡周家吗? 那堂出事便也罢了,便是有人说是什么灾难预警,那也是整个魔域的灾难,那自然大家共同承担。 可,怎么就偏偏要在血池暴沸,黑杉林尽毁之时? 这不是把人家隧缰的目光往自己身上引吗? 他虽然在隧劫和蓝衂面前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也确实是有守莲人的身份为依仗,可那也不能把这种事儿直通通的、毫不遮掩的戳到隧家人面前?! 尤其,还是隧家脾气最差,最难伺候,又有着崇高地位的九王爷吧? 这事,他原本都打算好了。 等他们把这里的情况都处理好了后,他就寻个中间人,再备上重礼,亲自去城拜会。 态度要虔诚,更要舍得花钱买命! 可计划还未成行,谁能想到,会有此等泼天大祸临头。 他们得知堂着火,隧缰因为祖宗牌位被毁,在那边杀了七个擅闯禁地的元婴,和近百名金丹魔修之后,周奕鸣的脑袋嗡的一声,感觉就要炸开了,此后,一直嗡嗡嗡到现在。 他当时便意识到事情的发展已经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他倒也是个果决之人,毫不犹豫,当机立断的先派出几个金丹心腹,将周子蜈和周玉嚎的经脉给废了以表示周家已经认识到了错误。 下了命令后,他等不及结果,便匆匆往欹伢山堂赶去。 好在,九王爷这人脾气古怪归古怪,许是刚刚的大开杀戒让他心中那股子气闷给泄了,对他们虽然比较冷淡,倒也没有出手灭杀! 周奕鸣只觉得,这一生都没有今天这般距离死亡这么近过! 隧缰也不知道听见没听见周奕鸣在说什么,他眯着眼看着盛红衣离去那个方向,看了良久。 沉默、紧张又尴尬的局面,周奕鸣额头的一滴汗悄无声息的落在了地上,瞬间被焦黑的土所吸收殆尽。 饶是自诩自己是青年才俊,八面玲珑,什么样的大场面都见过,可是这会子,周奕鸣却也不知道该怎么打破此等局面。 而且,也不知为何,在这么重要的时候,他似不能全神贯注,隐约间心中惶惶。 这种惶惶不安之感,周奕鸣也记不清自己什么时候有过了,但他却知道,此等情况下,绝不是什么好事。 他努力压下这种让他恼火的忐忑之感,脑子在拼命的转动,莫不是还有什么是他忽视的事情? 可是,是什么呢? 难不成还有比隧圣魔神的牌位被毁来的更加严重? 怎么可能呢?! 周奕鸣暗忖,自己今天就是被隧缰吓乱了心神,以至于都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了! 不过,话说,究竟是谁?毁掉了整个堂? 那火中魔气极为精纯,周奕鸣怎么都想不起来,他们魔域还隐藏着这么一号人物,有如此精纯的魔力? 只可惜,蓝衂和隧劫都太废物了。 两方都派了人马去欹伢山查探情况,居然没一个留下来的。 死也就死了,偏生不死干净,被隧缰认出来了城主府的衣服。 两下一联系,便问起了血魔城的情况,才引出了血池暴沸的话题。 二话不说,隧缰便往血池而来。 (本章完) 226 坤卦(二更) 隧缰要来,谁敢拦着? 谁拦得住? 谁也没敢多说什么,周奕鸣三人又跟在隧缰后面,往血池的方向赶。 路上,周奕鸣心跳如雷,一直在琢磨隧缰的用意。 隧家人,肯定是极清楚血池的情况的? 莫非是担心魔莲子? 想到这,周奕鸣自觉松了口气。 幸好,他有先见之明,他之前专门安排了心腹在血池边看着魔莲子,唯恐有什么事儿。 便是刚刚去欹伢山着急,他抽调了所有金丹人手,一部分回去处置周玉蜈和周子嚎,一部分跟着他一道去了欹伢山。 只不过,隧缰不喜欢闲杂人等,他便让他们退下了。 剩下的,可还有十几个心腹守着血池呢。 魔莲子不过是个东西罢了,千万年的驯服以及抽取魔力,便是再厉害的奇珍异宝也该半废了。 至于血池暴沸的情况,周奕鸣却是清楚的,倒也没有到血池彻底倾覆的程度。 有血池和心腹双重保障,周奕鸣自觉该是万无一失。 想到这,脊柱处,有一股恶寒之意突然爬了上来,像是在提醒什么。 周奕鸣微感不适,突然觉得有些异样,这里安静的过了分? 他都来了,心腹们便是在里面,也应该能感觉到他们的到来,为何……没有任何反应? 这一瞬,周奕鸣没来由的心跳如雷。 他眉眼低垂,遮盖其中的阴鸷和难掩的焦躁,偷偷用神识联系在血池边的人。 这些心腹的识海之中,都被他下了禁制咒,禁制咒的作用有点像妖兽认主。 周奕鸣可以在识海之中随时呼叫他们。 “蠹三,里面怎么样?” 等了一会儿,毫无反应! 周奕鸣心一凉,心中不安愈发浓烈: “蠹二十七?蠹八?你们是死的?回话?!” 死寂一片。 他额际,汗珠接二两三的滚落,落在土中,他没心思去顾及,他直觉要出事了,出大事了。 魔莲子…… 却是正是此时,隧缰开口了: “咦?血的味道?你们这儿死了不少人。” 这话也就随口一提,轻描淡写,话锋一转, “本王是来看魔莲子的,在何处?” 隧家出了隧圣魔神,自魔神伊始,族中便有了一项惠及子孙万代的天大机遇: 那便是化神之时,隧家子孙可以抽取魔莲子百年魔力。 这是只有隧家才有的资格。 他如今已是元后,这一次出门游历本就是为化神做准备,不是今日,也会在近期某一天来血魔城看看魔莲子。 只不过,今日,魔神神位被毁。 隧缰眯了眯眼,他自然感觉到愤怒,不过,他刚刚已是杀了不少人泄愤。 神位虽重要,但魔神已是神界之人,不仅是荒原大陆,不知有多少大小千界有他的神牌,供奉于他。 多堂一个不多,少堂一个不少,应是并不太大影响。 当然,敢毁他祖宗牌位之人必须抓出来。 隧家的地位尊严,不容践踏侵犯。 隧缰实际上心里烦透了。 怎么偏偏让他遇上了? 真是晦气。 想到以后只要抓不住那毁了神牌的胆大狂妄之徒,他可能还会被这事儿打搅,隧缰眉头紧皱的能夹死蚊子。 他很讨厌麻烦。 心情不好,他全身的气压瞬间低沉,他淡淡从三人身上扫过: “怎么?” 三人齐齐一抖,隧劫一听此话,连忙接过话头,这题他会啊!他干嘛等着周奕鸣说话? 在隧家面前刷好感的好时候。 想看便让他看呗,难道他们还敢得罪隧家人不成。 他虽也姓隧,可他深知隧家人可不把他看做一家。 “九王爷说的是,咱们这就进去,您请!”他不无谄媚。 他朝着蓝衂和周奕鸣微使了眼色,蓝衂也就罢了,是个蠢货,可周奕鸣,怎么突然没声儿了? 视线刚触及到周奕鸣,隧劫就一愣,差点儿话都说不利索。 周奕鸣怎么了?脸色煞白的厉害,活像得了什么大病。 这要是放在平时,隧劫必然是高兴坏了,说不得还能喝点小酒痛快痛快,可是,这是什么时候?! 正是需要周奕鸣发挥他的八面玲珑,冲锋陷阵的时候,关键时候他掉什么链子? 只不过,隧缰在,他能做的小动作也不多,见隧缰看过了,他只能硬着头皮招呼: “九王爷,里面请!” 说着,当先一步半躬身站在边上,为隧缰引路。 隧缰大步往内,再没给隧劫一个正眼。 他当然知道隧劫,不过一个占了隧家光的奴才秧子。 隧劫在前面引着,蓝衂跟着,隧缰是压根不将这里的人放眼里,再没人关注周奕鸣的绝望。 却说盛红衣并不知晓她差点撞上了元婴魔修,可谓死里逃生了一回。 她这会子,正随意坐着,手中拿着天地铢,起卦。 占她啥时候能出面前这林子。 她没想到,透支力量大杀四方的后劲这么大,她还是高估了自己。 飞了一会儿,她整个人就倒栽葱似的栽到这林子里。 经脉里是一点灵力都榨不出来了。 此地荒芜,自不是什么修炼的好场所,所以她准备用聚灵阵,高阶灵石以及回春术恢复一下灵气后,再继续赶路。 血魔城她暂时不能回了,她想到了卖给她密囊和身份的百门会驻点所在的小城,便给季睦发了传讯符,一是报平安,二是约定在那边集合,并告诫师兄,她尚未完全脱险,暂且不便联系。 左右她也不放心潜心修炼,便坐在聚灵阵中,施了几个回春术,便仗着亲灵体质自动吸收灵气的本事,坐那儿开始卜卦。 天地铢,自让她看过一回血池的形成后,便没再抽风过。 盛红衣有时候也会琢磨,为何天地铢那一日会如此反常,难道是因为它早就知道魔莲子与她有关? 只不过,想这个也没结果,天地铢日常装死,问也没用。 她随手起了一卦,低头一看,额,坤卦? 坤为地?居然是上上卦? 意谕她将在林中峰回路转,遇到惊喜? 莫不是这里有什么奇珍瑰宝即将要被她发现了? 蓦然,一道闪着酸腐气息的罗网,突然从天而降,盛红衣还未反应过来,就被网在其中! 盛红衣:“……?!” 这是惊喜?! (本章完) 227 说话了 盛红衣心里头一次对自己的卦象产生了质疑。 哪来的惊喜,分明是惊吓。 她暂且按兵不动,静静的伏在网中,等着林中的撒网人出现! 敌不动我不动,更何况她还不是全盛时期,更该蓄势待发。 拖得时间越久,她恢复的越好,胜算许是能更大一些。 只不过,盛红衣皱眉看了这罗网一眼,这网其实是一件品级不错的魔器。 法有法器,佛有佛器,魔修用的自然是魔器。 只可惜,主人不行,将它改造的面目全非。 那些个乱七八糟的毒物被涂抹在这魔器之上,遮盖了它原本的灵性,算是毁了。 亲灵体质者能与“物”共情,这便是一方面的体现。 自筑基后,盛红衣发现自己个儿会下意识的对于各种法器法宝比较关注,也不是她有意为之,而是不自觉的,她便能感受到它们不同的气息。 这些气息好像物品的口舌,在同她叙述着喜悦、悲伤、愤怒等情绪。 一旦有了这些,哪怕再细微,盛红衣都没法将它们看成无生命的器物。 而季师兄似也是如此。 她同季睦结伴游历这么久,甚至一起携手作战过,若非必要,季睦甚少将旁人的武器当做下手的对象。 季睦曾说过: “万物皆有灵,有的法宝它们并非本命法宝,且物品无错,摧折容易,可却何必斩断它们的生机。” 今天这魔器的气息,充斥的就是一种痛苦和奄奄一息。 这些个毒液侵蚀了它,随时随地,它原本的灵气便要消散了。 灵气消散,它便就是“死”了。 盛红衣微微摇了摇头,且不说她救不了它,便是救得了,这罗网是敌人的,她也不会出手。 她环视了一眼四周,不动声色。 那人一直没出来,可能是背地里正在观察她。 不过,为何只是在观察她,而不是直接出来,大约是在掂量她的实力。 盛红衣微微阖目,闭上眼,灵气的流淌更加的清晰,只要她想,识海之中都能勾勒出这林中一团一团灵气的分布以及颜色属性。 五行灵气各有特点,它们绝对不会安分的平均分布,而是根据自己的喜好特性,一会儿分散,一会儿聚集,甚至随时随地的便打起来了。 而在魔域的林中,这些个五行灵气自带魔性,它们本身其实都是由先天元气衍化而来,千年万年的积累,早就已经形成了独属于魔域的气息。 不过,对于盛红衣来说,利用聚灵阵聚灵并无影响。 聚灵阵中,她吸收的都是上品灵石的灵气。 不过,也不知是从做那个入魔的梦开始,还是自她左臂上那一株黑莲蔓生,更甚者,许是从更早的她并不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她对于魔灵气便不排斥了。 正如阴灵气一般,它们同五行灵气共存于她的身体内。 各成体系,又相互交融。 这林子也是一个杂树林,长的还算茂密,但却很普通,肉眼可见,便是算得上灵果树的都没几棵。 因为灵气匮乏,所以,若是有点什么变化,才会显得格外的突兀。 哪怕对方用了敛息之法刻意隐藏了自己,但这会子许是他靠她太近了,亦或者她灵气恢复了不少。 她能感觉到那潜藏在平静之下的那一股子同网住她的罗网一般无二的气息。 只一股罢了。 对手虽未露面,可通过这些信息,她已经能大致判断出对方的大致情况。 敌人,目测一名,魔修,修为与她相差仿佛。 只不过,盛红衣又瞥了一眼罗网,此人手段歹毒,可能荤素不忌,难以预测,对付的难度等级算是中等。 如此判断结束,盛红衣藏在袖子下面的手中指诀闪动,灵光抚,已是扣下了几张符箓。 大约就这么一明一暗的对峙了有半刻钟,终于,暗处的人先忍不住了。 “桀桀桀……” 盛红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终于知道为何道修提起魔修之时,便是无仇无冤,大多都有些不喜或者嫌恶的缘由了。 按说同为修士,追寻大道,无高低贵贱之分才是。 她这些日子,也碰见过不少魔修,自觉有些心得体会。 首先是他们百无禁忌的手段,虫蛇鼠蚁,什么恶心他们喜欢用什么,再坏一点的,都开始谋夺生魂了。 再者,就是他们的处事风范了。 好些魔修特别喜欢“桀桀桀”的发出怪笑,似乎他们觉得这般特别的有气势。 除了怪笑,他们还喜欢在脸上、身上纹各种奇怪又血淋淋的图案,盛红衣更听说魔域有一个魔修门派,以肢体残缺为美、为强。 面前这个,光听这笑声,果然是个“标准”的魔修。 盛红衣掏了掏耳朵。 下一秒,“哗啦”一声,从不远处的一棵树上,突然倒挂着落下一个黑袍人。 像一只蝙蝠。 他速度极快的飞掠而来,稳稳落在她的面前! “想不到竟然是如此细皮嫩肉的美娘子,今儿个,我可有福了!” 他的声音沙哑之中又夹杂着尖细,让盛红衣想起了被卡住脖子的鸭子。 盛红衣面无表情的端详了他一会儿,赤红的眼,苍白中发青的皮肤。 这会儿,他全身气势外放,比她想象的还要强些。 盛红衣眯了眯眼,这人一看就不正常,不像是走正道的,大概率是个走歪门邪道的。 却是突然,她的识海之中突然响起了一清冷至极却又熟悉的声音: “杀掉他!” 盛红衣:“……?!” 当下,她原本的镇定随之破功,她脸上迅速闪过一丝慌乱,已是开始查探识海的情况。 “是我,魔莲子,你该不会连自己的声音都认不出么?” 魔莲子便是自报家门,声音里也是满含着讥诮。 她难道就不能好好说话? 盛红衣:“……倒没有,只是一时没想起来。” 是她的声音没错,可是她绝不会用这种口气说话。 便是撇去那不耐烦的态度,声线压低,至少比她平日的声音冷了八度。 “你……你怎么说话了?” 非是她孤陋寡闻,可,人在面对第一次遇见的东西之时,总会有些怯怯。 而且,魔莲子着实吓人。 她本来躺在她的灵液中,闭着眼,这会子坐了起来,睁着眼。 盛红衣探看之时,她冷凝着脸直直的看过来,正正就对着她的眼。 盛红衣默默退了出来,她怎么突然醒来了,也不提前告知一声,吓死人了要。 难道,元婴修士面对自己的元婴就是这般感受? 她莫不是提前体验了一把当元婴修士的感觉。 盛红衣甩甩头,把这些个乱七八糟的无厘头想法彻底甩掉,她干巴巴的也并不是很清楚自己都在说什么的回话: “我确实准备杀了他,因为,他已经对我起了杀意。” 那股子杀意非常的明显,扑面而来,让盛红衣想到了童话故事中是狼外婆。 “不,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此人练的是邪魔功,他加入了一个邪魔教。” “你先杀了他,再顺藤摸瓜,端了他们那个邪魔教,让这等魔功蔓延,有可能会影响到整个魔域,进而影响到魔力的传承!” 盛红衣:“……?!” 她是不是听错了,还是没睡醒? 魔莲子说的每一个字她都懂,但连一起她就完全不懂了! 等会儿,且先让她捋捋。 她的命居然不及影响魔力的传承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来得重要? 还有,这混蛋加入一个邪魔教与她有什么相干? 她杀了他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费什么力气去端了整个邪魔教? 她看起来很闲吗? “有话好好说,要不我先杀了他再说后话?”盛红衣好声好气的,完全没有之前腹诽之时的强硬。 许是因为之前亏欠魔莲子的缘故,盛红衣每每面对她,别说硬气,她甚是心虚。 闭着眼睛的魔莲子还好,这般能说话能和她对视的,她完全无法招架。 魔莲子冷冷的看着她,沉默。 盛红衣一咬牙,毫无骨气的,很快改变了主意: “……那好吧,那邪魔教什么情况,等我先杀了他,你再与我细说如何?” 这就是答应了。 连盛红衣自己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软”,想她以前在盛家,张扬的跟小魔王似的,只有她让别人服的份,什么时候变成今天这样了? 完了啊?! 她是又多养了个祖宗呗! 且说,她和魔莲子的交涉只有几息而已,可盛红衣突然明显的走神,还是让对面的敌人相当的不痛快。 这女人不知死活? 居然敢藐视他? 黑袍人舔了舔嘴唇,顿时失了逗弄的心思。 他在背地里观察她很久了,面前这女人居然是个道修。 便是看起来同他修为相仿又如何,魔女尚且不善打斗者众,更何况还是风评不及魔女们的女道修? 那罗网虽然是个不错的宝贝,但他自得了它之后,不少同阶修士都能轻易破了它。 便是他自己,尚在筑基中期之时也能轻易破之。 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盛红衣,骨龄也就二十岁,年轻到匪夷所思。 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应该是什么家族受宠的小辈,用丹药堆砌起来的修为。 他想到初一开始,她见到他不久,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慌乱可被他看出来了。 他猥琐的搓了搓下巴,眼中闪过邪恶和自负。 旁人忌惮这般的家族,他可不忌惮,他可是最喜欢这样的小辈了。 她的血一定鲜嫩美味,他的魔宝贝一定会喜欢,等把它喂足了,它就会赐予他无上的力量。 等会儿,他得和他的魔宝贝沟通沟通,此人的魂魄要不要,他的魔宝贝对魂灵的要求颇高,等闲的它都不要! 他手中一使劲,一柄黑色的长枪瞬间在他掌中显现。 他眯眼逡巡了一圈,定格在盛红衣的心脏处,可千万不能一下子把她杀死了。 活着放血,才能发挥最大的效用。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狂喜,黑色的长枪迅疾如电,悄没声息的往盛红衣扎去! 乍然,盛红衣身上的罗网骤然缩紧。 邪全笃定这女人躲不掉。 邪全原名张全,只不过,加入邪魔教便要供奉魔宝贝为主子,全都要改姓邪。 所以,他便叫邪全了。 魔莲子倒是并未彻底冷情冷性,也不知道它怎么就看到邪全的暗招,于是冷冷淡淡的来了一句: “哦,枪来了。” 彼时盛红衣早已发现! 手中,五行火符燃起,一条白色火链无声袭上罗网! 在焚邪之火之下,罗网并无什么抵抗之力。 它倏然一松,盛红衣似乎从耳边听到了它一声清浅的喟叹,似解脱,接着,毫不留恋的彻底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盛红衣没有任何滞涩的,突围而出。 天地铢击出,长枪蓦然一歪,往下落去,盛红衣一记飞踢,长枪已然改变的方向,往邪全而去。 邪全一看,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他突然意识到,这个女人好像并不如想象中好对付! 罗网一个不好对付,那只是试敌的,可罗网加上黑阴枪,一守一攻,可算得上他的杀手锏之一了。 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打了回来? “你、骗、我!”他咬着牙,似要一口将盛红衣撕裂才好,人已经如枭鹰捕猎,飞扑而来! 盛红衣一扭头,就瞥到这人不知何时,双手上已经带了满是黑色铁刺的手套。 盛红衣冷哼一声,只觉得这人脑子不好。 什么叫做骗他? 哦,打得过他就是骗他? 她总不能坐等挨打吧? 这人猖狂的没边? 目前明明是她占了上风的情况下,他似丝毫不见慌乱。 究竟是什么给了他这样的底气? 盛红衣暗自揣测,提起十二分心思对敌。 对战之时,盛红衣从来不忽视对细节的揣测,人的动作、表情甚至所说的话可以骗人,但下意识的一些反应绝对骗不了人。 这人,还有后手和依仗! 她心中如此想着,魔莲子的声音应景般的响起。 “西坪山上,有一魅鬼,因缘际会之下,得了一块天外飞石,它吞噬了此天外飞石,融合了纯净的天外魔气,自此化出形体。” “不过,此形体并不稳定,且凝成的相貌丑陋,它不喜欢,隧,创立邪魔教,专门收集年轻女子的脸皮、鲜血和魂灵,以将旁人的东西据为己有为乐。” 二更合一~ (本章完) 228 我跳? 眼看着邪全扑来,盛红衣身法变幻,连连躲闪。 她的躲闪,让邪全似乎更加愤怒。 “啊~”似蛮牛,用尽全身力气,拳影排山倒海朝盛红衣倾轧而来。 拳影上,尖锐的刺幽光阵阵,一道道在空气中划出银色的深痕! 那些个划痕很有些古怪,竟然并未消散,逐渐的,竟是封锁了盛红衣的去路,限制了她的动作,将她半框在其中! 盛红衣眯了眯眼,魔莲子的话她不是没有听见。 魅鬼么? 盛红衣不停的在邪全的严防死守下身影变幻腾挪,看起来虽然灵活,但许是周围的去路被锁,她的移动受阻,越发显得有些捉襟见肘起来。 邪全心下松了口气。 到底是年轻气盛,刚刚已是实力尽出了吧? 现在,果然不行了! 他握紧双拳,拳套上的刺越发的狰狞可怖。 唰唰唰,深痕一道接着一道,猫戏老鼠般,既不把她彻底摁死,却又不放出一条真正的活路。 盛红衣身形闪动,脸上更显出三两分的隐忍和慌张来,红红的眼眶,下一刻好像就要喷出泪水。 任谁见了都要觉得她已是强弩之末,都已经吓哭了。 邪全的瞳色更红了,原本苍白发青的脸这会子显出了些深红色的底子,增添了十二分的邪恶。 猎物越是挣扎,猎人只会越兴奋。 殊不知,这一场局中,谁才是那个猎物还说不定呢! 他速度更快,拳影密集,终于,盛红衣被逼到了最中间点的位置! 邪全兴奋的的猩红的眼都在冒着光: “躲啊,你再躲啊,我看你往哪儿躲?” “你要是乖一点,爷我兴许能让你舒服点死,可惜,你不乖,那可就不要怪我了!” 邪全舔了舔双唇,每次到了这种时候,他嗜血的渴望便从身体里冒了出来! 他知道这是因为他认了魔主子的缘故。 今天这种感觉特别的强烈,所以,看来他家魔宝贝对这女人也是满意的。 脸皮、鲜血和魂灵,一个都不能少。 他双拳击出,两道深深的银光往盛红衣的方向印去: “快结束了,不会很疼的。” 只会比痛更痛。 近了、更近了。 全然的兴奋癫狂只中突然闪过一丝微微的疑惑,那女人站在原地,怎么反倒不显得慌乱了? 她突然抬脸,邪全心中警铃大作: “不好!” 哪有什么慌乱,那表情云淡风轻的像是在品茶。 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 “啪!” 只见盛红衣打了个响指! 火焰绝杀符阵在这一刻,已经成了。 在她腾挪躲闪的过程之中,她早就在四角的位置埋下了五行火符。 火符形成火墙绝阵,将敌人围在其中。 而盛红衣目前所站的位置,便是杀招的出招地了! 不过,盛红衣的目标不止是这些划痕,还有那个发出这些的源头! 斩草除根,才能永绝后患。 蓦然,整个银色划痕区域,从四个角开始,窜出暗红色的火焰,它们迅速吞噬周遭的划痕,如橡皮擦过,了无痕迹,而火焰迅速变成了纯白色。 纯白色的火焰遥遥升空,站在符阵中间的盛红衣,随着那个响指,她的指尖由下而上,黑色的魔气如游龙盘旋,扶摇直上! 它们速度极快的聚集在一处,汇聚成一朵硕大的黑白莲! 莲花下,流泻而下的火幕彻底将盛红衣罩在其中,也将所有的划痕吞噬殆尽! 她脸色淡淡的看了一眼邪全,满目皆是一种不放在眼中的蔑视和睥睨: “躲?我从不喜欢躲!” 话音落下,她手中最后一张剑符被她甩出! 剑符四射,冲过火幕,往邪全包围而来! 剑上带着火,火种纯粹的魔气与剑气融为一体,魔剑气挟裹着万钧之力,往邪全压制而来! 明明刹那之间,却又拉的无限漫长。 邪全还没有从面前女人怎么突然从道修变成魔修的惊愕不解中回过神来,就看见眨眼间就堵住他全部去路的剑气! 这些个剑气,邪性的很,靠近他之时,他浑身的魔气突然暴动,再也不听使唤。 殊不知,这天外魔气天生与这本土的魔气相克相噬。 感应到强敌来袭,它们自然激动到要应战。 邪全死了,死在被对面那个女人的万千剑气的穿心而下,亦或者是他身体里魔气暴动的走火入魔之下。 到死,他也没来得及搞清楚自己是怎么死的。 一点灰色之中透着一点黑的东西从他的天灵盖上方仓皇逃出! 早有准备的盛红衣手中一道符印散出! 一个“笼”字迎风看涨,后来者居上,快速追上那东西。 风中,一阵尖锐的似惊呼又似惨叫的声音传来! “噗嗤”又彻底被盖在了“笼”下。 下一刻,那东西缓缓飘来,变成一朵拇指指甲盖大的黑莲,落在盛红衣掌心之中。 盛红衣掏出一个放灵草的玉盒,将之塞入其中。 又快速结了个封印,印于其上,一气呵成。 魔莲子说了,那魅鬼为了快速壮大自身,将自己的魂魄分化成七份,“种”在邪全等七个人的魂魄之中。 它既像寄生,实则也能主宰邪全等人。 本就是一本万利的生意,毕竟,若是邪全死了,那它换一个躯壳便是,可只要不死,它便可以驱动他做任何事,得到任何它想要的东西。 这种东西,岂能让它逃跑。 所以,盛红衣自魔莲子那儿学了一个小法术:封灵秘术,顺利将之封印。 等到将七个收集全了,还得去幽冥界寻那幽冥鬼火,此乃灼烧魂灵之火,亦是天生鬼物的本命之火。 如魅鬼这种,以瘟气、疫病这般的污浊之气形成的无形鬼物自是不在行列之内。 幽冥鬼火天生对它们具有无上的克制作用。 这事儿麻烦透顶,盛红衣越想越后悔。 可,她盛红衣虽不是什么君子,但也信奉言出必行的道理。 答应的事儿,捏着鼻子,哪怕哭着喊着,撞的头破血流呢,她也得做。 毕竟,她要面子不是?! 收好了玉盒,盛红衣嫌恶的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 实则,他那魂灵早就被魅鬼啃食过了,最终也会变成完全的行尸走肉,被魅鬼驱使的傀儡罢了。 这般污浊的肉体,就化在天地间,为他残害过的生灵赎罪吧。 盛红衣指尖火焰一点如豆,就要落下。 却是魔莲子阻止了她。 “且慢!” 盛红衣手指险险一停:“……怎么?” 这坨臭肉要留着? “你忘了什么?” 盛红衣只觉得跟魔莲子说话忒费劲,好歹她是莲子她才是莲。 有莲才有莲子。 怎么现在搞得她像个严肃的长辈,她似一个卑微弱小又无助的晚辈。 “……还忘了什么?” 盛红衣觉得她又变成了一只只会复读的鹦鹉。 魔莲子沉默了一会儿,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盛红衣完全能感觉到她的鄙视。 好在,魔莲子是个外冷内热的,不屑鄙视也罢,她还是不厌其烦的提醒她了: “这么有名气的一个坏人,许是能卖钱呢?不如割下他的头,再去黑市查一查,有没有人花钱买他的命!” “你也活了这么多个年头,怎么连捡漏的道理都不知道?” “杀都杀了,自然要物尽其用!” 盛红衣:“?!” 说的好有道理,她竟然一句也反驳不了。 可是: “我活了几个年头了?我不是才不到二十吗?” 这点她不认。 魔莲子这会子干脆不搭理她了,只不过那小脸上明晃晃刻着“不要脸”三个大字。 盛红衣有时候可真佩服自己的好眼力。 还有,也可能是因为她太熟悉自己的脸做出一些微妙表情的心理活动了。 亦可能同魔莲子心有灵犀? 反正就是魔莲子的表情但凡有点变动,她便能清晰的感知到她想说什么。 怎么就不要脸了?谁爱把前世今世算上谁算,反正她不算。 不过,话又说回来: “魔莲子,你懂的好多啊。” 盛红衣本来想提,明明她在那血池之中封闭着,怎么似对于这世界的规则一点不陌生。 转念一想,这不是无端往人伤口上撒盐吗? 话到嘴边,盛红衣又自诩厚道的咽了回去。 却是她厚道了,魔莲子一点都不厚道。 “这叫有其母必有其女!” 盛红衣:“?!” 胡说八道些什么,她这是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大闺女?! 可莲子……莲之子,好像也可以这么算。 不过话中未竟之意,盛红衣倒是听懂了。 原来,她当黑莲的时候就这么爱钱么? 这本性当真是灵魂里自带的? 她想到了百门会,掌心扬起,一道锐利的锋芒一斩而下,盛红衣又摸出一个大玉盒将邪全的脑袋装入其中,摸出一张封印符将此物封存起来。 还别说,确实得问问。 剩下的残尸,再没有异议,盛红衣一个火球扔在其上,浓烟滚滚,这人彻底消失在了天地间。 盛红衣也没了继续在这儿恢复灵力的想法。 她不熟悉这地儿。 这里若是道家城池,尤其是白霞城附近,哪里有潜修的大能修士,哪里有不好惹又难缠的大娘嫂子,哪怕是地下的蚯蚓成了精,掘地三尺她也能挖出来。 谁知道在这地儿,会不会又有什么人过来要打劫她? 她如今精疲力尽,需要静心修养,实在不适合连番作战。 “咱们走吧。” 同魔莲子说了一声,盛红衣便摸出一枚天地铢。 天地铢迎风看涨,维持着铜钱的模样,盛红衣跳了上去,驱使着往之前同季睦约定的小城而去。 其实,她神识强度足够,她已是能同金丹修士一样御空飞行,可惜的是,那般到底太过消耗,不如她如今这般坐着舒服。 黑色的天地铢平地而起,托着盛红衣滚滚而去。 当真是“滚滚”,盛红衣到底记得这里是魔域,因此飞行之时也用的魔气驱使。 这遁光是黑色的,加之天地铢也黑漆漆的一团,看起来就是一团乌云似的团在天上,极速飞去。 恰好,有一魔修正与盛红衣打了个照面,正是心有余悸仓皇而逃的那位听了“陈兄”的话没进欹伢山禁地的那位元婴魔修。 当时有多好奇,现在就有多恐慌。 他几乎被那杀人狂魔一般的九王爷给吓破了胆。 忽见前头黑云滚滚,他“哎呀”一声忍不住惊呼,脚下一空,便直直的栽了下去! 盛红衣就见前头似有个东西就要横冲直撞而来,路线诡异难料,她顿时提了心! 她是不是和魔域天正相克?还是你克死我,我也克死你,双双都讨不到好处那种。 她这是要开创飞行途中“对撞”的先河? 她惊的“唰”的一下,已经从天地铢上站起来了。 要不,她先跳? 她好歹是个修士,跳下去死不了,总比撞起来好。 眼见那物就要过来了,她刚想一咬牙,跳了算了,忽然听到一声惨叫,那本来飞速扑来的黑色东西便彻底不见了踪迹。 盛红衣挠了挠头,往下看了看,她自然是啥也没看到的,于是,她长舒了口气,继续赶路,幸好没撞上,管他去死。 天地铢载着她,稳稳的。 夜幕深沉,她便到了。 她在城外落了下来,手中传讯符一闪,便化为一点灵光飞了出去。 内容便是告知季睦,她已平安到达了。 那点灵光刚飞出去不久,盛红衣便听见有人与她传音: “师妹!” 盛红衣讶然一扭头,神识铺展,往周围散去。 能传音,季师兄就在不远处呢。 果然,没一会儿,斜后方,就见穿戴着黑色隔绝神识斗笠和长袍的两人往她的方向一前一后的飞遁而来。 便是隔绝神识,盛红衣直觉笃定其中一个是季睦。 只不过,另一个? 她眯了眯眼,一个猜测袭上心头。 须臾,两人到达她面前,一人直接开口道: “师妹,你没事吧?!” 盛红衣微点了下头,看向另一人。 那人站在原地,稍稍落后季睦一些,也不上前,也不说话。 盛红衣微微朝他笑了笑: “三哥来了怎么不说话?” 那人闻言,指尖一弹,一道劲风将他的斗篷卷起了一角,露出其中的半张脸,忽地,斗篷再次落下。 他说话了: “仙子说笑呢?哪儿来的三哥?某不过是丧家之犬,道魔不两立,仙子骗得我好苦啊。” 二更合一,突然发现写起大情节来两千一分章好难分,要不咱们以后不出意外就四千一章如何~ (本章完) 229 仇富 蓝塘这话,两层意思盛红衣是完全听明白了。 其一,自己这身份暴露了? 也难怪季睦毫不避讳的叫她师妹,虽则是传音,但以季睦谨慎的性子,他定然也不会在魔域这般叫她。 她扫了一眼两人的斗篷,想来自家师兄那密囊也失效了,跟她的一样。 令她好奇的是,道魔不两立莫非只针对于她? 这两人不也是道魔不两立?可为何关系如此……亲近? 这第二嘛,蓝塘这么遮遮掩掩,说自己是丧家之犬,所以,蓝家出事了? 蓝家突然出事,十有八九是和魔莲子失踪有关? 盛红衣心中有了底,看向季睦: “三哥和师兄也是刚到?三哥好像对我有些误会,不如咱们寻一处僻静地儿好好谈一谈如何?师兄对这边可是熟悉?” 季睦既然混迹过百门会,这里又有百门会的据点,他对这里许是了解。 季睦闻言便道: “正有此意。” 他又看向蓝塘,劝道: “你不要阴阳怪气的,我师兄妹二人可不是主动招惹于你的,更不欠你什么。” “最终的一切只能说都是巧合!” 他们伪装身份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骗蓝塘,而是要骗过魔域所有的魔修。 季睦话说的不客气极了,盛红衣颇为紧张的在两人之间逡巡了一眼,寻思着要是两人真打起来,她是该公平公正些还是拉偏架呢? 眼见着蓝塘的衣袍突然无风就鼓了起来,似下一秒他就要气的爆炸了。 盛红衣刚想拉架,岂料,那衣袍又平息了下去。 盛红衣轻轻“啧”了一声。 真是雷声大,雨点小,啊不,根本就是连雨点都没有。 蓝塘一言不发的跟着季睦后面走了,留着盛红衣走在最后,盛红衣还同魔莲子纳闷的抱怨: “他俩的关系啥时候变这么好的?” 回答她的是完全的沉默,显然魔莲子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 过了好久,就在盛红衣以为魔莲子再不会说什么的时候,她突然来了一句: “蓝塘是蓝衈的子孙吧?” 彼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到了城中的一处民宅处,刚要进去,盛红衣脚下一顿: “似是蓝塘的祖父。” 那日,七毒酒喝嗨了,他们乘着飞舟往血池去,蓝塘高兴的说起了自己的小时候,她好像听蓝塘说起过他祖父的名字。 魔莲子沉默下去,没再说话。 盛红衣抬头看了一眼蓝塘的背影,她倒是不担心魔莲子对蓝塘不利。 蓝塘姓蓝,可是魔莲子对他却没有对周蓝两家人的恶感。 至少她没感觉到。 可见,应是有什么渊源才是。 这事儿暂且搁置,只因到地方了。 季睦从储物袋中摸出一把钥匙来,手指一点,结了个印,缠绕着那钥匙一起插入了锁孔之中,咔哒。 盛红衣眉一挑: “师兄,你这?” 季睦面无表情的看了盛红衣一眼: “我的。” 盛红衣摸了摸鼻子,安慰自己,人与人本来就生而不同。 这种出生大家族之人,如何体会人间疾苦? 什么在每一个莫名其妙的城池,甚至魔域有一套自己的宅子,算什么呢? 蓝塘一言不发的跟了进去。 季睦把门关上,然后走入耳房,出来的时候,手中便拿了个防护阵盘,明显就是随便放在耳房中的。 他塞入上品灵石开启后,蓝塘才慢悠悠的开口: “你这宅子实在不像样子,这般简陋你也住的下去,我那私宅你不是去过?那也才勉强达到我的标准。” 季睦点了下头,似乎很赞同: “这宅子不常住。” “不过如今这方地界不太平,你二位便将就一下吧。” 言下之意,既然是个不常住的,要求就不要那么高了。 盛红衣冷嗤一声,往后退了一步。 阶级不同,何必强融。 季睦刚刚随便拿出来的那个防护阵法比她筑基之时从她师父那儿继承过来的那个级别都高呢。 类似的两件东西,她珍惜的很,人家完全就当做一平常的物件儿随便放置,就这么随意的扔在耳房里,也不怕丢了。 进入宅中,如盛红衣的意料之中,别有洞天,相当的高雅奢华。 她早该知道的,季睦的飞行法器也是如此,外表不显,内里的每一样东西可都是有品级的。 这宅子更是如此了,不提外面那些个随意散养的三四五品的灵果树,居然还有一个灵水池,这灵水的品级虽然平平,可泉眼难得啊。 更何况,这还是季睦三年五载许是都不光顾的宅子。 就这,蓝塘还挑三拣四呢。 也难怪这两人突然关系好起来了。 原来是人以群分。 哼。 她瞅着蓝家出事,蓝塘倒也不受什么影响,周身魔灵力氤氲,流通顺畅,不像是郁结惆怅的模样。 两人聊了几句,季睦大约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师妹,他一回头: “师妹,咱们有话进屋说吧。” 盛红衣闻言,便跟着一道进了厅中,正事要紧。 三人分别说了一下分开后的经历。 得知两人一直都在找自己,盛红衣有些感动,仇富的不满也消除了一些。 蓝塘比较沉默,盛红衣早就发现了,每当她问他什么问题,他都吭吭哧哧的,一副不爱搭理的样子。 而季睦说什么,他都有问必答,完全不是一个态度。 这么明显的针对,盛红衣岂能看不出来。 “三哥是在生我的气呢,有话直说呗。” 大男人,这么幼稚? 盛红衣可不惯着他,瞪了他一眼,语气已经有些不善了。 这一戳,蓝塘顿时有些炸毛: “仙子好生偏心,说好了当我是三哥,结果脱险后,传讯符怎么只发给季睦。” 盛红衣:“……” 这也怪她咯,她承认她当时只想到季睦,但蓝塘和蓝家有掰扯不清的关系,她哪里敢自投罗网。 谁能想到这两个人能混到一起去? 不过,原来,昨天发生了这样的大事。 起因还是她毁了魔神牌位。 这事已经在魔域引起了轩然大波。 没料到引来了来自城的隧家的九王爷,这位是隧圣的直系子孙。 不知怎的,就发现了血池的事情,便直接问罪于周蓝两家,抓了两家的当家人,要带到审判堂治罪? 一同被抓走的还有血魔城的城主? 这些消息来源于季睦的口述,盛红衣已是把其中的事情串连了起来。 哪里是因为血池问罪? 肯定是魔莲子丢了的事情被发现了。 只不过这事是个不可说的秘密罢了,所以只拿血池说事儿。 盛红衣眼中一闪而过一丝危险和嫌恶。 堂堂荒原大陆飞升的魔神,却做下此等伤天害理,违背天道之事,真是讽刺。 莫非,当了“神”,就能如此无法无天了? 盛红衣知道,便是她再愤怒,如今能做到的也就是毁了他的牌位,不过这事儿不会那么过去,隧家人,来日方长。 不过,魔医周家遭此劫数,盛红衣还是高兴的。 牵一发而动全身。 周家好几个人死在盛家,虽然这事儿被盛坪机智的圆了过去,也有玄尘门护着。 可周家人心里怎么会不知自己被坑了? 若不是她盛家人没什么出息,长年不出白霞城,这会子怕是不知折损多少子弟了。 但,如今,周家乱了,估计这段时间也顾不上盛家了。 能过一阵好日子,是一阵好日子。 活在当下最重要。 至于周家哪天又腾出手来了,想到千里之外还有个小小的眼中钉家族,那都是后话了。 谁知道以后什么情况。 盛红衣心情好了,对蓝塘的愧疚就起来了,毕竟蓝家遭难同她也有关系。 他态度恶劣,盛红衣还愿意多几分耐心。 这要是换做平时,她得跳起来跟他干架的。 只不过,盛红衣的耐心,自来很有限。 眼见着两人看对方的目光逐渐带上了刺,一副不把对方刺个对穿不罢休的样子,季睦连忙打圆场。 他先同盛红衣解释了一句: “蓝塘同蓝家早有血海深仇。” “因是他将师妹你带进了血池,昨天,蓝家人便想把他交给隧缰,以保全蓝家其他人,被蓝塘早一步察觉,先一步逃走了。” “蓝家,他已经没有牵挂,只有仇人,心腹们他也安顿好了。” 说着,他似想起了什么,同蓝塘道: “我与师妹还有其他事情,不会在此久留,你不是说不想离开魔域么?恰好我这宅子空置,借你住如何?” 蓝塘这回没吭声,过了一会儿才摸出一个储物袋,扔在桌上: “本少爷不喜占人便宜,这里头有十万灵石,先给你当做租金。” “日后本少爷若能重新夺回蓝家,必然报答你……们二位,若没能有个好结果,那这话就当我没说呢,你们且自认倒霉。” “等等……我可什么也没做。” 所以不必把她当恩人。 盛红衣抬手示意。 真要算起来,按说是自己给他添了不少麻烦,若说恩情,那也是他对自己有恩。 蓝塘竖着眉头: “我说有就有,你爱要不要。” 他这般态度,盛红衣也不忍了,她横眉怒目,就要拍案而起。 什么人,是真的要打一架么? 看她不把他头拧下来。 季睦叹了口气: “师妹,这回,蓝家出事儿,对于蓝塘来说是一件好事,他为此想要感谢你……” 蓝塘的事情,季睦已经大致是清楚的,也知道他为何把盛红衣视为恩人的原因。 有一些是他自己说的,还有一些是季睦自己顺着他说的线索感受出来的。 杀亲之仇,不共戴天。 可蓝塘到底势单力薄。 敌我悬殊太大,消耗了太多他的信心,他如今陷入到了迷茫和自我厌弃的状态。 盛师妹这事儿,推了他一把,让他将计就计从蓝家那个泥淖之中解脱了出来。 如今,因为外因,虽然不能算重新洗牌,但削弱了敌人的实力,也让他重塑信心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只不过,这条道,任重而道远。 然,凡事都有因果。 一切的起点却是盛师妹阴差阳错推了他一把。 见两人齐齐瞪过来,季睦举了下手: “好了,我不说了,你们自己想吧。” 这两人现在都在气头上呢。 蓝塘气盛红衣不把他同季睦同等看待。 盛红衣烦自己都已经够耐心了,结果这个蓝塘不识好歹。 季睦也懒得调解,等气消了,他们自然就好了。 “对了,师妹,我有个酒窖,咱们三人之中,只有你好这一口,你去看看,随便拿,我记得其中还有六品和七品的灵酒,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都可以拿走。” 季睦说着又摸出一把钥匙,送到盛红衣手上。 通过支开她解决矛盾的态度很明显。 盛红衣顿时眉开眼笑,爽快的站起来: “好,师兄,那我现在就去。” 这有什么的? 蓝塘的头哪有灵酒重要? 只要是值钱的东西,让别人骂两句她都不带动一下眉头的,更何况只是支开? 盛红衣兴高采烈的走了,那边蓝塘不干了。 他怒瞪了季睦一眼,站起身,挑了一间他看中的厢房气冲冲的休息去了。 眼不见为净。 只留下季睦,无语问苍天。 关他什么事?他可真是两边受气! 却说,盛红衣,满足的在季睦的酒窖之中逛了足足一个时辰,好歹还有点为客的羞耻心,才依依不舍的出来。 恰好便见季睦一人还坐在厅中自斟自饮,一手拿着剑谱琢磨。 而蓝塘不见踪影。 盛红衣脚步一转,迎了上去。 “季师兄,我各种酒挑了两坛……”她承认她过于贪心了。 季睦那酒窖还挺大,自一品到七品的都有。 盛红衣密切关注季睦的表情,决定他若是不高兴,她就不拿了。 季睦毫不在意的摆摆手: “我不好这个,你把它们都搬走都没事,放着也是放着,这是当年我在外混迹之时,自小照顾我的老管家,同我千里奔袭于此,他喜欢这些,自作主张弄的。” “如今他已回本家,家中这些多的是,他也想不起这些个来了。” 盛红衣咂咂嘴巴,在外流浪还有老管家照顾…… 嫉妒使人面目全非,她赶紧甩了下头转移话题: “对了,师兄,我来找你之前被人偷袭,是一个叫邪全的邪魔修,你不是同百门会有些熟稔?有没有什么榜单上有他的名字?” 榜上有名就意味着她可以赚到灵石啊! “这可是十恶不赦之徒。” 盛红衣补充一句,一抬头,就见季睦奇怪的看着她。 (本章完) 230 我之道 季睦的表情怎么说呢? 就是很……难评。 盛红衣又不傻,自然发现了不对劲: “怎么?师兄有话便说!” 季睦怔了一下,一时间,表情似乎变得特别谨慎: “你在哪儿遇到他的?杀了他没有?可有受伤?” 盛红衣如实一一答了。 想到盛师妹杀人喜欢放火烧尸的喜好,季睦说话更加惜字如金起来: “哦,你把他烧了?” 盛红衣:“烧了。” “……不过留了颗头。” 看季睦这架势,盛红衣就知道铁定有戏。 关键时候,季师兄却如挤牙膏一般的说话,她实在不耐烦了。 季睦闻言长舒一口气,转而语气一松: “你早说啊,吓死我了,邪全就是我曾经同你讲过的那个三十万!” “只要有头在就可以了。” 他早知道同师妹说些有的没的都没有说个关于灵石的数字来的让她敏感。 这一定是最快让她记起这事儿的办法。 他还以为盛师妹要错失了这三十万呢,都不敢大喘气了,甚至都开始琢磨,实在不行,大不了他掏三十万给她,又不值当什么。 但这事儿难就难在怎么圆过去才能让师妹察觉不了。 他要是直接给她三十万,那她肯定不干。 果然,他浅浅一提,盛红衣立刻眼眸嗖的一样跟点了灯似的,陡然灿亮。 照的季睦都觉得有些晃眼。 盛红衣心花怒放,一夜暴富的那种意气风发,瞬间又回来了。 天知道,她最近有多穷。 只恨不得把魔莲子抱起来狠狠亲两口,奈何她太小只了,也抱不起来。 若不是她,她可真把邪全烧的连灰都不剩。 “原来就是那个十恶不赦,以血侍魔的混蛋。” “师妹,你是不是没有仔细看我给你的玉简?” 季睦记得玉简上有记载了几笔此人的生平经历。 盛红衣谄笑着,告饶的摆摆手,她当时满脑子就是三十万,只大致看了一下此人善于隐匿的地点以及长相特征啥的,名字什么的,在她这儿属于不重要的部分。 毕竟便是知道名字,不知道长相啥的,便是遇到了她也对不上号。 这还真是捡了个大漏。 “对了,此人背后还有个邪魔教呢,师兄可知晓?” 邪全榜上有名,那以此类推,是不是还有邪全二号三号四号等等在外面作恶多端,会不会也上了那恶人榜了,按照一人三十万…… 若是没有也不打紧,季师兄不是和百门会有那么点儿渊源,可以建议一次? 越琢磨越兴味,盛红衣瞳眸中的火花好似下一刻就要渲染成滔天大火。 季睦吞了吞口水,他甚少在旁人的目光下这么不自在过。 但师妹这种,属实瘆人。 藏在袖子下的手点了点自己的胳膊,那里已经爬了一层旁人看不见的鸡皮疙瘩。 幸好…… 季睦并未怀疑盛红衣如何知道邪魔教的存在。 师妹都杀了这人,从他那儿知道这些消息不是很正常吗? “也是巧了,前几天,排行榜的另一个叫邪浚的邪魔修被抓了,从他口中得知了这个教会。” “名单我暂且没有,不过我能弄到,师妹对这个有兴趣?” “赏金我也没问,大约同邪全差不多吧?” “若是能抓到背后那位魔主子,估摸着会得到更多的悬赏金!” 季睦原先并不关注,但最近些日子,为了寻找师妹,他动用上了他所有魔域的人脉。 那位前辈,他也找上了。 说话间,前辈提了一嘴。 季睦欲言又止的看了盛红衣一眼,把到嘴的提醒咽了回去。 盛师妹是个分得清轻重之人,想必无需他再提醒他们此行的目的是衡芜鬼城。 盛红衣没留意季睦最后的表情,她心说,哪里还有完整的魔主子,人家的魂魄早分散到了邪全等人的身上了。 死了一个邪浚不打紧,只要那魅鬼想,还会有下一个邪浚。 她这会子陷入了矛盾之中,她自然是爱钱的,要不就瞒下魅鬼的消息,独自一人吞了这大饼?把赏金全都收入囊中? 她刚一动念,魔莲子突然出声: “不行!” 盛红衣一惊,控诉:“……你偷听我的想法。” 魔莲子冷哼: “幸好我听见了,这魅鬼成长速度极快,趁着它如今还未完全发迹,弄死它是最容易的时候,你莫不是想瞒着这事儿,等你腾出手来慢慢收拾吧?” “到那时,可就来不及了。” 盛红衣:“……你又知道了?我可没说。” 她属实这么想的,去蘅芜鬼城的事情不能再拖了。 手握这等消息,她大可以等到把蘅芜鬼城的事办完,再折回来。 她还担心魅鬼太脆,被人折了呢。 “那我还是同季师兄说道说道?” 虚无草可比钱重要。 虽然她的心在滴血。 至于说魔域的生死存亡,什么传承问题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奈何魔莲子闹得厉害,她没办法! 只能忍痛割肉。 魔莲子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她在不高兴什么,她还不答反问: “你还能在这儿待多久?” “一两日。” 他们在这儿逗留了七八日了,最多再过一两日,若是再迟,一路奔袭,时间太紧,万一又遇到个什么事儿,他们就没有随机应变的时间了,容易出岔子。 “够了。” 魔莲子说话声音平平,但就是有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 “你不是从邪全那儿得了一缕魅鬼的魂魄么?摆个招魂阵,便可以把其余几个拥有魅鬼魂魄的邪字辈的傀儡招回来!到时候,你再来个瓮中捉鳖不就行了。” “魅鬼虽然分了魂,可这些拥有它的魂魄的傀儡人不能距离太远,也不能离她的真身太远,否则她无法控制,你如今一魂在手,便有了钳制它的办法。” 魔莲子说的容易,可盛红衣的脑袋没坏掉,她当下点出: “……我一个人,能干趴下七个?其中还有一个是它的真身?你可真看得起我。” 说的轻巧,到时候卖命的可是她。 万一真把命给卖没了,她钱还没花完,岂不是变成鬼都不能瞑目? 魔莲子的白眼都已经翻上了天,快比她的脸还要大了: “黑莲,转个世而已?你连脑子也丢了?” 盛红衣:“……!” 平地一声雷! 这是魔莲子第一次承认她是黑莲。 可,乍然听到,盛红衣发现自己相当的冷静,甚至她心中起的那点子波澜还没有她骂她没脑子来的强。 她觉得她自己又陷入一种奇怪的境界。 似乎分化成两个自己,在讨论这事。 一个自己说,你看她终于承认你是黑莲了。 另一个自己完全不为所动,承认就承认呗? 黑莲已经是过去了,往事不可追。 盛红衣哂然一笑,却并不后悔,从一开始,她就是这等的咸鱼性子。 让她突然跟打了鸡血一样去奋斗? 像魔莲子一样,为了个莫名其妙的传承在那儿劳心劳力的? 她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只觉得分秒都忍受不了。 天塌下来,从来都有高个子的人顶着,若是他们都顶不了,那她一定更顶不了。 倒不如坐下来,一起坦然赴死,反正死的又不是她一个。 “魔莲子,你可能不太知道我,我知道我曾经是黑莲,但我已经转世了,我便不想再背负黑莲的人生。” “无论她曾经为了这天下苍生,亦或者自我的远大志向做了什么,但那是她,不是我,人生重新洗牌,我就有选择不再重走黑莲的人生的权利是不是?” 盛红衣突然正色的同魔莲子传音,声音平和,似乎是在闲聊,可,平和的语气之下,却潜藏着强硬的态度。 盛红衣毫不避讳让魔莲子知道她的决心。 透过丹田,她直视魔莲子,语句流畅有力,显然不是临时起意,这般的想法便不是深思熟虑,那也是盛红衣考虑酝酿过的结果。 “我不会去过黑莲的人生,可我既然从某种程度上得了黑莲的好处,作为回报,我可以替她背债,还债。” “而你,魔莲子,你可能算是黑莲欠下的一份债,但我却并不是完全抱持着还债的态度去对你。” “初衷可能有这个成分,但更重要的却是,我是真心希望你回来!” 若是她心里不愿,哪怕灵魂深处属于黑莲的那部分再如何的闹腾渴望,她也不会松这个口。 归根到底,盛红衣从来都是最看重自己的意愿的。 哪怕前世的自己也没法和今生的自己争锋。 突然,心中忽有一处看不见的阴霾处在这一刻坍塌,轰然而碎。 她觉得自己的心境似豁然开朗,眼中陡然有七彩祥云蒸腾而起。 她便听到自己的声音突然从渺远是虚空之中传来,似震透灵魂: “我之道,乃是追求本我之道。” 刹那间,又一层厚墙从盛红衣面前土崩瓦解。 前路,虽然看起来依旧茫茫,但原先的羊肠小道在刚刚过后,被拓宽了不少,走在宽敞的路上,便是依旧看不见尽头,可是就莫名觉得心安了些许。 灵气泉涌,冲进四肢百骸,一点一点的滋润经脉丹田,盛红衣再次睁开眼,明明还是原先那个她,又好像一切都变了。 心中的魔莲子沉默了一会儿后,这会子,并未继续不语,而是突然叹气一声,她端着一脸的老成: “既然这是你所希望的,那么我尊重你的选择,黑莲,我是黑莲的莲子,我总是与你一条心的。” 此话,魔莲子说的清浅淡然,盛红衣却是陡然间心尖一颤,刹那眼眶发酸。 一条心么? 魔莲子受尽苦难归来,居然能对她说出这样的话,她很难不动容。 她压下眼角酸涩之意,浅笑吟吟,故意转移话题: “我知道,但你也不能说我脑子丢了!” 魔莲子却是闭上眼,不准备跟她讨论这个话题: “邪魔教的事情,你完全可以带上你那个姓季的师兄和蓝家那个小辈一起干,你们不是朋友吗?有钱大家赚,没得那么抠搜。” 说罢,她躺了回去: “我睡一会儿。” “对了,你刚刚该是有所顿悟,那股子顿悟之力被我截留了,我需要恢复一下,大概,” 她打了个哈欠: “两个时辰后就会醒来!” 盛红衣惊呆了: “等等,你……我……”一贯伶牙俐齿如她,从未想到某一天会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谁会在知道自己顿悟的同时又发现自己啥也没得到? 魔莲子怎么能随便干这事儿? 霎时,什么感动?什么动容?灰飞烟灭。 魔莲子伸出一根指头,牙尖嘴利: “安啦,你这一次虽然顿悟了本我之道,但你平日其实就通透的很,所以这一次顿悟之力并不强,还不足以让你结丹呀。” 她又伸出一根手指: “还有呀,你现在在这里,身边只有两个不靠谱的朋友,结丹也不适合不是?” 最后,她伸出她的大拇指: “当然,最关键的一点,我是你的莲子啊,你需得供给我,不然,我难受,你也不会舒服的,所以,我截留一点你的顿悟之力,很平常,莫要大惊小怪。” 盛红衣听完,意外的并未生气,大约从心底里她也是知道魔莲子说的是对的。 “那你下一次说一声啊。” 一声不吭的就给截走了。 哪怕留一点点给她呀? 魔莲子翻了个身,面朝里睡去。 盛红衣抬眼,就见季睦关心又惊喜的看着她。 盛红衣知道刚刚自己定然外在有什么异样,面对季睦,除了如今这魔气和魔莲子的秘密不知从何而谈,平日她同季睦之间还是坦诚的。 “师兄,刚刚似是顿悟。” 季睦闻言也没有多问,收回打量的目光,脸上却多了一分笑意: “这是好事,师妹,恭喜你。” 盛红衣看看季睦,由衷道: “师兄,这一路走来,真是多谢你。” 这不是盛红衣第一次与季睦道谢,她知道自己说了很多次。 但,对于这个师兄,她除了道谢,似也说不了什么。 以季睦的聪明,他定然知道她有秘密,而且秘密还不少,可他偏偏就能无限的包容于她。 这份信任,千金难求,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本章完) 231 卦象 季睦心中无比了然盛红衣谢他什么。 只是,在他季睦眼中,论道谢,应该是他季睦感谢她多一些。 因为,他从她身上得到的东西更多,岂是这区区的一点“尊重”? 彼时,两人刚出来的时候,他外表寻常,但那已经是他修饰过的结果。 内里千疮百孔,不足以与外人道也。 而今,却不再如此。 谈不上痊愈,可盛师妹的出现,如同一颗太阳,一直温暖照拂着他。 从她的身上,他季睦能够汲取到继续前进下去的勇气。 人与人生来不同,而除了与生俱来的父母亲缘,世上还有什么人能称之为亲人,那都是要靠缘分的。 他与师妹,认识时间并不久,可灵魂相契,做亲人很好,大道漫漫,也多了可以并肩信任的伙伴。 季睦难得的舒朗大笑,很是开怀,他举起桌中的茶盏: “以茶代酒,师妹不用谢我,焉知我同你在一处,也得了诸多的好处,心境开阔不少,等此间事了,回去,我也得闭关了!” 是以,他一点也不眼红盛师妹的机缘,他一路稳扎稳打,也不差。 盛红衣闻言一愣,顿时也跟着高兴起来: “这般好事,当喝一盅庆祝一番。” 季睦摆手告饶: “算了,我酒量平平,便不出这个丑了。” 两人相视大笑,有些话点到为止,一切尽在不言中。 “师兄既然即将突破,想必很需要钱财和历练,师妹有一好主意,师兄要不要听一听?” 没等人季睦说话呢,盛红衣唯恐人不同意般,立刻就把魔莲子教她的法子同季睦说了。 她觉得魔莲子说的话很有道理。 他们三人加起来实力可不弱,与其这钱让旁人赚,不如自家赚。 只不过,盛红衣有点忐忑的是,季睦跟蓝塘会不会看不上这等小钱,驳了她? 当下,她眼睛巴巴盯着季睦,话未说已至,更别提她还在叨咕: “我得了种绞杀他们的法子,顺利的话,一两日便成了,不会耽误我们时间的。” 先把师兄攻克了便好,至于蓝塘,盛红衣完全不担心。 不是有师兄在吗? 蓝塘现在可听季睦的话了。 她完全没压力的又给季睦增添了这么一项隐形任务。 季睦习惯了盛红衣有时的跳脱,对于她突然转变话题适应良好。 他本也没那么急着走,按照计划,再停个两三日影响不了任何大局,只盛师妹这胸有成足的模样倒让他有点疑惑,按照盛红衣的性子,喝酒之时胡吹乱侃没什么,但大事上她不是个说大话的人。 他正了脸色: “你且细细说来。” …… 半个时辰后,原本两人对坐变成了三人围在一处。 季睦缜密细腻,负责将计划细化,蓝塘对地形熟悉,负责场地,而盛红衣……负责战斗。 招魂阵并不难,魔莲子道出此阵之时,盛红衣识海之中,便有了此阵的布阵图。 此阵最难之处在于其中需要阴灵气。 盛红衣身边并不缺蕴含阴灵气的宝贝、符箓甚至一二鬼器,借着这些遮掩,盛红衣也可以在需要的时候输送阴灵气。 计划周全,三人也没耽搁,一起跟着季睦的飞行法器去了潢丘城。 开启了隐匿阵法的飞行法器隐于空中,便是元婴魔修,都不能察觉这魔域之中多了一个装着道修的飞行法器。 而整个魔域又有多少超过元婴的大能修士呢,所以不说绝对安全,那也是相当的安全的。 而要达到这种水准,自然要有雄厚的财力支撑。 于盛红衣来说,季睦这个飞行法器,跟私人飞机也没什么太大区别。 区别只在于这东西更加的奢华、快速、隐蔽还安全。 潢丘城是个小城,那里荒芜人烟,而且荒山连绵,不易被人察觉。 杀人劫财,自是要做的隐蔽些。 去潢丘城只需不到两个时辰,这点时间,盛红衣也不想修炼,她坐在一角百无聊赖的和金朵儿传音。 这厮这些日子一点不冒头的,如今脱险,盛红衣可算腾出手来质问她了。 金朵儿自知理亏,只有连连讨饶的份,可那种情况下,她吓都吓死了,她虽然敬爱大王,但更珍惜自己的小命啊。 盛红衣并未生气,她平日看起来凶悍,出手杀伐狠辣,不留情面,实则只要这人不触及她的底线,她还算宽容,自有一套自己的评判识人标准。 金朵儿与她萍水相逢,尊她大王不过是因为她黑莲前世吧,莫不是还真能让别人为她豁出命去? 真要是那般,她反倒是觉得这份恩情太沉重,也实在太恐怖了。 她疏懒淡然惯了,平日嬉笑怒骂都行,可因为别人欲生欲死,在她看来实在难以想象。 她不敢恭维,更不认同,自己同样不会对任何人如此。 她无聊的看了一眼四周,季睦在摩挲他的剑,蓝塘似有自己的心思,独坐想着什么。魔莲子还在睡觉,可不就剩下金朵儿这个活物可以跟她玩了吗? 就着金朵儿絮叨的声音,她也不嫌烦,她摸出天地铢,如玉手指灵光一点。 天地铢霍然而起,两升两落。 天地株在起卦之时,会根据盛红衣问的事情,“预测”出一些画面,出现在盛红衣的识海之中。 盛红衣还是炼气之时,与人算卦,时常利用天地铢这个特性作弊。 但随着修为与日俱增,盛红衣倒是逐渐不依赖这些个预测画面了。 尤其是自己给自己起卦之时,她从不“看”那些画面。 不过就是起了卦,但求心安,也是习惯。 卦象已现。 盛红衣微微诧异,竟然是雷火丰卦? 虽不是上上吉,但也是个中吉卦了。 此卦的卦辞非常漂亮: 古镜昏暗好几年,一朝磨明似月圆。君子谋事占此卦,时来运转乐自然。 意思显而易见,代表此次出行有益。 不过,有意思的是,此卦还有一层含义,它代表着光明普照,弃暗投明。 是以,难不成这一次去杀魅鬼,是一种弃暗投明的行为? 盛红衣不由想起魔莲子的话,魅鬼摄取的天外魔气影响了他们本土魔力的传承。 所以,是这个原因? 盛红衣摇了摇头。 无论是从她的梦境还是魔莲子身上,盛红衣都能看出黑莲的一些品质。 她悲天悯人,却又眷恋亲情,如今又多了心有大义吗? 倒是比她盛红衣强多了。 念头一闪而逝,船过无痕,并未在盛红衣心中留下半丝波澜。 路程行进过半,季睦突然伸手,须臾,他掌心处多了一个黑色的小小玉简。 上面有一个百门会的特有徽记。 盛红衣精神一震,定然是师兄问的邪魔教值多少赏金的事情来消息了。 就连蓝塘都忍不住看过去。 季睦将玉简凑到自己的眉心处,没一会儿,他抬起眼,脸上闪过笑意,却在看到两人齐齐看到他的眼神之时,把准备递出玉简的手收了回来。 罢了,他真是怕了这两个幼稚鬼加小心眼再吵架了。 又一想,信的末尾还有前辈的调侃,此人为老不尊,神神叨叨胡说八道的,这般,有损前辈同他本人的形象,虽然以师妹的坦荡,自不会误会什么,但,果然还是不适合将此物给师妹看。 他轻咳一声,果断的手一缩,玉简便落到他的袖中不见了。 “我请前辈帮忙查了一下,邪魔教这些人,全都榜上有名。” 他看向盛红衣: “赏金在二十万到四十万之间,不过,魔主子善隐匿,并未查阅到关于他的消息。” “但这事儿,之前我经师妹的同意告知了前辈,前辈说若是真抓到魅鬼,可以酌情向会里申请赏金。” 季睦熟识的前辈在百门会地位尚可,是季睦交付信任的可靠之人。 他既然说了此话,就不会不成的。 盛红衣一听,笑的眉眼弯弯,嘚瑟的像是偷到腥的猫。 自这件事后,她倒是觉得百门会这地儿好啊,不愧是修者联盟的,能为天下修者着想。瞅瞅给大家提供了多少来钱的机会啊? 眼尾一扫,看到蓝塘正好朝她看了过来,盛红衣脸一拉,笑意退的比潮水还快。 她幼稚鬼怎么了? 蓝塘不自在的转过眼,盛红衣连这等好事都能想到他,算是在他心里过关了,说明她是把他当朋友的。 但知道归知道,可别扭着呢,让他先服软?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季睦对这种情况司空见惯了,两人只要不影响正事,不要真的打起来就行了。 同一时间,在数千里之外,于定正在奋力搏杀! 激昂的水下,有莹绿之物自四面八方朝他攻击而来。 此物在水中,看上去只如同虫子,可是,从水中而起,就会发现不是,它们会化成一个个八尺高的大汉。 这些大汉,通体绿色,每一个看起来都没有差别,没有五官,浑身肌肉虬结,一拳击来,有筑基之力! 于定此时已经力竭,他一人尚且罢了,关键还有一个陈然。 陈然已经受伤,左边胳膊处血染长衫,早就血肉模糊一片。 闻到血味,那些绿色的怪物更加疯狂的往这边冲来。 纵使这般,陈然身形踉跄,依然在勉力支撑。 往日的天真率直已是不见,此时只有身为剑修的决绝和不退的决心。 “师兄,不用管我,别回头,我给你殿后。” 于定用剑撑着地,站在陈然身前,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回话。 心中依然坚守着自己的决定。 不需陈然殿后,此次,本就是为了他自己的本命法宝而来。 他退不得,但此事与师弟无关。 他可退。 他于定也不需要陈然替他撑。 只是,这个傻子定然不肯。 他突然说话,因是背着陈然,是以陈然完全没注意到于定眼中的一抹柔和,像是他小的时候,把饭吃到身上脸上到处都是,于定耐心的看着他帮他擦拭的样子。 只语气却是平常: “阿然,我们分开走,你我在一处,只会把这些水鬼全都招过来,你受了伤,杀不了太多。” “你听我的,站在原处,我往里走一走,查看一下,我估计,咱们刚刚杀掉那么多,没有多少了。” 陈然: “可是?” 他也不知道“可是”什么,便突然卡壳了,但本能的有点觉得不妥。 于定突然笑了,声音平稳,安抚着陈然的心: “可是什么?就这一条道,你不是要替我殿后?那便在出口处替我守着,我进去看看就回,你受伤了,血气会让水鬼癫狂,反而不利!” 陈然一想也是,师兄说的话他总是听的,他便替师兄守着门便是,哪个水鬼敢过来,他便砍了它们的头。 却忽略了,他师兄自他长大后不叫“阿然”久矣。 “好,师兄,你要小心啊,早些回来!” 于定“嗯”了一声。 剑一抽,剑光一挽,三个绿水鬼的头便掉了,它们随之应声倒地。 水鬼力大无穷,只有砍了头,它们才会倒下,否则就会继续往前。 掌心,一道血线散逸,于定脚下一踏,如离弦之箭,扑进阴冷的水中,往内游去。 他知道,他修为高,血的香味更容易招水鬼喜欢。 而且比起上岸,这些水鬼更喜欢待在水中。 果然,那些个水鬼如蝗虫一般往他扑来。 于定看都未看,坚定的朝着自己想去的方向。 按照他之前得的线索,他想要的宝贝就在这个方向上,甭管怎样,今天,他定是要去的! 耳际,感觉到那些水鬼们果然已经被他招引过来,外面零星的两三条漏网之鱼已不足为惧。 他指尖一个响亮的弹指,口中默念了一道法诀。 那刚刚被他埋伏在最外面的水牢阵被引动,轰然而起。 牢牢的驻守在了陈然同他之间。 神识所至,看到水鬼也被水牢给束缚在内,出不去了,陈然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 似温情,又似怀念,更似胜利。 “师弟,你还嫩了点儿。” 如此,他再无后顾之忧,宛若水中游龙,一路而去。 周遭,水鬼越聚越多,将他围的密不透风,他突然就想起了盛红衣给他占的那一卦。 这位盛师妹啊,真是个奇人也,一路走来,啥啥都被她说中了。 那么,他是不是可以期待一下盛师妹告诫他的解决之道: “只要谨守初心,便能逢凶化吉?” 努力把更新时间调回到原来的节奏~ (本章完) 232 鬼战 于定在和鬼激战不休,生死交战,危险重重。 盛红衣也在同鬼交战,且她这边好似也没有卦象所言那般的顺利。 从一开始,盛红衣的心情就不太美妙。 按照魔莲子的说法,魅鬼如今的实力大约能将自己的魂魄分成七份,其中本体需要一点分魂固守,还有六个替它在外面卖命,壮大自身。 何为一体,修为可达元婴,可分成七人,她的分魂便只能控制最多筑基中后期的修士。 数量上是没错。 可,魔莲子没说,魅鬼的本体便是分了魂,本事也不是普通筑基修士能比的啊。 招魂阵下,阴风阵阵,弥漫的阴气遮天蔽日。 昏蒙的环境之中,树影婆娑,沙沙作响,形如鬼影,视线所及,似下一秒就能爬出恶鬼来。 阴风呼啸蔓延,突然,一股恶寒之感自脊背处传来,盛红衣一凛: “来了!” 却是同时,还有另一人声音响起,便是季睦。 两人隔着阴霾无限的环境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亲灵体质者,在这种情况下属实是被普通人更加机敏些。 唯独蓝塘: “……?!” 分外不忿,怎么就他什么也没感觉到。 不过,不忿归不忿,他还是暗自警戒起来。 就是下一刻,山间地表那些草皮上突然落下了脚印。 一个,两个,三个…… 黑色的脚印自远而近,极快的蔓延的到处都是! “砰!” 周围阴风一滞,雾气突然变得更加浓郁,灰暗色的雾如毒气,翻滚汹涌着。 四面八方,咳嗽声、喘气声、压抑痛楚的闷嚎声、隐含痛苦的哭泣声传来…… 一浪高过一浪,听着便觉心口闷闷,似蒙上阴霾。 周遭灵气大乱,盛红衣轻叹,便是不用眼看,都知道,招魂阵已是半残。 魅鬼,初始便是一团瘟气而成。 瘟疫给生灵带来了,可不就只有痛苦! “砰砰。” 招魂阵“噗嗤”一声,似烛火熄灭,终于彻底散了架。 好在它也算完成了它的使命。 盛红衣眼明手快的将阵眼处之前从邪全那儿得到的一点分魂一收,没能让魅鬼夺去。 这般举止激怒了暗处的鬼。 那些蕴含世间悲苦之声“嗡”一声,在整个山峦间回荡,层层叠叠,绵延不尽。 似瞬间将三人泡进苦水中,苦入心扉。 盛红衣默念着清心诀,袖子轻抬,数朵剔透之中带着七彩光泽的莲花飞散而出。 花瓣绽开,水珠四逸,所到之处,梵音传来,它们扫净悲苦,只剩下佛前的宁静。 只用一招,便破了魅鬼的见面礼! 声音没了,周遭狂风再次大作,忽然,他们的眼面前,便现出人来。 来者,领头之人是个半边脸带着黑色恶鬼面具的美人。 只看露出的半张脸,媚眼如丝,鼻若琼脂,半点朱唇艳的惊心动魄。 这样的一张脸,却让在场三人齐齐变了脸色。 因为这半张脸,如何的看,都同盛红衣的神韵有五六分相似之处。 这点,盛红衣绝不是往自己脸上贴金,而是它出现之时,无论是蓝塘还是季睦,都遮掩不住诧异的看了过来。 季睦还好些,目光只是惊诧的一瞥,未多做停留,便收了回去专心应敌。 蓝塘,就很不像样子了。 他一脸的狐疑和警惕的在盛红衣和那魅鬼之间来回逡巡,看了一眼又一眼。 盛红衣已经被他气笑了: “看够了吗,三哥?” 刚刚用琉璃净水救他白救了! 就该让他被那魅鬼的毒气产生的幻像烦死。 蓝塘连连摆手,主打的就是个气死人不偿命: “别,你真是我九妹?别是魅鬼假扮的?!” 盛红衣气结,她和蓝塘之间的那点子友情已经彻底be了,没得谈,谁劝都不好使。 居然说她像鬼! 只有魔莲子还算靠谱,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恰是此时,她打了个哈欠正好转醒,一抬眼就发现了来人的模样。 果然是个见多识广的莲子,她只是目光微微一定,然后,便坐在盛红衣的丹田之中,托着自己的下巴给出了中肯的解答: “魅鬼的容貌本就是多变的,取决于它掠夺到的别人的皮囊,结合它自身的喜好,融合成合它心意的模样。” 说罢,她也不再多说,她惯来不是多话的性子。 盛红衣已是懂了其中的意思,也就是说,她这张脸不幸的长成了魅鬼喜欢的模样! 真是……气的她更不想说话了。 这魅鬼也不知夺了多少人的皮囊,然后把其中的五官拆吧拆吧,挑自己喜欢的就占为己有了! 刚这般想,似心有灵犀,魔莲子又“善良”的提醒了一句: “你这般的模样,兴许会让它更加疯狂!” 话音落下,一阵恶臭之气扑面而来。 盛红衣抬眼,便见那魅鬼死死的盯着她,那露出的眼中闪着毫无掩饰的癫狂。 它身后,有除了邪全以外的其他五邪。 他们六个,是一起来的。 其中一个,脸色发青,双眸浑浊黯淡,虽然看上去有筑基后期的修为,但看起来却如大病之人,同其他几个,完全不同。 盛红衣猜测,这个大概就是那位除了邪全以外另一个被抓住的,然,魅鬼的魂魄跑了,又物色到的新的傀儡。 原本的计划中,盛红衣这边一人对战两到三人,分而击之。 可,奈何,魅鬼不按牌理出牌,它只顾着对盛红衣穷追猛打! 将他们的计划打散。 魅鬼一动,季睦一马当先,星陨剑一剑挑出,毫无花哨和试探的,一来便是十分之力。 直指魅鬼,快如闪电。 明明是势如破竹的神兵利器,魅鬼的身体却轻巧一闪,肉眼可见的在剑尖处隐去。 星陨剑扑了个空,下一瞬,那魅鬼已经诡异的出现在了盛红衣的身前。 快得连时刻关注它的盛红衣都未看清它是如何移形换位的。 季睦面前,对上了一个筑基后期的邪字辈。 魔气与剑气交杂,相击,一时间难分高下。 同时,蓝塘那边,也被一个筑基后期的邪字辈纠缠住了。 其余四个,都围上了盛红衣。 盛红衣在对上魅鬼之时,便往后飞掠而起,同其他两对拉开了距离。 此山连绵不尽,想打架,多的是地方。 本来在一处是寻求个相互照应,可惜的是,敌人比想象中来的强,那只能随机应变。 盛红衣心知,魅鬼虽然是个阿飘,但果然不是一般的阿飘,动作奇快,行踪诡异,就目前看,她已是全力飞遁,都未能拉开同魅鬼的距离。 可以想见,若盛红衣与其他两人距离太近,这魅鬼完全能做到在乱战之时,给蓝塘和季睦使绊子,到时候若是被阴了,那可没地方哭去。 盛红衣一路倒着飞遁而去,魅鬼原本还能同她保持着距离,一个晃眼,它突然加速,往盛红衣直冲而来! 直面的冲击下,哪怕是一张美人脸,但这般的贴脸开大,完全是过了! 尤其,盛红衣知道这可是恶鬼啊! 焚邪抽出,横于胸前,对着它直直劈下! 魅鬼一晃,无声的闪到了盛红衣的背后,鲜红指甲的利爪已经伸出,这一下去,一准儿掏心掏肺! 焚邪剑扑了一空,身后一阵恶寒油然而生! 本能的,盛红衣身一侧,一片黑色莲瓣儿印记陡然凝在了身后,缠绕上了魅鬼的恶爪! 一人一鬼纠缠这须臾工夫,三邪已经追上了两人,狞笑着往盛红衣扑了过来! 盛红衣眼一睐,三柄焚邪直直刺去,为盛红衣开路。 赤红色的火焰傲然飞扬,冲散了三邪合力! 盛红衣暂时顾不得身后的魅鬼,她脚下一点,人再次跃然半空中,调整了姿态,从焚邪破开的一条窄道之中激射而出,一手就盖在了那面色发青的傀儡的天灵盖上! 那傀儡陡然呆住,口张着,眼中先是闪过不可置信,转而变成如凶兽般的血腥狠厉。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盛红衣看都没看他的表情,掌心焚邪火球灌入他的天灵。 一个带着血的灰中带黑的东西仓皇的从那天灵中逃了出来! 还未走出三寸之地,一个“笼”字随后当头而下,将它牢牢束缚住了。 它飞了出去,正好落在盛红衣早就打开的装魅鬼魂魄的玉盒之中。 一气呵成,快的魅鬼都无暇反应。 柿子捡软的捏,生死战场,盛红衣自然能捏一个是一个。 打蛇不死,必受其害。 充其量也就十数息的功夫,盛红衣手上就折了魅鬼一员大将。 此情此景,果然惹的魅鬼震怒。 身后,黑莲瓣儿消散。 “啊~”它突然仰天长嘶,凄厉的嘶吼瞬间划破长空,也划破众人的识海! 蓝塘手一抖,手面上立刻被对方抓了个血口子。 识海骤痛,,他一把抱住自己的头,只觉得有一柄锈迹斑斑的钝斧正对着他的脑袋不停的砍,一下又一下! 面前冲过来的敌人似变成了三个! 他顿知不好,三个人影,其中肯定只有一个是真的,可是他竟然分不清是哪一个! 他咬紧牙关,手中鞭尾挥过,往中间那人甩去,银色的鞭子气势凌人,悍猛的冲了过去,却是扑了一空。 蓝塘心中一紧,急欲收回,只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右侧的腰间一凉,法衣已被人破了个彻底,腰上血肉模糊,火辣痛感瞬间席卷全身,痛到全身麻痹,他又惊又怒的发现,他连手腕都不听使唤了! 那傀儡人露出胜利得意的笑,面前男子已是强弩之末他岂会不知? 这时候他反倒是不急了,刺刀再次击出,在蓝塘的身上掏出个血洞! 蓝塘惨叫一声,跪倒在地,大口的喘气! 痛到撕裂的脑海之中,依稀似闪现年幼之时父慈母孝,其乐融融的场景。 那是他冰冷的血液之中仅存的一丝温暖。 难道他要死在这儿? 死在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手下。 他一口咬住自己的舌尖,忽略浑身痛麻到了极致的昏沉,手中的九节鞭化守为攻,毫不犹豫的挥了出去,灵气同他的血一起,喷涌而出。 通便让它痛去吧。 他还有独门血咒,若是真的事不可为,他不知是被血还是被汗模糊了的眼,沉沉看了一眼远方。 那方向是盛红衣和魅鬼激战的方向。 实在不行,他就以命相抵,用蓝家的血咒之术把那魅鬼给灭了。 脑海中闪过盛红衣的脸,是他们对坐喝七毒酒的场景,他嗤笑一声: 哼,便宜她了。 他的好九妹。 刺耳的声音同样让季睦不好受。 季睦的星陨剑一沉,识海如万针刺来,绵密的刺痛折磨的人想发狂。 季睦知道,这是碰上难缠的了。 想不到这魅鬼还会音攻之法! 万幸的是,星云剑法的心法之中有专门针对神识锻造的部分,他默念心法,那股子难以忍受的痛感虽然还在,但逐渐似能忍受了些许,能感觉到,随着心法,那种撕裂之痛正在一点一点消散。 季睦眼中的清明回归。 剑花一挽,如星辰划开夜空,星火迸溅,面前的傀儡人的身上多了两个血洞,扑倒在地。 此人被阻,季睦一跃而起,剑气似闪电击破,穿云裂帛的声音撕开空气。 盛红衣距离魅鬼最近,那好似能刺入灵魂的声音第一时间,如山般把她压下。 便是识海被她锻造的已是足够强悍,可面对这样暴烈的刺激,那种感觉……也是真刺激啊! 好似电锯钻进脑袋之中,一点一点清醒的在剁着她。 盛红衣皱眉,第一个念头便是关心季睦和蓝塘。 她都如此,那季睦和蓝塘岂不是更是要遭。 必须要速战速决,想办法破了魅鬼这恼人的音攻! 她沉下心,看向魅鬼,一寸一寸扫过,想从它身上找出破绽。 乍然,盛红衣眸色中有微光一闪,敏锐的发现,魅鬼果真不大对劲。 虽然在尽力掩饰,可脸上汗液滑动,似在承受着痛苦。 盛红衣眼微闭,深深吸了口气。 激战之中的空气之中,各种灵气动荡不安,硝烟弥漫,然盛红衣还是感觉到它周身气息起伏巨大。 脑海中灵光一现,盛红衣想到了邪全。 对,他们身体里的域外魔气同她自带的本土魔气天性犯冲。 不久之前,魅鬼行至她身后想给她一记暗的,结果被她用莲瓣给挡了! 大约就是那时候,它受伤了? 盛红衣眼一睁,光影蹁跹之间,焚邪剑突然消失,天地铢现,往魅影击去! (本章完) 233 空亡卦 天地铢极速飞去! 魅鬼眯着眼,看着那些由远而近的小东西,警惕不已! 它记得,此物刚刚还是三柄剑,怎么这时候却变成了这般的怪模样? 天地铢?! 从未听说过这样的宝物。 警惕之心空前的高涨,它敏锐的察觉到了有一股隐秘的危险从暗处袭来。 它死死盯着盛红衣,妩媚的大眼此时闪动着凶戾,任何人此时再看这一只眼,除了感觉到恐怖之外,压根感觉不到任何吸引人之处。 这只眼,有人眼的轮廓,可其中丝毫没有人性。 凶光大盛。 尖声吼叫的声音戛然而止,魅鬼的身影在原处骤然化成一团灰黑色的气团。 风一吹,彻底散了。 天地铢扑了个空。 魅鬼的音攻术一停,盛红衣三人识海之中的折磨顿然一消。 盛红衣顾不上其他两人,她浑身一轻,身形变换更加灵活。 此时,不趁机收割敌人的性命,更待何时? 留给她的时间可不多! 她拔地而起,在空中一个旋身,同天地铢擦身而过,迅速扭转方向,一脚踢飞两个邪字辈傀儡人的刀戟。 手心翻转之间,一朵黑色莲花从掌心飞出。 黑莲上,纯然的魔灵气倾泻而出,足以令魔修们闻之疯狂! 黑莲团团飘去,两瓣莲瓣儿忽而掉落,分而击之,似长了眼睛般,以极为刁钻的姿态往那扑将而来的傀儡人贴去。 一人,他的武器是一把短兵,需得近身而战,趁着他们家魔宝贝的音攻,他顿时知道机会来了。 趁她病,要她命。 他毫不心疼的指使着体内灵气倾巢而出,灌注到他的刀上,大开大合,往盛红衣劈砍而去。 魔宝贝早就在他们的识海之中下了指令: 谁要是捉住此女,当居首功。 进阶金丹之时,也能排第一位。 这般好事,自然值得他们去争取! 以前,邪全死死压死他们的头上作威作福,而今邪全死了,今天他若是能砍杀此女,可真算是熬出头了。 不过,饶是面前的盛红衣成了香饽饽,他也不敢轻敌。 刚刚,在魔宝贝的独门秘技的神识攻势下,她似乎并未受到影响,不仅能纠缠魔宝贝,还能同他们两个战个来回。 双拳难敌四手。 怎么在此人身上不成立呢? 每每他以为自己就要砍到她了,她似身后长了眼睛,总能精准的逃脱。 直到刚刚,神识攻势突然停了。 机会转瞬即逝,若是再不杀了她,他便再也没机会了。 是以,他在这一击中使了全力! 刀锋咄咄逼人,魔气从刀锋逸出,已张开了无形的獠牙大口。 他的这把刀,一直被他以血养着,早就养出了嗜血的凶狠。 什么血好喝,它都能感知到,越香的血,它越喜欢,凶性越会大露。 它此时正是这般情况,他能感觉到它的极度亢奋。 很好。 去吧。 他嘴角勾起,胜利在望。 毫无预警的,那女人突然转身,一脚踹开了他的刀! 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嘲讽轻蔑,嘴角的微笑一瞬间变成了讥笑。 开什么玩笑,用脚踢? 他的刀锋利无比,削铁如泥,以肉、搏刀,那就等着她的脚先掉了吧! 他期待着那个血淋淋的美妙场景出现。 一只黑色的秀气的靴子落在了刀锋上,他想象中的画面没有出现? 他眉一皱,还未明白过来为何,便感觉到一股巨力透过刀传导到他的手腕上,手腕如同被人生生的摧折了,一股剧痛传来,他的手腕一痛一松,等他再回过神来,刀已经飞了出去! 怎么会? 他无暇探究原因,心底深处油然而起一阵剧烈的惶恐! 迎面,一朵黑色莲花从她手中翻飞而出。 那黑莲看上去着实没有气势,飞着飞着,还落了两瓣儿花瓣。 他却不知缘由的全身发毛,忽发警惕。 那黑莲不对,一看到它,他便感到全身的魔气在奔腾翻涌,突然之间,就不听使唤了! 这种感觉何等的恐怖,好似他养了一群凶兽帮他对付敌人,却在看到敌人的那一刻,突然调转了头,反噬其主。 他大骇,杀意滔天,他必须得把这黑莲灭了才行。 他也顾不得管他的刀,身一转,便往黑莲追击而去。 蓦地,他感觉到后背处一热,似被什么烫了一下,一个暖热的东西就钻了进来! 他皱眉低头,就见自己胸膛上有一个血口子,正在往外狂喷血液。 透过那血口子,他能看到那一瓣莲瓣儿钻出,像是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天灵盖一空,有什么东西出去了? 他突然觉得无比的轻松,往后倒去。 眼前,是他当年刻苦修炼,不畏艰难险阻不怕苦累,不怕流血疼痛的场景轮番而过。 他闭上眼轰然倒地,原来最珍贵的还是曾经的最初,既然什么都不怕,又为何走岔了路呢? 其实若不是走岔了路,这一生,也可以过的至少充满回忆,不留遗憾吧。 一切,终于结束了。 另一人,手拿长戟,和他的同伴抱持的是同等心思,可他运气比同伴好些,因为距离远些,所以亲眼看到那黑莲花的恐怖之处。 他被吓的差点儿魂飞魄散,这一刻,他只觉得是有生以来最贴近死亡的一次。 刚刚被同伴专美于前的愤恨嫉妒全都变成了庆幸。 眼看着盛红衣面无表情的收割了同伴的神魂,他什么也顾不上了,转身身后遁光乍起,没命的遁逃。 可惜,一切显然都太迟了。 那莲瓣儿忒是诡异,明明速度看来并不快,悠悠荡荡的,却是蓦然,他只觉得头顶一暗,他恐惧的一抬头,便见那物当头盖下。 他心中悲鸣,对这世界有万分的留恋不舍,也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前几天已是传遍魔域的神谕。 魔神呐,他面前这朵黑莲不会就是那灭世黑莲吧…… 可惜,生命的最后一刻悟到这事儿,也无人能给他解答了! 若把盛红衣摆在魅鬼以及这两个邪字辈儿身上精力计算一下的话,那么魅鬼这边得占了七成,余下的三成是分给这两人的。 倒不是说盛红衣如此轻敌,同阶修士居然敢不放在眼中。 而是,一贯万事不放在心上的魔莲子今儿个也不知抽什么风,突然开了口,说魔力的事交给她就行了。 盛红衣没空去深思魔莲子的反常行为,激战之余,她还欣慰的感叹了一声: 自得了魔莲子,终于是窥得了一些好处。 她的魔灵力好像可以随便用了,不像之前抠搜的只敢一瓣儿一瓣儿的花瓣出。 这也怪不得盛红衣,而是那时候,她也只有那么点魔灵气。 既然魔莲子这么说,盛红衣可不知客气为何物。 当下甩出了一朵黑莲,结果那两人轻而易举就被那两瓣儿莲瓣儿给打败了。 盛红衣冷嗤一声,转头就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已经隐身的魅鬼身上,并未发现,剩下的黑莲早就飘远了! 盛红衣淡淡注视着周遭,寂静的好像魅鬼从未出现过。 盛红衣知道,魅鬼虽然隐身了,可一定并未走远。 这一回,魅鬼算得上损兵折将,损失惨重了,对她的恨意不用想都知道很深。 这般情况,它岂会一走了之。 若是逃走了,它的那些分魂可就拿不回去了。 天地株在空中悬浮着,失去了目标,它们在静等下一步的指示。 盛红衣微微闭眼,神识早就在周遭转了一圈又一圈,可惜,并无什么所获。 不得不说,这魅鬼的隐身之术相当的高杆。 气息也收敛的几近于无,在如此空旷的山林之中,便是盛红衣,难以感知。 既如此,那就逼它出来! 盛红衣心念一动,手一张,天地铢被她尽数收回。 下一刻,她双手连动,指诀连闪,五行灵气之光影在她指间连闪。 天地铢随后抛掷而出。 两抛两落,乾为天! 落下后,又是两上两下,兑为泽! 两个三爻相对,天地铢滴溜溜的转动起来,不知不觉之间,以盛红衣为中心,方圆百米内,气机突然牵动! 刚刚天地铢起卦,乃空亡卦! 此卦之下: 一切成空,化为虚无。 黑色的天地铢散开在三方,成掎角之势,把守的严严实实。 它们在半空中浮沉翻转,每一下,看似轻巧,却让隐在暗处的魅鬼心中警铃大作。 它虽然看不懂盛红衣在干什么,但敏锐的感知到,就要发生点什么了。 一切,定然对它很不利。 可又看不清对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逐渐的,它已是感觉到,周遭的灵气好像在流走? 对,就是在流走! 就好像一个大水池,被人凿了一个洞,里面的水全都要流出去了。 它压下心中陡然升起的慌乱,默念口诀,吸气吐纳,吸收灵气。 可外界似有一股抽取之力,它全力以赴,亦抢不过它! 它恨极,知道定然是那女人的古怪法宝搞得鬼。 它阴阴的盯着天地铢看了好几眼,若要去打掉那东西,倒也未必没有把握。 但,它不能冒然行动。 这女人的实力深不可测。 行迹一旦暴露,这女人的魔气也很让人忌惮。 它刚刚可是领教过了,那物对于它的天外魔气有极强的克制和毁灭作用。 它只是碰了一下那莲瓣儿,它全身魔力暴动不说,它的手也跟着消融了。 它本就是魅鬼,属于魑魅魍魉中的一类,瘟气所化,乃是幽冥界最底层的存在。 连鬼修都看不起它们。 毕竟,这世上,数以千百万计的魑魅魍魉,自古到今也只有一个魍字辈的魍原得成大道。 还只是传说之中。 如此遥远又虚无的东西,魅鬼从来不信。 自得了天大机缘,意外融合了天外魔气之后,所得的第一个好处就是它终于能有身体了。 虽然,需要掠夺别人的,可总比无形的一团气好。 无形之气,虽然可以幻化各色的美貌,可到底虚无缥缈,风吹即散。 自有了真正的身体,它觉得,人果然是万灵之长,当人的日子可太好了。 这样的好日子,它想永生永世的过下去。 可,今日这魔气,居然直接将她的手消融了一半! 它如何不慌?如何不恨?不惊? 而且,刚刚它隐于暗处,亲眼看到它手底下那两个废物是如何轻易死去的。 它还没想明白,为何此女既能够用道家术法,还拥有这么古怪的魔灵力。 它在魔域晃荡了也有一段时日了,从未见天外魔力如此失控过。 藏在昏暗中的眼中,血色更浓,它已经感觉到,还剩下两个还未死透,但也快了! 透过他们的眼,魅鬼能看到,那个叫季睦的,手段极高,邪是除了邪全外,最厉害的一个,而今已经快彻底废了。 但那个姓蓝的魔修,却不如邪冤,这会子,已成了一个血人。 它透过邪冤的眼盯着蓝塘,这等资质,可算是上好的“器皿”了。 或可以,趁机把季睦那儿那没用的邪的魂抽出来,趁着蓝塘如今气弱,融入其中! 它的分魂大法,在选择器皿之时,也是有所挑拣的。 一则要看自愿性。 二则是在旁人重伤神魂虚弱之时,趁虚而入。 二者满足其一便可成功融入。 否则会遭到对方神魂的抵抗。 此时,蓝塘恰好符合第二个条件。 有了他,假以时日,何愁没有个战力强悍的战将? 亦或者,直接用蓝塘堵了这女人,也好给它制造逃跑的机会? 魅鬼血色的瞳孔之中,浓到化不开的恨意下已是萌生一丝退意。 然,何其不舍! 它损失惨重,分魂六去其四,元气大伤。 正当它尚且有些犹豫之际,背后,它蓦然起了一身白毛汗! 当机立断,它身形飘忽连闪,本能一躲,仓促中,它已经显露了身影。 它的身后,是那扑了空的天地铢! 邪、邪冤突然“啊”的一声齐齐惨叫,然后头顶破开了一个大洞,洞中跑出了灰中带黑的神魂。 它们速度极快,一个,被魅鬼迅速收回,另一个往已是勉力支撑的蓝塘的天灵钻去! 魅鬼成功收回了一个分魂,修为节节攀升,停留在了金丹初期。 它定在不远处,和盛红衣对峙。 它怎么忘了? 水池里的水空了,鱼儿不就出来了? 这就是这女人的终极目的?! (本章完) 234 水火共舞,邪不胜正 魅鬼就这么同盛红衣遥遥而站。 两人都没有立刻动手。 都在掂量着对方。 魅鬼忌惮的是那依旧盘桓在它左右的天地铢。 而盛红衣自是对它突然间修为的攀升,心中更加的警惕。 而这会子,她还发现一点,魔气一扫而空,在她体内半丝不存。 “魔莲子?” 说好的魔力的事情交给她就行了? 怎么回事? 虽则,盛红衣并没有打算就靠着魔气对付这魅鬼,但交战之时,底牌何其重要? 盛红衣喜欢打有准备之仗,不知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她会在交战之前寻摸一下自己的“底牌”。 虽则,她不止这一张底牌,但突然没了?! 这是被偷家了? 魔莲子倒是比天地铢的性子好多了,没有装死。 她今儿个的态度无限的好,虽然脸上依然没有笑意,盛红衣猜魔莲子可能不会笑,因为她从未见她笑过。 但她乖乖的坐在她的丹田之中,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小小的身板绷的直直的,让人看了无端心里发软,尤其是对着自己幼时的脸: “正想告诉你,刚刚蓝塘遭遇了危险,魅鬼想要把分魂种入他的识海之中,我便用魔气去拦了一下!” “而且,你如今也不适合用魔气御敌,魅鬼刚刚抽取了剩余两个傀儡人的魂魄,季睦没了对手,过一会儿就会赶到了。” 这就是在提醒盛红衣不要在季睦面前泄露了底细了。 盛红衣自是不知这些事儿,当下对蓝塘有些担心: “蓝塘出事了?” 魔莲子点了下头: “已经解决了,区区分魂,还不是我的对手。” 听到此,盛红衣才算松了口气,是她吆喝着偏要来灭邪魔教,若是季睦或者蓝塘出事,她要愧疚一辈子的。 听得此话,盛红衣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不过: “你对蓝塘非常关心,可是因为他祖父对你有恩?” 盛红衣记得魔莲子提到过蓝塘祖父,此后,她便提出要带蓝塘一起来杀邪魔教这些傀儡的事情。 前后一串联,盛红衣便也能猜到七八分的前因后果。 身为莲子,她自然继承了黑莲的品质,同黑莲有许多类似之处。 有恩必报的魔莲子,盛红衣倒是没有苛责的意思。 她自己何尝不是这般呢。 只不过: “你下回直说便是,干嘛扭扭捏捏,拐弯抹角的,我还能不救蓝塘?他可是我的朋友呢。” 真要是对蓝塘有意见,一开始她都不会同意蓝塘来参与这个局。 当她盛红衣组的局,谁都能参与呢? 魔莲子正色道: “蓝塘的祖父确实于我有恩,有因必有果,我自是对他的后辈照拂一二,但一切的前提是保证你的安全。” “毕竟有你才有我!” 蓝塘祖父在蓝家当族长之时,许是因为同情她,亦或者他心中并不认可城的作为。 他明里暗里,一方面借勘察血池和黑杉林之便,将七绝阵破开了一道裂缝,让她得以喘息。 另一方面,他总是借口魔莲子有枯竭之像,需要减少吸纳魔灵气的次数,借此,她才能够缓慢的恢复,积蓄能量。 虽然,周蓝两家他只能做一半的主,但多亏了他在的那些年,她才得以苟延残喘,才能继续坚持下去。 否则,许是等不到黑莲,她便要崩解了。 这些话,魔莲子没有同盛红衣说,她历来刚强。 看着面前无知无觉的黑莲,她知道,她定然也受了很多的苦。 覆巢之下无完卵,黑莲都这般了,分崩离析之下,她还有什么可说的。 她其实不怪黑莲,其实她的记忆似也缺失了太多太多了。 一直记得的只是她要找到黑莲,她是黑莲的魔莲子。 所以,生死攸关之时,莫说是将蓝塘同盛红衣放在一处,她会选择让哪一个活的问题了? 便是将她自己同盛红衣放一处,她也会选择让黑莲活着。 有你才有我么? 魔莲子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明明脸庞冷漠,总是如同千年寒冰般的冷淡克制,可,盛红衣突然就觉得千言万语堵在喉间,眼窝酸涩,泪意湿润。 这是黑莲的情绪吧,如此的突然却真挚,却又含着浓浓的喜悦。 喜悦什么? 喜悦魔莲子回归吧! 她眯眼盯着魅鬼,没再多说: “好。” 谢你对我的信任,那我们便好好的在一处。 天地铢悬浮在半空之中,突然立了起来,滴溜溜的旋转。 魅鬼警惕的看着天地铢,不面前这女人下一步要如何做。 它突然不合时宜的想起了一句话: 真正的高手,从来不会让人猜到她的手段。 它暗啐了一口,怎么能长敌人志气? 她此时还在忧心另一件事。 明明它的分魂进入了蓝塘的体内,可进入那一刹,便突然同它断开了联系? 究竟是出了什么变故? 突然,它察觉不远处一道气息由远及近,它心中一喜。 是那个剑修,筑基初期,战力超强又如何? 比起那死丫头的莫测,那个剑修也能当个挡箭牌呢。 它听这女人叫他师兄? 想到此,魅鬼脚下一动,人便要瞬移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天地铢滴溜溜的清脆声音似乎落在它的心中。 盛红衣已经先一步拦在了她的必经之路上! 盛红衣手中并无任何武器,她好似随意站在它面前,就那么看着它,却能让它杀意和怯意并存。 它居然……怕她。 怕一个都没结丹的乳臭未干的死丫头? 魅鬼露在外面的那只眼睛突然流下血泪来。 眸中凶意尽退,有的是细数不尽的哀泣: “仙子饶命,我不过就是一个魅鬼,好不容易修得形体,也未曾真正伤害到仙子与您的朋友,何不放我一条生路?” “我愿留下所有积攒的财物用以酬谢。” 天地铢滴溜溜转动,在她说话之时,突然,它转动的声音就变的更响亮了些。 滴滴答答,哒哒嘀嘀,其中似有着一种让人说不出的奇怪韵律。 魅鬼的脸色毫无预警的再次化为凶戾,见盛红衣站在原处,连眼珠都不颤动一下,更别说有丝毫动容,它恼羞成怒,怒意压服了惧意: “真是油盐不进的铁石心肠!” 它的手化为利爪,快如闪电,往盛红衣劈来。 它的身后,一棵红枫之上,一枚红色的叶子打着璇儿从树梢飘落。 慢慢悠悠,荡啊荡啊。 而盛红衣同魅鬼已经近身交上了手。 每一下,都带着属于金丹修士十分的力道! 盛红衣脚下身法连动,劈砍让踢,五色灵气在她的每一个动作之间闪现。 魔气同灵气相撞,发出火花迸溅的“噼啪”声。 魅鬼笑道: “死丫头,你这般可赢不了我,怎么,这会子你发不出魔气了?我看你啊,趁早认输,我会让你少点痛苦。” 它刚刚光顾着忌惮她了,想差了,这女人不过一个筑基修为,灵气有限。 刚刚,她连杀三人,又逼着它现出形来,想必灵气已经用尽了吧? 就这?她也敢挡着它? 让盛红衣吃嘴巴上的亏,那是不要想的。 当下,盛·毒舌·红衣上线,甭管打不打得过,气势绝不能输,再说了,她要是连一只鬼都打不过,她也不要混了: “大娘,你说什么呢?谁说我发不出魔气?对付你,我不需要用魔气!” 点到为止,盛红衣突然闭嘴了,因为她已经感觉到季睦的气息了。 这魅鬼老奸巨猾的厉害,刚刚那般,看起来是在装可怜,示弱博取同情,实则她根本就是趁机施展了音攻之术。 但凡,她有半点儿同情,神识软弱,就会被她乘虚而入而攻破。 当然,她也没给便宜给它占。 天地铢发出的声音韵律,乃是菩坛庵特有的敲击木鱼之声,其中的节奏韵律同金刚经是一致的。 只因,菩坛庵莲池大师本就是一位擅长音攻的佛门大师,这种敲击木鱼的法子也是她的独创,庵中子弟都会。 此术不难,胜在巧思,静客同盛红衣说了一回,盛红衣便知道了其中关卡。 没想到,便用在了这里。 金刚经下,一切邪祟破灭! 魅鬼被盛红衣一堵,气煞了。 这死丫头居然敢叫它“大娘”? 光是这句,就足够她死一百遍。 散发着黑气的爪尖,陡然又拔尖三寸,铁钩似的,伸出之时,各种悲苦之声再次响起。 灰黑色的瘟气从它的爪尖蔓延而出。 “唰唰唰”三道爪印如烙铁,刻印在了半空中。 “唰唰唰”又是三道! …… 所过之处,尽数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爪印。 盛红衣想到了邪全,邪全当时也是靠着类似的招数,欲将她禁锢其中! 而魅鬼比之邪全还要高杆。 这些瘟毒,想必但凡她沾到一点,绝对讨不到好处。 另则,魅鬼速度极快,根本没有给盛红衣半点筹谋的机会! 很快,盛红衣被围在其中,瘟毒迅速扩散蔓开,不过几息,盛红衣所处之处,只余方寸。 四面八方,被封的严严实实。 季睦一来,看到的就是这般场景。 他二话不说,长剑劈下,就想劈开瘟毒铸就的牢笼,助师妹脱困。 魅鬼的一只黑爪凭空出现,自身后往季睦抓去! 眼看着就要抓到季睦了,此时,季睦面临两个选择。 他若是回头,盛红衣会被瘟毒所侵,他若是不回头,他就会被魅鬼抓到。 季睦眼神坚定,丝毫不顾及身后的那泛着毒光的利爪。 剑修,一往无前,怎能回头? 而且,师妹有难,他不可能坐视不管! 魅鬼眼中闪过得逞的笑意,它就知道,道修最是古板迂腐,假道学。 偏要拘泥什么大义,愚蠢的放弃自己的性命,去救别人? 死丫头,我看你该怎么办呢? 抓住季睦的性命,这一回合,算是它小胜了。 等下回,它修炼大成,再去收割她的性命不迟,这一次,收了季睦的命,就算是先收点利息! 电光火石之间,似乎一切都已盖棺定论! 红枫树上那片叶子,终于飘散落地,尘埃落定? 恰是此时,琉璃净水雨瓢泼而下。 绵密的雨丝成幕,浇在黑色的爪子上,那黑色的爪子似被烫了一下,狠狠瑟缩了一下。 雨丝浇在瘟毒之上,瘟毒被冲散。 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 琉璃净水的威力,在一开始,魅鬼便见识过。 它本能的觉得要遭,黑爪颤动了一下,又固执的转回了原先的方向,速度比之刚刚还快。 黑爪上浓郁的臭气已经扑在了季睦的头上,季睦能感觉到森森的寒气与杀气。 他闭上眼,默念心法,全身有星星点点的星光流转。 这是他的护体之法,但对手强大,他心知这般的抵御对于对方来说比纸糊的好不了多少。 原本以为今日之劫难躲,却是突然,他只觉得脑后一股熟悉的火热之气迅猛的擦着他而去,耳边,传来魅鬼的痛呼惨叫之声! 他抬起眼,就见雨中,有红色的闪电连番落下。 有一道直接打在了他的身后? 再定睛一看,哪里是什么闪电! 这分明是焚邪之火! 再看四周,天地铢已经变成了焚邪剑的模样,只焚邪背后,有天地铢的虚影高悬。 水火共舞,何等奇观?! 季睦惊叹一声,收回星陨剑,再看那魅鬼,大约是被焚邪火劈中,此时正痛苦的翻腾。 那恶鬼面具已经落下,露出另一半的脸来。 这是怎样一张脸啊,其上黑色红色交杂,凹凸不平,还有碎屑扑哧哧落下。 这……这哪里是脸?分明是石头! 季睦想起了盛红衣所说魅鬼融合了天外飞石的事。 想必,这就是天外飞石! 那石头似乎受不住水火夹击,此刻正在崩坏! 先是指甲盖大小的碎屑在落下,后来,变成了指头大的碎块,逐渐的,魅鬼半张脸整个都要碎裂开来。 季睦就看见盛红衣款款走来,光影从她背后照来,似带着不可言说的神秘,她对着魅鬼清喝: “水火既济卦,此乃功德圆满,坚守正道之卦。” “自古邪不胜正,天外来物,想侵占本土气运乃是痴心妄想。” “魅鬼,你为一己之私,试图颠覆魔道正统,以天外魔力取而代之,可谓罪大恶极。” “今日,天外魔石已毁,你同它融为一体,自然同生死,共命运,所以,你输了!” (本章完) 235 别 魅鬼痛苦从半空中翻滚到地上,泥泞满身,它好似又回到了原来身处于泥泞最底层的不堪时光。 盛红衣的话字字句句似一个字一个字的钉在了它的脑海之中。 此时此刻,它知道自己完全活不了了,什么都不怕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它又不是人。 凭什么?! 它为了活下去,为了活的像个“人样”,费了多少心思? 如今,多年心血付之一炬,这该死的人修居然还要站在那儿说风凉话! 是啊,他们生来便有形体,如何理解它们这些“烂泥”的痛苦。 它抬起一张破败不堪的脸,其实那根本不能算是一张脸,此时的它整个已经蜷缩回了一只灰黑气团。 灰气之中还夹杂着碎石,狼狈又狰狞,再也恢复不了任何一点人形。 魅鬼的恨意滔天灭地,声音粗粝的好似在泣血: “呵呵呵,输了?你以为杀了我,就成功了吗?还早的很呢!” “天外飞石,可不止这一块,世道早就乱了,什么邪不胜正?只有胜者为王,我们终将赢来最后的胜利,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那一团污浊之气化为虚无,彻底消散了,只剩下两点魂魄,木讷的定格在原处,像是迷瞪了,不知该往哪儿去。 魔莲子窥了一眼: “魅鬼这主魂已经没有记忆了,回到了混沌状态,不过还是得将它们用幽冥鬼火灼烧一遍,黑莲,你可千万不要心软,放了它。” 谁知道这魂灵若是乱飘,被有心人摄回去,它可是有融合天外飞石的本事! 盛红衣本来没把魅鬼的要挟当回事,但它最后那一连串的笑让她有点瘆的慌。 世道乱了? 天外飞石还不止这一块? 若是世道真乱了,她该躲到哪里去,才能避免这些混乱烦到她? 魔莲子突然说话,倒是让她把这点烦恼抛之脑后了: “打个商量,魔莲子,能不能别叫我黑莲,叫我红衣吧?” 魔莲子透过丹田,同盛红衣对视一眼,她总是能有办法同盛红衣对视的,只要她想。 见盛红衣虽似微微带着笑意,但眼神坚持,无有转圜余地。 没什么犹豫,她便爽快的点了头: “好。” 盛红衣听她答应了,便不再多说,兀自去收了魅鬼的魂魄。 有些事,她同魔莲子是有心照不宣的默契的。 她盛红衣不想的事情,魔莲子几乎都会纵容她而不会选择拂逆她。 魅鬼已死,季睦大约也被魅鬼说的那些话影响了些许心情,他特意叮嘱了一遍盛红衣: “师妹,都是一派胡言,魅鬼,最擅长的便是扰乱人心。” 盛红衣边听边同季睦齐齐往蓝塘那一处飞遁而去,闻言: “自然。” 不一会儿,两人便到了。 乍一眼,盛红衣疑惑的逡了一眼四周,怎么没有! 人呢? 魔莲子告知她方位了呀。 她的心骤而狂跳: 难不成被野兽叼走了? 什么野兽这么厉害?神不知鬼不觉的? 莫不是其实是妖兽? 亦或者魅鬼还有后手? 刹那,各种可怕的想法争先恐后涌进她的脑海之中。 她心中顿时翻涌着悔意,早知道就不该听魅鬼那两句废话,许是能争取点时间。 她忽略了身边人的淡定。 季睦从她身旁稳稳的走出,剑光一点,不远处突然显现出一个白蒙蒙的光罩,透过那罩子,能隐约看到其中有一个躺着的人。 盛红衣:“……” 原来是被季睦提前布置了防护法阵? 季睦上前一步,目光停留在那光罩之上,修长的指尖一点法印击出,那白色的光罩彻底消失,季睦手中多了个阵盘: “我刚刚见他昏沉不醒,简单查探了一番,却并无异样,我着急你那边,又怕蓝三再出事,便护他一护。” “师妹,不若你再给他看看,他到底怎么了?” 蓝塘全身虽然似血肉模糊,也着实沾了不少血,可季睦摸索过他的脉象,稳健如常。 他尝试着探入一缕神识,立刻遭到了蓝塘激烈的反抗,以季睦的机敏都未来得及退出,就被绞杀当下。 这般的水准,哪里像个受伤之人,季睦觉得,蓝塘的状态比他似乎还要好上三分。 季睦百思不得其解,但他相信自己的感觉,是以要说担忧,实没有多少,多是疑惑。 盛红衣一听此话,心中已经有点觉得不对劲了,她上前,两指扣在蓝塘的脉搏上,心中却在问魔莲子: “怎么回事?” 魔莲子打了个哈欠: “他在提纯魔力啊!” 盛红衣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当下没好气了: “你可真大方。” 提纯魔力,还能是什么? 自然是与盛红衣同源的一脉相承的魔力! 也是城日日夜夜从魔莲子身上抽取的魔力。 血池算什么? 那点子魔力只是让原本资质就好的人有了改变命运的机会。 本质上,自身还要有天赋。 把一块榆木丢进去,依然啥事都不会发生。 魔修的资质是从血脉、功法、传承、天赋等方面判断。 而魔莲子的魔力,具备改变资质之能。 怎么说呢,魔修们修炼,好比在种种子。 资质好比种植土壤。 魔莲子的魔力能够将他们的“土壤”从里到外置换了一个遍。 这般,何愁种子长不好?! 魔莲子当时被城的人恶意抽取魔力,早就已经伤到了本源之力。 如今回归,有她盛红衣为依托,便类似于重回母体,可以汲取她的力量恢复自身。 然,无论魔莲子自身和盛红衣都很清楚,这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原因自然还是因为盛红衣的修为低微,能给予她的实在太少了。 这也是魔莲子明明是城都极为看中的宝贝,却为何连个魅鬼都没法子彻底灭杀的原因。 她自己本就已是强弩之末,弹尽粮绝之态。 这般情况下,她还舍得花力气给蓝塘提纯魔力? 花的可是“本源之力”。 饶是盛红衣知道那蓝家人对她有恩在先,这恩情也是回报的相当卖力了! 魔莲子耸耸肩: “没法子,那时候我若不救他,这人可就被魅鬼折腾死了,你也不想蓝塘死吧?” “趁此机会干脆就把之前的因果给还了,我不喜欠人因果。” 盛红衣没说话,信她个鬼! 什么没办法?她明明早有预谋这么还因果的。 这黑莲的事情她这会子一细想,倒是想起来了。 借她之手,飞出一整朵魔力幻化的黑莲,只得两瓣儿用在了魅鬼所带的那两个邪字辈的傀儡人身上。 剩下的大半朵尽数馈赠了蓝塘,以至于她全身魔力空虚,至今未复…… 既然蓝塘无事,盛红衣的神识随便在他的经脉处探了探,便出来了。 “无事。” 季睦:“……好吧。” 其实,他是想说,就这么十几息的功夫,师妹就探出蓝三无事了? 还这么笃定? 他自己也得出这般结论,所以,应该可能大概也许真的无事。 “那我们走吧?” “魅鬼没了,后续之事交给我便是,我去寻我那前辈。” 这便是说赏金的事了。 盛红衣精神一振,眼眸灿亮,不用季睦多说什么,手起刀落,干净利落的将那些人头收割完毕,剩下的便是清理这里的狼藉。 这些事儿,盛红衣清理起来已是无比的熟稔。 她左手右手连番动作。 右手火球毁尸灭迹,此后左右手中十指联动,蓦然,右手多了一支符笔,隔空绘符,笔走龙蛇。 不多时,那繁复的纹路临空定住,清润的水汽扑面而来。 五行水符成。 水符自燃,一片云随后飘了过来。 云来雨落,将这一方天地稍稍涤荡一清。 季睦就在一旁看着,事情都做完了,一切都在计划当中,无论是师妹还是朋友,都全须全尾,好端端的,他心情甚好。 “师妹这一手行云布雨之术,倒是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滋味!” 季睦简直都看笑了,他这师妹,果真是年纪小,童心未泯的很。 谁家符箓这么用的? 气势卓然,仙气飘飘,但未免有些浪费。 盛红衣笑了一下,不解释。 以季睦严谨的性子自是不能理解“让自己高兴”这件事儿是多么重要的。 她就乐意看着那雨丝飘飘渺渺的落下。 清理完这一切,三人又回了季睦的宅子。 明月当空,蓝塘醒了。 他倏然睁眼,一眼便看到熟悉的屋顶。 这里是季睦的宅子,他回来了。 他坐起身,还心有余悸。 他本以为自己是必死的,可惜,那魅鬼连死都不让他好好死。 看到那灰黑色的魂灵朝他张牙舞爪而来之际,他绝望的当时便要自尽。 若是如此,他还不如死,至少死了,就不会坠了他祖父的名声。 可惜,他的速度没有魅鬼快,那魂魄如狰狞的恶鬼,一瞬间便钳制住了他,由不得他挣扎。 最后,是他看到一朵黑莲极速往他而来,而若有似无涌进他鼻翼的气息是那么的熟悉! 是九妹的! 原来,那一日,她对战周玉蜈和周子嚎之时,出手间那缥缈又诡异的黑色的……花瓣儿是黑莲啊! 而今,一切串连了起来。 他醒来了。 修为居然稳定在了筑基后期? 他指尖一抬,一点魔气散逸而出,凑的极近去看,黑色的魔气之中有一点微微的白色。 似黑暗之中的希望,又似破晓! 世间,最纯正的魔来自魔莲子,如何鉴别,便是在极近之下,能看到纯黑色的中心处是一点微白。 祖父说,魔莲子的魔灵气乃是魔道正统,因为此暗合天地之道。 天地分阴阳,阴阳化五行,五行分八卦。 孤阴不生,独阳不长。 这魔气也是这般。 黑与白,暗合阴阳平衡之理,而只有这般的魔气才是万魔之祖,才能生生不息,化五行,生万物! 祖父死了,但他的话,他蓝塘记得很清楚。 这大概也是祖父当年帮助魔莲子的原因所在。 在他心中,魔莲子那是万魔之祖,才是真正的祖师爷。 城那一帮乱臣贼子居然把祖师爷给抓了,藏在暗处加以迫害。 祖父知道自己的想法惊世骇俗,可他同他这个孙儿无话不谈,便也告诉了他。 而今,蓝塘意识回笼,想起他醒来之前做的那个模糊的梦。 梦中,黑茫茫的世界里,他看到一个影子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其中传来淡淡的女声: “我是魔莲子,今日帮你,乃是了却与你家长辈之因果,顺便替他看一看后人,你过得好,他便安心了。” “报仇不重要,重要的是好好活下去。” “这是你家长辈之前说给我听的话,而今,我替他嘱咐于你。” 蓝塘眼眶红红,祖父果然知道,蓝家那群人可能要对他下手,只是他为何不躲? 自是躲不过的,他们蓄谋已久。 蓝塘闭起眼,再睁开,眼中似乎多了什么,亦少了什么。 他出了门,宅子里一片安静。 他转过身,走过回廊,到达另一个亮着微光的厢房门前,轻轻敲了门。 一阵风起,门开了,蓝塘走了进去。 他看着在桌前独酌的盛红衣并不意外: “魔莲子?” “不,你不是?你是魔莲?亦或者黑莲?” 盛红衣摆了下手,示意他坐下。 “算是吧,你与魔莲子有因果,我便等你一等,你果真来了。” 魔莲子已熟睡过去,睡得很沉,盛红衣是猜到蓝塘会来的。 魔莲子既然了却因果,自然会告知他自己是谁。 而以蓝塘的聪明,若是他知道的内幕更多些,必然会猜到她同魔莲子有关联。 果然,他来了。 “等我做什么?”蓝塘也不客气,同之前两人相处一样,毫不见外,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皱了眉。 这是灵酒,不是魔酒。 盛红衣笑: “想请你看在魔莲子的份上,帮我保密呗,我可不想被城的人追杀!” “我若是不愿呢?”蓝塘追问。 盛红衣抬起眼,惬意的姿态如同在自家一般,但一瞬间,蓝塘敏锐的感觉到她全身气势变了: “你是想试试我的天地铢有多锋利是不是?” 她自然不想杀蓝塘,但若是偏要图穷匕见,她亦不会退让。 蓝塘轻叹,一夕之间,好似学会了数十年都学不来的圆滑和服软: “你啊你,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个恩将仇报的小人是吧?” “今日来,一则道谢,二则送行,我愿发誓,绝不将你的身份泄露出去。” 他眼神清正,黑白分明,坦然又正直。 “不用发誓,我信你,那就此别过,所有的话,都在这杯酒里了。” 盛红衣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本章完) 236 弱溺谷 盛红衣和蓝塘喝了半夜的酒,两人没说什么伤感的话题,也没有说什么严肃的,同那一日两人去血池的路上那样,天南海北的聊着。 蓝塘似对道门修士很感兴趣,问了不少修炼上的问题。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一点橘色的曙光将跃出地平线。 蓝塘干掉最后一杯酒,站起身: “你们今天便要走了吧?我就不送你们了,我暂且住在季睦这儿,以后,你可要记得你在魔域还有个朋友就是了。” 他突然扭头,故作凶狠: “知道你喜欢灵石,不过我还要报仇,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灵石对我也很重要,所以,什么临别礼物送灵石这种好事你就不要想了。” “不过,昨日杀魅鬼之时,我对战的那个邪冤,他的头值多少灵石来着,那些便当我送给魔莲子的临别礼物。” “她是我的恩人,往后她的事儿都是我的事儿,你帮我告诉魔莲子,以后若是我蓝塘有发达的那一天,我必要修宗立派,尊魔莲子为祖师,将她的无上魔力传承下去……” 盛红衣:“……” 怎么听的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其实,她想告诉蓝塘,大可不必如此。 而且魔莲子的魔力也不是什么无上魔力,捧的越高,摔得越惨,盛红衣警醒着呢。 可转念一想,她又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她虽然不是黑莲,可魔莲子还是曾经的魔莲子,正如魔莲子尊重她的意愿,那她也该尊重魔莲子的意愿。 她虽然没有同她深谈过这件事。 但看她对魅鬼的态度就知道,传承魔力,守护正统这事儿,魔莲子看的极重。 所以,她应该是愿意蓝塘这般做的? “你说的这些我会一字不差的传达给魔莲子的行了吧?” 盛红衣不耐烦的摆了下手,当谁稀罕他的灵石似的。 魔莲子完全不需要灵石好么? 所以,这灵石还不是落在她的口袋里。 盛红衣也喝尽了最后一杯酒,洒脱的往外走,走到蓝塘面前,她的步履未停: “行了,改天我再来找你喝酒!” 说着,她人已经走远了。 季睦抱着剑正在门房里等她。 看到盛红衣一人过来,并不惊讶: “聊完了?走了?” 自家宅子发生的事情,他岂会有不知之理。 盛红衣点了下头: “走了走了,这魔域我真是不爱待了。” 来了魔域,历经险境,险死还生,往日的悠闲生活再不复见,盛红衣是真的觉得累的不行。 季睦笑了下,没说话,跟在盛红衣后面往外走。 他这个师妹,没事的时候确实散漫了些,可但凡有事必须她去做,哪怕她骂骂咧咧的,可却也能把事情都做的尽善尽美。 标榜自己是个自私自利之人,但朋友的事,甚至只认识不久的金朵儿,她都义不容辞的放在心上,当成自己的事情。 修真界,多的是道貌岸然,蝇营狗苟之辈,如她这样的,却是罕见,更是弥足珍贵。 两人一路行至城外,季睦放出飞行法器,盛红衣忽有所感,往另一个方向看去,正是思淼城方向。 季睦询问: “怎么?” 盛红衣摇摇头: “没什么,心有所感,有人在同我道别!” 季睦看了一眼那个方向,若有所思: “静客小师父吗?” 盛红衣“嗯”了一声,便进了飞行法器。 “大约是知道我这一去,下回见面便不知是何时了。” 血魔城距离思淼城算是很近了。 下一站便是弱溺谷,距离思淼城的距离何止万里。 季睦未多言,眼中闪过一抹了然。 静客和盛师妹之间为何如此“心有灵犀”,必然有很深的牵绊。 这种牵绊,甚至高于血缘。 季睦思忖,以后,但凡遇到菩坛庵之人,也得礼遇一些才好。 以前是没有交集,佛门和道门能有什么交集。 可现在不同了,季睦有种预感,有师妹在,以后菩坛庵没准和玄尘门还会有所联系。 同属于荒原大陆十大门派,以后,会擦出怎样的火花还真说不定。 那边,静客果真是站在菩坛庵九层佛塔顶端,遥望着魔城。 莲池大师讲经归来,见到这徒弟居然不躺着休息,而是跑到了佛塔的顶层,饶是出家人万事不萦于心,她这会子也忍不住有点生气。 “孽徒,你这是要气死为师?不是说让你静养么?” 那一日,她突然倒地,虽然莲池大师也没发现她的身体上有什么问题,甚至修为还突破了。 可莲池却担忧的紧。 前因后果,静客说的很少,可莲池人老成精,什么事情没见过。 窥一斑而知全豹,静客那前世的宿缘太深太深了,深到今生已是相互牵绊到这种地步么? 莲池不清楚,那位姑娘出了什么大事,但让她心惊胆战的是,那边出事儿,静客就会跟着受到牵连? 静客醒来之时,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 “师父,您放心,我没事了,我妹妹那边也没事了。” 她们竟然能互相感应么? 今日她突然爬上九层佛塔,不用想,便知和那姑娘有关系。 “你做什么呢?” 静客笑着,眉眼俱柔,只要她一笑,全身都好似散发着悲悯之光。 看起来神圣不可侵犯。 这通身气势,便是天生佛子的气势,便是莲池已是佛门数得上的得道之人,也没有这种与生俱来的气势。 “师父,我在同我妹妹告别。” 莲池:“……阿弥陀佛。” 玄尘门的修士吗?莲池心中思量,不久后,十宗联合大会便要开始,她得亲自瞧一瞧,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若是个善心的,那便任由她们去吧,若是个心术不正的,莲池慈悲的眼垂下,为了静客,她也不吝惜手上沾点血。 …… 盛红衣自然不知,她已是在全荒原大陆十大宗门之一的掌门大佬那儿挂上名了,还不一定是好名声,她这会子把金朵儿放了出来。 这厮对于季睦有不知从何而来的好感,但凡她觉得安全的环境,她是绝不愿意待在灵兽袋中的。 是以,进了飞行法器,她便要求出来了。 盛红衣一想,接下来要去弱溺谷呢,还需她指路,出来也成。 只不过……盛红衣第一百零一次的放下手中符笔,对着金朵儿进行死亡凝视。 金朵儿的背影抖了一下,并没有回头,依旧缠着季睦“咯咯咯”的娇笑。 她“啪”的一声把符笔拍在桌案上: “你够了,要笑到什么时候?” 这时候,她总是特别佩服季睦,如何是在金朵儿这样的自说自话一刻不停的精神轰炸之下面不改色的做自己的事情的? 还能间或“嗯”两声回应一下。 金朵儿狐疑又不情不愿的扭头: “嗯?怎么了大王,我又没有打扰你。” 盛红衣都要被气笑了,感情她知道这是一种打扰? 也不知是不是金朵儿的声音有什么问题,便是她都入定了,都能被她生生的给惊回神来。 盛红衣觉得,她便是死了,都能被她吵到把棺材板掀了爬出来找她麻烦。 “你这还不叫打扰?” 她眯着眼,眼中透出危险之光,阴恻恻的,大有她再睁眼说瞎话一句,她就扑上去一口把她吃掉的意思。 都是“莲”,怎么人家魔莲子这般的省心? 恍然忘了自己之前腹诽人家魔莲子冷漠无情不会笑来着。 此时的魔莲子似乎心有所感,在盛红衣的丹田之中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显得很安心。 金朵儿感觉自己很委屈,她不服气的抗议: “你们人修不都喜欢这样?” 大王也是人修,怎么跟别人不一样呢? 盛红衣:“……怎样?” “就是这么笑啊!” 她说着又拿捏着腔调,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盛红衣和季睦对视一眼,看到人季睦眼中明晃晃的震惊,大有:“你居然如此教她?!你居然是这样的师妹?!”的意思。 盛红衣简直是被天外飞来的一个莫名其妙的锅无端又狠狠的扣在了脑门上? 她不是她没有啊! “什么时候我这么教你的?”盛红衣要气急败坏了。 金朵儿摇了摇头: “不是你教的。” 盛红衣感觉自己火气小了点: “哦?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都是跟谁学的?” “就是怡红馆啊!” 这一听就不是正经地方。 但盛红衣确定自己没去过: “你什么时候去的?” “就是在黑市的时候啊,你带我从那儿过,还有血魔城的春红楼……” 记忆一下子便拉回了那时候,盛红衣想起来了。 她属实是经过了这两处销金窝,甚至同蓝塘喝七毒酒的那巷子就在春红楼边上。 夜色明媚,鬼女和魔女大都甚是热情奔放,那些个打扮妖娆的确实都是手中拿着个手绢,半遮掩着如玉的粉颊,然后热情的“咯咯”娇笑…… “以后别这么笑了,你是莲妖,不是大公鸡成精了!” “我们也不喜欢你这种笑声。” 不知者不罪,盛红衣掏了掏耳朵,只得作罢。 想想人家金朵儿,多么单纯的一只莲妖,在人类的世界才待了多久,居然已经被污染成这般的四不像了。 据说她在弱溺谷地位高着呢,这会子倒是盛红衣有些心虚了。 人被偷出来还好端端的,回去变成了一个四不像,这让弱溺谷的众妖怎么想? 会不会认为是她这个“大王”给教坏的? 她的面子往哪儿搁? 金朵儿很听话,主要她鸡贼又敏感,特别能判断盛红衣是不是真的生气。 这会子的“大王”全身似笼罩在危险的气压风暴之下,她觉得她再多一句嘴,她可能就要被那股子气压风暴给卷巴卷巴撕碎了。 虽然,她觉得“大王”因为这点小事而生气实在是太爱生气了。 季睦耸耸肩,后退了三步,当做没听见。 遇到他处理不了的情况,尤其是女人吵架这事儿,多年经验告诉他,装作没听见是最安全的做法。 此后的日子,盛红衣终于得了些清净,最后一次在途经的一处小城补给了些东西,一行人在七日后,到了弱溺谷附近。 盛红衣自从季睦的飞行法器出来,便感觉到了体内的阴灵气逐渐变得活跃起来。 便不是衡芜鬼城,这里必然也是有鬼城的。 说是附近,其实距离弱溺谷还有百里之遥。 他们带着斗笠,一路飞遁,同周遭零星的行色匆匆的行人一般无二。 金朵儿却愈发的沉默。 镜门的线索,这一片是连绵冥妖山脉,幽冥界的圣河,弱水河的主干也在这一片区域。 这里,属于妖冥混杂地,呈“y”形状,往西是妖地,往北依旧是弱水河,周围零星分布着鬼城。 线索中根本没有提弱溺谷的存在。 此地,究竟是神秘到镜门都还未窥见,还是季睦的这位堂兄弟的权限不够,没能查到? 盛红衣不得而知。 “怎么了?都要到家了,怎么反倒不开心了?” 金朵儿在飞行法器上那般活跃,很大的原因便是她要到家了,虽然没说,但盛红衣知道她想家了。 金朵儿摇了摇头: “气息不对,弱溺谷所在地,距离鬼城还不如妖城近,但是这里鬼气弥漫的如此厉害,衡芜鬼城的鬼门一定开了,而且距离很近!” 鬼门开了,那其中的高阶鬼修便会出来,弱溺谷,还会在吗? “而且,我同二妹传音,她一直未回复于我。” 金朵儿她们有传音的秘法,这般的距离,等闲自然是无法传音的,但金朵儿却能。 她一路盘算着距离,甫一靠近,她便立刻传音给了二妹。 可是,石沉大海。 她又尝试了好几次,都有去无回。 “你二妹是?” 盛红衣头一次听她提起弱溺谷的二妹,好像这一个也是个大妖,至少也像金朵儿这般,能同人交流? 季睦步伐也是微顿,显然也在侧耳听她们说话。 金朵儿似犹豫了一下,终于道: “二妹是一株凌霜剑兰,我睡觉的日子,或者有什么事情,都是她帮我管着弱溺谷!” “若是她都没了消息,我……弱溺谷……” 盛红衣叹了口气,若是唯二的两个有抵御外力的本事的妖一个不在,一个没了消息,那么可以想见,弱溺谷危矣。 (本章完) 237 丛聚灵根的威力 两人一花步履匆匆,甭管怎么说,先进谷再说。 在金朵儿的指引之下,他们在山脉之间穿梭,有时走的是平坦的大路,有时候走的是毫无人迹的树丛之间。 “这里有迷踪阵的痕迹。” 大约走了有半个时辰,季睦似终于确定,突然道。 盛红衣点点头,其实她也看出来了。 这大半年来,盛红衣的进步是巨大的。 原先对于阵法,但凡遇上,她只有头皮发麻的份。 而今,一则也算经历了不少实战经历,踩的坑多了,自然就会了。 另则,她自参研了符阵书,对此也算颇有些心得。 其实,盛红衣早就察觉,自刚踏入妖冥山脉,这里的灵气走向就不对劲儿了。 天地之间的灵气虽然同在一个空间之中,但实则是各行其道的。 毕竟灵气的性子不同,且相生相克,它们散逸行走之间,自有暗含的规律。 但这里,实不然。 莫看这山脉起伏绵延,看起来同其余的山脉没什么两样,可这里的灵气堪称混乱。 这便是阵法的痕迹。 所过之处,似在某些地方暗藏着漩涡,这些漩涡,彻底搅乱了这一片区域的灵气分布。 有的灵气从这个漩涡进,再从另一个漩涡出来; 又有些灵气却没有出来,而是轮转到了下一个漩涡; 再有的是原路进原路出…… 其中自是暗含着某种规律,只不过,盛红衣还未摸清楚具体是什么。 盛红衣虽未见过此种阵法,但这般的灵气走向,符阵书上的一则迷符阵有类似之处。 盛红衣心中刚起了念头,不动声色的想寻机验证一下这是不是也是一种迷阵,结果便听到季睦道出答案。 跟着金朵儿的指引走,他们完美的绕开了一个又一个的漩涡。 盛红衣没有费劲去记金朵儿教他们走的步数或者方向,只因那漩涡也在不停的移动。 说明,此地的阵法是在不停的动的。 既是在动,下回按照原路,大概率是走不进来了。 盛红衣看了看季睦,此时两人已是把斗篷都取了。 季睦看上去也没有记路的意思,估计同她一般,也发现了此阵的特别之处。 不过此阵必然有通过的特定方法,而金朵儿明显是知道的。 她既然没接话,季睦和盛红衣也没有追问。 曾经金朵儿便说过,弱溺谷外有天外阵法护佑。 大概就是他们走过的这一个了。 这是弱溺谷的保护膜,他们充其量目前只是金朵儿找的帮手,到现在也还没帮上一点忙,金朵儿有所保留,也算情有可原。 金朵儿一声不吭,她这会子蹲在盛红衣的肩膀上,花盘小圆脸绷的紧紧的。 因为她的二妹到现在也没有给她回信。 又走了大约半刻钟: “接下来有一片毒障林,季师兄和大王,你们记得要闭气哦,此毒气有闭塞五感之能。” 两人依言照做,安全通过毒障林又过了一个乱石堆,金朵儿表现出有些急切来: “顺着前面那条河,从中间淌过去,就到了!” “不过,水中有些阴冥之气,可以用符箓!” 说罢,自己从盛红衣肩膀上跳了下来,便落进了河里。 “你们两人一起跟着我就行啦。” 一边说话,很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眼睛四处张望。 盛红衣问了一句: “怎么了?可是有异?” 金朵儿嗅着鼻子,终于没忍住,带着哭腔,丧着她是花盘脸,连叶子都耷拉了: “我好像闻到生人的气息了。” “定然有人经过了这里!会不会顺水而下,进去了?” 盛红衣和季睦对视了一眼,心微微发沉,难道真的来迟了一步? 还是季睦道: “咱们先进去看看,莫要自己吓自己!” 盛红衣连忙摸出一张阴冥罩符给季睦,知道要来鬼城,她提前置备了很多鬼符。 季睦对于盛红衣随意的就拿出一点他不能理解的东西已是很习惯了。 这一次,进衡芜鬼城所需的东西,大多是盛红衣置办的,经过这么久的相处,季睦对盛红衣放心的很。 他拿着符端详了一阵,很自然的凑过来,肃着脸不耻下问:此符该怎么用! 盛红衣帮了他一把后,两人顶着阴冥罩符,跟着金朵儿一起随水而飘。 其实盛红衣可以不用此符,但拿出幽冥界的鬼符没什么,可以随便找理由搪塞。 可要是她能像鬼一般在含有阴冥之气的水中游?那可就太超过了。 便是金朵儿这般,都引来了季睦的深思和探究,他终于还是问了一句: “朵儿,你在此河中无事么?” 便是隔着一层符,可季睦但凡动用亲灵体质去“看”,便能“看”到其中灰中带黑的阴灵气正在汨汨的蒸腾而出。 河上阴风阵阵,河下似乎也有些不明之物游过,季睦也是一走而过,判断不出水下有什么,但肯定不是人也不是鱼。 至少,季睦没见过这样的鱼。 金朵儿扭头看了看季睦,她对季睦一贯是有耐心的: “我自小长在这条河中,怎么会有事?” 季睦:“……原来如此,是我冒昧了。” 盛红衣的视线也在金朵儿身上绕了一圈,其实不止季睦好奇,盛红衣也没想到金朵儿当真不怕阴灵气,不过想想也很合理。 金朵儿曾说过,弱溺谷乃是一个空间灵宝,在三不管之地。 又靠近魔城,还靠近妖族和幽冥界。 这一块地界更是妖冥山脉,水中含有阴冥之气虽在意料之外,但在情理之中。 而金朵儿是“莲”,自然长在河中,正如她所说,自小到大的生存环境,她怎么会不习惯? 河水的走向,盛红衣认真记了一下线路。 毕竟河道是没法轻易改道的。 不过,此河很长,金朵儿速度很快,她是真的急。 哪里有弯道,哪里有暗涧,她门儿清。 便是身为修士,但在不熟悉的地界,又是极快的穿梭而过,盛红衣也就记了个大概。 终于,转过了了十八个拐角后,突然进入一片坦途,水流也平缓了。 金朵儿的速度慢了下来: “到了!” 它看了看四周,过了一会儿,大松了口气,之前脸上的沮丧和焦急一扫而空了,又恢复了些轻松: “没有生人的气息了,还好没事!” “走吧,我带你们看一看弱溺谷,等一会儿我们上岸,我带你们去瞅瞅我二妹,大约是她闭关了?她有时候闭关为防止打扰,也会封闭自己。” 金朵儿用圆圆的叶子挠了一下自己的脸,自说自话的给了解释。 盛红衣和季睦再次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中都看到了“不靠谱”三个大字。 盛红衣对于金朵儿这马大哈的性子其实习惯了,想一出是一出的事情她也没少干。 但,一块地界,不管它有多小,两个统御者都这么不靠谱,盛红衣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明知道其中一个不在谷中,另一个还兀自闭关甚至还隔绝了自我同外界的联系? 这是被偷家了也不会知道吧? 想到金朵儿说的那个生人? 他们这会子也算是生人吧? 如今所见的谷中静谧如斯,有人进来,随便往哪儿一藏都行吧? 感觉整个谷中的戒备几乎没有。 盛红衣摸了摸下巴,弱溺谷这么些年还安然存在,当真都要归功于外面那个天然阵法以及这九拐十八弯的河了? 盛红衣低头,自进入这里,盛红衣已经感觉到了河水的里外不同之处。 这里算是“里”了,之前驳杂又浓郁的阴冥之气消失了,了无痕迹,河中仅剩下充沛的水灵气。 周遭,鸟语花香,浓郁的木之灵气在整个空间之中弥漫。 无需放开五感嗅闻,阳光从斑驳的树丛枝桠中透出,光影之间,肉眼便能清晰的辨别到那空气隐隐显现出了淡绿色。 不远处的万花丛中,有灵气在花蕊间闪动,蜂飞蝶舞,人间仙境。 盛红衣深深,不自觉的就放开了浑身的毛孔,任由它们正在大口的吸食着这里的盛宴。 在外界,亲灵体质之人便如移动的聚灵阵,时时都在吸纳灵气,但毕竟外界灵气有限。 这里不同,她仿佛一块干涸的海绵,被投入到了充足又喜欢的液体之中,不用费什么劲,那些液体迅速的将她干涸的身体充盈,迅速满溢。 盛红衣闭上眼,站在河中,她能感觉到整个经脉之中,绿色的灵气疯狂的涌动。 它们涤荡过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木之灵气,本就有复苏之力,赶路的疲乏一扫而空,甚至身体内一些细微的暗伤和陈年旧伤也得到了安抚。 如枝叶,在雨露的滋润下,缓缓的抽芽,生长,长成参天大树。 丹田之中,花型的灵液团原先是黑色的,而今,黑色似乎被掩盖了,居然变成了绿色,就连魔莲子似乎都披上了一层绿色的薄纱。 灵气的奔沸远远没有结束,那些个绿色的灵气充盈入盛红衣的四肢百骸后,颜色逐渐开始转变。 青绿色的灵气的末端,突然衍生出了赤色,木生火! 赤色蔓延,在盛红衣的身体里轮转了一圈后,末端衍生出了白色的灵气,火又生金! 此后,一圈又一圈,金生水,水再生木,层层递进轮转,盛红衣丹田之中的花瓣灵液团也在跟着不停的变换颜色。 直至将五行都轮转了一遍后,盛红衣的灵液团生生壮大了一圈。 这大概就是丛聚灵根的威力。 盛红衣也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灵根异于旁人的逆天之下。 盛红衣的丛聚灵根,主木。 突然到了一处木灵气极为浓郁的地界,便是机缘。 亲灵体质加上极品的木灵根,催动着木灵气毫不节制的冲进盛红衣的体内。 而丛聚灵根本就是互相拥簇,互为补充,互为支持。 木灵气吸收够了没关系,它们可以相互转化。 五行轮转,每一种灵根都吸饱了灵气。 盛红衣不用细看,便能感觉到那属于筑基的灵液团正在不停的长大。 她并未感到任何的不适,便任由它生长,再生长。 而在生长的过程之中,灵液却凝而不散,甚至更加的凝实。 比之之前软软的液体状态,先是变得越发的凝实,此后,又像开始结冰了,逐渐变得坚硬。 盛红衣的脑海之中陡然闪过了不可思议的想法,莫不是……结丹? 念头刚起,心潮澎湃,未等盛红衣弄明白具体怎么回事,刹那,盛红衣突然感觉到身体之中“咚”一下,一阵风似从四肢百骸呼啸而过,经脉猛然间被拓宽了。 五色灵气如洪流挤入其中,大浪淘沙,惊涛拍岸,往四处撒丫子奔腾着! 外界,季睦和金朵儿惊愕的看着这一切! 从看到河水的中间,以盛红衣为中点,形成一个超级大的漩涡开始,金朵儿就屁滚尿流般的冲向了季睦,爬到了他的肩膀上,死死的扒住他: “大王,大王这是进阶了,她……要变成五阶妖兽了吧?” 季睦没空纠正她,他其实也是蒙的。 不过,机缘这事儿从来都没有道理可言。 不过这不妨碍他替她护法。 神识探出,他牢牢的把控着这一方空间,嘴上还不忘问金朵儿: “这谷中安全吧?” 金朵儿连连点头,眼睛死死盯着盛红衣,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清楚季睦的话,还连连发出惊叹声: “哇,大王进阶的气势好大!好厉害!” 谷中丰沛的木之灵气被吸引过来,在盛红衣的头顶也形成了一个青绿色的大漩涡。 此后,头顶与脚下交相辉映,连成了一片,木灵气是青绿色的,水之灵气乃是黑色,青黑交杂,将盛红衣整个包裹在了其中。 季睦这时候有些紧张起来,他皱眉盯着盛红衣,从未见人这么进阶过,把自己这么包裹在灵气之中,谁也看不见,不会出什么事吧? 这会子的金朵儿却在不没口的称赞: “哇,灵气茧,好厉害,我都还没有过,我比大王的修为高多了。” 季睦一听此话,心中闪过一丝狐疑,师妹怎么结丹搞得跟妖兽进阶一般? 莫非当真盛家有什么妖族血脉不成? (本章完) 238 半丹 季睦心中闪过一丝异样。 季家本就有神鲲血脉,他的亲灵体质也是来源于此。 但,盛家家族底蕴尚浅,也未听说有此情况。 然,盛师妹的亲灵体质也是实打实的。 不过念头乍起,季睦便克制的没有再想下去。 这些是盛师妹的私事,他同师妹之间心照不宣,从不过问私事。 整个弱溺谷之中的灵气似乎都往这边涌来。 季睦的耳朵微微动了动,他似听到了风中有什么不一样的响动。 这些声音好像自很远的地方涌来,由远及近,到了耳边,风一吹,又好像在无形之中散开了去。 絮絮的,细细的,淅淅索索的,却又不停歇,逐渐的好像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季睦稍稍偏了下头,不动声色的“看”去,果然,有许多肉眼难以窥见的各色的灵气小光点过来了。 便是季睦,为了能“看”到它们,也颇为费力,而且也是建立在它们聚合在一处的基础上。 某一团小光点,突然“嗡”的一下全散开了,散开后,它们便好像失去了色彩,隐没在了空气之中。 说是各种颜色都有,但大多是青绿色的,有大有小,它们从花丛、草丛之中冒了出来,挤挤挨挨的,都围在了金朵儿身边。 此时的金朵儿也没了初始之时对盛红衣进阶的连连惊叹和大惊小怪,她低垂下了头,季睦看不清她的嘴巴有没有动,但从她的身上,季睦发现也在发出一些个细微的小光点。 各色小光点有的一触即离,有的还在互相纠缠,勾勾缠缠。 季睦看了一会儿,心中陡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想法。 莫非它们是在交流? 是吧!这般想,一切事情便能串连起来,符合常规了。 为何金朵儿似乎什么都知道? 为何这个谷在生人进入之时居然毫无动静? 原来不是真的毫无动静,而是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这些生灵的“监视”之下呢。 此地,看似松散,实则眼线遍布。 那边厢,盛红衣的这一次突破,很快。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大约也就是半刻钟的功夫,季睦便见到那“灵气茧”从中间如破壳一般裂开了。 灵气茧裂开,灵气便风流云散,又回归到了本来的地方。 盛红衣睁开眼,眸色幽深晦黯,只是瞥了一眼,季睦便移开了目光。 那是怎样的眼神? 季睦形容不出,可却让他心悸。 好似其中有个漩涡要将人的神魂吸入,危险无比。 季睦撇开眼神的刹那,盛红衣的眼中光彩回落,她似什么也不知道,言笑晏晏,同平时的她几无二致: “师兄,朵儿。” 她躬身一揖: “多谢两位替我护法。” 季睦还未从那眼神之中彻底回神,反应有些滞后的怔愣,金朵儿可不: “大王,你真厉害,不过进阶成五阶妖兽而已,就有灵气茧了,我还以为这是十阶大妖才可能有的机缘呢。” 盛红衣的脸皮抽动了一下,脸上的笑已经挂不住了: 谁是妖兽? 她可不是! 说了很多遍了,她这辈子是个胎生的人,怎么无论是金朵儿,还是魔莲子都不长记性呢? 不过, “是么?灵气茧是什么?” 金朵儿睁着大眼疑惑的看着盛红衣: “你居然不知道灵气茧?据说只有具有高级血脉的大妖才有很小的机会得到灵气茧的保护。” “灵气茧之中,不仅灵气满溢,还坚固无比,拥有了灵气茧,便是在敌人环伺之下进阶也是使得的。” 金朵儿的语气之中充满了向往。 盛红衣懂了,大约这玩意儿算是一个聚灵阵和保护层的结合体? 一般的妖兽进阶之时,由于遭受天劫重创,都比较虚弱,在灵气茧之中进阶,便没有了这等烦恼。 说到进阶,盛红衣眯了眯眼,没再做声。 而今,若是有人能看到她的丹田,便会发现她的丹田已经发生了变化。 原先,丹田窄小,灵气的流入都是涓涓细流,细水长流的。 如今,丹田周遭的空间拓宽了不少,灵气的流入也奔沸狂放了不少。 其次就是原本丹田内的凝液团,也发生了异变。 最明显的是魔莲子所在之处。 原先花心处窄窄的,她挤在里面,看上去就不太舒服。 现在,整个花心,不仅地方变大了,还变成了三边形,中间多了隔层,分成了三个小空间。 魔莲子安然的睡在其中一个小空间之中。 她沉睡着,不知何时,原先的模样已经化去了,此时就是一颗黑色的圆嘟嘟的莲子模样,同普通的莲蓬之中长出的莲子,除了颜色的区别,再没有其他区别。 这次修为突破过程之中,盛红衣感知到魔莲子也吸收了不少灵气,原本有些虚弱的气息而今越发的稳健凝实,盛红衣估摸着,不多久她应该就会醒来。 只不过,盛红衣看着还剩下两个的空置小空间不得不思虑。 这三处算不算她的莲房? 如今,魔莲子回归了,是不是代表在不久的将来,还会有两颗莲子回归? 又会是什么呢? 盛红衣不得而知,但却没法保持原先的淡然以待。 一个魔莲子差点把她折腾死,当然她是自愿的,谁让她觉得自己亏欠她呢? 可,极有可能她亏欠的不是一个,而是三个? 盛红衣恨不能跳起来对着老天破口大骂: 贼老天玩她呢?还让不让她活了? 这事够让她烦心了。 而她的金丹,应该是金丹吧。 原先的黑色的凝液团彻底的固化后,黑色褪去了些,变成了金色,只不过也不完全是金色,其上还有丝丝缕缕的黑色的细丝条纹。 盛红衣自我能感知到无论丹田还是经脉都拓宽了不少,已算是达到了金丹初期的水准! 然而,这金丹同旁人不一样啊。 金丹自然该是圆溜溜的,偏生她的还是花型。 不过,她既然有个黑莲的前世,兼之筑基之时的灵液凝成的液团也与众不同,所以对这点,虽在意料之外,她倒也接受良好,最终,她自己把自己说服了。 罢了,形状不重要,只要好用,那就行了。 这事儿她还能说服自己,那么,雷劫的事她就没法说服自己了。 盛红衣也懒得纠结什么血脉高不高级的问题了。 以金朵儿的性格,她要么不说,一旦她打开了话匣子说一件事,她会全都抖漏出来。 所以这血脉问题,她肯定也是说不清楚的,盛红衣随便猜猜都知道,同亲灵体质差不多呗,具备神兽血脉之类的才能拥有灵气茧? 不过,这一点她不信。 她前世是朵黑莲,据她所知,可没有一种神兽是一朵花的! 所以她可不是什么神兽血脉。 她只想知道,她的天劫去哪儿了? 金丹期可是有三重天劫的! 更让她无语的是,她的灵气茧在没等到她的天劫之时就破了…… 季睦这会子终于回过神来,他接过话头: “师妹全身气息渊薮如深海,我已是看不清境界修为了,想必师妹是结丹了?” 虽是问句,语气却笃定。 毕竟同阶修士之间便是有初、中、后之分,但只要没带什么隔绝神识的法宝,还是能互相掂量一番对方的修为的。 可,越级,低阶修士能看到的便是对方的灵气如一层雾霭,遮盖住了一切。 此时的季睦看盛红衣便是这般的感觉。 季睦都提了,盛红衣便直说了,没什么不可说的: “我也不确定,丹田中,确实金丹已成,可,却没有等来天劫!” “师兄可知,这种情况是怎么回事?” 季睦皱起了眉头: “居然是这样?我想想,我好像在什么地方堵到过关于此种情况。” 他语气缥缈,当真闭眼沉思起来。 金朵儿咋咋呼呼的: “有吗?我生来就有五阶了,五阶有天劫吗?” 盛红衣默默转开视线,跟金朵儿已是无话可说。 还是季师兄靠谱许多,他思忖片刻,睁开眼道: “如你这种情况,应该还不算真正的金丹修士,应该算是假丹状态,或者说是半丹,因为雷劫未至。” “不过,你不用担心,此种情况,雷劫或许不期而至,师妹只需要做好准备就是了。” 季睦眼中的笑意真诚而欢喜: “师妹这种状态可真是百年不遇呢,我听师傅说过,这可和普通的筑基圆满不同。” “筑基圆满修士许是一辈子都等不来一个结丹契机,师妹这种只需等水到渠成便是了。” 二十岁的金丹修士呢? 他们秀水峰又要扬名了! 放眼整个荒原大陆,天才修士是不少,但也没有多到能每个峰头分一个呢。 炼气、筑基可用丹药堆砌,所以若说此人二三十岁便是筑基修士,或可得一句天才之名,可大道漫漫,前途如何还真难以妄下定论。 可金丹不同,此乃当真是摸索到了大道的门槛了,说一句大道可期,他家盛师妹是担得起的。 盛师妹这种不走寻常路的晋级方式,季睦觉得自己好像也看习惯了。 盛红衣连忙道谢: “谢师兄吉言。” 到嘴的有些话却是又咽了回去。 为何是半丹这事儿,经过季睦的点拨,她其实心中有数。 灵气流动的过程之中,其实近半数流入到了魔莲子的身体内。 和上回一样,大约是魔莲子截留了灵气。 上回她是有意识的,这回应该是熟睡过程中下意识的吸收能量壮大自身。 这便导致她棋差一着,没能真正结丹。 不过,盛红衣虽然有些遗憾,但弄清楚缘由后,这事儿便过了。 这事怨不得魔莲子,一切都是盛红衣自愿的。 灵气在四肢百骸之中流淌而过,有一部分被魔莲子摄取,可是她的力道却并不强硬。 盛红衣能感觉到,但凡她心念一动,有一丝不愿,那股子灵气便会重新回到她的身体里。 只不过,她没有不愿。 “师妹的状态看起来不错,可需要闭关几日稳定境界?” 盛红衣袖子一甩,人已是到了岸边,同季睦并肩而立,衣服上一尘不染,好似没沾一滴水。 “不用不用,咱们办正事要紧。” 说罢,看向金朵儿: “都进了你这弱溺谷,你这东道主,不招待我们二位么?” 金朵儿眼珠子一转,忽然,嘴甜如蜜: “大王说什么呢,我尊您为大王,到了这里,那就跟您家一般,您和季师兄想怎么自在都成,何须我招待。” 盛红衣毫不留情的戳破她,一边往里面张望: “想偷懒不要找借口。” 金朵儿吐了吐舌头。 弱溺谷对于金朵儿来说,乃是她和弱溺谷所有生灵安身立命之所。 虽然,她心中是信任大王和师兄的。 对大王,那是血脉的压制,对季师兄,那就是纯粹的喜欢而产生的信任。 可真到了谷中,她还是胆怯了,这谷中万千生灵的性命可就在她的一念之间啊。 加之又有生人入内的惶恐以及二妹死活不回信的疑惑和忐忑,金朵儿这一路,心里油煎火烤似的,可以说度过了此生最难挨的时光。 哪里还记得招待客人的事情。 不过,心中知道,她还是喜欢嘴硬: “你一来就进阶,我哪有时间招待,这事儿也怪我咯?” 她嘀咕着,下一秒,她就见她的大王盯着她阴恻恻的笑呢,眼神之中丝毫没有笑意,反倒是寒意阵阵。 她吓得一激灵,一秃噜,连忙往回吸气,话全部又吞了回去。 “咳咳,咳咳咳。” 天下间,大约也只有她一人,啊不,她一朵花差点被自己要说的话给噎死了。 盛红衣见金朵儿咳的花盘脸都扭曲变形了,甚是满意: “不说说要带我们去见你二妹?” 金朵儿点点头: “这……这就去……” 盛红衣当先一步,便往里走去,还不忘招呼季睦: “师兄,跟上。” 季睦无甚可说,沉默着跟在盛红衣身后,盛红衣无事了,他便把心思全然放在了这谷中景致之上。 便是他季家豪横,传承了千万年,可也没有一个空间法宝呢。 尤其还是这般天地法则齐全的空间碎片,灵气还无比的活力充沛。 此地但凡现世,便是化神以上的大能修士都会眼红吧? 一个处理不好,掀动腥风血雨也不是不可能。 如此,季睦的心中愈发慎重。 原先听金朵儿说起此地,他还没什么切身的感受,且金朵儿说话惯来喜欢夸张,眼不见,季睦也下不了论断。 今天,亲眼所见,此地还真不是他和盛红衣就能摆平的,予宗门通晓是必须的。 (本章完) 239 人妖殊途 季睦思虑良多,盛红衣倒是没有。 她自觉自己一贯是小老百姓来着,根本不会多想任何有的没的,不过有一点她倒是同季睦想到了一处。 这是一个空间灵宝。 什么等级她不知道,但此物一旦现世,那就是怀璧其罪。 想到她去鬼城之时,需将此物带着,盛红衣就觉得自己脑袋抽抽的疼,愁啊! 这活计,可不轻松。 早知如此,她当时心软什么?轻易答应了金朵儿。 却说,也不知有意无意,金朵儿突然道: “大王,您看我们这里鸟语花香的,是个多么好的地方呀?您甚至在这儿得了机缘,您天性善良,悲天悯人,定然也不忍心这里被鬼修践踏吧?” 天性善良? 她吗? 不,谢谢,她没有。 金朵儿这会子又化成了幼童的模样,在她前面蹦跳着往前走。 圆嘟嘟的小脸显得纯真可爱,一双圆眼睛眼巴巴、水汪汪扭头看着人的时候,只把人的心都要看化了,便是个铁石心肠,都要被她看的心软了。 不过,这些都只是金朵儿的表象而已。 植物,都是有保护色的。 金朵儿这话看似说的随意,实则却点出了她盛红衣在这儿得了机缘,也算是一种另类的“挟恩以报”了。 既然她受了这里的恩惠,自是该对这里照拂一二。 她甚至还鸡贼的对她大夸特夸,还用了“您”。 她这是提醒她呢,让她兑现帮助弱溺谷的承诺。 盛红衣自来通透,岂会不明白。 她嘴唇微动,刚想说话,季睦先一步接过话头: “朵儿,可能我们需要在弱溺谷待上几日,这么个洞天福地,师妹进阶,恰好我也心有所感,想在此地闭关几日,可以吗?” 盛红衣若有所思的瞥了季睦一眼,没有说话。 季师兄的端方君子,平日冷淡却有礼,自是不会随便抢话。 这是季睦寻的借口,目的是留下。 她略一深想,倒也窥见了一些季睦的心思。 原先金朵儿说此地是空间灵宝之时,师兄没有直观感受,这会子见到了,方知此宝是个怎样的存在。 想必,他是要禀报宗门吧? 盛红衣心中淡淡,并未起一丝波澜。 盛红衣对弱溺谷,是一点贪欲都没起。 层次差的太多,完全不会有觊觎之心。 这种等级的宝贝,从一开始盛红衣便知道无论是她或者季睦,靠个人的力量是留不住的。 金朵儿也曾说过弱溺谷是需要附着在灵脉之上的。 她盛家哪儿来灵脉? 季家或是可以! 不过,便是有,季师兄也不会这么干。 他对于宗门归属感很强,且崇尚君子之风,自不会做以公谋私之举。 盛红衣觉得师兄考量很合理。 她自己几斤几两重她清楚。 这个忙她是肯定愿意帮的,但东西是送给玄尘门的,她不能白费力啊,自然得让宗门知道她的功劳。 盛红衣能明白,金朵儿自然也能明白季睦的意思,她眨巴了下眼睛,看看季睦,又看向盛红衣,大眼闪过慌乱: “大王,您……和季师兄说说呗,帮帮我吧!” 声音泫然欲泣,哀哀之色尽显。 盛红衣顿了下,叹了口气,同季睦对视一眼,终究还是开口帮衬了一句: “我们既然答应了你,必然竭尽全力帮忙的。” 话既然执意说开了,季睦便也摊开来解释了两句: “兹事体大,需得上报,也是为你们着想,若是有波澜,我定会尽力斡旋。” 这便是承诺了。 季睦的承诺,几乎便是预言了。 季睦说话,从不食言。 且他身份卓然,有他斡旋,这事九成九能成。 其实,这是一件好事情,盛红衣不觉得玄尘门会不答应,空间灵宝哎。 没听说玄尘门有这等宝贝。 但,任何事情都可能有变数,传话的人不同,更是可能会产生不一样的结果。 让季睦来干这事儿,便是将变数降到了几近于无。 金朵儿夸张的大吸了口气,谄媚至极: “谢谢季师兄,您真是个大好人。” “您想住几天都行,住十年百年也没问题。” “嗯,大王也可以。”对季睦有多真挚,对她就有多敷衍。 盛红衣瞪了金朵儿一眼,呵呵哒,这时候,她这个大王对她便又没什么用了! 仿佛一个工具人。 金朵儿自觉算是半解决了心中的忐忑,话变得更多了。 一路走,她不忘喋喋不休的同两人介绍。 盛红衣一边走,眼眸之中掩饰不住的惊叹。 左前方,一大丛紫黑色的果子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紫黑色的果子长相奇特,肖似熊,个个巴掌大小。 盛红衣已经嗅到了浩然的雷气。 这一定是雷兽果,九级灵草,传说中,服之能激发雷灵根或者强化雷系法术。 右边盛红衣刚刚路过的一处地界,白色的花纯洁无瑕,可花瓣却长相奇特,尖如薄刃,这般的特性,已经显示出了它的不平凡。 飞刃花,花瓣如利刃,摘之便可成器,上等的炼器大师,甫以灵材,能将之炼化成成长型法宝。 其他的灵草,虽然没有这两种这么显眼,那也是在如今的荒原大陆一物难求的存在。 它们乱蓬蓬的长着,东一处,西一块,甚至金朵儿还时不时的踩到它们。 盛红衣起先还有些大惊小怪的训斥金朵儿,怎能如此暴殄天物? 后来见她屡教不改,竟然也看的麻木了。 果然,人是最能适应环境的生灵。 想必,她在这儿住几日,摘一些金朵儿眼中杂草一般可以随便踩的草,也不过分吧。 便是她用不着,那也可以卖啊。 慢悠悠的走了大约走了半个时辰,盛红衣又见到大丛大丛的飞刃花长势茂盛,金朵儿指着前方: “前面便要到我二妹住的地方了。” 盛红衣看着飞刃花,金朵儿的二妹是凌霜剑兰? 剑兰?剑吗? 念头乍起,盛红衣就见金朵儿脸色又黑了。 “怎么了?” 金朵儿脸色沉沉,如临大敌: “有生人在里面!” 季睦和盛红衣脸色齐齐一肃。 有人?! 两人对视一瞬,暗自戒备,却见金朵儿,已经一马当先冲进去了。 那架势,似乎无形之中提着一把四十米的大刀一般杀气腾腾。 盛红衣:“……?!” 这么莽撞吗? 如此,两人也不好站在原处,只得跟着。 此地乃是一片花谷,往内走了些距离,盛红衣突然见季睦回头望着什么,她顺势看去,待看清端倪,眼中闪过惊艳和赞叹。 这般的视角朝天看去,便发现这一处洞天竟然是一柄神兵的模样。 剑冲天际,似要腾云而去,有直冲九霄之势。 没走多久,有一处光滑的石阶,顺阶而下,是一处平台,平台上留有剑痕,季睦不着痕迹的皱了眉,眼中闪过一抹深思。 盛红衣抱臂看着那处大露台,这块露台很新啊,甚至那些剑痕,盛红衣敢肯定,这露台和剑痕不超过一旬。 她刚想问问金朵儿呢,刚准备说话,着实被唬了一跳,金朵儿也不知发现了什么,居然更生气了。 头顶上,似有白烟缓缓升起…… 盛红衣想了想,到底吞了到口边的话,金朵儿都要自燃了,她这时候还是不要火上浇油了。 金朵儿一言不发的继续往里冲,哪里还是原先那甜蜜蜜的娇俏模样,大眼中凶光毕现,下一刻,怕是都要吃人了。 终于,走过了露台,也走到了最里面,目之所见,盛红衣看到了里侧的冰屋。 一座称得上宫殿的豪华冰屋,亭台廊柱,应有尽有,其上雕刻着冰凌花,阳光普照,折射处七彩的光晕。 金朵儿冲进去,也没拦着季睦和盛红衣,盛红衣默认金朵儿是让他们跟着的,便继续跟着。 只是,盛红衣刚一抬脚,季睦就拉了她一下: “跟着朵儿的步子走,别乱走,这里有剑阵!” 盛红衣微愣,这会子才察觉出不同来。 转首之间,她定定的盯着那些冰凌花。 果然,随着她步履走动,那些冰凌花景变了。 哪儿是什么冰凌花? 其中分明吞吐着冰冷的剑气,它们冷厉的窥着来人,谁挑战了它们的权威,等待的便是万剑齐发的惩罚? 跟着金朵儿,果然没出差错,金朵儿也还算有良心,都要气的冒烟了终于还记得回头嘱咐了两人一句: “一定要跟紧我的步子哦,暗处的剑气落在身上很疼的,凌霜这混蛋就喜欢捣鼓这些有的没的!” 盛红衣方才知晓,原来凌霜剑兰的名字叫凌霜啊? 感情这凌霜二字不是单纯的花草的种类? 难怪无论她还是季睦都未曾听说过此物。 金朵儿是坠地金,好歹让人听说过。 金朵儿话音刚落,就见里面走出一个人来。 还未走近,便有刺骨的寒意和锋锐之气扑来。 宛若被冰剑透体,盛红衣全身的火灵气“嘭”的一下好似苏醒般突然活跃,在经脉之中流窜起来。 盛红衣知道,这是她的本能反应,火灵气护主。 只因对方这一身气势太有侵略性了, 已经超过了盛红衣的“安全边界”。 盛红衣循着气息抬眼,精准的捕捉到了那一处从某间屋子走出来的白色身影。 来人面若寒霜,满眼写着对他们的不欢迎和戒备。 盛红衣知道,这是针对她和季睦的! 果然,她对着金朵儿就是一通抱怨: “老大,你带人进谷,怎么不提前同我说一声。” 盛红衣默不作声的看着这一幕,感觉有点微妙。 一个妙龄姑娘叫一个女童老大,实在是违和。 听说植物成妖化形有一次自由选择性别以及模样的机会。 所以,外表的老成不一定就是年纪大,看起来如孩童一般的可爱也可能是一个老妖怪咯? 金朵儿面对自家二妹的时候同面对盛红衣两人完全不同。 她此时气势隐隐之中带着压迫,说话也显得老气横秋的: “怎么?我带人回来还需同你报备么?” “我死里逃生了一回,好不容易回来,你对我就是这么个态度?” 凌霄剑兰闻言,脸色缓和之中带上了歉意: “对不起老大,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是,他们……” “他们是我带回来的贵客,倒是你,带了生人进谷不说,竟然还容他在你的谷中练剑?还为他打造了一个练剑的露台?” “究竟什么人,快带我去看看!” 金朵儿不耐烦的打断凌霄剑兰。 凌霄剑兰一听急了,哪里还顾得了盛红衣两人?她连忙拽住就要像一枚炮弹射出去的金朵儿: “哎呀,老大,大姐,你别去,他现在还有伤在身,我好不容易把他救活了,你这么进去,吓着他怎么办?” 金朵儿气炸了,盛红衣眼见她似乎“腾”的一下,脑袋上的头发无风的情况下突然“炸”了一下。 怒发冲冠?! 几乎是瞬时,盛红衣垂在袖中的手弹出一点指诀,一道白色的法印飞出,一分为二,堵在了她自己的两只耳朵上。 刚做完这些,就看金朵儿似长成了身高八尺的大汉,狂风暴雨般对着凌霜剑兰疯狂输出: “吓到他?他是豆腐做的?这么容易被吓到?” “我就说,你不要成天的练剑你不听,都把自己练傻了吧?” “你居然让一个修士随便进谷?你知不知道如今是什么情况?” 她气的在凌霄剑兰面前来回踱步,一蹦三尺高。 而凌霄剑兰这会子脸也沉了: “老大,你太吵了,你这样会吓到他的,我对他一见钟情,我要与他结为双修道侣!” 金朵儿:“……” 季睦:“……”抱着剑站在一边,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一动不动。 盛红衣掏了掏耳朵,她只是半封闭了听觉罢了,实际上还是能听到些声音的。 盛红衣上下打量了凌霜剑兰,目光奇特。 啧啧啧,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当真人活得久,什么都能见到。 原先凌霜剑兰在她眼中高冷又深不见底的形象彻底崩塌了。 什么高冷啊? 分明是个恋爱脑啊。 饶是她本来觉得事不关己呢,这会子也对那位“生人”好奇起来,究竟是怎样的魅力,能让一个妖修一见钟情,偏要同他结成道侣? 不知道人妖殊途么? (本章完) 240 打 盛红衣搁这儿伺机看人家凌霜剑兰的笑话,心中嘲笑人家人妖殊途之时,完全忘了自家还有个人妖殊途之下的结晶小盛焱呢。 可真是谁五十步,谁一百步还不一定呢。 她这会子兴致勃勃,伸着脖子,期盼的看着金朵儿,就等着她能冲进屋里把那男人拎出来,好让她一饱眼福! 季睦瞅瞅自家师妹,见她如此的“没有眼色”脸上那看热闹的表情说有多欠揍就有多欠揍。 他想了想,往后退了一步,稍稍拉开了同师妹的距离。 要是万一,他是说万一,那个花妖上来要挠看热闹的师妹,那且由着她自己去打吧! 毕竟这也是师妹自找的,他也不擅长干这等拉架的事情。 多年经验告诉他,一旦他这么干了,只会被卷入其中,以他嘴笨的程度,他还会落得个百口莫辩的下场。 盛红衣自然不知她信任的“君子端方”的季师兄这会子已经弃她而去,让她自生自灭了。 只能说身为“大王”,她还是对金朵儿有一定的了解的。 金朵儿果然不负她望,显然已经不想同她那蠢劲上头,似乎正在biubiubiu的冒着粉红泡泡的二妹说话了! 她“哼”了一声,盛红衣眼前一道金光一闪,金朵儿人已经不见了,唯余点点灵光散落。 “老大!” 又是一道寒光紧随其后,凌霜剑兰也跟了进去,那身影多少带着点气急败坏。 下一个,五色遁光微闪,季睦站在原处看着盛红衣的背影抚额轻叹。 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想到自家师父也是爱热闹的性子,他几乎已是能够想象得到,以后秀水峰上的安宁静谧一去不复返,哪里有热闹,这师徒俩一准儿钻哪儿去了。 他看向远处的苍穹,也不知让师妹拜师父为师对不对,他以后可还有清净可言? 此时的白霞城,倒是一片祥和,外界的纷纷扰扰,终究被挡在了外面。 只要有玄尘门这个庞然大物在一天,它所辖之下,寻找一片安宁之地,还是有的。 所以,这大约也是大家伙儿向往大宗门的原因吧。 弱肉强食,强者为尊的世界里,越强,才能活的越自在舒坦。 盛家,盛坪第一百次的拿起符笔又丢掉,然后出了自家院子,往盛云帆的院子踱了过去。 还未走近,就听见元宝嘻嘻哈哈的笑闹声,这孩子那一次被人偷了,遭了大罪,好在年纪小,不记事,并未受到影响。 他人还未到,光听到声音,一贯不喜言笑,端着儒雅风度的那张脸笑的如绽开的花,声调更是软了八个度: “小元宝,看谁来看你了?” 转过了拐角,绕过了那株移栽过来的大石榴树,就看见元宝正在树下的摇篮里,一旁的灰灰寸步不离,不错眼的看着。 听到动静,它戒备的看了过来,见是盛坪,它才松了口气,熟稔的打招呼: “大长老好!” 盛坪点了下头: “大厨房今天有白玉萝卜,灰灰你想吃就自己去取!” 这只灰灵熊也算是盛家的一份子了。 自上回元宝出事它因贪玩滞留在外面未及时归来后,它似乎悔恨不已。 而今,有点矫枉过正,它几乎无时无刻不守在元宝身边。 盛坪今日来,就是想看看元宝来排解一下自己的无聊。 原先,他实际上并不怕独居,甚至他是个非常乐意独处之人,没想到,收了个徒弟,热闹了大半年,人一走,他反倒是不习惯起来。 竟然察觉到了孤独? 盛坪把元宝抱起来掂了掂,看到小家伙享受的眯缝着眼,笑出了仅仅长出的几颗小牙,真是把人看的恨不能把世间最美好的东西全给他才好! 就这么简单一眼,盛坪的好心情又回来了! 同盛云帆聊了两句,开怀大笑了一阵儿,突然就见盛玉妃从外面进来了。 身旁跟着的是?! 盛坪眼神危险的倏然眯起。 季乘风? 他来做什么? 他的好心情瞬间消散了。 季乘风看到盛坪倒是客气,主动同他打招呼: “盛道友?今日来,是为了庆贺一下,咱们的徒弟已是筑基后期修士了!” 盛坪一听,只觉得本就满溢的怒火这会子还被别人戳了一下,他彻底炸了。 他呵呵冷笑,没好气: “不劳你费心,拜师典还未举行,红衣还不是你的徒弟!” 名不正言不顺,谁爱当季乘风徒弟谁当去,他家红衣可不干!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盛红衣确实是跟去了,不过她距离那边走边打夹缠不休的两姐妹还有些距离。 不远不近的,她眼角余光一闪,忽见里间走出个熟悉的人影来。 盛红衣眼皮狂跳,已是愕然的说不出话来! “于定?!你怎么会在这里?!” 凌霜剑兰喜欢的居然是于定么? 饶是盛红衣觉得自己经历的大风大浪不少,这会子也愕然了。 还有这等奇事? 于定本来觉得自己郁闷透了,他那一日同陈然分开后,其实已经做好了赴死之心。 最终,他力战数十水鬼将那寒冰魄收入囊中。 那时候他尚存一丝理智,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跑,而且还不能回头的跑! 他慌不择路,在那阴气十足的阴河之中乱窜。 终于他摆脱了追兵,可也迷了路,他抱着寒冰魄彻底失去了力气,随水漂流。 等他醒来,他便来到了这里。 一开始,他真心觉得那凌霄剑兰是个好人。 直到现在,他对她的定位也是恩人。 他于定没有人就比妖高一等的想法,一个群体都分好与坏。 然而,这叫做凌霜的花妖日渐奇怪。 她无端的对他特别的好,为他打造剑台练剑,不惜代价替他疗伤。 此妖说过她的过往,她本乃是一朵冰花,凝结于一株凌霜仙兰之上! 在数万年前,昏蒙之际,见天际一道惊世剑光划过! 她本以为自己小命休矣,却没想到,她不仅没死,还得了那剑气之中的剑力,成就了自身。 所以,她给自己取名凌霜,说包容了剑气,便自称自己是一朵凌霜剑兰。 于定听之,初时很欢喜,恩人居然也与剑结缘,甚至同他一般,对水、冰属性的剑气造诣颇深。 一人一初使相处融洽。 可是,好景不长,于定逐渐的觉出不对来。 恩人对他太好太好了,好到他都心怀愧疚起来,只觉得恩重如山无以为报。 于是,他便起了离开的心思,想到陈然那愣小子也不知是不是还在原地痴痴的等他,于定心中不是不急。 伤确实还没好,但能跑能动,遇到点危险也不是不能应对。 只是,他一说好走,却被拒绝了。 这恩人含情脉脉的看着他,看的他心惊肉跳。 可能恩人觉得话已经说开了,她便没有必要瞒着了,她很快同他表达了她想要与他结为道侣的想法。 这……怎么可能? 且不说,他俩连同类都算不上,便是他不介意吧,可他一个修无情剑之人,难道要为了她改弦易张么? 剑修一往无前,宁折不弯,所以这辈子,他同她是不可能的了。 他本以为他这般说了,以恩人的善解人意,一定会体谅理解他的,岂料,他错了。 很快,他便发现他的自由被限制了。 原本还能去剑台练练剑,在周围转一转,如今是不可能呢! 他索性也不出门了,一则为了躲避恩人,二则,自己也是在暗自疗伤和打磨剑意,期待自己实力能更强些。 若是恩人一直执迷不悟,那他该动手的时候自然也会动手,他不能一直被拘束在此地。 虽是仙境一样的地方,但于他好似牢笼,外面还有牵挂之人。 今日,外面突然嘈杂起来,逐渐的甚至往他这儿来了,他练功毕便出来看看,没想到,意外的惊喜便来了。 他冷硬的脸突然就柔和开来,带上了惊喜和笑意,一旁眼睛不离于定左右的凌霜剑兰顿时眼睛红了! 她转过头,任由金朵儿一掌拍在她的肩膀上,仇视嫉恨的目光死死追随着盛红衣! “红衣?!你怎么在这儿?” 一句红衣,不过是朋友之间熟稔的称呼,听在有心人眼中,心思就不知歪到什么地方了! 刹那,一柄剑无声从盛红衣背后刺来,快如雷霆。 于定和季睦一前一后几乎同时看到,只不过,看到之时,那晶莹剔透的冰雪之剑距离盛红衣已是不足十步,似凭空冒出,谁也来不及救她了。 “小心!” 于定和季睦异口同声的惊声嘶吼,虽知来不及,两人也齐齐扑来。 这般大的动静,自然也引起了金朵儿的注意。 她皱眉看了过来,就见到了如此惊骇之景! 无影冰剑! 这是凌霄的必杀技,她是铁了心要让盛红衣死! “不要!”金朵儿大声惊呼,数枚金色花瓣冲了出来,她自己扑过去,死死钳制住凌霄剑兰。 金色花瓣往冰剑拦截而去。 盛红衣几乎是在季睦和于定出声的同时,也感觉到身后而来的凛然杀机! 躲肯定是来不及了! 她站着没动,后脑勺处,剑尖直指的位置,多了三枚天地铢。 剑来,三枚天地柱还在滴溜溜的转着,千钧一发之际,却显出一丝悠闲和胸有成竹。 终于它们停了,乃成一正两反之态,卦象已成,蓦然间,似有厚重的山峦的稳压突然喷薄而出。 艮为山! 整个弱溺谷,突然起了风,风沙之大,遮天盖地! 这股子风沙以最快的速度,眨眼而至。 又似有山峦在无形之中拔地而起,它们纷纷而至,往冰剑压去! 未有任何意外的,冰剑沉沉落下! 发出细微又沉闷的脆响,接着就被泥沙深深的埋了! 戛然而止! 危机乍然而起,却在掀起惊涛骇浪之际顿灭,毫无波澜。 盛红衣两眼一厉,扬手就是一挥,一道火红色的掌印凌空而下,狠狠的抽在凌霜脸上。 她“啊”的惨叫一声,连带着束缚住她的金朵儿一起倒飞了出去,装在了自家屋子的廊柱上。 “咔嚓”一声脆响,两人合围的廊柱断了一根,可见盛红衣绝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 一切,自发生到结束,自嘈杂声起到廊柱断裂,只是须臾! 周围一片狼藉,只一人岿然不动。 盛红衣站在原处,眼神幽深,如风暴聚集,她唇边勾着笑,这般模样,带着三分的邪肆。 金朵儿和凌霄剑兰不知是谁带动了谁,还是两妖一起,狠狠的剧烈颤抖。 “哦?想杀我么?” 盛红衣相问,语气似散漫又漫不经心,只不过,那股子“邪气”却是更浓了。 一股寒意似突然涌入,金朵儿只觉得自己如坠冰窟。 她突然便记起了深藏在骨子里的敬畏。 这是大王! 她从地上爬起来,不敢求情,只深深匍匐在地上,连连磕头,固执却坚持。 此时的凌霜根本已经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脸上一片可怖又触目惊心的焦黑毁了她半张脸。 挡在她前面的,是金朵儿的背影,她却再没有嘴硬的勇气。 她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连看都不敢看盛红衣一眼,似有沉沉威压压在她身上,重若千钧,直将她的骨骼一点一点的慢慢碾碎。 恐惧如一条潜藏的恶兽,这会子已经跑了出来,再难遏制! 原来,濒临死亡的感觉是这样的,她脑子里如捣了浆糊,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是反复悔恨自己为何会招惹这般人物。 季睦叹了口气,没说话,谁知道人刚一来,事情会弄成这样呢? 杀一个花妖没什么,只是盛师妹和金朵儿之间的情分还能存在么? 可惜了! 于定有些不忍的看着凌霄剑兰,眼中全是剧烈的挣扎。 一边是至交好友,一边是恩人,他该如何抉择! 盛红衣手一抬,金朵儿和凌霄剑兰齐齐一抖,却没有等来她的雷霆之怒。 盛红衣只是收回了天地铢,拿在手中抛掷! 今日,若不是她反应快,死倒是不一定,受伤在所难免。 无论是金朵儿还是面前这位凌霄剑兰,战力都很低弱,虽然它们都是高阶大妖。 这许是植物妖的通病吧! 毕竟,植物千年万年的静谧惯了,本就不擅长打斗之事。 但,凌霜剑兰的杀意是实打实的。 没得她都要杀她了,她还留手的道理! (本章完) 241 人性 一时间,场面凝滞,静若寒蝉,除了盛红衣以外,其余两人两妖的表情都算不得好。 其中复杂难解,不言而喻。 半晌,盛红衣迟迟没有说话,对于金朵儿和凌霜来说,宛若在等待死亡宣判。 金朵儿脸色煞白,孩童的脸上,多了沧桑和悲戚。 凌霜更是已经支棱不住,这会子已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份儿了。 她趴在地上,如一摊泥,南明离火,对她来说绝不是好受的。 盛红衣倒不是特意的去折磨她。 而是她这会子的心思不在凌霜身上。 而是在整个弱溺谷。 无论是季睦于定,还是化了形的金朵儿亦或者凌霜,他们这会子都沉默不语,似各有考量,反倒是弱溺谷中万千的生灵最为的直接。 喜就是喜,怒就是怒,心之所向,彻底的反应在了它们的行为之中。 盛红衣喜欢这样的直接。 它们纷纷涌到了盛红衣的面前,用它们的办法,为凌霜和金朵儿求情。 它们似就是本能的知道,通过这种办法能让盛红衣感觉到。 盛红衣确实感觉到了,她虽然“看”不到什么,但五感自来可以互通。 她能嗅到五行灵气,尤其是木灵气涌到了她的面前,异常活跃。 强烈的生发之意,包裹住她,并未钻进她的经脉之中。 亲近、焦急、乞怜、七嘴八舌的吵闹,慢慢透入她的心中! 盛红衣听懂了。 它们在同她求情。 盛红衣心念动了动,立刻得到了对方的回应。 它们孜孜以求,执拗的要盛红衣给一个答案。 盛红衣却觉得很奇怪,金朵儿和凌霜都怕的要死,为何它们却不怕她? 反而不停的在“烦”她。 当真不怕她像对待凌霜一样对待它们么? 她如此心念一起,立刻得到了它们的回应。 那是一种亲近之意,似在告诉她: 不会不会不会。 不怕不怕不怕。 这般的直白代表的是全心的全心的信任。 盛红衣还真是心软了。 她自不是什么好杀之人,也并非不通俗物。 她只是信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罢了。 可,这会子,这些微小如尘埃的木之精灵这般祈求她。 还有金朵儿! 这一路走来,她虽然时时有些腹诽金朵儿的“偏心”,但她俩也算共患难了一路。 金朵儿也是帮了她不少忙。 她眼睛锁在凌霜身上,罢了,这妖不过是没脑子的蠢货罢了。 做事不计后果,被嫉妒摆布,可不就蠢么? 弱溺谷这么些年存于此地,真正是得天之造化了。 掌权者一没什么战斗力,二还蠢笨无脑,这样的地方如何存于世间如此久还未被有心人觊觎了,该如何解释? 她心中不免好奇,金朵儿被人“偷”出去,那人怎么就没把这一处洗劫一空呢? 这不符合常理呀? 若不是这谷中还有什么不为外人道的保护之法金朵儿并未告诉他们? 再不然便是金朵儿在她为何出现在外界这事上说了慌。 是什么呢? 盛红衣已是存了疑,面上不动声色,不过,自己兀自思量,耽搁的时间便有点久了。 看在旁人眼中,许是以为她在琢磨怎么弄死凌霜。 最先忍不住的是于定。 他很惭愧,今日这事儿闹到这般地步,起因是因为他。 “红衣,对不住,这事儿起因在我,我知道同你求情这事儿很可耻,但凌霜是我的恩人,一切因我而起,你想如何做,我可以替她受过。” “若是你不愿,也没关系,毕竟这是我与她之间的事,也不该加诸在你身上,只求你,能给我一炷香的同她话别时间。” 若是盛红衣执意,于定自不会怨恨她,他会利用话别时间,将恩人有什么未了心愿放在自己心上,恩人未完成的责任,他替她完成,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季睦不自觉的皱起了眉。 其实,他许是比盛红衣早一步发现这里的人许是熟人。 因为那露台上的剑痕,他看了颇有几分熟悉。 刚刚整个弱溺谷生灵蜂拥而至的盛况,盛红衣瞒得过旁人,瞒不过季睦的眼睛。 他眼珠微动,冷冷开口: “这花妖实在是过分,便是我师妹愿意放过她,我也咽不下这口气。” 见于定和金朵儿脸色又是一变,他继续慢悠悠道: “可,生灵成妖不易,杀她有违道心,便让她将功补过吧!” 把这番话义正言辞的说完,他才看向盛红衣,一本正经: “师妹,我看不如这样吧,她对剑法颇有造诣,实不相瞒,我最近于剑道之上,遇到了些瓶颈,正缺个能同我探讨之人。” “于我来说,凌霜剑兰算是一个机缘了,我便腆着脸求一求师妹你,便让她同我签订灵兽契约,也不用多,两百年吧,两百年满,我放她自由。” “当然,这事儿我会同凌霜说,她若不愿,便当我没说!” 金朵儿闻言,简直感激涕零,她忙不迭开口,就怕季睦后悔: “愿意愿意,我可以帮她做决定,季师兄,两百年够吗?五百年也成的,她不仅在剑法上有造诣,她还有许多其他的优点,这世上的剑谱就没有能拦得住她的,您尽管用,不用客气!” 此时的季睦在金朵儿心中金光四射,比弱溺谷得救她还要高兴。 毕竟,弱溺谷是责任,可凌霜,虽然愚蠢无脑,但同她乃是一起长大的姐妹。 没有了弱溺谷,她们不一定会死,可没了凌霜,她在这世上便是孤独的。 于定脸色微微一愣,幡然而醒。 原来季睦不是拱火,而是解围? 如此,当真是比他想象的更好的结局了。 而他刚刚那般做,看似成全了自己的大义,可甭管盛红衣做与不做,反倒是将盛红衣置于了不义之地。 如此自私,算什么朋友?! 他脸上复杂之色闪过,却是笑了笑,顿了半晌,才坦诚道: “季兄,我不如你多矣,于某在此道谢了,往后,季兄有什么事儿,只管开口,于某想交你这个朋友!” 说着抱剑一揖。 季睦微点了下头,没有别的表示。 于定又对着盛红衣低头行了大礼: “红衣,为兄唐突了,请你原谅为兄一次。” “你帮我良多,而我这次对不住你。” 盛红衣也只是摇了摇头,没说话。 个人立场不同,危急关头,最是能看出亲疏远近的。 于定此举情有可原。 此乃人性。 只不过,观之行事,盛红衣心中便已划定了界限。 于定到底只是朋友,不是师兄呢。 也只能当个朋友,并算不得信任的伙伴。 见盛红衣这般,看似有礼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淡淡疏离,于定惋惜一叹,知道他们的交情也就止步于此了,知己是做不成了。 怨不得盛红衣,都是他自己惹下的。 盛红衣看看金朵儿,师兄给了她台阶,她自然得下,怎会拂了师兄的好意,这么扫兴的事儿,她可不干! “那成吧,师兄说两百年便两百年吧,这般蠢笨,五百年我怕把师兄气死呢!” 说是这么说,她却对季睦俏皮的眨眨眼,师兄这份关照,她记在心里了。 季师兄这人啊,面冷心软,以前盛红衣从来不知道,有一个兄长有这般多的好处。 可以在危险的时候帮她打架,还可以在任何她可能觉得不适的场合,帮她圆场面,帮她背黑锅。 虽然,她有亲姐姐,不过家姐柔弱,盛红衣从未依靠过,而今,多了兄长,盛红衣却越发觉得,原来无论做什么,她都不用担心了,总有一人无条件的理解她,帮她兜底。 她是不是真的可以展望一下自己未来的咸鱼生活了,本来觉得距离自己越来越远了,但季师兄这般靠谱,她恍然有种峰回路转的惊喜! 哪儿有什么遭遇瓶颈的事儿? 不久前,师兄还同她说,只是时间不适合,等衡芜鬼城事了,他便要静下心来闭关突破呢。 盛红衣虽然知道金朵儿为了保住凌霜小命有夸大她本事之嫌。 而且,凌霜属实有些蠢笨。 不过,当真成了师兄的灵兽倒也的利大于弊的。 而且这利还是双向的。 一方面,盛红衣能看出,凌霜的剑阵确实使的不错,尤其刚刚对付她的那一个杀招,剑无声而出,无声而没,若不是盛红衣自己也不是个善茬,而且金朵儿也抓住了凌霜。 若是再让凌霜继续下去,或者那剑再快那么一丢丢,她许是就没法这般站在这里了。 这般的绝技,她家季师兄也很需要的。 他那星陨剑法,本就以虚无缥缈,无形无状而闻名! 越是向后,据说能做到剑出无形,却能碎裂星辰! 以她浅薄的见解,这“无形”之意,同凌霜这剑招有些异曲同工的味道。 一人一妖,许是能互相成就呢。 另一方面么,盛红衣也不是完全不为弱溺谷着想,凌霜是弱溺谷的,身份不俗,她成为了季师兄的灵兽,那便是替弱溺谷寻了季师兄这么个大靠山。 以季师兄的人品,往后弱溺谷的事情他一定更加的上心,可比一个承诺来的更加完美。 毕竟,承诺的期限能有两百年那么长么? 她对凌霜没好感,但弱溺谷万千生灵何辜,还有金朵儿! 至于弊端,不过是让她盛红衣忍受凌霜两百年么? 她如何忍不得? 况且,还不知道谁忍谁呢。 她就喜欢看对方看不惯她,又干不掉她的样子,若是能加点忌惮,那就更妙了! 季睦也微微笑了笑,便同金朵儿点点头: “便按照盛师妹说的吧。” 于是,凌霜在无知无觉之中,便和季睦缔结了契约! 本来以凌霜的修为,若非自愿,自然不会让身为筑基修士的季师兄捡漏的,不过,谁让她受伤虚弱呢,只能任人摆布。 要盛红衣说,凌霜合该谢天谢地吧! 这幸亏是遇到她师兄这般心善的,若是在外面,一只高阶花妖,可不知是多少生灵的上等食材呢。 吞噬的话,能长多少修为呢? 事情算是解决了,金朵儿看了看盛红衣: “大王,您看您几位要住在哪里?” 经此一事,金朵儿清醒了不少。 大王宽宥,她却是在不知不觉之中失了敬畏。 才导致凌霜犯下大错。 盛红衣看了一眼金朵儿,对于她这般恭谨的态度并不意外。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金朵儿态度有所变化再正常不过。 而且,在盛红衣看来,外面的世界很精彩,金朵儿玩闹的时间结束了,回到弱溺谷,便是重新回归正轨的生活。 回到了正轨,便要记得自己的身份。 她既然尊她为大王,她自诩在帮忙这事儿上也算尽心尽力,一路护佑于她。 两人虽然算得上共同患难了,但危急时刻,她这个做大王的也总是挡在前面。 她做了大王该做的事情。 那金朵儿自然也该有一个做小弟的样子。 没大没小的玩闹可以,但严肃的场合该如何,金朵儿应当知道。 盛红衣原本想说只要僻静便是了,突然看到于定,想起了些事儿: “于兄,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还有印象不?” 于定愣了愣,并没什么隐瞒: “我那机缘是在炙骨河中,其中有很多水鬼,我得了机缘后,体力已是丧尽,便慌不择路的在其中乱窜,后来就飘到了这里,被凌霜所救。” “那炙骨河也很不对劲,地图之上,那河地形隐秘,荒无人烟,可我去了后,却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于定眯着眼回忆: “好像,多了一个鬼城!” 鬼城? 衡芜鬼城么? 还愁找不到鬼城的入口,只有一个大致方位呢,这就找到了? 这也太巧了吧? 于定轻扫了一眼盛红衣和季睦,虽不知两人来此有何事,但他说起鬼城,两人的目光齐齐波动了一下。 于是,他知机道: “我本就是一人,红衣和季兄既然在此,不如我们住在一处也有个伴儿,恰好有些细节,我们也能坐下来详谈一番。” 按照过往他同盛红衣的熟稔,想住一处地界,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但现在不同,于定心中有愧,如同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说话少了之前的自在,多了拘束。 盛红衣见季睦也没什么所谓,便同金朵儿说: “那就麻烦朵儿将我们安排在一处便是了?” (本章完) 242 似水年华 金朵儿应了盛红衣的话,便领着众人一道安排了。 要说最好的地方,便是在树屋了! 盛红衣率先跟着金朵儿一道走,姿态洒脱随意,一边同于定说话,好似之前的事没发生过一般: “于兄怎么如此拘谨,倒是让我不自在起来,你再这样,那我可不想同你喝酒了。” 喝酒吃肉,最是逍遥,于定这样,她怕浪费了美酒佳肴! 于定连忙讨饶: “晚上一起喝酒说定了哈,恰好我这里有不少好酒,红衣和季兄可得赏光。” 他看着盛红衣,眼含歉意: “你不怪我是你大度,我做错了是真。” 说罢,正了正脸色,一扫之前的拘谨: “这回出来,带了些好菜,晚上不醉不归。” 见他很快调整了自己,盛红衣也不计较。 本就是朋友,相逢即是有缘,她盛红衣对朋友的要求还是相当宽松的。 她也未再多言什么: “成,那酉时正,咱们就定在我屋喝酒。” 这会子日头正在天的正中高挂,才是中午,他们刚来,自有自己的私务需要打点一二。 金朵儿带着三人七拐八绕的一会儿,便说: “到了!” “因无人进入,便只有此地还算拿得出手。” “大王您三位看,这里行吗?” 盛红衣上下打量着这些,竟是树屋! 树屋所在的临近处,吸引了盛红衣的目光。 是一棵巨大的榕树,一树便成了林? 巍峨的树冠之下,枝叶繁茂,连绵的枝叶相连,树上,枝蔓垂落,又扎进土里,生了根。 一根接着一根,盘根错节,相当惊人。 盛红衣用神识扫了一圈,这榕树相当大。 而且,木灵丰沛啊。 这等丰沛程度,住在这里,属实跟住在聚灵阵中没有差别,而且,盛红衣若有所思的盯着榕树。 这么大的榕树竟然没成精么? 这不科学! 心中想法乍起,那树突然动了,枝叶舞动的似无数人的手,迅捷的往盛红衣三人伸来! 金朵儿气急败坏: “榕汐,你干什么?这是拯救我们于水火的贵客!我好不容易请回来的……” 话未说完,一枝蔓横生,从她看不见的死角处一把便抽在她的后背上,金朵儿踉跄了一下,毫无防备的,便扑跌在地,狼狈的啃了一嘴泥。 “哈哈哈哈哈……” 一连串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响起。 盛红衣这边,耳机,陡然振聋发聩,随着那清脆的笑声,眼前一闪,她已是进入了一个奇妙的世界! 身处其中,盛红衣蓦然便觉得不一样了。 “九儿,你回来了?” 盛红衣回头看去,原来是她爹呢,这会子正坐在石榴树下同她招手。 “爹?”她觉得总有哪里不对!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怎么觉得好像她应该在打架来着? “让你不要同那些坏孩子打架,你怎么还要跟他们打?” 盛红衣:“……他们欠揍。” “可有受伤?”盛云帆接着问。 盛红衣查看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没有。” 盛云帆闻言,脸色一松,招呼道: “你娘和你的姐姐们都在灶间呢,哦,对了,今天有你最喜欢的烧鸡,你快去看看!” 盛红衣听了心中涌起高兴之感,她连忙点点头: “好呀!” 进了灶间,她便见到两个姐姐和她娘在忙碌。 她娘一看到她,便道: “快洗手,两只鸡腿都给你留好了!” 盛红衣“哦”了一声,特别的理所当然,然后真的坐下来就开始啃鸡腿。 一边啃,一边看着两个姐姐同自家娘一起做着家务。 她嘴唇动了动,突然鸡腿不香了,她站起身,便要帮忙。 刚拿起抹布,大姐玉妃便夺了过去: “哎,岂能让九儿干这事儿?九儿你快坐下来吃就是了!” 二姐静客还给她拿来了一个酒壶: “这是你最喜欢的灵酒,昨儿个你说想喝五品的,巧是不巧,今儿个就买到了!” 盛红衣又“哦”了一声,心里却弥漫着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明明,这些场景是她的日常生活,却为何,她总觉得不对劲。 此后,连续好些日子,盛红衣都是这么生活的! 衣食住行样样从心所欲,爹娘恩爱和睦,姐姐仁善关怀,家中有些银钱,过着安居乐业,衣食无忧的生活。 而她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却越来越厉害。 她不知道的是,外面,金朵儿已经和榕汐大吵了起来。 “榕汐,你什么意思?你可知这三人是什么人,谁准你把他们关进去的?” 金朵儿如何不急,刚刚,那不省心的二妹才犯下可滔天祸事,好不容易让季师兄打圆场过去了,这会子榕汐可倒好,一下子把三人都框进了它的“似水年华”之中! 似水年华乃是榕汐觉醒的神通,寓意在其中不会感觉到时空的流逝!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听起来浪漫,却绝不是什么好事,但凡陷入其中,榕汐会散发一种麻痹神魂的香气,一旦神魂沉溺进去,将再也醒不过来。 此后,便会在其中灵力枯竭而死,到那时,这些倒霉蛋悉数便成了榕汐的养分! 弱溺谷能存活这么久,都是榕汐的功劳。 而这榕树林之中,不知堆砌了多少入侵者的累累白骨。 这些事儿,金朵儿没跟盛红衣提起。 其实,她倒是不觉得同大王说起这事儿有什么,大王什么底细,她不知晓,但大王从不是什么“正道”,这点她还是心中有数的。 只不过当日说起弱溺谷一事,她本就存了请季师兄帮忙的心思。 若说她家大王是个外表绝美的“黑心肝儿”,那么季师兄那就是妥妥的名门正派。 这般情况下,她哪里敢说弱溺谷实则还有个“吃人”的妖精这事儿呢? 万一季师兄因为这事儿不帮忙了,她岂不是弱溺谷的千古罪人。 另外,她还有些不可言说的小心思,季师兄最符合她心目之中对如玉公子的向往,她可不能在她心目之中的“男神”面前丢人。 万一,季师兄把她看成和榕汐一样的妖精,岂不是完蛋了? “我知道啊!” “你不是同我传讯了,说你的大王和她的师兄会来做客,他俩是即将拯救弱溺谷的大救星。” 其实金朵儿在能同凌霄剑兰传讯之时,同时同榕汐传了信。 榕汐并不过问谷中之事,虽然它独树成林,盘踞了整个弱溺谷一半的位置,但它性子“独”的很。 金朵儿和凌霄剑兰都是自己玩自己的,榕汐虽然同她们一道住在谷中,也共同保护着弱溺谷的安全,但在金朵儿心里,她同榕汐那就是邻里。 还不是那种关系好的邻里。 “知道?那你在干什么?!” 金朵儿今儿个简直是将自醒灵以来几千年的气都生完了! 她的声音已经尖锐的变了调,眼睛赤红,似要吃人。 林中,那清脆的声音依然慢悠悠的,一点儿也不急! “怪我咯?谁让你带他们从我这儿过了?” “再说了,你认可他们,我就得认可他们?” “这其中有个人不是把你二妹迷的五迷三道么?” “哦,你那蠢货二妹现在可算是吃足了苦头了吧?哦呵呵呵,真是好一出大戏!” “你……你,你都知道?为何不阻止她?” 金朵儿眼前一片昏黑,感情这厮从头到尾都看在眼中,却偏偏当一出热闹看。 是不是还津津有味呢? “阻止?关我什么事?”那清脆声音立刻回击,说的理所当然,凉薄的很。 “你……你你你,我,我警告你,衡芜鬼城就在这附近,我好不容易搬来的救星,若是有什么闪失,那你就和弱溺谷一起死吧!” 金朵儿先是气的都结巴了,终于越说她越有底气,也开始冷笑嘲讽起来。 她差点被气忘了,她和凌霜可以走,榕汐可走不了! 它本体的根扎在这里,可不是轻易能移动的! 若说弱溺谷要是真没了,最该着急的应该是它啊。 怎么样! 怕了吧! 金朵儿学着盛红衣平日不高兴的模样,半掀起眼皮,轻佻着嘴角,看着这片榕树林。 据她观察,这般的大王,看起来最气人! 可是,她太高估她自己了。 首先,是长相和身高。 盛红衣长相绝美却不柔弱,相由心生,便是她的脸柔弱了,可是随着修为与日俱增,那一身气势,简直所过之处,便是不言不动,都无人能忽视她。 加上身高优势。 金朵儿那幼童的小圆脸,如何比? 另外,盛红衣做这般举止,眼睛都是同人对视的! 那叫睥睨! 在金朵儿这里,情况根本不同,榕汐的本体是大榕树,它的眼睛在何处,金朵儿大概至今也不清楚。 所以,结论就是,金朵儿迷茫着她的一双大眼,做出了极其滑稽的表情。 “呵呵呵呵呵呵,坠地金,你怎么了这是?怎么看起来比你二妹还要蠢?” 榕汐果然不惯着金朵儿,上来便是讥讽,毫不客气。 直讽刺的金朵儿无法招架。 “说你蠢,你还别不承认,虽然,我挺喜欢你那大王的手段的,她揍凌霜那一下,看的我太爽了。” “不过,他们有没有本事,另当别论!” “你这么蠢,被糊了眼的事情没少做,居然自己昏睡到飘到了外河,被别人捡走了,还差点就被人发现了弱溺谷!” “若是这一回,你再被屎糊住了眼,错把豺狼当良人,那只会加速弱溺谷的消亡!” “我不得给你掌掌眼么?” 榕汐一句一句,专戳金朵儿的痛点,直说的她说不出话来。 她睡昏了头,飘出去被人捡了最后差点被人炼了药的事情,简直是她一生的耻辱。 也确实,若不是大王危急关头救了她,她焉有命在。 “你胡说什么呢?我蠢是一回事,但我怎么会认错大王?要你掌眼?你快点把她放出来,否则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说罢,她浑身气势攀升,气焰高涨,整个人同刚刚已是判若两人。 比之同凌霜吵架之时,恍若另一个她! 若是盛红衣此时在,也会惊讶她这般的模样! 兴许,这才是金朵儿的另一副真正的面孔。 榕树林沙沙作响,似乎也感知到了金朵儿的认真。 好半晌,榕汐才叹了口气,竟然罕见的服了软: “罢了,是我自作主张了,可是不是我不放他们出来,而是一旦进入似水年华,除非他们自己发现破绽清醒过来,否则,我若是强行干预,万一引起神识风暴或者其他不可估量的情况,那只会更加的糟糕!” “你那个大王,修为低微,结丹都还没成,就这,都是来了这里以后得的机缘,这么一个人,神魂脆弱的不可思议,我若是强行拉扯,后果……你负得起么?” 榕汐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在它眼中,坠地金比她那二妹也就好那么一丢丢,如此的蠢笨,让它如何相信她居然能搬回弱溺谷的救星? 但,它突然软了口风自也不是因为坠地金说的那几句话。 而是就是这么说话的间隙,它居然发现,其中两位已经有了转醒的迹象。 恰是坠地金这回带回来的那一男一女两位修士。 榕汐可以不相信坠地金,但它不会不信任自己的似水年华。 它的似水年华能感知到人内心深处最大的渴求。 一辈子汲汲营营所求之物,已经从梦想变为现实。 这太容易沉沦其中了。 怎么还会醒来呢? 不过,榕汐也没想到,那个它最在意的女修所求竟然是平淡安闲,懒洋洋的生活。 这简直与她雷厉风行的人设不符。 就这不容易被欺负的性子,这等火辣辣的手段,居然就喜欢偏安一隅的窝着? 未免太暴殄天物了! 而那个姓季的男修,所思所求虽然有些符合它对他的印象,但也不是全然的符合。 成为一名剑仙,求得大道,是不少人所求,它这些年吃的那些“人”中十有八九是这般。 可,他内心最深的渴望居然还有庇护师傅与他的家族么? 这世界,是个名利场,大染缸一般,有人求权,有人求财,还有人求色,更有甚者是什么都想要的贪婪。 好比另一个,似水年华之中,他已经得证大道,飞升成了剑仙,这会子,正在“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之中沉沦不醒呢! 反倒是如盛红衣和季睦这般的,才如此奇特。 其实,榕汐怎么可能没法救他们出来! 但它就是想看一看,这奇特的两人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让它惊叹! (本章完) 243 拿捏 榕汐自觉已经对金朵儿仁至义尽了。 毕竟相识许多年了,它平日都不大喜欢说话的,这会子同坠地金解释这么多,也不是为了什么多年的交情。 就是自己对盛红衣和季睦起了些兴趣而已。 每天都好无聊,而弱溺谷之中的两个蠢货已经让它看腻了,它得给自己找点乐子。 如今,从金朵儿那儿套出了盛红衣和季睦的底细,它又成功的将两人框入到了自己的似水年华之中,榕汐对金朵儿仅剩的一丁点儿耐心彻底告尽。 “喂,你可以走了,别搁这儿碍着我。” 金朵儿怒瞪着榕树林:“我不,我就在这守着!” 开什么玩笑,她家大王还没出来呢! 凭什么让她走,她得等着大王! 她还没死呢,这弱溺谷还不是榕树精只手遮天呢! 空气中,突然传来一声冷嗤,数道枝叶从金朵儿的头顶,身后身前横扫而来! 一言不合就开打,榕汐觉得自己受够金朵儿的腻歪了。 金朵儿恰好火气也大着呢,手中幻化出一柄带着些许阴灵气的大刀,毫不留情的对着那些烦死人的枝叶就是一通乱砍! 只恨她没有大王的好本事,怎么得不到焚邪,若是能焚邪在手,看她不一把火烧死它! 两妖轰轰烈烈的打了一阵,轻而易举的以金朵儿的落败而告终。 榕汐的枝桠舞动,最后一下无声无息的从金朵儿身后拍来。 一下子就把金朵儿拍飞了出去! 看着天上她越来越小的身影,它轻蔑的说了两个字: “垃圾!” 跟它斗? 就她那点子提不上嘴的战斗力。 除非她愿意自爆,同它同归于尽,否则,它可从来没怕过她。 榕汐解决了金朵儿,继续看戏。 七分关注都在盛红衣身上。 坠地金为何叫她大王? 弱溺谷的生灵为何自发的亲近于她? 其实,对于这人,榕汐的初始印象也相当不错。 说不上来为何,就是本能的觉得,盛红衣身上有一股让它觉得舒服的气息存在。 看到她,它就觉得这人不会害它们。 这其实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榕汐一个榕树精,成千上万年来不知吃了多少人呢,怎么可能对人产生印象不错的观感。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它居然会觉得一个非同类者是个不会害它们的好人?! 它天性无情,根本没有人类的悲喜情感,如何会有这般的感觉的? 是以,这人身上很有些古怪。 榕汐并不深究,植物成妖,它的感情淡泊到几近于无,日常除了点喜欢看戏的癖好,许多事它根本没有追根刨底的心思。 觉得有趣,那就多看看呗。 至于金朵儿如临大敌的衡芜鬼城,其实,榕汐已经感觉到了所在,它本也在筹谋此事,但一直还未有一个极好的办法解决这个困境。 毕竟,此地有一条暗藏的地脉,供弱溺谷在此繁衍生息。 弱溺谷能落户在这里,也是占了先到先得的好处。 如今的荒原大陆,能占的地脉早就被各大宗门和有势力的家族瓜分殆尽了。 弱溺谷离开了这里,能去哪里再寻一处地脉依附? 便是它们愿意同旁人共享灵脉,但人性贪婪,它们本没有太多自保之力,真要是同人争锋,最后可能被吞的连渣都不剩。 没想到,不等它这边想到办法,坠地金率先带回了人来。 榕汐盯着似水年华之中的盛红衣。 真的可以么? 便让它再瞧一瞧吧! 它静寂下来。 整个榕树林又恢复了平静,好像从未有人跟来过! 日影西斜,大约只过了一个时辰,榕树林之中又有了动静。 榕汐微感诧异的睁开眼,它刚刚稍稍打了个盹儿,毕竟虽然它高看盛红衣,但也不觉得仅仅花一个时辰她便能出来! 要知道,它遇到过最厉害之人,也在其中折腾了三天三夜,方才挣脱。 那人,是个元婴修士,还是个阵法师呢! 怎么回事? 为何动静如此之大? 似水年华之中,盛红衣已经生活了月余,她心中对于此处的怀疑终于到达了一个临界点。 终于,又是一日清晨,她爹一早便坐在了大石榴树下,喝着茶。 盛红衣从自己屋里走了出来,走到自己屋门口之时,她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自己每天休息的屋舍,接着,她迈着坚定的步伐,垮了出来。 看到石榴树下这一幕,她倏然眯了眼,不经意间,冷光乍现。 她爹又招呼她了。 她却是默默走了过去,没有说话。 盛爹抬起眼,似乎没察觉出盛红衣哪里不对,继续念叨: “年后,你的玉妃大姐就要成亲了,不多时你就要当小姨了!” “还有你二姐……” 话未落,他一抬头,便见一团烈焰迎面而来! 他错愕的一转眼,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不远处,“啊!”一声短促的尖叫,盛红衣抬眼,就见二姐静客站在不远处,目睹这一切。 不,也不是! 电光火石之间,掌心,一朵黑色的莲花击出,直入静客眉心之间。 静客睁着眼倒地,声音戛然而止。 盛红衣脸上无波无澜,她往灶间走去。 她娘依旧在灶间不停的忙碌,似永不停歇一般,也好像对外界的动静一无所知。 这就很违背常理啊! 这么点小的院落,女儿发生尖叫她都没有任何反应么? 除非这一切都是假的! 盛红衣的掌心,再次凝出一朵莲花,这一次是洁白透明的! 花团纷飞而去,笼罩在她的头顶,在她笑着转头招呼盛红衣之际,轰然而下,彻底淹没。 灶间,再无第二人。 盛红衣转身,站在灶间门口,同院子门口的大姐玉妃遥遥相对。 玉妃神色凄惶惊愕,带着不可置信的惨淡与楚楚可怜: “为什么?九儿,你疯了吗?你做什么?” 盛红衣淡淡看着她,嘴角一勾: “演的真像,可惜假的真不了!” 玉妃眼中闪过迷惘,声音更加凄厉: “你在说什么?” “你弑父杀母,还杀了静客?我看你是疯魔了!” 盛红衣粲然的眼波无有一丝波动,不过,她倒是没有一言不发的杀人。 她看着玉妃,虽然她能感觉到这个姐姐并不是真的,但大概率她是有这么一个姐姐存在的吧。 否则她根本无法解释这般的真情实感。 杀人之时,她心中浮现的真切的悲伤和痛彻心扉,也做不得假。 她是谁,究竟在哪里? 她心底深处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告诉她: 破了这局,便能知道她想知道的答案! 她喟叹一声,似在同玉妃解释,也似在安抚自己: “真正的爹娘姐妹不是你们这般的。” “家是一个可以相互依靠,相互支持,相互尊重的地方,而不是如我这般一味的索取,而你们视而不见!” “我佩服做出此局之人对我的洞悉,但他却不懂人性!” “每天,在差不多的时间,爹和娘做着类似的事情,甚至是说着同样的话!” “还有你和静客,做任何事之时,眼中根本毫无感情!” “你们不过是被扯着线的木偶吧,无情无绪又机械的演着你们必须完成的角色!” “我猜,你们根本连人都不是吧?” “因为,你们根本不懂人的情感。” 话说完,盛红衣自觉已是再无可言,天地铢飞出,盘旋在玉妃的四周,倏然收紧! 乍然,天地铢之间散逸出清新却又熟悉的木灵之气! 果然,玉妃的身后,院门处,便是出口。 记忆如潮水,瞬间回归! 迷惘从盛红衣眼中退却,取而代之的熟悉的清明。 记忆的最后一刻,她听到了这里的榕树的笑声,似还闻到了清新的木灵的香气,神魂只觉得一阵舒畅,她本以为只是因为到了木灵浓郁之地,她吸饱了灵气的缘故。 而今看来,根本不是,这香气有异! 她眼珠微转,封闭了五感,不让自己再无知无觉的中了暗算。 却是声若洪钟,大叫一声: “榕汐!” 音波之力以她的声音为中心涤荡出去! 一圈一圈,扫的所在的榕树林之中枝桠横飞,树叶更是如滂沱大雨,淅淅索索,倾盆而下。 她这般破坏力十足,对方果然坐不住了。 依旧是那同金朵儿说话的清脆声音,只不过声音之中的笑意和戏谑已是消失,转而是沉沉的怒意: “盛红衣,你好大的胆子。” 榕汐猜到了盛红衣的大胆,但大胆到凭一己之力,就敢单枪匹马的挑衅它,究竟是不自量力还是艺高人胆大? 盛红衣一笑,大胆无畏: “怎么?准你坑我,不准我打你?” 说着,盛红衣掌心一朵纯白色的莲花绽放开来。 看似纯白,但其上跃动的火焰在告诉榕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是完全燃烬的南明离火。 世间十大异火之一。 无物不燃! 完全燃烧之时,纯白乃是它的标志色彩。 榕树林之中,不知什么时候,连枝桠晃动的声音都没了。 一时,寂静无声。 盛红衣倒是不急,她走在榕树林之中,东张西望,一点都没有忌惮之意。 榕汐气结,木助火势,它这会子还真不敢冒头! 整个榕树林之中只有盛红衣脚踩在枯叶上发出的吱吱声。 走着走着,盛红衣突然心有所感: “原来,你才是这弱溺谷真正的后手吧?” 她之前已经有所疑惑,在亲眼见过金朵儿和那凌霜剑兰后,她无论如何也是不信她俩能把整个弱溺谷撑起来的。 果然,弱溺谷还有后手。 这榕树林占地面积极大,比之盛红衣自进弱溺谷开始,走过见过之地都要大。 木灵充沛程度也称得上盛红衣所见的弱溺谷之最了。 别看那凌霜剑兰的住所如一个冰雪王宫似的,看似恢宏,但和这古朴的庞然大物比起来,实在微不足道! 它独自一个,占了大片的弱溺谷,无人打扰,加上它无形之中伤人的绝技。 盛红衣亲自实践过,自然知道那其中的威力。 因为它攻击的乃是人心的软肋。 人之理想、所求、在现实之中的求不得,突然近在眼前,全都得到了,如此美梦,谁愿意醒来呢? 榕树林还是沉默的,显然要装死到底了! 下一刻,火花临头,纯白色的火星掉在大榕树上。 所过之处,焦黑一片! “……我是。” 榕汐气的半死,它如今可真是有苦说不出。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都说好奇心害死猫,这会子它快把自己害死了。 它为何因为想看戏就招惹这个煞神。 实话说,那点子火星子,虽然是南明离火,但要说伤及根本,暂时还没有。 但榕汐并不敢逞强冒险。 一个在一个时辰之内,破了它的似水年华之人,完全出乎它的意料。 它怎敢轻忽?! 她刚刚在似水年华之中,也是出手极快,快到它都没看仔细。 只知道,它幻化成她的爹娘姐姐的那几根枝蔓彻底废了,至今还有些后知后觉的隐约的灼烧疼痛! 因此,它不得不有所忌惮,这南明离火她轻易就拿了出来,许是南明离火之后还有更可怕的后招。 盛红衣点点头: “对嘛,好好说话,才能少受苦。” “金朵儿要搬救兵的事情你知道吗?” 下一个问题毫不滞涩的接连抛出。 “知道,但我也是她回来后,她传讯于我才知晓。” ……一连串问题问完后,盛红衣满意了: “最后一个问题!” “衡芜鬼城你有没有办法送我们进去?” “有,我知道一处暗道,其实就是那个先一步进来的惹得凌霜花痴病发的小子进来的那条道!” 榕汐的声音有一种躺平任由摆布的麻木和无精打采。 它至今还在怀疑人生之中,究竟为何要招惹这古怪的女人,现在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人拿捏了! 能不被拿捏么? 弱溺谷的事儿,它现在完全相信,至少目前看来,若是谁能帮弱溺谷,她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它倒是想再找个自己能拿捏之人,问题是它等不起啊! 盛红衣一听彻底满意了,她毫不客气的同榕汐谈起了条件: “既然是这样,看在我们要帮弱溺谷躲过衡芜鬼城的份上,你送我们进鬼城如何?” (本章完) 244 情绪不稳定的榕汐 榕汐既是被拿捏一时,自然也只得应了盛红衣提出的要求。 再者说,去衡芜之事,于它来讲也就是举手之劳,并不为难。 “……那好吧,不过,你们进城后的安全,我可不负责。” 心中窃喜,盛红衣只是提出了这个条件。 嘴巴上,榕汐也学的聪明了,表现出有点为难的样子来。 盛红衣步履节奏丝毫不变,表情也是淡淡的四处张望: “成。” 还未等榕汐有得逞的欣喜,下一句又让榕汐噎的说不出话来。 “不过,我们之前跟金朵儿也谈好了,弱溺谷我们是要带着走的,或者,你若是能做主,那我们先去鬼城,等事办完了,再回来接你们?” 盛红衣完全无所谓的样子,开什么玩笑,现在求人办事的可不是她呢。 求人的就得有求人的样子! 没得还趾高气扬的模样! 她盛红衣像是会惯着别人的人吗? “……你要办多久的事情?”榕汐只觉得脑子一木,有点不够用了。 还要办事啊?! 坠地金这个蠢货怎么连重点都抓不住,居然只同它讲了盛红衣和季睦是弱溺谷的救星,如何救一概不提。 更没提,盛红衣和季睦还要去鬼城办事一事儿。 而它……也忘了问了。 不是它要小人之心,这要是盛红衣突然之间就不想帮忙了,那她去了鬼城完全可以一去不回,到时候它们弱溺谷怎么办? 盛红衣耸耸肩: “这可不知道,端看事儿办的是否顺利。” 她心中了然榕汐在担心什么,却还是掀起眼皮,故意问了一句: “或许你还有更好的法子?” “说实话,鬼城一去,归期不定,据说这衡芜鬼城也是漂泊不定的,许是等我们归来,鬼城也不在这附近了,那一切皆大欢喜,也不用我们帮忙了。” 榕汐只觉得,自己同盛红衣这会子相对而立,盛红衣越来越气势高涨,庞大到无可匹敌。 而它,越来越渺小,已经小到快被盛红衣一脚踩死的程度! 它想跳起来,双手叉腰,质问盛红衣,她倒是会说话来着,事情净往好了说,怎么不说说这要是被衡芜鬼城的那些鬼怪们给发现了怎么办? 那可是灭顶之灾。 可它不敢跟盛红衣这么大声说话。 “没有,我……坠地金也是弱溺谷的一份子,她同你讲好的事情,我自是不能拂逆。” “那个,盛仙子,这事,我寻思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我认识几棵乌槐树,特别巧的是,那其中一棵乌槐王就长在衡芜鬼城和忘川的边上呢!” 榕汐能怎么滴? 它终于明白。 哪有什么拿捏一时的话,这要被拿捏,那就是拿捏一世,处处被拿捏的份! 它的拿手绝技似水年华都被别人踩在脚下了,它难道还有其他办法不成? 一开始,它不仅仅是觉得两人有点意思,起了试探之心,但,未必没有杀杀他们威风的意思。 结果,谁知道事情的发展已经扭曲的面目全非了! 风水轮流转,反倒是榕汐有点害怕起来。 这盛红衣喜怒不定,它至今也摸不准此人性子,但看她做派,便知道她完全没有它所知的那些女修的善良温柔,是个能笑着下黑手黑死你的狠人。 既然知道这是个黑心肝的,便是她是坠地金的大王又怎样? 她一不高兴真要撇下弱溺谷不管,它能将她如何呢? 它也看出来了,那个季睦,是个听女人话的。 啧啧啧,真是的,一点爷们儿气概都没有。 榕汐气愤的想。 说来,若是有旁观者听到榕汐的心声,也是要叹一句:这可真是柿子捡软的捏。 榕汐被盛红衣一句接着一句堵的已经完全不敢对着盛红衣有任何发火的心思,它怕被盛红衣神鬼莫测的本事给窥探出来。 一腔邪火却只得发在了这会子不能言说,无法为自己辩解的季睦身上。 不过: “咦,盛仙子?你都不问一问同你一起来的两位么?” 这心可真够狠的啊! 难怪他们人界有一句话,叫什么最毒妇人心来着? 榕汐看那两个男人对面前这女人都挺体贴的,怎么她出来了,一句都不问呢? 这般想着,榕汐的小心思又动了。 它也就是想挑拨挑拨,看看热闹呗。 哪有什么坏心思呢? 盛红衣脚下顿了顿,反问道: “我若问了,你就会放了他们?” 风中,榕汐的声音停了停,接着,似越发的谨慎: “不是我不放,是因为……” 它本想用搪塞金朵儿的话同样搪塞盛红衣来着。 岂料,话未说完,盛红衣就摆摆手,打断了它的话: “不放便不放吧,也不是什么大事。” “有什么可问的?你用来框住我们的是阵法吧?” “那我给你提一点建议吧,你压根就不懂人性,所造之阵也浮于表面,完全就是生搬硬套。” “这等东西,他们自是能破,需要我担心什么吗?不过是多花些时间,但我觉得快了。” 对于定此人,虽说在她心中的定位有所改变,但她自认对于定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一名天赋卓然的剑修,心境通达,便是一时被迷了眼,也只是暂时的,那终会有发现端倪之时。 而,季睦,盛红衣闭着眼都知道季睦过这个“阵”不会有任何问题。 不是盲目自信,而是这般努力刻苦,满心满眼只有手中剑之人,早就练就了一身惊人的本事。 虽然隐而不发,低调的收敛了所有的光华。 但,当用到这些本事之时,于他而言,这般的只能算是小波澜吧! 岂会摆不平呢! 她都能,她师兄自是比她厉害。 好一个回旋镖,这是又扎回了榕汐自己身上。 榕汐只觉得全身上下无所不痛,痛到不想说话。 倒是盛红衣,其实对榕汐的观感很不错,只觉得这精怪,还真是单纯。 哪怕装的个恶人模样,终究没有人那般坏的。 三言两语,榕汐就被搞定了。 不过,盛红衣环视了一圈四周: “咦,金朵儿呢?” 按照金朵儿的性子,她这会子该巴巴在外面等着才是,怎么会不见踪迹。 莫不是觉得她出事了,她就敢叛变了?! 这才哪到哪儿?也太没有忠诚之心了吧! 榕汐:“……哦,她飞了。我嫌弃她聒噪……” 说这话的时候,榕汐心里又有点打鼓。 它怎么忘了,坠地金现在是有靠山的人,面前这个盛红衣会不会因为这事情又来找它麻烦? 但,它就是想说出来,并不想骗盛红衣。 它也不知为啥,虽然被盛红衣噎的挺惨的,也深知自己被拿捏了,可它就是不讨厌这女人。 相反,还有点喜欢的意思。 榕汐不由的陷入到了一瞬间的自我怀疑之中。 莫非它是传说之中的受虐体质。 越是被虐,越发心生欢喜? 刚起了个头,它就狠狠打了个寒颤,林中,叶子陡然扑梭梭的又掉了一地。 一直到盛红衣皱眉打量着它,它才遏制住自己的颤抖。 怎么可能会这样? 它才不是这样的变态呢! 盛红衣微微摇头,心说,这榕树精好像形体不太稳定来着。 动不动掉人一头叶子,谁受得了啊? 但它说的事情倒是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原来金朵儿不是叛变了: “可有生命危险?” “没有。” “还在谷内么?” “在。” 盛红衣点点头,不再多问。 这弱溺谷的几个当家的打架,关她啥事儿啊? 只要没有生命危险就是了。 榕汐见盛红衣就这么简单问了两句,便消停了。 顿时心里一阵高兴,又嘚瑟起来。 哼,坠地金在盛红衣心中也不咋地嘛。 如此,它又看盛红衣顺眼起来,眨眼间就忘了自己刚刚被噎的说不出话来,浑身疼的事情了。 枝桠唰唰唰的舞动,似在显示它的开心。 盛红衣也不管它,在她心中,这榕汐一会一会儿,情绪起伏极大,她懒得去猜它又怎么了。 此地木灵充沛,还要等待季睦和于定,她干脆也不准备去那劳什子的木屋了,便在此地,修炼一会儿,顺便稳定一下境界! 毕竟今天一天,经历的事情太多了。 她还没有时间静下心来,好好沉淀感悟一下。 把整个榕树林能走之处都逛了个遍,盛红衣终于寻到一处满意之处! 她一跃而起,便遥遥站在了最中间那一处最高的树冠之上! 西斜的阳光仍然带着暖意,融融的照拂在整个弱溺谷。 从盛红衣的视角看去,阳光照耀之下的弱溺谷是七彩的。 蝶舞蹁跹,仙境大约便是这般吧! 虽然小而玲珑,但果真是一个难得的好地方呢。 若是真将之带进了玄尘门之中,倒是可以同榕汐以及金朵儿谈一谈,不仅是其中那些个难得的灵药,能否多建几处洞府、木屋,将此地不定时的开放给玄尘门的弟子,作为闭关修炼之地? 若能,倒不失为好去处,也算给玄尘门的弟子增加了一处机缘之地。 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的盛红衣却是自己都愣住了。 她愣了好半晌,才勉强回过神来。 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会为玄尘门着想了? 曾经的她,可是连盛家都当做累赘之人。 而今,往昔历历在目,不过半年,她的想法竟然在潜移默化之中发生了如斯改变? 盛红衣看着远方,看似在眺望着什么,实则,双眸是失焦的。 她还在想,究竟是何时发生了这般的变化。 许是,在忐忑的寻上季睦做靠山,而季睦毫不犹豫,无条件的答应,甚至替她出谋划策,要引荐她给他当师妹开始? 还是,在她数次露了马脚,身带魔气,季睦却视若不见,保持着绝对的尊重开始? 亦或者,在寻找虚无草这种传说之草一事上,季睦愿意同她分享开始? 盛红衣也说不清楚,分不清楚了。 但她却知道,这些事情之中,处处都有季睦的身影。 她思绪飘远,想到季师兄同她说的话,笑言在她身上,他学到了豁达和淡泊。 实际上,盛红衣何尝没有在季师兄身上学到东西呢? 她学到了师兄的背负和责任之心。 原来,她也不是不会改变,只不过需要寻一个让她信服之人罢了。 而于这种改变,盛红衣发现,她并不觉得恼火和恐惧,反倒是有些期待,自己未来还有怎样的改变! 她曾经觉得改变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可现在看来,可怕的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改变。 一旦失控,自然没有信心应对改变之后天翻地覆的环境变化。 只要有足够的实力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那么,改变便是可以欣然接受的。 因为,那意味着更多的机会,许是能因此变得更好,或者将自己在意之人护佑的更好也说不定! 想通这一切,盛红衣突忽有所感。 她觉得心田之中,突然似清空了。 似在一片汪洋之中,一些隐藏在暗处的原本难以察觉的暗礁突然之间轰然而碎,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与此同时,海水汹涌而来,却更加的顺畅,一浪一浪的奔腾向远方,带去了无限的可能! 不知何时,盛红衣已是盘腿坐在了树冠之上,弱溺谷的灵气再次动荡起来,它们从四面八方往盛红衣冲了过来。 灌入到了她的四肢百骸。 下一刻,天空突然暗沉,整个弱溺谷变得昏暗下来。 似突然被偷走了时间,到了夜晚。 周遭昏黑一片,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整个榕树林被吹的枝桠乱飞,群魔乱舞! 天际,似有雷声隐隐而来! 榕汐想骂娘! 虽然它没有娘! 它算是看明白了,这个盛红衣就是它的劫数! 这简直是要了它的老命了要! 居然在它的脑袋上结丹么? 那雷劈下来,岂不是也要劈到它了! 雷击木,果然是要它去死的节奏。 “你你你……快下来啊,趁着雷没来,你快给我下来!” 它疯狂的舞动自己的枝枝叶叶,可惜,完全没用,盛红衣就跟黏在它身上一般,完全甩不掉! 真是……救命啊! 榕汐想大喊,待得雷云沉沉,雷已是在云中汇聚,将落未落之际,榕汐只剩下绝望了! (本章完) 247 劫中劫 卦象,取的是天地之力! 雷劫,亦是天地之力,这就是天道对她盛红衣的考验。 以天地之力应对天地之力,便能够完美化解! 盛红衣眼眸睁开,有一种大梦初醒的恍悟。 便是还未完全结束,她也知道,此关算是过了。 果然,想法刚起,天地之间,白雾之内,浪潮快速的平复,波涛滚滚,原本的滔天骇浪,似突然卸了力气,平平的躺了下来,往远方流泻而去。 白雾同怒雷狂涛一起消解,天地铢重新回到了她的掌心之中。 盛红衣突然觉得掌心有些隐约的灼热。 她低头一看,掌中,天地铢上,“天地铢”三个字像是被烙刻上了金光,带上了不可名状的气息。 盛红衣眸光一定,刚要细看,却见金光一闪,随之隐没,似在同盛红衣眨眼! 再去寻,已经悄然无息。 盛红衣用神识勾动天地铢,一如从前,对她爱答不理,无有变化。 盛红衣不死心,神识密集而来,只不过,她这般手段对于天地铢没用,一动不动,如同死的一般。 见此,盛红衣知道从它那儿问不出任何消息,她惯来心大,见天地铢并无其他异样,便暂且作罢。 浪头平息,奔涌而去,盛红衣周身炙烤灼烧之感也随之逐渐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气息的回落。 它们所过之处,伤口自动愈合,盛红衣知道,这是渡劫成功后,天道的馈赠。 任何由雷劫造成的伤口,在渡劫成功后,便会尽数修复、痊愈。 不用探看自身,盛红衣便知道自己这是金丹大成。 果然,没有经历过不可评说。 真正到达了金丹的境界,方知真丹同假丹,区别那是巨大的! 如今,识海天高海阔,丹田辽远旷达,让人恍然有站在云端之感,似有一身使不完的神识和灵力。 随意轻瞥,神识飞出,能到达原来不敢想象的距离。 举手投足之间,天地之间的玄妙似揭开了神秘的面纱。 原先,完全参透不了的天地至理,这会子似乎也走下了神坛,逐渐隐去了神秘! 突然之间,好似便叫人理解了些许奥义。 世人都说,步入金丹,放才算是叩开了修炼之门,自此算是半只脚踏入修士之列。 以前,盛红衣没有如此贴切的感受,而今,却是有些明白,这些话从何而起。 她没再动弹,站在原处,脑海之中,还在回顾那天劫的宏大奥妙。 金丹修士,天劫为三道。 三道之后,还有一关心魔劫,全数渡完,便算丹成。 两者缺一不可。 但她总是与常人不同的。 回顾刚刚的场景,盛红衣心中有数,大约自己的劫数糅杂在了一处。 三道金丹劫同心魔劫一起,融合出了怒雷狂涛。 想到那雷的强度,盛红衣越发的肯定自己的猜测。 后来,她走入的那三条道之中,被叩问心声,便是心魔劫的体现。 她磨了磨后槽牙,莫不是最近参研符阵一事被贼老天知道了? 所以弄出个雷之空间来对付她? 又迫使她使出了天地铢。 这就是什么擅长,就用什么打你的意思?! 可是,这也太过了! 谁家金丹修士准备应对天劫之时,是按照雷劫的三四倍准备的? 三道雷齐来,还加上心魔劫,可不就是普通修士应对的三四倍吗? 没准儿,还不止呢。 若不是她命硬,岂不是就被贼老天给坑死了? 照这个趋势,那她若是有一天运气爆棚,进阶元婴了,还怎么过?! 元婴劫可是五至七道劫雷。 她微微眯眼,说到底,前世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太重了。 这个雷劫,与其说是她盛红衣的,不如说是连带着黑莲份儿,给她加码了! 黑莲之事,她并未想到一个好的解决方案。 逃避有之,因为黑莲的过往,很悲戚。 盛红衣不爱回顾这个过往,实在是因为,纵观如今她所知的黑莲的一生,全全的失败啊。 如此失败又凄惨的过去,盛红衣实在没有任何兴趣。 而且记忆断层,或者因为到底是转世了,曾经的情感大多消散,让她同黑莲同仇敌忾,不太可能。 当然,除了逃避,主要还是盛红衣本性使然。 过去的,便让它过去吧! 尤其是这么麻烦的过去。 那些围绕在黑莲周遭的异人一族、佛祖、圣池,甚至魔域的魔神,距离如今的盛红衣的生活都太遥远了。 平静安然的日子她还没过够,何必自找麻烦呢。 但,她也清醒的知道,她没法完全逃开。 只因为,这些个机缘之中,不知有多少与那个前世有关呢! 这就像一个永远也走不出去的迷圈。 无论怎么做都不对! 机缘一事,在盛红衣看来,更像强塞进她嘴里的肉,是不吃也得吃。 吃完了,便压着你付钱,不付还不行。 毕竟,她在获得那些机缘之时,一不一定知道,这机缘可能来源于黑莲的馈赠。 二更有可能是便是知道来源于黑莲,但不接受就是个死,那她为了活下去,自然要取得机缘壮大己身。 等她因为此进阶了,就到了她要还债的时候。 好比魔莲子,亦或者以后还有各种莲子,谁知道呢? 又好比这一次的天劫。 都是她在替黑莲还的债。 真真是,盛红衣只觉得心中憋屈着一口气,怎么着都发不出来。 她便是想发火,又能对着谁呢?! 贼老天就仗着自己找不到它呗,所以可劲儿坑她。 这般如乱麻一般的事儿,只要一想,盛红衣便头痛不已。 久而久之,盛红衣决定不为难自己。 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呗。 总不能因为一件怎么都难解的事情,影响自己的生活吧。 愁眉苦脸,忧思重重可不是盛红衣的人生信条。 咸鱼么,大多时候,都应该是快乐的。 岂是区区一件难事就能束缚住的? 又想了一瞬,无果,在心里又骂了一遍贼老天,盛红衣心里算是舒爽了。 一旦舒爽,她便觉得自己哪哪儿都顺畅了,自己没了烦恼,她便又想起了旁人。 她当时说好了这天劫一事,她要罩着榕汐的,不知如今它怎么样了? 她千算万算,没想到自己的天劫是这样的。 到这会子,她还被框在浪潮之中,没有出去呢。 这般,虽则尽力抗争了,她也算是赢了,但,要是问榕汐怎么样了,她还是心虚的。 毕竟眼见为实,她根本看不到榕汐,更感知不到弱溺谷的一切,神识所至,皆被浪潮吞没,又哪里知道榕汐的近况。 按说,雷劫这玩意儿针对于渡劫之人,便是旁人被波及,那也有限吧! 再说了,榕汐再怎么说,那也算得上是个大妖了,草木精怪再怎么战力薄弱,那也不至于连个金丹劫雷都挡不住吧? 是吧是吧? 盛红衣这般安慰自己。 可,一想到这事儿,心里忽而起了一层毛毛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盛红衣看着那退去的浪潮,心中微沉,莫不是还有什么变故不成? 话说,这浪潮啥时候彻底退净呢? 怎么感觉,速度变慢了? 盛红衣盯着看了一会儿,确定她的感觉没有出错。 因为,她身体之上隐约的炙灼之感,消退的愈加缓慢,似是被什么东西拖住了步伐! 她微微挺了挺脊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难不成当真有什么疏忽不成! 可是,金丹已成啊,若当真有什么疏忽,她结丹能如此顺利么? 这事到了这一步的走向突然就不对劲了。 到底是为什么呢? 却说,就在盛红衣百思不得其解,思索破解之法之时,榕汐感觉自己今天怕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果然,这世上最不能信的不是鬼话,而是人说的话! 相信人,是会不幸的。 它现在可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么?! 榕树林之中,雷宛若流星一般阵阵落下,大有永不停歇之态! 看似落下的纷纷扬扬,似花火绚烂,可是,落在榕汐身上,它可一点都不觉得美。 所过之处,它的灵力根本没什么抵抗之力。 轻而易举的,这些星星点点的雷火便将它费尽全力撑起的罩子给灼烧的千疮百孔。 有的雷火小一些,和灵气罩一起泯灭,有的直接落在了它的枝叶之上,溅起火星无数。 榕汐惊恐的看着那些雷火将它的枝叶烧成枯枝,已是欲哭无泪。 它怎么这么倒霉,遇上这种事情呢。 这会子,尽数的怨念都投向了盛红衣和季睦。 是的,还有季睦。 因为,他不仅醒来了,也不知盛红衣渡劫之事让他想到了什么,亦或者那股子纯正的天地之气不知怎么的刚巧就触发了他,他突然席地而坐,五心向天,进入顿悟之态。 当时,榕汐还啧啧称奇来着,盛红衣渡劫,劫雷倾盆而下,盛红衣只留下一句“放心,我罩着你“,就匆匆应劫去了。 它当时本对盛红衣能顺利渡劫持悲观的态度,如何肯相信她能罩着它?! 结果,还真就罩住了! 劫雷将她淹没,便定格在了半空之中,将落未落。 榕汐本是如临大敌,却怎么也没预见到,会有此等奇观。 它缩着脖子,恐惧那雷随时落下,却也好奇的观望和猜测,此等奇景到底预示着什么? 所见,是一团湛蓝的……雷! 好大一团,那雷不停的涌动,形状在不断的改变。 周身,滂沱的天地之气四溢,间或,些许的雷火也在落下。 榕汐贪婪的吸收天地之力,此乃元力,最为纯粹,乃是生灵的大补之物。 至于那雷火,并不算激烈,温吞的很,榕汐摇了摇如伞盖的枝叶,灵光点点,尽数将那些个雷火扑灭了去! 一则二,二则三,三次过后,榕汐的脖子又伸出来了。 它心说,真没想到,盛红衣是这般言而有信之人。 不仅保住了自己,还真的就罩住了它! 没了生命危险,它更仔细的观察起了那劫云。 湛蓝色呢,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实在新奇至极。 其中究竟有什么? 那劫云不灭,劫雷更是还在动荡不止,散发出令生灵忌惮的恐怖气息,可见,盛红衣还没死,并且还在生龙活虎的同劫雷抗争。 这般,算是什么实力? 榕汐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评估一下盛红衣的实力。 且说,它刚松一口气,因为吸饱了天地之气,它有些个昏昏欲睡,却发现本来正在吸收灵气顿悟的季睦有了新动向。 其实,劫云刚来,榕汐抽离了似水年华不久,便感觉到了季睦转醒了。 醒了就醒了呗,虽然这事挺令人吃惊的,细数过往,除了盛红衣,季睦是另一个异类,破解似水年华的速度快的让榕汐都产生了质疑。 莫不是,真就是它的功力退化了? 怎么遇上这么两个人? 更过分的是,这两人从似水年华之中醒来后,脸色那叫一个云淡风轻。 只不过,这些惊诧在自己性命面前,压根没法顾及。 榕汐没想到,自己很快就为自己的轻慢和预判错误付出了代价。 季睦清醒之际,只站在原处,观看盛红衣渡劫之况。 包括榕汐和盛红衣的对话,他都尽收眼底。 不过,他并未干涉。 只,眉头微微皱着,似在思考着什么。 起先榕汐还防备他了一下,后来便不管他了。 却是从盛红衣开始渡劫,他便也坐了下来,灵气往他缠绕而去,周身渐渐而起一层薄薄的白色雾光。 书中有记载,灵气在周身盘旋不去,便是进阶之态。 榕汐觉得有些不妙,盛红衣在渡劫,季睦要进阶,会不会互相影响,相冲? 有的修士确实会趁着别的修士进阶得了进阶机缘,毕竟天地之气,相当难得。 但也不是没有过两者相冲,导致劫中劫的情况。 榕汐想出手打断季睦,突然停住了。 它若出手,会不会将劫雷引到它身上? 这般纠结了一会儿,它见弱溺谷的灵气流转的越发的迅速,受到吸引,纷纷奔涌而来。 大部分,被盛红衣的劫雷吸收了,小部分被季睦得了去。 如此井然有序,榕汐松了口气,从未见过灵气这般的乖顺过,许是它想多了。 怎料到,突然之间,季睦气息突然高涨,下一瞬,雷火引下。 榕汐最害怕的情况发生了,真的是劫中劫。 (本章完) 245 怒雷狂涛 甭管榕汐再如何不情愿,盛红衣这雷劫在所难免。 瞬间,季睦和于定所在的似水年华,突然消失了。 樊笼一扫而空,两人便直挺挺的躺在榕树林之中的某一处,似人事不知。 季睦眉头微微皱着,虽然并未清醒,但似乎被什么深深的困扰着。 而于定,脸上还残留着志得意满的笑意,不知在似水年华之中,他经历了何种不一样的璀璨人生。 榕汐只是扫了他们一眼,便弃之不顾了。 它也是没法子了,危机来袭,这会子它哪里顾得上似水年华? 所有能收回的灵气都被它收拢回来,必要时刻,它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它该做的就是全力保住自己才是。 不过,便是突然中断了似水年华,榕汐也没有敢选择过于强硬的手段! 它心中忌惮盛红衣,知道这两人都是盛红衣熟悉甚至交好之人,若是不管不顾,真的伤了对方的神魂? 榕汐用自己的叶子去想都知道,这女人要同它没完没了了。 它哪里招架得住? 是以,它用了点秘法,让季睦和于定的神魂昏睡一瞬,此后趁此机会,抽离了似水年华。 只不过,抽离了似水年华,却不代表他们就能从沉迷之中醒来! 它倒是有办法让他们完全醒来,但这般,它又得花费妖力,此消彼长,它一旦用了妖力,就消耗了它本来用于保全自己的灵力! 所以,它自然不会干这种蠢事。 至于说,盛红衣的劫雷之下,那两个昏睡不醒的人会不会被雷击中? 对不起,榕汐表示它也不知道啊! 它都要自身难保了,还管得了别人死啊活的? 它能在危难之时想到不伤他们神魂,已是仁至义尽。 他们能不能及时清醒,或者会不会恰好被雷火扫到,那就……看造化吧! 榕汐毫无心理负担的退去,绿意如波纹在整个榕树林之中一浪一浪的滚过,逐渐形成了一个厚实的屏障。 它将自己的枝叶之上不厌其烦的都附着长了这么一层绿色半透明的屏障,如临大敌的等待着劫雷的到来! 这种担忧的感觉,它甚至觉得,比之它自己渡劫之时还要紧张数倍。 毕竟自己什么实力,会迎来什么样的劫雷它心中还是有点数的,可是这是旁人的劫雷,它没法估量。 心中没底,自然心慌。 榕汐心中的担忧其实还不止是对自身。 它瞄着天上那愈来愈厚,威势愈盛的黑云,强烈的危机感在它的心头抹灭不去。 这般大的阵势,那雷劫落下的势头如何会小? 二十岁的金丹修士么? 风浪之下,榕树沙沙摇晃,如它的心一般,如何也平静不下来。 这荒原大陆,多少年未出过这么年轻的金丹修士了?! 或者说,从未出现过? 天生奇人,必有不凡之事发生吧! 这平静了许许多多年的荒原大陆,要变天了么? 荒原大陆变天事小,此阵仗之下,弱溺谷的行迹也将暴露。 行迹一旦暴露,那弱溺谷就必须挪地方了! 弱溺谷,真正是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了。 盛红衣迎着强风,负手而立在榕汐的枝头,看着天际的劫云汇集,脸色和心情同样的平静。 水到渠成么? 这不就来了! 虽然比盛红衣想的要更快一些,但,她无论是身体还是心中已是做好了准备。 许是,早先便有了预感。 雷声隆隆,在云层之中吞吐,似数条龙在其中翻滚气息,亦或者在密谋,如何对付于她。 盛红衣遥遥看着劫云,这一次,会是怎样的劫雷呢? 结丹,熬过三道劫雷,便算是成了! 按说,至先天境至结丹期,那都属于四九雷劫之中的三十六道之一。 但盛红衣对于自己的雷劫,却并不抱持乐观的态度。 筑基之时,便是黑白双色雷,这是细数四九雷劫完全没有过的种类。 然,她就是了,能怎么办? 按照这个尿性,她这金丹雷劫是个什么样,还真不好说呢。 雷光持续在云中吞吐不休,很久很久,却就是迟迟不落下。 盛红衣微微皱眉,心中不妙的感觉日趋浓厚。 其实,不仅是盛红衣觉得不妙,榕汐这会子心态已经快崩了。 酝酿时间越久,劫雷越强。 但凡是修炼的生灵,就没有不知道这个定律的。 而自古以来,劫雷那是遇强则强的! 所以,这个盛红衣究竟什么来路,这劫雷酝酿的也太久了吧? 久到已经突破了它的心理防线。 它心里急得不行不行的,但除了急,它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得这么干耗着。 突然,流水之声从远方而来,由远及近。 像浪潮袭来,一浪高过一浪,奔涌着,翻腾着。 随着声响,丰沛而潮湿的水汽,正在不间断的在此地汇聚。 榕树林一静,戒备的查探,这水汽从何而来呢? 可是,任是它的枝叶蔓延,覆盖面极大,一探再探,也未能探知源头所在。 终于,它不得不将目光放在了劫云之上。 莫不是…… 榕汐思忖了一刻,突然升起了不可思议的念头。 或者说,潜意识里,它并不想这些个水汽来源于劫云,但查探无果,它终于死心了。 为何会有水汽? 大概率是遭遇五行属性的雷了吧? 五行属性之雷,虽然在结丹期甚少出现,但人修在元婴期风雷之中,大多都有五行之雷。 甚至它们草木精怪,进阶之时,五行属性之雷所涉更为常见。 可,便是得出了结论,榕汐却感觉到了不对来! 榕汐自诩自己活的很久很久了,这个大陆发生的奇闻怪诞它见之甚多,甚至见证了不少荒原大陆至今赫赫有名的人物的飞升经过。 可,今天这雷,却把它难住了! 见那水汽,便知大概率是水属性神雷。 可,五行神雷,神雷与金木水火土五行共存,怎么可能都感觉到了如此丰沛的水意,却还不见雷的身影? 榕汐困惑不解。 但草木精怪天生五感敏锐,它有很强烈的直觉,今天这事儿,善了是不可能的。 越发的,它更加收拢自己的枝桠。 盛红衣自然也感觉到了汹涌而来,不可阻挡的水浪,她的猜测同榕汐相同。 心说,这第一道应是五行神雷之中的水属性神雷了。 如此,她暗扣住天地铢,土灵气细密的自毛孔之中逸出,形成了一层薄薄的土遁。 土克水,若真是水雷,或可以化解水雷的几分力道!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水汽浓郁到整个弱溺谷目之所及,都弥漫开来浓白色的雾气。 这些个雾气湿漉漉的,凝成的亿亿万万的小水珠就这么悬浮在空气中。 许是下一刻,这些个雾气便会化成雨云,先一步落下雨来。 而雷依旧不至。 饶是盛红衣诸多的心理准备,这会子心里也有点躁动起来。 这雷怕是比想象之中还要难对付。 气氛似越发凝滞,就连弱溺谷万千生灵之前发出的淅淅索索的细微声响也停了。 盛红衣能感觉到,那些个小生灵这会子没有一个围着她的,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毫无预警的,电光火石之间,“刺啦”一声巨响划过天空,似把天割裂出了一道大口子。 此阵势之下,整个弱溺谷似受了惊,猛然之间跟着地动山摇! 盛红衣惊骇的抬头看着劫云。 原本昏黑色的劫云之中裂开了一道长长的大口子,从那口子之中,有强光从中爆出,根本无法直视。 弱溺谷动,榕树林自也跟着动,狂风大作,地动山摇,飞沙走石之中,宛若世界末日。 耳边,是榕汐的抱怨和无力的哭腔: “姑奶奶哎,啊不,我叫你祖宗可还行,你这是犯了天条了?这雷怎么回事啊?难道是传说之中的怒雷么?” 便是古书之中都罕有记载的怒雷,榕汐它是凭着自己活得久,才偶然知晓。 佛曰,喜怒哀惧爱恶欲,乃是人之七情! 七情雷,比五行雷罕见太多了! 它所知道的记载之中,记载过一名古佛修,渡劫之时,有喜雷降落。 记载上说,那人是有功德之人。 修得七世功德,补全了佛心,是以他渡劫之时,连老天爷都为他欢欣鼓舞。 喜雷过后,他便立地成佛了。 那么反之,怒雷,是不是代表天怒了?! 雷霆之怒,便是如此吧! 所以,盛红衣究竟是个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的大魔头,为天之不容么? 在结丹之时,便要降下怒雷劈死她?! 榕汐想到此,全身上下,下到它的根部,上至末梢处的叶片,都忍不住在瑟瑟发抖! 若不是它没有人之形体,它这会子都要吓得跪倒在地,叩拜老天爷表忠心了。 它真的什么都没干啊,更没有助纣为虐的意思! 这雷如此罕见又恐怖,会不会把它当做盛红衣的同伙,把它一起劈死呢! 说到底,它一个草木精怪,自问除了多吃了几个人,并未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它们这些修行的生灵讲究善恶因果,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它这样的完全算不上十恶不赦,没道理沦落到这般的结局啊! “祖宗哎,求您了,祖宗,您离我远点儿成不成啊,我……我我还不想死呢。” 榕汐一边抖,一边哭喊出声。 这一刻,它想到了自己自醒灵而来的点点滴滴。 榕树,不同于坠地金,血脉高贵,落地便醒灵,更不像那冰凌花,逆天的机缘,居然得了一道神剑剑气,自此吸纳,修炼出了形体。 它的命就是普通草芥之命。 若说,比之其余草芥,它也算足够幸运,让它生长在了弱溺谷这片土地上,没有天敌,自此野蛮生长。 可是,纵有这等幸运,也不是不用吃苦头。 草木精怪修行不易,它们不言不动,扎根在土地上,都是以千年万年计。 任凭风吹雨打,日晒雨淋,越是往后进阶,天雷加身的滋味,那是筋骨寸断之苦。 每一次,它们无法躲避,挺过来,便更上一层楼,挺不过去,便是身死道销。 便是死,也是无人问津,悄无声息的。 它也不知道,它是怎么挺到今天的。 原本以为漫长枯寂而无聊的岁月,这一刻却历历在目,饱含了无数的辛酸血泪,自也有许许多多开心的过往。 原来呵,它的一生,到此为止,哪儿有什么无聊,只不过长久的时间让它逐渐忘了初衷。 明明从头到尾,它都在孜孜不倦的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而努力。 一步一个脚印,它踏踏实实的走过来了! 榕汐喟然长叹,心生悔意。 濒临死亡,它才醒悟这些,是不是已经太迟了。 其实,它何尝不知,它是没法把自己摘出去了。 劫云一出,渡劫的生灵便会被锁定一事,它再清楚不过! 果然,它说完话后,便见盛红衣看着那劫云苦笑,嘴中喃喃: “恐怕已是来不及了!” “放心,我罩着你,不会让你死的!” 话刚落,她整个人便遥遥飞起,脱离了它的枝干。 九张土符从盛红衣的身上掉落,串连成穿,灰黄色的土灵气结成一柄伞盖,在它同盛红衣之间隔了一层。 榕汐此时也爆发出了极致的木意。 木随土生,榕汐舒服的伸了个懒腰,战意高涨。 从醒灵之初,它就明白一个道理,靠山山倒,靠人人跑,从来,可以百分百依靠的唯有自己。 而今,那些回忆让它重新想起了这个信念。 甭管盛红衣能不能救它,它都要自救。 不到彻底死绝的那一刻,它都不会放弃。 无声无息的,天际自裂开的大口子之中,一黑色之中泛着蓝光的东西,倾泻而下! 似泼天的瀑布,眨眼,便将盛红衣淹没在了其中! 榕汐眼睁睁的看着,惊愕骇然之余,突然洞悉了此雷的来历: 这哪里仅仅只是怒雷,分明其中不仅有雷霆怒意,还有狂浪席卷! 难道这是七情雷和五行雷的混合雷?! 世上还有这样的雷么? 绝望惊惧之际,突然想到了盛红衣烈烈迎风的潇洒身姿。 这般的女子,活不了了么? 二十岁的金丹修士,就要这样泯灭了? 到底是为天所不容? 真是可惜了! (本章完) 246 正解 此情此景,榕汐对于局势的判断并不乐观,甚至它隐隐做好了随时倾覆的准备。 要有冲破险境的勇气的同时,也必须有坦然赴死的豁达。 两者相辅相成,缺一而不能成。 盛红衣并未想到这些,她此时心无旁骛的应对着这些个危机,无暇顾及其他! 雷电加身是什么感觉呢? 盛红衣迎上雷之时,瞬时之间,就被炙热所挟裹! 身上的那些个之前所加的护体盾符,护体罩,压根没有任何抵抗的余地,尽数消失。 这般,盛红衣便好似初生的婴孩,赤、裸的迎接着这世界赋予她的风雨! 害怕吗? 不,盛红衣压根感觉不到害怕。 身处其中,杂念尽皆除去,心中、眼中都只有眼前之景,再容不下其他。 这一刻,盛红衣越发觉得心中无比平静,灵台清明透彻,有一种身魂皆轻如燕羽之感。 飘飘然,羽化而登仙。 忽然,炙热从毛孔之中钻入,强横悍然,摧枯拉朽般,在她的身体的每一处钻过。 却神奇的是,并未让她觉得有一种难忍之痛。 这个过程既快又慢。 快则很快覆盖住她全身每一处,连头发丝儿都不放过。 让人便是想要阻止,都没办法及时作出反应。 慢则,进入体内后,这种火烧火燎的感觉便如影随形,算不上痛,但也绝对不舒服。 好似有一锅汤,正在被文火慢炖,而盛红衣便是那一锅汤。 感受便是如此,而盛红衣的眼前,却变得惊险。 明明刚刚被雷淹没,却是眼波流转之间,人已经站在了风口浪尖之上, 是真的风口浪尖。 她浮于浪尖之上,似一叶扁舟,漂浮在波澜壮阔的海上! 狂风呼啸,卷起那巨浪翻涌,仰头看去,面前之浪拔高数百丈,落下之时响起巨响,水珠迸溅声如银瓶乍裂。 一旦被拍中,便如锋锐瓷器刺破血肉,更可以是如山压下筋骨尽碎的可怕威慑。 后果不堪设想。 耳边,怒雷咆哮,似恶龙,要从浪底钻出! 是雷是水,盛红衣已经分不清了! 或者,这确实是五行之雷之中的水属性神雷! 但漫涨成一片雷海,将她圈在其中,满目望去,毫无出路,是要闹哪样? 盛红衣脚下灵光闪闪,踏浪而行。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此时这浪头哪里还有平日的温吞,翻涌之间,夹杂着深不见底的漩涡,稍不留意,便是灭顶之灾。 水浪奔涌的快,盛红衣的速度更快。 若是有人从远处望来,便会看到一个如蝼蚁般渺小的红色身影在大浪的缝隙之中穿梭。 每一步都险象环生,但每每都让她逢凶化吉的避了开去。 可是,巨浪滔天,许是总是没有抓住这一只蝼蚁,那巨浪更怒了! 浪飞的更高,飞涨到至高点,停顿一息,又轰然拍击而下,溅涌出新的浪…… 一浪更比一浪高,似要将这里所有的水浪都翻覆过来! 雷声一声接着一声,密集如战鼓,又似敲在人的心上,一声声,威慑力十足。 盛红衣更快了,她双脚之下,各有一个小小的漩涡,那漩涡之中,五行汇聚,似轮子,带着盛红衣飞驰。 浪越发的密集了。 终于盛红衣的避让越发的不容易起来。 手中,一枚天地铢飞出,天地铢飞旋而去,当头从中破开一道从斜刺里横来的水浪! 盛红衣脚下一扭,就着天地铢破开的生路,冲了出去! 刚走出一步,后面,又有浪高涨的拦截而来! 天地铢接连飞出,穿浪破水,异常迅猛! 盛红衣踏浪而行,愣是全身一点水花都未溅到! 怒雷更怒了。 而盛红衣全身的炙热之感越发明显,痛感逐渐上头,再不是之前的温吞。 似乎火势陡然迅猛,锅中的汤跟跟着动荡沸腾起来。 盛红衣有些了悟,莫不是这雷意同她周身的感觉是串连一处的! 她越是躲避,对方越是恼怒,加注在她身上便化成了炙热难耐。 长此以往,根本不是事儿! 面前,是一浪高过一浪,已是无路。 身体之中,炙痛之感袭来,一点一点摧毁她的丹田识海。 内外夹击,终将让她无路可走。 绝不能如此下去! 盛红衣一边操纵着天地铢躲避着巨浪,脑中却是一刻都未停歇。 都说,劫雷这种东西相当的玄乎。 这玩意儿似乎就是天道对你的最后试炼,旨在试探你能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修士。 所以,这雷也是厉害,一般是渡劫之人擅长什么,它便劈什么! 只不过代价有些大,一旦输了,那就是生死道销的结局。 盛红衣其实并不确定自己擅长什么。 以前,还能说一句自己擅长符术,如今依旧还算擅长,但所学颇杂,她竟然除了在飞行法器上的些许时间,已是很久没有静下心来系统的学过符术了。 她的进阶充满了传奇的色彩,可以说完全没走寻常路。 并不像季睦一般,一步一个脚印夯实了自己的道基! 一切,冥冥之中似有什么推着她不停不停的往前走。 还未回过神来,自己便在刀光剑雨之中,进阶了。 虽则,盛红衣自诩自己无愧于心,大部分的机缘何尝不是她以命相换。 但看在旁人眼中,这般进步,大约还是太过令人匪夷所思了吧。 不过,旁人的目光,向来不重要。 盛红衣永远关注的还是自己。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盛红衣不清楚自己是不是也是如此,但今日,蓦然回首,她也惊觉,以往同师父盛坪在一处,潜心研究的时光已是不复见了! 她走的太快太快了,快到她一点都没有时间停下来打磨自身。 所以,季睦有自己扎实的道基。 可是,她的道基是什么呢?! 盛红衣茫然了,甚至迷惘! 她是谁? 她究竟是个道修还是个魔修亦或者是个佛修呢? 前世今生,无数帧画面在她的脑海之中不停的闪过。 她瞬间陷入到了错乱之中。 恍惚间,波浪之中,探出了三条路,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低头看了又看,试探着踏上其中一条。 雷力从脚底穿入,她的全身如过电一般,抽搐了一阵。 这会子,既不是文火,也不是间歇性的大火,而是毫不留情的炽火! 热度足以把锅都烤化,更何况锅里的汤。 盛红衣咬牙深受了,她就是想踏上这条路看看,顺着这条路,到底通往怎样的彼岸? 她毅然决然的踏了上去。 很快,对面出现了一个盛红衣,长着她的脸,却梳着极为刻板的道髻,她同盛红衣对视,目光沉沉,脸色严肃,她启唇发问: “你是道修?” 明明语气平平,盛红衣却深深退了一步。 那人步步紧逼: “你连自己是不是道修都不能确定?” “我看你不是,因为道修是我这样的!” 盛红衣喉间似被堵住,不知为何心虚不已,她扭头就走,奇怪的是,脱离了这条道,她周身被雷火劈炙的感觉便逐渐消失了。 她获得了一丝喘息机会,却又跨进了另一条道。 刚走没几步,一道黑气迎面袭来,太快了,盛红衣刚想抵挡,就被冲击的扑倒在地。 “还敢躲?你是什么人,谁让你踏进来的!” 一抬头,一穿着黑色蕾丝长裙的女子,白肤红唇,虽然依旧长着同盛红衣一样,但眉眼流转之间,充斥的野性张扬同盛红衣却截然不同。 盛红衣知道,这是魔修,她也不认可她么? 盛红衣从地上爬起来,身后还传来她的嘲弄声: “快滚出去,魔道,可不欢迎三心二意之人!” 盛红衣一言不发,却又略感狼狈的退了出去。 眼面前,还剩下一条道! 盛红衣知道,这里面应该是佛道。 她犹豫了一瞬,最终,或许是为了让自己死心,踏入其中。 果然,其中有一同她长相一般无二的女尼,穿着打扮同静客一样,她抬眼,悲悯的看着盛红衣。 盛红衣忍受着雷火炙烤之苦,抢先一步开口了: “怎么?你又要说,我不配当佛修是吗?” 那人依旧悲悯的看着她,并不说话。 盛红衣却如同一腔怒火终于压到了一个极致,急于宣泄。 而恰恰好,面前这人一直不说话,看起来就是“好欺负”的,盛红衣一股脑儿宣泄而出: “怎么?有规定说,一个人就必须专修一道么?” “大道三千,并无高低贵贱之分,道有道祖,魔有魔神,佛有佛祖,道魔不两立,佛魔不相见,不过是人为设限罢了。” “既是人为设限,凭什么我不能想学什么学什么?!” “我明明既可以是道,又可以是魔,许是还有成佛的造化,你们凭什么一定只让我择其一?” “你们这分明就是在扼杀我,三者明明可以都是我,那我便三个都要!” 声音掷地有声,若钟鼓齐鸣,振聋发聩。 不仅,让对面的女尼说不出话来。 也震醒了她自己。 是啊,为何心虚? 她有什么可心虚的? 旁人这么短的时间内,许是连一条道都没走明白。 她却已经横跨了三条道! 这不是她天赋异禀的本事么? 运气,机缘? 殊不知,这也是一种实力。 话尽,对面的女尼突然微微淡笑,念了声佛号: “阿弥陀佛。” “渡人先渡己,渡己先渡心,天若不渡,人需自渡。” “红衣,你已经勇敢的踏出了第一步,认可自己,便是自渡的开端!” 说完话,女尼的身影在她面前笑着淡去,随之,怒雷惊涛,三条道轰然而碎。 与之一起碎去的还有她识海之中无形的壁垒! 一切,在一瞬间,突然就清晰透彻了起来! 怒雷狂涛么? 这是什么? 许是这是七情雷和五行神雷的结合体,却绝不是全部。 雷雨交加,险象环生,代表环境之险恶。 盛红衣眼神之中,似有摧残之光乍然扬起,神光熠熠。 掌心翻飞之间,三枚天地铢飞出,遥遥挂在三个方向。 一念起,天地铢同时起势,同时落下! 反正反,坎为水! 又一念落,天地铢再次弹起落下。 反反正,震为雷! 以天地铢为中点,周边,突然升起了一股子薄薄的白气! 盛红衣双手交叠连动,指诀翻飞,快的只剩下残影。 每一道残影都化为一个个虚虚的符文一般的东西,投入到了白气之中,那白气似没什么变化。 可,风疾雷吼浪拍岸的凶猛场景却逐渐趋于的平缓。 速度并不快,起先只有一点点。 可盛红衣并不放弃! 她站在原处,这会子便是依旧渺小如蝼蚁,却也稳定若山峦。 风吹浪打,却不见她动上分毫。 一道道玄奥的法印投进天地铢之间,能看出盛红衣的辛苦,她脸色发白,汗珠沿着额头一滴滴的落下,又落进她的领口深处,便是嘴唇,都在微微的颤抖。 似乎随时随地,她都会扑倒在地,自此虚弱不起。 可,她还是硬挺着。 她必须得试试,是不是这个意思,其实,便是还未完全,但盛红衣缺水已是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终于她手中发力,榨干自己的经脉之中最后一滴灵气。 拼了,成败在此一举! 最后一道法印击飞而去,投入到了白气之中。 白气舒然散开的更大一些,逐渐在外层形成了一个圈。 其中,三枚天地铢的上面,突然蒸腾出三个大字: 水雷屯。 虚影一瞬便落。 原先稍显温吞的白气却是突然疾风骤雨一般,投入到了那些个浪潮之中! 风浪,停滞了一瞬,减缓了速度,雷声也随之闷闷,似要远去。 盛红衣勾起嘴角:成功了吧! 水雷屯卦,坎为水,喻险,震为雷,喻动,雷雨交加,险象丛生。 然,绝望之中有转机,死局之中同样留有一线生机。 阴中有阳,阳中有阴,此乃万事万物的通用定律。 险象绝境之下,才能孕育屯。 屯,代表着植物萌生大地! 是以,万物始生,充满艰难险阻,可只要相信自己,顺势应运,必欣欣向荣。 她的机缘,造就了她的运! 虽然这些“运”,不是她初始所想,得到的过程,也充斥着各种艰险,可,既然得了,便应该顺势应运,方才是正解! 天道,便是要告诉她这个吧? 让她认清自己的心! (本章完) 247 劫中劫 卦象,取的是天地之力! 雷劫,亦是天地之力,这就是天道对她盛红衣的考验。 以天地之力应对天地之力,便能够完美化解! 盛红衣眼眸睁开,有一种大梦初醒的恍悟。 便是还未完全结束,她也知道,此关算是过了。 果然,想法刚起,天地之间,白雾之内,浪潮快速的平复,波涛滚滚,原本的滔天骇浪,似突然卸了力气,平平的躺了下来,往远方流泻而去。 白雾同怒雷狂涛一起消解,天地铢重新回到了她的掌心之中。 盛红衣突然觉得掌心有些隐约的灼热。 她低头一看,掌中,天地铢上,“天地铢”三个字像是被烙刻上了金光,带上了不可名状的气息。 盛红衣眸光一定,刚要细看,却见金光一闪,随之隐没,似在同盛红衣眨眼! 再去寻,已经悄然无息。 盛红衣用神识勾动天地铢,一如从前,对她爱答不理,无有变化。 盛红衣不死心,神识密集而来,只不过,她这般手段对于天地铢没用,一动不动,如同死的一般。 见此,盛红衣知道从它那儿问不出任何消息,她惯来心大,见天地铢并无其他异样,便暂且作罢。 浪头平息,奔涌而去,盛红衣周身炙烤灼烧之感也随之逐渐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气息的回落。 它们所过之处,伤口自动愈合,盛红衣知道,这是渡劫成功后,天道的馈赠。 任何由雷劫造成的伤口,在渡劫成功后,便会尽数修复、痊愈。 不用探看自身,盛红衣便知道自己这是金丹大成。 果然,没有经历过不可评说。 真正到达了金丹的境界,方知真丹同假丹,区别那是巨大的! 如今,识海天高海阔,丹田辽远旷达,让人恍然有站在云端之感,似有一身使不完的神识和灵力。 随意轻瞥,神识飞出,能到达原来不敢想象的距离。 举手投足之间,天地之间的玄妙似揭开了神秘的面纱。 原先,完全参透不了的天地至理,这会子似乎也走下了神坛,逐渐隐去了神秘! 突然之间,好似便叫人理解了些许奥义。 世人都说,步入金丹,放才算是叩开了修炼之门,自此算是半只脚踏入修士之列。 以前,盛红衣没有如此贴切的感受,而今,却是有些明白,这些话从何而起。 她没再动弹,站在原处,脑海之中,还在回顾那天劫的宏大奥妙。 金丹修士,天劫为三道。 三道之后,还有一关心魔劫,全数渡完,便算丹成。 两者缺一不可。 但她总是与常人不同的。 回顾刚刚的场景,盛红衣心中有数,大约自己的劫数糅杂在了一处。 三道金丹劫同心魔劫一起,融合出了怒雷狂涛。 想到那雷的强度,盛红衣越发的肯定自己的猜测。 后来,她走入的那三条道之中,被叩问心声,便是心魔劫的体现。 她磨了磨后槽牙,莫不是最近参研符阵一事被贼老天知道了? 所以弄出个雷之空间来对付她? 又迫使她使出了天地铢。 这就是什么擅长,就用什么打你的意思?! 可是,这也太过了! 谁家金丹修士准备应对天劫之时,是按照雷劫的三四倍准备的? 三道雷齐来,还加上心魔劫,可不就是普通修士应对的三四倍吗? 没准儿,还不止呢。 若不是她命硬,岂不是就被贼老天给坑死了? 照这个趋势,那她若是有一天运气爆棚,进阶元婴了,还怎么过?! 元婴劫可是五至七道劫雷。 她微微眯眼,说到底,前世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太重了。 这个雷劫,与其说是她盛红衣的,不如说是连带着黑莲份儿,给她加码了! 黑莲之事,她并未想到一个好的解决方案。 逃避有之,因为黑莲的过往,很悲戚。 盛红衣不爱回顾这个过往,实在是因为,纵观如今她所知的黑莲的一生,全全的失败啊。 如此失败又凄惨的过去,盛红衣实在没有任何兴趣。 而且记忆断层,或者因为到底是转世了,曾经的情感大多消散,让她同黑莲同仇敌忾,不太可能。 当然,除了逃避,主要还是盛红衣本性使然。 过去的,便让它过去吧! 尤其是这么麻烦的过去。 那些围绕在黑莲周遭的异人一族、佛祖、圣池,甚至魔域的魔神,距离如今的盛红衣的生活都太遥远了。 平静安然的日子她还没过够,何必自找麻烦呢。 但,她也清醒的知道,她没法完全逃开。 只因为,这些个机缘之中,不知有多少与那个前世有关呢! 这就像一个永远也走不出去的迷圈。 无论怎么做都不对! 机缘一事,在盛红衣看来,更像强塞进她嘴里的肉,是不吃也得吃。 吃完了,便压着你付钱,不付还不行。 毕竟,她在获得那些机缘之时,一不一定知道,这机缘可能来源于黑莲的馈赠。 二更有可能是便是知道来源于黑莲,但不接受就是个死,那她为了活下去,自然要取得机缘壮大己身。 等她因为此进阶了,就到了她要还债的时候。 好比魔莲子,亦或者以后还有各种莲子,谁知道呢? 又好比这一次的天劫。 都是她在替黑莲还的债。 真真是,盛红衣只觉得心中憋屈着一口气,怎么着都发不出来。 她便是想发火,又能对着谁呢?! 贼老天就仗着自己找不到它呗,所以可劲儿坑她。 这般如乱麻一般的事儿,只要一想,盛红衣便头痛不已。 久而久之,盛红衣决定不为难自己。 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呗。 总不能因为一件怎么都难解的事情,影响自己的生活吧。 愁眉苦脸,忧思重重可不是盛红衣的人生信条。 咸鱼么,大多时候,都应该是快乐的。 岂是区区一件难事就能束缚住的? 又想了一瞬,无果,在心里又骂了一遍贼老天,盛红衣心里算是舒爽了。 一旦舒爽,她便觉得自己哪哪儿都顺畅了,自己没了烦恼,她便又想起了旁人。 她当时说好了这天劫一事,她要罩着榕汐的,不知如今它怎么样了? 她千算万算,没想到自己的天劫是这样的。 到这会子,她还被框在浪潮之中,没有出去呢。 这般,虽则尽力抗争了,她也算是赢了,但,要是问榕汐怎么样了,她还是心虚的。 毕竟眼见为实,她根本看不到榕汐,更感知不到弱溺谷的一切,神识所至,皆被浪潮吞没,又哪里知道榕汐的近况。 按说,雷劫这玩意儿针对于渡劫之人,便是旁人被波及,那也有限吧! 再说了,榕汐再怎么说,那也算得上是个大妖了,草木精怪再怎么战力薄弱,那也不至于连个金丹劫雷都挡不住吧? 是吧是吧? 盛红衣这般安慰自己。 可,一想到这事儿,心里忽而起了一层毛毛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盛红衣看着那退去的浪潮,心中微沉,莫不是还有什么变故不成? 话说,这浪潮啥时候彻底退净呢? 怎么感觉,速度变慢了? 盛红衣盯着看了一会儿,确定她的感觉没有出错。 因为,她身体之上隐约的炙灼之感,消退的愈加缓慢,似是被什么东西拖住了步伐! 她微微挺了挺脊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难不成当真有什么疏忽不成! 可是,金丹已成啊,若当真有什么疏忽,她结丹能如此顺利么? 这事到了这一步的走向突然就不对劲了。 到底是为什么呢? 却说,就在盛红衣百思不得其解,思索破解之法之时,榕汐感觉自己今天怕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果然,这世上最不能信的不是鬼话,而是人说的话! 相信人,是会不幸的。 它现在可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么?! 榕树林之中,雷宛若流星一般阵阵落下,大有永不停歇之态! 看似落下的纷纷扬扬,似花火绚烂,可是,落在榕汐身上,它可一点都不觉得美。 所过之处,它的灵力根本没什么抵抗之力。 轻而易举的,这些星星点点的雷火便将它费尽全力撑起的罩子给灼烧的千疮百孔。 有的雷火小一些,和灵气罩一起泯灭,有的直接落在了它的枝叶之上,溅起火星无数。 榕汐惊恐的看着那些雷火将它的枝叶烧成枯枝,已是欲哭无泪。 它怎么这么倒霉,遇上这种事情呢。 这会子,尽数的怨念都投向了盛红衣和季睦。 是的,还有季睦。 因为,他不仅醒来了,也不知盛红衣渡劫之事让他想到了什么,亦或者那股子纯正的天地之气不知怎么的刚巧就触发了他,他突然席地而坐,五心向天,进入顿悟之态。 当时,榕汐还啧啧称奇来着,盛红衣渡劫,劫雷倾盆而下,盛红衣只留下一句“放心,我罩着你“,就匆匆应劫去了。 它当时本对盛红衣能顺利渡劫持悲观的态度,如何肯相信她能罩着它?! 结果,还真就罩住了! 劫雷将她淹没,便定格在了半空之中,将落未落。 榕汐本是如临大敌,却怎么也没预见到,会有此等奇观。 它缩着脖子,恐惧那雷随时落下,却也好奇的观望和猜测,此等奇景到底预示着什么? 所见,是一团湛蓝的……雷! 好大一团,那雷不停的涌动,形状在不断的改变。 周身,滂沱的天地之气四溢,间或,些许的雷火也在落下。 榕汐贪婪的吸收天地之力,此乃元力,最为纯粹,乃是生灵的大补之物。 至于那雷火,并不算激烈,温吞的很,榕汐摇了摇如伞盖的枝叶,灵光点点,尽数将那些个雷火扑灭了去! 一则二,二则三,三次过后,榕汐的脖子又伸出来了。 它心说,真没想到,盛红衣是这般言而有信之人。 不仅保住了自己,还真的就罩住了它! 没了生命危险,它更仔细的观察起了那劫云。 湛蓝色呢,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实在新奇至极。 其中究竟有什么? 那劫云不灭,劫雷更是还在动荡不止,散发出令生灵忌惮的恐怖气息,可见,盛红衣还没死,并且还在生龙活虎的同劫雷抗争。 这般,算是什么实力? 榕汐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评估一下盛红衣的实力。 且说,它刚松一口气,因为吸饱了天地之气,它有些个昏昏欲睡,却发现本来正在吸收灵气顿悟的季睦有了新动向。 其实,劫云刚来,榕汐抽离了似水年华不久,便感觉到了季睦转醒了。 醒了就醒了呗,虽然这事挺令人吃惊的,细数过往,除了盛红衣,季睦是另一个异类,破解似水年华的速度快的让榕汐都产生了质疑。 莫不是,真就是它的功力退化了? 怎么遇上这么两个人? 更过分的是,这两人从似水年华之中醒来后,脸色那叫一个云淡风轻。 只不过,这些惊诧在自己性命面前,压根没法顾及。 榕汐没想到,自己很快就为自己的轻慢和预判错误付出了代价。 季睦清醒之际,只站在原处,观看盛红衣渡劫之况。 包括榕汐和盛红衣的对话,他都尽收眼底。 不过,他并未干涉。 只,眉头微微皱着,似在思考着什么。 起先榕汐还防备他了一下,后来便不管他了。 却是从盛红衣开始渡劫,他便也坐了下来,灵气往他缠绕而去,周身渐渐而起一层薄薄的白色雾光。 书中有记载,灵气在周身盘旋不去,便是进阶之态。 榕汐觉得有些不妙,盛红衣在渡劫,季睦要进阶,会不会互相影响,相冲? 有的修士确实会趁着别的修士进阶得了进阶机缘,毕竟天地之气,相当难得。 但也不是没有过两者相冲,导致劫中劫的情况。 榕汐想出手打断季睦,突然停住了。 它若出手,会不会将劫雷引到它身上? 这般纠结了一会儿,它见弱溺谷的灵气流转的越发的迅速,受到吸引,纷纷奔涌而来。 大部分,被盛红衣的劫雷吸收了,小部分被季睦得了去。 如此井然有序,榕汐松了口气,从未见过灵气这般的乖顺过,许是它想多了。 怎料到,突然之间,季睦气息突然高涨,下一瞬,雷火引下。 榕汐最害怕的情况发生了,真的是劫中劫。 (本章完) 251 众生皆苦 榕汐顿了一下,不知是在想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还是被盛红衣如此的“孤陋寡闻”给惊骇住了? 有没有搞错,这镇宗之宝究竟是谁家的? 榕汐怀疑盛红衣在逗它呢! 它等了一会儿,见盛红衣依然一副“无知”的模样,它忍不住对天翻了个大白眼,只得道: “寻木不会怎样!寻木每隔五千年便会生出一颗寻木之心,木灵空间之中的寻木,少说已经活了数十万年,不知有多少寻木之心呢。” 榕汐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 “盛仙子,寻木之心乃大补之物,我观你无论出手还是进阶,全身木灵气萦绕,若得一枚寻木之心,必能对你的修为和功法有所助益。” “你若答应我,让我进去,我若有出来的那一日,也帮你取一颗如何?” 榕汐计上心头,开始加码。 它瞅着那些进入弱溺谷的不怀好意之人,狭路相逢之下,往往采取这般分赃的法子化敌为友。 让盛红衣白白帮忙,她兴许不愿意,不如分一些好东西给她,她总该愿意了吧? 反正,它若是能出来,取一颗还是两颗,区别不大,而它自身只需一颗也就够了! 想到这儿,绿影凑的距离榕树枝干更近了,似乎正充满期待的贴着榕树枝,想就近观察盛红衣的表情。 盛红衣原本对寻木之心没想法,这会子听榕汐一说,倒是真的勾起了一分兴趣。 还能这样? 她倒是没想到。 而且,“其中有何危险?” 否则,榕汐不会不确定自己能否出来。 有宝贝之处会有危险是必然的,毕竟收益越高,风险越大呗。 不过,榕汐战斗力不低,盛红衣亲测过,能让它这么如临大敌。 一则,盛红衣也属实是好奇了,二则,也是关心榕汐的安危。 若是榕汐真有进去的一天,好歹也是她给带进去的呢。 盛红衣虽然良知不算多,但多少该负点责任的道理她还是知道的。 这回,榕汐沉默的时间更久了。 盛红衣就见那绿影又缩了回去,双手抱膝,坐在地上,连带的整个榕树林似乎在这一刻,连枝桠和叶片都耷拉下来了。 双手抱膝,是护卫自己的姿态。 盛红衣一息之间便感受到它陡然低落下去的情绪。 她有些后悔也有些不明,应该是刚刚自己的问题触及到了对方什么敏感之处? “我……”本意只是问询,无意冒犯。 “盛仙子,可能在你眼中这个世道是美好的,因为你是万灵之长的人修,而且资质上佳,这么点儿的年纪,便已是五阶,啊不,是金丹修士了。” “你大约是不能理解我们底层草木的困境的。” 没等盛红衣说什么,榕汐就说话了。 它不知自己为何便有了倾诉的欲望,对着的,是它从未曾想过的人修,而且还是第一次见面之人。 自它这一串话出口以后,它自己都觉得新奇,然而一点也不后悔,却有一种隐隐的畅快,似数万年的憋屈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一般。 它仔细的,一寸又一寸的把盛红衣仔仔细细看了个遍,这么点儿的年纪呢,它二十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呢? 年轮才长了一丢丢,还是一个努力长大的小树苗呢。 盛红衣愣住了,属实没想过榕汐会跟她说这些。 她沉默,并未急着说话。 榕汐似并未在意,它一股脑儿的将这些困扰它多年的话宣泄而出,又似在发泄对天道不公的不满: “其实不仅是你们人修厉害,我们草木精怪之中,也多的是厉害之辈,远的不说,就说那金朵儿,它刚醒灵的修为,便是我花了万年时光,才达到的水准。” “更可笑的是凌霄剑兰,泼天的运气,得了一神剑的剑气,压根不用她费什么劲,便修炼成了人身。” “而我,明明最努力,付出最多,甚至整个弱溺谷能有今天,都是我付出的结果,却停驻在七阶万年,止步不前。” “……金朵儿她们什么都不用做,只因为有高贵的血脉,她以后还能达到九阶,十阶,甚至飞升。” “而我,汲汲营营,还得冒着生命危险去找改变血脉之法……” “难道我就想这般么?” “那木灵空间乃是个单灵空间,除了寻木,还有许多其他的草木精怪生活在那里。” “它们才是那里的王,对于外来者,自然同我对待入侵弱溺谷之人一样,稍一不慎,大概便会成为它们的食物吧!” 尤其,它本就是为了去夺宝的。 越说,榕汐的语调越凄凉,榕树林的枝叶突然又乱摆了起来,显示出了它的义愤填膺和不忿。 盛红衣听懂了榕汐的意思,却有些走神。 榕汐的话,她听了不是没什么触动,也理解它的艰难,却并不认可。 外人只能看到表面的光鲜,何尝知道,内里,它羡慕的旁人是如何拼尽全力的? 榕汐羡慕她盛红衣,可,她真的很轻松么? 扪心自问,盛红衣从不为目前的所得沾沾自喜,更没有一丝一毫的得意。 只有她自己最清楚,而今这一切,不仅是她不知道多少次险死还生得来的结果,更是……她不知道多少个前世积淀而来的。 梦里的黑莲,撕心裂肺的痛苦尝过了。 众叛亲离的痛苦也尝过了。 在魔佛之间摇摆纠结的痛苦也尝过了。 这些,同榕汐的数万年的孤独来比,又该如何衡量,如何比较呢? 而金朵儿呢,看起来嘻嘻哈哈的,但谁知道她又经历过什么呢? 弱溺谷的安危,金朵儿也是放在心上的,若没有金朵儿,她盛红衣和季睦根本不会站在这里。 还有凌霄剑兰,那惊天一剑是给她带来了泼天的机缘,可前提是她挺了过来,没死。 若是死了,那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还有焚邪,一柄剑,主人是杀神,早就攀上了神坛,这是终点吗?也不是! 谁能知道,突然某一天,杀神没了,它连身体都丢了,只剩下这一缕剑气残存,她信,凭借焚邪的心气,若不是她是它的杀神主人钦定,它绝不会独活。 它难道就活的容易了? 不过,众生皆苦罢了! 各有各的苦,根本无法去界定谁比谁更苦,也无需去比。 榕汐见盛红衣迟迟不说话,甚至隐约之间,它突然捕捉到她一丝轻哂,它好像突然被戳痛了伤口的猛兽,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突然侵袭而来,想都未想,她冲动的脱口质问: “盛仙子,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果然,盛红衣也同其他的人修没什么区别吗? 可笑它竟然以为一个人修能理解它。 它“呵”了一声,任凭整个榕树林飞沙走石,枝蔓舞动如疯魔的触手,癫狂无比。 榕汐也不知自己要干什么,可是这一刻它就想发一场疯。 它想,它一定是憋的太久太久了,早该疯了。 盛红衣站在原处,任凭整个榕树林动荡不止,她透过榕树,静静的和它四目相对。 这般的姿态,突然就让榕汐不敢动了。 长长短短的枝枝叶叶,渐渐停止了晃动。 果然,她是看得见它的?! “榕汐,你着相了,这般的不忿,长久下去,你很快便会心态失衡,到时候会如何?相信不用我多说吧?”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因果,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我今日之蜜果,乃是我曾经种下的善因,世上从没有天上掉馅饼的美事。” “若你硬要去比较,那这弱溺谷中,不止有金朵儿和凌霄剑兰,你每天见到的这些纷飞的小精灵们,血脉比你高贵的也有不少吧?你敢保证它们最后都能达到你的成就吗?” 醒灵算什么?虽然能醒灵的在草木之中是万中无一的存在,但其中能真正成长起来,学会自主修炼的,依旧百不存一。 榕汐只看到那些“胜利者”,却看不到通向这条胜利之路,倒下的万千生灵。 若都如它这般想,那这个世道岂不是怨灵充斥,怕不是比那幽冥界的地狱还要可怖吧。 盛红衣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和缓却带着让人信服的坚定,眼神清醒而明亮的让人没法直视。 榕汐忍不住用手挡了挡眼睛,在它眼中,盛红衣在突然之间,全身渡上了一层金光。 佛渡金身! 这是佛光?! 它甩了甩头,再看去,那刺眼的金光已经消失了,它愣了一下,只以为自己看错了,随即抛却在脑后。 它张了张嘴,本能的想要反驳,却又不知如何反驳。 它怔愣一处,无言以对。 盛红衣暂且没打扰它。 她微微侧身,一眼便看向季睦的方向,声音朗朗,带着点外露的喜色,穿透整个榕树林: “师兄,你醒了?” 季睦站起身,轻渺的跨出一步,人已是到了盛红衣近前,他笑吟吟的点头,随即抱剑拱手: “渡劫成功,多亏师妹。” 盛红衣豪迈的一挥手: “哎,师兄见外了不是?咱俩谁跟谁啊?” “许是我还得感谢师兄才是,此次渡劫,我亦受益匪浅。” 她上前一步,一手扶住季睦,一边朝季睦挤眉弄眼了一番,端的是古灵精怪。 季睦暗自咋舌,他其实在师妹说教榕树精之时就已转醒。 刚刚像一个苦口婆心渡人回头是岸的圣者,这会子又像一个天真不谙世事的少女,若不是亲眼所见,真的很难想象这是同一个人呢。 季睦瞄了一眼榕树精,心说,能让他师妹如此,这榕树精也是好运道,也算是机缘呢。 他也没多问,只道: “我这就修书一封,让师父为我们高兴高兴。” 一门三金丹,虽然在整个玄尘门,甚至在季家都不算什么。但有什么所谓,他同师妹都不足百岁,他家师父一定高兴坏了。 他只要知道他师父高兴欣慰,便足够了。 盛红衣笑了,无有不应,心中也在想,进鬼城之前,是得跟老头也知会一声,还有爹娘和姐姐。 此去生死未卜,不过,她惯来是报喜不报忧的。 但,信中,她得“鞭策”一下老头,曾经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百面书生,竟然在短短时间内就被亲徒弟超过,啧啧,不要面子哒? 盛红衣脑中已经自发的想到她家师父收到信,又高兴又气的吹胡子瞪眼的模样。 如此,她笑的更欢了,像个逮到肥鸡的得意的小狐狸。 季睦一抬眼,恰好看到盛红衣这般,他微一思量,便已了然师妹在想什么。 八成是她在意的那些亲人。 季睦并未打扰,这世上,能有牵挂,是一件幸运之事。 他轻瞥了一眼盛红衣和那翻涌着一团浓郁木灵之气的榕汐所在位置的站位,已有猜测,师妹所说自己“受益匪浅”是为哪般了。 她大概同他一样,能“看”到灵气了? 真是可喜可贺。 这么一会儿功夫,榕汐居然回过神来了。 榕树林又摇了摇,少了之前的疯乱,它咳嗽了一声,似有些不自在,有些扭捏的开口了: “盛仙子,你说的没错,我之前想岔了。” “对不起!我还冒犯了仙子。”它的枝条、枝干齐齐弯下,似乎在学着人的模样,躬身行礼道歉。 榕汐虽然还未完全想清楚盛红衣说的话,但不妨碍,盛红衣的话让它清醒了。 越深想,它越有醍醐灌顶之感,甚至控制不住的全身颤抖起来。 若不是盛仙子提醒,它这般下去,怕是便是有了高级血脉,也渡不过下一次的雷劫了! 下一次,它便是化形劫了。 妖兽精怪化形,可不止是外形如同人一般,还会多一劫,这一劫,类似人修的心魔劫,妖兽通过,便能成功的“去除”妖气,通不过,打回原形已是最好结局。 它这般魔怔,结果……光是想想便不寒而栗。 盛红衣并不在意,看它确实冷静了,心中一定: “榕汐,你想明白就好,咱们也算一同渡劫的情分,我自是希望你好的。” 一同渡劫,生死交付,同生共死,自是算得上情分匪浅了。 盛红衣嘴上不说,但,真要说起来,她认识榕汐时间虽短,但对它的信任和情分可不比同金朵儿少呢。 榕汐的发问,让盛红衣得以重新回首了一遍过往。 她发现,每一次回首,她都有不一样的感受,心也越发的坦然,宁静。 (本章完) 248 星河 盛红衣的劫雷,原本已是尽末之态。 榕汐虽然并未见识过湛蓝色的雷,也不知为何会以那样的姿态展现。 可榕汐却也能看出,整个劫雷的气势是逐渐平缓的。 一开始的疾风骤雨,在某一个时候,突然进入一个转折点。 似在一瞬间,便被压服住了,榕汐甚至能感觉到那湛蓝雷的边缘有散逸之态。 可是,季睦的加入让一切终止,甚至背道而驰。 又一朵劫云无声飘来。 这劫云也是奇怪,来的无声无息不说,也没有渡劫之前黑云压下的惶惶之势。 它来的特别的快,不知道在急什么。 来的快也就罢了,无声无息榕汐也忍了,可是,这劫云为什么没有颜色? 以至于榕汐起初压根没能发现这劫云的存在! 等到发现,便是那劫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融入到了盛红衣的劫雷之中。 榕汐大惊失色,刚要抵御,流星一般的雷火便纷纷而下! 季睦这里,看着落下的雷光,星陨剑已经出鞘。 他本来是打算等到回宗再闭关进阶,也有一种隐约的预感,这一回在外积累良多,回去后,许是能冲击一下结丹。 剑修的修为造诣,比起纯粹的法修来说,说难也难,说容易却也更容易。 难是难在,剑修没法通过丹药进阶。 剑修修炼,一生只修一剑,只有对剑意和剑道打磨到一定的境界,才会进阶。 容易便也容易在这儿,一旦打磨透彻了,那么进阶也极快。 越级进阶,在剑修的世界之中不算罕见。 他是筑基初期又如何,书中还曾记载有那上古大能剑尊幡然顿悟,从一个寂寂无闻的杂役弟子,一月之内,成为了一方元婴剑尊。 自此踏破山河,驰骋天地,逍遥肆意。 今日师妹进阶,引动了天地之气,季睦忽而有感,他的进阶要提前了,压不住了。 但,季睦也没想到他的劫雷来的如此迅速。 这……都不让人准备一下的么? 雷火纷纷,季睦站在原地辨识一瞬,饶是平日喜怒不形于色,却也难掩脸上的吃惊。 竟是雷阵! 于剑修而言,雷阵这般的劫雷一般出现在元婴期。 有些实力并不出众的,甚至进阶元婴也并没有。 是以,雷阵被认为是衡量剑修实力的一个标杆! 进阶金丹便出现雷阵,相当罕见,更意味着更强悍的实力! 万千雷火纷飞而下,季睦星陨剑直指雷火,毫不犹豫的跃入其中,瞬间就被淹没其中。 雷似乎遭到了激怒,立刻化为倾盆之势,愤怒而下,速度如虹,不可阻挡。 季睦所在,起先,周围漆黑一片,他不动声色,戒备的扫向四方。 突然,他挥剑砍向身后,突然似一点星子炸开,浩渺的星辰之力,迸溅而出,剑所刺向之处,白色的雷往此处高速聚拢…… 季睦挥舞着星陨剑,剑气纵横,同一道道雷相碰。 雷如雨幕,铺天盖地。 季睦的剑气织就成一层网,将他与雷隔了开来。 剑气与雷势互相消耗。 此时,季睦觉得自己站在滔天巨浪之中,脚下,是浪,天际,星河璀璨,漫天的星子在他的面前斗转星移。 它们似被突然引动,快速而来! 或直直的撞过来,或者突然炸开,化成万道如闪电的流光落下。 星辰之力与雷力汇聚,在黑暗之中,绽放出极致的光芒,耀目而危机四伏。 季睦的瞳孔之中,映射出极致的星芒。 剑与星雷交融,季睦的识海之中,似看到星子自一点微尘而起,逐渐汇聚能量,聚少而多,经历无数的艰难险阻,终成最后的璀璨。 而物盛则衰,粲然一瞬后,逐渐衰落,最终走向消亡。 可是一鲸落,万物生,它的能量散去,滋润万物,也埋下了再次萌芽的种子…… 星陨,即是消亡,亦是新生。 这般密集攻势,很快便给季睦留下了道道伤口。 季睦好似未闻,甚至连看都不看那些渗血的伤口一眼。 他如今所有的神、魂、身,都沉浸其中,半刻都舍不得分神出去。 原来,雷阵是这么回事?! 怪不得,师父说过,自雷阵之中能更深的感悟出剑意,有雷阵相助,往后的修炼之路,比之没见过雷阵之人,不知宽了多少! 他当时不解,追问之,只是师父也说不清楚,毕竟他乃是纯然的法修,对于雷阵一事,也是参阅了一些古籍所知。 而,旁的剑修,季睦更是没法相问。 一则,他境界在这儿,天资如何纵横,毕竟不过区区炼气,筑基罢了! 剑修大多孤傲且慕强,便是季睦有不少朋友,但剑修朋友同他境界差不离,与他平辈相交,可没法解答他的疑问。 二则,便是有三俩剑修长辈,可事关机缘,季睦此人秉持君子之风,机缘之事,他更加谨慎,绝不会轻易开口问询。 他不问,其余剑修又怎会特意与他说起? 而今,才知,竟然是这样的大机缘。 只这一次天劫,他对他的本命之剑星陨剑的了解何止日行千里? 便如那平地起高楼,雷阵之前,他连地基尚未打好,雷阵之后,他已是万丈高楼。 而他刚刚结丹,便得了雷阵助力,往后的路便可说与元婴修士比肩,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季睦挥剑,剑尖处,星辰闪烁,有恢宏之光流泻而出。 他目光坚定如炬,此番成就,至少该分师妹七分功劳。 头上,湛蓝的雷团气势迅猛增强,脚下,一团雷阵就落在它的怀中。 它俩还连成一道,上下相互呼应。 榕汐压力山大。 可,它能怎么着,除了硬抗,还是硬抗。 它现在骂谁都没力气了,还是省省力气吧。 就想着,若是最后,它没顶住,只要给它留一丝元灵便是了。 虽然它还没活够,但若是天要亡它,那便只能亡了。 但,神魂俱灭这样的结局它不能接受。 季睦都开始渡劫了,盛红衣如何感觉不到。 水浪并不算汹涌,至少再没有之前惊涛拍岸之势,而是猛然冒出一丛又一丛的礁石。 它们将盛红衣围在其中,似有什么目的。 盛红衣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 天地铢出手,击之! 一击,第一块礁石火花四溅,化为碎石,往她扑来。 扑来之际,碎石陡然变成惊雷,劈来! 戊土的威压,沉沉随着雷而来,看似不快,却重如山峦,所过之处,一切皆为山所折服。 盛红衣后退一步,天地铢聚拢在手,一掌推出,三枚天地铢聚合,散开之间,卦象已成! 两正一反,巽为风! 三枚天地铢之间,一阵青绿色的木意冲出,木意破开,狂风大作,狂风之中,风漩飘散而去,它们精准的套住那些个惊雷! 惊雷同风绞杀,同时消灭于无形! 自金丹大成,盛红衣发现天地铢似也得到升级。 大约也吸收了不少天地之力。 筑基之时,天地铢并不能随意成卦,对战之中,盛红衣往往还需要借助外力或者提前将天地铢埋伏起来,蓄势待发。 只因天地铢成一次卦,盛红衣的经脉和识海压力都贼大,尤其是经脉,灵气如泄洪似的,奔涌而去,一去不返。 便是亲灵之体,也经不起这般的消耗。 若是一击不中,盛红衣只会更加麻烦! 可,现在不同。 心念动,天地铢便可成卦,可大可小。 灵气的掌控尽数重回盛红衣之手。 好比刚刚,一卦起,巽风之力因卦而生,惊雷不过七八道,那么巽风之力便也小范围的形成围堵之势。 铺陈小,灵气消耗便并不太大,且此空间之中,盛红衣五感通明,消耗的是灵气,吸收的乃是天地之气,可谓大补。 如此,她用起天地铢毫无后顾之忧。 二击,巽风之力未退,第二块礁石应声而碎,淹没于水浪之下! 三击,盛红衣翻转了一圈,三枚天地铢再次聚合,又连番击出,合聚之力,直接击碎一块礁石后,又陡然散开,径直而去,又连碎三块! 只不过,盛红衣的脸色却有些个凝重起来! 感觉不对,看似容易得手,可隐约之中,似有什么正在聚拢而来! 她手一抬,天地铢忽而停驻,伫立半空之中。 盛红衣环视四周了一圈,只见浪潮涌动之中,礁石如雨后春笋,拔地而起,连绵不绝。 远比她击碎的速度快很多。 这些个礁石远没有她想象之中那么简单。 如此排布,并不是随意为之,也不是混乱长出,密布之间,有一股不同凡响的力量,在聚合! 她目光一个接一个扫过,脑海之中已是记起了它们“长”出的顺序。 识海之中,那些个礁石之间按照“长”出的顺序,串连成线! 线条穿梭,从轻盈纷飞到逐渐减缓,好像无形之中,那些线条之上便被附上了什么不可名状的力量。 盛红衣虽未见过,但盛红衣身为符师,如何不知这是怎么意思! 所绘线条便同符箓、法印一般,落地便生灵。 根据识海之中绘制的线条,盛红衣便是认不出是什么,但看整体布局,也能看出,已是过半。 符箓也是这般,过半便已是成了势,除非实力悬殊,否则想要扭转,压根不能。 而今,那股不可名状的力道似乎渐渐显现出来! 盛红衣微蹙眉头辨识一瞬,本以为可能是什么新的神雷之力,然而似乎不是。 记忆之中,季睦练剑之时周身的气息,与之逐渐相合! 星辰之力? 竟然是星辰之力! 盛红衣微一沉吟,前因后果稍一牵连,便大概猜出了情况。 八成是师兄也从似水年华之中出来,并且进阶了? 所以,此劫雷,乃是季师兄的劫,同时也是她的。 看这架势,二劫汇聚,难度加成,盛红衣不知季师兄那边应对如何,但瞧这星辰之力之迅猛,便可知,师兄那儿大约一切尚好。 看劫雷的状态,完全可以反推渡劫之人的情况! 若是劫雷势弱,甚至中途消散,那渡劫之人便是凶多吉少,便是不死,也是道途陨灭的结局。 反之,亦然。 劫雷之中,混杂了星辰之力吗? 盛红衣面无表情,三枚天地铢弹起,在半空之中滴溜溜的旋转。 光是浅薄的想一想,便知道此关不好过呢。 扭转?是不可能了。 既然无法扭转,只能顺势而为! 星辰之力已聚,一股苍茫的虚无之感,平地而生。 明明身处同一条海之中,甚至盛红衣未曾移动,可感觉同刚刚自己结丹之时完全不同了! 一切,好像突然被抽空,包括识海。 广阔的天地间,唯余她一人。 世界之大,而她茕茕孑立,无有依持。 自心底,极快的蔓生出一种无助之感。 这种无助,野蛮生长,快得盛红衣根本来不及,也不知该如何遏制。 盛红衣的眼中,骤然清醒又惶恐。 惶恐是心中不可阻止的无助蔓生而来。 清醒的是盛红衣的神魂,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此时,礁石不再从水浪之中冒头,盛红衣的脑海之中,线条已成! 落地生灵,已成一颗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八角星……么? 却是她心中刚起疑问,下一秒,不知是哪里,突然传出一空洞又似从亘古传来的古老声音: “星域起。” 乍然,识海之中蓝色八角星动了,从她的识海之中剥离下来,落在了水浪之中。 星星落下,礁石轰然而碎,化成星星点点,又落在了水浪之中。 盛红衣低头,眯眼看之,只见那八角星若隐若现,在水浪之中,隐约看到八角星之中还有无数复杂线条在不断的穿梭流转。 盛红衣循着一根线细细观望,看着看着,双眼便跟着迷离,没一会儿,那线的踪迹便和其余的糅杂一处,再难分清! 盛红衣眨眨眼,不死心的又循了一根,结局相同。 反倒是她,脑海似有些昏沉,她甩甩头,闭了闭眼,知道这是识海有些负累的征兆,显然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再睁开眼,她视线铺展,眼中闪过惊叹,这哪里还是刚刚的怒雷狂涛。 神秘线条在此摇曳,缠绕出浩渺又苍茫的星辰之力,其中点缀着无数星点。 这里,已成星河! (本章完) 249 成长 星河吗? 星河之中密布星子,其中最丰富的自然是星辰之力。 其实刚刚盛红衣便有了预感,她这一回要应对的是星辰之力。 而今,预感成真。 星辰之力这个领域对于盛红衣来说完全是陌生的。 想到此劫同季睦的劫雷重合,盛红衣叹了口气,早知有今日,她该多多跟着师兄了解一下什么是星辰之力。 可惜没有“早知道”。 便是陌生,这一关硬着头皮也得过。 盛红衣尽量使自己宁心静气,任凭自己脚下这一方世界已是绚烂无匹,见之便觉扑面而来的威慑力,她也并未立刻动作。 这近一年来的历练,盛红衣觉得自己许是走过了其他修士数十年甚至百年之路。 而今冲动不再,心境早就打磨的圆滑平和。 危机近在眼前,她亦能做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她想这就是她的成长。 磨刀不误砍柴工,瞎折腾的最后也是白费力气罢了。 倒不如保存实力,先把事情想明白了再出手。 星辰之力带着来自亘古的神秘和浩渺,在她四周旋转收缩,许是顷刻间就会往她撞过来,灰飞烟灭。 不仅是星辰袭来的恐惧,之前那种空茫无助之感依旧如影随形,并未消失。 盛红衣再次闭上眼,看了眼晕目眩又惶恐,不如不看。 她五感通明,便是不看,其余的感觉依旧能让她准确判断当前情况。 相反,看的多了,反而干扰于她。 果然,闭上眼后,那种近在眼前的压迫之感陡然消失。 盛红衣深吸一口气,促使心神更深的沉入,更深的感知。 人一旦沉入到某一件事情之中,心神聚首,便再也无瑕他顾诸如无助惶恐等情绪了。 而今,她身处于星河之中,这星河的轮廓粗粗一阅,乃是八角蓝星的形状! 八个角分指八方。 她抹去脑海之中八角蓝星的痕迹,选择再次在识海之中慢慢描绘起来。 这般,可以促使她更深入的了解它! 以意念为笔,一笔点下,幽蓝色的笔调闪烁着星芒,却不再令她觉得目眩。 其实,便是这般做,盛红衣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可,盛红衣却也知道,世上没有绝对的死局,再难,总有解决之道。 坐而思不如起而行,便是错了,只要有一线机会,大不了再回头重来一次就是了! 她再接再厉,继续往下绘制。 通过绘制,星辰之力通过笔力盈满识海,也牵引着盛红衣进入了一个奇妙又浩瀚苍茫的星辰世界。 盛红衣只觉得忽然间,整个世界都寂静了。 对,是寂静,不是空茫。 神魂身,似乎都跟着进入了一个玄妙的世界。 苍茫到看不到边际的世界之中,有五彩斑斓的星辰在她面前穿过,还有些星辰在她面前形成,壮大,衰落,终至死亡。 盛红衣默默看着,这一次不再压迫,它们似看不到她一般,只走着自己的路,各行其道,井然有序。 盛红衣左看右看,神识铺展而去,最终,她确定,除了那些个五颜六色的星辰同她相伴,依旧只有她独自一人,可她却不再觉得害怕,而是产生了一种俯瞰天地之感。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就好像,她是这个宇宙之中的隐形的造世主,这些个星辰是由她所造一般。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兴许意念一动,她便能随意牵动任何一颗星辰。 盛红衣知道,或者这般形容有点荒谬甚至过于夸张了。 可,盛红衣确实油然而生一种这天地广大,任她翱翔的畅快豪情。 又如同她在自己的识海之中点墨成灵,这天地在她眼中也成了一张空白的画纸,任由她挥毫泼墨…… 在一瞬间她突然有了了悟。 识海之中,八角星芒熠熠生辉。 盛红衣记得此图初始刚成之时,她好像听到一个声音在告诉她,这是星域。 星域,便是宇宙的一部分呀。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宇宙形成的初始,便是混沌,混沌初开,孕育星辰,星辰发展壮大,成了星域,而有的星辰之上,只要天地元气管够,便能滋长出一个又一个的世界。 世界各有不同,它们从孕育之初,便有了无限的可能性,哪怕自同一片宇宙之中孕育,也各有特色,多姿多彩。 猛然之间,盛红衣似有一点灵光落于灵台,醍醐灌顶。 她想起了她那悬而未决的前世之谜。 脑海之中那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线团,突然就不再困扰于她了。 她的人生已经重新开始了,是一张白纸,怎么写?怎么画?该是由她做主才是,谁也不能左右。 我的人生我做主。 无需追溯前因后果,只要无愧她的心便行。 哪怕是同一魂灵,可是她已经得到了新生,便自当有了其他的可能性。 世界都不是同一模板的,她的人生凭什么重复过去?! 不必的,永远不必。 刚起了这念,她便觉得似有无尽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涌来,汇入到了她的经脉和识海之中。 猛然间,她只觉得全身的奇经八脉彻底被打通,浑身轻如鸿羽,兴许下一刻,便要羽化而登仙。 盛红衣眉头微挑,手忽然扬起,又落下,三枚停驻半空的天地铢,终于停止了旋转,一舞毕,落下:乾为天! 此卦一成,化为一道黑色的幽芒,往那八角星的西北方钉去! 一点而去,西北方那个角闪了闪,蓝光顿灭。 天地铢再次翻转,下一个,反正反,坎为水。 蓦然,一股澎湃的水声,哗哗而响,水波流荡而去,落在了八角星正北角上。 落下之际,一点黑色虚影蒸腾而出,发出一声低吼,向众人昭示它的到来,又顿然消失。 巨大的乌龟身上伏着一条黑蛇,栩栩如生,睥睨傲然。 此乃玄武之幻影。 再来,盛红衣一掌平平拍了下去,天地铢弹起落下,一正两反,艮为山。 巍巍山峦,似有鸟鸣乍起。 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 褐黄的沉稳气息稳稳的压在了东北角上,沉沉力道从那一处角上传来,似矗立着山岳,沉默的见证人世的变迁! 盛红衣全身此时灵气高涨,充沛到不可思议。 连续不间断的,她已是起了三卦,这三卦不仅指代着八个方位之三,还孕育出了天、水、山这三种物质,此乃世界形成的不可或缺的八中有三的三块基石。 按说她如此大的动作,灵气消耗该是相当大才是。 没错,她在用卦造就世界。 再用她创造的世界之力压制这条星河! 星辰之力,乃是死物,而世界的铸就,滋生出生灵。 由死而活,便是破了死局。 死局被打破,这固守束缚她的星河便也被打破了。 这种闻所未闻的办法,盛红衣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但,正如盛红衣所说,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做没做错。 所以,便是匪夷所思,她也做了。 而做着做着,她越发笃定她这是做对了? 只因为她本以为很快抽空干涸的经脉丹田却毫无干涸迹象,反倒是灵气运转流畅,似取之不尽。 就连识海之中,之前的晕眩和隐约的酸胀也不知在何时消失了。 她目光炯炯,灵台清朗,神清气爽,意气风发。 右手掌心一股旋风汇聚,三枚天地铢随之回落,落于她掌中,被旋风一搅,天地铢再次起卦。 落下之际,雷声隆隆而来,又一卦,此为震为雷! 正东方向的蓝色角上,木意突然自土中萌生而出,一条青龙自木意之中孕育,春雷隆隆,带来了生的气息,雷后,它盘踞在此处,隐没于此。 这是四象之一的东青龙。 盛红衣掌心的风力未消,掌心蓄力,被她一掌推出,化成三道风刃往天地铢再次卷去。 风刃闪过,天地铢上金芒一闪,转动落下的同时,周遭刮起了大风。 风卷动着,扑到了东南角上,那角上原本浓郁的星力瞬间被吹散,杳无痕迹。 风烈烈鼓吹着盛红衣的衣袍,她站在星河中间,似有无尽之力从她的身上源源不断涌动而出,取之不竭,用之不尽。 盛红衣本身自然并未忽略这种感觉。 创造世界,乃是造世主的本事,没想到,她盛红衣也有这一天。 登高望远,临于世界之巅,万事万物都在她的脚下,她垂着双目,细细的品味着这般的豪情壮志。 豪情之下,她动如雷霆。 下一卦,火红色的朱雀从天地铢上扶摇直上,清呖一声,突然口吐一柄火剑,直直的插在了八角星的正南方。 正是焚邪之影。 此卦成,离为火。 朱雀影散,天地铢齐齐翻转朝下,一帘古朴黄光汨汨拉开,它缓缓而行,覆盖在了西南角上,似在这一瞬间那那一角上的棱角全都抚平。 此时,坤为地。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世界由此而成,只差临门一脚。 五行灵气自盛红衣的掌心汇聚,击出最后一掌,斑斓的掌风轻跃的飞出,又似带着扭转世界的万钧之力,五色灵气拂过天地铢。 最后一卦已成,兑为泽。 正西方,一只白虎从山林间跃出,发出一声震山吼。 百兽之王,谁与争锋! 八卦落定,自八方,似有混沌之力冉冉升起,然后它们迅速壮大衍化,化为风霜雨雪,绿树高山,沧海桑田,而后变幻出生灵万千…… 整个蓝色八角星的光华彻底黯淡而去。 “轰!” 盛红衣低头看去,星河碎去,连带着所有的礁石,甚至脚下的水浪,都彻底化为虚无。 盛红衣依旧站在原地,此时脚下是一片虚无。 不过,她站的稳稳的,面色平淡无波,但她却知道,她的经脉和识海又在经历着巨变。 星河碎去,她刚刚卜出的八卦之力反哺己身。 它们钻入她的识海和经脉。 顺着经脉,它们进入丹田,黑色莲花突然舒展,原本看似坚不可摧的金丹,似乎活了过来,静静观之,似乎还能看到花瓣在轻微的颤动。 与此同时,经脉的弹性似增强了许多,以前涌入灵气,若是多了,盛红衣的经脉支撑不住,经脉骤痛,甚至被撑爆了,产生细微裂痕的情况都有过。 可如今……盛红衣心念微动,操控着五行灵气齐齐挤入一处,并驾齐驱,她的经脉竟然如同活了一般,兀自拉伸开来,等到灵气通过,它又自动恢复了回去! 盛红衣惊叹连连,她眼中精光一闪,手腕翻飞之间,一挥而就。 蓦然,火球、木刺、冰凌、土丘、剑刃齐出,没于虚空之中。 盛红衣脸上闪过惊喜,如此经脉,她真真是能做到手段齐出了?! 高手过招,胜负只在瞬息之间。 她有此等手段,便能在旁人发出一招之际,同时发出五招,以五对一,只要她不作死,去越级挑战,那她是不是已是同阶无敌了?! 如此惊喜还不够,识海之中,也多了东西。 除了神识更加的凝实外,而识海的中心处,似多了一点小东西。 盛红衣凑近细看,看起来像是一颗莲子? 如一粒芝麻一般大小,可却圆嘟嘟,黑漆漆,形状像极了魔莲子。 但盛红衣知道,这莲子同魔莲子并不同,它居然蛰伏在她的识海之中? 盛红衣神念微动,那芝麻大点儿的“莲子”上,清影一闪,一道盛红衣的虚影便坐在了盛红衣识海之中,朝她微微浅笑,又一闪而没。 盛红衣眼睛倏然闪过不可思议的震惊! 莫非,这是神魂? 每个人都有神魂,神魂越强大,神念越强,神识越强,识海便也愈发的强大。 但神魂看不见摸不着。 可,神魂并非不能具象化,炼虚期的大能修士,五行解离,体内元婴化为元神,反虚出本体,修成身外化身。 而身外化身之中,除了有元神,还需包含修士的部分神魂。 难道,她这会子,神魂便具象化了? 她激动的再次操控神念,只这会子那“莲子”却不听使唤了,与此同时,识海似被针扎了一下,忽而一阵刺痛袭来。 盛红衣只得作罢,虽未理清楚,可盛红衣却并不任何担忧。 识海变得更加强韧是真,她甚至还感觉到了蛰伏的生机之力,许是时候未到,等时候到了,自然一切见分晓。 星光点点,似要远去。 盛红衣知道,大约这趟奇妙之旅,到此终结。 她睁开眼,哪儿还有什么雷电交加?狂浪翻涌? 更没有什么星辰之力,混沌初开。 她站在榕树的梢头,似刚刚发生的一切犹如幻梦一场。 (本章完) 250 寻木之心 盛红衣自然知道这一切不是在做梦。 她环视四周,整个弱溺谷的一切在她眼中无所遁形。 她甚至能看到脚下榕树之中,有一个墨绿色由灵光点点组成的人形,此时正隐在枝干之中。 瞧那影子,便能看出是个妙龄少女。 它这会子似吃饱了饭,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哦,是榕汐。 无论是声音还是行为,刻意装的少年老成的模样,自己实际上原来竟是个少女模样? 周围,绿色的小灵点欢欣鼓舞的围绕在她周围,或者悬浮在四周。 盛红衣知道,它们为何显得如此高兴,因为,这里有未散尽的天地之力。 其中的天地元气稀薄到她和季睦已是感知不出,可对于这些个初具灵识的小精灵来说,这些却是百年、千年不遇的一次大补。 这些绿色的小灵点自然不是灵气,也不算妖兽,它们的本体都是这弱溺谷中的灵植。 千百年的积累,让它们觉醒了灵识。 但也只是初具灵性,一切凭本能为之,喜怒哀乐简单而直白。 至于能不能变成如榕汐这般的草木精怪,就要看它们自己的造化了。 盛红衣一早便知道它们的存在,她之前收拾凌霄剑兰之时,它们便来求情了。 只不过,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它们。 没错,此次雷劫过后,她不仅是能嗅闻到它们的气息了,还能“看”到它们,甚至识海处,只要她想,凝神静思一番,她便能感觉到它们的情绪状态。 四面八方的灵气大量聚集此处,盘桓不去。 “看”到灵气、灵物算是季师兄的神通,盛红衣心说,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两人劫雷联合在一处的缘故! 回头,她得问问师兄,有没有得到来源于她身上的一些本事! 如此想着,她扭过头,透过扶疏的枝叶,她目光似有穿透之力,精准的落在了季睦身上。 此时,季睦渡劫也算是完毕了,盛红衣见他已是金丹稳固,只周身萦绕着的护体白光,还未完全平息,忽而波动的厉害,忽而又似压平了……起伏不息。 这般的状态,一看便知,他该是还在稳定境界。 不过,以季睦的心性和做派,目测,最多再有半个时辰,他就会清醒过来。 再往另一处看去,于定此时还未醒,不过表情挣扎,周身黑色的灵气与剑气正在激烈交锋,竟然自己同自己打起来了?! 盛红衣眯眼看了一会儿,发现何止他自家的剑气和自家的灵气交锋,其中似还有其他的东西在。 观察了一会儿,发现乱斗是真,但于定似还能承受。 盛红衣知晓他该是已经察觉到了异样,即将从似水年华的影响之中清醒过来。 她目光又扫向远处,河中,一朵金色的莲花正人事不知的飘着,若不是看到她身上灵光丰沛,还正在自发的吸收着周遭灵气,盛红衣都差点没认出这是金朵儿。 也不知是昏了还是睡了,但气息稳定,盛红衣仔细看了她两遍,里里外外,甚是还探了探神识,也未发现任何异常。 可见榕汐对待金朵儿,嘴上不屑,实则还是留了情面的。 榕汐这妖,刀子嘴豆腐心,实锤了! 啧啧啧。 盛红衣拂袖一扫,落回地面,正对着榕树间的绿色人影,叫了一声: “榕汐!” 那身影顿了顿,声音依旧从榕树林的四面八方传来: “姑奶奶,你可醒来了,你瞅瞅你渡劫把我给害的,我的这些个枝干都被你烧焦了呢。” 说着,盛红衣面前窸窸窣窣的,便有枝叶递到了眼前,其上都是焦雷的痕迹。 盛红衣冷笑,推翻了刚刚夸奖人榕树精的话,心想:这榕树精就是个不老实的。 它得了多少好处,盛红衣心中不要太有数啊。 她同季睦一上一下的渡劫,劫雷落在它身上,疼是肯定要疼的,但挺过去了,加上结丹成功,天地元力的反馈,它得的好处至少替它省了数百年的修炼才是。 兴许还不止,没准是上千年呢。 它刚刚说话之时,抻了抻懒腰,甚至还隐约打了个饱嗝,她可都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呢。 可见吸收天地元气这事儿它可没客气,都吃撑了! 只不过,它跟着担惊受怕了一场是真,虽说结果是好的,但,一着不慎,它也是承受着生命危险的。 如此情况之下,盛红衣决定,只要它要求不过分,那就听听罢。 于是,她不动声色,闻弦音而知雅意: “哦?确实是让你跟着受累了,这样吧,你可有什么条件,可同我提,也算是我同师兄对你的补偿!” 不就是装可怜想要讨好处么? 她答应便是了。 榕汐一阵窃喜,心花怒放,没想到真的成了。 殊不知,它无声笑的花枝乱颤的模样早就在盛红衣眼中无所遁形了。 盛红衣挑了挑眉,装作没看见。 “那……其实也没什么,听说,仙子你同季道友都是玄尘门修士?” 盛红衣点了下头,知道它能看见,心中却是琢磨开了,莫非榕汐还打上玄尘门的主意了? 下一刻,便听到榕汐道: “我听说玄尘门有一件叫做时空隧道的宝贝?” 盛红衣微感诧异,心说榕汐的口气可不小,居然看上的是这货?! “有是有,可这是玄尘门的镇宗之宝,你若是想着这个美事儿呢,恕我无力相帮。” 她如今虽然说是季睦的师妹,可说到底还未正式拜师,底子可不硬。 便是正式拜师了,她一个初来乍到的,可也不敢对时空隧道抱有什么心思呢! 那玩意儿岂是普通人能得机缘的地方? 据说时空隧道乃是一个神器,通过它,连通了好几个小世界! 之所以叫时空隧道,是因为,进入其中后,会穿越时空,去到这些个小世界的不同时期。 不仅如此,时空隧道连通的小世界同荒原大陆的时间流速不同。 少则这边一年,那边两年,多则这边一年,那边已是十年光阴。 所以,要不说荒原大陆十大宗门能久久屹立在此,绝不是省油的灯呢! 实力强悍是主要的衡量标准。 但这实力,却也不仅是体现在弟子众多,甚至有人登顶,飞升仙界这些个事情上。 还得有底牌,有足以傲视天下的宝贝。 时空隧道就是令天下修士趋之若鹜,却也只能眼馋的神器。 这样一个东西,渺小如盛红衣如何有办法? 那是连想都不会去想的。 便是季睦,盛红衣都怀疑他也没法轻易打时空隧道的主意呢。 而且,事情是她答应榕汐的,无论做与不做,她并不想也不会推到师兄身上去。 盛红衣不想榕汐存着妄想,直言相告。 榕汐一听有点急了: “别呀别呀,我也不会为难你嘛,我是听说,你们玄尘门弟子平日会有贡献点,达到十万贡献点,便能有一次去时空隧道的机会!” 它在榕树干之中扭了扭身子: “我都替你想好了,此次你们不是要将弱溺谷带回玄尘门么?” “不是我自卖自夸,就弱溺谷这样的宝贝,虽然需要依附灵脉,但同灵脉乃是共生关系,时日久了,还能提升灵脉品级。” “这等至宝,带回去,你同季道友这宗门贡献点自然居高不下,莫说十万,许是能加个百万的贡献点呢!” “……嗯,我的要求不高,你兑换一次进时空隧道的机会,让我进去便是了!” 一边说着,它的声音突然就扭捏起来,充满着一种做作的讨好。 盛红衣掏了掏耳朵,对它说的弱溺谷的那些个好处一律打三折听。 什么叫提升灵脉的品级? 她又不傻,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不是不能发生,毕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嘛。 可,一切不讲数量的质量,都是耍流氓。 榕汐只说了弱溺谷能提升灵脉的品级,可既没提是能提升多大的灵脉的品级,也没提弱溺谷究竟需要花多少年,才能提升灵脉的品级。 所以,这种事,听听就算了。 盛红衣的情绪没有任何的波动,没有激动也没有失望,甚至她还能分心的在心中腹诽,榕汐这厮学人学的忒四不像了,也不知是同何人学的,那人还健在否? 突然,盛红衣心中闪过一丝怀疑,她盯着那绿色的影子,冷不丁发问: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细节?莫不是你吃过玄尘门修士?” 这若是从前,盛红衣许是不会在意,但她如今已算是玄尘门之人,她看重的师兄更是将宗门责任担于肩上。 那她自然也会跟着在意起来。 那绿影抖了一下,连连摇摆起来,手和脚都在摇: “没有没有,不过是之前遇到一个入侵之人,是他打了时空隧道的主意,我是在吃他的时候,发现了这事儿的。” 榕汐简直欲哭无泪,它可真是跳进河里都洗不清了,天地良心,它真的还没吃过玄尘门修士,不是它知道自己有一天要求到玄尘门的人头上,而纯粹是玄尘门修士没有惹到它。 它虽然吃人,但,大多吃的都是斗鸡走狗,或者十恶不赦的大盗之流,如玄尘门这般大门派修士,虽然也有,但极少,毕竟这等宗门,大多还是有节操的。 只是,这种事情如何自证啊,盛红衣要是不信它,可怎么办呢? 榕汐快急死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它的错觉,它总觉得盛红衣看到它了。 这般念头一闪而过,就被它自己否了,怎么可能呢? 它可是在枝干里好生待着呢! 所以,那数次冷芒扫过,一定只是巧合啦。 盛红衣见它的动作,倒是信了。 人在自以为安全的环境之中,反应是最真实的。 榕汐虽然不是人,但它作为一个草木精怪,比人要纯善许多,它的反应更加的真实。 盛红衣死死盯着它呢,完全没找出它有任何撒谎的痕迹。 如此,她语气一松,又和缓起来: “我可以答应你,若是我真的可以有十万的贡献点,我便兑换一次时空隧道给你用,但你必须得告诉我,你要进去做什么?” 莫不是,这其中的小世界之中有榕汐的什么机缘? 榕汐顿了顿,绿色的身影正了正,少了之前的慵懒: “嗯,其中有一个木灵空间,盛仙子知道不?” 榕汐观人有一套,虽然自一开始它一着不慎就被盛红衣拿捏的死死的是真,但前提是它自本心就信服盛红衣。 本就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和信任感作祟,加之,自见识过盛红衣渡劫后,榕汐再未兴起任何欺瞒盛红衣的心思。 而且,这是事关它自己,又是求着盛红衣帮忙呢,它岂敢有不尽不实之处? 盛红衣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示意: “说说。” “木灵空间之中,有一株庞大的寻木,若是得到寻木之心,便拥有了寻木的高贵血统,我便能进阶到更高的高处!” 说起这话,榕汐心有向往。 它的血脉决定了它的上限,可是修炼不易,但凡有机会,它也想拼一拼,去看向更高的风景。 寻木,盛红衣在异物志之中读到过。 传言乃是生长于北方的神木,枝叶茂盛,枝条垂落四方,能绵延盘踞千里之距。 这种东西,居然当真存在于荒原大陆么? 盛红衣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便是有,也如同那些个神兽一般,只是有几分血统而已罢。 毕竟,神界之物怎么会轻易落在凡俗界呢? “这寻木之心被取了之后,寻木会怎样?” 心哎…… 夺走了寻木之心,寻木是不是会死。 盛红衣其实倒不是关心寻木的死活,而是,寻木作为一株神木,大概率是木灵空间之中的佼佼者吧? 莫不是这木灵空间是以它为支撑的? 毕竟,此树巨大,又有神力,自成空间,也不是什么不可能之事。 她一不知详情,二不清楚寻木同榕汐的实力。 万一,榕汐比寻木厉害,成功夺得寻木之心事小,寻木若是死了,连带的整个木灵空间若是没了…… 那她盛红衣岂不是要跟着倒大霉了? 毕竟,榕汐是她带进去的,真要把玄尘门的时空隧道之中的东西弄坏了…… 这事儿有什么风险,她自然要提前弄清楚,才好规避。 (本章完) 251 众生皆苦 榕汐顿了一下,不知是在想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还是被盛红衣如此的“孤陋寡闻”给惊骇住了? 有没有搞错,这镇宗之宝究竟是谁家的? 榕汐怀疑盛红衣在逗它呢! 它等了一会儿,见盛红衣依然一副“无知”的模样,它忍不住对天翻了个大白眼,只得道: “寻木不会怎样!寻木每隔五千年便会生出一颗寻木之心,木灵空间之中的寻木,少说已经活了数十万年,不知有多少寻木之心呢。” 榕汐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 “盛仙子,寻木之心乃大补之物,我观你无论出手还是进阶,全身木灵气萦绕,若得一枚寻木之心,必能对你的修为和功法有所助益。” “你若答应我,让我进去,我若有出来的那一日,也帮你取一颗如何?” 榕汐计上心头,开始加码。 它瞅着那些进入弱溺谷的不怀好意之人,狭路相逢之下,往往采取这般分赃的法子化敌为友。 让盛红衣白白帮忙,她兴许不愿意,不如分一些好东西给她,她总该愿意了吧? 反正,它若是能出来,取一颗还是两颗,区别不大,而它自身只需一颗也就够了! 想到这儿,绿影凑的距离榕树枝干更近了,似乎正充满期待的贴着榕树枝,想就近观察盛红衣的表情。 盛红衣原本对寻木之心没想法,这会子听榕汐一说,倒是真的勾起了一分兴趣。 还能这样? 她倒是没想到。 而且,“其中有何危险?” 否则,榕汐不会不确定自己能否出来。 有宝贝之处会有危险是必然的,毕竟收益越高,风险越大呗。 不过,榕汐战斗力不低,盛红衣亲测过,能让它这么如临大敌。 一则,盛红衣也属实是好奇了,二则,也是关心榕汐的安危。 若是榕汐真有进去的一天,好歹也是她给带进去的呢。 盛红衣虽然良知不算多,但多少该负点责任的道理她还是知道的。 这回,榕汐沉默的时间更久了。 盛红衣就见那绿影又缩了回去,双手抱膝,坐在地上,连带的整个榕树林似乎在这一刻,连枝桠和叶片都耷拉下来了。 双手抱膝,是护卫自己的姿态。 盛红衣一息之间便感受到它陡然低落下去的情绪。 她有些后悔也有些不明,应该是刚刚自己的问题触及到了对方什么敏感之处? “我……”本意只是问询,无意冒犯。 “盛仙子,可能在你眼中这个世道是美好的,因为你是万灵之长的人修,而且资质上佳,这么点儿的年纪,便已是五阶,啊不,是金丹修士了。” “你大约是不能理解我们底层草木的困境的。” 没等盛红衣说什么,榕汐就说话了。 它不知自己为何便有了倾诉的欲望,对着的,是它从未曾想过的人修,而且还是第一次见面之人。 自它这一串话出口以后,它自己都觉得新奇,然而一点也不后悔,却有一种隐隐的畅快,似数万年的憋屈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一般。 它仔细的,一寸又一寸的把盛红衣仔仔细细看了个遍,这么点儿的年纪呢,它二十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呢? 年轮才长了一丢丢,还是一个努力长大的小树苗呢。 盛红衣愣住了,属实没想过榕汐会跟她说这些。 她沉默,并未急着说话。 榕汐似并未在意,它一股脑儿的将这些困扰它多年的话宣泄而出,又似在发泄对天道不公的不满: “其实不仅是你们人修厉害,我们草木精怪之中,也多的是厉害之辈,远的不说,就说那金朵儿,它刚醒灵的修为,便是我花了万年时光,才达到的水准。” “更可笑的是凌霄剑兰,泼天的运气,得了一神剑的剑气,压根不用她费什么劲,便修炼成了人身。” “而我,明明最努力,付出最多,甚至整个弱溺谷能有今天,都是我付出的结果,却停驻在七阶万年,止步不前。” “……金朵儿她们什么都不用做,只因为有高贵的血脉,她以后还能达到九阶,十阶,甚至飞升。” “而我,汲汲营营,还得冒着生命危险去找改变血脉之法……” “难道我就想这般么?” “那木灵空间乃是个单灵空间,除了寻木,还有许多其他的草木精怪生活在那里。” “它们才是那里的王,对于外来者,自然同我对待入侵弱溺谷之人一样,稍一不慎,大概便会成为它们的食物吧!” 尤其,它本就是为了去夺宝的。 越说,榕汐的语调越凄凉,榕树林的枝叶突然又乱摆了起来,显示出了它的义愤填膺和不忿。 盛红衣听懂了榕汐的意思,却有些走神。 榕汐的话,她听了不是没什么触动,也理解它的艰难,却并不认可。 外人只能看到表面的光鲜,何尝知道,内里,它羡慕的旁人是如何拼尽全力的? 榕汐羡慕她盛红衣,可,她真的很轻松么? 扪心自问,盛红衣从不为目前的所得沾沾自喜,更没有一丝一毫的得意。 只有她自己最清楚,而今这一切,不仅是她不知道多少次险死还生得来的结果,更是……她不知道多少个前世积淀而来的。 梦里的黑莲,撕心裂肺的痛苦尝过了。 众叛亲离的痛苦也尝过了。 在魔佛之间摇摆纠结的痛苦也尝过了。 这些,同榕汐的数万年的孤独来比,又该如何衡量,如何比较呢? 而金朵儿呢,看起来嘻嘻哈哈的,但谁知道她又经历过什么呢? 弱溺谷的安危,金朵儿也是放在心上的,若没有金朵儿,她盛红衣和季睦根本不会站在这里。 还有凌霄剑兰,那惊天一剑是给她带来了泼天的机缘,可前提是她挺了过来,没死。 若是死了,那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还有焚邪,一柄剑,主人是杀神,早就攀上了神坛,这是终点吗?也不是! 谁能知道,突然某一天,杀神没了,它连身体都丢了,只剩下这一缕剑气残存,她信,凭借焚邪的心气,若不是她是它的杀神主人钦定,它绝不会独活。 它难道就活的容易了? 不过,众生皆苦罢了! 各有各的苦,根本无法去界定谁比谁更苦,也无需去比。 榕汐见盛红衣迟迟不说话,甚至隐约之间,它突然捕捉到她一丝轻哂,它好像突然被戳痛了伤口的猛兽,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突然侵袭而来,想都未想,她冲动的脱口质问: “盛仙子,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果然,盛红衣也同其他的人修没什么区别吗? 可笑它竟然以为一个人修能理解它。 它“呵”了一声,任凭整个榕树林飞沙走石,枝蔓舞动如疯魔的触手,癫狂无比。 榕汐也不知自己要干什么,可是这一刻它就想发一场疯。 它想,它一定是憋的太久太久了,早该疯了。 盛红衣站在原处,任凭整个榕树林动荡不止,她透过榕树,静静的和它四目相对。 这般的姿态,突然就让榕汐不敢动了。 长长短短的枝枝叶叶,渐渐停止了晃动。 果然,她是看得见它的?! “榕汐,你着相了,这般的不忿,长久下去,你很快便会心态失衡,到时候会如何?相信不用我多说吧?”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因果,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我今日之蜜果,乃是我曾经种下的善因,世上从没有天上掉馅饼的美事。” “若你硬要去比较,那这弱溺谷中,不止有金朵儿和凌霄剑兰,你每天见到的这些纷飞的小精灵们,血脉比你高贵的也有不少吧?你敢保证它们最后都能达到你的成就吗?” 醒灵算什么?虽然能醒灵的在草木之中是万中无一的存在,但其中能真正成长起来,学会自主修炼的,依旧百不存一。 榕汐只看到那些“胜利者”,却看不到通向这条胜利之路,倒下的万千生灵。 若都如它这般想,那这个世道岂不是怨灵充斥,怕不是比那幽冥界的地狱还要可怖吧。 盛红衣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和缓却带着让人信服的坚定,眼神清醒而明亮的让人没法直视。 榕汐忍不住用手挡了挡眼睛,在它眼中,盛红衣在突然之间,全身渡上了一层金光。 佛渡金身! 这是佛光?! 它甩了甩头,再看去,那刺眼的金光已经消失了,它愣了一下,只以为自己看错了,随即抛却在脑后。 它张了张嘴,本能的想要反驳,却又不知如何反驳。 它怔愣一处,无言以对。 盛红衣暂且没打扰它。 她微微侧身,一眼便看向季睦的方向,声音朗朗,带着点外露的喜色,穿透整个榕树林: “师兄,你醒了?” 季睦站起身,轻渺的跨出一步,人已是到了盛红衣近前,他笑吟吟的点头,随即抱剑拱手: “渡劫成功,多亏师妹。” 盛红衣豪迈的一挥手: “哎,师兄见外了不是?咱俩谁跟谁啊?” “许是我还得感谢师兄才是,此次渡劫,我亦受益匪浅。” 她上前一步,一手扶住季睦,一边朝季睦挤眉弄眼了一番,端的是古灵精怪。 季睦暗自咋舌,他其实在师妹说教榕树精之时就已转醒。 刚刚像一个苦口婆心渡人回头是岸的圣者,这会子又像一个天真不谙世事的少女,若不是亲眼所见,真的很难想象这是同一个人呢。 季睦瞄了一眼榕树精,心说,能让他师妹如此,这榕树精也是好运道,也算是机缘呢。 他也没多问,只道: “我这就修书一封,让师父为我们高兴高兴。” 一门三金丹,虽然在整个玄尘门,甚至在季家都不算什么。但有什么所谓,他同师妹都不足百岁,他家师父一定高兴坏了。 他只要知道他师父高兴欣慰,便足够了。 盛红衣笑了,无有不应,心中也在想,进鬼城之前,是得跟老头也知会一声,还有爹娘和姐姐。 此去生死未卜,不过,她惯来是报喜不报忧的。 但,信中,她得“鞭策”一下老头,曾经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百面书生,竟然在短短时间内就被亲徒弟超过,啧啧,不要面子哒? 盛红衣脑中已经自发的想到她家师父收到信,又高兴又气的吹胡子瞪眼的模样。 如此,她笑的更欢了,像个逮到肥鸡的得意的小狐狸。 季睦一抬眼,恰好看到盛红衣这般,他微一思量,便已了然师妹在想什么。 八成是她在意的那些亲人。 季睦并未打扰,这世上,能有牵挂,是一件幸运之事。 他轻瞥了一眼盛红衣和那翻涌着一团浓郁木灵之气的榕汐所在位置的站位,已有猜测,师妹所说自己“受益匪浅”是为哪般了。 她大概同他一样,能“看”到灵气了? 真是可喜可贺。 这么一会儿功夫,榕汐居然回过神来了。 榕树林又摇了摇,少了之前的疯乱,它咳嗽了一声,似有些不自在,有些扭捏的开口了: “盛仙子,你说的没错,我之前想岔了。” “对不起!我还冒犯了仙子。”它的枝条、枝干齐齐弯下,似乎在学着人的模样,躬身行礼道歉。 榕汐虽然还未完全想清楚盛红衣说的话,但不妨碍,盛红衣的话让它清醒了。 越深想,它越有醍醐灌顶之感,甚至控制不住的全身颤抖起来。 若不是盛仙子提醒,它这般下去,怕是便是有了高级血脉,也渡不过下一次的雷劫了! 下一次,它便是化形劫了。 妖兽精怪化形,可不止是外形如同人一般,还会多一劫,这一劫,类似人修的心魔劫,妖兽通过,便能成功的“去除”妖气,通不过,打回原形已是最好结局。 它这般魔怔,结果……光是想想便不寒而栗。 盛红衣并不在意,看它确实冷静了,心中一定: “榕汐,你想明白就好,咱们也算一同渡劫的情分,我自是希望你好的。” 一同渡劫,生死交付,同生共死,自是算得上情分匪浅了。 盛红衣嘴上不说,但,真要说起来,她认识榕汐时间虽短,但对它的信任和情分可不比同金朵儿少呢。 榕汐的发问,让盛红衣得以重新回首了一遍过往。 她发现,每一次回首,她都有不一样的感受,心也越发的坦然,宁静。 (本章完) 252 天山遁 众生皆苦,但因为身边有亲人、朋友相伴,一路同行,盛红衣发现自己对于那些过往,越发的释然。 曾经的郁闷,对贼老天的抱怨,觉得不公不正之处,都被时间和自己一点一点的抚平了。 她还是她,可又和从前的她不同了。 脱胎换骨,越发的认识了自己,也接受了自己。 无论是好是坏,是悲是喜,都曾经是她的一部分,不是她不承认,就不存在的。 有因必有果。 今日之果,必有前世之因。 她该做的不是不承认自己,回避自己,而是努力的遵从自我,生活下去。 而前世之因,可以追寻下去,却不是为了寻根溯源,而是为了规避曾经犯过的错误、经历的不幸,让自己活的更好。 人生重新起航,棋局重新开始,她想过成什么样子,自然是她自己做主。 盛红衣心境早就打磨的通达明澈,而今尤甚,举手投足之间,似有天地之气盘桓不去,风流洒脱,意气风发。 榕汐羡慕又渴望的定定看着盛红衣,却没了嫉妒和不忿,它想,真希望自己有一天可以成为像盛红衣这样的人呐。 树影摇曳,它平和了很多,少了急躁和戾气,真诚道: “多谢仙子指点。” 盛红衣微点了下头,能有人因她受益,她总是高兴的。 她正欲说些什么,忽然心有所感,看向天际,眸色随之一沉。 季睦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天已是暗了下来,已是深夜,月明星稀,明天又是一个好天气。 “怎么了?” 他未察觉什么异样。 盛红衣蹙起眉头: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流云之中有阴风已起,此地恐已暴露了方位。” 闻听此言,季睦脸色并未有什么变化: “我们渡劫声势太大,泄露了弱溺谷的位置极有可能,师妹,可能感知对方的来历,有几人,距离此地多远?” 盛红衣瞥了一眼已是严阵以待的绿影: “阴风起,鬼魂至,应是鬼修,这阴风盘桓不去,忽远忽近,许是还在确认弱溺谷的位置,兴许一两天会到,亦或者人家半个时辰就过来了。” 话落,季睦同盛红衣对视了一眼,不用多言,两人的默契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现在就得把弱溺谷收走。 至于说等宗门回信,肯定是来不及了。 两人都是受了弱溺谷恩惠之人,若不是弱溺谷的存在,兴许结丹根本没有那么顺利,自然不可能做出弃弱溺谷而逃之事。 果然,季睦当机立断: “现在就把弱溺谷一起带上,立刻走。” 宗门真要有什么微词,大不了让季家出面。 小小一个弱溺谷,还不至于安顿不了。 盛红衣心里一松,得嘞,皆大欢喜,有师兄担着事儿,弱溺谷是交上好运了。 她征询榕汐的意见: “榕汐,你怎么说?愿意现在就跟我们走吗?” 榕树哗啦啦的舞动着枝叶,手脚并用,似在加深它的愿意: “要呢要呢要呢,多谢季师兄,多谢盛师姐!” 开什么玩笑,它就知道,雷劫之后,弱溺谷要遭。 此时不跟上两人,那弱溺谷许是活不过今夜了,它也是。 盛红衣嗤了一声,看了一眼季睦,见他没说话,嗔了一眼绿影: “蹬鼻子上脸。” 这就叫上师兄师姐了! 什么奇怪的称呼? “走了!” 榕树林又晃了晃,两点拳头大的绿色光点朝季睦和盛红衣飞来: “此为弱溺谷收取之法,弱溺谷收取起来很快的,大约只需要一刻钟。” “只不过,收取之时,恐会有天生异象,若本就遭到了外来者的觊觎,收取之时必然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到时,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季师兄,盛师姐,我要与你们一起迎战!” 弱溺谷收取之法,其实,金朵儿也同两人说起过,但榕汐这般的干脆爽快,还是让盛红衣对它的好感极盛。 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比起金朵儿的扭扭捏捏,再看看榕汐,多干脆利落。 难怪,这弱溺谷个个以榕汐马首是瞻呢,对于金朵儿和凌霄剑兰,这些个小精灵虽然也尊重,但可没有在榕汐面前这么乖顺,信服。 她而今对这些木系小精灵的情绪起伏都能捕捉到。 榕汐说话的时候,它们可乖了,一点都不乱动弹。 “你能出来?” 榕汐没再多话,盛红衣就看到那绿影从枝干之中一步跨出。 然后,它就地一滚,在地上现了形。 地上多了一个一尺来高的小人,依旧是绿鼻子绿眼睛绿皮肤绿头发,可看起来头圆脸圆身体圆,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它站在原地,团团又朝着两人作揖: “弱溺谷一事,要拜托两位了,我本就是弱溺谷的一份子,它如今生死存亡,我定然也不能坐而不管。” 盛红衣看了季睦一眼,果见他眸底一片认可之色。 她便应了: “成,到时候你便同我一道,替季师兄护法如何?” 收弱溺谷这事儿便交给季睦了,这般也是为了弱溺谷好,毕竟季师兄无论身份地位,做下个什么大事都好说。 她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小透明,若是顶在最前面,最后的结果只会是怀璧其罪。 盛红衣可不傻,一早就把事儿交给师兄了,她护法就成了! 季睦自然明白盛红衣的意思,便是自家师妹不说,他也不会让师妹插手弱溺谷的收取一事。 对于宗门之中的人情世故,他比师妹更懂更清楚,也特别懂该怎么对付他们。 再说了,收取过程之中,需要被抽取大量的自身灵气,那滋味可不好受。 他既在,何须让师妹吃这般的苦楚。 倒是,他看了看还未完全醒来的于定: “于定兄怎么说?” 盛红衣和榕汐齐齐皱眉,盛红衣示意榕汐,这事她做不了主,可: “于定兄应该并不知晓弱溺谷的秘密,虽然我们是朋友,可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主张不能让他知道弱溺谷被我们收取这事。” 弱溺谷是怎样的宝贝啊? 于定现在不起贪念,不代表未来没有贪念。 尤其,若是他知道这宝贝被他俩收取后呢? 原本,他可能是想不到此处能被收取。 可,见识过其中的繁盛,又知道此宝被自己熟悉之人收走了,他会不会心态失衡呢? 人性之复杂,不得不防。 盛红衣从不考验人性,因为她清醒的知道,世上最经不起考验的就是人性。 季睦深觉有理:“善。” 两位大佬都这么觉得,榕汐自然也是万分同意的,毕竟,这于定同凌霄剑兰的戏它看了也有几十日了。 怎么说呢,于定自然不是什么坏人,但他性子说刚正吧,却又不够坚定,榕汐不讨厌他,但没有深入了解过,对于这个外来客,它还是相当防备的。 不过,盛红衣的意思它也听明白了。 既然是朋友,那就不能伤害他了。 “我可以利用似水年华让他继续昏睡。” “既然不能伤他,只能把他送进似水年华里,让他继续做美梦了。” 只要他们收取弱溺谷迅速顺利,似水年华对他的神魂伤害也有限的很。 盛红衣怀疑的看了榕汐一眼没说话,就它那个似水年华?出来也就是一个时辰的事情,能困住于定多久? 季睦不置可否。 榕汐顿时没好气了: “除了你们俩,上一个最快出来的,也花了十余日之久。” 不过便是出来,也是力竭体虚,神魂空茫之态,被它毫不留情的干掉了。 说起来,真正不正常的是面前两个好吧? 居然好意思怀疑它的似水年华? 盛红衣耸耸肩,随便吧,榕汐自不会拿弱溺谷开玩笑的: “弱溺谷的事情,自然还是你说了算。” 盛红衣其实一直是个会说话的,奈何能让她愿意说点软话和甜言蜜语的时候可不太多,她突然这般“客气”,榕汐都不适应起来。 它惊悚的看了盛红衣一眼,满目惊疑之色。 盛红衣:“……” 呵呵哒,她在这些草木精怪心中究竟是个什么样没素质的形象? 她转身拂袖而去: “开始吧,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还是眼不见为净的好。 于是,须臾,于定重新被送进了似水年华之中。 榕汐特意观察了他半刻钟,只见他原本紧皱的眉头再次松开,甚至脸上染上了些许的红晕,一脸的迷醉。 榕汐放心的撤了出来,它就说吧,这才是正常反应好吧。 若是这个于定再不按牌理出牌,它恐怕当真要对自己的似水年华产生质疑了。 好在,并没有。 榕汐一跃,便跳到了盛红衣的肩膀上立着: “我好了,可以收取了。” 盛红衣瞥了一眼左肩,喜欢蹲在她肩膀上这点上,它倒是和金朵儿很像。 说到金朵儿,盛红衣手腕一翻,一道绿色的灵光延伸出去! 榕汐眨巴了一下眼睛,引颈盼去,正好奇盛红衣干什么呢。 没一会儿,它就见绿色灵光的另一头捆着的金朵儿出现了。 它翻了个大白眼,没说话。 盛红衣把金朵儿往灵兽袋里一塞,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句: “公平起见,凌霄剑兰跟了我师兄,你和金朵儿好歹在弱溺谷很久了,我不管你们平日怎么相处,反正在我面前不要打架,你一会儿若是累了,也进这个灵兽袋中待着。” 她扬了扬灵兽袋: “我特意买的大号的,里面有好几间屋子呢,你一间她一间,还能自主修炼,想出来就出来,我不会为难你们的。” 盛红衣说着说着,都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好像回到了二十一世纪自己养了两个小宠物时一般,平日她三五不时就要“教育”它们一番。 她扫一眼榕汐,见它刚刚满脸的不屑不知何时已是消失不见,她挑了下眉。 哈,还真是差不太多呢。 盛红衣一拂袖,便同榕汐站在了云端,季睦也在不远处。 榕汐指点着方位: “……这里的下面就是灵脉所在,弱溺谷便在这一处正下方。” 季睦环顾了一眼四周,点了下头: “可以开始了!” 盛红衣没再说话,迎风飞起,手扬起,四枚闪着金光的五行金符飞出,往四面而去! 所过之处,丝丝缕缕的金色丝线从符上散开。 盛红衣冷眼凝视着那些个“丝线”纷杂而出,而今能“看”到灵气涌动,当真比“嗅”要方便不少。 待得那些金色的丝线交织在一处,织就出一层细细的网,将季睦以及弱溺谷所在的范围虚虚的笼罩其中。 她嘴唇微勾,一声清脆的弹指,天地铢从她袖中径直飞向了那些金色丝线交织的交点处。 一起,乾为天。 落下又起,连贯而出,艮为山。 六爻之卦,上乾下艮。 乃为天山遁! 她刚刚已将周遭的环境尽收眼底,周围水木土属性泛滥丰富,却缺少了金火属性。 而乾卦属金,金属性可不能少了! 万千丝缕的金灵气往天地铢中间涌去,或者说,自卦起,天地铢产生了强大的吸力。 乾卦下,五行金符之中的灵气被疯狂吸出,仅仅一会儿,盛红衣便感知到金符的符力已经十不存一。 艮卦后,周围的黄褐色的土灵气也匆匆而来,争先恐后,往天地铢中挤,唯恐落下一般。 盛红衣看了一眼四面的金符,还差一点。 她双手联动,一道繁杂的符纹从她的双手之中一点一点拉开。 拉到巴掌大小,她双眸暴睁,蓦然一点一推,那符纹一分为四,往四面的金符处如山压下。 压实之时,金符一颤,金灵气被彻底抽出,符箓化为虚无,消失在空气之中。 四股稍显粗壮的灵气柱很快赶上大部队,挤入天地铢之中。 卦成! 天地铢显然已是吸收够了灵气,古朴的纹路之上齐齐幽光一闪。 下一刻,榕汐舒然瞪大眼睛。 它突然感觉,弱溺谷的气息正在极快的消失在它面前。 榕汐:“……?!”它站在盛红衣肩膀之上,已是躁动不安,可却也知道不能打扰盛红衣。 矛盾和疑问差点没把它憋死。 终于,在气息彻底消失那一瞬,弱溺谷和季睦如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去了,彻底从它眼中消失,唯余下面前的河山。 还是原来的模样,可该在这里的人和物,却彻底消失了。 “……大……大变活人!”榕汐终于忍不住了,蹦出一句。 盛红衣忍不住一笑,看了隐于暗处的天地铢一眼,她已做了她该做的,剩下的便是季睦的事了。 她解释了一句: “天山遁卦出,一切皆隐。” “外敌将至,我们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本章完) 253 两个鬼将 榕汐站在盛红衣的肩头,想的着实有些多了。 实在是……无事可做,且盛红衣三下五除二的这些作为实在颠覆了它的想象,吃惊之余,也只有脑子还能转一转了。 它本以为自己好歹能派上用场,只没想到,根本没有它动手的余地。 原来,这才是盛红衣的杀手锏? 那三枚黑色的……天地铢? 卦修么?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卦便是世界的基石吧? 榕汐从未见过卦修,可隐隐绰绰间一些藏在脑海深处的古老传承之中有过这个词的出现。 似乎,光是这两个字,合在一起,就异常的彪悍。 盛红衣等于彪悍,这事它一直知道。 可它也没想到此人彪悍成这样。 外有强敌环伺,还能面不改色,稳如山岳,短短时间内就能找到解决之法,并加以实施么? 面对弱溺谷这样的宝物,她没什么表情,也抱持着可有可无的态度。 拯救弱溺谷于水火之时,她说干就干了,既没有觉得自己干不来,也没有夸下海口,不卑不亢,却无声之中,就把事情办妥了。 和盛红衣比起来,榕汐突然感觉到自己简直弱爆了。 生灵与生灵之间的差距怎么能这么大呢? 明明它和她同处于同一件事之中,预测弱溺谷可能被发现是一回事,真正此事发生它可就没法抱持淡定了。 它没出息的很。 直到此时,榕汐还手心冒汗,浑身忽冷忽热呢。 若不是在盛红衣面前,它怕失了面子硬撑着,怕不是早就急的团团打转了。 眼见着盛红衣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已给收取弱溺谷一事加了一层厚实的屏障,榕汐心中大定之余,也跟着慢慢平静下来。 不得不说,看盛红衣施法,是一种享受,不急不缓,自有独特的频率。 举手投足之间,胸有成竹,无形之中,强大的自信沉入到她周边的气场之中,促使其中的其他生灵不知不觉之中,就进入到她的频率之中,唯她马首是瞻。 信任,自心而生。 这般的人,天生就是将领吧。 她肯定不会把它和弱溺谷带沟里的。 天山遁卦成后,盛红衣并未停下脚步。 她身法连翻闪着五彩的光晕,人在云层之中轻渺踏过,灵活到不可思议。 走一走,她便顿一顿,有时候,掐动指诀,不知测算出了什么! “盛师姐,你在做什么?” 榕汐忍不住问了。 盛红衣的状态看起来并不紧绷,甚至在榕汐带来,还带着几分不可名状的意态风流。 而且,她口中喃喃自语,不知在干什么,充斥着神秘与隐秘,榕汐观察了好一会儿,无果,便寻机问问: “需不需要我帮你?” 盛红衣看着云上云下连绵不休,源源不绝往上攀升的灵气。 此地靠近灵脉,所以,灵气很是丰富,而且,大约是这一方有弱水,是以,这灵气之中,阴灵气丝丝缕缕的夹杂其中,已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区分不开。 一方水土养一方世界。 此地,本就是这般特殊的环境,阴灵气和五行灵气混杂,被人所吸纳,似乎也是理所应当的。 她且不提,她对阴灵气本就不讨厌,但季睦一个纯然的道修,呼吸吐纳之间,也吸入了阴灵气,但他却没表现出什么不适之处。 这便说明,此地没什么问题,这些个阴灵气还没浓郁到让人修觉得不适。 她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眉,却是摇了头: “暂时还不需,我正在确定来者的位置,若是有必要,再叫你不迟。” 实际上,盛红衣已是有些感觉到,事情同预想已是出了偏差。 天山遁卦一出,盛红衣本以为已是高枕无忧。 自结丹后,无论是她还是天地铢,都比之筑基之时厉害不少。 扪心自问,便是在未结丹之前,盛红衣的卦象之下,都难逢对手。 可是,这一次,感觉不同了。 刚才卦成那一刹那,盛红衣是轻松了一瞬,只觉得自己该做的,能做的,至少做了大半了,剩下的,主要就看季睦了。 天山遁卦之中,盛红衣眼看着季睦已是开始了,掐动手诀后,自他所站的位置,从地下,有混杂的灵气冲击而出。 这是灵气风暴,弱溺谷灵气浓郁,和灵脉已是共生,剥离过程之中,会造成灵脉之中灵气失衡,整个灵脉动荡,出现灵气风暴,乃是寻常情况。 季睦拔剑而起,人同剑在空中腾挪之际,灵气风暴已被星光压下…… 盛红衣仔细看了好一会儿。季睦都有条不紊,一举一动,都做的极致完美,什么时候该如何做,他胸有丘壑,自有计划,每一步都做到尽善尽美了。 盛红衣自觉事情已成了大半,撤回了季睦那儿的神识,不再打扰师兄,便顺便观察起了周边情况来。 查看蛛丝马迹,提前做好防范乃是她天性谨慎。 实则,盛红衣从一开始的想法都是,这般做不做,都不会影响结局。 大局已定。 本是成竹在胸的事情,却在这么一次顺手而为的查探之中,出现了拐点。 她的感觉变了。 明明,周遭那些个阴灵气若有似无,和其他灵气混杂在一处,早就是这一方天地之中的一部分。 甚至,这些阴灵气还没有之前她站在弱溺谷之中,偶然间感觉到的那一丝来的突兀和威胁性十足。 可,再次触及,她毫无预警的,心中警铃大作。 她就是对这些阴灵气莫名在意,无论这些阴灵气,看起来存在的多么合理。 心跳倏然抽紧的感觉无法忽视,起先只是些微的不自在,逐渐的,心底深处,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一下一下,紧锣密鼓的拨动她的心弦。 都这样了,绝不可能毫无缘由。 自踏入修炼之路,盛红衣从来不忽略自己的直觉。 盛红衣叹了口气,便是不想,心中几乎已经下了定论,此事不能善了的可能性极大。 既然出现问题,便要解决。 说来,让她拍拍屁股走人,兴许能逃过此劫,但她如何会做? 刚一动念,就被她自己否决了。 师兄还在努力,她怎么可以弃他而逃,那她还是人吗? 自是不能! 她不动声色的观察周围,神识无声的延展铺陈,她特意将神识打散成丝缕状,越细,小而不起眼的角落,便能够进去。 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然,便是这般做了,却并未有任何盛红衣觉得异常之处。 究竟是什么呢? 是否有什么被她忽略了? 榕汐闻言,兴许是盛红衣实在是太会伪装了,她不想让人发现之事,就是能做的特别的无痕。 反正,榕汐是一点都未察觉到盛红衣的异样。 它立刻严肃起一张小脸,此时危机还未完全消除,正该严阵以待。 它昂首伫立在盛红衣肩头,自发的跟着盛红衣一起,探寻是否有危险之处。 它自觉自己作用不大不假,但正如它愿意出来主动”扛起整个弱溺谷的责任。 弱溺谷一事从不只是盛红衣和季睦的事,便是它可能帮不上什么忙,它也该尽力做点什么。 两人之间又恢复了沉默,可是却默契十足,各做各的事情。 盛红衣满心琢磨,很快沉入到了周围的环境之中。 她自是没有气馁,一遍查探不出,就第二遍,第三遍…… 她的速度越来越快,甚至神识未至,她便能清楚的记起某一处细微的场景。 识海之中,已被切割分成了千千万万个小画面,每一个中,场景都各不相同。 可,依旧没有什么进展。 越是这样,她心越沉。 若当真有什么,她也并未忽略什么可疑之处,那便极有一种可能,事情发展已是走向了最不好的结果。 他们可能已经先一步被敌人发现了。 而她之所以查探不到敌人所在,很可能是因为对方已经提前一步防备起来。 她,一个亲灵体质,神识更是在同阶修士之上,都发现不了对方,足以说明一个问题。 对方若不是有一件超越境界的能隐匿自身的法宝之流,亦或者如金朵儿告知过他们的敛息术那般的秘术,那就是对方实力远高于她们这一方。 而金朵儿所言之敛息术,是可以反向追索的,她刚刚已是试过了,毫无所获,证明对方应不是使用了敛息术这等秘法。 所以,大概就剩下两种情况。 敌人实力可能远远强过他们。 之所以没有立刻出来,有可能是在观察他们,亦有可能是戏弄。 想到那衡芜鬼城之中,多的是鬼修之中的厉害之辈,盛红衣心跳如雷。 鬼城在此,鬼修岂不是源源不断。 来者,究竟几人? 什么修为? 她一人如何应对,才能全身而退? 正当她心念电转,思虑着对策之际,却听到了榕汐的声音自识海之中响起,是传音,仓皇无助: “盛师姐,大事不好了,有……有鬼……来了!” 盛红衣心跟着一紧,可能本就预料到,这会子并不如何惊讶与仓皇,却是愈发沉着: “几个?什么修为?” “两个,什么修为不知,只说很厉害!” 榕汐同盛红衣查探周边环境用的方法不同。 猫有猫道,鼠有鼠路。 它是草木精怪,只要金朵儿不冒头,它在这一片绝对算是第一厉害的草木精怪。 修为摆在那儿,哪怕它从未从弱溺谷出来过,周边的草木也不一定认识它。 但不妨碍所过之处,尽皆臣服。 越是低等的生灵,越是崇拜强者。 榕汐只需要下个命令,自然大家伙儿都给它把事情置办的妥妥的。 它问了周围的草木,有没有什么可疑之人? 很快,便得到了这样的回馈。 让它们判断修为,自是没法,但: “两个鬼修的修为应是比我们高!而且距离我们很近。” 榕汐僵着一张脸,想起那些草木们的瑟缩颤抖,它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它理智尚在,朝盛红衣靠近了一些,想要汲取些能量,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给盛红衣继续传音。 它一定是打不过对方的,可是这不是还有盛师姐吗? 她一定可以的。 此时的盛红衣,恍然间已经成了榕汐的救命稻草,精神支柱。 盛红衣站在原处,笔直的如一个撑天之柱。 “问一问在什么方位。” 榕汐绷着脸,从它身上散出了星星点点的绿色灵气光点,那些光点散了出去,汇入其他草木之中。 盛红衣耐心等待着。 大约过了十几息,榕汐脸色突然煞白,盛红衣眼一眯,警惕之心空前高涨,她连忙追问,声音充斥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绷: “怎么?!” “就……就在你身后百丈!” 话尽,盛红衣已是带着榕汐一跃百丈,拔地而起,就想脱离此地。 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片阴山从她头顶之处直直压下,一股寒澈神魂的极致阴寒在一瞬间就麻痹了盛红衣的四肢百骸。 盛红衣眼中闪过惊骇,不受控制的从半空之中掉了下来,一同掉下来的,还有榕汐。 两人跌倒在地,那股子阴寒并未消退,依然徘徊于她的身体之中,滞留不去。 焚邪之火一点点的温热着她的身体。 手无缚鸡之感,她不记得自己何时有过,但这会子,这种感觉又回来了。 一念之间,盛红衣好似回到了曾经。 那个弱小到,任人欺辱却无力反抗的时候。 她倏然红了眼,瞪了过去,气势惊人。 周围忽而卷起狂风,狂风之中无数笑声传来,冷冷的,阴阴的,每一下,都似给四肢百骸再加一层冰冻和阴寒。 一层又一层。 而盛红衣的经脉之中,焚邪之火进展极慢,那阴寒之气明明和焚邪之火该是势不两立才是。 可,无所不焚的焚邪之火,却对这阴冷的气息有些犯难了? 盛红衣环视四周,冷声道: “来者何人?是敌是友,何必藏头露尾?是要当缩头乌龟么?” 话落,一巴掌已是重重砸到盛红衣脸庞上。 盛红衣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被巨力轰然抽到了一边,满嘴的鲜血。 她抬头,脚前面陡然站了两人,正阴沉的盯着她。 她抬起有些模糊的眼,呦呵,撞大运了,居然是两个鬼将! (本章完) 254 公平的创飞每个人 鬼将,便是鬼修之中的元婴修为。 莫不说两个,便是一个,盛红衣都觉得胜率已是百不存一,而今居然不出现则已,一出现来一双,那就是……万中无一的胜率! 盛红衣之前是不想逃,因为她的身后还有季睦,这会子,她更是歇了心思。 还跑什么跑? 人家分分钟能把她碎成渣渣。 压根跑不掉! 大祸临头,盛红衣突然整个人都淡定了。 那是一种突然之间,万籁俱寂般的冷静。 好像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她甚至在这时候还能回忆复盘一下刚刚自己的行为。 她自觉她做的已经很不错了,没什么疏漏,可惜,一力压十会。 境界差距太大,不是她轻易弥补的了的。 她特别冷静的眯着眼,仔仔细细的打量了面前两鬼。 唔,青灰的脸上,眼珠子定定的盯着她瞧着,属实有一种被什么冤魂恶鬼盯住了的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果然很讨厌鬼啊。 以前是害怕,现在不害怕了,唯余下讨厌。 两人均穿着一身黑白交杂的长袍,白色的底料上布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纹路。 观一眼,盛红衣便把眼睛移开了,这纹路有问题,看过去,便觉得其中有万千只眼睛齐齐盯着她,它们的外框似毫不相同,可其中的血色、贪婪和阴鸷残佞,却是一模一样。 盛红衣心无波澜,将死之人,她还真没有什么多余的好奇心。 关她屁事,这么丑的玩意儿,送她她都不穿。 据说鬼修修炼比魔修还百无禁忌呢! 那么多双眼睛,究竟做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挖了多少人的眼睛? 不知道,与鬼修相斗,死了若是变成鬼,她以后会不会也成为鬼修。 盛红衣不合时宜的想。 榕汐这会子已经快被吓没了! 若是它还在榕树林之中,许是它不会怕。 榕树林是它的本体,还有似水年华做依仗,它心中至少能稍稍安定些。 可是,如今本体不在,它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还未修成人形的灵体。 许是下一刻,它就会被打散,自此消散在天地之间。 这种感觉让榕汐想到了蜗牛。 这种不起眼的小生灵,它从来没有放在眼里过。 可,如今才发现,少了背着的坚硬的壳,它软弱的什么都不是。 它哆嗦着,不能自已。 它脑子里一片空白,糊成了浆糊,完全不能思考。 无论什么生灵,在脆弱之时,它的本能便是寻找依靠。 好在,它被那两个鬼将击中,落下之时,距离盛红衣的距离并不远,它当时也不知怎么想的,明明已经僵硬的控制不了自己,但还是就地一滚,顺势滚向了盛红衣。 这会子,它便依在盛红衣身边,同她一道看向那两个鬼将。 盛红衣被那鬼将暴打了一巴掌之时,榕汐已经先一步绝望了。 盛红衣什么人啊? 这就是个从不吃亏的主儿。 被人当众掌掴却不还手,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对方比她厉害,她打不过人家! 它心说:这一回,大概是彻底完了呀! 哀哉,命中有此一劫,无力反抗了! 它闭上眼,一咬牙,索性也不躲了,挺起小身板,梗着头,等待着下一刻的到来。 或是被打散,或是被吞噬,事到临头,它的气节反倒是起来了。 反正它就一个念头了,那就是绝对不对这些敌人摇尾乞怜。 它慷慨赴死,却是等啊等,逐渐的,它觉得不对劲起来,周围气氛凝滞,但它却没有等来死亡! 它茫然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就见盛红衣同两名鬼修互相打量,似各有思量,却未有下一步的动作。 它有些失望,却是甩了下头,把脑海之中不合时宜的侥幸给甩了出去! 做什么美梦呢,两个鬼将,它岂会有活路? 难道还想着盛红衣大发神威? 却是此时,它突然听到了盛红衣的传音: “我已无生路,等会儿交手之际,你趁机逃走,不要管我。” 榕汐一愣,脸上极力克制,心中却是突然就涌上了一丝酸楚: “师姐……” 它想说,自己不走,要陪她一起死,可是,心底深处,又怎么可能不想活呢。 但凡有一点点希望,谁愿意赴死。 它想活,可它没想到,盛红衣到了这种时候,还愿意给它创造一个活的机会。 明明他们今天刚认识。 它如何不动容? 此时的“师姐”二字,不是谄媚,没有感激,更不掺杂崇敬佩服,有的只有纯然的发自肺腑的真情实感。 “别墨迹,能走一个是一个,若是你能逃出去,等你哪天发达了,一定要记得为我报仇,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盛红衣相当的不耐烦。 这种不耐烦源于她极度不爽的心情。 不爽怎么了? 她都被打了,很可能还是她们三个之间唯一一个会死的,怎么就不能不爽了?! 凭什么他们都能活,她却活不了了,真倒霉! 盛红衣就是盛红衣,到了此时此刻,她还记得睚眦必报的事情呢。 有仇不报从来不是她的风格,虽然她清楚,一旦落败,这两个鬼将许是为了斩草除根,压根不会让她有做鬼的机会。 但有什么关系呢,不妨碍她用来恐吓榕汐。 反正她都要死了,还不是想做什么都做什么。 再说了,她话是说了,但她也不完全指望榕汐,反正还有师兄呢。 天山遁反倒是成了保护师兄的一道屏障,他要是活着,一定会为她报仇的。 榕汐低着头,隐忍着悲伤: “师姐放心,我定会为你报仇雪恨。” 盛红衣得了准信儿,满意了。 她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脸颊。 嘶,真疼,这俩混蛋。 越疼越没耐心,她先一步没好气的呛声: “两位阁下不做缩头乌龟了?选择当哑巴?” 话落,其中一鬼傀影手一抬,掌影之中,一灰色的影子一现而没,盛红衣没看清楚。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从牙缝之中挤出: “你、找、死!” “死”字出口,他的掌便要盖到盛红衣的天灵之上。 却是同时,被另一鬼给拦住了。 嵬崧拦住了他: “影兄,别冲动啊!” 说着,朝他使了个眼色。 这女修确实相当的气人,可,东西还没有着落呢,便是搜魂,也不一定能知道他们想知道的东西。 搜魂虽然快捷,但此法很有局限性,对鬼修尤甚。 首先神识强度差距不大,搜魂不一定顺利还容易反噬自身。 他们搜魂其他鬼修,也就罢了,可面前这个是个实打实的人修。 他们鬼将修为相当于元婴期,按说同金丹期的女修隔着一个大境界。 但有些事情,本就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 鬼修要想进阶,得有躯体,因此,所有的修炼之法,至少在前期,都是在强化肉身的,是以,他们的神识强度大约是不能跟人修相提并论的。 另外,有些个秘术,秘法,也不是光靠搜魂能得来的,当然这一点,并不重要。 他们在意的只有,别忙活了半天,除了杀了个人,啥也没得到,没准还得把自己搭进去。 嵬崧一阻止,傀影就清醒过来。 他死死盯着盛红衣,若是眼神能杀人,此时的盛红衣早就被他挫骨扬灰了。 他得再忍忍。 他们亲眼所见,除了她,还有一个男修却不见了。 那时候他们明明在附近,是眼睁睁看着那男修隐去了。 他们当时便去了那附近探查过,可惜,踏遍了那块地界,几乎一寸一寸的搜索了个遍,也毫无踪迹。 他们起先觉得大约是什么阵法,可,傀影本就对阵法精通,他仔仔细细又将这块地界给查探了一遍,结果,除了些符箓的气息,并未发现任何阵法的痕迹。 若不是他二人都看到了那男人,亲眼看到他凭空消失…… 若不是他俩前后将这片巴掌大的地方翻了三遍不止…… 若只是一人在此,怕不是都要怀疑自己的眼睛出毛病了。 他们乃是衡芜鬼城中的人,又到了鬼门开之时,每次这时候,便是他们“狩猎”的时机。 可,这一回,衡芜鬼城随水飘荡,停驻的位置却不够好。 本来以为这荒无人烟的周围不会有什么好东西,没想到今天无意让他们捡了漏。 他们本来只是无聊,出来转转。 冷不丁,就见天际有雷电闪现的强烈气息。 那是雷劫的气息! 定然是有什么人或者大妖在此渡劫。 他们顿时知道机会来了。 此地荒无人烟,千载难逢的杀人越货之地啊。 两人从不是什么善茬,什么样的事情没做过?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兴趣和贪婪。 于是,默契的一拍即合,便寻迹来到这里。 远远的,他们先是看到一男一女和一个草木精怪。 岂料,不过一晃眼,那男人从面前消失了! 之所以他们没有立刻出来,是因为他们还没搞清楚那渡劫的人或者物在何处! 观那雷劫,两人自不会认为是中这一男一女,更不是那草木精怪。 毕竟,那雷劫之强,便是他们渡鬼将之劫之时,都没有见识过。 所以,那渡劫的,至少也有元婴修为了! 为何藏起来? 还用说么? 自是受了伤了。 这可是大补之物。 而,面前女修到处寻觅于他们,便是应提前发现了他们。 自以为将前因后果了解清楚的两人,本是抱着偷听这一人一妖说话的心思,想着把事情弄清楚些。 没料到,那草木精有几分本事,居然先一步发现了他们的行迹。 可惜,它到底没什么见识,飞快转动又恐慌的眼神早就出卖它了! 既然被对方发现了,自然要给这些蝼蚁一些厉害看看。 傀影捏紧了拳头,心说,要耐心些,没准那男人还隐在某一处呢。 可惜了,两个金丹修士,比蝼蚁好不了多少,吞起来,也没什么劲儿,给不了它们太多修为的提升。 嵬崧见傀影懂了意思,不说话了,他眼珠微转? “说吧,你们把另两个人藏哪去了?那个渡劫之人呢?你若是说了,我可饶你不死!” 嵬崧脸色缓和,甚至还带着一丝和悦,摆出一副好说话的样子,口气都放缓了不少。 盛红衣抬眼瞧了瞧他俩,眼中的讥诮丝毫不遮掩。 不仅不掩饰,还要故意明晃晃的露给对方看,唯恐他们不知道似的。 既然这两鬼不急着杀她,就别怪自己拿他们撒气。 一切,能冲击、刺激或者重创到对方的,对于盛红衣来说就是赚到了。 公平的创飞每一个让她不爽的人,就是她今天的终极目的。 当她傻还是瞎,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那两个人在哪里,你们自己去找啊,问我干什么?” 她吹了吹自己的指甲,一副就不合作气死你们的欠揍模样。 榕汐死命低着头,脑子已经卡顿了。 两个人?什么两个人? 还有谁? 嵬崧觉得自己的拳头硬了,他真是许多人没见过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了。 还是个“猎物”。 这是彻底把天聊死了? 聊不下去了! 傀影乍然出手,快如闪电,那道捏在掌中的影子终于飞了出来,往盛红衣的面门扎来! 嵬崧看到了,但他这回没阻止,只要不死,就是了,他相信傀影经过他的劝说,不至于弄死她。 这女人是该吃点教训! 盛红衣早就防备着他们呢,甚至傀影出手之时,她有一种痛快的感觉。 可重要来了,可让她久等了。 她憋着的这口气,到现在都没法出呢! 她手中突然有金光绽开,初看,只是几点金黄色的线条,傀影看到了,可是有什么关系? 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灰影如阴戾的隐藏在暗处的蛇信,终于发动了悍然一击。 盛红衣拔地而起,金光飘摇的飞出,化成一道金莲,往蛇信迎去! 金莲绽开,突然从中冲出了一条水龙! 圣洁之气,在须臾,突然在天地间散开! 水龙扑向蛇信,交缠一处! 盛红衣清喝一声: “走!” 榕汐想也没想,就化为一道绿色的光点,闷头冲了出去! 与此同时,天地铢之上金芒一闪,卦象起,坎为水! 下一刻,玄武神龟再次踏浪而来! (本章完) 255 受伤 盛红衣迎着两鬼,不闪不避,她冷冷的吐出一句话: “都说了,别惹我!” 既然惹了,那就别怪她要揍人了! 玄武打横拦在了眼见事情不对,就要出手帮忙的嵬崧面前。 它仰天狂吼,呵气成冰,气息如电,盘绕住嵬崧,蓦然凝成一个大冰坨子,将他牢牢冻结在其中。 属于琉璃净水的佛光凝成鹅毛细针,扎在大冰坨子之中,美得炫目。 此时的榕汐已逃的没影了。 盛红衣透过那大冰坨子,看到了嵬崧,那一瞬的凝结定格在他狰狞中带着一丝错愕的表情之上。 之前伪装出来的良善被击的粉碎! 玄武乘胜追击,往冰坨踏去…… 一旦踏上,冰坨稀碎散去,随之而散的自然还有嵬崧的躯体。 嵬崧眼睁睁看到杀机已是近在咫尺。 他居然在一次不起眼的争斗之中,看到了玄武? 神兽?! 不仅如此,这玄武身上,佛光乍现,狠狠的扎痛了他! 虽然在冰中,可是,那佛针如火般时时撩着他的神魂,针扎火燎的痛苦如影随形,他恨不能痛到在地上打滚。 佛光,天然对他们鬼修具有克制作用。 越是肮脏之魂,佛光的净化之力对它的作用越大。 嵬崧自不会承认自己的魂魄肮脏,眼看着玄武踏来,他爆发出了超常的反应力。 不,他不能死。 强大的执念带来了一股能量,他在冰坨子之中虚晃了一下,陡然从中消失不见。 玄武一脚压过去,冰坨子骤然碎在当下! 说时迟,那时快,嵬崧猛然从玄武的背后出现,左袖之中,伸出一只泛着寒光的黑色巨爪,一抓过来,似将整个空间都抓了下来! 这一下,抓在了玄武背着的螣蛇头上! 螣蛇“刺啦”一下,化为黑色的流光,一声未吭,彻底消失殆尽。 螣蛇没了,玄武重创,身影虚化了不止一星半点。 此时,傀影这边,正对着嵬崧的方向,他是亲眼见到了这神奇的一幕。 是,神奇。 如何不神奇,一个金丹女修,居然把他们逼到如此境地吗? 道修已经厉害成这样了? 傀影不解,他心中戾气横生,氤氲滋长。 这蝼蚁真是反了天了,居然敢如此激烈的还手? 所以,她一开始的无助,难道是假装的? 傀影顾不得嵬崧,掌风如山峦,排山倒海而来,每一掌之中,都有长着三角头的灰蛇飞出。 它们倒吊着灰白色的三角眼,死死盯着盛红衣。 盛红衣操控着金莲,瞥了那些个灰蛇一眼,这些个东西,尤其是那一双双灰白的眼睛,和吞吐的鲜色蛇信,让盛红衣想起了吊死鬼。 双手之间,灵气闪烁不休,赤青白黑黄,间或还夹杂着其他的颜色,在盛红衣雪白柔夷之间,轮转出极度危险的光芒。 她斜斜的勾着唇,明明看起来是在微笑,但却无端的多了三分邪气。 若是了解盛红衣之人,这会子定然都会不约而同的离她远远的。 她但凡出现这种表情,便表示,她的心情相当的不好。 这种情况下,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因为,怒火会让她的武力值骤增。 金莲疯狂旋转,花瓣散开,脱离了莲蓬,飘逸而去。 它们贴在了水龙身上,水龙一震,身上已是披上了金色的铠甲,在夜色苍茫之中,依旧熠熠闪光。 龙尾一摆,神气活现,它勇敢的朝着那掌影冲去! 金光和阴冷的灰色灵气刹那相撞,金龙一现,便是在十数只灰蛇的包围之下,一时都没有落了下风。 灰影自傀影掌心飞出之初,看似是一团气体,并不算凝实,而盛红衣的水龙,更是水汽澎湃。 都不是什么坚硬之物,可,战于一处,却是实打实的硬碰硬。 两者相互消耗,化为一簇簇流箭往周遭四散乱飞…… 傀影脸色越发的阴鸷难看,他此时自没有用全力。 但,也用了八分之力。 可以说,除了能视为底牌的杀手锏,他可以说,已是多年没有被人逼到过这般的地步。 而对手,竟然是个金丹! 只是个金丹! 这女人能呐,不仅同他争斗不落下风,还能一人挑两家吗? 虽然,便是如此,傀影也不觉得自己会输。 境界的差异摆在那儿。 境界的差异,首要带来的便是灵气储备的差异。 这般不间断的发出大杀招,还不知死活的以一己之力,一对二,很快,她便会后继乏力。 可是,她这般的表现,也足够让傀影心惊起来。 若说之前是为了捡漏夺宝而来,这会子,他正视起了面前的蝼蚁,眼中闪过一簇光,此女,绝不能让她成长起来。 否则……许是在未来的某一天,会成为心腹大患。 傀影心中的想法越发笃定,他长袖一挥,突然从他袖中飞出一物,此物飞出,直接越过了缠斗一处的龙蛇,直直往盛红衣而来。 盛红衣抬头,就见一物已是近在眼前,它见风看涨,从它飞出,至它长成一个青面獠牙的丈高恶鬼,用了不足三息。 这点子时间,若是平时,盛红衣便是生受了也无妨。 更何况她本就陷在酣战之中。 而今,能打到这个地步,连盛红衣本人都觉得吃惊。 傀影猜的没错,此时她的灵气已经见底。 如此大招连番击出,便是再如何的亲灵,也不能这么造啊! 所以,此时,距离弹尽粮绝之态只剩下大约一线之遥了。 盛红衣心中清楚自己已是强弩之末。 可是,有什么关系呢? 她痛快呀! 必死之局,还能打一场,让对手们没得到好处,还显得十分的狼狈,她觉得也够让她消点气了。 都要死了,还让她憋着气去死,她能干这事儿吗? 她盛红衣什么都吃,但什么时候吃过亏啊! 亲手讨回来的公道,才叫公道! 眼见着傀影又出招了。 这般远,盛红衣也只是随意看了一眼,都能看到他因为用力,而僵硬到些微抖动的脸部肌肉。 而那青面獠牙鬼身上散发的阴冷气息,比刚刚那些掌风强的可不止一星半点。 所以,这是出底牌了吧! 恰是此时,玄武终究抵挡不住嵬崧之力,发出一声不甘心的朝天巨吼后,挣扎着彻底被击散。 嵬崧那巨大的鬼爪愈战愈勇,从盛红衣的背后偷袭而来。 青面鬼在前,鬼爪在后,此时,盛红衣已是陷入到了前后夹击的境地! 而她的灵气,彻底被消耗一空,已近乎干涸! 就连天地铢,她都抬不起来了! 盛红衣闭上眼,平静的很。 空间被两个鬼将联手锁定,她被控在最中间,哪里还有逃脱之路?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的很长很长。 盛红衣脑中如倒带似的,自发的闪过了很多很多的画面。 原来,人在真正的死亡面前,那些个不甘和不开心,甚至生命之中的血腥、杀戮等等都会被隔绝在外么? 就连识海,都是平静一片。 所能想起的,不过是些许温馨的时刻。 便是很小时候,爹抱着她在街上买糖葫芦的场景都清晰可见。 这辈子,竟然还没有上辈子长呢。 可却有很多上辈子没有过的快乐,她认识了很多人,得了上辈子从未经历过的关心体贴和爱护,值了呢! 她闭上眼,双臂展开,似乘风而上,飘飘欲仙。 灵气自她的身体的每一处毛孔之中散逸。 黑暗之中,因为灵气加持,盛红衣亮的刺眼! 青面鬼持着一柄鬼刃,一刀自盛红衣头顶劈下。 这一劈,盛红衣身上的焚邪火罩爆出一串火花后熄灭。 鬼爪自身后抓来,盛红衣身上私有黑色莲瓣儿飘落,鬼爪一炙,慌忙瑟缩回去。 但盛红衣身上附着的一层淡淡的魔气,如那昙花一现的莲瓣,灵气已空,已经不足以她再弄出黑莲。 心房,丹田之中,黑莲模样的金丹,已是重新闭合,莲瓣儿紧紧把莲房包裹其中,如抱着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宝贝。 它似在积蓄能量,等待着下一次的绽放! 而今,还在保护着她的,只剩下的,大约还有几层阴冥罩符。 是几层呢? 她也忘了,反正把有用的,她都用上了! 前后,青面鬼所向披靡,鬼爪卷土重来。 两方齐齐往她袭来。 天地间,所有的杂音彻底消失了,盛红衣似能听到的只剩下阴冥罩符接二连三,似水泡泡破掉的声音。 快结束了呢! 应该会很快的! 毕竟,她太难缠了,敌人不仅对她戒备,还被折磨的够呛,愤怒和忌惮交杂,大概率会让她速死。 快好啊,那就不会有什么痛苦。 倏忽,一道粲然闪光无声划过盛红衣的识海。 盛红衣遽然睁眼,不知这闪光何来! 睁眼之时,星辰气息已是先一步让她感知到? 电光火石之间,盛红衣就判断出来者何人! 脑中骤然闪过叹息,是季睦! 是不是傻啊?! 这种时候跑出来做什么? 送人头呢? 白白浪费了她的天山遁咯! 下一瞬,盛红衣没有等来疼痛和死亡,一声闷哼自盛红衣身后传来! 眼前,剑光飞舞,星辰灿烂,是剑阵! 她此时已被季睦一把拽住,耳边,一声短促的: “走!” 随着这个字,她身体一空,整个人便淹没在了水中! 刚进入一瞬,盛红衣便知晓,这就是金朵儿带他们进入弱溺谷的那条河! 也是于定飘进去的那条河! 这条河好啊,四通八达,通道众多。 在其中,若无人指引,很容易迷失方向。 也很容易让追踪之人迷失方向! 甫一入水,盛红衣拼命吸纳灵气,玩命儿似的,往前游去。 倒是不忘季睦。 若说刚刚是必死之局,盛红衣便是还剩下些微的灵气,但那点子灵气已是扭转不了任何的局面,所以,她选择赴死。 这不是软弱,这是坦然的认清现状。 而现在,季睦的出现,让死局浮现生机。 生门已开,有了一丝生的机会,谁不想活? 阴灵气借着水流之力,往她的身体之中狂涌而入! 如今,盛红衣也挑不了什么灵气了! 反正她的身体容纳的了这些。 甭管是五行,还是阴阳,能被她吸纳过来的,她都照单全收。 积蓄灵气越多,她和季睦生还的机会越大。 盛红衣如一尾本就生于斯长于斯的游鱼,落于水中,便飞略而过! 然,身后穷追不舍。 身边,季睦的身体越来越沉,气息越发的薄弱,盛红衣便是没有功夫查探,也知道季睦受伤很重。 盛红衣并未查探,拖着季睦,在河道之中穿梭。 她分得清主次,先要甩掉身后那两个鬼,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若结局就是个死,受伤轻重还有什么关系? 身后,盛红衣已经感受到了那越发接近的阴冷又熟悉的气息。 那两鬼指定有什么大病,对着她穷追不放为哪般? 盛红衣还真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气,便是生死存亡的时候,也忍不住暗骂了那两个跟屁鬼几句。 身后的傀影和嵬崧却越追越心惊。 谁知道半路,那男人又杀了出来! 那剑阵的滋味,傀影和嵬崧都不愿回想? 倘若那剑阵再持续久一点?那么后果…… 可惜。 两鬼趁机反击,破了剑阵,就见两人已是消失在了他们面前。 循着残留气息,他们轻而易举就发现这两人是钻入了河道之中。 简直是找死! 河中阴灵气彻骨冰寒,便是修为低些的鬼修都不能持续承受,更何况是人? 可惜,他们再次猜错了。 眼面前,近在咫尺,女修拖着男修,速度丝毫不减。 甚至,还有越来越快的趋势! 这怎么可能呢? 傀影和嵬崧不解,但,不解又能如何? 这女修身上令人费解之事还少么? 傀影咬牙,在水中同嵬崧打了个手势,意思是一定要追到的意思。 这一波,他们损失惨重,什么都没得到,甚至还受了伤! 若不把那女修给抓到,难消心头之恨。 他手抬起,指尖,一滴心头血逸出,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把珍贵的心头血用在加速追击这件事上。 只头一抬,傀影差点气的再死一遍。 眼面前的两人,还有一人是个重伤的,竟然凭空消失了。 (本章完) 256 她逃,他追 盛红衣飞速遁逃之中,摆脱两鬼的那一刻,她倒是感知到了,可,她没有松懈,脚下灵光涌动,越来越快。 她心中清楚,这,只是暂时摆脱了那两鬼罢了,一旦稍有松懈,她可能就要玩完,自己玩完,还要带着师兄! 此时的河道,在她眼中已经不是全然的河道! 经过一个又一个抉择的河道口,她都表情淡然,果决通过。 整个河道,成了一个逃生场。 后面,有追兵穷追不舍,若是自己迎上那个方位,便是一个字:死。 既是死,那就该入死门。 死门自是不能去! 无头苍蝇一般的逃生也不可取。 只能寻找生路。 生路,必然在生门处。 盛红衣右手拽着季睦,天地铢在她的左手心扣着。 掌心,灵气盘旋不去,几个不同颜色的小光点在她的掌心似绘着什么。 盛红衣默念口诀,逐渐在她的掌心处便形成了一个金色的八卦图。 死门已现,生门在何处,为了精准区分,还需天地铢来测算一二。 生门,取万物生发之意。 艮卦,艮为山,五行属土,与生门乃是同属一宫,所以方位一致! 天地铢在盛红衣掌心幽幽闪动,金光拂过,天地铢变成了一正两反之态。 艮卦已成,盛红衣掌心的八卦方位图开始自发的调整,旋转! 半晌,她掌心一道淡淡的五彩灵光透出,目标明确的指向了一个方向,一指即没,盛红衣却看清楚了! 此乃生门的方向! 她顺着那灵光的指引,往那个方向而去! 一丝一毫也不敢偏离。 她同季睦在往生门去之时,整个河道之中,气场在无形之中便发生了变化。 生门,死门,居于不同方位。 死生不见。 盛红衣进了生门,死门位置处的两鬼便看不到她了。 错落之间,在傀影眼中,便好似凭空消失一般。 然,这般的消失却不是永恒的。 这世间,没这么轻松的事情! 傀影和嵬崧在死门方位,他们不停的移动。 带动着死门也在移动。 牵一发而动全身,生门也在不停的变换。 一旦盛红衣与生门方位发生了偏移,他两人的身影便会重新出现在两鬼视野之中。 到时候,追来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盛红衣岂会不知这个道理! 而她知道,还需要一点其他的保障。 一边移形换影一般在水中踏波劈浪,盛红衣还不忘一边往季睦和自己身上各贴了一张敛息符。 前者,盛红衣的识海之中,已是有了一张地图。 她所过之处,全都得益于这张图。 而此图,乃是她自己所绘。 河道之中,阴灵气为她所用。 阴灵气之中,盛红衣如鱼得水,很是自在。 追兵已是到了什么方位,她无需回头,只需要牵引着阴灵气去感知一下两鬼周围的阴灵气变化,她便能精准的寻出方位来。 而他们方位的变幻,便决定了她生门所在的位置! 识海之中,盛红衣将两鬼走过的每一个点已是链接成线,而生门位置便在完全相反的方向上。 这般,便是那灵气指引已然消散,她依然不怕走错,步履流风,飞似的穿梭。 便是身负一人,也不见她有丝毫的吃力和停驻。 后者,敛息符下,更是将她和季睦彻底掩盖在了这里。 其实,这东西,盛红衣觉得,自是没有她的天山遁厉害的。 可,也有很多天山遁没有的好处。 效果么,是差了那么一点儿,奈何人家不挑环境,哪儿都能用。 她的天山遁可不能。 五行之中,它喜金灵气。 而她这会子在水中呢,压根不具备这般的条件! 敛息符自是不差的,怪就怪它的主人见过的好东西太多了,无形中提高了眼光,尽顾着挑三拣四。 殊不知,这种有价无市的符箓,品级不仅不低,还很难绘制,无论在什么样的地方,都是让人趋之若鹜的存在呢。 原本两人疾行,所过之处,气息四散仓皇,便是走过很远,气息都未消散。 便是一时赶不上,循着这些个气息慢慢寻,未必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盛红衣用符之际,恰是傀影两鬼气急败坏于两人凭空消失的时候。 傀影停了一息,鼻子嗅了嗅,便一言不发的往那个方向疾行而去。 嵬崧也这般,眼中,杀意残留,灰白的眼中底,氤氲着血色,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邪恶又阴狠。 他们心中此时就一个想法,这女修敢如此招惹他们,戏耍他们? 那就定要将那女修抓到,然后将她的魂魄炼入魂药之中,将她的肉身变成傀儡,将她剥皮拆骨,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哼,再怎么狡猾,她也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更何况还拖着个活死人呢? 那男修替她挡了那致命一击又怎样? 这般的情深义重吗? 两人什么关系?莫不是道侣? 那就让他们生死永不相见好了! 两鬼心中恨意滔天,已是在心中罗列出了对盛红衣的十大酷刑。 怎么痛不欲生怎么来。 却是忽然,气息硬生生的中断了! 冲在前面的傀影一愣,脸色瞬间变得更加的难看! 那似淬了毒的眼神,危险无比,似有两个漩涡在眼中盘桓,下一刻便会变成凶猛的恶兽扑出来,将猎物撕碎,再生生吞咽下去。 她竟敢…… 可恶! 周遭,河道之中的水突然变得动荡起来! 整个河道的水横冲直撞,如凶兽终于脱去了束缚,它们渲染出一个巨大的漩涡,而傀影便在漩涡中间。 各色灵气对撞,翻涌,漩涡增大,遮天盖地,许是要将整个河中水都搅入其中。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发泄他的愤怒! 该死的! 嵬崧避开了那个漩涡,极力克制住随水晃动的身体。 虽然都为元婴,两人年龄还相仿,可他的修为却是不如傀影的。 平日不觉得,而今,激战的现场,傀影怒火横生,没有收敛自身的气势,致使这周围方圆百里内都上下倾覆。 他虽然避开了漩涡的最正中的位置,可依旧抵挡傀影之力抵挡的尤为吃力。 蓦然,他脊背处一凉,一个凉凉的东西顺着他的脊柱爬了进来。 明明很轻,却足以让他大惊失色。 他慌忙念叨着驱蛇咒,又大喊着傀影: “影兄息怒,你的草蛇,不小心进……进了我的体内!快……快将它取走。” 草蛇灰线,伏脉千里。 这是傀影的本命兽,相当厉害。 傀影听到了嵬崧的呼喊,眼神一瞥,眼中轻蔑之色完全不加遮掩。 他甚至嗤笑一声,明明举手之劳,却没有动手阻止的意思: “崧兄?怕什么?我的这些个小可爱最是可爱,是不会伤害你的,你且忍忍,过一会儿,它就自己爬过去了!” 嵬送低垂的眼中闪过一抹恼羞成怒的屈辱和不可置信,顾不得再同傀影说什么,他慌忙继续念叨着驱兽咒。 一遍两遍三遍…… 也许是驱兽咒有用,也许是草蛇感觉到了他的威慑,过了半晌,草蛇终于停住了,又过了一会儿,竟然当真慢慢的退了出去。 危机解除,嵬崧才发现,在如此阴冷到冻彻骨髓的寒气之下,他已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而此时,傀影好像看到了什么好笑的,毫不客气的对他嘲笑: “哈哈哈,崧兄,你怎么了?可是害怕了?虽然草蛇是我的宝贝儿,实力不是一般的强悍这点我知道。” “但你怎么……竟然连那女修都不如?” “刚刚,人家在我的数掌之下,草蛇幻影出了十多个的情况下,都不为所动,逼得我只能又出了一道杀手锏,用了我的天恶,才算稍稍遏制住她。” “怎么,你不如她么?一个金丹修士?” “你是不如她呢,区区玄武,就差点把你灭了去,崧兄呐,不是我说你哦,便是夺宝,你也得稍微多干点事儿,否则,到时候分宝的时候,我不好带你啊!” 傀影越说越起劲,简直是把嵬崧的脸皮扒下来,在地上踩一般。 嵬崧面无表情,微低着头,只死死咬紧的后槽牙和紧绷的脸皮稍稍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新仇旧恨,冲击着他的理智。 一直以来,这混蛋都欺人太甚了。 他们同在魍门学艺,算得上是师兄弟了。 甚至,他还比他早入门好几年呢! 两家也算是知根知底,也没什么大到要撕破脸皮的冤仇,平日的小打小闹,算不得什么。 能住在横芜鬼城的,能是什么简单人物?简单家族? 背后指不定有什么样的含而未露的大佬呢,所以,大家伙儿面上算得上都还和睦,背地里做点儿什么,无需拿到明面上来说。 可这混蛋属实让人受不了,做什么事情都喜欢踩着他! 在师父面前、在漂亮的魅鬼面前、甚至是在夺宝之时…… 太多了,这样的场景,数也数不清。 可惜,他本事比他大,他无力反抗。 不过,这不会是永远的,总有一天…… 嵬崧眼中透出阴毒的恨意,这一天绝不会太久。 他闷着头的模样傀影看在眼里,然而却并不在意。 相反,心中还有一丝丝的快感让他被盛红衣戏耍的愤懑得到了缓解。 嵬崧这软蛋样儿,他看了就想捏几下,又能如何呢? 他一如既往的敢怒不敢言呢! 等他抓到那女修,那女修的魂魄肉身,以及所有宝贝都是他的,至于嵬崧,随便给他点儿他看不上的便是了! 这些个事情,发生在瞬息之间。 局势瞬息万变,兴许一下子,就会扭转的面目全非。 便是丧失了盛红衣的气息,想让傀影二人轻易死心,那是不可能的。 其中,傀影损失惨重,尤其是那一滴心头血。 要知道,鬼修的心头血,可不像人修,便是损失了不少,回头经过修炼,再用点什么滋补的丹药养一养,那心头血也就回来了。 可鬼修不同。 本就是极阴体质,心头血这种“阳物”,自是与鬼修不相容的,一滴心头血,不知要耗费多少的心力,才能养回来,时间更是以年计数。 他刚刚用心头血提速,追击盛红衣,却是扑空,足以让傀影把盛红衣恨的透透的。 河道,兵荒马乱一片狼藉,盛红衣和季睦所在之地也不例外。 正穿过生门呢,突然天翻地覆般的摇动,让她脚下一踉跄。 她一踉跄,季睦便直接栽了下来。 盛红衣眼疾手快,一把提出季睦的后领,拽住了他,脸色却蓦然凝重。 她识海之中那张图乱了! 河道之中气息混乱,似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亲灵亲灵,任何事情都是一体两面的。 此时,万千灵气纷乱涌动不休,颠沛狂涌,这些个灵气的轨迹通通在她识海、眼中变成一道道的灵线。 穿梭不止,很快便杂糅成了一团乱麻。 剪不断,理还乱。 这般,两鬼的气息自也淹没在了乱麻之中,她如何分辨。 死门隐遁,生门何在? 盛红衣身体内,阴灵气顺着经脉流出,它们似化为万千的触手,动作极快的理顺着包裹住盛红衣和季睦的水流。 这些个水流湍急却如无头的苍蝇,乱撞乱冲不说,若是形成了水漩涡,将她同季睦搅入其中,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这般理顺,是麻烦了些,可悄无声息,不容易引起注意。 盛红衣可还记得很清楚,自己二人此时可是躲闪的姿态。 可,这么做,怕不是长久之计。 盛红衣一手扶住季睦,并未停下,继续往远处奔袭而去。 河道的模样,盛红衣在外面之时已是茶探的很清楚,是顺着山脉绵延不休之态。 绵长,代表着距离越远,他们的危险越小。 突然,她一脚踏入某一处之时,脸色大变,脱口而出: “不好!” 可是,却来不及了。 身后,已是有阴气万箭齐发,就要让她万箭穿心。 风呼啸着,带着傀影得意的声音: “可算找到你了!” 躲是来不及了! 盛红衣来不及细想,千钧一发之际,天地铢转动,一束灵光乍起,指向西北方。 那里黑沉昏暗,隐约有礁石崎岖,忽隐忽现。比之其他方位,更加的深不可测。 那是开门方向,开门,一切伊始,欣欣向荣! 乾为天! 盛红衣哪里顾得上细想,罢了。 赌了,一切就交给天意吧! 她一跃而起,携着季睦,冲了进去! (本章完) 257 杀意 盛红衣一步跨出,义无反顾! 这一跨,居然,峰回路转,面前的场景突然就不一样了。 难道,真的赌赢了? 原本,水流湍急之中,有许多暗礁涌来,盛红衣躲避暗礁之时,还得预防忽如而来的漩涡。 无论是暗礁脱落,在水中横冲直撞,还是乍然而起的漩涡,都是毫无规律的。 盛红衣负着一人至今,全靠她反应迅速加上运气好了。 事后,当盛红衣再想起这一天的惊险,都不由庆幸于自己的好运气。 却没料到,一步之内,全是一步天堂一步地狱的差距。 虽然暗礁依然在,然其中的路却好走了很多。 那些个暗礁似突然睡着了,只是看着可怖,实则一动不动。 暗无天日的河道之中,盛红衣突然又找到了畅通的感觉。 间或有一两个漩涡过来,也是远远的,飘飘摇摇,徐徐而来。 盛红衣翻手之间就能击落,要不就直接躲过它的线路,绝不拖泥带水。 八门之一的开门! 果然是一切的伊始,开了个好头呢!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盛红衣顾不得身后,甚至想都不回去花一丝精力去想。 眼前还未顾好,还顾什么其他方位? 她的目光只盯着前方,目色坚定,便是在黑暗之中,也似熠熠生辉。 她还没死,季睦也没死,事情远远还未到结束那一刻。 脚下,今日份的主场是阴灵气,所以她主要用的也是灰黑色的灵气。 灰黑色的灵气之中潜藏着五彩斑斓的遁光,正如她这个人,只要一刻不死,谁也不知道她还有多少的底牌。 便是走过了“开门”方位,距离敌人还是太近了! 天地铢再次幽光闪闪,艮为山,盛红衣寻找着下一个生门的位置! 五色灵气指引下,她一步一个脚印,都印在了生门之上! 傀影没想到,他几乎穷尽了一切力量了,居然,还能再一次让盛红衣逃脱了! 此时的他,早就已经愤怒的无以复加。 人一旦愤怒,就很容易失去理智。 他突然发疯似的先是将周围能毁灭的毁了个彻底。 弱水河之中,生长了一种鬼头鱼。 这鬼头鱼,鱼脸看上去像十八层地狱之中,正在受刑的恶鬼,凶狠狰狞,实则不过只是二三阶的小妖兽罢了,虽然喜食血肉,但还不看在这一众金丹修士眼中。 那些个鬼头鱼也可精了,哪里敢招惹这些人,它们早早就远远避开了去。 奈何,可能今日当真是命该绝也。 遇上个发疯的鬼修,先是要把整个弱水河之中的水都抽干倒挂起来似的,它们跟着在其中颠沛流离,有那运气不好的同伴,不是被暗礁刺穿了身体,就是被长年生活的水中形成的漩涡给夺取性命。 它们不解,为何自己生长的环境会有一天变了脸,变得会伤害它们起来。 怎料到,这还不是全部,漩涡逐渐平息,暗礁好像也没有之前那么密集而来了,它们松了口气,简单的脑子之中想着,危险总算过去了,开始欢欣雀跃起来。 它们又从躲避之处开始往外跑,终于可以玩耍起来了! 却是,突然就被冻住了! 一股寒意冻彻全身,它们想哀嚎,想发抖,却都无济于事,身体根本不听使唤,紧接着,“砰”的一声,好像打开了什么可怕的阀门,“砰砰砰”连续不断传来,同伴以及自己都化为了粉末…… 整个河道之中,生灵涂炭,片甲不存。 整个水道之中变得浑浊不堪,浓烈的血腥味和恶臭弥漫的整个河道都是,偶尔,似乎还能看到一些没有完全化成灰的血肉。 见之令人作呕。 傀影打量了四面自己的杰作一眼,嗤了一声,脸色依旧漆黑如墨,带着残佞的戾色。 这些值当什么?浇灭不了他心头怒火的十分之一。 若不是这边不靠近城池,荒无人烟,他都想冲进城中,大干一场,听一听人类的惨烈哭嚎,方才能稍稍平息他的怒气之火。 他如无头苍蝇,又如举着武器的恶鬼,转了一圈后,突然猛的仰天狂吼。 随着这一声喊叫,刚刚还未平复的河道,又一次翻天覆地起来! 气势滔天。 此地便是再怎么杳无人迹,可这水中这般的动荡还是引起了一些路过修士的注意! 好巧不巧,恰好有两名筑基修士经过,就见水流湍急冒泡,似沸腾了一般蒸腾不休。 他们蓦地停住脚步,远远的观望了一回。 仔细看,才发现,水流激烈,水浪一浪高过一浪,掀起落下之间,直直拍在岸边,不少临近水边的草木都遭了殃,被拍的粉碎的不老少。 能侥幸残存的,也不知能不能撑到最后。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兴味。 这是水下正在激战么? 有鱼妖? 这般大的动静,这鱼妖的修为可不低。 便是这河道已是弱水河主干道又如何? 富贵险中求。 而且,他们之所以来这里,就是为了猎妖的! 两人都是筑基后期,就要为结丹做准备,他们花大价钱在百门会买到的消息,据说,妖城之中,麒麟族现世。 若是能得麒麟的妖丹一枚,炼入灵药,便可以直入元婴! 说起来,这麒麟一族可真不简单呢。 乃是隐身低调了很多年的神兽家族。 它们也不是什么普通神兽,据记载,它们自身带有戊土麒麟的血脉! 戊土麒麟可不是普通的麒麟兽,它是同四象并称的中心神兽。 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还有中心的戊土麒麟,乃是镇守天下的五大神兽。 这般的血脉,哪怕只有一丝,都是相当高贵的存在。 当然,这两人并不关心麒麟族为何突然横空出世,他们想得到的从来都是妖丹。 戊土,向阳又孕育万物。 这般的妖丹,便是生吞下,也不会同其他暴虐的妖丹一样,让人不能承受。 他们偶然在古神庙之中寻到的古丹方就是这般记载的。 有了这古丹方,又得了戊土麒麟族的信息,两人自觉这是天意! 天赐机缘也。 是以,他们万里迢迢寻迹来到了这里。 没想到,妖城还未寻到,就有了其他的机缘? 机缘一事自然有多少不嫌多的! 既然撞上门来了,那他们就不客气了! 丁莽面带贪婪之色,正欲不顾一切的往前,却被王元一给拉住了。 他挑着眉,嘴角带笑,却看起来虚伪至极: “等一会儿,丁弟,先别忙着捉妖呀,让它们在打一会儿,兴许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呢?” “咱们不如先来谈谈如何分这到手的宝贝!” 丁莽一僵,不知想到了什么,似有些畏惧,又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王兄以为呢?” 王元一笑容不变,但这些个都是表象罢了,仔细观之,便会发现,他的眼神之中并没有任何笑意,甚至几乎并不掩饰的闪着算计的光芒: “之前咱们说起分戊土麒麟妖丹一事是说怎么分的?” “那个怎么分,这个就怎么分,如何?” 丁莽脸色更僵硬了,明显不乐意,他蠕动嘴角,还是说了: “那麒麟妖丹是你七我三,这个,不妥吧?” 那妖丹只是古丹方里面的一味主料,等得了灵丹,再分不迟。 若是运气好,许是他还能分得不止一颗灵丹呢。 之所以那么分,在丁莽看来,也是他做出的不得已的妥协。 一是因为王元一有钱,关于麒麟族的线索就是他买来的。 否则,靠丁莽,一辈子也买不起这等信息。 不过王元一能买到这种东西,不仅是因为有钱,还因为背靠大树好乘凉。 王元一的家族同玄尘门王家那是连了宗的。 玄尘门王家那是怎样的人家?那是丁莽这辈子都难以企及的存在。 这般的背景,王元一能带他一道,丁莽已经觉得很感激了,自然不敢同他相争。 虽然,这一路走来,他出钱出力,似一个奴仆,王元一倒像一个出来游山玩水的大少爷。 这件事,丁莽任劳任怨,无怨无悔。 可,麒麟妖丹一事跟面前这事分明是两码事。 在外遇到宝贝,可是有约定俗成的规矩的,合力获得自然是对半分,哪有他分大头的道理? 除非他出力多。 可是,丁莽心中不无猜测,以王元一这只会说大话却不干活的性子,最终出大力的肯定还是他。 这般,让他如何能愿意。 王元一嘴角笑意一收,虽然只是个筑基修士,但已然有了结丹修士的派头? “嗯?怎么?你不愿意?那咱们便在这儿分道扬镳好了,既然你有本事,我也不拦着你。” “只不过,麒麟妖丹你也别想要了,我带上你,本是觉得你也算我的好友之一,而今……也罢。” 王元一拂袖,竟然一副当真就要走的无情模样。 丁莽一听这话就觉不妙,哪儿能愿意,他立刻打断王元的话: “不不不,王兄说的哪里话,三七分便三七分,我是没有异议的!” 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了麒麟妖丹,他也只能忍了。 丁莽在心中不断的劝服自己。 王元一满意的点了下头,摸出一把折扇,轻摇起来,端的是公子翩翩,他站在远处指使丁莽: “如此,开始吧,我看好你,定能旗开得胜。” 丁莽一咬牙,心中愤懑不已,早知道会有这般的结果。 人怎么能如此无耻? 就光出一个嘴皮子,就能把宝贝抢走了? 可惜,他无权无势,抗争不起。 他一咬牙,便往弱水河边而来。 站在河边,他看着那水波的方向,细细观察。 越是观察,他心中却泛起了嘀咕。 河道泛滥不假,可,浪头之间似有血色和鬼气涌动不止。 这,真的是鱼妖吗? 怎么感觉这些鱼妖不对劲? 他们虽然准备了能隔绝阴灵气的隔阴符,可这东西不仅贵还不大好用。 若是阴灵气多一些,隔阴符罩不住,少一些吧,它都感应不到…… 若是能有一二张阴冥罩符便好了。 可,这东西稀缺的很,便是王元一,也不过寻到一张,当宝贝似的揣在怀中呢,轻易都不拿出来。 这等情况下,让他下水,他还真没什么勇气。 那边,王元一却是在不耐烦的催促: “快啊,你怎么回事?怎么呆住不动了?耽误了时间,你负得了责么?” 却说丁莽一咬牙,被逼迫的无法,他深知今天这水肯定是要下了。 不下水,就该得罪王元一了。 他贴了隔阴符,下了水,刚想往深处探一探。 却说忽然,自水下突然冒出一个血盆大口,毫无预警的便一口咬住了丁莽。 丁莽又疼又骇,拼命挣扎,可是,这岂是他能随便挣脱的? 他挣命似的往岸上划拉,血水狂涌而出,很快将整个河道染红了。 王元一大喊一声: “小心。” 他急得扑了过来,虽然不一定会真的上前救人,但这般态度已属于不易。 可,未到近前,丁莽已是化成了血沫,彻底消失了。 他呆站在原地,不能动弹,突然,“啊”的惨叫一声,然后连滚带爬的跑向了远处。 头也不回,甚至掉下了无数的东西,包括刚刚他耍帅用的折扇。 可见他如何的骇然惊惧。 却说水中,傀影突然发力,青面鬼便冉冉自他背后扶摇直上。 此时的青面獠牙鬼自还是之前那个对付盛红衣的青面鬼。 长相雷同。 然而,比之之前,却更加的凝实,近看眼神灵动凶猛,似还带着说不出的诡异之光。 可没了对付盛红衣的木讷。 嵬崧瞪着眼看着那青面鬼,掩饰不住眼中的震惊: “你……你要干什么?” 这般的青面鬼,他听说过,但没见过。 傀影所在的傀家,人人都会傀儡秘术。 天恶,就是傀影替自己养的傀儡。 修为愈深,据说,傀儡能和主人共魂。 什么叫共魂,嵬崧不懂,但应是形同分身一般的存在。 分身,何等厉害招摇?带出去,若是发生争斗,战力等于对手的两倍,是以傀家,以战力卓著又好战而闻名。 但,可没人告诉过嵬崧,这共魂后,“主人”却虚弱了呀? 嵬崧眼中闪动着奇异的光,而今,他想他的主要敌人不是什么外来的女修,而是面前这男人。 兴许,今日过后,他便能彻底的摆脱他了呢! (本章完) 258 可以冷门,不能邪门 青面獠牙之鬼,站在河道之中,身高八尺,手持黑色的鬼刃。 嵬崧低头,把自己往一旁更缩了一缩,尽量减少存在感。 心中那股子邪恶却如春回大地,正在疯狂滋长,短短时间,已是蔓延成不可逆转之势。 傀影嘴唇苍白,本就青白的脸色这会子更是染上了一层不祥的黑色。 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嵬崧胆大包天,竟敢肖想他的性命? 他满心满眼都是盛红衣,心中想的也是等到收缴了盛红衣的神魂,看他怎么折磨于她! 越想越兴奋,他伸出鲜红色的舌头,舔了舔干涸的嘴唇,看着青面鬼下命令,虚弱的声音之中夹杂着一种病态的高亢: “去吧,把那女修带回来,不惜任何代价!” 青面鬼没有二话,扭头在河道之中穿梭而去。 徒留下傀影,疲惫的闭上了双眼,为了提升天恶的实力,他附魂在了它身上。 所以,这会子他神魂离体了。 虽然,他如今已是元婴鬼修,但鬼修的肉身本就虚弱些,加上,他又离了魂。 其实,若是细看,或者站在有光的地方,就会让人发现,他的身体已经呈现了半透明的透光模样。 而之所以这般,也跟他损耗了些心头血有点关系。 傀影闭着眼休息,浑然未察觉身后之人,已是要举起砍杀他的屠刀…… 青面鬼领命而去,所过之处,排山倒海似的,整个水道颠沛不休、浑浊动荡,似带着风雨欲来的黑暗。 盛红衣很快便嗅到了危险将至的气息。 这种感觉来的很突兀,就是突然间,心底一凉。 她顿时觉得不好。 河道再次翻腾动荡不息,那些个若隐若现的血腥气和怨魂之气充盈在周围,这些可瞒不了盛红衣。 结合之前同那两鬼有过交手,瞧他们紧追不舍的姿态便知道,这两鬼今天是不抓到她誓不罢休了。 大约,她数次从他们眼面前脱身彻底激怒了两鬼,大概率是又出后手了! 当下,她掌心朝上,掌心一阵温热的灵气闪没,她低头看去,就见原本出现在天地铢下面,她的掌心之上的八卦图之中,生门的位置已是彻底隐没。 天地铢幽光一闪,卦象已变,坤为地。 坤卦,与死门同属一宫。 万物春生秋死,大凶之兆。 下一瞬,她忽然心有所感,机敏的抬起头,眼神如电射向不远处,就见目之所及,大约十几步远的距离,已是站着一只青面鬼。 它遥遥盯着盛红衣看,血红瞳色闪烁着难以言喻的血腥和凶光。 它似在评估她的实力,琢磨着该如何下手。 盛红衣眯起了眼,定定回视,四目相交,盛红衣寸步不让。 这青面鬼她之前交手过一次。 然,那一次,这玩意儿不过丈高。 人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怎么不过分开数个时辰,就长成了身高八尺?! 这也太邪门了点儿。 盛红衣面上很能端得住,没有一丝一毫露怯,心中却不由腹诽。 不过,她转念一想,邪门的事儿多了,不差这一件。 来嘛,这青面鬼能找到她,就挺邪门的,她明明不仅一直走着“生门”路线,而且身上还贴了敛息符。 傀影找不到她,青面鬼却能找到? 脑中,盛红衣已是寻思了一回它来的方向。 那一处,她之前刚用神识探过,根本无路。 要想打通、开路,所费的力气还不如她绕路着迂回的逃跑来的省力省时。 而天地铢预测出大凶之兆的时间极短,所以,能这么短的时间内无声无息到达她的近前,这是说明,此鬼有穿透壁垒之能了? 不仅能穿透壁垒,还能透过壁垒,感知到她的存在。 盛红衣觉得有些牙痛,啧啧啧,芒刺在背啊。 瞧这架势,真是要不死不休的节奏。 她可真难,遇到的这些个玩意儿,都是心胸狭隘之辈,不杀了她好像就浑身难受、寝食难安似的。 这又是何苦呢? 大家都是在这世上讨生活的,谁也没比谁容易,何必相互为难? 青面鬼打了个饱嗝,它刚刚一路过来,吃了一个人,筑基修士罢了,不过也算为接下来的大战补一补了。 青面鬼的识海内部,自己的主魂内,隐约有一个人影。 若是细看,便会发现那主魂的脸此时和青面鬼并不相同,反倒是隐隐绰绰间,时不时流露出的表情和神韵都像极了傀影。 自是傀影之魂。 他也正在打饱嗝,心中不无可惜,还有一个筑基修士,可惜跑的快,否则,这要是两个都吞了,他能恢复的更多一些。 吃人而已,这是他经常和天恶玩的小游戏。 鬼修吃人,自是会牵扯因果,便是平时无事,到了时候,雷劫自会同他清算。 可,利用天恶,就是钻了天道的漏洞,不仅增强了他自身的神魂强度,也不用受罚,一举两得。 傀影之魂此时信心重燃,势在必得,找到这女修了,面前这一个,就抵上筑基修士几十个了! 青面鬼的眼中随之闪过一抹贪婪的红光,下一瞬,它举起手中的鬼刃,瞬息而至。 盛红衣姿态松弛,青面鬼迎面而来之前,她既是已有预感,便已是先一步将季睦留在了后面,又把她家老头给她筑基用的防护法阵留给了他。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季师兄这会子如同一块上等肥肉,谁来了都能咬一口。 盛红衣着实不放心的很呐。 青面鬼快如闪电,盛红衣少了季睦,速度和动作更是行云流水,飒爽轻盈。 便是在水中,于她也似毫无阻碍。 许是之前交过手,盛红衣差点以为自己要彻底噶了。 再次交手,盛红衣一点紧张的感觉都没有。 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她上回没死,师兄帮她挡了,这一回,她肯定死不了! 盛红衣灵活的在河道之中翻转腾挪。 灵气四溢,法印在交手之间如乱花飞溅。 不过数息,两人已是交手几十个回合! “桄榔。”盛红衣一脚踏上鬼刃,将它猛地踹开。 然,踹开后,她后退了三步,目光不善的盯着那鬼刃。 此刃,有问题。 观此刃,其上镌刻着一个恶鬼,模样同面前这青面鬼长得还是相当相似的。 这样的一柄锋刃,自是叫做鬼刃。 第一次交手,盛红衣便知它锋利的很,劈她的防护法罩那是一劈一个准。 阴冥罩符根本拦不住它。 盛红衣想,但凡自己血肉之躯被它扫到,岂不是如切豆腐似的。 所以,一直以来,盛红衣一直以避让为主,并不正面硬钢。 主要她有自知之明,她硬钢不动啊。 咸鱼从不会在任何事情上死磕,为难自己。 一边,伺机寻找解决之道。 她注意到,青面鬼用这刃横刀劈来,虽然快,但它都是双手握之! 这说明此物很重! 以柔克刚,未必不可。 转身之际,她借力打力,一跃而起,打的是跳出对手的包围圈,反向围剿它的目的。 却是在轻触那鬼刃一瞬,如过电一般,自脚心处,似有一股吸力,粗蛮的钻进身体之中。 那吸力极猛,毫无顾忌又摧枯拉朽一般径直冲进了她的识海之中,将她的神魂往外拉! 盛红衣当机立断,未做细想,识海之中,全面启动防御,凝聚出一束神念之力,狠狠往来者抽去! 那物似吃痛了,一抽即离,怎么进来的怎么出去,它又自盛红衣的脚心滑了出去,盛红衣的神魂算是逃过一劫。 盛红衣倒是想要抓住罪魁祸首,可那物速度极快,滑腻的不可思议,快到盛红衣都无法及时作出反应。 可,那种感觉,却铭刻进了盛红衣的灵魂深处。 那种安稳坐在家中,突然被生拉硬拽的拖出去的既视感,便是盛红衣自诩自己也算是见多识广之辈,依旧惊出了冷汗。 盛红衣的想法在惊疑之中陡然转变。 这鬼刃,必须毁了才行。 本来她觉得这青面鬼邪不邪的,跟她没啥关系,她要求不高,只要自己兄妹二人能自它手里逃出生天便算了。 可这会子,她不这么想了。 任何东西,可以冷门,但不能太邪门。 太邪门,就碍着她的眼了。 这破玩意儿已经成功的惹到她了。 不毁掉,她心不安。 此时,青面鬼用血瞳死死盯着盛红衣,眼瞳深处闪过一抹疑惑。 盛红衣震惊于鬼刃的可怕,青面鬼何尝不震惊。 藏在其中的傀影之魂不可置信的在它的识海之中惊叫出声: “可恶,怎么会?” 任何触碰鬼刃之人,他还未见过能这般毫发无伤的。 鬼刃的夺魂之力都伤不到她吗? 此女的神魂,比想象之中还要强大! 他傀影的天恶,便是横芜鬼城之中的鬼修,也没有几个不忌惮的。 他知道他们都忌惮什么。 只因为天恶的鬼刃,对于鬼修的神魂有不可抹灭的伤害。 傀影一直以为,天恶,元婴之下,根本无敌手。 甚至同阶元婴,也不是毫无胜算。 所以,今天,就在他眼面前,这神话算是破灭了?! 不过,没关系。 神魂越强,越是大补啊。 好的很,真是好的很。 在盛红衣的视角,青面鬼呆愣了一瞬,又忽然袭来。 它扑过来之时,带来的水流动荡,在告诉盛红衣,这青面鬼灵气充沛,出手狠辣,还远远没有到这一场打斗结束的时候。 盛红衣轻叹,真是累得慌。 天地铢从她掌心飞出,往青面鬼而去! 飞腾之时,凌空,卦象已成,是坎卦! 坎为水! 天地铢散开,青面鬼脚下,蓦然生出数道水柱,水柱齐齐高涨,长到比青面鬼高出一小截之际,猛然,多头往中间汇聚,强势的往它收拢而去! 青面鬼往水柱撞去,一次不成,它又试了第二次。 把四面都试了一遍,青面鬼已是累的喘着粗气。 它横刀便要砍,然水柱收拢极快,速度接近它身前,立刻化为柔软的水绳,牢牢捆缚住它和那鬼刃。 盛红衣双掌推出,一个“笼”字幻化而出,带着澎湃的水汽,往青面鬼兜头罩去。 透过青面鬼的眼,傀影之魂瞳孔微颤:又是这种感觉! 每一次,他同盛红衣交手,都有这种感觉。 这种不知道她下一步会出什么招数的感觉! 而,接踵而至的往往就是他的失败。 可是,他的天恶,怎么可能会输? 他在青面鬼的识海之中大吼一声,天恶! 青面鬼猛然间,血瞳再次暴睁,它随之仰天狂吼,从它的全身上下,突然迸发出了黑色的气柱! 那些黑色的气柱似带着锋芒,在“笼”字到达之前,它们便把束缚住青面鬼的水绳给击碎了! “笼”字也随之散去,不攻自破。 盛红衣身后,水浪高悬。 未有任何滞涩,她扬指一点,它们立刻化成万箭,往青面鬼射去! 一击不中,再生一击。 万箭在河道之中穿梭,明明为同根之水,却能硬软随心。 在无声之中,也能化身成大杀器! 万箭齐发,隐在河道的水中,密集而来。 盛红衣盯着青面鬼,眼看着水箭将至,这一回逃无可逃了吧! 就算不死,至少让它受点重伤。 乍然,盛红衣见青面鬼突然不动了,她心中倏然闪过一抹感觉,脸一沉: “不好!” 下一刻,她已经来不及做任何阻止,青面鬼陡然从她面前隐去。 万箭扑了个空,四周陷入一片静谧之中,似恢复了平静! 盛红衣站在原地,五感全开,青面鬼绝不可能凭空消失,它只可能躲了起来。 躲到哪儿呢? 四面八方,盛红衣便是五感全开,除了狼藉,和一些个苟延残喘的浮游小生物在仓皇的奔逃外,一无所获。 不可能,一定是疏漏了。 盛红衣想起青面鬼陡然出现在她面前的突兀。 穿透壁垒吗? 她的目光落在了底下残存的一些个小草苔上。 万事万物相生相克,除非是绝地,否则,便是弱水河这种天下至阴之地,都有生灵与它共生。 不仅是鬼头鱼,还有这种寒苔。 墨绿的颜色,在阴暗的河道之中,相当的不起眼。 盛红衣站在原地,似一动不动,却是无人看到的左手掌心,天地铢忽而再次动了。 (本章完) 259 天外飞石 阴阳相克,阴气健旺的弱水下,盛红衣所制的一切“阳”符都受到了很大的局限。 加之盛红衣本就是灵气耗尽之后被迫入了水,除了阴灵气,她未得到五行灵气的补充。 于她而言,虽然阴灵气能同她的五行灵气相互转化,可还是太慢了。 尤其,她一直处于逃亡和打斗之中,丹田便持续处于未满状态,有点灵气就被她抽空耗尽,没有入不敷出已是算她厉害了。 而卦象应运而生于八卦。 天地有灵,卦便是取之于天地,用之于天地的一种具象表现。 正常情况下,盛红衣若想成卦,欠缺哪一种灵气,她便用五行灵符补充。 可这阴灵气遍布的水下,却算是堵死了这一条路。 至少,盛红衣一直这么以为。 除了坎卦这般的水卦,以及焚邪自带的火灵气形成的离火卦,天地铢的成卦之力被压制的死死的。 然,而今看来,原是她狭隘了。 盛红衣看着那些个寒苔,眼中蓦然闪过一抹锋锐的幽芒! 天无绝人之路。 这世上,自来没有绝对的死局。 正如太极两仪之中,阴中有阳,阳中有阴,孤阴不生,孤阳不长。 只要寻到那一丝生机,便能破局! 水中,长出了寒苔,那么,木灵气便补足了! 掌心翻转,天地铢落平,卦象已成。 一落,坎卦。 二落,震为雷。 上水下雷,水雷屯卦! 盈天地之间者唯万物,故受之以屯,屯者,物之始生也。 春雷阵阵,雨露丰沛,万物受到滋养,便会野蛮生长! 周遭,气机牵动,墨绿色的,不起眼的寒苔们突然抖了抖,似被注入了无限的活力! 它们齐齐舒展了身体,突然自地底开始层出不穷的涌现。 一朵朵,一簇簇,一层接着一层,自地表之下泛滥而出。 这般,果然,一声轰然巨响,盛红衣身后的地面,炸了开来,黑色的气柱冲天而起,张牙舞爪的往盛红衣袭来! 盛红衣冷哼一声,早知道它该是躲在了地上,所以她才借助寒苔的生长之力逼它出来! 但凡植物生长健旺,根系必然发达。 能露在地面上的部分只是小部分,内里,根部那才是它们的大本营,立根之本。 上面疯狂生长,下面自然也不逞多让。 青面鬼便是会隐身,却也不是真正的消失不见了,根系生长,在地下盘根错节,便挤压了它的生存空间。 最终的结果,便是躲不住了! 果然吧,这不是出来了嘛? 出来,就好办了! 打架呢,躲起来算怎么回事?耍赖皮么? 还是当面锣对面鼓的好。 盛红衣一转身,三两步便轻巧的躲开了袭击。 水柱,再次而起,它们在暗沉的河道之中,扭成了三股自上而下的漩涡。 盛红衣手一挥,三股漩涡便往气柱横扫而去! 两方对冲,气柱绞入到了水漩涡之中。 黑与白,纠缠在一处,你不让我,我不让你,都有将对方杀灭的意思! 青面鬼跟在气柱后面出来了,一出来,便提着刃对着盛红衣砍来。 眼中泛着邪恶的光。 天地铢一翻,卦面陡然从反正反变成了正反正。 接续上一个水卦,新卦象应运而生。 水上火下,水火既济卦。 水中,火红色的莲花开的到处都是! 在奔沸翻涌的水中,这些个火莲花并不受影响,走着自己的路线,目标明确。 它们飘荡着往那鬼刃舔舐而去! 青面鬼在看到火莲花之时,猛然瑟缩了一下,就要将鬼刃收回。 可是,送出来的东西,怎可能轻易被收回呢? 盛红衣也不会允许的。 火莲花看似缥缈,甚至在水中还带着些忽隐忽现的神秘美感。 原本,青面鬼也是这么认为的。 以它的本能,这火实在不算什么。 可是,魂中,傀影却是给下了死命令。 让它退。 它虽然不想,但“主人”的意志无法违逆,于是它便退了。 然而,却晚了。 说时迟,那时快,那莲花不知怎么的,就染在了鬼刃之上。 它定定的看着鬼刃,突然踉跄一下,先是突然被抽空,双膝不受控制的直直的跪在了地上! 脑海之中,一段模糊的记忆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它原本是一块石头,悠然的生长在了某一处大山里。 那里,如它这样的石块很多很多。 日子静静的过着,它同其他同伴一起,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同之处。 大山无声的耸立着,它们是大山的组成部分,自然同山一样,永生。 可是,有一天,突然世界发生了巨变! 它猛然之间,就被从扎根不知道多少万年的地下被扒拉出来。 突然腾空,让它吓的要死。 它不明所以,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或者即将发生什么。 它往周围看去,之间它的同伴们也是这般,跟着它一道,飞了起来! 它们,并不会说话,从不知交流为何物,但它觉得,它的同伴应该和它一样感到害怕。 在飞了一阵之后,到达一个暗无天日的黑色的大洞之前,它听到一个人说: “天外飞石!有了这些,我们的春秋伟业指日可待。” “哼,你想的太简单了,这么多年了,你居然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有了这些充其量算是多了几分胜算罢了。” 这似乎是另一个人,声音尖刻之中有些阴柔。 “呵呵呵,你还是这么的尖酸刻薄,怎么?贬低我,能让你得到快感?” “我们之间谁胜谁负还不好说,你现在就摆老大的谱为时尚早了吧?” 还是第一个人的声音又说。 “两位,你们莫不是以为这里就你们两个吧?为时尚早什么?也说给我们听听啊?” 又是另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是啊,难道我们就是死的吗?” 一道细细的,还夹杂着笑意的声音接踵而来。 “是呢,能走到这里的,谁都不容易,我看你们别吵了。” 这个声音很和气,但青面鬼听着却觉得特别的害怕,好像这和气的背后藏着一把刀似的。 下一瞬,它便被收进了一个黑色的洞之中。 光影射来,它在陷入黑暗之时,只看到地上有一个黑影。 头戴冕冠,身着长袍,负手而站。 这是……人?它想。 可是,为什么只有一个人呢? 它明明听到很多声音呢! 只可惜,无人能为它解答。 它其实也没有多好奇,旁人的事情,好像跟它也没有什么关系。 只不过,它记得了一个词。 原来啊,它叫做天外飞石。 再次醒来,它被泡在一个巨大的黑色坛子之中,周遭有许多的鲜红色的乱七八糟的纹路遍布在墙上,以及泡着它的黑色坛子上。 这时候,它已经忘记了自己叫什么名字。 它只感觉到自己好像变得很软,然后,每天,都有东西被塞入它的身体里。 它觉得很痛苦,因为实在是太撑了。 许是,总有一天,它就会被撑爆了。 然而,撑爆的这一天并没有到来! 它等来了离开这个大坛子的那一天。 它被送到了另一处地方,那里的气味跟泡着它的黑色坛子很像。 它有些失望,以为又要进入那循环往复不见天日的生活之中。 那时候,记忆空白,但它总有一种感觉,它觉得在很久的从前,它并不是这么生活的。 只是,究竟是什么呢? 它不知。 而且,但凡它又一丝一毫这般想的时候,它就会觉得特别痛,浑身痛。 有一回,它实在受不了那般的生活了,只觉得自己反正撑爆了也是一死,痛死了也是一个死,至少,要当个明白鬼。 因此,便是痛,它也没有同之前一样退缩。 它努力的想,心想自己一定要知道自己是谁! 最后,它被痛晕了,记忆的最后,它看到了一个大锁,锁上依然是密密麻麻,它看不明白的各种如蝌蚪一般奇怪的纹路。 它知道,肯定是这个大锁,锁住了它的过去! 事实证明,离开了大坛子,它并没有被泡回去。 它被人用大锤子打,放在火里炼,反复蹂躏,它又痛的昏死过去了。 等它再次醒来,它看到了它的主人,傀影。 傀影告诉它,它叫做天恶。 自此,它就是天恶。 而鬼刃,一直是它的身体的一部分,如同它的另一条臂膀一般。 现在,鬼刃被焚,它已是再也支持不住了。 青面鬼抻着眼,模糊的视线之中,原本的红莲在燃烧向它之时,已经渲染成了纯白色。 这一把火,将它身体里那些不属于它的东西,全都给灭了,同时也灭了它! 它才发现,原来它身体早就被掏空,里面充斥着的是不知多少亡魂怨鬼,而它俨然是一个镇压它们的容器罢了。 更是一个傀儡。 透过火光,它看到了水火之后的那个女人。 第一次,它看清了她,不被任何控制的用“自己”的眼睛看到了她。 她站在水与火之中,一手控水,一手摄火,眼神淡淡,却有着一种让它仰视的强大。 它记不清自己什么时候听过这么一句话,叫做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它觉得,她的眼神就是这样,好像面前这一场交战,于她,不过是一场无关痛痒的历练。 敌人的一切蹦跶,到了她面前,都能顷刻灰飞烟灭! 它看到她嘴唇在动,她在说: “水火既济,乃坚守正道之卦。” “天地有正气,岂是邪祟能够轻易掠夺?” 它想了想,是吧,它确实是邪祟,虽然,它从来不想当邪祟,可惜它并没有拒绝的机会。 它不过是一块石头罢了,如何能控制自己的一生呢? 它闭上眼,心想,就这么结束吧! 好累啊,也不知道它那个主人去了哪里。 就在刚刚,它被水火合击之时,它恍惚间好像听到一声惨叫,紧接着,傀影便不见了。 不见便不见吧? 什么主人? 它对他深恶痛绝,若不是这些贪婪的人,它何以陷入到这些血腥又残酷的漩涡之中。 怀璧其罪? 这大约就是怀璧其罪吧。 却是突然,它耳边响起了清脆的声音。 它知道这是什么声音,是对面那女人手上的黑色法宝发出的声音。 那东西奇怪极了。 就是握着它们,它才被逼到了如此地步。 它蓦然睁眼,怎么?它都要死了,那女人还要对它做什么吗? 映入眼帘的是那天地铢依旧在叮叮咚咚作响,而没有任何其他的奇怪事情发生。 它松了口气,疑惑的一歪头,怎么回事? 其实,它好像一点都不害怕对面那女修,甚至隐约觉得,到了这种时候,敌人将死,她不会做这种落井下石的事情。 很可笑不是吗? 它自己从未想过,有一天它居然会对一个敌人比对主人还要信任。 却是突然,它觉得一股舒服的感觉突然从身体里漫上。 它皱了皱眉,精准的寻到了缘由。 就是那天地铢发出的声音! 它长了长嘴: “你……这是……做什么?” 说完,连它自己都惊呆了。 它居然会说话了,它只是一块石头,莫不是在这里待久了,也沾上了人的技能? 盛红衣看了看它,此时的青面鬼跪在地上,眼中血瞳依旧在,可其中的凶光和戾气已是消散了。 它失败了,气息正在消散,很快就要彻底死了。 “往生经,我从一位佛道至亲那儿学到的,给你超度!” 她想了想,还是选择了回答。 可能,盛红衣的直觉告诉她,这时候的青面鬼一点都不讨人厌,反倒是罕见的激起了她的一丝怜悯之心。 当然,也就是那么一丝,多了再没有了。 这一丝大约便是她能愿意回答它的问题的原因。 至于超度……曾几何时,她居然有了黑莲的习惯呢? 可是,那又如何呢? 她想这么做,便做了。 它咧嘴笑了笑,居然是超度。 它想说,它好像不属于这里,所以这里的往生咒可能对它没用。 可是,那种飘然欲仙,疼痛全无的超脱感又让它怀疑起来,莫不是真的有用? 它意识逐渐飘散,似在美梦之中,又似回到了它想要回到的故乡。 它知道它要离开了,只觉得是一种解脱。 它定定的盯着盛红衣,说出最后一句话: “我叫……天外飞石,对……对不起,当邪祟从……从来不是我,以……以及其他天……外飞石的愿意的。” (本章完) 260 天地否 天恶说完话,轰然而碎。 黑气、鬼刃也随之烟消云散。 盛红衣却是悚然变色,只为了“天外飞石”这四个字。 这个名字简直不要太熟悉。 她在来到弱溺谷之前,对战的魅鬼,不就是和天外魔石有关系么? 那魅鬼融合了天外魔石,在魔域作乱。 若不是魔莲子识破,还有季睦和蓝塘帮忙,她许是也不能这么顺利抓到它。 才过去多久? 她便又遇到一块天外飞石吗? 她想起了魅鬼临死前说的话。 它说:天外飞石不止一块,世道早就乱了,根本没有邪不胜正,只有胜者为王。 站在当下再回头看这件事方知,魅鬼这些话,根本不是它心有不甘的胡扯,更像是一种诅咒。 胜者为王吗? 盛红衣走上前,低头捡起地上了一块灰色的石头。 这是青面鬼留下的,应该是它身体的一部分。 它和魅鬼不同,“身体”里根本没有什么完整的魂魄存在,便是有一些“鬼魂”残渣,也无需大费周章的用幽冥鬼火炼化了,焚邪之火足以将它们燃烧殆尽。 便是能超度的,她也提前一步念了往生经。 最终,只剩下这一块比拇指大不了多少的不起眼的碎石。 如粘合在一起的沙砾一般,粗粝普通,灰白不起眼,若不是盛红衣眼神好,许是就忽略过去了。 但,这东西也没什么用。 盛红衣将神识探入,里面空空荡荡的,似什么都没有。 盛红衣握了握这块沙砾,她真是难得这么憋屈。 这青面鬼只留下这么一句话,就干脆利落的噶了,徒留下无数个谜团,让她再难寻到答案。 她最讨厌这种说话留一半的行为了。 有什么想说的,倒是说明白啊。 就这么噶了,很不负责任知道吗? 她气闷的回想青面鬼说的最后那句话。 虽然,谜团依旧是谜团,难以解决,但这话之中,倒也不是全无信息。 一则,青面鬼也提到了其他天外飞石,所以,除了魅鬼、青面鬼,这荒原大陆上,许是还有不少天外飞石? 二则,它说它们并不愿意当邪祟,那么,是什么人把它们带到了这里,“逼迫”它们当邪祟呢? 这个人是关键。 盛红衣眯了眯眼,越是深想,事情的走向越来越离谱又让人心惊了。 天外飞石? 那就是来自“天外”。 这个“天外”是什么地方。 还有,这个能把天外飞石带回来的“人”? 真的是人吗?! 盛红衣沉默半晌,就此打住。 是人或者不是人,大约也不是她这等小人物能操心的。 不过,这些个天外飞石好像跟她挺有缘的。 魅鬼一次,没多久,这青面鬼也让她遇到了。 如今,细细琢磨一下,这谜团倒也不一定不能刨根问底一番。 它这般半遮半掩的,属实是引起了她的注意和兴趣。 魅鬼死了,一了百了,没有留下什么有效的信息。 可青面鬼这里,可还没有一了百了呢。 青面鬼可是有主人的。 有主人,就能追根溯源,顺藤摸瓜了。 若此时,盛红衣是在其他地方,对于这事儿兴许憋着憋着,也就忘了,或者因为嫌麻烦,索性就忽略过去了。 可,她反正要去衡芜鬼城呢,顺个藤摸个瓜,那也是顺便的事情。 至于更深入的,顺其自然吧。 盛红衣不怕事,她只是怕麻烦,但遇到事情,她也不会退缩。 真要是被她挖出什么秘密,那就……走着瞧。 既然盘算上这事儿了,盛红衣突然神情一肃,手一握,将“沙砾”随手收了起来,神识外放,一寸一寸的碾过去。 可惜,毫无所获。 这事儿,走向越发的蹊跷了。 盛红衣就觉得自己这一架,打的实在是有点……虎头蛇尾。 就好像敌人气势高涨的叫嚣,盛红衣也如临大敌,一直紧绷着,几乎是要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要赌上了。 结果,倾尽全力,却发现,对手只是徒有其表,坚硬的铠甲之中藏了一只菜鸡?! 盛红衣:“……?!” 打着打着,好像换了个人,本以为水火既济卦充其量也就将它打退一些。 高手过招,局势变化在瞬息之间,盛红衣不贪心,只要能让敌人退让一步,她就有信心扭转局势,让敌人一退再退。 须臾之间,通过对战之中对敌人的预判,盛红衣已经有了个初步的计划。 水火既济不过是第一步。 谁料到,居然这一下就把它打死了呢? 它难道还不如魅鬼? 怎么可能? 魅鬼可没本事把她逼到这般的地步。 其实,盛红衣未尝没有在击败青面鬼那一刻就察觉到不对劲,可是,青面鬼的话实在太震撼了,吸引了她的大半心神。 现在,心神归位,她便又想起了这事。 倒像是她那会子以为自己要死了,所以发疯似的要撒个气,绝不当气死鬼一般,手段尽出之后,灵气也用尽了。 可青面鬼和她的情况也不一样啊。 所以,是哪里除了问题? 可是,查看了四周,也没有什么异样。 神识再探,还是一无所获。 而且,那种后有追兵的紧迫感也不翼而飞了。 水流依然奔沸,但能看出,已是日暮西山,它们已经失去了之前那高涨的势头。 预计,不多时就会彻底的平息。 最重要的是,属于那两鬼修的气息,正在消失。 而且速度惊人,只这么一会儿功夫,两元婴鬼修留下的气息已是几近于无。 若不是她嗅觉灵敏,便是一个元婴修士在此,估计都捕捉不到他俩的气息了吧。 就好像,他俩正在有意识的远离她! 这般想,连盛红衣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 怎么可能呢? 之前对她穷追不舍,却是突然,就转了性子,对她畏之如虎了? 这事怎么想怎么怪。 若说对方遇到了其他强敌从而无暇顾及她,可并没有什么陌生气息传来,莫不是强敌同两鬼一般,也用了敛息之术,她查探不到! 可对方遇到强敌,为何没有激战? 敛息术可以蒙蔽她,可,河道之中的情况可骗不了人。 还有青面鬼之死。 这青面鬼,应该是个杀手锏吧? 就跟她的天地铢一样。 且不说本命法宝若是伤了,自身也会受到重创。 但,这般的杀手锏,如何会轻易舍弃? 所以,青面鬼被她杀了,她也没等来找她算账的人。 盛红衣挠挠头,依旧说服不了自己,她脚步微动了动,一眼看到了不远处的季睦。 季师兄还躺在那儿,不知生死呢。 她蓦然停下脚步,掌心摊开,天地铢在她的掌心自发的给她自己占了一卦。 两起两落,上乾下坤。 盛红衣挑了挑眉,天地否卦! 这卦象有点意思。 天与地,阴与阳,是有天然的隔阂的,相互并不能交融。 然,阴阳相生,天地共存,又是不可分割是一个整体。 所以,既是凶相,又显吉相。 寓意机遇与挑战并存,端看你如何去做了。 做的好,那就是否极泰来,柳暗花明。 做的不好,那很可能就被危险吞噬,一败涂地,再无翻身之机。 所以,盛红衣环顾四周,这是在告诉她,周围的一切看似很平静,实则危机四伏么? 接下来,她还不能放松,要提高警惕,否则,结果可能不会太好? 盛红衣收起天地铢,终,不再停留,背起季睦,攀着水势逆流而上。 当务之急,还是师兄的情况要紧。 任何事情都可以等,可师兄的生命安全不能等。 管那两鬼作甚,反正自一开始的对话之中,她知道了两鬼的名字和长相。 真到了衡芜鬼城,还怕打听不出他们的底细吗? 还是尽快离开这等是非之地,才是正理。 盛红衣如何也没想到,实则是那傀影和嵬崧起了内讧。 正是盛红衣对战天恶之时,嵬嵩也没有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暗处的鬼爪已经伸出,一爪便洞穿了傀影的丹田,毁了他的道基。 二爪击碎了傀影的天灵盖,粉碎了识海,让他的神魂归来也没了可栖身之地。 便是傀影神魂离体,也不至于就毫无抵抗之力。 他只是没料到,身边人这么大胆,而且一出手,便是用了全力,而且还是偷袭。 身体遭受了重创,傀影也顾不得天恶,魂魄立刻归位。 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 “你!” 傀影之魂目眦尽裂,不可置信的看着嵬崧,身体已毁,神魂不可避免的虚化了不少。 其实,神魂虚化这事儿远比傀影之魂表现出来的还要严重的多。 因为,盛红衣那边的夹击已是令天恶遭到了重创。 两边夹击,是傀影从未想过的局面。 “为什么?” 一贯盛气凌人的脸上出现了脆弱又可怜的表情。 这样的反差,在傀影身上从未见过。 暗地里,这不过是傀影之魂的诡计罢了,心中恨极又如何,面对死亡,他满脑子想的就是如何留的一丝神魂尚存。 只要他还在,他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伏低做小又如何? 说着话,傀影之魂慢慢的滑下,好似支撑不住,要跪倒在地。 如此凄凉,莫不是这一张脸,嵬嵩简直快要不认识他了。 你也有今天? 嵬崧只觉一阵快感袭来。 就在他有些忘乎所以之时,他眼角余光突然瞥到了傀影之魂似在轻微的颤抖。 一下,仅仅一下,很轻微,就被傀影控制住了。 快得嵬崧都有些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却一下子就让嵬崧清醒过来。 同为鬼修,两人也非常的熟悉彼此。 嵬崧死死盯着傀影,自他略显僵硬是表情,他便能够七八分的肯定,他是在强撑。 魂魄颤抖,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什么情况下会颤抖,大约是在忍受极致的痛苦或者极力掩饰什么的时候。 他把自己带入傀影的位置。 此时此刻,傀影之魂回来了,那天恶那边可就不妙了。 少了傀影的驱使的天恶还会是那个女修的对手吗? 嵬崧轻而易举的戳穿了傀影之魂的伪装。 他突然冷冷一笑,什么都没说。 傀影之魂心中一紧,两方对视,已是能一眼洞穿对方的心思。 嵬崧没有上套。 说时迟那时快,双方几乎是一齐出手了。 傀影之魂转身便要瞬移而去。 下一刻,一柄魂幡招展,已是一把卷上了他。 他不甘的嚎叫,知道自己慢了一步。 他扭头,眼睁睁看到嵬崧将一道苍白中带着血红的印记打在魂幡之上。 随即,巨大的吸力直击而来,他神魂骤然奇痛无比,似被火炙烤,又是被冰针密密实实的钉住了,还似被斧子一片一片的劈下…… 他惶恐大叫,充斥着绝望,毫无风度,丑陋无度,可他全都顾不上了。 如何不绝望,到了这魂幡之中,永无宁日的便是这样的生活,生不生死不死,直到消散为止。 以前他都是这般整治别人,手底下不知多少亡魂怨鬼,如何知晓自己也会落得这般的结局。 恐惧之中,他突然想起,在他元婴之后,曾经出外游历。 他去过道家地盘,觉得道修什么事都讲因果,假仁假义透了。 而现在,他凄楚的惨叫、求救、乞怜,却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周遭一片漆黑,他却能感觉到其中游荡的魂魄,稀碎的、空茫的,甚至同他一般惨嚎的…… 他无力的住了嘴。 他本以为自己手握天恶,利用天恶钻天道的空子,是相当的聪明。 而今才知道,原来,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逃脱因果吗? 嵬崧看了一眼毫无知觉,眼睛暴睁,死不瞑目的傀影残尸。 他一点都不紧张。 这河道位置偏僻,谁能寻到傀影的尸体。 另外,身为鬼修,他的尸体会很快消散的。 如今刚死了一会儿罢了,嵬崧已是能感觉到傀影尸体也在虚化,盛红衣凑近,便能看到肉身之中的灵气正在疯狂散逸。 按照这个速度,不出十日,便是没有被鱼给吞了,他也会彻底消散。 嵬崧得意的一笑,至于回到鬼城如何交代? 要交代什么? 傀影被道门修士盛红衣杀了,他能力有限,盛红衣奸诈狡猾,他无力报仇,只得含恨作罢。 (本章完) 261 三世她 盛红衣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嵬崧设计,背了一个大黑锅在身上。 不过便是知道,相信以她现在的心境,大约也不在乎。 便是那两鬼不来找她了,为了满足自己对于天外飞石的好奇心,她但凡有机会,没准会先一步找上他们。 本就是敌对双方,难不成还要指望敌人能赞美她? 她此时同季睦一道,已是从弱水河道之中出来了。 此时,黑夜已是过去,又是天光大亮之时。 白天的主场下,周边草木茂盛,雾气蒙蒙之中,阳光渗透而下,给白色清冷的雾气晕染上了温暖的橘光,显露着一种岁月静好的静谧和安宁。 盛红衣看着这一切,明明并未相隔多少日,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想必,这也算得上一种劫后余生。 越是经历过险死还生的境地,盛红衣发现自己越发的惜命,也越是能察觉和发现这世界的美好。 她拖着季睦,又探了探他的情况,半晌,她又摸出一颗固元丹塞进他嘴里。 其实,在水下,逃亡之际,她已经给季睦吃过一颗固元丹了。 固元丹是六品灵丹,需得六品及以上的丹师才能炼制,药方所需要的灵草药材也珍贵难寻。 这两个因素足可以说明此药的珍贵和价值所在了。 这东西,是她偶然在黑市看到,靠手速和反应力,在众多竞争对手之中,好不容易厮杀抢夺所得。 一共就两颗,花了她近一半的身家,却尽数喂了季睦。 此丹乃是培根固元之灵丹,虽然没有什么生死人肉白骨的强大作用,但对于元婴之下的修士,固本元的效果相当强大。 唯一的缺点就是,受伤越重,它所需要修复身体的时间越长。 盛红衣探查过,季睦被两鬼的重击震伤了丹田心脉。 固元丹于他相当对症。 这一回探脉,盛红衣觉得,季师兄的情况比之刚开始已是情势大好。 那会子,他心脉孱弱,全身经脉死寂一片,完全感受不到其中灵气的流动。 盛红衣简直是肝胆俱颤。 要知道,修士的经脉早就被灵气滋养的光泽丰沛。 经脉都死寂了,足可见整个人的情况有多糟糕。 而今,经脉之中灵气又开始流动起来,虽然细细的,甚至断断续续,时有时无,但却是让盛红衣看到了希望。 她当然不会放过机会,再接再厉,便喂了第二颗。 再者,此地荒无人烟,莫说是好一点的道门城池了,大城小城不拘泥什么,奈何,连人的城池都很少见。 这里,已是到了妖和鬼修的地盘。 这样的地方,便是有好药,盛红衣也不知到哪里去寻。 而且,在弱水河之中泡了那么久,虽然盛红衣给师兄用了符,可阴灵气霸道,季睦而今可没有任何抵抗之力,谁知道有没有什么阴灵气这会子潜藏在他的经脉骨髓之中,就等着攻击他呢? 固元丹顺着季睦的喉咙而下。 盛红衣随之探入神识。 一股子温暖且带着特殊灵光的灵气逐渐在季睦的身体内滋生,蔓延。 所过之处,星星点点的灵光落下,随之,盛红衣便觉出季睦的奇经八脉之中灵气也跟着那些个灵光一同滞留在了原处。 它们活泼的流动,滋润季睦的经脉丹田。 盛红衣终于算是松了半口气。 有因必有果。 师兄为她受伤,她恰好有救他的灵丹,这般是最好的结果。 若是师兄因此有什么差池,她一辈子都不得心安。 盛红衣终于有心思想别的事情了。 她刚想着给榕汐发个传讯符,告诉它危险解除,可以回归了。 她的识海之中,便有了一点波动。 盛红衣愣了愣,这点子波动来源于她的灵兽袋。 莫不是…… 因为当时为了方便榕汐和金朵儿进出,盛红衣的灵兽袋压根没有设限,它们想进去?想出去?是随便啥时候都能钻进钻出的。 外面什么情况,在灵兽袋之中,只要有心,也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她一拍灵兽袋,果然,识海之中传来榕汐的声音: “师姐,我在这儿呢。” 盛红衣意外的一挑眉,她是不觉得榕汐会走,毕竟它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弱溺谷之中有它的本体呢。 而弱溺谷,该是在季师兄这里。 却没想到,它居然离她这么近。 倒也算是颇有良心,算是与她又同生共死了一回。 若是她死了,那两鬼必然把她身上的财物扒拉的干净,榕汐在灵兽袋之中,可跑不了,也不是那两鬼的对手。 “你为什么……”她低声呢喃,想问榕汐为何,后来,又顿住了,有什么好问的。 她和季睦能为了弱溺谷的存亡奔波,榕汐便有可能因为道义留在她身边。 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无需刨根问底。 榕汐从灵兽袋之中钻出来,并没有听见盛红衣那半句问话,它有些心虚。 它刚开始想跑来着,可是跑到一半,它还是咬牙折了回来。 都说认了师兄和师姐,它怎么能抛下他们? 便是草木精怪,它们也是讲究道义的。 虽然……它不算什么好妖啦。 “我我我,不是我不帮你哦,实在是那两个鬼东西太可怕了。” 鬼东西,可不是鬼东西吗? 它在盛红衣同两鬼交战之时,趁隙冲进了灵兽袋之中,进去后,它突然就坦然又心安起来。 可,它却依旧不敢面对那两个鬼。 它不承认是它怂。 而是,两鬼的神通实在是吓到它了,吓得它自发的就把盛红衣的灵兽袋关上了。 盛红衣同两鬼大战,旗鼓相当之时,它在灵兽袋里摇旗呐喊。 盛红衣眼看不敌之时,它在瑟瑟发抖,心说为了不受罪,要不先自尽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盛红衣反杀那青面獠牙的天恶之时,它简直喜极而泣。 榕汐回想着这一切,只觉得自己也是真不容易。 盛红衣完全感觉不到榕汐的百感交集,心潮澎湃。 她毫不客气的直白气的榕汐除了直翻白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其实,也并不需要你,你若是被它们抓了,威胁于我,反倒是给我添乱呢。” 事实可能确实是事实,但,也太伤……树的自尊了吧。 好! 很好! 榕汐的小脾气也上来了,它难得硬气又干脆。 “成。” 不需要它就不需要它呗,这可是盛红衣自己说的,当它稀罕?! 嘁! 这般,两人之间突然安静了下来。 盛红衣忙得很,忙着继续观察季睦的情况,忙着自身疗伤,还忙着将此次战斗之中的一些心得,细细的回顾,咀嚼。 此地,作为暂时休憩之地,很不错。 恰好,师兄这会子经脉回春,也不适合立刻就移动。 磨刀不误砍柴工,盛红衣便趁着这时候,也做个简单的休整和总结。 倒是榕汐,气了半晌,发现无人捧场,终于忍不住了,它吭哧吭哧的主动开口: “衡芜鬼城,还去吗?” 盛红衣停下手中的动作,看了看辽远又碧蓝的天空: “去啊。” 本来的目的,就是那里不是吗? 便是困难重重,盛红衣也没有动摇过。 季师兄肯定也是这样认为的。 纵使危险又如何? 富贵险中求。 求取仙草,同样如此。 榕汐没等盛红衣提起,倒是乖觉的主动提出了: “师姐,我大约知道位置,我来带路吧!” 榕汐心中感慨,当真是一物克一物。 它怎么就是这么吃盛红衣这一套呢。 居然有一天,它也会任劳任怨的干活。 想当年,靠着似水年华,谁要是不听话,它吃了没商量。 那时候,人修对它畏之如虎的模样,光是想想,就觉得何等的风光。 榕汐如此说了,盛红衣一点也不见外,立刻答应了。 “正有此意,那就拜托你了。” “不过,你可知周围有没有一个叫百门会的地方?” 榕汐的话提醒了盛红衣,榕汐是草木精怪,这幅员辽阔之地,大约也只有这漫山遍野的草木知道的消息最多。 榕汐能同这些个花啊草啊交流,她不用白不用啊。 找到百门会,盛红衣就有信心给季睦疗伤了,至少,能让师兄醒的快一些也好。 在这种荒无人迹之地,盛红衣突然发现,百门竟然成了她的一根救命稻草。 至少,在百门会,钱能解决大部分问题。 想来,盛红衣自己都有些唏嘘。 刚开始知道百门会,还是从于定的口中。 当时,她震惊之余,只觉得百门会的存在玷污了修者联盟在她心中的形象。 心里不是没有嗤之以鼻的。 这才过了多久,时移世易,盛红衣居然主动找起百门会了。 盛红衣半眯起眼,思绪蹁跹。 说起来,当年的自己,实在太过天真了。 带着记忆,出生在一个修仙家族,盛红衣新奇之余,是十足的庆幸。 庆幸父母双全,庆幸衣食无忧,庆幸自己多了一条命,还能活着。 哪怕后来遭逢家世巨变,她的想法其实仍然天真又无知。 也许,从一开始,她就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自得。 虽然她从未承认过,可实际上,已经表现在了她的日常行为生活之中。 她自得于她成年人的灵魂,自得于她前世二十年的经历是这个世界的人不具备的。 她甚至觉得拥有了这些,她就比这里的人都聪明。 她总是用一种旁观又稍显戏谑的态度看着这个世界。 可能,从内心深处,她从未真正的融入,也从未主动想要融入过。 她就像是在做一个角色扮演。 本质上,她还是前世那个孤儿的她,对世界的态度就是天然的戒备和不信任。 一朝来到新世界,就跟她玩游戏一般,她一面沉沦眷念这个世界之中她在前世求而不得的东西,告诉自己要珍惜,一面,她又觉得这些都不是真的,她终将失去。 她外表强悍坚韧,说起话来,道理一套又一套,实则,内心深处,她根本还是前世那个自己,不愿出来。 是她自己给自己划了界限,故步自封,画地为牢。 所以,她一面享受家庭带给她的好处,一面对于家族毫无团结之心,更是天真的以为,这里同她的前世一般,是个法治社会,哪怕什么也不做,至少是能保证生命安全的。 站在当下,盛红衣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离谱。 若说家庭的巨变让她有了一点觉醒,她发现这个世界完全不同,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没有任何的社会福利和补助能让她饿不死,甚至稍不留意,她的小命很可能都要没了。 那么,盛坪算是手把手的教她认识了这个世界的一些基本生存规则,好比家族同个人之间的关系。 出门历练,是盛红衣觉得自己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刀锋剑雨,风霜雨露的经历之下,盛红衣知道,自己终于步上了蜕变之路。 她终于,蜕掉了前世那一层自以为是,觉得自己有前世的经历,就比其他人聪明的自负。 也终于痛苦又清醒,在反复的无数次的自问和纠结之中,接受了前前世那个失败的自己。 最后,她抛掉了这两个她,重新接受了新的盛红衣,将自己真正的往这个荒原大陆的世界之中融入。 虽然这个过程是缓慢且辛苦的。 未来,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她知道。 但是她不愿畏惧,不愿退缩。 她虽然正在融入这个世界,但有句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她依旧是胸无大志的咸鱼,但凡给她一点机会,她绝对能毫不客气的躺平。 可她却也明白了,躺平,是需要实力支撑的。 没有实力,那不是躺平,那是自杀。 至于“实力”需要到达何种地步,盛红衣也说不清楚。 她觉得,她可能终其一生,其实都在追求一种自我舒服,不受束缚的生活。 等哪一天,她觉得“舒服”了,也就是“实力”够了的时候。 而现在,还远远不够呢! 榕汐突然不敢说话了,它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面前的盛红衣,和刚刚她完全不同。 虽然是一张脸,可那一双眼睛,明亮却幽深,似藏着万千的言语和故事。 让它,不忍也不敢打扰。 这还是它认识的盛红衣吗? (本章完) 262 牵扯 盛红衣心中千头万绪,可唏嘘只有一瞬。 心境谈不上千锤百炼,可也早不是曾经的自己可以比拟。 而且,此时的情况也不容许自己总是沉湎于过去之中。 有这个时间,她不如用来拟定接下来的计划。 入鬼城岂是那么好入的,尤其季睦受伤,昏睡不醒,她接下来还不知道有多少硬仗要打呢。 她看向榕汐,又问了一遍: “可有办法帮我打听一下?我想买些东西。” 榕汐的反应还没有盛红衣快,它还沉浸在盛红衣的变脸神技之中,暗自琢磨盛红衣究竟怎么了。 它有些愣愣的,半晌,才呆呆的点了下头: “哦,没听说过,不过我可以联络一下我的朋友们。” 把这事儿交给榕汐,盛红衣就去忙活自己的了。 忙着忙着,她停下手中的动作,叹了口气,有些犯难。 入鬼城之前,若是有机会,她需要准备的东西还不是一般的多。 丹符器阵,都要准备。 一则拖着病人,二则,这一次同两鬼交战,她发现了自己的不足之处。 对待鬼修,他们果然还是经验太少,准备的还是不够充分。 又加上之前是死也要把对方刮下一层皮的心思,符箓之类的,她是可劲儿扔,毫不心疼啊! 时过境迁,盛红衣想抽当时的自己。 这可都是钱啊。 有的东西还是有价无市的,没准以后都遇不上了。 人死了钱没用完和钱用完了人却没死…… 盛红衣也不知道哪一样比较惨。 但她也算勉强两个都遇上了。 以盛红衣的想法,自是想再做点准备。 那么,问题就回到了原点。 这里,啥也没有呀。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说的就是她这种情况。 若是走远一点?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盛红衣自己给灭了。 盛红衣自己没有飞行法器啊,她倒是不介意走远一点。 可没有舒适的飞行法器,她就带不了季睦。 她肯定是不放心把季睦丢在这里任何一个地方的,更不放心交给榕汐照顾。 这和信任与否没关系,盛红衣是纯粹不相信榕汐的本事。 遇到两个元婴鬼修就瑟瑟发抖的家伙,季师兄莫说再遇到什么鬼修了,便是被猛兽叼走了,没准它还在这儿发抖呢。 不靠谱,相当不靠谱。 恍然未觉,自己当时遇到这两个元婴鬼修之时,是怎样的如临大敌,都做好必死的准备了。 这反应,比之不停发抖的榕汐,又好上多少呢? 不过是逞强着硬是撑着个面子,内里还不是虚的很。 榕汐自是不知,它的盛师姐又从头至尾把它腹诽了一通。 它站在远处已是问过一遍周遭的情况了,然后,便忧心忡忡的回来了: “师姐,我问过了,大家都没听说过百门会,这里方圆数千里大约是没有了。” 草木精怪大多热情单纯,它们倒是也问榕汐了,是否再问问更远的朋友,一个连着一个,总能打听到的。 不过,被榕汐拒绝了。 再远的,以盛红衣的脚程,单程就要飞上十天半月的,她如今满脑子都是进鬼城,榕汐虽然不知她要做什么,但也能看出她自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自是不会走的太远。 盛红衣叹了口气,意料之内。 修者联盟说白了是为修士服务的,这里又没什么人。 榕汐看了一眼盛红衣,接着道: “不过,我打听到了附近有个大妖城,据说有戊土麒麟现世,应该会有许多人过来,或许可以去妖城碰碰运气。” 盛红衣一听,眼睛一亮,是个好主意。 麒麟现世么? 所以,这是有人要来寻宝了? 有人,自是会带来不少好东西。 盛红衣微微一眯眼,脑中突然闪过魅鬼的脸,又想起了它的话。 这世道早就乱了吗? 确实,这一年,发生了许多事情。 盛红衣以前虽然没有融入整个修仙界之中,心态上总是游离在外,但她好歹在这里生活了近二十年。 而且,白霞城是个什么地方? 那是玄尘门下第一属城,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不知有多少人往里涌。 可以说,白霞城肯定算是消息最流通之地。 盛红衣自小也不是个省心的,串门听八卦之类的事情没少干,等到大一些了,她成日游走在街角坊市,算卦挣钱。 毫不夸张的说,天下间发生些什么奇闻秘事,盛红衣至少能听到些风声。 而,奇就奇在,这一年,发生了这么多的大事,比前头近二十年加起来还要多。 换取灵根术现世,不少人灵根被“盗”,已是在道魔两域之间,种下了仇恨的种子。 接踵而至,天外飞石来了。 这东西,盛红衣至今不知所为何物。 但,有几点特性,已经足以让人发现它们不简单。 一则,似能传承域外魔功。 二则,能吸纳阴魂鬼气,壮大自身,这般的发展之下,或可成为一些个邪魔歪道的分身。 至少在盛红衣所遇到的这两回看来,已是将魔冥两域卷入其中。 而现在,戊土麒麟又现世了。 盛红衣这会子只有想皱眉的份儿。 她不觊觎麒麟身上的宝贝,而是在想,这是继道、魔、冥三域出问题后,又要把妖域卷入其中了? 而今能独善其身的只剩下佛域? 不是盛红衣唯恐天下不乱,但,经历了这么些事情以后,她很难不这么想。 戊土麒麟,是同四象并驾齐驱的神兽。 东南西北中。 东方甲乙木,南方丙丁火,西方庚辛金,北方壬癸水,中间戊己土。 戊土神兽,能是什么简单的神兽? 而且,盛红衣前头过得那近二十年从未听说过这玩意儿,怎么就在世道初显乱像之时出来凑热闹? 盛红衣心里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她怎么就觉得,这些事,或多或少都跟她有点牵扯呢? 换取灵根术这事儿,不用说,她家是受害者,同时盛家还有加害者好好的活着呢。 天外飞石,魔域遇到一次,鬼城附近遇到一次,魔冥各一次,也算是雨露均沾。 现在,她要买东西呢,榕汐就给她说了戊土麒麟的事情。 盛红衣有点头皮发麻,心里已经隐隐打起退堂鼓了。 她可不可以不去啊。 总觉得,一去,又得发生点啥事儿是冲她来的?! 不过,话说,为啥啊? 盛红衣觉得自己又郁闷了。 难不成……黑莲是个吸灾体质? 咋那些个得了大机缘,光环加身的事情都轮不到她捏? 说到机缘吧,她倒是不会昧着良心说她没得到,可,瞧瞧她得机缘的过程,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哪一件她没有付出点代价。 纵观荒原大陆数十万年的历史,那些个气运滔天的大成者,也不是没有传奇留下。 绝大部分得机缘那都是轻轻松松的。 有人甚至做了一场梦,就在梦中得了绝世功法,自此平步青云,一飞冲天了…… 若说那些盛红衣还算听说过的大佬之中,谁显得比较苦、逼,算是大器晚成的,那大约就是杀神? 盛红衣皱起眉,若是按照这个思路,杀神为何将她选中为焚邪的有缘人? 难道就是因为她同他一样的苦、逼。 却是此时,盛红衣耳边突然传来榕汐小心翼翼又显得有些讨好的声音: “师姐?您……妖城还去吗?” 榕汐觉得,自己快被盛红衣给折磨没了。 它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师姐是个神经病?这么难伺候? 那脸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神神叨叨的,榕汐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哪里说错话了? 这会子就是。 是妖城有什么问题吗?还是它榕汐有什么问题? 怎么盛红衣脸色一下子漆黑一片不说,还咬牙切齿的? 是要把它吞了吗? 盛红衣愣了愣,看到榕汐这般,有些歉意,知道自己大约是想事情入了神,所以把这个小胆儿给吓到了? 啧啧啧,就说它是胆小鬼吧。 “我没事,妖城的位置你知晓?我们来规划一下路线吧。” 说着,摸出一个地图,又摸出一个空白的玉简。 地图是季睦从镜门弄来的,按照他那个族兄弟唠叨又热情的程度,这地图居然还如此的粗略,足可见衡芜鬼城这周边地界有多神秘了。 这会子,盛红衣人都来了,反正她也需要用到,不如将此处的地图完善一下。 有榕汐这个“活地图”在,不用白不用啊。 如此一想,榕汐在盛红衣心中的形象又拔高了些。 一息前,榕汐是她可以信任的伙伴,就是没什么本事又胆小。 一息后,榕汐是她可以信任的伙伴,而且是个活地图,相当有本事。 榕汐不自在的动了动,竭力忍住钻进草丛之中躲起来的渴望。 又来了又来了。 也不知道盛红衣又怎么了,这会子看着它的眼神炙热的仿佛要喷火。 “是……是这样的,走西南的巨石林进去……” 盛红衣根据榕汐的指示,指尖灵光细细又均匀的逸出。 灵气成笔,她认真的在玉简之上绘制山河。 盛红衣问的很细,榕汐答得也细致。 两人之间的氛围逐渐平静又祥和起来。 三个时辰后,盛红衣最后一点落下,榕汐已是钻入了灵兽袋之中。 它已经累瘫了。 果然,盛红衣不正常的时候它就会倒霉。 这不,绘制个地图而已,榕汐都不记得自己这三个时辰说了多少话了,只觉得它在弱溺谷自醒灵到现在,说的话加起来都没有这三个时辰密集。 地图已成,其上,灵气氤氲,山峦怪石,什么特性,盛红衣便用什么灵气去描绘,如此,这地图最后一笔落成,其上灵气突然活了,竟然流通起来。 灵气流通,这地图便不是普通的地图了,已是步入法器之列。 盛红衣自己也有些吃惊,却也有些自得。 她绘制之时没多想,只是她绘制符箓习惯了,而最近,她研究符阵已是着了迷。 所以,她绘制之时,本能的就用上了绘符的方法。 山水草木,鸟语花香,盛红衣用上了符阵书之中的技巧。 符阵书有云,一笔一划皆有灵,万灵始于一点起。 符阵讲究的是道法自然,取之于天地,用之于天地。 书中所记录的最牛的符阵师,所经过之处,只要他想,都能成就符阵。 皆因为他布置符阵所需要的一切,都在他身处的天地之间。 真正能做到,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杀人于信手拈来之间。 盛红衣虽然距离这个境界还太远太远了,但不妨碍她逮着点机会就去尝试去试验。 没想到,她就是尝试了一下,倒是绘出了一个法器来? 盛红衣脑中赚钱的小天线又竖起来了。 这倒不失为一个生财之道。 荒原大陆大好山河呀。 能绘制的地方多了去了。 她用绘制地图练习控笔、控灵取灵之道,这绘成的地图还能卖了。 都是法器级别的东西了,一份地图少说二三十块灵石,都是便宜卖了。 这么一想,倒是比算卦来钱呢。 算卦还要劳心劳力的。 这绘制地图也是一举两得的好生意。 什么?你说这破玩意儿没人买? 半块灵石都不要的普通地图不要,来买三十块灵石的地图,是脑子坏了的傻子干的事儿? 怎么可能? 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叫做逼格懂不懂? 那些个大宗门或者世家大族出来的,岂能和“普通人”相比? 三十块灵石,对于盛红衣这般的普通人,是一笔不小的财富,能买数斗灵米,可对于他们,许是还不止一顿饭钱。 哪怕,这法器地图同普通的没什么区别,充其量其中的景致更加水灵些。 盛红衣勾了勾唇,心情总算好些了。 总归,她也不是一个倒霉蛋么,这不是还有钱可赚? 这妖城,还是要去的,但凡能让师兄养伤的日子过得舒服点,盛红衣还是愿意竭尽所能去做的。 更何况,只是一些小小的臆测呢。 要不,趁着这时候师兄不能乱动再多绘制一些,她带去妖城试一试,有没有人傻钱多的上钩。 这般,倒是还得把榕汐叫出来了。 对此,盛红衣毫无愧疚之心。 不过做这个之前,盛红衣想了想,还是给盛坪发了传讯符,说了些天外飞石的事情。 (本章完) 263 撞上了 将天外飞石一事传话回去之事,盛红衣没什么犹豫。 事关重大,如今她早不是曾经那个她,已是能学着为大局考虑。 做完这事儿,看着传讯符在夜空之中悄然隐去,盛红衣心中有一种不同以往的安心之感。 盛红衣愣了愣,默默回味了一下,她想许是这就是一种踏实的感觉吧。 做完这事儿,她又探了探季睦,脉息已经平稳,固元丹的药性已是被吸收了,这会子赶路应是无碍了。 只不过,盛红衣眼神之中微露出些许差异,季睦身体之中多了一丝异样,她之前倒是未注意到。 她思忖了片刻,眉目间逐渐松动,罢了,再等上一等,静观其变便是。 而且,此时乃是夜晚,又没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哪有晚上赶路的道理。 还是明日再走不迟。 既然有时间,她又查探了一回弱溺谷,此时的弱溺谷变成了一个成年男子拳头大的水晶球。 自被季睦收取之后,弱溺谷不仅被贴了高级敛息符,为了确保气息不泄露,季睦还给贴了封印符。 按照金朵儿曾经的说辞,这玩意儿三不五时要放在高阶聚灵阵之中吸纳灵气,否则弱溺谷其中的生灵不保。 对此,盛红衣其实已是同榕汐求证过了。 事实证明,别看榕汐一开始张牙舞爪的,一副妖冶贱货的姿态,可真要说起来,比金朵儿那个一开始就端着一张幼童脸装可爱的要老实太多了。 榕汐简直是有问必答。 结果,得出的结论是,弱溺谷是需要灵气,但远不是金朵儿说的那么夸张。 它也是会自主吸纳灵气的,但难免因为缺少了灵脉的供给,其中灵气会有所欠缺。 但这都不算什么,反正,只要外界还有灵气,它就不会成为绝地。 榕汐说起这事儿的时候,脸色相当的平淡冷漠: “弱溺谷遭此劫难,对于其中的万千生灵也算是一场历练,就和咱们渡劫一样,自是该靠自己去克服困难的,活下来便活,活不下来,那也该自己承受后果。” 盛红衣一想,深以为然。 谁不是这样呢? “那,这就是无需三不五时用聚灵阵供给了?” 榕汐奇怪的看了盛红衣一眼,脸上闪过了然: “是不是坠地金跟你这般说的?哼,她就是个喜欢装好人的。自然不用,当然你若是钱多,我也不介意,反正于弱溺谷没什么损失。” “只不过,最好不要超过一年,一年以上,其中的不少灵植会因为欠缺灵气供给,灵气减弱,甚而,退化为普通草木。” “这往后,对你们也是损失不是吗?” 盛红衣深深看了榕汐一眼。 这话的意思她听明白了。 原来,榕汐才是整个弱溺谷最清醒的那个人。 它甚至已经知悉了走出这一步,弱溺谷以后势必会为玄尘门所用。 它不说弱溺谷如何,只说其中灵植的灵性会减弱,把选择权又抛给了盛红衣! 盛红衣咬牙之余,还真不愿意冒此风险,所以,既然这会子有空,盛红衣几乎没什么犹豫,倒是真的摸出聚灵阵,在其中放上极品灵石。 一边摆,还一边安慰自己,罢了,这都是为了以后玄尘门记上她一笔大大的功劳的。 今日之付出,必是会有回报的。 如此,她滴血的心才算缓和一些。 夜晚,本来,按照盛红衣的性子,无事自是要睡一会儿的。 但,她心中念着生意经呢,便又将榕汐叫了出来。 榕汐刚休息了一会儿,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结果一出来,才知道这又是被盛红衣抓了壮丁。 榕汐:“……” 这年头,给人当小弟什么的,果然不容易。 它瞥了一眼一旁舒服的吸收灵气的弱溺谷一眼,罢了,其中也有它的本体呢。 等它回到弱溺谷,对那些小精怪们得好一点才行。 只有真正经历了,方才知道,这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儿。 于是在已经累到双眼无神,如吊死鬼一般挂在半空之中的榕汐的“指导”之下,盛红衣一夜又弄出了十张地图。 全都是妖城以及妖城周边的。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乍现,盛红衣全身的灵气用尽,她五心向天的坐在季睦身边打坐。 经脉之中灵气抽空,再次吸收,效率会极高。 不仅是效率高,这般,灵气蜂拥而至之时,会挤压经脉,对于锻炼、增强经脉的弹性有好处。 自金丹劫后,盛红衣的灵脉弹性便不可同日而语。 若是要给与一个量化之数。 盛红衣觉得,此时的经脉和之前比起来,强度是之前的五倍。 为何如此肯定,自是因为以前,她的经脉只能容纳一股灵气涌入。 现在,五股齐发也是能行的! 盛红衣的眼中,五颜六色的灵气自四面八方往她奔涌而来。 无论是五行灵气还是阴灵气,它们都亲近于她,欢快的往她扑来。 盛红衣来者不拒,经脉舒张,由着灵气横冲直撞。 经脉随之鼓胀起来,胀痛感源源不断的袭来。 这般的胀痛,盛红衣是能忍受的,她并未阻止灵气涌入,越是胀痛,灵气在经脉之中流转越快,丹田之中的黑色的莲花金丹,此时光泽连连。 其上的灵气先是凝聚成雾气,然后逐渐变成了一层水膜,闪动着五彩斑斓的光。 盛红衣注意了一下魔莲子,在她的金丹灵气充沛之时,她便会自发又稳定的吸收她的金丹之中的能量修复自身。 若是她经脉之中灵力枯竭,她又能自发的停止从她的金丹之中吸收能量,进入休眠状态。 等到她的经脉丹田之中,重新有了灵力,她才会继续吸收,如此周而复始。 盛红衣不知道她还需要睡多久,不过,盛红衣也不在意这事儿,她想睡多久便让她睡呗。 既然经脉强韧异于常人,盛红衣恢复巅峰的时间也自是只有同阶修士的五分之一。 是以,当太阳高悬正中,将将正午之时,盛红衣已是收功,睁眼,起身。 她深吸了口气,只觉得这里也没什么不好。 少了人群熙熙攘攘的污浊,整个环境便多了灵性。 这里,同白霞城以及盛红衣走过的任何人修的城池都不一样。 大约是因为弱水河这条幽冥界圣河的主干途经这里的缘故,千百万年来,这里的五行灵气早就和阴灵气融合在了一处。 准确的说,这里的灵气应该叫做五行阴灵气。 若是用颜色区分。 寻常的五行灵气,赤青白黑黄,颜色分明,便是黑色,都自带着属于灵气的特别灵光。 可阴属性的五行灵气不同,赤青白黑黄独属于五行的颜色依旧存在,却似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隔膜。 它们融合了阴灵气后,那层油光蹭亮的光泽隐去了,让盛红衣来形容,她贫瘠的大脑能想到最贴切的一个词就是哑光。 对,就是哑光了。 对此,盛红衣接受良好。 她这身体,自一开始,得了黑晶石那会儿开始,她就不排斥阴灵气,是以,她到达此地,完全没有任何排异的情况,盛红衣觉得很正常。 可,令她有些吃惊的是季睦,第二颗固元丹进入他的体内后,盛红衣发现他的身体逐渐又能自发的吸收灵气了。 五行阴灵气的摄入,他似乎也并未有什么异样,反倒是越发的平稳,渐入佳境。 这便就是盛红衣昨日察觉的季睦的那一丝异样所在。 犹记得,刚入弱水河之时,季睦还是相当排斥阴灵气的。 却是为何,现在就变了呢? 不过,盛红衣对此已是有了猜测,许是弱溺谷之中那一次的雷劫。 弱溺谷之中的灵气自是同这一块地界相差仿佛。 季睦在弱溺谷结丹,自是身体已是完全接受了五行阴灵气的。 否则,渡劫也不能成功不是? 介于此,盛红衣并未太过担心,如今一夜已过,季睦状态依旧平稳,她便彻底放了心了。 这事,在盛红衣看来,对季睦是利大于弊的。 往近了看,鬼城是他们必要去的地方。 季睦对于阴灵气不再排斥,进入鬼城之后,至少不会伤势加重。 往长远计,阴与阳乃是整体,孤阴不生,孤阳不长,五行分阴阳本就是天地规则。 他此次突然堪破了阴灵气,这便是另类的将他求道之路拓宽了呀。 往后,在剑道之上,她家季师兄便是阴阳双炸,谁与争锋? 盛红衣越想越觉得意,她瞧着对抗两鬼之时,师兄的最后一剑实力强横,比之两元婴鬼修合力也不落多少,还能留下命来,已是相当厉害。 可见,星陨剑在师兄金丹之后,越发强悍,并未有排斥五行阴灵气的情况出现。 如此,她翩然的一拂袖,天地铢飞出,三枚合围聚成三才阵的模样,平平铺于盛红衣脚下。 天地铢上,盛红衣之间灵光点点,天地铢平平翻转,天山遁卦象已成。 盛红衣先将季睦放于其上,然后自己一脚踏上,天地铢便临空飞行起来。 天山遁卦象之下,无人能窥视他们的位置。 该出发了。 至于榕汐,盛红衣本来想叫它出来来着,但看它一夜过去,似十天十夜不睡觉一般,挂着两个黑眼袋木木的盯着她,跟行尸走肉似的。 盛红衣被吓了一跳,同时也很无语。 就说榕汐菜吧,不过一夜,她多问了些问题罢了,让它多多联系了一下它的朋友,何以就变成这般了? 不过,它都这样了,盛红衣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过分”,自也不好意思叫它了。 且由着它在灵兽袋里睡去吧! 反正,绘制了十份地图,盛红衣对于这方圆千里的情况已是了若指掌。 甚至隐约之间,便是还未去衡芜鬼城,她却也对于那个方位有了洞悉。 她倒也还未问榕汐衡芜鬼城所在。 都说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盛红衣觉得,让个亲灵体质感受灵气,也会有类似的效果。 绘制地图一遍,盛红衣便同周遭的一草一木的灵气走向亲密接触一遍。 这事儿又如同绘制符箓,每一种符箓,自有独属于自己的气场。 一块区域,一处空间同样有自己的气场。 绘制之时,盛红衣迅速同这片气场熟悉起来。 而妖城本也在弱水河畔,所以,按说弱水河主干周围的空间气场包括弱溺谷,其实都是相似的。 可,昨日探出神识查探周围环境之时,在神识所能感知的末梢之处,气场不对了。 其中,阴灵气更重,比起其余地方的“一脉相承”,这个地方,虽然不知用什么办法隐去了,可它的突兀,却不是轻易可以隐去的。 至少瞒不过盛红衣的眼。 盛红衣不急,先去妖城把准备工作做完再说。 天地铢隐在云层之中,悠悠然,不紧不慢。 速度难免慢一些。 但盛红衣已是满意,这般,正好有利于她观望形势。 果然,越是接近于妖城,便见云层之中,遁光和飞行法器开始多了起来。 盛红衣不急不缓,她也不怕那些个遁光和飞行法器撞到她。 毕竟,她来的方向同他们不同。 岂料,念头刚一升起,自盛红衣背后,陡然一股气浪劈来! 盛红衣发现了,可是发现之时也太迟了。 那飞行法器之上也自带隐身之能,被发现之时,它距离天地铢已是近在咫尺。 盛红衣惊怒交加,左手一拳击出,拳影便飞了出去,直击似有东西飞来的方向。 右手一点,操控着天地铢陡然逆转了去势。 电光火石的刹那! “砰!”“咔!” 前者,是天地铢与不明物相撞的声音。 后者是拳影落在那物上的声音! 天地铢失衡,在云层之中翻滚起来。 盛红衣来不及顾及那撞来的东西,手中指诀连闪,费了一番力气,才稳住了天地铢。 盛红衣回头看了一眼季睦,还好,好端端的。 她眼神如电,愤怒的望过去,想看看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 却见一个黑东西已是快速的飞来。 盛红衣手一挥,天地铢显在云层之中。 对方都不躲了,她藏头露尾做什么? 没得失了气势。 就见其中探出一个毛头小子,气急败坏的叫骂: “来者何人,瞧瞧你把我撞的!得赔钱!” (本章完) 264 进城喽 来者嚣张气盛之势,简直令盛红衣大开眼界。 王元一见盛红衣一眼瞪过来,瑟缩了一下,又突然挺直了腰杆。 见到了活人,他突然心就定了。 自丁莽被水中怪物给生吃了后,王元一已是被弱水河吓破了胆,再不敢靠近。 便是连他屁滚尿流逃跑之际丢的东西都不带捡一下的。 好在他身家厚实,便是掉了不少,倒也不算伤筋动骨,最多就是一些常用之物丢了,他有些不顺手。 他不计代价的疯狂往他的飞行法器之中塞入灵石,只想着赶紧逃离这个会吃人的是非之地。 他兀自一路缩在飞行法器之中,不停的发抖,任由飞行法器自主飞行。 他是真的害怕,唯恐那怪物能上天入地,冲上天来又冲到他的飞行法器中来,把他如吞丁莽一样吞掉。 恐惧如跗骨之蛆,如影随形,他还未能从中挣脱,突然,就传来猛烈的撞击。 王元一肝胆俱裂,他抱着头在飞行法宝之中不顾形象的惨烈嚎叫,紧紧闭着眼咬着牙,等待着剧痛到来。 他等啊等啊,好像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除了似被巨力推了一把,想象之中的血盆大口并未等到。 他错愕的半睁开眼,面前什么也没有?! 他忍了忍,最终没忍住,小心翼翼的从飞行法器的角落爬了出来。 要知道,他这个飞行法器可不是一般的,乃是一件凡级七品的法器。 凡事六品往上的,都可以称之为法宝了。 此乃他家老祖宗所赠,皮实耐用有灵性,便是被撞之后又被重击,可也能迅速的在空中稳定住身形,而没有使他落得个飞行法器毁了他亡了的结果。 心有余悸又不解,他下意识的就往外看去。 结果便看到的来人。 是个女修。 呵,女修?! 王元一顿时来劲儿了。 看不透修为又如何? 王元一见到的那些女修,包括他自己家族之中的,除了搔首弄姿,啥也不会。 她们的修为根本不能代表什么。 许是打起来,花拳绣腿,还不如他呢。 而且,王元一猛然意识到,他这是看到人了,他不再是孤单一人。 他往下一瞥,自己遥遥立于半空之中,而下面的弱水河,细细的一条,似已被他踩在了脚下。 立刻的,十息之前的惶恐不安顿然全消,他立刻强横起来! 尤其,这般靠近了,他看到这女人身后还躺着个人呢! 他冷哼一声,这是什么地方?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拖着个伤员还敢来此地? 而且,可真是不长眼,既然敢撞他,自是要付出代价的。 可是,他却并未想到,为何他的飞行法宝这般厉害,同对方相撞后对方毫发无伤。 而这个伤员,又是怎么受伤的! 能拖着伤员来这种地方的,除非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否则必然是艺高人胆大之辈。 但凡他有点脑子,他都不会冒然挑衅一个比自己修为高,且毫发无伤的前辈。 可惜,他没有脑子。 王元一自小到大都很猖狂,欺软怕硬,从来不是什么善类,这一次出来,他受丁莽那事刺激不小,许是害怕压抑的太久了,兼之对女修天然的轻视。 看到盛红衣,竟然恶从胆边生,竟然想把她当软柿子捏呢。 盛红衣微顿了一下,然后,她认真的打量了对方一眼。 她自然不是怕了,而是想看看究竟是什么厉害角色,居然敢这么跟她说话? 盛红衣很无语,是真的很无语。 这年头,怎么什么人都敢跟她大声说话了? 修为比她高的,她认了。 谁让人家比她强呢,可是,修为不如她的,一个小小的筑基,居然也敢对她这样了?! 难道她看起来实在太面善了?以至于人善被人欺?! 居然敢要她赔钱? 还敢讹她说是她撞上他的? 明明她好端端在此地,他的飞行法器从斜刺里窜出来! 这么一会儿功夫,盛红衣已是从现场留下的痕迹之中,摸索出了对方的路线。 这路线简直惨不忍睹,明显就是在仓皇逃窜,如无头苍蝇一般,她速度不快,一直在云层之中正常飞行,最多就是隐藏了自身。 便是有责任,她这边最多占个四成。 他怎么敢这么无耻的把责任都推到她身上的? 打量完了,除了那清澈又嚣张的眼神之中透露出的愚蠢,盛红衣一无所获。 盛红衣皱了下眉,心中思量,莫不是什么大佬,用了什么法宝秘术压制修为? 她暂时不动声色,先忍一步再说。 她淡扫一眼周围,妖城附近,时不时冒出一二遁光,虽然距离她有些距离。 但,谁知道周围有什么样的大佬或者老狐狸。 许是,面前这个蠢货是个好命的,说不定是哪个大佬家的后辈? 若是这般,她就要掂量一番了。 出门在外,她还拖着病人,盛红衣绝不向惹事。 “道友这是要去哪儿,如此仓促?” 盛红衣说话客气,言笑晏晏,却没接对方的话茬,想让她赔钱,门儿都没有。 天皇老子来,也别想。 “关你屁事,你是什么东西,也配知道小爷的行踪,我告诉你,我这法宝,可是玄尘门的宝贝,必须赔钱!” 王元一见对方果然如他想的一样,客气软弱,心中更是蔑视。 说话之时,嘴更是不带把门,怎么痛快怎么来。 盛红衣眉头狠狠一挑,呦?玄尘门的? 感情这个二愣子是玄尘门的? 就这又蠢又张狂的模样? “玄尘门?”盛红衣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 以前,便是没想入玄尘门之时,在盛红衣心中,玄尘门也是个牛人云集的门派。 人家的门派地位排在那儿呢。 便是盛凌波,能进玄尘门,也是有其优秀之处的。 她灵根资质好,虽然毒,但并不蠢。 到盛红衣自己想入玄尘门,也算是费了不少力气。 若不是季师兄信了她,愿意包容她,她这会子许是还没入门呢。 如此门派,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盛红衣都开始磨牙了。 什么玩意儿,居然在外面败坏玄尘门的名声? 再说了,这样的人都能进玄尘门,那她盛红衣跟这种人是同门,算怎么回事? “呵,你不会没听过玄尘门吧?我告诉你,玄尘门……” 盛红衣听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已是相当不耐烦,她直觉打断他: “你……是何人门下?” 王元一还未听出对方的语气之中多了冷意,对于盛红衣打断他,他简直勃然大怒: “我……是何人门下,与你何干?说了你也不知道?” “王家,你知道吗?玄尘门王家,你知道是什么样的存在么?我是王家嫡系,怕了吧!” “我劝你快点赔钱了事,再同我赔礼道歉,否则,我王家让……啊?!” 话未说完,自王元一的视野,对方突然出手,一道鞭子袭来,一把勾住了他的脖子,然后脖子处倏然收紧,似有万千刺刃刺入他脖子上的软肉之中,下一刻,自己已是被人生生套着脖子从飞行法器之中拽了出来。 生拉硬拽,他在这短短被拽出来的过程之中,几度疼的快要昏厥过去。 他被那鞭子拽到盛红衣面前,脖子被死死卡住,已是不能呼吸了。 他双手揪住脖子处,脸色惊惧交加,惨白一片,原本夸夸其谈的嘴,愣是啥也不敢说了。 “你好大的胆子,敢冒充王家人?!” 盛红衣声音冷冷的,似带着刀锋,一刀又一刀割在王元一身上,毫不犹豫。 王家人,盛红衣印象深刻,她同王二十一王湛,还有一段相看两相厌的不解之缘。 但,她再如何看不惯王湛,但对于王家的客观认识还是有的。 王家,至少从王湛身上能看出,此人虽然有些高傲,但是修养和底蕴是骗不了人的。 那是家族赋予给他的。 而盛红衣记得很清楚,王湛虽然不是长子,但却才是嫡支。 那种独属于修仙大家族嫡支的贵气与温文并存,倨傲却不无礼等特有的气质,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够冒充的。 王元一不受控制的浑身瑟缩着颤抖起来,若不是他早已辟谷,这会子怕是已然失禁了。 他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这回恐怕是碰到硬茬子了。 而这个硬茬子还是个心狠手辣的。 在这一瞬间,王元一能清楚的感觉到对方身上漫出的杀意。 连珠炮一般,他疯狂求饶: “前辈饶命啊,饶命啊,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绕了小的吧。” “小的……小的确实不算撒谎,我也姓王,同玄尘门王家是联了宗的!” 他两个眼珠子急切的转动,他一边艰难说话,一边挣扎的越厉害。 盛红衣倒是真的起了一丝杀心。 今日有人敢冒充王家人,以后是不是也有人冒充她盛家人在外面招摇撞骗?! 无形之中,那半吊着王元一的绳子,依旧不断收紧。 王元一苦苦挣扎,眼泪鼻涕顺着脸落了下来: “别……别杀我,我愿替前辈……鞍前马后,奉上所有财物,只求前辈饶我一命!” 盛红衣眯了眯眼,眼抬都未抬,手指灵光一点,猛然,王元一的脑袋上猛然钻进一个东西。 他大骇,刚要去抓自己脑袋,却觉脑袋似被重鼓狠狠锤了,接着,他的头无力的垂了下来,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到他醒来,发现自己独自一人被丢垃圾一般丢在某一处山谷之中。 此地,偏僻,荒无人烟,而他什么都没了! 王元一气的说不出话来,他这是被抢了? 原来那女人也不是什么好人,居然敢抢他的东西? 偏还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正义模样? 要脸不要?! 回头想想,他竟然连敌人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真是气煞他也。 他气的跺脚,可此地人生地不熟,他除了发传讯符回去求助,还能怎么办? 萧瑟的寒风之中,他孤零零的打了个喷嚏,他哭腔着声音把要说的都收拢在传讯符之中,抛出去后,只觉得悲从中来,索性放声大哭一通。 他命苦又甚觉丢脸,谁家子弟出门历练如他这样,丢盔弃甲不说,还被人剥削的,全身除了里衣,竟然啥也没了。 若不是他好歹是个筑基修士,这会子早在寒风之中冻死了。 他出门寻宝之时,牛早就吹出去了。 而今,什么都没了,他这么灰溜溜的,还等人来救他,几乎可以想见,他的脸这回是丢尽了。 纸是包不住火的,这个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而这一切的不幸,都来自那个该死的女人。 他茫然的看着天空,只觉得那悠悠飘来的白云突然幻化成了那女人的模样。 王元一猛然一抖,未意识到自己做什么之前,他便把自己缩了起来,只恨不能自己变成蚂蚁,或者有什么地洞能让他钻进去才好。 唯恐那白云变成真正的那女人,又来找他的麻烦。 直到那白云悠悠然被风吹散,他才算消停了些。 彼时的盛红衣,心情非常好的进城了。 路上,她看着周遭的景致,一边心不在焉的同榕汐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 “你怎么不杀了他?”榕汐不解,看到盛红衣刚刚搜刮那人财物,自己嫌累,还把它叫出来一起搜刮。 搜刮完了还不厌其烦的把那人给丢到一处虽然荒僻但安全之地。 莫要小看那一处地界,那儿有个天然的小障眼阵,只是是个残缺的,盛红衣还亲自动手补充修复了一下。 不说她修复的如何吧,这么费力作甚? 那人又不是什么好人,它可是在灵兽袋里听的清楚。 就是个小人得志的。 盛红衣却是笑了一下,她此时顺利将季睦安置了,又顺利进城了,心情甚好: “我乃道门修士,随便杀人是会有因果的,招惹因果对我们没好处,更何况,便不是同门,那人八成同王家是有点联系的,便是看在都是同城的修仙家族的份上,我也不能杀了他呀。” “劫个财也就罢了。” “再说了,你瞅瞅,若不是他,咱们能顺利进城不?季师兄能顺利安置吗?” 盛红衣脸色红润,此时,穿着一身摇曳的五彩裙,招摇的像一只孔雀。 没错,她现在就是一只孔雀妖。 (本章完) 265 彩翎雀 不得不说,如王元一这种有家族又爱显摆的公子哥儿出门,但凡劫了他的,劫财之人想必都会满意。 怎么说呢,此人身上好东西多的是。 有专门装叉附庸风雅的。 有价格昂贵甚至罕见的各种疗伤增灵的丹药。 还有许多保命的符箓阵法以及防御性法宝。 琳琅满目,不一而足。 可以说,任何一种类型的劫财之人,都会在其中找到自己喜欢的东西。 而盛红衣喜欢他鼓囊囊的灵石袋以及许是为了这次混入妖城,他准备的彩翎雀的妖丹和一系列齐全的准备措施。 而今,这些全都便宜了她盛红衣。 灵石袋之中,光是上品灵石,便有近万,普通灵石杂乱堆在其中,盛红衣细细数了,也有五万多。 除了灵石,他提前在妖城买了个宅子,房契在盛红衣手中,用的就是彩翎雀的身份。 这宅子所在位置就在妖城城门不远处,那里有一块地界,算是杂妖区。 盛红衣提前过来踩了点了,知道那片杂妖区其实就是各种小妖的混居地。 妖城同人修城池并不同。 妖族有很强的领地意识。 妖聚族而居,其实,但凡能叫的上名字的大妖都有自己的族地。 而妖城甭管多大,都显得太过密集和拘束,这里,只是它们交流与买卖东西的地方,并不是真正的族地。 有妖城,自然就有城主,这个城主的位置是轮流做的。 盛红衣早就寻榕汐找周围的草木精怪提前了解过了。 城主以百年为期,由有神兽血脉的大妖轮流值守。 不过据说,这百年之期,说起来好像庄严肃穆,不可逾越。 但与这些大妖来说,实在也并未放在心上。 那妖城的城主府形同虚设,城主根本不住在里面,除非妖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否则很难看到城主出现。 而且,盛红衣由此还联想起从前听说过的一个好笑的奇闻。 奇闻说妖城的城主便是在城中,许是都不能保证没回见到的都是同一个。 毕竟,大妖也有同族。 有什么事情,同族轮流去处理也是使得的。 只是不知道这个传闻是不是真的。 不过,由此盛红衣倒是也能看出来,妖族主打的就是一个随性狂野。 而恰好,今年便是上一个百年之期到了,这一回,妖城的城主便是新鲜出炉的戊土麒麟族。 是恰逢其会还是有意为之? 盛红衣不得而知,不过,这念头也就一闪而过,盛红衣可没有多管闲事的闲心。 新城主继位,大小妖城共襄盛举,大大小小的妖们,按说都要来参加。 一百年一次罢了,对于妖们来说,倒也不算麻烦。 而戊土麒麟现世,人修也有所耳闻,正好妖城大开妖门,正好给了心怀不轨之人可乘之机。 而王元一,就是其中之一。 天地良心,盛红衣是真的没有什么不轨之心。 甚至在她看来,王元一这些人的想法实在是匪夷所思。 神兽现世,可不是来了一个,而是整族现世,又是在人家妖族自己的地盘,就这些小兵卒子也敢过来想捞好处? 想屁呢。 别到时候啥也没捞到,还把自己折进去了。 对此,盛红衣只想说,这么算起来,她也算救了王元一一条命。 这些个宝贝啥的,就当是王元一的买命钱了。 毕竟,她盛红衣又不是什么知恩不图报的大善人。 啧,她和这王家究竟算是什么孽缘,隔着数万里之遥,她居然还能遇上王家人呢。 而今,季睦已经被盛红衣送进了王元一准备的宅子中休养,就连弱溺谷,盛红衣也把它放在了宅子之中。 宅子外表同其他人家没什么区别,可却内有乾坤。 其中的防御、暗器等,盛红衣看了都忍不住惊叹。 这王元一可真是惜命,这一套宝贝布置下来,快赶得上一个很有家底的金丹甚至元婴修士渡劫之时的布设了。 再而三的查探过其中没有任何危险,盛红衣才放心将季睦和弱溺谷留下。 而且,周围那些个居住的邻居,都是没什么高级的血脉的小妖,要么半化形,要么只能口吐人言,却还未化形,修为多在三四阶这样,极个别的有一二达到五阶的,安全的很。 盛红衣进城伊始,其实将自己也伪装成了半化形的状态。 王元一的储物袋之中,有一副彩翎雀图,还有一些彩翎雀的羽毛,以及妖丹等东西。 乍一看,盛红衣就发现,这是什么彩翎雀?分明就是孔雀嘛。 只不过,比起孔雀蓝绿相间的颜色,它的颜色更加的鲜艳斑斓。 此孔雀,哦不,此雀是罕见的水火属性妖兽。 是以,它的毛色之中,青蓝之中夹杂着红橘,相当招摇亮眼。 值得一说的是,彩翎雀这种妖兽,在妖族怎么说呢,在盛红衣看来,颇有些高不成低不就的味道。 说它血统高,实则,那些个所谓神兽血脉,什么龙、凤、神龟血脉之流,都不愿带它玩儿。 原因是,它比较特殊,人家是神兽血脉,它这边,自称是佛母金曜孔雀明王的血脉。 佛之母,听起来挺牛的,可是妖兽之中,对于佛母之类的说辞,好像并未多认可。 说它血脉低,人家这身份摆在这儿呢,而且,修为神通也不算低弱,绝不是那些个普通妖兽可以比拟的。 至少,榕汐就羡慕的说过,能有彩翎雀一半儿血脉高级,它就满足了,也不至于这么多年修为都止步不前,寸步难行了。 还有一点比较尴尬的是,其余妖兽都以群居之,可这彩翎雀却是独来独往的异兽,甚至数量也并不多。 显得伶仃又单薄。 不过,这倒是方便了盛红衣,如此,她冒充起彩翎雀,得心应手,并不太害怕被什么认识彩翎雀的戳破身份。 盛红衣想,这大约也是王元一选择彩翎雀的原因吧。 这点做的还算聪明。 盛红衣和榕汐走在妖城里,顺着走道,眼睛那是目不暇接。 她盛红衣如今是个半化形的妖雀,头上不仅插着彩翎雀的羽毛,就连脸上,她都将她之前为了算卦而做伪装的工具全都重出江湖了,根据彩翎鸟的模样,认真的把自己的脸涂成了鲜艳的大花脸。 这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妖气、甚至彩翎雀的神通,她都有法子伪装,可这半化形,着实有些难弄。 彩翎雀,普遍修为在三阶到六阶之间。 盛红衣这等金丹初期修士,连修为都不用幻化,大约对应的就是五阶妖兽。 而以彩翎雀的血脉,它还达不到五阶六阶便化形的水准,所以,它便和其他妖兽一般,在彻底完全的化形之前,还有个半化形时期。 好比,同盛红衣这会子迎面走来的虎妖,话说能不能把它斑斓的虎爪给遮掩一下,还有脑门上那个“王”字,要不要这么雄赳赳,气昂昂的? 甚至同她擦肩而过之时,还故意撞了她肩膀一下? 盛红衣:“……”虎妖?所以特别好斗? 还有一旁仔细打量了盛红衣一眼,扭腰提胯越过盛红衣的狐媚子,是真的狐媚子,那一身毫不掩饰的狐狸味和尖尖的脸能让人一眼识别。 再来,那个站在盛红衣五步远处,定定的看着盛红衣,啊不,是盛红衣身边站着的榕汐流口水的脸色黑一块白一块的小个子。 榕汐此时也看到了它,它脸色一僵,一把抓住了盛红衣的袖子,语气惶恐又气急: “快走快走,那个混蛋,怎么会在这儿?” 盛红衣又狐疑的看了那小个子一眼,那小个子同她对视了一瞬,畏惧的把眼神缩了回去,看来是有点畏惧她的修为。 榕汐也是咬牙切齿,一边加快速度一边拽盛红衣: “化成灰我都认识,这混蛋是我们榕树的天敌,云斑天牛。” 闻言,盛红衣当真好奇起来,特意仔细又打量那小个子一眼。 嗯,脑袋上有两个竖着的黑东西,细细长长的,原本盛红衣还以为这是它的什么配饰,而今看来不是,显然这是一只半化形的天牛,头上那两个黑色的细长物,是它的触角? 盛红衣叹了口气,再次为自己的机智而庆幸。 她早就想到这点难办,毕竟她可变不成彩翎雀除了羽毛之外的其他身体部件。 所以,也只能在颜色上下功夫了。 这点的启发还是来源于面前的榕汐。 其实说起来,榕汐虽然是个灵体,本体不在,但也算是半化形呢。 它幻化的就是颜色,它是一个小绿人。 所以,盛红衣如假包换的“彩妆”由此诞生。 走了几步后,终于把那云斑天牛甩在身后,榕汐还是一副被恶心到的不爽样子! “真没想到,我居然在这里看到这么恶心的东西。” 它气鼓鼓的。 盛红衣耸耸肩,没有作声,看到天敌,确实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不过,看榕汐似乎心有不甘,一副有点想要冲回去揍那个天敌又不敢的犹豫模样,盛红衣立刻警告它: “别冲动,我告诉你,你要是主动去揍那只虫妖,那是你的事,我可不帮你。” 那虫妖跟榕汐修为相当,以榕汐的性子,生出一较高下的心思也说不定。 这要是放在平时,揍了也就揍了,盛红衣也是个护短的,没准她真的就不分青红皂白的帮榕汐把对方收拾了。 可是,现在这是什么时候? 她就想低调的把合适的东西买完了就走人了,可不想惹事。 “咱们不准备在这儿逗留很长时间,最多两到三日。”她小声提醒榕汐。 榕汐撅了噘嘴,听懂盛红衣的言下之意了。 “不揍就不揍吧,听你的。” 不帮它,它还揍什么云斑天牛? 虽然它和云斑天牛看起来修为相持。 可榕汐很有自知之明,这也就是看起来。 草木精怪哪儿有专吃草木的虫妖战斗力强? 它们天然属于弱势。 正如那虫妖忌惮盛红衣一般,榕汐刚刚其实也是起了心思,仗着盛红衣的势,狠狠出气一番。 其实,这事儿,就很迷。 榕汐挠了一下自己的脑壳。 明明它自己、虫妖和盛红衣,看起来都是五阶妖兽,可为什么独独盛红衣,就有人忌惮? 而它却遭人觊觎? 盛红衣为什么能看起来那么不好惹呢? 究竟是哪里不对? 榕汐偷偷打量着盛红衣,一边不自觉的,它的举手投足之间已是有了些微的模仿之意。 它心说,学着盛红衣说话走路的样子,能不能让自己也沾染一点盛红衣不好惹的气势? 盛红衣自是不知道榕汐脑子里已是歪楼到什么地方去了,她却是误会了榕汐似有些闷闷,心说大约是有点不高兴了。 她眼睛在周围逡巡,想着,反正她赚了一大笔,等把地图卖了,就给它去买点它喜欢的东西就是了。 对待自己人,盛红衣自觉自己还是相当大方的。 盛红衣所要去的地界,自然不是什么城主府,盛红衣打听过。 他们的目的地是妖城最繁华的一处街市了。 可是却没想到,可真是大开眼界了。 这街市,和人修的大不同啊。 妖兽们,种类各异,胡乱的东一榔头西一棒的坐着,卖的东西也是怎么奇怪怎么来! 又卖自己的蛇蜕的蛇妖? 还有卖自己的毛做的毯子的羊妖? 以及卖自己吃剩下的肉骨头的鳄妖。 盛红衣还能清晰的看到它面前拜访着的可怜的死牛身上的牙印和半拉的肠子…… 盛红衣忍住自己胃中翻江倒海的不适,她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是太想当然了。 这地方,真的有人买地图? 地图这东西分明应该在城外兜售,给那些个本就想进城寻宝之人。 卖给妖兽: 且不提它们付不付得起灵石,这么好的地图给这些个大字都不识得一个的妖兽,那不是暴殄天物,纯纯的浪费吗? 好在还有几个正常的妖兽,盛红衣在一个身后有一对透明小翅膀的妖身边蹲了下来,主动搭话: “那个,这位仙子,我可以在你这儿借个摊位吗?” 面前这位,是个女妖。 它身负着透明翅膀,面前放着一个篮子,里面兜售的是灵蜜。 (本章完) 266 妖们 盛红衣心中腹诽不断,可,现如今看来,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解这个妖城,这可不是人修城池,万一闹出什么笑话,被看出什么端倪,盛红衣清楚,自己可是孤立无援的状态。 所以,为保险起见,盛红衣觉得,还是先从套近乎开始,至于她的地图卖不卖的出去,倒是另当别论了。 那女妖抬起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歪着头在她和榕汐脸上流连了一会儿,反问一句: “要蜜吗?” 它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 “我需要一株灵慧草,可以换这一桶蜜,这是灵蜜,可甜可甜了。” 它眨巴着眼睛,声音越说越小声,怎么听怎么没有气势又心虚。 灵慧草? 盛红衣扭头看向榕汐,眼中透着明晃晃的疑问:灵慧草是什么? 人家意思很明显啦,就是让她买它的东西呢! 买了东西,才能留下来摆摊套近乎。 盛红衣瞥了瞥那灵蜜。 黄澄澄是颜色,流淌顺滑,随意放在那儿,盛红衣已是能“看”到其上灵气已是氤氲浓稠。 这等灵气浓稠程度,比之盛红衣兜里最好的灵酒,也不逞多让。 听说,蜜酒也是世间一等好酒,盛红衣早想尝试,若是得了这等好蜜,倒是可以一试。 榕汐无奈的白了盛红衣一眼,能不能多读点书,稍稍掩饰一下自己的孤陋寡闻? 却是在面对那女妖的时候,变了个口气,很有气势: “你这是狮子大开口啊,灵慧草是增加妖兽智慧的,而你这个蜜能做什么?只是甜吗?” 那女妖似乎愣住了,半晌后,它才支支吾吾道: “当然不是啊,我我我……那要不两桶?不能再多了!” 盛红衣:“……” 她是不是选错妖了? 这妖只是看起来正常,实则也不太聪明。 灵蜜明明就看起来很高级,它却啥也说不出来? 不过,“灵慧”二字,她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盛红衣敲了敲脑袋,突然,她自储物手镯上一抹,自里面摸出一个丹瓶: “灵慧丹行吗?” 这是王元一的东西。 她清点之时也就粗略扫过一眼,没成想这就派上用场了? 榕汐:“……?!” 女妖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眨眼功夫,她就扑到盛红衣面前,脸几乎要贴在那丹瓶之上: “能不能……给我闻一闻?” 盛红衣微愣,没料到它会提出这等要求。 她看向榕汐,榕汐也正看着她呢,它严肃着一张小脸,一本正经的说: “我也想闻一闻!” 盛红衣无言以对,这是什么操作? 她打开丹瓶,先是探了探其中,唔,有七八颗呢。 随后,她倒出一颗放在手心中: “喏。” 话音未落,绿色与绿白双色的遁光乍现。 绿色是榕汐。 绿白双色是女妖。 盛红衣只觉眼前一花,翅膀扑腾出来的风卷起了她的头发和衣袖。 手心一空,她诧异抬眼之时,榕汐已经跟那女妖打起来了。 还是揪头发和掐脖子那种野蛮打法。 “吐出来吐出来吐出来!你怎么能吃了呢!你拿什么赔!” 榕汐死命卡住那女妖的脖子,身体都拉长了。 盛红衣眼睁睁看着,心中陡然闪过一丝不合时宜的想法。 原来,灵体可长可短吗? 那小个子的女妖透明的翅膀在身后疯狂扑腾,它却紧闭着嘴巴,脸憋的通红,已是被榕汐掐的直翻白眼了都不松口。 周遭,各种妖哗啦啦齐齐围了过来。 连生意都不做了,都伸着脖子过来看热闹。 还有喝彩的声音传来。 盛红衣:“……榕汐,别打了,你干嘛呢,没得惹大家笑话。” “那个,仙子,快停下,恰好我饿了,要不我们寻个地方,别吃边谈呗?” 盛红衣也是惊呆了,只希望把这两个妖都带离这里再说。 榕汐手微松,那女妖终于得了一丝喘气的机会。 她艰难的看着盛红衣: “吃什么?去花娘娘家路吃好不好?” 它说完这话,一旁立刻有几个妖“唰唰唰”便流下了口水,一脸的羡慕加渴望。 还有一些嗤之以鼻的撇撇嘴,亦或者不感兴趣的东张西望。 盛红衣人已经麻了。 她这是遭遇到了一个强盗加吃货? 还有这些个妖兽,要不要这么爱看热闹。 没看出她的脸是板着的?逐客的意思相当明显了,却为何它们都能视而不见? 她环视了周围这些个千奇百怪的妖族一眼,一咬牙: “好。” 行,它们狠,它们不走,那就她走。 说着,人已经率先一步,扭头走了。 盛红衣步履流畅飞快,似后面有熊追着似的。 实则,这真不怪她。 提到花娘娘,有几只妖兽眼神跟恶狼似的,跃跃欲试。 再不走,她还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其他妖给赖上。 两妖这回子也不打了,盛红衣都走了,它们匆忙跟上。 身后还有一波惋惜声和各种嘈杂讨论声不绝于耳。 “怎么这样呀,我才来它们就走了,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对啊,才掐住脖子就不打了,玩儿呢?” “要不,咱们也去花娘娘那儿?” “你要吃草你自己去,我不吃草,我爱吃肉。” “散了散了,真无聊,今天一点东西都没卖出去,我要睡觉去了。” …… 半个时辰后,盛红衣坐在了一处花廊之中。 她打量了眼面前那些在客人之间妖娆的行走的花妖们好几眼,原来花娘娘指的就是这些花妖? 一共七个,从花一娘到花七娘? 盛红衣看了看榕汐目不暇接的盯着那些花娘娘的模样,眼中似露出些艳羡和若有所思,似乎有什么不解之事困扰着它? 盛红衣没打断它,也看了过去,但见那七个花妖一身生机丰沛十足,其中,那位花四娘,身上环绕的那层灵气已是透亮。 此乃进阶之兆。 这般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甚至看这里的忙碌情况,它大概率并不花时间闭关冲击,更不会在突破后,还闭关稳定境界吧? 可,它的进阶,却丝毫不受影响。 以忙碌代替闭关么? 倒也是一种修炼方式。 榕汐自进门,就被这些花娘娘给吸引了注意力。 后来,它还罕见的同花妖们搭话了。 搭完话,也就变成这样了。 许是,它在这些个花娘娘身上看到了些其他的活法? 这几个花妖头上都有象征自己本体的簪花,而且,它们也都是半化形,修为大多在四阶到五阶之间。 花七娘只有三阶,同榕汐一样,只是一个灵体,不过它是黄色的,是一朵迎春花。 迎春花呀,多么普通的血脉,根本连灵植都算不上。 和榕树,其实也不相上下。 甚至,还不如榕树。 毕竟树,日晒雨淋之下,练就了强健的体魄,而迎春花,细小柔弱。 而花七娘,却能在这种强烈的反差之下,活的很有活力。 其实不止花七娘,这七位花娘娘,本体都不珍贵,除了花三娘本体是一株药花,属于灵植,但也算不得珍贵。 盛红衣把目光移到花七娘身上,榕汐看它的时间最长。 只见,花七娘忙里忙外,圆圆的苹果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眸子闪亮,无有阴霾。 可以看出,此妖被保护的很好,天真纯良到令人嫉妒。 盛红衣玩味一笑,花七娘可是和榕汐完全不同的活法呢。 她索性不再管榕汐了,看向女妖。 “萍水相逢,却还不知道仙子名讳,我叫雀枭,它是榕汐。” 这名字可不是盛红衣杜撰的,人王元一连妖牌都备好了。 那女妖此时的注意力都在刚刚花七娘拿过来的菜单上,听到盛红衣问话,它才抬起头: “我是蜜欢,是玉罗蜂一族。” 盛红衣学到了,原来还得介绍自己的种族? “嗯嗯,我是彩翎雀,它是榕树。” 她连忙找补。 却是蜜欢突然奇怪的盯了它一眼,眼神特别微妙。 “你是彩翎雀?” 盛红衣心中微紧,面上不动声色: “是啊,怎么?” 莫不是她露破绽了,还是彩翎雀同玉罗蜂有什么仇怨? 榕汐此时心思根本不在这里的对话之上,盛红衣也指望不上它。 本也没太指望榕汐。 盛红衣心中清楚,榕汐虽然也是妖族,但同这里的妖族压根毫不相干,毕竟它一直生活在弱溺谷之中。 盛红衣迅速在脑中复盘了一遍,根据她提前让榕汐同其他草木妖打听的,妖城之中的大妖族群之中可没有玉罗蜂。 没有大妖,看蜜欢这甜蜜蜜的模样,估摸着灵蜜都是它们族群自己采的。 蜜蜂么? 蜜蜂可不是什么凶残的种族。 盛红衣放心了,脸色越发坦然。 便是被戳破,她也有把握逃出生天了去。 蜜欢大大的眼中盈绕着浓浓的不解: “奇怪,那为什么我觉得你应该是一朵花?” “我们玉罗蜂一族,天然亲近花妖,姐姐,你是不是弄错了?” 它甚至凑的近了些,两颗大眼睛在盛红衣脸上上看下看左看右看。 盛红衣:“……”她心中一咯噔,已是后背有些微湿。 果然,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心神,小瞧别人。 尤其是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界。 她内里可是穿着隔绝神识和气息的里衣呢,这种情况之下,蜜欢都能够感觉到她是花妖吗? 花妖? 黑莲。 “怎……怎么会?谁会弄错自己的种群?可能我前阵子同一个花妖朋友小聚了一段时日,身上沾染了她的气息?” 盛红衣硬着头皮,开始胡说八道。 能让她有些卡壳的情况还真不多见。 “哦?是什么花妖?” “莲花。” 蜜欢似是半信半疑了: “原来是莲花?嗯,玉罗蜂喜欢莲花,今天这些蜜,就是灵莲蜜哦,可好吃了。” “唔,我吃了你的灵慧丹,要不你去我们族里做客吧,我只带了两桶灵蜜,但肯定不够,我去族里借点,给你凑齐五圣蜜好么?” 蜜欢虽然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可如何解释它这般的信任面前的雀妖呢? 妖族凭本能做事。 若不是信任,它可不会在盛红衣面前表现的如此乖巧又蠢萌。 蜜欢想了一通,没什么结果,大约只能是莲花妖的气息误导它了! 它挠挠头,将这件事抛在脑后,转而想起它刚刚太馋了,明明只是说要“看看”,却把灵慧丹吃掉的事情。 嗯,其实真的不能怪它啦。 灵慧丹真的太香了。 比灵慧草香一百倍。 盛红衣见它似乎信了,心中松了口气。 至于去蜜欢族里? 盛红衣肯定是不会去的。 倒不是不想去,可盛红衣有自知之明呢。 面前这个蜜欢同花七娘一般,是个天真的。 可它天真单纯不代表它族中之人同它一样。 什么五圣蜜或者八圣蜜的,盛红衣虽然很心动,但还是忍痛拒绝了: “还是不了,我还有别的事情,很快就要离开了,两桶灵蜜便是了,下回若是有机会,咱们若是有缘再聚,你再多给我几桶蜜就是了。” 这灵慧丹是个什么玩意儿,盛红衣从榕汐的解释之中大致已经清楚的。 应该是一种开启妖兽灵智的灵药。 对人应该是无用。 妖族变成人,对于灵智也是有要求的。 灵智不开,连半妖都没法成。 而且,人类的聪明一直令众妖族趋之若鹜般的羡慕。 由此可见,灵慧丹在妖族的盛行。 这东西是王元一的,盛红衣不心疼。 想必他带这个来妖城,也是想着借此结交朋友,融入妖城? 其实,这些事儿,作为一个深入妖族的修士来说,考虑这些很正常。 可盛红衣每每带入王元一的脸,就觉得很违和。 不是她嘴巴毒,而是实事求是的说,她和王元一有过短暂的交集。 那人傲慢又蠢笨,若是真聪明,就不会区区筑基修士,就敢单枪匹马的闯荡妖界? 还想着夺宝? 当妖城那些个五六七八阶的大妖都是吃素的不成? 准备充足又如何? 一力降十会,实力不行,便是宝贝加身也跟送死没区别。 她摇了摇头,王元一虽然蠢,但架不住命好,背后肯定有能帮他料理一切之人。 蜜欢摇摇头: “那怎么行?下回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见面呢。” “这样吧,你不想去我们族里,那就来我们在城中的家吧?” (本章完) 267 同化 蜜欢很坚持,偏要盛红衣去它家做客。 “……我不仅吃了你的灵慧丹,还吃了花娘娘家的灵菜灵酿,你若是不去我家让我把五圣蜜凑齐给你,那我只好一直跟着你了!” “其实,花娘娘家这些菜,就当我请你吃吧,反正我也吃了。” 盛红衣心在滴血,艰难的说出这句话来。 这花娘娘家主打的是素食,什么灵草灵花,在它们的巧手之下,可谓色香味俱全。 甚至,便是开胃汤这样的前菜,盛红衣轻抿了一口,便觉有一股轻柔甘醇的灵气顺喉而下。 那灵气明明很轻薄,可它进入经脉很快。 修士修炼,谁都知道,天地之间灵气循环相生,生生不息。 若要修炼有成,便需要将灵气吸入经脉,在凝练进丹田里。 这便是各凭本事的时候了。 而,并非周遭有多少灵气,修士就能吸收多少,除了亲灵体质,普通修士在修炼过程之中,吸纳入经脉的,能十中存一,便算是资质很不错了。 这十中有一只是进入经脉之中,此后,它们在经脉之中流转、压缩,又会消耗绝大部分,许是最后能入丹田积蓄的,不过只有一丝,千百分之一罢了。 这些能入丹田存下的,最终便会转化成修为。 可,区区一个前菜的开胃汤罢了,灵气进入,明明只是一小簇。 按说这些个吃入腹中,不过是船过水无痕罢了,最多润泽一下经脉,让自己舒服一下。 盛红衣很清楚这点,因为她自诩自己从来就是一个饕餮客,灵菜她吃的可不少,不就是那么回事儿? 可是,事实证明,人果然不能太武断。 因为,武断容易导致现场打脸。 刚这般想着呢,盛红衣就发现,那极小的一口开胃汤之中,灵气居然消散很慢。 最后居然有一丝到达了丹田。 盛红衣简直惊讶,她不过轻抿了一小口罢了。 她有些不信邪,端起小碗,一饮而尽,绵密的灵气顺滑而下,最终,到达盛红衣丹田的居然十中有一。 它们盘踞在丹田之中,融入其中,无声无息,轻松非常,而且同盛红衣原先的灵气融洽的无有一丝一毫的滞涩。 简直惊世骇俗。 万物有灵,灵气也有自己的个性。 她的身体便是一个小世界,新来的灵气也需要适应环境,旧有的也没那么容易接纳新来的。 而,这汤产生的灵气,似乎不在此列。 盛红衣还想再要,可惜,此汤限量,接待他们的花七娘听盛红衣说想要买汤,它无法做主,便将花一娘叫来了。 花一娘只是摇头,语气却是温和之中带着斩钉截铁的强硬,它说,此汤限量,一人一生只得一回。 盛红衣恍然惊觉,原来蜜欢喝的开胃汤虽然同她的叫一样儿的名字,可其中的颜色略微浅淡,似是不同。 而,榕汐的倒是同她一样。 她的想法很快得到花一娘的证明: “蜜妹妹是我这儿的常客了。” 盛红衣点了下头,一旁的榕汐可没有这么淡定。 见盛红衣看过来,它警觉的一仰头,囫囵吞枣一般,差一点就要将整只碗都吞入它的大嘴之中。 好东西,榕汐也不愿让呢。 却是,那汤喝下,榕汐砸吧了一下嘴,双颊之上竟然飞起一抹飞红,眼中陡然爆发出亮光来。 显然,它也感觉到了这开胃汤的妙处。 盛红衣叹息一声,花一娘是个五阶花妖,语气温柔和煦,透着生意人的热情好客,但不能让步之事,它也有底气果断拒绝。 寥寥几句,盛红衣便知这开胃汤之事不可强求,强求也不可得。 遂,便作罢。 于机缘一事,盛红衣一向看得开。 可能是她之前虽然得了天大的机缘,可那些个机缘都充斥的一种宿命感。 甚至让她几经生死。 这些,已是足以让盛红衣在面对机缘之时,洒脱随性而为之。 得之吾幸,不得吾命。 此后上的灵菜倒是没有开胃汤那般惊艳,但吃起来的感觉,好比在吞蕴灵丹。 可是,它们又比蕴灵丹好吃太多了。 对于盛红衣这种好口腹之欲之人来说,简直是掐在了命门上。 是以,盛红衣不知不觉也吃了不少。 吃着吃着,盛红衣突然就想起了要付钱一事,她连忙抬头往那菜单上一瞅,她忽觉血气猛然上涌,狂涌进她的脑袋,然后在她的脑子之中电闪雷鸣,闪的她双眼昏黑。 这是吃了金子吗? 哦不,这是吃的液体灵石吧! 她立刻便停了箸,榕汐虽然有时候挺气人的,但关键时候还是给力的,它见盛红衣脸色不对,顿了顿,也跟着停了箸。 只一个蜜欢,吃的特别的欢腾,盛红衣想说,又实在不好意思。 它吃的可都是她的钱啊。 就在盛红衣忍不住,她已是要不管不顾朝着榕汐使眼色的时候…… 咳咳,她有些好脸面,便只能委屈榕汐了,由它开口阻止蜜欢吃下去,感觉比较合适。 而且,不是盛红衣小气。 蜜欢属实已经吃的够多了,别看它小鼻子小眼,嘴巴也小小的,吃起东西宛若暴风吸入,很快,它吃的就比她和榕汐吃的量加起来两倍有余。 就是那么巧,盛红衣眼神还未顺利递过去,它停了下来,一抹嘴巴,还揉了揉肚子,竟然就不吃了,开始盛情邀约于她。 盛红衣心中一松的同时,才有了上面的对话。 岂料,蜜欢是个死脑筋: “无功不受禄,既然你不愿意去我家,那依我看,我还是跟着你吧,你放心,雀姐姐,我不会打扰你的,等我凑足了两桶五圣蜜,我自会离开。” 盛红衣苦恼的敲了敲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人赖上。 她花钱耶! 蜜欢还不愿意? 身在福中不知福?!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她算是发现了,这个蜜欢就是个一根筋,跟它说啥也说不通。 她又给榕汐使了个眼色,同是妖修,榕汐和蜜欢也好交流不是么? 可以帮她劝劝蜜欢。 可惜,这简直是媚眼使给瞎子看,人家完全不领情,因为它什么也没看到。 它这会子只顾着自己个儿,才多久工夫?它便同花七娘等人打的火热起来。 却说,榕汐其实也不是啥也不管。 听到五圣蜜这三个字,榕汐和花七娘翻花绳的手突然齐齐停住了。 榕汐看向盛红衣,疯狂朝她眨眼睛: “去啊去啊,我们去啊,五圣蜜有多少要多少呢。” 榕汐简直不敢置信,这还是它认识的盛红衣么? 有好处不知道争取的,还往外推? 再说了,她知道灵慧丹多珍贵吗? 那个叫蜜欢的,吃了灵慧丹,想什么都不付出? 天下哪儿有这等美事? 榕汐相当的不服气。 不过,这般并不符合盛红衣嗜钱如命的性格。 难道是因为她不知道五圣蜜,它眼睛都快要眨的抽筋了,想必它暗示的如此明白,盛红衣该是明白了吧。 盛红衣无言,榕汐自来了妖城后,好像变笨了。 它这个怪样子,难道它以为蜜欢和花七娘都是瞎的。 瞅瞅花七娘,一脸的艳羡,大有也想跟她一起到蜜欢家的意思。 “那……五圣蜜?” 事情的走向越发的诡异,盛红衣突然有点理解榕汐了。 这是妖城,同人修之间你死我活,攻心为上的计谋心计完全不同,妖城之中洋溢的都是直来直往的直白。 那种直白似有传染性,一传十十传百,很容易就将身在其中之人给同化了。 进城前的榕汐,时不时的,它的脸上有时候会莫名闪过一丝戾气,有时候,它独自凝视远方的眼神似也透着孤寂。 可进城后,短短一个多时辰,榕汐迅速变了。 从它动手和蜜欢打架开始,盛红衣其实就发现榕汐的画风变了。 直到现在…… 它明明刚一进门之时,对于花七娘的感觉很复杂,既有震惊又有不可置信,还有一些对于花七娘有姐妹相伴,过得热热闹闹的羡慕嫉妒。 这会子居然都能玩在一处去了。 居然一起翻花绳? 都是几万岁的生灵了? 要不要这么幼稚? 盛红衣瞥开眼,她觉得她这一次把榕汐带出来是带对了。 出来走走也好。 心境心境。 心的变化是受到环境的影响的。 心境的提升与升华也不止是说说而已。 这般不同以往的生活,许是能触发榕汐对于世界的体悟,解开那些个心中的不平之结。 到那时,榕汐许是也跟着蜕变了。 毕竟,花若是盛开,清风自来。 蜜欢一听盛红衣终于对五圣蜜感兴趣了,顿时,眼睛一亮: “雀姐姐,没想到你这么孤陋寡闻的,你居然不知道我们的五圣蜜。” “这可是疗伤圣品哦,是由我们亲自采集来自妖族的五行圣花,吸纳其中的花粉,酿蜜而成。” “只要不是死了,什么伤都是能治的。” 盛红衣眉眼一动,暂且抛开它说她孤陋寡闻一事,她对五圣蜜确实有些起了心思。 这么厉害? 却见榕汐这会子眼睛也不抽筋了,已是忍不住不满的怼回去了: “是是是,是什么伤都能治,可你怎么没说,伤越重,五圣蜜用量越多?!” “雀……枭,你别听它胡说,五圣蜜是号称什么伤都能治,那也仅限于小伤,大伤能治,但怕是能把妖城装满的五圣蜜都不够。” “小七,你说是不是?” 榕汐自己说还不够,还要寻找认同。 它瞪了蜜欢一眼。 马屁精,还不切合实际,就知道胡吹。 花七娘单纯,根本感觉不到其中的暗潮汹涌,它老实的跟着点头: “是啊是啊,不过雀姐姐也不必担忧,只要不是妖丹被别人揍出来了,都算不得太大伤。” 盛红衣:“……” 她每每被这些家伙堵的说不出话来,已经不差这一回了。 “那行吧,不过,我不喜欢太过热闹,而且我们有事儿在身,很快便要走。”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盛红衣若是还不去,就太奇怪了。 所以,去便去吧。 而且,盛红衣妥协了,她实在不想再让一只妖跟着她了。 目前一个坠地金,一个榕汐,已经够烦人了。 但,为了降低被识破身份的风险,盛红衣觉得还是等夜晚来临,借着月色的遮掩再去。 她也不准备逗留太久,所以便有此一问。 蜜欢闻言,似很开心邀请到她去做客,笑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它好脾气的连连答应。 盛红衣也忍不住跟着笑,她放下手中的杯子,不动声色的问起了蜜欢城中事。 “对了,蜜仙子,麒麟城主,你见过不?” 她刚刚同蜜欢吃饭之时,已是套了不少蜜欢的话。 小至蜜欢喜欢什么,集市中大家是怎么买卖的,都买卖些啥以及盛红衣想要的一些东西,哪里有卖等等。 大到,这城中一些大事,好比麒麟现世?是如何的盛况?! 蜜欢点头如捣蒜,它似乎想到了什么,眉眼之间似有星辰洒落: “见过啊,麒麟王麒烁,实在太有男子气概了。” “雀姐姐,你想去看看现在的新城主吗?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说着站起身,竟然已是迫不及待。 盛红衣连忙拉住它: “哎,不急,它是怎样的人呀?” 怎么突然就这么急了? 来都来了,她盛红衣虽然不觊觎麒麟一族,可,对于城主,恰逢其会,盛红衣便想了解深入一些。 独自在外,少了季睦,盛红衣行事也变得越发谨慎。 多了解周边环境没坏处。 蜜欢明显是个急性子: “哎呀,咱们恰好距离城主府不远,直接去呀,到时候你便能看到了。” “呀,快看快看,城主出来了,我要出去看看!” 说着,率先跨了出去,竟然彻底把盛红衣抛在脑后了。 盛红衣愣了一下,忽然,外面传来如瀑的欢呼声: “城主城主城主……” 盛红衣:“……”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什么明星演唱会现场呢! 她循声望去,极远的尽头,有一个白色的影子,披着霞光而来。 她眯了眯眼,阳光刺眼,她竟然一时看不清楚。 却是花一娘突然向前一步,同盛红衣搭话: “咱们这个城主,可是个万人迷呢,客官也去凑一凑热闹未尝不可!” (本章完) 268 麒南 万人迷? 盛红衣下意识朝花一娘看去,总觉得它语气听起来有些怪。 她一眼过去,花一娘的表情似已是恢复如常,只眼神之中一丝讥诮和不认可,并未完全褪去。 或者,它是故意显露给她盛红衣看的? 花一娘是生意人,它也是迄今为止,盛红衣觉得它最像人的一个妖。 其余妖,往好了说,那是单纯爽朗,热情奔放都写在脸上。 往坏了看,那是傻了吧唧,动不动还能闹出点儿笑话的。 只花一娘,行止有度,说出的话十句有八句半含半露,寓意深刻。 盛红衣摇摇头,搪塞一句: “我又不是蜜欢这样的小孩子,可没有这等心思,再说了,他再迷人?有我迷人?” 盛红衣眼神妖冶的一扫,顾盼间神韵连连,流光溢彩。 “噗嗤。”花一娘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亲近。 “你呀,还真是!” 盛红衣没再多话,但笑不语。 麒麟城主同它的子民之间的矛盾,她一个外来的人修有啥可掺和的。 好奇心害死猫,有的事可以好奇,有的事不能好奇,盛红衣心中有个明确的界限。 这种地方,可不是任由她放肆的,再谨慎都不为过。 榕汐完全没注意到这些事,它被花七娘拉着,在人群之中钻来钻去,同那些个不停惊呼呐喊的妖们一起往前挤,就为了凑近看看那麒麟城主。 盛红衣这么沉得住气,花一娘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此妖绝不是个简单角色。 麒麟城主是策马而来,周遭一队士卫开道,井然有序。 盛红衣冷眼看着,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骚包?! 一个城主,至少是个七八阶的大妖,居然策马而行? 还是白马? 它在cos白马王子? 便是那一次在魔城,同蓝塘坐那飞马拉的轿子驭空飞行,盛红衣都没有这般的无语感。 人家那个,好歹是个仙家富贵景象。 盛红衣在其中,还觉得挺享受,羽化登仙之感在某一刻颇为让她心情舒畅。 而这,人间帝王家啊? 这是什么审美? 俗! 俗爆了! 光是这一点,甭管对方长成如何的绝色模样,盛红衣都没有兴趣。 越是近前,盛红衣第一眼注意的是他胯下的马。 唔,神骏的很,四阶妖兽? 只是一眼,人群蜂拥,那马却是掀起眼皮,精准的往盛红衣看来,和盛红衣对视了个正着。 盛红衣愣了下,没料到看个马还被马抓包了。 她满腹兴味,并未移开视线。 那马似愣了一下,然后突然眼睛上吊,送了盛红衣两颗大大的白眼,鼻子跟着动了动,从中喷出一朵大大的白气团,然后转过眼去。 白腾是麒南养的灵兽,天马血脉达到五成,以后是有一定概率成为真正的天马的。 血脉高贵者,一般极少有半化形这种时期。 而相对的,它们虽然一早便能口吐人言,可化形期相对会比一般的妖兽要推迟一些。 如白腾,四五阶的妖兽,距离化形,真是还早得很呐。 麒南没看身下的白腾,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扫过周围因为他的靠近,越加疯狂的女妖们,语气却是极为清冷的问白腾: “又怎么了,突然不高兴了?” 白腾“吭哧”一声,蹄子踢踢哒哒,火气很大又隐含着一丝得意: “嘁,你自以为你魅力无边不成,刚才有个女妖,看我都不带看你一眼呢!” 白腾烦死麒南了,他什么德性难道它还不知道吗? 最是冷酷无心,却偏要装成一个翩翩君子的模样。 何必如此? 白腾不懂,反正它就是觉得麒南恶趣味的紧。 他偏要戏弄其他人,那是他的事情。 何必每次都拉着它? 它不爱看这些女妖。 味道太重了,还各色各样的都有,熏得它直想打喷嚏。 有这个功夫,它想回去吃玉鳞草,那味道才是人间美味。 比女妖们的味道可香多了。 实际上,它心里有个疑问一直没有说出来。 那就是,这些女妖究竟喜欢麒南哪里? 它们都没机会见过麒南本体吧? 没有强壮的本体,麒南是如何让它们为他痴狂的? 难道,它们就喜欢麒南目前幻化的这等弱鸡模样? 真是奇怪的很。 白腾有些忧桑,这世上,也不知道有没有能欣赏它强健体魄的母马出现。 “哦?说明你今天比较帅气?” 麒南完全不在意这个,也没有往盛红衣那边看一眼的意思,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同白腾搭话。 “什么叫今天比较帅气?我是每天都很帅气!” 白腾强调,它很在意这个。 麒南“嗯嗯”一声,很敷衍: “是是是。” 白腾“嗤”了一声,有些不满,可它也知道这家伙的性子,能这么敷衍它,已是他心情相当不错的体现了。 “不是,我说你这是干什么?隔三差五出来?巡视妖城么?你又不在乎它们。” 麒南在乎谁啊? 谁也不在乎! 白腾若是连这点都看不清,它就枉费自己跟他这么多年了。 难道他真喜欢这些女妖? 别逗了? 谁也没得到过他呀! “谁说我不在乎呢?我在乎啊!” 回答他的是白腾很大的喷气声,很明白的表达了它的不相信。 麒南轻笑,没解释。 他自是在乎的,白腾不懂,麒麟一族重新出世,自是要重回原先的地位。 当轮值城主,便是他们要强势回归的信号。 可麒麟一族族人还是太少了,而且,由于隐世太久了,除了族地,其余原本属于麒麟族的地盘尽数已是被其他妖族占据。 而这些,麒南并不打算放手,自是需要慢慢夺回。 人类世界之中有句话,叫做得民心者得天下。 麒南深以为然,麒麟一族再如何强大,都不可能孤独的生活在这个世界。 尤其,在天地有了变化,许是随时就要彻底变天之时! 盟友和支持者,麒南都要,而且越多越好。 话说到这儿,已是话不投机,于是,他俩便又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还是白腾先忍不住。 “阿嚏!” “咱们啥时候回去,今天时间好像有点长。” 不是白腾要挑刺,今儿个麒南兴致也太好了,这大街有什么好看的! 它已经非常非常非常不耐烦了! 麒南安抚的拍了拍它的大脑袋: “确实,但,是有原因的,我发现几个小玩意儿!今晚再跟我出来一回怎么样?” 白腾听的云里雾里,什么小玩意儿?! “我不干,要不晚上你叫红蛸陪你?” 红蛸是大蜈蚣,昼伏夜出是它的本性。 而它自己?不好意思,晚上它得好好睡觉。 白腾一直固执的认为,每天同凡兽一般夜晚睡觉能增强它的体魄,而它又认为,强壮的体魄才是它帅气之中最不可或缺的那部分。 所以,它每天晚上雷打不动是要睡觉的。 让它晚上出来,它不干。 麒南自是知道它的性子,耸耸肩,没多说。 红蛸就红蛸,也没差别。 麒南没再把余光放在那几个小虾米身上,人修如何? 几个而已。 他们既然敢来这里,什么目的? 麒南眼中迅速闪过冷笑和讥讽。 还有什么目的,就是为了麒麟一族来的! 就凭这些人? 也配?! 这些人,自然是死期到了。 麒南看了看天色,觉得自己的火气好像是有些旺了。 这样的人,多的是,不知天高地厚,还贪婪无度。 只不过,放在其余时候,麒南有时候也就这么无视过去了。 天地之大,够格当他们麒麟一族仇人的,屈指可数。 这些个,什么都算不上。 他若是能亲自动手收拾他们,还是他们祖坟冒青烟的结果。 今天,他也不知为何,明明刚刚还好好的,这会子,却陡然由心底升起一抹不知名的烦躁。 明明很浅淡,可却拂绕不开,而且那股子烦躁还有越来越浓厚的趋势。 他“唰”的一下,将折扇一打开,扇了两下,平静一下心绪,又引来一阵嘈杂的尖叫。 他低头再抬头,冷声打马掉头:“回去。” 说完,他已是没再看任何人,骑着白腾,回去了。 麒南突然扭头走了,盛红衣就听到街边一片惋惜和惊呼不绝于耳。 甚至她身后五步远处,两只不知是什么精怪,竟然相对哭了起来: “呜呜呜,我的城主大人,就这么走了,他居然没有看我一眼。” 盛红衣:“……”脑门黑线已经不自觉的冒出来了。 要不要这么夸张? “是呀是呀,我……比你还不如,刚进城,跋山涉水了好久,我……我都没太看清他的脸,呜呜呜,我好惨啊,比你还惨。” 盛红衣:“……”感情这是比惨大会? 中间一阵淅淅索索之后,两妖抱头痛哭。 盛红衣往人群的地方挤了挤,非是她走错了方向,而是她宁可被挤,都不想靠近身后那两妖了。 花痴是会传染的。 她是逐渐同两妖拉开了距离,可那里什么动静,她可是听的一清二楚。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它们显然已经得到了其他妖的共情。 盛红衣眼角余光轻轻一瞥,果然吧?! 身后抱头痛哭的变成了四个! 这就传染上了。 她身形一闪,步履加快,淹没在了人群之中。 逆着人群,盛红衣也在思考那骚包……哦不,那麒麟怎么说走就走了? 明明,她觉得他挺享受被众星捧月的感觉的。 她细致的回忆了一下,定然,是有什么突兀的事情发生。 突然,她皱了皱眉,周围,有气场正在改变?! 她一眼精准的捕捉过去,视野中心便是那缩头缩尾的五个“人”了。 嗯,伪装了,可是还不如不装,这点上,他们完全不如王元一。 以为披个兽皮,就是妖修了? 盛红衣眼中闪过一丝凉凉的玩味。 这么不走心,许是付出的代价就是自己的性命呢。 刚刚那骚包之所以走了,想必就是发现这几个人了! 他会怎么做呢? 盛红衣眯了眯眼,麒麟一族,妖城之主,会同他表面表现的那么和善亲民? 别逗了! 这般想了一瞬,盛红衣便将此事丢开了去,于她无关呢。 她就是看个热闹而已,并且得出个结论,这妖城目前的城主走的是“亲和”的路子。 所以,她只要在这城中不惹事生非,大概率也不会出什么事儿。 如此,盛红衣放心了。 恰好,她正好看到了榕汐和蜜欢,莫说蜜欢嘟着嘴,失望又依依不舍的看着那麒麟远去的方向,就是榕汐,也皱着眉,不太高兴的样子。 这画风?啧啧啧? 还真是万人迷啊! 盛红衣手一挥,两只五彩小鸟幻化而出,落在两妖肩头,齐齐出声: “走了!” 待两妖上前,盛红衣对着蜜欢笑了笑,主动提了一句: “瞅着天色不早了,咱们是现在走还是……?” 蜜欢连忙道: “现在就走吧,雀姐姐!” 它今天又看到了城主,虽然最后,城主突然离开,没让它有机会看到他第二回,可一回的近距离接触也够它解解馋了。 这么一想,它又高兴起来。 榕汐同花七娘做了告别,便听话的跟在盛红衣身边。 盛红衣满意的点点头,这一次带榕汐出来,虽然盛红衣各种腹诽,但实则对它还是很满意的。 至少,榕汐比金朵儿要成熟懂事不少,算得上是个好同伴。 盛红衣突然想到金朵儿,便想起它还在灵兽袋之中呼呼大睡呢。 她检查过,没什么大事,之所以昏睡不起,大约是因为榕汐给它用了似水年华。 因为,盛红衣感受到了其中相似的气场,分明同她被榕汐框在似水年华之中的那股子气场一致。 金丹过后,盛红衣这亲灵的体质,不仅在视觉上有了突破,她对于气场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突然有了一种“感觉”。 就是一种感觉。 妖城有属于它自身的强大气场。 这个气场,是由构筑妖城的各个生灵汇聚而成。 任何东西,都有气场。 盛红衣进妖城,哪怕身穿隔绝神识的法衣,可她还是将自己的气场做了遮掩,融入到了整个妖城气场之中。 事实证明,她这般,还真有用,至今未露陷。 而,生人的加入,就破坏了妖城本来的气场,轻易被盛红衣给发现了。 (本章完) 269 小赚一笔 正是因为盛红衣本就对自己的气场做了遮掩,因此,蜜欢对她表示亲近之意,说笃定她是花妖之时,她才会感到震惊。 每一个妖族,它们能够发展壮大,绝不能轻易小看。 玉罗蜂,盛红衣此前压根没听说过。 神兽血脉沾不上边,凶恶残佞的凶兽也同它们无关,它们以花草蜜露为食,与世无争。 然,就是这样的一个种族,居然能轻易看穿盛红衣的伪装,这是何等的天赋神通? 盛红衣同榕汐跟着蜜欢一道往玉罗蜂城中所在住处而去,并未注意到那一行人注意到她,并且互相打了个眼色。 蜜欢一路和榕汐叽叽喳喳,两妖一会儿吵一会儿又好了,盛红衣也不管它们,跟在它们身后,眼睛却一点都不闲,左看右看,尤为仔细。 其实,城中也不是没有大小铺子。 好比人家花娘娘,铺子打理的清新雅致,其余的,自然也有。 妖城之中虽然住着的都是妖修,但妖们又不是不和人修接触,不少大妖灵智也不缺,开个铺子啥的,也很寻常。 反倒是蜜欢它们,那集市说是最热闹之所,也确实热闹,但在那里,许是能猎个奇啥的,但正经买东西,大约是不能买全乎的。 盛红衣眼神好,神识也悄没声息的放了出去,在那些个铺子看了个遍。 嗯,品相一般,价钱,啧。 就说符箓吧,一品二品的,那价钱至少是人修的铺子里的三四倍。 更高阶的,三四品已是罕有,五品往上,盛红衣没见着。 符箓区至少还像个样子。 视线一转到丹药区,盛红衣属实觉得自己夸奖这些个妖修是夸奖的太早了。 那些个丹药,奇形怪状的,闪烁着诡异的五彩斑斓的光芒,就这些个也不知是灵丹还是毒丹的东西,居然敢放在铺子里卖?! 盛红衣一扫而过,敬谢不敏。 这玩意儿,人修若是敢吃,她佩服他是一个好汉! 幸好妖们身体强悍,她就见有妖走过路过那些透明的展柜里放的丹药,隔着一层呢,又是两眼放光,又是流口水流连忘返的…… 这玩意儿吃下去真没事儿吗? 阵道区和符箓区差不多,寥寥不多的一些中低品级的有,高端些的就没了。 盛红衣如今对于阵道了解日益深厚,这些个品级低的自然难不倒她。 她就是很好奇,那些个缺胳膊断腿的阵盘也敢拿出来卖,这哪个大冤种买回去,可就倒了霉了。 法器这一块,在妖城是不存在的,妖族身体强悍,压根看不上人修的武器。 介于这些情况,盛红衣已是瞄到了那些宛若垃圾一般塞在角落的符纸。 罢了,符箓这一块,她还得靠自己,与其在妖城猎奇,不如自己买些原材料,还靠点谱。 不过,若是有空,把自己那些个低品符箓卖出去,换点儿妖族特有的东西,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三者一路走的不疾不徐,很快到了一处长街口,拐进去后,蜜欢便停住了脚步同盛红衣介绍: “雀姐姐,我家要到了,你放心,我们家人都很好的。” 盛红衣点点头,榕汐也正了正脸色,去旁人家做客,自不能过于随心所欲。 夜幕逐渐降临,蜜欢领着盛红衣两人进门,盛红衣刚一进门,便抬眼朝一边回廊看去。 那边,回廊的尽头很快走出一个白发苍苍的年老妇人。 盛红衣眼中锋芒微闪,不敢托大,低下头礼貌颔首。 来者看似一副人间慈祥老太太的模样,可它是一个盛红衣看不穿修为的玉罗峰,至少是七阶以上的修为。 而且,它全身毫无妖气,已是化形状态,根本不是半化形。 蜜欢冲过去,撒娇又惊喜的拉着银发老人的手左右扭: “祖母,你怎么出来了?” 老妇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眼睛却是没从盛红衣和榕汐身上挪开: “带朋友回来怎不与我说一声呢?” 她朝着盛红衣两人笑了笑: “贵客来临,蜜欢不懂事,招待不周之处,请二位海涵。” 榕汐有些嗫嚅,不知说什么好。 对方是个大妖,处处碾压于它,妖族强者为尊,它早没了在弱溺谷称王称霸的气势,就是拼命的摇头,说着:不敢不敢。 盛红衣倒是淡定多了。 她本是为了躲避遇到更多的玉罗蜂,所以选择夜深人静的晚上过来做客。 但碰上了,也只能碰上了。 天意如此,此时慌乱无用。 再说,盛红衣并不慌乱,心绪稳定。 她对蜜欢无不轨之心,来做客也是蜜欢盛情相邀,并且她的目的是拿到她该得的五圣蜜。 无欲无求无恶无邪,她有什么好怕的。 躲不过,就正常应对就是了。 若是当真有妖戳破她的身份,与她作对,那打便是了。 自小到大,尤其是这出门游历的近一年,盛红衣的三观几度震碎又重新拼合,对于人生的感悟也在不停的颠覆。 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自始至终还是那个她。 懒性不改,不愿意招惹是非,但也不是怕事之人。 她不卑不亢,先是作揖: “前辈实在客气,初次冒然登门,未递交拜帖,是晚辈与榕汐唐突了!” “这是晚辈在外游历之时,得的一些灵果,味道清甜,不值当什么,但却是晚辈喜爱之物,不成敬意。” 说着话,手一摊,其上多了一个精致的果篮,里面琳琅满目堆着灵果,圆鼓鼓,色彩缤纷,似一个个胖娃娃坐在蓝中,很能拿得出手。 榕汐如大梦初醒一般,慌忙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袖兜,自里面摸出三颗绿油油的果子: “这……这是千年榕树果……” 蜜沅眼神未有什么变化,心中却是诧异的很,她本是偶然修炼累了,便到前院来溜达一番,结果就看见她不省心的小孙女带了人回来。 她初始就是不喜,玉罗蜂一族独来独往惯了,从不和别族亲近,尤其,这里不是族地,修为最高的就是她们祖孙二人,若是引得什么恶兽上门? 她连忙迎上来,却没想到见到的是这样两个妖? 两妖修为相当,但谁是主导一眼即知。 榕树精且不说,只是面前这个妖? 一只让玉罗蜂亲近的彩翎雀吗? 理智上,蜜沅觉得要对此妖警惕,可是,那种开自天赋神通的舒缓亲近又是怎么回事? 她沉默了一会儿,看了一眼挤眉弄眼又用祈求眼神看着自己的蜜欢,最终还是本能战胜了理智: “你们太客气了,既然是蜜欢的朋友,自然常来常往,老身只是出来散散步,蜜欢,你好生招待你的朋友们,勿要失礼了。” 她笑着点了点头,便要离开,却见蜜欢眼神闪烁,她眼一沉: “蜜欢,你做了什么?” 蜜欢眼神左右漂移,两只手搅成了麻花: “祖母,我,我忍不住吃了雀姐姐的灵慧丹,本来雀姐姐不想跟我计较的,可,祖母您说过,无功不受禄,我……我就硬是邀请雀姐姐来做客了,您,我跟您借两桶五圣蜜行不?” 蜜沅目光凌厉的射向盛红衣,见对方无有畏缩之态,坦然回视,倒是一下子就冷静了。 她刚刚失态了。 于盛红衣而言,蜜沅如此,可以理解。 谁家的孩子谁疼。 孩子犯了错,疼爱的长辈本能的许就是先觉得是别人的错。 但这种下意识的行为,不过是一时冲动。 理智讲理的长辈自不会胡搅蛮缠。 而这位前辈,灵智谋略已是无限接近于人修,除非仗势欺人,否则应该不会做出胡搅蛮缠这种有失体统的事儿。 果然,只一瞬,蜜沅便恢复如常,她先是冷静的让蜜欢把事情说了一遍,听完,她抬手一点,盛红衣面前就多了三个半人高的木质圆桶: “二位小友,老身教孙无方,让蜜欢在外面做出如此失礼行为,这两桶是蜜欢欠你们的灵慧丹以及花娘娘家的灵菜钱,另一桶是老身给两位小友道谢陪不是的。” 透过那蜜桶,盛红衣已是看到五色灵气氤氲其上。 五灵如五色龙,头连着尾,五行相生盘踞,其中,那蜜之中似乎还有一种淡淡的白色灵气若隐若现,同五色龙缠绕在一处。 盛红衣能从中嗅到独属于玉罗蜂的特殊气场。 盛红衣深吸一口气,这淡淡的灵气,大约便是疗愈之力吧。 疗愈之力,医修才能修炼出的看家本事,想不到在玉罗蜂这儿,盛红衣看到了。 实话说,五圣蜜,盛红衣很心动,她家中有个病弱老父,对于医者、疗伤灵药,这些东西,她天然没有抵抗力。 不过,“晚辈之前同蜜欢说好了,一颗灵慧丹,值两桶蜜,前辈这个蜜,大约是前辈亲手所酿,大概是极品吧?” “晚辈很心动,但,说好是什么就是什么,不知前辈还需要灵慧丹吗?可再用一颗与前辈换此三桶蜜。” 此蜜价值,盛红衣早在听说之时,便猜测到价值不凡。 盛红衣虽然不懂蜜,但品相这种事情,乃是互通的。 越是极品,越是光泽耀目,灵气澎湃不尽,似蕴含无限生机。 此蜜,既然是这个化形大妖拿出来的,以她的骄傲,自然是她亲自所酿。 化形大妖所制,这东西能差得了吗? 盛红衣能是个善男信女么? 自然不是。 可她今日之礼貌谦逊简直不像她了。 她这般做自是有原因的。 自看到那蜜,盛红衣结份善缘的心思越发强烈。 她除了近一年时间,心态变化颇剧烈,实则无论今生还是前世,她算是做了两辈子的小老百姓。 盛红衣不知道其他的百姓什么想法,反正她这人吧,前世怕痛又怕吃苦,今生是家有病人,是以,这就造就了她特别尊重大夫,轻易绝不会得罪。 有这个前提在,见到五圣蜜,盛红衣自是眼馋不已。 可,面前的老妇人,那是化形大妖,老狐狸啊,她打也打不过,耍心眼子大约也耍不过。 盛红衣歇了这些心思,满脑子只想着,若是可能,能得到越多的五圣蜜越好。 既然耍不了心眼子,那就一开始就亮出底牌好了。 当然,她能这么干脆,也是因为这灵慧丹她得来全不费工夫,还予她无用。 盛红衣脑子转的快,仅仅一瞬的功夫,已经百转千回了一回。 蜜沅叹了口气,面前这女妖对于五圣蜜的渴望,她表达的很坦诚很明白,给出的条件也很雄厚。 这是在同她说,原本谈好的是两桶换一颗,现在一桶半换一颗,算是对她这个前辈的尊重。 而且,自蜜欢口中,此妖也当真算得上热情好客,对它极好了。 她睨了一眼蜜欢,有些失望。 这孩子,到底是被她宠爱过度,面前这个它换作雀姐姐的,虽然穿着隔绝神识的衣服,让人看不出骨龄,可她这双看过世间风雨的眼睛,难道还需要靠骨龄判断年纪吗? 此妖,眼神那股强烈的朝气蓬勃和狡黠机灵,可不是一个阅尽千帆之妖所有,更不是一个郁气深沉,丧失了活力的老妖所有。 她不仅年轻,甚至年轻的过分! 彩翎雀么? 她从未见过她呢! 可是,有什么要紧的呢! 人家是善意是恶意,她还是分得清的。 而确实,灵慧丹这样的机缘,她没道理替整个玉罗蜂一族拒绝,尤其正值它们族中老祖宗冲击十阶之际。 “仙子做生意,实在是诚挚,可否容老身看一看灵慧丹品相?” 盛红衣点了点头,刚要递出去,突然想起了榕汐,她扭头问它: “你要几颗?” 榕汐一下怔愣住了,万语千言突然哽在了它的喉咙口,它没想到…… 倒是蜜沅突然笑了: “仙子是有福之妖,灵智天生高于众妖,你可能有所不知,此丹,一妖只能服食一颗。” “这样吧,仙子你留下一颗,给你的朋友,其余的我全包了,就按照两颗三桶五圣蜜的价钱如何?” 盛红衣倒出一颗,塞给榕汐,剩下的整瓶递给了蜜沅。 蜜沅快速又仔细看了看,满意的点了点头? “倒是我略占了仙子便宜,这等品相,称得上上品了。” “这样吧,连同蜜欢吃的,一共七颗,我给你十一桶五圣蜜吧!” 说着,一堆木桶一溜烟排在盛红衣面前。 盛红衣心花怒放,激动的已是说不出话来。 赚了,赚大发了!(本章完) 270 换一个机会 盛红衣心中虽乐,但不至于喜悦到失去理智。 这般难得么? 她的眼神似从某一个点上定了一瞬,转开后,她突然皱了一下,又把目光移动回来,似要确定什么,重新看了一眼。 她眼中震惊极快闪没,无人知晓。 就在刚刚,盛红衣脑海之中如电光火石一般,确认过后,她产生一个念头,自此,落地生根,便再也抹不去了。 盛红衣垂了垂眼,掩盖住了其中的精芒,或可一试。 她手一扬,干脆的收下十桶,还剩一桶,盛红衣又给推了回去。 心中如何想是一回事,她话说的讨喜又漂亮。 “十全十美,十桶尽够了,我同蜜欢虽然今日得见,却一见如故,前辈无需同我算得如此清楚。” 蜜沅顿了一下,握住拐杖的左手无声的紧了紧,她不语,看着盛红衣,眼神深幽却犀利,一下又一下,似已能窥见盛红衣葫芦之中卖的什么药。 盛红衣却淡定自若,敌不动我不动,她似完全不受影响。 气氛陡然之间紧绷起来,一点就着,一触即发。 榕汐和蜜欢连呼吸都放轻了,它们又不傻,脸色许是不会看,可,周遭环境的变化,它们还是能感觉到的。 它们,已是感觉到了双方的对峙。 尤其榕汐,对面无形的威压毫无征兆的,压制而来,深沉霸道。 它同盛红衣站在一处,只一瞬,便觉灵魂都被压制的喘不过气来。 它踉跄的摇晃了两下,脚往后退了一步,却又停住,愣是咬牙顶住了。 哪怕,它觉得它全身每一处都如一寸寸碾过一般,巨痛不止。 榕汐咬着牙,低着头,额头沁出汗液,如雨洒落,它忍不住呻吟一声,但,忍住了。 叫唤,那是弱者的行为。 它虽然没有明白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它却很拎得清楚,它同盛红衣是一伙儿的。 所以,无论对方如何,只要盛红衣不退,它便不能退。 至少,它的自尊不允许它给盛红衣丢脸。 它咬牙死撑,此时,时间之漫长,已是超乎了榕汐的想象。 一秒如一年,拉锯成了无限的折磨…… 榕汐思绪放空,剧痛之感如巨浪拍岸,每一次击打而下,便会将一切都席卷成空。 榕汐双目迷离呆滞,已是什么都想不了,它只是咬牙拉锯,脑海中只剩下一个信念,就是不能退,绝不能退。 慢慢的,眼前似乎都模糊了,清冷的月华并不让它感到舒服,它只觉得灼热到要爆炸。 它死死咬着牙,舌尖血气丝丝缕缕的散开,蔓延的满嘴都是。 它想,它的血就快要流尽了吧。 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眼前,似有万丈深渊出现,它正在一步一步滑下去。 却是滑落到将将过半,它滑落的姿态变慢了。 榕汐遏止住绝望,不可置信,心中却又生出一丝希望。 这丝希望胆怯怯的露了头,只要经历些微的风吹雨打,似乎就会熄灭。 滑落之态在某一个瞬间,渐止。 甚至,它被一个强有力的东西拽住,迅速的改变了方向,攀升回去。 再后来,那个置它于死地的悬崖峭壁,在它眼中越来越远,逐渐消失。 它?安全了?! 榕汐震惊,睁开昏昧模糊的眼,只见面前的盛红衣脸色不变,但却如一座正在快速生长的巨树,张开枝叶,牢牢的撑在了它的面前。 一切的威压,都从它的身体上移开,明明面前之人婷婷袅袅之中带着婀娜,弱柳扶风的身姿,可却带给了榕汐无限的安全之感。 细节的变化,如何能瞒住身在局中的始作俑者呢? 蜜沅威压一收,随着她收势,盛红衣这边的抵抗之力,也收敛的滴水不漏。 “好!”蜜沅语调平平,听不出息怒的赞了一句。 盛红衣只当是夸奖,她甚至轻轻福身: “多谢前辈赐教。” 蜜沅眯了眯眼,上上下下的打量盛红衣,这究竟是个什么妖? 蜜沅从未想过,这活了上万年了,它居然有一日,会被一个极年轻的晚辈在气势上碾压了去。 这五圣蜜,在外是疗伤圣药,一滴难求,对内,对于玉罗蜂来说,一桶五圣蜜,那也够三阶以上修为的玉罗蜂忙碌百年的。 十一桶,就是一千一百年。 纵使妖修妖生漫长,这年头也不算短了。 更何况,玉罗蜂生来不过一阶或者二阶,长到三阶,已是相当不易。 能成为三阶玉罗蜂,已是百里挑一了。 当然,如她蜜沅这般修为的,自然花费不了这般多的时间。 可这么多,也需要百年,虽然谈不上伤筋动骨,可也够她肉疼的了。 而且,玉罗蜂一族性子虽独,可族中该有的交际自也不缺少。 这等圣品,是它们一族拿得出手的筹码。 今日这种意外支出多了,蜜沅知道自己在接下来的日子,势必捉襟见肘。 可,换取灵慧丹,也是可遇不可求的。 尤其在它们族中老祖宗进阶的关键时刻。 老祖宗没服过灵慧丹,这一次若能服下,有不小的机会会增加冲击十阶成功的概率。 冲击十阶,哪怕只有一丝丝的可能增加几率,都足以让全族为之努力不是吗? 此等机缘,能遇上,蜜沅是感谢面前的彩翎雀妖的。 所以,哪怕蜜沅知道接下来自己可能会因为五圣蜜而忙死,她还是决定把灵慧丹都买回来。 她觉得忌惮的是,面前这个女妖,似有洞悉人心的力量。 她是如何看出:她对于五圣蜜非常不舍的? 又是如何知道,只需要再匀出一桶给她,蜜沅虽然依然时间紧任务重,但还算能倒腾过来? 不至于如刚刚十一桶蜜尽出,她是没给自己留下一丝后路,这将使她在接下来的时间内,什么都干不了,要疯狂酿蜜。 这般恰到好处的拿捏人心,相当的恐怖。 蜜沅知道自己没有猜错彩翎雀妖的意思。 聪明人说话,一句话之间,便能让对方知晓自己要表达的是什么。 根本无需说的很透。 彩翎雀妖哪里是又让出一桶蜜还给她呢? 她是在投石问路,用这一桶蜜,明确的暗示她蜜沅:她有所求。 就问她,答不答应! 行,站在它玉罗蜂的地盘上,明晃晃的拿她的东西,同她交易,毫不怯懦,这胆子,大到令她佩服。 蜜沅愤怒么? 她愤怒。 这么一丁点大,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片子,居然就敢拿捏她,恰到好处的“威胁”她。 可不就是威胁么? 这是实实在在的阳谋。 鱼饵,她明明白白的给了,咬不咬钩,选择权给到她蜜沅。 这简直是……何等的猖狂! 然,本来,那一桶五圣蜜,给出去已是勉强,突然有了不用给的机会,蜜沅发现她抗拒不了。 而且,她刚刚对她做了试探,虽然吧,她这么做有以大欺小之嫌,可谁让她站在的是她玉罗蜂的地盘之上。 令她心惊的是,在那样一个强压之下,她都能一点一点的扭转么? 何等恐怖的耐受力和反击之力! 蜜沅很清楚,自己并未留手。 被看穿的那一瞬,她未尝没有动了杀心。 所以,如今说来这是试探,但只有她自己清楚,其中到底蕴含了几分杀意。 一击不成,如蜜沅的骄傲,她也不会做第二回。 她扫了一眼蜜欢,终于软了口气: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说罢,你想同我换什么?” 盛红衣如实道: “换一次玉罗蜂蜜坛试炼机会!” 蜜沅眯起眼,声音已是风雨欲来: “你如何知道?” 蜜坛试炼,便是玉罗蜂族内,能知道的也只有两掌之数,而且都为高层。 盛红衣轻瞥了一眼蜜欢,见它一脸茫然,惴惴不安,大眼之中盈满惶恐。 盛红衣叹了口气,她又福了福身: “纯属巧合罢了,我来此地之前,什么也不知道,只不过,是看到前辈拐杖之上的徽记,才想起了些东西。” “前辈,晚辈同戴家有旧,关系很是不错,晚辈有一位……好友,也是戴家的学徒,她近日放弃了自己多年修炼,弃道从医,所以,晚辈想为她求一个机会。” 玉罗蜂一族的蜜坛,同魔城那血池的功能其实有些像,白霞城的医修世家戴家,大概率便是从玉罗蜂这里,打通了医修天赋。 而盛红衣今日站在这里,以一己之力对抗蜜沅,又是挟恩以报,便是想替自己的亲姐姐盛玉妃求一个入蜜坛打通医修天赋的机会。 这就跟灵慧丹对于妖族的重要性似的,盛红衣也心疼自家亲姐呢。 她自魔城出来之际,还收到过她家老头的信,其中有关于她的爹娘和姐姐的消息。 盛云帆三人其实也会给盛红衣来信,但一则,盛红衣漂泊不定,二则,他们便是有信来了,也都是报喜不报忧,失真的很。 盛红衣不大爱看,只是收拾妥帖罢了。 可,盛坪不同,他说的家中事儿,才是客观的。 信中说,盛玉妃拜了戴三为师,弃道从医。 这般的举动,家里家外,笑话她的人很多,只不过碍于盛坪和盛红衣,家中稍稍隐晦避讳些罢了。 不过,盛玉妃不管不顾,劲头很足,日日勤耕不辍,许多时候,她几乎住在了戴家,便是回来看看元宝,她也会等到孩子睡下后,挑灯夜读…… 对此,盛红衣相信盛玉妃并不觉得苦累。 盛玉妃是如水的温柔性格。 既然如水,她便自有一股水的韧劲儿,也如水,一往无前,绝不回头。 只不过,虽然她一直坚信,她姐能成,可她也清楚,盛玉妃的年龄到底大了些,虽然戴三前辈说过她有医修天赋,可这等些微的天赋又有多少呢? 就连盛坪都评价过: 玉妃,若是能早个十年就拜入戴家,许是前途更加的光亮些。 盛坪除了对她这个徒弟颇为毒舌,对盛家其他晚辈,说话从来含蓄。 不过,盛红衣身为徒弟,岂会听不出盛坪的言外之意。 这就是在说,盛玉妃便是入了医道,想有个远大前途的可能性很小了。 盛红衣心中清楚,但不忍。 而今,机会来了,她自是要替盛玉妃争取。 白霞城戴家的传奇故事,可以说整个玄尘门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都知道,戴家的先祖,戴蜂是得了妖族的点化,得了医修天赋,自此,成了远近闻名的医修。 戴家自戴蜂发迹,成了玄尘门下一支地位凌驾于众修之上的医修世家。 虽然,戴家人修为平平,可从未影响过他们的地位。 而戴家的家族徽记乃是一只振翅而飞的蜂虫,头顶上竖着九根长针。 正应了戴蜂的名字,以及戴家那一手出神入化的救人本事:九针术。 而今,盛红衣才发现,原来,这蜂虫徽记不一定是指戴蜂,而是指玉罗蜂吗? 而且,戴蜂为何叫戴蜂呢? 盛红衣实没想到,在一个偶然认识的妖族的面前,看到了同样的家族徽记。 同样是振翅的蜂,脑袋上还有九根长针。 戴蜂的机缘是一个叫蜜坛的地方。 五圣蜜也是蜜,还是具有疗愈特效的蜜。 如此串连,盛红衣在突然之间便知晓自己许是窥知了一个大秘密。 原来,戴家同玉罗蜂有关系么? 什么样的关系,能让两个家族用同一个家族徽记? 这天下间,徽记差不多的,用巧合来解释未免太过牵强。 大约,戴家其实不是人吗? 是玉罗蜂一族? 盛红衣倒是不觉得戴家会是玉罗蜂一族在玄尘门的卧底啥的。 就玄尘门那样的巨鳄门派,手中还握有镜门,戴家能成为玄尘门一个拥有超凡脱俗地位的修仙家族,会是妖族卧底? 别逗了,这种概率比她突然得了一个天大机缘,从金丹期一秒变成化神修士概率还小吧。 可是戴家人她接触过,自小就很熟悉,完全没有妖族的特征呢! 所以,难不成,戴家人是半妖之体? 盛红衣盯着面前的蜜沅,静等她的决定。 她该亮出来的底牌,都在这里了。 眼见着蜜沅自她说出戴家,眼中不出意料的震惊之色,盛红衣便知道她猜的便不是全部,也是很接近于事情真相了。 蜜沅这一回倒是干脆: “成,这事,我能做主。” (本章完) 271 来活了 蜜沅摆摆手,也不知是无语还是不耐烦了,亦或者想回避秘密,反正,看她的模样就知道,她是明显啥也不想谈了。 此时,她似就想极快的打发了盛红衣。 她收了那一桶五圣蜜,手掌摊开,掌心处有一枚小小的玉色的玉罗蜂。 “这是令牌,凭此牌,直接知会戴家家主,他会带她进蜜坛。” “不过,此事,不可对外人所知,你们可能做到?” 她语气含着威慑,目光如电,一把攥住了榕汐。 榕汐皱眉,也来了脾气。 它真是无比后悔来这个玉罗蜂的家中,为何倒霉的总是它?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更何况,它算是看出来了,有盛红衣在呢,这老妖婆没法对付它! 它张嘴就想反驳,却突然被人挡住了。 不用抬头看,它知道,必然是盛红衣。 “前辈,我们是公平交易,晚辈不欠你什么,也没必要答应你任何额外要求。” 语调清脆,清越动听,只不过语气一如既往的强硬,寸步不让。 榕汐眉眼瞬间一松,忍不住就笑了。 随着相处,榕汐终于承认,它是越发的喜欢起了盛红衣。 之前被她噎的半死的时候怎就没发现,原来看她噎别人是多么享受的一件事。 蜜沅:“……” 她手一抬,令牌极速飞向盛红衣。 盛红衣不紧不慢的抬起两指,往下一按,稳稳夹住。 她身旁一阵风拂过,传来的声音似是更加的沉郁苍老: “蜜欢,你好生招待你的朋友,老身累了,就不陪客了!” 盛红衣循声看去,就见蜜沅已是行走如风,只留给他们一个背影。 蜜欢尴尬的挠挠头: “那个……雀姐姐,榕汐,我……” 话还未说完,就被盛红衣打断,她依旧维持着礼貌和体面: “蜜欢仙子,恰好我同榕汐也有事情,天色已晚,便不多叨扰了!” 说罢,她便携着榕汐往门口走去。 留在这儿做什么呢? 能有这个结果,已是意外之喜。 再者说了,盛红衣对于蜜欢,自觉没有存在任何利用之心,问心无愧。 这般的结果,也是局势推动。 “哎……”蜜欢举起手,本能的就要阻拦,可是手抬起,它又慢慢放了下去,到底没有再叫住盛红衣和榕汐。 叫住两人,它也不知道要怎么跟她俩说话了。 它撅了噘嘴,挠挠头,有点不高兴。 倒不是对于旁人,而是对于自己。 难得交个朋友,雀姐姐和榕汐都不错,跟它很投缘,结果就这么结束了。 它郁闷的把脚边的石头子儿一脚踢开,看它嘀嗒着飞出去老远,它气哼哼的回房去了。 离开了玉罗蜂的宅子,盛红衣心情和蜜欢完全不同,她倒是一身轻松。 她将一直握在掌心的丹瓶往后一抛。 此时的榕汐没有坐在盛红衣肩头,所以个头看起来大了许多,少说也有四尺左右。 丹瓶落下,它先愣了一下,等到它都要落地了,它才慌忙接住,接着它吃惊的抬眼瞪盛红衣,声音都变了调: “你疯啦,掉在地上被别人抢走怎么办?” 盛红衣耸耸肩: “刚才都说是你的了,掉地上也是你的事情咯。” “你!”榕汐被噎的说不出话。 它决定不跟盛红衣一般见识,它珍而重之的把那瓶塞扒拉开,深深吸了口气,又小心的盖上了: “真送给我了?” 灵慧丹哎,盛红衣身为人类,可能并不了解此物对于血脉底下的妖兽的重要程度。 灵慧丹可以打通妖兽的“灵智”,使妖兽启智这条路缩短再缩短。 而只有启了智,妖兽才能真正的转化成妖修。 可千万不要小瞧这一个字的区别。 兽与修,那是四脚俯地和站立成人的区别。 许多妖兽为之努力一生,也改变不了。 榕汐完全能理解,玉罗蜂为何愿意用五圣蜜换。 都是稀缺的罕有宝贝,但五圣蜜,它们辛苦些还能自己造出来,可这灵慧丹,用一颗可是少一颗的。 传说中,能炼制此丹者是一位半妖,名叫倾城。 可是,这半妖倾城究竟是什么妖,又是什么修为,亦或者它长什么模样,多大年岁,都众说纷纭,可却无人能够笃定。 灵慧丹由它开创,出世即巅峰,无人可超越。 无数丹师研究过此药,可却无人能够参透灵慧丹的丹方。 灵慧丹一直由半妖倾城独家供应。 原本,半妖倾城是每年给修者联盟供应灵慧丹,一次十枚。 据说,它还会设定价格,要求修者联盟严格按照价格供应。 那些年,不少妖兽因它受益,因此半妖倾城在妖界,有妖神之称。 但凡说起妖神,只要在荒原大陆,这就是半妖倾城的指代词。 原本,若是每年十枚灵慧丹这般下去,其实也挺好的。 灵慧丹也说不上稀缺。 可是,仅仅三年,半妖倾城也不知为啥,开始消极怠工起来。 先是逐渐变成隔年十枚,然后又变成了五年十枚。 后来,十年十枚。 再后来,二十年十枚。 今年已是第二十一个年头,修者联盟依旧没有放出灵慧丹的风声传出,可见,半妖倾城又要食言了。 这一回,也不知道要隔多久,灵慧丹才会出现。 半妖倾城的赫赫威名,便是榕汐身在弱溺谷,也是知道的。 它本就是榕树成精,血脉低下,自然格外注意关于提升灵智方面的消息。 加上草木精怪之间联络甚多,便是有弱溺谷这等空间阻隔,当修为到达一定阶段,榕汐还是能获得来自外界的消息。 毕竟,弱溺谷并不算是个完全封闭的空间,它依附在荒原大陆的灵脉之上,还同弱水河道相连。 榕汐握紧手中的丹瓶,眼眶忍不住有些酸涩湿润,这是一种特别陌生而它也从未经历过的感觉,但它却也知道,这是要流泪了。 它想得到这一颗灵慧丹很久很久了,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得到。 会以这么……突兀又轻而易举的方式。 尤其在妖神踪迹难觅,灵慧丹许是真就某一天自荒原大陆彻底消失的今天。 “我……谢谢你,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榕汐死死低着头,不让人看到它红着的双眼,语气却是斩钉截铁。 其实,它的心情太乱太乱了,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报答盛红衣。 可它真就是觉得,为了这一颗灵慧丹,自此,哪怕盛红衣要同它签订灵兽契约,它想它也是乐意的。 虽然,以前它特别看不起这样的妖兽。 它想,往后赴汤蹈火,盛红衣说什么,它都愿意答应她。 它咬着唇,收拾一下心情,抬头挺胸,想同盛红衣好好表一表忠心。 榕汐觉得刚刚自己实在失态,以至于过于激动,话都没说利索。 它觉得它还是得和盛红衣絮叨絮叨,让她以后啥事儿只管吩咐它,不要客气,它非常愿意把她当祖宗一样供起来。 却是抬头就见身边那个人……没了?! 榕汐:“……” 它错愕的四下寻找,发现盛红衣已经走远了。 “……喂,你等等我啊!” 盛红衣朝后摆摆手,不耐烦的催促: “快点,磨磨唧唧的,我们还要买东西呢!” 在大街上呢,盛红衣说的含糊,榕汐自是知道她要买什么的。 只不过,榕汐一腔热血和感动,瞬间被盛红衣这“不解风情”的死样子给浇没了。 它一声不吭的加快步伐,追了上去,顺便用眼睛在盛红衣背后狠狠剜了她两眼。 真是扫兴。 这祖宗真不是一般的难伺候。 殊不知,走在前面的盛红衣似有所感,微微勾了勾嘴角。 哼,草木精怪还是傻的很,心里想什么,盛红衣随便看一眼就心知肚明了。 盛红衣不擅长煽情,也不喜欢煽情,只觉得肉麻。 她自是不会给榕汐同她煽情的机会。 所以先走一步了。 榕汐许是觉得,它不配这一颗灵慧丹。 其实,在盛红衣心中,它完全配得上。 就凭在为难关头,它的不离不弃。 这傻子还在那儿纠结忐忑什么劲儿? 不过,这种事,盛红衣是不会说给榕汐听的。 就让它一辈子忐忑去吧,她就不要说出来让它得意。 榕汐赶上盛红衣,恰好此时已是到了一家盛红衣之前看中的符箓铺子门前。 盛红衣刚想进门,突然,眉眼处细微的一凝,原本微勾的嘴角翘得更高了。 榕汐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它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忍不住抱怨: “你好好笑不成么?” 盛红衣的些许变化,是逃不过榕汐的眼的。 其余的人修女子是什么样儿? 不是温柔美好如小白兔,就是狡黠活泼似小狐狸,再不然如花般绝美,似猫般灵敏,亦或者也有那种气势强大若王者的…… 盛红衣这样的,就很难评啊。 便是在榕汐心中,盛红衣现在已经由恩人晋级成了祖宗,它还是没法昧着良心说它祖宗是个绝色大美人。 亦或者任何世间评价女子的溢美之词,放在她身上,好像都很违和……且糟蹋了那个美好的词汇。 这人,似乎特别会糟蹋自己。 榕汐不知道她原先怎么样,反正自它认识她,她就从来和榕汐认知之中的女修不同。 就说这笑吧。 盛红衣是懂怎么糟蹋自己那张美脸的。 人家仙子们要么捂嘴笑,要么和煦的笑,要么笑而不露齿…… 只有她,要么冷笑,要么坏笑,要么冷坏笑…… 就目前这样,是怕别人不知道她是恶人么? 它站在她旁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而她能冒出这个表情,榕汐便不担心她了,就冲她这个笑,倒霉的也是别人,绝不是她。 而且,榕汐虽然不及盛红衣对周围的把控之力,可它身为植物精怪,天然对周遭环境的感知之力更强。 而他们周围,目前榕汐并未察觉到什么修为高超之人的埋伏。 所以,它倒也不紧张。 见抱怨完了,盛红衣完全没有任何的回应,它索性不看她的脸了。 大眼光明正大的看了一圈四周,又收回了视线: “是西南和东北方向那两个人修?” 这回,盛红衣赞许的看了一眼榕汐,能区分出这两个是人修,榕汐已算是相当敏锐了。 “嗯,这两人跟上我了,也不知道我哪里不对劲,莫不是太招眼了?” 她低头瞅一眼自己穿的五彩裙,是斑斓了些,可这不是角色需要吗? 她尤记得,不久前,这几个不是混迹在了人群之中,对着那麒麟王虎视眈眈么? 怎么转头就对上她了? 难道是觉得麒麟王的妖丹太难得,所以柿子捡软的捏,挑上她了?! 神兽血脉的五阶妖兽彩翎雀,属实是个好选择。 盛红衣眯了下眼,遮掩自己眼中的不悦。 她能推算出对方的目的是一回事,可自己被当成软柿子,总归不是什么愉悦的事情。 盛红衣有点生气了,之前小赚一笔又替自家亲姐争取了一个好机会的好心情荡然无存,她笑的更加邪气了: “一会儿你直接回去吧,帮我守着我季师兄,我陪这几位好好玩玩儿。” 既然来活儿了,盛红衣没道理不接啊。 还没开打就认怂? 盛红衣可不是这种人。 榕汐没吭声,它完全没有异议的答应下来。 这时候的祖宗周围正在噗嗤噗嗤的冒着冷气,它是傻子才选择这时候跟她犟嘴呢。 回去照看季师兄也好。 只不过,它无意之间瞥到盛红衣腰间那个香囊一眼。 那其实不是什么香囊,而是,灵兽袋。 装着金朵儿呢。 榕汐又突然心中不平起来,凭啥它在这儿干活,累死累活的,金朵儿不劳而获,躲懒在灵兽袋之中睡大觉?! 真是岂有此理! 她也该醒了! 它上前一步,用小手一把攥住灵兽袋: “师姐,我带朵儿一起回去,它也该醒了!” 盛红衣微挑了下眉,金朵儿醒不醒的还不是榕汐一句话的事儿? 她决定不参与弱溺谷内部的斗争,手指一勾,灵兽袋应声而落,盛红衣很爽快的放行了。 盛红衣随便买了些符纸啥的,便同榕汐分开了。 那两人果然是一路跟着她,对榕汐那是丝毫没有兴趣。 盛红衣心中愈加冷笑,简直是找死。(本章完) 272 好大一条蜈蚣 盛红衣循着记忆之中的路,一路走着。 这妖城有个特点,大而空旷。 许是妖兽们除了跟同族关系稍稍好些,熟稔些。 不同类之间,它们都不喜欢靠得太近,便是王元一的那处小宅子所在位置,已是算妖城之中居住的最为密集之所,实则,也是一栋又一栋的房子独自伫立,并不相连,甚至,还相隔着不短的间距。 如人修城池之中前门挨着后门,共用一面墙等等情况,截然不同。 盛红衣一路走着,她步子走的不疾不徐,实则神识铺展,观望周围的场景。 逐渐的,她越发的往没有人烟的方向去了。 她这般做,暗示给的很明显了。 盛红衣觉得自己几乎是在明着告诉对方,她发现他们了,正准备找个地方收拾他们一顿呢。 若是这两人知趣,她也不想惹事,许是看心情,放他们一马也说不定。 只可惜,她难得的大发慈悲,并不被对方领情。 甚至,反倒是让对方更加猖狂起来。 还未到盛红衣觉得理想的“套麻袋”揍人的地点,才走到一处小土丘的背阴处,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从她身后的地面的方向传来。 盛红衣脚下一跃,临空浮起,她低头一看,一群密密麻麻的蝎子毒虫不知何时已是将原先盛红衣脚下的地铺满了。 耳边,风声呼啸之中,有两股凌厉的气势自盛红衣两边包夹而来! 盛红衣双手交错,一挥而蹴,两道五彩球飞出,分而击之。 一击之下,五彩球分化成五分,化为五色刃又是一击! 两击之下,右边那一个脚下踉跄了一下,已是被击中扑跌而去。 左边的那一个显然比右边的有些本事,翻转腾挪,躲过了夹击。 同时,盛红衣脚下,火海平平铺开,如地毯,死死压在那些个蝎子毒虫上方。 几乎未有什么反抗之力,属于蝎子和独虫的焦臭味已是弥散开来。 三招,仅仅三招,天地铢未动,算不得全力以赴,顶多算是用了六七成功力试水,盛红衣便已是知晓对方的实力。 就这? 打她都打不过,想到今日早些时候,麒麟王出行之时,这几个人修鬼祟的模样,还想要麒麟王的妖丹呢? 看着左右两人脸上的震惊之色,便是穿着隔绝修为的长衣,带着面巾,可眉梢眼角之间依旧能看出两人何等的大惊失色。 盛红衣冷冷一瞥,嗤之以鼻。 人修总是高高在上的自负,自以为自己是万灵之长,天然凌驾于众妖之上? 他们看不起妖兽甚至妖修,认为妖蠢笨无知,便是修为摆在那儿,也空有蛮力,完全没有对抗人修的资本? 所以,筑基、金丹的修士就敢被贪欲驱使,孤身来妖城探险。 好似那些个妖兽的妖丹就在那儿摆着,任由他们取用似的。 殊不知,最终谁是猎物还说不准。 许是,盛红衣露的这一手足够震慑二人,只见左右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动了,符箓被引爆,右边火雨,左边冰球往盛红衣扑来。 盛红衣一点不见慌乱,衣袖纷飞,左右开弓。 右边,一汪瀑布临空而下,精准挡住了火雨。 左手,焚邪出鞘,一剑挥出,所过之处,炙热的气浪蒸腾而出,冰球纷纷融化。 十息不到,盛红衣便平息了这一场冰火两重天。 随之,一道藤蔓隔空击出,野蛮生长,往两边无限延伸而去! 它在追击那两个逃跑之人。 右边,藤蔓前段直直刺穿来人的背心,那人错愕的低头,看见前胸处透出的血色藤萝。 如此柔弱的东西,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死在这样的东西之下。 藤萝一抽而出,他慢慢往后仰倒,死不瞑目。 左边那人骇然,他们虽然分成两路逃跑,未尝没有各安天命,用对方拖住对手的意思。 可,他如何也没想到,对手如此凶残,杀人不眨眼。 那人眼神好,亲眼看到同伴被杀!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太天真了! 对方完全可以同时应对他们二人而不落下风。 那带着同伴血液的双股藤蔓已是追击向他,他脸色已是煞白,难道他要死在这儿?! 危机之中,人的潜力是无穷的。 时间似被拉的无限漫长,他一抹储物戒指,其中一沓符箓飞散而出。 剑气符、传送符、遁符、惊雷符、镇妖符、禁锢符…… 他眼神先是在传送符上扫了一眼,又万分之一息的犹豫,却是忽然,他眼中爆发出恨意,手坚定的伸向了另一个透着古朴纹路的符箓? 镇妖符,是他劫杀一个高门修士所得。 他所在的宗门只是二流宗门,自己还是其中冷门的分支驭兽峰修士。 刚筑基之时,他同同门师弟一起出门寻找本命灵兽。 既然是驭兽峰修士,他们自是需要寻找好的灵兽,以秘法认主,充当本命灵兽。 那一回,两人在外认识一玄尘门修士,自称繁星。 三人都是道门,遂,结伴而行。 随着相处,他对于繁星隐隐的嫉妒越发的深重。 对方明明同他修为相当,可无论是年纪、所用的丹符器阵,甚至平日里的普通的吃穿用度,都是让他仰望的存在。 他不服,心说对方只是命好罢了。 本就心怀不满,在寻到一处古修洞府之时,因为分宝,这种嫉妒到达了顶峰。 那古修早已坐化,留下的东西之中,有一枚灵兽蛋,以及各种符箓和法衣、灵石等遗藏。 他一眼看中了那个灵兽蛋和镇妖符。 那灵兽蛋似乎灵性不灭,蛋上水属性气息澎湃。 可见其中的灵兽乃是水属性的。 他水灵根稍稍好些,心说若是能自灵兽在蛋中之时,便结成契约,自此这个本命灵兽必能与他心意相通,形同分身。 还有那镇妖符,这东西他不知是什么,他师弟和玄尘门那修士也不知。 但镇妖镇妖,自是镇压妖兽所用。 他本来想的是,等一会儿分宝之时,他其他的都不要了,只要灵兽蛋同这个镇妖符好了。 灵兽蛋这东西,他是寄寓很高希望的,但这古修的东西了,虽然看起来那蛋还活着,可究竟能不能孵出还是两说。 镇妖符便是后手了。 虽不知其作用如何,但端看古修留下的那些个符箓,什么禁锢符、传送符之流,个顶个是传说之中的高于凡级,达到灵级的水准。 而今,这些只在书中听说过的东西出现在他的面前,可见那镇妖符也差不了。 如此说来,便是大妖,应该也能镇住才是。 便是驯服不了大妖给他当本命兽,他也可以摄取大妖的妖丹,或者来妖城寻一个带崽的大妖,杀了大妖夺了它的崽也未尝不可。 本命兽还是自小养起比较好。 他打算的很好,自以为牺牲很多,虽则能进这个古修洞府得益于繁星手中有一个法宝破阵箍,可他并不觉得自己占了便宜。 毕竟他可是放弃了这里大半的宝贝,只要了其中两个罢了。 却不然,待他刚要提这话,繁星突然主动开口: “镇妖符吗?有点意思,我还从未见过这等符箓,待会儿我们兄弟三人分宝之时,这镇妖符便给我吧?” “其他的我看了,我没什么特别感兴趣的,符箓我便拿这个就是了。” “至于……”他看向其他东西,刚要说点儿什么,正当那时,本来静静躺着不动弹的灵兽蛋突然动了。 它倏忽间,从躺着突然立了起来,未有任何停顿,便悬空飞起。 它平地自转,转动之中,全身上下原本就澎湃的水灵气似海水翻涌般涌动起来。 灵气如凝成的水浪,在灵兽丹上逐渐汇聚出玄奥的纹路。 三人都看愣了,一时无人动弹,乍然间,那纹路忽而扬起,形成一条长长的水链往繁星眉心摄去。 繁星一怔,一脸惶恐,想躲却被那水链条缠住,一时禁锢,根本动不了。 他知道,自己嫉妒的发了狂,水链近看之下,好似一个又一个细小的符文串起,而这分明就是他们最熟悉不过的驭咒。 驭兽界都知道的事,人驭兽,最佳的契合度也只能达到九成,那还必须长期磨合,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可是,兽驭人不同,这般,灵兽与人可以达到百分百的契合度,这才驭兽界是最高境界,形同多了双倍的战力和一条性命。 在危机之时,只有百分百契合的灵兽可以包容主人的魂灵,甚至可以完全无压力的转化为主人新的躯壳。 而繁星现在所经历的状态,正是兽驭人。 他嫉妒的发了狂。 既然如此,不如毁了他们。 恶意一起,便如恶兽出笼,再也把控不住。 于是,他趁着繁星无法动弹之际,举起了屠刀……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这个繁星只是化名,他其实姓樊,乃是玄尘门下大家族子弟,又入了玄尘门,乃是化神门下。 他起初有点害怕,听说这些大家族子弟都有魂灯,可是,见到他的储物戒指之中琳琅满目的,他这一生从未见过的宝贝后,他彻底的迷了眼。 不仅是他,他同师弟发生了内斗,他杀了师弟,独吞了所有的宝贝。 他看向镇妖符,眼底深处涌出浓烈的猩红之色。 他拿了繁星的宝贝,前途光明一片,来到此地,也是想着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抓到麒麟一族。 毕竟,神兽血脉的灵兽,天生强悍。 却是在遇到一只彩翎雀之时,就要戛然而止了吗? 不,他不甘心! 凭什么? 他只是仗着自己傍身宝贝多,想抓到这只彩翎雀,把她剥皮拆骨,取了她的妖丹罢了。 人杀兽,天经地义。 怎么可能……被反杀呢! 他怎么甘心死在这里?! 他明明没活够! 看着近在咫尺的藤蔓,其上倒刺横生,她就是用这个把他的同伴扎了个对穿的? 那肯定很痛! 他大概率是逃不过去了,那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痛? 他嘴角勾起一抹残佞嗜血,藤蔓刺上他之时,血喷涌而出,他用沾血的手一把攥住那张古朴的符! 一股如针刺之感瞬间自他手心钻入,直击他的心脏。 他忍不住“啊”的惨叫出声,半跪在地,半低着头,全身血肉瞬间干瘪,彻底腐朽,只剩下一对凸起的,时不时好像还泛着诡异之光的眼珠不甘的睁着。 与此同时,他全身的血似都喷了出来,那古符上的符文蓦然之间,就变成了血红色。 天地之间,似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自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盛红衣脸色骤变,此时表情凝重漆黑,已是和之前判若两人。 风飒飒吹来,不知从哪儿飘来的落叶,在她周围打着旋儿。 盛红衣转了一圈,心中警铃大作,危机! 而且还是攸关生死的天大危机! 她不做他想,毫不犹豫,转身便要离开! 却是此时,她脸色已是惊现骇然之色。 容不得她不害怕,她发现她全身突然不能动了,就好像被施了定身术! 她想起了那人死时诡异的表情以及他手上举着的……符?! 她知道定然是那符有问题,可究竟是个什么符,她却没能看清楚。 没一会儿,盛红衣就憋红了脸,可她便是用了这么大的力气,也冲不破这一层禁锢。 她越发着急起来,危机临近的迫切似战鼓,在她心中一下重过一下的擂响。 她一面默念清心诀,一面疯狂的运转灵气,积蓄力气。 突然,她心口一阵微凉,盛红衣闭了闭眼,糟糕,来不及了。 果然,一个金色的东西,好似一个铜钟,突然自风中凭空出现,往盛红衣罩来! 盛红衣眼睁睁看着那物罩向她,下一瞬,她好像一脚踩空,而下面,就是万丈深渊。 她不受控制的狠狠落下。 深渊似没有尽头,她一直落。 盛红衣仓皇又不解,却是突然,她是旅程戛然而止。 她重重砸在地上。 头顶,有一个东西张牙舞爪的落了下来,伴随着惨烈的叫声,它直直掉下。 千钧一发之际,盛红衣发现自己能动了,她猛然身一侧,那东西便掉在了她的眼面前。 砸在她的脚面上,瞬间那脚没了知觉。 盛红衣低头看了一眼那虫子眯了眯眼。 她自言自语道: “好大的一条大蜈蚣!” (本章完) 273 不打不相识 盛红衣冷静的盯着那蜈蚣看了又看。 唔,大概竖起来比她还要高一个头,鲜红鲜红的,有许多的脚……是蜈蚣没错了。 它已经昏死过去了,人事不知的躺在她的脚上,但呼吸平稳有力,不像是有什么大碍的样子。 盛红衣抽回自己的脚,没空搭理它,开始环顾四周。 周围,好像是一个密闭的空间。 盛红衣习惯性的试探的探出神识,果然,只一会儿,她就感觉到神识的去路受阻。 好像有什么东西挡住了它们,神识根本透不出去。 蓦地,盛红衣脸色一僵,四面八方的神识尽数被她迅速收了回来。 她眼含戒备,谨慎了些许,无人知晓,她后背有些微微汗湿,已是惊出了一丝冷汗。 神识被阻,倒不是说是墙壁之类的东西,而是这里好像有什么专吃神识的怪物伺机而动。 盛红衣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神识一旦探出,就好像被什么咬了,它们吃的很快,在短短数息之内,神识便不停的缩短又缩短。 可整个密闭的空间之中,盛红衣除了感受到自己和地上的蜈蚣是活物,可不见其他活物的踪迹。 那究竟是什么,把她的神识给吃掉了? 如此可怖吗? 盛红衣决定从源头去想问题。 她记得那人为了启用这困住她和蜈蚣的符,全身的血都被吸干了? 还有那平空冒出的金色铜钟状物体罩住了她。 所以她和脚边这个……大蜈蚣如今在那个符箓幻化的铜钟之中? 神识用不了,盛红衣只能徒步走着,倒是不用寻什么标志物了,这大蜈蚣躺着的地方便是她的起始点,目标大着呢。 可是,往哪个方向走呢? 盛红衣有些犯难了。 此处地界之中,盛红衣并不能分辨出方向来! 她右手掌心倒扣,天地铢被她扣在掌中。 她心念动,黄色的土灵气从她掌心喷薄而出,包裹住天地铢,笼罩在整个掌心。 半晌,天地铢吸饱了土灵气,盛红衣摊开手掌,一正两反,艮为山。 黄色灵气汇聚成束,自天地铢上射出,替盛红衣指明了方向。 艮卦同生门代表的是同一位置,指向的该是东北方向。 盛红衣循着这条灵气线走去,她速度不快不慢,看似缓滞,似轻松写意,实则她却很小心谨慎。 每走一步,眼观八方,耳听四面。 然而,到底是失望了,她走出去很远很远,可却什么都没发现。 昏暗的空间之中,空旷的什么都没有。 耳边,除了她规则又稍显沉闷的脚步声,再没有其他声响。 牢笼。 这里,仿若一个大牢笼。 盛红衣微阖双目,脑中在一遍又一遍的回忆那个人修的一举一动。 当时,另一个人已是被她杀了,还剩下一人。 虽然,那人应是一个结丹修士,但实力着实不咋地。 按说,盛红衣与他同阶,不应该轻而易举就灭杀了他。 其实,这事儿对于盛红衣来说,算是一个意外。 那两人的修为,一人为筑基,一人为金丹,虽然这两人对盛红衣不仁,可盛红衣也没有觉得自己非杀他们不可。 她并不是杀人狂魔,天地有因果,盛红衣并不想无端给自己招惹业障。 从一开始,她就是想要“收拾”一下他们,及至两人逃跑,盛红衣自觉还未收拾够,自是选择追着两人打。 却不想,她自以为自己对他们的实力有所估量,却没想到她还是高估了他们。 一击便杀了来人,盛红衣自己都有些微讶。 但,杀了便杀了,本就是不怀好意之人,盛红衣倒不至于心怀罪恶感。 却是没想到,许是自己的举动惹起了其中一人的凶性,引来了这般的劫难。 盛红衣轻叹,土灵气自掌心不间断的散出,不停的催动天地铢测着生门的位置。 只是,灵气也不能这般奢侈的滥用下去,毕竟,这个“牢笼”也是没有灵气并且隔绝了外界灵气的! 可,盛红衣毫无办法啊。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探查出击。 盛红衣眼神漫无边际的逡巡,脑中也是不停的思量,自己有没有在什么书籍或者现实之中,见到过类似的阵法或者空间。 不知过了多久,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盛红衣已是觉得有些累了,她似走了很长很长的路,可依旧看不到尽头。 她刚想着,要不先休息一下吧,抬头的刹那,脸却是一沉。 视线所至的尽头,她又看到了那蜈蚣! 这说明什么? 说明她又走回了原地?! 可是,怎么可能呢? 她明明相当谨慎,都是按照天地铢测算出的生门方向走的路。 怎么可能,回到原来的地方? 盛红衣想不通,她疾步走过去,手中灵气成线,灵线束住那红色是蜈蚣,一缠一勾,那蜈蚣便翻转过来。 盛红衣一寸一寸的仔细把整个蜈蚣都看了个遍。 嗯,就是之前砸在她脚上的家伙。 所以,并不存在两只蜈蚣的情况。 因此,她当真走回了原来的地方?! 盛红衣紧皱着眉头,嘶了一声,只觉得棘手。 一时毫无头绪可言。 她索性席地而坐,撑着下巴看着那蜈蚣。 呼吸均匀,并不孱弱。 这蜈蚣是活的,而且应该是没受什么伤,那么,它到底是为什么也进入了这里? 空想了很久,依旧没有头绪。 在为难自己和为难别人之间,盛红衣选择为难敌人。 于是,她一抹储物手镯,自其中随手摸出一截木头。 她看了一眼,顿了下,也未找到其他合适的替代物,便用它了。 这是雷击木,看起来毫不起眼,却算得上是上等灵材。 原是盛红衣自陵西城所杀那大汉的东西。 盛红衣出门在外,于符术之上却没有懈怠,自得了符阵书,她似打通了关于符术的任督二脉,突飞猛进,一通百通。 先是五行符箓在某一天,突然,盛红衣就如福至心灵,绘制成功了。 而今,盛红衣并未懈怠,除了金木水火土,还有风雷冰的五行符。 雷击木,正是绘制雷符的材料之一。 这会子,这般珍贵的东西,便如同一个普通的棍子,被盛红衣拿着,不停戳着地上躺着的红色蜈蚣。 “喂,醒醒你,别装死……” 盛红衣一边捅,一边叫唤,口气相当的不耐烦。 红蛸觉得很烦,它正在睡觉呢,是谁?好大的胆子,居然不停的吵它?! 这该死的,简直比白腾还讨厌。 它翻了个身,尾巴胡乱的甩了甩,愤怒的朝着骚扰处喷了一口毒液。 它可管不得自己这毒液有多毒,便是个五阶妖兽,被这口毒液螫到,也躲不过又红又肿,伤口如百蚁嗫咬的感觉。 谁大胆吵它睡觉?活该被螫。 它心安理得,准备再睡。 忽而,一股不对劲的感觉袭上心头。 等等,睡觉? 它是什么时候开始睡觉的?! 意识回笼,背着盛红衣的红蛸蓦地无声的睁开眼。 它明明帮着南爷杀人来着,什么时候睡觉了? 今晚,白腾叫它陪南爷出去玩儿。 它没信,狠狠白了白腾一眼。 白腾这个混蛋,若是真的出去玩儿,它早跑第一个了,怎么会轮到它? 定然是什么它不爱干的苦差事。 都是套路,它早就摸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它才不上当。 可惜,它刚想撤了,不高兴搭理白腾,却是南爷说话了: “红蛸,城里多了几个人,一会儿你陪我去把他们扔出去,我中妖城不欢迎这些人修!” 荒芜大陆,有五个妖族汇聚地,并称五大妖城,分别为东西南北中。 若说,道魔佛三域,占据了整个荒原大陆的中心地带,妖域便如一条缎带围拢在道魔佛三域之外,同道魔佛域甚至鬼域,都有接壤之处。 中妖城,便在此地,乃是五大妖城之中,最大也是历史最为悠久的城池。 它也是最不欢迎人修入内的妖城。 其他妖城,并不是过于排斥人修,甚至有的妖城之中,人修随意行走其间,甚至定居都是可能的。 唯独中妖城。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历任中妖城的城主似都极为厌恶人修,莫说人修进城定居,便是进来逛一逛,他们似都是不乐意的。 上行下效,整个妖城,并无人修的踪迹。 红蛸一听这话,只得拱手遵命。 它可以不甩白腾,可南爷的命令它心甘情愿的遵命。 毕竟,南爷对它有知遇之恩,若是没有南爷,就没有如今的它。 它同南爷的其他部下不同,那些都是整族的世仆,唯独它和白腾,是独自一人跟着南爷。 而它同白腾依旧是不一样的。 白腾血脉高贵异常,仅仅比南爷所在的戊土麒麟一族低那么一丢丢,是天马。 而它,不过是荒原大陆土生土长的,极为普通的低阶妖兽红玉蜈蚣,在南爷的栽培之下,才有了今天。 在它心中,南爷是它唯一需要一辈子效忠的主人。 因此,它立刻定住脚步,对着麒南行了大礼,毕恭毕敬: “是,南爷。” 却是还未抬头之际,就听到南爷温和之中略带冷淡的声音: “红蛸,你每天太紧绷了,或许,你可以不用活的这么累,放松些,天塌不下来。” “再说,你还不了解我?我自是不会随便抛开自己的部下不管。” 红蛸愣了愣,有些没有听懂南爷的话,可它自来恭敬,于是它又行了个大礼: “是,南爷。” 回应它的是南爷的叹气声。 它有些困惑,难道南爷有什么难以解决的难题不成? 明明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叹气了。 它抿了抿嘴,最终还是闭嘴了。 它嘴笨,很多时候,说了一些话后,周遭的同伴都会用异样目光看着它,白腾最过分,它还会毫不掩饰的嘲笑它。 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便是心中有疑问,它还是选择紧紧闭着嘴巴,没说话。 到了时间,红蛸记得自己和南爷出来了,他们遇到了三个拦路人。 果然如南爷的猜测,他们回来之时,故意露出了些破绽,这些人便上钩了,埋伏着,等着他们呢。 可,南爷看到这三人,却不高兴了。 红蛸虽然不解,可它毕竟是跟了南爷数千年的人了,它擅长于细微处观察,南爷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可原先他眼尾处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玩味不见了,就连手中的扇子也不摇了。 这都是他不爽的信号。 果然,南爷意兴阑珊的摆手: “你解决一下他们。” 说完,他便不见了。 红蛸领命,一人对战三人不落下风! 就在它拧断一人脖子之时,就被一个金色的东西猛然9罩下,它大惊,刚要挣扎,便发现自己好像掉入了万丈深渊,身体很根本不受控制,此后,它突然脑子昏沉,就不知道了。 记忆复苏,红蛸眼中迸射出杀意,所以它背后这个妖是谁? 是她害了它?! 它忽而暴起,猛然往后击去! 一阵红色毒雾自它身上散开,迅速往盛红衣包拢而去。 盛红衣早有准备,这蜈蚣精算得上警惕,可惜演技不够精湛,醒来那一瞬,气息急促了一下。 她一把丢开雷击木,天地铢飞出,三枚小飓风往对方的面门,丹田处以及它那如同长辫的尾巴扑去。 红蛸一个后翻,躲过了面门和丹田处的天地铢,尾部凌厉的横扫而去,红色的毒风与天地铢的黑色小飓风撞个正着! 一击,天地铢划破了毒雾对盛红衣的包围! 盛红衣身形连闪,人已是从毒雾包围圈之中闪了出来。 大约也就三息,两人已经近身交战数百个回合,谁都不让谁! 一时,胜负难分。 盛红衣越打,眉皱的越紧,终于,焚邪剑出,带起一束火焰,三剑飞起,在半空之中极快的按照某一个纹路转动了一圈。 那纹路在虚空之中显现了一瞬,湮灭之时,自红蛸脚下,围着它突然生长出无数枝蔓。 红蛸一看,毫不犹豫的往上飞去,企图突破重围。 可惜,它快,盛红衣更快。 绿意扶摇直上,野蛮生长,迅速越过红蛸头顶,集结封顶! 红蛸被拦了个正着,还被木刺狠狠刺了一下,又落回原处。 它一声不吭,就要再来。 却是此时,盛红衣说话了: “闹够了?便是我们有仇,也等出去后再清算不迟,现在,还是合力打破此间牢笼更为重要。” (本章完) 274 新的少主 盛红衣声量其实不大,甚至带着一丝丝凌厉和不耐烦,但红蛸不知为何却听进去了! 正在激战之中,烧的正旺的理智在这一刻,忽然冷却。 红蛸愣住了,这是连它自己都意外的事情。 毕竟,除了麒南,任何妖都不在它眼中。 所以它自己本能又困惑的皱了下眉头,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你……你是谁?” 说的时候,它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盛红衣,来回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心中依然困惑。 为什么它会对一个莫名其妙素昧平生的……妖?不讨厌? 真是奇怪,连它自己都不记得自己还有这样平易近人的时候。 它鼻子不自觉的耸动了几下。 是什么?气息吗? 盛红衣自是不知红蛸已经琢磨上她了,她坦然的站在原处,任由她打量,嘴巴也不闲着,将自己如何进来一事三言两语解说了一遍,末了才问: “敢问阁下,你又是怎么进来的?” 她急需要更多的信息,分析出这里究竟是个什么地界,从而找到它的破绽,加以突破。 红蛸摇摇头,它也不知道啊。 它站在藤蔓编织的绿色牢笼之中,冷静的分析: “我也遇到三名人修,同他们相斗之时被卷进来的。” “你所在那一处在百花谷的背面,我恰好在另一面,只隔了一处小小的山体。” 盛红衣思忖了一下,手一挥,刚刚禁锢红蛸的绿色藤蔓缓缓张开,化成灵气尽数又被盛红衣吸收了回来。 若说它们刚刚如暴怒的狮子,这会子便成了温顺的小羊。 红蛸自里面走出来,看着那藤,若有所思。 面前这妖毫无妖气,莫不是草木精怪? 可她的长相……又像一只鸟,却又没有鸟的怪味儿。 盛红衣见它走了出来,摸出一个空白的玉简,又摸出一支炭笔来,就着红蛸的话开始绘图。 她早就掌握了控制灵气为笔来绘制地图,不过出门在外,盛红衣还是知道要藏拙的。 便是这般,她还是高估了妖族的承受能力。 她如此灵活的绘来画去,足以让红蛸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这……神技! 盛红衣一边绘,想到什么就问什么: “百花谷?我怎么没有见着花儿呢?这附近住的什么妖?有没有可能咱们误入了什么阵法或者陷阱?” 一叠声的问题扔了出去,盛红衣得来的却是沉默。 盛红衣:“……”她困惑的抬起头,眼底深处有一抹深藏的警惕。 莫不是她对于妖城太陌生,引得对方怀疑了? 却见那大蜈蚣睁着褐色豆子一样的圆眼睛盯着她看,似乎其中有一丝……崇拜? “怎么了?”盛红衣只得问。 “你……你好厉害,难道你是百灵鸟?” 妖族之中,只有百灵鸟能歌善舞,可是会画画,好像也不对。 可是,真的很厉害啊。 盛红衣再次无言以对。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因为自己会绘图,就得到别人的崇拜。 这个大蜈蚣是不是有点傻? 盛红衣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她这人就是这样,旁人对她横,她能比对方更横,绝对不惯着。 可是,旁人若是老弱病残,她就有点不忍欺负了。 可能,这个大蜈蚣真的是脑子不太好。 盛红衣如何知晓? 妖族崇拜强者,这不仅仅局限于武力,对于其他方面特别出众者,也是相当的崇拜。 绘画哎,这对于连字都认不全的妖修来说,真的可谓是匪夷所思的神技。 只能说真是美丽的误会。 盛红衣放柔了声音: “我不是哦,我是彩翎雀!这没什么,你帮我看看我绘制的有哪里不对吗?” 盛红衣又把之前的问题问了一遍。 盛红衣至今还未想明白那人究竟用的是怎样符,是不是符箓? 若是周围的环境有异,那么许是她的思考方向都是错误的,所以自然要搞清楚这一点。 红蛸本就对盛红衣没有恶感,甚至可以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好感,再加上这会子崇拜心理作祟,有问必答,特别的乖巧。 若是白腾见到这样的红蛸,一定会吃惊到眼珠子都要掉出来,直呼活久了真是啥奇怪的事情都能发生。 “哦,百花谷是净莲姥姥的居所呀,有中妖城的时候,便有百花谷了,净莲姥姥是个良善好心的妖精,无论是草木精怪,亦或者修为低下的小妖,只要求到它门上,它都会帮忙的。” 所以,百花谷之中,草木精怪云集,只因为,大多的草木精怪,都不谙武力,为了活下去,它们大都选择抱团,或者依附于强者。 隧,百花谷才叫百花谷,原先,应该不叫这个名字。 红蛸说起净莲姥姥来,语气之中的尊重之色难掩。 盛红衣一听,大概便能明白,若不是这位净莲姥姥德高望重,便是这蜈蚣精受过那莲妖的恩惠吧。 按照这个说法,这百花谷不至于是个什么龙潭虎穴,相反,它还算是众妖心中温馨又安全的乐园。 所以,问题该是还出在之前那个人修用的那古怪的符箓之上了。 到底是什么呢? 盛红衣毫无头绪,她陷入沉思,一旁的红蛸乖乖的趴在地上。 红蛸甚至完全没觉得,自己一个五阶妖兽,这般是多么的不得体。 按说,它这般修为,说起来,介于妖兽与妖修之间,也勉强够得上高阶了,甚至因为它是麒南的属下,地位在中妖城算得上极高,这般暴露本体,是弱者的表现,它本人,非常忌讳。 此时,它却似乎忘了这一点。 盛红衣在想事情,它也在想事情,它盯着盛红衣瞧,期待自她脸上看出,它为何对她有与众不同的观感。 其实,在它心中,它倒也不是很担心被困在此处。 究其缘由,它首先到现在为止,并没有自己遭遇不测的不详直觉出现,妖兽的直觉大多极为敏锐,而它们也很相信这种直觉。 另外,红蛸知道它家南爷在外面呢,这次出来,本就是南爷带着一起出来的,以南爷的性子,便是突然心情不好了,他应该也是不会走远的。 而,便是走远了,下属出事,南爷也不会置之不理的。 什么?! 南爷也没办法破了这个不知名的鬼地方? 根本没可能! 在红蛸心中,它的主子是无所不能的。 盛红衣和红蛸沉默之时,外界,麒南果然没有令红蛸失望,正在寻找红蛸。 他一身白衣,负手站在红蛸失踪的街口,身边,一个女性老者同他并立,脚下,有五个人的尸体。 这五个人,赫然是白日里发现的那五人。 而其中两人,胸口都有穿透的痕迹,其中一个,全身已是干瘪到只剩下一层皮裹着一层骷髅。 若不是无论头发丝儿,甚至身上的衣服,乃至身体都还有残余的温度,大概,只要看到这具骷髅之人都会以为他已经死了太多年了。 而其余三个,其中两个,被动用了搜魂之术,两人衣冠整洁,眼睛圆瞪,脸上的痛苦狰狞之色便是死了依旧明显可见。 他们倒在麒南脚下最近之处。 此时麒南正在和老者说话,脸色可不复平日的和煦温和,此时满身的冷淡。 便是下属丢了,他在找它,也似并不着急,不紧不慢,甚至好像还带着一点漫不经心。 “净莲姥姥,红蛸你是认识的,性格刻板严肃,我给它下了指令,杀了这三个人修,结果,它只杀了一人,就失踪了。” “人是在你百花谷门前失踪的,你怎么说?” 兴师问罪的语气很明显,老者却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厌恶之情表达明显: “麒南,什么时候摆谱摆到我家门口来了,我今天肯出来陪你说会子话,已经是给足你这个城主面子,要是你不好好说话,那休怪老身不奉陪了。” 麒南好似嘴角勾动了一下,似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 “呵,净莲姥姥,这么多年过去,你竟然还是这么的顽固不化,怎么?我麒麟一族如何惹了你了,让你这么讨厌我族?” 麒南说的直白,饶有兴致。 “哼!”净莲姥姥的拐杖狠狠的拄在地上,梳理的整齐服帖的银发突然根根竖起,怒发冲冠: “人修有一句话,老身深以为然,叫做道不同,不相为谋。” 麒南挑了挑眉,微欠了下身,端的是公子无双。 莫说这里的女妖为他痴狂。 这便是去了人修的界域,见到他这般,为他痴狂的女修也不会少到哪里去。 便是知道他是妖,许是这般的人妖禁忌之恋,更加让人着迷也说不定。 看他这模样,净莲姥姥更生气了,银丝张狂飞舞,无风飘荡,好似这般,才能发泄一下她的怒气。 她如何不生气,她的谷中,救过许许多多的妖兽精怪,便是现在,都有许多精怪为这麒南着迷。 原因显而易见,就是因为他太会骚首弄姿了。 而他,竟敢在她面前这样? 真是好大的胆子。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净莲姥姥觉得,为了她谷中的那些孩子们,今天她就要倚老卖老一回了。 “呸,你什么样子你不知道?人在做,天在看,你们戊土麒麟做下那等事儿,何必装作一副清高的样子。” 话已说破。 此时的麒南已是满脸的冷沉。 他盯着净莲姥姥,黑色深眸之中好似藏着凶兽,许是在下一个时刻,就会悍然出击。 净莲姥姥倒是并不怕,到了她这个年纪和修为,还有什么可怕的。 再说了,退一万步讲,她在妖域德高望重,修为同麒南相当,便是麒南生气又如何? 能奈她如何? 敢奈她如何? “戊土麒麟一族乃是实力强大的神兽,你们自万年前便再没有小麒麟出生乃是天道选择。” “可你们偏要强求?这些年,包括你在内,利用你们的好皮囊勾引其它妖族甚至人修,只为诞下麒麟血脉!” “这是逆天之举,麒麟乃神兽延续,你们是妖族的领衔者之一,就不怕天道降下天罚,带累整个妖族吗?” 话说到此,麒南已是全身气势高涨,它的背后,天际,黑云密布,早就掩盖住了明媚的月色,天空黑沉的连星子都不见。 雷意已是在云层之中吞吐不休。 这才是真正的雷霆之怒。 这也才算真正的神兽血脉。 其实,人类并不算了解妖族。 对外,似乎许多妖兽只要长相同传说之中的神兽沾点儿边,便能号称自己是神兽血脉。 但,这些也只能骗过人类。 对于妖族本身来说,甚少有人甚至有妖知晓,真正的神兽血脉应该是像麒南这样。 修为达到了一定的境界之后,便有了搅动天地的神通。 好比今天这般,雷霆之怒。 净莲姥姥人老成精,自然懂得。 她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心中倒是没什么嫉妒之感,她活的很老了,草木精怪本就以漫长的寿元而闻名天下,而它,比这个中妖城还要老。 活到她这把年纪,她不仅有足以保护自己的本事在手,还有比任何人都通透的内心。 麒南,当真是戊土麒麟一族目前神兽血脉最浓的那一个! 否则,他也觉醒不了这种动念便能搅动天地的神通。 也难怪麒麟一族想不开了。 毕竟,这般厉害的血脉,若是无法传承了,实在可惜。 不过,净莲姥姥除了感叹,心绪完全没有起伏波动,该说啥说啥,似那吞吐的电闪雷鸣,同她无关一般。 “怎么,说到你的痛点了?所以恼羞成怒?” “老身今天就倚老卖老一回,便是你恼羞成怒,我也要说!” “你们这种逆天之举,不仅是对整个妖族,甚至整个荒原大陆都带来天罚隐患。” “你们就是瞎折腾,这都折腾了这么多年?还不是什么都没有?你……” 她自诩自己是为了天下大义,为了天下妖修说话,正准备义正言辞一通,若是能打消戊土麒麟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也算是做了一件功德。 还未说完,就被麒南打断了。 麒南笑了。 这般笑的他,满身的阴霾邪气,如冲破藩篱的凶兽,张牙舞爪。 他盛气凌人,居高临下的斜睨了一眼净莲姥姥: “麒麟一族新的少主已经临世。” (本章完) 275 最棘手 新的少主? 净莲姥姥狐疑的盯着麒南: “怎么可能?” 麒南站在原地,眉心处的褶皱愈深,心里的不爽已经快压不住了。 若不是看在红蛸还没找到,他还有点需要用得着这老妖的份上,他真是懒得跟她扯皮这些个。 净莲倚老卖老,实在是太越界了。 他们麒麟一族的情况,何必要同她解释。 “净莲,你虽然在妖域地位超然,可我麒麟一族也不是任人欺负之辈,我敬你是妖族长辈,愿意同你说一二闲话,实则,我族行为并毋需同你解释。” “少主是我麒麟族少主,同整个妖域有甚相干?” “便是我儿愿意,也得问问本座是不是愿意他承担起如此重担。” “我族这事儿做的对或者不对,那也只会由麒麟一族自担,同整个妖族没有任何关系,净莲,我麒麟族同你莲族好像并没有姻亲关系,便是有,麒麟族一事,也自有本座做主,与旁人何干?!” 麒南眼含警告,语气低沉,风雨欲来。 他周身猛然爆发的阴沉气势,身后已是几乎压到头顶的雷云,都在说明,这位平日喜欢以和煦温文的表情示人的麒麟族现任家主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净莲倏然变了脸色,麒南这话说的相当不客气,几乎是指着她的鼻子说她:多管闲事,杞人忧天。 她难堪又愤怒,想说什么,可看着面前同她对峙之人,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到底有些忌惮。 真要是撕破脸打起来,草木精怪本就不以战斗力见长,她可不是面前这位的对手。 她心中已是本能的有些怯退了。 其实,她想说的话,也说完了,若是麒南执迷不悟,她还能做什么? 没得自己没为着别人伸张了正义,反倒是把自己先折腾死了。 这买卖可不划算。 她虽然自诩颇有些义气,但自己总是最重要的。 而且,便是她如今在妖族地位超然又如何? 不过是她活的比大家都要久罢了。 可是,妖族本就不是人族,尊老爱幼的礼仪也就是学了皮毛而已。 真要是有一天,她因为什么意外而没了,多的是等着她死了好从她这儿咬一块肉得好处的,能有几个能真正为她伤心的。 净莲静静打量面前的麒南,这个少主,自接任城主之后,才时常露面,以前,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 可是,他却对整个麒麟族很有把控之力,虽然在神兽之中,他绝对算得上年龄最小,资历很浅的,但净莲姥姥是亲眼见识过整个麒麟族的向心力的。 若说曾经的麒麟族如一盘散了的沙子,麒南就像其中的粘合剂,随着他的长成,将它们凝在了一处。 甚至,而今的神兽族凋败,麒麟族突然重现,已是将神兽们隐隐聚合在了一处。 净莲虽然不参与这些事儿,但妖族的暗潮涌动,可逃不去她的老眼。 她忽然有些清醒,甚至隐约有些后悔之前的冲动。 她忍不住低头抚了一下眉心,她如何敢对未来可能的神兽共主这么的不客气呢? 神兽本就是妖族之中的领头者,神兽认可的共主,那自然也是整个妖族的共主。 她还是太冲动了,实在是谷里那帮子丫头们,七嘴八舌的,个个都说麒南好?! 几千年都没见它们这么意见统一过! 不过,她低垂的眼中目光微闪,为了妖族大义,恐天界降下天罚一事是有人主动说起的。 这究竟是被指使来拱火的,或者无意为之,净莲不得而知。 这件事还得私下里查探一番。 至于为什么挑中她,挑起她对麒麟族的不满,是为了什么? 净莲不清楚,不过,现在不知道,不代表以后不知道。 若是被她查到,当真有人在其中搞鬼…… 净莲眼中闪过杀意,她虽然心善,不知道多少年没沾血杀人了,可不代表她不会杀人。 早些年,她并非叫做净莲,这是成了佛门之莲后给改的名儿,她原来当妖莲的时候可没少杀人。 这些个千头万绪,是她背地里要处理的事儿,而现在,她斟酌了一下到嘴边的话,从善如流: “既然南爷这般说,那老身自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老身也没有别的意思,都是为了咱们妖族好。” “自荒原大陆道魔佛妖划分地盘后,人修们虽然各自为政,但唯独面对妖族之时,他们会拧成一股绳,一起针对我们,而我们妖族却还稀里糊涂的,老身是亲眼见到妖族的地盘如何被人类给一点一点侵吞了的。” “所以,有人同老身说的多了,老身心系妖族,说话急了点,还请南爷见谅。” 净莲这话有点意思,特别刻意的点出了她今日的失态并非刻意,而是有人故意在她面前说了什么。 这话,净莲说的毫无压力。 不管那说话之人有意无意,造成今天这般难堪的局面是事实,无论如何,净莲也不会让那个挑话的舒坦了去。 若是真的被她查到是有意的。 那么它将面对的不仅是她这个敌人,兴许还有麒麟族。 麒南微挑了下眉,点了点头,净莲既然愿意说点软话圆场,他自然不能不给面子: “都是为了妖族发展,净莲姥姥的话,我记住了,我年纪尚浅,有做的不周到之处,也得请净莲姥姥你们这些老前辈指点。” 双方相视一笑,都是千年万年的狐狸,自是知道说话的界限,话中什么含义,也都能轻易的感觉到。 话题点到为止,揭过不提。 妖族是单纯又头脑简单的妖兽甚至妖修占了绝大多数。 可到了麒南这般的境界,灵智同人修完全没有任何区别,甚至更加的老谋深算。 净莲笑了笑,说起今儿个的正事,也算是同麒南示个好: “红蛸的事情,我是真没注意,不过既然是在我的百花谷门前出的事儿,那老身责无旁贷,自是同南爷一起寻。” “不过,南爷可还知道同红蛸一起被束的另一个妖是什么来历?” 净莲没来由的松了口气,直到此时,她心中才突然有了些恍悟,原来在面对这样强势的后辈之时,对方的气势已是足以压过她了。 她心中一叹,有一种长江后浪推前浪的萧瑟,不过终究,净莲到底是历尽千帆的老妖,尽管有些失落,但到底是能平淡以对。 “那妖,老身倒是感觉到了,实话说来,老身觉得那妖应该与老身是同类。” 净莲主动提起盛红衣。 她原是在百花谷之中的百花湖中化成本体吸收月之精华,这是多年修炼的习惯。 却是在月色之中,她被一种同类的气息吸引。 不仅是同类,其实净莲甚至感受到了一种类似于血脉的压制。 这种压制让她心惊。 传承之中,这种血脉压制该是来源于更高阶的同类。 净莲的自身血脉并不低,她在妖域多年,整个妖域有多少莲妖,她如数家珍,可没有一个能在血脉之上对她能形成这种威慑的! 她刚想探的仔细些,对方的气息便消失了。 而就在这时,麒南来了。 “同类?” 麒南重复了一句,瞥了地上那几个尸体一眼,总觉得不是。 他刚刚给唯二活着的两个人修搜了魂,获知他们兵分两路,一路埋伏在城主府不远处他的必经路线之上。 还有一路,去寻找今天看到的另一个神兽血脉:彩翎雀。 那不就是对方该是彩翎雀才是? 不过,彩翎雀是佛母,净莲与人修佛门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若推说是同类,倒也勉强说得过去。 麒南对此没什么兴趣,不过无论是莲妖还是彩翎雀,似都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妖,红蛸应该对付得了。 麒南完全不觉得自己这么想有什么不对,是否对另一个无辜被拘在其中的彩翎雀不公平。 麒南对自己身边之人,是相当护短的。 红蛸身为下属,麒南虽然觉得它有些愚忠过了头,可甭管有什么缺点,那也是自家下属。 它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已是让麒南窝火,只觉对手胆大包天,居然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劫人? 若是再被什么不相干的妖兽欺负,麒南自是要为自家手下讨公道的。 “老身修炼之时入了神,一时未能及时注意外界情况,但好像感受到一种强大的吸力,让老身相当不适。” 怎么说呢,说吸力好像也不是,但来者不善。 那种力道来的突兀,却很强。 就好像有万钧之力自四面八方而来,直接禁锢住魂魄的感觉。 净莲大惊,如临大敌,但那股子力道极快的消散了。 麒南看了一眼那死状诡异的枯朽尸体: “镇妖符,这个人修,应该用了镇妖符。” 净莲脸色已是黑沉,她狠狠用拐杖拄了一下地: “这该死的人修,居然敢用镇妖符这等邪恶的东西,这是妄想颠覆我妖族?” 净莲倒是没觉得麒南知道这些有什么不对,据说麒南以前很喜欢化身人修在各处游历。 他更是妖域之中罕见的对人修的丹符器阵都涉猎之妖。 麒南没做声,他目光定在虚空,正在等消息,他发现他实在同净莲这种老妖没什么可说的。 随便说点儿什么,就能上升到颠覆整个妖族这种奇怪的高度之上? 妖族之中藏龙卧虎,便是镇妖符的出现挺让人意外的,可整个妖族也不是一张符能颠覆的。 想到净莲刚提到的事儿,就凭这位净莲姥姥如此冲动,见风就是雨的性子,旁人拱火她杠上麒麟族倒也正常。 谁让她最容易挑动。 不过,究竟这藏在背后装神弄鬼的有什么目的呢? 正想着这事儿呢,麒南扫了一眼北面:白腾回来了。 白腾回来之时,身后还跟着榕汐和金朵儿。 两妖脸色都不太好。 也不知是惊的还是吓的,估计两者兼而有之。 净莲跟着看过来,白腾,她是认识的,城主府的,后面两个,她不认识。 她在金朵儿身上打量的时间更久。 莲妖?还是她不认识的,血统高贵的莲妖? 但,坠地金的血脉还没高到让她产生臣服之感。 金朵儿也看到净莲了,但此时此刻,可不是寒暄的时候,她家大王可是失踪了。 榕汐就更对净莲没有正眼瞧了。 毕竟,跟金朵儿在一个谷中那么久,它反正是对莲妖没什么好感的。 它看向麒南,这里的城主大人,白日的时候,它还为他的风姿所倾倒。 或许是这一点壮了它的胆色,亦或者是着急,它直接便求上了麒南: “城主,您可要为我们做主了,我和……雀枭莫名遭到两个坏人的追踪,雀枭怕我受伤,便让我先走,自己引开了两人。” 麒南微点了下头,表示听到了,他看向白腾,白腾苦着一张脸,摸出一个玉简呈给麒南,开始汇报工作: “自主子您搜了魂,属下便寻迹去看了,他们所住的窝点那儿,果然还有其他人“”修,属下已是把他们都抓了。” “这五个人明面上都来自门派,实则背地里做尽鸡鸣狗盗,杀人越货的勾当。” 麒南一边听白腾说话,一边翻开玉简看,其中都是白腾整理的相关信息。 白腾一边说,心里倒是可怜起自己个儿来。 本是想着自己躲个懒的,没想到红蛸那家伙这么没用,杀几个人而已,还能把自己折进去? 劳累的它连觉都睡不成了。 要不是这是红蛸,性子古板,光看那魂灯的稳固程度,白腾还以为是哪个同僚为了躲懒,故意躲起来呢。 麒南仔细看了一遍玉简,一手扣上,才似对场中所有人道: “最棘手的是镇妖符,想要打破镇妖符,就得寻到所镇之妖的位置,然后,用三倍之力聚于一点方能打破,这是从外界,内部若是想要打破,必须得十倍之力。” “雀枭是否有把握用十倍之力打破镇妖符?” 麒南看向榕汐和坠地金。 两妖脸色齐刷刷的有些煞白和绝望。 盛红衣几斤几两,它们还是有数的。 盛红衣和外界这个血祭的家伙修为相当。 榕汐知道镇妖符,这东西的强度取决于血祭它之人的实力。 便是盛红衣再如何修为高深,也不可能高出十倍的实力。 却是此时,金朵儿看着麒南,鼓起勇气: “城主?为何你这边不能直接从外部打破!”(本章完) 276 符里符外 金朵儿这般说,其实鼓足了百倍的勇气。 毕竟,妖族的实力为尊乃是最高圭臬,面前的麒南即便不是神兽,他那属于九阶十阶大妖才具备的压迫感,也足以让榕汐和金朵儿产生心理压力。 更何况,麒麟本就是无可争议的神兽。 他同净莲姥姥还不同,佛之莲,自带佛家的慈悲气息,加之她乃是草木精怪,中和了她作为大妖的威慑之力。 这会儿的麒南同白日那个众人面前的麒南也不同,此时的他,才是真实的他。 自带威慑和倨傲,他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站在那儿,便如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让临近他的人不仅能感觉到自己的渺小,还有压迫。 麒南终于正眼打量了一眼榕汐同金朵儿,有些玩味的意外。 草木精怪最是淡泊,亦或者说是凉薄。 麒南属下很多,却从不用草木精怪。 因为他觉得,草木精怪不仅战力低下,而且不够忠心。 它们许是天生地养的关系,依附于强者是它们的本能,但让它们为之付出点什么,兴许也能有所付出,可,在它们心中永远最重要的还是自己。 这一点,从净莲身上就能看出。 而麒南可以自信的表示,他的那些个属下,无论是谁,都会为他尽心尽力,甚至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却说,这两只草木精怪,哪怕害怕,却还是愿意为自己的主子尽力争取生机吗? 就不怕他暴起而杀了它们? 实际上,他杀它们,确实轻而易举,动动手指头的事儿。 而,这两妖甚至都是自由身,可没有签订主仆契约的魂印。 麒南眼睛微眨了眨,瞳孔深处,幽光再现,在他的眼中,榕汐和金朵儿不再是幻化成人的模样,而是它们灵魂的模样。 一颗榕树和一朵坠地金。 他看了又看,确定没有看错,这两妖身上都没有主仆印记。 除了依附麒麟族的世仆,如白腾、红蛸这些,麒南也是不屑用主仆魂印去套住他们的,可他知道,许多妖会用。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这本就是天道伦常。 人可以令兽认主,大妖自也可以号令小妖,寻找忠心耿耿的随扈。 麒南默不作声的盯着两妖,他半眯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看在金朵儿和榕汐眼中,就是他是不是生气了,在想着如何折磨它们,让它们尝尝激怒他的后果。 两妖挤在一处,不自觉的抖若筛糠。 榕汐从未想过,有一天它会同它讨厌的金朵儿挤在一处,相依为命。 额,用盛红衣的话来说,这叫做抱团取暖? 这么生死攸关的时候,榕汐也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盛红衣的话。 它又往金朵儿身上挤了挤,这词现在看来,真是贴切呢。 是感觉多了一点勇气来着。 也不知道白日里,它是眼瞎了还是怎么了,怎么就感觉这新任城主气宇轩昂,仪表堂堂? 其实,它的感觉也不是不对,只是,距离产生美,凑近了,它只有被压迫的份儿。 榕汐也不知自己怎么了,这会子脑子里全是同盛红衣在一处的点点滴滴,哪怕是被她噎的半死的场景。 榕汐觉得自己要完了。 它听其他妖闲聊过,它们说,听说人死之前,都会回忆自己的一生最美好的时光。 莫不是它也是这般。 想想,它同盛红衣认识的时日短的在它漫长的生命之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跌宕起伏,丰富精彩到超过了这辈子所经历的全部。 确实算得上最美好的时光呢。 它用打着哆嗦的嘴,几乎是闭着眼,吼出心中的话: “城主,我家……雀枭修为低微,若是靠她,许是永远都出不来了,且,她同外界消息不通,自是不知该如何出来,您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还是您这边想法子吧,我们知道,您没有这个责任去……救她,若是您能够救她出来,我们会……会报答您的。” “便是……为奴为仆,我……我都愿意。” 金朵儿跟着点头,她一咬牙: “我也……愿意,我能确定我家大……雀枭的位置,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她家大王若是真的在她面前出事了,而她明明有机会救她,却没救! 她就是莲族的罪人,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说不定都会成为进入莲族传承之中的千古罪人。 金朵儿贪生怕死不假,但也特别爱惜名声,她绝不能忍受这个, 她奇怪的看了净莲一眼,怎么回事啊?大王都要出事了,她怎么站在那儿跟没事人一样? 想到这,她便瞪了净莲一眼,什么玩意儿,莲族对有此族人为耻。 净莲只觉得莫名其妙,那坠地金做什么瞪她? 她惹着她了? 她心中气的很,但此时情形好像她已被排斥在外。 麒南的态度莫测,她刚刚已是惹了麒南一回,这会子还是观望观望。 白腾倒是在一旁听的眼泪汪汪的,没法子,它自认为自己一直是一只特别心软的好妖。 而今看到这般的榕汐和金朵儿,它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它自己。 它也是这般掏心掏肺对待麒南的呢! 它忍不住开口: “你们放心,麒南一直是个好主子,你们跟着他,定然不会受委屈的!” 话音落,全场已是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榕汐和金朵儿:“……” 它俩是要跟着麒南的意思吗? 好端端的自由身就要没了,谁管麒南是什么样的主子啊。 金朵儿没有榕汐内心强大,她抽了抽鼻子,忍不住悲从中来。 麒南:“……”白腾怕不是个傻子吧? 这么多年,他虽然一直知道白腾挺傻的,但不开口则已,这会子一开口,他发现它比他想象的还要傻。 真是谢谢它这么抬举他这个当主子的。 净莲愕然,她死死的盯着街角边的一个黑洞洞的巷子口,怕不是要看出花来了。 可她也没法子,她唯恐自己一旦看到白腾,会忍不住笑出声。 话说天马有这么傻吗? 还是说,白腾是特例? 没这么巧合吧? 白腾完全不知道自己凭借一己之力拉低了整个天马种族在神兽群之中的智力份量。 它还在那儿喋喋不休呢: “你们放心,我们主子真的很好的,改明儿,我带你们同红蛸他们一起去花娘娘的素食铺子吃好吃的,还有还有,海家的牛肉饼吃过没有……” 麒南只觉得尴尬,再让它说下去,他觉得他一世英名也将毁于一旦。 天知道,他真的只是因为他自觉白腾跟红蛸平日虽然凑一起就吵吵,实则关系最好,他才点它跟他一起出来的。 “好了,红蛸还没出来,你这尽想着吃了!” 麒南警告的瞪了白腾一眼,声音冷冷淡淡的。 旁人许是听不出什么变化,但白腾立刻就察觉到麒南这是不高兴了。 白腾挠挠头,觉得不解,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惹到他了。 但,到嘴的一箩筐话被它硬生生咽了回去。 它以前也惹过麒南生气,结果这个没良心的把它关在院子里不给吃不给喝不给睡,整整一个月,哦,还给了它一本功法,给它限定时间,不定期的考核它练功的成果。 若是达不到他的要求,那这种不给吃喝睡的日子还得无限期的顺延下去。 那简直是它终生难忘的一个月,太难熬了,玩儿命了! 麒南见它终于消停了,懒得搭理它,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袍之上的麒麟暗纹,却在同金朵儿说话: “你刚刚说,你能确定雀枭的位置?” 麒南本来难得有兴致,还想再试探试探这两个草木妖,毕竟这两个如此“义气”,和他的认知差异有点太大了。 只不过被白腾这么一搅和,他啥心情也没了,除了烦。 所以,他干脆开门见山,直接问起金朵儿他关注的问题。 这个莲妖,倒是有几分本事在身。 收为下属的事情,他倒是有了三分兴趣。 至于那榕树精,有情有义,也尚可吧。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金朵儿却又是浑身一抖,自是知道麒南在同她说话。 “是……是啊,我能!” 金朵儿本就有感知到奇花异草之能,原先,她就是用这个本事,替盛红衣和季睦寻到了虚无草的踪迹。 其实,金朵儿一直没敢说的是,她也能探寻到大王的所在。 也许算是同一种族的关系,对于盛红衣的位置,金朵儿获知的还要更加的精确,哪怕隔着空间呢。 麒南点了点头: “那你试试。” 这便是麒南之前觉得棘手之处。 镇妖符这东西,破解之法是明摆着的,可,难就难在这所镇之妖的位置如何确定? 镇妖符是古符,它们是从自神界流落下来的。 原先的作用是用于镇压神兽。 不过,它既然出现在荒原大陆,自是同神界不能相提并论,落下了凡尘,自然也跟着低贱了身价。 如今的镇妖符虽然不是什么妖都能镇得,但想必只需要沾惹了一丝神兽血脉,便能触发于它了? 毕竟,彩翎雀在他眼中,虽然那佛之母的称号有点唬人,却唬不住他。 那一丝神兽血脉,在神兽圈中,属于最寻常的那一波了。 短短时间之内,麒南自知道这里有镇妖符开始,便已是弄明白了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这东西,算是所有神兽都最讨厌的东西了。 自打它在神界横空出世,猖狂的神兽一族终于多了无形的枷锁,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束缚其中而不得出。 至于原本神界之符为何会步下神坛,麒南不知。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今天出这事儿,还真得怪那个叫雀枭的,红蛸只是不小心被带灾了。 镇妖符感觉到雀枭的气息被触发,可怜的红蛸,大约也在镇妖符镇妖的包围圈之中罢了。 三倍于血祭之人实力吗? 对于麒南来说,相当容易。 他又瞥了一眼那血祭之人枯朽的尸体,嘴角浅浅勾起,恰似冷笑。 造镇妖符之人大约也从未想到,镇妖符有一天会落在一个三流的人修手中,去镇压几个四五阶的小妖? 这等神符,用一张少一张,尤其在荒原大陆这等地界。 而,这东西变少了,对于他们妖族,尤其神兽一族,自是好事。 不过,据说,镇妖符其中的时间飞逝,同外界并不相通。 这点也好理解,毕竟是用作对于神兽的禁锢和惩罚,是以,其中时间的流逝一般百倍千倍甚至万倍计于外界现实中的时空流逝。 许是,这两妖运气若是差点儿,他们在外蹉跎的这几个时辰,够他们在其中过十年的了! 啧啧啧,麒南颇有些凉薄的微摇了摇头,十年光景,在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密闭空间之中呢? 以红蛸的性子,麒南不担心,红蛸本就喜欢独处,十年罢了,许是它还觉得不过瘾呢。 就不知道那个叫雀枭的,受不受得了了。 若是受不了,出来以后疯了傻了残了的,那也没法子。 金朵儿可不知道这些个,既然让它试试,那它便试试呗。 它闭上眼,口中念念有词,一副神神叨叨的样子。 没人打扰于它。 只是净莲,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金朵儿,眼中闪过一抹忧思。 坠地金这等本事,净莲身为同族,还是有所了解的。 只是,血脉高阶的同族出现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对于她净莲在妖族的地位不知有无影响? 而这朵坠地金,当真是好手段。 若说当真是一心一意的想着盛红衣出来的,这会子除了金朵儿,唯有榕汐。 外界如何,盛红衣自是不知道。 她在其中从一日一日数着日子,到现在已是彻底淡定了。 因为她同红蛸在其中已是度过了一年又一年,转眼七年光阴飞逝而过。 盛红衣早过了一开始的绝望时期,甚至在其中开始怡然自得起来。 这会子,她在看书,一旁,红蛸正在给她煮面。 面条的香味窜入鼻翼,盛红衣舒服的吸了口气,放下手中的书,把面前的小桌子收拾干净,放上干净的碗碟,满脸期待的看着红蛸。 她真是没想到,她能花几年时间将红蛸培养成一个大厨,又在这个出不去的空间之中,过上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咸鱼生活。(本章完) 277你不是妖 碗端来了,红蛸面前也有一碗,她朝盛红衣笑了一下,率先吃下第一口: “吃吧,今儿个是虾仁面。” 盛红衣摸出桂花灵酿,此酒清雅甘甜,配面乃是绝配: “没几坛了,且喝且珍惜吧。” 七年,足以让盛红衣把自己的库存都嚯嚯光了。 她在陵西城得的,她从季睦的宅子拿的,还有她一路走来,见到好酒自己买的…… 不过没关系,人生得意须尽欢嘛。 七年,盛红衣发现自己对人生的感悟又有了转变。 人生本应是日日花开日日新的。 这古怪的地方并不能磨灭她的意志。 她起初思虑无果,倒是也发了一阵疯,各种尝试强力打破此等空间。 奈何,耗尽了灵气也只是徒劳。 原本,盛红衣自觉自己不是没有依仗。 这里没有灵气又如何? 她有极品灵石在手,恢复灵气也就是时间问题。 可,盛红衣失策的是,灵气即将耗尽之后,她的丹田便进入休眠状态。 休眠状态便是丹田属于半封闭状态,似沉睡之中,想要再吸纳灵气,也不是完全吸纳不进去,但可谓气若游丝,苟延残喘之态。 以盛红衣金丹丹田的海量存储灵气量,这般的速度,便是夜以继日,废寝忘食不停的吸纳灵气,花个三五年也不知能不能将丹田充满。 其实,这也是镇妖符的特点之一,毕竟,禁锢和惩罚神兽之物,岂会让神兽恢复实力?好增加它们逃出去的机会吗? 可惜的是,盛红衣不知道这是什么符,自是没有防备。 等到她意识到丹田休眠,她除了接受,好像也没有其他办法。 红蛸完全没了初次见面的戒备,它熟稔的自己摸出个杯子,一边抱怨: “你存的这些食材太单一了,我吃着觉得没意思。” 盛红衣白了它一眼: “虾仁面都堵不住你的嘴了。” 虽然虾仁是红蛸扒拉的,毕竟它……手多。 可食材都是盛红衣提供的,所以她说话有底气的很。 “堵住嘴我怎么吃饭?”红蛸一脸理所当然。 这般无聊的对话,两人倒是有滋有味。 盛红衣摇了下头,完全没有负罪感: “都是我把你带坏了,口腹之欲这么重。” 红蛸思考了一下,特别直白: “确实是被你带坏了,但谁让我愿意呢,等我家主子救我们出去,我就让白腾给你准备好多好吃的,它最馋,懂得吃。” 它说着虾仁面单调的话,还不停的往嘴里炫着,一点都不带停歇的。 盛红衣白了它一眼,口是心非的女人。 她心中不以为然,却懒得纠正,红蛸始终相信它的主子会来救它呢。 怎么可能,这都多久了? 不过,盛红衣环顾四周,这七年,她将符阵书研究透彻了,而且,弱溺谷之中的一些典藏,榕汐也带了出来,都在她这儿。 原本盛红衣没打算翻阅那些东西,毕竟这些乃是榕汐寄放。 可这不是在这里穷极无聊么? 她除了看书,参研符术,好像也没什么可干的。 她在把自己所有的储物装备都整理了一遍后,发现里面出了吃的喝的玩的,再不然就是灵石,保命符箓之类的,书籍之流寥寥无几。 而且,那些个玉简书籍,大多都来自旁人的馈赠,她自己主动买的或者费心思去获取的,十不存一,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般,她大大咧咧又粗线条的心终于有点不好意思了。 自己好歹是个金丹修士,储物装备之中,还有些是搜刮的那些害她之人结果被她反杀之人的东西。 原本,她挑拣了些值钱的,其余东西懒得细看,便弃在一旁。 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她终于有空整理一二了。 结果很扎心。 这些个鸡鸣狗盗之辈,身边的书籍玉简都比她的多。 简直,岂有此理。 这可真是……书到用时方恨……无聊。 恰在这时候,她看到了榕汐寄存在她这儿的储物袋。 左右闲着也是闲着,榕汐交给她的时候,并未说她不能动,而且其上没有任何封印。 于是,盛红衣便拿出来“借阅”一下。 这一看,盛红衣倒是惊呆了。 她属实是没想到弱溺谷的典藏如此的丰富。 这种丰富,不在于多,甚至每一种只有一到两本,但种类简直是囊括了盛红衣能知道的所有。 道魔佛妖乃至医修儒修鬼修这般的小众门类,丹符器阵还有巫术,诸如此类云云,甚至,盛红衣还瞄到一本时空之术。 而这些,盛红衣都从未在荒原大陆听说过以及见识过。 盛红衣不知弱溺谷什么来头,可以确定的是,这弱溺谷甭管是不是天然形成的,它都是曾经有过主人的。 否则,那些个典藏怎么说。 而这前任主人也太博闻强识了些,还是说他有收集各种品类的嗜好? 就同她好酒一般,所以,无论什么酒,她都有兴趣存上个一两个。 这话题扯远了,但,这么一个宝藏之地,被玄尘门得了去,玄尘门何止不亏?简直赚大发了。 前提是她必须得出去才行,否则就让这些个东西同她一起共沉沦吧。 七年,盛红衣倒是都粗略的把书都看过一遍了,但那只是与看闲书类似,过眼不过心,她就是纯粹的好奇这些个东西罢了。 最终,她还是是看了符阵术。 间或,她对于时空之术好奇心更重,便留下了那本书。 然,若说符阵术,她花了七年的时间,有了不小的进展和突破,那时空之术,她勉强算是刚刚入门罢了。 她也不急,这种事跟修炼一样,时候到了,开窍了,许就是一通百通了。 但,倒是让她瞅着这个空间瞅出了点不一样的东西来。 这个莫名存在的空间之中,黄色的空间里时不时的有游离的雾气飘过。 起先,盛红衣只觉得这些个许就是压制她的修为和神识之物,后来,她发现不止如此。 那些个游离的雾气,隐约勾勒出复杂的纹路。 这些个纹路,在经过数年的琢磨后,盛红衣其实已经有些隐约的肯定,这些其实是一种时间纹。 有极大的可能,这里的时间和外界是不同的。 而里面应该快于外面的世界。 之所以笃定这些,盛红衣更多的考量来源其实是季睦和她师父盛坪。 季睦未死,她之前的两颗固本丹足以护住他。 醒来只是时间问题。 而她不信,以师兄的坚韧毅力,会容许自己昏睡的时日以年计数。 退一万步讲,便是季睦确实昏迷不醒日久,她就不信,宗门和季家不来寻找他,但凡找到他,应是会有她盛红衣的消息。 而盛家,至少她爹娘姐姐以及师父,不会如此轻易放弃她。 爹娘姐姐且不提,他们修为低微,可师父盛坪,若是知道自家徒弟被困,也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无论是季睦还是盛坪,绝不可能七年还找不到她的。 这两人,无论怎么看都比红蛸所说的南爷要靠谱。 红蛸说,她被困之时,南爷就在附近。 一个八九阶之上的大妖呢,若是当真有心,一力降十会,早就把他们救出来了,怎么会让她们等了这么久? 要知道,把她和红蛸框进来的是一个金丹修士。 若是一个大妖连一个金丹修士所“塑造”的牢笼都打不破,这种可能性有多少? 若是当真如此,她看这麒南不要当麒麟也罢,叫菜狗许是更加合适。 她如此想之时,外面的麒·菜狗·南猛然间: “阿嚏!” 这喷嚏毫无预警,麒南打完了就眯了眯眼,他无视净莲同白腾的些许错愕,心中已是闪过不悦。 定然是什么妖在背后说他闲话,这怨念已是大的直接传导给它了,真是好大的胆子。 红蛸见盛红衣不做声,也不在意。 两人在这里七年了,说是相依为命也不为过,面前之人什么性子,红蛸自觉已是很清楚了。 这会子,她定然是在心中腹诽南爷呢。 她头都没抬,继续大快朵颐,旁人说南爷不好,它定要上去同人拼命,唯独面前之人,她不会,还觉得她率直的可爱呢。 这七年,红蛸是头一次体会到,原来有一个可以牵挂的人,有一个家,真的可以让心变的柔软。 原来,吃吃睡睡聊聊天,还可以这般生活而不无聊?! 不用每天练功,把自己绷的紧紧的,原来也不会怎么样。 用盛红衣的话来说,这世界没有谁离了谁不转的,自己的生命自己做主。 并且,她既没有嘲笑它的血统低下,也没有对它独自一妖孑然存活,没有种族作为依托而鄙夷。 甚至,盛红衣还羡慕的鼓励它: 没有牵挂,灵魂方能得到更加大的自在。 红蛸并不觉得,这些话,是盛红衣骗它的。 瞧,它就知道面前这女子不叫雀枭,她是一个误闯这里的人修。 甚至,它还知道她的牵挂,家中的爹娘姐姐以及出生不久的小外甥怎生的可爱。 它知道许许多多盛红衣的事情,信任建立之时,同时它也对这个丰富的世界产生了向往。 若是它真的能挣脱樊笼,它想,它可能也不会想同过去一般生活了,它得同南爷申请,也同灰灰一样,去凡俗界去转转。 甚至,若是灰灰不愿意待在凡界了,它也可以去替换它,它愿意去守护未来的少主。 盛红衣见红蛸吭哧吭哧的吃面,最后连汤都快喝没了,她也不甘示弱,这是最后一顿虾仁了。 下回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吃到呢,可不是要珍惜么? 所以,她捧着比她脸还大的碗,也在喝汤。 吸溜吸溜吸溜…… 咕咚咕咚咕咚…… 天光大亮,麒南绝不会想到,他耗了灵气,将镇妖符打破,看到的是这般的场景。 他那个刻板到让他无语的下属同另一个女妖坐在一起,各自端着大碗,在吃面喝汤,一旁还摆着一坛酒,这日子,说有多悠闲就有多悠闲…… 麒南仿佛感觉到自己的脸被打的啪啪响。 镇妖符里待着居然这么快活吗? 还有没有天理了? 天光突然大亮,红蛸和盛红衣随之一惊。 天地之间,灵气汹涌而来,红蛸能感觉到,自己被压制的丹田正在快速的恢复。 奇怪的是,看到南爷,它居然并没有想象之中那么惊喜,反倒是有了一丝失落。 它看向盛红衣,眼中极快的闪过一抹眷念,这么快,就要结束了吗?仿若一场美梦,猝不及防,便清醒了。 榕汐和金朵儿看到盛红衣只有激动的份,尤其是金朵儿,已是飞扑了过来: “大王啊,你是要吓死我吗?” 榕汐被金朵儿拽着一起过来了,它倒是没法子同金朵儿一起抱着盛红衣的大腿哭的眼泪鼻涕满脸都是,但站在一旁,心中恍然也觉得一块大石落了地。 可吓死它了。 盛红衣很忙,重见天日,她的惊喜只有一瞬,随后,她便发现关注她的妖有点太多了。 她先是朝着红蛸笑了笑,安抚意味很是浓厚,一手拍在了金朵儿的肩膀上,同时转过头来,同榕汐对视了一眼后,她的眼便扫过了在场的其他三妖。 出来后,时空归位,地上还有那个用血祭之法框了她的人修尸体在,原来,她被锁其中的时间还不足十二个时辰呢? 盛红衣长松一口气。 幸好……她其实心中也怕,自己被禁锢其中出来后,外面一切都物是人非了。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的刺激她一点都没有兴趣尝试。 自左向右,最左边,那老者用探究又锐利的目光死死盯着她。 最右边,是一匹马,它也盯着她。 盛红衣认识它呢,这不就是那个一早给了她两颗大白眼的城主之马吗? 这两位都不是重点,盛红衣将目光终于投向了中间那一位,哦,麒南。 还真被红蛸说中了,麒南居然真的救了他们? 果然,人有时候不能太铁口直断,容易被打脸。 麒南甭管当城主如何,当主子还挺尽力。 这在盛红衣眼中算是过关了,红蛸同她日夜相伴七年,感情是处出来的。 人生没有不散的宴席,分别在即,她自是希望它过得好。 却是正在她有些走神之时,对面的目光带着凉薄的压迫,让人好似身处于冰窖之中: “你不是妖,是人!” (本章完) 278 麒麟母族 盛红衣眼光平淡的看着对面的人,听了他的指控,她面色平静的好像被指控的人不是她一般: “是,我不是妖,怎么?城主大人有何指教?” 盛红衣摊了摊手,好在语气还算礼貌拘束。 盛红衣一贯很信赖自己的直觉,不知为何,面对这么个大妖城主,她不仅不喜,而且居然一点都不怕他。 救了她也没法改变她的不喜。 这不科学,盛红衣一时没想通,但基本的礼貌素养她还是有的。 白腾倏然瞪圆了眼,失声指控: “怎……怎么可能?” 镇妖符之中,镇压的怎么可能不是妖? 是不是它听错了,还是它家主子说错话了? 可,那女子自己也承认了啊。 白腾只觉得,它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面前这女子它还没认出是哪个。 主要是盛红衣在镇妖符之中七年,脸上之前给自己画的彩翎雀妆早没了。 她在红蛸面前,已是同在自家亲人面前一样,素面朝天,悠闲自在。 而且,麒南来的突兀,她哪里来得及做伪装? 于是,便彻底暴露了。 同样不信的还有净莲。 她对于镇妖符虽有些忌惮但并不了解。 对自己不了解的东西,她自然没有几分信任,但她对自己不可能不信。 镇妖符之中出来的两位,红蛸她认识,一个低微的蜈蚣精罢了,面前这个分明就是之前让她感觉到血脉压制之妖。 现在,她亲口承认自己是人修?! 谁信啊? 净莲环视四周,失望又震惊的发现,她……她居然和白腾的表情一致。 而其他人,都是一脸的理所当然。 她死死盯着金朵儿,眼中的控诉呼之欲出,身为坠地金,不应该感觉不到对方的血脉,她怎么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呢? 她朝着金朵儿使眼色,意思很明显:你说话啊,为什么不戳破这个荒谬的谎言。 金朵儿立起身子,背对着盛红衣朝净莲送了两个大白眼。 切,她凭什么听她的? 盛红衣归来,金朵儿有了主心骨,她就是相信,盛红衣在,绝不会让她去为奴为仆的。 至于这个老莲妖,同类又怎么样? 妖族血脉为尊是祖上传下来不可违逆的规矩,大王在这儿呢,净莲都不准备认,她凭什么要跟她这种莲妖说话? 更不可能告诉她关于大王的秘密了。 就让她急死算了。 哼。 榕汐瞥了金朵儿雄赳赳气昂昂的小模样一眼,心里已经把金朵儿骂的个半死,没看见现在局势还未大定吗? 这才哪到哪儿啊? 这白痴倒是先自得起来。 它怎么和这种妖在弱溺谷生活了这么多年的? 真是拉低了它身为妖的档次。 果然,盛红衣出来,榕汐瞬间清醒,和金朵儿也再也不是相依为命的关系了。 却是红蛸,一听这话急了,它噗通一声,便硬生生跪在了麒南面前: “南爷,这是红蛸第一次求您,红衣是我的朋友,我可以担保,她真的对您、对妖城没有恶意,她不过是途径此地,临时需要补给一些东西,不日便要离开的。” 这些事,盛红衣同红蛸讲过,她本以为这一次去衡芜鬼城没指望了,对拦了她一回的傀影简直恨之入骨。 盛红衣可算不得什么君子,在红蛸面前,自是把傀影那两个鬼往死里吐槽。 事实也确实如此,若不是它们,她也不会来妖城,就不会遭此一劫。 本是盛红衣随口说的话,想不到红蛸还记得,今天居然在这里为她求情。 盛红衣就是这样的人,旁人敢亏待她一分,她不仅要把这一分还回去,若是有机会还会再补上一分。 反过来,旁人对她一分好,她也会记在心中,有机会也不会只还一分回去。 她又岂能让红蛸替她担保,受她牵连。 妖族,越是血脉低下的妖,每一层每一级的进阶都极难,若是被惩罚,少不得要受伤,若是因此影响了修为进阶怎么办? 盛红衣不知红蛸以后会不会后悔,反正她不能忍受这事儿发生。 于是,她急忙打断红蛸的话,脸上终于闪过一抹焦急: “红蛸,不用你求,你若是如此,那我们朋友也没得做了。” “麒南城主,一人做事一人当,首先我感谢您救我一命,城主大人若是需要我重礼酬谢,我必无有半分推脱。” “但一码归一码,既然你执意要追究我的身份,那我们不妨絮叨絮叨,妖城有没有明文规定,人修不能进城?” “若是没有,那烦请您让一让,我办完事儿自会离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可以承诺您,我绝不惹事,但事若是惹我,那么红衣也不是怕事之人。” 话说的铿锵有力,白腾恨不得将眼珠子抠出来,黏在盛红衣身上。 它自很小的时候,就跟了麒南这个主子,这也是它唯一的主子。 印象之中,还从未有哪个低阶女修士,尤其是风华正茂的女修会这么跟麒南说话。 便是麒南隐姓埋名,游走在外之时,也从不曾。 它……其实也没别的意思,就想知道这个女修怎么想的。 难道,就不会为了麒南的身份和地位,甚至那一张据说在人修看来无可挑剔的脸而折服吗? 难不成她目光清奇,看中的当真是它这般健壮的男子? 不应该啊! 白腾的思绪在离谱的道路之上越走越离谱,1它亲自出马也拉不回来的那种,倒是隐约之间,它居然还能思考: 红衣?红衣?总觉得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 红蛸则是一脸的死白,它拼了命的朝着盛红衣使眼色,打手势,想让她不要说了。 脑海一片轰鸣和悲戚,脸色愈发的苍白到了无血色,完了,盛红衣态度如此强硬,它家这位南爷可不是个好说话的。 莫要看它在城中表现的温文尔雅,翩翩君子,可它们身为他的下属,如何不知他的手段。 若不是有他坐镇麒麟族,戊土麒麟一族也不会如此快速的复出。 外界只道他是天生的王者,只需站在那儿,就有一大堆的拥护者向他围拢而来。 实则,红蛸是亲眼见证的,这世上哪儿来什么天生王者,至少,南爷并不是。 他如今的地位,是他凭借着强硬的手段一刀一枪拼来的。 包括整顿族内。 那些年,麒麟一族的血,它红蛸已是记不清自己沾了多少。 也因为此,南爷手底下的人绝对忠心。 一则,对他是敬,敬他手段高杆,作为领导者,自有笼络下属的手段,跟着南爷,只要够忠心,南爷绝不会亏待你。 二则,是惧。他从不避讳信任的下属去干任何事,他们自然知道,他温润的外表之下,到底是怎生的内在? 背叛者的下场,光是想想,就能令他们不寒而栗。 红蛸一言不发,匍匐在地,肩膀已吓得微微颤抖。 麒南倒是没有牵扯红蛸的意思,他现在无暇顾及它,他已是被更加棘手的事情给砸的措手不及。 白腾脑子不好使,健忘不靠谱,但麒南不至于连他儿子的母家人都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是了,面前这个红衣,全名应该是盛红衣。 他仔仔细细在她脸上扫了一遍,嗯,应该没错,脸上有盛……玉妃的影子。 麒南猝不及防之间,思绪却忍不住飘远。 盛家女子,本就是他一早便挑中的为他传续后代之人。 净莲说的没错,他们戊土麒麟一族在很多很多年前,就再没有后代出生了。!” 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几乎可以说是被宣判了死刑。 便是麒麟一族寿元漫长,以万数计,也没法承受这样的结局。 其实当时的情况,比之外界传的沸沸扬扬的这些事,还要严重的多。 麒麟一族发现自己的天赋之力正在衰减。 这,非常的可怕。 麒麟是瑞兽,本就有辟邪送福之能,加之戊土麒麟代表的是五行中心。 是以戊土麒麟是天赋神通觉醒最多的种族。 青龙、朱雀、玄武、白虎族所能觉醒的神通,他们戊土麒麟一族都有机会觉醒。 然,忽然之间,麒麟族发现,天赋神通变的难以觉醒。 先是传承缺失。 族中有族人进阶之时,识海之中并未出现相关的传承,亦或者传承断断续续,并不齐全。 再来,就是大多麒麟会在五千岁左右或者突破为七阶之时,便觉醒神通,可,族中,除了麒南,其他族人都失败了。 麒麟一族越发的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 传承和神通丧失,便是还活着,那这个种族也是在逐渐消亡的。 不行,必须做出改变。 若说还有一丝幸运,也便是麒麟一族寿元漫长这一点。 麒麟一族自五千岁成年开始,此后会有一到两万年的壮年期,这么漫长的岁月,难道就生不出一个后代? 麒麟一族不信,他麒南自然也不信。 可是,折腾了万年,他们纵使不愿信,也被万年的挫败消耗了信心,族人开始绝望。 最终,走投无路的麒麟一族引燃了血线香。 这是神兽一族参拜先祖的一种媒介。 制作主料是族人的心头血。 每一个种族的血线香的制作方法和使用之时的密语,只有每一任家主和几位长老才有资格知晓,且每一个种族的血线香均不相同。 他们没法子,只能求问祖宗,请求祖宗帮忙,寻个出路。 然而,血线香的求问,却也并不顺利。 前面两次,一盘血线香燃尽,都未能得到祖宗的回应。 直到第三次,祖宗应了,可却未能给出答案。 直到第五回,麒麟一族才得了祖宗的指示,当时,血线香盘桓不去,香烟凝成一个“人”字,便凝而不散,定格在远处了。 族内一时哗然。 喜忧参半。 喜的是,人修,是天地之间集天地之精华的最佳合体,人类,也是最适合修炼的种族,她们甚至怀胎十月,便能够生儿育女,这是麒麟这样的神兽族不能想象的迅速。 若是寻人修怀孕生子,倒不失为改变现状的好法子。 忧的是,人妖殊途,完全不是同一个种族,便是借助人女的肚子生了孩子,可这个孩子可就是半妖了。 虽则自远古时期,一位横空出世的大佬龏涟划分出了道魔佛妖的地盘,而他实则就是半妖之体。 半妖之体的命运和地位由他开始改变,妖族更是供奉龏涟为祖妖。 可半妖之体却是有弊端的,它们或者长相奇形怪状,受到旁人异样的眼光,或者它们传承不到妖族强大的本领,甚至寿元同人族一般短暂。 若是,麒麟一族有这样的后代,他真的能扛起整个族的重担,将麒麟族延续下去吗? 麒麟族的忧虑千千万万,最后,全族开了七天七夜的会,终于敲定,选出族中十二位最优秀的壮年族人,去人域,与人交合,借人腹生子。 当然,麒麟一族,纵使是半妖,孩子的母族各方面都不能差了。 其一,不能身份太高,因为不好控制,但身份也不能低微了,没得拉低了麒麟后代的档次。 其二,修为要低弱,因为修为越低,意味着怀孕的可能越高,但不能没有修为,因为凡女很难生出资质好的孩子,兴许母体都承受不了,还未产出就跟着母子俱亡。 其三,本性要纯良正派,麒麟一族的母族,如何能是品行不端之辈?是以,魔女是不能选的,佛域,四大皆空,罢了罢了。 于是,盛玉妃成为了候选人之一。 麒南微微眯了一下眼,也当属这个盛家女运气最好,她所生的这个孩子,完美的继承了麒麟一族的特点,是所有出生的半妖之中,最优秀的那一个。 介于这一点,无论如何,麒南也不能对盛红衣如何。 麒南心说,若是有一日他的儿子回来,知道亲父曾经对自己的母族姨母不客气,那往严重了说,许是会离心也说不定。 尤其,盛家一族团结,姐妹感情甚笃,据灰灰传回的消息,盛家姨母对待他的儿子宛若亲生。 他麒南是个会权衡利弊的聪明人,自然不会做出什么失智行为。 虽然,妖城是没有明文规定人修不能进来,但中妖城历任城主都不喜欢人族,驱逐算是客气的了。 麒南心中掂量着对待盛红衣的态度,突然他那蠢下属白腾惊喜的声音不合时宜的传来: “哦,盛红衣,你姓盛是不是,我家小……灰灰在你家过得可好!”(本章完) 279 刀渣男 白腾说完,顿觉有一道目光如刀锋往它砍来。 它循着目光看去,果然是盛红衣。 盛红衣的脸色实在算不上美妙,便是白腾再傻,它也能分辨,这肯定不是高兴的目光。 它脑海之中自救的机能立刻启动,迅速把自己说的话过了一遍,并未发现任何的问题。 怎么了嘛?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见着这里外人多,它提都没提自家“小主子”,而是直接提了灰灰。 莫非,那厮在外面不好生照料小主子,惹着小主子母家人了? 不过,它又偷偷掀起眼皮,看了对方一眼,又迅速垂了下去。 没法子,盛红衣眼神太过犀利,它完全承受不住。 啧啧啧,真没想到,小主子母家人,这么凶的吗? 盛红衣却不放过它,她眼神犀利如钩,狠狠攥住它,她突然笑了起来,笑容明媚灿烂,如阳光一般耀眼: “灰灰?这位道友认识的灰灰本体是一只灰灵熊吧?” 白腾也不知为啥,这时候,它看着面前的盛红衣,觉得她还怪好看的。 好感滋生,它完全失了抵抗之力,更完全忽视了自家主人给自己的警告眼神: “是啊,它本体是灰灵熊。” 麒南闭了闭眼,心中微凉,完了,今天这个局面已是脱离了他的掌控。 白腾这匹蠢马,他下回再带它出来,他就跟他姓,一点都不会察言观色的吗? 没见到对面的盛红衣都要刀人了? 红蛸这会子也不颤抖了,它震惊的抬起头,眼神来回在盛红衣和自家主子脸上来回逡巡。 南爷在外面有继承人的事,它是知道的,族中这个决定,它也清楚。 但南爷当年在外面的时候,跟着南爷的不是它,一直是白腾和灰灰。 后来,南爷有了继承人后,它只顾着为这件事替南爷高兴。 而现在,它心态发生了变化。 它仔细看了一眼盛红衣白中透黑的脸色。 它了解盛红衣,她心智坚定强悍,甚少被什么事情而击倒,颇有一种山崩地裂都能面不改色的气度。 可是现在,黑白掺杂的复杂脸色之下,红蛸看到了一种被欺负以后求报无门的深切悲戚。 它突然就觉得不是滋味起来。 它想起了在镇妖符之中,盛红衣说起她的家人之时脸上洋溢的笑容。 红蛸其实也形容不出什么来。 但它能感觉到,若说平日的盛红衣如一个刺猬,谁要是让她不爽,那就是见谁扎谁,那么,说起自家人之时,她便不自觉的露出了自己最柔软的肚腹。 那种浑身上下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光辉,同她绝美的外表毫无关系,却闪亮的让红蛸的眼都跟着刺痛。 红蛸是羡慕甚至嫉妒那样的盛红衣的,可七年相伴,它也衷心希望和祝福盛红衣的那一处柔软处能够永远保存,而不是被摧毁。 红蛸没想到,这个世界有时候巧合到匪夷所思。 居然小主子的母家就是盛红衣一家。 陡然之间,红蛸心中油然而生一丝怨念。 这怨念是对麒南的。 为什么? 麒麟一族为了发展,怎么能以伤害其他生灵为代价? 人、妖殊途是其一,这一点还不是最不可饶恕的。 毕竟,细数荒原大陆的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出过感天动地的人、妖之恋。 最不可饶恕的一点,红蛸此时想起都觉得胆战心惊。 麒麟本就是神兽血脉,神兽血脉魂力强悍,非凡体所能承受。 这便意味着,便是还未出生的麒麟血脉,它便具备了吸收母体壮大自身魂力的本能。 这是什么意思呢? 意味着若是母体稍稍薄弱一点,许是在生出这个麒麟血脉之时,母体便垮了。 生产对于女子是多么九死一生的险境,加上母体已垮,那么稍不留意,就是要命的事! 如此想来,麒麟一族,包括……南爷的所作所为,对于盛红衣的家人乃至其余被选中诞育麒麟血脉的女子,是多么的令人发指。 红蛸当了数千年的忠仆,它知道它这么去想自己的主子,是多么的大逆不道。 可是,有一个深压在奴性之下的本我却是在用一种微弱,却持续不断的声音呐喊: 这本来就是错的,它也是女子,身临其境之下,它又该如何作态? 红蛸看向麒南,没人注意到,它的眼眸深处,除了一团迷惘以外,还有一团火,似乎要烧尽一切。 没等它在纠结和痛苦之中做出决定,盛红衣先动了。 她看向麒南,语气淡然平静,无人察觉深藏其下的暗潮汹涌: “麒南城主,你认识盛玉妃?” 她开门见山的直接点了出来。 麒南愣了一瞬,对于她突然喊他名讳之事,有点不适应。 他微蹙了下眉,许是从未有人这么叫过他,感觉有些怪,对方似乎很不客气。 可是,她这会子有很平静。 麒南心中掂量了一会儿,盛红衣的资料在他的脑海之中清晰显现。 盛玉妃的妹妹,年纪很小,才二十岁左右。 可是,资料显示,此女不过炼气修为,怎么突然变成了……金丹修士。 麒南淡淡扫过,只是惊讶了一瞬,倒是没有特别放在心上。 炼气亦或者金丹,对他来说,都在修为低微的行列。 看她这会子好像挺平静的,到底是年纪小,也或许是看得清情势,知道她便是再怎么生气,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麒南这般一想,倒是觉得很说得通。 他一向喜欢识时务者,就好像盛玉妃。 当年,他们春风一度,他在情浓之时,一时不慎,露了本体。 盛玉妃修为低微,人却敏锐,她立刻识破了他非人是妖。 他本欲杀了她,她却主动提出,自己愿意为他诞育子嗣。 麒南便是如今想来,都觉得当时的自己有点反常。 以他冷清和杀伐性子,许是他确实挺满意这个女人,又或者是被她的识时务所打动,所以他放她一马。 留下灰灰,一是为了监视,防止她乱说话,二是留个后手,若是她没有怀孕,灰灰也可以充当终结她性命之人。 结果,盛玉妃非常争气,诞下了资质最好的半妖之体,他认可的继承人。 他前阵子刚去看了那孩子,再次确认此子资质上佳。 只是,他心中蓦然起了一丝不悦,以他的修为,去个盛家便如入无人之境,惊动不了任何人。 令他不悦的是灰灰,如今它竟然对他产生了戒备之心,言行举止之间,满心的为了盛玉妃打算,说了盛玉妃诸多好话。 它到底是谁的仆下,他瞅着它已经忘本了。 然,他忍下了,并未发作。 毕竟那是人域,还是玄尘门辖下的第一仙城,他进盛家容易,但进白霞城却颇费了一番功夫。 城门口那四象阵之中,竟然当真有神兽的精魄所镇守,他差点被它们发现。 异地他乡,他不想招惹事端。 另则,小麒麟是他的儿子,灰灰对他是忠心耿耿的,麒南心说,且饶它一次,看它表现,就当替儿子提前培植心腹了。 思绪转换只在瞬间,便是措手不及,麒南已是确定了自己该如何对待盛红衣。 到底是他儿子的母家,盛玉妃诞育有功,只要不是太过分,触碰到了他的底线,麒南乐意同他们和睦相处,甚至提供一些资源,助他们家族发展壮大。 如此,应该是足够了,若是他们贪得无厌的话,那,自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想到这儿,他嘴角勾起一丝礼貌的浅笑,和煦温文: “想不到是盛家妹妹来了,都是一家人,怎如此见外,妹妹这般,玉妃回头该怪我了?” 妹妹? 你妹啊! 盛红衣面上有多平静,内里就有多巨浪滔天。 她再问一句: “麒南城主同盛玉妃还有联系?她近来可好?” 麒南脸上极快的闪过一丝僵硬,这是什么问题? 怎么可能还有联系,他是为了看孩子的,又不是为了去看女人的。 而且,她是人,他是妖,两人在一处不会有好结果的。 不见面,对于盛玉妃来说才是好事。 “嗯。” 他模棱两可的应了一声。 到此,盛红衣问题算是问完了。 她想要确定的事情,也确定清楚了。 事实就是,面前这个色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渣男。 他骗她姐盛玉妃冒着生命危险生了个孩子以后,就不管不问,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什么? 不是有灰灵熊随侍左右? 派个奴仆而已,她盛家缺奴仆么? 更何况,他们盛家对灰灰管吃管喝的,它那日子岂是一般的奴仆能过得的? 而且,她记得,她偶然在书简上见过,说神兽出生,基本上都会面临生劫。 只因,神兽幼崽在出生之前,便会疯狂吸收母体养分壮大己身,若是母体孱弱受不住,那便是一尸两命的下场。 是以,这叫“生劫”。 盛红衣简直不敢想,她姐当年但凡疏漏一下,可是会孱弱而亡? 也就是运气好,她其实有极大的可能因为麒麟族一个枉顾其他生灵的行为,就没有姐姐了! 猝不及防间,盛红衣出手了。 这般时间,够她的灵气回满丹田了。 而她,丝毫不顾惜这阔别了七年的灵气。 天地铢飞出,两升两落,卦象已成。 上坤下坎,便是师卦。 师卦,地势临渊之象。 此乃大凶之卦。 意味,站于深渊之中,想要脱困,困难重重。 周遭风起,麒南脚下,似有水潮翻涌,他皱眉低头,发现自己已是站在一处深渊旁,万丈深渊之中是一片滂沱的水泽! 麒南轻哂,谁能料到盛红衣有这等胆子直接对他出手? 可惜,实力太薄弱,轻易出手只是自不量力。 他脚一跺,脚下的土地平地升高,而下面滂沱的水势,已是凝结成冰! 他扬手一击,冰面击碎,即将化为碎冰消散。 这般伎俩,看似恢宏,于他,不过雕虫小技。 一力降十会,金丹修士就敢同他这个已臻化神抗衡吗? 是什么给了她这样的勇气? 他心中刚起念,却是突然,碎冰之中,忽然一阵极为纯粹的水汽氤氲而生,扶摇直上,来势迅猛! 麒南脸色一肃,凌厉的看去,就见一玄武甚为潦草的自冰中破冰而出,它悍勇的冲过来,势不可挡! 麒南皱眉后退一步,却还是被玄武的一击而中。 他只觉有一记冰冷的拳头自他下巴勾来,一击即撤,他忍不住呻吟一声,再回头,玄武消散的无影无踪。 他心中陡然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的想法,好像这玄武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给他一记下勾拳? 天地铢盘桓之间,坎水卦已是完成了它的使命,下一卦,火光在天地铢上旋转跳跃。 天地铢反转之间,乍然,离火卦已成! 水火的切换只在一念之间。 玄武散去,朱雀的炽热已是扑面而来,麒南脸色变得难看,朱雀清呖,居然还带着南明离火? 麒南连退好几步,掌心之中,一道水龙冲着朱雀而来,大有决一死战的意味! 朱雀一个腾挪翻转,避开了同水龙的正面对击,翻转之间,长长尾翼横扫,炽热的火尾自麒南当头劈下,一记上勾拳,朱雀散去。 卦象之外的盛红衣木然盯着麒南黑了不止一星半点的脸,天地铢在她掌心灵活抛掷。 她自言一句: “这么喜欢龙吗?” 天地铢翻覆,巽为风! 风沙四起,青龙平地而出,同一时间,天地铢再转,一声虎啸与青龙的翻腾交相呼应。 麒南脸色变了又变,终于彻底黑沉。 四象神兽,可真有几分本事。 便是他乃戊土麒麟,可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彻底对抗得了四象! 当真是绝妙的好心思! 身体之中,灵气滞涩微顿,天地万事万物相生相克,他知道,这是他被四象给压制了。 只需这一瞬,盛红衣想要完成她的目的,时间够了。 青龙挟裹着风力,白虎踏着金鸣之音,两兽一左一右同时冲来。 它们无视麒南的夹击,宁愿散尽自身,只为了……打他的脸。 麒南眼一闭,无路可退! 呼啸的风沙之中,左右勾拳齐发,重击落定! 麒南脑袋嗡嗡作响,匪夷所思之余,已不知说什么好。 隐约之中,他似听到盛红衣的声音朗朗自远方而来: “不送,收点利息。” 如斯张狂。(本章完) 280 打脸、决定 四象神兽,便是受限于盛红衣的境界低微,但足以打了麒南的脸。 是真的打脸。 麒南面色黑成了锅底,他顶着猪头脸,眼角和嘴角都在隐隐抽痛不止。 可惜,猪头脸实在太突兀,倒是遮掩住了他脸色的漆黑。 四象神兽只要幻化而出,便具备了神力。 五阶对上九阶,自然既不能伤他筋,也不能动他骨,但让他顶着这一张猪头脸没有办法立时消退,还是可以做到的。 在场的净莲、红蛸以及白腾都不知道自己的眼睛要往哪儿搁。 只恨不能自戳双目已示忠心。 啥? 为啥只剩下这几个妖了? 因为盛红衣走的时候,把榕汐和金朵儿一起带走了。 带的那叫一个光明正大,有恃无恐。 白腾简直在心肝颤,它瞅了一眼拦在它面前的红蛸,心念一动,还是咽下了到嘴的话,心里却是翻腾的厉害。 红蛸这是……心里向着盛红衣了? 刚刚主子被盛红衣拦着之际,它自然不能干看着,立时便要加入战局,出手! 只不过,一击,未中。 对手的手段实在古怪! 那三枚小小的铜板儿飞出,居然自成空间,直接将主子圈在其中,它想要搭救,却似乎没法子进入那自成的空间之中。 想救主子,只有对盛红衣出手。 它没有犹豫,转而就要扑向盛红衣,红蛸却是突然而至,它未说话,眼神坚定的看着它,脚下的步子也紧紧的拦着它。 它俩本就当同僚当了几千年了,自是了解对方。 那意思不言而喻,就是不让。 白腾简直不可置信,奈何,便是自己眼珠子动一下,红蛸都能猜出它在想什么。 反正,言而总之,红蛸就是死死拦在它面前,使它寸步不得动弹。 白腾不服气的想,一定是因为它太了解它,绝不是它打不过红蛸。 于是,它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南爷在那个古怪的空间之中出手、被压制、被揍…… 白腾轻轻掀起眼皮,转过眼色,打量了麒南的背影一眼。 幸运的是,南爷好像在那个空间之中,并不能看到外面的情况。 因此,他大约也不知道自己被人看光光的事情! 若是知道……白腾忍不住又打了个冷颤,它迅速收回思绪,还摇了摇头,压根不敢往下想。 所以,这事儿,为了它和红蛸的性命,就过去吧。 至于红蛸这情况,算不算背主…… 怎么能算是背主呢,盛家,那是小主子的母族,它们同小主子母家打好关系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再说了,这不是南爷也没什么事情嘛? 不过,白腾抬起手,搓了搓牙花子,说来,盛家这两姐妹,真是令它佩服的五体投地。 灰灰的事情,白腾是清楚的,灰灵熊一族乃是全族追随麒南的世仆啊,这才多久,不足两年,灰灰就能从忠心耿耿对待麒南转变成对盛家玉妃死心塌地。 还有红蛸,更夸张好不好,麒南可是它的救命恩人,一夜,啊不,半夜罢了,和盛红衣就成了生死之交了?瞬间把它忠心维护的南爷抛在脑后了? 这合理吗? 难道盛家和虫族有什么牵连,有什么蛊术? 不愧是能生下继承人的家族。 白腾又打了个寒颤,真是太可怕了有没有? 不过,它抬起眼,之前的那一丝憨善之色顿灭,它警告的盯向净莲,四目相对,便是两妖的境界存在差异,可白腾的气势愣是丝毫不输。 白腾可还记得,这里还有一个外人在呢。 净莲眼神未动,不着痕迹的微点了下头,爽快的应了。 此等紧张又尴尬弥漫的氛围之下,两人对视,便足以知晓对方的意思,根本无需多言。 白腾满意了,移开视线,净莲瞬时垂下双眸,心中却是暗松了口气,她也不知道,事态怎么会发展到这么……诡异的方向?! 能活到她这个岁数,还能以草木精怪身份修炼成大妖,她自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心智灵透,非一般人可比拟。 前后一串联,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被人活生生的打脸到如此狼狈,看起来同猪头一样的可笑。 这样的麒南,净莲自觉自己活了这么久,也从未见识过。 眼见着这天际,乌云滚滚,惊雷在乌云之中吞吐不止,足可见麒南的愤怒。 可惜,又有什么用,这口气啊,最终还不是得憋着。 净莲垂着的眸中飞快又隐晦的闪过一抹笑意。 旁的不说,今儿个麒南这“小辈”当面给她难堪,硬要压她一头的做法,她如何可能不生气? 只不过,她一个鳏寡孤独的老妖拼不过面前这神兽。 另外,她自己个也确实有些怀疑自己许是被人利用,所以面对麒南,有些微的理亏。 本就是无声静默之中的互相较劲,气势一旦被压下,想再压回去…… 高手过招,自是已露败象。 这会子,看麒南如此狼狈,净莲心中岂会不痛快。 痛快,痛快透了。 佛家讲究因果报应,她这一朵佛之莲,也深谙佛理,这一出现世报,当真是让她心中最后一点子郁气彻底散了,酣畅淋漓。 说来,那……同族也是有恃无恐的很,就这么潇洒的离去,明显是有所依仗,料准了对方就是气死,至少大概率还真不会动她。 这份洞察人心之力,以及把控极准的界限,几乎在作死的边缘反复横跳的勇气,净莲心中惊叹连连,油然而生佩服之心。 结合同族和麒南的对话,以及所说的那灰灵熊的去向,答案已经清晰的浮现在净莲的脑中。 这是遇到自己看中的继承人的母族了吧? 真想不到,这继承人还跟莲族有些关系? 甭管麒南怎么说,净莲固执的认定盛红衣便是她的同族。 她虽然年纪大了,但也不至于老眼昏花到认不清同类的程度吧? 说来,麒麟一族的运气也真是不错。 净莲有些唏嘘,倒是没什么酸葡萄心理。 草木精怪孑然一身,是妖族之中的异类,并没有什么家族观念。 而且,她身份超然,站位和想法自然不同。 妖族这些年,乱象已生,不少妖族频繁的同魔域甚至同鬼域产生紧密的关联。 净莲冷眼旁观,不是没有隐忧。 妖族,本是茕茕孑立的一个种族,自古而今,其实都不太喜欢同人接触,便是她是一朵佛莲,有时候参悟佛理不得不接触人修,但,她自认自己依然紧守妖与人之间的界限。 可,就她所知的,那些个妖族同魔族甚至鬼修之间的联系早就已经突破了界限,甚至称兄道弟。 便是同人有所接触,道家有道心约束,不轻易开杀戒,佛家看中因果循环,前世今生,慈悲之心更是常伴其身。 若是,妖族同这两类人接触,兴许还不至于就此坠入深渊。 可偏偏,是几乎百无禁忌的魔域以及连人都不是,在荒原大陆地位尴尬的鬼修和妖族牵扯甚深。 这……这不是自甘堕落,与虎谋皮么? 不是净莲看不起那几个跳的最厉害的妖族种族,血脉算不得优异,脑子也说不得聪明,真真是便是被人生吞活剥了,都还不知晓发生了什么呢。 怎奈何,神兽一族纷纷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隐没,妖族看似煊赫,可内里枯朽,已如一盘散沙。 而今,戊土麒麟一族强悍现世,区区数十日,已是隐约将原先的局势打破,若是再有个继承人,相信会更稳定。 何况,比起其余的那些妖,再撇去麒南那不讨喜的性子,净莲实际上对麒麟一族还是有基本了解的。 麒麟一族自负自傲,睥睨众生,可,神兽血脉多刚正不阿。 加之,麒南可不是什么会被女色迷倒之人,若是他当真连这点子诱惑都受不起,也坐不到如今的位置。 麒南骨子里有多冷心冷肺,净莲还是有所耳闻,也自有判断。 但,掌权者若是耽于儿女私情才可怕,这样反倒叫人安心。 说回麒麟一族的新少主,如今她那同族一家手握继承人,说起来,除了暴揍了麒南一顿,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麒南能怎么滴? 那同族无需看骨龄,光看她那一双锐气张扬的眼,净莲就知道她年岁很轻。 年岁很小,修为不凡,手段莫测,绝对称得上年少有为。 既然生活在人域,那许是半妖之体也说不定。 按照她对麒南的了解,这厮心气也高着呢,继承人的母族呢,地位绝不会低。 说白了,人家家族也不是没有旁的依仗,任人欺负的小可怜。 麒南既不能因为被打脸这种丢脸的“小事”小题大做,也不能对于人家当真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否则,一着不慎,闹大了开去,这不就是无端引起人与妖之间的纷争么? 麒麟一族刚刚入世,继承人还未长大,此时大动干戈,那是愚蠢行为。 净莲心中想了个剔透,低头不语,她相信,麒南的考量定然跟她想的差不多。 她那同族定然在出手之前,便也将这些事想明白了。 何等机敏的反应速度?何等过人的胆气? 净莲心中的快意越发的多起来,聪明、肆意,张扬,这般过生活想必很快活吧? 真是令人神往。 她看向自己拄着的拐杖,人老心不老,有了麒麟一族坐镇妖族,或许,她也该放下心中那压得她多年喘不过气来的担子了,毕竟管的太多反倒是招人怨恨也说不定呢。 她也该追求自己的生活了。 陡然之间,净莲心中便萌生去意,这去意一落地生根,便野蛮生长,再难遏制。 麒南死死望着盛红衣方向许久,终于天际吞吐的雷意似终于又隐藏了些许,被厚厚的乌云遮盖住了。 他没看任何人,刹那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白腾未有犹豫,跟着消失在原地,红蛸看了一眼盛红衣远去的方向,顿了一瞬,也紧随其后。 净莲看着此时空无一人的长街,叹了口气,认命的收拾地上的残尸,这几个不管不顾的家伙,只管打,不管收拾,还不是要劳动她这把老骨头。 说来,其实她倒也可以不收拾,可谁让这儿是她家前门口呢? 不收拾膈应的还不是她自己?! 她眼一扫,几人储物装备便落在了她手中,剩下的那些个,她口一张,本命火球吐出,落在残尸身上,渲染成了大火。 如今,天即将黎明,还昏暗着,火光绚烂,倒是把天空提前点亮了。 净莲的神识已是在储物装备之中粗略扫过,恰好在那使出镇妖符的人的储物戒指之中看到一个黑色的牌子。 她有些好奇,仔细看了一眼,发现是个身份名牌: “樊。白霞城。” 净莲挑挑眉,恰好她起了远游之心,不如也去人域走一走? 她倒是好奇,妖族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喜欢往人域跑? 就白霞城好了,听起来不错。 她似想到了什么开心的,脸上那股子没好气和紧绷一扫而空,嘴角微扬,神色之间若有似无的多了一丝之前许久不曾出现过的生气。 生机勃勃。 麒南这边的糟心且不提,盛红衣这边的心情更谈不上美妙,纵使打脸,可,实在太便宜麒南了。 他对盛玉妃做下这种事,伤害已形成,再无法抹去,更何况,还有个小元宝。 想到那孩子,只要想到他胖乎的小脸,盛红衣就觉得心中满满都是温情。 没想到,他居然是妖族的孩子。 盛红衣自是一点都舍不得怪孩子的,小元宝那么无辜又可爱,怪自家姐姐,那也是不可能的,她姐还不够惨吗? 被这色妖给害了。 可惜,她修为低微,最多也只能做到这一步。 盛红衣站在屋顶上,负手而立,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她眼神幽幽,遥望着苍穹,夜阑愈静,星子和月华纷纷隐去,此时正处于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她身后的手握成拳头,只觉得自己的力量还是太过微薄了。 是不是因为他们力量太小,所以麒南欺负起来才没压力! 若是她盛家有大能修士依仗,或者有宗门可以依靠,他就不敢这样了。 盛红衣定定看着虚空的某一点,心中已有决定,来日方长,以后再不会如此了。(本章完) 280 打脸、决定 四象神兽,便是受限于盛红衣的境界低微,但足以打了麒南的脸。 是真的打脸。 麒南面色黑成了锅底,他顶着猪头脸,眼角和嘴角都在隐隐抽痛不止。 可惜,猪头脸实在太突兀,倒是遮掩住了他脸色的漆黑。 四象神兽只要幻化而出,便具备了神力。 五阶对上九阶,自然既不能伤他筋,也不能动他骨,但让他顶着这一张猪头脸没有办法立时消退,还是可以做到的。 在场的净莲、红蛸以及白腾都不知道自己的眼睛要往哪儿搁。 只恨不能自戳双目已示忠心。 啥? 为啥只剩下这几个妖了? 因为盛红衣走的时候,把榕汐和金朵儿一起带走了。 带的那叫一个光明正大,有恃无恐。 白腾简直在心肝颤,它瞅了一眼拦在它面前的红蛸,心念一动,还是咽下了到嘴的话,心里却是翻腾的厉害。 红蛸这是……心里向着盛红衣了? 刚刚主子被盛红衣拦着之际,它自然不能干看着,立时便要加入战局,出手! 只不过,一击,未中。 对手的手段实在古怪! 那三枚小小的铜板儿飞出,居然自成空间,直接将主子圈在其中,它想要搭救,却似乎没法子进入那自成的空间之中。 想救主子,只有对盛红衣出手。 它没有犹豫,转而就要扑向盛红衣,红蛸却是突然而至,它未说话,眼神坚定的看着它,脚下的步子也紧紧的拦着它。 它俩本就当同僚当了几千年了,自是了解对方。 那意思不言而喻,就是不让。 白腾简直不可置信,奈何,便是自己眼珠子动一下,红蛸都能猜出它在想什么。 反正,言而总之,红蛸就是死死拦在它面前,使它寸步不得动弹。 白腾不服气的想,一定是因为它太了解它,绝不是它打不过红蛸。 于是,它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南爷在那个古怪的空间之中出手、被压制、被揍…… 白腾轻轻掀起眼皮,转过眼色,打量了麒南的背影一眼。 幸运的是,南爷好像在那个空间之中,并不能看到外面的情况。 因此,他大约也不知道自己被人看光光的事情! 若是知道……白腾忍不住又打了个冷颤,它迅速收回思绪,还摇了摇头,压根不敢往下想。 所以,这事儿,为了它和红蛸的性命,就过去吧。 至于红蛸这情况,算不算背主…… 怎么能算是背主呢,盛家,那是小主子的母族,它们同小主子母家打好关系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再说了,这不是南爷也没什么事情嘛? 不过,白腾抬起手,搓了搓牙花子,说来,盛家这两姐妹,真是令它佩服的五体投地。 灰灰的事情,白腾是清楚的,灰灵熊一族乃是全族追随麒南的世仆啊,这才多久,不足两年,灰灰就能从忠心耿耿对待麒南转变成对盛家玉妃死心塌地。 还有红蛸,更夸张好不好,麒南可是它的救命恩人,一夜,啊不,半夜罢了,和盛红衣就成了生死之交了?瞬间把它忠心维护的南爷抛在脑后了? 这合理吗? 难道盛家和虫族有什么牵连,有什么蛊术? 不愧是能生下继承人的家族。 白腾又打了个寒颤,真是太可怕了有没有? 不过,它抬起眼,之前的那一丝憨善之色顿灭,它警告的盯向净莲,四目相对,便是两妖的境界存在差异,可白腾的气势愣是丝毫不输。 白腾可还记得,这里还有一个外人在呢。 净莲眼神未动,不着痕迹的微点了下头,爽快的应了。 此等紧张又尴尬弥漫的氛围之下,两人对视,便足以知晓对方的意思,根本无需多言。 白腾满意了,移开视线,净莲瞬时垂下双眸,心中却是暗松了口气,她也不知道,事态怎么会发展到这么……诡异的方向?! 能活到她这个岁数,还能以草木精怪身份修炼成大妖,她自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心智灵透,非一般人可比拟。 前后一串联,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被人活生生的打脸到如此狼狈,看起来同猪头一样的可笑。 这样的麒南,净莲自觉自己活了这么久,也从未见识过。 眼见着这天际,乌云滚滚,惊雷在乌云之中吞吐不止,足可见麒南的愤怒。 可惜,又有什么用,这口气啊,最终还不是得憋着。 净莲垂着的眸中飞快又隐晦的闪过一抹笑意。 旁的不说,今儿个麒南这“小辈”当面给她难堪,硬要压她一头的做法,她如何可能不生气? 只不过,她一个鳏寡孤独的老妖拼不过面前这神兽。 另外,她自己个也确实有些怀疑自己许是被人利用,所以面对麒南,有些微的理亏。 本就是无声静默之中的互相较劲,气势一旦被压下,想再压回去…… 高手过招,自是已露败象。 这会子,看麒南如此狼狈,净莲心中岂会不痛快。 痛快,痛快透了。 佛家讲究因果报应,她这一朵佛之莲,也深谙佛理,这一出现世报,当真是让她心中最后一点子郁气彻底散了,酣畅淋漓。 说来,那……同族也是有恃无恐的很,就这么潇洒的离去,明显是有所依仗,料准了对方就是气死,至少大概率还真不会动她。 这份洞察人心之力,以及把控极准的界限,几乎在作死的边缘反复横跳的勇气,净莲心中惊叹连连,油然而生佩服之心。 结合同族和麒南的对话,以及所说的那灰灵熊的去向,答案已经清晰的浮现在净莲的脑中。 这是遇到自己看中的继承人的母族了吧? 真想不到,这继承人还跟莲族有些关系? 甭管麒南怎么说,净莲固执的认定盛红衣便是她的同族。 她虽然年纪大了,但也不至于老眼昏花到认不清同类的程度吧? 说来,麒麟一族的运气也真是不错。 净莲有些唏嘘,倒是没什么酸葡萄心理。 草木精怪孑然一身,是妖族之中的异类,并没有什么家族观念。 而且,她身份超然,站位和想法自然不同。 妖族这些年,乱象已生,不少妖族频繁的同魔域甚至同鬼域产生紧密的关联。 净莲冷眼旁观,不是没有隐忧。 妖族,本是茕茕孑立的一个种族,自古而今,其实都不太喜欢同人接触,便是她是一朵佛莲,有时候参悟佛理不得不接触人修,但,她自认自己依然紧守妖与人之间的界限。 可,就她所知的,那些个妖族同魔族甚至鬼修之间的联系早就已经突破了界限,甚至称兄道弟。 便是同人有所接触,道家有道心约束,不轻易开杀戒,佛家看中因果循环,前世今生,慈悲之心更是常伴其身。 若是,妖族同这两类人接触,兴许还不至于就此坠入深渊。 可偏偏,是几乎百无禁忌的魔域以及连人都不是,在荒原大陆地位尴尬的鬼修和妖族牵扯甚深。 这……这不是自甘堕落,与虎谋皮么? 不是净莲看不起那几个跳的最厉害的妖族种族,血脉算不得优异,脑子也说不得聪明,真真是便是被人生吞活剥了,都还不知晓发生了什么呢。 怎奈何,神兽一族纷纷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隐没,妖族看似煊赫,可内里枯朽,已如一盘散沙。 而今,戊土麒麟一族强悍现世,区区数十日,已是隐约将原先的局势打破,若是再有个继承人,相信会更稳定。 何况,比起其余的那些妖,再撇去麒南那不讨喜的性子,净莲实际上对麒麟一族还是有基本了解的。 麒麟一族自负自傲,睥睨众生,可,神兽血脉多刚正不阿。 加之,麒南可不是什么会被女色迷倒之人,若是他当真连这点子诱惑都受不起,也坐不到如今的位置。 麒南骨子里有多冷心冷肺,净莲还是有所耳闻,也自有判断。 但,掌权者若是耽于儿女私情才可怕,这样反倒叫人安心。 说回麒麟一族的新少主,如今她那同族一家手握继承人,说起来,除了暴揍了麒南一顿,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麒南能怎么滴? 那同族无需看骨龄,光看她那一双锐气张扬的眼,净莲就知道她年岁很轻。 年岁很小,修为不凡,手段莫测,绝对称得上年少有为。 既然生活在人域,那许是半妖之体也说不定。 按照她对麒南的了解,这厮心气也高着呢,继承人的母族呢,地位绝不会低。 说白了,人家家族也不是没有旁的依仗,任人欺负的小可怜。 麒南既不能因为被打脸这种丢脸的“小事”小题大做,也不能对于人家当真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否则,一着不慎,闹大了开去,这不就是无端引起人与妖之间的纷争么? 麒麟一族刚刚入世,继承人还未长大,此时大动干戈,那是愚蠢行为。 净莲心中想了个剔透,低头不语,她相信,麒南的考量定然跟她想的差不多。 她那同族定然在出手之前,便也将这些事想明白了。 何等机敏的反应速度?何等过人的胆气? 净莲心中的快意越发的多起来,聪明、肆意,张扬,这般过生活想必很快活吧? 真是令人神往。 她看向自己拄着的拐杖,人老心不老,有了麒麟一族坐镇妖族,或许,她也该放下心中那压得她多年喘不过气来的担子了,毕竟管的太多反倒是招人怨恨也说不定呢。 她也该追求自己的生活了。 陡然之间,净莲心中便萌生去意,这去意一落地生根,便野蛮生长,再难遏制。 麒南死死望着盛红衣方向许久,终于天际吞吐的雷意似终于又隐藏了些许,被厚厚的乌云遮盖住了。 他没看任何人,刹那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白腾未有犹豫,跟着消失在原地,红蛸看了一眼盛红衣远去的方向,顿了一瞬,也紧随其后。 净莲看着此时空无一人的长街,叹了口气,认命的收拾地上的残尸,这几个不管不顾的家伙,只管打,不管收拾,还不是要劳动她这把老骨头。 说来,其实她倒也可以不收拾,可谁让这儿是她家前门口呢? 不收拾膈应的还不是她自己?! 她眼一扫,几人储物装备便落在了她手中,剩下的那些个,她口一张,本命火球吐出,落在残尸身上,渲染成了大火。 如今,天即将黎明,还昏暗着,火光绚烂,倒是把天空提前点亮了。 净莲的神识已是在储物装备之中粗略扫过,恰好在那使出镇妖符的人的储物戒指之中看到一个黑色的牌子。 她有些好奇,仔细看了一眼,发现是个身份名牌: “樊。白霞城。” 净莲挑挑眉,恰好她起了远游之心,不如也去人域走一走? 她倒是好奇,妖族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喜欢往人域跑? 就白霞城好了,听起来不错。 她似想到了什么开心的,脸上那股子没好气和紧绷一扫而空,嘴角微扬,神色之间若有似无的多了一丝之前许久不曾出现过的生气。 生机勃勃。 麒南这边的糟心且不提,盛红衣这边的心情更谈不上美妙,纵使打脸,可,实在太便宜麒南了。 他对盛玉妃做下这种事,伤害已形成,再无法抹去,更何况,还有个小元宝。 想到那孩子,只要想到他胖乎的小脸,盛红衣就觉得心中满满都是温情。 没想到,他居然是妖族的孩子。 盛红衣自是一点都舍不得怪孩子的,小元宝那么无辜又可爱,怪自家姐姐,那也是不可能的,她姐还不够惨吗? 被这色妖给害了。 可惜,她修为低微,最多也只能做到这一步。 盛红衣站在屋顶上,负手而立,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她眼神幽幽,遥望着苍穹,夜阑愈静,星子和月华纷纷隐去,此时正处于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她身后的手握成拳头,只觉得自己的力量还是太过微薄了。 是不是因为他们力量太小,所以麒南欺负起来才没压力! 若是她盛家有大能修士依仗,或者有宗门可以依靠,他就不敢这样了。 盛红衣定定看着虚空的某一点,心中已有决定,来日方长,以后再不会如此了。(本章完) 281 都给我包起来 盛红衣站在屋顶吹风,直到朝阳跃上天空。 若说在很久的之前,她想过要变强,可那种想法如昙花一现,很快淹没在了繁忙又光怪陆离,变化万千的每一天的生活之中。 却,从未有今日之坚定迫切。 那种被人看轻以至任意欺负的屈辱和心痛之感在心头徘徊不去。 她渴望力量,这一年的经历让她知道,在这个世界生存也需要力量,越强越好。 否则,大约便是死都不能好好的死吧。 尤其,如她这般身负特殊血脉和秘密之人。 若是被人窥知一星半点儿,被人剥皮拆骨可能都是最好的结局,更甚者,是连累家人。 盛红衣微微颤动了一下,右手在自己的左臂上抚了一把,觉得有点冷。 盛红衣知道这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寒颤。 金朵儿本来还叽叽喳喳呢,没法子,她太激动了,天知道,盛红衣失踪,她真的吓到了。 盛红衣平安归来,还大杀四方,走的时候都不忘记她和榕汐,她怎能不高兴激动? 大王不愧是大王,气势足以碾压所有,哪怕是那两个大妖,无论是净莲还是麒麟,在大王面前都是垃圾。 金朵儿意气风发,走路带风,仿佛是她击退了敌人一般,一激动就容易话多,喋喋不休不止。 蓦地,她被人狠狠推搡了一下,她脸一僵,愤怒的扭头,就见榕汐肃着一张脸,朝着盛红衣的方向努了努嘴。 金朵儿愤怒的脸微愣,才发现盛红衣似乎心情不佳,独自神游,并未搭理它们。 金朵儿盯着盛红衣看了又看,刚想问问榕汐,大王怎么不高兴呢? 刚才她明明厉害的很,谁也不是她对手呢。 却是,她突然摁住心口,眼眶逐渐跟着氤氲湿润起来。 她眨了眨眼,闪过一丝困惑,不是她的情绪,那这是大王的情绪么? 那种深浓的,宣泄不出的愤怒和郁气,堵的她眼泪汪汪。 金朵儿愣了又愣,好半晌都没有回神。 她也不知道,她怎么会感受到大王的情绪,就是突然之间。 但她能确定,在某一瞬间,她同大王产生了联系。 她也不知为何如此,许是,大王的那种情感太过强烈,同族之间,距离又近,她对越是有灵气的草木的感知力极强,大王自然属于最有灵气的黑莲妖了,也许就是这样便让她感受到了。 便是这一感知,金朵儿忽而发现,原来她当真是和大王不同的。 她是草木精怪,从来不懂如此深浓又让人难受的情感,可是,大王有。 不知所起,却心甘情愿被束缚吗? 无利可图,也愿意拼尽全力为对方争取利益么? 从来没心没肺的金朵儿沉默下来,她紧紧捂着心口,闭上眼,那种情绪已经逐渐淡去,可是她仍然在回味。 一会儿后,她才睁开眼,看到一旁的榕汐仍然抱臂肃面,盯着盛红衣瞧,脸上有困惑有担忧。 金朵儿有一股子优越感涌上心头,瞅瞅,她就是比榕汐聪明,它这会子还不知道大王的心情呢。 转而一想,她又觉得以前的自己真的挺没意思的,在弱溺谷净想着跟榕汐吵架作对了。 以至于人榕汐都五阶了,金朵儿这么多年,都还是五阶,修为无有寸进。 从盛红衣的丰沛的情感之中,金朵儿起了向往之心。 她早就追随了大王,自该在行动上也要向她学习才是。 她不想再这么浑浑噩噩度日了。 不妨,她向大王学习,勇敢一些,去体会和其他草木精怪不一样的人生也好。 她不想回去弱溺谷了,那里是安逸,却束缚了她的灵魂,她想和大王一样,活的自由却有牵挂,活的有血有肉有血性。 “喂,榕汐,我想给你一件东西。”她叫榕汐。 榕汐懒得搭理她,连眼珠都不带动一下。 只不过,金朵儿何许人也,自不是那么好忽悠的,她强行拉过榕汐的手,在它手中塞入了一把钥匙。 榕汐本来都要出手抽她了,一低头,话都说不利索了: “你有病……小库房钥匙?你疯啦?” 它已是遏制不住的尖叫。 弱溺谷有个小库房,里面有许许多多的书简,其实,刚开始的时候,还有各种罕见的宝贝。 榕汐并不知晓这些从何而来,不止是它,金朵儿以及凌霄剑兰都不知道。 万多年无人认领,它们自然据为己有。 它们从中拿过东西,从中而受惠,那些个用不到或者还未用完的东西,以及它们看不懂的书简,便将它们好好的放着。 好比这一回出来,榕汐就不放心弱溺谷之中那些个书简,于是打包一起带了出来。 为了防止贪欲旺盛,监守自盗的事情发生,小库房的钥匙是三份,它和金朵儿以及凌霄剑兰各一份,方便对方随时查看库房情况。 金朵儿把钥匙交出来,这是要把小库房全交给它,由它来管? 榕汐惊呆了,凌霄剑兰已经废了,金朵儿也不要小库房了? 所以,这泼天的富贵居然轮到它了?! 它怀疑又戒备的瞪着金朵儿,执意要她一个回答。 金朵儿以前对钥匙看的有多严,榕汐心里就没有不清楚的,放弃钥匙就等于放弃对弱溺谷的管理权。 “你什么意思?” 金朵儿摆摆手,此时晨曦已经有了一丝透出来,恰好笼罩在金朵儿身上,给她全身渡上了一层薄薄的七彩光环,恁的飘然欲仙。 “你不是一直想要弱溺谷,给你管你还不乐意了?二妹本就对管着弱溺谷没兴趣,她的事我能做主,加上她现在也不在谷内,弱溺谷便全权交给你了。” “等弱溺谷平安送到玄尘门,我就出去远行了,自然没空管着小库房。” 榕汐嗤笑一声,金朵儿它还不知道,不过是顶着一张小孩脸喜欢装可爱的老妖怪罢了,能这么好心? 它不信。 “我想要你就给我?那前头数万年你怎么都死死扣着呢?说,你是不是背着我把里面的好东西拿走了?想拿我当冤大头?” 除了书,里面其实还有一些不知名的东西呢。 虽然榕汐用不着也不知道什么用,但它也不爽金朵儿抢了去。 金朵儿气鼓鼓的瞪着榕汐,一把就把钥匙夺了回来: “爱要不要,我懒得管你,我今天就是通知你一声罢了。” 榕汐持续冷笑,心里就很烦,当一只莲妖就是好,本体就那么一小只,想去哪儿都行。 不像它,它那本体遮天蔽日,自己个儿一个灵体上路,实力大打折扣不说,更如同一块喷香四溢的肉块行在路上,很容易被有心人给干掉,既而吞噬掉…… “呵,别说我没提醒你,你毕竟不是盛师姐那么有本事,你这样独自在外面跑,要是哪一天回不来了,啧,那你弱溺谷的那些宝贝们,可都是我的了!” 金朵儿脸腾的一下红了,比之刚刚麒南的猪头黑脸也不逞多让,那股要远行的意气风发的豪情如被一盆冰水浇下,透心凉。 这混蛋天天就想着她死呢。 “不用你费心,那些宝贝我会收好一并带走,你休想沾到一样。” 说罢,兀自去了另一边,懒得跟榕树精说话。 盛红衣收拾心情的时间并不久,她骨子里独立刚强惯了,沉湎于悲伤和无奈等情绪之中不是她的习惯,很快她就把自己“拔”了出来。 日子要一天一天的过,饭要一口一口的吃,前路虽然迷雾重重,可依旧要过,与其唉声叹气,她宁可支棱起来,寻找机会让别人唉声叹气。 主打的就是一个,她不好过,那些让她不好过的也别想好过! “走了走了,陪我再去买点东西,我们就离开,这破城我不想待了。” 她倒是想说自己再也不来了,后来一想,不对啊,那该死的麒麟猪拱了她盛家的白菜,她凭什么要避着他呀? 应该是他怕她才对,以后等她多长点本事,她还得来,打的他出不了门才是! 盛红衣摸了摸下巴,有些苦恼,本来还挺高兴自己个儿给姐姐在玉罗蜂族寻了一个学习医术的机会。 现在瞅瞅,她姐要是来这里,岂不是羊落虎口? 还是等她回家去后,抽出空闲再陪盛玉妃一起来便是了。 如此,她在写信回去的时候,就没提这事儿。 盛红衣自屋顶上俯瞰而下,妖城之中,这会子街道上还没什么妖走动。 便是有,也是打着哈欠,歪歪倒倒的走着,周边的铺子倒是有不少开门了。 盛红衣淡淡眯起瞳孔,不远处,那个刚开门的麒麟阁? 门口的牌匾上有一只麒麟脚踏着火云的标记。 整个楼似新粉刷过,应该是个新店。 应该是麒麟一族的店,不知是卖什么的。 她看了看天色,还早。 随后便招招手: “走,咱们去麒麟阁瞧瞧去?” 看起来外面的时间才过了一夜,但盛红衣在那镇妖符中待了七年,之前同玉罗蜂打听来的妖城的消息,她一时也记不太清了,毕竟于她来说,算得上年份久远。 但没关系,她就顺着街道走走,总能买到她想要的。 说完话,盛红衣正待下了屋顶,就觉周围的氛围有点莫名的奇怪,而且,为何她说了好几句话了,身后一点动静也无? 她倏然紧绷,顺势回首,实则已做好一有不对就悍然出击的准备,就见身后榕汐和金朵儿一左一右站着,一个不理一个,一看就知又闹上了。 盛红衣陡然全身一松,她还以为又出什么事儿来着。 这两个家伙凑一起就没有一天不吵架的。 她也懒得协调它们的矛盾,毕竟在弱溺谷积累了数万年的陈年旧怨,岂是她说几句就能化解的。 如此,她也不管它俩了? 她洒脱的兀自飞身而下,落地之际,她已是摸出彩翎雀的妖丹佩戴完毕。 还在妖城呢,还是低调些最好。 打理好后,她径直往麒麟阁去了。 麒麟阁之中,灰珏正在低头算账,伙计们刚开了门,这个时间段,一般还没有什么生意,它做事一贯认真,恰好将前一日的账再算一遍。 忽然,它听到门口有动静,它抬起头,扬起客套的笑脸,咳咳,这是自人修的铺子学来的本事,笑脸迎人才能生意兴隆。 却见对面那……雀妖直直的看过来,两人对视了一瞬,灰珏心中蓦地产生一种不知名的感觉。 还未等它开口说话,就见雀妖已是移开了目光,一双明媚又精明的大眼在铺子之中逡巡了起来。 灰珏咽下到口的话,心中却是琢磨开了。 雀妖身后一前一后进来两个草木精怪,只看了一眼,灰珏便不太在意了。 明显是跟雀妖一起进来的,可这两位,涉世未深,似乎还相互堵着气,没什么好琢磨的。 关键是前头那个雀妖,不知为啥,它有种今日可能要出点事的直觉。 盛红衣一进来,便知道那个掌柜是灰灵熊,它虽然比灰灰修为略高,可也仅仅是半妖,且气息和灰灰雷同,明显是一家的。 想必灰灵熊一族都知道麒南干的好事。 盛红衣暂不动声色,环视四周,唔,麒麟阁同其他妖族的铺子还是不同的。 这大约就是在人族见过世面的妖和土生土长在妖域没见过世面的妖的区别。 这个铺子,除了过分的大了,显得有些空旷,其余和盛红衣在人族看到的铺子没什么区别。 甚至,品类更加丰富。 丹符器阵甚至各种原料,井然有序的排列,主打的就是一个应有尽有,琳琅满目。 真是,叫什么麒麟阁,不如叫琳琅阁,还更贴切。 那些丹药、符箓和阵盘,盛红衣不大看得上,倒是一堆一堆的放在地上的矿石引起了盛红衣的注意。 盛红衣凑近细看,面前这一堆,黑沉黯淡,但居然是幽冥石? 鬼域之物,蕴含死气,是制作阴属性灵符以及阴属性法器法宝的特有材料。 那边,灰珏终于找到机会同盛红衣搭上话: “客官,这是幽冥石,鬼界的东西,除了我们这儿,可没有其他地方有卖哦。” 它刚想夸夸其谈,却见盛红衣点点头: “都给我包起来!” (本章完) 282 薅毛要适度 灰珏愕然,惊呆了有没有。 它从没想过有一天,幽冥石这种滞销货能全部卖完?! 这种鬼域的东西,实则,除了鬼会用,它们妖族更喜欢人域香喷喷的丹丸,还有各式各样的保命神器。 要不是这里靠近鬼城,它家南爷又是个本着大钱小钱都得赚的主儿,它们麒麟阁也不一定会卖这种东西。 就它看着都嫌阴气重呢。 面前这……雀妖看起来也不像鬼啊。 “都……都都都……包起来?!” 灰珏觉得自打它成为掌柜的,不说八面玲珑,可也从未有今天这么有失水准过。 居然在客人面前,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盛红衣扭头看了它一眼: “怎么?不卖吗?” 灰珏连忙点头如捣蒜:“卖卖卖,这些,我给客官算便宜些,承惠三千块灵石。” 盛红衣点点头,表示认可: “我还得再看点其他东西,到时候一起算。” 灰珏愣了愣,敢情今天这是遇到大客户了? 开门红呀? 哎呦喂,它的脸立刻笑的更加灿烂了: “您请看您请看,客官需要作陪吗?” 这也是它从人修铺子里学来的,据说人修铺子里的贵客,会备好茶水点心,掌柜亲自招待。 但妖修大多独来独往,不一定喜欢有人跟着绊手绊脚的,没准还会引起客人的戒备和反感,所以,灰珏举一反三有此一问。 却是没料到,这个客人如此的好说话: “那你就陪着吧,马上还要包东西呢,你走远了,我总是叫你也麻烦。” 灰珏心花怒放,灰色的脸上绿豆小眼之中笑意满盈。 它不仅忍不住惭愧,瞅瞅这客人,多么的慷慨大方又好说话,它刚刚居然怀疑人家要惹麻烦。 定然,是今早它看到南爷顶着一张……猪脸,给吓坏了。 它到现在心中还在琢磨,南爷怎么了? 因为这事让它在工作之中分了心,蒙蔽了它的判断力,使它没了之前的敏锐。 不过,想到南爷,灰珏心中还是忍不住疯狂的好奇。 究竟是哪一位……勇士,做出这等壮举,定然是个大妖吧,否则也没法把南爷打成这样。 可是打人不打脸,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啊? 它倒是也不傻,知道不能问南爷。 于是,它问白腾,那死马顾左右而言他,跟它兜了半天的圈子,说天说地说今天吃了一顿丰富的美食,就是不说南爷的猪头脸怎么回事。 问红蛸,更过分,居然一言不发就进了自己屋里,还“砰”的一下在它面前关上了门,差点把它的鼻子给撞歪,年轻人,一大清早,火气这般大是要干什么? 盛红衣是皮笑肉不笑的朝着灰珏笑了一下,她心想,等会儿有你笑不出来的时候。 倒是一旁的榕汐和金朵儿,两妖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狐疑之色。 两妖这会子都暂且搁置了自己的矛盾,主要是它俩三天两头闹,真要是一直生气,那岂不是每天都活在生气之中? 眼前的事情远比它俩之间的矛盾更吸引它俩。 大王(盛师姐)是被夺舍了吧? 何曾如此慷慨过。 不过,两妖心里再多的狐疑,也不会当场问出来。 毕竟,这里还有外人在呢。 而榕汐到底比金朵儿接触的人多,想到这麒麟阁就是昨夜被盛师姐打了的那麒麟城主家的产业? 盛师姐这么讨厌他,没道理到他家买东西。 若是盛师姐这么以德报怨,她也不是盛红衣了。 所以,若不是被夺舍,那么盛红衣指定憋着什么坏水儿呢。 就榕汐思量的功夫,盛红衣又打包了不少东西。 盛红衣是真没客气的意思。 若说,一开始她虽然是不怀好意的出现在这里,但到底还有些放不开手脚,那么在看到麒麟阁的豪横之后,她逐渐失去理智。 矿石类,盛红衣看中的不多。 主要也不太懂。 杂七杂八的选了些在人域不常见的,她挑了几块星辉石,是给季睦的,其中蕴含星辰之力。 接着,她又挑了几块金晶矿,是给她家师父挑的礼物。 她给盛坪挑礼物的时候,也想起了她的另一个师父,季乘风。 她倒是不知,季乘风如今自来熟的出入盛家门庭,差点没把盛坪给气闷死。 但,盛红衣这人平日虽然嗜财,但该有的礼节,她还是懂得颇多的。 季睦几乎已是明说盛红衣就是季乘风的徒弟,距离名正言顺就差一个入门拜师仪式。 盛红衣自是想要讨得未来师父的欢心的。 她曾经一早便询问季睦,乘风师父都喜欢啥。 季睦沉默了半天,只吐出了两个词: 好肉、聊天。 盛红衣:“……” 无言以对,她怀疑季睦在开玩笑。 怎么可能? 堂堂金丹真人,还是当过元婴真君的真人,怎么可能只有这两个如此不高大上且很“俗”的爱好。 以前不是听说,这些个大佬基本上都有些隐藏的技能。 比如丹符器阵这些个旁支本事特别的牛叉…… 于是,她试探的问: “乘风师父就没有其他喜欢的?好比符术?功法?我恰好收藏了几枚古符,倒是可以送予师父品鉴。” 没想到,季睦毫不客气又果断的打断她的幻想: “没有其他喜欢的,你想多了。” 他突然顿了一下:“嗯……” 盛红衣眼神之中希冀之光重燃: “什么?” 季睦挠了一下脸: “若是硬要说,师父倒是有个与你差不多的爱好。” 盛红衣突然就不想听了。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只因为,她在她家季师兄眼中是个什么形象,她再清楚不过。 什么爱好? 不过是季师兄怕伤了她的颜面,对她的诸多“恶习”的含蓄美化的说法。 可是,季睦已是无情的说出了口: “是睡觉。他同你一样,有睡懒觉的习惯。” 盛红衣:“……” 不如不问。 说回当下,聊天这事儿吧,准备不了任何礼物。 但是吃可以,她自己也挺喜欢吃的。 所以一路走来,她但凡见到好吃好喝的,都会留着。 反正她储物装备颇丰,而储物装备之中,时间是静止的。 这些个吃食放进去什么样,拿出来就什么样。 好比她在其他城池买的包子,每次吃都是热腾腾的。 还不会过期。 可是,就在昨日,出了点岔子。 她在镇妖符中七年,把给乘风师父买的吃的也都给吃光了。 可在麒麟阁,她左看右看,也不知道给乘风师父买点啥合适,这里全都是不当吃不当喝的,总不能给师父送灵丹吧? 品级高的灵丹,她也不是买不起。 然,这里没有呀。 她见识过妖族的灵丹,色彩斑斓到她看了都望而却步。 于是,她无奈作罢。 转而,她主要打上的是兽血兽皮的主意。 这里,甚至是有妖兽妖丹的,被分门别类的放在玉盒之中,隔着一层防护罩,并不让人随意触摸。 妖丹什么的,盛红衣兴趣不大,扫了一眼,便算过了。 毕竟,随着她修习古符之术和符阵书,她发现,以前的古符,品级越高,越难制的缘由不仅是缺少水平高的符师,还因为缺少材料和技艺。 丹砂、符纸,是最低等的耗材,古符所用的符纸,都是兽皮。 因为兽皮能够负荷的法力更强,而兽血融合丹砂更能够积蓄灵力,贮存其中。 只不过,这些东西,也不是拿来就可以使用的,制作符纸和绘制符纹的材料都需要经过特殊的制作。 如今的修真界,至少荒原大陆之上,实则已是失传了大部分,剩下的也是残缺不全或者经过后世人补充的。 按说不会如此,可天知道荒原大陆为何符术如此凋零。 残缺不全的,根本复刻不出什么,后人补充过的,按照盛红衣如今的符术造诣,已是能看出,似乎灵气并非那么通畅,大大降低了古符的符力。 却是没想到,最大的机缘还是在弱溺谷。 自榕汐的那些弱溺谷的典藏书简之中,盛红衣又找回了制作办法。 她在镇妖符之中,只能看书,没法动手,如今有了材料,岂会客气。 所以,她又是好一通包圆。 不过,她这般行为,看在灰珏眼中,愈发的特立独行。 怎么说呢。 灰珏觉得,除了南爷,他从未见过这么……“优雅”的妖。 麒麟阁很大,又是麒麟一族的生意,就没有妖不知道的。 客人虽然良莠不齐,但甚少有在这儿闹事的,大多数客人进来之时,装也要装的拘谨一些。 可是,它作为掌柜,见过的妖何其多。 哪里能看不出来它们的装腔作势? 不过,都是本性罢了,甭管如何凶悍,晾它们也不敢在麒麟阁太过分。 但,凡事都有例外。 妖丹,是妖兽最抗拒不了的诱惑。 妖族身体强悍,人修吞噬妖丹会被其中暴虐的灵气伤及经脉丹田,但妖兽之间不会。 妖丹,算是它们快速增长修为的唯一捷径。 是以,妖兽们过来,收敛些的,就是用眼珠子死死的盯着妖丹不移开,控制力稍差的直接就已是贴在了那防护罩上,口水嘀嗒,不能自已。 莫说这些个客人,便是灰珏自己,平日也甚少盯着这些个妖丹看。 这是要卖出去的东西,它虽然是掌柜,可这些也不是它的东西,何必盯着看?最后遭到考验的还不是自己个儿。 可,面前这位不同,她看妖丹眼神平静,倒是对平日无妖问津的一些石头,以及和妖丹比起来,连边角料都算不上的兽血和兽皮感兴趣。 这一点和麒南还不同,麒南对这铺子里一切东西,态度都是一视同仁的淡然。 可雀妖是有喜好的,但喜好甚是……罕见。 盛红衣知道灰珏盯着她打量了好几眼。 不过她面不改色心不跳,在麒麟家族的店里,盛红衣心知,她只要不杀人放火,伤害麒麟一族的族人,大概率可以全身而退,还能……薅一点对方身上的毛! 就是要把控一个度。 没错,盛红衣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所以,那叫一个有恃无恐。 哪怕灰珏看出她是个人,又能如何? 所以,她继续逛,这种机会可不多呢。 眼角余光微扫,突然,她眼神微凝,定格在一堆红铁晶矿石所在的角落之中一颗不起眼的小东西上。 她看到了什么? 她居然看到了魂石吗?! 这和那些邪修用的魂幡有一些异曲同工的作用,但魂幡是强行吸纳阴魂补充魂力,是丧尽天良,破坏气运,有损阴德之举。 可是,魂石不同,它们是被魂魄所浸染,自发凝聚魂力而成。 此物可以补充修士神魂之力,凝练神魂,不仅如此,它可以直接温养在识海之中,长期以往,魂石完全浸染了识海之中的魂力,会滋生出同根同源的新的魂力。 这便如同聚灵阵,不过是聚魂力阵,可以在识海之中源源不断滋养于她。 若真的是魂石,加上她的养神诀,盛红衣还怕什么识海之伤? 此物,自也是盛红衣在弱溺谷的那些个典籍上看到的。 并称于世上两大奇石之一。 还有一种,名叫天元石,能自主凝聚生成天地元气。 盛红衣看了又看,暗红的指甲盖大小的东西,圆圆的,很不起眼,但细看,内里该是有一种特殊的暗纹。 她瞥了一眼灰珏,果然这掌柜的还在打量她。 没得消停了是不是? 她索性粗粗一指疑似魂石的石头: “这是什么?” 灰珏完全察觉不出盛红衣的险恶用心,它微笑的回答: “这是红铁晶,可以炼成人修用的法器,客官若是有兴趣,且寻不到人帮你炼制,我们这边有炼器师可以任您挑选哦。” 盛红衣一挑眉,哦,还提供私人订制业务? 这些个生意经,大约都是这一帮老奸巨猾的麒麟妖在人域学来的。 哼,都是贼,偷人也偷师。 不过,有一点盛红衣确定了,灰珏不认识这个魂石。 她故意凑上去,把那魂石和一块旁边的红铁晶一起拿在手心之中把玩,不出所料,她看到了魂石之下隐藏的细细的如星空一般的暗纹。 盛红衣心中一阵激动,她不动声色的问: “哦,这些红铁晶应该便宜的很吧。” 红铁晶自不是什么珍稀的灵矿,比较常见。 灰珏点点头: “嗯,这是客官您拿的第二便宜的。” 第一便宜的是幽冥石。 (本章完) 283 记谁的账 盛红衣听了灰珏的话,心中彻底放心,对方就是不知道呢。 这么大的漏,傻子才不捡。 她微微颔首,顺势将那一块红铁晶和魂石倒扣在掌心之中: “那行,就拿这一点儿就够了,这就不用打包了,我自己收着吧,你记下价格便是。” 说罢,她便转过身去,结束了和灰珏的话题。 转身之际,她眼角余光不忘看了看榕汐和金朵儿,只见两人神情寻常,一点也未发现那魂石的猫腻。 盛红衣在心中叹了口气,那些书简,随便拿出一本,足够引起荒原大陆修士动荡,趋之若鹜,唯这两个“主人家”不当回事,守着宝山而不自知。 到此,其实盛红衣已经把整个麒麟阁转的差不多了。 除了矿石,盛红衣还买了不少灵草。 可惜的是,麒麟阁之中灵草没见着什么特别让盛红衣青睐的,还摆放的乱七八糟。 它们倒是也记得用上了玉盒等物贮存,可也就是走个形式,那些草断了根的,蔫蔫儿的,一股脑儿塞在一处。 盛红衣忍着耐心,挑了半天,好容易再辨别出一些她认识的,或者根据灵气走向,一些个蕴含的灵气比较特殊的。 好比盛红衣最后手边拿的几株,金色的边纹,深绿色的叶脉。 按说,所有的灵草都是木灵气最为丰沛,可此草不同,其上竟然包含着巽风和庚雷的气息。 盛红衣问过灰珏。 对于这些灵草,灰珏了解的就不如矿石多,介绍起来稍显生硬。 它只说叫金边草,是妖族这边特有的一种神草,不知能制什么灵丹,但正在进阶的妖兽若是能含上一棵在嘴里,可快速修复渡劫之时的雷劫之伤。 盛红衣一听,这倒是个好物,她既然有了向上之心,那金丹自不是终点,许是还有元婴劫等着她呢。 这神草既然如此神奇,她便也存点儿。 这般,她便拣着特别的,没听说过的,拿了些,倒是也不算贪心,每一种她就拿了两三株,也没挑那种罕见到独一无二,或者仅仅只有零星的几株的拿。 如此,她将手中的灵草递给灰珏: “都打包吧。” 榕汐和金朵儿齐齐一震,有一种重头戏要来了的莫名直觉。 灰珏倒是毫无所觉,它满心都被这一笔大生意要成交的喜悦给充满了,早就忽视了心底深处那一丝微弱的直觉提醒。 “好嘞,客官,您稍等。” 虽说是稍等,可它手脚很快,三下五除二,便将盛红衣的东西分门别类的装好,全都塞进了它麒麟阁赠送的一个纳物囊之中。 大约仅仅是数十息,它便微笑着对盛红衣道: “共计十六万三千三百五十一块灵石,给您抹了零头,您只需给我十六万三千块灵石便够了。” 它的绿豆小眼之中闪着明亮的光,和灰灰得了一筐白玉萝卜的模样其实没啥两样。 盛红衣扯出一丝浅笑,她同灰珏对视,丢下一句如惊雷的话: “都记账吧,就记在麒南账上!” 她说话声音算不得大,就是很平常的说出这么一句话,却让整个麒麟阁陷入死寂。 连带的,站在门口百无聊赖的迎客的小伙计连哈欠都只打到一半,就愕然而止。 它瞪着眼,伸着脖子,长着嘴,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 金朵儿首先反应过来,它往后缩了缩,它一贯是个胆小怕事的,盛红衣揍麒南的时候,它也只敢在心里摇旗呐喊,这会子也是。 啧,大王可真勇啊,这都敢,就不怕被打吗? 金朵儿环视了一圈,神识早就把周遭布控了一遍,如面前这掌柜的这样的五六阶的妖兽,有十多个在附近呢。 它又缩了缩脖子,这要是打起来,大王能以一敌几? 榕汐性子比金朵儿沉稳很多,它随后清醒,对于盛红衣这种行为完全没有意外的。 若是盛红衣真的爽快的掏钱,那才真的是被夺舍了,好吗? 原来大招在这里呢。 至于麒麟阁那些个妖兽,榕汐掏了掏耳朵,没什么波澜。 它跟着盛红衣时间不长,但也算跟着她经过大风大浪了。 元婴鬼修那一回,盛红衣都能全身而退,这些个妖兽……完全不是对手。 再说了,它隐隐觉得,以盛红衣的懒,她肯定不是想通过打架的方式抢了这家麒麟阁,所以,她肯定另有底气。 灰珏此时脸已经黑的不像话了,真没想到,还真有人敢在麒麟阁闹事,甚至涮了它一把。 它阴戾着脸,死死盯着盛红衣,手一招,门口的那个打哈欠的小妖兽应声退下,没一会儿,盛红衣便察觉到周围有些五六阶的妖兽气息往这边聚拢而来。 大约在十二个左右。 “客官是在同我开玩笑?我们麒麟阁是麒麟一族的产业,可不是任人撒野的地方,客官不愿给钱,那可就来得去不得了。” 盛红衣垂下眼,吹了吹自己的指甲,明明没什么其他表情,可灰珏愣是看出了她的神色就是有一种发自骨子里的嚣张。 相当不好惹。 “我来不来去不去,你还没资格管我,我是麒南的客人,你确定你真要得罪我?” “你本体是袋灵熊吧?若是你舍不得你家主子,那也可以记在你们袋灵熊一族的账上,毕竟你家灰灰,在我家白吃白喝太久了,我可没收过伙食费。” 灰珏自觉自己已有千百年没这么生气过了,怎么会有这样的无赖? 还想把这么多钱记它们袋灵熊的账上?要不要这么无耻啊,这么多灵石?是要把它们一整族都要坑死吗? 不能忍了不能忍了,今天它一定要揍面前这丫的。 它撸起袖子,扯出一抹凶狠的狞笑,决定亲自上阵,扑上去揍人。 扑到一半,它的脑子终于接收并消化完盛红衣说的后一句话。 它蓦然顿住了,灰灰?她怎么知道灰灰的?是灰灰这个没用的在外面惹出来的? 等等,不对啊,她说灰灰在她家白吃白喝?灰灰不是…… “你……您可是姓盛?” 只有这一种可能,能如此嚣张了。 盛红衣依旧没看它,淡淡下了结语: “倒也不算太蠢。” 灰珏一听,脸色迅速黑沉褪去,面容僵硬扭曲到好笑,它觉得自己的头嗡的一下炸了,这……这该怎么办? “客……盛仙子,容我去禀报一下我们南爷,您在这儿稍作片刻行不?” 盛红衣依旧没抬眼,气势很足,把一个有恃无恐又有些任性的世家大小姐的形象摆的足足的: “还是别了,我赶时间,耽误了我的事儿,你们赔得起吗?” 灰珏头皮发麻,它怎么这么倒霉,遇到这么一位这么难缠的主儿? 天呐,灰灰以前在盛家都是怎么过来的? 以前灰灰写家书回来,都说自己过得如何如何好,盛家人如何将它视作一家人,小主子如何聪明又可爱…… 原来……灰灰竟然背负了这么多吗? 它所说的好,都是骗它们,实则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吧? 灰珏忍不住眼眶都有些湿润了,灰灰,真是为了家族,为了主子,承担的太多了! “盛仙子,您别恼,这里距离南爷的住处不远,我……小的去去就回,您喝杯茶,歇歇脚?” 盛红衣“哼”了一声: “最多一炷香,你跟它们说,一炷香以后谁敢拦我,这些的东西就记在谁账上!” 说着,还朝着那些个探头探脑的伙计们扫了一眼。 那些半妖无不吓得缩起了脖子,尤其,站在放灵丹的壁橱那儿的龟妖,这会子已是彻底把头缩进了壳里,盛红衣眼角余光能瞥到此时它看起来就跟无头龟似的,站在不远处。 灰珏脸头上的汗都来不及擦,便奔了出去: “您等等小的咧。” 话落,它已是冲到了麒麟阁外,恰好它刚刚叫来的“打手”陆续有人赶到。 来的最快的是头豹妖,它一把拦住灰珏,错愕道: “珏爷?您干啥呢?怎么出去了?” 灰珏一把推开它: “哎呦,别碍事,着火啦,你站在门口守着,别让其他任何人,包括你进去,就说是我下的命令,里面有贵客,可别吓到她。” 豹妖:“……是。” 它困惑的挠头,身后的长长的黄黑条纹的尾巴烦躁的来回摆动。 敢情是叫它来看门的? 它……它不是专职打手么? 什么时候有了个看门的活计了? 可……它不喜欢啊,让它在一个地方待着超过半刻钟,它屁股下面就好像多了钉子似的,难受啊。 可,珏爷也没说究竟要多久。 真要命。 豹妖垂头丧气的站在门口,很是不爽。 且说灰珏,一路飞奔,小短腿已是穷尽了极致的速度。 它敢不快吗? 它相信那盛家小姐是真的做的出来一炷香就走人的事情。 到时候,损失的会是谁可不好说,可绝不会是盛家小姐。 按说,灰珏本该并不害怕盛家小姐,毕竟两人修为相当,甚至灰珏隐隐还高一筹。 莫说盛红衣这般的,便是七八阶的大妖来,灰珏也从来都不怵的。 它很清楚它仗的是谁的势。 这麒麟阁的存在,代表的就是麒麟一族,而无妖不知,袋灵熊一族早就投靠了麒南,这一位麒麟族的族长,还是这万多年来,最冷漠又杀伐果断的一个。 戊土麒麟,代表的是和平吉祥,所以,其实原本的麒麟一族虽然是神兽,但性情多平和宽厚,甚至带着些闲云野鹤的散漫。 出不了继承人,是多么严重之事? 麒麟族倒是着急了一阵子,此后,发现毫无用处后,居然有些麒麟族人便彻底放弃了。 比起家族责任,它们更乐意散漫的去过让自己开心的日子。 这等情况,在麒麟族还并不罕见,竟然有近半数这般。 是以,麒麟族散的厉害。 其他的种族,大部分是因为外力的干预,而形同散沙,亦或者遭遇了什么重大变故,好比被灭族之类。 只有麒麟族,它竟然是从内部枯朽散了的。 这种情况,一直到麒南继位,整顿麒麟族一族开始,才算终结。 那手段……至今想来,灰珏都忍不住胆寒。 麒南,和其他麒麟不同,整个戊土麒麟一族,他是最有杀气,手段也最为果决的那一个。 其他妖也许要说,麒南这般,免不了排除异己之嫌。 手段酷辣,武力镇压,心狠手辣。 但灰珏却不认为麒南是排除异己,说起来,若不是麒南手段如此,根本没机会力挽狂澜,这会子麒麟一族距离彻底散架也不远矣。 袋灵熊追随麒南也有万年之久了,本身对麒麟族的事情就非常清楚。 它们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古老的种族,只可惜,虽然灵智早生,又能口吐人言,但袋灵熊算不得血脉高贵,也不算什么战力卓绝之辈。 袋灵熊胜在聪明灵巧,关键时刻,急智一贯不错。 灰珏很清楚自己种族的优缺点,当年投靠强大的妖族,是灰灵熊的最好选择。 否则,如此聪慧,又没有强大到让旁的妖望而却步的战力匹配,等待它们的只会是全族被其他更强的妖给吃了,亦或者过上躲躲闪闪的流浪生活。 一直以来,袋灵熊一族如灰珏这般有深谋远虑,也能看得清情势的还有不少,它们一直是如此的聪慧。 这也是麒南重用它们,把麒麟族和小主子都丢给它们一族来照顾的原因所在。 然,纵使这样,遇到盛红衣这种不按牌理出牌的,灰珏除了夺命狂奔,也没有别的办法。 它从一开始看到对方,便生出了要出事的直觉,只可惜被它忽视了。 其实,灰珏哂笑,便是防备又能如何? 人家有小主子在手,南爷那边如何,灰珏不知,但让袋灵熊一族听之任之,尽够了。 陡然,灰珏忍不住想起了麒南那张猪脸。 不会是…… 它眼中绝望顿闪,只觉得南爷变成猪头脸的时间太过巧合了一点。 所以,真完了吗? 南爷都被打成那样,束手无策,它能如何? 大约实在太绝望,太害怕,这些情绪忽然转化成动力,脚下猛然加速。 它如流星投进麒南的院子,差点砸到白腾: “我说灰珏,你今早不是刚来过,作甚……” “大事不好了,盛……盛仙子要把麒麟阁搬空了!”(本章完) 284 受欢迎 白腾本来还想嘲笑灰珏一番,一听盛仙子这三个字,顿时如被摁了什么“暂停”的按钮,彻底的偃旗息鼓。 “哦……南爷在屋里呢,盛仙子……若是没什么过分的要求,便答应她吧!” 白腾现在听到这名字也挺头疼的,这……这可都是南爷造的孽呢。 这个想法猛然浮现,它就疯狂的摇头,好像要把这个念头给摇出去似的。 啊不不不,它一定是被红蛸给洗脑了。 灰珏停住脚步,看着白腾的怪模样,直接发问: “什么算是过分的要求?” 把麒麟阁给搬空了算不算? 它想着,白腾好歹是南爷身边一等一的心腹,许是南爷有什么指示。 如灰珏这等在外面帮南爷做事的人,虽然好似得到了重用,但缺点便是无法时时揣测到主子的心事了。 以前灰灰好歹在南爷身边,而今灰灰也不在了,灰珏深觉它现在距离南爷越来越远了。 所以,它同白腾、红蛸等妖的关系处的都不错,就是指着平日里有些个无伤大雅的消息,白腾它们能露给它知晓的。 白腾自是不知灰珏这等弯弯绕的心思的,它的性子属于直来直去那一种,对麒南也是绝对忠心。 平日能说的,它也不藏着掖着,不能说的,打死都不开口。 而盛红衣的事情吧,白腾觉得也没啥不能说的。 毕竟,南爷的猪头脸,大家伙儿都看到了,外面现在都传疯了,太多人打探到它面前来。 它自然是咬死了没说的,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啊。 聪明的妖都知道去到处打听啊。 再说了,昨夜那情况,南爷出门也没瞒着自家手下,他一夜未归,也没瞒着大家伙儿。 妖城说小自是不小,可说大,对于它们这些个城主府的妖来说,又有多大呢? 反正都在南爷的掌控之下。 但凡城中有什么风吹草动,它们就没有不知道的。 南爷昨夜疾行,最后停留在那净莲姥姥的地盘很久。 虽然,他布控了结界,只能出不能进,旁人无法窥见其中情况。 可,这般就能保证万无一失了? 那盛红衣走的时候,就无人窥见? 还有净莲姥姥,人家也是大妖,修为同南爷不相上下,又是出了名的好说话,就无妖舔着脸皮去问询她吗? 不见得吧? 白腾又如何保证净莲姥姥不会往外说? 再说了,盛红衣说不说这事儿,就也很难预判啊。 白腾摸了摸下巴,“嘶”了一声。 今儿盛红衣大闹麒麟阁一事现在封锁消息肯定来不及了,难免没有聪明的妖把前后的事儿串连起来,猜到南爷的伤和盛红衣有关。 哎呦,完全可以想象外面流言蜚语传的乱七八糟之时,南爷郁闷的心情了。 按照它对自家主子的了解,他可是最讨厌自己的私事被人议论,尤其可能议论的面目全非的时候。 它心中打了个囫囵,话到舌边转了一圈,刚想说话,突然“嚯”的一声,厢房的门被打开了。 红蛸站在门边,一双吊梢丹凤眼,死死盯着它,眼神明晃晃的在威胁它,让它住嘴。 白腾倏然背过身去,背对着红蛸:“……额,只要不是杀了特别重要的妖,应该都不算过分的要求。” 灰珏感觉自己问白腾这个问题就是个错误,这话说的?它怎么越听越迷糊了: “敢问一句,什么叫特别重要的妖?” 白腾感觉到飕飕的阴风笼罩在它身后,无时无刻不提醒它要“好好”说话。 “就是比南爷自己个儿以及……继承人更重要的妖。” “继承人”这三个字,白腾是含糊在嘴里的,说的极快,不过它们这等心腹,都明白。 灰珏一听这话,心中闪过绝望,它朝着白腾拱了拱手,一副壮士断腕的表情: “既如此,那我是不是没必要去找南爷了,那这账该记在何处?” “要不,咱们哥几个把这损失均摊了,也算为南爷排忧解难了。” 灰珏思来想去,觉得这事儿,怎么和麒南开口提都不好。 首先,它不能说盛家仙子的不是,这可是南爷千挑万选的继承人母家,南爷能说,它们这些个当人属下的怎么说? 说,那就是否定南爷的眼光,南爷这么骄傲的一个人,心里能高兴? 其次,它也不能直接去同南爷要灵石,它怎么说哟? 总不能说: “南爷,您还记得昨天把您打成猪头的盛家仙子不?她今儿个冲了您的店,说要记您的账。” 这话无论如何,它也不敢说呀。 说出来,盛家仙子可能没事,它可能已经被恼羞成怒的南爷给法灭了。 可,让灰珏独自承担这损失,它心痛的不能自已,完全不能接受。 恰好今儿个看到了白腾它们。 这个,苦不能它一个妖吃对不对? 明明,惹了盛家仙子的绝不是它一个。 这里的这几位都有份。 它记得昨儿个白腾被南爷安排了个什么任务,后来随着南爷一起回来了。 红蛸也是。 所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它招惹不起南爷,白腾和红蛸它觉得,还是能招惹一下的。 灰珏已是绝望,从白腾说出那么不负责任的话后,它就彻底灭了动盛家仙子的心思。 盛家仙子和主子都动不得。 它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那就让哥几个一起陪它一回吧。 愤怒和绝望使人胆大,它一把揪住白腾,大有它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的意思。 白腾傻眼了,是真的彻底傻眼了。 它……它它完全没想到,这把火最后殃及了它自己。 “不……不是啊,珏老头,你不能害我呀,凭什么我……” 它已是语无伦次,可灰珏根本不给它机会: “白腾,不是我说你,你是不是对南爷忠心耿耿?” 白腾立马很肯定的点了点头,表示其心可昭日月。 完全没意识到灰珏问出这样的问题,是不是正在伺机挖一个什么坑埋了它呢。 “你是不是对小主子如对主子。” “是啊!嘿,珏老头你怀疑我?” “那对小主子母家来的客人,咱们身为忠心耿耿的属下,帮主子排忧解难,招待客人,有什么不对吗?” 灰珏下了最后一问,直接把白腾堵在原地。 白腾说不出话来,好像灰珏说的没什么问题可又到处是问题。 而它,一个问题都反驳不了! 可是,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它? 为什么要抠它的灵石,那还不如打它一顿来得痛快。 它心思急转,恨不能赶紧多长十个脑袋,能帮它想一个反对的好理由把灰珏堵回去。 可,它刚一动念,红蛸声音传来: “灰珏说的有道理,红……盛家仙子花了多少?” 灰珏摆摆手,和来时那仓皇的模样判若两人,眼中闪过精明: “也不算多,那仙子还算克制,我瞅着她选的都是她需要的,也就花了十几万!咱们三个分一分,一人也就出个五六万灵石。” 这话,灰珏自觉自己也不是完全忽悠红蛸和白腾给钱而胡说八道的。 它这会子再去回忆起盛家仙子的行为,她是真的在认真挑选货品,并非是纯粹的捣乱报复。 当然,她心里必然是有气的,否则也不会说出记南爷账的话。 然,有气的情况下,还能稳住心神,并无丧失理智,认真挑货,固守着惹毛与不惹毛对方的界限上? 何等心性? 灰珏此时才算回过味来,到此,它居然发现,它虽然火急火燎了一些,可撇去她的身份,心里要说多么的讨厌盛家仙子,并没有。 反倒是觉得,她的行为做派看似出格,却就是能在不作死的这一边,看似蹦跶的凶,可就是不到让别人想要弄死她的极致。 心思之缜密细腻,真是非凡人也。 灰珏心中一叹,这一叹,它倒不是为了自己个儿。 今儿个它说什么都要把白腾和红蛸拉上。 反正损失的不止它一个,它的心突然没那么痛了。 它是为了南爷叹啊。 它是个聪明的妖兽,灵智从不输人类,它还喜欢看人类的书,甚为喜欢凡俗界的兵书。 上兵伐谋嘛。 能用脑子解决问题,就是最好的结果。 这书里写的好啊: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南爷这气势一开始,就被对方碾压了。 他还有昂头挺胸的机会么? 它看,难呐。 这盛家仙子,地位摆在那儿,那小继承人以后肯定和母家感情亲近,毕竟是人家一点一滴养大的呢。 而盛家仙子的性子,不仅不软,还是那种生气了可以自己找上门跳起来抡你几个大巴掌的人,关键人家的脾气匹配得上人家的手段呀。 这种情况之下,南爷想要百年后,顺利接回继承人,直接斩断他与母家的联系? 悬! 相当的悬! 它觉得,一贯运筹帷幄,从未吃过亏的南爷,这一回恐怕要吃个……教训。 它突然想到了灰灰,也罢,灰灰跟着小继承人呢,以后大概率是下一任少主的人了,在盛家磨炼个百年,许是对灰灰来说是一个机缘而非放逐。 灰珏转头又想起了灰灰的信,说盛家人对它好如家人。 灰灰虽然单纯,但直觉敏锐,许是,当真如此吧? 心念交错之间,灰珏的心痛彻底消失了。 罢了,这点子灵石,就当是交好那位盛家仙子了。 毕竟,这么厉害的人修,哪怕是磋磨灰灰,也算是磨砺它,让它成长了。 妖兽百年,弹指一挥,便是吃点苦,但能够耳濡目染对方的行事做派,灰珏觉得相当的值。 灰珏想到这儿,突然又有点不想白腾和红蛸同它一起分账了。 到时候,人盛家仙子记谁的好啊? 它正欲开口,寻思着把这事儿要不就找个理由搪塞过去,要不,它先走为上? “那……”你们不愿,就算了。 它起了个话头,人已经极速往院子外退去。 只可惜,灰珏善变,旁人的反应也不慢。 话还未说出口,红蛸干脆的应了: “成?你俩没钱?不愿意出的话,这灵石我替盛仙子全出了。” 这点子灵石,在红蛸看来,完全不算啥,它没什么欲望和需求,完全没有用灵石的地方。 这回轮到灰珏傻眼了。 怎么这样尼? 红蛸难道也发现了盛家的好处,也想趁机交好? “不不不,我有钱啊,有钱,其实我也可以全出了的!” 灰珏连连摆手,极力争取。 白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脑袋的问号呆在原地。 怎么回事? 是发生了什么它不知道的事情吗? 为什么在三五息之内,它打了个嗝的功夫,整个世界都变了? 这究竟是要干什么? 它其实完全没想明白怎么回事? 本来还有点怨怪灰珏和红蛸呢,这会子却是脱口而出: “不用你出,我也可以!” 灰珏急了,这些家伙怎么变得这么快? “我不……” 红蛸再次打断它的话: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就三人平分吧,这是我的份!” 说着一个黑色物朝着灰珏极速飞来。 灰珏下意识接过。 “里面有六万灵石,你带过去吧!” 说完,转身,关门,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留下灰珏和白腾面面相觑。 白腾有样学样,猛的塞了一个储物袋到灰珏的腰带之中,然后一撅蹄子,就跑了。 比起灰珏,它其实更相信红蛸。 没法决定的事,它决定听红蛸的。 天马撅蹄子那力道,可不是“柔弱”的灰灵熊能承受的。 灰珏一时没留意,白腾已经没影儿,只留下扬起的飞尘和一句话: “我也出六万!” 灰珏愣在院子里大约有十息,只觉得昏天黑地,气的已经喘不上气了。 这些……这些混蛋,都是跟它抢盛家仙子的青睐的! 它气呼呼的回去了。 盛红衣喝了一盏茶,看了看时间,便准备往外走,实则周围各种好奇又不加掩饰的目光已经让她有点烦了。 刚放下茶盏,灰珏回来了。 人未到,热情的声先至: “盛家仙子,您难得来一趟,小的、红蛸和白腾都没有好好招待您,您在麒麟阁喜欢的这些,我们就当是一起送您的礼物,您瞅瞅,还有喜欢的不?” 盛红衣眯了眯眼,难得词穷了,傻子都会觉得不对劲吧? 这态度也差太多了! 莫不是灰珏被夺舍了?她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受欢迎了?(本章完) 285 收服魂石 对盛红衣来说,听声辩态度并没有任何难度。 尤其,灰珏此时满身洋溢的欢喜、讨好甚至带着一丝丝不可言说的激动的气息特别的明显。 远远的,她轻而易举就能嗅闻到。 盛红衣玩味的挑挑眉,真奇怪啊,看灰珏的态度,应该是知道了她的身份,那它是从哪儿知道的? 从麒南那儿吗? 那为何却是它来帮她付账? 还带上了红蛸和白腾。 麒南若是知道这事儿,按照他那不知从何处起的优越感,应是做不出让属下帮他付账一事。 所以,麒南不知道? 那匹马白腾,盛红衣对它没什么了解。 可是,红蛸的性子,盛红衣却是知道的。 它一直是个骨子里保持着单纯善良的好妖。 冷漠之中带着点凶戾,不过是它的保护色罢了。 盛红衣微微动了动手指,有那么一瞬,她想要拒绝红蛸给的灵石。 她还不知道红蛸吗? 它性子内敛,不喜与其他人接触,生活圈极小,如灰珏这般的老油条滑头的很,自是有机会在外面赚取灵石,可红蛸的钱,绝大部分来自于它给人当下属,麒南给它发的“工资”。 其余的,若说还有一小部分,大约便是红蛸斩杀敌人之时的一些所得。 这些灵石得来有多不易,盛红衣心里清楚,又哪里肯拿它的灵石呢。 可,话到嘴边,她又咽回去了。 她懂了红蛸没说出口的话。 它当她是朋友,所以想对她尽朋友的心意,这是一份礼物。 一份来自朋友的礼物,其中不仅有朋友的心意,也有无言的歉意。 那个傻子,估计这会子还在纠结,自我恼恨,怪它自己没能在关键时候帮到她吧? 其实,她一点都不怪它呢。 她跟麒南的恩怨,跟红蛸完全无关。 红蛸能怎么办?它一个当人下属的,能在关键时候,挡白腾一记,对那个傻姑娘来说,大概也很煎熬啊,因为那意味着背主。 盛红衣不在乎这些,却也能站在红蛸的角度,为她心疼。 白腾为啥愿意给灵石? 大概率是红蛸逼的吧? 昨夜,白腾本来想帮麒南一把,被红蛸给拦住了,它还真就没动弹。 所以,照此场景,白腾至少很重视红蛸的意见。 而灰珏如此热情? 自灰珏的三言两语,盛红衣已是把事情想了了囫囵。 盛红衣本就聪明。 盛家虽然小,但好歹也算是个数得上名号的修仙世家,内里的那些个弯弯绕绕,她如何不懂。 加上前世阅历,盛红衣早就练就了一双通透的眼。 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恨。 这事儿没有传到麒南耳中,盛红衣倒是不担心。 今儿个这里人这么多,麒南是个乾纲独断的主儿,这事儿肯定会传出去。 到时候啊,他照样被她气个半死,就是有点可惜,没抠到它的灵石。 盛红衣咂咂嘴,有点不爽,但没关系,有盛焱呢,以后有的是机会抽他。 来日方长,麒南且等着,盛红衣可不急。 毕竟,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总而言之,灰珏愿意如此,自是有原因的,绝不是它盛红衣个人魅力太大,让众妖拜服…… 能是什么原因啊? 能和灰珏产生联系的只有灰灰嘛。 心如明镜,她笑着朝着已经迎过来的灰珏点了下头,脚下未停,往外走去: “没有了,多谢掌柜的,灰灰过得挺好的,我会帮你好好看着它,不会让它学坏的,它的本事是差了点,还得多多磨炼。” 灰珏脸色一喜,周遭人多,它不适合说的太过明显,但它觉得,这世上聪明人很多,但如盛家仙子这种通透又知情识趣的聪明人,却是太少太少了。 何其有幸,被它碰上了。 它这礼送的值啊。 它追着盛红衣的背影叮嘱一句: “灰灰愚笨,劳您多费心了。” 盛红衣没回头,摆摆手,示意它放心: “多谢了,烦你帮我给红蛸带句话,它这个朋友,我一直认。” 说罢,没等灰珏的回答,她便带着榕汐和金朵儿离开了。 且不提,榕汐和金朵儿脑子不够,不知盛红衣和灰珏在打什么哑谜。 灰珏这边,豹妖率先凑过来: “珏爷,那是谁啊?老有气势了。” “哦,她和红蛸还是朋友?红蛸咋有这么厉害的朋友。” 豹妖说到这个,还忍不住撇撇嘴。 它比那蜈蚣精厉害多了,偏生蜈蚣精能进城主府,它就进不去。 灰珏瞪了它一眼,又警告的看了一圈四周: “去去去,没事瞎打听啥呀?” “这是贵客,不仅是城主的贵客,也是我们家的贵客。” “以后啊,看到这位,都叫声姑奶奶知道不,都轻手轻脚一点,别惊着人家了,看到人家在忙,勤快些,上去帮个忙啥的,别跟呆瓜一样。” “谁要是得罪了姑奶奶,别说红蛸,我也饶不了你们!” 众妖面面相觑,都从其他妖眼中看到了疑问,实在是能让灰珏如此警告,它们还从未见识过呢。 看灰珏盯着大家伙儿不撒眼,众妖便是心中疑问满满,也不敢问啊,于是,都唯唯诺诺的应了。 盛红衣这边,已是补足了自己要的东西,还得了些意外好物,好比魂石。 她回了宅子,先是查探了季睦一番,季睦状态平稳,气息稳健。 她转而查探弱溺谷,此时的弱溺谷在聚灵阵之中,灵气源源不断的融入,周身的光泽都厚重了三分。 如此一切向好发展,盛红衣才算安心: “你俩没事在这宅子里逛或者进弱溺谷都行,只好不要出去,毕竟这里人生地不熟,我不一定能护住你们。” “我还有些事,暂定三日后出发吧?” 榕汐没什么意见,恰好它惦念着自己的本体呢。 “嗯,师姐放心,我们不会乱跑的,季师兄那边,我也会帮忙照顾的。” 等盛红衣一走,它就要迫不及待的进弱溺谷去瞧一瞧了。 倒是金朵儿一撇嘴,她玩心重的很,早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了眼。 在她看来,弱溺谷已是有了好的归宿,这就意味着她的“家”没事,如此,她玩心又起,哪里愿意回弱溺谷,是要跟榕汐相看两相厌吗? 可让她呆在这小宅子里,她也很无聊啊。 “出去玩也不行?你护不住我们?谁信呐?” 能揍城主的人,这会子反倒谦虚起来了。 金朵儿嘀嘀咕咕。 盛红衣眼神一睐,不用说什么,金朵儿后背陡然出了一层白毛汗。 她僵着身子,肃然而立,顿然消声。 大王……越来越凶了。 那突如其来的气势,碾压的她完全生不出一丝反抗的念头。 盛红衣转身走人。 榕汐她不担心,它生性谨慎,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随便冒险。 就金朵儿那点子本事又盲目自信的性子,被人套麻袋抓走,大约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为了她小命着想,她还是乖乖呆着吧。 盛红衣进了屋,便摸出魂石来。 她之所以没有立刻走,便是因为这个魂石。 她想要在进衡芜鬼城之前,炼化它。 说干就干,她坐在蒲团之上,拿出魂石端详了片刻。 凑近细看,气息相交,盛红衣能感觉到其上澎湃的魂力隐于其下。 魂力,无论是气息,还是颜色,同五行灵气完全不同。 魂石暗红,魂力也是暗红色的,它们隐隐一团,如线团一般蛰伏于魂石之中,在不停的动颤。 气息也很特别,若是硬要比拟,似让人站在深渊前往下看。 渊薮无尽又危机重重,充满了不可言说的厚重过往。 盛红衣全身的气息收敛而尽,慢慢的,她的魂力自她的识海之中沁出。 魂石的炼化,其实盛红衣见过古书上的记载,按照记载,相当的复杂繁琐。 需要斋戒沐浴,让自己达到灵台净空之态,再将魂石纳入识海之中。 这种纳入是最痛苦的,稍有疏忽,轻则识海受伤,重则识海崩解,危及性命。 其中,书简上还有一行小字标注,魂石罕见,没有具体的收服之法,这也是有大能者试验过的可行之法。 不知为何,盛红衣生出些叛逆之心。 在魂石这事儿上,她萌生出尝试一下她自己的法子的意思。 这念头一起,便再也消不下去。 反复说服自己几次无果,盛红衣决定坚守本心。 亲灵体质,似乎隐约间同魂石也能有所勾连。 灵气尽敛,只剩下识海神念,盛红衣似逐渐沉沦在了平静和祥和之中。 她舒服又无意识的喟叹出声。 于她来说,她已是多年没有在这么平静的环境之中修炼过了。 在季睦的飞行法器之中还好,盛红衣是信任季睦的,是以,还算安心。 可,飞行法器之中,便是极品灵石再多,那也和外界的环境无法比拟。 修士在天地之间,五心向天,吸纳天地之气,灵气只是占据其中的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是天道! 天道,看不见摸不着,却能感知到。 大道三千,道道通天。 看似,最终殊途同归,都能问鼎苍穹。 可,实则还有一个隐形的前提条件。 那就是,悟道之前总得感知到这条“道”在哪儿。 这便是感知力。 体悟世情、游离天下,不是说修士天生喜欢漂泊,归根到底,就是悟道。 这是再如何厉害的极品聚灵阵,亦或者是一个固有而拘束的密闭空间所不具备的。 后来,数次遭遇危险,她不是在疗伤就是在疗伤的路上,便是进阶,甚至都没有时间停下来好好的闭关。 再到妖城,她居然在一个古怪的符之中待了七年。 这七年,她被压制的厉害,差点以为自己就要彻底退化成凡人了,谈何修炼。 大约想到了这事儿,盛红衣有些不安的在蒲团上动了一下。 思绪有些波动,没有刚开始那么放松。 镇妖符,为何对她有用? 前世的黑莲,这个烙印在她身上究竟有多深刻? 那符虽然被麒南破了,可残符恰好落在她的脚下,被她捡了回来。 是事后,盛红衣才从榕汐它们嘴里听说,原是镇妖符! 盛红衣心中有种预感,镇妖符这事儿,远远还没结束。 结合这一路辗转经历,想来,居然还是她在盛家之时,修炼的最安稳,生活的最平静。 仿佛世外桃源。 气吁去,盛红衣又平复了一下自身的情绪,又慢慢放松下来。 识海之中,那个小莲子还在,自在弱溺谷进阶成功那一回,它幻化出一个盛红衣自己的影像后,它就再没有动弹过。 等闲,盛红衣实际上也感知不到它的存在。 它好似就天生该在她的识海之中,并不是什么多余之物。 起初,识海平静,盛红衣好像躺在云层之上,云朵缥缈,来回游移不定,她躺在上面,闲看云卷云舒,简直不要太悠闲。 一切,从盛红衣操控着识海弹出一丝勾住魂石之中的魂力的神念开始。 盛红衣操控着神念,将它的气息模仿的同魂石几无二致,接着,神念探出,往魂石之中那一团乱线而去。 盛红衣操控的既小心又大胆。 那丝神念虽然细微,但金丹修士,能凝聚这么一丝细若游丝的神念,已是前无古人的存在。 那丝神念,距离魂石,近了,更近了,接着,悄无声息的汇入其中,如水滴入海。 它,触碰到了魂石之中的魂力。 盛红衣紧紧盯着那些个魂力,发现它们只是颤了一下,便不动了。 盛红衣松了口气,知道第一关算是蒙混过了。 魂石没有认出她的神念,以为它是魂力的一部分。 神念同魂力,交杂愈深。 此时的盛红衣,看似写意的坐在蒲团上,姿态祥和,可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识海似被钳制住了。 它快速紧绷,绷的她头皮似被人整个拽住,许是有一瞬,她的头皮绷不住,整个识海就会“砰”一声,彻底碎裂。 盛红衣倏然睁眼,眼中是一贯的勇气决绝。 人生哪有不冒险的。 荒原大陆这个世界,盛红衣又一次觉得自己看透了。 不努力成为强者,莫说当条咸鱼,过闲云野鹤的生活了,连生死都掌握不在自己手里,谈何自由? 盛红衣持续发力,终于那丝神念与魂石之中的魂力彻底融汇在一处。 她猛然眉头深锁,就是现在。 神念猛然往回拉扯,带动着魂石往她飞来。 刹那,识海之中,波云诡谲,似有巨兽要从云中昂扬而起。(本章完) 286 诡谲 盛红衣的识海,随着波云诡谲的翻动汹涌,骤痛之感紧锣密鼓,一阵一阵的袭来。 盛红衣死死盯着云层,其中翻涌,她一丝一毫都没有放过。 她明白,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魂石既然作为天下奇石,自不会如古书记载如此的粗陋浅显。 寥寥数笔,如何记录它的凶险,大约只有体验过得人才有资格评说一二! 盛红衣此时一丝一毫都不敢忽视。 要知道,此时的战场可是她的识海之中,稍有疏忽,万劫不复。 外面,金朵儿无聊,她便扯着榕汐斗嘴,死活不让它进弱溺谷,完全不知盛红衣正在生死攸关呢。 远在数万里之遥的白霞城,此时正值近午,人声鼎沸,一派祥和又欣欣向荣之景。 盛家,盛玉妃正要出门,她亲了自家的乖娃一大口,看他呵呵笑着,含糊着吐出“娘娘娘”的音,口水流的满襟都是,她丝毫不嫌弃,任他蹭在自己的衣服和脸上。 乖娃一天一个样,可爱的很,今天感觉比昨天更胖乎了。 身为老母亲,盛玉妃的自豪感不要太高哦。 她把孩子递到自家亲娘手里,同爹娘打了招呼: “爹,娘,我去我师父那儿了,今儿是去医馆坐堂,时间不定,晚上不用等我吃饭,明儿个的早市娘不用去,我去抢灵米就成了。” 盛玉妃巨细靡遗,将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 白婉真没多说什么,只问: “程掌柜说有便宜灵米了?谢谢你程叔知道不,每次都麻烦他给咱们通风报信。” 自红衣出门后,玉妃就几乎承担起了盛红衣曾经在家里做过的所有的事情。 这么长时间下来,白婉真能看出盛玉妃的蜕变。 她想起了红衣小时候,小小的肩膀背着大大的框,挤在人群之中那瘦小孤独的模样。 世上谁人好过呢? 红衣才那么点儿大,就撑起了家里的一切,玉妃身为长姐,滞后了不少年了,她如今能如此进步成长,她应该为她高兴才是。 “太累了便少做一点,不要太辛苦了。” 孩子都是自己生的,大闺女小闺女她一样疼,孩子受累,无论哪一个,白婉真都心疼。 “红衣最近有信回来不?” 想到小闺女,白婉真有此一问。 盛玉妃摇了摇头: “还没呢,上回说在魔城呢,还救了一个魔修,跟他成了朋友。” “你还不知道红衣呀,她那信能看不?报喜不报忧的,十句里面大约有一句是真的吧。其中危险,她一句都不会说的。” 知妹莫若姐,盛玉妃对于盛红衣的家书,也就瞄一下都到哪儿去了,其余中间那些花团锦簇的话,她看了也就是笑一笑,以解思念,哪儿会当真呢。 不过,她眼神垂了垂,魔域吗? 距离……妖城好像不远。 想到这儿,她率先打住自己的想法。 红衣怎么会好端端的去妖城? 无论如何该是遇不上什么的。 她看了看天色,还有事要忙呢,便摇摇手: “我要走啦,等我回来聊,至于程叔那儿,嘴上的谢谢哪里有用,把娘酿的好灵酒备上几坛就是了。” 不远处的盛云帆笑骂: “那程思贤,成天同我抢酒,每次买点儿便宜灵米,还抠抠索索的。” 盛玉妃知道自家爹也就是玩笑的抱怨两句,实则修者联盟的程掌柜同他交情极好,每个月的特价灵米,他每次都回提前告知的。 以前这个活计是红衣干,现在是她。 盛玉妃自觉自己这近一年也磨炼出来了。 风里来雨里去,同其他人磨嘴皮子,人比之前干练太多了。 她扭头走了,一回头,灰灰怂在那儿,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灰灰?” 灰灰会在盛玉妃忙的时候跟过去陪着,防止盛玉妃有危险。 今儿个这种去药铺子里坐堂的活计,人来人往,灰灰都是要跟着的。 灰灰一个激灵,显然从神游之中被强行拉了回来: “嗯?!” 它看见盛玉妃要走了,便跟在盛玉妃后面,闷着头,也不说话了,继续走路。 盛玉妃步子慢了些,它一头撞过来,砸的盛玉妃后背生疼:“……梦游呢你。” “嗷!”灰灰捂着自己的鼻子,疼的眼泪汪汪。 “想什么心事呢?困了?那你留在家里睡吧,我去戴家医馆,这条路既不远,又是走惯了的,再者说了,谁人不认识我?谁能欺负了我去?” 盛家距离戴家医馆一直不远,加上如今城中谁人不知她家红衣拜入了玄尘门金丹真人门下,已经成了一个玄尘门内门弟子,连带的,她们一家都出名了。 盛玉妃走到哪儿,多的是认识她的人。 白霞城盛家,如今也跟着水涨船高了。 谁敢这么熊心豹子胆,敢在白霞城欺负她呢? 灰灰摇摇头,不为所动,执拗回答: “那不行的,我就要跟你去。” 也就盛红衣走了没两个月呢,外面突然爆出有邪恶之徒偷孩童灵根的消息。 此事引起了轩然大波,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人人自危。 起因原本是有门派下辖的修仙家族的孩童失踪,接二连三,且都是资质极好的孩子。 有那势力强大的门派和家族,倾力寻找,结果找回的却是残弱到气若游丝的孩子。 这孩子便是留了一条命,可,他成了废人。 被丢弃在荒郊野外没死成,这还是运气好的。 运气不好的,下场自然是失踪到尸骨无存。 这还得了? 盗取灵根? 世上竟然有如此可怕又匪夷所思的事情? 此事就这样迅速渲染成轩然大波。 而今,街道上哪里还能看到一个孩童的身影。 莫说孩童,街道上的修士,带着隔绝神识的斗篷的,也越发多了起来。 毕竟,无人能忍受被什么危险的东西在背地里如同对待商品一般评估打量。 玄尘门更是发了联合令,要将此事一查到底。 联合令,是十大宗门特有的权力,联合令出,便是号令天下群雄一起参与,锄奸降恶的意思。 只可惜,盗取灵根的敌人藏的太深太深了,目前,外面小道消息满天飞,但,却也一直未有确切消息传出,至今凶手是谁,似也无人知晓。 灰灰却是后怕不止,想当初小元宝被偷,是不是也跟这事儿有关? 铁定有关啊。 而今,元宝自是在家里不出门了,灰灰却似因为这事儿有了应激反应。 它不仅关心元宝,家里人一有点儿风吹草动,头疼脑热的,它马上就跟着紧张起来。 对盛云帆白婉真尚且如此,于盛玉妃的事情肯定是更加上心。 “城里现在乱七八糟的人多着呢,我要陪你一起。” 一边说灰灰一边揉眼睛,它其实也不知为啥,就是有一种心里凉凉的感觉。 但,它怎么想也没想明白,究竟为何觉得心凉。 它哪里晓得,自家的老巢都被盛红衣摸进去了,并且还让盛红衣同它家中长辈达成协议,要好好“磨炼”它呢。 它水深火热的好日子距离它越来越近了。 它甩了一下头,压下心中的凉意和不安,振作精神,跟着盛玉妃。 盛玉妃见它执意如此,便也不拦着了,继续往外走去。 而今,走在族中,多的是族人同她打招呼,仆人们也恭敬站在一旁,同之前完全不一样。 盛玉妃熟稔的同各自打了招呼。 对此情况,云淡风轻。 这一切的变化,都是红衣和七叔祖赋予的。 没有他们,她就还是原来的那个她。 趋利避害,人性也。 走出盛家大门,还未走出七尾山呢,就见远远的,有熟悉的遁光而来。 盛玉妃脚下一顿,哎呦,可是巧的很,竟然是乘风真人。 乘风真人收了红衣当徒弟,盛玉妃全家都很开心。 真人已至,盛玉妃便停下脚步,站在一旁,躬身等上一等。 那人须臾便到近前,果然是乘风真人。 “盛大小姐,这是去戴家?” 说着话,还微笑着同站在盛玉妃旁的灰灰点头示意。 盛玉妃在盛家是有灵根的姐妹序齿中最大的。 盛玉妃同季乘风也因为红衣的关系日渐熟悉,同七叔祖不同,盛玉妃是真切的感恩和爱戴面前的前辈。 季乘风年轻时候,一直是个风云人物,他留下的那些个事迹,纵使因为变故导致英雄迟暮,可依旧叫人产生滔滔不绝的敬仰之情。 而这般厉害的人物,成了自家妹妹的师父,盛玉妃简直激动坏了。 “是呢,乘风前辈是要寻七叔祖么?我出来的时候,他在家的。” 盛红衣一家如今的院子和盛坪的院子距离最近,盛玉妃出门的时候,就看到七叔祖自己个儿坐在院子里手谈。 一副悠闲舒适的模样。 她见他认真惬意,便没有打扰。 一旁的灰灰也欢喜的凑过去,口吐人言,毫不掩饰自己,它两眼放光,哎呦,它可太喜欢看两老头斗嘴了: “乘风前辈多找找盛家大长老呗,我在家可无聊死了!” 盛玉妃面色一变,狠狠瞪了灰灰一眼,这灰灰,没大没小的厉害。 季乘风睐了灰灰一眼,一点不计较: “哦?想看戏啊?我们俩老头吵架打架的,有甚可看的?” 灰灰眉飞色舞: “怎么没有啥可看的,我可爱看了。” 一边说着话,两个前爪在自己的肉袋子里掏了掏,摸出一大根完整的白玉萝卜慷慨的递过去: “来一根不?” 灰灰喜欢季乘风,非常的喜欢。 毕竟,谁能不喜欢一个能平等和善的对待妖兽的人类呢? 便是妖兽,但凡有了灵智,它们也喜欢这种被尊重的感觉。 可惜呀,这么好的师父,居然是盛红衣的。 啧啧啧,天道不公,对盛红衣也太好了一点吧。 灰灰不服的想。 季乘风接过去,直接拿在手中就咬了一口,直到一口咽下,他不紧不慢的做出评价: “唔,这回的白玉萝卜不错呀,在哪儿买的?” 灰灰顿时开心的宛若找到伙伴: “是吧是吧,一块灵石能买两大根呢,就是在大街上买的,也不是什么精贵的东西!我上回被盛红衣骗了,我给了她好东西,她就用了少少的白玉萝卜打发我!” 想到盛红衣,灰灰也笑不出来了,甚至气的咬牙切齿。 当年年少无知,盛红衣说啥它都信。 而今它跟着盛玉妃,才知道外面的物价如何,而盛红衣给它的价码是多么的离谱。 它看起来,就是熊傻钱多吗? 季乘风呵呵笑,不接话茬,他那个未曾谋面的小徒弟,性子却是一点不面,相反,还是个小辣椒呢。 这样挺好的,出门在外,不会被欺负了去。 灰灰一看这样,无趣的一撇嘴,它就知道,只有它看清楚了盛红衣凶恶的真面目。 盛玉妃见灰灰越来越没大没小,赶紧拉着它准备走了,让它这般聊下去,她今儿个也不用坐堂了。 倒是走前,盛玉妃顿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闪过一抹欲言又止。 季乘风何许人? 最是聪明。 盛玉妃这一瞥,他便知道她要问什么? “盛大小姐可是要问红衣的事情,前几日,我那长徒的传讯符我已是收到,其中提到两人一起收服一块妖族秘境碎片的事情。” 季乘风之所以来盛家,就是为了跟盛坪说这事儿,是来报喜的。 当然,他为什么亲自来,还频繁的来,一点芝麻蒜皮,无伤大雅的小事,也值当他跑这一回? 这点还是不要深究了。 说到底,季乘风也有些恶趣味,他还挺喜欢看盛坪干不掉他又弄不死他那左右为难的模样。 “这秘境碎片似一个完整的小世界,我仔细查阅了玄尘门的宗规,这种已是属于极大贡献了,等红衣回来,门里一定会好生嘉奖于她的。” 自家徒弟的福利,季乘风得意又上心。 得意的是,如此好运,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如此,连带着他这个当师父的也跟着沾光。 上心自是因为他是师父,想占他便宜,他兴许不放在心上。 可是徒弟的便宜,那绝不能。 盛玉妃心中一咯噔,妖族的秘境碎片?! 红衣去了妖族?! 她脸色有些不好,不过好歹还有理智,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了,便搪塞了两句闲话,才匆匆而去。 (本章完) 287 盛玉妃的清醒 盛玉妃一瞬间的仓皇模样,即便尽力克制,可也是不可能瞒过季乘风这样的老江湖去的。 季乘风淡淡瞥了一眼盛玉妃,心中产生一丝怀疑,刚刚,他提到哪句话让盛玉妃情绪波动了? 不过,与他无关,季乘风性子端方,面前这位是他徒弟的亲人,他自不会随意冒犯。 他目送盛玉妃和灰灰离开,随之将此事抛在脑后,步子一转,如回自家宅子一般,甚至,比之回季家,他脚下的步履还要更松快些,三步并作两步,跨进了盛家。 登堂入室。 门口看门的门房早就看到季乘风了,他缩在耳房内,没动弹,甚至,他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对季乘风连拦都不拦一下的。 拦什么拦? 多余。 这是贵客,堪比盛家人的贵客。 谁不知道九小姐有出息,人还没回来呢,新认的师父就先上门认徒弟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新师父对新徒弟爱重呗。 以后,九小姐这前途哦,似攀上了登云梯吧,一发不可收拾喽。 季家哎,他拢了拢衣襟,天冷了,缩着暖和是暖和,就是有点不好,昏昏欲睡的。 他又打了一个大哈欠,心里却在想,他要是能去季家做门房就好了。 转而,他忍不住有些心虚。 其实,盛家也挺好的,但跟季家比起来,就是小门小户了。 他曾经听说过,季家的门,宽的不行,自中庭将门打开,能容十匹马并排跑马而过。 何等的气派非凡? 相比而言,盛家这门,见证了岁月变迁,沧桑斑驳。 而且季家在玄尘门内呢,便是凡人,住在灵气充沛之地,也能延年益寿呀。 兴许,等九小姐回来,要不他就多在九小姐跟前晃一晃,献献殷勤,不知道是不是有用? 再不然,他的小闺女刚出生,看起来一脸聪明相,等八九岁的时候,就测一下灵根,哪怕是个杂灵根呢,也算是他家祖坟冒青烟了。 到时候,他就去求九小姐,带小闺女入玄尘门。 他兀自做着美梦,一时都有些睡着了,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突然,“吱呀”一声,耳房门被人从外推开,另一个门房走进来,他刚刚去接了热水。 天冷,盛家如今这热水呀,全天供应,真是好。 “乘风真人来啦?你咋没有让他登记?” 他走进来的时候,瞥了一眼一旁的访客登记本,其上空白一片。 昏昏欲睡的门房被吵醒了有些不满,不过,他依然动都没动一下: “有甚要登记的,九小姐的亲师父,咱大长老上回不都说了,让乘风真人常来,过来便如同回家一样?” 刚进来的门房默了默,已经无语了,他们家大长老当时那话是字面意思吗? 怎么可能? 分明就是阴阳怪气,冷嘲热讽呢。 就当时自家大长老那皮笑肉不笑的送客那劲儿?明显就是恨不能把乘风真人送到西天去的。 不过,刚进门的门房转而摇了摇头,主动把这事儿忽略过去。 倒也没错,人家季乘风是九小姐的师父,他较真什么劲儿? 而今,明显盛家二房如日中天,反倒是大房,已是落魄了。 有个化神门下的二小姐又怎样? 那二小姐也是个心地狠毒的,自家亲娘都不过问了? 她自己还在玄尘门享福呢,只是可惜了那曾经的族长夫人。 竟然,最终也就是盛甲念着些许的旧情,三不五时,会去照顾看望。 听说,那冯氏都疯了,还会打人呢。 门房又叹了口气,只觉得唏嘘。 其实,冯氏的生活也不差的,奈何不是有句话叫什么作茧自缚么? 本来好端端,是她自己想不开的。 想想这盛家还得是盛家二房有胸襟气度,当年,被欺负成什么样儿? 也就九小姐泼辣,明面上的仇当场就报了,但便是这般,暗亏也吃了不少,被苛待的厉害呀。 而今,那前任族长夫人,也不知道真疯假疯,依然好吃好喝的供着,无人苛待。 他们这些个小人物,私底下也不是没有议论过。 家族之中的起起伏伏多了去了。 但这般的得势者,其实他们当奴仆的也最是喜欢,毕竟谁不喜欢主子宽厚呢? 却说,季乘风进了盛家,果然如入无人之境。 只不过,他还没到近前,盛坪脸色就一变,整个拉了下来。 讨厌的人来了,这味道远远的就熏得他难受。 他袖子一拂,桌上的棋盘便没了,被他收了起来。 这副棋乃是他的心爱之物,可不能给季乘风看见。 近段时间的“被迫”相处,盛坪嫌恶的发现,那季乘风同他爱好居然还挺一致…… 真是令人没有最讨厌,只有更讨厌的! “盛坪兄,你今儿个没出门呀?我恰好有好消息要同你分享呢!” 季乘风清朗的声音已是远远传来,结丹修士气沉丹田,声音似四面八方包裹而来,躲都躲不掉。 盛坪克制住自己拔腿走人的冲动,他太了解季乘风了,皮厚着呢,他现在敢走人,他就敢追在后面把他抓回来,然后当做啥事没发生的对他持续喋喋不休。 他磨了磨后槽牙,心里把孽徒又拎起来吐槽了第一千零一遍。 什么毛病?让她给自己在玄尘门再找个师父,她就寻个这样的来气他? 是嫌他活的太久了? 果然是孽徒。 盛坪搁这儿坐立难安呢,盛玉妃心绪也不宁静。 不过她现在比过去强多了,虽然心绪不安宁,可倒也没太过影响她的坐堂。 一直到晚上坐堂结束,那股子被压抑的担心一股脑儿又涌了回来。 灰灰早看出她不对劲了,只是刚才人多不方便问,现在走在回去的路上,它自然忍不住,它同盛玉妃也一向有什么说什么,没什么遮掩隐瞒: “玉妃玉妃,你今天怎么总是走神?” 跟它早上的模样有点像呢。 盛玉妃瞥了瞥灰灰,这个傻孩子啥也不知道呢。 “今天乘风真人早上不是说红衣他们得了一块妖族秘境碎片么?你怎么看这件事?” 灰灰迷惑的摇摇头: “什么?我袋灵熊一族没见过这种东西。” 盛玉妃:“……”她跟灰灰聊这件事就是个错误。 “难道你就一点没想到,红衣他们是从哪儿得了这么个东西?” 什么脑子?谁问它有没有见过! 灰灰恍然的一拍脑袋: “原来你在问这个啊,妖族秘境自然是在妖……族?!” 说到后来,它倏然惊恐的瞪大了眼,声音突然变得尖锐。 看来,它终于反应过来了。 见灰灰如此,盛玉妃内心深处突然有一瞬间的平衡,一股豁达之感油然而生。 有什么可担心的? 再说了,红衣是她妹妹,她什么性子,盛玉妃如何不知? 最是护短。 以红衣的火爆脾气,若是知道对方的身份,她不会怪她这个当姐姐的,只会把对方揍得满地找牙。 至于对方会不会恼羞成怒,对盛红衣不利? 近一年来,盛玉妃早就学会了不去做这种无谓的担心。 她的妹妹,卓然的聪慧,第一次出远门,她不仅摆得平路上的一切艰难险阻,还能不停的进阶。 盛玉妃骄傲的同时,对盛红衣的信心从来没有动摇过。 反而与日俱增。 就她妹,比她聪明灵巧又勇敢百倍,能被对方反杀了去? 绝无可能。 说起来,他连她都比不过呢。 当年,一切都是麒麟妖的错,最后,她虽然经历了一番险境,倒也算是顺利逃脱了。 那个麒麟妖幻化成普通人修勾引于她,又对她始乱终弃,就是灰灰……她又瞥了它一眼,都是那人派来的监视者。 盛玉妃脑子很清醒,若说一开始,她因为对方的帅气和体贴动了心,甚至骗得她还未成亲就同他在一起了。 那么,在她无意间撞破了他的本体,他差点就要杀死她之时,她的所谓爱情就已经死了。 如一盆冰水,狠狠浇在她头上,自头发丝儿到脚后跟,都凉了。 之所以一开始,她讳莫如深,对于麒麟妖的身份一点未透露,自有她的考量。 从来不是如爹娘甚至红衣的隐约怀疑,她是为了保护麒麟妖,所以死活不开口。 相反,她要保护的一直是爹娘和妹妹。 实际上,隐瞒身份。 一则是因为当时的盛家二房,还在前后夹击之下,弱势的不行。 她便是说出来又如何?若是被他知晓,万一他凶性起,硬是要伤了她的家人,他们一家可是丝毫没有抵御之力的。 二则,却是为了她的孩子。 她确定自己怀孕之后,也不是没有起过念不要这个孩子。 毕竟人妖殊途,神兽血脉听起来不错,可焉知自己有没有那个命? 盛玉妃相信,怀上妖修的孩子,她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可,留存于世,能让人叫上名字的半妖之体,又有几个? 其实,这种事儿,细想想便也明白怎么回事了。 半妖之体比之普通的小妖兽或者人修还要脆弱。 甚至有的半妖之体在出生之初,就会遭遇雷劫,为天地所不容。 她怀着这样的孩子,谁知道生出来如何? 而,若是知道她怀着半妖之体,疼爱她的爹娘和妹妹,又怎么可能愿意让它出生?! 可摸上肚子,她又后悔了,勇气汨汨生出,这是与她血脉相连的小生命,她轻易无法割舍。 而今,她孩子也生了,那人想要把她家小元宝要回去是做梦。 盛焱可是姓盛的,自怀上他开始,到现在牙牙学语,蹒跚学步,是她盛家人付出的心血,是她盛玉妃差点堵上性命。 想要不劳而获,过来摘桃子? 那不可能! 盛玉妃眼中陡然爆发出一簇凶光,灰灰本就心惊胆颤的。 它就说它今儿个早上怎么了?原来这预感是应在这里了? 盛红衣怎么去的妖域它没兴趣。 可这要是被红衣那个凶丫头发现什么,知道它其实是被派来……监视他们一家的? 它会不会被她生吞活剥呀。 妈呀,它……它它要离家出走了。 一抬头,恰好对上了盛玉妃的眼,它“嗷”一声,直接吓趴下了。 艾玛,玉妃……两姐妹太可怕了,它是不是要没有活路了? 盛玉妃也被灰灰嗷一嗓子给吓的一激灵,低头一看,这没出息的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呢,她上前一步,把灰灰拉起来,还给它拍了拍身上的土: “你又胡思乱想什么?你对我和小元宝的好我是知道的,不会亏待你的。” 灰灰眨巴着小眼睛: “可……”是主子那边呢? 才说了一个字,就被盛玉妃打断了: “我和那人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灰灰,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你也不是以前的你,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若是你还是想着你原来的主子,那你趁着现在就离开我身边,我定然不追究。” 灰灰一听这话,蓦然愣在当场,它了解盛玉妃,说出这么强硬的话,说明她早就做下了决定。 今天,玉妃说的话也很清楚,就是让它只能二选一。 选了南爷就要放弃小元宝。 反之,选了小元宝,它再也回不去南爷身边,甚至只能待在人修界域。 它当然知道,它其实应该回去的,它本就是南爷派过来的人。 而袋灵熊一族,它的族人,都在那儿。 可是,一想到它只要扭头离开,它再也回不来了,它的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咬了,好疼好疼呀。 它再也见不到玉妃了,也看不到把它视作家人的盛叔盛婶。 大长老虽然严苛,可其实面肃心软,明明知道它是妖,却从来只当它是一般的凡兽,硬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它更是见不到糯糯的,像个小团子一样的小元宝了。 它捂住胸口,突然大口大口的喘气,眼泪止不住的一滴一滴从眼眶里流出来,晶莹剔透。 这时候,它才发现,它已经把自己当成这个家的一份子了。 它眷恋这些温暖,贪心的想要永久拥有。 这里的人,更像是它的亲人,比之袋灵熊族人还甚。 它听见自己的声音迫不及待,却又有些虚弱的道: “我是来照顾你和元宝的,我才不走。”(本章完) 288 姐妹的参差 灰灰话落,抬起头,便见盛玉妃笑微微的看着它,不用加强语气,不用指天誓日。 好像只要它说了,盛玉妃便全然的相信它。 而这,明显不是它的错觉。 “好。” 盛玉妃简单的一个字,便给这件事做了终结。 她重新恢复成平日的样子,周身都散发着一种平和安然到让人安心的气质。 “红衣便是真的去妖城,遇到那人也没事,本就是他对不起我们,以红衣的性子,但凡有一点机会,她都会替我报仇的,可不会轻易放了那人。” 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真是的,一开始她是被乘风真人的消息给问懵了。 因为是她一直固守的秘密,加之元宝的存在,她下意识便有些害怕自己的秘密被戳穿的那一刻。 可,戳破秘密的是她妹妹呵,她还有什么顾虑? 元宝是半妖之体又如何? 生都生出来了,有惊无险,还能塞回去不成? 红衣这个当小姨母的,可不会在乎这个。 实际上,该担心的完全不是她好吗? 盛玉妃心下一片坦然,原本昏蒙阴郁的心底,照进来一束光,那光束明亮,为她照亮了前进的方向。 未来,虽然还很长,可光源能使人生出勇气,抛开恐惧。 灵气,混杂着风雪,往她的身体里而去。 今儿晚上,白霞城落雪了,于修为深厚者来说,完全没什么,可,盛玉妃修为低微,于她来说,这样的天气,她还是能感觉到些许的寒冷的。 炼气低阶修士,比之凡人,也就是寿元变长,身体更加的壮实。 其余的,和凡人也没有太多的区别。 不过,她身上的法衣穿的好,这回这个法衣,不是烟霞宗的料子了,是乘风真人成了红衣的师父之后,季家给的属于红衣的供奉。 这自然不是盛家有此等面子,都是看在乘风真人的面子上。 这些个好东西,原先盛家人反正是没什么机会看到的,但红衣慷慨大方,姐妹间根本不分你我,她还特地写信回来,把东西都分掉了。 于是,衣服便穿在了她身上,这料子,比之烟霞宗的烟霞缎,盛玉妃觉得更好。 轻薄,却又冬暖夏凉不臃肿,还能应对金丹修士的全力一击。 烟霞缎花色太过奢华,和盛红衣低调又不争不抢的性子不太相契。 已是晚间,外面又是风雪交加,五感整个都是模糊的,行人无不行色匆匆,无人关注盛玉妃的情况。 灵气涌入,无声的冲击她的灵脉,眼见着她已经很久没有动弹过一丝一毫,还以为此生都不会再动弹的修为似从沉睡中醒来,猛然攀升。 在她恍惚的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之时,法衣微闪,隐隐发热,自动护主。 她脚下顿住,灰灰都没有发现,毕竟它此时也算是满腹心事。 灰灰知道,“那人”是玉妃嘴里对它们南爷的指代词。 虽然南爷跟“人”完全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 它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昏。 一面,盛玉妃轻而易举留下了它,它不用同盛家人以及小主子分离,这是巨大的喜悦。 一面,若说这个家中,灰灰最怕谁?那就是盛红衣了,这家伙是一点没有爱心,它们袋灵熊的本体那是以可爱见长的。 这一点,它如今时常跟着盛玉妃走街串巷的,心里也清楚的很。 它不知道多讨戴家的,甚至周围世家那些个仙子们的喜欢了。 然,盛红衣完全没有觉得它可爱,从一开始见到它,它企图用自己的笑容“感化”她的时候,她就直白的给了它一个大白眼。 此后,跟它吵架打架、骗它的宝贝、抢它的吃的…… 盛红衣的罪行简直可用罄竹难书来形容。 就这样一个人,灰灰严重怀疑,不仅南爷要倒霉,许是……许是袋灵熊一族也要跟着倒霉,还有它也逃不掉。 毕竟盛红衣迁怒的本事如何,没妖比它更清楚。 哎呦喂,这可真是太可怕了。 血的教训历历在目,灰灰自知自己无论是吵架还是打架,都不是盛红衣的对手,而且,据说她在外面修为还突飞猛进了。 谁来救救熊啊! 只要它一想起盛红衣,恐惧之感便直线飙升。 喜惧参半,让灰灰宛若在冰火两重天之中,冷冷的天气,它脑门上硬是激出了汗珠子,晶莹剔透的,湿哒哒的把它的灰色长毛都染湿了。 终于,还是对盛红衣的恐惧压过了它的喜悦,它忍不住开口了: “玉妃,能不能……算了,本也是不确定的事情。” 灰灰本想请玉妃帮忙,和盛红衣求个情,请她高抬贵手,看到袋灵熊手下留情,可又怕本来没啥事,这般说反倒是让盛红衣怀疑起来。 这般,倒是让它陷入两难,索性啥也不说了。 罢了,它也管不了那么多。 反正,它现在已经是小主子的人了,而其他族人,都还跟着南爷呢。 立场稍稍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同,它再管这管那,不就是多管闲事么? 如此说服自己,灰灰倒也消停了,这时候,它才发现有点不对。 盛玉妃,怎么没声儿了? 它本来是埋着头,吭声吭气的走路的,这是它想事情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的习惯,若不是还在赶路,它真是恨不能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冷静冷静才好。 它疑惑的抬头,才发现本该在它前面的人不见了! 灰灰:“……?!” 它慌忙左顾右盼,终于看到身后不算远的地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静止不动。 “玉妃?” 它连忙回头,却是刚行了一会儿,便发现了不对劲。 它嗅了嗅鼻子,对,是灵气。 有许多灵气往玉妃涌去。 盛玉妃,这是要突破了? 灰灰警惕的环视四周,这会子,它倒是感谢起了这风雪天气,加上天色已暗,一时间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此间场景! 不过,若是时间久了,肯定不行。 不过,好在这里是白霞城内,盛家大本营所在,若是当真被人发现又不怀好意,灰灰心说,甭管是通知盛家还是嚎一嗓子,应该是都能叫到帮忙的人。 便是心中有底气,可灰灰还是紧张的。 天知道,它自己进阶时,懵懵懂懂的,完全没有紧张之感。 这会子,它却想的很多很多。 若是盛玉妃进阶之时遇到危险,那么小元宝怎么办? 还有盛玉妃,她若是……那盛叔盛婶他们…… 灰灰甩甩头,把这些不好的想法通通甩掉,接着,它便趴伏在盛玉妃周围,神识在周围一圈又一圈的寻觅,无有丝毫懈怠。 它如今便是玉妃的防线。 好在,这一场机缘,来的快去得也快。 半个时辰,风雪依旧不止,人烟却逐渐稀少,倒是偶有几个路过的人好奇的打量这一人一兽。 只还未靠近,灰灰的眼神便明晃晃的杀过去。 独属于野兽的凶戾又带着血腥气的眼神,好像下一秒就要扑过来把人给吞了一般的威压,没几个人能顶住。 也是他俩运气不错,途经此地的都是凡人和些许的低阶炼气修士,偶有一两个炼气中阶修士。 盛玉妃看起来没什么威慑力,可灰灰不同,五阶妖兽,堪比人修金丹,威压外放,莫说区区炼气修士,再来一打筑基修士,也不见得看在眼中。 盛玉妃静静的睁开眼,灵气乍然在眼眸之中盛放一瞬,又尽皆敛去。 炼气五层。 来的莫名奇妙,且毫无痛苦。 从头至尾,盛玉妃感觉自己是待在一处繁花似锦的地界,她看了一场百花盛开,蝴蝶飞舞,又回到了现实。 “灰灰?我好像顿悟了,谢谢你替我护法。” 她一眼便看到灰灰警惕又戒备,替她护法的身影。 那杀气毕露的眼,盛玉妃从来不曾见过。 若不是亲眼所见,她都不能把面前的灰灰同平时的那个呆呆萌萌的灰灰联系到一起。 而灰灰这样,自然是为她护法。 盛玉妃虽然修为低,然架不住她生于修仙世家,关于修炼的知识,她可不缺。 这回由红衣偶或妖族碎片一事,她终于解开了心中最后一个结。 之前,她虽然清醒,可一个人苦苦支撑的孤独,无数个夜深人静之时的自我怀疑,难免让她郁结于心,甚至陷入到惶恐之中。 若是麒南心狠手辣,她真的有自信能争得过他吗? 她真的保得住小元宝吗? 但现在,她不这么认为了。 这里是白霞城,他们有盛家可以依靠,而盛家现在又能和季家、戴家甚至玄尘门至少都能搭得上话。 而她也在努力变强。 一切都向好发展不是吗? 那么,有那个苦闷孤独到不知道怎么办的时间,她不如动起来。 妹妹,自小到大,都能比她先行一步。 盛玉妃惭愧的同时,却也将妹妹当做自己的人生标杆和精神支柱。 她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自己心中清楚,可软弱的本性不是借口,该她承担的事情,她必须承担起来。 幸运的是,有妹妹珠玉在前,替她走了一条路,她跟着便是。 便是红衣没有遇见麒南,盛玉妃也决定,等红衣回来,她要把这些事和盘托出,再不闷在心中了。 因此得到了顿悟是意料之外,却未尝不是一个好的开端不是吗? 盛玉妃眉眼一弯,笑容温柔之中透着莹润的光泽。 又有人行过,哪怕风雪再大,那人都忍不住回头一看再看,眼中闪过惊艳。 灰灰把那人瞪了回去,歪头看了看盛玉妃。 它其实不太懂人修的美丽啦,它们袋灵熊,以身体健硕,头脑聪明为美。 人修尤其是女修这种纤弱的美态,太脆弱了,灰灰欣赏不来。 以前,不是没有碎嘴的,个个都说盛红衣长得美,全白霞城第一美。 可,灰灰不以为然的很,那张扬跋扈的嚣张模样,美什么? 哼,难道人修是以凶狠程度来评判美丑的吗? 可,这会子,灰灰觉得盛玉妃看起来蛮美的,它都看呆了。 比盛红衣美一百倍。 它低下头去,想了想,将两姐妹对比了又对比,才得出一个结论,大概是盛玉妃身上忽然洋溢的自信却不锋锐的气息,使人舒服吧。 “祝贺你玉妃,咱们回家去吧。”它抬起头,又恢复成往日的模样。 盛红衣点点头,和灰灰一起继续往家的方向走去。 一人一兽,既算得上主仆,也是相互可以信赖的家人。 一个,充分信任和尊重对方,在涉及自己的利益甚至生死之事,都愿意给对方选择的机会。 另一个,明明有机会逃跑,可在主人危险关头,却不离不弃。 如此,便足够了。 盛玉妃这一天过得挺愉快的,机缘轻而易举便抓到了手,还同灰灰说开了,顺便留下了这个得力干将。 盛红衣这边,便是得个机缘,也波折重重。 魂石在她的识海之中翻江倒海,暗红色的魂力同盛红衣的白色神念战于一处,已是僵持了一日。 盛红衣完全不知外界时空变化,此时,她的神念终于将魂石红色的魂力围在了中间,任凭它们左支右绌,也不能轻易出去。 此时,盛红衣觉得自己的识海已是到了要崩溃的边缘。 但,越是这种时候,她越是咬紧牙关。 风险越大,收益越大。 盛红衣从来不怀疑自己的选择,她选择了这种收服魂石的方式,她便会坚持下去。 而如今虽未完全成功,但盛红衣却知道,这种办法应该是对的。 识海之中那般压力,她是可以承受的,而随着她逐渐占据上风,她发现她的识海的忍受力也是在快速增强的。 她神念一动,神念之上,又丝丝缕缕的开始散发出同魂石一般的气息。 魂石到底是一块石头,它又没有眼睛,只能通过气息判断是敌是己。 她能用这种办法骗过魂石,顺利把它拉进识海,那么同样在最后时刻,她也能通过这种办法迷惑它,彻底收服它。 暗红色的魂力,本来如无头苍蝇一样,疯狂的挣扎,它们随意乱撞,每一下都会引起识海震颤,这般的破坏性可想而知。 却是,逐渐的,它们的力道变轻了,甚至停在了原地,似乎越来越不能察觉到“敌人”的方向。 终于,它们停止了徘徊,顿在原地,搅成乱麻似的魂力也微微松懈。 盛红衣眉目一紧,神念猛然钻入其中,迅速的和每一根魂力搅合在了一处。(本章完) 289 意料之外 属于盛红衣的白色的神念和暗红色的魂力搅动在了一处,很快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难分开。 暗红色的魂力到底是“外来”的,如此被捆缚纠缠,己方源源不断的神念侵蚀,它们早已失去了胜利的先机。 它们被神念拉进了识海之中,识海之中神念氤氲丛生,以多战少,红色魂力逐渐被彻底淹没其中。 盛红衣能感觉到识海原本的随时随地崩溃的紧绷和胀痛之感正在缓慢的消退。 盛红衣慢慢的吁出一口长长的气,最危险的时候该是已经过了。 等到她的神念将这些暗红色的魂力全都浸染成自己的气息,魂石才算是彻底被她收服。 不过,现如今,魂石已经不动弹了,它能发出的魂力每一根都被盛红衣的神念包围住了。 可谓瓮中之鳖,应是不会有意外发生。 盛红衣如此想着,耐心十足,操控着神念,一点一点的去“磨”那些魂力。 这种等级的宝贝,值得盛红衣耐心。 一开始,盛红衣仗着自己五感敏锐,提前洞悉了独属于魂石魂力的特殊气息,然后迅速把自己“伪装”成魂石的魂力,将魂石拽进识海。 在识海之中,两者数次交战,这里毕竟是盛红衣的识海,说白了,只要盛红衣的识海不崩,神念就能源源不断的赶来救援。 而魂力再厉害,它们的数量却是有限的。 通过连番大战,魂力的力量已是被消耗不少。 到了如今这个境地,魂力已经是强弩之末,自是便到了盛红衣“收取”的好时候。 一切尽在盛红衣的掌握之中。 魂力,一点一点的被染上了盛红衣的气息,红色也随之褪去。 与此同时,盛红衣觉得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缓缓的注入她的识海之中。 这力量强横又厉害。 甫一进来,它们便修补了识海的伤痛。 识海而今没有了崩溃之险,但之前数次经历险境,识海作为“战场”自是不可能一点伤都没有。 这魂石之力刚收服了一丁点,不过大约十中有一罢了,其中澎湃的疗愈之力便让识海整个为之一松,伤势尽数痊愈,盛红衣只觉得识海从未有过的轻盈放松。 实在不是盛红衣偏要去如此对比,而是她也没想到魂石之力竟然如此神奇。 那么,等她完全收服魂石呢? 她的心隐隐的在颤抖,盛红衣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激动还是太激动。 恍然间,她觉得她真的可能遇到迄今为止最大的机缘了。 修者,尤其是道修,常常过于重视丹田、重视外在的本领,而对于识海这一块多有疏忽。 其实,细细想来,这也不能怪修士如此功利。 长久以来,修炼功法,进阶修为,比之识海的进化要容易太多了。 外有灵气助力,内有功法辅助,无论如何,只要有灵根,修为总会缓慢的增长的。 修为愈高,本领愈大,在这个世道行走才能愈加方便。 可是,识海,却不同。 识海的进化实际上和外在身处的环境没有什么关系。 不是说生活在充沛的灵气环境之中,识海便一定会发展起来。 它是同心魔、机遇、顿悟等等这些个不确定的东西挂钩的。 让盛红衣来理解,识海便是修者的精神世界。 精神世界的富足与否,从来不是直接的。 大约也正是由于这些原因,识海的进化自古都是难题,许许多多的修士困囿在识海的桎梏之中,而终至无法进阶。 甚至,关于识海的功法也是寥寥无几,一经问世,便能遭遇疯抢甚至腥风血雨。 好比盛红衣手中的养神诀,这养神功法自盛坪手中传到盛红衣手中,盛红衣便被叮嘱过千万不能让旁人知晓。 养神诀盛红衣一直视若珍宝。 一则是师父亲赐,盛坪在盛红衣心中的地位卓然,师徒之间已是建立了深厚情谊。 在盛坪身边的日子,盛坪为了她的未来殚精竭虑,把一切本领和好的东西都给了她,其中便有养神诀。 二则,养神诀在盛红衣数次险境之中,把她拉了回来,若不是仗着养神诀,盛红衣觉得自己的识海早就千疮百孔,说不定已经废了。 而今日,她的养神诀竟然比魂石比下去了。 轻而易举,她的识海便进入到一种从未经历过的玄妙境界。 像……饥饿的老鼠入了米缸,自此就能开启胡吃海塞的模式…… 盛红衣继续收服魂力,一心期待着,若是魂力全都收服,她的识海会发生如何惊天动地的变化。 她的神识强度本就高于同阶修士,如今有了魂石,自是更不能同日而语。 她满心满眼畅想着美好的未来,却是没发现自上回结丹就出现在她的识海之中的那一颗小莲子正在清浅的颤动。 起先,只是一小点。 也不知是有意无意,那魂力被禁锢的位置距离那小莲子很近很近,恰好便在小莲子的正下方。 识海之中翻滚的神念汹涌,如同一片密集的云海。 那小莲子自在盛红衣识海之中出现,就宛若无物,盛红衣属实也就当没有这东西的存在。 谁能料到,它在这种时候,忽然有了动静。 借着“云海”遮掩,以及盛红衣的心神完全被占据,它竟然自动自发的摄取魂力。 而且,它吸收的还是并未被“收服”的那部分暗红色的魂力。 云雾蒙蒙之中,暗红色的魂力如抽丝一般,徐徐往小莲子而去,心甘情愿,完全没有一点抗拒。 亦或者说,它不是不抗拒,而是毫无抗拒之力。 魂力被一丝一丝的摄取,看似很少,但架不住小莲子的速度很快。 没一会儿,暗红色的魂力就去了十中有一,而盛红衣的“收服”速度还不及小莲子的速度的一半。 此时,盛红衣依然毫无所觉。 小莲子此时已经不是圆溜溜的形态了,它已经冒出了根须。 那些个根须逐渐增多,与之一同加快的是吸收魂力的速度。 魂力千丝万缕的往小莲子里面涌,小莲子无声的抽出了嫩芽! 嫩芽逐渐长大,变成了一根又一根笔直的根茎,而此时的盛红衣终于觉得不对劲了。 终于,她又“收服”了十中有一神魂之力,这一回,她清晰感觉到识海扩张了。 自筑基到结丹,盛红衣的识海之中“迷雾”散了一块,变大的不少,这回,魂力摄入,迷雾又散了一块,神念随之在新的空地上遍布滋生,很快填满。 识海越大,神念越强,神魂之力便随之增强。 一切,如她想象,往最好的方向发展。 盛红衣一喜,就要再接再厉,一心想着赶紧把魂力全都收服。 一回头,魂力已经快没了! 她脑袋一嗡,怎么可能? 她清楚的记得,她才炼化了十之二三罢了。 而剩余的那丁点的红色,还在飞速的减少,好像在被什么东西蚕食鲸吞。 盛红衣心中一紧,神念迅速收拢而去,可那些个魂力并未因为她的神念收拢有所收敛。 甚至加快了速度,就在她眼面前,全数消失了。 盛红衣:“……” 她看向魂石,这会子居然安静如鸡,寂静的盛红衣觉得自己都不认识它了。 这魂石从哪里学来的毛病,礼貌吗? 她收服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会子都被偷家了,它竟然纹丝不动? 她倒要看看,她的识海之中究竟混了什么样的贼寇。 盛红衣神念动,密集的云层顿时如波涛翻涌! 蓦然,她看到白色的迷雾之中,一点黑色的……莲花已是含苞待放! 她一愣,迅速的便想起了那一颗在她识海住下的小莲子。 她拨开云雾,凑近细看,果然,那黑色的莲花上包裹着一层浅浅的暗红色。 不是魂石的魂力是什么? 黑莲! 盛红衣竟然完全没有惊讶之感。 自筑基过后,黑莲便频繁的出现在她的世界,用各种方式告诉她,黑莲就是她盛红衣,盛红衣就是黑莲。 此时,它居然连她的识海都不放过? 是要闹哪样? 印象之中,黑莲似真的与她的识海有些联系。 或者说,她识海的每一次突破,都会和黑莲扯上点千丝万缕的联系。 第一次,是她自灰灰那儿得了黑晶石,她原本觉得,她许是需要的是其中的那一丝先天之气,因为天地铢需要,可是却忽略了她“吃”了黑晶石当晚,她就做梦了。 梦中有黑莲。 那黑晶石之中的阴冥暗蛾本就是一种攻击神魂的异兽。 而今,魂石之中的魂力,尽数已被莲子吸收,莲子落根,已然绽放,所以,下一步,她要接续上那个前世之梦了么? 盛红衣就在心绪的平静之中,等来了她的梦。 此时,她所在之地并不认识。 但能看出是片连绵的山脉。 盛红衣嗅了嗅鼻子,鼻翼之间,能感知到这里的灵气和环境,却是没法真正吸气吐纳,在此地修炼。 毕竟,这里是梦境,虽然,她觉得这里的灵气真是太难得了。 她分明感知到了周遭浓郁的灵气之中,含有的不弱的先天元气。 当今世界,虽然不乏灵气充沛之地,然盛红衣却再也没在周遭的环境之中轻而易举就摄取到先天元气。 她摸了摸天地铢,她都能感觉到它们的激动和渴望。 可惜了,见着吃不着,那还不如不见。 盛红衣撇撇嘴,很是不满。 她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就是她目前的穿着。 这一次的梦境和先前有所相同。 她的真身大部分时间可以一起出现在梦境之中,甚至所见所闻所感都是互通的。 盛红衣不急,既来之则安之,她也不是第一回做梦了。 不同的是,今天这梦,不急不缓,说不出的平静安逸。 而且,这大约就是黑莲生活的那个异世吧,按照时间推算,黑莲所在的时期还不知是几万还是几十万年前,算得上是古早的世界了。 古早的世界先天元气就是充沛,莫怪那时候众神云集了。 换作是如今的修仙界域,莫说成神,便是成仙呢? 也已经近万年不曾有过一个记载了。 这简直是不公平。 想她当年做异人域那个梦的时候,她可是痛黑莲所痛,包括失去白莲之时的痛彻心扉。 佛域那个梦也是,一念成魔,她想黑莲大概率是成了魔莲了,否则,魔莲子的事儿又怎么解释。 那些个不好的,让她痛苦的事情,她都要感同身受,而今这等含有天地元气的灵气却不让她吸纳。 盛红衣对贼老天的双标,已经鄙视到无言以对了。 给她吸两口怎么了?她一口又吃不成胖子不是吗? 最多涨点修为吧! 既不想放过她,偏要把黑莲跟她捆绑在一处,又不想给她好处,哪怕是一点蝇头小利。 盛红衣一边走一边腹诽,别提有多不满了。 这山可真大啊,她也从春天走到了冬天。 倒不是她花了如此多的时间,真的走了一年,只不过是这山中布设了四时之景。 这可是大手笔啊。 而且用的还是符阵之术。 之所以说是大手笔,是因为此等四时符阵一点不带杀气,它们就是纯纯的为了春夏秋冬的美景罢了。 而景色越逼真、越宏大,代表所用的符阵等级越高,越厉害。 而这山中的一切,包括天地元气都是真的。 盛红衣心在滴血,这说明什么? 说明周围不知埋藏了多少五行符,而由这些符制成的阵法同周围的环境是多么的完美契合,才能将周遭的先天元气融入其中而无一丝滞涩。 觉得暴殄天物是一回事,盛红衣倒是在四时之景之中徘徊了一阵子,为的就是寻到符阵的阵眼,探索一下这些个符阵。 这可比在符阵书上那些个文字记载,要详实多了。 等盛红衣走出来,她已是记载好了四枚玉简,其中分门别类的将春夏秋冬四个符阵都记载详实了。 走过四时,盛红衣听见了水声,她眯了眯眼,前方视野的尽头便出现了一个瀑布,而瀑布之下有个洞。 水幕如帘,挂在洞口。 这个……难道叫水帘洞? 直到近前,才发现,这不叫水帘洞,叫水月洞。 (本章完) 290 因为谁? 水月洞? 其中有什么不得而知。 而显然,不进去不行。 盛红衣心中已经有股力量不停推着她进去一探究竟。 盛红衣知道,今儿这个梦许是就围绕着这个水月洞呢。 没一会儿,她便站在水月洞门口。 脑海之中蓦然闪过一行法诀,盛红衣毫不犹豫的默念出声,只一会儿,一叶扁舟就飘到了盛红衣面前。 盛红衣眉头一挑,莲花扁舟?还是黑色的? 她站于其上,那朵花徐徐舒展,速度不慢,带着她往水月洞去了。 明明头顶是万丈瀑布倾泻而下,可盛红衣站于舟上,却没有被一丝一毫的水溅到。 舟飘摇轻移,看似脆弱,可稳稳当当的,站在上面犹如平地不说,那头顶的水幕也自动避开了舟上的空间。 盛红衣是一丝一毫都没有淋到水,还能近身感受周围澎湃到极致的水灵气。 这瀑布,让盛红衣来评判,就是灵水瀑,不过放到这儿,许是只能算是普通的标准。 贼老天真是不想让她好了。 既然她已是回不去这个时代,为什么还要让她长这种见识? 修仙界大环境如此,荒原大陆哪里还有这般的地方,纵使见识了又有什么用呢? 莲舟移动很快,盛红衣不用神识,已是能清晰的看到水月洞门口那滂沱而下的水幕。 盛红衣皱了皱眉头,总觉得心里有点怪怪的感觉。 她细细感知了一下,那种感觉不强烈,但确实存在。 只不过,虽然感觉奇怪,可并未感觉到什么危险,所以盛红衣倒是被激起了一丝好奇之心。 水月洞中究竟有什么? 她思绪刚起,那莲舟没停,竟然拔地而起,扶摇直上,平地越过了水幕,穿梭而过,盛红衣已经平稳的站在了地上,莲舟已然消失。 外面是水的世界,而这里面,却安静肃穆,没有一丝水迹。 而盛红衣的面前,有一座金碧辉煌的……墓室。 墓碑上有两个字赫然印入盛红衣眼中: “黑莲。” 盛红衣哭笑不得。 终于知道自己那股子怪异之感由来何处。 原来是看到黑莲的墓了? 换句话说,如果她是黑莲,就是她看到自己的墓了! 忽然,盛红衣的心情就安宁了。 她也不知为啥,反正心情不坏。 甚至她还有心情好好端详这个墓室。 乍一看,盛红衣就是认可的,金灿灿的,其上还有数不清的各色宝石,确实很漂亮。 亦或者说,造墓之人很懂她,她就喜欢这些黄白之物和布灵布灵闪光的宝石。 所以,那人给她都安排上了。 墓前,香火长燃,袅袅不息,供奉着的是最新鲜的灵果、美酒以及各种煎炸烹烤的肉菜。 那些个肉菜用了秘法,还折腾着热气,看一眼,就让人很有食欲。 迄今为止,这些依然是盛红衣的心头爱。 原来,她当黑莲之时,口腹之欲也这么重? 对比现在,真是轮回几世怕是都改不掉了。 盛红衣再看看周围,无数的经幡上刻着她的名字,摆的整整齐齐的。 盛红衣叹息一声,造墓之人不仅有心,同黑莲的感情想必不差,否则不会记得她那么多的喜好,还给她日日超度! 她凑到那些经幡面前仔细辨识。 万民经幡呐,其上浓郁的信仰之力已是能穿透时空。 她不过是虚虚站在它们的面前,那股暖融融的纯白色的力量似乎感应到了她,欢欣的往她包裹而来。 对,就是包裹。 如包裹婴儿一般,轻柔的将她包裹其中。 接着,那些力量缓缓通过她的每一个毛孔进入她的身体之中,霎时,她如同一个在沙漠之中行走了三天三夜的旅人,终于寻到了一片甘甜的绿洲。 她终于可以坐了下来,歇一歇脚,珍惜的抱着一杯甘露,让它们缓缓顺着自己干涸冒烟的嗓子顺喉而下。 就是这种久别重逢又遇上极致惊喜的喜悦,不停的冲刷着盛红衣的四肢百骸。 盛红衣甚至能察觉到先是识海,后是丹田,这会子都在舒展。 似沉睡的巨兽清醒过来,正在慵懒的伸着懒腰,盛红衣觉得自己的每一寸骨头都是酥酥的,舒服的无意识的发出一声喟叹。 这是什么神仙感觉啊? 若说外面那些个山水再好,天地元气再如何的浓郁,都与她无关,那这里的一切,却是全都与她相关了。 黑莲的东西,自然也是她的。 盛红衣睁开刚刚舒服到眯缝的眼,澄澈的眼中满是清醒,无有一丝沉沦。 她心智早就淬炼的越发坚韧,这等场景还不至于令她失了控或者得意忘形。 只不过,她心中不是没有疑惑。 信仰之力呀。 黑莲做了什么?能让万民敬仰? 以至于居然产生信仰之力? 信仰之力自也属于愿力的一种,它比感激之力更加的难得和稀罕。 怎么说呢,盛红衣曾经在黑衫林破了七绝阵,拯救了那些五行衫以及万千怨灵,它们走了,留下了感激之力。 那些感激之力回馈在她身上,滋养了她的神魂,使她无论是修为还是神念都明显得到了增长。 这样的进步是极快速又没有任何的痛苦和风险的。 而信仰之力,比之感激之力,更难得,它们一般是出现在得道高僧或者拯救万民于水火的大佬身上。 而这等人,好像同黑莲都不沾边。 黑莲原先是一个地位低下的半妖,此后不知为何投入佛门,她也没有好好待着,反倒是成了魔? 她如何就得到这些信仰之力了? 蓦然,她眼神往身后的方向一扫,厉色一闪,人已是隐在了层层叠叠的经幡后面。 她暗自道了声惋惜,吸收信仰之力的行为被迫终止了。 她藏于暗处,透过缝隙往外看,透亮的天光之中背着光走进来一个黑影。 光是一个影子,便能看出气宇轩昂、风姿潇洒的气度来。 盛红衣收敛气息,把自己敛的涓滴不剩。 这人走来,全身一点威压都没有,宛然如进了自家的门,轻松写意。 可盛红衣不会天真的以为他是个误入此处的凡人。 凡人,如何进这水帘……水月洞? 爬进来吗? 还有,凡人为何要来祭拜黑莲? 便是祭拜,那就好好祭拜,哪里会这般,信步走来,轻松的好像不是来祭拜的,而是来见朋友的。 兴许,他就是来见朋友的。 心中这一念起,便再也压不下去了。 果然,那人就这么哪里都没看,径直走到黑莲墓前,他盘腿席地而坐,正对着黑莲的墓碑,甚至闲适的拿起了摆放在原处的那些供果,就开始吃了起来。 一边吃一边喝,丝毫没有客气的意思。 盛红衣这个位置不错,是侧面,恰好对着他的侧影。 如此,她更加的大气不敢出了。 那人来了后,先是吃喝了一通,才开始叙话。 “黑莲,这些都是你爱吃的东西,怎么我每次来,你都没有动过。” “你……究竟还在不在这世间?” 他这么问了,声音却平和,并无任何质问或者悲伤等情绪,好似真的是在同黑莲闲聊,哪怕事关生死。 盛红衣心中啧啧称奇,其实不大明白这人。 要说这人和黑莲关系平平,那就没有这个几乎长在盛红衣心巴上的墓了,盛红衣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想过,这一世等她死了,也得弄个这样的墓。 若说关系特别的好吧,怎么语气这么平静的就说起了黑莲的死了呢? 那人自是不知道这里多了个旁观者,继续自言自语的念叨: “你肯定是在的,我请神狐卜过,它说你来历不凡,若是彻底的魂飞魄散,不会如此平静,所以至少还有一丝元灵尚存世间。” 盛红衣再次无声皱眉,更加的听不懂。 什么叫来历不凡? “哎,好无聊啊,黑莲,自从你不在了,我觉得我在这世上最后一个朋友都没有了!” “他们现在尊我为王又怎么样?异人王?呵呵,难道是我想当的?” 异人王? 盛红衣心中明白了,这应该是黑莲在异人域认识的朋友? 想不到黑莲在异人域除了相依为命的白莲,还有朋友? 盛红衣微微按了一下心口,压下那里的一丝异样,那个梦中同整个界域为敌的黑莲,也是有朋友的。 而这个朋友活下来了,真好,想必黑莲泉下有知,也会开心的。 毕竟她是个便是面对敌人,都还记得念往生咒的善良的傻瓜呢。 “黑莲啊,这个墓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全都是按照你喜欢的一切布置的,虽然我觉得很丑很庸俗啊。” “我去幽冥界找了很久,也没找到你,你究竟去哪儿了,这墓合不合你心意,你过来同我说一声啊,要是你觉得不好,我还可以再改进改进。” 盛红衣:“……”我真是谢谢你了,黑莲知道你这么在背后说她坏话吗? 而且,她觉得挺好看的,不需要改进。 “哦,还有这些经幡,自从我给道魔佛妖重新划定了地盘,那些人就对我敬仰的五体投地的。” “嘁,我觉得他们烦死了,我这么干,又不是为了他们,纯粹是为了你啊。” “你以前不是说了,不喜欢异人域这么混杂,你觉得呼吸困难吗?你想要妖跟妖生活在一起,人同人生活在一起,并且还要他们不能歧视我们这些半妖。” “你还说,半妖很好,想当人就去人的世界当人,不想当人,就在妖的世界当妖。你看,我替你做到了,自我龏涟开始,后世半妖地位绝不会再低下去了。” 盛红衣心中起伏更甚,龏涟?这个名字她好像在哪里听过。 等等。 划分道魔佛妖地盘? 异人王?! 盛红衣猛然知道这人是谁了。 原来他是那个龏涟啊? 是他。 自他开始,荒原大陆才有了历史记载,似乎从这一刻开始,才有了荒原大陆。 以前倒也不是完全没有,但都是破碎的,只言片语的,不详不实的,甚至不知真假的。 他不仅是异人王,妖族尊他为妖圣,他还是妖族的王啊。 所以,黑莲原来是这么“早期”的一个半妖么? 盛红衣心情很复杂。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她活到今天才发现,原来自己是个史前的……人吧? 已经震惊到完全不能用语言表达了。 盛红衣死死的按着自己的心口,咬着嘴唇,以防自己因为震惊太过发出什么声音而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你的功劳,我才不占,他们要谢,也应该都去谢你啊。” 龏涟还无知无觉的继续说话。 “于是,我就跟他们说了,要是谢,就去谢谢你,毕竟你说起来至少救了我四回,没你就没我!更没有现在了。” “怎么样?这些经幡可还行?你看了顺眼不?” “这是无相那个秃驴跟我建议的,他说这样做,对你有好处,能给你攒愿力,滋养你的神魂。” “怎么样?你有没有收到愿力?那老秃驴不会是骗我的吧?” 盛红衣心里一咯噔,秃驴大约是个和尚吧,信仰之力是最能滋养神魂的,所以……她突然去了佛域,会不会同这件事有关? 虽然是一种自问的形式,可盛红衣心底已经油然而生一种不可磨灭的笃定:就是同这件事有关。 原来,她能去当一朵佛莲,是龏涟和……无相的功劳啊? 否则,她就该在那一场同归于尽的浩劫之中彻底烟消云散了。 “对了,无相秃驴你可能不认识吧?他是个弃婴,在异人域流浪,过得并不好,白莲对他有施饭之恩,他可能觉得你同白莲是一胞双生,找不到白莲,他倒是愿意对你抱有几分善意呢。” 盛红衣闭了闭眼,哪里是因为那几分善意? 想必,无相是知道白莲当时为了给黑莲留出生的机会,将自己最后一点魂力尽数加诸在了黑莲身上。 他大约是认为,他永生永世都找不到白莲了吧? 所以,爱屋及乌,既然她黑莲是白莲舍去性命和神魂,宁愿魂飞魄散都要保下的妹妹,那么,他就替她护一护?! 可是,这里的静客,不应该是白莲吗? 若是她的回归,是因为龏涟和无相,那白莲呢? 又是因为谁?(本章完) 291 向前 梦境虽然还是碎片。 可是从这一次次的回溯之中,盛红衣心知肚明,有些事情,已经不揭自明了。 黑莲为何一念成魔,很可能是因为白莲吧! 那段在佛域的梦境之中,黑莲反反复复念叨的就是白莲。 最放不下的也是白莲。 那些佛域的佛花佛草都说她魔怔了。 是啊,黑莲若是一直维持着那样的状态,就是魔怔了。 佛家讲究一切皆是虚妄,什么都毋需在意。 是非成败转头空,本就是空,为何还要执着不放呢? 当然,这件事,便是如今去复盘,想起白莲的脸,盛红衣也没有丝毫的后悔之意。 同根而生的一母同胞,即便两人如今各自有了归宿,可是刻印在灵魂深处的印记依旧让她们便是相隔千里万里都能够认出对方来。 时间根本未能磨灭她们烙印在灵魂之中的那份亲昵和血脉相依的共生。 盛红衣比较好奇又隐约洞悉的是,她何德何能,能够将一个魂飞魄散之人再次挽回。 仅仅只是靠执念么? 怎么可能? 话说,人家无相和龏涟,是什么层次的人物? 无相她不了解,但肯定是得道高僧。 而龏涟,往大了说,人家是开创荒原大陆历史的鼻祖。 也是因为龏涟的存在,盛红衣才能确定曾经的异人域应该也属于荒原大陆。 这样的人物,许是还是两位合力,才好不容易保留下她的一丝元灵,让她得以脱身而出,有了转世之机。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莫不是黑莲也是这种层次的厉害人物不成。 盛红衣看似面无表情,可,她的心绪依旧起伏不定,甚至越发的不受控制。 传说中的大佬竟然是曾经的自己,再看看现在的自己,哪怕盛红衣脸皮再厚,都忍不住自惭形秽起来,她脸皮便是厚如城墙也不能说现在的自己是个大佬。 盛红衣忍不住浮想联翩的厉害,而龏涟也没闲着,他也没待多久,絮絮叨叨的唠叨了一番,等把酒喝尽了,肉吃完了,他站起身,对着墓碑道: “我果然还是喜欢同你说话,一会儿我还有个事儿,就先走了,等我闲了再来看你。” 说罢,掸了掸衣服上看不见的微尘,人便转身出了水月洞,一气呵成,并未再做任何停留。 盛红衣自经幡后走出来,倒是没有急着吸收信仰之力,她走到墓前,凝视着墓碑上的黑莲二字。 黑莲,到底是什么人呢? 真的是她想的那样吗? 却是在低头看到地上狼藉一片之时,脸色先是一僵随之一变: 不好,中计了! 以龏涟和黑莲的交情,绝不可能在黑莲墓前弄出这等杯盘狼藉的场景。 甚至他吃喝了供品,居然都不再补上新的。 这说明什么? 说明龏涟早就知道这里有人,故意引蛇出洞呢。 他之所以如此的平静,应该是清楚这里的人是谁,所以故意露出破绽,引她主动出来呢。 这性子,真是永生永世都不会变了。 盛红衣突然闪过这么一个想法,一回身,就看见站在水月洞口的那人。 背后,是泼天的水幕倾泻而下。 这一回,面对面站着,盛红衣清晰的看清楚了龏涟的脸。 绝色妖冶! 黑色的长发披在耳后,发间坠着金灿灿的狐头吊坠。 她心里蓦然涌现出一些关于龏涟的信息: 龏涟是一只觉醒了九尾狐血脉的狐半妖。 这个信息似一把钥匙,开启的那一刹,无数帧画面突然如天女散花,在盛红衣的识海之中绽然盛放! 初时,小小的龏涟躲在山洞里哭泣,被小小的黑莲看到了,龏涟惨不忍睹,鼻青脸肿,连身后拖着的一条长尾巴都在渗血。 小黑莲同他一见如故,可能是经历相似,都是被欺负之人。 不同的是,小黑莲自小就懂得用拳头保护自己,于是她把龏涟骂了一顿,一边给他疗伤,两人一边探讨起了揍敌人的什么地方比较疼。 这是两人的缘起。 而这个秘密基地也叫水月洞,在异人域之中。 两人一起被欺负,一起反击,一起磕磕绊绊的长大。 龏涟三尾之时,遭遇第一次雷劫,差点没挺过来,黑莲把已经被雷劈焦了的他拖回来,废了半条命去恶蛟谷偷了水冰晶,给他疗愈了被雷劈焦的肌肤,把他救了回来。 龏涟六尾的时候渡的乃是身劫,此劫之中,身体会极其虚弱,时时陷入昏迷,他被白猞一族抓去,差点被吃了,是黑莲带着人硬生生抢了回来,这一回,黑莲在打架过程中被打折了一条腿,并因为寻找打手散去了全部身家。 黑莲没有等到龏涟九尾的时候,就没了。 她用自己的神魂血肉为祭,把异人域叫的上名号的十五个家族的十三个给元气大伤了。 仅剩的还有两个数得上名号的家族之一便是龏涟所在的九尾狐一族。 黑莲死的时候,龏涟正在闭关长第七尾。 出关之时,异人域没了黑莲。 记忆之中,龏涟疯了一样冲进了莲族,便是杀了那个要吞噬黑莲白莲的所谓嫡支又如何,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最后一帧记忆,便是他面无表情的站在满是尸体的莲妖族地,身后飞扬的七条尾巴断了六根。 盛红衣知道,九尾狐的尾巴乃是法力所在,断尾是他凭一己之力灭了莲族全族给黑莲报仇的结果。 傻么? 真傻呀! 光阴似箭,穿越千年万年,走的无声无息。 盛红衣叹息一声,率先开口: “傻瓜吗?你的尾巴都是我用命和钱换来的,怎么不知珍惜呢,六条尾巴呀,你竟然舍得?” 龏涟没有上前,还站在原处,只眼睛却是盯着盛红衣,一瞬不离,却没回答盛红衣的话: “你回来了,居然不跟我说一声,还躲起来了?怎么?不喜欢我给你造的这墓室?” 盛红衣摊了摊手,轻松惬意。 似两人真的站在同一个时空之中。 似中间没有无数年的分离: “喜欢的很,不过供品别放了,你留着自己吃吧,反正我也吃不着。” “我那不是躲,你给我弄得经幡太好了,我吸收那信仰之力,一时入了神。” 这就是在变相的告诉龏涟,这些经幡对她有用。 龏涟扫了一眼那些经幡,幽黑的瞳孔深处乍然透出一束灿亮的光芒: “我马上就让他们加紧做,你喜欢这些经幡就好,无相那秃驴还是有用的。” 盛红衣刚想再说点什么,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逐渐轻盈,她低头看了一眼,便见自己的裙裾的边角已经逐渐模糊。 她心中轻叹,坦然接受,她可能就要离开了呢,梦该醒了: “我要走了,龏涟,我活的很好,这还是托你的福,我住在了人域,有牵有挂。” 从此,你不需要再牵挂我了。 就说了这么一句话,盛红衣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视线也跟着模糊了,风吹了起来,似乎下一瞬,她就要被吹散了。 而龏涟的身影也在她的面前越来越模糊。 耳边,传来龏涟的轻笑: “好!你好好修炼,我会有传人留在此地,一代一代的等着你,你以后有什么需要,直接去就行了,我会交代他们,见了你便同见了我一样!” “我的永远就是你的,你忘了?我们以前一直这样的。” 盛红衣刚想说“不用”,可是,没等她说出这两个字,她就彻底的离开了此地,眼面前,忽然有一个金色的东西朝着她迎面飞了过来。 盛红衣眯眼一看,恍然就是刚刚龏涟挂在发上的狐头坠饰。 那坠饰如电,疾驰而来,“滋溜”一下就钻进了盛红衣的脑袋之中! 盛红衣便是想阻止,对方实在太快了,她根本阻止不了,能看清楚是个什么东西,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努力。 她闭上眼,陷入一片昏黑之时,脑海之中突然在昏黑之中冒出了一个点,那个点迅速铺陈开来,盛红衣才恍然发现,原来那个点不是黑色的,而是浓郁到化不开的幽紫。 这会子散开,倒是显出了颜色。 是化开的幽紫,浅淡了些,闪动着神秘的幽光。 盛红衣看到的第一眼,仿佛被什么点化了,一眼看出了这个图腾的意思。 她知道,这个既然是龏涟给她的,那自然也是龏涟要让她懂的。 其中纹路看似复杂,却是由九朵狐尾兰组成的。 自三方拱卫,最中间的乃是半朵莲花,这是其中唯一的黑色勾勒。 盛红衣如何不懂。 狐尾兰是龏涟家族的徽记。 九朵狐尾兰,便是代表九尾狐的九条尾巴。 这个图腾,最中间那半朵莲就是黑莲了。 黑莲与白莲,乃是双头莲妖,所以,说黑莲只是半朵花,一点毛病都没有。 狐尾兰拱卫着黑莲,便代表着他龏涟长伴于黑莲的身边,情谊永续吧? 盛红衣盯着那图腾,久久无法回神。 既是情绪翻涌,还未从水月洞中恢复。 那样的冲击,那些个画面蕴含的厚重的情感,骤然压下,盛红衣便是神经再大条,也有些不堪重负了。 那些过往,痛彻心扉,可依然有着难以忘怀的美好时光。 可惜的是,当一切记忆回拢,黑莲却和龏涟隔着时空。 两人都清楚明白,注定属于他们的那一辈子已经失去了。 何等悲凉的底色。 盛红衣一个黑莲的转世之身,如何能做到心无波澜呢? 根本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看到这样的图腾,一切的话语和情谊都在这个图腾里了。 另则,盛红衣心绪无法平静是因为,这个图腾她见过呀。 迷猝黑市! 盛红衣低喃出声。 她还记得进入迷猝黑市之时,进门口那个老者身上挂的金色令牌,令牌上散出的纹路分明同这个很像。 她当年进迷猝黑市,莫名就觉得这纹路给她一种浓烈的熟悉感。 可是,只看了一眼,就被那老者呵斥,让她不要乱看。 如今想来,那粗粗一眼,后来,她尝试过复盘,可复盘之时她却再次的“忘记”了,却又能准确是说出,这图腾可能和言咒之术有关。 如今想来,这些都是冥冥之中的熟悉感呀。 龏涟,他们的家族神通,盛红衣已经记起来了,就是言咒之术。 这言咒没有别的意图,就是让妄图复刻这图腾的人“忘记”罢了。 毕竟,事关神秘的迷猝黑市。 所以,盛红衣挑了挑眉,原来,迷猝黑市背后的家族,是龏涟的后人么? 他把这个图腾交给她,就是让她去认了家族吗? 自此,这家族将为她所用,见她如见他? 盛红衣睁开眼,眼中一瞬间的迷茫瞬间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满眸的清冷。 识海之中,那朵黑莲犹在,不同的是,那些暗红色的魂力已然消失无踪,想必是被那朵黑莲吸收殆尽了。 而那枚魂石此时正栖息在黑莲花的花心处,她神念微动,便感觉到了它的存在。 她神念又一动,轻而易举从魂石身上便抽出了一丝魂力来,毫无滞涩。 甚至,魂石之中能抽出多少魂力,它需要花多久去滋生新的魂力,盛红衣已是了若指掌。 这魂石已经被盛红衣彻底收服了。 至于它想栖息在哪里,盛红衣便随它去了。 盛红衣忽然抬手,指尖浅浅的金色灵气透出,须臾,一只狐头便绘成了。 盛红衣定定的看着那狐头,这狐头是比照着龏涟的狐头坠饰绘成的。 好像这般,她便能透过这狐头同龏涟对视一样。 终至一声叹息,盛红衣起身,那狐头到底是灵气所汇,已然烟消云散。 盛红衣已经在心里默默的做下了决定,她在心里对龏涟说: 龏涟,你给我留的后人家族,先暂且那样吧,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去并没有相认的意愿。 因为,我不仅是黑莲了,我还是盛红衣。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一切的恩怨情仇,黑莲尽力了,你,龏涟作为黑莲的知己,也尽心尽力了,那么便是无有遗憾。 未来,盛红衣目视前方,透过窗棂,她似看向了极远极远的远方。 她步伐坚定的走了出去。 人还是要向前看的。 正如,时光的洪流只能滚滚向前,一切的过往都是历史和过去,无人能够真正的回溯。 (本章完) 292 走了 盛红衣出关的时候,已经在妖城待足了百日。 她自己没感觉,只觉得时光易逝,红颜易老,弹指一瞬,繁华散尽。 此次闭关,盛红衣虽然修为没有什么变化,依旧停留在金丹初期,可是只有她知道,她心境变化可大了。 她多了一份洞悉世界的沧桑,曾经那个莫名透着清澈的愚蠢的盛红衣,已经彻底的成为了过去,回不去了。 所以,盛红衣觉得,有时候无知当真是福。 知道了这些,除了徒增一些悲伤和遗憾,又能如何呢? 往事不可谏。 莫说黑莲那一世在盛红衣看来并不算太遗憾,她恨的仇人,自己解决了一部分,好友龏涟帮她解决了一部分。 便是遗憾满满又如何? 照样没法改变。 记忆使灵魂变得更加的饱满,增加了厚度的同时,许是也会让人失去些东西。 好比,那个没心没肺的盛红衣,越加的离自己远去了。 不过,便是这般,盛红衣依然坚定,自己依然是盛红衣。 便是历尽千帆,盛红衣依旧初心不改,也许有人会说她固执,也许有人会觉得她分不清轻重,可命是她的,自然由着她自己支配。 她是盛红衣,黑莲不过是她的一部分,再如何波澜壮阔的一生,那也只是黑莲的,不是盛红衣的。 盛红衣没有丝毫的兴趣再走一遍老路。 这是她这么多年,闭关时间最长的一次,盛红衣虽然闭关时候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出关的时候却心情不错,闭关使人心绪宁静,醒来之后,盛红衣有一种多年的疲乏一扫而空的轻盈感。 她似整个灵魂都被涤荡,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却又清楚存在的坦荡之感。 她出门来,深深吸了口气,空气之中,灵气欢悦的绕着她起舞,阳光普照大地,又是晴朗的一天呢。 院子里静悄悄的,盛红衣环视了一圈,只有隔壁那间师兄的屋子之中,灵气平稳的往内涌动,光看灵气动向,便知师兄状态平稳。 盛红衣进了季睦的屋子,天地铢在一旁的极品灵石阵之中,闪着微微莹润的光泽。 季睦躺在一旁,自动吸气吐纳,亲灵体质就是这般,躺着也能修炼,在亲灵体质这儿可不是一句吹牛的话,而是事实。 也不知榕汐和金朵儿去了哪里? 盛红衣倒是不急,金朵儿鲁莽一些,但有榕汐在,出不了大岔子。 许是,回了弱溺谷也说不定? 盛红衣刚出关,倒是不急着立刻走,去衡芜鬼城已是迟了些,也不差这一两天了。 她便再懒怠两日,稍稍休整又何妨? 殊不知,她这边舒坦了,整个妖城已经快疯了。 无论是灰珏,还是白腾,它们这一百天的每一天之中都有一个每日一问: 盛红衣怎么还不走。 又是一日清晨,灰珏去了城主府,同白腾凑在了一起。 它进来的时候,恰好红蛸正在院子里练武,九节鞭舞的虎虎生威,一下又一下,便是拍击于地面之上,那声音之中的杀气都未减弱半分。 灰珏光是听,都觉得心中生寒,唯恐那鞭子抽到它,它几乎是绕着红蛸在走路。 不过,看到它又来了,红蛸淡淡一眼扫过来,顺势白了它一眼。 灰珏尴尬的挠了下头,低下头去,不敢看红蛸。 它这些日子,同红蛸白腾等妖迅速的熟稔起来。 谁叫它每日都来呢。 比之以前,如今它同这些南爷的跟前人之间少了客套,更多了几分了解。 白腾、红蛸、绿霸以及灰灰,是南爷身边的四大心腹。 现在灰灰不在,绿霸喜欢在水里待着,等闲情况下,只有白腾和红蛸在近前。 比起白腾,灰珏还是有点怵红蛸的,总觉得红蛸看它的眼神阴恻恻、毒辣辣的,好像随时都能蜇它一下。 红蛸的毒,它敬谢不敏。 那玩意儿,它虽然不至于被毒死,但可以被痛死。 而且,灰珏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它知道,最近它来的有点勤了。 可是灰珏能有啥办法呢,盛红衣不走,它慌呀。 它现在其实就想把这一尊大神送走,要是再不走,便是她不惹旁的事,再来麒麟阁搬一回家,它的心可就要跟着滴血了。 它就想把姑奶奶开开心心的送走,好让它也松口气,跟着松泛松泛,这点要求难道过分吗? 它觉得一点都不过分,但聪明的灰珏却也知道,这话完全不能在红蛸面前说。 红蛸不知怎么的就跟盛红衣好上了。 它若是敢说点儿有的没的,盛红衣不一定听得见,甚至便是听见了也不一定怪罪它,可红蛸就不一定了。 让灰珏来说,红蛸现在跟护犊子的老母鸡似的,特别的凶猛,战力超强。 它完全没有挑战它的意思。 “那什么……咱们借一步说话。”灰珏拉着白腾打着哈哈,往偌大的院子的另一端去了,离红蛸距离越远越好。 红蛸冷冷的嗤了一声,丢下手中的九节鞭,转身就回了自己屋了。 那两个蠢妖说什么,它能不知道? 不就是红衣还没走么? 值当它们这么兴师动众? 红蛸背对着门扉的脸上闪过一抹笑意,这么长时间闭关,想必红衣必有所得吧? 真好。 她们是朋友这句话,它一直记得。 朋友之间便是相隔万里,都是希望对方好的,各自安好,这样就足够了。 至于这里的妖们,白腾灰珏之流,莫说没理由害红衣,便是有胆子,它们也没本事真的害到人。 而南爷,想到那日的场景,红蛸信心大增。 真是从上到下都不是红衣的对手! 却说,白腾瞪了一眼灰珏,很无语: “我说珏老头,你这样也太明显了,你看你看,红蛸都发现了。” 灰珏待一会儿就走了,红蛸可是同它在一块时间最长。 红蛸最喜欢迁怒了,没得把对灰珏的不满加诸在它身上。 它难道长得像大冤种? 偏要每天被红蛸甩大白眼? 灰珏暗地里也跟着翻了个白眼,心说,瞎子都知道红蛸知道它俩天天都在捣鼓什么,需要“发现”吗? 它发现白腾现在可会睁眼说瞎话了。 “那个,腾爷,今天出大事了!”它现在还不能得罪白腾,毕竟盛红衣还没走呢。 白腾掏了掏耳朵,它也挺烦灰珏的,一天天的就知道大惊小怪。 “难道盛红衣出来了?” 话是这么说了,只是那挑高的语调,已经在说,它完全不信。 这一日两日三日的,直到现在,都快百日了,白腾已经有点麻木了。 灰珏天天说有大事。 结果不是那金朵儿要出门逛逛,就是那榕树精也要出门,反正在灰珏眼中,盛红衣住的那屋一有点风吹草动的都是大事。 白腾被吓了几次后,就学乖了。 却没料到,这一次,灰珏连连点头: “是啊,我看她出门了。” 白腾:“……什么?!”它滋溜一下一蹦三尺高。 “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我得去同南爷汇报呢,你可太耽误事儿了。” 说着就要往内走,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 白腾是真的有点急,妖城的事情,南爷如何不知? 不过盛红衣的事,有点特别,南爷没提,谁也不敢去触他霉头就是了。 也就是月余前吧,南爷突然变了态度。 他交代下来,说等盛红衣离开妖城的时候,他要去送行,让她感受一下他们妖族的气度。 白腾是有听没有懂,什么叫妖族的气度它也不明白,但它记住了一个事儿,就是盛红衣若是有离开妖城的动向,它得去汇报。 灰珏眉头这会子挑得飞起: “我可没耽误事儿,她一有动静,我就来了。” 真没想到,白腾居然是这么推卸责任的妖! 不行,不能让这厮去南爷面前胡说八道,它也要去。 于是它大步向前,很快和白腾并驾齐驱,争着往麒南的院子去了。 白腾看它这样,心中暗骂一句:老贼,奸滑的很,又来同它抢在南爷面前露脸的机会了? 因此,它也不让,两人并驾齐驱,往里面冲去。 一白一灰,所过之处,带起无数飞尘,惹得一众妖们尽皆闪避。 盛红衣那边刚有出关的动静,麒南就在自己的屋子里睁开了眼,自知道这么一个人在他的地盘上呢,他一直关注着盛红衣的动静。 一则,是为防备,此人怎么就这么凑巧,来到这里? 是不是盛玉妃泄露了什么后,她有所图谋,想来个挟天子以令诸侯? 加之,最近来的人修很多,亦或者她本就起了坏心思,想要夺得麒麟一族的妖丹? 麒南不觉得自己想的多,在人族历练多年,什么样的人他没见过? 人是最奸诈狡猾的,也是最残忍无情的。 人与妖,非我族类,麒南不得不防。 好在,趁着盛红衣闭关,麒南早就把盛红衣一路的情况摸清楚了,也看出盛红衣还算“安分”,呆在屋子里一呆就是三个月不止。 由这些,他在心里才有了判断,大约盛红衣来妖城,还真算是巧合。 既然不是存了不轨之心,麒南心中便有了计量。 到底是他寄予厚望的儿子的母族,加上他顺道查了一下盛红衣身边那个人修的身份,发现居然是玄尘门季家人,身份之尊贵,不谙于他们麒麟族人在城中的地位。 盛家,比他想象的要厉害呢。 盛红衣好本事,居然能和季家人搭上关系,麒南思虑再三,还是觉得交好比交恶强。 以后,小麒麟回来,便是他不准备让他再同母族见面,可也不准备让小麒麟同母家交恶吧? 尤其,是这种以后前途不可限量的母家。 他自以为为了继承人着想,把该考虑的都考虑了。 虽然,想到盛红衣那张脸,麒南就忍不住皱眉,伴随着的是心中乍起的微凉。 心下不耐,只觉得甚少遇到如此棘手之人。 当真是轻不得重不得,太难把控这种相处方式了。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思忖,一时入了迷,忽而,一阵风扑面而来,白腾的“哎呦”声直接就砸在了他身上。 麒南脸色骤黑,人影凭空消失,而面前的两个“得力下属”撞成了一团,正滚在地上。 他强忍住险些扑地的踉跄,冷笑: “出息了,没带眼睛?都想什么呢?” 堂堂九阶大妖,他若是被自己的下属撞跌在地,还要脸不要? 麒南在训斥两个下属的莽撞之时,盛红衣临时改了主意,竟是要走了。 她本来是想再懒怠一番的,没料到,老天爷都看不过去她的懒,刚行于巷子口,就见一道绿光往内冲来。 这不是榕汐么? 盛红衣站定原地叫了一声: “榕汐?!” 那绿光一顿,顿时扭转了方向,直直落在盛红衣面前。 刚落定,它便同盛红衣传起了音: “师姐,衡芜鬼城还去不?” 盛红衣眉头微皱,心知事态有变: “去啊,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榕汐点点头: “我刚得了朋友的消息,衡芜鬼城又随水飘动起来了,目前恰好快到鬼音谷附近了,你若是想要进去,我或有办法。” 盛红衣抬了抬下颚,眼前一亮,示意榕汐再说几句,她也正愁怎么进城呢,衡芜鬼城肯定不是那么好进的。 纵使她有所准备,可人家鬼城的守门人就是吃素的了? 若是榕汐可以另辟蹊径,她又不傻,自然拣成功率高的。 “愿闻其详,你是知道的,师兄我是万不放心留在妖城的,到时候,便将师兄先送进弱溺谷,然后我再带着弱溺谷进城,就怕进城的时候出岔子。” 榕汐点点头: “把季师兄送进弱溺谷中最安全,鬼音谷中那棵鬼槐同我认识,衡芜鬼城此时的位置恰好将一多半的槐枝纳入了城中,到时候我与它说道说道,有槐枝做遮掩,应该入内是不难。” 说这话的时候,榕汐面容有些古怪。 一切都很顺利,就是鬼槐,相当的不好相与。 然,盛红衣满心满眼是能进城之事,并未注意,就这么忽略过去了。 她听了榕汐的话,觉得可行。 当机立断,调转身子,便往屋里走: “那咱们还等什么,现在就走。”(本章完) 293 人还怪好的 盛红衣是说走就走的,自然不知道麒南这等在盛红衣看来有些龌龊的心思。 这般走倒是也好,避免了一场纷争。 以盛红衣的性子,麒南这如意算盘打的她都听见了,她能饶过他去? 不管不顾也会直接翻脸的! 到时候,一场争斗在所难免。 话说,盛红衣走的时候,心情还是相当愉快的。 没办法,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尤其,还有长的如此可爱的豹妖和一众其他妖相送。 盛红衣是独自一人出城的。 季睦、榕汐和金朵儿都进了弱溺谷。 金朵儿本就在弱溺谷之中,她也是没法子,碍着了榕汐的眼,被榕汐逼回了谷中。 原因无他,于定似乎不日就要转醒。 恰好,凌霜剑兰此时也在弱溺谷疗伤。 当日,凌霜剑兰自被盛红衣收拾后,成了季睦的灵兽,不过,季睦在收取整个弱溺谷之时,将凌霜剑兰留在了弱溺谷之中。 凌霜剑兰受伤很重,加上可能对盛红衣心生忌惮,是以一直缩在自己那冰宫之中。 若不是榕汐提起她,盛红衣已经将这妖忘的一干二净了。 而于定,因为和凌霜剑兰的那一份孽缘在,榕汐爱看戏却不爱麻烦,便“说服”了金朵儿,让她进弱溺谷看着这两个,别到时候再出什么问题。 所以,这也是盛红衣闭关醒来时没有看到金朵儿的原因。 这事儿,榕汐说完了衡芜鬼城的事情,便简单同盛红衣把这事儿给说了。 盛红衣了然于心,金朵儿是不是真的被“说服”的,还是被“逼迫”进了弱溺谷的?她管不着。 反正,榕汐和金朵儿都是弱溺谷的主人,她俩如何安排,盛红衣只当不知。 毕竟,虽然看似盛红衣比较纵容金朵儿,而且同她相处时间也比较长,但对于榕汐,盛红衣也自有一份同榕汐一起渡雷劫的情谊在。 无论如何,她一碗水也是得端平的,可不能做出偏向一个的事儿。 果然,盛红衣有注意到,榕汐说金朵儿的事情的时候,语气轻描淡写,似什么都浑不在意,可眼神却出卖了它,它死死的盯着她的脸瞧,八成连她脸上有多少根毫毛,都能仔细的给她数出来…… 盛红衣心知,榕汐当真也是在意这件事的,而她本就心中坦荡,脸色寻常,端的是不偏不倚。 榕汐见盛红衣如此,立刻就显得高兴起来。 它本就是灵体之身,情绪起伏,那灵体之上的灵气会随之涌动澎湃,如一团流动的绿色火焰,忒是耀目,压根遮掩不了。 盛红衣只当做没看见这些,只叮嘱榕汐帮忙照顾好季师兄,她便将弱溺谷贴上了敛息符,把彩翎雀的妖丹啥的给自己重新佩戴好,独自一人准备好出城就绪。 不过刚走出自家小院罢了,就被问讯赶来的妖兽给围住了。 豹妖一马当先的迎过来,满脸的欢喜笑容,身后拖着的长长的尾巴摇摆个不停。 盛红衣:“……” 她倒是真的冷不下脸来,谁能拒绝这么热情的大猫呢? 虽然,它不是真正的猫,但瞧瞧那黄澄澄的尾巴上,黑色的斑点被摇动的似乎都要甩出来一般的起劲,盛红衣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豹兄?别来无恙呀?你这是找我有事儿?” 岂料,豹妖一听这话,吓得后退了三步,它连连摆爪,硬是挤出几分笑容来: “没事儿没事儿,姑奶奶叫小的豹纹就成,这是小的名字,您想去哪儿呀,直接跟小的说呀,珏爷那天说啦,姑奶奶是贵客,您去哪儿都行,务必让您……您宾……宾什么归!” 豹纹疯狂的挠着它的脑袋,抓耳挠腮,急的耳朵都又冒出来了一个。 盛红衣忍不住抽了抽脸皮,豹纹…… 岂料她这里表情刚有点微妙变化,对方立刻感知到,更急了: “姑奶奶姑奶奶,您这是怎么了?是哪里痛吗?” 盛红衣连忙摇头,这等热情似火,她快要消受不起了。 “没有没有,是宾至如归,那个……豹纹,我有急事,现在就得出城去咯,你不用陪我了。” 豹妖一愣: “啊?姑奶奶要走了?可是我们招待的不好呀?” 豹脸这会子嘴角下撇,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 盛红衣手有点痒,想去扣它毛茸茸的大头,这会子两只耳朵全冒出来了,真是可爱死了。 就是声音粗声粗气的,有点减分。 “没有的事儿,别多想,我有急事呢,等下回我来的时候,请豹兄你喝酒!” 说罢,她又在身上摸了一圈,摸出一个胖胖的丹瓶,上面贴着净髓兽丹的字样。 盛红衣再一次庆幸自己当时抢的是王元一,若不是王元一准备充分,她可真是啥合适的东西都没法拿得出手了。 “这是净髓兽丹,强身健体的,送你吧。” 兽丹,自是都是给妖兽用的。 人修界域之中,多的是灵兽,灵兽便是认主的妖兽。 人需要丹药,兽自然也需要。 事到如今,盛红衣不得不承认,王元一是个厉害的牛人。 做戏做全套,他来这妖城是做了万全准备的,唯一的疏漏就是在进城前遇到她盛红衣啊,最后全都便宜了她了。 净髓兽丹算是常见的兽丹,盛红衣还是知道的。 相当于人修的洗精伐髓丹和蕴灵丹的结合体。 既能帮灵兽洗精伐髓还能给它们提供大量灵气。 豹纹那似画了眼线的大眼蓦然瞪大,眼珠圆溜溜似要掉出来,还有这等好事? 净髓兽丹? 是它听说过的那种吗? “给……给我的?” 它全身忍不住颤动,速度却一如既往的敏捷,出其不意的,它爪子一伸,便硬生生从盛红衣手中一把抢了过去,然后迅速倒出一颗,塞进了嘴巴里咀嚼起来。 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盛红衣:“……”这里的妖兽怎么都跟蜜欢一样? 鉴别丹药的方式就是吃吗? 那万一是毒丹可怎么办? 盛红衣特别想知道,麒南是不是也有这个习性? 她能不能去寻个无色无味能毒倒神兽的剧毒丹来,骗麒南是仙丹? 麒南能不能也如蜜欢和豹纹这般的干脆,给她吃下去? 若能这般,倒是太好了,一了百了,省得放这等没品的妖出来害人! 豹纹哪儿能懂得人类心思的百转千回,它满脸抑制不住的惊喜: “真的耶!这些都给我的?” 它不可置信的又问了一遍。 这个瓶子挺大的,豹纹刚刚就发现里面少说二三十颗呢。 这……它发财了啊。 想不到姑奶奶是个这么好的妖! 它一时没忍住,大大的圆眼睛泪光盈盈,似下一刻就要感动的哭出声来。 见它这般,盛红衣吓了跳,连忙呵斥了一句: “哎,你可别哭了,要哭回家哭去!” 大猫哭泣,会看的人浑身起鸡皮疙瘩好不好? 豹纹闻言,哪有平日那横劲儿? 它显得特别听话,花纹满布的脑袋点的跟木鱼似的: “好好好,姑奶奶,小的不哭了,您要出城是不?小的驮着您去吧?您放心,没谁敢拦着您的!” 它目露凶光,扫视了一圈周遭,惹得有些个路过的小妖都忍不住一抖再抖。 盛红衣敬谢不敏,懒得看它耍威风的模样,她直接拒绝,兀自往外走去。 “这倒是不用了,很近的。” 盛红衣实在怕了妖族的热情了,再者,她也没有被妖兽驮着的习惯。 她看了一眼四周,豹妖来的时候,或远或近,还跟着一些妖兽。 她给豹纹净髓兽丹的时候,周围那几个妖不仅齐齐的眼睛“噌”的一下全亮了,甚至有妖都抑制不住口水,已经开始滴滴答答的往下掉了。 盛红衣心知,自己也不能在这儿磨蹭下去了,若是被这群激动的妖包围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出城去了。 最后,她就在豹妖和一众妖的簇拥下出城去了。 妖城门口还是比较松懈的,进城会有巡逻的兵士查看,出城倒是没人管。 甚至,那看着城门的两只鼠妖明显同豹妖几个熟识,很轻松便放行了。 临行前,盛红衣把身上还剩下一瓶的净髓兽丹递给豹纹,示意它分给大家伙儿。 看到豹纹点了头,应了好,她脚下一跺,天地铢落在她的脚下,带着她一跃而起,离开了妖城,干脆利落。 只留下一众妖意犹未尽,个个欢欣喜悦的看着手中的红丹药。 一旁的黄羊妖深深对着掌心里分得的三颗丹药吸了口气,才珍而重之的里三层外三层的把那丹药裹起来收好,它可舍不得吃,等回去,三个孩子可以一人一颗,刚刚好。 它猛的把一大口口水又给咽了回去: “豹哥,想不到姑奶奶人还怪好咧!” 豹纹环视了一圈四周,嘚瑟的好像一只开屏的孔雀。 “这还用你说?!” 麒南带着白腾、灰珏以及红蛸匆匆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个众妖狂欢的场景。 他的脸已是黢黑一片,若不是还有一丝理智尚存,极力克制,怕是再也维持不住他平日示于人前的文雅表象。 豹妖它们难得见城主一面,热情的围过来,你一句我一句,把盛红衣夸的跟花儿一样。 毕竟,在它们的想法之中,灰珏不是说了?盛红衣是城主的贵客,夸贵客好,城主必然高兴,说不定还有赏呢! 再说了,豹妖得意的想,姑奶奶是真好,它们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的。 因为实在太过得意,以至于豹妖几个没一个发现灰珏对它们猛使眼色的。 灰珏一脸绝望,心说完了,它算来算去忘了这帮子妖了,数月前他交代它们,一定要对盛姑奶奶好来着。 没想到,这都好几个月呢,它们还记得呢! 平时记正事的时候怎么没有这么积极? 白腾也是一脸震惊的看着豹妖它们,它不知内情,只觉得自盛红衣出现,一切都颠覆了它对这个世界的认识。 豹纹那小子什么死样子它难道不知道? 多桀骜不驯的主儿啊,盛红衣是做了什么? 让它居然这么服帖。 若是白腾敢把这个弱智问题问到盛红衣面前来,盛红衣一定会啐它一脸。 还能怎么滴? 花钱呗。 要想马儿跑,还想马儿不吃草? 豹纹这些个妖虽算不上是城主府的“正式员工”,但怎么着也算搭上边了。 可一个个的,穿的都破破烂烂的,这一看就知道城主府缺了大德,抠门的很,连豹纹这些妖的衣服都不能配件好看的吗? 这等主子,还想让下属忠心耿耿? 唯独纯然的高兴听到盛红衣消息的,只有红蛸。 麒南闭了闭眼,这帮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货色,居然好意思邀功? 盛红衣这一走,等下次回来,那翅膀想必长得更硬了,怕是比今日之盛红衣更加的难以对付。 他脸皮不自觉的抽了抽,几月前让他鼻青脸肿的伤足足在他脸上待足了十五日才消退。 下一回…… 盛红衣脾气暴躁,甚为刚烈,最让麒南不解又忌惮的是,此女的修炼速度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快得惊心动魄。 这一回,他没有抓住机会安抚住盛红衣,下回再见面应该便是接小麒麟回家之时了,到时候,一场恶战怕是避免不了了! 麒南心中盘算。 殊不知,他的想法是多么的狂妄自大又可笑。 不用等盛红衣同他叫板,光是盛玉妃那一关,他便并不好过了。 只不过那都是后话。 妖城的纷纷扰扰彻底被盛红衣抛在了脑后,盛红衣一路疾行,终于在一月余的一个傍晚,到了鬼音谷外面。 盛红衣这才把榕汐放了出来。 “鬼音谷终于到了,榕汐,你那鬼槐朋友在何处?咱们去会会它。” 盛红衣不想耽误时间,那衡芜鬼城说飘走就飘走了。 她可是好不容易风尘仆仆的来到了这儿。 榕汐吭哧吭哧的看着盛红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盛红衣心中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 “怎么?” 难道又出什么岔子了? 想法刚落,就听见榕汐说道: “一会儿咱们先进谷,看到鬼槐,你少说点话!” 盛红衣皱了皱眉:为何?! 榕汐见盛红衣有些不依不饶,只得道: “你脾气不好,那鬼槐也脾气古怪,我怕你俩到时候打起来了。”(本章完) 294 黄泉路 盛红衣一听榕汐的话,很有些不服气。 是要怎样?她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嫌弃的。 “我怎么脾气不好了?” 她抱着双臂,语气一冷,大有要听榕汐说道的意思。 榕汐头皮一麻,但它不像金朵儿,金朵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贼溜,榕汐以前是弱溺谷的刽子手,在这方面的本事弱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这都感觉到盛红衣不悦了,它虽然有点害怕,但还是选择实话实说: “你性子一人坏也不打紧,是它,鬼槐性子更加的古怪,再说了,你不是想进鬼城,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 盛红衣不吭气了,她没生气,也是,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 她抿了抿嘴,从善如流,放下双臂,甚至连气势都顺势软了下来。 她自来活的清醒,榕汐话糙理不糙,求人么?她又不是不会。 若说她刚刚那模样,活像只开山虎,气势凶猛到飞扑过去一爪子就能给人拍扁那种,这会子,她陡然就变成了软萌猫。 来回切换,毫无滞涩。 漂亮的眉眼压了下来,少了张扬,多了柔和,顿然有一种让旁人很好接近的感觉。 榕汐很清楚这是一种错觉,然,它还是叹为观止。 怎么会有人能这么神速的变脸呢? 它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万千话语哽在喉头,突然它一句都想不起来了。 盛红衣奇怪的看了榕汐一眼,就看到它愣愣的盯着她瞧,那表情怎么说呢?不谙于普通人看到一个外星人的模样。 她微挑了下眉,心中如何不明白榕汐的心思。 嘁,年轻了吧? 人生如戏,哪儿是榕树精能明白的道理咧。 长在鲜有人烟之地的妖族,到底是生嫩了些。 既然盛红衣没意见,一人一妖又达成了和谐,盛红衣紧了紧斗篷,踏上了一条雾气弥漫的小路。 眼面前也只有这一条路,她除了顺着走,也没有其他路可走。 而榕汐,化成了巴掌大小,钻进了她的衣襟之中。 鬼音谷,据说已是属于幽冥界的中心范围内了。 鬼城们错落分布在弱水河边,零星点缀。 鬼音谷就是鬼城之一,而且不在周边,已是在很靠近鬼中殿之地了。 鬼中殿是整个幽冥界的腹地,或者说鬼中殿才是众多生灵所理解的幽冥界。 那里有十殿阎罗、有地狱、有孟婆、有形形色色的牛鬼蛇神…… 越是临近鬼中殿,气息越发的沉郁阴森,普通人修,便是元婴修士,都不能长期承受。 还记得当年的黑山妖道,为了得到阴冥罩符来幽冥界,他才愿意出山一回,帮她炼制虚无草。 要知道黑山妖道脾气古怪,正邪不明,能得他承诺炼丹,可是旁的家族长以及修为高深的大佬都没办法的事! 盛红衣来到这一处,很快便适应了这里的情况。 她无需如同在妖城那般,还需要佩戴妖丹作为伪装,盛红衣丹田之中,阴灵气幽幽的在整个身体之中盘踞和游走。 盛红衣自信的觉得,便是十殿阎罗看到她,也没办法看出她不是一个鬼! 是以,她一路行,虽然穿着斗篷,但行走间颇为坦荡,斗篷有隔绝修为之能,且,便是脱了斗篷,她的修为倒是人为压制了些,被她压制到了筑基中期。 这是盛红衣的意思,毕竟她如今独自在外,还得照顾一个昏睡不醒的师兄,又身怀异宝,张扬是肯定不能张扬了,总要留些底牌在身上。 低调才是正确的选择。 越是深入幽冥界,天际越是昏暗,见不到日月星辰,但那昏暗却不是完全的昏黑,周围的环境却是显得愈发的昏黄。 幽冥,被世俗之人叫做黄泉路。 大约正是应了这淡淡的昏黄吧。 盛红衣如是想。 盛红衣发现,除了她以外,在路上行走的那些个鬼怪,都是飘在路上的。 有的鬼魂还飘的特别高,离地三四尺。 这就显得她有些奇怪,好在她裙子长,遮着脚呢,也看不太出来。 另外,鬼怪们明显和人是不一样的,一路走来,盛红衣就没见过三五成群的,全都是一人行进。 大约也是这般原因,无一个鬼怪上前来打探她为何如此“奇怪”的。 在外行走的时间虽然只有一年,可盛红衣的变化是巨大的。 她还记得她刚出来那会子,去迷猝黑市,遇到些阿飘,她都是避着的,毕竟在她眼中,这些个都是鬼啊。 而现在,她已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甚至由于这条路实在太长了,她无聊到脑子里已经开始自动去脑补这些阿飘都是怎么死的啊? 好比面前刚走过的女鬼,眼底发青,突眼吐舌…… 啧啧,真可怜,何事如此想不开,要做个吊死鬼呢? 除了吊死鬼,盛红衣还看到无头鬼,水鬼…… 若是他们知道,这死时的状态,兴许会伴随自己很多年,会不会在自己能选择死法之时,尤其是自尽而亡的时候对自己手下留情一些。 死,或许只是一时的解脱,但,若说是彻底的解脱,盛红衣不觉得。 她一路上遇到太多的鬼了,又觉得心情低落了,毕竟亲灵体质在此,鬼怪身上那些个怨气也就罢了,有那枉死的或者自尽的,全身弥漫的深浓的悲伤和绝望,如无形的恶兽,伤己也伤人。 亲灵体质真心吃不消。 “啥时候到啊?这是哪里?” 盛红衣同榕汐传音。 此地的地标是榕汐提前给盛红衣的。 盛红衣自然觉得这里是鬼音谷了,毕竟这是他们说好的目的地。 但她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连鬼音谷的城门都没看见。 她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 首先是昏黄的雾气越来越浓,这玩意儿本就有隔绝神识之效,越往深处走,盛红衣是完全“看”不远的。 因为看不远,所以更需要谨慎。 而且,不是她要挑理,真的这一路走来,鬼是不是太多了? “黄泉路啊。” 盛红衣:“……”真叫黄泉路啊? 看来她的感觉不假。 “……那这些鬼,行色匆匆,都是去哪里啊?” 盛红衣忽而好奇,但问完这话,她又有点后悔,本能的,她觉得她不会愿意听到榕汐的答案。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她刚想说“算了”,榕汐已经说了: “哦,黄泉路就是人死后的第一站呀,从这儿顺着走下去,便能到达鬼中殿接受审判呗。” “审判完了后,该下地狱的下地狱,该入鬼城的入鬼城,你也不要挑剔啦,这条路自然不是通向鬼音谷城门的路,只不过我知道从黄泉路可以抄近道到鬼音谷的一处结界裂缝处,那里也是鬼槐所在。” “咱们这一回来,本就是偷摸着的呀,你想从城门口进呀?那我可带不了你!” 榕汐先一步把盛红衣回绝了。 同盛红衣熟悉的时日也不短了,榕汐如何不清楚这人有得寸进尺的毛病? 倒不如一开始就灭了心思。 盛红衣:“……” 她觉得她的母语是无语。 榕汐这混账似乎啥时候都没跟她合拍过?! 哦,搞了半天她是个偷渡客? 她就觉得她刚刚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在路上,那些个鬼魂见到她的表情不大对! 敢情是她用错了姿态。 其他的鬼魂一定觉得她有病,都要去接受审判了,她为啥还能这么高兴。 盛红衣沉默不语,榕汐也没察觉到她在生闷气呢,它也不知为啥,自从来到这儿,心情就有点紧张,既然打开了话匣子,便一直说个不停。 “……师姐,你说衡芜鬼城为啥突然飘走了呀?” “我听我在鬼域的朋友说,衡芜鬼城至少都会在一处地方待上一年的,而这一回……事出反常必有妖,你说究竟是为啥?” 盛红衣原本是不想搭理它的,可这个事她也有点介意。 “……对啊,难道是那一片地域太荒僻了?弱溺谷都没了,他们无利可图,所以便走了!” 盛红衣其实也想过这个问题。 可,衡芜鬼城本就神秘,盛红衣对它也并不了解,想要洞悉其中情况,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也无法窥探真伪。 她所做的一切判断,只能通过表象。 那地界,除了弱溺谷,距离最近的就是妖城了。 那可不是普通妖城,麒南是个渣男这事儿毋庸置疑,但对妖城好像还算上心。 他连人修都不爱搭理,更何况是对鬼修? 还是心怀不轨,想着劫掠,发横财的鬼修。 就盛红衣对妖城的了解,算得上固若金汤了。 而且,城中有麒南,还有那一晚她看到的净莲姥姥,这两位都是九阶往上的大妖呢! 衡芜鬼城的那些鬼应该没那么蠢,硬要往这种地方撞吧? 榕汐沉默了一下,觉得似乎只有盛红衣说法有点靠谱。 说完这个话茬,榕汐突然道: “看到前面那一丛彼岸花没有,三朵长在一起的,从那里跳下去。” 盛红衣今儿个听榕汐说话每时每刻都有一种心里凉凉的感觉,这会子,她那种心中伪凉之感变成了冰凉,似是什么不好的预警。 盛红衣满脑子都是一个问题: 榕汐究竟靠不靠谱? 这些个彼岸花,是这片黄泉路的特色。 一路走来,三五步就有一丛。 鲜红的颜色,一整株都是这样,包括它们细细的经脉。 颇为神奇的是,这些花上居然沾染了魂气,很浅淡。 甚至她走过之时,曾经截取过。然,一旦摘下,那魂气便会散逸的无影无踪,还不如留着它长在这一处。 呼吸之间,盛红衣能感觉到识海之处有一种被浅浅润泽的舒服之感。 “你确定?” 盛红衣在心里安慰自己,榕汐也没有太不靠谱吧,之前也从未把她带到沟里过。 回应盛红衣的是三息的沉默,接着有些迟疑和支吾的声音响起: “……应该没错,你难道还见过其他的三头彼岸花?” 盛红衣闭了闭眼,尽量使自己冷静: “若是跳错了地方会如何?” 回应她的依然是榕汐的迟疑,接着它干笑两声: “……唔,师姐?你也太孤陋寡闻了吧?黄泉路下面是六道轮回哦,若是未经审判的魂魄掉入其中,会被绞灭成滋养……滋养彼岸花是花肥的!” 盛红衣想把榕汐扔下去,特别想。 她就想看看榕汐变成花肥的样子。 她想,她终于知道彼岸花上那些个淡淡的魂力的由来了。 她蓦然停住脚步,深觉不能再任由榕汐这么下去了,再这么下去,她的小命可能就要不明不白的折在它手里了。 她揉了揉眉心,决定还是靠自己。 “你说说,你是怎么知道那里跳下去能到鬼音谷内部的?” “你试过了?你是怎么认识鬼槐的?你不是一直在弱溺谷么?” 盛红衣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还是相当的不对劲。 榕汐见盛红衣不动了,可能心里也跟着害怕起来。 “是……是槐阴告诉我的,槐阴是我的朋友,在距离弱溺谷不远的鬼城之中,而鬼槐跟它是同族,通过槐阴,我同鬼槐神交已久。” 神交? 敢情它俩并没有见过彼此? “你俩没见过啊?”盛红衣的声音忽而尖锐,把榕汐吓得好大一跳。 “我我我……便是草木精怪,沟通起来也是有距离限制的,尤其还隔着弱溺谷呐,鬼槐距离我太远太远了……” 越说越小声,说到最后,榕汐已是有些忐忑: “我们草木精怪之间自有秘法沟通,槐阴不会骗我的,我知道,这般做是有些冒险了,可这不是也没有其他办法?” 榕汐毕竟是同人修多有接触的草木精怪,对于人修的想法,它还是能分辨的比较清楚的。 盛红衣声音一冷一急,它便知道,这种情况之下,盛红衣产生了怀疑,恐是不敢继续向前了。 然而,天地可鉴,它一片丹心为了盛红衣,当真没有害人之心。 榕汐不怕其他的,却怕它同盛红衣之间失了信任,自此交恶,也怕盛红衣在其中有了危险。 但,这条路却是不得不走的。 不走,他们这衡芜鬼城便进不了呀。 “师姐,你相信我不?” 它终究没忍住,问了出来。 (本章完) 295 是人是鬼? 榕汐有此一问,盛红衣心中便了然了它的想法,她也不含糊,回答的毫不犹豫: “我当然相信你不会害我,但谁知道你会不会被鬼槐给骗了?!” 谁知道花肥这事儿鬼槐能不能分一杯羹啊? 说不定鬼槐就是想着骗榕汐过来当花肥呢。 榕汐默然,因为盛红衣笃定的说出信任它的话,它松了口气,精神却为之一震。 只要盛红衣信它就行,至于信不信旁人,那不重要。 “也对,那咱们怎么办?” 既然师姐不信鬼槐,那它也没办法了,实际上,被师姐一说,它心里也直打鼓呢。 盛红衣掏了掏耳朵,半晌无言。 时至今日,她在想一个问题,她是不是把榕汐给带废了? 这家伙明明在弱溺谷的时候威风凛凛的,似水年华玩儿的溜溜的,至今于定还陷在里面呢。 这么一个厉害的角色,怎么出来以后看起来越来越傻了? 明明是它带路,反倒是问起她怎么办了? 她若是知道怎么办还在这里磨蹭么? 她想起了金朵儿,那厮以前跟着她的时候,也喜欢问她怎么办来着。 而盛红衣觉得,无论是金朵儿还是榕汐,面对其他人的时候,都还挺厉害。 所以,是怎么回事? 该说它们是信任她,还是太依赖她了呢。 盛红衣叹气,不想纠结这事儿了。 思索之间,她已经缓缓走到了那三头的彼岸花面前,低头看去,乍一眼和之前看到的彼岸花并无什么区别。 至于是双头的还是三头的,盛红衣表示自己真的没注意过。 这玩意儿一丛一丛的,每朵花都有盆那么大,且花瓣儿还一缕一缕的,显得特别的蓬勃,谁会注意这个? “你把这事儿从头到尾给我说一遍,一点细节都不能漏了。” 还能怎么办?盛红衣也只能硬着头皮来,企图从榕汐的话里兴许能找到些线索。 榕汐无有不从,又细细把事情同盛红衣说了一遍。 盛红衣越听越无语,值得夸奖的是,榕汐说话还是很知道重点的,盛红衣一听就懂,不像金朵儿,期期艾艾的,东一榔头西一棒,每次跟金朵儿掰扯,盛红衣都觉得费劲。 不过,也是通过这件事,盛红衣再次肯定了一件事: 弱溺谷的妖都挺傻的。 各有各的傻,都只是表面看起来精明而已。 盛红衣顿了又顿,把到嘴的训斥和埋怨给咽回去了,实在是万语千言,想说道榕汐的话太多了,都不知道说哪句才好,最后只化为一句: “你可长点心吧。” 说来说去,盛红衣从榕汐的话中得出了两个小细节。 其一,结界裂缝便在这三头花的下面,跳下去便能到达? 其二,出去便能看到鬼槐? 盛红衣蹲下身子,袖中,天地铢发出幽光,下艮上震,这是盛红衣摆出的问路卦。 此卦一出,盛红衣便撇了撇嘴,不是特别满意。 她习惯于对于时下没什么把握之事,提前卜个卦占一下吉凶。 雷山小过卦,勉强算是小吉吧。 天地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是以,卦来源于象,象寓意于卦,八卦以象告知,八卦悬象于名。 基于此,每一个卦,都具备象意。 而自这个象意,便能直观的看出此卦的好坏吉凶。 这一卦的象曰:行人路过独木桥,心内惶恐眼里瞧,爽利保你过得去,慢行一定不安牢。 盛红衣此为卜卦问路之举,这意思便是在告诉盛红衣,这一路是有凶险的,凶险还不小,其中分寸把握就很重要,无论是过度或者不足,许是都会落一个“不安牢”的下场。 而这个分寸该如何把握呢? 盛红衣环顾四周,这条黄泉路上,除了来去的鬼魂,一切都是静止的。 肉眼可见范围内,包括这些个彼岸花,其上丝丝缕缕的红色花瓣都纹丝不动。 黄泉路旁,昏黄的雾气之中,隐隐绰绰的也能看到山水的影子。 然,却是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 不过,若是用亲灵体质去感知,却不是如此。 近看之下,那些无色的魂力在彼岸花上来回的流淌涌动,无声却鲜活。 这里的三头彼岸花也是如此。 盛红衣凑的很近很近,她倒要看看,这三头花下面究竟有没有所谓的结界裂缝。 她一直盯着那三头花,忽而,她觉得那花细微的颤抖了一下! 盛红衣眨眨眼,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她甚至还传音给榕汐: “榕汐,帮我瞧瞧,这花刚刚是不是发抖了?” 榕汐:“……” 虽然它觉得不可能,但这不是还未脱离危险么?如何出去还得仰赖盛红衣。 榕汐到底是心中有些愧的,它觉得自己算是做错事了,没探寻清楚情况就把盛红衣引到了黄泉路上。 这种节骨眼上,它自然乖觉,哪里敢忤逆盛红衣的意见? 它默默的从盛红衣的衣襟里钻出来,于是一人一妖四只眼,紧紧盯着那三头花。 盛红衣看的相当仔细,越看,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这三头花确实有点不同。 盛红衣记得,其他的花茎是鲜红的,而且直直的插于昏黄的黄泉路之中,看不到任何的土以及地面。 而这朵花,她怎么觉得它其实是有根的,总觉得下面有一点淡淡的绿意在涌动,忽隐忽现。 盛红衣伸手往花的根部探去,她的脸凑的太近了,鼻尖已是怼到了花茎上。 终于,三头花率先忍不住了: “我说,你什么毛病?不知道要保持距离吗?你的唾沫星子都喷到我身上了,脏不脏啊?” 一个男声突然炸响在盛红衣耳边。 盛红衣极速弹开,同它陡然拉开距离,她站直身子,语气森寒: “是人是鬼?” 榕汐吓得差点魂飞魄散,它呲溜一下,又钻进了盛红衣的衣襟之中,全身忍不住在其中瑟瑟发抖。 盛红衣懒得说道这个没出息的,她目光如电,狠狠攥向三头花。 她就说这三头花有问题吧! 彼岸花纹丝不动,那男声依然不紧不慢的,看榕汐惶恐的模样,这声音该是它也能听见: “小丫头脑子不好使么?这里会有人吗?” “哦,不对,你好像是人,我从你身上闻到生人味了,真怀念啊,我好多年没闻过这么清新脱俗的人味儿了!” “你别想动手啊,小丫头,这黄泉路上有禁制,一旦对旁人动用法力,就会十倍还于自身哦!” “不过,你能进这黄泉路,还没遭到反噬?啧啧,伪装工作做的相当不错。” 盛红衣虽然看似只是面对着三头花,实则周围的环境,她早就了然于心了。 这怪东西有两下子,她同榕汐能听见他的声音不假,不过那些走过路过的鬼怪却完全听不到。 就这一会儿功夫,已经有三个鬼魂对着她投来了探寻目光,悲苦或者怨念很深却透着死寂的眼眸之中皆罕见透出浓烈的好奇之色…… 盛红衣没空搭理那些个鬼魂,她冷笑一声: “不能用法力?那好吧,我现在就把你摘下来!” 说罢,她便伸了手,管它什么牛鬼蛇神的,搁她面前装神弄鬼?休怪她不客气! 她看起来像是别人说什么就信的老实人么? 她之前试过的,亲手摘过这花,啥事儿没有! “哎哎哎,你别过来别过来,你怎么不尊重老人家啊,啊啊啊,你你你还想不想出去了……” 说到最后一句,那声音已经变了调,而盛红衣的手恰恰已是掐在了三头花的脑袋上。 盛红衣“哼”了一声,手停了,眼没停,继续端详着三头花,好像在思考哪一朵花比较合她眼缘,她好先一步拧下来。 彼岸花抖了三抖,见她好歹算是停下了,忍不住抱怨: “年轻人锋芒毕露,做事太过了,实在不好!” “你别掐我,我跟你讲啊,我老人家不是怕你,而是觉得换躯壳特别的麻烦,这躯壳我用好久了。” “你若是非要摘它,那我就挪个窝好了,嘿嘿,你跟你怀里那个,都挺合适的,你么?有点不好对付,可你怀里那个,我去同它挤一挤也无妨!” 盛红衣一顿,感觉到了自己衣襟之中榕汐更加剧烈的颤抖。 “你怎么挤?”榕汐只是一个灵体吧? 本体都不在,它便是想夺了躯壳,也没法子吧! 可,榕汐怎么抖成这样? 盛红衣也是无奈,她还从未见过榕汐这样,那一回渡金丹雷劫的时候,榕汐都没吓成这样。 “哈?小丫头,孤陋寡闻就敢闯荡修仙界域?当真是无知者无畏?” “这世上,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 “莫说旁的,你以为就凭你身上的灵根禁制符,就能挡住所有人的眼睛吗?未免太天真了吧!” “再说,你这禁制符也做的不对呀。” 盛红衣神色一凛,黑色的瞳眸陡然如寒夜忽至,冰寒一片,她的心中已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你究竟是谁?报上名来?” 盛红衣甚少有这种被旁人压制之感,自来都是她压制别人,尤其是打嘴仗的时候。 可是,今天,老底都快被人掀了,容不得盛红衣不戒备。 榕汐,这般的哆嗦,大约真是一种草木精怪的本能。 它大约感觉到了对方对它造成的威慑。 虽然,这声音听起来清朗干净,还带着淡淡的笑意,自称是老人家,可听音辨人,盛红衣总觉得他的模样该是一个闲适公子的模样。 而这三头彼岸花,更是静如处子,如坐在床边绣花的少女。 可这些都仅仅只是表象! 盛红衣定了定心神,迫使自己迅速冷静: “这位……前辈,你突然叫住我,想必不是跟我探讨我的问题的吧?这世上身怀秘密之人太多了,你在这黄泉路畔,难不成就见过我一个有秘密的?” “你今天叫住了我,应该是想同我说点别的?” “是以,晚辈斗胆猜测,晚辈对前辈有用?” 她说完这话,便闭口不言,脸色平静,未起一丝波澜。 暗地里,她似感觉到一丝微不可查的风在她脸上一扫而过。 似是打量,又似掂量。 须臾,那种被“看”的感觉消失了,对方的声音再次传来,此次笑意似乎更浓了: “小丫头有几分机灵还有几分识时务,冲你这份机灵劲儿,我就不逗你了!” “咱们能在这儿相遇,也算是缘分,我就容你帮我一次。” 盛红衣的脸色终于起了变化,有点黑了。 她究竟是遇到了一个怎样的自恋狂? 敢情眨眼之间,她帮他的忙,反倒是她的荣幸了! “那既然如此,晚辈不敢当,前辈还是寻找下一个有缘人吧,毕竟晚辈杂事缠身,已是焦头烂额,实在没有接下此等机缘的信心,万一被晚辈搞砸了事儿,那晚辈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盛红衣能是软柿子吗? 从来不是。 便是这等情况下,她也懒得让人在口头上占便宜。 什么意思嘛? 她遇到他算她倒霉,可若是对方以为用一个灵根禁制符的秘密就想拿捏她? 那必定是痴心妄想。 做梦比较快。 再说了,这一会儿功夫,也够盛红衣回过味来了。 便是对方是个大佬又如何? 他曾经是个大佬也改变不了现在被禁锢在这三头彼岸花之中的事实。 若是他当真如此厉害,那还需要她做什么? 这样的大佬,那也只是曾经的辉煌罢了,实际上,他该是实力下降的厉害吧,否则干什么同她说这般多的废话。 真正的大佬,岂会有眼睛看到她这般的小喽啰,必定是有所求,他们才肯垂下眼来。 说白了,能让一个曾经的大佬在这儿同她盛红衣扯嘴皮子。 不过是因为,他用得着她罢了。 局面如何,盛红衣看的一清二楚。 因此,盛红衣有恃无恐谈不上,但也不可能唯唯诺诺任人摆布。 若当真有一天她变成了任人摆布之人,那便不是她了。 果然,迎接盛红衣的又是沉默。 盛红衣不慌不忙,静等对方出招。 又是须臾,男声再次响起: “小丫头一点亏都不吃吗?这习惯实在不好呢!” 说话间,声音已经冷了下来,似是不悦。 (本章完) 296 壹前辈 盛红衣面色淡淡,对方是不是不悦,好像并不影响她的坦然无畏: “前辈也说过,无知者无畏。还有一句叫做初生牛犊不怕虎,请前辈原谅晚辈的冒犯和无礼了。” 盛红衣意思很明白,我承认我有不肯吃亏的毛病,但我就是不改,你若听不顺耳,那就请原谅我,反正我还是不改。 此话一出,就连盛红衣衣襟里的榕汐的颤抖都卡顿了一下。 它甚至微微探出了一只眼,震惊的看向盛红衣,心中的迷惑一浪高过一浪。 盛师姐真是啥都不怕呀? 难道她不觉得对面的声音极度让人觉得恐怖么? 榕汐不知盛红衣听着那男人说话是什么感觉,可这声音的每一次吐纳吸气,都能轻易引发它浑身的颤栗。 它完全相信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轻而易举,只要他想,就能把它从这个世界抹去。 可为啥师姐居然还能同他如此理直气壮说话。 莫非她还不知对方的恐怖之处? 别呀,榕汐便是心里怕的要死,但它还是记得盛红衣的,它断断续续的克制着自己的恐惧给盛红衣传音: “师姐,不要……”作死。 话还未说完,如雷的笑声响起,先前所谓不悦顿时烟消云散,榕汐一骇,再次缩了回去,好不容易鼓起的一丝勇气也消散了。 “哈哈哈哈哈,我真是许多年没有见过你这等有趣的小丫头了,便是在我活着的时候!” “有意思的很呢。” “你想要去哪里?想通过这结界缝隙去鬼音谷?” “这里的这一切是鬼槐告诉你的吧?” 他突然话锋一转,便说起了正事。 盛红衣心中了然,她安抚的隔着衣襟虎摸了一把榕汐,这孩子吓坏了的情况下还记得提醒她,此等情义她记着呢。 心中已是从对方话中得到了重要的信息。 三头花下面有结界裂缝看来是真的。 这三头花也认识鬼槐。 她沉吟一息,才缓缓开口,并未直接接对方的话茬: “前辈对我们的情况如此了解,我们却对前辈一无所知,是不是有些不公平?” “马上咱们许是要一道离开此地,前辈总不会让晚辈一直都不知道前辈是谁吧?” 男声此时显得有些气定神闲: “哦?本座是谁重要么?以你这个小丫头的孤陋寡闻,说了也是白费口舌。” 盛红衣极力克制住自己想要刀人的心思,她总是能很好的把握分寸的。 提一点小要求、展现点小性子不打紧,以大佬的胸襟不至于放在心上,毕竟她“有用”,但这不代表她能真的肆无忌惮。 这大佬的自恋已是根深蒂固,好像旁人谁不知道他,就是一个大罪过似的。 “前辈,你不说怎知晚辈不知道呢,你若不说,那晚辈如何辨别你是好人还是坏人,这黄泉路目前来看也不是什么固若金汤之地,连我这个同鬼修完全不沾边的生人都轻松进来了。” “若是……那晚辈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对方轻笑,端的是好脾气: “你是觉得本座不是好人?” 盛红衣耸耸肩,没吭声,她就是这意思。 那声音又笑,似饶有兴趣,对目前的际遇也不疾不徐: “小丫头,你对幽冥界很了解吗?那要不你说几个你觉得的幽冥界的好人给我听听?” “不过,鬼修不是一贯毫无地位可言吗?这世上还有看得起鬼修之人吗?” 盛红衣被他问的懵了一下,幽冥界的事情,她哪里知道? 再说了,对面这人是谁她还没搞清楚呢,她便是知道几个幽冥界曾经的大佬名字也不敢说啊,万一是面前这位大佬的敌人,无端生出旁的事儿来,那她哭都没地儿哭去。 她眼珠子动了动,心知完全不回答不行,搪塞也会轻易被对方看出来甚至戳破,话还是要说的,但就看怎么说了。 “为何看不起鬼修,鬼修的修炼之路比其他生灵更加坎坷曲折,晚辈觉得这反倒是鬼修的难能可贵之处。” “当然,鬼修之中也不乏坏的,世间生灵良莠不齐,但也并非可以一杆子打翻一船人的。” 盛红衣想起了衡芜鬼城那两个鬼,尤其是其中一个,居然不过后果是动用天外飞石,她又想到了魅鬼,下意识的她便皱了皱眉。 虽然她遇到的鬼怪好像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她才遇到几个呢? 万物生灵死后,都是要进入幽冥界的,包括她盛红衣,难道所有魂灵都不是好的? “小丫头想到了什么?难道你遇到什么不好的鬼修了?说说,我老人家虽然现在不如全盛时期的十万分之一,可是帮小丫头收拾几个鬼还是能办到的。” 盛红衣岂是被几句话就能感动的人,她可不接这样的话: “没什么,多谢前辈关心,这些都是过去的事儿了,那些鬼怪不仅没伤到晚辈,还被晚辈悉数收拾了。” 那男声听来依旧气定神闲,语气却是不容置喙: “小丫头真谨慎?你怕什么,莫不是还怕本座听你说了谁怪罪于你,幽冥界是个什么地方本座比你更清楚,本座也不是毫无胸襟之人。” 盛红衣心中叹息,这是执意要她说了? 虽然她刚刚那些话是实话,但明显对方并不满意,毕竟连她自己都知道自己说的如何的空泛。 瞧瞧,连“本座”都冒出来了,这就是摆明了他有些不高兴了。 大佬,得罪不起。 “不知前辈知不知道有个叫魍原的大能修士?” 对方这一回接话很快: “哦?知道,怎么,你同他有渊源?” 盛红衣摇了摇头: “没有,只不过对于他开创虚无丹,又将丹方公诸于世这件事很敬佩罢了。” 这是幽冥界之中,盛红衣唯一知道的比较清楚的厉害人物。 虽然只知道他,但盛红衣却是真心敬佩他的胸襟的。 他的出生在世人甚至鬼修眼中都算得上是低贱之中的低贱了。 生前本就是妖魔之体的怪物,魔不理,妖不问,死后又被归类于鬼怪之中最低等的魑魅魍魉之流。 可,他不仅成就了自身,甚至还开创了虚无丹这等能治愈一切内伤的神药。 “明明世界并未对他抱有善意,他却用善意回报了这个世界。” “更何况,英雄不问出处,在我心中,他占了情、义、善、勇,莫说当今世界找不出几个如他这般的,便是整个荒原大陆,排得上名的大能之中,晚辈私以为都没有几个能排在他前面的!” 盛红衣自己是肯定做不到这么大善又大爱的,但她做不到,不代表她不敬佩能够做到的人。 “可惜,他后来踪迹不明,该是已经在神界过着逍遥自在的生活了吧!” 盛红衣说完这话,对方久久沉默,好半晌,他才道: “想不到他都不在许多万年了,还有你这样敬服他的人。小丫头,你怕不是想要他的东西吧?” “否则,你怎么对他的生平经历如此清楚?你以人身入鬼城,是不是想找虚无草?” 盛红衣全身一麻,大佬就是大佬,随便一句话,他就能窥知事情的全貌。 在这等大佬面前,撒谎耍滑头只会死的更快,倒不如老老实实的。 “晚辈是要找虚无草,但天下谁不想要虚无丹这样的神药,但依然多的是人把魍原前辈贬低的啥也不是。”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在晚辈心中,魍前辈是什么样的人就是什么样的人,晚辈也不会为了一棵虚无草,就枉顾事实。” “只不过,晚辈的意见又算什么呢?晚辈不过是芸芸众生之中的一员,所思所想只能代表自身,但若是有机会,晚辈愿意把魍原前辈的事迹说给大家听。” “他这样的人,晚辈只是不希望他被人曲解贬低罢了。” 盛红衣声音平静,轻声慢语,却字字流畅,带着一股自内散发的铿锵有力。 显然此番说法,当真是发自肺腑。 榕汐听了此话,不知为啥,感觉自己不那么抖了。 它迟疑的环顾了一下自身,依然不明白那足以碾压它的威压怎么突然好像没了。 魍原? 它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完全没听说过。 但,它还是头一次见盛红衣钦佩别人。 它还以为,天老大,盛红衣老二呢。 平日,见她对谁低过头啊? “呵呵呵,小丫头嘴还挺甜的,魍原那家伙要是知道这些,一定也会高兴的,算你运气好,我恰好同那人有点交情,既然你是魍原的敬慕者,那也算自己人了。” “你把我带去衡芜鬼城,我帮你找虚无草,并且告诉你真正的虚无丹丹方如何?” 盛红衣:“……” 敢情之前流传在外的丹方不是真的? 实在不是她突然不能说话,而是她已是激动的不能呼吸了。 怎么突然就天降横财了? 她窒了好长一会儿时间,才回神: “可是……”为什么对她这么好?仅仅是因为这位前辈跟魍原要好,而她说了几句魍原的好话? “你不是把魍原夸的这么好吗?就当我替魍原给你发机缘了,你找鬼槐不就是想去衡芜鬼城吗?你带我一道去,它不会听你的,但肯定听我的。” 盛红衣还能说什么? 她脑子飞快的转了一圈。 大佬没道理骗她,骗她又没有好处。 所以,她是真的遇上大机缘了? “多谢前辈,那咱们现在就走?” 这雷山小过的卦,她算是应过了。 果然爽利果决诚实才是王道,真要是踌躇不前,前怕狼后怕虎的,她许就是得罪面前的大佬了。 还不知啥时候能到鬼城呢,更得不到虚无丹的丹方了,也不一定找得到虚无草了! “前辈如何称呼啊,晚辈该怎么带您去?” 盛红衣从善如流,语气越发恭敬起来。 能给她这么大机缘,还不值得她恭敬么? 那男人却又迟疑了一下:“你就叫我壹前辈吧,我名叫壹。” “我传你一道法诀,你施法后,便将我同你那个榕树精朋友放在一处就行了。” 盛红衣没觉得哪里不对,她还叫盛九呢,许是这位前辈原本就是家里的老大。 至于他没告诉她姓氏,大约也是不方便吧。 盛红衣点点头,不过她苦笑的看了一眼没出息的榕汐,这厮听了壹前辈的话,已经炸毛了,盛红衣真正是亲眼见证了什么叫害怕到模糊,榕汐的灵体已经模糊了。 足可见它的恐惧。 它强烈要求回弱溺谷。 盛红衣也怕榕汐这怕是要不行了,万一在大佬面前晕死过去就尴尬了,只得帮它掩饰: “晚辈带着您不打紧,只我这朋友它不能离开本体太久,所以便让它回去吧!” 回应她的是一道轻蔑的“嘁”声。 盛红衣赶紧点了一下榕汐,这就是同意了,虽然很轻蔑。 “嗤”一下,盛红衣只觉得此生榕汐都未有过这般快的速度,彻彻底底的消失在了她面前。 “那,壹前辈,咱们开始?”刚才说话间,她的识海波动了一下,已是清晰的印出了那道法诀。 “嗯。” 盛红衣闻言,手中灵气闪动,嘴中念念有词,灵气在手中凝结出复杂的纹路,越是接近凝成,盛红衣便从中感受到一种亘古而来的气息,气势恢宏! 灵气疯狂的被从身体之中抽出,盛红衣只觉得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般大的灵气消耗了! 她咬牙继续念着口诀,配合着指诀,反应极快的将灵气分配到它们该去的地方。 整个黄泉路上突然狂风大作,昏黄的雾气忽散忽凝,不再均匀。 十殿阎罗齐齐的停下了手中的事,脸色皆是巨变。 或喜悦、或怔忡、或惊疑、或愤怒、或凝重、或冷沉……不一而足。 盛红衣自是不知她这一举动引起了整个幽冥界多大的震荡,她平日虽然懒散的要命,但让她做点什么事儿,她还是尽善尽美的。 好比这一次,灵气倾泻而出,都不见她有一丝慌乱,她稳扎稳打,速度还快,一气呵成。 口诀、指诀、灵气完美的融合,结束之时,三头彼岸花突然“砰”的一声散了,化成一蓬血色又浪漫的红雾,散开之时,中间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红珠子往盛红衣极速飞来。 一道流光后,已经安稳栖息在了盛红衣的衣襟之中。 (本章完) 297 驱儡契约 红珠子落在衣襟之中,盛红衣顿时心中一定,觉得大事已成。 果然,下一瞬她耳边再次传来壹前辈的声音,这一回声音近在咫尺: “小丫头相当不错,能做到这个地步的,当真算是个人物。” “想当年,我活着的时候,也见过不少响当当的厉害之人,可能如小丫头这般一气呵成,一点即透的,不足一掌之数。” “咦?小丫头还行之有力?这黄泉路的禁制对你没用?” “可以可以,本座是真捡到宝了!” 声音显然是高兴的,下一刻又有点冷沉下来: “嗯,咱们走吧,再不走,就要有一群讨人厌的老东西要追过来了!” 盛红衣有些气喘吁吁,她消耗实在有点大。 而这条黄泉路上,显然没有能予她灵气之所,所以她只能一手握着极品灵石疯狂的补给自身。 对方说话太快,一句接着一句,她压根没空回话,因为补充灵气的关系,脑子的反应也没有平时快。 她听的云里雾里,听到说黄泉路的禁制对她没用这事儿的时候,心中一动,刚琢磨着要不要问一问,壹前辈已经毫不在意的说起了其他事,似乎一点不介意。 等盛红衣听到最后一句顿然什么心思都没了。 她就说哪有什么完全没有危险的大机缘呢? 原来还有追兵呢! 究竟是什么老东西要来! “前辈……” 话刚起了个头,壹前辈继续道: “别怕,听我的,他们追不上我们的!” 话才说下,应景一般,整个黄泉路刚刚平息的那昏黄色的雾气又开始动荡不安起来。 这一回,那雾气好像被煮沸了似的,四面八方滚滚涌动,很快便由远及近的把远远近近路过的魂魄淹没其中,甚至路边的红色彼岸花也在无声中一朵接着一朵的迸开消失了。 由彼及里,可见那些个被黄雾涌动包裹在其中的那些鬼魂,也是凶多吉少吧, 盛红衣皱了皱眉头,已是对来人产生了相当不满的心理。 她虽不知来人是谁,但仅仅通过这些事,便能看出来人是多么的草菅人命? 亦或者说,他是根本不在乎普通鬼魂和彼岸花这种生灵的命。 盛红衣不是圣母,旁人要是得罪她,她也不会心慈手软的以德报怨,可,也断然做不来对比她纤弱的脆弱生灵随意碾杀的程度。 这算什么?杀人狂魔吗? 盛红衣不知为何,心中乍然便涌起了强烈的不爽。 比起这人,壹前辈真是良善太多了,刚刚壹前辈传导给她的法诀也能促使整个黄泉路动荡,但除了抽了她大量的灵气,谁也没受到波及呢。 这会子全毁了。 “丫头,呆了?快走啊,那老鬼快追上了。” 声音依然不急,但足以把盛红衣从那瞬间的些微怔忡之中拉回来。 盛红衣甩了下头,难得赧然,她还是难得在如此紧张关头有些走神,且带上了个人情绪。 她也没再管那些黄雾,灵气自脚下氤氲,她毫不犹豫的自刚刚壹前辈幻化的三头花的方位跳了下去! 同时,她给自己加了千斤术,这般,她降落的速度已是快如流虹,无人可及。 她不知道的是,她刚走,她跳下去那一处,黄雾汇聚,一个头戴冠冕,气势很足之人已是站在了此地,脸色阴沉的仿若要滴出墨来。 他似怒极,掌心汇聚,掌心处一道暗色光球如恶龙,便待喷出,直击盛红衣去的方向! 怎奈何,刚准备动作,又是一道黄雾已至。 暗色的,似夹带着雷霆之怒的光球还未击出,便被人一把钳制住了。 被钳制住手的那一刻,一道声音冷冷清清却又似喊着无与伦比的威压,直直压下: “转轮王,休得乱来,你想干什么?!” 说话间,身影已现! 同样的黑袍冠冕,此乃十殿阎罗的官服。 只不过,新来此人俊秀雅致的出奇,贵气逼人,完全想象不出他乃是阎王之一的秦广王。 秦广王,十殿阎王之首,司掌鬼判殿,专司人间寿夭生死册籍,接引超生,统管幽冥吉凶。 转轮王,也就是先来之人,司各殿解到的鬼魂,分别善恶,核定等级,登记造册,发往四大部洲投生。 转轮王豹头嗔目,目中戾气横生,燕颔虎须,瞪视秦广王的表情,好似要将对方给生撕了! 他猛力一挣,已是挣了开去,他极速扑到原先盛红衣跳下那一处,发现做什么已是于事无补了! “好一个秦广王,你拦得了这一次,拦得了下一次吗?” 转轮王不可谓不气急败坏。 秦广王负手站着,一丝一毫没有被转轮王怒火波及的意思,他只道: “多行不义必自毙,就凭你,也能困住他?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说罢,已是化成青烟,消散在了转轮王面前。 徒留下一个已是怒的面目全非的转轮王! 今日的黄泉路,片甲不留,所过魂灵尽皆自世间抹去,再没有来世可言。 而这,只是来自一殿阎罗的雷霆一怒。 盛红衣不知自己逃过一劫,壹前辈却不是不清楚。 对于这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既是预料之内,他自然不会同盛红衣提。 这可是他的小福星呢,数万年好不容易等到这么一回,可不能把孩子吓坏了。 结界裂缝之中,是暗无天日的。 盛红衣的神识刚刚铺展开来,还未有什么用武之地,便听到壹前辈的指引。 于是,她跟着他的指点,在虚空之中扭转腾挪,一会儿后,她便觉得脚下一实,她这是落地了。 她像是投进了阴灵气之中,被阴灵气包裹住了。 这该是到了鬼音谷了,结界裂缝的虚空之中,可没有如此平稳的灵气,有的只是无尽的罡风和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 盛红衣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刚刚的过程,快速且复杂,若是没有壹前辈指点,她直接按照榕汐的意思跳下来,会不会就在罡风之中迷失了方向? 便是有神识在,可刚刚盛红衣亲身经历了一回,其中的错综复杂,她并无把握能顺利通过。 若是通不过,长久的迷失在了空间裂缝之中,不生不死…… 盛红衣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难得的后怕起来。 这般,她顿时对于还未见面的鬼槐不满起来。 她一贯护短。 这事儿,她感激壹前辈的相助,也不怪榕汐,毕竟它也是为了她能顺利进城,要怪只能怪鬼槐了? 什么妖精?心肠这么坏?提前已是挖好了坑,就等着收割人命呢? 莫不是真的是打着让她和榕汐做花肥的主意? 盛红衣脸色有些冷凝,须臾之间,她心中已是把前后事情过了一遍。 而她,自落了地,已是看清周围场景。 遮天蔽日的枝干,同之前在榕树林有相似之处,却也有所不同。 到底是鬼城,连这些树,都没有什么生气勃勃的劲儿,阴气驳杂,黑色的枝干宛若张牙舞爪的鬼怪,平添无数的阴森。 “鬼槐?是你吗?” 壹前辈没说话,盛红衣决定自己先来。 这些枝枝蔓蔓,盛红衣能清晰的自它们的叶片看出是槐树的模样没错。 不同的是,它的叶脉一缕一缕的都透着极为阴寒的死气,破败枯朽。 盛红衣相信,任何一个活人都不会喜欢这个气息的。 槐影丝毫未动,盛红衣也不急,在其中走走停停,走着走着,她掌心往上,一瞬,便多了一把焚邪剑。 手中剑一挥,连绵的火影串连成线,落在了枝蔓之上。 仅一下,对方终于忍不住了,枝叶突然动荡起来,凝成七八个巨人,速度极快的往盛红衣围了过来! 盛红衣也不含糊,本就对这鬼槐含着怨气呢,自然不留手! 她怎会留手? 原本,若是她当真是和榕汐一道来的,为了入城,盛红衣也不是不能屈能伸的,毕竟她都做好了只要鬼槐不太过分,她就不说话,避免纷争的心理准备了。 可是,峰回路转有没有? 她这会子遇到能帮她兜底的大佬了。 后路有了,她还怕什么? 自是由着她的性子,怎么高兴怎么来了! 自金丹之后,她还未好生的战一场,这回正是时机。 毕竟,刚结丹之时,对战那两个鬼修可不算。 那时候,她刚入金丹之门,还未沉淀打磨,所思所想皆是费尽心思如何逃生,完全就是背水一战。 而这一回,她在镇妖符之中七年,出来后又迅速闭关,一些独属于金丹修士的感悟她也消化完毕。 而今的盛红衣,已不可同日而语,正却个练手的实战呢。 今日便用鬼槐试试她的修为到底扎不扎实。 盛红衣眼眸微光乍现,如暗夜之中指路的星子,虽微小,但不容小觑。 焚邪剑由一化三,飞出之时,好似拉开了一个火网。 网中,朱雀浴火而生,清啼一声,红冠炽烈,赤红色的羽毛却闪动着属于神兽的七彩光泽,刹那便化为星星点点的火花,四散而下! 所过之处,那八个巨人还没来得及对盛红衣施以威势,便被那些火星击倒在地,很快滚成一团,空气之中有鬼哭狼嚎的声音呜呜咽咽不间断的涌来。 好似这些鬼槐的惨嚎。 盛红衣冷眼旁观,心中倒是对自己金丹之后的实力又有了新的估量。 这是金丹之后她第一次用焚邪,而且是结合了离卦召唤的朱雀。 也就是说,她将天地铢同焚邪剑之力融合到了一处,并成功召唤了朱雀。 虽然只是刹那便散了,但她的朱雀头一次不再是潦草的线条或者虚无的幻影,变得有血有肉起来! 盛红衣心下满意,忽然,她的耳边传来壹前辈的声音: “焚邪?那个老家伙居然也找上你了!小丫头机缘当真是让人震惊啊!” “想不到啊,本座居然还能看见焚邪?我还以为焚邪已经随着杀老贼一起没了呢!” “果然,他对一把剑的感情都比对我好!” 声音连平仄起伏都没有,依然悠悠然然的,可盛红衣愣是不知怎么接话。 这三句话,她怎么接啊。 第一句话是“老家伙”,第二句就叫人家“杀老贼”了,第三句,他突然幽怨起来了,什么叫对一把剑比对他好呀? 焚邪是杀神前辈的本命剑吧? 是费尽心思,拼尽一切,哪怕是放弃自身都要保留下一丝一缕的存在。 谁能在杀神前辈那儿有这等分量? 比不上焚邪太正常了,比得上才让人吃惊好吗? 盛红衣心中万千腹诽,愣是把自己刚刚的那点子刚凝出朱雀的喜悦给忽略了。 实在是壹前辈的话太让她吃惊了好吧? “晚辈……这确实是焚邪,是晚辈在剑冢得的机缘。” 盛红衣也只能干巴巴的介绍了一下焚邪,毕竟它也藏不住了,都被人当场揭穿了。 “嗯。” 壹前辈意味不明的“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盛红衣心里有些打鼓之际,未等到壹前辈的话,倒是等来了气急败坏的鬼槐: “竖子小儿,尔敢在吾这里造次?吾看尔是不想活了!” “居然是生魂!呵呵,生魂也敢来这里撒野?” “今日,便让尔来得去不得!” 盛红衣听的眉头直皱,什么尔啊吾的,这鬼槐怕不是个老学究吧? 壹前辈貌似也是一个古老的魂灵,也没见他这么文绉绉的摆谱,反倒是平易近人。 来得去不得吗? 那也得有这本事不是吗? “你刚刚火星子还没吃够是不是?鬼槐,别故意装傻,你既然同榕汐传话,说可以带我们进鬼城,我就不信,以你的诡诈没有套出我是生魂这件事。” “今儿个,你也别演戏了,实在是过于拙劣,咱们就来谈谈,你要什么,才肯让我借你的道进衡芜鬼城!” 盛红衣不想跟它扯皮,只想跟它开门见山:。 鬼槐沉默了一下,话锋一转: “尔要进衡芜鬼城可不是容易的事,吾也是看在榕汐的份上,都是草木精怪,出门在外也得守望相助。” 盛红衣“哼”了一声没接话,她甚至用脚在地上打着拍子,有耐心的很。 果然,没有太久,依然是鬼槐先开口,它忍不住了: “若尔愿意同吾签订驱儡契约,吾便为尔冒险一次何妨?” (本章完) 298 如意算盘 什么是如意算盘? 这就是如意算盘! 驱儡契约,相当冷门,但盛红衣恰恰好,就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当时,她出了弱溺谷,应对两个鬼将之时,那叫做傀影的鬼将驱使了一块天外飞石制成的青面鬼。 事后,盛红衣在镇妖符中七年,复盘过这件事,傀影应该就是用了驱儡契约将青面鬼收为己有。 盛红衣运气着实不错,就是那么恰巧,红蛸知道这种契约。 这个契约可以驭兽,红蛸身为妖族,之所以知道这个,是因为它有至亲被抓走,用此等契约驱使…… 但不同的是,驱儡契约比之普通的认主契约更加的高级也更加复杂,它需要打上双方的神魂印记。 驱儡应该便是驱使傀儡的意思。 对于做主的那一方来说,有诸多的好处。 其一,做主这一方不一定是人,以神魂强大者为主。 所以,据说曾经出现过反仆为主的情况。 但这种概率该是极小,因为身为主人的一方会想方设法的不让另一方出头以杜绝一切对方强过自己的可能。 其二,主人可以任意吸取驱使一方的功力为己所用。 不过此种契约想结成,很困难。 其中一种便是自愿交付神魂印记才能结契,主打的就是“自愿”。 不过,据红蛸说,主人若是神魂强度高出为仆这一方的神魂强度一个大境界以上,便可以强行结契。 盛红衣心中明镜儿似的,却装作不知。 鬼槐莫不是以为她和榕汐一样傻? 驱儡契约,它是仗着她不知道此物,又自诩自己神魂强大? 关键,它自是不可能要驱使她吧,原是肖想她的一身修为吗? 盛红衣此时已是起了杀心,它究竟用这法子骗过多少生灵? 莫非它这一身的修为,都是用这等邪法吸取旁人所得?! 耳边,突然响起了壹前辈的一声轻笑,他老神在在的提醒: “小丫头,你倒是问问它,这驱儡契约是个什么东西?听着就感觉不是什么好东西呢。” 盛红衣心中一定,心知这是壹前辈的指点了。 同时,她从这事儿壹前辈的态度也能看出,这兴许是壹前辈在考验她呢。 看她究竟有没有实力为他所用吧? 盛红衣心中有数,已是明确了对鬼槐的态度。 那自然是不用客气。 殊不知,盛红衣着实是想多了,壹前辈纯粹只是无聊罢了。 这许许多多年了,日复一日过着一成不变的日子,若不是记性好,怕是他连自己姓甚名谁都要忘光了。 如今,命运的齿轮迎来转机,这个小福星居然还相当同他投缘,他自是愿意同她多呆一会儿,正好他和盛红衣的目的地都是一致的。 时间还有不少呢,他老壹可不急。 这鬼槐有点意思,万年不见,犹记得它初醒灵,成为树妖的时候,纯良的很,身在幽冥界,却丝毫没有鬼怪的阴暗。 虽然它桀骜不驯了些,但棱角分明,自有赤忱之心。 可惜,时间这个东西啊,最是神奇,万年光阴,足可以把任何事物改造的面目全非。 这般,壹前辈自觉自己反倒是不适合出面了。 红珠子中的他有些怔忡,难怪他一来就发现不对劲了。 鬼槐长势太快不说,全身的怨灵和死气已然成势。 可见这万年它没少用这法子坑害其他的生灵鬼怪。 驱儡契约,其实比起生灵,更容易用在各种魂灵身上。 本就是灵魂契约,自然最开始是在鬼魂身上更有效果。 这东西本是嗜魂那个老怪物的功法,原本就是以它的名字命名的,叫做嗜魂契约。 可嗜魂已是被除,围剿它的人之中便有杀老贼! 他记得驱儡契约应该是被销毁了,可后来怎么突然又冒出来,并且还被改了名字,又各处流转了? 真是可惜了,一切源自于贪欲,殊不知所有看似美妙的东西,暗地里早就已经标好了价格,以为是机缘,实则却早就被反噬了。 鬼槐多久没有审视自己了,这些怨气和死气如此深重,附着在它的枝干上,可见它的根部只会被附着的更厉害。 长此下去,它最终就会变成真正的傀儡。 无情无绪,更无命! 它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死物,一个工具罢了,所有的生机骨髓全都被吸干,榨尽。 这便是鬼槐所要付出的代价。 与魔鬼交易的结果罢了。 如此看来,驱儡契约,名字起的倒也恰当的很呐。 故人如此堕入深渊,他自是不想出面了。 也罢,看小福星这样子,就知道她不爽的很,刚刚那打杀对方的架势,壹前辈也看在眼中。 这小福星有点本事,加上焚邪在手,南明离火于鬼槐身上的死气与怨气自有压制之力。 如此说来,杀老贼把焚邪托付给小福星,当真算是替它找了一个好主人。 好剑当磨,越是磨砺越是锋锐,越能所向披靡。 这焚邪应该是换了个躯壳,他刚刚粗略感知了一下,材料是上等的,而且同焚邪也很契合,也不知小福星自哪里得来的。 不过,再契合的材料与剑魂都是需要相互磨砺的,这就跟人夺舍重生一般,有一段漫长却又极为重要的适应磨合期。 磨合好了,那就是助力,磨合不好,那就是拖累。 今日,他瞧着,那焚邪的精气神并不差,竟然隐约有了当年的五分神韵。 失去了主人的本命神剑,居然有如此结局,真是令他嫉妒呢! 啧啧,该说杀老贼那混蛋就是比他厉害吗? 同他看上了一个人不说,还比他捷足先登了? 哼,绝不可能是杀老贼比他厉害,最多只是因为……他运气比他略好那么一丢丢! 真是……可恶啊! 红珠子在盛红衣的衣襟之中微颤了一下,罢了,他不想这件事了。 杀老贼都死到不能再死了,世上再无杀老贼,他还纠结这些做什么。 这么比起来,他尚且还有一丝偷生的转机,那是不是还是他运气好些呢? 不想了不想了,他老了也累了,而今是年轻人的天下了,便由着小福星去对付鬼槐吧,他就看看戏就行了。 盛红衣自是不知壹前辈的心思,她顺着他的意思问鬼槐: “哦?什么是驱儡契约?” “啊?驱儡契约尔不知?”声音之中是难掩的做作的惊讶。 盛红衣心下冷笑,都让它不要再做戏了,偏偏不听。 在她这个喜欢做戏的老江湖面前班门弄斧? 实在是生硬的可笑,光听声音,盛红衣已经觉得都是折磨,简直不能忍。 她掏了掏耳朵。 鬼槐愣了一下,这生魂怎么不接话? 这……剧本不应该是这么演的啊! 她不是应该表现出着急么? 然后它便一副装作大度帮忙的样子,“说服”她自愿同它结契。 它是偶然之中,知道了驱儡契约,亲见到一个鬼修用它吸收了一个山鬼的功力。 自此,这件事在它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 此后不久,它遭遇了重创,断了修炼的前尘,鬼使神差的,它想起了这件事,利用驱儡契约修复了伤势。 它发誓一开始并没有什么贪欲,只想着修复伤势便好。 可是,等它伤好了,它开始不满足起来。 它在这幽暗不见天日的地界里,待了太久太久了! 它们槐树精其实也不是必须长在幽冥界! 好比槐阴,甚至其他的草木精怪,它们生长在不同的地方,每日吸收日月精华,鸟语花香,生活无比的惬意滋润。 哪里像它,只有阴灵气和常年阴森幽暗的环境长伴左右。 凭什么呢? 就因为它运气差吗? 它早就受够了。 驱儡契约为何不能用? 这是它的机缘啊。 有一就有二,鬼槐用了一次两次三次后,发现修为增长很快。 一个普通的鬼魂,能增加它三到五日的修为。 一个稍有点修为的炼气鬼修,那至少能增长它以往半年的修为,筑基鬼修,可以增加它五十年左右修为,而鬼王鬼将们更不得了! 可是,多次尝试,鬼槐发现还是生魂更加的厉害些! 它是尝过没死的生魂的滋味的。 有同它一般的草木精怪,也有误入此地的妖兽。 鬼槐藏在枝干之中的舌头无声的舔了舔自己的唇。 生魂,它吃到的最高修为是一个四阶的妖兽! 四阶,居然让它长了百年功力。 而面前这个,是金丹人修,能让它长多少功力呢? 它很期待。 可惜的是,那叫榕树精的榕汐却没有跟来! 若是它也来了,今儿个就赚大发了。 其实,从衡芜鬼城突然到来,它就知道自己的机会到了。 毕竟鬼音谷没什么特别罕见之物,误入此地的生魂太少了,它大多数还是想办法吞噬的是鬼音谷的本土鬼魂。 但,有阵子它吞噬太多了,引起了它们的恐慌,甚至上报到了阎罗殿,阎罗殿派了鬼差来查看,它才稍稍收敛。 可衡芜鬼城不同啊。 其中,多的是鬼王鬼将不说,这鬼城地位历来凌驾于其他鬼城之上,定然会吸引其他的鬼魂过来! 到时候,它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只要它做的隐蔽些,便是那些个鬼王鬼将的,身份地位高又如何? 吃了也就吃了。 好比,它近日听到的城中轶闻,据说城中傀家死了个嫡系长老,叫傀影。 傀家哭天抢地,元气大伤,可谓是天塌了。 据说,傀影在鬼城停驻之时同嵬家长老出门同游。 本就是元婴鬼将,自有神通,没人觉得他们会有什么事! 可是偏偏就出事了。 那叫傀影的居然死了,魂飞魄散的那种。 鬼修就是这点不好,虽然修为看起来比之其他生灵好似没有区别,但实则,众所周知,他们的肉身比其他生灵脆弱太多了。 这不,居然就被一个会使用三枚铜板的道门女修盛红衣给杀了。 据说那女修还只是个金丹修士,但乃是大宗门出生,嵬崧回来之时,也受伤很重。 据说那叫盛红衣的女修身边还跟了一个师兄。 堂堂鬼将,居然在夺宝之时被两个金丹修士给杀了,啥也没留下! 这事儿在衡芜鬼城已经造成了轩然大波。 盛红衣的名字在整个衡芜鬼城一战成名。 据说,傀家人曾经出城寻过,确实在弱水河道之中找到了一些傀影的尸块。 却早就不见了神魂,包括傀影身边的天恶也没了! 周遭水道之中,打斗痕迹明显,只可惜那个叫盛红衣的女修却杳无踪迹。 傀家人恨极却于事无补,听说,他们已经派了人去调查盛红衣其人,宁可错杀一万,也绝不放过一个! 其实,这傀家与它鬼槐还是有点渊源的。 它的驱儡契约,就是来自于傀家,甚至它第一次看到鬼修吸食其他鬼怪,那个吞噬旁人者,就是傀家人。 可以说,鬼槐对傀家人自有一份关注和好感。 正因为此,它对傀影的事情才记得这般清楚。 惋惜之余,倒是助长了它的胆子。 衡芜鬼城么,多么神秘莫测的地方。 其中的人也不过如此。 死了个傀影,都知道凶手名叫盛红衣了,还不是于事无补。 而今,衡芜鬼城都飘到了这里,已是不在原来位置,他们还如何找人报仇! 人家疯了才自投罗网来衡芜鬼城! 所以,这事儿大概率会不了了之了。 那么,兴许它小心一点,便是吞了些衡芜鬼城的鬼怪又何妨,等哪一日衡芜鬼城飘走了,还不是照样拿它没办法。 鬼槐的如意算盘打的啪啪响,先甭管衡芜鬼城,当今首要之事就是把这个生魂先吃到嘴。 它尽量把自己装的特别人畜无害。 “驱儡契约么……其实就是方便送尔入城的,这驱儡契约可以使尔身上带上吾的神魂印记,这般,衡芜鬼城的结界才不会认出尔是生魂,因为尔有吾的神魂气息,鬼城之中的人都会以为尔是一棵槐树妖。” “吾这般做,都是为了方便尔行事罢了!” 这等生魂,修为同它差距不大,它自是不敢冒险强行对她做什么,只能由她自愿交出神魂印记,同它签订契约才行! 鬼槐心中着急,语气却越是和善,那诱导之态,听在盛红衣耳中,不要太明显。 就跟……狼外婆似的。 (本章完) 299 不留 盛红衣“呵呵”两声,直接戳穿它: “方便我?我看是方便你驱使我吧!这天下,想把我盛红衣制成傀儡的,你是第一个!” 用活生生的生灵制傀儡,当真是邪魔歪道都不敢随意肖想这种事儿。 鬼槐居然敢如此做,必将受到强烈反噬。 周围什么情况,盛红衣已查探清楚了。 她刚到此处,便神识先行,无声的探了出去! 自她吸收了魂石之后,盛红衣已是敏锐的感知到神识又有所变化了。 她发现,她的神识的“感觉”越发的清晰了。 尤其是在这种盛红衣完全不了解之地,盛红衣自觉自己的神识帮了大忙了。 它便如同她的一个分身,所见所闻所感皆能第一时间反馈而来。 这里可不像在黄泉路中,神识是被压制的。 周遭充满了阴森的鬼气,而面前这一位鬼槐身上可不仅仅是鬼气,还沾染了怨气和死气。 它实则已是站在了悬崖边上而不自知呢。 看它沾沾自喜的样子,盛红衣只觉得可笑又可怜。 将死之灵,莫不是它还做着一飞冲天的美梦呢? 不仅是鬼槐的情况她摸索的一清二楚,借着神识探动,她对于衡芜鬼城的方位,心中已是有了底。 脑海之中早就勾勒出了清晰的画面,这里的一景一物,都没法逃开她的眼。 神识所至的北方有一堵无形的墙,一经触碰,神识末梢处便会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这只手还会顺着神识往神识主人的方向追踪而来。 如此,迫使人不得不斩断这缕神识。 好在盛红衣神识比之旁人灵敏太多了,她甚至还谨慎的用阴灵气包裹住神识做了伪装。 刚触到那“墙”,她便察觉到那股子冰寒入骨的排斥之意。 她当机立断,极速驱使着神识缩了回来。 倒是真的有被那只看不见的“手”狠狠抓了一下,但她速度极快,死命一挣,便挣脱开去。 那一处该就是衡芜鬼城所在。 而顺着鬼槐的枝干,盛红衣一眼识破了鬼槐有恃无恐的原因。 这衡芜鬼城也不知有意无意,所在之处正好包容进了鬼槐的半截枝干。 也就是说,那半截鬼槐枝干是在衡芜鬼城城内的。 盛红衣微微垂目,若是杀了鬼槐,断了它那截枝干,那里是不是便会出现一个漏洞? 她再通过那漏洞进去便是了! 一般来说,任何结界都有自动修复之力。 若是出现漏洞,自是应该能自动修复的。 而盛红衣的目的就是利用这个时间差,在那漏洞修复好之前钻过去。 心中已经有了盘算,面上盛红衣不动声色。 鬼槐一听这话,语气顿时沉下,其中的凶狠之色毫不犹豫的显露而出,既然油盐不进,就甭怪它不客气了。 想必刚刚那让它有些心有余悸的朱雀就是此女的杀手锏了。 金丹修士,能做到这种程度,便是敌人,也不得不说她相当不错了。 但也仅限于此了,那朱雀一瞬即灭,可见此女已是力竭。 毕竟她是生魂。 在这里,她便是想,也补给不到灵气。 而且,鬼槐一刻不离的注意着她,她就那么傻傻的站在原地,可没有任何吃灵丹或者用灵石补充灵力的举止。 这种情况下,她居然还敢叫嚣? 还敢大声说话? 鬼槐心中冷笑不止,简直就是脑子不好使。 “尔如此不识抬举?那就让尔来得……”去不得! 话未完全说完,它突然呛了一下,剧烈的咳嗽声猛然响起。 盛红衣皱眉,有点不耐烦了。 这又是闹哪一出啊? 一棵槐树精,还能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了? 盛红衣觉得它蠢爆了。 她本来还想听听它有什么高见的,如今见它如此蠢样,她不如直接出手,道不同不相为谋,她不想再同它浪费时间了。 手刚一抬起,就听鬼槐突兀尖锐的变了调的声音在整个槐树林之中回荡: “你说你叫什么?盛红衣?你是盛红衣?那个玩儿三个铜板的女人?” 盛红衣手中动作硬生生顿住了,甚至脚下还忍不住微微趔趄了一下,她终于第一次在鬼槐面前微微失态: “……说清楚,你什么意思?” 这是什么形容? 耳边,响起壹前辈的爽朗笑声。 盛红衣有点郁闷,她无比清晰的听出了其中嘲笑的意味。 什么叫玩儿三个铜板的女人? 是谁这么中伤她的? 她手一扬,三枚天地铢悬在她面前,她对着鬼槐冷笑一声: “三枚铜板?你不会说的是天地铢吧?” 天地铢?! 鬼槐愣了一下,全身忍不住颤抖起来! 就是叫天地铢! 嵬崧回来就是这么说的! 她就是那个杀了傀影的盛红衣! 她为什么来这里?疯了吧? 傀影是鬼将,可比它厉害多了。 此女能杀傀影,那对付它……岂不是易如反掌! 霎时,鬼槐想清楚这一切,几乎被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露出一星半点的对盛红衣的杀意。 它不禁后悔,不是后悔要杀盛红衣,而是它怎么没有提前一步打听清楚这件事。 对方显然有备而来,它危矣。 “红衣仙子饶命,吾……小的不知您是红衣仙子,小的只不过是幽冥界不值当一提的草木精,实在是有眼不识金镶玉,小妖自愿护送红衣仙子进城!” 盛红衣没动,她早知此妖毫无气节: “你且说说,你是如何知道我的?” 问着这话,她脑中已经把事情过了过。 衡芜鬼城? 能扯上联系的就是那两个鬼将! “你认识傀影和嵬崧?” 伴随着这话问出,天地铢之上猛然跃动起了火焰! 这是明晃晃的强力威慑。 她就是在明着告诉鬼槐:不要耍滑头,若是她不满意它的回答,这些火莲花到时候落在哪里,可就不好说了! 鬼槐猛然吞咽了一下唾沫,终于,那股子由心底激增的恐惧蔓延到了它的枝干上, 槐树林沙沙做响,无风自摇。 好久了,鬼槐不知自己多久没有感受过这种程度的危险! 没了朱雀,还有这些火莲,那火焰的炽热在不断的警戒它,这些东西不比之前的朱雀差。 多少年了?无数生灵鬼怪在它脚下颤抖,而今突然对换了位置,它心中只有迸溅而出无法遏制的浓烈恨意。 壹前辈在盛红衣的衣襟之中无声的轻叹一声,鬼槐没救了! 鬼槐如何,岂能瞒过他的眼睛。 它早就扭曲了内心,捷径走多了,便忘了当年的初衷。 一棵槐树,血脉低微,便是落在幽冥界,能成精也是得天机缘,来之不易。 而当年的孜孜所求,初初醒灵之时的感恩和意气风发,早就不复存在。 罢了,鬼槐看起来还活着,实际上已经死了。 红珠子又微微动了下,壹前辈自己都不知,今日他为何如此唏嘘。 到底是再见故人,而故人却变化的面目全非让他恍然生出一种他的世界早就已经过去的感觉。 杀老贼也不在了,而且大概率永远都回不来了。 这世上只剩下他一人,清醒而混沌的活着? 他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 他如此的逆天改命,真的能达成所愿么? 他微微阖上眼,这一瞬,他的呼吸有些深重。 继续吧,都到这一步了,他除了一条道走到黑,还能如何? 杀老贼死了,他还没死呢,他得继续干啊。 哪怕,希望微薄,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呢。 鬼槐无法,饶是深恨,它表面上也得乖乖的实话实说。 它却也在心中暗自发誓,若是它能逃过此劫,它便将盛红衣来了的事情透露给衡芜鬼城。 傀家人还在疯狂的找着她呢! 它可以和傀家人谈谈,等杀盛红衣之时,它总要分一杯羹的! 盛红衣自鬼槐的描述之中,已是气的不行! 原来她被两个鬼将摆了一道? 盛红衣想起了当时对战青面鬼的时候的违和感。 原本堪称旗鼓相当的对手,到了后来却如此的菜,轻易被盛红衣灭杀。 当时她没多想,如今事情终于串起来了。 原是她替嵬崧背了一个锅? 这两个鬼将指定内斗了,嵬崧趁着傀影与她争斗之际杀了对方?! 难怪了,她当时其实便察觉到两鬼将气息往她的相反方向迅速远离,她某一瞬间还以为对方是被她的王霸之气所震慑! 现在,一切揭破。 真是好!好的很! 所以她现在莫名成了衡芜鬼城的通缉犯了? 真是…… 盛红衣耳边,又传来了壹前辈的声音: “衡芜鬼城的傀家吗?小丫头惹事的本事还挺大的!傀家可是衡芜鬼城的掌权家族之一呢。” “至于姓嵬的……”话到此处却就此打住,盛红衣竖着耳朵听也没听到接下来的话。 盛红衣沉默半晌,没问! 她总觉得,壹前辈这会子兴致不高,心情不佳,明明刚刚到达此地之时,他挺高兴的。 究竟是她还是鬼槐惹他不高兴了? 盛红衣脑海之中猛然闪过此等念头,但,到嘴的话又咽回去了。 算了,面前有个鬼槐在,她也不好追问壹前辈,等解决了这个槐树精,她再看情况追问不迟。 那一厢,鬼槐讨好又谄媚的对着盛红衣道: “仙子,小的可是把知道的都说给您听了,小的对您可是忠心耿耿,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隐瞒呐!” “小的……小的真的不是有意的,对了,那驱儡之法,真的不关小的事情呐,那也是傀家人的手笔!” “傀家人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仙子若是愿意,小的愿意同仙子一道,去帮仙子把傀家人抓起来。” 出卖傀家人的消息?鬼槐一点惭愧之心都没有。 在生死面前,它连灵魂都可以出卖。 出卖别人罢了? 轻而易举。 这和等它逃过此劫再把盛红衣的消息卖给傀家一点也不冲突。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世上谁不自私呢? 鬼槐颇有些沾沾自喜的想。 盛红衣打听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已是没了听鬼槐废话的心思。 它是什么嘴脸,鬼槐自以为自己藏的很深,实则,如盛红衣这等亲灵体质,自能从周遭灵气的细微波动之中,感觉出来。 那浓烈的恶意和恨意,已若实质,如刀锋锐剑,毫不客气的往盛红衣释放它们的恶毒。 留着它,便是留着一条放在怀中的毒蛇,随时有被反咬一口的危险。 盛红衣可当不来东坡先生! 鬼槐,不能留了。 一念起,毫无预警的,天地铢突然齐齐翻转。 鬼槐一愣,水,突然自天际淋下。 冰凉的包裹住它的枝叶,它顿觉心中一凉,这水不对劲! 还未等它有下一步动作,它眼睁睁的看着天地铢再一转,那些个水滴突然自中间裂开,露出包裹在其中的无数颗的火星子。 水火共进,缠上鬼槐之时,已是渲染成了大火! 鬼槐大惊,在这些邪门的东西落在它枝丫的瞬时,它便察觉到了钻心的炙痛。 它想要抵御,却觉浑身忽凉忽热,身体随之为之一轻。 心底莫名袭上一丝不妙。 它下意识的惊恐的低下头去,就见自己的身体的命门处插入了一把剑。 一把水火共存的剑。 剑下,水灵气化为绳索,缠绕住它身体之中的死气和怨灵之气,火灵气负责将这一切包括它的身体,通通焚烧殆尽! “你……你怎么知道……”知道它的灵体所在方位! 可惜,还未等它问完最后一句话,它已是先一步的溃散了。 似从苍茫的虚空之中,传来盛红衣最后的声音: “水火既济卦,邪终究胜不了正。” 邪不胜正吗? 鬼槐残留着这个永远的疑问,彻底消失在了世间。 盛红衣出手极快,鬼槐也死的极快。 它的灵体在何处,盛红衣早就清晰的“看”到了。 “咦?这么快就杀了?” 壹前辈的声音传来。 盛红衣倒是想问一声:大佬满意否。 然,她刚张口,还没来得及问,壹前辈突然又问: “你刚刚念的是往生咒?你居然会这个?” 盛红衣心中跟着一惊。 大佬真是时时令她吃惊。 这往生咒也叫往生经,是黑莲当时同异人域那帮子半妖半鬼同归于尽时超度亡魂所用。 壹前辈居然知道这些个? 他莫非跟黑莲还是同时期的人物不成? (本章完) 300 顺应、鬼城 盛红衣不是第一次用水火既济卦。 此乃邪不胜正之卦,盛红衣发现自己每次遇上的鬼怪,除了壹前辈,都脱不开使用此卦的结局。 想到这点,她袖子一抬,收回天地铢,心中却忍不住再琢磨了一回:不知道这幽冥界是怎么了? 她不了解此地,可她一路走来,自玄尘门下的白霞城开始,一路往北,途经道魔佛妖冥的领域,虽然只是浅浅的路过,可拜百盛红衣自身的敏锐所赐,每一处地方,盛红衣都觉得有其独到的有趣之处。 好比道修的城池,自有其清正。 佛家的城池悲悯是内核。 魔域带着一股子邪魅。 妖城粗犷。 可是幽冥界,盛红衣皱起了眉,她对幽冥界的感觉很不好。 她罕有如此武断的时候,可大约是太不凑巧了。 这一路走来遇到的鬼怪没一个好东西,致使她有了这般的感受。 越是往幽冥界的深处走,她心中升起的警惕越发深重,这是一种本能的反应。 毫无道理可言的,她总觉得那些个幽暗的角落不知藏着多少的阴邪污秽。 鬼槐的灵体死的快速又干脆,往生咒之下,盛红衣还是希望它能尚存一丝元灵,能够获得转世投生之机。 草木精怪修行尤其不易,她有黑莲的前生在,对草木精怪多了一丝包容。 不过,也仅限于这点子包容。 她做了她自认为该做之事,成与不成,端看天意了。 “嗯,壹前辈也知道往生咒?” 她装作不经意的回问壹前辈。 实则鬼槐已死,她紧绷的心情些微的缓解,便对壹前辈起了些好奇之心。 黑莲的事情自是不能说的,但壹前辈若是当真是那时期的远古魂灵,那不知可认识龏涟否? 自梦中一别,也不知还有没有见面机会,她其实也想知道,龏涟后来怎么样了? 修成正果没有? 若说幽冥界之中,还有谁能让盛红衣付诸些信任,只有这位壹前辈了。 哪怕他遮遮掩掩,看起来秘密很多的样子。 但有时候,相逢本就是一种缘分。 有的人,见一眼就能相互信任,而有的人,无论说什么做什么,感觉坏了,就是怎么着都没法相信了。 盛红衣一贯也是相信自己的直觉的。 红珠子之中,忍不住传来一声笑声,笑声虽浅,却带着些意味不明的味道。 接着他“嗯”了一声,便迅速另起了个话题: “鬼槐已死,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看情况,壹前辈是彻底由着盛红衣自己想办法进鬼城了。 竟是听之任之的态度。 盛红衣可惜的一叹,果然想从这种老狐狸嘴里套点儿什么事情,那是痴心妄想。 “鬼槐的枝干在衡芜鬼城的结界内部,我查探过了,顺着那枝干的位置钻进去应该是可行的!” 说罢,她便顺势顿了一顿,她在等壹前辈的意见。 “倒算是个法子,试试!”壹前辈如是说。 盛红衣点了下头,也不纠结,心念一起,便放下了追问壹前辈的心思。 是否能问出答案还两说,此时当务之急是进城。 鬼槐的死亡是迅速又循序渐进的。 其实它这么轻易死去,并非是盛红衣赶尽杀绝。 普通的草木精怪,好比榕汐,便是它的灵体被扼杀,它也不见得就会死亡。 毕竟本体还在,多年以后,灵体许是会重新汇聚,只不过再次汇聚的灵体不一定是曾经的榕汐罢了。 可鬼槐不同,盛红衣的南明离火和琉璃净水都有驱邪之强效,加之水火既济卦和往生咒的加持,鬼槐身体之中的死气和怨气迅速的被击溃消散了。 而可惜的是,鬼槐的本体看似的繁盛只不过是这些个怨气和死气硬撑出来的,其内部的精气和生机早就被怨气和死气吸食干净了。 是以,怨气和死气一经去除,鬼槐也只剩下一个内里空空的躯壳,轻易便彻底倾圮。 盛红衣袖子轻轻一挥,鬼槐是那些个枝干顿然化成片片碎片。 随着那些个碎片飞散开,盛红衣脚下灵力乍现,化为一道流光,精准的挤入了鬼槐原本探入城中那截枝干所在的位置! 天地铢缓缓而动,坤为地。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天地生阴阳,坤卦主控的便是阴,阴便是顺应天时之意。 尤其在此等不熟悉,盛红衣心中又带着先入为主的排斥之地,顺应恰恰是最好的选择! 坤卦已成,周遭一股阴柔的凉风平地而起,轻柔又服帖的包裹住盛红衣。 因为这层包裹,盛红衣平稳又恰到好处的钻了过去,悄无声息。 双脚稳稳落在地上,盛红衣收敛起全身外泄的灵气,扭头看去,暗自庆幸。 幸好她当机立断,不过须臾的功夫,半空之中,灵气猛烈又突兀的波动了一下,形成了一个漩涡,很快,漩涡化开,一切归于平静。 可见,这代表的便是结界已是弥合修复完成了! “好,真是恰到好处,小丫头确实有两下子。” 红珠子之中,壹前辈的声音传出。 盛红衣谦虚的一摆手: “前辈过奖。” 壹前辈心情属实不错,他越发的肯定自己真是挖到宝了。 这丫头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太多了。 多相处一阵,越能在盛红衣身上挖出惊喜来。 小丫头的秘密着实不少。 亲灵体质还会往生咒么? 壹前辈心中微紧,细细的琢磨,往生咒这种东西又岂是什么人轻而易举就能学会的? 怎么可能? 还有她手中那天地铢,他见之总有一种隐约说不出来的畏惧又熟悉的感觉。 这两种感觉的出现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诧。 真想不到,他还会对一件东西畏惧。 而熟悉,更是来的突兀又莫名。 他看到此物的第一眼,就已经仔细想了一遍,结果是他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东西,纵观一生,也没见过同此物类似的宝贝。 虽然没琢磨出这东西是啥玩意儿,但,焚邪新的身体居然是天地铢这件事被他给看出来了。 他虽不知此物为何?也基本能确定这东西不是什么神器或者仙器,但绝对不是凡品,算得上独一无二的奇物。 世间有奇物,许是天生地养,许是人为造就,凡无法界定品阶、无有记载之物是为奇物。 此等奇物,既不是神物又不是仙品,但不代表它们就没有堪与之比拟之能。 这样的东西,未来有无限的可能,也都同自己的主人息息相关。 运气差的,也许会在漫长的光阴之中,随着主人的陨灭而沉寂。 运气好的,等主人得成仙阶,它们也鸡犬升天,变身成遥不可及的仙物、神物。 当年的焚邪,可不就是这么一步一步从不起眼的奇物一举成为神剑的么? 能容纳神剑剑气之物呢? 又如何简单的了? “既然进了城,小丫头有什么打算?” 盛红衣一边听壹前辈说话,一边环顾周围的景色。 衡芜鬼城,一个令金朵儿说起来就忍不住压低声音,心生怯意的地方,这里还是她心心念念想来的地方。 这会子,她终于站在了城内,然后就发现……也就普通吧。 怎么说呢,就同盛红衣看到的其他城池差不多。 若说有什么同别的鬼城不一样的奇异之处,便是这里的天光居然是亮的。 对,虽然没有日头在天际高照,但天空湛蓝,大朵大朵的白云惬意的在空中轻移,毫无违和感。 盛红衣并不知道自己在何处,按照常理推断,她是借着鬼槐枝干戳出的漏洞进来的,所以该是距离衡芜鬼城最边缘不远。 但事实并非如此。 盛红衣所站的位置是在一处巷子之中,前后左右皆有屋舍绵延。 她所在之处并不是深巷,不远处便是出口,外面是热闹的街景,人来……啊不,鬼来鬼往,好不热闹。 城中,除了极浓厚的阴灵气,其他的东西和人修城池乍一眼都很雷同,根本不足以分辨这里是鬼城。 听到壹前辈的话,盛红衣一顿: “前辈不是说要带我寻找虚无草,并且告知我真正的丹方?” 到了鬼城,盛红衣也变得更加谨慎,便是同壹前辈是在传音,她的神识也隐秘的布控在周遭,唯恐两人说话被听见。 壹前辈倒是一如寻常: “没错,这是我答应你的,可虚无草不是那么好找的,你得首先再做一件事。” 盛红衣脸一沉: “前辈。” 这就是不愿意了,她心心念念虚无草呢,这壹前辈让她做一件事兴许事小,但谁知道这是不是最后一件。 一件一件又一件,宛若吊在拉磨的笨驴面前的胡萝卜,看着吃不着,那她岂不是亏大发了。 壹前辈哈哈一笑: “非是我出尔反尔,而是你想找到虚无草,这地方你必须去,反正你都要去,做这事儿也是顺手的事情!” 盛红衣一时没吭声,空口无凭,她看起来如此好骗吗? “哎呀,不愿意呀?” 男子的声音一如既往,并未表现出不悦。 “这样,一时半会儿你也不再出城,咱们去寻个地方先住下来,你再带我去吃点东西如何?” “吃东西的时候咱们可以慢慢谈这事儿。” 盛红衣:“……真想不到前辈你还要吃饭呐?” 鬼魂需要吃饭么? 它们的食物不是应该是香火供奉么? “笑话,就说你书读少了吧?我怎么不要吃饭了,哪里就只是我了?你瞅瞅这城中酒馆饭馆的不是挺多吗?” 壹前辈不满的哼了一声。 盛红衣挠了挠脸,有些尴尬。 这么一说当真如此,经壹前辈提醒,盛红衣还真就发现有不少鬼修甚至没什么修为的鬼怪,三五成群的坐在街边的小饭馆之中。 半个时辰后,盛红衣安然的坐在一处面馆之中。 透过窗棂,盛红衣看着外面的长街,心头滴血。 一碗面罢了,盛红衣便花去了千余灵石。 这什么黑店? 抢钱呢? 比盛红衣脸还大的面碗端端正正的放在盛红衣对面,一颗鲜红的小珠子在面碗的旁边,却一点都不会让人忽略它的存在。 面从面碗之中流畅的“跑”了出来,争先恐后的“钻”进了红珠子之中,还伴随着满足的咀嚼和叹息声: “哎,真是太美味了。” “太好吃了,这面劲道啊,还有这汤。” 咕噜咕噜咕噜…… 盛红衣:“……” 突然发现大佬是个吃货怎么办? 以后在衡芜鬼城的日子,她是不是都要负担起壹前辈的吃喝啊? 这得花多少钱呐? “咦?你怎么不吃?如此美味不吃太可惜了!” 盛红衣看了一眼那碗和面的配色。 看着看着,就觉得饱了。 想到那店家长得青面獠牙的恶鬼样,她无数次的佩服自己,怎么就有勇气踏进这家面馆的。 踏进来也就算了,还点了如此恶心的面条。 红白糊成一团颜色的大汤碗,越看越血腥…… 大碗之中,汤汁儿也是鲜红的,其中还有些同碗差不多颜色的红的白的漂浮物,面条颜色黯淡发灰,其上还撒了油绿油绿的葱花,活像趴在上面的青虫…… 这家店主子的配色也是绝了。 盛红衣越看越恶心想吐。 最关键的是,这玩意儿还死贵。 她想,接下来一整年她都不想再看到以及吃到这种大碗面条了。 “谢谢,我不饿。” 红珠子“啧”了一声,提出了令盛红衣头皮发麻的要求: “小丫头,咱就住这条街吧?我看这边好吃的不少,我今晚还想吃这家面条。” 盛红衣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对壹前辈信任归信任,可这件事上完全无法产生共鸣。 “前辈,你要不要换一家,我瞅着……这店主子也太凶了。” 盛红衣不好意思拿价钱说事儿,只能说店主子的不是。 不过,她自认她说的是实话。 这会子,她坐在临街的包厢之中,正好能看到那店主子站在门口迎客去了。 盛红衣时不时的眼睛就忍不住往那店主子身上飘,她很是疑惑:这般凶神恶煞的模样,居然当真能招揽到客人? 客人还不少? 她和壹前辈刚坐定不久,原先还有些稀朗的面馆一下子……鬼满为患了。 莫不是幽冥界的审美同旁的界域不一样? (本章完) 301 守正和残荷 盛红衣实在不明白就这店主子、这手艺,居然也能在这鬼城之中赚的盆满钵满? 红珠子晃动了一下,一大碗面条包括汤汁已经彻底被吸溜干劲了! “嗝!”红珠子满足的打了个饱嗝,才慢悠悠的说: “你有所不知啊,这店主子你觉得它长的凶?” “但你知道它是什么人吗?” 盛红衣闻言将目光从那青面獠牙鬼身上转到红珠子上: “什么人?莫非它还有不得了的身世?” 她觉得这店主子原先应该不是人,因为它是青面獠牙的,也不知是那一类的鬼怪。 说这话的时候,盛红衣还有些紧张的环顾了一下四周,总觉得便是传音,在别人的地盘说别人的闲话好像不太好! “哼,怕了?不要怕,它还奈何不了我!” 盛红衣:“……”行吧,壹前辈说什么是什么! 虽然,有时候盛红衣觉得他过于自信了一点,但人家壹前辈从未害过她,而且从开始到现在,壹前辈说的话基本不是兑现了就是在兑现过程之中。 总而言之,壹前辈在盛红衣眼中还是相当靠谱的。 见盛红衣识趣,壹前辈似乎挺满意的,连语气都变得更加的和悦起来: “这店主子叫守正,一直都叫这个名字!” 守正? 守护正义吗? 盛红衣又把目光转向那店主子。 这一回可能是她动作有些大喇喇的,那店主子突然抬起头来,目光精准的攥住盛红衣。 盛红衣眨了眨眼,眼神没移动,甚至嘴角还微微勾起,朝它示以一笑。 无人知晓她此时整个人都在颤抖。 对,颤抖,盛红衣承认在这一刻,她居然轻易被一双眼睛给震慑了。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对视的那一眼,她好像陷在了一处血腥残暴却又冰寒蚀骨的世界之中。 周围全是敌人,他们纷纷举着利刃,围着她,一刀一刀的把她割下,不仅是肉身,还有皮囊、骨髓甚至魂灵! 更有甚者,一种自心底而生的绝望苍凉如影随形,瞬息的杀伤力便足以让她心碎至死…… “它看你了!” 壹前辈平静的下了结语。 语气淡淡,却如同光刃横刀劈来,瞬间打破了那魔咒一般的禁锢。 到此,盛红衣才算从那诡异的氛围之中彻底挣脱出来。 刚刚,她明明心底深处一直残留着一分清醒,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好似被魇住了一般,可任凭她知道一切,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拉向深渊…… 她猛然扭过头去,大口的喘气,汗已是自额际滴下。 红珠子没动弹,声音却持续传来: “你可真是个牛人!” 他真是没见过这样的人,明明那一下整个都被守正给“箍”住了,随时处于崩溃的边缘,这丫头居然还能硬是把面部表情给守住了? 这算什么? 面子大过天吗? 比命还重要? 他看盛红衣该改名了,叫守面好了,特别贴切。 壹前辈除了想要给盛红衣竖大拇指,已是无言以对。 盛红衣自是不知壹前辈的腹诽,无精打采的朝着红珠子摆了摆手。 她是知道壹前辈在说什么的。 但,她表情管理一向到位,绝不允许自己在讨厌的家伙面前露怯好么? “守正究竟是谁,我这会子感觉不太好,它刚刚对我做了什么?” 被店主子这么一折腾,盛红衣这会子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掉了似的。 她试着运了运力,全身灵气流速缓慢,像是被冻结了,无论她如何驱使运转,经脉之中的灵气依旧不为所动。 突然这样了,她反倒是坦然了。 或者说,既然无力抵抗,她的咸鱼性子犯了,就摆烂了。 她也不知被那邪了门的店主子做了什么手脚了。 既然挣扎无用,她能怎么办! 还不如省点力气,伺机而动。 摆烂只是表象,内里她可不想死呢。 再者,有壹前辈在呢,盛红衣心里还是有点底气的。 一个能轻易把她从守正那邪门的眼神之中拽出来的人,能什么底牌都没有吗? 盛红衣不信。 “守正,就是这里的守灵人。” 壹前辈完全没有卖关子的意思。 然而此话一出,盛红衣浑身是汗毛又竖起来了。 守灵人啊!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她是人不是鬼,便是身在鬼城,本质上她也觉得这守灵人三个字说来,好似伴随着阴风阵阵,吹的她瘆得慌。 “守灵人,是什么?” “守灵人可不是什么好词,你觉不觉得,这衡芜鬼城像一个巨大的棺材!” “哗啦”盛红衣被骇的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前辈,莫要吓人!” 是要吓死她拖着她一起当鬼吗? “罢!你个胆小鬼!” 壹前辈虽然嘴上念叨两句,到底是换了个话题。 “你这会子该是浑身灵气滞涩,催动不了!” 盛红衣连连点头,双眼放光的盯着红珠子: “前辈有好办法?” 红珠子抖擞了两下,语气特别的光棍干脆: “没有。” 盛红衣:“……”那她怎么办? “这是守正惯来拿捏人的伎俩了,你不要强行催动,坚守本心,什么都不想,回去睡上一觉,便什么事儿也没了!” “记得挑个带灵脉的院子住,我记得不远处有个寒泉山庄,里面有寒泉哦,去那里住吧,可舒服了!” 盛红衣:“……” 她有不详的预感,总觉得她的钱袋子要遭。 而且,壹前辈究竟是来衡芜鬼城做什么的? 怎么她怎么看都觉得他是来玩儿的! 还是他玩她买单这种。 敢情她就是个大冤种! “是。” 盛红衣无精打采的应了。 现在她确实没什么力气,对这儿更是抓瞎的很,除了暂且休息一二,恢复实力,还有什么其他的法子? 至于花钱…… 盛红衣咬牙,为了虚无草和丹方,这点灵石……她还花得起! 她把红珠子塞回衣襟里放好,下了楼。 路过门口的守正之时,她目不斜视的过去了,擦肩而过之时,她能感觉到守正凝在她身上的目光。 一回生二回熟,本就有心理准备,盛红衣硬生生抗住了。 这一回,奇异的,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她竟然觉得之前让她无比颤栗的惧怕感减弱了不少。 盛红衣垂着的目光之中精光一闪,若有所思。 守正站在店门口看了很久的盛红衣的身影,直到那身影消失不见。 此女,气息没有问题,自是个魂灵没错。 它守正绝不可能连对方是什么都能看错。 这可是它的当家本事。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但守正自第一眼见这女子,它心中就生了厌恶。 厌恶,多么神奇的感受啊? 它守正,身为守灵人,谁不是尊着敬着怕着? 它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甚至觉得无聊,已是多年没有情绪的波动了。 能让它产生厌恶之心这本身就是一件奇事。 奇到便是实打实发生在它身上,它也没想明白的程度。 它眼中闪过疑惑,又归于寂灭。 这事儿没完,在它的地盘上,它总有弄清楚的那一天。 盛红衣按照壹前辈的指示,不情不愿的进了寒泉山庄。 其实,她路上有努力挣扎过! 她看到一个装饰简陋的客栈,她毫不犹豫的就往里面走去。 毕竟,她的想法很直接。 这一路走来,她都没见着几个客栈,而寥寥无几的几个之中,就数面前的最简陋。 那是不是就代表最便宜呢。 其实她真不挑住哪里的! 真的! 眼看着距离壹前辈所说的寒泉山庄越来越近,她果断就往这家客栈钻。 可惜,她觉得她速度贼快,而且不动声色的很,那壹前辈却能更加地快,更加地不动声色。 “哎哎哎,你往哪儿走呢?我不要住这里!快出来!” 这人居然当街就嚎起来了。 旁的鬼应该是听不见他的声音,可盛红衣知道,自己但凡不顺应他的要求,他可以用他的声音把她变成一个真正的鬼。 那声音就炸在她耳边,震耳欲聋…… 就这般,她便在寒泉山庄住下了。 “我睡一觉明天就能好了?” 盛红衣在铺床,她是真的准备睡一觉的。 她原先就是个喜欢睡觉之人,刚跟着师父一道修炼的时候,她还因为睡觉的事情被老头强行叫醒过。 为了方便自己睡觉,她甚至有自己的枕头被子。 来了新地方,她也是喜欢用自己用习惯是东西的。 红珠子在一旁啧啧称奇,听了盛红衣的问话它理所当然道: “自然。” “待会儿你把我丢在寒泉里就行了,不用管我。” 盛红衣手中铺被子的动作没停,她早就知道壹前辈是冲着寒泉来的。 这寒泉据说能滋养神魂。 大约是对壹前辈有用? 待得她把壹前辈丢进寒泉之中,她便睡了下去。 她盖上被子,满足的喟叹了一声。 既来之则安之。 钱已经花了,她虽然肉疼心又疼,但既然没法改变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何必反复在心中揉搓,反倒是折磨自己。 资深的立志当咸鱼的盛红衣,绝不可能如此内耗自己。 躺在带着自己熟悉气息的被子之中,盛红衣还把脸往其中埋了埋。 好歹已经进城了,距离得到虚无草又近了一步。 希望明天一觉醒来,自己的身体便恢复正常了。 这是盛红衣沉入黑甜乡之中最后的念头。 窗外,红珠子在寒泉之中也舒服的很,寒泉明明看起来冰寒彻骨,可靠近红珠子的部分,却在咕嘟咕嘟的,似乎在冒着热气。 而事实确实如此,这一个大池子之中的寒气已是被红珠子蚕食鲸吞了。 待它离去,其中的寒泉便会变成普通的泉水。 壹前辈睁开眼,寒泉果然有奇效,仅仅这些寒泉,他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这一丝元灵健旺了不少。 他看向盛红衣睡觉的屋子,饶是他见多识广,也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福星,还真是与众不同的很。 这事儿要换到其他人身上,谁会这么心大? 让她睡觉,还真就乖乖的,酣睡的这种! 当真对他如此信任。 壹前辈久违冰寒的内心泛起一丝淡到几乎可以忽略的暖意,惹得他愣怔了一瞬。 转瞬,他便回了神,若不是盛红衣,他都快彻底忘了这种被人信任的感觉。 原来是这么的令他怀念啊! 他想起了他给自己卜的前路。 必死的局。 近万年来,这个结局从未变过,无论他卜多少回。 本来,他其实已经接受这个事实了,他这等人物,站在最深的深渊之中遭受过鞭笞和屈辱,也站在陡峭又令人仰望却无法企及的高处受众人膜拜。 上天入地,周游各界,什么样的事情他没见识过,没经历过? 早就已经不枉此生了,死便死吧。 却是,终于在他彻底平复了心性,决定等死之时,那一次的死局之中出了一点变数。 在死门的中心点处,他看到了一株残荷。 那荷不知为何落在了幽冥界,按说,本就不属于这里,便是它飘在水中,它也没法落水生根,甚至弱水之中的寒气会加速它的死亡。 从残荷出现,他就一直关注着它。 若是硬要归结原因,他想许是有两点。 一则,幽冥界颜色幽暗沉冷,充斥着阴鸷森寒,可这不知哪儿来的残荷却是红若朝霞,看着这一抹亮色,他觉得眼睛舒服。 二则,他觉得未尝没有同病相怜的感同身受在。 在死亡面前,众生平等,任你如何的叱咤风云,终逃脱不了盛极则衰的命运。 可是,他看到什么,那残荷枯朽的莲台旁,一片极细小的红色花瓣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虽然细小,但它却在努力盛放! 盛放的红荷花瓣! 盛红衣! 就着这个指示,他终于确定了这个“变数”。 而当在黄泉路畔,他看到盛红衣出现之时,他才在些微是恍惚之中正视了自己的内心。 原来,没有人不惧怕死亡,他也怕! 当有个“生”的机会出现,哪怕概率很微小,却费尽心思也要抓住! 没错,盛红衣就是这个变数。 就是他的那一线生机! 他从一开始的些微迟疑到现在越发的笃定,就凭这丫头的本事,许是当真能不断的给他惊喜呢! 半晌,红珠子彻底沉入了寒泉之中,在随之睡去的前一刻,他突然想到了守正! (本章完) 302 只想苟着 壹前辈心中清楚:守正遇上盛红衣这样的,大约它也在犯嘀咕了吧? 衡芜鬼城,没有鬼不怕守正的眼! 随便是谁,但凡被守正“看”到,轻则脱一层皮,大病一场,重则便是被它“箍”住神魂,成为它的禁脔。 在没有“他”在的情况下,守正就是“他”的眼睛,就是衡芜鬼城真正的无冕之王。 王开了个面馆,价格定成天价又如何? 谁敢不捧场? 且不提讨好了,那也绝不能得罪了它去! 谁得罪的起呢? 这便是面馆门庭若市的原因。 那面条,他也亲自尝了,果真其中那些恶毒的小手段一如“他”的风格! 他居然尝出了其中那一丝属于阴桑汁的味道。 阴桑汁,乃是取的阴年阴月阴时出生的人的坟头长了四十九日的四十九颗阴桑子,再入地狱的恶瘴炉中浸染四十九个日夜,方能萃取七滴阴桑汁。 此物是天下至阴至恶至秽至阴之物,且非常罕见,得来不易。 “他”如何想的,想用这东西对付谁,壹前辈一清二楚。 可是,此物如此的阴邪,便是鬼怪本就是阴物,也难以承受。 虽然那一碗一碗的面中阴桑汁的含量是极细微的,但也不是普通的鬼怪能承受的。 面吃的越多,意味着鬼怪们无形之中就会沾染上此物越深入。 长此以往,终至无力回天,便会使得鬼怪们沦为彻底的至阴至恶至秽之邪物。 而这等邪物,最终便是克制“他”的心头大患的最佳武器! 只是,千千万万的灵体何辜? 壹前辈微微怔忡了一下,在红珠子之中翻了个身。 罢了,他今晚想的实在太多了。 这些事,与他何干呢? 只不过,他却是有不甘心的。 毕竟那个“他”与他有些……交情,他心中时有些微的惭愧,忍不住想要尽一份自己的心力罢了。 不为旁的,只为了坚守他自己的本心。 坚守本心,说来容易,可漫长岁月,做起来却是千难万难。 无形之中,许是便可能走岔了路。 如“他”。 壹前辈眼中闪过一抹红光,似想起了曾经的一些过往,转而他又强硬的遏制住了这些记忆,重新闭上了眼。 往事如烟散尽,物是人非。 艾玛,不想了不想了,他难得如此舒服,想睡个觉罢了,怎么突然就伤春悲秋起来了? 再这么想下去,这觉也没法睡了。 他思绪一转,决定想些令他高兴的事情。 这一下便想到了盛红衣。 大约世上再没有一个人,能如盛红衣这般,这么轻易便躲过守正的算计吧? 他让盛红衣睡一觉的本意实则是为了让她不要乱想,一旦胡思乱想,极容易心神失守,心神一旦失守就容易引得邪祟入侵。 这衡芜鬼城的门道多着呢,防不胜防,可不是只有阴桑汁这一种东西。 守正同它真正的主子一样,就喜欢干鬼祟又乘虚而入的事情。 或者这么说吧,守正不过是“他”的工具,没了这一个,还会有下一个。 守正? 真讽刺的名字! 它算得了哪门子正? 真是玷污了“正”这个字。 这有的人呐,就是没有自知之明,越是缺什么,便越是变着法儿想要证明自己有什么。 明明是最恶的邪祟,却披上了伪善的外衣,遥遥高居于山巅之上,便自以为自己已是无敌的存在了。 居然还给自己的“奴仆”起这等名字! 壹前辈无语之余也是服了。 他想起了盛红衣偶然冒出的一句怪话,觉得特别贴切: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何止是人,任何生灵不要脸,都天上天下全无敌好么! 壹前辈的呼吸终于逐渐平稳,想到他的福星,他便觉得安心不少。 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留人一线与天争。 变数,便是这一线! 盛红衣,便是他老壹的这一线! 罢了罢了,睡吧,他今天到底是以身试“桑”了,寒泉能滋养魂灵,辅助他将毒东西排出体外,这会子一切就绪,他又舒服的很,便突然困意来袭,是该好生睡一觉了。 小院彻底安静下来,在时刻都脱不开阴森之气的鬼城之中,这小院子居然多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清浅安逸。 隔壁住着的一名鬼修风尘仆仆的自外面回来,行至盛红衣的小院处,脚下莫名顿了一下,他脸上闪过一丝疑惑,神色莫名,似想了想,却毫无所获,便又走了,走的时候,他脸上的疑惑表情未减。 什么情况? 刚刚,他难道梦游了不成? 居然恍然有一种不在鬼城的感觉,像是他有一回去魔城游历的经历,又……像又不像! 是什么呢? 真奇怪啊。 一夜好梦,盛红衣睁开眼,醒来之时便是神清气爽。 她懒散的伸了伸懒腰,头一件事就是运力感知自身灵气! 指尖,蓦然冒出苍灰色的阴灵气,它们来回滚动,好不欢悦。 盛红衣收回灵气,心中彻底松弛,壹前辈说的没错,果然睡一觉,啥事儿也没了,经脉之中已是彻底恢复了流畅。 到了这幽冥之地,她发现她的阴灵气增长迅速,且变得活跃许多。 原先,它们虽然一直存在,但多是沉寂状态,除非盛红衣主动抽取,否则它们就是动也不动的,坚定的盘踞在丹田之中,甚少到她的经脉中来。 可自来了幽冥界,一切不同了。 盛红衣头一回发现,环境可以对她的影响那么大。 幽冥界一日,无需她刻意为之,阴灵气便迅速占领了她的丹田和经脉,信手拈来,无有一丝隔阂。 许是拜她灵根的特异所赐,阴灵气同她的五行灵气融合甚为融洽,转换起来也并无一丝一毫滞涩阻碍。 她又想起那青面獠牙的守正。 若是她遇上的敌人暗算,通过睡一觉都能解决,那她倒是不排斥多遇上几回。 不过,盛红衣心思何等的细腻。 眨眼的功夫,略为串连了一下昨日发生的事情,再通过壹前辈的提点,她已是了然壹前辈的用意。 那叫守正的开的面馆定然有问题,而解决之法大约就是坚守本心。 睡觉啥也不用想了,自是不会被守正的阴招给影响了,而过了一夜,那阴招大约是失效了。 是什么样的阴招呢? 是毒?还是什么咒术? 盛红衣正了正心神,心中却是把守正的那双眼纳入到了她最为警戒的红线之内。 盛红衣至今为止,对于活的很久很久其实依然没有执念。 若是有可能,她恨不能永远苟着,去当个开心无极限的咸鱼,活她个百年,便就算是完美的达成人生目标了。 而当条咸鱼而不是死鱼,最是要懂得规避危险呐。 那些个被黑莲坑的过往不提也罢,那是没办法,她都被黑莲坑进坑里了,总得自己想办法爬出来才是,这想法子自救的过程难免激进了些。 而这一次不同啊,管它守正守负的,她只要再不去招惹它,不就行了。 不过因为守正的存在,盛红衣也萌生了去意。 这地方,可真是处处不如她的意,危险的很呐。 盛红衣精神抖擞,做下了不再招惹守正的决定后,她便将这人这事抛掷在脑后,打开屋门出去了。 门外,红珠子已是浮在了寒泉之上。 盛红衣先一步出声,选择松口,主动出击: “前辈,你要我做什么可否细细说道一番?我也好尽快办咯。” “这地方于我这等生魂不友好,我还想着尽快办完事儿快快家去!” 这是大实话。 脱口而出那一刻,盛红衣自己都有些意外。 能让她说出想家这等显得有点“软弱”的话,那说明她是真想家了。 她出来虽则不过一年,但那镇妖符困了她七年,按照这么算,她觉得她实际上已是有七八年不回去了! 尤其在季睦不醒,身边连个自同一地方来的同伴都没有的情况下。 哎,不出来这一趟,她还真没发现,她同盛家以及白霞城的羁绊已是这么深了? 她脑中突然闪过一张自己之前讨厌的脸,是王家子王湛,排行二十一那位。 出城前,两人曾经吵过架又打过架,而今突兀的想起他来,盛红衣居然满脑子对他全剩下了“好话”和赞美,再没有埋怨和讨厌。 竟然她想家想的连家乡讨厌的人都觉得亲近了?! 壹前辈抬头循声看向站在寒泉池边的盛红衣,嗯,神清气爽,脸蛋透着红扑扑的血色,这哪里像个鬼? 哪有鬼有这般的好气色? 不过看来已经没事了! 想家了? 终于,壹前辈捕捉到这个词,他说话间突然卡顿了一下。 家这个字眼,于他很陌生,他不曾拥有过,也没听过任何人在他面前提过。 今天,盛红衣大喇喇的说出来,他觉得有点新奇。 “有家是什么感觉?” 他忽然问? 这回盛红衣沉默的有点久。 这回倒把盛红衣给问住了。 红珠子依然在寒泉之中浮浮沉沉,却没有发出声音,显然还在静等着盛红衣的回答。 “……家呀……” “家就是互相信任的地方,也是可以随心所欲,互相依靠的地方。” 盛红衣说的很笼统,但也发自肺腑,她觉得,壹前辈不是随口问问,而是真的很疑惑又很认真的想知道答案。 信任和依靠,就是盛红衣的直观感受,也是自家爹娘、姐姐和师父教导和给予她的东西。 “哦。” 壹前辈只是简单的应了一声,便又沉寂了回去。 盛红衣这回没有催促,心中对壹前辈的过往却越发的好奇。 这位大佬究竟是谁? 会不会是阎王爷转世啊? 听说十殿阎罗都是断绝六亲的孤绝之灵,倒是有点贴合壹前辈这没有家的情况。 刚一起这念,盛红衣还没琢磨出一个结果,壹前辈的话题已经转了个十万八千里: “咱们先吃点儿东西?边吃边谈?” 盛红衣脸一沉: “你不会还想去那个面馆吧?那我可不去!” 壹前辈自然不会去的,虽然那点子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阴桑汁对它造成不了影响,但没谁明知这不是什么好东西,还硬要把东西往自己嘴里塞的道理。 之前说每日要去不过就是随口一说,纯粹逗逗盛红衣而已。 “哦?你不会怕它吧!”他故意迟疑了一下。 它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 “是啊,我怕它啊!”盛红衣打了个哈欠。 她就要苟着,谁也拦不住她! 壹前辈:“……” 哎呦,这坏孩子,是要噎死他吗? 怎么一点都没有心气儿?一点没有好胜之心? “你昨天吃了那么大的亏,就这么算了?” 壹前辈不甘心啊,虽然它也没准备干嘛,但看这家伙这么懒散,他就看不过眼了。 “是啊,我不是好了吗?睡一觉就好了,我又没损失什么。” 盛红衣理所当然,就是不随了壹前辈的心思,追问他关于守正的事情。 这只会让壹前辈更难受。 这就好比他瓜子花生和酒水都摆好了,就准备跟人畅聊一番之时,结果这人突然不跟他约了,放了他鸽子! 真是……气煞他也! 盛红衣想的热别明白,看那红珠子在水池之中沉浮不定,她倒是能感觉到壹前辈不爽了。 可是,这事儿也不能怪她呀。 她是挺喜欢八卦的,最喜欢同人聊天,原先跟季睦在飞舟上的日子,差点没把她憋死。 季睦啥都好,可就是不善言辞,随便盛红衣起什么话题,他都有本事把天聊死。 所以,他们师兄妹的关系其实就是有事说事儿,没事互不打扰,但真遇上大事真上的那种。 但,这喜欢聊天那也得分场合啊。 这种要命的八卦她可不要知道。 反正以后她和那守正都不会有交集,对幽冥界更是没好感,她才不要知道这些,没得污了她的耳朵。 “好啦,走啦走啦,我请你去吃肉吧!昨天我看到一家烤肉铺子,我们去吃呀?” 边吃边谈就边吃边谈就是了。 时候不早了,再耗下去,这寒泉山庄又得给她算一日的住宿费,她可受不了。 今天说什么都不住了! 肉还是要吃的,她真没想到在鬼城还能看到烤肉铺子,盛红衣心中的馋虫被勾起了! (本章完) 303 壹前辈的人脉 盛红衣说着,就要往外走。 她自觉自己还是挺大方的,心中也早就盘算好了。 那烤肉铺子就在之前看着比较简陋的客栈不远处,今儿个若是一定要住客栈,那就是那一家了。 说起来,她觉得身为修士,住什么客栈,随便找棵树凑合也就成了。 偏生壹前辈娇气着呢。 却是突然,那红珠子不动了,也突然没了声音。 盛红衣一愣,心中有些微的不自在,难道她刚刚的腹诽被壹前辈发现了: “怎么?你不喜欢吃烤肉?” 她试探又带着一丝讨好的问。 其实,在吃这件事上,盛红衣自认自己一直是大方的。 主要她自己个儿就喜欢吃喝,极重口腹之欲,若是身边人也喜欢吃喝,那……也就是顺带的事儿。 大不了,为了省钱,她少吃两块就是了。 但唯独这件事,完全不花钱,盛红衣做不到。 “你莫不是说的那一家叫光昌肉铺的?” 壹前辈的声音陡然就变得古怪起来! 盛红衣没想到他一口便报出了那烤肉铺子的名字,加上他的口气莫名有些说不出哪里不对劲的古怪。 她心中顿时觉得有点不得劲儿: “怎么?这烤肉铺子也有问题?” 红珠子半晌没出声,他不出声,盛红衣就容易胡思乱想,烤肉铺子能有什么问题? 等等! “难道,他们烤的是……尸尸尸……” 想到这一茬儿,盛红衣已是悚然变色,心再大也承受不了吃这个吧? 她又不是什么猛兽成妖,难道还要吃人?而且还是吃死人? 真是救命啊! 这幽冥界是什么天杀的地方? 这想法已经种下,便似生了根。 盛红衣再一次萌生退意,真是越了解一点幽冥界,她越是厌恶这里。 而她自觉她这么想很合理: 这里都是鬼怪,那些个魂灵原本都是有肉身的,现在肉身没了用处…… “你胡说什么?怎么可能?那光昌敢做这等事,便是自绝仙路!” 红珠子之中,壹前辈的声音难得的气急败坏,显然已经被盛红衣给气到了。 若不是他此时只是个魂珠,灵体虚弱,没法凝出影像同盛红衣对话,想必盛红衣最少要收到对方好几个大白眼。 一听这话,盛红衣终于心安了,她拍了拍自己,果然是自己想多了? 她哪里是个肯吃亏的主儿,且随着同壹前辈熟悉,她便有些得寸进尺没大没小了。 她反过来埋怨壹前辈: “前辈有话不直说,偏要藏着掖着,人吓人会吓死人的,我差点被吓死好吗?” 壹前辈真的扛不住,在红珠子里翻起白眼来: 这死丫头,倒反过来埋怨起他来了? 明明是她把幽冥界想得太坏了。 不过,这丫头……为何把幽冥界想这么坏啊? 虽然相处不久,但对于盛红衣,若说了解,壹前辈自认不差。 毕竟,盛红衣乃是他的那一线改变命运的变数,他如何能不重视。 莫要看这女娃一副小辣椒的不好惹的模样,而且身负不少秘密,出手也看似狠辣无情,但她实际上有着属于名门正派修士的特有的底线。 越过底线者,出手狠厉,动若雷霆,绝不妥协,不越过底线者,她便能够很宽容。 可壹前辈敏锐的发现,到了这横芜鬼城,或者说自面对鬼槐开始,盛红衣已是失了在黄泉路施施然的态度,狠绝干脆,在她嘴里,这些鬼怪就没有一个好的,都是恶的,哪里还有说起其他事物的冷静理智,条分缕析? 这明显态度的改变足以说明盛红衣的喜恶了。 不过,壹前辈只是好奇盛红衣这般的缘由,实则,他对盛红衣如此并没有什么意见。 这幽冥界本就是个吃人的地方,尤其是这衡芜鬼城。 不“恶”一点,就会沦为对方的食物。 所以,再怎么“恶”都不为过。 “……其他的鬼怪有可能干这事儿,但光昌不会,它们一族是幽冥界的贵族,算得上衡芜鬼城之中的好鬼了!” “它们是神光鬼一族,神光鬼自古便是幽冥界的刚山之神,地位能同十殿阎罗比肩,现任的这一任族长嗜肉,所以有了这烤肉店。” “凭自己的本事赚取灵石,规规矩矩修炼,不同流合污,虽然进益较慢,却踏实。” 壹前辈有些唏嘘的赞叹。 盛红衣此时却有些难掩的惊讶和疑惑。 一则,她头一次听壹前辈如此高评价一个鬼,而且这里的鬼怪,壹前辈似乎都知晓。 这横芜鬼城,壹前辈相当的熟悉呢。 二则,她本能觉得不对劲。 听壹前辈言,这就是一个山神,喜欢肉食,所以用职务之便,抓了山中生灵裹腹,自己吃还不够,还要带着大家一起吃顺便赚灵石的故事? 这……就算好鬼了? 那刚山之中被吃了肉的生灵同意吗? 等等,生灵? 幽冥界会有什么样的生灵? 盛红衣终于意识到不对了: “能问一下,光昌都烤什么……肉招待客人呐?” 这事儿好像不能深想,越深想,盛红衣感觉后辈又有些隐约的汗湿了。 她迟早有一天会被自己的馋给害死。 但这事儿,盛红衣觉得至少不能全怪她。 要怪就怪那烤肉店实在是香飘十里,她路过之时,惊讶之余往内看了一眼,见其中窗明几净又门庭若市,她便惦记上了。 今儿个,她定然是刚醒来,实际上脑子还迷糊,下意识便脱口而出。 “能是什么,蝠肉啊。它是刚山之神,需要守卫那里的一切灵体和鬼怪生灵,黑翼蝙蝠乃幽冥第一恶兽,光昌能用这等法子消耗它们,真乃奇招!” “用你们人修的话来说,它这算是功德加身,自有福报,这神光鬼一族自光昌开始,日益壮大,如今在衡芜鬼城,同傀族、伥族并称三大家族。” “丫头眼光不错,还知道去捧场,恰好我同那光昌有点交情,替你引荐一二,若是能交好,于你在衡芜鬼城便是一大助力。” “本来,便是你不提神光鬼一族,我也准备让你去见一见神光鬼一族的,毕竟你想找虚无草,唯一的突破口许就在光家这里了。” 壹前辈很有耐心,娓娓道来。 然,盛红衣自听到蝠肉,她的脑子就“嗡”的一声,壹前辈后面说的那一大堆,已是离她远去了! 她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在冒酸水,喉咙口已经装了阀门,马上就会喷涌而出。 盛红衣觉得前世今生自己都没有这么恶心过。 神光鬼算什么好鬼,差点骗她去吃了蝙蝠? 她想起昨儿个那屋子里人挤人的场景。 这些……鬼,真是重口味,太恶心也太可怕了。 “额,我突然觉得饱了,咱们先离开这里,先把这院子给退了。” 盛红衣强忍着想吐的感觉,把红珠子捡起来,塞到衣襟里。 她虽然觉得异常不适,到底还有理智尚存,她迫使自己再不去想什么神光鬼,掏出斗笠,稍稍遮掩了一下面容。 这斗笠并非那种隔绝神识的法器,盛红衣也不需要就是了,就她一身阴灵气,谁也没法从她身上找出她不是鬼的破绽。 盛红衣带这个是为了避敌,她自昨日进城便带上了,除了去守正的面馆之时,就没拿下来过! 她可是记得,那该死的嵬家和傀家许是都在找她呢,在这城中她就跟通缉犯没什么区别,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自是要遮掩面容。 想到这事儿她难掩隐忧,倒是把那恶心的感觉暂时丢在一边去了。 她初衷是苟着,可她也知道,想苟着没那么容易。 现在又新添了一个守正,敌人的来头可谓一个比一个大? 她真的能全身而退吗? 再这般下去,她估计就得重新做起老本行了,如那些年她在白霞城摆摊算命的日子,给自己“易容”。 神光鬼? 她真的只能找吃烤蝙蝠的当助力? 可壹前辈也说了,想找虚无草,绕不开它去。 壹前辈的话她也不是没听见,只是一想起来,她就觉得肚子里又开始翻江倒海的叫嚣起来。 她连忙甩了甩头,赶紧遏制住自己已经不知道要奔腾到什么古怪方向的想象力。 时间不等人,她要去退房,否则,她的钱袋子又要遭殃了。 这事儿,容她再琢磨琢磨。 一边往外走,盛红衣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问壹前辈: “光昌前辈如此厉害……” 她出了门,正好遇到隔壁院子一黑衣男鬼也出了门,那男鬼直愣愣的盯着她,似在看什么稀奇的怪物。 盛红衣关门的动作微缓,不动声色,同壹前辈的传音也戛然而止。 她本想着装作无事走人,转身之际,那男鬼却叫住了她,语气特别的谦逊礼貌: “敢问前辈,昨晚是你住在此处?” 盛红衣扭头迎向那男鬼的目光,男鬼保持着礼貌又明亮的笑意,态度谦逊恭谨,乍一看很能让人产生好感。 若非亲灵体质,盛红衣觉得换作其他人在此处,完全辨别不出他是鬼。 盛红衣玩味一笑,暗地里气势已变,之前的闲散瞬间一扫而空。 怎奈何,她不想惹事,事儿就来惹她呢。 这是个恶鬼,外在不过是它披着的人皮,这会子大约是看上她……的皮囊了? 目之所及,她能看到那层皮囊之下,不断散出是红灰黑交杂的各种恶气。 恶气,便是瘴气、冤气、怨气、毒气甚至业障等各种怨灵之气的交杂。 万物有灵,什么东西到了极致,便会成灵。 如魅鬼,也如面前这个恶鬼! 她发现她属实挺招这些玩意儿的。 耳边,壹前辈已是停了之前的话题,淡淡提醒: “恶气成鬼,嗯,横芜鬼城的伥家人,你摊上事儿了,这伥鬼家族跟傀家关系不错,你之前不是招惹了傀家么?我建议你把它杀了,毕竟被伥鬼缠上,很难摆脱的!” “让你急着出门?咱们要是晚一步或者早一步,许是就避开去了!” 壹前辈继续说着风凉话,他气着呢! 这丫头抠门坏了! 又不是没灵石,他亲眼见到她有个储物袋专门装灵石呢,付钱之时打开的一瞬,他偶然探了探,差点没被那灵石汇聚在一起发出的光泽给闪瞎了眼睛! 年轻的时候,他可仗义疏财了,实在看不得这丫头抠搜的死样子。 这要是陪他一道说一说守正的事儿,再说一说光昌一族,焉能遇到此等麻烦。 偏要路上一边走一边说吗? 罢了,时也命也,这丫头命中同鬼怪便有不解之缘,俗话便是,她的体质有异,特别招鬼。 既招他这样的,也容易招惹伥鬼、守正、鬼槐这样的恶鬼。 盛红衣不吭声,那种在晚辈危难之际只知道说风凉话的老头子最讨厌了,她懒得搭理。 “是,你若是没事,我便走了。” 盛红衣扭头就走,冷漠的很。 她并未看到对方在她转身之时,脸色瞬间黑下,表情诡异狰狞,透出一种志在必得的诡异笑容! 盛红衣不想动手,倒不是怕,实在是此地不是什么动手的好地方。 这里看似人烟不多,但寒泉山庄这一个又一个的院子里,谁知道住着的都有谁? 可是,她越不想如何,事情越要往她不想的方向行进。 她真的被伥鬼缠上了。 盛红衣退房之时,伥鬼也在,他不知自己的身份早就揭穿,还在同盛红衣套近乎:“真巧,又遇上前辈,恰好我也要退房呢。” 盛红衣点了点头,它靠近她之时,它全身那恶气更加张狂,频频往她身上扑来,看来对她确实很有兴趣。 她不动声色,往外走去。 果然,没走几步,她就见那鬼跟了上来。 伥广已是确定面前之人是个软脚虾。 哼,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掩饰了自己,混进了鬼城。 是的,盛红衣自信自己毫无破绽的掩饰,已是被伥鬼看出了端倪。 伥鬼本就是一团恶气所生,对于气息的敏感绝不是等闲之辈。 伥广喜欢不同的皮囊,为了寻觅好的皮囊,它会伪装自己去人修的城池。 目前,它只去过魔城。 它如今修为还不算高,再等等,再多吃几个人修的魂灵,它就敢去道修的世界了。 昨夜那气息,它似乎嗅到了人特有的味道! (本章完) 304 落伍了 自打从盛红衣院子门口经过,回到自己住处,伥广反复探究对比,已是能八成确定隔壁院子应该是住了人修。 今日,它早就守在门口,等她一出门,伥广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全身阴灵气密布又如何?伥家有看人的秘法,可以通过皮肤看出端倪。 瞧瞧她露在外面的手部皮肤,弹润光滑,骨龄极小,居然还是金丹期修士? 如此上等食材,它岂能放过?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皮囊,嗯,这是他新得的,衡芜鬼城鬼门开之时,就是他们出去狩猎之时。 这会子,看着面前女修的年轻躯体,他突然觉得自己这皮囊不香了。 嗯,三百多岁的筑基初期魔修,老了点! 伥广看着行于前的快出了它视野的那个匆促身影,嘴角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 伥广自己的修为属于筑基后期没错,但他完全不怕面前的女修。 它一直跟着这女修,而她只顾着匆匆逃跑,可见这女修外强中干的很呐。 再者,此乃衡芜鬼城,乃是它伥家的地盘,它难道还会怕一个入了此地的人? 这城中,比她修为高的十个手指都数不完,莫说旁的,这寒泉山庄的主子就是个鬼将,同伥家有几分交情,而它伥广的面子,他肯定不会不给。 一个鬼将还对付不了一个金丹小女修嘛? 迄今为止,做出此等贻笑大方之事的只有傀影和嵬崧这两个。 嵬崧没什么可说的,伥广同它没交情,但这人如狗跟在傀影身后的模样它是见过的。 既然喜欢做狗,如它们这些同傀影有交情的自然不会把它当人看。 据说,自它回来,过得也不太好。 毕竟傀影死了,它却活着,本身就是一大罪过。 伥广不由又想起了傀影,心中是不以为然的嘲弄和讥笑。 同时,他也很好奇,甚至兴起了挑战之心。 盛红衣的名字早就在衡芜鬼城传遍了。 甚至因为她以弱胜强,杀了傀影还能全身而退的辉煌战绩,不少家族,简直是对她深恶痛绝却又闻之色变。 伥广不以为然,甚至觉得这事怎么看怎么蹊跷。 这盛红衣不是身怀异宝,便是有什么底牌。 否则如何能让一个实力不俗的鬼将,在具备众人闻之色变的天恶辅助的情况下,败了? 如它伥广,一贯谨慎小心,绝不可能这么菜。 当年,傀影也不是没输给它过,是有了天恶后,他才越来越厉害的。 现在,他把一切都搞砸了,便是死了,整个傀家都要受到它的拖累,毕竟天恶既能算是它的,也不算是它的。 天恶没了,傀家可没法跟守灵人交代呀! 若是雷霆巨怒,也不知傀家能不能承受得起。 傀家人天真呐,以为把这事儿全都推到盛红衣身上就完事了? 也不知经此一事,傀家会不会整族败落,未尝不是伥家凌驾于傀家成为第一家族的机会呢! 伥广越想越得意,只觉得近来都是好事儿。 它毫无所觉的往前走,蓦然间,它止步不前,脸色微凝的直视着盛红衣的方向。 原本显得干净清爽的脸配上它阴气森然的眼,显得特别的诡异阴沉。 它终于发现不对了,前面的女人突然停住了脚步,背对着它的身姿挺立如松。 她转过身,同它面对面! “你是伥鬼。” 盛红衣直白的开口,不仅就这么说出口了,她还大喇喇的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的把伥广扫了一遍。 她其实是有点好奇的,伥鬼是如何把皮囊套的这般天衣无缝的。 之前那魅鬼,也是由各种怨气瘴气凝成,但它终究是没有形体的,为了有形体,它吸纳了天外飞石。 而面前的伥鬼不同,它们已经凝聚成了实体。 伥鬼是出了名的恶鬼。 它们的喜好还各不相同。 有的喜欢皮囊,有的喜欢心脏,还有的喜欢其他生灵的金丹妖丹甚至元婴,它们十恶不赦,无所不用其极。 这般看来,明明这伥鬼们比魅鬼们更加可恶,伥鬼的地位在幽冥界却不低,瞧瞧他们在衡芜鬼城的地位便知道这一点了。 而魅鬼,属于魑魅魍魉类,乃是最低等的那一层。 盛红衣无语至极,要说这幽冥界的三六九等,分的可比他们人修界域的更加的严苛。 拿他们玄尘门下做比,出生定生死的情况并不算常有,门中多的是灵根资质佳但出生低微的子弟。 甚至,门中每五年到十年,都会派出大量的招灵使去凡城招揽有灵根的凡童。 想到这儿,盛红衣自己都愣了愣,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是以自己是玄尘门下自居了。 果然,人一旦有了归属感,想要抹去,就难咯。 便是妖城之中,乃是强者为尊,哪怕血脉低微,只要是强者,照样能统御一众血脉高阶之妖。 唯独这幽冥界,独独另类。 若是视线能杀人,盛红衣这会子已是被伥广给杀死千万遍了。 伥鬼在幽冥界什么名声,没人比身为伥鬼的它们更了解。 伥广还没有见过如此嚣张之人,居然敢在伥鬼面前提伥鬼二字? 这是死都不想好好死了? 它决定了,它要活活的剜出她的心,让她痛死,以惩罚她口无遮拦的冒失。 “区区人修,也敢在衡芜鬼城造次?” 盛红衣手中天地铢抛出,两次起落,是盛红衣冷笑的声音: “哦,不叫前辈了?变脸可真快啊!” 却是在她摸出天地铢的时候,伥广脸色惊变: “你……你不会是盛红……衣衣吧?” 伥广也不知自己怎么就结巴了,莫名显得有些气弱。 它明明之前还信誓旦旦的嘲笑傀影,认为这件事换成自己,绝不可能如傀影那般惨。 没想到,它面对盛红衣的速度如此之快,猝不及防。 此时的伥广心下不由一虚,已是没来由的恐慌起来。 傀影……傀影可是鬼将,它都对付不了盛红衣,而它…… 盛红衣没想到这就被人给认出来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天地铢,大约知道自己哪里露了馅。 “是啊!”她干脆的认了。 大局已定,她没什么不能认的。 从一开始,她就瞄准了此地,这里是寒泉山庄的背后,有一大片的湖泊。 据壹前辈指点,这里是这一片最鲜有人烟之处。 这里也是盛红衣为伥广选的埋尸地。 随着她话落,伥广心中就是一凉。 紧接着,它的脚下,突然一软,它惊愕低头,只见脚下居然被水浸没,而且那水位还有越来越高的趋势! 它想动,蓦然发现,它的手脚都被水绳捆缚,任凭它如何挣扎,都没法挣脱一分一毫,甚至那水绳还越收越紧。 它大骇,这……这是什么邪术。 再抬头,它绝望的发现,它的周围,水柱拔地而起,形成一个水做的牢笼,彻底将它困在了其中。 耳边,盛红衣的声音冷冷传来: 泽水困卦,你就在这无声死去吧,为那些无辜被你害死的人偿命赎罪! 声音虽轻,却掷地有声,便是红珠子之中的壹前辈都随之怔了怔。 他心中有些微的迷惘一闪而逝,总觉得那女声起伏之间,似有一丝几不可闻的天地之气被引动。 然,那天地之气实在太过细微,壹前辈也不能确定,而今已转瞬即逝,再难追寻。 不同于壹前辈心境的些微起伏,伥广心中的绝望已是如重山压下,让它再难有翻身余地。 它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捆缚,眼睁睁听着盛红衣的话音之下,那水的桎梏之中,涌动的水帘之中,万千水箭齐刷刷自水帘之中冒出头来! 接着万箭齐发,终至万箭穿心。 梵音邈邈,自四面八方传来,佛法天生净化污秽,于它们这样的伥鬼,乃是极致的克星! 万箭穿心不可怕,可怕的是眼睁睁看着全身被融化的绝望和恐惧。 不! 它不甘心! 它死也不会让它的敌人好过的! 在它强烈的执念之下,一团灰雾自它的头顶冒出。 这团灰雾冒出之际,迅速的变成一个骷髅的头,那灰色的骷髅头明明好像并没有什么力道,轻飘飘的,好似风一吹就会散了。 可是,实则它却不同寻常! 那骷髅头居然穿过了那困住伥广的泽水困卦,一路径直冲了出去! 它刚一出去,就被盛红衣发现了,盛红衣眼神一沉,左手掌心运力平推而去! 黑色莲花飞速而去,直直往那骷髅撞去! 骷髅飞出之时,壹前辈已是暗叫不好,他没想到那伥鬼如此决绝,居然放弃转世,将身魂灵杂糅在一处是为何? 此时已是挡无可挡! 壹前辈是知道的,此时此刻,伥鬼此举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它数百年的修行以及魂灵之力集中在一时,这时的实力大约比之它平日的实力会暴涨百倍,这是伥鬼家族的秘术,名曰:骷髅百倍。 而骷髅百倍会尽力达成主人最后的执念,至死方休。 但骷髅百倍不是没有缺点。 它只能完成主人的一个执念,而且一旦形成,便无法更改执念,所以骷髅百倍形成后,若是它的主人改变了想法,也再没办法扭转了。 盛红衣不过是金丹,面对百倍实力的伥鬼,大约也没那么轻松。 壹前辈本来以为伥广的骷髅百变是用来杀盛红衣的! 没想到那骷髅出来后,完全对盛红衣不感兴趣,直接就飞走了! 壹前辈意料之外之余还在琢磨伥广的最后执念是什么,却是见盛红衣抬手之间,便投出一朵……黑莲! 他眨眨眼,再眨眨眼,不知为何,就觉得那黑莲让他心生熟悉。 只是,熟悉感来的快去的也快,如石头投入湖中,荡漾开了层层涟漪,涟漪平复,那熟悉感也消失了。 壹前辈甚至敲了敲自己的脑壳,他老壹莫不是真的老到脑袋已经痴傻了? 当真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不成?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再未想起什么有用的东西来,他突然眼神一眯,这朵黑莲,还是魔气铸就! 而且,此等精纯的魔气,他不知多少年没遇到过了! 印象中……魔域还有这等精纯的魔气了? 还有,等等,盛红衣……不是道修吗? 壹前辈难得的脑袋有点懵,虽然他死很久了,但他魂灵尚存一息,应该也不算完全死去吧? 虽然被困在幽冥界,哪儿也去不得,然而他自觉他仍然努力与时俱进,至少这幽冥界的事,就没有瞒得过他的! 所以,难不成整个幽冥界同荒原大陆脱节这么严重吗? 这年头,都能道魔同修了? 尤其,这丫头还是名门正派的修士! 难道他落伍了。 壹前辈已是对此事无言以对,做不出任何评判。 却说,黑莲同那骷髅头一撞,黑莲顿然消散,而那骷髅也浅淡了一多半,但仍然坚挺着往远处而去。 盛红衣心中一悸,一口心头血已是涌在喉间,左臂之上那盛放黑莲之处,更是连着心口一阵猛烈的剧痛撕扯。 若不是她强行遏制,心性坚定,面子作祟,心中还记得这里还有一个壹前辈看着呢,她此时怕不是已经瘫倒在地,一口心头血喷出来…… 盛红衣猛然捂住胸口,有心无力的看着那骷髅飞远,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她心知那古怪的东西她是追不上了。 而她心中忽而升起一种那物要给她招惹麻烦的感觉。 她皱了皱眉,自魔莲子沉睡,她的魔力总有些后继乏力。 刚刚那一下,够她恢复很久了。 她也是情急之下而为之。 再回头,泽水困卦已消散,其中,除了伥广穿的衣服,它的储物袋,还有便是一个完整的……皮囊。 盛红衣看着那皮囊,只觉得毛骨悚然。 这可是真的人皮,她还从未见过,原谅她的孤陋寡闻,若不是这几年也算是在荒原大陆见多识广,她觉得若是换成二十一世纪的她,看到这种东西,非给吓破胆不可。 “壹前辈,我怎么觉得哪里不对!” 就算是一团恶气,但伥鬼还是有实体的,难不成全融了? 她的琉璃净水难道这么厉害了?她都不知道! 壹前辈此时已是回过神来: “刚刚那骷髅百倍你也瞅见了,估摸着你要有新的麻烦了。” (本章完) 304 落伍了 自打从盛红衣院子门口经过,回到自己住处,伥广反复探究对比,已是能八成确定隔壁院子应该是住了人修。 今日,它早就守在门口,等她一出门,伥广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全身阴灵气密布又如何?伥家有看人的秘法,可以通过皮肤看出端倪。 瞧瞧她露在外面的手部皮肤,弹润光滑,骨龄极小,居然还是金丹期修士? 如此上等食材,它岂能放过?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皮囊,嗯,这是他新得的,衡芜鬼城鬼门开之时,就是他们出去狩猎之时。 这会子,看着面前女修的年轻躯体,他突然觉得自己这皮囊不香了。 嗯,三百多岁的筑基初期魔修,老了点! 伥广看着行于前的快出了它视野的那个匆促身影,嘴角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 伥广自己的修为属于筑基后期没错,但他完全不怕面前的女修。 它一直跟着这女修,而她只顾着匆匆逃跑,可见这女修外强中干的很呐。 再者,此乃衡芜鬼城,乃是它伥家的地盘,它难道还会怕一个入了此地的人? 这城中,比她修为高的十个手指都数不完,莫说旁的,这寒泉山庄的主子就是个鬼将,同伥家有几分交情,而它伥广的面子,他肯定不会不给。 一个鬼将还对付不了一个金丹小女修嘛? 迄今为止,做出此等贻笑大方之事的只有傀影和嵬崧这两个。 嵬崧没什么可说的,伥广同它没交情,但这人如狗跟在傀影身后的模样它是见过的。 既然喜欢做狗,如它们这些同傀影有交情的自然不会把它当人看。 据说,自它回来,过得也不太好。 毕竟傀影死了,它却活着,本身就是一大罪过。 伥广不由又想起了傀影,心中是不以为然的嘲弄和讥笑。 同时,他也很好奇,甚至兴起了挑战之心。 盛红衣的名字早就在衡芜鬼城传遍了。 甚至因为她以弱胜强,杀了傀影还能全身而退的辉煌战绩,不少家族,简直是对她深恶痛绝却又闻之色变。 伥广不以为然,甚至觉得这事怎么看怎么蹊跷。 这盛红衣不是身怀异宝,便是有什么底牌。 否则如何能让一个实力不俗的鬼将,在具备众人闻之色变的天恶辅助的情况下,败了? 如它伥广,一贯谨慎小心,绝不可能这么菜。 当年,傀影也不是没输给它过,是有了天恶后,他才越来越厉害的。 现在,他把一切都搞砸了,便是死了,整个傀家都要受到它的拖累,毕竟天恶既能算是它的,也不算是它的。 天恶没了,傀家可没法跟守灵人交代呀! 若是雷霆巨怒,也不知傀家能不能承受得起。 傀家人天真呐,以为把这事儿全都推到盛红衣身上就完事了? 也不知经此一事,傀家会不会整族败落,未尝不是伥家凌驾于傀家成为第一家族的机会呢! 伥广越想越得意,只觉得近来都是好事儿。 它毫无所觉的往前走,蓦然间,它止步不前,脸色微凝的直视着盛红衣的方向。 原本显得干净清爽的脸配上它阴气森然的眼,显得特别的诡异阴沉。 它终于发现不对了,前面的女人突然停住了脚步,背对着它的身姿挺立如松。 她转过身,同它面对面! “你是伥鬼。” 盛红衣直白的开口,不仅就这么说出口了,她还大喇喇的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的把伥广扫了一遍。 她其实是有点好奇的,伥鬼是如何把皮囊套的这般天衣无缝的。 之前那魅鬼,也是由各种怨气瘴气凝成,但它终究是没有形体的,为了有形体,它吸纳了天外飞石。 而面前的伥鬼不同,它们已经凝聚成了实体。 伥鬼是出了名的恶鬼。 它们的喜好还各不相同。 有的喜欢皮囊,有的喜欢心脏,还有的喜欢其他生灵的金丹妖丹甚至元婴,它们十恶不赦,无所不用其极。 这般看来,明明这伥鬼们比魅鬼们更加可恶,伥鬼的地位在幽冥界却不低,瞧瞧他们在衡芜鬼城的地位便知道这一点了。 而魅鬼,属于魑魅魍魉类,乃是最低等的那一层。 盛红衣无语至极,要说这幽冥界的三六九等,分的可比他们人修界域的更加的严苛。 拿他们玄尘门下做比,出生定生死的情况并不算常有,门中多的是灵根资质佳但出生低微的子弟。 甚至,门中每五年到十年,都会派出大量的招灵使去凡城招揽有灵根的凡童。 想到这儿,盛红衣自己都愣了愣,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是以自己是玄尘门下自居了。 果然,人一旦有了归属感,想要抹去,就难咯。 便是妖城之中,乃是强者为尊,哪怕血脉低微,只要是强者,照样能统御一众血脉高阶之妖。 唯独这幽冥界,独独另类。 若是视线能杀人,盛红衣这会子已是被伥广给杀死千万遍了。 伥鬼在幽冥界什么名声,没人比身为伥鬼的它们更了解。 伥广还没有见过如此嚣张之人,居然敢在伥鬼面前提伥鬼二字? 这是死都不想好好死了? 它决定了,它要活活的剜出她的心,让她痛死,以惩罚她口无遮拦的冒失。 “区区人修,也敢在衡芜鬼城造次?” 盛红衣手中天地铢抛出,两次起落,是盛红衣冷笑的声音: “哦,不叫前辈了?变脸可真快啊!” 却是在她摸出天地铢的时候,伥广脸色惊变: “你……你不会是盛红……衣衣吧?” 伥广也不知自己怎么就结巴了,莫名显得有些气弱。 它明明之前还信誓旦旦的嘲笑傀影,认为这件事换成自己,绝不可能如傀影那般惨。 没想到,它面对盛红衣的速度如此之快,猝不及防。 此时的伥广心下不由一虚,已是没来由的恐慌起来。 傀影……傀影可是鬼将,它都对付不了盛红衣,而它…… 盛红衣没想到这就被人给认出来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天地铢,大约知道自己哪里露了馅。 “是啊!”她干脆的认了。 大局已定,她没什么不能认的。 从一开始,她就瞄准了此地,这里是寒泉山庄的背后,有一大片的湖泊。 据壹前辈指点,这里是这一片最鲜有人烟之处。 这里也是盛红衣为伥广选的埋尸地。 随着她话落,伥广心中就是一凉。 紧接着,它的脚下,突然一软,它惊愕低头,只见脚下居然被水浸没,而且那水位还有越来越高的趋势! 它想动,蓦然发现,它的手脚都被水绳捆缚,任凭它如何挣扎,都没法挣脱一分一毫,甚至那水绳还越收越紧。 它大骇,这……这是什么邪术。 再抬头,它绝望的发现,它的周围,水柱拔地而起,形成一个水做的牢笼,彻底将它困在了其中。 耳边,盛红衣的声音冷冷传来: 泽水困卦,你就在这无声死去吧,为那些无辜被你害死的人偿命赎罪! 声音虽轻,却掷地有声,便是红珠子之中的壹前辈都随之怔了怔。 他心中有些微的迷惘一闪而逝,总觉得那女声起伏之间,似有一丝几不可闻的天地之气被引动。 然,那天地之气实在太过细微,壹前辈也不能确定,而今已转瞬即逝,再难追寻。 不同于壹前辈心境的些微起伏,伥广心中的绝望已是如重山压下,让它再难有翻身余地。 它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捆缚,眼睁睁听着盛红衣的话音之下,那水的桎梏之中,涌动的水帘之中,万千水箭齐刷刷自水帘之中冒出头来! 接着万箭齐发,终至万箭穿心。 梵音邈邈,自四面八方传来,佛法天生净化污秽,于它们这样的伥鬼,乃是极致的克星! 万箭穿心不可怕,可怕的是眼睁睁看着全身被融化的绝望和恐惧。 不! 它不甘心! 它死也不会让它的敌人好过的! 在它强烈的执念之下,一团灰雾自它的头顶冒出。 这团灰雾冒出之际,迅速的变成一个骷髅的头,那灰色的骷髅头明明好像并没有什么力道,轻飘飘的,好似风一吹就会散了。 可是,实则它却不同寻常! 那骷髅头居然穿过了那困住伥广的泽水困卦,一路径直冲了出去! 它刚一出去,就被盛红衣发现了,盛红衣眼神一沉,左手掌心运力平推而去! 黑色莲花飞速而去,直直往那骷髅撞去! 骷髅飞出之时,壹前辈已是暗叫不好,他没想到那伥鬼如此决绝,居然放弃转世,将身魂灵杂糅在一处是为何? 此时已是挡无可挡! 壹前辈是知道的,此时此刻,伥鬼此举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它数百年的修行以及魂灵之力集中在一时,这时的实力大约比之它平日的实力会暴涨百倍,这是伥鬼家族的秘术,名曰:骷髅百倍。 而骷髅百倍会尽力达成主人最后的执念,至死方休。 但骷髅百倍不是没有缺点。 它只能完成主人的一个执念,而且一旦形成,便无法更改执念,所以骷髅百倍形成后,若是它的主人改变了想法,也再没办法扭转了。 盛红衣不过是金丹,面对百倍实力的伥鬼,大约也没那么轻松。 壹前辈本来以为伥广的骷髅百变是用来杀盛红衣的! 没想到那骷髅出来后,完全对盛红衣不感兴趣,直接就飞走了! 壹前辈意料之外之余还在琢磨伥广的最后执念是什么,却是见盛红衣抬手之间,便投出一朵……黑莲! 他眨眨眼,再眨眨眼,不知为何,就觉得那黑莲让他心生熟悉。 只是,熟悉感来的快去的也快,如石头投入湖中,荡漾开了层层涟漪,涟漪平复,那熟悉感也消失了。 壹前辈甚至敲了敲自己的脑壳,他老壹莫不是真的老到脑袋已经痴傻了? 当真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不成?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再未想起什么有用的东西来,他突然眼神一眯,这朵黑莲,还是魔气铸就! 而且,此等精纯的魔气,他不知多少年没遇到过了! 印象中……魔域还有这等精纯的魔气了? 还有,等等,盛红衣……不是道修吗? 壹前辈难得的脑袋有点懵,虽然他死很久了,但他魂灵尚存一息,应该也不算完全死去吧? 虽然被困在幽冥界,哪儿也去不得,然而他自觉他仍然努力与时俱进,至少这幽冥界的事,就没有瞒得过他的! 所以,难不成整个幽冥界同荒原大陆脱节这么严重吗? 这年头,都能道魔同修了? 尤其,这丫头还是名门正派的修士! 难道他落伍了。 壹前辈已是对此事无言以对,做不出任何评判。 却说,黑莲同那骷髅头一撞,黑莲顿然消散,而那骷髅也浅淡了一多半,但仍然坚挺着往远处而去。 盛红衣心中一悸,一口心头血已是涌在喉间,左臂之上那盛放黑莲之处,更是连着心口一阵猛烈的剧痛撕扯。 若不是她强行遏制,心性坚定,面子作祟,心中还记得这里还有一个壹前辈看着呢,她此时怕不是已经瘫倒在地,一口心头血喷出来…… 盛红衣猛然捂住胸口,有心无力的看着那骷髅飞远,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她心知那古怪的东西她是追不上了。 而她心中忽而升起一种那物要给她招惹麻烦的感觉。 她皱了皱眉,自魔莲子沉睡,她的魔力总有些后继乏力。 刚刚那一下,够她恢复很久了。 她也是情急之下而为之。 再回头,泽水困卦已消散,其中,除了伥广穿的衣服,它的储物袋,还有便是一个完整的……皮囊。 盛红衣看着那皮囊,只觉得毛骨悚然。 这可是真的人皮,她还从未见过,原谅她的孤陋寡闻,若不是这几年也算是在荒原大陆见多识广,她觉得若是换成二十一世纪的她,看到这种东西,非给吓破胆不可。 “壹前辈,我怎么觉得哪里不对!” 就算是一团恶气,但伥鬼还是有实体的,难不成全融了? 她的琉璃净水难道这么厉害了?她都不知道! 壹前辈此时已是回过神来: “刚刚那骷髅百倍你也瞅见了,估摸着你要有新的麻烦了。” (本章完) 305 跑啊 盛红衣眉头微皱,只觉得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她就知道那不详的预感不可能平白无故冒出来。 壹前辈倒是没等盛红衣说什么,就给她普及了一回什么叫做骷髅百倍。 他已是认命了,毕竟这丫头的孤陋寡闻他也不是今天才知道的。 他就不明白了,盛红衣既然来衡芜鬼城是有目的的,那么前期都不做万全的准备就这么莽撞的冲进来么? 当真是运气助人胆吗? 这话他也没藏着掖着,说完正事,他便顺口问了出来。 盛红衣完全没有为自己的孤陋寡闻感到羞耻,她一边清理现场,一边还特别理直气壮的顶嘴: “这衡芜鬼城可真是不枉鬼城之名,鬼鬼祟祟的厉害,谁能打听到它的消息,壹前辈要不指点晚辈一下?” 连玄尘门的镜门都打听不来的地方,盛红衣觉得也怪不得她吧? 红珠子中,壹前辈微挑了下眉,呦呵,小丫头果然对幽冥界敌意很大。 瞧瞧她这阴阳怪气的劲儿。 不过,衡芜鬼城居然如此封闭吗? 他已是多年不来,并不知道它为何如此,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叫鬼鬼祟祟的?他也没弄明白。 他眯了眯眼,难道是“他”又想出什么新花招了? 不过,他并未出声。 有的事情,便是问了又如何? 以他目前的状态,他能把自己想做的事情借着盛红衣做完已是极限了。 盛红衣也没有一定要壹前辈回答的意思,她就是纯纯吐槽一下,吐槽完便算了。 盛红衣此时的注意力八分在伥广的储物装备之中。 守财奴如盛红衣这会子都忍不住咋舌,这伥广是多么的爱财? 而且,除了些阴属性十足的灵丹、法器等物,盛红衣看到了它一整个储物戒子的灵石? 这是挖到灵石矿了吧? 在哪里? 她也去挖一挖。 想到那伥广,虽然不能说是衣衫褴褛,但灰扑扑的,全身连一件法衣都不舍得穿一件…… 这可真是……把财不外露给贯彻的特别彻底啊。 盛红衣两眼冒光,差点忘了自己在何处。 实则,她已是将之前那不祥的预感以及壹前辈的警告快忘记了,潜意识里她也完全没有预料到危险来的如此的快! 好在,盛红衣性子谨慎,便是心花怒放的不行,她也并没有过多的耽搁,粗略的码了一下灵石,少说也有大几十万了。 更为让盛红衣觉得新奇的是,她在“灵石山”之中发现了一堆颜色灰扑黯淡的灵石,其上浓郁又纯粹的阴属性五行灵气扑面而来。 据传言,幽冥界本就没什么灵石矿脉,零星罕见的两三个灵石脉矿不仅小的可怜,甚至在万多年前便被各家族控制。 这点子产出自然使得阴灵石特别稀有,是以在幽冥界,罕见的阴灵石是用来供给鬼修们平日修炼的。 外界,普通的幽冥界之人,想得一块都难。 平日大家用的还是灵石居多。 而这种东西,盛红衣居然在伥广这里看到一堆? 这大约抵得上一个小门派的库藏了。 她美滋滋的一股脑儿收了回去,随意抬头之间,她突然感到神识末梢一凉,脊背处一股幽幽的寒气突兀的冒出…… 盛红衣脸一沉,神识一叹,便感觉到四面八方逐渐靠近又气势汹汹的对她的包围之势。 东南方一道神识凛冽霸道,同盛红衣神识撞个正着,便紧追着盛红衣不放! 盛红衣当机立断,二话不说,一把截断了那道神识,同时灵光自掌心倾泄,她甚至来不及去辨别此时自己是否使用了阴灵气,竟然是匆忙的不管不顾的态势。 反正,刚刚她用了黑莲,壹前辈也啥也没说。 两人自有分寸,虽然自有一定程度的信任,但也固守着该有的界限。 知道的越多,有时候并不好,毕竟,知晓一件事,或许代表着要沾惹对方的因果。 世间,这因果之债,最是麻烦,也最是难还。 更何况,如今已是搏命时刻,当然是见招拆招,底牌尽显的时候。 天地铢自灵光之中乍现,它们高速旋转,天地之间,淡淡契机被引动,一切都在无形之中慢慢改变。 起落之间,卦象已成。 天山遁! 夜是第一个到的,毕竟他是寒泉山庄的主人,这里是寒泉山庄的后山,他动一动手指便能瞬息而至,岂会耽搁! 数息之前,他的脑海之中之中便突然映现出盛红衣以及她所处的环境,接着便看到一个骷髅头在他的识海之中上下浮沉,伴随着伥鬼的凄厉的声音广而告之。 它称: 它同傀影一样,被盛红衣所害,此女邪门古怪,一手邪术出神入化,可以弱胜强,谁要是能为它报仇,它愿意将私藏的百万灵石无偿相赠,包括其中的一万多的阴灵石。 夜是生意人,他们家世代驻守寒泉山庄,各处交好上流家族,历经数百代才算在衡芜鬼城扎下根来。 伥家他根本得罪不起,尤其这出事儿的地方,不用听伥广细说,他一眼认出这是在他家的后山。 他若是不动,以后,他在衡芜鬼城必将成为众矢之的,伥家又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的恶族,他必将被他们针对到混不下去。 另外,便不是伥家人,他也心甘情愿冒这个险,毕竟这丰厚的奖励,便是日进斗金如他,也实在无法拒绝。 夜算得上是衡芜鬼城的百事通,他深知,伥广此举乃是伥家秘术骷髅百倍,这秘术一使,伥广便彻底完了。 而这秘术之中的承诺和诅咒,若是被推翻,据说还会祸及族人,反噬到族人身上。 便不会这么糟糕,夜也不怕对方不兑现,按照这个消息,那伥广也是个奇人也,它大概率将这些灵石全都带在身上? 这可真是…… 夜摇了摇头,不去评判一个死人的异于常人的举动。 他想到的是,这大量的灵石势必落入到了盛红衣的口袋。 无论怎么样,他也必须杀人夺宝。 夜相信,他能想到了,这鬼城之中收到消息的大约都能想到。 财帛动人心,也不知道他会看到多少老怪物。 这一把,伥广的骷髅百变居然能侵入他这个鬼将的识海,可见伥广的骷髅百倍的实力达到了同阶的鬼将实力。 只不过,那骷髅头,在识海之中并不稳定,而且很快便消散了。 夜能看出,它消散的极为不甘,最后那一声尖叫凄厉到便是他都忍不住惊了一惊。 要知道,他这等修为,甚少被什么吓到了。 而据他的了解,骷髅百变不应该如此的脆弱才是? 居然持续时间不过十息左右,短到伥广的话并未完全说完。 这大约也算是伥鬼一族之中但凡使用过骷髅百倍的异数了吧? 原先他便惊疑盛红衣是不是对他做了什么? 毕竟那位实力屡次被提起,都足以引起衡芜鬼城震动一次。 这一回,他亲眼所见…… 有人能够平空消失,声息全无吗? 消失的好似被人平地抹去一般。 然,绝无可能。 夜不信。 不得不说,这一手盛红衣玩的漂亮,而且闪的够快。 然,他岂会是傀影和伥广这种徒有其表的公子哥儿? 他掌心之中,忽而出现一团灰影。 那灰影正待发动,夜突然停住了。 下一刻,周围阴云滚滚而至,风沙四起,围剿盛红衣的“大军”已至。 “夜,可看到那竖子?” 当头来人是傀家长老,傀影的事成了对傀家的重创,若说衡芜鬼城谁最恨盛红衣,除了伥广,就是傀家人! 夜两手一摊,脸上早就已是摆好了有些小心又有些仓皇茫然的表情: “傀长老,我也正在找!” 他脸上显出一分凝重和愤怒。 “居然是在寒泉山庄后山,这里又是一片荒凉之地,哪知……在下必定竭尽全力,找到这名叫盛红衣的!” 他赌那女修有本事让众人发现不了她的存在。 “我看,我们不如分开寻找,绝不能让这胆大包天的狂徒逃走!” 傀家长老一双凶狠的竖瞳死死盯着夜看,看了半晌,才缓缓开口: “夜说的对,我傀家今天把话放在这儿,谁抓到盛红衣,我家再出三十万灵石,若我傀家找到盛红衣,伥广的灵石我们也分文不取,全都分给在座诸位!” 晾夜也不敢隐瞒。 夜这位寒泉山庄的主子它自诩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胆小怕事,两面三刀,欺软怕硬,利益为先。 他这会子都让出利益,又许以三十万灵石的承诺,再者有他傀家的金字招牌在呢? 他不信夜有任何理由欺瞒于他们。 他都这般想了,周遭鬼将大多如此想法,且同阶修士之间,又生在这等级森严且僧多粥少的幽冥界,大家多是面和心不和,来到此地,谁会真的为伥广报仇? 不过各自为战,为了各自的利益。 所以,傀长老说什么,他们各自掂量,各自观望罢了。 夜面上老实,心中的冷笑和讥诮可是费了好大劲才压住。 还别说,伥家和傀家,他还真是更信伥鬼一族,这一族恶的很,但没什么脑子,傀家不同,诡诈的厉害,并且出尔反尔的事情,他们一家干的一点不少。 他夜若是能被人轻易看透,这寒泉山庄的生意也没法做了。 傀家这一辈儿倒是越来越蠢了,又蠢又坏,明明麻烦不断,也不知哪儿来的信心对他威胁叫嚣。 外面的纷扰,盛红衣完全知晓。 正如夜所说,人不可能凭空消失。 盛红衣自然也不能,她此时正在水中。 早在天山遁卦成之际,盛红衣就感知到了夜的气息。 这般情况下,再站在原地那是傻子呀! 所以情急之下,她一头扎在了水中。 她打算的很好,弱水河她都钻过,区区寒泉后山的一条不知名的湖,她还能怕了? 再说了,便是死水沟,她也不怕,湖中空间大,她未必没法倒腾。 此时此刻,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局势说到底是瞬息万变的! 她刚一入水下,就心中一冷。 她还真就没探到出入口。 真要是死水沟,那就是最不好的结果,会比较麻烦。 盛红衣耐下性子,神识伪装的同这水的气息几乎一致后,才敢缓缓探出查探。 周围,那么多的鬼将,相当于近十个元婴修士围着她呢。 也不知是不是还有鬼将没赶到呢。 另则,刚刚黑莲散去,她已是受了伤,此后强行施为,又是匆忙为之,盛红衣并不确定自己的天山遁没有疏漏。 因此,盛红衣并不敢轻易妄动。 于是她一边听这群人在商量如何捉她,一边小心翼翼的探着这片湖。 终于,她察觉到一丝极浅淡的暗流缓缓流淌,盛红衣心下一喜,这是……终于找到一处出路了? 她心下有了底气,正欲松弛些,却听到了壹前辈轻微的喘息声,似是极力遏制之下却并没能完全收敛。 “壹前辈……”她有些紧张,莫不是壹前辈发现什么端倪? 她用极细小的声音同壹前辈传音。 壹前辈倒是寻常声音: “你可知夜是什么鬼?” 壹前辈突兀的问。 盛红衣本就分了大半心神在密切关注夜他们,反应难免慢了些许。 听了此话,她有些木讷,完全不明白壹前辈何以有此一问。 夜是什么鬼同今天这一场追杀有什么关系? “是什么?”纵使心中疑问,盛红衣还是耐着性子问了一句。 耳边,淡淡的声音不大却足以震慑盛红衣的心神: “是水鬼!” 水鬼,盛红衣的脑子慢半拍接收着这消息,却在接收完毕后蓦然如坠冰窟,恶寒之感爬满全身。 水鬼,那她跳入这水中,岂不是自投罗网? 难怪壹前辈那般,怕是被她气坏了? 这事儿要是换在别人身上,盛红衣许是事不关己的嘲笑,可这件蠢事是发生在她自己身上。 “那……如何是好?” 头一次,盛红衣觉得心中很是没底。 半晌,红珠子无声。 盛红衣静静蛰伏,此时已是看到夜支开了所有人又折了回来。 他径直却慢慢的往盛红衣所在湖中走来。 壹前辈终于开口: “还能怎么办?跑啊!” (本章完) 306 阴蓿 盛红衣简直无语至极! 她难道不知道要跑吗? 但这不是无路可逃吗? 刚刚虽然探到了一些疑似出路之处,但那一处的水流细小,可见便是有出路,也不是什么大路。 盛红衣还未来得及探看清楚情况如何。 “都是你要住劳什子的寒泉山庄,又贵又有危险!” 盛红衣一边跑,一边毫不客气的抱怨壹前辈。 她之前说要住便宜的,他偏不肯,现在好了吧? 遇上麻烦了! 壹前辈冷笑一声: “小丫头刚刚拿灵石的时候也没见你抱怨!” 哼,跟他耍嘴皮子? 他出来混的时候,小丫头还不知道在哪一世呢,兴许都还没投过胎呢! 盛红衣被狠狠噎了一下,气的一咬牙,嘿,这老头真是不讨喜,现在可还指着她逃命呢。 当真不怕她恼羞成怒,把他丢下。 不过,此时此地,自然没空同他耍下去,盛红衣速度很快,顺水而行,借着水势,颇有一泻千里之态。 然,身后那追兵穷追不舍,她如此,那夜也是如此。 一战恐在所难免。 盛红衣心情有些凝重: 又是鬼将,她的胜算微乎其微。 毕竟,上一回她如何胜的她还能不知道? 完全是傀影和嵬崧内讧让她捡了漏。 而这,却需要硬碰硬。 还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她也不是全盛时期。 内,有夜穷追不舍,外,那些被招来的鬼将也不是吃素的。 盛红衣头疼的厉害。 真想不到,那伥鬼居然给她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她不再吭声,闷头往前冲。 看似好似无头苍蝇,可只有盛红衣自己清楚,她在找路。 此情此景,算得上绝境,她完全没有战胜优势,那她只有一条路,就是壹前辈说的,跑呗。 可跑也是有方法的。 盛红衣掌心之中暗色的灵气涌动,天地铢嵌在其中,频频闪动,在她每一步的方位,不停的变幻八门的位置! 而她,只能走生门。 若是局势均是五五开,亦或者优势在我,那盛红衣无需如此谨慎,她完全可以走休门、开门甚至小吉的景门亦不是不能考虑。 而更让盛红衣有些无奈的是,她之前神识探到的那一条“出路”,分明是死门的位置。 她绝不能自己找死。 于是,整个河中,上面平静,下面已是暗潮涌动不止,水下世界早就被折腾的天翻地覆。 盛红衣逃的辛不辛苦,暂且不论。 夜追的那是相当不舒服。 越追,他越是觉得邪门。 他乃是水鬼,在水下还没输过人,可这会子,他却是越追越怒,越追越憋屈。 明明能看到,可每每以为触手可及,却都是扑空,她又出现在不远处。 无论何时何地,他用如何的速度,都没法追上她! 怎么可能有此等事? 夜气煞,指尖一点眉心,脚底处,突然一道水浪迅猛推了过来,他陡然提速了至少三成。 他眉一挑,看盛红衣还能如何。 等他抓住她,定要好生的折磨她一番,居然敢如此戏耍他。 盛红衣只感到身后那股饱含着阴毒的炙骨冷风已是擦向了她,而她自身的速度已是到达了极限。 掌心,生门的位置突然亮了一下,盛红衣便感觉到脚下一热,她如福至心灵,顺势强行又催动了一把,她似平白多出一股灵力,险险将她推离了夜所在的位置。 本来势在必得的一击,结果又一次铩羽,此时的夜,脸色已是彻底变成了青黑色。 他实在不甘心,心中又着急。 要知道,他虽然在这河上布设了障眼法,但那毕竟是仓促为之。 且那些个鬼将,哪一个好相与? 他目前是引开了他们,但他们说折回来就能折回来,那障眼法被看破也只是时间问题。 无论他如何忌惮盛红衣,也没想到她如此的邪门和难缠。 而且,一个金丹修士,如此全速逃窜的情况下,为何一点都没有掉速,甚至还能提速? 便是他,都觉得自己的灵气消耗已是近半! 奔涌的水中,半遮半掩着夜已是狰狞成恶鬼的脸,他几乎咬断了牙,越是这样的猎物,越能激发他势在必得的兴趣! 他就赌一把,赌在那些鬼将围过来之际,这女人力竭。 说回盛红衣,她并不轻松。 而且,她也正愁着夜正在伺机拿捏她的事情,她的灵气储备。 纵使她在逃窜的过程之中还在不断吸纳灵气,但吸纳的根本没有消耗的快。 她的灵气已是快要见底,而她的掌心之中八门之中那生门的颜色已是越来越淡,很快便要从她掌心消失了。 这是什么意思?盛红衣很清楚。 也就是说,再走下去,她灵气耗尽,她将再没有所谓的生门。 反而,可能其他门都会消失,变成全然的死门。 毫无生路。 与此同时,壹前辈的淡淡提醒响在耳边: “总不能一直这么跑下去?你还能跑过一个元婴水鬼?” 盛红衣知道,是时候离开这个湖了,既然自湖下没办法了,那她再改路就是! 天地铢自她掌心抛掷而出,灰黑色的黯淡身躯在整个湖中显得更加的晦暗不明,然,于盛红衣来说,却是她自己掘出的生机。 掌心五彩灵气涌动之间,数道法印被盛红衣迅速打在天地铢上,天地铢起起伏伏之间,两起两落而定! 她选择反其道而行,以攻代守,为自己争取时间! 上卦为兑,兑为阴,为泽;下卦为坎,坎为阳,为水。 大泽漏水,水草鱼虾,便为陷入困守之境地。 盛红衣依旧选择的是对付伥广的泽水困卦。 此卦之中,本就需要大量了水灵气,恰好又在湖中,可谓已是形成了成卦的最佳条件! 盛红衣岂会放过这等良机。 此变化在瞬息之间,便以完成! 成卦之际,夜恰恰好已至。 但见原本还在视野里的人猛然又消失了。 他嘴角轻撇,讥讽一笑,又来?! 都说了,人不会平空消失,水中是他的主场,只要是在水中,他就不怕找不到她。 顶多花点时间罢了。 盛红衣突然变招?不再逃了? 这说明什么? 夜眼中阴鸷狡诈的幽光连闪,这说明她应该已是逃不动了? 想必灵气耗尽了吧? 哼,比他想象之中迟了太久,但可算让他等到了。 掌心,灰雾团冒出,即刻化成丝丝缕缕的线条,交织成网,往盛红衣消失的方向铺满而去! 他就不信他地毯式的搜索,一寸也不放过,她还能跑哪儿去? 这等水下,盛红衣有一点动向,他便能知道她所在的具体位置。 却是线条刚刚交织在一处,猛然间,周围的水突然变得汹涌异常起来。 夜脸色一变,心知有变,那女人果然诡计多端,实在可恶。 念头乍起,极高的水墙在不远处迅速凝成,自四面往他平推而来。 一贯让他觉得熟悉的如臂指使的水,这会子好像不认识他了一般,竟然联合敌人来对付他吗? 简直荒谬至极! 岂有此理。 他手一握,原先那灰色线条寸寸断裂,又尽数被他收了回去! 下一刻,他已幻化出利刃起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四面水墙齐齐射去! 同时,他的速度也极快,在四面墙还未弥合之际,他已是从缝隙口激射而出! 如此,猎物逃脱,便代表此卦已破。 盛红衣其实早在成卦之初便想过这事儿,毕竟,这是个鬼将,可不是伥广那个筑基鬼修。 盛红衣能轻而易举杀掉伥广,一则是实力碾压,二则,在于伥广的自大情敌。 但,夜完全不同。 这是个身经百战的鬼将。 是以,她丢出困卦后,人便拔地而起,压根没有看卦中结果如何! 她往上而去很快出水面。 掌心八门闪动之间,生门重新有了光泽! 盛红衣眉一挑,脚下已经发力,往那一处方向极速而去! 她心里是惊讶的,那一块地界,乃是一片赤灰的世界。 里面那些个干瘪的看起来像树又像枯枝的东西,壹前辈告诉她叫做阴蓿。 这些玩意儿在整个幽冥界好像都没有混上什么显眼的名号。 好似,除了生命力旺盛,不容易死去,再没有什么优点了。 它既不是什么灵材,也算不得灵菜,更长不出灵果。 甚至,由于它们的躯干实在干巴的厉害,连虫子都不爱去啃两口。 而生门,怎么会在那里?! 这才是盛红衣觉得意外的地方。 然,她已是感知不远处,已有几道强劲的气息临空飞起。 看来,已是有人发现了她! 而水下,在她飞起不久,夜便出来了,她随意用神识探了一眼,夜面目狰狞如恶鬼,她毫不怀疑,若是真被夜抓到,她会死的相当的难看和痛苦。 她也没法更改方向了,只能咬牙冲了! 她不管不顾的往阴蓿林冲了过去,全身灵气在这一刻全都累积到了她飞奔的脚上! 盛红衣咬牙,背水一战不外如是。 若是这般都跑不过那些鬼将,她也只能慷慨赴死了。 那是生门,她绝不会死。 众人眼见着她如流星逝去,想追却是越离越远。 夜蓦然眯了眯眼,大势已去,再也没有希望了。 他刚出来之际,还在生气盛红衣的不识趣。 本来在水下好端端的,居然跑到了湖上来! 她竟敢坏他计划,他该如何和那些鬼将解释? 没料到,局势变幻如此之快,他想法刚起,便见她冲进了那阴蓿林中。 他脚下一顿,就见其他鬼将如他一般,都是齐齐一顿。 夜看了一眼那傀家长老错愕又恨意未消却又被强行堵住发泄不出的扭曲的脸,他突然就没那么不舒服了。 哎呀,果然看别人比自己更倒霉是缓解自己困境的良方。 想到伥广的灵石袋,夜还是相当的肉疼,那该死的女人究竟什么来头,这运气也太好了,十数个鬼将围剿都拿她没办法吗? 当真是无话可说。 一抬头,又看见伥家赶来的那两个脸上也带着相似表情的鬼将。 夜却是在背地里又觉得舒服了一遭。 他肉疼什么? 瞧瞧这两个伥鬼,伥广的钱啊,多大的一笔财富,就这么硬生生的被别人抢了? 等同于它们伥鬼一族被割肉了。 这种心痛?夜微微一想,都觉得不能承受。 难怪这两人为了找盛红衣,流露出了极度着急的态度。 他还以为它们伥鬼一族如何的和睦呢! 说白了,最终还是为了利益嘛。 傀家大长老相当不甘心,他气急败坏的降落在了阴蓿林外面。 他转了两圈,猛然抬脚,就想往里走,却是在刚踏上那片土地的边缘之际又生生缩了回来! 阴蓿林是神光鬼一族的,衡芜鬼城几近变迁,家族起起落落,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的情况太多太多了,甚至隔三差五都会上演。 他傀家作为衡芜鬼城排名前三的上等家族,也只能算是新秀罢了。 只有神光鬼一族,无论外界如何变迁,它自岿然不动,从未自前三掉落过。 这样的家族,它傀家如何敢招惹? 尤其这阴蓿林,传说还属于神光鬼族地的一部分! “你们等着吧,她迟早得出来,许是被神光鬼一族给生撕了也说不定。” 傀家长老不甘的嚷嚷。 一扭头,就见到此时已是闭口不言的夜的脸。 他的一腔愤怒终于尽数有了宣泄的出口: “掌柜好本事,你怕不是早知道盛红衣在哪儿吧?” 夜一脸无辜,此时哪还有之前对付盛红衣的凶狠模样,他又恢复了他彬彬有礼的做派: “傀大长老误会了,怎么可能如此?在下当真是失望而归之时,觉得湖中有异,才发现此女痕迹。” 反正咬死了不认! 那盛红衣都鱼入大海了,他夜难道还怕有人把她找出来同他对峙? 他就是有一种莫名的信心,盛红衣掉入这阴蓿林之中,可不见得会被赶出来或者生撕了。 这女人邪门的很。 却说,完全不知情况的盛红衣掉入林中,就觉视野昏暗无比。 她眯了眯眼,这里的灵气几乎是缓慢不动的,它们就“定”在其中。 这里,应该是有阵法加持的。 她想要出去,还得破阵。(本章完) 307 蝠恶兽 盛红衣刚寻思着如何破阵呢,耳边突然响起了壹前辈的一声叹息。 盛红衣被打断了思绪,忍了忍,没理他。 这老头如今同她越发熟稔,也变得越发神神叨叨的了。 叹气做什么! 有话直说不就好了。 她凝神细看,在阵中,她的天地铢用起来就不是那么方便了。 必须寻到阵眼的位置,通过此方位顺势寻到正确的八门位置,接着,才能破门而出! 不过,盛红衣也不是原来的自己了。 自参研过符阵书,对于阵法之道,她便有了顿悟。 想到在镇妖符中参研符阵的场景,盛红衣眼中一抹柔色乍现。 那会子,她很无聊,啥都拿出来同红蛸讨论,红蛸听不懂这些个,也不感兴趣,只会一边花式投喂她,一边疯狂的夸奖她。 那段日子,虽然封闭又没有自由,幸好得一知己相伴。 可惜,红蛸所跟非人,主子居然是麒南。 她得好生琢磨琢磨,以后同麒南万一再起龃龉,怎么把红蛸先给摘出来才行。 既然是朋友,她总要为红蛸多考虑的,没得让它左右为难。 她在镇妖符中多年所学,也终于到了实战之时。 盛红衣眨了眨眼,再次回复到此时的凝神状态。 此阵,并不简单,是一个外松内紧之阵。 外松内紧之阵的共同特点便是进来容易,出去难。 但很明显,这里并非一个杀阵,否则,她一经落地就该被触发才是。 “哎!” 又是一声! 盛红衣刚有点头绪,结果思路再次被打断。 盛红衣忍,时间紧迫,她能落到这阵法之中,追兵也能来,她得快点儿把阵破了才好。 她想起之前俯瞰这林子的场景,这林子很大,比之前那湖还要大,破阵出去后,她有信心能借着阴蓿林的地势避开追兵。 再者,此林乃是她的生门位置,大吉方位,她按说会有惊无险。 心中有底,她也并未懈怠,依旧争分夺秒,紧锣密鼓的探看着阵中情形,期待找出此阵破绽。 有时候,福祸相依,生门位置也并非一成不变。 “哎!” 又是一声长叹。 事不过三,忍无可忍,盛红衣怒了: “我说,壹前辈,你有话说话?老是叹气做什么?” “你没见我在忙吗?咱们忙着逃命呢。” 这是什么时候了? 逃命的时候,他还在捣乱,还让不让人好了! 难道他找到下家了,等她死了,他便速速抛下她?! 这一瞬间,盛红衣脑海之中已经迅速的浮现出一颗红色的跳豆一脚把她的尸体踢开,然后奔向光明的场景。 越想越气。 “逃什么命呐?放心,他们进不来的。” 盛红衣一顿,眼中幽光一闪: “怎么说?前辈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呢?” “我没想瞒你啊,这不是你一直不让我说话吗?” 盛红衣:“……” 这老头是不是有毛病?敢情他刚刚一直叹气是想说话? “那你倒是说啊。” 盛红衣咬牙切齿的“和蔼”建议。 “要不说这是天意呢?这就是天意啊!”壹前辈感叹了一句。 盛红衣:“……”她忍。 “之前你还不愿意呢,这不是还自己送上门了?” 盛红衣:“……”她再忍。 她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她不愿意什么了? “人神光鬼的族地你都能闯进来?放心,只要有我老壹在,神光鬼一族一定不会为难你的!” 神光鬼? 哦,那个吃吸血蝙蝠烤肉的可怕一族。 所以,这是神光鬼的族地? 难怪说外面那些鬼不敢闯进来呢。 盛红衣松了心弦,早说啊!难怪那壹前辈不紧不慢的呢。 哼,装腔作态,做作呢! 耳际,突然由远而近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时不时好像还伴随着啮咬东西的咯吱声。 盛红衣的耳朵动了动,全身立马被激出一种汗毛直立的颤栗感。 “壹前辈,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我怎么感觉有虫子?” 所有的生灵之中,盛红衣其实最讨厌虫子,尤其是体格小,喜欢群居,每每出动就一大群的那种。 后来,她发现无论是金朵儿还是魔莲子甚至榕汐都挺厌恶虫子的,她才有些个后知后觉的想到,莫不是她厌恶虫子是因为草木精怪的天性? 看来,黑莲对她的影响果真是深入骨髓的。 饶是她都当人这么久了,还是没有改掉黑莲的一些习性。 可,这里怎么会有虫子呢? 不是说这些阴蓿虫子都不爱吗? 这个地界,同样是有些克制神识的,在她神识所辖的范围内,至少盛红衣还未看到任何可疑之物。 盛红衣皱了皱眉头,树上树下甚至土里她都探了探,并未找到任何虫子。 壹前辈沉默了片刻,才问道: “哪儿会有什么虫子?你忘了这里是谁家地盘了?” 这丫头平日挺机灵一人,怎么这时候转不过来弯儿了? 或者说,她是被恶心的不想往这事儿上想? 壹前辈在红珠子里闲闲的掏了掏耳朵,他发现盛红衣不亏是他亲自选中的小福星。 自跟上她后,他不仅过上了有吃有喝的好日子,每日里拌拌嘴还不无聊了! 等会儿,她又该要动手了,他只管闲闲的躺着看就是了。 若是对付那些玩意儿,这丫头都费心巴力的,甚至还需要他帮忙,那他趁早歇了心思,莫要把希望都放在她身上的好。 “是神光鬼的地盘啊,这我知道……” 盛红衣本来还没反应过来,说着说着,她突然息了声,她好像知道是什么了! 所以,“是黑翼蝙蝠?!” 盛红衣简直咬牙切齿,喉间好似堵了一块,哎呦,她真是想吐。 要不是她如今早就洗筋伐髓,早就无物可吐,怕是已经狂吐不止了! 这事儿比虫子还恶心好不好! 丧心病狂啊,这种恶兽居然还要圈养吗? 难怪这阴蓿林要弄个阵法围起来,她刚刚一直心中有个疑问没想明白。 毕竟这阴蓿又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不当吃不当穿还不当用,围起来做什么? 原来“圈”的不是阴蓿,“圈”的是黑翼蝙蝠啊? 这些个阴蓿是它们的食物? 没听说这恶兽居然喜欢吃草啊? 可能是感受到了盛红衣全身爆发的强烈抗拒和不喜,壹前辈不紧不慢的解释了两句: “这里连着刚山呀,让这些玩意儿留在刚山会残害其他生灵,不如把它们关起来,也是一举两得,毕竟这些个恶兽还得……上桌!” “阴蓿有排污泄秽的作用,这些恶兽饿急了啥都吃,便正好给它们净净体!” 盛红衣是彻底懂了壹前辈说的意思。 她想到她刚刚在地上看到的那些个不明的奇怪粪便,她还寻思这里会有什么鬼兽存在,这会子全明白了。 神光鬼一族有多厉害目前盛红衣不清楚,但绝对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啊! 简直把物尽其用发挥到了极致! 它们利用黑翼蝙蝠这种恶兽无物不吞的特点让它们吃下阴蓿,达到给它们净化肉身的目的。 净化“合格”的黑翼蝙蝠便可以上餐桌了,而黑翼蝙蝠产生的粪便还能滋养阴蓿林。 这可真是……世上最吝啬之人怕是都没有它们会算计了。 一分一毫,都是那么恰到好处,分毫不差?! 却是此时,盛红衣的神识末梢猛然和一双鲜红色的眼珠看了个对眼! 那是独属于凶兽特有的眼。 凶戾、无情、残狞…… 霎时,盛红衣全身警铃大作,战斗力猛然飙升。 她并不想再得罪神光鬼一族,毕竟,她刚来衡芜鬼城不过两日未到,已是树敌无数。 光是想到这衡芜鬼城的三大上等家族,她种下血仇的就有两个,饶是她自诩自己脸皮厚也忍不住有些汗颜。 平心而论,她惹事的本事确实是有点太强了点。 今儿个,她又马不停蹄的招惹上硕果仅存的第三个? 盛红衣觉得,可能她当真是同这鬼城八字不合,否则怎么每每惹上这么让她头疼的麻烦? 这会子,已经不是她想或者不想得罪人家的问题了,而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她不动手,那就会被这些黑翼蝙蝠给吃掉! 自神识触及到黑翼蝙蝠的那一眼,整个阴蓿林似突然“活”了。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黑翼蝙蝠齐齐冒出,漆黑的,带着粘液的蝠翼转瞬间就乌压压的一片,遮天蔽日,黑翼之下,有数以百计的血红的的眼眸盯着她,光是这两样,便足以带给人深浓的压迫和恐惧。 盛红衣站在原地没动。 她淡淡抬头望去,天地之间,她一人而站,面对的是千军万马! 天地铢在掌下疯狂旋转,同它们战意卓然的主人一样,带着无可比拟的锋锐之气。 近了,更近了。 天地铢也完成了它们的两度轮转。 火象乍生,是为离火卦! 焚邪剑影自火光之中出现,火焰缠绕之下,剑气纵横而出。 红色的剑气在击中黑翼蝙蝠之时,迤逦出白色的绚烂火尾,如一个个朱雀摆尾,威力十足,美的危险炫目。 越美丽的东西越危险,自古有之。 那些个黑翼蝙蝠原本并未将这些个火和剑放在眼中。 它们是这幽冥界最恶名昭彰的恶兽,自然不是轻易能够打败的。 本就被关在此地,天天吃着那些莫名其妙的破草,早就饿的头昏眼花,一看到盛红衣,肯定如同疯了一般,哪里是这点子火就想挡住的? 它们齐刷刷的张开翼上的黑色的坚硬鳞甲,轻蔑而毫不在意的准备越过那些个火焰剑气。 然后,将面前这个生灵给蚕食鲸吞。 可惜,这一次,它们失策了,那些个剑气,轻易便穿透了它们的鳞甲,它们只来得及发出短暂而凄厉的惨嚎,便被火光包围,瞬间化为灰烬! 整个阴蓿林之中,漫天绚烂的火雨剑气,最后好似都化为了在天空翱翔清鸣的朱雀。 壹前辈静静的看着这一切,此情此景让他有一瞬间的心神恍惚,让他好像看到了真正的神界。 朱雀一族,其实是比较和谐的族群,平日虽然喜欢独居,但同族之间互有联系。 这一刻,壹前辈仿佛看到了真正的朱雀一族,正聚集一处载歌载舞,好不热闹。 他转过视线,又看向火光之中的三柄焚邪,他的感叹真是溢于言表。 作为亲眼见过甚至触摸过过去的焚邪之人,他深知,焚邪是认识他的。 只不过,甭管是他,还是焚邪,都在装傻,无意相认。 于他,往事如烟,灰飞烟灭,他曾经的壮志豪情,早就化成了一杯又一杯的酒,喝完了,排尽了,就彻底没了。 而焚邪,那些个过往,于它更是伤心吧,这样的物是人非,想必焚邪也不想再经历一次。 以熟人的身份,壹前辈可以负责任的说,焚邪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以前,它是霸气的、凌冽的,是睥睨一切又脾气刚猛热烈的! 而现在,它是快乐的,不孤独的,是绚烂又新奇的。 这就是焚邪的新生吗? 他心中微微安定,似终于看懂了那个老对手的安排。 这想必就是杀老贼想要看到的。 焚邪不负他的期望,盛红衣也是! 壹前辈闲到有工夫和心情去感怀过去的美好,盛红衣可没有这样的时间和闲情逸致! 火中,那些个黑翼蝙蝠几乎没有任何反抗余地。 终于,剑气越来越小,火势减弱,朱雀们也一个接着一个消失了,徒留下一些零星未灭的火和几只还未死透的蝙蝠。 盛红衣亲自出手,手起,剑气出,快而准的“补刀”在那些蝙蝠身上,接着一把火紧随其后,将它们燃烧成灰,毁尸灭迹。 这些黑翼蝙蝠比想象之中要好对付,到了这最后时候,盛红衣的动作便慢了下来,不紧不慢起来。 恰是此时,她突然感觉全身一凛,分明有一道强而有力的视线正锁住了她,还在打量她?! 是谁? 神光鬼一族吗? 居然有此等厉害人物? 她刚要强力挣扎,就听壹前辈又说话了: “光头佬,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个死样子?” “你还是快出来吧?吓坏了小孩子就不好了!” (本章完) 308 送礼 恰是壹前辈话落,盛红衣便突然能动了,她抬头望去,果见一光头佬,自远而来,慢慢的走近。 不紧不慢,穿着一身红艳的衣服,眉目清秀雅致。 明明距离她很远,可是一走一步,缩地成寸,只用了三两步,他便到了近前。 盛红衣目色深处含着戒备,并不敢掉以轻心,壹前辈认识的人?是什么时期的老怪物了?年岁几何? 他就只有这张皮囊年轻吧? 不过,他们本就是鬼,寿元什么的,其实也并无什么所谓吧。 盛红衣七想八想,思绪有些混乱。 这大约就是面对看不出对方修为,但清楚的能感觉到对方轻而易举能碾死自己的大佬之时的正常反应吧。 总而言之,她就是思绪飘忽,再也兴不起任何反抗的念头。 都说衡芜鬼城之中,不仅有元婴期的鬼将,还有化神期的鬼帅,甚至居然还有炼虚期的鬼王。 面前这一位,虽然让人感受不到任何威压,但盛红衣有眼睛会看啊。 他周围的灵气同其他人所呈现的完全不同。 盛红衣自己知道自己,她就是一个行走的聚灵阵,那些灵气看到她,都会受她吸引,朝她奔涌而来。 而其余人,灵根资质越好,修为越高的,周遭围绕的灵气越多越纯粹。 好比刚刚差点包围住盛红衣的那些鬼将,通过灵气的纯粹度和流向走势,盛红衣能轻易判断谁是有真本事的,而某些鬼将的修为还不知道怎么得来的呢! 那傀家老头的鬼将修为就很“虚浮”,暗灰色的灵气之中夹杂着丝丝缕缕的血丝包裹住它,盛红衣甚至还看到了许多属于冤魂的怨气,在它身上盘绕不去,可见它的修为多么来路不正。 倒是那水鬼,哦,是夜,一身本事相当的扎实。 而面前这位看似平平无奇的光头佬,全身周遭宛若黑洞,莫说有什么灵气能进入他的方圆一丈范围内了。 盛红衣感觉任何事物,包括人靠近他,都会被这一圈“黑洞”给绞杀的粉碎。 盛红衣显得拘谨,光昌倒是算得上平易近人,至少表面如此。 他先是回应了壹前辈一句: “呵,想不到你这老鬼居然还在,我以为你早就撑不住消散了呢!” 他迎向盛红衣的目光,似乎能穿透人的灵魂: “这位盛红衣小友倒并非常人,你能看清灵气的走向?怎么?你是亲灵体质?” “你手中拿的此物之中可是附着了焚邪的残魂?杀神把焚邪托付给了你,老鬼又亲选了你,看来盛小友果真不是个简单人物!” “欢迎莅临寒舍,吾乃神光鬼一族的族长光昌,这阴蓿林也没什么好玩儿的,不如去吾的住所喝杯茶如何?” 一个深不可测的大佬,突然主动和颜悦色的同你说了许多话,看似在闲聊,实则,他语速不紧不慢的说出了你自以为守护的很好的秘密? 盛红衣不知道其他人会如何想这件事,她只觉得恐怖。 而且,盛红衣不认为此人是真的平易近人。 真要是平易近人,光昌未露面之前,将她锁定在原处不能动弹是为何? 她迅速的垂下眼,再不同光昌对视,声音恢复了谦逊拘谨: “前辈盛情,晚辈自是不能拒绝的,只是晚辈来的仓促,实在是有些失礼,另外,还有壹前辈在,一切听从壹前辈的安排,晚辈断不能越过前辈。” 她敢拒绝吗? 根本完全不可能。 此时此刻,盛红衣显得相当的乖觉。 盛红衣五感敏锐的很,对于情绪的把控也比普通人强太多了。 不仅是对自己,更是能感知他人。 她觉得,光昌并不太喜欢自己。 至于为何? 首先,她又不是灵石,自然做不到人见人爱。 但这不是主要原因,若是把自己带入到光昌的位置,盛红衣倒也能理解这一份不喜。 一个人修,插手到了衡芜鬼城之中,手中已经沾染了好几条鬼命。 换成衡芜鬼城任何人,估计都会不爽。 不用其他理由,光是她是人,他们都是鬼修,非我族类,便可囊括。 更何况,盛红衣心中有些微微发苦,她刚刚杀那些个恶兽杀的挺过瘾的,怎么就忘了这还是人家的烤肉店食材呢! 她一把火烧了人家多少生意? 这要是换成是她家生意,有人敢来破坏她家生意,哪怕情有可原,她也得翻脸,非得揪住人赔偿她家损失不可。 盛红衣甩了下头,完了啊,这些事压根不能深想,越是深想她越觉得她真可谓要在衡芜鬼城步履维艰了。 ……她果然同这个地界八字不合。 好在万事还有个壹前辈顶着。 “去你那儿喝杯茶也没什么所谓,反正我们暂未寻到别的好去处。” “我同光头佬很多年没见了,恰好叙叙旧。” “红衣呐,跟着你光前辈,他可是这衡芜鬼城不得了的老前辈了,但凡讨了他的欢心,得他一两句指点,够你收益不浅的。” 盛红衣眨眨眼,完全明白壹前辈这话的意思,她也是个会来事的主儿,立刻打蛇随棍上: “光前辈一看就是爱茶的高雅君子,晚辈这里恰好得了些灵雾茶,今日得逢光前辈这样的爱茶知音,真是天意如此。” “晚辈便在此班门弄斧,特邀请光前辈一同品鉴一二。” 盛红衣完全不懂灵茶,她之所以有这个,那也是准备拿回去孝敬新认的师傅的。 镇妖符中这灵雾茶最终能留下来,也是因为她和红蛸完全不感兴趣也不爱喝。 现在说话的工夫,给师傅的灵茶又得短了两斤…… 可这也是没办法不是吗? 盛红衣又不傻,相反她机灵着呢。 壹前辈的暗示也很明显了,她在这里可不能再树敌了。 尤其,这位大佬修为深不可测,她完全无力抗衡。 “哦?”光昌神情莫测的看了盛红衣一眼,掂量了一下已经被塞到他手里的茶叶。 这丫头动作不是一般的快。 他手指一弹,那捆着茶叶的麻绳便自动解开了,纸包微微掀起一角,露出其中的灵雾茶叶。 雪松松针似的茶叶,根根分明,每一根上都萦绕着一小团淡淡的雾气! 灵雾茶,产自整个荒原大陆据说只有一棵的灵雾茶树,它已有数万年的树龄,它长在荒原大陆最热的赤硝谷,是唯一的荒原大陆十大宗门之一的妖族门派神龙谷所有。 明明是最热之地产出的灵茶,却有着阴寒的属性。 恰好应了那孤阴不生,孤阳不长,阴阳相生的平衡之道,是以,这茶还有另一个名字,名叫道法茶。 喝它之时,不仅灵气绵密,入口会释放出大量灵气并能够尽数被人体吸收,其中还含有一丝天道奥义,若是能捕捉到,受益匪浅,说不定就能因此顿悟,一举高升。 如此珍贵,盛红衣送出来是相当的肉疼。 这茶,得到的其实算容易的,乃是陵西城之中冷师兄的馈赠,拢共五斤。 但这种东西本就是有价无市的好物,谁得了不当宝贝的? 就这么送给了不相干的鬼修…… 罢了,为了虚无丹,该下的血本还是得下。 谁让这光头佬喜欢喝茶呢! 喝吧喝吧喝吧,别噎着了。 还真是灵雾茶? 光昌眼中迅速闪过一丝玩味,这女修还真有意思。 能屈能伸,便是送东西讨好人呢,都这么恰到好处吗? 不得不说,盛红衣此举还真是有些搔到了他的痒处。 看在老鬼的份上,他自然不会同一个乳臭未干的人修计较,但她肆无忌惮在光家地盘大肆的动武,也实在太嚣张了。 这样的一个女修,他自然是漠视和不喜的。 可盛红衣这一举动堪称神来一笔。 他第一次仔细打量了盛红衣一眼,明明是和刚才一样的脸,但这会子他就是觉得这女修还算懂事又识趣,莫怪杀神和老鬼都喜欢她了。 罢了,这女修年纪还小,人生地不熟的,外面还有一群老不羞盯着她呢,黑翼蝙蝠又是恶兽,她如此做派倒也情有可原。 “小丫头破费了,走吧。” 说罢,率先转身就走,盛红衣赶紧跟上,知道这是暂且过关了。 这次,虽然光昌就说了一句话,但这才是真正的和颜悦色,盛红衣甚至看到他还微微笑了一下。 盛红衣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叹息,这送礼真是一门艺术啊。 瞧瞧,这就是送对礼的好处。 红珠子之中,壹前辈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也是叹为观止。 盛红衣这一举动他同样没想到,也清楚的知道,光昌态度变了! 他忍不住想要夸一夸盛红衣来着,但光昌不同于其他人,便是他同盛红衣传音,只要光昌想便能听到,遂,只能作罢。 心中,却不免好笑又得意。 不亏是福星呢,瞧瞧这事儿做的,敞亮又恰到好处。 盛红衣自不知道自己一个简单的举动得了两位大佬的赞赏,她跟着光昌,彻底放心了,再也不用担心自己被阵法所困了。 跟着光昌往外走的时候,她也没闲着,东张西望又暗自记下了光昌的步法。 她暗自用那样的步法试着,果然,很快她感觉到灵气的流通逐渐通畅,她知道她已是走出了刚才阴蓿林的阵法。 光昌知道她在做什么,只做不知,心中对盛红衣的认识又深了一层。 胆大心细,谨慎善思,圆滑机灵,这样的后辈若是他光家的,他一定愿意带在身边亲自教诲。 可惜啊,光家从未有过这样的孩子。 便是有两三个出众的,所占优点也最多只有这位盛红衣的三成罢了。 光昌只是这么稍稍感叹,心神却平静无波。 到了他这个境界的鬼王,对于世事伦常早就通透了,便是没有惊才绝艳的子孙如何?总不至于就此败落。 有时候,细水长流的稳健发展比绚烂一时更为可靠。 穿过阴蓿林,盛红衣便看到了一处黑山。 这便是刚山,而神光鬼便是刚山的主宰,刚山之神。 盛红衣来到光昌的住处只觉得无语,居然是一处草庐? 她默不作声的跟进去后,发现一切都很简陋,并不是她多想了。 所以,大佬莫不是好日子过多了就想过过苦日子体验生活? 腹诽归腹诽,嘴上她却主动开口: “光前辈,晚辈不才,自觉有几分泡茶的手艺,容晚辈替您泡茶?” 光昌摆摆手,意思就是你随意。 盛红衣便颠颠忙了起来。 盛红衣虽然不爱茶,但泡茶的本事她还是有的,没吃过猪肉莫不是还没见过猪跑? 光昌和壹前辈自顾自的聊了起来,盛红衣便在一旁泡茶。 光昌看似不经意,实则对盛红衣的行为都看在眼中。 灵泉、茶叶、配合着手法,一气呵成,无可挑剔。 这丫头很稳,明明知道自己在注意她,却丝毫没有影响她的节奏。 分明,在阴蓿林的时候,她还紧张的厉害,这么快就已经调整适应了么。 泡完茶,盛红衣姿态优雅的做了个“请”的姿势,便准备无声退到一边,不影响两位大佬叙旧。 没想到,她便听到壹前辈话锋一转: “我说,你就帮个忙,送我和这丫头进青龙冢如何?” 青龙冢? 盛红衣听到了一个新名词,联系之前壹前辈同她说的话,莫非壹前辈要她做的事情同这个青龙冢有关? 壹前辈话音刚落,盛红衣就听到光昌断然拒绝的声音,她能感觉到他的不容置喙: “老鬼,我不参合你们之间的斗争,想进青龙冢可以,但要按照规矩来!” “可,盛红衣是人修不是阴灵,如何……” “这我管不了,她若是能过那一关,我便替她担保,让她进去怎么样?” 红珠子一下子沉默了,也不知道是难以取舍,还是正在和光昌传音呢。 盛红衣并不多说话,神情淡漠的好似这事与她无关似的。 实则,她听的云里雾里的,但盛红衣并没有深究的意图。 在绝对实力面前,盛红衣乐意或者不乐意又能如何? 她去哪儿,大佬们定就好。 不过,“那一关”是什么呢?貌似很难过呢。 而壹前辈又是和谁有恩怨呢? (本章完) 311 三人 盛红衣最终还是答应了进去。 她也没提弱溺谷的事情,这种宝贝,甭管壹前辈亦或者那光昌有没有看出异样。 但,财帛动人心,她可不能冒险把弱溺谷留在外面。 至于进去与否,她答应不答应对结果影响不大,无非就是做个姿态罢了。 几人说定,光昌袖子一拂,盛红衣就感觉自己脚下一轻,眼前光怪陆离的场景一闪而过,她同光昌就并肩站在了一处荒芜的山头上。 光昌一言不发的将掌心摊开在盛红衣面前,盛红衣低头一看: 哦,是壹前辈。 她微微福了福身,便将壹前辈拿了回来。 说定了进青龙冢的事情,壹前辈就不吱声了。 光昌也由着他。 盛红衣对两人这拧巴的相处方式已经见怪不怪了。 怎么说呢,她也不是没猜测过两人之间的关系为啥看起来这么拧巴。 是人都有好奇心嘛。 尤其盛红衣这种八卦之心深重之人。 她觉得吧,大约是这两人之间以前有很深厚的爱恨情仇在,结果光昌可能看壹前辈遭了变故,所以负了他。 现在,壹前辈突然出现,作为负心汉的光昌自然心虚,所以从头到尾,他都对壹前辈莫可奈何,任凭自己气死,也只能听之任之的由着他了。 按照这个逻辑,意外的特别顺畅呢。 如此说来,壹前辈倒是一个可怜人呐。 只剩下一缕残魂不说,还遭到负心人的背叛。 难怪一向随和好说话的壹前辈看到光昌之后变得如此的尖锐和反复。 心中想起了这事儿,盛红衣到底只是个金丹修士,许是面部表情有些没有修炼到家,看着红珠子的眼神难免带出些许的恻然。 耳边,突然传来光昌冷冷的带着一丝危险的声音: “你在想什么?” 盛红衣浑身一颤,被吓的够呛,下意识就把红珠子给勒紧了: “没有没有没有。” 伴随着她慌乱的否定声,传来壹前辈气急败坏的怒骂声: “臭丫头,你要勒死我啊?” 盛红衣又是一吓,随之一松手,红珠子滴溜溜的掉在了地上。 这一掉,盛红衣赶紧去捡,完了完了,这要是把壹前辈摔到哪儿,她可负不起责任。 却不想,有人比她更快,眼前一道阴风一卷,红珠子已是不见了。 光昌严厉的声音响彻耳边: “你干什么?” “光头佬,喊什么呢?没得吓到我家臭丫头。” 壹前辈觉得很刺耳,什么玩意儿啊? 他家的孩子,那也只能他自己骂,光昌算哪一根大葱呢? 盛红衣简直热泪盈眶,她就说呢,壹前辈永远是护着她的。 “是我的不是,对不住,壹前辈,您还好吧?” 盛红衣真心愧疚,现在是什么时候,她还想这些有的没的,才把壹前辈给摔地上了。 “没事,多大点事儿啊?你快把我接好了,我们马上进去。” 前面同盛红衣说话好声好气的,后面他话锋一转,变得尖锐又讥诮: “我说光头佬,别墨迹了,你是不是不想让我们进去,再拖下去,那守灵人可就要来了!” 光昌被壹前辈噎的没脾气: “你就这么喜欢这个丫头?急什么?你就是太谨慎了,那守灵人如何知道我在这儿,怎么可能出现?” 提到盛红衣的时候,他眼神淡淡扫向盛红衣,一副迁怒的姿态。 盛红衣这会子正是对壹前辈的感恩之情达到一个巅峰状态的时候。 想到壹前辈受了那么多苦还要帮她说话,她看光昌的眼神就不对了。 正义和同情之火交杂,熊熊燃烧。 什么神光鬼?鬼就是鬼,沾了个“神”字就以为自己是神了? 她眼角一吊,瞪向光昌,壹前辈都没怪她,他凭什么责怪她? 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反正有壹前辈撑腰,她可不怕他了! 她眼睛本来就大而明媚,这一眼瞪过来,居然莫名带着些煌赫的威势。 这一丝威势很快便一闪而没,但顿时让光昌消音了。 他着实愣了愣,头脑一片空白,本来要说的话尽数消失了! 他脑海之中陡然闪过疑惑,他怎么被一个金丹小丫头给震慑住了?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 他眼神探究的盯着盛红衣来回打量了一回,心中起了波澜和探究之心。 老冤家选择的福星吗? 还有杀神,他居然把焚邪托给了她? 在阴蓿林,盛红衣杀那些蝙蝠之时,他看的分明。 换句话说,盛红衣居然同杀神以及老冤家同时产生了联系。 这件事是纯然的巧合吗? 为何如此? 盛红衣,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来历! 回头他得去阎罗殿查一查,究竟是个怎样来历的魂灵。 莫不是有什么宿缘? 他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但又迎来了老冤家的催促: “能不能快点?光头佬?你想对我家丫头做什么呢?什么人?以老欺小,你羞不羞啊?” 光昌气结,没好气的: “知道了,催魂呐催催催。” 盛红衣不知道,老冤家还能不知道? 就凭盛红衣是老冤家和杀神选中的人,他永生永世都不会对她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兴许,还会护着她。 否则,就一个金丹小修,也敢在他面前瞪眼睛? 壹前辈“哎呦”一声: “可不是催魂呢么。” 盛红衣和光昌齐齐一愣,皆听懂了壹前辈的意思。 光昌是鬼耶,鬼,魂也。 可不就是催的是魂么? 盛红衣冷俊不禁,嘴角挂了一丝笑意,真解气呀。 尤其配上光昌瞬间黑了一度的脸。 哼,吃蝙蝠的负心汉果然不是好人。 不是好人的光昌不想再跟这两个奇葩废话了,他怕自己真的气的再死一遍。 二话不说,红珠子一抛,被盛红衣接个正着。 他看也没看,掌心一拂,口中念念有词。 盛红衣全身一肃,她已经感觉到天地之间气机的变化。 似有一个无法撼动的强大的庞然大物,正由远及近的走来。 无形之中,便有让人肃然而生的臣服之力。 盛红衣微微低头,身板笔直,等待着进去那一刻。 很快,荒芜的山头突然起了雾,雾中一条笔直的路似从天上垂下,自高而低,由远及近。 那路一直延伸到盛红衣面前。 光昌平静的催促: “进去吧,此一进去,福祸自担,记住,你能在其中待的时间只有四十九日,四十九日后,若是你还没有完成你想完成之事,你也会作为异世界的魂灵被排异而出,再想进去可就难了。” 盛红衣看了一眼光昌,她没问他为何再想进去就难了,只是,四十九日,那就是四十九年。 时间远比她想象的还要久。 她想到了家人,原以为只是短暂的外出游历,没想到这一去许是要五十载。 心念乍起,很快趋于平静,盛红衣是个心志坚定之人,计划赶不上变化,但她一旦做了决定,也不会因为什么外在因素而轻易后悔。 她朝光昌颔了颔首,算是致谢,接着,坚定的踏上了那条路,一步一步,再没回头。 光昌看着她的背影,目光闪了闪,也不知道他的这个选择,是不是对的。 老冤家真的能如愿以偿么? 把希望全都寄托在这么个小丫头身上。 一个年轻到极致的生魂,如何同这一方世界里那个连他见了都需要低头的家伙作对? 真的不是老寿星上吊,活腻歪了? 金丹修士,修为何等低微,这番举动堪比蚍蜉撼树。 他承认,那个丫头不仅聪明,运气不错,甚至算得上气运滔天了,而且似还有一点神秘的不可捉摸的力量在她身上忽隐忽现。 但,一力降十会,在极致的力量面前,这一切都是枉然。 而且,这些都是后话。 她能不能从青龙冢之中出来,还是两说呢。 这其中多少危机潜藏,盛红衣该如何应对? 眼见着浓雾将盛红衣淹没,整条路彻底消失在他眼前。 随后,整个山头归于平静,似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他挥了挥衣袖,罢了,一切都是造化。 兴许,盛红衣真的是造化通天呢。 他在这儿愁什么? 老冤家折腾了这么多年,都以为是必死之局了,他倒是折腾出花来了,可见,他也是个有造化的。 他眼神眯了眯,想到了壹前辈的态度,眼眸之中幽深到不见底的深处,蓦然闪过一丝涟漪。 他和那老冤家,还有杀神,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以前,他体弱多病,那两个却是惊才绝艳之辈。 三人聚在一处,那两人都说过要带着他一道,登上那最高的天去! 自此,便是成了神,都要把酒当歌,快意人生。 人这一生得一知己不容易,他何德何能,得了两个。 他那时候也一直如此相信着。 相信他们能永生一起相伴而行。 可是,他们一个两个的,都折戟在了半途之中。 先是杀神,再是老……壹。 罢了,他想做老壹,就当老壹吧。 唯独他,最弱的那个,他们三人小队之中最会拖后腿的他,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虽然修为进益缓慢,漫长无趣,看不到尽头,但他到底是中规中矩走到了炼虚。 也变成了整个幽冥界受人敬仰和不可撼动的存在之一。 可是,有什么用呢? 他觉得这般的活着,可没意思了。 行尸走肉一个。 眼眸之中那丝不易察觉的平静早已恢复了平静。 他站在山头,依旧一动不动。 他的心中已是做下了决定。 他和杀神,和老壹,往事再也回不去了。 但,他们曾经一起笑谈的未来,却还在缓缓往前。 他们,都不在了,他却还在。 兴许,这个未来,他可以把他们的份担起来,一起走一走,试一试。 虽然,他无数次的卜算过,根本没有……出路。 但,他为杀神卜过卦,是死局,结果杀神真的死了,却留下了焚邪。 他为老壹卜过卦,也是死局,结果他居然还存着一丝残魂,虽然这残魂相当的脆弱,已是风中残烛,风一吹便遁灭的那种,但他就是还活着。 那么,这个他们一起畅享的未来,还没有来,他卜过卦,显示死局,却是为何没有那一线生机呢? 若是真的没有,那就没有吧。 就当……他活够了吧。 忽然,他脸上残余的一丝感怀隐没,恢复了平静如常。 他转过身,看着某个方向,若是盛红衣还在场,会察觉到光昌的脸又黑了好几度,显出了极度的不悦。 只见,光昌正对着的那一处浓烟滚滚,烟云之中陡然冒出一个人。 “光老,好久不见。” 光昌一颔首,语气倒是一如既往,甚至算得上客气: “守灵人才是稀客,你来我这儿,是有什么事吗?” 他心中却是泛起了一丝戾气和反感。 他本来还觉得老冤家危言耸听,实在是谨慎太过。 却不想,守灵人还真是来了。 呵呵,就这么不放心吗? 那守灵人守正分明就是之前盛红衣见过的那一个。 此时,丑陋的脸上带着客气而虚伪的笑,半拱着身子。 若说,这衡芜鬼城之中还有守灵人害怕有所交集的,那就是面前这一个了。 只这一位,修为高深莫测但生性却淡泊,除了问一问家族事,他日常住在刚山之上,并不管衡芜鬼城的俗务。 是以,平日,他们并没有机会相见。 但,今日,它不得不来了。 它收到消息,青龙冢有异动,那个曾经同它有所接触的生魂,似乎跟面前的光昌有所接触。 这一切都打的它措手不及。 守正至今依然觉得匪夷所思,那分明就是一个魂灵,怎么会是生魂? 可是,伥广在骷髅百倍的秘术之中将盛红衣的身份昭告天下了。 它想,伥家人不至于在奉献了魂灵身体为代价后,居然还说假话。 而且,此女名叫盛红衣。 这个名字,最近在衡芜鬼城相当的有名气呢。 守正自然不会不知道她。 而它更没想到她居然胆大到出现在衡芜鬼城,还在它面前晃荡了一圈? 可是她偏偏这般做了。 而且,神不知鬼不觉,居然当真瞒过了它的眼。 其实,此女的蹊跷它一早便感知到了,也很让它忌惮。 可惜的是,在它一切还来不及做的时候,她又消失了。 (本章完) 309 哼 就在盛红衣心中琢磨揣测之际,猛然间,光头佬……哦,不是,是光昌前辈突然一拂袖,凉凉的睐了她一眼,一言不发的扬长而去。 盛红衣被这一眼看的有些肉麻麻的感觉。 原本好端端的,这又是闹哪样? 她看了一眼自己泡好的茶,这会子也无人问津了。 她心中自觉有些不对,怕是刚才在光昌那儿建立起来的好印象这会子又全没了? “壹前辈?我们现在去哪里?” 盛红衣转过头,好似什么都没发生的反问那红珠子。 红珠子此时安静如鸡,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气着了。 “哼,你倒是知趣,怕什么?就算我们待在这里,谅他也不敢把我等怎样!” 盛红衣眉头微挑,看吧看吧,又开始闹脾气了。 她光棍的一摊手: “那要不就住这里?” 她正愁住处呢。 外面强敌环伺,她的身份又暴露了,这意味着接下来她在这衡芜鬼城的日子可能更加的惊险刺激。 再者,出去住就要花钱! 虽然她不久前发了一笔财,但开源节流,发了她也舍不得把灵石花在住宿的事儿上,若是吃好吃的,那倒是还能考虑。 “……我凭什么住这里?给他脸?” 红珠子仿若下一秒就要气的炸开了。 盛红衣完全没在怕的,实则,她心中隐隐的还有些期待那红珠子炸开呢,好让她看看壹前辈究竟长成如何害羞的模样,否则怎么连个影像都吝啬给人看到的? 盛红衣绝不信壹前辈胡诌的什么“他灵体消散,根本聚不起来……”这种鬼话的。 怎么可能? 便是普通的没有修为的刚入幽冥界的鬼魂都能凝聚出虚虚的影像,如壹前辈这样的大能,即便是曾经的,那也不可能连这点实力都没有。 他就是不乐意。 莫不是他长的其实特别丑? 亦或者特别娘? 盛红衣早就猜测过,可一直没等到确切的答案。 真是可惜。 她一摊手: “不然呢?” 不愿意走的是他,不愿意留的也是他,都是他。 回答她的是突然的沉默。 盛红衣不急,反正她有的是时间。 她索性坐下来,把刚刚自己沏的茶一饮而尽。 嗯,有点茶凉了,但入口回甘,绵密的灵气顿然自舌尖炸开,然后便迅速的自喉间窜入,自奇经八脉奔袭而去。 很快她的全身就沉浸在了这股带着茶香的灵气之中,盛红衣毛孔舒张,自动自发的大口大口的吸收着这些灵气,一丝一毫也没眼看浪费。 盛红衣能隐约感受到一丝浅淡的不同于灵气的东西,钻进了她的识海之中,识海清浅的起了一丝涟漪,又彻底平静下来。 整个识海陡然一轻,灵台似被陡然涤荡了一回,空前清朗。 盛红衣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便是灵雾茶之中那一丝天地之奥义。 只是这种东西虽然存在,但若当真想通过它得到机缘,好比利用这一丝天地奥义发生顿悟,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许是多喝上一些,会有用些。 一杯茶中,能产生一丝丝天地奥义,那么五杯?十杯甚至百杯的量呢。 是不是就能通过数量的增多,而参透的更加透彻呢? 大约不少人是这般想的,据说灵雾茶每次的产量不算少,但压根却极少流到市面上来。 盛红衣倒是不在乎这些,她纯粹是舍不得她的好茶。 壹前辈气的不行,他本来还指着盛红衣跟他一道同仇敌忾呢,结果这丫头居然已是坐下来喝起了茶。 “你……没良心。” “你都不想进青龙冢吗?” 壹前辈恨铁不成钢的问。 盛红衣茫然而无辜: “前辈,这是个什么地方晚辈还不知晓,愿闻其详。” 红珠子又静了静,也不知是不是被盛红衣气着了还是噎着了。 半晌,他才不甘的哼了一声: “你可真是傻人有傻福。” 壹前辈真就没见过这么心大还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然,就是这么一个人,似乎走到哪儿都有贵人相助。 壹前辈不知盛红衣在其他地方如何,反正在这里,他自会帮她操心料理这些事情。 想到这儿,他又忍不住笑了,也罢,就冲着这丫头信任自己,他这个不知道比她活了多少个年头的老家伙也只能替她多担待些就是了。 孩子嘛,有什么不好的,教一教就是了。 “咱们不走了,老头我就要待在这里,看光头佬能怎么着吧。” 壹前辈又改变了决定。 盛红衣意料之中。 其实,她能看出来,壹前辈同那位光前辈之间的交情实在不坏。 哪怕是光前辈都被气走了,但并无杀意。 要知道,光昌修为高深,毫不夸张的说,他打个喷嚏许是就够盛红衣和壹前辈受得了。 有时候,修为高深到一定的程度,跺一跺脚,许是山河都要跟着抖三抖的程度。 这种情况下,克制就显得弥足珍贵起来。 “好啊,那我睡了?” 她瞅着也没她什么事情,两个大佬打架,她一个连池鱼都算不上的还是别捣乱了。 就她这修为,说一句人微言轻都是抬举自己了。 实则,她就是一小虾米。 盛红衣眨眨眼,特别摆的正自己的位置。 什么? 失落感? 完全不存在这种东西好吗? 世上比她厉害的多了去了,她见一个都去失落一次,那她还怎么活的快活。 盛红衣一直很懂得如何自处,如何让自己活的轻松舒坦。 修为和本事,自己够用就好了,否则,什么时候是个头? 便是站在了人界的巅峰,独孤求败,这不是还有仙界么? 仙界往上还有神界。 永无止境。 盛红衣说着便做,手在储物手镯上一划,面前立刻就多了一整套的茜红花色的被褥枕头等物。 她熟稔的拉开睡袋层,钻了进去。 红珠子又是好半晌没有动弹,他简直没眼看,没嘴说了! 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哪个修士这么看重睡觉这事儿的,说睡就睡,装备还如此的齐备。 这丫头若是能把用在睡觉上的心思分一半出来在别的事情上,或许她也就不会显得这么的孤陋寡闻了。 罢了,红珠子颤了一下,彻底恢复了沉寂,睡便睡吧,进青龙冢一事最终的决定权还在光昌身上,亦不是盛红衣睡不睡觉就能解决的问题。 不如养足了精神,再行同光昌磨一磨。 就这般,壹前辈也消停了。 一直用神识关注着这一切的光昌已经叹为观止,他硬生生把自己气的说不出话来。 这老……奇葩也不知道从哪里挖出来一个小奇葩,一起过来气他了! 那是他的居所吧?现在这样,显得他才是个外人似的?! 他恨恨又大声的“哼”了一声,振聋发聩,彻彻底底的走了。 再待下去,他怕自己忍不住气死了。 炼虚修士的一声冷哼,红珠子冷嗤一声,壹前辈在其中翻了个身: 让你不答应,自诩自己公平?殊不知,身在漩涡之中,哪儿还能独善其身? 莫说光昌只是炼虚修士了,便是大乘,都没法自这个漩涡之中挣脱呢。 壹前辈在黑暗之中猛然睁眼,眼中哪儿有一丝一毫的睡意,清醒的如同冥夜之中的一盏微灯,哪怕微弱,但依旧竭力照着前路。 哼哼哼,谁不会哼?他也会呢! 烦死光昌才好。 盛红衣也翻了个身,迷迷糊糊之中,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响在了耳边。 她顺势用被子捂住了耳朵。 打雷了吗? 这鬼城可真扯,不是说鬼怪们都很怕雷吗? 她又动了动,意识昏沉之中没等来第二声“雷声”,她便又睡了。 盛红衣再想不出比这里更加安全的地方了。 大佬的地盘上,许是她最后能安眠的地方了。 她可得抓住机会了。 外界,夜和傀家长老等一众鬼将苦苦守在外面,谁也没有离去。 夜其实很不耐烦,他本就觉得等不到那狡猾的女人,可他又不得不在这儿陪着浪费时间。 毕竟,傀家长老和伥家人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那么大一笔灵石没得到,还要在这儿浪费时间? 夜索性闭着眼,倚靠在一边的一块大石头上,任由其他人激烈的讨论和猜测着盛红衣在其中的“惨状”,他完全嗤之以鼻。 怎么可能? 不过是因为这帮子家伙抓不到人,所以刻意把别人说的很惨以掩饰自己的失败。 哼,没品。 可惜的是,傀家和伥家地位高,他相信这里肯定有和他一样内心极度不耐烦陪着这些蠢货的鬼将,但有什么办法? 在这个衡芜鬼城,地位决定一切呢。 不耐烦也得陪着,除非他和他的寒泉山庄都不想混了! 待得……他哪一日得了守灵人的青眼,地位得到飞升,他就不用再忍受这样的事情了。 夜在心中暗暗发誓。 突然,一声冷沉的“哼”声炸响,夜顿时脑海一片空白。 好半晌,他才在周遭一片颤抖和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之中回神,他才发现自己已是趴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刚刚,是光家的老祖宗吧? 他可是这城中修为最高的长辈,神光鬼一族地位卓然又特别,他可开罪不起啊。 什么盛红衣? 什么灵石? 什么守灵人? 尽数在他的脑海之中灰飞烟灭。 他一阵后悔,早知道他们在阴蓿林外会惹得光老祖宗不喜,他说什么也不会来到这里凑这个热闹的! 傀家和伥家算什么? 得罪他们一百次都没有得罪光家一次恐怖。 这可是……炼虚期的老祖宗啊! 他咬了咬牙,努力克制住自己上下不停打颤的牙齿,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 “老祖宗息怒,小的不知在此打扰了老祖宗清修,小的这就离开!” 说着,伏地叩了三个响头,接着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这一举动,好似开启了某个阀门,立刻接二连三,那些“被迫”留在此地的鬼将,也跟着离开了。 傀家长老和伥家人更加的不济,哪儿还有之前叫嚣着的凶狞模样,连话都说不出口,连滚带爬的混在其他鬼将之中跑了,唯恐被单独留下。 这阴蓿林,看他们还敢再来不? 盛红衣对这些压根毫无知情。 她既不知道外面那些鬼将还不死心的守株待兔,也不知道没等到“兔子”却被“虎啸”吓得落荒而逃。 第二日,天一亮,她便自酣睡之中醒了过来。 红珠子之中传来声音: “哎呦,你醒啦?我还以为你要睡个三天三夜不起床呢。” 盛红衣看都没看红珠子,敷衍的“嗯”了一声算作是对前辈的礼貌回应了,接着她掏了掏耳朵,把被褥给收拾了。 旁人说什么不重要,反正她是睡爽了。 再说了,壹前辈这人,那是无事也要搅三分的主儿,以盛红衣对他的了解,定然是不知道多少年没人同他说话了,所以逮着一个活人,也就是她,就特别喜欢同她抬杠。 就是闲的。 他真要是不认同她睡觉这事儿,还轮到现在搁这儿说风凉话呢? 一早就不会让她有睡着的机会。 见盛红衣不理他,壹前辈撇了下嘴,没意思,这死丫头不怎么好玩了,精明太过,傻乎乎的多好。 “你快点收拾,一会儿光头佬一准儿就到了,别给人家看到你这懒散的死样子,人又不让你进青龙冢了?” 壹前辈没好气的训斥。 他不爽,丫头也别想自己高兴。 盛红衣收拾的手一顿,无语至极。 这地方本就是人家的,她睡觉这事儿人家怎么可能现在才知道? 老头子就是没事找事。 居然还给她扣帽子,去不成青龙冢居然变成了她懒散的问题? 当她愿意去啊? 壹前辈看她半吊着眉毛,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就来气。 他就说吧,精明太过不好,啥话都骗不住她。 不过,他可不知道死心为何物,刚想再接再厉再说点什么,蓦然: “到了。” 盛红衣此时已是将自己收拾妥当了,修士就是方便,一个净尘术,也就一息罢了。 光昌进来的时候,就见桌边放着灵雾茶,盛红衣站在一边,冲他礼貌的颔首行礼。 一切就跟昨天一模一样,好像他根本就没离开过。 (本章完) 310 青龙冢 光昌坐回原处,虽然一时无言,但他却喝了茶。 盛红衣一言不发,眼神却微微亮了一下,看来光昌并没有太生气。 目测,光昌并不是什么殃及池鱼,喜欢迁怒之人。 “你想怎么做?” 喝完了茶,光昌开门见山,旁若无事人。 这就是昨天那一章掀过的意思。 盛红衣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却暗自竖起了耳朵。 毕竟事关她自己,好歹得多了解了解,总不能真要是进去了还两眼一抹黑的抓瞎吧? “怎么?你又想通了?可是,我还没想好呢。” 这回,轮到壹前辈傲娇上了。 那口气说有多欠抽就有多欠抽。 盛红衣咬了咬后槽牙,她是不懂这两位什么交情的,但无论是谁,如果在她面前敢这么欠抽,她一定会满足他的愿望的。 迎接他的是光昌的沉默。 盛红衣悄无声息的透过浓长的眼睫毛,无声瞥了光昌一眼。 只见光昌面色平静,古井无波。 盛红衣这一眼自以为做的隐蔽,可在抬头的刹那,对方跟她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虽然没有表情,光昌也没有说什么,但足以让盛红衣心跳一漏。 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啊? 让她无所遁形,自内而外,宛若透明,甚至兴不起任何不好的杂念亦或者谎言。 这便是真正的大能修士的威压吧。 不用刻意显露,但,无形之中足以让任何在在他面前之人如初生的婴孩,丧失所有的反抗之力。 她迅速垂下眼,不敢动弹。 光昌没有接话,反倒是接着喝茶,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壹前辈说完那句挑衅意味十足的话后,也没再做声。 无声之中,似有什么潜藏的东西在相互较劲。 四周寂静安然,盛红衣站着,并不仅觉得这氛围让人尴尬。 许是有大佬在的缘故,这环境反倒令她感到逐渐心安。 直到光昌喝完茶,他放下杯子,似终于妥协,语气带着无可奈何的萧索: “我实在不愿掺和在你和他之间。你就不能让我消停消停吗?” 声音中透着不满和莫可名状的无奈。 盛红衣却是诧异极了。 她心想,这大概是光昌难得的低头服软的时刻。 这是她一个小锣罗能看的? 会不会因为知晓太多秘密而被杀掉? 还有,光昌嘴里那个“他”又是谁啊? “哟?消停?你想消停尽可消停去啊,我不勉强你。” 光昌这般不知怎么的,反倒是又惹到壹前辈了,壹前辈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 这样的壹前辈,盛红衣是没见过的。 但她能感觉到,此时的壹前辈和平日那个他完全不同。 平日里有多嬉笑怒骂,这会子就多么尖刻锋锐。 壹前辈此话一出,光昌又不做声了。 红珠子也没了动静。 盛红衣透过窗棂,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衡芜鬼城的环境在整个幽冥界可以说都是独一无二又特立独行的存在。 黑夜与白天,界限分明。 只不过,假的永远都是假的,怎么看都真不了。 这里的白天,少了一件东西,便是冉冉升起的日头。 在盛红衣看来,这白日便好像是有人同白色的笔墨刻画出来的。 怎么看都透着一股死板和僵硬。 此时此刻,没了声音的点缀穿插,一切更像了,有那么一瞬,盛红衣有些恍惚,她觉得自己好像成了画中人。 过了好一会儿,光昌长叹一声,将话挑明的明明白白。 “你不就是想进青龙冢吗?让你进去就是了。” “但这青龙冢中是个什么情况,你心里知晓,最终可不一定能如你所愿。” “不如愿毋宁死。” 又是硬邦邦的一句。 盛红衣心中微惊,居然提到了死? 青龙冢是怎样危险的地方? “你死?我不拦着你,但你不是要带这个小丫头进去吗?这小丫头也肯陪你一起死?” 光昌语调之中的讽刺感拉满,如利剑,陡然剑指盛红衣。 这一刻,盛红衣成了焦点,她能感觉到两个大佬的目光都定格在她身上。 她眉头微皱,心中忽而升起了些微淡淡的情绪。 进不进青龙冢这事儿,可有人问过她的意见? 从头到尾,不过是利用她而已,现在却把她推入其中,充当他们博弈的炮灰棋子吗? 那语气之中自以为隐蔽的隐约的挑事的口吻,莫不是当她没感觉?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盛红衣淡淡开口,不闪不闭,说出了这句话。 她从不是绵软之人,她家老头曾经说过,别看她平日懒得好像没骨头,能躺着绝不坐着,但实际上她的骨头比那金刚精还硬。 不仅骨头硬,脾气还臭,是属于那种贼难伺候之人。 在她心中不认可的事情面前,想人为的改变她的意图,或者哄她说些好话,大约得等她回炉重造一回了。 面前有大佬就如何? 大佬就可以草菅人命,将别人的命视如草芥和棋子吗? 是的,他们能,本事没人家强,她认。 但思想是自己的,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盛红衣一直没有放弃自己要当个咸鱼的终极目标。 而咸鱼的最高境界是随心随意。 便是苟着,那也得是快乐的苟着。 何谓快乐? 至少得是她心甘情愿的苟着,而不是被逼着苟着。 她如今一人孤零零在这鬼城之中,周围全都是异族,只她是人。 她来这里,是她愿意的,也是自己筹谋的,她不后悔,遇到危险她认。 真若是最后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她当然不认。 但,她又不傻,怎可能说给面前这两个“非我族类”听呢。 实则,她昨儿个睡觉之前就给自己起了一卦,卜的是接下来在衡芜鬼城的未来走向。 结果,天地铢给出的是上乾下震,卦象为天雷无妄。 这是一个无妄卦。 无妄,刚自外来,而为主於内。动而健,刚中而应,大亨以正,天之命也。 其匪正有眚,不利有攸往。 这卦表意相当明白:顺应形势的动,刚正的动,会有亨通的结果,而逆势而为,必将遭到损害。 她如今不可妄动,顺应形势才是正道。 既要顺应形势,又要刚正! 是以,才有了盛红衣刚刚的回答。 青龙冢要不要去这事儿已是大势所趋。 她从一开始便和壹前辈站在同一条船上,她自然听壹前辈的,去啊。 但,同时她要表明态度,她是有原则的刚正之人,休想随意拿捏于她。 盛红衣话落,引得光昌看了她好几眼。 她能说出这话,就挺出人意料的。 当真这女娃对老冤家就这么信任? 扫兴! 相当扫兴。 他被老冤家噎的不行,实在是气,一眼瞥到了盛红衣,说那话他自是没什么好心,纯粹就是吓吓那小奇葩,顺道推着她跟老冤家闹起来,好让他看看热闹。 谁让这小奇葩昨天睡他屋了? 还有啊,这小奇葩运气也是贼好,居然得了伥鬼家那小儿的豪富身家?! 逼得人家都死了,宁可放弃神魂,都要施展秘术追杀她到底? 就这,她居然轻而易举的逃过去了? 一丝一毫也没有受伤? 更令人生气的是,昨天夜里他有家归不得,她居然还能睡那么香? 前后一想,他光昌居然成了小奇葩的保护伞了? 而好处全被小奇葩得了? 他光昌长的像冤大头不? 但这事儿,实在也不好说嘴,他一个炼虚修士,在整个幽冥界都是横着走,拍得上名号的人物,岂能因为这点小事跟小奇葩计较? 没得丢了格局! 再者说了,他同小奇葩相交事小,老冤家的事情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那守灵人。 怎没料到,这小奇葩还会四两拨千斤呢! 他不高兴,壹前辈就相当高兴。 “好好好,不愧是我看中的福星。” “你放心,丫头,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从不轻易对人许诺,但这回你得信我。” 壹前辈声音不大,但盛红衣听了却愣了一下,如此郑重其事的保证,她又是头一次自壹前辈那儿听到。 “青龙冢原先是青龙的族冢,青龙家族的族人一旦预感到自己即将死亡,便会来到等这族冢之中。” 盛红衣了然,这就是青龙的家族墓地。 “后来有人看重了其中的龙息,利用大法力移植了一株上通仙神,下通幽冥的神木进来。” “神木乃是木之属性,青龙更是主张木之属性的神兽,以青龙息供神木,相得益彰。” 盛红衣静静的听着,壹前辈缓缓的说着,也似旁若无人,她心中知道,这地方绝不会有听起来这么的平静。 后面,怕是生出了什么事端。 “可是后来,人心不足,有人将青龙冢当做了私有物,利用它,妄图掌控他不该掌控的东西!” 盛红衣抬头,心中微沉,她心中已是隐约猜测出了壹前辈的意图。 心中随之掀起大浪,她简直不可置信。 开什么玩笑? 是她想的这样? 她心中震惊,妄图阻止壹前辈说下去。 啊喂,谁能救救她啊,快阻止这个异想天开的前辈! 可是,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她的心声没有任何人能听到。 壹前辈说的很快,终于彻底说出来了。 “我需要你进去,阻断这件事!” 盛红衣:“……前辈太高看我了,我能如何阻断?” 若是轻而易举可以干的事情,壹前辈为何不自己干? 盛红衣讨厌麻烦,尤其这种光是听听就觉得麻烦和匪夷所思的事情。 “你能,你知道我为何选择你吗?” 盛红衣沉默,心中已是完全猜到他要说啥了。 壹前辈一直念叨她是他的福星这事儿,如今看来这福星二字怕是应在这事儿上了。 “若说谁还能帮我,只有你了!” 壹前辈很笃定。 “我真的什么都不会,你确定要带我进去?” 盛红衣无力又苍白的解释了一句,这……万一进去后,壹前辈发现她其实是只菜鸡,她可不负责。 然,她都已经明白说过了,奈何他们不放过她。 迎接她的依旧是壹前辈的笃定: “你可以的!不要妄自菲薄。” 盛红衣:“……” 也罢,他既然如此看得起她,她还能说什么回绝的话? 光昌凉凉的站在一边,他心里也犯嘀咕呢。 小奇葩真有这本事? 老冤家虽然死了很多年了,但找个愿意为他去死的忠心下属还是一抓一大把的,偏偏就寻了个陌生人。 遥想当年,他为了等这个小奇葩,兀自跑到黄泉路去守株待兔,他当时本是半信半疑,而今一看,还真是被他等到了人? 可笑的是,十殿阎罗殿还有人以为是他们把他禁锢在了黄泉路? 莫说他们,便是他全力一击,如今且没有把握是他的对手了呢! 他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不是那几个阎罗殿的有本事去看透的。 “喂,你们啥时候进去?再商量不好,我可走了!” “我们进去少说几年不烦你,你就这么不耐烦吗?” 壹前辈冷不丁顶了光昌一句。 他看他着实不顺眼的很。 要不说光昌也是老狐狸呢。 想当年,他同光昌是什么交情? 他自以为是能够过命的交情。 但自昨天开始,壹前辈不这么想了。 时间可以改变太多东西了。 或许,曾经的光昌愿意跟他以命换命。 但现在,显然他犹豫了。 只不过是进青龙冢,就在刚山的后面,进去于他轻而易举。 可他一开始却不答应。 现在答应了又如何? 壹前辈自有自己的骄傲,他们之间却也再回不到从前了。 杀神死了,他唯余一抹残魂,而他日渐高高在上! 物是人非,他们已不是平等的地位了,莫怪人家如此。 光昌掏了掏耳朵,并未感觉到壹前辈的心绪起伏。 或者,于他而言,他确实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几年而已,少的很。 他转向盛红衣: “青龙冢时间流速与这里不同!” “里面一日,外界一年!” 盛红衣眨眨眼,还能这样? 那岂不是说她在其中随便待个十日,外面已是过去十年了? 旁的不说,可她还带着弱溺谷呢,她若是进那青龙冢十年,这弱溺谷合该要跟着她的。 否则岂不是要在外面因为损耗灵气而消亡? (本章完) 311 三人 盛红衣最终还是答应了进去。 她也没提弱溺谷的事情,这种宝贝,甭管壹前辈亦或者那光昌有没有看出异样。 但,财帛动人心,她可不能冒险把弱溺谷留在外面。 至于进去与否,她答应不答应对结果影响不大,无非就是做个姿态罢了。 几人说定,光昌袖子一拂,盛红衣就感觉自己脚下一轻,眼前光怪陆离的场景一闪而过,她同光昌就并肩站在了一处荒芜的山头上。 光昌一言不发的将掌心摊开在盛红衣面前,盛红衣低头一看: 哦,是壹前辈。 她微微福了福身,便将壹前辈拿了回来。 说定了进青龙冢的事情,壹前辈就不吱声了。 光昌也由着他。 盛红衣对两人这拧巴的相处方式已经见怪不怪了。 怎么说呢,她也不是没猜测过两人之间的关系为啥看起来这么拧巴。 是人都有好奇心嘛。 尤其盛红衣这种八卦之心深重之人。 她觉得吧,大约是这两人之间以前有很深厚的爱恨情仇在,结果光昌可能看壹前辈遭了变故,所以负了他。 现在,壹前辈突然出现,作为负心汉的光昌自然心虚,所以从头到尾,他都对壹前辈莫可奈何,任凭自己气死,也只能听之任之的由着他了。 按照这个逻辑,意外的特别顺畅呢。 如此说来,壹前辈倒是一个可怜人呐。 只剩下一缕残魂不说,还遭到负心人的背叛。 难怪一向随和好说话的壹前辈看到光昌之后变得如此的尖锐和反复。 心中想起了这事儿,盛红衣到底只是个金丹修士,许是面部表情有些没有修炼到家,看着红珠子的眼神难免带出些许的恻然。 耳边,突然传来光昌冷冷的带着一丝危险的声音: “你在想什么?” 盛红衣浑身一颤,被吓的够呛,下意识就把红珠子给勒紧了: “没有没有没有。” 伴随着她慌乱的否定声,传来壹前辈气急败坏的怒骂声: “臭丫头,你要勒死我啊?” 盛红衣又是一吓,随之一松手,红珠子滴溜溜的掉在了地上。 这一掉,盛红衣赶紧去捡,完了完了,这要是把壹前辈摔到哪儿,她可负不起责任。 却不想,有人比她更快,眼前一道阴风一卷,红珠子已是不见了。 光昌严厉的声音响彻耳边: “你干什么?” “光头佬,喊什么呢?没得吓到我家臭丫头。” 壹前辈觉得很刺耳,什么玩意儿啊? 他家的孩子,那也只能他自己骂,光昌算哪一根大葱呢? 盛红衣简直热泪盈眶,她就说呢,壹前辈永远是护着她的。 “是我的不是,对不住,壹前辈,您还好吧?” 盛红衣真心愧疚,现在是什么时候,她还想这些有的没的,才把壹前辈给摔地上了。 “没事,多大点事儿啊?你快把我接好了,我们马上进去。” 前面同盛红衣说话好声好气的,后面他话锋一转,变得尖锐又讥诮: “我说光头佬,别墨迹了,你是不是不想让我们进去,再拖下去,那守灵人可就要来了!” 光昌被壹前辈噎的没脾气: “你就这么喜欢这个丫头?急什么?你就是太谨慎了,那守灵人如何知道我在这儿,怎么可能出现?” 提到盛红衣的时候,他眼神淡淡扫向盛红衣,一副迁怒的姿态。 盛红衣这会子正是对壹前辈的感恩之情达到一个巅峰状态的时候。 想到壹前辈受了那么多苦还要帮她说话,她看光昌的眼神就不对了。 正义和同情之火交杂,熊熊燃烧。 什么神光鬼?鬼就是鬼,沾了个“神”字就以为自己是神了? 她眼角一吊,瞪向光昌,壹前辈都没怪她,他凭什么责怪她? 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反正有壹前辈撑腰,她可不怕他了! 她眼睛本来就大而明媚,这一眼瞪过来,居然莫名带着些煌赫的威势。 这一丝威势很快便一闪而没,但顿时让光昌消音了。 他着实愣了愣,头脑一片空白,本来要说的话尽数消失了! 他脑海之中陡然闪过疑惑,他怎么被一个金丹小丫头给震慑住了?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 他眼神探究的盯着盛红衣来回打量了一回,心中起了波澜和探究之心。 老冤家选择的福星吗? 还有杀神,他居然把焚邪托给了她? 在阴蓿林,盛红衣杀那些蝙蝠之时,他看的分明。 换句话说,盛红衣居然同杀神以及老冤家同时产生了联系。 这件事是纯然的巧合吗? 为何如此? 盛红衣,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来历! 回头他得去阎罗殿查一查,究竟是个怎样来历的魂灵。 莫不是有什么宿缘? 他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但又迎来了老冤家的催促: “能不能快点?光头佬?你想对我家丫头做什么呢?什么人?以老欺小,你羞不羞啊?” 光昌气结,没好气的: “知道了,催魂呐催催催。” 盛红衣不知道,老冤家还能不知道? 就凭盛红衣是老冤家和杀神选中的人,他永生永世都不会对她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兴许,还会护着她。 否则,就一个金丹小修,也敢在他面前瞪眼睛? 壹前辈“哎呦”一声: “可不是催魂呢么。” 盛红衣和光昌齐齐一愣,皆听懂了壹前辈的意思。 光昌是鬼耶,鬼,魂也。 可不就是催的是魂么? 盛红衣冷俊不禁,嘴角挂了一丝笑意,真解气呀。 尤其配上光昌瞬间黑了一度的脸。 哼,吃蝙蝠的负心汉果然不是好人。 不是好人的光昌不想再跟这两个奇葩废话了,他怕自己真的气的再死一遍。 二话不说,红珠子一抛,被盛红衣接个正着。 他看也没看,掌心一拂,口中念念有词。 盛红衣全身一肃,她已经感觉到天地之间气机的变化。 似有一个无法撼动的强大的庞然大物,正由远及近的走来。 无形之中,便有让人肃然而生的臣服之力。 盛红衣微微低头,身板笔直,等待着进去那一刻。 很快,荒芜的山头突然起了雾,雾中一条笔直的路似从天上垂下,自高而低,由远及近。 那路一直延伸到盛红衣面前。 光昌平静的催促: “进去吧,此一进去,福祸自担,记住,你能在其中待的时间只有四十九日,四十九日后,若是你还没有完成你想完成之事,你也会作为异世界的魂灵被排异而出,再想进去可就难了。” 盛红衣看了一眼光昌,她没问他为何再想进去就难了,只是,四十九日,那就是四十九年。 时间远比她想象的还要久。 她想到了家人,原以为只是短暂的外出游历,没想到这一去许是要五十载。 心念乍起,很快趋于平静,盛红衣是个心志坚定之人,计划赶不上变化,但她一旦做了决定,也不会因为什么外在因素而轻易后悔。 她朝光昌颔了颔首,算是致谢,接着,坚定的踏上了那条路,一步一步,再没回头。 光昌看着她的背影,目光闪了闪,也不知道他的这个选择,是不是对的。 老冤家真的能如愿以偿么? 把希望全都寄托在这么个小丫头身上。 一个年轻到极致的生魂,如何同这一方世界里那个连他见了都需要低头的家伙作对? 真的不是老寿星上吊,活腻歪了? 金丹修士,修为何等低微,这番举动堪比蚍蜉撼树。 他承认,那个丫头不仅聪明,运气不错,甚至算得上气运滔天了,而且似还有一点神秘的不可捉摸的力量在她身上忽隐忽现。 但,一力降十会,在极致的力量面前,这一切都是枉然。 而且,这些都是后话。 她能不能从青龙冢之中出来,还是两说呢。 这其中多少危机潜藏,盛红衣该如何应对? 眼见着浓雾将盛红衣淹没,整条路彻底消失在他眼前。 随后,整个山头归于平静,似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他挥了挥衣袖,罢了,一切都是造化。 兴许,盛红衣真的是造化通天呢。 他在这儿愁什么? 老冤家折腾了这么多年,都以为是必死之局了,他倒是折腾出花来了,可见,他也是个有造化的。 他眼神眯了眯,想到了壹前辈的态度,眼眸之中幽深到不见底的深处,蓦然闪过一丝涟漪。 他和那老冤家,还有杀神,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以前,他体弱多病,那两个却是惊才绝艳之辈。 三人聚在一处,那两人都说过要带着他一道,登上那最高的天去! 自此,便是成了神,都要把酒当歌,快意人生。 人这一生得一知己不容易,他何德何能,得了两个。 他那时候也一直如此相信着。 相信他们能永生一起相伴而行。 可是,他们一个两个的,都折戟在了半途之中。 先是杀神,再是老……壹。 罢了,他想做老壹,就当老壹吧。 唯独他,最弱的那个,他们三人小队之中最会拖后腿的他,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虽然修为进益缓慢,漫长无趣,看不到尽头,但他到底是中规中矩走到了炼虚。 也变成了整个幽冥界受人敬仰和不可撼动的存在之一。 可是,有什么用呢? 他觉得这般的活着,可没意思了。 行尸走肉一个。 眼眸之中那丝不易察觉的平静早已恢复了平静。 他站在山头,依旧一动不动。 他的心中已是做下了决定。 他和杀神,和老壹,往事再也回不去了。 但,他们曾经一起笑谈的未来,却还在缓缓往前。 他们,都不在了,他却还在。 兴许,这个未来,他可以把他们的份担起来,一起走一走,试一试。 虽然,他无数次的卜算过,根本没有……出路。 但,他为杀神卜过卦,是死局,结果杀神真的死了,却留下了焚邪。 他为老壹卜过卦,也是死局,结果他居然还存着一丝残魂,虽然这残魂相当的脆弱,已是风中残烛,风一吹便遁灭的那种,但他就是还活着。 那么,这个他们一起畅享的未来,还没有来,他卜过卦,显示死局,却是为何没有那一线生机呢? 若是真的没有,那就没有吧。 就当……他活够了吧。 忽然,他脸上残余的一丝感怀隐没,恢复了平静如常。 他转过身,看着某个方向,若是盛红衣还在场,会察觉到光昌的脸又黑了好几度,显出了极度的不悦。 只见,光昌正对着的那一处浓烟滚滚,烟云之中陡然冒出一个人。 “光老,好久不见。” 光昌一颔首,语气倒是一如既往,甚至算得上客气: “守灵人才是稀客,你来我这儿,是有什么事吗?” 他心中却是泛起了一丝戾气和反感。 他本来还觉得老冤家危言耸听,实在是谨慎太过。 却不想,守灵人还真是来了。 呵呵,就这么不放心吗? 那守灵人守正分明就是之前盛红衣见过的那一个。 此时,丑陋的脸上带着客气而虚伪的笑,半拱着身子。 若说,这衡芜鬼城之中还有守灵人害怕有所交集的,那就是面前这一个了。 只这一位,修为高深莫测但生性却淡泊,除了问一问家族事,他日常住在刚山之上,并不管衡芜鬼城的俗务。 是以,平日,他们并没有机会相见。 但,今日,它不得不来了。 它收到消息,青龙冢有异动,那个曾经同它有所接触的生魂,似乎跟面前的光昌有所接触。 这一切都打的它措手不及。 守正至今依然觉得匪夷所思,那分明就是一个魂灵,怎么会是生魂? 可是,伥广在骷髅百倍的秘术之中将盛红衣的身份昭告天下了。 它想,伥家人不至于在奉献了魂灵身体为代价后,居然还说假话。 而且,此女名叫盛红衣。 这个名字,最近在衡芜鬼城相当的有名气呢。 守正自然不会不知道她。 而它更没想到她居然胆大到出现在衡芜鬼城,还在它面前晃荡了一圈? 可是她偏偏这般做了。 而且,神不知鬼不觉,居然当真瞒过了它的眼。 其实,此女的蹊跷它一早便感知到了,也很让它忌惮。 可惜的是,在它一切还来不及做的时候,她又消失了。 (本章完) 312 冢中 盛红衣的消失让守正的不安达到了一个极限。 其实,还不知道盛红衣身份之前,它就忌惮她。 因为,守正发现自己居然没法“箍”住她! 它的箍术在衡芜鬼城从未失利过,没想到最后却失误在了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生魂身上。 它其实本想在暗处关注她一些时日的。 可她转身便进了寒泉山庄。 守正作为守灵人,虽然说可以在衡芜鬼城“守”着所有人,但,有些地方,它也不能随心所欲的探入神识。 好比,神光鬼的族地。 而寒泉山庄也是一个特殊的地界。 这一片被一个冰火两重阵包围。 听说寒泉山庄原先是三位厉害的前辈留下的遗产,是他们原先时常一起聚会之地。 守正不知道这三位前辈是谁,又去了哪里,为何把如此好的地界就这么抛开了? 但它调查过,确定有这三人存在,只不过不知三人犯了什么错亦或者有什么别的缘故,他们的一切被抹去了,成了讳莫如深的存在。 人不在了,这阵却留下了。 守正并不知道夜知不知道寒泉山庄的秘密,可,它的神识探入不了是事实。 它每一次试探的探入,都会陷入到冰火两重的极致绞杀! 盛红衣真是会选地方,守正也只能先等着。 不过,它心中却并不是很急。 既然到了衡芜鬼城,守正不觉得她还能逃了,寒泉山庄说到底也在衡芜鬼城的内部。 它甚至隐约有一种瓮中捉鳖的悠闲。 怎没想到,她还未出寒泉山庄呢,就先搞出了大事。 她杀了伥广,引得众鬼将竞相追杀。 到此,守正还在观望。 毕竟,盛红衣何等实力,它还没有估摸出来。 再者说了,众鬼将出手,杀了这个不确定因素也好,倒是省了它的麻烦了。 它是如何再没想到了,众鬼将围剿一个金丹,都束手无策。 当然,其中许是有鬼将们为了些利益各出手段,互相使绊子。 这种事儿,守正不用调查,用头发丝儿都能想出来。 伥广的身家,并不能瞒过它的眼。 那般豪富,鬼将们想要染指再正常不过。 但无论鬼将们如何各出手段,盛红衣能在这等夹缝之中生存下来,也足可见她的本事了得了。 活下来已经够让它吃惊又警惕心神了,却是一回头,她又进了阴蓿林。 守正实在忍无可忍。 第一次她进了寒泉山庄,它还能说是巧合,可是第二次,她又进了阴蓿林? 这是衡芜鬼城唯二它什么都探不到的地方。 所以,盛红衣到底是什么人? 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她背后是不是有高人指点? 这高人会不会就是眼前这一位? 那么,光昌想做什么呢? 这里不是青龙冢的入口地吗? 盛红衣却不见了,难道是进了青龙冢? 守正心中一肚子的问题,偏生面对的是光昌。 光昌,自是不能用它对待其他人的法子去对付的。 心中想了一个囫囵,守正脸上的笑看起来越发的憨厚真诚起来: “光老,小的听说,有一个生魂落在了阴蓿林之中,不知您看到了没有?” “光老不知,那生魂忒是嚣张,她斩杀了那在衡芜鬼城边上的鬼槐,利用鬼槐同城内的结界漏洞入内,又杀了伥家人。” “哦,对了,据说此女名叫盛红衣,前几日,傀影也是死在她手中。 “如此嚣张的生魂,若是进了阴蓿林,那怎生得好?” 守正说的义愤填膺,一副盛红衣罪大恶极,而它全心全意为光家考虑的模样。 光昌哼了哼,心中的冷笑都溢于言表了。 守正说的是他认识的盛红衣? 若是他没见过盛红衣,怕是光昌都以为它说的是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魔头了。 那丫头,可恶了些,是非不分了些,拉偏架了些,胆子大了些。 但除了这些,光昌不觉得她是守正说的那种人。 “哦?没有。我一直在阴蓿林,并没有看到你说的生魂。” 光昌淡定自若,一口回绝。 守正被噎个正着,一时间,它不知道自己还要说点什么。 它想过光昌的各种反应,唯独这种一口否决的干脆,把那个叫盛红衣的生魂同时还摘的干干净净,守正没有预料到。 而这,更加让它心中戒备又恼火。 神光鬼一族是衡芜鬼城特殊的存在。 守正肯定,“主子”并不信任它们,但又很忌惮它们。 对它们的态度,也是最特别的。 主子给它下的指令就是,只要它们不惹事,不要对它们做任何事,免得触怒到它们。 若是它们惹事了,再汇报给他,等待他的指令再行行事。 而今天,这算是神光鬼一族自己惹事了吧? 可,它又有什么证据说人家惹事了? 光昌只要不承认,守正相信它就有一百种法子把这事儿做的天衣无缝。 它猜想盛红衣进了青龙冢又如何? 那里面地域广阔,莫说进去后,不一定能寻到盛红衣的踪迹,便是它亲身进去,其中危险重重,连它想出来,都有一定的困难。 而且,光昌具备开启青龙冢之力,若是他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 守正想的很多,突然,一道声音强势的打断它的思绪: “守灵人,你随意,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一步了。” 说罢,不等守正说话,光昌扭头便走了。 看似速度不快,但他一步便是十步,三步之后,他便距离它有一段距离了。 他头也不回的走了,背影潇洒惬意。 “哎……” 守正脸色满是凶狠和怀疑之色,可它却不敢真的强拉住光昌。 对付主子,光昌肯定不是对手,但对付它,于光昌来说大约就是弹指一挥间。 守正咬了咬牙,主子可以有无数个守正,可对它自己来说,命可只有一条。 它如何会不珍惜呢。 它满是阴霾的盯着这一方天地。 且等着吧,不就是四十九日嘛。 它倒要看看,四十九日后,盛红衣出不出来。 它无声的隐去了踪迹,和来时的表情却是完全不同。 整个衡芜鬼城,却如一潭死水之中,突然投下了飞石,溅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连绵不绝,再难平静。 外界的一切,不在盛红衣的考量范围之内。 她已是到了青龙冢之中。 迷雾漫漫,盛红衣站在其中,仿若天地间唯余她一个生灵,何其的渺小和脆弱。 为何会有此等感受,明明,她的身边便有许许多多的神木的枝干。 大约是因为,这些个神木枝干冷寂到毫无声息吧? “前辈?壹前辈?你觉不觉得,这里有点冷?” 盛红衣抱了抱双臂,那种冷意似从脚心钻进来,很快蔓延至全身。 她作为修士,却抵御不了寒冷,足可见此地的古怪。 而且,此地的古怪还不止这一点。 盛红衣此时的感觉像是身负重物。 身体被压制,神识倒是尚可。 周围,一望无际,神识所至,却也到不了尽头。 这一方空间究竟有多大,盛红衣还未有概念,她本想尝试走动一番,却得了壹前辈的警告: “丫头,这里暗合着移花接木阵,你莫要乱走,否则误入到什么时空裂缝之中,就麻烦了。” 盛红衣:“……青龙冢怎生如此危险?” 不是说此地是神兽青龙一族的墓冢么?跟时空裂缝又有什么关系? “你有所不知,青龙冢中有龙魂。” “神木侵入,对于龙魂来说,那也是外来者,曾经它们之间经过殊死搏斗,以至于整个空间险些被击碎。” 时空裂缝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盛红衣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我感觉到其中有一股极致威慑的力量,那种力量一直压着我,是不是就是龙魂?” 其实盛红衣也不确定。 她自进入青龙冢,身体便受到了压制。 但,实则,这股压制力量并没有让她心生戒备,甚至,她能感觉到她体内的木灵气异常的活跃。 青龙,主镇东方,血统最为纯正的木之神兽。 而她的丛聚灵根之中,木灵乃是中心灵根,最为健旺。 在青龙冢这种青龙息最为旺盛更有龙魂所在的地方,木灵根受到触动,变得异常活跃倒也符合常理。 而,龙息兴许不算什么,但龙魂自是有威压的,盛红衣修为低微,被压制实属正常。 不过,除了这些,盛红衣其实还感觉到了一股子非常强烈,又让她嗅闻之中很不喜欢的气息。 它们隐秘而无色,至少盛红衣完全“看”不见它们的存在。 只是嗅闻之中,她能感觉到它们包杂在整个空间之中。 如被包藏的祸心。 这种气息,让盛红衣每每皱眉,一忍再忍,只觉得相当难以忍受。 盛红衣也不知自己为何如此,她倒是想问一问壹前辈,可是话到嘴边,她不知怎的,又咽了回去。 心中,不知缘由的,一根弦陡然绷紧,像是预警着什么。 盛红衣是很重视自己直觉之人。 而她的直觉也从未让她失望过。 既然有此等异状,盛红衣便只能把这事儿放在心中,暂且搁置。 罢了,她才刚进来,来日方长,她再看看情形再说话吧。 壹前辈对于盛红衣的问题基本都是有问必答的,这一回声音之中更是透着赞许和兴奋: “自然是,我就知道你不同于旁人,不少进过青龙冢的,压根承受不了这负荷的重力,只能待在一处地界不敢妄动,等待着第四十九日的到来。” “然,你虽察觉到了那股子重压,但面色如常,心脉稳健,足以说明这些重压于你并无太大影响。” 盛红衣对天翻了个白眼,这老头精的很,这些话她进来之前可没听说过。 肯定是怕她退缩,不答应呢。 不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也是知道壹前辈的为人的。 精是精了些,还有自己的小九九。 不过,壹前辈倒也真是也会护着她。 再者,进了这青龙冢,光是将她的木灵根催发的如此健旺,盛红衣便觉得已是机缘,便也不准备同壹前辈计较了。 “虚无草真的在此地吗?” 旁的都可以不计较,但最重要的东西,盛红衣还是要问一问的。 “当然,都说虚无草在幽冥界,可众人遍寻不到,于是,世上便多了诋毁魍原的声音,说无论是虚无草、虚无丹甚至魍原,都是杜撰出来的。” “实则,他们都找错方向了,虚无草从来都长在龙冢之中,因为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做龙鳞草,本就是龙息地长出的一种伴生草木。” “众人本就贪婪,他们冒险进青龙冢,不是为了神木木心,就是为了龙息甚至龙魂,哪里会在意那一点不起眼,完全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同凡草差不了多少的虚无草呢?” 壹前辈自进了青龙冢,盛红衣就觉得他似乎精神很振奋。 平日,虽然也算得上平易近人好相处,但他着实不会说这么多话,发出这许多感慨。 她脱口而出: “壹前辈不是第一次来此处吧?您很喜欢青龙冢?” 虽是问句,口气却是笃定的。 盛红衣本以为壹前辈兴许不会回答她,其实在她问出口的那一刻,她便觉得自己可能稍显突兀。 总觉得涉及到了壹前辈的一些过往,而壹前辈在她面前从未谈过过往。 没想到这一次,壹前辈承认的很干脆: “是啊,这里啊,我以前经常来的。” “可惜,后来这里变了,我也不来了!” 说到这儿,壹前辈便顿住不说了,但盛红衣总觉得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奇怪。 她有种感觉,这里虽然是壹前辈喜爱之地,但或许还是个伤心地呢。 “我们在这儿可能还需要很久呢,先找一处地方安置下来吧。” 青龙冢是伤心地,刚刚送他们进来的光昌是负心人,盛红衣觉得壹前辈太倒霉了,她同情心乍起,难得体贴的换了话题,不愿再提壹前辈的“伤心事”。 安置是必要的。 她心中还惦记着弱溺谷呢,来到这里,弱溺谷居然一改在外界的如同死寂般的沉闷,甚而开始慢慢的吸收起了灵气。 虽然缓慢,但这样的改变足以令盛红衣吃惊。 她正想着安置下来后,赶紧把榕汐它们叫出来问问,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呢。 再者说了,她在这儿最多要待近五十日呢,住的地方再简陋也得有吧?总不能她每日居无定所。 壹前辈无有异议,从善如流: “成。” (本章完) 313 第一战 盛红衣慢慢的走着,看起来不紧不慢的很。 实则,通过这种方式,她在感知周围的环境。 欲速则不达,来都来了,接下来还得住上一阵子,她可不得把周遭的情况摸索清楚么? 只是,走啊走,所见到的场景都一模一样,单调的好像她完全没有走动一般。 盛红衣面色凝重,此地怎么是这个鬼样子? 东南西北她全都走了一遍,就是没有变化。 “壹前辈,这里是不是有什么困阵?” 虽然她一点阵法的迹象都没感觉到,但这种古地,蹊跷的地方多了去了。 壹前辈半晌没作声。 “壹前辈?” 盛红衣又叫了一声,怎么回事?这老头刚刚还一副精神振奋的样子呢。 “叫魂呐,我在看呢?” 盛红衣:“……不是你说你对这一处很熟悉么?” “我熟悉的是没有神木之前的青龙冢,现在这个,我也没见过!真是的,原来多宽敞的地界啊?现在挤得慌!” 壹前辈依旧中气十足,理直气壮。 见他这样,盛红衣就安心了。 总比他这会子支支吾吾的好,那她就要怀疑他是不是又骗她什么了。 “好像没有什么困阵,神木何其广大,也不至于每一处都是一模一样的,这样必有用意。” 盛红衣点点头,她也这么觉得。 既然都一样,她闭眼感知了一下,就连灵气走动都几无二致。 “那我们就在这儿暂且安置?” 哪儿都一样的话,那在哪儿安置也一样了。 壹前辈忍不住轻笑了一下,他是真的越来越喜欢这个丫头了。 就冲这一份豁达随性,随遇而安的胆识,少有人有。 倒是有几分当年他的姿态。 刚开始,他当她是自己的福星,最多就是觉得这福星是个嘴甜会说话的,想必是个好相处的。 可现在不同了,不知不觉之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逐渐将她当做自家晚辈看待起来。 其实,他自己知道自己,性格孤拐难讨好,以前他地位高的时候,身边不知围绕了多少想要讨好他的人。 结果,能入他眼的寥寥无几。 孤绝了数万年,遇到这么个丫头,他倒是自己把她当起了晚辈。 这可真是…… 壹前辈自己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以前对于佛修所说的“缘”之说法很是嗤之以鼻。 秃驴的说辞,怎能信? 可是,等到他剩下一丁点儿残魂的今日,他突然有点信了。 秃驴的话虽然绝大多数不可信,但倒也不是一点儿都不可信。 这不就是“缘”么? “你想住哪儿都成,反正老夫我早就快散了架了,无所谓是不是再散架一些。” 盛红衣又是一个白眼丢过去: “什么话?别以为你这么说就能吃白食不干事了!遇上危险,你可得提醒我,不然我可不给你帮忙了!” 老头怕是还没看清楚情势呢,这会子是他指着她办事呢,还想躺平?不可能! “臭丫头,你怎么一点尊老之心都没有?你师从什么人,待我有机会,得去好好说道说道,何人把你教成这样的!” 前一秒还觉得这是自家晚辈,有自己的风范呢,下一秒已经甩锅给了旁人,都是不知道什么师傅把好好的孩子给教坏了。 不得不说,壹前辈这喜怒无常的本事,盛红衣都忍不住叹为观止。 “知道什么叫本性么?我本性如此。” 说话间,盛红衣事情也未少做,她选取了最为绵密的枝干之下,手起之间,数道利刃连绵朝着枝干招呼而去! 利刃应声而去,砸在那些个枝干之上,“嚓……”迸溅出无数利器对撞才会有的火花! 盛红衣密切注视这一切,却最终还是只能失望的叹息一声。 到底是她托大了,她的利刃丝毫没法对这木头造成伤害,尽数化为流烟湮灭。 壹前辈本来还未发现盛红衣在干什么呢。 他毕竟只是一缕残魂,而这红珠子虽然是上等魂珠,但到底不是躯壳,隔着很厚的一层呢。 是以,他对外的感知之力相当的弱化。 直到他听见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嚓……”声。 他被惊的不轻,循声望去,才看到这叛逆的臭丫头干了什么好事。 他惊的声音都变了调: “你你你……你对神木做了什么?你怎么能对神木做这样的事情!” 盛红衣正郁闷呢,结果壹前辈还在一边大惊小怪的: “怎么?这神木有什么特异之处吗?” 凡阻碍她路者,她管它是什么木呢! 壹前辈被噎个正着,要说特异之处,他其实也不了解。 毕竟这树其实并不是他弄来到青龙冢的。 虽说,他因为这件事跟着带灾,可,具体神木如何,他并不知晓。 但,不知道归不知道,他活这么久,除了盛红衣,可没见过其他任何人,哦不,是任何生灵敢这般对待神木! 这是一言不合就开打? 到底是什么给了这丫头这样的勇气? 虽然,他是觉得这丫头有谋有智,堪称这世上顶顶机灵又豁达之人。 可,今儿这事也太过了! 莫不是,她当真还有什么后招? 壹前辈念头一起,就见盛红衣手中,天地铢飞出,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浩淼之意。 壹前辈眉一凝,一股熟悉之感迅速闪过。 他一愣,这种感觉曾经出现过,但远不如这一次来的如此浓烈。 他的脑海之中似在这一瞬闪过了一些离奇的画面。 幽暗到看不见任何东西的一方天地之中,有什么静静的沉寂在地面之上。 仔细观之,却觉得这一方沉寂只是错觉,分明凑近细观,能感知到其中极致又澎湃的力量隐隐欲出。 这,便是蛰伏?! 壹前辈眯缝的眼中尽是深沉。 蛰伏? 这是什么意思? 是盛红衣的意思,还是上天借着盛红衣的口对他的警示。 可是,他还要蛰伏多久? 壹前辈冒出了一丝怎么都压不下去的不平之意。 这种感觉冒出之后,连他自己都愣住了。 原来,他还有这么炽烈的情绪起伏么? 世道不公,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但最终,却依旧没有磨平他的棱角么? 壹前辈的眼神渐渐化成深不见底的幽潭。 在这样的时刻,他的意志更加坚定了。 他蛰伏的已是只剩下一缕,再不加以行动,他将从这一方天地之间彻底消失,到此境地,他还要蛰伏吗? 怎么可能? 此时已是他在世间最后的机会了,他要紧紧的抓住才是。 忽然,有声音自远方渺渺传来,将他拉回到了现实之中。 耳边盛红衣“关切”的声音传来,他睁开眼,一个放大的脸就这么静静杵在魂珠面前,恨不能贴上来,声音更是穿透了他的耳,冲上他的天灵盖。 什么迷思?什么魔怔?什么决心?什么不忿?彻底被冲散。 “壹前辈,你怎么了?你你你……不会是要爆炸吧?” “那我把你丢哪儿才能不波及我呀……” “臭丫头!” 他陡然跳起来,瞬间同她的脸拉开了距离。 “你可真是没有常识,这点子空间,无论你距离我多远,我若自爆,你肯定逃不掉被波及,认命吧!” 怕他自爆拖累她,干啥还距离他这般近? 实话说,这丫头远看挺漂亮的,壹前辈自问他活了这许多年,环肥燕瘦,他见过许多,年轻那会子,他也不是什么清心寡欲的假道学亦或者把自己献给佛的秃驴们。 凭着一张风度翩翩的俊俏外表,他着实骗了……哦不,是吸引了不少大姑娘小媳妇儿。 但,长成盛红衣这么漂亮的,也就最多五指之数。 但今日凑那么近,壹前辈才发现,这死丫头怎么长这么凶。 他就粗粗的、这么近的同她对上了一眼,他就不知怎么的就有一种被什么凶兽盯上,随时有嗝屁的危险的强烈感觉。 他居然随之起了一层白毛汗。 真是救命,壹前辈甩了甩头,绝不能让死丫头知道他被她吓到这种事,实在是他丢不起这个人。 他砸吧了一下嘴,一抬头,看见盛红衣用探究的眼神盯着他瞧,天地铢乖乖的在她左右盘旋,看起来全无杀伤力。 他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的状态,大约自己心绪起伏太过,进而导致他魂力不稳,魂珠是他魂力的反应,估摸着随之出现了异常。 而,盛红衣刚刚明明是全副精力对付神木的,她拿出天地铢,自然也是因为此。 如今,为了他的异样,却停下了…… 嗯,没有置他于不顾,还算有良心。 至于盛红衣那张破嘴说的话,壹前辈已经学会了忽略。 他要是全信了她说的话,怕是已经被气的魂飞魄散不复存在了。 再牛的魂珠子都护不住他。 他心下有些感动,恰好他也真的是有疑问,顺势便转移了话题: “我说,天地铢,你真的不知道来历?你跟老夫说说呗,反正我现在只剩下一缕残魂了,也没地儿泄露你的秘密。” 那玩意儿他见过好几回了,不清楚来历,可能看出此物年份久远。 至少比盛红衣老太多了。 看天地铢的构造,壹前辈甚至有种此物其实比他还老,比这天地之间任何东西都老的感觉。 但,这种感觉一经浮现,就被他自己否决了,怎么可能? 比世间万物都老,那是什么? 那只有这天地本身! 天地好端端存在,天地铢可不像天也不像地。 他也曾怀疑过它的来历,可都被他一一否决了。 盛红衣发现,壹前辈在她面前倒真是越来越放飞自我了。 当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为了一点子好奇心,连自己都能诅咒和出卖么? 还什么只剩残魂,没地儿泄露秘密? 她信了他的邪呢。 她两手一摊,“我真的没骗前辈,听说它是个吃货!” 金朵儿说过天地铢总是很饿,所以一直都在“吃”东西,说它是吃货不过分吧? 壹前辈气结,吃货? 他会对一个吃货上心? 一个吃货能给他所谓上天的警示? “我信你才是见鬼了。” 红珠子弹了弹,壹前辈的怒吼瞬间包裹住盛红衣,自四面八方而来,让她无路可退。 盛红衣掏了掏耳朵,这不对那不行的,说实话都不信,老头越老越性子孤拐了? 见鬼了她也是这般的回答啊。 她真是懒得再同他说这种没有结果的话题。 她的天地铢是什么不打紧,甭管是什么,她都认它们是本命法宝。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盛红衣抬眸垂眸之间,没有察觉到她的想法传导到了天地铢之上,本命法宝,心意早已相通。 天地铢上无声闪过数道光泽又归于平静。 无形之中,它们和盛红衣之间的羁绊又深了。 莫说盛红衣不知情,便是知情也只有高兴的份儿,本命法宝同主人之间的羁绊,不应该越深越好么? 她此时手扬起,随着她的双手起落,天地铢在半空之中无声的滴溜溜转动了起来。 眨眼之间,卦象已成! 兑卦,主镇西方。 随着天地铢落下,滂沱的金灵气平地升起。 灵气之中,白虎的线条逐渐由模糊变得明显。 天地之间,好像有一只神笔在缓缓挥动,一笔一划精挑细琢。 随着最后一笔落,那白虎的眼中忽然落下一道精光,精光落定,白虎瞬间活了过来。 它虎眸暴睁,仰天发出一声长啸! 啸声之下,以它为中心,这一片山林瞬时动了起来。 窸窸窣窣之间,似有什么东西从林中钻出。 原本的气场在这一瞬间被打破。 盛红衣眼眸之中精光陡现。 就是现在,她左手掌心灵光汇聚,数道金白色的利刃自掌心破空击出,往神木纷飞而去。 红珠子此时一片沉寂。 天地铢乍起之时,壹前辈就有种感觉。 这青龙冢之中,从未有人做过之事即将有了第一人,而且这个第一人,凭借金丹之身,居然要做成了? 何其的荒诞? 何其的匪夷所思? 却又让人蓦然间升起了希望之光! 利刃破空,发出“嗖嗖嗖”的声响。 壹前辈循声望去,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的眼神多么的炽烈。 明明那利刃看起来一点都不锋利,寒酸至极。 利刃至,触碰到了神木的枝丫之上,下一瞬,那些壹前辈自觉连自己都无法压制的神木枝丫,无声而落。 (本章完) 314 感知 盛红衣勾了勾唇,如她所料,并没有那么困难的。 “这神木,不过如此。” 盛红衣如是说。 壹前辈不吱声了,若是从前,他早就嗤之以鼻了,并且要好好训斥这丫头一番,没得这么嚣张的。 一般越嚣张的人,死的越快。 可是,此情此景之下,他能说什么? 他从未见过有人这般对付神木,可就是出现了这么一个人,她偏偏做到了。 神木乃是木之属性。 以金属性神兽对付木属性神木,金克木,神兽对神木,倒真是恰到好处,一点不浪费,又克制的死死的。 可是,纵使知道这个道理,又有谁能做到呢? 壹前辈透过魂珠,定定的瞅着盛红衣,他觉得他要对盛红衣重新定义了。 天地铢、杀神的托付、召唤出来的白虎神兽…… 若说她能召唤朱雀还说得过去,毕竟,她身负焚邪,焚邪所具备的南明离火本就是杀神那厮端了一窝朱雀抢来的。 利用南明离火之能召唤朱雀幻影,倒也能牵强的说得过去。 虽然,自这点上要忽略她的修为。 若是加上“金丹修士”这个前缀,足以引起各方的注意,甚至震动了! 可,白虎又是怎么回事? 当那些神兽是街上卖的大萝卜呢?随便就能有吗? 白虎是一个金丹修士说能召唤就能召唤的? 那玩意儿,他刚刚看的一清二楚。 虽然那虎的长相有些潦草,甚至可以说是丑到若不是它发出了虎啸以及周身散发的白虎气息,壹前辈一时都没认出来。 但这不重要,能真正激发出只有神兽才能激发的力量,足以弥补所有的不足。 这丫头,不仅不简单,而且相当的不简单。 壹前辈不说话,盛红衣并不介意。 只不过,她忽然抬手,遮住了红珠子: “前辈为何盯着我看,瘆得慌。”盛红衣好生不满。 她感觉到那红珠子的方向,持续传来一种被观察的感觉。 还用说么?肯定是壹前辈。 又不知在琢磨她什么呢? 别以为躲在红珠子里面,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壹前辈似顿了顿,忍不住又吃惊了一回: “你能感觉到我在看你?” 瞧瞧,不打自招了。 盛红衣撤开手,斜斜睨了红珠子一眼: “当然。” 盛红衣才不告诉壹前辈她为何如此。 这可算是她压箱底的底牌本领了。 所以,简单回答完两个字,她便规整起了那些被削落的神木的枝枝干干。 这些可都是她想要搭树屋的材料。 她左右开弓,双手结印,指尖绿色灵气奔腾而出,细细长长的灵气牵住每一根掉落的神木枝丫,将它们牵引到她需要的地方。 神木被她牵引,大大小小的,意外的乖顺至极,无有一丝反抗。 连盛红衣自己都心生诧异起来。 怎么回事? 她之所以用木灵气,完全是信手拈来,心随意动之举。 起因自是因为这青龙冢对她木灵根的触发导致她此时全身被木灵气充满。 木灵气太多了,盛红衣便用呗。 这玩意儿多了就不稀奇了。 再者说了,用木灵气驱使神木,相得益彰。 毕竟她要用神木造屋,并非要毁灭这些神木枝叶,若用金灵气和火灵气不是截断,就是烧毁,似并不太合适。 可,神木这么听话,也实在让盛红衣百思不得其解。 同属性灵气能互相牵引融合为真,可兑卦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白虎早就散去。 神木自有其意志,少了白虎克制,它本该“反弹”才是,如何这般逆来顺受? 盛红衣停住了手中的动作,微阖双目,五感张扬而出,细细感知周围的一切,一丝一毫都不放过。 盛红衣的修炼一直主打的是“躺平”修炼法。 她之所以如此,首先是她散漫的性子决定的。 毕竟她当咸鱼的终极目标自来没有变过。 性子如此,本就该让这般的人永生永世平庸下去,让她度过她自觉快活的一生,哪怕什么都不知道,更不知大风大浪为何物又能如何呢? 人之一生只要能取悦自己,如何的过日子只是自身选择的问题。 可惜,老天爷也不知怎么想的,偏偏替这么个懒散之人配了一个绝顶的灵根。 这就更助长了盛红衣的散漫。 在盛红衣当孤儿的那一世,有句话叫做“有钱任性”。 这种事,其实放在资质这事儿上也是如此。 盛红衣就是“有资质任性”的那种人。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她资质好是一回事,可资质如何并不会改变她的本性。 盛红衣早知道自己性子的缺陷,那什么长生、站在所有人修之巅等未来并不能取悦她自己,从而自也吸引不到她。 有人汲汲营营,明知不可得非要强求。 有人资质颇佳,可却耽于情爱,最终情关难过,白白浪费自己的资质。 还有人,前半生他倒是想努力进取,可一切都有了,等到后半生,因故失去一切,他却已是年老体衰,再也没了努力进取的精力。 世道就是如此,人生百态,都是众多因素的合力为之。 喜怒哀乐怨憎会,自来常伴左右。 这世上,哪儿有那么多“恰恰好”的事情。 “恰好”这人有野心,“恰好”这人就资质极佳,而野心加上资质,“恰好”又遇上了好的师门和功法,最终成就自身? 怎么可能有这么完美的人生和世界。 细数荒原大陆上数得上名号的风流人物,哪一个不是历经坎坷的? 就好比这幽冥界那最厉害的第一人,魍神! 魍神!魍字辈儿的鬼怪。 同那开创虚无丹的魍原一样。 魑魅魍魉,整个幽冥界最低贱的一个种族,它们数量无数,混迹在幽冥界的任何一处。 但据说,有这么个生活在幽冥界最底层的魍族,最终却成了神。 什么是神? 有资格生活在神界的才能是神。 那是仙上之仙。 一个深陷泥潭的种族,一跃成为顶峰的存在。 其中的艰难险阻如何,不用看其中的过程,就知道非一般人能够达成这样的成就。 便是气运滔天,可气运同吃苦并非同一件事。 纵有气运,也并非不需要吃苦,珍贵东西就能唾手可得! 不过,说到魍神,他的这一切听起来相当的励志,可盛红衣却不信。 盛红衣知道荒原大陆不少的奇人异事。 之所以如此,还要拜她的第一任师父,她家老头所赐。 老头的本意是觉得,她实在懒的过分了,所以收集了荒原大陆这些大佬的事迹,想以此激发她向上的心,激发她的血性。 毕竟,那些个大佬,可没有她这等资质,却都有了如此灿烂而辉煌的成就,而盛红衣呢,如此资质,怎可荒废和辜负。 可,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他的这个徒弟不大正常,又懒又馋喜好享乐还天生反骨。 这种洗脑似的激励法子? 盛红衣表示,她见多了。 自她当孤儿那会子,孤儿院里的人就告诉她们要乖要听话要会察言观色,才能变成来领养的好心人喜欢的模样,从而增加被收养成功的概率…… 她不屑与之为伍,于是成了一个没有被收养的孩子。 长大后,生活之中更是充斥着这些“洗脑”。 在这种套路之中,往往会制造出一个特别高端的标杆。 然后,给标杆编一个感人至极的生平事迹,或者自贫瘠之中走出一条血路,或者在竞争之中感化对手从而化对手为队友等等不一而足。 主打的便是主角本来不如任何人,最终却成为了人上人。 盛红衣早就看透了。 “听话”之人,真的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吗? 或者说,改变意志迎合这些的人,真的能获得自己想要的幸福吗? 并不会。 就像孤儿院里,那些“听话”的孩子,最终活的凄惨的大有人在,反倒是不如她一人活的随性自在。 归根到底,他们能依靠的都是别人的善心。 她活的清贫,甚至艰难,可至少她的身魂灵都还算自由,她对自己拥有绝对的选择权。 日子怎么过,是她的人生,她说了算。 无需迎合世上的任何人事物,只为自己而活。 因为她依靠的唯有自知,从头到尾,坚定相信的也只有自己。 所以,老头的苦心,她全当做故事听过去了。 甚至还有兴致作为旁观者点评一二。 这种奇闻异志之中有太多的溢美和夸张之词。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成功之人多的是人为你讴歌撰志,越是够奇够怪够不可能够夸张,越是受人追捧。 而其中,这魍神,盛红衣最不信。 没有任何足以说服她的事例做支撑也就罢了,用词夸张,断断续续,满篇就是无脑夸赞,甚至断节残章,寥寥两页,破损的厉害。 她拿着这两页纸去问盛坪的时候,盛坪一脸迟疑的反问: “有这个人吗?我怎么没有印象?许是不知在哪儿夹带的话本。” 到了幽冥界,盛红衣更是没有听说过这人。 是以,这十有八九是个杜撰出来的人物。 杜撰便杜撰吧,盛红衣并不在意这些“故事”的真假,反正于她都是“故事”。 她看个热闹便也是了,心中并无什么波澜。 她想要的她会争取,但不想要的塞给她也不行。 什么事儿能让她高兴,她许才能兴起一些兴趣。 许是就是这样“顽固不化”又反骨,却造就了她在修炼之上也是自成一派的随性。 亲灵体质加丛聚灵根。 盛红衣几乎从不勉强自己,周围有什么灵气,那些个灵气喜欢怎么进入她的身体之中,来多来少,盛红衣都不在意。 主打的就是一个它们爱来就来,只要不让她不舒服,她全盘接受,爱走就走,她绝不挽留。 长期如此,却没想到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她对环境的感知力日趋月累的增强,周遭细微的变化,她都能敏锐的感知。 她把自己的状态暗自同季睦做过对比,发现同他并不相同。 哪怕跟她是一样的亲灵体质,季睦虽然基本功比她扎实太多,但在对身处的环境的感知却远不如她。 这种感知其实很细微,看似提不上嘴,然,重要至极。 细微到感知到一草一木的情绪变化,再由这些个情绪,预判出未来整个环境的变化。 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外如是。 这就是盛红衣的感知力。 而这份感知已成了她本能的一部分,高手过招,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在无数个生死关头,恰是这一份感知力,于细微处扭转了全局,帮了盛红衣。 而符阵之术,盛红衣花的时间并不算多,可却算得上有天赋,归根到底也是一种对于这一方世界的感知。 符阵之术,讲究的是顺应自然。 感知力,感知的也是一方天地之间原本的规则秩序。 顺应自然,理顺规则,顺势而为,方是顺水行舟,事倍功半。 盛红衣突然想到了进青龙冢之前那个无妄卦! 顺应,何尝不会是应在这件事上呢? 盛红衣突然停住了,壹前辈密切关注着她,心中早就骂了无数遍臭丫头,明明知道他好奇的很,却一句话不肯漏。 这丫头到底有什么特异之处。 奇特至极,他从未见过这么玄乎的人。 与此同时,他的好兄弟光昌也没闲着,已是到了秦广王的殿宇之中。 他信步走来,如入无人之境,周遭的那些个鬼将们见到他,也只是礼貌又无声的拱手颔首,无人相拦。 好似他出现在这里,是极正常一事。 光昌远远看到殿中坐在书案后面的身影,未语先笑: “万年未见,秦广王怎么还是同以前一样?怎有这般多的公文要处理?我刚刚碰到都市王,他正就着幽冥鬼火烤肉喝酒,实在惬意的很呐。” 说完话,却未等到回应,书案后面的秦广王安静如鸡,动都未动。 光昌气结,死老壹的死忠下属,全是这等德性。 怎么了嘛?他光昌又做了什么对不起死老壹的事儿,值得他的下属这么同仇敌忾? 真是跟他一样,都有毛病不成? 若不是因为有事……罢了,他还是得问他。 “我说,你不搭理我也不打紧,我来这里呢,不是为了看你的冷脸的,我是想来查一查,跟你那旧主一道进了青龙冢的丫头,神魂是什么来历。你既不愿,那就算了。” (本章完) 315 荒原界 光昌简单说了句话,正作势往外走呢,那安静如鸡的秦广王动了: “谁?” 光昌学着盛红衣的样子大喇喇的翻了个白眼,他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就想要学一学盛红衣? 他就是想到了便这么做了,只是他翻完了这个白眼,突然觉得就很爽。 没来由的爽,自此以后,他心情不爽之时,就喜欢翻白眼来着,加上他地位高,修为深,许多人敢怒不敢言,背地里送了他一个白眼鬼的称号。 只不过这是后话。 现在的白眼鬼,哦不,是光昌也不怕被秦广王看见他的作态,因为他知道,这时候这老小子不敢得罪他。 “是谁你不知道啊?” 他故意刺他。 秦广王眉头都没动一下,俊雅的脸看起来要多冷有多冷: “叫什么名字?” 作为十殿阎罗第一殿,他统管所有魂灵,再分门别类解到各殿。 光昌:“……盛红衣,女修,玄尘门下修仙家族盛家女……” 一连串的盛红衣的信息被他机械却精准的报出口,他倒是想不说,但奈何他自己也好奇盛红衣的很。 秦广王这厮分明知道他还是向着老壹的,偏生还对他爱答不理,故意拿乔! “我说,万年不见,你就是这么对待我的?椅子呢?你穷到连一张都拿不出来给我坐坐?这就是你这第一殿的待客之道?” 秦光王站起身,走下了书案,左掌心一道黑色的令符显露出来,随着他的低语,那令符之上一道黑色的光影折射在半空之中。 其中,一本书卷缓缓的摊开在了秦广王面前,其上有文字滚动不止,无止无尽。 他眼睛盯着上面,正在循看。 光昌知道,这是生死簿,所有的魂灵的前世今生,都在这上面。 秦广王一边循看,一边淡淡回答光昌先前的抱怨: “若我当真对你有什么怨愤,你如何能进我这第一殿跟进你光家一个样?” “你自己想坐下便自己找位置去,我还能拦着你不成?” 光昌磨了磨牙,气哼哼的走到秦广王刚刚坐的那书案后面,也就是阎罗殿第一殿属于秦广王权位的宝座坐了下来。 这可是他说让他随便坐的,他就坐这里了。 秦广王无所谓的很,心无波澜,连一眼都没有多看他,莫不是他以为他幼稚的抢了他的座位,这阎罗殿上上下下就视他为主了? 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幼稚吗? 他眼睛继续盯着生死簿,过了一会儿,却是皱了眉: “咦?” 光昌看过来,见他的脸色实在不算好,脸跟着一肃: “如何?” 两人虽然多年不见,但光昌还是熟知秦广王脾性的。 这就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冰山啊,除了在老壹面前,显得有点温度,比较谦恭,平日见着谁,都是八风不动的样子。 哦,他这副面瘫的死样子还被老壹赞过。 说他是“谦谦君子,灼灼其华,温婉如玉,儒雅贤达。” 他听的真是要把几万年前吃的饭都要呕出来。 什么玩意儿?真想不到老壹为了笼络下属说这么酸的话! 今日,面瘫突然面色突变,必然是遇到大事了。 结合他来找他一事。 莫非,那盛红衣是什么恶灵? 秦广王暂且没有作声,他眼珠子在眼皮之下快速翕动,脸上的困惑与凝重之色不加遮掩。 他面前的生死簿滚动的更加快了,坐在光昌的位置,能看到上面的字车水马龙一般,飞速的动着。 这究竟是怎么个回事? 是好是坏倒是说话呀。 光昌努力抑制自己内心的焦急和烦躁,等着秦广王给他最后的准信。 好半晌,生死簿上面的字的滚动速度减缓了,逐渐恢复如常。 光昌终于忍不住了,又问了一遍: “怎么了?盛红衣难道是个恶灵?” 难道他亲手把老壹送入虎口了? “他”的势力渗透的如此厉害了,老壹都到这个地步了,“他”竟然还要赶尽杀绝吗? 光昌心中闪过一股悲意和愤怒,他虽然无用,但也不可能坐视不理这样的事情。 欺人太甚! 秦广王眉头深锁,身后光昌全身骤然而起的杀意他感觉到了。 但因为他也不能确定盛红衣的身份,心中那股子烦躁之感也难以压制,不迁怒光昌已是他最大的克制了。 “我没找到你说的这个叫盛红衣的魂灵,没有前世,没有今生,她或许根本没入过地府。” 他语气沉沉,如临大敌,失了一贯的淡然。 这已经不是恶灵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若不是光昌对此人的生平经历说的不准确,那就是此人来自于异世界么? 异世界的魂灵混入他们这一方世界,是为了做什么? 而且,盛红衣不过是个金丹修士,若真有异世界的魂灵混入,绝不可能只有她一个,这世上还有多少她这样的魂灵存在。 而这一方世界的大佬们为何无知无觉? 不应该啊,共同守护界域安全是他们的责任。 仙界呢? 神界呢? 要知道,每一个世界自有体系,外来者入侵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它们会不会驱赶本土的生灵,将这一方天地据为己有? 荒原大陆所在的这一方世界名叫荒原界! 以界为名,便是寓意荒原大陆乃是这一方的中心域。 世间生灵万千,但对于自己身处于如何的天地之间,这并不是普通层次的生灵可以知悉的事情。 他们也不需要知道这些。 但,身为幽冥界的一方主宰,秦广王能准确的说出,这一方世界之中,共有大小千界四十九个以及不以计数的空间碎片。 此便是荒原界的全部。 而,荒原界的幽冥界便是他所在的荒原大陆的幽冥界。 所以,他的第一殿解到的所有魂灵,他的生死簿之中记载的所有魂灵,都不仅仅只是荒原大陆的全部,而是荒原界的全部! 而盛红衣不在其中?! 这说明什么? 他蓦然转身,深沉的眼深深订在光昌身上: “你确定你刚刚说的那些话都是实话?!” 其实,秦广王不觉得光昌在这种事情上会说谎,在生死簿面前说谎,那跟不打自招有什么区别? 而且,秦广王的心中还有一件蹊跷之事无法解答。 那就是,这世上居然没有叫做盛红衣的魂灵?! 怎么可能? 这三个字看起来这么普通,可这三个字的这般组合居然是无吗? 倒是有好些叫盛衣红的! 这又是什么预兆? “本座说没说实话,你看不出来吗?” 光昌属于炼虚修士的气势猛然显现,秦广王与他同为炼虚,此时也忍不住被他的气势压了一下。 足可见光昌的愤怒烦躁了。 光昌冷笑连连,继续无差别开火攻击: “而且,你不用怀疑我,你先怀疑你那旧主吧,他一直在黄泉路待着你不知道啊?你不会也不知道他是在等人吧?” “你若是这些都不知道,那我倒是要怀疑你是不是他的心腹了!” “那盛红衣可是他自己亲自给自己选的人呢,你去怀疑他去啊,怀疑他自己给自己选了个不着调的,偏要用这种惊天地泣鬼神的法子自杀呀?” 光昌嘴皮子空前利落,愤怒、担忧、不解、无奈等情绪一股脑儿的朝着秦广王宣泄而出。 越说,他觉得自己越有理,越说,他觉得盛红衣是恶灵的可能几乎为零吗? 盛红衣也不至于是“他”派来的人。 他虽然对老壹没什么信心,但他对杀神有信心啊,那厮死的轰轰烈烈,但杀神在他心中是唯一能压制“他”的人。 杀神托付了自己的本命之剑给盛红衣,以他之能,他会把焚邪托给一个“奸细”吗? 若此事为真,怕是“他”背地里已经笑掉大牙了吧?! 杀神和老壹共同的选择,是个恶灵?或者比这更夸张的是她来自于异世界,是个异界之魂? 这种事比让他承认这个世界是假的,包括他自己都是假的还要令他难以接受。 他真是被秦广王的这个消息被气魔怔了。 秦广王脑子也坏了吧? 居然做出这般的推断? 他蓦然脑海之中闪过盛红衣的脸,一个老天赏饭吃,资质堪称顶配的女修,性子是过于的不靠谱了,但人无完人,光昌又不是没见过他出手。 实事求是的评价,她那一手占卜之术,堪称一绝,虽然他也没见过有人将占卜之术发展成自己的看家本事,甚至把占卜工具给当成自己本命法宝的。 但,特立独行不代表人家就是异界之魂。 这点看人的眼光光昌自认自己还是有的。 他又没瞎。 那一举一动他都能找到本土法术的影子。 甚至她那一身灵气,纯粹精湛,异界之魂如何有这等本事? 异族之魂这种揣测,便是秦广王未说,但和说了又有什么两样? 光昌继续冷笑,同等修为,谁怕谁啊。 “知道这生魂手上还有什么吗?你不会不知道焚邪吧?” “与其怀疑我提供错误的信息,不如怀疑一下你自己,是不是这么多年,本事退步了,一个生魂罢了,居然一丁点蛛丝马迹都查不出来吗?” 若说,光昌这般的连珠炮之下,秦广王起先只是淡定的看着光昌发疯,那模样好似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又好像视若无物,一副看蠢人的表情。 到了光昌提起焚邪,他终于脸色又变了。 “怎么可能?”他掐指算了算,突然停住了。 他脸色蓦然变得有些古怪。 “杀神同我家主子共同选中的小友,自不可能是什么异界之魂,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光昌今儿个怕是把自己这万年修炼的心如止水给彻底打破了。 他算是信了,这世上就是有天生相克之人。 他光昌的克星合该是面前这个。 这话什么意思他听明白了。 他主子没错,杀神也不会出错,合该就是他做事不靠谱,他“担保”的人就有可能是异界之魂呗? 这心思可真歹毒啊,居然把他同异界之魂贴上了一样的标签?! 这是怀疑他的人品?! 饶是他心中已是开始默念清心经,他还是快气炸了。 之前说人家是异界之魂,现在又说人家是小友? 谁跟他是友? 真无耻! “是你权属不够,看不出这魂灵的特异吧?” 他说完,眼睛死死盯着秦广王。 恼羞成怒吧! 恼羞成怒的秦广王许是就能变脸了。 他正好一肚子气没地儿发,打起来才好,他正好可以撒气。 可惜,要不说这是克星呢? 他的每一步从来都不打他心思上来。 “确实有可能是权属的问题,许是比我还要高级的魂灵!” 光昌并未听懂他在说什么? 这世上当真有秦广王还没有权属查阅的魂灵? 可待他想要细听,那混蛋又闭口不言了。 脸色又恢复了他平日的面瘫。 可见,之前困扰他的问题已是迎刃而解。 秦广王收起生死簿,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光昌听呢: “既如此,我便彻底放心了,主子一直告诉我,他在等他的福星,想必便是这位盛小姐了,此番出行,主子若是能完成他的夙愿,那盛小姐便是在下的大恩人。” 光昌“呵”了一声,一言不发的拂袖离去。 话都被秦广王说完了,他能说啥? 不走,等着那厮给他下逐客令? 却说,光昌被气走了,秦广王却是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他坐回了他的权座之上,一个人静静的。 早在光昌来查人之时,他就挥退了下属,布置了隔音结界。 这会子,正好可以容他冷静冷静。 他刚刚卜算之时,发现了此女的一些端倪。 她似乎和幽冥界有很深的因果。 因果纠缠,是种善因得善果,还是种恶因得恶果,却再也不得而知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卜出这么不确定的答案。 身为修士,尤其他已是炼虚期的修士,对于天道和未来早就有了清晰的预判和认识。 掐指一算,算的便是同自己相关的“未来”。 他的掐指一算之中,清晰的“看”到盛红衣是天降奇兵。 这奇兵,不知因何而来,却注定同幽冥界纠缠在一处。 至于她是敌是友,最终结果如何,却测算不出了。 他刚刚说的话并非完全忽悠光昌,他确实有权属不够的情况,但这魂灵的高级与否,可不是光昌那简单的脑瓜子能想明白的。 盛红衣同幽冥界的因果,越少人知道越好。 谁知道会不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而今,盛红衣就好像“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那一发。 实在经不起任何的波折。 (本章完) 316 福星之力 秦广王很清楚他为何能在自己的未来之中看到这些事情而光昌却不能通过卜算未来看到这一切。 光昌虽然啥也没说,但秦广王却知道,他定然通过各种法子调查了解过盛红衣,最终一无所获才找到了他。 掐指一算是他们这类人的看家本领。 只因为他是秦广王,他是这幽冥界的一部分。 幽冥界的一切同他息息相关。 他静静的坐着,心乱如麻的陌生感充斥着他。 他其实也不知道这些事该如何去处理。 他掐指一算的未来之中,若是细细描述,“看”到的其实是一片昏黑的风暴。 其中,属于因果的线条纠缠一处,早就剪不断理还乱了。 这样的危险人物,按照秦广王的杀伐果断的一贯作风,自要将她扼杀在如今脆弱之时。 可,他却不能! 因为,盛红衣分明又是他的主子的救命稻草。 若是没有她,他的主子,许是自此消失在天地之间,同杀神一样! 而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秦广王的眼神之中蓦然闪过一丝狠戾,他站起身,黑烟平地而起,他便从殿中消失了。 除了他自己,无人知晓他做了什么决定又去了哪里。 青龙冢之中,氛围一片和谐。 盛红衣的树屋已经基本建成了,她速度挺快,花了半日工夫,一共建了三间房。 她一边建,还一边喋喋不休的问壹前辈的意见。 壹前辈从一开始震惊的无以复加到后来的麻木。 之所以震惊还要说么? 这大约是这世间等级最高,举世无双的绝顶树屋了。 神木制造,要去哪里再找出第二个。 就这,这臭丫头一边摔打那些枝干,还一边抱怨呢。 她不断的嫌弃那些枝干,太硬了、太细了、太弯了、没叶子…… 反正她就像这世间最会吹毛求疵的人,那神木无一处能入她的眼。 这神木在她眼中大约只比垃圾最多也就好那么一丢丢。 她这么对待神木?究竟是谁允许的? 壹前辈一直没法理解,她为何对神木丝毫没有敬畏之心。 但,他后来发现,人的底线是可以调整的。 至少他的底线就可以。 有些事看习惯了,也就那么回事吧。 反正他的心境以他自己都吃惊的惊人速度迅速的恢复平静。 “哦,我觉得你这屋子做的还是太大了。” 壹前辈平静的回答。 他都说了他不要屋子,偏要给他留一间?这不是浪费么? 不过,心中潜藏的窃喜和高兴是怎么回事? 壹前辈甩甩头,把自己的莫名情绪先甩开了去。 他其实有点看不懂盛红衣了,谁来青龙冢像她这么浪费时间的? 她刚进来那会子还算有点正常,这会子一天都下来了,她轻松的好像要在这儿长期定居了。 里面一日,外面可是一年呢? 不能因为自己感知不到,就不拿时间当时间吧? 终于,盛红衣拍拍手,心情很好的同壹前辈道: “成了!壹前辈,咱们今天就住在这里吧,我们秉烛夜谈,细细聊一聊你要我进来要干点啥?咱们时间不多呢!” 不提这事儿也就罢了,盛红衣一提,壹前辈又忍不住了,唠叨的都不像他自己了: “你还知道时间不多呀?那你还花大半日来造屋?” “真打算在这儿长住不成。” 壹前辈恨铁不成钢。 他是不知道盛红衣葫芦卖的什么药呢。 但,无论是什么药,也不能这么浪费时间吧。 壹前辈觉得,若不是自己定力佳,心中对盛红衣尚且有信心,觉得这丫头不是个自暴自弃,不负责任的,他怕是已经先一步急死了。 盛红衣这回倒是没有不回答,她笑了笑,她自有理: “壹前辈,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无论做什么都要顺应天意。” “一味地强求,事倍而功半,反而耗费精力,得不偿失。” 壹前辈透过红珠子看了一眼盛红衣,见她神色清明,眉眼之间多了一丝疏朗开阔,似是想通了什么事情,豁然开朗。 他若有所思,这就是她突然改变做派的原因吗? 要顺应天意? “你感知到什么天意了?” 壹前辈很好奇? 没道理盛红衣能感觉到天意,他感应不到吧? 虽然他只剩下一缕残魂,但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到了他这般的层次,对天意的感知和捕捉早就已成了一种本能。 哪怕他只剩下一丝魂影,也并不影响这种本能。 盛红衣扬了扬手中蓦然出现的天地铢: “这不是吗?” 卜卦,测的就是天意嘛。 壹前辈无言反驳,确实算得上。 若是旁人敢在他面前大言不惭,他定要好生嘲笑羞辱他一番,可盛红衣这天地铢…… 啧,能召唤神兽呢。 他毫不勉强的接受了这个观点: “如此,你参悟了一个顺应天意的卦象?” 盛红衣也不瞒着: “嗯,进来之前,我得了一个无妄卦。” 不用多说,他还不至于连卦象都区分不清楚。 结合目前的情势,许是盛红衣这卦解的是对的。 红珠子动了动,壹前辈突然提议: “不是说今夜想要秉烛夜谈么?咱们进屋细说说?” 这青龙冢可不是他俩能控制住的地方,便是在这一处空旷之处说话,壹前辈也谨慎的很。 谁知道这一方世界之中有什么? 是龙息还是龙魂? 神木是敌是友? 亦或者还有其他什么生灵? 盛红衣抬手半躬了躬身: “请!” 姿态闲逸却自有一种独特的风姿,看到这样的盛红衣,壹前辈的心愈发的平静起来。 似在这一瞬间,不知何时萦绕在他心间的浮躁和烦闷一扫而空。 顺应天意么? 壹前辈脑海之中,不自觉的开始复刻起了盛红衣的一举一动。 他的识海之中,盛红衣化为了一个点,慢慢的,这个点的动作轨迹全都连成了线。 初期,那线条是凌乱的,反复的,甚至是断断续续的。 可盛红衣调整的很迅速,她似是能极快的发现自己的不足,然后,迅速的参悟到正确的办法,加以弥补。 她能迅速发现自己的不足,壹前辈知道,这来源于她的亲灵体质。 但,谁说亲灵体质都能做到这一点? 他熟悉的那个人,也是亲灵体质呢! 但,他自年轻时候开始,就刚愎自负的很。 便是错了,他都不会认的。 宁可一条道走到黑,宁可损失惨重包括别人的性命,他都要执拗的进行到底。 这其实已经不能用自负来去搪塞了,简直就是草菅人命! 那些线条越发的流畅起来,到了后期,壹前辈能清晰的看到那些线条再没有重复之处,所过之处,增一分则多,减一分则少,一笔勾勒,恰到好处! 而盛红衣的“自负”全都用在了她那张嘴巴上了。 这世上怕是谁都没有她嘴巴硬,实则,冥冥之中,她的一举一动却是最讲究规矩,并不逾矩。 不仅是今日,壹前辈似意犹未尽,盛红衣平日的一举一动,在这一刻都在壹前辈脑海之中愈加清晰。 她绘符之时,她操控天地铢之时,她凝聚法力抗敌之时…… 这些,在壹前辈识海之中全都被一一化成了一条条线条。 而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初始,许要走一些弯路,但很快它们都会越发的流畅。 结合当时的环境,这些个线条都能毫无滞涩的契合进入那些环境之中。 最后,再不分你我。 壹前辈若有所悟。 原来是这样呀。 盛红衣怕是这天下最会借势之人,也是最会适应环境之人。 她用天地铢,迅速的了解周遭的环境,然后加以学习,只为了用最快的速度融入到周围的环境之中。 借周遭环境之势,力抗敌人。 这大约就是她打架永远不输的终极秘密。 要知道,天道才是世间最最自负又最没法说理的存在。 顺它者昌,逆它者亡。 而世界是天道的具象。 天道无处不在。 一方小环境,包含一方天道。 偏偏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居然每次都能迅速的洞悉,然后顺应了去。 壹前辈突然想起他曾经游历在外,于荒漠之中发现的一种小型凡兽。 它们没有高强的法力保护自身,但在如此残酷的环境之中,它们却能够躲避敌人,活的算是不错。 这凡兽,世人称呼它们变色龙。 壹前辈觉得很贴切。 荒漠是漫天的黄色沙漠,它们能够改变肤色,变成荒漠的颜色。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它就是把整个荒漠化成了保护它的一项工具。 有了这层保护,它们无需多费什么力气,便躲过了不少敌人。 盛红衣的生存之道,同那变色龙,倒是有些异曲同工的妙处。 他如此下了定论,忽有了些恍悟之感。 这种茅塞顿开甚至是打开了一处陌生而崭新的大门的感觉,虽然细微,但于壹前辈来说,却是极为罕见。 他已不记得自己是哪一年有过这种感受了。 这其实是一种顿悟。 到了他这个层次,且不说他只是残魂一丝,他也很难顿悟。 修为深不可测,对于天道至理,在他们这类人心中早就自成体系,如何能被旁人轻易撼动? 可今儿个,他突然发现,并非如此。 有时候,并非不能撼动,而是再难有那一种刚修炼之时孜孜求真的执着和谦逊。 壹前辈不知道盛红衣以后会如何,但至少目前的她,初心依旧炽热。 他想,她以后也不太会长成如他这样的一类人的。 有一点很重要的原因是她的本命法宝是天地铢。 她时时刻刻利用天地铢观摩天道,加以观摩学习已经成为了她固有的习惯,就跟那些变色龙似的,年纪大了,只会幻化的更加的完美! 同他们这些个故步自封,脑子早就固化的老顽固们如何一样? 忽然,他的魂珠颤动了一下。 他一愣,就感觉到身体,哦不,是他这一丝残存的魂体突然热了起来。 他眸中难得的,深幽的眼波已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就是福星之力吗? 这一刻,他的顿悟显现在了他的魂体之上。 天地之间,无形的天地元气不知从何而生,往他的魂珠子之中钻来。 他万年来一直在逐步消耗的魂体居然触底反弹了。 天地元气冲进他的魂体之中,他全身暖洋洋的,再也不复长久的冰冷。 他满足的喟叹,多久了,久到他几乎彻底忘记了他曾经当过人的美好记忆。 现在,正在被唤醒。 盛红衣本来听了壹前辈的提议也有此意,正准备入内。 她的天地铢突然热了一下。 盛红衣诧异的一低头,缘何天地铢突然兴奋起来了。 她自是非常了解天地铢的,它们这般的兴奋一般指向的就是一种情况。 那就是长年都喂不饱的它们遇到喜欢的“食物”了。 是什么? 低头之间,五感已是先一步探出。 几乎是同一时刻,她嗅闻到的同时也“看”到了那自神木上散出的“天地元气”。 它们无色却不容忽视,正在往红珠子之中钻入。 盛红衣微愣,有些不解。 她心中微微思量,天地元气自神木散出,她倒是可以理解。 神木本就是神界之物,换言之,它高于整个荒原大陆。 以神木身上的神力幻化出荒原大陆的天地元气,似乎是可以的。 至于壹前辈为何大发神威,居然能够抽取神木之力化为己用,盛红衣不得而知。 但肯定不是坏事! 机缘一事,乃是私事。 推己及人,盛红衣自己不愿意被人窥探,她也不会去窥探旁人的秘密。 她轻笑一声,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对红珠子说话呢: “看来今天是秉烛夜谈不了了,看吧,我说要弄三间房吧,就是要给前辈你预留一间房的,现在就派上用场了。” 说罢,她亲自走了一遭,将红珠子放进一间房之中,然后转身进了另一间屋子。 之所以弄三间屋,她都想好了。 她自己一间,壹前辈一间,还有一间是留给季睦和弱溺谷的。 弱溺谷必须时常放进聚灵阵之中吸收灵力壮大自身,季睦还未醒,盛红衣觉得也不能总让他待在弱溺谷这种封闭的环境之中,得出来透透气。 (本章完) 317 龙魂 盛红衣将树屋布置成了自己心仪的模样。 树屋之中,她布置了符阵书中记载的组合符阵。 组合符阵说白了就是它们并不是单一的功能,而是可以将数种符与阵结合在一处组合而成。 这一次,盛红衣便用了隔音符、剑阵、困阵相结合的组合符阵。 盛红衣连番将手诀打入到这组合符阵之中,直到听到一声轻微的“嗡”声,周围,在转瞬间便隔了一层纱一般,已是隐隐感受到了符阵对树屋的护佑。 随之,盛红衣将弱溺谷放进了聚灵阵之中养着,顺便将金朵儿、榕汐以及季睦放了出来。 季睦是盛红衣最为关注的,此时此刻所在的青龙冢属于幽冥界,也不知道季睦会不会不适应。 恰好壹前辈那儿暂且无动静,盛红衣索性便坐在季睦身边,密切观察起季睦的情况。 弱溺谷到底是一个封闭的小世界。 虽然同外界相通,天地法则倒也算得上齐全,可到底和荒原大陆隔着一层呢。 季睦作为亲灵体质,是有条件在熟睡之中增加修为的。 若是遇到点机缘什么的,于熟睡之中突破也不是不可能。 突破这种事,需要的就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而这种关键时刻,若是因为体悟天地法则不及时而耽搁了什么,那盛红衣可就愧疚了。 这种时候,明眼人立刻就能看出亲疏有别来。 对季睦,盛红衣考虑的很是周全,不仅对他的身体情况密切关注,甚至还考虑到了他的修炼问题,可以说是巨细靡遗,殚精竭虑了。 而还有个于定呢,这一位算是盛红衣的朋友,盛红衣自然不希望他有事。 但,肯定做不到如对待季睦一样对待他。 盛红衣仅仅是拜托金朵儿好生照顾于定,若是醒了也想办法拖住他,好吃好喝的供着,莫要让他出来。 毕竟,此地是青龙冢,幽冥界内连大多数鬼怪都不清楚的秘密地界,盛红衣岂能让旁人知晓。 便是于定是她的朋友也不成。 无利益纠葛之时,大家能把酒高歌,笑谈当下。 但,利益相关之时呢? 便是至亲都有可能变脸呢,更何况朋友? 盛红衣不喜考验人性,对于于定,她自是用对待朋友的态度。 弱溺谷如今算是归她代管着。 她就要对其中的万千生灵负责,虽然于定进弱溺谷同盛红衣无关,但作为朋友,盛红衣自觉自己还是要保证他的安全的。 这便足矣。 金朵儿一听盛红衣的话,花盘脸立刻又苦了回去。 “为什么又是我?” 成日就让她回去看着于定,她好不容易出来玩一玩。 自那一回金朵儿出来过后,虽然遭遇了惊魂时刻,但却让她见识了世界的广大,这心一下子就野了。 隔三差五就想着出来玩呢,并不愿待在弱溺谷之中。 她说着话,她睨了睨榕汐: “大王你怎么不让榕汐去啊?明明于定是在榕汐的似水年华里昏睡不起的。” 盛红衣还未说话呢,榕汐就忍不住先跳出来了: “我可以去啊,可这不是凌霜剑兰是你二妹么?她只听你的,可看不上我,自然需要你进去看着这对苦命鸳鸯,免得他俩发疯的!” 它说着还耸了耸肩,把盛红衣平日那随性又气人的模样学了个十成十: “那些我可整不了,到时候弱溺谷出了岔子,看你如何同盛师姐交代。” 榕汐说完这些话,见到金朵儿的花盘脸上敢怒不敢言的吃瘪模样,暗爽于心。 它若有所思,心中更是坚定了要一直跟着盛红衣的想法。 跟着盛师姐在外面长见识就是好,它不仅见识多了,见到好多比它厉害的妖和其他生灵,就是这嘴皮子都和盛师姐学的利索了。 它以前何曾这么干脆利落的挤兑赢过金朵儿。 真不是一般的爽。 金朵儿一脸委屈的盯着盛红衣,似想着盛红衣给她做主来着。 “大王……” 盛红衣完全不为所动,她威胁的瞪了金朵儿一眼,语调沉沉带着警告: “榕汐说的对,你那二妹就是个祸头子,还是朵儿你希望我亲自去看着她?” 没了季睦帮衬,盛红衣已是觉得自己事情贼多了,弱溺谷的内务若是金朵儿都管不好,那她是真的不介意亲自去管教一下那只花妖。 这话一出,金朵儿噤若寒蝉,再不敢讨价还价。 她怎么忘记了,她那二妹是如何变成现在这么模样的。 又怎么能忘了,大王终归是大王,不能因为她平日厚待她,她就得寸进尺。 真要这样,她距离同大王彻底离心也不远了。 她蓦然起了一身冷汗,垂下头,乖顺应是,再不敢多言: “是,我马上就回去,大王放心吧。” 盛红衣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她看向榕汐: “这些日子我可能有些忙,榕汐你辛苦些,弱溺谷内外你便两边跑跑?我师兄和弱溺谷便交给你了!” “你放心,这屋子我布设的很安全,若是在我出去之时有什么事儿,你及时同我汇报,这里有些符箓阵盘,遇到敌人,可劲儿的用这些东西对付它们便是了。” 说着话,便递过去一个储物袋。 储物袋之中,有盛红衣准备的一些符箓和阵法,若是遇到什么危险,这些都是保命之物。 榕汐没多言,接过储物袋: “是。” 却是在盛红衣没看到的背后,嘚瑟的看了金朵儿一眼。 让你作,跟你二妹一样作,一把好牌就快打烂了吧? 没眼色的家伙,没见盛师姐忙着吗? 居然还敢搁那儿讨价还价呢。 金朵儿恨恨的咬牙,小人得志! 背后细微的灵息变动如何瞒得住盛红衣,盛红衣从不管这些,装作不知罢了。 她等了一会儿,季睦在青龙冢之中,并未有什么异样。 不仅季睦,弱溺谷似乎对于这一方混杂着阴灵气的环境也适应的不错。 包括金朵儿和榕汐。 弱溺谷如此,想必跟它一直身处在幽冥界附近有很大关系。 而季睦,如盛红衣曾经的预想,他在阴灵气之中浸淫久了,就连结丹都是在含有阴灵气的弱溺谷。 而今,深入幽冥界,于他似乎也没有什么影响。 盛红衣放了心,她还有些事,便站起身,同榕汐和金朵儿招呼了一声,兀自回了自己的屋子。 她坐在自己的屋中,先是静静坐了一会儿,脸色虽然看似平静,但若是有了解她的人细细观察,便会发现她的眉是轻锁着的,大部分时候算得上明媚张扬的眼神这会子难得的显出几分踌躇。 许是因为独处,盛红衣的表情更加的不加掩饰。 大约静坐了一盏茶的功夫,盛红衣突然掏出一个酒囊,捏开盖子,看都未看,狠狠往自己的口中灌了一大口。 待得辛辣的酒液混合着灵气顺喉而下,她似回到了白霞城。 那时候,她从一个父辈乃是家族天之骄子的“二世祖”变成了一个家族弃子之女。 其中落差,纵使她有成熟的灵魂,也恨不得一蹦三尺高,对着贼老天大骂。 再后来,她认了师傅,又迅速的回到族人的视线之中,成了众人又敬又怕的存在。 寥寥几句,已是道尽她的半生。 人生起伏,从峰顶坠落到谷底,跌的粉身碎骨,又迅速攀升回去,甚至更高,其中心路经历,并不足以外人道也。 盛红衣其实极少想起这一切。 但今天,许是喝了酒,她便又想起了,难免有些感慨。 她看了一眼酒囊,如前世一样,这些年来,能给她勇气,给她快乐,在她低谷之时鼓励她坚强,在她开心之时为她摇旗庆贺的,好似一直都是手中的酒。 只有它们。 她又仰头灌了一大口酒,闭眼似在感受酒液绵醇。 待得睁眼,她似已经做下了一个决定。 富贵险中求,她来此本就是有目的的。 既然对方都已经向她递出了橄榄枝,她接住又何妨。 她本来并不准备理会,兴许是心中逃避,可她也有十足的理由。 毕竟,壹前辈一直都在,她也没有独处的机会不是吗? 可,壹前辈突然就得了个机缘,同她有了短暂的分开,恰好给了她独处之机。 盛红衣不得不去想,这难道是天意么? 又到了要她顺应天意之时吗? 她一人孑孑而立在一处,袖中,天地铢飞出! 她双手灵活的动着,数道灵气打在天地铢上。 天地铢半立于半空之中,同时滴溜溜的旋转而起。 须臾,又同时落下。 落下的同时,一阵风吹来,盛红衣眉心一跳,再看去,卦象已变。 她本欲起的卦是震为雷。 此卦乃是上震下震之态。 两震相叠,反响巨大,可召神兽。 震卦,代表着正东方向,代表木之属性,自是可以召唤木之神兽。 盛红衣要召唤的便是东青龙。 之所以有此一举,自不是盛红衣没事找事,而是来自这青龙冢之中的龙魂给了她暗示。 是龙魂暗示盛红衣找它的。 而今,盛红衣终于下定了照做的决心,可是,卦象,却在落定的那一刻,突然翻了面。 两起两落,都是同样的情况,害得盛红衣想要阻止都不知如何阻止。 就在震为雷成卦之际,一阵大风凭空袭来,来的突兀,却强悍无比。 它一吹,三枚天地铢陡然齐齐翻转。 落定,已是巽为风。 阴阳相生,阴中有阳,阳中有阴。 五行自也分阴阳。 震雷卦代表的是阳木属性,而巽风卦,代表的就是阴木属性。 幽冥界本就属于阴灵气盛行之地,青龙冢又是墓冢,本就属阴。 两相叠加,应是阴木属性。 巽风卦象曰:一叶孤舟落沙滩,有篙无水进退难,时逢大雨江湖溢,不用费力任往返。 盛红衣眼中涟漪乍起,天意已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暗示她了。 此卦又是一个要求她“顺从”的卦。 顺则昌,逆则亡。 巽风卦之中,一团黑色的风团在她面前凶猛的翻腾汇聚,越凝越大。 盛红衣站在原处耐心等待,并无任何不耐之色。 那风卷凝聚的并不快,甚至可以说是慢。 自逐渐凝成巴掌大的风团开始,盛红衣就开始期盼。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那风团才逐渐扩展到半尺来余的半径。 盛红衣眼神凝在那风团之上,一动不动。 下一瞬,从黑色风团之中冒出一缕黑烟。 黑烟凝而不散,逐渐成了龙形。 初时,它看起来也只有一人手臂大小。 若不是盛红衣提前知道自己召唤出来的应该是啥玩意儿,怕是都认不出这是神兽青龙。 这分明就是一条黑色的蚯蚓还差不多。 虽然头上多了繁杂的角。 饶是知道这是什么,盛红衣心里还是忍不住匪夷所思: 就这?! 她是不是对青龙冢产生什么误会了,实际上龙魂并未出来同她见面? 还是说,是她的问题,她用天地铢根本未召唤出青龙? 大约是她的迷惑之意太过明显。 那黑蚯蚓,哦不,黑色的青龙突然迎风看长,一下子长成了三四丈,蓦然在她面前睁开眼。 浓郁的生机蓬勃围住了盛红衣,她身体之中,木灵气疯狂滋长,空前活跃,陷入到了欢欣雀跃的狂欢之中。 丹田之中,灵根处,跟着涌进了生机之力,纯粹强大,盛红衣头一回知道,灵根被滋养是何等舒服的感受。 犹如每一个毛孔,每一根发丝都被照顾的无微不至,全身自内而外都是轻盈的,比羽毛还轻,下一刻便要羽化登仙而去…… 青龙自睁开眼,全身黑色蜕去,全身覆盖了一层盎然的勃勃绿意。 它定定盯着盛红衣,四目相交,盛红衣便听到一浑厚的声音冲进她的识海之中: “吾乃青龙青玄,你便是盛家红衣?” 盛红衣原本怦怦乱跳的心忽而平静下来,逐渐稳健平和。 她拱手行礼: “正是小女,此番受前辈相邀,特来参拜。” 盛红衣心中是惊叹的,同真正的神兽比起来,她召唤的那些神兽未免还是只有其表未有其魂了! 若是有此精气神的神兽替她保驾护航,她哪里去不得,还怕谁? 不过,盛红衣也清楚,想达到目前这神气的青龙模样根本不可能。 这是青玄将龙魂灌注在由卦形成的青龙身上的结果。 (本章完) 318 价值 青玄又凝视着盛红衣片刻,并未再立刻出声。 盛红衣姿态坦然轻松,任它打量。 其实,青玄在打量盛红衣的时候,盛红衣何尝没在观摩青玄。 这才是真正的神兽。 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中麒麟,五大神兽各主一方。 而其中尤以中麒麟略高于其余四象,四象隐约以中麒麟为首。 只不过,她看到麒南之时,丝毫没有任何敬佩或者尊崇之意。 可是,对待青玄却丝毫不是同对麒南一般的感受。 看到青玄,盛红衣的心情是激动甚至带着一丝丝敬畏的。 虽然不多,但确实有。 以凡人之身看到一只真正的神兽,哪怕它只是一缕龙魂,但神兽那滂沱神秘的力量感,宛若高山自它面前拔地而起的巍然,都足以让人肃然而起钦佩之心。 盛红衣想,她对麒南,前仇旧怨在前是一个原因。 更重要的原因在于,麒南不是真正神兽。 这并不是在怀疑麒南的血统,实际上据说他们麒麟一族已是荒原大陆上硕果仅存且唯一的麒麟血脉神兽了。 但,麒麟血脉又如何呢? 同神界的土麒麟差距简直是十万八千里。 换言之,真正神兽麒麟的血脉,在麒南这儿都不知道被稀释了多少倍了。 只有真正的神兽,才能得到旁人的肃然起敬吧。 盛红衣从未想过,原来在荒原大陆真的还有神兽存在。 真正的神兽! 哪怕只是龙魂。 青玄仔仔细细打量了盛红衣一遍又一遍,心中甚为满意。 几万年了呢? 这是它物色出的最满意的一个生灵了。 不骄不躁,不卑不亢,不气不馁,在它的打量之下,气息未有半分波动,面色坦然自持。 就冲这份胆识和气度,青玄在这青龙冢之中就没有见过其他人有。 尤其,她身上还有一件它很中意的宝贝,好像叫什么天地铢。 这会子,天地铢成了卦,以卦力替它凝出了身体,居然真的可以承托住它的龙魂。 它在其中,也未感到一丝的滞涩,拘束甚至是难受,便是知道这卦力不长久,但有一瞬它似找到了有躯体的感觉。 真是令它怀念呢! 虽然这件事它至今也想不通。 但世上它想不通的事情多了,是好是坏它却是能分清的。 只要对它来说是好事,管它那许多干啥? 青玄甚至觉得,当真是老天垂怜,没有让它一族彻底凋零,它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 心中激动,但它告诉自己稍安勿躁,它曾经也不是没有遇到过中意者,他们同样身怀异宝,可是最终还是因为这样那样的缘由功亏一篑。 它不准这一次再次出现这样的情况。 因为,它已经耗不起了。 它斟酌了一会儿,主动开口,刻意装的威严极了。 实则,主动这事儿也是它不得已而为之。 它倒是想让盛红衣先开口说话。 它乃神兽青龙,对方不过一黄口小儿,无论怎么看,都是它地位崇高才是。 尊者,如何急吼吼的说话?没得掉价! 再者,刚刚盛红衣眼中的崇敬之色让它满意,此人是个尊重前辈的,不是什么天老大他老二的二愣子。 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水到渠成,可,关键时刻,青玄却困惑了。 这种年轻人不应该是看到它就激动的语无伦次不停的说话么? 这般表现才能让它看到他们想要展现的优点,进而他们才能获得机缘不是吗? 世间生灵谁没有私心,其中尤以人的私心最重。 青龙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毕竟,若是得了它的认可,确实算得上是他们的机缘。 以自身优势换取机缘,一笔买卖,只看做得做不得。 但若是有一个人突然反其道而行,她的反应全不在青玄的意料范围之内,青玄就觉得心里不得劲起来。 怎么回事? 难道她还看不上它这个机缘了? 不应该啊! 它可是神兽。 莫不是她不清楚神兽的珍贵之处? 这一方世界,神兽分散凋零,不少族群都是整族遁灭…… “你到青龙冢来做什么?说什么是吾相邀于你?你这小儿恁得这般大的脸?” 青玄板着的脸气势慑人,眼角凶光顿时幻化出杀意,眨眼间便将盛红衣禁锢其中,让她逃无所逃。 盛红衣面色无波无澜,也没有什么挣扎的动作。 她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青玄,眼神清澈无畏。 嗯,对方龙眼圆瞪,威风生猛,气势十足。 打量完了,她也没有移开目光,不紧不慢的开始说话了。 “小女对付神木之时,刚开始对战完全落于下风。” “后来施了巧计,召唤了白虎神兽才扭转了局面。” “这本是寻常,毕竟小女一介凡人,而神木毕竟是神木!” “可,当白虎消散,小女造这树屋之时,却有如神助,居然凭借凡人之身,驱使木灵气如臂指使,造成此屋。” “小女不是不识好歹之人,平日也称得上聪明,眼不盲心不瞎,这般明显的事情岂会看不出有人在背后帮助了我。” “这里是青龙冢,能帮我的自然是这里的主人了。” 盛红衣说话有自己的节奏,说话间,她的五感一刻未离开青玄。 这些,都是实情,但并无证据,一切都是盛红衣的猜测。 基于这个猜测,盛红衣才有了召唤青龙之举。 龙魂出现,自侧面证实了盛红衣猜测的正确性。 而,在盛红衣说起白虎之时,青玄的不屑是那么的明显。 白虎属金,青龙属木,一东一西,互不干扰。 金克木,哪怕白虎对付了神木这个青龙冢的敌人,青龙对白虎天性的好恶依旧不会改变。 而盛红衣说到背后有青龙冢主人相帮之时,青玄全身起伏的木意澎湃又高涨。 这说明它是满意和高兴盛红衣的回答的。 这便更加印证了盛红衣的猜测。 她就说她为何造木屋之时那么轻松呢? 而且,除了这一点,她还发现,本来该是压制着她的神兽威势也在不知不觉间逐渐消失了。 虽然,若是执意去感觉,盛红衣依旧能感受到被压制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好像,原本她背着十个包袱,逐渐的,那些包袱一个又一个减少了,最后只剩下一个。 这一个许还是这十个包袱之中最轻的。 好像不过就是做个姿态应应景罢了。 如此做派还不算对她递橄榄枝?热情相邀吗? 顺着这条线推测,青玄必然是对她有所求的。 身在修仙界域这么多年,盛红衣从未相信过,有人会无缘无故发善心的。 尤其,这是哪里? 这是幽冥界,神兽的墓冢之中。 必然,是她身上有什么是对方想要的。 盛红衣也觉得,这本没什么,毕竟她有价值代表她有筹码与对方谈判。 价值越高,筹码越大。 盛红衣所要考虑的不过是待价而沽,以及试探对方的品性。 若是个爱吃骨头还连渣都不剩的,那她便要考虑如何从对方手里全身而退。 若是品性算得上还行的,不至于太过分,想对她抱着杀人越货心思的,那她倒是可以同它做交易。 富贵险中求,这也是盛红衣决定召唤它的原因。 这却算不得盛红衣被利益冲昏了头脑。 盛红衣爱财如命,这一点她从不讳言。 但她自有自己的来钱之道。 爱钱更爱命。 若是能拿钱买命,她将毫不犹豫。 召唤青龙,看似是她的主动之举,实际上,何尝不是她的无奈之举? 这里是青龙冢,那便是青龙的地盘。 在人家地盘上被人看中了价值,岂是自己想不要就能不要的。 便是她不用天地铢召唤青龙,盛红衣也相信对方有一百种办法自己出现在她面前。 倒不如自己主动点儿,还能挣点“印象分”。 伸手不打笑脸人,一开始搞得剑拔弩张甚至兵戎相见对她可没什么好处。 遇到的危险越大,盛红衣的脑子越清楚。 她对自己的认知很是清晰,她就是一个金丹修士。 在同阶修士之中算是能打不算什么,她从来不是面对同阶修士。 退一万步说,在这儿能保护她的许是只有一个壹前辈。 但壹前辈如今和她暂且分开了,她得了独处机会之时自也失了保护。 有旁人觊觎的价值在,她即便不召唤青玄,青玄难道不会趁机出现在她面前? 而今,她能靠的唯有自己。 心思电转,盛红衣早已将这些因果关联想的一清二楚了。 看在青玄眼中,寥寥几句,让它愈发满意。 这女娃很有眼力劲儿,能认得清这里的主人,已经远超一半以上进来的生灵了。 有的蠢货进来,连真正的主人是谁都认不清楚,对着那“死木”献殷勤? 哼,当它死了就没法解决他们了吗? 便是死了,解决几个小蚊子,轻而易举。 所以,它就送这些家伙同那“死木”作伴去了。 那“死木”不是喜欢强大的神魂之力吗? 那些能进来的,神魂健旺,积少成多,想要强大的神魂之力未必不能。 想到死木,青玄脸色有一刹那的扭曲。 哪怕,青玄心中很清楚,现在发生的这一切并非死木所愿。 可有什么所谓,最终甭管得利的是谁?! 陪葬的可是它整个青龙冢! 若是硬要说,盛红衣全身上下它有哪一点不满意,那就是她带着的那颗魂珠。 不过,这魂珠这会子似乎得了些机缘,居然突破了。 抽取的还是“死木”之力。 虽然,他突破这事儿让青玄震惊又不爽,但至少这会子他抽了死木的神力,又不会来烦它。 综合这两点来看,不爽就不爽吧,它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没空顾及他。 而且,他不在,它趁此机会便宜行事不香吗? 等到它说服了盛红衣,它定然要把这破玩意儿扔出去。 什么玩意儿,一丝残魂也敢来碍它的眼? 青玄俨然忘了,它自己也是残魂来着。 而且,它同壹前辈孰强孰弱,还真不好界定。 “嗯,你倒是会强词夺理。” “不过,老夫许久没有遇到人了,难得看到一个活人,也算是难得的缘分了。” 盛红衣但笑不语,心里的白眼已经翻上了天。 初步判断,这个青玄是个死要面子还不会说话的! 虽然是龙魂,但有必要这么端着么? 若不是实力不允许,盛红衣真想去揪住它的胡须喷它: 啊喂,你打如意算盘的声音隔着几条街大概都能听见。 青玄不知盛红衣在想什么,可是她这么笑笑的,时不时瞄一眼它胡须的模样不知为何总让它胡须那一处紧紧的。 也不知道为何如此。 它有些干巴巴的继续说着下面早就打好腹稿的词: “既然有点缘分,那你就陪老夫说说话吧。” 盛红衣依然笑笑,等着青玄的下文。 青玄默了默,它算是发现这年轻人的缺点了。 忒不爱说话了。 “你来青龙冢所为何事?” 这倒不是不能说: “为了虚无草。” 青玄那长长的龙眉挑了一下,难怪他这么积极了。 哼,拿它龙冢的伴生草做人情,真不要脸。 “哦,那玩意儿多的是,你想要几棵都成。” 高位者突然向低位者和颜悦色? 所求甚大啊! 只不过,不要白不要。 “小女要虚无草是为救人,青前辈可是知道哪里有虚无草?若是能帮此忙,小女必会重谢!” 青玄心中一喜,它等的就是这句话呢。 要的就是盛红衣的“重谢”呢。 只是突然想到虚无草,它顿了顿。 等等,那草虽然是它们龙冢的伴生之物,但并不听话…… 它咬了咬后槽牙,关键时刻,它得稳住。 它决定先蒙一蒙面前的小丫头。 聪明果断有本事又如何? 再厉害那也只是个骨龄极小的丫头片子,它吃过的盐比盛红衣吃过的粮食都多。 它忽悠她都忽悠不了,以后若是回去了,岂不是笑掉其他人的大牙。 想到“回去”,青玄目色之中闪过一丝沉黯和阴霾。 它还回得去么? 便是它能回去,可是它别的同伴呢? 它许是一个都见不着了! 只不过,阴霾来的快去的也快。 它迅速调整好自己,问出了它最想知道的话: “虚无草吾自然不会亏了你,只不过,不知你要怎么重谢老夫?” (本章完) 319 我不同意 来了来了。 盛红衣就知道,对方肯定忍不住。 这种时候,盛红衣觉得,谁要是能沉住气,谁就赢了。 至少占了上风。 谈判么,气势太重要了。 能帮她在谈判之时争取更大的利益,也更容易窥得对方心里的真实想法。 盛红衣不动声色: “还是青前辈来说吧,您是前辈,若能给我虚无草,只要是晚辈有的,晚辈都可以拿来酬谢青前辈。” 盛红衣对气息实在过于敏锐了,虽然青玄这一张龙脸,实在看不出什么表情来,可气息变化却骗不了人。 哪怕它是神兽,懂得隐藏和掩饰,盛红衣还是在刚刚它提起虚无草之时,捕捉到了气息的一丝滞涩。 气息好像不是那么流畅了,会不会是它对她提出的要求感到为难了? 为何? 不是说虚无草生长在龙息地之中,乃是龙冢的伴生草木么? 这话她还是从壹前辈嘴里听说的,应该不会有错。 但青玄为何迟疑? 盛红衣已是察觉到其中应该是有她不知道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可能关系到她是否得到虚无草。 青玄一听盛红衣主动把“重谢”的选择权交给它,一时都不知怎么往下接话。 还能这样? 就不怕它狮子大开口,让她没了回旋余地。 它其实不习惯两人这样的谈判方式。 一直以来,来到这里的生灵,便是它看得上眼的,也都是求着它的。 可今日这一切似乎都倒置了。 它和盛红衣的位置发生了错位。 盛红衣一直稳坐钓鱼台,凸显的它很急迫。 它眯了眯龙眼,龙眼之中,凶光笼罩着盛红衣。 盛红衣立刻感觉到周围契机的变化。 青龙之怒,在青龙冢之中,足以控住全场。 盛红衣原本感觉刚刚的自己是在一处原始森林之中漫步,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周围一片静谧,虽然她出不去,但身处其中能感受到勃然的生机。 至少她是舒服的。 只一会儿,原来,“木”也可以这么的杀气腾腾,带着一种阴森的,恐怖的,不可捉摸的死意。 好比她原本在森林之中散步散的好好的。 突然间,周围的草木都变了脸,它们转过身来,围着她,像一个个没有感情的死士。 只等着操控它们的主子一声令下,它们就要不计代价并且毫不犹豫的弄死她。 盛红衣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跟着警惕起来。 她毫不怀疑,青玄想要弄死她,而且弄死她轻而易举。 青玄,应该是想表达这一点。 所以,虚无草的事果然有问题。 越是重压,盛红衣脑子动的越快。 她原本就有这个优点的,后来在外游历,数次险死还生,这优点便被打磨的越发明显了。 她极快的把刚刚自己说的话过了一遍,自觉没什么问题。 她有些迷惑,她究竟是哪里得罪它了。 这个叫青玄的神兽,未免也太喜怒无常了吧。 殊不知,就是因为她一直表现的太过运筹帷幄了,才让青玄心中没底,起了试探之心。 明明一切很顺利,但青玄就是不自在,而且它心底深处隐约有一种许是结果要不尽如人意的感觉。 可是在它如此重压之下,对方依旧岿然不动。 青玄的龙眼已经瞪不动了,这死丫头让它想起了玄武,执拗又无从下口。 想到那破魂珠许是不知啥时候就要醒了,青玄自知自己耗不起了。 不想管这些有的没的,它得先把这丫头骗……哦不,是说服了。 它扯了扯自己的胡须,摆出一个自以为和善的微笑: “真想不到小友是这么豪爽之人。” 盛红衣心中冷笑又膈应。 妈妈呀,原来龙脸笑起来能这么恐怖么? 而且,青玄究竟是小瞧人修还是小瞧她呢它刚刚还一副要鲨她的模样,现在突然变脸,难道她显得很健忘么? 这分明就是鳄鱼的微笑。 心里指不定怎么琢磨她呢。 她垂在身侧的左手死死扣住天地铢,焚邪蓄势待发,全身的灵气在她身体的各处经脉四处游走,静静蛰伏。 纵使对付对方没把握,盛红衣也不可能束手就擒,坐以待毙。 青玄自觉铺垫够了,便进入了正题: “小友,你觉得老夫如何?” 这是什么怪问题。 盛红衣眉头一蹙: “……前辈乃是青龙神兽,地位高绝,血脉高贵,非常人可比。” “可是,老夫在这儿已经被困了几万年了。” 盛红衣没有说话。 困? 青龙冢能困住青龙? 青玄此时的龙眼之中,没了之前的煞气,它半垂下眼,一丝淡淡的沧桑显露出来。 “这块地,已经废了,我们青龙一族也不会再来此地了!” 被死木污染的地方,搅动的它们青龙一族的先祖尸骨不安,它们如何还要? 龙眼深处闪过一抹湿意,若此事不成,它的结局还不如先祖,便让自己这一丝残魂消散在青龙冢好了,永永远远的留在这里。 “你看到那死……寻木了吧?” 虽是问句,却是肯定语气。 青玄知道盛红衣自是看到了,毕竟现在这树屋都是寻木的枝干造的。 盛红衣猛然间眉心一跳,捕捉到了这个敏感的词: “寻木?青前辈的意思,这里的神木是寻木?” 若是她没有记错,玄尘门不是有一个寻木空间吗? 榕汐一直很想要寻木之心的。 听说可以改善它平庸的血统。 依稀间,她又想起了光昌和壹前辈说起神木之时对它的形容。 他们说神木上通天际,下达幽冥! 而今一切都串了起来。 难怪她当时觉得这话听起来为何那么的熟悉。 原来榕汐也同她说起过。 只是,她一直没有将寻木和幽冥界的神木联系在一处。 她想起了近在咫尺的神木的样子。 幽暗的、死气沉沉的、阴森的,枝叶都是阴郁的暗黑色。 看到它这样,盛红衣其实完全不能把它同神木挂钩的。 它形如只剩下枯败残躯的恶鬼,便是血肉犹在,但都是腐血烂肉,早失了生机。 她之前还在想,神木为何如此! 这样的一株明显正在消亡的草木,凭什么是神木? 而若它是神木,又经历了什么,才会如此? 按照壹前辈的说法,神木入侵青龙冢,双方曾经经历过激战,以至于这里有一些时空裂缝? 而有时空裂缝之处,许是会有移花接木阵的存在。 移花接木阵其实就是一种时空阵法,可以是天然形成,可以是人为布设。 这点盛红衣未可知。 但她却知道此阵。 进入阵中之人,看周围的一切都好似寻常,但实际其中空间错杂,有些地方看似平静,实则却是另一个空间碎片之景的呈现。 若是无知无觉的走入其中,许是一脚就踏入了另一个空间之中。 这般,不是陷入时空裂缝,那许是就要被两个空间割裂,反正下场会相当的凄惨。 这也是盛红衣当真老老实实听了壹前辈的话不敢乱走的原因。 在这种地方逞强?她可没这么蠢。 明明是入侵的那一个,最后它看起来也最惨。 整个青龙冢的气息都与神木气息迥异。 真是奇了怪了,甭管敌对你我,它们在同一空间,气息早该同化,怎么如此的格格不入? 这神木似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青玄并未感觉到盛红衣压制的万千思绪: “是寻木,你不知道此木实属寻常,毕竟,世上也只有一棵。” 盛红衣心中是一片吃惊太过的空白。 世上只有一棵,玄尘门那一棵是怎么回事? 谜团越来越大,可却无人能替她解答。 盛红衣沉默了一下,决定先抛开这个问题。 一则无人解答,二则,当务之急好像不是对寻木追根溯源,而是青玄究竟想干什么。 “前辈忘了?我们如今便身处寻木之内,我还知道这神木属于青龙冢的入侵者。” 盛红衣不想兜圈子,直截了当抛出她知道的信息。 青玄探究的瞄了盛红衣一眼,也干脆承认: “是,但死木虽然是我们的敌人,我也得说一句,它也是身不由己,我们都是输家。” 盛红衣竖起耳朵,想听听谁是赢家,可青玄却不说了。 “此次遇到小友,恰好想请小友帮我一个小忙。” 盛红衣点了点头,知道重头戏要来了,是福是祸,总有这一遭的。 “您请说。” 青玄对盛红衣此时的态度其实相当的满意,盛红衣没有急躁的说自己修为低微,也没有高傲的夸夸其谈,这淡然平静的态度让青玄心中的戾气和焦虑也跟着平息了下去: “吾想借你之身,带吾出去。” 其实明明青玄还有很多的话术,去美化这件事的。 他可以哄骗盛红衣,可以说许多话,毕竟这些话,它也不是同盛红衣一人说过。 可,它突然就不想了。 可能是今天这一切都很荒腔走板,以至于青玄做事也变得同往常不同起来。 它目光紧紧盯着盛红衣,伺机看到她最细微的表情变化。 不过没等盛红衣说话,它便将其中的好坏剖析的明明白白。 “这件事自然是有风险的,吾乃神兽,便是残魂,魂力也依然强劲,你肉体凡躯,有半数可能支撑不住,以后身体会变得残破虚弱。” “但,经过神兽加持,你的奇经八脉将沾染上吾青龙一族的气息,自此,便跟青龙血脉沾了边,不仅寿元,资质会改变,甚至能学会吾青龙一族的神通。” “就看你是不是愿意冒这个险了。” 盛红衣便是在冷静,再智计多端,也没想到青玄会这么说。 谁能想到它在青龙冢好好的,突然要抛开这一切,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了? 还有,借她之身是什么意思? 就是借用她的肉身出去呗。 这活计可当真是富贵险中求啊。 这泼天的富贵看起来属实是让人心猿意马。 若是运气好,她以后就和青龙神兽似的,寿元漫长,资质还逆天,还能学会青龙一族的神通。 可,这些个再好,前提不就是要有个好身体么? 拖着破败的身体,有寿元和资质有啥用? 她身体承受不了一切都是扯淡。 这不是空中楼阁么? 尽是虚妄和泡影。 盛红衣不为所动,脑子正在飞快的转动,她如何来体面的拒绝它。 “恕晚辈无礼,前辈这话同多少人说过?又有多少人接受了前辈的建议?” 它既然还在这儿,说明没人能成功的把它带出去。 那些人如何了? 还用说么? 非死即残? 青玄沉默,它想起了那些接受过他提议的人。 这些人自是都经过了它的初步筛选。 对它敬畏是第一个条件。 其次,必须木灵根卓越,还得年轻,身骨强健。 最关键的一点是神识强大。 每一个进入青龙冢之人,都会感觉到它属于神兽的威压。 这便是探看进入者身子骨是否强健的试炼。 其次,神识也很重要,神识越强,代表自身神魂越强。 身体被压制,神识就显得重要起来。 有的人战战兢兢如惊弓之鸟,茫然无措寸步难行,这些自是不行。 青玄知道,盛红衣自然也感觉到了青龙的威压,可她能如若无物,且她操纵天地铢对战神木,战力超群,神识可见一斑。 这般完美通过了它的考验,简直是它的天选之人。 青玄不能肯定盛红衣能不能顺利把它带出去,但她若是不能,青玄想,它再也遇不到第二个这样的人了。 若是盛红衣都没法带它出去,那就是天意如此,它注定出不去了。 它沉吟了一下,颇有些孤注一掷,亦或者破罐子破摔的任性,索性把这事儿说了。 说完了,它甚至翘了翘龙尾,前辈高人的形象彻底崩坏,转而变成了一个无赖: “呐,吾能说的都跟你说啦,你现在在这儿,走也走不掉,你愿意不愿意都得带吾,不如就高高兴兴的。” “其实呢,事情也没那么可怕,吾不会乱来的,而且吾身上有好多神界的好东西,你把吾带出去,这些好东西都给你还不成么?” “就算你身体不好了吧,但你有寿元呀,身体不好可以治吗?你不是认识……咳咳,你不是要虚无草吗?只要你没死,虚无丹就能治你呀。” “这么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你可不要傻傻的放弃啊!” 盛红衣目瞪口呆,这神兽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呢? 她还未跳起来反对呢,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气急败坏的响起来: “我不同意!” (本章完) 320 这不是她想要的 声音响起,在座的一人一龙齐齐一惊。 盛红衣抬头看去,果然是壹前辈。 “壹前辈。” 她本想问壹前辈是如何进来的,她明明布置了组合符阵。 话到嘴边,她又一想,壹前辈何许人也? 这种曾经的大佬,这样的设限大约仿若无物吧? 盛红衣一哂,有些意兴阑珊。 她虽然不大在乎旁人的看法,旁人好坏与她何干,但她费劲心思且信心满满弄出的组合符阵,如今一试,原来在这些大佬眼中就跟纸糊的一样? 壹前辈进来,组合符阵甚至没有动一下,她这边没有收到任何示警。 刚刚她用天地铢召唤青玄也是,虽是她召唤,但青玄得进屋吧?除非它本来就在这屋中,但这种情况是不可能的。 所以,它进来的时候,也仿佛没有阻碍? 果真,一力降十会吧。 实力差距太大,任何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便如现在,她依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这种情况自然不能使她高兴,她心中甚至是有些隐隐的愤怒。 可,愤怒有什么用? 无法改变现状,才会恼羞成怒。 她强行压下愤怒,不由的开始思索,以她这祸篓子的体质,凭她现在的本事,真的能够寿终正寝么? 此时此刻,她其实就在死亡的边缘蹦跶呢。 原先,无论是对谁,哪怕是对麒南,她自认她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绝境之时,靠着冷静、机敏和天地铢,她总能给自己挣出一条生路。 便是后来进了这青龙冢,面对神木,她也有法子拾掇它。 可,晚上同青玄的谈判,后来壹前辈忽然跳出来,接二连三,让她的心绪产生了一些不一样的波动。 她进冢之前,也曾嚷嚷着自己要“听话”,毕竟光昌和壹前辈做了决定的事情可不会听她的。 但更多情况,她其实是在顺应自己。 虚无草在冢内,她必须来。 再者,她信天地铢。 天地铢卜的卦便是对她的指引。 现在的情况不同了。 青玄的执拗和无赖,纵使盛红衣完全清楚。 可它就是明晃晃的在她面前耍无赖了,她盛红衣甚至兴不起任何反抗之心。 这就是实力的绝对碾压。 碾压的平平的,如何反抗? 因为没有一丁点胜率。 无论她有多少小心思她都动不了,对方可能抬一下手,眨一下眼睛,顷刻间就能让她灰飞烟灭。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还谈什么平等? 莫说她没有同这些大佬平等谈判的资格,她哪怕有一点想法,只要对方不愿听,她都没有资格表达出来。 现在,她也只能看着两个“平起平坐”的大佬谈她的性命攸关问题,而她无权置喙。 纵使这个紧要关头,盛红衣都忍不住产生了一丝异样的情绪。 她哭笑不得,真是可笑又可悲。 没人会注意到她出奇的沉默。 壹前辈一出现,如滚油倒进了火海之中,青玄瞬间炸了。 “你这混蛋,怎么有资格说出这样的话的,我的事情,你有什么资格管?”它率先开火。 壹前辈火气也不小,他嗖嗖嗖的冷笑: “我看你是疯了,我带进来的人你也敢碰,你是真不怕我弄死你!” “呵?弄死我?你终于露出你的真面目了,我就知道,你和那恶人一样,你果然跟他是一……” 话没说完,就被壹前辈直接打断了! 红珠子如一道旋风,往青玄脸上弹去。 青玄龙脸上一片狰狞。 很快,一红一黑绿搅合成了一团。 盛红衣只看到粲然的绿红黑三色如烟火聚散,美丽无双,可也暗藏着危险。 盛红衣毫不犹豫,身影虚晃,人已从屋中腾挪到了屋外。 两强相争,她为了不被波及,只能给他俩腾地方。 盛红衣站在屋外,耳朵里听着屋内叮叮咚咚的动静,终于忍不住情绪的波动。 她眉头深锁,看着外面一成不变的景致,心情就是郁结不开。 若是有熟悉盛红衣的人看到眼前的她,许是会吃惊的不敢认。 盛红衣是随性的、张扬的甚至勇猛的,她看似懒洋洋的,可却不是没有牙齿和利爪,那些动了欺负她心思之人,最终一定都会惨淡收场。 所以,她在白霞城名声毁誉参半,甚至不好的评价多于好的评价。 只因为她同白霞城,哦不,是大家心目之中各种女修的刻板印象都不一样。 她没有时下女子的柔美、乖顺、妩媚、纯善。 而这些特质,其实她想拥有,轻而易举。 可她偏不走这“阳关道”,要走无人走的独木桥。 她美,但美中全是刺儿。 她乖,是乖张的乖。 她媚,只是面具,下面藏的全是黑手。 她还是善的另一面,有时候恶起来让人恨的牙痒痒,偏又弄不死她。 这个世界所有关于女子的溢美之词,用在她身上,都好像很有点不搭。 这样的异类,想要得到赞誉确实很难。 可,此时此刻这个她,居然出现了忧心忡忡这么“世俗”的表情。 怎能不让人觉得震惊? 莫不是天要塌了么? 还是世界末日要到了? 许久,她长长叹了口气,像是要把那郁气给彻底叹出来。 在这个异地他乡,甚至她甚为不喜的一个地方,她被眼面前的事儿触动了一下内心,迫使她不得不承认: 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不想被欺负就得自己站起来。 当她承认之时,盛红衣突然觉得心底深处波动了一下,一种奇异又复杂的感觉突然笼罩住她。 盛红衣自己也说不出这是怎样的感觉。 她仔细辨识了一下,只觉得其中有释然、有失落,却又隐约有一种潜藏的理所当然…… 释然什么?失落什么?又理所当然什么? 就连盛红衣自己都说不清。 甚至,这股特别的感觉从何而来,她都不确定。 思绪回笼,那两人依旧打的不可开交。 盛红衣扭头看了看,果真是大佬么? 就连打架都如此克制? 就在屋里数丈见方的地方打架? 也不怕撕扯不开? 耳边,他们的互相叫嚣对骂声依旧在持续。 “……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你又对那丫头存了好心眼了?”这是青玄! “……你可真是无耻,看我不撕烂你的嘴,我怎么没好心眼了,那可是我唯一的福星,老子得供着。” 这是壹前辈。 “啊啊啊啊,我的嘴,死东西,你下手这么重?看我不打扁你,我又没害她,你急什么,她气运深厚,我借一下她的身体有什么不行的!” “你爪子打到我的眼睛了,你这条死龙,龙魂是人能承受的?别开玩笑了,你用这法子害了多少人?老实交代!” “我害人?我害人还不是你们害的!我想害人吗?我不走能有活路吗?那死木现在都变成恶灵了!” “再不走,它得给我吸干了。没想到你居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既然这样,那你赔我!” “赔你个大头鬼啊!关我什么事啊?它要变成恶灵你就不管它了?连青龙冢也不要了!像你这么自私自利的死龙,我真是看错你了!” “那不然呢!我都自身难保了,还管它,它可是我仇人,你为什么老骂我,你有什么资格骂我!” “你又打我眼睛,你故意的吧!你这条死龙,几万年不收拾你,我看你都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 “我就打你,谁让你骂我,有本事你打回来!” “打回来就打回来,谁怕谁啊。” …… 盛红衣:“……” 她抬头无语问苍天: 这真的是大佬吗? 听起来像两个幼稚鬼。 她的性命居然掌握在这两个幼稚鬼手中,她前途堪忧啊。 她继续等,此时内部陷入乱战,她不能进去,会被误伤。 她仔细听着他们的话,努力自他们的叫骂声之中分析有用的信息。 大约能总结出极为零星的几小点吧。 其一,这两货认识,以前关系应该不错,现在反目成仇了。 其二,青玄要逃跑,否则可能要被成为恶灵的寻木给干掉,至于寻木为何要成为恶灵,未知。 其三,壹前辈不同意青玄独自出去,抛下这一切。 盛红衣心中默默给壹前辈呐喊助威。 不提她同壹前辈一路走过来的情分肯定比刚见上面的青玄要深多了。 就凭着她是壹前辈的福星,她在壹前辈手里的活路也大一些。 再说了,谁愿意被鬼上身啊。 龙魂也是魂啊! 光是想想,盛红衣就浑身不自在。 终于,足足折腾到了第二日,里面的叫骂打斗声终于停了。 盛红衣自打盹之中被壹前辈叫醒了: “丫头呢,你进来,我有事跟你商量一下。” 这是壹前辈有气无力的声音。 盛红衣精气神瞬间回笼,困意什么的全烟消云散了。 她连忙起身,须臾,谈判继续,这一回,自两人组变成了三人行。 盛红衣毫不客气的打量着青玄的脸。 唔,胡须没了好几根,左右不对称了。 一双龙眼大了两倍,不知被锤了几拳。 牙有没有掉不清楚,左边脸比右边脸肿了一圈,显得整张脸都歪了,鼻子也破了。 再看龙身,龙鳞掉了不少,这儿缺一片,那儿缺半块的。 全身变得暗淡无光起来。 它四仰八叉的趴在地上,也不装腔作势的浮在半空中了。 盛红衣忍不住又在红珠子上逡巡了一回,也不知道壹前辈这时候是什么鼻青脸肿的模样。 没准儿在红珠子里面龇牙咧嘴呢。 真没意思,成天藏着掖着的,就不能跟青玄似的,大大方方显出来给她瞧瞧热闹么? “喂,小丫头,你在嘲笑吾?” 青玄阴恻恻的声音传来。 兴许是壹前辈在这儿助长了盛红衣的狗胆,亦或者是大佬的形象已经在她眼中碎的彻底,实在让她兴不起太多的敬畏。 盛红衣脑子里甚至飘过一丝不合时宜的吐槽: 什么吾? 它刚刚跟壹前辈吵架的时候,都是你啊我啊的互相指责的。 真是虚伪又做作。 “我没有,青前辈看错了。” 心中多不屑,嘴巴就有多斩钉截铁。 青玄:“……”一时好像也看不出这丫头什么破绽。 红珠子懒洋洋的开口: “死龙,事情还谈不谈了,废话这么多干什么?” 盛红衣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心中为壹前辈喝彩。 壹前辈算得上她的最佳嘴替了。 她发誓,她一定好好完成壹前辈交代给她的事情,就当报答他对自己的照顾了! 盛红衣肉眼可见的那条死……哦不,是龙魂在地上抽搐了一下,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疼的: “谈。”咬牙切齿。 “怎么谈,你说!”咬牙切齿进行中。 红珠子这回立刻说话了,一点没有卖关子: “你想出去我可以帮你跟红衣谈,但前提是,你得解决了神木的事。” 壹前辈话说完,全场一片寂静。 青玄和盛红衣甚至还互看了一眼。 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乐意。 盛红衣心中是不愿的,怎么还要跟她谈? 谈什么?她能怎么帮青玄出去? 而青玄,大约是不愿意解决神木的事情。 果然,在面对壹前辈的时候,青玄的容忍力几乎为零,可见两人的前仇旧怨颇深。 它又在地上抽搐的更厉害了: “我怎么解决死木,要去你去看看,都说了它现在已经是恶灵了,你作为幽冥界的一介主宰,你现在要跟我说你不懂恶灵?” 此话一说,盛红衣心中一惊! 什么叫一介主宰? 幽冥界的主宰? 酆都大帝吗? 传说十殿阎罗之上还有一个酆都大帝,这是幽冥界真正的老大。 现在,难道是要告诉她,酆都大帝就在她面前? 而且变成了只剩下一颗魂珠的鬼样子? 盛红衣已经迷糊了。 这完全不合理啊! 他若真是幽冥界的老大,谁敢这么对他啊! 在自己的地盘变成了这样? 甭管是因为什么原因。 是被背刺了还是被暗杀了。 这也堪称史上最倒霉老大了吧? 难怪他遮遮掩掩的。 壹,幽冥界第一嘛?是不是就是老大的意思? 盛红衣浮想联翩,却遭到了壹前辈的否定: “什么一介主宰,你脑子被神木吃了?我若是这等身份,还用得着在这里跟你扯嘴皮子?直接法灭了你算了。” (本章完) 321 龙冢旧闻 壹前辈说话语气淡淡,虽是否认了,但盛红衣又不傻,她还是觉得有些异样。 青玄嘴上没把门到这等程度? 吹牛不上税是没错,可盛红衣心里总觉得,说出一介主宰可能有些夸张了,但许是这壹前辈来头真不小,可能和那一介主宰有些渊源。 尤其,壹前辈说完话,青玄突然就不吭声了。 盛红衣了然的垂下眼,这事有点意思。 两人话说到一半突然不说了是防着她呢? 对此盛红衣心无波澜,谁还没有点秘密啊。 她自己也有的好嘛。 再说了,他们能防着她,说明在他们心中她盛红衣至少还是个值得防范之人,而不是个完全没有姓名的小喽啰。 能在大佬这儿有姓名,盛红衣表示自己还是满意的。 周围突然陷入到了短暂的沉默之中,盛红衣垂眼不言不动,尴尬什么的,不存在的,这时候让她说什么也不合适,就等着呗。 这般空气中突然安静的氛围没有太久,一会儿后还是最沉不住气的青玄说话了。 “咳咳咳,那你先说,我怎么出去,今儿个这盛小友在这儿呢,我们先把这事谈妥了,再来说说怎么解决神木的事情。” “若是我不满意……哼。” 未尽之语加上一声冷冷的“哼”,显示出了它的绝不妥协。 盛红衣抬起眼,看向红珠子,恰好她也最关心这个。 红珠子微微弹动了一下,却是对盛红衣说: “丫头,让青玄借你之身出去一事,我肯定不能让它这么干!它同你说的那些好处,便如同镜花水月,你可千万别被它的花言巧语给骗了。” 盛红衣转头看青玄,这会子,这条青龙乖觉的很,半阖着眼,一副躺平任嘲的模样。 “嗯,我有自知之明,青前辈说了后,我本就想要拒绝。” 盛红衣趁机表明态度。 壹前辈的声音之中听出了些和缓与欣慰: “我就知道,青玄这伎俩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你,不过,这青龙冢的情况你也瞧见了,我们刚刚……咳咳,打架的时候说的那些话想必你也听见了些?” 盛红衣微微一哂,前面说的再多都没用,这“不过”二字一出,后面才是重点。 “神木变成了恶灵?” 壹前辈叹了口气,语调有些沉闷: “你来青龙冢这么久了,有些事儿合该让你知道了。” “丫头,我虽然隐瞒了一些事情,但我没有骗你,这点你要信我。” “我同青玄的事情,原本我也不打算说的,谁能想到它自己跳出来了。” 盛红衣眼中眸光波动了一下,口气也软了三分,倒不是心软了,而是她这人对自己有相当的自知之明。 壹前辈在幽冥界地位崇高毋庸置疑,他能在此处跟她好声好气的说话,还能用近乎解释道歉的方式跟盛红衣说清楚道明白,已是相当给盛红衣面子了。 站在他那个位置,能对她盛红衣做到这一步,已经算是用平等的态度在面对她了。 她自然投桃报李,接受对方的善意的同时,也释出自己的善意。 “人都有秘密,壹前辈不必多言,晚辈什么样儿,壹前辈应该是了解的,自不会因为这样的小事心生芥蒂,影响了我们下面的大事。” 壹前辈很满意,他其实一直对盛红衣很满意。 他自诩这辈子见过太多人,无疑,盛红衣还是出乎他的意料了。 她算得上他遇上的最特别的那一小撮人之一。 以年龄来看,年轻到过分的年纪实在提不上嘴。 可她的心智成熟机敏,便如同那些在修仙界的泥潭之中身经百战又经验老到的老者。 如此大的落差居然汇聚在一人身上,还不够特别么? 他从未将盛红衣当成普通人看待,因为她一点都不普通。 壹前辈藏在魂珠之中的眼神空茫的定在一个点上。 最近,尤其是他进了青龙冢后,他越来越在考虑一个问题。 若是他最终不敌……是不是也不算结束。 他不是还有盛红衣么? 他同杀神一同选择的人,是否可堪托付。 而盛红衣又是否愿意呢? “红衣不必如此,想必你能看清楚,从头到尾,我都将你当成自家晚辈看待,我一直都是希望你越来越好的。” 心中有了想法,壹前辈说话越是和颜悦色,诚恳真挚。 他这样,不仅盛红衣感觉到了异样,就是青玄都忍不住吃惊的看过去。 本就已经不规则的龙脸这会子显得越发的扭曲滑稽,满眼的“我不信”。 它的身子又隐隐抽搐了起来。 从盛红衣的视角,就觉得青玄随时随地都要跳起来去扒拉红珠子。 不得不说,盛红衣的机敏实在卓绝,青玄细微的动作都逃不过她的感知。 青玄确实是想去扒拉红珠子,它想把那魂珠扒开,看看里面那个混蛋是不是它认识的。 是不是什么人冒充的。 自它认识他的第一天开始,它见过他的许多面,这人啊,聪明果敢,爽朗好客,同时也冷酷无情。 怎么他居然还能用这么温和的声音同人说话。 这样的他,让它想起了一个同他绝对不搭噶的词: 父亲?! 他像一个父亲看着自己最满意的孩子,循循教导,耐心十足,又带着一丝隐约的期盼! 什么鬼? 它猛然打了个寒颤。 父亲?这是什么玩意儿? 青玄不懂这个。 它们神兽,独来独往,特立独行,父母什么的,在它能自主生活后,便不再联系。 数千年许是才能偶遇一次,也仅仅是点个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在青玄看来,只有脆弱如人类这种脆弱的生灵才会聚集在一处。 什么父母亲缘,那不过是单个太过脆弱,需要聚力才能抵御外界风险的体现。 而红珠子里那人,更不可能懂什么亲缘了。 它好歹还有过,他可从未有过。 “你你你……你吃错药了!” 青玄终于还是没忍住。 一贯如此,它的嘴巴总比它的脑子快。 这话一出,它立刻感觉到红珠子朝着它的方向动了动。 那模样,就好像红珠子已经要弹射过来冲着它揍一顿,又强忍住了。 青玄瑟缩了一下,感觉浑身各处几乎哪哪儿都又疼了起来。 盛红衣不知道,但它心里清楚,即便是现在,它依然打不过那混蛋。 所以,它身上的伤比对方重多了,那家伙心黑手辣,哪儿疼他打哪儿。 这般,倒是揍出了青玄的记忆,它突然就想起来了,好像它从来没有打败他的时候。 这可真是…… 不是说仅剩一丝残魂? 这是丝血反杀? 它不服! 指不定这混蛋刚刚吸收了多少死木身上神力呢。 盛红衣看不懂青玄和壹前辈之间的官司,不过事出反常必有妖。 壹前辈这是要出幺蛾子了? 盛红衣心中又警惕了三分,面上不动声色,静等壹前辈的话。 听他的意思,他今天终于决定把青龙冢的事情都告诉她了? 也瞒不下去不是吗? 谈判就是谈判,无论出什么牌,都要双方满意才能进行下一步。 壹前辈同盛红衣的交情只能决定两人可以心平气和的在这里说话。 但,出什么筹码,盛红衣是否满意?这事都是盛红衣自己说了算。 在座的三人都不傻,不说清楚青龙冢的情况,信任就会崩塌,那么接下来需要盛红衣配合的事情怎么办? 这种时候,一个人的重要与否,便决定了他在其中受尊重的程度。 她这般沉稳,不急不躁,看的青玄愣怔的同时,壹前辈本来如放在火中不停的煎烤的心似多了一丝凉意,瞬间将它冷却了不少。 这样的人只要站在那儿,就会给人一种感觉,他的选择不会错。 “青龙冢本来就在幽冥界,但此地却不受十殿阎罗管辖,对此地有一定管辖权的只有幽冥界的主宰。” “因为这主宰的名讳不可言说,说了许是会让他听到,所以我们就用一个别称来称呼他好了。” “嗯,就叫甲吧!” 盛红衣终于不受控制的抽动了一下她的嘴角。 路人甲? 是她理解的这个意思吗? 她转向青玄。 果然见它的脸色更加多彩,跟调色盘似的。 那如同被雷劈到的不可置信,怎么都遮掩不住。 盛红衣突然发现,青玄的存在真是多了不少趣味。 壹前辈只是一个红珠子,盛红衣再机敏,也没法看出一个红珠子的动向,更别提透过壹前辈的表情去揣摩事情了。 莫说壹前辈的表情了,她连壹前辈长什么样都还没弄清楚呢。 可有了青玄,一切都不同了。 看不到壹前辈,她可以看青玄。 而且,青玄的表情还真多,在盛红衣眼中更加容易辨识。 以前不认识青玄的时候,盛红衣完全想象不出,龙脸上居然真的能做出这许多表情。 而且,看久了居然也不觉得违和了。 现在她亲眼见识,是真的相信了。 当真是人活的越久,阅历就容易越广,奇怪的见识又增加了。 好比现在,盛红衣实在不知摆什么表情。 从青玄这里,她觉得,壹前辈大约真的就是她想的这个意思。 路人甲? 他可真敢想。 所以,这幽冥界主宰和壹前辈有仇喽? 想到青玄又说壹前辈是一介主宰一事,盛红觉得有一根隐形的线把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她脑中已经自动自发演了一场大戏。 莫不是其实壹前辈真的同路人甲是好兄弟,然后两人共同成了幽冥界的主宰? 可是,最终两人因为一些不知名的矛盾,反目成仇,壹前辈自此远走他乡? 而青玄跟两人都是朋友。 壹前辈不忍青龙冢变成这样,所以忍无可忍,才出山帮青玄? 所以,才有青玄的脱口而出? 盛红衣捋了捋,只觉得若是这般想,事情顺畅无比。 所以,壹前辈何等的倒霉啊? 和路人甲之间,倒霉的是他。 同光昌,被负心的是他! 壹前辈大约是这幽冥界最倒霉的人了。 壹前辈的声音持续往下说,淡然到没有什么高低起伏。 可,盛红衣听着听着,就莫名觉得有些冷,似有一阵阴风平地吹来,吹到骨头缝里一般。 盛红衣皱了皱眉,觉得不太舒服。 “甲和青龙一族关系莫逆,时常来往。” “青龙一族从未想到,原来甲是奔着把整个青龙冢收了的目的来的。” “某一天,甲将神木引入了青龙冢,当时的神木奄奄一息,甲说,同为神族,让神木在此休息一阵,等到它恢复神力,便离开这里。” “因为甲本就是仗义疏财又好客的模样,是以,并没有引起当年的青龙冢的龙魂的质疑。” “恰好,它青龙属木,同神木的属性相合。” “让神木在此,乃是两相便宜的事情,神木可以借此地修养生息,青龙冢也会因为多了神木的神力,而成为等级更高的洞天福地,以滋养龙息。” “你可能有所不知,青龙冢不仅是青龙一族死去之后的埋骨地,它更是青龙一族神力延续的根源之地。” “青龙一族若是要想孕育新一代,必须提前来龙冢吸收百年的龙息,这般才能保证新生代的青龙能继承到神力!” “龙冢当时守护这里的龙魂名叫青锁,青锁的想法不错,可它忽略了甲的狼子野心。” “那神木来了后,便不走了,它逐渐壮大,终于青锁发现了不对。” “它发现龙冢之中的龙息越来越少了!” “而青锁,有一天居然失踪了,龙魂彻底失踪,不见踪迹。” “起先,并无人知晓。青龙冢很远,神兽一族并未及时知道冢中情况。” “直到百年之后,青锁守护青龙冢的任务到期,新的龙魂也就是青玄来此接任,这事才算曝光了。” “青锁并不在青龙冢,居然消失了,无人再联系到它,可它的私人物品却全留在了冢中!” “而整个冢中,龙息也消失殆尽,神木已是壮大的不可思议,铺天盖地,这儿哪儿还是什么青龙冢?叫寻木林更为合适!” “这件事引起了整个青龙一族震动,它们奔走调查才发现,青锁已经彻底消失了,罪魁祸首有极大可能是这一株静静伫立在此的神木?!” (本章完) 322 寻真真 壹前辈说完这话,盛红衣惊出一身冷汗。 这话看似平平,却细思极恐。 这话说明什么?盛红衣是彻底听明白了。 说明神木将青锁给“吃”了。 是彻底“吃”了,连魂都不剩的那种。 还是无声无息,不被发现的那种。 如此可怖! 这般一想,盛红衣再看外面的寻木,就觉得它沾染了恐怖的凶戾气息,好似随时随地都能从那些枝枝桠桠之中蹦出吃人的怪物。 想想她一进青龙冢就大刀阔斧的做了什么? 盛红衣不由也有些汗颜,当真是不知者无畏,竟然毫无戒备之心。 然,做也做了,她寻思了一下过程,心中猛然流淌过一丝异样。 她总觉得她面对的寻木似乎并没有壹前辈说的那么神通广大。 如此厉害的神木,怎么在她手中显得有些“面儿”了? 虽然她谈不上用寻木指哪儿打哪儿,但她自认自己把寻木“废物利用”的还挺好。 难道这是她的错觉? 还是说,那叫青锁的青龙太弱了? 这种想法一出,就被盛红衣又否决了。 真正的神兽,再如何弱它都有一个最低的门槛在那儿。 便是这最低的门槛,都是普通生灵许是一辈子都跨越不去的。 再者,青龙冢对青龙一族如此重要,派来守护青龙冢的神兽,怎么可能弱? 所以,这后面必然又发生了许多事。 让青龙冢和神木的实力互相削弱? 盛红衣心思冷静的逐一分析,耳朵竖着,静静听壹前辈继续说。 “神木做下此事,青龙一族震怒,便进冢驱逐于它。” “此时,它们才发现它发生了异变。” “神木原本的木灵名叫寻真真,自它幻化成形,它一直喜穿白衣,性格单纯无害,不喜世俗。” “可,青龙冢之中的寻真真,却喜欢穿黑衣,性子也同过去天差地别。” 若不是寻真真的气息未变,身为木灵同神木契合度高,壹前辈第一个怀疑寻真真被杀人夺舍了! 盛红衣却皱眉,寻真真? 她忍不住摸了摸心口,不知为何,听到这个名字,她心口处突然闪过丝丝缕缕的异样。 细细的,却似有无数条,一点一点的拉扯着她的心。 她长长吐了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一边默念着寻真真这三个字,尽量感知这缓缓流逝的别样感觉。 其实,这异样的感觉很轻微,居然让她陡然想起了她见到白莲时候的情况。 她见到静客,自然同现在感觉不同,那时候强烈的熟悉感混杂着复杂的情感扑面而来,甚至有让她热泪盈眶的感觉。 到了这里,细微到甚至她不仔细去体察,也许就忽略过去了。 但她却蓦然产生了这样的联想。 这还是第一次,也引得盛红衣不得不重视。 许这就是直觉对她的一种提示? 盛红衣不得不去考虑,莫不是这位寻真真同黑莲有旧。 能在黑莲转世之后,还能让现在的盛红衣有感觉,哪怕再细微,那都不可小觑。 说明她的灵魂深处一直是有寻真真的痕迹的。 她突然想到她之前建造树屋如此的容易,为何? 青玄帮忙是一回事? 可如今看来,这青玄已经自身难保了,甚至都想借她身逃出去,那它便是帮她,又能帮多少呢? 她想起她建树屋之时的那种如臂指使的感觉。 纵使一开始,她试探神木之时,神木也并未攻击她。 寻真真? 会不会真的如她想的这样,甚至它其实也认出了她! “前辈,难道就因为寻木的木灵性子大变,喜欢穿的衣服颜色发生变化,就推测它异变了?这也太草率了吧?” 盛红衣觉得这话听起来很刺耳。 一株神木,最终异变了,说明它变成了恶灵,等待它的是什么结果? 恶灵,人人得而诛之,而不需要承担任何的因果。 而“恶灵”二字,盛红衣已经从壹前辈和青玄两人嘴里听到了。 寻真真,怎么可以是这种结局? 盛红衣心中涌现出强烈的不甘愿。 壹前辈顿了顿,似乎没想到盛红衣会主动开口,青玄也忍不住抬起眼,打量了一眼盛红衣,这女娃心机颇深,自来有什么坏水儿都藏在心中,甚少显露。 她突然说话,虽然这话听来没什么问题,但就是让人觉得有点奇怪。 可是青玄仔细的打量了盛红衣,对方脸上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甚至对它还笑着点了点头,它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不能吧,一个小小的金丹修士,同神木能有什么牵扯,一定是它魔怔了。 壹前辈倒是没有停顿太久,他同青玄一样,许是心中同样产生了一丝疑惑,也同青玄一样,觉得自己多想了。 盛红衣再怎么厉害,修为和年纪在这儿摆着呢。 她无论如何同神木都不会产生关联,也没有任何途径让她和神木产生联系。 “自然不可能因为青龙一族的一面之词,我们就相信神木性子大变了。” “实际上,它现在状若疯癫,不仅被发现无论什么神魂,它都照搬全收,它还不认识人了!” “无论是我还是杀神,以前同它是认识的。” “尤其是杀神,甚至同它很有些交情,可当我们再拿着杀神的遗物去找它的时候,它却再也辨认不出了。” “它也不再认识我,仿若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吸魂怪,若说世上它还听一人的话,那就是甲!” 虽然觉得盛红衣突然问话有些奇怪,但壹前辈本来就打算将青龙冢的事情详细告知,盛红衣有兴趣是好事。 盛红衣心中的不耐就没有消失。 自听到寻真真这名字开始,她再听壹前辈和青玄对它的描述,不自觉的就起了一丝反感。 既然曾经有旧,难道不应该伺机拯救它一下吗? 莫不是就将它放在这里自生自灭? 大概率是吧,毕竟的恶灵了。 “壹前辈,你们打算怎么做?是否要我帮忙?” 盛红衣主动提起这事儿,声音之中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紧绷。 若是让她帮忙灭杀寻真真…… 盛红衣难得的有些后悔,后悔一进来的时候,召唤白虎对付寻木。 她若是表现的平庸一些,是不是不用面对这样的局面? 这回,壹前辈停顿的时间更久了些,青玄猛一抬眼,眼神犀利的射向盛红衣。 它目光如炬,似要灼烧殆尽盛红衣的四肢百骸,看看她心中到底藏了什么东西。 “你为何如此关心神木?” 青玄能看出的不对劲,壹前辈更能看出来了,盛红衣毕竟不是旁人,壹前辈同她有一定的信任基础在。 是以,壹前辈也不来什么试探的花招,索性直通通问出了口。 盛红衣顶得住青玄的目光,交情泛泛,她也不会对青玄说什么实话。 但这个问题的壹前辈问的,她斟酌了一下,最终答了句: “可能是因为前辈说到神木与杀神有旧,杀神的焚邪如今在我这里,我不免产生了些怜悯之心。” “杀神已经在这个世上消失了,属于他的痕迹越来越少,能听到同他相关的人,我不免多关注一些,我相信,焚邪也是这么怀念它的旧主的!” 本是想寻个圆过去的借口,但说起这事儿的时候,盛红衣感觉到了心中隐约流淌过的不属于她的情绪。 她眼明手快的“抓住”,那是一丝感激又认可的情绪。 她微微挑眉,摸了摸天地铢,它们竟然此时已经幻化成焚邪神剑的模样,只是缩小成了拇指大小。 盛红衣摸过去的时候,一股炙热的暖意混杂着喜悦感激之情越发的明显。 盛红衣明白,这是焚邪的情绪。 她说的那些话,它听到了,并且是认可的。 盛红衣目光微眯,再睁开,已是更加坚定。 自一开始,她就知道焚邪的来历,从她接受它开始,便也接受了它的过去。 盛红衣可能在外人面前并不是好相与之人,但在焚邪一事上表现的“大度”,连季睦都有些吃惊。 要知道,天地铢是本命法宝,焚邪以天地铢为躯干,从某种层面来说,它也成了盛红衣的本命法宝。 一个心中还怀念旧主的旧物,这怎么能? 可盛红衣却并不这么想。 她没见过杀神,却为杀神同焚邪之间的主仆之情所感动。 被杀神选中,有“迫不得已”需要接受焚邪的原因在。 但,也正是因为焚邪感怀旧主,盛红衣才逐渐的心甘情愿让天地铢成为它的躯体。 有情有义的宝贝,它不会背叛杀神,以后也不会背叛她的。 便是盛红衣从未阻止过焚邪感怀旧主,但杀神在这个世上留下的痕迹还是太少了。 或者说,在焚邪心中,那些个与杀神有旧的人、事、物也分了三六九等,有喜有恶。 好比面对壹前辈和光昌的时候,焚邪可没什么反应,比较漠然。 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今日突然提起了寻真真的名字,焚邪居然主动表现了它的亲近。 这说明什么,说明寻真真在焚邪这儿留下的印象比壹前辈和光昌好多了。 焚邪乃是杀神之宝,自有灵性,已不可以简单的等级划分界定。 杀神已入神界,所以焚邪堪比神物。 这般神物,有自己的喜好很正常。 焚邪此举,无疑就是对寻真真的力挺。 如此说来,盛红衣越发不信寻真真已经变成了恶灵。 若是恶灵,焚邪还会这么喜欢它吗? 如此,盛红衣心中乍然有一个念头扎根,萌芽,终至野蛮生长。 她要救神木,为了杀神也为了她自己。 她愿意救它,她想救它。 盛红衣如此一说,壹前辈好半晌都没有应声。 盛红衣能感觉到红珠子之中,壹前辈的打量。 用杀神架题,壹前辈在盛红衣刚说起这一茬的时候,心中就咯噔了一下。 盛红衣这般说,无论是真假,壹前辈都会听。 对杀神,除了那许许多多年冤家似的深厚交情,在无人所知的角落,在壹前辈不敢承认的内心深处,壹前辈其实清楚的知道,他对杀神有深深的愧疚。 这愧疚,太深了,深到以后再难有机会解开了。 因为,杀神不在了。 如此情况之下,壹前辈竟然罕见的失了说话的兴致。 青玄此时的脸再次黑了,它敏锐的感觉到,事情在变化,可能即将要变幻到它不喜欢的方向去了。 它龙目圆瞪,“嚯”一下自地上爬起来了。 它自是不敢对着壹前辈随意造次。 它凶狠的瞪视着盛红衣,一字一句几乎从牙缝里蹦出来: “盛红衣,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居然在这儿说起了神木的好话?” 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青龙冢。 那神木同它青龙一族已经不共戴天。 当着它的面,说神木的好话? 把它置于何地? 这便等同于对它的背叛! 原先以为她是个脑子聪明的,没想到是个外强中干的。 当它是死的? 哪怕那龙脸欺近,都要喷到她的脸上了,盛红衣也没在怕的。 她看向壹前辈,执拗的要一个说法。 就在盛红衣再次看向红珠子的时候,壹前辈轻叹一声: “原本,我们的意思是想合力驱除了恶灵,再商议一下如何让青玄借你之手出去,但如今,你既然不愿,那计划还得再次变更一下。” 话落,青玄气愤的看向红珠子,气急败坏的怒吼: “我不同意,恶灵必须除去,否则我青龙一族的亡族之仇如何算?!” 壹前辈“呵呵”冷笑,完全没有面对盛红衣的好口气: “别在这儿大吼大叫了!怎么,说得好像你一人能把恶灵除了似的。” “你若是真有这等本事,也不用寻求我等的帮忙了。” “既然自己没法处理,那便主随客便吧!这事儿,你说了不算。” 青玄的咄咄逼人,在这一刻引起了壹前辈的反感。 青玄气了个倒仰,是真的倒仰,盛红衣就见这条青龙突然直挺挺倒了下去,特别干脆。 她吓了一跳,若不是心中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她必定是要好生看看热闹的,如今听了壹前辈的话,盛红衣还有不少不解之处: “愿闻其详,是因为我能召唤神兽之力?” 到这地步,壹前辈倒也没有瞒着的意思: “是。” (本章完) 323 不成 一个人在旁人眼中的价值是什么决定了她在那人心中的地位。 盛红衣知道,壹前辈虽说从一开始就对她很不错,可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恨。 所以,壹前辈从一开始就打着带她来青龙冢的主意吧,即便她不来衡芜鬼城也会被忽悠过来的。 绝不仅仅是他天天嚷嚷的福星那么简单。 便是福星,那也得真的“造福”了壹前辈才行。 若是毫无用处,盛红衣发现壹前辈能很快将她舍弃。 “我打听过你,你在近一年突然崭露头角,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丫头突然名传天下。” 名传天下之人,成名的绝技、武器自是跟着一起名传天下。 盛红衣了然,怪不得。 大约她是从陵西城那会子,就出了名了。 这是盛红衣第一次直面她是个名人这件事。 一个名人? 盛红衣不是没当过。 往近了说,在白霞城,她的洪一之名在普通的百姓和低阶修士之中就很吃得开。 但,“盛红衣”的名气,盛红衣自己其实也不是很清楚。 盛红衣觉得这其实也怪不得她。 她一直同季睦在路上,两人本也不是什么广交天下之人,独来独往才是他们的一贯秉性。 师兄妹二人在这点上也算投缘,在飞行法器之中的日子,她和季睦大多时候也是各据一角,互不干扰。 到了某一地界,季睦喜欢搜索各地的剑谱,打磨他的星陨剑,而盛红衣热衷于吃喝玩乐,亦或者穿梭在黑市之中猎奇。 哪有空去关注外界谁有名气这种事儿? 后来,他们去了魔城,更是隐姓埋名起来。 真没想到啊,在她旁若无人的忙着她自己的事情的时候,她已是声名大噪的有名人士了。 说声名大噪绝不夸张,毕竟连幽冥界的壹前辈都知道了她的声名。 想到这儿,盛红衣感觉到自己的后颈深处窜起一阵凉意,似有一双无形的黑手正在伺机对付她,使得她的危机感被触发了。 盛红衣心情沉重,只觉得进了这青龙冢之后,她的挫败感日益深重。 首先,谜团是一个接着一个,前有甲的身份至今未知,后有寻真真似同她有旧,中间还有个青玄一直寻机想要对她来个鬼上身。 而她一个也独立解决不了。 归根到底,她还差的远呢。 连保住自身都做不到。 同样的,成了名人这事儿与她的金丹修为凑合在一处,她能得着好? 虽然召唤神兽的本领可能没有丛聚灵根那么的显眼,可也相当显眼了。 她如同手捧金元宝的孩童,若是遇上亡命之徒,她的结果可想而知。 盛红衣甩甩头,心中有隐忧,却也有满心的庆幸和感激。 她还能在外面这般自由自在的晃荡,首先这得归功于她还是有些防范危机的意识的,平日不大喜欢惹事,可,奈何她是祸篓子的体质。 两相综合,能给她换几日平静日子,已经算好了。 她能得到自由的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她身后的师门、家族成了她坚强的后盾和依仗。 越是在外行走时间越久,盛红衣对此越是有所感触。 那些个有不轨之心的人想要动她,也得掂量一下自己能不能跟她身后的师门作对。 玄尘门的金字招牌拿出来,盛红衣几乎没有见过不买账的人。 盛红衣思绪起伏,在心里又慎重了三分。 她告诫自己,以后还是得低调再低调。 天地铢自然好用,但也不能轻易在其他人面前召唤神兽,亮出这样的底牌。 底牌被人看了去,传了出去,那就是明牌了! 她寻思着,她可以重拾旧本事,同以往算命之时一样,伪装自己的容貌。 再外行走,多几重身份许是就多几条命。 她想起了百门会,买身份这事儿,其实还得是这样的地方靠谱吧。 以前,刚知道此地之时,她觉得这种地方立场不定,只要有利可图,它们什么生意都做得,其中不知有多少浑水。 如此复杂的地方,便代表着无尽的麻烦,盛红衣并不想靠近。 如今,此一时彼一时。 她倒是发现了此地的妙处。 亦正亦邪又如何? 它的存在不知方便了多少人呢。 而且,通过百门会,她盛红衣就不止赚到一回钱了。 拿了人钱财,她嘴软的很,变脸很快。 百门会哪儿有什么不好的? 明明多多益善才是。 壹前辈如何想到这等时候,盛红衣心思还能如此的漂移,他是真的在认真的同盛红衣商量对策。 比起青玄的不负责任,盛红衣的责任感,壹前辈一直很欣赏。 “神木一事,悬在我心上已是很久了,强力镇压那恶灵不可取。” “万一一招不慎,我们被它给压了气势,吸了魂魄就完了。” “再说了,那甲虽然如今住的地方离这儿挺远的,但这神木已经同他沆瀣一气,坑害青龙冢多年了,谁知道,我们强力镇压之时会不会把甲也招来?” “思来想去,倒是有一个古符阵可堪一试,也最为保险。” “这古符阵名叫断灵符阵,阵眼之处需要有神力压阵。” “而你恰好有召唤神兽之能,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壹前辈说完这话,停了停,像是在等盛红衣的考虑和答案。 盛红衣暂且无声,她确实在思虑这些话的意思。 古符阵? 神兽? 只能说壹前辈真是特别有挑人的眼光,她盛红衣旁的兴许拿不出手,唯独这两件,应该还算是她的强项了。 提起了断灵符阵,壹前辈魂珠还颤了颤,话音落下不久,盛红衣面前突然飘来一张破旧的纸张。 那纸张在盛红衣眼面前徐徐展开,打头就是四个古纂字:断灵符阵。 青玄原本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呢,这会子一个鲤鱼打挺,眼睛在盛红衣和那张悬着的断灵符阵之间来回扫了一圈。 它脸上闪过一丝不乐意。 断灵符阵,乃是神界之物,让盛红衣一个凡人帮忙是她的荣幸,怎么能直接给她看呢? 不乐意之后,它脸上又迅速闪过一丝轻蔑。 这等神物,凡俗之人能看懂才有鬼呢。 它重新趴了回去,没法子,它身上疼的厉害,它只要静静看着这死丫头出丑就是了。 若说刚开始的时候,青玄对盛红衣的印象虽然算不得太好,但也不坏。 说不上好是因为盛红衣说话做事总不按照它的想法走,滑不丢手的跟狡猾的九尾狐有的一拼。 说不坏,其实是青玄仰仗着盛红衣指望她带它出去呢。 而且,盛红衣一进来,对着那死木敲敲打打,居然还真削了它几根枝丫,虽然上不得台面,但也够它暗爽于心了。 可现在,随着时间推移,它对盛红衣越加不满起来。 先是盛红衣对于它想借她之身出去一事不乐意,后有她也不知抽什么风,对那死木突然关注起来,最让青玄气不过的是,那破魂珠居然向着她呢。 它打不过破魂珠,自然不敢怨怪他,那这一切的不满便都向着盛红衣而去了。 这等心境之下,它巴不得盛红衣出丑呢。 它心中冷笑不止,全程看似半阖着龙眼,可实际上一直在关注盛红衣。 哼,看它马上怎么跳起来嘲笑她! 盛红衣却看那张纸看的很仔细,心中将它同自己看过的符阵书上的内容相呼一一应证。 饶是她心中有些底气,可当她真的毫无障碍的看懂了这个断灵符阵后,她自己都有些震惊自己的水平了。 她甚至有些不信邪,转过头去,细细推敲,又从头到尾捋了一遍。 见微知著,由此可见,弱溺谷的藏书究竟是什么水准? 壹前辈虽然没有明说这符阵是哪儿来的。 但,能用上神力的符阵,又是“古”符阵,想想就该知道它不简单,品级肯定不低。 而盛红衣见此断灵符阵的感觉就好像她前世为了考大学疯狂刷题的那个阶段的情景再现。 她刷了许多类型的题,再回头看这一个题的时候,哪怕可能没见过,但其中熟悉的原理没有变化,甚至说的上轻而易举就能解开。 她抬眼看向红珠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壹前辈立刻问询: “是否有不懂之处?” 既然是当自家晚辈看待,壹前辈倒是不吝啬自己的好东西,存着些教导之意。 盛红衣刚想说话,青玄的声音先一步凉凉传来: “不懂之处?我看她大概一点没看懂吧?全都是不懂之处。盛丫头,我劝你呀,也别白费力气了,你这等资质……” 盛红衣懒得搭理这条龙魂,自壹前辈来了后,她越发的不惧怕青玄了。 而今,她知道了自己的“重要性”,更是有恃无恐。 这青龙现实的很,求她帮忙的时候,一口一个小友,现在不求她了,一口一个盛丫头…… “此阵不妥,断灵符阵,需要利用五行相克之道,压制寻木,寻木乃是真正的神木,可不是光是我召唤的神兽之力可以轻易压制的,好比这里……” 盛红衣直接打断青玄的风凉话,走到红珠子面前,侃侃而谈起断灵符阵。 这符阵没法成是真的。 符阵同现在的符与阵最大的不同,便在于它们的灵活多变。 符阵的灵活在于它们不像阵法必须有阵盘或者固守一处地界很难移动,也不像普通符箓,虽然威力大,但持续时间短,攻击范围小。 若是敌人擅长躲闪,再厉害的符箓也不一定能锁定敌人。 然,符阵的灵活远远不止于此。 它们还有“遇强则用强,遇弱则使弱”的本事。 便如同这断灵符阵。 此阵是利用五行相克之法克制敌人,最后的结果是通过将敌人全身灵气死死压制住而制衡敌人。 敌人弱,那么所需要压制他的力量就弱,敌人强,所需压制他的力量就强。 而断灵法阵之中所需要提供的“压制之力”是神力。 敌人是寻木。 金克木,也就是说这阵眼之处需要的“压制之力”最好是白虎的金属性神力。 她的天地铢确实能召唤白虎,但她不过是金丹修士,幻化出的白虎能维持的时间长短取决于她的修为。 神木同她的差距何止天壤之别? 便是它现在弱了不知多少倍。 可,它依然是壹前辈同青玄合力都没有把握战胜的恶灵,更是青龙一族宁可抛弃青龙冢都没法驱逐的神木。 想要对它断灵,需要多少白虎之力根本没法估量。 莫说一个盛红衣没这本事,便是一百个一千个盛红衣都不见得能够撼动它。 她细细说了一遍断灵符阵的情况后顿了三息,才凉凉的将问题又抛给了壹前辈: “想必昨日壹前辈已经亲眼见到了,我虽然召唤了白虎,但那白虎能做到的也就是帮我消灭极小的一小片神木枝叶,至多帮我搭了这个树屋。” “寻木上通天界,下通幽冥,壹前辈觉得,以它的广大,按照我昨日召唤的那白虎能释放的白虎之力,需要多少只白虎才管够?” 盛红衣此时心情轻松,甚至算得上她进这青龙冢之后心情最好的时候了。 她本就心向着寻真真,如今见断灵符阵没用,属实让她心中大大松了口气。 若是断灵符阵有用,神木束手就擒,且不提壹前辈,就青玄对神木的恨意,它指不定如何折磨那木灵呢。 这本也无可厚非,立场不同罢了。 盛红衣不想寻木死,是因为寻真真这个名字带给她的异样感觉。 再者,寻木再坏,也并未对她做什么,她同寻木往日无仇,近日无怨。 而青玄的恨也足以令人理解和同情,青龙一族同神木纠缠多年,最终,不仅在神木一事上失去了不知多少同族,还是身魂俱亡,再没有转世的可能,更是被神木鸠占鹊巢,不得不含恨放弃青龙冢? 其中多少耻辱和恨意,外人没有资格去评判。 她看了一眼青玄,没搭理它的意思。 如今两人站在了对立面,能互不搭理已算是能做到的最平静的时刻了。 而且她深知,这里做决定的是壹前辈。 她主动开口: “此符阵无用,壹前辈可还有别的替代法子?” (本章完) 324 诛心 盛红衣此话说出,红珠子之中没有任何动静。 盛红衣也没催促,依旧稳的很。 不耐烦的是青玄,它伸了伸脖子,又忍不住对着红珠子吆喝出声: “喂,怎么说?” 它的龙脸上满满的不耐烦,一副随时炸毛的样子。 盛红衣也算开了一回眼,青龙神兽属于木属性。 木性柔和,生机焕发,按说青龙该是比较温和的性子。 可这个青玄,特别的沉不住气,也不知是这一族的问题,还是就是它的问题。 她垂着眼,静静等着壹前辈的回话。 稳如泰山。 魂珠之中的壹前辈简直没脾气。 他其实有一种感觉,盛红衣这态度扭转如此之大不止是因为焚邪,应是还有其他的原因,只不过,她不肯说,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的脑海之中,突然,红衣男子又出现了,揣着焚邪,洒脱随性,他懒懒的看着他,邪邪勾着嘴角,似在对他说: 你说了算。 这天杀的,死都死了,还给他留下麻烦了。 该说是他俩的孽缘么?生前,便是到了最后关头,杀神都没有不信他。 可,怎么就偏偏跟他一起看中了同一个人呢。 盛红衣哪里仅仅是他的福星亦或者他的救星呢? 她还是杀神的传承! 焚邪都托付给她了,说白了,盛红衣才是杀神在这世上留下的最后的牵绊。 此等身份,他还不是只能由着她?护着她? 就如同以前,他对那天杀的也没法子一样。 实际上,他已经这么做了。 无论是面对守正,还是在青玄面前。 不仅是因为他确实挺喜欢这丫头的,更不仅是因为她的福星身份,还不是有一部分是看在杀神那天杀的份上? 否则,以他的冷情冷性,看中归看中,但哪里会如此的……慈祥? 他的口气随之一软: “那红衣你说吧,该怎么办?” 这丫头肯定已经有想法了。 他索性给她递个台阶,且由着她吧。 盛红衣抬起眼皮睨了红珠子一眼,眼中快速闪过一丝惊讶,壹前辈今天如此的爽快,倒也让她有些意外。 她总觉得实在太顺利了,顺利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她又看看青玄,这厮这时候转过头来,凶狠的瞪着她,那蠢蠢欲动的样子就好像它马上就要冲过来扒开她的嘴,看看她究竟要说什么话。 盛红衣:“……” 不仅毛毛躁躁的,脑子还不太好使,难道它就一点都没感觉到不对劲? 青龙冢能守到现在,盛红衣觉得该是寻真真手下留情的结果。 以它的干脆爽快,虽然它为人单纯了些,可对付青玄绰绰…… 想法戛然而止,盛红衣已不敢想下去,她怎么知道寻真真什么性子的,而且这么自然的就做出了评价?! 她微微晃了晃脑袋,定了定心神,更加深了她的决心: “壹前辈,神木就是神木,轻易把它判定为恶灵,将它扼杀,是不是不太公平?” 眼见着说完这句话,青玄全身的鳞片齐齐竖了起来,龙眼闪着凶光,目眦尽裂,好像要吃了她。 盛红衣转开眼,硬着头皮,赶紧继续一股脑儿往下说。 她说的速度越快,许是能赶在青玄彻底爆发之前。 饶是有了打算,她还是不自觉又怂怂的往壹前辈的方向挪了挪。 这时候只恨壹前辈太小只了,怎么都挡不住她。 “而且,壹前辈,你们也说过,恶灵同之前的木灵不同,性情大变,不是我要替寻木说话,而是目前这恶灵是不是原先的木灵还两说呢!” “许是这恶灵本就是一个鸠占鹊巢的假货,它做下的恶事,凭什么让寻木和寻真真承担!” “你们看看外面的神木?它看起来还像神木么?说它是鬼木还差不多,若是曾经的木灵完好,神木怎么可能变成这个样子?” 神木吸魂这事儿无可指摘,但盛红衣也是真心觉得,神木的状态很有问题。 可别说什么神木是被青玄它们折磨成这样的。 青玄或者青龙一族若是有本事把神木折磨成这样,那么它们就该有问题了。 好端端的木系神兽,莫不是自哪儿炼了什么邪恶的功法,为何让青龙冢以至神木身上都充斥着死气? “壹前辈,我愿意为信使,去见一见木灵,看看它的情况,若是当真还有更好的法子,那我们为何不用更好的法子呢?” 盛红衣终于说出了她的目的,她转而突然又同青玄对视: “我想,青龙一族也不想青龙冢彻底没了吧?青玄前辈想必更不想青龙冢终结在你的手上吧?” 青玄本来都要喷火了,正在脑子里盘算怎么避开那破珠子,把这死丫头撕了。 被盛红衣这般一说,他如同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凉彻心肺。 对啊,它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 虽然,龙冢不行了这事儿乃是族人共知的事情,可,那又怎样? 谁也不会想青龙冢终结在自己手里的! 甭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若是这龙冢真的在它手中彻底没了,那它青玄以后在青龙一族的族史上是什么样一个身后名? 族史兴许还好些,外面人会怎么想他? 千年万年以后,后人再不会去追究它是不是不得已,只会是一个光秃秃的结果,就是它抛弃了龙冢。 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青玄蓦然想到,其实它早该交了任务回到族中了。 守护青龙冢的任务本就是轮替的。 可,并没有族人来接替它。 它也不是没问过,然族中的意思要么,是故作不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要么,是劝它不要急,这龙冢之中龙息将尽,已是半废弃状态,没必要再派新的族人来接替守护龙冢的任务了! 让它且放宽心,等龙冢没了,它就能回来了。 这些话,它以前深信不疑,虽然烦躁,但想到族中的意思,它又有了守下去的动力。 可是,它等啊等,等啊等,却什么都没等到,等到它自己都受不了了,开始寻人带它出去…… 饶是这样,它也同族中说了,可族中毫无回应。 偶尔几句,也还是曾经那些话,毫无新意,更没有谁有个准信给它。 以前,它傻,可今天,盛红衣的话如同当头棒喝,点醒了它。 它愣怔在当下,兴许自己都不知道,它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彻底扭曲狰狞。 它想跳起来怒斥盛红衣,说她胡扯。 可,无论它怎么使劲,它的身体都动不了。 一切原先想不明白的事情或者它从未往这方面想的事情,再带入了这样的想法后,变得顺畅起来。 它们,怎么能这么对它? 它难道不是它们的族人么? 何其忍心? 居然将它当做弃子,抛了。 它不知道的是,它的龙眼之中,陡然弥漫上两泡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 它们何曾想过它的死活? 青龙冢属于幽冥界,它们想要进冢,只能是以龙魂的方式进入。 这是规矩,不同等级的界域,是不可以穿梭的。 莫说从神界去荒原大陆了,便是神界同比它低一级的天界,也不能随意穿梭。 毕竟,修为境界不同,便是有界域的结界压制,可是眼界、境界并不都是由修为决定。 它们依然会成为这个低等界域顶峰的存在,力量无法控制,无可压制,就会对低等界域造成毁灭性伤害。 所以,便是青龙冢属于它们的族地的一部分也不能逾越了规矩。 而它的身体便会被封印在神界之中。 可身魂分离,短时间还成,长时间下去,它的身体便会因为缺少魂力和神力的滋润而出现问题。 兴许以后龙魂归位,身体的哪个部位不好使了也有可能。 而它确实离开它的身体太久太久了。 以前,它对青龙一族忠心耿耿,自不会往这方面想。 可是现在! 它们根本就不管它未来是什么结局,甚至还想着它永远回不去神界才好吧! 毕竟,若是它借了人身出了这青龙冢,等同于断了它回到神界的唯一渠道。 在这荒原大陆,便是这里是一个低端的界域,可它的魂力依旧会因为得不到补给而不断消耗。 它只会越来越弱下去。 未来,它该何去何从,便是还活着,它兴许一辈子都回不去神界了。 若是青龙一族真的是打着把它当做弃子的主意,它们甚至会从中作梗,绝不会让它有机会回到神界。 盛红衣没料到青玄突然哭了,大大的眼框之中,完全没了凶光,只剩下委屈巴巴的泪涟涟。 艾玛,盛红衣心中闪过一丝不忍。 没法子,青龙一族的长相并不恐怖,青玄的龙魂也不特别大,这会子还带着鼻青脸肿的滑稽。 青玄哭的都抽噎了,显然是真伤心了。 她不由想起了青玄的做派,虽然有些霸道,但要说它多么的坏也没有,甚至看起来有些蠢蠢的。 她又不是铁石心肠,看到此情此景,难免有些恻隐之心。 得亏它是占了自己长相和性格的便宜,这要是换成一个原本凶巴巴的大汉在这儿哭,盛红衣只会鄙夷。 男子汉大丈夫的,还没到最后的绝境呢,哭甚哭? 于是她转而安慰了青玄两句: “罢了,莫哭,古话不是有说吗,……龙生要想过得去,头上总要带点……锅!” 她振振有词,信誓旦旦,说的她自己都信了。 青玄:“……?”有吗?它怎么没听过,还有,带点锅是几个意思? 它皱眉凝思,连眼泪都不往下掉了。 红珠子动了下,实则,在看不见的里面,壹前辈白眼都翻上天了。 这死丫头胡诌的本事是真的厉害。 青玄肯定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他依稀有点懂了。 她老喜欢把“背锅侠”几个字挂在嘴边来着,起初他老壹完全听不懂,后来她说的多了,他就忍不住问了。 结果,他总算明白,原来这背锅侠的意思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代替别人受冤枉的倒霉鬼。 嗯,如此说来,形容青玄倒也贴切。 啧啧啧,青玄这傻子,他其实不太了解它们青龙一族的情况。 虽然以前有过相交,但人家家族中之事,青玄不愿说,他也没有窥探旁人私事的兴趣。 今儿听盛红衣提了一句,再结合青玄的表情…… 壹前辈暗暗叹了口气,怕是正中靶心呢,否则青玄哪儿能这样? 他本来还寻思着,由着盛红衣了,那青玄这边如何安抚? 这家伙火爆的很,真惹毛了,它可是不管不顾的,到时候,他也吃不消啊。 他虽然比它厉害些,可大哥不笑二哥,都是强弩之末,它真要是发起疯,他也是很头疼的。 没想到,盛红衣自己解决了,就靠一句话! 杀人,诛心! 诛心,顷刻间便能瓦解敌人的意志而不费吹灰之力。 现在他便亲眼观摩了一场,相当精彩。 眼见着青玄蔫儿了,壹前辈话到嘴边,安慰了一句: “别哭了,丑死了,给小辈看见,丢人不?这都不是事儿?我说不管你了吗?不是还有我在么?” 壹前辈说完自己忍不住都愣了,话说出来,他才反应过来说了什么。 他怎么会说出这些话? 他以前多么冷血之人,万年的磨砺,倒是把他性子之中的冷硬给磨软了? 还是说,他就是这些日子同盛红衣在一起,居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受她影响,浸淫了她的习性,变得嘴毒心却不够硬起来。 哪怕青玄是他的旧交,哪怕壹前辈答应过同盛红衣谈判带它出去,然,这要是换成曾经的他,他完全可以翻脸不认账。 这世道,强者为王,失败者就该埋在废墟里,值得谁人同情? 可是现在? 壹前辈心中困惑不减,他到底为何说了这些话,也不觉得后悔? 当真是被盛红衣影响了性子? 不能吧? 盛红衣跟着壹前辈的话音,顺势摆摆手: “对嘛,我们不都在么?有问题一起解决!” 她急于去见一见寻真真,否则她心中一直不安定。 敷衍的安慰了一句,她立刻拉回了话题: “壹前辈,你还知道木灵的位置么?可以带我去么?” 壹前辈从自己的思绪之中被打断,他还未完全回神,一时没有回答,他还真不能确定。 却说,青玄突然开口: “你真要去?我带你去!” (本章完) 325 招神体质?! 盛红衣终于正眼对向青玄了。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么? 没有什么陷阱什么的? 青玄怎么突然转性了? 她心中万千疑问,终至,化为理智的两个字: “不要。” 青玄只觉得有一蓬火轰的一下在掉在它头上,疯狂燃烧起来。 什么眼泪?什么悲伤?什么感动?尽皆烧尽! 真可笑,它刚刚居然有一瞬间觉得这死丫头是好人来着。 能点醒它又安慰它,它就想报答她一下。 结果,她居然就把它一万年都不一定出现一回的好意这么直通通的扔回它脸上? “呵呵呵,你可真行盛红衣!这青龙冢再怎么说都是我的地盘,只有我知道那厮藏哪里,你要是不要,那就过时不候!” 说罢,“呲溜”一下,青玄便从眼面前消失了! 盛红衣眉毛都要挑到天上去了: “哼,脾气这么大!” 怎么了嘛,居然还恼羞成怒了。 多大了都?居然还小孩子脾气? 心中腹诽了一通,她才觉得舒坦了,她转头盯上了壹前辈,那表情明晃晃在这儿摆着: 青玄走了,她就赖上壹前辈了。 毕竟,从头到尾,她也没指望过青玄,壹前辈才是此行她需要抱好的大腿。 壹前辈很头疼,他本来觉得盛红衣又乖又聪明,作为晚辈,反正他很满意。 可到了这青龙冢,跟这青玄凑在一起后,也不知是不是气场不合,屡屡出点儿幺蛾子,这会子又闹崩了,球又踢到了他这里。 作为盛红衣的“对立”面,他才发现,这丫头狡黠,还带着三分无赖,真真是难缠。 他暂时不想搭理她,毕竟,木灵在何处这个问题,他确实无法确定。 不过被她这么一打岔,对于刚刚他为何多了“心软”毛病的问题,他突然就释怀了。 罢了,这有什么好想的。 杀神在时,就说他活的太拘谨太累了,什么事情都要刨根问底。 他问他何必如此? 实际上这些都是“天赐”,上天注定的东西就要去顺应,享受,快乐就行了。 壹前辈蓦然又想起了盛红衣进冢之时同他说的卦象。 她说,顺其自然就好。 这般,她倒是同杀神颇有些异曲同工之处了。 真不愧是他选中的人呢。 那他也学学他们的豁达,有何不可。 活到老,学到老嘛。 他就这般怔愣了一会儿,盛红衣的大脸又凑了过来,真是一刻都不让他消停,唬了他一大跳: “壹前辈,你不要装睡,我知道你是醒着的!” 其实她想说装死来着,但这毕竟是前辈大佬,她还是收敛一点好。 壹前辈无语: “你都把人气走了,叫我有什么用?” “你真的要进去?若是遇上危险,我也没有把握能及时救你?不若,你将我一起带进去?” 思来想去,壹前辈索性咬咬牙,舍命陪这死丫头走一遭。 毕竟,这也是他的福星,要是就这么玩完了,他去哪儿找第二个? 他可再也没有下一个万年了! 至于青玄,还是别去了。 甭管那家伙同自己族中有什么龃龉,但同神木的仇也是不共戴天的。 他怕青玄看到那恶灵,控制不住它自己。 只要它将他俩送到目的地就成。 盛红衣眨眨眼: “不用吧,壹前辈,你在外面帮我看着青玄前辈吧,我瞅着它不太对,我有把握的,不会有事!” 她自然不能让壹前辈进去了,黑莲的身份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她还不能确定,而且她也不想让壹前辈知道她同神木许是有旧? “我刚刚给自己起了一卦,乃是上上卦象,此行会一切顺利的!” “所以,壹前辈放心就是。” 从她决定要会一会那寻真真,她确实给自己起了一卦,乃是火地晋卦。 晋卦的上卦是离火、下卦是坤地,火在地上,意味着光明普照着大地,预示着持卦之人最近的运势非常好,总是会得到贵人相助。 得此卦者,有去苦赴乐,气运旺盛之象。 这样的卦象,足以让盛红衣愿意去冒这个险了。 红珠子没动弹,一时寂静无声,盛红衣也没有回避,目色坚定的盯着红珠子。 虽然隔着魂珠,但双方都清楚他们在对视,或者该说透过目光,他们在传达自己未能说出口的一些意图。 壹前辈沉默了一会儿才出声: “你有其他的事情?” 这话已是挑明了。 盛红衣点点头,没有犹豫: “是,但我能保证,我们的目的是相同的,许是能更快解决青龙冢的问题!” “有几分把握?”壹前辈并不意外,他早就觉出盛红衣的异样了,索性,他问起了结果。 盛红衣思量了一下,她有一种很强的预感,那寻真真可能真的同她有些旧时交情的,结合卦象,于是她道: “五成!” 壹前辈微惊,五成? 相当高的把握了! 便是他当时定下断灵符阵之时之法,也不过觉得成功的几率为五五之数! 他定定的看着盛红衣,她一直是聪明人,在这种地方,她更不可能胡言乱语,吹嘘自己。 因为,这种谎言随时随地都会被揭穿,再者,进去寻恶灵独自谈判,又不是什么好差事,那可是以身涉险。 “好,我把青玄叫过来,让它带我们去,我会同青玄在外面等你,若有什么,你及时呼救,我必尽力赶到相救!” 这就是同意了。 盛红衣退后两步,深深作揖: “是,感谢前辈。” 萍水相逢,能得一前辈的信任和相帮,实乃幸事。 荒原大陆,这个曾经她看来陌生又莫名其妙的世界,在一次又一次的给予她善意的过程之中,使她越发的认可这个世界。 她其实已经好久不再想起前世的生活了,她也已经很久只当自己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土著了。 逐渐的,她甚至开始随着季睦一道,开始关心起宗门事宜。 这事,放在曾经的她身上是不可能的。 这些,大约便是归属感吧! 红珠子跳了跳,转了话题: “我现在就把青玄叫过来。” 盛红衣站起身: “我去隔壁屋去一下。” 榕汐他们还在那边呢。 她要去见木灵,思来想去,还是将他们带着。 壹前辈了然: “去吧。” 盛红衣拱了拱手,出去了。 她刚进那边屋,就看到榕汐一脸紧张的抬眼看来,见是盛红衣,它连忙迎上来: “盛师姐,外面什么情况?噼里啪啦的,好像还有很厉害的凶兽在外面。” 它虽然躲在屋里,还隔着符阵,但外界的动静太大,它也听到了些。 再者,身为植物精怪,本就五感敏锐,饶是它啥也没看见,但也能感觉同它一墙之隔之处,打架的生灵相当厉害。 那凶猛的气息已是直接穿透了墙,让它控制不住的瑟瑟发抖。 这,肯定是什么厉害的凶兽了! 盛红衣默了默,一时卡了壳,不知如何回答。 青龙冢怎么会有凶兽? 榕汐这脑子? “青龙冢之中,你不该想一想有什么厉害的木系生灵吗?” 甚至它现在住的房子都是它心心念念的寻木制造的! 还想要寻木之心? 就这敏锐度……便是遇上大佬,它也抓不住机缘呐! 盛红衣竖起耳朵,果然外面传来青玄讥诮的冷哼,刻意很大声,贴着门呢,可见是故意的。 榕汐随之又颤抖了一下。 对此,盛红衣已经麻木了。 青玄和壹前辈果然对她的组合符阵视若无物呢,这就是境界差异。 所以,这屋里有什么人,他们肯定也很清楚。 壹前辈厚道很多,知道也装作不知。 青玄就任性很多了,这是听到有人说把它从神兽变成了凶兽,表示不满呢! 话说,它什么时候又回来了? 便是壹前辈叫它,它回来的速度也太快了,可见这家伙根本没走远嘛。 盛红衣一眼瞥到了弱溺谷,此物虽然在她盛红衣眼中是不得了的宝贝了,可无论是壹前辈还是青玄,似都没什么兴趣呢。 青玄是神兽,来自神界,眼界高她理解,那么以此类推,壹前辈这身份高的也很吓人了。 他对弱溺谷没有任何的兴趣,或者说不看在眼中,他还能死死压制住青玄! 所以,他生前也是神界的咯? 他同杀神有旧是成神之前还是成神之后? 杀神,消息全无,有人说他去了神界,有人说他泯灭了。 最终,他已经死了的可能性极大,毕竟焚邪易主是事实。 但,杀神神通如此广大,就连本命法宝都能托付出去,盛红衣愿意相信,他也是进了神界的主儿。 这个世界的架构按照盛红衣的理解,依旧是金字塔的形态。 最低端,是他们这些凡俗的生灵所在的大小千界,如他们所处的荒原大陆就是其中之一。 其次,就是修士大乘飞升之后的天界,天界其实已经是众多修炼的生灵的终极目标了。 而天界之上,还有一个顶尖的存在,他们是至高无上的神界生灵! 能去神界的,乃是凤毛菱角之中的凤毛菱角。 盛红衣在荒原大陆多年,但,关于神界的话题也是很少很少的。 倒不一定是大家对此毫无兴趣,而是神界,距离他们都太远太远了。 仙界,尚可以憧憬一下。 毕竟在古往的传说之中,有名有姓的得道飞升者还是有的,甚至不少都有后人延续。 除了已经飞升的,那些个炼虚、合体、甚至大乘修士偶尔甚至能看到。 盛红衣是没见过,但据说她两个师父,都有幸见过这样的大佬。 以前盛红衣没往这些事情上想,可,突然之间,她发现一件事。 她生命之中的“含神率”是不是太高了?! 难道她是招神体质不成? 是怎么回事? 这完全不是她多想吧? 她才出来多久呀,虽然她可能会误打误撞被锁在什么镇妖符亦或者青龙冢这种地方,以至时间流速上的不同。 可对于她来说,按照荒原大陆的时间算,她自离开家门出来开始,满打满算,也就一年左右。 而她,交集了几个“神”了? 先是杀神,然后是壹前辈,青玄也算,哦,还有神木! 实际上,在魔域那会子,她还同髓圣魔神有过一些交集。 哪怕,这样的交集,并不是好的交集。 这么算来,她花了一年时间,和五个神界生灵产生了联系? 若不是她自己亲身经历,她一定会觉得旁人是在吹牛呢。 毕竟,如她家师父盛坪那般,曾经远远的听过一位合体大佬归来传道,便在她面前得意的不行。 甚至,这事儿在整个白霞城都算得上提得上嘴的经历。 以此类推,她这种,要是说出去,那就显得……太假了。 没谁会信的。 毕竟,她虽然是自己的经历,她依然觉得匪夷所思。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为何她会如此。 莫不是这又是黑莲给她招来的? 可黑莲,其实只是个半妖吧? 便是后来有了机缘,但好似是佛缘,就这佛缘,她也没能抓住,最终一念成魔了。 这怎么看,同“神界”都有壁垒吧? 盛红衣总觉得不对劲? 莫非除了黑莲,自己还有更加牛掰的前世? 这种猜测一冒出来,就被盛红衣自己否决了。 不可能吧? 异人域是这世界的起始,在异人域她就把自己差点干废喽,最后还是靠她那好知己龏涟以及白莲的……好知己无相,用信仰之力,生拉活拽的给留下的。 结果,她转而半路入佛,半路成魔。 其实,盛红衣觉得,到这一步,自己该彻底终结了,因为怎么看,自己干的这些事,都是灰飞烟灭的主儿,可她偏偏没有耶。 说实话,她现在好手好脚的站在这里,盛红衣自己都觉得简直是万幸过了头。 所以,纵观她如此“幸运”的三世,莫不是,其实遇神也是属于她“幸运”的一部分。 盛红衣实在想不通。 毕竟这种事儿,她还真就没有个“借鉴”之处。 毕竟,纵使季睦同她一道出行,可从出来到现在,他们明明路线一致,但季睦算得上没有同任何一位神界生灵有交集。 杀神那一回,收服焚邪是她一个人完成的事儿。 髓圣那一次,她被一人困在那里,季睦压根进不去。 而现在,季睦未醒。 可,盛红衣悚然一惊,心中顺势而下,陡然冒出一个奇怪无解但确实无解的问题。 神界的人,为何会死! (本章完) 326 一瞥惊鸿 其实神界之人,怎么就死了,这事儿和盛红衣一点关系都没有。 盛红衣就是荒原大陆普普通通的一员,神界实在太遥远了。 可,当这件事冒然进了她脑子,便再也挥之不去了! 盛红衣清楚的明白,自己的心底深处是在意这件事的。 可她的理智又在提醒她,甚至诘问她:她为何要在意这种跟她毫不相关的事? “……盛师姐?师姐?你醒醒!”盛红衣被榕汐摇醒,它一脸焦急又带着惶恐害怕的盯着她瞧。 “我怎么了?”盛红衣觉得脑子有一瞬空白,微微皱眉不解,榕汐为何惶恐? 她刚刚是做出了什么不好的举动? 心中猜疑,可是当她回想,却想不起来刚刚的情况,一片空茫。 应是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入神到居然外界的一切,包括她自己,她都给忘了。 真是太反常也太危险了! 这是什么地方? 她居然有失神之举,得亏她运气好,若是不好,是不是就这么稀里糊涂丢了性命? “师姐你刚刚神情可怖,跟要吃人一般,还……很绝望!” 榕汐控诉的说。 榕汐同盛红衣已经很熟稔了,对盛红衣性子很了解,随着时间推移,它有向金朵儿同化的趋势。 它都是有什么说什么的。 “你不知道你怎么了吗?” 榕汐飞高了些,顺势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没发烧啊?魇着了?” 它在人修的世界里待的愈久,愈发的像人了。 言行举止包括各种小习惯小动作,都像。 盛红衣把榕汐碍事的手从脑袋上拿掉: “你说我很绝望?” 笑话!她为什么绝望? “嗯,就像那些被我吃掉的人要死之前知道自己逃不掉了的样子。” 榕汐很笃定的点头。 盛红衣:“……”好贴切,她竟然毫无反驳余地。 她烦躁的挠挠头:“罢了,走吧。” 这种无解的事儿,先放着吧。 榕汐完全没问盛红衣要到哪里,它也着实不想待在这一处,外面甭管凶兽神兽,它就觉得挺可怕的。 还是跟着盛红衣比较稳当。 于是,它开心的收拾了一下,不用盛红衣再关照,就把季睦带好,自动进了弱溺谷。 盛红衣把弱溺谷拿上,虚虚的贴了敛息符,很快便出来了。 这东西既然壹前辈和青玄都看不上,她其实贴不贴敛息符根本是无所谓的事情。 但,出于谨慎,贴了便是,这青龙冢已不是什么固若金汤的地方,接下来,也不知还有什么变故。 盛红衣出来的时候,青玄已经在了。 见她身影出现,它很大声的冷哼了一声。 就是明晃晃的表示对她不满呢。 盛红衣笑的像朵盛开的喇叭花,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还指望青玄帮她找木灵呢。 她这一笑,打的青玄措手不及。 龙脸上仓促的闪过一丝错愕,接着迅速扭曲成了滑稽的模样。 这其实不怪青玄。 青玄好面子的很。 人家笑脸相迎,它再怒发冲冠,它自觉会丢了它神兽的气派。 可让它笑,它也笑不出来。 脸部表情失衡,可不就滑稽了? 新仇旧恨,它狠狠又瞪了盛红衣一眼,气哼哼的大步往前飘去,把盛红衣和壹前辈甩在后面。 盛红衣不含糊,机灵着呢,一把提起壹前辈,就跟了上去。 盛红衣默默跟着,没有不识趣的再提它刚刚的窘态,这般的态度倒是让青玄有点满意了。 于是,它的速度便也慢了些。 盛红衣跟它一前一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她看似亦步亦趋,实则却在处处观察周围的情况。 这不知根底的危险地界,多知道一些,许是能多点胜算。 青玄往前走动的过程之中,所过之处,青色的幽光拂过,便轻而易举的劈开了某个用作障眼法的空间,周围的场景随之变化,再不是之前那处处相同的景致。 盛红衣跟着青玄的步子,终于看到了真正的青龙冢。 寻木依旧是那样,遮天盖地,周遭全是它的枝丫,对称的很,处处一致,每一根枝干插在地上,看起来几无二致,如一个个自黑暗之中爬出的恶鬼,随时都有可能露出它们青面獠牙的真面目。 最大的不同在于寻木以外的部分。 首先是地面。 原本平坦到一眼望不到边的灰黄色的土地变得起起伏伏起来,地面看起来显得诡异又疮痍。 地上,沟沟壑壑,坑坑巴巴不断,似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重创。 地上的泥土也很不对劲,主要是黑色和苍黄色间隔,凌乱不堪。 盛红衣用神识探过了,这些土地不仅是看起来不对劲,它们是真的出了问题。 盛红衣盯着那些苍黄色的土质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试探的抽出一缕神识探入。 神识轻而易举的进入其中,无有滞涩,可,进去之后,立刻就被一种空茫席卷。 那是一种怎样的绝望?毫无生机,只剩下一片虚无的空洞,毫无希望,只剩下永恒的死寂。 盛红衣快速抽出神识,戒备的又看了那大片的苍黄一眼,已不想再将神识探入一次。 只这么一回,她的神识末梢处已经受了损。 那苍黄土质之下像有一张口,她的神识探入部分就被吞噬了,若不是她抽出的快,便会尽皆归于那苍黄的“虚无”吧。 她嘴唇未动,想传音给壹前辈,说说这地面的事儿,眼角余光间,瞥见似有几个透明的异物自她面前飘过。 她目光游移过去,一眼就认出,这些大约就是青龙和神木万年争斗之中,打出的时空碎片吧? 它们看起来像一块又一块的镜子碎片。 远看是透明的,近看,恍惚之中,便能发现碎片之中有些奇怪的色彩,五彩斑斓。 这些时空碎片悠哉悠哉的,甚至不知是不是青玄做了什么,它们并未靠近两人,而是只在周围活动。 甚至,盛红衣眼睁睁看着有两个碎片明明是往青玄和她的方向过来的,却是中途,就改变了路径,往其他方向去了。 到此,盛红衣基本明白,应该是青玄做了什么,否则,他们不能如此顺利。 神兽之力,连空间碎片的行动轨迹都能干预么? 而且,轻而易举,青玄甚至还能一心二用的赶路。 盛红衣着实开了眼界。 她的注意力被那些时空碎片吸引,那斑斓的色彩似有魔力,惹的她心痒难耐。 她思忖了一下,终于还是没能抵挡得住诱惑,她悄悄的微探出神识,瞅准一块长得顺眼,距离她最近的三片碎片的其中之一,伺机将神识塞入其中。 近了,随着神识越近,盛红衣清晰的感受到了一种浩瀚却陌生的力量。 这就是时空之力吗? 这空间碎片如此狭小,远看毫不起眼,可越是靠近,它散发出的时空之力却如此的强大。 盛红衣忍不住靠近,这时空之力让她感觉有些舒服,她受到吸引,不由自主便想靠近。 可,她刚靠近了一些,变故陡生。 明明,她距离那时空碎片还有些距离,她也自认尚且在安全距离之内,却自里面生出一股子巨大的吸力把她猛然往内一吸! 盛红衣平地一个趔趄,整个人便往前扑去。 她脸色煞白,差点以头抢地,好在身体还算灵活,左手往地上一撑,脚下五色灵光轮闪,她身法连动,身形游移,才堪堪止住去势。 与此同时,壹前辈和青玄的声音同时响起。 “你碰那些时空碎片了?我不是提醒你不能碰吗?可有伤到?” 这是壹前辈,责备又不失关心。 “嘁,不自量力。” 这是青玄的嘲讽,头都没回,不过,它的步履又慢了些,显然是在等她呢。 盛红衣摇了摇头,回了句“没有”,对于自己受的那点神识之伤并不在意。 她继续跟着青玄的步子走,只脸色煞白并未恢复,眼眸之中还有未褪去的惊魂未定。 识海之中,魂石快速的滋生魂力,修补着刚刚被她斩断的那部分神识。 盛红衣满脑子都在想那时空碎片之中的场景。 她的神识在时空碎片周围游移之时,看到了一些碎片中的画面。 那是在一块郁郁葱葱的地界,一头戴冠冕,身着奇怪纹路的宽袍长衣的男子正在同一位青衣老者在下棋,两人很乐呵,下到兴起,哈哈大笑…… 盛红衣的神识看向男子的刹那,就被那人发现了。 那人倏然抬头,隔着冠冕,却让盛红衣立刻产生了被鹰隼攥住之感! 恰是那是,巨大的吸力席卷而来,似乎要就着她的神识将她拖进去! 那时,她心底突然感觉到极度的危险逼近。 短促,却强烈。 盛红衣感觉自己后脖颈凉凉的,好像有一把锋锐的刀骤然逼近,它破空而来,就着她的脖子横刀劈下。 她悚然大惊,某一个电光火石的瞬间,她看到了自己尸首分离的模样! 她的本能比脑子转的快,在冷汗浸没全身的刹那,她砍掉了那道神识,仓促却坚定。 无人可知的现在,她藏在袖中的手依旧在不停的颤抖。 她的腿也有些软绵绵,走不动道儿了! 危险感戛然消失,可心有余悸的感觉还在。 惊鸿一瞥,在她的心中何止掀起了惊涛骇浪,分明是把她的整个心都搅成了一瘫浑水。 那人,究竟是谁? 只需要一眼,他就能杀了她吧? 只要他想! 若不是她切断神识,她许是真的就已经死了? 盛红衣第一次见识到,有人可以靠眼神就把人杀了。 而且,那是时空碎片吧? 隔着时空,便能同她对上眼,还能杀她? 盛红衣不理解,也理解不了,她也不为难自己,这大约是天堑一般的境界差异导致的结果。 那人,也是神界生灵么? 这般的强大? 超过了她认识的每一个生灵。 然,这种强大,却没能让她产生一丝一毫的敬畏之心,反倒是乍然激起了她的杀意,还很强烈。 哪怕她知道,自己这杀意多么的可笑,便是成行,也是以卵击石,可她那漫天的杀意,她如何也压制不了。 实际上,她长这么大,还未遇到任何一个人给她如此……恐惧又厌恶的感觉。 他究竟是谁? 如今再回想,盛红衣完全想不出他的模样,也回想不起刚刚有没有看到他的脸了。 她的记忆好像在快速消失。 整个识海中,只残留着那冠冕流苏后面那双慑人的凶光! 那不是人吧? 会不会是什么凶兽? 遇上这种事儿,盛红衣终于理解了榕汐对于壹前辈和青玄在外打斗之时的惶恐。 那是一种弱者的惶恐,是对强大的力量无力反驳之时油然而生的害怕。 盛红衣在心中默念着清心诀,迫使自己冷静些。 稍稍定了定神,盛红衣心中挂念那事儿,又忍不住思索起那帧画面。 盛红衣越挫越勇,尤其这油然而生却又不知从何而起的危机感让她很是在意。 而且,不仅是她对那人的恶意很突兀,那人分明也想杀她呢! 为何如此? 她同那人是有什么旧怨吗? 回想时空碎片之中的内容之时,晕眩之感再次升起,像是预警,又似提醒。 那时空碎片,早就已经消失在了那一群时空碎片之中,盛红衣再也分不清是哪一个了。 但,那些画面,她还记得。 盛红衣忍着不适,打算将看到的那些画面细致的复盘一遍。 她越走越慢,神思不属。 青玄自是察觉人没跟上,它又走了几步,终于没忍住,不耐烦的扭头看了一眼,见她目光空洞,眉毛皱的可紧了。 就这状态,能去见恶灵? 还是省省吧。 却说,盛红衣此时正在复盘她刚被吸入其中的情景。 她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些个青翠之景。 她细细的观察,识海之中,在盛红衣的驱使之下,已是在复刻着她看到的景致。 越画,盛红衣的熟悉感越深,那枝干以及排布,不就是寻木么? 只不过,和如今这死气沉沉的模样比,那时候它是正常的。 木之灵气充沛澎湃,整个神木都洋溢着自在又安闲的气息。 既然寻木在,那树下的两人是谁呢? (本章完) 327 是他 答案呼之欲出。 青龙冢看到的时空碎片,自然是青龙冢的不同时期。 又有寻木这个铁证在。 那两人是谁还用说吗? 尤其,便是时间紧促,盛红衣还是感觉到了那青衣老者和青玄相似的气息。 所以,它大概率便是前一任的守护青龙冢的龙魂青锁吧? 最终连龙魂都没逃出来的那个。 那么另一位呢! 盛红衣的心砰砰直跳。 线索脉络已经很明显了,那个让她心生畏惧又厌恶的人,应该就是壹前辈提到过的幽冥界主宰,那个路人甲吧? “路人甲?” 她不由自主呢喃出声。 不过是惊鸿一瞥,可她的反应为何如此大? 她闭了闭眼,静静的回忆那危险逼近的感觉。 她要将这种感觉牢牢的记在心中,她今天可是差点小命都没了。 这一切,不仅值得她记住这个教训,更是让她到现在都还没完全缓过气来呢。 却是此时,壹前辈突然开口: “甲?你在时空碎片里看到甲了?” 壹前辈的声音听来有些明显的紧绷。 本来沉默的青玄突然又用正眼看盛红衣了,刚刚还气呼呼的人又主动和盛红衣说话了: “你还看到什么了?” 盛红衣抬眼看了看两人,原来他二人听到了她不经意的自言自语? 她正烦着呢。 她突然想到壹前辈对路人甲的不屑,以及路人甲、寻木和青龙冢之间的纠葛。 盛红衣挑了挑眉,其实吧,让他们跟她一起烦也挺好的,没道理就她一个人不高兴是不是。 恰好,她也想确认一下那人是不是那位幽冥界的主宰。 于是,她毫无良知的摊了摊手,和盘托出: “嗯,我应该是都看到了,寻木,一个青衣老者,留着八字胡,精瘦的体格,它应该是青龙一族,气息同青玄前辈有些雷同。” 盛红衣刚说到这儿,青玄便忍不住跳起来: “是青锁,你居然看到了青锁?它有说什么么?” 盛红衣看着青玄激动且乍然间又微微亮起的眸子,似藏着一束希望之火: “没有,它同人下棋,只是在大笑,并没有说话!” 盛红衣并不想窥知青玄的内心,这是他人之事,与她无关。 但看它这般,她还是有些恻然。 哪怕到了如此境地,青玄对青龙一族其实一直抱着一丝希望吧? 只是希望什么呢? 她移开目光,不想看青玄失望的样子,回归正题: “同青锁下棋的人,他穿着的那袍子有些异样。” “我想起来了,壹前辈知道傀影么?他和另一个叫做嵬崧的穿过一样的袍子,他们喜欢穿黑白交杂的袍子,那袍子上有很多眼睛!” 那一次交战,盛红衣见到两人就穿的是那阴森诡异的袍子,她对此印象深刻。 她当时心里还腹诽人家,说人家伤天害理,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挖了多少双眼睛,才得一件这样的袍子。 这话,可不是盛红衣危言耸听,那袍子不是什么善物。 盛红衣嗅到了浓郁的血的腥臭气。 血之所以腥臭,是因为时间太久了。 若是流动的,或者刚刚喷薄而出的新鲜血液,那是鲜甜且灵气充沛的气息。 只有陈旧糜烂,血味才会恶化。 若是衣袍上那些个眼睛当真是真的,是挖来的,那带着血气再正常不过了。 她复盘那让她危险感爆表的男人的时候,终于想起来他那袍子为何让她莫名的产生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虽然,她没那本事在男人身上探出任何气息。 “那男人穿的是黑色长袍,同傀影他们穿的衣袍很像,上面有许许多多的……眼睛。” 说到这个词,盛红衣的脑海之中,再次回忆起了那个画面。 仅仅只是回忆罢了,但那黑袍上的线条就好像突然活了过来。 陡然,盛红衣感觉自己一瞬间置身在一个黑暗又陌生的世界,她的周围,有一个又一个的眼睛往她靠近,将她包围。 它们不间断的往外冒,且个个带着凶光! 残、狞、邪、恶,那些眼睛全占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盛红衣觉得自己的眼窝莫名的开始发热。 盛红衣当机立断迅速切断五感,不计一切代价。 她喘着粗气,心有余悸的回神,就发现自己又是一身冷汗! 她是不是再慢一些,她的眼睛就莫名其妙没了? 她抬眼捂了捂双眼,万幸,还在。 突然,身边,青龙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怎么回事?看起来很不对劲!” 它语调不耐烦,但盛红衣还是觉出大半的好奇和一丝浅薄的关心。 它倒是恢复的快,又恢复成了它平日咋呼聒噪的样子。 心中腹诽,盛红衣点了下头,朝两人求证: “那人是不是就是甲?我感觉他盯上我了。” 居然到了一回忆起这人的细节,就被追击的地步么? 那人在她身上究竟做了什么手脚? 壹前辈此时的声音显得平静,然却并未带来任何好消息: “按你所言,那人确实就是甲,你说的法袍,应该是叫万眼袍,能穿上万眼袍的,都是甲忠诚的门徒。 壹前辈语气平静,实则红珠子之中,他的表情满是阴霾和唏嘘。 天意吗? 千躲万躲,还是没有躲开了他。 那万眼袍跟守正一样,都是“他”用来控制傀儡的工具。 “你既然同他遇上了,就证明你被他发现了。” 壹前辈做了结语。 “被……被发现了?” 虽然盛红衣自觉不好,她早有不详的猜测,但当这个猜测实锤了,盛红衣的心还是猛然一沉。 她问出了性命攸关的问题: “被他发现会有什么结果?冒昧的问一句,甲……前辈现在是个什么身份?” 幽冥界的主宰,能一石二鸟操控寻木和青龙冢的人物。 这样的经历,岂会是个普通的身份? 盛红衣心中早有了八九分推测。 壹前辈还未回话,青玄就迫不及待的凑过来: “看你这么蠢,我就提醒你一下,自然在最上面喽。” 说着,它还竖起一只左爪,朝着上面指了指。 盛红衣懒得搭理这个在她面前显摆的笨蛋,她是蠢货,它也好不到哪里去,青龙冢都要完球了。 她满腹心神还在甲身上呢。 果然是神界的,而且地位看来不低,肯定比神兽和神木的地位都要高! 她看向红珠子,还是壹前辈靠谱,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没事,他强任他强,但,他想要直接操控青龙冢,还没那么容易,你需要提防的是,你自青龙冢出去时,他有可能会在外面伏击于你。” “你可不要觉得,他那样的身份不会同你这样的小人物计较,他呀,最是锱铢必争,既然在时空碎片之中,他对你毫不留情,就说明你已经得罪他了。” “往后,你行事都要小心点儿呢。” “红衣,你且安心先忙你的事情,这件事我得想想,如何才能更加稳妥。” 无所不能的壹前辈居然有一天说出这话,盛红衣已经感觉到了事情的棘手。 他这么说,便说明他也没有把握能保她平安吧? 加上壹前辈话语之中透出的那人性格。 啧啧啧,这究竟是个什么劫? 不是说一切顺利么? 这算哪门子一切顺利? 头一次,盛红衣对自己亲手卜的卦有些不确定起来。 是她的天地铢出了错,还是对方已经强大到能轻易破坏她的气运了? 又是为何她会得罪此人? 盛红衣无论怎么想,都没想出自己究竟如何得罪他了? 让他非要置自己于死地不可? 或者只是单纯的好恶。 可是,他乃神界生灵,神通广大,根据一眼好恶,就评判一个人甚至决定生死,公平么? 盛红衣听完壹前辈的话,平静的点点头,不吵不闹。 自完全确定被一个丝毫没有打败可能的超级无敌大鬼给盯上后,她经历了一个极致的怀疑、恐惧、不忿和绝望之后,终于彻底平静下来。 是真的平静,不是力持镇定。 能怎么办? 惶恐不安有用? 实力悬殊,她若是就是倒霉,真的遇上了对方,那也没有任何逃脱的可能,甚至挣扎也是没必要挣扎的。 既如此,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左不过最坏的结果就是灰飞烟灭。 青玄上下左右把盛红衣大喇喇的打量了遍,见她连眉毛都不动一下,自觉想看笑话的心事落了空,它一撇嘴: “你真无趣!” 盛红衣懒得搭理它突然的口出恶言。 她甚至光棍的耸了耸肩,对这条以看她倒霉为乐的青龙,她刚刚也真是眼瞎心盲了,居然对它还起了点恻隐之心。 她直言提醒: “咱们继续走吧,还未寻到木灵呢。” 正事儿可是这一件。 青玄被她一堵,心里堵的慌,凭啥她说什么它就要听? 它转了转眼珠: “你能感知到青锁的气息?” “那你这么厉害,也猜猜看,恶灵会在什么地方?” 它就是不想让盛红衣这么悠哉悠哉的。 不得不说,这一人一龙还真是冤家。 盛红衣看看青玄,她也并不想被青玄看扁。 毕竟,它不是那么聪明,被一个笨笨的家伙看扁,岂不是说明自己比它还笨? 她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地,她此时正停在苍黄色的地面上。 “黑色的土壤之中虽然也是死气氤氲,但还残存着些许细微的龙息,黄色的土中,里面什么都没有。” 青玄低头欣赏了一下自己的龙鳞,不咸不淡的继续道: “你倒是个敏锐的,这些都是死木造成的。” “原本这里可是万灵生长之地啊,现在这些全没了,就是你想要的虚无草,也没有几株了!” 越说,青玄声音压的越缓越沉。 这样的它,让盛红衣再次感觉到它比刚刚更加明显的,抑制不住的悲怆。 两次了,上一次是刚刚她提起青锁之时。 这一回,她几乎确定了,青玄最舍不得的应该是青龙冢。 想想也是,此处本就是龙族圣地,而青玄在这里又耗费了不知多少年的光阴。 先天的敬慕之情加上后天的心血灌溉,让它割舍便同割了心头肉一般。 无论它是不是腐肉,割起来都痛彻心扉。 不到万不得已,它压根不想放弃它。 “恶灵喜吞龙息,但这些土地已经基本废了,便是黑色的土中还有些残渣,相信它也看不上了!” “它呀,必会逐龙息而去,而这里,最后的龙息地,应该是在你时常盘踞之地!” 盛红衣说完笃定的看向青玄,果然看到一张震惊错愕到无以复加的龙脸。 她得意的一勾唇,想考住她?轻易怕是不能行的。 青玄自震惊之中醒来,它懒得问盛红衣怎么猜对的。 人家条理分明,说的已经很清楚了。 它一言不发的扭头,继续带路,盛红衣赶紧跟上,双方又恢复成一开始那种无话的,一个走一个跟的状态。 这一回没有走太久,在地面开始没了刚刚那两色土,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绿意之后,盛红衣心中便有了数,目的地不远了。 绿意的出现,代表了生机。 青龙冢唯独青玄的住处还会残存着生气。 果然,又走了大约一刻钟,周遭的死气淡了很多,青玄龙尾一摆,一道绿光朝前方铺就,如绿色的地毯。 “到了。”它如是说。 盛红衣顺着那绿光看过去,一眼看不到尽头。 “好。” 说着,她将红珠子放在地上,同青玄摆了摆手,没有二话,自己独自一人往内走,很快消失在绿色的地毯尽头。 青玄直到完全看不到盛红衣的背影后,它突然问壹前辈: “喂,你和盛红衣真的不会不管我?” 回应它的是红珠子的沉默,好半晌,就在青玄以为红珠子不会回答了之时,壹前辈懒懒的声音传来: “本座像是那么没信用的人么?” 青玄眨眨眼,它想说:像,太像了。 它咽了口口水,逼着自己忍住了。 无数次的教训告诉它,求人帮忙呢,姿态要低。 红珠子在地上弹了弹,冷笑一声: “放心。” 至于放心什么,却再也没有详细说。 这倒是又让青玄破了防,一个两个的,似都不屑于跟它多说似的! 却说盛红衣,走着走着,突然就听到了细细的哭泣声传来。 (本章完) 328 掀桌子 哭声显得相当可怜。 盛红衣没做声,她甚至头都没抬,只是顺着唯一的道往前走。 又走了一盏茶的工夫,对方先忍不住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你……是何人,怎么闯进了这里?” 说着话的时候,盛红衣身前左侧十步远的一截寻木粗枝上,出现了人的五官。 盛红衣这才抬头看去,大大圆圆的眼,红红的嘴唇,便是树皮脸,也显出了十足的人畜无害。 盛红衣恰到好处的表现出微微惊讶的模样,一副不知这里怎么有人的样子。 她受惊的往后一跳,天地铢顺势盘旋在她的周围,她沉声道: “你就是寻木的木灵?” 才怪。 心中却在嗤笑,从一开始,这所谓木灵就露出了破绽。 想用可怜来博取她的同情是为其一。 莫非看她是个姑娘家,就以为她是什么心软的神?真是笑话?她可是面黑心更黑的黑心莲。 用这么个低等伎俩同她搭话,只能说它挺蠢的。 它的第二个破绽是沉不住气。 装作不认识她? 它大约是忘了,她盛红衣刚进来的时候,就同它交过手了,还削了它的枝干建树屋呢。 怎么可能不认识呢? 不过,对方既然不想那么快撕破脸,盛红衣不介意陪它做做戏。 都在试探对方嘛,兴许,是她盛红衣运气好,先找到对方的软肋或者破绽。 盛红衣如此的直截了当,对方接招也很快,虽然它故意装的怯生生的,可老黄瓜刷绿漆,盛红衣一眼识破: “我是,你……你是什么人?怎么来到这里的?” “我也是误入此地,正在找出去的路呢,你既然是木灵,可以告诉我怎么出去么?” 盛红衣假意迎合。 寻木枝干上的那双大眼之中透出明显的喜悦之色,似乎很高兴: “你刚说你想出去?” 盛红衣在心中啧啧两声,这场蹩脚的戏,没意思的很。 它的喜悦表达的明显又刻意,唯恐她看不懂似的。 这就是它的惯有套路,十有八九用这法子吃人呢。 盛红衣突然就想到青玄了。 青玄也有这毛病。 可,面对青玄,盛红衣没有什么厌恶之心。 若把“木灵”同青玄比一比,真是毫无胜算。 演技,木灵胜。 瞧瞧它恰到好处的疑问、眼泪乃至喜悦,青玄只会毛躁暴怒,简直完败。 难怪青龙冢都要拱手相让了,就“木灵”这做戏的本事,青玄拿什么跟人比。 盛红衣也算见过不少神界生灵了,她发现她的喜恶还真是天壤之别。 当得她厌恶排行榜第一位的是那只有过一瞥的幽冥界主宰。 现在面对这位来自神界的“木灵”,她心中的恶感也很足,不过,却没了对甲的恐惧和无力。 甚至,面对它时,她有一种终于见到了的期待感。 盛红衣不知这说明什么。 但,感觉骗不了她。 只是说了几句话,盛红衣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心中,伴随着厌恶,狠意正在一点点滋生。 狠意堆砌,便成了杀心。 盛红衣看着眼面前枝干上那五官,实际上,对方把自己隐藏的非常好。 饶是盛红衣这等五感敏锐到极致之人,也还未发现它任何的异样。 它什么来历,也是扑朔迷离。 盛红衣唯一能肯定这不是寻真真。 真正的寻真真究竟去了何处? 盛红衣皱眉环视四周,不知为何,面对这“木灵”,盛红衣心中的恶感还在快速的攀升。 同她建造树屋那时候比起来,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杀意,也是在此时面对面之后,才滋生而出的。 “嗯。”她倒要看看它想做什么。 盛红衣猜这个恶灵是一猜一个准儿。 “那你能不能带我一起?若是恩人出去能把我带出去,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恩人都叫上了,实在太上杆子了。 真应该把青玄拉过来看看,人家这唱作俱佳的水平。 不过,盛红衣心中闪过一丝怪异,她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是哪里。 似有个什么点,被她忽略了。 她心中有事,回话的速度便慢了,看起来像是迟疑又为难。 “恩人,你知道寻木之心么?若恩人带我出去,我现在便可以给恩人一颗寻木之心作为酬谢!” “也算是增加恩人出去的胜算。” 说着,不等盛红衣说什么,一颗泛着绿意的圆果子自它嘴巴里被迫不及待的吐了出来。 那果子缓缓的往盛红衣飞了过来,在距离盛红衣大约五步远处停了下来,悬浮在半空之中。 盛红衣看了一眼自己周身悬浮的天地铢。 这玩意儿原本还想距离她更近,天地铢突然闪了闪,它们产生的些许灵气波动,让这玩意儿似很忌惮,它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才停了下来。 盛红衣盯着“寻木之心”看。 它的全身充斥着木灵气,只是这灵气并未让盛红衣感觉舒服。 眼所见,便是这里木灵气算得上充沛,可那些个木灵气可没有往那绿果子凑近的意思。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些木灵气全都围在她周围,显得异常活跃。 盛红衣知道,它们是用这种方式对她表示欢迎。 这里毕竟是神兽青龙的住所之地,这一片地界算是青玄的洞府所在。 盛红衣也是自进入这里,方才见识到了神兽与凡兽比起来,独属于神兽的独到之处。 首当其冲的就是这里的灵气。 这里,五行灵气之中,以木灵气为首,将这里已是填满了。 而这些木灵气,同外界比起来,确实是相当的“漂亮”和壮观。 许是因为这些木灵气太过纯粹,或者是这些灵气带上了青玄的神力,以至于这些木灵气带上了细细的一道金边。 它们在青玄的“庇护”下,自成一体,自由的流动。 盛红衣跟着青玄刚刚踏入之时,就见它们凑在一处,已然幻化成了一条青龙,而那些金边也随之拼凑在一起,如青龙踏着神光,一副随时便要腾空而去的昂扬姿态,神采奕奕。 盛红衣一时看愣了,这才应该是青龙的姿态吧? 丰神俊逸,傲然睥睨,昂昂自若! 而不是青玄现在的模样。 暴躁不定,萎靡彷徨。 只可惜,那神龙的英姿维持的时间尚短,她作为生人,进了这等私人领域,那些灵气便一哄而散,往她这边或远或近的围堵而来,带着满满的试探。 万物皆有灵,灵气本就是包含灵力之气,更何况这里还有神力加持,自然更加灵性三分。 它们自有自己的一套试探法子。 喜欢的,它们不吝啬它们的热情,不喜欢的,哪怕是此间主人的朋友,它们依旧我行我素,绝不勉强自己。 那些个灵气先是在盛红衣的周围远远近近的转了一圈,然后,突然有一小股活跃起来,疯了似的往她身体里面钻,接着,周围的好像也反应了过来,争先恐后,朝她靠近。 盛红衣熟知这些小东西们的习性,有这机会,她自是敞开了吸收木灵气。 比起刚进青龙冢,这里的木灵气气对她的加成更大。 她的经脉之中,绿色的木灵气如江河入海,奋力往前奔涌。 那些“金边”也随着这些木灵气一起投入她的体内。 盛红衣发现它们化为金粉密密麻麻的塞进了她的每一处的毛孔之中,此后,每一寸毛孔似被那些金粉狠狠涤荡了一遍。 她连呼吸吐纳都瞬时轻盈了许多。 这种感觉有点像第一次洗筋伐髓之后的感受。 那是一种陡然轻盈,浑身舒畅顺遂,似随时都能羽化登仙之感,实在让人着迷。 盛红衣没想到的是,自己在多年之后,还能再次体验一回那种舒畅感。 这样的青龙冢,让盛红衣不免生出了三分好感和喜爱。 人都是有偏向的,盛红衣也不例外。 她对青龙冢多了多少喜爱,就对这恶灵多出多少厌恨。 更何况,其中还夹着个盛红衣一直很在意,但至今依旧未见其人的寻真真。 仅仅是这般浅谈的接触和试探,盛红衣已经完全能看出青玄不是这位的对手。 窥一斑而知全豹,就这木灵唱作俱佳的本事,盛红衣严重怀疑,青玄之所以还未被吞了,是人家在做长线打算。 毕竟,肉要慢慢吃,这青龙冢是封闭的,若是青玄没了,可就什么也没了。 倒不如不死不活的养着,一点一点的吃。 可不管如何的慢,盛红衣却也知道,青玄终将不敌。 而它一旦不敌,这里的美好就尽数被那木灵破坏了。 真是,想想都觉得可恨的很。 眼睛所见之中,木灵气们压根不同那绿果子沾边儿,甚至隔得远远的。 但它确实自带木灵气,盛红衣静静的看着它,能看到它似被装在一个跟它差不多大小的黑色的“枷锁”之中,根本出不来。 而便是有枷锁锁住,盛红衣也能看到透过枷锁,那木灵气顽强的想要涌出。 盛红衣吸了吸鼻子,木灵气的气息本来的好的,可是混杂了那些“枷锁”,败坏了整个气场,以至于这绿果子全身散发出一种过气的腐朽气味。 这种气味,盛红衣再熟悉不过了。 不就是外界那些寻木的枝丫树叶散发的气息么? 木灵现在把“寻木之心”递到了她的面前,见她长久的不说话。 它声音轻缓,语调变了,与此同时,盛红衣看到一道灰白色的气息自它张嘴之间,无声的汨出,往她而来。 “吃了它,恩人便可以提升至少千百年修为,我可为恩人护法!” 盛红衣眯了眯眼: “是吗?” 怕是吃了它,她最终沦为了别人的食物。 这外面的东西岂是能乱吃的? 掌心,一朵绿色的莲花正在缓缓绽放,随着它的绽放,青绿色的,同这里同根同源的木灵气已随着花瓣无声飞出,片片击打在那些灰白色的气体之上。 盛红衣本就是符师,如今算是符阵师,她擅长利用环境之中赋予的东西去寻找生机。 如今也不例外。 这上等的木灵气,用在对付木灵身上,盛红衣觉得它实在有些配不上。 可,这些,恰也是最有隐蔽性的。 它们和周遭一切本就是一体,对方完全察觉不出异样? 盛红衣出手,绿莲花已成,直到它的莲瓣儿飞出,击散了那些灰白之气,木灵才察觉到。 可,先机已失,不是吗? “你!居然破了我的魇术!” “可惜,你的好运到此为止。” 木灵叫嚣着。 盛红衣选择先掀了桌子,对方自然也拉下脸,露出本来的面目。 狂风大作,寻木原本安静的枝干开始爆涨,那些枝丫虬结捆绑,迅速的,人体四肢便成了形。 那长着五官的部分稳稳的立在了属于这木头人的脑袋之处。 一个巨人就这么矗立在了盛红衣面前。 它冷冷的低头,枯枝拼接的手上拿着那枚寻木之心,原本的声音依然是甜美之中带着丝丝委屈。 它用两指捏着那寻木之心,递到盛红衣嘴边,似朋友之间的好生商量: “吃下去嘛,你乖乖吃下去,我保证你接下来就如美梦一场,一点都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切会很快都过去的,自此你的生命之中,只有美好!” 盛红衣的天地铢幽幽闪着暗黑色的光泽。 眼一扫,天地铢感知到主人的心意,蓦然旋转。 须臾,落定,震为雷! 春雷隆隆,是狂风吹不散的春意,整个空间的木意刹那癫狂,从沉睡之中惊醒。 盛红衣的身后,青龙神兽扶摇直上,傲然的同木巨人对峙。 盛红衣淡淡却似饱含力量的声音响起: “青龙冢的事情,自然该由青龙解决,恶灵,该我对你说,你若乖乖听话,我兴许能手下留情,不让你那么痛!” 外界,感觉到其中动静的两人一阵沉默。 青玄吸了吸鼻子,龙眼颤了颤: “她……她召唤了青龙?!” 壹前辈没往里面探,它都说了让盛红衣自己进去解决,自然不会自毁承诺,他身为一个曾经有身份的男人,信誉还是有的。 不仅他不探,也不准青玄探。 是因为里面动静太大,泄露了气息。 饶是他心中诧异,但他在青玄面前表现的高深莫测,似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 “嗯,感动不?” (本章完) 329 大王回来了(五千字章,补更四分之一) 感动不? 壹前辈问了,青玄没说话,可在心里回答了。 它感动,可它不敢动。 唯恐,这一切都消失了。 它其实很想看清楚里面的一切。 只不过,一则,破魂珠不准它随便探入其中,它虽然看起来是有些大咧咧的,可实际上它还是有脑子的。 破魂珠一本正经同它说了这件事,它若是随便违背,破魂珠绝对有能耐让它吃不了兜着走。 它刚经历了同族的“背叛”,破魂珠重新来到这里,愿意与“他”为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更何况,他们之间本就有交情。 此消彼长加上颇有些相似的遭遇,让青玄深深觉得,它确实不该无端怀疑破魂珠心有不轨。 既然不存在这种情况,两人的“友情”自然加以恢复。 它已经一无所有,也不想再失去这一段友情了。 所以,它才愿意听破魂珠的话。 青玄逞强的给自己找理由,才不是它本来就怕他呢。 二则,是它开始在意起这个叫盛红衣的女娃了。 它心中百味杂成,可是,不可否认的就是其中浓浓的感激之情。 百味杂成是因为,作为青龙一族的族冢,最终无一族人再想起它,甚至连它青玄,都被连同整个族冢一起抛却了。 这还不足以让它尝尽世间冷暖辛酸吗? 而感动则是,已经被遗弃的族冢与它,却被人用另一种方式来给了一个完美的结局。 一个外人,她召唤青龙对付那恶灵,甭管盛红衣心里怎么想,青玄却愿意相信,她是对整个青龙冢怀有一份善意的。 她明明不仅会召唤青龙的,那天地铢分明是四象都能召唤。 而且,她有焚邪,召唤朱雀比召唤青龙容易多了。 木烧火旺,用火力对付敌人,兴许更加的立竿见影。 可,她却愿意用青龙对付恶灵,哪怕迂回了不少。 若是成功,青玄也没有任何遗憾了,盛红衣已经替它们青龙一族对付了恶灵。 便是不成功,也丝毫不影响青玄对盛红衣的感激。 她做出这一举动,青玄觉得,足够整个青龙一族将她刻在恩德簿上了。 但,青龙一族如何做,青玄不知道,也不强求,但盛红衣对青龙一族的恩情,值得它一生感怀。 它不敢动弹,也是因为它感念恩人,尊重她。 既然她不想他们进去打扰她,它就要听她的话,乖乖在外面守着。 壹前辈瞥了一眼青玄,见它飘在半空中,眼巴巴盯着盛红衣所在的方向,不移不动,倒是有了点守卫者的样子。 它如何想的,壹前辈不用把自己稍稍代入它的身份,就看它的表情,便可猜到个八九不离十。 而盛红衣如何想的,壹前辈自觉便是不能完全猜到,但也能猜到五五分。 她肯定是有替青龙族出气的意思的。 虽然不会是全部,但她也绝不会忘记青龙一族。 盛红衣那丫头啊,刀子嘴,算不得豆腐心,但也绝不是她表现出的那么凉薄。 那份刻意表现的冰冷甚至凶恶,壹前辈已经识破。 这些,不过是盛红衣的保护层罢了。 实则,这丫头是个很有底线的心正之人。 而根据壹前辈这些天的观察,让人好气又好笑的是,她明明再正义不过,也绝不喜欢欠别人的,有仇报仇,有恩还恩,干脆利落。 可,这样的正统的道门苗子,却长了一张不仅怼人毫不客气,怼自己同样不留情的“破嘴”。 她时常标榜自己不是正派人。 呃,也不知她是从哪儿得来的错觉。 玄尘门是标准的名门正派,她师承季家子。 壹前辈多年不在江湖上混,许多后起之秀他其实都记不清楚了,但,这季家,不就是季秀水那个季家么? 他还是知道季家的。 这简直是根正苗红到了极致。 是,他是发现,这丫头有些个本事挺古怪的,也不知她从哪儿学到的些偏门旁道。 但,这有什么要紧?谁背地里没几件保命底牌呢? 季秀水他可熟悉了,那家伙难道就真的如他表面那么光风霁月? 快别扯淡了! 什么叫光风霁月? 那只是骗骗外人的。 所谓光风霁月的好人,早八百年就被别人灭了,根本活不长久。 世人皆知的那些个修为高深者,乃至登顶天界甚至神界之人,谁不是百无禁忌的主儿? 真要相信史书、传记上写的那些个玩意儿,就是大傻帽儿。 毕竟,史书从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 而传记,更不可能会有什么不好的内容。 这其实是人之常情,如他们这些个人,都已经站在了至少一个界域之巅,谁敢得罪。 哦,他们给他也写了传记,说他什么来着?让他想想。 他微微眨了下眼睛,隐约想起来了。 说他心怀整个幽冥界,一生都在为整个幽冥界奔忙! 真是……酸倒了他的大牙。 他看起来这么闲吗? 而且,没谁会这样吧? 他是鬼哎,又不是佛界那帮道貌岸然的秃驴,哪里来这么泛滥的佛性与爱心? 其他鬼怪是死是活,他心中都无一丝波澜好嘛,甚至,看到别的鬼怪去死,他还挺高兴的,有热闹不看是王八蛋。 秦广王还告诉他,他的崇拜者众多,不仅是幽冥界的以他为榜样,道魔佛妖之中,喜欢他的也有不少。 不过,他压根不把这些放在心上,真要让这些人知道他真正的样子,怕是跑的一个比一个快,风都追不上。 他们喜欢的不过是塑造出来的一个“神”而已,根本不是他。 从如此角度去看,盛红衣的“百无禁忌”倒算得上是她成为厉害人物的潜质了。 神界那一帮子,但凡说得上话的,谁不“百无禁忌”? 壹前辈在红珠子拂了拂胡须,他左右无事,等着也是等着,还不如继续琢磨盛红衣。 好在,这丫头总是念叨自己不是正派人,可她用起那些个偏门的本事,倒也不会藏着掖着,他甚至发现,她对于这些个本事,甚至还会寻相关的书去参研。 他就见过她偶尔休憩之时,手上拿过魔修的书简。 这却也是实打实的敞亮人了。 壹前辈还真就欣赏这样的她。 心中寻思了一回,壹前辈再次看了青玄一眼。 这家伙就要无家可归了。 他原本的打算是把它丢给秦广王,让它暂且留在幽冥界。 反正它本就是一条龙魂,留在幽冥界倒也相得益彰。 壹前辈倒也不至于完全没有办法保住它。 只不过,凡事没有十全十美,自此以后,青玄可能需要改变一下身份。 许是连青龙这个神兽身份都要放弃。 可,活着本来就是很难的事情不是吗? 能活着已是万幸。 这是他老壹的态度和解决对策,他相信青玄心中也明白。 毕竟,它在幽冥界这么多年,还不知道他的手段以及这荒原大陆的规则么? 然而,现在,他突然觉得,青玄许是能有一条更好的路可以走。 那就是盛红衣,原先他同青玄也起过念,想让盛红衣把青玄带出去。 他当时的想法便是打的盛红衣能召唤青龙神兽的主意。 便是虚影又能如何? 神兽虚影那也是神兽,一旦被召唤,它就有承载神兽之魂之力。 只不过,因为虚影会散,不能长期承载。 反正,青玄只是暂时借一个落脚地罢了。 青玄的龙魂承载在盛红衣召唤的青龙神兽虚影之中,等待这青龙冢四十九日自动吐出“异魂”,许是能不废一兵一卒跟着一起出去。 等到出去之后,便各得其所,各回各家就是。 他算盘打的好,自觉这办法很完美。 这法子不仅能帮到青玄,还能避免盛红衣受伤。 可现在,他不这么认为了。 他突然问青玄: “青玄,你还想回神界么?” 青玄蓦然回过头来,盯着壹前辈,头一次它眼中闪过凌厉的探究: “为何这么问?” 壹前辈简单粗暴: “你就说你要不要吧。” 笑话,难道它瞪个眼睛,他就怕它了? 他可是为了它好呢,过时不候的天大机缘。 青玄一秒现原形: “……当然要回,难道你也要去神界,你去神界替我告诉青龙一族,我青玄一定回回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它竟开始揣测壹前辈的用意,甚至越说越歪,越说越离谱。 这回轮到壹前辈无语了。 这个大傻帽哦,啥事儿还没做成呢,就先嚷嚷出去了? 不坑它坑谁啊? 因为别人都没这么傻帽。 “你要去吆喝你自己去,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去神界的,本座这辈子直到魂魄消亡,都不踏入其中。” 青玄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嘿嘿”笑了笑: “我知道,你不是不去,而是回不去呗!” 红珠子倏然抖动了一下。 这是被气的发抖了。 破天荒的,壹前辈自觉自己是第一次这么气。 是要把他气活过来么? 这傻帽活该混成今天这死样子。 居然指摘起他来了。 它自己的事情,它不着急,反倒是关注起他来,还不会说话,硬要戳他? 真真是蠢的要死。 他深吸一口气,不能跟它计较。 他如今只存一丝魂力,这会子被它气的活是活不过来了,还差点彻底魂飞魄散了。 他若是这么死了,那他真就要死不瞑目了。 “呵呵,青玄,你再说一句我不爱听的,你这辈子永远出不去你信不信?” 跟这种傻帽,就不能太客气,因为它们擅长得寸进尺。 壹前辈阴恻恻的说完这话,等同于一把捏住了对方的七寸。 立竿见影的,青玄似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它慌忙用龙爪捂住自己的嘴,龙眼转来转去,忒是慌乱。 唯恐自己再说出什么来。 壹前辈只觉得自己脑袋抽抽的,两人之间,一下子归于沉默。 一个气的不想搭理人,一个不敢说话。 到底是青玄,皮糙肉厚还脸皮厚,它又转了转眼珠子,多年不大动已经要腐朽生锈的脑子终于艰难的动了起来。 这破魂珠为什么同它说这个? 尤其是它最后威胁它的话,威胁它出不去了? 它回神界的事情和出不出去这事有什么关联么? 它实在太在意这事儿了,当下也顾不得其他,期待道: “我说,你为何忽然问我这个问题?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助我重返神界?” 这事儿,它想都不敢想。 可是,扪心自问,它真的太想回去了。 它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无法抒解的愤懑和恨意。 它想要回去让它们看看,便是被青龙一族遗弃,它也是有办法回来的。 它青玄是活生生的青龙,凭什么由它们来摆布? “若是我能回去,以后我便欠原爷您一个人情,不仅如此,我知原爷心思,若原爷真的有夺回一切之心,那算我青玄一个。” 原爷,这是青玄第一次对着红珠子用称谓。 它以前都叫他破珠子。 红珠子沉默了一下,久久后,长叹了一口气,却是什么都没再多说: “你不用欠本座人情,本座就是老壹,已经不再是过去的自己,不过是一缕苟延残喘,不知还能活多久的残魂罢了,跟着我没什么前途,我给你指条明路。” 青玄一愣,接着瞬间眉开眼笑,还有这等好事? “是什么?原爷?” “不就在你面前吗?去求红衣吧,你相信她能出人头地,成为那万万分之一的神界之人吗?” 青玄一脸愕然: “求她?如何做?” 同原爷一样,它一直以为出了青龙冢,它就要和盛红衣分道扬镳了。 现在却让它去求盛红衣? “你知道焚邪吧?抄作业都不会吗?” 说罢,壹前辈再不做声,闭目养神去了。 路他已经指明了,青玄做不做,那就是它的事情了。 青玄脸上蓦然闪过惊异,它一时没说话,因为,它思绪翻涌,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它好像终于懂原爷问那些话的意思了。 抄作业? 也就是同焚邪一样,以天地铢为身体,寄魂于上。 可是,这是相当匪夷所思的事情。 当真前无古人。 这事儿简直是以生命为代价的豪赌。 首先,焚邪这样的剑气,天地铢能承受,它作为龙魂,天地铢能不能承受还两说。 再者,便是第一关过了,自此它的身家性命便同盛红衣捆绑在一起。 她生,它生,她死,它也躲不过去。 天地铢还是盛红衣的本命法宝,结果只会变本加厉。 它青玄,能过得了这种受人驾驭的生活么? 尤其,对方是一个自它出生就没放在眼中的小结丹。 这其实也不怪它,它自一出生就是神兽,荒原大陆对它来说就是蛮荒,这样地界的生灵,那不就是低阶生灵么? 它在没有来幽冥界之前,它从未见过金丹这么低的修为。 青玄也不敢肯定它是否能坚持下来。 暂时,它并未再开口,壹前辈也不问,两人就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壹前辈和青玄这儿,看似安静,内里实际上暗潮涌动,两人各有心事,心中都很难获得真正的平静。 而,内里的状况,连表面的平静都维持不了。 青龙与寻木巨人对峙,明明,和寻木巨人比起来,盛红衣召唤的青龙小太多了。 可,这般对峙,她愣是不落下风。 青龙睁眼,睥睨的盯着面前的寻木巨人。龙口大张,自它嘴中,数道惊雷连番击出。 它们劈开了周遭的狂风,顺利到达那木巨人面前,毫不客气的斩向它的四枝和脑袋。 所过之处,带着专属于青龙的淡淡神力。 寻木巨人在整个空间翻滚躲避着雷刃,所过之处,死气渲染,满目疮痍。 盛红衣淡淡皱眉,很是厌恶这般的场景。 藏在朽木身体后面的恶灵轻蔑又不屑? 就这? 它连青玄这条真龙都玩弄于股掌之间,难道还会这低阶人修召唤出来的假龙? 真是笑话?! 枯黑的朽木却比意料之中灵活很多。 若有人近看,便能看处它们那看似枯朽焦黑的枝干表面并不平整,甚至细看会看到其上有黑黑的东西如虫子般蠕动。 它们微微动一动,枝干之上就会平地再生出小枝干来,同样的颜色,相似的形状宛若复制粘贴,它们连绵又密集的生长。 盛红衣觉得自己在对付一个触手怪。 青龙腾空,带着雷刃斩落那些枯枝的速度很快,奈何,它们生长的速度更快。 密密麻麻,甚至落在地上的残枝都会重新被这个寻木巨人“粘”回去,成为它身体的一部分。 相当的棘手又恶心! 她迎着风,站在龙首之上,端凝的眸子毫无感情的盯着寻木巨人。 神女?! 有一瞬间,恶灵的脑中闪过这样两个字。 随即,它就嗤之以鼻了。 什么神女? 她也配? 盛红衣管不了恶灵心中想什么,掌中,绿色的莲花缓缓转动。 此时,伴随着雷声,雨点自小到大,很快,就密密淋在了寻木巨人上。 恶灵突然开口,声音阴戾高亢,哪儿还有之前装可怜的闲情逸致: “你刚刚做了什么?” 雨有问题,落在它身上,积少成多,居然产生了一种净化污浊的能力? 让它瞬间头痛不已,而此时,它眼神猛然恍惚,陡然似分裂开来,看到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它听到自己的声音惊喜的说话: “大王,是你吗?” (本章完) 329 大王回来了(五千字章,补更四分之一) 感动不? 壹前辈问了,青玄没说话,可在心里回答了。 它感动,可它不敢动。 唯恐,这一切都消失了。 它其实很想看清楚里面的一切。 只不过,一则,破魂珠不准它随便探入其中,它虽然看起来是有些大咧咧的,可实际上它还是有脑子的。 破魂珠一本正经同它说了这件事,它若是随便违背,破魂珠绝对有能耐让它吃不了兜着走。 它刚经历了同族的“背叛”,破魂珠重新来到这里,愿意与“他”为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更何况,他们之间本就有交情。 此消彼长加上颇有些相似的遭遇,让青玄深深觉得,它确实不该无端怀疑破魂珠心有不轨。 既然不存在这种情况,两人的“友情”自然加以恢复。 它已经一无所有,也不想再失去这一段友情了。 所以,它才愿意听破魂珠的话。 青玄逞强的给自己找理由,才不是它本来就怕他呢。 二则,是它开始在意起这个叫盛红衣的女娃了。 它心中百味杂成,可是,不可否认的就是其中浓浓的感激之情。 百味杂成是因为,作为青龙一族的族冢,最终无一族人再想起它,甚至连它青玄,都被连同整个族冢一起抛却了。 这还不足以让它尝尽世间冷暖辛酸吗? 而感动则是,已经被遗弃的族冢与它,却被人用另一种方式来给了一个完美的结局。 一个外人,她召唤青龙对付那恶灵,甭管盛红衣心里怎么想,青玄却愿意相信,她是对整个青龙冢怀有一份善意的。 她明明不仅会召唤青龙的,那天地铢分明是四象都能召唤。 而且,她有焚邪,召唤朱雀比召唤青龙容易多了。 木烧火旺,用火力对付敌人,兴许更加的立竿见影。 可,她却愿意用青龙对付恶灵,哪怕迂回了不少。 若是成功,青玄也没有任何遗憾了,盛红衣已经替它们青龙一族对付了恶灵。 便是不成功,也丝毫不影响青玄对盛红衣的感激。 她做出这一举动,青玄觉得,足够整个青龙一族将她刻在恩德簿上了。 但,青龙一族如何做,青玄不知道,也不强求,但盛红衣对青龙一族的恩情,值得它一生感怀。 它不敢动弹,也是因为它感念恩人,尊重她。 既然她不想他们进去打扰她,它就要听她的话,乖乖在外面守着。 壹前辈瞥了一眼青玄,见它飘在半空中,眼巴巴盯着盛红衣所在的方向,不移不动,倒是有了点守卫者的样子。 它如何想的,壹前辈不用把自己稍稍代入它的身份,就看它的表情,便可猜到个八九不离十。 而盛红衣如何想的,壹前辈自觉便是不能完全猜到,但也能猜到五五分。 她肯定是有替青龙族出气的意思的。 虽然不会是全部,但她也绝不会忘记青龙一族。 盛红衣那丫头啊,刀子嘴,算不得豆腐心,但也绝不是她表现出的那么凉薄。 那份刻意表现的冰冷甚至凶恶,壹前辈已经识破。 这些,不过是盛红衣的保护层罢了。 实则,这丫头是个很有底线的心正之人。 而根据壹前辈这些天的观察,让人好气又好笑的是,她明明再正义不过,也绝不喜欢欠别人的,有仇报仇,有恩还恩,干脆利落。 可,这样的正统的道门苗子,却长了一张不仅怼人毫不客气,怼自己同样不留情的“破嘴”。 她时常标榜自己不是正派人。 呃,也不知她是从哪儿得来的错觉。 玄尘门是标准的名门正派,她师承季家子。 壹前辈多年不在江湖上混,许多后起之秀他其实都记不清楚了,但,这季家,不就是季秀水那个季家么? 他还是知道季家的。 这简直是根正苗红到了极致。 是,他是发现,这丫头有些个本事挺古怪的,也不知她从哪儿学到的些偏门旁道。 但,这有什么要紧?谁背地里没几件保命底牌呢? 季秀水他可熟悉了,那家伙难道就真的如他表面那么光风霁月? 快别扯淡了! 什么叫光风霁月? 那只是骗骗外人的。 所谓光风霁月的好人,早八百年就被别人灭了,根本活不长久。 世人皆知的那些个修为高深者,乃至登顶天界甚至神界之人,谁不是百无禁忌的主儿? 真要相信史书、传记上写的那些个玩意儿,就是大傻帽儿。 毕竟,史书从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 而传记,更不可能会有什么不好的内容。 这其实是人之常情,如他们这些个人,都已经站在了至少一个界域之巅,谁敢得罪。 哦,他们给他也写了传记,说他什么来着?让他想想。 他微微眨了下眼睛,隐约想起来了。 说他心怀整个幽冥界,一生都在为整个幽冥界奔忙! 真是……酸倒了他的大牙。 他看起来这么闲吗? 而且,没谁会这样吧? 他是鬼哎,又不是佛界那帮道貌岸然的秃驴,哪里来这么泛滥的佛性与爱心? 其他鬼怪是死是活,他心中都无一丝波澜好嘛,甚至,看到别的鬼怪去死,他还挺高兴的,有热闹不看是王八蛋。 秦广王还告诉他,他的崇拜者众多,不仅是幽冥界的以他为榜样,道魔佛妖之中,喜欢他的也有不少。 不过,他压根不把这些放在心上,真要让这些人知道他真正的样子,怕是跑的一个比一个快,风都追不上。 他们喜欢的不过是塑造出来的一个“神”而已,根本不是他。 从如此角度去看,盛红衣的“百无禁忌”倒算得上是她成为厉害人物的潜质了。 神界那一帮子,但凡说得上话的,谁不“百无禁忌”? 壹前辈在红珠子拂了拂胡须,他左右无事,等着也是等着,还不如继续琢磨盛红衣。 好在,这丫头总是念叨自己不是正派人,可她用起那些个偏门的本事,倒也不会藏着掖着,他甚至发现,她对于这些个本事,甚至还会寻相关的书去参研。 他就见过她偶尔休憩之时,手上拿过魔修的书简。 这却也是实打实的敞亮人了。 壹前辈还真就欣赏这样的她。 心中寻思了一回,壹前辈再次看了青玄一眼。 这家伙就要无家可归了。 他原本的打算是把它丢给秦广王,让它暂且留在幽冥界。 反正它本就是一条龙魂,留在幽冥界倒也相得益彰。 壹前辈倒也不至于完全没有办法保住它。 只不过,凡事没有十全十美,自此以后,青玄可能需要改变一下身份。 许是连青龙这个神兽身份都要放弃。 可,活着本来就是很难的事情不是吗? 能活着已是万幸。 这是他老壹的态度和解决对策,他相信青玄心中也明白。 毕竟,它在幽冥界这么多年,还不知道他的手段以及这荒原大陆的规则么? 然而,现在,他突然觉得,青玄许是能有一条更好的路可以走。 那就是盛红衣,原先他同青玄也起过念,想让盛红衣把青玄带出去。 他当时的想法便是打的盛红衣能召唤青龙神兽的主意。 便是虚影又能如何? 神兽虚影那也是神兽,一旦被召唤,它就有承载神兽之魂之力。 只不过,因为虚影会散,不能长期承载。 反正,青玄只是暂时借一个落脚地罢了。 青玄的龙魂承载在盛红衣召唤的青龙神兽虚影之中,等待这青龙冢四十九日自动吐出“异魂”,许是能不废一兵一卒跟着一起出去。 等到出去之后,便各得其所,各回各家就是。 他算盘打的好,自觉这办法很完美。 这法子不仅能帮到青玄,还能避免盛红衣受伤。 可现在,他不这么认为了。 他突然问青玄: “青玄,你还想回神界么?” 青玄蓦然回过头来,盯着壹前辈,头一次它眼中闪过凌厉的探究: “为何这么问?” 壹前辈简单粗暴: “你就说你要不要吧。” 笑话,难道它瞪个眼睛,他就怕它了? 他可是为了它好呢,过时不候的天大机缘。 青玄一秒现原形: “……当然要回,难道你也要去神界,你去神界替我告诉青龙一族,我青玄一定回回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它竟开始揣测壹前辈的用意,甚至越说越歪,越说越离谱。 这回轮到壹前辈无语了。 这个大傻帽哦,啥事儿还没做成呢,就先嚷嚷出去了? 不坑它坑谁啊? 因为别人都没这么傻帽。 “你要去吆喝你自己去,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去神界的,本座这辈子直到魂魄消亡,都不踏入其中。” 青玄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嘿嘿”笑了笑: “我知道,你不是不去,而是回不去呗!” 红珠子倏然抖动了一下。 这是被气的发抖了。 破天荒的,壹前辈自觉自己是第一次这么气。 是要把他气活过来么? 这傻帽活该混成今天这死样子。 居然指摘起他来了。 它自己的事情,它不着急,反倒是关注起他来,还不会说话,硬要戳他? 真真是蠢的要死。 他深吸一口气,不能跟它计较。 他如今只存一丝魂力,这会子被它气的活是活不过来了,还差点彻底魂飞魄散了。 他若是这么死了,那他真就要死不瞑目了。 “呵呵,青玄,你再说一句我不爱听的,你这辈子永远出不去你信不信?” 跟这种傻帽,就不能太客气,因为它们擅长得寸进尺。 壹前辈阴恻恻的说完这话,等同于一把捏住了对方的七寸。 立竿见影的,青玄似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它慌忙用龙爪捂住自己的嘴,龙眼转来转去,忒是慌乱。 唯恐自己再说出什么来。 壹前辈只觉得自己脑袋抽抽的,两人之间,一下子归于沉默。 一个气的不想搭理人,一个不敢说话。 到底是青玄,皮糙肉厚还脸皮厚,它又转了转眼珠子,多年不大动已经要腐朽生锈的脑子终于艰难的动了起来。 这破魂珠为什么同它说这个? 尤其是它最后威胁它的话,威胁它出不去了? 它回神界的事情和出不出去这事有什么关联么? 它实在太在意这事儿了,当下也顾不得其他,期待道: “我说,你为何忽然问我这个问题?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助我重返神界?” 这事儿,它想都不敢想。 可是,扪心自问,它真的太想回去了。 它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无法抒解的愤懑和恨意。 它想要回去让它们看看,便是被青龙一族遗弃,它也是有办法回来的。 它青玄是活生生的青龙,凭什么由它们来摆布? “若是我能回去,以后我便欠原爷您一个人情,不仅如此,我知原爷心思,若原爷真的有夺回一切之心,那算我青玄一个。” 原爷,这是青玄第一次对着红珠子用称谓。 它以前都叫他破珠子。 红珠子沉默了一下,久久后,长叹了一口气,却是什么都没再多说: “你不用欠本座人情,本座就是老壹,已经不再是过去的自己,不过是一缕苟延残喘,不知还能活多久的残魂罢了,跟着我没什么前途,我给你指条明路。” 青玄一愣,接着瞬间眉开眼笑,还有这等好事? “是什么?原爷?” “不就在你面前吗?去求红衣吧,你相信她能出人头地,成为那万万分之一的神界之人吗?” 青玄一脸愕然: “求她?如何做?” 同原爷一样,它一直以为出了青龙冢,它就要和盛红衣分道扬镳了。 现在却让它去求盛红衣? “你知道焚邪吧?抄作业都不会吗?” 说罢,壹前辈再不做声,闭目养神去了。 路他已经指明了,青玄做不做,那就是它的事情了。 青玄脸上蓦然闪过惊异,它一时没说话,因为,它思绪翻涌,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它好像终于懂原爷问那些话的意思了。 抄作业? 也就是同焚邪一样,以天地铢为身体,寄魂于上。 可是,这是相当匪夷所思的事情。 当真前无古人。 这事儿简直是以生命为代价的豪赌。 首先,焚邪这样的剑气,天地铢能承受,它作为龙魂,天地铢能不能承受还两说。 再者,便是第一关过了,自此它的身家性命便同盛红衣捆绑在一起。 她生,它生,她死,它也躲不过去。 天地铢还是盛红衣的本命法宝,结果只会变本加厉。 它青玄,能过得了这种受人驾驭的生活么? 尤其,对方是一个自它出生就没放在眼中的小结丹。 这其实也不怪它,它自一出生就是神兽,荒原大陆对它来说就是蛮荒,这样地界的生灵,那不就是低阶生灵么? 它在没有来幽冥界之前,它从未见过金丹这么低的修为。 青玄也不敢肯定它是否能坚持下来。 暂时,它并未再开口,壹前辈也不问,两人就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壹前辈和青玄这儿,看似安静,内里实际上暗潮涌动,两人各有心事,心中都很难获得真正的平静。 而,内里的状况,连表面的平静都维持不了。 青龙与寻木巨人对峙,明明,和寻木巨人比起来,盛红衣召唤的青龙小太多了。 可,这般对峙,她愣是不落下风。 青龙睁眼,睥睨的盯着面前的寻木巨人。龙口大张,自它嘴中,数道惊雷连番击出。 它们劈开了周遭的狂风,顺利到达那木巨人面前,毫不客气的斩向它的四枝和脑袋。 所过之处,带着专属于青龙的淡淡神力。 寻木巨人在整个空间翻滚躲避着雷刃,所过之处,死气渲染,满目疮痍。 盛红衣淡淡皱眉,很是厌恶这般的场景。 藏在朽木身体后面的恶灵轻蔑又不屑? 就这? 它连青玄这条真龙都玩弄于股掌之间,难道还会这低阶人修召唤出来的假龙? 真是笑话?! 枯黑的朽木却比意料之中灵活很多。 若有人近看,便能看处它们那看似枯朽焦黑的枝干表面并不平整,甚至细看会看到其上有黑黑的东西如虫子般蠕动。 它们微微动一动,枝干之上就会平地再生出小枝干来,同样的颜色,相似的形状宛若复制粘贴,它们连绵又密集的生长。 盛红衣觉得自己在对付一个触手怪。 青龙腾空,带着雷刃斩落那些枯枝的速度很快,奈何,它们生长的速度更快。 密密麻麻,甚至落在地上的残枝都会重新被这个寻木巨人“粘”回去,成为它身体的一部分。 相当的棘手又恶心! 她迎着风,站在龙首之上,端凝的眸子毫无感情的盯着寻木巨人。 神女?! 有一瞬间,恶灵的脑中闪过这样两个字。 随即,它就嗤之以鼻了。 什么神女? 她也配? 盛红衣管不了恶灵心中想什么,掌中,绿色的莲花缓缓转动。 此时,伴随着雷声,雨点自小到大,很快,就密密淋在了寻木巨人上。 恶灵突然开口,声音阴戾高亢,哪儿还有之前装可怜的闲情逸致: “你刚刚做了什么?” 雨有问题,落在它身上,积少成多,居然产生了一种净化污浊的能力? 让它瞬间头痛不已,而此时,它眼神猛然恍惚,陡然似分裂开来,看到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它听到自己的声音惊喜的说话: “大王,是你吗?” (本章完) 330 神陨(五千字章,补更四分之二) 大王?! 石破天惊! 盛红衣手下一颤,牵一发而动全身,青龙随之一抖,差点失控从半空之中将盛红衣摔下来。 盛红衣索性一跃,自青龙的头顶落下,借着这落下的工夫,她才勉强压制住自己怦然无序的心跳: “寻真真?” 她站在距离寻木巨人很近的位置,她出声叫人,声音之中有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期待! 她的声音出来的刹那,似有什么破开了尘封已久的过往滞涩,丝丝缕缕的熟悉感无端的涌现,泪意毫无预警,却又理所当然的涌了上来。 便是对于那所谓的过往仍然一片空白,她却笃定了自己的情感。 她同寻真真有交情,而且交情颇深。 真的如她曾经的预料,便是相忘,但,扎在灵魂之中的熟悉感足以说明一切了。 明明是同样的声音,可同时出现,分清楚谁是恶灵?谁是寻真真?于盛红衣而言,轻而易举。 硬要盛红衣说出理由,也是显而易见。 恶灵的声音就是有一股挥之不去的矫揉造作和恶心,而寻真真的声音则不同,亲切又让人心中欢喜。 直到听到寻真真开口唤她,盛红衣心底那一口气才算真正的松了下来,寻真真还活着吗? 真好! 也是到现在,盛红衣才知道自己原来一直憋着气呢。 内心深处,她是多么的希望对方还活着。 由此,她心中之前隐约一直觉得不大对劲的地方有了解答。 她就是觉得她刚进入此地之时,尤其是建造树屋那阵子,神木枝桠特别的“听话”,简直是她指哪打哪儿。 想必那时候,是寻真真出来了?亦或者取得了身体的暂时控制权,并且认出了她来? 那会子恰逢她用白虎压制了一回神木,必是那时候,寻真真找到了出来的机会,掌控了自己的身体。 只是,那时候,它为何没有与她相认? 其实看今日交战的情况便知,那恶灵是强于寻真真的,定然把它压制的喘不过气来。 今日同那一日何其相似,都是她出手先揍了恶灵,此消彼长,才给了寻真真些许出来之机。 它出来一回何等不易,一念乍起,盛红衣甚至开始埋怨起自己来,为何第一回的时候,她明明都觉得不对劲了,都没有去深究? 若是早知道,她早点出手的话,是不是就能更早的相认? 心思起伏不定,百转千回,寻真真却是迫不及待的同盛红衣相认了。 “是我呀,大王!你居然还记得我吗?” 木巨人倏然间失了力道,虽然并未完全瓦解,但也狼狈的瘫倒在地,再没有了之前的狰狞模样。 一眼看去如随手堆砌在墙角无人问津的杂物,再没有了任何危险的气息。 这是寻真真控制下的木巨人,盛红衣知道,它绝不会站起来对付她的。 寻真真的声音充满了惊讶和无尽的欢喜。 它语速很快,几乎没有停歇,也不用盛红衣回答什么,就一句又一句的接踵而至。 “大王,你终于回来了吗?” “大王,你能记得我,我死而无憾了。” 听到这一句,盛红衣心中一咯噔,已在下沉。 她嘴唇蠕动,就想问询一下,可对方压根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她陡然有了一种感觉,怎么好像寻真真像是在抢时间似的? 唯恐……不说就没有机会说了? “大王,对不起,我完成不了我们的约定了。” “大王,你听我说,我撑不下去了,我对不起你,那恶灵背后有人支撑,我打不过他们,它已经侵占了我的身、魂、灵,我只残余下这么一点神念,就是在等你到来。” “大王,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不可能不来!” “如今,终于等到你,你还活着,我也放心了。” “只是,你现在修为太低微了,还是快走吧,走的越远越好。” “大王,你不用替我报仇,这地界就留给它们好了,只是对青龙一族,我很抱歉。” “大王,你替我跟青玄说一声,摧毁青龙冢不是我所愿,更不是我所为,无论它是否原谅我,但这声抱歉是我应该说的。” “佞神当道,大王,你一定要保护好自身,千万不要被他抓到。” “我已经没有时间了,大王,我应该也是没有来生了,让我送你一程吧!” 声音破碎,想一句说一句,却是句句惊心动魄。 话说到这儿,戛然而止,蓦然沉寂。 盛红衣听的云里雾里,便是心中早就已经不安到极致,可是她却完全没有机会插话。 这沉寂令她心乱如麻,她慌张的打量着这枯朽的断枝,声音不知何故,已是带上了些许的哭腔和无措: “寻真真?真真?你……不要吓我,你应我一声!” 难道,它就这样彻底走了? 怎么可能?! 不是还活着么? 盛红衣不懂,只觉得这一切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 寻真真怎么会就这么轻易的死去。 它不是神木么? 哪怕那神木看起来枯朽如鬼,死气已是深入骨髓。 回答她的只有风的声音。 她先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接着无措又踉跄的往前走,像是在找寻什么。 怎么可以? 寻真真呢? 她还有好多问题要问它呢。 它为什么叫她大王? 她是黑莲妖不错,便是曾经地位卓然,那也该只是莲妖一族的大王吧? 寻真真乃是寻木之灵,寻木乃是神木,它居然也叫她大王。 那她盛红衣又是谁? 莫非她还有一段自己都不知晓的神族的过往? 寻真真和她还有约定? 又是什么约定? 而它口中的佞神又是谁? “佞神当道”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这佞神居然比寻真真还厉害?又是为何要对付寻真真呢? 它还要她躲起来,注意安全,所以佞神也想要对付她咯? 寻真真不是一直在等她吗? 现在等到她,就为了看她一眼吗? 它就不会不甘心吗? 它怎么能这么说走就走呢? 预感成真,它真的是在抢时间。 盛红衣心中充满了难以遏制的悲怆和不甘,她无意识的捂住心口,只觉得那里冰凉彻骨又疼痛难耐。 似有一只无形手硬生生的掏了进去,直接将她的心捏的稀碎。 若是有盛红衣熟识之人看到此时的她,一定会大惊失色到不敢认。 面前这个惶恐又凌乱的女子哪里是盛红衣? 哪怕长着同一张脸。 可盛红衣张扬又自信,她却如同那战乱之中走失的无助女孩,弱如草芥。 许是在眨眼间,任何一个轻微的变故就能让她魂飞魄散。 寻真真没有让盛红衣等太久,但它也没有再回应盛红衣呼唤的意思。 只是须臾的沉寂,突然,那堆砌在一角的寻木巨人起了火。 无声无息的,陡然却决绝。 盛红衣见到的时候,它已经冒起了滚滚的浓烟,冲天的火势根本救无可救。 处处着火,铺天盖地,火链如蛇,将枯朽的寻木的每一寸都包裹在了其中! 盛红衣怔怔然,一时间她如同失去了思绪,整个识海除了空白还是空白。 这时,同样的两个声音,开始了激烈又凌乱的争吵。 “啊,好痛!” “你疯了,自己的身体都不要了?你居然自焚?” 声音狰狞中包含着不可思议的愤恨,盛红衣还能听出其中遮掩不住的恐惧。 “呵,身体不是早就不能要了,不仅是这身体,我连这魂都不要了。” “你用我的身体做了多少恶事还需要我一一用你这可恶的东西西数吗?如今一把火烧了,真干净啊。” “你想不到吧?你以为你赢了,你以为你把我吞噬的只剩下一点渣渣就能为所欲为了?” “可我定要让你知道,这身体是我的,我想如何做就如何做,你不过是个外来入侵者,该滚出去的是你。” “不过,你占了我的身体这么久,我总要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来得去不得。” 此时的声音,爽朗中充满了洒脱和痛快,肆意风华,似正在经历着极为快乐之事。 “你这个疯子,你要死你就自己去死啊,你拉着我干什么?你快放我出去!” 口气随即一变,它几乎嘶吼出声,这显得色厉内荏的叫嚣却愈发显出它的无措。 “想出去?别做梦了,毕竟你那么喜欢寻木,这万千年来不都在抢夺这寻木的主控权么?既如此,我可不得满足你么?” 话锋又变,悠悠然然,声音甚至带上了笑意,畅快无边。 “其实我们可以不死的,我们为什么要死呢?” “真真,不,是神木大人,您行行好,别这么想不开行不行?” “您现在停下来还来得及。” “小的求求您了,只要您放过小的这一回,小的去求情,小的发誓,只要你不烧了,小的以后有多远滚多远,再不碍着您了。” “您行行好!” “您可是神呐,怎么能死?” 它的声音可怜兮兮又仓皇,甚至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咚咚咚”的声响。 这是磕上头了? “别啊,你让什么让啊,不用让,这么脏又坏了的身体,我早就不想要了。” “我想死就死,你还没资格管我,哪边凉快你滚哪边去,别碍着我的心情,这神,不当也罢!” 寻真真对恶灵倒是有问必答,不过字字句句饱含坚定,寸步不让。 以其言观其心,足可说明它心已绝! “你以为你想死就死了?这神当不当,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你等着,我现在就禀告主上,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让你生生世世活在痛苦之中。” 眼见装可怜没用,这是改成威胁了。 “哦?你禀报吧,让我看看你那主上有没有本事瞬息而至。也让我这株神木开开眼界!” “还生生世世?你家主子若真这么厉害?就让他再给我一个生生世世好了!” “我看你可真是猖狂的没边了,这天上天下,可还不是你主子说了算。” “吾乃神木,便是再落魄,这生死之事,自然也是我自己说了算!” 声音掷地有声,轻渺却越发的痛快肆意! 随着它的话音,火势更加迅猛,整个青龙冢,已是一片火海! 红的炽烈张扬,誓要将这最美丽的热烈,留在人间。 它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显得虚弱起来,它突然又道: “喂,顺道,你不若帮我再传个消息给你那主子呗。” “当年,他趁我修炼闭关脆弱之时,用邪术偷袭禁锢住我,将我诓骗到此地,甚至将你这恶灵植入我的身体之中。” “这笔账,便是我死了,也不会就这么算了。” “天道轮回,因果报应,便是成了神,亦在天地法则之内,悖行逆施,为天地所不容!” “便是我死了,可我家大王还在呢,她会替我看着他,一步一步自取灭亡!” 声音越发低弱,几近无声。 油尽灯枯,她如一微烛,最后的绚烂将它的最后一点生命力给彻底耗尽了。 “对,盛红衣!还有盛红衣!你快住手啊,我不信你是真不想活了。” “寻真真,你这个懦夫,你是个失败者,居然自焚,整个神界以你为耻。” “盛红衣!盛红衣!你就这么干看着啊?你快灭火啊!盛红衣,你也是个失败者,你就眼睁睁看着你的属下得到这么惨的结局吗?你这样,以后谁敢为你所用?” “你快灭火!” 声音气若游丝,几近于无,但其中惨烈又绝望的叫嚣还在持续。 “没用的,你叫大王也没用,这是本神的魂火,谁能熄灭?你要不让你主子来试试,本神正好连他一起烧了……” 最后一声轻笑,如风散去,天地之间,似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的消散。 不知是大王一词,还是恶灵叫嚣盛红衣的名字,尽数灌进了盛红衣耳中。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此时的盛红衣依旧定定的看着这些火焰,不言不动,心中不知在想什么,但却不知道害怕。 其实,也不是不知道害怕,而是她根本不怕。 寻真真在呢,哪怕穷途末路,哪怕灰飞烟灭,它都绝不会让她受一点伤的。 她满目猩红。 痛彻心扉已经不足以描述她的心痛和绝望。 从这火燃起,她的识海之中便是一片深不见底的空茫无措。 排山倒海!铺天盖地。 她就要彻底的失去寻真真了吗? 些微残存的意识之中,蓦然冒出了焚邪的身影,她在接受焚邪之初,初识焚邪的故事,其实并不能对杀神彻底的感同身受。 她曾经知道,焚邪是杀神的本命法宝,此后,随着更深的了解,她才逐渐理解了这种感情。 焚邪是已经生灵的法宝,比起主人与法宝的关系,他们更是相依为命的伙伴。 当杀神陨落,哪怕赌上最后的转世之机,也要为焚邪搏一丝生机,哪怕他极为的清楚,这生机,相当的渺茫。 代价更是自己魂飞魄散,彻底陨灭。 可是,又如何呢?! 他心甘情愿,焚邪也值得,所以他这么做了! 此时,她的心思,她想自己同杀神是一样的。 她虽然仍然记不起和寻真真曾经有过的过往的一切。 可只在见面的刹那,她就已经知晓,她和寻真真那应该是同杀神与焚邪的关系类似。 虽然可能有世俗的上下的级别之分,但他们从来不曾把这个放在心上。 他们是知交,是伙伴。 是生命之中少了对方,心就像缺了一块的存在。 便是生命的最后时刻,还惦念着对方的存在! 杀神? 她在心中低低呢喃了一遍这两个字,似有若有似无的力量从心底缓缓滋生。 她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再抬首,她听到的是恶灵的叫嚣,看到的是将熄的魂火,整个空间之中,死气弥漫。 周围的空间正在崩解,对,就是崩解,她看到了有裂痕正在凭空出现,一道又一道,无序的,快速的,有长有短,有大有小。 她还看到了她之前见过的空间碎片。 不同于之前那些空间碎片的悠闲自在,此时,在裂缝之下,有新的碎片产生,它们同旧的碎片混杂在一处,甚至发生碰撞,空间相撞,时空扭曲,爆鸣声不断。 盛红衣所站的土地,地动山摇,天翻地覆。 她还能冷静的看着这一切,在空间翻覆之中,恰好,她看到两株草从两边冒出。 不知为何,她脑中就显现出三个字:虚无草。 她甚至还很冷静的指尖微点,绿色灵气一缠一绕,顺利将这两株草收入囊中。 虽然,她也不知道,此时此刻,她还收它们干什么。 她甚至能听到外面青玄夸张又无措的喊叫询问。 她掏掏耳朵,真的好吵。 也好蠢。 这有什么好问的? 神之将陨,自然惊天动地,碎个空间有什么所谓? 更何况,青龙冢不过是一个小空间。 她的手轻渺的抬起,天地铢在她手中缓缓的旋转起来。 抛起,落下,她能感受到身体里的灵气似被什么东西疯狂的往外抽。 她知道她修为低微到不可言说。 她知道以金丹之身妄图阻碍神的决定,简直蚍蜉撼树,可笑不自量。 可,她不得不做! 心甘情愿,如愿以偿! (本章完) 331 祖龙 整个世间,狂风呼啸,席卷一切。 盛红衣站在风中,脸色无悲无喜的看着面前这一切。 寻真真的魂火已经即将燃烧殆尽,可是那又怎样? 她此时冷静到可怕。 满脑子就只有一个独一无二的念头,她要救寻真真。 此情此景之下,什么害怕、恐慌、不自量力等负面情绪全都抛了开去,她也再想不起来了。 天地铢在狂风之中,乘风而起,它们滴溜溜的转着。 不同于以往的是,此时的盛红衣并未给它们一个明确的指令。 以往,面对敌人,盛红衣需要什么卦象,她便会操控天地铢形成什么卦象以对敌。 可,这一次,并没有。 神念控制住天地铢,锁定的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救人。 周围,空间依然在崩坏。 尤其,许是天地铢的大动作更加速了青龙冢的崩坏,那些个裂缝崩开距离天地铢的位置越来越近。 离天地铢越近,便是距离盛红衣越近,有一道更是直直落在盛红衣脚边。 只差一步,就是万丈深渊,空间断层。 可以预见,若是掉入这时空裂缝之中,盛红衣会面对什么。 对此,盛红衣只是低头看了一眼,似稀松平常,并未感觉到任何的害怕。 好像冥冥之中,就有一种感觉,这些凶险的裂缝并不会真正伤害她。 她抬眼又瞥了瞥天地铢,天地之间,她似乎也只能看到它们。 天地铢似读懂了她的眼神,越转越快,终于,随着“叮铃叮铃”数声合一的脆响,它们终于落定。 两起两落,盛红衣顺势看过去,三枚天地铢已是成卦。 上震下震,居然依然是震为雷。 盛红衣任凭着身体之中的灵气被极速抽出,眼神终于有了波动,属实是闪过一丝淡淡的惊诧。 她将天地铢抛却在这一方天地之间,让它们自然成卦,便是将自己的授意同天意相结合。 此为她意,也是天意。 然,盛红衣怎么也没想到,是巧合还是必然?居然依旧是震为雷之卦。 这是象征着东青龙的卦! 这是天意在告诉她: 哪里的事就该哪里了结?从哪里跌倒就该在哪里爬起来的意思? 所以,青龙冢的事儿就该青龙去了结。 这倒也没什么不可,可是,她之前召唤的青龙,借着青龙神力,虽然能勉力阻一阻恶灵,但也仅仅只是一瞬的压制。 自刚刚到现在,也就间隔了一个时辰。 莫不是同样的卦象,还能有不同的结局? 虽是自问,盛红衣心中依旧出奇的淡然。 似乎这一切,真的就是这样。 她双目无情无绪盯着已然灰飞烟灭到仅仅只剩下一双拳头大小的黑色根块物,那大约就是寻木在这世上剩下的最后根块了。 根块上,越发微小的火苗在风中颤颤巍巍,随时都有熄灭的危机,无论是寻真真还是恶灵的声音,再不复见! 盛红衣的心间却随之浮现了四个字: 水到渠成。 同一时刻,卦中,狂风更加的嚣张肆虐,它们卷起地上的一切。 飞沙走石,盛红衣站在中间,一时之间,被遮盖了双目,根本看不见周围的一切。 她索性不看,神识探出,五感除了视感全开。 刚闭上眼,她就感觉到一股子不同以往她感知到的木灵气正在从某处生出。 她凝眉细细感知,此气息虽然微小,却清正无敌,是盛红衣从未感受过的纯粹。 对,就是纯粹,像山涧泉眼汨出的第一滴水,清新纯净的让人惊叹。 以它为引,才有此后源源不断的水流跟着流淌而出。 积少成多,汇川成海。 这木意也是如此。 仅仅是盛红衣刚刚感知思忖的片刻工夫,它们便迅速的蔓延开来。 绿意蔓延,快速滋长,不一会儿,一头昂扬的巨龙凌然出现。 与此同时,绿意所过之处,已经疮痍遍布的土地之上,居然还有些顽强的草根重新焕发,用力生长。 盛红衣了然于心,这是木之生发之意。 青龙,镇守东方,代表着四季之中的春,本就是万物复苏之意。 震为雷,代表春雷震震,万物经历过风雨,便能见到彩虹,自此生发。 遂,生发之意,本就是青龙的本源神力。 此时的青龙,傲然屹立,所向披靡。 盛红衣默默看着,这才是真正的青龙。 宏大、伟岸、眼神睥睨无情,周身生发之气冲天而起,似源源不断,永不休止。 盛红衣想起了之前自己召唤的神龙,同现在的青龙比,算不得天壤之别,但也是小巫见大巫,气势完全不能比。 这青龙也同青玄不同,许是青玄只是龙魂之故,亦或者青玄在青龙冢经过长期的消耗和磋磨,早就失了神采和当年的意气风发。 而这青龙不同,它正值巅峰之期,无人可敌也无人可欺。 通过天地铢为媒介,盛红衣的灵气依然被抽取着。 只不过,这都过了多久了,盛红衣终于觉察出了一丝不对劲来! 咦? 她全身灵气为何没有枯竭之像? 以这些灵气抽取的疯狂程度,她早该枯竭才对。 实则,她已经做好了枯竭的准备。 以前的盛红衣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凡事只想着自己开心舒坦便好。 可,直到今天,见到寻真真,盛红衣才知晓自己也可以为了别人拼命。 这种强烈的意念早就排除了她所有的害怕,便是了然结果又如何? 她就是想这么做。 既然不害怕且不后悔,盛红衣便做好了坦然赴死的准备。 若是这辈子,到现在彻底终结,她发现她也没什么好舍不得的。 恍然回首,她曾经渴望的一切这辈子都有了。 温馨和睦的家庭,亦父亦友的师父,还有志趣相投的师兄,以及未曾谋面却时时想着她的另一个师父。 除了这些,她甚至发现她的人生算得上传奇又特别,毕竟没谁能同她一样,还记得投胎转世之前之事,甚至连前世黑莲的遗憾,她也或多或少替她弥补了些许。 好比白莲,好比龏涟,以及魔莲子。 一切的一切,她的人生虽然只有短短二十余载,却足够辉煌和绚烂了。 她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她想的明明白白,到头来却发现,怎么她的灵气没有枯竭? 所以她是不用死了么? 这又是怎么回事? 她眯眼仰望青龙,这会子她倒是没有选择站在它的脑袋上。 怎么说呢,虽然这青龙名义上是她召唤的,但实际上呢? 话说,她到底为何能召唤出这么一条青龙也很迷。 她自来相信自己的感觉。 前一条青龙,她敢站在它脑袋上驱使它,为所欲为。 这一个,她脑中只有四个字在盘桓,那就是“不敢造次”。 如此也罢,她倒也不强求。 可,这青龙如此壮观,她又是如何将它召唤而来? 她想到她诡异的灵气储备,明明被抽取灵气的感觉很明显,但经脉之中的灵气仍然源源不断,似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真是奇了怪了。 她不动声色,水到渠成么? 她进青龙冢,卦象便指引她顺其自然。 现在又是水到渠成。 那她除了顺应,便没了第二条路走。 她只需要做好她该做的事就行了。 其他的都是天意。 她张开双臂,任狂风烈烈,挟裹着她,将她融入其中。 青龙的出现,早就将外面炸了锅。 青玄已经吓得跪下了。 好半晌,它才结巴又畏缩的紧紧盯着它捏在手心的红珠子: “这这这……她她她……” 壹前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他自然不会在青玄面前自爆软肋。 而且,他有眼睛会看。 绝不可能如青玄那没见过市面的蠢货一个样。 那丫头,召唤出来的是什么东西啊! 是青龙没错,可也不是普通的青龙,哪怕隔着这么远,他都能感觉到它身上亘古的气息。 浩荡渺远,神秘强大。 便是他都忍不住咋舌。 且不提为何盛红衣能召唤出这玩意儿。 就说说这青龙。 首先,青玄摸不准这条青龙什么根底,他自然不会认识。 因为召唤而出的不过都是虚化的神兽罢了。 但,这条青龙又不是普通的青龙。 自它的气息,便能推测出,它是万龙之祖的祖龙。 也就是说,所有的青龙神兽从它伊始。 自它开始身化万千。 这就很可怕了。 夸张点说,青玄它们之所以为神兽,是因为得到了祖龙的血脉。 而青玄得到的血脉最多占据祖龙血脉的千分之一罢了。 所以,青玄这会子大约相当不好受吧。 它不仅仅是大惊失色,而且,它还被血脉压制了。 是以,它跪倒在地。 见到祖宗了,能不跪么? 话又说回来了,祖龙又岂是谁都能轻易召唤的。 盛红衣再次刷新了他对她的认知。 她究竟是什么人! 莫说一个小小的金丹修士,就是他认识的那些人里面,也没谁能召唤祖龙的。 他在魂珠之中摸了摸下巴,这是他思考之时的惯有习惯。 难不成他捡到的这个宝比他想象的还要珍贵? 壹前辈又想起了杀神,那厮一直比他聪明,比他深谋远虑。 杀神寻到的人,究竟是什么来头呢? 能让他托付焚邪,其中有一点能肯定的是,此女气运滔天,有成神的潜质,而且概率很大。 否则,他不会托付焚邪的。 毕竟,若是这人很快就死了,遁入轮回,那他的焚邪怎么办? 他是要给焚邪找生路的,不是坑焚邪的。 以他那变态的眼光,凡他之下,他甚少有看得上的。 综上,也就是他看这整个世界都不顺眼,毕竟在他之上的也没几个,还全是仇人。 那么,这盛红衣入了他的法眼必然是让他各方面都满意,而且是相当满意的存在。 壹前辈越想越心惊肉跳。 实在不怪他不淡定,实际上这万千年来,他早就修炼的心如止水,自觉这世上再没有什么事能晃动他的心神了。 可今天这事情,实在是难以想象。 而且,他自认自己是了解神界的,神界之生灵已是世界顶峰的存在,等闲之下,都是不死之身。 除非遇上巨大的变故,好比寻真真这种情况,它是受到了比它更厉害的“神”的迫害,才遭此死劫。 拥有无尽的寿命和至高无上的身份,他们如何消耗这漫长的光阴。 毕竟神族已在天外天,是庇佑这一方世界的最后一道防线。 但,一方世界遭遇危机这种事情,如何会随时发生。 因此,他们实际上是很无聊的。 至少,他老壹那会子当神的时候,就很无聊。 消耗时光,他们一般会选择元灵转世,体验不同的人生。 这般,既能厚重自身的神格,还能排解消遣,何乐而不为。 神格,简化来说,类似于阅历,神也需要阅历。 通过这种法子,日积月累,可以让自己的圣体淬炼的愈发坚不可摧,晶莹剔透。 等到完全毫无瑕疵,那才是真正的金刚神身,与世界同寿,日月同辉。 可壹前辈仔细盘了一遍最近听说的已经转世之神,没谁同盛红衣能挂上钩的。 五行灵根,手握天地铢这等奇怪的法宝?究竟是谁啊? 可是,她若不是真神转世,又是谁? 壹前辈感觉自己都把自己绕晕了。 他微甩了下脑袋,放弃折磨自己,也罢,盛红衣越强,他越安心不是! 毕竟,她是他的福星么。 她好,他也才能好。 回过神来,看到青玄还一脸蠢样,正痴痴又崇拜的盯着祖龙看。 他冷哼一声,忍不住刺它: “嘁,本座之前替你指点了这么一条明路,让你去求红衣,附身在天地铢身上,你还不乐意呢,现在呢?乐意不?” “你认出你祖宗没有?” 青玄迷惘的盯向红珠子,半晌它才算回过神来。 它顿时一脸比窦娥还冤屈的表情: “我冤枉啊,原爷,我没有不乐意啊。” 它那时候只是有些胆怯罢了,毕竟它不能肯定盛红衣能走到哪一步。 万一,它好不容易出去了,而盛红衣没多久就噶了,它岂不是太惨了。 而现在么,它忍不住抖了抖。 这不是它乐意不乐意的问题了,这可是能召唤祖龙的神人啊。 这等人物,真的能看上它么? 它去求她,她真的能答应吗? 毕竟,从其一开始,它好像对她就不太客气。 (本章完) 332 在劫难逃 盛红衣这边,并没有任何召唤祖龙的奇异感觉。 身在其中,是真的很轻松啊。 一切似乎不由她控制了。 她能感觉到灵气被抽取,但她却无法叫停,更无法操控。 甚至,她隐隐还产生了一种错觉。 她是不是也在得机缘。 木灵气涤荡着她的四肢百骸,纯粹到极致又罕见的生发之气随之浸润于她,她全身的木灵气正在进行着快速的转变。 她的莲花丹田更是整个都被木灵气环绕,原本的黑色都包裹了一层绿色。 然后,不知为何,她就失去了意识。 盛红衣应该又是在做梦了。 她还在寻思,为何好端端的,又做梦了。 明明她也没睡觉啊。 但,这种莫名的走在一条道上,不受控制的一直走的感觉太熟悉了。 如她自己做梦梦见黑莲那时候的感觉差不多。 她无声的走着,周围的场景尽收她的眼帘之中。 跟从前的梦一样,这片地界,她也没有随便看的资格。 神识也没什么用。 眼所见,就是周围一片,再往远处,一片雾气遮盖了所有。 这里,像是凡间。 荒山之上,一座茅草屋。 不同的是,以前她印象里的茅草屋是黄色的,而这茅草屋,漂亮的很,是鲜亮的碧青色,其上点缀着繁花。 随时随地,那绿色之上,花花草草都能肆意生长。 它亭亭玉立的坐落在此,看起来精致迷人。 盛红衣就是觉得它漂亮,对它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喜爱和熟悉感。 “她”停下了脚步。 断断续续的,她听到了树屋之中有人说话的声音。 “……死劫?怎么可能?我怎么会死?” 虽然是连番的问句,可声音甜蜜蜜的,似乎一点不以为怵,完全不把它放在心上。 盛红衣微愣,立刻识别出,这是寻真真的声音。 不同于在青龙冢的凄楚决绝,在这里它的声音平静悠然,带着岁月静好的安逸。 她凝神细听。 其实,不凝神听好像也没用,毕竟她被禁锢在当下,走或者不走不由她说了算。 她心中已经有了一种笃定的感觉。 这个梦应该是同寻真真有关系了。 所以,寻真真本就有死劫在身?! “你就是这样,什么都不当回事!我说你有死劫,还能骗你不成?” 又一个女声说话了。 盛红衣心中一惊,惊涛骇浪已是掀起,却又产生了一丝恍悟。 难怪让她做这个梦。 果然是同她有关的。 木屋之中,另一个声音不是别人的,正是她的声音。 盛红衣其实很想进去看一看,这时候的自己是个什么样? 是神?是人?是仙?是妖? 可惜,也就是想想。 念头一起,里面的人似乎感应到了。 “咦,外面有人。”是寻真真的声音。 盛红衣一惊,双眼盯着那繁花似锦的木门,期待它打开来,也不知她是有些害怕,还是也想瞧瞧里面。 反正,她一门心思就是那门若是打开就好了。 至于打开如何,走一步看一步呗。 她还能怕自己不成?! 只可惜,人虽然发现她了,但却没有给她开门的意思。 她就听见那个同她一样的声音无所谓道: “哦,异界之灵,没什么,修为低微到几近于无,应是偶然路过此地,不必管她。” 盛红衣:“……” 真是呵呵哒,是是是,她修为是低微呢,可是,那谁有没有想过,她说的可能是自己? 真是没见过如此贬低自己的。 门,纹丝不动,她这个异界之灵确实不值得她们看一眼。 她的事,就在他们轻描淡写的三言两语之中,解决了。 寻真真继续刚刚的话题,完全不把外面的盛红衣当回事: “好啦好啦,那这个死劫,有没有办法规避?” 盛红衣的声音再次响起: “在劫难逃。” 寻真真似沉默了一下: “能帮我看看是由何引起的?” 室内,又沉默了一会儿,才道: “应该来自比你厉害之人的暗算,但此人是谁,我看不出来,他藏在迷雾之中,无论我想什么办法,都没有办法看到他。” 盛红衣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但盛红衣就是知道,她心情不太好。 寻真真一听此话,好像也很惊讶: “哦?居然还有你卜算不到的人?怎么可能?一点头绪都没有吗?” 回答她的是盛红衣的“嗯”。 简洁明了。 寻真真倒是来了兴趣: “这是为何啊?还有人能逃出你的法眼?那你有没有什么猜测,说出来给我乐呵乐呵?” “生死攸关,你还想着玩儿?乐呵什么乐呵?” 盛红衣的声音充满了无奈。 “哎呀,说嘛说嘛,死劫那也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又不是现在,日子多无聊啊,我又不像他们其他人,还能转世,咱们草木,在这点上就没有其他生灵自由。” “这一天天的,我就盼着你能来找我玩儿。” 说是这么说,但它的声音之中充满了快乐,可一点不像是觉得无聊的人。 盛红衣心中隐隐一痛,寻真真,当真是在劫难逃吗? 这么快乐的它,再也没有了! 盛红衣的声音似乎受寻真真感染,似染上了些微的轻盈: “我有推测啊,要么,这位比我厉害很多,他厉害,以我的卜算之力如何也卜算不着他的。”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我也身在劫中,在劫难逃。” 她说起这一茬来,居然用的也是聊天的口气,似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这种话题一般,就差嗑瓜子了。 盛红衣真是心惊肉跳,她恨不能再贴的近一些,唯恐漏听一丝一毫。 这又是怎么说? 屋内,盛红衣的声音接着道: “之所以卜不出来,许是因为到你应死劫之时,我已经应了死劫,先一步陨了!” “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陨!胡说八道呢?” “这世上哪儿还有比你厉害的?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是不是算错了,再仔细算一算。” 须臾,寻真真又自己否定自己: “你绝不可能算错,那你觉得哪一种情况出现的可能大一些。” 寻真真失了之前的闲逸,对盛红衣的事儿倒比对自己的事情要上心的多。 盛红衣的声音语调一点未变,平静的似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后者。” 外面的盛红衣也是一头雾水,所以,她是觉得她先一步应死劫的情况比较大? 盛红衣自己了解自己。 若是屋内的人是她的话,她在朋友面前,尤其生死大事,她绝不可能说虚话! 而她说起“后者”二字,毫不拖泥带水,非常笃定,大概率这“后者”的概率也在九成以上了。 死劫! 她不由开始想。 莫非,黑莲真的这么厉害。 一念成魔以后她居然又有了成神的机会? 然而,这神当的也如此波折? 当个神,还有死劫? 这也太惨了吧? 若是按照她自己的想法,她这是什么高开低走的人生啊? 哦,也不能这么说,应该是先走上坡路再走下坡路的人生。 一个异人域的半人半妖,在即将魂飞魄散后得了机缘进了佛界,结果在神界她没能抓住机会一念成了魔,中间也不知又得了什么机缘成了神。 到这里,盛红衣也不得不感慨自己,这已经不是气运滔天,而是气运逆天了。 莫非,是因为太逆天了,所以遭了天妒了,自此她开始疯狂的走下坡路? 她也莫要在这儿同情人寻真真了。 她可能比它早死了几万年呢。 也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 然后,居然就让她投胎转世成了孤儿! 这科学吗?完全不科学好么? 她再怎么说也是曾经的神界之人,怎么能让她的身世变得这么惨? 所以,她莫名其妙有了这一世又是怎么回事? 当真贼老天良心发现了? 她心中一时很乱,按这个时间线往下捋,她觉得很顺畅,而且,之前的梦虽然还不齐全,在她看来,把这条时间线串起来是够了。 但,她越想越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心情就是没法平静。 她思忖了一下,想到了她在幽冥界的“人脉”壹前辈。 对啊,她还有壹前辈,壹前辈在幽冥界好像还是很有些地位的,要不请他帮忙查一查生死簿? 她究竟是怎样的前世今生?! 她不知道的是,早就有人背着她已经替她查过了。 这边,盛红衣感慨万千,里面又开始说话了。 盛红衣连忙收敛心神,继续往下听。 “那你……怎么办?会如何应劫?” 寻真真是真的着急了,语气是不可思议和焦急混杂,一时也分不清哪一个成分更大些。 “算人不算己,能算到自己的死劫已经是极限了,我只能看到预计在百年以内!” 盛红衣慨然一叹,确实如此。 平日里的运势之流,只是微末小伎,便不是如盛红衣这般以卜算作为本命技能的生灵,到达一定修为,人人可卜出自己的吉凶。 可,若是遇到与自己息息相关的真正的死劫,却是没办法算到其中的细节的。 因为,天命不可违。 天要你死,你如何不死。 若是能够靠着卜算而规避,那还叫死劫吗? “百年?!那不是一眨眼吗?” 寻真真已经急切的不行了。 “大王,那怎么办?” 盛红衣带着声音安抚之意更甚: “我那死劫已经避无可避了,百年太短,来不及布局,你那死劫,我却也能给你保留一线生机。” 逆天而为,一丝已是竭尽全力。 盛红衣在外界恍然所悟。 所以,如今的她真的是应过劫的转世之身吧。 原来,她已经提前为寻真真留了一线生机? 她想起了她召唤的青龙,所以,那么厉害的青龙,是神界的盛红衣为寻真真的死劫留的保障。 之所以以她为媒介,是因为她是转世之身。 “大王,我不要你给我布局,你若没了,那我还有存在的必要吗?我必然也活不下去了!” 寻真真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恍若在这一刻,同青龙冢里它的声音有了重合。 盛红衣的声音倒是稳定,盛红衣就是觉得,这声音似乎有着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笃定,虽然她并没有给出任何承诺。 “不要这么说,一切都是天意,我们便是神身,却脱不开天道规则。” “你放心,我算出我们还是有见面机会的,不要怕!” “真的吗?你不骗我?你还会来见我吗?那我等你!” 这是最后寻真真的声音。 一道青烟扬起,最终归于沉寂,盛红衣眼面前再没了什么草屋,只剩下黑暗。 盛红衣闭上眼。 难怪寻真真见到她如此的高兴呢,它一直在强调终于等到了她。 原来,它真的一直在苦苦支持,在等她。 也幸亏它的支撑,等到了她,也等到了它自己的救赎。 青龙已现,盛红衣知道,她的心可以放下了。 寻真真至少不会彻底的死去。 虽然,盛红衣不知这一点生机最终以何种形式出现,但只要它不似杀神,被彻底的抹去痕迹,那便是她满意的结果了。 想必,这也是身为神的盛红衣做出的极致了。 原来呵,这世上没有任何的生灵可以做到真正的随心所欲。 便是神身,又如何? 也不一定就能与天地永寿,更不可能没有烦恼。 对此,盛红衣神情寥落,唯余叹息。 她陷入黑暗之后,再次醒来,她便听到不远处青玄和壹前辈的声音。 “怎么会这样?原爷!这不对劲啊?”这是青玄一贯毛躁的声音。 原爷?盛红衣微微皱了皱眉,这是壹前辈的名字? 耳边,壹前辈的声音随之传来。 “别慌,还剩下一个时辰,四十九日才过去呢,再等一个时辰,看青龙冢会不会吐出异魂。” 四十九日? 她明明只在梦境之时待了不久,却已经在青龙冢待足四十九日了? 她又想到了那草屋,那里是神界吧? 神界一日,地上百年,她待了不足半日,青龙冢已过四十九日倒也说得过去。 “可,不对啊,这青龙冢已碎成这样,怎么偏偏就不崩解呢?” 壹前辈道: “没看见青龙还在么?如何崩解?” 此后,便是一片沉寂,须臾,盛红衣睁开眼,她便看到青龙散去,她面前出现了一颗晶莹剔透的绿色种子? (本章完) 333 是他 碧翠的,滴溜溜的珠子圆润可爱。 盛红衣手一抬,向上摊开,那珠子便掉入了她的掌心之中。 它亲昵的贴着她的掌心,似乎在同她亲近。 盛红衣心中一柔,这情绪陌生又熟悉,她知道这份感情大部分来自神身的盛红衣。 她目光柔和的看着它,心念微动,忽而有种感觉,总觉得这绿色的她认为是寻木种子的东西似还有些别的意图。 就在她有这种感觉之时,那种子回应一般突然再次飞起,它虚晃着震颤了一下,以极快的速度投入到了天地铢之中。 顿然消失。 盛红衣眨眨眼,又眨眨眼,被这一变故惊呆了! 她都快以为自己看错了。 可是环顾左右,周围再没有那寻木种子的影子。 只剩下天地铢。 还能这样? 她一把将天地铢收拢回来,摊平在掌心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此时的天地铢,依然如常,纹丝不动,并没有什么特异的变化。 可,自己的法宝是什么尿性,她还能不知道么? 它不乐意的事儿绝不会干的,所以,寻木的种子投入其中,必然也是它甘愿的。 否则,寻木种子哪儿能这么轻松就得逞了! 而且,寻木乃是神木,天生地养,天然具备先天元气。 天地铢就爱这先天元气呢。 想必,寻木种子想要给自己寻一块栖身之地,肯定要先一步喂饱它了! 盛红衣眯了眯眼,突然不是滋味起来,这厮成日装死,也不知道它们究竟什么来历,天天跟着她吃香喝辣的。 结果反哺给她的灵力只有一点儿,它们自己反倒落了个大头! 想想,先有焚邪,再有琉璃净水,这会子是寻木种子? 这些,哪一个说出去不是令天下轰动的宝贝? 它们倒是对好东西来者不拒呢。 不过,说到寻木,这是彻底赖上她了? 它就那么相信她吗? 相信她未来能够带着它再次回到神界? 话说,她能否再度成神,盛红衣自己都不能确定呢! 实则,她对于成神,并没有什么迫切的渴望。 地位越高,责任越大,她会越发的被束缚。 成日不知被多少人盯着,又不知有多少人依赖着她生存,还当什么咸鱼? 然而,刚起了念头,盛红衣便自己否定了。 寻木种子应该并不是这个意思。 她想到它刚刚在掌心同自己的亲昵的场景,情真意切,骗不了人。 它大约是同她久别重逢,便想要跟她在一起。 以寻真真之心,又是经历过了死劫,看破生死的人还会在乎再回到神界么? 所念不过是同它的大王在一起,无论生死吧? 她如此念头愈发笃定,便觉得由天地铢传导到她身上一股子陌生却欢欣的喜悦。 盛红衣勾唇淡淡一笑,她知道她这是猜对了寻真真的心思。 她循着天地铢再次探了探那颗种子。 这种子当真是对她一点都没有防备,她的神识探入,并无受到一丝一毫阻碍。 她就这么一探到底,果然在最中心之处,她感觉到一丝微小却强烈的生命的悸动。 那便是寻真真被尽力保下的一丝元灵! 这是神身盛红衣用那纯粹到极致的生发之意硬生生的护下的。 她站在原处,抬起双眼,淡淡的看着周遭的一切。 自寻木的种子没入天地铢之中,终于整个青龙冢在她面前逐渐的崩解。 她扭头去找青玄和壹前辈。 一回头,便见到青玄和壹前辈就在不远处。 青玄此时在盛红衣面前的态度已经迥然不同,它低着头,一副臣服之态,甚至都不敢说话。 壹前辈呵呵笑着打圆场: “红衣呀,你瞅瞅你把青玄吓得,你居然把祖龙召唤出来了!” 盛红衣一怔,方才知晓,原来刚刚那青龙是祖龙啊。 果然,神界的她,手笔小不了的。 “那非我之力,青前辈不必如此介怀。” 这神身的盛红衣若是自此附体在她盛红衣身上,亦或者她完全继承了她当神之时的本事。 这会子的她一准儿尾巴翘上天了。 毕竟,她可从不是什么谦逊之人。 她就喜欢看旁人看不惯她又干不掉她的样子。 然,盛红衣自己知道自己个儿,她特别的识时务。 她如今情况不同不是么? 那神身盛红衣与她的联系兴许就是这么一次,召唤了一次祖龙,还不是为了她。 本质上,光芒褪去,她“原形毕露”,还是只有金丹修为的小菜鸡。 她哪里敢嘚瑟? 毕竟她底子空虚,嘚瑟太过许是会死的很快的。 青玄这家伙虽然不太聪明且脾气暴躁,但人家好歹是神兽血脉,抬手就能灭了她。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得乖一点。 青龙冢正在崩解,她许是还得靠两位前辈带着出去呢! 而她现在关心的还有另一个问题: “壹前辈,现在已经是第五十日了吧!” 她记得她还未“睡醒”之时,青玄和壹前辈的对话。 那会子,距离四十九日结束仅剩下一个时辰。 如今,一个时辰已是过去了。 不是说,青龙冢四十九日便会吐出异魂么? 青玄沉默,同盛红衣看向壹前辈。 它这会子已经慌张过了,慌张太过,连祖龙都见过了,它有一种见过风浪之后的平静。 这个问题,它已经问过原爷,而那会子他用祖龙搪塞了它一回,却仍然未说清楚缘由。 想必,这会子,他也依旧还没参透缘由吧。 红珠子中,一时没有声音。 盛红衣也不急,许是壹前辈的镇定感染了她,他们不急,她也不急。 她看着青龙冢在她面前一点一点的化为空间碎片。 场景很壮观,感觉也很奇妙。 她想,能见到如此壮观之景,甚至去神界走了一遭,开了如此大的眼界,哪怕没有得到任何机缘,她都觉得值了。 更何况,虚无草已经被她收入囊中。 “对了,壹前辈帮我看看,这是不是虚无草?” 她想到虚无草,便从怀中拿了出来。 虽然她那会子有八九分的肯定,但还是得让壹前辈看一看! 以防万一不是吗? 那虚无草被她拿出后,盛红衣自己惊了一下。 她看着面前的草,眼神变得迟疑: “它们……怎么变了?” 之前,它们好像不是这样的。 盛红衣总觉得,它们变得更加的有精神了,叶片更加的肥厚,叶茎之中似有无穷的灵气喷薄而出。 就连原本她匆忙之间瞥过一眼稀稀拉拉的根须,这会子都好像长大了一倍有余。 她眨了眨眼,突然不确定自己的感觉了。 莫不是她记错了。 她随意瞥了一眼一旁的青玄。 看它这会子死死盯着虚无草瞠目结舌的样子,盛红衣放心了。 应该不是她的错觉。 她低头盯着那草,所以是为什么? 难道是祖龙之力? 这虚无草本就是青龙冢之中伴着龙息生长的一种神草。 祖龙的龙息何等的纯粹,想必虚无草跟着她,近距离接触了祖龙,狠狠的被大补了一通,就变成这样了?! 盛红衣的想法显然没错,果然,下一刻,壹前辈就说话了,他的语气不同于以往,有些奇异。 盛红衣微微挑眉,心中对壹前辈的身份不是没有猜测。 “这是虚无草,老夫终于明白了你作为福星对老夫的真正含义。” “老夫在此要谢谢你了,红衣。” 壹前辈的声音诚挚而珍重。 “它们被祖龙的龙息浸润,已经发生了异变,你可知,它们还有另一个名字么?” “它们叫做不死草,可惜青龙冢的龙息不够,虚无草早就没了不死之身,而今,有祖龙的龙息相护,它们才成了真正的不死草!” “红衣,老夫还要烦请你一件事。” “此间事了,你算是圆满的完成了对老夫的承诺,虚无草的单方我给你,甚至,你可在此地,在我的指导下炼制你需要的虚无丹。” “能入药的只是虚无草的茎叶,根须并无作用,待我们出去后,你将此草帮我种回黄泉路上,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到那时,便是我同你分别的那一天。” 壹前辈声音感慨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畅快。 盛红衣有敏锐的感觉,她觉出,壹前辈不同了。 曾经的他爽朗、幽默,对她也不错。 但那时候,虽然他在做着一些事情,并且对她也有所要求,让她做这做那,但盛红衣那时就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就好像,他那般做都是按照计划行事,并不代入个人情感。 什么意思呢,就是许是他原先对某些事情就有了预判,为了得到他想要的结果,他提前便计划好了一切。 可是,许是漫长的光阴亦或者其中还有什么其他的变故,他逐渐变得期待全无,行事虽娴熟流畅,却也显得……行尸走肉一般。 而今,这种一直存在于她心底深处的隐约猜测已然得到了印证。 此时的壹前辈,似生机再现,枯木逢春,语气之中,便有遮掩不住的意气风发。 他似乎,重新活过来了! 原爷么? 一时间,如同有一条隐形的线,在她的脑海之中,将一些细枝末节的记忆碎片全都串联了起来。 答案呼之欲出。 她垂下眼眸,毕恭毕敬的对着红珠子作了一揖: “好,魍原前辈,晚辈定不负所托。” 话落,迎接她的是死一般的沉寂。 天地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无声了。 连青龙冢逐步变成碎片好似都变得无声起来。 时间似乎都被拉的无限漫长了。 青玄左看右看,目光惊疑。 不是,原爷不是自万年前便不愿承认这个身份了么? 并且还告诫大家伙儿不准再叫他原本的名字。 如今,他又是怎么被识破的? 青玄以前不觉得自己笨,身为顶尖的青龙神兽,四象之一,它自诩自己的灵智不亚于任何人。 可自从盛红衣跟原爷进来,它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就许多事吧,总觉得已经超出了它的预料范围。 它完全看不懂的节奏。 半晌,一阵爽朗的笑声打破了一室的寂静。 “哎呀,真聪明!老夫许多年没有用这个身份了,如今听你提起,居然有一点怀念。” 在黄泉路上,他听盛红衣说起自己喜欢的前辈之时,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他着实是惊讶又百味杂成。 死寂的心多多少少被强行冲入了一些暖意。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记得他呢? 他嘴上不说,甚至有些阴阳怪气的,可无人知晓的内心深处,他真的是感动又高兴。 真不愧是他的福星呢。 如今再回想,正是从那时候开始,他有了些往前走的动力。 原本,他是放弃了的,叫住盛红衣,也并没有想做什么,就是想看一看她,算是了结。 毕竟,连杀神,他的老伙计都没了,他也如同过街老鼠,只有一丝随时湮灭的残魂,活在这个绝望的世界还有什么意思? 不如一了百了罢了。 只是,盛红衣到底是不同的,自他算出自己的生命之时的一丝转机在何处,盛红衣便是支撑他多年的支柱。 便是他想要放弃了,他也想见一见这个支柱,善始善终,做个了断。 没想到啊,到得今天,一切扭转成了这样。 他的这颗魂珠,并不能长时间的固守他的残魂,他若是还想活,便要给自己找一个躯壳? 他本无躯壳,魑魅魍魉之辈天然污秽,哪儿来的躯壳? 可他的残魂不能没有寄身之地,可他又不想夺取旁人的躯壳。 好在,这么多年活下来,他也不是没有后手。 虚无草便是他的后手。 虚无草乃是不死草,他当年发现它之时,便打起了它的主意。 于是,他曾经在青龙冢的虚无草之中,融入了他的半缕魂灵,通过这种方式,将虚无草改造成沾染他气息的“躯壳”。 可是,此后青龙冢变故,虚无草也逐渐衰败,便是他有法子将自己的魂灵融入到虚无草之中,可,虚无草已经没了不死之身,他在其中苟延残喘,又能多活几日? 遂,他早就歇了心思。 却没想到,峰回路转,事情已这样的方式达到了一个完美的结局! 天道,果然还在,并不是邪佞当道,无有克制。 他得好好的活着,看着仇敌走向灭亡。 (本章完) 334 第五十日 今天的这一切,对魍原来说,就是新生。 红珠子之中,突然一阵青烟寥寥,那烟凝聚成一个虚化的身影。 宽袍大袖,一长眉修面的男子,站在了盛红衣同青玄面前。 地上的红珠子在他出来的刹那,便碎成了两半。 魍原点了点其中一株虚无草: “红衣,其中一株便留给我做躯壳吧,剩下的一株你想带走便带走,不带走,留给我也成。” 盛红衣有些怔怔,今日份的惊讶实在太多了,饶是她机敏过人,也有些觉得见到的太多,有些太撑了。 一时间,她脑子有些微涨,昏沉沉的,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萦绕着她。 尤其,对于魍原前辈,她着实有敬佩之心。 而今,以为或成神或作古的“偶像”就这么出现在她面前,还相处了好一阵,她能感觉真实才怪呢。 她缓了缓心神,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有什么? 她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怎么能在外面出丑? 尤其,还是在自己敬佩之人面前。 听魍原这么直白的说明白虚无草的用途,她如何还会要。 反正人家魍原前辈都说了,可以帮她把虚无丹炼成。 加之,虚无丹本就不需虚无草的根脉。 她干脆的将两株虚无草往前递了递: “您用吧,前辈,待咱们出了这里,虚无丹一事还得麻烦您!” 炼丹,她不在行啊,专业的事情自然交给专业的人。 虚无丹就是出自面前这位的手笔,她是傻了才放着大佬不用? “哈哈哈,你想要几颗都成,咱俩说起来,患难一路,也算是忘年交了,你更是我的恩人,以后你来幽冥界,便如来自家一般,不用客气!” 说罢,袖子一摆,伴随着爽朗大笑,他便没入到了其中那一株更加肥状些的虚无草之中。 同时,一黑色的牌子往盛红衣徐徐飘去。 盛红衣抬手一接,低头一看,上面有一个“原”字。 “此令牌你收好,见牌如见本座,往后你来幽冥界,遇到困难便拿出此牌,谁要是欺负你,你就用这吓唬他们,我保证没谁敢动你一根毫毛!” 盛红衣眨眨眼,转瞬便眉开眼笑。 “哎呀,这多不好意思呀。” 这样的好东西,以后她来幽冥界岂不是横着走。 目瞪口呆不足以形容青玄心情的撕裂,这一阵一阵的,也不知道为何有人的情绪跳跃能如此之大。 虚无草摇了摇,说不出的愉悦,谁不喜欢这样的丫头呢? 真实不作伪,还特别的识时务。 便是他同盛红衣没有诸多渊源,他想,若是萍水相逢,他同这丫头也是极为投契呢。 他微微摇了摇头,个人有个人的机缘缘法,他虽不知盛红衣什么来历,但她必然来历不凡。 这般的人,背负的责任也是巨大的。 而他的时代已经过去,他终究只是同她同行这么一小段路罢了。 尽他所能,他愿意帮她一把,希望盛红衣在未来能走的顺畅一些,便是他最好的祝福了。 心中感慨,面上却是不显。 自他进入虚无草,他的神魂因为虚无草之中曾经保留的神魂的补充,空前恢复了极多。 同时恢复的,还有他对天道的领悟。 对于目前的情况,他已是搞清楚了缘由,成竹在胸了。 魍原不紧不慢的回答盛红衣之前关心的问题: “今天是第五十日了,出去之事已是定局,不由我们控制,青龙冢也再困不住你我了!” 盛红衣面容一肃: “此话怎讲?” 青玄也是跟着面色沉凝,事关他的生死存亡。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青龙冢也在天道之中,自是符合天道规则。” “四十九日为一轮回排异异魂乃是青龙冢的自我修复规则,也符合天衍四九之道!” “其实,不止青龙冢,但凡大小千界,空间碎片,它们都会自我修复亦或者自我崩解走向灭亡,无有一个能逃脱四九之数。” “或是四十九个时辰,四十九日,四十九年亦或者四十九的若干倍。” 时间,取决于整个空间的大小,天地法则的完整程度甚至包括一些能够掌控整个界域的大佬干预。 荒原大陆自是也不脱这个规则。 “而之所以青龙冢到达今日却也没将我们排异于外,便是因为红衣你这个变数。” “红衣,你便是人遁其一的那个一!” 凭借一己之力,扭转了青龙冢内生灵的命运! 她扭转了寻木之命! 那么与寻木相连的青玄、虚无草等生灵的命运自然也跟着扭转。 也包括他魍原! 这才是真正的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也是天道的仁慈。 便是必死之局,依旧留有一线生机,就看有没有那个天命都不可控之人出来,挖掘出这一线生机了。 他朝向青玄: “青玄,这事儿,红衣也是你的大恩人,青龙冢主动瓦解,从此你自由了!” 也无需再借助外力带它出去了。 青龙冢都没了,便是说青玄身上的枷锁已碎! 青玄硕大的龙眼先是呆愣着,等到魍原话落尽,那龙眼猛然震颤不止。 盛红衣听得此言,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毕竟,她心里知晓,那个人遁其一的“人”不完全是她,而是神界的那人,她也没法复刻人家这等辉煌。 比起这令人惊叹又疑问重重的本事,她更在乎实际的利益。 她此行幽冥界的目的已是达成,甚至赚的算是盆满钵满。 实际上,若是可以,她更愿意扮猪吃老虎。 她心中很清楚,自己这是运气好。 魍原前辈同她有渊源,青玄看似凶恶,实则单纯正派。 这若是遇上心术不正又胆大包天的,她还不知有落得个什么结局呢。 毕竟,这世道,连灵根都有人偷,偷别人气运的邪术就更多了。 甚至,杀人夺宝,也不是不行。 她面上不显,却是心有戚戚,同时在心中更加的警戒自己。 这修仙界域可是个吃人的地方,虽说她对成神没什么想头,但她也早不是曾经的盛红衣了。 在有生之年,她秉持着有机缘绝不放过的原则,修为还是得尽量往高了去争取,毕竟她身怀机密和宝物。 她越厉害,意味着旁人越是不敢招惹。 当然啦,这一切的前提是她得寻找一个适合她的节奏。 什么“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貌似不太适合她。 岂料,她这般面色无波的态度倒是让青玄误会了。 如今的盛红衣在青玄眼中那就是个神秘大佬。 又能召唤祖龙,听到自己是决定青龙冢一众生灵生死之人居然稳如磐石?! 这是何等心性? 如此,它越发起了追随之心,跟着大佬,有肉吃啊,便是大佬比较抠,没肉给它吃,它喝点汤也很满足的。 它觉得,这许是它此生最大的机缘了! 它得抓住了,否则它这辈子都回不了神界了。 峰回路转,九死一生,青玄的脑子进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活泛状态。 它往盛红衣面前跨了一步,扑倒在盛红衣脚边,便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恩人救命之恩,青玄无以为报,愿自此认恩人为主,追谁恩人。” 魍原:“……”呦吼,这老小子开窍了,居然学会上赶子了。 盛红衣:“……”吓死个人,她只是一个小人物,突然被真正的神兽给拜拜了会不会折寿啊? 而且,是怎么回事,它居然要给她当小弟? 实话说,一时间她很纠结呀。 自好的一面来说,青龙神兽给她当小弟很拉风的,而且青玄很能打。 它之前同魍原前辈打架了来着,虽然最后它被打的鼻青脸肿,但实则并未伤筋动骨。 能在魍原前辈手下坚持那么久,虽说可能有前辈手下留情的成分,也足以说明它的战力了。 再者说,它在青龙冢支撑这么多年而不被恶灵吞噬,属实说明青玄绝不是什么软柿子。 这往后啊,以后打架兴许她都不用亲自上场,这很符合她懒惰的性子,简直是瞌睡送枕头。 坏的一面么,也很明显。青玄便是只有龙魂在,也是实打实的神兽,可她现在是个外强中干的,以后青玄若是发现她依旧是个小菜鸡,会不会对她不遵从,甚至反客为主啊? 纵观她那些年看过的那些荒原大陆的奇闻异录,被自己的灵兽给反了天的不是没有,结果是很惨的。 她上下打量着青玄,心中似有个算盘,在噼里啪啦的拨着。 她到底能不能冒这个险呢? 她突然沉默,倒是把青玄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没谁是傻子,每个人都会权衡利弊么? 若说,青玄刚刚说出认盛红衣为主的话之时,有崇拜、感恩以及重获自由的狂喜的推动,甚至还带着一丝丝的冲动。 说完之后,它却没有任何一丁点的后悔。 甚至越发的觉得,这简直是它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了,简直越想越香啊。 它如果不跟着盛红衣,它就得留在幽冥界了,毕竟它只有神魂么。 可,谁要待在阴森森的幽冥界啊? 它在青龙冢都要窒息了,差点遂了恶灵的意,成了真正的死龙。 让它继续留在幽冥界,它会水土不服的。 另外,从长远角度看,原爷虽然好似恢复了不少,但若是说它能再次飞升甚至成神……呃,它只能说原爷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而且,不是它要刻薄呀,原爷现在已经不是原来的原爷了,它就是一株虚无草么。 它已经变成了一个草木妖,等于要重走一遍修炼之路,这还和单纯的重修不一样哦,它这是重新开辟了一条他没走过的新的道路。 能不能走到最后?还两说呢,反正完全没有盛红衣的概率大。 在它看来,如今的盛红衣已是具备“成神之象”了,未来可期,它有的是时间等待。 至少比在青龙冢绝望的枯守要好的多。 “请恩人收下在下,青玄必全心全意辅佐恩人,保护恩人,若是违背,必遭神魂俱灭之报应!” 神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们是神界的一份子,便是世上至高无上的群体之一。 再落魄,也自带神力,此话一出,出口成誓,更是咒,若是不成,结果自然就如誓中提及,绝无转圜之地。 此番毒誓,可谓是表忠心到极致了。 就连魍原都忍不住惊叹了,索性,他便推一把吧: “红衣,青玄的人品我可以担保,而且,你若让它寄身于天地铢,对你的青龙卦有好处,就和焚邪一般。” 青龙卦,便是震为雷卦,盛红衣用此卦可以召唤青龙,如今有了真正的青龙,自然威力不同凡响。 而且,此话魍原前辈已是点明了,寄身天地铢。 天地铢是她本命法宝,青玄又身背毒誓,晾它也不敢翻天。 “可是,刚刚寻木的种子也融入了天地铢之中……” 天地铢,倒是挺受欢迎的。 但盛红衣还尚存一丝理智,寻木同青玄呐,那是世仇呀,都住在天地铢里面,是要每天打架么? 到时候,倒霉的不是还是她这个当主人的。 她拒绝内耗! “没事,同我族有仇的是恶灵,是……甲!我青玄恩怨分明,寻木也是无辜的受害者。” 青玄豁出去了,反应极快的接话。 魍原看出青玄的心思,不屑的冷哼一声。 这混蛋,是看不上幽冥界了? 早知道不帮它了! 它如此卖力,盛红衣自然感受到了。 她心中其实已经同意了,但还有最后一句大实话要告诫青玄: “我修为尚弱,还不知在这修仙界走多远,若我死了,我只能说尽我所能保住你们……” 虽然有很大的可能徒劳无功。 话还未落,青玄便道: “青玄心甘情愿,恩人不必再有顾虑。” 气运滔天者自也有折戟在半道的,可若是它连这点险都不想冒,那它不如就此死去,还提什么再次回到神界同全族叫板! 既如此,盛红衣也干脆: “那便成交!” 青玄融入天地铢的过程很迅速,主打的就是一个快狠准。 几乎同寻木种子一般无二的速度,眨眼功夫,便没入其中。 与此同时,青龙冢似彻底支撑不住,快速坍圮。 同一时间,玄尘门的寻木空间彻底塌了!惊天动地! (本章完) . 335 莫逆 寻木空间损毁的前一个时辰,玄尘门之中,松崖掌门正在正一峰招待菩坛庵主莲池住持。 陪同者十多名,无不是各峰峰主或者玄尘门有头有脸的人物。 其中修为最高的是身为化神的容相星君。 于是,他坐在松崖掌门下首第一的位置,一起招待莲池住持。 松崖掌门率先开口,客气寒暄: “贫道还未贺莲池住持进阶明心,没想到住持倒是先来了我玄尘门,真是惭愧惭愧。” 松崖真君还探不清对方什么来意。 菩坛庵和玄尘门虽然同为十大宗门,但一个是庵堂,一个是道门,道与佛平日联系并不多。 若硬要说有什么近距离的接触,那就是十宗联合大会之时。 众所周知,这荒原大陆数万年的盛会每二十年举行一次。 突然在四十年的那一次十宗联合大会上,菩坛庵开始主动同玄尘门示好。 当时,莲池住持并未出现。 众人皆知,菩坛庵的莲池住持在十宗联合大会数年前闭关开始冲击明心期。 明心期便是道门的化神期。 如此重大之事,若是莲池在那年的十宗联合大会出现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她冲击失败了。 结果并没有,人家莲池好端端的。 修士都记忆极佳,尤其遇到一些反常之事更是如此。 那一回,菩坛庵对玄尘门很友好,还特意凑过来同他松崖打了招呼。 那时候,松崖只是寻思莫不是有什么宗门事务需要私下说一说亦或者有什么大事需要几宗联合一处对话。 这种情况也不是没发生过,四十多年前,烟霞宗的颜掌门企图用化形妖修炼丹之事终究还是传了出去。 这件事就让十宗不得不一起坐下来进行了联合对话。 当年,这事儿引得妖族震怒,两大妖族门派,百灵宗和飞荒岛更是出了宗门令,要讨伐烟霞宗。 当然,这种事,松崖绝不会承认玄尘门在其中推波助澜。 当年,乘风那两个徒弟倒是好样的,提前得知这样的消息,为玄尘门争取了时间。 再由镜门出动,眼疾手快的先一步得到了烟霞宗致命的证据,再将之悄悄的透出去。 烟霞宗便是想防范,可是快得过他玄尘门么? 十大宗门之中的三大道门,自然也有座次之分。 原本,一阳山庄实力最强,烟霞宗隐隐也凌驾于玄尘门之上。 可,经此一事,烟霞宗算是元气大伤,颜掌门退位受罚不说,为了不掉出十大一流宗门之列,烟霞宗私下里让了不少利益。 在这件事之中,玄尘门简直是吃饱喝足还带拿,吃了烟霞宗不少的好处。 莫说烟霞宗自此没落,玄尘门也是从这件事开始起飞,如今已是和一阳山庄并驾齐驱。 这种倾轧争利之事无所不在,莫说玄尘门,任何宗门只要有机会咬对手一口,都是很愿意的。 以强为尊的荒原大陆,这本就是生存法则。 这是题外话了,但当年松崖着实是以为菩坛庵的示好是出什么大事了。 他头一个想的是,玄尘门有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被佛门发现了?! 待到他发现没有后便开始琢磨,是不是其他门派要出事了。 结果,他不动声色,心中绸缪良久,结果,一直等联合大会结束,大家都各回各家了,又过了半年,人家除了示好并未有任何动作。 等到二十年前的第二回,菩坛庵又来示好,松崖真君又是绸缪揣测好些日子,同样的经历又来了一遍,结果依旧啥也没有。 松崖很无语,而且很抓狂。 什么意思啊,这样把人吊在半空中有意思没有? 这件事,让他一直耿耿于怀很多年,到了后来,不记得从哪一次开始了,只要提起菩坛庵,他就牙疼来着。 也不知为啥,反正就是牙疼。 啥时候因为别的事儿把这三个字压下去,他牙疼也就不药而愈了。 若是盛红衣在这儿,知晓这件事,一定会告诉松崖掌门,这事儿有一个专有名词,叫做应激反应。 可不是如此么。 今儿个,当松崖听说菩坛庵来拜会之时,他的牙就开始痛了。 这会子,看到莲池,其实他是花了巨大的力气来克制自己,避免自己露出龇牙咧嘴的丑态。 开什么玩笑,两大一流宗门掌门见面,他修为不如人家,还停留在元婴圆满多年,人家却已经进阶化神也就罢了,若是自己还表现不佳,玄尘门的脸往哪儿搁。 同时,他心中打鼓,真是奇了怪了。 这莲池出关乃是整个荒原大陆的大事,她不是刚出关不足百日吗? 怎么就出现在玄尘门了? 按照两宗之间的脚程来推算,也就是说莲池出关,处理了一下宗门近五十年的庶务,便来玄尘门了? 何等大事? 值当她这样? 莲池住持喝了口清茶,放下茶盏,笑道: “哪里的话,松崖掌门真是太客气了,贫尼进阶乃是小事一桩,玄尘门却捎去重礼为贫尼庆贺,厚情盛意,应接不遑,不胜感谢。” “今日,贫尼带小徒出外游历,路经贵宝地,想到菩坛庵同玄尘门一直友好相处,关系甚密,便来拜会一番,也是给小徒长长见识。” “静客,还不拜会各位仙家前辈?” 静客自莲池住处身后跨了一步,低头行礼,口宣佛号: “贫尼静客拜见诸位前辈,阿弥陀佛。” 她借着抬眼之际,逡巡了一下周围,原来这就是红衣的宗门呀。 嗯,听说玄尘门掌门虽然古板严肃了些,但性子端方公正,玄尘门在他的带领之下,门风越发的端肃清正。 其实,她们早就想来了,不过自得琉璃净水那一次,静客带了金灯莲回去真的促成了她师父莲池住持进阶,所以耽搁了这几十年。 然而,她可一点没落下红衣的消息。 实则她知晓红衣现在不在宗门内,甚至是失踪的状态,同她一起失踪的还有季道友。 但她并不担心,毕竟她同红衣有心灵感应,若是她真的遭遇死亡危险,她肯定有感觉的。 除了头一年,她有时候会心中难受,感应到红衣似乎遇到了些危险甚至受伤,此后的四十九年,她再也没有过这般不好的感觉。 由此可见,红衣应该没有危险,她应该是被困在了什么地方。 这次同师父过来,她明白师父的意思,因为盛红衣同她静客宿缘太深,师父也想来多了解了解红衣。 在这一点上,静客非常自信甚至自豪,这世上没有谁会不喜欢她妹妹的。 师父也不例外。 于她来说,她来这里,首先就是看一看红衣生长的环境,另外也有给红衣撑腰的意思。 任何宗门,都逃不脱明争暗斗,便是她们菩坛庵也照样如此。 她性子虽淡,可面对红衣的事情,她就护犊子的紧。 她得让这些人知道,红衣除了盛家,季家这两个靠山,菩坛庵也是她的靠山。 松崖对静客点了点头,没什么特别的印象。 掌门之徒,确实地位高贵,然,静客修为不过金丹上下,这样的修士在玄尘门一抓一大把,他早就司空见惯了,能给多少关注? 而且,他听了莲池的话,只觉得牙更疼了。 瞎扯吧这是? 她马不停蹄的赶到这里,只是路过? 打死他都不信。 然,人家这么说了,他还能揭穿还是咋滴,只能听着呗。 “贵客临门,不甚荣幸,住持不如在门中小住几日?也让贫道尽一尽地主之谊?” 莲池自觉寒暄够了,才终于进入主题: “贫尼倒是想,不过难得来此地,也想在白霞城走动走动。” “另外,我家这个孽徒之前同你们宗的盛家红衣成了知己,这一回前来,她哭着闹着就想看看她那过命之交的好姐妹的生长地,贫尼是个溺爱徒儿的,所以,贫尼还想去拜会一下盛家和季家。” 若说旁人,松崖掌门许是要想一想。 毕竟这玄尘门那么多人呢,他自己的徒弟兴许不会不认识,但到了徒孙辈儿,他就有点迷糊了。 哪儿还记得其他人,什么红衣白衣的? 然,这人是盛红衣。 烟霞宗那事儿,甚至他翘首以盼的弱溺谷,都是盛红衣带来的。 这么一个给宗门带来巨大利益的人,她有资格被他记住呀。 加上,人家还是季乘风那老儿的徒弟。 谁人不知?他松崖和季乘风算是感情深厚了。 莫逆之交么? 松崖抬首,第一次正眼看了静客。 静客同盛红衣是莫逆之交。 他同季乘风也是。 他可以不认识自家徒孙,却不会不认识季乘风的徒弟。 尤其,季乘风一共也没几个徒弟。 然,这盛红衣居然还有这样交情甚笃的朋友? 千里迢迢只为来看一看她的生长环境? 这是什么操作? 松崖掌门,想事情习惯深入啊。 越想他越心惊,所以,这丫头可真是不得了的人物。 菩坛庵掌门之徒没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人化神掌门也亲自来了……这意义就不同了。 这不仅说明了菩坛庵对这个掌门之徒静客的重视,更是对盛红衣的重视! “原来是这样,红衣这个弟子属实在玄尘门出众优秀,不过,她如今不在宗门内,倒是她有姐妹亲属在宗门之中!” “容相,我记得你有个徒弟是盛家人吧?” 松崖的脑子开始转动,一个有用的,能给宗门带来利益的弟子,他只会更加重视。 他本意是想将莲池先留下,好生招待一番。 牙疼归牙疼,但人菩坛庵亲自上门,这往后可以宗门合作的机会可就大了,这种利宗的好事他自然要码住了! 尤其,听说了这层关系,有盛红衣在,人家菩坛庵对玄尘门就是相当善意的,他不抓住机会就是傻帽。 他其实想把乘风叫来的,乘风酷爱自由,这种场合,首先他来不了,另外便是能来,他也不爱。 所以,他便是想叫人也不一定能叫到人,一时情急,他终于想起来盛红衣还有家人在这儿呢。 让盛家人同莲池和静客亲近一二不是好事么? 刚刚莲池还说了,要去盛家拜会呢。 至于他怎么想起容相这个徒弟的,也是巧了。 容相的两个徒弟很多年前看对眼了,要结为双休道侣。 本来,其实也没啥,宗门之中师兄妹,师姐弟之间这种情况多的是,他们本也没有一定要门下弟子清心寡欲修无情道的门规。 但,这两人闹出了大笑话,以至于连他这个日理万机的掌门都知道了。 就是去年呢,那盛凌波怀孕了,然后便挟着这孩子就要求齐朗娶她。 他这才从徒弟那儿知道,原来数十年前两情相悦的师兄妹早就反目了。 原因据说是齐朗的修为日益精进,而盛凌波却止步在练气圆满。 听说吃了筑基丹都没能成。 这般的资质,齐朗似乎就不太乐意了。 听说,这其中还有其他女修的事情,也是他们同峰的另一个女修,似乎那女修更得齐朗的喜欢。 于是一来二去,本以为水到渠成的双修道侣,就没成。 没想到这齐朗花心的很,这些年,居然脚踏两条船,甚至让盛凌波怀孕了。 这事儿闹开了后,另一个女修也不乐意了,搞得乌烟瘴气,结果在他的强硬干预之下,齐朗和盛凌波成了双修道侣。 毕竟闹的沸沸扬扬实在是破坏宗门在外的名声和风气! 这是他不可容忍的! 这事儿,他后来还问过。 毕竟,他难得做一回媒人,虽然这种事同他无关,可他也不至于完全不问。 结果就听说,盛凌波生了个男孩儿,可惜的是,出生便测了一回灵根,测灵盘一点反应都没有。 大概率这就是个凡人了。 松崖还同自家徒儿提了一嘴,说这齐朗人品一般,不可深交,这盛家女子可能惨了。 他看着容相,掌门威严,容相一听盛家,只觉得头大,可也不敢违逆掌门。 他心中暗叹了口气,应下这事儿,道: “我这就叫她来。” 实则,盛凌波同盛家如今掌权者之间关系很差他是有所耳闻的。 但到了此时,也说不出口。 他只后悔自己怎么收了这么一个徒弟,毁了他另一个徒弟不说,现在更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本章完) 336 一人得道,鸡犬……(五千字章 ,补更四分之三) 盛凌波来正一殿的速度很快。 容不得她不快,若是不快,等待她的还不知是何等的惩罚。 身后,同峰的陈师姐如背后灵一般推搡着她: “到了,你自己进去吧。” 盛凌波“哼”了一声,没动。 只是须臾,陈师姐已经不耐烦的斥道: “干什么呢?聋了?我告诉你,进去见机行事,坏了星君的事情,回头有你好果子吃的,你那个儿子,以后也别想见了!” 盛凌波照样不动,梗着背。 她背对着陈师姐翻了个白眼,用儿子威胁她?当她在乎那个儿子么? 连灵根都没有,真是废物。 不过是因为这孩子目前还能勉强拿捏齐朗,否则她也不可能要他的,送到凡俗界穷苦人家去,随便给点银子就是了。 她这般不识趣,身后又被猛烈推搡了一下,传来陈师姐恶意的声音: “发什么愣,快进去,菩坛庵的住持是化神修士,她要见你,说不得见你资质上等,马上你就要一步登天了,还不抓住机缘?” 陈师姐声音之中嘲讽之色毫不掩饰。 她是真的嫉妒,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 这女人好命的很,仗着是容相星君的救命恩人,甭管她有多丢人,星君也不能任由她死去的。 纵使她如今如同被放逐,可是也不知是使了什么妖术,菩坛庵的化神掌门居然要见她? 星君紧急给她传信让她把盛凌波带了过来。 陈师姐就想不通,她资质也不比盛凌波差,兢兢业业,一步一个脚印已是筑基修士,凭什么她就得不到大能修士的青睐呢? 嫉妒促使陈师姐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的力道,这一推搡,盛凌波一个踉跄,惨叫出声。 她的背部,已是受了暗伤,火烧火燎的灼痛感让她几近昏厥。 她戾毒的转头盯着陈师姐,便是稳重老辣如陈师姐,都忍不住心中一惊,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都到了这等境地,此女还如此戾气,这般心胸狭隘又狠毒之人,一朝得势,得罪过她的人就要倒霉了。 陈师姐心中已是闪过后悔之色,这女人要是真的得了大能修士的认可,她是不是要被报复了! 却说,盛凌波没管陈师姐,昂着头就进去了。 她是得意的,同陈师姐的感觉一样,她自觉自己应该是得了大能修士的看中。 实在不能怪她如此的盲目自信,因为她又想起了一件事儿。 前世,盛红衣好像同一个佛修来往甚密来着,那佛修身份不一般,听说是十大宗门之一的掌门弟子。 菩坛庵不就是么? 这不就对上了么? 她今生夺取了盛红衣的人生,盛红衣的一切机缘和人脉自然都是她盛凌波的,所以,今生同佛修来往甚密的只能是她。 她昂着头,一步一步的往里面走,心中已是恨意漫天。 容相和齐朗居然敢如此对她? 尤其她还是容相的救命恩人。 待她攀上菩坛庵,定要让他们好看! 齐朗!她要他跪在她的脚下! 正一殿之中,气氛祥和。 虽然还没有等到盛凌波,但大家总不能干坐着。 而莲池住持已经和松崖掌门谈起了宗门之间的生意合作。 佛修虽然讲究四大皆空,但那是他们的修炼之道。 佛门归佛门,生意归生意。 菩坛庵下信众无数,我佛慈悲,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佛者,也是要吃饭的。 莲池主动和松崖说起了合作事宜,眼角余光瞥到静客感激又惊讶的脸,她心中叹了一声: 真是傻孩子。 盛红衣其人,便是她在闭关,她也没有搁置下查探此人一事。 毕竟,在她心中,修炼重要,静客这个孩子也是她的牵挂,她如何能做到不管不问呢。 静客同盛红衣那么深的宿缘,足够让莲池有理由把盛红衣查一个底朝天了。 实际上,什么盛家还是季家,不用去,她都能细细数一遍其中之人。 甚至,静客去替她寻金灯莲那事儿,两人的相遇过程,她都查的一清二楚。 纵观下来,那女娃算得上气运滔天,短短一年半,就如同开窍了一般,自炼气实现了到结丹的跨越。 对此,如莲池这等见多识广的得道大能,自是不会大惊小怪。 但此种情况,普通人有所不知,但莲池很清楚,绝对不是什么人都能达到的。 绝不是一句资质逆天就能解释的。 莲池分析过盛红衣,她这般,除却资质,还得有气运加成。 所以才说她气运滔天。 而气运是什么,也不是单纯的运气好,佛家讲究前世今生。 这丫头的前世,怕是不得了。 以此类推,静客同这样的人居然有那么深的牵绊,可见静客前世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莲池养了静客这么多年,从她在襁褓之中她把她抱回来,她就成了她莲池的一部分。 她既是静客的师父,何尝不是母亲。 对于静客,莲池只希望她开心快乐,一生无虞。 她终究不会永远陪着静客,明心期之后,她便面临着退位了,此后自是专注于修炼,直到得证大道亦或者身死道消。 而静客身在修仙界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总有一天要独自往前,承担起属于她的责任。 莲池看好盛红衣,爱惜静客,所以她要给静客找一个强有力的靠山。 这个靠山能在静客遇到困难之时挺身而出,甚至成为静客的精神支柱。 而盛红衣完全符合这一点。 自二人相处,首次见面,莲池就发现,盛红衣对静客也是极为的亲近。 静客叫她妹妹,盛红衣叫静客姐姐。 前世的她们许是血脉相连的姐妹。 不仅血脉相连,应该还有其他的事情促使她们在各自的灵魂深处都保留了对方,生生世世。 今生,连金灯莲,盛红衣都能拱手相让,连琉璃净水,静客也愿意同盛红衣分享。 此般情意,莲池觉得够了。 有盛红衣在,她觉得她也可以放心了。 所以,她自然会不遗余力的帮她维系这一份情意。 盛红衣是玄尘门修士,莲池也相信,凭借盛红衣的本事,她很快便能爬上高位,成为玄尘门弟子之中的佼佼者。 但她依旧要尽自己所能,助她一臂之力。 让盛红衣快速的成长,她越强,越被宗门重视,静客以后的靠山就越稳当。 一举两得的事情,莲池何乐而不为。 生意么,跟谁做不是做呢。 加上玄尘门此任掌门算是不错,精明强干,比前一任的掌门的庸碌好了不少。 十大宗门强强联合,说起来,把其余九个宗门拉出来一一对比,也就玄尘门吧,莲池的印象还不错。 另一个是一阳山庄,然一阳山庄儒修和剑修太多,不是掉书袋子就是过于刚硬,直通通的,莲池有时候也有些受不了。 再者,她同一阳山庄的薛掌门很有些交情,从一阳山庄分润一些生意给玄尘门,那薛掌门根本不会在意。 毕竟,人家那是真正的财大气粗。 此时的莲池还不知道,盛红衣同一阳山庄的薛家人也有些交情。 那薛景策同盛坪关系极好,盛坪对这个徒弟兼族中晚辈爱护有加,薛景策也跟着爱屋及乌,对盛红衣很是照应。 而薛景策,正是一阳山庄薛掌门的亲弟弟。 薛掌门爹娘早逝,薛景策既是弟弟,又跟儿子差不多,他关照的人,薛掌门自然也放在眼中。 事后,莲池知道这等情况,她也只是再一次感慨了一遍,自己的决定是多么的正确。 气运极佳者,如同磁石,自是会用不同的方式吸引着人往她身边围拢过来。 她莲池,何尝不是其中之一呢? 由此,莲池已经隐约洞悉,盛红衣的未来必定相当的不凡。 却说,莲池心中思量甚深,静客许是还参悟不出,但,松崖却是有所感觉的。 他在同莲池谈笑间,早就心照不宣。 同时,把静客的位置又拔高了很多很多。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师徒之间同样如此。 莲池的苦心,他感觉到了。 松崖高兴双方达成合作之余,也忍不住有些动容。 他笑叹: “莲池住持,性情中人,此番定要在门中多住些日子,让我等好生招待一二。” “季家就在门中,你不用下山便能去的,不是我要说,红衣那师父乘风是个洒脱之人,人品没话说。” “还有他的首徒,季睦,也是端方君子,且师徒二人都很护犊子,季家也是家风和睦清正,住持去看了便知我绝无虚言。” “至于您二位要去盛家,也很容易,盛家就在白霞城,那盛家目前的掌权者也是个正派人,红衣在盛家一直受他庇护。” 松崖何等的心明眼亮,他知道今日这一切都来源于盛红衣。 心中,对这个弟子更是青眼有加。 人家师徒二人为盛红衣而来,想知道她的情况,甭管人家是不是提前调查了,他这边该说的也得说。 人家愿意听什么,他自然投其所好讲什么。 好在,事实如此,他松崖也绝不说虚话。 只不过,由此,这盛家,是该好生的重视一番了。 听说,盛家只是玄尘门下的末流世家? 怎么能只是个末流世家呢? 盛红衣对宗门贡献卓著,自己又拜在乘风门下,于公于私,他这个掌门师伯都是要好生照顾她的。 回头就把盛家纳入到门下也不是不可。 毕竟,盛红衣对外人如静客,都能成为莫逆之交,想必对家人感情也很深。 盛家人好似资质大多普通,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但盛红衣修为高,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在外面难免树敌,万一那些人打不过盛红衣,对她的家人下手,那可就遭了。 对于如此弟子,贡献卓著,为她保护家人,帮她排解后顾之忧不是应该的么? 否则,若是因为这些琐事把这么一个天资纵横的弟子给折煞了,他找谁赔啊? 什么? 你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那又怎样? 谁嫉妒谁就自己回家努力去呗,瞅瞅有没有这个本事带着一家人一起鸡犬升天。 盛红衣还不知道自己筹谋多时,想要带着盛家进入玄尘小镇生活的计划,就这么达成了。 还是破格进入,掌门钦点。 一行人其乐融融之际,外面有弟子来报,说盛凌波来了。 松崖挥挥手,随意的很,并不在意,继续着他们刚刚的话题。 盛凌波就是在这等氛围下踏入的。 只不过,她一进来,静客就忍不住蹙眉。 她不喜面前这人。 佛家人极为讲究缘法,对于静客这种五感敏锐之人来说,她还会观气。 此人周身萦绕着浓郁的黑沉煞气。 这般人,一般自私自利到极致,但凡有一点不顺心如意,那也是别人对不起她,绝不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的,有一点利益更是无所不用其极。 这样的人,红衣跟她生活在一起,很辛苦吧? 不被欺负都算是好的了。 若是盛凌波听到静客的心声,怕是要气吐血的。 她一定会觉得很冤枉,毕竟,说她欺负盛红衣? 她倒是想狠狠的把她踩到尘埃里,奈何那个凶丫头不按牌理出牌,至少明面上,从来没有吃过亏。 她纵使抢夺了她的人生和机缘又如何? 还不够,毕竟她也没有过上她预想之中的生活。 盛凌波一进去,她隐约就听到了盛红衣的名字。 她歪了歪头,竖起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怎么会听到盛红衣的名字呢? 这死丫头不是失踪几十年了么? 她日日夜夜都在期盼盛红衣死无全尸。 怎么突然之间,她又冒出来了?! 待她站定,规矩的同众人行礼,松崖便迫不及待道: “你是盛凌波吧,这是菩坛庵掌门莲池住持同她的弟子静客小师父,听闻你是盛家子,同红衣乃是族姐妹的关系,便引你来相见。” “你可说一说红衣的趣事,想必你与她一同长大,很是清楚。” 盛凌波愣怔在当下,只觉得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什么红衣的趣事? 她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这掌门好生的没意思,叫她就是指名道姓,声音之中充满了威严,到盛红衣那里,却是亲近许多。 光从口气就能分辨出亲疏远近? 盛凌波只觉得世界已经不是她认识的模样了! 为什么? 明明是她得到了前世盛红衣的一切,可却并没有按照她想象的人生在走。 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 明明她才是拜了化神为师的得胜者,更何况她如今灵根资质已改,甚至夺了盛红衣的双修道侣。 怎么现在,这些人并没有重视她,喜欢她呢? 化神师父恨她毁了齐朗,对她早就放逐,不管不问,她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呐,这般忘恩负义? 所以齐朗人品不好,她这个师父人品也很差,毕竟有其师必有其徒么? 齐朗更是恨她毁了他的名声,破坏了他清风朗朗,光风霁月的形象。 可是他怎么不想想,是他花心始乱终弃在先,否则,她如何能一人产子? 一切不过是他咎由自取的结果。 她以为她赢了,毕竟盛红衣都消失五十载了,虽然头一年她嫉妒的要死,听说盛红衣在外面为宗门立了功。 虽然,具体事涉机密,她没打探出,但盛红衣只要好,她就会很不爽。 终于,她突然失踪了,这一失踪就是几十年,她又没有魂灯在,大约早死了吧。 她都快把心放下了,终于可以开心快乐的过着完全属于她的人生,再也不会有人杵在她的眼下时时刻刻提醒她,她的这一世是偷来的。 可是,她却突然出现了? 真可笑! 莲池轻瞥了盛凌波一眼,淡淡道: “不用了,我已给盛家去了拜帖,时间也差不多了!” “松崖掌门,咱们先就此别过,贫尼先去盛家拜会一番再回来,今日之事,咱们相谈甚欢,待贫尼归来,咱们在细谈。” 说罢朝着在场诸位点了点头,便挟着静客往外走,一眼都没有给盛凌波的意思。 松崖的脸色很难看,自是对着盛凌波的。 容相是难看又尴尬,只觉得自从遇上盛凌波,怕是遇上了灾星,如何都不好过! 这下子,掌门多少怨气,都要发在他身上了。 他虽是化神修士,可家族不继,齐朗是他的血亲加继承人,如今又因为盛凌波被掌门厌弃。 他只觉得两眼昏黑,可怜他一个家族的希望就全毁了,他压抑着心中奔腾的杀意。 这该死的丫头不能再留了。 她就是个祸端,是个灾星。 在场的众人都是人精中的人精啊。 活了几百岁,都是元婴及以上的修为了,一个小小的炼气修士,再如何遮掩,他们岂会看不出她的不忿和恨意? 而且他们很清楚,他们能看出来,人家莲池住持岂会看不出来? 众人尴尬又无语,结合盛凌波的那些个传闻,纷纷脑海中不约而同的评价: 真是好一朵奇葩。 如此时刻,居然不知道打好关系么? 有这么个姐妹,真是家族荣耀呀,便是小时候有点龃龉,又能如何呢? 何至于摆出这等愤世嫉俗,似全天下都对不起她的模样? 真是带不动啊带不动。 这人还是容相的亲传弟子呢。 怎么这容相,一个徒弟这样,两个徒弟也这样,是不是他自己也有些问题呢! (本章完) 337 因果已断(五千字章,补更完) 正一殿中,众人心思各异,然到达他们如此的地位,那都是体面人。 纵使内心疯狂吐槽,面上照样可以云淡风轻,八风不动。 然,送走了莲池和静客的松崖可没有诸多的顾虑。 他漆黑着一张脸又回来了。 他蓦然出现在门口之际,全场鸦雀无声,连气息似乎都收敛了。 整个空间除了完全忍不住已经瘫软在地直打哆嗦的盛凌波,似整个场中再没有一个人。 众人心中叫糟,哎呀,掌门如此生气都有点记不清是啥时候了? 这叫盛凌波的丫头,也着实是个厉害的。 有人微微的,无声的扫了一眼容相,只觉得他已是面如土色。 那人只觉得心中有些快意。 容相其人,确实资质傲人,凭借一己之力,让整个家族的地位实现了飞升。 然,这人性子不好,私心太重,自私自利,许是一朝乍富的缘故,他是有什么好东西都喜欢往自己怀里搂。 莫说师兄弟之间争利了,甚至同低阶弟子争利,与民争利。 那吃相,可以说是相当的难看了。 只可惜,他还不自知,随着修为日深,越发猖狂。 齐朗那事儿,能让掌门都说出人品不好这样的话,基本可以说齐朗的未来完了。 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儿,容相啊容相,到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汲汲营营大半辈子有什么用? 到头来,得到了什么呢? 说起来,这盛红衣的经历同容相倒是有些像呢。 都是一个家族之中的佼佼者,凭借一己之力,带动整个家族崛起! 她会不会也同容相一样…… 那人这一念头忽起,自己就给否决了。 大概率不会。 首先这个盛红衣,他们都知道,几件攸关玄尘门的大事都是她同季睦在外面发现的,甚至主动上交一个名叫弱溺谷的空间法宝。 见微知著,便知此女在大事上一点不含糊。 这样的人,便是有些小缺点,但底线尚在,绝不是自私自利到不管不顾之人。 再者,有季乘风在,若说荒原大陆最终只剩下一位真正有君子之风的修士,那就是季乘风莫属。 他怎可让自己的徒弟沦落成为容相这样的人? 那人放下心来,就听见掌门冷冷的,毫无温度的声音从上首传来: “盛凌波,嫉妒心甚,行迹疯癫,不顾念大局,败坏整个宗门声誉,先便送到思过城思过,可有异议?!” 思过城? 一众人再次惊了。 这惩罚可谓是丝毫不留情面了。 看似短短一句话,等于彻底断送了盛凌波的前途。 思过城,并不在玄尘门之中。 它是玄尘门镇宗之宝时空隧道之中的一个小空间。 其中黄沙漫天,没有丝毫的灵气。 莫说炼气修士,心境打磨还很粗浅,就是金丹修士在其中,时间长了都可能会心态失衡。 毕竟,整个城中除了漫天的黄沙,满目焦黄,什么都没有,没有生灵,没有别的颜色,甚至没有日升月落,更没有风霜雪雾。 以这个盛凌波的心性,怕是一天都挨不下来吧? 而掌门只说让她进去思过,根本没有给结束的时间。 啧啧啧。 其实,众人谁心里没有一杆秤呢,绝大多数人惊叹过后,都觉得,掌门这般实在算得上宽厚了。 实际上,掌门指责盛凌波的话哪一句话不对呢? 宗门声誉重若千钧,不知道是多少代弟子一点一点才积累出来的。 说起来容易,可是其中漫长的光阴、付出的代价,岂是三言两语能够概括的? 盛凌波居然因为一己私利就轻易毁弃玄尘门不知多少门人的心血。 她有什么资格这么做? 上一回,因为双修的事情,玄尘门已经成为了整个荒原大陆茶余饭后的笑柄。 这一回,竟越发的变本加厉。 若是惹得莲池住持不满,进而再次牵扯到整个玄尘门,盛凌波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只是思过城思过,又没直接要她性命,掌门便是震怒也算是手下留情了。 盛凌波呆了呆,脸色煞白,骇的说不出话来了。 思过城? 没有谁不知道。 这是整个玄尘门所有弟子的噩梦,只有穷凶极恶,罪大恶极之人才会被压入其中。 她想跳起来大叫大喊,控诉松崖的不公,又想求容相,身为她的师父,他不该为她求情吗? 都说季乘风护犊子,盛坪也护犊子,凭什么她盛凌波的师父不护着自家弟子。 她丢人,他又有什么好? 时间似乎被拉的无限漫长却又显得极为的短暂。 她能看到所有人的表情,掌门是威严愤怒的,他用冰冷的看死人的表情瞥了她一眼。 其他这些玄尘门高高在上的修士也一副事不关己的凉薄眼神。 而她那个师父,居然眼中是快意的,一副终于甩掉垃圾的表情。 她说不出话来,全身更是如被抽掉了骨头,任凭着身后来了两个人,将她拖了出去。 他们的动作很快,带着她转到正一峰的背面,取出令牌。 令牌抛出,繁杂到看一眼都会头晕的复杂的线条凭空生出,在半空之中不停的翻转,闪烁着奇异的七彩光芒。 盛凌波眯了眯眼,头晕目眩之余,她却觉得这些奇怪的纹路让她有些熟悉。 她垂着头,突然冷笑出声,自己怕不是真的疯了,时空隧道,她怎么可能觉得熟悉? 那繁杂的纹路终于稳定下来,他们的面前凌空冒出一道光门,令牌被嵌在门上,门缓缓打开。 其中,有一条白雾茫茫的通道。 她被叉了进去。 这是盛凌波第一次进时空隧道,便是她内心绝望苍凉,已知自己根本无法同整个玄尘门抗争,她还是忍不住往两边望去。 前方白雾遮盖了一切,他们只能看清脚下的路,只需顺着往前走就是了。 两边却不一样。 盛凌波发现,只要出现那五彩斑斓的繁杂纹路,便会出现一个或者两个沉黑色的东西包裹在其中。 盛凌波凝目,准备细看一回,也不知那些是什么,她突然就起了好奇之心。 却被她身后叉着她的人冷冷一斥: “我劝你莫要随便乱看,那些是一个个小空间,周围遍布的乃是时空纹,各有磁场,以你浅薄的资质修为,是想神魂被吸入其中么?” “神魂吸入,你可就出不来了,我们只有押送你去思过城的权限令牌,你若是再出岔子,我们可救不了你!” 盛凌波被吓的赶紧收回了视线,再不敢乱看。 饶是她很绝望,可她也绝不想死。 此生是她偷来的,她好日子还没过够呢。 而且,前世的盛红衣这时候正是风生水起的时候,所以她盛凌波一定也会顺利过去这个坎的。 她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若是神魂被吸入其中,她的躯壳没了神魂,自然同尸体一般自然消亡。 而以她目前惹下的众怒,虽然盛凌波不觉得是自己的错,一切都是情非得已,一切都是众人逼迫,但她到底心中有数。 想她死的人不少,她神魂若是真的出了岔子,想回到自己的躯壳之内可就难了。 她绝不容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提醒她的人“哼”了一声,同另一个人对视一眼,从双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不耻。 他们都是正一峰掌门亲信,自然知晓盛红衣的事情。 私下里,对于这么一个传奇人物,也不是没有评价。 真没想到,盛家还有这样的人,真是不仅丢门派的脸,也丢了她自己家族的脸。 贪生怕死,自私自利,毫无气节,嫉妒贪婪…… 便是思过,怕也什么都悟不出来吧。 这种人也难怪她至今都过不了炼气期,就此等心境,入魔大约都入不了呢! 三人无声,很快,他们蓦然止步。 “到了!” 盛凌波心一沉,强烈的恐惧袭上心头,她突然开始剧烈的挣扎。 倏忽间,她只觉脖颈出剧痛,然后全身突然被定住了,宛若一块石头。 押解她的人斥骂: “想要少吃苦就老实点!” 说罢,又一令牌被抛出。 盛凌波转动着眼珠子,就看见那令牌飞向了其中一个小空间之上? 她眼中彷徨了一下,只觉得一旁似还有一个空间同它并列而至。 只是,随着令牌抛出,一条枯黄的岔路突然延伸而来,她被挟着上了那条路,便再也看不见了。 她倒也没当回事,这时空隧道之中,有两处空间并列在一处的情况又不止这一回。 她都要进思过城了,旁边的空间于她有什么相干呢? 极为快速的,她被丢在了思过城之中,那执事弟子把她如同石头一般扔在此地,只说了一声: “半个时辰后,你就能动了。” 便同另一个一起,离开了此地。 盛凌波躺在满目的黄沙之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心中的恨意在这一刻达到了空前的顶峰! 凭什么! 她就是想过好日子而已,改变命运有错吗? 那两个执事走后,倒是对盛凌波还讨论了一波,双方皆是叹息,只觉得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没想到他们门中还有这等“奇人”。 两人走的很快,他们还要回去复命呢。 却说,刚出了时空隧道,将令牌从那光门之上取下之际,猛然间,整个光门狠狠一颤,其中,传来一阵让人心惊肉跳的隆隆之声。 两位执事弟子大惊失色: “不好!” “快,通知掌门,时空隧道有异!” 若不是光门已然消失,怕是直接冲击到他俩身上,他俩焉有命在。 两人心有余悸,踉踉跄跄的回去复命! 却说正是此事发生之际,不仅整个正一殿之中还未彻底散了的掌门和各峰主都感觉到了异常,就连慢悠悠并没有赶路的莲池都觉出了不对。 她突然扭头看向正一峰的方向,静客跟着一起顿住,她看师父表情不对,连忙问道: “怎么了?” 莲池微微皱眉,垂着的右手两指掐了一下,才道: “玄尘门的事情,不过,似也不是什么坏事!我在其中居然感受到了同你的一丝因果牵扯,不过,这会子,彻底断了!” 静客诧然: “同我?!” 怎么可能呢? 她能同玄尘门有什么因果牵扯啊? 她妹妹红衣已经不在宗门五十年了,还能在玄尘门内同她有牵扯? 莲池点了点头,一点佛光自中指逸出,她静静盯着那佛光看了看,才道: “这因果不仅同你,应该还同盛红衣有关系,而且,这因果还是盛红衣亲自斩断的?!” 真是奇怪,盛红衣五十年都没出现了,怎么能隔空斩断这个因果的?! 莲池心中不少疑问,可是结果是这么个结果。 她口喧佛号: “阿弥陀佛,罢了,既然因果已灭,便无需刨根问底了,咱们先走吧,留点时间给玄尘门处理内务!” 说罢,便挟着静客离开了,去盛家好啊,盛家想必比这里清净不少呢。 执事弟子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松崖不可能不知道。 他听到正一峰后方传来异动,地动山摇,他脸色已是大变,直觉是时空隧道之中出了问题。 他手一抬,自袖中飞出一个罗盘,各峰峰主也是面色凝重,有人匆匆自外间进来,只不过却没有人往松崖那边凑近。 时空隧道之事,是由历代掌门口口相传的,旁人无权置喙。 尤其掌门手中那个罗盘,更是机密中的机密。 罗盘之中,指针乱颤,只一会儿,松崖已是看出了端倪: “是寻木空间,没了!” “它没了,殃及了思过城,所以思过城也没了。” 孤云峰李峰主皱眉,他性子比较直,下一秒,他便炮仗似的问出了大家的心声: “什么叫做没了?寻木空间好端端的,怎么就没了?” 寻木空间之中木灵浓郁,还有寻木之心,突然没了,那是宗门很大的损失啊! 思过城便算了,本就是寸草不生的一处贫瘠之地,至于它被波及,其中还有个盛凌波? 谁在乎? 炼气小修,还是给宗门蒙羞的炼气小修,没有将她的罪名公诸于世,把她踢出玄尘门已经仁至义尽了。 松崖叹了口气: “没了就是没了,这是寻木空间的命数,它的命数到了!” 他其实一直知道,寻木空间有一劫,上一任掌门,他的师父就是这么告诉他的。 他没想到的是,这一劫数居然是这样应劫的,而且出现在他的任期之内。 “寻木空间这个劫数是因果劫,现在寻木空间坍圮,便是说明这因果劫已过!” 至于什么因果? 他怎么知道? 能让一个空间应劫,这是什么层面的人能做的事情? 兴许不是天界就是天上天的神界呢! 他如何能干涉? 也说不清道不明。 此间事了,他倒是没什么惋惜之感,反倒是多了一丝尘埃落定的轻松。 好在时空隧道没什么事儿,其中还有不少不错的小世界呢,寻木空间虽好,可它没了就是没了。 李峰主没话说了,掌门说到这地步,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心思各异,这事儿就这么结束了? 这么大的动静,该如何平息?该怎么昭告世人呢? 盛凌波没想到,她就这么死了,死的干脆利落。 她还没有恢复知觉能够动弹呢,突然只觉得一声轰鸣,面前,黄沙之中,突然冒出了一棵巨大的树! 她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那树当头压下,迎接她的是昏黑一片。 脑海之中,却忽然活跃了起来。 她看到了许多她以前不知道的画面。 原来,她以前是一朵水仙花啊,同半株黑莲长在一起,一直嫉妒着黑莲。 不仅嫉妒黑莲,她还嫉妒黑莲的姐姐白莲,因为她知道,因为白莲,无相才会和龏涟联手,把黑莲的一丝元灵救下,甚至送到了佛界。 怎么可以这样呢! 从无相立地成佛的那一天开始,她在水畔看到他忧郁清冷的模样,她就对他好感倍增。 这样的佛子,怎么能被世俗玷污? 白莲成了他的情劫,让无相爱屋及乌,为黑莲的复生机关算尽。 这般,他自然遭了反噬,以至于此后万年修为难以寸进。 而且,这黑莲,不过一缕残魂,凭什么还有佛缘? 她本来才是佛前最有佛缘的,结果黑莲一来,就占了她的位置。 她知道,不能让黑莲在这儿了,无相只要看到黑莲,就会想起白莲,永远走不出情劫,而黑莲的存在也拦了她的路! 黑莲一念成魔,是她的手笔,她和神界那位无名神联手,送了她一程。 本以为,自此结束,结果没有。 而她,东窗事发,她也被佛界驱逐。 她还记得那无名神带着冠冕,看不清他的脸,问她,可还要报复? 她自然愿意,黑莲改变了她一生,也毁了她一生,她和她不死不休。 于是,她亲眼看到那无名神将她送入了时空纹遍布的空间之中,应该就是荒原大陆了? 难怪她觉得那纹路熟悉呢。 可惜啊,到此,这一切算是彻底结束了。 她最终,居然被黑莲反杀了? 这寻木空间,在救人的同时,从一开始就算计了她一笔呢。 该说盛红衣能算么? 话说,这天下再没有比她更能算的了! 她不甘心呐! 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眼前彻底湮灭,盛凌波也烟消云散,终究消失在了尘埃之中,不留一点痕迹。 (本章完) 338 都是坑 玄尘门发生的这些大事儿,盛红衣还不知道呢! 其实,也不能完全说一点感觉都没有吧! 青龙冢瓦解,她随波逐流,只感觉到那股极为熟悉的木灵气包裹住她,也遮挡住了一切,她什么都看不到。 这股木灵气同她之前召唤祖龙之时那带有生发之意的木灵气很像很像。 盛红衣只觉得无比安心,她索性闭上眼,等待着离开的那一刻。 虚无草在她怀中微微舒展,大口吸着这难得的木系灵气,闲来无事,连力气都不用使,魍原忽然感慨一句: “丫头,这木灵气怎么还在?莫不是这里有什么木灵空间的灵气被抽取了?” 盛红衣一听,心中微微动了动,有些异样: “前辈此话怎讲?” 魍原似乎沉吟了一会儿,一时没说话,过了一瞬,他才道: “只是猜测,也不知对不对,红衣若是觉得有什么冒犯之处,便当我没说!” 盛红衣依旧闭着眼,语气平静却隐约带着感激恭敬之意: “愿闻其详,请前辈指点。” 她这般情况,便是她什么都没说,魍原前辈这样历尽千帆的大佬岂会看不出异样。 只不过两人关系不错,魍原前辈将她盛红衣摆在了忘年交的位置去看待,同她说话一直很讲究分寸。 这事儿,在前辈看来,已是事涉她的机缘,她既没说,他便当真不问了。 她如今提了问题,他才愿意说出一二,未尝没有指点她的意思。 她领这份情,着实感激不尽。 魍原觉得跟盛红衣说话就是舒坦,他什么想法,随便透一些,这丫头总能闻弦音而知雅意了。 她是一点就透的。 自己的好意被人感知,终究是一件开心之事。 都说在这修仙界混,资质很重要,其实,在魍原看来,资质之中,悟性占了很大的一部分。 悟性这玩意儿捉摸不透,它同灵根还没什么关系,如盛丫头,听人说话,就能举一反三,精准的触摸到旁人言语之中的深层含义,这就是悟性的体现。 魍原完全可以想象的出来,一本功法秘籍摆在她面前,凭她的悟性,不仅比旁人参悟的深,还能比旁人参悟的快。 这简直是诸位后继无人的老东西们梦寐以求的徒弟啊。 真羡慕她的师父,是前世做了什么好事,收了这样的徒弟?! 嘁! “以前,曾有人为了对付一个敌人,他剑走偏锋,想了个借力的办法!” 魍原斟酌着字眼,说起了他那个年代的一些故事。 其实,他想说的是,他怀疑盛红衣也在借力,但看破不说破,他相信盛红衣听得懂。 盛红衣“嗯”了一声。 天地铢之中,青玄也在听呢,然,它完全没懂这个“嗯”字其实就是盛红衣承认了她“借力”一事。 它躺在天地铢内,只觉得内心前所未有的安宁,它好像找到了一点它有躯壳之时的感觉了,不像只有魂体之时,空落落的,底子发虚。 就是,它瞥了眼硬要跟它挤在一处的寻木种子,它翻了个白眼,德性,真烦龙! 这孽缘也是没谁了,莫不是它生生世世都要和寻木绑在一起…… 啊呸,什么生生世世,它这辈子还有很久很久呢。 外界,魍原和盛红衣继续说话,并没有避讳它的意思。 魍原继续道: “那敌人无比强大,可却不得不除,他寻到了一处小空间,采用他费尽心思寻来的秘法,借了此空间之力召唤了一件神器,将敌人斩落。” 故事很简单,三言两语而尽,但盛红衣心中久久无法平静。 神器? 神龙? 这多相似啊! 所以,她借的是什么力?!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脑子中就闪过四个字: 寻木空间! 玄尘门时空隧道之中恰好有一个寻木空间。 青龙冢之中也有寻木。 既然在时空隧道之中,是过去的时空,说明寻木空间之中的寻木不是现在的寻木,应该是过去的寻木咯。 所以,这根本不是一脉相承的关系,而是同根同源,同一株寻木。 本来嘛,神木这种东西,开天辟地也只会有一株,怎么可能有两株一样的? 用一整个空间的力量召唤祖龙求得生发之力,只为了保住寻真真一抹元灵。 不得不说,这足够大手笔,也相当的机智,这应该是成功率最高的办法了! 寻木空间的木灵气便是寻木自身之力,其他的灵气注入兴许还需要转换或者有排异的情况,但本就是自己的灵气,可以完完整整的吸收,最大程度的利用,而没有任何的滞涩。 本身,这也是合理的,毕竟以寻木遭遇死劫之后的破败躯体,强弩之末,再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变故了! 这就好比修士想要吞服妖丹是一个道理。 妖丹之中妖力着实暴虐,修士会将之炼制成丹药,再吞服。 这种炼化其实就是一个求同存异的过程,把不利的,排异的部分先剔除。 “那个空间呢?” 盛红衣其实心中已经笃定了结果,但还是不死心,想要问一下。 “真是傻孩子,自然没了!” 盛红衣闭着的眼皮下面眼珠子微动了动,所以,寻木空间是没了吧! 她那神身真真是算无遗策,寻真真一丝元灵保下不说,她如今全身包裹着的木灵气自然也是她的手笔。 她定然算好了今天,知道青龙冢崩解许是会伤到她这转世之身,所以也给她留了一条安全平稳的外出通道。 盛红衣此时还不知道盛凌波已死之事,等到她回去之后,知晓这事儿,也愣怔了一会儿,唯余下一声唏嘘。 虽对前程过往毫无记忆,但惹得神身盛红衣出手,可见这盛凌波同她渊源不浅呐。 此等孽缘,盛红衣除了感慨还能怎么着呢。 同时,她甚至有了些危机意识。 她这数不清的前世今生之中,她自己没有完整的记忆,可不代表其他人没有记忆呀? 如盛凌波如此针对她,应该就是因为她有些前世同她盛红衣敌对的记忆在。 毕竟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恨。 不过,盛凌波只是个小虾米,从一开始,盛红衣从未将她放在眼中。 可,焉知除了小虾米,有没有大鳄鱼。 谁知道还有多少仇人等着清算她呢? 俗话说得好: 趁他病,要他命! 她现在弱的很,敌人想要在这种时候弄死她,兴许很容易吧? 这可怎么办是好? 只不过这些算是后话,此时的盛红衣同魍原前辈说完话不久,只觉得全身包裹住的木灵气突然颤动的厉害。 她心神一肃,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那些木灵气便毫无预警的快速散去。 她随之落在地上,踉跄了一下,才算站稳。 灵气散去,呈现在盛红衣面前的是一片焦无又光秃秃的山头。 一个又一个,还不连成片,东一个,西一个,像一个个高高矮矮的鬼魅,下一瞬就要围过来似的! 盛红衣:“……” 她实在没想通,神身的她把自己丢在这一片焦山的用意。 神识试探的铺陈开来,盛红衣不死心的采用地毯式搜罗了一番。 结果依然啥都没有,无有任何活物在此的迹象,就连阴灵气,都若隐若现,稀薄的等同于无了。 还有那些黑色的秃山,寸草不生也就罢了,其上个个都硬邦邦的,盛红衣想要在上面凿个洞府暂时歇息一下都费劲。 “这是哪里啊?前辈?” 盛红衣也懒得自己猜了,干脆问人,大佬傍身,不用白不用。 “……这里是焦岩谷,算是整个幽冥界最没用的地界了,好处是无人管也无人来,应该没什么危险。” 魍原其实也觉得惊讶,怎么来了这么一个地方。 窥一斑而知全豹,魍原的试探加上盛红衣透露的蛛丝马迹已经能让他知道,盛红衣借了一个大能之力完成了这些事儿。 至于那位隐藏的大能是谁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位大能同盛红衣关系匪浅,并且实力强悍,在不产生任何新的因果的情况下,她完美解救了神木,同时把他们这些被“困”其中的人也送了出来。 这样一位大能,魍原只有叹服的份儿。 按说,如此的运筹帷幄,智者千虑的大能,怎么都不会失误吧? 所以,她为什么把他们丢在这个地方呢? 便是送不出幽冥界,至少也送到一个比较富饶的去处吧? 然,他心中疑问连连,可怎么敢说话呢? 那位可是真正的大能,比他不知道厉害多少倍呢,谁知道他今日之吐槽会不会传到她耳中,无端惹人不喜,这不好! 盛红衣皱皱眉,这理由没法说服她,有多危险? 衡芜鬼城她都去了,这幽冥界还有比衡芜鬼城更危险的地方吗? 她眯了眯眼,回忆了一下刚刚那木灵气的状态,其实越到后期,她已经能感觉到那包裹住她的木灵气越发的稀薄。 最后,颤微微的,啪一下,就碎的无影无踪。 她也基本上算是“砸”在地上的! 从头到尾,其实盛红衣看待神身的盛红衣都是没有光环的。 她虽然叹服她的本领高强,但她心中却也有一种发自灵魂的笃定,那就是她自己啊! 哪怕是前世,那也是自己的前世,充其量算是自己高光的一世。 谁看自己能带光环啊?她又不是自恋狂! 她试着把自己带入到神身的自己的角色之中去处理这事儿! 刚一想,她就开始皱眉了! 因为她发现,纵使可能预知到后续发展,可事情琐碎复杂,还一环套一环,还得救好几个人…… 盛红衣最不耐烦做的就是琐碎事! 所以,神身的她应该也没耐性! 她一旦懒病犯了,她就喜欢得过且过来着! 换句话总结就是,大方向不出错,小错误不断,或者压根就不去管了,看不见就是没麻烦,所以,这样可以减少麻烦! 基于此,结合那木灵气的状态,到了最后,木灵气完全就是没有了呀! 所以,预留给她,用于“保护”她的木灵气,就那么点儿! 神身的她可能根本不在乎把她丢在哪里了,只要让她顺利逃过青龙冢这等空间崩坏的大事,她就算完成任务了! 所以,盛红衣无言以对,眼眸璨璨,似冒着火! 她,被,丢,在,这,里,是,一,个,随,机,事,件! 这算她运气好的,说不定运气不好就丢在什么怪物的嘴巴里也说不定! 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头一次发现,原来有人真的狠起来连自己都坑! 而这个人,居然是她自己?! 真是奇葩到家了! 她总不能把自己打死吧! “前辈,我们怎么可以离开幽冥界而不惊动别人?您放心,离开之前,我会把您的事情先完成的!” 衡芜鬼城的事儿闹大了,她现在得低调,要夹起尾巴做人! 所以,越是能悄不愣声越好! 此话题不提,魍原也从善如流,因为他也不知道怎么提! “唔,若是要出去,倒也不是没有,最稳妥的方法,可能还需等些时日!” “每年中元节的时候,鬼门开,到得那是同众鬼一道出去最好!” 盛红衣微微眯眼,思忖了片刻: “倒是可行。” 中元节是众鬼都出去的日子,那时候混在其中,确实不容易被发现。 而且,她五十年都待下来了,不差这几个月了。 如今正是春时,也就再过上百多日,她就能出去了! “只是……” 盛红衣头皮一麻,一听到这两个字,她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出去的话,需要交点费用!” 魍原声音轻轻的,唯恐吓到谁似的! 盛红衣松了半口气: “费用?多少钱?” 虽然财不外露,但她想她算得上有钱了,因此,不怕交钱。 但一说到交钱,她本能的生理性不适。 随即,她眉头皱的更紧了: “鬼门开百鬼出行的日子,居然要收费?!” 就离谱,这是多丧心病狂的规定?! 中元节是人间的亲人祭祀先人的日子,也是百鬼每年唯一的一天可以去人界看看家人的日子。 这样的日子居然要设限,要收钱? 死要钱啊! 那么,是不是有好多鬼魂因为没有钱,所以出不去,因此见不到亲人?! (本章完) 339 重操旧业 盛红衣抱怨了一番,只觉得自己对这个幽冥界的不喜又增加了一层,她可真是迫切的想要离开这里。 这般一想,中元节好像又显得有些遥远了。 她叹了口气,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 她竖起耳朵,咬了咬牙,狠狠心: “说吧,前辈,需要多少钱,我出了便是。” 她先问一下自己最在意的钱的事儿,心中已经开始转起了别的事情。 总在这儿也不是事儿,她首先还得寻一个落脚地。 这荒郊野外,她实在是睡不下去。 她寻思了一会儿,突然发现,魍原前辈怎么没声音了? “前辈……”她心中一紧,有了些不好的感觉! 她已经感觉到有点不妙了! 虚无草动了动: “呃,这个费用可能同你想的有点不太一样。” 盛红衣心中的不妙感越发浓郁,越是不爽,语气越平静: “哦?是什么?” 魍原叹道: “知道阴元石么?” “阴元石就是我们幽冥界的钱,这个费用,是需要一万阴元石。” 盛红衣表示没听过,但她可以问: “没有吧,我们在衡芜鬼城不是用了灵石吗?” 而且,她杀了伥广,在它身上搜到了不少阴灵石。 怎么阴灵石还没折腾明白,还有阴元石? “咳咳!”魍原猛然咳嗽起来。 盛红衣皱眉,语气有点不满: “前辈!” 一问到他不想说的就咳嗽,他身体现在大约比牛还壮呢,哪里会感染风寒? 这是又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了? “没什么,阴元石实际上才是原先幽冥界通用的钱,只是后来出了变故,除了衡芜鬼城,其余地方都还用阴元石!” 于其他鬼城来说,毕竟阴灵石数量稀少,又要用于修炼,算得上宝贝,岂能当成普通的钱流通呢? 而比起阴灵石,灵石矿的数量堪称庞大,虽然都叫灵石,可两种却不可放在一处比较。 而衡芜鬼城之所以与众不同,这就涉及到幽冥界的一些内务问题,算是家丑。 衡芜鬼城本就是那人的工具! 那人的野心岂是阴元石能满足的?! 有对衡芜鬼城马首是瞻的,自然也有嗤之以鼻的,其中的纷纷扰扰多了去了。 这些,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明白的,也同盛红衣无关。 所以,他便含糊了两句,给盛红衣说了个结果! 盛红衣挑了下眉,从善如流的点点头: “那行吧,那我有什么法子得到阴元石?” 她有点明白魍原的意思了,对幽冥界的事儿,她其实是兴不起什么好奇心的。 可能是因为,她本身对这里并不太喜欢,所以一再的告诫自己,不要总是好奇,好奇容易招惹因果。 这会子,她就是这般的想法。 事情已经如此,她也只能按下性子,按照这里的规矩来。 此时的魍原倒是回答的很快: “赚呗!” “以你的本事,不过赚点阴元石,很容易!” 盛红衣继续揉着自己的额头,她就是觉得额头抽抽的痛: “那这钱好赚不?” 物价如何不要考虑么? 赚钱?!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前辈莫不是以为他夸奖她一下,她就得意的忘乎所以了! “这可怎么界定呢?你不是会绘符么?符箓很值钱的,三阶符箓大约便能值五十左右的阴元石了……” 魍原前辈大致挑了一些标志性的物品说给盛红衣听。 盛红衣听罢,大致已能看出,其实阴元石的价格基本等同于灵石了。 她瞅着同她在白霞城用灵石的购买力也差不多。 她眨眨眼,不干了: “有没有搞错,一万阴元石,那是多少来着……其他的鬼怪能拿出这么许多来?” 一万灵石已经很多了! 想当年,她姐还为了几百灵石就敢上生死擂台同人相搏了。 她那时候同盛家闹的厉害,归根到底也是因为族长欺负他们家,克扣他们的供奉来着。 供奉一个月才几块灵石? 还有她摆摊算卦,一卦才十块灵石,她那些年还觉得自己一天赚个三十块灵石已经很富足了。 难道,当鬼能变得有钱? 有钱到一万阴元石说掏就掏? 虚无草抖动了一下,似被盛红衣的言论惊到了: “当然不,普通的鬼怪,出门只需要一块阴元石!” “你又不是普通人,你这等修为,就是要交一万阴元石的!” 盛红衣:“……那我可以压制修为!” 她记得她有隔绝修为的斗篷。 “呵,鬼门下,魑魅魍魉无所遁形,莫要弄鬼!” 魍原毫不留情的打破盛红衣的幻想。 “便是你为生灵,只要交足了这买路钱,也没谁拦你,但你若是少交一块阴元石,那你可就完了!” 盛红衣:“……鬼门成精了?” 她觉得这死要钱的性子跟她有点像呢? 只不过,当被要钱的对象成了她以后,她就觉得这性子忒是讨厌。 这话不过是一句讽刺之言,强烈的表达了盛红衣的不满。 岂料,一语成真。 “哎,你说对了!” “大约也就一两百年前鬼门自动衍化出了一个元灵,凶悍无比,叫圆月,她是个爱钱如命的性子,你莫要随便招惹她,招惹她的人,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反正,自她开始,这鬼门下,谁要是没交够钱,就不要想过去了!她打人可疼了!” 以前,明明不这样,都是随意的。 魍原前辈的声音凉凉的,似还带着一丝回忆和心有余悸。 盛红衣一撇嘴,魍前辈肯定亲自招惹过,结果还没招惹赢。 不过,一两百年前,这元灵还很年轻呀。 她吞了下口水,顺便把到嘴的话吞回去,这圆月还是弯月一副很不好搞定的样子: “她就这么厉害,没人能制她?” 虚无草斩钉截铁: “目前还没听说过。” 行吧,找圆月克星对付她的法子是彻底被堵死了。 “阴灵石不是在你们这儿有价无市么?一块阴灵石能换多少阴元石?” 盛红衣又开始盘算她的宝贝们,究竟哪些能在这儿换到钱! “多少都能换,就看你谈价格的本事。” “不过,你不怕衡芜鬼城的追杀了?阴灵石随便现世一块,自有有本事的人寻到你的蛛丝马迹!” “再说了,你那些阴灵石是伥家的吧?伥家可是出了名的擅长缠住别人,追踪别人!” 盛红衣:“……罢了,当我没说。”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安安稳稳赚钱许是真的成了唯一选择了! 绘符,啧,不够低调。 黑山妖道曾经同她说过,幽冥界符箓稀缺,符师更是弥足珍贵。 以她如今的水平,虽然无冕,但盛红衣对自己的制符水平还是心中有数的。 自看过符阵书,将符术与阵术结合,又学会了制造五行符,她的符术早就已经遥遥领先于同阶修士了。 碍于修为压制,她一个六品符师还是稳稳的。 七品的符师,已经达到元婴级别了,她神识强悍,也不是控不了这种层次的符纹,但许是没有六品的符箓那般得心应手,一气呵成。 她现在,要么不出手,出手绘符,都是上品。 这般的品相,哪怕是二三阶的符箓,在幽冥界卖也太扎眼了。 她现在就是不能扎眼,要低调低调再低调。 “绘符算了,要不算卦吧!” 思来想去,卜卦似乎来的更靠谱些,她再给自己上个全妆,兴许她爹妈见了都不一定认识她呢! “对了,幽冥界,有人干这一行么?” 突然来了幽冥界,盛红衣发现哪哪儿都不习惯了,再者说了,那些鬼怪如果都不信这个,亦或者没人干,那她还是挣不着钱,还依然显得特别扎眼。 真难! 头一次发现,挣钱那么难! “有啊,鬼城同你们人修的地盘都一样,我们其中有许多生前不都是人么?” “来到幽冥界,也得生活!” 魍原的话让盛红衣心中松了口气。 “既如此,咱们就去鬼门附近吧!” 魍原“呵呵”一笑: “怎么去?鬼门距离此地数千里,坐船最快,但坐船也要钱,不贵不贵,来回也就四十阴元石!” 盛红衣一咬牙: “这附近就没有能进的鬼城,咱们今天就开张!” 魍原这一回没再说什么扫兴的话: “有,距离此处十多里有一个枉死城,咱们先进城吧!” “枉死……”我去,冤死鬼吗? “怎么?” “没什么没什么,你们鬼城的名字起的可真好!” 盛红衣干巴巴道。 要说这五十年来,她最大的进步兴许不是修为,而是她如今见到鬼至少面上能做到面不改色了! 枉死城内,同盛红衣想的一样,全都是一些长相极为瘆人的鬼怪。 他们脸上的表情都是愁苦的、悲伤的甚至怨愤的。 这里,给她的感觉就是压抑! “算……算卦!十块阴元石一卦,一天三卦!” 盛红衣叫卖的有气无力,毫无激情。 早在进城前,她就已经乔装过了! 如今的她,穿着一身白衣,涂的惨白的脸,毫无血色的唇,一头长发披着还算整齐,但显得枯黄。 她这模样,是受到魍前辈夸奖的,说她有当鬼的天赋来着。 呵呵,这天赋她宁可不要。 “怎么都没人来我这儿?” 一旁,那黑面鬼用白眼珠子翻了她好几回了,她算卦,他测字,看来是觉得来竞争对手不爽咧。 盛红衣索性又提起幡继续走,一边传音用魍原抱怨: “完全没有生意!” “耐心点儿,你知足吧,枉死城进城不收钱呢!” 盛红衣无声的翻白眼,谁愿意来似的。 枉死之人不入轮回,且因为枉死,怨气大的很,整个城中怨气冲天,若不是她心中一直默念清心咒和金刚经,这会子怕是早被怨气侵蚀了! 她又寻了一个角落停下了,没忍住,指尖在袖子之中掐了掐,灵气点点,天地铢微闪,卦象已成。 一起,正正反。 二起,三个正。 小畜卦,代表的是能发一笔小财,有小利可图的状态。 盛红衣不急了,有钱赚就行,大钱小钱都行,她不挑。 她索性安下心来,定定心心的等客来! 一边等客,她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同魍前辈唠嗑,青玄也不甘寂寞,也冒了出来,于是便成了三人唠嗑。 却说,盛红衣这边悠闲呢,整个幽冥界却炸锅了。 首当其冲的就是衡芜鬼城,守正直接堵在了光昌的阴蓿林不走了。 它一双白比黑多的死鱼眼死死盯着光昌,青面獠牙的凶狠模样再难收敛。 全身更是散发着骇人的煞气。 对面的光昌同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一人独坐,手中拿着一册书,手边还有半盏清茶。 守正冷笑,这一回,看你如何再不承认,坏了主子的大事,看你如何交代: “青龙冢的重要性,你难道不知,如今它居然没了,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 光昌连眼皮都没抬,他只是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 “守正,你用什么身份同本座说话?青龙冢一事,关我甚事?” “你这无端的跑来,打搅本座清修,本座没有驱赶你,你可别给脸不要脸!” 声音之中威压沉沉,排山倒海的朝着守正毫不留情的压去! 就是这么轻描淡写的一招,守正的腿已经止不住的在宽袍下直打哆嗦,它险些直接扑倒在地,便是强自撑住了,它居然能听到自己的骨头一点一点被碾碎的声音。 它吓得肝胆俱颤: “光……光老饶命!” 守正是真没想到,光昌会突然出手,这还是生性淡泊的神光鬼一族吗? 难道说,它们其实都是伪装的?! 可是,却为何不装到底呢? 突然朝它发难是为哪般? 仅仅是因为它对光昌没有礼貌么? 可是,以前,也不是没有过类似的情况,光昌并不多计较。 因此,在所有人的印象之中,光昌虽然修为高深,但却并不让人害怕。 而且,神光鬼一族做的生意也不与其他家族重叠。 如此,守正居然根本想不起来,光昌除了对它,还对什么人下过这样的狠手! 它终于撑不住了,趴倒在地: “小的该死,光老看在主子的面上,饶小的一命!” 回应它的是更重的威压,这一下,它已是直翻白眼,感觉已经喘不上气了,它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遥远又近在咫尺的话语冷冷的钉入它的识海中: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污蔑本座!” (本章完) 340 反应 守正怎么走出来的,它自己其实都不清楚。 总归是捡回来一条命,但碎了的骨头终究没有办法复原,还不知道需要多久。 它知道它完了。 它看起来在衡芜鬼城嚣张跋扈,可它自己是个什么,它心中是清楚的。 说明白点儿,它的主子没法自己过来,于是将它放在这里替它守着这一片城。 什么守正? 什么守灵人? 它就是一条看门狗而已。 它死了,还有新的可以替换的! 毫不可惜,也再不会有人记得它! 可是,它的命只有一条啊。 便是一条狗,也是惜命的! 它默默的拖着残躯走着,强撑着,尽量让自己的脆弱不让这城里的人看出来! 好在它平日冷戾惯了,见它脸色不好,城中人倒也不敢靠近它,招惹它。 它的脑中,光昌冷冷的声音依旧盘桓不去,甚至成了它日后的梦魇,让它一想起这人,就想起今日这全身俱碎的痛苦。 他说: “本座不杀你,因为杀你没用,还有下一个你会出现,这衡芜鬼城都这么多年了,你不是第一个守正,你想想你的那些前任都去哪儿了!” “你回去吧,至于你跟你主子怎么复命本座管不着,但这衡芜鬼城也不是他说了算的!” “自他违背他的初衷,把这里视为他的禁脔开始,一切都变了。” “不过,本座还没死呢,他想为所欲为,就等本座死了再说吧!” “本座杀他,兴许胜负难料,可你呢?” “让你消失的无影无踪于本座来说,不费吹灰之力。” “听说,你一直对那个叫盛红衣的丫头很是不满?以后,你但凡遇到她,绕着走知道吗?” “她若是在幽冥界出了岔子,甭管是不是你做的,都算在你头上,听清楚了吗?” 说话间,声音慢悠悠的,可那千钧重压在它身上碾来碾去,一寸寸把它内里的骨节碾断。 守正知道,这是给它的警告,亦是示威。 守正眯了眯眼,盛红衣?! 天恶,就是毁在她的手上呢! 五十多年了,它早就把她的一切查清楚了。 一个大宗门出来的女修,前面近二十年平平无奇,出来游历一趟,修为突飞猛进,也不知为何,就进了幽冥界! 自她去它的面馆吃饭,它就发现此人的不同寻常,她似乎对它的手段有先天的抗力一般,轻易破解。 后来她离奇失踪,虽然守正觉得她是进了青龙冢,毁了青龙冢,可光昌不承认,它又能如何? 光昌的脸依然在守正的脑海之中若隐若现,守正止不住的战栗。 它一步一步的走,直到回到它的面馆,它才算彻底松了口气。 它环顾四周,这儿任何一个细微处它都太熟悉了! 这里,虽然不是它的故乡,但却成了它唯一的容身之地。 它知道,它再也回不去故乡了,不想连这么一块容身之地都丢掉了! 盛红衣…… 它再次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 它从来也拿捏不了她的。 天恶的本事虽然比不上它,但她能轻而易举把天恶和傀影弄死,实力本就诡谲不可测。 也罢,它这条命没人在乎,可它自己在乎。 盛红衣来此的时间尚短便消失了,它虽是守灵人,可这城中的一丝一毫它难道都要知晓? 没得细枝末节的“小事”都要上报给主子?那主子只会觉得它无能! 盛红衣一金丹小修,一个误入鬼城的生灵,很快就走了,算不得什么大事! 至于傀家和伥家闹腾,闹呗,它如今受了伤,需要闭关疗伤,什么都不知道呢。 衡芜鬼城的风波在光昌的强力镇压之下,算是勉强平息了。 至于其中家族的闹腾,光昌表示,这就看盛红衣自己的本事了。 他为她做这么多,自然也不是看着盛红衣的面子,她也没有那么大的脸。 说起来就是杀神和他那老冤家的面子。 赶走了守正,光昌依然闲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好半晌,才自自己的衣襟里摸出一物。 竟然是一片叶子,那叶子有锯齿的边缘,长长的,叶脉之处隐隐透着一丝龙息。 这是虚无草的叶子,青龙冢破灭后,光昌就收到了这个。 他久久凝了一会儿叶片,突然淡淡一笑: “居然真就给他把这事儿做成了?老东西的运气着实不错!” 福星么? 还真玄乎! 冲着这一点,甭管那秦广王为啥查不到盛红衣的魂灵了,她盛红衣就值得他光昌看在眼里,记一份情了。 “老冤家,衡芜鬼城的事儿我替你家福星算是摆平了,至于其他的事儿,就靠你们自己咯!” 光昌喃喃低语一声,只不过语气和悦,是他这数万年来都从未有过的和悦,有那么一瞬似回到了他们三人一起畅饮对弈的日子。 十大阎罗殿,这会子也不平静。 第六殿的卞城王匆匆来了第一殿,身后黑云滚滚,还未消散,他已经冲到秦广王面前了。 他一眼就看到秦广王独坐,他几乎急得跳脚了: “都什么时候了,老哥哥,你还坐的下去啊!” 秦广王清俊的眉眼抬都没抬: “哦,什么时候了?” “你说呢?明知故问呐?青龙冢炸了你知道不?” 卞城王急得已经开始拍大腿了! “你急什么?我知道啊,但青龙冢又不归我们管,你可真是皇帝不急……那啥急!” 卞城王没空计较他家“老哥哥”隐射他是太监这事儿: “怎么不急啊?不是说原爷在里面吗?现在原爷怎么样了?” “还有,这多大的事儿啊,上头那个,要是下来了,咱们原爷能抗住?” 卞城王都要生气了,原本秦广王那就是他们的主心骨呢,怎么这回他这么冷漠? 他咽了咽口水,声音更沉了几分: “你上回不是还说,原爷找的那个小丫头魂灵都不在咱这儿?那她究竟什么玩意儿咱也没弄清楚,这回死没死啊?” “这么多事呢,你怎么还坐得下来呀?” 卞城王真的是忍无可忍了。 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声的。 “原爷没事,我收到他传信了!” 秦广王的怀中,同样有一片虚无草的叶子,他可舍不得拿出来给卞城王看,所以含糊着就一语带过了。 “我也是刚收到不久,兴许是因为你在赶来我这儿的路上,所以没有收到我给你的传信!” 否则,怎么只有他一人来了,其他几个都没来? 卞城王就不觉得奇怪? 卞城王:“……”他速度快也怪他咯?! “原爷给你传了什么信?给我瞅瞅吧?” 卞城王忍不住心中起了不平之意,为啥原爷没给他们传信呢? 他们对原爷也是忠心耿耿啊。 殊不知,魍原干这事儿的时候,压根就没想过忠心不忠心的问题。 能留到现在的,经历过他至暗的时刻,哪一个属下不忠心呢。 他知道,把这叶子抛出去,他们便懂了。 这十殿阎罗之中,他的心腹有五个呢,他要是都给传信,他就该没叶子了,到时候可不就是秃了吗? 再说了,回头,盛红衣还要炼虚无丹呢,叶子能省则省吧! 他一世英名,英俊潇洒,绝不能到老了晚节不保…… 秦广王心中得意,可他不说: “原爷当时必然紧急,能送出信来已是不错,加之我为第一殿主,他知道我必然能传达到位,这点小事,卞城王你就不要计较了!” “至于那封传信,我已经收起来了,这里谁知道有没有什么人的耳目,万一泄露了什么消息就不好了!” 说着还往周围扫了一眼,殿里没人,殿外可不见得没人。 “待得原爷王者归来!我再拿出来给弟兄们一起瞅瞅!” 秦广王三言两语,便安抚住了卞城王。 这还得拜他的脸所赐,他长相实在端正,那双淡然自持的眸子,一旦诚恳又认真的盯着人解释的时候,反正卞城王表示自己完全信了。 “好么,不看就不看,但若是上头那位……” 秦广王冷哼一声,眸中的一点温度又褪的干干净净,骤然冰封: “这里已经不是他想来就来的地方了!” “那盛红衣呢?”卞城王觉得这小丫头也是个变数。 秦广王扭头看向卞城王: “她怎么啦?咱原爷都没说她有问题,她就没问题呗,说不定原爷能有今日,还是拜人家所赐呢,以后你别盛红衣,小丫头的胡叫,没得惹人不高兴了!” 卞城王呆滞了一下: “那我叫她什么?” “嗯……叫她红姐吧!” 他们幽冥界,叫哥哥或者姐姐,代表一种尊称。 也是地位高的表现。 好比秦广王,并不比卞城王大,但卞城王就是能称呼他一声老哥哥,这算是一种尊重。 卞城王一听,觉得有道理: “成,这个好,就听你的!” “还是老哥哥仗义,我要是胡叫,岂不是惹得原爷不高兴了!” 秦广王一摆手: “自家兄弟,不要客气,但我们也不能懈怠,还是得寻摸一下原爷在何处,好保护起来,你知道的,转轮王他们……” 下面的话也没必要说了! 卞城王的脸色立刻严肃又凶戾起来: “好,我立刻去排查,转轮王真是忘恩负义,想当年……” “过去不用再提了,如今原爷能恢复点力气,重新振作是好事,往后还长着呢,输赢如何,咱们且看且行吧!” 卞城王点点头: “是!” 且不说,卞城王完全不知他心心念念的原爷和红姐就在他治下的枉死城呢。 盛红衣在卞城王决定叫她“红姐”之时,突然打了个大喷嚏,这声音大的把魍原都吓了一跳: “哎呦喂呀,吓死我了丫头,难道这枉死城的风还能把你吹风寒了?” 刚刚来了个被人谋财害命丢在河里的水鬼来算卦,所以,他们的聊天也就暂停了。 盛红衣给那水鬼起了一卦,乃是震卦,此卦为吉,卦象上表明,善恶到头终有报。 是以,根据卦象,那些害他的人并没有好结果,得到了应该属于他们的惩罚。 那水鬼可高兴了,一下子给了她二十块阴元石,水鬼高兴,盛红衣也高兴啊,这样的客人越多越好呀? 连他那被水泡过肿胀发灰的鬼脸都显得可爱多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同样能改变盛红衣的审美。 当下,她舌灿莲花,把水鬼哄的更开心了,又给了她二十块阴元石。 待盛红衣送走了水鬼,魍原已经是昏昏欲睡了。 盛红衣这见鬼说鬼话的,他见怪不怪,已经司空见惯,完全没有兴趣听她胡说。 有这工夫,他不如小憩一下,自他得了这躯壳,他的人生便真正的迎来了转折。 原先他以为他不在乎了,甚至想要放弃。 而现在,当真正得了新的躯壳,他才知道,原来他终究是不甘的,是恨的。 重获新生,他要为自己心中的正义而战,为他的朋友和忠心于他这么多年不放弃的属下而战! 他如今心情甚好,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和安全,这般舒服,他便昏昏欲睡。 而青玄,同魍原不同。 这是它那凶悍的新主人? 不是吧? 它被吓得缩回了天地铢之中,不敢说话。 能说什么? 人类,真是太善变了。 盛红衣一个大喷嚏,着实把魍原惊了一下,他还以为打雷了呢。 心说,他“复生”这事儿,难道天理不容到降下雷劫了? 不应该吧? 盛红衣不知魍原的腹诽,她揉了揉鼻子,觉得奇怪的皱了皱眉: “我才不会感染风寒,肯定是有什么人在说我坏话!” 魍原“呵”了一声: “还能说你什么?说你抠,说你凶呗!” 盛红衣:“……”说的有道理,但她就是不爱听,待她知道是谁说她坏话,定要叫那些人好看。 她看了看天色: “天色已经不早了,咱们先住下吧?明儿个再来摆摊。” 今天赚了不少了,她很满足。 “你就不能再等等?兴许还有生意呢?” 虚无草气的摇头摆脑,恨铁不成钢! 这可真是才摆摊一个时辰都没有呢! 这也太懒了吧? 以前,魍原知道这丫头懒散的很,但没想到这么懒散。 “哎,不了,我今天不是给自己起了一卦么?卦象显示我就是小赚一笔,这不是有了,便是在这儿,今儿个估计也赚不到了!” (本章完) 341 浩然正气 “走吧走吧,我瞅着刚刚有个酒铺子,去瞧瞧!” 盛红衣已经失去了耐心。 都没生意了,她傻站这儿做什么? 吹冷风么? 说罢,她已经忙不迭的就收了幡,走人了! 魍原:“……” 他能怎么着呢,他现在也没有脚,没法自己走路。 却说,去了酒铺子,盛红衣挑了好几种酒,盛红衣是品酒的老饕了,对于酒还是在行的。 这酒铺子是个老店了,盛红衣能看到他的牌匾用的是阴渠木,这是幽冥界常见的一种灵材,但它有个特点,年份非常好认,便是砍下,它的年轮也会不间断的生长,直到它化为飞灰焦土。 光看牌匾便知此店至少数百上千年了,此间算得上一个老字号了。 这些酒都带着阴灵气,虽然颜色显得有些灰白暗沉,不像“阳界”的酒那么澄澈,但对于见识过魔酒的瘆人的盛红衣来说,完全可以接受。 尤其价钱并不算贵,她挑了四坛,不过七块阴元石罢了。 她心满意足的挑了酒,刚想说点什么,突然脸色微变。 她感觉到弱溺谷之中一股动静传入她的识海。 应该是榕汐或者金朵儿在找她。 一般无事,她们不会找她。 盛红衣提着酒,转而就进了旁边的客栈: “要间客房!”她瞥了一眼那掌柜的。 那掌柜懒洋洋的垂着眼: “普通的三块阴元石,上房十块。” 盛红衣头都不抬: “上房一间,谢谢。” 掌柜动了动自个儿的头,呃,到底是被砍过了,成了魂灵之后,这个头也不怎么稳当,摇摇晃晃的。 “二子,带客官去上房,地字三号房!” 有一个小个子窜出来,洪亮的“哎”了一声: “客官,请吧!” 盛红衣抬头看了一眼那人,心中闪过一丝异样。 她总觉得这个客栈阴气不太重。 她眯了眯眼,先是扫了一眼这个叫“二子”的伙计,她忽然似想到了什么,又扭头看了一眼那掌柜的。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掌柜的抬起眼,同盛红衣对了个正着。 盛红衣愣了愣,这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呢? 深邃却锐利,炯炯有神,透着超乎寻常的冷静? 这鬼怪,不同寻常。 其实,她刚刚已经看出了不同,那伙计身上笼罩的灰白色的阴灵气之中夹杂着一层淡淡的金色。 不过,“二子”身上那金色不是很明显,若不是盛红衣眼神锐利,还看不出来呢! 不仅是他,盛红衣所见到的店里的伙计身上都带着或淡或浓一些金色光线。 浅浅的,但却存在。 盛红衣刚开始满脑子都是弱溺谷有事儿,因此没太在意。 但时间愈久,她才发现,天地铢表现的极为的兴奋,似乎……又饿了! 而她这会子看到的掌柜身上的金芒最盛,那金芒几乎已经笼罩在阴灵气之上,把他整个人都包裹其中。 大约因为此,这客栈一点都不显阴气! 天地铢恰是在靠近那掌柜之时,最是激动,待她离开,它们表现出了强烈的不情愿。 本命法宝的渴求,盛红衣如何感知不到? 莫不是,其实这些金光也是一种天地元气? 此般猜测刚冒了头,盛红衣自己便否决了。 天地元气如何,她又不是不认识。 这些个金光,很明显不是佛光,虽然颜色差不多,但盛红衣完全能分辨出其中的不同。 而天地元气,在盛红衣的印象之中,它们是无味却是纯然的白色。 这颜色也不对,还有气息。 想到气息,盛红衣忍不住深深嗅了嗅。 顿然,淡淡的,若有似无的,盛红衣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直冲天灵! 恍然间,盛红衣的眼前,忽而闪过了一帧黄沙漫天,金戈铁马的画面。 耳边,似乎还听到马儿“希律,希律”的叫声,刀枪剑戟交杂碰撞的“乒乓”声。 只是一闪而逝的短暂,可盛红衣却已经感受到了那血气与力量交杂在一处的残酷与坚定! 盛红衣眼神怔忡,心在这一刻突然沉寂下来,她忍不住回味了一下那种感觉。 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呢? 越是回味,她居然感觉自己血管之中的血液流淌的速度变快了很多,心口热热的,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坚定信仰似在冉冉升起! 盛红衣陡然恍悟,这是一种强烈的信仰之力,也是一种特殊的信仰之力! 它们来自于保家卫国的兵士! 这里是枉死城。 便是血染沙场,便是受冤屈而死,可他们坚定的信仰仍然在。 那股至死不休的保家卫国的坚韧信念,早就刻进了热血之中,刻进了灵魂之中! 若是硬要给这股子信仰之力取一个名字,盛红衣觉得,它们只配一个名字。 便是浩然正气! 难怪了,天地铢如此的“馋”。 就如同当年无相和龏涟想到用信仰之力滋养黑莲,才“孕育”出了一丝黑莲的元灵让黑莲得以转世! 可见,信仰之力是多么神奇却又无比强大的力量。 尤其,这浩然正气,乃是自发产生的,那种坚定不移的正气,许是信仰之力之中,最生生不息又澎湃不休的一种力量了! 对于天地铢来说,许是一种大补之物。 盛红衣眨眨眼,自怔忡之中回神,因为此,她心中陡然产生了一种想法。 天地铢,究竟要“补”什么? 而且,天地铢以“天地”为名,又是为何? 青龙冢一梦,神身的盛红衣也是卜算能手。 一面,从寻真真的话中,它说这世上再没有比神身的盛红衣厉害的。 盛红衣觉得虽然有恭维的成分,但也说明她着实卜算厉害。 另一面,就是自如今的结果去看过程,神身盛红衣根据卜算结果,做出了力挽狂澜之举,其中一环扣一环,琐碎非常,却真的让她做成了。 这般的神算和机关算尽,绝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简直是神乎其技,超乎想象。 那么,问题来了,天地铢会不会本来就是神身盛红衣的法宝。 前世,它们跟着她,今生它们又来找她了? 想到这儿,盛红衣心中一片暖意,原来,世上还有个天地铢,前世今生的追随她么? 何其的令人感动啊! 心中情感忽而泛滥,盛红衣尝试着用神念勾动着天地铢。 结果,如一盆冷水浇在她的脑袋上,让她立刻冷静。 天地铢纹丝不动,呆若木鸡,宛若死物。 这死德性让盛红衣突然就理智了。 虽然天地铢在每一次涉及到它们来历问题之时都装死。 但,盛红衣还是觉得,大概率不是她刚刚自我感动般想的那么好。 就这家伙的死性子,拽的二五八万似的,哪里能那般的感性! 大概率,盛红衣微微眯缝的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天地铢应该是同她有些关系的。 但,与其相信它们是因为什么感情,誓死要追随她,她更愿意相信,她同天地铢之间许是类似合作伙伴的关系。 只有跟着她,许是天地铢自身的利益才能最大化? 盛红衣甩甩头,她不知她为啥有这种感觉,只能将之归类于直觉。 盛红衣微微挑眉,其实她倒也不介意。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有时候比全然的情感链接许是更加的稳定呢! 她站在原地的时间有点长,回过神来,那掌柜已经不再看她了,只是低头拨着算盘,却精准的捕捉到了她回神的瞬间: “客官为何一直盯着老朽看,可是老朽有什么不对之处?” 盛红衣环顾四周,这客栈的生意看起来并不好,甚至说得上惨淡,刚刚,这大厅里还有一桌客人。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那一桌客人已经不在了,许是回房了。 盛红衣摇摇头,声音却变得恭敬起来: “没有什么不对,前辈一身正气,晚辈只是见之钦佩,因此,失了神。” 这掌柜生前该是一个大将军吧。 对这样的人,盛红衣觉得本就该钦佩尊重。 而她选择说实话,她相信,以掌柜这金光灿灿的品德,绝不会对她做出什么宵小行为。 李掌柜手中拨动算盘的声音忽然顿住了,他再次抬起头来,静静看了一会儿盛红衣。 盛红衣坦然回视,眼神明亮。 他忽然笑了笑: “很久了,你是第二个直白的点出老朽身份又表示尊重之人呢。” “这样,今日这上房的钱免了,难得遇到你这样的晚辈,老朽高兴着呢!” 盛红衣眼中一丝错愕,连连摆手: “前辈,我不是为了省钱!” 她真不是。 尤其,那些个伙计,都自带金光,可见这些大约在身前都是誓死追随这掌柜的亲兵或者下属。 便是死了,在枉死城,掌柜也不忘生前的恩义,将他们纳入麾下。 这客栈,许就是他们的避风港和唯一的生存来源。 盛红衣虽然贪财又吝啬。 但她这点人情味还是有的。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她亦然。 一直以来,她都是老人小孩和好人的钱是不骗的。 这般的英雄,她如何也不愿占他们的便宜的。 尤其是这等血汗钱。 “不要客气,你若是不嫌弃,不如陪老朽喝两杯,听老朽讲一讲古?” “再说了,咱们若是投契,你若有空闲,完全可以多住这儿些日子,老朽自然也能赚点钱,你一天给老朽一块阴元石便是了!” 对方明显就是豪迈之人,粗犷却爽朗,如此盛情,当真难却。 盛红衣心中那奔涌的热血余晕还未熄灭,她想了想,自己反正也不急着走,交一交朋友倒是不错。 至于天地铢的诉求,呃,谁理它! 她摸出刚买的酒晃了晃: “恰好我刚买了酒,今晚戌时正我便与前辈相约在此对饮如何?” 这会子,申时刚过半,自弱溺谷起初的一下波动,此后便没有打扰过盛红衣。 盛红衣着急的心也逐渐平息,她判定应该不是什么不好的,十万火急的大事。 否则不会如此的安静。 但,肯定是有事发生了。 盛红衣隐约有些猜测,莫不是她家师兄醒了? 也是时候还醒了。 毕竟,在青龙冢之时,季睦已经有转醒的迹象。 虽则,青龙冢之中五十日,外界已过五十年。 可,盛红衣已经摸清了这弱溺谷的时空规则。 其实,弱溺谷从来不是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 许是因为它的一切能量供给都来自于外界的缘故,所以它的时空规则同外界是完全相通的。 好比当年盛红衣能在弱溺谷结丹,也说明了这一点。 若不是因为它同荒原大陆相通,天地法则是完整并且同荒原大陆是延续的,她如何也不能顺利结丹。 甚至在谷中渡劫了。 若是这么看待弱溺谷,那么其实,季睦以及金朵儿榕汐同她盛红衣的感觉是一样的,甭管外界几年,他们也只是经过了五十日罢了。 也不知,她那刚正不阿的师兄,一醒来发现自己的骨龄多了五十年,会不会被吓到了。 推人及己,如今的自己也是个七十岁的“老太太”了! 真是,太扯了! 原本不觉得有什么,可当这件事实打实的落在她身上,她心里是拒绝接受的! 至于还有一位“受害者”俞定的感受? 她不太在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机缘亦或者命运不是吗? 再说了,无论她还是季睦,谁都没逃过这一茬,没道理俞定逃过去。 是好兄弟就该有难同当! 所以,为了季睦,她还是要先进弱溺谷看一看情况。 于是,她便把与李掌柜的酒局推后了些时间。 李掌柜笑着点头: “成,老朽一直都在,随时恭候大驾!” 目送着二子送盛红衣远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 李掌柜继续低头算账。 却说,店里另一个伙计凑过去: “将军,您这……这是一个生魂啊,您不往上报了?” 李掌柜,哦不,是李将军不耐烦的斥了一下自己的亲兵: “报什么报,酒逢知己千杯少,老子难得遇到一知己,生魂怎么了?老子不配跟生魂来往?老子以前又不是没当过人!” 那亲兵被无辜喷了一脸口水,无奈的抹了抹脸: “小的不是这个意思,您不是答应卞城王,这城中有什么异样,您都要报给他知晓吗?” 这算是将军您在这幽冥界的一份工作吧,您怎么能忘了自己的工作职责呢? 亲兵简直要无声呐喊了。 将军这些年,真是越来越随性了。 (本章完) 342 自我 盛红衣刚一进屋,便听到虚无草的提醒: “那个掌柜不一般,他应该发现你是生魂了,并且应该也发现了我的存在,你确定要跟他喝酒?” 盛红衣不意外,从头到尾,这家客栈就很不一般好嘛。 “性情中人,便是死了都带着追随自己的亲兵属下,可见这鬼魂并不是全然的阴冷,依旧血性与人性并存,并未泯灭,他便是发现了我们又如何,他没提,咱就当没这事儿。” 还是那句话,这一身浩然正气决定了这位的行事作风决定是煌煌正正。 他要是真的有什么想法,他大约也会选择当面锣对面鼓的正面刚。 毕竟,那掌柜修为虽没显露,但那一身气息澎湃似海,绝不是一般人。 这等人,抓她一个小喽啰有必要又是布局,又是暗算吗? 杀菜鸡焉用牛刀? 她这么一说,魍原便不说话了。 自青龙冢之中,盛红衣神乎其技一般的逃了出来后,盛红衣自己也有所感觉,前辈对她的态度有所改变。 主要就是这些大事的决定上,走什么路,做什么事情,比起他们刚相遇那会儿,前辈从一个领路者变成了一个引导者。 为何会有这样的改变,自然是对她实力的认可。 前辈,越发的同她似平辈相交一般了。 实力决定话语权,有时候确实是这个道理。 盛红衣的心弦有些波动,颇有些感慨万千的意味。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想啥,就是心中有点乱。 这些日子,她的所见所闻所感实在太多了,多到她觉得心口好像有一个很大的东西堵着。 她想,等此间事了,她真的需要闭个关,不为旁的,只是需要好好消化一番才行! 无论是从外界,还是她的自身,她其实能够感觉到一种不知不觉的变化。 这样的变化,究竟如何? 到底是好是坏,是不是她心甘情愿的,还是说是黑莲以至于其他前世的影响,她现在都没法说清楚。 这些都是需要留待她静下来好生琢磨的。 虚无草寂静无声了,盛红衣也已经到了自己的屋中,她大大方方的拿出弱溺谷,把虚无草拿出来: “前辈,我进去一下,里面好像有点事儿!” 自青龙冢,盛红衣便知道这东西不用藏了。 果然,虚无草叶子摆了摆,无有一丝惊讶和觊觎,甚至打了个哈欠: “去吧!我替你守着。” 盛红衣点了点头,身形一闪,便没入其中。 见她如此干脆,魍原简直哭笑不得。 这丫头在他面前越发的放飞自我,毫无顾忌那是好事。 说明她是真心信任他的。 可,面对这样的宝贝,还是得谨慎才是。 虚无草之中,探出一道幽幽的,青灰色的灵线,绕着弱溺谷环了一圈便又消失了,无声无息。 然弱溺谷的一些重要信息,魍原已经了然于心了。 意料之中,这东西不简单呢。 虽然是个小空间,但同任何界域、任何空间都能完美融合的东西,怎么可能就是个简单之物。 这样的东西,算得上空间法宝了吧? 而且,还是能修炼,能闭关,甚至许是里面还有许多天材地宝的空间法宝。 光靠着这些遐想,足以令天下人趋之若鹜。 魍原思索了一会儿,他可是认识几个炼器老邪物的,若是让他们这几个器疯子知道有这个东西的存在,不计任何代价都会想要得到的。 毕竟,这可是现成的随身空间的“原料”啊! 等丫头出来,他没得再苦口婆心一般,真是不识货的家伙,让她多学习她偏偏不听。 其实,魍原回头想想,其实也觉得这丫头有些古怪。 怎么说呢,这丫头平日聪慧机灵,对事有独到见解,这些优点且不提了。 人无完人,她肯定也有缺点。 她很灵敏,其实也很警惕,但却在有些事情上会疏忽而不自知。 比如,她其实并不算很好接近,但只要赢得她的信任,那她就是全然的信任。 比如,她的不识货。 教了很多次了,她总是错把珍珠当鱼目。 今有弱溺谷,之前有焚邪、青玄! 这多让人嫉妒啊? 这是何等豪富的家世才能养出这样的丫头啊? 不仅是豪富,还要父慈母爱,周围环境亲善安全到不可想象。 然,他了解她的过去,并不是这般。 若是盛红衣知道魍原的心声,大约会心惊于他的敏锐。 何为大佬,这就是! 许是分分钟就能通过一个人的表象把她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全都还原出来。 其实,魍前辈说的没错,只是他不知道盛红衣还有前世。 而且,她唯一记得的前世是在种花家的那一世。 法治社会,堪称全世界最安全的国家,生活在这样的地方,纵使孤儿,她除了内心有些空缺,但不得不说,她所在的环境绝对的宽松又安稳。 她早就形成了固定的行为习惯和三观,便是再告诉自己,今时不同往日,这里不同于原本的世界,可依旧还是被人看出了痕迹。 此时的盛红衣已经进了弱溺谷。 榕汐和金朵儿同时迎了过来。 她环视了一眼,未等两人说话便道: “我师兄醒了。” 她语气笃定,已是未卜先知。 其实,刚入其中,盛红衣已经感觉到弱溺谷中气息的变化。 若有似无的,那一丝熟悉的气息苏醒了,活泛了起来。 另则,这弱溺谷中一草一木都透着喜悦,喜悦到它们变成一个又一个绿色的小光点,精灵一般,在整个弱溺谷之中奔忙起舞,同上几回盛红衣来“看”到的沉闷平静完全不是一回事。 这般情况,倒也寻常,弱溺谷算得上有三个“掌权”的。 凌霜剑兰认了季睦为主,金朵儿本就喜欢季睦的不行,榕汐会权衡利弊,对季睦醒来也是无比期盼。 如此情况下,她们辖下的草草木木,感知到它们的“老大”的情况,跟着一起高兴太正常了。 毕竟那些木之小精灵,多是凭本能办事。 想到本能,盛红衣居然顿了一瞬,她自己也不知自己怎么就卡顿住了。 本能,也是直觉的体现,她多久没有冲动到只凭着直觉办事了? 遇事反复斟酌的自己越来越和自己不像了。 金朵儿一如往昔,她挤了榕汐一下,把花盘脸凑过来: “大王你好厉害,我带你去见季师兄吧!” “哦,对了,俞定也在季师兄那儿呢。” 榕汐懒得看金朵儿,它现在已经升华了,早就不是之前那么幼稚。 就之前在妖城,盛师姐能把灵慧丹送给它,它需要跟金朵儿争什么? 在师姐心中,它是有一席之地的。 它摸了摸灵慧丹,心中只觉安心,等去了玄尘门,它就吃了这个! 盛红衣朝金朵儿微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却是转而对榕汐道: “榕汐,我很抱歉,寻木之心怕是没了!具体情况,我心中只是有些猜测,等回头我弄清楚再同你解释!” 榕汐愣在原地,心中闪过一丝失望,毕竟它盼了很多年,再未遇到盛红衣的日子之中,可以说找到寻木之心是它的唯一念想和支撑它继续坚持下去的支柱。 可它也知道盛红衣,在正经事儿上她从不虚言。 想到青龙冢的那寻木,榕汐其实就有了不好的感觉。 而今,不过是预感成真,尘埃落定。 “没有就没有了吧,许是不该我的机缘。怎么能是盛师姐说抱歉呢!” 说出这样的话,榕汐心中最后一丝遗憾竟然散了。 其实,它已经不同了,不用什么寻木之心,它早就找到了更大的机缘,就是跟上盛师姐。 榕汐说这话之时,语气特别的平和诚恳,金朵儿都忍不住回望它,花盘小脸一脸见了鬼的惊悚。 这还是她认识的老妖怪榕汐么? 它不是动不动喜欢吓人甚至吃人么?仗着似水年华横行霸道,怎么突然跟变了个妖似的? 被夺舍了? 可惜,无人搭理,盛红衣见榕汐确实自己看开了这件事,便也不再提了。 但这事儿,到底因她而起,也是她答应人家的,改明儿,她再替它寻个其他合适的机缘便是。 她迫不及待的便要进去看季睦,殊不知,她刚抬步,便听到一声亲切的问候: “师妹!” 声音清淡又久远,熟悉又饱含着一丝怀念。 原来,季睦见盛红衣迟迟不过来,也感觉到盛红衣进谷的动静,便亲自过来了。 俞定也跟了出来: “红衣让我们兄弟俩好等啊!” “快来,说好的要一起喝酒,你已欠了我五十年了!” 一句话,便消弭了五十年的时间隔阂以及以前同俞定的小小不愉快。 盛红衣倚在一旁的一株灵桂树上,灿笑的似一个花间精灵: “是小妹我的不是,我这就来赔罪来了!” 一起喝酒,那是他们刚进弱溺谷,进榕树林之前的约定,可惜接下来,变故连连,却再也没有能够实现。 转身之际,居然,五十年已过。 如今想来,盛红衣也宛若梦一场,诸多的不真实。 盛红衣抬眼仔细打量两人。 其实,俞定醒的早些,但那会子还在青龙冢,没人顾及得了弱溺谷。 如今看来,季睦和俞定都神采奕奕,周身气息都未收敛,显然是有意让盛红衣打量的。 如此,盛红衣满意极了,半开玩笑道: “这一回出来,虽然我们花的时间久了点,但都有所得,还能相聚,当真乃幸事!” 她摸出灵酒和三个酒蛊,先给两位兄长满上,最后给自己倒上: “敬我们相聚!” 说完这话,盛红衣自己率先愣了一下。 转而,她思绪电转,心中波澜四起。 她想她到底是受了魍原、杀神和光昌的故事亦或者是神身的自己同寻真真的离别的影响了。 季睦和俞定也愣了。 尤其季睦: “多年不见,师妹不同以往了。” 旁观者清,眼前的盛红衣在季睦眼中的变化其实非常大。 以前那个洒脱随意到好像随时都如脱线的纸鸢随风而去的盛红衣好像被蒙上了许多东西。 或者说,她努力让那个自己自由高飞,但她却控制不了自己越来越重,有许多东西压着她,终至让她摇摇欲坠。 自家师妹,他有话直说,一如当年。 “师妹不像你自己了,我觉得曾经那个你才是真正的你!” 那个无畏孤勇又张扬跋扈的盛红衣,在任何地方都能活的很好。 而不是现在这个,被世俗的枷锁束缚,她许是能成为那个人人喜欢的盛红衣,却唯独不是她自己所期盼的那个! “你是要做别人眼中的自己,还是只是自己!” 季睦眼神洞悉,又含着一丝担忧。 师妹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 “自然只是……”话未说完,盛红衣却说不下去了。 季睦的话如同醍醐灌顶,“轰”一声,陡然将盛红衣心上的淤堵疏通出了一条道。 她想呐喊“自然只是做自己”啊,旁人又与自己无关。 可,却没来由的心虚了,也喊不出来。 原来,在不知不觉之间,在快速的强大之中,她已经迷失了自己,移了自己的志向。 哪怕,她嘴上不承认。 她的前世一个比一个亮眼,所以,她便觉得自己要不坠前世之威名,不让别人看不起。 下意识的,她开始往前世身上靠。 她们的经历,记忆,机缘影响着她。 其实,说起来,她同寻真真的因果已经了了,甚至可以说寻真真和这一世的她完全就隔了一层。 她实在没必要反复的“顾影自怜”,追根溯源。 还有黑莲,明明她进青龙冢之前,她还能说自己既是黑莲,但也有自己的人生,现在却也说不出了。 如今,一朝醒悟,她到底是回过神来了。 她果然是盛红衣,也永远只想做自己满意的盛红衣。 这个盛红衣,可以记住前世未了却的因果,伺机了去,但今生的盛红衣才是主场,人生刚刚开始。 她既有不了却记忆之中前世因果的自由,也有斩断一切的勇气。 她就是她,从不活在别人的赞美或者批评之下。 胸口的淤塞,无声的随风散去。 快的不可思议。 盛红衣抚了一下心口,然,若不是季睦! 她的目光变得犀利又坚定起来。 真恐怖啊。 她也不知自己是魔怔了还是怎么了。 居然不知不觉的差点迷失了。 (本章完) 343 寻道 盛红衣只和季睦和于定聚了不久,便出来了。 她晚上同李掌柜还有一个饭局呢。 至于她为何近来如此多思善感,却不是季睦和于定能给她解答的。 她心中不是没有猜测。 若说她在幽冥界被什么暗算了,不知不觉的入了什么迷障之地,让她在其中迷失了自我,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她既然在季睦的点拨之下,有所惊觉,那么这暗算也算是被她打破了。 可是,她目光苍茫的盯着虚空一瞬,有没有另一种可能? 就怕这不是什么暗算,而是前世的自己的意愿,“她们”希望她这个转世之身,按照“她们”给她安排好的既定的那条原先的路走。 那么,这样的迷惘时刻,许不会只有今日这一次,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出现,直到“她们”达成目的! 她能破这一次,未必能破下一次,下下次。 盛红衣眼中似有火光燃烧,瞳孔内,不知觉的深处,两朵小小对了莲影沉在眼底,混杂着火苗,如两朵业火红莲,泛滥着不屈服的桀骜。 便是相同的魂灵,前世也做不得她这个转世之身的主儿。 前世早已过去了,已经结束了,自她转世,便是新的开始,她的人生自然是该由她自己做主。 她重新垂下眼,掩住眼眸之中的异色,再抬眼,已是恢复如常,无人窥见她内心深处的波澜。 目前,弱溺谷之中的两人还不能出来。 待得明日,盛红衣盘算着自己得出去一回,再将两人带进来就是。 至于幽冥界这阴灵气的事儿,三个生魂如何客服,几人都没有明说。 盛红衣和季睦自身对于阴灵气都适应良好,自金丹过后,两人其实都能够在阴灵气之下自主修炼了。 两人不言自明,无需说破。 而于定,显然也身怀异宝,在幽冥界这么久了,也不见他有任何局促,他似乎一点儿不担心自身,只是苦笑了一声,念叨了一回同他一起出来的师弟陈然。 没想到一别五十多载,也不知当年他拼死相搏,陈然有没有顺利逃走。 盛红衣自弱溺谷出来的时候,虚无草懒洋洋的抻了抻叶子,算是敷衍的打个招呼。 盛红衣没有瞒着的意思,两个大活人她也藏不住啊,开口第一句话便提了她有两个师兄要出来一事。 她也是询问魍原前辈,他愿不愿意出现在人前。 魍原仔细询问了一下两人的来历,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你那师兄,是季家人,我担心什么?” “还有那于定,我不知道是谁,但剑盟中人,天生剑心之体,操守极高,不会做出鬼祟之事。” 他微顿一下,便道: “当真是人以群分,你的朋友也同你一般呢。” 盛红衣本来态度松弛,东张西望的查看她接下来可能要住一段日子的房间呢,一听此言,她扭过头,警惕询问: “何以如此说?” 听起来像是夸奖她的话,但前辈这口气不像呀,有一股讽刺说教的气息扑面而来。 自己什么时候又招惹到他了?! 虚无草晃了晃,两片叶子似插着的腰,凶巴巴又毫不客气道: “我正想说你呢,那弱溺谷……” 接下来,不等盛红衣反应,一串话囫囵而出。 显然期待已久,就等着喷她呢! 盛红衣几乎是逃出自己的屋子,脑子还晕乎乎的,盘旋着前辈让她牢牢记住的四个大字:人性本恶! 虽然,她与人相交,对人产生信任,不仅是靠相处,她还有一个作弊器,那就是她敏锐的五感。 谁对她善意亦或者恶意,她能比普通人更加精准又快速的感觉到。 可,前辈的苦心她知晓啊。 魍原前辈如此,让她愈发的想念自家师父了,那老头也是喜欢念她的,恨不能揪住她的耳朵,牢牢让她记住他说的每一句话。 五十年了呢,也不知老头,爹娘和姐姐,都怎么样了。 她自后院绕过来,自后门进了厅堂,李掌柜就抬头朝她笑: “来了,坐。” 盛红衣笑了笑,提了提手上的酒: “让前辈久等了,这酒是在客栈隔壁买的,晚辈也不知味道!” 李掌柜摆摆手,直接走到厅中最好的位置的一桌位置,站在一旁对盛红衣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你不用担心,隔壁老徐家这酒坊代代相传的,老朽平日也喜欢喝他家的酒!” 沙场征战之人,甚少有不喜欢酒的。 漫漫孤寂的寒夜亦或者杀戮与鲜血和烈酒是最配的。 盛红衣抱拳回了一礼,率先落座。 李掌柜紧随其后。 酒过三巡,两人聊的越发的投机。 李掌柜觉得盛红衣很好,这世上聪明的人很多,可聪明又识趣,不会自作聪明的就很少。 盛红衣就是那少量的一小撮人。 她开朗健谈,一点都没有碰到两人都不愿相谈的“雷区”。 盛红衣也觉得眼前将军豪爽好客,尤其他讲了很多他生前的见闻,盛红衣听了隐隐有些感触,心中本来被强压下去的涟漪在酒的催化下又有些波澜四起的意思了。 两人都没有戳破盛红衣是生魂这件事。 盛红衣眼神有些迷离,到底是喝了两轮了,难免有些醉了。 也是两人之间喝酒聊天的越发投契了,她突然问了一句: “将军,说来,人都死了,同生前的一切都没有关系了,你怎么还会……” 她扫了一眼店门口守着的二子,意思不言而喻: “他们便是生前是你的亲卫将士,死后也各有道路了吧?” 正如她如今的迷惘一样,她心中明白自己是什么性子,又倔又傲,她绝不愿意任凭前世摆弄。 但,她又不是什么叛逆的孩子,更不会为了反对而反对。 内心之中,她其实很清楚,自己接受了前世诸多的机缘,早就和前世纠缠在一处,撕撸不开了。 哪有只接受好处,不承担责任的道理? 盛红衣虽不认为自己是个善良之人,但这种耍流、氓的事情她也是不耻去做的。 她心中最深处的害怕,也从来不是同前世纠缠,不过是怕自己迷失了自我,成为了一个无脑傀儡。 那有什么意思呢? 恍然之间,她突然就发现,面前迷雾重重,前路是黑的,让她不知该如何走了。 便是咸鱼,她也不想浑浑噩噩。 今日同李掌柜喝酒,她想到了他的事情,甚是不解。 她把自己的前世赋予自己的东西,当成因果去看,只求了结旧的因果,而不愿意再产生新的。 而这位将军,明明死亡代表着一切因果都结束了,怎么他偏要反其道而行呢? 她其实刚刚在去自己的房间的过程之中,还看到不少的伙计,这个客栈后面还有两排屋子,比客栈供给客人的房子还要多,是用来给这些伙计住的。 何苦呢,如李将军的肆意洒脱,他便是成了鬼,也可以做一个游侠一般的人物,为何如此拘束自己,困守一方呢? 李掌柜原名李玄风,他抬眼看了一眼盛红衣,眼神清朗明亮,继而开口,干脆承认: “不错,其实我无需管他们的,毕竟我本就是枉死之人,根本不得投胎转生,除了当鬼修,再难有去人间的机会。” “积不积累阴德,同我没什么关系,更与我无用。” “我知道红衣你在问什么,可世上除了因果需要考虑,还有情,不是吗?” 盛红衣陡然抬眼,同李玄风四目相对,这一刻,她心口堵的最后一点东西才算轰然而碎。 直到它碎了,盛红衣才发觉,原来之前的淤塞还留了一些并未完全消去。 “是啊,还有情!” 她怎么忘了这个了! 李将军,带着这些人,是因为情义难舍。 这些是他的同袍,是他生死与共的兄弟。 情义无价,不是金钱或者任何东西可以衡量的。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焉知在李将军的心中,这些比他一人的自由更加的重要可贵?! 同样,她的这一生,也不是只有因果。 分明还有难舍的情。 她同白莲的生死姐妹情。 同龏涟的患难与共的至交之情。 以及对魔莲子的牵绊之情…… 兴许还有其他,只不过她还未能遇见。 若因此产生新的因果,那她心甘情愿。 这比任何费尽心思算计出来的得失更重要。 “有钱难买我愿意啊。” 盛红衣长长的感慨了一句,她的眼中,在烛火的映照之下,如撒下了点点碎光。 她看到,前路的迷雾散了。 摆在她脚下的,是一条独属于她盛红衣的道。 她依旧是那个懒洋洋的,甚至散漫的咸鱼盛红衣。 但,不再是因为她立志当一条咸鱼。 而是因为,她觉得这样舒服,这样畅快。 她“愿意”这样做。 道常无为而无不为。 “无为”是“道”的运行和活动方式,它无须“作为”而自然而然的化生万物,长养万物。 有时候,什么都不做,比绞尽脑汁的去做,更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无心插柳柳成荫。 做的再多,也需要天意成全不是么? 有时候,顺应也许才是最好的方式。 恰如躺平,那可以是一种对天下之事静观其变的淡然处之,也可以是一种等待天时来临的暂时蛰伏。 其实,她盛红衣一直走的便是“顺应”之道嘛! 盛红衣豁然开朗,自她理清思路,她只觉身心通畅,如打通了任督二脉,所有的迷惘全都灰飞烟灭了。 她隐约间已经觉出她的修为又有些松动了。 自金丹过后,那修为纹丝不动至今。 盛红衣虽不着急,但如今它又有了松动,许是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有所突破,她自然高兴! “哈哈哈,好一个有钱难买你愿意!” “恰好,我也是这么想的。” 李将军喝了一口酒,顺便接着酒蛊遮掩瞪了一眼远远站在盛红衣身后苦着脸朝他不停使眼色的伙计。 多大的事儿啊? 这死小子怎么这么胆小,他就是不愿意把盛红衣是生魂的事情往上报。 因为他、愿、意! 他这么干就高兴! 其实,这生魂什么来头,他也不是心中没数。 听说,青龙冢炸了。 衡芜鬼城那帮家伙说是一个女生魂干的。 据说,那生魂无恶不作,杀了伥家和傀家的青年才俊。 嘁,这两个垃圾家族还有什么才俊? 别开玩笑了。 但,这消息足够了。 生魂,还是女的,面前这丫头不就是么? 想到卞城王急得不行的样子,好像也在找她呢。 呃,他不知道这事儿! 长官的事情,他一个下面的小喽啰怎么可能知道。 这丫头想图个清净,在他这儿住些日子便是了。 他就是一个开客栈挣钱的,客官有需求,只要给钱了,他自然要满足。 客官“不想被打扰”,那就不打扰她呗。 那伙计无言以对,将军哟,大人呐,要不要这么任性哦! 伙计终于知道劝不动他家将军了,他默默缩了回去。 罢了,他家将军的决定,他们是无条件拥护的。 什么职业操守? 伙计打了个哈欠? 卞城王给他家将军钱了么? 屁咧。 他要去睡觉了。 于是,他转个身,好似啥也没发生过,去休息了。 人逢喜事千杯少。 一老一小,酒逢知己,一直到了第二日早上,把盛红衣身上带的酒喝完了算是干净! 盛红衣站起身,拱手行礼,满面红光: “将军点拨人生之恩,红衣没齿难忘,将军若有需求需要红衣,红衣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将军点拨了她的人生之道,这等大恩,必须报答! 李玄风也不拒绝: “那感情好,放心,我同你还需要客气么?” 两人相视大笑,酒局算是结束了。 盛红衣准备出门算卦去了,钱还是要挣的。 临走前,她才似不经意的提了一句: “对了,将军,我还有两个师兄要来住,再给开两间房吧,房钱正常算就行了,他们有钱!” 李玄风目光闪了闪: “房钱不是问题,只是,他们可有什么异样……” 若是明晃晃的生魂,他便是想要庇护,那还有旁人看着呢! 枉死城这么多双眼睛呢。 他可蒙不住啊。 “放心,同我一样。” 这就是告诉李玄风,伪装成普通的鬼魂还是没问题的。 李玄风点点头:“行。” 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都上了这丫头的贼船了,他李玄风还能下去不成?! (本章完) 344 出城风波 盛红衣在枉死城待了月余没有出城。 偶尔还带着季睦和于定一起坐在厅堂之中和李掌柜一道喝酒,其余时间便各忙各的。 如此安稳闲适的日子,让盛红衣有一种回到了幼时的闲暇之感。 这里的环境自然不能跟白霞城相比,阴森森的,不时还有各种形形色色,奇形怪状的鬼怪冒出来吓人,甚至,盛红衣已经看到过不少次李掌柜把他的头拿下来…… 但,在李掌柜的庇护之下,她心中的那种安然之感却很足。 这一日,盛红衣要出门了,今日有些不同,天刚蒙蒙亮,混着灰沉的阴灵气,盛红衣走到客栈前台同李掌柜低声道别: “将军,我得出城些日子,屋子给我留着哈,我还要回来呢!” 李掌柜不慌不忙的把头拿下来,打理自己的发辫,于这件事上,他实在是过于讲究了。 这头发丝每日都要梳理的一丝不苟,还会带各色各样的发簪,简直比盛红衣讲究太多倍了。 身为一个风华正茂的女修,盛红衣每次见他这般已经见怪不怪了,甚至,自己都忍不住有些汗颜,自己是不是活的太随意了。 “哦,出了城你稳当些,我可护不了你了!” 声音冷淡,却遮掩不住其中的关心。 盛红衣点点头,对待李掌柜的态度同对待魍原前辈以及自家老头、爹娘的态度差不多。 随意之中带着一丝属于女儿家的娇俏,哪怕她顶着一张惨白的鬼脸: “知道啦,回来我给你带好看的发簪和好酒!” “你留着你的钱吧,别刚赚点钱就嘚瑟!” 盛红衣摆摆手,没回话,头都没回的走了。 李将军真是多虑了,不是她要说,她这些日子早就在枉死城打出知名度了,谁不知道她“洪鬼仙”的名号? 而且,她之所以在枉死城待了月余不出城,除了是外面风风雨雨她还没完全搞清楚,想借着李将军的庇护等过了风头再说以外,她还有别的原因。 这一个多月,她财运旺盛,同李将军彻夜对酒的第二日,她又给自己起了一卦。 这一卦,乃是一个上上卦,火天大有卦。 此卦代表天时地利人和一切具备,行运亨通,财源滚滚。 这样的卦象之下,她又不是傻,怎么可能离开枉死城? 只要不是十万火急,非她不可的事儿,一切都可以推后嘛,谁也别打扰她赚钱! 于是,盛红衣还特别会随机应变的把一天三卦的规矩给改了。 以前在白霞城一天三卦,一则需要奇货可居,细水长流,另则,她自身灵力有限,天地铢当时也弱的可以,便是她想多挣钱,也没法子。 现在不同了啊,哪有有钱不赚的道理,再说了,不日她便会离开幽冥界,要什么奇货可居? 于是,这些日子,她大赚特赚一番,除了零星的几日,她每日就是天蒙蒙亮就出门,黑沉沉的夜里才回来。 果然,功夫不负她这般努力的苦心人呐,反正她不仅攒够了出鬼门的阴元石,甚至出鬼门两次亦或者三次也是使得的。 所以,她现在是有钱任性。 为何选择这时候出门,也是因为,接下来这段时间,在枉死城的财运已经过去了,但离开枉死城,兴许有意外之财。 既然如此,她哪儿有不“顺应”的道理。 这分明就是她需要顺应的“天意”啊。 她走的匆匆忙忙,没见到身后李将军已经把头端正的按了回去,朝她的背影淡淡笑了一下,无奈的摇摇头,又低头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他可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 一旁见到如此场景的二子扭过头去,遮掩脸上些许的欣慰之色。 将军生前无子,有一女,但因为一次惨烈的战争,那孩子和将军失散了。 那时候,大小姐已经十岁有余了,明眸善睐,颇得乃父之风,刀枪剑戟玩儿的顺溜,见过的人都说虎父无犬女。 将军不说,但身为亲兵,无人不知这孩子是将军的掌珠。 然,这么珍贵的孩子,将军后来穷尽全力都没找回来。 后来,将军被皇族忌惮,枉死后,他来到幽冥界后,努力探查了大小姐的下落。 没想到的是,大小姐的死也是皇族忌惮之下的故意为之。 将军痛彻心扉,用半生保家卫国的功勋换得了那孩子转世投胎的机会,将她送出了枉死城。 那盛小姐是个生魂一事,他们做伙计的个个都知道,至今二子也没见过盛小姐的本来面目,可她眉眼之间的灵动,同当年的大小姐像了个七八成。 一样的古灵精怪。 一样的巧语贴心。 他想,若说后来的将军和盛小姐有了“忘年交”的交情,可是缘分之初,将军大约是想到了自己的女儿吧。 他们都知道,将军对那孩子心怀愧疚,便是送她转世,将军的愧疚依旧不减。 这么多年,将军的孤寂他们都看在眼中。 盛小姐的出现很好,哪怕只是短暂的,但能让将军变得开心,一瞬都是值得的! 这就够了,二子知道,自己同其他伙计都真心希望盛小姐能越来越好。 以后,若是有机会她能来看一眼将军,便值得他们永生永世对她感怀于心。 盛红衣很快出了城。 一出城,她身法闪烁,一旁的行人只看到有人一闪而过,带起一阵阴风,却看不清来人是何模样就消失了。 盛红衣在幽冥界是不敢御空飞行的,魍原前辈提醒过她,幽冥界的鬼修的飞行之术同生魂是有区别的。 图方便事小,若是暴露了身份,可就要因小失大了。 不得已,她只能低调,利用身法,让自己“走路”的速度变快。 一边走,盛红衣闲闲的同怀中的虚无草聊天,毕竟这种速度,再快对如今的盛红衣也完全没压力: “前辈,此去鬼火城,我们在那儿待上三十日,最多五十日,虚无丹可能炼成?” 虚无草之中,魍原如何不清楚这死丫头的尿性: “不用这么久,有我在,炼制虚无丹极快,不会耽误你回来挣钱的!” 他还不知道这臭丫头么? 昨天就念叨了,说枉死城乃是她的财运之地,最多在外面待五十日,她就要回来的。 “你挣那么多也没用,这是幽冥界的钱,等你出去了,阴元石你还能拿出来用不成!” 魍原很无语,这丫头前世怕不是穷死的吧,否则怎么这辈子这么死要钱。 盛红衣丝毫不为所动,理直气壮: “用不到那也是钱,说不定以后我还要来呢,再说了,万一以后我死了,这些钱不是就派上用场了,我可不当穷鬼。” 魍原:“……”说得好有道理,他竟无法反驳。 千年万年以来,她真是头一个能把歪理说的这么振振有词的。 一路行,不一时,就到了一处码头。 幽冥界的弱水河上,罗列着一条条两头尖尖的小船,上面都有一个三角形状的船帆,以及一个带着斗笠的船夫,星罗棋布,密密麻麻的。 盛红衣从见到码头,就停了身法,最后一段路,她就是走过去的。 越往弱水河走,便感觉到一股子不同于阴灵气的蚀骨之寒意自骨头缝之中往身体里钻。 盛红衣拢了拢衣襟,同周围形形色色的鬼魂一般模样。 其实,她自己的感觉还好,在弱溺谷就经历了一回弱水的阴冷蚀骨。 虽然弱溺谷那条通往谷内的河流因为还连通着妖界,比之这真正的弱水河要“温暖”不少了。 但,到底是经历过,于盛红衣来说,她虽然不觉得舒服,但也不觉得难挨。 但,弱水河对于绝大部分鬼魂来说,也是极不能适应的存在。 没得道理其他人抖抖索索,她昂首阔步的站在那儿,还是那句话,太高调扎眼了。 这里是附近几个鬼城共用的码头,鬼魂很多,大家都等着上船下船。 上船的大家一共排成两队,盛红衣挑了一队较短些的,排在后面,她微低着头,眼睛不忘有一下没一下的扫着四周,观察周围的环境。 忽而,她耳朵动了动,听到前面几个鬼修讨论的声音。 其中隐约夹杂着她的名字。 她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依我看,盛红衣的背后,肯定有人给她撑腰呢!” “怎么说?如果有人给她撑腰,能闹得如此沸沸扬扬,连我们都知道了?” “啧,这你就不懂了吧,你没发现吗?找她的人何其多,可是都几十日了,就是没有人真的找到她。这说明她早就被大人物藏起来了!” 盛红衣:“……”她就在他们身后呢。 得了庇护是真,至于是不是大人物? 盛红衣撇了撇嘴,改明儿等她回去,一定要把这事儿说给李掌柜听,让他也乐呵乐呵。 他定然不会承认自己是什么大人物的。 “不一定吧,也许她跑了呢?” “呵呵,怎么跑?” “以前,那衡芜鬼城中的人随着衡芜鬼城随水飘动,会去外界,那也算是一个对外的通道了。” “可,自五十年前,横芜鬼城就加封了结界,非城中人不得进出城里,那盛红衣一个金丹生魂,便是进入其中,怕也是插翅难飞。” “听说,她五十年前倒也去过衡芜鬼城,将那伥傀二家玩弄于鼓掌之中,以她的本事,绝不可能自投罗网的。” 说到这话,声音明显小了许多! 显而易见,两鬼对伥家和傀家,还是有些害怕的。 “横芜鬼城走不了,她就得走鬼门,现在鬼门还没开呢!” “没看见她把青龙冢炸了的事儿都不了了之了吗?上头一点说法都没有。” “确定是她吗?” “当然,我七姑父的侄女婿的舅爷同横芜鬼城的傀家沾亲呢,傀家说是她炸的,这事儿还有假?” “……那你说是哪个大人物藏了她?” “这我可不敢乱说,不过……嘘,噤声,有人来了!” 声音越来越小,到此,寂静无声,似一切都没发生过。 盛红衣在身后已不知翻了多少白眼了。 说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不过,衡芜鬼城封了她倒是不知呢。 那两个小鬼说的倒也不算完全不对,她确实只剩下鬼门这条路了。 听说有人来了,盛红衣顺势抬头看了看,不远处,一队穿着整齐的鬼兵往他们这边而来。 盛红衣心一沉,她仔细凝了一眼,为首的修为不低,金丹后期。 后面跟着三个鬼兵,穿着黑色的铠甲,手中拿着长戟,都是金丹往上修为。 码头这儿的巡逻,为何需要这么多修为这么高的鬼兵? 这超高的规格是为谁而来? 莫不是有什么逃犯在此地溜达? 耳边,已是传来魍原前辈的声音: “转轮王的手下,那为首的那个叫转三,不要小看他,他身体之中有一缕转轮王的分魂!” 盛红衣一愣: “分魂?” 魍原的声音发沉,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冷厉: “你可以将他看成转轮王的分身。” 居然是分身?! 能拥有分身,说明转轮王的修为至少在炼虚期以上。 修为达到炼虚,体内元婴化为元神反虚出本体,能分化化身。 转三?那是不是还有转一转二转四转五? 盛红衣站在原处,有些机械的随着坐船的队伍往前移动,头皮有些微微发麻。 她这都要看到炼虚的大佬了? “嘁?怕了?你个胆小的丫头,就知道窝里横!” “这有什么可怕的?你连我都不怕!” 盛红衣无语,毫不客气的呛声: “您什么修为我又没看见!您这会子就是一株看不出修为的草。” “……你个臭丫头,我跟你讲正经的呢,那四个家伙估计是来查你的,你莫要慌张,保持镇定。” “以你如今的扮相,只要自己稳住,应该很难被发现端倪,一会儿后,我不适合露面,且先躲一躲。” “接下来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 盛红衣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 “等……等一下?这是来查我的?” 所以这么高的规格是为她而来?! 魍原前辈还要躲一躲是什么意思? 他刚刚不是还说她胆小,窝里横么? 那他现在这临阵脱逃的行为算什么?! 稳住?! 说的轻巧,她怎么稳住?! (本章完) 345 不忍了 盛红衣的心已经不是沉到谷底的问题了,她是已经沉得不能再沉了。 她努力做着最后的挣扎。 “前辈,听你的口气,你好像跟转轮王不是同一挂的?” “自然,本座不耻同这等宵小来往。” 魍前辈回答的很快,义愤填膺,正气昂扬。 盛红衣:“……” 好么,果然是仇人见面。 说的这么理直气壮也改变不了自己不敌的事实。 “那我怎么办?您倒是给我个准话!” 什么叫稳住? 她不会啊! 袖中,她飞快的动了动,她光想着她财运的事儿呢,出门忘了给自己卜个过路卦了。 灵气无声的触了触天地铢。 天地铢灵光一闪,卦象已现。 盛红衣眼睛闭了闭,完了,大凶。 坎水卦,她记得那一年,她同于定在陵西城道别之时,送他一卦就是这一卦。 结果,于定险死还生…… 现在,她也得了这么一卦。 所以,她…… 一番恶战,莫不是在所难免了? 她思索着,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若是这时候跑还有没有可能? 这地界,实在不好,周围荒芜,无山无树,她便是想借着地势遮掩,都不可能。 目前,若能试一试在人群遮掩之下…… 刚起了念头,那几个鬼兵居然往她这一队靠近了不少。 转三左后方那鬼兵对着盛红衣的方向突然出声: “喂,那个算卦的,你过来一下!” 声音阴阴的,带着一丝尖利,让盛红衣想起了短兵交接的摩擦声,透着一种风雨欲来的暗示。 盛红衣慢慢的,不情愿的转过眼,心口已然怦怦猛跳: “官爷,您在叫……小的吗!” 盛红衣是做梦也没想到,有一日,她的危险来自于她的身份。 可怜她为了出行方便,依然是洪鬼仙的打扮,还扛着幡呢。 怎没料到,就是因为此,她被这群鬼兵从人群里揪出来了?! 这还让她怎么逃? “前辈前辈,怎么办?” 她疯狂给魍原前辈传音。 可怜她还毫无头绪呢。 结果,毫无声息。 虚无草跟死了一样! 盛红衣:“……?!” 所以,他是真的已经去“躲一躲”了。 真没想到,魍原前辈居然真的见死不救! 这么能忍么?! 按说以魍原前辈以前的地位,绝不可能被踩在脚下。 如今竟然虎落平阳到被一个分身欺辱么? 她知道,魍原前辈不是害怕这转三,他不至于连金丹鬼修都不敌。 他大约是在回避转三的主子。 第十殿的转轮王么? 盛红衣咬着后槽牙,再怎么能理智的分析魍原前辈的行为,她还是觉得他跑的实在太快了。 两军交战,甭管心里是不是发虚,至少得撑住场面吧! 反正,以她的性子,若是实在要当面锣对面鼓的正面刚,毫无退路,便是她心中再发虚,她也会咬牙死撑。 气势要做足,至于说撑到哪一步? 那就是走一步看一步的事情咯。 现在可倒好,前辈是不是对她太有自信了,居然临阵脱逃,让她在这儿孤军奋战! 气煞她也! “喂,发什么呆,你过来,难道要本官爷亲自过去会会你!” 声音阴恻恻的,越发的阴戾冷沉,语速变慢,一字一顿,透着威胁。 伴随着他的说话声,盛红衣已经感觉到从鬼兵的方向,射来几道阴冷的视线刺在她的身上。 其中有两道,有一种钻入骨子里的阴冷,它们如阴刀,切割着人的血肉,又像万千虫蚁,露出獠牙,肆无忌惮的对它们盯上的猎物嗫咬啃食。 盛红衣的毛孔之中,似有若无的透出淡淡灵气,这些灵气细若游丝,极快的交叉错结在一处。 很快,那结合在一处的灵气凝成了一个阴冥罩符,细细的覆盖在她的皮肤表面,不动声色又密不透风的将那些目光牢牢的阻挡在了她的皮肤之外。 她微微嗅了嗅鼻子,来的这几个鬼兵身上的阴灵气之中饱含着很重的怨煞之气。 不用再用眼睛细看,盛红衣心中已是了然,可见,他们的手头上没少沾血。 要知道,这河边形形色色的鬼魂之中,普通的无修为的魂灵,全身只有淡淡的阴气笼罩。 跨入修炼之道的,阴气转化为阴灵气,或浓或淡,便是有零星几个鬼修周身环绕的阴灵气霸道些,那也不至于染上血煞之气。 这种,只有那些冤魂怨灵以及恶灵凶灵身上,才常见。 盛红衣眸底一片冰冷,转轮王的手下居然杀人如麻吗? 十殿阎罗之一,执掌着一方权势,居然放任手下如此? 若为人间帝王,当得起一句昏昧残暴了吧? 她半垂着眼,心中明白,此时只能靠自己了。 敌不动我不动,先看看情况再说。 魍原前辈让她先稳住? 那她要不先忍一忍。 毕竟,便是不想那是不是分身的问题,四个金丹,她也不定能敌。 且此地不是动手的好地方。 此地人多口杂,她一旦妄动,容易暴露身份。 再者,这些个鬼修魂灵,还有那些船上的渔夫,她全然不知根底,谁知道是敌是友。 对付这四个,她尚且胜负难料,万一再被人背刺,那她可能死的更快。 暂且,先忍一手,看看情况再说。 她慢慢的往那几个鬼兵的方向走。 周围,两队等在码头的魂灵们噤若寒蝉,一点声音都再不发出,哪儿还有刚刚的热闹景象。 路不算短,但也不算长,盛红衣终于还是走到了他们面前。 她没再抬头,声音低低的含糊的叫了一声: “官爷……” 这姿态并不突兀,同周围的众鬼魂倒是相差仿佛。 盛红衣心说,幸好自己出来的时候,谨慎心理作祟,不想惹事,用禁制符压制了自己的修为。 这符箓乃是她自己所制,便是比她高一个大境界的元婴鬼将也很难识破。 她如今看起来不过炼气修为,他们总不能将自己现在的鬼样子同盛红衣本人联想到一起吧? 那阴鸷目光在她身上依旧迟迟没有移开,盛红衣心中一派平静,却应景的抖了抖,一副被吓到的卑微模样。 她这般,应是终于消除了对方的怀疑,盛红衣能感觉到,那目光终于从她身上算是移开了,变成了三五不是的扫她一下。 “你会算卦?那你给我们哥几个儿算算,今天我们来此做什么!” 那鬼兵再次说话,声音轻蔑不屑,满满的调笑。 盛红衣微愕,继而心中冷笑,这帮混蛋,穷极无聊,竟然拿她当取乐的工具?! 可惜,此时不是她逞强的时候。 她压下气性,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境,轮到她开始飙演技。 “小的,小的修为低微,官爷修为莫测,小的也……算不出!” “呵,算不出,你当什么算卦的?不就是骗子!” 那声音陡然一变,一股含着怨戾的血腥臭味的威压毫无预警的压下,盛红衣干脆的双腿一软,便瘫软在地,她半趴在地上,顺势遮掩自己的表情: “官爷饶命。” 今日之耻辱是暂时的,这混蛋她记住了。 岂料,她的忍让换来了对方的变本加厉。 一群鬼兵哈哈大笑,夹杂着侮辱: “哈哈,你看她这个怂样!” “真的,远看身材不错,近看,长得还真倒胃口!” “让她把钱袋子拿出来,耽误了我们时间,不得赔钱!” “可惜了这等身材,不如……”继而一连串的荡笑! “算了,看了恶心!” 盛红衣低着的眼中寒光和杀意并存。 果真是糟践人命的垃圾。 今天是她盛红衣,若是个真正的炼气鬼修,就刚刚那威势重压,她已经骨头节节寸断了。 只是无聊,无冤无仇,就可以将一个无辜之人随便弄死弄残。 便是在魔城,盛红衣都没有见过这么堂而皇之的欺压。 她咬紧后槽牙,藏在袖中的手死死摁住,在心里告诉自己,这里多么的不适合动手! 她趴在地上没动,还是之前叫住她的那鬼兵,一脚踩在她肩膀上: “喂,听到没有,本官爷要搜身,快站起来!” “不会站不起来吧,你个软脚虾!” “哈哈……” 盛红衣闭了闭眼,都忍到现在了,一切等过了此时再说。 她的脑海之中闪过了她早上离开枉死城时李将军让她出去稳当些的样子。 好在,她已经记下了这几个人的容貌和气息,只要他们不化成灰,她都认识。 四个她可能对付不了,可是一个一个的各个击破,盛红衣觉得她还是能的。 什么炼虚修士的分身? 管他转几呢! 天皇老子来,也救不了他了。 什么,这四个鬼兵之中,唯独他没发声? 那又如何? 他站在那儿,不做声的态度就是在助长他们的胆量。 却说,她刚想到转三呢,转三就说话了: “算卦的?听说那位好像也是算卦的呢!” 一句话,声音不大,阴丝丝的,却足以轻易让一个可怜人丢了性命! 果然,这话一说,盛红衣眼底一片暗影划过。 她自然知道,对方什么意思。 果然是查她的呢。 她的天地铢,不适合拿出来了! 心念一动,天地铢上灵光微闪,它们的样子已是无声的变了。 而与此同时,盛红衣整个人被提了起来! 接着,三双手在她身上粗鲁的乱摸。 盛红衣眼神凉凉的看着这几只鬼手,心中戾气如决堤的洪水,再难压住。 这几只手得剁了! “说!你是谁!” 几个鬼兵压根没看到她的表情。 伴随着那鬼兵不怀好意的搜身和问话,盛红衣的袖子中掉出三个龟壳,胸前衣襟掉出一株黑色的草以及一个瘪瘪的钱袋。 盛红衣依旧没看人,那些鬼兵看到这些东西,松了手,推搡了她一把,任由她扑跌回地上。 鬼兵们嫌恶的撕了她的钱袋,发现其中不过四十块银元石。 那黑色的草,是虚无草,如今全无灵气,似一株枯草,没人看出端倪,无人问津。 它被踢到一旁,其中一只鬼脚踩在天地铢幻化的龟壳上,又把那钱袋中的钱随意塞入囊中: “呸,穷鬼,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另一个直接道: “三爷,她肯定不是!” 盛红衣用的是天地铢,是天圆地方的三枚铜板儿,如今幽冥界无人不知,可不是这长相可笑的东西。 然,便是这样,他们也不想放过她。 “要不,咱们给她搜搜魂,这东西真扫兴,送她一程,别让她在这儿碍眼了!” 转三已经失了兴趣,他百无聊赖的扫向其他地方,眼神所过之处,众鬼魂瑟缩不已,唯恐自己成为下一个倒霉蛋! 转三只觉得烦,这些蝼蚁,他看了都觉得恶心。 不知道为何,他今天有些闷闷的,说不出的烦躁,烦躁到他急欲找几个人杀了发泄发泄。 他再次凉凉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女修,算卦的,真是讨厌啊。 谁让她不长眼和盛红衣一样呢? 于是,他不耐烦的摆摆手,随口道: “随你们!” 轻慢的似对待一只草芥。 “速度快点儿,一会儿,我们去乐呵乐呵!” 既然烦,那就要去爽一下。 三个鬼兵发出“桀桀”的笑声,其中一个接了一句: “好呀,我好几天都没摸到那些妞儿了,想得很呢,今天就跟三爷去快活一下。” “呵,快活可以,别像上回,把人弄死了!差点让咱王爷知道,再有下回,本爷可护不住你们了!” “是是是,三爷的恩情,小的感恩不尽。” 说罢,不知是哪一个的鬼爪已经探过来,就要扣住盛红衣的脑袋搜魂! 一切异变,就在此时发生了! “啊!” “啊啊!” “啊,我的手!” 转三错愕的转过眼来,就看到他的三个刚刚还叫嚣着的下属已是在地上痛苦的翻滚。 再看,他们三人六只手的位置已呈焦黑状。 地上,分落着六簇跃动的火苗。 那火焰颜色很奇怪,烈红之中透着白,忒是扎眼! 他脸色瞬间自不耐烦变得阴邪恶厉,他看都未看盛红衣,袖子一扫,一个黑色的黑球随风见长,迅速化为鬼脸便往盛红衣的方向扑了出去! 盛红衣双掌之间,灵气奔沸,喷涌而出,三枚天地铢忽而合聚,黑色玄武披着光辉自灵光之中踏出,它高昂着头,往鬼影撞去! (本章完) 346 应卦 坎水卦,主控正北方,恰是玄武神兽的方位。 坎卦为大凶之卦,可是,在卦师手中,杀机有时候也是转机。 盛红衣的修炼之道她刚刚得以悟出点苗头,走的乃是顺应之道! 那就只能顺应天命呗! 龟背上,黑色的巨蛇率先跃起,张开巨口,从中猛然喷出一大股黑色的气团。 那气团一出,周遭随之一滞,连带着那鬼脸也滞了滞! 虽然仅仅只是一瞬,但,瞬息也可万变! 那一瞬,转三眼睁睁的看着一些事情的发生。 而他除了干看着,居然毫无抵抗之力。 他看见,那黑蛇吐出黑色的气团散开,所过之处,他便似被什么阻住了。 不止是他,还有他周遭的一切。 在那一刻,失去了知觉和记忆。 所以,那气团竟然能凝结时空么? 然,那玄龟显然没有,它一脚迈出,踏碎了面前的空间。 而那蕴含着八成功力的鬼面,随着空间轻而易举的就碎了! 这一击,出其不意,却也足够迅速地结束了。 玄武,本就有操控空间的神通。 转三自然认出这是玄武神兽,但他以为只是徒有其表。 弱水河畔,绝大多数的鬼魅魂灵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它们缩在一边,害怕又惊骇莫名的看着面前这一切。 刚刚在盛红衣前面讨论的两人这会子又凑在一处了。 “那个卦师怎么这么厉害?她怎么敢……”对付转三爷的?! 声音极小,但周围这样极小的嗡嗡声很多,一点也不突兀。 也怪不得大家胆子变大了,四个鬼兵,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卦师以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的速度摆平了三个。 这会子显得有些惨,手都没了,疼的在地上打滚呢。 转三一伙儿折损严重,害怕他们的大家伙儿自然惊恐害怕的感觉少了,此消彼长,好奇之心便纷纷冒了头。 但,这点子好奇之心也有限,大家确实都还不敢走呢,毕竟那转三爷出了名的喜怒无常,草菅鬼命,但不妨碍他们看热闹。 这一刻,不知有多少鬼怪心中一浪高过一浪的快意连番涌来,尤其本就属于十殿辖下的鬼城中人。 天知道,在转三爷手下讨生活是多么的难。 这些年,十殿辖下能走的都走了,鬼城的人越来越少了。 这样的心思,自然只敢死死压下自己的心中,不少人暗暗替盛红衣喝彩。 “嘘,你觉不觉得,她可能是一个人啊?” “谁啊?”问话的不明就里,他偷偷又打量了一回盛红衣,回首认真的说: “我不认识啊!” “是红红红……红姐呀!” 那人红了半天,终究觉得说出这个名字不好。 这位可是敢和转三爷当面叫板的大佬,他一个小鬼民,直呼其名是要有多大的胆量? 想到这点,他一阵心惊肉跳的后怕,红姐刚刚好像一直排队排在他后面来着,他直呼其名了那么久,会不会…… “红……”身边人秒懂。 “何以见得是红姐啊?”他顿时也开始心虚起来。 “啧,红姐来咱幽冥界那么久,难道你都不知道她的本事?她是卦师呀!” “哦……”这个他倒是知道,但光凭这个本事,就说这女修是红姐? 是不是太牵强了。 他们幽冥界,也有好几个有名的神算子的。 再说了,红姐也就是最近几日才声名鹊起的,虽然据横芜鬼城的人说,红姐五十年前就在他们城被张榜通缉了…… “我看你呐,就是榆木脑瓜子,厉害的人从你面前过去,你都看不出来!” 头先说话的颇有些烦,今儿个这个聊天对象找的不好,太木讷了。 尤其说了他还不信呢。 哎呦,他这个急脾气哦,可要把他急坏了,非得给他把道理掰扯清楚不可。 “你别不信,咱幽冥界数得上名号的卦师确实也有几个呢,可没一个是姑娘家吧?” “还有啊,你见过哪个卦师他……杀人也用这个的?” 他虚虚的一指天地铢的方向。 卦师手中的龟壳铜板儿是用来占卜吉凶,预测未来的,什么时候都和杀人打架沾不上吧? 可是,偏偏这位红姐可以,就问整个幽冥界有没有见过这样的。 这等鲜明的特点,还不够猜出对方是谁么? 再说了,五十年前就敢硬刚伥傀两家,杀了人家的族人还能全身而退,在幽冥界转悠五十年都没被抓回去的牛人。 想想也只有这样的牛人有这么大的胆子硬刚转三爷了。 所谓,艺高人胆大呗。 鬼怪们的纷扰,自然打扰不到对峙的转三和盛红衣。 连普通鬼都能看出盛红衣的身份,何况转三。 “盛红衣!” 心中的那股子烦躁在此刻高涨。 转三已是明白过来,原来,他今日之不爽乃是直觉给他的预警。 盛红衣也不说话,她同垃圾没什么可说的,她现在就是个扫垃圾的。 她本就起了杀心,现在更是没有二话讲,一杀到底就是了。 她甚至瞥了一眼地上痛到已经嚎不出声音的三个鬼兵,只觉得有一种通体舒畅的畅快。 哼,南明离火无物不焚,区区金丹期的鬼手,这点子时间早就化为灰烬了。 果然,忍让,从来不适合她。 她默不作声,继续抬手,掌间,灰暗之中带着闪烁的五色灵光的灵力彩球再次击出。 天地铢颤动一下,干脆的再次三分,玄武随之震了震,一分为三,三只玄武神兽往转三包剿而去。 转三脸色凝重,他忽而后退一步,整个人的衣袍如涨开一般,鼓了起来。 下一刻,自他的身上分化出两个“他”,对上了其中两个玄武神兽,而他自己,猝不及防间,就往其中一个离他最近的玄武神兽扑去! 气势惊人恶煞。 他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幻化成了森森鬼爪,毫不留手的往玄武的天灵盖抓去! 这一爪,他有信心。 便是刚刚那一击有些让他吃惊,但他是不信邪的。 盛红衣不过金丹初期,怎么在幽冥界成了个人人畏之如虎的存在。 他们幽冥界没人了? 旁人怕她,是他们怂,亦或者三人成虎,人云亦云了。 他转三可不怕,他们十殿都不怕! 今天就让他会会这女人,看看她为何这么邪乎? 一爪划破虚空,怨煞之气猛然高涨,那爪影后面似拖着长长的冤魂哭叫。 那哭声一响,怨煞之气更加奔沸,鬼爪肉眼可见涨大了一倍,速度也更快了。 这一次,乃是他的全力一击! 玄武高高昂头,面对已到面前,来势汹汹的鬼爪,仍然没什么动静。 外面围着的鬼魅魂灵都提着心,绝大多数心中已是绝望,这卦师到底没法将转三爷给收拾一通…… 念头刚起,忽而便被扑灭! 那直面鬼爪的玄武身后,弱水瞬时法力,掀起大浪,浪头极快的往玄武的脚下盘旋而来! 千钧一发,鬼爪已至,玄武似轻轻抬了一下脚,脚下的弱水团被它推了出去! 弱水团同鬼爪相撞。 森白色的鬼爪猛然一哆嗦,其上冒起了阵阵黑烟! 转三“啊”的一声惨嚎出声,脸色更加灰白,他毫无任何抵抗之力的往后被击飞出去! 转三完全没想通,幽冥界的弱水为何能为盛红衣所控! 她的玄武不仅有操控空间之能,竟然同时具备了操控弱水之能吗? 只是,这念头刚起就消散了。 他整个鬼爪相连的臂膀已经痛到他面部扭曲。 弱水之力,他还无法承受。 这一下,算是打到了他的命门之上,他这修炼数百年的鬼爪就这么轻而易举废了! 心中的恐惧之感终于在此时达到了巅峰,他突然就信了,许是这盛红衣就是这么邪乎。 他顺势往后倒飞,恐惧终于占了上风。 罢了,他还是先走一步吧! 至于他那几个下属? 关他何事? 说来,就是他们惹出来的事儿,自己死了不打紧,还拖累了他。 这一回,他便是逃了,但也损失惨重。 他还有两个化身丢在了原地,对付盛红衣的玄龟呢。 这两个化身是他耗费许久精力财力物力才炼制而成的,甚至求了王爷,也就只有两个,它们的实力最高可达他八成,自是不敌那玄龟,而今一切归零。 他恨那三个下属还来不及,心中闪过扭曲的快意,死的越痛苦才好! 至于,盛红衣,今日惹上他,来日必要她后悔此等作为。 他闭上眼,有些安心,他好歹是算逃出来了。 今日之败相他倒是不担心被人传出去? 谁不知道他转三爷最喜欢炼魂了。 幽冥界,有这等胆识的还没出现过呢。 弱水河边那些蝼蚁绝不可能。 他将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看到自己距离那战斗的中心点越来越远,心中的安定之感越浓。 他复又闭上眼,逐渐松了口气,还不到时候,再过一会儿,他便可以落下来,他的伤需要赶紧疗治才行。 他受伤一事,自是瞒不了他家王爷的,这事儿好好利用一番,兴许还能在王爷面前卖个惨。 他酝酿着话术,突兀的,背后,他的脊背麻了一下。 本就灰白的脸色这一刻已是死灰,他似预料到了什么? 恐惧敦促着扭过头去,也预示了他的死亡。 瞳孔中,一白一黑的双龙往他冲来。 一个,自他背后,一个在他回身之际,恰从前胸穿过! “你……你可知我……是”谁? 他乃转轮王的分身,她怎么敢杀了他,就不怕转轮王追踪而来吗? 不过区区结丹,太猖狂自大了! 只是,他的话还未说完,就再也说不出了,他的身体完全的爆了开来,风一吹,彻底的混杂在了这幽冥界灰色的迷雾之中,最后一丝残余的意识似听到盛红衣说了一句: “水火既济,邪不胜正。” 开什么玩笑,他怎么是邪? 只是这个问题,随着他的最后一丝意识消散,终将无人能答! 第十殿,转轮王正在喂鸟,忒是悠闲,忽然,他的手微微一顿。 他眼神一扫,面前便出现了一个水镜,徐徐展开,其中,清晰的照出盛红衣那张易容过的脸。 便是这般,转轮王也轻易认出了她。 “盛红衣。” 他平淡的叫了一声,听不出喜怒,只是,手已从水镜之中伸了进去,一掌平平往盛红衣压去!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自转三被水火既济卦幻化的水火双龙给对穿之时,她心中强烈的危机感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她从不和自己的预感作对,本能的,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已是在极速的后退。 然而,她还是不够快! 在转三爆开的地方,本来因为转三身体的爆开流速变快的灰雾不知为何猛然凝滞了。 盛红衣暗道不好,灵气和神念自身体和识海之中,毫不吝惜的狂涌而出! 她清楚的知道,若她这一下挺不过来,也留不住这些灵气和神念。 生死攸关,拼死相搏。 天地铢似感知到了主人的危机,它们以从未有过的速度,宛若三个极速飓风,飞快的旋转。 一瞬,玄武出。 再来,朱雀清鸣。 三上,青龙摆尾。 最后,盛红衣眼看着一只白色的素手缓缓推来,看在眼里,好像很慢,可它如何动的,又该如何规避,在这一刻,盛红衣脑中一片空白。 这就是天与地的区别,力量悬殊过大的威慑吗? 遇到极致的实力碾压,居然让人再也兴不起任何反抗的念头! 她麻木又无意识的嘶吼出她最后停留在脑中的那个词: “白虎!” 在这终极一刻,白虎幻化而出! 四象交汇,挡在了盛红衣同那素手之间! 此般时刻,盛红衣早就没有了任何的抵抗之力。 她如提线木偶,往后倒飞出去! 她看着玄武先灭,后是朱雀,然后青龙,最后白虎! 四象团灭! 那素手也黯淡了只剩下了一道几近于无的虚影。 便是这一个虚影,盛红衣也承受不住。 什么阴冥罩符,什么烟霞宗的烟霞缎,再这时候,如豆腐一般,毫无抵抗之力! 盛红衣已经感受到炙骨的灼烧感已经袭满全身。 疼痛和难受的感觉尽数化成喉间的血,喷涌而出! (本章完) 347 爱徒之心 鲜血染上了盛红衣身穿的黑衣,又一路滴在了幽冥界那荒芜贫瘠的地上。 与此同时,莲池与静客正要离开白霞城,她们刚和玄尘门的松崖掌门师徒道了别。 眼看着莲池住持和静客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面前,松崖沉下脸来,拂袖扭头,准备回门中。 这一次,时空隧道之中的事情实在是闹得天大了,虽然玄尘门在短短一个月内,将事情算是摆平了。 可,松崖还是觉得脸上无光。 人家莲池主持一点没提及这事儿,但人家就在城中,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丢人丢到外面了,还是在同为十大宗门之一的菩坛庵面前,松崖每每想起,都觉得有一根刺在戳他的心。 一下一下的,不算痛,但隐蔽又难受。 松崖沉脸,问跟在他身后的首席大弟子: “凌跃,齐朗这几天在思过崖如何?” 虽然寻木空间的情况他最清楚,但为何好巧不巧偏偏就在这时候坍圮了。 松崖觉得,这其中必然有什么联系。 而且,这个环环相扣的联系之中,必然有一环是盛凌波。 虽然,他还未琢磨出其中的玄机,但不妨碍他先着手处理盛凌波。 盛凌波死了不打紧,她不是还有师父和师兄? 玄尘门的门规如此,历来,绝不冤枉任何一个弟子,但也绝不姑息本就犯错之徒。 容相,教徒无方,但怎么着他也是玄尘门的中流砥柱,化神修士,在任何一个门派,都是祖师爷的存在了。 是以,对容相,松崖掌门给他脸面,只私下里亲自走了一趟,叫他约束手下弟子,另则,做了一些财物上的惩戒。 但对齐朗可就没那么客气了,直接将他压入思过崖。 虽然,思过崖同时空隧道之中的思过城无法相比,但那里灵气枯竭,有人看守,没有自由,除了书籍和可用来练武的刀枪剑戟,再没有其他东西。 犯错之人除了本命法宝,更是连储物袋都不准带进去。 齐朗这一次要在其中待上十年之久,用松崖的话说,这还是容相求情加上齐朗虽然是“因”,种下这等恶果,但到底不是这件事的直接犯错人。 “师父,弟子昨日刚去看过,齐朗师弟……不太好。” 其实他这么说都算含蓄了,齐朗现在如同一个疯子。 凌跃一想到他,便忍不住皱眉,齐朗现在逮谁骂谁,尤其恨他师父松崖掌门。 对于齐朗叫嚣着说他师父不公之事,凌跃本能的腻歪加厌烦。 他知道,那里的环境对齐朗这种养尊处优的人来说,确实严苛。 但这不足以成为他发疯的理由的吧? 其实,一直以来,他们这些同齐朗一辈儿的师兄弟都不怎么看得上齐朗。 容相师伯对弟子过于纵容溺爱,齐朗在长辈和外人面前,确实谦谦如玉,看起来是个有礼君子。 可,他如何瞒得过他们这些同他一起长大之人的眼呢。 那些有礼温和只是表面,齐朗实则相当自私自利,在他心中,怕是没有任何东西能高过他自己吧。 哪怕是容相师伯。 再怎么着,凌跃也没想到他会到今天这一步。 可,便是如此,他竟不思悔改。 凌跃觉得,许是他家师父给他的惩罚还不够重呢。 那些污言秽语,他真是……若不是还有理智,他真是要冲过去揍他一顿。 “怎么了?”松崖觉得自家大弟子表情不太对! 他微一沉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思过崖之事又岂能真的瞒过他? 他脸色慢慢和缓,对着自家这个大弟子,松崖极为看重,百忙之余,他哪怕自己不修炼,也愿意花心思耐心去教导于他: “你去同那齐朗争辩了?” “凌跃,你是首席大弟子,未来的掌门人,品性上佳只是你的基本素养,你以后是要撑起整个玄尘门的。” “你还需要有忍功,需要有识人之力,更需要有公平公正之心。” “今日看来,你这忍功差远咯,这算什么呢?无能之辈的狂吠罢了。” “你以后,将会遇上比齐朗之辈更凶更恶之徒,那些人,兴许根本不会同你恶言相向,还会同你或微笑以对,或以礼相待,甚至称兄道弟,背地里却做尽了恶事。” 凌跃微垂着头,聆听师父教诲: “是。” 他从来都知道自己的使命。 师父平日对人对己都严苛,然唯独对他,谆谆教导,常伴耐心与温情。 师父将他自小养大,宛若亲生,凌跃便是有自己的家族,然,在他心中,师父以及师父心中最重要的玄尘门在他心中是第一位的。 松崖对徒弟如此很是满意,纵观他的那些师兄弟们收的徒弟,凌跃不是资质最好的,但却是最稳重、最善思,也是最受教的。 回宗门的路不短也不长,也不差这点时间,今日虽然是送客,但莲池住池不喜人多,不喜大张旗鼓,所以,松崖便带上凌跃师徒两人,恰好送莲池师徒二人,既不张扬,也算全了宗门之间的体面。 难得师徒独处,松崖也不急了,索性与凌跃慢慢往回走,顺便教导徒弟。 “哦,那你可知怎么识人?好比你那盛红衣师妹,你可知为师为何对她如此的礼待?” 凌跃知道师父在考他,他没有犹豫的回答: “因为师妹给宗门带来了丰厚的利益。” 松崖摇头: “不止,你看事情还是太过表面了,盛家红衣,不仅是因为你说的上述的原因,你瞧瞧这宗门之中,同你盛师妹一样,能做到这一点的也不是没有,但为师自来赏罚分明,却没有如此劳心劳力。” “如此,一则是你这盛家师妹的师父是你乘风师叔,为师总是会高看她一眼,当成半个自家子侄对待。” “二则,却是因为她值得,值得为师在她身上耗费心思。” “你瞧瞧她同那静客的关系如何?再看她和季睦的关系又如何?这两位,都是一个大宗门亦或者大家族天之骄子的人物,短短时间,却心甘情愿同盛红衣成为知交,你知道这是为什么么?” “这就是盛红衣的人格魅力,亦是真心换真心的结果,那静客,这些日子你也瞧见了,同谁都是淡淡的,虽是笑脸相迎,但自有距离,可不好接触。” “而你那季师弟,冷的跟个冰块一样,莫说同你们了,除了他师父,你看他对待季家人疏离不?” “可他们却可以对你那盛师妹不同。” 话已经说的很细碎了,于松崖来说,够了,教徒之道不仅要教,也得看他的悟性。 未来之路,终归要凌跃自己走,他所能做的只是引一段路罢了。 他的未尽之语其实还有很多,他何尝不是为了凌跃呢。 凌跃若能同盛红衣真心相交,未来,盛家红衣必能成为凌跃一大助力,玄尘门也能如虎添翼。 虽然,松崖未见过盛红衣,但细枝末节足以拼凑出全部。 只,既然要凌跃真心相交,有些话就不适合说了,反倒失了纯粹。 松崖眼眸深邃而幽远,事情成功与否从来都要看缘分和气运的。 凌跃若是与盛红衣有缘,自然能成为好友知己,那么随之,玄尘门也有了变得更好的气运。 这知己的出力程度同普通的弟子对宗门的贡献,自然是不同的。 凌跃若有所思,似在思索师父的话,两人无话,气氛却和谐温馨,悠悠然往门中方向去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双方刚分开,静客猛然捂住自己的胸口,骤然蹲在地上,面若金纸,乍然失色。 “静客!”莲池大惊,一手已是压在了自家徒儿的命门上,神识已是探入扫了一圈。 结果,毫无所获。 莲池脸上闪过狐疑,可她绝不可能怀疑自己的徒弟: “静客,你出什么事儿了?” 为何突然之间全身气息紊乱不已,而身上却没有任何暗伤。 静客抬起头,脸色早就失去了平和,有些惊惶的无助: “红衣,是红衣!” “胸口疼,她,她出事了!” 莲池:“……那我们回头,去告知松崖掌门,请他出面,让他派人去把红衣接回来?” 静客摇摇头: “师父,来不及的,不能让他们去。” 静客的脸因为疼痛都扭曲了,可是眼神却越发的清醒冷静,她和红衣接触不多,当年只是在收服琉璃净水之时,见过面。 她看的很清楚,红衣虽然是道门修士,可她分明对佛光也能接受良好,那琉璃净水心甘情愿为她所用。 后来,她因缘际会又打听出一些红衣在魔城的蛛丝马迹,隐约间,她能感觉出,似乎红衣还同魔域五十年前那场几乎改变整个魔域的异变有关系。 这些,足以说明红衣身上有秘密,或者另有机缘。 可,许是姐妹心意相通,她相信自己的妹妹,再说了,红衣就是红衣,甭管她修魔修佛修道,哪怕她不再是人,静客都不在乎。 但是,她很清楚,她可以不在乎这些,只因为盛红衣这个人,可玄尘门,正统道门,不可能对自家门下的弟子没有约束和要求。 红衣这时候不知道什么情况呢,许是生死攸关,万一玄尘门的人去之时,她无暇保住自己的秘密而被发现,这可怎么办? 静客压了压自己的胸口,那里,比之刚刚的疼痛似乎好些了,比之刚刚一瞬间的濒死之感,算是缓过来了,不知是不是红衣已经死里逃生了! 她眯了眯眼,闪过决绝之色: “师父,我想自己去!或者,我们去盛家,找盛大长老,让盛家玉妃姐姐跟我一起去就是了,她一定是愿意的。” 其实前几日,盛家大长老就收到了红衣的消息,红衣说自己在幽冥界,等到中元节鬼门开后,她便能回来,如今一切安好。 这消息,大长老没瞒着,告诉了她同师父,而同一天,季乘风季师叔也没有瞒着,把红衣的消息透给了她们。 当时,玉妃姐姐恰好想出门游历一阵子,就想着去接红衣。 其实,她也是想去的。 那会子,她没好意思说,现在,红衣危险,她必须得去。 否则,她寝食难安。 莲池沉默的看着静客,只见这逆徒执拗的看着她,一副无论如何都要去的模样。 瞧瞧她这有恃无恐的样子,莲池真是恨不得拂袖而去。 可她……舍不得,这孩子一直很贴心,又是她养大的,除了盛红衣的事情,她其他事情都做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为师也没什么事情,你去问问盛家玉妃,若是她同意,为师送你们去。”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如此说。 却说,盛红衣这边,那些血被地面吸收,以那渗血的地面为中心,方圆一里之内的土层动了动,接着,那些不知埋葬在下面多少年,早就死的不能再死的草种子开始苏醒,竟然隐隐焕发出了一丝生气。 此后数百年,这一片地界已然长成了一片绿洲,传说极多。 但甚少有人知道真相,这片绿洲的最开始之初,来源于盛红衣的鲜血。 只是此刻,盛红衣哪里会关注到这等奇景。 加之,血渗透而下需要时间,这么点时间,盛红衣早就又飞跌出去不知多少里了。 盛红衣心中了然又绝望。 原来,她那大凶的坎水卦是应在了这里! 转轮王这等炼虚以上修士的一击,便是隔着空间,那也不是她能够轻易承受的。 她已是做尽了所有她能做的。 如今,就看天意让不让她活了! 她微微闭眼,等待着最后一刻的来临。 却是,她突然感觉到发间一松,她的速度似乎滞了滞,她睁开眼,就看到前方,一对玉环生生在她面前化为了齑粉,而齑粉散去,那素手虚影也终于消失殆尽。 盛红衣愣了楞,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缓缓止住去势落地,想到那玉环。 她低喃了一句: “薛景策前辈!” 那是她要离开白霞城之时,薛景策作为师父的好友,送给她的见面礼。 这玉环素净,是她除了木簪为数不多的一两件常用首饰之一。 她已经忘了,它还是一件能挡元婴修士全力一击的法器。 想不到,在这等关键时刻,它自动护主。 保全了她一条性命。(本章完) 347 爱徒之心 鲜血染上了盛红衣身穿的黑衣,又一路滴在了幽冥界那荒芜贫瘠的地上。 与此同时,莲池与静客正要离开白霞城,她们刚和玄尘门的松崖掌门师徒道了别。 眼看着莲池住持和静客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面前,松崖沉下脸来,拂袖扭头,准备回门中。 这一次,时空隧道之中的事情实在是闹得天大了,虽然玄尘门在短短一个月内,将事情算是摆平了。 可,松崖还是觉得脸上无光。 人家莲池主持一点没提及这事儿,但人家就在城中,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丢人丢到外面了,还是在同为十大宗门之一的菩坛庵面前,松崖每每想起,都觉得有一根刺在戳他的心。 一下一下的,不算痛,但隐蔽又难受。 松崖沉脸,问跟在他身后的首席大弟子: “凌跃,齐朗这几天在思过崖如何?” 虽然寻木空间的情况他最清楚,但为何好巧不巧偏偏就在这时候坍圮了。 松崖觉得,这其中必然有什么联系。 而且,这个环环相扣的联系之中,必然有一环是盛凌波。 虽然,他还未琢磨出其中的玄机,但不妨碍他先着手处理盛凌波。 盛凌波死了不打紧,她不是还有师父和师兄? 玄尘门的门规如此,历来,绝不冤枉任何一个弟子,但也绝不姑息本就犯错之徒。 容相,教徒无方,但怎么着他也是玄尘门的中流砥柱,化神修士,在任何一个门派,都是祖师爷的存在了。 是以,对容相,松崖掌门给他脸面,只私下里亲自走了一趟,叫他约束手下弟子,另则,做了一些财物上的惩戒。 但对齐朗可就没那么客气了,直接将他压入思过崖。 虽然,思过崖同时空隧道之中的思过城无法相比,但那里灵气枯竭,有人看守,没有自由,除了书籍和可用来练武的刀枪剑戟,再没有其他东西。 犯错之人除了本命法宝,更是连储物袋都不准带进去。 齐朗这一次要在其中待上十年之久,用松崖的话说,这还是容相求情加上齐朗虽然是“因”,种下这等恶果,但到底不是这件事的直接犯错人。 “师父,弟子昨日刚去看过,齐朗师弟……不太好。” 其实他这么说都算含蓄了,齐朗现在如同一个疯子。 凌跃一想到他,便忍不住皱眉,齐朗现在逮谁骂谁,尤其恨他师父松崖掌门。 对于齐朗叫嚣着说他师父不公之事,凌跃本能的腻歪加厌烦。 他知道,那里的环境对齐朗这种养尊处优的人来说,确实严苛。 但这不足以成为他发疯的理由的吧? 其实,一直以来,他们这些同齐朗一辈儿的师兄弟都不怎么看得上齐朗。 容相师伯对弟子过于纵容溺爱,齐朗在长辈和外人面前,确实谦谦如玉,看起来是个有礼君子。 可,他如何瞒得过他们这些同他一起长大之人的眼呢。 那些有礼温和只是表面,齐朗实则相当自私自利,在他心中,怕是没有任何东西能高过他自己吧。 哪怕是容相师伯。 再怎么着,凌跃也没想到他会到今天这一步。 可,便是如此,他竟不思悔改。 凌跃觉得,许是他家师父给他的惩罚还不够重呢。 那些污言秽语,他真是……若不是还有理智,他真是要冲过去揍他一顿。 “怎么了?”松崖觉得自家大弟子表情不太对! 他微一沉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思过崖之事又岂能真的瞒过他? 他脸色慢慢和缓,对着自家这个大弟子,松崖极为看重,百忙之余,他哪怕自己不修炼,也愿意花心思耐心去教导于他: “你去同那齐朗争辩了?” “凌跃,你是首席大弟子,未来的掌门人,品性上佳只是你的基本素养,你以后是要撑起整个玄尘门的。” “你还需要有忍功,需要有识人之力,更需要有公平公正之心。” “今日看来,你这忍功差远咯,这算什么呢?无能之辈的狂吠罢了。” “你以后,将会遇上比齐朗之辈更凶更恶之徒,那些人,兴许根本不会同你恶言相向,还会同你或微笑以对,或以礼相待,甚至称兄道弟,背地里却做尽了恶事。” 凌跃微垂着头,聆听师父教诲: “是。” 他从来都知道自己的使命。 师父平日对人对己都严苛,然唯独对他,谆谆教导,常伴耐心与温情。 师父将他自小养大,宛若亲生,凌跃便是有自己的家族,然,在他心中,师父以及师父心中最重要的玄尘门在他心中是第一位的。 松崖对徒弟如此很是满意,纵观他的那些师兄弟们收的徒弟,凌跃不是资质最好的,但却是最稳重、最善思,也是最受教的。 回宗门的路不短也不长,也不差这点时间,今日虽然是送客,但莲池住池不喜人多,不喜大张旗鼓,所以,松崖便带上凌跃师徒两人,恰好送莲池师徒二人,既不张扬,也算全了宗门之间的体面。 难得师徒独处,松崖也不急了,索性与凌跃慢慢往回走,顺便教导徒弟。 “哦,那你可知怎么识人?好比你那盛红衣师妹,你可知为师为何对她如此的礼待?” 凌跃知道师父在考他,他没有犹豫的回答: “因为师妹给宗门带来了丰厚的利益。” 松崖摇头: “不止,你看事情还是太过表面了,盛家红衣,不仅是因为你说的上述的原因,你瞧瞧这宗门之中,同你盛师妹一样,能做到这一点的也不是没有,但为师自来赏罚分明,却没有如此劳心劳力。” “如此,一则是你这盛家师妹的师父是你乘风师叔,为师总是会高看她一眼,当成半个自家子侄对待。” “二则,却是因为她值得,值得为师在她身上耗费心思。” “你瞧瞧她同那静客的关系如何?再看她和季睦的关系又如何?这两位,都是一个大宗门亦或者大家族天之骄子的人物,短短时间,却心甘情愿同盛红衣成为知交,你知道这是为什么么?” “这就是盛红衣的人格魅力,亦是真心换真心的结果,那静客,这些日子你也瞧见了,同谁都是淡淡的,虽是笑脸相迎,但自有距离,可不好接触。” “而你那季师弟,冷的跟个冰块一样,莫说同你们了,除了他师父,你看他对待季家人疏离不?” “可他们却可以对你那盛师妹不同。” 话已经说的很细碎了,于松崖来说,够了,教徒之道不仅要教,也得看他的悟性。 未来之路,终归要凌跃自己走,他所能做的只是引一段路罢了。 他的未尽之语其实还有很多,他何尝不是为了凌跃呢。 凌跃若能同盛红衣真心相交,未来,盛家红衣必能成为凌跃一大助力,玄尘门也能如虎添翼。 虽然,松崖未见过盛红衣,但细枝末节足以拼凑出全部。 只,既然要凌跃真心相交,有些话就不适合说了,反倒失了纯粹。 松崖眼眸深邃而幽远,事情成功与否从来都要看缘分和气运的。 凌跃若是与盛红衣有缘,自然能成为好友知己,那么随之,玄尘门也有了变得更好的气运。 这知己的出力程度同普通的弟子对宗门的贡献,自然是不同的。 凌跃若有所思,似在思索师父的话,两人无话,气氛却和谐温馨,悠悠然往门中方向去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双方刚分开,静客猛然捂住自己的胸口,骤然蹲在地上,面若金纸,乍然失色。 “静客!”莲池大惊,一手已是压在了自家徒儿的命门上,神识已是探入扫了一圈。 结果,毫无所获。 莲池脸上闪过狐疑,可她绝不可能怀疑自己的徒弟: “静客,你出什么事儿了?” 为何突然之间全身气息紊乱不已,而身上却没有任何暗伤。 静客抬起头,脸色早就失去了平和,有些惊惶的无助: “红衣,是红衣!” “胸口疼,她,她出事了!” 莲池:“……那我们回头,去告知松崖掌门,请他出面,让他派人去把红衣接回来?” 静客摇摇头: “师父,来不及的,不能让他们去。” 静客的脸因为疼痛都扭曲了,可是眼神却越发的清醒冷静,她和红衣接触不多,当年只是在收服琉璃净水之时,见过面。 她看的很清楚,红衣虽然是道门修士,可她分明对佛光也能接受良好,那琉璃净水心甘情愿为她所用。 后来,她因缘际会又打听出一些红衣在魔城的蛛丝马迹,隐约间,她能感觉出,似乎红衣还同魔域五十年前那场几乎改变整个魔域的异变有关系。 这些,足以说明红衣身上有秘密,或者另有机缘。 可,许是姐妹心意相通,她相信自己的妹妹,再说了,红衣就是红衣,甭管她修魔修佛修道,哪怕她不再是人,静客都不在乎。 但是,她很清楚,她可以不在乎这些,只因为盛红衣这个人,可玄尘门,正统道门,不可能对自家门下的弟子没有约束和要求。 红衣这时候不知道什么情况呢,许是生死攸关,万一玄尘门的人去之时,她无暇保住自己的秘密而被发现,这可怎么办? 静客压了压自己的胸口,那里,比之刚刚的疼痛似乎好些了,比之刚刚一瞬间的濒死之感,算是缓过来了,不知是不是红衣已经死里逃生了! 她眯了眯眼,闪过决绝之色: “师父,我想自己去!或者,我们去盛家,找盛大长老,让盛家玉妃姐姐跟我一起去就是了,她一定是愿意的。” 其实前几日,盛家大长老就收到了红衣的消息,红衣说自己在幽冥界,等到中元节鬼门开后,她便能回来,如今一切安好。 这消息,大长老没瞒着,告诉了她同师父,而同一天,季乘风季师叔也没有瞒着,把红衣的消息透给了她们。 当时,玉妃姐姐恰好想出门游历一阵子,就想着去接红衣。 其实,她也是想去的。 那会子,她没好意思说,现在,红衣危险,她必须得去。 否则,她寝食难安。 莲池沉默的看着静客,只见这逆徒执拗的看着她,一副无论如何都要去的模样。 瞧瞧她这有恃无恐的样子,莲池真是恨不得拂袖而去。 可她……舍不得,这孩子一直很贴心,又是她养大的,除了盛红衣的事情,她其他事情都做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为师也没什么事情,你去问问盛家玉妃,若是她同意,为师送你们去。”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如此说。 却说,盛红衣这边,那些血被地面吸收,以那渗血的地面为中心,方圆一里之内的土层动了动,接着,那些不知埋葬在下面多少年,早就死的不能再死的草种子开始苏醒,竟然隐隐焕发出了一丝生气。 此后数百年,这一片地界已然长成了一片绿洲,传说极多。 但甚少有人知道真相,这片绿洲的最开始之初,来源于盛红衣的鲜血。 只是此刻,盛红衣哪里会关注到这等奇景。 加之,血渗透而下需要时间,这么点时间,盛红衣早就又飞跌出去不知多少里了。 盛红衣心中了然又绝望。 原来,她那大凶的坎水卦是应在了这里! 转轮王这等炼虚以上修士的一击,便是隔着空间,那也不是她能够轻易承受的。 她已是做尽了所有她能做的。 如今,就看天意让不让她活了! 她微微闭眼,等待着最后一刻的来临。 却是,她突然感觉到发间一松,她的速度似乎滞了滞,她睁开眼,就看到前方,一对玉环生生在她面前化为了齑粉,而齑粉散去,那素手虚影也终于消失殆尽。 盛红衣愣了楞,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缓缓止住去势落地,想到那玉环。 她低喃了一句: “薛景策前辈!” 那是她要离开白霞城之时,薛景策作为师父的好友,送给她的见面礼。 这玉环素净,是她除了木簪为数不多的一两件常用首饰之一。 她已经忘了,它还是一件能挡元婴修士全力一击的法器。 想不到,在这等关键时刻,它自动护主。 保全了她一条性命。(本章完) 348 被发现了 盛红衣活了下来,她站在原地,还有一丝无法消弭的心有余悸。 她蹒跚着步伐,走到一处昏暗的山阴处,坐了下来,这一刻,她需要一点“空窗期”来放空一下自己。 时过境迁,盛红衣的脑子其实还没完全回神。 她居然活下来了。 哪怕她当时说看天意,可她心中其实已是笃定自己是必死无疑的。 然,结果…… 她抬眼看了看周围。 嗯,昏昏沉沉,影影幢幢,鬼鬼祟祟…… 这里的一切都带着死气和阴气,除了有时间的流逝,大部分地方永远都是黑暗昏沉,不见天日的。 可,这一刻,盛红衣却觉得这里多了一丝美好之感。 是真的美好,头一回,她居然再不厌恶幽冥界了。 盛红衣喟叹一声,归结到底,其实是她的心中那劫后余生的狂喜在作祟。 直面自己,原来她也是这般无比的害怕死亡。 哪怕,她嘴上逞能,亦或者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可当死亡逼近,其实她是相当不甘的。 她说起来,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纵使有许多前世,也逃不过贪生的本能。 从来嘛,她的人生志向是当一条活蹦乱跳的咸鱼,并不想做一条死鱼好么。 就这么坐着发呆,大约持续了三四个时辰,盛红衣才从自己的思绪之中清醒过来,她已是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 死里逃生,那是值得庆幸的大喜事。 盛红衣掏出虚无草,焦黑的,魍原前辈都不知道去哪儿了: “前辈,快出来了,安全了。” 虚无草依旧跟死了一样。 盛红衣勾了勾唇,这就太过了。 她指尖一点,中指上多了一簇火苗,她毫不犹豫的往虚无草烧去。 她其实不怪魍原前辈弃她不顾,毕竟,那乍然而出的素手,便是她自己也预料不到。 就算魍原前辈当时在场,但那一掌太快太快了,前辈怕也来不及助她一臂之力。 用一件偶然发生之事去要求别人或者心怀怨恨的去责怪别人,盛红衣没这么想不开。 不过,她这会子虽然缓过劲儿来了,但心情依旧尚未完全恢复,她当然是没有耐心去叫醒魍前辈,那自然就是“强行”叫起。 “啊……” “你个臭丫头,做什么?!” 黑色枯败的虚无草宛若过了电,猛然疯狂抖动起来,一边抖动,全身黑色的灵光也跟着跳跃,好不容易将那火给压了下去。 “哎呦,我的头发!” “你什么意思,死丫头。” 魍原气不过,但他有点心虚,因为前有他临阵脱逃,弃她不顾的事情,确实不大仗义。 所以,他气归气,还不到暴跳如雷的程度。 “你疯了,居然用杀老贼的火烧我!” 杀老贼死那么久了,他真没想到有一天被他的焚邪之火烧了。 “这可是虚无草,你也舍得?” 真把虚无草烧没了,看她怎么炼制虚无丹。 虚无草之中,语气越发的不忿,越看越气。 “哼,我叫你你不理我,那我自然只能烧你。” “我刚刚遇到多大的危险,你不知道?” 盛红衣懒洋洋的说了一句,脚下没停,该赶路还是得赶路。 “什么危险?” 魍原觉得盛红衣这说辞不太对,对方四个金丹修为的恶鬼,按照盛红衣的本事,不应该有什么大危险。 他之所以要避开,主要是想避转三的。 他的魂魄刚同虚无草结合,融合度还未达到百分百呢,如此情况之下,他不仅不适合出现在自己的下属面前,也不适合出现在敌人面前。 他纵有东山再起之心,但实力未复,自不能现在出现。 所以,刚刚他施展了闭魂术,将虚无草伪装成毫无生机的死物,同时自己对外界的感知也完全不在了。 这般的闭魂术,外人自然没法轻易叫醒他的。 他自是设定了唤醒自己的时间,只没想到,他最终还是被别人给强行唤醒了。 他这才正眼看了一眼盛红衣,这一看他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真遇上危险了?你遇上转轮王了?” 盛红衣脸色苍白似鬼,便是在厚厚的妆容遮盖下,都能看出一副大病未愈的病容。 盛红衣“嗯哼”一声,算是应了。 虚无草支棱在那儿好半晌无言,盛红衣也不说话,忙着赶路。 好一会儿,虚无草中,魍原的声音更弱了,哪儿还有半分火气: “你是不是生气了?” 盛红衣模棱两可的一声: “嗯哼。” 这般倒是让魍原更有点摸不准了。 又过了一会儿,盛红衣见魍原又没声了,心中思量了一会儿,觉得也够了。 她这般,不过是心里不大痛快,故意跟前辈唱反调。 这就跟晚辈跟长辈闹小性子一个样,因为她知道,长辈会包容自己。 但魍前辈到底不是自家老头儿,她是不是有点过了? 她正欲说话打个圆场,没想到同时,她听到了魍原前辈的声音: “咳,这事儿吧,我有点责任,不该将你一人丢在危险之中,虽然我本来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这样吧,虚无丹我帮你炼制,你就不要操心了。” 盛红衣努力压制住自己快要抑制不住的嘴角上扬,心也跟着飞扬。 哎呦,她可是说了好几次,但前辈就是不愿帮她炼丹,只愿意从旁指点她炼。 想不到,会在这时候彻底松口。 听话头,感觉下面还有好事儿呢。 她可得端住咯。 她极力忍耐,脸色有些古怪的扭曲,好在前辈没能及时发现。 终于,“知道卞城王不?” 魍原思来想去,决定“出卖”手下。 毕竟,他这会子觉得有点对不住盛红衣呢,就想补偿一下孩子。 既是如此,自然要投其所好。 见盛红衣点头表示知道,他才道: “他有一处小灵脉矿,等你出了幽冥界,我让他送你几日开采权。” 居然是灵脉矿? 灵脉矿同普通的灵石矿可不同。 若是灵石矿算是死的,那灵脉矿就是活的,其中出现中上等级的灵石的概率比之普通灵石矿高一倍不止。 真想不到啊,堂堂幽冥界十殿阎罗之一,居然在非幽冥界的地界还有灵脉矿。 啧啧啧。 “那,给几日开采权啊?” 啥暗伤?啥不爽?啥心有余悸? 在这一刻,终于化为虚无。 这等好事,魍原前辈居然这时候才说? 魍原估摸了一下盛红衣的战斗力,语气斟酌又谨慎: “三日?!” 恰在这时,卞城王狠狠打了个喷嚏,他又一次行色匆匆的冲进了第一殿: “老哥,出大事了,盛……红姐出事了……嚏嚏。” 话未说完,一个大喷嚏已经出去了。 他摸了摸心口,只觉得心口持续凉凉的,说不出的奇怪。 他皱眉寻思了一会儿,最近自己也没做什么会出大纰漏的事情吧? 这不详的征兆?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笑话,什么心口凉凉的,他们鬼修谁不是从鬼做起的。 又有哪一只鬼,心口是热乎的? 真要热乎的,才可怕不是么? 他正了正衣冠,把这事儿略过去,准备言归正传: “红姐被那杀千刀的发现了,那杀千刀的还打了红姐。” 卞城王可谓是气急败坏,真是好大的狗胆? 转轮王是要置红姐于死地啊,幸好他红姐厉害。 秦广王被卞城王那惊天动地的一个喷嚏差点喷了一脸的口水。 好在他反应快,袖子一扬,飞快一挡,但脸没事,他的袍子…… “我知道啊,这事儿十大阎罗大约没谁不知道了吧?” 他语调冷淡之中藏着暗讽,暗指卞城王消息滞后了。 无他,他就是不爽这家伙喷他口水的事儿。 卞城王心大,完全没发现秦广王的绵里藏针,他直白道: “幸亏我红姐厉害,不过,咱原爷呢?” 他收到的消息里完全没提到原爷。 莫不是红姐没跟原爷在一起? 秦广王倒是心中有数,只是有的话不能同卞城王说的太清楚,他是个粗莽性子。 转轮王阴险狡诈,若是故意激将卞城王…… 还是等原爷主动出来再说不迟。 他垂了垂眼,能在转轮王的一掌下全身而退,果然,盛红衣相当的出人意料。 转轮王这会子,该是气炸了吧? 他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对方丢人,在他这边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 这事儿足够让转轮王成为笑柄了。 他难得带着笑意的打圆场: “说到红姐,来日遇到她,你得礼待些知道不?” 虽然人家盛红衣只是金丹修士,但就凭她同原爷的交情以及今日小露这一手的实力,就值得他们以礼相待。 “那必须啊。” 卞城王眨眨眼,还不知道被秦广王转移了话题重点。 等到他被送客了,关在第一殿外面,他才挠挠头,自言自语道: “我今天干啥来了?” 喝茶加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也足足耗费了半个时辰呢。 可,他同秦广王啥也没商量出来吧? 原爷在哪儿? 秦广王没说清楚。 既然发现了红姐踪迹,他们是不是现在去找红姐,秦广王也模棱两可,只说再等等。 具体等什么?等到什么时候,也没说! 所以,他……到底干啥来了? 他只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扭头回去了。 回到自家殿中,他左想右想就是不得劲儿。 心中凉意更甚。 心腹牛六见自家王爷回来后,闷在殿中好长时间不出来,它有点担心。 要知道,卞城王风风火火惯了,下属们也习惯了他跟个炮筒似的。 这要是哪一天,这炮筒突然哑火了,这真是一件很恐怖的事儿。 谁知道,他什么时候突然爆炸? 毫无预料的情况下,容易误伤无辜的。 于是乎,牛六它来了。 它是卞城王辖下的牛头马面之一,官阶虽不高,但奈何牛六会来事,而且同其他鬼关系颇佳,人缘堪称极佳。 它又是卞城王心腹,所以它便被推进来了。 牛六进来的时候,端了一盘卞城王最爱吃的猪蹄膀。 它慢慢走近,看着卞城王站在不远处,背对着它,面前悬浮着一张画,他正对着画像发呆呢。 牛六也没多想,它先是同卞城王说话: “王爷,您回来了?您这运气真不错,今儿个鬼老肆家的卤蹄膀居然被小的抢到了,趁着热乎,就给您端……” 说话间,它扫了一眼画像,就卡壳了。 卞城王这会子恰好饿了,他摸了摸肚子,一扭头,就看到牛六一副眼珠子要瞪出来的模样。 “看什么?!不知道你自己丑啊?想吓死我是不是?” 卞城王没好气的抢过牛六手里的盘子。 “这这这……不是洪鬼仙么?” 牛六看着那画像,失声脱口而出。 这位,算得上最近风很大的名人了。 算卦那简直是神乎其技啊,就没有她算不出来的事儿。 它也慕名去找她算过,还在她那里花了五十块阴元石呢。 真想不到,它居然在自家王爷这儿看到它,当下,它震惊过后,一副找到知音的模样: “真想不到王爷也找她算卦啊?您同小的居然还是同道中人。” 卞城王这会子终于脑袋灵光了一回: “你认识红……这人?她叫洪鬼仙?” “你给我仔细看清楚些,是不是她?” 牛六肯定的点头: “是呀,肯定是她,马七也认识她呢!” 马七比它花的钱还要多呢。 卞城王越听越不对劲,他眯了眯眼睛: “哦?你们在哪里碰见她的?” 牛六没觉得不对: “就是枉死城,她住在那里呢!王爷您难道不是在那里遇见她的?” 它隐约知道它家王爷最近因为一些事情而烦忧,都烦忧的有些茶不思饭不想了,它贴心的献策: “洪鬼仙算卦很灵的,王爷您去找她多算几卦,一准能排忧解难。” 卞城王咬牙切齿: “好!” 他手下都是些什么人啊? 不是牛六马七这种傻大个儿,就是李玄风这种不服管的刺头! 李玄风这是想要造反呐? 好好好! 真是好的很! 他“啊”的一声,一掌把蹄膀拍到地上,瞬间化为飞灰! 吃什么吃! 他现在恨不能把李玄风也如这蹄膀一样,拍成肉泥。 敢情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呢,他天天跟瞎子一样,啥也不知道,到处找红姐?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他脸往哪儿搁? 丢脸程度不亚于今天转轮王抓红姐没抓住这事儿了吧? (本章完) 349 鬼火渠 盛红衣并不知道自己露馅了。 她终于和魍原前辈讨价还价达成了她满意的结果。 七日的灵脉矿开采权。 啧,果然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原来她之前给自己测的卦象显示自己离开枉死城兴许有一笔意外之财,是应在这里了。 在财力的加持下,盛红衣的心情完全恢复,赶路都格外有劲儿了。 “嗯,前辈,这边靠近哪一个码头,我们从这附近走吧!” 她刚刚一路飞退,倒着疾行少说有百里。 早就远离了原本那一处码头。 若不是远离,盛红衣其实倒是不介意回去看一下那三个被她断手了的鬼修死透了没有,可有财物留下。 其实,便是不去,盛红衣自己下的手自己心中清楚,他们三个是必死的。 离卦象征着光明,而那些恶鬼污秽黑暗,恰是同离火相克,此卦既出,自是要将这污浊之物焚烧殆尽。 便是有侥幸的死里逃生,南明离火的热度,也不是区区金丹鬼修可以抗衡的。 只是可惜了,没能亲眼目睹这般场景。 生死之间转了一回,身份又属于一种半暴露的状态,盛红衣的心境突然就平和了。 平和至极。 换个粗鲁的说法,她现在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都得罪了这幽冥界最厉害的长官之一,她还怕什么衡芜鬼城? 什么伥鬼家族,还有什么傀家,甚至守正那样的恶鬼,通通放马过来吧。 大不了,她打不过跑就是了。 行由心而发。 如此,她行事做派倒是同以往在白霞城越发的趋同,愈显洒脱。 便是依旧顶着一张假面,可全身的气势却变了。 同之前相比,已是判若两人。 与盛红衣相反,魍原前辈就显得特别沉默,还无精打采的。 能有精神么?这死丫头死要钱,卞城王这么些年对他忠心耿耿,结果被死丫头都要薅秃了。 魍原已经开始琢磨,怎么补偿卞城王的损失了。 怎么能让忠心属下寒心呢。 所以,归根到底,还是他自己被狠狠宰了一笔! 他懒懒的探出一丝神识看了一下周遭环境,已是在虚无草内连翻白眼: “没完了是吧?这里是惩恶城,你猜猜是谁的辖下?” 盛红衣脚下一顿,已感觉到不妙: “你是说转……”她谨慎的把声音压到最低,几近于无。 “嗯哼。”魍原也学着她之前那样。 他发现,自从学了盛红衣的做派,让这死丫头无路可走,他属实爽了很多。 盛红衣:“……” 真是要了亲命了,阴魂不散呀? “我看,咱们还是速速离开吧。” 还能说什么,赶紧跑呗。 虚无草“嗤”了一声: “西南方向三十里,有个码头,走那儿。” 盛红衣二话不说,脚下生风往那个方向而去。 直到她坐上了弱水河上的小舟,彻底离开了转轮王辖下,转轮王才收到消息! 第十殿,他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悠闲,脸色沉黑如墨。 他本就长相凶戾,平日不做表情光是气势都压得旁人喘不过气来。 这会子,昏暗之中,黄雾滚滚,其中,宛若有潜伏在暗处的凶兽,已是蓄势待发。 他的前方不远处,原本悉心哺喂的黑鸟已经彻底消失了,唯余下半根稀碎的羽毛落在地上。 孤零零的,细小的羽毛细细颤抖,更添了一分瑟缩。 “盛红衣!” 他声音在静谧的环境之中,显得清晰又冷漠,如暴风雨前的宁静,看起来毫无波澜,实则,藏于暗处的杀机才最深不可测。 外面守着的兵士同样噤若寒蝉,主子心情不好,底下的人最是难过,尤其在这第十殿讨生活。 便是并未犯错,可,那又如何,许是什么时候说没命就没命了! 转四匆匆而来,看到几个兵士贴着墙根悄无声息,缩肩塌背。 他转了转眼珠。 今天这事儿,也真是阴差阳错到了极致。 事情还要从他们的主子一掌拍出,却扑了空,被盛红衣逃过一劫说起。 说来,这是主子失误的第一次。 这一失误之下,站在如今的时间点去看,还是有补救的机会的。 主子当机立断,立刻让他们出去围剿盛红衣,尤其是盛红衣一路飞跌出去可能经过的码头。 按说,她一定受了重伤。 既然受伤就不可能待在敌人的地盘上,她一定会想离开危险之地去疗伤。 可是,这般足足好几个时辰,也没找到盛红衣的影子。 却是在大家松懈撤回人马之际,被人大摇大摆的过去了。 她用的居然还是原来那一张脸,除了没扛着幡,她甚至连衣服都没换。 这……不是打脸是什么? 这简直已经嚣张到把他们家主子的脸摁在地上摩擦再摩擦了。 而且,这幽冥界的事儿,十殿阎罗谁瞒得住谁啊? 前有一个炼虚期的一殿长官,居然打不过一个金丹女修,生生让人逃过一劫已经惹出了天大的笑柄。 现在,在眼皮子底下,让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这就是笑柄加笑柄,其叠加效果足够让转轮王颜面扫地。 莫说转轮王的脾气本就暴虐,受到如此的羞辱,他大约已是快气的要把周围一切都毁灭吧? 转四低垂的眼中闪过一丝算计。 但,这事儿吧,对他来说,并非不是好事。 转三已亡,他转四可不就有望成为转轮王面前的第一人了? “盛红衣?” 转四将这个名字含在嘴中念了一遍。 对于盛红衣,转四可没有转轮王除之而后快的痛恨之心。 他们这些人说白了,都是转轮王的傀儡。 不同的是,他们更加的高级,也更加的如臂指使,更是好控制。 这种分魂之法,是那一位教给转轮王的! 可是,纵使分魂,他们有了自己的思绪、情感和人生后,也不舍得轻易放弃。 成为有用的傀儡,便成了他们共同追求的目标。 毕竟,没用的,转六还有转七,早就被转轮王吸收了。 剩下的转一转二,太狂了,实力强盛到一定程度,竟然联合起来,想要逃离转轮王的控制。 结果,结局同转六转七一样,甚至还要惨,死前被抽筋吸髓,痛苦而亡。 而转三、转五还有他,算得上比较聪明,甭管在外面如何的吆五喝六,但在自家主子面前,乖顺无比。 而转三,比他和转五运气好,几次主子交办的事情都完成的很好,甚至有几次凭借着小聪明,先一步给主子解决了几个事情,自此一跃成为第一心腹。 转三成了第一,他和转五就危险了。 其实,他很明白,主子的七大分身不仅是主子的傀儡,而且,主子在用养蛊的法子,要选出最合他心意的留在身边。 心腹嘛,就是左膀右臂。 一般情况下,两个最佳。 既能相互制衡,又能互相竞争。 所以,转三的存在,让转四时刻都有危机意识。 他心中很清楚,他和转五,都很危险,许是某一天,其中一个就出局了。 而出局,代表着死亡,代表着从这个世上彻底被抹去! 现在,局势逆变,天上掉下来个盛红衣,把他和转五的心头大患给噶了。 这样的大好事,转四如何讨厌盛红衣啊? 至于说主子同盛红衣的恩怨,同他好像也没什么相干的。 甚至,转四还隐隐希望,盛红衣逃啊,永远不要被抓住才好。 这般,主子的心神有一些就要一直挂在盛红衣身上,加上外有强敌,主子更需要打手,他才能更加安全。 若是等到他的修为跨过元婴,迈向化神,他大约便能少些性命之虞。 毕竟,便是一个傀儡,一个元婴甚至化神期的傀儡都太难得了! 转轮王从来都是个聪明人,当这个胳膊长得足够的健壮,他绝不会做出自断胳膊的蠢事。 “巫十,今天你轮值啊?”其中有个兵士恰好同转四有几分熟识,转四便叫住他。 巫十狠狠打了个哆嗦,他猛然扭头,看到是转四,才长长松了口气: “哎呦,转四爷,您可把小的吓坏了,您来干什么来了?咱主子心情可不好。” 转四止住脚步,叹了口气: “谁说不是呢,可我不是有事儿要禀报么?” 他一贯表现的比转三会做人许多,转轮王手底下的亲兵跟他或近或远都能说上几句。 巫十一副“您珍重”的表情摆摆手: “那……那位,没抓住?” 转四摇摇头,毫无压力的一摊手。 惩恶城那边的码头是转五在管,所以,捉不到盛红衣是转五失职,同他转四有什么相干? “那您?” 转四摇摇头: “我有别的事儿呢,嘘,你们别进去了,我自己进去,主子心情不好,你们就不要过他的眼了!” 说罢,招招手,另一个兵士颠颠儿送来一个茶托,递给转四。 来客的话,他们这些亲兵都是要送些茶水点心进去待客的。 转四亲自端进去,便免了他们这一遭差事。 巫十泪眼汪汪: “四爷大恩,小的几个没齿难忘。” 转四笑着点点头,进去了。 他从不小看任何人,许是今日之点滴恩惠,来日他不求说多大回报,只要不要成为他的绊脚石,给予他些许方便即可。 那转三,教训就在眼前呢。 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了,就他所知,墙倒众人推,这会子是主子暴怒,等过了这个劲儿,不知有多少人会拿着转三的“罪证”来求主子做主。 按照惯例,主子懒得理,就会让那些“苦主”去瓜分转三留下的财物。 如此。这转三也彻底从这世上消失了,啥也没留下。 盛红衣几经辗转,终于到达了她所要去的目的地。 鬼火渠。 这里,有她需要的幽冥鬼火。 到此,距离她离开枉死城足足已过七日。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盛红衣倒是没什么怨言。 只不过: “说好了同季师兄在这边汇合的,却迟了这许多日。” 既然是炼制虚无丹,算不得是盛红衣一家之事,季睦自也要亲眼所见才能放心。 但两个生魂一道走,便是做了伪装也太突兀了。 而且,虚无丹一事乃是机密中的机密,便是如于定甚至李将军他们,也不适合知道这些,所以两人便分而行动。 季睦提前了好几日便离开枉死城了。 虚无草“哼”了一声,轻蔑道: “怪我咯?” 盛红衣一愣,连忙把头摇的拨浪鼓似的: “怎么可能怪前辈呢,晚辈感谢前辈还来不及呢。” 自她在前辈这儿大赚一笔后,前辈就不对劲了,具体表现在成日学她说话。 那腔调学的,反正盛红衣已经连他的表情都猜的透透的。 一准儿同她说这种话时候一样,用眼白睨人,欠欠儿的。 罢了,老小孩嘛,她家老头也这个样儿。 盛红衣可知道好歹呢。 她之所以迟了这么多天,是在魍原前辈的帮忙下规避了危险,甚至还留了时间给她恢复疗伤。 这样的老小孩,什么都替她扛了,就是嘴巴欠,还是因为她之前惹他太过,薅羊毛薅太多了的结果。 有因必有果嘛,好处她都得了,她盛红衣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之前惹出那么大的祸事,这一路过来,没遇到任何一个追兵,还给我留了足够时间恢复实力,这般,必是前辈运筹帷幄帮忙的结果。” “如此大恩,晚辈都记在心中呐。” 虚无草微微摇晃了一下,最高处那片叶子往上抻了抻,看起来像是一个人昂起了头: “知道就好,光记着没用,要想着还知道吗?” 魍原发现,跟这个臭丫头就不能客气,她得寸进尺的功力简直出神入化。 盛红衣满口答应: “一定一定。” 一人一草往鬼火渠内走去。 魍原道: “这里是幽冥鬼火所在地,不过此火难取,它们之所以叫鬼火,是因为它们行迹飘忽不定,且此火极寒,有冻魂之能。” “而,炼制虚无丹需要七个火种,我帮你炼丹,但这火种……” 盛红衣立刻拍胸脯: “这还用说,火种的事情交给我就是了?只是七个?这鬼火渠中幽冥鬼火一定很多吧?” “是很多,据传说有近千余个。”魍原前辈表示认同。 就在盛红衣准备松口气之时,就听见魍原幽幽道: “但鬼火渠盘旋千万里,比弱水河还长。” 盛红衣:“……?!” (本章完) 350 支开 盛红衣想骂人,没法拦的那种。 “怎么可能?鬼火渠才占了多大地儿啊?” 她在幽冥界,处处都有弱水河,而鬼火渠所在地堪称犄角旮旯了。 这里虽然不至于荒无人烟,但往这里行来,也是越发的人迹罕至,且周围隐隐有一种深入骨子中的蚀骨阴寒环绕,这般危险又没什么宝贝的地界,算是达到绝地的范畴了。 她从未听说过幽冥界有这么大片的绝地。 虚无草晃了晃叶子,不客气的嘲笑盛红衣: “说你孤陋寡闻你还别不承认,这鬼火渠传说原本是一条预备化蛟的巨蟒在此渡劫失败,魂飞魄散,而幽冥鬼火的前身乃是它身体里的本命火,混杂了幽冥之气,自此孕育出了鬼火!” “你可知晓蛇妖一般是什么形态?” 盛红衣木然: “什么?” 她还在听魍原讲故事呢,一时反应不过来,这件事同他们之前说的事情又什么联系吗? “……也就是说,鬼火渠也是盘踞的姿态!” “哎呦,我可真爱和你聊天。” 魍原很是无语,这死丫头平日机灵的很,怎么最近变得木讷起来了? 难道是受伤还没好? 可也没伤到脑子啊? 盛红衣:“……” 呵呵哒!当她喜欢跟他聊天似的。 说半天就是这个,直接告诉她鬼火渠是盘踞的就是了! 前辈越发的好为人师了。 而她早就脱了小孩子的年龄,有不喜欢听故事。 “这么大的地界,只有千余枚火种,确实有点稀薄了。” 话是这么说,盛红衣脑中已经开始盘算起来了。 按说,这事对她和师兄来说不难吧? 两人都是亲灵体质,便是那鬼火火种再如何会藏匿踪迹,但存在就是存在,不可能完全抹去痕迹,无论是用看的,还是闻的,她总能感觉到一点蛛丝马迹吧? 哪儿有魍原前辈说的那么玄乎? 她心中有些不以为然,魍原前辈不愧算是最了解她的人之一了,一下子就猜出了她的心思。 “嘁,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本事了得,随随便便就能找到火种?” 盛红衣:“……也没有。” 无论她心中如何想的,她都不会承认的。 “我信你才是见鬼了,这鬼火渠不仅大,鬼火难寻,其中还有一种以幽冥鬼火滋养自身的冥猿。” “冥猿高约一丈有余,力大无穷,它们具备一种特异的神通,便是摄取!” 一丈有余,便是至少三米多。 三米多的巨猿吗? 盛红衣皱了皱眉,幽冥界这种地方,果然奇形怪状的怪物极多。 盛红衣纵使再不长心,既然有计划来幽冥界,她不可能不去了解这个地界。 旁的不说,通过季睦,她看了不少镜门给的资料。 也算是恶补过的。 其中,蝠恶兽以及今天从魍原前辈口里提到的冥猿,她就未听说过。 她心中感到万分庆幸,幸亏有魍原前辈在,若不是他,她这一趟幽冥界算是白跑了。 不仅找不到虚无草,许是还会被不知名的凶兽给攻击了。 前辈总说自己是他的福星,可是,他何尝没有帮她呢。 他也是她在这方世界的指路人呐。 亦师亦救星。 “它们会摄取进而吞噬敌人的灵力壮大自身!这样会导致此消彼长。” “但摄取灵力必须近身接触,你只需要不要同它们近身接触便可以了。” 盛红衣微微点了下头: “哦,除了巨猿还有其他吗?” 她面容认真,一副乖孩子的模样,魍原甚少见到这样的她,倒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的新奇。 死丫头怎么越来越不对劲了? “你怎么了?” 他同盛红衣相处,只要不涉及谈钱的事情,都是直来直去的。 盛红衣有些莫名: “什么怎么了?” 虚无草之中,没接这话。 怎么接呢? 总不能说她突然如此乖巧,他很不习惯吧? 虚无草又摇晃了一下,这回掉出一个玉简。 盛红衣将它捡了起来。 “这里是鬼火渠的地形图,我在外面等你,你且看一看,便进去吧,时间紧迫,你需抓紧时间了。” 盛红衣没有二话,鬼火渠周围,有连绵的山脉,寻觅一处洞府还是寻得到的。 而且,这里本就有寻觅鬼火之人留下的洞府,稍稍收拾就能暂住。 盛红衣观察了一番周围的环境,便收到了季睦的传信。 她要入这个地界之前,就给季睦发了传信。 盛红衣指尖幽光一点,那传信陡然幻化,其中季睦的声音传来,告知了盛红衣他所在的地点。 恰好,距离此地还不远。 盛红衣收好玉简,便先同季睦汇合去了。 师兄妹汇合,自是一阵寒暄不提。 季睦一贯妥帖: “师妹,暂住之所我已经找好了,你可同魍原前辈看一看,合不合适。” 盛红衣刚要说话,魍原已经说话了: “大家都不是讲究这些的人,没事,我看你们还是快些找火种去吧。” “我便留在此地稍作准备。” 季睦和盛红衣对视一眼,都说好。 于是,两相分开,盛红衣同季睦也没有耽搁,出门去了,留魍原在洞府之中。 季睦先是带着盛红衣熟悉环境,他提前了几日到此,也不是白来的。 他把附近的情况都摸熟了,这会子正好同盛红衣一一介绍。 盛红衣自是拿出魍原前辈给的玉简同季睦一道分享参研。 两人摸索了一会儿,季睦忍不住说起了别的事儿: “师妹,你觉不觉得魍原前辈好像有事儿故意支开我们呢?” 盛红衣何等敏锐之人,怎么会没有感觉? 不过她并不在意。 “前辈大约有自己的事情吧?谁都有秘密不是吗?” 季睦闻言微微挑了挑眉,他倒是没想到师妹同这位鬼修前辈之间的信任已经如此深厚了。 他同师妹对于魍原的信任度自然不同,他所说这话也是行提醒之责,师妹既然不当回事,可见这位前辈足够使人信任。 师妹信,他便信。 他随之颔首,表示这事儿他心中有数了,他拿着玉简指了指一处地界: “这里,距离我们所住之处不过数里,这里的火常年甚少停过,我看我们先去这里吧!” 虽说火种会隐匿,可已经燃出的火隐匿不了,有火之处,火种必然相去不远。 盛红衣表示同意: “嗯,先去这里吧。” 这来鬼火渠的头一件事情,却是将魅鬼的魂魄炼化了。 魅鬼的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但天外飞石的事情依旧谜团重重。 这事儿,盛红衣一直惦记着呢。 甭管怎么说,先处理掉能处理的便是了。 两人一路低低飞掠,季睦乃是水灵根为主的修士,脚下遁光乃是黑色,在这幽冥界,远远看来倒是不打眼,几可以假乱真。 盛红衣就不行了,她是五灵根修士,遁光的颜色那是五彩斑斓,距离彩虹也就差一点儿。 然,在鬼火渠盛红衣的顾忌就比较少了。 只不过,到底不能飞的太高。 飞的太高容易被外面的鬼修看见。 却说,盛红衣这边同季睦一起出门寻火种去了。 虚无草自两人的气息彻底消失,又是舒展枝叶又是左右扭动。 一边还自言自语道: “艾玛,可算是走了。” 他毕竟是长辈,在晚辈面前他总要略端着些,现在盛红衣不在,他顿时怎么舒服怎么来。 他话音刚落,立刻传来回应的笑声: “哈哈哈,瞧瞧你这丑样子。” 魍原一听,很不客气的喷回去: “我丑?你就美了?” 那笑声卡了一会儿,不知是心虚还是什么其他原因,果断换了话题: “多少年不见,你还是这么个死样子,怎么突然想起来找我了?这是想开了?” “嗯。”魍原干脆的应了一声。 “哦?真想开了?” 那声音一愣,似不敢相信。 “我什么时候跟你开过玩笑?” 虚无草半倚靠着墙边,远远看去,“人态”十足。 然,回应他的却是一室寂静。 虚无草没再动弹,却也没有停止说话,口气有平日对待盛红衣完全没有的犀利和咄咄逼人: “怎么不说话?你怕了?” 那声音终于再次出现: “激将法对我没用,我只是在想,同你合作,我能得到什么好处,你现在的实力,有些太弱了吧。” “这样的筹码,你也好意思拿出来谈判?你又怎么知道,我会答应?” 虚无草动都未动,明明隐隐对峙,但姿态好似闲聊。 “你会答应。”魍原极为笃定。 “笑话!”那声音讥诮又变得尖刻。 魍原好似未闻: “这么多年,我不好过,你也同样不好过,除非你愿意回去,否则,唯有同我合力,才有一线生机!” “生机?万年前不就算出是死局么?多年不见,你竟然学会信口开河了。” 声音陡然更显锋锐,一时如万剑齐发,怒意夹杂着杀气,已是沉沉压下,不留余地。 这显露的实力,轻易将虚无草整个“压”趴在了地上。 整株草从原本水灵灵的鲜嫩模样,瞬间如被抽了水,肉眼可见的萎败。 魍原不以为怵,声音有些闷闷的,但气势丝毫不弱。 何止不弱,他简直是在挑衅。 “你心慌了。” 若不是心慌,何以恼羞成怒。 那声音随后又是一记冷哼,与此同时,虚无草不仅萎败,自最顶端的叶片开始,整株草逐步枯黄。 谁都知道,叶片枯黄,乃是死亡的象征。 魍原依旧不知死活: “你想我死?不,你不敢的!” “我有何不敢?若说这幽冥界有一个人可以杀了你,那么舍我其谁?” 声音中的杀意已化为实质。 “哈哈哈,杀了我?你杀呗!” 虚无草的枯黄已经蔓延到了根部,等到那油亮的根须全都便的焦黄,至少这虚无草便算是彻底死了。 魍原依旧叫嚣,声音越发的弱了,可气势丝毫不弱,语调同一开始一样平稳,运筹帷幄,平和之中带着一丝张狂: “下不了手?” “别呀,来,我的命门在左边第三片叶子下面,你莫要这般麻烦了,只需用尖刀从那里刺入,以我目前的虚弱程度,大约够我彻底死一死了。” “你疯了?” 声音哪儿还有刚开始的笑意,他喘着粗气,一个字一个字如银瓶炸裂,迸溅而出。 如尖石砸下,将敌人和自己一同掩埋。 只不过,虚无草的枯萎趋势忽然就戛然而止了。 这回魍原笑了。 他笑声朗朗: “我赢了。” 同一时间,洞府的门自动开启,外面一股黑风袭来,猛然席卷向虚无草。 虚无草被高高扬起,又狠狠摔在地上。 虚无草闷哼一声: “幼稚!” 说不过他,所以就打他出气? 不是幼稚是什么? 黑风停了,虚无草面前多了一双脚。 顺着脚往上,是一个穿着黑衣带着半副面具的男子。 此时,虚无草以惊人的速度快速恢复。 似有水自四面八方重新注入虚无草的身体之内,他重新变得生龙活虎。 那黑衣面具男冷冷瞪着虚无草,虚无草抖了抖自己的叶子,又伸了个懒腰: “瞪我干什么?显得你眼睛大?” 黑风皱眉,这一瞬,全身猛然沸腾起杀意,又在下一刻,被他自己给压了下去。 他的声音突兀的恢复如常,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贫了?嘴贱是没有好下场的,容易被人打死知道吗?” 虚无草又瘫了回去,似乎他很喜欢这样的姿态: “遇到福星后跟福星学的呗。” 黑风扬起一边的眉梢: “你想谈就谈,说服我,同你合作。” “都说了,你若不答应,我没有什么损失,反正我这么多年不死不活都过来了,大不了再回到那个状态,亦或者彻底死去,你该很清楚,我并无惧死亡,更无什么牵挂。” “可你呢?黑风,你以为你躲着,故意装作什么都不问,就能躲过一劫吗?” “别天真了,别看他离的远,但多的是法子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已有血脉之亲,是也不是?” 若说魍原说了一堆话,黑风都伴着冷笑,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那么等魍原丢出最后一个炸雷,他悚然变色。 “你怎么知道的?!” 声音出气的冷静,但在场的两方都知道,风雨将至。 魍原平静的下了结语: “看吧,我都能知道的事情,他能不知道吗?” (本章完) 351 不破不立 魍原同黑风之间的谈判是顺利的。 盛红衣同季睦站在一处鬼火边,看着那渲染成一大团的火,盛红衣将魅鬼的魂魄取了出来! “封”字一解,那灰中带黑的还处于呆滞之中的一小点魂魄便被盛红衣投入到了幽冥鬼火之中。 黑色的鬼火往上微微蹿了蹿,盛红衣就听到一声短促的“啊”,接着,一缕青烟快速升起。 这个罪恶的魂魄,终于彻底消失在了世间。 盛红衣忽而抬头,神情莫测的看了一下远处。 季睦站在她身边,循着她视线看了过去: “怎么了?” 盛红衣缓缓摇了下头: “没什么!” 她刚刚感受到那儿有一股强劲至极的力量极速而过。 那种感觉,她很熟悉,如同转轮王隔着时空给她的那一掌。 不同的是,这一次,来人没有什么恶意,更多的是打量。 打量完,他也没做什么,就消失了。 如此突兀的举动,又自那一个方向而来。 那是谁,再明显不过。 就是那一位让魍原前辈支开她同季睦之人了。 不过,他为何要打量她呢? 难不成他俩说事提到她了? 盛红衣只是一瞬间起了这么个念头,却不太在意。 若是真有同她相关之事,都已经发生了,避无可避。 再说了,她同魍原前辈互相信任,这么多大风大浪都过来了,魍原前辈除非被夺舍了,否则,他不会害她的。 坦然顺意的去接受一件事好过忸怩到最后被逼着接受。 盛红衣心境平和如海,小风小浪已是不能引起她的任何心湖涟漪。 这五十年的漫长光阴,虽然她似乎只是花了五十日便走完了。 可,当自青龙冢出来,盛红衣还是能够感受到了无形之中,时间带给自己的印记。 她面上许是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实则心境却是越发的练达沉稳,静水深流。 季睦无知无觉,他环视了周围一圈,同盛红衣继续商量火种的事情: “师妹觉得,此地有火种么?” 火种这种东西,燃开后,便是火种自行离开,火焰也不会立刻熄灭。 所以,哪怕看见一簇簇的火苗在这儿热热闹闹的,可也只能证明,火种曾经出现过。 此时此刻在不在,还真不好说。 都说水火相克,但它们其实有不少相似之处。 火种堪比泉眼,自带灵性,甚至比起水的温润柔和,火更加的暴虐迅猛,它们若是有灵,乱跑的概率只会更大,还会跑的更远。 盛红衣摇头: “师兄看呢?” 她能看到浓郁的火灵气充斥着这一处,嗅到鬼火特有的气息,甚至感觉到它们阴冷却暴虐的性子。 但,火种,她还真未能确定。 季睦这时候也不看好此地了: “要不,咱们再走走看看?” 难怪幽冥鬼火甚少问世。 在他们两个亲灵体质的人的眼下,尚且发现不了,何况别人。 师兄妹继续往内而去,他们循着火灵气最为活跃的地方去了,这般,应该是最快能找到火种的法子了吧? 盛红衣并不知晓,在黑风走后,魍原前辈又迎来了第二位客人。 这一回这位,就是魍原前辈自己的属下了。 秦广王一来,就先是颔首行叩拜大礼,他语气哽咽激动: “主子,您可……属下终于看到您了!” 一贯矜贵自持的秦广王这般模样,大约也只有在魍原面前了。 魍原有些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 “别拜来拜去了,快起来,你们这些年过得挺好吧?” 秦广王脸色一变,顾不上自己: “主子,您怎么了?” 这声音实在显得中气不足。 魍原摆了摆虚无草的叶子: “没事,刚刚同人较量了一番,赢了。” 黑风那厮,难驯的紧,他同黑风气势较量,他略胜一筹,可是黑风一走,那股子气卸了,他就露出疲态来。 黑风那蠢货,只会同他发脾气呢! 他就是太善良了,愿意带着这蠢货飞,还愿意苦口婆心的跟他磨嘴皮子。 这若是换了盛红衣那丫头,大约已经用毒舌把人先噎死了。 按照丫头的说法,与其让他蠢死,不如噎死他,反正都是个死,让她成全他不是挺好的嘛。 理是歪了点儿,但属实是爽到自己了。 内耗自己不如搞死别人。 这么一想,魍原忍不住后悔。 黑风这货,活了这么大岁数竟然还分不清楚真正的敌人是谁,居然还以为偏安一隅就能得到安宁? 做什么美梦呢? 他刚才怎么想的? 为啥不喷他?现在越想越气了。 如此这般,他的声音更带上了一丝郁气。 秦广王只觉得脑袋上冒出问号来了。 赢了怎么还不高兴呢? 难不成是自己惹自家原爷不快了? 却是为何? “……正有一件事儿要同原爷您汇报呢,您同红姐在枉死城住着,卞城王居然不知道,这会子正在家中懊恼。” “等您回归,他必是要同您请罪来着。” 卞城王同他千年万年的同僚了,秦广王虽然冷淡没什么属于人的丰沛情感,但对同他站在一个阵营之中的同僚,还是很有几分情意的。 他见到原爷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把这事儿给说了,免得往后卞城王那粗莽的汉子因为这事儿被有心人攻讦。 魍原怎么会在意,其实,当时也不止枉死城进门不收钱的。 他挑枉死城,引着盛红衣进去,就是看中了卞城王的豪爽粗莽。 自己的属下什么样子,他会不知么? 在枉死城,他住的别提有多安心了。 “嗯,没什么,那李玄风是个有血性的义气汉子,一直很照拂我和你们红姐,回头你给卞城王说一声。” 三言两语,就把李玄风同盛红衣都护下了。 同时,魍原也是在给盛红衣正名,她就是魍原认证过的红姐了。 秦广王一听,心中对盛红衣的关注程度更高了。 “还有一件同红姐有关的事情,神光鬼家族的光昌……” 室内,秦广王把盛红衣的魂魄不在生死簿一事同魍原说了一遍。 他本以为,自家主子至少要表现的吃惊一下。 结果,清淡如水,就简略的“嗯”了一声便算过了。 于魍原而言,若是旁人,许是他会诧异一两分,甚至必须要将这生死簿上无记载之魂给刨根问底的扒拉出来,不弄清楚他都寝食难安。 但,这个是盛红衣。 怀疑她什么? 怀疑她是异界之魂? 别开玩笑了! 异界之魂能召唤祖龙? 能救寻木? 能将青玄带出来? 哦,对了,其实也救赎了他呢。 只不过,这些事儿,算得上盛红衣的机缘和私事,不足以同外人道。 哪怕是他忠心耿耿的下属。 秦广王:“……” 主子不在意,他还说什么? 心中,将他红姐的地位又往上拔高到拔无可拔的地步了。 魍原把话题同盛红衣身上引开了去,他这一回约秦广王在这儿见面,是有正事儿的: “此次,我回来了,便是抱着相斗之心的……” 秦广王脸色一正,肃容以待。 却说,这一回,魍原的待客时间很长,至少同与黑风相谈的时间长的多。 两人关着门,密谈了许久。 期间,两人停歇下来喝茶之际,秦广王突然问了一句: “原爷你同属下在这儿谈了这般久,红姐那边?” 他在这儿待了好几天了呢。 魍原无所谓,语调甚至颇为欢快: “这你不用担心,我早将他们支开了去。” “你那红姐,虽然聪明,可到底是我技高一筹。” 秦广王:“……”真的吗? 为什么他觉得,自家主子有点自信过头了。 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来看红姐,秦广王都不知道自己如何界定此人。 他活了许多年,也算得上见多识广,可盛红衣,他从未见过,她那修为,跟玩儿似的,一点参考的意义都没有。 谁要是以她显露的修为去研判她这个人,怕是会死的特别快。 不过: “原爷能得红姐相助,这一场硬仗,将如虎添翼。” 岂料,他话音刚落,那已经脱离了虚无草,坐在他对面的虚影却面容一厉,眼神顿时冰冷威慑,本来显得亲和随性的声音顿时冷厉,饱含着浓烈的命令之意,他死死盯着自己这位忠心下属: “盛红衣同幽冥界无关,本座不会将她牵扯进来,不日她便要离开,你们若是谁将她拉扯进来,便是不认本座这个主子,甚至是与本座为敌!” 秦广王心中一颤,知道这是主子生了怒,他立刻站起身,躬身请罪: “主子赎罪,我定然约束属下,不会将红姐卷入其中。” 上首定定的,迟迟不叫起。 秦广王低着头,冷汗已经从额际汨汨渗出,他知道主子这是还没消气呢。 好半晌,上首才传来一声: “起来吧,都给我记住咯,不要指望盛红衣,她年纪尚小,还有无尽宽广的未来。” “这幽冥界的毒瘤同她从来无关,自该有我们这些个已经活够了,并且知道内情的老东西来解决。” “没道理牵扯无辜之人。” 魍原声音低沉平静,到底是面对自己的心腹,他还是有耐心解释几句的。 可,他的这些话却如同敲在秦广王心上,足以让秦广王震惊到无以复加。 这已经不是把红姐的地位在心中提升的问题了,原爷这般的态度,分明是把红姐当成徒弟亦或者……女儿来爱护? 这样的舔犊之心…… 秦广王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这可是无情无心的原爷啊,如此的改变是红姐带来的? 对于原爷来说,究竟是好是坏? 心中再怎么惊诧与担忧并存,秦广王依旧紧守自己身为下属的本分: “是!” 魍原看了秦广王一眼,久久后,他叹了口气,又恢复了闲聊的语气: “你不用担心我,我的变化我自己清楚。” “上一次,我自以为自己已经强大到了极致,最终面对他之时,依然被他轻易击败。” “我至今还记得他轻蔑睥睨的好像看蝼蚁的眼神,那样子就是在直白的告诉我,不要白费力气了,你永远都赢不了我!” 秦广王抬起脸,虚影之中,主子的脸似藏在阴影之中,看不真切,只那一双眸子,已经让秦广王明白,主子爷不服。 魍原继续道: “也是在最近,我方才有了些感悟。” “我一直在想,你们红姐这个福星,对我来说是什么意义?” “起初,我摸索不透,只以为她是个集大成气运者,跟着她,能蹭到她的气运。” “最好的结果,许是通过她的气运蕴养自身,让我避过死劫。” “可,最近,我不这么认为了。” “我常常发现,自己在盛红衣的潜移默化之下,正在改变。” 这本就是一个匪夷所思的事情,身为一个高阶鬼修,他的心智何等坚定。 怎可能被轻易改变? 可,盛红衣偏偏就做到了。 他总是不经意间,就学到了盛红衣的语言、神态甚至一些对待事物的态度。 这种改变起初他是震惊,困扰且不太接受的。 可,突然,他就悟了。 “兴许,福星于我的意义,不是给我气运,而是能轻易的改变我。” “我改变了,从此之后,我便是一个崭新的我了。” 不破不立。 若是一条旧的路,已经走到都看不到丁点希望。 那么,唯一的救赎就是改变。 撞了南墙还不回头,那是傻子才干的事情。 “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秦广王,包括你在内,以及其他人,回去好好的考虑一番,生死难料,还愿不愿意跟着我。” 他没让秦广王有说话的机会,继续道: “你不用现在回答我,你的忠心我是知道的。” “只不过,便是我自己,对于这一次的结果,都没有任何的把握,自也给不了你们承诺。” “兴许最后,大家也只能各安天命。” “你且回去同他们说一说。” “本座在此,同你承诺,便是你们离开,本座也不会追究你们。” 秦广王愣了又愣,只觉得万千话语堵在他的喉间,无从说起。 他说什么呢? 说自己同其他同僚誓死追随主子,可他如何做得了旁人的主。 直接退下吧,可这般的主子,让他心中没底,这般的生死抉择时刻,他还肩负着回去同其他人说主子近况的任务呢。 这样的主子,他回去如何说起是好? (本章完) 352 硬碰硬 魍原前辈斥责秦广王,说到要将盛红衣撇开,不涉入幽冥界漩涡之时,盛红衣同季睦正在被冥猿追杀。 两人正在夺命狂奔。 一边狂奔,盛红衣心中别提有多懊恼呢: 简直是上当了。 前辈是有多不靠谱还是对她的实力有什么误解? 这种级别的冥兽,应该再怎么耳提面命也不为过吧! 怎么能随便扔了一个玉简给她,还是那种很不详细的玉简,就放她自生自灭了? 而且,他描述的冥猿同盛红衣亲眼见到的好像差距有点大! 身高一丈有余为真,可他没说,这一丈有余的可能是其中最矮的了! 否则,身后对她穷追不舍的那一个如铁塔一样高大的巨猿是怎么回事? 变异了吗? 还有,这巨猿确实会摄取他人灵力,按照魍原前辈的意思,只要不近身,它就无计可施! 可是,他也没告诉她,这猿跑的这么快啊! 飞毛腿啊?! 她发誓,她现在的速度几乎已经算是到达了极致,就这样,还甩不开对方呢! 稍不留意,它们就轰轰轰的平推过来了! 盛红衣直叫糟糕,而且,应该不是她的错觉吧。 她总有一种感觉,这些巨猿相当敏锐,似乎随时能感觉到她和季睦的位置! 这是为何? 不过,她也不能完全确定这一点! 他们这几日寻找火种并不算顺利! 盛红衣刚出枉死城那会儿挺急的,她想着赶紧回枉死城继续算卦发财呢。 自经历了生死,她是真不急了! 心思突然就平和了。 她依然爱财啦,但命更重要不是吗? 能不能按照卦象显示的那样,回枉死城求财不重要。 着急也没用,是自己的跑不掉,不是自己的争不着。 她只要做好当下就是了。 于是乎,找不着火种便找不着呗,那就慢慢找! 五十年都过去了,她还差这几日么? 花了好几日了,两人刚找到一个火种,当时,也算是巧合,两人正好在不远处,这火种自己顽皮,到处放火! 盛红衣眼睁睁就看到一蓬火自不远处猛然蹿了起来! 若说火苗是火种存在过的痕迹,那么刚燃起的火苗就是火种存在的铁证了! 当机立断,她立刻招呼师兄,两人左右夹击,把那火种摁在当下! 然,这等好运好似在那一天都用完了,接下来几天,都是空门! 好不容易到了今日,两人又再次寻觅到了火种的痕迹。 这一次,一下子就是两个。 两人心花怒放,兄妹俩合力围剿,想复制前几日那一次成功,却是刚得手,自四面蹿出三个巨猿! 盛红衣和季睦同冥猿交手了一回。 刚一交手,就觉得不对了! 它们全身都如磁石! 盛红衣的掌无论拍到它们哪里,她都能感觉到,灵气不受控制的被摄取。 这谁能受得了? 可见,季睦也是这般想的。 盛红衣刚起念头,季睦便同她传音: 跑吧。 两人一拍即合,就形成了现在的局面…… 可是,现在遇上问题了。 追他们的巨猿从三个,变成了六个! 盛红衣其实到现在都还没弄明白,其余三个是从哪里跑出来的! 她心中深知,光这般跑下去也不是办法! 乍然,星花绽放,季睦先出手了! 剑光劈下,划下一条星河横亘在巨猿与他俩之间! 盛红衣的识海之中传来季睦的传音: “师妹,我先阻它们一阻,但阻不了多久,你先跑,咱们分开,我怀疑,这些冥兽对灵物嗅觉灵敏,我俩在一道目标太大,暂且分开,等甩脱这几个,再汇合就是!” 盛红衣觉得这是个好法子,干脆的应了,她率先往另一个方向飞跃而去。 她眼角余光已是看到,那六只冥猿除了其中一只被季睦的剑扫到,右前爪受伤,止住了些去势,其余五只竟然不管不顾的抢食起了星河之中的灵力! 原本的璨璨灵光以极快的速度正在消弭。 盛红衣心中震撼,脚步稍缓,又扭头寻了一下季睦的身影,见他往另一个方向飞去,她才算放下心来。 当下,她心无挂碍的往另一边飞去。 她极速狂奔,然,神识所至,依然感觉到后面那原本被星河拦住的其中三只巨猿已经吸食完了星河,距离她的距离越发的拉近了。 尤其是那个长的如铁塔般,少说有十米高的冥猿。 它已是突破了同盛红衣的安全距离,正涎着脸往她的方向快速而来! 与此同时,盛红衣身后左边的山坳里,又冒出一只巨猿。 这两个,一个仗着自己身高腿长,实力优势;一个占了后来居上的地势优势,气汹汹冲将过来。 盛红衣掌心天地铢微闪,落定,卦生,天山遁。 此卦一出,她的身形便被卦掩盖住了,整个自人到气息都从冥猿面前消失了。 纵使起了卦,盛红衣虽然止住了些速度,但依旧在往前飞遁。 她在起卦后,心跳突然失速,这般不详的预感,让她压根不敢掉以轻心。 许是,这天山遁挡不住它们? 她陡然而起这等不可思议的念头,甭管如何,她得做两手准备才是。 果见,那两冥兽一前一后冲过她刚刚起卦的位置,然后,突然停了一下,紧接着,那个三丈高的铁塔冥猿朝天怒吼,接着,脚下发力,继续蒙头往前冲,所来之处,分明还是盛红衣的方向。 后面那一只,连停顿都未停,直接循着第一只三丈高的冥猿的路线跟着冲了过来。 此时的盛红衣倒是没有再觉得吃惊。 她也不知为何天山遁在冥猿身上失效了。 毕竟,她曾经靠着这个,躲过了两名鬼将。 鬼将,那可是元婴级别的鬼修呢。 可,失效就是失效。 世间万事万物相生相克,天地铢卜的卦乃是六爻卦,是八卦之象两两相重所构,一共六十四卦。 便是卦卦之间,都脱不开相生相克之道,在真正的世间,多几个克星,也算正常。 尤其,冥猿此兽,还是一种罕见异兽。 盛红衣皱眉,她躲是没法躲了,那就只能拼力杀之。 这些冥兽,速度、力量都是强项,甚至还有古怪的摄取之力。 硬拼,她大约是寡不敌众的,那就只能智取了。 跑了这么久,看这些巨猿的表现,便知它们脑子好像不太行。 凶兽就是凶兽,自相残杀,相互吞噬,都是本能的反应。 好比刚刚,在星河边上,前足受伤的那个巨猿不知被哪一个推了一把,倒进星河之时,就被其他迫不及待的冥猿给分着吸食了。 盛红衣神识所至,只看到它变成了一张宛若风干的皮囊。 还有刚刚,本来,后来居上的那一个是跑在前面的,结果被三丈高的那一个铁塔冥猿给追上了。 铁塔冥猿根本不顾及“同伴”,直接碾压过来,若不是前面那一个闪躲了一下,兴许它也变成了一张皮囊。 这般自相残杀还不是个例,看到这情况,盛红衣可算知道,为何她深入鬼火渠后,见到过不少破皮囊。 只不过,皮囊这种东西,落于地面,如同风干的破布,尤其是冥猿的皮囊上面一丝残留的气息都没有了。 一开始,无论是盛红衣和季睦都未看出这是什么。 直到今日。 师兄说,这冥兽感应灵物兴许是一把好手,那她便试一试! 她继续往前一路飞过,所过之处,被她丢了鬼火符。 这鬼火符乃是普通火符的异变之符。 其实符文同火符并无区别,只不过是盛红衣在鬼火渠引鬼火灵气所制。 冥猿喜欢鬼火,那便用鬼火为饵! 盛红衣自修习符阵之术后,就有收集特异符箓的习惯。 符阵之术,乃是将符与阵的优点结合一处。 符攻击灵活却短暂,阵固守一方而强力。 符阵便是既要灵活又要强力。 而符阵的灵活,在于将更依赖周围环境的阵法所需要的灵气以符代之。 这便养成了盛红衣四处收集符箓的习惯。 她本就是符师,符道这一块,虽然说不上无冕之王,但绝对是同阶,甚至仗着神识优势,在比她修为高两阶的符师之中,都算得上数一数二的隐世高手。 鬼火渠这等罕见特殊之地,她少不得制了许多火符! 这会子,她算是下了血本,全都扔了出去! 饵太小,不足以引动贪欲。 要想取之,必先予之! 符动,果然引起了冥猿的注意。 那盛红衣最为忌惮的铁塔巨猿起先还不是那么的感兴趣,在它眼中,许是盛红衣才是它的猎物。 然,鬼火渲染而起,灵气蒸腾,如一份极为上等的美味,拼命的诱惑它。 它终于忍不住了,往鬼火方向而去! 紧跟它身后不远的那个冥猿,更是没忍住,早在铁塔巨猿被吸引之际,它已经低下头,四脚着地,去舔舐鬼火。 盛红衣冷眼旁观,此时的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冥猿生活在此,以幽冥鬼火为食。 在它们的认知之中,幽冥鬼火就是最安全的食物。 食物摆在面前,还是很多食物,岂有不吃的道理! 铁塔巨猿舔舐的速度快,它比起普通的冥猿显然聪明不少,一边挑拣大丛的鬼火吃,一边往盛红衣的方向移动。 显然,它还想着盛红衣这个猎物呢。 实在是贪心过了头。 盛红衣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直在动,但实则距离冥猿的距离并未太远,她在冥猿周围绕着圈。 终于,剩下的四个,赶到了! 原本其实应该只有两个的,但在它们追击而来的过程中,又多了两个。 盛红衣眸中精光一闪,就是现在! 收网之时,自然鱼越多越大,收网的猎手越高兴。 早就等待多时的天地铢上,幽光划过,明明本应幽暗不起眼,可那乍然而起的光芒却带着惶惶之色! 两起两落,须臾而成。 下震上离相叠,此乃火雷噬磕卦。 此卦主刑罚。 代表的是以雷霆手段重罚罪恶,以“小惩大诫”防止罪恶蔓延。 天然就带有惶惶正气。 冥兽是幽冥之中所生的恶兽,自带邪恶,以正压邪,天经地义! 噬磕卦一出,冥猿周遭,猛然自地上长出了密密的黑网。 在其他的冥猿还未反应过来之际,铁塔冥猿已是感觉到了不对劲儿。 它猛然往上飞跃,企图跃过黑网。 可惜,它到底慢了一步! 它终于触碰到了那黑网的边缘,其上,一道黑雷直直劈在了它的前爪上! 它痛的怒吼一声,似短暂麻痹了一瞬,直直从高处摔了下来! 同时,黑网往上冲去,周围,还未被冥猿吞噬殆尽的鬼火自发的往那黑网吸附而去! 直到盛红衣丢下的鬼火符消失殆尽,黑网才停止生长,它们集结在了一处,形成了一个遮天蔽日的牢笼。 噬磕卦是主刑罚之卦,自然得有牢笼! 铁塔巨冥在落地之前,已是能动! 它灵活的一个翻身,猛然骑在了其中一个倒霉的冥猿身上。 那冥猿似还未明白似怎么回事,便成了一片破皮囊。 而铁塔冥猿刚刚被“牢笼”上的雷击造成的伤,肉眼可见的痊愈了! 它嘶吼一声,铜铃大的眼睛赤红的透过牢笼,穿过虚空同盛红衣对视! 盛红衣眼看着这一切,更不敢掉以轻心。 这铁塔冥猿明显知道,这一切是如何造成的。 而盛红衣,此时不仅是它的食物,还是暗算了它的仇敌。 绝不能让它从困守它的牢笼之中出来。 思绪电光火石之间,盛红衣还未想到更好的阻止铁塔冥猿的方法,铁塔冥猿已经朝着牢笼直直撞了过来。 盛红衣瞳孔微缩,它竟然准备靠着身体之力,强行想要冲破牢笼吗? 一次,又是一道闪电,劈在了铁塔冥猿身上,它发出震天的怒号,这一回,又一只冥猿遭殃,化成了一张皮。 盛红衣已经感觉到了噬磕卦灵力的剧烈流逝。 毕竟,卦依托的灵气是天地铢,而天地铢自是依托于她盛红衣。 便是盛红衣提前想到了冥猿的力量过人,用鬼火符补充了卦中灵力。 但,再如何,也没有铁塔冥猿这样随时补充灵气来的快吧? 它这两次撞击,都是全力以赴。 而这两次,已经耗尽了噬磕卦半数灵力。 可,除了铁塔冥猿之外,还有三只冥猿,也就是说,铁塔冥猿至少还能同她硬碰硬三回! 而她的噬磕卦已经经不起三回了! (本章完) 353 占上风 铁塔冥猿,如此凶悍,超乎盛红衣的意料。 她面色冷凝,速度极快,当机立断,先一步出手了! 她双手快速集结,很快自掌心凝出一个法印,法印幻化成一条水链飞出,它穿过黑网牢笼,毫无阻碍的进入卦中。 卦者,天地之象也。 符阵,也是天地力量的一种运用的具现。 由此可见,卦同符阵有许多异曲同工的特性。 熟能生巧思,参研过符阵,而天地铢从来都是她的本命法宝,其中的异同,盛红衣烂熟于心。 从很早以前,盛红衣就参透了一个道理。 修炼、绘符,不是独自成行的,世上并未规定,不能用修炼的办法去参研符箓,或者不能将参研符箓的方法和诀窍用于修炼之上。 这事儿,到了修习符阵之时,盛红衣更有深刻的体会。 她对卦意的领悟同样可以用于符阵之上,两者融汇,一通百通。 如今日,卦象已成,可是,此卦对付铁塔冥猿,明显力有未逮。 所以,卦中还需“添加”其他东西弥补卦中不足。 便如当下。 透明的水链进入卦中,未触动任何,它分化为三,迅速幻化出三条水龙,直扑那三只冥猿! 若是这三只冥猿注定成为铁塔冥猿的血牛,那么她就先一步解决了它们! 水龙奔腾,龙目湛湛,似真活了一般。 铁塔冥猿的速度是挺快,它们的速度更快。 铁塔冥猿到底是身形庞大,而水龙更加的灵活! 它们避开铁塔冥猿,先一步已经冲到那三个冥猿的面前。 三个冥猿,哪里遇到过这般情况。 它们生在幽冥,本领乃是与生俱来的本能。 自它们产生蒙昧的意识,它们简单的脑子里就知道,有灵之物可以助长它们的本领,让它们在捕猎与同类相残之中,成为赢家。 眼前,来者看起来虽然很小,可,冥猿的鼻子很灵,能嗅到灵物的气息。 至于说,其中还包含什么其他的气息,它们辨别不出是什么,也毫不在意。 冥猿天生身体强悍,在它们的传承之中,就没有它们吞不下去,消化不掉的灵物。 它们昂起头,涎着脸,张大嘴,等着那不知名的小东西自动到它们的嘴里来! 在外操控一切的盛红衣眸色清冷,眉梢微带冷酷的一挑。 她想过无数的可能,唯独这一种。 说它们没脑子,还真是高估了它们! 居然这么轻易的就要自取灭亡吗? 水龙冲来,钻入它们的口中,在钻入之际,三个冥猿依旧未意识到会发生什么事儿。 只是,在水龙钻入之时,它们的脑袋不约而同的嗡嗡作响,好像钻进去了一个锤子,一刻不停的敲着脑髓。 那种感觉不是痛,是难受。 它们用爪子抱着自己的脑袋狠狠抓挠,又气又急的在地上打滚,只恨不能把自己的脑袋里面的东西挖出来看看,究竟都是什么玩意儿。 这事儿还未摆平,三只冥猿又是齐齐一顿,很快,如疯了一般,突然开始大口喘着粗气,接着先是翻滚,随后滚成一团。扭打一处。 似乎这般,才能宣泄它们的难受。 可惜,一切都太迟了,无论做什么,也改变不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三只冥猿已是感觉到有东西钻进了它们的血肉之中,还未等它们把这异物弄出来,便有什么硬硬的东西自它们身体之中长出! 它们停下自己的动作,错愕看去,只见自己的身体里长出了一棵树? 是树吧? 这些树同它们在鬼火渠看到的不一样,鬼火渠的树,都是焦黑干瘪的。 而它们面前,郁郁葱葱的绿意蓬然,洋洋洒洒。 它们依然能闻到灵物所特有的让它们垂涎三尺的味道。 可它们却也清晰的感觉到,这食物不同以往,它居然能让它们疼! 怎么……怎么会从身体里长出来一棵树呢? 它是怎么进来的?! 它们何曾想到,那水龙乃是琉璃净水幻化,水龙出,佛力随之侵入。 冥猿的身体强悍又如何,这般的凶兽,识海的守卫几近于无。 佛力,本就有净化邪祟之强效! 琉璃净水自带的佛力不用盛红衣做什么,它们一靠近冥猿,就自发的侵入冥猿的识海,攻击它们。 趁着它们晕头转向,水龙生出尖刃,划破了冥猿口中皮肤,得以钻入。 早在季睦划下星河,伤到一个冥猿,盛红衣就发现,想要让冥猿重创,似乎这第一步是要划破它的皮囊。 否则,在厚实的皮囊包裹保护之下,冥猿就是一个个摄灵怪! 想到便去做,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利,顺利到不可思议。 冥猿同其他大部分生灵没什么区别,它们口中的皮肤相对其他地方最为软弱,轻易就能划破,无声无息之间,便破了它们摄灵的本事。 随着水龙钻入后,仗着青玄,寻木,木之灵气启动。 水生木长,孕育木种,轻易在冥猿身体里扎根,转眼,野蛮生长。 盛红衣淡然的抬起一手,打了一个响指,朱唇轻启: “砰!” 树根枝蔓扎破了冥猿的皮囊,将它们刺的千疮百孔。 然,这古怪的异兽不是这么容易能杀死的,都这样了,它们对于铁塔冥猿来说依旧是上等血牛! 所以,木生火起! 随着盛红衣的吆喝,树冠猛然爆开,一朵火莲花自树冠之中绽放。 这些,描述起来赘赘,然一切都发生在极短的时间内。 铁塔冥猿还未到近前,无论是冥猿,还是那长出的大树,在火势迅猛之中,全都化为灰烬。 铁塔冥猿眼睁睁看着这一切而来不及阻止,它发出震天的愤怒嚎叫,穿过虚空,赤红双目凶恶的盯着盛红衣! 那是怎样凶戾的眼神啊,便是隔着虚空和噬磕卦呢,盛红衣依然感受到了其中宛若身在洪荒之中的血腥杀戮。 洪荒时期,才是这些古兽的年代,厮杀,弱肉强食才是它们最古老的生存法则。 盛红衣目光闪了闪。 蛮荒时期,那应该是无限接近于黑莲所处的异人域的时期吧。 似乎,和那个时期相比,无论是前世的黑莲,还是今生的盛红衣,都格格不入,被自那个时期就存在的古兽们所仇视。 铁塔冥猿眼见血牛尽数没了,它再无指望,脚下发力,再次往黑网牢笼撞去! 这一下,它再不顾及雷火之力对它造成的伤害,硬刚到底,利用庞大的身体,接二连三往牢笼发起冲击! 紫黑色的闪电劈在它身上,血气更助长了它的暴怒和凶戾! 自它发起攻势之时,盛红衣便感受到了灵气的加速消耗! 比之之前她预判的尤胜许多! 盛红衣脸色有些凝重又难看。 看来便是断了血牛,似也无法阻止铁塔冥猿了。 她眼底深处,一朵黑色莲影乍现,其上火苗攒动跳跃,泛滥着杀意。 想硬碰硬是不是,那就试一试,究竟谁更硬好了。 当年,黑莲不及,以极为惨烈的代价,也就拼的一个同归于尽的结果,到底是黑莲输了。 如今,魂魄依然,她想看看,再次对峙,究竟是谁要付出代价。 盛红衣来不及再细想,黑火牢笼已经摇摇欲坠,上面盘踞的鬼火将熄未熄,紫色的闪电细若游丝。 噬磕卦已在被破的边缘。 噬磕卦,根据卦形,好似上下两排牙齿,身处其中的“猎物”便是落入嘴巴中的食物。 可惜,噬磕卦也啃不动面前的硬骨头。 有了天山遁卦破灭在先,噬磕卦的破灭,盛红衣并不觉得太意外。 随着铁塔冥猿身上的血迹越发的斑驳,它突然长吼一声! 盛红衣心中一空,眼神一厉,黑网牢笼终于被洞开了! 同时,铁塔冥猿自里面钻了出来。 它比那些同类要聪明不少。 它分得清楚敌人是谁,也能看出它所处的困境就是那个女人造成的! 人类吗?不过就是蝼蚁的一种,居然让它见了血? 它不服,气的不行,也助长了它打败对方的心思。 虽是蝼蚁,可铁塔冥猿发现,这是一个不一般的蝼蚁,她居然是个生魂。 它可是很久很久没有见过生魂了。 可是,它却尝过生魂的味道。 灵气饱满,肉汁鲜美,是它永生难忘又抗拒不了的美味。 它嗅觉灵敏,原本有一男一女两个蝼蚁,可这女人的味道比那个男人香很多。 哪怕,那男蝼蚁比这女蝼蚁要大只,肉应该会多一些。 可,它就是觉得,这个女蝼蚁味道更香,更好吃。 它心里有一种强烈的本能感觉在告诉它,兴许比它吃过的所有的生魂都好吃,甚至好吃过它的同类。 铁塔冥猿也不知自己为何有这种想法,这分明同它们的传承悖逆。 它们可是一直认定,这世上最好吃的乃是具有古兽血脉的生灵。 而那个女蝼蚁,跟古兽完全没有关系。 它们冥猿是血脉最为完整的蛮荒古兽,在漫长的光阴之中,历经变迁,存活至今。 它们虽然流落此地,但依旧保有古老的神通。 除了摄灵,其实它们的眼睛还具备堪破虚妄的本事。 所以,这女蝼蚁就是个人嘛,跟古兽完全没关系。 铁塔冥猿自不会去刨根问底,既然是不可多得的珍贵食物,那它就必须吃到。 这也是那两人分开,它一直坚定的选择追着女蝼蚁跑的原因所在。 它承认,这蝼蚁确实难缠,可一切到此就结束了。 涎液滴答,到口的肉,绝对没有让它放弃的道理! 黑火牢笼在铁塔冥猿钻过之后,突然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铁塔冥猿讶然,扭过头去,身后,那刚刚困住它的牢笼消失的无影无踪,什么都没留下。 铁塔冥猿一愣,困惑在眼中一闪,它再怎么聪明,那也是相对于其他同类冥兽来说。 它就是觉得不对劲,但哪里不对,完全不知。 不对又如何呢? 反正牢笼已经没了! 再也没有了阻碍。 它往前冲去,它知道那女蝼蚁在何处。 跑着两步,它突然停下了。 铁塔冥猿嘶吼着,眼中困惑更浓,它突然看不到女蝼蚁了。 随着身影消失的,还有气味。 那气味也消散的很快。 怎么可能? 到嘴的食物要飞了? 铁塔冥猿表示完全不能接受。 一定是它的速度不够快,它再次大吼,全身骤然起了一层暗红色的血光包裹着它全身,而它的力量似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 它眼中猩红的血光涌动,更快的跑了起来! 脚下是它的步子压下的深坑,所过之处,尽数东西化为无有! 又跑了一会儿,铁塔冥猿再次停了。 怎么回事! 女蝼蚁的气息也跟着彻底消失了。 它呆愣了一瞬,不间断的大吼,周围飞沙走石一片,任它如何的发疯,依旧毫无改变。 它恍然知道,它这是中了女蝼蚁的圈套。 那女蝼蚁第一次躲起来之时,它明明能看到她在何处。 而这一次,周围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它愤怒暴跳,可,无论它做什么,都没有逃出这一片地界。 盛红衣依旧站在原处,并未离开。 天地铢环绕在她的四周,已成新卦。 噬磕卦被破,新的卦便起了。 此乃谦卦。 谦卦艮下坤上,为地下有山之象。 山本高大威武,坚不可摧,却在地下,代表的便是一种谦虚不张扬之意。 同时,它还有另一层意思。 谦卦,代表着一种强大的力量被隐藏起来,周围呈现的却是一片空荡虚无。 铁塔冥猿不是喜欢破坏么? 那就让它无物可破! 铁塔冥猿嘶吼不断,似乎除了这种方法,它再难寻到其他发泄方式! 便是它掘地三尺,依然一无所获。 它暴跳如雷,仍然毫无办法。 待得它终于发泄的气喘吁吁,猛然之间,它耳朵动了动。 它忽而转过身,总觉得身后有什么! 可是,待它转身,身后依然什么都没有。 它知道,一切都是女蝼蚁搞得鬼,可是,她不出来,它也毫无办法。 身为兽的本能在告诉它,有危险。 它愤怒的昂头,又变了一种呼喝之声,它想要召唤同伴。 它实在没办法了,这女蝼蚁是个不可多得的食物不错,但如今它已是认清了她不好对付这个事实。 它需要同伴的帮忙。 可,任凭它声嘶力竭,周围没有任何一个同类回应它。 (本章完) 354 卦上卦 谦卦之中,铁塔冥猿犹如困兽,它喘着粗气,趴在地上,已是认清了一个事实。 它叫不到它的同类了。 这在它的脑中,本身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它想不明白,但,依然不可忽视的是它敏锐的兽觉。 它觉得很危险,这种如影随形的危险感让它烦躁到几欲爆炸。 它现在就想毁掉面前的一切,好宣泄掉这种危险带来的恐惧和不安。 这该死的蝼蚁。 它忍不住再次嘶吼怒叫,它早已强弩之末,只有通过这种法子,它觉得自己才能威慑住那藏在暗处的敌人。 谦卦一出,盛红衣暂且不动声色,任它折腾。 一则,铁塔冥猿的实力她还未探到底,二则,她也需要时间恢复自身灵气。 接连两卦,加上连番斩杀冥猿,便是她身为金丹修士有海量的灵气,也有用尽的时候。 尤其,卦中的铁塔冥猿折腾的越厉害,她的消耗就越大。 幸好她有阴灵石。 这幽冥界之中,想要恢复灵气,还得用阴灵石。 灵石倒也不是不行,然,阴阳相克,灵石在幽冥界扎眼不说,想要抽取其中的灵气,也显得有些滞涩。 只因为,“阳”属性的灵气被抽取而出,会同周遭环境之中阴属性灵气相冲。 盛红衣也不吝啬这些阴灵石了,她爱钱,抠搜,那是对别人。 说来,她对自己可大方了。 人生最可怕的事情莫过于人走了,钱没花完。 盛红衣不想做这样的人。 所以,她毫不吝惜的摆了聚灵法阵,周围灵气不够,那就阴灵石来凑,如此,她用极快的速度补全了自身的灵气。 按说,这铁塔冥猿已是瓮中之鳖,不足为惧。 可,这冥猿居然能看破她的卦,只要它一时不死,盛红衣就不会掉以轻心。 再者,神识所致的四周围,潜藏的危险从来没有缺少过。 不远不近的地方,间或有零星的冥猿三三两两突兀的冒出。 虽说还未踏入盛红衣觉得危险的范围之内,可它们行踪无序,兴许下一刻,就会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还有,就在刚刚,盛红衣感觉到在神识范围内,有陌生的鬼修走了进来。 这也寻常,毕竟,此地虽然人烟稀少,但也不是无人来此。 盛红衣这些日子同季睦也不是没有遇到过来寻火种的鬼修。 甚至,盛红衣也感觉到过有陌生的神识扫到她和师兄。 不过,大家各有自己的事情,并不想招惹事端,是以都非常有默契的避开了去。 然,这一次,盛红衣只是虚虚的探看了一回,就见其中两名鬼修顿了顿,似有所感。 盛红衣立刻收回了神识,萍水相逢,在此陌生地界,没有谁想要惹事。 但这几个鬼修,修为不弱,她的神识已是强上同阶修士不少,却能被对方发现,可见对方神识不弱于她。 而且,还不止一人。 看他们行走的方向,他们正在逐步往自己这边靠近。 谁知道,若是正面相遇,对方会不会忽生恶意,对付她。 而季睦,盛红衣探看了一遭,并未发现季睦的身影。 盛红衣有些担忧,不知师兄去了何地。 盛红衣正是因为担心这些情况,所以才快速恢复灵气。 而此情此景,却是正在往最不顺利的方向去。 她自是不愿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下,此地盛红衣已是不想久留,也不能久留了。 谦卦之中铁塔冥猿,折腾这么久后,它全身已是被一层血色包裹住。 盛红衣眯缝着眼,这一层包裹住冥猿的血色之中,若她推断不错,内容可多了。 这血色,不是薄薄的气体,在盛红衣眼中,它们更像浓郁的化不开的暗色血流,她还能嗅闻到其中遮掩不去的恶臭之气。 这血色,是铁塔冥猿作恶多端的证明。 血流,之所以恶臭,是因为其中太多的污秽。 这污秽之气,多为怨煞之气和死气。 血腥气,是杀戮过多者身上常见之物。 万物有灵,杀戮太多,沾了太多血,它们便消散不去。 血腥气之中又混杂了怨煞之气,便凝成稠雾,再成稠血。 只是没想到,铁塔冥猿忒厉害了,居然连枉死魂灵的怨煞气都能为它所用! 自魔族五行杉那一次事件之后,盛红衣对这怨煞之气就了解颇深了。 许多恶人恶鬼用怨煞之气作恶,殊不知,这些怨煞之气可能就是魂灵存世的最后一点挂碍。 怨憎会,这等情感最为强烈,魂灵若是爆发出这样的情绪,那是要耗费魂力的。 这些怨煞消失,便代表魂力消失殆尽,至此便在这个世上彻底的抹去了。 她其实早知道冥猿这血色包裹的厉害,噬磕卦之中,它没了血牛,用这些血色包裹己身后,实力不减反增了。 而今,它摆出这般姿态,终于是失去了最终的耐心,决定跟她殊死一搏了? 盛红衣眼中闪过一丝悲悯,当然这种悲悯是针对那些怨煞之气的,同铁塔冥怨没有任何关系! 万千魂灵何辜。 盛红衣此时对铁塔冥猿的厌憎达到了一个极致。 若是追根溯源,她其实从一开始,就很厌恶冥猿。 说不出从何而起,盛红衣没空细究原因,她也不觉得原因有多重要。 有时候,一个人的喜恶就是毫无缘由的。 兴许是它们的来历可能来自于黑莲的时期,又兴许是它们恶兽的凶狠引起了她的不适。 都已经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了,谁还在乎原因呢? 手扬起,丰沛的水灵气自指尖流泻而出,盛红衣的指尖灵活的动着,动作看似轻松之中带着一丝悠然惬意。 此后,以灵气为笔,半空之中落笔成符。 随着繁复的线条一一凝结而成,盛红衣指尖的灵气颜色也在随之不停的变化。 她的指尖,灵气自黑色变成绿色,再由绿色转换成赤色,接着顺势显出黄色,黄色渐淡,凝成白色,白色又渐次转黑…… 一气呵成,无有滞涩。 直到灵气又彻底又转换成属于水灵气特有的醇黑,盛红衣指尖一点! 抬首间,额际有些微的亮光,竟然是汗珠。 可见,她虽然看似举重若轻,可实际上付出的心力一点不少。 她的面前,一繁杂符文已然凝成! 随着最后一笔落下,符文之上,灵气通畅,符成。 乍一观之,只见符文五色汇聚,能感受的便是五灵俱全,若要细看,旁观者大约会觉头昏目眩,似要被卷入什么可怕的漩涡之中! 符成,下一秒,盛红衣的掌中出现了一个灰黑色的灵气小球。 这灵气小球在她掌心疯狂旋转,四面八方的阴灵气朝它汇聚,周遭的空气也越发的阴冷蚀骨,而盛红衣掌心的灵气小球越发的凝实。 而终于,直到灵气小球漆黑一片,它全身的阴寒也收敛的一干而尽! 盛红衣瞳孔之中,一道精光迸溅,掌心的小球被她一掌推进了刚刚半空凝成的符中。 那小球被推出之际,迅速幻化成了五色,而那五色又很好的融入到了符文之中。 这一击,那符文便好似活了。 化成一道五色精光,乍然从盛红衣的面前消失。 须臾,它一分为三,化为三道一模一样的符文,落在了天地珠上。 原本已经成卦的天地铢上,齐齐幻出一个一模一样的虚影。 紧接着,虚影天地铢滴溜溜的转了起来。 竟然是卦上成卦么? 同一时刻,谦卦之中,似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漩涡。 这漩涡很亮,如艳阳一点,忒是刺目。 铁塔冥猿陡然抬头,这道光出现的太突然了。 哪怕它看起来微小,可是它的本能已经在告诉它,它正处于无比危险的时机! 它对着那道光,率先发起攻击,它发出震天嘶吼,全身血气在这一刻凝成实质。 冤魂的哭嚎自它身上猛然绽开,谦卦之中,鬼哭狼嚎一片,有血红色的鬼脸在其中面目狰狞的半隐半现。 外界,虚影天地诛已经成卦。 这起头的第一卦,便是坎为水。 谦卦中,那一点光晕在铁塔冥猿伸出巨爪,迅猛拍向它之际,自光中走出一只玄武! 玄武直面迎向巨爪,龟爪同猿爪相击,金色的卍字自两爪相击之中迸溅而出! 铁塔巨猿好像被什么炙伤,惨嚎一声,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 外面,盛红衣冷哼一声,惨白到毫无血色的脸,丝毫不影响她的气势。 自这个五行回环符,影符,召唤符的复合符箓被她制出,盛红衣就知道,自己这一场硬仗稳赢了。 五行回环符,乃是盛红衣自创符箓。 她为了符阵,绘制了许多五行符。 可是,若是遇到绝地,五行灵气全无之下,她又该怎么办! 所以,她利用五行相生的属性,开创五行回环符。 影符,品级不高,却很常用,多用于保存影像。 修士的一些不可多得的神通,亦或者一些精彩的法术,罕见劫雷等,时常需要保存下来。 而影符,在此种场合能派上用场。 它同单纯的刻录影像比,优势是能够保留三分灵力。 好比劫雷,若是按照十分算,影符可以保留三分劫雷之力,若是使用得当,省着点儿,一张影符多用几回倒也使得。 所以,在一些试炼之中,也时常用影符,只为了营造一些危险场景,来达到试炼的目的。 而召唤符,同影符恰恰相反。 召唤符,旨在召唤附近强大的妖兽为自己战斗。 使用召唤符,需要比之妖兽强大许多的神识,否则,容易被召唤而来的妖兽反噬。 这玩意儿鸡肋就鸡肋在,首先这召唤符很难制,这符文之中有一段需要妖力绘制。 另外,召唤符下,周遭还得有符合条件的妖兽被驱使。 便是有,谁知道召来的是个什么玩意儿,万一控制不住或者太弱都有可能。 这破玩意儿完全没有性价比,在整个荒原大陆虽然品阶不低,但已到了无人问津的地步! 可,对盛红衣来说,今日却成杀招。 只要天地铢在,盛红衣就不怕召唤不了神兽。 然,今日天地铢已成卦,她如何让它二次成卦? 符能叠加成复合符,阵也能相互叠加成连环阵,那么卦也能成卦上卦。 如此,她利用影符把天地铢复刻而出。 可复刻出来的虚影天地铢只有三分实力,这,远远不够。 五行回环符补足了虚影天地铢所需灵气的不足。 而召唤符则帮助虚影天地铢召唤神兽。 冥猿在这鬼火渠生活太久太久了,甭管它以前是什么样儿,在此等环境之下,它已是自带火性。 以水为起始,水火相克是一点,而玄武乃神兽,以神兽对荒原大陆的古兽,玄武自血脉便碾压它一头。 说到底,冥猿这等蛮荒古兽,也是凡兽,到底没有飞升成神的命。 而盛红衣的玄武,可不仅是单纯的玄武。 天地铢摄取水灵气幻化玄武,乃是用的盛红衣的琉璃净水之力。 琉璃净水,佛家圣水,随着盛红衣往生经而起,不仅压制邪祟,还能超度魂灵。 那些个无辜的枉死之魂,是时候解脱了! 铁塔冥猿重重摔了出去,金色的卍字不间断的一个又一个自玄武身上冒出,它们一个又一个砸在铁塔冥猿身上,如水滴,落上去便消失了。 它们看似不起眼,可铁塔冥猿身上的血色肉眼可见的逐渐变淡! 玄武冷冷的瞥了铁塔冥猿一眼,往正北方而去! 同时,外面虚影天地铢再次起落,漩涡中,雷声自远而近,木意蒸腾,青龙踏雷而出。 青龙看都没看那铁塔冥猿,自顾自的往正东方盘踞而去! 再来,虚影天地铢上火光一闪,离为火,艳美朱雀自光中优雅走出,它高高临于半空,睥睨的扫了铁塔冥猿一眼,施施然走向属于它的正南方位! 朱雀还未站定,金锐之气已是喷薄而起,呼啸长鸣,响彻云霄。 白虎出,它虎目圆瞪,瞪了铁塔冥猿一眼,不屑的往自己的正西方位踏去。 四象落定,还没完。 整个谦卦之中隆隆之声不断。 自铁塔冥猿所在方位的地面,地动山摇起来,猛然,一声巨响,地面有什么正在缓缓升起。 (本章完) 355 杀招升级 整个谦卦蓦然动荡的厉害。 地面之上,土灵气疯狂汇聚! 铁塔冥猿早在被玄武击倒,就再也没有爬起来过。 若说,一开始,它身上凶戾未褪,纵使血气被卍字链砸的越发淡薄,却依旧没有彻底的消散。 甚至,除了玄武,此后,青龙,朱雀,白虎走过,它无不恶狠狠的瞪着对方。 它的整个状态就是一个狂暴之兽,越到后面,它看起来越发危险,似随时随地都有暴起伤人的可能。 盛红衣的心情也随着铁塔冥猿的状态越发下沉。 面对神兽,它居然是这么个姿态? 何解? 可是,这一切,终于要戛然而止了。 铁塔冥猿突然就变了脸。 此时的它,瑟缩,颤抖,整个巨大的身体半躬着,拼命蜷缩,好像遇到了它此生最害怕的事情。 原本凶狠血红毫无人性的兽瞳,这会子居然露出了可怜兮兮又眼巴巴的恐慌之态。 它满是毛的脸上,眼耳口鼻无一不在颤抖,若不是它的体型和凶狠模样实在太扎眼,盛红衣作为同它对战之人最是知道它的危险性,若是一个毫不知情的旁人,光看它的脸,怕是还以为它是什么被欺负的小可怜呢。 盛红衣眼神微闪,便是她操控着这一切,她脸上依旧露出惊诧之色。 她本就打算好了,这殊死相搏的最后一击,她便用四象合力击杀它。 这四象合力,是盛红衣的底牌之一,她多用它于出其不意或者越级作战之时。 前有,曾经在妖城,她用四象抡圆了胳膊,狠狠打了麒南的脸。 后有她最近,也就是前些日子,她对付转轮王那一掌就动用了四象神力。 且暂且不提前程过往。 五十年了,时间太过久远,再说了,那麒麟兽,盛红衣忽然想起来,就觉得不高兴了。 谁让那厮做下那等恶事,虽然最后,盛红衣是打了他的脸,可怎么够? 她的亲姐,还有元宝那个孩子,可不是那区区的打脸就能弥补的。 于盛红衣来说,每每想起那麒南,她只有恼羞成怒的屈辱。 就说说最近同转轮王那一掌之战。 铁塔冥猿再厉害,可魍原前辈曾经提醒过她,它们是血脉低下的异兽,修为增长难上加难。 鬼火渠的冥猿,虽然数量多,且有摄灵的古怪神通,但,它们修为并不算高,最多也就是鬼将级别,已是罕见。 而这般的脑子不好只懂得用蛮力和与生俱来的本能对付人类的野兽,甚至连妖兽都算不上。 对于盛红衣和季睦这般身经百战的大宗门修士来说,智力、经验以及手段,能完美的弥补修为的不足,不应该难对付。 许是介于此,前辈对于她同季师兄这一次的鬼火渠之行似一点都不担心,还迫不及待将他俩赶出来,只为了支开他们…… 魍原前辈还同她打过包票的,说化神级别的冥猿闻所未闻。 而此时,这些话言犹在耳,盛红衣只觉得前辈有时候怕是真有当个乌鸦嘴的潜质呢。 面前这个铁塔冥猿全身毛发厚重,周身还被怨煞之气包裹,盛红衣根本探看不出它的修为,但它武力值奇高,且灵智凌驾于众冥猿之上,又长得格外高大。 这一切,都似乎在昭示着它许就是魍原前辈“闻所未闻”的化神冥猿? 心中自有判断,盛红衣已经能极为淡定的接受了。 自认识前辈到如今,她究竟被他坑过几回了? 她已经不想去想了。 想多了不利于她同前辈的友谊长存。 正是因为对铁塔冥猿有预判,所以盛红衣到了这生死对决之时,自是用上了越级作战的底牌,一上手就是自己的最强杀招,务必要将铁塔冥猿摁死在当下。 可现在看,恐怕不尽然。 她想,她的最强杀招升级了。 心念微动,辗转之间,盛红衣心中已是有数,许是这最强杀招,还应在了谦卦亦或者她刚刚那个复合符之上? 更大的可能许是两者兼而有之! 谦卦,艮下坤上,艮为山,坤为地。 山在地下,乃是地下有山。 所以,谦卦之中,本就蕴含着充沛的土灵气! 而复合符之中包含召唤符,都已经召唤了四只神兽了,还差第五只吗? 四象俱全,那么距离五行平衡还会远吗? 她一眼扫向天地铢,果然那天地铢在没有她任何指令之下,已经自动起了卦! 艮为山,厚重稳练的苍茫气息已是扑面而来。 浩然正气步山来,恢宏壮丽披云开。 盛红衣的眼移回卦中。 不仅是代表着土灵气的黄褐色的灵气自地面升起,被一直盘旋在谦卦半空之中的光之漩涡吸去,其余四象也有四色灵气往漩涡之中吸去。 终于,地面之下的那座山终于露出了真面目,铁塔冥猿也被顶上了山间。 那光之漩涡猛然绽开,好像完成了它最后的使命,彻底碎成了灵光点点,消失殆尽。 而,中土麒麟终于姗姗来迟,它傲然凌于半空之中,同铁塔冥猿遥遥相对。 四象,自四面缓缓往中间聚拢。 须臾,四象定,簇拥着中间的麒麟。 盛红衣遥遥看着那中麒麟,还别说,果真是神采奕奕,威武霸气。 这般的威武神兽,却怎么有那样的渣血脉留在了荒原大陆? 盛红衣甩了甩头,把这些烦心又不重要的人和事都甩掉。 就在这须臾之间,铁塔冥猿已经彻底顶不住了,或者说它被击溃了。 它匍匐在地上,对着麒麟神兽做叩首之姿,头似乎有千斤重,再也抬不起来。 盛红衣皱皱眉,铁塔冥猿是失败的那一方已成定局,但它为何做出这般的姿态? 她觉得有些违和。 她仔细端详,它这种深埋着头,前爪交叠,屈缩在丹田之处,双膝跪地,对着麒麟方向叩首的姿态在妖族似乎是一种特定的叩首姿势。 盛红衣苦思无果,心念又动,一拍灵兽袋,榕汐便出来了。 她这回出来炼制虚无丹,将榕汐带了出来,而弱溺谷自然物归原主。 对于弱溺谷之中的生灵,盛红衣自认自己还算宽泛。 榕汐想跟着盛红衣长见识,不想待在谷中,盛红衣便让它跟着了。 这会子,榕汐莫名其妙的自灵兽袋钻出来。 不是说最近危险,就不让它出来吗? 盛师姐怎么食言了? 却是一出来,就被盛红衣当头一句差点问蒙: “榕汐,你看看,那卦中冥猿这叩首姿态像什么?” 言罢,天地铢上一点幽光落在它的眼上,榕汐顿觉面前的场景变了。 它肃容以待,拿出十二万分的认真,能拦住盛师姐的事情,定然很难。 它要给盛师姐排忧解难。 结果,只看了一眼,它眨眨眼,又揉了揉眼眨了眨,就这? “怎么了?” 耳边响起了盛红衣的追问。 “这妖猿,是在赎罪,它是犯了什么错,要祈求……麒麟神兽的原谅?” 比起妖猿,她更吃惊的是,盛师姐是怎么把这么多神兽集齐的?! “赎罪?你确定?会不会是什么误会?” 冥猿怎么可能对麒麟神兽赎罪! 经过榕汐的提醒,盛红衣终于想起来了,她是听说过,妖兽之中有一种赎罪叩首法,这个叩首法不是白用的,它用这种法子,就是在默认签订一个隐形契约。 那就是为了赎罪,它可以献祭自己的一切,包括魂灵! 可……会不会只是巧合? 只因为,这逻辑完全不通啊! 盛红衣并没有要冥猿献祭之心,再说了,这些神兽出自她的召唤,虽自带神力,但,都是幻影,说冥猿同它们有渊源,太扯了。 这回,榕汐斩钉截铁: “不会有误会,这是妖族传承,这种叩首之法,每一个妖生而知之,都会被传承到!” 盛红衣不语,妖族有些共通的传承她是知道的。 可,还是解释不通她面前之事呢。 她鬼使神差的又看了一眼天地铢。 她瞳孔骤缩。 这会子,它们又变了。 上面的虚影天地铢,此时全呈反面,新卦已成,坤为地。 而天地铢,同样变了,乃是正阳卦,乾为天。 天与地! 阴与阳?! 还有四象! 这是什么意思?世界吗? 盛红衣不解,而,许是因为麒南今日被念叨和想起的次数实在太多了。 盛红衣在幽冥界搏命到一半陷入到困惑之时,中妖城的麒南拿着书的手,猛然一顿! 他猛地脸部扭曲了一下,然后,皱着双眉,忽然站了起来,脸上不知何时,已是起了一层白毛汗。 站在一旁的白腾莫名其妙的看着麒南古怪的动作。 他“腾”的一下弹起来之时,差点让白腾也跟着跳起来。 白腾心中腹诽自家主子爷自遇上盛家那两女人后,就越发不正常了。 面上,它自是不敢乱说话的,如今提起盛家,就是在触及主子爷的逆鳞。 它还想多活几年,并不想找死。 “南爷,您……怎么了?” 哎呦,还起了一层汗,这是走火入魔了? 白腾事不关己的想。 实则,这种情况倒是不能怪白腾不关心自家主子。 实在是对于妖兽来说,走火入魔什么的几乎没有可能,除非自己想当魔兽。 便是想当魔兽,也不需要用这种法子,还有更加轻松便捷的方式。 说到流汗,这算什么? 他们妖兽可没有人修的娇气,还吃什么辟谷丹,他们还不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这吃喝拉撒,乃是自然伦常,流汗怎么了? 它家南爷平时是走的是“俊美清冷”的路线没错,但不代表他不需要排泄! 所以,白腾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严重的大事情发生,它纯粹就是觉得南爷有点劲儿劲儿的。 想到马上即将到来的与妃夫人,白腾都替南爷头疼。 它觉得若是它是南爷,它估计也得疯。 只能说,盛家姐妹实在太可怕了。 明明,刚开始的玉妃夫人并非如此。 可,白腾认为,一切的转折点就在五十年前,那位盛家的红衣小姐来到他们中妖城开始。 它可真是,亲眼看到它们南爷是怎么吃瘪的。 要知道,南爷强势惯了,这世上无论是妖还是人,还从未有人让他吃这么大的瘪的。 可,原来,吃瘪这种事情,一旦开始,就没法停了是不是? 先是红绡,自从跟盛红衣被镇妖符所困,出来后就全心全意向着盛红衣了。 也不知道那盛红衣对它下了什么毒了! 平日她依旧对主子忠心可嘉,但,涉及到盛家事,它就哪哪儿都不对了。 这都几十年过去了,白腾真佩服自己的记忆力,它现在想起红绡那些话,都觉得它大约是被夺舍了亦或者被盛家红衣给附体了? 什么“南爷不应该对玉妃夫人做这样的事情,他这么做,就不要怪人家报复他……” 白腾:“……”它到底效忠谁? 还有“南爷这要是在人修界域,就是渣男,被人家套麻袋暴揍都算是便宜他了!” 白腾:“……”有这么说主子坏话的吗? 瞧它那咬牙切齿的样子,它是不是准备亲手准备拿出麻袋套住南爷,把南爷这个渣男暴揍一顿? 所以,后来,红绡干脆自请去照顾小主子了。 这件事,白腾是举双手双脚赞同的。 毕竟,南爷虽然没跟红绡计较,那是因为多年的主仆之情以及红绡到底没有真正做出什么侵害南爷利益之事。 这若是有一日,红绡一旦控制不了自己,做出什么来,它可能随时都会被南爷清算。 它白腾同红绡虽然时常吵架,但都是老伙计老搭档了,它自是希望红绡好的,无论它身在何处。 后来,事实证明,红绡这个没良心的跟灰灰一样,彻底站在玉妃夫人那边了。 玉妃夫人…… 它马上是不是又要见到她了,想到她,白腾都要为主子再掬一把辛酸泪了。 就在今日,它刚收到的消息。 玉妃夫人将要同莲池大师一同来到这里,说是要来寻找妹妹。 这件事直接透露一个很致命的问题。 玉妃夫人的妹妹,不就是盛红衣么? 所以盛红衣失踪五十年,又出现了? 那么,玉妃夫人既然是来找妹妹。 那么,她们两姐妹要在它们中妖城汇合么? 完了啊!它现在卷铺盖跑路还来得及不? (本章完) 356 油腻 白腾愁啊,还是越想越惆怅。 因为它自知什么卷铺盖逃跑只能是说说而已。 它跟红蛸不一样,它是生生世世要和主子锁死的。 这般,它不由在心里又暗搓搓的怨怪起了主子来。 怎么说呢,南爷还是大意了。 大约在三十年前,南爷在大杀四方之后,终于觉得,小主子在人界生活的时间差不多了,就想要去接小主子回妖城居住。 毕竟,除了麒麟一族需要继承人,中妖城同样需要继承人。 若说,南爷刚开始当城主之时,有不少妖族还各种反对甚至嗤之以鼻,那么二十年功夫,整个中妖城已经彻底是南爷的囊中之物了。 这是在整个妖界,从未有过之事。 毕竟,其余四大妖城,便是都有城主,可是比起城主,妖修妖兽们更愿意听妖族门派的话事人的话。 城主们看似是轮值的,以神兽血脉为条件,但,实则城主们背后都有支撑自己的门派和家族。 可,南爷不同,他不属于任何门派,曾经的麒麟族还是隐世一族。 他仅仅花了二十年功夫,就把原本不属于他的地方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这等战绩,足以震慑整个妖族,让那些妖们闭嘴。 而南爷的继承人,小主子,有南爷这样的父亲开疆拓土,未来的身份地位,自是没得说。 二十年,若是对于小麒麟来说可能真的如同白驹过隙,不值一提,毕竟麒麟神兽数百年才算长成少年。 可,小主子不同,他有一半人族血统,二十年,他已经长大了。 白腾其实再回首替主子复盘此事,它觉得,从这里就出问题了。 小主子不是小孩子,他早就有了自己的记忆,如何面对一个陌生的父亲? 纵使他同南爷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每逢月中,他的麒麟血脉觉醒,会幻化出本体。 可,他生在人族,天生具备人族形体,学的是人族功法,吃的是盛家的米,受的是盛家的教导。 在他心中,他的亲朋好友都是人吧。 盛家人,季家人,还有玄尘门,才是他的“同类”。 对突然出现的南爷和它们,完全没有任何的亲情。 更甚者,他是戒备的。 再说了,棘手的不仅是小主子,小主子后面还站着个亲娘呢。 南爷要么不出现,隔了二三十年,突然出现,一出现就要带走小主子,这肯定会让玉妃夫人觉得,他是要抢孩子。 当然啦……事实也确实如此。 此番举动,大大得罪了玉妃夫人。 母护子,自是穷尽一切。 他因此遭到了强烈的抵抗。 白腾至今想起那场景依旧头皮麻麻的,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 要知道,二十年,盛家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有季家在盛家身后撑腰,而玉妃夫人作为盛红衣血脉相连的亲姐妹,小主子作为盛红衣的亲外甥。 无论是从哪一方面,南爷还真使不得强硬手段。 于是,第一回合,他以失败告终。 此后,南爷在碰壁次数变多后,终于变聪明了一点,学会了些许的迂回。 可是,玉妃夫人已经不是曾经那个温柔可人的女子了,她变得同盛红衣一样的凶悍,无需旁人撑腰,这些年,居然愣是同南爷纠缠的有来有回。 不仅如此,白腾越发担忧的发现,自家南爷越来越处于下风了。 白腾困惑的皱了皱鼻子,它就有点看不懂了。 为何,南爷如今吵架功力越发的退步了,甚至,它觉得南爷欠的慌,人家玉妃夫人都明确对他表示不欢迎了,他居然觉得人家是什么欲拒还迎?! 还上赶着去招惹人家。 白腾作为旁观者,虽然它是站南爷的,可它还是想说一句,南爷是不是想太多了。 真的欲拒还拒,好比它之前认识的若干母兽朋友,白腾虽然以前挺傻的,可,谁都会进步,尤其是它这种一心向上的上进天马。 这些年它自诩学到很多,早就练就了一眼鉴别真假的本领。 它无数次的提醒南爷,正面说,旁敲侧击说,欲拒还迎真的不是玉妃夫人那样。 可惜,南爷他不信啊。 这般大意,白腾私底下已是给南爷打上了“危矣”的印记。 等盛红衣一旦归来,一个玉妃夫人都对付不了,更何况还有一个比玉妃夫人更难缠的! 尤其那小主子,早前大约听过不少盛红衣的事迹,对这位姨母很是推崇。 不过,白腾又想到刚刚南爷的古怪,它又忍不住心生一丝期待,莫不是主子终于知道事态的严重性了。 他终于决定从长计议了? 虽然,白腾觉得迟了点,但有总比没有好,它还是老怀弥…… 咳咳,老怀什么弥慰?!它正风华正茂呢,比主子要年轻很多好么。 哪里像主子偏要老牛……啊呸,它又说错话了。 这得怪红蛸,谁能想到以前在妖族沉默寡言到极致的大蜈蚣去了人族如此的放飞自我? 她现在居然同灰珏一起合伙做起了话本生意。 还给它捎了不少。 它现在完全沉浸在话本之中拔不出来了,同它妖族的那些朋友都没有共同语言了。 它们都说它说话奇怪,它们听不懂来着。 不过,它思绪忍不住又飘远了,红蛸是时候给它捎新书了吧,天知道故事讲一半是多么丧心病狂之事? 它最近因为没有等到最新的话本子,连它最爱的玉鳞草都吃不香了。 麒南本来是心有所感,他心口火热,总觉得有个声音自灵魂深处发出,让他不由自主的就服从它的命令,驱使他去鬼火渠。 若不是他意志力强悍,快速清醒,控制住自身,他怕不是这会子已经被召唤了! 他心中何等的吃惊?! 是谁,在召唤神兽。 而且,是麒麟兽。 麒麟,地位崇高,戊土麒麟更是其中之最,除了神界之人,何以能被轻易召唤? 便是神界,也不是人人都能召唤他们麒麟一族的。 正是因为匪夷所思,所以他才如此的惊悸。 退一万步说,把血脉问题先放在一边不提,他乃是十阶大妖,在荒原大陆已是相当顶尖的存在。 能召唤一个十阶大妖,又是怎样的存在? 鬼火渠那块地界,什么时候冒出一个这样的人物了?! 殊不知,是麒南误会了。 召唤他的正是盛红衣,盛红衣召唤的也不是他,不过是麒麟神兽。 而麒南有麒麟血脉,不过是因为距离太近,被引动了血脉。 这种感觉,就好比青玄和祖龙。 盛红衣召唤祖龙,青玄也有血脉沸腾想要追随之感。 这件事,其实和盛红衣没有什么关系,她甚至都不知道。 但和妖族自己的规则有关。 妖族看中血脉。 血脉高的对血脉低的天然具备压制力,而血脉低者天然会对血脉高者拥护和追随。 通俗的说,便是血脉高者做什么事情,血脉低者也会被吸引着一起去做。 这就是血脉压制,代代相传的传承。 可这种情况实在太罕见了,尤其,在麒南看来,召唤十阶大妖已经不可思议,哪里还能想到血脉压制这种罕见的可能? 是以,顺理成章的,麒南自然如临大敌,想多了。 毕竟,麒南虽然压制住了自己,可他心中忌惮,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头。 他心中默念着鬼火渠,想着是不是要去看一看。 这个地界他知道,是幽冥界冥猿的地盘。 但,冥猿这种东西,压根不在他眼中。 只是,事情一旦牵扯到幽冥界,他便不得不多想了。 尤其,把能召唤十阶神兽这件事和幽冥界结合在一起看! 麒南越想心越沉。 他嗅到了一股风雨欲来的味道。 正是此时,白腾这个不长眼的突然就打断了他的思绪,问他如何了! 他倒也没生气,还心说白腾虽然跳脱,但脑子确实好使,加上主仆自有信任,白腾确实是他的得力干将。 他正烦心呢,既然白腾问了,那么同它说几句也无妨,兴许还有不一样的见解,能给他点启发呢。 却是,白腾就问了一句,自己反倒是两眼迷离,一看就不知道又想到什么去了! “哼。”麒南脸微沉,已见不悦。 麒南觉得,他人生的转折点就是遇到盛红衣那一年。 自那一年后,他身边的下属一个比一个不听话,还有盛玉妃和盛焱! 真是岂有此理。 他倒是没想到他和白腾的想法不谋而合了。 果然是主仆多年,想事情都能想到一处去呢。 他就这般简简单单一哼,威慑十足。 这么多年,麒南早就积威日重,再也不是五十年前他刚当上城主那时候的温和了。 那不过是伪装的表象,实际上的麒南,同温和可完全不沾边。 白腾被这一哼,吓得大梦初醒一般,它立刻端正的站好,半拱着身子,脸色毫无违和的转为正经的严肃。 它是南爷心腹,虽只是一哼,但白腾已经明白,自家主子心情不佳。 什么时候能开玩笑,能随性些,能同麒南没大没小的聊会儿,这个尺度,再没有比白腾这些个心腹能把控清楚之人了。 而这种时候,显然不是。 白腾忽而正经,隐约间,心中却不免有些失望。 看来,南爷刚刚应该不是在想玉妃夫人和小主子的事情,否则不该是这样的态度和表情。 白腾懂得收敛了,麒南垂下眼,没再发作。 心腹到底是心腹,白腾的性子他十分了解,自是很给几分颜面的。 只不过,到底是失去了再谈被召唤那事儿的兴致。 “莲池住持要来,我让你找菩提妖要的万年菩提手串都要到了没有?” 正事儿白腾自是不会耽误,莲池住持来了,那么盛玉妃也要来了。 麒南自信的勾了勾薄唇,白腾一副没出息的如临大敌的模样实在丢人。 他就说盛玉妃欲拒还迎吧? 瞧瞧他最近忙活了一阵,有一阵子没联系她了,她就迫不及待的来了。 “拿到了,还给玉妃夫人要了一串儿,不是万年的,只是千年菩提手串,但品相极佳,嵌了彩贝,非常漂亮。” 这就是白腾的聪明之处了。 它心中不赞同归不赞同,大面上,它却也能揣摩出主子的心思,将他没说出口的事情给办的漂漂亮亮的。 看南爷这情况,是要在一条道走到黑了。 既如此,在南爷心中,玉妃夫人是欲拒还迎,而他“乐于同她把这出戏演完”。 在南爷心中,为他生下小主子的玉妃夫人自是在乎他的,如此闹腾,不过是愤怒于他不管不问那么久罢了。 …… 这其中许许多多南爷的自信宣言,白腾不予赘述。 就这些,在白腾看来,就很难评啊。 可,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它身为主子身边的得力干将,只能急主子之所急,想主子之所想呗。 既然南爷对玉妃夫人兴趣浓厚,那送玉妃夫人礼物,想必他会高兴。 果然,它这神来一笔,彻底让麒南的不快给散了: “嗯,还是你小子主意多,莫要忘了,还有一位静客小师太呢。” 这就是肯定白腾的做法,顺便提了两句静客,也算是提醒下属注意礼节罢了。 “是,我也为静客师太备了礼。” 白腾在心中暗暗长舒一口气,幸好它足够机智。 中妖城主仆之间的对话藏在城主府之中。 赶路的盛玉妃却喷嚏连连。 静客忍不住担忧: “玉妃姐,你不舒服吗?” 就连莲池,都看过去一眼,关心之情丝毫不作伪。 此时他们在莲池的玉莲飞舟上,日行千万里。 化神佛修的速度,自然不是普通人可以相比的。 盛玉妃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脸色不大好: “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一个讨厌的人,没忍住。” 她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她和麒南之间会相处成这样。 她眉宇间闪过丝丝不耐。 堂堂城主,怎么活成了一张狗皮膏药? 若不是她实在忧心妹妹,她是真不愿意来此地的。 那厮诡计多端,且说话真真假假,不见真诚。 曾经那个体贴又公子无双的男人哪怕是伪装的,也至少让她看的心情愉悦,赏心悦目。 而今这个,为何不过区区几十年,他就能变得如此油腻?!(本章完) 357 改变 盛玉妃没有多说,静客娴静明亮的眼中却是闪过些许的了然之色。 红衣的家人,她岂会不清楚呢。 红衣的家人就是她静客的家人。 起初,静客对于盛家的情况不了解,她是有些担忧的。 毕竟她之一生,遇到红衣之前,她只有师父。 遇到红衣之后,虽然有红衣在,可对于接触一群新的家人,如何相处?她毫无经验。 对此,她自然不安。 可,等到她真的去了盛家,她发现一切就是那么的顺其自然和融洽。 师父同她说过,修佛之人更讲究缘法。 缘来便续,缘去便散。 缘分来了,莫要拒绝,顺应才是正理。 玉妃是红衣的姐姐,她也是,对于玉妃,她没有嫉妒或者其他不好的情绪,只有感恩之心。 她感恩于红衣有这些家人相伴,使得她终于免受了曾经的孤苦无依。 冥冥之中,她虽然不知自己和红衣究竟是哪一世做了姐妹,可她就是有一种灵魂深处的刻骨印象。 她觉得,她和红衣的那一世,亲缘淡薄的很,甚至在亲缘上许是受过重大的创伤。 后来啊,她们各自有了新的人生,便有了不同的选择。 她许是觉得,既然亲缘会伤人那不如不要了,可是她内心深处应该还有些眷恋,所以,今生,她只得些许的小小牵挂便足以。 以前这牵挂是师父,后来加上了红衣。 而红衣呢,一定是比她要坚强勇敢很多,前世之不可得,今生就想要得到。 于是,她真的得到了这有爱的一大家子。 而得到这些,她大约历经磨难和挫折,经过了漫漫的追索之路吧。 而,更棒的是,通过红衣,她也将她静客融了进来。 她们姐妹一体,红衣这个当妹妹的,便是千辛万苦所求的好东西,都舍得同她这个姐姐一起分享。 这些想法,自静客见了盛家人后,便挥之不去,在心中盘桓了很久。 没有任何的证据证明这一点,她也无需同红衣求证,可静客却无比的笃定这些都是真的。 如同她们的灵魂在隔空对话,能读懂对方的任何举动。 便是身在天涯四方,可她们的灵魂相贴。 红衣的灵魂好像在说:姐姐,你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 静客的灵魂也在回应:我喜欢的,妹妹。 “玉妃姐,你若是不想去中妖城,那我可以同师父说,咱们不去!” 说着话,她已经祈求的看了一眼自家师父,表情微微娇憨,一副小女儿的姿态。 莲池大师这一次既然出来了,虽未声张,但她作为菩坛庵的住持,又是刚进阶化神的大能修士,再如何的低调,那该知道的人也都会知道。 来到妖族地盘,根本遮掩不了行踪,麒南既是城主也是十阶大妖,身份地位都相当。 于情于理,莲池大师来者是客,来旁人的地盘,自是要同主家见一面,寒暄一二。 出家人,身在红尘之中,自是也不能超脱五行之外。 难不成当真喝风饮露不成! 便是莲池大师已经辟谷,能喝风饮露,可还有整个菩坛庵呢。 静客知晓这一点,不过她可以同师父说,她俩不去了,让师父自己去。 她满脑子就是想着,不能让她玉妃姐难过和尴尬呢。 莲池未说话,低垂着眼,仿若未闻,不过表情和善慈悲,也不像是为难或者生气的模样。 盛玉妃听了愣住了,她没想到静客主动说了这样的话。 她头一件事就是看了一眼莲池住持,眼角眉梢有掩饰不去的担忧。 她在担心静客因为说这样的话惹莲池住持生气了。 莲池虽然不言不动,但周遭的一切尽在眼下,纤毫必现。 人下意识的举动是骗不了她的眼的。 静客下意识仅仅因为盛玉妃可能同麒南见面会不高兴就想要帮她避开。 盛玉妃下意识就怕静客因为出言帮她而受到她莲池的惩罚。 两人第一时间都愿意为对方着想,此等情意,当真是真心换真心,赤忱的很。 这些日子,莲池在一旁,冷眼旁观着静客同盛家人的相处。 心中,她却越发的平静怡然,她想她陪同静客走一遭玄尘门是走对了,也放心了。 这个孩子,已经长大了,她有她自己追寻的东西,再不是自小那个空洞洞,找不到生存意义的小静客了。 静客佛缘很深,对佛法有很深的领悟之力,乃是个天生佛子。 但,除了对莲池还有些属于人的情绪,她自小对什么都显得极为冷漠。 这种冷漠,表现在任何方面。 似乎这个世界,她都是无感的。 对,就是无感,她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如一个旁观者,根本融入不进去。 其他的师姐妹玩耍亦或者为了一块漂亮的帕子争抢之时,她已经能独自打坐,心无旁碍了。 按说,这样的孩子真正的四大皆空呢。 莲池应该高兴。 然而,莲池却不觉得。 她对于佛法有自己的见解,四大皆空也不是字面如此的简单意思。 四大皆空,是在体悟世情之后的历练通达。 绝不是对这个世界毫无眷恋的封闭。 花叶无声,尚能感知春暖冬藏,更何况人。 佛家慈悲,渡人也渡己。 若是对世界都没有正确的感知,何以渡人,又何以渡己? 便是对佛法悟性极高又怎样? 就算将佛法倒背如流了,静客这般模样,依然是没办法成就真正的金身的。 佛家也有心魔劫,没有这些历练体悟,静客如何才能顺利过劫? 其实,能否得道飞升,莲池并不在意。 谁知道以后如何,佛家讲究缘,有没有仙缘和慧根谁也不得而知。 她担心的是静客这孩子走偏了路。 一个无情冷漠毫无悲悯之心却精通佛法的貌美女子,最后会成为什么样子?又会遭遇什么? 她其实一早就发现了静客的不对劲,可任莲池如何努力,她嘴上乖巧,实则我行我素。 有了盛红衣这个人,莲池这心中算松了一口气,静客好歹还能同人正常相处,进步很大了。 直到这一次亲眼看到静客的变化,莲池才算彻底的把对这个徒弟的担心给放下了。 静客终于活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正常人。 盛玉妃见莲池没有什么反应,她心中到底有些忐忑。 她低头沉吟了一下,便对着静客摇头: “静客妹妹,我没什么事儿,我既然答应来到此地,自是有所准备。” “麒南比我强大很多没错,但我不怕他,我们之间的问题,也不是我光靠躲过这一次就能解决的。” “我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更何况,躲避从来不是我的初衷。” 她目光愈加坚定,不闪不避,盈盈美目之中似有两团将熄未熄的火焰在跃动: “盛焱是我付出心血用心养了数十年的孩子,龙有逆鳞,触之即死,凤有虚颈,犯者必亡,我虽不是龙凤,可妖兽神兽尚且有无人能触及之软肋,我自然也绝不让步。” 她眼神突然缥缈,拂过缱绻的温情: “当年,最艰难的时候,红衣就是这般做的,我为长姐,不能与她分担已是心生愧疚,这么多年,若是还不能学到她一些血性与担当,那我可真就白活了。” 她又看向静客勾唇淡笑,脸庞坦然静美的似在发光: “静客,你同红衣有姐妹缘分,那也是我的妹妹,我的两个妹妹如此的勇敢,那我这个做姐姐的也不能差得太远不是么?” “姐姐我呀,不能总是再由你们护着了。” “再说了,我身后有你们,有家族,有门派,还有我那虽然有些顽劣却让我一生牵挂的逆子,这些都是我的力量源泉,我怎么可能会输呢。” 静客愣了愣,似在思忖,很快,她释然一笑: “好,姐姐,我们会一直支持你的。” 相互支持,劲往一处使,互为牵挂和依靠才是家人。 玉妃姐既然这么选择,自有她的道理,她身为家人也该支持才是,反正,那麒麟王真要干点儿啥?她……她就找师父嘛。 总不能让姐姐吃亏就是了。 静客迅速瞄了一眼莲池,嘴角不由自主的一勾。 她自以为做的隐秘没人发现呢。 岂料,这稍显俏皮的小动作被自家师父一切都看在眼中。 莲池心一软,想她莲池,修佛了大半辈子,没想到老天待她不薄,送她如此甜蜜的牵挂。 她全身的气息陡然越发的柔和起来: “阿弥陀佛,静客说的对,玉妃若有困难,贫尼不会袖手旁观的。” “种因得果,因果往复,麒麟王做出这等事,是他不怀好意在先,如今这恶果,是他该承受的。” 不止因为静客,同盛玉妃相处,莲池也越来越喜欢她了! 从盛家玉妃身上,莲池看到了韧性和包容。 她或许不是初见就特别出众的孩子,但她本性淳善,对人有极为难得的赤忱之心。 这等人,胸襟气度都非常人可以比拟。 她自己努力向上又不争不抢,像空谷幽兰,因为自身品德之美,会吸引旁人朝她靠近。 而她全身散发的温暖和包容气息也又会让靠近她的人改变和受惠。 静客,就是在她身边,以极快的速度蜕变成现在这样的。 还有之前莲池见过的红蛸,甚至灰灰。 那红蛸乃是蜈蚣精,蜈蚣血脉低贱,生性狠毒还冷血,可莲池看到的红蛸呢,周身气息平和,无有丝毫冷戾。 而灰灰呢,袋灵熊性顽劣,灵智高,却桀骜不驯,可莲池看到的灰灰,宛若忠犬。 能于无声无息之中改变别人,却又让被改变的人甘之如饴,何等恐怖又高杆的本事! 盛玉妃,可真是强而不自知啊。 盛玉妃倒是捕捉到了莲池打量她的那一眼,目光深幽难测,但她信任莲池大师,一点不介意。 她礼貌又谦逊的拱手同莲池道谢,心中记的全是莲池大师的好! 大师这样的方外之人,却能主动说帮她,涉入因果,这份恩情实在深厚。 玉舟上其乐融融,温馨祥和。 盛红衣这边,也终于迎来了尾声! 天与地的极致卦面之下,那铁塔冥猿叩首的动作猛然僵住了。 盛红衣眯眼,她紧紧盯着冥猿,一丝一毫也不愿意放过其中任何细节。 无人看到的她的脊背此时是紧绷的,预示着她的紧张。 不过,她为何紧张? 按说都到了最后一步了,便是来个没修为的凡人,大约都能看出那铁塔冥猿已是强弩之末,妥妥的不能翻身了。 她身为主导这一切的人,有什么可紧张的? 盛红衣自己也不知道。 她心跳在此时已经逐渐失速,似乎下一秒,就要跳出心房。 隐约间,盛红衣觉得,今儿这事儿好像还没完。 她强压下心中的无序,勉强生出些许耐心,静静的盯着铁塔冥猿。 此时的它,面露痛苦之色,好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禁锢住了。 它极力挣脱,却徒劳无功! 盛红衣居然在它脸上看见了绝望和极度的惶恐? 盛红衣皱了皱眉,面临死亡,所以它害怕了? 这念头刚起,盛红衣自己就忍不住否定。 它那般的惶恐惊惧,好像太过了,表情狰狞的也有些夸张了。 盛红衣也不是没见到铁塔冥猿濒临死亡的样子,那时候它可逞强的很,甚至狂暴恼怒,哪像这般? 五神兽,依旧盘踞在半空之中,遥遥同它相对,如在威慑又像镇压。 卦中,灵气的变化也大到了极致。 自天地两卦并行,整个卦所表达的世界便随之改变了。 五行平衡相生,白天与黑夜轮替,自荒芜的贫瘠之中开始,先是地表之上,漫漫的黄沙逐渐增多。 接着,绿草红花自土中钻出,周围空气逐渐湿润,云彩蒸腾而出,又积少成多,洋洋撒撒的落下,汇聚成河流…… 多年后,大树死亡,埋入地下,深蕴着热意,逐渐衍化出了碳火…… 白天为阳,黑夜为阴,生长为阳,死亡为阴。 这里,五行平衡,阴阳恒定。 盛红衣能看出,这分明就是世界的形成。 她深深吸了口气,是求证,是笃定。 卦中灵气被她吸入,纯粹到不可思议。 天地初开,这些灵气莫不就是天地元气之后最初转化的灵气? (本章完) 358 道莲 此灵气究竟是不是那天地初分之时的最初灵气盛红衣不得而知。 毕竟,她也无从求证不是。 再者,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了,她也没时间细想。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卦中,铁塔冥猿突然之间就撑不下去了,猝不及防的,“砰”的一声,盛红衣心中如绷紧的琴弦,又被狠狠拉扯了一下。 再看卦中,铁塔冥猿庞大的身躯已经爆开了,化为一蓬血雾。 只不过,血雾之中,似乎有东西! 盛红衣定睛一看,隐约之间,似有两点黑色的圆球悬浮在了半空之中! 盛红衣眨了一下眼,还未明白过来这是什么! 下一刻,五神兽跟着齐齐爆开。 盛红衣大惊,在天地卦中的世界的形成过程之中,无论是五神兽,还是铁塔冥猿,都还在原处。 它们如同被定格在那儿,明明身处其中,但周围的东西好像又与它们无关。 可这时候,它们突然就爆开了,会引起什么,盛红衣完全预料不到! 五灵兽化为灵光点点,五彩斑斓。 而天与地的卦象之中,灵气在五神兽爆开的那一瞬,失衡。 天地动荡,盛红衣看到整个天地在她的面前崩解。 它们形成的快,崩解的更快。 她看向天地铢,依然是坤乾两卦同在,但,天地铢已是在剧烈的颤动。 盛红衣无比清晰的明白,此时的这一切,已经不是她能介入的了。 她既收不回那天地铢,也没法子弃铢逃跑。 天地铢身为她的本命法宝,她便是逃到了天涯海角,依旧与它相连。 天地铢若是如何了,她这个当主人的势必遭到重创。 盛红衣很清楚这一点,自不可能做这般的蠢事。 一切,变化的太快了。 盛红衣虽然为发起者,但明显,此时的事态的发展,她只能如旁观者一般干看着。 却是,自她意识到这一点,盛红衣释然了。 紧张情绪渐缓,心跳也逐渐趋于平和。 当一切都不由自己改变的时候,除了平静的接受结果,还能如何呢? 再说了,她刚刚那乍起的紧张,虽然不知缘由,但,这么一段时间过后,她也算回过味来了。 她如今也算是身经百战之人。 一路走来,机缘无数,危险也是重重。 这般的感觉,她寻思了一回,倒是同得到机缘之时的感觉有些类似,却不像是面对全然危机的情况。 许是即将要有机缘呢? 盛红衣乐观的想。 她一贯心性坚韧,非常人可比,平日不显,但在这种危机关头,却能表现出罕有的乐观冷静。 好在,此等煎熬的情况,没让盛红衣再等多久,“砰”又是一声。 盛红衣心口一窒,血气翻涌,一口心头血已是自口中喷出! 盛红衣惊恐的瞥向天地铢! 这一刻,万千思绪涌入她的脑海。 莫不是天地铢也炸了吧? 这还怎么搞? 贼老天终于见不得她在这世上上蹿下跳了?真的要搞死她了? 然,她所见,只是虚影天地铢消失了,而天地铢的本体已经从半空中跌落,平平的瘫在她脚边的地上,看起来就如凡俗界那些个最最普通的铜板儿。 还是品相不好的那种。 加上盛红衣那一口血正好喷在它们身上,真是又丑又脏。 不过,盛红衣还是能看出,卦象已经消失了,整个天地铢此时蒙上了一层黑蒙之色。 原本的卦中,被巨大的风卷填充了! 起先,其实只是小小的一点漩涡。 那漩涡无声无息的迅速铺开,盛红衣发现它有巨大的吸力。 眨眼工夫,它便将原先天地卦之中那些盛红衣怀疑是天地初分的灵气吸入其中。 漩涡随着吸入的灵气变多,急剧扩大。 吸收完了那些灵气,它并没有消停。 五灵兽爆开的灵气点点而下,落在那漩涡之上。 这般,便成了一个巨大的扁平的风卷。 到此,这风卷却没有变得更大,似终于到了极限。 盛红衣站在原地,没动弹。 她知道,便是那风卷看似不再增大,可,事情还未结束。 她也没去捡地上的天地铢,而是继续看向铁塔冥猿爆开的那一蓬血雾。 刚刚,风卷形成的过程之中,那血雾终于逐渐散去了。 盛红衣终于看清楚了那两颗圆圆的黑球。 她的脑海之中随之浮现出这两个黑球究竟是什么。 眼睛! 这两颗黑色的球,竟然是铁塔冥猿的眼睛? 盛红衣眼神幽深,在平静的表象之下,藏着看不见的波涛汹涌。 所以,这事儿必然跟她的某一世有关了? 大概率还是异人域黑莲那一世了。 毕竟,盛红衣也发现了,她目前甭管是自己记得的还是被迫记起的。 撇去目前她正在进行中的现世,她应该有三个前世了。 一个是她当孤儿的那一世,她觉得她应该算是个人吧? 没有妖族的任何特征。 那一世没什么可说的,算得上极为平静了。 另外一个,应该算是她当神族的那一世。 青龙冢之中,她能救寻真真,便拜那一世所赐。 不过,这一世更多的情况,她也不知了。 但,以记忆之中神族的自己,出手干脆利落,且有卜算之术傍身,真是惹下了什么因果,自己早就埋伏了后手,无需她这个后世担心。 许是,对于她这个后世的实力,神族自己心中也很清楚吧,实力实在薄弱,她指望不上? 这却也是不得而知了,只是盛红衣自己的猜测罢了。 而只有异人域黑莲那一世,惹下的事情最多了。 按说还有一世,是她在佛域圣泉生活之时。 可这一世,算是异人域黑莲这一世的衍生,盛红衣便将它归于一世了。 纵观她这一世遇到的危险和机缘,都同黑莲那一世有很大的关系。 盛红衣也不知为何,许是她当时死的太过仓促,所以许多因果并未了却? 可,这种事儿就很奇怪了。 这个世界,因果相连,盘根错结。 人死如灯灭,身死,因果灭。 死了便一了百了了,凭啥她同别人不一样? 她的因果生生世世都要跟着她吗? 偏要她自己亲手了结才行? 她忍不住对天翻了个白眼,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所以,她还是被贼老天给针对了?! 实锤了! 思绪轮转,盛红衣放任自己的思绪如跑马。 她居然能认出这是铁塔冥猿的眼睛? 应该也不是“她”能认出,而是“黑莲”能认出吧? 铁塔冥猿都没了,徒留下这对眼睛,该是这眼睛同黑莲有渊源? 她这般的念头才起,应景似的,那一对黑球已是投入到了风卷之中。 盛红衣的心在它们投入的那一刻,再次跳动的越来越快了。 她捂着心口,刚刚那一口心头血吐的,这丹田之处,还隐隐作痛呢。 心跳的厉害,牵动着她的整个丹田。 然而,这一次,盛红衣却能清晰的分辨出,这一次的心跳加速,可不是紧张。 而是,兴奋! 她居然提前一步兴奋起来了?! 印象中,她还从未如此在不知原因的情况下,无端兴奋! 所以,这一次的机缘很大咯? 她心中揣测,忽而,眉眼微皱,分了些许心神给周遭。 她虽然注意力一直在风卷和铁塔冥猿身上,但对于周围,她还是警惕的。 鬼火渠如此陌生的地界,常保警惕之心是必要的。 而就在那对黑球投入到风卷之时,盛红衣便发现,好似整个鬼火渠,以这个风卷为中心,都在……有什么在改变! 神念起,带着盛红衣的疑问,盘桓于四周。 这一次,盛红衣没让神念跑的太远,而是围着她自己,一圈一圈往外辐射扩展出去。 虽然,她觉得好像整个鬼火渠给她的感觉都不对了,但她依然选择只关注自己周围。 毕竟,远方的危机若是到达她之近前还需要时间。 而近处的,若是隐藏蛰伏以致于她未发现,结果却是致命的! 起先,毫无所获,盛红衣有些疑惑,一边盯着风卷,神念却未收回。 恰是当下,她的神念微微一顿。 盛红衣眉目一凝,神念靠近。 是一头趴倒在地的冥猿。 这冥猿,她之前在围困铁塔冥猿之时分明看到过,这才几个时辰? 它怎么昏死过去了? 神念虽然不能做什么,但盛红衣的神念同旁人不同,它是有些触感的。 这冥猿分明还没死,只是昏死了过去! 虽然,它昏死都比较沉,好似遭遇了什么重创! 神念绕着冥猿转了一圈。 周围,枯木潦倒,一片杂乱不堪,倒像是冥猿自己发疯弄出来的,并没有第二只冥猿来此打斗的痕迹。 便是没有这些痕迹证实,盛红衣也不觉得这只昏死的冥猿是被其他的冥猿揍成这样的! 若是其他冥猿所为,盛红衣此时见到的只会是一块皮囊,不可能还有血肉…… 莫非是人? 盛红衣想到了之前神念所及,分明探到了一波鬼修出现的痕迹。 她悄无声息的驱使神念决定再探一回。 这一次,她有了防备,并未靠近,毕竟那队人实在警惕。 远远的,神念便探寻到了那队人的气息,一探到,神念便迅速撤回了。 那队人,距离这昏死的冥猿的位置很远,他们走的很慢,距离上一回盛红衣看到他们的位置不算太远。 而那队人身上,盛红衣已探到了些许熟悉的气息,分明是鬼火火种的气息。 他们应该也是来寻火种的! 刚刚,盛红衣神念离去之时,分明看到其中的两名鬼修也目露警惕的寻觅着什么。 应该同她一样,也是觉得周遭的环境有所变化。 她不免有些担忧,也不知那风卷引动的这番动荡啥时候能结束。 若是将这几个鬼修吸引过来就要徒生波折了!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那冥猿的昏死同这几个鬼修应该也没关系。 盛红衣刚准备驱使神念再往远一些的地方看看,兴许有什么蛛丝马迹也说不定。 却是,她些微顿了一下。 等等,盛红衣忽然起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念起,神念已是钻入了冥猿趴着的地缝之间。 果然,这冥猿没有眼睛! 神念带回了冥猿的影像,盛红衣身后,再次起了一层汗。 这一次,是被吓的。 同她在荒原大陆第一次进鬼城遇鬼一般的感受。 这不能怪她没见识或者太胆小,主要这事儿太诡异了。 没有眼睛的冥猿的眼窝之处,居然不是两个血窟窿,而是已经变成了平坦的血肉。 这还不够,其上正在快速修复,边缘已是长出了同冥猿脸部和身上一般的毛发。 可见,再过一会儿,兴许那两块眼窝再也没有眼睛存在过的痕迹了。 就好像它从未长过眼睛一样! 这算怎么回事?! 这可是眼睛啊,绝不是普通的伤口修复。 便是她自己,被划拉个口子,也没那么快复原呢。 再说了,谁家眼睛没了,那血窟窿能用血肉填平的? 便是好了,那里也应该永久存在窟窿才是。 它这般,就好像……它们本来就应该没有眼睛似的。 想到这里,盛红衣有点不敢往下想了。 她再凝目细看那风卷,果然,伴随着灵气,其中有丝丝缕缕的极为浅淡的黑色的细丝自四面八方快速涌来,迅速融入到风卷之中! 因为它们太纤细了,融在五行灵气之中,而且它们飞来的速度太快太快了,以至于她刚刚虽然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没能察觉到它们的存在。 莫不是,这整个鬼火渠的冥猿的眼睛都在这儿了吧! 盛红衣有点头皮发麻,不过她依旧紧紧盯着这一切。 她倒要看看,究竟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大约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被卷入到风卷之中的那对黑球忽然……晕开了? 盛红衣瞳孔骤缩,眼瞳中心处,她看到整个风卷猛然收缩! 只是须臾,便幻化成了一个绿意盎然的小小的椭圆形之物。 盛红衣一怔,已是认出,这是莲子! 它亭亭玉立的停在盛红衣眼前,似在等待着盛红衣叫出它的名字。 如被蛊惑,盛红衣定定的看了它好一会儿,半晌,她终于红唇亲启,满足它的要求: “道莲。” (本章完) 359 风起 道莲,或者说应该叫做道莲子,它身披着绿色的光蕴,倏忽而至。 它来的太过突然了,可仅需要一眼,盛红衣却认出了它。 此时,盛红衣才算明白了刚刚天地同存的卦面的含义。 此乃代表天地初分,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融汇成这个世界的千变万化。 而在道德经之中,对“道”有如下解释: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 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 因此,道乃是混沌伊始,乃是世界的根本。 是以,道莲子的回归,需要借助世界之力吧? 盛红衣曾经猜想过,她是否还会遇到其他莲子。 毕竟,她的丹田之中还有空位。 没想到,还真遇到了。 真遇到了,她再次开始纠结起黑莲的来历。 非是她迂腐,实在是她想不通啊。 黑莲,居然能横跨道与魔么? 兴许还不止。 盛红衣实在不解,这世上的人,她虽然见过的没多少,但她能读书还有师父教导。 荒原大陆上,出过不少飞升者,可几乎所有大成者,都只专注于一件事,并将此修炼到极致。 贪多嚼不烂,更何况还是道与魔。 初入仙门的小童都知道,道魔不两立,不仅是因为多年的地域相连和利益纷争早就生出了许多龃龉。 更多的是道和魔的修炼走的是截然不同的路子。 两者无有对错,三千大道,道道通天。 道不同,不相为谋,两者同来,黑莲真的有办法分身么? 盛红衣不傻,这些事虽然没有答案,但,稍一分析便知,有如此两大莲子傍身,曾经的黑莲实力了得。 这一瞬,盛红衣脑海之中浮光掠影,许多她之前不解的细枝末节,在这一刻,被一一从盛红衣的脑海之中提溜出来,串联起来。 铁塔冥猿为何在叩首,赎罪? 是不是因为它其实不是对不起麒麟神兽,而是对不起黑莲? 因为什么呢? 因为它的那双眼睛是黑莲给的? 它之所以对着麒麟神兽的方向,是因为五神兽齐聚,五行已成,到得这般时候,它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要遭遇什么! 它应该不知道盛红衣是黑莲,亦或者在它的传承之中,它只知道这件事,却不知道,这件事的另外一方究竟是谁。 所以,它对着的是它认为的最强大的存在,五神兽叩首赎罪。 赎什么罪呢? 若是她为黑莲,给了对方如此珍贵的眼睛,不得提出些要求么? 这些要求就是对方得到这一双眼所要付出的代价吧! 这一双眼,居然是由道莲子所幻化么? 何其珍贵? 黑莲当年同铁塔冥猿究竟做了什么交易? 所以,到了这最后的最后,铁塔冥猿终于知晓自己没有完成交易,所以,同它交易之人要收回它们的眼睛了。 盛红衣想起了曾经读过的妖兽录之中,曾有记载: 无眼黑猿,混沌初开时的洪荒异兽,身高十丈,力大无穷,喜火,有噬火灵之神通。 然,此怪行踪诡秘,逐渐行迹全无,天下再无无眼黑猿。 记载寥寥数行终结,自此此兽当真如同被在荒原大陆抹去一般。 盛红衣如今已几乎笃定,这冥猿就是无眼黑猿。 除了身高不一样,还多了一双眼睛,它们的毛发也呈黑色,还有摄灵之能。 冥猿虽然长得不如无眼黑猿大,但看到面前这个铁塔冥猿便可知,它们分明是可以长大的。 而且,无眼黑猿喜火,更喜欢食火灵,冥猿不在其他地方,生长在鬼火渠便对上了。 幽冥界,阴冷异常,只有这鬼火渠,有丰沛的火灵。 且地形巨大,足以供它们整族聚居于此。 只不过,却是为何,这些个无眼黑猿要到幽冥界呢? 按照它们的习性,幽冥界根本不适宜它们居住。 想必,这其中还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吧。 变了模样又迁居了。 难怪说它们无声无息的销声匿迹了。 眼睛这种东西,哪里是能说有就有的。 因此,自古而来,并无人将冥猿同那无眼黑猿联系在一处。 而盛红衣的卦象对铁塔冥猿没有功效。 对战之时,铁塔冥猿能够透过她的卦看到她所在的位置。 原来不是遇到什么克星了,而是因为它那双眼本就是道莲子所化,本是同根,何来相煎? 盛红衣回神,看了看道莲子,她的魔莲子还在沉睡,自魔城出来,她便如此了,下一次清醒也不知什么时候。 与魔莲子相比,道莲子不太一样。 一来,它没有幻化出魔莲子那般的同她盛红衣的长相一般的灵体来。 再者,它颜色不同,看起来只是绿意盎然的模样,但盛红衣却能感觉到糅杂在一处的极致的五行灵气,分明就是她之前揣测的天地卦中天地初分之时的最初灵气。 当然,最大的不同就是气息了。 魔莲子魔气护体,道莲远看却是内敛的,同普通的莲子几无二致,只有靠近它,才能感受到它暗藏在表象之下的汹涌力量。 盛红衣没有再多的动作,也没有说话,那道莲自她叫了它一声后,就悬浮在原处,悄无声息。 两方,既像是在熟悉彼此,又像是在对峙。 半晌,盛红衣再次开口: “回来不?” 道莲听了这话,起先没动,盛红衣也不急,她低下头,捡起天地铢,擦去天地铢上的污渍,收了起来。 她不是装模作样,亦或者是欲擒故纵,当一切即将尘埃落定,她是真的彻底平静下来。 她做了她该做的一切,接下来,就是顺应天意了。 道莲子愿意回来,她接纳。 道莲子不愿意,她也无意逼迫。 不择手段,她不屑。 她看了看天色,按说鬼火渠这里永远阴沉沉的,它似将无数危险掩藏在其中,看起来是一成不变的。 可,从现在开始,盛红衣觉得,一切都变了。 那些危险已是包藏不住了。 旁的不说,那些冥猿全都变成了无眼黑猿,这般大事,绝对瞒不过这幽冥界各大佬的眼睛。 想到此,盛红衣挑了挑眉,不免有些头疼,不知炼制虚无丹一事会不会受到影响! 正如她所想,甚至比她预估的时间还要提前些,自铁塔冥猿化为一蓬血雾开始,外界,已是有了连锁反应。 头一个是魍原,本来他还在同秦广王一个说着话,一个以聆听为主,谈的正起劲呢。 突然,两人齐齐一顿! 没有任何犹豫的,两道黑色的身影已是到了屋外,徒留下屋内一株孤零零的虚无草。 屋外,若是细细探究,会发现其中一道身影似有些若有似无的淡淡,身高也略高些,自是魍原前辈了。 两人此时的脸色并不好。 秦广王皱着眉,手一扬,黑色宽袖之中,蓦然飞出数道黑影! 双方都没有做声,须臾,那些黑影又尽数从四面八方飞回,钻回了秦广王的袖子之中。 秦广王矜冷贵气的脸庞之上,已露罕见的诧异之色: “原爷,您还记得那冥猿王么?它死了!” 魍原眼神探究的看向秦广王,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还不说明白点儿。 两人出来,是感觉到了鬼火渠契机的变化。 身为幽冥界数得上的人物,天地之间灵气的些微变化,都逃不过他们的眼。 更何况,如此大的契机引动。 鬼火渠,出大事了。 “咳,好像是红姐,她遇到了冥猿王,将它杀了。” “目前,她还在收拾残局,倒比她那师兄还要快呢!” 秦广王说着此话,有些意犹未尽,语气却是平平的叙述,并未带入太多的评判。 毕竟,事态还在发展,最终如何,他也预判不出。 尤其这事涉及红姐。 此情此景,已经能证明红姐很厉害了。 首先是这运气,没谁了! 她才进去几天? 居然就遇上冥猿王了。 那冥猿王狡猾的很,贪婪却怕死。 平日走的便是欺软怕硬的路子。 很早以前,他就听说,这冥猿王将要突破血脉极限,准备进阶呢。 秦广王也有许多年没见它出没的踪迹了。 也不知为何,明明该闭关进阶却在红姐出行之时冒了出来。 难道红姐比它闭关进阶还重要呢? 然,红姐面对这样的强敌,还能让对方化为血雾?! 相比而言,季睦却还在同那几只“小”冥猿缠斗,自是不能同红姐相提并论…… 等等,秦广王的眉心一跳,莫不是他看错了! 怎么季睦周围那几个刚刚还算有些凶猛的冥猿突然捂住了脸,在地上打滚。 眨眼工夫,它们忽然直挺挺昏死过去。 秦广王:“……” 为何会如此? 疑问起,他的神念已经绕着那些昏死冥猿看了个遍。 “无眼?” 魍原迟迟等不到秦广王说话,干脆自己去看了,他如今虽然修为弱的不像话,神念也是。 但查探一个鬼火渠,足够了。 说话间,他的脸色骤然凝重。 秦广王没敢接魍原的话,他想起自家主子才说,不愿让红姐涉入幽冥界的事情之中来,而今,只怕事与愿违了。 红姐,真是好样的,用实力打脸他们原爷呢。 魍原只觉得头疼,特别疼。 冥猿的秘密,这世上,大约知道些因由的还剩下寥寥两三人,他便是其中之一。 幽冥界之人,都叫它们冥猿,他从不这么认为,他一般都叫它们为异兽。 因为他很清楚,这些就是异兽,它们根本不是土生土长的冥兽。 所以,这死丫头,究竟怎么搞的,居然把冥猿王给杀了,还让它们……复原了! 魍原自认自己无论是年龄还是阅历,都算得上这个世界的佼佼者了。 没遇到盛红衣之前,他觉得这世上没有任何可以拦住他的事情,也再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感到意外了。 可是,一切都在认识这个死丫头后破功了。 他词穷,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件事。 冥猿王之死,大约要问盛红衣才能彻底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魍原心中有一种不详的念头。 这些异兽当年同“他”联系紧密。 冥猿王之死,便是隔着界域,他大约依旧能以最快的速度感觉到。 前有青龙冢! 后有冥猿! 盛红衣那丫头屡屡招惹到“他”,怕是已在“他”那边挂上号了。 以“他”疑心深重,睚眦必报的性子,会如何做呢! 死丫头接下来将面临什么?不得而知。 魍原转而同秦广王吩咐: “此地不能久留了,你寻一处安全之地给你红姐他们躲一躲。” 秦广王肃容以待,未再多言: “是。” 他不属于同魍原一般的知情人,但他是聪明人。 一切情况都在透露了此地的特殊。 而且,他在幽冥界许多年了,这鬼火渠之中的冥猿传说可不少。 假亦真时真亦假,空穴不来风。 这其中牵扯的可多了。 要不,他哪敢笃定,红姐怕是不想涉入也被卷入幽冥界了。 却说,此时,很远处有一个小黑点儿,正姿态随意的靠着树呢,他对着鬼火渠的方向。脸上是幸灾乐祸的兴味: “有意思,这日子越来越不无聊了。” 黑风摸着下巴,之前同魍原谈判的郁闷早就一扫而空了。 他身影淡去,只是那股子愉悦还残留在空气之中。 幽冥界外面,却是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麒南负手站在城主府的屋顶之上,看着天际那乌压压的天雷,滚滚翻涌,脸上是说不清的神色。 白腾站在麒南身后,担心的问: “主子,这雷……” 麒南没回头,仿若自言自语,又像是同白腾说话: “究竟是什么人,召唤了麒麟兽不说,还有余力召唤其他神兽么?” 更令人发指的是,麒南自这雷之中嗅到了神兽陨灭的气息。 飞行的玉舟之中,莲池也在静静看着这一切,此时明明是白日,却黑的如同最漆黑的夜一般。 静客皱着眉,同盛玉妃靠在一起,只觉得心不太宁静: “师父,外面怎么了?难道有大妖在渡劫?” 此般巨大的威势,已经称得上恐怖了! 莲池住持站在舟头,静静看着面前这一切,任由烈烈的风卷动她的袈裟,一会儿后,她才微微摇了摇头: “不是渡劫,而是……起风了。” (本章完) 360 反应与神使 莲池的话,静客有听没有懂。 她和盛玉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静客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追问,却被盛玉妃抓住了手,摇头制止了。 静客看向莲池,虽然是侧面,但也还可以看出此时的师父,脸色沉吟,似在思虑着什么。 她微微低下头,琢磨着师父的话。 起风了吗? 是哪里起风了? 鬼火渠,季睦是第一个同盛红衣会合之人。 彼时,自盛红衣问过道莲子是否要回来的问题一刻钟都没有,季睦的遁光,便已经出现在了盛红衣的神识范围之中。 而,道莲子,终究选择了回归。 盛红衣也不知道莲子是如何想的,她问了它的意愿后,便没再管它,主打的就是一个无所谓,你随意的态度。 而道莲子,虽然选择自发的回到盛红衣的丹田之中,可除了它进入之时带来的些微同盛红衣的血脉联结之感外,盛红衣感知不到其他任何的变化。 盛红衣眉头微挑,呦吼,是个刺头。 它不像魔莲子那般的听话又贴心。 魔莲子既能同她说话,还能指点她打架,更是在回归之时,助长了一波她修为的进阶。 尤其是在魔灵气的运用、摄取等方面,魔莲子堪称她盛红衣的老师。 虽然,她盛红衣自去了魔城才初涉魔气,但至今为止,她在道与魔这两条背道而驰的道上,还算走得稳当。 她不清楚未来如何,但走一步看一步,如今能这般,魔莲子占了很大的功劳。 按说,道莲子回归之时,比魔莲子要强大太多了。 魔莲子当时回归已是临近崩解消散的边缘。 而道莲子,算不得如日中天,至少也保存了部分实力。 盛红衣眉头已经挑到几乎飞起了。 她如此敏锐,岂会看不清楚时下的情况? 看道莲子的表现,从头到尾,它应该是对她心存怨怼的。 所以,它回来的也是不甘不愿。 盛红衣猜,这道莲子大约是权衡利弊之后,发现没有更好的选择,它才不得不暂且回归。 显然它自认它自己委屈了,气性也大着呢,除了必要的联系,它显然不准备跟她有所瓜葛。 不过,盛红衣勾了勾唇,且先由着它一阵子,但她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 她的耐心有限。 就给它个期限好了。 等到她出了幽冥界,便是她给道莲子机会用尽之时了。 若是它还是一副她欠它的死样子,甚至更加变本加厉,那可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盛红衣自认自己是个恩怨分明的人。 而且,黑莲说到底是她的前世,这件事她认了,再不躲闪。 一则,看在同一灵魂的份上。 前世那也是她,尤其,前世还有不少的牵绊到了这一世,盛红衣扪心自问,也无法割舍。 二则,黑莲确实很会惹麻烦,她留下了太多的因果,缠住了今生的盛红衣,但在了却因果的过程之中,盛红衣也得了不少机缘。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不看同一灵魂的感情,黑莲那也是她盛红衣的金主爸爸。 虽然,在其中,她数次九死一生,拿机缘的过程并不轻松,但有一说一,若是没有黑莲,就没有这些机缘。 冲着这些,黑莲留下的麻烦,她自然该一并收拾了。 总不能只拿好处,不收拾麻烦吧? 盛红衣自认自己是有点黑心,但也没那么黑心。 所以,对待莲子们,她觉得她该照顾也得照顾起来嘛。 本着互惠互利的原则,她照顾莲子们,莲子们也能帮到她,何乐而不为。 便是它们帮不到她,盛红衣其实也不至于无情无义到弃它们于不顾。 可,若是不识好歹,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道莲子有气,她能包容,但却不是永无止尽的包容。 说到底,无论黑莲当时同这些无眼黑猿是怎样的交易,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她盛红衣没有参与,更不知内容。 甭管道莲子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亦或者受了多少委屈,同她盛红衣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关联。 冤有头,债有主,黑莲已逝,道莲子有仇,大可以上穷碧落下黄泉去寻她去报,而不是将这些加诸到她一个转世之身身上。 没准儿,她盛红衣已不知道是黑莲的第几世转世之身了呢。 无人看见之处,盛红衣眼中闪过清醒的冷漠,道莲子对她有怨,焉知这怨以后会不会变成恨? 她将一个危险之物留在她的丹田之中,是嫌弃自己死的不够快么? 能暂容它些日子,已是她今日评估之后,能做到的极致了。 至少,目前的道莲子,虽然有些拧巴,但,盛红衣依旧能感觉到它对自己的些许亲近之意。 见面之初,那本能的欢喜哪怕只是闪现了一瞬便消失无踪了,但盛红衣捕捉到了。 只可惜,这份亲近不知是不是与生俱来,却已经被道莲子压了下去。 还有,她把是否回来这件事的选择权交给了道莲子,它最终是选择回来了。 论迹莫论心。 刨根问底太费心力也没必要。 盛红衣自来懒散,甭管什么时候,当咸鱼一直是她的终极目标。 她怎么会愿意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太累了吧! 遂,她眼波流转之间,一切归于平静,且先这么着吧。 走着瞧呗。 她抬眼迎向季睦,似一切都未发生,面上滴水不漏: “师兄,你怎么来了?” 季睦皱着眉,上下打量了盛红衣好几眼,盛红衣坦然自若,他见师妹无事,才算松了口气: “是这样的,咱们分开后,我本将那几个冥猿引到了其他地方……” 季睦把事情说了一遍,盛红衣一听就明白了。 原是师兄本就怕互相影响,故意走的很远。 难怪她的神识范围之内都没有师兄的踪迹。 “这些怪物实在难缠,尤其在打斗的过程之时,还有其他的冥猿加入过来。” 季睦说起此事。仍然心有余悸,他与它们缠斗的很吃力,心中还忧心师妹,可谓越打越急,这般,就被冥猿找到了破绽,受了些伤。 “……我即将不敌之际,那些冥猿突然昏死在地,紧接着,它们……的眼睛没了。” 季睦觉得这事儿至今想来都不能理解。 以致于他纵使说出口,脸上的表情都是眉头深锁的。 看到那样的场景,当真是惊出了他一身冷汗。 这样的情况,明显不正常,季睦想不到其他的可能,只能往巫术,咒术这般方向考虑。 传说,有一种巫术,能够千里摘心。 兴许,千里夺眼也是可能的? “师妹,你这边的冥猿也是这般吗?我怀疑这些个冥猿是否中了什么咒术?” 季睦一边说着,还一边环顾四周。 其实,季睦也怀疑过,是否有什么大能修士参与进来,夺了冥猿之眼。 可,他思来想去,又觉得不可能。 且不提他感知不到周围有什么大能修士的气息,但,这不能代表什么。 许是人家修为过高,境界碾压他,以致他寻不到也说不定呢。 可,人家大能修士为何这般做? 只为了帮他季睦么? 怎么可能? 他季家虽然出了不少厉害的修士,但他季睦不至于在幽冥界还被人认出来,并且人家大佬还做好事不留名? 用师妹的话说:莫非就你脸大? 于是乎,季睦自认自己脸还没大到这个地步,自发的把这个可能性给撇清了。 可是,冥猿呢? “师妹……” 无论是痕迹还是气息,一切皆无。 盛红衣知道师兄要问什么,除了道莲子,她自觉没什么不能说的。 于是,她砍头去尾,把重要部分事无巨细的给说了一遍。 末了: “师兄,你听说过无眼黑猿么?此等冥猿同传说之中的无眼黑猿有不少类似之处。” 话点到这里,盛红衣识趣的住了嘴。 一切也都是她的猜测罢了。 季睦越听,眉眼越发的紧皱: “这里不能久留了,你说的那铁塔冥猿大概是它们族群的王者,你杀了它,也不知为何还引起了这般诡异之事,咱们接上魍原前辈,离开这里!” 季睦当机立断,幽冥界可不是玄尘门,非是他胆小懦弱,遇事只想着跑。 当前的境遇就是在人生地不熟之地,尤其因为先前的事情,师妹说一声四面楚歌也不为过。 这么大的动静,会引来什么不得而知,自然得快走。 还有,他信师妹说的是实话,但冥猿为什么打了一架后连种族都变了,他想不通,也不想多问。 盛红衣本就有此打算,当下便点头应了! “好!” 遂,师兄妹俩相携着,迅速离开现场,行走间遁光隐秘却炽烈汹涌,速度拉满到了极致。 却说,秦广王同魍原前辈并未看到道莲子。 许是因为盛红衣卦象的影响,或者亦有巧合的成分,秦广王神识扫过,恰是只看到冥猿王爆开。 他的神识还为了躲避爆开的余波,被波及到了些许,仓皇间,退后了不少。 再后来,他探到了冥猿们无眼一事便回来复命了。 而魍原压根没用神识探看盛红衣,他只是探了无眼冥猿。 于他而言,知道冥猿王死在盛红衣手上便是了,没必要去反复核验这事儿。 这自是出于信任,然,无眼黑猿回归一事,才是魍原如临大敌的最大原因。 秦广王还有许多事要安排,魍原却钻回了虚无草之中,发起呆来。 他不是盛红衣,不知者无畏,加上那丫头没心没肺还是个大胆的,又碍于境界限制,自是不知自己招惹到的这些无眼黑猿是什么角色。 也怪他吧? 魍原有些后悔,当时自己个儿同盛红衣说起冥猿,只是粗略的介绍了一番。 他是真的认为,这些玩意儿,对于机敏过人的盛红衣师兄妹来说,完全没有什么难度。 盛红衣的实力,魍原是亲自验证过的。 怎么说呢,那丫头的修为,是世上最大的骗局。 若是用几个字评价一下盛红衣的对敌之力。 那就是遇强则强。 至今,魍原自认也没有探到盛红衣实力的“底”。 而季睦那星陨剑来历不凡,加之季睦虽然出自道门,但他却算是有实无名的剑修。 一剑破万法,怎么着,都不该打不过冥猿。 谁能想到呢? 无眼黑猿居然觉醒了么? 只是,到底这些黑猿站在哪一边,还不好说。 便是这些无眼黑猿曾经是神使又能如何? 它们最终堕落到这种地步,虽然有人为的怂恿,可是实则,它们的贪婪才是根本。 不得不说,“他”算是成功了。 便是无眼黑猿回来了,可是它们的修为都很低,再不复曾经的荣光。 这般的战力,能做什么呢? 魍原心中有些不得劲。 他其实早不把冥猿放在眼中的不是吗? 他同“他”的仇恨,也同这些“外来者”没什么关系。 可是,这件事情,并非那么简单的。 为何,神使会在这种时候回归? 明明,它们在鬼火渠早就自生自灭许多年了? 这种感觉如同什么呢? 就好像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众人都觉得他没救了,且奄奄一息,随时可能死去,某一天他突然支棱起来了,能跑能跳,疾病消失。 何等的让人吃惊。 而神使的一举一动,会牵系着界域的契机。 神使神使,神之使者。 它们或来自神界,或是本界域之中,被神选中,赋予了部分神力的生灵。 无眼黑猿属于后者。 不过,无论前者后者,神使便好像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那一发。 魍原抬眼看了一眼天色,他能感觉到,局面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越发的扑朔迷离了。 秦广王安排好了一切,回来之时,并不敢多话,他还未见过如此的原爷,好像一瞬间被人抽掉了精气神,无精打采。 却是,魍原先一步道: “神使已现,我们的计划得加快一些了。” 思来想去,魍原还是觉得,速战速决,快刀斩乱麻许是更为妥帖。 秦广王面容端肃,他拱手退下: “是。” 谁是神使不重要,原爷的命令最重要。 到此,唯独魍原还留在原处,他逐渐平静,心说,能做的他都做了,接下来,一切就看天意了。 (本章完) 361 冤家路窄 盛红衣和季睦虽是已经足够快了,但嗅到肉的野兽岂会那么容易摆脱。 两人齐齐脚下一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果决。 盛红衣眉眼一弯,朝着季睦微微浅笑。 她实在很庆幸,自己能有这么一位师兄。 虽然两人相识之初,还有些互相防备,可自盛红衣愿意拜入师门,季睦便在无条件的包容和信任她。 从她在魔城种种举止;包括后来得到琉璃净水之时;再来自进了幽冥界,她一身阴灵气融会贯通;而今,就在刚刚,盛红衣说的那些话,种种事情的发生,任何时刻,季睦都选择了对她信任。 她其实都说了,那铁塔冥猿是她所杀,又点出了无眼黑猿的存在。 季睦又不傻,大宗门大家族的精英子弟,如何会是个草包。 他心中,如何会不清楚她盛红衣定然在其中做了什么呢。 可他偏偏什么都不问。 不干涉,不追问还护短,这就是她的师兄。 而更妙的是,两人虽然性子迥异,可有时候又很是同频。 可别小看这一点。 多么的难得。 试想想,自己若是想动手,都蓄势待发了,若是旁边的同伴这时候突然大义凛然的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或者劝阻她,这是多么……令人火大的事情。 以盛红衣的脾气,大约会直接破口大骂也说不定呢。 好比现在,不用多言,两人选择的都是战! 其实,若是逃,以他俩的速度,应是没什么压力。 大不了,带着那几个鬼修绕着这鬼火渠跑两圈就是了! 可是,他们不愿。 既然成为了修士,修炼之路上从来都是危机重重,遇到危险就退缩,那还修炼做什么? 不如寻一处山清水秀的僻静之地,过那悠然的人生。 何必要吃这般的辛苦? 便是咸鱼盛红衣,懒散的令人发指,但面对敌人,她照样战意十足。 盛红衣突然道: “师兄,咱们火种不是还缺几个么?这一行人我之前就发现了,他们身上有火种哦。” 季睦点点头,很顺畅了接话: “嗯,那真是太好了,咱们不用再找火种吧?希望他们争气点儿。” 鬼火渠实在太大了,原本盛红衣还能大言不惭来着,可几日过去,无论盛红衣还是季睦都觉得自己要累坏了。 这地方还是有些门道的,并不是说他俩有亲灵体质就能所向披靡的。 只有尝试过了才知晓,他们起初还是将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魍原前辈曾说,鬼火渠最多不过千枚火种,却是自幽冥界存在,这些鬼火火种便在了。 这许多万年后,它们依然在,足可见,它们有多难得了。 师兄妹一拍即合,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似都没什么紧张的情绪。 他们索性彻底不动弹了,就在原地等着来人。 神识已是在暗处交锋过了,双方都清楚了对方的大致位置。 对方是来势汹汹,从神识,盛红衣便能感觉到对方的嚣张与自信。 看来,对方已是将他俩当成猎物了。 盛红衣一笑了之: “对方有两个鬼将。师兄小心。” 鬼将,便是元婴修为。 盛红衣轻描淡写的提醒了一句。 季睦摸了摸自己的剑鞘: “我的剑,刚刚还没过瘾呢!” 那几个冥猿昏死的太突然了,等于说打架打得好好的呢,就戛然而止了。 季睦倒是没客气,将那几个没了眼睛的一剑一个给噶了,但,他觉得他到底没能畅快的打一场。 他活动了一下肩膀,不久前被冥猿暗算了,受了点儿小伤,但不碍事。 宵小之辈罢了,他最是厌烦这等人。 不远处,另一边,且说他们有所遭遇之时,秦广王就发现了,他皱了眉,立刻就告诉了魍原: “原爷,有五人往红姐他们围过去了,来者不善!” 魍原倒是比较淡定: “哦,什么修为?” 秦广王继续皱着眉: “三人同红姐同阶,两人比红姐高一阶。” 魍原语气依然平静的似在闲聊: “哦?那你红姐什么态度?” 秦广王沉默了一瞬: “好像,挺兴奋的!” 她不仅同她师兄聊天呢,眼角眉梢还带着明显的高兴?! 是高兴吧? 秦广王觉得自己没看错,他有个心腹,养了一只寻宝鼠,那鼠喜欢灯油,每一次,它自己艰难的爬上高高的桌子,吃到灯油那一瞬的得意,秦广王觉得同红姐某一刻的神韵实在是神同步。 “大约是因为,红姐觉得那几个人身上有鬼火火种!” 他的神念听了一耳朵红姐同她师兄的对话,好像是这么说的。 红姐,是如此好战之人嘛? 秦广王在心中给盛红衣下了一个定义。 魍原自是不知自家下属丰富的内心戏,闻言,他甚至打了个哈欠: “那不急了,咱们在这儿等等他们吧!” 那死丫头什么性子他还不知么! 无利不起早呢! 兴许真如秦广王所说,那几个鬼东西也是倒霉,被盛红衣发现了,等到最后,估摸着盛红衣能把对方搜刮的只剩下骨头渣子。 “对了,你仔细看看那几个鬼东……鬼修,都认识么?” 魍原觉得自己个儿跟盛红衣学坏了,居然同她一样,叫起了幽冥界的鬼修为鬼东西?! 说白点,这丫头对幽冥界意见可大了,从头到尾就把不喜欢挂在嘴上咧。 不过,说到底,他自己不也是她口中的鬼东西吗? “咳咳咳。” 他不自在的咳了起来。 秦广王极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冷淡矜贵的脸再次有破功的风险。 他真的想不明白,红姐究竟得厉害成啥样儿啊! 五十年,把原爷的性子都改造的面目全非了。 他差点儿都不敢认了。 不过,这样朝气蓬勃的原爷,他觉得很好。 以前的原爷,自杀神前辈“失踪”后,秦广王就觉得他变了。 变得自暴自弃。 尤其是那么多年,他蹲在黄泉路上,美其名曰他在等他的机缘。 可秦广王心中却清楚,他在伺机逐渐放逐自己。 这是一种自戕。 那些年,他不同任何人联系,秦广王他们想去看他,也全都被他冷漠的拒之门外。 随着一年又一年,秦广王越发的绝望。 天知道,他这一回,接收到虚无草的叶片传信,简直喜极而泣。 外人看来,这不过是一个叶片。 可秦广王却知道,这是主子的新生! 若不是下定了重新开始的决心,原爷不会去找虚无草,更不会传信给他们。 这个小小的动作就是原爷告诉他们,他决定从曾经的桎梏之中走出来。 如今,有原爷在,未来凶险重重又如何? 秦广王一点都不觉得害怕。 不仅是他,他信都市王他们同他一样。 能够追随明主,纵使最终以身殉之,他们也觉得不枉此生了。 在通往光明的路上,总是需要铺路石的,他们并不介意,成为铺路之石。 至少,秦广王自认自己不介意。 “喂,想什么呢?我同你说的话,听到没有?老蒋!” 秦广王姓蒋。 秦广王被原爷这么一叫唤,哭笑不得,他正心潮澎湃呢,硬生生被原爷给拽了回来。 “是,我这就看看。” 这些日子,他自原爷的描述之中,也算是对红姐有了初步了解。 据说,红姐是个死要钱的。 所以,原爷这是怕……误伤了自己人不? 真要是被红姐盯上了,莫不是最后会输得连裤衩子都不剩了? 秦广王也不知自己怎么突然就对红姐有这样的评价。 他也忍不住不自在的微微转动了一下脖子,原爷如今性子确实变化挺大的,连带着把他都变得粗俗起来了。 什么裤衩子?这些话都是原爷爱说的,同他无关。 盛红衣此时还不知道她此生最大的黑粉头子依旧在不遗余力的黑她呢。 不过黑粉是黑粉,但架不住黑粉头子确实了解她呢。 她脑子里确实是在琢磨着对方呢。 而让她动力满满的情况下,只能是因为对方看起来着实是富贵人家出来的。 盛红衣这一世好歹是世家大族里养出来的女子,这眼光可以用毒辣来形容了。 这一伙儿人越是靠近,她就嗅闻到了满满的熟悉气息。 这气息,同不少大家族出来的子弟差不多,说白了,也就是少爷们出来游历了,但又吃不得游历苦,手头宽裕,还带了打手。 这五人小队之中,有一个身着金袍的金丹鬼修,被簇拥在中间,一看就知道,他才是这个队伍之中的中心呗。 盛红衣心里有了计较,顺便还同季睦分享了一番: “中间那个留了八字胡的小子是他们的头头。” 季睦了然,擒贼先擒王,这道理他懂的。 而且,季睦眼中寒光一闪,嘚瑟什么嘚瑟,这小子看起来像个草包。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盛红衣两人还未同那几个鬼修面对面呢,秦广王已经看清楚来者何人了。 乖乖收回神念,虽然有的话原爷没说,但他如何看不透原爷做事的用意。 连原爷自己都不用神念去探看红姐,足可见原爷对红姐的礼遇,他一个当人下属的,对红姐频繁的探看,那就是失礼了。 “主子,我看了,不是咱们的人,是那边的,而且我们认识的。” 秦广王的表情有些古怪。 该说不说,他觉得红姐是有些玄乎在身上呢。 怎么兜兜转转,红姐总是遇到“他”的人呢! 红姐,好像天然同“他”有点犯冲啊。 一回两回三回的。 就他知道的,都三大回了。 一回好像是衡芜鬼城吧? 再是转轮王。 现在又是这几个。 “您还记得五官王吧?他这几千年可不消停了。” 魍原一听,五官王,哦,敌人阵营的。 “他怎么了?” 十殿阎罗,从很早以前就分成了三方。 一方,秦广王为首,视魍原为主。 一方,保持中立,一点不参合,不偏不倚。 还有一方,是“他”的人,五官王就是其中忠实的护拥。 不过,五官王胆小怕事,却狡诈阴险,做事两面三刀。 秦广王几个不耻与这样的人为伍,连虚与委蛇都懒得干。 就是那几个不偏不倚的,也好像甚少同他来往。 “他百多年前,收养了一个义子名叫谈全,今儿个到这儿来了,还同咱红姐撞上了。” 五官王,第四殿阎罗,司掌合大地狱,又名剥剹血池地狱,凡世人抗粮赖租,交易欺诈者,推入此狱。 “这谈全,身份可不一般啊。” “横芜鬼城的傀家,同这个谈全关系甚好,谈全身边那两个鬼将,其中一个是傀家长老傀元,另一个,我不认识。” 秦广王自不可能认识全部的人。 毕竟,鬼将这种层次,实在不够放在他眼中,能精准的认出一人,傀家都该烧高香了,在他秦广王这边是有姓名的。 魍原一听,语气终于微微带了些许诧异: “哦?” 啧啧啧,当真这是什么仇怨呐? 盛红衣怎么转来转去,都遇上傀家人呢? 莫不是盛红衣这丫头给傀家的祖坟给刨了? “老蒋,傀家,有没有什么大仇人呐?” 秦广王身为第一殿的主掌者,生死簿都在他殿中,所有的魂灵第一站就是去秦广王那边。 魍原问秦广王这个倒是问对人了。 语气若是不要这么戏谑就好了。 秦广王很无语,这都什么时候了? 魍原是真的被这件事给引出了些许的兴趣。 还别说,兴许顺着这条线,能摸索出盛红衣那丫头的前世今生也说不定呢? 他这是替下属提供思路,秦广王不是一直没查出? 虽然他嘴上总是说那丫头这不好那不行呢,但他心里是很信任她的。 可他信任,不代表他的下属就信任盛红衣呀。 却说,盛红衣那边,终于等到来人姗姗来迟。 半空之中,乌云滚滚,下一刻,两名鬼将先一步自乌云之中跳了出来,他们一前一后,已经将她同季睦围在了中间。 前面那个鬼将,用英气森森的声音尖锐逼问: “都是哪里来的小垃圾,没见到我家主子出行么?既然挡了道,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那鬼将到了近前,盛红衣嗅了嗅鼻子,却是为何,这鬼将的气息也让她有三分熟悉。 只是她一时想不起来。 就是这一刹那,一掌挟裹着阴风,迎面而来。 (本章完) 362 下场 正说着话呢,突然一掌便袭来,在盛红衣看来,可谓是阴毒至极。 所以,他们说的那些话,不过就是为了干扰他们的思绪。 从一开始,这一波人就准备下狠手,以多欺少,杀了他们呗。 鬼火渠这种地方,盛红衣和季睦也不是就遇到这一波人的。 他们在鬼火渠游荡了数日,前后遇到了三四波人。 少则一波两三人,多则五六人。 大家各自相忙,互不打扰才是常态。 无冤无仇就想取人性命,只能说太过狠毒了。 尤其,她很确定,这一波人分明是感觉到了一些动静,所以围过来的。 只能说,盛红衣很庆幸自己的幸运。 这若是当时收服道莲子的过程之中,被这些人嗅到了什么味儿给围过来,她还真就被动了。 如今,有师兄在,盛红衣面对这般场景,心绪毫无波动。 盛红衣虽之前就觉得对方来意不善,但这般直接下狠手,还是激出了她的凶戾。 她盛红衣看起来像是好欺负的人么? 退一万步讲,盛红衣也不怀好意呢,可那也是对方招惹在先。 另外,她不是凶残嗜杀之人。 做人留一线么。 对方便是同她对峙,可对峙又不代表就要下死手。 她觊觎对方的火种和财物是真,然,她并没有一开始就准备杀掉对方。 背负人命,是最大的因果,也是最难解的因果。 盛红衣又不是疯了,前面黑莲的因果已经缠的她心有余悸了,她是多么的想不开,要去缔造新的还是难解的因果? 自她踏上了修炼之路,纵是条咸鱼,修炼一路走来,越走越深非她所愿,但她也不可能作践自己,把自己的前路越走越偏,越走越斜吧? 有大道不走,偏走歪门邪道,那她真是距离成为一条死鱼不远了。 掌来,盛红衣悬于半空,深黑色的瞳孔之中闪动着幽火,不闪不避,她直面这一掌。 在狂风助威,掌风贴面似要将她整张脸拍成肉酱的那一刻,天地铢已是在她掌心稳稳一闪一变,顿然,焚邪已在她之手,她手持焚邪一剑穿出! 焚邪,挟裹着炽热的火辣,锋锐无匹的往掌风刺入! 摧枯拉朽,盛红衣耳边似听到了一声裂帛撕裂的脆声! 明明已经到了近前的一掌直接被焚邪洞开! 对方闷哼一声,低沉的声音之中饱含着痛意,也就是现在! 盛红衣动作更快了一分。 焚邪以一化三,成合围之势就将那正欲后退的鬼将包夹其中! 接着,她双手灵活的攒动,红艳艳的火灵气自她指尖涌出,又吸引了鬼火渠的鬼火灵气,红与灰黑并存,糅杂一道,眨眼间,她手中就幻化出一个大如玉盘的法印。 她清喝一声,法印一分为三,一齐打在了焚邪之上。 焚邪一震,本就快的速度立刻加倍,如流虹,拖着双色的尾羽,极速收拢。 焚邪已成剑阵! 伥术没想到自己遇到了这样的硬茬子。 这女子修为低微,她旁边那男人却背着剑,纵使看起来修为相仿,但那男人一看就不大好惹。 而那女人,第一眼的印象,就是弱。 她那时候正眉眼弯弯同身边男子说话,低眉顺目的不行。 伥术看的心痒难耐,他不怀好意的想,这女人莫不是这男人养的炉鼎吧? 此等极品,今儿个他非抢了不可。 他可是物色好的炉鼎很久很久了呢。 是以,他先一步动手,挑了这个女人。 一嘛,柿子捡软的,他们这边两人对敌人两人。 他自然选择好欺负的,出力越少越好。 这第二,不就是他要先一步抢了这炉鼎么。 他甚至对傀元轻蔑不已。 那个混蛋,真以为自家还是曾经那个傀家不成,竟然还有脸同他称兄道弟? 那剑修不好惹,若是他出了岔子,看他如何在全爷面前喷他。 于是,他得意的抢先了一步,顺利对上了盛红衣。 却,怎么也没想到,这女人敢跟他硬碰硬的怼。 而现在,当他被剑包围,他还没从震惊之中反应过来。 后悔、愤怒和不可置信的情绪将他淹没。 他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 那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此等修为? 幽冥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这么厉害的女人。 伥术又回想了一遍,还是没能确认盛红衣的身份。 该死的,这女人定然是用什么歪门邪道遮掩了自己的修为,以致他的误判。 真是卑鄙无耻。 眼看着双色的剑刃在他的周围飞舞,行迹越来越快,距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诡异难测之际…… 霎时,他“啊”的惨叫一声,紧紧的捂住后腰。 那里已经多了个血洞,火烧火燎的炙痛。 他大惊,脚下一乱,顿时,眼面前剑光连成一片,往他卷来。 “不……”他无意识的低喃,深知自己已经陷入到了剑气包围之中…… 外面的盛红衣,自然听不到伥术的心声,不过看他的表情,盛红衣就能猜出五六分来。 这种恶心的鬼修,她可真是一分钟都不想多看他一眼的。 他那表情在告诉盛红衣,他震惊于她盛红衣居然“敢”还手? 真真是愚蠢自大还是个井底之蛙。 有因必有果。 若不是他们先动手,还不一定会有这一次的灾劫加身。 这个鬼修的脑子怕是已经被什么吃了! 他也不想想,若不是当真觉得有实力对付他,盛红衣绝不可能选择毫不避让的正面硬刚。 说白了,一切都是贪婪和高傲自大,目中无人惹得祸。 盛红衣眼底深处两朵黑色莲影闪没,杀意尽露。 趁他病,要他命,就是此时! 心念起,剑阵之中,原本就密集飞舞的剑刃突然分化,再分化! 它们生生幻化出两三倍新的剑影,往伥术冲了过去…… 万剑穿心! 一旁同季睦对上的傀元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盛红衣一剑挑来了来者之掌,也将他二人的合围之势给打破,然后,他便被男子给拦住了。 如此,他亲眼见证了那女人以极快的速度将他的同伴围到剑阵之中。 再后来,那剑阵中的情况,他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起先就被女子的动如雷霆给震慑了一下,心知这回大约是踢到铁板了。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之间他在那火红到炽人的剑峰之下,窥见了三个圆圆的黑色的影子! 天地铢! 盛红衣! 他脑子里陡然冒出了这个名字,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就炸了! 怎么会是盛红衣? 怎么可能是盛红衣? 若说在整个幽冥界,有人兴许还不知道盛红衣是谁呢,可对于傀家,这个名字让他们仇恨又忌惮! 傀影死的时候,他尚且在外游历,寻找进阶的契机。 没想到,等到他回来,傀影已经死了。 傀家一下子就乱了。 其实,傀影的死活,自他内心来说,他根本不在乎,兴许还有些高兴。 傀影刚愎自用,对家族中人也刻薄藐视,他们都是同一辈儿的,因为傀影被上头看中,得了天恶,自此全家族都围着他转。 他真是苦傀影久矣。 他自认自己也不比傀影差,却少了他的运气。 后来,他死了,他们这些同辈修士,在族中终于有了一席之地了。 然,那混蛋死就死了,却给族里带来了灾祸。 天恶,岂是能随便死的? 此后,傀家人心惶惶,全族几乎倾覆。 天恶没了的事情,众所周知,傀影死的仓促,未对事态进行描补,以致传的衡芜鬼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加之之前天恶在时,族中对外过于嚣张。 失势之下,众人踩之,整个衡芜鬼城堂而皇之欺负他们的太多了。 傀家,以极快的速度便从高高的衡芜鬼城三大家族的位置上掉了下来,甚至隐隐绰绰之间,傀元深知,那位对他们的惩罚已经来了。 傀家但凡修为迈过鬼将门槛,都被暗地里一剪而除,族中人心惶惶却讳莫如深,无人敢讨论这件事。 那些年,傀家过得极为艰难。 直到他们花了极大的代价,同谈全有了联系。 那谈全是个贪财好色的草包,说什么谈家同傀家关系好? 那都是用钱铺出来的。 都说,曾经有一年,盛红衣不仅杀了傀家人,还狠狠坑了伥家。 伥家那伥广是出名的守财奴,也出了名的富有。 可谁能想到他守了一辈子的财被他人得了去了?! 自那年后,伥家对盛红衣恨之入骨,恨的不是她杀了伥广,而是痛心疾首那笔钱。 那些财富是很多,但凡事就怕比较。 为了和谈全说上话,求得庇护,傀家在他身上“进贡”的大约十个伥广不止。 有时候,傀元觉得,这么做值得吗? 外面人兴许不知,可他作为傀家人,甚至是傀家目前的佼佼者,他如何会不知道傀家的情况。 现在,傀家的仓库已经空了,偌大的傀家已成空壳。 傀家,也曾补救过。 但,便是借着衡芜鬼城鬼门开之际,出去烧杀抢掠,可是,又能积累多少呢? 他傀家,本就没什么修为高的鬼修了,能被他们打劫的,自然是不如他们的。 说句实话,有的那些人家,库房比他傀家的还寒酸呢。 其余的,好比小型门派,亦或者有庇护的世家之流,他们如何敢去硬碰。 也不是没有去冒过险,那一次,除了傀元和一个新进的鬼将外,其余新近的三名鬼将全都被人反杀了。 所以,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傀元心中并不这么认为。 可,族中几乎无人同意他的想法。 这些年,他们认为,自从得了谈全的庇护,他们终于开始有了进阶鬼将之人。 这表明了一个信号,证明那位大人物已经原谅他们了。 然而,便是这般,又如何? 傀家的辉煌在五十年前被盛红衣杀了天恶之时,其实就宣告终结了。 便是他们有零星的族人进阶鬼将又怎样? 衡芜鬼城这种鬼鬼相残,互相吞噬残杀的修罗场,仅仅只有鬼将的家族,也是生存不下去的。 倒不如自然消亡也就算了。 毕竟,他实在是担心,现在已经是快供不起谈全的胃口了,这以后,进贡不了金银财宝和女人,那要献祭什么呢? 他们族人的灵魂么? 傀元不知怎么去评价这件事,也最终觉得这是一件无解的问题。 而这件事的起初,都是因为盛红衣。 起先,他自然同傀家所有人一样,对她恨之入骨,想着怎么把她抓到,剥皮拆骨,以发泄恨意。 但,经年累月,他对她的感觉越发的复杂了。 族人说起盛红衣之时,都是横眉怒目之态,都叫嚣着,但凡自己遇到盛红衣,就要把她如何如何! 可是,真正遇到了呢? 这些年,甚至连族人都不再提起盛红衣了。 而他傀元,就是在这么猝不及防之时,看到了她! 虽然不是面对他的,但她出手之狠辣干脆还是震慑住了他。 傀元突然腿软,此时他才发现,这些年,除了对盛红衣的恨,还有已经悄无声息侵入到骨子里的恐惧。 是,恐惧。 自从确定了盛红衣的身份,他全身自里到外,自血液到每一根毫毛,都戒备的战战兢兢,写满了抗拒。 盛红衣实在太恐怖了。 曾经的傀影,是他遥遥不可及的存在,被那时候的盛红衣给灭了。 还有天恶,虽然看起来,天恶是傀影的傀儡,可是,这位地位尊贵,除了傀影,傀家谁不对它礼遇三分? 而那时候的他,也不敢招惹天恶,他甚至比害怕傀影更怕天恶。 因为,傀元心里清楚,傀影到底是傀家人,在他面前便是有些差错,可能只是被暴打一顿,兴许还能捡回一条命。 可是天恶,是那位大人物给的,谁知道它那青面之下看起来恍若死鱼的眼珠子都看到什么了? 在它面前犯了错处,会不会就是在大人物那儿出了岔子,万一引来什么杀身之祸,谁受得住啊? 毕竟,对大人物来说,要对付他们这些人真的跟踩死一只蝼蚁一样呢。 可是,这些令他哪怕在家擦肩而过,许是都能担心的整夜不能眠的东西,被盛红衣轻易击杀。 这说明什么? 说明盛红衣比天恶还恶呢。 (本章完) 363 都是熟人? 傀元已是被恐惧充斥,它们如同一只巨手,从内部狠狠的攥住他的致命处,让他不得不耗费心思关注盛红衣。 虽然,他的对手不是她。 越是这般时候,便越无法集中心神。 他的神识无意识游移,那谈全几人还以为他们两人赢定了。 早就躲在了后面,并且他们还会用防护符将自己圈在其中。 一直以来,他们都是这样的。 谈全是个草包,物以类聚,同他一起的自然也是草包。 今日过来寻找鬼火火种,不过是谈全闲暇之时的游戏。 他不过是穷极无聊,途径此地,想要鬼火罢了。 他随口一句命令,要他杀人,而为了他的游戏,他必须得去搏命。 岂不可笑? 可笑至极。 心中的怨恨和屈辱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忽然,他只觉得眼前被什么强光刺了一下,然后,心口一凉! 他下意识的眼一闭,本能倒退,心口骤然紧缩,不祥的感觉顿然浮现,挥之不去! 高手过招,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噗嗤”一道盛光伴随着冷硬的声音,便是闭着眼,一切都能清晰的感觉到。 傀元睁开眼,只见胸口处已有一柄流光溢彩的长剑直直扎着。 那一剑,扎的极为巧妙,一剑穿心,洞开丹田,干脆利落。 丹田之处,既是修士力量的来源,也是软肋。 这里一旦被攻破,那自然是兵败如山倒。 即便,他还没死。 即便,他的元婴闪避之下,避开了那把剑! 可是,元婴还在又如何呢? 鬼将期,元婴刚刚幻化而出,同初生的婴孩没有差别。 对手会让他的元婴逃跑么? 他愣了愣,抬起头,对面的男子脸色淡淡,明明是在这昏暗的幽冥界域,他却一袭白衣,显得格格不入又泾渭分明。 那男子同她对视,他的右手稳稳的持着剑,倒是冷然的开口道: “心不在焉,咎由自取!” 是啊,他是心不在焉,也是咎由自取的! 主动挑衅,是咎由自取,后面明明在战斗,他却心神涣散,这是心不在焉。 盛红衣的身份已明,同伴大约也是个人修吧。 这做派,一看就是那些个富得流油的宗门弟子的模样。 是他最痛恨的那波人。 其实,也不是全然的痛恨吧,他是嫉妒,毕竟这样的公子哥儿,天生好命。 而这些,都是他求而不得的。 他不合时宜的想。 许是刚刚恐惧太过,他今日原本就没什么斗志。 到得此时,他被一剑扎了个透心凉,他居然有解脱之感。 终于,不用让他去面对盛红衣了吧。 还有啊,他心中清楚,伥术已经完了,他突然很想笑。 哎呦,可不是好笑么。 兜兜转转的,原来盛红衣才是他们……哦不,兴许是整个衡芜鬼城最大的克星呢。 可不是吗? 盛红衣仅仅花了五十年,他感觉整个衡芜鬼城在他眼中都颠覆了呢。 五十年前,衡芜鬼城有三大家族。 除了长盛不衰的神光鬼家族,便是伥家和傀家最为扎眼。 可是,偏偏最后都折在了盛红衣手中。 躲也没法躲的呢。 命运。 这个命运不仅是三大家族的命运,也是衡芜鬼城的命运。 说起来,衡芜鬼城神秘、隐蔽,乃是那位大人物一手创建。 无人能管,无人敢管。 从衡芜鬼城走出去的人,那自动便有了横着走的资格。 他们可以做任何事情,并不用顾忌有什么约束。 幽冥界的所有规则,永远同他们无关。 在整个幽冥界,衡芜鬼城一直就是这样一个不一样的存在。 说的明白点,它有凌驾于整个幽冥界的地位。 幽冥界其他人,但凡说起衡芜鬼城,最多也就知道三大家族罢了罢了。 是以,便可以说,三个家族从某种程度上就是衡芜鬼城的代名词。 盛红衣一人招惹了三个家族,那完全可以毫不夸张的说,盛红衣将衡芜鬼城的水搅混了一多半。 可笑的是,三大家族对盛红衣的态度竟然也不是同仇敌忾的。 神光鬼一族,以光昌为主,对盛红衣无限拥护。 对,就是拥护。 衡芜鬼城私下里无人不知道,光家老祖宗光昌,亲自出马,硬刚守灵人守正,就是要把盛红衣从青龙冢崩解的事情之中摘出来。 那可是青龙冢呢,衡芜鬼城极为重要的一个带有神龙血脉的空间。 它崩解消失了,对于衡芜鬼城的众人来说,都是不能接受的。 青龙冢的存在,让大家伙儿得了不少的机缘,如今没了,以后哪儿还有机缘? 却是为何,盛红衣闯了这么大的祸还有人护着?! 还是唯一能随意进出青龙冢的神光鬼家族亲自袒护的? 傀元不解,只能说,这就是命运不由人之处。 要不说,盛红衣是衡芜鬼城的克星呢? 这不就来了么? 而傀家这般,明眼人都能看出它因为盛红衣而败落,今日,他应该是回不去了。 撇去他,傀家就只剩下一个鬼将,就那小子自视甚高,不知天高地厚的做派,不用旁人出手,傀家很快便会被其他家族蚕食鲸吞掉,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 而巧合的是,伥家,自伥广被盛红衣杀了后,伥家的境遇也没比傀家好多少呢。 伥鬼家族,生性多疑,便是连自己许是都不信呢,何况族人。 而且,他们好似受到了诅咒一般,自惹到了盛红衣开始的这些年,竟然越发的不顺。 自伥广死后,伥家就陷入了内斗之中。 斗着斗着,加之有其他家族的介入拱火,早就掉出了三大家族的行列。 否则,伥术也不会沦落到同他一样,给谈全当打手吧? 毕竟,谈全是什么玩意儿啊,谈家本来连进入衡芜鬼城的资格都没有。 也就是谈全被五官王收为义子,改名换姓,改头换面,谈家才终于有了进入衡芜鬼城的资格。 现在的谈家是衡芜鬼城三大家族之一。 又巧了不是? 谈全身边还有两个同伴,其中一个嵬坝是新晋的三大家族嵬家的继承人呢。 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嵬家的上位史更加的不堪。 嵬坝将他的亲妹妹,整个衡芜鬼城资质最好,也最漂亮的女人嵬娟送给了谈全做炉鼎。 他前些日子去寻谈全,看到了嵬娟。 他几不敢认。 曾经那个多么明媚,也多么张扬,满眼星火,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的女子,如今形容枯槁,油尽灯枯,眼如死鱼,竟然连转动都似不会了,哪里还有曾经的灵动,徒留下全然的死气沉沉。 正当年华的她,因为当炉鼎,被毫不节制的吸走了修为,现在看起来如一个八旬老妪。 她甚至不如老妪。 因为,她生不能,死不得。 毕竟,嵬家还捏着当时为她据理力争,唯一反对这件事的她的爹娘在手呢。 这嵬家,大约也只有嵬娟的爹娘对嵬娟还有亲情吧。 却不想,最终成为了禁锢嵬娟的一把枷锁。 这种手段,用在同族血脉身上,傀元觉得实在令人不耻。 这念头一起,傀元自己都哭笑不得。 人之将死,傀元觉得自己突然以前放不下的东西全放下了,整个人居然变得通透了。 他这般替嵬娟抱不平,倒也不是为了什么正义。 说白了,不过是因为嵬娟曾经是衡芜鬼城众多如他这样的男子求而不得之人,最终落到这般境地,冲击太大,有些唏嘘罢了! 嵬娟身后的嵬家,说来,盛红衣应该认识呢。 当年的嵬崧可是和傀影焦孟不离。 最后,傀影死了,他却是回来了。 盛红衣的名字,最开始出自他口。 甚至连盛红衣在衡芜鬼城被通缉之时的图像,都是他一手提供的。 嵬崧,那年独自归来,傀影却死了,傀家就把一腔怒火发泄在了他身上。 所以,他最后死了,死的很惨,被傀家长老搜了魂。 到那时,他们全家才知道,原来傀影致命的一击居然是嵬崧给的。 盛红衣对傀家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嵬崧也不逞多让,背后捅刀子,犹有过之! 因为此,傀家其实还去了嵬家大闹了一场。 所以,嵬傀两家早就已经成了仇。 今日,嵬坝是谈全的朋友,而他却成了一个低贱的打手,面对面时,个中滋味,只有亲自经历过才知道那种感觉。 不过,今天他既然走不掉,就把这些人都留在这里好了。 谈全身边另一个人名叫泉,寒泉山庄的主子夜的族弟。 当年,伥广就死在寒泉山庄呢,夜那个两面三刀又死要钱的,也同盛红衣打过照面,觊觎过伥广的财物的。 甚至最终,还打起来了! 虽然他那时候不在,但这些事,稍稍打听,便知是何等的情况了。 这人也同盛红衣产生了龃龉吧? 好,真是太好了! 他咧着嘴,朝着季睦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笑容: “喂,说起来咱们也算是熟人了!” “毕竟,我们同盛红衣已是熟的不能再熟了。” 季睦微微蹙了下眉头,对于对方的突然搭话,他心中并无波澜,人之将死,什么样的行为都有可能出现,他也提前做了万全的防备。 但说话的内容,引起了他的注意。 星陨剑往前一送: “休要胡言乱语!” 语落,他蓦然拔出星陨剑,他走上前去,居高临下的盯着疼到颤抖,灵气正在快速外泄的傀元: “说说,你们来此地为何?同你们一起的还有谁?” “还有!” 他的声音冷漠中透出极致的威压: “你如何认识盛红衣的!” 他记得,他们一见面就动手了,并未有过互相自我介绍这个环节吧? 对战之时,季睦自己也没想到,这个对手这么好杀。 但他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一个鬼将,不知为什么,对战过程之中一直心不在焉。 那种违和感,季睦清晰的感觉到了。 从他全身的气息情况,以及他神思不属的样子,季睦能判断出,对方在恐惧。 这就更奇怪了。 他一个鬼将,还人多势众,有什么值得他恐惧么? 对于不合乎常理的事情,季睦的态度是要更加的谨慎,避免对手反杀于他。 之所以还没有杀了面前这个鬼将,是因为他还得探一探此人的口风。 那无眼黑猿的事情,实在太过诡异。 若是师妹杀了那最大的冥猿王的事情被人看见,却很容易把旁人的目光引向她。 都是猿妖,稍稍串联,便是再诡异,也自有聪明之人对盛红衣穷追不舍。 毕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诡异不打紧,修士最不害怕的就是诡异了。 相反,越是诡异的事情,兴许就会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兴许这不可告人的秘密背后,就有莫大的机缘呢? 季睦担心盛红衣,自然竭尽所能斩断一切的可能。 问着话,对方刚刚的话,他也听进耳朵里了。 都是熟人? 所以,他顺势问了一句,就想听听对方是不是真的知道些什么! 傀元忍着痛,卧倒在地,他疼的剧烈颤抖,他知道自己彻底完了,说什么留下元婴,那男人的剑上乃是星辰之力,拔出之时,那星辰之力如星星散开,只一下,便将他的元婴破坏的千疮百孔。 被断了后路,傀元眼中闪过一丝血色的疯狂: “哈哈哈,我怎么认识盛红衣?那你去问盛红衣呀,问她在衡芜鬼城做了什么?” “你问问她,对于傀和伥这两个姓氏有没有印象!” “哦,对了,我们一行五人呢,那边,还有一个姓嵬和一个姓的,盛红衣应该也很熟悉……” 话未说完,一股巨大的阴鸷之气凭空生出,一下子便扩散了开来。 傀远抬起头,便见高空之中,一个……灰白色的骷髅飞了起来! 他脑子里顿时闪过一丝失望,不好了,是骷髅百倍。 他怎么把伥家的密术给忘了? 那这么说的话,用了秘术的伥术必死,他也活不久了,盛红衣和面前这个男修应该也活不下去了。 所以,最后能活着的居然是谈全他们? 真是太可惜了。 却说,傀元如何想的已经不重要了。 季睦耳边,响起了盛红衣匆促的提醒: “师兄,快跑。” (本章完) 364 该我了 一切的变故来的太快了,但对于盛红衣来说,却也不算是完全的猝不及防。 那傀元其实自报家门之时,好巧不巧,盛红衣就已经听见了。 她同季睦,本是分开作战。 遇到敌人,为了不影响彼此,同伴之间都会很有默契的拉开距离。 可,架不住季睦身边那鬼修实在表现的太过突兀了。 亲灵体质,本就对气息异常敏锐。 尤其,见面之际,盛红衣本就对这两个鬼修感到了熟悉。 所以,当她毫无保留,全副精力用焚邪剑阵将她的对手围在其中,逐渐的,她能感觉到她那对手的气息越来越弱。 盛红衣还有些惊讶。 一个鬼将,便是焚邪厉害,她出手狠绝又毫无保留,可也没到这么轻而易举就被她击败的程度吧? 她又不是没有同鬼将交战过,只觉得这一次遇到的,实力简直太一般了,真是枉费她之前对他们的预估。 明明,瞧他们的架势,以及对周围环境的敏锐程度,还以为他们实力强悍呢。 结果,居然是花架子么? 如此,她心下略为松弛,便行有余力了。 想到之前心中的疑问,她便一面分了些心神去寻季睦,顺便观瞻局势。 一面去寻其他人,五人小队,还剩下两金丹,一筑基,自两名鬼将围上来,他们就远远躲开了。 当时,盛红衣余光远远瞥到一眼,见他们没有上前,便暂且没管他们。 等到盛红衣去寻他们,盛红衣自己都微愣了一下。 居然还有这等操作? 这三人跑的远远的,乍一看似消失了踪迹。 但盛红衣是何人?旁的兴许能拦住她,可是符箓的气息和痕迹如何能瞒过她。 她很快便察觉到了防护符的痕迹。 盛红衣寻思了一瞬,数道灵气线已经隔空远远抛了过去! 灵线五彩斑斓,堂而皇之,如一个个灵活的手,无声无息的,便轻松的消失在了肉眼所见的范围之中。 外人不懂,但若是有一个符师在这里一定会叹为观止。 只因为,盛红衣她在拆解符箓。 何谓拆解,自是将原来形成的符箓给拆掉。 好比有人行路,新开辟的一条新路,走了一段,再原路返回。 可是,说来容易,做起来可不容易。 符箓此物,灵气一旦融会贯通,便有了符力。 拆解可不是“原路返回”,还需要将之前形成的符力卸掉,一个不小心,符箓自燃或者被触发引动,伤人伤己。 可以说,会这项绝活儿的,在符师之中百不存一。 算得上是罕见秘术。 幸运的是,此乃盛坪的绝技,能被盛红衣学会了,想必盛坪若是知道一定会很欣慰。 毕竟,盛红衣离家之际,她却是还未完全学会这拆解之术。 但这一点不能怪盛红衣不知进取,那会子她才多大? 虽然在白霞城成了一个小有名气的符师,算是崭露头角,但充其量也就只得三品而已。 三品符师,在如今的盛红衣看来,不过刚刚入门,符箓还未绘制利索呢,怎可能学的透拆解之术。 大约,盛坪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爱徒心切,但凡他有的好东西,他都会一股脑儿的塞给盛红衣。 当年盛红衣出门游历,虽然只得一年,但私下里,她还是被老头子给嘱咐了,就差揪着耳朵了。 主题意思就一个: 别偷懒,别只顾着眼皮子浅,只盯着他给她出门贴补的那点子灵石看! 没事多看看绘符之术,相关书册他已经“贴心”的给她放进了储物袋。 谁能想到,这一别就是五十年之久呢? 而此时的盛红衣的拆解之术已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毕竟,她师父只会拆解静态的符箓,而盛红衣此时动手做的是在拆解触发的符箓。 只要她想,便能于无声无息之间卸掉敌人的盔甲,何等恐怖! 只不过,现在么,她还不想卸,就只是想看看那几个人都在干什么。 毕竟,她距离远,灵气隔空而来,绵延这般远,损耗破大,这几个,若是毫无威胁,放了这几个小虾米又如何? 四品防护符,他们以为就能遮掩住他们? 这是对自己过于迷之自信了吧? 没一会儿,符箓之间,自盛红衣的眼中便多了一条蜿蜒的通道。 盛红衣嘴角轻勾,成了! 那缕神识无声的侵入进去,然后就看到了让她惊掉下巴的恶臭一幕。 三个男人,在这里把酒言欢呢,关键是一人都还带了一个……女子?! 盛红衣眉头紧皱,就听见居中那人道: “嵬兄,老弟,这女傀儡,你们感觉如何?” “呵呵,也就看在妹夫你的面子上,否则为兄还真是……啧啧,这傀家当真是败落了,居然连看家本事,傀儡都做不好了么?” 那“嵬兄”这话拉踩的意思很明显了。 盛红衣却是松了一口气,转而用神识打量了一番那三个柔弱无依的女子。 果然,面色僵硬,眼神有些呆滞,全身都没有什么活泛气。 原来是傀儡? 不过,这等傀儡做的还不够精致么? 若不是盛红衣擅长从气息辨人,怕是早就被蒙骗过去了! 但,以盛红衣的眼力见儿,她觉得这傀儡几可以假乱真,在荒原大陆,她还未见过这么精湛的死物呢! 这“嵬兄”也不知是不懂装懂呢还是在吹牛呢。 既然是傀儡,盛红衣称奇之际倒也就放开了。 这帮子家伙口味重跟她有什么关系。 只要不是强抢民女被她看见了,她懒得管。 而且,盛红衣眼中闪过轻蔑。 是怎样,敢情这五人之中,这两个修为高的是打手?剩下的三个是过来坐收渔翁之利还是来踏青的? 这都玩上了! 盛红衣不理解,不过她也懒得理解这些个人,遂只余下一缕心神关注他们的动态,主要精力放在了季睦那边。 只不过,她眼神微眯,若说一开始她不确定这嵬兄,老弟是不是她想的那两家! 可,自“嵬兄”提起傀家,她基本确定了! 当年的傀影和嵬崧还结伴而行呢,不过后来落得一人死一人回的下场。 两家成仇在这件事上就已经埋下了种子呢! 谁能想到,嵬家五十年前还什么都不是,在衡芜鬼城属于底层之中的底层,如今也敢叫板傀家了? 看来,五十年,衡芜鬼城已经风云变色了? 而“老弟”? 寒泉山庄么? 此念刚起,那边傀元就自报家门了。 盛红衣听个正着。 所以,事实就是这么巧合? 她今儿个遇到的都是衡芜鬼城的老相识了? 其余人,盛红衣心中并未起什么波澜。 傀元不怀好意,死了也想拉垫背的。 可对于盛红衣来说,她可不做旁人手里的枪! 说的直白点儿,他们恨她盛红衣属实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儿,不恨才不正常。 可盛红衣对他们却谈不上恨,当然也不可能对这些人有好感。 她其实就是无感! 毕竟在这些事情之中,盛红衣都是大赢家。 人生之中,兴许会有许许多多的对手出现,既然都失败了,那怎么还会让赢家在意呢? 何况,不是她要说。 这傀家还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当年的傀影和嵬崧可不是这般的实力啊! 同她盛红衣那一战,盛红衣自觉很辛苦。 她最后,真真是靠着智技百出和勇敢,以及天时地利的条件相叠加,才算捡回一条小命,反杀于对方! 而季睦更是因为那两鬼沉睡了这么久。 可现在,都是什么货色? 傀元心不在焉? 心不在焉也不该这么脆弱吧? 这才多久,就被季师兄一剑穿心了?! 所以,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傀元太菜了。 电光火石之间,一切纷繁复杂的情绪一起涌起又一起退了下去。 如海浪,同时暴涨,最终又很快归于海中,毫无痕迹。 盛红衣扫了一眼季睦,他是占了上风的那一个,傀元已是没了反抗之力。 她放了心,将全副心思都用在防备伥术身上。 当年的伥广,一个筑基期的伥鬼,它施展骷髅百倍之后,实力堪称元婴。 那么,已是鬼将的伥术呢? 骷髅百倍的实力会如何? 是化神?还是炼虚? 盛红衣心中有了防备,她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 只要事情还未发生,一切都还有转机。 在此般情况之下,剑阵之中,有一个东西突兀的飘出,盛红衣心中倒不是恐惧,更多是一种尘埃落定的坦然。 果然来了。 外界,旁观者秦广王再次心提到了嗓子眼: “原爷,是骷髅百倍!” 若不是原爷不让干涉,他恨不能亲自去。 伥鬼家族这本事,当真是个麻烦事儿。 对红姐可能是致命的呢! 为何,自家主子还能这么淡定? 这不合理吧? 魍原躺在虚无草之中掏了掏耳朵: “怕什么?你红姐又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等情况,一切,都是天意啊!” 魍原其实并不爱感叹,比起说什么,他更愿意表现在行动之上。 可是,这情况实在太巧合了! 除了冥冥之中的天意,又该作何解释? 若是按照正常的思路去解释,那也只有巧合二字能勉强解释的通。 否则,如何解释幽冥界大得没边儿了,可盛红衣却一而再再而三遇到衡芜鬼城的人? 除了这个,魍原其实还在考虑另一个问题。 幽冥界无人不知,他魍原同“他”有仇,且是不死不休的敌人。 衡芜鬼城由“他”一手开创,同“他”牵绊极深。 所以,他魍原自然跟衡芜鬼城也格格不入的厉害。 盛红衣作为他魍原的福星,与他气场相合,那么她不喜衡芜鬼城倒也完全能理解。 毕竟,那丫头泾渭分明,底线明晰,衡芜鬼城那些个鬼祟之事,盛红衣完全看不上! 可,现在么,魍原终于察觉到了一丝违和? 似乎不仅是因为他魍原的关系,盛红衣本身就同衡芜鬼城各种龃龉。 从还未到幽冥界,似乎就开始了! 他思绪不由飘远了些,印象里,盛红衣这丫头非常不喜欢幽冥界。 魍原懒得追索盛红衣的前程过往,但以盛红衣的性子,理智又聪明,如何便将厌恶随便摆在脸上? 大约是厌恶满溢,让她不经意间显露了一二。 虚无草动了动叶子,有点意思啊。 这边,盛红衣在伥术的骷髅百倍出现之时,神识迅速的敦促季睦快跑。 她已是顾不上师兄了。 另则,焚邪剑反转之间,迅速隐去,天地铢重现。 滴溜溜!似响在虚空之中的声音! 下一瞬,天地铢落定! 卦成! 天地否! 乾上坤下。 阴阳相合,才有世界! 乾为天,坤为地! 天与地背道而驰,代表互不干扰对方,互不交往,互不相通。 阴阳不交,便是否! 伥术的骷髅百倍,自轻易又快速的冲破剑阵出来之时,盛红衣就笃定伥术最后那个执念是冲着她来的! 那骷髅血洞似的眼睛直直瞪着她,若是眼神能杀人,盛红衣怕是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卦成,阴阳分开,也带走了所有的灵气。 骷髅百倍的行进速度并不快,因为它自信亦或者势在必得。 这害死他的女人,他一定要让她给他垫背。 伥术的执念想。 却不料,它的过于自信,到底是给了盛红衣机会! 盛红衣隐在背后的手快速结印,如流光闪现,无声又迅速的打在天地铢上! 天地铢上黑光幽幽,反应到卦中,灵气分离的更加迅速又彻底了! 盛红衣目光微凝,就是现在! 顿然,一柄透明的伞凭空出现,陡然挡在了骷髅百倍的必经路径。 骷髅百倍不管不顾,轻蔑一瞥。 就这,也想拦住它?! 它“哼”了一声,在它眼中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杀了盛红衣。 这是主子留下的执念! 它必须完成,只可成功不可失败。 它往盛红衣的方向直扑而来。 蓦然,它眼前一黑,想象之中洞穿这把古怪的伞的场景未出现! 它忽而失速,直直“掉”进了伞中! 它一惊讶,想要借助灵气,却就在此时,才发现,周围哪有灵气,分明是一片荒芜?!如同绝地! 怎么会这样? 盛红衣心下冷笑,早就防着它这一手呢,天地否下,一切灵气早就被抽干净了! 盛红衣指间,灵气沸腾,她冷然一笑,带着说不出的威慑: “该我了!” (本章完) 365 超度、信任 天地否卦之中,看似不起眼的水伞,居然,稳稳的将骷髅百倍禁锢其中。 盛红衣目光闪了闪,她是知道所谓的骷髅百倍该是有限制的。 毕竟,将伥鬼一生所有的修为凝聚在这一刻,听起来确实令人惊叹和恐惧。 这肯定不会是一件无上限的事情! 试想,若是能凭借这种本领将修为提升到极致,好比大乘?那岂不是乱了修仙界的秩序? 若是个妄图拉人陪葬的变态,是不是可以凭借着这般的本事毁掉一方界域? 毕竟,大乘修士乃是顶峰的存在。 便是骷髅百倍有时间局限,但对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巅峰高手来说,眨眼之间倾覆一界并非什么不可达成一事! 伥鬼家族若有这等本事,它们绝不会还能过如此安宁的生活,也绝不会还这么籍籍无名,臭名昭著。 毕竟,有本事的大佬,旁人都会畏而生敬的,谁又敢不怕死的去鄙夷他们呢? 心中想的透彻明晰,盛红衣却更清楚目前的局面。 有上限不代表不危险,尤其对手是个鬼将! 所以骷髅百倍,至少得有个化神级别! 以金丹对化神,盛红衣知道自己太托大了! 可,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 越是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盛红衣的头脑越是清楚。 时间好像被拉长,盛红衣做的每一步,都是她精细盘算过得结果。 骷髅百倍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那就是时间短。 魂魄越是虚弱,时间越短。 焚邪剑阵对它的消耗是极大的! 所以,她只要挺过不算长的一段时间就行了! 兴许是十息?二十息? 然,一切至盛红衣用琉璃净水幻化出来的佛门宝伞对上它之时,盛红衣既诧异又随即松了口气! 伥术的修为比她想象之中的还要弱。 身为鬼将,骷髅百倍的修为也并未超脱鬼将的范畴?! 竟然,还不如当年只有筑基的伥广么? 这是为何? 盛红衣不解,但敌人越弱,自是对她有利。 她眉眼微灿,五色灵气在她手中幻化出惊人的璀璨光芒! 逐渐的,灵气的灵性迅速的收敛而去,取而代之的是佛性自盛红衣的双掌之间喷薄而出。 掌心,卍字如链,往透明的伞上叠加而去! 整个伞上,卍字纹一个接着一个,整齐排列,它们首尾相连,又丝滑的如水一般,流动间,靡靡梵音随水生迸溅,充斥在周遭,振聋发聩! 伥术,是伥鬼,在盛红衣眼里,它属于邪祟之中的邪祟,万恶之源。 对于这等东西,盛红衣是忌惮又厌恶! 她厌恶他们的作恶多端。 至于忌惮,盛红衣没有细想过为何,就是本能都觉得这些玩意儿要是不处理干净,恐成后患! 是以,她一上手,便用了琉璃净水压制! 而佛门宝伞,属于佛门法器,它们“张弛自如,曲复众生”,有“遮蔽魔障,守住一方净土”之功效! 用琉璃净水幻化的宝伞,佛力叠加,扩大了十倍百倍之力。 伥术有骷髅百倍,她盛红衣有佛力百倍,很公平不是吗? 天地否先断了伥术的骷髅百倍的路,让它上不得天,下不得地! 佛门圣水琉璃净水随后居上,克制它,也净化它! 为了拦住它,盛红衣倾其所有,毫无保留! 事关生死,自是底牌尽出方能保命! 只一击,居然就轻易的将那伥术给抓住了?! 明明,按照盛红衣的预想,她是准备了七重伞的,七重代表超脱六道,得以解脱! 只没想到仅仅用了一道! 伥术这实力弱的有些过分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她更加不敢掉以轻心了。 卍字符文在伞上罗列,慢慢的,那些线条扭动了起来! 金色的符文变成了一个又一个的佛字,镌刻在伞上! 若是近看,便知是往生经! 伥鬼是害人之物,死于他手中的不知有多少生灵,而今他死了,业障便消了,那些个冤死他手的生灵便也得以将这一笔业障消除掉,得到解脱。 盛红衣做这事儿,是出于对万千生灵的怜悯! 说不出为何这么做,自黑莲那一世黑莲自爆之时尚记得默念往生经开始,盛红衣便时常如此! 以前,她尚且为之纠结,什么事儿她总想着刨根问底,寻求个原因。 如今不了,一切不过就是顺从本心罢了。 她愿意为那些亡灵超度,尚且行有余力,那便做呗! 往生经一字一字的在宝伞上显现,佛力逐渐空前高涨,自那伞为中心,佛光莹莹,普照众生! 不远处,季睦静静看着这一切,没做任何的评价,一边已经奄奄一息的傀元震惊到无以复加。 这一刻,他即将涣散的双目之中,没了怨恨,没了不甘,更没有了疯魔的血色。 他的瞳孔变得无比的干净又迷茫,如初生的婴孩,带着一股子与生俱来的纯善。 脑海之中,一切的纷扰、疼痛都离他远去了,他能记住的居然是年幼之时同还是孩童的族人们一起刻苦修炼的时光! 那时候,族里的事情同他们无关,每日所想便是怎么能把修炼任务完成少挨点揍; 如何又能完成功课又能偷溜去玩儿; 今儿个族兄弟们比自己厉害回去怎么交代…… 单纯琐碎,他以为他完全忘了,没想到它们一直藏在记忆的深处,从来不曾或忘。 原来,他早就累了啊,自族中这些事情压下来,他再没有了单纯的修炼之心。 他被迫虚与委蛇,被迫做那些他曾经从未想过的事情,期待着重燃傀家的荣光。 其实他内心深处知道,他没法做那个扛起重燃家族荣光的勇士,永远不能。 可是,他不能说,不敢说! 那些族人如缠树的藤,他们缠在他的身上,依赖他又束缚他! 如今他才发现,他早就在这些藤的缠绕之中,被吸干了养分,枯死了。 只是,他被藤缠着,也被它们支撑着,所以一直有一种自己完好如初的错觉罢了。 现在,终于解脱了吗? 他的双眼终于涣散开来,嘴角却露出了笑容,远远的,他居然看到了一个女人朝他走来,巧笑倩兮。 那是他年少时候的梦中佳人啊。 他记得她的名字,是嵬娟! 真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可惜他知道不是。 不过,好在,这一世快要结束了,终于要结束了。 下一世,哪怕做一个最平凡不过的凡人或者凡兽,惟愿一世温饱安宁即可。 他的眼前,更加的模糊了,似有七彩光拂过,紧接着,他觉得他浑身一轻,如一根羽毛,终于摆脱了拖累他的躯壳,去往不知名的远方。 真好啊。 一贯淡定的秦广王这时候也是目瞪口呆,完全没有了他平日矜贵气质,甚至带上了村口常见的大黄狗的憨态。 真的不能怪他失态了。 原爷说不要干涉红姐,他便是担心,也不敢干涉。 可,刹那间的佛光,只要他没有眼盲心瞎,五感封闭,那是绝对能够看到的。 这还怎么……回避的了? 再说了,阴沉黑幽的幽冥界,哪里能承受这样的金光灿灿! 红姐……红姐究竟是什么身份? 是道还是佛? 难道一早原爷就知道红姐身份有异? 定然如此,否则如何这般对红姐充满信心? 如此想罢,他朝着虚无草拱了拱手: “原爷神机妙算,我真没想到红姐竟然是佛门之人,难怪原爷对红姐如此放心,如伥鬼这般的鬼魅,佛法对它们正正好有压制奇效。” 虚无草晃了晃: “……?” 一时之间魍原有点懵,怎么突然就对他拍起彩虹屁来了? 原先他对盛红衣那丫头的怪言怪语特别不喜欢,因为听不懂。 现在,他已是能灵活运用,还觉得特别贴切呢。 这种彩虹屁,他才不买账呢。 他什么时候说过丫头是佛门之人了? 多年不见,秦广王脑子是不是不行了? 难道他没见到盛红衣全身灵气充沛的模样么? 而且,他实际上并不知道盛红衣又遇到了伥鬼! 秦广王莫不是忘了,他让他去探了一眼盛红衣,他说不认识那伥鬼来着。 介于秦广王一直很靠谱,魍原也没当回事,一个鬼将,需要他们在意么? 早知是伥鬼,他定然要提醒一下盛红衣的。 幸好,盛红衣抗住了骷髅百倍。 魍原想想有些后怕,就对没有“据实相告”的秦广王有些不满。 他语带警告: “胡说什么?你红姐是玄尘门弟子,你今天第一天知道?” 因为这,他一直深深嫉妒着玄尘门,若不是玄尘门横插一脚,成了盛红衣的师门,他倒是想毛遂自荐来着。 坏就坏在玄尘门是一方巨鳄,无法装作看不见,这若是个不相干的小门小派,魍原都不会承认的,早就下手抢徒弟了! 什么?有失道义? 他魍原本就是个恶鬼,看起来很好说话吗? 道义又是什么东西? “……可是她……” 秦广王一时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他自己也懵的厉害,眼见为实,可是之前盛红衣施展道术他也不是没见过! 这般,究竟算怎么回事? 道门中人如何能精通如此高深的佛门法术。 那带着超度之力的法术,可不是随便一个佛门小尼能做出来的! 他若是连这点眼力界儿都没有,这十殿阎罗的首座也不用坐了吧? 可很明显,原爷对这事儿似乎讳莫如深? “这有什么?这件事儿你看过就算了,烂在肚子里吧,反正吧,你记住,你红姐不太一般就是了!” 这有什么? 他还见过盛红衣施展过魔灵气呢。 那由魔灵气幻化而出的黑色莲花,至今让他记忆犹新。 只不过,这些就不用同秦广王说了。 好在秦广王是他信任的下属。 又好在因为那无眼黑冥归来,魍原怕再引动什么未知的麻烦,提前让秦广王在方圆百里之内设下埋伏,若是有什么进入必然引动埋伏,而今一切尚算安然无恙。 不过: “那三只躲在符里不出来的缩头龟不能留了,回头都处理了吧。” 从盛红衣拆解了这三只缩头龟的符箓,明明轻而易举的进入其中又退出便知,盛红衣对那三人没动杀心。 不过以她的谨慎……现在动不动杀心还未可知。 让秦广王出马,只是魍原以防万一留下的后手。 原爷都说的那么明了,他再不听,那就是非要和原爷逆着干了。 没有哪个当人下属的会这般的。 他压下涌动的心思,脸上的神情恢复了平静,似什么都未发生过: “是,原爷,不过,红姐那个师兄需不需要一并处理了?” 这一定是红姐的秘密。 秘密,如何能让外人知道呢。 秦广王知道自己看到这一切还能好生站着,是占了自己是原爷的下属的光。 不过那个季睦……一旦他说出去这里看到的一切……红姐会很被动吧。 至于说红姐同他有同门情谊?那又怎样,他有一百种办法无声无息的处理掉对方。 “不用处理!他跟你一样,是个聪明人。” 魍原一语双关,顺便夸了夸秦广王。 一直以来,魍原最信任秦广王,就是因为他聪明。 他聪明却懂得不露锋芒,还有绝对的忠心,这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秦广王摇摇头: “聪明人更应该处理掉才是。” 聪明人了解聪明人。 身为聪明人,最是懂得拿捏人心和把柄,留把柄在聪明人身上,实在危险。 虚无草慵懒的舒展着叶子,好像完全没有感受到下属的不赞同,却道: “秦广王,你知道情么?情能产生信任和牵绊。” “季睦同盛红衣的情,是患难与共的交情,也是真心相待的兄妹之情,聪明的他可能会背叛盛红衣,可聪明又有情的他,却不可能。” 其实,这是双向的,盛红衣不知道季睦能看见这些吗? 可她还是用了。 说完这话,魍原便不说了,图留下秦广王眼神微眯,满是若有所思的深究之意。 盛红衣这边儿,往生经终于在伞上落下了最后一笔! 落成之时,天地否卦中,突然“嗡”的一声,嘈杂哭声冲天而起! 盛红衣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就见伞中,一个又一个的血色的光点飞了出来。 那就是这伥鬼这辈子造下的业障了。 (本章完) 366 捏爆、来历 那些业障慢慢升腾,本是极深的红褐色以及灰黑色肉眼可见的逐渐淡去。 它们逐渐变成了与空气一色的透明色的芝麻粒大小的小光球,然后,它们又一个接着一个渐渐瓦解,终究彻彻底底的融入天地之间。 那些颜色代表的是残存的执念和记忆,而今,被往生经超度,尽皆被抛下。 盛红衣站在原处,迎着光,自带着超然物外的佛性,可是,此时此刻,她脸上没了悲悯,难得的怒目圆瞪,怒意无有一丝一毫遮掩。 没有任何犹豫的,她忽然两手交握,似挟裹着万钧之力,金色的梵文自她交握的手间流泻而出。 那琉璃净水幻化的宝伞眨眼幻化,消失流转的无声无息。 下一瞬,天地否卦之中,原本宝伞所在之处成了一只金色的巨掌。 掌上,金色的文字再次发生了改变。 季睦默默扫了扫,便认出了那些经文,乃是金刚经。 他垂了双目,蓦然间就想起了师妹收服琉璃净水的场景。 师妹与佛,究竟是多深的渊源呢? 金刚经已经彻底凝成,掌心摊开,那骷髅百倍赫然就在掌心之上! 季睦、秦广王、魍原都沉默的看着这一幕。 就连虽然在秦广王设下的埋伏圈外,但已是感受到了那股子煊赫佛意的黑风。 他随意依靠在一株树上,摸着下巴,沉默着,那思索的习惯在某一瞬间似和魍原重合,有一种说不出的神似。 幽冥界外,中妖城城门大开,麒南颀长俊逸的身影已是出现在了门边。 镶着麒麟金纹的白袍加身,墨发只随意以一根金色缎带系着,其余并无任何配饰,他全身气息收敛,只站在那儿,无需任何衬托,便风姿奇秀,神韵独超,气质清华。 静客站在莲池主持身后,扫了一眼麒南便低下头去,心说,莫怪玉妃姐没有把持的住了。 这等绝色男子,便是她这样的出家人,忍不住也心神荡漾了一下呢。 她在心中默念着“阿弥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方才快速使自己恢复如常。 只能说,一个人的气场在一个人的外表之中当真占了很大的一部分。 玉妃姐的儿子同这个当爹的从外貌来看,像了至少八成。 可,元宝张扬中透着少年的意气风发! 静客在盛家经常看到他,他同盛家大长老,以及自己的祖父母和娘亲感情深厚,他明事理,却又用一种善意的眼光在观摩体验这个世界。 静客欣然的知晓,这是一个在爱中成长的孩子。 她由衷希望他以后能永远保持着这般的纯善又骄矜的心性下去。 火麒麟,不就是应该这样飞扬澎湃么? 红衣的亲侄子,玉妃姐的儿子,就是她静客的子侄。 儿子那般,可父亲却是这样的,静客在心中摇了摇头,便是长相相似,这要是在不知情人眼中,大约也不定能猜出他们父子的关系呢。 实在差异太大了,犹如天壤之别。 对元宝,她总是忍不住去抚摸他的脑袋,心里的爱怜怎么都止息不了。 而麒南……真是谢谢了。 莫要看他随意一站,可,同他待在一处空间愈久,静客发现,她自心底深处升起的忌惮之感就越深重。 这大约是十阶大妖于无形之中自然显露的威压吧。 麒麟神兽,本就战力爆表,鲜有能与之匹敌的。 不过,她眼角余光撇了眼盛玉妃,钦佩之情真是源源不断。 玉妃姐,真乃强人也。 炼气期就能同这位麒南城主生小元宝不说,今儿个,她还能面不改色,甚至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 那笑意陌生客套又礼貌,似两人当真完全不认识。 她偶然瞄到麒南扫了玉妃姐好几眼呢。 如今看来,玉妃姐比麒南还要更沉得住气呢! 却说,莲池没有徒弟那么多思,但她心中念叨着一件事儿,一面她还要同麒南客套,便也没心思注意后面两个小的了。 莲池也懒得管她们,她不无护短的想,若是麒城主不给她面子,偏要同玉妃作对,那她自也可以不给麒南面子。 正是这般想时,她面色微变,眼底深处掠过一抹沉吟。 又来了,幽冥方向怎会有得道高僧么? 莫非是哪一位鬼僧? 可他们佛域之人并不多,达到她这般境界的已是屈指可数,能发出如此佛力,莲池心中至今未对上号,究竟是哪一位。 莫非,她闭关数十年后,又有哪一位奇僧横空出世了? 而且,那佛光的方位……同不久前那灵气迸溅引动天象之处似距离很近。 却是为何? 难道是在斗法? 可也不像有斗法的痕迹。 莲池觉得这一回的幽冥之行越发的出乎意料了。 本来只是陪静客一回,送了静客和盛玉妃过来后,她并未决定久待。 她原先的计划是同她几位已然出世的好友会一会,静客和盛玉妃在这儿,自己本身又是个机灵的,她其实没什么不放心的。 而今,她的想法变了,如此费解的奇景出现,又同佛门有关,她可不得在此处多留上一留,探个究竟? 她隐约觉得,佛界似乎要有些不得了的动荡了。 很远很远的云端深处一处小山坳,一美妇人、一老妪以及一梳着道髻的中年妇人坐在一处。 美妇人很不耐: “小莲子什么时候到,跟你俩在一起,真是要闷死我了。” 便是抱怨的话,但自她嘴里说出来,就是娇娇滴滴,香艳无比。 老妪没任何表情,好像美妇人没说她一样,她虽然看起来年纪比较大,可一头银丝有着水一样的光泽,面色红润,富态的很。 只,那梳着道髻的女子可不由着她: “妖女,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个死样子。” 美妇人冷笑: “哎呦,老学究?你管的可真够宽的,我什么样,关你何事?你不想看就闭眼。” 老妪笑了笑,还是没说话,这两个家伙,永远这般,一见面就吵,甚至还能打起来。 可是不见面吧,两人还想对方的紧,都要拐弯抹角的问呢! 幼稚。 女道师气的哼哼的,扭头敲了敲桌子: “妖女说的对,莲池怎么还不来,老道我是来打牌的!现在三缺一怎么搞!” 美妇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着自己的美手,就不搭理她。 老妪叹了口气,捋一捋自己的银丝,准备说话打圆场,却是,忽然一道金色光芒流星般坠下。 三人齐齐看去,莲池身影现: “几位,我这儿有点事儿,咱们再约!” 话落,佛光陨灭,船过无痕,无影无踪。 三人愣了愣,面面相觑,女道士明显是个暴脾气,率先反应过来: “好她个莲池,居然放老子鸽子,普天之下,也只有她敢这么干!” 美妇人捂着嘴咯咯咯笑了起来,眼神明媚张扬,开心极了。 反正那老学究不爽,她就爽。 “你且在这儿生气呗,左右无事,我得看看我家小莲子都在忙什么呢!” 说罢,座位上哪儿还有人。 远处,轻渺娇声传来: “先走一步咯。” 老妪又叹了口气,她再次摸了摸她的“银丝”,这一头秀发,每一次她们来她都要折损好几根,都是叹气叹没了的,真讨厌。 可能怎么办呢? 她看了一眼要成喷火龙的自家姐妹: “要不……”就算了吧,都说改日再约了,还能怎么着。 她话没来得及出口,对方“嗖”一声,也没了影子: “当谁不会去一样,我也去!” 老妪站起身,无语至极,要了亲命简直,但她们都走了,她留在这儿岂不无聊。 罢了罢了,身影淡去,紧随其后。 却说盛红衣自是不知她引来了诸多早已出世的大佬。 更没想到,这些个大佬不久后还救了她一命! 只不过,这些后话留待后说罢。 眼面前,佛掌之上,伥术的骷髅百倍的颜色也淡了很多,一副奄奄一息的状态。 只是,盛红衣眼中闪现一抹残佞,还不够! 巨掌骤然捏紧,伴随着一声急促又凄厉至极的惨叫声,骷髅百倍同那巨掌一起消失了! 到此,盛红衣冷笑出声。 难怪她觉得伥术这骷髅百倍弱爆了,原来这草包的修为压根没有多少是他自己修炼的,便是一生修为,又能有多少呢? 他看起来花团锦簇的鬼将修为,大多数是用炉鼎堆砌的,占用的是别人的修为! 炉鼎,是没有好结果的,所有的炉鼎都会被“吸干”精力,油尽灯枯,甚至,极有可能连魂魄都会消耗殆尽,消散在世间。 佛之一怒,照样可以伏尸千里。 捏爆一个渣滓,让它无比痛苦的死去,才是渣滓应该得到的结局。 秦广王瞳孔微缩,似心有所感,掌心之中,蓦然升起一个书卷,赫然是生死簿。 他手一扬起,展开一看,再也遮掩不住满脸的震惊。 身边,魍原的声音响起: “原来是这样么?果然如此!” 却是刚刚的往生经有如此强大的佛力,居然真的将那些业障超度殆尽。 如此,原本那些再没有办法投胎的魂魄重新回到了生死簿上! 虽然,它们可能依旧需要等很久才能投胎,但从在天地间无声无息的消散掉转变成能够排上队,哪怕等十年百年,总有机会不是么? 这就是死而复生! “为什么?”秦广王喃喃自语,终究没忍住: “原爷,红姐究竟是什么来历?!” 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情? 虽说佛力这种事情同道家修为无任何关系,佛力深浅,在于对佛法的精通体悟程度。 可,一个不足百岁,甚至都不是佛修的女子,念个往生经居然就将那些魂灵由死到生? 这真的是世上不能理解的奇事。 兴许唯一能做出解释的,是她的来历。 可,秦广王也想象不出,什么样来历的一个人,能做到这般地步! “我也不知,应是与神界有些关系。” 她拯救寻木,召唤祖龙,说她同神界无关那就是睁眼说瞎话。 “神界,那岂不是和他……” 此时,魍原的虚影不知何时已经从虚无草中出来了。 他站在秦广王身边,默然点了点头。 接着,他似斟酌了一二: “兴许还有仇呢!” 否则,盛红衣来一趟幽冥界,为何屡屡坏他的好事呢? 衡芜鬼城、青龙冢、甚至转轮王、还有现在…… 这世上哪儿有那么多的巧合? 青龙冢之中她救寻木那一次已是让魍原窥知了许多东西。 这如何能是巧合呢,必然是经过层层卜算的结果! 命数,最诡谲不可测的东西,能扭转? 魍原闻所未闻过。 “神界有这样一个人么?” 秦广王抬眼看天,他们幽冥界,是看不到天的,阴瘴之气重重,整个幽冥界都是阴暗的。 他们,距离天很遥远。 魍原再次摇头: “这也是我的疑问。” 确实疑问,说她与神界相关,可神界有什么厉害的人物,便是秦广王不清楚,可魍原却很清楚。 但,没一个人能同盛红衣对上号。 而且,神界之人转世,那也不会超脱生死簿吧? 莫不是…… 魍原心中突然闪过一念。 而这时候,该说是主仆心有灵犀么? 秦广王突然扭头,一脸悚然的盯着魍原: “原爷,您说红姐会不会没转世,只是一抹神念!” 神念,不经轮回,自是不会上生死簿。 越说到最后,他声音越小,还有些踌躇犹豫。 这种模样对于杀伐果断,冷漠无情的秦广王来说,太罕见了。 魍原这回顿的时间更久了。 半晌,他才道: “不是,她怎么是神念!她有亲生的父母在呢。” 秦广王嘴唇蠕动了一下,没反驳。 其实,神念也不是不能有爹娘的。 那些个神,为了体悟世情,利用神念过不同的人生是常规操作。 要生身父母,如何不能! 不过是篡改个记忆。 只不过,他看了看原爷,终究住了嘴。 本能的,魍原就拒绝接受盛红衣只是神念。 神念是什么? 那根本不是独立的生命,没有万万分之一的变数的话,绝大部分神念最终都是能被收回的。 神念没有做主的资格。 魍原眼神在这一瞬宛若深渊,连一丝光亮都逃不出来。 鲜活张扬的盛红衣绝不可能是神念。 (本章完) 366 捏爆、来历 那些业障慢慢升腾,本是极深的红褐色以及灰黑色肉眼可见的逐渐淡去。 它们逐渐变成了与空气一色的透明色的芝麻粒大小的小光球,然后,它们又一个接着一个渐渐瓦解,终究彻彻底底的融入天地之间。 那些颜色代表的是残存的执念和记忆,而今,被往生经超度,尽皆被抛下。 盛红衣站在原处,迎着光,自带着超然物外的佛性,可是,此时此刻,她脸上没了悲悯,难得的怒目圆瞪,怒意无有一丝一毫遮掩。 没有任何犹豫的,她忽然两手交握,似挟裹着万钧之力,金色的梵文自她交握的手间流泻而出。 那琉璃净水幻化的宝伞眨眼幻化,消失流转的无声无息。 下一瞬,天地否卦之中,原本宝伞所在之处成了一只金色的巨掌。 掌上,金色的文字再次发生了改变。 季睦默默扫了扫,便认出了那些经文,乃是金刚经。 他垂了双目,蓦然间就想起了师妹收服琉璃净水的场景。 师妹与佛,究竟是多深的渊源呢? 金刚经已经彻底凝成,掌心摊开,那骷髅百倍赫然就在掌心之上! 季睦、秦广王、魍原都沉默的看着这一幕。 就连虽然在秦广王设下的埋伏圈外,但已是感受到了那股子煊赫佛意的黑风。 他随意依靠在一株树上,摸着下巴,沉默着,那思索的习惯在某一瞬间似和魍原重合,有一种说不出的神似。 幽冥界外,中妖城城门大开,麒南颀长俊逸的身影已是出现在了门边。 镶着麒麟金纹的白袍加身,墨发只随意以一根金色缎带系着,其余并无任何配饰,他全身气息收敛,只站在那儿,无需任何衬托,便风姿奇秀,神韵独超,气质清华。 静客站在莲池主持身后,扫了一眼麒南便低下头去,心说,莫怪玉妃姐没有把持的住了。 这等绝色男子,便是她这样的出家人,忍不住也心神荡漾了一下呢。 她在心中默念着“阿弥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方才快速使自己恢复如常。 只能说,一个人的气场在一个人的外表之中当真占了很大的一部分。 玉妃姐的儿子同这个当爹的从外貌来看,像了至少八成。 可,元宝张扬中透着少年的意气风发! 静客在盛家经常看到他,他同盛家大长老,以及自己的祖父母和娘亲感情深厚,他明事理,却又用一种善意的眼光在观摩体验这个世界。 静客欣然的知晓,这是一个在爱中成长的孩子。 她由衷希望他以后能永远保持着这般的纯善又骄矜的心性下去。 火麒麟,不就是应该这样飞扬澎湃么? 红衣的亲侄子,玉妃姐的儿子,就是她静客的子侄。 儿子那般,可父亲却是这样的,静客在心中摇了摇头,便是长相相似,这要是在不知情人眼中,大约也不定能猜出他们父子的关系呢。 实在差异太大了,犹如天壤之别。 对元宝,她总是忍不住去抚摸他的脑袋,心里的爱怜怎么都止息不了。 而麒南……真是谢谢了。 莫要看他随意一站,可,同他待在一处空间愈久,静客发现,她自心底深处升起的忌惮之感就越深重。 这大约是十阶大妖于无形之中自然显露的威压吧。 麒麟神兽,本就战力爆表,鲜有能与之匹敌的。 不过,她眼角余光撇了眼盛玉妃,钦佩之情真是源源不断。 玉妃姐,真乃强人也。 炼气期就能同这位麒南城主生小元宝不说,今儿个,她还能面不改色,甚至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 那笑意陌生客套又礼貌,似两人当真完全不认识。 她偶然瞄到麒南扫了玉妃姐好几眼呢。 如今看来,玉妃姐比麒南还要更沉得住气呢! 却说,莲池没有徒弟那么多思,但她心中念叨着一件事儿,一面她还要同麒南客套,便也没心思注意后面两个小的了。 莲池也懒得管她们,她不无护短的想,若是麒城主不给她面子,偏要同玉妃作对,那她自也可以不给麒南面子。 正是这般想时,她面色微变,眼底深处掠过一抹沉吟。 又来了,幽冥方向怎会有得道高僧么? 莫非是哪一位鬼僧? 可他们佛域之人并不多,达到她这般境界的已是屈指可数,能发出如此佛力,莲池心中至今未对上号,究竟是哪一位。 莫非,她闭关数十年后,又有哪一位奇僧横空出世了? 而且,那佛光的方位……同不久前那灵气迸溅引动天象之处似距离很近。 却是为何? 难道是在斗法? 可也不像有斗法的痕迹。 莲池觉得这一回的幽冥之行越发的出乎意料了。 本来只是陪静客一回,送了静客和盛玉妃过来后,她并未决定久待。 她原先的计划是同她几位已然出世的好友会一会,静客和盛玉妃在这儿,自己本身又是个机灵的,她其实没什么不放心的。 而今,她的想法变了,如此费解的奇景出现,又同佛门有关,她可不得在此处多留上一留,探个究竟? 她隐约觉得,佛界似乎要有些不得了的动荡了。 很远很远的云端深处一处小山坳,一美妇人、一老妪以及一梳着道髻的中年妇人坐在一处。 美妇人很不耐: “小莲子什么时候到,跟你俩在一起,真是要闷死我了。” 便是抱怨的话,但自她嘴里说出来,就是娇娇滴滴,香艳无比。 老妪没任何表情,好像美妇人没说她一样,她虽然看起来年纪比较大,可一头银丝有着水一样的光泽,面色红润,富态的很。 只,那梳着道髻的女子可不由着她: “妖女,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个死样子。” 美妇人冷笑: “哎呦,老学究?你管的可真够宽的,我什么样,关你何事?你不想看就闭眼。” 老妪笑了笑,还是没说话,这两个家伙,永远这般,一见面就吵,甚至还能打起来。 可是不见面吧,两人还想对方的紧,都要拐弯抹角的问呢! 幼稚。 女道师气的哼哼的,扭头敲了敲桌子: “妖女说的对,莲池怎么还不来,老道我是来打牌的!现在三缺一怎么搞!” 美妇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着自己的美手,就不搭理她。 老妪叹了口气,捋一捋自己的银丝,准备说话打圆场,却是,忽然一道金色光芒流星般坠下。 三人齐齐看去,莲池身影现: “几位,我这儿有点事儿,咱们再约!” 话落,佛光陨灭,船过无痕,无影无踪。 三人愣了愣,面面相觑,女道士明显是个暴脾气,率先反应过来: “好她个莲池,居然放老子鸽子,普天之下,也只有她敢这么干!” 美妇人捂着嘴咯咯咯笑了起来,眼神明媚张扬,开心极了。 反正那老学究不爽,她就爽。 “你且在这儿生气呗,左右无事,我得看看我家小莲子都在忙什么呢!” 说罢,座位上哪儿还有人。 远处,轻渺娇声传来: “先走一步咯。” 老妪又叹了口气,她再次摸了摸她的“银丝”,这一头秀发,每一次她们来她都要折损好几根,都是叹气叹没了的,真讨厌。 可能怎么办呢? 她看了一眼要成喷火龙的自家姐妹: “要不……”就算了吧,都说改日再约了,还能怎么着。 她话没来得及出口,对方“嗖”一声,也没了影子: “当谁不会去一样,我也去!” 老妪站起身,无语至极,要了亲命简直,但她们都走了,她留在这儿岂不无聊。 罢了罢了,身影淡去,紧随其后。 却说盛红衣自是不知她引来了诸多早已出世的大佬。 更没想到,这些个大佬不久后还救了她一命! 只不过,这些后话留待后说罢。 眼面前,佛掌之上,伥术的骷髅百倍的颜色也淡了很多,一副奄奄一息的状态。 只是,盛红衣眼中闪现一抹残佞,还不够! 巨掌骤然捏紧,伴随着一声急促又凄厉至极的惨叫声,骷髅百倍同那巨掌一起消失了! 到此,盛红衣冷笑出声。 难怪她觉得伥术这骷髅百倍弱爆了,原来这草包的修为压根没有多少是他自己修炼的,便是一生修为,又能有多少呢? 他看起来花团锦簇的鬼将修为,大多数是用炉鼎堆砌的,占用的是别人的修为! 炉鼎,是没有好结果的,所有的炉鼎都会被“吸干”精力,油尽灯枯,甚至,极有可能连魂魄都会消耗殆尽,消散在世间。 佛之一怒,照样可以伏尸千里。 捏爆一个渣滓,让它无比痛苦的死去,才是渣滓应该得到的结局。 秦广王瞳孔微缩,似心有所感,掌心之中,蓦然升起一个书卷,赫然是生死簿。 他手一扬起,展开一看,再也遮掩不住满脸的震惊。 身边,魍原的声音响起: “原来是这样么?果然如此!” 却是刚刚的往生经有如此强大的佛力,居然真的将那些业障超度殆尽。 如此,原本那些再没有办法投胎的魂魄重新回到了生死簿上! 虽然,它们可能依旧需要等很久才能投胎,但从在天地间无声无息的消散掉转变成能够排上队,哪怕等十年百年,总有机会不是么? 这就是死而复生! “为什么?”秦广王喃喃自语,终究没忍住: “原爷,红姐究竟是什么来历?!” 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情? 虽说佛力这种事情同道家修为无任何关系,佛力深浅,在于对佛法的精通体悟程度。 可,一个不足百岁,甚至都不是佛修的女子,念个往生经居然就将那些魂灵由死到生? 这真的是世上不能理解的奇事。 兴许唯一能做出解释的,是她的来历。 可,秦广王也想象不出,什么样来历的一个人,能做到这般地步! “我也不知,应是与神界有些关系。” 她拯救寻木,召唤祖龙,说她同神界无关那就是睁眼说瞎话。 “神界,那岂不是和他……” 此时,魍原的虚影不知何时已经从虚无草中出来了。 他站在秦广王身边,默然点了点头。 接着,他似斟酌了一二: “兴许还有仇呢!” 否则,盛红衣来一趟幽冥界,为何屡屡坏他的好事呢? 衡芜鬼城、青龙冢、甚至转轮王、还有现在…… 这世上哪儿有那么多的巧合? 青龙冢之中她救寻木那一次已是让魍原窥知了许多东西。 这如何能是巧合呢,必然是经过层层卜算的结果! 命数,最诡谲不可测的东西,能扭转? 魍原闻所未闻过。 “神界有这样一个人么?” 秦广王抬眼看天,他们幽冥界,是看不到天的,阴瘴之气重重,整个幽冥界都是阴暗的。 他们,距离天很遥远。 魍原再次摇头: “这也是我的疑问。” 确实疑问,说她与神界相关,可神界有什么厉害的人物,便是秦广王不清楚,可魍原却很清楚。 但,没一个人能同盛红衣对上号。 而且,神界之人转世,那也不会超脱生死簿吧? 莫不是…… 魍原心中突然闪过一念。 而这时候,该说是主仆心有灵犀么? 秦广王突然扭头,一脸悚然的盯着魍原: “原爷,您说红姐会不会没转世,只是一抹神念!” 神念,不经轮回,自是不会上生死簿。 越说到最后,他声音越小,还有些踌躇犹豫。 这种模样对于杀伐果断,冷漠无情的秦广王来说,太罕见了。 魍原这回顿的时间更久了。 半晌,他才道: “不是,她怎么是神念!她有亲生的父母在呢。” 秦广王嘴唇蠕动了一下,没反驳。 其实,神念也不是不能有爹娘的。 那些个神,为了体悟世情,利用神念过不同的人生是常规操作。 要生身父母,如何不能! 不过是篡改个记忆。 只不过,他看了看原爷,终究住了嘴。 本能的,魍原就拒绝接受盛红衣只是神念。 神念是什么? 那根本不是独立的生命,没有万万分之一的变数的话,绝大部分神念最终都是能被收回的。 神念没有做主的资格。 魍原眼神在这一瞬宛若深渊,连一丝光亮都逃不出来。 鲜活张扬的盛红衣绝不可能是神念。 (本章完) 367 与尔同行 盛红衣一手捏爆伥术后,便从半空之中缓缓落下。 她袖子微扬,将天地铢收入袖中。 季睦没动,他总觉得盛红衣这般的状态不像是结束了的模样。 真要将事情处理完了,她一定会巧笑倩兮的回头,然后如同啥事儿都未发生过的对他道: “师兄,走吧。” 但她没有,所以,季睦远远看了一眼还有三个鬼修所在的方向。 师妹其实不是什么赶尽杀绝之人,何况那三个人没动手。 可现在,师妹如此,想必那三人必定是做了什么激怒师妹的事情。 季睦默默的推测。 刚一动念,事情果如季睦所想。 盛红衣脚踏地面,极速往那个方向去了。 季睦同盛红衣拉开了些距离,不远不近的跟在她的身后,他并未遮掩自己的动静。 所以,师妹那边应该是能清晰的听见他跟上的声音。 盛红衣依旧没回头,她速度很快,甚至没有遮掩遁光,金色佛光盘旋在她的脚下、背后。 季睦此时已经不吃惊了,他只是惊叹于盛红衣操控佛力的长久。 刚刚佛掌同那骷髅一起陨灭了,只一会儿工夫,师妹就能继续使用佛力么? 她此时甚至都没有用灵力! 包括如今遁走,都是佛力开路。 盛红衣自是不会放过那几个混蛋了。 自伥术的业障之中,她窥到的些许记忆画面之中,伥术只是其中之一。 谈全、嵬坝、泉,都在其中。 最恶心的就是嵬坝,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不放过。 还有嵬泉,寒泉山庄的人,居然完全没有道义,用钱开道,助纣为虐,简直是败坏了寒泉山庄的名声。 听说寒泉山庄原先是杀神、魍原前辈几人一起喝酒畅聊的一方乐园净土,如今落入家,盛红衣真为杀神以及魍原前辈不值,这一片地界彻底被弄脏了。 所以,他们都该死! 脚下,踩着佛光,指尖,五彩灵气飞舞,它们穿梭进符箓之中,盛红衣跟着灵气指引,就这么施施然走了进去,似走在宽广大道上,没有丝毫的顾忌。 于盛红衣本人而言,本就是她提前拆解过的符箓,其中那些道道,对她来说就是坦途,再没有任何挑战性。 看在旁人眼中,只有吃惊的无以复加的份儿。 季睦已经麻了,他现在想不明白这些,就死认一个道理,这是他师妹,她不作奸犯科,她平日很乖很孝顺也很贴心,她嫉恶如仇,天赋纵横,除了些微的懒散随性,她有许多美好的品质。 这还不够吗? 够了。 至于她有一两件关于佛法或者还是什么其他的“小本领”,有什么关系呢? 谁还不能有几个底牌? 季睦默念着这些话,平静的接受了这些事实。 是,就是这样,只不过他作为师兄,要提醒师妹,这些本事还是得好生藏好,尤其回了宗门之后。 而秦广王可就没这么淡定了,他此时就像个咋呼的,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 他吃惊的声音都变了调: “灵气!她又用灵气了!原爷,你看到了吗?看到了吗?佛道共存,真的可以么?” 魍原本来不想搭理他的,但他一直叫唤他,他不耐烦的很,只得道: “很明显,她可以。” 只是,他们没想到,这还只是开始。 盛红衣就这么无声无息的站在了三个鬼修的面前。 第一个看到盛红衣的是泉,他是正对着盛红衣的方向的,其余两人背对着。 他一抬眼,突然看到一个陌生的女人,顿时骇然失色。 随即,一口肉就噎在他喉间,他一手指着盛红衣的方向,一手一把推开一旁的傀儡美人儿,捂住自己的脖子,满眼的恐惧难受。 谈全是个麻木的,他看着泉这样子哈哈哈止不住的嘲笑: “我说老弟,你不会是第一个被噎死的鬼修吧?这样,你付我一万阴灵石,我就救你?” 他恶意道。 毕竟,泉在他心中,就是他谈全的钱袋子么! 有机会跟他要钱,他自是不会客气的。 泉拼命摇头,谈全脸一阴: “怎么?还不乐意了!那你滚吧,别出现在本爷面前!” 他一点都不怕家人真的走了,他等着夜过来赔礼道歉呢,那就不止一万阴灵石那么简单了! 他自觉自己如意算盘打的好,突然感到身后,一物袭来,直接掐住了他的脖子。 蓦然,他白眼上翻,已是喘不过起来,喉咙间发出痛苦的“嗬嗬”的声音。 嵬坝原本在泉开口之时,便觉得不对劲儿了! 只不过,谈全一打岔,把他心中那股异样感给压了下去! 他也没回头,一则,他实在没感觉到背后有什么东西! 二来嘛,他们如今在防护符的保护之下,谁能无声无息的进来不成? 如今那两个打手刚出去半个时辰多吧? 等一个时辰后,他们会看一下情况。 如今正是痛快的时候,可不兴见到那两个扫兴的奴才,尤其傀元。 却是,倏忽间,谈全便成了变故,他脖子上一黑蛇死死的勒住了他。 黑蛇吐信,红色竖瞳却死死盯着他! 此时,嵬坝的识海一片荒芜,只剩下本能! 本能的,他跳了起来,就要逃跑! 可是,他速度不够快,早被人抢了先机。 一朵黑莲似快似慢的袭来。 明明,他的眼睛可以捕捉到黑莲的痕迹,可是,他的身体却不再受他自己控制,任凭他的脑子疯狂的示警,他的身体纹丝不动! 那朵黑莲就在他眼睁睁之下,没入他的心口。 乍然,他的心中以极快的速度蓬起一簇火,火苗攒动,把他的血肉活生生的烧了起来。 他“啊”一声,痛的满地打滚,只一会儿工夫,心口处已经被他自己抓的血肉模糊。 便是这般,显然也毫无用处,那黑莲是怎么都挖不出来的。 谈全也没闲着,他的脖子被勒住,那一块地方似有万千蚂蚁啃噬,一点一点的,从他的脖子钻进去,很快,蔓延到全身。 他也在地上疯狂的扭动,以头抢地,撞得头破血流,凄惨无比。 泉已经被吓傻了。 他顾不得其他,跪在地上,对着盛红衣就是连连磕头! 盛红衣身后,淡淡的佛蕴并未散去,形成似有若无的光环,环绕在盛红衣身后。 掌心之间,此时还有一朵黑莲在静静的等待着,蓄势待发。 防护符自盛红衣这一回拆解,已经破灭了,所以外界的季睦等人自然能看见其中的场景。 无不为她此时的狠辣而心惊。 实则,也怪不了几人如此,毕竟除了盛红衣在超度的时候能看到那些执念记忆,其余人并不能具体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在除了秦广王大惊小怪,季睦和魍原心惊是心惊,但心中都齐齐浮现了一个念头: 有应必有果,盛红衣本不是凶恶的,但若是有什么东西激发了她的凶性,那就另当别论了。 “魔……魔魔……”秦广王不能理解啊。 道佛并存他到现在还没想明白呢,怎么眨了个眼睛,现在又冒出了魔气? 他活了万年了,从未见过这样的事。 魍原叹气: “闭嘴,看着。” 这个傻子,怕是还未想清楚呢。 什么道魔佛三重并立啊? 他也不想想这里是在哪里。 她分明就是道魔佛冥四重并存呢。 只不过,这些,魍原便是心里清楚,那也不会选择现在说的。 他真的怕把秦广王吓死了,他就没这么得力的下属了。 虽然,他现在这个蠢样,简直让魍原没眼看。 连之前同她讨论盛红衣来历之时的不悦和阴霾都冲淡了不少。 就这么一个打岔,魍原突然就豁然开朗了。 就好像本来有个南墙,就在他面前,他钻啊钻,撞啊撞,突然有个事儿让他停止了这个动作,等到他再想开始,便发现好像很没有意思。 明明旁边还有别的路可以走,这样很没有意义。 曾几何时,他已经患得患失的不相信自己的判断了。 他就是觉得盛红衣不是神念,无需任何佐证。 再说了,道魔佛冥四重法力在身的一个奇女子怎么可能会是一抹神念? 哪位神有这本事如此打造自己的神念。 就不怕神念反客为主么? 秦广王终究是住了嘴,乃是手动住嘴大法-用手紧紧捂住嘴巴,唯恐自己多说一个字惹得主子生厌。 他住了嘴,盛红衣这里的事情已经到了尾声。 嵬坝和谈全,已经靠着自残,把自己折磨的奄奄一息。 盛红衣任由泉跪着,结果这厮吓着吓着,居然两眼一翻,被吓的晕死过去。 盛红衣面无表情的下了结语: “软脚虾。” 她手往下翻转,掌中黑莲落入地面消失不见。 草蛇灰线,自草丛之下淅淅索索而来! 一会儿功夫,黑色的魔灵气冲出,将三人齐齐吊在了半空之中! 她可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那黑色的魔灵气凝聚的线条直接穿过每个人的肩胛骨。 这三个无论是已经惨叫到没了力气,还是吓得昏厥,这会子都不约而同的痛叫出声。 这简直算是虐待了。 季睦皱眉,他不同情这三个人,但怕盛红衣这般扭曲了性子。 万一,她发现杀伐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他寻思着,自己合不合适上前提醒一下师妹? 不过,他的担心还未彻底消除,盛红衣自行行动起来! 佛光再现,三只佛手捏爆了他们的脑袋! 快的外面的秦广王瞳孔都吓的颤了颤。 这一刻,他似看懂了。 盛红衣明明行有余力,却就是要大费周章的让他们痛苦。 捏爆他们的头,就和刚刚捏爆骷髅百倍一样,就是一种放大对方痛苦的死法。 而对自己来说,捏爆敌人,最费灵气。 此时,他探了探生死簿,自那谈全、嵬坝、泉没了生息,生死簿之中,又多了不少名字! 不仅是多了名字,还有好些命运得到扭转的。 秦广王就见到一个叫嵬娟的,原本名字已是淡不可闻,几乎已经消失殆尽,这便表示她即将要魂飞魄散了。 现在,她的名字忽然停止了飘忽,稳定了下来。 虽然颜色依旧淡到几乎看不清,但秦广王知道,魂飞魄散的命算是改了。 到此,秦广王已经懂得了一切,这何尝不是一种审判? 尤其是谈全,便是看惯了一切的秦广王,都要骂他一句禽兽不如! 无需问盛红衣有没有资格做这种事,她已经正在做了。 当一切结束,盛红衣收起了全身的气息,她目光定定看向虚空: “师兄?走不?” 她不提之前的一切,只问师兄走不走。 一语双关。 今日的情况,盛红衣虽然愤怒,但不至于失去理智。 可以说,其中有一分是故意做在季睦面前给季睦看的。 目的么,就是在告诉季睦,她不是一个简单又普通的道修。 其实,她难道不想简单么? 但,她“简单”不了。 自她顺应天意,顺应自己后,行事越发的坦然。 顺应不等于逃避。 没几个月了,鬼门将开,她要回家了。 来时,她是一个单纯莽撞的少女,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儿,横冲直撞的在自己不了解的世界冲刺。 而今,要回去了,她已是满身秘密,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那秘密的后面,究竟都是什么。 她还能不能当季睦的师妹了,盛红衣决定重新给季睦一次选择的机会。 毕竟,世易时移,沧海桑田,若是不再同行,盛红衣也会接受这个结果。 她的情况,她心里清楚,收她为徒,要承担的风险太大太大了。 季家,本已是动荡,若是再负上她…… 她心中这般想,字字句句都在为季家和季睦开脱,待得她意识到,她愣怔了一瞬,才摇了摇头自嘲,原来在不知不觉间,自己早就在心里彻底接受了师父和师兄了。 季睦被她这一问,立刻阴沉了脸色。 他刚刚还觉得她乖呢,看来是他瞎了。 什么走不走的? 怎么,还想叛出师门不成? 死丫头想的美。 只不过他的坏脸色简直是做给瞎子看,盛红衣想着自己的心思,完全没有看他。 季睦一抬眼,就见盛红衣神游太虚。 他冷冷的,一字一句如冰珠子往外迸: “咱们师兄妹,是要一直一起走的。” (本章完) 368 回 季睦都已经这般态度了,盛红衣忍不住长舒了口气。 原先她以为她一切都已经想清楚了,但到了这抉择之时,坦然之余,她发现她还是提着心的。 这大约便是感情的牵绊吧。 一切尘埃落定,盛红衣嘴角溢出些笑容,她双手举起来可爱的摆了摆,已是有求饶的意思了: “行行行,那咱们快走!” 一 一个慵懒至极的声音,悠悠的响了起来。男人的身体,在听到这个声音的一瞬间,静止在了空中,随即,目光定格在了一个地方。 响亮的耳光声连绵响起,等罗峰停下时,乾云两边两家已经高高肿起。 黑甲军屁都没放一个,直接慌张的跑出了院子,连头都没有回一个。 林奕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轻轻的说道。随即找了一个背影的角落,降落下了身形。然后,朝着城市的门口行去。 而且更加恐怖的是,漩涡中心隐隐浮现出的躯体似乎还仅仅只是怪兽的一隅,仅仅只是展现出的一隅就如此庞大,周辰简直无法想象怪兽的本体到底有多么巨大。 就在这时,那颗硕大的陨石突然爆裂开来,碎石朝着四面八方爆射而去,犹如一颗颗炮弹一样,将四周的房屋瞬间夷为平地;望着这一幕的七人满脸惊恐,只见大坑之内,竟浮现出一个身影。 就趁着醉步男躺倒在地上,“呼……”一道人影从烟雾中穿出,是不愁,显然用上了单兵弹射器,再加上地形优势,风驰电掣,迅雷不及掩耳。越过了至少四十米的一段山路,精准的向两人组合投去。 白不信一言不发,眼睛直直的看着阿尔布古,月光下,阿尔布古发现白不信的嘴角流出血來。 周辰笑容可掬的对郡守大人说道。可是这时候郡守大人的脸色却不是很好,一是他不敢相信周辰说的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万一这东西是不值钱的假药,那他岂不是亏大发了? 然后,原本在圈子里就很有名的苗老三变的更有名了,当然。大家对于能让他这么做的未来苗三太太也是很好奇的。 “既然自己挺喜欢她,那么要不要把她抢回来做老婆呢?海贼抢一个海军回来做老婆想想还是挺有意思的……”一根纯白的香烟叼在嘴上,手指上冒出一缕火焰,带着一丝清香的烟气徐徐吐出,南宫焱陷入了沉思之中。 “那日里被雷劈的瞬间好像听到老头在念叨着什么,边说还边摇头,叫我想想……”假装思索了一下,刘鸿渐挠了挠头,开始讲两百多年前一个老头忽悠另一个老头的故事。 苏龙与阿市跟进去后,发现这里面是空空荡荡的一间大厅,正对面的高墙上有许多滴答作响的不同时刻时钟,脚下是非常光滑平整的大理石砖地面。 只是罗刹人的火枪射速哪里能跟栓动步枪比,普通火枪开一枪的时间栓动步枪一弹夹六枚子弹都打完了,大多数明军士兵或蹲、或趴、或找掩体,罗刹人则雷打不动的站成整齐的队列挨打。 作为一个出行在外的人还有什么是比睡得舒服更值得高兴的事情呢? 一阵过后,苏美鲁人们的吟诵仪式似乎是结束了,其中领头的一人起身走上前去,用匕首划破自己的手掌,那匕刃瞬时变成一道猩红。 沈平从证券公司回到了酒店,眼看正好是吃午饭的时间,就给待在酒店房间内的黎彬彬和打了一个电话,然后和她一起在酒店的餐厅用餐。 369 融 生死簿之中,盛红衣往外探了探,恰好见到了黑风的模样。 剑眉狭目,嘴角半勾,自带一种野性的危险气势。 魍原自黑风走后,就一直在自言自语的叫骂黑风。 盛红衣觉得吵得很,而且很不解: “前辈,这个叫黑风的是什么人?既然黑风是个两面三刀的,为何你又要和他合作?” 至于么,身为大佬该有的牌面呢? 难道非他不可了? 因为在生死簿之中,她并未察觉黑风的气息,自是没发现这人似乎是之前同魍原谈判过的人。 不过,其实那一眼的印象,盛红衣对黑风并无恶感,甚至还觉得有些眼熟。 左右无事,她在这生死簿之中,也不好意思数钱。 秦广王虽然算是魍原前辈的心腹,但同她还是隔了一层的,在旁人的地盘上,她防备之心可是很足的。 财不外露。 不能数钱,更不适合修炼,那就只能睡觉或者聊天了。 这黑风恰好又引起了她些许好奇。 虚无草拟人的扭头辩驳: “怎么就不能合作了,黑风虽然不是好人,但本事却是有的,旁人可没有他这般的本事!” “而且,我知晓他的秘密便是拿捏住了他的软肋,晾他也逃不出我的掌心。” 盛红衣脸上闪过一抹古怪。 她心里有一种感觉,前辈对黑风的态度很是奇怪。 说他嫌恶他,他其实也就是嘴上大骂他,并无其他举动,嘴上说拿捏了人家的把柄,但哪有说起讨厌嫌恶的人之时,还沾沾自喜,与有荣焉呢? 所以,“黑风跟前辈你是亲戚?” 虚无草之中,魍原差点跳起来,他擦了擦额角莫须有的汗,什么丫头,敏锐成这般? “咳,小丫头家家,知道这么多干啥?” “什么亲不亲的,我们早就交恶了。” 盛红衣眉毛飞挑了一下,她信他才有鬼。 原来还是亲戚?怪不得呢。 不愿说就算了,他不说她也看出来了。 从头到尾,季睦都抱着剑闭着眼坐在角落,一副看不见也听不见的样子。 路程就在两人的斗嘴过程之中消耗的很快。 盛红衣是越说越惬意,她半眯着眼,如一只翻肚皮晒太阳的肥猫,慵懒舒适,昏昏欲睡。 但,偏偏,迷瞪的双眼下却有一个厉害的嘴皮子。 魍原是越说越心惊,说到最后,他已经真的跳了起来: “臭丫头,你在套我的话!” 盛红衣掏了掏耳朵,她其实也没说啥呀,不过是诈他一诈:她和师兄不在的这几日,前辈都在干什么罢了。 没想到前辈这么不经诈? “咱们扯平了,你不是还同王爷说我的闲话来着!” 嘁,还不是被她套出来了,背地里,不知说了多少她的闲话呢。 她突然凑过去问: “前辈,你都说我什么了?是不是夸我了?” 肯定是夸她了,否则秦广王为何对她如此的尊重客气。 魍原愣了愣,冷不丁来了一句: “说你可能只是一个神念,不是人,你信不?” 此话一出,不仅盛红衣愣了,就是季睦,都蓦然睁开了眼。 魍原说这话,是一时冲动,话到嘴边,他不自禁就秃噜出来了。 说出来后,他就觉得心中一轻,一点没有后悔的意思。 原来,纵使他不承认,但实际上,他心中还是担心盛红衣只是一抹神念的。 盛红衣是真的惊呆了。 惊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真是活久见,她居然有一天被人怀疑是一抹神念? “何以见得?”迟顿了好一会儿,她才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尚算心平气和的反问。 “你会的东西太多了,且外在修为与实际实力极度不符。” 神念能继承主身的本事,此乃内在实力,而修为却是后天自己一点一点从无到有修炼的。 因此,若真是一缕神念,外在的修为同实力不符很正常。 盛红衣:“……”无言以对,她总不能说自己这些都是机缘吧? 但,她能肯定自己不可能是神念,她有前世今生,还不止一次。 而且,她的前世今生还有佐证之人。 好比龔涟,好比静客…… 神念如何有这些! 然这些,她又没法同魍原前辈说起! 她瞥了一眼季睦,就见师兄也一脸若有所思,眼看着就要被前辈带歪了…… “我真不是,我有证据可以证明自己不是神念,但事关个人机缘,不便说罢了!” 盛红衣板起脸,一本正经。 她突然的正经,瞳孔坚定之中自带严肃的精光,刹那带上了一种说不出的威严。 不用其他任何的语言作保,足以让人信服。 季睦先一步开口,信了: “幸好不是,吓死为兄了。” 若是自己的师妹只是一抹神念,那季睦不敢保证自己能承受这样的打击。 神念没有自己的人生,它们的一切等到回到主身都会化为虚无,尽数抹去。 这在季睦眼中,不仅是师妹死了,而是消失了! 连魂魄都留不下的消失! 谁能承受的了这个? 魍原也跟着松了口气,和缓了语气,他顺着季睦的话: “可不是么?也吓死我老人家了!” 魍原了解盛红衣,这丫头孤傲着呢,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不屑说谎。 再说了,事关她自己,她也绝不可能疏忽大意! 必然,她是真的有证据证明自己不是一个神念! 真好啊! 虚无草整个放松下来,摊平在了地上。 接下来的半拉路程,魍原有些沉默,今天盛红衣这事儿触动了一些他和杀神以及光昌在一起的回忆。 原来那些个记忆还鲜活的存在着,每每想起,他心中便又多了些活下去的力量。 他想到了光昌、黑风,不止他们,他的那些老伙计,是该都找一找了。 秦广王速度极快,半日不到,他们便到了枉死城外。 秦广王把几人放出来,便同几人告别了。 他虽然低调行事,但进城可不一样,人多口杂,万一有人认出他来便不好了。 盛红衣同季睦也是分开进城的。 盛红衣带着虚无草先一步进了城。 出来之时,她和季睦也是各走各的,一直到鬼火渠才汇合,此行事关虚无丹,自是不欲给旁人知道。 这一回,她不再是洪鬼仙了,而是同秦广王要了一个鬼符师的身份乐芮,这叫乐芮的符师确有其人,身份经历都是真的。 盛红衣还专门看了此人的画像,特地按照这个模样给自己在进城前易了容。 这般,她进城之时身份已经变了。 看着熟悉的一切,盛红衣心情不错。 其实,这些个枉死鬼,看久了也不是那么瘆人。 之前她当洪鬼仙的时候同人算命,这里的鬼,绝大多数都有自己的辛酸过往呢。 她放慢了脚步进了城,一路上还有些懊恼: “这一次来回太仓促了,忘记给李将军带发簪了!” 魍原“呵”一声: “你对那老李头倒是好的很,啥时候能对我这么孝顺就好了,就知道压榨我干活!” 盛红衣无声的做了个鬼脸,小心眼的老头,她还不够孝顺他么? 不过想到接下来还指望他炼制虚无丹,所以这会子她也不太敢招惹他。 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她盛红衣能屈又能伸。 魍原抱怨了一会儿,见死丫头没反应,觉得没意思的很: “既然回来了,幽冥鬼火你也已经取够了,那我便要闭关了。” 接下来,他还有不少事情要做。 许多事情都要加速,虽说盛红衣过阵子就要离开幽冥界了,但这点时间他也不想浪费。 他重新振作起来,然,光阴变迁,他甚至对幽冥界都丧失了基本的了解和掌控。 重新熟悉这些,加上收拢队伍,制定计划,包括谋求合作等,光是这些准备阶段,桩桩件件都极耗时间和精力。 他以后应是不能一直呆在枉死城,更不会时常同盛红衣在一处,但答应盛红衣的事情不能食言,自是要尽快做好。 盛红衣一听来劲儿了,肯定全力支持啊。 “成,接下来我要做什么,前辈您只管吩咐。” 语气立竿见影的变得恭顺又乖巧。 魍原早就知道这丫头的德性,他懒得计较: “你守在外面给我护法就是了!” 盛红衣立刻答应: “那有什么问题。” …… 日子悠悠的过,魍原前辈已经闭关两旬了! 盛红衣说是护法,但实际上任务并不重。 前辈自己已经将闭关的居所弄得固若金汤了,根本没她什么事儿。 于是,她闲暇之时就绘绘符箓,看看书,再不然还能同李玄风、俞定喝喝酒。 日子在枉死城又进入了闲淡适宜的平静期。 盛红衣心境平稳,不疾不徐,顺应着天时的变化,一日同一日不同,将自己整个人都逐步融入到了这一份悠闲之中。 经历了这许多,她终于是寻到了一条正确的极适合她走的道路! 果然,“顺应”是她的道。 其实,从她决定天地铢是她的本命法宝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注定了走这一条“顺应”之道。 卦者,天地也。 不顺应、不感知天地,如何能成卦呢? 只不过,那时候她还懵懂不知罢了。 这一回,因为有时间了,她便做了尝试。 她试着将自己一点一点融入到时下的环境之中去。 众所周知,便是有隐匿符,可隐匿符加身,并不十分保险,尤其是在修为差距悬殊之下。 为何如此,便是因为隐匿符可以掩饰身形,却不能掩饰气息。 但,若是她的气息同周遭融为一体呢! 那么她无论隐匿、偷袭亦或者蛰伏,都将变得高杆许多。 盛红衣本就五感敏锐,加之参研了符阵之术后,对于空间的感知之力强大了不少。 因此,融入一方天地,她先天便具备优势。 本是这般的打算,岂料,做了后盛红衣还有意外的收获。 盛红衣发现,自将自己开始融入,外在表现如心态,已是同周遭环境趋于一致的频率起伏。 内在,她吸收灵气的速度又变快了。 怎么说呢,旁人看起来,定会觉得她不思进取,大部分时间都在晒太阳,昏昏欲睡。 而其实,她随时随地都在吸收周围的灵气修炼。 随着融入程度加深,盛红衣有一种感觉,她就是一株生长在此地千年的古树,不仅相融,还成为了这一方天地之中的一部分。 古树如何吸收灵气,她便如何吸收。 灵气涌入,拂过每一处,最后汇入她的身体之中,吸气吐纳之间,她既壮大了自己,也同周围环境之中的其他生灵共享了灵气,达到了“平衡”。 若说,以前的她,不过是一个行走的聚灵阵,只顾自己吸纳灵气而无暇顾忌其他。 而现在,她吸纳灵气的速度不仅得到了加成,还能更加的无声无息,就是因为“平衡”。 说白了,她现在吸纳灵气,一点也“不扎眼”,很难再被人察觉。 闷不吭声就把好处给得了,这般的闷声发大财,太适合她了。 又是一日,李玄风提着酒就来了。 见盛红衣站在案前,符笔上的灵气流光溢彩,明显已然成势。 看她绘符,真是一种享受。 李玄风站了站,等到盛红衣抬起头,他才抬了一下手中的酒坛子: “喝酒?” 盛红衣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她放下符笔,看似不紧不慢,但却干净利索,自带独特的韵律。 李玄风也不催促,赞许道: “今日观你的境况更好了。” 盛红衣一直知道,李将军是很有一些特别的本事在身上的,尤其这识人之力。 她刚回来那一日,明明换了面貌,走到他面前,他依然能一眼认出她来。 各人缘法,她没那么多好奇之心,听李玄风如此说,她也乐得分享自己的情况。 “是啊,我现在正在训练自己融入周遭的速度!” 真到了战斗的紧要关头,可没那么多时间给她。 所以,融,还要快。 说话间也不妨碍她做事儿,她摸出一个石桌,两张藤椅一一放好才道: “请。” “今天,李将军怎么这么早?” 往常喝酒都是晚上李将军不用值夜之时,而今却是一大早,明显事出有异。 李玄风却有些异样沉默,他先没出声,只是默默的倒酒,等到两海碗的酒斟满,他才有些犹豫的开口: “实不相瞒,我有一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本章完) 370 解铃还需系铃人 盛红衣举起海碗,饮尽碗中酒: “前辈,你我关系如此之好,你还有什么不可对我说的?” 李玄风似受到了鼓舞,也一口干掉了碗中酒,酒入愁肠,百转千回一般: “没……你知道的,我有个女儿……是转了好些轮回的女儿了,她又回来了,现在她不想投胎去了,如今滞留在鬼门城中,你若是去的话,能不能帮我给她捎带些物件!” 盛红衣:“……”她没想到,李玄风竟然是为了这件事。 她知道李玄风有女儿的事情,还是在李玄风的那些旧部,也就是客栈伙计的口中。 他们告诉她,李玄风的女儿在权利的斗争之中死去,李玄风心怀愧疚,用满身的浩然正气和前世功德换取了女儿投胎转世的机会,自己却永远留在了枉死城。 没想到,都过了许多轮回,他的女儿早就已经换了许多的爹娘,经历了好几世,他竟然还惦念着她么? “前辈,你要带什么给她呀,她还记得你吗?” 李玄风摇摇头,不带什么情绪: “不记得了吧?便是记得,也很遥远了!不过,不管她是不是记得,她永远都是我的女儿。” “其实,我就是想让你帮我去看一看她,听一听她的想法,问一下她为何不愿入轮回了,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若是她有什么难言之隐同你说了,你就告诉我,我来想办法。” “若是她不愿说,就罢了,帮我捎带些东西给她,看一看她的近况即可。” 盛红衣目光柔软,盈满了温和的暖意,铁汉柔情,大约就是这般吧。 能几度轮回还惦念着自己曾经的女儿,哪怕她早已忘记或者不在意那一段亲情了,这真的很难得。 而且,明明是手握重权的将军,杀伐果断,戎马一生,在说起女儿的时候,却柔软温和,甚至带着卑微。 盛红衣注重亲情,她以前以为是因为自己当孤儿的那一世没有,所以这一世才会这么珍惜。 可,自打她知晓黑莲在异人域的过往后,她觉得,事情绝非如此简单。 黑莲那一世,是被亲情伤害过也救赎过的。 也幸亏有了白莲的救赎,所以她如今才只是渴望亲情。 而不是物极必反,憎恶亲情吧。 这世上有许多偏执之人,一个决定,或许就会让人走上不一样的道路。 有黑莲那样的经历,这一世她又得了黑莲的机缘,心中有难以愈合的伤口,却又握着强大的力量…… 便是不去深想,盛红衣也知道,自己兴许早已堕入深渊之中,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邪魔也说不定。 所以,白莲还有龔涟,不仅只是她的亲人,还是那一世唯一能让她感到温情的救赎。 她记得那一个没头没尾的梦。 梦中,可能她当真因为白莲一念成魔了。 梦很破碎,然,若此事为真,时下的盛红衣已经完全能够理解。 若是再来一次,只要能够让白莲复活,哪怕仅有一线可能,她想她还是会选择去做。 或许,只有这样,她才能证明自己是真正的有血有肉的活过的,而不是只是别人的食物。 “好。”盛红衣突然不想问李玄风为什么选择她去做这个交流者。 他既然选择她,就证明她是合适的。 其实,她觉得,无论那位女儿经历了什么,有这么一个父亲护着,也算是幸运之事。 她盛红衣也有类似的幸运,姐妹相伴,还能在历经数世后再次相遇,她高兴的无以复加,庆幸不已。 这幽冥界之中,孤魂野鬼多了去了,甭说几世还执拗的认着对方的,一世结束,便代表着终结,分道扬镳,各走各道才是常规选择。 李玄风似有些诧异盛红衣答应的如此爽快,万千解释的话语堵在了他的喉间。 他嘴唇蠕动了一下,又觉得豁然开朗起来,那些解释没必要了,盛红衣这样通透豁达的丫头,她觉得能帮的,绝不推诿。 她不愿意干的事儿,便是准备一箩筐的话去说服她,都是没法子的。 他亲自又倒了酒在盛红衣面前的碗中,然后也给自己斟满,他举起碗: “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红衣丫头,我谢谢你!” 说罢,酒便被一口干了。 盛红衣也不含糊,她喝酒一贯豪爽。 再者说了,前世就有一种说法,叫做“感情深,一口闷”。 她也贯彻的很好,真要是她讨厌的人,便是请她免费喝好酒,她也不会给面子的。 喝了酒,李玄风很高兴,他掏出一个小小的储物香囊给盛红衣: “我女儿的信息在这储物香囊里的玉简之中,红衣你有时间看看,她叫佩兰,以前同你一样,长得又好看,性子也好,我记得有一次……” 他絮絮叨叨的开始说起了女儿曾经的趣事。 哪怕,关于女儿的细致信息玉简上都有记载。 哪怕,他女儿的那些所谓趣事已经经历了不知多少年光阴,他居然还记忆的如此清晰。 盛红衣静静的听着,她觉得这时候的李玄风是幸福的。 不管女儿还愿不愿意搭理他,但他自己乐意这么做。 不求回报,只求自己心安。 佛家之中,讲究“自渡”。 渡人先渡己。 可有的人,他看起来却似放纵自己在“苦海”之中反复的沉沦。 在绝大多数人,包括李玄风的部下们看来,给亲生闺女换取了转世之机,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或者现实一点说,纵有对不住对方之处,也算是还清了。 反复的记住,甚至再同对方产生联系,徒增因果,毫无价值,更毫无意义。 然,今日盛红衣却觉得,她看懂了。 渡己先渡心。 心若不渡,自己都过不了自己心中的坎,那才叫真的痛苦吧。 李玄风就是在“渡心”呢。 盛红衣若有所思,她是一个善于学习的人。 结实这些个大佬,盛红衣并未抱有什么目的。 毕竟,每一次相遇都是偶然的。 但,经历多了,她也不得不承认,同大佬在一起,真的受益良多。 不仅是大佬丰富的典藏,许是指头缝里漏一点,就够盛红衣惊叹或者开拓眼界的。 但这其实不是最主要的,有时候,他们举手投足间,随意显露的就是他们对人生的体悟和洞察。 也许,在某一个不经意的瞬间,他们随便的一个举动或者随口一句点拨,就能让盛红衣这样的小辈一生收益。 而盛红衣这种本就融入到了周围的环境之中,对周边环境敏锐程度拉满的人来说,只要她乐意,她甚至能沉浸到李玄风的情绪之中,真切感知到对方的每一个细微情绪的变化。 盛红衣此时恰是如此。 她理解李玄风,同他产生了“共鸣”。 同一时候,李玄风也停了说话。 他站起身,抬眼看了一眼天色: “嗯?雷劫将至?枉死城有人要渡劫?” 他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同盛红衣说话,语气之中思忖和疑惑并存。 他在盘算,枉死城究竟谁要渡劫? 可,想了一圈,心中都觉得不像。 盛红衣也跟着站起身,她沉默着,没说话,可心里其实已经隐约有一种呼之欲出的预感,这劫雷不会是她的吧? 自刚刚,她的灵台就清明无比。 她暗自提了提气,便觉全身经脉通达,灵气奔腾汹涌。 比之平日里的常态,活跃了数倍。 这些,都是要进阶的前兆。 她眼神一亮,还真是?! 果真是大佬带了她一程么? 都引来雷劫了,难道她要进阶元婴了? 自盛红衣进入金丹后期,她就一直处于修为停滞状态。 盛红衣不知原因,但在这种事的态度上,她很咸鱼。 急也没用不是么? 有人终其一生,一个瓶颈都克服不了。 她这才“瓶颈”了多久? 这就心态崩了,那她也不用修炼了。 但。咸鱼归咸鱼,真要是有进阶的机会,她也会高兴期待! 于是,她举起手,迟疑的在李玄风面前挥了挥,待到李玄风看过来,她才道: “前辈,许是我要进阶了!” 李玄风沉默了一下: “真的?” 他们刚刚不是在聊天么? 怎么盛红衣突然说突破就突破了? 进阶如此随意? 盛红衣朝李玄风拱手道谢: “还要感谢前辈的点拨之恩。” 回答她的,依旧是李玄风的沉默。 盛红衣奇怪的抬眼看过去,心说,前辈怎么没声儿? 她进阶这事儿,按照李玄风的脾性,应该早就开心的祝贺她了。 可,前辈纹丝不动,还在同她对视之时露出了些探究之意。 “怎么了?前辈?” 这态度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李玄风不是扭捏之人,尤其是对盛红衣,他直接道: “我觉得,好像不是你的雷劫!” 盛红衣:“……怎么可能?!” 她确实有引动天象的征兆。 李玄风微微皱眉,没说话,掐指细算。 盛红衣忍着心中焦灼和怀疑,却说,没一会儿,当乌紫的劫云停在盛红衣的头上,盛红衣才算终于松了口气。 李玄风似还在卜算着什么,但劫云已经来了,定然不会错的。 看来,大佬也有出错的时候。 盛红衣从未如此期盼过劫云。 主要她好面子呀,这要是当真不是她的劫雷,自己话都说到前头了,实在丢人。 一道紫色的惊雷突兀的劈下! 盛红衣目光一凝,没想到它来的这么快! 劫雷,断没有躲避的道理,因为,躲不过! 都要挨劈,疼也受了,盛红衣选择正面迎上,快速消解天雷。 她此时灵气充盈饱满,是有这个底气的! 她迎上去,天地铢已在她身周蓄势待发。 不急,再近一些,让她再评估一下劫雷的强度,再做抵抗不迟。 进阶元婴,需要经历五至七道天劫。 她得省着用自己的实力。 再者,历来的经验告诉盛红衣,她的劫雷从来不走寻常路。 这要是不止七道? 在盛红衣身上发生,其实也是正常的吧! 盛红衣自觉在心理上做足了准备,虽然劫雷来的仓促,让她匆忙应对,可,遇上这样的事儿,也没办法不是么? 机缘与风险本就并存的。 既然退不得,那就迎难而上呗。 她毫不犹豫的迎了上去! 却是,那劫雷速度突然加快,和她擦身而过! 盛红衣错愕之极,被惊愣在当场。 她定定看过去,劫雷落下,却是直直劈在了脚下的那一处院落。 那是,魍原前辈的闭关之处! 雷触动了院子上的防护法阵自动开启! 雷劈在阵上,“刺啦”一声,刺耳的裂帛之音传出,伴随着一阵清烟,雷被快速的消耗了。 阵法已是有些破损,但到底挡住了这一道雷。 盛红衣站在半空之中,呆呆的,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她在风中凌乱了。 同她一起凌乱的还有她的思绪。 她的脑海里,无数杂念冒了出来。 所以,是虚无丹成了? 乃是丹劫? 可是不对啊,她的身体明明是有异样的。 她眼珠子乱转,不敢看李玄风。 发生这样的事情,她如何收拾面前的局面! 丢人!丢大发了! 明明前辈已经提醒她了,她还在那儿可笑的信誓旦旦…… 李玄风觑了一眼盛红衣,见她站在原地,气鼓鼓的好像已经快变成一只蛤蟆精了。 他忍俊不禁,但硬是强忍住没笑。 这要是笑了,这丫头说不定要记他一辈子仇呢。 他家佩兰可还需要红衣呢,他要小心,千万不能把丫头气炸毛。 他也看出这是丹劫。 “这丹劫怕是小不了,你刚刚不是说,你可能突破了?其实你感觉没错,应该算是顿悟。” 谁能想到,盛红衣的顿悟和丹成时间重叠了呢? 盛红衣本就“融”入了周围的环境之中。 她的一举一动便会引起整个空间气机变化。 恰好劫雷来了,被气机带动,随之加强! 李玄风脸色顿变,他也是刚刚才把事情捋清楚的: “红衣,你加强了劫雷,这丹恐承受不住。” 盛红衣又是一惊,这一天一天的,别这么惊吓,她觉得她迟早要折寿。 她也顾不上好面儿,丢人了: “怎么办?” 她扭头请李玄风支招。 “解铃还须系铃人。” “既然是你引起的这一切,自然需要你去解开了!” (本章完) 371 去腐迎新 盛红衣一时无言,敢情她啥好处都没得到,还要收拾烂摊子。 可是,她也没办法拒绝。 这丹是虚无丹啊。 刀山火海,她也会选择替它闯的。 恰是此时,魍原前辈的传音已是响彻她的脑海: “红衣,雷劫叠加了,是你做了什么?我感觉到了你的气息?现在唯有你去顶了那雷劫,此丹才能保下。” 盛红衣:“……” 前辈同李将军说的都是一个意思。 李玄风此时也道: “那丹此时渡的劫,其实算得上替你应了一部分。” “将那丹隐下,你去挡劫,那雷劫在你和丹不同时出现时,应该无法辨别出区别,这样便可保下应劫的灵丹了。” 李玄风什么没见过,他如何不知道正在闭关的那位是谁呢。 在幽冥界,没有不认识魍原的吧? 而盛红衣和季睦前阵子一起出去了一趟,还遇到了转轮王…… 回来后,魍原就闭关了,盛红衣和季睦对此事都很上心重视。 而魍原,会炼什么丹? 盛红衣又为何一个大宗门的天之骄子千里迢迢的来了这幽冥地界? 这些琐碎的细节,李玄风轻易就能把它们串联起来。 一旦串联,答案昭然若揭。 只不过,他看破不说破。 连魍原都回来了? 这幽冥界的宁静,即将彻底被打破了。 李玄风觉得,这没什么不好。 不破不立。 再者说了,这虚假的繁荣之下,尽是血肉铺就,是该去除这些腐肉,否则,这里永远不会获得新生。 李玄风瞥了一眼盛红衣,眼神之中带着成全的偏袒,说到底,这是个孝顺的孩子。 他最喜欢的就是孝顺的孩子了。 而他,对她抱有的期待远超预期。 只可惜,他微叹了口气: “此间事了,你得尽快启程了。 他也没想到离别来的如此快,李玄风看了一眼天际: “丹劫,虽罕见,但活得久的老怪物们什么没见过?奇丹现世,必将引众人窥探,你在此地已经不安全了。” 盛红衣心知李玄风说的一切都对,看来她的悠闲日子要到头了。 既如此,那便走吧。 左右,距离鬼门开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倒不如一路往那边去便是了。 她走是容易,可,也不知魍原前辈要不要同行了。 其实,盛红衣心中已是有了预感,大概率,魍原前辈也不会与她同行了。 盛红衣能察觉到,魍原自从青龙冢出来,整个人就有了脱胎换骨一般的变化。 虽然他什么都没同她说,但,盛红衣又不傻,自然能感觉到他的忙碌。 她和前辈终归是要走向不同的道路的,前辈也不可能一直陪她走下去。 而李将军这边,他终归是固守在枉死城的,连看望闺女都让她代劳了,如此,也终是要分离的。 盛红衣叹了口气,在这一瞬,还是心乱了。 她盛红衣是有血有肉的凡夫俗子,虽说,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可,离别,总是令人伤感的。 盛红衣抬头看天,雷云不散,证明接下来还有劫雷! 离别的事儿先不想,首要任务是先把面前这一关过了。 盛红衣朝李玄风拱手道谢: “多谢前辈指点。” 很庆幸,这种时候,还有人指点她,甚至,她相信李玄风站在原地不动弹,是要替她兜底的,唯恐她出什么岔子。 对于此劫,她更多了信心。 简单道了谢,盛红衣一挥袖,人再次临于半空之中,正正好挡在了虚无丹和劫雷之间。 她低头,透过已经被劫雷破坏的防护阵法,她已然能看见虚无丹的庐山真面目了! 三颗丹圆溜溜的,正仓皇的到处乱飞。 它们通体是血色的红,红身之上,有金色的虚无草的虚影,浑然天成,鬼斧神工! 可能是刚刚被雷劈过的原因,虚无丹上残留了雷的气息,盛红衣目光微凝,其中一颗虚无丹通红的外表之上已经有了浅淡的裂痕! 难怪了,不过一道劫雷,还有防护阵法,就让一枚虚无丹多了裂痕? 这要是再来几道,她的丹可真的保不住了。 雷云之中,紫电吞吐不休。 识海之中,魍原的指点简言意骇。 盛红衣随着他的指点而动,又包含了自己的理解,双手如穿花抚蝶,灵气如微尘撒下,无论何时何地,盛红衣的动作都自带一种独属于自己的爽利。 虽然,分明是第一次遭遇这种情况,可她就是看不出一点儿慌乱,就是能不紧不慢的将动作做的无有一丝滞涩,堪称完美。 天地铢滴溜溜的在她的身侧转起了圈,袖中,灵光送出,一道符打在其上,三枚天地铢上,忽然有水波涟漪荡漾开来。 紧接着,天地铢的下方,分化出了三枚一模一样的虚影! 虚影立,起卦! 须臾,虚影天地铢已成她打算好的卦象,天山遁! 卦起,虚无丹的气息随即彻底被隐去了。 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无痕迹。 盛红衣密切关注着劫云的情况,它仍然在蓄势待发,积蓄能量,可见还未察觉。 与此同时,盛红衣已是感觉到了劫雷的威压。 她知道,她这会子被劫雷锁定了。 如此,她便算顺利的取代了虚无丹的位置。 盛红衣心中一松,嘴角缓缓勾起: 很好。 目的达到了,她也能专心应敌了? 如李玄风所料,如此大的动静怎么可能瞒得过人。 远远的,一处僻静的小院子里,黑风正在砍柴。 他突然停下了动作,眯着眼,死死盯着某一个方向。 眼眸之中有危险、了然、惊讶、不解,一扫而过,无人察觉。 虚无丹现世,魍原那个死鬼是彻底不装了? 这是要昭告世人,他回来了? 他再也不是曾经那个虚弱到完全没有威胁性的他了? 这时候,他这般招摇?好么? 难道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黑风脑中,冒出诸多的念头,与之盘桓升起的还有他不自知的戾气。 这般行事,是要把他一起带沟里么? 恰是此时,他身后传来细弱而温柔的呼喊声: “阿风,别砍了,回来吃饭了。” 他眼神瞬间柔和,轻跃的应了一声,就想扭头回家。 却是,他脚下一顿,想起了当日魍原的警告。 魍原说,他的秘密是藏不住的。 黑风黑色的瞳仁之中,看似沉静之下压着惊人的波涛。 稍不留神,就会掀起惊涛骇浪。 他……屈从于现实又平凡的温馨美满。 可是,这些都是软肋,打蛇打七寸,旁人若是拿捏他,只要捏住他的软肋,他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 他不敢想象,若是被“他”将他的妻儿给害了,他会痛苦成什么样子。 只是稍稍假想,动了一丝丝的念头,他的心房就剧烈的跳动起来了。 他捂住自己的心房,眼神之中似有什么东西更加坚定起来了。 他知道,这一趟浑水,他是淌也得淌,不淌也得淌。 若是一味的躲避,最后就是被捏住软肋。 而奋起反抗,也许能有不同的结局。 失败的话,大不了魂飞魄散,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那他也不存在什么软肋了,一家人整整齐齐的一起走挺好的。 而胜利的话,他就可以过他想要的生活了! 这是多么大的诱惑。 他承认,他心甘情愿的被诱惑。 只是,他抚摸着自己已经长出短髭的下巴,有些刺手: 他黑风虽然是答应同魍原合作了,但也不是他想怎么拿捏他都行的! 魍原那混蛋要是这么想,那可就太自不量力了。 他兴许自诩知晓他黑风的一切,可他难道忘了,他的一切,他黑风难道知道的少了? 这世上,没人比他们更了解彼此的人了。 魍原么,有一个精神支柱,就是那个小福星。 “盛红衣!” 黑风轻轻呢喃了一下这个名字,他觉得,他有必要去会一会这个女子。 一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他同魍原注定无法如正常的合作者一样,两人心知肚明,他俩是因为不得已凑到一块儿的。 那么,魍原身边有些什么特别的人物,黑风肯定是想要了解清楚的。 因为,特别就代表着变数。 二来,黑风觉得,盛红衣能给魍原当福星,未必不能给他当福星,若是能拉拢盛红衣,看魍原还敢这么嘚瑟么? 三来,他属实是对盛红衣这个人来了兴趣。 盛红衣在幽冥界的情况,他已经调查清楚了,不仅是这些,她自出生以来的生活轨迹,他都一清二楚。 黑风不明白,明明盛红衣看起来拿的是天之骄子的人生戏本,怎么她偏偏不按照既定的轨迹走动。 闯幽冥?杠妖王?去魔域? 真正是胆大包天呀。 而且她一手出神入化的诡异的本事,也实在不像一个大宗门出生的女修该有的。 倒像是刀枪火海,生死相搏的修罗场给拼杀出来的。 可是,这般的人,杀人不眨眼,肯定善良不了,可,杀人之后,她好像还会给人超度?也不算不善良吧? 所以,究竟是什么样的经历,才成就了这样一个人? 在黑风眼中,盛红衣是个大谜团。 黑风扪心自问,便是不为了别的,就是单纯的认识盛红衣一下,他也是愿意的呢。 黑风虽然想着这事儿,也不耽误他进屋吃饭去了。 推开屋门,他已是眉眼柔和到不可思议,同外面的他判若两人。 同一时刻,卞城王到底不是草包,劫云一来,牛六就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连门都不敲,破门而入的那种。 一个黑色的靴子已经飞了过去,正中牛六的脑袋: “要死了你,把我的门弄坏了,你等着赔钱吧!” 卞城王烦着呢,他老哥秦广王这一回不对劲。 他去找他,他总用一种阴恻恻,欲言又止又无奈的奇怪表情看着他? 卞城王被看的尴尬症都犯了,浑身的汗毛一层一层的起立了。 可,他有追问秦广王,然,秦广王就是含糊其辞。 卞城王也没办法,总不能掰开他的嘴,威胁他说吧? 那样,他兴许是嫌弃自己死的还不够快。 自作孽,会不可活的。 他闷闷不乐又满带着疑惑回来了,正准备琢磨琢磨,牛六就咋咋呼呼的冲进来了。 让你冲,是要吓死本座! 卞城王越想越气,第二个靴子随即也被丢在了牛六的头上。 “哎呦,王爷,你怎么还有闲工夫在这儿躺着?枉死城奇丹现世,正在渡丹劫啊!” 什么?! 卞城王从躺椅上跳了起来,牛六就感觉到一阵大风“呼”的一下,差点把它掀飞出去了。 它死死用牛蹄子扣着地,好悬没飞出去,却是,眼睛还未来得及眨一下,它的领子就被人拽住了。 “你说哪里?枉死城?怎么又是那里?” 卞城王不理解了,怎么枉死城总是出差错? 近来这城同他犯上克性了不成? 不对! 等等。 他忽而想到一个可能,脸色猛地煞白: “红姐是不是回来了?!” 若说,枉死城啥时候最失控? 就是红姐在城里的时候。 那会子,他完全不知道任何枉死城的情况。 牛六呆了一下,它伸出牛蹄子挠了一下脑袋: “咦?主子?您知道这事儿了?” 卞城王一听这话,就知道,当真的这样。 原本不太灵光的脑袋可能是经历了巨大打击,灵光了一回。 他再次想到秦广王的脸色和眼神,那模样,他在这一刻终于懂了。 那是看智障,而偏偏智障是自己家的,打不得骂不得却又无奈又憋屈的表情。 他欲哭无泪,姑奶奶什么时候回来的? “让你看门,你怎么看的?人进来都不知道?” 他只能拿牛六撒气。 牛六也很冤枉啊: “主子,小的真的有好好守着,但红……祖宗变换了身份,小的……小的也看不出啊!” 它能在今天得到消息,明确盛红衣回城了,它自认为已经很牛了。 “还站着干什么,给我滚过来!” 一股黑云滚滚而去,哪儿还有卞城王和牛六的身影。 盛红衣便是不知道这会子有两人惦记她,她也知道整个幽冥界惦记她的可多了。 当然,恨她的占绝大多数。 她压根不会放在心上,如今满心满眼就是快速解决丹劫,然后,快点闪人。 手起,灵光下,天地铢落定,刹那,雷灵气八方汇聚,震为雷。 (本章完) 372 终离开 震雷卦,开卦之际,绿意已是在周遭蓬勃而生! 震雷卦属正东方向,而青龙乃是东方守护神兽,镇守东宫星宿。 是以,青龙有操控九天神雷之力! 换做平日,亦或者其余神兽的操控领域,盛红衣兴许不敢如此做,可这是青龙的操控领域啊。 有青玄在,她怕什么? 青玄是正经的神兽,不算是以她的实力为基,召唤出来的神兽虚影。 面对一个丹劫而已,盛红衣不觉得这对他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木意迸发,整个枉死城从未这么色彩鲜明过。 明明,刚刚天空突然电闪雷鸣,暗沉沉的,众人无不瑟瑟发抖,奔走躲避。 身为鬼,阴气极重,雷天然对阴秽之气有克制作用。 所以,基本上所有的鬼天然对雷是本能畏惧的。 本来如临大敌,惊慌失措,却突然之间,木意盎然,脚下贫瘠的土地,身边斑驳的砖墙之中,都冒出了鲜绿色的草叶,间或还有红红黄黄色彩娇嫩的小花。 那是属于生机的鲜活气息,那也是阴冷昏昧的鬼城从未有过的。 不知多少鬼怪停下了匆忙的脚步,从躲藏之处跑出来。 它们贪婪的看着这一切,用尽全力吸收这一切,甚至,激动的喜极而泣。 他们曾经都是人,枉死之后,留在了幽冥界,住在这枉死城之中。 虽然,除了一些刚来枉死城的,绝大多数人都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心静如水或者心如死灰都不重要。 神魂不灭,日子总要一天天过下去。 可,今日看到这一切,他们突然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枉死不久之人,看到这些绿草从黑硬的土地上冒出来,周遭绿树红花,一副人间景象,他们怀念起了旧时的人间美好景象,近乎痴迷的想要留住这些。 那些在此地很久很久的人,先是错愕,接着,也接二连三想起了一些以为早就遗忘的过往。 原来,他们不是忘记了,而是将这一切深埋在心底。 当这一切被挖掘而出,如嫩芽破土,在他们心中又种下了不一样的期许的种子。 这些,能让他们本以为彻底麻木或者死寂的内心注入活力。 他们三三两两聚拢到了一起,开始互相询问,渡劫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枉死城之中不是无人渡劫,但弄出这般奇观的,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只可惜,互通了些信息,大家伙儿还是没有猜出是什么人。 不过今日之景却给亲眼见证之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许多年后,依然还留下许多的传说,也间接的将一些原本浑噩的魂灵自泥淖之中拉了出来。 枉死城不是无望之城,这是被神兽眷顾过的城池。 那一年,生机勃发,天生异象,他们的神魂还未陨灭,与其等死,不如搏一把,便是成为一个最低等的鬼修,也是希望不是吗? 有人说是丹劫。 可是,立刻便被反驳了,丹劫之下,怎么会有青龙出现? 这可是神兽啊,曾几何时,他们幽冥界的灵丹还有召唤神兽的本事了? 但,不是丹劫便是有人渡劫? 问题又来了,是谁渡劫! 那劫云之下,似有一团迷雾挡住了一切,除了青龙昂首,冲天而起,其余什么都没看见。 城内人如此,城外隐于暗处的大佬们也是如此。 倒是李玄风脸上带上了些许笑意。 这丫头啊,是个鬼机灵。 他刚刚的提醒奏效了呢。 这劫雷肯定是瞒不过大家伙儿,奇丹出世么! 他本以为盛红衣会不管不顾,先解决劫雷的问题再说其他。 没想到她还藏了一手,竟然将自己的身影一并隐去了! 虽说,这隐没之法不知能拦住多少那些老怪物的眼睛,但就李玄风来说,反正他这般修为的,肯定是看不透其中的情况了。 而方圆千里之内,比他李玄风厉害的,还真数不出来呢。 若是,盛红衣的速度快一点,想必等到那些个千里之外的收到消息的老家伙们赶到,她兴许都完事儿了。 真要这般,还真是完美的隐没了自己。 便是有人怀疑她在枉死城又如何呢? 有证据么? 谁亲眼见到了?还是抓到她了? 李玄风不愧是了解盛红衣的人。 盛红衣属实是这般打算的。 比起被雷劈,她其实更在意被发现。 虽说虱子多了不怕痒,但被人瓮中捉鳖,她还是不能接受的。 毕竟,她盘算过,她得罪的那些个大佬敌人,只要随便一人出现在这儿,兴许动一个手指头,就能轻而易举捏死她。 而丹劫雷,从第一雷劈下的情况看,她认为直接劈死她的概率并不高。 天山遁隐去了虚无丹的踪迹,雷劫锁定之下,她也没法子再用天山遁隐没自己。 恰好这一处环境已经与她气场相融,她便给自己贴一张隐匿符,将气息彻底融入到了环境之中! 如此,她已是用尽心机,竭尽全力。 恰好,她也试一试,她这融入大法,到底可不可行。 天地铢上,浸染了绿意,有无数绿色的枝蔓快速的从黑色的天地铢上长了出来! 枝蔓密集,联结成片,绿意之间,青烟弥漫,一条青龙自天地铢上蒸腾而出! 这是一条真正的青龙,青烟之中,它的鳞片清晰可见,龙目湛湛,充满睥睨世界的力量。 此时,雷云之中的劫雷似受到了威胁,再次落下! 盛红衣“清喝”一声,青龙腾飞,一脚便看似轻而易举的踏在了劫雷之上! 那看似不算细,带着强大威慑之力的劫雷,在这一刻,在青龙的脚下,如同一条小虫子,扭动着,挣扎着,再没有了劫雷的气势。 青龙毫不客气的一脚将那劫雷踩得稀碎。 下一刻,它昂头而上,腾空而起,冲入了劫云之中! 劫云猛然一颤,其中,雷电吞吐更加厉害,它好像被彻底激怒了,雷光激射乱溅,大有不管不顾的态势。 众人惊,再次恐慌的纷纷闪避。 这要是被劈一下,小命休矣。 不过,这般的想法显然是他们多虑了。 劫云那“嚣张”的姿态并未太久,众人在逃窜之际,眼角余光觑见,那劫云之中,青龙摆尾,每一下都带着强劲的力量! 青龙扑腾了几下,劫云的势头越发的虚弱下去。 那些个乱溅的雷,变得细弱,有的半途便消失了,根本落不到地上来。 呃,就这? 原来,这些雷也没有想象之中那么可怕,那么高不可攀。 甚至,显得有些滑稽。 盛红衣感觉到,她周身被锁定之感愈加淡去,她心知这劫云已是强弩之末。 她抬眼望去,轻唤一声: “青玄!” 随之,青玄最后一个扑跃,劫云彻底被它搅散。 青玄自劫云之中钻出,临空顿了一瞬,朝着她点了下头,便化为一点绿光,投入到了天地铢之中。 天地铢上,枝蔓们又快速的原路退了回去,直到彻底消失。 随之,雷卦消失,再后来,天山遁卦也消失不见,虚影天地铢跟着遁灭! 盛红衣落于地面,手一伸,三枚虚无丹落在了她掌心之中。 只不过,其中那一个原本就有了细微裂缝的在落下之时,终于坚持不住,陡然彻底裂开,化为一道烟雾散去。 魍原的声音自识海之中传来: “将将好两颗,多一颗都没咯。” 语气之中有些懒懒的,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疲乏,应该是炼制虚无丹颇费了些精力。 盛红衣微微颔首,眼中的惊喜掩饰不住,两颗已是圆满,正好她爹一颗,她师父一颗。 于是,她连忙同魍原传音: “多谢前辈,已经足够了,若不是前辈帮忙,我岂会有这等运气!” 如今想来,她年少之时离开家,就要追寻虚无丹的踪迹,虽是一腔孤勇,可到底托大了。 若不是遇到魍原前辈,她连虚无草在何处都找不到呢! “前辈大恩,红衣都记在心中了,若有用得着红衣的地方,前辈只管开口。” 盛红衣是个恩怨分明的。 魍原前辈对她有如此大恩,她无以回报。 她想过了,若是前辈需要她帮忙,便是知道幽冥界是个泥潭,便是她确实怕麻烦,她也会答应帮忙的。 她又不傻,前辈虽然没有表达过什么,但从秦广王的字里行间之中,她能感觉到,秦广王觉得自己留下对他们是有好处的。 识海之中的声音顿了顿,半晌只有饱含笑意的声音传来: “不必。” 言简意赅,越是正经的时候,魍原前辈越是如此的少言。 聊天的时候,他倒是个话多的。 盛红衣心中一滞,有些离别的难过。 一切,其实已是不需多言,盛红衣完全懂魍原前辈的意思。 他的路,他选择自己走,无论多么困难,他都不想把她盛红衣牵扯进去。 这是真正为她着想,关心她的长辈才会如此。 心中这个念头刚起,果然魍原便下了逐客令: “此间事了,咱们就此别过,老夫累了,还得闭关休养些日子,就不送你了。” “我不是给了你一个令牌么,往后啊,你随时都可以用那令牌找我。” “至于我答应你的,卞城王那边的灵石矿的事儿,你拿我的令牌去,随时有效,他不敢不从你的,你也老实点儿,别谎报,欺负他……” 说到这儿,他又顿住了,好似有点说不下去,又似有点觉得自己絮叨的已经不像自己了。 他突然语气显得不耐烦起来: “快走吧,那些老怪物鼻子灵得很呢,再不走,你可就走不了了,那个老李头,虽然本事挺大的,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浅薄,可也不要妄自托大,他定然是顶不住那些老东西们的群殴的!” “我困了,睡觉了,别吵我了!” 盛红衣压下心中的难过,今日一别,下次见面也不知什么时候了。 不会是她挂掉的时候吧? 她想了想,决定给自己留个念想: “开采灵矿的事儿,我先存着呗,等下回来再说,到那时,还做不做数啊!” 本来都不耐烦的说要睡觉的魍原这会子突然来了精神: “做数,怎么不做数!不做数你来找我,看我不帮你教训他。” 盛红衣闻言一笑,这一下,她又觉得心里离别愁绪散开些了: “好!” 她说完这话,便觉识海之中,突然有一种抽离之感。 她愣了一下,忍不住叫了一声: “前辈……” 却是空荡荡的,再也没有了回响。 盛红衣知晓,这该是魍原前辈切断了同她的联系。 她回过头,李玄风站在不远处,正看着她,他目光静静的,似刚刚盛红衣做的那一切,他都没看见似的。 “李将军。” 盛红衣叫了李玄风一声,便被李玄风打断: “走吧!你放心,我们都会好好的!” 这孩子有情有义,他是知道的,无需多言。 盛红衣万千话语不知从何说起。 她确定自己从不矫情,更厌恶眼泪。 在她看来,矫情是一种做作,眼泪是一种脆弱。 都是最没用的。 但,今儿个,她想放纵自己一回,或者也不是放纵,这是一种由心而生的自然反应。 她本就随性,那就随性而为一回。 见盛红衣眼眶红红,李玄风没做声,但他有些吃惊,复转念一想,他又不觉得惊讶了。 久违了,在这冰冷的幽冥界见到个性情中人,这是鬼怪身上欠缺的。 他见了有些唏嘘感叹,突然道: “红衣当不成我的徒弟,就给我当干女儿如何?你知道的,我那不成器的孩子……总不让我省心!” 说到最后,他竟然显得可怜兮兮起来。 一个沙场铁将,突然这样! 这谁顶得住啊,反正盛红衣顶不住。 罢了,多个爹而已,以后反正她还会来幽冥界呢,过来看望两位前辈,孝敬一二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本就是顺心而为的事情罢了。 所以,她很干脆的应了: “好呀,干爹。” 李玄风很开心又响亮的“哎”了一声,接着他的掌心又多了一个香囊: “你给我敬杯酒,这是干爹给你的见面礼。” “做完这些你就走吧,真的不能再留了。” “季睦和俞定在外面等你呢。” (本章完) 373 余波 盛红衣最终同季睦上路了,俞定没走,不过,他出城送了他们一程。 三人一路疾行,走了一条李玄风指点的路子。 这一处地界,果然没遇到什么拦路的不速之客。 一路不间断的疾行约一个时辰后,三人才终于停了下来。 到此,他们也算松了口气,这里已是距离魍死城百多里了。 俞定先一步戒备的环顾了四周一圈,他查探的很仔细,半晌,他收回神识,才道: “这里应该没什么危险了。” 他向两人抱剑拱手: “送君千里,终需一别,待鬼门开之前,我再去鬼门城同季兄、红衣会合。” 他这些日子在幽冥界历练不少,倒是并不想立刻就去鬼门城。 这一回是因缘际会,他有机会来这里,还能搭上红衣的顺风车,跟着一道回去呢。 往后,兴许得等他死了,或者修为到了炼虚以上,五行解离,神魂离体之时了。 对于剑修,俞定可不做这种不切实际的美梦,炼虚以上的剑修,他们剑盟公开记载的盟谱之中,就没有过! 所以,下回来,大概率是他死了。 他自然不想浪费这等活着来游历的好机会,还想多走几个城池呢。 盛红衣和季睦纷纷拱手,也同他告别。 季睦这些日子同俞定交情越来越深厚了。 这实属正常。 在弱溺谷之中,两人有多年相伴的情分在,加上两人都是剑修,性子还有不少类似之处,便更加志同道合起来。 如今两人的关系看起来同俞定与盛红衣还要亲近些呢。 三人行完礼,季睦就面色淡淡冒出一句话,无话不可问,内容有些炸裂而他不自知: “俞兄,要不要凌霜出来同你道别呀?她这会子在灵兽袋里哭的伤心呢。” 盛红衣眼睛一亮,饶有兴趣的瞥了一眼季睦腰间那个白色的锦囊。 那是一个灵兽袋,里面是有主儿的,就是凌霜剑兰了。 她抚摸着自己光滑的下巴,愈加同魍原有一种说不出的神似。 怎么,在她不在的日子里,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有趣事情? 她眼睑微抬,又看向俞定,眼中那炯炯好奇的光芒看的俞定想掩面遁逃,太刺眼了有没有! 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咳咳,不用了不用了,我……我还有事,你俩路上注意安全,我先走一步了!” 是什么逼得一个一往无前的剑修落荒而逃的? 答曰: 是求而不得的爱情。 盛红衣看着已是化为一溜儿青烟飘走的人,无趣的收回目光。 “俞兄真没意思,不解风情么不是?” 话是这么说,不过盛红衣的语气是不以为然的。 想想凌霜剑兰真是痴心一片啊,这都多少年了,她还搁这儿纠缠呢。 足可见俞定在弱溺谷的日子,也不好过。 她听榕汐和金朵儿同她说起的话里,算是把凌霜剑兰在弱溺谷的表现给拼凑出来了。 凌霜剑兰记吃不记打,自己还未康复呢,知道俞定在榕树林中,拖着病体数次闹腾着要闯榕树林。 不过,榕汐不是金朵儿,可不惯着她,她来一次,但凡榕汐在,那都是见一次打一次的。 后来,季睦醒了,便将凌霜剑兰收回到灵兽袋约束着?未尝没有帮俞定解围的意思。 这回,居然还哭上了? 这是仗着她师兄季睦是个不擅同人争辩的? 所以,可劲儿作? 季睦此人,平日看似倨傲,让人很有些距离感,可是实际上,他只是相当慢热而已。 而对于女子,他更是回避的紧,因为在他看来,他实在是不知,近者如家族里的那些个姐妹姑姑,远者如宗门内的同门师姐妹,都在想什么。 而他之所以能同盛红衣相处的不错,一来么,两人志同道合,这极致的亲灵之力,是他们共同的秘密。 有共同秘密在前,两人之间的关系就比其他人要近。 另外,他二人脾性还算相投,简而言之就是有事说事儿,没事儿的时候互不干扰对方,这种状态对二人来说,都很适宜恰当。 后来,随着日久,两人便相处的跟亲兄妹没两样了。 便是凌霜剑兰同盛红衣没有之前的龃龉在,盛红衣也是个护短之人,若是有外人同她师兄杠上了,她肯定偏袒师兄的。 盛红衣此话一出,果然,季睦不解的眉头深锁: “俞兄怎么跑了,被凌霜的哭声吓跑的?” 盛红衣:“……是啊,不然呢!” 师兄就是太老实正直了,刚刚还一本正经的告诉俞定呢,这要是换成她,一准儿偷偷把凌霜放出来看看热闹呗。 话说回来,她喜欢看热闹只是小爱好,她主要还是为了俞定着想嘛。 这人生漫漫,诱惑挫折何其的多,若是连凌霜这样的,俞定都没法子搞定,那何谈什么往后? 她是在磨砺俞定的剑心尼。 盛红衣在心中给自己找补。 离开了枉死城,离别愁绪也淡了,一路上也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她和季睦此行最大的目的-虚无丹,也达成了。 距离鬼门开还有一段时间,路上时间尽够了,也不需要着急,是以这会子,盛红衣心静了下来,心情还算好,闲着无聊,她身边又没别人,也只得拉着师兄东拉西扯。 季睦还是一脸困惑。 他兴许这辈子都没法理解凌霜有什么好哭的了? 是见不着了还是咋地? 再说了,就算见不着,又能怎样? 凌霜又不是幼童,需要人照顾么? 这么脆弱的心境,也就是运气好,才有这般的修为,啧。 盛红衣顺着道儿往前赶路,眼角余光瞥见季睦那般就知道师兄是什么情况。 定然他是觉得,凌霜这种以爱情为精神食粮的“恋爱脑”很颠覆他的三观吧。 可让他不管凌霜,以季睦的责任心,大约是做不到的,毕竟凌霜现在可是他的灵兽。 “要我说,你把凌霜放出来,我替你教训她一顿!” 盛红衣故意道,她反正在凌霜面前邪恶惯了,她知道她说话凌霜是听得到的,否则,她也不会知道俞定要走了,哭了一路。 盛红衣话落,身后一阵沉默,她也不急,等了一会儿,季睦才欲言又止的求情: “呃,师妹,凌霜她不哭了,说再也不敢了。” 他感觉自己的头隐约抽痛,他忍不住开始回忆师父对他的教导,对于女孩子,他应该怎么着来着的? ……糟糕,时间太久了,师父指点的功法之流的他都能记得很清楚,唯独这些“废话”,他已经很久不用面对家族之中的姑娘们,已经忘的差不多了。 至于师妹…… 呃,季睦愧疚的看了盛红衣的背影一眼,他时常忘记师妹是个姑娘家呢。 于他而言,师妹就是师妹,这只是个称呼,在他心中,只有一个师妹,不分男女。 他们之间的情谊也同男女无关。 愧疚之余,季睦觉得,这事儿也不能完全怪他。 红衣,哪有一点儿他这么多年见过的其余姑娘家的影子啊? 当然,据说盛家红衣,在白霞城那是数一数二的美女子。 可,季睦对于美丑本来也不甚在意。 再说了,他家师妹纵使貌丑无盐,又有谁敢欺辱于她。 也不瞧瞧她背后站着谁。 不提他和师父,盛红衣自身也足够强悍。 她性子刚起来,莫说玄尘门季睦接触过的那些同门师兄弟能与之媲美了,就是以刚正闻名的剑修都不是她的对手。 瞧瞧俞定…… 季睦何等敏锐,他能感觉到俞定同红衣说话的时候,就会不自觉的全身紧绷,等到闲聊或者喝酒的时候,才逐渐松弛。 却说,盛红衣和季睦这边悠闲赶路呢。 那边俞定回城却没来时那么快了。 这劫雷过后,厉害的,出世不出世的大佬们几乎都赶到了。 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好奇的人和事儿,该走的走,该结束的结束了。 俞定小心翼翼的避开人群,他寻思着回城打听些情况,得到些第一手的消息再告诉红衣他们。 等俞定到了城外,已是又过去近两个时辰。 本是临近中午出的城,这会子已是戌时了。 夜色给昏沉的夜色染上了更加阴暗的湿冷,不过,在俞定这等修士的眼中,能清晰视物,并无什么影响。 俞定修习的剑法本就是冰寒属性的,当年,盛红衣的一卦,让他最终不仅死里逃生,且得到了最适合他的宝贝,弱水河中的寒冰魄。 五十年,他虽然在弱溺谷之中没有什么时间流逝的感觉,可寒冰魄倒是没有消极怠工,已是同他的剑意彻底相融。 正是因为寒冰魄的存在,俞定在这幽冥界过得其实非常轻松惬意。 无需什么费尽心思的伪装,只需将剑气稍稍溢出些来,旁人就不会怀疑他不是鬼修。 甚至,因为寒冰魄本就是他从弱水河所取,如今他进出弱水河,已是没了任何的滞涩。 这就是属于他俞定的机缘。 今日,城中这一切,甚至前些日子,季睦同盛红衣相继外出,俞定不是没有猜测。 不过,个人有各自的机缘,正如红衣与季睦从不窥探他的机缘,看他俞定在幽冥界如鱼得水,却也从未打探过任何,俞定投桃报李,自也尊重自己的朋友。 他踽踽独行,却是耳听四面,远远近近的声音,都被他尽数收到了耳中。 听了一阵,俞定就放心了。 猜测什么的都有,倒是有人猜测到渡劫之人已离开,可,猜到又如何? 红衣早就杳无音讯,他们完全无迹可寻好嘛? 他心中一松,准备先回城,再同李掌柜打个招呼,休整两日,便准备再出去转转了。 殊不知,李掌柜现在可不在店里呢,而是被叫走了。 那边厢,魍原已经和李玄风杠上了。 中间缩的跟鹌鹑一般的是可怜的卞城王。 这里是枉死城的一处密室,是卞城王专门收藏宝贝的地方。 然鹅,现在外面那么多人,原爷又开口让他找一个“绝对隐蔽”之所,他还能把这两人带到哪里去啊? 谁能告诉他,他为什么最近这么倒霉,流年不利么? 这是他的地盘吧? 可是,他追随的老大和他看得上眼放在枉死城的下属怎么就对上了? 而且,最诡异的是,他们气势惊人,他一个也不敢惹。 至于红姐去哪儿了,他也不知道啊。 他往后又退了一步,想把自己再缩小一点,却一脚踩到了一个东西。 那东西“哎……”一声急促的叫唤又迅速消音了。 他低头一看,哦呵,牛六这个死家伙,比他还菜,居然敢胆大包天的躲在他后面! 真是反了天了。 他恶狠狠的瞪了它一眼,一脚踢开它,现在还不是收拾它的时候,先记着账,回头再说。 顺道,他竖着耳朵听这两人都在说什么呢。 “真有你的,多大岁数了,装什么可怜呢老李头!” 魍原觉得自己已经气的失去理智了,他是眼睁睁的看着老李头用装可怜的法子骗到了一个“干爹”身份?! 他想拦都拦不住。 毕竟,那时候,他确实是因为炼制虚无丹,耗损了精力,正值同盛红衣分开,为了彻底一点,防止自己娘们唧唧的忸怩,他便在切断了和盛红衣的联系后,直接动用了复原禁法。 凡是些禁法,都是有其弊端的。 此法,能让他缩减百倍复原时间,但复原过程极端的痛苦,并且不能停止。 一旦停止,力量反扑,不堪设想。 此时他的虚影和李玄风面对面而站,他恨恨道: “藏的真够深的你,你是不是算计我了?” 这死家伙,从他一来幽冥界,他就特别不喜欢他。 他是魍鬼,本就是污浊低贱之辈,他偏生便是来了幽冥界,除了满身血腥,他那身正气简直要闪瞎他的眼。 便是他们实力悬殊,可他仍然觉得那什么“浩然正气”有一股热力,稍不留意,就会被炙伤。 不过,杀神可喜欢他了。 觉得他像他呢。 今天,他算是真的看清楚了李玄风啊。 他何止一点点像杀神啊,简直连这奸诈狡猾的样子也和杀神一模一样。 他定然是知晓他不能随便乱动,才趁机骗了盛红衣做闺女的。 绝不是他说的巧合,这世上哪儿有那么多巧合? (本章完) 377 了结干净 困卦之下,转四被阻住了去路。 盛红衣没闲着,先晾着他呗,转而近身对付那两个随扈。 两个随扈对视一眼,自以为有机会了。 虽然他们没和盛红衣交手过,但盛红衣乃是幽冥界声名鹊起的名人,谁不知道她手上那置人于死地的法宝是什么。 天地铢,同盛红衣一样,恶名远播。 而今,盛红衣的天地铢被她扔出去困住了自家主子,那不就代表她没了武器? 等同于自断臂膀。 如此情况,他们就不信自己没有胜算。 两鬼从对视的双眼之中快速的达成了共识,立刻全力以赴的一同攻向盛红衣。 巧的是,盛红衣想的也是先断了那分身的臂膀,再来收拾他。 所以,她下手也凌厉的很。 两朵黑莲依旧围绕在那两个鬼修之间。 刚开始,只为了阻一阻这两鬼的去路,可以让盛红衣腾出手去围困转四。 这会子,是该到了发力的时候了! 指尖,黑色的灵气化为两股线,左右开弓,没一会儿,就变成了两个凌空绘成的符文。 符文凝成,法力自生,往黑莲印去! 黑莲一震,猛然散开。 黑色的莲瓣儿自散开,气势就变了! 它们挡在了两鬼面前,呼啸着朝他们的面门,丹田等处激射而去。 两鬼骇然,起初对这黑莲,他俩并不觉得有多重视。 气息是古怪了一些,越是靠近,能感觉到上面阴冷到骨子里的气息。 凑近能看到,这黑莲之上也有幽幽的火在燃烧。 不过,同刚刚的火莲不同,黑莲上的火,却不是之前火莲上炙热的火焰,而这分明是他们熟悉的幽冥鬼火。 联想到盛红衣去过鬼火渠,她得了鬼火倒是正常。 只是,而对于鬼火,他们也不是完全规避不了。 毕竟,这玩意儿生于幽冥,他们身为鬼修,岂会没有应对秘法。 是以,一开始,两鬼尚能应付。 只没想到,它们突然变了脸。 这会子,这花瓣闪着凛冽的锋芒,速度极快的往他们招呼而来! 两鬼再次被阻,被迫对付这些黑莲瓣儿。 越对付,越心惊。 这是剑阵! 在他们的眼中,这会子,漫天的莲瓣儿纷飞而下,把他们包裹在其中。 而那些莲瓣儿根本没有花瓣的柔软,带着鬼火的阴冷与剑的锋利。 一鬼,全身上下冒出八个鬼爪,往外伸去! 不过,那些鬼爪一下子就被剑阵包围。 它们分工明确。 莲瓣儿上的火舌窜出,先一步舔着鬼爪,阴冷炙骨绝不是虚话。 那鬼的脸上已是闪过慌乱,本想着拼一拼,如今却是有来无回么! 因为他已经感觉到自鬼爪传递到他身体里的阴冷之感,而与此同时,他再想切断自己与鬼爪的联系,已是不能了! 他的动作变得迟缓,周身的灵气根本调动不起来,他能感觉到自己是被压制了。 这种压制,不仅是幽冥鬼火的压制,还似有一种其他的东西。 这女修古怪极了。 他不知这是什么,但能确定的是,这绝不是普通的灵气。 这两种东西很好的交融,把他压制的死死的。 他心中越发下沉,此时,他岂不是成了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他惊悚的看去,果然,那些古怪的莲花瓣儿正在切割着他的鬼爪。 它们三四瓣儿为一簇,围着鬼爪。 咔咔咔。 咔咔咔。 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震荡在他的识海之中。 他眼中闪过绝望,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是这么败的。 盛红衣,当真是神鬼莫测的手段! 只有亲身经历过,方才知晓她的可怕之处。 另一鬼修,同他的同伴感觉差不多。 他本就是修炼鬼火的,他的本命火也是以阴毒著称。 自盛红衣放出黑莲,他便升起了强烈的嫉妒之心。 幽冥鬼火,他费尽心思都没有弄到手,却被一个不相干的人修给得了? 她一个人修,凭什么来抢幽冥界的好东西? 本就存了嫉恨之心,以至于,他下手更加的狠辣。 火链成蛇,那蛇活跃的很,他一点鲜血凝出两点点在蛇眼的位置,画蛇点睛,那蛇睁开血红的眼,阴毒的看向盛红衣。 红眼黑蛇迅猛无匹的选择和黑莲正面硬刚! 莲瓣儿被它冲散了两三瓣儿。 这般来势汹汹,竟然当真是将黑莲的剑阵冲开了一个缺口! 那黑蛇趁机往外冲! 盛红衣脚下身法闪动,已是闪到了那黑蛇的面前! 她速度极快,快到那黑蛇还未站稳脚跟,便迎来当头一击。 猝不及防的,一拳对着蛇头猛击而出! 拳影排排击出,却有声音自远处传来。 而同那黑蛇一起钻出的还有一条小蛇,这条小火蛇本就是鬼修藏的后手,要的就是打盛红衣一个措手不及! 然,盛红衣的拳太厉害了! 那拳击出,带着金光,形成排山倒海的拳影,看似只对着那在明处的蛇头,可暗处的那一条小蛇也被分化出的拳影拦截在当下! 黑蛇与拳影对撞! 鬼修眼中极致的邪恶根本遮掩不住,脸上已是挂上了必胜的笑容。 拦住了又如何? 它不信它会输。 他的鬼蛇,有他的心头血加持,实力倍增。 盛红衣实力如何诡异,但她已是以一敌三,如何能破他这全力以赴的致命一击?! 可是,他这一念刚起,便听到了属于佛家的梵音。 梵音伴随着阵阵钟声,似乎在这一瞬,他的一切都被拉进了一个古刹之中。 气场在这一瞬发生了扭转! 它惊诧之余,心中,已然升起了强烈的不安和不祥之感。 他错愕的抬头看向盛红衣的方向! 这一看,他已是瞳孔剧震,此时的盛红衣站在原处并未动弹。 好像出了一拳后,她便没了下一步的动静。 此时的她,端立在那儿,未出拳的那一只手上,莲花指轻摇,持着一炷盘香。 那盘香之上,有袅袅青烟盘旋而上。 这是…… 他眼神晃了晃。 佛烟?! 佛烟一部分融入了拳影之中,使得那拳影之上金光更甚,璀璨而刺目。 还有部分佛烟丝丝缕缕的盘绕着盛红衣,将她的脸遮掩的若隐若现。 明明应该是花样年华的道门仙子,此时愣是让他看到了不一样的一面。 佛烟加上拳影,这鬼修满脑子都是怒目金刚的态势。 他曾经在书籍之中,看过对于怒目金刚的描述。 却从未有今日这般具象化过。 他知道,他完了。 果然,这一念起,拳影排山倒海而来,摧枯拉朽,他的两条蛇,节节败退,毫无招架之力! 他止不住嘴角溢出鲜血,一滴两滴……汇滴成流,他颓然的跪倒在地。 他知道,这些是必然的结果,毕竟那两条黑蛇,乃是它耗了心头血所幻化,它们一死,他便会被重创! 死到临头,他突然没了恐惧的感觉。 到此,他也算反应过来! 真傻啊,转四那个混蛋都准备跑路了,留着他们在这儿给他拼命而已。 可怜的是,他们四人竟然无人识破这等拙劣的骗术,亦或者说,等到识破,一切都来不及了。 他抬眼,目光有些虚无的缥缈,他在环顾四周,找其余三个同伴的踪迹。 同他一道的那个,黑色的莲瓣儿虽然将他们隔开了,但他依然能感到一旁不远处强烈的灵力波动。 这会子,那灵力波动已然停歇了。 而恰好他看向远处之时,原本毫无目标,突然被两道刺目的惊人剑势所吸引。 他遥目看去,等了等,剑光之后,一切归于寂灭。 他嘴角突然裂开了满意的笑,很好。 他们四个平日关系不错,可能是知道自家主子是什么货色,所以它们四个倒也不像其他人家的死士各种攀咬互斗。 平日他们一道训练,一起出任务,同进同出,倒也是有了千百年相伴的情谊。 没想到,最终啊,他们居然同年同月同日死了,真是很深的缘分呢。 再扭过头,又看向了转四的方向。 奇怪的很,看起来转四被困在其中,但从外面,他却能清晰的看到他。 他看过去的时候,正逢转四力竭倒地,也不知道刚刚经历了什么? 不过,按照转四那怂包的性子,他却也知道。 定然是刚刚,他试过他能试的所有的法子,都没能突破重围。 所以,此时他估计已经绝望了,而下一刻,他便会…… 他蓦然扯出讥讽笑意。 如他所想,分毫不差,转四此时已是在其中跪了下来。 他疯狂的磕头,伴随着癫狂的嚎啕大哭,接着便是一连串的胡乱许诺。 什么转轮王的秘密啦,可以作为交换条件。 什么他们四个的命盛红衣尽可以收走。 什么他只求一条生路,一切财富,甚至修为,盛红衣都可以收走。 …… 他听到后面,已是觉得索然无味,再不想听了。 他收回了目光,用仅剩的一些灵气在他同看向转四那边的必经视野之间筑了一道墙。 都要死了,他也不想看到这个恶心的东西了。 他的目光回到原点,无有躲闪的抬头直视盛红衣,盛红衣依然没动,脸上无悲无喜,并没有露出丝毫胜利的喜悦或者得意的模样。 不远处,那男修已经往回走了,果然其余两个同伴已经被收拾干净了。 两人都未在意靠近的季睦,他张口就问盛红衣: “你为何不杀我?” 他刚刚已是败了,按说,她应该毫不手下留情的将它击杀。 却放任他左顾右盼! 盛红衣隐去了她刚刚默念了往生经替他们超度一事。 她做这事儿不是为了得到这些敌人的肯定的,只不过她是从心所欲,想做就做了。 说白了,一切都还是为了她自己。 她只淡淡的点出: “你已存死志,我何必费力气动手!” 残杀生灵,不管因为什么缘故,到底是损阴德的,这鬼怪自己都想死了,那她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能少杀一个是一个,还能让自己少一些业障。 精明的盛红衣,如何算不明白这样的账。 只是,这些话,她就不必对着她的敌人解释了。 那鬼修却是误会了,眼中闪过钦佩之色。 在他看来,此时的盛红衣已经无可匹敌。 很可惜,转轮王他们还是低估了她。 能洞察时下的一切情况,山崩地裂却能如此淡定。 这般,便代表着盛红衣有掌控全场的能力。 她才多大啊? 金丹女修么?已经恐怖如斯吗? 它突然扬手,对着自己的天灵盖就是一掌,出手果决,一击致命。 他只觉得自己的思绪逐渐的飘远,脑海之中,一帧帧的画面正在远离他而去。 他仔细的盯着看,许多都是在第十殿下的生活。 这很正常,毕竟他自成为鬼修,崭露头角,被第十殿招揽,就一直在此了。 第十殿承载了他绝大多数鬼生。 看到这些,他觉得并不开心,原来这么些年,他早就厌倦了。 反倒是那些曾经苦修的画面,令他留恋。 所以,成为死士早就违背了他的初衷,明明一开始,他吃了那么多苦,想做一个鬼修只是想让自己过一些自由惬意的日子。 却没想到,最终深陷泥潭。 如今,终是解脱了呢! 甭管有没有下一世,他都不在乎。 反正,他当下算是自由了。 季睦到达之时,正好看到最后这个鬼修倒在地上,消失的身影。 一点神魂飞起,顿了顿,便迅速的飞走了。 季睦看了看,终是摇了摇头。 转轮王掌六道轮回锁,也不知道这些神魂能不能获得他们应有的归宿。 只是,这些也不是他有能力去置喙的。 盛红衣收起佛香,此香还是静客所送,她珍惜的很。 她缓步朝着转四的方向走。 要了结,自然该了结干净! 掌下,灵气攒动,击在了天地铢上,困阵之中,转四所在的位置,已是出现了一个水漩涡,而他毫无防备,整个溺毙了进去。 转四直到灭顶,方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按说,他不是草包,自也不会没有反抗之力。 可,一则他刚刚为了逃出此地,耗费了大部分力气,二则,他能识别出这水有问题。 这不是普通的水,水中有圣洁的佛力! 这些佛力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他全身的灵力,压迫的他无从反抗。 他恨的目眦尽裂,手脚并用的挣扎,绝望咆哮: “盛红衣,你阴我!” (本章完) 374 千疮百孔 魍原差点气死在当下。 怎能不生气呢,这丫头,他瞄了好久了,想收徒弟没收成,结果被自己讨厌的人认成女儿了。 哪怕不是亲生的,也不行。 他一边痛恨李玄风的鸡贼,一边讨厌自己,自己怎么就这么有道德呢?居然还顾忌那丫头是个有师门的? 而今看来,没有道德反而过得爽。 只可惜,一切都迟了。 李玄风老神在在,脸色无波无澜,平静悠闲的像是身处在他栖身的小客栈。 他才不怕他呢,再说了,用什么计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苦肉计怎么了? 他李玄风虽然人长得五大三粗,可不代表他的心也五大三粗。 可能连红衣丫头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对于自己认同了的朋友亲人都比较宽纵,尤其是他们这些算得上她的长辈的,她更是多了孝悌之心。 这其实是一件很神奇又罕见的事情。 一个修士,实际上不应有这么“澎湃”的情感,在这个世道,纵使人们可以有师徒,道侣,爹娘姐妹,但最终不都是只有自己一人么? 情,在这世道绝大多数人眼中,只不过是点缀。 可盛红衣却不是,她一边嚷着自己是修炼无情道的,一边比谁都有情有义。 明明她最怕牵扯因果,却因为“情”而造下一个又一个新的因果。 可,她却极享受这个过程,而李玄风惊奇的发现,她是真的没有受到影响。 这些被认为只是世上无用的,或者是拖累的东西,甚至成为了盛红衣前进的能量。 纵观她如今的进步,绝大多数居然是因为有情而促使。 绝不是因为她勤奋努力,一心要追随大道。 这怎么会这样呢。 李玄风自己是有亲身经历的,他有闺女有部下,他就愿意一直牵挂着他们,不计后果。 事实证明,因为这些,世人都对他惋惜不已,而他的修为确实停滞了很久了。 原本的盛红衣,被李玄风归类于同类,加之性子又好,像他的亲生闺女,他自是对她多了照应和怜惜。 可现在,洞悉了这些,李玄风却不仅是这么想的了。 李玄风心知,荒原大陆看似平静强健,实则金玉其外,内里早就千疮百孔。 他用万多年的时间去观察这个世道,如今的幽冥界的乱,不过只腐朽到极致后的爆发,更是整个荒原大陆未来的缩影罢了。 而世道乱,奇人出。 这个奇人,可以是救世之人,也可以是灭世之人。 奇人,最简单的判断标准,那就是他们与众不同,这种与众不同,是一种不自知的,由心而生的,绝不是哗众取宠或者人云亦云的。 至于其他的,还有一些细节佐证,反正在李玄风的判断之中,红衣丫头,就是一个“奇人”。 李玄风有些感叹,也是他同红衣丫头的缘分,他虽然身陷于亲情漩涡之中,不愿自拔,可这不妨碍他对这个世界的爱。 他曾经历经数世,都是将军,铁马金戈,他每一世都用生命在保护这个世界。 他不想它在他的眼面前衰落或者消失。 而今,他自己是不太成了,可盛红衣可以。 就让他护她一程,若是能在以后,他能助她一臂之力,他心愿足矣。 不过这些,他永远只会深埋心底,不会说出来,更不可能同魍原掰扯: “原爷要是没事,我就告退了,不打扰原爷了。” 说着,就要往后退。 “你站住,谁让你走的!” 魍原的虚影晃了晃,甚至,如水波一般,荡漾了一下,整个身影在旁人看来,有那么一瞬间是彻底虚化了的,好在他又坚强的挺了过来。 气到模糊,大约说的就是他这种情况吧。 李玄风无奈,停下脚步,垂着目,一副悉听尊便的态度。 明明应该是很恭敬的样子,而李玄风确实也没有强硬抵抗。 但魍原硬是从他身上看到了桀骜不驯,不受教。 隐约之间,他好像看到他身上一根又一根正在同他招手的“反骨”。 这人,真是让人讨厌。 “你……” 他有很久很久没这么被人气到失语过了。 甚至,他都不记得,除了杀神以前敢这么对他,还有谁这么干过。 他眯着眼,却丝毫掩饰不住眼中那直直激射而出的凶光和压迫。 李玄风好像没有任何的感觉,他没动弹,一会儿后,他突然觉得耳朵有点痒,还伸手掏了掏耳朵,并未注意亦或者根本不在意对方的凶光已经泛滥汹涌成了杀意。 此举,在魍原这里就是挑衅。 他没感觉,卞城王有感觉啊,他觉得他可能要死,可能真的走不出这里了。 李玄风是硬骨头他一直知道。 这也是他当年选择他成为枉死城的“眼睛”的主要原因。 李玄风为人正直,刚正不阿,油盐不进。 枉死城又是李玄风的“扎根”地儿。 卞城王又不傻,有如此之人帮自己守着枉死城,莫说敌方本尊,就是敌方一只蚊子都没法子过去。 可,谁知道他骨头这么硬啊。 身后,那猛烈的根本控制不住的颤抖一直在提醒他,虽然这场景如此让他费解,但属实是真的。 他又是一脚踹在牛六的身上,这回劲儿用的大了些,这跟屁虫太烦了。 牛六被一脚踹开,完全没感觉,又扑过来,紧紧抱着卞城王的大腿。 他现在只有王爷是他的依靠了。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说的就是现在的它。 呜呜呜,它虽然只是个小鬼,可跟着王爷这个主子,虽然他脾气是差了点儿,像个炮仗,可其余没得挑。 它有个兄弟的远房亲戚,在转轮王那儿当差,都死了,原因竟然是它某一日泡的茶不合它们主子的心意,就魂飞魄散了…… 它惊讶又害怕的冷汗连连之余,更是觉得它是要跟着王爷一辈子的。 怎么能现在就死呢。 而且,老李……怎么这么厉害? 这还是跟他喝过酒的老李吗? 它想同老李使个眼色,服个软得了呗,不然它们都得遭了呀。 可愣是没敢,几乎在它脑子里刚升起这个念头,它就被一种不知名的力量给攥住了,似瞬间它就会因此而消失。 太太太危险了。 牛六猛甩头,把这个危险的想法给甩出去了。 它害怕的瞥了一眼老李。 其余的它牛六是看不出来。 可能跟原爷对峙,还有来有往不落下风的老李,以及他居然和他们王爷都要叫一声姐的人成了父女,它就知道,老李不一样了。 不过,许是除了害怕,它好像也没别的事情可做了,它的脑子不知为何,忽然转向了一个奇怪的方面。 话说,这么说来的话,它家王爷的辈分不是也小了么? 卞城王“阿嚏”一声,打破了整个不大的空间那微妙又让人心惊肉跳的凝滞。 卞城王惊恐的捂住嘴,他他他……为什么要打喷嚏,当什么出头鸟啊。 谁能来救救他啊。 牛六也是吓的不行了,它绝望的死死贴着卞城王,若是王爷也死了,那它也不活了,这是它对王爷最后的效忠。 不过,他们实在是多想了,这一声喷嚏确实打破了某些暗自对峙的较劲儿,但既然打破了,身为大佬的双方倒是都没有殃及旁人的意思。 甚至,连一点眼风都没有给到卞城王和牛六。 魍原气也气完了,理智回笼: “你想要做什么?” 他没有移开目光,依旧是充斥着压迫,甚至,比之刚刚,还更加的威慑十足。 似眨眼之间,就能让对方顷刻毙命。 不过,在李玄风看来,就是色厉内荏。 完全没什么好怕的。 但他烦了这种试探,真是浪费时间。 李玄风抬起头: “不干什么,这破地方的那些纷扰我不想管,也没兴趣管,但红衣已经是我的闺女,我自然护着她,你们若是谁要是把她卷入其中,那么别怪我不客气!” “原爷,李某虽然归隐了许多许多年了,久到连李某曾经的部下们许是都不清楚李某的过往。” “但,旁人不知,原爷还不知李某吗?” “你,想与李某为敌吗?” 此话明明说的很淡然,可愣是让周遭的温度陡降。 莫说牛六,已经不会动弹了,它不是不想动弹,而是动弹不了,好像自己已被装入了一个冰窖之中,连神魂都冻住了。 卞城王也是骇的不知如何反应。 牛六兴许有的只是本能的恐惧,可他身为炼虚之上的一殿之主,他却能分辨出,李玄风……就刚刚那一刹的震慑,已经达到了他难以企及的实力。 魍原没动,也没说话,李玄风说完话后,又垂下眼去,若不是那整个空间被冻住的感觉依旧存在,甚至会让人产生一种什么都没发生过的错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卞城王只觉得此生从未这么难挨过。 脚下的牛六,这会子也不再烦他了,已是彻底昏死过去。 这般,其实已经足够牛六和卞城王都万分庆幸了。 如何不庆幸呢? 从头到尾,他们合该庆幸,李玄风对他们是手下留情再留情了,便是同原爷对峙,也是将一切都控制在了可控范围之内,大有不波及无辜之意。 可是,大佬就是大佬,他再如何控制,对于他们这等人来说,也是不能承受的。 他兴许无事,可是牛六,很可能便在这昏死的过程之中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他心中恐惧又担心,最终,那对于未知大佬忌惮之心终于还是没能战胜他的担心。 他嘴唇动了动,就想开口同李玄风求情。 牛六陪伴他多年,纵使他骂起它来,从来不客气,纵使牛六只是一个鬼差。 但,在他成为卞城王之时,原爷曾经告诫他,每个人都得爱惜自己的羽毛,力量越大,越是要爱惜。 自得了这一句告诫,卞城王自认自己从来不曾违逆过。 兴许他不是最聪明的那一个,也不是最得原爷重用的,但他这一路行来,自己却坦荡又问心无愧。 鬼修,堪称臭名昭著的存在。 他们生存在阴暗之中,便是已经到他这般的境界,依然不可能完全脱离幽冥界。 可生存环境如何,并不能改变他坚定的道心。 哪怕,他的“良心”可能在旁人看来是多么的可笑。 今日,他不救牛六,不仅良心过意不去,许是还会产生心魔呢! 哪怕,他可能因为这件事激怒李玄风。 他一咬牙,一不做二不休,就要把这事儿干到底,没料到,他都梗着脖子,抱着必死之心了,魍原突然说话了。 “不想。” 简单粗暴又干脆。 卞城王: “……” 这是他心目中连“他”都不买账的原爷? 这……算是服软吗? 当真是活得久,什么都能看见吗? 等到他提着牛六站在街上,定定的发呆之时,他都还没反应过来,为何局势变迁那么快? 他努力回忆了一下刚刚那让他来不及反应的全过程。 自原爷说了个“好”。 李玄风也说了个“好”。 接着,李玄风便朝他点头示意了一下道: “半个时辰,牛六的情况自解,卞城王别来无恙,李某告辞。” 然后,身影淡去,杳无行踪。 接着,原爷好像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一样,同他道: “这一处地方不错,借我闭关些日子可否?” 卞城王木讷讷的点头,开什么玩笑,原爷说的话,他有什么敢不从的。 “那好,我就不送你了。” 紧接着,他眼前一黑,就已经站在了这里。 真是“好好好”。 卞城王连说了三个好字,大佬们脾气都这么古怪吗? 他真是讨厌死了这种听话听一半的感觉,所以那两位究竟说到最后,是如何互相妥协的? 这就是大佬之间的高端谈判? 让人看不懂的这一种? 还有,红姐呢? 去了哪里? 他慢慢转动着眼珠,枉死城的一切尽数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这些人,都是为了红姐而来吧? 可惜,早就没影儿了。 他看向不远处发现他的行踪,已是朝他而来的某鬼: “五官王,今日怎么有空亲自来本座这儿啊?” 黑云一顿,似没想到对面那混蛋直接叫破了他的身份,还那么大声? 是嫌弃周围人不够多么? 他几乎咬牙切齿的停了下来: “哼,听说,盛红衣在你们枉死城?是也不是?” (本章完) . 375 没完了是吧 卞城王没动,连眼皮都没动弹一下。 他讨厌死这个道貌岸然的虚伪老贼了。 而且,讨厌归讨厌,卞城王脑子清楚的很,这厮居然问起了红姐。 虽说吧,他对红姐也不了解,而且红姐现在也不在城中了。 但这件事属于自家关起门来说道的事情,对于五官王这个外人,还是敌人,他们肯定是一致对外的。 他早就憋着一肚子的郁闷呢。正好把刚刚在魍原以及李玄风那两位他惹不起的大佬那儿受到的那股子憋闷,尽数朝着五官王发泄而去。 他堂堂卞城王,是谁都可以指着鼻子质问的? “本座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咱们先来说道一下本座知道的事情,这枉死城是你能来就来的?” 他们同属于十殿阎罗,不请自入不属于自己的领地,往大了说,就是挑衅。 五官王被卞城王突然发难搞得都沉默了,一时间倒是不知道怎么接话。 盛红衣铁定跟这个死家伙有关系呢,否则,卞城王为何这么上纲上线的发疯。 而他现在,也无路可退,来都来了,让他这么灰溜溜的走? 这要是传出去,他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当这个五官王,又有什么脸面在十殿阎罗之中行走? “卞城王,本座过来,虽然是有未通报的情况,可那不是因为我着急么?你知道那盛红衣是什么人么,她无恶不作……” 既然卞城王要端架子,那他不端岂不是输了? 卞城王掏了掏耳朵,抬眼瞥了一眼对方,这动作是他跟李玄风学的,甚至还无师自通了加了些轻视的蔑意。 实在是五官王不遗余力的抹黑红姐让他听烦了。 他这般,五官王脸色顿变。 卞城王能看出对方控制不住的怒火攻心。 原来,这样做这么爽的么? 真是太好了。 看敌人看不惯自己又干不掉自己的样子,真是解压呀。 五官王忍无可忍,他本就存了怒意,最近这日子过的有多烦,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那个盛红衣,真是邪门的厉害。 先是杀了转三,还躲过了转轮王那一掌,更过分的是,转轮王无论如何搜捕她,就是没有她的踪迹。 这件事惹得转轮王大开杀戒,整个第十殿,风声鹤唳,日日都有人死去。 那些个东西的生死跟他没什么关系,但转轮王心情不好,他们也跟着吃挂落。 幽冥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十殿阎罗虽为平级,但若是遇到意见相左情况,以第一殿和第十殿的意见为尊,这般,便也决定了第一殿和第十殿隐约高于其余众殿的地位。 而第一殿由秦广王主宰,掌生死簿,第十殿由转轮王统领,掌轮回锁。 五官王平日在自己殿中如何嚣张,也不敢在转轮王面前大小声的,尤其,他的修为在十殿阎罗之中垫底。 转轮王心情本就差,他恰好因为转轮王交代的一件事儿没有办好,被转轮王指着鼻子痛骂了一顿。 本来已经够屈辱,够郁闷了,结果他还没把这件事儿给结束了,他便收到了他的干儿子谈全身死的消息。 谈全的识海之中,有他留下的禁制,这本是为了控制谈全的。 谈全一死,禁制消失之前,传回了影像,没想到意外暴露了凶手的容颜。 不是盛红衣是哪一个? 盛红衣虽然在外易容行走,可她在衡芜鬼城早就暴露了原本的相貌。 谁人不知呢? 五官王当时就气怒攻心了。 盛红衣不仅杀了谈全,居然又杀了傀家、家、嵬家、伥家四家之人。 不得不说,她简直是往死了得罪这群人呐。 没完了是吧。 敢情,反正梁子早前就结下了,所以无所谓了。 因为她这个举动,整个衡芜鬼城再一次陷入动荡之中。 傀家几乎要彻底在衡芜鬼城除名了,几乎进入查无此人的状态。 那嵬家,跟傀家也差不多,当年,嵬家不就是靠当傀家的狗腿子,替傀家当牛做马,鞍前马后发家的吗? 而今,同傀家一起,共存亡了? 而且,还是折在同一个人手里。 有时候,这命运的安排,真是巧合的让人心惊肉跳呢。 还有伥家和家呢,也是巧妙至极的巧合呢! 家家主震怒又如何?损失惨重又如何? 当年,因为伥广的骷髅百倍,众家族围剿盛红衣,家家主更是亲自出马,还不是拿盛红衣没办法? 这一次,难道他就有办法了? 说起来,寒泉山庄被家所占,本就是一个意外,这么多年了,靠着寒泉山庄,他们已经赚了太多钱了。 而今,家痛失一臂,本就人丁凋零,盯着他们的人何其多啊。 这才几日? 夜想必已经焦头烂额了,想从寒泉山庄这个赚钱的金母鸡身上咬下一块肉的太多太多了。 夜,哼,说起来,家人实在是目光短浅的很。 若不是看中他家的钱袋子,谁瞧得起他们呢? 可惜,这家,还无自知之明的很,自以为自己左右逢源。 这些,若是不发生在五官王自己身上,五官王还能凉凉的看戏。 虽说,在“主上”那里,衡芜鬼城同他们,按说都是自己人。 然而,谁才是主上的心腹呢? 谁都在争这个位置,暗暗较劲。 便是五官王自己,心底深处,早就想取代转轮王掌管第十殿了。 而,让自己变得更突出不如让对手出错。 毕竟,枪打出头鸟的道理谁都懂,太过突出实在扎眼,兴许在不经意之间,就挡了某些人的路被人当绊脚石清理掉了。 可,别人出错就不一样了。 所以,盛红衣对这些家伙出手,不知有多少人在背后窃喜呢。 而,他五官王,也不知成了多少人幸灾乐祸的对象。 谈全虽然只是他扶植的傀儡,但也是他花费了心血的。 好比,他精心栽培的桃树,正是挂果之时,他期盼着丰收。 可,在就要丰收前夕,被人连桃树一起拔了。 这般的恨,当真是足够五官王对盛红衣恨之入骨了。 他本就实力偏弱,谈全没了,便等于将他多年的布局钻出了一个洞,必然是大大削弱了他的实力的。 而,如今,魍原现身了! 他哪里还有时间补好这个洞,再弄一个傀儡出来? 一切计划,全完了! “卞城王,本座再问你一遍,你交不交出盛红衣的下落。” “笑话,本座为什么听你的?你算老几?” …… 暗夜之中,枉死城上空黑云滚滚,枉死城的城民再次陷入到了躲闪和不安的境遇之中。 这一次同劫雷无关,而是据说他们的王爷同五官王打起来了。 枉死城众人无不祈祷,还是自家王爷胜吧。 只有俞定:“……” 他目光紧皱的透过窗棂看着天际。 怎么回事?十殿阎罗的关系这么差吗?连表面工夫都不做了? 直接当面锣对面鼓的干架? 而五官王为何来这里? 定然是因为丹劫? 要不还是先给红衣说一声,不知会不会同红衣有关系。 世道乱了么? 盛红衣没什么感觉,因为她一直觉得荒原大陆很乱啊。 同前世她所在的种花家的闲逸比,可不是乱到没边儿了! 在这里,真正印证了只要没依靠或者没本事,那就是原罪,会没命的那种。 逼得她这条咸鱼都不得不干活了,还不够乱么? 离开了枉死城,她一点都不担心枉死城的事情。 那些人找不着她还能如何? 而魍原前辈和李将军都是有本事的大佬,根本不需要她多余的担心。 只不过,她想的挺好,可有人不放过她呢。 这一路,盛红衣不知道打了多少个喷嚏。 多到季睦都忍不住关心起来: “师妹?你没事吧?是感染了风寒吗?” 季睦自己问出这句话都有点结巴了。 毕竟,一个金丹修士,早就洗精伐髓,怎么会感染风寒。 可,一个正常人又怎么会不停的打喷嚏? 他师妹以前也没这毛病啊。 盛红衣粗鲁的揉了揉鼻子,没好气: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有人在不停的念叨我!” 她说着此话,说到后来,已是隐约带着杀气。 一定是有人在不停的说她坏话吧! 是谁? 她心中稍稍盘了一下,发现在这幽冥界,她的仇人实在有点多。 但一直说她,有意思吗? 没完没了了。 是以: “罢了,师兄,天色已晚,咱们不如先进城?” 盛红衣如今不怕进城了,毕竟,秦广王给她的身份还是很靠谱的。 只要她不被人当场戳穿,这身份去哪里都能用。 而且,她不想赶路那么累,自然该休息休息。 季睦无所谓,虚无丹拿到了,他觉得,自师父修为倒退起,压在他心上数十年的那块巨石算是拿掉了。 一切都还来得及,真好。 对于促成这件事的盛红衣,在季睦心中,她除了是师妹,又多了新身份,那就是他季睦恩同再造的大恩人。 他本就对师妹纵容宽和,这会子更甚。 想必,便是盛红衣指着天上的日说是月,他定然也会说一句“师妹好眼力”的。 眼下,师妹不过想休息一下,怎么了?不能吗? 季睦甚至自责起来: “都这么晚了,都怪为兄没想到,咱们现在就进城吧?” 盛红衣眉梢高挑:“……” 她想说点什么阻止季睦,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她其实早就发现师兄对她过分“体贴”了,具体表现在他今天居然有耐心陪她聊天? 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往深处随意想想,便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她索性便不劝说了,师兄的固执跟他的那把剑一样,说什么也没用。 不过,这到底太过违逆师兄冷淡的本性了,她就看看他到底能坚持几日好了。 咸鱼么,随时都有办法找到机会让自己过上想要的懒洋洋的幸福生活。 至于能过到哪一天?她根本不在意,能过一天是一天呗。 她眼珠子一转,笑靥如花的对着季睦: “师兄,听说不远处的曲女城有夜市,专门卖一些鬼城的特色小吃,我进城忽来灵感,想参研一下符箓,你看……” 她欲言又止,大眼之中意思却明晃晃的不加掩饰。 季睦冷淡的盯了她一眼: “你让我给你买了好吃的带回来?” 盛红衣做作的点头如捣蒜。 其实她啥事没有,就是想在这荒原大陆享受一下久违了的“外卖”服务,还是帅哥送的那种。 “你不怕吃到什么心肝脾肺肾……” 盛红衣:“……?!” 话说,用冷淡又面无表情的脸说出这样的话,简直是将恐怖画面拉到盛红衣的面前,摁着她的头看。 盛红衣嘴角抽搐了一下: “呃,除了内脏和虫子,我都可以。” 不能再让师兄说下去了。 “既然要进城,那咱们化个妆吧!” 转移话题,是最快的法子。 再说了,她走的那会子,匆忙的很,只用隔绝神识的帷帽折了一下。 季睦亦然。 是要打扮一下的。 季睦“哼”了一声,没有说什么,对于盛红衣的奇言怪语,他早就习惯了。 “嗯。” 他应了一声,给了盛红衣一个眼神自己体会。 盛红衣秒懂,怂怂的缩了一下脖子。 看吧看吧,本性毕露了。 那眼神很明白了,就是告诉她“下不为例”的意思。 她是猜到她这等“好日子”不会太久的,却没想到,消失的这么快! 她大咧咧的翻了个白眼,正想说点什么。 忽而,她住了口,脸色瞬间冷下,哪里还有一丝一毫之前的笑闹娇憨之色? “有人!” 季睦此时也冷着脸点了点头。 轻松惬意的气氛不在,取而代之的是肃杀。 两人步伐保持不变的往前走,实则早已蓄势待发。 不远处的路的尽头,走过来几个人,打头的那一个,已经看到了他们,正直面他们走来。 盛红衣皱了皱眉头。 季睦传音: “认识?” 盛红衣嘴角突然毫无笑意的勾了一下: “可不是么,他的长相同转三一模一样。” 转三? 上回在弱水河畔羞辱盛红衣被反杀的那一个。 所以,这一个也是转轮王的其中一个分身是吧? 连季睦都不自觉的觉得烦了。 没完了是吧? (本章完) 411 百年 盛红衣的消息如风一般传回了宗门。 听到消息的众人无有不惊。 松崖掌门如何也没想到,盛红衣是这么回来的! 而,最让人恼火的是,凶手如何,却是没法讨回公道了。 都说这重创盛红衣的是衡芜鬼城的守正。 可,守正死了,化为粉末,烟消云散,想寻仇都查无此人。 更让人气愤的是,守正是没有任何家族亲缘之人,衡芜鬼城更是不受幽冥界的任何一方管控,甚至隐约凌驾于整个幽冥界的存在。 就是想寻到仇人为盛红衣讨回公道,都求告无门。 然而玄尘门、季家还有盛家,都不是那么容易死心的。 不管怎么说,该追查的追查到底,哪怕无有进度,也大有死磕到底的意思。 这些个事儿也不是一日两日的,那需要漫长的光阴。 却是,一时间,原本神秘到世间没几人知道的衡芜鬼城,突然闯进了所有人的视线。 沸沸扬扬的,数年以后,更是衍生出许多关于衡芜鬼城的传奇故事。 而盛红衣,却如一朵开在枝头极尽灿烂的花,在最灿烂的时候突然零落成泥,一时消息传出,众人皆是震惊可惜。 初时,有人来探看,甚至络绎不绝,但得到的都是谢绝访客的消息,还有那些陌生人,只不过当一个故事去听,听完道一声可惜的话。 很快,盛红衣的名字,除了亲近的友人亲属还记得,这世上再没有什么人记得她了。 世界就是这么的残忍,历史的洪流在滚滚向前,万物生灵在其中如同沙砾一般渺小。 除非是站在顶端的那些个大佬,如杀神,或许在千年万年后有些零星之人还记得和怀念,那些中途而半道崩殂之人,都会随着那洪流一道远去,终至了无痕迹。 便是杀神,这世道之中记得他的又有几人。 而其实,他的好友魍原、光昌等人还在,他的焚邪也重新现世了,而他的敌人其实也还活着…… 这般,能说出他的生平经历,知道这么一个人曾经有血有肉的活着的,也就零星的十数人罢了。 玄尘门,一代又一代,这一年,新进的弟子还不少。 走在最前面的两个孩子,一个姓王一个姓樊,都是白霞城的大世家子弟。 其余的孩子,便不是白霞城的人,但能入玄尘门的,不是资质极好的,那也是修仙世家出来的。 谁都有傲人的一面,看到有人如此受追捧,那自然也有看不惯的人。 都是至少一个家族甚至是一个仙城都有名的人物,凭什么有人就要站在最前面。 “要我说,本少爷这回定是要进秀水峰的,我可跟你们说哦,你们可别跟我抢,就是有人跟我抢,我也不会客气的!” 说这话的孩子是碧霞城卫家子弟。 碧霞城本就是白霞城邻城,虽然没有白霞城那般是玄尘门第一仙城,那碧霞城也算是数二数三的存在。 卫家就是碧霞城第一家族,因此,卫耀鸣也有自傲的资本。 他是这一路上最看不上王樊两家子弟的。 这话,与其说是说给其他人听的,不如说是说给王清月和樊栩听的。 尤其是那个王清月,听说她的祖母就是季家人,她又是难得的单水灵根的资质,同季家人那是极像的。 谁都知道,这些有厉害的峰主坐镇的峰头,能收一个弟子已是极限。 若是被王清月占了,他就一点希望都没了。 而,他就是想进秀水峰。 这自是有原因的。 一来,秀水峰峰主都是季家人,季家是什么家族? 那就是玄尘门的宗内家族,季家人看起来低调,似乎只盘踞在秀水峰,可这却是做给外人看的。 别看季家人修为不算高,除了那高高在上似在云端,只剩下传说的季秀水,季家这一辈儿,至目前为止,修为也只到元婴罢了。 但,季家人在玄尘门不少机要处都有参与。 好比藏宝楼,藏宝楼之中是玄尘门历代典藏所在。 别看这地方似乎是个清水衙门,可能入其中的必得是玄尘门心腹之中的心腹。 还有镜门,但凡只要想挖出的机密,来镜门就对了。 若是镜门都没办法知晓的事儿,那大概这世上不仅再没有活人知晓,连只言片语的典籍兴许都没有了。 职能决定地位。 镜门如此重要,在玄尘门的地位不言自明了! 而这样的地方,竟然都有季家人参与其中。 卫家家主耳提面命,要卫耀鸣有机会一定要同季家交好。 若是能以后寻一个季家姑娘做双修伴侣再好不过! 卫耀鸣思来想去,近水楼台先得月,若是能进秀水峰,他的事儿就成了一半了。 这第二点嘛,谁都知道秀水峰是除了掌门所在的主峰,玄尘门地位极高之处了。 这倒不仅是因为季家人,听说如今的峰主季乘风当年有个天资极高的徒弟,虽然后来突发变故,大约是死了,但据说她给宗门留了些好东西。 且这位交友甚广,因为她,玄尘门同十大宗门的好几个门派,譬如净坛庵都保持着不错的联系。 看她的香火情,宗门对秀水峰多有照拂。 秀水峰的弟子在宗门无论是地位还是供奉,都隐隐乐于各峰之上。 他卫耀鸣可没吃过什么苦,自小锦衣玉食的长大,既然有这么个好去处,他肯定要占为己有的。 他这话说完,围在他身边的人之中总有谄媚的,当下道: “哎呦,鸣哥你放心,这谁也没资格同你抢不是么?” 秀水峰呐,纵使抢也抢不过呐! 撇去那些个并不太懂这些,只是懵懵懂懂的因为资质不错被选拔进宗,目前还处于好奇阶段的人。 世家子弟,倒是心中都有数,甚至有那远见的,早就提前拜了山头了。 但还真就没听说谁敢把秀水峰当成自己的选择的。 秀水峰自峰主而下,都似同外界并无什么交集。 这般,好像已经百年了。 他们好像只是生活在传说之中,外面甚少有人知道他们到底是怎样的人。 低调、神秘是他们的标签。 他们峰上倒是也收人的,可是,这收人与否也不确定。 并不是每一次选拔弟子之时都收人,也不是每一次收人都在宗门大开山门选拔弟子之时。 更多的时候,他们似很随性,兴许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就扒拉出一个人来,号称是秀睡峰弟子?! 这百年来,自不是无人想要提前拜个山头,送个重礼啥的,为的是将自家的孩子送入其中。 可是,竟然没有一个成功的。 慢慢的,众人也就歇了心思。 不歇了心思能怎样? 季家人,是谁家能得罪的起的吗? 毕竟,连掌门都向着他们呢。 卫耀鸣这话说完,就得意的看了王清月和樊栩一眼。 岂料,这两人好似没听见,自顾自的说着话,俨然自成小团体,不把别人放在眼中的样子。 卫耀鸣气不打一处来,直指王清月: “我说,这位王仙子,听闻你是白霞城王家小姐,你这次意向为何啊?可想进秀水峰?” 王清月眉头一皱,莫名被一个不相干的人点名,真是很烦! 她讨厌跟这么多人在一处。 “我去哪里与阁下何干?” 她连头也没回,说完这句,便不说了。 “你……”猖狂,实在猖狂! 王清月没说什么,樊栩先不耐烦了,他一拱手: “这位兄台,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到时候各凭本事就是!” 他和王清月都是白霞城人,自小年纪相仿,甚至算得上一道长大。 清月外表清冷,内里最是暴躁。 这姓卫的明显惹的她不快了,他若不是阻止一翻,下一刻待清月爆了,到时候那姓卫的会更倒霉。 未进门就惹出事儿,若是被逐出来了,那可太丢人了。 无论王家还是樊家,都丢不起这人。 不过,樊栩看了一眼王清月,这人呐,倒是真想进秀水峰呢,但她想拜的是那位至今不生不死的人呢! 卫耀鸣还想说话,到底是在最后一刹想起了家主耳提面命的叮嘱,刚进宗门不能惹事儿。 这还没进宗门就惹出事端,打一架事小,若是害得他没法进秀水峰,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终究不是个没头脑的人,忍了又忍,在心里把王请月和樊栩都腹诽了许久后,才勉强咽下这口气。 哼,来日方长,待他得偿所愿,必要这两人好看! 他们斗着嘴,带着他们的执事弟子一言不发,只是在季耀鸣说自己要进秀水峰的时候没忍住,嘴角撇了一下。 这可真是大言不惭啊,不过他已是见怪不怪了。 他当接引小弟子的接驳人,好几回了。 如今才哪到哪儿啊? 这会子只是进宗门的第一步。 先带大家伙儿欣赏一下宗门各峰的瑰丽风光罢了。 至于进哪个峰,首先需要各峰自己挑选,另外还得进行考核。 哪里是想去哪儿就能去的? 不过,总有些新进弟子这般。 初入宗门,意气风发,心高气傲也很正常。 再者,人往高处走嘛! 不过,若是秀水峰那么好进,他也想进呢。 据他所知,今年秀水峰好像没有进人的风声。 想到峰中情况,也是,那位传奇人物至今不醒,但据说情况比之百年前忽有了显著的好转,整个秀水峰哪有心思这时候进人呢? 秀水峰上,传奇人物盛红衣依旧百年如一日的躺着呢。 今儿个来陪她的是盛焱。 盛焱到底是盛家养大的孩子,长着一张麒南的脸又怎样,他可没有离开盛家的意思。 自盛红衣归来,盛家还有秀水峰就达成了共识,每天得有人陪着盛红衣。 这躺着的人嘛,总怕有什么变故,陪着大家也心安。 原本,季乘风等人还以为,这种苦差事恐怕没多少人能坚持。 没想到,来陪盛红衣的人就没有间断过。 甚至有时候,一天还不止一人在。 就这么一晃百年,都过来了。 从一开始,盛焱就没有缺席过。 外界无论是风起云涌,秀水峰宛若一片净土,一片安宁祥和。 盛焱一边给盛红衣捏一捏胳膊腿,一边自言自语的同她说着话。 他倒是个话多的,啥都说。 说的可多了。 “小姨母,你知道吗?现在外面可乱了,那魔域,之前夺我们道门修士的灵根,如今更是不装了,他们是有目的的妄图将我们道门灭族呢!” “道魔之战,大约又要开始了!” 这百年,已是有过几次不大不小的冲突,两方各有胜负,但这回,魔域好像比之之前更加猖狂了! “听说,他们同幽冥界,还有妖族都联系上了!” “整个荒原大陆都乱了呢!” “对了,小姨母,前阵子,李玄风前辈和魍原前辈不是都来过么?他们跟你说了啥?” “哎,我娘又要忙起来了!这一打起来,我娘就忙的不行!” “真要再打起来,我肯定也得去,我现在都是金丹真人了,没道理缩在后面,就怕到时候没人照顾你!” “不过应该不会,就算没有别人,榕汐和金朵儿可以陪你嘛!” 盛焱兀自喋喋不休,却是没感觉到某人的指尖轻轻的颤了一下。 盛红衣是真的没想到,自己还有意识回来的那么一天。 第一个感觉就是累,有一种疲乏到极致全身骨头都散架的感觉。 她此时还不知道今夕是何夕,连自己是谁都有一瞬间的蒙圈。 然后,耳朵里就传来有人喋喋不休的说话声。 小姨母长小姨母短! 这几个字,好似开启一切记忆的阀门。 阀门打开,记忆如潮水涌回。 原来,她是盛红衣。 当年,她被那守正的主人给拦住了,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百年后苏醒,竟然连记忆都没丢么? 盛红衣想动动嘴,叫住面前的孩子,可发现她还没法动嘴。 她又想动动身体,告诉大家她醒了,可是脑子和身体似乎还没有很好的连在一起,反正她就是动不了了。 这般,她便放弃了,罢了,恰好让她复盘一回,自己是如何了吧? 百年光阴一晃而过,而她浑浑噩噩,对于自己为何活过来,一点都不知道。 好在记忆还在,虽然有些混乱,但理顺也就是时间问题。 一百年都过去了呢,她也不差这点儿理顺记忆的时间了。 376 不容 在盛红衣的内心深处,她已经在骂人了。 这是什么孽缘呐? 幽冥界算得上幅员辽阔,可是怎么她到哪儿都能遇到这群仇人呢? 就没有别人给她遇一遇么? 转四心情不太好。 不太好的原因是因为转五,听说枉死城天生异象,有奇丹现世,王爷也不知怎么想的,居然带着转五去了枉死城。 凭什么只带转五不带他呢? 他不敢对自己的主子心生不满,只敢把满腔的火气放在转五身上。 尤其,那混蛋走之前看他的那一眼,高傲之中带着讥讽,彻底把他惹毛了。 有什么可高傲的,不就是得到主子的看重了吗? 他没法子在第十殿辖下的城池之中里发泄怒气,毕竟,一直以来,他在这里都是以“亲切随和”而为人所知的。 那些鬼差还有鬼怪们现在对他还有用处。 转四一贯有自己的小算盘。 平日里它们是在主子身边最长时间的人。 重要的事情,它们许是不敢告诉他,可主子心情好不好,他还是能提前知晓的。 可千万不要小看这些细节,因为这些,转四自觉自己规避了好多无妄之灾。 却说,既然第十殿辖下的城池不能让他发泄了,那就只能去其他地方了。 而转四做过很多次了,早就轻车熟路了。 曲女城是他最喜欢来的地方。 这里住着的都是无依无靠的女鬼,起初,她们靠着生前的一些才艺为生,逐渐却不是如此了。 如今,曲女城之中能定居的,再不是什么无依无靠的女子,想进来,还有个隐藏前提,那就是女子必须容貌姣美,身段妖娆…… 对于男人么,这里就是销金窝。 转四也是男人,自认自己还是个有权有势的,来这里,怎么了? 不过,上一回,刚玩死了四个,这一回,那老鸨估计要跟他多收钱了。 这怕什么?爷有钱! 盛红衣和季睦同他们迎面而来。 转四眼睛就直瞪瞪的盯上盛红衣,没法挪开了。 虽然遮着面,看不清楚,但这身段却是藏不住的。 这女鬼,有点意思。 这里距离曲女城很近了,要去曲女城吗? 旁边那男的是谁? 不重要了,估计是恩客吧? 便不是恩客,带着一个女人去曲女城的,能是什么好货色? 呵呵,虽然两人看起来修为不错,但他这边人多势众。 盛红衣自遇到这群人,这杀心就再没有消失过。 盛红衣何其敏锐,他那种轻视、猥琐还淫邪的态度,足够他去死了。 加上,转轮王分身的身份。 盛红衣虽然没有找死到自己上门叫嚣。 她又不傻,转轮王什么级别的大佬,她一个小蝼蚁,敢出现在第十殿周围方圆千里,大约都被秒的连渣都不剩。 但,这种自己送上门来的,还主动招惹她的,那她把他放了?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 这些都是敌人的分身,把他们弄死了,就等于削弱敌人的实力嘛。 哪怕,这点子实力许是人家转轮王不在乎,可,蚊子再小也是肉。 只能说色令智昏。 盛红衣都起杀心了,转四完全没感觉到。 盛红衣和季睦步履保持不变的往前走,看似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只不过两人一人扣住了天地铢,一人摸着自己的剑鞘,已是做足了准备,蓄势待发了。 转四,脚下速度加快,迫不及待的拦住了盛红衣的必经之路。 他身后跟了四个人,跟他修为相仿,见此情况,已是见怪不怪,还发出了起哄的调笑声。 季睦的眸底深处一片冰寒,他虽然不通俗务,但这些他如何看不出来,他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他也是大家族出来的世家子弟呢。 男女之间怎么回事,他一清二楚,只不过,他从小就没兴趣,一心求道罢了。 这些找死的,那些污秽心思令他作呕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这简直是在硬生生的打他的脸! 他之前怎么想的来着? 他一直认为,便是师妹貌丑无言,或者凶悍如夜叉,随便怎么样都行。 只要她不伤天害理,有他和师傅在她背后撑着她呢,谁也不能欺负她。 话言犹在耳,他信誓旦旦,就是这么笃定的,结果一个时辰没过,就活生生被这么打脸? 季睦能容他们吗? 别说这只是转轮王的分身,这就是转轮王本尊来了,敢这样,他也未尝不会拼死相搏。 转四是找死而不自知。 他停在盛红衣面前,自以为潇洒的开始搭讪: “这位姑娘,这是去往何处?是否去曲女城啊?现在天色已晚,路途不安全,在下可以作陪。” 盛红衣被他拦了路,便顺势停了下来。 “哦?有什么不安全的,你我都是修士,难道还怕被抢了?” 这话说的很不客气,还暗含讥讽。 搭讪就搭讪,如此拙劣做作,盛红衣觉得辣眼睛。 说话间,她已是将这转四身后跟着的随扈的情况探了一遍。 这回这一个,倒是比上回那一个分身更有气派呢,手底下竟然都是修为堪比金丹的? 不过,品性一样的低劣。 分身如此,本体又能如何? 大佬们的分身或者神魂,或多或少会带有本尊的本性。 虽然,可能体现在不同的方面,但总有善恶之分。 可,自上回到这一回,转轮王这几个分身简直让盛红衣开了眼界。 让她不止一次的怀疑,这幽冥界是如何选拔十殿的殿主的,莫不是只看修为不看人品? 还是说,转轮王伪装的极好,带着伪善的人皮面具么? 还有那什么五官王,上回那个谈全就是五官王的儿子吧? 以女子为炉鼎,还盛行成风? 不能理解,且让盛红衣极为鄙夷厌憎。 这帮子渣滓,盛红衣觉得宰了才能替天行道呢。 就这说话的功夫,盛红衣已是掂量了对方的实力。 她和师兄二人,可能会辛苦些,但若是全都留下,未必不能。 她不着痕迹的移开了眼,看了师兄一眼,蓦然,她看到季睦眼中的冰寒,冰寒之中似有一个黑色的漩涡,其中蕴藏着风暴。 盛红衣愣了愣,不知缘由。 心说,以季睦平日颇为冷淡的性子,让他暴怒成这样可不多见。 “话不能这么说,姑娘不知,现在的幽冥界可是腥风血雨啊,没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 “你知道有个叫盛红衣的女罗刹么?” “她可是恶鬼,如你这般娇艳的姑娘,她会吃你的肉,吞你的魂!” 盛红衣刚起念传音问一问师兄是怎么了? 莫非,不仅她发现这帮子人是她的旧仇人,这些人还惹着季睦了。 然而,这一切都被刚刚转四的言论给击碎的四分五裂。 盛红衣:“……?!” 很好,让他死的罪名又多了一条了,居然这么败坏她的名声? 本来不欲多言的,这会子她突然又想听听了。 “盛红衣?是谁啊?” “哎,那不重要,就是个恶鬼,不过她不会有好下场的,实话告诉你吧,哥哥我呀,就是专门出来抓她的!” “等我抓到她,一定把她一片一片割下来,小美人儿,若是你伺候的爷高兴了,爷到时候带你去看看那盛况怎么样!” 说着,他当真得意,竟然冷不丁伸出一只手,一把就准备透过那帷帽,去摸盛红衣的脸! 一阵风恰是此时吹来,加上他的手正好碰到了帷帽的边缘,就是这么恰恰好,在风的助力下,转四就这么瞥到了盛红衣的脸! 那是一张带着笑的俏颜,甚至他能分辨出这笑不是什么好的笑,这是冷笑,哪怕如此,依旧不能遮掩她惊人的美。 然而,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张脸惊人的熟悉,熟悉到午夜梦回,他要做噩梦的程度。 惊鸿一瞥,惊吓过度。 “盛……盛……盛……” 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有多恐惧盛红衣。 他转四最擅长审时度势,有转三的前车之鉴,他如何会真的去招惹她。 兴许,刚开始,他起过念,毕竟,若是他能抓到盛红衣,必然能得主子重视。 这是最快的让主子高兴的法子。 富贵险中求,未经苦中苦,不做人上人。 但,道理是这个道理。 谁都知道。 可也得有胆子去做才是。 尤其,是在谈全他们被盛红衣给干掉后。 谈全,是他朋友,虽然,对于谈全的死,转四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可这不妨碍他对于盛红衣的忌惮在加深。 也让他以盛红衣为跳板,在转轮王面前刷存在感的心火彻底熄灭。 他想,还是稳当点儿,与其同盛红衣作对,不如寻找机会让转五犯错。 若是,转五能遇到盛红衣,再让盛红衣将他解决了,那就更妙了! 怎也没想到,他在这里遇到了盛红衣! 他手贱做出这等动作之时,盛红衣和季睦已经用时出手了。 几人修为相当,不是徒有其表的草包。 季睦快,盛红衣更快,她有仇能当场报的,从来都是当场报,也没有依靠别人替她出头的习惯,所以一出手,便是一朵火莲花,燎上了转四的手。 季睦那边,一道短促却强横的剑气也跟着到了! 转四虽然惊呆了,但他还有本能,身后那几个,可都是他的心腹! 心腹同酒肉朋友可不一样,转四怕死,更怕同转三一样死的不明不白,自转三死后,这四张底牌,他就拿出来了,与他同进同出。 这四个鬼修,都不是什么善茬,盛红衣和季睦出手瞬间,他们也出手了! 火莲、剑气和黑色的鬼爪以及鬼火招呼在一处。 灵气与鬼气,碰撞,迸溅,猛然掀起气浪,冲了天际。 除了转四因为心神受到惊吓,被气浪掀翻,往后飞去,又被那四个人接住了,阻住了去势。 气浪散尽,一方五人,一方二人,相对而立。 对峙,已成。 转四气急败坏,他目光阴阴的盯着盛红衣,知道此事不能善了,唯有杀死对方,许是有一条生路。 盛红衣的帷帽依旧没有揭开,风有一下没一下的拂动着她的帽下帷纱,轻轻妙妙,身姿蹁跹。 但再无人在意起这些“美景”,这等凶悍可怕之人,再美,怕是也让敌人生不出任何的狎昵之心。 “快抓住她,生死不论,兄弟们,今天你们抓住盛红衣,本爷承诺,必让你们当人上人,恢复自由,从此本爷有的,你们都有!” 这乃是下了血本了! 四人一听这话,都很心动。 四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接着,一言不发的往盛红衣和季睦气势凶猛的袭去。 转四却是慢了一步,落在了后面。 该说不说,转四还是相当了解他的随从的。 精准的抓到了他们四个难以抗拒的软肋。 既是死士,转四自有控制他们的法子。 恢复自由和荣华富贵,是大多数人追寻的极致。 只要抓住面前这个女人,这些唾手可得。 这四个死士,早就丧失了理智。 或者,因为他们没有直面过盛红衣,虽说听到了很多关于她的传闻,依旧觉得,盛红衣的那些恶行,不过是被人为的夸大了。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过一个徒有美貌的平平无奇的同阶修士罢了。 再说了,他们可不止一人,四人打两人,就不信他们打不过。 盛红衣同季睦两人有默契的拉开了距离。 一人,剑气纵横,将两人拦截于当下。 一人已是轻跃而起,两朵黑莲自掌心击出,看似翩翩徐徐,却速度极快的拦住了另两个鬼修! 同时,天地铢从她的掌中飞了出去! 迅速包夹住了转四! “想跑?” 盛红衣本来就觉得转四有些神色有异,虽然他看起来气势很足,指挥起手下人来,别提多有派头了。 可,声音大不代表他心里就不虚了。 盛红衣总觉得他神色有些游移,便是她隔着面罩,这人都再不敢看向她的脸。 话说,她有这么可怕吗? 原是打的这个主意,难怪对那四人许以重利,他压根没想着兑现。 他是准备舍了这几人,好给自己逃跑留一点时间吧? 呵呵,又是这一招,同那转三,一丘之貉。 天地铢两个起落,卦象以成。 坎下兑上,上卦为兑,下卦为坎,此乃困卦! 卦起,天地之间,风更大了,风卷来了水,水哗哗的流,就将转四的四面八方给封住了。 (本章完) 377 了结干净 困卦之下,转四被阻住了去路。 盛红衣没闲着,先晾着他呗,转而近身对付那两个随扈。 两个随扈对视一眼,自以为有机会了。 虽然他们没和盛红衣交手过,但盛红衣乃是幽冥界声名鹊起的名人,谁不知道她手上那置人于死地的法宝是什么。 天地铢,同盛红衣一样,恶名远播。 而今,盛红衣的天地铢被她扔出去困住了自家主子,那不就代表她没了武器? 等同于自断臂膀。 如此情况,他们就不信自己没有胜算。 两鬼从对视的双眼之中快速的达成了共识,立刻全力以赴的一同攻向盛红衣。 巧的是,盛红衣想的也是先断了那分身的臂膀,再来收拾他。 所以,她下手也凌厉的很。 两朵黑莲依旧围绕在那两个鬼修之间。 刚开始,只为了阻一阻这两鬼的去路,可以让盛红衣腾出手去围困转四。 这会子,是该到了发力的时候了! 指尖,黑色的灵气化为两股线,左右开弓,没一会儿,就变成了两个凌空绘成的符文。 符文凝成,法力自生,往黑莲印去! 黑莲一震,猛然散开。 黑色的莲瓣儿自散开,气势就变了! 它们挡在了两鬼面前,呼啸着朝他们的面门,丹田等处激射而去。 两鬼骇然,起初对这黑莲,他俩并不觉得有多重视。 气息是古怪了一些,越是靠近,能感觉到上面阴冷到骨子里的气息。 凑近能看到,这黑莲之上也有幽幽的火在燃烧。 不过,同刚刚的火莲不同,黑莲上的火,却不是之前火莲上炙热的火焰,而这分明是他们熟悉的幽冥鬼火。 联想到盛红衣去过鬼火渠,她得了鬼火倒是正常。 只是,而对于鬼火,他们也不是完全规避不了。 毕竟,这玩意儿生于幽冥,他们身为鬼修,岂会没有应对秘法。 是以,一开始,两鬼尚能应付。 只没想到,它们突然变了脸。 这会子,这花瓣闪着凛冽的锋芒,速度极快的往他们招呼而来! 两鬼再次被阻,被迫对付这些黑莲瓣儿。 越对付,越心惊。 这是剑阵! 在他们的眼中,这会子,漫天的莲瓣儿纷飞而下,把他们包裹在其中。 而那些莲瓣儿根本没有花瓣的柔软,带着鬼火的阴冷与剑的锋利。 一鬼,全身上下冒出八个鬼爪,往外伸去! 不过,那些鬼爪一下子就被剑阵包围。 它们分工明确。 莲瓣儿上的火舌窜出,先一步舔着鬼爪,阴冷炙骨绝不是虚话。 那鬼的脸上已是闪过慌乱,本想着拼一拼,如今却是有来无回么! 因为他已经感觉到自鬼爪传递到他身体里的阴冷之感,而与此同时,他再想切断自己与鬼爪的联系,已是不能了! 他的动作变得迟缓,周身的灵气根本调动不起来,他能感觉到自己是被压制了。 这种压制,不仅是幽冥鬼火的压制,还似有一种其他的东西。 这女修古怪极了。 他不知这是什么,但能确定的是,这绝不是普通的灵气。 这两种东西很好的交融,把他压制的死死的。 他心中越发下沉,此时,他岂不是成了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他惊悚的看去,果然,那些古怪的莲花瓣儿正在切割着他的鬼爪。 它们三四瓣儿为一簇,围着鬼爪。 咔咔咔。 咔咔咔。 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震荡在他的识海之中。 他眼中闪过绝望,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是这么败的。 盛红衣,当真是神鬼莫测的手段! 只有亲身经历过,方才知晓她的可怕之处。 另一鬼修,同他的同伴感觉差不多。 他本就是修炼鬼火的,他的本命火也是以阴毒著称。 自盛红衣放出黑莲,他便升起了强烈的嫉妒之心。 幽冥鬼火,他费尽心思都没有弄到手,却被一个不相干的人修给得了? 她一个人修,凭什么来抢幽冥界的好东西? 本就存了嫉恨之心,以至于,他下手更加的狠辣。 火链成蛇,那蛇活跃的很,他一点鲜血凝出两点点在蛇眼的位置,画蛇点睛,那蛇睁开血红的眼,阴毒的看向盛红衣。 红眼黑蛇迅猛无匹的选择和黑莲正面硬刚! 莲瓣儿被它冲散了两三瓣儿。 这般来势汹汹,竟然当真是将黑莲的剑阵冲开了一个缺口! 那黑蛇趁机往外冲! 盛红衣脚下身法闪动,已是闪到了那黑蛇的面前! 她速度极快,快到那黑蛇还未站稳脚跟,便迎来当头一击。 猝不及防的,一拳对着蛇头猛击而出! 拳影排排击出,却有声音自远处传来。 而同那黑蛇一起钻出的还有一条小蛇,这条小火蛇本就是鬼修藏的后手,要的就是打盛红衣一个措手不及! 然,盛红衣的拳太厉害了! 那拳击出,带着金光,形成排山倒海的拳影,看似只对着那在明处的蛇头,可暗处的那一条小蛇也被分化出的拳影拦截在当下! 黑蛇与拳影对撞! 鬼修眼中极致的邪恶根本遮掩不住,脸上已是挂上了必胜的笑容。 拦住了又如何? 它不信它会输。 他的鬼蛇,有他的心头血加持,实力倍增。 盛红衣实力如何诡异,但她已是以一敌三,如何能破他这全力以赴的致命一击?! 可是,他这一念刚起,便听到了属于佛家的梵音。 梵音伴随着阵阵钟声,似乎在这一瞬,他的一切都被拉进了一个古刹之中。 气场在这一瞬发生了扭转! 它惊诧之余,心中,已然升起了强烈的不安和不祥之感。 他错愕的抬头看向盛红衣的方向! 这一看,他已是瞳孔剧震,此时的盛红衣站在原处并未动弹。 好像出了一拳后,她便没了下一步的动静。 此时的她,端立在那儿,未出拳的那一只手上,莲花指轻摇,持着一炷盘香。 那盘香之上,有袅袅青烟盘旋而上。 这是…… 他眼神晃了晃。 佛烟?! 佛烟一部分融入了拳影之中,使得那拳影之上金光更甚,璀璨而刺目。 还有部分佛烟丝丝缕缕的盘绕着盛红衣,将她的脸遮掩的若隐若现。 明明应该是花样年华的道门仙子,此时愣是让他看到了不一样的一面。 佛烟加上拳影,这鬼修满脑子都是怒目金刚的态势。 他曾经在书籍之中,看过对于怒目金刚的描述。 却从未有今日这般具象化过。 他知道,他完了。 果然,这一念起,拳影排山倒海而来,摧枯拉朽,他的两条蛇,节节败退,毫无招架之力! 他止不住嘴角溢出鲜血,一滴两滴……汇滴成流,他颓然的跪倒在地。 他知道,这些是必然的结果,毕竟那两条黑蛇,乃是它耗了心头血所幻化,它们一死,他便会被重创! 死到临头,他突然没了恐惧的感觉。 到此,他也算反应过来! 真傻啊,转四那个混蛋都准备跑路了,留着他们在这儿给他拼命而已。 可怜的是,他们四人竟然无人识破这等拙劣的骗术,亦或者说,等到识破,一切都来不及了。 他抬眼,目光有些虚无的缥缈,他在环顾四周,找其余三个同伴的踪迹。 同他一道的那个,黑色的莲瓣儿虽然将他们隔开了,但他依然能感到一旁不远处强烈的灵力波动。 这会子,那灵力波动已然停歇了。 而恰好他看向远处之时,原本毫无目标,突然被两道刺目的惊人剑势所吸引。 他遥目看去,等了等,剑光之后,一切归于寂灭。 他嘴角突然裂开了满意的笑,很好。 他们四个平日关系不错,可能是知道自家主子是什么货色,所以它们四个倒也不像其他人家的死士各种攀咬互斗。 平日他们一道训练,一起出任务,同进同出,倒也是有了千百年相伴的情谊。 没想到,最终啊,他们居然同年同月同日死了,真是很深的缘分呢。 再扭过头,又看向了转四的方向。 奇怪的很,看起来转四被困在其中,但从外面,他却能清晰的看到他。 他看过去的时候,正逢转四力竭倒地,也不知道刚刚经历了什么? 不过,按照转四那怂包的性子,他却也知道。 定然是刚刚,他试过他能试的所有的法子,都没能突破重围。 所以,此时他估计已经绝望了,而下一刻,他便会…… 他蓦然扯出讥讽笑意。 如他所想,分毫不差,转四此时已是在其中跪了下来。 他疯狂的磕头,伴随着癫狂的嚎啕大哭,接着便是一连串的胡乱许诺。 什么转轮王的秘密啦,可以作为交换条件。 什么他们四个的命盛红衣尽可以收走。 什么他只求一条生路,一切财富,甚至修为,盛红衣都可以收走。 …… 他听到后面,已是觉得索然无味,再不想听了。 他收回了目光,用仅剩的一些灵气在他同看向转四那边的必经视野之间筑了一道墙。 都要死了,他也不想看到这个恶心的东西了。 他的目光回到原点,无有躲闪的抬头直视盛红衣,盛红衣依然没动,脸上无悲无喜,并没有露出丝毫胜利的喜悦或者得意的模样。 不远处,那男修已经往回走了,果然其余两个同伴已经被收拾干净了。 两人都未在意靠近的季睦,他张口就问盛红衣: “你为何不杀我?” 他刚刚已是败了,按说,她应该毫不手下留情的将它击杀。 却放任他左顾右盼! 盛红衣隐去了她刚刚默念了往生经替他们超度一事。 她做这事儿不是为了得到这些敌人的肯定的,只不过她是从心所欲,想做就做了。 说白了,一切都还是为了她自己。 她只淡淡的点出: “你已存死志,我何必费力气动手!” 残杀生灵,不管因为什么缘故,到底是损阴德的,这鬼怪自己都想死了,那她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能少杀一个是一个,还能让自己少一些业障。 精明的盛红衣,如何算不明白这样的账。 只是,这些话,她就不必对着她的敌人解释了。 那鬼修却是误会了,眼中闪过钦佩之色。 在他看来,此时的盛红衣已经无可匹敌。 很可惜,转轮王他们还是低估了她。 能洞察时下的一切情况,山崩地裂却能如此淡定。 这般,便代表着盛红衣有掌控全场的能力。 她才多大啊? 金丹女修么?已经恐怖如斯吗? 它突然扬手,对着自己的天灵盖就是一掌,出手果决,一击致命。 他只觉得自己的思绪逐渐的飘远,脑海之中,一帧帧的画面正在远离他而去。 他仔细的盯着看,许多都是在第十殿下的生活。 这很正常,毕竟他自成为鬼修,崭露头角,被第十殿招揽,就一直在此了。 第十殿承载了他绝大多数鬼生。 看到这些,他觉得并不开心,原来这么些年,他早就厌倦了。 反倒是那些曾经苦修的画面,令他留恋。 所以,成为死士早就违背了他的初衷,明明一开始,他吃了那么多苦,想做一个鬼修只是想让自己过一些自由惬意的日子。 却没想到,最终深陷泥潭。 如今,终是解脱了呢! 甭管有没有下一世,他都不在乎。 反正,他当下算是自由了。 季睦到达之时,正好看到最后这个鬼修倒在地上,消失的身影。 一点神魂飞起,顿了顿,便迅速的飞走了。 季睦看了看,终是摇了摇头。 转轮王掌六道轮回锁,也不知道这些神魂能不能获得他们应有的归宿。 只是,这些也不是他有能力去置喙的。 盛红衣收起佛香,此香还是静客所送,她珍惜的很。 她缓步朝着转四的方向走。 要了结,自然该了结干净! 掌下,灵气攒动,击在了天地铢上,困阵之中,转四所在的位置,已是出现了一个水漩涡,而他毫无防备,整个溺毙了进去。 转四直到灭顶,方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按说,他不是草包,自也不会没有反抗之力。 可,一则他刚刚为了逃出此地,耗费了大部分力气,二则,他能识别出这水有问题。 这不是普通的水,水中有圣洁的佛力! 这些佛力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他全身的灵力,压迫的他无从反抗。 他恨的目眦尽裂,手脚并用的挣扎,绝望咆哮: “盛红衣,你阴我!” (本章完) 378 血月 转四实没想到,他就这么死在了曲女城外。 他叫嚣完了最后一句,便被琉璃净水困溺其中! 水困囿住了他的身体使他的行动被束缚,变得迟缓滞涩。 恰是此时,他忽然感觉到丹田之处一空! 他一愣,愕然又费劲的低下头来,丹田那里,已是空出了一个洞,他似整个身体被掏空,飘了起来! 眼角,他瞄到锋锐的黑刃在水波下飘荡。 那黑刃定然就是破开他丹田的利器了。 此时,它们完成了使命,徐徐的飘荡开去,远远的,竟然逐渐聚拢在一处。 他的眼睛已是逐渐模糊,可仍然忍不住困惑。 黑莲? 那些利器为什么会变成了一朵黑莲? 盛红衣遥遥看着转四,静静等待他的死亡。 此卦上兑下坎,兑为金,本就自带金鸣之刃。 原本这点子金伐之气,自无法和全盛时期的转四抗衡,可谁让转四自己作死折腾,消耗过大。 加上盛红衣在这卦中引入的是琉璃净水,琉璃净水天生克制这些阴灵。 几相作用,转四便彻底被击败了。 盛红衣收回天地铢,黑莲随之消散,化为点点灵气,重新被盛红衣吸收了回来。 季睦目光微微闪了闪,再抬眼,已是恢复正常。 黑莲? 又是黑莲! 师妹同这黑莲之间的渊源实在不浅呐。 季睦如是想,却都放在心底。 转四死时,枉死城,已是剑拔弩张了好一阵了。 枉死城的城民们这一回真的全都躲了起来。 街道上空泛泛的,什么都没有。 除了天际,那压的极低极低的黑云之中,黄雾涌动,黑黄交织,似随时就会掉一些什么东西下来,顷刻间就能让人魂飞湮灭。 此时的枉死城,真真是个个噤若寒蝉。 天上,摇摇西坠之处,不知何时挂了一轮血月,明亮之际。 众鬼也不知那是什么,更不知道那物是何时出现的。 不过,今日见过的奇观不止这一个了,他们倒也没有大惊小怪。 再说了,大家伙儿这会子的心思可不在那古怪的血月上。 若说五官王和自家王爷卞城王相斗的时候,他们还能喝喝采,躲在角落里看一点热闹,这么一会儿工夫,这些心思全没了。 只因为,这小小的枉死城今日的贵客一个接一个,不仅是五官王来了,居然转轮王也来了。 对付一个五官王,大家表示还有点信心,众所周知,五官王的武力值是十殿阎罗之中垫底的。 他们的王爷,可比五官王厉害多了。 还有啊,便是王爷不敌,毕竟自家王爷一贯爽直,哪里是阴险狡诈的五官王的对手?万一被人阴了,这不是还有老李头吗? 老李头,李掌柜,可是他们这些城民的依靠啊。 所以,想看热闹的,都往李玄风的客栈去了。 其实,他们也没想干啥,就觉得,站在客栈里面,他们都觉得比躲在自家宅子还安全呢。 既安全,又能看热闹,获得第一手消息,简直不要太完美啊。 可,转轮王的出现打破了一切。 转轮王的战力,那可是整个幽冥界都数一数二的高手啊。 便是他们这样的升斗小民,也无有不知的。 这……便是自家王爷和自家老李头加起来? 那也不是对手吧? 他们心中无措,在客栈挤着的人问刚不知何时回来,站在那儿低头拨算盘的老李头,问他: “李掌柜,现在该怎么办?” 李玄风眼皮都没掀一下: “躲起来呗,那转轮王可不是你们卞城王。” 众人一听,连声音都不敢发出了。 这话什么意思还不够明白了? 他们王爷,诸多缺点,可对他们还是不错的嘛。 至少,不滥杀无辜,给他们一处能容得下他们的安全之所。 虽然,众鬼大多有苦难的过去,可在这枉死城之中也不全都是死气沉沉。 没有对比,就不会有如斯发现。 原来呵,他们过得日子已经很不错了,至少还尚存着一丝神魂,而且,也并未见过自家卞城王爷阻拦大家获得机缘的。 与之相比,他们都想起了关于转轮王的传说。 除了心悸,大约只剩下满腔的庆幸。 众鬼怪还是很听话的,老李头都这么说了,他从不说虚话,谁会跟自己的性命过不去啊。 虽然已是鬼,本以为前途无光,却突然发现,原来,他们还是如此的渴望活着。 只不过,不知还有没有机会。 今日这个时刻,有希望之火注入了他们的心中,再有如此性命攸关之时。 若是当真劫后余生,他们一定会珍惜当下的。 好在,也不知道是苍天听到了他们的心声和强大的愿望! 转轮王刚到,远处,滚滚云雾奔涌而来! 排山又倒海。 众鬼心中瑟瑟,这又是谁啊? 难道真是天要亡了这枉死城?! 只老李头依旧没有抬头,却是淡然一笑: “呵,救星来了!” 救星? 大家心中复述这两个字之时,秦广王孤绝清冷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众鬼怪眼中。 虽只是一闪,便被云雾遮掩,但足以让众鬼怪忍不住喜极而泣。 是秦广王啊,谁不知道呢,这是他们的王爷的大哥呢! 他们,有救了吧? 虽然依旧躲在角落不敢动弹,但绝大多数鬼怪心中的希望之火重新燃起。 却说,四人相对。 当秦广王出现的时候,何止这枉死城的众鬼欣喜若狂? 卞城王也忍不住虎目含光,眼底深处有深深的感激和庆幸。 他们的老哥啊。 “老哥!” 他毫不犹豫的往秦广王走去: “你可来了,老转这混蛋可嚣张了,你再不来,我可能就要被这两个家伙弄死了!” 转轮王:“……”知道卞城王是个混不吝,可没想到他现在已经混不吝成这样了,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了? 难道他以为,秦广王来了,他就不敢动了? 比之转轮王的底气十足,气势汹汹,五官王的气势不是弱的一星半点儿。 本来,他就被卞城王那莽夫给揍的牙都差点掉了,至今脸还生疼。 好他个卞城王,打人不打脸,他竟敢专挑他的脸打! 五官王本就恨极,想要伺机报复回来,发誓定要把卞城王打成猪头。 可,看到秦广王,他的一切念头顿时全都消散了。 秦广王,那可是唯一能和转轮王抗衡的十殿阎罗。 而且,很重要的一点,五官王心里很清楚。 秦广王,可以给卞城王当靠山,瞧那卞城王,也不怕丢人的扑上前去,跟个哈巴狗似的。 而秦广王并未躲开,甚至当真往前些微的挪了两步,挡在了他的身前,动作如此的自然丝滑? 可见,这样的事情,卞城王平日没少做。 真是可耻至极。 这死皮赖脸的本事,当真是天上地下全无敌了,谁不知道秦广王以淡漠而闻名? 却被他磨的居然都会护着人了? 五官王如此的嫌弃着卞城王,在心里把卞城王自里到外、自上到下都吐槽了一遍还觉得不过瘾呢。 可,实际上,他心里何尝不知,卞城王有人撑腰,他可没有。 转轮王虽然在,可那又如何呢? 万一秦广王真的不顾同为十殿阎罗的脸面朝他先行发难,就要为了卞城王打他的脸,转轮王会护着他么? 他不会! 同转轮王共事这么多年,五官王自认把转轮王的冷血无情看的一清二楚。 就是如此的原因,以至于五官王这会子也低垂眉目,有些大气不敢出。 秦广王扫了他一眼,将他的惧怕尽收眼底。 不过,五官王如何,在现如今不重要。 秦广王选择直接叫板转轮王: “今日是什么风?忽然把转轮王给吹到这儿来了?” 四人临于半空,有云雾遮掩,无人敢打扰他们的说话。 不少因为奇丹现世而来之人,也远远近近的待着,可是,谁也不敢往前凑一步。 开什么玩笑呢! 十殿阎罗来了四个,而且明显相互对峙,甚至之前都打过一架了。 他们谁敢上前? 有那经验丰富的老狐狸,也不想再深究这里究竟有什么了。 见此场景便走人了。 紧跟着的小徒不解的问自家师父: “师父,那么多人在呢?咱们也看看热闹如何?” 他还没看够呢,师父就要走了。 真是,要不要这么扫兴? “呵!看热闹?你瞎吗?没看到血月么?” “都要变天了,你还不回去好好先躲起来修炼本事,否则,真到变天的时候,兴许小命都保不住!” “哎呦。”那问话的小徒脑袋又被师父给狠狠赏了个暴栗,正捂着脑袋跳脚呢。 不过他最是听话,师父怎么说他就怎么听呗。 他好奇的看向血月,却被师傅再一次敲了一下: “看什么看!少好奇!否则容易噶了知道不?” 小徒弟吓了一跳,一边继续揉着大脑袋,一边收回了视线,再不敢多看。 枉死城上空,转轮王懒得跟秦广王拽文转圈: “别说那么多废话,上回,让他跑了,今天,我不可能再让他跑了。” “魍原呢?让他出来,当什么缩头乌龟呢?” 什么奇丹现世? 分明就是虚无丹出世,当年他见过一次虚无丹丹劫,两次丹劫很有些相似之处。 足以让他一眼辨认! 而虚无丹是魍原的,天下谁人不知? 他看了一眼血月,脸色沉郁,自黄泉路一别,刚过五十载,魍原便能炼丹了? 心念动起,他手指轻抬,身后的转五一步跨出。 他面无表情的从云端落下,一副要将整个城都搜一遍的态势。 秦广王没动,卞城王先一步气笑了。 牛六早就先一步被他安置在了枉死城,他实在是不明白,怎么有主子明知道是送死,还拿下属来填塞的? 还是说,当他是个死的吗? 不过也好,他刚刚还没打过瘾呢,既然如此,他成全他。 他无声无息,迅捷如电,掌已是探出,一把就捏住了转五的咽喉。 转五一愣,压根毫无反抗之力。 眼前一黑,脖子那一处似被人拧断了,疼入骨髓。 眼见着转五开始翻白眼了,卞城王才冷笑警告: “想找死么?敢在枉死城撒野?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未尝不是指桑骂槐了。 转轮王脸色漆黑如墨,他阴毒的盯着秦广王,看似无声,也不知经历多少会合的较量了。 许久,他许是终于忍不了了,先一步开了口: “秦广王,你以为我不敢动手? 枉死城卞城王的辖下城池,转五也是被卞城王拧住了脖子,可惜转轮王压根没有同卞城王说话的意思。 高傲如他,自是看不上卞城王的。 在他眼中,也就一个秦广王,能勉强同他平等对话吧。 转轮王一副睥睨一切的傲然模样,秦广王并不买账,他抬眼,也有意无意的看了血月一眼: “你可以试试!” “你!” 真是如此硬碰硬之时,转轮王却不知顾忌什么,脸色倏然变得难看些许,脚下却牢牢定在原地,没动弹。 “奉劝你一句,转轮王,你那主子到底是天高皇帝远,远水救不了近火,你且消停些,别等不着主子,小命就玩完儿了!” “你莫不是以为,荒原大陆是任你为所欲为的地方?真的触发了什么禁制,到时候我可救不了你!” “你看到血月了吧?你难道已经不记得关于幽冥大陆的血月传说了么?” 言尽于此,秦广王的脸上的那丝讥诮并未遮掩。 这一回,一贯霸道的转轮王却沉默了,脸色有些说不出的冷沉。 若是今日,血月没有出现,他谁也不怕,这会子怕不是已经把枉死城夷为平地了。 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挖出魍原。 可,好死不死的,血月出现了。 他眉头逐渐皱紧,心跳已是失速。 竟然当真有血月? 所以? 一切都是真的了? 血月出,幽冥乱,群雄逐,胜者王! 这是幽冥界古老的传唱歌谣,却在今日,变成了现实? 为何是今日? 有什么特别吗? 转轮王脸色更加阴沉,突然,脸色一变! 是转四! 转四死了?! 识海之中,已有断断续续的画面传开,最终定格在那张化成灰他都认识的人脸上。 不是盛红衣还有谁?! (本章完) . 379 全乱了 转轮王很清楚,他已经失去了把魍原挖出来的机会。 一则,血月打乱了他的心。 另一则,转四作为他的分身,他的死,对他的影响还是有的,而且远比外人知道的大。 尤其,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他已是失去了在这儿面对这些人的兴趣。 无有二话,他的身形当场淡去。 徒留下了转五和五官王。 莫说这两位被抛下的什么心情,卞城王嘴半张着,已是惊讶的合不拢了。 “他他他……什么意思?” 虎头蛇尾! 阿不,这根本就是虎头“没”尾。 怎么能说走就走? 秦广王没回头: “怎么?你要留他喝酒?” 卞城王:“……呃,算了,我怕被老转趁着酒醉暗杀掉!” 不过,这算是无事了吧?人都走了。 那,留下的这两个怎么办? 他先看向五官王,突然龇了龇牙。 五官王浑身一抖,好像真的被人咬了一口。 恐惧使人急中生智,他当下谄笑着朝着两人拱手道别: “秦广王,卞城王,我这还有些事儿,就不多留了,您……们自便。” 说罢,他有样学样,和转轮王一样,消失在了当下。 不同于转轮王走时的平静,他简直是夺命狂奔。 卞城王“嗤”了一声: “没出息的怂货。” 却说,他甩了甩还捏在手里的转五: “怎么办呢?你的主子不要你了,不如你就跟我回家去吧!” 还给转轮王? 不可能。 不过,杀了他吧,暂时也不行,说不定还能从他嘴里撬出点儿老转的秘密呢? 既然是分身?那动作还得快一点! 他欣赏了一下转五难看又敢怒不敢言的脸色,然后就喊人了: “牛六,牛六,死哪去了,别偷懒了,来抓人了。” “来了来了,我的王爷。” 牛六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了,又恢复了生龙活虎的模样。 卞城王把转五一把递过去: “算了,不带回去了,你给他搜魂!” 牛六眨眨眼: “好嘞!” 它恶狠狠的抓过转五,跟捏小鸡仔似的。 卞城王这时候凑到秦广王那儿去了: “老哥,今儿个怎么来的这么巧,要不是你,我差点被那两个合谋给害死了!” 秦广王用眼角扫了扫卞城王: “我的本事,你不知道的还多呢,毕竟,红姐在你城中这么久,你都不知道!” 卞城王:“……” 老秦就是这个习惯不好,他一不高兴,就喜欢讽刺人。 虽然,红姐在这儿他没发现是他疏忽了,可是…… “两次了。”秦广王淡淡道。 会心一击。 卞城王觉得今天可能不是一个聊天的好日子。 “老哥,我殿中还有事,你自便,随便逛随便逛,我走了。” 却说,刚要招呼牛六一道走人,突然听到一阵惊呼: “啊,王爷,这这这……” 卞城王皱眉扭头,刚要训斥: “做什么大惊小怪的。” 就看见牛六手里的转五在消散,已是声息全无,他双眼暴瞪,似写满了不甘。 卞城王“嘶”了一声,心中凉凉的。 不用说,这事儿是转轮王干的,先一步弄死了自己的分身。 自己弄死的,虽然也很伤,但总比留在敌人手里被抓住把柄的好。 但这事儿,也足以看出转轮王是个狠人。 对自己的分身都能这般下手! 啧啧,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我记得……转轮王统共就只有六个分身?” 卞城王有些不确定: “老哥,你知道转轮王那狗贼如今还剩几个分身?转四?” 现在他也懒得叫他老转了,改称狗贼。 谁让他一下子就把转五给捏死了,害他什么把柄也没抓到。 转轮王这些分身堪比他手中的王牌。 按说,以他们的修为,可没有本事弄这么多分身。 最多,有那么一个,便非常不易了。 培植分身“”,是需要分化自己的神魂给分身的。 便是有了神魂,分身的修为也得从零开始修炼,且会受到主魂压制。 大乘修士才能身化万千。 所以,如卞城王,秦广王都是没有分身的! 不是不能,而是嫌麻烦。 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卞城王目光闪了闪,把这个念头压下,而今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至于,转轮王为何有那么多,自然是因为“那位”了。 卞城王眼眸之中,有暴露无遗的厌恶。 不是他要说,那一位,虽然是从幽冥界出去的,但他早就不是荒原大陆的人了,爪子伸的这么长? 说起来,他总是冠冕堂皇,一副要带着大家伙儿飞黄腾达的劲儿。 可,只要不瞎的明眼人,谁看不出来,他根本就是以权谋私,满满的私欲。 若不是他,卞城王觉得,他们幽冥界的日子也并不差,还平静许多。 卞城王的眼底有一种罕见的清醒。 转轮王他们总觉得,整个世界都对不起幽冥界。 他们何以得出这个结论,依据便是鬼修要得道,非常的困难。 这是自古而今自有了古修士,便众所周知的结果。 一个鬼怪,本就没有形体,要想得道,要先修出形体。 而修出形体,就要先遭一波雷劫。 雷天然克制鬼修。 能过雷劫者十中无一。 由于这些,鬼修的数量就比其他修士少太多了。 因为数量少,不成气候,加上修炼方式方法也有差异,以至于幽冥界的鬼修一直同其他的修者格格不入。 换句话说,道魔佛妖有修者联盟,还有十大宗门,而这些,鬼修都被排除在外。 也就是说,人家不带他们玩儿。 这些便成了其他修者看不起“鬼修”的证据。 其实,卞城王从不觉得这有什么相干的。 修炼之路漫漫,考验数不甚数。 既然选择成为鬼修,那便是做好了承担各种考验的准备。 无数的考验又不差这一次,凭什么就硬揪着这一个不放呢。 说起来,卞城王还觉得,这成为人的考验只是开始,不值一提。 成人的过程很凶险,但成为人后,他们修炼却也快了同阶修者一步。 拿道童做比,人家才是真正的从零开始。 而鬼修自成为鬼修伊始,便已是积累了无数宝贵的经验。 正因为此,若从修炼出形体的鬼修算修炼速度。 鬼修比绝大多数其余修者都要修炼迅速许多。 从这一点上看,天道是公平的。 当然,自是同那些天才不能比。 卞城王从不否认这世上有极大成气运者,比如红姐,应该就是其中之一。 但,那是千万中无一的存在。 若是拿这千万中无一的存在同普通人去比,未免过于偏激了。 秦广王瞥了一眼已经彻底消失的转五,微微摇头: “谁知道呢,奸滑小技,不成气候,便是再有十个这样的分身,又如何呢?” 说完,他默默朝着转轮王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其实,他有种感觉,转轮王刚刚突兀的突然撤离不仅仅是因为血月。 毕竟,血月出现也过了好一会儿了。 所以,是什么促使他离开了呢? 秦广王脑中突然闪过盛红衣的身影,复而他又自己否认了: 怎么可能?红姐都离开了,怎么会和这件事儿有关。 他之所以来这儿,是因为从红姐和魍爷归来,他就一直关注着此地。 奇丹的事儿,他早就发现了,一经发现,他就马不停蹄的赶到了这里。 幸好如此。 来到此地,他已是同原爷取得联系了,也知红姐离开的事情。 秦广王遥遥又看了一眼血月,这就涉及到幽冥界的古老传说了。 不过,秦广王也做梦都未想到,有一天他真的看到了血月。 他再次扭头看了一眼还不知事态严重的卞城王,很无奈。 这个家伙,至今还未察觉问题的严重性呢。 “要不,你同我一起去见见原爷,血月现世,你都不好奇,不想知道怎么回事吗?” 罢了,成千上万年了,卞城王还未学会聪明,他少不得多操些心。 本身,便是不说,他实也没有为他少操心的。 原爷说的对,虽然修炼之人,一人独行是常态,可,无论什么是谁,都不能缺乏情感。 因为,情感是连通和理解世界的纽带。 少了它们,心境便如同无根之木,终究成为拖累。 秦广王早前修为止步不前,他知道他欠缺的是心境打磨,总有一块不太圆满。 后来,得了原爷点拨,他方知自己原是这点上出了问题。 好在,他并非草木,天生无情,不过是不会表达,不懂表达罢了。 实则,对于如卞城王这般的伙伴,秦广王是看重的,也是付出感情的。 他只是不善表达罢了。 经此点拨,他便试着将原先内敛的情感外放了些。 这般说出来,他虽然刚开始有些尴尬,可说出来后,他倒是觉得舒坦了。 他暗自思忖,果真万事开头难,一旦有了开始,接下来就越来越顺利了。 卞城王倏然眼睛瞪大,他仔细盯着秦广王看了许久。 惹的秦广王再次用看死人的目光盯着他,含着显而易见的警告: “怎么?” 大有他一旦说一些他不喜欢的话,他就要他好看的意思。 卞城王:“……没有没有没有。” 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 他虽然不算聪明,但,总有一种野兽的直觉的,他觉得他若是实话实说,怀疑老秦被夺舍了,定然会被灭口的。 秦广王满意的点了下头,还算识时务: “走吧?事儿多着呢,你可长点心。” “是是是。” 身形远去了。 只留下牛六: “……”所以,它去哪里呢? 罢了,它便留在这儿等着这两位就是了。 不如,找老李头喝酒去。 想到喝酒,牛六“嘶”了一声,它的钱袋子又要瘪啦。 每一次同老李头喝酒,甭管开头如何,最后花钱买酒的都是它。 它每一次都赌咒发誓,下一回绝不再做这种大冤种了,可老李头就是有一种魔力,总是吸引它一再的去…… 可,这不是没地儿可去吗? 恰好也没事,顺便可以同老李头说叨说叨,他究竟是谁?为何认识原爷那样的大人物啊…… 枉死城的众人也觉得今日之事发展实在诡异至极。 他们也不知怎么回事,本来都噤若寒蝉,如临大敌,担心着灭顶之灾呢,岂料这天际的黑云突然缺了一块…… 又缺了一块…… 现在倒好,彻底消失了。 只剩个牛六。 众人挤过来,牛六却做了个封口的动作: “别问我,我啥也不知道。” 众人:“……” 嗐,这家伙真扫兴,没意思透了。 没意思的牛六去找老李头了。 却不知李玄风神情莫测的又扫了一眼血月,接着神识外放,环视了一周。 如他所料,原本那些围在周围的人,在血月出现以及四殿阎王相继离开之时,他们就陆续离开了。 他又低下头,拨他的算盘,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盛红衣这边,也看到了那轮遥遥升起的血月。 她停下脚步,皱了皱眉: “血月?不祥之兆啊。” 血色的东西,长久的盯着它看,盛红衣甚至有一种身陷杀戮的错觉。 这玩意儿,邪乎。 季睦的感觉同盛红衣相仿,闻言,他评价了一句: “幽冥界的世道挺乱的。” 盛红衣先是沉默,没有立刻说话,他们还是要去曲女城,来都来了,岂会过城而不入。 不过,盛红衣倒也不再是一心念着休息,当然,休息仍然是主要过程之中的一部分。 除了休息,她心里惦记着一件事儿。 那就是她丹田之中,似有些异样。 原本,魔莲子归位沉睡,道莲子虽然不声不响,死气沉沉,但好歹也回来了。 却是,她的丹田之中,紧挨着魔莲子的那一处的凹槽之中,似有什么正在缓缓萌芽。 她仔细的探了,那是佛之灵气。 她有种感觉,她的佛莲子也要回来了吗? 是以,她需要一处绝对安静之所,再探一探情况。 毕竟,感觉归感觉,一切还要“眼见为实”。 她继续往前走着,脑子里却突然又响起了魅鬼的叫嚣。 对照着这血月,她终是谨慎的开口: “也许不仅是幽冥界乱了,整个世道都乱了吧!” 五十年,这个世界谁知道变成什么样儿了。 (本章完) . 380 脾气 盛红衣记得很清楚,她刚走那会儿,就出现了夺取灵根术。 她亲爹深受其害。 后来,她知晓这件事同魔域有关。 而今,许多年过去了,她不信以道门各宗门的实力,至今对这个夺取灵根术,还寻不到根源。 这世道,当真同那魅鬼说的没两样。 一早,就乱了吧。 季睦听了盛红衣的感慨,一贯沉默。 在他看来,世道如何的乱,他都要走下去。 既然选择了这条道,那就要一条道走到黑了。 生逢乱世,虽然更加辛苦,但那又如何呢,大家都很辛苦不是吗? 强者,从不抱怨环境,因为改变不了任何东西。 两人这一路,又闲聊了些别的事情,便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一话题。 盛红衣也就说说罢了,说完了便忘了。 师兄妹两人当真在某些方面是有些迷之相像的。 便是遇到再如何艰难之境,想在他俩脸上看到绝望和抱怨之色,那基本上是绝无可能的。 曲女城门口,有鬼差收进城费。 不多,一次一块阴元石。 盛红衣手中捏着一块阴元石,递给守门的鬼差,就要进去。 季睦走她后面,也把钱准备好了。 师兄妹为了以防万一,还易了容。 根据的是自己的身份牌上的信息。 她现在是鬼符师,乐芮。 原本以为一切顺利呢,盛红衣也没在意守门的鬼差,她看似安静站在原地,实则神识早就被她释放出去,无声的在周围盘绕。 嗯,没什么可疑的,这里基本没什么修为的鬼怪居多,看起来和枉死城也没有多大区别。 蓦然,她觉得有一只手趁着自她手中拿过阴元石之际,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然后,猝不及防的,她的手就被一个手给来回抚摸了。 盛红衣:“……” 有点恶心,好像被屎黏住了。 下一个念头,就是: 她这是被调戏了? 好大的胆子。 她慢慢的抬眼看人。 想看看是什么勇士? 那鬼差这般倒是习惯了,他当着曲女城守门的差事,这曲女城是个什么地方他一清二楚。 来往的女鬼不是卖艺的,就是卖身的,再不然就是做点小生意糊弄生活的。 一句话总结,那就是底层小民,甚至连这点都算不上,更像是一个又一个的玩物。 他是鬼差,有那嘴甜的,说不定还能叫他一声官员。 日常揩油,他每日不知道做多少,几乎有点姿色的,都逃不过,这没什么,不过是给自己的生活添些乐趣罢了。 季睦的目光跟着骤缩。 怎么说呢,大宗门之中,就算少不得被色欲控制的小人,可这么直白又拙劣还胆大包天的,却是没见过。 大家,对于脸面还是比较看重的。 虚伪也好,胆小也罢,总归面上都是体面人。 再者,季睦心中也明白,他到底是季家人,身份颇高,这样的腌臜事还真难以到他的眼面前。 盛红衣此时也是气极反笑了。 说来,她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她为盛红衣时,虽然长得美,遇到过不长眼的,但到底还有几分体面,装也装的个人模狗样。 她为洪一时,长相比较平庸,更无人对她垂涎。 倒是这个乐芮,长相颇为秀气。 盛红衣熟悉此人面相,一看就是个柔弱可欺的。 眉眼柔和温顺,少了锐气,若是在治安好的仙城还好说,平平稳稳的,未尝不能过上安然的日子。 在这样的鬼城,确实是像小白兔一样的可口。 难怪秦广王提供这人的身份给她用了。 说明这个乐芮不是已经遭遇不测,无声无息的死去,就是已经被禁锢在某一处地方无法自由的走动。 都不是什么好的下场就是了。 所以,她的身份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空出来,为人顶替。 果然吧,刚用上乐芮的身份,就遇上了垃圾! 她抬眼看过去的时候,那鬼差自是察觉了,他不以为怵,很是嚣张的笑了笑: “小娘子的手还挺嫩的!” 盛红衣会忍吗? 肯定不会。 她是盛红衣,克服自己的咸鱼本性,修炼提升自我,不是为了让自己处处忍耐的。 她就是因为讨厌忍耐,想着以后本事大了以后,没人能管得了自己当一条咸鱼,她才勉强逼着自己努力修炼的。 这会子,面对的是一个小鬼差,修为大约是炼气吧? 这样的东西,都敢对她动手动脚,若是还能全身而退,那她头一个就要把自己骂死了。 她已经忘了乐芮的修为看起来也就是炼气罢了。 可是,有什么相干呢。 她当孩子的时候,还没修为呢,就敢在家里横着走了。 她“呵”了一声,动作奇快,就在那鬼差说出这等污言秽语,季睦皱眉就要出手相助之时,也不知她的手怎么动的,快的连季睦都未看清楚。 那鬼差已经惨叫一声,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手的位置以一个畸形的角度扭曲着,双眼圆瞪,看起来死不瞑目。 季睦:“……死了?” 盛红衣摸出个帕子擦了擦手,完了干脆的扔在那鬼差脸上: “没有,还有一口气。” 只不过已经是个废人了,至于以后能缓过来多少,那就看他的造化了。 两人压根没有管城门口死一般的安静,便进城去了。 大约又过了数十息,城门口才响起一阵惨烈的嚎叫: “杀……杀人啦。” 此时的盛红衣和季睦已是隐于城内,好像这事儿同他们无关似的。 杀人这样的大事,又是杀的鬼差,流言蜚语传的极快,很快,城中到处都是说这件事儿的人。 听说,鬼差们震怒,已经全部出动,誓要将人拿下。 据说,目前正在赶制画像,全程搜捕。 盛红衣听着这些,稳如山峦。 她被人制了画像,贴在城中,又不是第一回了。 至今,在衡芜鬼城还有她的画像吧? 又怎样? 到了城中,盛红衣才算知道那转四何以胆大包天,敢用那种眼光看待她呢。 曲女城,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盛红衣皱眉,曲女城是第八殿的都市王辖下。 她曾经从魍原前辈那儿得过一本关于记载大小鬼城的书简。 那本书据说很是古老,魍原前辈送给她的时候,语气之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怀念,他没说其他的,只嘱咐她好生保存。 盛红衣收下了,闲暇之时她曾经翻阅过,她清楚记得,书中记载的玄女城可不是这个样子。 说来,曲女城的来历其实很简单。 当时就是一群可怜的女鬼,在这一处给自己找了一个栖身之地,发愤图强,努力养活自己的事儿。 后来,她们也没有仅仅只是养活了自己,她们还常怀悲悯旁人之心,一直积极招揽吸纳其余可怜的女鬼进入其中。 此后,这里的人越积越多,便有了城。 而“曲女”一词,是因为建成此城的那一位最厉害的领头人物就叫曲女。 故,以她的名字命名。 怎么,到头来,这城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盛红衣摇了摇头,许是同为女人,亦或者她曾经见过太多自带光芒的女性,她真心有些见不得这些。 想不到,在修真界域,对女性的歧视和压迫从来也不会少了去,还更加的变本加厉,花样百出。 想到城门口那几个收进城费的鬼差的衣服上那鲜明的“捌”字。 盛红衣对第八殿的印象已是荡入谷底。 “竟然是连女子一块小小容身之地都要剥夺,这一届的都市王不行啊。” 季睦:“……” 他额角抽了抽,在人家的地盘上堂而皇之的评价人家的当家的,尤其还是在这等境况之下,也只有他师妹才干得出来的。 盛红衣也没有要季睦说什么的意思,她就是单纯的吐槽了一下。 好不容易找了一个看起来稍稍冷清些的客栈,没那么多莺莺燕燕和灯红酒绿。 临进去之前,季睦问了一句: “真要住?” 盛红衣点点头: “怕啥?” 季睦莞尔,确实,这点子小小风浪,没啥好怕的。 两人相携进去,定了两间上房,便各自进了自己的屋子。 盛红衣刚进屋,就收到了俞定的传信,内容简明扼要,主要是告诉她枉死城发生的事情。 盛红衣细细将信看了一遍,信的最后,闻听此后危机算是解除了,她也跟着松了口气。 毕竟,若真引得城中动荡不休,甚至引来伤亡,她必是要回去的。 炼制虚无丹,那也是魍原前辈替她和师兄所炼。 一切因在于她。 好在,虚惊一场。 她先是给俞定回信,顺便告知了一下自己所在的地方。 接着,她便摸出了蒲团,坐了下来。 这是她的修炼状态,今儿个,倒也难得,极为罕见的,她没有一进屋就忙着睡觉。 她坐定在蒲团上,宁心静气,待得一切平静,她开始内视丹田,仔细查看起了她的丹田之中的情况。 丹田之中,眼所见,一片祥和。 黑莲形状的金丹,魔莲子和道莲子各分据一边,为掎角之势。 而这回有异动之处,是紧挨着魔莲子所在的那一个小小凹槽之中。 此时,那凹槽之中,再不是黑莲形状的金丹形成之时一个光秃秃的空洞了。 那会子,除了魔莲子归位,其余的凹槽之中当真空落落的,好像生来如此,也不会改变,毫无生气。 这会子,那一处不一样了。 它好像一处土地之上被播了种,这会子已经冒出了细细的芽。 盛红衣沉入神识,认真感知。 凹槽之中,有一股极为纯粹的佛力正在其中盘旋、氤氲、增长。 这种情况是什么时候发生的,盛红衣不确定,它来的实在太猝不及防和无声无息了。 不过,盛红衣可以肯定的是,自有了它,她的佛力得到了加持。 其实,盛红衣并未系统的修炼过除了道门灵力以及符术等之外的东西。 好比魔灵力和佛灵力,她平日之所以可以信手拈来,真的都是沾了黑莲的光。 魔灵力有魔莲子,佛力有琉璃净水。 这也意味着,盛红衣的佛魔灵气输出稳定,毕竟魔莲子和琉璃净水,平日都很稳定,实力不会出现大幅度的起伏。 不过这一次,她斩杀转四那帮人用佛力之时,就觉出了区别。 她杀人,从来是想到什么用什么。 江湖厮杀,高手过招,每一招更趋向于一种本能,哪儿有时间去运筹帷幄。 而这一回,两方相持,盛红衣就是突然想用佛力了,她一贯顺着自己,结果惊喜,一击必中。 盛红衣自丹田将神识抽离,她坐在原处,却是摸出了一壶酒。 这酒壶是灵玉所制,颜色是碧翠之色,一壶四杯,盛红衣很喜欢拿出来同人一道分享。 此时无人,盛红衣便一手持壶,一手持着巴掌大的碧玉杯,双眼放空,开始喝酒。 酒液缓缓涌入喉咙,她的心愈静,脑子似在这种状态之下愈发好使。 为何佛莲子相对于道莲子,紧挨着魔莲子这一边,大约同她前世一念成魔的事情有关系。 佛魔相生,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她的丹田之中,两莲子紧紧相连,倒也说的过去。 本就是一脉而成的么。 至于说,为何佛莲子为何这时候出现? 盛红衣摸了摸自己的丹田处,那里最近一直有一股暖暖的热意持续存在。 这股子暖热并不明显,但一直存在,它们包裹在丹田之上,像是一层保护膜,全心全意守护着她,让她舒服又感到心安。 这种感觉实际上并不算陌生,盛红衣含着酒液,目光莫测的盯着桌上摆放的一盏跳跃的灯火。 白莲,是不是在不远处啊? 否则,她为何有如此心灵感应。 是了,那种暖融融的感觉,就和黑莲同白莲在一处感觉相似。 无论是黑莲和白莲,还是盛红衣和静客。 此时的静客,其实也有这种感觉。 她还在妖城,此时正同盛玉妃说话。 她们来妖城已经近一个月了,却还未离开。 麒麟王说了,最近幽冥界越发的混乱,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去,还得打点一二。 强龙不压地头蛇,师父莲池答应了。 于是便滞留在此了。 恰好,这一阵子,静客有些心有所感,便闭了个小关,前日刚出关。 (本章完) . 381 欠与还 佛家的进阶,同道家的模式并不一样。 他们更多的在于对佛法的悟性。 何谓“悟”,有那佛缘之人一日千里,还有人孜孜不倦终日却不成章。 比起道门,佛家的进阶说起来更加的虚无缥缈又不可捉摸。 至少,修道者,只要有灵根就能上了。 甭管最终能否得成大道,终归不会一点进益都没有。 至少有个炼气的修为,在普通人这儿,那就是仙师级别的存在。 而在佛域,却不是如此。 便是莲池所在的菩坛庵,都有大量的普通的僧侣。 这也是佛域的修佛者少很多的原因。 但佛域,人虽少,实力却不弱。 这便得益于一旦拥有佛缘,他们进阶的速度都不慢。 如此前提下,静客虽然年纪尚小,可她的修为在这一次的闭关之下,已是从元心期达到了距离意散期一步之遥。 元心期便相当于道家的金丹期,而意散,自是元婴期了。 由此可见,便是盛红衣机缘逆天,自道门来说,盛红衣的这等进阶速度已是所向披靡的存在。 而实则,在佛域,这也不算是什么特别令人侧目的。 至少有人能达到同她并驾齐驱的程度。 静客这一回的进阶,当真要感谢盛红衣。 自两人的距离拉近,那一种暖融的感觉也一直伴随着静客。 这种舒服之感每每让静客思路清晰,并且频频做梦。 这些梦只是片段,但神奇的事情却一直在发生。 这些梦,都是一些听经讲道的片段,或是破解经文,或是佛谏…… 这简直是难以想象的天大机缘。 静客修为低微,可,梦境之中却全都是无法想象的大能…… 静客根本无法预测他们的修为,但每次梦醒,她总有一种恍悟之感。 这种感觉就好像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俯瞰世界。 这就是静客这次进阶的原因所在。 而她心知肚明,这么大的机缘拜谁所赐。 静客一直有一种感觉,她不仅与佛有缘,而且与“莲”也有缘。 而红衣,在收取琉璃净水之时,那琉璃净水居然更向着红衣。 这不仅让静客产生了联想。 许是,红衣比她更有佛缘。 而这一世,缘何红衣却成了一个道修。 弃佛成道? 却是为何? 而且,自一开始,静客心中就有一种感觉,在她同红衣的关系之中,似乎一直是红衣在谦让她,帮助她。 就连琉璃净水,她都能慷慨的分出来给她,而这一次,也是因为同红衣靠近了,她才有此机缘。 这不仅让静客想的更加的深入和大胆。 她俩,许应该是同根而生的一株莲花,她俩这一世连年纪都差不多,所以上一世大概率也是一胞双生。 而她,估摸着实力偏弱,以红衣心中对于家人的在意和情感,她定然不愿意看她沉寂下去。 所以,她应该是通过了什么法子,把自己的修为转渡给了她。 这种想法,在静客心中存在很久了。 而这一回到了妖城,恰好给了她机会考证此事。 她了解到,在妖族确实有以血脉为引,让渡修为的秘法。 而佛家之中,更有前世因果未尽,转世接上的说法。 这就让静客所有的猜测都成了真。 前世,红衣给她让渡了修为,成就了她。 这般,便成了她静客欠下了同红衣之间的因果。 前世过完,她因果未了,这一世自然延续上一世的模式。 而前世的因果本就是盛红衣对她在不停的“给予”,恰好和这一世的情况又对上了。 静客本是在与盛玉妃聊天,却有些神思不属,突然就喟叹一声。 她觉得自己欠红衣的太多太多了,她希望生生世世同红衣都牵绊在一处,但她并不希望自己成为红衣的拖累。 她希望自己能成为保护红衣的那一方。 双生姐妹,一胞而生,凭什么就要让一方不停的付出呢,这对红衣太不公平了。 也让静客对红衣太心疼了。 盛玉妃停下嘴边本来的话题,关切的问: “静客?何以不太高兴?” 进阶不是一件大喜事么? 尤其是这样几乎跨越境界的大突破,这在盛玉妃看来,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她俩本就在念叨红衣的事,不知她如何了,静客突然叹了口气。 盛玉妃心中一沉: “是同红衣有关吗?” 静客温和的目光锁定在盛玉妃的脸上,盛玉妃那真切的焦灼和关心是显而易见的。 仅仅只是为了一个猜想。 这般,很好。 有新的家人如此关心着红衣。 静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她沉吟半晌,突然道: “玉妃,若是前世,你欠了一个人很多,今生还在一直欠着,越欠越多,欠到根本没办法还清,你会如何做呢?” 盛玉妃皱了皱眉,她不能确定静客说的是不是红衣。 而静客?若说相欠,又欠了红衣什么呢? 盛玉妃心中百转千回,她心里自然是向着盛红衣的。 没办法,这无关任何,只是因为她们是血脉相连,又关系亲密的亲姐妹。 极端些说,无论红衣做了什么错事,盛玉妃首要的便是想着如何全力保全她,替她掩饰。 盛玉妃本想追问到底,可对上静客的眼,她所有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静客,不同。 对于红衣同静客的因果,盛玉妃一直以来都抱持着旁观的态度。 因为她们的牵绊太深太深了。 深到都绵延到了她们周围人的身上。 莲池在未见过红衣的情况下,都愿意对红衣又是相助又是信任。 而静客,出现在盛家,无需她做什么,无论是她盛玉妃,还是她爹娘以及七叔祖,都不由自主的喜爱她,拿她当自家人看待,远超过对待一般族人。 这就是“爱屋及乌”之力。 盛玉妃理清楚了这一切,她微微闭了闭眼,迅速冷静,才道: “若是我,欠了旁人很多,并且很难还完,那我就慢慢的还,今生还不完,那就来世,来世还不了,那就再来一世……” 她说着突然笑了笑,带着些自嘲之意: “我自小都不太聪明,虽是长姐,却在族中没法起到领导姐妹的作用,若说我还有些优点,那便是胜在敦厚。” “不过敦厚之人,大多颇有些认死理,我就是其中的翘楚啦。” “明知道欠人的,让我故作不知,赖掉这账我做不来的,心里过意不去,还又还不起,那就只能慢慢来了。” “水滴石穿,总有了结的那一天。” 盛玉妃说的恳切,语气温淡,听起来绵软的很。 可,静客却能听出其中的决绝。 她分辨的出,这是盛玉妃的肺腑之言。 对啊,她可以慢慢还啊。 哪有明知道自己欠了红衣的,却不去主动还的。 坐而思不如起而行,这么简单的道理,她竟然一叶障目,想不明白么? 她心中已有了决断,也无闲聊的心思了,她站了起来,朝着盛玉妃敛衽打了个佛号: “阿弥陀佛,玉妃一言,对贫尼若醍醐灌顶,贫尼在此谢过玉妃大恩。” 盛玉妃连忙也站起身,福身回礼: “静客妹妹还是太客气了,既是姐妹,互相帮助不是应该的,谈什么恩不恩情的!” 静客微愣:“是我生分了。” “对不起,玉妃姐。” 两人相视一笑,将刚刚那件事有默契的揭过。 她俩都知道其中的那人是红衣,只不过不提罢了。 既是规避因果,也是一种尊重。 却说,静客心有所思,便又忙着去闭关了。 她得好好想想,怎么还盛红衣的因果呢。 盛玉妃便又落了单。 静客闭关,她便没了说话之人,而这城主府中所有人她都有意避讳,总不能让她去寻莲池大师闲聊吧。 所以,除了修炼,她日子着实有些无聊。 今儿个,同静客刚说完话,她心中有些乱,也无心修炼。 想到院子里那些花草长的极好,她便想去院子里看看风景换一换心情。 只是,她的想法极好。 却是刚到院中,她脸已是冷沉一片。 那个背对她的白色身影,还能是谁。 她扭头就准备回去。 心里再一次骂自己笨。 她怎么忘了,这个院子虽然现在归她和静客以及莲池大师住着,但还是在城主府之中。 略一细想,她便知道这混蛋今天为何这么胆大包天,居然不装了。 今日,莲池大师出门会友去了,院子里就只剩下她和静客。 而静客大约又闭关去了吧。 这般,这院子里随意走动的人,不就只剩下她一个了? 这厮就是打的这个主意,把她堵在了家门口。 盛玉妃心里想清楚后真是气啊,惹不起,她还躲不起么? 事实证明,她还真躲不起! 她刚扭头,那妖已经堵在了她的必经之路,碍她的眼了。 心知,今儿个她是在劫难逃了。 她索性抱臂站在原处,不言不动,想看看这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麒南也气。 尤其是盛玉妃这非暴力不合作,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她们两姐妹,简直是一脉相承的难缠,让他心有余悸。 话说,他当年是为什么寻了这么一个女子替他麒麟一族留种! 他此时早就忘记当时是如何的大言不惭的,若是白腾在,定然已是在心中腹诽上天了。 什么叫现世报,就是如此。 而麒南其实也不理解自己的行为。 明明这女人明确的表现出了对他的爱答不理,也无数次的当众打脸,跟他明确说了,她不是欲擒故纵。 他居然清晰的记得她说的每一句话。 她怎么说来着。 哦,她说,她不需要任何来自于他所谓的“补偿”,他不欠她,因为一个巴掌拍不响,就当她为自己的年轻不懂事买单了。 至于盛焱,她不反对他们接触孩子,一切决定她不参与,掌握在盛焱手中。 这……这简直让他无话可说。 名利、修为甚至灵丹妙药,她都不要? 是要闹哪样啊? 还有盛焱,对,那破孩子叫盛焱,居然姓盛。 盛焱跟她一样油盐不进,若是那破孩子他能说服,他还来说服她做什么? 可是,那盛焱,让麒南放弃,他根本无法放弃。 他麒麟一族广撒网,至今只有这个孩子继承了麒麟一族所有的优点,这是独一无二的继承人。 他怎么放弃? 放弃了盛焱,那就是放弃了他麒麟一族。 下一个继承人会不会出现,他根本没法确定,也不敢赌。 而盛玉妃,来软的不行,她完全不为所动。 可,他敢对她来硬的么? 便是不提他怎么想的,若是真要使强硬的手段,捏死她,跟捏死一只蚂蚁没有任何区别。 可,他怎么敢? 她身后,莲池大师明显是站边于盛玉妃的,这些日子的相处,莲池那话里话外的意思,他又不傻,怎么可能听不懂。 实话说,他觉得莲池作为方外之人,实在过于逾越界限了。 可,人家就这么做了,他还能怎样? 还有那个静客,天天笑微微的,实际上她最偏颇,莲池还稍稍顾及一下颜面,她可不,盛玉妃哪儿不对劲儿了,她一准闹点儿事儿找他麻烦。 还有盛焱,他骄傲又懊恼的想,那小子多聪明啊,一早就对他威胁过,无论他娘以及盛家人出现什么不测,他都算在他头上。 话说,他到底是生了个讨债鬼还是咋滴? 便是不提盛焱这一茬,这不是还有盛红衣么? 她大概率没死,毕竟祸害遗千年。 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她姐要是出事儿了,她上穷碧落下黄泉,生生世世,估计都不会放过他的。 麒南这些日子其实感觉自己过的很苦闷。 一则,之前那召唤出麒麟神兽的事情,他还没查清楚。 只知道出在幽冥地界,可便是他不至于一点都查不到幽冥界的事情,可怪就怪在,这事儿好像被人抹去了。 关键时候,眼看着就要揭开那层布,看到后面的真相了,却被人把真相连带那层盖布一起搬走了,这种感觉…… 他不郁闷谁郁闷? 外面的事情不顺,家中也是如此。 这盛玉妃骨头硬的很,完全不能顺他一次的。 而且,她有靠山。 他懊恼之余,其实特别想不明白。 都说,佛家之人最怕牵扯因果,道家之人最忌杀戮,怎么到同盛玉妃这里,一切都不对劲了呢? 他们这是宁可影响自己的修为也要同他作对? (本章完) . 382 拦 麒南很不忿: “你不是说欠人的,都要还么?我现在不同意什么两清了,各还各的,怎么样!” 这盛玉妃油盐不进,麒南也只能这样。 之前盛玉妃和静客的对话他听的一清二楚。 倒不是故意的,而是她俩说话太大声了,他不小心就听到了。 听到盛玉妃的言论,麒南嗤之以鼻。 说的那么冠冕堂皇,那同他之间的关系呢? 盛玉妃凭什么云淡风轻的说不责怪他? 凭什么自己下定义说他不欠她? 又凭什么说不要他的补偿? 她还擅自主张说自己要给自己的年轻不懂事买单? 她凭什么这样? 他还没同意呢! 这不就是要跟他一刀两断,再无瓜葛么? 怎么可能?他们之间的关系根本剪不断,还有盛焱在呢。 盛玉妃无语的抬头瞥了一眼麒南。 这妖怪怎么回事?最近犯什么病了?这不是无理取闹么? 她当时这么说的时候,他虽然没说话,但她只当他默认了。 怎么现在说翻脸就翻脸?! 红衣以前说过,爹娘身体不好,有可能会通过血脉传给孩子。 麒南间歇性发病的毛病可千万不要影响她的元宝啊。 盛玉妃四下张望了一下,绝望的发现,今天没人能来救她。 这死妖怪今天一定是算计好的,还偷听她们说话,真是没品。 她不耐烦的摆摆手,果断干脆,开门见山,直接当面锣对面鼓: “我还是那句话,你不欠我了,不用还什么,我不需要,至于我要还什么,你说。” 她就想看看这妖怪狗嘴里吐不吐得出象牙来。 麒南:“……劝盛焱回来怎么样?” 这是他心上悬着的最重要的事情,也是麒麟一族全族期盼的事情。 其实他觉得最稳妥的法子是她同盛焱一起留在他身边。 盛玉妃这个娘亲在盛焱心里分量很重,盛玉妃能在这儿待着,盛焱才能在妖城待得住。 他心中刻意忽略了他自己其实是很期盼盛玉妃留下的。 至于为何期盼,他弄不清楚。 正是因为想不明白,而他现在也没时间想这些,且他隐约有一种感觉,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对于他未来的计划是没有任何的好处的,所以他冷漠的选择将之弃之一旁。 麒麟一族,必须走向复兴,他哪儿来其他的时间管这些冗余又莫名其妙的情绪。 盛玉妃冷哼,意料之中,对于麒南的条件之中似乎没有她,对此,她其实无有任何的感觉。 真要有,她还会产生警惕之心。 麒南是什么样的,纵使一开始,她还没有完全看清楚,心存一丝侥幸,那么这些年,足够她看清楚了。 便是他脑子坑了,或者想着利用她,想跟她来一出破镜重圆的戏码她也不会答应的。 一切,本就是由欺骗作为开始的,说白了,本就是一场错误和孽缘,早点终结最好。 恨么? 盛玉妃扪心自问,真的不恨了。 在她最脆弱的时候,爹娘和妹妹无条件的站在她这一边,帮助她,她便是有恨,也早就被弥补了。 何必去恨一个已经同她无关的人。 再说了,麒南好歹给她留了个盛焱呢。 从这一点上,盛玉妃还是要感谢他的。 要说这一次见面,她嘴上如何的嘴硬,心中没有一点打鼓是骗人。 但,她路上又一直说服自己,人必须要直面自己内心的短处,这些短处,或是恐惧或是心虚或是壁垒…… 只有直面了,才有克服的可能,不去试一试,她如何知道自己行不行。 所以,她来了,她直面了,而这一次,她觉得她来对了。 其实,何止静客,盛玉妃也已是在突破筑基中期的边缘了。 五十年的时光,她本来只是一个资质平庸之人。 可因为有家族,有红衣这个妹妹,她得了修炼资源的供给和名师指导。 乘风师父爱屋及乌,对她指点有加。 她居然也一路稳扎稳打,逾越过了筑基这个她原本以为一辈子都迈不过去的深渊。 而今,她再次面对麒南,一切曾经的爱恨情仇已是风流云散,她彻底释然了。 她之所以对麒南不假辞色,跟欲擒故纵无关,只是对她而言,麒南已是她无爱无恨之人,对这样一个人,她需要有什么表情呢? “盛焱早就已经是个大人了,不是我说什么他就听什么的,你与其在我这里白费力气,不如自己去找盛焱。” 盛玉妃摊了摊手,表示真的无能为力。 麒南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他死死盯着盛玉妃看,心情极不好。 他真的……很讨厌她这一副云淡风轻的态度。 对,她礼仪颇佳,应对有度,可麒南在她身上只能感觉到满满的生疏。 而“生疏”这个词刚一冒头,就被麒南自动自发的灭了。 他很不喜这个词。 而且,怎么可能“生疏”,他想象过和她的任何可能,哪怕她要杀他,他觉得都是合理的。 唯独没有“生疏”这一条。 盛玉妃见他只是盯着她,她便绕过他,继续走。 麒南没动,许是他自己心里都没理清楚。 只是眼睛一直盯着盛玉妃的方向。 而,盛玉妃,步伐稳健,没有回头。 此时的曲女城之中,也不平静。 季睦到底是记得要给盛红衣买吃的这件事情。 他还真做了。 他分辨不了好不好吃,反正他财大气粗,所以,他也不纠结,而是选择将市集上所有的小吃食都包圆了。 今日的曲女城市集跟过年似的。 盛红衣收到各种小吃食的时候还是比较开心的,她喝了酒,缺点儿下酒菜,这不就来了。 “师兄,不如留下同我对饮几杯,长夜漫漫,修炼这种事,也得张弛有度。” 盛红衣盛情相邀。 师兄就是太枯燥太无趣了,每日一有时间就只知道修炼,盛红衣自己不是这般,也觉得季睦这般紧绷未免过于辛苦,她自在枉死城就三不五时约一约季睦,一同喝点小酒。 美其名曰:释压。 而季睦只要无事,大部分时候都是会答应的。 本以为这一次一切如常,岂料,这一回,季睦没有直接答应,他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 “师妹还是自己快喝吧,我刚回来的时候已经见人追到了这条街上,预计最多还有一盏茶,他们许是就要找到我俩。” 盛红衣:“……” “你该不是忘了你今天在城门口揍了一个人的事儿吧。” 季睦觉得,跟着盛红衣在外面惊险的事情经历的太多以后,对他的心态实在是绝佳的历练。 瞧瞧,都要图穷匕见了,他这会子稳得自己都有点害怕。 盛红衣:“……” 认真的吗? “你怎么不早说?” 她“哗啦”一下站起身,把好吃好喝的以及其他属于自己的零碎物件一股脑儿收了起来。 追兵都来了,盛红衣真是懒的打第二架的。 身为一个良民,能不打架就不打架呗。 盛·良民·红衣一边抱怨,一边拉开后窗,不忘招呼她不仁义的师兄: “我已经闻到追兵的气息了,咱们从后窗跳吧!” 不用神识过多延展,随着风吹来,她已是感觉到一股凶悍又陌生的气息涌入到了这条街道之上,格格不入,来势汹汹。 这气息,说陌生又带着一股子熟悉,不就是城门口守门的那鬼差身上的类似味儿。 季睦没说话,已是站在盛红衣的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无声的自屋里掠出。 曲女城虽然不算大,可是人口算得上密集,两人掠出后,便再次涌入街面上。 盛红衣一撇嘴,很是不满: “咱们直接出城吧!白日直接走城门是不行了,一准儿戒严呢。再说,预计城门开启,至少还要两三个时辰。” 现在是夜间,曲女城虽然人声鼎沸,可城门夜间却不开。 真是白瞎了住宿费了,只住了半宿却付了一宿的钱…… 想找个僻静又有灵气的居所容易吗? 盛红衣又接连叹了两声气。 季睦自是不能感同身受盛红衣微妙的情绪,毕竟,便是在他最落魄的时候,他都没有为了钱而烦恼过。 不过盛红衣的提议很对,只是: “城门口必有防守。” 进城之时,季睦感觉到了护城阵的气息,等级未知,至于还有没有防守之人,季睦还未探到。 盛红衣耸肩,与其一贯果断: “硬闯。” 还能如何呢? 最差的结果,就是被发现,她刚刚已经探过了,那些追兵,最多不过是金丹修为,人数也不多,二三十人,便是真被发现,盛红衣不觉得自己和季睦就毫无胜算。 两人有默契的一路往城门口而去,路上还在细细说着出城的事情。 盛红衣寻思,自己有没有那本事无声无息的破个阵? 能不被发现最好,她自学了符阵术,对于阵法之流不是没有信心的。 但护城阵又是另一回事,此阵极为坚固且变化多端,等级颇高,便是盛红衣有办法破阵,大约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此时的盛红衣已是又和季睦一道,换了一张面容。 且,她周身气息很好的和周围环境融在了一处,连带着季睦也是如此。 这便是她在枉死城学会的“融”术了。 一路走来,最近的一次,搜罗他们的追兵只距离他们十步之遥,愣是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 季睦是又吃惊又对自家师妹钦佩有加的。 吃惊在于盛红衣仅仅花了不足月余,就通晓了这等隐藏身形气息的“融”术。 还是她自发的顿悟出的独门秘术。 季睦岂会不了解盛红衣,再如何紧迫的局面,只要不是刀架在脖子上,盛红衣总能将节奏调整到慢慢的。 似乎,她就喜欢这样慢慢的节奏。 季睦以前还看不惯盛红衣的懒散,可随着盛红衣修为越来越高,季睦务实的觉得,他修为还没师妹高呢,凭什么看不惯师妹的懒散。 逐渐的,季睦倒也习惯了,而随着对师妹的深入了解,季睦懂得了盛红衣常挂在口中的“节奏”。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节奏,师妹的节奏也许就是这么懒洋洋的,带着一丝悠悠然也说不定。 钦佩在于,盛红衣刚刚便将独门秘术全无保留的教给了他。 便是他是师兄,师妹也实在太过慷慨了。 谁懂这个“融”术的价值啊? 这可是在对战过程之中,能救命或者决胜的秘术啊。 就这么轻而易举,在这个喧嚣的大街上,盛红衣语气都没有起伏的就告知了他。 季睦心中有些惭愧,同为亲灵体质,他又是师兄,每每紧要关头,都是师妹挡在前面,自己还需要师妹掩护。 果然,他还需要更加努力的修炼才成。 夜色给两人增加了些掩护,但越是往城门口靠近,两人越是警惕。 往城门的方向,是同人群相反的方向。 便是两人“融”入周边环境的本事再大,可到底是少了人群的掩护。 逆道而行,人烟越发稀少,可不是扎眼吗? 本就走的谨慎,却也没有逃过被发现的命运。 突然,一道黑影毫无声息的直直的挡在了盛红衣二人面前。 说时迟那时快,盛红衣手一挥,黑色的水刃借着月色的掩护便朝那黑影毫不留情的飞去! 而星陨剑璀璨如流虹的剑光紧随其后,几乎并驾齐驱。 此为试探一击,双方初次见面,算是打了招呼了。 实力上,便不是全部,也算是用上了五六分力了。 空气之中传来一声轻笑,水刃和流虹直接穿透了那身体,一点分量都没有。 盛红衣目光一凝,率先停下脚步,开口直接点名对方的身份: “原是黑风前辈?不知拦住晚辈两人,是为何意?” 双方交手迅捷,而且对方的气息实际上掩饰的极好。 但,盛红衣自来敏锐,被她见过一眼或者知晓了气息的,想要从她眼面前再次彻底匿去,那大约做梦比较快。 黑风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快被对方认出了身份。 他眉头飞挑。 既如此,那他还藏什么? 他显出身形,不答反问: “看你们的方向,这是要出城,这护城阵很是复杂,且暗处还有两个看守,看守修为不比你们弱。” “既然相识,我可以为你们引路。” (本章完) 383 识时务 盛红衣淡淡的看着黑风,不为所动。 黑风如何?她其实并不太关心,而且,她还记得魍原对黑风的评价呢。 前辈说,这人两面三刀的很。 这两人还是亲戚呢。 不过,与她并无什么相关。 天上不会掉馅饼,所以: “前辈如此盛情?是有什么事儿用得着晚辈么?” 大家族子弟的仪态是无懈可击的,修仙界域,看似自由许多,但平民与世家,依然有着本质的区别。 盛红衣是懒散,可,在荒原大陆待了那么久,礼仪什么的,早就耳濡目染,融入到了一言一行之中。 哪怕她这会子突然勾起唇浅浅笑了一下,明明是洞悉一切的坏笑,甚至还带着点嚣张意味的皮笑肉不笑,可愣是让她做出了雅致又慵懒的意味。 时间仓促,干脆点儿才对。 黑风脸上不显,已经感觉到盛红衣的难缠了。 盛红衣在幽冥界太有名了,几乎到了谈之人人色变的程度。 黑风曾经远观过盛红衣施法,知道她实力超强,但并未正面接触过此人。 这一次,是他主动前来,其实,黑风早就跟上两人了。 城门口,盛红衣那悍然一击便是他都有些惊讶。 观其言行,就知道盛红衣应该如传闻所言,很不好惹。 一个不足百岁的丫头居然比千年的老狐狸看起来还要狡猾,手段还要多变…… 真是……何方妖孽啊? 不知盛红衣的笑哪里感染了他,黑风脸色居然看起来颇为愉悦,他语气随和,一副闲聊到底的意味。 他这等修为,走到哪儿都是大佬,然而他今日可没有摆架子的意思: “说笑了,你既然认识我,便知我同魍原关系不错,今日恰好碰上你们,都是朋友,我便伸个援手。” 盛红衣点点头,对他说的“都是朋友”的话不置可否,她礼貌一揖: “那就多谢前辈。” 礼数依旧周全,可,这可不是朋友之间的距离呀。 季睦也跟着作揖,两人做足了晚辈的姿态。 一副要把黑风供起来的样子。 黑风急也不急,这种难缠之人,值得他花时间去磨一磨呢。 这就是朋友做不成呗? 这么难以接近吗? 不过也没关系。 “不用谢,这也不是我第一次帮你了,还记得你上回在收服幽冥鬼火对战冥猿之时……此后有人一直在探你的消息,我恰好在那块地界有些人脉,便将事情抹了。” “虽是举手之劳,你难道不应该请我喝杯酒么?” 这事儿,黑风还真是出了力了。 盛红衣召唤神兽这件事儿,也被他窥探了一二。 黑风自认自己可不是魍原和秦广王那等道貌岸然的家伙。 盛红衣当时大战冥猿,他们定然最多只是远远围观,并未深入探查其中细节。 可黑风怎么可能不探,他正好奇盛红衣的手段呢。 不过,那天地铢很有些诡异,以黑风之力也无法真正突破防守,进入其中窥探。 然而,到底不是一无所获。 他捕捉到了五大神兽气息。 恰好不久,那妖城的麒麟王就动了,这就更印证了他的一些猜测。 黑风懂,身为神兽后裔,恰好他所在之地又极靠近幽冥界。 这是感应到了召唤之力,心中疑惑又恐慌吧? 麒南那只麒麟王,是真正的戊土麒麟的后裔,可以说,这世上除了青龙冢那条龙魂,再没有比他血脉更强的神兽之后了。 盛红衣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能召唤此种级别的神兽么? 这件事也让黑风对盛红衣的评价拔高到了一个他从未想过的程度,也让黑风决定出手帮忙。 他承认,他当时出手,就是奔着回报来的。 虽然,那时候他还并未想好要什么回报,但施恩于人,于他举手之劳,谁知道,这欠他人情之人,最后会带给他何种惊喜? 黑风精明的想。 除了盛红衣确实值得他费些心,他当时出手,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麒南。 那麒麟王,日子过得太顺了,据可靠消息,绝不会有后代的麒麟一族居然也能有变数。 听说,麒麟王已经顺利的觅得了后代。 既然有这样的消息传出,虽然其余的,麒麟王严防死守的密不透风,但黑风还是嗅出了一些端倪。 空穴不来风,他大概率是得到了他认可的后代。 这个后代可不是什么样儿的都行的。 关键在于认可。 能得麒麟王那要求贼高的小子认可,这个后代该有多优异啊? 所以,麒麟一族不仅是崛起的问题了,它们可能至少还会绵延昌盛万年。 什么?麒麟王那小子,跟他无仇无怨,甚至都不相识。 黑风承认。 可是,他就是嫉妒不行吗? 给麒麟王顺遂的人生添点儿堵,他光是想想,就特别乐意。 另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黑风便存了攀比之心,黑风一贯不是委屈自己的人。 魍原那死鬼一说话噎死人,在他眼中毫无优点,这等人能跟盛红衣关系好,他为什么不能? 既然魍原能同盛红衣交好,那么他也能。 黑风眼神淡淡眯着,似没什么威慑力,但盛红衣却能感觉到,那暗潮涌动的危险。 黑风一心二用,他一边同盛红衣两人对峙着,一边心中思绪万千: 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隐藏原因,其实,说起来,到现在他也没有完全确定呢。 幽冥界这天都要变了,他这背水一战还不知什么结果,而盛红衣…… 他心中思量又思量,没准儿还能是他的一条退路。 所以,今天他来了,就是想再试一试盛红衣,也让自己能更加放心一些。 他的妻和子,需要一个靠谱的人托付。 之所以选择盛红衣,黑风看中她两点。 这第一,盛红衣天然同转轮王、衡芜鬼成结了仇。 而这几个,恰好现在也是他黑风的仇人。 敌人的敌人就算做不了朋友,但因为有共同利益,到底可以是盟友。 黑风自己知道自己,他无依无靠,倘若真的遭遇不测,能托付妻儿的,大约只有这些盟友了吧。 黑风喟叹,虽然他有背水一战,破釜沉舟的准备,可妻儿何辜,他实在没法舍下他们。 这一条软肋,他心甘情愿,哪怕穷尽所有,他落得个灰飞烟灭的结局,他还是希望能尽力保全他们。 这就牵扯到了黑风看中盛红衣的第二点。 盛红衣是人修,幽冥界赫赫有名的十大宗门之一的道门玄尘门的弟子。 玄尘门是道门,门风清正,自带沉稳厚朴之风,他以前有多嗤之以鼻,现在就有多推崇。 只有这样的宗门养出来的弟子,才会有善良怜悯之心吧。 而他亲眼见过,盛红衣斩杀人之际,那脸上的悲悯以及口中喃喃细语的往生咒。 她拥有大宗门的背景,自己手段了得,又常怀善心,他的妻儿只有托付给这样的人才有一条生路吧。 黑风今日站在这儿,初次与她交锋,明明对方并不客气,可黑风一点儿都不讨厌她。 这丫头精明,看起来锋芒毕露,可她却不骄纵,虽然行踪莫测,手段诡异,但她不疯不癫,性子出奇的好。 他家阿兰是柔弱到极致的性子,以后,若能得盛红衣在身边相陪伴,她必能开心快乐吧。 黑风是越看盛红衣,心中越是笃定。 他不由的又想起了魍原。 这盛红衣是魍原等了数千上万年的福星这事儿,黑风很清楚。 如今,这事情一通发展,黑风越发的怀疑,难不成福星这种事儿,也能共享么? 他以前把妻儿东藏细藏的,可依然过着担惊受怕的生活,每当夜深人静,他都无比的害怕,连门都不敢出。 怕他护不住他们,怕他一旦出个门,他们就会遭遇不测。 尤其,在“他”不断的动作之下,每每有一个新的动静被他知晓。恐惧就会如一根又一根的绳子,一丝一根的缠绕着他,束缚着他,也消耗着他的意志。 这种感觉,甘之如饴却也痛苦。 其实很多时候,黑风也不知道这种撕裂的感觉究竟何时才能结束。 许是就这么一辈子。 可,见到了盛红衣,神奇的,那种暗藏在内心深处最深的恐惧居然被抹平了些。 他的心居然变得有些平静,甚至,他还带上了一些闲闲的兴味。 黑风摸了摸下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兴许,倒也不是不可能…… 盛红衣只觉得今儿个老有一种要打喷嚏的奇怪感觉,她真的已经忍很久了。 她换了个站姿,借着抬手动作,顺便又快速的揉了一下鼻子,总算把这莫名其妙的感觉给摁了回去。 心里,却已经骂开了,到底是谁不停的念叨她呢? 这会子,身体上舒服些了,盛红衣放才有心思掂量起了黑风的话。 乍一听,确实意外,而且令盛红衣升起了戒备之心。 她当时被黑风窥见了些战时端倪她竟然毫无所觉。 今日,他主动提起,又意欲为何,她抿了抿唇,心中越思量,面上笑得越乖: “真没想到,我同前辈还有此等渊源,前辈大恩,这酒确实该晚辈来。” “不过,此地不是什么好去处,莫不然,离了这地儿再说。” 风卷动着周遭的灵气,草叶浮动,带来了远方的消息,有人在往此地靠近。 黑风挑了挑眉,就这么吊着眼,笑微微的盯着盛红衣看。 季睦眉头微皱,对面那人修为捉摸不透,太过危险,同这样的人接触,季睦完全没有胜过他的把握。 盛红衣叹了口气,这是摆明了要她选择呢。 她何尝不知道黑风拿着这么大的恩情,怎么可能只要和她喝酒? 一切,不过只是表面说辞。 而自己,虽然未知,但接受他的恩情是事实。 这都是因果。 自己和季睦若是独自同这些鬼差抗争,黑风也提醒过了,这里有护城阵不提,还有看守之人,据说她和季睦两人斗不过。 唯一一点,黑风什么人,盛红衣琢磨不清。 对方的一切如同藏在迷雾之中,心机、本事大约都是碾压她的存在。 跟这样的人在一道,很危险,许是分分钟就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追兵更近了。 便是原本盛红衣还想利用符阵术拼一把,可这会子,被黑风拦了拦,后面还有追兵,她根本再没有时间去试一试了。 她心念动了动,没太多犹豫,越发的乖巧嘴甜: “有劳前辈帮忙,晚辈定然不会忘记前辈大恩,一定会报答前辈的。”他爱听什么,就说点什么就是了。 盛红衣一向很识时务,纯然的敌人和非敌非友,如果非要她选一个,她肯定选这一个呀。 而且,黑风修为高着呢,是和魍原并驾齐驱的大佬,盛红衣自觉自己的骨头也没有硬到大佬都锤不烂的地步。 所以,还用犹豫么? 人家还能同她“你我”相称,做足了“平等”之态。 最关键的是,这大佬又是拦路,又是施恩,明显是对她有所求呢。 做朋友么? 只是表象。 表象之下,她盛红衣必然有为大佬看上的东西。 虽然,她暂时还不知是什么,但只要她知道自己有就够了。 谈判桌上,只有一种情况必输无疑,那就是没有砝码。 只要有砝码,就还有翻盘的希望。 季睦的反应实在不如盛红衣快,但到底是跟着师妹风里来雨里去的男人,好歹历练出来了。 他立刻垂下眼遮盖住眼中的吃惊之色??。 他死死遮掩出内心突然冒出的不合时宜的疑问: 师妹当真不是世上最会变脸的? 黑风对盛红衣的干脆利落很满意,他只是怔愣了几秒,便大笑出声的夸奖了一句: “好,有胆识有气魄。” 盛红衣微微颔首,算作回应。 追兵,此时已经发现了盛红衣和季睦的踪迹,声音从后面传来: “你们几个,哪里跑!” 伴随着说话,盛红衣便听到了不远处刀剑轻微摩擦的碰撞声。 追兵已到眼前。 黑风依然不慌不忙,他吆喝一声,袖中,一道黑色灵气一分为二,往盛红衣和季睦卷来。 盛红衣就感到自己被什么东西一卷一松,转而,没多久,她落在了地上,身后不远处,是曲女城高耸的城楼。 一切,一气呵成,季睦也在身边不远处。 这是已经出来了?! (本章完) . 384 答应、清理 盛红衣和季睦站定,黑风又再次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怎么样?” 盛红衣:“……前辈很厉害。” 是不是哪里不对? 黑风一个大佬,为啥还要问她的意见? 世界终于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逐渐走向癫狂了吗? 季睦依旧不说话,没表情,全身气息收敛的滴水不漏。 他一直都是这样,要不是他身上还有一柄剑,几乎要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盛红衣对此早就习惯了。 一直以来师兄的剑比师兄更有存在感。 那剑便是不出鞘,都能感觉到它与众不同的气势,一看就知道是不可多得的绝世宝剑。 黑风很满意,咧嘴一笑: “左右无事,我知道五十里外的羊马城中有个好酒馆,去那里?” 盛红衣看了季睦一眼,无可无不可的耸耸肩: “好。” 酒过三巡,早就天光大亮。 已是到了第二日下午,三人站在羊马城门口道别。 没说什么离别的话,三人便分成两路走了。 路上,季睦等黑风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才问: “师妹,你觉得这位黑风前辈所求何事?” 从头到尾,黑风好像并未提有有何事相求,所以季睦有此一问。 盛红衣看了季睦一眼,两人走的不快,脚下带了些身法,但又不费什么力。 “是私事。” 她看了看幽冥界这昏昏幢幢的场景。 幽冥界常年的昏暗,岁岁年年,分分秒秒,整个世界都蒙着厚厚的阴霾。 阴霾之下,不知掩藏了多少爱恨情仇,悲欢离合。 谁说鬼怪就没有情感? 谁说鬼怪注定都是阴秽之物? 魍原不是。 李玄风不是。 黑风亦有自己的牵挂。 季睦之所以听不出来黑风的东拉西扯,那是因为他本就一心向剑,哪里懂黑风说起自己妻儿之时的那些藏都藏不住的柔情和暗示呢。 而盛红衣思虑过后,答应了。 正是因为她答应了,所以这顿酒才终结了。 不然,他们三可能还得喝下去…… 到现在回想起这件事,盛红衣依旧没有后悔。 黑风的意思表达的很委婉。 他表达了自己已经决定并且答应和魍原一道干一件危及性命的事儿。 可有放不下的人,无人托付,思来想去,只有她盛红衣合适。 这些话,他说的含糊,夹杂在闲谈之中,断断续续,此后他也并未用什么话术来说动盛红衣,更没有用利益诱惑。 他只是絮絮叨叨的说起他妻儿的一些情况,以及平日里的一些细碎的生活图景。 这些细碎,竟然与半醉半醒的黑风很相配,明明黑风该是个叱咤风云的大佬才是。 铁汉柔情,每个生灵都有复杂的多面,都有权利拥有爱。 盛红衣没说出口的是,黑风的描绘真的触动到了他。 他是一个聪明的谈判高手,懂得动之以情! 因为他,她不仅想起了自己这一世家人相依偎的经历,她还想起了梦里黑莲和白莲那一段过往。 尤其是黑莲在异人域的过往。 当年的黑莲,是不是也曾这么的绝望过,可惜,求救无门。 最终,死无葬身之地。 她不想再看到这样的场景了。 所以,她应了。 想到这儿,盛红衣哂然一笑,却觉得心中畅快。 她从来都是这么的随心所欲,顺心而为呢。 不愿意的事情,她便喜欢扯着因果说话,愿意的事,那就是愿意了。 季睦顿了顿,有些不解,看盛红衣没有往下说的意思,他倒也适可而止,没再继续往下问。 旁人的私事,他多问做什么? 那边厢,黑风也是极开心的,御风驰骋,他说不出的轻松惬意。 他脸上甚至还隐约带上了笑意,心里细细盘算着,回去以后,要怎么跟阿兰说这件事儿,还不能告知她他接下来可能面临的危险,否则她必然害怕到夜不能寐,只能说他替她认识了一个新朋友…… 刚想到这儿,对面,黑云卷着黄雾扑了过来。 黑风停下脚步,脸上本带着一丝温暖的笑意早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平日惯常的讥诮和凉薄。 黑云散开,露出都市王的脸。 都市王身形比较矮小些,在黑风眼中,就是獐头鼠目。 “哎呦,本座当是谁呢,原来是黑风?你这是要去哪儿呀?” 黑风讥诮的笑更深了: “都市王说笑了,我还以为你在等我呢。” 当他瞎还是笨啊,这偌大的幽冥界,羊马城属于第五殿阎罗王的辖下。 两王已经不合了几万年了,都市王没事儿怎么突然在这儿了? 给自己找晦气? 所以,他必是早就盯上他了,便在这儿守株待兔等着他呗。 大概率,盛红衣两人,他也是知道了。 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晦气。 都市王觉得烦透了。 多事之秋,黑风怎么也跟着凑热闹? 他平时不是闲云野鹤,不问世事嘛。 都市王想不通,平静了万年的幽冥界,怎么突然之间就不平静了。 甚至比杀神那个祸头子在的时候还不安生。 血月临世,魍原复生,连黑风都要来搅合一二么? 还有那盛红衣! 哪哪儿都有她?! 似乎,就是从她来到这幽冥界,整个幽冥界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还没来呢,就弄死了衡芜鬼城三大家族的人,她还特有眼光,那可是“主子”选中的傀家唯一继承人。 此后,跟中了邪似的,开启了她的杀伐之路。 衡芜鬼城的人前赴后继在她面前铩羽。 居然,连青龙冢都被她毁了。 后来,血月临世之时,魍原躲在枉死城炼制虚无丹,盛红衣却出现在距离枉死城不远的曲女城附近杀了转四! 很难说,她不是从枉死城跑过去的。 而,曲女城那对在城门口杀了人的男女,都市王已经笃定是这两人。 盛红衣虽然没有用她的成名法宝,可那男人手上的剑,却也不是凡物,根本隐藏不了。 再者说了,两人杀了转四,去曲女城,时间也是对得上的。 这两人在曲女城足够的嚣张,居然还有心情玩闹,这是不把他都市王放在眼里。 更让都市王火冒三丈的是,黑风居然也出现在了曲女城,还帮了他们。 他盯着黑风看,眼神逐渐阴鸷,逐渐蔓延成无尽未说出口的威胁,周遭的空气,无声的愈发紧绷,风雨欲来…… “呵呵,等你也未尝不可,咱俩什么关系呀?但这些年,咱们确实生分了,你看看你,去曲女城玩儿居然都不告诉本座。” 一字一句,绷紧的弦一般,蓄势待发,十面埋伏。 黑风“哈哈”大笑,笑声出口,须臾之间,便将滞涩的空气缓和开来。 交锋,早就无声进行了。 笑毕,黑风如同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一介闲人,去哪儿不是去啊,本就是去曲女城找乐子的,银货两讫的事情,怎么,这事儿也要告诉你呀。” “王爷呀王爷,若是让人知道你在曲女城白……那什么,有损你的清誉呀!” “你……” 都市城只觉得两眼昏黑,被气的。 黑风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隐射他白、嫖! 他已是失去了耐心,沉沉质问: “别废话,你在曲女城帮了盛红衣?几人相携还来了羊马城,对此,你有什么可说的?” 黑风满脸的困惑: “谁?盛红衣?盛红衣是谁啊?” “……” 假,要不要这么假! 装,继续装! “哦!我想起来了,盛红衣?你不会说的是大魔头盛红衣吧?” “哎呀,都市王,红口白牙,你怎么能这么诬赖我,我刚刚那两位朋友,确实是在曲女城认识的,一见如故,恰好都要出城,听说羊马城有好酒,就约过来喝酒而已。” “我怎么可能认识盛红衣?是什么人污蔑我的,你叫他出来,我跟他当面对质。” 黑风义愤填膺,要多真诚有多真诚。 “……”都市王咬牙切齿,已是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怎么对质? 他算是看明白了,那盛红衣易了容,黑风就来个死不认账。 而且,可恨的是,都市王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却也抓不到他的把柄。 除非把盛红衣抓到眼面前来,亲手揭开她的伪装。 可是,他敢吗? 他们在羊马城门口道别之时,他就已经收到消息了,可愣是等了等,只命人跟着,自己来堵了黑风。 那盛红衣的邪门,有目共睹。 连转轮王都在她那儿数次吃亏,连折两个分身,五官王更没用,连继承人都拱手相送了,还有衡芜鬼城三大家族…… 没有一个在她那儿得了好的。 都市王一贯谨小慎微,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他绝对不会去碰这个雷的。 到时候,若是把他炸了,他跟谁说理去? 转轮王可不是会为了他们出头的人。 他只会把他都市王辖下值钱的东西吃干抹净。 都市王又不蠢,他实力虽然不算顶尖,及不上转轮王,可也不是任人摆布的主儿。 今天,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 实在是因为,昨天盛红衣杀了转四。 这消息传回来,转轮王震怒。 那地儿实在太靠近曲女城了,他要是不表示表示,就该轮到他被迁怒了。 加上那盛红衣不消停,居然杀了守城的鬼差。 转轮王多机敏的人,他都市王都能串联起来的事情,难道转轮王想不到。 所以,他不得不来。 当然,黑风的出现是意外。 他来此堵黑风是真心的,他就想探一探黑风的口风。 如今这水越发的浑了,黑风若是全面倒戈,他的实力也不容置喙。 而且,想到黑风的身份…… 他出手杀他?显然不合适。 至少,目前不合适。 黑风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都市王想什么,他不要太清楚。 难过吧? 不爽吧? 他黑风突然发现看别人看不惯自己又干不掉自己的样子,不是一般的爽! 话不投机,都市王心知今日是遇上无赖了,他警告的盯了黑风好半晌,见他不为所动,终是冷哼一声,消失在当下。 直到黑云散去,黑风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了,看来,托付妻儿的事情要提前了。 他想了想,指尖点了点眉心,一点黑烟慢慢冒出来,飘了出去,瞬间隐没在了周遭的环境之中。 这是高级传信符,若非本人开启,被旁人接触,会进入自毁模式,彻底陨灭。 这是黑风传给盛红衣的,告知她都市王找来的事儿,顺便提醒她,周围可能有人跟踪她呢。 盛红衣很快收到了信,知道了其中的内容,也读懂了黑风的隐忧。 她想了想: “师兄,咱们换条路吧!” 这地界,距离黑风妻儿的居住地不远,她亲自去接好了。 既然答应了,就得善始善终。 她都想好了,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得带着黑风的妻儿离开幽冥界。 外界的世道虽然乱,可毕竟不会有人害两个无依无靠的鬼怪。 有她的保护,至少比他们在幽冥界要生活的好。 她可以将他们先暂且安置在弱溺谷之中带出去。 幽冥界同妖城还有魔城都有接壤之处。 黑风的妻儿不适合去白霞城,但靠近弱水河的妖城却是好去处。 她想起了红蛸,盛红衣并不知晓红蛸去了白霞城的事儿,只是想着,以红蛸的地位,帮她安置两个人是举手之劳。 季睦对盛红衣大部分时候都是有求必应的,何况这等小事。 “好,师妹。” 他连原因都不问。 盛红衣也没说,她朝着季睦笑了笑: “为了咱们一路能走得开心些,先清理两只苍蝇如何?” 没等季睦说话,她手中的天地铢已经飞了出去! 两枚天地铢分化成两边,如利剑挟裹着风势呼啸而去! 盛红衣这一出手,就用了十成的力道。 她本是没发现有人跟踪的,来人隐匿之术了得,距离他们的距离也比较远,且这大路之上,气息嘈杂浑浊,几相叠加,她便忽略过去了。 得黑风提醒,她便凝神静气,将神识延展出去。 结果,便让她嗅到了曲女城那些追兵熟悉的气息以及隐匿符的气息。 飞出的两枚天地铢上极速撞到隐匿符之时,突然爆出了一串金纹。 金纹之下,天地铢直直破开了隐匿符,露出了后面两张错愕又惊恐的鬼脸! (本章完) . 385 什么品种? 天地铢上,已是提前被盛红衣附着了拆解隐匿符的符文。 如此,破开隐匿符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天地铢,在盛红衣手里,从来不止一种用法。 天地铢破开隐匿符后,突然晃了晃,摇身一变,就变成了两块方方正正的东西,冲着两个鬼修的脑袋“哐哐哐”连击三下,头破血流。 季睦:“……”他默默的收起了放在剑鞘上的手,欲言又止。 两鬼修:“……”直挺挺的倒了下去,气息若有似无。 不远处三三两两路过的鬼怪魂灵: “……” 不约而同的避了开去,连眼睛都不敢往盛红衣扫一下,唯恐下一个被这么对着脑袋砸的就是自己。 “敢问师妹,你这是……板砖?” 就连季睦的声音都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盛红衣收回天地铢: “还是师兄最懂我。” 季睦:“……”不,他不懂,但两个板砖幻化的确实像,他季家房前屋后这种砖多的是。 盛红衣扫了两鬼修一眼,冷冷的阴风吹着他们,显得萧瑟又可怜: “这两倒霉蛋罪不至死,就让他们吹吹冷风清醒清醒呗。” 这两鬼修修为远不及她和季睦二人,说起来,两人也就是跟踪他们好把他俩的消息汇报回去,听命行事罢了。 鬼修修炼不易,盛红衣还不至于处处断人生路。 板砖多好,砸过去疼是疼了点,可砸不死人呐,好歹是有修为的,头还算铁,真要被板砖砸死,那只能说他们平日修炼太懈怠了,修为注水的厉害。 季睦再看了一眼那两鬼修,瞥到他们腰间: “对了,他俩的储物袋你不要?” 盛红衣顺着季睦的话,瞥了一眼,没什么兴趣。 她如今财大气粗,而且,幽冥界的这些玩意儿,她大多看不上,阴森森的。 她想起了刚刚她破开隐匿符两人脸上的绝望和恐惧…… “算了吧,都是打工人,听命行事,我就不拿了,至于有没有旁人拿了,那就看他俩的命了。” 季睦:“……” 他木然的转身,打工人是什么他也不懂。 呵呵,小丑竟然从头到尾都是他自己。 师妹居然不爱钱了,这太不正常了,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师妹吗? 直到两人远去,周围才有人心有余悸的凑在一起,讨论起了这事儿。 自此,这一带的路段流传了一个板砖女匪的传说,至此后,走这儿的人为了防止遇到神出鬼没的板砖女匪,他们必要带上厚厚的帽子。 毕竟,没人觉得自己的头比板砖还硬。 盛红衣解决了这两个跟踪的鬼修,就给黑风回应,告诉他,她要亲自来接人的事儿。 正在路上疾驰的黑风收到信后顿了顿,好半晌,他才心中感慨,莫不说世间之人都喜欢名门正派的修士呢。 哪怕是魔修,鬼修,妖修,嫉妒有之,然不可否认的事儿,名门正派的弟子有不少立身正的,答应的事儿,便会尽心尽力。 托付妻儿给盛红衣,真真是他做下的最正确的决定了。 他运气真好。 他加快了往家去的速度,毕竟回去还得跟阿兰说道几句。 …… 盛红衣到的时候,院子里便传来一男子轻声细语安慰女子的声音,还带着可怜巴巴的意味: “……都是那魍原,你知道的,他是我大哥,他要搅风搅雨,我不得不听他的,但你知道我的,我修为薄弱,跟你差不多,他也怕我死在外头,便让我给他做个军师。” 盛红衣和季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问号。 这颠倒事实也太严重了。 “可是,魍原仇人太多啦,我怕那些人到时候波及到你和孩子,恰好我认识一个朋友,她和魍原也相熟,她是人修,你不是一直想出去看看,你便同她一起出去瞧瞧,过几个月再回来。” 自盛红衣两人站在院子外面,里面的声音就变大了,很明显是说给外面的两人听的。 “可是……魍原大哥,几个月够不?” “当然够啊,不够我也不跟他干啦,阿兰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这些的,可没办法,谁叫他是大哥呢,长兄如父,我要听他的话呀。” 盛红衣算是听明白了,很好,真想不到黑风私下里是这种“柔弱”人设。 人设之中,他就是个身体虚弱但头脑还行的小可怜,有一个喜欢“搅风搅雨”的长兄,他要尊重长兄,不得不陪他,所以只能把他的“阿兰”和孩子送出去玩几个月,等他的长兄过了这个疯劲儿再说? 也不知道他的“长兄”魍原听到他这么黑他,作何感受? 枉死城,还在闭关的魍原浑身突然颤栗了一下,他困惑的睁开眼,怎么回事儿?莫不是又变天了? 里头的阿兰似被劝服了,她颇有些担心道: “那……那好吧,你多劝一劝魍原大哥,让他不要冲动,你也是,你身体不好,可不要冲在前线,我和孩子在人域等你?” “嗯嗯嗯,我把需要的东西都给你放在储物袋了,我过几个月去接你,你放心,为了你和孩子,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接下来,就是一连串的甜言蜜语,花式保证…… 季睦:“……”头听的好晕,真没想到黑风是这样的撒谎精? 可他为何要这样呢? 见黑风如此,季睦更加坚定了自己修炼无情道之心。 果然,道侣什么的,一点不适合他,他根本没办法跟黑风一样,撒谎还能表现的无比的真诚。 还有呀,刚刚那个阿兰语气哽咽,显然是哭了? 季睦不知道她为何哭泣,就是听了头皮发麻。 他默默抱紧他的剑,还是他的星陨好,不会哭不会闹也不用安慰,更不需要他撒谎! 盛红衣同样不好过:“……” 她摸了摸自己的双臂,把鸡皮疙瘩给压回去。 若说季睦是个钢铁直男,她盛红衣就是直女。 唯美的男女相亲相爱她会看的兴致勃勃,可真是听不得这些甜言蜜语。 她只觉得鸡皮疙瘩一层一层冒出来。 也不知道那阿兰,怎么能接受黑风这样的做作,比她可厉害多了。 她刻意弄出点儿动静,让里面的阿兰知晓一下有人来了,也是让黑风闭嘴的意思。 果然,里面安静了下来,半晌,门打开了。 盛红衣抬眼望去,便见黑风的身后,站着一个含羞带怯的女子。 修为么,很低微,灵气若有似无的缠绕在周身,也就勉强达到炼气吧。 盛红衣眉一挑,想不到黑风喜欢这种类型的姑娘。 黑风拉了拉阿兰的手,对盛红衣笑: “这是我媳妇儿阿兰,红衣,接下来阿兰要拜托你了。” 一边说,他还朝盛红衣挤了挤眼。 盛红衣饶是在幽冥界声名狼藉,令人闻之色变,可是在阿兰这里,她仍然是不知晓的。 黑风把她往盛红衣身边推了推,鼓励她: “阿兰,这是红衣,你不是最喜欢活泼的姑娘了,你俩一定会相处的很好的。” 阿兰抬起头,朝着盛红衣羞赧一笑,却是看到季睦之时,又迅速低下头去。 季睦:“……” 今天他一直保持着一个无语的状态。 他默默的往盛红衣身后藏了藏,虽然师妹的身形也挡不住他,但兴许这样好一点? 盛红衣心中叹息,这样柔弱,难怪黑风不放心了。 这搁谁身上放心啊。 就凭着黑风对妻儿如此,盛红衣觉得,黑风如何也坏不到哪儿去。 她朝阿兰露出和煦安抚的笑,一把拉住她另一只手: “阿兰,我是红衣,特地来接你的,人域可好玩儿了。” 阿兰被盛红衣一抓,先是愣了一下,一双澄澈见底的眸子突然看向她,她抿嘴一笑,慢慢点了点头。 她知道她没用,又笨又傻,以前没有黑风的时候,她便经常被欺负。 可她敏锐的很,她能准确辨别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 这个叫红衣的姑娘,全身自带强烈的吸引之力。 这种吸引力,它暖融而不炙人,璀璨却不刺眼,靠近她,便让人心中平添了无尽的安全感。 让她一直惶恐忐忑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好。” 阿兰这样干脆,黑风倒是吃了一惊,阿兰,看起来羞怯,可却执拗的很,除了他,他就没见过阿兰对哪一位这么亲近过。 黑风无声的在阿兰身后朝着盛红衣作揖拱手,表达他的感谢。 盛红衣摆摆手,身体甚至还偏了偏,大佬朝她行此大礼,她可能会折寿。 黑风立起身,蓦然想到了什么,半晌,从怀中摸出一颗黑色的珠子 盛红衣眼一凝,这气息: “魂珠?” 黑风点点头,弹了弹那魂珠,很快,一团黑色的气体落在地上。 它落地成形,凝成了一个小娃娃的模样,脑袋上,还有两个羊角辫,清脆又怯怯的声音响起,同阿兰如出一辙: “爹。”黑气缠绕上黑风的一条腿,像是一个黑娃娃抱着亲爹的大腿。 盛红衣一时被惊的失语了,她下意识看了季睦一眼,也从季睦眼中看到惊骇之色。 盛红衣默了默,看来不是她孤陋寡闻,这事儿是真的很令人震惊。 没人告诉她,一团……气也能被生出来呀。 “……这是你的女儿么?好可爱呀。” 盛红衣有些干巴巴的,好半天憋出这句话。 但倒也不是说谎,这黑娃娃,头上还扎着羊角辫呢,看起来确实有几分可爱。 黑风却笑了,如今他和盛红衣越发熟稔,说话间自也多了几分随意: “倒也不需要硬夸。” 他这孩子什么样,他难道不清楚。 “阿兰修为低微,我这孩儿连实体都还未凝成,就有劳红衣了。” 说罢,他顺势递过来一个黑色的香囊: “这里是我的一些私藏,阿兰和孩儿一应吃穿用度,都拜托红衣了,剩下的便是给红衣的谢礼了。” 盛红衣此时早就眉眼弯弯: “哎呀,客气了客气了。” 黑风可不是可怜的打工人,身为和魍原可能同一时期的大佬,这人身上必然是有些宝贝的。 她得一些也是应当的。 毕竟帮人照顾妻儿,费心费力费神,能有些补偿再好不过。 她看了阿兰一眼,阿兰见她看过来,愣了一下,也使劲儿的连连点头,看来对黑风的做派表示赞同。 既然人夫妻都没意见,那她恭敬不如从命喽。 所以,她毫不客气的将香囊收入囊中,脸上笑意更加的真诚。 黑风拍了一下那黑气团娃娃的小脑袋,那娃娃便嘶溜一下,又钻回了魂珠之中。 黑风将魂珠交到盛红衣手中: “小团阿兰会照顾的很好的,不用多管它。” 盛红衣微点了下头,没有再多问。 人也接到了,盛红衣也不准备久留,她环顾了一下这个看起来虽然简朴但却藏着温馨巧思的小院落,便同阿兰道: “阿兰,咱们走吧!” 阿兰抿了抿嘴,狠狠点了点头,眼眶红红,却忍住没哭。 黑风没再说话,默默目送着几人远去。 等到一点都看不见三人的身影,他扭过头,眼神之中,柔情已逝,只剩下全然的冰寒。 他轻轻抬了抬手,整个院落似在一瞬间,被抽筋拔骨,彻底坍圮,风一吹,立时化为齑粉,消失的无影无踪,好像从未存在过。 黑风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这里,他自是不可能几个月就去接阿兰的,如何安抚阿兰,就要拜托盛红衣了。 这是一场硬仗,不可能短时间结束。 他希望,这是他最后一次亲手毁了自己建起来的家! 盛红衣和季睦路上多带了阿兰,速度更慢了。 但,时间很够,倒也没什么急事让他们赶路。 慢就慢点儿呗。 就这么走了两月有余,盛红衣倒是越发的喜欢黑风的那个孩子小团了。 小团虽然是一团黑气,但奇怪的是它很纯净,并不是污秽之气。 而且,它很活泼,魂珠就是它的身体,它到哪儿都闲不住,一会儿跳到它母亲的怀中,一会儿在季睦或者盛红衣怀中乱荡。 和盛红衣混熟后,它还成日叽叽喳喳。 这般讨喜,谁能不喜欢呢? 反正它让盛红衣想起了小元宝,其实不管是什么生灵的幼崽,都是很可爱哒。 赶路的某一日,盛红衣脚下一顿,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儿。 话说,黑风究竟是什么品种的鬼怪啊? (本章完) . 386 要加钱 魍原是妖魔混合体,黑风说魍原是他大哥,那他呢? 也是妖魔混合体咯? 可妖魔混合体,居然会生出小团这样的孩子么? 阿兰,盛红衣现在也日渐熟悉了。 她知道阿兰是一个纯净的魂灵,至于为何如此纯净,盛红衣也不知晓。 但,她也不是一团气体呢。 盛红衣虽有疑问,倒是并未问出口。 只能归咎于,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不过万物有灵罢了。 终于,他们就要到鬼门城了。 几人不准备在外逗留了,还是先进城吧。 距离中元鬼节也越来越近了。 其实,这几个月,盛红衣并不知道魍原和黑风他们究竟有什么大动作。 只是,自收留了阿兰母女之日起,黑风便杳无音讯。 魍原也是,当真如断联了一般。 也就是俞定,三不五时的发一发传信。 盛红衣和李玄风偶尔会有些联络。 李玄风没提他的情况,更没提幽冥界如何了。 而俞定,此时还在游历。 他感觉到,城与城之间,越发的不太平了。 现在,想要进城,守门的鬼差必是要问你来自于哪里,看你的身份牌。 若是遇到鬼差不喜欢的城,好说话的,多罚一点钱,便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 不好说话的,打一顿驱逐出去,或者直接关到大牢都有过。 俞定前日的来信就在抱怨了,说不日他直接赶到,再不敢随意进城了。 盛红衣这边还好,鬼门属于边城了,不属于十大阎罗管辖区域。 它所在之地很大,周围有不少零星的附属小城,盛红衣这阵子在这儿玩得挺开心。 除了花钱有点多,这里没别的毛病。 不过,花钱多点也没啥。 黑风给的香囊里,阴灵石阴元石都不缺,加上盛红衣本就有钱,这段日子,盛红衣觉得自己过得还算不错。 盛红衣一行人运气好,一路走到这里,之前进城之时,还没有俞定说的情况,大约也就是近一个月,才变成这样。 盛红衣知晓,大约幽冥界之中已是风声鹤唳,图穷匕见了。 她心中虽然惦记着魍原前辈还有李玄风他们,却没有回头或者再发传信刻意询问之意。 魍原前辈从头到尾没提过让她留下来,李将军亦如此。 这说明,他们并不想让她牵扯其中。 再者,她修为低弱,人微言轻,虽然,她擅长越级作战,但她心中清楚,这些,都只是小打小闹。 在真正的大佬对战现场,她恐怕连当个炮灰都不够格。 说白了,她的去留,根本于幽冥界的大局毫无影响。 苍白的传信和问询又能如何呢? 她盛红衣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要去做,她的前世之谜,她在白霞城的牵挂,都不是她能割舍的。 是以,她势必不可能长期留在幽冥界的。 而,幽冥界这一场动荡又需要多久不得而知。 这些,都不是她能改变和置喙的。 她能做的,就是遵从他们的嘱托,好好的活下去罢了。 这也是几位长辈对她的期许了。 鬼门城已在眼前。 黑色的大字,不同于其他城门口的阴森,反而很有些张牙舞爪的意味。 几人在不远处站了站,看着鬼门城门口的模样,季睦提醒道: “鬼门城同其余城池不太一样,进城也得给一次钱,听说……不仅根据修为,还根据鬼差的心情。” “进城第一件事儿,就是去登记一下,顺便把钱交了,拿到出城的许可。” “真的要住在城里吗?听说里头的客栈贼贵了……” 钱钱钱。 贵贵贵! 盛红衣满脑子都这几个字。 她快烦死了。 能不烦么,这出钱的是她耶。 平日虽然花钱多一点,但毕竟没有这么密集过。 “那不不住。住哪里呢?这鬼门城贼精,你瞧瞧附近可有几个城?” “零星的那几个,既没有吃饭的地儿也没有住宿的地儿,那里的鬼怪魂灵还被叮嘱了,不得收留外来者,违者罚款……” 这谁顶得住啊? 盛红衣算是看明白了。 鬼门自成精后,厉害坏了。 简直可以算得上最精明的生意人,这分明就是它使得手段,把整个鬼门周边只要可以赚钱的生意都垄断了。 季睦沉默,他自然知道师妹说的都是真的,可是有什么办法。 这是人家的地盘,自然要守人家的规矩呢。 盛红衣看看阿兰,盘算了一二,到底没提这会子就让她进弱溺谷的事情。 他们在鬼门城还得住一小段日子呢。 让阿兰一直待在令她感到陌生的弱溺谷,她大约会害怕吧。 阿兰魂体极为纯净,乃盛红衣生平之仅见,而这般的魂体确实相当的吸引人,惹人好感。 也无怪乎黑风会找这样一个媳妇儿。 毕竟,越是陷入黑暗之中的人,大约越是向往光明。 若说黑风早已身陷囹圄,那么阿兰便像一块净土,吸引他靠近再靠近。 莫说黑风,便是盛红衣还有季睦,都越发的把她当家人对待起来。 尤其是季睦,一个心中只有剑的人,便是对盛红衣这个师妹,也是花了数月才越发熟稔起来,经历很多事情,他们兄妹之间的感情才越发坚固。 可是,阿兰只需要跟他们相处一阵儿,就让季睦真心关心,这足可见纯净的魂体对所有人的吸引力了。 因为真心关心阿兰,盛红衣也不愿让她不舒服了。 自然而然就改变了自己之前的计划。 她想,不若等到鬼门开之后,大家一起出去,再将阿兰和小团一起送进弱溺谷住一阵,直到安置。 现在,他们还在幽冥界呢,就把他们关在弱溺谷里,未免太可怜了。 而且,人家黑风没给钱么?给足了钱的,她照顾人自然该尽善尽美。 于是,她很容易说服了自己,也没有同季睦商量,反正她知道,以季睦现在对阿兰和小团的关心袒护,这两个方案,季睦也一定会选第二个。 什么?你说心疼钱? 不存在的,季睦会自掏腰包,说着我来! 想到这儿,盛红衣偷偷睨了一眼季睦。 话说,师兄这辈子,财运着实是上佳呢。 她跟师兄待在一处这么长时间了,从来不见他为钱而苦恼过。 便是在幽冥界,他似乎也有用不完的阴元石。 这就太奇怪了。 恰好此时,季睦感觉到师妹看自己的奇怪眼神: “怎么了,师妹?” 他俩待在一起的时间很久了,季睦可以说是这个世上最了解盛红衣的人之一。 他也习惯了她的“奇怪”之处。 好比现在,盛红衣眉眼微挑,上下打量他的表情就和她在肉铺子选肉之时如出一辙。 这是在考虑他哪一块更值钱? 他连忙说话打断她的打量。 太瘆人了有没有。 盛红衣被季睦抓了个正着,索性破罐子破摔: “师兄,冒昧的问一句,你怎么会有那么多阴元石?” 师兄和她不一样,绝大部分时间,他都因为受伤而陷入了昏睡之中。 要说赚钱,必是醒来之后了,可他才醒来多久?不足半年,其中绝大部分时间还同她一处。 阿兰也看过来,她性子纯善,在她心中没有什么冒昧不冒昧,就是对很多事都很好奇。 季睦难得的脸上闪过一丝僵硬之色,半晌,就在盛红衣觉得自己太冒昧决定换个话题之时,他突然出声了: “呃,其实也没什么,一部分是我自己在擂台赛之中挣的,还有一部分,是……老祖宗们的馈赠。” 前者,很好理解,人域有的东西,幽冥界一切都可以复刻。 毕竟,幽冥界大多数鬼魂都是人么。 擂台赛赚的都是快钱,虽然危险,但风险越大,收益越高。 季睦会选择如此,盛红衣并不意外,师兄修为高,本领强,擂台赛不仅能积攒实战经验还能赚钱,一举两得。 盛红衣其实也有想过,但是没能有时间。 前阵子她倒也算清闲了些许,但她一贯懒散。 自诩自己自进了幽冥界,就没过上个好日子,而今好不容易有了时间,堪比有了假期! 她还能支棱起来去打擂台? 才怪。 然,前者有多好理解,后者就有多让人惊讶? “老……老祖宗?” 盛红衣掏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既然说出口了,季睦倒是顺畅了。 “嗯,季家绵延万年,无极城便有……亲戚,是我的第七代老祖宗……” 无极城是他们近期经过的一个鬼城,难怪季睦说要处理些私事儿,消失了两个时辰,原来是去看望老祖宗去了? 盛红衣眨眨眼,一时失语,原来还能这样? 前有李玄风在幽冥界为闺女打点一切,后有季睦下地府还能啃老…… 真是,令她羡慕。 盛家,啧啧啧,不太行的样子。 咋就没让她遇上这样好的老祖宗呢? “走吧,进城。” 盛红衣有气无力的转移话题,还说什么呢。 城门口,排队等着进城的不少。 盛红衣当头,季睦殿后,阿兰带着小团夹在中间。 三人都穿着黑色的斗笠,如他们这般打扮的挺多,倒也并不惹人注目。 不过,盛红衣和季睦这一次洗去了脸上的伪装,不再用之前的身份行事。 她再来鬼门城之前,魍原前辈就曾经叮嘱过她,鬼门城之中,遮掩没用。 鬼门能看透一切伪装,莫要随意激怒它,否则可能要损失更多的钱。 盛红衣牢记叮嘱,到了鬼门城的地界,就用真面目示人了。 有斗篷遮掩,她倒也不怕自己被人当场认出来。 队伍,慢慢的前移。 盛红衣耳边,听着排队的人说的话。 “听说了吗?除了我们城,旁边的溺兔城也遭殃了,我那几个亲戚没逃出来,哎。” “我也有,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回去。” “回去?回哪儿去?上头的那几个打架,咱们哪还有家呀?” “要我看,咱们能顺利留在鬼门城已是万幸了。” “是啊,这儿虽然荒凉,但到底是一方净土,且先住着!” …… 盛红衣心中思忖,原来这些人都是逃过来的? 难怪她觉得排队的人不仅多,且好些都行色匆匆,风尘仆仆的,原是真的是从其他地方而来? 这也足以说明,幽冥界真的不能晃荡了,还好她明智,提前来了鬼门城。 盛红衣不动声色,已是根据周围人的聊天把幽冥界的情况稍稍捋了捋,做到心中有数。 弄清楚这些,她的注意力便放在了守门的鬼差身上。 同在曲女城以及其他大多城池见到的不同,门口守着的是两个女子。 修为么,应是不弱。 别看她们都穿着类似的黑色长裙,有隔绝神识窥视之效。 可这等隔绝,并不能隔绝全部。 两人举止神态自若,气定神闲,这等气度,不像一个修为低弱者。 再说面相么,盛红衣眯了眯眼,竟然都是苦尽甘来的面相。 观两人周身气息稳定,神态平静。 兴许,她们都经历了苦难,现在已是享受甘甜的时候? 盛红衣勾了勾唇,这样,挺好。 女子在修仙界域同样不易,甚至比凡俗女子更多了数不清的危险。 曲女城发生的事情,盛红衣还记忆犹新。 她是真的想刀人的心都有了。 也就是这唯一一次,她给李玄风发了传信,请他帮忙,若是有机会,帮一帮曲女城这些女子。 盛红衣为此,还附赠了储物袋,里面是她的全部身家之中一半的阴灵石和阴元石。 她虽是抠门儿,但却分得清轻重,她是真心想要帮这些女子挣脱泥淖。 而这会子,见到女子自力自强,苦尽甘来,盛红衣总有些欣慰。 那两守门鬼差正在收入门费。 一个又一个,她们就是扫一眼,然后报一个价钱,接着排队的人掏钱,银货两讫,干脆放行。 盛红衣仔细听了听,发现都挺便宜的。 大多只要一块阴元石,甚至有两个人,加起来只花了一块阴元石就入内了。 在盛红衣前头十人左右,有一个和盛红衣修为差不多也没带斗篷的男修。 恰好,已是轮到他走到了守门两鬼差面前,其中一个抬眼扫了他一眼:“五块。” 男子没有二话,摸出了五块阴元石,得以顺利进城。 终于到了盛红衣,其中一个女鬼修抬眼打量她一眼,皱了下眉: “等一下,你不能进去!” 盛红衣半眯着眼,已是不快:“……为何?” 另一个女修此时抬起头,她上下扫了一眼盛红衣,才慢慢道: “想进去可以,要加钱!” (本章完) . 关于更新说明 最近身体情况不好,作者菌一直没太在意,一直以来,作者菌体质一般,身体方面总有些小毛小病的。 这个月,由于坑爹的工作繁忙,社畜更是没有回绝的权利,加上时常码字熬夜,上个月吧,还得了肺炎,所以每天作者菌看起来都有些精力不济。 结果,这周开始,作者菌先是看到什么都想吐,口味大变,连最爱的咖啡也没办法喝了……作者菌才发现,原来怀孕了。 熟悉作者菌的老友们都知道,作者菌有一个女儿已经快上小学了,作者菌自己知道自己的破烂体质,并没有生二胎的打算。 然而这娃来了,作者菌前天去做了检查,已经有心跳了,而且,这近两个月作者菌跑跳蹦,搬运重物啥啥啥都没落下,就这样,它自岿然不动待在作者菌的肚子里。 这般,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它留下,哪怕生活之中又多了很多变数。 周五决定把它留下,周六以及今天就开始造反了,妊娠呕吐,我看到啥也不想吃,闻到什么气味都有可能触发我的呕吐。 咖啡,茶水一应提神的,以前喜欢喝的也喝不下去了,唯有躺着好一点。 今天躺在床上无力之余,已是做好了决定。 生活还要继续,上班,码字,带娃我都丢不了。 老友们应该很清楚,如果没有大事,我不断更,基本保证每日更新。 黑莲这本依然如此。 依旧尽量保持每日更新,可能更新时间会神出鬼没一点。 因为最近的身体状况不好,若是实在不好,有不更新的情况,我都会提前与书友们说的。 今天这会儿还躺着,实在难受,刚吃了凤梨,好多了,这种酸甜口水果果然适合我。 我缓一下,等我有点精神就爬起来,不过今晚是等不到更新了,最晚明天中午前吧。 再次因为我的个人原因同各位书友们说声抱歉,不过请大家放心,每一本书也是作者的孩子,无论如何,竭尽所能,作者都会尽量让它们尽善尽美。 满怀期待的开始,也要有一个快乐圆满的结局~ ps:天呐,凤梨汁简直太好喝了,除了贵,没毛病~ 387 橙若 盛红衣不干了。 若说旁的事情,盛红衣兴许为着大局考虑,毕竟这里是别人的地盘,为了能顺利的离开这里,她还是会忍一忍的。 可是,这居然明晃晃的当着她的面抢她的钱啊?! 抢钱如抢命! 那她绝不会忍了。 当下,她脸色一冷,眼中已是有了淡淡的一抹杀意: “为什么?” 对方抬了抬头,似完全没有注意到盛红衣的表情变化: “没什么,因为你是人修!” 盛红衣长吁一口气,垂下眼掩饰了一下: “那行吧,多少!” 若是这个缘故,那她只能认了。 魍原前辈说,人修确实可能贵一点。 “三千阴元石!” 什么?! “你是抢钱?” 盛红衣再抬眼,杀意已是更加浓郁。 刚刚她见到那么多鬼修都进城了,就没见过这么离谱的价格。 若是贵个百倍,她兴许就咬咬牙认了,然而这可是贵了千倍。 离谱! 离了大谱。 守门的女子耸耸肩: “你爱进不进,下一位。” 盛红衣:“……你!” 她刚才居然同情这帮人! 居然为这帮子人的自立自强而高兴? 可能自己刚刚真是眼瞎了。 盛红衣自然不让,那守门的女子也没有扒拉她,而是站起身,选择绕过她: “嗯,你是纯净魂体?不要钱不要钱,请进!” 盛红衣:“……” 阿兰吓死了,这哪儿行啊? 她虽然反应慢了点,但是,多日相处,她和盛红衣已经是好友了,她朋友不进去,她哪儿敢一个人进去。 再说了,没看红衣全身都泛滥着杀意么? 阿兰不知别人能不能清晰的看出来,反正她看的挺清楚的。 红衣全身乍然冒出一层黑乎乎的气,凝在她身上,越发的厚实,随时随地,好像都会从里面冒出一个张牙舞爪的家伙和面前这位守门的鬼差打起来。 “我我我……想等一下,我朋友还没进去呢!” 阿兰用手指点了点盛红衣。 “朋友?” 那女鬼差怀疑的扫了盛红衣一眼,得到盛红衣讥诮一笑。 怎么?你有意见? 女鬼差耸耸肩,不置可否,越过了阿兰,一抬头,便看见了季睦。 盛红衣看的很清楚,那女鬼差看到季睦之时,眼中陡然冒出一道光。 盛红衣眼神倏然眯了一下,她怎么觉得那光是……绿色的? “原来是位公子,来来来,请进,绿枝,这有位公子,你带他进去,好好安顿!” 盛红衣:“……”就离谱。 她脑子里除了离谱想不出别的话。 季睦难道不是人修? 修为还与她相仿。 除了性别不同,没有任何不同。 待遇却是天壤之别。 阿兰困惑的来回在盛红衣和季睦身上看了一眼,然后低头用手轻柔的摸了摸小团的魂珠,好像在让它稍安勿躁,不要捣乱。 季睦显然也没遇见过这种情况。 只是,怎么说呢,亲灵体质的人,对好恶是有明显的感知力的。 门口几位守门的女子,作为鬼修,全身并无让人不适的污秽之气,反倒隐约带着一丝正气。 在幽冥界这么久,他早就学会了辨别。 这样的鬼修,是少见的,他们是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修炼的鬼修。 很难得。 要知道,幽冥界这种地方,形同一个巨大的泥潭。 走捷径的鬼怪魂灵多了去了。 泯灭良知的事情,干得人多了,也不足为奇。 但其中若是出现出淤泥而不染的,那就显得极为珍贵了。 尤其幽冥界,对于女修,更加的不友好,她们会走的更加的艰难。 他瞥了一眼盛红衣。 平日出手果辣的师妹今天只是气呼呼的站在一边,用她的讥诮眼神死亡凝视这个女鬼差,想必也是出于这等考量。 这轻不得重不得,着实难办。 “不了,道友,我们确实要进城,但我的师妹和妹妹得跟我一起走!” “你看,进门费能不能少一点。” 想了想,季睦朝女鬼差绽开一抹笑。 他也是没办法,只是看到这几个女鬼差,让他陡然想起以前在玄尘门同各宗师妹相处的笨拙经历。 他总是表现不好,于是,回来后若是被师父知道,也总脱不开被师父他老人家揪着耳朵骂: “木头啊?笑一下会不会?你看到她们笑一下嘛?真要打一辈子光棍?” 其实,季睦一点不排斥打光棍啦,但他突然想起了师父对他的要求。 于是,下意识的笑了一下。 这一笑,当真如春花绽放,不仅是那女鬼差,便是关注这边的好些女鬼怪,都愣住了。 盛红衣:“……” 这年头,她已经混到需要师兄靠美色救她了。 真是,笑什么笑啊? 平日也没见对她们笑的,最多脸色温和一些,现在对陌生人怎么笑的这么开心? 她不理解。 橙若,也就是女鬼差,内心已经在欢呼雀跃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种直面冲击,谁能受得了啊。 她太喜欢了,这位公子,温文儒雅,气度非凡,又会舞剑,完全就是她的梦中情郎该有的模样。 “不,不用了,你们都进来吧,绿……绿枝,你守在这里,我带……几位贵客安置一下。” “我叫橙若,公子请进。” 绿枝:“……好。” 盛红衣:“……” 啧。 算了,她破罐子破摔了。 她一言不发跟在季睦身后,心中安慰自己。 只要不让她付钱,师兄美色,算什么? 走在前面的季睦突然打了个喷嚏,橙若连忙关心的问: “我们这里寒凉,公子可要注意保重身体。” …… 盛红衣看了阿兰一眼,见阿兰眉眼温和带笑,同平日没什么两样。 盛红衣默默收回自己的眼神,难道只有她觉得肉麻? 她左顾右盼,选择不将注意力放在这两人身上,惹不起难道躲不起? 这一看,倒是为城中之景诧异了一下。 鬼门城,同她想象的完全不同。 整个城底色仍然是阴沉的,可是身处其中,却并不觉得阴冷。 城中,街道看起来很整洁,街面上很热闹,来去的人脸上没有匆忙仓促,有的是一份悠然。 这里,既没有枉死城中的人脸上的悲苦麻木之色,也没有曲女城那灯红酒绿的喧嚣吵闹。 这里,更像凡俗界最普通的城镇,烟火气十足。 盛红衣眉眼之间原先因为那女鬼差差别对待的躁气不知不觉便淡化了,取而代之的是心中迅速而起的宁静。 这里让风尘仆仆的旅人,到了这里,没有客在他乡身为异客的孤寂。 似乎这里能极快的包容外人,让人产生归属之心。 盛红衣左看右看,心中却在思量鬼门城的信息。 鬼门城是在一两百年前,才衍化出了一个元灵叫圆月,以前这一处地界据说是由十大阎罗共管的。 不过这块地界,据说本身荒芜贫乏,不过就是个一年一度需要用的鬼门,过路之所而已。 是以,十大阎罗并不将之放在眼中。 后来,圆月横空出世,凶悍非常,她将鬼门之地周围方圆百里划归为鬼门城的辖地之内,自封为城主。 原本的这里,除了鬼门之地,方圆百里其实依旧是了无人烟的贫瘠空地,根本什么都没有。 所以,当年也不知经过了怎样的协定,圆月将此块地界当真拿下了。 而仅仅一二百年,这里已是变成了这样好的一处地界。 盛红衣还记得,在城门口,那些举家搬迁过来的鬼怪们,已是将这里当成了一处逃生之地? 前头,橙若这会子跟小蝴蝶一样,在季睦身边转来转去,叽叽喳喳,非常雀跃。 虽然盛红衣已经极力的不想听他们说话,不过还是有只言片语断断续续的飘进她耳中。 此时,橙若正在给季睦介绍鬼门城,那语气之中的与有荣焉和归属感是毫无遮掩的。 “……季公子是中元节离开这里?那只需要付一块阴元石就行了。” 呵,十足的好色之徒,为了一张帅脸,连底线都没有了。 说好了一万阴元石的呢? 盛红衣翻了个白眼。 烦死了。 这么走了一路,橙若在鬼门城地位很高,她走到哪儿,都有人同她打招呼。 有些人还将自己手上的吃食或者小玩意儿递给橙若。 她都一一受了,甚至能准确的叫出对方的名字和家事。 盛红衣目光闪了闪,橙若,在城中很受欢迎。 而她心情显然也不错,如鱼得水。 这样的人,为何对她横眉怒目。 难道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仇怨? 她抬起头,想看清楚橙若的脸,思索自己在什么时候得罪了橙若? 城门口那一刹那,她光是生气了,对于橙若的脸,印象不深。 却是她目光刚看过去,对方就发觉了。 她回过头来,柳眉倒竖: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么?” 盛红衣:“……”就呵呵。 美女? 她见过的美女多了去了,就她自己,都比这个臭丫头漂亮呢。 简直大言不惭。 原本她已是不想刨根问底跟她掰扯了。 这女人就知道跟她胡搅蛮缠,她难道要在这儿跟她打一架? 不如回头她旁敲侧击一番,这城中认识她的人那么多,她就不信寻不到这家伙的蛛丝马迹。 到时候,给她抓到什么把柄,她非把她的头拧下来不可,让她对她这么凶。 脑补了一回自己把橙若打的哭爹喊娘的模样,盛红衣准备瞥开眼,暂不跟她计较了,却是眼角余光瞥到橙若太阳穴的位置有一颗小小的红痣。 盛红衣眉下意识的一蹙,她也顾不得自己在大街上呢,迅速摸出一个香囊。 又从里面摸出一个玉简来。 其中,有一个女子画像栩栩如生。 下面记载着她的生平经历。 李橙诺,宣武十四年,怀陵县李玄风之爱女,享年一十六岁…… 盛红衣放下玉简,原来是李将军的闺女? 她在这儿不奇怪,不过混的挺好的么? 李将军还各种担心她? 她瞅她过得不要太开心。 盛红衣拿出玉简的那一刻,李橙若就停下了脚步,眼神阴阴的盯着她,活像要生吞了她! 盛红衣拿下玉简,还再次比对了一遍,就是她没错了,太阳穴那边的红痣很明显。 橙诺? 橙若? 名字也差不多。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李将军的闺女?不是,你针对我干什么?” 盛红衣是让人欺负的脾气么? 肯定不是啊。找到原因,她可就不忍了。 原先么,她顾忌还是有的。 首先,鬼门城她人生地不熟。 反正这里就是死要钱。 万一人家就要拿捏她人修的身份,死要钱,她能怎么办? 打得过橙若一个? 难道她能打得过这一城人? 盛红衣不是一天这么识时务的,若是没法把人立刻拿捏住,她闹腾个什么劲儿? 另外,这宿怨是如何结下的,盛红衣也摸不清。 盛红衣没说的是,她一直有个隐忧,她有好些个前世呢,还挺闹腾的,谁知道自己有没有来过这个地界,得罪过什么人? 万一是她确实得罪人在先呢。 结果,好么,现在她确定了,这些情况都不存在。 李橙诺因为李玄风,所以讨厌她? 迁怒也不能这么迁怒吧,她看起来像背锅侠吗? 还有啊,李将军怎么跟她说来着? 说李橙诺跟她的性子相似,两人见面一定会相处的很好的。 她……头一次知道,她新认的这个义父居然眼神不太好。 哪里像了? 啊?! 就这胡搅蛮缠,迁怒人的性子。 李橙诺冷冷的盯着盛红衣,一字一顿: “我不是他女儿。我也没有针对你,一切都按规矩办事。” 盛红衣抬头望天,苍天啊,你怎么不降下一道雷劈死这个胡说八道的。 她捏了捏自己的关节,很好,现在她无后顾之忧了,可以打一架了。 “什么规矩?你定的规矩?” “要想让人信服,你得拿出证据,规矩呢?白纸黑字,你倒是拿给我看看。” 上纲上线是吧?当谁不会啊? “还有啊,你不是李玄风的女儿?你也得拿出证据呢,不然我就跟着你,前阵子,你爹认我当干闺女了,我以后就是你亲姐,对姐姐不知道尊重点儿么?” “你若不是惦记着李玄风,你怎么一眼就认出我来了,还迁怒我?快别嘴硬了。” 盛红衣一连串话下去,对面的李橙诺已经是七窍生烟了。 她大跨步,气势汹汹朝着盛红衣走过来。 (本章完) . 388 服,不服 盛红衣面上不显,实际上拳头已经硬了。 这死丫头,她等很久了。 这个臭不要脸的! 说自己是美女? 还对姐姐不敬,甚至还故意针对? 想要骗她的钱?! 现在,是她先要动手的,她只是还手,所以不是她故意挑事。 季睦眉眼狂跳,这怎么好端端又要打起来了? 阿兰害怕的躲在季睦身后,倒是她怀中的小团,跃跃欲试的,一副要跳出来加油助威的样子。 阿兰连忙按住小团,这孩子,总爱凑热闹,她每次都看得胆战心惊的。 季睦刚想动嘴劝阻一下,盛红衣似知道他要干什么,一个眼神过来,季睦便停住了。 他懂了。 这是不让他帮倒忙的意思。 橙若是真的气死了。 面前这个盛红衣真讨厌,她一来,她就认出她来了。 李玄风认了干闺女的事情,一早就传到了她的耳中。 橙若嘴上不说,心中很不爽。 李玄风真是莫名其妙。 认了个干闺女这事儿一句话也没跟她说。 怎么? 怕她阻拦? 她有什么权利置喙他么? 果然,平日里那些嘘寒问暖都是假的。 李玄风不是跟她说了,她永远是她的女儿。 怎么现在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跟女儿说? 果然都是骗人的。 她讨厌被骗! 现在,这个盛红衣居然还好意思来问她? 还同她横挑鼻子竖挑眼? 这就是明晃晃的挑衅! 她冲过来,就在她碰到盛红衣的一刹,也不知道那女人是怎么动作的。 只觉得一只手在她面前虚晃了一下,明明在眼前,却就是抓不着。 下一秒,她的双手就被反剪到身后,头发也被揪住了。 这该死的女人下手贼重,她觉得她的头皮都要被她拽下来了…… 耳边,是那女人的声音: “服不服?” 橙若用力挣扎,如濒死上岸的鱼: “服你奶奶的腿!” 刚骂完,眼面前一黑帘落下,橙若定睛一看,什么黑帘,是她的一缕头发。 橙若:“……” 啊啊啊,她真的把她头发揪掉了! 盛红衣声音更冷了: “谁奶奶?骂谁呢?还骂不骂?” 问一句,就掉下一缕,一缕两缕三缕四缕…… 橙若:“……” 动不了。 她死死抿着嘴,不敢说一句话,唯恐这混蛋又揪她头发。 话说,她怎么知道她最宝贝自己头发的? 难道,这该死的女人一直在调查她? 她就知道她不安好心。 盛红衣可没有橙若内心那么多戏,看她乖了,她还不忘跟周围围观的不敢说话的人解释: “你们都看到了吧?是她没礼貌,不尊重自己的姐姐,我是她亲爹认的干闺女,结果她对我动手动脚的。” 众人:“……” 不敢说话,完全不敢说话。 话是这么说,确实是橙若先动手的,可是,这个……姐姐也太凶了吧。 橙若……橙若的脸被她揪的都变形了。 还有头发,哎呦喂,众人看到掉在地上的乌发,只觉得自己头皮发紧。 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们也不知道说什么,更不敢说什么。 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倒是有人心疼橙若呢。 但,人家都说了自己是姐姐。 姐姐教训妹妹有什么错呢? 而且还是妹妹先挑衅的。 好像无论怎么绞尽脑汁替橙若开脱,都没办法开脱。 她刚刚也确实骂姐姐了,众人听的一清二楚。 “那个……仙子,橙若知道错了,你轻点儿吧,到底是姐妹,也没有隔夜仇的……” 终于,还是有人鼓起勇气,细若蚊呐的念叨了一句。 周遭还有小小附和的声音传来。 盛红衣没做声,心里却是清楚了橙若在这个城里的地位。 旁的不说,大家还真是挺喜欢她的。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她是真的没留情,把她的头发给拽下来不少。 就她刚刚那动不动喜欢抚一下自己头发的样子,就知道这臭丫头有多臭美又有多爱惜她那一头乌黑的发丝了。 既然要让她痛,自然要捡能把她打的最痛的地方。 否则,如何让她记住教训。 盛红衣眼珠子微微转了转,她想李玄风可以放心了,在这儿人家过得挺好的,自然不想投胎去。 私心里,盛红衣就目前所看到的这些,李橙诺这般选择也没什么毛病,能有选择的机会,也挺好的。 只不过,她自是不会告诉这臭丫头,她是怎么想的。 “服?不服?” 橙若顿了一下,又一缕头发飘落,如同她最后的倔强: “服服服,行了吧!”声音带着哭腔。 盛红衣“嗯”了一声,继续问: “你应不应该对姐姐这个样子?” 橙若又顿了。 然后,她就又感觉到头皮剧烈的刺痛,一如刚刚熟悉的感觉。 这是又要对她的头发下手了。 “不不不……不应该。” 她眼神之中,都是泪花,也不知是屈辱还是疼的。 大约两者兼而有之吧。 盛红衣心中一叹,松了松手上的劲道: “你可知你爹为何认我当干闺女,一来是因为我与你性格有些相似,再者他信我俩能成为好友,想让我替他来看看你。” “说起来,他对我好,有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你。” 大庭广众之下,盛红衣不想说的太多,深层次的原因可能还有许多。 但,她刚刚说的这些原因,都是事实存在的。 “我来之前,你爹找我喝酒,为的就是想让我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因为想要我好好照顾你,他还给我送了谢礼哦。” 还是重礼。 是李玄风的浩然正气。 盛红衣还未将之化为己用,但她已是知晓李将军给了她什么。 浩然正气,李玄风都舍得?! 纵使许是有她盛红衣有许多可取之处让他欣赏,但开始之初,缘起之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李橙诺。 哪怕是现在,若不是李玄风拜托她来看看李橙若,这浩然正气兴许也不一定赠予她呢。 谢礼有很多方式,不是吗? 李橙若眨了眨眼,盛红衣对她放松了些,所以她也没那么疼了。 “要他假好心!” 她不为所动。 盛红衣笑了笑,手上的力道又加强了。 这死丫头,就是受的教训不够。 “你是不是觉得你厉害死了?” “要是真觉得自己不靠你爹就行,那你别接受他对你的庇护和馈赠啊。” 既享受着爹娘对自己的纵容,又要说我不在乎这些,我才不稀罕…… 这就是欠揍! 要断有本事就断干净了。 “要……你管!”橙若像被踩到尾巴的猫,要是有毛,这会子已经炸开了。 “谁让我是你姐呢!” 干闺女也是闺女,既然她认了这门亲,那就算得上名正言顺。 “你……你你,你怎么会是我姐,我才是姐!” 橙若快气死了,这是什么人? 太会拿身份压人了。 她明明看出这个盛红衣骨龄很小的。 “怎么不是?你死的时候十六,而我已经七八十了,都还没死呢。这要是在凡俗界,你得叫我太奶!” “给你当姐,是你占了我的大便宜!” “你若是不愿叫我姐,那就叫我太奶好了,我不介意。” 盛红衣义正言辞。 她是绝不要当妹妹的! 怎么可以是妹妹? 她已经有玉妃和静客两个姐姐了,当妹妹已经够本了。 如今好容易捞到一个臭丫头,她怎么可能给她机会凌驾于自己之上。 别做梦了。 当然,这等想法,她永远也不可能说出来。 众人:“……” 面面相觑ing,既不知道如何反驳也不敢反驳的样子。 “姐姐”实在太凶了。 而且,橙若可不是任人摆布的小可怜啊,在他们心中,她本事可大了。 这么大本事的橙若轻而易举就被“姐姐”给钳制住了,他们哪里敢说话,万一惹怒了“姐姐”,可能头发就要掉光啦! 或者被逼着叫“太奶”…… 这也太难为情了。 季睦:“……” 师父,你不是说,女修们是世界上最朝气蓬勃的群体之一,遇到女修要有礼貌,要有男子气概,要把师姐师妹当成鲜花,需要细心呵护么? 就他亲眼所见,好像也不是这么回事! 师妹哪里是鲜花?分明是霸王花或者食人花…… 原来,师父也有出错的时候啊。 他以后再也不信师父敦促他如何同师姐妹和族姐妹相处的话了。 阿兰困惑的想了想,是这样算的吗? 不过,好像也没有其他的算法。 毕竟,红衣又不是鬼魂,确实该用阳寿算。 没毛病……吧?! 李橙若泪花飞溅:“你……” 这回是被气的。 这是什么无赖! 李玄风为什么要找这么个干闺女来气她。 他知道她这么欺负他亲闺女吗? 季睦忍不住咳嗽了两声,他实在被师妹的歪理给惊呆了。 可,她的歪理确实无从辩驳。 但,既然盛红衣承认了这是她妹妹,那季睦心中自是有考量的。 既然是妹妹,那就是自己人啊。 可不能让她俩真的闹僵了。 “额,橙若道友,既然都是自己人,那咱们在大街上也不是事儿,不如,寻个地方坐下来叙旧一番?” 季睦心中知道,橙若很喜欢他。 她同玄尘门看见他远远的尖叫的师姐妹的表情几乎一模一样。 所以,他又对橙若笑了一下。 另外,他还存了个心眼。 盛红衣到底是亲师妹,无论她今天的举动又多让他吃惊,他是护着她的。 所以,今天这一架打下来,他家师妹肯定不能先服软的,所以,只能对不起橙若了。 季睦在心中对橙若说了声抱歉,不遗余力的继续朝着橙若笑着。 就连平日对这些事基本无感的阿兰都诧异的看了季睦一眼,她困惑不已的在几人之间逡巡了一圈,总觉得今天的季师兄和红衣都颠覆了她心中对他们的认知。 盛红衣却是看懂了。 她一愣,哭笑不得之余,其实立刻洞悉了季睦的想法,她不是不感动的。 手上的动作到底轻了不少。 橙若这会子除了被钳制住,不疼了,又被季睦这般笑对着,立刻就有些目眩神移了。 “看在季哥的份上,就先找个地方坐一坐吧?” 她故意装的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还用眼梢睨盛红衣。 季哥?! 盛红衣也是没脾气了。 她刚开始觉得李橙诺是个贪得无厌的家伙,李玄风为了她殚精竭虑,她既接受了馈赠,还不领情,做足了白眼狼的姿态。 随着事态发展,她发现这根本就是个还没长大的熊孩子。 从周围这些人哪怕害怕,都愿意为她求情,以及她同周围人的互动,盛红衣知道,她不坏,不仅不坏,甚至挺善良的。 到这儿,她心中已是认了这个妹妹。 只不过既然是熊孩子,那就得修理! 所以,她出手了。 不过除了揪她头发,盛红衣可没伤她。 此后,看到她这会子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对着季睦亲亲热热的叫季哥?还犯起了花痴。 盛红衣不仅有些心累。 她此刻的母语是无语。 这恐怕是个傻丫头! 就这样子,放出去被人连骨头都吃了没准还不自知呢。 “我没意见,你挑地方吧。” 盛红衣自然不会再为难一个傻丫头,季睦的台阶也给她搭好了,她自然能下则下,顺水推舟。 说罢,她干脆的松开了揪着橙若的手。 橙若惊讶的眨巴着眼睛看向盛红衣。 盛红衣没看她,兀自往季睦的方向走。 橙若连忙也往季睦那边去,唯恐比盛红衣走的慢: “等等我。” 几人一起远去,还传来橙若的声音: “我知道一处地儿,味道不错,季哥真的请客?为什么盛红……姐不请客?” …… 绿枝在人群里叹气一声,刚刚的一切她看的一清二楚。 从花痴橙若亲自带人要进城开始,绿枝就怕她给美色冲昏了头脑,连忙把城门口的差事交给另一个姐妹就跟过来了。 这一路相随,她有自己的独门跟踪之法,距离远,她足够谨慎小心,看起来也没被人发现。 就她听到的,看到的,橙若也算是傻人有傻福。 这都能认亲成功呢。 那个盛红衣,外界传她如何,可是,她更相信自己眼睛看见的。 自带正气,并非邪恶之人。 而且,她明明修为比橙若高太多了,可下手极有分寸。 想到盛红衣,绿枝心中有了计较,这么大的事儿,还是得通知圆月才成。 (本章完) . 389 圆月 这边厢,橙若酒足饭饱,已是满面红光。 主要是因为这顿饭是盛红衣掏的钱袋子,她觉得自己奸计得逞,敲了一顿盛红衣的竹杠,立刻就无比满足了。 要不说这是傻丫头呢。 她亲爹为了她连浩然正气都送人了,那可是无价之宝啊,有了这个,盛红衣还差这一顿饭钱么? 到底是心中把李橙诺当成妹妹看待,有一份责任在,盛红衣对待自家人都是包容的,刚刚都揍过熊孩子了,这会子也就不要再提这些事让她不开心了。 所以,她权当花钱找点乐子逗逗她了。 事实证明,这傻丫头确实挺好哄的。 李橙诺也是历经好几世的魂灵了,还能保持这样的纯善,盛红衣觉得确实挺难得的。 这般的孩子,不犯熊的时候,确实很可爱啊,尤其对于李玄风那样的铁汉来说。 又是独女。 想必真的是爱若珍宝。 自然放不下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如李玄风这般,再也没有新的一世,他自然固守着最后一世的牵挂和记忆。 盛红衣吃的不太多,这家饭馆其实味道不错,盛红衣是因为心中考量的事情太多,浮想联翩耽误了吃饭。 李玄风的想法,她大致清楚,他其实是希望李橙诺再投胎转世的。 尤其正值幽冥界如此动荡之时。 可,看起来,李橙诺不想再投胎的意志也很坚定。 盛红衣盘算着自己在鬼门城的时间,她作为中间人,她认为她有责任仔细看一看李橙诺的生活。 看看她是不是过得好,若是不好,自己也得想办法帮帮她,否则怎么对得住李掌柜对自己的厚爱和托付呢。 其实,值得庆幸的是,李橙诺分明是在乎李玄风的,只不过她早就不愿意好好表达了。 盛红衣想着若是有机会,也要把这件事传达给李玄风知道,不求其他,她只说自己看见的,许是能让他俩误会消弭一些。 他们分明哪怕相隔万里,两人都是彼此挂念关心的。 没法子,盛红衣要么不答应人,这答应人的事儿,人家还给了厚礼,她若是不做好,她就觉得浑身哪哪儿都不舒坦。 一顿饭吃完,橙若终于对盛红衣的态度好些了。 她基本上无视盛红衣,只叽叽喳喳的同季睦和阿兰说话,这会子小团已经到了她的掌心,也跟她一样,叽喳个不停,和她打成一片,很是欢快。 若是实在是必须有什么话同盛红衣要说,橙若就会扭捏的自鼻腔里哼出两个字:红姐。 盛红衣懒得跟她计较,这比刚开始好多了。 红姐就红姐吧。 她这名字在幽冥界已经出名了。 再说了,她算是看出来了,这臭丫头话又多又密了,看师兄一副隐忍模样就知道,师兄快被她的话多给击溃了。 她若是真跟她好了,怕是也要黏着她不停的说话。 那还是算了。 吃罢了饭,橙若便对季睦道: “远来是客,季哥,不如去来福客栈住吧,让红姐花钱,我看到她有钱呢,那边位置可好了,四通八达,也靠近鬼门。” 盛红衣瞥她一眼,这傻丫头灿笑如花,满脸写着快答应快答应快答应。 估摸着这客栈不是离她近,就是那里头她参股了。 还特地点名让她花钱。 把偏心放的明明白白。 嘁,她凭什么听她的? “橙若,鬼门在何处?我想去看看。” 盛红衣嫌弃她笑的太傻,于是打断她。 说来,她对鬼门也实在好奇。 都说鬼门成精了。 可是,它到底如何成精的? 盛红衣还是头一次见识“门”也有幻化出元灵的。 橙若闻言,一个白眼甩过来: “鬼门是让你随便看的?” 盛红衣脚下一顿,眼神就这么凌凌的刺过去。 阿兰没看见盛红衣干了啥,就感觉橙若突然抖了一下。 等她诧异的看过来的时候,盛红衣面色如常,并无任何异样。 有变化的是橙若的说辞: “……不过,算你运气好,这不是有我么?我带你们去瞧瞧就是了。”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有点闷闷的,可惜的是,这混蛋实在太凶了,她争不过啊。 暴君一个! 盛·暴君·红衣,表示很满意。 橙若好了伤疤忘了疼不打紧,她会时时提点她的。 “那就现在如何?时候还早?” 盛红衣说完此话,不疾不徐的等了一会儿,就等来橙若含在嘴巴里不甘不愿的“唔”声。 几人便往鬼门那边去了。 路上,橙若犹豫了一下,倒是和盛红衣介绍起来: “鬼门城城主圆月,就住在那边,盛……红姐,你们去要有礼貌知道吗?别那么凶!” 她就差把“你别丢我的脸”这几个字刻在脸上了。 盛红衣挑挑眉,没吭声。 很好,总算是心里已是把她当做自己人了。 这还是头一次呢,居然有人觉得她丢人。 这种感受也挺新奇的。 一路走着,依旧有人同橙若打招呼,这城里传消息快的很,看来当街对殴这件事,通过吃一顿饭的时间发酵,已是传的人尽皆知了。 来人同橙若打招呼不忘上下打量盛红衣,甚至有那会来事的还会叫一声:姐姐。 鬼门城人的热情,盛红衣倒是挺受用的。 旁人对她客气周到,她自不可能横眉冷对,也热络的打招呼。 恍惚间,她似有一种回到了白霞城的熟悉感,那些年,她化名洪一混迹街头,大家伙对她也是这么热情的。 他们这一路而行的方向显然指向明显,就有人直接问: “橙若?去鬼门城么?” “去吧去吧,也该让你姐姐见见圆月,若不是她,咱们都过不上好日子。” “是呀,那个姐姐呀,我们圆月人可好了,真的。” …… 盛红衣听到这些,心中有数,若说橙若人气很旺,那圆月就是民心所向。 这也难怪。 毕竟,若不是圆月,就没有现在的鬼门城。 大家也没办法在这里安居乐业。 所以,圆月当真算得上这里居住的鬼怪生灵们的大恩人了。 不过,未进城前,盛红衣便有了刻板的印象。 圆月又凶又死要钱。 然而,到了城中才发现,大家伙儿都喜欢圆月,圆月虽然是城主,却不是高高在上的姿态。 看众人态度就知道,她平日同大家没准儿就是打成一片的。 大家对她的态度不像是对城主,反倒是像对待家中的小女儿。 只不知为何,盛红衣总有一种大家欲言又止的感觉。 莫不是有什么不可说的不成? 但,这不过是她的猜测,盛红衣也就将疑问放在心中,并未说出。 几人走的不快,本以为还要一阵子才能到。 却是,橙若脚下顿了顿。 盛红衣抬眼望去,远远的,有三个女子走来了。 这三名女子,其中有一位,长相很面善,分明就是之前和橙若在城门口的那一位叫绿枝的。 绿枝站在左侧,中间那一位更加的突出,她稍稍走在最前方,一左一右都比她要落后一些。 橙若顿了一下后,已经迎了上去。 她既高兴又诧异: “圆月,你怎么来了?” 盛红衣直直看过去,原来这就是圆月。 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面前的女子看起来一点不像一名城主。 她穿着暖白色的衣裙,缓缓而来,眉眼弯弯,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温柔。 这一挂的长相,盛红衣面前就有一个,就是阿兰。 但阿兰看起来比较空灵,带着那么一丝丝的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而圆月,就是彻头彻尾的邻家姐姐,甜美又安全感十足。 是那种能让人一眼看过去就放心托付自己珍贵东西的长相。 盛红衣几人站住没动,圆月突然而来,是为什么? 那绿枝似跟了她们一阵子,后来,盛红衣便未寻到绿枝的踪迹。 不过,绿枝不带恶意,盛红衣只当她是关心橙若,所以便是后来未再寻觅到她的气息,盛红衣也没放在心上。 如今看来,绿枝是去找了圆月。 圆月见橙若走过去,她笑着拍了拍橙若的手: “怎么你姐姐都来了,你都不告诉我?” 一边说,一边看向盛红衣等人: “原是橙若的家人?我是圆月,招待不周,请多担待。” 说着,她行了个标准的福礼。 她如此,季睦、盛红衣和阿兰纷纷回礼。 季睦心下也是微惊,毕竟他对圆月的认知是来自于师妹。 他也这是第一次遇到说辞和真人反差这么大的情况。 这种事岂能表现在脸上,太失礼了。 他当先一步,礼貌又风度翩翩,带着阿兰和盛红衣率先对着圆月自我介绍: “圆月城主,季睦和师妹红衣还有妹妹阿兰自其他城而来,本是想中元节之时借道而行,却是在这儿巧遇了橙若妹妹。” “如有打扰之处,还请见谅。” 圆月看了看季睦,怔忡了一瞬,快的几乎无人察觉。 可惜,她心中难掩波澜,这等大宗门的弟子,是她曾经最熟悉的呢。 原本以为,世易时移,她早已是全新的自我,可乍一看见,她依旧心情没法平复。 她将目光投向盛红衣。 同为大宗门子弟,盛红衣这种自带野性的,就让她舒服多了。 盛红衣在幽冥界声名大噪,她早就想见一见了。 今日见了,发现,盛红衣果真如传闻一样的……有趣。 一个大宗门的弟子,却没有季睦身上那特有的大宗门大家族培养出来的气息,反倒是有一种潜伏在她每一个毛孔的张扬。 这种张扬,就很吸引人。 至少很吸引她圆月。 她嗅到了一种同类的气息。 她觉得盛红衣骨子里和她圆月是一种人。 有一种面对一切的不适配,都要冲破藩篱的强大勇气。 这种勇气,催生了力量,能让她们真的摆脱一切世俗的枷锁。 圆月打量盛红衣的眼神,没有避讳,盛红衣也在打量圆月。 她同样没有避讳,大喇喇的。 既然你看我了,那我也看看你,很公平。 圆月的衣着,很符合她的那张甜美温柔的脸。 裙摆柔柔,走路款摆间似泛着淡淡的涟漪。 盛红衣的目光在圆月的腰间凝了凝,那里有一个香囊。 女子挂香囊,很常见,但盛红衣是被香囊上的图案所吸引了。 香囊上绣着的是一弯月牙,月牙上面的尖尖处,还挂着一颗小星子。 明明叫圆月,香囊上却截然相反的绣着月牙? 尤其,这月牙,盛红衣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 这图案虽然稀松平常,可上面吊着一颗小小的星子,这就显得有些特别了。 这画面盛红衣肯定自己在哪里见过,或是惊鸿一瞥,如今已是记不清了。 “红衣么?你在看什么?” 圆月摊了摊手,直白的问盛红衣。 盛红衣倒也不怂,并未有被抓包的不适,她用指尖随意指点了一下那香囊: “只是觉得圆月城主这香囊相当别致,居然是月牙。” “不知为何,我见它总有一种熟悉感。” 圆月脸色微微僵了一下,事隔数百年,竟然还有人记得这个徽记么? 不可能,盛红衣年纪太小了,她不会知道的。 “这原是我生前家族的族徽记,然,这个家族早就没了,红衣应该是错认了吧。” “之所以带着它,也是习惯了。” 其实,圆月没说的是,不止是习惯,她带着它,更多的是警醒自己。 自己如今这一切来之不易,再也经不住再一次的失去了。 圆月生前名叫白月牙,作为家族之中最后一个有灵根的孩子,家族对她寄予厚望。 从名字就能看出。 她们白家族徽是月牙,她直接以族徽命名,便说明她生来代表着整个家族。 而可惜……她辜负了这个名字。 她没有好好修炼,还因为一个男人,最终落得个身死道销的下场。 她一死,整个白家传承已断,本就凋敝的一族,终归湮灭在了历史的洪流之中。 盛红衣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圆月很热情,一如这个城给人的感觉: “既然都是自己人,那不如都去城主府住着吧?” 盛红衣一听这话,似笑非笑的看了橙若一眼。 果然,她瞪着圆眼,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看她憋屈,盛红衣就高兴。 她欣然同意: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叨扰城主了!” (本章完) . 451 看走了眼 盛红衣心中有些奇异的感觉,她总觉得今日此行可能超过她的预计。 具体是哪一方面,她不能确定,不过她的预感一向灵敏。 两人保持着一前一后,摊主在前,盛红衣在后。 盛红衣没看到的是摊主的表情。 摊主的眉头是皱着的,眼眸深处少了刚刚的古井无波,反倒是多了深思。 它心中还在估量着盛红衣。 她为何如此的大胆,必定有所依仗。 盛红衣自然有依仗,所有的依仗皆来源于她自己。 她的本事就是她的依仗。 而她愿意同摊主冒险,仅仅两个原因。 一则是因为她对这件事的奇怪直觉,另则,就是摊主给她的熟悉感。 这些,都使得她起了好奇之心。 还有,她不傻,摊主既然主动与她提起这一茬,要么,是想要引她到僻静之地,对她不利,要么就是想同她说什么事儿,或许有所求? 她不认识摊主,摊主对她也没有杀气,至少她没察觉到。 应该,大概率是后者。 摊主,想同她说什么呢? 还以符纸为饵料? 它能暴露有符纸这事儿,其实,在盛红衣看来,诚意已经很足了。 毕竟,符纸实在太扎眼了,异人域除了巫族会大量用到这些,还真没什么人用。 两人一道走,越走,盛红衣脚下略缓,已经觉出了不同之处。 这地儿有点意思。 转角之间,其实已是别有洞天的另一番天地。 哪怕,看起来,就是寻常的摊位和客人在其中穿梭。 可,空间交杂的轻微错落感以及气场的差别,都清晰的告诉盛红衣是怎么回事。 分明就是空间符,而已。 摊主也在用眼角余光观察盛红衣,越是观察,心越沉。 她行走之间,步伐稳健,连斗篷因为走动飘动的频率几乎都是一致的。 她为何如此淡定?是假装的,还是真就那么泰然自若? 难道她不觉得这地坊如同迷宫,且大的离谱吗? 黑莲,怎么会是这样的?! 对,它知道她是黑莲。 从她进来之时,留下神识印记开始,它便知道了。 据说,巫族有秘语留下:异人域只有一个黑莲。 既然是独一无二,只要那神识印记是黑莲的模样,那就是她了。 令人意外的是,它们还没有伺机去找她,她反倒是自己出现在了地坊,甚至坐到了它的面前。 对于摊主而言,它本就想试探一番黑莲,可而今看她一副山崩地裂却岿然不动的模样,它心中反而有些迟疑了。 如此之人,真的能为它们所用么? 它们真的可以达成合作,而不会被她反噬么? 黑莲若是太过厉害,它们拿什么制衡她? 白莲么? 可白莲去了哪里?她也是行踪成迷。 摊主心里越想越是打鼓,面巾下的脸色也越发的凝重和忐忑。 良久,眼看着越来越近了,它一咬牙,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都到这地步了,想这么多有什么用! 且看且行呗。 有一点能肯定的是,黑莲在双头莲族地位堪忧,她没有退路。 而且,她该是知道双头莲族对她的打算,所以才消失的无影无踪。 从这点上看,它和黑莲处境类似,该是天然的盟友。 而今,它好奇的是,巫族为何笃定,黑莲一定能同它们站在一边。 似乎一点都不担心。 可,巫族既然重视黑莲,可为何又不出现,只派了猿族人来…… 摊主心里升起了忧思,它总觉得今天的一切可能不会那么顺利。 盛红衣瞥了瞥摊主的背影。 怎么越走,这人似乎气息越是沉郁,它在发愁什么? 又是一个转角,盛红衣眼中精光一闪,应该是到了。 这里,跟之前的转角不同,其余的转角过后,同转角前的装饰布置没什么两样。 而这里,只有一间小屋。 茅屋一间,窗明几净。 透过半支着的窗子,能看到其中坐着一个背对着他们的人! 看来,这就是所谓的有符纸的“摊主”? 是谁呢? 猿族么? 还是…… 没等她再往下臆测,里面的人似感觉到外面情况,它已经站起身,转过头,打开了门。 它站在门口,脸上带着和煦的笑,看着盛红衣: “这位客人,请进。” 盛红衣却是停下了脚步,这人身上,什么气息都没有外泄。 难道是个高人?还是身上带了什么遮蔽气息的宝贝? 是面对她如此,还是面对其他人,它都如此? 一串问题密集的流过她的脑子。 她转向摊主: “你不介绍一下么?” 摊主站在盛红衣不远处: “这位的手中有符纸,客人不是要符纸?” 盛红衣微微一笑: “是这样没错,但这里无其他人,我觉得天光甚好,便在这院子里说一说无妨。” 那茅草屋,谁知道是个什么? 她说着这话,听起来轻松惬意,带着笑意,不过斗篷之下,她眼神如锋,已是十二万分的警戒。 来的路上,她早便记下了两人的走位。 如此,万不得已之下,逃离这些个空间符,她有把握,甚至若是运用的好,反坑对方一把也不是不可能。 端看,面前两人的诚意了。 那人脸上笑意不变,似乎特别的随和热情: “那也成,麒南,你能给我们备些茶水吗?” 麒南?! 石破天惊! 盛红衣如拨云见日。 麒南! 所以,这一双熟悉的眼睛是麒南的! 也是。 难怪她觉得熟悉。 只因为这一双眼睛确实像,可眼神却不像。 荒原大陆的麒南,掌控着麒麟一族。 那一人独大的权威和意气风发,表现在他的每一丝的毛孔之中。 更何况眼睛。 那双眼睛,再如何收敛,都是摄人心魄的。 现在的麒南,就不同了。 冷漠、沉郁、游离、内敛…… 盛红衣眨眨眼,再如何的大胆,再如何的思虑周全,她也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麒南啊! 这算什么? 麒南居然也在异人域! 它还同她有这等缘分? 真是……作孽呀。 一想到她可怜的大姐,难道是因为她的缘故,才和麒南产生了那等孽缘,盛红衣就止不住的愧疚和滔天的火焰。 愧疚是对盛玉妃的。 虽然,盛焱很好,贴心无比,但这和麒南无关,任何事,都无法掩盖它的渣以及对盛玉妃作下的孽。 滔天的火焰是怒火,自然是对麒南的。 她想跳起来,搜它的魂,弄明白这厮为什么在这里,然后捏爆它的魂,打爆它的头! 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愤怒不能促成任何事! 而且,这里还有一个不知敌友和深浅的笑面虎在,她就算想弄死麒南,这里也不是个可以这么干的地方。 麒南? 麒麟一族。 麒麟一族黄家,有一个血脉觉醒但却生来一直无知无觉的麒麟妖,在前世黑莲魂飞魄散之前,它就已经被主支吞噬了。 所以,究竟是前世这个麒南就蒙骗过了所有人,还是今生,因为她的到来,改变了一些事情,所以它到现在都没事儿? 它怎么能没事儿,还蹦跶到了她面前。 真是不要脸。 不仅盛红衣变了脸色。 黄麒南也变了脸色。 麒字,只有麒麟一族用,它能肯定面前这位猿三爷是故意的。 故意挑出它的身份来。 “好呀,我正好得了一罐好茶,这就请猿三爷和黑莲您二位尝尝。” 一气呵成,它当真干脆的摆好了桌椅,摸出茶叶和泉水,开始烹茶。 猿三爷? 黑莲? 猿三爷瞥了麒南一眼,果然是有脾气的。 这就不爽了,所以“投桃报李”,一下子把他俩的身份都揭露了。 神兽血脉,天生自傲着呢。 盛红衣是和猿三爷同时看向麒南的。 所以,从一开始,它们就知道她是黑莲? 而猿三爷? “猿三爷,不防开门见山,今天我既然愿意来,便是有意愿好好谈谈的。” “再遮遮掩掩的,没意思。” 她的语气,不卑不亢,毫不畏惧。 原先,她是有些戒备,但面前两位身份的揭露,让她心中对于未知的戒备减少了许多。 它们为何寻自己,是寻个盟友? 盛红衣想起了街道上传的沸沸扬扬的事情。 兔老大、龏涟以及莲管家的记忆,都佐证了这件事的可能性。 巫族,近期动乱不止,似有卷土重来之势。 猿族在这件事里站在巫族这一边情有可原。 至于麒南,应该也是知道自己未来的结局,所以想要搏一搏。 而找上黑莲,还用说么? 她比较好奇的是,它们是如何看出是她的?! 枉费刚刚在门口,她费尽心思,此时此刻,显得她像个笑话。 盛红衣这会子的心情实际上是相当不爽的。 猿三爷: “……黑莲小姐果然快人快语,今日请您来,自是因为,知道您同双头莲族的仇怨,恰好我们也是,是以,我们不妨联手?” 盛红衣“呵”一声: “好处。” 猿三爷和煦的脸微僵,似是没料到盛红衣说出这话,就连麒南都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盯了盛红衣一眼。 盛红衣斗篷没揭开,观察它们的表情肆无忌惮。 “这……好处自是黑莲小姐自此自由自在,摆脱一切束缚呀!” 猿三爷心里一沉,黑莲,不是它想象中的那样。 或者,跟它们所有人想象的都不一样。 投生到双头莲族,至今已是长成,它们早前花费了很多时间调查她。 她是没有带着记忆转世的。 双头莲族是什么样子,谁都知晓,在那般形同被饲养的牲畜的环境之下,为何黑莲是这样的? 便是一直没露面,藏头露尾,猿三爷都觉得她气势逼人。 “呵呵,猿三爷,你心不诚呐,既然如此,那就没有谈的必要了!” 盛红衣站起身,就要走人。 猿三爷此时再也维持不住和煦的脸色,它的脸一黑,站起身,一把拦住盛红衣: “黑莲小姐留步,什么叫某没有诚意,愿闻其详。” 盛红衣冷不丁手一挥,一朵红莲极速往猿三爷面门炙去! 猿三爷大惊,连连后,可是它没快过那朵红莲,一股炙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它下意识的一摸脸,发现右边的眉毛全没了! 盛红衣跨出一步,已是站在了空间符的边缘! 她的面前,朱红色的丹砂已是绘出了繁复的图案,就那么悬浮在半空之中。 不过,盛红衣没立刻走,她欣赏了一回猿三爷的狼狈,嘲讽道: “我自来不跟蠢货废话,尤其是自傲自大,看不清情势的蠢货。” “你说的那些,没有你这个蠢货拖后腿,我如今早已实现了自由,还需要你给我么?” 简直可笑至极,她现在不自由么? 想空手套白狼? 盛红衣的眼眸之中,有两朵红莲在簇簇燃烧,经久不息。 她可真是……走眼了! 红似烈焰的丹砂绘出最后一笔! 一朵艳红的莲张扬的留在了半空之中! 在红莲的护持之下,盛红衣一个转身,凭空消失在了当下! 空间符而已,有何了不起的? 当她不会么? 她马不停蹄,如入无人之境,每一步都走的正确笃定,很快,她走出了空间符的范围,她明目张胆的自地坊出口出去了。 这地儿,肮脏。 盛红衣走的干脆利落。 猿三爷被那一株久久定在半空的红莲所震慑,竟然一时不敢动。 麒南冷眼看着这一切,它也没想到,事态会发展成这样。 而,通过这些事儿,它也明白了些事情! 这猿三爷,不是什么良伴。 一个满嘴胡说,却没有诚意的人? 将身家性命托在它身上,那可笑的就是它黄麒南了! “猿三爷,今儿事情已了,我也该走了,等下回,再约到黑莲小姐,咱们再聚!” 话是这么说,但今天闹得这么难看,大约是约不上黑莲了。 麒南这么说,不过是为了维持住大家的体面。 猿三爷目光阴鸷的盯着麒南,语含胁迫: “怎么?麒南少爷也要走?” 麒南也跟着笑了,语气之中是忽然高涨的盛气凌人: “我劝猿三爷还是放我走,毕竟,我能站在这儿,不可能一点后手都没有。” “您也该想一想,我若是任人欺负之辈,也不会从一个麒麟族无名无姓的食物,走到今天这条路上来。” 390 你来我往 圆月待人处事非常热情周全,甚至在盛红衣看来,简直是热情的过了火。 轻而易举,他们便要入住城主府了。 毕竟,若是盛红衣处在圆月那个位置,属下的亲戚来了,就盛情招待? 盛红衣觉得自己也不是不能,但至少要考量一二。 总不至于在刚认识之初就如此的“不设防”? 城主府是何处,那可是一城的腹地,城主的家呢。 还是说,圆月有什么过人的识人之明? 实际上,这般的想法是盛红衣有些狭隘了。 鬼门城下,魑魅魍魉无有一丝不现行的,圆月身为鬼门幻化的元灵,轻易就能获知一人的道行?修佛修魔?无一不遁形。 其实,大家伙儿的情况,在鬼门城门口,便有了论断。 真要是遇到什么邪祟,早就拦在城门外了,连进城都是不可能的。 然,这些都是鬼门城的秘辛,不可能说与别人知晓。 而说到众人周身的情况,是各有不同的。 比如,季睦周身缠绕着属于正统道门修士的灵气,全身已是剑气勃发,一看就是未来可期,有一飞冲天之势的年轻有为的剑修。 而盛红衣,却不是如此。 在圆月眼中,盛红衣周身的气流分为两股。 一深一浅。 这一深一浅,虽然泾渭分明,又互相连接。 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之态势。 而无论是深色还是浅色的气,圆月根本辨识不出到底是道魔佛妖鬼哪一种! 似乎既有道魔佛妖鬼的特征,又非道非魔非佛非妖非鬼。 很是让人困惑。 圆月此生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她甚至遍寻了鬼门所有经过之人的记录,也从未有如此出奇的。 莫说这么多种气息混杂,花非花,雾非雾的朦胧,旁人身上带有两种气息,且分离的如此清晰还能相互不打架的都是极为罕见之态。 若是有,兴许是那种双魂之灵有这种可能性。 要知道,道魔佛妖鬼,各有其道,道道不同,岂是能横跨的? 尤其,盛红衣才多大? 看骨龄,不足百岁。 这是怎样一个人? 来历为何? 便是圆月自认历经千帆,见识广博,也难以去解释这一切。 但,鬼门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 凡是经过之人,是善是恶,鬼门均能辨别。 这才是圆月敢轻易开口将几人请到城主府的根本原因。 这几位,都是心有正气之人,圆月有什么不放心的? 另则,想到盛红衣的来历,以及她对盛红衣的试探和确认,圆月的目光黯了黯。 兴许,真的如绿枝同她说的一般,有些事,她能寻到的唯一出路在盛红衣身上? 盛红衣自是不知道有人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来了。 她随性惯了。 既来之则安之,鬼门城在她眼中,已是她在幽冥界的最后一站,她更是了无牵挂,显得更加的放飞又豁达了。 都到这儿了,盛红衣不认为还能有什么变数发生。 她倒是也未给自己卜上一卦。 虽说,卜卦于她来说是一件信手拈来之事,但盛红衣并未过于依赖于它。 总不能每走一步,都要卜一卦吧。 这般的依赖,对她并无好处,长此以往,滋生心魔都是有可能的。 本就是闲庭漫步似的赶路,那就怎么舒服怎么来。 甚至于,路上他们也是走走停停,随性起来,他们更是不吝惜于稍稍绕道的。 这般心态之下,既然圆月都邀请了,她便坦然应了。 而他们这一波人之中,盛红衣几乎是说什么是什么。 季睦由着她。 阿兰是个性子软的,且她这一次外出,简直堪比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她开眼界都来不及了,在她眼中,盛红衣是她新认识的好友,是极厉害的,无所不能的好友,崇拜都来不及了,更是对盛红衣听之任之。 至于小团,它什么都不懂,只要有的吃,有的玩,它就开心。 是以,盛红衣应了圆月后,没人不同意,除了橙若垮着脸。 可是,谁管这熊孩子呢? 鬼门城的城主府和盛红衣想象的不一样,走近了才发现,看起来不像是象征权利和威严的城主府邸,倒像是一处平凡温馨的小院。 盛红衣几人面前,是一个院落,黑瓦白墙,中规中矩。 盛红衣甚至微微露了些诧异之色,她看了季睦一眼,季睦此时表情平常,似还未感觉到什么,盛红衣又收回了目光。 许是她多心了? 她只是觉得这院落,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这等房屋架构她在幽冥界从未见过。 幽冥界的屋舍,看起来都带着些阴森,大多泛着幽绿的光。 这其实也难怪,主要是这边常用的一种建房的砖瓦,是弱水河边的沙砾烧制而成。 弱水河边的那些沙砾,早就被弱水长年浸润的寒气十足,弱水之中的阴蚀之气就是这等绿色,许是因为这等原因,那些个砖瓦便沾染了同样的颜色。 不仅如此,屋舍也大多独门独户,除非是那种临街的客栈或者做生意的铺子,亦或者衡芜鬼城之中那种家族,大多鬼怪的所居之所都是孤零零的。 自古便有孤魂野鬼之说。 鬼怪魂灵的习性其实便是如此,孤僻自我,独来独往。 眼面前这一种,不属于任何一种,可是居然又让盛红衣有一种突兀的熟悉感。 这种熟悉感,是浸润在盛红衣灵魂深处的,让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分明是白霞城那一片地界常见的屋舍样式儿。 她的眼锁定在屋檐之上那小小的屋脊兽身上,是螭吻,很巧,盛红衣生活的那一片地域,用螭吻作为屋脊兽的很多,盛家就是如此呢。 螭吻,龙生九子之中的第九子,龙头鱼身,口阔好吞,属水性能喷浪降雨。 人们将之镇守于屋脊之上,是为避火。 盛红衣看了一眼,便垂下眼去,她突然想起了圆月说的话。 说她挂着是那个香囊乃是生前家族的徽记。 这若是旁人没什么,可圆月是谁啊? 她不是鬼门自主幻化而成的元灵么? 哪儿来的“生前”? 盛红衣面上未露异色,心中却乍然起了波澜。 圆月说起这事儿的时候,是以闲聊的方式,以至于,盛红衣也当真以为只是闲聊,便半听半不听的忽略了过去。 而今,看到这城主府,盛红衣心中生疑,开始复盘同圆月说过的话,期望寻找一些蛛丝马迹,结果这句话陡然就跃然而出。 这不对劲啊,很不对。 盛红衣又瞥了季睦一眼,季睦似察觉到了盛红衣的眼神,看过来一眼,眼神平平之中带着三分疑惑,意思似:你老是看我做什么? 一看就知这是个丝毫未察觉异样的。 盛红衣收回目光:“……” 罢了,师兄在细心方面果然还是不如她的。 一切也只是猜测,具体如何还需要看接下来的情况。 再说了,事实就是她这会子都进来了。 不管是龙潭还是虎穴,她闯也闯了,还是拖家带口的闯的,除了静观其变,找出破绽,再思解决之道还能如何? 总不能突然暴起吧? 关键就是,她若是独自一人暴起也就暴起吧,以她的机变,兴许还有三分可能逃之夭夭,可这不是都说了,她拖家带口么? 怎么暴起? 还有,总得考虑后果吧,出去最安全的地儿就是这里了。 她再同鬼门城交恶,那就是把自己的后路都堵死了。 她在幽冥界倒是要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存在了。 盛红衣心里一思量,就觉得特别的亏。 她哪儿能把自己逼到这份境地啊? 再说了,她自诩自己在幽冥界,并未主动惹事儿,从来都是事来惹她的。 她不过是自保,难道有错吗? 凭什么最后人人喊打,背负骂名的倒成了她盛红衣了? 她亏大发了已经。 这会子,还是得及时止损。 退一万步讲,万一,鬼门城这边她也出不去了,她是不是就得走回头路了? 硬闯衡芜鬼城,自衡芜鬼城出去?! 毕竟,衡芜鬼城有一条连接外界的出入口,衡芜鬼城的那些恶鬼都自那一处外出人界“狩猎”。 以前她不太清楚这个道理,而今在幽冥界待这么久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她都知道的不少。 也不差衡芜鬼城这一件事儿了。 说来,衡芜鬼城在盛红衣看来,可以说是个极其突破底线的存在。 若不是亲身经历,她从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么一个地方。 幽冥界,其实同“人界”并不相通。 毕竟阴阳相隔,自古便是如此。 可幽冥界之中,居然有一个衡芜鬼城,它偷偷的开了一个同人界相通的出入口。 而这个出入口显然也是不纯粹的,他们居然敢将整个“人界”作为狩猎场。 究竟是什么给了他们这么做的勇气? 而幕后那个始作俑者究竟是谁? 盛红衣其实一直知道这背后有一个“他”的存在。 “他”是连光昌以及魍原前辈都无比忌惮的人。 或许,还有杀神! 曾经的杀神似也很忌惮“他”。 “他”不仅是衡芜鬼城的缔造者,就连青龙冢的悲剧,都是“他”一手炮制。 而“他”,魍原、光昌对“他”束手无策,青玄作为真正的神兽青龙,居然在自己的地盘青龙冢,都护不住自己以及自己的地盘。 还有寻真真,世间唯一一棵寻木,该是不死不灭的存在,却差点儿元灵散尽,归于虚无。 而……就连盛红衣的那一个当神的前世,都几近周折,费尽心思,机关算尽,才算勉强保全了一丝她想要保下的。 这一切,答案已经呼之欲出,这个“他”非常的厉害,应是神界之人,而且身居高位,至少在实力之上难有匹敌之人。 至少,以盛红衣之能,想要打败“他”,痴心妄想。 对于这个“他”,盛红衣选择的是回避态度。 幽冥界的烽火,她无力解决,飞蛾扑火都算不得,何必在这儿碍事。 然,这人她是记住了。 衡芜鬼城那污秽之地,她也是再不想踏足了。 眉眼转动之间,其实不过须臾光景,盛红衣的思绪已是转了一个囫囵。 耳边,圆月的问话响起: “红衣妹妹,你觉得我这城主府如何呀?” 盛红衣抬眼看过去,已是眉眼带笑,她实话实说: “温馨之中带着熟悉感,实不相瞒,让我想起了我那久别的故乡。” “哦?” 圆月依然言笑晏晏,不过听盛红衣如此的直白,她显然还是没完全遮掩住自己的差异。 眼神之中那一闪而没的惊讶不仅是盛红衣,就连季睦都捕捉到了。 盛红衣看了一眼墙角错落有致的花草,感叹道: “圆月城主一定是热爱生活之人,瞧瞧这些花草,精心打理,我在外游历也算见过些许世面,将自己的屋舍打造的如此温暖的,可不多见呢。” 盛红衣只是有感而发,并不是恭维。 她心智坚定,便是捉摸不透自己而今是在什么样的境地,倒也还没有让她到开始说“软话”讨好别人的时候。 盛红衣这人有些怪脾气,甜言蜜语,她说起来比谁都甜蜜,能哄的人心花朵朵开。 但,她轻易不说出口,而且这要看人的。 她尊敬爱戴的长辈以及心中占的一席之地的亲人朋友或许有这个机会。 其余人,除非是让她极为高山仰止的大佬,否则,那是休想。 盛红衣这话,就是单纯的赞美。 这屋子,确实打理的很精心了。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夸奖惹了圆月高兴。 她眉眼弯弯,看起来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开心: “红衣妹妹过奖了,不是我,是我的那些姐妹们,等一会儿我们进去,你就能看到她们了。” “她们和橙若一样,都是我的好姐妹,我们一起生活在这里,若不是她们,我也不会是如今的我。” 盛红衣又看了圆月一眼,她总是觉得,圆月说话暗含深意,话里有话。 她数次在她面前提起这些,究竟是想要说什么呢? 她按兵不动,假装什么都不知晓。 她无欲无求,距离鬼门开还有数月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呢,若是圆月真有什么要说的,就不信她不说出口。 到时候,再试情况而定就是了。 盛红衣做了个“请”的姿势: “那我倒是迫不及待了。” (本章完) 391 不愿 盛红衣几人顺利的进了城主府。 直到进去,看到其中一行七人,环肥燕瘦,盛红衣不是不震惊的。 若不是圆月是女子,盛红衣会觉得这是哪个无良渣男收集的后宫。 结果,显然不是。 圆月言笑晏晏的同他们介绍: “这些都是我的好姐妹,红杉、黄裳、青琐、蓝枣、紫波。” “还有你们认识的橙若和绿枝。” 好么,七色花吗?齐活了。 圆月又像这几位姑娘介绍季睦几人,说他们是橙若的亲戚。 橙若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没说什么扫兴的话。 红杉很热情,她似乎是其中“大姐”一般的人物,见到盛红衣就凑过来,她是圆圆脸,笑起来很讨喜: “原来你就是红衣呀,我是红杉,咱们真有缘分,名字有点像呢。” 盛红衣点点头,朝她友善的笑笑,一副极好说话的模样。 兴许是盛红衣自己是女人,亦或者她知道在这个世界,女子生活的更加不易,盛红衣对女子总是宽容不少。 当然,她还是个颜控,比起季睦这等帅哥,能受她青睐的都是好看的小姐姐们。 这七色花,哦不,是七位姑娘,个顶个的,都是有颜的小姐姐呢。 若硬要分个五四三,那橙若,大约是垫底了。 怎么说呢,不是她对橙若有偏见。 也不知为啥,明明都经历了好几世,按说李将军只是她其中一世的生父,她这魂魄的长相居然带着李玄风的影子。 而李玄风是什么人呐? 人家是戎马生涯的大将军,那凶眉虎目,便是修身养性多年,长相依旧威武赫赫。 这要是长在男儿脸上,真是八面威风的长相,可带了一分在橙若脸上,她就显得有些“硬朗”了。 当然,盛红衣不至于说出来招惹熊孩子就是了。 除了橙若,其他姑娘真的各有千秋。 看的她心情顿时变好了,本来因为圆月的屡次试探,她心中到底是有所波澜的,心情自没有刚进城那么美丽。 如今看了这些貌美小姐姐,盛红衣瞬间回血。 她依着红杉被她引到座位上,又是奉上香茶,又是各色样的小吃点心,紫波还给上了漂亮的美衣,供她和阿兰替换。 盛红衣自己享受之余,倒是分了三分注意力给季睦,毕竟她可怜的师兄对女色本就是一棵朽木。 但,这是一棵纯情的朽木,硬碰硬没人能跟他硬刚,可若是这等的温香软玉,她怕他招架不住。 她师兄那是一心向剑的,为了他远大的理想和志向,盛红衣必须多担待点儿,若是让他失了防守,滋生了些心魔或者情劫等玩意儿,她可就是千古罪人。 对不起季家,对不起师父,也对不起玄尘门。 好在,这几位小姐姐人美心善,对季睦师兄很有分寸,应对得宜。 不仅如此,她们还对阿兰照顾到位,便是小团,也没有落下。 这般,盛红衣心中是真的觉得,这几位的做事风格,真的很拉人好感。 就凭这些,盛红衣哪里好意思板着脸,做那不识好歹之人呢。 恰是盛红衣这边宾主尽欢之时,玄尘门秀水峰上,季乘风揉了揉耳朵,只觉得耳朵痒的难受。 身边,当年一直陪伴他的那个小道童已经长大了。 到底是季家族中子弟,虽然资质浅薄,季乘风也收了他当个记名弟子。 虽然,当年的小道童,如今的修为已经超过了炼气三层,但也只有区区炼气四层。 道童,哦不,季靡数十年如一日,陪在季乘风身边,这些年,季睦和盛红衣不在家,都是他在师父面前尽孝的。 对,季乘风不仅收他当了记名弟子,还破裂让他叫他师父,不需要同旁人一样叫他长老或者峰主。 “怎么了?师父?”季靡看他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师父今儿个回了一趟季家,回来就这样了。 也不知族中又有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儿惹他烦心。 按说,不应该啊。 毕竟,师父这些年,着实过得风光。 虽然,修为无有寸进,但万幸的是,他的修为在金丹期便止住了跌势。 季靡虽然修为不高,但他是个机灵的,族中啥都瞒不过他,他还同镜门的季家人关系极好。 他心中知道,当年的师父,其实算是被季家变相抛弃了,而季睦季师兄,才是季家下一任当家人。 要他说,季家,做的相当的不地道。 既要抛弃乘风师父,却又舍不得乘风师父的修炼经验以及自身的人脉和宝藏,将下一个继承人硬塞给他,强盗一般想要接收他的一切。 师父大义,当真无私的接纳了季睦。 好在,苍天有眼,季睦是个端方正义之人。 他一心为师,却对家族不假辞色。 季靡心中对这个师兄惧怕有之,却也暗搓搓的钦佩。 若不是他的坚持,逼得季家改变了初衷,就不会有如今算得上融洽的季家,更没有如今秀水峰的安宁。 而季靡第二个崇拜之人,就是他的师姐盛红衣了。 谁能想到啊,一个盛红衣横空出世,被掌门看重,连带的也让乘风师父在季家无人敢不从。 若说,乘风师父凭借自己宽广的心胸获得了季家不少人的爱戴和支持。 那么季睦师兄用执拗到一往无前的决心保住了乘风师父的声望。 而红衣师姐凭借辉煌的战绩和诡异的人脉将乘风师父在季家的声望又拉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就凭季乘风有这两个徒弟,季乘风便是在玄尘门横着走,那都有人赞扬他这走法新颖帅气,非常有气势…… 自上一回那净坛庵的莲池大师来过后,季家不是又将自己师父的供奉提升了么?而且还送了厚礼。 按说,师父没什么烦心事啊。 难道: “师父?师姐有消息了?” 季乘风停下叹息,诧异的看了季靡一眼: “为何有此一问?你有你师姐的消息了?” 季乘风自然关心自己的徒弟,不过无论是莲池大师,还是玉妃和静客小师傅,都有传信给他,他自诩再没有人掌握的情况比他更加透彻了。 不过季靡这小子脑瓜子灵,再不像小时候小结巴一样,颤颤悠悠的,没准他还有别的什么渠道。 他跟镜门几个小子关系也好呢。 季靡脑子空白了一瞬: “啊?没有啊,我就是看您不高兴呢。” 季乘风撇撇嘴,脸又拉下来了。 他躺回了他的摇椅上,同记名徒弟念叨: “哦,是这个啊?大惊小怪什么,我就是回族里一回,被催婚了。” 季靡惊的直接跳了起来: “催婚?!那师娘怎么办?族里居然让您娶小妾?您您您!他们太过分了!” 季乘风也从躺椅上跳了起来,一把敲在了蠢徒弟的脑袋上: “要死啊,胡说八道什么?是催季睦,你莫要乱说,被你师娘听见,为师可有活路,你这个不孝的,是要害死我啊。” 季靡一把捂住自己的头,蹲回了地上,他拼命揉着自己的头,痛死了要,师父这铁手太重了,一准儿给他扣了一个大包。 他也很委屈好么? 是师父说话不清楚,怪他咯? 只不过他敢怒不敢言。 “原来是师兄,催您做什么?” 实际上他想说,催您有屁用,但不敢。 季乘风不知季靡的腹诽,他深以为然: “对啊,我要是能做通大小子的工作,那季睦也就不是季睦了!” 自他徒儿变多,他有时候为了区分,便大小子,二姑娘,小老三混喊。 “要是谁能让季睦那木鱼疙瘩迷途知返,接下传承宗族之大业,我替季家谢谢他。” 其实,他是无所谓啦,他虽然有道侣,不过却也没有生子,不过,季家家族,也没有出现过季睦这样的怪胎。 季乘风护徒弟,不愿说徒弟的不是,可,也兜不住族里念经一样给他洗脑,让他回来做季睦的思想工作。 他纯粹是被烦的要死。 “要我说,族长脑子不清楚,小题发作,怎么?还指望季睦再给他生一个季秀水呢?快别做梦了,季家绵延这么多年长盛不衰,运气够好了。” “怎么还贪心不足了呢?盛极则衰是世间铁律,能在出个季睦延续个千百年的荣光他就偷笑吧,莫要再人心不足了。” 季乘风声音淡淡。 季靡却不敢说话。 这指责族长的事儿,他一个小喽啰,哪里敢应和。 虽然心里觉得师父威武。 季乘风说了半天,也得不到回应,他无趣的看了季靡一眼,直言道: “你个胆小鬼,怕什么?为师还能让你被族长噶了?这要是换成大小子和二姑娘,一准儿附和为师,哼!” 季靡有些不服气: “大师兄那是可能的,可是师姐呢,您怎么知道?” 师姐虽然拜了师了,可是,师姐一天都没在师父面前待过,这事他记得呢。 师父不能因为对师姐满意,就美化师姐,把师姐说的那么神武吧。 季乘风白了他一眼: “你还不信?盛家那老头你见过吧!” 季靡:“……师父,您是说盛坪师叔么?” 他特意强调了“师叔”二字,以示对师父的无语。 什么嘛,在人家面前叫人家贤弟,回头私下里叫人家老头。 他记得盛坪师叔比师父还小几岁呢。 “咳,不要在意细节,为师要说的是,你家师姐,年纪小小的时候,就敢一人对峙族长了,盛坪老头就是看重她的虎里虎气,才挑中她当徒弟的。” 季乘风开始胡说八道了。 其实,他虽然没有见过这孩子,但这么多年,自旁枝末节,从她的生活环境,季乘风心中的盛红衣的形象早就鲜活丰满,她是什么性格,他心中清楚的很。 只不过,这些个说来实在太过复杂,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加上小老三又笨,他懒得跟他扯这么多,便挑了点最简单的说给他听一听。 果然吧,他说完,季靡还是一愣一愣的,他打了个哈欠: “就跟你说吧,你要学的多了去了,你的师兄师姐将不日回归,多学着点儿吧。” 鬼门城,闲聊了一阵,盛红衣等人便各自被领到各自的屋子,住了下来。 屋子收拾的典雅整洁,而且盛红衣几人的屋子是连成一处都在一个院子中,可以说相当的贴心了。 此后,每日的生活就很安逸,盛红衣等人想出门就出门,想回来就回来,红杉几个也不打扰盛红衣,只不过隔三差五,若是遇上了,便相约喝个茶罢了。 这般,宛若回到了闺中生活,平淡安逸的盛红衣都有些不自在了。 圆月分明话中有话,可她们住进来后,她却不急了,甚至都看不到她回来。 便是红杉等人,与她喝茶之时也只是闲聊,并未说什么。 这一日,盛红衣从外回来,恰好见到红杉在采花。 只不过,眉眼之间有些轻愁。 盛红衣的脚步声惊到了她,她抬起头,轻愁已遮掩干净,朝着盛红衣扬了扬手中花: “红衣回来了,可来煮花烹茶?” 盛红衣心里有点在意她刚刚的神态,恰好她也无事,便应了。 两人往厅堂走去。 盛红衣看了看红杉,主动开口问: “好些日子都没见到圆月城主了。” 圆月自那一日把他们领回来,盛红衣再没见过她。 这也是很奇怪,若是当真有事相求,这圆月何以总不出现? 盛红衣总觉得圆月的举动有些出人意料。 红杉似觉得很平常,眼都没抬: “她啊,忙的很呢,鬼门城一切都靠她呢,莫说红衣你这才几日没见到她,我们一个月能见她一回都算多的了。” 说完,戛然而止,没有多余的话,好像真就在回答盛红衣的问题。 并没有要渲染一下圆月的辛苦,更没有帮圆月说话引出什么话题的意思。 盛红衣不禁怀疑,莫非是自己多疑了。 人家根本没有试探她,要她帮什么忙的意思? 红杉已是将花丢进了水中,同盛红衣介绍这鲜花茶的鲜甜。 盛红衣坐了一会儿,便拿着一大包花茶回去了。 真就是纯聊天了哦? 却不知,在她走后,红杉叹了口气,紫波不知从哪儿走进来了。 红杉道: “真的不跟红衣说一说吗?” 紫波摇头: “你也知道圆月的脾气,她这人呐,固执呢,她现在不愿了,你说如何呢?” (本章完) 392 缘由 盛红衣回了自己的院落,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她也没有再做什么。 她随遇而安,旁人突然之间戛然而止了,那自有旁人的考量。 她虽然好奇,但今天她给过机会了,之所以给机会,主要还是因为圆月一行人给她的印象不坏。 她闲着也是闲着,若有用得着她的地方,举手之劳,她不会吝惜的。 不过,人家既然没接这一茬,那她也不会自找麻烦。 翌日,盛红衣便又出门了。 这些日子,她在鬼门城晃荡熟了。 因为第一天的壮举,鬼门城认识她的人还挺多的。 几乎走哪儿都有热情的人叫她“姐姐”。 盛红衣自小虽然是盛家所谓贵女,但她前世今生,基本上都算是生于市井。 贵女的由头不要也罢,她反正是和市井的大家伙儿处的蛮好的。 今日,盛红衣准备去鬼门看看。 当日来了后,到底没去成鬼门,盛红衣是第二日才去看了鬼门。 整个鬼门看起来就是一个古朴的大铁门,森森寒铁,顶天立地。 上面刻着许许多多的恶鬼图案。 这就是鬼门本尊,间隔着阴与阳,门内,是蚀骨的阴寒,门外,却承载了思念和希望。 中元节之时,这地府之中,其实是每一个鬼都有资格出去的。 并非是那些在阳世还有后人或者挂念的鬼的专属,便是无人问津的鬼怪魂灵,也有出门放风的机会。 它只有一个缺点,那就是要钱。 不过,盛红衣如今在看待这个问题上,早就不是曾经那么偏激了。 因为了解,所以也能客观。 她发现,鬼门对待普通鬼怪要出去这事儿,价格很是低廉,也就三块阴元石,这个价钱还有浮动的,遇到那些个实在拿不出来的,甚至都可能免费。 据这里的人说,三块阴元石的价码,自古有之,一直以来都是这个价。 只不过,自圆月掌管了鬼门城,这个价格便有了浮动。 说是看修为算钱,实则还不都是“劫富济贫”么? 幽冥界之中,能修炼到如盛红衣这等级别的,谁拿不出一万的阴元石呢。 换句话说,修为若是到了这个地步,赚一万阴元石也就是时间问题。 在修为高的人身上盘剥了银钱,也就是对低等的鬼怪生灵更多了一分宽容。 盛红衣自了解了这些后,对于圆月,她是持赞许态度的。 女子为城主,在冰冷的铁律规矩之下,比男子许是更多了些许柔软的温情。 而这一份温情便是鬼门城与众不同的温暖之处。 盛红衣今日之所以又准备去鬼门,其实就是一个信步而起的念头。 她今天出了门,先是去了鬼符斋,这是一处专门卖鬼符的地方。 掌柜的是一个鬼符师,据他自己所说,生前就是个符师,痴迷于符道荒废了修炼,阳寿尽了沦落到了这“地府”之中来。 既然来了,又因缘际会,让他入了鬼符之门,他也不想着投胎转世的事情了。 毕竟,谁知道这一投胎转世,从头来过都算是最好的结果了,若是连修炼资质都没了,那他连入符门的机会都没了,岂不亏大发了? 于是,他自号“符痴”,自鬼门城成立后,他发现这一处比较安稳,所以收拾了家当,就在这里定居了。 这符痴的故事,盛红衣听了有些咋舌,她自诩爱符,也见过不少符师,可痴迷到这等忘我境界的,她还没见过。 不过,两人不愧是爱符之人,头一天就有些相见恨晚。 盛红衣没事就喜欢往这边跑。 符痴对鬼符造诣很深,盛红衣同他一处,学到了不少东西。 盛红衣今天照例来了,符痴在绘符,没空搭理盛红衣,盛红衣也不需要人招待,便自己在旁边看。 这就是符痴的可爱之处。 他绘符从来不遮掩,就在这大庭广众之下。 盛红衣觉得他大气坦率,曾也问过他,为何如此,就不怕被人学了去。 符痴说: “学便学去吧,符之一道,有千千万万的先辈,亦有许多惊才绝艳的后辈,我不过是其中籍籍无名的那一个,若是有人因我的符而受益,或者得到了点拨,那也是对我的一种肯定。” 如此坦率豁达的心胸,盛红衣无话可说,这让她想起了前世的一些专注于某一个专业领域的大佬们。 他们是真正的学者,痴迷于自己喜欢的那些领域,至于其他方面,吃的好不好?穿的体面不体面?能赚多少钱?他们从不放一丝的心思。 而这样的人,却才是真正受人爱戴,尊敬之人。 符痴今天绘的鬼符盛红衣很熟悉,阴冥罩符,不过便是盛红衣自己都绘制不下百次的符,依旧能让盛红衣学到东西。 每个符师有自己的独门秘技,有自己对于符术的深刻理解。 这些都如无声的语言汇聚在了这符纹之中。 看人绘符,便是理解其中的语言,学习它,参透它。 于盛红衣,更是一个查漏补缺,互相印证的绝佳珍贵的机会。 盛红衣没打扰他,看的很认真,果然,符痴同她对于此符的绘制方法还是有区别的,而盛红衣觉得符痴有的地方绘制的确实比她的办法要好,因为灵气似乎更加的畅通无阻,一气呵成。 一符绘毕,并没有花太久时间,毕竟阴冥罩符属于四品以下,不算什么高阶符箓。 盛红衣回味悠长,想着回去再细细的回味一番,学习一二,恰好这里距离鬼门近,她一时意念起,想再去鬼门。 那一天盛红衣虽然来看过鬼门了,不过,却好像忘记登记这一茬了。 也不知道有没有影响,她今日突然想起,便想去询问一番。 符痴今天没有接二连三的绘符,一抬头,就看见盛红衣要走了,诧异的挠头: “咦,你今天有事?” 盛红衣不知符痴要问什么,到底是成日专注于符术之人,平日说话便有些直愣愣的,想一出是一出,一点不圆滑。 除了符术两人能畅谈无阻,平日其他话题,盛红衣是日常接不住他的话的。 “什么?” 她也习惯了,不懂便问。 “你今天怎么说走就走了,我以为你是闲汉一个。” 盛红衣:“……” 她闭了闭眼,罢了,不跟二愣子计较。 什么闲汉?这让她想起了在家闲着的抠脚大汉。 有没有搞错,她好歹是个女子,她虽然离开娘亲多年,再难有白霞城的精致,不过,平日虽然不太注重穿着,但也整洁清爽,远远落不到闲汉的地步吧。 真是无语。 “我去看看鬼门不成么?” 说罢便向门外走,她已是不想同这个不会说话的聊天了。 “你去那儿干啥,你小心些,那鬼门我觉得快撑不下去了,哪一日,要是突然坍圮了,别把你埋里头了。” 符痴说这话的时候,随意的像是在说“你吃了吗?”一般的寻常,甚至已是再低下头去,摸出了一张新符纸,大有再绘一张的意思。 “什么意思?”盛红衣心中一咯噔,停下脚步。 符痴困惑的抬头,愣怔了三秒才接上之前的话头: “你是说鬼门要坍圮的事儿?” “这又不是什么秘密,鬼门城人或多或少知道些啊。” 盛红衣一脸的惊疑: “怎么回事?鬼门怎么会倒呢?” 鬼门不是开天辟地就一直存在于幽冥界的么?这应该属于神器级别的存在了吧? 怎么会说要坍圮就要坍圮? 符痴停下手中的笔,无奈的瞪了一眼盛红衣,这么多天的相处了,他哪里不知道这人,最是执拗。 她想知道的事情,她就是要知道,而他作为知情者,肯定没法安生。 今儿个这符,至少这会子又绘不起来咯。 他放下笔,便道: “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清楚,但这件事,已经很多年了。” “自圆月出现,建立鬼门城之前,鬼门就已经风雨飘摇了。” “后来,圆月出现了,她生前所在的家族好像精通阵法,所以她布了一个阵法吧,维持住了鬼门,不过,这些年,好像维持不住了,鬼门内部已是腐朽,辉煌不在,日暮西山。” 说着,他摇了摇头,很惋惜。 于符痴来说,他可以平静的说这件事儿。 一则,他本就是不谙外事,专注符之一道,鬼门没了,若是动荡不安,鬼门城不再,于他而言,也就是卷铺盖走人,继续过漂泊的日子。 这般的漂泊,他经历了无数次。 幽冥界如此的广大,他就不信,容不下他一介孤魂。 便是容不下,那便是所有鬼魂的命运,真到了那一步,他就同其他鬼魂一样坦然赴死便是。 哭唧唧的,忐忑不安的做什么? 另则,符痴本就没什么亲人,后来,他滞留在幽冥界很多年,距离人界也很遥远了,便是有些早年的情谊,也早就消弭。 人世间了无牵挂,他更没有兴趣通过鬼城去“阳间”一游。 这般,他说起这等事儿,真就是平铺直叙,没有带任何的情感。 完全和已是心中掀起惊浪的盛红衣是两副面孔。 终于,盛红衣明白了之前她觉得违和之处,都一一有了解答。 为何,圆月用这种办法敛财,在盛红衣看来,明明是一种很有效的生财之道,可圆月穿着朴素,就连城主府中七彩姐妹,也过得极为寻常,无有一丝奢靡。 大约,那些钱财,都用于布阵了吧? 难怪,圆月整日忙得脚不沾地,连人影都不露。 难怪,她总是觉得圆月对她欲言又止,还有城中那些鬼众,时不时的会有“帮帮圆月”这样的只言片语露出。 盛红衣本以为只是闲聊,圆月很忙众所周知,城中不少人对待圆月的态度宛若对待自家小女儿,有些心疼她,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却没想到,原因是出在这里。 盛红衣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她突然问: “不是?圆月不是鬼门幻化的元灵么?” 外界都是这么说她的。 “是也不是吧。” 符痴又挠了挠头,有些不自在,同人促膝长谈符道以外的事情,他反正是很不自在。 但,怎么说呢,盛红衣这死丫头凶的咧,他气势上就强不过她,符术上他也有不少要向她学习之处。 所以,一句话,他惹不起她。 自然她问什么,他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呗。 完全不敢如他对待旁人一样,说摞挑子就撂挑子,谁也勉强不了他。 “何以见得?”盛红衣追问。 符痴便道: “鬼门一直是有一个元灵的,但那个元灵随着鬼门情况不好,逐渐破落坍圮,也越发的孱弱了。” 他看了一眼盛红衣,觉得她眸色灿亮的吓人,总觉得,这样子的她可能要搞事情了。 他后知后觉又本能的摸了摸胳膊,鸡皮疙瘩全爬上来了,是怎么回事? 感觉有人要倒霉的样子。 他又寻思了一下,觉得谁倒霉也轮不到他倒霉,他又放下心来,继续说道: “鬼门有元灵这事儿很正常啊,它都存在世间多少年啦?没有元灵才奇怪好么?” “不过,鬼门以前那个元灵很内敛,它从不出来乱晃,只在鬼门周遭活动,然而,鬼门有元灵一事不是我胡说的,许多人都知道呢,有些人还见过呢。” “后来,它不是孱弱了么,圆月不知道怎么就来到了这里,大约也是他俩的缘分吧,后面这个就是传说啦,就说圆月好像用一种秘法,吸纳了鬼门的元灵。” “吸纳了元灵么,圆月的修为便有了提升,不过作为回报,她成了新的元灵,自然要承载鬼门的责任咯。” “虽然我不太管这些事,但我觉得这些年,圆月做的还挺好的,我听说现在外面已经乱的不像样了,可你看鬼门城,日子过得多舒坦啊。” 符痴自觉这些话全都是肺腑之言了。 他两耳不闻窗外事是真,但架不住他开了个鬼符店啊,平日开门迎客,有的是人在他面前叨咕一些秘事。 他虽然不善言语,平日更不善交流,但不代表他傻呀,他脑子别提有多灵活了。 四面八方的消息一汇聚,在他脑中,自能汇聚出一个事情的原委。 他自认,大约也距离真正的真相不远了。 (本章完) 393 鬼门绝境 鬼门,盛红衣还是去了。 她要去仔细看看,这鬼门是不是像符痴说的那样。 盛红衣到达鬼门之时,那边的人并不少。 来去往往,很是热闹。 毕竟人死后,除了中元节众鬼出动,还有一个日子要从鬼门走一遭。 就是人死后七日,需从鬼门出回魂一次,算是逝世之人对人世的最后道别。 所以,盛红衣见到的都是这些人。 刚死之人,脸上的表情就丰富很多了。 盛红衣一路走过,有哭泣的,不甘的,麻木的,恋恋不舍的…… 这些人出鬼门,都有鬼差带着。 鬼门也不全开,右下角有个小门,从小门进去便是了。 也就是从这件事,盛红衣才知道,鬼门直通黄泉路。 待得七日还魂归来,所有的鬼魂便各归其位,交付各殿管理。 盛红衣一身低调的黑衣,走过来之时,依旧吸引起了众人的目光。 毕竟同有鬼差看守的鬼魂比起来,盛红衣气场强大,走路姿态更不像走走停停的鬼门城那些普通的鬼民。 不少鬼怪,包括鬼差,都往她看过来。 盛红衣目不斜视的走过去了。 旁人的目光,她经历太多了,这一点,根本不算什么。 她就那么直直的立在了鬼门十步远之处。 再往前是去不了了。 这是普通人距离鬼门最近的距离。 站定之后,盛红衣静下心来,闭眼凝神,再睁眼,眼中光芒尽收,似藏着万千的危机和神秘。 从她眼中,她其实“看”到了灵气的一些动向。 光是用“看”的实际上看不出什么。 盛红衣倒是感受到了阵法的痕迹。 就在她眼面前,其实是一个阵法包裹着鬼门。 而周遭的灵气被它吸纳了进去,按照这个走向,应该是源源不断的供给鬼门。 隐约之间,盛红衣确实闻到了些“腐朽”的气息。 这气息很淡,若不是亲灵体质,盛红衣是没法这么敏锐的。 腐朽,可不是什么好词。 万物将死才会腐。 鬼门的轰然倒塌,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必然要经过漫长的挣扎过程。 盛红衣想进入到阵法之中看一看。 她心中到底是不忍亲眼看着鬼门在她面前彻底土崩瓦解的。 一则是为了自己能顺利出去。 另则,鬼门这等神器,历经不知多少万年而不朽,突然死去,便是作为没什么相干的旁人,也难以不动恻隐之心。 这种恻隐之心,纯粹就是对宝物的一种怜惜吧。 好比对焚邪,盛红衣也是有怜惜之心的,否则就没有后来她对焚邪的接纳了。 而对鬼门,也是如此。 正当她起了念,身后突然传来了叫声: “红衣。” 盛红衣扭头看去,是圆月。 她点点头: “正想去找你呢,圆月城主,能否带我进去看看,鬼门到底怎么了?” 盛红衣直截了当,开门见山。 这件事儿既然是公开的秘密,盛红衣也没准备当做自己不知道,再去旁敲侧击。 圆月沉默了一下,她眼神没有回避的看向盛红衣: “你要管这事儿?” 盛红衣也回视着她,语气平静,掷地有声: “一开始,你不是也想我管么?而今我想管了,你怎么不乐意了?” 这就是盛红衣不理解之处。 圆月叹了口气: “此间事危险重重,你不日便要离开,若是牵扯其中,对你不利。” 盛红衣微愣了愣,她想了诸多理由,却没想到圆月竟然是为她考虑吗? 只一瞬,她张扬的眉眼陡然柔顺了许多: “原来竟然都是为了我,但我今日听说,这鬼门不一定能撑到中元节?是以,我能不能通过它出去还是个未知数。” “再者,我虽然人微言轻,但同鬼门城还算有些渊源,同那橙若算得上是亲戚,圆月城主便让我进去看看,若是我没法子,那我也绝不逞强,若是有法子,便让我一试。” 盛红衣也没想到,自己还有一天为了帮别人的忙还能如此软和的说话呢。 但,她从来想到便做,顺心而为,并不觉得如此丢份儿。 圆月眼中闪过异样的光,她也实在没想到原来盛红衣的性格这么的……让人舒服。 “行,正好我要进去,那就咱们姐俩一起进去吧。” 圆月眉眼弯弯,语气之中的亲近之意溢于言表。 盛红衣点点头,两人再没有二话,一前一后,往内走去。 圆月提醒了一句: “跟着我的步伐。” 一时,便没有其他话了。 盛红衣自是紧紧相随,圆月眼角余光瞥了瞥她。 这盛红衣走路姿势不紧不慢,却能精准的跟上她,一点差错就不出。 这可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盛红衣虽然名声在外,但也是圆月第一次同她共事。 如今看来,当盛红衣的伙伴真算得上一个不错的体验。 一个聪明,实力强,一点就透的队友,是会给团队带来勇气的。 便是圆月,为着鬼门成的事情而操心,这会子竟然都觉得心中似被安抚了些许,和缓了一些。 这就是盛红衣的个人魅力了,她光是站在那儿就能给人带来信心。 前半段路,两人无言,后面,圆月开始说起了她的事情,也算同盛红衣解释一番鬼门的事迹。 盛红衣默默听着,十有八九,同符痴说的差不多。 只是,其中有些细节,有些出入。 “……其实呢,我很感激鬼门元灵,若不是它,我早就魂飞魄散了。” “当年,我辗转来到此地,虽然入了鬼修的门,但修为极低,又是女子,吃了许多的苦,遭到了很多不公平的对待。” “我当时来鬼门,也是想着再看人间一眼,然后快速的消散就是了。” “不过,却没想到,我被救了,救我的是鬼门元灵,而照顾我的是红杉她们。”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鬼门元灵救过许许多多的女子,有的人走了,红杉她们几个是自愿留下的。” “我在这里养伤,与红杉她们建立了深厚的情感,不是姐妹胜似姐妹。” “在这里时间久了,我也逐渐知道了鬼门的事情。” “原来,鬼门的基石在很久前就被挖掉了三块,而这三块用了其余的石头填充。” “这事儿,是一位……神族做的,当年他不知怎么骗的鬼门同意这一点,可是,令人没想到的事,他是在暗害鬼门,等到鬼门元灵发现不对,已是大势所趋。” “它根本无法应对这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逐渐衰败下去。” “我自是不愿看到这些,便想法子想要救它。” “而我,资质特殊,乃是纯阴之体,与鬼门元灵契合,若说相救,确实也只有我能了。” 纯阴之体万年不遇,能遇上一个,确实是烧高香了。 盛红衣听到这儿,心中如是想。 “不过,我这个救,也不是真的一劳永逸的。” 说着说着,圆月自嘲一笑。 “否则也不会到这个地步不是么?” 她只是念叨了一句,便收拾了心情,再次说起了她同鬼门的渊源。 “我用纯阴之体融合了鬼门的元灵,从此后,它便是我,我便是它了。” “我本以为融合之后,有白家阵法相助,至少能给我多一点时间寻求解决鬼门困境之法,却没想到,终至如今越发的……” 圆月突然哽咽,她突然道: “红衣,原本我是不想将你牵扯其中,但你进来了,我这会子心中又怀抱起了无限的希望。” “鬼门元灵,它真的很好很好,它从救我的时候,就知道我是纯阴之体,却没有趁我受伤无感觉的时候,趁虚而入。” “包括现在……明知道鬼门不好了,它还谢谢我,说谢谢我延续了鬼门的生命,说它消散了也好,便可以还我自由了……” “红衣,我……我实在是放不下它,以及城中这些姐妹们……” 圆月也不知道为什么,多年的支持在这一刻,突然破防了。 她想,大约真的是红衣有一种独特的让人信服的魅力吧。 这里四下无人,是她所布下的阵法,她看着这一切,悲从中来,一股脑儿便将连同红杉几人都没说过的脆弱全都说出来了。 盛红衣长长喟叹一声,上前拍了拍圆月的肩膀。 若说五感敏锐之人有什么缺点,那么就是极容易感知到对方的情感。 尤其,是这么强烈澎湃的情感。 这世上,从来没有非黑即白的事情,资质这种东西,也是如此。 有极好的一面,那就有薄弱的一面。 毕竟,孤阴不生,孤阳不长。 因此,五感敏锐之人极容易经历情劫。 圆月的悲伤难耐,盛红衣感同身受。 她是明白圆月的。 鬼门元灵是圆月是恩人,哪怕到了最后,自己即将消散,它也最大限度的保住了圆月。 这等恩情,这样的做派,圆月如何眼睁睁的看着鬼门元灵彻底消散。 修仙者,说到底还是人,脱不开人世间的七情六欲。 也难怪她悲伤难忍。 盛红衣心里沉甸甸的,这种对世界之事无能为力之感,涌上心头。 终究,他们只是世间亿万生灵之中的一个,沧海一粟,如何能事事都扭转乾坤呢。 对于这等人生之中的遗憾,除了接受,似乎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她抿了抿嘴: “尽人事,听天命,世间从来没有绝对的死局,死中有生,我们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圆月,鬼门元灵还没消散,我们还有机会不是么?你若是现在就支持不下去了,那它怎么办,红杉她们怎么办?” 圆月紧紧抓住盛红衣的手,从她温和但沉稳的语气之中,似乎终于获得了力量。 她迅速的,眼眸之中原本带着的一丝仓皇消散了去,用力的点了点头: “好。” 两人继续往前走,很快,盛红衣只感觉一阵灰色的夹杂着诸多气息的灵雾扑面而来,其他的,盛红衣一时分辨不出,可是其中那浓郁的腐朽之气,盛红衣还是感知的很清楚的。 她知道,这是终于到达真正的鬼门面前了。 鬼门,还是那个样子,不过,盛红衣看到了到处排布的阵旗,以及一旁堆砌的阴元石和阴灵石。 圆月一来,就自动自发的把阴元石和阴灵石往阵中塞。 哪怕明知道杯水车薪,事情越发的走向绝境,可圆月一点不含糊,倾尽所有。 盛红衣自是动容的,阴元石也就罢了,可是阴灵石可不是那么好得的。 这些年,圆月苦苦支撑,很辛苦吧。 圆月突然笑道: “这些年,橙若她们跟我过得都是苦日子,想尽办法的替我敛财,为的就是能供应这个阵法。” “红衣啊,我忝为长,托大替橙若求个情,那熊孩子是嘴巴挺坏的,可是心不坏,你揍她的时候,也不要把她揍的太没面子了。” “这些年,也是多亏她了,我知道她的生父是谁,是枉死城的客栈李掌柜吧?” “橙若这些年自她父亲那儿得到的钱财,一点没用于自己修炼,全都替我填在了这里。” “我也是惭愧,可也没办法。” 圆月也有些赧然,她这就是明晃晃的护短了。 主要,她知道红衣有分寸,她虽然不在家,可家里的事情她都知道。 可每次知道了橙若无论是动嘴的能力还是动手的能力,都被红衣碾压,成日到晚气哼哼哭唧唧的,她就有点偏心眼了。 盛红衣哭笑不得,倒是不放在心上,她知道圆月的意思。 护短呗。 她也护呢。 这要是在盛家,她的姐妹,若是被人揍了,她也不高兴呢。 “嗯嗯,听到橙若是这样的孩子,那我就不揍她了。” 她对她那义父也有交代。 这孩子没长偏了,还心存善良,知道担负起责任,在鬼门城有自己可以信任的好姐妹一起生活。 盛红衣相信,从头到尾,李玄风都并未强行的让橙若去做什么。 他只是希望她能过得开心快乐,就够了。 就和这天下万千最最平凡的爹娘一样。 有的爹娘喜欢掌控孩子,可却也有很多,他们只有最朴素的愿望,那就是惟愿自己的孩子幸福安康,开心快乐。 而橙若,现在就挺快活的。 她扭头转向鬼门的方向,突然目色一沉,忍不住道: “我似乎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本章完) 394 再现(一更) 盛红衣有此一说,同时,迅速的,她全身的气势就是陡然一变。 这种感觉,在她身边的圆月有切身的感受。 就在刚刚那一瞬,她突然之间就觉得,身边原本那女子尚且算得上温和的气息已然变得危险。 如临深渊,其下不知有多少的危险蛰伏。 圆月因为有鬼门元灵的加持,这些年加上她勤耕不辍,圆月的修为看上去是高于盛红衣的。 她自认战力不弱,可在盛红衣面前,她还是被她突然而至的气息压的喘不上气来。 圆月实在难以想象,什么样的生存环境,会磨砺出盛红衣这样的人。 有天资的人她见得多了,甚至,她曾经也是天资卓越的那堆天才之中的其中一员。 可天资卓越还能随时就能释放出这般危险的杀气的,真的不多。 这样的杀气,更像是尸山血海之中拼杀出来的,绝不是靠修炼就会有的。 圆月就没见过。 可是,生为盛红衣的队友,她却更加的安心。 随着盛红衣的话说出口,她的神识已经出去了,快速的在整个空间扫荡了一圈,极快的就锁定了几个点。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盛红衣已是站在了鬼门的某一处。 她手指指着一点,先是默默的看了一会儿,便回头问圆月,虽是问话,语气却笃定无比: “可是这里有异?” 盛红衣确实笃定。 圆月说了,一个神族用其他石头替换掉了鬼门的三块基石,盛红衣恍然听过类似的故事。 青龙冢之中,寻木不是也是被这么骗来的么? 但凡被骗,证明被骗之物或者生灵是有利用价值的。 青龙冢那处位置本就是一处风水宝地,既属于神界,又得天独厚的在幽冥界占了一席之地。 寻木是一株神树,上通天,下连地。 把控住青龙冢和寻木,许是就能坐在神界,就能管控住幽冥界的一切呢? 其实,差一点就让“他”成功了呢。 那么,他动鬼门又是为何呢? 盛红衣心有闪过此点疑问,但一闪而逝,她并无深究的打算。 这鬼门,本就是自古而今的古物,这样的东西,自有它的渊源和神奇之处。 “他”动鬼门,自是不怀好意吧。 不用说,圆月口中的神族是谁,盛红衣心里有数。 是堪比幽冥界主宰的那个人。 他搞出个衡芜鬼城,又毁了青龙冢还不够,又对鬼门下手了。 而这气息又熟悉极了,熟悉的令她厌恶。 这气息,盛红衣不止闻到过一次。 一次是魅鬼,一次是天恶,还有……在守正那里,她隐约也嗅到过这种气味。 其实,守正那边的情况,盛红衣了解的并不太多。 她同它匆匆接触了一回,便进了青龙冢,此后再没见过面。 她没有追问过太多关于守正的信息,魍原前辈似也不屑提起它。 若说,那时候,她对于守正的气息还显得很懵懂,并不熟悉,还需靠着魍原前辈的提点。 那么,随着她修为日渐加深,尤其自她学会了“融”入周遭环境,她发现,那些隐蔽的,曾经难以察觉的东西,在她五感之中,逐渐无所遁形起来。 只不过,距离她见过守正已是很久远的事情。 盛红衣平日自然不会想起这人。 但,今日,盛红衣定定的看着鬼门,似通过鬼门在看着那些天外飞石。 这熟悉的气息勾动了她的思绪,让她把经历过的那些事儿都串联了起来。 这天外飞石,还真被魅鬼说中了,无所不在啊。 这到底什么玩意儿啊? 非魔非鬼。 原来,它们都扎堆出现在了幽冥界。 所以,是那位神族弄过来的怪物咯? 她突然勾了勾嘴角,本来么,她只是抱着尽人事,听天命的想法。 生与死,乃是世间规律。 任何东西都有自己的天命所归。 命数到了,便是还尚存一丝生机,可,这一丝生机,盛红衣不认为自己能准确的捕捉到。 这可是鬼门呐,一个远古走来的神器,哪怕衰竭至此,也是庞然大物,自带着独有的威严了。 站在它的脚下,依旧能感受到那股自历史长河之中淬炼出来的神秘,无人敢欺辱,更无人敢小瞧它。 它的生机,岂是微小如尘埃的盛红衣能捕捉的。 毕竟,盛红衣很清楚,自己也不是什么曾经那个梦中的神族的盛红衣,不可能有救寻木的手段。 她现在是万千芸芸众生之中的一个罢了。 所能做的,只能是尽全力。 当然,这些,她不会同圆月去说的。 说了如何,不说又如何? 总归是尽力了,结果如何?谁能保证自己能够扭转乾坤呢。 可是,现在看到天外飞石再现,她的“轴”劲儿上来了。 怎么哪哪儿都有这玩意儿。 她怎么哪哪儿都碰到“他”干的这些腌臜事儿啊。 既然老天总让自己遇到这个,就是让自己惩恶扬善来了。 她一定是和“他”先天八字不合。 否则,幽冥界这么大,凭啥都是她遇上? 而她也觉得很憋屈啊,她不过就想借鬼门出去而已? 容易么? 因为“他”,她的事情受阻,都几回了? 这种事儿她也不是一次做了,仇更不是一天结的。 这事儿,她没完。 盛红衣突然而来的问话,圆月倒是接住了,可心中的疑惑更多了。 “是啊。” “这里是一处。” 这种奇怪的石头同鬼门嵌合的天衣无缝,她知道那三处在什么地方情有可原。 毕竟,她身体里有鬼门元灵在,自然继承了鬼门的记忆,鬼门好比元灵的身体,自己的身体哪里出了岔子,她自己怎么可能不知晓。 可是盛红衣,这是第几次来这里? 也没见她做什么,好像就是随便看看?! 她就能清晰的知道那异物的位置? 这千年万年都没人做到、发现的事情,盛红衣花了一盏茶的工夫,做到了? 盛红衣又抬头环视了一遍,然后,自她指尖两点暗色光芒激射而出,狠狠砸在两处墙体处,留下两道浅浅的印子,便乍然消失了。 “还有这两处?” 圆月已是不知道摆什么表情了,她干脆没有表情,麻木的点点头。 盛红衣眯了眯眼,看了看这三处的位置,并不急着出手,似在寻思着什么。 (本章完) 395 传承(二更) 圆月并不打扰盛红衣,就站在一旁静静的等待着。 到了此时,她是真不急了。 她刚刚情绪外泄,同盛红衣这儿宣泄了一番,已是将自己最崩溃的情绪释放了出来。 后来,见到盛红衣如此神乎其技,不知为何,竟然能精准的寻到那怪石所在位置。 这种感觉如什么呢? 就好像一个病入膏肓无药可治之人,走在大街上,突然就被一个陌生人拉住,三下五除二精准的指点出了病症所在位置。 哪怕,他还没有开药方,这本事也是神乎其技,很难不让人产生希望。 而圆月一贯理性,越到这种时候,她知道越要克制,越要循序渐进,毕竟心急吃不得热豆腐。 再说了,千年万年都等得,也不差这一点时间了。 她还是那个冷静坚韧的圆月。 盛红衣自己一人静静的思索,她觉得,这三块被替换的基石位置不简单,绝不是随便放置的。 几次同“他”的交道打下来,盛红衣发现这就是个实打实的衣冠禽兽。 哦不,说禽兽都是抬举“他”了。 毕竟,禽兽尚有情感。 “他”么,在幽冥界应该有着很高的声望,而“他”并不想破坏自己的声望,可“他”又要暗搓搓的行这些伤天害理的用以满足“他”的泛滥私欲的坏事儿。 因为他的贪婪,所以,“他”做事不仅隐蔽,下手也足够狠毒。 三块基石,为何是三块,而不是五块七块两块? 这必然是有什么缘由的。 必是三块基石,就能为他达到目的。 盛红衣看了半晌,总觉得跟符阵应该是会有些关联的。 这位置排布,隐约让她有些熟悉感。 尤其是其中的勾连,许是暗合着一些古法。 只不过,一时,盛红衣并不能辨析出是什么。 索性,她神识探入储物手镯,在其中摸索起了符阵书。 不清楚,就把书拿出来看看呗。 说起来,她参研符阵时日尚短,也缺乏实战经验,尤其,自从来到幽冥界,她成日繁忙,已是极少拿出符阵书,大约也生疏了不少。 符阵一道千变万化,她自也无法识别出全部。 却是,在要拿书之时,盛红衣的神识瞥到了旁边一个小布囊,盛红衣愣了一下,恍然间,有些东西她突然就了然于心了。 圆月,难怪让她觉得熟悉了。 她刚刚摸索到的那个布囊,是用来装包含有阴灵气的灵矿石的。 而这个布囊,又是黑山妖道给她的。 当年,她给黑山妖道绘制阴冥罩符,后来为了验证天地铢为何能“吃”掉黑晶石?它们是否对所有包含阴灵石的矿石都喜欢? 为此,她诓了黑山妖道好几种包含阴灵气的矿石。 这个布囊便是黑山妖道拿出来的。 它通体黑色,右下角的位置却绣着一个小小的月牙,上下各吊着一颗小小的星子。 答案昭然若揭。 黑山妖道同圆月关系匪浅。 圆月说过,这是圆月的家族徽记。 而黑山妖道的生平经历,盛红衣是清楚的。 他野路子出生,早年就是一个百无禁忌的散修,背后根本没有任何家族。 所以他为何将别人家的家族徽记刻在自己的随身之物之上? 不仅是这个布囊,盛红衣已是想起,黑山妖道的衣袍边角,还有偶然露出的手腕,似都有这个标记。 当时,盛红衣并不太好奇,人都有自己的癖好,莫说这修真界域,在现世,纹纹身的那也多了去了。 可是,结合当年字里行间,盛坪和黑山妖道说的话,再看圆月…… 莫不是,这是什么劳什子的苦命鸳鸯吧? 天各一方的那一种。 盛红衣:“……”她觉得在这种关键时刻,居然让她窥知这么狗血的事情简直是相当令她无语了。 有点……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 那黑山妖道,是她家老头的好友,又在她筑基的关键时刻,帮了她一把,这是对她有恩。 圆月么,为人处世的风格让她觉得很不错,是个可以相交的伙伴。 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居然有那种关联么? 目前来看,装作啥也不知道,是不是比较好。 她正寻思着呢。 却不想,她可能表情一下子太过呆滞,被人家抓个正着。 “红衣,你怎么了?有什么为难之处吗?” “不用急的,你且在这儿慢慢想,我会一直陪着你,便是最终,没有结果,那也只是命定而已。” 圆月温声安慰盛红衣,语气轻软。 盛红衣回神,把心思放在正事上,目前果然不是纠结那种事的时候。 她抽出符阵书,一边翻看一边解释: “这三块基石的排布好像是一种失传的古法,我得寻一寻它的来历,若是知道它是哪一种,也能有针对性的寻求解决之道。” 圆月一抬头,就看到盛红衣手中的符阵书,她脸色倏然惊变: “符……符阵书?” 盛红衣手一抖,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又见让圆月失态的是符阵书。 她才缓了口气: “啊?这个啊,圆月城主认识?” 圆月吃惊的看了盛红衣一眼,末了收回目光,苦笑一声: “我白家,就是符阵一道唯一的传承者,当年遍寻符阵书而不可得,最终,家族凋零,没想到,却是在死后,看到了这符阵书。” “原来,它当真还存在这个世上,若是……可惜了。” 真是时也,命也。 符阵一道,世间本以为早就失传,可是,无人知晓,符阵还有一支苟延残喘的传承后人。 只可惜,到圆月这一辈,也凋零的不像样子了。 而她白月牙至死,也未寻到一个满意的后人传承。 在这幽冥界,突然看到这个,圆月好不容易平静的心房,又起了波澜。 她闭了闭眼,罢了,人都死了,她同白家还有什么关系呢? 她现在是圆月,不是白月牙。 盛红衣若有所思的看了圆月一眼,怎能看不出她的意难平呢。 盛红衣叹息: “圆月城主有空吗?可以同我一起参研么?” “说起来,隔行如隔山,我本也没有什么学习阵法的天赋,若是城主能一道,想必能更快寻到解决之法。” 圆月沉默半晌,抬起头,眼眶湿润,毕恭毕敬: “是。”(本章完) 396 破了 盛红衣知道,圆月为何如此的毕恭毕敬。 若说,刚刚,两人以平辈论交情,那么这会子,盛红衣能感觉到圆月发自内心对她的感恩和尊重。 原因显而易见。 因为符阵之道的传承。 圆月现在是鬼修,还有机会重返人间,她若是想将这一脉的传承给续上,不是没有机会。 盛红衣此举,就是在支持她。 如同一个家族瑰宝,在很久之前就失去了。 某一天,有人得到了它,无偿的将它又送到了这个家族的后人面前。 这乃是无上的恩情。 圆月很清楚,也真心感激。 盛红衣垂下眼,善意的提醒了一句: “传承这种事情,并非只以血脉为引,只以血脉,未免有些单调,咱们修炼之人,本就血缘单薄,这样不是故步自封了么?” 何止故步自封? 简直画地为牢。 如何能确保血脉亲缘之下就是有天赋,能学成符阵的孩子? 这还是符阵之术,门槛贼高的东西。 莫说普通人,便是修炼资质绝好之人,也不敢说自己能看得懂符阵书。 在这一点上,盛红衣其实是很佩服季家的。 季家能变得如此强大,与他们家族的“有教无类”是非常相关的。 季睦曾经说过,他这般的特殊体质,在季家其实还有。 虽然没有他的体质特殊,但也在特殊体质范畴之内。 季家“包容”这些人,给予他们一定的帮助,甚至包容他们进入季家谋生、实现抱负。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如此情况之下,这些人最终有许多人成了季家的“门客”,甚至联姻,便是有那天性冷漠之人,至少也记得季家的一份恩情。 这般,日积月累,方才有了如今强大到不可攀的季家。 盛红衣看了看手里的符阵书,这东西只在自己手上,实在有些埋没它了。 到底没法子发扬光大。 因为,盛红衣深知自己想要什么? 她对符阵,不过是当做一种制敌的技能去认真学习,但这是一种被动的做法,不是她主动想去学习的东西。 说白了,那便是她对符阵不够热爱,就更没有什么激情说要去延续它们。 加上她的本性,好吃又懒散,凡是需要吃苦的事情,除非必要,她都是尽量让自己少吃苦的。 要知道,她连徒弟都是不准备收的,如何传承这些东西。 这东西,圆月既然意难平,她原本所在的家族就是传承符阵之道的,这可以保证符阵之术到她手里,一定不会白瞎了。 若把符阵书当做人,跟了她盛红衣那么久,她总得把它安置妥当了。 真是瞌睡来枕头,这不就来了。 事后,走之前,符阵书赠予圆月也不是不行的。 盛红衣开始认真考虑这件事。 只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目前只是有此打算。 两人也没再说什么,都把心思收回来,放在参研符阵之上。 就这么不知看了多久,鬼门之中,没有晨昏,更看不到星辰,压根看不出时间的变化。 盛红衣再度从书中回神之时,眼神有些迷惘,似在这一瞬间,她已是分不清楚到底是在何时何地了。 待到她眨了眨眼,迷思殆尽,她已是彻底清醒。 面前的圆月,似还在书中,整个人心神沉寂,盛红衣没有打扰她,自己兀自继续去查探鬼门。 说是检查鬼门,她又有些心不在焉了。 盛红衣这一次同圆月一道参研符阵书,起先,两人互相讨论,此后各有所得,都沉浸在书中。 待从书中醒来,盛红衣只觉得身体上已是大大不同起来了。 她皱了皱眉,也不知道此番变故?是好是坏。 因为,她的金丹到元婴的那层隔膜,破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破的。 之前,道莲子回归,她已是感觉到修为的变化。 一直停滞不前的修为,如厚积薄发,一把便冲到了顶峰。 不过,距离元婴到底是还有一层隔膜在的。 这种情况,盛红衣并不紧张。 临门一脚的情况多了去了。 不知道多少人困囿在这种地步,说是隔膜,可,费劲法子都冲不过去的大有人在。 一切,顺其自然,她求的是一个水到渠成。 庸俗一些的,若是用一种特别招恨的说法来说,盛红衣觉得自己没有任何理由着急。 首要原因,还是她的性子。她如今这个修为早就已经突破了她曾经的目标! 金丹至上,元婴未满哎! 这等修为至少能活大几百岁了,她又背靠玄尘门,靠山巨大,在整个荒原大陆,那都是排的上号的。 如此境况,她啥也不愁,是有什么事情必须让她不停的鞭策自己一定要卷死自己,这个元婴非突破不可么? 万一用力过猛,走火入魔,丢了她现在拥有的一切,那她不得郁闷死? 她从不做赔本的买卖,这样的风险,和收益完全不成正比,她没必要冒险。 这另一个原因嘛,就更明显了,她年纪还很小啊,才七八十岁。 七八十岁的元婴修士? 这也太冒尖儿了! 在外面如何,倒是没什么,可回到了玄尘门,自己的底细旁人尽知,还如此的冒尖儿,盛红衣觉得很没有安全感啊。 出头的椽子先烂,自古有之。 肉得闷在锅里,埋在碗里,才能吃的最多,否则就会被人抢,还会被人当成眼中钉。 这种感觉,曾经做过孤儿的盛红衣不要太清楚啊。 所以,这些都促使她对于修为的提升并不是那么积极,甚至有些消极。 有没有外表的光鲜,盛红衣从来不在乎。 魍原前辈曾经评价她这修为摆在那儿简直是诈骗。 修为和实力严重不符。 盛红衣心中是沾沾自喜的。 扮猪吃老虎,不好么? 真要是修为高了,不仅招眼,她也扮不成“猪”了,哪里还有“老虎”给她吃啊。 可,人算不如天算。 盛红衣这一次醒来,心中已是把贼老天又拉出来骂了个遍。 从筑基那一回,她就发现了。 贼老天不大对劲。 它好像跟她仇很大的样子。 虽然多给她一世,让她拥有孤儿那一世的记忆,可这一世,它看她似乎依然并不爽。 每一次她的雷劫都很反常,有没有来者盛红衣不知道,反正前无古人。 这一回,更好,那一层隔膜说破就破。 无声无息,毫无预警,玩得就是一个心跳。 盛红衣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状态。 说是元婴,可她的花瓣金丹好好儿的,还没有碎丹成婴呢。 说是金丹,那层阻碍,盛红衣实打实的感觉到不存在了。 那种强烈的,已经脱离了金丹的感觉,不会欺骗她。 可,她的雷劫什么时候到呢。 入元婴,有五到七道雷劫,这是普通元婴修士的。 至于她自己,盛红衣也不知道。 时间究竟是过去了多久? 是一个月还是两个月? 盛红衣不知。 此时,周围还是很静谧,好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而盛红衣的心态,此时也罕见的平静。 她甚至还有空复盘自己为何会如此。 符阵书,她不是第一次参研,为何偏偏这一次,她进阶了。 她想,这应该是来自于圆月的点拨。 通过与她交流,盛红衣发现她对符阵造诣很深,每每有另辟蹊径的独到见解,让盛红衣恍然的同时,受益匪浅。 就是在这个过程之中,盛红衣积蓄了满满的能量,一举冲破了阻碍。 其实,让盛红衣自己评价这件事儿,这许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 平日,她的积累便足够深厚了,到了这一刻,终于达到了那一个临界点。 而这会子,她的平静也是发自内心的。 她虽然在骂贼老天,那是她觉得自己被贼老天针对了。 然,对自己,她是完全不紧张的。 就很奇怪,她居然没有忐忑之心。 甚至,她还有心情继续观察鬼门。 难道她对自己就这般自信?! 如此,过了大约半盏茶的工夫,盛红衣把事情想了个囫囵后,还是拿出天地铢。 起落间,卦象已成。 这卦是盛红衣替自己打的。 她这会子太平静了,平静的她自己都觉得害怕。 为了应对危险,她觉得还是卜一卦预测一下比较好。 卦成,一起为反反反,上卦乃是坤卦。 一落,正正反,下卦为巽。 上坤下巽,此乃地风升卦! 盛红衣眉梢高挑,实在诧异。 竟然是这样应景的大吉卦么? 莫非,她这一次错怪贼老天了,真就是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盛红衣摸着下巴,盯着卦象琢磨。 坤为地,巽为木,木植于地,便能源源不断的生长,是为“升”。 升,便是提升、进步之意。 而她问的是此间境况,真真是恰如其分。 所以,这是意味着她即将得到提升和进步,此行顺利的意思咯? 正是此时,盛红衣身后传来异响,盛红衣扭头望去,话已是出口: “圆月城主醒了?” 圆月从地上站起来,脸上已是带了惊喜的笑意: “是啊,这符阵书令我受益匪浅,还让我得了顿悟,此番,多谢红衣了。” “您就是我白家人的恩人。” 说着,便要作揖道谢。 盛红衣手抬起,一道灰色的灵气极速而至,却在到达之时,又轻柔无比的托住圆月,不让她“拜”下去。 却是此时,圆月脸上迅速闪过诧异,红衣,你……这是要进阶了? 盛红衣这回是真的惊了: “何出此言呐?” 她好奇的问圆月。 圆月顿了一下,摇了摇头: “不知晓,但鬼门元灵能感应到你的情况。” 她惊讶的瞪圆了眼,继续追问: “你真要进阶?糟糕,一切都还未准备!” 进阶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尤其是元婴进阶! 谁家好人家的在这种荒郊野外进阶呢? 圆月急得有些团团转: “我该做点什么?” 看她紧张的模样,似要进阶之人即将是她一般。 盛红衣叹了口气,反过来安抚她: “安心,一切顺其自然便是。” 升卦还有一层含义,它其实有实升和虚升两种情况。 然,君子以顺德,积小以高大。 顺德就是从道,从道之举方有增益,不断增益,方能积小成多,积小胜为大胜,从平凡走向非凡,才是“实升”之意。 若是不顺德从道,那就是镜花水月的“虚升”。 盛红衣走的一直都是顺应之道,到此,卦象落定,她已是越发的肯定自己接下来该如何做。 还是得顺应天意。 天意若此,偏要她如此,她便如此吧。 圆月顿在原地,不知如何动作。 盛红衣朝她招手: “咱们该做什么做什么,通过刚刚符阵书上所述,你看出这三块天外飞石什么问题没有?” 若是坐在这儿苦等,反倒是失了“顺”意。 圆月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再一次见证了盛红衣的过人之处。 平心而论,若是她,完全做不到。 生死大事都能如此面不改色么? 何等的心胸气魄? 有盛红衣在旁边,圆月很快恢复了平静。 她低头沉吟了一下,然后抬起头和盛红衣对视,两人不约而同道: “三世符阵!” 盛红衣点点头: “果然么。” 三世符阵,相当的恶毒了。 取自,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之意。 万物,便是世界。 世间万物! 所以取名三世符阵。 这种符阵,通过复杂的秘法排布,一旦生成,那它所能撼动的就是“全部”。 这三块天外飞石,布设成三世符阵,循环相生那天外飞石上那种阴秽到足以玷污一切的气息。 它们如跗骨之毒,在符阵加持下,将整个鬼门都“污染”了,以达到摧毁鬼门的目的。 而今,这个结果,即将就要达到了! 盛红衣还在思虑着应对之法。 各个击破肯定是不行。 它们大势已成,扭合在一处,若是能轻易分开,就不棘手了。 可是,它们如今这般,已成庞然之怪,想要对付它,盛红衣也没把握。 盛红衣突然问: “距离中元节还有多久?” 果然,圆月是知道的,她似刚想起这个问题: “糟糕,而今已是七月上旬,距离中元节不过十日!” 十日之后,鬼门要开。 而她俩,和鬼门何去何从?! (本章完) 397 劫雷已至 盛红衣正在愁着鬼门的事情,突然心有所感,她抬头望天,只不过,这里已是被阵法隔绝,抬起头,看到的还是一片平静的透不过神识的昏暗。 尽管知道距离中元节还剩下十日,可盛红衣倒是还稳得住。 于盛红衣而言,无论是她们还是鬼门,有进却无退路,知道时间只是为了判断一下自己当前遭遇的情势。 而今,只不过确定情势比想象之中更加的严峻。 然,无论严峻与否,这一关总要过。 盛红衣心中甚至未起一丝波澜。 一直以来,她不都是关关难过关关过吗? 她扭头突然问圆月: “圆月城主,你有没有感觉到外面有什么动静?” 圆月愣了愣,一时没有理解盛红衣的意思。 她下意识的看向阵盘,却在下一刻悚然惊变! 外面,似已有东西在攻击鬼门! 来势汹汹。 多年算得上固若金汤的大阵,竟然就被这一击给击出了一道裂痕?! 她本就是鬼门元灵,立刻探了探,这一探,脸色已是有些煞白。 “是……天劫!红衣,应该是你的元婴天劫!” 这劫雷来的特别的快。 而且,猝不及防。 圆月也不明白,为啥盛红衣没出去,那劫雷怎么就感觉到她的位置,又是怎么锁定她的,居然就迫不及待的劈下了! 按说,她布设的阵法具有封锁之效。 盛红衣刚起身,欲出去迎雷,就感觉到圆月用冰冷的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你……别出去,让鬼门帮你拦一会儿!” 盛红衣这一次即将进阶,便是盛红衣啥也没说过,但圆月怎么可能猜不到缘由? 若不是中规中矩的修炼,水到渠成的进阶,这般突如其来的,大概率是忽有所感,那便是顿悟。 什么导致了顿悟?自然是之前她俩一起参研符阵书引起的。 便是她自己,也大有所得。 所以,圆月觉得,她们这事儿,圆月也有责任。 若不是她将盛红衣留在了阵中,请她襄助鬼门,也不至于有此结果。 如此,盛红衣对此进阶必然也毫无准备。 应劫却没有准备,代表着无尽的危险! 圆月觉得,若是她不做点什么,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鬼门……鬼门元灵也是这么认为的。” 盛红衣低头看了看圆月冰冷的手,再抬头看她煞白的脸。 隐约的,盛红衣能看出圆月极力掩饰,但依旧有些微微颤抖的身躯。 她很难受吧。 鬼门元灵现在也是她。 而鬼门便好比鬼门元灵的躯壳。 躯壳被雷劈了,尤其,圆月是鬼魂,还是纯阴之体的鬼魂,阴阳相克,这种感觉,必定难受的无以复加。 便是这样,她都要和鬼门元灵一道,帮她的忙,替她着想。 盛红衣又想起了城主府那七位女子,她们因为得了鬼门元灵和圆月的庇护,才能活下来。 如此,从头到尾的一切,盛红衣觉得都说得通了。 圆月,想必打听过她,幽冥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对付过天恶。 天恶是一块天外飞石所幻化。 而盛红衣不相信,这么多年下来,圆月不知道鬼门之中嵌入的那三块石头就是天外飞石! 便是圆月不知它们的底细,鬼门元灵也会知道的。 她盛红衣有对付天外飞石的经验,所以,才有了圆月一开始的欲言又止。 可,最终,若不是盛红衣自己找过来,她却打消了找她帮忙的意图。 这是因为她同鬼门元灵刻进骨子里的良善。 谁能想到,鬼门城城主是个如此良善之人呢? 因为圆月知道这三块天外飞石的不好对付,不愿意把盛红衣挟裹进来。 而今,同样的,天劫已至,她却要凭借一己之力,哪怕伤害自己,也要庇护于她。 真是……良善到让盛红衣早就变得冷硬的心肠柔软的不像话。 盛红衣自己明白自己个儿。 前世的经历,早就消磨掉内心的柔软,她对于整个世界,除了与自己切身相关的,她大约是可以冷眼旁观的。 却是,居然让她遇上了这样的人。 何其的痴傻呢。 可是这样的痴傻,却最是吸引她这样的冷漠者。 盛红衣想,大约是她的内心深处,还有未熄灭的火星,愿意为之再燃烧一把? 亦或者她是受了她的恩惠,受人恩惠,就要还不是吗? 盛红衣难得的心有些乱,她其实也分不清到底是什么原因,或许的两者兼而有之。 但撇开这些,扪心自问,她却是无比乐意,心甘情愿。 盛红衣回握住圆月的手,只道: “我是一定要出去的,我想到了法子,兴许可以用雷一并解决这三块天外飞石折腾出的三世符阵!” 圆月一愣,完全不解如何解决? 盛红衣却没给她机会再问。 她一把推开了圆月的手,动作迅速的消失在了圆月面前。 盛红衣记忆绝佳,悟性极高,圆月只带了她一次如何进来,但如何出去,她已是不言自明了。 她脚下施法,五彩遁光闪现,行走如风,坚定的往外而去。 至于说用雷劫应对鬼门的问题,倒不算是完全诓骗圆月的。 但,这只是一个乍然出现在盛红衣脑中的设想。 天外飞石,自带污秽之气,这般的污秽之气,用火克之尚可,可用雷克之才算极佳。 然,雷这种东西,岂是那么好得的。 尤其,这如今已成阵势的三世符阵,可不是靠一点儿花拳绣腿的小雷光就能解决的。 而元婴天劫的雷,倒是足够了。 无论是强度还是数量,那种带有毁天灭地之力的天劫之力,若是能用在天外飞石之上,倒也是物尽其用了。 不过,劫雷可不是盛红衣想它如何就如何的东西。 这玩意儿必然是只追着盛红衣跑的,如何才能让它们对上鬼门上的那三块碍眼的天外飞石呢? 外界,整个鬼门城已是炸开了锅。 季睦,红杉七人,以及阿兰小团,还有符痴都在。 不止他们,整个城中之人都在,他们瑟瑟发抖,这样可怕的场景,他们绝大多数人是从未见过的。 有极少的人倒是从久远的记忆里见过,可他们也分不清楚记忆之中的可怕场景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实之中。 几乎所有人都被那雷给炸蒙了,他们挤在一处,仓皇失措,不知如何才能躲避这一场可怕的“天罚”。 鬼门以前只是一处流动之所,建成鬼门城也不过一二百年。 在这里定居的人,多是无依无靠无处可去的孤魂野鬼,哪儿见过什么元婴天劫呢。 红杉等人早就自发的开始疏散人群,给众人打气了。 圆月不在,她们也知道该做什么。 一切,都是为了替圆月分担。 身为城主的圆月一定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城民出什么纰漏。 不止红杉、橙若七人在忙,季睦、阿兰也在跟着忙,城中有修为的也自发的开始跟着做一些维持秩序的工作。 虽然一开始,城中乱了,但第二个雷还未劈下,城中又逐渐恢复了秩序。 普通的鬼怪魂灵们也不敢回屋去,他们都聚在一处,团在红杉等有修为的人的身边,遥遥看着鬼门方向。 只不过,符痴无语的看着一直被季睦钳制的袍袖: “我说季兄台,你能不能不要抓着我了,我不会跑的,我能跑哪儿去啊?” 他……他可真是太倒霉了。 招谁惹谁啦! 话说,盛红衣那臭丫头真的就进了鬼门不出来了? 他每每想到这件事,他就恨不得抽死自己的嘴。 让你嘴贱! 跟盛红衣那鬼丫头说什么说啊? 惹的人家好奇了,就那么进了鬼门一去不复返了? 又惹得人家的师兄找来了? 符痴恨呐,谁知道盛红衣这丫头已经实力相当恐怖了,为啥还要带个实力莫测的师兄呢? 现在好了,他被“师兄”盯上了,人家就一句话,师妹最后一个见得人是他,所以,他师妹失踪,他符痴也要负点责任?! 符痴是敢怒不敢言。 他需要负什么责任啊? 盛红衣,是谁都能打得过的?还是谁都能拦得住的? 谁跟她若是碰上了,危险的是别人好么? 再说了,硬要他负责,他也负不起责任好嘛? 盛红衣啥都会,就连符术一道,盛红衣也是造诣极深的。 她若是怎么着了? 他也赔不出一个盛红衣啊。 可惜,他心理活动再剧烈,还是忍住了。 实在是,盛红衣这个师兄,也不是好惹的。 季睦不为所动,一个眼神都欠奉。 显得非常的冷漠。 按说他平时没这么冷的,但这个符痴有前科。 季睦就是这般,但凡谁伤害了他给予的信任,这以后想再取得他的信任,那是不能了。 这家伙已经有过伺机逃跑被他抓回来的经历,绝不可能让他再找到第二次机会。 季睦这般,符痴也知道这人是油盐不进,誓要跟他锁死了。 他无精打采的垂下头,索性闭上眼,来个眼不见为净。 罢了,还能怎么着? 这个认死理的“夯货”,已经彻底赖上他了。 恰是这时候,周遭的人响起了轻微的吸气声。 季睦和符痴顿觉有异,连忙抬头。 此时众人已是哗然一片。 人群发出遏制不住的“嗡鸣”声,且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符痴皱着眉,顺着大家的目光看过去。 只见,鬼门城楼上此时茕茕孑立着一个孤独的身影。 孤独却强大。 这是谁? 还能是谁? 自然是盛红衣了! 她临空而立,昂首看着天上压的很低的劫云,这一瞬,没来由的,符痴就无端的多了无数的信心。 她能行的,哪怕这个劫雷恐怖无比,看起来就很不好对付,可因为对付它们的人是盛红衣。 符痴觉得,没什么不能的! 他看了季睦一眼,季睦也看着盛红衣方向。 此时的他,眉目间染上了些许的担忧,不过他也站在原地,没有再靠近一步,而是选择静观其变。 一切,都显得那么的突兀,却又那么的理所当然。 盛红衣站在鬼门之上,先是扫了一眼城中人,接着便看向劫云。 整个鬼门城上空,是全然的黑。 幽冥界本就幽暗,劫云之下,更显得恐怖。 那是一种如临深渊的不可捉摸的危险。 鬼门上,还有第一道劫雷的痕迹。 盛红衣站在鬼门上,倒是朝外面看了一眼,她其实就是想知道,站在这鬼门上,能不能看到外界。 结果,自是没有的。 盛红衣能看到的只有满屏的黑暗,顶天立地。 云,压的更低了,它们似乎感觉到了盛红衣,愈发的猖獗。 这一次的劫雷依旧延续了第一雷的作风! 很快! “咔嚓!” 瞬间,亮如白昼,一道惊雷对着盛红衣迎头劈下! 天地铢飞出,起落间,卦象已成! 坎为水卦! 此乃上下两卦都是坎水,两水呼应,寓意镜花水月! 卦辞曰:一轮明月照水中,只见影儿不见踪,愚夫当财下去取,摸来摸去一场空。 在盛红衣眼中,这劫雷就是卦辞之中的“愚夫”。 雷来的急,是白色的,在常年黑暗的天空之中,白的异常耀眼。 普通的鬼民们害怕惊慌的同时,祈祷着这可怕的雷声快点结束! 对于有修为的人来说,已是开始琢磨起了这雷。 尤其是符痴。 他眯了眯眼,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语道: “这难道是太霄雷么?” 不会吧? 太霄神雷,是血统最纯正的天雷。 它所散发的属于天威的力量,是其他神雷无可比拟的。 太霄雷,有人说这是天道的亲儿子,因为它完美的复刻了天威。 符痴自诩自己博览群书,还从未见有人渡个元婴劫,居然给下太霄雷的。 要知道,书中记载,化神之后,人的元神逐渐同肉身解离,距离羽化登仙也越来越近了。 此般,有那天赋卓绝者,在渡劫之时,便会有太霄雷降下,也算是提前给这些成仙的种子选手们提前普及一下天威的威力。 让大家都好好感受一下,天界和人界本质上的不同之处。 符痴在书中是听说过这些,可听说过不代表他见过,更不代表当真正见到之时,他能准确的分辨出来。 所以,他现在就是不可置信。 其实,这雷处处符合太霄雷的特征。 有一股浩渺的仿佛来自亘古的威压自雷中散开,狠狠压在众人身上! (本章完) 460 如何破解(五千字章) 盛红衣的神识本就与其他人不同。 比起旁人,她的神识能做的事情可太多了。 黄色雾气蓬开之时,那神识的主人自以为自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可它不知道的是,盛红衣的神识是能感知气息的! 神识经过,凡所过必有痕迹。 盛红衣的神识穿过黄雾,在黄雾的掩饰之下,极速穿梭起来。 未几,她透过神识“看”到隐在街道人群之中的那个身影。 那人似有所感,猛然抬头,目光精准的似能捕捉到盛红衣的神识。 而神识背后的盛红衣,也惊的满脸错愕。 麒南?! 怎么会是它? 它那一日脸色变化,匆忙求去之后,要来之地居然是黑滩城? 所以,无忧说的那个既有草木精怪的气息,又有兽类气息的会是它?! 不再需要任何佐证,盛红衣心中油然而起的直觉:肯定是它。 难怪了! 不是她的梦境出了差错,而是麒南另有机缘?早已脱胎换骨?! 毕竟,那前世的梦境之中,麒麟族分明有一个总是不清醒的分支,觉醒了血脉,因此被吃了。 在黑莲濒死之际,她还将这事儿挑明了挤兑那黄长老呢。 可,她现在见到的麒南,看起来如同常人。 她仔细想了一回麒南同她分开之时的模样,而那时候,恰好是素心受伤之时! 无忧还说,素心同麒南气息相似。 盛红衣心一沉,迅速划过一阵不可思议的感觉。 草木精怪,同其余种类的妖兽并不相同。 它们天生地养,有其独特之处。 素心是兰妖…… 盛红衣不知素心有什么样奇特的本事。 可她知道,榕汐却有“分体”之能。 只因榕树本就可以独木成林。 它们的枝蔓是往下垂生的,落在地上,便会扎入土中,长出新的根脉。 若是将新的根脉移走,自能成为一株新的榕树。 兴许,素心也可以。 顺着这个思路走下去,之前的不解和疑惑似有了解答。 素心重伤,麒南有感应,是因为本体和“分体”之间的感应。 那么,麒南出现在这里,就是为素心而来了。 盛红衣藏在斗篷之中的眼中,有冰渣氤氲,逐渐蔓延成灾,几乎迸溅而出。 若是麒南人在她面前,怕是已经被她这满溢的冰冷给冻成了冰坨子,再被她一巴掌拍碎。 怎么说呢,盛红衣非常的不爽。 它居然同其他的女子有如此深的渊源? 因果纠缠,其中尤以男女之间的因果最是复杂难解。 而越是复杂,纠缠越深,很容易便牵扯到后世去了。 莫不是,等她哪一日回到荒原大陆,她还要看到麒南同一个女子纠缠的要死要活的? 若是如此,纵使盛玉妃并没有再接受麒南的意思,可若是真看到那样的场景……盛玉妃和盛焱的脸往哪儿搁啊? 光是想想,盛红衣就替她姐和外甥儿觉得不服。 她姐那么明事理一人,她家元宝那么贴心聪明,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人渣。 一人,被伤害了,痛定思痛,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的痛苦,才走到这一步。 盛玉妃以前是一个多么柔弱之人,盛红衣如何不知道呢? 可到今日,她看似同以前一般,可盛红衣能感觉到她性格的劇变。 外在还是曾经,内里早就脱胎换骨。 此乃蜕变,大约伴随着将三观重塑的痛苦! 而另一人,盛焱,跟他有着如何也斩不断的血脉亲缘。 真是…… 烦躁之感如海潮,一浪一浪的扑过来,撩动着盛红衣的情绪。 这种感觉很复杂,盛红衣自然是站在盛玉妃这边的,哪怕她知道素心无过,非常无辜,可谁让她又是极端护短之人。 她其实明知道麒南非常渣,但以前只是知道,如今亲眼见到了实证! 这个垃圾玩意儿! 真想炸了它! 龏涟敏锐的觉出不对劲来: “黑莲?干嘛呢?气喘吁吁的?” 这丫头在一边突然喘上了,如同被人扼住了咽喉? 龏涟一惊,警惕的四下张望,难道在他眼皮子地下,黑莲被人暗算了? 巫族,强大至此么? 龏涟的打断,终于让盛红衣自那种情绪之中硬生生的拔了出来。 她劝自己要冷静。 现在,还不是收拾垃圾的时候。 巫族才是她的当务之急! “没什么,遇到一个讨厌的混蛋,无须搭理,我们干我们的事儿就是了!” 龏涟“哦。”了一声。 心里信不信,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话说,“没什么”还能把黑莲气成这样? 谁信啊? 龏涟掏了掏耳朵。 盛红衣装作没看见龏涟的小动作。 这事儿,她属实不知道如何解释。 涉及盛玉妃,她解释不清的。 而且,那麒南,暂且随它去,当然,它若是挡了她的道,她一定会让它知道,什么叫雷霆之怒! “巫族心怀鬼胎,小心思贼多,它们居然在……素心家门口布置了爆岩符!” “还是爆岩符阵!” 说起素心,盛红衣到底还是很难如原先那么自在。 爆岩符,顾名思义,能开山裂斧,用在这里,心思足可见它们的恶毒! 一力降十会。 禁制再如何厉害,再强力毁坏之下,便是摧枯拉朽,无法抵抗。 爆岩符阵,并没有那么复杂,说是符阵,其实并非真正的符阵之术。 不过是,旁人若是用一张暴岩符,这边仗着自己财大气粗,用十张,将之串联一道罢了! 如此,它们是真的恶毒啊。 它们的目的何止是小小的素心的宅子? 这要是让它们成了,黑滩城要夷为平地吧! 却是为何如此? 盛红衣敏锐的感觉到了不对劲。 费尽心思占了一个地界,还什么都没做,就要将之夷为平地? 那不是多此一举么? 龏涟所知皆为盛红衣所言,加上,他不像盛红衣。 盛红衣是猜出巫族是她的神使之身份,又觉察到它们可能叛变,因此,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巫族。 不过,便是如此,龏涟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 “它们下这等死手,难道是本来就和素心有仇?还是同白莲有仇?” “应该是白莲吧!确切的说,它们大约与我姐妹都有仇!” 黑莲白莲! 它们都想灭了么? 谁给它们的底气? 盛红衣被斗篷挡着的眼神危险而深邃。 无眼黑猿,又是怎么就去了幽冥界的! 背后之人,是守正的主人吧! 他究竟是谁? 黑白莲究竟是谁? 守正的主人,身份肯定不低。 可,黑莲,仅仅只是一个同他有仇的神族么? 自目前来看,盛红衣不觉得自己输了,因为她还没死呢。 甚至,如今这局面,两人算是斗的有来有回。 而且,那么神通广大的守正的主人,衡芜鬼城的实际拥有者,将青龙冢、寻真真还有鬼门玩弄的团团转的人,却迟迟对她没有下死手。 或者这么说不太恰当,不是不下死手,而是他没法下死手。 正如当年,两人面对面的站着,他怕是都没有认出她来。 介于此,黑莲究竟是什么身份? 她又是如何将自己隐藏的这么的滴水不漏? 盛红衣是头一次对自己的身份有了新的质疑。 兴许,她的那个神族前世,与她想的还不太一样! 圣莲传说之中,这圣莲到底又是什么呢? 是神是魔? 是妖是鬼? 龏涟没问盛红衣如何得出这般的结论,只道: “既如此,有没有法子先将这符想办法毁掉?” 虽然,龏涟也觉得,按说巫族不撤,它们不会动手。 总不能把自己也搭进去吧。 然,巫族本就行事诡秘,又在暗处。 为保险起见,这爆岩符阵,若是能掐灭,才最稳妥。 说话间,两人已是到了巷口: “自然是能的。” 便是龏涟不说,盛红衣也不准备把这些东西给留着。 “你帮我护法?” 恰是无巫族之人在四周,此时不干更待何时? 说完话,她都没等龏涟答应,天地铢已经在她掌心出现。 巫族居然敢在她眼皮子底下用符害她在意之人? 怎么敢的? 喜欢符阵是吧? 天地铢飞起,黑莲的虚影倒影在天地铢上。 原本黯淡无光的天地铢忽然亮了。 莲影之中,它们变的影影幢幢,让人看不真切。 起落,落起。 似乎只是简单的动作! 可,却透着一种深不可测的玄奥。 已是在远处护法的龏涟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恍惚间,他突然觉得,面前这个才是真正的黑莲,那个身体里蕴藏着无限力量的黑莲。 那个……许是他和黑莲本人都没有察觉到的黑莲! 天地铢此次成卦并没有那么快。 它们的周围逐渐形成了气团。 这团气团,原本是无色的,只是身为修炼之人,气流的变化极为敏感。 可,很快,那气团的颜色变了,逐渐变成了黄色! 原先只是浅黄,进而逐渐变成了浓郁的深黄色。 便是龏涟距离很远,都能感觉到土属性特有的气息。 将天地之气之中的一种属性抽离而出么? 这是什么操作? 龏涟很有些茫然。 它自己深谙符阵之术,而符阵之术,自是要精通这天地之气。 山有山气、木有木气、火有火气、雷有雷气…… 它们其实都存在于天地之气之中。 而现在,看来黑莲只需要……山气么? 龏涟忍不住好奇的抓耳挠腮。 它隐隐感觉到,许是黑莲这般独特的法子有利于它符阵之术的突破。 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抵不过内心的渴望,他同黑莲如此关系,那就光明正大的看呗。 若是黑莲不准,他再回来就是了! 如此,他当真聚起一束神识,往盛红衣的方向而去。 为了让黑莲发现他,龏涟真可谓用心良苦。 那神识靠的很近后,自动自发的幻化出一只狐狸虚影,淡白色的,六条尾巴,乖乖的坐在那巷口的围墙上。 盛红衣简直不用抬头,只要抬一抬眼,就能清晰的看到那虚影。 就在她抬眼看过去的时候,虚影小狐狸还朝她伸了伸舌头,露出谄媚的笑。 九尾狐一贯高贵典雅,如此作态,真是……挺像狗狗的。 盛红衣哭笑不得,真是,他想看就看,她让他护法,又没有遮遮掩掩,自是随便他的意思。 再说了,莫说只是看,龏涟开口问她,她都会告诉他的。 当年,她同圆月什么交情?都能将符阵书送出去,何况龏涟。 这种奇技,传承下去才好,失传岂不可惜。 而且,自来了异人域,盛红衣就怀疑,符阵术本就是龏涟的传承。 也许,她这是物归原主呢。 比起龏涟的焦急好奇,这个城里还有一个真正难受之人。 那就是麒南。 它之前自断神识,已是伤了些自身。 可让它憋屈的是,它损失这般大,可也并不能确定,那暗处一直追着它的神识有没有发现它。 它回到自己暂时所住的屋子,觉得自己还是多想了。 怎么可能发现它了呢? 若是发现它了,怎么又放过它了? 至今也没有什么其余的动静。 如此安慰自己,它才算冷静一些。 只,心情上到底受了影响,它看起来郁郁的,提不起劲儿。 当然,令它如此郁闷的不止这个原因。 而是,到了此地,它竟然不太敢上前救人了。 它,在这里,看到了两个疑似巫族之人。 自前日被黑莲戳破,说那猿三爷大约姓巫后,黄麒南不是没听进去。 它倒是没有盛红衣那般对气息超凡脱俗的敏锐。 但,猫有猫道,鼠有鼠道。 它同那猿三爷接触的时间比较久,一路上,它因为感应到素心有危险一事奔袭而来时,也想了很多。 猿三爷那长相似乎和它手下那些人确实有区别。 结合黑莲的话以及巫族和猿族的关系,黄麒南心中有个猜想。 大约那猿三爷是巫族人,可手下那些个却是真正的猿族人。 莫说它们手指之间的差异。 依黄麒南看,分明有很大差异的还有眼睛。 真正的猿族,眼睛黑瞳仁较大。 哪怕它们看起来非常像人,但看着那瞳仁,就觉得它们是空有力气没有脑子的莽夫。 可,那个巫族的猿三爷不同。 那双眼,怎么说呢。 黑白分明到极致。 麒南已经不记得自己有看过这样一双眼睛。 起初,只是觉得看的舒服。 可是细细想来,光是看着那双眼,不知为何,就能让人兴起信服之感。 路上,黄麒南就在想,莫不是就是那双眼睛的影响,使得从不轻信别人的它,轻易相信了它? 那巫族定然是练了什么邪功。 可是,等到它来到这黑滩城,它发现,原来巫族之人都长着一样的眼睛么? 这是什么样的眼睛啊? 虽然黄麒南觉得不可思议,但也如遭雷击,认出了这里有巫族之人。 更让它惊讶的就是,它发现巫族人在素心宅子周围转悠。 所以,素心惹的是巫族之人? 救!可它只有一人,如何相救? 不救!那素心该怎么办?虽然,目前看来,素心的宅子里应该有什么禁制保护,以至于巫族久久不得其门而入。 可,这般,巫族就会退么? 黄麒南陷入两难之中。 它坐在自己屋里,觉得呼吸越发的困难。 它抻了抻脖子,本以为是心绪烦躁引起的不适。 然而,逐渐的,它越发觉得不对劲起来。 它“嚯”一下站起来,周身上下,黄色的光晕自身体内析出。 只是一瞬,那光晕还未完全稳当,便骤然破碎,消失无踪。 此时的黄麒南已是大惊失色。 它环顾了一下四周,蓦地自窗户跃了出去。 一定是那屋子有问题,它是遭到偷袭了? 为何全身灵气,正在快速的流失! 似有什么东西正在意图控制它! 它心下慌的不知如何是好。 这客栈是不敢待了,它一面驱使着内力勉力抵抗着那牵制它的力道,一面往城外疾驰。 它已是惊骇莫名,莫不是巫族干的? 可,巫族为何对它下手,难道是对它不接受猿三爷“合作”的报复? 而更让它心惊的是,巫族有这么厉害的人? 未露面就能控制于它? 这是什么本事? 盛红衣这边,三枚天地铢,在原地轮转的如三枚黄色的小旋风! 盛红衣眸色一深,念道: “够了!” 话落,天地铢落定。 正反反,重山关锁之象,步步为营之意。 是为艮为山。 此卦一出,靠得极近的龏涟的神识就觉得周围环境似是一变。 原先没感觉,可有了对比,方才感觉到,刚刚空气之中似有什么躁动之物一触即发。 可,黑莲出手后,似将那些躁动之物齐齐压下,而今,那似乎躁动的一触即发的隐秘气氛,在这一刻,便被压平了。 龏涟深深嗅了口气。 有一种厚重之感,逐渐充斥在了四周! 事情还未结束! 那股子厚重之气,如山峦堆砌,还未到尽头。 龏涟能察觉那些“山气”还在急剧攀升。 下一刻,他忽然眉头飞挑! 又一道神识扑了过去! 他的神识感觉到了什么? 等到他新的一轮神识至,他终于看清楚了面前的一切。 一昂首麒麟傲然的临于黑莲面前,威风凛凛。 与此同时,黄麒南自半空之中,扑跌倒地,它惊骇莫名。 不明白为何,似有山峦压下,将它狠狠压在地上,连一丝一毫都动不了了! 398 连雷劫 众人被压的喘不过气来。 而盛红衣这一边,坎水卦出,泼天的水幕已经迎雷而去! 自外界看来,根本是看不到这些的。 卦象同阵法有相似之处,只有施法之人,以及卦中之人,方能“看”到其中的一切。 至于若是境界差距极大的情况下,能不能突破壁垒,窥知其中的情况,这又是另一回事。 毕竟,盛红衣之前在鬼火渠杀人之时,就被黑风窥探到了些许的内情。 一力降十会,境界的碾压,不可以常理论断。 不过在这个鬼门城,外界能清晰窥知其中真意的,暂时还没有。 饶是如此,但丰沛到极致的水灵之气,足以为人所感知。 符痴感觉自己要疯了。 自他的视角,他能看到那雷冲入了三块天地铢之中,似隐身了一般。 雷“进去”了,看不见了,但天地铢在震颤。 站在一旁的盛红衣全身如遮盖了一层水雾,看不清她在做什么,但能看到她手中指诀穿花拂柳,灵气倾泄,在黑沉阴暗的鬼门的天空的映衬下,如烟花迸溅,美丽、神秘却危险。 其余人则是看痴了,幽冥界,哪儿有这么绚烂的色彩。 纵使劫雷之下,人人止不住惶恐之心,但也被这灿烂的色彩给迷了眼。 符痴则是不停的拽一旁的季睦: “盛红衣是不是疯了!” 他声音急得都变了调了,完全没了他平日的木讷。 这是劫雷呀。 她没用符也没用阵阻挡就算了! 居然一上来就上了本命法宝?! 符痴严重怀疑,这人不会只有本命法宝吧? 其余的她都不准备? 他可真是活久见……哦不,是死久了也能见到,有人进阶如此儿戏。 他也不是没做过人! 元婴天劫,五至七道,此才第二吧? “她为何出来这么早?!” 符痴是真的担心啊。 盛红衣,虽然他总是腹诽她又凶又聪明狡黠,他每每也说不过她。 然,不可否认,千杯难逢知己。 他能遇到这么一个同他坐儿论道之人,真的很难得。 这些日子,也是他做鬼以来,最快乐的日子之一。 心里,符痴是认可盛红衣这个知己的。 面对如此情况,他如何淡定?如何不担心? 若是盛红衣因此而没了,他觉得他一定会产生愧疚之心。 虽然,他在季睦面前死不承认,但他心中却也不是毫无所觉。 兴许,若不是他嘴贱,若是他感觉到盛红衣要进鬼门的决心,他若是阻止她,是不是结局就不一样了?! “为什么不让鬼门替她挡!” 劫雷冲进盛红衣的本命法宝之中以后,那股子威压,已是极快的消散了,没有如刚刚一般,压在众人身上。 符痴也能活动自如了。 如此,他更加的担心。 刚刚的天威何其的强大,有目共睹。 整个鬼门城人人都被压的喘不上气来。 而今,这些被盛红衣一人承接了去? 光是想,符痴都觉得这一关难过。 他是真的不懂,那鬼门之前,不是已经替她承了一道雷么? 他看着觉得挺好的。 鬼门再如何,那也是神器,那一身铜墙铁壁,应对天劫,应该可以吧? 其实,可不可以,符痴心里也没数。 只是,他眼神之中,划过一丝冷漠。 鬼门,不过是一个器物,哪怕有器灵,那也只是个器物,它已经是即将坍圮,神仙难救,若是它承受不了天劫,那也只是稍稍加速一些它的死亡,并没有改变任何的结果。 从这点上来说,符痴觉得,让鬼门挡劫,没有问题,甚至这算是损失最小的方案。 他承认这般想,对鬼门甚至圆月不公平。 但圆月自从成为鬼门元灵,那就不能将之看做一个人了。 她只是一个高级的器灵而已。 于符痴来说,他自己一直是人,自然站在“人”的角度上去考虑问题。 这世上哪儿来那么多的无私。 自私,从来都是人之本性尔。 鬼门和知己,让他选择,他觉得很容易。 鬼门若是能救他的知己一命,让符痴自此对它感恩戴德,缅怀于它,都是可以的。 季睦动了动耳朵,同时扯了扯自己的袖子,眼中闪过极致的忍耐,他实在受不了了,师妹这个朋友太吵了。 若不是他是最后看到师妹的人,他早就拂袖而去了。 他思绪有些缥缈,俞定说这几日就要到了,怎么还不来呢。 要是他来了,把这个符痴扔给俞定看着就是了,他也解脱了。 恰好,俞定以前身边那个师弟就很吵闹,他又跟吵闹之人相处的经验,没准两人还能相处的很好。 季睦瞥了符痴一眼,扫过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季睦不置可否,不过,他尊重旁人的一切想法。 再说了,人生百态,这世上有他师父季乘风那么无私的人,自然也会有其他性子的人。 而师父那样的才是罕见的。 季睦心说,若是易地而处,他应该也是做不到师父那样的。 而符痴这般,看来冷漠了些,但并不过分。 因为,人之立场本来就是不同的! 他只是站在了他的立场上。 季睦压下心绪的淡淡起伏,被符痴缠的实在烦死了,他冷冷道: “我怎么知道?” 其实,盛红衣有此选择,季睦心知肚明。 他的师妹,或许平日张扬了些,但她绝不是殃及无辜之人。 拿的起,放得下,自己的事儿自己扛,她从来如此。 对于盛红衣渡劫,季睦心中并不是那么的担心。 他了解师妹,理智、聪慧又强大,她如何做,都有其用意。 比起去纠结师妹如何,季睦的心思更多的放在周遭,他要保证的是,不要让人去干扰她。 恰是此时,他眼角一瞥,余光之中,就看到一道鬼祟的身影站着的位置有些不对。 刚刚,那一处明明无人,而那个地界,空旷的很,若是让他再往前走个十步,越过那边的一个土坡障碍,想要抵达盛红衣所在的鬼门位置,就容易很多了。 季睦眉峰一攒,这人看起来有点问题。 他脚下一动,就准备过去,怎奈何,他此时并不能身轻如燕,胳膊上还挂着个人形的……拖累! 他无语的低头,符痴恰好抬头,木讷的问: “怎么?你要去哪里吗?” 他突然感觉有一个巨力把他提了一下。 若不是自己机灵,往下赖了赖,他已经被掀飞出去了。 他眼神之中满是控诉,真没想到盛红衣的师兄是这种人,居然偷偷的欺负他。 季睦:“……”这个人的脑子好像不好。 师妹怎么回事,交朋友的门槛这么低吗? 罢了,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又不是他的朋友。 只是这么一耽搁,季睦就没去成。 不过,就在季睦动作的刹那,他已是看到一个橙色的身影已是拦过去了! 季睦心头一松,看到橙若那张牙舞爪的模样,他嘴角微微勾动了一下。 师妹这个新认的妹妹,属实不错。 刀子嘴豆腐心。 自红衣在鬼门失踪,橙若嘴上念叨盛红衣的要死,可也没少干活,帮忙打听消息。 今日也是,看到盛红衣在渡劫,她还挺警惕的,也看出了那人的不对来。 眼见着那人被橙若拦了之后,很快被驱逐到后面去了,季睦才稍稍放心,不过还是留了一丝心神在那人那儿。 若是有什么异动,他不介意用他祭一祭他的星陨。 不仅是他,季睦神识铺展,自带着属于剑修的凌厉剑气,他并没有加以遮掩。 要的就是让心中存着些不良心思的人知道,这里,可是有人护法的,谁要是敢乱动,得看看自己的脖子够不够硬。 盛红衣此时,全副心思都在劫雷之上。 此劫雷,因为她存了别的心思,所以,容不得她一点疏忽。 坎卦之中,雷击水涨,那是泼天的水势。 雷暴戾的很,遇到了水,原本温和的水在此时也终于露出了它们的獠牙,誓不相让。 镜花水月,那雷以为是打到了盛红衣身上,实则,水中泛滥着盛红衣的气息,劫雷以为锁定了她,而她却在别处。 劫雷落于水中,知道自己扑了个空,似更加的怒号起来。 只不过,劫雷已落,便是断了根了,盛红衣并不如何的惧怕于它。 她感受着透过卦阵,加诸在她身上的雷力。 太霄雷! 居然是代表天之力的太霄雷。 那浩荡的天威,对于亲身经历之人来说,完全可以识别得出。 虽说,盛红衣并未听说过有谁在元婴天劫之时,居然就被太霄雷劈过。 然,这事儿发生在她身上,一切似乎都合理起来。 因为她是盛红衣嘛。 她垂下眼,心中盘算着,如何将这太霄雷力截流下来,借力打力,打在鬼门之上。 天威惶惶之力,对于那些天外飞石,大约有奇效吧。 盛红衣深知,鬼门上嵌着的这些天外飞石,说起来,比那天恶厉害多了。 那天恶,只是一个鬼将的傀儡罢了,那傀影实力也就那般,物随主人,天恶的实力也没法太高了去,若是太高,会反噬主人,这等低级错误,傀影再蠢也不至于会犯吧。 而鬼门上这三块天外飞石,同鬼门相斗多年而不落下风,足可见它们的厉害之处。 天外飞石么? 那就看看,我们这个世界的一方天地收不收的了你。 心中想着,坎水卦之中,水势便有了微妙的变化。 原本硬碰硬又势均力敌的坎水,这会子突然温柔了起来。 它们不再选择正面交锋,反倒是选择了在整个卦中轮转,如同一根挂在驴子面前的胡萝卜,惹得劫雷追着,却又追不上! 水中,劫雷呼啸,更加的愤怒,盛红衣突然之间觉得不对劲了。 为何,她都动作了那么久,她感觉到加诸在她身上的雷力只增不减。 整个坎水卦中,雷势也在增强。 而此时,她丹田之中的那颗花瓣形的金丹,已经出现了裂痕。 她在被劫雷洗礼的同时,正在疯狂的吸收着劫雷之中的力量。 这种感觉,是灼烧的,炙热的,全身如同被一点点撕裂的痛感。 可是,盛红衣却也知道,忍着,冲过去,便是新生。 黑色的金丹已是出现了裂痕,与此同时,其中的魔莲子以及道莲子已是弹了出来。 还有一点金光自金丹之中乍泄而出,盛红衣微诧,定睛一看,发现乃是佛光。 再看,原是本身有蜷缩在她那黑莲花似的金丹的花房之中的那还未长好的被盛红衣怀疑许是佛莲子的东西。 这会子,浑然一点金光包裹,密不透风。 它乖乖的贴在一边,道莲子和魔莲子也互不干涉,盘踞在三方,隐隐已成三足鼎立之态。 盛红衣无奈,知道自己管不住它们,只当没看见。 心中倒是松了口气,总归这碎丹成婴的过程之中,她本来还在担心这几颗莲子,没料到它们倒是自己规避开去。 这算是解了她一个燃眉之急了。 而比起丹田之中的情况,外面这雷,才是盛红衣最为担心的。 盛红衣心中已是觉得不妙,心知这雷这般的愈演愈烈,肯定不是常态,定然又是出现了什么变数。 她忽有所感,抬头望天,只见那黑色的雷云盘踞在正中间,比之刚刚,似乎包含了更加危险的力量,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引动天地遽变。 按说劫雷已下,劫云应该散去,积蓄能量,酝酿下一遭劫云。 缘何,这劫云竟然比刚刚还要恐怖不少。 尤其是那威压,居然依旧还在增加! 莫非…… 盛红衣脸色先一步变了,恍然之间,她已经预料到这是什么玩意儿! 连雷! 会是连雷么?! 外界,自然也有人察觉了这件事。 与盛红衣几乎是同一时间变了脸色。 季睦原本只是困惑,这劫雷好像走势不对。 他是大宗门大家族出生的修士,自小到大,比野路子出生的盛红衣不知多了多少的阅历。 他虽然修为还未达元婴,可这不影响他有见识。 自小到大,没见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吧。 自书中所见,有名师循循教导演示,还有各同族同宗前辈渡劫的场面亲历。 可以说季睦没见过上千的天劫,也见过几百了。 而连雷,他虽然没见过,但对于季家人来说,却无比熟悉。 季秀水,他们的老祖宗,化神天劫就是连雷! (本章完) 462 渡你(五千字章) 盛红衣沉默,心里还是觉得很颠覆。 所以,无相这种大和尚,要如何做? “要不你来?” 她斟酌了一下。 无相看了她一眼: “若是黑莲信贫僧,那便贫僧来。” 盛红衣又看了龏涟一眼,想看看他有什么意见。 谁知,龏涟这会子面色平静的坐在一边,对于无相的不理不睬,似乎已经能做到心如止水。 当然,在盛红衣看他的时候,他忽然幼稚的翻了个白眼除外。 “你是白莲的知交,我自是信你。” 思忖片刻,盛红衣如此决定。 这巫族人本就是无相抓的。 一事不烦二主。 无相没什么表情变化,宛若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一掌猛然盖住了那昏着不醒的巫族人。 “阿弥陀佛。” 一室的佛光蓦然将整个空间点亮了。 而站在床帏前的男人,明明是一个高僧,可在佛光之下,并不显得慈悲,配合着他的动作,眉眼俱冷,似高悬的佛陀,又似这天上地下最是冷酷无情之人。 盛红衣垂下眼,脑子想的却是自己一念成魔的那个梦。 其实,佛若成魔,确实是在一念之间吧? 人,生来具备七情六欲。 佛者,慈悲为怀,善念发挥到了极致。 而,魔者,佛之反面,肆意而为,恶念在他们这儿,不过只是人之本性。 两者其实都是将某一“念”修炼发挥到了极致。 阴极生阳,阳极生阴,佛魔之间,其实本也没有什么界限。 一切掀开了那层表象皮囊,内里,不过是追寻的那条道不同而已。 就是在她思绪变迁之际,她听见无相的声音似穿过她的识海,直达她的脑海。 “好了。” 盛红衣抬头,只见无相的掌心有一团白色的气团。 气团抖抖瑟瑟,颤颤巍巍。 她眯眼细看了看,心中已是惊骇。 这是那巫族的魂灵?! 再去看那巫族,声息全无。 果然,一出手,就是灭杀吗? 而且,此等实力,着实令人侧目! 无相,来历神秘,至今,盛红衣都没有摸清他的底细。 却又无端的相信。 这种感觉没来由的,在盛红衣心中却越发清晰。 信是信的,可无相不是她的同伴更不是知己。 他就像那高高在上的佛祖,求仙问卜,她自然信在上的神佛,可神佛终究是神佛,她如何也不会将之看成同伴。 无相将手指抬了抬: “贫僧已搜完它的记忆,黑莲,你还有什么需要问它吗?” 盛红衣睨了一眼那气团: “不用。” 那气团上,陡然起了一团佛光,佛光之下,无相默默念着。 那是盛红衣再熟悉不过的往生经。 往生经念毕,那气团也彻底消散了。 如此手段,干净利落。 三人坐定,无相道: “这个巫族在黑滩城四十九名巫猿之中,地位排在前七。” “它们一共分成七组小队,它是第五队,第三四队的队长也住在得盛楼。” “每一队各有自己负责的事情,它这一队主要负责黑滩城里外安全。” “简言之,城中进出什么可疑之人,都是它们这一队来收集信息。” “白莲的行踪,就是它们发现的,巧的是,恰好白莲就进了黑滩城。” 这确实是一个巧合,若不是如此,那无意之中发现白莲之人,许是会在路上直接包剿白莲。 若是那般,白莲这会子便会落在这帮巫猿手中。 盛红衣懂了,这一队巫猿现在算是黑滩城的“眼睛”,有什么特别的信息,便从这一队传出来。 “看来,它们的确是有备而来,分工很明确。” 分成七队,各司其职,这肯定不是随意组合在一处的! 也就是说,巫族占住黑滩城,不是一时兴起,必然有周密的计划。 “它们认识白莲,恰好白莲来到了黑滩城,所以,它们暂且没有动她,为的是等我。” 大家都是聪明人,不用无相深说,盛红衣也明白。 若不是白莲到黑滩城,路上她就会被抓起来,可能暂时不会死,因为黑莲还没有出现。 容她到这黑滩城来,也是巫猿一族的自信,自以为她已是瓮中之鳖了吧。 “是在等你,目前你入城一事,还没被此巫猿发现。” “但他早在今晨,贫僧出去之前,就被关在此处,所以,你的行踪是不是泄露了,贫僧就不知道了。” “巫猿的本事不可小觑,它们不仅是对你和白莲的容貌熟悉,甚至对你们的神魂气息都很熟悉。” “兴许,它们已经发现了,毕竟,刚刚在那巷中,贫僧也在。” 话是对盛红衣说的,眼睛却瞥了一下龏涟。 明明作为出家人,无相说话连声线都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 可,盛红衣就是听出了嘲讽。 盛红衣长吁一口气,释放一下自己忽然高涨的火气,她觉得自己的拳头硬了。 无相意思很明白,那会子她起卦之时,虽然还有龏涟在,依然没有保证万无一失。 他都在现场呢,他俩还不是没看见吗? 如何保证巫族没发现他俩? 事实确实是事实,但这么说出来,是打量她没脾气? 风度? 不存在的! “嘿……”盛红衣长吁一口气后,发现还是憋的慌,正要跳起来让无相这混蛋别太过分。 她看起来难道是好脾气的人? 居然敢当面嘲讽她? 她不要面子啊! 再说了,巫族那神秘的本事,她不是没见识过,地坊早就见识了。 可那又怎样? 从头到尾,无论是她盛红衣还是龏涟,都没有怕过巫族。 既然要玩个大的,何必畏畏缩缩。 请龏涟护法也是怕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 她就是有自信,便是巫猿看到她在干什么,也参不透她在干什么。 早在和猿三爷交手那一次,盛红衣已经有所感觉。 它们其实根本就不懂符,用起来非常的机械。 好比一个傀儡,拿着一个法宝在使用。 任凭那法宝多么的珍贵强大,可傀儡就是傀儡,也发挥不了法宝的十分之一的力量。 再好的东西,它们终究只是机械的复刻,稍一变化,便不知怎么办了! 盛红衣不无恶意的想: 许是,用它们手里的符对付它们,都无法应对吧? 岂料,她这还没完全跳起来呢,龏涟已经先一步跳了起来: “秃驴,你嘴臭是不是?怎么着显着你了?嘚瑟什么嘚瑟。” 无相:“阿弥陀佛。” 白莲的眼神不好,怎么跟这种秃驴是知交? 是不是这秃驴骗了白莲。 龏涟气的连白莲都埋怨上了。 秃驴讽刺他,他都不能忍,居然连黑莲都讽刺上了? 真是忍无可忍! “老子忍你很久了,你等着,老子现在顾全大局,等这一摞事儿了了,老子非揍得你满地找牙。” 无相:“阿弥陀佛。” 盛红衣:“……” 刚刚高涨的气突然就如被人戳了个洞,漏没了。 什么叫气到无语,就是她这样的。 无相这死和尚只会说“阿弥陀佛”? 还有龏涟,拿出属于异人王的气势来啊! 怎么吵的这么不带劲儿! 可是,转念一想,她好像也没法对着那么一张八风不动,只会说阿弥陀佛的脸做什么! 吵架这种事儿,必须得你来我往才行。 单方面输出不是吵架,只能算是发泄! 真是憋屈。 她烦躁的挠头,她前世一念成魔一定是有原因的。 若是佛域都是这样式儿的,她岂不是憋死了。 这佛,不做也罢。 果真如此,显得魔族倒是有几分可爱了! 她不耐烦的敲了敲桌子: “无相,除了这些,你没别的可说的么?” 无相又口宣佛号: “自然不是,出家人不打诳语。” “巫族在此,是因为它们早就和魔族勾结一处了,你知道魔族的隧土吗?” 盛红衣轻吞下一口气: 无相虽然可气,但他总能精准的寻获一些重要的信息,然后将她的愤怒生生堵死在喉咙口。 遇到大事之时,事情还未解决,却只顾着生气,那不是显得自己非常的不知轻重?无能狂怒? “……隧土我认识!无论巫族还是魔族,都不是可以信任的队友,所以他们能达成合作有一个重要的利益驱使。” “那个利益纽带,同我有关!” 恰好,巫族和隧土,似乎对黑莲都很有兴趣。 盛红衣比较好奇的是,它们谈的是什么合作,最后想如何对待她这个战利品? “嗯,隧土告诉它们一则圣莲传说,传说是这么说的,圣莲转世,黑白双生,白莲救世,黑莲灭世!” 说罢,无相静静看着她,龏涟此时的表情有些错愕,他颇为惊讶的看向盛红衣。 盛红衣的表情一点不意外。 “你果然知道!” 无相下了定论。 盛红衣笑了,如实相告: “无稽之谈,而且我虽然听说了,可不全,我听到的没有黑白双生这句话。” 黑白双生,这就是明晃晃的指她们姐妹呢! 这整个异人域,既是黑白色,又是莲,还双生的,除了她俩,还有谁?! “编造这等流言,是要置我姐妹于死地。” 黑莲灭世,白莲救世,不仅将黑白莲放在了对立面,若是被外界知道,更会惹的整个异人域疯狂。 杀黑莲!那是替天行道,因为她是灭世的冤孽! 抓白莲!那必然高手频出,救世的圣物是什么! 若是得到了这等圣物,是不是便代表了自己有救世之力? 会不会去救世那不重要,有了这救世之力,自己是不是便能成为统御异人域的无上王者? 多少人会趋之若鹜呢? 所以,最后的结果,那就是黑白莲都是死。 想到这里,盛红衣眉眼之中已是冷若寒冰。 她忽然发现,在不知不觉之中,她居然和白莲走到了那梦中相同的境地。 她感觉她的头皮和身上,似覆了一层蚊蚁,叮咬着她,让她全身一点一点却又无法避免的发麻。 后知后觉,这就是后知后觉。 梦里前世,她们站在了整个异人域的对立面。 现在,何其相似。 这个圣莲传说,只要流传出来一点,不管出自谁口,足以令天下疯狂。 尤其十五族。 不管是真是假,抓到了先吞噬了就是。 反正本来,黑白莲就是被当做食物豢养的。 盛红衣的眼前,她好像看到了一条路。 那条路孤零零的一条,周围是一望不见底的深渊,而路的前方,黑洞洞的一片,看不到其中有多少魑魅魍魉,更看不到尽头。 进,危险重重,不知生死。 不进,万丈深渊。 所以,她来这一回,竟然连这个结果,也无法扭转么? “……黑莲!” 她回神,眼前是龏涟焦急的脸。 她看向无相,无相道: “黑莲,你着相了。” 盛红衣抬手抚额,不出所料,满身大汗。 着相了吗? 她有些大梦初醒般的迷惘。 “无相,若是心中知道一个结果,可无论怎么扭转,最终却发现都是徒劳,该怎么办?” 无相,一个得道高僧,能否给她指点迷津。 “阿弥陀佛,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无相直视面前之人: “黑莲,贫僧今日来,不仅是为了白莲,也是为了渡你而来。” “何以见得?你知道你能见到我?” 盛红衣不信。 “自然,你同白莲不分你我,白莲有难,你不会不出现。” “只今日一见,才发现,你终究执念过深。” 执念? 盛红衣想起了曾经梦中,那老菩提,也是这么提点她的。 还有最终“佛祖”对她的评判。 说她执念太深,罚她去圣池修行万年…… “执念?何为执念?” 她自觉自己并非执拗之人,甚至非常懂得变通。 如何就执念加身了? “你被表象迷了眼,过于相信自己的论断,这就是执念。” 盛红衣摇了摇头,不赞同: “人若是连自己都不信,这世上还能信谁?” 无相却道: “不是相信自己有错,而是你相信的都是眼睛看到的表象。” “须知,这些都是虚妄,你怎知,在你看到的表象之下,藏着的是什么?” “你所说的结果,就真是结果么?” “凡有果,必追因。” “你心中臆测的结果是什么结果?又为何无法扭转?只是因为你早就预设了你无法去扭转,却不问缘由,所以,我说你执念太过,顽固己见,一叶障目!” “黑莲,你终究不是个有慧根之人。” 盛红衣沉默,其实她心里是不服气的,怎么就没有慧根,她可是有佛莲子之人。 她刚想出声反驳,却忽然捂住心口,因为,她察觉到,似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的抽离。 她惊愕不已,无相的声音传来: “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终究也会离你而去,黑莲,这世上没有必然的结果,一切皆出自你的选择,这便是因。” 盛红衣无知无觉的闭了眼,软倒下去。 龏涟大惊,一把接住盛红衣: “无相,你对黑莲做了什么!” 此时的无相定定的看了龏涟一眼,突然,脸上露出了一抹极度不符合出家人的困惑: “你怎么……还是这么蠢!” 龏涟:“……” 秃驴骂他?! 他要跟秃驴拼了。 可,秃驴跑的快呀,他突然一言不发的,扭头走了,这一走,便气息全无,不知躲哪儿去了。 “喂!” 他低头看了一眼盛红衣,摸了她的脉象,平稳如常,如睡着了一般。 龏涟忽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盛红衣脉象平稳只是表象。 实际上,她在做梦?或者就是真实的经历。 其实她自己也分不清是梦是真是幻。 但所有的事情,她都记得。 她记得自己是同无相说完话后,就闭了眼。 闭眼这事儿,是意识的自动抽离。 然后,她便站在了这一处荒芜之地。 这里,空旷的很,脚下,是虚无的,周围是黑洞洞的。 可,她没有什么害怕的感觉,甚至觉得很……安稳惬意。 她脑子里还在回荡着无相的话。 什么因因果果? 果然,龏涟说的抱怨话还是对的。 秃驴就是废话太多。 说了那么多话,最终便是告诫她,结果只会是由前因造成,务必不要自己吓自己? 她甩了甩头,听了半日有听没有懂,也不知自己在这里干什么。 但她心中却出奇的宁静。 她也不顾脚下的虚无,索性便席地而坐。 心中盘算着自己究竟在何处? 上回自己莫名其妙来了异人域,这回,难道该回去了? 突然,耳边响起了: “滴答滴答……” 盛红衣侧耳倾听,那声音由远而近,似从渺远的黑洞之中传来。 “滴答滴答滴答……” 她皱了皱眉。 钟声,可不就是如此的稳定,重复的日复一日? 心中升起这样的念头后,再也抹不去。 那“滴答滴答”之声,每间隔一秒来一次,不多不少,永远稳定自如,毫无变化。 她的脸色逐渐由轻松惬意变成了目露深思。 时间在这儿,所以,这里难道是时空长河吗? 可,她又怎么会来时空长河? 她晃了晃自己的脚,一个用力,便又站了起来。 既然不知这是哪里,那便走一走,看一看。 想到便做,她便随意选了个顺眼的方向,然后一往无前的往前走。 走了好一会儿后,盛红衣停下了脚步。 因为她发现,无论怎么走,周围的场景都没变。 她好像还站在原地。 续假 这周尝试了码字,还是不行,呕吐感常伴左右,班也上的很勉强,但单位实在也请不了太久假了,医生说妊娠呕吐这种事也没有好办法,有条件就卧床养着,没条件就只能忍着…… 我现在的症状是除了夜里睡觉能忽略这种感觉,从早上七点起来就开始要吐,肚子里没东西就吐酸水,有东西就吐东西,情绪、心情、身体状况各方面都很低迷~ 今天爬上来码请假条是想着给各位友友一个交代,断更不是我的风格,我也不会这么干,就是厚颜腆着脸希望各位友友再给我些时间休息休息,哈哈哈。 不会太久的,我现在已经快十周了,医生说大多数孕妇三个月就会好了,我觉得我的孕期应该不会那么差成为那个少部分吧,最迟六月底我就跟大家再次见面了。 六月也没机会总躺着了,班得上,精神上总要支棱起来,我感觉虽然难受,但我也开始摸索电脑了,能码一些是一些,也许会不定期神出鬼没一下~ 生活还得继续,红尘纷扰,芸芸众生,大家伙儿真心都不容易,愿各位友友们顺心如意,一切顺利。 提前恭祝大家伙儿六一儿童节和端午佳节快乐! 另,六月是中考、高考月,恭祝恰逢考试的,顺利高中,金榜题名,都能实现自己的目标理想! 《躺平黑莲靠做咸鱼飞升了》续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99 我回来啦 当年的季秀水,得了连雷劫。 化神雷劫,九道,一以贯之。 传说,连雷劫是上苍对天下承大事者的考验,过者,便算是考验过了,没过者,身死道销。 然,什么叫承大事者? 又要承什么样的大事? 季睦也说不清楚。 而季秀水,他如今神龙见首不见尾,便是季家,也不清楚他在何处,不过能确定的只有他还活着这一条消息。 这些,于现在的当下,远水解不了近渴,自是帮不了盛红衣什么,盛红衣的未来究竟如何,无人可知。 现如今,季睦唯一能确定的是,这连雷,绝不好过。 符痴此时也觉得不对,怎么这劫云迟迟不散,甚至给人的感觉愈发的危险? 他拉了一下季睦的袖子,就准备说话,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身边人似很僵硬。 他扭头看向季睦,就见他脸色相当的难看。 符痴把到嘴的话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他大气不敢出,也不敢再问,只安静又担忧的看着这一切。 连雷的诸多说法,盛红衣并不知道。 但连雷,她在书上还是见过的,不过知道的也极有限。 不知者无畏。 除了觉得更难应对,盛红衣没有别的想法。 这一关难过,也得过。 太霄雷很猛,源源不断。 那雷一阵又一阵的折磨着盛红衣。 盛红衣已经痛到麻木,而今全凭超强的毅力维持住还剩下一丝的清醒,其余全凭借本能在做着事儿。 盛红衣其实迄今为止,也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何处,但这样的痛苦,她自觉不是第一次经历过了。 劫雷之上浩渺的天威,压迫撕裂她的同时,其实也在促使她的血肉一点一点的认识天威,适应天威。 只是这个过程漫长煎熬,便是早就经过天地灵气的淬炼的修士,也难以忍耐。 盛红衣疼痛难耐又无意识的逸出断断续续的轻吟…… 她的全身已是不知是血还是汗,亦或者她自己操控天地铢之中那奔涌的水汽沾染在她的身上。 她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砧板上濒死的鱼,还是已经被腌制入味,就等着下锅那一种。 她抬头看天,便是眼神也被这痛楚难耐折腾的模糊不清起来,但她依然能看见,原本昏沉的天际,有汹涌不间断的雷在其中张牙舞爪。 盛红衣舔了舔唇瓣,竟然忍不住笑了,嘁,莫不是怒了吧? 眼见折服不了她,所以生气了? 连雷吗? 又怎样呢。 其实,比起变化多端的雷,盛红衣倒是觉得这连雷也没什么不好。 它是强大。 可,一旦经历了,盛红衣发现,她至少没死,这似有些漫长的光阴她居然挺过来了。 这会子,恰是第三道的尾声了吧? 接着的就是第四道,按说元婴天劫便在五道至七道之间,若是少点儿,她的天劫,已是过半了! 她微微抻了抻自身的血肉。 分筋错骨也好,血肉分离也罢,苦和痛也受了: “也不过如此!” 是时候,想一想这天外飞石的事儿了! 思索间,她的目光一一扫过那三块天外飞石。 什么三世符阵? 什么时候她们荒原大陆的符阵用来给这些外来入侵的东西保驾护航了? 真是荒谬。 今日她便替天行道一回,断了这些邪物的念想。 却说,鬼门下,窥得一丝一毫情况的众人也是神态各异。 季睦的脸色可谓是黑沉的很,无人比他更清楚连雷劫的威力,家族族谱之上至今仍清晰的留着当年季秀水渡劫的一些细节。 身为季家人,再没有比季睦这些人知道连雷劫的可怕,要知道,便是季秀水,都差点在遭到连雷劫的铩羽。 若要给劫雷分个等级,那么其余的劫雷最多就是个满级,可是连雷劫,那是比满级还要多出个满级的存在。 可想而知。 而今,竟然要让他亲自看一回,担心一回吗? 季睦握紧手中星陨剑柄,心中起伏不定,罕见的惶然和恐惧丝丝缕缕的爬上他的四肢百骸。 俞定沈默在一旁,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他恰是在盛红衣渡劫的时候,来了这鬼门城,就见到此番场景。 同季睦不同,俞定心中更多的是震惊和感慨。 以前对盛红衣并不了解,虽然见识过盛红衣的手段,可在未入这幽冥界之前,碍于修为,盛红衣也只能算是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 才能、家世都不缺,假以时日成长起来,有很大的可能成长为站在这世间顶端的那一撮人。 只是,谁能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之快呢? 而这实实在在就发生在他的眼前。 五十年的光景而已,于修士来说,虽则说不上弹指一瞬,那也不算什么多久的日子。 五十年,无有寸进的人多的是,自生而死的人也极多,亦或者自高处跌落的天才们更是数不胜数。 便是他,这五十年,剑意都还未打磨透彻,更别提以意论心了! 而面前这个女子,却是已经爬到了元婴的位置。 她自己本身却也不足百岁。 何其的让人惊叹。 以前他也曾羡慕过她人生的顺遂,然,其中所付出的艰难险阻,在今天却在他面前具象化了。 机缘逆天又如何? 世间没有白吃的午餐,天道也不是傻子。 瞧瞧这等危机? 设身处地,俞定觉得若是自己,大约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真能挺过去,她便配得上那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实力! 符痴这会子已经悄悄放开了季睦的袖子,他也在看着这一切,饶是对进阶兴趣不大,但如此恢宏的天劫之景,生前死后都未见过,如何不能吸引他的目光呢? 就连橙若,此时也一改平日的咋咋呼呼,显得有些沉默。 原来,她的这位义姐是这么有本事的人啊? 她心中对这个义姐,一直抱着不忿之心,内心深处隐隐饱含着嫉妒。 她那爹是什么人,她岂会不知,是一个英雄,她面上不认他,心里却也与有荣焉。 而今,再看义姐,竟是如此。 强大到她竟然再也升不起一丝嫉妒之心。 她想起了盛红衣曾经说过的话,说李玄风之所以认她为义女,有一点原因是她们性格相仿,有类似之处。 原来,在她爹的心中,她竟然是这般的优异么? 橙若内心百味杂陈,难得的机缘时刻,众人都不错眼的看着,不知多少人企图在这一场天劫盛会之中得到些好处! 哪怕多记得些,都是好的。 独独她,浮想联翩。 其实,也不尽然。 突然,一旁的红杉凑过来: “橙若,咱们圆月怎么还没出来呢?” 橙若一惊,对啊,圆月呢?距离盛红衣出来已经一段时间了,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怎么还没跟着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些许的不安。 半晌,橙若动了动嘴,便不假思索的替盛红衣辩解: “圆月的本事你还不晓得,如今鬼门之上成了盛红衣的渡劫之地,想必是经过圆月首肯的,这会子不出来,定然有她的道理。” 红杉默了默,看了一眼橙若,微微点了下头,橙若不自觉的替盛红衣找补她岂会看不出来。 只不过,她说的这些理由不无道理。 第一道劫雷,都是鬼门替盛红衣拦下的。 圆月同鬼门,如今虽然已是强弩之末,可,若是她们不愿替人挡劫,还是有办法避开的。 然,既然圆月做了,就说明,她是愿意的。 此时盛红衣高踞鬼门之上,圆月并无任何动静,许是两人提前说好了什么? 此时的圆月,确实还在鬼门之中,她没有出来的原因,倒不是同盛红衣说好了什么,而是此时她其实也在应劫。 劫雷之下,盛红衣脚下的鬼门或多或少受到影响,尤其之前,这第一道劫雷还是鬼门接下的。 说的直白点,天雷是极有灵性的,主动帮应劫人挡劫,它不记住你才怪。 因此,虽然有盛红衣在前挡着,实则鬼门也被锁定,圆月作为鬼门元灵并不好受。 然,一切,她都受了。 她抬眼看盛红衣,强忍着痛苦,眼中却饱含着极致的希翼。 她有种强烈的预感,今日这苦受也受了,盛红衣大概就是能救鬼门的最后一线希望。 若是这点希望破灭了,鬼门大概率是真的没救了。 枉死城,魍原此时坐在小酒馆里。 他看起来,躯体凝实,并无任何异于常人之处。 只是一身的修为一点看不出来,反倒是如同一个普通人。 而在柜台后面低头拨弄算盘的那一位也一样如此。 返璞归真,这两位早就已经过了显摆自己的修为的那个境界了。 只不过,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却是暗藏锋芒。 魍原不说话,李玄风也不说。 一副互相看不爽却又不得不凑到一起的模样。 黑风走进来,淡淡的一挑眉,冲淡了他眼中的躁气,他语带讥诮: “两位真是稳得住,鬼门的死劫就在当下了,难道两位不知?” 鬼门是神器,神器陨,天地之间必有异动。 道行高的大佬们,如何会对神器诞生和陨灭这等大事忽略。 一早便能卜算的一清二楚。 黑风揉了揉眉心,也不知是出了什么岔子,这鬼门陨灭之事,原本似还有些日子,没料到,就在近日,突然清晰起来。 竟然已是眼面前了。 他面上不显,心中却并不平静。 如何不急? 中元未过,他的妻儿可都在鬼门城呢。 魍原眼角眉梢纹丝不动,继续喝酒,好像眼面前那浑浊的酒液是什么玉露琼浆似的。 李玄风这混账老头,故意上这浊酒来表达对他的不欢迎。 他抬眼看了一眼黑风,这家伙虽然什么都没说过,但看他平日的做派以及这会子隐忍不住的暴躁,就知道这人呐,不是没有安排的。 他那妻儿在哪里?这家伙藏的滴水不漏,如今嘛,倒是显出了端倪。 想到红衣那丫头此时的动向,啧,黑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同那丫头有了勾连。 “急什么?生死有命,只不过,鬼门死劫忽而将至,你就没有觉得有些不对?” 到底黑风同他关系不同,魍原还是提点了一句。 按说生死之事,该如何就如何,自有定数。 尤其这种事加诸在神器身上。 它的死期合该是一个不能再肯定的定数了! 就连器灵圆月的出现也算是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多了一丝襄助,容它能苟延残喘一小段时间。 然而,死劫居然提前了,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说明变数已现。 形如一盘死棋,突然有了盘活的可能。 于鬼门来说,这可是一件好事情。 说不定,死局便扭转了。 魍原说着这话,眼角余光又瞥了一眼李玄风。 黑风这厮,平日瞧着还好,遇上事儿了竟然还不如李老头稳重。 哼,幽冥界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儿,李老头可是也有牵挂在那一处呢。 黑风一愣,他只是当局者迷,担心则乱,而今被这么一点拨,他倒也回过味来了。 为何是现在这时候,大约同盛红衣有关吧。 虽然没有任何的证据指向,鬼门城那边的消息也是封锁的。 但,这点子直觉黑风还是有的。 凭着那位的福气,他家妻儿,应该是能化险为夷……吧。 黑风甩了甩头,如今也只能这么想了。 世间之事,便是连神器之死都有变数,哪儿有一成不变的稳妥呢。 他既然将人托付了,莫说他如今赶不上,便是能赶上,他也该相信他托付之人。 三人归于沉默,李玄风抬头看了两人一眼,又无声低下头去。 世道已乱,谁人能够在其中独善其身? 鬼门上,盛红衣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了。 雷劫不等人,鬼门的事情她总要拼一把力的。 手中,一道符无声的化为清烟,清烟一闪,分为三股,轻轻点于三枚天地铢上。 五行回环符! 此时此刻,天地铢上忽然幻化出三个一模一样的虚影。 三枚天地铢变成了六枚! 雷声轰鸣,咆哮煊赫,在雷劫的威势之下,天地铢以及它们的主人盛红衣,似乎都显得有些渺小。 然,在鬼门城亲眼见证这一切的人眼中,却不是如此。 一卦闭,盛红衣和天地铢的身形再次显现的更加的清晰。 她临于其上,一身气势沉渊若海,挺直的脊梁充满了无尽的力量。 (本章完) 400 御雷 不约而同,城中人便对盛红衣有了莫名高涨的信心。 有的人心中竟然猛然间萌生出些许的豪情和激动来,说不准,今日许是能见证终生难忘的场景。 盛红衣自然不会在意旁人所想,她此时全部的心思都在这一场天劫之上。 管它雷声惊天动地,还不足以令她的腰杆子软下。 五行回环符,本就是她参研符阵书后得了启发自创而来。 小试牛刀的那一次是在鬼火渠,用它为引,她杀死了铁塔冥猿,进而,促成了道莲子回归了。 而今,她在幽冥界,先有符痴,让她对符道有了新的领悟,后又同圆月再次将符阵书给研读了一遍,对同样的东西她有了更加精进的体会。 五行回环符,于现在的她而言,真真是信手拈来,灵气的轮转之间再难有半点滞涩,快到甚至远远观望之人无人发现她在起卦之前,先隔空制了一张符。 只看到灵气轮转蒸腾,绚烂到难以直视。 就是符痴,他倒是觉察出了些微的不对劲,但一则,距离远,二则,许是修为境界上还有所差异,那点子不对劲也被那越发狂暴的雷声轰鸣给抹灭了去。 除了微微皱了下眉头,他并未有其他的反应。 五行回环符已成,影符先一步触发,一瞬间,天地铢之上,平平又冒出三枚一模一样的。 盛红衣双手连动不止,快的只剩下残影,所见之人已是无法吃惊于那天地铢是怎么忽然一分为二、三分为六了,只因为这女子的每一个动作都超出了人们的想象。 不仅是城中的普通的鬼民们,还有城里城外观望的一些鬼修们。 尤其是城外因为见到了劫雷汇聚,停住了脚步的人们。 由于鬼门地处偏远,本就不是人流涌动之地。 又因为,魍原等人这几个月频频动作,整个幽冥界,十殿阎罗已是互斗的不可开交,相应的,关注盛红衣之人就变少了。 便如转轮王等人倒是想关注盛红衣,可惜的是他自己早就分身乏术。 本就因为几个分身的死亡,颇有些伤筋动骨,此后,那秦广王一直盯着他,但凡他有点什么动静,就会被秦广王给破坏。 两人本就是十殿阎罗之中数一数二的高手。 若是平日,转轮王自诩自己更胜一筹。 可如今,因为前述的那些个缘由,此消彼长,转轮王心知,如今的他光是全力对付秦广王都有些吃力,更逞论还要分出一丝心神对付盛红衣? 盛红衣岂是好对付的? 以前,转轮王如何的看轻她,自从在她手里折了两个分身又亲自隔空对战了一回后,他早就对她厌恶到了骨子里。 他如今走到这一步,被魍原乘胜追击,步步紧逼,盛红衣功不可没。 他自是不会放过她的。 可惜,人算莫若天算。 一切就是那么的巧合又令人恼火。 先有秦广王的干扰追击在前,后有因为盛红衣的到来,圆月有意无意的对消息进行了封锁,加之盛红衣这一次元婴劫雷的忽发而至…… 莫说,绝大多数观看到这一切的鬼修还真就是恰逢其会。 恰好就在不远处…… 恰好路过此地…… 便是时刻着人关注着盛红衣的转轮王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大意了。 盛红衣突然消失不见,虽然枉死城如今被魍原打造的已是固若金汤,密不透风。 可一个大活人,还是幽冥界出了名的大活人突然不见了,凭转轮王的本事还是能打听出来的。 此后,盛红衣又在曲女城闹了一出。 这些个蛛丝马迹,转轮王已是清楚明白盛红衣接下来的动向。 盛红衣是个人修啊,她不可能长时间留在幽冥界,她必然是要走的。 所以说,盛红衣大约是要中元节趁着鬼门开离开幽冥界了。 既是窥见了盛红衣的动向,转轮王便不急了。 不急之余,他倒是对魍原嗤之以鼻起来。 这样一个人,对他转轮王来说,是个讨厌的敌人,可对于魍原来说,算得上一员福将了。 转轮王纵使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却也知道,若不是盛红衣,谁胜谁败还说不准呢。 何况,五十年前魍原什么样子? 早就失了同他的一战之力。 短短五十年,颠覆所有,而恰是这五十年,是盛红衣在幽冥界翻天覆地的五十年。 这其中的关联还需要说么? 如此之人,魍原不留住,居然让她走了? 是什么缘由? 莫不是两人之间起了什么龃龉。 如此揣测,转轮王倒是有想过,要不要从中运作一番,把盛红衣拉到自己这一方来。 不过,念头刚起,便被他自己打消了。 他们和盛红衣已是死仇,盛红衣便是同魍原不和,也绝不可能同他相和的。 然,也没什么,距离中元节还有段日子,不急于一时。 于是,转轮王除了差人盯着她,自己一门心思的对付秦广王,便暂且把这事儿撂下了。 谁能想到,盛红衣在一个鬼门城,也搅风搅雨的厉害? 大约,如转轮王这般想法的实在太多。 结果就是盛红衣渡劫之时,便是有零星的想要对她不利之人,都只能算是翻不起风浪的小虾米,都不用她亲自动手,就被红杉、季睦等人解决了。 其余的都是无冤无仇的过客。 他们也就是为了寻求一份机缘或者看个热闹便罢了。 而今,见盛红衣如此,在如此劫雷之下,尚且有应劫之力,越来越多的人也跟着越发的期待起来。 城外,一小鬼头跟着一个老人,两者都是黑衣加身,只不过那孩子看起来瑟缩的很。 停于此处也是因为他祖父要看这些。 小鬼头害怕修炼,于他来看,这些个电闪雷鸣太吓人了。 是以,他一直敦促祖父离开。 这会子却不了,许是远处的一切太过精彩,他反倒是慢慢的立住了,半晌,还好奇的问了一句: “爷爷,那个人,她不怕吗?她是谁啊?” 那老人低头看了小鬼头一眼,实际上他的修为低微的很,两人不过是在幽冥界艰难的讨生活而已。 停在这里,更多的还是为了自己膝下这小子,他是个能修炼的,奈何胆子太小。 难得的机会,他想让这小子见见世面,练练胆子。 没想到,效果这么好,居然让这小子当真起了兴趣了。 老人喜出望外的絮叨: “有甚可怕,你今儿个好好看看,兴许一辈子,也就这么一次机会,我老了,以后的路还得靠你自己走下去!” 他这修为,也没什么出路了,但是这孩子有。 他找人看过,这孩子的资质真的极好。 小鬼头倒是不介意老人的答非所问,他沉默下来,看着盛红衣的方向,就那么定定的看着,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许多许多年后,这个小鬼头成了下一任的十殿阎罗之一,无数人好奇他的崛起的迅速。 只因为,他原本的身世,在这个幽冥界,真真是最底层不过。 这般的经历能爬到如斯位置,可谓幽冥界除了魍原,便是第一人了! 有那同他相熟之人趁着酒酣耳热壮着胆子好奇的相询过。 他只是笑的云淡风轻,又一脸的高深莫测,只道: “吾之师一直存在于吾心中,她不是幽冥界之人,可是却是整个荒原大陆都熟知的尊者,吾必永远追随。” 众人依旧不明,直到他终于踏破虚空,飞升而去之前,他才解了这个谜,原来他说的是那位传奇女子呀? 可是,怎么可能呢? 纵观他的一生,若说他和盛红衣有些许的交集,那也是盛红衣初次来幽冥界之时。 此后,盛红衣再没有长久的出现在幽冥界过? 而那时候,这位十殿阎罗之一才多大? 怕是还在泥潭之中苦苦挣扎求生呢。 这就为师了? 而翩然远去的这位却心情甚好,别人信与不信与他何干? 他们不懂,有时候,一份信仰足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只不过,这些都是多年以后的后话了。 几经周转,这些话不知过了多久,传到了盛红衣的耳朵里。 她也只是一笑而过! 于她,往事已矣,她从不知道这些,自也产生不了因果,只不过一个故事,听过便风流云散了! 盛红衣看着徐徐升起的天地铢,这是影符中的天地铢! “起!” 她清喝,天地铢一转,正正正,是为乾为天! 下行,另一手三点灵光落在真正的天地铢上,反反反,坤为地! 乾坤初成。 五色灵气蓦然间自盛红衣的双掌之间迸发而出,首尾相连,随后往天地铢簇拥而去! 五行符已是触动,补足了盛红衣所需要的五行灵气! 五行汇聚,这一回,又有所不同。 不同于一开始,盛红衣成卦之后,大家只看到些许虚影,兼之盛红衣手诀纷繁复杂,大家伙儿有一种雾里看花之感。 而现在,一切都变得明晰起来。 众人先是惊诧于五行灵气突然自她指间滂沱而出,好似盛红衣的手是灵气的源头,源源不断的将灵气喷射而出! 接着,那些个灵气便簇拥而去,天地铢被淹没其中…… 季睦眯了眯眼,心中的担忧更甚。 他不知师妹要干什么,可是,他对盛红衣足够了解。 明明之前,师妹并未有此举动,如今突然变招,定然是有什么目的。 会是什么呢? 毕竟是在劫雷之中,还是这么不一般的劫雷,由不得季睦不担心。 然,担心有什么用,师妹听不见他的心声,便是听见,以师妹的性子,她也不会轻易改变想法。 他能做的,唯有守护在一旁。 五色灵气之中,只有盛红衣最清楚其中更为细微的变化! 五色灵气终是相融。 然后,逐渐深浅分离。 一部分的颜色越发的浅淡,逐渐变成了灿亮的白,是受到乾卦指引之下的“阳”! 另一半的颜色更加的深沉,越发呈现出看不见一切的黑,那是在坤卦的掌控之下的“阴”。 太极生两仪,眼前呈现的便是阴阳两仪。 季睦瞳孔骤缩,俞定也倏然惊叹。 他们自觉自己见识过的天劫也算多了,可还未见过有人这般应对。 盛红衣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盛红衣眼中,那黑白两色终于完美的融合在一处。 既互相分离,界限分明,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形成完整的一体。 然而,事情远远还没结束! 她抬头望天! 雷电四溢,宛若凶兽,怒吼着朝着眼前人扑来。 盛红衣淡然。 果然,贼老天对待她,从来都是“另眼相看”! 这雷力,在她的五行灵气汇聚而成之时,便陡然又增强了三分! 是要怎样?! 不把她劈死在当下不罢休是吧? 恰好,这会子工夫,她大势已成,倒是希望雷力来的更猛烈些。 掌心张开,五行回环符之中最后一张符被触动! 召唤符! 今日,她不召唤五行神兽! 她只需要其中一种便够了! 召唤符无声燃烧,尤其在雷声轰鸣之中,更显得毫无存在感。 仅仅一两人发现了盛红衣的细微动作。 随之,仿若眨眼之间,天地中,快速蔓延出一种不一样的灵气! 突兀又格格不入! 在季睦眼中,他“看到”绿色的灵气汹涌而出。 此灵气极凶! 它们穿透了雷力的锁定,肆无忌惮的往周围蔓生! 似在向所有人宣誓着它们的到来! “青龙……之力!” 季睦喃喃出声,可惜,他声音太小,几乎含在嘴里,就连最靠近他的符痴都没有听清! 天地铢颤了颤,青玄幻化出神龙本体,自其中飞出! 召唤符出,可不是最先召唤出它么? 它盘踞在半空之中,并无视那些雷,睥睨的瞥了底下的众人一眼。 那一眼,似天地都安静了。 不仅是雷劫,那雷怒号不休,可在青龙身边被它一映衬,顿然就失去了之前可怕的威势。 而城里城外的众生,也噤若寒蝉,再不敢发出一言。 在真正的神兽青龙面前,他们显得何其渺小,似那青龙吹一口气,他们便烟消云散了。 盛红衣笑微微的看了青玄一眼。 青龙,四象之一,主事东方,代表着春天的勃勃生机。 随着春雷初绽,春日伊始。 是以,青龙御雷! (本章完) 401 万鬼来音 青玄,是荒原大陆唯一一只真正的神兽! 其他的,荒原大陆本土的那些,不过是具备神兽血脉而已。 太霄雷又如何? 神兽配神雷,最是匹配不过! 盛红衣如此认为。 显然,青玄也不把这些个张牙舞爪的雷放在眼中。 “嗷!”它发出惊天动地的龙吟! 随着它的吼叫,天际的雷张扬蔓延的速度随之好像顿了顿,速度渐缓。 “嗷!” 青玄又是一声吼叫。 这一回,真真切切的,就连观望之人都能看出整个太霄雷跟着一滞。 就连那一直乌压压的黑色雷云似乎都跟着颤动。 此时的圆月心中,突然涌起了一阵异样的感觉! 她不知道盛红衣的动作意欲为何,可她就是觉得,眼前这一切,是为她而来! 或者说,是为了鬼门而来。 圆月的感觉是出于事到自身的一种本能预兆,实则地上也有人猜到了一些。 符痴突然道: “会不会,她要救鬼门?” 他说出这话的时候,又紧张的攥住了季睦的袖子,声音已是惊讶的变了调,整个脸有些扭曲的狰狞,满眼的不可置信。 他之所以有此猜测,也是基于同盛红衣在一处时间久了,既知道她的性子,也知道她近期的一些动向。 想起她对鬼门的在意,匆匆而去再也没回来! 明明她可以不去的! 又何必呢? 盛红衣是个迟早离开这里的人,鬼门同她关系不大,她根本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退一万步说,鬼门的腐朽和坍圮,在符痴看来都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盛红衣会不知道?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她图什么? 就算鬼门真的在中元前夕坍塌了,符痴不觉得以盛红衣的能耐,她找不到出路。 她能进来,自然有办法出去! 最多麻烦一些罢了。 这一时半刻的,符痴突然就不理解这位新交的朋友了。 在他看来,这简直是在拿玉石和瓦砾相碰。 季睦没有立刻应声,但符痴此言,他的眼珠微微颤动了一下。 一切疑问有了解答。 他喟叹一声,肩膀一松。 师妹有此举动他竟然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好吗? 她从来不是一个能以常理论断的所谓修士。 按说修士大多以自我为中心,利益为先。 可盛红衣却颇看重情义。 凡事随心,却多了温度。 这大约便是独属于盛红衣的人格魅力。 是以,她在外行走,性子确实张扬了些,敌人更是不少,不过,愿意同她真心交好的朋友也不少。 季睦很能理解那些个同盛红衣交好之人,便如他自己,他从来冷漠,哪怕是对家族,除了责任,并无什么多余的情感。 若说还尚存一丁点牵挂,曾经唯有师父。 可,自有了这么个师妹,他便将她放在心上了。 也是师妹,让他渐渐发现甚至顿悟,所谓无情道,不是将自己修炼的跟一个无血无肉的器物一般。 断情绝爱也不是简单粗暴的一刀切掉自身的七情六欲。 情义从来不是修炼的阻碍。 男女情爱更不是情义之中的全部。 没有道侣,不代表这人就该无情无义,无血无肉的走下去。 而今所说无情道,一般指修士没有道侣,不走双修之路。 而季睦越发觉得这话有失偏颇。 在如今的他看来,没有道侣只是他的个人选择而已。 什么无情?大道三千,道道通天,人人生而不同,走的路自然不会完全一样,修炼的过程更是千变万化,各有体悟。 最终,能成功的不过是那些个随心自我,问心无愧,终于找到最适合自己道路之人。 而他季睦,如今在师妹的潜移默化之下,恍然似已是找到了独属于他的路,他仍然不需要道侣,但他的修炼之路也可以有些许的温情相伴。 好比师父,好比师妹,好比他在一生之中遇到了性情相契的朋友。 “季道友,你……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她么?” 符痴不死心,又拉了拉季睦。 符痴是真的为了盛红衣着急啊。 他心说,季睦同盛红衣是师兄妹,同门之间亦可能有独特的联系方式,是以有此一问。 不值得啊,盛红衣这般真的不值得啊。 季睦却是摇头,他终于正眼看了符痴一眼,嘴角居然罕见的勾了勾,比之之前倒显得整个人松弛了下来: “你啊,还是不太了解红衣,红衣做什么是她高兴,谁也阻止不了她呢!不过呢,她是个运气好的,基本上她想做的就没有不成功的!” 符痴:“……” 是怎样? 怎么还与有荣焉起来了? 这个季睦,这会子他真想拿个水镜给他照一照自己的表情。 这一副老父亲老怀弥慰,特别骄傲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而且,危险过了吗? 这分明是极度凶险之事! 自古以来,谁家渡劫不是如临大敌,被动“挨打”? 谁敢跳起来,反倒是利用起了雷劫来了,这是抡圆了胳膊,准备跳起来给老天爷一个大耳光么? 她她她……是疯了吗? 当老天爷没脾气?! 这是自觉仙路吗? 就这种事儿,有人做已经骇人听闻了,居然还有支持者! 符痴忍不住思考,是不是跟盛红衣处得来的,都有些不对劲? 都不是一般人吧? 其实他本来是想说都是疯子的,可转念一想,自己也是盛红衣的“朋友”之一,这兜兜转转,怎么能把自己也给骂进去了? 到此,符痴也只能偃旗息鼓,虽然他依旧紧张,不错眼的盯着盛红衣看。 这不是他没办法了么?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啊呸,他才不是太监! 不过,也没让符痴紧张太久,仅仅是说话的这么一会儿工夫,天上的对峙已是有了结果。 青龙咆哮虽厉害,而且临于空中给人的威慑虽然震撼,然等到它真正的开始同雷对峙,符痴反倒是没有了那种青龙必胜的感觉。 青龙是神兽不错,甚至符痴也不是不知道,这幽冥界之中还有一个青龙冢,但神兽距离他们还是太过遥远了。 对于荒原大陆的生灵来说,除了妖喜欢拿神兽血脉说事儿,其余生灵对神兽的认识都只来源于书册之上的只言片语。 对于未知的东西,便是乍一看恐怖了些,但谁知道它有多厉害呢? 可是,雷劫,那是人人都知道的厉害啊! 这还是元婴雷劫,对于绝大多数鬼修来说,已是高不可攀的境界,那更是厉害到不可言说了! 再者,那青龙咆哮声似乎很大,但观望的诸人除了觉得有些个耳鸣,并未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符痴自是能够揣测到,大约是盛红衣亦或者神兽自身做了什么。 毕竟,青龙身为神兽,想要不伤及无辜的做点事儿不一定做不到。 然,这就少了些直面的恐惧。 便是对峙已成,符痴等人心中依然忐忑不止,觉得希望渺茫。 怎也没想到,不声不响的,神兽青龙连位置都没挪一下,反倒是太霄雷先撑不住了。 原本朝着盛红衣的天灵盖怒号而下的雷不仅止住了来势,在青龙的几声呼喝之中,居然轻而易举的就一股脑儿的往盛红衣高举的双手而去! 符痴的心似被一只手狠狠的攥住,紧的他连眨眼都不会了! 他木讷讷的看着这一切。 下一瞬,那雷悉数涌进了那黑白分明的两仪之中! 刹那,整个两仪被雷力覆盖。 易有太极,始生两仪! 两仪便是混沌初开后的伊始,也是世界的雏形! 而这一个世界,是盛红衣借着天威凝成的雷之世界! 虽只是雏形,但由于它是天威凝成,刚一成,它的威力就不容小觑! 雷之两仪已成! 圆月终于明白了盛红衣的意思! 惊叹、感激、钦佩、紧张、震慑…… 无数思绪涌动,百味杂陈! 盛红衣,是什么样的天选之子?! 召神兽?!凝世界?! 这般的本事都有?! 假以时日,她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她和鬼门何其有幸,能得这样的人相助! 若是这样都不成,圆月觉得这世上再不会有人救得了他们了。 雷力卷入到天地铢幻化出的两仪那一刻,天地之间似有了感应。 突然之间,狂风大作,周遭渐次而起无数的嗡鸣之音。 起初,只是窃窃私语般,一点点,细微的像是会随风飘散。 很快,那些声音越来越大,也越聚越多,进而如同在喊着什么口号一般! 随着狂风,随着这些呼喝声起,竟然半空之中那压的沉沉的黑云都逐渐亮了。 看起来让人觉得,像是有曙光乍现,穿透乌云而下! 而那些声音,虽然嘈杂了些,可细细听来,并不会使听到者觉得恐怖,反倒是似有一种喝彩和激动的情绪在其中不停的涌动,促使人们心中油然而生一种不知名的豪情和力量?! 符痴眼中折射出不一样的亮光,他喃喃道: “万鬼来音!” 这是万鬼来音呐! 世间,万物有灵! 修士举霞飞升,那些个自天而降的霞光,便是世间万灵对于得道飞升者的庆贺! 奇物出世,天生异象。 遇上好物出世,许是百花齐开,亦或者久旱甘霖。 邪物现世,百鬼夜啼,佛像泣血…… 这些个也都是万物生灵对这个世道的见证和态度! 万鬼来音,就是幽冥界一种极好的异象。 它代表的是,今日盛红衣的所作所为,得到了整个幽冥界的认可! 此后,莫论别人怎么想盛红衣这个人,那不重要。 反正,盛红衣得到了幽冥界一界的认可。 这是什么意思呢,符痴知道的也不多,但有一点符痴可以确定,以后,盛红衣可自由进出幽冥界,无有任何的阻拦,哪怕身无长物,无任何宝物附体,也不会被幽冥界之中的阴秽之气所伤。 其余的,许是还是诸多好处,但符痴也说不清了。 毕竟,这万鬼来音,也只是传说之象,今日符痴能认出,也多亏了他知识渊博,在幽冥界的时间也够久,见识广博。 符痴不知道,季睦等人更不知道! 不过,万鬼来音,他也听说过。 这代表的是幽冥界的最高礼遇。 是以,当这个词自符痴嘴里说出,季睦也吃惊不已! 不过转念一想,他师妹如何配不上这个? 鬼门是先天神器! 救了鬼门,跟救了整个幽冥界大约分量差不多吧? 这般说丝毫不夸张。 毕竟,鬼门那可是整个幽冥界普通鬼怪魂灵们通往“阳间”的唯一出口。 旁人不知道万鬼来音具体有什么好处! 可是,盛红衣却是已经实打实的先感觉到了。 随着狂风大作,万鬼声四起! 自四面八方而来,有无数的力量涌入了盛红衣的体内! 先是盛红衣原本被撕裂的血肉迅速的愈合。 接着是经脉,那些遭到雷劫肆虐过的经脉被一股温和却极为有力的力量给拂过,便痊愈的了无痕迹。 盛红衣只刚开始微微吃了一惊,未能有空闲细究原因。 只不过,她历来豁达,这天降的好处,尤其是这般生死相搏的时候,不受白不受! 至于说,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许是后头有什么不妙之处? 那且留待后面再说便是! 待得整个经脉痊愈,力量回归,盛红衣便将凉凉的目光放在了那三块天外飞石之上! 是时候收拾它们了! 掌心,灵力汇聚,整个雷之世界便在她的掌心旋转,她正欲一把推出,却又是一顿。 等等,经脉痊愈了,可好像那股子力量对她的作用还没有结束,还有丹田。 丹田之中,花瓣形的金丹早就碎了! 这会子,空虚了一阵子的丹田终于迎来了它的新主人。 那股子力量冲进了丹田之中,整个丹田一下子混沌起来! 盛红衣心中一紧,脸色一变,这可是丹田,由不得自己不紧张。 然而,只是须臾,盛红衣的丹田又发生了变化。 混沌突然散开,丹田之中,已经端坐了一个小人儿。 那人儿同她长着一模一样的眉眼。 她闭着眼,若说她同其他元婴有什么不同,便是她的座下,有一朵黑色的莲花,周围散落着三颗莲子。 对,除了绿色莲子和黑色的莲子,原本只是幼芽的佛莲子已是初具雏形! (本章完) 402 吃亏与讨要 没错,盛红衣并不知道缘由,可是佛莲子确实已经由一丁点的幼芽儿变成了淡金色的圆溜溜的莲子模样。 只不过,比起魔莲子和道莲子,佛莲子看起来还是有些许的不同。 盛红衣细细查看了一番,发现佛莲子虽然看似完整,颜色却稍稍浅淡,气息也没有魔道两莲子的强烈。 它的身体似还有些虚化。 盛红衣微微挑眉,这是还未长好的意思? 那它什么时候会长好? 盛红衣思索了一会儿,对这件事,她发现她毫无头绪和线索。 实际上,佛莲子自它萌芽至今,她都很莫名。 一方面,魔莲子和道莲子的回归都有迹可循。 魔莲子在魔域,道莲子同那铁塔冥猿的眼睛有关,可这佛莲子呢? 它说来就来? 毫无预兆。 来的时机也很微妙。 若说它同琉璃净水有关,可盛红衣得到琉璃净水那是五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可这佛莲子却是近一年内才出现的。 可,另一方面,盛红衣虽不知佛莲子的来处,却并不对它抱有防备之心。 她想,因为它是“莲子”吧? 有魔道两莲子在前,再多一颗佛莲子,有什么不行的? 她本就有黑莲的前世。 那前世里就扯不清的乱麻般的因果大约要继续如影随形的跟着她了。 既然她本就是黑莲,她生来长有莲子,那不是寻常不过的事情么? 再说了,黑莲最后如何了?究竟是成佛了还是成魔了,盛红衣其实至今未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反正,她自梦境之中知晓了自己既然也是在佛域混迹过的,那多出一颗佛莲子,好像也能理所当然的接受了。 所以,盛红衣也只是有些疑问,而这些疑问也不是一天能寻根溯原的,于是,她大剌剌的就将这件事略过去了。 它回来了,她就接着便是。 养一颗也是养着,养三颗自然也没问题。 便是它一辈子这样不言不动,盛红衣也认了。 道莲子至今还是对她不搭不理的状态,她说什么了没有? 盛红衣自诩自己对这些个莲子还是挺宽容的。 或者说,她因为不想过多的去沾染前世,所以,不会去深想某些事儿,但她内心深处很清楚,她对莲子们许是都有亏欠。 梦境不全,可谓只言片语,断断续续,可盛红衣却能看出梦境之中的自己是偏执和痛苦的。 黑莲自己过得都不好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莲子们离散飘零是极可能的。 魔莲子不就是如此? 那些年沦落魔域的痛苦,盛红衣都替它把这个仇记着呢。 有机会,必一分一毫不缺的替它讨回来。 介于这些原因,盛红衣轻易接受了佛莲子。 不过,盛红衣想到之前为金丹修士之时,她的金丹乃是一朵莲花状,其中只有三个莲房,虽然这三个莲房排布并不整齐,看起来似很随性,但实实在在就是三个。 那是不是代表,佛莲子的回归,意味着她盛红衣已是将莲子们收拢完成了? 就是这三个了? 她心里涌起一股希翼。 这是不是代表,前世因果她快了结了? 不过,念头刚起,就被盛红衣自己打消了。 如今,她元婴已成。 试问,谁家的元婴好端端的,座下还给配一个黑莲花的底座呀? 这黑莲底座,盛红衣反复又仔细观察了多遍。 越看越是疑问又失望。 元婴座下的黑莲倒是有莲台。 然,她的三枚莲子并未进入莲台之中,而是跟她的元婴挨在一处…… 莲台上倒是也有孔洞的痕迹,只是盛红衣探了,却是闭合的,便是她自己也探不进去。 这些孔洞痕迹细数之下有五十个。 盛红衣也既探不透,也想不明白这些事儿。 微愣了须臾,她便很快调节过来了。 有些波澜的心绪又彻底恢复了平静。 丹田是她的,黑莲也是她的,总有一天,她会明白的。 事情不要急于一时。 盛红衣这会子还庆幸呢。 她曾经想过,她的金丹是黑色的,莫不是等到碎丹成婴时,她的元婴也是黑色的? 而今,元婴初成,虽然多了黑色的莲花底座,到底是正常的模样。 至于其他的,这么多年下来,盛红衣也不是刚入修炼之门的时候了。 自筑基开始,她的一切就同常人不同。 这般不同逐渐的也让她习以为常了。 她早就学会了随机应变和耐心的等待。 包括她那个纠缠不去的前世之谜。 人生漫漫,并不急于一时! 如此,她见丹田完好,她便准备做完她未竞之事。 恰是此时,她的丹田之处一颤。 随之,忽而有一种强烈又舒阔的感觉自心门之中迸射而出! 好似原本平静流淌的溪流,在转弯之际,前方猛然开阔了起来! 四通八达,豁然开朗! 以丹田为中心,一股盛红衣说不上来是什么的清气猛然往识海冲去! 识海之中,原本几乎毫无存在感的那朵含苞欲放的黑莲,忽地舒展了一下,整个识海便起了一层白雾,雾所过之处,盛红衣只觉得难言的舒服。 白雾很快散尽。 盛红衣的灵台空灵,整个识海神清气爽,她心念微动,神念便放了出去,周围一切,哪怕她如今闭着眼睛,一切都尽在她的掌控之下。 细致到她能“看”清周围人的表情,“听”见他们说了什么…… 她明白了,她的神念,而今不仅可以蔓延的更远了,比之之前只有一些触觉,如今的它们升级了。 而它们的升级远不止如此。 她心念又起,一缕神念所过之处,那一片土地上燃起了一簇火,她心念又一动,一汪水浇在了那火上,火星顿灭。 收回神念,盛红衣已是心花绽放,由不得她不多想。 神念之上竟然已是有了些许的法力! 所以,这说明了什么? 盛红衣能想到的就是分身! 假以时日,她是不是也能同转轮王一般,有自己的分身了? 识海之中,白雾散尽,唯那朵黑莲依旧是含苞欲放之态,只是比之元婴之前,它似更绽放了些许,且莲瓣儿显得更加的娇艳。 如雨露过后,刚吸饱了水份,生气盎然。 殊不知,在她的佛莲子“回归”之时,远在妖城的静客刚从闭关之中醒来。 她一醒来,无人能见到的脸色已是煞白一片,脸上,密集的汗珠如雨落下。 只不过她的脸上,却露出无比灿烂的笑容,一改平日的淡然平和。 她捂着心口,只觉得欣慰和安心,可算是为了红衣做了些事儿。 她本就不想成为红衣的拖累,同盛玉妃的一番长谈,更是让她的心中想法越发的坚定。 妖族本就有以血脉为引传承神通的法子。 她自打有了想为红衣做点什么的想法后一直就在琢磨这个! 而今,终于是成了! 琉璃净水本就是红衣馈赠给她的,这些年,她因为琉璃净水获益良多。 如今将因为琉璃净水她这五十年的体悟,她悉数传导给了红衣! 这般,便实现了姐妹共享! 静客心知,红衣一定也会需要的。 红衣有琉璃净水傍身,本就与佛有缘,她将自身的多年心得体悟传导给红衣,便能提升红衣的佛力,哪怕只是一点,她都觉得值得。 还未做这件事之前,她其实就知道,她一定能成功的。 她们灵魂牵绊,比之血脉相连联系的还要更加紧密。 通过这一次的大胆尝试,有些原本朦胧不明的事情,也“其义自见”了。 好比,她静客虽然这一世同红衣没有出生在一家,但依旧是灵魂相系的亲姐妹。 好比,她和红衣大约是有妖族血脉的,否则如何这妖族的秘法对她俩也适用?! 还有,那黑白莲,大约真的是她们的前世真身,所以,她俩不仅是灵魂相系了,大约是一直相依相伴的存在吧! 静客很满足这种关系,前世的姐妹今生继续做,真好。 她就这么静静的在一旁陪着红衣,一直伴着她,最好是能保护她,她就再满足不过了! 她闭起眼,感受着自心萌发的一股子佛意。 唔,看来这闭关还不能结束,这佛意来的突然,可既然来了,她自然接着! 大约是佛祖也觉得她的决定很正确的,所以凭空让她心中顿悟出了佛意来? 盛红衣这边,在识海之中的黑莲舒展后,她又等了一会儿。 她学乖了,之前她刚想有点动作,丹田识海之中便有异动,索性再耐心点儿。 还有,她不会忘记,元婴雷劫之后,该是有心魔劫的,可是,为何至今,她并未感知到? 心魔劫,是为了打磨本心的,未过心魔劫,这天劫就不算彻底结束才是。 可,她并未有任何感知到心魔劫来临的征兆。 而且,不知为何,她心中已是产生一种笃定,她的元婴已经成了! 盛红衣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等到所谓的心魔劫,她掌心一翻,掌中的雷之世界再次缓缓的旋转起来。 等不着那便不等了! 她瞄了一眼半空,自青玄将雷引入她的两仪之中,空中的雷便消失了。 只剩下黑沉沉的云,依旧盘桓不去,虚张声势。 盛红衣心中有数。 自三道连雷之后,此后的太霄雷是一起来的,那齐头并进的强度,可不是前面三道雷能比的,也不是后面四道一道接着一道来可以比拟的。 对于天道每一次都伺机杀死她这事儿,盛红衣早就能淡然处之了。 可惜啊,天道每一次都干不掉她。 这一回,反倒是还让她寻到了机会利用它。 如此,盛红衣的内心深处只觉得畅快。 她从来不是个觉得吃亏是福的人。 有仇不报那就不是她盛红衣了。 天道又如何? 管他是谁。 但凡给她找到一点机会,且等着吧! 雷之世界,已是蓄势待发多时了。 盛红衣眼一厉,手中无有什么多余的动作,轻渺却干脆的将掌中的雷之世界抛了出去! 蕴满雷力的太极鱼灵活的冲了出去。 它看起来很不起眼,刚开始不过盛红衣的手掌大小。 却不会有任何生灵敢小瞧了它! 天地,在这一刻齐齐震颤。 太极鱼越来越大,但它变大的并不快,也就大约一丈见方,它便停止了长大! 然后,悍然出击! 雷力自太极鱼之中倾泻而出,分化成三股。 三股雷力飞出,太极鱼便消失了! 而这三股雷力细细看来,却不是单纯的雷力。 每一股,实则是两股,一深一浅,扭麻花一样扭在一起。 它们齐头并进,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互相转化! 三股雷并未直接劈在天外飞石上,而是在半空之中流转出了极为复杂的路径。 符痴痴迷的看着这一切,他激动的死死攥住季睦,癫狂的自言自语。 “天呐,她在拆解符箓么?” “哦,不对不对,这好像不仅是符箓,是符阵吧?一定是符阵!” “苍天呐,红衣怎么知道这里有符阵,她是怎么拆解的?” “哎呀!” 他又激动的把两手并拢,搓了又搓,又控制不住的来回踱步: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呐,我当时就应该跟红衣一道去啊,错失机缘错失机缘呐……” 季睦无言以对,忍了又忍,脸色因为隐忍早已铁青一片,这个话痨,能不能安静点。 那三股雷终于是钻过了层层防守,精准的落在了天外飞石之上,看似不费吹灰之力。 到了此时,盛红衣早已做好了准备工作。 三世符阵如何,她和圆月早先便了然了。 不是三世符阵难入,而是难破,天外飞石已是侵蚀了整个鬼门,若是不一举将三块天外飞石全都挖出,那么无论进入多少次这三世符阵内部都是无用的。 三道雷迅猛的击在天外飞石之上,天外飞石同时闪过一阵绿光! 接着,自天外飞石之上,那些绿光蒸腾而上,幻化出一个绿色的石人! 石人比鬼门还高,它低下头来,一眼就盯住了盛红衣! 眼神,形同在看一只死去的蝼蚁。 盛红衣勾了勾嘴角: “终于出现了!” 她二话没说,三股雷力猛然汇聚,太极鱼再次出现,往那绿色石人的天灵盖冲去! 怎奈何,石人强悍且灵活无比。 头一偏,手臂一挥,太极鱼便倒飞了出来。 (本章完) 403 尘埃落定 雷之太极鱼极速往外飞去,看起来好似完全不是那石人的对手。 符痴紧张的死死盯着,指甲已是掐进了自己的肉里犹不知痛。 若是输了……不会的。 万鬼来音都出现了,盛红衣岂会如此的不堪一击! 季睦也紧张,虽然对盛红衣有信心,但师妹如今面对不知底细的强敌也是事实! 至少,若是易地而处,季睦觉得自己绝不是那怪物的对手! 在事已成定局之前,他如何也不可能真正放松。 外界,看热闹的不少。 大多数人在知道了内情的情况下,还是希望盛红衣赢的。 万鬼来音是一回事儿,最重要的还是鬼门。 虽然,鬼门出问题的流言蜚语已是传了很久很久,或真或假知道的人也不少,可当鬼门坍圮这件事真正近在眼前,人们才觉出恐慌来。 怎么办? 没了鬼门?他们真的要在幽冥界固守一辈子了? 以后再也见不到俗世的牵挂了? 哪怕趁着鬼门开去吹一吹俗世的风,也是好的不是么? 永远在这里,暗无天日,还有什么意思? 不少人都在心中默默祈求,让盛红衣胜吧,不要让鬼门这么的消失。 万鬼来音的异象,传的比风还快,一旦出现,足以让各方大佬都即刻知晓。 于是,事情还未有了结,在万鬼来音出现之时,千里之外的鬼城都收到了信,听到了关于鬼门和盛红衣的消息。 不提那些早就可来去自如的大佬,也不提心中有鬼或者有退路的某些人,其余人都争相问寻,心中的想法同观望这一场战斗之人几无二致。 这些念想,通过风,变成了愿力不停的加诸传导在了盛红衣的身上。 在盛红衣也不知道的时候,她刚刚凝成的元婴座下的黑莲花中的莲台上,闪过了几道精光。 若是有人细看,会发现那莲台似乎多了一些光泽。 不过,盛红衣此时还并未发现这莲台有什么妙用! 看着太极鱼被打飞,盛红衣心无波澜。 同天外飞石对战不是一日两日了。 虽然这个石人大了些,但大小从来不是检验实力的标准。 盛红衣甚至还认真看了一眼这石人的脸,发现它和天恶以及守正都有一种不可言说的相似感。 或许是气息,或许是同荒原大陆格格不入的那独属于异族的神态举止…… 她站在原处未动弹,手中指诀穿插飞舞,甚至动作比之一开始更快了些,五彩灵气穿花拂柳,细致又灵活繁复,她就这般,维持着天地铢的乾坤卦象! 此时的圆月,是距离盛红衣最近的! 她在鬼门下,不错眼的看着这一切,大约除了她,无人能看出,盛红衣发出的五色灵气,也是阴阳同在的。 肉眼所见,仔细观摩,就会发现阴灵气比之阳灵气颜色淡一些。 其实不仅是肉眼可见。她的身体也能感觉到。 她的身体状况并不好! 身体和识海那宛若被火一寸寸炙烤又瞬时进入阴寒之地的感觉,一炙热一阴冷,冷热交替轮转,比之单纯的一种杀伤力何止大了两倍! 随着时间漫长的拉锯,几乎令她昏厥。 她知道,盛红衣在清理天外飞石,但这天外飞石侵蚀鬼门的同时,早就经过漫长的光阴同鬼门融为了一体! 便如人身上长了腐肉,不剜掉,那自然不行,但剜掉的过程,也是极其痛苦的。 圆月身为鬼门元灵,自是鬼门的感受尽数加诸在她的身上。 不过便是这般的痛楚,也让圆月舍不得挪开眼。 这是红衣在救她和鬼门,往大了说,那就是在拯救整个幽冥界。 且不说这些,圆月身为符阵一脉的传承者,哪怕她已经死了,可她心中知道,她依然放不下符阵之术。 盛红衣站在鬼门之上同天外飞石对战,其中用到了太多符阵之术,于她来说不仅是一场视觉盛宴,还是一场实战指导。 没了这一次,她兴许一辈子也看不到这么精彩的战斗了! 那太极鱼在弹飞出去后再次出现。 这一回,一分为三,速度更快了些。 太极鱼一会儿化雷,一会儿恢复成太极鱼的模样,就这么围绕着那泛着绿光的石人转悠。 石人挥舞着手臂,跟赶苍蝇一般,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将那三个太极鱼抽来打去…… 一来一去极为热闹。 时间就这么缓缓流淌,久到众人提着的心也提不动了。 阿这…… 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怎么就没有个尽头了! 这一人一石人,看起来哪里像是生死之战?倒像是互相切磋,还是相互谦让那一种! 有人看得都打起了哈欠,同身边人议论: “我说,这姐姐……红衣仙子啊,究竟有没有胜算呐,怎么还跟这怪物谦让起来了?” 立刻有人凑过来,很认同的连连点头: “就是啊,这红衣仙子也太和善了些吧?人善被人欺么,这不好!” 恍然已是忘了之前盛红衣当街揍橙若的时候,他们是吓的不行,内心不无腹诽,这当姐姐的有点凶悍了! 现在居然就变得“善良”了? “是呀是呀!”这打哈欠容易传染,这不,连续几个人跟着打了哈欠。 哎,若说这场景多么的恢宏,平生仅见,可这看了好久了,就是雷声轰鸣,飞来飞去,那神龙也不见了。 看来看去,也没有个新东西,所以也就那么回事儿吧。 外行人觉得这热闹不过如此,内行人看得真切啊。 城外,也有站在一处的鬼修在观望这事儿。 一个修为略低的道: “这盛红衣在干什么?胖哥你看出来了?” 两人相交几百年了,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胖哥”白了他一眼,本不想说,不过这瘦子烦着呢,他不说他就会一直缠着他,磨磨唧唧的,像个小娘子。 “说你是蠢猪你还不承认,人家盛红衣若是如你这等资质,早就没了,哪里还能站在你面前,让你有机会看到这些?” “瘦子”脸色变都没变,他早习惯了: “哎呀,你快说啊,废话那么多!” “莫不是你也不知道吧?别搁我面前不懂装懂!” “胖哥”被这一激,果然气的跳了起来: “什么不懂装懂,你瞎呢,难道你没发现,那石人倒腾那雷的频率越来越慢了?” “原来它三五息必能击中那雷一回,现在呢,就这会子,六十息有了吧?可曾击中一回?” “瘦子”盯着盛红衣上下又仔细看了一回: “耶,真的啊!” “你的意思是,石人已经力竭了,而盛红衣实力保存尚好?!” “胖哥”点头: “也许不止,这或许只是表象而已,而且,你瞅瞅,那石人惊天动地的站在那儿,看起来就吓人的紧,但它一步都没动过!” 不仅它没动过,盛红衣也没动过。 “瘦子”原本细长的眼蓦然瞪大了些。 还真是! 所以,是盛红衣迫使那石人动弹不得吧! 这般的本事,举重若轻呐! 她看起来姿态甚至是闲适的,好像下一刻,她就能席地而坐,摸出茶杯来,品茗一番。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这人刚度过了元婴天劫呢? 且,那天劫也有点不太对劲。 “瘦子”自己修为不高,并且他也从未觉得自己这辈子有希望达到元婴之境,祖坟冒青烟也不能。 可不代表他不知道这些个天劫都有什么呀。 按说,雷劫过后该是有心魔劫呢! 他刚开始的时候,还暗搓搓的想好好观摩一番长长见识。 听说,心魔劫各异,修士渡劫的方式也各异。 有那放浪高歌的,还有涕泗横流的,最好玩儿的还有不少修士迷失了心智,自残呢…… 他就是想看看热闹嘛。 结果,自然是没看着。 不过转念一想,这人都把雷劫抓在手里玩弄了,这等本事真的是一个元婴修士该有的吗? 顺着这个思路想,她有没有心魔劫重要吗? 她从头到尾就不走寻常路,反正以他的见闻,从未见过这样的人,那么她的天劫自然也不走寻常路咯。 “瘦子”很容易接受了这一切,他突然特别认同“胖哥”的话: “也许你说的是对的,咱们能看到的只是表象,说不定这盛红衣还有大动作呢。” “瘦子”喜欢热闹,盛红衣的知名度他可比“胖哥”了解的太多了。 这位,可是让十殿阎罗都棘手的人物,听说她手段诡谲,喜怒无常,喜欢主动出击。 而今这般迂回,好像不是她的作风。 却说,有的人,有时候就是能歪打正着。 便是盛红衣,也没想到一个陌生人能轻易的“看穿”她。 她自然是不可能用这种“水滴石穿”的法子去消耗那石人的。 这雷虽然来自天上,但如今已是“无根之雷”,说白了,除了还尚存的“天威”,这些劫雷也在消耗盛红衣的灵力。 她不过区区元婴,还是刚进阶的那一种,能有多少灵力? 那天外飞石谁知道还尚存多少灵力对付她? 与其等着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结局,不如主动出击! 石人的动作越发的迟缓。 乾坤卦下,到底是压制住了石人。 在太极鱼的不停的试探之下,盛红衣已是发现了它的些许破绽。 石人全身不仅灵活,还很坚硬。 可是,在同盛红衣对战之时,它却忽视了一点。 就是现在,盛红衣眼一眯,在其中一个太极鱼被石人的两手打中击飞的瞬间,盛红衣猛然动了! 三枚天地铢忽然变了方向,冲进了三个太极鱼之中。 乾坤卦破,那三个太极鱼便也散了架! 然,盛红衣不管这些,这会子,借着剩下的太霄雷余威尽够了! 说时迟,那时快,被击飞的太极鱼被天地铢止住了去势,就这么直直的坠下,狠狠的砸在了石人的双脚之上! 与此同时,其余两个太极鱼,变成了长剑! 一剑在前,挟裹着雷力,空前灵活的和它的双手缠在一处! 而另一剑,隐于其后,挟裹着太霄雷和焚邪剑自带的南明离火,自石人的后脑和脖颈连接处一把插入! “咔嚓!” 轻而易举,就穿透了进去! 石人木讷的低下头去,一脸的不可置信! “轰!” 太霄雷同南明离火纠缠一处,彻底将它的脑袋淹没在雷与火的交织之中! “啪嗒”又是一声! 那是它的脑袋逐渐裂开的声音! 它依然站在原地,看起来顶天立地,压迫感十足。 可是,人人都知道,它再没了威胁! 焚邪回到了盛红衣的身边之时,已是回到了天地铢的模样。 盛红衣三枚天地铢在手,也静静站在原处,看着石人燃烧! 这石人呐,再如何的多智,到底不是真正的人! 在对战之时,早便露出了它的破绽。 它的头一直很灵活,可是,却从不用后脑去承接太极鱼或者太霄雷。 而它其他地方,它都不在意,都是直接用身体硬碰硬的。 它的四肢,比之其余部位更加的灵活。 盛红衣故意驱使太霄雷尝试了好多回,便猜到了这天外飞石的软肋在哪里。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对付这样的异物,这般的东西,并非天生地养这般厉害,它们都是被炼化过的。 而炼化过的东西,一般形同傀儡一般,大约会有些“命门”所在。 一旦破了命门,它便也变成了废物。 是以,她先缠住它最灵活的地方,然后一举探入“命门”,双管齐下,终于一击中之。 号称无物不焚的南明离火和太霄神雷共同发力,其威力自是不容小觑。 很快,那石人无声无息的就被雷火吞噬。 很快,就剩下三个指甲大小的土坷垃! 太霄雷消失殆尽,天空的雷云随之散去! 蓦然,一道红霞由天而降,照在了盛红衣身上! 众人惊呼一片,惊呼之中,喜悦狂欢之情已是渲染了城里城外,并迅速往外蔓延而去。 幽冥界,长年阴暗,哪里见过这样的美景! 便是鬼修渡劫,也是阴沉沉的。 这霞光,不是应该只有人间才会有么? 今日,当真是把平生不得见之奇事都经历了个遍! 也不枉此生了。 盛红衣微阖双目,感受着霞光淡淡的灵气抚在她的身上,她知道,她天劫已是彻底过去了。 再看鬼门,虽然破了三个大洞,但气息犹在。 已是尘埃落定! (本章完) 404 不死也要褪层皮 盛红衣自城门上徐徐落了下来,却是落到了圆月身边,伸出一只手: “还好么?圆月城主?” 圆月抬起惨白又脏污的脸,脸上的笑容无比灿烂,如夜空之中最闪亮的星子。 她用冰冷的手有力的一把回握住盛红衣的手: “我没事,谢谢你,红衣!” 远在枉死城的魍原忽然对着李玄风遥遥敬了桌上的最后一杯酒,朗声大笑着出门去了。 鬼门死劫都破了。 可不是算得上惊天动地的大喜事儿么? 福星呐,果然不凡! 李玄风眉眼没抬,只是无人看见低着的眉眼中也是罕见的柔色和笑意。 乱世起,有红衣在,就是会让人心中充满希望。 他想幽冥界会好的,毕竟开了个好头不是么? 另一边,黑风什么都没说,抻了个懒腰,走了。 盛红衣赢了,他的妻儿定然无事。 鬼门的麻烦解除,欢欣的人不少。 尤其,盛红衣同圆月一同走出来之时,她俩立刻被人群簇拥了。 季睦、阿兰、橙若、符痴、俞定等,还有许许多多盛红衣觉得眼熟或者不熟悉的面孔。 圆月支撑着这会子已是破败不堪的身体,声音却是中气十足,喜气洋洋: “鬼门大劫已过,这一次中元节,鬼门开之日,众鬼出行将不收取任何费用。” 以后,鬼门不再需要阵法支撑了,她自然不会再如守财奴一样敛取钱财。 只不过,以后,适当的收取,比如一人一块阴元石还是需要的。 毕竟,鬼门破损,修复还需要漫长的时间! 不仅需要时间,还需要灵石呢。 城中众鬼欢呼雀跃,倒不是说大家出不起这一块阴元石,而是这喜悦的气氛,这其中的深意,都值得众人一道跟着乐呵乐呵。 鬼门好了,鬼门城自然也好了。 鬼门城中许多都是从各地漂泊而来无去处之人,这往后,他们由衷的希望自己能安稳下来。 毕竟,真正的孤魂野鬼也太可怜了。 城里的人大多想法质朴,城外的鬼修想的更多些。 那圆月城主凶名在外。 等闲之人可不敢招惹她的。 而今更不得了了,这盛红衣同她关系如此亲近,便是盛红衣是个人,终有一天会离开鬼门城又如何? 就凭盛红衣五十多年在这幽冥界的名声,又亲眼目睹她的本事,谁知道她留了多少的后手在这幽冥界。 谁敢招惹她的朋友? 难道他们的骨头是比那十殿阎罗还硬么? 这些日子,流言可多了,都说转轮王、五官王都在盛红衣手里吃亏了。 具体如何,大家神神叨叨,说什么的都有,不少人好奇,可也不敢多问。 开玩笑,是好奇心重要还是命重要,乱传这些大佬的流言,是不想活了么? 谁知道周围有没有什么人的耳目? 是以,他们忌惮有之,高兴也是真的高兴,谁不需要鬼门呢? 还有的鬼修跃跃欲试。 “瘦子”就是其中之一。 “胖哥,那红衣仙子如此厉害,咱要不要进城去给她道贺一番?” “胖哥”诧异的看了“瘦子”一眼: “你想干什么?” 这样厉害的人物,随便动动手指就能把他们给灭了,他还没活够呢。 “瘦子”眼神亮亮的盯着鬼门城的方向: “就在大佬面前露露脸啊!” 这样的大佬,他一辈子也不知道能见到几回,尤其,这位刚刚渡劫成功。 他去沾沾喜气难道不好吗? 多么难得的机会啊。 “你……你就不怕……”不怕盛红衣吗?这可是个煞星啊。 “胖哥”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盯着“瘦子”,他这朋友什么时候这么大胆了? “你去不去,不去的话我可去了!” “瘦子”这回懒得听“胖哥”说教,他还不知道他要说啥吗? 可是,他也有自己的判断。 能在渡劫的时候救了鬼门的人,甭管是顺手也好,谈好了什么交易也罢,“瘦子”都觉得这是一个有大胸襟的人。 幽冥界能有啥好东西,那盛红衣是个人,纵使幽冥界有什么好东西,于她的助力都不算太大。 再说了,渡劫是何等危险的事情,稍差一步,万劫不复。 旁人只有谨慎再谨慎的,这种时候,便是独一份的无价之宝放在眼面前也得有命花不是? 谁敢在这种时候还敢有别的心思? 可盛红衣偏偏全做了。 反正,“瘦子”无论怎么看,都觉得是幽冥界沾了盛红衣的光了。 反过来说,盛红衣这么聪明的人能不知道幽冥界沾她光了? 可她还是做了。 以小见大,这般的大人物,怎么可能是个喜怒无常的煞星? 他一个小鬼修,萍水相逢,来沾沾喜气,人家还能打杀了他? 便是这般,他也认了! 谁让他识人不清呢。 可他从心里是喜欢又敬佩这样的大佬的。 真希望这样的人在幽冥界越多越好。 可惜啊,并非如此。 “胖哥”最终还是同“瘦子”去了,没办法,他拗不过他的。 不过,他们也不显眼就是了。 过去沾喜气,套近乎的多的是。 盛红衣果然没有想象中可怕,她虽然留在外面的时间不长就回城主府了,可居然还跟众人打了招呼。 “瘦子”可高兴了,因为盛红衣对他笑了。 “胖哥”已经不想翻白眼了,他负责把已经高兴的走不动路的傻兄弟拖回去了。 这世道,乱着呢,在外面浑浑噩噩光顾着高兴呢,万一被狼叼走了就不好了。 盛红衣这边,终于安静下来了。 城主府之中,季睦、俞定同盛红衣坐在一处。 三人正在喝酒。 对,喝酒,季睦已经习惯了。 他季家出生,以往同人坐在一处都是品茗,后来有了师妹,这习惯硬生生给改了。 每次都是喝酒。 俞定刚到鬼门城,三人久别重逢,难免叙旧。 俞定先是恭喜了盛红衣一番,也没有多问鬼门的情况,只是将他在幽冥界的一路见闻挑拣着说了一番。 末了,他总结道: “咱们这一回走的时机甚好,幽冥界怕是越来越乱了,我总有一种感觉,现在还不是风浪最大的时候。” 俞定不是一天有这种感觉的,自醒来后,他其实一直在幽冥界游历。 这一回,他来了幽冥界后,沉淀了很多,因为盛红衣,因为自己的一些经历,他的心境有很大的变化。 在幽冥界,他没了在人界的光环,就是一个最普通,最底层的修炼者。 甚至为了隐藏自己人修的身份,他吃了不少苦。 环境的变化让他迅速的成长起来,他少了天之骄子的一些高傲和浮躁,变得含而不露,内敛起来。 随着幽冥界的变乱,那种感觉越发的强烈起来。 他觉得,幽冥界的底下似乎还蛰伏着什么,至今隐而不发,但已是潜藏很久了。 假以时日,一旦发作,没准会掀起惊涛骇浪。 没准就把整个幽冥界掀了呢? 他们到底是人,在这里牵扯太深不好,而且,盛红衣在幽冥界树敌太多,在这里时间越久,恐树大招风,俞定觉得这般不好。 只不过,有些话他没说的太明白,不过在场的都是朋友,聪明且互相了解。 闻弦音而知雅意,这般,已不言自明了。 季睦先是跟着表态: “是啊,师妹,也就还剩不到十日,正好你便在这里稳定一番境界,如何?” “外面乱的很,便不要出去了。” 多事之秋,盛红衣这一回又狠狠的出了一回名,季睦也觉得太高调了些。 盛红衣朝着两位举了举酒杯,然后一口饮尽: “正有此意,我本也准备自现在开始闭门谢客了。” 俞定笑了笑: “如此甚好。” 说罢,起身,放下酒杯。 “那我们便不打扰红衣了,我初来乍到,还想让季兄带我逛一逛。” 季睦有些莫名的起身: “好。” 于是两人相携而去。 到了外面,季睦停下脚步,疑问的看着俞定不语。 他本没打算立刻离开,是俞定这么说了,他心知有异,便顺水推舟出来了。 俞定回头看季睦: “季兄,你没觉得红衣好像有点心事么?” 季睦:“……”没有吧! 师妹心大如斗,从来不唧唧歪歪,扭扭捏捏,能有什么心事? 再说了,有什么心事不可对他这个师兄说的? 俞定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没感觉到,他斟酌道: “我觉得红衣虽然在同我们喝酒,但眉眼之间忽然带了一丝郁色,虽然转瞬即逝,当然,也可能是我多虑了。” 俞定在幽冥界着实收获巨大,如今对细微的感知力,与日俱增,能捕捉到常人不易察觉的东西。 至少,季睦是真的什么感觉都没有。 季睦惊讶的瞥了俞定一眼,他自是感觉到俞定的变化巨大。 俞定同他也是朋友,他也为朋友高兴,不过,他这会子更担心师妹。 他是没察觉到什么的。 只不过,俞定从来不是信口胡说的人,尤其,他这么说,若不是真的,对他有什么好处? 季睦想起,他刚刚说要同俞定走的时候,师妹并未反驳。 所以,师妹是真的有事? 可,是什么事儿? 莫非同师妹的天劫有关? 季睦自然也是记得,师妹的天劫好像没见着心魔劫一事。 他本来想问一下,可被俞定一打岔,自己便没寻到机会。 他沉默了一会儿,点了下头,暂且放下这事儿: “俞兄弟想去哪里逛一逛么,这鬼门城别看偏远了些,有趣的地方也不少。” 俞定跟着笑: “那就得季兄带带愚弟了,这都要回去了,怎么着得带点儿新鲜货,也不枉此行不是?” 两人都是豁达之人,当真便出去了。 这边盛红衣确实是有些顾虑。 倒不是同心魔劫有关。 所谓心魔劫,是打磨心境的,无论丹田识海,她自认已是到达了元婴之上的水准。 她自信,等闲情况下,还真不会有什么东西能轻易的击溃她。 古往今来,也不是无有没有经历过明显的心魔劫之人,且有记载传下。 如今元婴大成,她也并不在意这种外在的细枝末节。 她所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就在刚刚俞定说觉得整个幽冥界有暗潮涌动之际,她心口猛然漏跳了一拍。 虽,只是那么一刹,却让她突然谨慎了起来。 她从来都很信自己的直觉。 按说,她如今大势底定,出外游历,她想要达到的目的也都达成了。 虽然,她所遇凶险无数,但机缘逆天,她也得了诸多好处。 说一句衣锦还乡大约无人会否定。 再说了,鬼门的事情也解决了。 中元节那一天,她将是第一个走出鬼门之人。 一切都是那么顺利,突然之间她就有了异样的感觉? 待得俞定和季睦走后,盛红衣维持着本来的坐姿,静坐了一会儿,把酒壶里的酒都喝尽了,便摸出了天地铢来。 她心中,已是将幽冥界的事情想了个透。 而今,距离出鬼门还有些日子,她的行踪却已藏不住了。 真要是有人想要铤而走险来鬼门城堵她也不是不能。 而自信能堵住她,把她留在这幽冥界的,也就那些人。 无外乎,衡芜鬼城的,要不十殿阎罗们。 转轮王,大约是不会放过她的。 毕竟她和他是死仇,其余的诸如五官王这些,未必不会找她麻烦。 还有衡芜鬼城,虽然她所遇之人似乎都不是她的对手,但衡芜鬼城凶名在外,不容小觑,盛红衣也从不敢小瞧了它。 如此,她微微摇了摇头,这渡劫的时机是真的不太好呢。 若是恰好鬼门开之时渡劫多好,顺势没准就把自己送出去了。 如今,便如那明晃晃的靶子,搁这儿等着人来打呢! 她叹口气,手一抬,起卦。 灵光散去,卦已成。 盛红衣的脸色淡淡,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淡定。 这一回,她起了两卦。 主卦为坤卦,上坤下坤,此乃坤为地。 变卦乃是艮上坤下,乃是艮坤卦。 主卦表示当下的境地,是平静稳定的。 而变卦,表示的是事态发展的结果。 如此变化,是为“坤之剥”。 这可不是好兆头,乃是大凶之卦。 凶到什么程度呢,便是不死,也是要她褪层皮的程度?! (本章完) 405 交代 卦象如此,盛红衣倒也坦然接受了。 她起了身,立刻给圆月发了传信符,原本是想着问一问圆月在何处,方不方便,她便去直接找她。 却是,传信符刚发出去不久,圆月便来了。 盛红衣手一抬,开了院子的门,人已是到了门口迎了上去。 圆月走过来便热络道: “红衣,是有什么急事儿吧?” 两人自鬼门走出来,也算是共患难了一回,彼此信任,性子又都比较爽利,说话间少了生疏客套,多了直白。 “嗯,是有点事儿。” 盛红衣没有直说,而是把圆月迎了进来! 圆月心知这是真有事,遂暂且没出声,待到两人坐定在屋中,圆月又问: “红衣是遇上难事了?” 盛红衣如此才道: “是啊,我是想问一问,有没有可能提前开鬼门让我出去!” 卦象已是昭示了结局。 盛红衣自己卜的卦,自己心中清楚,这等卦象,想要完全逃开是不可能的。 如今,只能是尽全力稍稍规避。 坤之剥,表示属于坤卦之中的阴柔平和被剥离。 而这种剥离,属于一种强行剥离。 在坤之剥卦中,代表人或事物容易受到外部的侵犯和摧残,身心都会受到剥削和折磨。 因此,这个变卦是非常不吉利的,乃是非常凶的凶卦。 如此明显的凶兆,形同死劫,能容她逃出一条命来,便已经算是她能做到的极致了。 而改变出行时间来规避,一般是最行之有效的法子。 圆月闻言,眉头一皱,眼中立刻闪过担忧: “红衣,莫不是遭到了什么变故吗?” “提前走倒也不是不能,今日便是好时机。” “你知道的,那天外飞石没了,鬼门上留了三个洞,虽然我和鬼门元灵已经做了修补,但若是谁想出去,也不是不行。” 因为这,圆月是一点儿不敢休息,正马不停蹄的调派人手,明里暗里的守住鬼门。 就是防备着有那心怀不轨的人,趁着这时候从鬼门的漏洞之中溜出去。 且不说任由鬼怪自鬼门出去,鬼门便会跟着背罪,必将遭到惩罚,万一有些个本不能出去的恶鬼溜出去了,为祸人间,那她身为鬼门元灵可就不仅仅是背一点罪了。 到时候,没准还会遭到天罚。 但,盛红衣不同,莫说她拯救了鬼门,只不过说想要提前离开鬼门,而这件事兴许会让她圆月受到一点惩罚。 这有什么相干的?纵使她要她圆月赴死,她也不带眨一下眼的。 于是,圆月干脆道: “红衣,若想出去,便按照我同你说的这法子,安全快捷,还最无声无息……” 那一处,是最隐蔽的一条裂缝。 盛红衣认真听圆月侃侃而谈一番,等她说完,便站起身作揖道: “圆月城主大恩,红衣这辈子铭记在心。” 盛红衣也是在外面见过无数世面的人了,岂会不知自己这种行为,势必会给圆月造成影响。 她其实,本也是想要和圆月商量一番可行的办法。 她想要早点出去,但若是此番举动给圆月造成太大的影响,她也是要斟酌考虑的。 她盛红衣,从不愿做亏心的事情。 岂料,圆月只字不提,盛红衣如何不明白她的苦心。 她似想起了什么,拿出符阵书: “这本书,我一直想给它寻一个好归宿,如今却是找到了。” 圆月一愣,连忙推拒: “不不不,这我怎么能要?” 在鬼门那一处,她同盛红衣一起参悟符阵书,她已经满足了! 盛红衣塞给她,拍拍她的手: “一是为了替它寻一个好主人,另外么,就是谢你这一回鼎力相助了!” “我要出去这事儿,劳你受累了!” 圆月有些惶恐的跟着起身,连连摆手: “不碍事,一点小过而已,真要说起来,这么些年,这样的小过小错,我都背了太多了,债多了不愁嘛!” 其实,还真是如此。 盛红衣本就是人,本就不属于幽冥界,她要出去,按说来去自如,同鬼门并没有太大相关。 甚至,她若是能来去都悄无声息的,那鬼门会更开心的。 就当没有这事儿不就好了? 至于盛红衣给幽冥界造成了多少的动荡,呃,跟她鬼门有甚关系? 身为救命恩人,鬼门元灵会永远无条件的站在盛红衣这一边,维护她。 而今的一点小错处,就是提前把盛红衣放出去。 这算得了什么? 哪里就让她圆月承受了这样的大礼。 她在盛红衣这里得到的太多太多了。 盛红衣没再多说什么,符阵书送出去一事儿,她是和榕夕和金朵儿商量过的。 两妖都让她随意,这些东西在弱溺谷千年万年了,存续的时间比它们的记忆还长,而且妖族的修炼方式同人不同,这些东西于它们更是无用。 何况,盛红衣给旁人的只是拓本,压根不是弱溺谷之中那一本原本。 “你就拿着吧!我还不知道你,恰好我还有事儿想拜托你呢!” 圆月连忙道: “你说!” “我今日走这事儿,不想告诉我那师兄和新来的那位朋友,还得靠你隐瞒了。” “到时候,等我走了,有东西要交给他们,也需要你帮忙!” 她同季睦的院子相连,刚刚出来迎圆月之时,她就扫过了,季睦出去了,不在自己院中。 想到俞定刚刚的邀请,盛红衣心中有数,这两人大约一道出的门。 恰好! 她的情况,本不适合同他们一道走。 殃及了他们,盛红衣是不乐意的。 而她太了解自己师兄和俞定了,若是见她要提前走,必是要跟着她的。 以季睦的细心,他甚至能猜出她盛红衣可能遭逢了什么危险! 若是如此,他更是不可能丢下她一个人了。 到时候,她想脱身就难了。 圆月脸上闪过为难: “我……我怎么能?” “红衣,你究竟遇到什么事情了,我可以帮你……” 盛红衣一抬手,止住圆月的话,她心意已决,语气忽而一硬: “这件事,就当我让你报答我救了鬼门的恩情!” 圆月脸色凝重,欲言又止,她知道这件事绝无转圜余地了,而看盛红衣如此,此去艰险难料,否则她不会如此的“挟恩以报”。 而她,无法拒绝。 是什么事会让盛红衣如此? 她不知,可她心中冒出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然,看盛红衣的态度,她也知道,这事儿,盛红衣不准备让她参与。 “……你说!” 她闭了闭眼,妥协。 盛红衣简明扼要的交代的三件事。 第一件,是瞒住所有人,包括季睦和俞定,谁问起她,就说她稳定境界,闭个小关。 到时候,她自会把自己的屋子布置成闭关的模样。 第二件事,是关于弱溺谷,这是要交给季睦带回宗门的。 阿兰母女如今在城中,到时候得让季睦一并带出去,至于是将阿兰母女收到弱溺谷之中带出去还是直接走鬼门走,由季睦决定。 同时,盛红衣也将黑风留给阿兰的钱给留了下来,请圆月一并交给季睦。 第三件事,是关于橙若的,橙若同李玄风之间,还需要圆月帮忙斡旋,同时,她还叮嘱圆月,一定要督促橙若好好修炼,这死丫头臭美的紧,一被夸奖就容易飘。 盛红衣觉得她实在浮躁,需得有人看着才成,否则没准哪一天就被人骗了走偏了路。 这件事,也交给了圆月。 圆月是越听心越沉,越听越绝望。 盛红衣这是……交代后事吗?! 为何如此啊? 盛红衣自诩在幽冥界所有惦记的事情都说完了,便起身往外: “咱们走吧!” 她自己兀自往前,但见圆月久久不跟上,她回头看了一眼,笑靥如花: “是怎么了?快走吧,我赶时间呢!” 盛红衣本就生的极美,尤其在鬼门城,她的容颜没有做任何的掩饰。 今日,她换了一身红衣,整个人被衬托的仙姿绝色。 很久很久以后,圆月都记得盛红衣的这个笑脸。 每一次,她都悔恨万千。 早知如此,她便是背信弃义,她都应该阻止她的。 可惜,没有如果。 圆月顿了顿,最终叹息一声,跟上了。 此时的圆月,正是对盛红衣信心高涨的时候。 盛红衣能挽救鬼门,何等的厉害人物。 惊才绝艳。 纵使遇到危险,在圆月心中,她都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 至少,绝不可能有什么生命危险。 退一万步说,有人若是找死来刺杀盛红衣,圆月也觉得那是别人不自量力,以盛红衣的手段,必能化险为夷。 圆月跟着盛红衣出了门。 盛红衣又扫了自己的院门一眼,双手动了动,几点灵光勾勒出繁杂的纹路点在门上。 纹路汇聚一处,灵光连接,瞬间被激活。 须臾,圆月便感觉到门中似有阵法的气息。 这般,倒是确实如同有人在门内,为了避免打扰,放置了隔绝防护阵的模样! 两人一路无话,待到鬼门处,盛红衣停下脚步: “你早将如何进出的步骤告诉我了,我就自己进去吧,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圆月本想送盛红衣进去,盛红衣要走,这里的一切,她在路上已是打点好了。 不会有人阻拦她的,鬼门更不会。 见盛红衣如此,圆月只得停下脚步。 她有些木木的。 一方面,她对盛红衣信心很足,又被盛红衣用救命之恩压着。 另一方面,她心里那点子不祥的预感一直挥之不去。 这般,就让她整个人思绪有些混乱。 对盛红衣听之任之是一回事,心中却也有一个声音拼命的在促使她叫住盛红衣。 可是,盛红衣坚定的眼神和平日并无二致的风姿阻止了她。 一定是她胡思乱想了,瞧盛红衣这模样,哪里是要遭遇什么危险的模样呢? 她定然只是有些秘事要自己处理。 毕竟,修士么,谁没有一两个秘密呢? 她站在原处,不再坚持,目送着盛红衣进了鬼门。 盛红衣却没有立刻出去。 此时鬼门周围是有新的阵法的,是圆月所布,自是为了防止有人“偷渡”过那鬼门的漏洞。 倒是给盛红衣有了个单独的空间。 她停住脚步,毫不在意的席地而坐,然后内视丹田,盯着那三个莲子,开始说话: “魔莲子,道莲子,佛莲子,接下来,我会遭遇极大的凶兆,此去生死未卜,堪称死劫,你们若是现在要走,我可放你们先行离去!” 她既然庇护不了它们了,自当放它们离开! 三颗星莲子先是没动。 盛红衣也不急,兀自闭眼静坐。 过了一会儿,先是魔莲子动了,它晃了晃,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盛红衣。 看起来同那个元婴几乎一模一样,只有大小之分。 只不过,她的脸很臭。 “你就为了这种事把我吵醒?是怎样?又想把我扔了?当我是累赘呢?” 盛红衣:“……打扰了,不打扰你睡觉了,你不愿意就算了!” 真是,究竟谁是花谁是子啊,这魔莲子跟大爷似的。 不过,盛红衣微阖着的双目之中闪过隐晦的笑意,罢了,她大约是不会彻底死了的,魔莲子不想离开,就不离开吧。 谁让她欠她的,让她吃了不少苦! 魔莲子“哼”了一声,打了个哈欠,变回原样! 又过了一会儿,佛莲子也动了,不过,它没有完全变成一个“盛红衣”,只是那淡金色的莲子上多出了盛红衣的脸,那脸开口就泫然欲泣: “红衣,你不要我了吗?” 盛红衣:“……没事儿,你不想走,我也不赶你走啊!” 佛莲子很认同: “咱们血脉相连,我是不会离开你的,红衣,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盛红衣:“……?”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这种说话的语气,好像她娘啊? 怎么回事?佛莲子怎么会是这种风格的? 罢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好好好,你开心就好,你歇着吧!” 佛莲子又恢复了平静。 盛红衣沉默着,继续等待。 终于,道莲子动了动。 倏然,一个小小的盛红衣出现了,她穿着五彩斑斓的彩衣。 只不过,她面无表情。 就这么静静的坐在那儿。 盛红衣同她隔空对视。 半晌,盛红衣开口: “你呢!” (本章完) 406 决断 盛红衣的话说完,时间仿若静止。 盛红衣闭目坐在原处,她有的是耐心。 当时把道莲子收回的时候,盛红衣便有了决断。 她是不介意让道莲子留在她的丹田之中,但有个时间限制。 盛红衣清晰的知道,道莲子和魔莲子甚至佛莲子是不同的。 魔莲子是主动回归的,佛莲子虽然来的有点突然,但它是在她丹田之中萌芽的。 可是道莲子,它本就不情不愿,而且,它原本是铁塔冥猿的眼睛。 铁塔冥猿可是死在她盛红衣的手中。 从任何角度来说,在盛红衣看来,道莲子忠诚与否,盛红衣心中是有疑虑的。 而她,又不是什么圣母转世,能容道莲子在她的丹田之中住一阵子,就算是对它仁至义尽了。 她看的是,曾经她为黑莲,它是她的莲子的情份上。 从接纳它的第一天,盛红衣就决定,离开幽冥界的时候,这事儿得做个了断。 恰好,有了今日这事儿,她自己都生死难料,她怎么可能还能容忍一个不知道是不是忠诚的异物在她的丹田之中。 万一她的死劫同它有关呢? 这也不是不可能啊? 古往今来,有多少人是死在自己的人的刀下呢? 她盛红衣如今虽然是一个修者,似乎有了预测未来的能力。 可,在这天地之际,她依旧渺小,而且,她身为一个卜算者,对于自己的命格反倒是模糊很多。 算人不算己,本就是自古而来就有的说法。 而这个说法,属实不是没有道理。 通过天地铢,对于旁人的命格,她能卜算的几无二致,而自己的,原本不觉得,但事关生死劫难之时,反倒是有一种雾里看花的朦胧。 这层朦胧阻碍了她进一步探究的可能性。 既如此,她能做的不过是防患于未然。 “你若是还没想好,便请你离开吧?我此一去,本就凶险,带着你,对你不利!” 说完话都等了好一会儿,但见那道莲子就是不言不动。 盛红衣的耐心也有限,干脆利落的下逐客令了! 她语调不缓不急,然,了解她的人都能听出她语气之中的强硬和不容置喙。 “你果然对我和对它们不同!” 道莲子忍不住了,它忽然开口了。 这是它说的第一句话。 它的语气,声调同盛红衣几乎没有区别。 其实,说起来,至少从外表和声音这两方面,它最接近如今的盛红衣。 魔莲子的声音同盛红衣有些差别,而且喜欢着黑衣的魔莲子大多数时候都是面无表情的,这些细微的神态特征,和盛红衣还是有区别的。 佛莲子更不用说了,它似乎还未长好,反正没见到它幻化成人的模样,加上它哭唧唧的说话举止,也同盛红衣不大一致。 只有道莲子,无论是它蹙眉控诉的神态,还是那不经意间盯着人的眼神,包括说话的语气,都很像盛红衣本人。 盛红衣也敏锐的注意到了这一点,她也没多想,或许是因为她到底算是个道修,她的道门功法是她实打实一点一点积累而来。 而道莲子大约就代表着她对道法的认知,某一个程度来说,她哪一方面修炼的最好,哪一种莲子能在她身上汲取的“能量”最多,也就长的最好,同她最像! “是不同!不过你在控诉别人的时候,想想自己都做了什么!” 盛红衣不欲多说,并不为它最像自己而多一分怜惜。 她声音冷淡的近乎冷酷。 “我给你的机会够多了,你没有把握住,那就算了。” 盛红衣补了一句,便驱动着丹田,想要把道莲子逐出去! 道莲子之前还算冷静,这会子彻底冷静不了了! 因为它感觉到了盛红衣的驱离之意。 这是来真的! “我……你真要赶我?你可知道,若是将我赶走,你也会元气大伤!” “身为莲子,我若是离开,你便不完整了,长远来看,不完整的你自然感悟不出完整的天道,必然再也达不到修为的巅峰!” 它吼出这些话的同时,全身迸发出五彩灵光。 盛红衣立刻感知到了一股子同她相抗衡的力气。 这股力道,盛红衣能感觉到与平日的不同。 这是与她同根同源的灵气,因此,在她的丹田之中,她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排异和不适。 “巅峰?!你觉得我在乎这个?” 盛红衣冷笑一声。 她本就是条咸鱼,之所以努力修炼,都是为了以后能更好的当一条咸鱼。 什么是巅峰?她不知道更不感兴趣。 那种独孤求败的境界从来不是她所追求的。 哪一天,她在她乐意生活的一亩三分地上,能无人敢欺,她兴许就躺平了。 既然如此,那么完整不完整又如何? 她以前还一颗莲子都没有呢,活了十八年,也从未觉得自己不完整。 “原来这就是你威胁我的底牌吗?可惜啊,我不稀罕。” 盛红衣毫不客气的嘲讽它。 道莲子神情一滞,眼中迅速闪过一抹不解。 为什么? 为什么盛红衣不追求巅峰境界? 这似乎同它了解的盛红衣不符吧? 可,具体哪里不符,让它掰扯个原因出来,它却词穷了。 它……好像也不知道。 但,它就是觉得,盛红衣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 她本该追求巅峰境界的啊,为何变成如今这样? 对,她一定是骗它的,一定是色厉内荏。 “你骗人!” 道莲子干巴巴的辩解! 盛红衣“呵”一声,突然丹田之中力道加剧。 道莲子只觉得一股它完全无法抵抗的力气死死的钳制住了它,下一瞬,它离开了一个温暖舒适的地方,猛然被投入到了一片阴冷蚀骨的冰寒之中…… 道莲子愣了愣,只看见盛红衣起身离开的背影,它才恍然若失: 它是真的被盛红衣逐出来了? 它下意识的想要追上去,却硬生生让自己止住了脚步。 它的脸上闪过倔强。 它有什么错,既然盛红衣不珍惜它,那它也不要回去了。 本来,就是盛红衣的错。 是她抛弃了它,让它在这鬼地方待了那么多年。 而今,她又把它逐出来了。 是她不要它的,就别怪它去另觅良主了! 道莲子恨恨的,身形自原地隐去! 盛红衣没有回头,不过她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 随便它吧,桀骜不驯的很。 有事说事儿呗。 一副她对不起它的模样。 她纵使有对不起这些莲子的地方,但它们总得说出来。 好比魔莲子。 可这道莲子,每天对她不理不睬,还享受着她的丹田给予它的供给,真是把她当成大善人了不成。 它若是这么想她,那就太不了解她了! 既然相看两相厌,不如不见。 省得相互折磨,谁也不舒服。 盛红衣走的飘逸洒脱,当真是一点都没留恋。 隐在暗处显然还未死心的道莲子狠狠的哼了一声,最后也彻底消失了。 选的是和盛红衣背道而驰的方向。 只是,比起盛红衣的洒脱,道莲子那圆圆的身影不知为何显得有些仓皇。 盛红衣没有耽搁太久,等到季睦和俞定归来之时,恰是盛红衣自鬼门一步跨入“人间”之时。 季睦和俞定归来,本来要找盛红衣,就见盛红衣的院子一副闭门谢客的模样。 季睦微一皱眉,本能觉得不对,恰好橙若路过,季睦便问起了盛红衣的情况。 橙若完全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对着季睦依旧是以往的笑逐颜开,谄媚的攀谈起来: “哦,红姐闭关了呀。今天圆月出门说过这事儿了,季大哥刚从外面回来么?” 季睦点了下头,心里却觉得不踏实: “闭关了……” 俞定有点不知季睦的想法,在他看来,红衣在这里很安全,而且整个院子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对劲。 结合之前红衣渡劫的情况,以及她似有些心事,闭个小关不是很正常么? “红衣不是说最近都不出门了,恰好闭关稳定境界呗。” 俞定奇怪的看了季睦一眼。 橙若也是。 季睦的眉头并未完全舒展,他摸了摸自己的星陨剑鞘,这是他不安或者紧张时候的一些小动作。 俞定和橙若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情,他自然也能想明白。 但,内心深处那一股不安他真的无法忽视。 他又看向橙若: “不知圆月城主现在可在府中?” 橙若不明就以,不过还是乖乖的点了点头: “刚刚出去了一下,这会子好像又回来了!” 季睦礼貌颔首: “那好,我现在去寻圆月城主一下,橙若道友,俞兄弟,你们自便。” 说罢,他便去了,他必须得问个清楚。 另一边,魍原也有动向。 他突然收到了光昌的传信符。 此时,他身边还有秦广王。 “守正怎么会失踪呢?” 魍原语气平淡的自言自语道,只是,那沉沉之感似有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 秦广王闻言就忍不住皱眉,他对守正的观感历来不好。 然而,有光昌守着衡芜鬼城,守正更是被光昌打的半残了,在秦广王看来早已不足为惧。 “便是它失踪了,能如何?大概也走不远吧,最多是去转轮王、五官王那几个辖下转悠。” “原爷若是实在担心,属下可以派人去寻一寻。” 魍原摇了摇头: “你觉得你能想到的这些,光昌会不知道?” “那家伙历来胆小,谨小慎微惯了,可这样的人有一个旁人没有的优点,那就是心细又考虑周全。” “他发了传信符专门说了这件事,证明能找的地方他已经找遍了。” 秦广王的脸色随之凝重。 这说明什么? “那它会去哪儿?” 它还能去哪儿? 守正说白了就是个固守衡芜鬼城的工具。 它离开衡芜鬼城,又没有找转轮王等人,秦广王实在不能理解,它还能如何? 难不成被光昌折磨的自己不想活了? 可是,守正,有资格自己去死吗? 以那位的狠毒手段,除非自己毁掉的工具,否则,大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吧。 秦广王说话之时,魍原一直沉默。 蓦地,他脸色一变,身形已是隐去! “遭了,红衣有危险!” 秦广王愣了一会儿才追了出去。 红姐有危险? 守正能给红姐造成危险? 以前全盛时候它可都不是盛红衣的对手! 虽然满腔不解,秦广王还是追了上去。 原爷定然是去救红姐了,他肯定是不能放原爷一人去的。 他追了出去! 酒馆门口,黑风便见两股风极速飘过。 旁人不知,他还能不知道那是魍原和秦广王吗? “怎么了,疯了吗?” 他忍不住道。 心中也忍不住思忖,什么事能让魍原这么失态。 他下意识的提起酒壶,喝了一口酒,心中也忍不住跟着凝重起来。 半晌,他“啧”了一声,也跟了过去。 能让魍原这样失态的,这世上大约一共有三人。 一个,就是他们最大的敌人,那位永远高高在上,自以为能藐视众生,或者说是他们共同的梦魇。 还有一个,已是死的不能再死了,就是杀神,当年杀神陨灭,魍原也自此陷入自毁境地,一蹶不振。 最后一个,就是盛红衣了。 前面两个,一个来不了这里,一个早就在这个天地间消失了。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 盛红衣有难了,才能让魍原如此。 黑风很快便失了魍原的踪迹,不过没事儿,如今盛红衣在鬼门城还有谁不知么? 他独自一人往鬼门城赶去。 独留下枉死城中李玄风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隐忧。 他没再犹豫,随便交代了下属两句,便也跟着去了。 此时,盛红衣已是从鬼门出来了。 刚走出鬼门,身后的属于幽冥界的一切就已经隐去了。 盛红衣扭头看了一眼,果然了无痕迹。 这里已是人界,盛红衣深深吸了口气,虽然空气之中灵气匮乏,可她还是有一种久违的熟悉感。 原本以为,虽说外界已是过了五十年,盛红衣自身的感觉却只有一年有余,然真的从幽冥界回转人间,盛红衣才真的感受到时间留下的痕迹。 原来,她还是有感觉的。 那是一种久别重逢的喜悦,却又带着些厚重的沧桑。 五十年,真的太久了。 (本章完) 407 本尊 行走在“人间”,盛红衣顿时觉得自己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在苏醒。 她叹道,果然当鬼是真的没什么好的,之前在幽冥界她还没有这般切实的感觉。 而今真的出来了,有了对比,方才知道,原来她的每一个毛孔在幽冥界都过的如此压抑。 想想,五十年啊,真是不容易。 一朝出来,她的心情倒是还不错。 便是死劫当前,倒是也不影响她感受当下的欢乐。 这时候,盛红衣才发现,自己这抗压之力属实是不错的。 原本,她觉得她很怕死。 事实上,她确实怕死,也不想死,可,这却也不影响她活在当下。 今天出来的这个时候将将好,是临近傍晚,天上的晚霞带着一丝灿金,微风徐徐,纵使周围土地荒芜,几乎没有人烟。 可,仅仅是看见黄的土,绿的树,甚至土中忙碌的虫子,她都觉得看起来趣味横生。 要知道,她其实是很厌烦虫子一类的生灵的。 以前不知原因,她自小胆大的很,却为何每每见到虫子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跑出来。 后来,知道自己的前世,还有金朵儿、榕夕这类的植物妖修的情况,方知这大约是一种本能吧。 想必,她为黑莲之时,也很厌恶虫子。 想不到,五十年不见,连这些个最喜欢吃花叶的虫子,她都觉得亲切起来。 盛红衣笑了笑,她本就随心纵意,纵使这般时刻,她依然顺从本心。 她迎着风,任凭风拂动她的衣角和发丝。 她也不急,只是先出了幽冥界,先远离那一块是非之地罢了。 毕竟转轮王他们,便是十殿阎罗,想随便跨越阴阳两界,那也并非那般容易。 至少,他们要出来,实力自也会大损,而且需要时间。 而她,如今身背死劫,去哪里都不太适合。 她喜欢城池的喧嚣,按照她的性子,被“憋”了这么久,自是想去城里胡吃海塞一番。 幽冥界那些个食物,她是不愿多碰的,是以这些年,除了喝酒,她的肚子好久没有感受过人间美食了。 但,现在她不能去,如她这种修为的修士斗法,恐会伤及无辜。 而这里,其实距离妖城也近。 不过,除了红蛸,她同其他妖们交情不大,而且最近的妖城也不是麒南所在的中妖城,盛红衣神识延展了一回,并不太认识这里,大约只是有个小城,城中倒是也有不少的妖物精怪。 她也不想去祸害他人。 无论是人是妖。 她吹了一会儿风,摸出天地铢,手一抬,起卦! 既然不知道去何处,便走一步看一步,起卦瞧瞧她的生门该是在哪个方向! 却说,她这一起卦。 一山坳子里的几人便被惊动了。 一妖冶美妇立刻道: “有人?!” 她朝着盛红衣的方向似探了探: “咦,气息好生独特啊。” “是个小丫头片子,修为平平,可这气息,为何如此驳杂?莫非,是个半妖?” “好像也不对啊,若是半妖,怎么我觉得她身上还有旁的什么?好像还有佛气?!” 她兀自自言自语起来。 身边一梳着道髻的妇人皱眉,她对什么小丫头不感兴趣,就是觉得面前这个喋喋不休太吵了。 “妖女,你一刻不说话是会死吗?能不能让我安静一会儿?” 女道师毫不客气的呛声。 还有一个老妪一人闲坐在角落,她视若无睹的拿着毛笔,铺就的宣纸之上,是她挥毫的大字,写的极有风骨。 不过,不作声不代表啥也不清楚,只是不想管。 有什么可管的,这两人的嘴每天十二个时辰都可以不带闲的,她能管的过来不? 再说了,她们也不听她的啊。 “我说,莲池一走你们就这样?” 忍了一会儿见两人还不消停,到底没忍住,老妪放下笔,凉凉说了一句。 她们是奔着莲池来的,本来几人寻了这一处地界打牌叙旧,好不快活,结果莲池那心肝徒弟不知有什么事情,莲池说要回去看看。 于是,便又把她们三个丢下了。 美妇人睐了老妪一眼: “小莲子真不地道,怎么越活越婆妈了?她徒儿是个人吧,年纪也近百岁了,这么大的人,有什么不放心的?又不是幼崽!” 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美妇人有妖族血脉,对于妖来说,莫说一百岁,就是五百岁,都不一定成年呢。 可人就不一样了。 “废话,莲池好歹是个住持,如何能收不是人的徒弟?说起这个,你这种妖是不能理解的!那个小徒弟是莲池一手抚养长大的,岂是一般的徒弟。” 女道师忍不住吐槽,反正只要有一丁点机会,她都是不忘挤兑美妇人的。 “死道学,就你懂,就你厉害,我这个妖怎么了?我徒子徒孙多了去了,不需要懂这些,等我死了照样有人替我摔盆起灵,哪像某些人,孤家寡人一个!” “你!摔盆起灵了不起啊,我根本不需要!” 女道师简直气死了。 几千年了? 从认识的第一天开始,她就被她气! 老妪默默拿起笔,继续练她的大字,她这些年对练字很有兴趣,比起这么无聊又幼稚的争吵,她觉得她写的字真是顺眼。 美妇人就喜欢看女道师嘴拙的模样,这般她就舒爽了。 她刚想再说几句,却是突然一顿: “咦,等等,又来人了!” 女道师和老妪也齐齐停了手中动作。 来人了? 什么人? 须臾,女道师脸色一厉: “来者不对劲,自气息看,非常的强大!” 老妪罕见的加入她们的话题: “来者不对啊,非善类!” 美妇人吹吹自己涂的鲜红的蔻丹: “何止非善类?这玩意儿好像是个异世界之物!” 女道师这回没有跟美妇人争辩的心思: “此话当真。” 她们都知道美妇人擅长识别各种气息。 但凡她说出口的判断,甚少出错。 只是异世界之物? 何以有异世界之物? “自然,一个异物,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荒原大陆上作威作福?” “有点意思!” 美妇人摸了摸下巴,似乎兴趣盎然。 女道师眉头紧皱: “都什么时候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老妪没说话,脸色依旧淡然。 美妇人不耐烦的一摆手: “急什么?刚那小丫头不是在呢么?看情形,那东西好像是找那小丫头的!” “呦吼,那小丫头麻烦咯!不是对手啊。” 美妇人一脸看戏的表情: “咱们先瞅瞅情况,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嘛!” 老妪也开了口: “且先看看再说,那异物当真是去寻那丫头的!” 美妇人说话,女道师习惯性不听。 她往东,她偏要往西才好。 她正要跳起来,就听到老妪的话,便停了下来。 二对一,那她且看看情况。 美妇人几个察觉到守正没多久,盛红衣也察觉到了。 来者并未掩饰它的身形和气息。 盛红衣单手反扣住天地铢,心中喟叹,还是来了啊! 而她猜错了,哪里是转轮王之流? 居然是守正。 怎么会是守正? 盛红衣不解。 只不过既然是它来了,不会错的。 卦刚刚起了,天地铢却没有给她指明前路。 因为,刚刚她处于“死门”之中。 正当她不信邪,再起一卦之时,守正来了。 守正来的不紧不慢,远远的,它见到了盛红衣,依旧不改其步调,还是它原来那个速度。 似乎,对面的盛红衣在它眼中连蝼蚁都不算。 它就这么信步走来,不紧不慢,等到了近前,便会如同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的容易和不屑?! 盛红衣站在原处也没动。 她发现,她依旧心如止水般的平静。 守正是她没想到的。 但既来之,只能坦然面对呢。 这条相向而看的路便是再长,也有到终点的时刻。 尤其,它实际上并不长。 很快,守正便在盛红衣的三步远处停了下来。 盛红衣的目光没有移开,同守正对个正着。 这般,一对上,盛红衣先愣了愣,这是怎样的眼神呢? 压抑、冷漠之中似带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一时盛红衣也看不懂。 “盛红衣!” 对面的守正先开口了。 盛红衣先是没有做声,守正的声音很奇怪,有一种似从崩裂的石头缝里摸出来的声音一般。 让人听了自打心里就不舒服。 恰好,盛红衣就是这般。 对不喜欢的人,她自然爱答不理。 她一贯如此性格,便是濒临死亡,也不见她改一改自己的性子。 远处关注这一切的美妇“噗嗤”一声笑了,笑的很开心: “哎呦,小丫头性子还挺硬,我喜欢!” 对峙的两人丝毫不知。 那守正见盛红衣如此,笑了,笑的很开心: “你不答应本尊也没关系,本尊知道你是盛红衣便是了!” “听说你在幽冥界相当的厉害啊,而今,恰好让本尊看看。” “呵,普普通通,也不知你厉害在何处。” 盛红衣皱眉,已是听出了不同来。 她终于开口了: “你不是守正!” 她语气笃定非常。 她原本就觉得守正的到来很让她迷惑。 她确实在幽冥界树敌很多,但同守正之间,除了在衡芜鬼城之中,去那面馆里叫了一碗面同守正打了个照面,两人根本没有正面交锋过。 如何也不至于就让它千里袭杀于她吧? 尤其,这里已是人界,便是衡芜鬼城的鬼可以轻易出来,但它能在她刚刚出来就捕捉到她的踪迹,并且锁定了她,这本事,大约不是守正能有的。 要知道,她并未耽搁时间。 而这个死劫,乃是她元婴劫后才预测出来的。 卜算者虽然不能将自己的事情卜算的清晰明白,但时间脉络还是清楚明白的。 万物生灵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一生之中都会有许多的机遇和变故。 所谓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福祸相依,其变化原因都是因为“变数”。 生灵的一生,都是一个又一个变数累积而成的。 兴许,在一个选择上的不同,就会造成与一份机缘失之交臂,亦或者同一个祸事擦身而过。 当然,这一个选择,不仅是自己的选择,还有周围环境之中和本身息息相关的人事物的选择,都有可能造成不同的结果。 或许是天灾,亦或者是人祸。 死劫,同样如此。 作为一个盛红衣避无可避的祸事,它的出现也同盛红衣以及周围环境之中的生灵们的选择有关。 这个死劫,若是出现在结婴前,那么盛红衣自然早就卜算到了。 而结婴的险象环生也足以杀死她。 可是,那时候,还没有。 盛红衣是在结婴后卜算到了这个凶兆,也就是说,大约在结婴后,那一小段时间,有什么同盛红衣有关的事情发生了极致的变化,诱发了这个死劫。 这个时间相当的短了。 自元婴劫成功后,她一天都没有耽搁,就离开了幽冥界。 幽冥界何等的广大,衡芜鬼城的距离也极其的遥远。 这守正称得上瞬息而至?! 这般的本事,可不是什么普通人。 不,纵观幽冥界的大佬,谁能做到? 转轮王做不到? 如果能做到这一步,以他睚眦必报的性子,盛红衣自天劫传名,她根本就没有出来的机会。 魍原、李玄风、黑风等也做不到。 否则,以他们同她的交情,知道鬼门城的事儿,好歹至少出现一两个人吧? 便是她的分量不够,可阿兰还有橙若,不够砝码吗? 鬼门城那会子如此的危险,也不见他们的身影。 这说明,根本就是赶不上啊。 而无论是转轮王所在的殿宇,还是枉死城同鬼门城的距离,那可比衡芜鬼城近多了。 这些细枝末节,说起来琐碎,不值一提,可却共同指向了一个恐怖的真相。 守正,不仅不是守正,而且,同幽冥界息息相关,却也不是幽冥界的那些大佬。 最重要的是,它的实力高于那些大佬。 而它,同她盛红衣,是敌非友。 如此,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你不是守正,但你同衡芜鬼城息息相关,你今日前来,是对我破坏了青龙冢,以及杀死了你的心腹怀恨在心?” “所以,你是衡芜鬼城真正的主人,亦是守正的主子吧!” 盛红衣淡淡的点出事实。 那守正依旧笑的云淡风轻,眼神却逐渐幽暗不见底: “正是本尊!” (本章完) 408 识破 到了此般境地,盛红衣忽然身心都宁静了。 不是平静,而是平静到极致的宁静。 她有一种终于等到结果的感觉。 原来是这位啊! 难怪是死劫呢! 她忽然就想起了曾经,她在一块记忆碎片之中隐约的看见过这人。 那人的一切都迷迷蒙蒙的,似被什么盖着,而今,也不知是时间久远还是犯了什么禁忌,盛红衣再去回想那人的脸发现就连记忆都模糊了。 如今,站在这里,看着面前的“守正”,盛红衣找到了相似之处。 他们的眼睛在这一刻重合了。 一样的幽暗不见底,似其中藏着吃人的恶兽,让人见之失魂…… 这是怎样的一个人啊。 一个实力超越了魍原之人! 魍原是什么人? 曾经从青玄的只言片语之中,说过他是幽冥界之主这般类似的话。 便是这话兴许有些夸张,但盛红衣心中却明白,魍原的全盛时期,大约是代表了幽冥界的最强战力水准! 毕竟,魍原可是十殿阎罗都俯首称臣的存在。 这还只是他虚弱的不像话的时候。 便是这样,秦广王等人都没有离他而去。 如秦广王这等厉害人物,兴许魍原曾对他们有恩情,使得他们追随于他。 可恩情不是全部,厉害人物通常自傲,他们甘愿低头认主,必然是因为魍原有让他们低头的实力! 所以,眼面前这位会是什么人呢? 弄出衡芜鬼城这样的地方,就连隶属于神界的青龙冢都能让他操控在手里。 还有寻真真。 其实还有她吧。 盛红衣垂了垂眼,寻真真是她的某一个厉害前世费尽心力保下的。 而那个前世,自盛红衣得到的记忆片段之中,她其实清楚,那是一段神族记忆。 他不仅是衡芜鬼城的主子和守正的主人,这个“他”,是个神族。 而且是至今没有陨灭的神族?! 而无论是青玄、寻真真,甚至她盛红衣,便是曾经可能有神族的身份亦或者堪比神族的实力,到如今也都没了。 他们不是死了就是转世了,又能剩下什么呢? 她盛红衣如今不过是荒原大陆一个普通的修炼者,修为更不是顶尖的。 如何同这样的人抗衡? 心中将事情想了个囫囵,盛红衣面上并未表现出显著的害怕来。 她没说话,表情暂且看不出什么来。 “守正”又开口了。 实际上,盛红衣无论在这个世界如何,在他眼中,她跟脚下的蝼蚁确实没什么区别。 敌人太弱,“守正”似忽然有了聊天的兴致。 “知道是本尊,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本尊是个心善的,容你在死前满足一下死前愿望。” 死前? 满足愿望? 这种伪善的话骗一骗初出茅庐的菜鸡还可以,骗她就实在是太小瞧她了? 大约是想自她嘴中掏出些什么吧? 这么说,面前这个假“守正”对她盛红衣的了解,其实是很片面的? 盛红衣心中暗忖,她开始寻思起“守正”到底知道她的事儿有多少。 “我……一个孤儿,因缘际会得了古修士的传承,如今一切都要没了,并无什么死前心愿。” 盛红衣一字一句,终于迸发出强烈到难以遮掩的恨意。 她眼神随之暗了暗,看起来有些暗自神伤又带着对“守正”的仇视。 “哦?倒是个可怜人呐,不过你的机缘确实是很逆天呢?可惜,未遇到良主啊?不过,你在幽冥界,同魍原几个关系不错,就没想过留在幽冥界吗?” 对方也不知信或者不信,他声音平静之中带着和善,循循善诱,看起来好像一位令人敬服的长辈。 “哼,你们幽冥界都不是好人。” 说到这里,她便不说了,眼神之中愤恨之意愈浓! 倒是很符合她这个年龄该有的样子。 年少才高,机缘和资质都不缺,更是不足百岁便成了元婴修士,她确实有自高自傲的资本。 可惜的是,却是在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就要铩羽,能不愤恨么? 不愤恨才不正常。 “守正”倒是不在意面前盛红衣的态度,毕竟这样的盛红衣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看的觉得挺有趣。 至于她是什么人的转世,这点“守正”也猜到了。 这般的机缘,绝不可能是个普通人,她必然有一个不得了的前世或者是前世就有不得了的机缘。 而“守正”已是猜到她可能同谁有关了。 杀神罢了。 想不到,那个硬骨头死的不能再死了,还留了个后患在这儿。 若是亲眼见到她之前,他的心中已有八成肯定,那到了这会子听这个丫头说了些话,他基本笃定了。 就是杀神留下的后手。 这丫头到底是太年轻了,以至于留下了太多的痕迹。 她有焚邪,这足以说明大部分问题。 焚邪是杀神的本命剑,如何另觅其主? 剑有剑灵,那焚邪同杀神一样的桀骜不可驯,若不是盛红衣与杀神有关,焚邪绝不会跟她的。 他想到这个,心中又是对杀神冷嘲热讽一番,要不然最后怎么是他胜了而杀神死了呢? 就是因为他的优柔寡断,毫无一个上位者该有的样子,舍不得这个,舍不得那个? 自己都死了,居然不让本命剑陪葬,还把它留下了。 这留下了,不就暴露了吗? 不仅是焚邪,还有魍原!光昌! 以前,他们三个关系最好了。 他还不了解魍原吗? 魍原绝不可能随便相信人,偏生他要带着这个丫头,定然是他也看出来了,这丫头是杀神的后继者吧! 不过魍原啊,到底还是他了解的那个魍原,骨子里同他一样自私自利。 杀神生前就对青龙冢的情况了若指掌,而焚邪自带南明离火,对青龙冢的克制作用不言而喻。 因此,魍原利用这丫头手中有焚邪,去青龙冢把他急需要的虚无草给拿出来了,顺道破坏了青龙冢! 而冥猿和鬼门的事情,也能说得通。 焚邪天生克制它们。 至于说盛红衣觉得魍原不是好人,大约是识破了他的利用之心吧? 难怪最后独自一人去了鬼门城。 想必,一开始,她跟着魍原,是当真存了依附之心的。 只不过,最终识破了一切才负气离开。 这性子,不就是杀神那厮的性子吗? 可以说一模一样。 包括她帮鬼门,这般的嫉恶如仇,也是一样一样的。 真是可笑。 而且呀,这丫头刚才也说了,她是孤儿。 杀神不也是孤儿么? 相似的人生经历,一样的本命法宝,还有那茅坑里的石头一样臭硬的性子! 这还不够笃定,这人同杀神有关吗? 虽然她是个丫头片子。 可,既然后手么,总要有些伪装吧! 男变女算什么?后手也不一定就是杀神的元灵啊。 他们这种境界,便是死亡,也有办法准备后手,莫说一个,两个三个也是可能的。 不过,还是他棋高一着,识破了这一切! 反正,只要不是那个人就行了。 “守正”心中唯一的一丝不确定落下了。 是他多虑了,那人如何,没有谁比他更清楚。 那人自以为给自己安排的每一世都很完美,实则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后来,更是自己作死,现在想必还在异世界沉沦吧? 便不是在异世界,他也还有后招,他是没法直接杀死“他”,可是,他有的是手段让那人永远达不到目的。 时间已经不多了呢,纵使“他”现在回来,也来不及了吧! “守正”不无轻蔑的想。 便是有那千万分之一的可能,面前这个丫头片子纵然不是杀神留的后手又如何? 此人到底是没机会成长起来了。 今天,就是马上,一切都要结束了。 掌心,有黑色的能量汇聚。 这个躯壳,被光昌重创过了,几乎是在苟延残喘,他借着这个躯壳来到这里,虽然弱到他觉得非常难受的程度,可对付这个丫头片子,尽够了。 山坳子里,美妇人凉凉道: “那丫头不妙啊,可惜了!” “我本来还对她好奇呢,这丫头身上隐藏的那些气息,着实与众不同。” 虽然这么说,但是也只是旁观者的一句闲言罢了! 这会子,她没有插手的意思。 毕竟,涉及因果,如她们这般的境界,不仅心硬如铁,心凉如冰,更不可能轻易涉入旁人的因果。 莫说这个丫头只是让她有点兴趣而已,不值当什么。 就是换成一城人在她面前被屠尽,只要与她没有纠葛,她都可以面不改色的当看不见。 女道师难得没唱反调,比起盛红衣,她更关心“守正”。 “那个异物怎么办?” 这回出口是是那老妪: “放心,这异物已经不行了,现在在它的躯壳里说话的是一个强大的神识,它根本承受不住。” “若是那丫头得用些,让这异物多用些力,没准打着打着,这东西就直接解体了!” “便是那丫头不得用,咱们等他们的事情解决了再出手解决那个异物就是!” 异世界之物不同于盛红衣。 盛红衣是荒原大陆的,涉及因果,而异世界的东西,根本排除在这个世界规则之外。 异世界之物代表着异端,谁知道会给本土造成如何的冲击? 身为荒原大陆人士,守护自己土生土长的土地是应有责任,责无旁贷的。 美妇人眯了眯眼: “它身体里那道神识,不对劲,我怎会有一种熟悉感!” 其实不止熟悉感,确切的说,更像是一种忌惮之感。 但她想了很久,也没想起她究竟在哪里见过这个魂灵! 这本就是不同寻常的事情! 太不同寻常了。 还能让她忌惮?! 莫说老妪和女道师,就是美妇人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道神识身上还蒙着一层黑雾,任美妇人如何细看,都看不清楚。 若不是此人有什么秘法或者法宝傍身,就是他的修为远胜于她。 能比她修为还高的? 不是她要说? 这世上能有几人? 或者,他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老妪跟着皱眉: “不过一道神识,就有这么可怕的实力?本尊会是什么人呢?” 那异物刚刚自称“本尊”。 何为“尊”,一般情况下,只有位高权重者才会如此称呼! 可位高权重者世上太多了,这又是哪一位? 女道师目光在盛红衣身上定了定: “那小丫头好像知道。” 她刚才说了,这人是什么守正的和衡芜鬼城的主人! 守正是什么?他们不知!但衡芜鬼城,却是个秘辛,它的主人…… 三人的神情齐齐一顿,一瞬间又同时一变,都是不愿多谈的模样。 半晌,美妇人似做了决定,一摊手,性子倒也光棍: “也罢,今儿个先把这个异物和那个神识给抓了,至于本尊如何,以后再说。” 老妪和女道师欲言又止,想说后患无穷,可任由那异物跑了肯定不行! 就在三人有些讳莫如深,气氛一度静默之时,莲池已是赶回的路上。 她回去的原因是因为静客的自作主张,将她这些年对于佛法的领悟都传承给了盛红衣。 佛家有一种秘法,师徒之间可用这种秘法牵系在一处。 其余时候没有任何影响,就是在发生重大变故时,好比受了重伤或者有了生命危险,相互间会有感应。 静客做了这样的事情,莲池虽然回去之时并不清楚,但这样的“传承”必然对当下的静客产生了影响,灵气消耗过度都会力竭,何况这么大的事儿。 自然而然就惊动了莲池。 可,莲池赶回去后,已是无力回天,除了感叹一句“冤孽”,也只得助徒儿尽快恢复。 而静客在师父的帮忙之下,很快稳定了境界,此后便是闭关了。 莲池见一切妥当,便返回了,不过她也没心思同老友再叙什么旧了,只是老友为她而来,她总要亲自走一趟告个别。 她路上赶得及,本也没注意什么! 忽然,她似感觉到了佛力! 这佛力?她在妖城感知过一次,那时候是幽冥界的方向似有大能佛修现世! 她连忙驱使神识一看,那长得青面獠牙的她不知是什么,可对面那个濒临死亡的,不是盛红衣,还有谁? 当下,她也来不及细想,一道佛光倏忽而至! (本章完) 409 归零 当对面一切冲过来的时候,盛红衣感觉似天压了下来。 其实,那一切来的并不快。 甚至,早在“守正”同她说话之时,盛红衣便开始做着自保的准备。 然而,等到她真正经历这一切的时候,她恍然才真正领悟,原来这世上真的有无能为力之时。 以前,其实她也知道,力量的悬殊之下,一力降十会,弱者毫无反抗之力。 可当她成了那个弱者,她才知道,人会多么的绝望。 在绝望之后,她的脑海已是一片空茫的黑。 一切在她的眼中变慢了很多很多。 她看见那道黑色的光飞来,那光所向披靡,它锁定她,没有什么能挡住它。 它摧枯拉朽,轻轻一碰,盛红衣毫无保留的全力尽出幻化的五行神兽朱雀、青龙、白虎、玄武以及麒麟,如硝烟一般散去。 接着是焚邪剑影,在她的眼面前轰然而散。 又接着是她的左臂上蔓生的那一株黑莲还未来得及出来,她便感觉到了左臂的灼烧……殆尽? 最后,是琉璃净水迸射的极致的佛光护体,也被那黑色的光给轻易击破! 丹田内,先是佛莲子,迅速淡去,它快速的缩小,直接化为了“无”。 接着是魔莲子,它也跟着崩溃,无数魔灵气如微尘散尽,接着它也在缩小,变成了指甲盖大的一片幼叶,随之那幼叶迅速枯萎。 盛红衣叹息,原本是想要保住它们的,终究没有保住吗? 那道莲子也不知如何的结果! 她的元婴,无声无息的就出现了无数裂痕,转而如冰块融化,落在了座下的黑莲之中! 时间仿佛在飞快的倒退。 盛红衣这么多年努力的一切,都在这一场战斗或者是是单方面的屠杀之中,彻底归零! 包括,她的生命么? 原来呵,死劫终究是难以阻挡的。 哪怕她分明知道这是死劫,也毫无保留的利用了她的所有去挡,可,终究是挡不住呵。 好在呐,她记得把虚无丹也留给了季睦,这样,无论是师父还是她爹,都有救了。 人之将死,会想什么呢? 盛红衣发现,真是到了这个时候,她居然没有恐惧,留下的残念大约还是遗憾吧。 就是遗憾,总觉得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她还没活够呢。 原来,她早就从一个穿越而来的异世旁观者,成了局中人,也彻底的融入了这个世界。 哪怕是做一条咸鱼呢,也比死了强啊。 哎,还是亏喽! 她阖上眼,意识彻底陨灭。 最后的最后,她似看到了一瞬的金光?! 那是什么呢? 盛红衣无解,也再没有机会和时间让她去想这个了! 一切终究是尘归尘,土归土了。 却说,莲池这边,十万火急的一出手,也是全力一击。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也足以让她判断出对面那长相迥异的怪物究竟如何的实力强悍。 不过,她这一击,目的是为了护住盛红衣,是以攻击性弱一些,防御力超强。 岂料,她这一动,促使她那三位一直观望的好友一起动了。 随着佛光而来的还有三道不同色彩的锐光,后发先至,并驾齐驱。 比起莲池的胜在防御,这三道尤其是其中红艳艳的那一道光束直接是往“守正”身上激射而去! 四人的突然介入,让“守正”吃了一惊! 毫无悬念的,“守正”的身体瞬间化为虚无,神念无所依托,还被锐光所创,未有什么挣扎的机会,便消失在当下。 荒芜大陆世界之外,神界,一端坐在金碧辉煌的殿宇中的人冷厉的“哼”了一声。 黑色冠冕之下的眼中,难得除了幽暗不见底多了一丝显而易见的恼恨。 现在荒原大陆都是些什么人,竟然连他亲自出手灭杀一人都有人敢阻拦? 敢情都是反骨仔? 他做事一贯缜密,哪怕这盛红衣在他眼中就是一蝼蚁,他也习惯做的干净利落,不留痕迹。 只是,连他都没想到,这事儿居然被人破坏了。 “守正”的本体是一块天外飞石,虽然被光昌弄得支离破碎,但有他的神识支撑,便是仅用一招制敌,这一招至少也能达到出窍。 这等修为水准的修者,如今的荒原大陆上,应该没几个才是,便是目前的魍原,也不可能达到。 据他了解,整个荒原大陆,最多也就一掌之数。 而这几个,可都是反骨仔呢。 该走的时候不走,硬要在这片土地待着,可不是反骨的很么? 而今天,那几个,其中那道红光,他能感觉到修为已是出窍之上。 便是那道红光,让他的神识不敌,提前瓦解了! 这导致他棋差一招,没看清楚盛红衣到底灰飞烟灭了没有! 大约是没有的,毕竟是杀神后手,形同杀神这样的人,留的后手大约会和他一样的难缠。 兴许残留了一丝元灵,假以时日,这元灵莫不是会再次转世? 到时候想要再找她可就难了! 他早就已是平静如死水的心里起了愤怒的波涛。 他其实心中清楚,其实,便是那后手还在也没什么。 毕竟,留给荒原大陆的时间不够了。 若是那位一直没出现,最终荒原大陆无论再如何折腾都逃不过彻底覆灭的结局。 那后手便是成长起来又如何呢? 杀神的后手而已,最终并不是那位天选之子。 他只是讨厌这种计划被人破坏的感觉。 尤其,还是他看不上的小蝼蚁们。 他又将事情想了一遍,心中略过了一丝不一样的涟漪。 那个盛红衣,本事真的挺多的。 杀神留下的这个后手,何时同佛家扯上关系了? 只是,他当时并未看清,就被人挡了一遭。 神识被灭之前,“守正”先一步土崩瓦解了。 他的本尊毕竟同荒原大陆隔着界域,受神界规定约束,无论是本尊还是神识都无法下界。 他能去,完全依赖于“守正”的身体。 而“守正”的眼睛是最先一步碎的,是以到最后,他已是看不到盛红衣的情况了。 罢了,机会已逝,那几个蝼蚁,他一个不会放过,先暂且给他们些喘息的空间。 说白了,只要不是那位,一切都是蝼蚁,都不影响大局。 他就是这么自信,他大势已成,只要那一丝变故被他压制住,那就是势不可挡。 而至今,他在荒原大陆布置的眼线都未发现哪一个是那位。 倒是有不少疑似的,本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都被扼杀了。 这般,那股子骤然而起的不悦也就没什么大不了了。 左不过多些日子,等到荒原大陆覆灭的那一天,那一方地界的生灵,一个都没有留下的必要。 荒原大陆,美妇人三人已是瞬息而至。 她们同莲池虽为不同方向,但几乎是同时到的。 刚一落地,美妇人便问: “小莲子,你认识这个丫头?” 莲池来不及回答,她一步跨到盛红衣面前,一手扣在她的脉门上,神识探入。 一会儿,她脸色灰败的退了出来! 她好像还不死心,又一手按住盛红衣的天灵,天灵盖之中也是一片死寂。 盛红衣这样,那岂不是带走静客半条命! “经脉已碎,丹田已毁,咦,似还有一口气?不过已是废人,倒不如立时死了呢!” 美妇人先一步给出了结语。 她亲见了全过程,其实,盛红衣还有一口气,她已经足够惊讶了。 兴许是刚刚莲池那一挡。 然,一个废人,能如何? 便是现在还硬挺着这口气不断,不日也会饿死。 毕竟她经脉已碎,再也存不住灵气了,失去了灵气庇护,她就是个凡人。 一个凡人,不吃不喝,能撑几天? 女道师看了一眼莲池的模样,呛美妇人: “少说两句,显得你能?” 没见到莲池模样不对吗? 显然是认识这个盛红衣的,而且瞧莲池的表情,这还不是什么无关紧要之人。 早知如此,她们便该早点出手相救了。 老妪看看莲池,又看看盛红衣: “莲池,咱们先把这丫头的身体护一护?她是何方人士?可有家人,若是有,总要将她交给可信的人!” 在场谁不知道,这要是她们不出手,真是三两天这人怕就要没了。 而今,都已经介入这一场因果了,既然丫头还有一口气,那总不能她们还在呢,人都没气了? 她们也丢不起这个人。 莲池叹了口气: “也罢,便先这样吧!我先带她回妖城了,这盛红衣乃是玄尘门的精英弟子,同我家那孽障有前世缘分,至今掰扯不清。” “其实,我这一回来到这里,也是为了陪我的徒弟来寻她的。” “没想到,寻到了却是这般模样。” “阿弥陀佛!” “既然我来了,也遇到人了,那便将她带回去也算是了了一桩缘分!” “这叙旧便也到此结束,咱们下回再叙。” 便是莲池不说,这种情况,自是叙旧不了了。 老妪道: “我有一五灵珠,这丫头是五行之体吧?恰好得用,且送予她吧。” 这丫头难得的五行灵气俱全,五灵珠能源源不断供给她灵气,哪怕存不住,至少也能吊住她那一口气。 美妇人撇撇嘴: “就把我炼虚蜕的皮给她吧,便宜这丫头了!” 美妇人姓佘,佘便是蛇啦,所以她其实是一只蛇妖。 只是早年,血脉不纯,半妖而已,但随着修为越发精进,化神过后,她醒悟了“净化”的神通,将自己的血脉“净化”了。 说起这神通,大多时候,于她自己只有哭笑不得的份儿,毕竟她是一条毒蛇,她的毒便是她的武器。 “净化”什么呢?“净化”她自己吗? 但于旁人,这世间万千的生灵,都想得她的皮囊,甚至妖丹,毕竟有了这个,他们就可以提纯血脉和资质! 给块皮囊给盛红衣,至少能防止一切的邪瘴和外来物侵入,让她百毒不侵! 要不是她看这丫头还算顺眼,又有莲池的面子,美妇人绝不会如此慷慨。 女道师叹了叹,摸出一瓶丹: “极品固本培元丹,给她服下吧。” 哪怕根基尽毁,已经没有什么“本”了,但破船还有三斤钉呢,至少稳住剩余的。 至于“培元”? 看造化吧? 说是这么说,在场诸人都知道盛红衣废了,哪里还有什么以后? 给这些,一则是莲池的面子,另外看重的是她玄尘门精英弟子的身份。 如这般的“名门正派”,便是废人,宗门都会养着的,直到断气的那一日。 更何况,这盛红衣身后还有家族。 既然做了“好人”,那就做到底。 也算留一份香火情。 便是不世出的高人,到底也要食这人间烟火。 且说,这些东西看起来珍贵不已,在荒原大陆甚至有许多人听都没听说过,便是听过,那也只限于传奇之中。 可,于她们来说,却也不算什么。 比这些东西好的,她们谁都能拿出来。 莲池代盛红衣一一谢过几位,将固本培元丹先给盛红衣服下,又将五灵珠塞进她的嘴里,那透明的,薄如蝉翼的皮囊便披在盛红衣身上! 不亏是有灵性之物,那皮瞬间自盛红衣衣服上隐没,已是密密实实的附着在了盛红衣的皮肤上。 这般加持,盛红衣整个人身上便有一层光晕笼罩,原本的狼狈、血迹、污垢也随之消散了。 甚至原先苍灰色的脸色,无血色的指甲,都重新有了光泽。 此时此刻,她便好像只是沉睡了。 莲池将一切办妥,便用佛光护住盛红衣,同她几个老友再次挥了挥手。 “告辞!” 说罢,两人便失去了踪迹。 剩下三人,美妇人叹息: “哎,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本来挺悠闲的,因为这事儿,心中倒是有点挂怀起来。” 老妪却道: “那异东西消失的彻底,那道神念也处理干净了。” 美妇人“哼”了一声: “那可不?也不看看我是谁!” 她做的事情,那必须干净利落。 女道师对天翻了个白眼,这女人就喜欢自吹自擂。 这只是一道神念,还不知道本尊如何呢? 这以后啊,她觉得,恐还有后患。 只不过,做都做了。 到了她们这般境界,修为的晋升与日日勤耕不辍的修炼已经没有多少关系了,拼的是顿悟、体悟…… 找点事情做,也挺好的。 410 亲友 盛红衣是隔日到了中妖城,还未入城,已是引来了门口的骚动。 莲池入城前给麒南还有盛玉妃都传了信。 待到莲池的飞行法器莲舟快到之际,莲池就已经发现城门口盛玉妃和麒南等人的身影。 莲池叹了口气,传信之时,只道盛红衣身受重伤,并未敢说清楚伤势如何严重。 然,这般轻描淡写的一句,已是足以让盛红衣的亲友方寸大乱! 而今盛红衣这情况,既不好下来,也不好让太多外人知道内情。 这是妖城,盛红衣的名声或许不够显赫,可她在人族,却早就声名远播,加上她背后的门派和家族,若是知道她如此,恐有人生出事端。 莲池既然已经做到这一步了,送佛送到西,至少在盛红衣还在她的“看管”之下时,自是要将她安排妥当。 遂,她没再多说,只是传音给麒南: “烦请城主让我们进城!” 麒南微愣,下意识看了一眼盛玉妃,随后便给了回复: “好!” 随即,那莲舟闪现一瞬,便直接没入了。 盛玉妃脸色顿然煞白,红衣…… 她一言不发的往城中飞掠! 麒南跟在她身后: “你不要担心,有莲池住持和我在,红衣不会有事的!” 这话也是麒南对盛玉妃趁机示好的意思。 他倒不会真的有多关心盛红衣,盛红衣受重伤又如何? 说句冷血无情的话,如今盛红衣在他的地盘,许是正是玄尘门和盛季两家求到他的时候。 或许,盛焱的事情有转机不是…… 然,麒南想的挺好,只不过盛玉妃压根连搭理都未搭理他一下。 她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妹妹,没有亲眼见到红衣之前,她悬着的心都不会放下。 再者说了,麒南又是什么可信之人? 真情也好,假意也罢,盛玉妃压根不在意。 而今这个时刻,她甚至都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终于,盛玉妃冲进了城主府。 迎面白腾见她一阵风似的进来! 它还未知这事儿,而莲池进府,想要规避众人,太简单了! 白腾正想打招呼,就见盛玉妃脸色极为难看的如一阵风飘过去了,压根没看见它。 白腾:“……” 它本能的觉得很不对劲。 这样的盛玉妃它没见过,是遇到什么大事了? 其实,麒南的心思除了白腾还能摸出一二,其余便是在城主府住着的妖也不太清楚。 但大家都很喜欢玉妃夫人。 怎么说呢,玉妃夫人性子好,而且玉妃夫人是医修,师从人域玄尘门下一个很有名的医修世家戴家。 也不知道谁先开始的,平日里,大家有个什么小病小痛,便会去找玉妃夫人。 玉妃夫人心善,无有不应,而且药到病除,很是厉害。 妖修虽然有强悍的肉体,但也不是说不会生病。 尤其,妖们日子过得实在是糙,只要不是危及生命,它们平日大多时候反应迟钝。 流血就流血,痛就痛一会儿呗,大家不都是这么扛过来的。 可,玉妃夫人来了以后就不一样了。 她医术高超,温柔可亲,虽然是个人修,可对它们妖们一点没有歧视之心。 妖们表达好感和好奇的方式也很简单,就是无论大伤小伤,家中无论是幼崽还是老妖亦或者只是认识的朋友妖,都拉出来在玉妃夫人面前溜圈。 白腾最明白它们的心思,妖族心思单纯,玉妃夫人和善,时常还会塞点药丸之类的给它们强身健体。 一来,它们喜欢玉妃夫人,就想同她亲近,二嘛,就是来骗药丸的。 当它看不出来么? 有的妖得了药丸根本不吃,而是藏起来,当个什么宝贝似的。 妖族,天然觉得人族的灵丹妙药相当神奇。 白腾下意识就跟着盛玉妃的脚步往里面走。 却是被身后的麒南一把拽住: “干嘛去?有你什么事儿?” 白腾一回头:“……” 它顿时明白可能真的发生大事了,而且是机密之事,它站在一边,没再说什么,目送麒南也跟进去了。 心中不免琢磨,能让玉妃夫人这般的大事,难道是红衣小姐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了? 饶是心中揣测,白腾还是知道轻重的,城主府妖来妖往不少,玉妃夫人跑进来,造成的动静也不小,它还是去看看,别让有的妖不知轻重,胡说八道。 那边,盛玉妃已是看到了盛红衣,她看到她妹妹之时,莲池已是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一遍。 寥寥几语,就囊括了她妹妹一条命! 此时的盛玉妃只觉得自己若被大锤狠狠砸了,骨头寸寸崩裂,撕心裂肺! 她有一瞬整个人是蒙的,接着是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呢? 红衣走出家门的时候,是言笑晏晏的,还同她说,她很快就回来了。 后来,虽然红衣没有赶回来,可消息是不间断的。 她是来鬼门接红衣的呀! 怎么能接到一个这样的红衣呢? 不可能的,这不能是她妹妹! 可,那眉眼,就是妹妹啊。 对,她可以救她。 她匆忙摸出她的医箱。 她师从戴家,甚至因为红衣的恩惠,她去过玉罗峰的家族秘地蜜坛试炼过,在那里她得了点化,也因此她的医术更加精进! 她救了很多人,没道理救不了妹妹! 她摸出她的金针,九针术她如今已是小有火候。 她的师父戴三夸过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她用颤抖的手捏着针,就要往盛红衣的百会穴扎去! 此穴三阳五会,属督脉,遇到濒死之人,有起死回生之效。 只是她的手如何也不能稳住,颤颤巍巍,剧烈的打着哆嗦,其实,不止是手,她整个人都在哆嗦而不自知。 下一刻,她被人按住了手。 她抬眼,是莲池大师悲悯的脸:“玉妃,没用的,我有几位好友,已是判断过她的情况了,她们也出手保了红衣一把,而今她的情况,已是……最优了!” 多日的相处,两人之间对对方都有所了解。 莲池知道盛玉妃对盛红衣的感情。 盛玉妃也知道莲池对她多有照拂,从不打诳语。 “那……我我我有五圣蜜!” 她的声音沙哑撕裂。仅仅一会儿,她已是双眼赤红,瞳孔之中似起了狂乱的风暴。 五圣蜜号称能治天下所有的伤,也出自玉罗蜂一族。 她痴痴的看着莲池,可惜,她终究失望了,莲池轻轻的摇头。 她一言不发的转过身去,突然手指灵活起来! 九跟金针在她手中若隐若现,游龙走凤,九针联动,只一瞬,便往盛红衣的各个穴位精准的扎去! 其实九针术,最难的便是九针同时动作。 盛玉妃虽然已是学成,但九针联动,她还未有机会实践过,且之前尝试之时,她的神识还不能很好的控制住九针。 然,今日,是她做的最好的一次,而她做梦也没想到,第一次的九针联动,是用在自己的亲妹妹身上。 她宁可一辈子没有让她九针联动的机会,也不想用在亲妹妹身上! 她不信莲池的话了! 她就是要亲手试一试。 莲池没再阻止。 身后跟进来的麒南一直没说话。 他只是注视着盛玉妃。 一个盛红衣,让盛玉妃癫狂成如此模样? 那若是盛焱被他强行夺来,她又会对他做什么呢? 他其实不理解,不过是姐妹而已,盛玉妃何必如此看重? 这种强烈的情感,真的不是软肋么? 然而,此时此刻,无人能回答他,他也不需要别人的回答。 有的时候,用眼睛去看的,比人说的,要真实多了! 半个时辰后,盛玉妃的脸色已近透明,她颓然的松了手,瘫软在地。 她的神识损耗过大,已是受了神识之伤。 伤可以愈合,令她绝望的却是盛红衣。 九针无论如何动作,都如泥牛入海,她无能为力…… 莲池长叹一声,拍了拍盛玉妃的肩膀,一言不发的出去了。 她体贴的将空间留给盛玉妃。 转过身之时,她脸上不无隐忧,盛玉妃如此,待得静客出关…… 走出门,麒南站在院中。 他转过身对着莲池,一贯的很有礼貌: “大师,兹事体大,凶手如何,您这边是否知晓,事情的前因后果还得您详细说一说,盛红衣是玄尘门的精英弟子,咱们自是要有个交代的。” 其实,麒南心中并不紧张,这盛红衣可不是在他地盘出事的,所以同他关系不大。 他也就是尽一尽表面的责任,再者,他同盛玉妃的关系瞒的过旁人,瞒不过莲池。 哪怕是他生性冷血,在知情者这儿,他自认还是要稍稍伪装一二的。 莲池瞥了他一眼,把一切看的分明。 麒麟王,一个十阶大妖,心系麒麟族的复兴,绝不可能沉溺于儿女私情。 纵使有一点喜欢,那也比不得他心中本就看重的那些利益。 毕竟,一份儿女私情,除了让他耽于软弱,进而影响到他一生的复兴使命,没有什么好的影响。 孰轻孰重,麒麟王最是分得清楚。 好在,盛玉妃是个聪明的孩子,心中固守着清明! 她无意更无心拆穿对方,她一个方外之人而已。 她一摆手: “还请城主移步客厅,贫尼这就将此事悉数告知。” 麒南点点头,跟着莲池一道走了,半途,他扭头看了一眼,屋子的门紧闭,什么都没看见。 但他知道,那盛玉妃已是心碎至极。 他继续往前走,脸色如常,不再回头。 中元节鬼门将开前一个时辰内,魍原几人终于一前一后陆续赶到。 此时,季睦已是知晓了一切,圆月到底是没有抗住季睦的洞若观火,他本想出去,但因为盛红衣的交代,圆月到底拦住了他! 圆月绝不能对盛红衣食言,这是她固守的底线! 季睦本就心神不宁,本就不安到极致的心在看到魍原等人之时,达到了顶峰。 魍原等人一来,既没有看到守正,也没有看到盛红衣,一切都明白了! “守正,去了人间,应该是去围堵红衣了!” 魍原的脸隐在暗处,语气听似平静,实则压抑。 秦广王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它是从衡芜鬼城出去的?” “可衡芜鬼城如今的方位……” 秦广王皱眉。 衡芜鬼城又顺着弱水漂泊到了别处。 而盛红衣是在鬼门的。 出去也就这几日。 守正失踪也没多少日,以守正的脚程…… “它如何能追到红姐?!” 魍原沉默了一会儿,沉沉道: “如果,守正不是守正,而是它的主子呢?!” 魍原到此,才终于算是通晓了一切。 他沉痛的闭眼,他就一直觉得奇怪,按照那人心思狭隘,锱铢必争,睚眦必报的性子,怎么会没有注意到盛红衣! 可谁也没料到,他会做到这一步。 其实他以前有想过,可…… 此时,魍原心中除了悔恨,再没有其他的想法。 他的身形毫无预兆的淡去,消失在当下。 他要出去看看! 虽然,随意出幽冥界对他损害过大,于他接下来的计划并无益处…… 虽然,他心中已有不好的预感…… 可不看一眼,他心不安。 秦广王没出声,身影随之淡去,红姐还不至于让他这般出鬼城,可,出去的还有原爷,而若是遇到那位…… 那就全完了! 黑风一扭头,眼面前只有他自己了,李玄风竟然也跟出去了! 他顿了顿,没动弹,他同盛红衣的交情尚浅。 他扭头看了一眼季睦失魂落魄的模样: “阿兰她们呢?” 虽然他知道时机不合适,可他更惦记自己的妻女。 季睦恍惚的看着黑风,一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黑风上前一步,一掌拍在季睦身上,自掌中一股力量灌入季睦的身体,陡然让季睦即将崩溃的心神稳住了些。 季睦眼神清明了些,黑风才道: “鬼门马上就会开启,你也别给圆月城主找麻烦了,也对你自己不利,再说,那种层次的斗争,连我都不敢参和,小子,信我。” 盛红衣的命数如何,便是魍原其实都无力回天,季睦便是粉身碎骨,也改变不了任何事。 季睦木木的看着黑风。 黑风的话,季睦听进去了,也明白黑风的善意。 只是,这一刻,他从未有过这般的痛恨自己。 为何自己不够聪明,在师妹离开之时没有察觉。 为何自己不够强大,不能保护师妹,哪怕是尽一点力都比在这里什么都不做的好! 411 百年 盛红衣的消息如风一般传回了宗门。 听到消息的众人无有不惊。 松崖掌门如何也没想到,盛红衣是这么回来的! 而,最让人恼火的是,凶手如何,却是没法讨回公道了。 都说这重创盛红衣的是衡芜鬼城的守正。 可,守正死了,化为粉末,烟消云散,想寻仇都查无此人。 更让人气愤的是,守正是没有任何家族亲缘之人,衡芜鬼城更是不受幽冥界的任何一方管控,甚至隐约凌驾于整个幽冥界的存在。 就是想寻到仇人为盛红衣讨回公道,都求告无门。 然而玄尘门、季家还有盛家,都不是那么容易死心的。 不管怎么说,该追查的追查到底,哪怕无有进度,也大有死磕到底的意思。 这些个事儿也不是一日两日的,那需要漫长的光阴。 却是,一时间,原本神秘到世间没几人知道的衡芜鬼城,突然闯进了所有人的视线。 沸沸扬扬的,数年以后,更是衍生出许多关于衡芜鬼城的传奇故事。 而盛红衣,却如一朵开在枝头极尽灿烂的花,在最灿烂的时候突然零落成泥,一时消息传出,众人皆是震惊可惜。 初时,有人来探看,甚至络绎不绝,但得到的都是谢绝访客的消息,还有那些陌生人,只不过当一个故事去听,听完道一声可惜的话。 很快,盛红衣的名字,除了亲近的友人亲属还记得,这世上再没有什么人记得她了。 世界就是这么的残忍,历史的洪流在滚滚向前,万物生灵在其中如同沙砾一般渺小。 除非是站在顶端的那些个大佬,如杀神,或许在千年万年后有些零星之人还记得和怀念,那些中途而半道崩殂之人,都会随着那洪流一道远去,终至了无痕迹。 便是杀神,这世道之中记得他的又有几人。 而其实,他的好友魍原、光昌等人还在,他的焚邪也重新现世了,而他的敌人其实也还活着…… 这般,能说出他的生平经历,知道这么一个人曾经有血有肉的活着的,也就零星的十数人罢了。 玄尘门,一代又一代,这一年,新进的弟子还不少。 走在最前面的两个孩子,一个姓王一个姓樊,都是白霞城的大世家子弟。 其余的孩子,便不是白霞城的人,但能入玄尘门的,不是资质极好的,那也是修仙世家出来的。 谁都有傲人的一面,看到有人如此受追捧,那自然也有看不惯的人。 都是至少一个家族甚至是一个仙城都有名的人物,凭什么有人就要站在最前面。 “要我说,本少爷这回定是要进秀水峰的,我可跟你们说哦,你们可别跟我抢,就是有人跟我抢,我也不会客气的!” 说这话的孩子是碧霞城卫家子弟。 碧霞城本就是白霞城邻城,虽然没有白霞城那般是玄尘门第一仙城,那碧霞城也算是数二数三的存在。 卫家就是碧霞城第一家族,因此,卫耀鸣也有自傲的资本。 他是这一路上最看不上王樊两家子弟的。 这话,与其说是说给其他人听的,不如说是说给王清月和樊栩听的。 尤其是那个王清月,听说她的祖母就是季家人,她又是难得的单水灵根的资质,同季家人那是极像的。 谁都知道,这些有厉害的峰主坐镇的峰头,能收一个弟子已是极限。 若是被王清月占了,他就一点希望都没了。 而,他就是想进秀水峰。 这自是有原因的。 一来,秀水峰峰主都是季家人,季家是什么家族? 那就是玄尘门的宗内家族,季家人看起来低调,似乎只盘踞在秀水峰,可这却是做给外人看的。 别看季家人修为不算高,除了那高高在上似在云端,只剩下传说的季秀水,季家这一辈儿,至目前为止,修为也只到元婴罢了。 但,季家人在玄尘门不少机要处都有参与。 好比藏宝楼,藏宝楼之中是玄尘门历代典藏所在。 别看这地方似乎是个清水衙门,可能入其中的必得是玄尘门心腹之中的心腹。 还有镜门,但凡只要想挖出的机密,来镜门就对了。 若是镜门都没办法知晓的事儿,那大概这世上不仅再没有活人知晓,连只言片语的典籍兴许都没有了。 职能决定地位。 镜门如此重要,在玄尘门的地位不言自明了! 而这样的地方,竟然都有季家人参与其中。 卫家家主耳提面命,要卫耀鸣有机会一定要同季家交好。 若是能以后寻一个季家姑娘做双修伴侣再好不过! 卫耀鸣思来想去,近水楼台先得月,若是能进秀水峰,他的事儿就成了一半了。 这第二点嘛,谁都知道秀水峰是除了掌门所在的主峰,玄尘门地位极高之处了。 这倒不仅是因为季家人,听说如今的峰主季乘风当年有个天资极高的徒弟,虽然后来突发变故,大约是死了,但据说她给宗门留了些好东西。 且这位交友甚广,因为她,玄尘门同十大宗门的好几个门派,譬如净坛庵都保持着不错的联系。 看她的香火情,宗门对秀水峰多有照拂。 秀水峰的弟子在宗门无论是地位还是供奉,都隐隐乐于各峰之上。 他卫耀鸣可没吃过什么苦,自小锦衣玉食的长大,既然有这么个好去处,他肯定要占为己有的。 他这话说完,围在他身边的人之中总有谄媚的,当下道: “哎呦,鸣哥你放心,这谁也没资格同你抢不是么?” 秀水峰呐,纵使抢也抢不过呐! 撇去那些个并不太懂这些,只是懵懵懂懂的因为资质不错被选拔进宗,目前还处于好奇阶段的人。 世家子弟,倒是心中都有数,甚至有那远见的,早就提前拜了山头了。 但还真就没听说谁敢把秀水峰当成自己的选择的。 秀水峰自峰主而下,都似同外界并无什么交集。 这般,好像已经百年了。 他们好像只是生活在传说之中,外面甚少有人知道他们到底是怎样的人。 低调、神秘是他们的标签。 他们峰上倒是也收人的,可是,这收人与否也不确定。 并不是每一次选拔弟子之时都收人,也不是每一次收人都在宗门大开山门选拔弟子之时。 更多的时候,他们似很随性,兴许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就扒拉出一个人来,号称是秀睡峰弟子?! 这百年来,自不是无人想要提前拜个山头,送个重礼啥的,为的是将自家的孩子送入其中。 可是,竟然没有一个成功的。 慢慢的,众人也就歇了心思。 不歇了心思能怎样? 季家人,是谁家能得罪的起的吗? 毕竟,连掌门都向着他们呢。 卫耀鸣这话说完,就得意的看了王清月和樊栩一眼。 岂料,这两人好似没听见,自顾自的说着话,俨然自成小团体,不把别人放在眼中的样子。 卫耀鸣气不打一处来,直指王清月: “我说,这位王仙子,听闻你是白霞城王家小姐,你这次意向为何啊?可想进秀水峰?” 王清月眉头一皱,莫名被一个不相干的人点名,真是很烦! 她讨厌跟这么多人在一处。 “我去哪里与阁下何干?” 她连头也没回,说完这句,便不说了。 “你……”猖狂,实在猖狂! 王清月没说什么,樊栩先不耐烦了,他一拱手: “这位兄台,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到时候各凭本事就是!” 他和王清月都是白霞城人,自小年纪相仿,甚至算得上一道长大。 清月外表清冷,内里最是暴躁。 这姓卫的明显惹的她不快了,他若不是阻止一翻,下一刻待清月爆了,到时候那姓卫的会更倒霉。 未进门就惹出事儿,若是被逐出来了,那可太丢人了。 无论王家还是樊家,都丢不起这人。 不过,樊栩看了一眼王清月,这人呐,倒是真想进秀水峰呢,但她想拜的是那位至今不生不死的人呢! 卫耀鸣还想说话,到底是在最后一刹想起了家主耳提面命的叮嘱,刚进宗门不能惹事儿。 这还没进宗门就惹出事端,打一架事小,若是害得他没法进秀水峰,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终究不是个没头脑的人,忍了又忍,在心里把王请月和樊栩都腹诽了许久后,才勉强咽下这口气。 哼,来日方长,待他得偿所愿,必要这两人好看! 他们斗着嘴,带着他们的执事弟子一言不发,只是在季耀鸣说自己要进秀水峰的时候没忍住,嘴角撇了一下。 这可真是大言不惭啊,不过他已是见怪不怪了。 他当接引小弟子的接驳人,好几回了。 如今才哪到哪儿啊? 这会子只是进宗门的第一步。 先带大家伙儿欣赏一下宗门各峰的瑰丽风光罢了。 至于进哪个峰,首先需要各峰自己挑选,另外还得进行考核。 哪里是想去哪儿就能去的? 不过,总有些新进弟子这般。 初入宗门,意气风发,心高气傲也很正常。 再者,人往高处走嘛! 不过,若是秀水峰那么好进,他也想进呢。 据他所知,今年秀水峰好像没有进人的风声。 想到峰中情况,也是,那位传奇人物至今不醒,但据说情况比之百年前忽有了显著的好转,整个秀水峰哪有心思这时候进人呢? 秀水峰上,传奇人物盛红衣依旧百年如一日的躺着呢。 今儿个来陪她的是盛焱。 盛焱到底是盛家养大的孩子,长着一张麒南的脸又怎样,他可没有离开盛家的意思。 自盛红衣归来,盛家还有秀水峰就达成了共识,每天得有人陪着盛红衣。 这躺着的人嘛,总怕有什么变故,陪着大家也心安。 原本,季乘风等人还以为,这种苦差事恐怕没多少人能坚持。 没想到,来陪盛红衣的人就没有间断过。 甚至有时候,一天还不止一人在。 就这么一晃百年,都过来了。 从一开始,盛焱就没有缺席过。 外界无论是风起云涌,秀水峰宛若一片净土,一片安宁祥和。 盛焱一边给盛红衣捏一捏胳膊腿,一边自言自语的同她说着话。 他倒是个话多的,啥都说。 说的可多了。 “小姨母,你知道吗?现在外面可乱了,那魔域,之前夺我们道门修士的灵根,如今更是不装了,他们是有目的的妄图将我们道门灭族呢!” “道魔之战,大约又要开始了!” 这百年,已是有过几次不大不小的冲突,两方各有胜负,但这回,魔域好像比之之前更加猖狂了! “听说,他们同幽冥界,还有妖族都联系上了!” “整个荒原大陆都乱了呢!” “对了,小姨母,前阵子,李玄风前辈和魍原前辈不是都来过么?他们跟你说了啥?” “哎,我娘又要忙起来了!这一打起来,我娘就忙的不行!” “真要再打起来,我肯定也得去,我现在都是金丹真人了,没道理缩在后面,就怕到时候没人照顾你!” “不过应该不会,就算没有别人,榕汐和金朵儿可以陪你嘛!” 盛焱兀自喋喋不休,却是没感觉到某人的指尖轻轻的颤了一下。 盛红衣是真的没想到,自己还有意识回来的那么一天。 第一个感觉就是累,有一种疲乏到极致全身骨头都散架的感觉。 她此时还不知道今夕是何夕,连自己是谁都有一瞬间的蒙圈。 然后,耳朵里就传来有人喋喋不休的说话声。 小姨母长小姨母短! 这几个字,好似开启一切记忆的阀门。 阀门打开,记忆如潮水涌回。 原来,她是盛红衣。 当年,她被那守正的主人给拦住了,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百年后苏醒,竟然连记忆都没丢么? 盛红衣想动动嘴,叫住面前的孩子,可发现她还没法动嘴。 她又想动动身体,告诉大家她醒了,可是脑子和身体似乎还没有很好的连在一起,反正她就是动不了了。 这般,她便放弃了,罢了,恰好让她复盘一回,自己是如何了吧? 百年光阴一晃而过,而她浑浑噩噩,对于自己为何活过来,一点都不知道。 好在记忆还在,虽然有些混乱,但理顺也就是时间问题。 一百年都过去了呢,她也不差这点儿理顺记忆的时间了。 412 醒来 识海之中,记忆纷飞,如落花,一片一片又一片。 盛红衣在其中逡巡。 慢慢的开始捋了起来。 记忆自那道金光伊始。 当日,她被守正轻而易举的击杀。 那道金光该是莲池住持给她的护体神光! 恰是这道神光,让守正对她的那一击被阻了那么一分,便是这一分,就是她的生机! 而后来,来了三人,都是莲池住持的朋友,是她们将守正的“行有余力”给打灭了,让守正没了再次动手的机会! 而守正…… 再次回想,盛红衣依然惊叹。 便是受制于界域和躯体的阻隔,神界的力量都不是凡人能够撼动的。 仅仅是轻易的一出手,看起来随意至极,却摧毁了她的一切! 莲持住持的那一道护体神光,大约暂时保全住了她元婴座下的那朵黑莲,就是那朵黑莲,给了她死而复生的机会。 哦,对了,还有莲持住持的几位好友,都是她的恩人。 五灵珠滋润了她破碎的血肉经脉,使之不会因为久躺不愈而真正的萎缩干涸。 那蛇蜕更是让任何东西都无法入侵于她。 尤其她在中妖城辗转而归,甚至等到她的消息被传开,这一路走来,她是比豆腐还要脆弱。 自是有那心怀不轨之人想要对她不利。 而既然人靠近不了她,用毒、用瘴等物,最是方便。 但凡她沾上一点,便是身边的人及时发现,她也回天乏术了。 若不是那蛇蜕,兴许她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还有那颗极品灵丹,若不是一开始服下它,那被重创的黑莲大约也逃不脱随后溃散的命运。 一切,都是冥冥之中。 这些,都是她的命中贵人。 她记得,莲池大师是静客的师父,真真是将对静客的关心与疼爱辐射到了她的身上。 大恩大德,盛红衣知道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莲池大师不仅救了她,她还检查过她的身体,那黑莲大概率是瞒不住她的。 可,显然,莲池大师什么都没说,这百年而来,更没有什么关于黑莲的风声传到她的身上。 尤其是在魔域那圣莲传说传的格外煊赫的当今。 若说,莲池住持和她的朋友们给了盛红衣生命的重新开始。 此后,救了她的就是金朵儿和弱溺谷了。 回来后,所有人对她的情况都束手无策,金朵儿却是执意要将她带入弱溺谷的那片水流之中。 她给了两个理由。 第一,她是莲,莲不能缺水,她就是在弱溺谷的这一汪水中醒灵的。 她的大王自然也需要水。 第二,盛红衣是在弱溺谷的水中结成了半丹,所以那谷中之水对她兴许有神奇的效果。 如此两个理由,众人只觉得云里雾里。 最无法解释的是,坠地金是莲妖同盛红衣有什么关系? 且弱溺谷如今已是同玄尘门的灵脉相连,其中的环境同原来已是在逐渐的发生着变化。 那时候,弱溺谷刚送回来,同灵脉刚接续上,便是有变化,那也不会太大。 可是,水滴石穿的,假以时日,弱溺谷的情况更是不同。 尤其是谷中之水,那阴冷之气一定会逐渐稀薄的。 环境都变了,便是盛红衣曾经在其中有过机缘,又怎样呢? 尤其金朵儿此人属于弱溺谷中的一个生灵,是妖不是人,于玄尘门和盛家众人来说,都是不可信的。 谁敢如此儿戏呢。 回忆之中的这一段,金朵儿据理力争,却又说不出让人信服的理由,她的眼泪嗪在眼中要落不落,便是这样,她也没有退让半步。 盛红衣心中觉得温暖。 这事儿换成她,要将她的至亲用这么无厘头的理由泡在水中,她也不会同意的。 所以,两位师父同她的爹娘姐姐这般做,她完全理解。 不过最后这事儿还是成了。 金朵儿倒也聪明,她揪着季睦不放。 而正是那时候,静客出关了,知道了这事儿,帮了金朵儿一把。 季睦能同意,盛红衣心里明白,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师兄未说过什么,但对她的秘密不会毫无感觉。 而静客,黑白双生,一株两朵,世上再没有其他人更清楚她俩曾经的底细了。 无需多言,心照不宣。 于是在这两人的坚持下,季乘风和盛坪同时拍板了。 虽然,当时,无论是掌门人还是盛家人都觉得他们疯了。 但还是让她进了弱溺谷。 她进了弱溺谷,家人们更是不敢懈怠,尤其是季睦,因为弱溺谷他最熟悉,又是他坚持将师妹送到这里,所以他只要无事,就在弱溺谷看着她。 唯恐她遭遇什么变故。 榕汐和金朵儿以及弱溺谷的万千生灵都是帮手,一眼不错的盯着她。 这般,就过去了三十年。 也就是这三十年,盛红衣原本寸寸断裂的血肉经脉终于由一片死寂,开始动了。 它们一丝一缕的慢慢的接续,时光漫长,默默无声,而这般的变化也是循序无声不易发觉的。 却说,三十年的时间,大家伙儿觉得她在弱溺谷之中一直无有什么变化。 适逢道魔第一次大战。 季睦、盛坪、盛玉妃等人无有不去应战的。 只有季乘风以及盛云帆自服了虚无丹还在恢复当中未去。 白婉真修为一直未有什么寸进,好在盛玉妃在戴家,因缘际会得了一枚延寿五十年的寿元丹。 那寿元丹得来不易,但无论是盛玉妃还是盛云帆都一致觉得要留给白婉真。 她的资质实在不好,进阶无望,除了这般延续寿命,好像也没有其他办法。 不过,这丹白婉真还未服,那会子,盛红衣还没回来,更不知道盛红衣还带回了虚无丹这种传说之中的丹药,白婉真哪里愿意自己一人独享这么珍贵的丹药? 她心中始终是惦念盛云帆的。 而且,她自诩她距离寿元还早,迟点服药也没什么。 后来,等到盛红衣重伤归来,她便顾不上了。 好在,这寿元丹啥时候服用并不影响。 待得道魔大战,家中得用的都上了战场,白婉真自然不放心盛红衣。 得季乘风通融,白婉真和盛云帆便住在了秀水峰上。 季乘风和盛云帆疗伤之余,可以看看盛红衣,白婉真作为母亲,是照顾盛红衣的主力。 便是那时,盛红衣被挪出了弱溺谷。 后来,季乘风等人发现,盛红衣自挪出弱溺谷,似和在弱溺谷中没有区别,是以,盛红衣便留在了秀水峰上。 殊不知,弱溺谷的谷中灵水已是完成了它们的使命。 只不过太过无声无息,便被忽略的彻底。 盛红衣自此留在了外面。 亲友们依旧在照顾她,而她的身体机能也在以大家难以察觉的方式一日又一日的自我复苏着。 而这些,都得益于她丹田之中的那朵黑莲。 自盛红衣的回忆之中,盛红衣大致清楚,在她的血肉经脉修复齐全出弱溺谷之时,黑莲也算是终于修复好了。 如今回头“看”这一幕,盛红衣有一种感觉,这黑莲同她的肉体似有一种不一般的联系。 否则,为何她的身体和黑莲是同时修复好的呢? 却说,正是她娘白婉真悉心照顾她的那阵子,黑莲忽然吸收了一件东西。 这东西,在记忆之中看起来有些久远和斑驳,盛红衣还是记起来了。 那是李玄风当年送她的浩然正气! 黑莲自吸收了浩然正气后,终于有了不同! 自此,盛红衣身上佩戴的五灵珠吸收的灵气不再只是在她的身体里轮转一圈就散逸殆尽,一丝不留。 那些个灵气,在涤荡过她的身体后,被黑莲截流到了莲台之中! 起初,截流的并不多,此后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这般,就过去了六十九年! 也就前阵子,黑莲像是终于吃饱了,居然开始反哺于她了! 它首先作用在她的血肉经脉之上! 盛红衣能“看”到,有丝丝缕缕的黑气自黑莲莲台的孔洞之中徐徐冒出。 它们出来后,便附着在盛红衣的经脉之上。 在那些黑色气息之下,经脉重新恢复了弹性。 而随着经脉恢复了弹性,灵气开始在经脉之中得到储存。 就是这般,大家终于发现她的情况有了好转。 毕竟从一个只有呼吸的活死人变成一个能自动吸纳灵气的人,这好转属实也太大了些。 而不仅是她的经脉,那黑气盘旋而上,竟然到了识海之中,投入到了她识海之中那本以为消失的黑色的莲花中。 然后,她“看”到一个虚虚的,透明的她自识海之中的黑莲里冒了出来,自此,她的意识回归! 到此,盛红衣这百年关于自己的记忆算是理顺了。 她试着感应了一下丹田,丹田之中,那黑莲依旧,莲台的孔洞依然在冒着黑气。 此时,不是记忆了,她能真切的感知到这些黑气。 那是一种什么气息呢? 其中很是驳杂。 盛红衣正欲细细分析,却发现完全不需要。 自她起了念,接触到那黑气,识海之中便有浮光流影的片段流淌而过。 其中有灵气,这灵气部分是五灵珠给她带来的,还有就是她的亲灵体质自发给她吸收而来后,被黑莲截下的。 还有浩然正气,这已不用多说。 再有就是信仰之力,这些来源于她元婴之时,那时候她做的事情触发了幽冥界的极致异象:万鬼来音。 万鬼来音后,居然给她带来了许多的信仰之力! 那是崇拜、希翼、强烈的希望以及心向光明的愿力等合力形成的信仰之力,被黑莲贮存了下来。 想不到,会在如今成了修复她经脉血络的主力军! 盛红衣想起了前世,她为黑莲之时,差点魂飞魄散,龏涟他们是如何救她的? 用的就是信仰之力。 而今,她能起死回生,也仰赖了这些信仰之力?! 盛红衣没有证据去确认这其中有何关联,但大约,真是她想的这样了。 这般同前世黑莲几乎殊途同归的经历,以及她丹田和识海之中稳稳盘踞又交相呼应的黑莲,一再的提醒她一个她再不能忽略的事实。 黑莲那一世,是她这一世无论如何都摆脱不掉的。 甚至,可以说,那黑莲一世,根本算不得什么前世! 这一世的她盛红衣依然是黑莲! 黑莲盛红衣! 前世的一切都回归了! 心中,自起了这个念头,不知为何,她突然就感觉到那丹田之中的黑莲莲台之中的黑气猛然增多。 像是在应合她,又像是在欢欣鼓舞。 与此同时,她的全身力量猛增。 这般,她便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还是那个帅小伙儿,他正低头给她按摩着脚! 嘴中还念念有词的起劲: “……灰灰现在越来越不疼我了,它说我大了,看见我的脸瘆得慌,所以它都不愿意跟我一起!” “成日跟着娘,哼,当我不知道?它就是觉得我的这张脸长的像它最怕的那个大妖呗。” “还有啊,别以为我不知道,它也怕小姨母你,所以都不愿意来,还是红蛸好,它可关心小姨母……母母……” 盛焱做梦也没想到,他一抬头,就看到躺在那儿人事不知的人正含笑看着他! 他揉了揉眼,不可置信的失了声。 直到: “盛焱!” 那一声沙哑低沉的声音宛若天籁,直击他的天灵盖。 瞬间把他自愣怔之中冲击而醒! 明明,他同小姨母并没有一起生活过的经历。 小姨母出门之时,他还未晓事,回来之时,已是沉睡。 可看到她醒来,盛焱却觉得连天地都亮了! 强烈的情绪冲击着他,让他瞬时红了眼眶。 “小……小姨母,你醒了?!” “太好了,小姨母,我去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 “各位长辈还有娘他们,盼着这一天好久了!” 他站起身,就要冲出去,却被盛红衣拽住了手。 她怜惜的看了盛焱一眼,也觉得心中暖流阵阵。 这是她亲姐姐的孩子,与她也算是血脉相连。 真奇怪,明明他同他那爹长相像的很,可盛红衣一点不好的词都没法用在他身上。 只觉得他是全天下最好的孩子! “傻孩子!不急,你至少等小姨母缓一缓,整理一下仪容吧?” 她现在就这么直挺挺的躺着,不知事倒也罢了,这不是醒了吗? 这般模样?! 她盛红衣不要面子啊?! 413 温馨 在盛焱的帮助下,盛红衣总算是把自己打理的稍稍妥当了些。 季乘风和季睦进来之时,看到的就是一个言笑晏晏的盛红衣。 盛红衣在床前冲着季乘风作揖: “师父请受徒儿一拜!” 却,这是实打实的第一次见面。 无论是从昏睡的百年记忆之中,还是她在外游历的那五十多年,师父一直在背后当她和季睦的坚强后盾。 季乘风一把阻止她: “哎,咱们师徒无需这些形式,你且好好休息,告诉为师,如今情况如何?” 季睦脸上也带着难得的喜上眉梢,对着盛红衣: “对啊师妹,哪儿有问题你只管同师父和我说,缺什么你也说说,放心,季家啥都有!” 季乘风白了季睦一眼,呦呦呦,对自己的师妹倒是晓得爱惜,咋就没把这个机灵劲儿用到找道侣身上呢? 上回道魔大战,因为是道宗联合一起的队伍,所以队伍之中各门派的人都有。 就那一回,季睦就被不少姑娘看上了。 内敛些的,就让自己的师父来同他交涉,活泼点儿的就自己来了。 那会子,季乘风还以为要成功了呢,毕竟木头也怕缠啊,那么多漂亮的小仙子,环肥燕瘦,甚至还有同他一般的剑修。 要美色有美色,要知心有知心,季睦好歹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又不是老和尚! 结果,他还是低估了这小子,大概率这小子前世不是个老和尚就是个木鱼吧,否则怎么能木成这样?! 一天天抱着他那把破剑,跟什么宝贝似的。 盛红衣刚想说话回绝,盛焱忙不迭的道: “小姨母,你想要什么盛家也有呢!” 怎么着小姨母是盛家人,怎么着就季家有好宝贝? 季睦一个暴栗敲在盛焱脑袋上: “臭小子,显得你了!” 这两人一看就很熟稔,不过又偏喜欢在一起斗嘴。 盛红衣起初还惊讶呢,事后便私下里分别问过,结果两人都对对方没意见,就是看对方都有点不顺眼。 不过盛焱同旁人倒是都很谦逊。 尤其是对待季乘风。 若不是错着辈分,盛焱的灵根同季家实在不符,估摸着季乘风都要起意再收一个徒弟了。 盛红衣事后见两人没啥事儿,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这人和人之间不相投契是很正常的嘛。 毕竟,两人又不是灵石。 再说了,季睦是水灵根为主,而盛焱是单火灵根,水火不容,大约也是有几分道理的。 盛红衣自是没有瞒着师父师兄的意思,隐去了她拥有百年记忆的事实: “如今元婴是没了,好在经脉还能储存灵气,也不算一败涂地,就是这般,可能需要重修!” 盛红衣能感觉到,身体里空荡荡的。 那点子流转的灵气不算什么。 她握了握双拳,只觉得浑身无力。 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弱的感觉了! 她摸出天地铢,其实她刚刚在师父和师兄进来之前,她已经看了一回天地铢。 如今的天地铢毫无光泽,恍然就是她刚得到它们时的那般模样! 兴许比那是还要显得灰扑扑些。 除了天地铢,还有焚邪,青玄、寻真真…… 盛红衣尝试着用神识勾动了一下天地铢,可惜没有任何的反应。 如此,盛红衣心中接受的倒也平静。 怎么说呢,经历了一回这般的事情,度过了生死,盛红衣发现她的心性变了。 她以前多么怕麻烦的人呐,而今连自己是黑莲这件事,就那么平静的接受了。 现如今,她观自己的心境,发现她自己将一切事情都看的很淡。 诚如,有些命运她无法左右,那么无论是天地铢、焚邪甚至青玄、寻真真它们,都各有自己的命运。 它们选择了她,那自然得同她共担风险。 盛红衣自认自己在活着的时候,对它们不赖,甚至说得上慷慨。 天地铢作为她的本命法宝,同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荣光加身时,天地铢如何,附着在天地铢上的焚邪等自也如何! 那么损毁时,自然也得同甘共苦。 只能说,她盛红衣选择了一条路,那么无论什么结果,都是自己承担。 它们选择的路,也在承受着属于它们的结果。 这些就是选择的结果罢了! 以后,能不能再复活,端看造化了。 如今,她过了一个死劫,便是经历了一下死亡。 重新回来,修为没了,便等于一个新的开始,盛红衣觉得自己得重新想一想自己的路了! 她不仅是荒原大陆的一份子,她还是黑莲。 这般算来,她似乎走过好几条不同的路,上苍也给了她好几次机会。 这一回,新的开始之下,她该如何选择呢? 盛红衣的眸色空远,如同包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一时间,季乘风三人都沉默了,就连匆忙赶到的盛坪盛云帆几人,一进来,刚要说话,看到盛红衣如此,都变得安静起来! 盛红衣只是想到了一些关于自己的事儿,时间并不长,等到她从自己的思绪之中醒来,便看到自己的师父爹娘姐姐包括红蛸灰灰都在! 盛坪关心的问: “红衣,如何了?” 盛红衣在家时,他嘴上孽徒孽徒的叫着! 可盛红衣出了门,他可从不在外人面前说盛红衣是孽徒! 受伤而归,百年不醒,盛坪快要愁死了。 盛红衣抬眼打量了自家老头一眼,了然于心,她微微摇头: “没事儿,就是既然重新开始了,我这不是得好好想想如何规划一下未来的人生么?” “到时候,我自是需要两位师父参详的。” 季乘风到底是第一次见面,虽然盛红衣很喜欢这个师父,也很感恩他,但对于这位师父,她并不了解,毕竟没有在一起生活过。 可是,盛坪不同,这位是手把手的带她入了修仙之门,教她修士的生存之道之人。 一百多年不见,师父老了。 虽然修为有所进展,可却掩盖不了眉眼间多了的疲惫和沧桑。 大概率是为了她操劳吧? 再看盛云帆白婉真,她爹的修为倒是恢复了筑基,但也看出眉眼间的憔悴苍老,她娘亦然。 便是姐姐,同样若此。 百年对于一个沉睡的人来说,倏忽而过。 可对于至亲来说,当真是处处煎熬。 “让师父、爹娘还有姐姐操心了。” “我以后肯定不这样了!” 盛红衣笑得灿烂,还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她是盛红衣啊,最要面子不过。 感动是感动,可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抹眼泪做小儿女态是不可能的,别做梦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储物手镯,这东西还在,一直在她手腕上! 神识一探,幸好开个储物手镯的力气还是有的。 她心念一动,自其中摸出一坛子酒来。 她揭开盖子,闻了闻,赞许道: “原本不算什么好酒,一百多年,果然越陈越香,今天咱们一起喝酒,举杯同欢,红衣这么多年劳累大家了,红衣在此以酒赔罪!” 说罢,她酒坛子一拍,又摸出一个杯子来,眨眼功夫就给自己斟满了。 刚想往嘴里倒,却被人一把拉住。 她脸一僵,一回头,是她爹。 盛云帆瞪了她一眼: “赔什么罪?你这身体能这么造?知道你嘴馋,也先忍着,你还记得我那会子,你是怎么对我的吗?” 盛红衣:“……” 她严重怀疑她老爹在报复她。 以前他病着,她不让他喝。 现在她病着,换他不让她喝了。 这般说着,盛红衣的酒坛子和酒杯一起被盛云帆拿走了。 “红衣说的对,今天是好日子,咱们喝!正好今日婉真做了些菜,玉妃,你去把菜拿过来!” 说着,还一手按住白婉真,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让她不要劳累跑动的意思。 自盛红衣长住秀水峰,盛云帆等人大多时候便住在秀水峰上方便照顾女儿了。 盛家得掌门松崖的许可,早就住进了玄尘门的内门之中。 七尾山的祖宅还在,除了留了奴仆看门,也看族人的意愿,有那不愿离开祖地的族人,也还留在祖宅之中。 便是盛坪盛云帆等人,隔一阵子,也会回祖宅处理些事情。 毕竟,盛坪是大长老,盛云帆自从重回筑基,盛家族长之位便交到了他的手上。 不过,他性子没什么变化,兴许也是经过了人生大起大落之人,甚至比年轻的时候更加宽仁。 盛家如今的情况倒是一片欣欣向荣,井井有条,唯一的让所有盛家人都挂怀于心的便是盛红衣了。 这位无论从那一方面来说,盛家都损失不起。 首先,如今的好日子那都是盛红衣挣来的啊。 再者说了,谁也不是傻子,盛红衣有本事,又是大长老的徒弟和族长之女,未来便因为宗门的关系当不了盛家继承家业之人,那盛家也因为她同玄尘门关系密切呢。 盛玉妃含笑扫了盛红衣一眼,哎了一声,便出去去菜了。 盛焱搓搓手: “那我去饭堂看看有什么好吃的,也买点回来!” 说罢,不等人招呼,人便蹦出去了。 盛坪见怪不怪,季乘风满面笑容的摸出一个酒蛊来,一直以来,盛家都是这么的有烟火气。 而这种烟火气,季乘风着迷不已。 真好啊。 做人嘛,只不过修炼而已,又不是真的成仙了,为何不快意一点呢。 喝风饮露有什么意思? 他先看了盛红衣一眼,这孩子就是心宽,刚才看她呆怔的模样,他还有些担心呢。 结果,她倒是自己走出来了,迅速平复了情绪,坦然平静。 就这等气度,重修如何? 满打满算,这丫头都没有二百岁,日子还长着呢,怕什么? 而且,在年轻的时候,经过这么一场浩劫,未必就完全是一件坏事呢。 季乘风心中有数,他心情好,朝着季睦道: “大徒弟,你也去,锐金峰老王那儿酒多,你去跟他要点儿,就说我这里有喜事,要他拿最好的来!” 季睦无言,默默推门出去了。 也罢,今日师妹醒来,是天大的好日子,他就勉为其难走一遭吧。 要不,他才不去。 那老王叔有一女,王师妹见到他就会扑过来。 毕竟这也是同宗师妹,季睦便是冷脸,也不能太不给面子。 尤其,老王叔跟师父关系不错,年轻的时候是成日不学无术的酒肉朋友…… 他长叹口气,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盛红衣快被气笑了,好嘛,她醒来了,所以是好日子要庆祝。 结果他们自顾自的嗨起来了,把她这个主角放在一边儿去了? 真是…… 她吸了口气。 罢了,谁让这些都是她的亲亲长辈,最亲近的人了,她一个也得罪不起。 倒是突然,有人轻轻拍了她一下,她一抬头,是红蛸。 “红蛸,你怎么来这里了?” 盛红衣虽然在百年回忆之中看到红蛸了,但还是有些吃惊。 红蛸说起来是麒南的心腹,她怎么来这里了?啥时候来的? 而且,如今的红蛸跟她记忆之中完全不同了。 她现在明艳灿烂了不少,毫无当年的沉默阴冷又寡言。 红蛸坐在盛红衣床边,快速的把她跟盛红衣分开的经历说了一遍。 末了道: “我现在跟着玉妃学了医术,陪着小主子,挺好的,至于南爷那边,有白腾它们呢,已是与我无关了。” 盛红衣仔细端详了红蛸一回: “你现在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如此坦率的红蛸,变化实在大的离谱。 红蛸凑过来,塞了一个储物袋给盛红衣,对着她挤眼睛: “这里都是最时兴的画本子,红衣无聊的时候可以看!” 盛红衣好奇的探入神识瞄了一眼,呃,还真是! 她的双眼瞬间亮了,一把拉住红蛸的手: “还是你懂我!” 这无聊的日子,总算是有点盼头了。 重修的事儿是得提上日程,但也不能让她镇日忙着修炼吧? 这不,红蛸就给她送消遣来了。 两人相视一笑,一百多年因为时间阻隔而滋生的陌生瞬间被抹平了。 似又回到了那相依为命的七年。 盛红衣眼角余光突然瞄到了灰灰,这厮也盯着她们,正在撇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指不定怎么腹诽她们呢。 盛红衣脸一拉: “灰灰!” 414 闭关 大家伙儿把酒同欢,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时候,盛红衣倚靠在床上啃着白玉萝卜。 灰灰敢怒不敢言的缩在一边,间或对着盛红衣偷偷的瞪眼睛。 盛红衣只当没看见。 只是她心里感叹,这么多年了,灰灰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只喜欢吃这破萝卜? 话说,这玩意儿有什么可吃的,不过就是一点水分,里面的灵气几近于无? 味道么? 吃来吃去都是萝卜味。 盛红衣又扫了灰灰一眼,越看越嫌弃,越看越觉得辣眼睛。 真是,看它现在的样子,居然开始穿金戴银起来,模样越来越像它家那个族长灰珏了? 可模样像了,怎么这做派还是如此? 她就没见过灰珏吃白玉萝卜! 更不会偷偷对着人翻眼睛还被人抓包! 真是没出息,这往后,要是被灰珏看到,究竟得说是灰灰没品味还是养着它的盛家没品味? 这是个问题! 虽然吧,她姐和盛焱好像都不理中妖城的麒南呢,但她们盛家更不能让人看轻了去。 尤其是麒南以及麒南的身边人。 百年记忆的起初,她可记得清楚呢,当年,宗门内的元婴长老和两位师父以及她爹亲自去接她回家,那麒南说什么来着?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他对她盛红衣不错,在他的地盘对她盛红衣照顾有佳,是有恩情的。 明眼人谁看不出,那意思多少有点挟恩以报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盛红衣倒是彻底看出了麒南的不要脸来了。 毕竟,盛焱这事儿,还没找他算账呢,他就又好意思腆着脸凑上来呢。 他这般做,以旁观者的角度看,也算了然。 他麒麟一族想要复兴,大概是想要依附强大的势力。 妖族也有属于自己的门派,盛红衣不知晓麒南有什么考量,但他想要同玄尘门交好之心昭然若揭。 不过呢,盛红衣眯了眯眼,他想同玄尘门交好是一件事,盛红衣不会干预也没资格干预。 但总不能逮着一头羊不停的薅吧? 上回是她姐,借着她姐的肚子生了盛焱? 这一回,蹬鼻子上脸拿她当跳板呢。 盛红衣眯了眯眼,很不爽。 但她自己知道自己,弱的很,暂且理会不了这些事儿。 但,这笔账必须是给麒南记下了。 想到麒南,她看了自家姐姐一眼,没想到盛玉妃时刻注意着盛红衣呢。 盛红衣目光过去,立刻被盛玉妃察觉,她立刻迎上目光,姐妹俩对视一笑。 盛红衣收回目光,这些年,好在她姐活的很清醒。 不仅是她自己,瞧瞧红蛸,还有灰灰,尤其是红蛸,和百多年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她姐不仅自己活明白了,带着身边人也越来越明白了。 如此,盛红衣对她姐,终于算是放心了。 便是盛红衣百年未醒,但因为在睡梦之中,也有人讲着外面的事情。 百年,整个荒原大陆已经彻底乱了。 动乱的根源还是出在魔域,当年的灵根换取术到底是被道门发现了端倪,这如何能忍? 以这件事为引子,便引发了道魔之战。 自此,便没有平息过,并且还把妖族和幽冥界拉入了其中。 不过,妖族和幽冥界,同道魔两域不同。 道门,自是同仇敌忾对抗魔门,魔门也是前所未有的强硬,大有同道门硬刚到底的意思。 可妖族和幽冥界就显得很“模棱两可”了。 它们自成派系,各有支持。 这样的做派使得它们内部已是先乱了起来。 还有佛域,佛修本就少,虽然十大宗门,佛宗占二,可佛门子弟的修炼方式同其余修者都不同。 如菩坛庵这样的大门派,其中大多弟子,都只是普通或者低阶的僧侣罢了。 佛门求缘,讲究因果和佛缘,有人一朝开悟,修为便能一日千里,而有的人,兴许一辈子都没求到佛缘,只能是个普通人或者修为不高的佛僧。 佛门的人虽少,但世间纷扰,岂能让他们独善其身。 自也被拖入浑水中,被搅扰的厉害。 魔佛本就不睦,佛家看不惯魔族的滥杀无辜和放肆狂妄,魔族更受不了佛家的假慈悲。 本就有恩怨在,想不将佛修牵扯其中也不可能。 世道乱了,盛红衣对此没什么看法。 一则,她受伤多年,这事儿她没机会参与。 但事情既然已经成了现在这个模样,那除了应对没有别的办法。 再者说嘛,盛红衣在外多年,其实已经隐约感觉到潜藏在荒原大陆还算平静的表象之下的暗潮涌动。 比如一开始盛红衣就清楚那换取灵根的邪术。 这种事情一旦爆出,便是生死大仇,必然是会引起天下动荡的。 道修的资质绝大部分都是依赖灵根的。 换取灵根术便是在断道门的传承和根脉。 这要是能忍,那就奇怪了。 此后,不对劲的还有那些个天外飞石。 原本,盛红衣在魔族见到的魅鬼以为只是个例,结果它们在幽冥界分明已成气候? 而这事儿居然还牵扯了神界之人。 那位守正的主人究竟抱着如何的心思? 盛红衣不知! 而且,当年,那人斩杀她时,盛红衣总有一种感觉,他似乎在确认她的身份? 她能有什么身份需要让一个神界中人确认? 这些都是谜,然,这么多的事端,似乎都在预示着荒原大陆的混乱。 盛红衣心中浮想联翩,脸上倒是未有什么表露,白玉萝卜吃的起劲儿着呢。 恰是饭吃了一多半,外面便有执事弟子笑吟吟的进来道: “峰主,师兄,师姐,各位前辈,松崖掌门听说红衣师姐醒来的消息,过来探望了。” 话音未落,门外已是走进来两人。 前面那人墨发美髯,端的是仙风道骨。 这便是玄尘门的松崖真君了。 后面那位穿着白袍,容色斯文俊逸。 众人连忙起身相迎,相互见礼,盛红衣也想起身,被松崖掌门一摆手给阻止了。 他笑道: “红衣醒来,是件大喜事,你放心,孩子,杀了你的那守正虽然死了,但玄尘门一直未放弃继续追击凶手,定要有个说法,不会让你这苦白受的。” 盛红衣闻言抬眼看了一眼松崖掌门,这位掌门,她是第一次见面。 百多年前盛红衣在外游历之时,却听说过他的传言。 他的风评,只能说比较两极分化。 有人说,他端方持正,铁面无私,可也有人说他不近人情,喜怒无常,自他继位,有不少做派同前任掌门截然不同,更加的铁腕无情。 然,听来的传言到底不能尽信,今日她盛红衣同松崖掌门第一回见面。 盛红衣刚醒,掌门人便亲自来探望,足以说明他对秀水峰的重视。 而且他一开口,便说起了守正的事情,代表他是真的记得她盛红衣的事情,而不是只是空洞的敷衍做戏。 盛红衣觉得一个掌门能做到这般地步,足可见他心思细腻,并不是那种眼中只有权势,极端冷漠之人。 盛红衣曾经是不想加入宗门的,后来,她找一个师父,也是为了寻找一个靠山罢了。 这会子,她倒是觉得,加入宗门也不赖。 师父和师兄都同她亲近不说,便是掌门人虽然看起来严苛一些,但便是同她一个小弟子说话,盛红衣也能感觉到掌门对她的认可和重视。 盛红衣顺势作揖叩谢大恩: “弟子给宗门添麻烦了!” 松崖身后的人是凌跃,正一峰首席大弟子,他笑道: “麻烦什么麻烦,师妹才回归,对我们还是太生分了,你在外受苦,宗门为你讨回公道是应该的。” 这话,他说来语气平常,似习以为常,可见平日里,凌跃他们就是这般认为的。 盛红衣心中感念,这就是玄尘门,原来她背后的靠山不仅可以是秀水峰,还能是玄尘门吗?! “多谢凌师兄!” 松崖继而问起了盛红衣的身体情况,盛红衣三言两语将自己的情况说了一遍。 闻言,松崖便对凌跃道: “你师妹这种情况,还需要些固本丹才是,你拿我手令去庐丹峰取来!” 凌跃应了一声,同包括盛红衣在内的人招呼了一声,便去取丹了。 松崖又问起了盛红衣的打算: “接下来重修,你待如何?” 盛红衣如实将心中的打算说了: “弟子想要闭关重修,此次沉睡了百年,也算是重新开始了,却是曾经的那些年,弟子一直也没有个闭关的机会,这回正好补上。” 说这话的时候,盛红衣语调平静沉稳,一看就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松崖心中不无感怀。 因为盛红衣的关系,盛家人进了玄尘门内城,自此,松崖并未再关注过盛家人。 对于门中有贡献的弟子有所奖励是应该的,赏罚分明是他身为掌门的处事手腕之一罢了。 他既然赏过盛红衣了,这事儿在他这儿便算了结了。 而今看到盛红衣,松崖是真正感觉到盛家姐妹之间的参差。 当年,那盛凌波,闹得那般的丑事,连带他在菩坛庵的莲池住持那儿都跟着丢脸。 本以为容相和那齐朗因为此事,能受到教训。 结果好么,那齐朗狗改不了吃屎,居然把盛凌波的妹妹盛芳菲弄到自己身边。 而今,说是师妹,也不是,说是道侣,也不是,真是……有辱门风。 本来,松崖就对这样的事情看不惯,但他一个掌门也不可能去管这样的小事,不过有时候听凌跃说起,他听的实在是不入耳的很。 听说盛芳菲倒是嘚瑟起来了,居然敢和盛红衣叫板了,言说盛红衣是她仇人。 尤其盛红衣重伤归来,她居然大肆庆贺,他本想让凌跃去阻止,这实在太丢人了。 且不说盛红衣是有功劳在身,就是一个家族的姐妹,要是传出去,也太上不得台面呢。 毕竟,盛红衣那是盛名在外的人物。 不过还没等他开口呢,听说盛芳菲和齐朗都被收拾了。 凌跃说是盛玉妃母子以及季睦干的。 盛玉妃亲自动手,松崖觉得情有可原,可是季睦…… 真是难得他对自己的师妹如此看重了。 今日得见盛红衣,方知有的人,她就是天生会让人起赏识之心的。 盛红衣这般,天资纵横之辈,少年成名,站的很高。 然,一朝跌落,松崖来的路上,心中想过很多种可能,面对这些可能性,他也在揣摩着自己的应对态度。 却没有一个是这样的。 一屋子的热闹开心,那一朝跌落之人丝毫没有失落,反倒是不卑不亢,沉静安宁。 只这般看着她,听她说这些话,便知道她心下从容,根本无需人担心。 这等心性,这等气魄,松崖自诩,便是他,也不能比盛红衣做的更好的。 他本就同季乘风关系好,盛红衣不仅是有功的弟子,她还这么出类拔萃,松崖对盛红衣的怜惜和赏识真真是急剧攀升。 身为掌门和长辈,他能想到的表达喜爱的法子只有给好东西呗。 于是,松崖走了后,盛红衣得了好几瓶市面上根本有价无市的上等丹药不说,还得了些上品灵石以及一些法宝法器。 如此,盛红衣对掌门的敬仰之情更是如滔滔江水。 玄尘门果然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灰灰在一旁不停的翻白眼,盛红衣这俗气的样子,它岂会不了解。 不就是见人掌门给的多,她就觉得对方是好人了! 盛红衣早看到它的鬼脸了,可是怎么了呢? 她就是如此的俗人一个。 它管得着么? 盛红衣醒来的第二日,就在秀水峰闭关了。 说是闭关,其实盛红衣倒也没有回避见客。 若是有什么人来拜访她或者看望她,她也会见的。 只不过,平日外界的纷扰,她是不问了。 只在自己的洞府之中,潜心修炼起来。 刚坐下之际,盛红衣倒是没急着吸收吐呐灵气。 她只是坐在蒲团上,身边放着她的天地铢,她闭着眼睛在思索。 或者说在回溯。 回溯她之前的人生经历。 她想的很慢,很细,一点一点,一丝一丝,她时常停下回溯,去慢慢体会当时的感觉。 只有这般,才算是真正体味到了当时的人生。 415 半妖黑莲 静谧的暗室之中,盛红衣独坐其中。 看起来,只是阖眼独坐,实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是,这会子已是进入了一个人神分离的状态。 若是有人进入触碰她,那绝对会大吃一惊。 因为,她此时宛若空壳,压根无知无觉,便是呼吸,都几近于无,只是保持着身体的最低生存本能罢了。 好在,盛红衣闭关有言在先,不会有人故意打扰她。 见她门户紧闭,若是有事儿,自有人敲门,若是无人开门,也不可能有人敢随意打扰。 秀水峰,无论是季秀水、季睦,还是时不时的就上山溜达一圈的盛坪和盛云帆等人,都把整个秀水峰给看护的宛若铁桶。 再有盛红衣一苏醒,掌门亲自探看的事儿在先,足以让心怀不轨之人认清楚一些现实。 便是一百年又能如何? 盛红衣回归依旧是天之骄子,无论是她身后的靠山,还是她自己,都不是轻易可以欺负的。 盛红衣已是无暇顾及外界之事,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踩在云端上,不知去处。 忽然之间,也不知道触动了什么,她的神魂无知无觉的就被吸入到了一处空间之中。 这一处,荒芜,明明是白日,却显得有些斑驳的陈旧阴暗,还充斥着一股盛红衣觉得难闻却又有些熟悉的味道。 盛红衣一贯胆大冷静,便是不知为何到达此处,她暂且也没显出慌乱来。 过了一会儿,她的双脚终于落了地。 她没动,先打量了一下自身,唔,红衣、墨发? 手一扬,掌心,信手拈来,充沛的黑色灵气在她的掌间跃动! 似在同她打着招呼! 盛红衣扬了扬眉,感觉很神奇。 她一点灵气点在虚空之中,水镜拉开,水镜之中那人,是她,也不是她! 说是她,是因为这长相,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说不是她,是因为她整个人给她的感觉! 尤其是这眉眼,看起来有些楚楚可怜! 啧,她盛红衣什么时候可怜过啊? 这般模样,加上这等容貌,只会给她带来诸多的麻烦! 盛红衣从当孤儿那一世,她就很清楚,无论什么样的世界,美丽有时候是一种原罪。 因为,没有足以匹配的武力来保护这样的美丽,最终,美丽只会成为拖累。 尤其,美就美吧,这可怜的双眸,含着汪汪的水,平添七分楚楚! 真是呵呵哒! 老娘这辈子都不可能这样! 盛红衣一撇嘴,烦心的一抹,水镜立刻消失了。 糟心。 她又在全身摸了摸,很绝望,没有天地铢,也没有焚邪。 全身上下,除了衣服,竟然什么都没有! 连储物袋都没有! 这是有多穷?! 盛红衣想叫救命,她低头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大致上已是知道自己现在如何? 心中有了答案,那就要验证一番。 她试着内视了一下自己的丹田。 果然,半朵黑莲! 她现在是黑莲! 异人域的半妖黑莲! 妖族的丹田之中,藏着自己的元神。 她的元神就是黑莲嘛。 而且是半朵。 盛红衣一脑门的问号。 首先就是她为何会来这儿? 莫不是因为自己下了决心,决定回溯自己的人生经历,想一想未来的路。 所以贼老天直接给她来场大的,把她送过来,让她亲身体会?! 真是……盛红衣有时候真的想把贼老天炸了! 她跟贼老天绝对有天大的仇怨的。 否则,就完全不能解释,贼老天为什么成日跟她作对。 好比她每一次度过的莫名其妙加重数倍的雷劫! 又好比这种莫名其妙的幻境? 盛红衣看了看四周,难怪她觉得气息难闻又熟悉。 难闻那是因为这异人域气息驳杂,不是荒原大陆秀水峰上那种纯粹的灵气。 好在盛红衣的亲灵体质还在,她自此辨认,倒是能将这灵气嗅出个五六分来。 怎么说呢,阴阳共存,夹杂一处。 其中,有五行灵气飞舞,也有佛魔妖鬼怪之气混淆,时而混杂着瘴气等难以完全分辨的污秽之气。 荒芜大陆的灵气实在太单一了。 而这里,却是个大染缸,全都在一处。 而她之所以觉得熟悉,大约有两种可能。 其一是她在外游历,道魔佛妖鬼,她都接触过,其二大约是她现在是半妖黑莲的缘故。 黑莲自小到大都在这里,岂能不熟悉她土生土长的环境呢。 只是,贼老天让她做回了黑莲,却不给她属于半妖黑莲的记忆,她现在所有的记忆还是盛红衣的! 盛红衣无语问苍天。 她自诩在这个世上,除了被守正的主人阴了一回差点死了,就数贼老天欺负她最多。 旁的,只有她怼别人的份儿,谁敢如此对她? 心中知道是这么回事,盛红衣倒也迅速平静下来。 既来之,那不安也得逼着自己安。 她一边四处观望,心中一边捋着她曾经梦中黑莲的生平经历。 梦中的黑莲,实在也没什么可说的。 黑莲的那一世,异人域之中,死去相依为命的姐姐的绝望和被逼到绝境的悲愤,导致了她的最终以血魂为祭,同归于尽的结局。 这已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还让她过来是要做什么呢? 再体会一遍那种撕心裂肺? 她慢慢的往前走。 蓦地,身后不远处有异常响动。 她停下脚步,迅速转身,目光精准的定在那一处。 她面色不动,心中已是十分戒备。 异人域这地界,乱的很,属于没人管之处,真要在这儿死了,没人给她出头呢! 另外,她若是死在这儿,还能回到现实世界吗? 盛红衣不能确定。 那一处空气波动了一下,自里面,像拨开了水雾,冒出一颗头来! 俊美妖冶,头发上有一只金狐的发饰。 这颗头她认识! 盛红衣蓦然放松,这完全是一种本能的行为,她叫了一声: “龏涟!” 来者是龏涟,那个为了她,付出许多的知己。 龏涟翘着嘴,有些不乐意,半晌,他的身体全都钻了出来: “你今天心情不好。” 是笃定的语气。 盛红衣一愣:“怎么说?” 她心情自然不好,莫名来了这地方,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去,她能好么? 话说,梦中,黑莲实行血魂大法已经足够震撼了,她实在不想在这里再亲身经历一回。 那得多痛啊。 还有那些悲伤往事,筑基心魔劫已是感同身受,她又不是自虐,再来一次,何苦来哉? 龏涟奇怪的看了盛红衣一眼: “我还不了解你,你不高兴的时候就不爱说话,还有啊!” 他的嘴巴翘的更高了: “你都不叫我阿涟。” 盛红衣:“……”行吧,原来是这样。 “你有什么不开心的,莫不是,” 他冷不丁凑到她耳边: “你血脉觉醒的事情被发现了?” 说这话,他表情倏然严肃,甚至带上了一股杀气。 盛红衣心里一咯噔,对啊,血脉觉醒,她差点忘了这要命的事情。 血脉觉醒的旁支是要给主支当食物的! 这都是什么该死的规定?! 所以,听龏涟的意思,她已经血脉觉醒了,但是是瞒着家族的? 难怪,她刚刚觉得自己力量充沛! 对,还有血魂大法,黑莲在施法灭了大半异人域的时候,说这玩意儿不是异人域的咒术,是跟她随血脉觉醒而来? 她凝神想了一下,果然,血魂大法的字字句句,如烙印一般,一个字一个字的出现在了她的识海之中。 只是,刚冒出半行字,盛红衣蓦然就掐断了。 这东西,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甭管半妖黑莲知不知道,反正她盛红衣不想知道。 这玩意儿除了伤害自己,同别人同归于尽,好像没什么好处。 她盛红衣是什么人? 失点儿灵石,都要心疼的人,这种纯粹吃亏的功法,她是看也不想看一眼的。 她宁可决战到最后一刻,甭管杀了几个仇人,杀得尽兴才好。 而且,盛红衣眉眼一沉,这血魂大法蹊跷啊。 它烙刻在她的识海之中,她很不舒服。 识海似在震颤,甚至,她隐约感觉到了头痛。 若不是她叫停,神识抽离,怕是这种感觉还会更加严重。 而她叫停后,她的识海中的不适,也逐渐淡去。 这就很奇怪啊,同血脉一起觉醒了一个貌似很邪门的功法,这东西居然还会让她不舒服! 会有这种情况吗? 盛红衣没有当过妖,她是知道妖族会随着血脉觉醒参悟出一些神通。 这些个神通多种多样,并不由妖族自己控制。 这全然就是运气的成分。 运气好,得到的神通广大,许是将自己的战力增加个三五分也说不定。 运气差点儿,许是醒悟一个完全没用的神通,如同鸡肋。 但好在,神通这种东西据说有时候还会跟着血脉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然而这也不是确定的事情,甚至几率很小。 这种事儿就好像天上掉馅饼,馅饼的馅儿是随机的,你得了去,想要也得要,不想要也得要。 但,掉多少馅饼,能不能得到馅饼,完全就是运气问题咯。 可,盛红衣从未听说过,神通这种东西会引起主人不适的! 莫不是,她运气实在太差了,吃到一块毒馅饼? 会有这种东西吗? 盛红衣思绪纷杂,突然又被人拍了肩膀,她回头看向龏涟,正对上龏涟眼中的探究: “你在想什么?” “我刚刚不知怎么的,突然没了记忆,我在想,我血脉觉醒之后,就没有参悟到什么神通?” 说这话的时候,盛红衣紧紧盯着龏涟,观察着他的神情变化。 话是她脱口而出的,几近于一种本能。 说出后,理智回归,若说后悔,盛红衣发现并没有多少。 她思绪一转,便知道自己为何如此。 黑莲是完全信任龏涟的,当然事实证明,龏涟确实没有辜负她的信任。 可是,盛红衣虽然知道这些,毕竟没有亲身经历过,所以对待龏涟,她还有些探究和谨慎的试探。 然这些都抵不过黑莲的本能。 话已出口,盛红衣倒是觉得坦诚或许比没坦诚来的好。 龏涟是什么人? 那是黑莲生死不弃的知己。 黑莲有所变化,他绝不会察觉不出来。 这不是,仅仅刚见面,他已经开始怀疑了! 但,盛红衣并不心虚。 她就是黑莲没错,只不过不是这一世的而已。 但,那又怎样? 她依旧是她,龏涟认的也是她! 不过,这一部分的事实,盛红衣选择不说出来。 而且,盛红衣也是为了自己考虑,她突然回到了这里? 是要做什么? 她对这里完全不熟悉,寻一个自己信任的人可以帮助自己了解这里的情况。 盛红衣话音落,龏涟的脸色骤然变了。 无声无息,他的眼中陡然全是凶戾和怀疑。 盛红衣没有移开自己的目光,心里突然感觉哪哪儿都正常了。 毕竟是异人王啊,荒原大陆祖师级别的人物。 之前那模样,还是太弱了,这会子凶光冒出,总算有了异人王该有的样子。 “你别瞅我啊,真是我。” 盛红衣一摊手,光棍的很。 这会子,她忽然哪哪儿都舒服了。 有一种我就这样,你爱咋咋地的坦率。 她眼尾往下压,一眼就扫到了龏涟的……六条尾巴! 唔,九尾狐狸,这会子已经长出六条尾巴了? 印象里,梦中的自己,在龏涟长第七条尾巴的时候挂了吧? 那就是说,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呀? 龏涟眯起眼,也没说话,就这么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人。 这人,实在不太对劲。 九尾狐天生嗅觉敏锐。 他不至于连自己好友的气息都认错。 但,气息还是原来的气息,似乎还多了些什么。 至于多了的那些东西,龏涟也判断过了,并无什么危险性。 他自认为这点子判断能力还是有的。 而且,黑莲血脉觉醒,周身气息发生变化实属正常。 龏涟研究过妖族血脉觉醒的情况,其中不乏那种血脉觉醒之后性格大变的。 可,他也没听说过,谁觉醒血脉,就失忆的吧? 再说了,她也不是今天觉醒血脉的呀? 距离她血脉觉醒有一月有余了。 他手一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住了盛红衣的脉门。 陡然,盛红衣便感觉到一股子阴寒顺着她的脉门极速前进,一探便出。 416 另一个神通 盛红衣对于龏涟会如何做早有预料,所以她没有回避。 想要龏涟相信她是黑莲,她肯定要拿出一点实际的东西。 而,元神是没法掩盖的。 果然,龏涟的那一丝神识只是进入一探,便出来了。 这一出来,龏涟眼中的凶戾便褪去了。 他挠了挠头,变得有些呆萌: “怎么会有这种情况?那你怎么还认识我?” 盛红衣一耸肩: “可能是咱俩关系好的原因,我还认识我姐白莲呢!” “我刚刚在这里小憩了一会儿,做了个梦,醒来就不知道如今的情况了!” 这话盛红衣也算坦诚了。 只不过,谁是梦谁是真,还真不好说。 于盛红衣来说,她现在便宛若身在梦中,而玄尘门的那一切才是真。 可是,对龏涟来说,他不知那些,肯定不会这么想。 果然,龏涟一脸的探究: “什么梦?” 盛红衣脸上带着笑,直视他: “梦见我死了。” 龏涟:“……梦怎么能当真!能具体说一说吗?” 盛红衣心下叹息,果然这时候的龏涟还是纯善,竟然连表情都控制不住。 一边安慰她,一边又担忧的让她“具体说一说”,不就是在他看来,这件事非同小可么? 而盛红衣之所以这般,并非是吓唬龏涟了。 她心中知道那个结果,贼老天既然让她来了,目的为何她不知道,是梦是幻她也看不出来。 但她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什么都不做,对她没好处。 不破不立,这局得破了,她兴许才能出去。 而如何破局? 她明知道,若是顺着历史的走向,那就是死。 既然她不想要重新亲身体验一遍,她就得自救。 龏涟是她的伙伴,也许还有白莲,除了他俩,她在这个世界一无所依。 且面对龏涟和白莲,盛红衣是有感情的。 她的结局不好,龏涟和白莲的结局就好么? 没有一个好的结局。 白莲魂飞魄散,而龏涟七条尾巴断了六条,他如何重新站起来,走到后来那个地步,盛红衣没有亲眼见到,但光靠想象就知道其中艰辛,不可言说。 无论黑莲、白莲还是龏涟,他们都是半妖,他们有什么错呢,所为不过只是活下去。 可是这么低的要求都是奢望,还让他们那么惨。 盛红衣站在这片土地上,心中却越来越坚定,无论这里是哪里,她想改变他们的结局。 哪怕,不要让龏涟那么辛苦,不要让白莲魂飞魄散,也不要让她自己重新经历一次撕心裂肺。 “梦里,你闭关了,修炼你的第七尾,而我和白莲血脉觉醒的事情被族里发现了,他们要把我和白莲给主支当食物,我们不从,但结果不好!” 盛红衣直视着龏涟的眼睛,看到他眼中的错愕和震惊。 他低哑着声音,似乎其中压抑着无数的情绪: “什么结果?” “唔,魂飞魄散。” “不可能!” 龏涟跳起来,情绪激动。 “放心,我用血魂大法,把十五个家族之中的十三个家族都带走了,你说我厉害不?” 龏涟定定的看着盛红衣,似要在她脸上找到任何的玩笑成分,可是没有! “你……不是说你不用血魂大法!” 他干巴巴又苍白的问。 黑莲血脉觉醒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脑子里突然出现了奇怪的东西。 前阵子黑莲就特别担心的跟他说过,她觉得这个血魂大法不是什么好的东西,而且看起来很恐怖。 这名字听起来确实就很恐怖。 血魂大法? 谁失去了血和魂还能活呢? 所以,龏涟是支持黑莲的。 又不是每一个妖族血脉觉醒都会醒悟神通,不喜欢就当没有这个神通就是了。 更何况,黑莲还醒悟了两个神通! 比起血魂大法,另一个神通,虽然也不太正常,但至少不邪门! 龏涟叹了口气,没办法,黑莲的情况太特殊了,他也不知道如何。 而异人域充满危机,他们这些旁支,一旦血脉觉醒,那就是一块香肉,是要命的。 他们也只能自己偷摸着琢磨,遇到问题更不敢问别人。 但黑莲说出了“血魂大法”,龏涟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那谷底似有巨毒的蛇,已经悄无声息的游过来狠狠的缠住了他。 黑莲连白莲都没有说的血魂大法,居然在她梦中用了! 这……难道真的是预知梦吗? 他拼命叫嚣着不可能,预知梦多么难得他不是不知道。 传说中,只有修为高深者或者深谙卜算之道的天赋异禀者才会有可能做预知梦! 黑莲两者都不沾,何德何能。 可,心中的感觉却告诉龏涟,这是真的! 黑莲是被逼到了绝境,所以奋起反抗吧! 她一定很无助,十三个家族都参与了围剿她的行动吗? 明明这是莲族一家的事情啊。 “为何……有十三族?!” 莲族,在异人域说了算的十五个家族之中,算不得排在前列,莲族能号令十三个家族吗? 龏涟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确定什么! 他就好像一个不死心在负隅顽抗的人,企图通过任何不对劲的蛛丝马迹,颠覆黑莲的梦。 这个问题,盛红衣觉得不难回答。 她的目光聪明且清醒,依旧直视着龏涟,似在用一种温和却坚定的方式逼他接受事实: “梦里,我记得那麒麟族的黄长老,他们家族是不是也有一个旁支被主支吃了?” 龏涟想说话,可他觉得自己被泡在冰水里,眼耳口鼻都淹没的那种,完全说不出话来。 他想说,麒麟族确实有这么一个旁支,但知道的人很少,龏涟之所以知道,也是因为他昨日偷听到…… 而家中长老确实在讨论要把这个旁支给主支吃掉的事情。 麒麟一族同他九尾狐族关系一直比较紧密。 他当时听到了没有什么感觉。 实在是,麒麟族的那一位究竟是谁,他完全不知道。 听说它一直没有幻出人形,还一直沉睡不醒。 他当时偷听完只觉得吃惊不已,连这样的都能血脉觉醒?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至于说那旁支会被主支吃掉,他心里虽然有点膈应,可那旁支连人都不算,龏涟也没放在心上。 今天黑莲提起这件事,宛如最后一根致命的箭直插进他的心房,一箭穿心,痛到让他混沌的脑袋终于认清了这个事实。 黑莲不可能知道这件事! 他昨日才听说,而且还是偷听的,这说明,这件事显然还是机密。 黑莲此人,平日里更不关注这些东西,平日除了他这个朋友,也没见她同其他人往来。 她一直说,她非常厌恶异人域,这里是一个垃圾场。 而她的梦里,她竟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这不是预知梦是什么? 他浑身忽然止不住的剧烈颤抖。 盛红衣有些怜悯的看着他,却没有安慰他。 谁都是需要成长的。 与其长痛,不如短痛。 黑莲的死,一定给龏涟带去了永久的痛,而现在,只不过让他提前预知这些,她还站在这里,同真正的死比起来,又算什么。 她继续回答龏涟的问题: “至于我为何被十三族追杀,大约是因为,我这样的太挑战它们的权威了吧!” “毕竟,让血脉觉醒的旁支成为主支的食物,据说是异人域的规矩。” 说起这个,盛红衣的口气之中掩饰不住的嘲讽和鄙夷。 要不说这里是荒蛮的垃圾场呢。 这里的这些异人,其实许多都有人形,可以说幻化出人形是异人炫耀嘚瑟的一个得意点。 可是空有人形有什么用? 却没有人性,甚至都没有兽性。 虎毒不食子,那都是兽性本能,可在这里,异人域,那些个被吃掉的旁支没有父母吗? 这里只有厮杀,只有冰冷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定下的规则。 只有吃和被吃的关系。 旁支全是被圈养的食物,牲口! 这些异人,让盛红衣想起了她在新世纪闲暇之时看的末世。 它们同那些丧尸有什么区别。 而黑莲,是异类呀。 或者说黑莲白莲都是异类。 她们有情感。 白莲可以为黑莲放弃自己的生命。 黑莲居然天理难容的觉得自己是人,是可以和主支平起平坐的人! 更是妄想反抗! 这样的异类,注定为整个异人域所不容。 所以,她的反抗引起了几乎整个异人域的轰动。 食物突然反抗了?! 盛红衣看着龏涟依旧颤抖不已的身体。 其实,龏涟也是异类,也因此他们才能当知己吧。 过了很久,外面的天从昏蒙的暗到了彻底漆黑的夜。 盛红衣和龏涟并肩坐在一处,龏涟终于不颤抖了。 盛红衣才道: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龏涟摇摇头。 他其实还需要静静。 盛红衣却不耐烦了: “我说,你怎么老不说话?就没有要说的?” 龏涟还是摇头。 盛红衣利落的起身: “那我走喽?” 说着当真转身就要走。 她觉得她今天耐心告罄。 其实,龏涟该庆幸他是龏涟,这要是旁人,兴许盛红衣早走了。 耐心? 她懒得有! 却是,衣角被人拽住了。 盛红衣停住脚步,没回头,用眼角逡他。 龏涟的狐狸眼中这会子有一丝委屈: “我,你陪我说说话吧!” 盛红衣“呵”了一声,表示自己的嗤之以鼻。 龏涟继续道: “我好好说话还不行吗?” 这般,盛红衣才勉强满意,她回过头来,又坐了回去: “你现在可以说说,我最近怎么了?还有,我姐白莲呢?” 按说黑莲白莲不分你我,她在外这么久了,白莲一直没出现。 这不正常吧? 龏涟这会子倒是愿意说话了,虽然心情依旧起伏不定,但他也知道,他要是再不好好说话,黑莲绝对跟他翻脸。 毕竟,黑莲长得很水灵,一副谁都可以欺负的模样,可实际上,她的拳头比她的脸色变得还快! “你姐她……外面来了个秃驴,她去找那秃驴去了!” “秃驴?无相。” 无相也出现了,看来距离最后的结局真的不远了。 “你连无相都记得?” 不是说不记得了,怎么连秃驴都记得? 龏涟不满。 盛红衣一摊手: “还有一个梦,回头告诉你,里面有你和无相!” 龏涟满脸的不可置信,胡说八道呢,他怎么会和无相一起出现? 龏涟讨厌无相,主要还是对黑莲的担心。 无相是通过海自外面飘来的,不知底细。 被白莲偶然救了,如今就藏在一处秘密之处。 这一处,黑莲和龏涟都清楚。 因为这里本就是龏涟和黑莲先发现的秘密基地。 异人域根本不允许有外人入内。 白莲若是被发现,势必牵扯黑莲。 相比于外人和黑莲,龏涟毫不犹豫的站在黑莲这边讨厌无相。 “那我呢,我现在血脉觉醒了?” 盛红衣极力想要知道自己目前的处境。 “嗯,你还记得你除了血魂大法还有一个神通吗?” 龏涟主动说起。 盛红衣目光闪了闪,心中对那血魂大法的怀疑更大了! 头一次听说血脉觉醒,觉醒两个神通的。 是她天生异常,还是另有蹊跷? 她眼中随即闪过深思,突然想到: “对了,那白莲如何?” 她和白莲,应该什么都是同时的吧? 血脉觉醒按说也是同步的,那么神通呢? 龏涟点点头,只是表情微妙: “白莲也觉醒了神通,只不过她只有一个!然而,我觉得你俩这神通都不太正常。” 不太正常的神通? 白莲有一个神通,而她却有两个? “白莲不是血魂大法?” “自然不是。” 所以,这血魂大法果然有异吧! 是谁,有这个本事,把血魂大法植入她的身体里? 她的脑海之中闪过守正的脸! 确切的说,是守正的主人。 没有任何依据,她就是觉得若血魂大法是被人为植入她的脑海之中的,那应该就是守正的主人。 他与她究竟有何仇怨? 百年前那一次对峙,他试探她的身份,到底是把她看成谁了? 盛红衣深吸一口气,知道这事儿暂时想不到答案。 “那我和白莲另一个神通是什么?” 龏莲道: “你是朱雀焰,她是红莲火!” 朱雀焰,就是南明离火吧? 红莲火,又称红莲业火。 乃是佛家之火,专门烧灭罪孽和业力。 所以,这么早么? 她该说,难怪焚邪会被她收服,而白莲遁入佛门了?! 417 重提异人域 一切的一切,早有预兆了吗? 这世上根本没有那么多的巧合。 一切在很早之前就千丝万缕的联系在了一起。 她本以为,焚邪是她的机缘,是杀神看中了她,才让焚邪跟着她。 刚得到焚邪的时候,她曾也想过很多,杀神看中她什么? 资质?还是杀神有什么特别的本事,能够看清楚千年万年后的她天赋异禀? 他凭什么就将焚邪托付给她呢? 而今,却是她得知,原来她为黑莲之时,就觉醒了朱雀焰? 而焚邪,本就是火土之剑,它就是南明离火锻造而成的。 所以,它天生同她相契吧? 杀神是很古早的人物了,盛红衣从不知道他属于什么时候的人,更没有探究过。 而关于杀神的传说之中,并没有关于他具体的生平经历。 甚至传说之中,杀神其实不算特别正面的一个人物。 更多的是亦正亦邪又模糊的很。 世人提及杀神,更多的是惧怕,只觉得他实力高强,又以杀证道,是不是一个杀人狂魔? 实际上,自盛红衣幽冥界的经历之中,无论光昌和魍原,虽只是只言片语,可对他怀念不已。 那么,杀神又是如何知道她盛红衣的? 世上当真有人能卜算到千万年以后的事情么? 还能如此精准的定位? 知道她盛红衣一定会去剑冢,还知道她一定能接受焚邪。 要知道,以焚邪当时的破败,这么一个破铜烂铁,对盛红衣的用处其实不大的。 可以说,当时的自己,接不接受焚邪全在一念之间。 如果要说这些不是杀神提前安排的,是不可能的。 焚邪可是杀神的本命剑,他要么不安排,要么就会好好安排。 巧合的概率太小太小了。 那他为何能安排的如此精准,不是卜算?难不成杀神还认识黑莲? 因为熟知她的一切,因此将焚邪托付给她? 这般念头乍起,盛红衣第一感觉是不可能。 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 可,转念一想,有什么不可以。 黑莲究竟有几世,是不是认识杀神,盛红衣如何确定? 只是这些问题现如今是解决不了的,只能留待她若回去,见到魍原前辈之时再行打听。 这世上,若还有人知道杀神的底细,便也只有他了吧。 其实,若是青玄还在,她也可以问它的。 身为青龙魂,它倒是也认识杀神。 然而,如今不是也不知青玄如何吗? 盛红衣微微甩了甩头,她这儿思绪纷杂,光靠在这儿想,也想不出结果来。 只能留待往后。 除了黑莲之事。 再说白莲,盛红衣以为白莲最终走上这条佛家之路,一定有无相的功劳。 黑莲魂飞魄散以后,曾有机缘修佛去了,可惜,她放不下白莲,最终一念成魔。 这是原本的“故事”版本。 主要来源是盛红衣得到琉璃净水之时,曾经进入过一次幻境亦或者梦境得知的。 她获知她之所以能修佛,是无相花了大力气搭救的结果。 而为何无相大费周章,自然不可能是因为她! 黑莲和无相并无什么交集,只有白莲同他息息相关。 现在,盛红衣却得知,原来白莲在异人域就觉醒了红莲业火? 这么有佛缘的吗? 那么似乎有一些原本迷惑不解的事情,也似乎可以顺着这条线解释了。 她以前不懂,可后来和静客相认后,她才知晓,佛缘这种东西不是什么人都会有的。 她盛红衣或者说黑莲,为何有佛缘,是因为黑莲本来就有,还是白莲赋予她的? 黑莲一念成魔又是为何? 盛红衣不能确定黑莲的心性究竟如何? 可,也不是没有蛛丝马迹。 黑莲用血魂大法带走十三族的异人,可以看出她性格之中有极刚直的一面。 你不让我好过,那我也不让你好过。 这点,盛红衣是同样的。 易地而处,盛红衣觉得自己也会如此。 盛红衣一直相信她同每一世的黑莲性格应是都有相似之处的。 毕竟,她就是现世的黑莲。 以她之性子,自魂飞魄散之中醒来,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她会因为思念白莲,就放弃佛身,成魔了? 而今盛红衣细想,就觉得有点扯。 她一直活的很清醒。 白莲为了增加她活下去的机会,选择魂飞魄散,为的是将自己的最后一点魂力让渡给她。 好不容易,她死而复生,她不可能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哪怕为了白莲,她也会活的更好。 她不仅要好好活着,她一定还会打听一番,她的敌人们都死了没,没死的都给她等着,等她有了本事,自是要讨回来的。 前世因,今生果,种恶因得恶果,这也算是佛之慈悲了。 综上,她究竟为何成魔,需得打个问号了。 反正不会是因为什么思念之情。 以前,盛红衣不细想这些,甚至刻意回避,那是因为她根本不觉得自己是黑莲。 于她而言,黑莲只是前世,有些因果牵扯,她接着便是。 同白莲的相遇,也是一样。 她同白莲已是相遇了,这一生两人都好好的也就行了,至于梦境里那些个原因,盛红衣压根不在意,更不想纠缠。 她同白莲谁欠谁,怎么算的清,也没人会去算。 毕竟她们同根而生,同胞姐妹,世上再没有比她们更亲近的了。 可是现在不同了。 盛红衣再没有比现在更清楚,她就是黑莲。 所以,黑莲的宿命还没有结束。 既然逃不掉,那盛红衣只能好好接着。 不接着能如何,这宿命便是她黑莲的命啊。 如此,她自然要深究原因了。 牵一发而动全身,兴许,她的敌人还藏在暗处呢。 又兴许,黑莲的悲惨就是他们造成的。 这些敌人不挖出来,那死的就是她了。 盛红衣怎么可能愿意吃这个亏呢。 她可以当一条咸鱼,自己懒死,但绝不可能愿意被别人害死。 而更不愿意,敌人还没死,她先死了,那代表她输了! 这是两码事,盛红衣拎的清楚的很呢。 现在由龏涟说的话,结合梦境,盛红衣突然就窥见了一些以前没有在意的痕迹。 比起那劳什子的因思念而成魔,盛红衣更倾向于其他两个原因。 这第一嘛,她一着不慎,被敌人害了。 终究敌人棋高一着,用计谋暗算于她,使得她堕入魔道。 还有第二个可能,就是黑莲自愿的结果。 黑莲,如果早知道白莲有佛缘,她会不会退而让贤? 尤其通过这种方式,白莲也死而复生了?! 黑莲会不会去做? 盛红衣反正会做! 如今,静客还在,证明白莲确实死而复生了。 而堕入魔道的黑莲呢? 对旁人来说堕入魔道实在可怕,可黑莲呢? 盛红衣想到了魔莲子。 她连魔莲子都有,还能说她堕入魔道全是痛苦么? 莲妖,莲子是法力的集聚,妖丹所在,类似于人修的金丹、元婴。 不同的是,厉害的莲妖可能不止一个莲子。 这些,似乎是一种常识,刚刚盛红衣坐在这里,她想到莲子,这些信息便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而目前的黑莲,似乎还没有莲子。 所以,魔莲子大概率是她去魔域后,才修炼而得? 这般说来,不提黑莲在魔域的前期是不是痛苦,她却很有天赋,学有所获,居然连魔莲子都修炼出来了! 而魔莲子都幻化出人形了,是不是说,黑莲在魔域的成就不止金丹,至少是元婴以上了? 兴许是比她想象中更大的成就! 只不过,怎么后来她又成了盛红衣了? 哦,不对,她还去新世纪当了二十多年的孤儿…… 猛然,她感觉自己的袖子又被拽了一下,思绪中断,她回过头,目光凶狠的盯着龏涟,意思很明白: 你最好有话说! 她最讨厌别人在她思考的时候打断她了。 龏涟咽了咽口水,怂的很快: “不是,你在想什么?天都快亮了!” 盛红衣一抬头,果然,天光又亮了起来。 虽然,这片地界常年雾蒙蒙的,显得不太干净,又遮天蔽日,不过,还是有白天和黑夜的区别的。 盛红衣去过幽冥界,很习惯这样的环境。 幽冥界的昏黑比这里更甚。 “天亮了如何?我有别的事情吗?” 盛红衣反问龏涟。 龏涟摇摇头,倒是没有,他们这些旁支,平日都是没人管的。 便是在外头死了,那也就死了,谁也不会妄想族内那些有权势的主支会为他们出头的。 但发呆这么久,也不告诉他为什么,他好奇不行吗? 盛红衣肯定不能告诉龏涟这些呀。 于是,她毫无犹豫的转移话题: “对了,你为啥说我的神通不太正常?” 她举起右手,心念一动,中指的指间,蓦然多出一点火苗。 红艳艳的,她动了一下,它便变成了白色。 对,这就是南明离火,初发是艳红,可是燃烧越厉害,便会变成白色火焰。 只不过,这个火苗也太小了点,说是火星子还差不多。 盛红衣不大满意的撇撇嘴。 太弱了。 龏涟皱着眉,无言的把自己往旁边挪了些,他是水字辈儿,也不喜欢火! 尤其是这种火! 他光是看着,浑身就怵得慌。 “这还正常?你不是水字辈儿的吗?现在怎么突然冒出了火神通了?就你这阴寒的体质,居然受得了?” 不仅她,白莲也是。 真是奇怪的两姐妹! 盛红衣愣了愣,什么水字辈儿? 她看向龏涟的脸上对她指尖那点子火星子的嫌弃和惧怕,倒是立时明白了。 他是说莲妖是水属性的吧? 毕竟莲花大多依水而生。 金朵儿施法之时,不就都是水和木属性法术? 可是,盛红衣这一世开始当人了,却是五灵根俱全。 额? “也许,我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子。” 盛红衣只能高深莫测的说了一句。 龏涟挠头: “你今天属实不太正常。” 失忆了就开始说奇奇怪怪的话了。 盛红衣也不知道如何解释这事儿,她胡乱的略过去: “这不重要,我姐就不回来了?” “自从秃驴来了,她经常这样。” 龏涟一提到无相,就烦死了,脸色跟着不好。 盛红衣就是一问,没纠结这件事: “龏涟,你能跟我说说异人域和莲族的事情吗?” 龏涟扭头看了盛红衣一眼,面容变得严肃,提起这些,他又想起了盛红衣的预知梦。 “异人域自然不是什么好地方,咱们这些所谓异人,实际上就是半妖、半鬼、半魔等。” “用你的话说,这里就是垃圾收容所呗。” 盛红衣跟着皱眉: “我们为什么不出去呢?如你如我这等半妖,看起来同人没什么区别,我们就不可以融入人界生活么?” 龏涟冷哼一声: “谈何容易,便是你我愿意,且自信出去也不会被人发现,可主支也不会放了我们的。” “如今说得上话的十五个家族,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予取予求的生活,他们怎么可能放了我们?” 盛红衣闻言,秒懂:这里是垃圾收容所没错,但也有土皇帝。 十五家族就是这里的土皇帝。 不知道多少年,他们早就在这里根深蒂固。 在这里,他们就是王,掌握生杀予夺大权,予取予求,更是将旁支视同食物亦或者奴隶。 便是他们可以出去,他们这些“奴才”、“食物”怎么能出去?! 这里是一个大型的牢笼,把所有像黑莲这样的旁支锁在里面。 龏涟只是扫了一眼黑莲,多年相处早就让他熟悉黑莲一切的细微动作。 他惊讶的扬了扬眉: “阿莲~,你同过去真的不一样了!” 他故意加重甚至拖长“阿莲”的读音,意思很清楚,他已是对黑莲不叫他“阿涟”的事情很不满! 不过,对黑莲如今的敏锐,龏涟也是真的吃惊。 以前,黑莲完全不关心这些事,她讨厌这里,对什么十五家族之类的,完全不关心。 更逞论直接问了,关键他寥寥几句,她便能知悉其中的一些关键情况。 难道,血脉觉醒还让黑莲变聪明了? 盛红衣毫不客气的对着龏涟白了白眼,明确拒绝。 都叫阿lian?! 要不要这么肉麻? 而且,她到底已经是盛红衣了,龏涟以后还是个大佬,让她叫他阿涟? 她叫不出口。 “那莲族呢?” 418 醒醒 清晨破晓之时,龏涟已经将异人域和莲族的事情说完了,他还自发的将其余家族都介绍了一遍! 盛红衣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这破地方,比她想象的还要戒备森严又实力壮大。 首先异人域很大,而且周边有天然的阵法封锁。 这也就罢了,南明离火无物不焚,便是硬闯她也不见得出不去。 更何况,她还懂符阵之术。 说到这件事的时候,盛红衣突然想到之前吸纳魂石之时,见过的梦境。 彼时,已是异人王的龏涟给她造了一个特别漂亮,特别符合她审美的墓室…… 盛红衣突然问: “对了,龏涟,你的神通是什么?” 血脉神通,是每个妖的机密和底牌,没谁会没事就说给旁人听的。 但龏涟和盛红衣的交情深厚,这些完全都是属于“共享”的范畴。 便如黑莲白莲的神通,龏涟不也无比清楚么? 龏涟摆摆手,懒得跟黑莲计较她为什么只记得他的名字,其他啥也不知道了: “是符阵大法。” “不过我们九尾狐族这神通和你们双头莲可不同,我们这个是靠血脉传承的。” “纵观九尾狐族谱,其他的九尾狐都是七尾后,才有可能觉醒此神通,只不过我比较天赋异禀,三尾后,就觉醒了。” “不过,目前除了你,无人知晓就是了。” 龏涟说起这些很平静,九尾狐族同其余的异人族确实有些区别。 其他族,大多是以血脉觉醒为标志,一旦觉醒,立刻沦为食物。 九尾狐族却是以获得神通为标志。 然,不过换汤不换药罢了。 什么血脉觉醒,什么神通,对于不被重视的旁支来说,都是催命符。 想到这些,龏涟眸色暗沉,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因此没有发现盛红衣脸色劇变。 等他再看向盛红衣的时候,盛红衣脸色已是如常。 不过,心内依旧没有平静。 来一趟异人域,盛红衣觉得也值了。 知道了这么多秘密,盛红衣才清楚,原来自己活的是那么的浑浑噩噩,一无所知吗? 可怜自己还一向自诩清醒呢。 所以,包括她学到的符阵术,其实是龏涟传承下来的? 水月洞?圆月?弱溺谷? 符阵书原先出现在弱溺谷,圆月是符阵术最后一个传人,她的家族族徽是月牙。 而水月洞,不仅是龏涟给她造的墓室的名字,也是他俩在异人域的一处秘密基地的名字。 现在,想必白莲同那无相就在那里。 龏涟是水字辈儿,他喜欢水,水月洞,弱溺谷,都带水,而九尾狐喜欢月华,它们修炼需要大量的月华之气。 这些,如何也不是巧合了。 盛红衣叹气,也不知道龏涟究竟为了她,为了这个世界做了多少事。 “异人域周围那天然的阵法,你就没法子破么?” 可以说,以目前黑莲和龏涟之力,一力抗住整个异人域那是不可能的。 其实,盛红衣一开始也没有准备如此,她没那么蠢。 不过,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她更多的还是在想逃跑的事情。 他们几个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去到外面就是。 外面,虽然道魔佛妖混杂,但在那里,至少没人会吃他们,更没人知道他们的身份。 龏涟冷笑: “破不破的,我没试过,但周边还有人长期驻守,你当破阵能悄无声息的?” “那可是自异人域刚有,就存在的古阵,你当没人破过阵?” 异人域存在多久了? 难道只有他们想要逃离这样的厄运? 然,据他所知,无人成功过。 一旦被发现,他们可能就会被抓回去,然后洗洗涮涮,就等着下锅吧。 盛红衣继续叹气,局势非常的不利。 “那你知道弱溺谷吗?”盛红衣终究没忍住。 龏涟困惑: “什么谷?” 盛红衣:“……算了,看来你不知道,我也是从其他地方听来的。” 盛红衣抬眼间一瞥见龏涟眼中一闪而过的好奇和落寞。 她心一软: “嗯……其实也是我梦里,我梦见一个谷,叫弱溺谷,里面有许多草木精怪,还有许多世上已经失传的古书,其中有一本符阵书……” 龏涟是她的好朋友,好伙伴,看他落寞,她就不忍,心想着,罢了,说与他听一听又能如何? 许是这本就是他建立的一处地界呢。 龏涟眼睛越听越亮,甚至还会追问弱溺谷的情况,盛红衣于是越讲越多,没一会儿,就把弱溺谷的情况倒完了。 直到盛红衣彻底说完后,龏涟还意犹未尽呢。 盛红衣却越发的放开了。 起先,她还有些斟酌,觉得这些个不是这个世道的东西,说来说去,一没意思,二于他们的生死没有任何作用。 可,说着说着,看着龏涟脸上的光彩,盛红衣的想法变了。 贼老天让她来这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一切都是未知数。 到此,她也不想探究那些了,毫无意义。 按照她自己的感觉,贼老天就是想她死,无时无刻跟她作对。 难道,她为了迎合贼老天,真的去死一死? 别扯了! 随心所欲,顺势而为,是她给自己寻的道。 哪怕没有天地铢在手,那她便从心所欲就是。 她来都来了,见到了内心亏欠甚至思念的人,让他们高兴,她也发自内心的高兴。 她就愿意这么干了。 龏涟听完了弱溺谷的事情,盛红衣还等了等,结果这厮也没有多问符阵书的事情,盛红衣也只得作罢。 也许他本来就不知道呢。 用她后世“先知”的要求来要求龏涟,实在不公平。 “异人域周围有屏障相隔,不是还有个无相?” 虽然对于异人域这般的固若金汤很失望,可兴许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已经是异人王的龏涟告诉过盛红衣,无相是个弃婴,不知如何而来,有个老乞丐收留了他,他便一直在异人域流浪,白莲见他可怜,以前时常施饭给他。 后来,老乞丐没了,他便失踪了。 没想到,百年后,他突然又回来了,变成了一个和尚,自称无相。 他还记得白莲,白莲也还记得他。 此次,据龏涟说,他是自外海漂泊回来的。 龏涟冷笑一声: “你说奇不奇怪,他也号称自己失忆了,不知道怎么来的,但就是记得白莲。” 盛红衣掏了掏耳朵: “……” 她觉得她有被内涵到! 龏涟这臭家伙确定不是在说她?! 看在他是龏涟的份上,她不和他计较。 “既然他能从外海漂泊而回,说明这异人域还有出口!” “你说,他为何回来?” 盛红衣被龏涟这么一说,也觉得这个无相有点奇怪。 会不会这个无相跟她的情况类似? “无相什么修为?” 龏涟耸耸肩,表示不知。 盛红衣了然,于她黑莲,都知道压制自己的修为本事,看起来修为低弱的很,无相若是真同她一样,那他也会如此。 听说还受伤了呢! 真会装可怜,哼。 以白莲的善良,肯定中招。 而实际上呢? 此时此刻归来,盛红衣对无相的目的不得不怀疑。 他是不是预知了什么,特意回来救人的? 若是这样,那可是太好了。 却说,龏涟见盛红衣又陷入到自己的思绪之中,便问: “如此,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可有什么章程?” 若说死亡的结局是盛红衣心上悬着的一柄巨斧,同样也是龏涟的。 梦里,他是没死,可他无法想象,没了黑莲,他一个人在这荒芜又令人厌憎的世界里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仅仅是听黑莲说起这些,他就不可遏制的对双头莲族进而整个异人域产生了强烈的恨意。 真有那一天到来,他无法想象他会疯成什么样子? “还没有什么头绪,我这不是还有母亲在吗?” 若不是龏涟提起,盛红衣都忘了,黑莲居然有母亲。 而且,这个母亲还在。 用龏涟的说法,这个母亲身子孱弱,可却对黑莲白莲极好,平日里都很护着她们姐妹。 而黑莲之母的来历,是双头莲族一个外嫁女的后代又嫁回了莲族。 根据异人域不成文的规定,这般的情况很多,为了保证血脉,增加血脉觉醒的几率,大多数都是具有表亲血缘的成婚。 黑莲之母,便是如此。 她是白猞一族的人,姓白,无名字。 本身,血脉没有觉醒的旁支,能有个人身,就算运气不错了,可以当做联姻的对象。 至于说名字,都是自家混叫的,无人在意,更没有资格上族谱。 “也是,你回去瞅瞅白伯母,她最近身体不好。” 盛红衣“嗯”了一声。 龏涟不说,她也是要回去看看的。 现世之中,她娘白婉真也姓白呢! 这是巧合呢?还是有什么联系? 筑基心魔劫那一场梦中,黑莲提到过,她的母亲是为了她俩而死的。 现在,她还活着。 是不是代表一切都还来得及? 盛红衣的目光之中闪过坚定。 还有莲族,全称是双头莲族,听龏涟说没用,她怎么着都得亲眼去看看,这个双头妖族的嘴脸。 龏涟说,双头莲族在异人域比较特殊,它们是十五个家族之中,唯一属于草木精怪的。 每一个家族的主支,一开始是由巫师选中,据说,为了确保血脉觉醒,家族万世永昌,若是主支不继,巫师会再重新选择主支。 不过,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成了主支靠吃血脉觉醒的旁支来确保自己的血脉觉醒,从而代代相继,而巫师被十五家族联合大肆残杀,巫术更是被列为禁术,咒术。 龏涟说,主支靠吃血脉觉醒的旁支,似乎就是由双头莲族起始的。 不过,他也一再强调,这不过是听说的而已,他血脉觉醒早,又有符阵大法傍身,喜欢瞎溜达,这些都是他听某些家族的长老念叨的。 盛红衣听了只觉得恶心又厌恶。 这算是什么? 万恶的开端吗? 但,也不是不可能。 草木精怪,哪怕再像人,它们也不是人,更加的冷漠没有人性,毕竟天生地养嘛。 而草木精怪,互相吞噬,抢占阳光,水源等,都是遵循自然法则的。也是它们的生存之道。 但都已经变成“人”的模样,还互相吞噬,那就太超过了。 龏涟也说了,双头莲也不知是坏事做尽遭了天谴,还是血脉的问题,反正血脉觉醒困难。 万年以上了,从未出现过黑莲白莲这种同时血脉觉醒的情况。 最多,也就血脉觉醒“一头”而已。 那些个,都逃不过被主支吞噬的命运。 便是“一头”血脉觉醒的,也已经是数千年前的事情了。 而主支便是天生具备妖族血脉寿元比较长,可也因为血脉问题,那也长的有限,而双头莲已是连续三代主支血脉不觉醒了。 血脉不觉醒,妖力提升便有限,不仅是寿元的问题,更不可能觉醒神通,家族就会衰败下去,很快就会被其他家族替代。 而若是沦为被控制的家族,那甚至比旁支的待遇还不如。 旁支还能利用家族资源修炼,但凡没有血脉觉醒,那还算“安全”,可其余的那些异人,随时被吃,随时被奴役,也随时被杀…… 这就是一个野蛮到极点的世界。 只有无尽的杀戮,拳头大的,脑子聪明的,心狠一点的,可能活的久一点,但也不尽然。 所以,双头莲妖的主支早就急了。 难怪黑白莲事情被暴露,居然大动干戈到那般地步。 盛红衣眯了眯眼,在这儿也不是事儿,她站起身: “我先去族里,你之前说什么,主支如今也不过五阶而已?” 她刚刚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她若是把主支给宰了,是不是就算斩草除根了? 没了这个源头,她和白莲的秘密是不是可以保持的久一点,也能给他们争取一点时间? 龏涟也跟着站起来,狐族天性的多疑和聪慧让他便是不了解如今的黑莲也似猛然感觉到了她的意图: “你想干什么?你别乱来啊?什么五阶而已,你才三阶你知道吗?!” 若不是怕被黑莲打,他真恨不能攥住她的双肩疯狂摇动。 快醒醒! 自信是好事,但也不能盲目自信。 419 莲族 盛红衣知道龏涟的意思,不就是说她自不量力吗? 然,她要是会怕,她就不是盛红衣了。 她转过身,不在意的一摆手: “放心,我看起来那么鲁莽吗?” 龏涟嘴上不说,心中早就给黑莲打上了傻大胆的印记。 “要不,我同你去?” 尤其,现在的黑莲跟从前的黑莲不大一样了,感觉更加的莽撞,龏涟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盛红衣无语: “我去族里,你去干嘛?” 妖族,可没有人修的热情好客,完全没有串门子的习惯。 “我看着你啊!”龏涟理直气壮。 “那你要是不让我去,我就去把白莲叫回来。” 盛红衣先没说话,往前走着,这人还跟着。 她真是……甚少有这种感受,一件小事而已,身后就有人亦步亦趋的。 她有点感动,但还是有点烦,毕竟一直以来,她独立惯了,也喜欢当个独行侠。 “你别烦我,你去了就能阻止我了?” “我姐那边我同她说过了,我先回去,她也回应我了,说她晚点儿回去。” 当了真正的黑莲,盛红衣虽没有黑莲的记忆,对黑莲的法术和本事倒是信手拈来。 尤其,她同白莲本就是一体,直接用神识便能够沟通你我。 她刚刚坐在那儿,起了去族里的念,就问白莲了。 白莲几乎是立时回复,她的声音同梦境之中一模一样,盛红衣的脑中还浮现了静客的脸…… “哦。” 一听口气,就知道龏涟不满的很。 “那你啥时候再出来?” 盛红衣不能确定,她斟酌道: “出来前我给你传信呗。” 谁知道双头莲族什么情况,她需得花时间好生摸索一下。 “……那你小心。” 说罢,龏涟的身影如来时一样,如水波淡去。 既然黑莲回绝了,他也不是拖泥带水的人。 盛红衣眉一挑,这本事,很实用。 盛红衣的亲灵体质还在,刚刚,龏涟走的时候虽然快,不过她还是察觉了些许符之气息。 大约是什么符阵之术吧。 龏涟已经走了,盛红衣脚下发力,也往前飞遁而去。 她的速度并不快,这般正好适合她查探环境。 脚下,黑气腾起,有莲影闪烁。 盛红衣使这些黑莲的法术,没什么不适之感。 相反,她躺了一百年,刚醒来一日,身体空空的感觉让她很不适应。 现在,重新有了力量,谈不上如鱼得水,却是连带着盛红衣的心情都好了很多。 她试探着摊开掌,一朵黑莲在她掌心忽隐忽现,她翻手一握,一切消失。 她在当盛红衣的时候,除了道门法术,用过魔气、佛法甚至阴灵气,唯独妖族的本事,她涉猎不多。 也就是那一年去了中妖城,伪装了一二。 此后,她的身份被揭穿,她也不再费事儿给自己遮掩气息了。 现在看来,也不知是这环境的缘故还是她本身就是黑莲,使起妖法来,流畅自然。 低眉间,盛红衣忽然心念一动,想到便做,她脚下虚晃,人已是隐入了附近一处秃山背面。 外界的路上,时而有人经过,半人半妖的,半人半鬼的,半人半魔的…… 它们三三两两或者独行,同盛红衣曾经梦境之中的一切没有区别,甚至当时盛红衣还作过一幅画,将其中的景象复刻出来。 而今一切便如那画中的一切鲜活了起来。 贫瘠又古怪,透着一股子厚重到无法挣脱的腐朽之气。 形同将死之生灵身上带着的那挥之不去的气息。 这便是异人域特有的气息。 这些异人走着自己的路,时有些身带修为的,却无人发现盛红衣的来去。 而,此时的盛红衣正倚靠在秃山之后。 她先是探查了一下周围的情况,空无人烟,她才算安心。 随即,她手扬起,一朵黑莲攀附着她的指尖长出了花瓣,眨眼间,便绽放在了她的指尖。 她双手不停歇的连连动作,口中念念有词,没一会儿,黑莲脱离了指尖,徐徐飞到了双手上方,缓缓转动起来。 盛红衣手中动作没停,如行云流水。 指尖若隐若现着一些气息。 须臾,转动的黑莲有了改变,它的周身蕴出五彩的光晕。 紧接着,那五彩光晕一丝又一丝的抽出,化为五色灵气。 而黑莲的黑色部分越来越少,没一会儿,整个黑莲已是变成了五彩莲,由五色灵气盘绕汇聚在一处。 而五色灵气的另一头连着盛红衣的十指。 到此,盛红衣长吁一口气。 果然可以,她的想法没错。 她早前就能魔道佛气轮转着来了,没道理她来到这异人域,就不能了。 异人域的气息是过于混杂,可其中也不是没有灵气。 习惯了那些个污浊之气和死气沉沉,撇开这些,盛红衣终于能辨别出异人域这些混杂之气像什么。 恰如那混沌初开后的先天之气。 异人域按照时间推算,是在异人王重新划分荒原大陆之前。 还记得梦中,盛红衣的墓室所在位置也是被混沌初开的先天元气所包裹,只是少了污秽之气的遮掩。 原是如此,所以,异人域存在的时期,居然还有先天元气么? 来不及细想,盛红衣只想好好把这些先天元气用起来。 盛红衣看着手中那朵五彩莲,指诀又动。 普通人无法察觉的空气之中,似有什么东西在抽离、流淌。 有三个半魔恰好经过秃山的不远处,其中一个“咦”了一下,它顿住脚步,脸上闪过狂喜和贪婪。 身边人也跟着停下,看他这般: “怎么了?” 那人就是不说,不过一会儿,那人脸上闪过怀疑之色,没等旁人发问,它突然趴在地上,一副不死心的模样。 身边人也学着他的样子趴下来,只是并未感觉到异样。 好半晌,那半魔才站起来,其余两同伴再次追问,它才有些阑珊道: “应该是我感觉错了,我某一瞬间明明感觉到魔灵气经过。” 其实,它觉得此生从未感觉到过那么纯粹的魔灵气。 就是它们的族长,也没有这般的魔灵气。 它本来以为是有什么血脉觉醒的厉害魔人经过,若是……它得了它的赏识,或者哪怕是吸收一丝这魔灵气,兴许就能打通血脉,那不就是天大的机缘? 没想到,空欢喜一场。 既然确定无所得,那它便不避讳同别人说起了。 而盛红衣面前那朵五彩莲又变了色,中间部位,再次变成了黑色。 不过不同于一开始幻化的妖莲,此时的黑莲上魔气纵横。 魔道同在,互不侵扰,甚至还能共存于一朵黑莲之上。 不过一会儿,那莲微微晃了晃,盛红衣手一松,指尖灵魔二气骤然断了,那莲随之风流云散。 盛红衣心知,这是她的力量不够的缘故。 黑莲,道行尚浅,区区三阶,相当于人修筑基。 还记得筑基雷劫之时的心魔劫,盛红衣梦见黑莲灰飞烟灭,现在回到这里,黑莲也不过筑基修为。 盛红衣有一种一切回到原点的既视感。 不过没关系,回到原点,才能重新开始,修正过去的错误不是吗? 玉白的指尖又动了一下,这回指尖乍然冒出点点红色的小火焰。 盛红衣勾了勾唇,南明离火回来了,属于她的一切东西,都是会回来的。 火焰落下,盛红衣又仔细看了看自身,确保没什么可疑的气息暴露,她又踏上了回莲族的路。 这回族之路,她根本无需问人,只要自己心念一起,脑中自发的就有了那条路。 不仅是莲族,其实龏涟的九尾狐族她也知道在何处。 如此,她盛红衣只不过欠缺了黑莲本身关于事态发展的记忆吧? 其他的一些属于异人域的“常识”,她好像都知道呢。 不久,盛红衣便到了莲族的族地所在。 此处,是一大片的河脉,流淌的河水在日光照拂下,闪着波光,打眼一瞧,根本无需神识感知,都能知道这河水之中蕴含灵气。 盛红衣舔了舔唇,刚来这异人域的时候觉得这里各种不好,自从发现先天灵气之后,她就不这么想了。 便是这里的气息不纯粹,鱼龙混杂,又如何? 天地未开之时本就混沌一片。 是后来,天地初分,太极生两仪,化五行,才有了世界。 先天灵气是混沌之气转化后第一道灵气,本就还未分化完全。 需要什么,自己摄取便是了。 盛红衣心说,若是她的天地铢在便好了。 它最需要先天灵气了。 可是,她人在这里,天地铢却不在。 盛红衣到了族地附近,就开始慢慢往回走。 这里,倒是僻静的很。 异人域本身就是个混乱之地,各族划分地盘,偏安一隅。 双头莲好歹是十五家族之中的一个,所在的地盘自然是好的。 她兀自往里走,迎面,倒是有不少族人走过。 到了这里,盛红衣才知双头莲妖的长相有多古怪。 不提那河中就有不少双头莲花,盛红衣一眼望去,并没有黑白莲,大多一色,亦或者是颜色相近,就没见过颜色如此悬殊的双头莲。 其中,白莲不少,黑莲一朵都没见到。 但那些个白莲,盛红衣还是能辨别出同她姐姐白莲的不同之处的。 它们,显得羸弱又灵气不纯,就好像真品和赝品之间。 赝品太过劣质,轻轻一眼,就能看出天壤之别。 至于路上见到的族人,便是盛红衣有心理准备,都觉得辣眼睛。 其中,有不少没有幻化完全的,就忙不迭的在路上走动。 什么两颗头的……人,或者连露出来的胳膊肘都是花茎的…… 盛红衣垂下眼,大家行色匆匆,眼神淡漠又麻木,各走各的路,足可见这同族之间,大约还不如白霞城住在一个城里的陌生人来的亲近。 “黑莲!” 盛红衣刚懒得搭理人呢,就被人叫了名字。 盛红衣一抬头,看到来人,眸中幽光一闪,掩下不悦。 这人,她记得,梦里,她亲手用血魂大法弄死了他。 他是黑莲的亲叔叔呢。 只不过,亲叔叔又能怎么样?在这里,除了极少数的异类,根本没有亲情。 说起亲叔叔,黑莲也有父亲,不过龏涟说,早在黑白莲小时候,她们的父亲就在同其余族的争斗之中没了。 按照龏涟的说法,对这个父亲,黑白莲不仅没有记忆,更没有感情。 她站定在原地,没出声。 迎面走来的那人穿着一身白袍,留着八字胡,修为五阶,倒是一副人模人样。 那人皱起眉,还没到盛红衣近前就开始训斥: “哑巴了?连人都不叫?” 盛红衣无声冷笑,果然是个不好相与的老骨头。 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脸上带着痛苦的表情。 对方嫌弃的看了她一眼,眼中的厌恶毫不遮掩: “你这身体越来越不中用了,都去哪里鬼混了?” “修炼修炼不好,这么多年就这点修为,让你去陪客,你也不去,我看你是越大心越野,要是再这般无用,你不如早点去联姻!” 陪客? 他说起这事儿,盛红衣脑海之中就闪过一个头发花白的油腻老头,眼神浑浊昏昧,透着脑满肠肥的色欲熏心。 只因为那老色鬼偶然在路上看到黑莲了,见色起意,她这亲叔叔觉得有利可图,就要她去陪客? 真是陪你大爷! 好在,血魂大法之下,老色鬼的家族也被她灭了。 藏在袖中的手握了握面前这人活不久了,待她寻到机会,先把他宰了。 否则难消她心中油然而生的戾气。 “对了,白莲呢?” 盛红衣指了指家里。 意思白莲在家呢。 那“亲叔叔”哼了一声,也不知是自觉找不到茬,还是觉得黑莲的模样让他看的烦,他扬长而去。 盛红衣没回头,继续往里面走。 这一回,倒是顺利,无有阻拦。 她一路往内,顺着其中的小路,七拐八绕,走到了一处低矮破旧的屋舍面前。 这里就是黑白莲的家了。 破败的环境,当真是还不如盛红衣十来岁在盛家的水准。 她推开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里面虚弱的声音传来: “是谁回来了?” 盛红衣心中还未反应过来,嘴巴已是先动了: “娘,是我。” 里面,那声音再次传来,这回似多了一丝精气神: “是小妹回来了。” 420 取回 盛红衣撩开帘子,进了内室。 室内,只见一个消瘦枯槁的女人半倚靠在床头,脸上的喜悦和宠溺冲淡了她的苦相。 盛红衣目光颤动了一下,同她娘白婉真像了六成。 也许原本能像八成,可因为她看起来太虚弱太消瘦了。 而白婉真,虽然资质普通,但无论是盛爹,还是她们姐妹,对娘都是好的。 尤其,自盛玉妃学得医术,戴家本就有延年益寿的法子传承,虽则筑基二百年寿命,按说,白婉真已是到了,但戴家出品的寿元丹可以叠加使用三颗,还能保持住一定的身体活性,一枚能增寿五十年左右。 虽然难得,如今的白婉真只得一颗,但无论是盛云帆还是盛红衣姐妹,都没有放弃白婉真的意思。 盛红衣只是睡了一百年而已,其实,她早在幽冥界就惦记着她娘寿元这件事了。 她早就同季睦说起过,请他同镜门说说情,能否帮忙寻找一番增长寿命也没有什么副作用的灵丹,若是有,她愿意用宗门贡献点换取。 她深知规矩,镜门本就是玄尘门内部所有,无论多么珍稀的东西,自是需要用宗门贡献兑换。 寻找师兄帮忙,不过是借着镜门之中有季家人的关系,小小的插个队。 否则,以她目前在宗门之中的修为和地位,可没有资格请镜门做事。 想要请动镜门,好歹也得是她师傅那样的一峰峰主或者长老的身份。 其实,盛红衣对白婉真已是做过最坏的打算,若最后人命不可挽回,她便去幽冥界瞅瞅,看有没有法子让娘成为鬼修。 若是娘愿意与她们父女再续缘分,那自是极好的。 她信她娘是愿意的,自小到大,她爹就喜欢说,他们一家人要整整齐齐的在一起的。 以后,活到一定的岁数,便寿终正寝。 而娘的修为低,按照寿元,势必是在他们的前面就走了,他们谁也不想娘那般的孤独。 当然,若是娘以后不愿,想要自己去追寻大自在,盛红衣也会尽全力满足她的选择。 每个人在每一个阶段的想法不同,若是如此,便是缘分尽了。 明明白白又开开心心的了却这段缘分,也甚好! “娘,”盛红衣又叫了一声,这一回发自本心。 她一把上前扶住白氏,一手扣住她的脉门。 却是刹那,她眼中便闪过深切又不可置信的悲伤。 油尽灯枯! 命不久矣! 为何? 白氏身体确实一直不算好,毕竟在这么一个家族,自小护着两姐妹长大,实在太累了。 可,怎么就油尽灯枯了? 她俩现在虽然需要隐藏实力,但供奉一下母亲还是可以的吧。 龏涟说,黑白莲对自己的母亲很孝顺的。 日常自己不在家,都会请住在不远处的族人小花莲照顾母亲。 因为此,她俩给了小花莲不少东西呢。 但凡自己该有的族中份例,大部分都进了小花莲的口袋。 “小花莲没有好好照顾您吗?您病这么重,怎么没有通知我?” 盛红衣心在下沉。 她们不是神仙,面对死亡,到底没有逆天改命的能力。 白氏拍了拍盛红衣的手,就着她的力气半坐起身。 她仔细打量了盛红衣一眼,突然道: “小妹这些日子遇到什么事情了吗?看起来真精神。” 盛红衣心里一咯噔,身为亲娘,大约总是能感觉到儿女的微妙变化的。 盛红衣只得道: “嗯,最近修行比较顺利。娘,别光顾着说我,您身体怎么突然弱成这样?” 白氏猛然咳嗽了几声,才看了看外面,又压低声音问女儿: “小妹,外面没人吧?你听着点儿。” 盛红衣感觉白氏这是有事要说,虽然回来的时候,她已是戒备了一番,但既然白氏提起,她又用神识扫了一通。 同时,指尖轻弹,黑色的小点被弹到半空之中,突然延展成一朵黑莲的模样。 然后,黑莲的颜色陡然变成彩色,接着彩线纷飞,一道隔绝符临空而成,无声的隐入周围。 盛红衣露这一手,主要是为了打消白氏的顾虑,毕竟白氏刚刚觉得她不太一样了。 另一点,也是想试探一下白氏,对自家闺女的情况了解多少。 白氏原本就是有一种感觉,回来的女儿让她觉得有点异样。 明明是一样的眉眼,明明感觉同以前一样的亲近。 可,她就是油然而生一种奇怪的陌生感。 闺女进来的第一眼,她竟然有一种很久很久不见的恍惚。 直到刚刚,看到那半朵黑莲,她有些忐忑无措的心,一下子就被抚平了。 她咧开嘴笑了: “小妹,你血脉觉醒后,厉害了很多?娘真为你高兴。” 盛红衣心中叹息,果然,白氏知道这事儿。 如此羸弱的身体状态,居然知道了女儿如此大的秘密,这般只会增加她们母女三人的危险程度。 不过,盛红衣知道这般想不公平,她是站在后来人的位置上看“曾经”,因为知道她们不幸的结局,所以才有此预判。 对于相依为命的母女三人来说,大约没有什么秘密吧。 岂料,盛红衣刚这么想,就被“打脸”了。 “咳咳,小妹,你姐说什么时候回来?” 盛红衣说了实话: “她说晚一点。” 白氏放心的微点了下头: “那正好,我有事要跟你说,不想让你姐知道。” 盛红衣:“……” 白氏低下头,在自己怀里摸索出一个黑色的储物袋。 塞到盛红衣手上: “你拿着,娘给你把这个东西取回来了!” 盛红衣心中狐疑,面上没敢表露,她打开储物袋,倒出里面的东西! 三个圆圆的东西落在她的手中。 “这是……” “天地铢!” 眼面前的赫然就是天地铢,她的天地铢。 此时的天地铢,是纯然的黑色,明明就那么静静的在她的掌心摊着,盛红衣依然能看到它们黑色表面下涌动的力量。 此时的天地铢,比她元婴以后的天地铢看起来还要强不少。 她忍不住用神识浅浅的探入天地铢。 起先,神识探入,没有反应。 盛红衣不死心。 她用神识不断的勾连着它们。 她用着天地铢熟悉的方式,夹带着亲近之意,丝毫不吝惜神识的去触碰它们。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直到,盛红衣满头大汗,就在她觉得自己的识海钝痛不休之时,终于,识海末梢传来令她狂喜的震颤。 那是天地铢的“回应”! 它们在回应她! 她死死盯着上面的字,天地铢古朴的三个字上一道幽芒闪动,好像在对她眨眼睛。 她蓦然抬眼,就见白氏慈和的看着她。 见她看过来,白氏递过来一方帕子: “来,擦擦汗。” 却没有多问其他的。 盛红衣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已是满头大汗,浑身如同从水中捞出来一般。 此时此刻,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脱力感。 “娘!你这个……?” 盛红衣想问什么,却不知从何问起。 这就是白氏要给她的东西? 可天地铢怎么会在白氏那里。 而且,她什么都不清楚,该怎么问才不会让白氏起疑心。 “你想问我从哪里拿来的这天地铢?” “它们本来就是你的东西。” 没等盛红衣心中辗转,白氏就自己说了。 见盛红衣木讷讷的,似乎不解,白氏并没有生疑,反倒是缓缓解释起来: “此物……在你出生之时,就被攥在你的手心之中!” 盛红衣:?! “你同你姐白莲,自出生,便有了人形,而这三枚天地铢被你一直紧紧攥着,左手两枚,右手一枚……” 白氏目光邈远,开始回忆起很久之前的往事。 她自己的母亲,就是双头莲族女,她出生后,很快就能自主幻出人形。 这在它们半妖之中,便是一件大喜事。 据说,幻化人形越早,越有机会觉醒血脉。 可是她却没能觉醒血脉,一直到五十岁成年后,也没有觉醒的动向,修为更是低微无比。 于是,如她这样的便不会留在族里,被送出去联姻就是她们唯一的作用。 配的也是其他族中幻化成人形的旁支。 她便被配回了双头莲族。 相公莲五秉性贪婪冲动又懒惰,白氏跟他生活,就没过一天好日子。 好在,几年后,她怀孕了,生了一对女儿。 这是一株一出生便幻化出人形的黑白莲。 这对孩子,当年让莲五长足了面子。 首先,双头莲族,还未出现过颜色差异如此悬殊的双头莲。 其二,一出生就能幻化人形,说明以后血脉觉醒的几率高。 然而,莲五有多高兴,白氏就有多忧心。 孩子是她生的,她只希望她们平安一世,血脉觉醒是什么好事吗?只会沦为食物。 如此,倒不如安稳长大,哪怕如她一样被配出去,也比沦为食物强。 而且,孩子似乎天生不凡,尤其是黑莲。 谁家孩子出生之时,掌中还握着东西呢? 虽然那东西看起来灰扑扑的,白氏看不出它们有什么价值,可它们自胎中被带出,光是这一点,就很值得深究了。 白氏当时体弱,也没发现这点,于是,莲五成了第一个发现的人。 他根本不顾及白氏的反对,当时就觉得他发达的机会来了,于是就把这事儿告诉了主支的长老。 长老来看过天地铢后,就把天地铢收走了。 白氏肝肠寸断。 主支在她眼中就是觊觎她孩子的凶兽,她孩子的东西,落在这种凶兽手中,还不知会带来如何的凶险。 可她人微言轻,谁又听她的呢? 她只能日夜祈祷,祈求上苍有好生之德,救她孩子一命。 “……大约是上苍听到了娘的哀求,没几天,你们的父亲骂骂咧咧的回来了!他回来便将我暴打一顿,骂我没用,并将天地铢砸在地上!” “原来,主支的长老试过了,发现这东西完全没有灵气,废物一件,便将东西还了回来。” 莲五去拿回了天地铢,还被主支奚落痛打了一番,说他欺骗主支,这东西怎么可能是从胎里带来的?绝不可能有这样的奇事…… 白氏倒是很高兴,不管这东西有用没用,都是她闺女的,那她就替她收着呗。 可惜,好景不长,有一日,莲五在外面赢了一个高阶聚灵阵盘回来。 据他炫耀,是麒麟一族的二世祖人傻钱多,被他做局给坑了一把。 这可是高级货,能在短时间内大量收拢天地之气,没准能让他停驻多年的修为一举突破。 白氏记得,那一天莲五眉飞色舞,是她没见过的兴奋。 她也就由着他了,莲五本就不是好性子,在外面受气回来只会撒在妻女身上。 孩子小,白氏觉得自己受苦就算了,她总要护着孩子的。 莲五高兴好啊,她的孩子也能安稳一些。 只没想到,就是那一晚,出事了。 莲五利用高阶聚灵阵修炼之时,发现天地铢吸收天地之气。 于是,他再次大发雷霆,将他修炼一夜没有进阶,而他辛苦得来的高阶聚灵阵可能是被天地铢吸收天地之气过猛,已是不能用了,诸如种种,全都怪在天地铢身上。 不仅是天地铢,他还想对黑莲下手,被白氏拼死拦下。 后来,他气恼之余,就把天地铢拿走了。 “……许是因为主支羞辱过他,天地铢的异样他再也没有同主支提过,不然也不会平静这许多年了。” “而这事儿过去没多久,你们的父亲就出事了,而天地铢失踪了。” 后来,白氏一人养着女儿,却也没放弃打听天地铢。 后来,辗转才知道莲五在死前去过一次暗极洞。 “我便猜测,你们的父亲该是把天地铢藏进暗极洞中了。” 暗极洞,异人域之中一处奇异之处! 那里长年伸手不见五指,日光照射不进之地。 可是,那里的天地之气比任何地方都浓郁,都说异人域的天地之气全都来自于暗极洞。 所以,它又被叫做暗母。 自盛红衣理解,此地便是供养整个异人域的“灵脉”所在了。 不过,暗极洞阴寒蚀骨,无有人能在其中长时间待下去。 “多年打听,娘终于寻到天地铢,给你拿回来了!” 421 白氏的决定 拿回来了? 怎么拿的? 盛红衣不由分说,迅速出手,再次扣住白氏的脉门,再次凝神辨别一瞬,终于确信: 难怪她能察觉其中那股子已是浸透到骨子里的阴蚀。 “娘……你为何如此!如果知道是用你的身体为代价,那我怎么能同意这种事?你怎么能不跟我们商量,就自作主张!” 盛红衣内心拒绝又崩溃。 她急切的吼出声来,声音饱含不可置信和悲愤。 谁会以自己母亲寿命为代价,去换取一个宝贝,哪怕是本命法宝。 而且,她来了呀,她可以自己想办法的,白氏怎么能这么做呢! 虽然她所做是为了黑莲,但如今她就是黑莲,这是要让她愧疚一辈子吗? 白氏脸色未变,笑着看着盛红衣,甚至不间断的一下又一下的轻拍她的手,似是安抚也是留恋。 “真是傻孩子,我同你商量了,你还会让我去么?” 她说的坦然又明白。 盛红衣愣住了,她看着她,见她眼中笑意之中含着狡黠,一副偷腥成功的小狐狸的模样。 都这种时候了,她怎么笑的出来! 盛红衣一把捂住胸口,那里正在钝痛。 “你不用把这件事当成你的愧疚,就当是成全我这个当母亲的。” 白氏又咳了好几声,她如今连说话都喘的厉害。 盛红衣摸了摸自己的身上,早前她就摸索过,可谓一穷二白,可悲的,除了几身换洗衣服,什么都没有。 她看向桌上,只有简单的粗茶,她上前替白氏倒了一杯茶。 白氏就着盛红衣的手慢慢的喝下去,继续道: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不干这件事也活不了多久。” “你可知,异人域咱们这些个异人,其实都是被摒弃的。” 白氏压根没给盛红衣说话的机会。 “其实,不怪咱们被摒弃,本来,如我们这样的,问题其实是很多的。” 半妖、半魔、半鬼胡乱的配对,最后得到的是什么,还真不好说。 “种善因得善果,种恶因就得恶果,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白氏娓娓道来,声音动听的像是在说着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 经她提点,盛红衣懂了她的意思。 的确,异人域本来就是混乱污秽到极致的地方。 这里根本没有什么伦理之说。 所谓血脉,也只是它们认为的,实则怎么会如此的简单粗暴。 莫说其他的,便是表面看来,异人域之中,那些个长相奇异的,就全都是畸形生灵呗。 曾经,在梦中,盛红衣还不了解异人域,可是亲眼所见后,方知道这是一个多么可怕也让人无力的地方。 可怕是因为这里没有规则,好端端的一个看起来像个人的生灵,下一刻可能就被杀了或者被吃了。 无力是因为,盛红衣终究只是一个人,她根本没有办法凭一己之力同一个世界抗衡。 这里是一个深渊一样的大染缸,在看不见的深处,藏污纳垢,匪夷所思。 如此看来,异人王龏涟真的很伟大。 如果没有它,就没有荒原大陆那个有天道规则和伦常道德的世界。 而荒原大陆的半妖,可不是这样的。 如季家,据说混合的是神鲲血脉,鲲鹏乃神兽。 神兽,虽还是兽,但也是有神格的。 它们灵智同人没有区别,循规蹈矩,无有逾越。 若是逾矩,就要受到天道的惩罚。 依旧拿季家说事儿,便是有这等血脉,此后也融入了人修世界,他们遵守人修世界的一切规则,甚至同人类成婚,最终,妖族的血脉越来越稀释,人族的血脉越来越多。 说到底,妖族最终修炼出人形,自然要遵循人类世界的规律法则。 便不说季家,那麒南,为何死活抓住盛焱不放,是因为能有这么一个继承麒麟血脉的继承人简直算是缴天之幸,如同中了大奖。 而这是通过一次又一次的尝试才得来的。 盛红衣为何讨厌麒南,或者说从头到尾都没将他当成姐夫,她也相信以盛玉妃的清醒,也不可能被麒南再度迷惑。 她们盛家与麒南的联系,也就是一个盛焱。 麒南为了得到麒麟一族合格的继承人,找了多少人修女子生子? 这些人修女子也是他提前筛选的,必然有可取之处。 就这一举动,就显示了妖和人的不同。 当然,不止麒南如此,这是麒麟族共同研究出来的复族大计,为了挽救麒麟无子即将灭族的窘境,它们几乎倾族出动。 然而,饶是这般筛选,产生的半妖也是不可控的。 孱弱的便也罢了,若是生出什么混世魔王…… 反正,据盛红衣了解,麒南倒是有关注这些,也不是没有过这般只继承了凶性和兽性的孩子出现。 那般的,已是被麒麟族先一步扼杀了! 不过,这些行为兴许在妖族没什么,甚至算得上很守规矩了,但,在盛红衣看来,那是渣到了极致。 一个不忠不义,只把人当做生育工具的妖族,盛红衣觉得自己不对他横眉怒目,出手对付他,已是非常善良仁慈了。 也就是她如今实力不够,以后若是有机会,而麒南哪一天犯到她手里……哼哼。 见微知著,如异人域这样胡乱的“繁衍”生息,自然不会都生出一些正常的生灵。 奇形怪状,状况频出是绝大多数,有外在的,也有骨子里的。 如此推论之下,黑白莲也算是缴天之幸的产物。 “而我,本身就身体孱弱,寿元极短,这是白猞一族都知道的事儿。” 大多数异人都有问题,白氏这般情况的根本不算大问题。 有多少异人,根本无法幻化出人形,就早早死了。 无论是白猞一族还是双头莲族,谁会把她当回事呢。 白氏能留下后代,便算是完成任务了。 “这些年,全靠着你姐妹二人支撑着我,不过,最近,我也感觉到身体内气血疯狂流逝,如风中残烛,已经是数着日子了。” “这本就是血脉决定的,同你们姐妹无关。” “好在你俩争气,血脉觉醒,娘真高兴啊!” 白氏此时笑的更加灿烂,盛红衣不知自己心中是怎么感觉。 只觉得闷闷的,挣脱不出,几欲窒息。 她心中明白,白氏在为她如此做而感到心满意足。 “其实啊,那暗极洞之中虽然不能久待,但是我也没有久待啊,自莲五死后,我就一直不懈的找机会去寻找,早就摸准了位置。” “这一次,取回天地铢也很顺利,而如今我的情况,不过是我任由这般发展的结果。” 白氏平静的说,无视这话骇的盛红衣直接跳了起来! 盛红衣呆愣着,心中好像有一把刀,在不停的切割着她的血肉,她觉得心中很痛: “什么……意思?”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的问。 “就是我自知自己也活不久了,所以便想给自己一个痛快,于是,任由暗极洞的阴寒之气侵蚀了我。” 刹那,心口,被一刀没入,鲜血淋漓。 “为什么?!”盛红衣失控道。 白氏是在告诉她,她在自尽? 她甚至能一直保持着笑容: “小妹,你冷静点儿,听我说,你放心,我暂时还没那么容易走,至少得等到你姐姐回来的。” “该是我同你们道歉才是,对不起如此自私的丢下你们,但白猞一族如果死亡,妖丹或者血肉会被同族瓜分殆尽,而我不想那样!” “暗极洞的寒气会侵蚀血肉妖丹,如此,我死后,血肉和妖丹就被污染了,白猞族人自然不吃,我就是想留个全尸。” 她朝着盛红衣眨眨眼,一手紧紧拉着盛红衣的手,似哀求又似撒娇。 事实自然不是这样,只是,黑莲这傻孩子,若是不这么说,她一定会把罪孽全都放在自己的身上。 白猞一族确实有瓜分族人尸体的习惯,只不过白氏根本不在意。 人死如灯灭,活着的时候好好活着就是了,死了尸身如何,她并无所谓。 而且,听多了旁支要为主支奉献的话,不过是被瓜分尸体罢了,总比活生生的就被当成食物吞噬来的强。 其实,是自黑莲告诉自己血脉苏醒后,她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的孩子们都死了。 黑莲白莲,一个都没有留下。 而且,死的那样的惨烈。 梦中,血脉觉醒,被主支给发现了端倪,黑白莲要带着她一起逃跑。 那时候她的状态,也就跟这会子差不多吧。 她深知自己的是拖累,但孩子们放不下她。 结果,果然拖累了孩子。 因为她,孩子们被追上了,而她也死了。 死后,她的魂魄却没有走。 兴许是不放心,所以她一直跟着孩子们。 结果,两个傻孩子如何同那些豺狼妖孽抗衡,白莲先受伤了,然后死了,她将自己最后那点魂力注入到了黑莲的身体之中。 而黑莲…… 终是什么也没有剩下。 她撕心裂肺,可无能为力。 不知为何,黑莲白莲都不在了,可她的魂魄却没有消逝,一直在异人域。 此后她就跟着龏涟,跟着无相,看到龏涟把罪恶滔天的异人域给灭了。 看到龏涟和无相商量着如何救她的两个孩子。 梦戛然而止。 而她自惊悸之中醒来后,再睡不了一点。 无论如何,她都承受不了这个结果。 这是上苍垂怜她给她的暗示,她一定要好好抓住这个机会,扭转她孩子的命运。 可是,她是个没本事的人,如何救自己的孩子。 此时的龏涟,还是个实力薄弱的孩子,而无相,是否出现了? 而且,比起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白氏深刻的觉得,她的孩子必须自救。 首先,同这些异人同归于尽的蠢事绝对不能干了。 它们不值得。 白氏告诉自己不要慌,除了她,无人知道她的孩子们已经血脉觉醒了,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努力使自己静下心来,把整个梦境一遍又一遍的回想。 她的魂魄在异人域飘荡多年,再没有人比她熟悉这块地方。 而,在黑莲死去百年后,暗极山曾有异怪现世的传言。 传言耸人听闻,有不少人言之凿凿,说那异怪躲在暗极山之中,将整个暗极山的先天之气都吸食尽了。 当时已是异人域说一不二的无冕之王的龏涟听闻此事,前去查探。 他单枪匹马,一人入了暗极洞,寻找异怪确切位置,而她全程是跟着的。 仗着自己只有神魂,她好似超脱了出来,去哪里都不受阻碍,就连那些半鬼家族的人也看不见她。 她跟着龏涟,自是没有恶意,只因为龏涟是黑莲唯一的朋友,又因为黑莲,屠了双头莲族,变相的替黑莲白莲报了仇,也算是替她报了仇。 作为母亲,她只是想要守着龏涟。 这是恩人,看着他,确保他没有危险,她才能心安。 另外,这是黑莲的挚友,看着他和无相,可以缓解她对孩子的思念。 龏涟似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异怪的具体位置。 然后,她便看见了已是金光熠熠的天地铢。 其上的字勾起了白氏久违的记忆。 这分明就是黑莲的东西。 虽然天地铢如同脱胎换骨,跟当年自胎中带出完全不同,但天地铢三个字她不会错认。 而且,莲五确实死前来过暗极洞,可惜她是个没本事的,许多年也没打听到天地铢的具体位置。 而今,却原来天地铢在这里,已是变成了无可想象的厉害模样。 龏涟不知是如何知道的,他盯着那三枚天地铢看了很久,然后道了两个字: “黑莲。” 白氏一惊,再抬头,那天地铢似是回应,绕着龏涟转了一圈,然后,又好像看到了白氏,又围绕着白氏转了一圈,便凭空消失了! 她还记得龏涟往后看了一眼,虚空之中,他们似乎视线相对,正当她提起心后,龏涟又若无其事的走掉了。 此后,异怪一事便彻底消失了。 也再无人提起。 白氏知道,这是龏涟镇压的结果。 如今,白氏不想这么多。 她之所以拿回天地铢,是因为这本就是女儿胎里带来的宝贝。 天地铢凭空消失,白氏相信她是去找黑莲了。 而今,一切都来得及。 “小妹,你听我的,拿着天地铢,然后同你姐姐一起,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这事儿,等你姐姐回来,娘再同你们细说。” 一边说着,白氏的眼神愈加温柔,她盯着盛红衣仔细的看,好像要把孩子的容颜印在自己心里。 这是最后一次跟孩子们在一起了,而这一次,她再也不会拖累自己的孩子了。 422 成全 白氏说完这些,盛红衣还呆愣在原处,不知道说什么。 她一直没有移开盯着白氏看的目光,饶是白氏的理由看起来无懈可击,表情如何的自然,盛红衣内心深处依然相信自己的直觉。 白氏所说,可能不是真相,至少不是全部真相。 可她却也无比清楚明白,她再也问不出白氏什么来了。 白氏是黑莲之母,可盛红衣发现,自己也是了解她的。 她不仅长相像白婉真,性子其实也像。 性若蒲丝,看似柔软温和却韧性十足。 一旦确立了目标,她便有足够的耐心和勇气,哪怕水滴石穿,她都会坚持做下去。 而一旦做下决定,如何也不会轻易改变。 万语千言堵在喉间,盛红衣一句也说不出来。 她不知从何说起。 她握紧手中的天地铢,忽然想到什么: “娘,天地铢对我很有用,它们确实是我的东西,刚刚我尝试了一下,已是能用神识同它们勾连在一处。” 白氏油尽灯枯,盛红衣虽然不清楚具体还要耗多久,可,没有多少时日是事实。 看着白氏期望的眼神,也不知是因为黑莲的情绪在她身体里蔓延,还是白氏同白婉真的相似程度太高,盛红衣能感受到白氏好像很消沉。 消沉到没有一点求生意识?! 生死大事,轻易改变不了。 可不做点什么,她怎能甘心? 白氏大约是希望自己的孩子们平安顺遂。 那她就让她先放心。 她现在有本事了不是吗?一定能不辜负她,让一切顺顺利利的。 盛红衣目光向天地铢。 天地铢抛起,落下,再抛起,再落下,成卦。 盛红衣扫了一眼。 天地铢两次落下呈现一样的结果:反正正。 此是兑卦,乃兑宫本位卦,兑为泽,泽为水,两泽相连,两水交流,上下相连,团结一致。 可是,还没等盛红衣松口气,刹那间,天地铢极快的闪了两次,新的卦象已现。 盛红衣的目光跟着瞬变。 卦象变了。 变卦代表事态发展的趋势。 原本是团结相合,其乐融融的景象,可是未来,却不乐观。 盛红衣这一卦卜问的是白氏的身体。 此时卦象下卦依旧是兑卦,而上卦却成了震卦,上震下兑,名曰归妹卦。 震为雷,雷在水上,风起云涌,势必打断原本水流融融的平静。 盛红衣眼神颤动了一下,这种变卦有一个说法。 归妹卦乃是兑宫的第八卦,这样的变化又名归魂卦! 归魂归魂,代表事物发展到了终点,又寓意内心的平静。 换到现实之中的场景,便寓意着白氏的身体已经走向了终点,不过此刻,她的内心却又是宁静祥和的。 这说明,她对自己的情况很清楚。 白氏就这么默默的看着盛红衣动作,什么也没问。 只不过在她结束后,她才道: “如此,这天地铢果真对你有用,娘就放心了。” 说着,她又咳了起来,盛红衣连忙又给她倒了水。 她动了动嘴,可白氏不问,她又不知从何说起。 白氏喝过水,把杯子递给盛红衣的时候,就看到她蹙着眉,眼中藏着哀切和担心。 “傻孩子,你总是皱眉干什么?不要担心我的身体,为娘之前不就说了,能撑到你姐姐回来。” “你不用多费心在我身上,我的身体我最清楚,你和你姐还是留着点力气,早点离开这里!” “至于娘,异人域到底是娘的根,叶落归根,本该如此。” 白氏外表柔弱,可却不是一个没有见识的妇人。 她闺女在干什么她岂会看不出。 原来,天地铢是这么用的? 不用知道卦象结果如何,她自己也知道,不会是好的结果。 死在所难免。 无有其他,老天也救不了一个心存死志之人不是吗? 她早就存了必死之心了。 盛红衣定定看着她说起“叶落归根”之时无波无澜的眼。 完全就是胡说八道,谁信啊? 什么“根”在这里,异人域大约是每一个旁支最大的噩梦。 而白氏,分明坚强又聪明。 她这辈子的苦难就是这地方造成的,她怎么会愿意留在一个连死了,尸体妖丹都要被瓜分的地方。 卦象已经明示了一切。 这和曾经盛红衣在幽冥界的死劫卦不同。 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留人一线与天争。 盛红衣当年的死劫,依然有一线生机,生机就在盛红衣自己身上。 她就是那与天争的人,因而为自己搏了一线生机。 而今日之归魂卦,卦象说明的很清楚。 白氏对自己的死局很坦然,甚至是默许的,亦或者说这本是她求仁得仁的结果。 她求了死,心之所愿,便将那一线生机堵死了。 那么死局,避无可避。 必将如约而至。 “娘,你不用想太多,我去给你抓药,你只要好好养身体就行了,便是我们要走,我和姐姐都不会丢下你的。” 盛红衣想了想,还是站起身,盘算着去找龏涟,寻思有没有什么补充气血的灵药。 油尽灯枯,还是得以温补为主,当然,精气神一个都不能少。 身体是反应的结果,归根到底还是心中有执念。 心宽才能体胖,若是能将白氏的心结打开,是不是就有点渺茫的希望解了这死劫。 盛红衣心中叹息,可惜自己无论是对医术还是丹药都不在行。 她还没钱,也只能把一切希望寄托在龏涟身上了。 谁能亲眼看着自己的亲娘去死呢? 盛红衣扪心自问,真的做不到。 不管白氏有诸多的借口。 盛红衣不知白氏的梦境,自不知白氏的心态,她还在努力揣摩着白氏为何执意要死的缘故。 莫不是,她真的怕尸首被瓜分? 还是说,白氏觉得她二人逃跑会将她当成拖累给甩掉? 盛红衣摸不清白氏的想法,那她就给她信心和承诺。 不仅是她,白莲也不会同意她“慷慨赴死”的! 这般,白氏能不能稍稍振作,为她们活下去呢? 她盛红衣回到这里,还是希望弥补黑莲当年的遗憾的。 却不知,白氏也在弥补她的遗憾,而这和黑莲是相悖的。 母女两人难得的想法背道而驰,南辕北辙,却都是因为对对方的关心和爱。 白氏一把拽住盛红衣: “咳咳咳,你别跑啊傻孩子,娘的话还没说完呢。” “娘,你的情况最好不要再拖了。” 盛红衣执意出门,却也不敢挣脱白氏。 白氏太虚弱了,万一被她没轻没重的再磕到哪儿,可就真的没救了。 “呵呵呵,你姐要回来了,等她回来再说。” “娘现在有点饿了,你去给我去灶间拿点吃的?” 盛红衣没动,她了然又着急的看着白氏,就是不说话。 白氏手一摊,光棍的很: “别白费心思了,小妹,便是你把药拿回来,娘也不会吃的。” 盛红衣揉了揉眉心,真的没救了吗? 却是突然,她听到外面门扉处的动静。 “姐姐回来了。” 盛红衣本以为自己要叫白莲姐姐会同龏涟要求她叫他阿涟那样不自在,结果,就跟她叫白氏娘一样顺畅…… 盛红衣手一扬,隔音符自解,白莲进来,盛红衣手又一扬,隔音符再次将这一方小天地护佑起来。 白莲刚诧异于盛红衣的本事,就想追问,便见到母女二人一坐一立,白氏还行,黑莲的表情却不太好,她又把话咽了回去。 盛红衣心中不甚平静,始终无法平复心中的杂念,脑子之中好像有很多帧画面,一会儿黑莲一会儿盛红衣。 盛红衣惯来很懂得自省己身,她迅速迫使自己冷静,逐一细想,心中终是明白,她如此大约都是黑莲的情绪在作祟。 她本想遏制,可看到白莲那张和静客一模一样的脸,心中蓦然生出一股委屈不满。 盛红衣愣了愣,再次慢慢咀嚼了一下这陌生的情绪。 这也是黑莲的,而不是盛红衣的。 这一刻,她似乎又跳了出来,如同一个旁观者,看着这一切。 前世黑莲死的那样惨,母亲姐姐都没了,却是原来,她在家中就是小妹么。 原本,虽然生活在这么一个地方,却有母亲姐姐依靠,所以她张扬又有些任性。 这种张扬和任性,盛红衣清楚,同她完全不同。 黑莲还带着与生俱来的本性,她的张扬和任性是因为家人的宠爱所赋予的底色。 而盛红衣的张扬和任性却是过尽千帆后的一种自我选择和保护。 因为受过苦,所以珍惜得来不易的幸福生活。 因为需要保住这些幸福,所以握起拳头,同那些企图破坏她幸福的敌人对抗到底。 盛红衣五味杂陈,蓦然便涌起了一丝怜惜之情,却也说不清是不是在怀念曾经的自己。 便是纵容“自己”一回又如何? 于是,她语速很快的,没等白氏说话呢,就把白氏的“任性”控诉给了白莲。 自是也包括了天地铢的事情。 说完,盛红衣轻轻长吁一口气,她的决定是对的,说完这些,她觉得心里说不出的爽快。 连自到了这异人域到现在,心中那愈加沉甸甸的负重感,都变轻了些。 白氏:“……” 她轻叹口气,她就知道以黑莲的冲动和跟白莲姐妹间的不分你我,天地铢的事情她还是会说的。 本是害怕她们姐妹间因为天地铢产生龃龉,现在看是自己想太多了。 她们从来不分你我,这般倒也好。 白莲没想到自己一回来就听到这么多的大事。 然,让盛红衣刮目相看的是,自一开始的错愕后,她表现出的冷静出人意料。 也让盛红衣心安。 盛红衣说罢,白莲看向白氏,眼神一如既往的温和,水润之中似带着说不出的缱绻。 静客也是这般,亲切的总让人愿意去靠近甚至依赖。 “娘,你早就打好主意,无论如何都不想成为我们的拖累是吧。” 白莲一针见血,盛红衣依旧微微皱眉,看见白氏点点头。 “娘命不久矣,你们便是执意带着娘,也只能带娘的尸体。” 白氏口气愈发强硬。 “这里都是异人域的屏障漏洞所在,那些地方都无人看守,你们可以去试试。” 没再说自己的生死,她顺势摸出了自己怀里的一张叠的平平整整的纸。 这些是她当魂魄在异人域漂泊多年发现的。 一共是三处。 她嘴唇微动,本想提龏涟和无相,可他们似乎混的风生水起。 再说了,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人家并不一定愿意离开这里。 所以,她没再说什么。 白氏目光默默的在两人脸上逡巡了一圈,如有千言万语,又好像温柔的手轻抚过两人。 盛红衣和白莲本来正在看那张图纸,她猛然心中狂跳不止: “不好!” 与此同时,白莲脸色已是惨变。 说时迟那时快,姐妹俩同时上前,却只看见一个口鼻之中涌出黑血的母亲。 中毒吗? “咔嚓。” 心中,好像被狠狠的剜掉一块肉,痛彻心扉。 她早该知道的! 早该知道她存了必死之心,居然还是疏忽了。 白莲颤抖着手,已是满面泪水。 “娘,你为什么……我不要啊。” 知道母亲寻死和亲眼见到母亲死,根本是两回事。 她不知道怎么救自己的母亲,从未如此无助过。 白氏的口鼻不停的涌出黑血,却笑的灿烂: “到底是为娘技高一筹喽。” “我死去后,你们快走,莫要辜负了娘。” “一切都是娘自愿的,我服用的是断魂毒,无药可救,别白费力气了。” 白莲拼命的摇头,语无伦次: “不,我们现在去,我们找异人域的神医……” 却是一把被黑莲压住了她的肩膀,她想挣脱,可黑莲不知怎么那么大力,任她如何,都挣脱不了。 她头一次,要跟黑莲翻脸了。 却听黑莲说: “嘘,娘在说话。” 白莲果真冷静下来。 只见白氏这时候,双眸已呈空洞之势,嘴边却在喃喃自语。 仔细的听,可以听到她断断续续的说: “……下辈子……真希望当个人,有一两个子女……和体贴的良人常伴……足矣。” 盛红衣不知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只觉得心中一片白茫茫,找不到出路。 不过,好在她还记得白氏的话。 身体里,随着那话好像汨汨流淌着什么。 盛红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 “好,我成全你。” 423 七重佛伞 掌心,黑莲徐徐腾起,其上,有绚丽的光晕附着,说不出的美丽。 白莲却只觉得危险,她同黑莲同源而生,可以说她们姐妹心绪相通,再没有人比她更了解黑莲了。 然而,此时,她发现她完全不知道黑莲要做什么! “小妹?!你干什么呢!别乱来!” 成全? 她要如何做?! 盛红衣没有看白莲,她盯着掌心之中的那半朵黑莲,目光深沉又危险。 “姐,娘已经没救了,既然她念着来世,那我就试一试帮一帮她!” 白氏对黑白莲的意义,同白婉真对盛红衣的意义是一样的。 白婉真若是寿命不继,盛红衣愿意倾尽所有的去满足她。 那么对白氏,自也是同样的。 脑海之中,今日和白氏在一起相处的画面重新浮现,画面最终定格在那一张细细标注着逃跑路径的纸上。 串联起来,盛红衣终于明白了白氏所想。 那一张纸,已是泛黄斑驳,不知道已经被白氏反复摸索了多久,其中的那些所谓“逃跑路径”又是白氏如何费尽周折打听出来的? 包括,今日她执意要去死。 她做的这一切,全都是为了她的两个女儿。 盛红衣不知道白氏为何如此的有“远见”,好像能洞悉未来,可,能这么干,足可见她的爱女之心和勇气。 如此娘亲,为她做一些什么,盛红衣觉得理所当然。 不是为“盛红衣”,而是全了白氏同“黑莲”的母女之情。 她想到刚刚白氏那般将死之时发出呓语,她内心百味杂陈,也不知是不是激发了什么,她的身体之中竟然汨汨的有浅浅的佛气流淌而过。 而今,琉璃净水不再,佛莲子也没了,她也没想到自己能突然又感应到了佛气。 不过,想到这儿的先天之气之中本就包含所有,而她自己亦是对道魔佛妖完全“不挑”的人。 便是她没有佛莲子,她也可以如抽取五行灵气那样将佛灵气自天地之气之中“抽”出来吧? 身体里有了些佛灵气,促使盛红衣升起了希翼之心。 就让她这个女儿,来给白氏超度,祈愿她有个好的来世。 她想到了白婉真,也许,当真是白氏来同她再续前缘了。 天地铢忽而轮转,它们围绕着黑莲。 原本凝实的黑莲上,有细细的黑色灵气被抽出,分散在天地铢上。 黑莲是她的妖族本相,这黑色灵气自不是单纯的妖气或者魔气,而是她的黑莲之气。 妖族行事便是如此,它们所有法力都来自于自己的元神和妖丹。 而幻化于外的本相,就是元神和妖丹对外的具象化。 抽取本相之力,即是抽取自己的本源之力。 乃是妖族最根本之力。 也是最强最纯粹的力量。 盛红衣口中念念有词,那是往生经。 佛语有云,心诚则灵。 她不知道如此,能不能真正超度白氏,祈愿她有一个美好的来世! 但,她作为女儿,想替白氏做到极致。 以最诚之心,最纯粹的力量去完成! 黑色灵气缠绕上天地铢,颜色逐渐染变成金色。 随之,金色灵气逐渐相连成一条卍字佛链。 此时的盛红衣已是汗流如注。 虚,实在是虚。 她有多少年没这么虚过了。 黑莲的道行果然还是低了点,纵使有比在盛红衣身边还厉害了不少的天地铢傍身,对于盛红衣来说,还是太弱了。 尤其,黑莲一无所有,而当年的盛红衣可不同。 她是抠的很,可不代表她没钱没宝贝。 在外游历,见识多了,怎么可能没几件宝贝。 加之,盛红衣觉得自己可能是什么吸“大佬”体质,遇到的厉害人物多,而大佬们也都觉得她还不错,这不,也得到不少好东西。 平日灵力不够,宝贝来凑。 光是上品、极品灵石,盛红衣可没少用。 而现在么,她什么都没有了。 亲灵体质是真,可也不够她这么消耗的。 再说了,她可还记得这里是哪里。 这里的双头莲族地内。 她如何敢随意使用亲灵体质吸收天地之气? 虽然这里偏僻,周遭就没有几个有修为的,便是有,那等子浅薄的妖力也感觉不到她在做什么。 盛红衣思维缜密,谨慎惯了,神识在她出手之时,早就外放了出去。 这一外放,倒是让她发现了些许不同。 她的神识强度却不弱。 至少不弱于盛红衣修为巅峰时期。 按说,妖族本体虽强大,但是识海不同于本体。 甚至,妖族灵智难开,大多依靠本能之力,是以普遍神识不强。 不过,盛红衣只是疑问,并不纠结此事。 她强,旁人弱,那优势在她,岂不是好事一桩。 毕竟,黑莲本就特殊,她现在还是盛红衣。 两世经历,甚至更多,她识海强大好像也不是不能解释。 神识外放,被盛红衣分化成了八股,往四面八方探去。 周边,那些族人,大多无所事事,浑浑噩噩度日。 那小花莲人形并未完全幻化好,不仅是裸露在外的手臂都是青绿色的,就连脸上都是白一道红一道。 还有她肩膀处,脑袋旁边有一朵比它的脸盘子小一点的莲花,是黄色花瓣和白色花瓣混杂的颜色。 这就是小花莲没有幻化出人形的另一颗头了。 双头莲就是如此,若没有完全幻化出人形,就不得分离,一体双头,所以长相实在是怪异。 如此,盛红衣无比庆幸,她和白莲出生之时就是以人形状态出生的,所以没有这个阶段。 小花莲人如其名,自是一朵颜色比较繁杂的莲花,不像黑莲白莲是一色的。 它坐在自己的屋子里面,正在把玩着手里的一朵簪花,那簪花粗劣的很,带着些微的聚灵之效,眼中闪着贪婪的光。 这簪花,盛红衣一眼就看出来,是族里给黑莲的修炼份例,不过被小花莲要去了。 再往远一些,便有一些二三阶的族人了,长相不论,双头人也有。 不过大多数,都已是人形了。 它们大多形色匆匆,独来独往者众。 不过,从它们的脸上和身上就能看出在族中的地位。 穿着招摇一些,甚至装模作样摇着折扇的,许是主支一脉或者亲近主支的旁支。 那些个低着头,只走自己的路,脸上带着警惕、谄媚或者畏缩之色的都是旁支…… 神识略过这些人,盛红衣还稍稍留意了一番,无人发觉她。 再往里,就是双头莲族的“腹地”了。 这里是主支所在,什么长老之流,全都在这里。 神识到这儿,只不过轻轻探了探,盛红衣便停住了。 这里,有禁制。 若是随意触碰,禁制可能会反击亦或者对内示警。 于是,她的神识迅速隐去,恰好,天色已黑,借着夜色,神识更不容易被发现。 盛红衣这边依旧不间断的念着往生经,不错眼的盯着那卍字佛链,别看此时花团锦簇的,可还不知能坚持到几时。 毕竟她所用之力,基本上全都是自身之力,亲灵体质甚至被她刻意压制了。 卍字佛链纵横交错,天地铢随之陡然生变。 其中一枚,徐徐展开,形如伞盖! 在它成形的那一刻,佛链的卍字没入其中,伞成,其上,佛力迸溅四射。 盛红衣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果然成了。 天地铢,能幻化万物。 盛红衣以前将它幻化成剑、板砖甚至飞镖都用过。 而今,它能幻化出佛门宝伞也在盛红衣的意料之中。 佛门宝伞,乃佛门法器。 它“张驰自如,曲覆众生”,能遮蔽清扫魔障,消除魂灵业障,从而净化魂灵。 如此,方可以真正的超度亡灵。 果然,她的诚心终究是让宝伞凝成了。 要知道,如此佛门宝器,自是得道高僧才能幻化亦或者使用。 她甚至不是佛道之人。 佛祖诚不欺我也。 这一重伞盖徐徐而起,它摇摇的飞向了白氏,就遮盖在白氏的身体上方。 此时的白氏面如死灰,已是一动不动。 但,若是仔细辨别,还能感觉到她尚存一丝气息。 这一丝,浅淡脆弱,随时离去。 也不知是不是还在留恋着自己的女儿们。 这一重伞盖给了盛红衣信心。 她上一回用佛门宝伞御敌还是在幽冥界,一个叫伥术的伥鬼用骷髅百倍想害她之时。 那时候,一重佛门宝伞,便超度了被伥鬼害死的那些冤魂。 不过,那时候她琉璃净水在身,本就将佛门宝伞加持了百倍佛力。 如今的实力,同那时,肯定是不可相提并论。 然而,盛红衣还是想,尽量多几重佛门宝伞才好。 七重佛门宝伞,便能让魂灵身上的业障完全消去。 若能得此机缘,白氏再次投胎,就会变成一个极为纯净的魂灵,且因为宝伞的加持,魂魄健旺,没了前世因果的缠身,下一世等于重新开始。 卍字佛链还在天地铢之间穿梭盘绕,下一个天地铢颤动了一下,赫然变成了第二重宝伞,它稳稳飞过去,落在了第一重宝伞之下。 此时的盛红衣只觉得自己的力量已是用到了极致。 她咬咬牙,掌心一推,整朵黑莲没入到了已是黯淡了光晕甚至已是不成链的卍字之中。 顿然,佛光大盛,第三枚天地铢乍然绽放,那伞盖越铺越大。 卍字佛链涌上去,似绳索箍住了它。 伞盖挣了挣,最终还是败在了佛链之下。 金光和佛链一起湮没,再看伞盖,和之前的伞盖一般大小,却是两重出现在眼前。 两重伞盖如受到另外两重伞盖的召唤,一跃而去,落在了那两重伞盖之下。 这就是四重了,可是盛红衣已是彻底力竭,她几乎抽干了自己的每一分力气。 盛红衣遗憾的闭了闭眼,就要到此为止了吗? 她只有这么大的力量,也只能送白氏到这一程了。 却是忽然,一只温软的手挽住了她! 盛红衣蓦然睁开眼,就看到白莲暖暖的笑脸。 与此同时,力量自白莲的左手通过她的右手,传到她的身体之中。 干涸的身体之中,久旱逢甘霖似的,迅速汲取,逐渐又有了力量。 “怎么能让小妹一人来呢!” 话音落,白莲的右手掌心,一朵绽放的极为耀眼的白莲飞出,极快的往四重伞盖而去! 白莲落在伞盖之上,噗嗤一声,白莲瞬间散开,融入到了伞盖之中。 伞盖上,佛链再次扬起,卍字旋转的越发厉害。 它们头连着尾,一个接着一个,兴奋的蹦跳着! 再落下时,四重伞盖变成了六重! 原先的两枚天地铢凝成的伞盖也由一变二。 盛红衣默默看着这一切,已是满意。 人生总有遗憾,莫要强求。 七重宝伞虽好,可她姐妹已是付出所有,也算是问心无愧了。 正当她升起如此想法时,白莲忽然捏了捏她的手: “小妹,你怎么不看了?还没结束呢!” 盛红衣再次抬起垂下的眼眸,只见原本她本以为已是到达终点的六重伞盖还在徐徐旋转,其中,佛灵气氤氲蔓延,很是活跃。 自伞盖最顶端,有一朵灿红莲花扶摇而起! 升到半空,猛然散开,六重伞盖之上,已是无声多了一层。 鲜艳的红色,流光溢彩。 第七重伞盖同其余六重淡金色的伞盖不同,它是艳红色的。 佛之禅意中又透着焚灭一切的威严庄重! “红莲业火!” 盛红衣喃喃出声。 是了,白莲觉醒的本命神通是红莲业火! 七重伞下,白氏的魂灵显现,她笑看着黑莲白莲: “娘的两个傻孩子,娘就要走了,你们可以放心了,今后,娘希望你们永远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生活下去!” 她眷恋的看了两个女儿最后一眼,这是真正的最后一眼! 再睁眼,母女情分已尽,因果已断,形同陌路。 自此,她再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她缓缓而上飘飞而去,就要去轮回之所了,她好期待。 只不过,她想起了站在下面的两个……人? 她心里就是觉得这两人面善的紧,而且魂灵竟然散发着耀眼的光! 这是非常强大的魂灵才会如此吧? 她大惊,不过要走了,她来不及再琢磨了,她再次朝两人笑了笑,彻底消失在了这个破败的小屋,消失在了异人域。 424 改变? 七重宝伞下,再没了白氏的丝毫痕迹。 那七重宝伞似也知道自己完成了使命! 宝伞散开,化为点点灵光,忽而照拂在了盛红衣和白莲的上空,灵光撒下,它们敏捷的钻入到了盛红衣和白莲的每一个毛孔之中。 盛红衣一愣,只觉得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来,欢迎灵光入内,进入毛孔之中,更是势如破竹的在盛红衣的体内流窜起来。 原本已是干涸枯竭的灵脉之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丰沛起来。 只是,这一回,和之前已是不同。 盛红衣再次抬起左手,掌心黑莲重现。 此时的黑莲,比之之前华光满满的模样显得更加的璀璨。 黑色的底色上,其中有点点彩色和黑色交杂的如星子般的灵光在不间断的流淌游曳。 最特别的是将露未露的花心之处,有一点金光点缀其上。 盛红衣微微凑近细看,但见金光上佛灵旺盛。 而且,光晕之中,朦胧间似已是有一点凝实之处。 看起来像莲子的形状。 这是……佛莲子么? 回归了?! 盛红衣诧异无比,怎么会这般? 身边,传来一声轻笑,是白莲。 白莲捏了捏盛红衣的手,却很高兴: “咱们姐妹心意相通,原先我还在为你似没有什么佛灵天赋而担忧,如今证明,你也是有佛缘的。你能让佛伞现出,其实便足以说明一切了!” 她们姐妹自小心意相通,于修炼上无论天赋还是进度都并驾齐驱。 突然,在血脉觉醒之时,如同走向了两个岔路,互不了解,白莲觉得很不习惯。 白莲右手的白色莲花也是显现,不同于黑莲,白莲花心之处,是一簇红色,那是红莲业火。 “母亲终究是放不下我们!” 七重宝伞剩余的佛力,全都回落在了白莲和黑莲身上。 而这些佛力加身,让黑白莲的灵力更进了一层。 缘何如此,白莲心中有数。 佛伞本就是佛门宝伞,只要能够凝成,便自发生出神力。 她们送出去的是自己的本命灵力,可是收获的却是神力,肉体凡胎,被神力涤荡了一番,自是不同了。 白莲具体不知黑莲如今是什么感受,但见她的黑莲之中佛莲子已有萌芽之势,便知道她受益匪浅。 而她自身,更是对佛法有了更深层次的体悟,若不是时间和环境都不允许,她是想闭个关好生精进一番的。 更为惊喜的是她那觉醒的神通,红莲业火,已是与她的元神完美融合。 要知道,觉醒神通有好坏之分,而刚觉醒之时都很微弱。 此后,需得不停的温养它们,才能促使它们变的强大。 而当神通变成了真正的本命神通,便代表它们融入到了元神之中。 以后,便能同元神共生长。 元神强,它们也会愈发强大,反之亦然。 之所以,七重宝伞的神力能够反哺回她们身上,又是因为白氏。 母亲虽然不认识她们了,可骨子里的善良亦或者那点便是不再认识却仍然残留的眷恋还是让她本能的将那些神力留下了。 其实这宝伞是为她而凝,只要她稍稍动念,这七重宝伞的神力便不会留下,更不会留下这么多,而是会被母亲的魂魄吸收殆尽。 如若那般,母亲的魂魄会更加的强大,或许都不用再入轮回。 魂魄强大,又自带佛光照拂,十有八九会走上鬼修之路,还不必受那许多底层鬼修往上攀爬之时受的苦楚,甚至会一帆风顺,自此与天地同寿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她没有这么做,留下了这大半的神力,便走了。 白莲一声叹息,将对白氏的执念强行放下了。 因果已断,莫要怀念,怀念便是滋生新的业障和因果。 白氏这辈子太苦了,没有过一天的好日子,有佛伞护佑,便是不当鬼修,重入轮回,她全新的人生合该什么都是新的! “母亲?” 盛红衣略一思索,她同白莲心意相通,只需白莲点拨只言片语,她便不问自明了。 原是这样吗? 神力加身,所以让她的身体被“改造”,也具备了佛之天赋?! 盛红衣有些沉吟,她倒不是怀疑这件事,说起来,此乃天大机缘。 比之白莲对白氏的感情,盛红衣到底隔着一世。 便是她隐约能感觉到,此次来到异人域,真正的黑莲并未完全离开,而是同她盛红衣重合了,所以她才会有黑莲的情感。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她应该是神魂来了,落在了黑莲的身体之中,可能是盛红衣的神魂同黑莲的神魂两世重叠在了一处。 因为此,她对白氏,虽然依旧逃不脱悲伤难受,却不脱理智。 “娘生性温顺,不喜争斗,一直想要一个圆满的家庭,母慈子孝,父敬母爱,其乐融融。” “转世重新做人,她一定能得偿所愿。” 真的去做一个鬼修,白氏大约也不会乐意。 盛红衣脑海中闪过白婉真的脸,若当真白婉真是白氏的现世。 倒也是过得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算是如愿了吧。 白莲笑着,未说话,大约是觉得黑莲说的很对。 姐妹二人就那么站着,一时间也没有动弹,似乎都心绪起伏的有些厉害。 白莲这会子是思念之情难抑,便是知道自己不应该再去想母亲了,可自此她就是个没娘之人了,以后再也见不到母亲的音容笑貌,丧母之痛如何能轻易愈合。 盛红衣则是有些浮想联翩,她一直没有忘记黑莲白莲的前世。 那时候,白氏是如何死的? 她们又是被如何发现的? 在曾经的梦中没有具体的说明过。 但,她隐约又笃定的觉得,异人域的一切正在改变。 目前她能看出的是两个明显的破绽点。 其一,曾经的黑白莲可以说死的太惨烈了,为何会走到那种地步,自是被逼到了绝境。 可是,以黑白莲如今的处境看,分明还没有到绝境吧? 明明白氏留给她们逃跑路径图了。 今日见到了白莲,觉得她性子和静客差不多,温和坚定但机敏理智。 黑莲么,可能冲动些,但盛红衣自己就是黑莲,想把她逼入绝境?哼哼,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前世,黑白莲为何没在白氏去世之后逃跑? 难道是被发现了? 盛红衣还记得,梦里黑莲驮着白莲跑过之处,分明与白氏留给她们的逃跑路径南辕北辙,看起来更像是杂乱无章的仓皇。 若是这个破绽点还不够,还有一个,便足够让盛红衣怀疑起目前的这一切和梦里发生过的一切已经不同了。 她看了一眼已是回来的天地铢。 就是天地铢。 黑莲至死都没有拿出天地铢。 这可是她与生俱来的武器啊,被逼到死路一条,宁可神魂俱灭,都没拿出来? 这代表根本拿不出来吧? 那一世的黑莲怕是并不知道天地铢这个东西。 但话又说回来,为什么异人域发生的事情在改变呢? 她刚来,明明还没做什么呢。 所以,目前看来,这局最大的变数就是在天地铢上。 盛红衣的目光落在了白氏身上。 虽然人已经不在了,可她在床上显得安详的很。 天地铢是白氏拿回来的,所以,变数其实是在白氏身上。 所以,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不过,饶是盛红衣心中几乎笃定这一点,却又疑惑于白氏如何知道的?都知道什么?又知道多少? 然,白氏已逝,这件事的真相也被永远深埋,无人解开。 “小妹,咱们将娘安置了吧。” 白莲提议道。 盛红衣却问: “安置在何处?我建议就不留在这里了,娘也不会愿意去白猞族中。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白氏对这地界简直讨厌透了。 在黑莲看来,真是哪里都不适合。 白莲果然也是这么认为的: “咱们将娘火化了吧,然后你我各自留着一些。” “娘这辈子最放不下的就是我们,最后时刻,心心念念的还是我们,那我们就带着她吧!” 盛红衣觉得这种解决法甚好: “甚好!” 于妖族而言,将尸体火化什么的,倒也没什么避忌。 尤其,这异人域是连同族都能生啖的可怕地界。 火化,永远的留在她的女儿身边,俨然已是最好的结局。 白莲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个大布囊: “趁着夜色,咱们现在就走吧!” 便是烧,也不在这里烧。 盛红衣听懂白莲的意思了,这就是不通知族里了。 不过: “族里会不会闹事。” 看白莲的意思,现在并不打算彻底离开异人域。 的确,这会子并不是什么好时机。 白氏刚走,便是她们能抢个时间差将她顺利火化,那族里势必也会发现这件事的。 旁支的命再贱,死个人什么的,那肯定不可能不知道。 除非她们能一气呵成,先将白氏火化,然后一走了之,彻底离开异人域。 但,无论盛红衣和白莲都知道不可能。 白氏给的那些逃跑路径,还需仔细勘察一番。 还有龏涟和无相。 黑莲是不可能不同龏涟说一声就走的。 至于无相,盛红衣看了白莲一眼,自她来到这里,也就这会子她才看到白莲,之前白莲一直在陪着无相。 如此来看,此时的无相已同白莲建立了深厚的情意,以白莲之性,自不可能一声不吭的抛下他就走。 说到情意,盛红衣其实并不喜欢将情意硬要区分出类别。 那太单一还很武断片面。 龏涟与黑莲,是知己更比亲人更像亲人。 而白莲和无相,黑莲没见过他们的相处,但按照龏涟所说,无相为白莲而来,而白莲也乐意同他在一起。 这一切来说,究竟是爱情、亲情还是友情? 这根本不重要。 万千生灵在这世界上,终究不会是孤独一个,孑然一身。 便是佛祖,再未成佛之前,都有情缘因果。 白莲莫名的回看了黑莲一眼,只觉得她那一眼有点异样。 她本来想问点什么,不过黑莲除了那一眼,便转开了眼,去整理白氏的仪容了,所以那点子异样的感觉她便忽略了去。 “族里闹腾?管他们作何,从来他们也没有管过我们。” 白莲的表情此时变的很冷漠。 “小妹,先暂且忍耐着,等我们把一切安排好,咱们的好日子就来了。” 转过脸,看向盛红衣的时候,她的脸上又恢复了温情。 盛红衣点头应是,摸清了白莲的态度。 对双头莲族,白莲同黑莲的态度一致,一切都在忍耐,等待逃出生天的那一天。 话毕,盛红衣一把扛起白氏: “那咱们走吧!” 说罢,撤了隔音符,收回了神识,率先往外走去。 刚刚她们弄出那些动静,族中并没有什么异样。 白莲跟在后面,面含宠溺的摇了摇头,今日的黑莲,让她觉得有些异样。 总觉得她比之前更加的勇敢了,甚至眉眼交错之时,她面部含霜的表情让她有一丝突兀的陌生。 这会子,她想自己是伤心过度产生错觉了。 这分明就是她小妹啊,那个在家会体贴她和娘,啥脏活累活都抢着干的小妹。 便是扛着娘,她也是怕她累着呢。 在她眼中,她这个当姐姐的,最是柔弱了。 姐妹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夜色之中。 还在夜间,人烟稀少,盛红衣有意避开来人,倒是顺利。 只是,快到门口了,盛红衣眼中闪过不悦: “遇到个拦路的,姐?你解决?” 黑莲说话之时,白莲也发现来人了。 是她那个有着血缘关系的叔叔,莲六。 白莲一马当先,盛红衣带着白氏先一步隐没。 莲六也看到了白莲,远远便训斥出声: “这么晚了到处乱跑什么?” “族里对你们宽泛,你们就这么不守规矩?” 白莲没怒,对于这种端着个长辈的架子就对她们姐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她早不看在眼里了。 不过是个只会在弱者身上找存在感的失败者而已。 可惜的是,她们也不是曾经弱小的自己了。 “六叔,你身上这味道……我前几日看到你好像和一个黑衣人在一起,我好像在哪里见过那人,我想想……哦……是……” 还未说完,莲六已是急急的打断,他目光游移,不耐烦的一挥手: “好了好了,什么黑衣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困了,你没事早点回屋睡觉去吧。” 说罢,便落荒而去,好像身后有鬼追一般。 425 半朵黑莲 白莲目送着莲六离开,冷冷一哂,他同那个半魔人日日混迹在一起的事当她不知道么? 盛红衣直到莲六不见踪影才自暗处出来。 姐妹两人带着白氏在暗夜之中穿梭。 两人一边赶路,白莲一边同盛红衣说话: “莲六那人,现在不宜杀他,恐打草惊蛇。” “不过咱们也不用怕他,捏着他和半魔家族走得近这个把柄,他怕是无暇顾及我们,族里要是知道这些事,一定不会让他有好果子吃的。” 白莲提起半魔人,便触发了黑莲的记忆。 双头莲族自诩自己血脉不同,在妖族都是独一份的存在,更逞论跟半魔人有瓜葛? 不过,没瓜葛不代表双头莲族不忌惮和讨厌半魔一族。 半魔人数虽然不算多,可实力不弱,若不是因为它们生性好斗,内部纷争也很多,一旦团结,实力当真是不容小觑,头疼的就是半妖们了。 莲六同半魔人沾上关系,一旦被主支知道,那就是把自己往死路上作。 盛红衣想到莲六的嘴脸,不知为何,心中陡然腾出一股子戾气。 这股戾气自滋生而出,便野蛮生长。 盛红衣下意识的舔了舔嘴角,怎么回事,她有点口渴,似乎在渴望鲜血的味道! 蓦然,心口处涌出一缕佛气,佛气如网,覆盖上去,那股子戾气便被压了下去! 到此,盛红衣耳边突然传来白莲焦急的呼叫声: “……小妹,黑莲,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盛红衣被唤醒,她双眸木讷的转了转,才发现自己瘫坐在地上,而白氏的尸体已经被平稳的放在了另一边。 待回神,盛红衣惊诧的感觉到自己的记忆少了一块,似被抽离了。 就是刚刚,自双头莲族地出来,她最后的记忆就是白莲同她说莲六与半魔人勾结,此后勾起了黑莲关于半魔人的记忆…… 再然后,她如今回想起来,脑海之中只剩下绵延不绝的黑雾。 她一抬眼,就看到白莲担忧又困惑惊讶的表情。 “……我怎么了?” 怎么回事? 担忧可以理解,但白莲的困惑和惊讶是缘何如此? “小妹,你……你什么都不知道?” 盛红衣莫名摇了摇头: “究竟怎么了?咱们姐妹,有什么不可说的?” 白莲没说话,她沉默的摸出一个手镜,对着盛红衣的脸。 盛红衣看向镜子。 哪怕是夜晚,对于她们来说,镜子中的一切都是清晰的。 此时的镜子之中,映着她的脸。 却让她大吃一惊。 镜中,脸依然是她的,但既不是盛红衣的张扬明媚,也不是黑莲外表给人的楚楚之态。 她的嘴巴艳红如火,眼神妖冶,流转之间,似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魅惑,而脸色,雪白如雪…… 红唇雪肤,在这黑夜之中,已是如罗刹鬼似的。 岂料这还不够,她的眉心处,赫然有一朵怒放的黑莲! 其实是半朵,它是微微歪在左侧的,同她的元神一模一样。 “吓!” 这是第一次,盛红衣吓得直接跳了起来,把镜子扔了出去! “我我我……怎么变成这个鬼样子了!” 她看向白莲,似期待白莲给她一个答案! 盛红衣一手用力搓着额心,想要将这个黑莲印记给抹掉。 一手开始抹着自己的嘴唇,这颜色太艳丽了,便是她自己,刚刚盯着自己的嘴唇看了一会儿,就产生一种目眩之感。 从头到尾,盛红衣都觉得莫名其妙。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问题。 人不可能会突然失忆。 必然,是有什么东西触发了她。 可是,究竟是什么呢? 她刚刚那模样,让她想起那一年,她去魔城,把自己打扮成了魔女的模样。 而她之前正好脑子里在捋异人域半魔人的事儿…… 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就刚出门不久,你突然停下了脚步,我感觉不对,回头看你,就见你双目赤红,眉心中间就显出了黑莲的印记。” “你的脸就变成你刚刚看到的样子。” “你的眼神越来越凶,不知在想什么,我先是拼命叫你,你完全没有反应,于是我拉了你一下,结果还未碰到你,你就很大力的一掌对我击来……” 说到这儿,白莲还心有余悸。 “你的力气很大,我只能险险避开。” “好在你出第三掌之时,自己忽然瘫坐在地。” 白莲对此实在觉得匪夷所思,毕竟她姐妹二人一直旗鼓相当。 莫说黑莲为啥会对她出手了,白莲不会同自己的妹妹计较。 可,黑莲那出手的狠辣劲儿,却让白莲介意不已。 她主要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而是妹妹是不是被什么迷了心智? “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白莲拉着盛红衣的手腕,一探再探。 盛红衣任由她施为,她也想知道为什么。 尤其,被白莲这么一说,她目光落到周围。 果然,这里显得狼藉凌乱,尤其是不远处的那突出的石头上,有施法残留的痕迹。 盛红衣走到那一处,白莲见她如此,也跟着她: “这是你第二掌的掌印。” 她肯定不会对黑莲还手,只是躲避,所以这一掌落在了那枯石上。 盛红衣凑过去,肉眼细细分辨,石头上还残留着黑莲的气息。 她皱了下眉,突然伸出手,对着那枯石轻轻一推,枯石完全没有抵抗的,立刻破碎成了一堆粉末。 可以想见,这一掌一点都不留情面,若是白莲被击中,势必受伤。 “这气息之中,我感觉好像有魔气。” 盛红衣轻轻道,似乎是因为思考,无意识的呓语。 妖气幻化出魔气,对着至亲蓦然出手,且理智全消? 这些事来的太过突然了,便是盛红衣,除了懵,千头万绪,却一团乱麻交杂在一处,剪不断,理还乱。 白莲一时沉默,皱着眉,她自然是担心的,可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半晌,她似又看到了什么令她吃惊的东西,她指了指盛红衣的脸: “小妹,你额头上的印记消失了。” 说着,又把手镜递过来。 盛红衣顺着视线望过去,果然,眉宇间的痕迹已经消失了。 用手摸了摸,那里平滑如初,好像从未出现过任何东西。 不仅如此,她那雪肤红唇也暗淡了些。 至少,盯着它们瞧,再没有目眩之感。 “姐,双头莲族难道有魔族血脉么?” 她最后想到的是半魔人,她能想到了只有这个。 对了,还有莲六。 莲六经过她的时候,她闻到了他身上一股异样的气息。 那气息消散很快,不过是莲六走动时带过的,只是一两息,随着他走远,气息就淡去了。 “姐,你说你闻到莲六身上有什么味道?” 她记得白莲同莲六的对话。 既然问题出在那一时间段,那就巨细靡遗的复盘一遍好了。 白莲点点头,当时她并不是胡说的,虽然她早就知道莲六同半魔人暗中联系。 “莲六身上有魔气,他今天应该同那半魔人在一起的时间比较长,居然沾染了魔气而不自知。” “怎么?是那魔气有异?” “至于你说的半魔人的血脉,不会吧。” 毕竟双头莲族那么讨厌半魔人。 盛红衣没有立刻说话,她想起了她回莲族的时候,曾经碰到过莲六一次,当时他正好要出门。 那时候,她没有任何异样。 “应该就是这魔气的缘故了。” 盛红衣将自己的感觉同白莲说了一遍。 末了,她道: “这半魔一族具体什么情况,姐姐知道吗?” 白莲摇了摇头,眉心紧蹙,目光凝重: “并不太知道,你知道的,双头莲族跟半魔人关系忒差。” 说着话,她还安抚的轻拍了拍盛红衣: “小妹放心,姐姐帮你一起打听,会没事的。” 盛红衣哭笑不得的看了一眼白莲的动作。 真真是,做什么都把她当小孩子呢。 实际上两人一般大。 她重新扛起白氏的尸体: “那咱们先走吧。”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要一件一件的做呗。 此后,倒是一切顺利。 在异人域一处风景稍稍好一些的地方,实则也是相对而言,山清水秀谈不上,但至少有些零星的草木,她们将白氏焚烧殆尽。 盛红衣一点南明离火落下,似有一只小小的火凤凰自火中清啼而出。 只是须臾,火灭,白氏的尸体也没了。 白莲摸出两个精致的玉盒,珍而重之的将白氏的骨灰收敛。 盛红衣隔空在空中连画数下,五色灵光交错纵横,绘成两点繁复的符文,分别落在了玉盒上。 “护灵符,若被人动了玉盒,它们会回护,能抵金……五六阶修为之人全力一击。” 她本来想说金丹修士的,可看到白莲好奇的脸方想起,这里是异人域,什么金丹?谁听得懂这个? 白莲也不问黑莲怎么懂这些的,自从血脉觉醒,两人已是走上不同的修炼之路。 白莲虽不习惯,但事已至此,她也不会窥视妹妹的功法神通。 反正,她们永远是姐妹,何必拘泥于这些不同? 她爱惜的摸了摸玉盒,将它放好,又将另一个交到盛红衣手上。 “自此,咱们无论去哪里,都带着母亲了。她一定很高兴。” 盛红衣微微笑: “可不是嘛。” 两人并肩站在一起,享受着片刻的安静。 这么一折腾,夜色已经褪去。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而她们知道,属于她们的战斗还在继续,但无论前路多难,她们都是站在一处的。 …… “半魔人?你怎么跟半魔人扯上关系了?” 龏涟吃惊的站在盛红衣身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盛红衣用眼睛“杀”他: “我就是扯上关系了,怎么着吧!” 烦死了,她都烦心透了,他还在那儿一副看稀奇的模样。 她能给他好脸色? 今晨彻底将白氏送走了,她同白莲都没有去族里的意思。 白氏一死,两人虽然伤心,但不得不说,族里对她们钳制的那一根绳子也斩断了。 那双头莲族再无姐妹在意的亲人,所以她们怎么可能再回去? 独留下的那破屋里什么都没有。 谁爱住谁住去呗。 谁稀罕呢? 至于双头莲族闹腾起来了。 就闹吧,最终都是要走向对立面的,现在就先试探一二也不错。 她正暗搓搓的想着杀掉主族那个一直想把她们姐妹吃掉的人呢。 若是能多和主支接触接触,倒也不是坏事。 倘若他们实力不继,不过是仗着身份就想害人,那别怪她不客气…… 顿时,她忽然心绪又起伏起来。 这种起伏,无声无息,如平静的水面之下,忽然波涛四起,刹那便翻涌出惊天巨浪,顷刻间,就能倾覆一切。 她皱了皱眉,这种感觉来的突兀,但让她警惕。 几乎是刚一开始,她就直觉危险。 本能的,她几乎同时有了动作,心中立刻默念清心诀,过了好一会儿,盛红衣只觉得自己废了很大的劲儿,那翻腾的感觉才算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而此时,她已经满头大汗。 再次平静下来,龏涟此时戏谑的表情全消,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凝重: “你怎么了!” “你额头上,怎么现了元神印记?” 盛红衣:“……” 她凝了一个水镜,揽镜自照,心中已是有了准备。 她沉默的看完,果然,半朵黑莲再现。 而肤色越发胜雪,唇色魅惑…… 这是变身了吗? 盛红衣内心的小人已经在疯狂咆哮了。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已经一片平静。 她摊了摊手: “事情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昨天我偶然感觉到了半魔人的气息,就这样了。” 龏涟严肃的盯着她瞧,盛红衣也没有不自在。 虽然她目前那张脸,实在是让她自己都不适,太扎眼了。 可,龏涟又不是旁人,而且他的目光之中,除了探究就是担心,没有任何其他的成分。 真要有什么,盛红衣早一拳头砸出去了,哪儿能这么平静。 看了很久,他终于有了结论: “你这情况,很棘手啊。” 盛红衣拳头痒了,早知道他说这等废话,她刚刚应该直接上拳头。 不棘手,她来找他干什么? “半魔人的事我也不是很了解,不过,你既然怀疑,何不……试试?” 426 多了毛病 试试? 试试就试试。 月黑风高,一半魔人在路上走着走着,忽然觉得毛骨悚然。 它甩甩头,冷不防转身,然而,后面什么都没有啊。 它困惑的又甩甩头,莫不是自己今晚酒喝多了,所以产生错觉了。 它今天刚打劫了几个弱鸡,可惜,那几个看起来穿的不错,却都是穷鬼,气的它把它们都杀了,而且还故意虐待了一番。 便是这样,它也没完全消气。 喝了酒,找了点乐子,才算好一些。 随后,它想了想,自己好歹也有三阶了,岂是随便什么人敢打劫它的? 异人域可是个强者为王的世界,如它这等修为,也不算特别弱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 再说了,那些个厉害的,也看不上它这点子家底。 它浑浑噩噩的继续往前走,还不无得意的回味着喝酒时候的乐子,忽的,眼前一片漆黑。 它连忙反击挣扎,就觉得后颈传来一阵疼痛…… 待它再次醒来,它发现自己在一处山洞里。 面前站着一男一女。 不过两人脸上都带了半副面巾,穿着黑衣,以至于它完全不知道这两人是什么来历。 它挣扎了一番,发现徒劳无功,身上那绳子反而越来越紧。 它惊恐不已的低头看去,只见那绳索看起来普通,但上面似贴了一张黄色的……纸?纸上鲜红色的像是咒术! 那咒术会动。 它越动,咒术也跟着动,那绳子就跟活了似的,不停的发力。 此时,站在右边的男子说话了: “耶?小妹?这真的不是巫术?这么厉害的么?” 眼前有半魔人在呢,龏涟自然不能直呼黑莲二字。 并且,他还趁机要求黑莲要叫他阿涟。 借此,两人也算稍稍隐藏了一下身份。 盛红衣哼了一声: “什么巫术?这是符术!” “缚灵符。” 龏涟好歹是觉醒了符阵术这样的本命神通的,居然这么没有见识? “没听过,不过,你拿着这纸,是巫师喜欢用的,还有这朱砂。” 龏涟冷静的点出这些共同点。 这些,都是黑莲让他找来的,他还奇怪呢,不过黑莲的事儿,他历来不会拒绝的。 饶是因为巫师们被十五家族赶到了蛮荒之漠,这些东西如今在市面上几乎看不到了,他还是想办法给她弄到了。 盛红衣心中泛起一阵涟漪。 巫师她听说过。 原先异人域巫师地位是最高的,也是由他们来决定如双头莲族这些家族的每一代的“主支”的。 然而,风水轮流转,半妖们崛起,主支一脉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 一则靠吞噬旁支壮大自身,另则,将巫师们逐出了异人域最好的地界。 “哦?巫术?阿……阿涟,有没有什么办法弄一本巫术给我看一看?”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盛红衣想亲眼看看。 龏涟想捂住黑莲的嘴! 这死丫头是什么话都敢说。 没见那半魔人听了这话,倏然抬头,连挣扎都忘了挣扎了。 她不知道她说的话多么骇人听闻吧? 还想看巫术? 她难道不知道光是提起巫师,就可能被有心人认定他们同巫有染?被打成同伙。 “你疯了,看什么看。” 龏涟斥了一句,扭头盯着那半魔人,阴恻恻的: “说你呢,喜欢看是吧,等一下就把你的眼睛先挖掉。” 半魔人骇的要死,浑身已经哆嗦的立不住了,胯下有水流出,浸湿了它的衣服。 “好好……好汉饶命啊,小的,小的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 “好汉们要什么,小的愿意双手奉上,只求好汉们饶小的一条性命。” 盛红衣嫌恶的瞪了龏涟一眼,意思明晃晃的: 找的是个什么玩意儿,连尿都控制不住的家伙。 盛红衣所在的荒原大陆,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敌手,到底都是有修为的,早就过了洗筋伐髓这一关,哪儿有这些污秽之物。 不过,想到那些在魔城的日子,被蓝塘带着喝的那可怕的酒。 盛红衣揉了揉眉心,罢了,忍吧,谁让魔族恶心的玩意儿确实挺多的。 龏涟实际上也挺受不了的,他本体九尾狐,爱美又爱洁,这腌臜玩意儿…… 于是他对着盛红衣也使了个眼色,催促道: “你倒是快点啊,弄完了把这家伙赶紧处理了。” 他的意思很明白,让黑莲快干活,试验过后,这临时抓来的半魔人自然该上哪儿去上哪儿去。 他龏涟也不是什么杀人狂魔,杀人不至于。 真要杀这家伙,他们都不会遮住自己脸了。 却是这话把半魔人吓的半死,直接两眼一翻,甚至口吐白沫。 龏涟:“……”真是烂泥糊不上墙的玩意儿。 他这会子已经不敢看黑莲的脸色了。 他快步上前,一巴掌抽在半魔人脸上: “我给你解绑,你对着我小妹打过去听到了吗?” “老实点,若是想逃跑,哼哼。” 没等半魔人说什么,龏涟一把扯了那绳索,还推了半魔人一把。 半魔人简直是莫名其妙。 本来,它以为自己要死了,结果这人来给它松绑了。 而且,还提出这么奇怪的要求。 它看向盛红衣,能看出是个女子,她就那么随意的站在一边,似乎毫无威胁。 可……它就是不敢啊。 它膝盖一软,就想跪地求饶,却是直接被那女子给喝住了: “快点,再磨磨唧唧弄死你!” 半魔人:“……”头一次见有人威胁他打自己的。 龏涟:“……”气势不错。 半魔人无法,手中凝出一点魔力,往盛红衣直面击去! 它自然不敢动用全力,也尽量避开了要害处。 盛红衣看着那魔气,暂且没动。 魔气冲将而来,盛红衣在这些魔气之中感觉到了一丝血腥气。 这血气,在一瞬间就勾动了什么。 她一把捂住心口,可没用,心中的杀戮之气已被激发而起。 她舔着自己的唇,无意识的掌心一翻,朝着那黑气击去! 半魔人的那团魔气轻易溃散,而盛红衣那一掌却是直面它而去! 龏涟骇然,一把拉过半魔人,避开这一掌,下一瞬,他已是绕到盛红衣背后,一张符箓贴在她身上,无火自燃! 符箓刚燃,化尽,龏涟就发现黑莲身上一层淡金光芒一闪而没。 再然后,黑莲就跌坐在地。 那……好像是佛光。 龏涟离的近,看的很清楚。 而且,最近他的生活之中,含“佛”量真的太高了。 不仅是白莲得了个红莲业火,那无相不是来了么? 他是很讨厌无相的,可白莲喜欢啊。 只要白莲喜欢,黑莲就不会把无相如何,连带的,白莲有时候不方便的事情会拜托到他这里,他都见了无相好几面了。 盛红衣再次清醒,她顺势扫了一眼周围,呃,那半魔人还活着,只是被吓的不清。 便是无绳索加身,此时也瘫软在地,双目呆滞,像是遭受了极大的恐惧。 龏涟若有所思的站在一边。 盛红衣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站起身,一边朝着龏涟道谢: “阿涟,多亏你用清心符及时遏制了我。” 一边,她自己拿出手镜,看了看自己的脸。 嗯,眉心黑莲显现,双目之中的赤红还未褪去。 龏涟瞥了那半魔人一眼,朝它一点,那半魔人头一歪,彻底躺了下去。 胸口还略有起伏,说明它只是昏厥,而不是死了。 盛红衣看向龏涟,此番举动,代表他有话说? “怎么?” 龏涟摸着下巴,有些困惑: “你最近又觉醒新的神通了?” 不见得吧,满打满算,他们就分开了一日多。 盛红衣挑眉: “不是清心符促使我清醒的?” 她就觉得,好像这一回,她的清心符遏制她的情况很快,几乎在她失去记忆的几息内,她就清醒了。 上一回,明明她的情况比这一回轻微许多,也没有失去记忆,她却默念清心诀很久。 “刚刚,你身上忽然泛起一层佛光。” 龏涟便将刚刚的情况同盛红衣细说了一遍。 佛光? 莫不是昨夜,她失去记忆后又快速醒来,也是佛力的缘故。 因为七重宝伞的机缘,她现在身带佛力。 所以,她丧失理智后,其实是佛力救了她? 佛魔相克,确实如此。 半魔人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又被捆住了。 它迷迷糊糊的抬头,正好对上盛红衣的视线。 而这一次,它心中兴不起任何逃跑的想法,只有绝对的臣服和害怕。 “您……您有什么吩咐小的,小的莫敢不从,愿为您效犬马之劳。” 它的背弯的很低,头也死死垂着,顺服到了极致。 “说清楚你为何如此?” 盛红衣皱眉。 “……您刚刚的魔力甚为精纯,一看就魔力极高,小的不过野路子出生,能效忠在您麾下,是小的天大的福气。” 半魔人谄媚的抬头笑了一下,又赶忙低下头去。 在下一刻,它又失去了意识。 等到它再次醒来,它正躺在路上。 它坐起身,打了个酒嗝,记忆之中好像有一些东西来来去去,可它努力想了想,那记忆好像很模糊。 它站起身,究竟是做梦呢?还是做梦呢? 一定是做梦吧? 它梦见一个特别厉害的魔,就要拜在她的门下呢。 现实之中,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再说了,它自小无人管,就在异人域各处混迹,为求活命,它认过很多干爹和老大。 如此,它算是见过识广,这异人域之中,有那等精纯魔气的,它就完全没见过。 所以,一定是梦,异人域哪儿有这等厉害人物。 而且,额头上冒出一朵……花儿吗? 哪有这样奇怪的事? 哎,它果然是喝多了。 它站起身,摇摇摆摆的继续往前走去。 却说,盛红衣这里,这会子可不平静。 龏涟把那半魔人丢了出去,这会子刚回来,一回来,就见她坐在那儿面无表情。 “放心,那家伙啥也不知道,我给它喂了洗魂水,它本就喝了酒,现在以为自己做梦呢。” 洗魂水是一种异人域的毒水,听起来也就名字吓人点儿,实际上很常见,就是一种能促使短期记忆模糊的毒水。 不过,说是记忆模糊,具体能模糊到何种地步,就不一定了。 于是,龏涟在半魔人醒来后,确认它的情况后才走的。 盛红衣本来想用搜魂来着,但这异域之中,她自己的情况和这些半魔人的情况她都不了解。 搜魂之术又是极容易造成反噬的,为谨慎起见,她还是没动弹。 那年,盛红衣被莲池所救,在异人域,她又得了佛伞的机缘,如此,她倒是更加看重些因果。 旁的无所谓,杀戮这些,盛红衣便更加约束些了。 龏涟随意的同盛红衣相对而坐: “你可有眉目?” 盛红衣对龏涟没什么隐瞒的: “我也不知自己为何跟魔气沾边了,这魔气之中那些不好的气息会引动我骨子里的嗜血……” 可是她为何嗜血,她都不知道。 以前她没觉得自己有这毛病。 “不仅是魔气,但凡一件事引起我的不悦,心绪就会受到影响,起伏不定,那种想要杀戮的嗜血感觉就会跑出来。” 盛红衣趁着刚刚独处之时,已经把前后的事情过了一遍,也精准找到了自己的不对劲之处。 盛红衣没这毛病,那就是黑莲的毛病了。 那么,问题来了,黑莲怎么多了这个毛病了。 前世黑莲有没有? 没有佛气遏制,她发疯的时候会怎么样? 前世,她血脉觉醒的事又是如何被发现的? 后来,引起十三个家族追杀她,真的只是因为血脉觉醒吗? 会不会还有其他原因。 盛红衣烦躁的挠头,她看了看龏涟,冷不丁问道: “龏涟,如若有机会彻底离开这里,你愿意与我还有白莲一起离开吗?” 龏涟是未来的异人王,盛红衣不知随意改变他的命运会对荒原大陆造成什么影响。 她兴许有过一瞬间的犹豫,可后来,她便不犹豫了。 顺从本心是她的道。 在盛红衣和黑莲的眼中,龏涟从来不是异人王,他只是她最好的朋友。 危难之时,带着朋友一起逃跑,是她盛红衣会做的事情,她相信黑莲也会。 427 叩心 黑莲多了嗜血的毛病是一回事。 对盛红衣来说,带着亲友离开异人域,是她一直想要做的。 若是能顺利离开,嗜血便嗜血吧。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她心中已是权衡了利弊,她有佛法傍身,不见得就因为这毛病就万劫不复。 至于异人域糟心的那些烂摊子,谁爱收拾谁收拾,她若是能逃出去,还管这些? 龏涟愣了愣,他定定的看着盛红衣: “你找到逃跑的办法了?” 以黑莲的性格,有时候说话看似鲁莽冲动了些,但自有其细腻谨慎之处。 不是有了五成以上的把握,她不会如此说。 至少,不可能是这么肯定的语气。 盛红衣轻轻“嗯”了一声。 “娘已经不在了,我除了你和白莲,没有其他牵挂,若要走,我想我们能一起。” “只是,有一件事儿,我需得同你说清楚,我前几日不是做了梦么?梦中,你以后有很大的成就,大约能够统御这片地界吧。” “说不得,你以后就会被载入史册,成为被万世千秋记得的异人王。” “兴许,若是同我一道离开,这些就会化为泡影。” 龏涟本来没什么表情,这会子听盛红衣说起这一茬儿,突然玩味的笑了。 他本就长相妖美,宜男宜女,这会子笑起来,说是照亮了整个洞穴也不为过。 盛红衣狠狠欣赏了一回。 便是此时此刻,她心中都冒出不合时宜的想法,若不是自己确实可能没什么情根,不解风情。 另外,她和龏涟实在太熟了,下不去手。 否则,来一场风花雪月倒也未尝不可。 真是,可惜了。 她身边亲近之人之中,也算得上环肥燕瘦,各有千秋了,然,……罢了,她是个没有福分的人。 “异人王?是你给我起的这么可笑的名字?你觉得我会在乎这个?” “若是我统御了异人域,头一件事我就是要灭了这个地方。” 盛红衣如临一阵惊雷劈下,震撼不已。 还真是。 这世上后来哪儿还有异人域? “你想去哪儿,我自然都跟着。” 龏涟懒懒的下了结语,语气闲淡,根本没将之当成一件生死攸关,甚至改变命运的大事。 盛红衣呆呆的看着龏涟,心绪起伏,久久不息。 她果然多虑了。 论洒脱,她不如龏涟多矣。 自己想那么多,实则,在人家那儿根本不是事儿。 换件事儿来看,黑莲嗜血之事,她其实也没必要多放在心上。 且看事情的走向就是了。 佛家爱说因果,道家讲究命运。 她能回到异人域,是命运使然,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便是她戒备、思虑、惆怅、都无济于事。 倒不如彻底放开,去看,去听,去用心感知便是。 一切的烦恼,都是虚妄,庸人自扰之罢了。 她站起身,心绪此时如宽平的湖面,已是见见平静。 她似抖开了自来到这异人域一切加诸于身的枷锁。 “走吧,有几处地界,咱们先去瞧瞧,合适的话,咱们便能说走就走了。” 龏涟随之起身,毫不掩饰眼中的赞赏和庆幸: “你啊你,可算是回来了,就前几日那神神叨叨的模样,让我瘆得慌。” “我还是习惯现在的你。” 盛红衣笑了: “哼,你还挑上了。” “快点儿,别墨迹。” 说罢,她率先往前走去,龏涟依旧懒散又无赖: “来了来了。” 天又亮了,盛红衣此时,却感觉到周遭的灵气在往她的身体之中钻入。 她随意的瞥了瞥,天地之气在她的周围缭绕,先是在她的皮肤表面活跃一番,然后钻进又钻出。 玩闹姿态如小小的精灵。 这是盛红衣来到这里后,第一次这些天地之气如此的亲近她。 顿悟有时候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刚刚,她被龏涟的洒脱触动,点醒了她的迷惘。 她心中有一种感觉,天地之气的这种亲近,许不是针对黑莲,而是对“盛红衣”也有好处。 不过,这些是不能确定的,“盛红衣”如今的皮囊如何,那得盛红衣回去方能知晓。 而,盛红衣已经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 一切交给因果和命运吧。 她躺了足足百年,醒来后,许是因为曾经死过一次,反而失了些胆气,凡事想的多,有些畏手畏脚起来。 殊不知,如此不知不觉的,便失去了盛红衣的初心。 今日,借此良机,再次叩问心门,让盛红衣自迷惘之中再次寻到了方向。 盛红衣的道,从来都是从心所欲的。 违背了本心,变得一板一眼,谨小慎微,她也再不是盛红衣了。 秀水峰,盛红衣刚进入闭关而已,满打满算也就半日。 结果,山头周围忽然出现奇景。 云层突然涌动不止,明明原本是万里无云的晴好天气,不知从哪儿,蔓生出了好多白胖白胖的云朵。 本就在秀水峰的季乘风和季睦第一时间感受到了不对劲。 季乘风原本卧在躺椅上呢,而今一挥袖子,就已经站在了秀水峰巅。 而季睦,在他站定的下一秒,便抱着他的剑出现了。 不止他俩,秀水峰上的人都感觉到了异样。 他们仰头看去,窃窃的开始议论纷纷。 原本在正一峰难得闲暇的掌门这会子也心中有些所感,他抬手止住了大弟子凌跃絮絮叨叨汇报的那些无聊的工作。 他一把站起身,道了句: “走,外面好像有些异动。” 凌跃只觉得莫名其妙,他看着他师父头也不回的身影,不免怀疑,师父是不是又嫌弃他啰嗦,所以故意胡说八道? 毕竟这种事,他师父近几年做的格外多。 哼,身为掌门,自当殚精竭虑,这还是师父教他的。 没想到这几年,他自己反倒是越来越不能如此了。 忙里偷闲的时候越来越多,还无良的把事情全都甩给他干? 美其名曰,锻炼他! 这怎么可以,他现在修为尚低,且很想像师兄弟一样出门历练,才不要如今就被这些琐事杂务给套牢。 “师父,你等等我,我还没说完呢。” 凌跃锲而不舍的追了过去。 今天,他打定主意了,绝不让师父有偷闲的机会,他倒要看看,外面什么热闹吸引他了。 师徒二人到了正一峰顶,这是玄尘门的招牌,最高峰所在。 如此,当真的一览众山小。 凌跃还没看到奇景呢,就看到各个峰头上都站了人了。 咦! 奇了怪了。 今天大家都很闲么? 全跑出来看风景了。 这些个玄尘门元婴往上的人,各有个性,虽然要么挂着长老的名儿,要么都是一峰峰主等显赫身份,可平日想如此齐全的看到他们,简直……痴心妄想。 到此,凌跃感觉到事情可能不简单了。 他顺着他师父的视线看去,一眼就被惊的不轻: “这是要……天生异象吗?咱们宗有人进阶了?” “是……是哪位元婴长老还是化神老祖呀?” 天生异象,代表奇物现世啊。 当然,不仅奇物,也可能是“奇人”,好比天资纵横的修士横空出世亦或者什么隐世大佬修为突破都可能引动异象。 而异象有好有坏,各有所指。 凌跃搓搓手,他一开心就喜欢唠叨: “哎呀哎呀,如今正值多事之秋,这可是大喜事啊!” 他一边瞧着那天象,如今还在形成的过程之中,一边激动的来回踱步。 在松崖的教导和“洗脑”之下,凌跃早就在不知不觉之中,心系宗门,哪怕他嘴硬不承认这一点。 可以说,宗门的一切已经成了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他思考任何事情之时,也早就习惯性的以宗门利益为先。 松崖无语的看了凌跃一眼,他正提着心呢: “安静点儿,胡说什么呢,你看看,那天生异象在何处?” 其实呢,也不怪凌跃如此,玄尘门上天生异象,能想到的只能是宗门有厉害的人进阶了。 说起最厉害的,也就那些个元婴和化神老祖的,至于那些更高级别的,好比季秀水这样的,早就离开宗门。 如凌跃还是没有资格知道他们在何处的。 凌跃呆了呆,怎么了?难道自家师父还怀疑他们宗门内能生出什么不好的异象? 怎么可能? 有镜门在,加上玄尘门门风历来清正,绝不可能有什么魔头转世之类的奇葩事情出现在他们宗门……吧? 他仔细辨了辨,才不可置信道: “那是……秀水峰?!” 实在是他修为尚低,还没有他师父的眼力。 但那方向,确实也只有一个秀水峰最有可能。 可细细一想,秀水峰上能有谁啊? 乘风师叔和季师弟已是元婴了,盛师妹重伤刚醒,莫非是有什么异宝出世,还是盛家的谁? “这……是谁啊?” 凌跃一脸呆滞。 松崖这会子倒是老神在在: “我也想知道。”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他可不是凌跃这等毛头小子。 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师徒二人不说话了,先等着呗,静观其变。 却说,这样的对话发生在许多山头。 容相也在观望这一切。 只不过没什么好话。 他那徒弟齐朗,站在他的身边。 “看情况,又是秀水峰,这些日子,秀水峰风头很盛啊。” 容相自然讨厌秀水峰,当年盛红衣和盛凌波一事,简直把他的脸丢尽了。 齐朗是他的亲传弟子,他舍不得怪罪,那么错的只会是别人。 齐朗嫌恶的皱眉: “哼,那盛红衣运气确实好!居然没死成,不过没死也废了。” “这一回,这异象又会是谁?季睦?” 齐朗比容相更痛恨秀水峰。 齐朗头一次见盛红衣,就觉得很不舒服。 他看到那人,就有一种没来由的心虚之感。 后来,他将之归于他同盛红衣八字不合。 本来么,那时候,盛红衣不过一个小小家族修士,就敢对他这个化神之徒不敬,简直岂有此理? 后来,因为盛红衣姐妹之间的龃龉,又把他扯入其中,败坏了他的名声。 还有那个季睦,从头到尾站在盛红衣那一边跟他作对。 大约,这师兄妹从一开始就关系不纯吧,那盛红衣长相美艳,季睦估计也是个假木头! 他饱含恶意的猜测。 容相想到什么,轻斥齐朗: “那个盛芳菲,你怎么还不把她赶出去。” 容相对齐朗也是恨铁不成钢。 这好好一个人,就栽在盛家姐妹身上了? 盛红衣,盛凌波,盛芳菲! 容相不反对齐朗玩弄女修,在他看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玩归玩,怎么能把自己的名誉折进去? 这就是愚蠢。 更让容相无语的是,他找女人的目光越来越差了。 盛红衣且不提了。 前头那个盛凌波已经足够差了,现在这个盛芳菲……还不如她姐姐呢。 齐朗听到盛芳菲的名字,眉眼之间没有一丝波澜,好像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 “她寿元将近了,这时候把她赶出去,有碍我们的名声,师父放心,她现在信我的很,不如等她死了。” “若是赶出去,她在外面胡说……” “如今掌门对我们不满,随意出手解决,恐被人抓到把柄。” 盛芳菲至今还做着齐朗帮她找延寿丹的美梦呢。 容相已是不想说这人,只觉得脏了他的嘴,只简短吩咐最后一句: “尽快解决。” “是。” 齐朗无所谓,女人太多了,盛芳菲,本来就是他用来恶心盛红衣和秀水峰的,压根他就没看上过。 秀水峰,盛红衣的至亲无一缺席,也在看。 “是小姨母。” 天际的云还未成形,盛焱就确定了。 盛坪脸上带着喜气,像是已经笃定了盛红衣的成功,在盛云帆等人的忐忑之中,他还摆摆手: “自然是好事,红衣呀,从来都是一鸣惊人的人。” 莫说那些距离久远的,就说那最近的事。 红衣能昏睡百年而醒来,并且原本破碎的身体居然自主修复好了。 这种匪夷所思的事,红衣都能成功。 “我徒弟,从来都是最有气运之人。” 朗声得意夸了一句,盛坪便不说了。 天际,那些云朵形状骤变,纷纷便成了白鹤。 白鹤在空中绕着秀水峰飞翔,悠闲自在。 众人眯眼细观,无人说话打断此景。 此时此刻的玄尘门寂静无声,就连风吹过草木带动的沙沙声似都小了很多。 恰是此时,白鹤群中忽然有些骚动。 不知从哪儿冒出了一朵黑云明晃晃的扎在那儿。 众人悬心已待,黑云? 莫不是还有雷劫吧?! 428 如此天象 黑云突然而至,让观看的一众人都有意外之感。 天象是天象,哪有天象还伴随着雷劫的。 没见过啊。 一时,周围又起了小声的议论声。 季睦看着那黑云,也觉得不对劲: “师父,你看这……” 季乘风倒是淡定依旧: “你师妹修炼功法驳杂,以百年沉睡为界,前半生她学的那些个,也预示了她的天象不简单。” 季睦没吭声,他想起了在幽冥界,那万鬼来音…… 不得不说,盛红衣的两个师父都很冷静。 盛坪也是,盛云帆有些耐不住同盛坪询问之时,盛坪连解释都没有: “你还不了解你自己生的闺女,偷偷的不知道在外学了什么本事呢,天象么,能出现就说明她本事大,学的好,至于出现什么……” “且看吧。” 正一峰,凌跃刚想说话,松崖掌门就好像背后长眼一般,直接开口: “闭嘴,看着就行。” 都说了,这才哪到哪儿啊。 凌跃实在是大惊小怪。 黑云怎么了? 至于是不是雷? 还不见得呢。 地上的议论纷纷,阻止不了天象成形的速度。 白鹤依旧在天上翩翩起舞,它们或分散或聚拢,显得好不悠闲。 九只鹤或连成一排,或者三五成行,如此,若是忽略那一片黑云,倒是宛若一片仙家景象。 鹤,自古以来都是道门祥兽,象征着淡泊、高雅、圣洁、自由等美好的寓意。 九是极数,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三个三为九,可代表天地人三世界。 光是九鹤起舞,那这天象便是祥瑞之中的祥瑞。 如此天象,足可见天道对此人的认可,不仅是天道,或许是天地人三界对她的认可。 那么,能得到如此天象之人自是前途无量。 莫说只是大乘,举霞飞升或许都指日可待。 只是,突然冒出的黑云,代表着何种变故? 九鹤图的祥瑞之兆,普通修士看不出深意,但松崖这些个人老成精的,岂会琢磨不透。 虽然松崖不准凌跃说话,可他心里也在打鼓。 接下来,会出现什么,还真是不好界定。 黑云依旧还在,只不过,并未有雷紧跟其后。 大家等了好一会儿,天际还是一片祥和。 九鹤大约是一舞毕,接着,它们围住那黑云,一个猛子,齐齐扎入其中。 眨眼之间,外界看来,便是黑云将九鹤吞没。 众人惊呼,莫说是亲眼所见,便是博览群书之人,也没见过这样的天象。 这是要干什么? 盛坪眼眸之中精光一闪,要来了。 果然,九鹤入了黑云,就在众人哗然之时,黑云蓦然散开。 九鹤飞出,每一只鹤前面的喙上都衔着一朵……莲! 莲也是高洁之物,可此莲却是黑色的! 玄尘门内外,自是都有人看到这一切。 尤其是白霞城,虽然远了些,但关注到天象的也不少。 而在白鹤衔着黑莲出来之时,便有人一眼识出了黑莲。 其余人或许还在琢磨,可落在有心之人的眼中,便不一样了。 黑莲么? 魔域的人想起了百多年前流传的圣莲传说…… 越是寻不到踪迹,越是人心惶惶。 白莲救世…… 黑莲灭世…… 这是不是代表黑莲已现? 城中,有黑色的歡鸟无声无息的飞出,这是修仙界常用的一种传递信息的信使,可日行千里,有人专门豢养用来传递信息。 传信符也分品阶,低品阶的传不远或者传信出差错的概率高,高品阶的倒是没有这个问题,然,昂贵又有价无市。 倒是这歡鸟,飞的快又高,精准度高,可多次使用。 门内,惊讶和不解也在持续蔓延,黑莲?! “师父!” 凌跃还是没忍住。 松崖沉默。 莲,多以白、金莲为尊,怎么会有黑莲? 道门对莲倒是没有赋予什么特别的寓意。 倒是佛门,莲在佛门,乃是圣物。 佛陀拈花笑。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 这里的花,便是莲。 想到那莲池对红衣多有关注。 莫不是,那莲池原本就知道这孩子是个有佛缘的,私下里教了她什么佛门本事吧? 实则静客只是幌子,莲池那老儿要将红衣抢到佛门去? 那这天象…… 松崖越想越偏,脸色就难看起来。 他仔细盯着那黑莲看。 肉眼可见,那莲似带着一层缥缈的仙雾。 便是黑色,也没有什么让人不适之感,反倒是看着看着,松崖眯了眯眼,神识放出,他得看的再仔细些。 松崖的神识很克制,并未太靠近秀水峰。 在玄尘门的地界,尤其是有一方元婴修士坐镇的峰头,上面若是有弟子渡劫亦或者有什么异象,自有各峰自己护持。 季乘风此人淡泊了很多年了,可不代表他没有护持自己一峰的实力。 便是普通弟子在有主的峰头都能得到庇护,更何况,里面那位,激发出这等天象之人还是峰主的亲传弟子。 对,旁人不知,那九鹤起舞之时,松崖就已经确定这天象是谁了。 盛红衣闭关他是知道的。 而且,秀水峰的具体情况他心中也有数。 虽然,昨日看到那孩子,完全没有修为,今日一闭关就忽然出现天象,实在匪夷所思。 可,从那孩子的经历便可看出,她确实是个气运加身之人。 他的神识游移,果然感觉到了不少神识的气息。 都是玄尘门一起长大的师兄弟姐妹,谁不了解谁啊。 这会子甭管心中怎么想的,谁不想仔细看个究竟。 比起他们的小心谨慎,秀水峰上,也是神识盘绕,他们就光明正大许多了。 对于黑莲的出现,若是其余人很有些不解,只有季睦,心中咯噔了一下。 黑莲之说由来已久,他和师妹一道外出游历五十多年,岂会不知黑莲同师妹有些若有似无的联系。 当季乘风想好好参研一下自家徒儿的天象之时,他还不忘同季睦讨论一下: “咦,居然是黑莲么?倒是少见。” 然,话说出去,久久得不到回应。 季乘风一回头,就见季睦看似在看天象,实则,目光在放空。 “季睦?” 季乘风叫了一声自家徒弟,季睦方才回神,就见师父目光温和的看着他。 季睦愣了一下,有点不知如何反应,他将目光重新放回天象上: “师父,这天象属实奇异,不过无论是鹤还是莲,都是祥瑞之景,委实不用太过担心。” 季乘风微微挑了下眉,意味不明的“嗯”了一声。 心中已是明了,这两个小的肯定有事瞒着他呢。 尤其季睦,早年便在他跟前长大,他有几根肠子他会不知道? 瞅瞅他这话说的,答非所问不说,黑莲就黑莲,偏偏把“黑”字故意丢掉,只强调“莲”? 哼,所以季睦实际上肯定知道点东西。 这般,季乘风原本有些悬起的心倒是放下了些。 并非他不信任自家二丫头,自己的徒弟,他百分百站在她这一边。 外面那些神识关注,他难道不知么? 这会子,这天象还不解其意,哪怕退一万步来说,万一这天象就是不好的寓意,他也会舌战群雄,拼尽一切保住徒弟的名誉。 哪怕万一,因为这件事,红衣遭到了什么区别对待,他也会同徒弟共进退。 这无关乎其他,有人说他季乘风秉持君子之风,是谦谦君子,但他不觉得。 他其实同天下间任何一个平凡的老头没什么两样。 有自己的喜好和私心。 喜好不提,是人都有欲念,此乃弱点亦是常情。 便说那私心,他的私心不在季家,而在自己这一双徒弟身上。 他最是护短。 自己的徒弟纵有万千弱点,他可以私底下嘀咕,调侃,但容不得旁人的恶意诋毁。 哪怕说的是实情,也是“恶意”! 可,正是因为是自己的亲徒弟,他最是关心。 但季睦如此态度,他却放心了。 季睦虽然对外人冰冷木讷,可对内却很细腻体贴。 黑莲一事他既然知道,却没提,连他这个师父都不知道。 原因可能这事儿系着她师妹的秘密,再有一点,这事儿在他看来,对他师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而红衣,最是机灵,她学的庞杂一事,他一直知晓。 其实,没见过盛红衣之前,知道她是盛家人,还师从盛坪,他就知道盛红衣绝不可能是个“老实”孩子。 因为,“老实”孩子盛坪可看不上眼。 盛坪年轻的时候,难道是什么好人么? 他为何叫百面书生,就是因为他手段很多,百无禁忌,只要得用的,信手拈来,从不挑剔这些手段的来处。 说的夸张点儿,无论是道魔佛妖鬼哪一家的,只要他学的会,他就没有不学的。 百面书生年轻时候亦正亦邪,性子还特别古怪傲气,他独来独往,便是有几个朋友,那也都不是“正道”之人。 这般的人,年轻之时没有收过徒弟。 以他那等性子,大概率是一直没有看上眼的。 临老临老,突然就收徒了。 这徒弟得多合心意啊。 见微知著,盛红衣能乖巧么? 所以,她的手段大约同盛坪一脉相承。 道魔佛妖鬼……么? 季乘风心中有数了,开始琢磨起了黑莲。 黑色莲花,又代表什么呢? 不少人的神识在异象周围盘绕。 这一凑近,便发现黑莲之上似有暗色光辉隐于其上。 只是用神识观之,便能明显觉出它们同白鹤的不同感觉。 白鹤,观之就是一副仙家景象。 凑近,更是仿若有仙乐渺渺在耳际回响。 可,明明那黑莲还衔在白鹤嘴边,给观者却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远看不觉得,越是近观,尤其是盯着黑莲,居然会有一种如临深渊的危险之感。 季乘风已是元婴,便是他这样的修为,他都不可避免的神识似有些起伏轻颤,他警惕心起,立刻稳住心神方才稳住神识。 后知后觉的,他才有吃惊之感。 光是凝视,便有这等感觉么? 闻所未闻,旁人的天象还会对观看之人造成如此大影响的。 尤其是对他们这等高阶修士。 天象之所以能引动众人围观,首先自是它的罕见,另一点,它同天劫一般,许是会让观摩之人观有所得、汲取经验、甚至顿悟…… 毕竟机缘缥缈,谁知道会不会藏在某人的天象或者天劫之中,没准就一步登天呢,便是不能,蹭一蹭气运也是好的嘛。 然,越是修为高深,天象、天劫对修士的影响越小。 到了他们这个阶段,自己走的是哪条路,心里没有不清楚的,无论心境,还是对世情的体悟,或者是见过的世面,都不足以让他们轻易再被引动。 他们所需要寻求的往上爬的契机,更加的虚无缈缥又难寻。 季乘风没有退缩,他稳下心绪,继续观察。 这一回,慢慢的,那种如临深渊的危险感逐渐消失了,再看黑莲,他脸色先是一僵,继而脸上出现了难以掩饰的意外和狂喜。 顺着神识,他感觉到一种不可捉摸的力量突然自他的灵台钻入。 然后,识海某一处,如同一处淤堵被疏通,此后一泄千里。 识海深处,他清晰的听到了一声轰鸣,似有仙乐在他的识海内奏响。 这是……识海扩张的声音。 莫名其妙的,就是观看了一下自己徒弟的天象,他的识海强度就被拔了一截。 若不是他亲身经历,季乘风绝不会信。 此等机缘看似无声无息,实则却影响深远。 可以说,这一次机缘之下,将他的识海和修为的并驾齐驱,变成了识海强于修为。 往后进阶,至少是下一次,心魔劫他应对起来会更有把握。 他强忍着回去闭关的想法,有些思绪纷呈,秀水峰的且不说,那都是自己人,外面那些个老家伙不会也得到机缘了吧? 如若那般,他就不高兴了。 天生异象,多少人一辈子也没有一次,他徒弟有这一回容易么? 这些个外人全来得机缘,万一把这天象之中的气运吸完了,他徒弟不就没有了? 事实证明,季乘风想多了。 松崖可没有得到什么机缘。 黑莲给人的危险之感他感觉到了,可再细看,这黑莲还给人一种可望而不可及的圣洁?! 他收回神识,站在正一峰深思,低声呢喃: “如此天象?” 究竟是什么意思嘛?! 429 后续 白鹤衔着黑莲,再次翩翩舞动起来。 一舞毕,无论是鹤还是莲,同时融入了云层之中,消失不见。 如来时,突兀无声,去时,也消失的很快,过眼云烟一般,不留痕迹。 天空,恢复了原本晴空万里的姿态。 秀水峰上,众人感觉到有水滴下。 盛坪抬头,明明天上日头高悬,却是下起了阳雨么? 水沁润在皮肤上,顺着毛孔,渗入到了身体里。 刹那,盛坪身体里的灵气陡然蓬勃了起来! 随着那些水珠,席卷了周遭灵气,往身体里涌。 盛坪止不住的愕然! 原先,他们修炼,需得打坐,天人合一后,方才能吸入身边空间中的灵气,再将之纳入自己的身体之中,经过经脉的淬炼,再一点一点储存入丹田之中。 说起来也就一句话的事儿,可并非一日之功。 那是长年累月的积累。 尤其,因为灵根有优劣,便是在灵气充沛的地方或者有聚灵阵之处,也无法做到将灵气一点不消耗的吸入身体之中。 能纳入三成已是逆天。 可是,这一次,盛坪感觉到了明显区别。 那些灵气争先恐后,它们蜂拥而入他的身体之中,完全没有消耗的顺着他的脉络进入他的丹田,自来熟的混入到了他的身体的每一处,而他的身体居然完全接纳,完全没有任何排斥。 他下意识的朝外瞥去,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周围好像裹了一层灵气漩涡。 灵气从那灵气漩涡之中,源源不断涌入他的体内。 没过一会儿,他居然就发现,他停滞多年的修为居然松动了。 这种感觉很玄妙,明明很细微,却是一刹那的直觉。 他如今已是金丹圆满,灵气松动后,想必距离元婴不远矣。 灵气漩涡之中,他起先还起念想要控制一下。 他的想法倒是没问题,不过,那些个灵气压根不听他指挥。 它们自动自法的在他的身体里各处游移。 如奔腾的野马,快的他都无法立时反应。 一不留神,它们已经到了另外一处地方。 而他并未感觉到有什么之感,他想了想这些个灵气的由来,那是他徒弟的天象带来的。 许是因为这个缘由,亦或许百面书生自年轻时候,本性之中便有疯狂的成分在。 如此这般,他索性彻底放了开来,四肢摊开,闭上双眼,在灵气漩涡之中随波逐流。 他觉得他浑身都飘摇的旋转了起来。 他在往天上飞去,看到秀水峰上好些个灵气漩涡。 对比了一下,他的漩涡好像最大! 不过,季乘风那个老儿没有,啧啧啧,这是不是说明,他家乖徒弟最喜欢他这个师父,所以给他安排了机缘,季乘风得排在他后面? 他有听到季乘风在那说话,他听了一耳朵,说什么立刻封锁秀水峰。 看样子,这是秀水峰集体得了机缘。 这种奇景奇事,闻所未闻,这秀水峰确实得封锁,开启封山大阵,否则,太招人恨了。 他又往上飘,这一回看到了灵气的走向。 玄尘门下自然是有灵脉的,身为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宗门,平日里灵气充沛,形成淡淡的薄雾,笼罩着整个玄尘门。 这会子,以秀水峰为中心,疯狂的将那些薄雾吸收进来。 不过,因为他们需要灵气的人多,秀水峰上灵气也没有长久的滞留,而是很快就被吸收了。 盛坪觉得很满意,秀水峰已是他第二个家,大家都能得机缘,是大好事。 至于说这种情况会不会让玄尘门高层震动,那不是他需要考虑的事情。 季乘风一定能处理好这件事。 虽然他这辈子看季乘风也没顺眼过,但都是世家子弟,还齐名过一阵子,谁不知道谁啊? 季乘风最护短不过了。 他放心的继续往上飘,慢慢的,玄尘门变小了,白霞城也变小了,往下看去,连人烟都看不见了。 只能看到阡陌交通,一块块的土地。 原来这就是他们生活的荒原大陆啊。 逐渐的,他发现他飘动的方向好像不是往上了,他在往别的地方飘。 嗯,这里不是灵气充沛的地方了,这般高空之中,灵气也很稀薄,这里大约不是修仙大陆,而是凡人聚集之地。 再后来,这回飘的有点久,他中间浑噩了一阵,这会子醒了。 他好似嗅到了些不一样的气息,有些说不出的难闻。 他扭头看去,只见黑气腾空起,已是升到了大半空,距离他的距离已经很近了,所以他能看的更清楚。 他皱紧眉头,为何这些升腾的黑气之中夹杂着一丝一丝的血红色? 血的颜色,夹杂着黑色,显得不祥。 盛坪凝视了它们很久,越凝视,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其中有什么邪恶的东西,即将酝酿而出。 盛坪复又往下看去,又深深吸了几口气,那些气息他终于辨别了出来,这里原是到了魔域? 然这些气息之中,比他以前熟悉的魔气,更多了很多其他东西。 盛坪想到了这些年魔城同道门之间的龃龉,心中不安感越发深浓。 魔域不安,血色笼罩天空,还不知道会滋生出何种大祸事。 他飘过魔域之时,又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些黑红之气像张牙舞爪的凶兽,正在往四面八方蔓延。 魔域周边,不就是道佛妖所在地么? 他头一次对荒原大陆产生了担忧。 盛坪的所见所闻所感且不提,同一时刻,秀水峰封山大真开启后,季乘风便直接上了正一峰。 他到的时候,正一峰好不热闹,都纷纷看向他,这时候就能看出亲疏远近了。 饱含笑意的、好奇的、隐藏不住恶意的、探究的、嫉恨的、事不关己的应有尽有。 锐金峰峰主沉烽真君一看到季乘风就迎上来: “老季啊,你看看你,家有喜事呢,你喝了我那么多好酒,这回该你请我了吧?” 季乘风笑着安抚了沉烽真君一眼,然后,先朝着松崖掌门拱手,再团团跟各位在场之人都作了一揖,才道: “那是必须的,得我那小徒儿天生异象的福分,刚刚我秀水峰居然下起了灵雨,峰里这会子有不少人借此得了机缘了。” “还请掌门赎罪,事急从权,秀水峰上大家如今正是特殊时刻,未免打扰,我只有暂且封山。” “等到峰内恢复如旧,我便在峰上设宴,还烦扰诸位师兄弟姐妹赏脸!” 松崖拂袖一笑,虽然那天象他也并未参透,可让那么多同门得了机缘,便是盛红衣的大功劳。 他只有高兴的。 盛红衣真是福泽深厚,厚重到能惠泽身边之人! “你也是为了众弟子的前途着想,你啊你,徒弟收的好啊,何等的气运滔天!” “我看呐,你是个有徒弟孝敬的有福之人呢。” “你放心,这酒我也是一定要去喝的。” 他也为自己这个老友高兴呢。 真是苦尽甘来。 凌跃站在一旁觉得鼻子有点痒,想打喷嚏,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又被师父隐射了? 他……也是很孝敬师父的,只是看不惯他这几年的偷懒罢了。 掌门如此说话,其实便是给这件事儿定了调,虽然有些人心中有些想法,那黑莲属实带来了不少疑问。 但掌门既然说季乘风徒弟好,那就是好。 气运滔天的话都说出口了,他们还能怎么滴。 可叹自己没有季乘风的运气。 半路收个徒弟,算得上一天没教过,居然就是这样一个厉害人物。 早年,尤其季乘风修为暴跌到连金丹都保不住,连季家都放弃他的时候,那时候不知多少人在他背后同情嘲笑于他。 而今呢,才多少年啊?他是伤也好了,还收了个连掌门都重视的徒弟。 还有,原先有人还不信,但听掌门和季乘风的意思,真的是盛红衣的天象? 这人属实是有点让人琢磨不透。 不是说刚醒么? 睡了一百年,这就好了?还能引动天象? 不少人又是好奇,又是怀疑又是嫉妒的,可惜,这会子也不是打听的时候。 再说了,季乘风嘴严的很,现在这么当面锣对面鼓的问,他可是滴水不漏的,估计也问不出啥来。 只得私下里,再打听打听了。 这般,众人倒是想走了,赶着回去打听这事儿呢。 刚有人准备开口告辞,容相的声音突然传来: “我说季峰主,这黑莲一事如何解释?黑莲,可是不祥之兆呢。” 众人齐齐一顿,正一峰会客厅中的气息也随之一窒。 容相说话,谁都听出了发难的意思。 神仙打架,他们是走还是留啊? 季乘风脸色未变,不卑不亢: “容相星君所言乘风不懂,莲乃是高洁之物,不祥之说何来?且那天象过后,我秀水峰几乎雨露均沾,人人都有所得,如此,都算不得是祥瑞之中的祥瑞么?” 容相的脸色已是不悦到了极致,他语气沉沉,其中威压呼之欲出,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闷: “那黑莲上分明有一种秘而不宣神秘气息,越是靠近,似能激发骨子里的残虐之气。” 容相自是也凑近了黑莲,他至今气血翻涌,还心有余悸。 那黑莲邪的很,他曾尝试着用神识触碰,没想到那黑莲居然能反客为主,差点将他的神识吞没。 就在他和黑莲角逐之时,识海之中便起了波澜。 他如梦魇一样,梦见了他年少之时的那些受了委屈的往事。 这些,不知几百年前的事情了,却在这一刻被蓦然放大。 似一点一滴挑动着他,,使他心中翻涌出难以言喻的血色杀意。 他大惊失色,知道这是自己遭了影响,连忙竭力阻断。 折了一段神识后,那股心中翻涌的残佞,才算是被他压下去了。 如此邪门的东西,还不足以让容相警惕么? 而盛红衣才多大,一个便是在未受伤之前的全盛时期不过是个刚入元婴之门的人,产生的天象居然对他这个积年的化神有如此恐怖的影响? 长此以往…… 季乘风很困惑,此话怎讲? “残虐?星君可否具体描述?实不相瞒,乘风也用神识加以关注,并未有此感觉。” “你不要偏袒徒弟,本座骗你有什么好处不成!” 容相突然暴怒。 季乘风觉得很莫名,自己明明表述的很清楚。 容相师徒虽然同他们峰有不合之处,但平日季睦同齐朗之间的那些纷争也就罢了,在此等大事上,季乘风不会虚言。 莫说其他,他还怕自家徒儿沾到这些不好的事情损伤名誉呢。 哪里想到,这些听在容相耳中那就是挑衅和推卸。 他本就因为这事儿心绪波动,盛红衣不仅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甚至已是威胁到他的敌人。 今日,他自问好言好语,季乘风还如此偏袒,装疯卖傻。 “季乘风,今日,无论如何,要么你给本座一个交代,要么你把你那徒弟交出来,给本座一个交代!” 威压,如巨浪,从他的声音中排山倒海而来,直扑季乘风。 “容相!” “星君!” “师兄!” 众人阻止已是来不及! 季乘风抬眼,危机就在眼前,不过,他却很冷静。 他的身前,一道水幕凭空而起! 在凝起之时,已被轰然击落,化为万千碎片。 碎片如刃,顺势继续迅猛的往季乘风扑来。 季乘风宽袖一甩,利刃纷纷化去。 前后,不过五息。 已是化神和元婴的对决。 顷刻间,已毕。 季乘风气血翻涌,面色依旧如常,他拱拱手: “乘风多谢容相星君手下留情。” 容相面色难看,他有没有留情,他自己心里明白,而季乘风居然能硬抗这一击,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刚刚打的就是他一个措手不及。 自然在正一殿是不好杀人的,可给季乘风一个教训未必不可。 他本就受过严重的伤,也就近些年,修为才慢慢修炼而来。 他有把握把他打残,到时候推到他旧伤未愈上便是。 季乘风,虽然是季家人,但要是成了没用之人,季家又能怎样? 以前的季家在季乘风受伤后,不是也没怎样! 容相是对季乘风师徒都恨上了。 季乘风阻挠他把盛红衣抓出来,那也是他的仇人,他自是对他不会客气。 430 期许、觉察 两个都活了几百岁,加起来都要近千岁的人如此闹腾,又是在正一峰上,简直匪夷所思。 松崖见这两人剑拔弩张,他一步跨出,人已站在了季乘风和容相中间。 他面朝着容相,脸色已是漆黑如墨,并没有给容相该有的体面。 若是平日,松崖该给的体面都是有的。 毕竟,这里有一位算一位,走到外面都是一方祖师爷级别的人物,徒子徒孙遍地。 便是那时候,容相的徒弟盛凌波在莲池住持面前丢脸,他其实也没有特别的去分说容相。 可这一次,他真的怒了。 “容相,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无故对同门动手,而且还在这正一殿之中,你是不把本座和诸位放在眼里了?” 容相天资高,虽然出生微寒些,但本身实力强,在宗门地位高。 实际上,他的辈分却不是最高的,同松崖掌门,季乘风等都是师兄弟的关系。 松崖平日要么叫容相师兄,要么叫一声星君,很少这般直呼其名,还带着明显的怒意和不满。 平日里,不提容相私下里如何,但他一方化神,仙风道骨,温文质朴是他给众人留下的刻板印象。 但,现在的容相好像撕开了一层面具,而里子却和外壳截然不同,让人侧目。 容相如此修为,自是知道自己的一切冲动易怒起因就是那黑莲。 如此越发的咽不下这口气。 他原本自觉已是将心中那点子不适压了下去,便是还有一些,对季乘风出手也发泄了些。 掌门兴师问罪,明摆着站在季乘风那边,他心中一股子邪火便如加了薪柴,一下子就窜了上来,压不住了。 “本座怎么了!掌门,本座刚刚说了,盛红衣的天象对本座产生了不好的影响,本座再此向她师父讨回公道难道不对吗?” “你一来就不问因果,便问责于我,是欺我平日好说话么?” “掌门如此偏心,又如何服众?!” 他声音有些尖锐的说出这些话,莫说松崖愣住了,甚至顿感陌生,这样张牙舞爪的容相,他当真还未见过。 周遭也是一片鸦雀无声,容相杠上季乘风已是让人觉得意外了,这还杠上掌门人了? 这如同楞头青一样的容相……真的是他吗?难道被夺舍了? 众人哗然了一瞬,又闭了嘴,没了声音。 正一殿,有一种尴尬又探究的气息在缓缓流淌。 松崖微愣过后,虽然也恼怒容相当面顶撞他,但容相这般明显的不对劲,他也看出来了。 他摆摆手,比起当面顶撞,他更关心自己的师兄弟们,他长吁一口气,声音已是缓和: “容相,你冷静点儿,你到底怎么了?” “不是我偏颇,而是你说的这种情况,还有待查证。” “你说那天象之中的黑莲使你滋生了残虐之气,可在场诸人都有围观这一场天象,你问问还有谁有这种情况?” 松崖自己也是围观之人,并未觉察有容相说的那般情况。 而且,这天象都促使秀水峰几乎人人得了机缘,也并未有旁人说它不好,难道它就只针对容相么? 这本就不合理,加之容相师徒和乘风师徒本就有旧怨,很难不让人多想。 松崖掌门不觉得自己办这件事是偏颇的。 容相闭了闭眼,他刚刚将那些话说出来之时,他就后悔了。 这会子,心里那股子邪火也不知是被后悔冲淡了,还是随着他说话发泄了,他总算多了三分清醒。 他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声音已是软了些: “掌门赎罪,我确实状态不佳。” “恕我先行告退。” 他站起身,没再看任何人,便要走了。 自然,他是不可能跟季乘风说什么的。 他笃定他现在的困境就是盛红衣搞出的事情。 他没把季乘风怎么样,算他运气好,又是在正一殿,有人护着! 季乘风却是突然开口: “容相星君请留步。” 松崖霍然回头瞪了季乘风一眼,没做声,不过意思表达的很清晰:是怎么着,人家都走了,还想把人留住再打一架? 其他人到此都脸色未变,也没出声。 这一波又一波,此起彼伏的,不知是大家看麻木了,还是都身经百战,面上都是能端住的。 锐金峰的沉烽真君,粗犷的性子,平日同季乘风关系极好,此时也就两边看看,然后挠了下头,没做声。 他唤做沉烽,是他的师父对他的期许,就是要让他遇事沉着冷静,避免锋芒,不要毛躁惹事。 今天,他发现他终于学会了。 其实,非是他自己学会的,而是他不敢! 容相以前就独来独往,化神之后,更是不和师兄弟往来。 他自然也不爱往前凑,乘风么,好相处。 然,今日,这两人别看这会子都挺平静的,可两人身上都氤氲着一股子让人心生恐惧的气势。 他哪儿敢说话哟。 还是把自己全须全尾的藏好比较好。 容相目光如蛰伏的毒蛇,此时正张扬的吐着蛇信,挑衅又危险的盯着季乘风: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杀你?” 他的声音轻浅又危险。 季乘风拱了拱手: “星君错言了,你我同门,并无生死大仇,哪儿来的生死大事?” “乘风只是想说,星君若是确实因为天象问题,造成了什么不好后果,可随时来找乘风,只要有证据证明,乘风绝不推脱。” “红衣是乘风的弟子,她如今在闭关,不可打扰,但她若是闯了祸事,自有我这个师父担着。” 容相讥诮了一句: “你配得起么?” 说罢,一甩袖,正一殿再没有他的身影。 证据? 若是有证据,他还会同他多费口舌? 季秀水果然是个老奸巨猾的。 季乘风站在原处,目视对方走远,又对在场诸人道: “此言对诸位都有效,若真是红衣的天象引来了诸位不适,乘风先在此为徒告罪,有事儿来秀水峰找乘风便是。” 说罢,他又拱了拱手,便告辞了。 松崖挥了挥手,让大家该散了就散了。 凌跃等到众人散尽才颇有些感叹道: “乘风师叔真疼师妹啊,师父,容相师伯这情况,当真是师妹那天象造成的?” 松崖坐回了主位,手上端着一杯灵茶,慢慢的喝了下去。 茶有些凉了,不过上等灵茶,便是凉了,滋味也是绝佳的。 喝完茶,松崖才道: “你啊,看事情还是太浅薄了。” “何止是疼爱,你乘风师叔是在为你师妹正名呢,话说的很明白,有问题找季乘风没事儿,但要有证据,若是没证据,那就是泼脏水!” “他今日将话说在明处,硬刚容相,就是在表明他的态度。” “你师妹这个天象呢,确实看起来,有点模棱两可,若是有心人渲染什么,未尝不会造出点儿事儿出来。” “可有了季乘风的话,谁敢波脏水,那就要承受人家师父的追讨。” “他呀,是在保护你盛师妹呢,也是为她铺路。” 凌跃愣了愣,一时没懂: “铺路?铺什么路?” “铺就你盛师妹的名士之路啊。” “名士?” 松崖目光有些悠远的盯着正一殿外面。 “你盛师妹,天象如此异常,未来前途必定不可估量。” “可是,她现在重创才愈,修为还不知几时才能恢复。” “如此盛名,没有匹配的实力,对于一个天才修士来说,也许是致命的。” “可,今天季乘风让所有人都知道,盛红衣是有依靠的,她有师父,有秀水峰,有季家,有玄尘门,便是在门内,旁人想要欺负她,都得掂量,而门外,你想想会如何?” “死一个盛红衣,就得做好同她这些依靠敌对的准备!” 凌跃听了松崖的解释,明白了。 乘风师叔是在用这些外在的光环将师妹紧紧保护起来。 无依无靠的天才修士,是可怜的,甚至半道崩殂者众。 可,如此强大依靠之下,师妹以后必将如大家对她的期许,前途不可限量。 她终究可以在强大的庇护之下,野蛮生长。 凌跃长叹一声,有些百感交集,盛师妹是幸运的,他何尝不是。 只不过,两人终究走的路的是不同的。 师父对他们的期许也不同。 他有自己的责任,玄尘门就是他的责任。 而盛师妹呢,乘风师叔,对她的期许又是什么呢? 什么才是真名士呢? 期许么? 季乘风回到了秀水峰,立刻便闭关了。 他坐在自己的屋里,正在打坐。 脑子里却是在一遍一遍的过着当时容相对他的那一击。 其实,容相对他的估量是对的,以今日之前的他,确实没法在那悍然一击之下,全身而退。 可,那天象兴许给他带来的不仅是神识强度的变化。 他将手掌摊开,掌心忽现一个灵气团。 他们季家以水灵根占优,是以功法大多修习的水性功法。 因为水灵气呈黑色,所以他们幻发出的灵气也以黑色为主。 季乘风也是如此,掌心他的灵气团以黑色为主,带着点青绿色,并不明显。 他的木灵根没有水灵根好。 他心念动了动,掌心的黑色灵气瞬间转化成了绿色,此后又变成了赤色、白色、黄色…… 毫无滞涩,心随意动,随意轮转。 以前,其实他也可以。 毕竟他已是元婴修士,丹田之中灵气丰沛如海。 在这天地之间,已经算得上一方大修士,有排山倒海之能。 可,今日这种,还是不同的! 他看了看掌心,掌心之中的灵气随着他的目光已经有了变化。 它变成了一团灰色,仔细看,会发现其中灵气丰沛流动,是同寻常不一样的生机。 它便如一个泉眼,源源不断。 季乘风原本以为神识扩张是他最大的机缘,没想到,却是这……一股气。 这是一股……天地元气吧?! 只有天地元气,才有转化成万物之力。 那是混沌初开之时,天地之间最初形成的气息。 这一缕天地之气,虽然很小,可是它就是泉眼,更好比种子,会源源不断的淬炼他身体里的灵气。 且不说它对于他的修炼会有多大的加成。 若是他有得成大道,举霞飞升的那一天,他去往天界,便少了将灵气转换成仙气这一过程。 据传说,这个过程是入天界的第一关,非常不容易。 而他居然在元婴之时,便开始做准备。 如无数人蒙着头在一个赛道上奔跑,谁也看不见谁,而他已经拿到了通往更高赛道的资格! 同时,也是这股天地之气救了他! 一个化神修士的威压罢了,他用的到底是灵气。 而他的水盾之中,却混入了天地元气。 哪怕只是一点点,可级别足够高,灵气在天地元气面前,便会自行瓦解了! 只因,压根不是同一层次的。 就好像神力对灵力,只需得轻轻一弹指,便能将用灵力倾尽全力击出的排山倒海给击溃! 而这,才是他突然对上容相,突然高调的袒护起自家徒弟的原因所在。 要知道,他从不是高调之人,对徒弟多加疼爱是真,也愿意替他们解决任何事情,可他都是默默的解决罢了。 可是,今时不同于往时。 他头一次清晰的认知到,他这个徒弟身份不简单。 这些年,莲池和静客时常来探望红衣,季乘风因此同她们越发的相熟。 这两人对于盛红衣,亲近的实在超出了季乘风对出家人的刻板印象。 尤其莲池,化神佛修,本性早就修炼的超脱物外了,如何会对一个非亲非故之人如此关心。 后来季乘风获悉,自家红衣和静客有前世因果,还是紧密到斩不断那一种。 红衣,是红莲的花瓣。 静客,是莲的雅称。 两人一般大小,修为旗鼓相当。 还有,今日之天象,天空出现了黑莲。 甭管什么颜色,不都是莲么? 天象之下,他神识穿过之时,偶然听到红衣的娘与他爹耳语的一句话: 红衣她爹,你看,是黑莲,你还记得我生红衣那一晚,见到了一池闪着彩色光芒我看不清颜色的莲花么? 还有她出生之时,咱们家门口小塘子里的莲花都开了…… 再有季睦,对他这师妹的事情总是讳莫如深,非常谨慎回避。 还有那些魔冥妖域来看望红衣的大佬们…… 蛛丝马迹之中,季乘风已是觉察出了盛红衣的不对劲。 431 探路 盛红衣是一个和众多大佬都有非同寻常联系的修士。 季乘风心中很清楚,自己这等修为,在大佬眼中根本不算什么。 冥界来的那些个,才是真正的不一样。 大佬自然与众不同。 至少有一点,他们绝不可能只是因为“赏识”一个孩子,就能对她关怀百年之久。 尤其是生死未卜的时候。 再说了,大佬们手段莫测,应是知道些常人不知道的事情。 如此一个孩子,季乘风突然睁开眼,叹了口气,突然没了打坐的心思。 盛红衣注定是和普通修士不同的。 兴许她的前世也是和那些大佬并驾齐驱的人物,亦或者她同那些大佬有什么斩不断的因果。 此般,这孩子的前途,岂是他能决定的。 只不过,便是知晓了这些,季乘风除了心疼,并没有其他的感觉。 盛红衣是什么样的人? 那孩子最是不愿意忙碌,是能躺着就不想站着的散漫性子。 她如今为何能走到这个地步,可以说是天赋和气运推动的结果,当然,她虽然散漫,但人既聪明,做事情也认真负责,精益求精。 如此,倒是从未枉费她的天赋。 而她如此拼搏奋进,其实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精神支柱支撑着她,那就是一旦她变强了,再也没有人能“欺负”她和她在意的人了,如此,她便能安心的去做她喜欢的事情。 譬如,躺着。 喜欢钱,喜欢宝贝,初衷也是如此。 用她的话说,衣食无忧的享受生活,想去哪儿去哪儿,想干点啥干点啥,浑浑噩噩,什么都不用多想,什么都不用操心,就是她的终极目的。 季乘风不知道她怪模怪样的言论是怎么来的。 他毕竟同盛红衣接触很少,满打满算,也就是她醒来那一日,师徒二人才算当面有了交集。 季乘风所知道的这些,都来自旁人所言,盛家人或者季睦。 当然,他不是人云亦云之人,他对此有他的判断。 而事实上,自盛家人口中说起以及季睦口中说到的盛红衣,甚至是那些来看望她的“朋友”口中。 角度不同,却完美的将盛红衣的形象在季睦的心中丰满了起来。 一百多年了,季乘风对盛红衣的爱徒之心丝毫不比对季睦少。 而他,从不是个严苛的师父,甚至他对徒弟最是纵容。 他的徒弟都是好孩子,明是非,知进退,本领高强。 他们也都上百岁的年纪了,自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呗! 他自己虽然是季家子,从小那富贵煊赫的日子,是其他家族可望而不可及的,可他却并不开心。 他曾经也被赋予了“天才”的名号,但于他是枷锁。 当然,年轻气盛那会子,他感觉不到这些。 天之骄子,本就傲然。 重伤之后,方才看清楚一切。 家族的逼迫、外界的闲言碎语、以及别人饱含恶意和怜悯的目光…… 其实,莫说季睦,他在疗伤的漫长岁月之中,因为承受不了这种从高处重重坠下的打击,数次走火入魔,在生死线上徘徊。 可惜,每每想要死,却还有一些牵挂。 比如他那只能依靠他才能活的开心的夫人,比如季睦。 季睦的出现,他起初是不满的,也是恨的,外人都能猜到的那些闲话,他如何想不到。 他那时候,也抱着自暴自弃的态度,心想着便这样吧,反正他是天下皆知的废人。 但人都有感情,季睦后来很多年都一直在打听他受伤的事情,寻找治好他的可能,并且一直站在他这一边,同家族抗衡。 有一段时间,他这乖徒儿滋生心魔,还去百门会走了一遭。 这些经历和过往,季睦如今想来,已是没了任何怨恨和痛苦,它们成了他宝贵的记忆。 同时,兴许是他的这些经历和过往作祟,对待徒弟,他希望他们能如愿以偿。 这才是他对他们的期许。 季睦如此。 盛红衣也如此。 季睦想做个剑客,虽然他平日里总是念叨他是个木头,不爱美人只爱他手中那一把星陨剑,但那也就是调侃。 家族之中的那些碎言碎语,他都会替他挡在外面。 盛红衣,喜欢自由,季睦就想在他能力所及的范围内,给她想要的自由。 纵使他知道,那些因果牵绊,终究会拉着她走向一条她可能并不喜欢的路。 但身为师父,在能力所及范围内,他希望她能安逸的度过些日子。 天才之名,太重了,他深有感触,可天象这事儿,在大庭广众之下,堂而皇之,如何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恰好那容相跳了出来,就别怪他拿他作伐子,当众发难了。 他得给红衣依靠,有强健的靠山在,至少在她羽翼未丰之时,能得到庇护。 兴许,这样能让她开心快乐。 哪怕,未来,千百年后,她真的成了一方大佬,孤独一人存于世间,也会想到年少之时,那些算得上无忧的岁月。 季乘风知道,自己所能做到的极限也就是如此了,而他愿意全心全力的极力去做。 他的徒儿,能在他的羽翼之下,多留一天,他就保护他们一天,纵容他们一天。 至于未来如何? 谁能看到以后呢? 至于秀水峰后继之人? 那季家那么多人,他的徒弟不愿意,那就不愿意呗,总有那愿意的。 季睦和红衣,心思都很纯粹。 季睦是一门心思想着他的剑,让他继承秀水峰,搞那些繁杂的杂务,三五不时还得出门交际,应酬来往的门中或门外修士? 那可能比让他回炉重造还难呢。 红衣,且不说那些因果牵扯,莫说秀水峰留不住她,怕是玄尘门都留不住她。 退一万步来说,便是她能留下,季家也同意秀水峰由一个不姓季的来掌管,她难道就愿意了? 以她散漫的个性,她只怕当面就能把这提议她干苦力的人揍一顿,然后挥挥衣袖,一走了之,让你找都找不到。 在这点上,人家盛家人,就很清明。 盛家那些个族人,都传疯了说红衣以后是要接管盛家的。 不过盛坪以及云帆夫妇,从不提这事儿,甚至有亲近些的人真的问过来,他们也会说,红衣志不在此。 确实如此。 他重新闭上眼,专心打坐。 也罢,现在红衣还在闭关阶段,他也该好生闭关进阶修为才是。 他实力越强,也能更好的护住两个徒弟。 而无人看见的盛红衣的屋里,此时却出现了一个特别的场景。 盛红衣依旧看起来无声无息,不过,她的座下,多了一朵黑莲。 这朵黑莲奇大无比,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花心之中。 此时的盛红衣,与其说是座下有一朵黑莲,不如说她看起来更像黑莲的一颗莲子,被黑莲用花瓣儿层层叠叠的收拢在其中。 而她的周身,若是有人近看,便能看到她身上有星星点点的光点洒落。 在无人看到的内里,那些光点,密密麻麻的,实际上已经侵占了她的经脉血肉,糅杂其中。 它们先在血肉和经脉之中,然后随着她全身灵气流转输送到了丹田,又从丹田循环到了血肉经脉。 它们不知疲倦的重复,毫不停歇。 就这般,外界的黑莲源源不断的提供给盛红衣“光点”养分,盛红衣一点一点的吸收着,修补着本来失去的一切。 这是一个既慢且快的过程。 单单只用肉眼去看,哪怕有人能看到盛红衣的内里,那也只能看到那些光点无处不在的循环。 说快,它们实则进行的是盛红衣身体的修补工作,能修补到哪一步,还不得而知。 可是,这也足够惊人。 要知道,盛红衣沉睡百年,身体的修复或许都没有这出现天象的一日多。 异人域,盛红衣是有感觉的。 她已是在异人域待了十多日,而她一日比一日都觉得自己的力量更多一点。 其实这几日,黑莲根本就没有修炼,她每日都有忙不完的事情。 可是,身体之中,却有取之不竭的力量一般。 盛红衣敏锐的感觉到,这怕是魂魄的力量在加强。 魂魄的力量加强,那就是“盛红衣”在变强,如此,大约是她还在原来世界的身体有了什么向好的变化。 她想到了那一日晚间同龏涟聊完后的顿悟,大概率,源头就是出在那里了。 不过,如此而言,看来这个异人世界同现实之中的她也是相通的了? 是否,这些机缘、灾祸也会反馈在“盛红衣”身上。 由表及里,几乎是猜测到这一切的时候,她便想到了这些。 不过,相通也是正常的。 毕竟她就是黑莲嘛。 “你在想什么?” 身边,龏涟推了她一把。 盛红衣回过神: “怎么了?” 龏涟那眉头挑的老高,一般他这样子,就是看她出糗的时候。 这些日子,她跟龏涟一道,依着白氏给她和白莲留下的逃跑路径,已经探了一处距离他们最近的地界。 这里毕竟是异人域,黑莲是熟悉的,可是“盛红衣”到底还是隔了一层,在探路的过程之中,难免出几个无伤大雅的糗。 龏涟每一次都无情的嘲笑她。 龏涟“嘿嘿”一笑: “你不知道?你刚刚怎么笑的一脸春意荡漾,在做什么美梦呢?” 春意荡漾? 龏涟迟早有一天要吃没有文化的亏,死在他这张破嘴上。 她懒得搭理他,不过心情确实愉悦不少,毕竟“盛红衣”估计得了机缘了,这是好事啊。 因为心情好,因为对这第一处逃生地界的郁闷,都被掩盖了。 还有两处地方呢,先且走且看呗。 他们此刻正在回去的路上。 这第一处地界,是在异人域的魇山之中。 魇山是一座罕有人烟的山。 那里魔魅众生,乃是污秽混杂之所。 这样的地方,阴暗昏幢,异人们也不会喜欢。 也不知,白氏是如何知道这边的地界有一处禁制裂缝的。 他们倒是上了魇山,没料到的是,盛红衣对此地抵触的厉害。 这种抵触,油然而生的很莫名。 盛红衣觉得自己本也没有这样的毛病,心说,莫不是又是黑莲的毛病。 果真如此的话,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她就是黑莲,用的这具身体都是黑莲的,有什么毛病也只能接着。 于是,盛红衣各种不适,在魇山上不仅昏昏沉沉,时常出糗,她还有梦魇的情况。 这也只是其一,还有其二,那魇山之中的污秽之气似乎对她的实力还有压制之效。 神识,灵力都被压制,盛红衣估摸着也就能保留三分罢了。 也就这些日子,“魂力”强健了些,她才觉得好些。 更为奇怪的是,龏涟就没有这种情况。 虽然,他不见得喜欢这样的地界,可,他的实力未损。 而那禁制裂缝,他们也没找到。 回来的路上,盛红衣就在琢磨,到底是他们找的地方不对,还是那什么禁制裂缝还未出现? 白氏绝不可能主观上欺骗自己的女儿。 亦或者白氏打听的这些消息就是错的? 可,白氏究竟是从哪里打听到的这些消息呢? 她又是怎么辨别真假的? 按照白氏对黑白莲的在意,盛红衣觉得,那逃生路径上的内容,正确的概率肯定是远高于错误的。 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却也永远问不到白氏了。 于是,盛红衣和龏涟只能失望而归了。 “下一个,咱们去迷瘴林那一处吧。咱们这一回把我姐白莲叫上,一起去。” 盛红衣独自决定事情习惯了,这一回,之所以没带白莲,也是因为白莲忙着照顾无相。 再者,魇山就在她们所熟悉的地方附近,想什么时候去都行。 然而,迷瘴林不同,它在异人域的另一端,靠近巫师们被放逐的荒漠之地。 盛红衣想的好,反正把白莲带着,若是到时候真的顺利找到出路,他们便直接走人就是了。 异人域这些烂摊子,谁爱收拾谁收拾呗。 龏涟闻言,就不太高兴了,他有些无精打采: “好吧。” 他对白莲没有意见,可是,带着白莲就是带着无相呢。 这以后啊,每天见面,他得多烦啊? 432 寻个眼线 在去迷瘴林之前,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其实,黑莲白莲无所谓,他们了无牵挂了,但是龏涟,不是说走就走的。 却不是说龏涟在族中有什么牵挂,而是九尾狐家族之中,对待族中的弟子,不同于双头莲族。 虽然最后,它们依旧摆脱不了被吃的命运,但平日里,族里对待旁支子弟,表面功夫还是做得的。 族中供奉还算丰厚,随着他们修为越高,都有相应级别的供奉,看起来,规矩清晰分明。 对于子弟外出什么的,也有规定需要报备。 短期内无所谓,可是龏涟这一去,路途遥远,可不是一两个月就能解决的事情。 所以,龏涟得回去报备一下。 等闲之下,这也是走个形式,闭关,出外游历等理由,族中都不会阻拦。 好处是还可以预支一半的供奉。 用龏涟的话说,族里如此,其实换汤不换药罢了。 比起其他族,比如双头莲族,自始自终都没把旁支当个族人看,九尾狐一族这充其量算是伪善。 盛红衣一想,确实如此。 对于一个旁支来说,最终的结果若是被吃掉,那么是一个平日对你温善的人,突然揭开了自己的假面,对你露出血盆大口来的可怕,还是直接图穷匕见来的可怕? 细想一番,不过殊途同归,惺惺作态就是多此一举。 不过,一码归一码,伪善也不是没有好处,这不,龏涟能拿到那么多的供奉,盘缠不就更多了? 龏涟回去,把一些事情安排一下少则需要六七日,多则十余日。 盛红衣的时间便空了下来,她觉得这样挺好,她能在异人域逛一逛,亲自了解一番异人域。 亲身经历的所见所闻所感,比那些记忆和旁人的描述都要更加的真实。 于是,她同龏涟一道,回了异人们的聚集之地。 龏涟走之前还叮嘱她: “你安分些,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解决,你自己一个人打架可没人护着你哦。” 盛红衣摆摆手,压根没放在心上,龏涟这些唠叨直接连她的耳朵都没进,他不在,白莲也不在,少了枷锁,她安分是不可能安分的。 “你就放心吧,我看起来是这么不靠谱的人吗?” 龏涟最后看了一眼盛红衣的一本正经,带着担心,叹了口气走了。 其实,他何尝不清楚黑莲的尿性。 只不过,黑莲虽然有些冲动,但人也聪明,让她乖乖待着不出门不可能,可龏涟自以为,黑莲也不至于闹出多大的事情。 便是她闹出什么来,她自己都是能摆平的。 他主要是担心她的安危。 不过,这一回,龏涟算是错了。 黑莲已经不是黑莲了,这里更不是黑莲土生土长熟悉的地方,盛红衣能干的事情多了。 不过有一点,龏涟还是说对了。 无论是黑莲还是盛红衣,便是惹出事情来,她也会自己解决,可没有让旁人收拾烂摊子的习惯。 龏涟一走,盛红衣就易了容,又带好斗篷,去了街道之上。 她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情,找了一个空地,便干起了她的老本行,算卦。 天地铢也被她乔装打扮了一番,此时漆黑一片,看起来再普通不过。 想打听消息,最快的法子就是融入到人群之中。 成日坐在屋子里,能知道什么? 刚把摊位放下没多久,她这儿就围了人。 来人是几个……小妖?长相五彩斑斓,全身气息驳杂,为首的那一个,呜,三瓣嘴,是个兔精? 兔精手中拿着一根棍子,在盛红衣刚摆好的小桌子上狠狠一敲: “喂?新来的?不知道规矩?还藏头露尾的?” 盛红衣隔着斗篷上下打量了一下来人,大约知道了,这些是收保护费的。 可是,她没钱啊。 黑莲简直是一个穷鬼,盛红衣自诩自己最穷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穷过。 异人域有自己的“灵石”,名叫暗石,全都来自于暗极洞。 不过,黑莲身份低微,自然得不到这种可以用来修炼的暗石,只有杂质很高,其中天地之气驳杂又稀少的暗珠。 暗珠在异人域才是主要的“货币”,暗石这种东西,几乎被十五家族的主支把控,无人能染指。 如今的黑莲,连暗珠却也没有。 她今日出来算卦么,一来打听消息,二来也是给自己挣点盘缠。 这一路长着呢,不能总是用龏涟的吧。 甭管是不是好友知交,她都没有总是用别人的东西,占旁人便宜的习惯。 至于白莲有没有暗珠,黑莲没问过,但估计她也穷呢。 以白莲的性格,她有的好东西,大约都会和黑莲分享。 “三位大老爷,有什么吩咐呀。” 兔精明显愣了一下,一会儿,它回头兴味的跟后面两个眨了眨眼,心里一下子就高兴了。 大老爷? 还没人这么叫它们,这里的人看到它们无不畏惧,抖抖索索的。 “嗯,不知道规矩?” 兔老大难得耐心,又问了一遍。 它后面两个,有点呆头呆脑的,应景的一齐往前,还挺了挺胸脯,看那尖尖的嘴,长长的脸,头上还有两个竖着的耳朵,以及健壮的肌肉。 盛红衣已是百分百确定这两货是什么了。 袋鼠精。 两只虽然穿着衣服,但完全能看出还是“兽”的样子。 但,大街上这样奇形怪状的多了去了,盛红衣早就见怪不怪了。 “不算知道,小的这不是才来吗?” “不过,三位大老爷在此,我便知道您三位是来干什么的!” “毕竟我是做这一份行当的不是吗?” 说着,还用手比了下自己做的黑幡。 “您三位呀,是来收管理金的?” “管理金?” 兔老大又是一愣,然后它发现自己又被取悦了。 都叫保护费或者买路财,再不然有拿嘴甜的会说是孝敬它的,今儿这个新词,管理金? 体面! “是又怎样,你可把……管理金准备好了?” 它很得意,三瓣嘴咧的很大。 盛红衣笑了笑: “那自然还没有,大老爷们,不是我不给,而是我穷啊,但我绝不会故意不给的。” “您们看这样如何,我就在这摆摊,每算一卦,得到的卦钱都和你们平分怎么样?” 兔老大不乐意,它也不傻,这什么算卦,要是她一个生意都没有,岂不是打水漂了。 “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藏头露尾的,还不肯给钱,打量我是个大善人?” 兔子急了,眼睛血红血红的,摆出一副凶狠模样。 盛红衣连忙站起身作揖,礼多人不怪: “哎,大老爷莫生气,我之所以藏着是因为长得丑,不是故意的。” “我是真没钱呐,这点您大可以搜身,还有呀,我这算卦准的很咧,今日出门我就给自己卜了一卦,说我路遇贵人,想必就是大老爷您们三位呀。” 一边说,一边还撩了一下自己的斗篷,把自己化的半张胎记的脸露给兔精看。 盛红衣本就是调控气息的高手,她知道妖们嗅觉敏锐,万一透过气息知道她就是黑莲那就露陷了,毕竟这里离双头莲族地很近。 所以,她将全身气息搞的很混乱,妖气魔气混杂,气息还时不时的若隐若现,显得很不稳定。 这般的,一般就是血统过于杂乱的,混杂了妖魔甚至鬼物之气,所以无依无靠,无有家族,乃是天生杂种。 这样的“底层”在异人域也是很多的,这条街几乎都是这样的。 它们只能自己凭本事讨生活。 兔老大嫌弃的往后一退,若不是后面还有俩坚强的“木桩子”拦着,怕是它还得退的更远点儿。 它心里还打了个哆嗦,艾玛,太吓兔了。 兔子天性胆小,这脸实在难看,跟恶鬼似的。 “你带着斗篷是对的,别摘了。” 盛红衣眼中有明晃晃的笑意,有斗篷,她更肆无忌惮一些。 且说,比起那些禽兽不如的家族,这些“底层”的异人们倒也有它们的可爱之处,就很真实啊。 而她同这兔精费这些口舌,当然是有目的的。 还是为了消息啊。 兔精是个地头蛇,小有权势,外面那些个零碎消息,自然是这样的人最清楚。 双头莲族,盛红衣自然不回。 可她得知道那里的消息啊。 她做事一贯喜欢做准备。 旁的不说,她虽然不日就要去迷瘴林,但谁知道此行能不能顺利。 双头莲族对她和白莲虎视眈眈,怎可以没有一只监视它们的眼睛。 今日,她看到兔精,就觉得它很适合。 她盛红衣寻人做事儿,自是不会亏待人的。 就看兔精的表现了。 若是它不适合,她还有时间,总能寻到合适之人。 “贵人呐,您说什么,我自然都是听的,我瞅您其实是富贵命格呢,今日您既然是我的贵人,我就替您卜一卦如何?” 兔老大搓了搓自己的牙花子,它觉得面对这个人,有点说不出的感觉。 这人花言巧语的厉害,按说以前这种付不出钱的,它一准给她好看,立刻打出去,不带手软的。 可,她实在太会说话了吧,句句说到它心坎里,而且卜卦什么的,着实引起它的一点兴趣。 它重新挺了挺胸膛,咳,且先看看,大不了过一会儿再把她叉出去。 “哦?那你就说说我的家事吧,我最近家里有什么好事儿?怎么未来又是个大富大贵的人呢?” 盛红衣利索的摸出天地铢,起卦。 兔精只觉得前面一双手灵活的一开一合,这人便开始说话了: “哎呦,大畜卦,艮上乾下,乃大吉。” “乾为天,刚健;艮为山,笃实。大畜意为大积蓄。” “贵人不亏是贵人,您啊,家底子本就丰厚,是有祖上积蓄的。” “然,这只是一部分,关键还在您自身,您呐,自己本就踏实肯干,当真是家里的顶梁柱。” 这确是真,盛红衣之所以选中这兔精,也是因为它的气场,本就比较平和踏实。 有人天生坏水,全身那阴邪污秽之气挡都挡不住,可有的人,看起来凶,但气场骗不了人的。 “自卦象看,贵人前阵子发了一笔横财,只不过,福祸相依,我得提醒一下您,这笔财可能外露了,您这两日快回去瞧瞧,莫不是被人偷摸了去。” 她顿了顿,点到为止,才道: “两日之内便会有结果,贵人可以两日后来找我。” “您不用怕我逃跑,这几日,您可以让这两位老爷看着我便是。” 兔老大被盛红衣说的一愣一愣的,这……倒是让它没办法这会子就处理她了。 毕竟,她说的那些确实都挺对的,尤其是它发了一笔横财一事,想到那一日它回家,因为开心,所以喝了点酒,从而丧失了些警惕之心。 它在藏钱之时,听到外面有些许动静,只是等它去的时候,已是不见了…… 它脸色越发难看,顾不得其他,匆匆就要走,走的时候不忘同其中一只袋鼠说: “老二,你这几天就看……阿不,陪着她吧,这位……洪大师毕竟初来乍到,咱们要尽一尽地主之谊。” 说完,它扯出一抹难看的笑敷衍了一下盛红衣,就带着另一只袋鼠走了。 老二上下打量盛红衣,可惜它看不到盛红衣的脸。 盛红衣摸出一个小马扎: “您坐啊,要是不坐,帮我招揽招揽生意?” 盛红衣看它那傻大个的模样,又有了新主意。 “贵人,您在这条街,是不是一等一的厉害?” 袋老二挠挠头,想了一会儿: “嗯,除了我家兔老大,我和老三一样厉害。” 盛红衣给予肯定的点头,再次确认: “这些来来往往的人都听您的吗?” 袋老二又挺了挺胸膛,得意: “那是自然。” 盛红衣更满意了: “那您让它们过来,我给它们算卦呀,不多不多,一卦也就六颗暗珠,到时候每一卦我分您三位一半,刚刚咱们说好了的!” 袋老二一听这话,先是没什么反应,似乎在思考,盛红衣也不急,这袋鼠精不是那么机灵,她是知道的。 过了一会儿,她就见袋老二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 盛红衣心里放心了,这是有戏了。 433 消息 两日不到,兔老大已经出现在了盛红衣面前。 此时的盛红衣也是心情甚好。 她想,果然人不可貌相,袋老二看起来是个傻大个,可办事能力杠杠好。 就两日不到,盛红衣已经赚了一百多颗暗珠,这还不算分给袋老二的一半。 当然了,她这人不喜欢亏待别人,额外还分了十颗暗珠给袋老二。 袋老二拿到的时候,那眼神亮的比星辰还要璀璨。 盛红衣私以为,它对待自己的态度快赶上对待兔老大了。 兔老大来后,袋老二第一时间就把盛红衣分给它的暗珠拿出来了: “老大,这是这几日,洪姐给我们的。” 兔老大困惑的打开那个小口袋,立刻被里面的暗珠给惊到了: “这……” 袋老二语速很快的将这两日的事情同兔老大说了一遍。 兔老大沉默了一下,似有些动容,半晌才对盛红衣说道: “幸得大师点拨,否则我这笔财就保不住了。” 就是那么巧,它突然回去,就见屋里有个同族,已是摸到了它藏着是钱袋子。 它把它逮个正着,又把它压到了族里。 今日,事情处理完了它就赶紧回来了,没想到大师还想着它呢。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人? 盛红衣笑了笑: “您是我的贵人,我帮您是应该的。” 兔老大摇头,它对她不算有恩,不就是容她在这个地界有一席之地吗? “今后,大妹子,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你放心,包在我身上。” 兔老大把胸脯拍的邦邦响。 盛红衣要的就是这句话: “那如此,今日小妹正好挣了些钱,现在天色恰好已晚,小妹也该收摊了,便请三位去旁边的会鲜楼吃一顿?” 说着当真是把黑幡一收,径自拉着袋老二一道去了。 兔老大和袋老三愣了愣,袋老二还回头道: “老大,老三,快点啊,洪姐可太会吃了。” 兔老大目光呆滞了一下,所以,袋老二这几天过上好日子了? 袋老三跟兔老大凑在一起,嫉妒的皱皱鼻子,给自家亲兄弟上眼药: “老大老大,它这两天都吃胖了,你看它脸都圆了,背着我们吃了多少好东西!哼!” 袋老三连兔老大都有点埋怨上了,怎么当时不留它跟在洪姐身边,它这几天帮老大处理家事,连口水都没喝上。 不开心! 兔老大看了看袋老二的脸,也觉得这厮这两天过得有点滋润了。 它连忙跟上,它倒是要看看,这几天跟着洪大妹子,袋老二背着他过得如何的神仙日子。 盛红衣之所以如此大方,还是为了她的目的,再者说了,没有袋老二,她生意如何做的如此顺利红火? 若是她自己,说不得这两日也没有一笔生意。 不是她对自己和天地铢没信心,只不过这街面上,她就没见过有人这般算卦的。 倒是有测字的,还有拿着甲骨和龟壳卜算的,然并没有她这般的。 按这个趋势,没有袋老二帮忙,估摸着这些人还在“观望”呢。 另外,暗珠的购买力属实是不错的,会鲜楼是这条街面最大的酒楼了,昨日她已经和袋老二来吃过了。 那些个吃食,饱含天地之气,一桌子她不过也就花了六七颗暗珠,不过就是她算一卦的卦钱。 而她不仅满足了口腹之欲,身体还吸收了天地之气,一举两得,值得。 四人就这般坐在了会鲜楼,盛红衣还要了个包间,然后慷慨的点了一桌子菜。 她这般豪迈,一下子就彻底将兔老大和袋老三彻底拿下了。 这不,饭还没吃完,兔老大已经是掏心掏肺了。 盛红衣就是听它们吹嘘,佐着它们的话下酒,倒也舒坦。 “你们听说了吗,我听说巫族最近好像又不安分了。” 兔老大打了个酒嗝,说起这事儿。 袋老三捧场: “哎,随便他们呗,跟咱们有啥关系,巫族那是跟十五家族有仇,我们这些,人家巫族也不看在眼里。” 袋老二谨慎些: “嘘,小点声,万一被十五家族听到……” 兔老大不在意的很: “怕什么,老子最近可是同十五家族傍上点关系了,他们岂会因为我说几句话就对我不客气。” 见盛红衣看过来,兔老大不无嘚瑟: “大妹子知道十五家族不,今后,你有什么难处只管和哥哥说,哥哥跟十五家族也能说上话了。” 盛红衣不感兴趣道: “别呀,兔大哥,我就做点小生意,过阵子我就得回家乡去了,家里给我说了一门亲,我能有什么难处,靠着哥哥就行了。” 兔老大一听,就觉得这妹妹就是会说话。 瞧她把它抬举的,多高啊。 “成亲?怎么没听妹子你说啊?” 盛红衣随口胡诌: “父母命不可违,我本不打算嫁人,逃婚出来的,结果还是被发现了踪迹,哎,我这回去后,会想你们的。” “我觉得这里真好,热闹的很,这一回去,啥好玩的事情也没有了。” 说着,盛红衣的表情还应景的闪过落寞。 把一个无比可怜又受家族控制的落魄女子形象表现的淋漓尽致。 “什么,居然有这等事?” 兔老大气的拍桌而起: “妹子你说,大哥能为你做点什么?” 袋老二,袋老三也连连点头,如此说来,洪姐太可怜了。 盛红衣叹息: “也没什么,若是有什么好玩的事儿,你们就传信于我,也好给我排解排解寂寞。” 兔老大欲言又止,它其实想跳起来说,要不咱们不嫁了,瞧着盛红衣如此抗拒,便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人家。 可是,它最终还是忍住了冲动,人家的婚嫁之事,它胡乱破坏,那就得负责到底。 可是,大妹子这副尊容,这只是其一,再来,大妹子这气息实在太混乱了,说明她血统比较低下…… 两者叠加…… 呃,它去哪里给她找一个满意的……它自己都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媳妇呢。 因为无法帮忙的愧疚,兔老大连忙道: “大妹子放心,你喜欢这些热闹,我每天让袋老二袋老三给你找!” 两只袋鼠精也跟着点头,连番说着洪姐放心。 盛红衣“呵”了一声,心下冷笑,这些个男人,全都是一个德性。 说来说去,再现实不过,还不是颇为看中女子容貌? 饶是对这些男女情事不感兴趣,盛红衣还是不爽。 世道对于女子多有不公,竟然从异人域就是如此么? 要知道,按照盛红衣的推算,异人域是属于荒原大陆之前的“史前”时期。 啧啧啧,真不爽。 “自明日开始,我这生意呀,得改,男子来算卦,收八颗暗珠,女子来,四颗暗珠。” 兔老大困惑: “妹子这是何意?这怎么还男女有别了?” 盛红衣一摊手: “我就是想到了我自己,女子不易。” 兔老大恍然,感叹一句: “妹子性情中人呀,成,这事儿包在大哥和你这两个弟弟身上!” 知道了盛红衣的遭遇,兔老大同情心爆棚,心说,大妹子的生意,它无论如何得上心,毕竟这生意也有它们的一半儿呢。 却说,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第三天开始,袋老二和袋老三固定会有一个人陪着盛红衣,其余两个该巡街巡街,该招揽客人招揽客人。 盛红衣闲暇无事,就会指着街面上的人,问袋鼠精兄弟。 因为越发的相熟,两人知无不言。 很快,盛红衣对这片异人聚集地了解的越发深入。 而,如今流传的沸沸扬扬的消息就是巫族好似要对半妖们卷土重来,报仇血恨。 盛红衣刚开始听到这事儿的时候是嗤之以鼻的,本来嘛,就算是要报仇血恨,也不至于传的如此煊赫,不怕走漏了消息? 还是说,巫族已经是成竹在胸?就是要这么的大张旗鼓,大振士气? 可是,几日过去,盛红衣发现,这消息倒也未必失真。 “……你是说十五族最近已是派人出来查探了?” 盛红衣一副感兴趣的模样。 这回陪她的是兔老大,倒是难得,它也没避讳聊这些: “那是当然,也不看看你大哥我,现在也算是和十五族搭上边的人了,我的消息怎么可能有错。” 盛红衣耸耸肩,她已经收到了龏涟的消息,两日后就要离开了: “罢了,便是打起来,我也看不到了,家里来信了,我必须得走了,明日晚,大哥,我请你们再去喝个道别酒,多谢你们这阵子对我的照顾了。” “未来,若有什么纷争,你们多小心啊,刀剑无眼,那些人,怕是厉害着呢。” 兔老大有些难过,这妹子知情识趣还能带着他们一起赚钱,这就要走了。 就是要走,还不忘关心它们,真是让它心里感动的不像话。 “哎,明日怎么能让小妹请我们吃酒,我做东,大哥替你送行。” “嗨,你且安心,十五族跟巫族是生死之仇,真到那时候,我们这些人呐,贱命一条,早躲起来了。” “说起来,我听我祖上说,巫族统御之时,咱们日子还算好过,现在呀……” 他努了努自己的三瓣嘴,到底没敢说出来,不过意思表达已是很明白。 盛红衣懂,那是对十五族的不赞同。 可是,不赞同又如何,它们不过是一群无力反抗的人。 确实,除了十五族,这些底层的异人,相互之间虽然也有纷争,可并没有传闻那么恐怖,并非是动不动就互相吞噬对方…… 生活做派,其实同盛红衣在普通的仙城坊市见到的差不多。 人们都在为了生存而努力着。 兔老大终究是不敢说这些的,只略提了提,便不说了: “妹子放心,我早就备好了躲藏之地,必不会自己跑过去送死的。” 说着,还挤了挤眼睛,胸有成竹。 盛红衣看了它一眼,狡兔三窟,这兔子成精,自是有这等本事。 “那二弟三弟呢?” 盛红衣还是问了下袋鼠精的去处。 这些日子,她了解的也够多了。 兔老大还有个家族可以依托,家族实力不强,但胜在人多,日子倒也过得去。 袋鼠精兄弟就没这等好命了,家里就兄弟俩。 这两家伙,虽然有点呆,但自从跟盛红衣熟了后,对盛红衣算得上知无不言,好的很。 投桃报李,盛红衣希望它们能过的好一些。 好在,兔老大她没有看错的,对待它认同的“自己人”,还算好。 只是,这份好究竟到哪一步呢? “自然与我一道,妹子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盛红衣抱歉的拱了拱手: “是妹子小人之心了。” 兔老大深深看了盛红衣一眼,突然,盛红衣的识海之中响起了兔老大的声音。 “妹子,你其实是想要打探什么消息吧?这些日子,一直同我们交好来着。” 盛红衣藏在斗篷下的脸一僵,陡然,心中升起警惕,她扣紧天地铢,语气缓缓: “交好是真的卜算到三位是我的贵人,确实也是想打探些消息,两日后我要走这事儿也都是真的。” “兔大哥是个聪明人,我除了隐瞒打探消息一事儿,其余都是真话。” “不过事关重大,我一个女流之辈,也没有别的好办法……” 盛红衣唱作俱佳,甚至声音带了哽咽。 兔老大心中那点子不快和警惕见盛红衣这般,也彻底打消了。 大妹子什么样的人它还不知道么? 打探消息怎么了? 打探消息的人多了,这些日子,它只是觉得大妹子问的问题特别多,所以起了疑心。 可,转而一想,人家问的这些,其实也无关痛痒。 至少,同它兔老大没有任何的利益纠纷。 “你想打探什么?妹子你说,大哥要是知道,一定告诉你,便是不知道,也能帮你打听。” 盛红衣透过斗篷,直视着兔老大的眼,声音越发的低沉,似透出浓烈的恨意: “实不相瞒,我有一至亲死于十五族的双头莲族之手,我就想打听打听它们家的弱点,它们家越倒霉我越高兴。” “我倒是希望巫族若是能来,将那双头莲族打残了才好!” 兔老大勾上的十五家族,不是双头莲族,而且只是旁支,这点盛红衣已经清楚了。 所以,她轻易说出双头莲族,也想看看兔老大的态度。 434 依仗 盛红衣话毕,就见兔老大脸色些微的变化了一下。 盛红衣没再多说什么,兔老大若是同双头莲族有牵扯,那她自然不会听之任之。 双方的气氛一时陷入到了一种稍显诡异的安静之中。 任是街上人来人往,都打不破这种凝滞。 嗯,上回龏涟给那半魔人喝的洗魂水她拿了一些过来,留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的,大不了也给兔老大用上。 斗篷下,盛红衣的眼神逐渐变得果断狠厉,该狠的时候要狠,给自己留后患那是愚蠢的行为。 哪怕这些日子,着实挣了不少,近十日光景,她已有数千的暗珠了。 这已是一笔不小的财富,龏涟的月供奉不过是十颗暗珠罢了。 这事儿,是兔老大三人给予她盛红衣的恩惠,不过其中也有她本事了得的缘故,这不,后面这些日子,她有不少的回头客呢。 但恩惠是恩惠,双头莲族同她盛红衣,那是生死攸关的关系。 孰轻孰重,盛红衣拎得清楚。 不过这里人太多了,不宜此时动手,先稳住兔老大是真。 兔老大不知危险将至,它率先一步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闷,如常问道: “原来你是同双头莲族有仇?” “若是那巫……真的来,你这愿望倒是能实现。” 盛红衣懂兔老大的意思,是双头莲族的主支不肯让位,集结了其余十五族,把巫族赶出了这片地界。 “如果只是它家,回头我帮你收集消息,旁的不敢说,但这家臭名昭著,莫说妹子,大哥我也讨厌这一家呢。” 兔老大越说,脸上的厌恶之色越发明显。 盛红衣:“……”嗯?这反应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当真?莫不是大哥你与它们家有什么旧怨?” 她一边问,有细细的神识无声无息的探出,最近,许是魂力增加的缘故,黑莲“妖力”激增。 连带着,加之亲灵之体,她的神识敏锐异常,稍稍靠近别人,就能通过感知对方的灵力气场感觉到对方当下的心境情绪。 细微的感知不出,但是粗浅的恶意和善意,虚伪或者真实,她是能感觉到的。 这一问,似触碰到了什么,兔老大脸色明显一僵,却不欲多言: “嘿,不说也罢,这一族穷凶极恶,属实可恶。” “便不是你我,你去问问这街面上,但凡穿着好一些体面些的,谁没有被这恶族给欺辱过?” “小妹不是同那会鲜楼熟悉么,你去问问那掌柜的,这恶族做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情。” 盛红衣没做声,面对这样的兔老大,虽是极力克制,但盛红衣感觉到了它全身控制不了的灵息澎湃,以及那潜藏在灵息之下的愤懑和抑制不住的悲伤。 “你不信?” 兔老大突然问盛红衣。 盛红衣摇了摇头,人的气息骗不了人,她没什么不信。 “只是太意外了。” “大哥就没想过报仇么?” 问了这话,盛红衣已是有点后悔了。 早就知道答案的事情,干嘛戳人家伤疤。 一切报不了的仇的背后,无外乎无能为力。 兔老大继续同盛红衣的传音,声音尖锐,还带着些颤音,不知是害怕还是激动: “你可知道,它们家养了几个石人,力大无穷,恐怖无比,任何术法在那石人面前,都是无法抵御的。” “它们就靠这些石人,无恶不作。” 说起石人,兔老大那双红眼红的如添了血,瞳孔定定的。 盛红衣没见过这样的兔老大。 她动了动,有点蠢蠢欲动,她还有清心符,这会子的兔老大明显是陷入到了无法控制的强烈情绪之中,若是继续这般,恐自伤或者走火入魔。 可,最终,盛红衣没动,盛红衣没忘,这里的巫术同她的符术有些类似。 多事之秋,她还是别惹麻烦了。 她想了想,眼看着兔老大一直未从自己思绪之中醒来,幸好这会子天色将晚,人们来去匆匆,忙着收摊回家,没什么人注意她所在的这个角落。 盛红衣神识忽而放出监看四方,一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牵制住兔老大的手腕,无人可见的额间,黑莲一闪,一股气流便自兔老大经脉灌入…… 兔老大只觉得自己还在血海之中沉浮,它幼年之时,家中确实富有。 它的爹娘对它们兄弟姐妹也好,祖上有些积蓄,爹娘也勤劳,便在这一条街面卖草药为生。 后来生意做大了些,便盘了个铺子,那时候,兔老大多开心呀,一家人兴兴头头的,它还记得它娘挨个摸着它们兄弟姐妹的头,说替它们都攒钱了,以后它们可以不用那么辛苦。 话言犹在耳,一切都变了。 那一天,来了一个妖,说是双头莲族的管事,上来就是开口要钱,还要很大的一笔。 否则,铺子便不允许开了。 它爹冲动,自诩自己有些法力傍身,又赚了钱,正是意气风发,自是不同意这无礼的要求。 就是它们家强硬的拒绝,惹怒了双头莲族,那一日它被它娘打晕,藏在了后院一废弃的破缸之中。 醒来的时候,它爹娘和弟妹连尸首都没留下,只有满地的血和被砸的一片狼藉的铺子。 徒留在它脑海之中的印象就是那什么管事身后跟着的两个石人! 身高至少有十尺,便是它爹拼尽全力,也没有撼动它们一分之力…… 就在它沉在那血海之中,觉得血水已经浸没了它口鼻使它无法呼吸之时,突然有一只手把它一把拎了出来。 那手把它拎出来后,还提溜着它甩了甩。 它被甩的晕头转向,想骂娘,却清醒了。 它眼中血色尽褪,便看到它大妹子同它相对而坐。 “醒了?” “我……怎么了?”它怀疑是大妹子对它做了什么,可它没有证据。 “大哥大约是魔怔了,我抽了你一巴掌,你就醒了。” “……”兔老大被盛红衣一提醒,就觉得自己左边脸确实抽痛的厉害。 嘶。 疼是疼了点,但大妹子也是好意……它属实没有理由怪她。 “看大哥脸都肿了,咱们今儿个就去会鲜楼吧,就当我给大哥压压惊。” 盛红衣着急知道那石人的事情,还想同兔老大聊一阵。 兔老大眼角余光已是瞄到袋鼠兄弟回来了。 它耸耸肩,算是应了。 它懂盛红衣的意思。 不过它既然说出口了,那就没有再隐瞒的意思。 尤其,刚刚那血色的记忆,让它深刻知道,原来仇恨,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解。 而是会更加的深入骨髓,痛彻心扉。 盛红衣也看到了袋鼠兄弟,上前一步同人热络的聊天。 因此,她并未发现兔老大探究的眼神: 刚刚真的只是妹子的一巴掌就把它给抽醒了?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巴掌?! 袋老二老三心思单纯,听说晚上又去会鲜楼不要太开心。 本就心大的它们一点没发现自家老大的沉默异常。 吃饭的时候,盛红衣本想说点什么,数次被兔老大转移了话题,她扫了袋鼠兄弟两眼,心中已是懂了兔老大的意思,便没再提。 兔老大是在保护袋鼠兄弟呢,有个这样的大哥,袋鼠兄弟的运气还是不错的。 晚上,盛红衣回去,她走的很慢,果然,路程未过半便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盛红衣脚步未停,只道: “你来啦?” 兔老大“嗯”了一声,一快一慢间,兔老大越过盛红衣,两人错身而过。 而盛红衣的掌心已是多了一枚玉简。 盛红衣步伐未停,看着兔老大而去,她捏了捏玉简,便是还没看也知道,大约这玉简之中有她想知道的东西。 而兔老大这般做,未免没有想借她手报仇之意,今日这番对话,两人之间是一种坦白也是一种试探。 想必,兔老大也清楚,她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可惜,这个愿望,盛红衣却也不确定自己能否帮它实现。 此去迷瘴林,若无意外,她便一去不复返了,否则她何必如此大动干戈,拖家带口。 不过,这些话不用宣之于口了,她到底没有办法和兔老大成为纯粹的朋友。 然,这般的结局也不错。 两人有共同的敌人在,若是真有并肩作战的那一天,盛红衣也欣然前往,绝不推脱。 明日兔老大一伙三人不会出现了,今天算是提前结束了。 不过未来,若有双头莲族的消息,盛红衣相信兔老大会传递给她的! 之前,她已经给了兔老大她“娘家”的地址。 那地址,恰在去迷瘴林的必经之路上,是龏涟的地盘,绝对可靠。 盛红衣慢慢的走回了临时住所,思绪有些飘飞,进了屋,她拿出玉简。 神识探入玉简,其中的内容让盛红衣诧异。 其中内容非常零碎,一看就不是一日记录的,那是日复一日的将得到的琐碎消息一点一滴的记录在案的坚持。 零碎啰嗦,却也弥足珍贵。 盛红衣细细的看,她知道这份玉简的分量。 等到看完,已是一夜过去,外面,天光已亮。 盛红衣终于将双头莲族石人的消息给仔细看完了。 都已经要走了,兔老大今儿个也不来了,盛红衣索性也不出摊了,只在自己的住处继续琢磨石人的事情。 石人,就兔老大多年追访,至少有三个。 这三个石人所向披靡,乃双头莲族为非作歹,无恶不作的最大依仗。 三个石人,平日出动,都穿着隔绝神识的长袍,虽然高大,但也不会过多的引起旁人注意。 唯独近身接触过的人,方知道那些石人长相很是奇特。 脸部僵硬,呈青面獠牙之态。 最可怕的是无论是法术还是蛮力,在它们面前似都是无用的。 玉简之中,还有石人的画像。 那画像模糊,能看出兔老大画的有多么的不确定。 可,盛红衣看那玩意儿,却是越看越有熟悉之感。 她想到了天恶、守正以及鬼门上那三块天外飞石。 她还想到那一日她神识在双头莲家族游荡戒备之时,到了主支那一处,被禁制所拦,以至她未能成功探入主支的地盘。 这禁制,同阵道本就是一脉同源的东西。 鬼门之上,那天外飞石形成了三世符阵! 双头莲族的三个石人,会不会就是天外飞石。 原来,天外飞石这么早就出现了吗? 它们从何而来。 鬼门上的天外飞石是“神族”所布,那个一击将她差点灭杀的守正的主人…… 所以,异人域时期,这人就存在了? 符阵之术是九尾狐族的神通,难道同九尾狐一族还有什么瓜葛? 龏涟…… 龏涟自然是没问题的,不用多说,此乃刻在灵魂之中的信任。 但龏涟无法代表九尾狐家族。 却说,她这一坐,就是半日过去了。 感觉有些饿,盛红衣便重新做好伪装,到一楼大厅寻了临街的位置吃饭。 异人域烟火气很足,它们似乎没什么辟谷的概念,无论有无修为,都要吃饭。 只不过有修为者更自由些,不至于一顿不吃就饿死了。 这家酒楼是龏涟订的房,住所僻静,关键掌柜的酿的酒实在是甘醇。 很符合盛红衣的喜好。 坐在临街的位置,盛红衣要了一壶酒,一碟子兽肉条,耳听八面。 酒楼里外都很热闹,哪怕是百丈开外的人随便的一句耳语,盛红衣都能轻易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大部分人都在说着生活之中的小事,什么你家的鸡丢了,他家的娃和邻居家的打架了…… 风中,还有些人在说着巫族一事,这事儿盛红衣在街面上也听腻了。 她意兴阑珊的喝光了壶里的酒,看来,今天没什么新鲜的热闹。 恰是此时,不远处,她看到一熟悉的身影鬼祟的路过。 盛红衣眉一扬,神识立刻无声的跟上。 莲六! 它再不出现,她都要忘了这人了。 莲六今日出来,自是同“朋友”见面的。 自那日被白莲那死丫头戳破秘密,它差点吓破了胆,在家待了几日,又气不过在长老面前狠狠上了一回白莲黑莲的眼药,它才算心里舒服一点。 既然白莲发现了它的秘密,那这死丫头就不能留了。 也不知黑莲那丫头知不知道。 白氏已死,这两丫头以为带着白氏的尸体就能远走高飞了? 开什么玩笑?家族之中,对它们这等旁支岂会没有任何的约束。 435 狭隘 莲六心里对黑白莲姐妹是嗤之以鼻又充满怨恨的。 在它心里,这姐妹俩从来不曾给它带来任何的好处。 它和莲五同胞而生,莲五死了,按说,它莲六就是她们最亲的人。 可她们俩,却对它防备的很。 尤其黑莲,那死丫头比白莲还要孤拐,每次看到它,要么头一低装作没看见,要么冷冰冰的,拿一双黑黝黝的眼珠子警惕的盯着它。 一点孝心都没有。 它早就看出来了,这两个死丫头毫无家族之心。 这样的,把她们趁早嫁出去最好,这般它还能捞点儿好处。 不说其他,这两个死丫头容貌绝色,本体又是双头莲族从未有过的黑白莲,且出生便幻化成人,并且两人修炼努力,修为并不弱。 这些因素加成之下,外面多的是对这两姐妹待价而沽的。 可,主支之前不太同意。 莲六知道主支什么意思,不过是觉得黑白莲因为出生便幻化成人。 尤其黑莲,出生还手握了一件物件,虽然那东西最后被确定是废物,且还被莲五那废物弄丢了。 然,这些特殊性在主支看来,这两人很特殊。 幻化成人形的时间越早,证明血统越纯,越容易血脉觉醒。 所以,主支都在等着两姐妹觉醒血脉呢。 莲六觉得,主支这般,简直算得上病急乱投医了。 它和莲五也幻化成人时间甚早,可还不是至今也没有觉醒血脉。 当然,觉醒血脉是什么结果,莲六很清楚,因此,它巴不得永远不觉醒。 它想要的是能够进入主支,得到主支的重用。 可惜,黑白莲这个踏板不好用,那它只能另辟蹊径。 莲六一边走,心里依旧在盘算着。 白氏的死,这两死丫头以为能瞒天过海? 白氏也算得上白蛤一族血脉比较纯净的,早早幻化人形,便是嫁人了,怎么可能没有魂灯留在族里? 结果,她人死了,尸体却没了,白蛤族里已经知道了。 莲六对这件事只是知道一个皮毛,但按照主支的处事方式,若是白氏的尸体无所踪,大概率得赔一个人给白蛤族。 黑白莲其中之一逃不过这个命运。 白莲留不得了,她知道了它的秘密,它得伺机弄死她。 白蛤一族已经来人了,主支一族大约这几日就要把那两个死丫头找回来。 什么,找不回来? 绝不可能,白蛤一族有魂灯,它们莲族没有吗? 自然不可能每个旁支都有魂灯,可黑白莲这样的,必然是有的。 而且,莲族祖上得过秘法,制造魂灯的方法同其他族不同,名叫魂引灯! 魂引灯厉害之处在于,便是躲到天涯海角,也能找到人。 莲六盘算着,把白莲送到白蛤族,到时候,它再伺机弄死她,这样她已不算是莲族之人,死在其他族,它也好排除嫌疑。 至于黑莲,它已经给她找到后路了,等到主支彻底厌弃她,它就可以把她送出去了。 哼。 莲六四下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脚下一拐,便进了一个巷子。 盛红衣的神识一直跟着它,一路上莲六虽然警惕周围,但总让盛红衣觉得它有些神思不属。 不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 不过,盛红衣不在意。 之所以跟着莲六,还是因为它同半魔人有联系。 再说了,莲六对黑白莲可完全没有什么叔侄之情,盛红衣的直觉告诉她,莲六这个人,是个隐患。 巷子在外面看平平无奇,其中却很深,七拐八绕,终于莲六停住了,进了一家酒肆。 它并无发现后面有一个小尾巴跟着。 莲六进去后,掌柜抬头看了它一眼道: “六爷,老地方。” 莲六微点了下头,径自进去了。 盛红衣跟着一道,可见莲六是这个地方的老客了。 神识环顾四面,这里看似普通,但,幸好盛红衣的神识同旁人的不同,她已是敏锐感觉到了禁制。 莲六要进入其中,跟着便是。 她也是艺高人胆大,一缕轻渺的神识倏然加快速度,悄无声息的“飘”在了莲六的发丝之中。 这位置不错,既能看清楚外面的环境,也隐藏的够隐蔽。 禁制是开启的,莲六却是径直往前走,到了它要去的包间前,它突然站住不动了。 盛红衣心中一提,难道它发现了什么端倪? 不能吧,黑莲同莲六同宗同源,她想要将气息稍稍遮掩的同莲六的气息融为一体还是做到了。 原先,只有她本人可以如此,在幽冥界的枉死城,她便因为自身感应天地,顺应天地变化,而参透出了融术。 而今,她今日稍稍动了动意念,便发现自己的神识“融”入到周边环境之中的能力出现了。 之所以如此,盛红衣略一思忖,觉得大约是两方面的缘故。 一则,就是黑莲同莲六血脉相近,妖力自然也有相似性之故。 二则,大约跟前几日,她感觉到自己魂力激增有很大关系了。 她提着心等了一阵,蓦然,一旁走出一个灰色衣跑人来: “六爷,我们爷已经等很久了,请!” 莲六此时笑的灿烂,点头哈腰的: “虞管家,隧爷已经来了?都怪小的,今日来之前,族中有事儿耽搁了!” 盛红衣此时,并未放松。 甚至比之刚刚的提着心还要更加的紧绷一些。 首先是这个虞管家,盛红衣轻轻的瞥它一眼。 却是这一眼,那人似有察觉,原本低垂的眼突然抬起,那眼神似幽暗无底的深渊,就这么空洞的朝着盛红衣神识隐藏的方向看了过来。 盛红衣的神识瞬间噤若寒蝉,一动也不敢动。 莲六似也察觉了不对劲,它不自在的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嗫嚅,能听出它平日该是对这个虞管家似乎很忌惮亦或者害怕? “虞……虞管家,您怎么了,可是小的有……什么不妥?” 虞管家没有说话,气氛依旧凝滞,似风雨欲来。 此时在酒楼里坐着的盛红衣,垂目而坐,若是有人经过她身边,便能发现她此时此刻姿态僵硬无比,宛若木雕。 仿佛过了很久,虞管家才开口: “没什么,应该是小人看错了。” 随着它说话,盛红衣的神识能感觉到周围的气氛逐渐缓和,她才稍稍敢放松一些。 酒楼之中,她慢慢动了,只是,心中的警惕并未减少。 虞管家,使她不得不关注。 刚刚惊鸿一瞥,已经足以让盛红衣判断出它身上自带的一些基本信息。 它显然是个魔族,身上有很浓郁的魔气。 让盛红衣颇为在意的是,对方修为不错,在四阶往上。 而且,它刚刚究竟在哪里,又是怎么出现的,盛红衣居然并没有察觉。 尤其,敏锐性还那么高,盛红衣只是透过神识淡淡的一眼,就被它有所察觉。 这般的能人,居然只是个管家吗? 那其中的隧爷? 隧姓?盛红衣不会忘记在魔城之时的隧圣魔神。 这其中又有什么联系呢? 这个隧爷,既然管家是个魔族,自己自然也是。 酒楼里,盛红衣半隐在暗处的脸有些阴晴不定,走过之人基本上没人注意到这个靠窗之人。 她半隐在那儿,全身气息收敛的巧妙,似已经同桌椅和周遭环境融在了一起。 掌柜的一边打着算盘,忽然,就听见一个轻缓的女声,清晰响在它的耳边: “不用找了。” 它茫然抬头,就见桌子上多了一颗暗珠,它下意识往门口看去,就见门边一抹暗影一闪而逝。 它困惑的看了看厅里坐着的人,半晌,才想起来,原先那靠窗的角落坐着一个人,这会子已经不见了。 这还得归功于它出色的记忆力,也幸亏这女子是这里的住客,它不是第一次见她。 便是如此,它也差点忽略过去,险些就没想起来这人是谁。 它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自言自语道: “难道是个鬼?” 只有半鬼,才可能这么鬼祟。 可是,它又觉得不像,因为一点阴气都没有嘛。 它困惑不解摇摇头,也罢,它就是个掌柜,赚钱就行,要知道这么多干什么? 在这里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了,掌柜心里再清楚不过,想要安分守己的做生意啊,这好奇心不能有,再者,还得放下身段,做的了孙子。 却说,门口忽然起了骚动。 掌柜的一抬头,顿时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它颠颠的跑出去: “莲管家,您来了?正等着您呢,小的已经准备多时了。” 莲管家没动,倨傲的站在那儿,脸色斑驳,深深浅浅,颜色不一,脖子处有一块凸起,像是一颗肉瘤,蜷缩在那儿。 掌柜自怀里先是掏出个锦囊,双手呈上: “这是今年给莲族的租金。” 等到莲管家接过,它忙不迭的又摸出一个小小的锦囊,塞过去: “这是小的给莲管家的孝敬,莲管家百忙之中还要亲自前来,真是辛苦了,这点孝敬是给莲管家买酒喝的。” 莲管家终于移下目光,堂而皇之的打开了那个锦囊。 应该是这位掌柜给的好处让莲管家满意了,它终于施舍了一个笑脸: “呵呵,你这么知情识趣,咱们族里的老少爷们都知道,好好干,主子们不会亏待你的!” 说着,敷衍的拍了一下掌柜的肩膀,又问了一句: “最近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掌柜脑海之中不知怎么的,蓦然就闪过了盛红衣的身影,它下意识微微偏了偏头,只觉得自己怕是魔怔了,那女子看起来是有点奇怪,但也不算什么大事。 形形色色的人多了。 而且,莲管家这话只是例行公事,对掌柜来说,这莲管家便是那悬在脑袋上挥之不去的刀。 它巴不得赶紧把它送走才好,何必徒生事端。 别看它这生意做的红火的很,却少有人知道,这一年到头,所挣的钱财,大半入了双头莲族。 它不过是勉强维持生计,其实它也不知自己能坚持到哪一天。 可来了这里,入了双头莲族的眼,除了花钱消灾,其余皆是绝路。 它也不是不知道,那些但凡不从,或者心生退意想要离开此地之人,最后都遭遇了什么。 只因,双头莲族手上有一个大杀器,号称神兵! 掌柜心下悲戚,面上不敢表露一丝一毫,它的腰弯的更低了,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儿,莲管家放心,我都看得严实呢,绝不让可疑之人来这里!” 莲管家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它不耐烦的冷语斥责: “你心里明白就好,都给我警醒点儿。” 它带着不耐烦和嫌恶的表情,扭头就走。 这种地方,都是些底层人聚集,它觉得脏了它的鞋子。 身后,那掌柜的还高呼: “恭送莲掌柜。” 直到莲掌柜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掌柜才缓缓直起腰,已是满头大汗。 身后,一小二过来搀扶,它就着它的力道几乎把全身都挂在小二身上。 它大口喘气,半晌,气息平复了些,它有气无力道: “这里你看着点儿,我先进去休息一下,诸位客人都受惊了,你给它们都上一壶茶,压压惊,算是我们的赔罪。” 大家都是普通的异人,那莲管家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又见掌柜这般,早就敏锐的不敢说话了。 旁的不说,趋吉避凶的敏锐,大家伙儿都还不差。 盛红衣并不知道自己同双头莲族的大管家擦肩而过了,更不知道,兴许掌柜一句话,就会引起莲大管家的怀疑。 实际上,这大管家身上确实带着黑白莲的魂引灯,就是为了找这两位呢! 盛红衣毫不知危险正在一步一步的逼近,她现在正在往莲六所在之地赶过去。 她原本以为,异人域只是她前世所在之处,若是有关,也只是同她黑莲的前世今生有关。 此时,她已经发现她的想法实在太狭隘了。 这个世界根本不是她想象的样子。 何止与她有关,她还在这里发现了疑似天外飞石的东西,或许还有魔族踪迹。 隧性?隧圣魔神?! 这个隧爷和隧圣魔神会不会有关系? 当年,她的魔莲子又是如何落入魔族之手? 436 好这口 盛红衣很快便到了小巷之中。 她停下了脚步,这般已经很近了,再近她怕自己被发现。 尤其是那位虞管家。 一个管家尚且如此敏锐,那它的主人呢? 盛红衣一路走来,思绪虽有些纷杂,倒也没耽误酒肆之中发生之事。 就是刚刚,虞管家手中拿出一个白色的玉符,它对着玉符连击三掌,玉符震颤了一下,其中有一个黑色的印记逸出,极快的落在门上。 一旦落定,便如水波绽开来。 原先,它速度太快,盛虹衣的神识也不敢过于专注的盯着这玩意儿,那虞管家还在一旁虎视眈眈呢。 莲六那蠢货什么都不知道,但盛红衣知道,虞管家此时并没有完全放松,它已是对莲六产生了怀疑。 却又苦于并未发现什么。 幸好那印记晕染扩大,足以让盛红衣的神识以极快的速度瞅了它一眼,迅速的记下了它的模样。 这白玉符自然是这里禁制的“钥匙”,能有“钥匙”的禁制,级别都不低。 盛红衣参研过符阵术,符与阵本就有相似之处。 同符一样,到了盛红衣这等境界,符便是已然引动,她甚至都有办法将它反向拆解了。 反向拆解用的符纹,自然与那被拆解的符是息息相关的。 同理,禁制的“钥匙”便同反向符纹一般。 盛红衣也不知未来是否有用,但记住总有好处,说不得她许是能根据这些印记,参研出酒肆的禁制。 便是她自己不行,这不是还有龏涟么? 盛红衣很没有心理负担的就把龏涟抓了壮丁。 那门随着印记晕染开来,门中的声音便传了出来,其中有一个充满讨好意味的男子声音: “……像隧爷这等人物,在这一方地界谁与争锋?” 门口虞管家的敲门声响了,吹捧之声戛然而止,虞管家推门进去,身后跟着莲六: “隧爷,人到了。” 盛红衣的神识藏在莲六的发丝之中,顺着莲六的方向朝里面看去。 她本人正在这小巷之中,倚靠着一堵旁人家后院的墙。 此墙,距离那酒肆大约隔了三家的距离,不过它是最里面一户人家的死角,边上堆着大大的草垛,等闲无人会注意这里。 由于距离近了,盛红衣操控起自己的神识更加的得心应手,神识所见,便如她亲身所至。 鼻翼之间,她已是嗅闻到浓郁到极致的魔气。 蓦然盛红衣只觉心口处一烫,识海之中,已是震荡起渺渺的佛音。 她冷静的垂下眼,内视了一下自己提前贴在丹田处的清心符,果然已是被触动了。 不用水镜,她也知晓自己这会子额头的黑莲印记又冒出来了。 对于这一情况,她早有防备。 当日莲六身上带了些“魔味”,她都“变身”了。 因为隧姓,盛红衣打定主意来探一探,单枪匹马的,万一自己丧失了理智,可怎么是好? 所以,她在路上便做了防备。 她知道,上回因为得了七重佛伞的机缘,她现在沾染了佛力,而佛力天生克制魔气。 这也是她那日在白莲面前失控能及时醒来的缘故。 可,她也发现佛力对魔气的压制有滞后性。 好似得等到她被魔气激发的失去理智后,佛力才能姗姗来迟。 这可不行,于是她便给自己又加了一道清心符。 此符,不同于一般的清心符,自龏莲找了个半魔人来让她确定是魔气会对她造成影响后,她便琢磨起了清心符。 她现在用的清心符,并非她用五行灵气所汇,她直接使用了这里的天地之气。 此符比之从前更加的敏锐。 而且,一旦她体内魔气一旦被引动,丹田之处是最能探知魔气变化之地,清心符便被她用在了丹田之地。 符力和佛力加持,方有了些效果。 她只是迷离了一瞬,便清醒过来。 只不过,盛红衣依然不太满意就是了。 高手过招,哪怕是一瞬的走神,兴许也是致命的。 盛红衣让自己沉下心来,她聚精会神的将神思先放在酒肆之中。 莲六进了屋里,其中两人,一人穿着黑衣,一人着白衫。 盛红衣的注意力完全被那着白衣的给吸引了。 气息收敛,滴水不漏。 隧爷,是这一位。 虞管家将人引入,便无声退下。 莲六诚惶诚恐的低顺着眉眼,腰弯的低低的: “小的,见过隧爷。” 隧爷淡淡看了过来,温声道: “莲六爷?请坐。” 黑衣男子跟着招呼: “莲六,隧爷让你坐你就坐,今日能将隧爷约到,你是撞了大运了我告诉你。” 莲六谄笑: “那是那是,隧爷最是仁义。” 它虚虚的坐在位置上,脊背绷紧。 这般情况,看客盛红衣已是明白。 显然,这位隧爷不仅地位高,而且莲六是第一次见它? 实际上,莲六平时交好的是一旁那黑衣的半魔人吧? 盛红衣的神识对着黑衣半魔人掠过。 这一位,四阶修为,气息同那一日晚上莲六身上沾染的几无二致。 她心中有了估量,这边谈话已经开始了。 隧爷先问了: “听佟二说,你在族中受到了不公平的对待?双头莲族这般霸道吗?” 莲六叹了口气,似受了巨大的委屈终于找到了吐苦水之人: “隧爷有所不知,我们那族中,主支把持着整个家族,我虽身为旁支,可却有上进之心。” “倒不是为我自己,只是家中还有亡兄留下的两个侄女要养,若不是被逼上绝路,我也不会如此的苦闷。” 盛红衣觉得莲六这戏演的着实虚伪,居然拿黑白莲做伐子,恶心。 隧爷也跟着一叹: “倒是个苦命人,佟二说你想进主支的神兵营?” “某倒是有一二人脉,可以帮你说上话,让你进你们主支的神兵营。” 莲六当场心花怒放,它似往佟二看了一眼。 佟二一脸得意: “我说的吧,莲六,咱隧爷最心善不过,这事儿成了,你可得好好谢谢隧爷!” 佟二心里并不如表面表现的那么平静,它实际上也震惊无比。 它其实只是和莲六吹牛而已,更只是认识虞管家,至于隧爷,那是半魔人之中最神秘的姓氏。 传说隧家人根本不是半魔,它们乃是纯正真魔血脉。 它佟二算什么呢,就一个虞管家,它也是费心扒拉上的。 其实佟二自己心里清楚,它和莲六之间不过是酒肉朋友又互相利用。 莲六兴许想通过它知道些半魔的秘密好回去同双头莲族主支邀功。 而它亦然。 莲六酒后同它抱怨自己想进神兵营的所谓“秘密”,它自然没有替它保密的意思! 就在它认识虞管家的那一天,它还在大肆调笑莲六的自不量力。 后来,虞管家就找到了它,说对莲六感兴趣,请它引荐一下,此后它们便见了一面! 就是那一次后不久,昨日虞管家便约定了今天这一场会面! 直到现在,佟二还不敢相信。 它居然因为莲六,同隧家搭上关系了! 若是此次运作的好,它怕是要自此飞黄腾达了。 外面,盛红衣也在琢磨神兵营是怎么回事? 神兵营? 没听兔老大提起啊。 莫不是那些石人? 想到双头莲族那自大到令人作呕的嘴脸,还别说,极可能真是如此。 盛红衣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几个石人啊,至于吗? 屋内,莲六心花怒放,激动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它昨日便从佟二那儿知道半魔之中的隧家地位极高,且是有名的大善之家。 隧爷能约它出来,是它的造化,它正好可以趁机求一求它想要的。 只是,它没想到,它刚坐下,还啥也没求呢,对方就这么轻易的答应了。 这就好像本来在它面前有一个它无论如何都过不去的深坑,它绞尽脑汁又无助的想要求助旁人,忽然来了一个人,并没有需要它如何,轻而易举就答应带它过去。 这还不足以让它惊喜吗? 它连忙自座位上弹起来,然后跪倒在地,就是一大拜: “隧爷大恩,小的竟不知如何回报!” 盛红衣的神识此时正好对着隧爷的脸,便是这般,她也没敢肆无忌惮的看它。 不过她没忍住,还是轻轻渺渺的扫了一眼,然后,很自然的飘过了眼神。 隧土敏锐的淡淡抬眼,它忽然有一种被人窥探之感,可当抬起眼,看到跪在地上以及一旁的蠢货,而那种感觉已是彻底消失之时,它又觉得自己可能警惕太过了。 大约是这几日得到了一个重要消息,心急所致。 外面的盛红衣心情已是巨浪惊涛,难以平息。 隧爷抬头之时,泄露了一丝气息。 魔族气息她并不意外。 可是,隧爷独特的魔族气息,让她打心底里冒出了厌恶之感。 她眼瞳深处,乍然而起深深的漩涡,深不见底,似要将一切吞没。 好半晌,她眼眸恢复了以往的模样,然,脸色依旧暗沉难看到极致。 她几乎百分百确定,这隧爷跟魔域那隧圣魔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因为它们讨厌的气息让她非常熟悉。 那该死的隧圣,以前是如何对待魔莲子的? 可以说,血魔堂那些人之所以能改变血脉,飞升成功,都是吸食的魔莲子的血肉! 盛红衣忍不住冷笑出声,当年她不过筑基,便在魔域毁了隧圣的牌位,烧了它的堂。 现在在异人域,管那姓隧的是人是魔,她难道还会怕了它? 原本,她准备诸事不管,就此远走高飞呢。 如今,她却不忍就这么离开。 她就是黑莲,魔莲子受的委屈她明明知道,好不容易有了隧圣的线索,她若是不将此事扒个清楚明白,她便枉费了魔莲子遭受的那些非人折磨后依旧对她的信任。 自经历了魔莲子、道莲子和佛莲子后,盛红衣心里很清楚,世上从没有一成不变的事。 便是她是黑莲,它们是她的莲子又如何? 不管什么原因,让它们漂泊在外,是她作为莲这个“母体”没有做好。 那么,它们在外面经历了风雨,变好变坏,早就不由黑莲控制了。 最终,它们都变成了一个新的样子。 道莲子不信任她,排斥她,她将它赶走的时候,是对它心生厌弃了。 可,沉睡百年,再度醒来,她认清了自己是黑莲的事实,她尝试接受原本的自己,接受本我。 再想起莲子们,尤其是道莲子,她已不像是之前那般。 它自己尚且接受本我如此的困难,自她知道黑莲前世开始,到接受黑莲,花了近两百年。 她又凭什么在不问缘由,不懂它的过去的情况下,让道莲子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接受黑莲。 如今想来,她心中对于道莲子并非没有悔意。 她惯来不喜欢给自己的错误找补很多理由。 她想若是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是想找回道莲子,不管它愿不愿意回归,她作为黑莲至少该弄清楚它的经历,弥补她犯下的抛弃它们的错误。 对道莲子她尚且如此,对于自一开始,就“死心塌地”回归,无有任何怨怼的魔莲子,盛红衣更加的放不下。 明日,龏涟便要来寻她了,她想她得跟龏涟好好谈谈,还有白莲。 约定好的事情却不能成行,是她失言在先。 但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责任,一旦已是认定是自己的责任,那就不应该逃跑。 内室,莲六和佟二你一句我一句的恭维隧土,隧土实际上对这种拙劣的恭维已经听的要吐了。 不过,为了它的目的,它还是忍耐了一会儿。 终于,在莲六和佟二喝了半壶酒已是得意忘形到怕是已经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之时,它才故作不经意的问: “对了,莲六,听说你有个叫黑莲的侄女长的国色天香,且血脉纯正,左右无事,你同我说说你这侄女?” 莲六愣了一愣,若说一开始它还有三分警惕,觉得隧爷帮它必有所求,那么喝了酒后,它已经彻底丧失了警惕心。 它一穷二白的,人家隧爷什么没有?图它什么? 人家隧爷善名在外,本就是大善人。 它是撞了大运了。 它混沌如浆糊的脑子这会子突然一激灵,福至心灵,恍然大悟,原来隧爷好这口啊? 难怪呢,原来是为了美色才帮它的。 真是,它懂,男人么。 437 剑指黑莲 莲六自以为自己了解隧土。 隧爷善名在外,自然爱惜羽毛,尤其黑莲再怎么着是双头莲族的女子,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低下女子,难怪它要费这么大的波折了。 顿时,它就觉得它的身心从里到外都轻盈起来,紧张感一扫而空。 它笑的很是暧昧: “瞧隧爷说的,我那黑莲侄女资质确实不错,但她无论如何也配不上隧爷这等神仙人物。” 盛红衣自那隧爷提到黑莲,眉头几乎就挑到飞起。 她冷笑的捏了捏自己的手腕,真真是可笑。 说来,她在荒原大陆,自出门游历,传名天下开始,还真没什么人敢觊觎她。 这种觊觎,不是单纯的美色觊觎,这姓隧的,怎么可能是为了黑莲的美色呢? 从它的反应看,它根本就看不上莲六跟佟二,怕是外面的虞管家都未必能看上这两人。 今日这一局,本就剑指黑莲吧? 黑莲不知道哪里招了魔族的眼了,所以姓隧的才要打听她呢。 若只是为了黑莲什么美色,直接抢人便是,半魔一族看起来是没有半妖族强大。 可黑莲一个旁支,姓隧的在半魔族地位貌似很高,想要让一个半妖旁支无声无息的消失太容易不过了。 如何会这么大费周章,还得强忍着莲六和佟二两个蠢货? 盛红衣觉得自己是有厌蠢症的,神识所至,她已是感觉到了莲六的雀跃和佟二一副要和姓隧的分享一下看美女的“经验”的蠢样。 虽然姓隧的跟她不共戴天,可这会子她其实能理解姓隧的,怕是心情不会太好。 换句话说,姓隧的如此“牺牲”,代表它对黑莲所谋甚大。 越是心里清楚这一点,盛红衣越不爽。 她在荒原大陆,无论是不是有人护着的时候,也没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就把她当一个菜鸡看的。 是她拿不动刀了还是咋滴? 她明媚的眼瞳之中,似跃动着鲜艳的火苗。 哎呦,多少年不好好活动筋骨了,她得伺机活动活动了。 她一边扭扭脖子,伸伸腰,一边全神贯注的听着其中对她的密谋。 沉浸在思绪之中的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般“冲动”和张扬,逐渐的同原本的盛红衣重叠了。 不再似刚入异人域,盛红衣总是忧思连连,所思所想太多。 可是,逐渐的,随着魂力的加强,也许是属于盛红衣的本来面目终究是沾染了黑莲。 最终,曾经的“黑莲”或许不敌如今的盛红衣,逐渐被她同化了。 盛红衣并不自知这些,她只是在扭动躯体“放松”之时,觉得浑身轻松了不少,好像有一片阴云自她身体里散去了。 她只觉得舒服,也不至于因为“舒服”就刨根问底。 她此时可是有正事儿呢,早就无暇顾及自身了。 却说,莲六简直是把黑莲的事情全都说了,连她出生之时,手里握着东西的事儿也说了。 这一点,大概是莲五告诉它的? 听话音,它并不清楚是什么,只知道她身怀异物出生,且那东西被族里验证过是无用之物,以及被莲六弄丢了,再也没有找回来云云。 姓隧的虽然很介怀这件事,连番追问,然,莲六颠来倒去,也就这么几句。 外面的盛红衣有点想笑,里面的隧土搓了搓手指,它其实很想杀人。 若不是它得了指令:有莲妖降世,炼化她便能所向披靡,还能改善血脉,飞升上界。 它何必同这两滩渣滓废话? 隧土自出生开始,就知道自己不凡,自它记事开始,它的所言所行都有人教导。 那人存在它的识海之中,看不见脸,只有一个背影。 但,它的成长之中,全都是它的身影。 以前,那人从未给过它指令,就是最近几日,他突然给了它这般的指令。 他似乎知道的也不多,除了指令,额外还给了几个提示。 其一,莲妖应该是个女子。 其二,她觉醒了血脉。 其三,她生而不同。 其四,她身带魔气。 既然是莲妖,隧土自然想到了双头莲族。 莲妖,在异人域数得上名号的只有双头莲族。 既然能觉醒血脉,自然原本的血脉不会太差。 那些个连十五家族都排不上,混杂了不知多少种血脉的所谓莲妖,根本不在隧土的考虑范围之内。 至于生而不同,双头莲族最生而不同的就是黑白双生莲。 她们不仅一出生就幻化出人形,而且本体颜色更是双头莲族没有出现过的。 隧土经过几日的调查,便锁定了黑白莲。 至于身带魔气,这一点并没有打听出来。 之所以隧土觉得是黑莲而非白莲,是因为它有调查两人性格。 白莲悲天悯人,以善心闻名。黑莲却独来独往,孤僻冷傲。 它们魔人,怎可能有什么悲天悯人的性子? 那是装也装不出来的做作。 倒是黑莲的性子,魔人大多数都是独来独往的。 另外,魔气生来便是黑色。 白莲本体自然是白色的,这本体圣洁到让隧土想一想就浑身如虫子啃咬一般难受。 可黑莲就不一样了。 自隧土把注意力放在黑莲身上,就想找到此女。 怎料到她却不见踪迹。 他私下里派人探寻,愣是没找到此人的蛛丝马迹。 最近的踪迹便是黑白莲回了家族一次,此后,两人便消失无踪。 隧土也觉得怪,它觉得黑白莲满是神秘。 两个都是不受重视的旁支,修为也不过三四阶,却能躲过它的追踪? 隧土觉得,若不是她们有人帮忙,那就是自己本身实力被刻意隐藏了,至少不是表面上那样。 找不到人,隧土便只能从其他人身上下手。 而莲六就是最熟悉她们的人。 莲六虽然是个蠢货。 可,却也让它更加确定了黑莲可能就是那个它要找的莲妖。 莲六说,黑莲生来手握异物,这不就更加证明她生而不同么? 这一下就把她同白莲给区分开了。 再说了,双头莲族本体多为浅色莲,白莲也属于浅色莲,可黑莲,闻所未闻。 隧土心里有了计较,它觉得它还可以多容忍莲六几日。 毕竟它还有可利用之处。 它运了运气,努力让自己平息下来。 它脸上流露着兴味: “果真如此,这黑莲倒是深得我意。” 莲六得了隧土的确定,已经激动的似整个神魂都飘了起来。 它已经看到未来的它,内得到主支的重用,外有如此强悍的助力,它终于得偿所愿,在异人域横着走…… “隧爷,您既然喜欢,是她的荣幸,待我将她找回来,立刻给您送过来?” 隧土淡淡一笑,很满意: “如此,就拜托六爷了。” “虞管家。” 虞管家从外面无声进来,躬身应和: “隧爷,有何吩咐?” 隧土抬了抬下颔: “好好替我送一下莲六爷和佟二爷。” 虞管家半转过身: “两位请。” 佟二和莲六这会子也是红光满面,两人急着回去把黑莲抓出来呢。 头一次,它们发现自己距离成为人上人居然那么近。 它们勉强稳住仪态,对着隧土拱了拱手退下了。 虞管家关上门,就见两人站在一边斜斜的睨着它。 莲六已是开始颐指气使: “虞管家,我累了,你给我备个车吧!” 佟二虽然没说话,但意思很明白,它和莲六想法一致。 虞管家面上不显,心里冷笑不止。 什么东西! 他举起手拍了两下,身后走出两个半魔人来: “去,找辆马车,送两位。” 转过脸,它对着佟二和莲六语气更加的温和客气: “这是谢礼,两位收下。” “等到黑莲小姐的事情有了消息,还有重礼。” 说话间,右手伸出,其上有两个一模一样的锦囊。 佟二和莲六对视一眼,毫不客气的拿了。 虞管家收回手,又说了句: “六爷的事请放心,我们爷都记着呢。只是,小姐的事情,六爷也得抓紧。” 那两个半魔人上前: “两位爷请。” 佟二看了虞管家一眼,什么也没说,它现在都是“爷”了,怎么可能还看得上一个下人? 它率先走了出去,莲六却是顿了顿,本来飘飘然的脑子这会子突然清醒了一点。 对,若是黑莲找不到,它什么事都不能成了。 它缓和了脸色,朝着虞管家又客气起来,当真变脸比翻书还快: “这是一定的,还请管家在隧爷面前替我美言几句。” 虞管家自然无有不应,身为管家,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本事,它早就炉火纯青。 这般,莲六心里稍安,跟在佟二身后出了门去。 盛红衣躲在暗处,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她没动,莲六出门之时,她的神识就已经自莲六身上落下,落在了门边藏着。 直到虞管家和姓隧的走了,她才自巷中走出来。 她一边往回走,心里一边盘算着这件事。 姓隧的看来对黑莲已经起了疑心。 可它为什么对黑莲势在必得,盛红衣不知道。 而且,魔域的隧圣,跟她可是有仇的。 不仅是魔莲子,还有黑莲。 盛红衣想到了在魔域流传的神谕。 所谓神谕,自然是隧圣给的。 神谕的内容是:圣莲转世,黑莲灭世,白莲救世。 这事儿巧不巧的? 偏巧,异人域也有黑莲和白莲,占了这三句神谕的三分之二。 偏巧,这异人域也有姓隧的,也是魔人,地位崇高。 这两件事之间的联系,已经明显的不能更明显了! 盛红衣不免要去想,这“圣莲转世”之中的“圣莲”说的也是她和白莲吧。 圣莲? 听起来很牛的样子。 何为“圣”,圣人?那是世人都要钦佩,万世万代都得敬仰尊重的人。 隧圣魔神? 一个魔神,才配得起一个“圣”字吧? 黑白莲,为何要叫做圣莲? 这是隧圣起的名字,还是它们本就叫这个名字。 在异人域,显然没有“圣莲”这个词。 黑白莲甚至地位底下。 那么,若说黑白莲本就叫“圣莲”,那又是在哪一世? 盛红衣关于自己前世的记忆之中,自己从来都叫做黑莲,根本没有“圣莲”的说辞。 圣莲又是什么样的东西,让一个魔神都忌惮? 哪怕是转世之身! 黑莲灭世? 又是怎么回事? 原先,在魔域,盛红衣听到这话,觉得可笑至极。 无稽之谈不是吗?灭世之力? 她若是有这等能力,还会只是个筑基修士么? 可,重新想起这个神谕,想起“黑莲灭世”,盛红衣却沉默了。 她想起了她被那些魔气所支配的失控。 失控的黑莲,六亲不认,实力提升了很多。 白莲同那样的黑莲交手,根本不是对手,若不是盛红衣被佛力唤回理智,最终,还不知是如何的结果呢。 黑莲不过三四阶的修为,相当于人修筑基修为,便爆发出远高于自己平日修炼的实力。 那么,类比的去看,若是这圣莲修为本就很高呢。 它们若是元婴、化神甚至大乘,亦或者本就是仙界或者神界的呢? 那灭世之力,会不会就有了? 盛红衣越想越心惊,越想越不敢想。 黑莲灭世,白莲救世? 如何黑白莲会站在对立面上? 圣莲若是真的指黑白莲,那么那灭世的黑莲,到底是个好人还是坏人? 盛红衣只觉得,似乎有一个惊天的秘密如一头凶兽,它藏在暗处,甚至到处躲藏。 而盛红衣,似已经触碰到了它的些许踪迹。 只是,这般情况之下,还需要更加的谨慎,若是反被凶兽所制,最终也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盛红衣心绪很乱,以至于一开始被人跟踪之时,她都没有察觉到。 她自诩自己过得虽然肆意了些,也没有平日里那些“仙子”们善良,无论真心还是假意,善良这个词从没有出现在她身上过。 但,不代表她自己想当一个魔头啊。 却是突然,眼角余光忽有暗芒一闪,盛红衣本能的一档,便觉得一道炙人的魔气已是迅猛的切开了她掌心的皮肤,如一条阴毒的蛇,往她的身体内钻去。 她大惊,另一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攥住了那“蛇尾”,指尖,黑色的魔气逸出,那“蛇”自尾巴开始,眨眼间便融成一滩水流了出来。 438 宣泄 这般情况,盛红衣自己已是吓了一跳。 魔力来的很快,是她主动施为的结果。 但,对方明明来势汹汹,她如此轻易碾压,这也不对啊。 她脑海之中,想起了之前抓过来的半魔人见到她迸发的魔气的恐慌模样。 她的魔气为何那么强? 修为摆在那儿,便是能超越修为,那也是有限的。 盛红衣想到了另一个可能。 归根到底,她的魔气比之其他魔人来的更加纯粹。 那日,半魔人也是这般说的。 这大约便如同仙气对灵气的碾压,属于境界碾压。 她本就被那圣莲传说搞得有些心乱,这会子仿佛印证了她之前的一切猜测。 藏在斗篷下面的脸,眸色明亮璀璨,跃动着火苗,攒动不熄。 她自然不是气自己,而是将这气转嫁到了贼老天和隧圣这些家伙的头上。 若不是它们,她也不会窥知这些事儿。 在荒原大陆,背靠数一数二的大宗门,她明明距离她的理想越来越近了。 元婴修士,靠着一个大宗门,有好师父好师兄,她在意的家人们也都安居乐业,盛红衣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可以说,她最初的人生目标全都实现了,甚至算得上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 然而,一切都完了。 她甚至心里已经在考虑“节点”的问题。 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在她沉睡百年回到宗门后把她丢到异人域? 她严重怀疑,这是贼老天的故意为之。 她了解自己,许是真要是在玄尘门闭关,有家人和师父师兄的呵护,以她的资质,她的修为应该是能稳步增长,可是绝不会有什么紧迫感。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她本就是疏懒的令人发指的性子,亲友们对她过分的疼爱和照顾就如同将她放在温室之中,没有性命攸关,无依无靠的紧迫感,很快,她就会躺平了。 反正,责任有人担着,事情有人做着,她只管享受就好了么。 什么,仇怨? 那守正的主人是她的生死仇人。 可,那又如何? 长此以往,盛红衣也不会在记在心上,毕竟敌人太过遥远,兴许是神界之人。 她便是想报仇,首先,求告无门,再者,当年她元婴修为都抵御不了人家轻描淡写的一击之力。 实力的悬殊,不会激发斗志,因为斗志没这么大的效果,那是自不量力。 天与地的悬殊只会让仇恨泯灭。 不泯灭又能如何,只会让自己死的更快。 那岂不是辜负了自己百多年的沉睡以及一众大佬们为了让她醒来对她的照顾? 而现在呢,黑莲灭世?这是要她认清楚自己本就是一个大魔头的本质? 盛红衣舔了舔嘴唇,魔气激发,她这一回却没有丧失理智。 盛红衣心中有些疑惑,为何如此,她也没空细想。 如今她形单影只,又遇偷袭,自然保持理智是好事。 她手探入斗篷内摸了下自己的眉心,那里隐约发烫,不用照镜子她都知道,是黑莲印记。 她站在原地,冷冷道: “出来!” 话音落,一枚天地铢宛若小旋风,飞出! 主动出击! 小旋风呼啸而去,盛红衣的右后方,空气剧烈的波动,随后,一人狼狈的出现在盛红衣面前。 天地铢回旋而回,稳稳落回盛红衣的掌心。 而那人的胳膊处的衣袍,已是明显出现了一个大口子,其中,鲜红色的血迹已然沁出。 是熟人,虞管家。 盛红衣了然,是自己被发现了。 它们是根据她那抹神识追踪到她的? 虞管家在这儿,那么隧土呢? 盛红衣满腔将发却不知从何发的火气在这一刻,如同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她一路走回,被自己可能是魔头的消息折腾的越发火大,本来就在盘算着,自己该如何找到隧土,了解一下事情的经过。 冒然而去,是愚蠢的行为,不知敌人的底细,单枪匹马就冲过去,难道是要给对方送人头。 自然得了解后,稳妥些才行出击才是。 然而,这一腔内心深处无法排遣的郁闷和难以宣泄的怒火却让她憋的慌。 这回,倒好。 有人送上门了。 虞管家站起身,看着面前黑色斗篷遮脸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女子。 它倒是想要探一谈那斗篷后的脸,奈何,神识探出,那女子身周有一层浓郁的气场,水泼不进,何况神识。 “你到底是何人?” 它厉声质问。 刚刚的交手,让它不得不慎重又慎重。 既是偷袭,就算不用十分之力,那也有了七八分的水准,可此人轻描淡写的一出手,它那一击就轻易被击溃。 盛红衣不言,掌心,隐隐发热,莲影闪现,下一刻,三枚天地铢已经幻化成三柄短刃,瞬击而去! 得回天地铢后,盛红衣发现,她的天地铢没变,依然同她心意相通。 虞管家大骇,那黑色暗器从何而来,它都未曾发现。 它踉跄后退,身后,升起一只黑色的巨熊。 巨熊上前,仰天咆哮,熊掌一把挥出,就想把在它面前显得无比渺小的天地铢击落。 熊掌挥来,似山峦压迫,稍不留意,就会被它压成肉饼。 虞管家松了口气,退了一步,虽然杀手锏尽出,但应该是拦住了。 到此,它才有片刻的喘息时间。 此人到底是谁,通过交手,它反而是越发的没有底起来。 它是隧爷身边的第一红人,不仅手段强硬出众,对于这异人域的异人究竟是什么根底,它说不上如数家珍,但根据对方的一些特点,它总能摸索的八九不离十。 说来,它家隧爷就是真正的天选之子,是掉落在这个鬼地方的天子,无人可比。 都说有大造化的人都要经历磨炼,异人域就是隧爷的磨炼,迟早有一天,等它的磨炼够了,它就能顺利的回到它该去的地方。 尤其,前些日子,隧爷跟它说,它的机缘到了。 虞管家真是无比高兴,只要找到黑莲,就可以结束异人域的这一切。 可是,今日,横空出世的这个人,究竟是什么人? 长相看不见,出手更是变幻莫测,最让虞管家忌惮的是她的魔力。 是什么样的魔力,能将它的魔力轻易融去。 虞管家觉得应该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它是隧爷一手调教的。 隧爷魔力精纯,它虽然不及隧爷,可但凡它出手,同阶之下,基本没什么对手。 而今日这人,斗篷可以阻断旁人的细致窥视,可修为如何,作为高于她的一方,还是能看到的。 分明,远不如它。 就是这人处处都在它的意料之外,虞管家摸不到底,心中油然而生对危险逼近的忧虑。 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变数? 变数出现,会不会对隧爷造成不好的影响? 还得尽快杀了,速战速决。 这边,魔熊狰狞,熊嘴大张,盛红衣能清晰的嗅闻到空气之中的血腥臭气。 这种气息,最是能引动她骨子里的暴躁。 血液,在此时更加的奔沸。 恶熊巨掌连挥,本以为面前的小虫子很好打,可是,怎么就是挥不着…… 如此,更加滋长了它的暴躁! 它狂躁的大吼,已经丧失了本就少的可怜的耐心。 一抬头,就看见盛红衣站在不远处。 这目标看起来可比“小虫子”大多了。 它口中流下涎液,自以为找到了最新的目标。 它迅猛的冲了上去。 盛红衣抬眼看它,隔着斗篷,明明只是一眼。 可身为兽,魔熊有着兽类的高度敏锐本能。 它忽然觉得浑身一冷,它有些困惑,本能起了害怕退缩之意。 明明那越来越近的人看起来很渺小,可为何…… 只是,它并不聪明,灵智开的不多,如何想明白如此复杂的事情。 它甩了下头,涎液乱飞,除了继续往前冲,还能如何? 怕什么? 只要把她吃了,它便再也不怕了! 它长着大嘴,想要将盛红衣一口吞下。 身后,它觉得有痛感传来。 起先,感觉并不强烈。 就是有点痛。 它又甩了下脑袋,并不介意,一点扭头查看的意思都没有。 它皮毛浑厚,浑身魔气充盈,它还从没见过什么东西能轻易破开它的皮毛的。 有点痛就有点痛,这点子痛,还不如它偷吃蜂蜜被那些讨厌的魔蜂蛰了。 它舔了舔唇,想到蜂蜜,它饿了。 吃了这人也好,解解馋! 好久不吃这么美味的人了。 平日,它倒是不缺肉,主子隔三差五会放它出去狩猎,但是这么“香”的,它不记得它有吃过。 至于她为什么这么“香”,黑熊也不知道,反正闻着就好吃。 它越发的迫不及待起来,至于那什么危险恐惧,它已经忘了。 肉就在眼前了,伸手就快要够到了。 突然,它身上很痛,痛到它浑身抽搐。 它惊讶,一时不慎,从半空之中掉落下来,重重砸在地上。 它低头,看见身体里有三柄刀尖。 有黑色的血自它身体里流出! “嗷!吼!” 疼痛激发了它骨子里的凶性,它满地打滚,要毁了一切。 忽然,它觉得头被一东西砸了一下,它倒了下去,抬头,好像看见那块肉离它很近。 而砸它脑袋的好像是这人是拳头? 真硬啊! “砰。” 虞管家的脸上再也掩饰不住恐慌之色。 它如何想到,它的魔熊死在这人手里。 它心里不详的预感已经蔓延至全身,只有它自己知道,它已经浑身僵冷。 “你……你到底是谁?藏头露尾算什么?” 它的声音有些尖锐,它也顾不得这些了,心里,在伺机逃跑。 它的魔兽,自然与它心脉相通。 这会子,它就这么死了,作为主人,它胸口的钝痛之感已经让它难以忍受。 虞管家如何想到,仅仅一会儿,魔熊不敌,形势逆转。 它只求能逃得命去。 它一边说着话,眼睛死死盯着盛红衣。 盛红衣却没看它,低头用脚踢了踢那魔熊。 死了,这一声皮骨还有魔丹,能换不少暗珠呢。 虞管家见盛红衣没反应,而是低头看着魔熊,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它悄悄往后退去,平地忽而一阵黑烟腾起,它已经消失在了当下。 盛红衣手一挥,还埋在魔熊血肉里的天地铢变回本体模样,它们干脆利落的冲出,将那黑烟团团围住。 天地铢翻转,落平之际,卦已成。 噬嗑卦,上卦为离,下卦为震,离为火,震为雷,火在雷上,雷霆之火。 火雷噬嗑,离卦为主,离的主象为明,次象为刑,震为动,为执法。明在先,执法在后,故曰“明罚敕法”。 噬嗑,自成牢狱,网尽邪祟。 卦落之际,天际一道惊雷而下,周遭平地冒出一团团的黑色魔火,它们分散八方,锁住了一小方天地。 虞管家狼狈显出身形,脸上绝望再无遮掩。 它不知这些是什么,只觉得生平从未见过如此恐怖又毫无头绪的招数。 毫无还手之力。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它恐惧又瑟缩的趴在地上,抖若筛糠。 雷火并存,将它的胆子也给吓破了。 它只敢低着头,除了不停的求饶,它什么都做不了。 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要活着。 只要让它活着,怎么样都行,哪怕出卖魂灵。 “大人,您饶了小的,您可以收小的为奴,小的一定恭敬献上神魂,定对您忠心耿耿。” 它说完话,迎接它的是一阵沉默。 它抖的更加厉害了,不行吗? 它就要死了吗? 却说,那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哦?如此有诚意?” 它点头如捣蒜。 “是谁派你来的,几个人?” 虞管家身影颤抖,既激动,又害怕。 害怕是本能的吓破胆,知道自己在这人面前,没有任何胜利的机会。 而激动,是见她终于问话了,说明它还有利用之处,重燃了它对生的希望。 “就只有小的,是隧爷……不,隧土派小的来的。” “您今日神识附着在莲六身上,被隧土发现,它不动声色,让小的来追踪于您。” 本以为很容易的事情,以虞管家的手段还不是手到擒来? 隧土对虞管家很放心,再说虞管家自己有集结人手的权利。 它便如同往常一般,交代了一声。 谁能料到,这就陷在这儿了? 439 一伙儿? 自虞管家的话中,确定了隧土不在,盛红衣还有些失望。 一个管家,能知道多少东西? “它让你跟踪我?是要杀了我?” 虞管家哆嗦着,哪里敢承认: “没没没……大人饶命,小的,也只是听隧土的命令。” “你们在那屋里谈的事情,我确实有些兴趣,你说说,为何要找一个叫黑莲的?是不是有什么特意之处?” 盛红衣话音淡淡,可表现在行动上却不是那么回事。 本来只是四处游移的黑色的魔火倏然靠近虞管家,意思不言而喻,这是明晃晃的威胁。 虞管家已经被吓破了胆,贪生之心占据了它的全部,哪里还有脑子深想盛红衣的用意。 观之魔火,虞管家心中最直观的感觉就是,真的如它所料,此人是来同隧爷抢机缘来了。 隧爷的事儿,它知道不少。 只要将黑莲炼化,就能得到无上的魔力。 隧爷同它说过,若是它能飞升离开此地,便会将它也带着。 虞管家闭了闭眼,面露痛楚,它对隧爷是忠心耿耿的,隧爷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指令,它都会尽心尽力的去完成。 可是,真到了死亡的边缘,虞管家才发现,它对隧爷的忠心抵不上自己的性命。 “隧土得了神之暗示,说炼化黑莲,可以得到净化血脉之无上魔力!” 仅仅是一句话而已,然说完这句话,虞管家却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它颓然的倒在地上。 眼瞳木讷,瞳孔中心点处的光亮熄灭,像是厌弃了一切。 它终究是为了求一线生机,出卖了隧爷。 气氛在这一刻,倏然凝重。 盛红衣此时,并不比虞管家的状态好。 若不是斗篷遮挡,她的脸色一样的难看。 一切,都在同她的猜测相互印证吧? 神之暗示! 好一个神之暗示! 有神暗示隧土,炼化黑莲,就能得到无上的魔力? 这个神,会是谁? 隧圣? 还是守正的主人? 在盛红衣知道的所谓神族之中,只有这两个好像同她有点关系。 隧圣,亲手缔造了圣莲传说。 而守正那主人,百年前就亲手灭杀于她。 能想出如此的办法坑害于她,得是多大仇怨? 炼化黑莲! 那就是让她去死的意思。 这过程不用想就知道比在双头莲族活生生的被吞噬还要可怕。 而结果殊途同归:死于人腹中,死无葬身之地。 盛红衣虽然心中起伏不定,但她这人许是临近危机的时候不是一次两次了。 越是遇到“危机”,她反倒是越发的沉着。 愣是心绪起伏,沸反盈天,却不耽误她的脑子动的飞快。 似乎,在这一刻,原本脑子里一些飘荡的记忆,都被一根无形的线一一串联起来。 所谓无上的魔力,便是她如今拥有的这份力量吧? 她的魔力确实纯粹强大,虞管家既然受命前来偷袭她,说明实力不弱。 而此人的魔力,在她面前,轻易被击溃。 而且,她的魔力滋长很快。 自白氏死去那一日,她体内的魔气觉醒,盛红衣明明感觉到那点子魔气虽然让她神志不清,但并不多。 可,自那日算起到今日,不过数十日,她身体里的魔气滋长已是惊人。 今日之噬嗑卦同荒原大陆的盛红衣所布设的是不同的。 她是黑莲,用的本命之力自是她的妖力。 而魔力被激发,有她刻意为之的结果,但她也未料到,她的妖力之中,充斥的是满满的魔力。 是以,噬嗑卦之中,那一簇簇的,都是魔火,亦是她的本命心火! 所谓本命心火,对于人修,就是丹火,元婴之火。 便是炼气、筑基修士也有自己的本命火,不过那点子微芒,几乎忽略不计。 有人兴许受制于灵根,本命火不强,还会特意去寻找异火种,炼制本命火。 同样的,妖族、魔族、佛修们,但凡修炼者,都有本命火。 妖族的本命火,自然焕发于元神或者妖丹。 以她如今的修为,本命火不应该如此的健旺。 盛红衣,其实自成为黑莲后,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己的与众不同。 她觉醒了血脉,有了本命神通,身怀南明离火。 元神本象之中,她心念动转,能凝成一簇黑色妖火。 前些日子,得了佛之机缘,她的本命火之中便多了一丝“佛味”,这丝佛味,虽然还未成火,但却可以剥离…… 也就是说,随着她的心念,她想要自己的本命火之中带着这一份佛力就可以带着,不想有这一丝佛力便可以剔除。 而今日,魔力起,她出手便带着浓郁的魔性。 而那魔火簇簇,当真是只要她心念起,便能形成漫天火势。 魔性之下,更是驱使天地铢成就了“魔卦”。 噬嗑卦中,同代表煌煌天威的雷力安然处于同一空间的尽皆是魔火。 一切,盛红衣都很意外。 不过,自在荒原大陆,一路游历,她便如温水煮青蛙一般,已是习惯了自己的不同。 所以,短暂的惊讶过后,她竟然也轻易接受了这一切。 可是,如何的接受自身,她如何也不信自己会是一个魔头。 便是所谓神族说话了,又能代表什么? 心中,惊涛拍岸,盛红衣打破凝重的氛围: “神之暗示?什么神?你老实点交代?” “胡说八道的话,你会死的很惨。” 人的周身气场是最骗不了人的。 而气场会随着精气神以及身体的变化而变化。 虞管家的颓靡,盛红衣看在眼中,并无一丝说谎之人的鬼祟之气。 她不过还想再确认一二,顺便看看还能不能诈出更多的信息。 她需要这些信息来寻找一个结果。 目前,线索未明,下定论为时过早。 但,有人都欺负到她头上了,她岂有逃避的道理? 她一贯的作风,也是不爱逃避任何事的。 人之一世,在这世间用力的活着,有人汲汲营营,有人逍遥自在,有人笑看苦难,有人冷情避世。 人生百态,选择不同,但盛红衣觉得,归根到底,所为大约不过都是对得起自身罢了。 谁也不想自己到了终了的那一天,回看一生,满是无法弥补的悔意。 寿终正寝,所求就是一个安详。 曾经的黑莲如何的心态,又是如何走向了盛红衣梦里那样的结局,盛红衣这些日子已经不像刚来到异人域之时反复的琢磨和复盘。 自叩问心扉,魂力加强之后,盛红衣也在发现“黑莲”一日比之一日的改变。 终于么,潜移默化之间,盛红衣和黑莲,已经越发的融为了一体。 站在当下,盛红衣发现自己还是荒原大陆百年之前那个盛红衣。 哪怕融入了黑莲,她也还是她,纵使性情上或许有些差异,但特质不变。 她其实依旧顺从本心,坚定的走在自己所追寻的大道之上。 盛红衣深深呼出一口气,已经越发的冷静下来。 她可以是任何一种人,但不可能是什么大魔头。 事实摆在眼前,无论是什么人把她盛红衣送来了异人域,目的如何? 可,她来异人域这一趟,多日而来,连连变故,她依然还是自己。 百年、千年,前世、今生,她的意志不移。 盛红衣扪心自问,她可能会懒死,但绝不可能成为一个灭世的魔头。 便是拥有灭世的强大力量,也不可能。 却是为何? 很简单,因为太累了。 她虽然眷恋亲情,平日看起来也算交游甚广。 可,骨子里,她被动懒淡,冷心冷情。 换句话说,只要她自己一亩三分地的小日子让她满意了,任凭外面如何的战火连天,民不聊生,同她有半毛钱关系么? 就这样的她,能去灭世么? 别逗了。 她但凡真有了这灭世之力,携“力”潜逃还差不多。 毕竟,有这等神力加身,谁敢招惹她? 那她想过什么日子就过什么日子! 这等自由,正是她梦寐以求的。 转念思之,盛红衣便是还未等到虞管家的说辞,也越发的豁然开朗。 短短时间,她已经把自己说服了。 或者说,不能叫“说服”,而是她足够的了解自己。 究竟会是哪一个神族? 隧圣且不提,若真是那守正的主人,在盛红衣眼里,绝不是什么好人。 盛红衣知道,世间修士,对于什么天界,神界,自有无限的向往。 神界,乃是天上天,更是无法比拟,高不可攀的存在。 而盛红衣,说她自不量力也好,说她经历的多也好,光怪陆离的事情见过了也罢,她对神界,没有滤镜。 不说寻真真还有青玄的事儿,就说守正。 守正乃是天外飞石,天外之物,怎么会进入他们的世界? 若是这位神族的手笔,“他”的目的是什么? 这些事儿,无法深想,盛红衣如今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修者,想这些,她既无法确认真假,更无力改变。 只不过,这件事足以让盛红衣知道,这位神族心思多着呢,且鬼祟的很。 不巧的是,若真是黑莲与这位神族有仇怨,一切倒也说得通。 既然,有仇在前,那么他编个什么神谕,加诸在她身上,再容易不过了。 虽然神谕出自隧圣所在的魔域,可都是神族,谁知道这两位是什么样的联系。 盛红衣遵从本能,她知道的两位神族之中,对于守正的主人,盛红衣更加在意。 神谕说:黑莲灭世? 多么可怕? 这是想让天下之人对她共伐之吧? 荒原大陆之上,这圣莲传说依然在广为流传。 所以,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位同黑莲有仇怨的神族怕是一直都不清楚黑莲究竟是谁吧? 否则,直接灭杀就是,何必如此的大费周章? 她想起了守正的主人在灭杀她之前与她短暂是对话。 饶是一百多年了,那一日的细枝末节,她依然清晰。 守正的主子,只知道她是“盛红衣”,他知道她同魍原有关,甚至同杀神有关,却不像是知道她是黑莲的样子。 尤其,他还问她,身世如何…… 这些话,盛红衣觉得,其中有上位者对于蝼蚁的瞧不起,所以不慌不忙,知道任是她如何的拖延时间也没法逃出他的手掌心。 也正是因为不慌不忙,他才有兴致问起她的身世,语气之中甚至透着兴味。 但,怎么看,都不是对待仇人的态度。 若是与仇人见面,尤其这仇人还是千辛万苦找到的,哪里还能容忍她多活一秒? 说明白些,不过是盛红衣在他心中“分量不够”。 如此,倒是形成了一个敌明我暗的局面。 这虞管家既然是那隧土的心腹,盛红衣自然竭尽全力榨干它。 她倒是想要搜魂来着,不过虞管家修为比她高,又是盛红衣不了解的半魔人,盛红衣不敢轻易冒险。 虞管家在盛红衣的质问和威压下,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也或许,连最难的第一步都跨出了,到了后面,说起话来似乎更容易了。 “隧爷生来就是天子……” 很快,它将隧土的生平经历说了一遍。 盛红衣挑眉,心里在琢磨着隧土的名字。 隧土?隧圣? 说这两人没关系,她死都不信。 而隧圣其人,盛红衣也追问了虞管家。 虞管家很茫然,说隧家只有隧爷一个主子,其余的旁支都血脉不纯,隧土从不与它们兄弟相称。 不管是现在还是过去,隧家更没有一个叫隧圣的。 虞管家此言,让盛红衣心中的猜测越发的明朗起来。 隧土,总有一个“神”在神识之中教导于它? 这种情况让盛红衣想到了一种可能。 隧土很有可能只是一个分身。 是隧圣的分身! 恰好幽冥界转轮王就有分身。 此等分身内,包含本尊的神识,受本尊控制。 她思忖了片刻: “最后一个问题,隧土是如何知道双头莲族的神兵营的?” 神兵营中的石人,盛红衣怀疑是天外飞石。 若是隧土同那些石人都有所关联,那么,隧圣和守正的主子呢。 它们兴许本来就是一伙儿的吧? “双头莲族的神兵营中的三具神兵,隧爷……土势在必得,只因神也同它说过,那三具神兵是它的助力。” 440 引 三具神兵? 都是隧土的助力? 话说到此处,够了。 守正的主人和隧圣之间必然是有联系的,而且联系紧密。 盛红衣没再说话,天地铢上,黑芒闪耀,魔火一拥而上,虞管家的头顶,雷火当头罩下。 虞管家没料到她突然出手,它本以为它说这么多,能逃过一劫! 它不可置信的抬手阻挡,然,它本就被禁锢在旁人的地盘上,已是鱼肉,如何抗衡! 雷火往它飞扑而去之时,风撩动了盛红衣的斗篷。 虞管家一眼就看到了她眉心的黑色印记。 那是……黑莲。 一切原先的疑问,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解答。 难怪她带着斗篷,难怪她对黑莲的事情那么在意,难怪她不放过它! 原来,她就是黑莲啊! 神识彻底熄灭。 盛红衣收回天地铢,一点红莲绽在她的指尖。 红莲落下,“蓬”出一团焰火,彻底吞没了虞管家。 虞管家的储物袋她收了,她打开储物袋看了看,有些烦躁的心情被抚平了不少。 钱,好多暗珠。 她数了数,足有近万。 一旁,还有一个玉盒,盛红衣打开一看,一股子纯粹的天地之气混杂着冰寒蚀骨扑面而来。 里面是一块一块码放的整整齐齐的……暗石! 一盒就是五百块! 盛红衣眼睛都亮了。 原来,当管家这么挣钱的么? 她以前思想还是太过狭隘了,每日辛辛苦苦的算卦挣钱,怎么就没想到杀人越货呢? 隧土的管家,都这么有钱,那么隧土呢。 盛红衣兴致勃勃的把它加入她的“死亡名单”之中。 预计自己距离发财好像也不远了。 这事儿,她得同龏涟几人商量一番,有钱得一起挣不是么? 她冷冷的朝着远方瞥了一眼,那个方向就是隧家所在。 隧圣和守正的主子都要联合杀她了,那就别怪她先下手为强了。 隧家的,还有双头莲族主支,一个都逃不掉。 她又翻了一遍虞管家的储物袋,其余的,都是魔族的一些东西,以及一些账本书简之流? 倒是其中有个玉简,仔细记录了异人域的各大家族,这倒是个好物,盛红衣粗粗一扫,决定回头再细细参研。 她清理了一下地上的痕迹,临走顺便把那只魔熊也塞入储物袋之中。 现在,对于已经一夜暴富的盛红衣来说,这魔熊不算什么值钱的了,不过蚊子再小都是肉。 却说,她收拾好了一切,很快消失在了当下。 这里本就是焦山荒野,还在山背之处。 外面,倒是零星有些人走动。 可是,异人域中,大家独善其身还来不及。 倒是无有窥探之人。 有那似听到些动静的,无不匆匆就过去了。 绝不多做停留。 盛红衣谨慎性子使然,人都走了,神识却留了一丝在原处。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后,确定无人来此处探寻,才撤了回去。 此时的盛红衣,回到了她的住处。 一切,看起来稀松平常,谁也不知道她出门发了一笔横财。 掌柜的抬眼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倒是盛红衣想起了什么,问道: “掌柜,这里可有卖兽肉、兽丹之处?” 这玩意儿得尽快脱手,她留着也没用。 掌柜愣了下: “哦,有,想要价钱公道的话,你就去云鹿阁。” 它咧嘴笑笑: “不远的,从这儿往西走,过三个路口,路口朝北最大的那间就是。” 盛红衣点点头,放了两颗暗珠在掌柜面前: “掌柜的,可有好的斧头,借我一用。” 自然,她是不能把那魔熊就这么直接拖到云鹿阁的,万一被人认出来这是虞管家的魔兽,那岂不是给自己找事儿? 虽然,她起了杀心,但她肯定是不能现在暴露自己的。 敌明我暗,才能浑水摸鱼。 掌柜的看向桌子上那两颗暗珠,其实一柄斧子,还是借用,哪里值当这些。 一桌子菜加上酒,也就值这么多钱。 不知为何,兴许是被那莲管事给欺负的委屈了,掌柜今天有一种莫名心酸。 突然又觉得,它在这里苦苦支撑,这些个客人倒也有可爱之处。 刚刚,那些目睹莲管家走这一遭的人,走之前有不少都过来或明或暗的安慰了它几句的。 它突然就有一股子冲动,道: “客官最近要注意些,外面可不平静哦。” 它小小声,还瞥了一眼门外。 盛红衣心中有些异样,敏锐觉得掌柜似是有话说。 “怎么了掌柜?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掌柜摇了摇头: “倒是没什么大事,许是我多心了,那十五家族之一的双头莲族这几日似都在街上寻着什么!” “那双头莲族家业很大,客官平日走路避着它们点儿就是了。” 它毕竟在这里做生意许多年了,今日双头莲族来了一回,走后,它心里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其实,这几日,它见了好几回莲族的人了。 它们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总觉得与往日不同。 盛红衣脸色一正,郑重谢过: “多谢掌柜,还别说,我们这些升斗小民,如何惹得起这样的大人物。” 说罢,又放了一颗暗珠在桌子上: “掌柜提醒,这钱予你喝酒,还有呀,掌柜记得挑一把锋利些的斧头给我!” 掌柜本想推脱,它就说了几句话,怎么这客人又给钱了? 它甚至还抽空上下打量了客人一眼,嗯,人还是那个人,好像也没变啊,可又好像人又变大方了? 然,人家又说了是要斧头。 “好……好好,那没问题。” 盛红衣朝掌柜点了点头,先回房了。 一回过头,掌柜看不见处,她眸中便闪过暗芒。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会不会自己和白莲的情况已经被发现了。 在荒原大陆,大宗门大家族都是有魂灯的。 她盛红衣没有是因为情况特殊。 少小离家,等到回来的时候已是生死不知。 龏涟也提过一嘴,它也是有魂灯的。 所以,黑白莲为何没有。 兴许,不止魂灯呢? 她刚才突然就想到一个问题,双头莲族对旁支不闻不问,若是旁支逃跑,它们就不在意? 还有梦中,黑白莲觉醒血脉的事情又是怎么被发现的? 这般大事,无论是黑白莲还是白氏自然慎重保密。 如此看来,或许她和白莲已经被发现了? 她回了屋,头一件事就是给白莲传信,告诉她这件事儿,让她务必保护好自己。 盛红衣看着一点黑莲印记没入黑夜的空中,彻底隐没。 双生血脉,传信就是容易,无论相隔多远,靠着血脉维系,都能感应到对方。 她回到屋里,等了一会儿,等小二送来了斧头,便在屋内布设了隔音符,开始肢解那魔熊。 又是一通忙活,天色再次亮起,盛红衣才将魔熊皮毛分离,给处理好了。 刚解了隔音符,白莲的回应她便收到了。 信中,白莲说,她也感觉到了异样之处,正欲提醒黑莲。 对此,白莲的反应很乐观,她还安慰盛红衣,反正都要走了,避着一点就是,不用同它们正面起冲突。 盛红衣收了信,没再说什么,便出门去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一切未定。 卖魔熊卖了个好价钱,尤其是那枚魔兽妖丹,值了一千多的暗珠,至于其他的兽肉之流,便宜很多,但胜在量大,连皮毛在内,也卖了两百暗珠。 回来之时,在路上恰好遇到了兔老大和袋鼠兄弟,盛红衣脚下一顿,心里犹豫了一下,自己还要不要上前,没想到,倒是一下子被三人发现了。 袋老二热情的很,立刻高声大呼: “洪姐洪姐,这边。” “老大,老三,是洪姐。” 这般,兔老大和袋老三也看过来。 盛红衣心中一暖,她迎上去: “昨天猎了一只魔兽,这不刚赚了不少,走,去吃饭?” 袋老二一脸惊讶: “呀,洪姐还会猎兽?难怪你昨日怎么没来。” 盛红衣将斗篷半掀开,朝它眨了眨眼: “都说了,这可比给人算卦挣多了,走嘛,都中午了。” 她看向兔老大,兔老大同平日没什么两样,看向两个小弟: “既然你们洪姐都说了,那就走吧,她赚了钱,咱给她多花点。” 袋鼠兄弟一下子高兴了,袋老三道: “那我可不客气了,洪姐,昨儿个会鲜楼上了新菜色,今儿个咱们去吃?” 盛红衣大手一挥: “那有什么问题。” 四人一道,嘻嘻哈哈的往会鲜楼走。 一如从前。 吃饭吃的一切顺利,吃完饭,几人便算彻底告别了。 袋鼠兄弟有些不舍,这阵子,它们同洪姐相处实在是愉快。 这一别,不仅没人带着它们赚钱了,更没人隔三差五带它们吃好吃的了。 兔老大……咳咳,老大是好老大,就是抠门了些。 兔老大表现平静,就是四人分道之前,它凑过来念叨了一句: “莲族最近在找人。” 盛红衣微愣,看了兔老大一眼,知道这是它的提醒。 她点点头: “我知道这事儿,多谢。” 看来一切真的往盛红衣猜想的方向去了。 莲族能找谁? 肯定是黑白莲吧。 兔老大没再多说,双方这一次分开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盛红衣没有回头,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回去的路上,就是这么凑巧,便见有人迎面站着。 盛红衣脚步未停,如同最普通的路人,她甚至往边上让了让,继续走自己的路便是。 莲管家,双头莲族的大管家,主支的心腹。 原本盛红衣以为自己不认识,可看到它,黑莲的记忆就浮现了,与此同时,她还颤栗了一下。 可见对这个莲管家,黑莲以前甚至是有些惧怕的。 它拉着一张脸,身后带着人,正在这条街上,一个铺子一个铺子的搜寻着呢。 不过搜寻是那些手下人的事,它站在路中间,没动弹。 脸上一副不耐烦的趾高气扬模样。 有人经过它,自是远远绕来它,唯恐惹怒了它。 盛红衣隔着斗篷看它,手有点痒。 这里地方不合适,人来人往过于密集。 否则,她是想把它抓了,这家伙,肯定了解主支之事。 她走的不紧不慢,越过它的时候,还隔着斗篷同它对视了一眼。 莲管家皱了下眉,刚刚经过它一个带着斗篷的人? 它扭过头,厉声喝止: “喂,带斗篷的,你给本老爷站住!” 它非得看看,那面具下是一张怎样的脸! 它倒没觉得是黑莲。 黑莲血脉虽然觉醒,可她有几斤几两重莲管家自诩自己是最有数的人。 如何能仅仅穿一件斗篷就能瞒过它去? 它只是讨厌有人无视它。 这人,走到它近前之时,腰背挺直。 同其余人的微微躬身和瑟缩形成了鲜明对比。 莲管家一出声,盛红衣脚步一顿,一个大胆的念头涌上心头。 这可是你自找的! 她心说。 下一刻,她并不停下,反倒是加快步子,在街道上奔跑起来。 莲管家一愣过后,脸色顿变: “嘿!找死!” 它手一招,嘴上吹响了一声有些奇异声音的口哨。 然后它率先跟了上去,而从一处铺子里,冲出一个黑袍人来。 那人身形高大无比,也往盛红衣和莲管家方向追去。 这一行人的追逐将整条街都搅乱了。 盛红衣还好,她有独特的步法辅助,飞跑起来,灵巧无比。 不过,莲管家两人可不是如此,它俩估计嚣张惯了,当真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样子。 街上一下子人仰马翻。 兔老大三人本就是这条街上的,它们平日里收了保护费,倒也尽责。 如今见此情景,岂会有不来打听的道理。 不过,等兔老大三人赶到,只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消失在街角。 兔老大脸色顿时难看无比,那人的模样,化成灰它也认识。 是石人! 它一把拉过旁边躲在一旁都不敢动弹的小摊贩: “莲族的人来闹事了?” 那小摊贩同兔老大显然是相熟的: “哎呦,老大,你可小点声儿,你嚷嚷什么呢!它们都走了,可别再把它们招回来。” “哎,我刚看到它们追着一个黑衣穿着斗篷的人去了。” “黑衣穿着斗篷?” 兔老大心在下沉。 虽然这个信息看起来很模糊,可它就是想起了盛红衣。 而且,它有种强烈的感觉,就是她! 441 夬 兔老大心急如焚,虽然妹子同莲族有仇在先,可今日怎么如此冲动。 难道是因为它说了那些话,所以才导致她如此。 兔老大脚往前伸了一步,蓦然又停住了,它迟疑了。 它脑海之中自动浮现当年的情况。 满室的狼藉,鲜血淋漓…… 它瑟缩了一下,浑身瞬间如同浸没在冰水之中…… 耳边,有人急促的叫它: “老大老大,你怎么了,是不是……是不是洪姐,咱们去看看?” 袋老二和袋老三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它们只是知道这里有人闹事,就跟着兔老大跑了过来。 听了一会儿兔老大和小摊贩的对话,除了知道是莲族的人在闹事,至于其他的,它们也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直到看到兔老大的表情不对,袋老二猛然想起,刚刚才同它们道别的洪姐不就穿着黑衣么? 难道是洪姐? 它怎么会惹上莲族? 袋老二袋老三并不知兔老大和莲族的恩怨。 盛红衣和兔老大说起莲族那些密事,都是避开它们的。 因此,袋老二只觉得想不通。 但洪姐不是旁人,兔老大三人组,属袋老二和盛红衣关系更好。 袋老二人是傻了点儿,可谁对它好谁对它坏它岂会感觉不出来? 就好像兔老大,不知多少人说兔老大没本事,就是个随时要被人打死的混子,可当年它毅然决然带着老三跟着它。 这么些年,三兄弟依偎在一处,虽然依旧是不起眼的小人物,可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开心。 反正袋老二就觉得自己过得挺开心的。 三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偏不倚。 洪姐这人,袋老二心里也是很喜欢的。 他们认识时间不久,甚至短的可怕,可袋老二固执的认为,交情这种事儿,不是时间决定的! 洪姐带它吃喝,有钱一起赚,直到刚刚道别了,洪姐也没害过它一点,更没有让它去做过为难的事情。 它不能看着洪姐有这样的危险! 兔老大本来已经陷入了不由自主的恐惧之中。 只一会儿,它虽然冷的不行,但脸上却是淋漓的大汗。 外面,有声音吵醒了它,让它陡然自那种难以自拔的痛苦之中转醒。 它回过神,面前只有袋老三,一旁的小摊贩早就收摊跑了。 它呆愣愣的,直到对上袋老三焦急的眼: “老……老三,老二呢?” 袋老三也急啊: “老大,咱们快去追啊,老二去追洪姐去了,它说怕洪姐出事!” 袋老三觉得自己简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它亲哥去追洪姐了,它一面担心洪姐一面更担心亲哥。 结果,老大一副突发疾病的样子。 老二走前就让它看着老大呢。 它……它真恨不能把自己劈成三瓣才好。 幸好这会子老大醒了。 兔老大愣了又愣,它没想到老二对洪妹子如此上心! 可,它也知道老二这人赤忱的很。 一面,心中一点又一点的不是滋味起来。 比起老二,它不仅对洪妹子有些防备之心,而且自己还那么的恐惧。 时隔多年,它一直知道自己心怀着仇恨,也自诩自己在努力的为着复仇做准备。 可没想到,只是在街上偶然遇到,人家根本都没在意它,它已是腿软脚软的不像话了。 如此的它,还不如一腔孤勇,不知者不畏却又心思纯粹的袋老二。 它想到连日来同洪小妹相处的细节。 洪小妹面对袋老二甚至袋老三的时候,似都更加爽朗一些,好几次它都听到她对着袋鼠兄弟毫无顾忌的大笑。 就连刚刚一起吃饭,洪小妹与它们告别,字里行间她都在嘱咐袋鼠兄弟好好吃饭,好好保护自己,要听它这个做大哥的话。 而对它,她显得更加的谨慎,虽然洪小妹对它面上同袋鼠兄弟一样,算得上极好,从没有过亏欠,可却也没有在它这里无所顾忌的时候。 想到这里,它甩了甩头,何须去想这些个? 赤忱换赤忱,忠心换忠心罢了。 袋老二能为了一个可能,不顾自己危险的冲出去。 而它连一步都跨不过去,何谈亲手报仇,不过是自己骗自己。 它“哎”了一声,一跺脚,道: “我去追,老三你别去了,那地儿危险!” 它说着,跑了出去,背影孤绝,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身后,有呼呼的风声。 它疑惑的一回头,只见同它一步之距的就是袋老三。 “老三,你干什么?不是让你别去?” 袋老三不搭话,闷不吭声,只可劲儿的摇头,脚下的速度却未降分毫。 兔老大不知说什么好。 “哎,老三你……算了,跟着吧!” 原来,它连老三都及不上。 不仅枉为人子,也没有做好这个大哥。 兔老大两人到底耽搁了,追出来后,早就失去了方向。 不仅找不到盛红衣,更是连袋老二在哪里都没了踪迹。 两人发了传信符分别给袋老二和盛红衣,都是石沉大海,无有回应。 这边厢,盛红衣自然不知道有人为了她,不顾危险的要来帮忙呢。 她在跑,后面的莲管家和一个石人紧追不舍。 盛红衣是控制速度的,如此,她心中对莲族的莲管家和石人的实力已经有了初步评估。 实力就一般,若不是她等着它们,这两个压根追不上她呢。 本来嘛,她就想着把莲管家弄出来好好的套问一下双头莲族的秘密的。 结果,她还没怎么着,它就上钩了,那她不得成全它的赴死之心么? 还有石人,那石人追过来之后,盛红衣已是探到了它的气息。 于盛红衣来说简直就是熟悉又心安。 果然是天外飞石,证明她的猜测没错。 守正的主人同黑莲简直仇深似海,若异人域是开始,那么他究竟追了她几世了? 不过,直到荒原大陆,他都没把她彻底弄死,是不是说明她技高一筹? 盛红衣一边跑路,由于并未用全力,她还真就是一心二用。 却说,终于,他们跑到了罕有人烟之处,盛红衣眼尾一扫,忽然一个急刹,就停在了当下。 怎么就这么巧呢。 她现在所在的位置,恰好是昨日灭杀虞管家之处。 这地儿大约是同她有些缘分的,今天在这儿,她兴许还得开一开杀戒! 须臾,莲管家同石人就到了! 兴许是双头莲族把它养的过于自大了,又兴许它觉得,有石人在手,它便所向披靡了! 它停下了奔跑的脚步,还有些喘,不过脸上的表情可不是那么回事,恶意满满的嘲讽: “怎么不跑了?你过来,乖乖的把储物袋交出来,然后再从我胯下钻出去,本老爷考虑给你留一个全尸!” 盛红衣转过头,没说话,掌心,天地铢如魅影飞了出去! 莲管家没想到对方这么猛,二话不说就开打? 它趔趄的往后退,大叫: “石一!” 它身后的石人原本木讷的双眼转动了一下,像是突然开启了什么阀门,立刻就冲了过来! 盛红衣一勾唇,巧了,她的目标,就是它呢。 可不就送上门来了! 天地铢飞扑上去,迸发出些许光芒,光芒之中,它们如三枚小旋风,疯狂旋转,此后,对着石人当头罩下! 她身形如鬼魅一般,猛然靠近莲管家,一道锋刃直劈而下,一把就削掉了莲管家手里的铁钩武器。 莲管家惊骇的已是吓破了胆,饶是盛红衣的天地铢飞出之时,它脑中电光火石一般闪过熟悉之感,可等到那东西冲着石一而去,石一瞬间消失在原地。 此般诡异景象它已是方寸大乱,仓促之间它拿出自己的武器对敌,被对方一把打落,它已经没了应敌之力。 它大叫着“石一石一……”,绝望的将最后的希望全都压在石一身上。 只可惜,才一会儿,它的脑袋被盖住,一股强大的澎湃之力从它的天灵灌入。 那股力道,蛮横霸道,冲进来之后,便长驱直入,一把攥住了它的识海。 它觉得,它的识海如豆腐,不堪一击,此时,已是被搅动成碎片,其中有东西被强制抽出! 它的喉间发出“嗬嗬……”的声音。 最后一丝残存的意识,居然辨别出了这股子蛮横的力道之中那一丝熟悉究竟是什么! 黑…… 它想说什么,须臾,意识熄灭! 盛红衣低头看了一眼如破布袋子一般倒在地上已是人事不知的莲管家。 搜魂过后,魂魄崩解,已只剩下躯壳,没有痛感,更没有意识。 她毫不客气的扒了它的储物袋,一道火莲钻入它的丹田之中,噗嗤一声,莲管家自内而外,随着一朵红中透着白的莲花升起,彻底消失在了世间。 盛红衣瞥了某一个角落一眼,扭过头对付“石一”。 从她引莲管家过来,她就准备好对它搜魂的。 莲管家三阶修为,同黑莲旗鼓相当,可盛红衣知道,因为她的加入,黑莲如今实力远不止三阶。 她的神魂强大,是她愿意冒险的主要原因。 另外,莲管家不是半魔人,它和黑莲同宗,如这等家族,同宗便代表法力同源。 如此情况,神识侵入对方识海阻碍会少些,搜魂更加容易。 只她一开始引莲管家过来之时,没想到还有石人这个意外之喜。 如此,她肯定没有打一放一的道理。 只不过,一对二,到底有些吃力了。 搜魂对于自身识海来说,颇有压力。 而天地铢本就是以心念引动,那便是识海和丹田的双重压力。 不过,盛红衣没再怕的。 天外飞石是她的心头之患,能灭一个是一个。 莫说今日它自己送上门,哪怕她实力不够,必须在莲管家和石人之间二选一,她觉得她兴许都会割舍莲管家,杀石人。 莲管家的记忆涌入,盛红衣甩了甩头,现在还不是探寻这些记忆之时。 识海之中,那股记忆白色气团似当真感知到了盛红衣的心思,缩在角落,安静如鸡! 扭过头,盛红衣对上石人! 刚刚,天地铢已成卦,乃是天山遁卦! 天山遁,将石人禁锢其中,切断同外部的联系。 卦中,石一一脸狂乱的站在原地。 它面前,地面的荒土已是被掘地三尺,可是依然毫无所获。 它暴躁的不行,哪怕在其中大肆破坏,用尽了法子,都没用! 怎么会这样! 它试图同莲管家联系起来,可无论它试多少次,都没用。 同其他人也是一样! 它如困兽,在其中横冲直撞。 却一无所获。 在盛红衣的视角,石人双目赤红,已是疯癫。 天外飞石,天外之物,将之引入,其心可诛。 盛红衣脑海之中,一个一个关于天外飞石的画面,最终定格在了苟延残喘的鬼门之上。 可笑的是,本土的神族,居然会把这样的东西主动放进来。 他无论什么心思,在盛红衣看来,都是有灭世之心。 万物相生相克,天外之物,在本土没有天敌,尤其还是如此邪物,拿什么克制? 盛红衣眼中跃动这明亮的火焰,她忽然想到了隧土。 隧土想要炼化她? 可笑至极。 掌心,黑莲再现,今日份的黑莲,乃是魔莲! 谁说……魔力就必须是“邪”? 佛力也好,灵力也成,魔力也罢,不过是领域不同的天地之气。 佛有佛祖,道有道尊,魔有魔神,不过是不同的生灵选择的不同道路。 关键在于这些天地之气如何得之,用于何处!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为恶者,自有得报应的那一天。 这点,盛红衣信。 可是,这世间恶人太多,光靠着天道惩治,盛红衣觉得自己没有这个耐心。 黑莲在她掌心倏然变大,她一掌击出,黑莲一化为三,落在天地铢上。 原本还泛着淡金光芒的天地铢如被泼了墨,漆黑一片。 漆黑的天地铢如黑夜之中无声的巨口,恍然有吞噬一切的力量。 天地铢一动,天山遁卦自解。 石一惊讶的发现自己所在的空间变了。 天地之间突然漆黑一片,它慌乱的抬头,只见,头顶一朵巨大的黑云当头罩下。 它静悄悄的,可石一的心里,前所未有的恐惧升起。 耳边,一个淡淡女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欢迎来到夬卦的世界。” 442 邪不胜正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八卦就是世界的缩影,自是潜藏着世界之力。 夬卦,上卦为兑,下卦为乾,兑为泽,乾为天,泽在天上。 泽上于天,夬。君子以施禄及下,居德则忌。 天上水气腾腾,欲降成雨,为夬,夬为决断、果决,代表着清除邪恶。 君子制裁小人时,应光明正大,公开公布小人的罪过,并告诫人们引以为戒。 施“仁政”,建章立法,不乱用武施慕。这样才会有利。 是以,此卦拥有君子之正义,清除邪恶奸佞,还世间清明之力。 石一自听到人声,便开始到处寻找。 它不会说话,可它有超常的敏锐。 可,它的这份引以为傲的本领,今天却失灵了。 它知道自己被关在了某处,应该是一处人为制造的空间。 然而,这个空间,却没有破绽! 它什么办法都用了,可就是通过不了。 这怎么可能呢,以前从没发生过这种情况。 它们被主上送到双头莲族,由莲族供养,在这异人域还没经历过这样的怪事。 便是那些巫师所用的巫术,神乎其技的很,可在莲族将它们放出之后,对于石人来说,那点子小伎俩,不够它们正眼瞧的。 所以,巫族破灭,它们石人才是功臣。 自那时开始到现在,石一都笃定自己三个在这里是无敌的存在。 然而,今天,轻而易举,它的信念遭到了冲击。 它甚至都不知道对方是谁。 就被对方打的没有招架之力了? 稍显木讷的眼抬起,绿光涌现,自眼中射出,直直的往天上的黑云射去! 黑云被绿光射中,纹丝不动。 石一定了定,突然显得似有些躁动不安。 如何会如此? 它的神光本有腐蚀之效。 落在人身上,自皮肤开始,自外往内,迅速溃烂,直到化为血水碎肉。 坚硬的石头,也会被神光所蚀,变成一堆废土。 黑色的云,看起来压的很低。 可,它的神光落在上面,却并没有触及到东西,空荡荡的。 然,神光的末端也没有到达尽头。 它的神光落在黑云之中,像……是被什么阻隔了! 石一垂下眼,绿光消失,它木愣愣的脸上,狂暴之色愈发显著。 它仰头“啊”“啊”的开始狂叫不停,将空间之中原本存在的枯树焦石,都砸的稀碎。 它忽然感觉自己的脑门上有点凉凉的。 它下意识用手一抹,是水? 它惊讶的抬头,不知什么时候,这里居然下雨了? 先是一滴两滴,然后,一丝两丝,接着,好像变大了起来。 石一心中原本不知何时已经冒出的恐惧,如一个凶兽,正在疯狂生长。 任由它如何的咆哮和发泄都没用。 雨落在它身上,明明凉凉的,好像也没感觉到和平日异人域下的雨有什么区别。 可,每落下一滴,它就惊一下,抖一下,根本无法控制。 它嗅了嗅,闻到周围浓郁到不可思议的魔气。 魔雨? 什么时候这些魔气出现的? 对付它的是个魔么? 可它同魔人无冤无仇,再说了,异人域根本没有厉害的魔! 它疯狂的甩着它的脑袋,想不通。 它的主子不是双头莲,双头莲只是它们目前的供养者。 它们帮双头莲做事,双头莲用生灵的血肉神魂滋养它们。 一直以来,它们在双头莲族过的不错。 不错到石一都快忘了自己的曾经了。 它觉得,在异人域这么长久的生活下去,也并没有什么不好。 反正,它们原本的家早就回不去了,就算能回去,它也不想。 来到这里,只要听从命令,就有好日子过,再好不过了! 主子说,只要听命行事,它们以后都是功臣,绝不会被亏待的! 这一方地界,生灵孱弱的很,实在好杀。 也许以后,它们更加强大,占领这一片地界,也是能想一想的。 同记忆之中贫瘠的故乡相比,这一方天外世界,富饶太多了。 而今日这魔雨,让它想起了一些东西。 它被送到异人域之前,主上曾经说过,魔力纯粹者,必是它们的敌人。 如若遇见,当尽快放出消息通知主上,并且击杀对方。 若是自己不能,主上提醒它们还有帮手。 半魔人隧姓一族,可与它们合力共谋。 隧姓之人同双头莲族一般,是主子在异人域的眼睛和手,都是自己人。 它们石人甚至要帮主上监视它们。 雨还在一滴一滴不间断的落,石一抑制不住的越来越心慌。 凉意,顺着它的身体缓缓的流,逐渐蔓延的全身都是。 魔气随着那雨滴,更加的浓郁,到处都是。 它该如何做? 它连这个魔人是谁都不知道。 它站定在原地,整个人宛若木雕。 它一定要找个帮手。 不久,自它的脑袋上,冒出一个鲜红的东西。 盛红衣一眯眼,这东西像个虫子,刚一钻出,盛红衣便感觉到这红虫身上勃发的滔天怨煞之气。 天地铢固守的空间之中,一切尽在盛红衣的掌控之中。 红虫出现之时,盛红衣便猜出这是什么。 这是凝成实质的神念。 按照石人显露的修为,也就是三阶左右。 不过,如盛红衣自己,显露于外的修为都可以伪装、压制,石人而已,它们显露的这些个修为根本不做数。 还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它们的实力,同显露的修为的关系不大,本就是天外异怪,如何能用荒原大陆的天道准则去看待它们? 盛红衣同对方对战,也从不曾看重这些。 哪怕它的神念居然可以凝成实质,盛红衣按说也不吃惊。 但她的脸色却冷沉如冰。 这神念之所以能凝成实质,用的都是怨煞之力。 怨煞之力凝成实质,其中是多少痛苦的冤魂在挣扎? 生灵何辜? 盛红衣想起兔老大说过,它的亲人死去后,连尸首都没有留下。 而今看来,莫说尸首血肉,大概神魂也被拘了吧? 当年在魔域,五行杉林,那些个冤魂,盛红衣还记忆犹新。 那时的怨煞气息,如今想来,居然还没有此般这一点小小的神念包含的重了。 简直可恶至极。 盛红衣对异人域并没有什么情感,甚至这一处地界对于黑莲来说,是黑暗和绝望的代名词。 但,她对万千生灵有基本的悲悯之心。 尤其,异人域好歹是盛红衣所处的世界,虽然她现在可能是在荒原大陆的“过去”。 天外飞石却不然,它是外来物,是侵入者。 侵入者伤害了本土如此多的生灵,伤天害理,盛红衣能不动怒才怪。 红虫自它识海之中出来后,石一的脸色也跟着难看起来。 本就青色的面,刹那间就变的有些沧桑,细看之下,有细小的裂纹分布在它的脸上。 这红虫该是一种“自伤”秘术了。 顾名思义,有时候为了达到一些目的,需要不惜一切代价,譬如伤害自身! 石一什么心思,盛红衣了然于心。 慌了吧? 想叫救星? 说到底,石人不过是奴隶或者工具,永远上不得台面。 这不,一旦切断了它同“主人”的联系,它立刻如无头苍蝇。 化为实质的红虫的颜色越发的深邃。 终于,到达了极致,像一滴浓稠到流不动的血液。 轻轻看一眼,心神浅薄之人怕是都会陷入到一片血腥世界之中,神魂迷失。 想用这个神念穿过她所设壁障到外面搬救兵? 盛红衣眉眼之中闪过狠戾,随着她的情绪变化,天地铢之中的一切也随之起伏。 魔雨,倏然变大,原本只是细密的雨帘,这会子,雨倾倒而下! 红虫本就是神念所化,怨煞之气凝成的实质,居然在这一刻抵不住魔气冲袭! 肉眼可见的,红虫迅速黯淡下来。 石一不傻,它也感觉到了不对,木讷的双眼暴睁。 随之,红虫身上红色爆了一下,便消失在当下。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 石一的眼睛定在了红虫消失的那一点上! 心里在算计着什么。 盛红衣也在看。 夬卦之中,大雨狂泼。 原本消失的红虫,在须臾之后,居然又出现了。 一声“噗嗤”,如烈火被浇熄,红虫短暂的出现过后,彻底消失。 石一青灰的脸上,是不可置信的绝望。 与此同时,盛红衣是淡淡的志在必得。 她倾近全力为石一打造的囚笼,不是它能突破的。 石一此时,呆立在原地,恐惧如影随形。 明明周围静悄悄的,那个女人声音,再也没有出现过。 而它,也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 一切空荡荡的,它就是觉得哪儿都有敌人,哪里都会冒出敌人。 它低下头,明明那雨在下,可,地上却没有积水,只折腾出更浓的魔气。 它闻到魔气,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好像难受了。 说不出哪里难受,好像哪里都难受。 好像,有万千虫蚁,钻入它的身体之中。 它们慢慢蠕动,积少成多,让它浑身每个地方都有一种不可名状的痛痒难耐。 这不可能啊! 它是石,本体坚硬无比,区区魔气,如何侵蚀它! 它难受的想毁灭一切,可却发现毁无可毁。 它自己出不去,想求救也求救不了! 毫无预警的,它疯狂的奔跑起来。 石一想,若是朝着一个方向跑,是不是就能跑出这里了? 它跑啊跑啊,没一会儿,它又停住了。 它发现,周围的场景一点变化没有,雨还在下,头顶的黑云牢牢锁住它。 它的腿越来越重,每抬一下,都很吃力! 它“呼呼”喘着粗气,不甘心,继续往前奔跑! 除了如此,石一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越跑,它发现,它喘气声越大,力量流失的很快! 它觉得不对,低头看到自己裸露在衣服外面的手。 手上,满是裂痕! 那些裂痕之中,雨水渗入,然后,裂痕越裂越大! 石一:“……?!” 它颤栗到瘫倒在地,这一跌倒,再也没有爬起来。 本来看起来呆板的脸,出现了慌乱到极致的表情。 它“啊……”大叫不停,在地上不停的翻滚。 翻着翻着,它便彻底裂开了。 变成了一堆碎石! 而这些碎石,在魔雨的冲刷下,碎的更加厉害。 最后,碎无可碎,混杂在了地上那堆狼藉的焦土之中! 彻底融入了异人域这块土地之中。 到此,雨戛然而停! 天际的黑云散去。 一切,化为乌有,天地铢回到了盛红衣的手中。 盛红衣目光之中毫无情绪的看着地上的焦土,自言道: “邪不胜正,邪佞终究会被正义击碎!” 石人到最后,大概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死的。 也许,它觉得只是魔气。 可,盛红衣却知道,是荒原大陆的世界之力。 她的魔力,借着卦,被放大了。 外来物种侵袭,本土天道会本能的抵御。 与其说,石人今日是与她盛红衣对战。 不如说是盛红衣借着卦,把本土天道幻化出的天地之气引来应敌! 如此,石人终究不敌! 盛红衣淡淡笑了一下,不急,还有两个呢! 天外天,那高座的身影缓缓睁开眼,为何……多年没有动静的异人域这个死域,有了变故! 他抬起眼,面前的虚空之中,出现了一个沙漏。 沙漏哒哒,流沙缓缓流逝。 上面部分,已是只剩下一点流沙,明显接近尾声了。 那空茫的宛若深渊的双眼之中,闪过深思,这个点了,还能有什么变故不成? 那个家伙,按照他的安排,早不应该在这里了。 或者,应该死了三回了! 三回过后,“他”难道还有回转之力? 时间,来得及吗? 他定定盯着那金色沙漏,随后整个人自大殿之中消失了,与之一起消失的,还有他面前那个沙漏。 盛红衣环顾了一圈四周,将一些显著的痕迹都给抹去了。 末了,她并未立刻就去触碰莲管家的记忆。 而是站在原地,冷冷道: “我数到三,袋老二你快出来,别让我把你揪出来!” 她说完话,目光精准的瞅准某一处。 不知过了多久,眼神定格处,那空气扭扭捏捏的波动起来。 其中,冒出一个讨好又谄媚的呆呆的大脑袋。 不是袋老二还有谁? 443 记忆 袋老二呆头呆脑的看着盛红衣,不知道说什么! 它也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这样的事情! 而且,洪姐这么厉害吗? 它都不知道。 它像是偷看了别人的密事被抓包了,浑身不自在,就那么呆呆的,两只爪子还不停的搓搓搓,脸上挂着谄媚的笑。 盛红衣早就发现袋老二了,奔跑时便觉出身后缀着的尾巴数量不对。 原本是两个,没一会儿,后面又多了一个。 她起先没打算理会,最后那一个气势薄弱,不用多看,就知道同莲管家两个不是同一挂的。 后来,路上,大约是袋老三同它传信了,虽然袋老二将那传信符迅速泯灭了,但盛红衣已是立刻便猜到是谁了。 略一思索,她便了然了来龙去脉,倒是没想到袋老二会来找她。 她有心叫它回去,莲管家却追的紧,她便没动。 后来,她见它藏在某处没动弹,不是那等子不管不顾往前冲的愣头青,便也由着它去了。 直到她这边都结束了,这家伙是要在那一处藏到天荒地老么?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盛红衣看它那忸怩的样子,觉得好笑。 被发现秘密,与盛红衣来说,唯剩下坦然。 她的本意从来不想欺瞒于它们。 袋老二挠头,被点了名,它有些不知所措: “洪……洪姐,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啊!” 若不是亲眼所见,它哪里敢相信。 在它心里,高高在上的莲管家,就这么死了,它甚至对洪姐一点抵抗之力都没有。 还有莲管家身后的那个随从,那就是恶霸呀,莲管家每次出来都带着它们。 结果,它就被洪姐变没了! 是怎么没了的? 吃了吗? 还是也烧了? 它觉得今天这一场打斗已经超出了它平生想象。 它……它都不认识洪姐了。 它们混迹在一起这么久,它都不知道原来洪姐是这样的。 它惊叹的没完儿,上下打量盛红衣,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对着盛红衣拍着胸脯保证: “洪姐,你放心,这事儿我不会说出去的,嗯,就连老大和老三都不说!” 盛红衣想过很多袋老二的反应,唯独没想到它就这样? “没了?” 就这反应吗? 它不害怕或者被欺骗的生气吗? “什么没了?”袋老二不知道红姐在说什么。 盛红衣长舒了口气,对袋老二这样的,长驱直入比较有效: “我今天这样,你不害怕吗?还要替我保密?” 袋老二摇头: “起先有一点,可现在你都把那些人杀了,我还有什么好害怕的?你是说怕你吗?你是洪姐,我才不怕你。” “保密是肯定的啊,谁都有自己的小秘密,我有,老大老三也有,洪姐的秘密被我看到了,那我身为朋友,肯定要对洪姐的秘密负责的!” 袋老二话说的糙,没什么大道理,浅显直白,盛红衣却怔了好一会儿。 她不知道多少年,没见过这么纯然之人了。 傻的很,却也赤忱的让人哭笑不得又有些说不出的感动。 尤其,在她真切的清楚,自己真的面临着至少两个神族的敌人的现在。 身世的混乱之谜,让她心里蛰伏着一团火。 她那么懒怠的性子,却招惹到那么难杀的敌人,她是知道自己的悠闲生活是完了。 她又不是什么温顺的性子,这种憋闷的火气,让她简直是看哪儿都不顺眼。 尤其是这异人域。 毕竟这些事儿,都是她来到异人域才慢慢发现的。 可,看到袋老二这样,她发现这个世道的生灵,自有其可爱之处,神奇的,将她内心难以抒解的怒火,又给抚平了些。 “谢谢。” 万千言语堵在盛红衣的喉咙口,只化成这简单的两个字。 “嘿,跟我说谢谢做什么!”袋老二又不自在起来,连连摆动它的两只手。 “咱们走吧,老三它们怕是等急了。” “洪姐……你还回去吗?” 袋老二本是想一同的,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洪姐已经同它们道别了,说要离开了。 盛红衣点了下头: “一道走吧。” 本来她也得回去等龏涟呢。 再说了,莲管家那些个随扈还有几个在城里呢。 盛红衣怕袋老二回去遇上麻烦,总要看到它们三兄弟汇合才是。 至于其他的,盛红衣没再说什么。 对于袋老二的生存能力,盛红衣是放心的。 它逃跑的本领强,虽然看起来傻里傻气的,但傻中透着机灵。 平日,兔老大对它们也多有保护,盛红衣没来之时,它们都过得挺好。 那么,盛红衣走之后,它们也可以过的很好。 不过,走着走着,她还是塞了个储物袋给袋老二: “老二,你叫我一声洪姐,洪姐要走了,也不知道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其余东西给不了你,就给你些零花钱吧!” “你比老三馋,你就多吃点。” 盛红衣给过兔老大有她神识印记的传信符,这东西是她亲手多制。 只要在一个界域之内,兔老大发出那个传信符,她就能收到。 她之所以给兔老大,是因为兔老大答应给她送消息。 再说了,兔老大本领比袋鼠兄弟大多了,一人背负深仇大恨至今,不至于连个传信符都被人看了去。 可袋老二不同,怀璧其罪。 她的符术同巫族的巫术好像有点类似之处。 若是被什么有心人针对了,那袋老二可就完了。 刚刚给袋老二备零花钱的时候,她顺便扒拉了一下莲管家的储物袋。 里面倒是有几件称得上法器的武器,品相上佳,但上面均有双头莲的徽记,如此,她也不敢送给袋老二。 现在那双头莲族在盛红衣眼里就是恶魔,升斗小民跑都来不及,更不要主动招惹它们。 至于之前那虞管家的储物袋里的东西,就更不合适了,都是魔器。 思来想去,只有钱最管用。 袋老二呆了一下,单纯之人心思就是少: “好啊,红姐,那我可以带老大和老三一起用吗?” 盛红衣被它小心翼翼的模样给逗笑了,她想起她刚认识他的时候,私下里也给了他几颗暗珠,结果它也拿出来买了吃食同大家一起分了。 “可以啊,你想如何就如何。” 她给了它三百暗珠,够袋老二吃很久了! 袋老二也没看储物袋里有多少钱,洪姐说什么就是什么,一路说说笑笑就同洪姐回来了。 等到洪姐走了,它想起储物袋,打开一看,差点被惊呆了。 它哪里见过这么多钱呐,其实见是见过的,但它一个人从来没有拥有过这么多钱。 “洪……姐,是不是给错了!老大?” 兔老大叹了口气,不无嫉妒又没好气的喷它: “叫我干什么?当人跟你一样是个傻蛋!” 那洪一人精一样,还给错? 它仔细看了看袋老二,愣头愣脑的,怎么就投了那个人精的缘? 真是傻人有傻福! 却说,盛红衣回了客栈,她和袋老二回来的时候,已经查探过了,街道又恢复了往常是平静。 兔老大说了,那些人在莲管家走后,很快便散了。 既然没事,盛红衣便也走了。 本就道过别了,再次离开,也无需过多的寒暄。 客栈之中,盛红衣先发了传信符给龏涟,得到龏涟回复说戌时后大约才能到。 现在刚申时,距离那时辰至少还有一个多时辰。 于是,盛红衣也不管龏涟了,决定先行将莲管家的记忆解决了。 她和龏涟互相了解,无需多言,若是他来了联系不上她,也不会随意打扰于她! 盛红衣站在屋子中间,指尖,轻盈的黑色灵气源源不断的逸出。 它们扭动着,灵巧的隔空穿梭,变成一个又一个繁复的图案。 灵气成图,完成之时便会乖乖的定格在盛红衣面前。 一个,两个,三个…… 盛红衣以指作笔,终于最后一点落成。 笔落惊风雨,八符熠熠生辉,婷婷伫立在盛红衣面前! 此时,盛红衣额角的汗滴,一滴滴落下! 有些吃力,但能撑住。 手一扬,黑莲跃出,分化成八朵莲影,落在了八符之上! 八符齐齐大震,先后错落的飞了出去,往自己该去的地方去了! 同一时候,盛红衣袖中,方形暗石飞出十数块,紧随着八符而去! 整个屋里暗了一下,下一刻,一切的纹路尽皆隐去。 门外,有一个小二恰好经过,它顿了一下,猛嗅了一下鼻子,总觉得,刚刚不知从哪儿飘来一阵天地之气? 莫不是有客人在修炼? 它忍不住驻足追寻,结果,失望的发现,什么都没有。 它困惑的慢慢走下楼去,大约是自己感觉错了。 它们这些人,哪有办法得到那么浓郁的天地之气修炼? 便是住在这里的客人,也不能吧? 除非生活在暗极洞附近,或者那些大家族,它们这等人,可没有那等上好的修炼环境呢。 哎,它还是想想,这个月挣的月钱怎么花吧。 这个比较实际。 屋里恢复如昔,看起来无有不同,可盛红衣知道,一切都变了。 防护符阵,已成! 若不是有暗石,盛红衣也不敢这么干。 如今有了,小试牛刀,盛红衣发现自己的符阵术没有退化。 甚至许是因为天地之气,亦或者自己的修为又有了精进。 盛红衣觉得自己的符阵之术比之多年前又有了不小的进步。 这点让盛红衣心里稍稍松懈了一口气。 在异人域,这些纷至沓来的事儿难免造成盛红衣有些紧绷,知道自己本事没丢,还比以前变强了,总归是好事。 防护符阵已成,她安心的坐在蒲团上。 很快,便进入冥想之境。 她的识海中,那白色的记忆团瑟缩在角落。 一朵黑莲很快飘了过来,凶猛的钻入到了白色记忆团之中。 白色记忆团抖动了一下,接着,丝丝缕缕的白气往外扩散开来,如融化一般,终至泯灭在盛红衣的识海之中。 盛红衣终于借着莲管家的记忆,“看”到了双头莲族的情况。 双头莲族的家主,莲寸是个个子矮小,长相贼眉鼠目,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 相由心生,哪怕有七阶修为,也完全没有该有的气派,像个小贼。 它有一个儿子,莲章,算是莲族的太子,长相走的是另一个极端。 莲章,长的还算周正,若是不说话,站在那儿,确实有点唬人的气势,尤其人家好歹也有六阶修为了。 可,触及到它的眼睛,盛红衣就知道这人是个披着人皮的……禽兽。 它的眼睛浑浊又阴鸷,看什么人都歪斜这眼,一看就知道心思不正。 酒囊饭袋或者草包,说的应该就是莲章这种人。 这就是想吃了她和白莲的那人。 双头莲族的主支,盛红衣刚看了几眼罢了,便发现了不对之处。 双头莲族不都是一胎双生么? 怎么主支,无论是莲寸还是莲章都只有一人。 甚至,莲管家,和那些长老,也不见它们的另一个同胞。 它们脖子上都有一个类似的肉瘤。 这和小花莲它们脖子上的看起来都不同。 有的莲妖,同胞的另一株还没有幻化,至少也是一朵水灵灵的花。 那肉瘤,看起来像是孶生的逆怪! 既然有疑问,盛红衣立刻搜索莲管家的记忆。 方才知道,原来主支有秘术,同胞而生,自然也有强有弱。 从一开始,稍强的便将稍弱的封印在自己体内,说是封印,实际上却是将之当做养料,一点一点的吸收掉对方。 最终,那肉瘤就是同胞唯一留下的在这个世界存在过的证明。 双头莲族的丧心病狂,盛红衣再一次领教到了。 如此,它们吞噬旁支倒也不觉得突兀了。 连同胞一胎双生的兄弟姐妹都毫无人性的“吃”掉,还管得了别人。 主支除了莲寸和莲章,还有五个长老,修为纷纷都在五六阶左右。 同时对付它们,将它们灭杀,盛红衣暂时做不到,加上个龏涟估计也悬。 而且,就算能,再没有万全把握将这几个一起弄死之前,盛红衣不会同意龏涟如此冒险。 除了这七位,还有神兵营,三具石人,石一石二石三。 根据莲管家的记忆,石二和石三没有石一高大,但却比石一更像人。 尤其石二,喜欢温热的鲜血。 509 神谕与劫雷 白腾一愣: “什么?” 玄尘门有人渡劫? “那咱们先不走了?” 白腾瞄了瞄天际,罕见的缩了缩脖子。 这个天劫,还没有开始,怎么看都级别不低啊! 这惶惶雷威,明明只是刚露出端倪,可就是无端的让人感觉可怕。 白腾想到当年自家南爷渡的化形劫。 那是九阶大妖的劫,也就是修士的化神劫。 它是全程都看到的,可是,怎么……怎么感觉都不足这个劫的一半可怕? 它挠了挠头,心说,不可能吧。 南爷是血统高贵的麒麟神兽,天劫代表的是实力,越是实力强,天劫越强,天劫从来都是遇强则强的存在。 南爷的实力如何,无需它吹嘘,那是实打实的。 怎么可能这会子有人的天劫比南爷强那么多? 莫不是时间太久,它已经忘了? 麒南沉默不语,只是抬头看天,看他的样子也知道,暂且这位爷是不打算走了。 白腾看了看四周,它可没有南爷的底气,敢孤零零的站在那儿,它得寻个地方躲一躲。 虽说,天劫只劈应劫者,可是,天威难测,尤其还是这么……诡异的劫云。 再说了,他们距离玄尘门也没有很远。 虽然已经离了白霞城,但也仅仅就是刚到城外。 远处,玄尘门如仙府一般矗立在半空之中,清晰可见。 这点距离,于白腾来说,实在不够安全。 白腾还在东张西望。 突然,它便听到麒南同它说话: “白腾,你说,会不会是盛红衣啊?” 白腾脚下一颠,脸色直接变了一个色。 它这是吓的,更是匪夷所思: “南爷,您开玩笑呢?红衣小姐才刚苏醒不久,一年未到,醒来之时,可是连一阶的妖兽都不如呢,怎么可能这会子就有这么厉害的天劫了?” 可,心里冒出个声音提醒白腾: “你忘了不久前的天象吗?” 一个没有修为的人,怎么会有那等子天象? 这可是十阶大妖都罕见的待遇。 可偏偏就是出在盛红衣身上。 而且,那一次的事情,一开始还有流言传出,说那天象带动整个秀水峰的人都得了机缘。 这个传言冒出的时间不长,很快就销声匿迹,寻觅无踪了。 白腾不知真假,可它有眼睛会看。 秀水峰,它也不是第一次陪着南爷来了。 而这一次,明显,整个峰上似有一种隐藏的勃发生机。 更为重要的是,无论是乘风峰主、盛长老,修为外表看起来没有变化,可,他们的精气神却是和之前截然不同。 这种微妙的感觉一直在萦绕着白腾。 它当时就有些不解,心说莫不是他们吃了什么回春丹之类的仙丹妙药? 看起来都跟年轻了百岁似的。 毕竟,在它们妖族眼中,人修确实会有这般的神仙丹药。 不仅是他俩,秀水峰上来回走动执事弟子们,看起来也自带勃发生气,更为重要的是,他们个个都对盛红衣特别的维护。 白腾又不是没有和盛红衣接触过,那样的女子,绝不是左右逢源的性格。 不仅如此,她甚至都不在玄尘门待着。 便是实力了得,在整个荒原大陆名扬内外,那也不至于得到人人敬仰和维护。 敬仰崇拜可能,可是维护? 这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如今联想起来,方知当时那昙花一现的传言虽然夸张,但也许并非空穴来风。 它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哪怕平日它一向话多,可,原来人在极度的震惊之下,真的是头脑一片空白,不知如何反应。 麒南也没有再说话,比起白腾,麒南觉得自己更了解盛红衣。 他也不知为何,自见到盛红衣第一眼开始,他就对她有所忌惮。 他本来以为是因为她的身份,毕竟她是盛玉妃的妹妹。 而且那种萌生的忌惮感实在太渺小,所以,他那时候很快便忽略过去了。 当年,区区一个四五阶修为的修士,实在不值得他放太多的关注。 而因为盛玉妃和盛焱,他自诩他还是纵容她的,毕竟不看盛红衣,也得看他儿子的面子呢。 再次见面,是她重伤而归。 她无知无觉的躺在那儿,明明许多人都觉得她毁了,没救了。 玄尘门和盛家的不放弃又如何? 侥幸醒来,盛红衣也只是个废人。 他实际上,也将她当做“废人”看待。 可是,心底深处,他那百年中,居然还会想起这个人。 继而是一种不确定感。 总觉得,这人便是躺在那儿,都有一种危险气息。 影响着他。 如今再回想,这大约依然是他的预感给他的暗示:盛红衣就是个足以让他忌惮的人。 直到这一次来,以及现在站在这里,他终于确定,确实就是忌惮。 莫名其妙的,来自灵魂深处的深深忌惮。 他,总觉得,他其实认识她很久了。 可是,怎么可能呢? 莫非是宿缘? 麒南一想到这一点,就不自禁的皱起了眉头。 从目前他对她的本能态度看,纵使有宿缘,那也绝不美妙。 兴许,他们有仇?! 而且,在对峙的过程之中,他是处于下风的那个? 想到这儿,麒南就已经受不了了。 他猛然闭了下眼,切断了自己越来越走远的思绪。 便是有这等恶缘在,那也只是过去了。 现在他是麒麟王,盛红衣拍马也及不上他。 他有什么可怕的? 他抬起头,死死盯着天上的云。 一时之间,他心绪复杂。 这究竟是不是盛红衣的天劫呢? 如此震撼的天劫,刚开始便达到这般的威势,她若是渡劫成功,是元婴还是化神?亦或者更上一层? 到时候,她真的不如他么? 他的眉目皱的更深了,深的眉宇之间都有了深深的褶皱,他也不知道他为何特别介意这件事情。 实际上,盛红衣的好坏,同他有什么实质性的关系呢? 硬要说,盛红衣是盛焱的亲姨母,对待盛焱一直视如己出。 她实力越强,对盛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然而,一想到她实力增强,他的内心深处居然有些许无法抹去的不安。 总觉得,似乎会有一些他不乐意发生的事情随之发生。 同一时间,琢磨这事儿的还有隧钎,隧钎可没有麒南那种瞻前顾后的心思。 它看到天劫降临,心情更坏了。 怎么会有人在此时渡劫? 看方向,是玄尘门的! 而这个天劫一看就不弱,道门这是又要出了厉害人物了? 魔域,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见过这种一开场就如此威赫的天劫。 这究竟是什么级别的天劫,暂时还看不出来。 可,此消彼长,隧钎是极不愿意看着道门好的。 百多年前,因为闹的沸沸扬扬的换取灵根邪术,魔域被道门集结佛门以及妖门讨伐。 本来么,这事儿已经够伤筋动骨了。 奈何,这些年,不知为何,也没什么惊才绝艳的子弟出现。 魔域,在不知不觉之中,似乎在变弱。 隧钎不想承认这一点,但事实如此,魔域内部,一片混乱。 正统的魔修,正在变少,那些个邪魔修,却是越来越多。 不知从何时开始,魔域多了以人为食的邪魔修。 这些邪魔修,只爱血肉神魂,这倒也罢了。 毕竟,魔修修炼,可没有道门那些个条条框框,血肉神魂如何? 只要有助于修炼,这些都用得。 但,任何事情,都有底线。 魔族中人,自相残杀正常。 可,却不会互相…吞食。 那些个邪魔修残害其他生灵便也罢了。 它们还残害了很多魔修,视“同类”的血肉神魂为大补之物。 若说被道门等聚众讨伐,那是外患。 外患刚平息,邪魔修逐渐出现,迅速滋长壮大,就是内忧。 内忧外患,就是魔域现状。 隧钎此次来到这里,实际上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一则,圣莲传说本就出自他们的神谕,且不仅如此,欹伢山出了神谕不久,便是魔神牌位被毁,殿都没了,但仍旧出现了第二道神谕。 这第二道乃是和第一道息息相关的。 此后,再没有什么神谕出现过。 而第二道神谕只有两句: “黑莲灭世,首灭在魔。” 什么意思,敢情黑莲是冲着灭了魔域来的。 所以,自天象现,魔域无论如何都得来确认一番,盛红衣是不是黑莲。 这可是灭域危险,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而,虽然这一次他来到玄尘门没有打听到什么消息,可不代表他心里没有预判。 他已经笃定那黑莲就是盛红衣。 他查过这个女人,她来过魔域,而因为她,血池爆沸,其中改善血脉的宝贝没了。 不仅是宝贝,连镇压那宝贝的五行衫林,都被她毁的彻底。 还有魔神的牌位…… 自这些事后,魔域就陷入了动荡之中。 而那换取灵根术,他们已经查到,当年之所以暴露,同盛家似有关系。 毕竟,当年的魔医家族周家,来到白霞城后,在盛家附近失踪了。 盛红衣去了一回魔域,又利用血魔城血池之事,折了周家最有前途地位的那一个周家子! 怎么看,都像是有宿怨的样子。 借着种种蛛丝马迹,这盛红衣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每一次似乎都能掀起惊涛骇浪。 后来想来,她哪一件事不是奔着灭了魔域去的。 这样的人,必须提前扼杀,否则,等到神谕应验之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可惜,黑莲躲得死死的,一点出来的意思都没有。 秀水峰包裹的更是铁桶一块,就连一只蚂蚁都走不过去。 尤其是季乘风和那个姓盛的老头,居然亲自看守,把黑莲的洞府守护的固若金汤。 到此,隧钎也只能先走。 在这里长久待下去,打草惊蛇不说,他心里记挂着这些琐事,也得回去再商量一个新的对策,如何才能把黑莲想办法弄出来灭杀掉才好。 这等祸患,每多留存一天,都让魔域寝食难安。 本就心情不好,结果跟麒南那个疯子莫名其妙打了一架,心情更差。 而今,偏这玄尘门有人渡劫! 隧钎心中翻涌着嗜血的烦躁。 究竟是谁? 它是满怀希望而来,败兴而归。 这回,连回去,都不让他心安了? 他突然裂开嘴,露出笑来: “不走了,今天,都在这里好好看看,别人都是怎么渡劫的,都学着点儿!” 他手下的几人不敢说话,莫说匆匆赶来相送的魔域“眼线”,就是心腹都不敢作声。 这会子,隧钎心情极差,打量谁看不出来呢? 心腹老实的站在一旁,心中却有不同的想法。 看人渡劫做什么,这又是何苦,还不如早点回魔域去。 再说了,一人的天劫而已,心腹觉得,再是厉害的人,也改变不了大局。 此时的秀水峰上也风起云涌。 当天上的云层压下,季秀水手中的茶杯便掉在了地上。 细腻的宝贝在这一刻,粉身碎骨却再也得不到主人的垂怜。 盛坪被惊了一跳,莫名的看了季秀水一眼,他再抬头看了那云一眼,也是脸色极速变的苍白: “是红……红衣!” 这怎么可能呢? 红衣怎么又有天劫了? 难道,是元婴天劫?! 这就彻底恢复百年的功力了? 他倏地一下站起来: “快,红衣这是要渡元婴天劫?护峰大阵呢,快把护峰大阵开了,你我在此处为她护法?” 短短一瞬,盛坪已经迅速想好了应对策略。 要不说有宗门有传承的弟子,过得要比散修好太多了? 好比渡劫什么的,这般危及生命的事情,总有长辈提前打点,甚至传授秘法。 季秀水不用盛坪多说,也已经开始忙活起来了。 他也不知,为何红衣会有劫云,不过,只怕是刚刚压下的那些流言蜚语,必要再生波澜了! 做好一切,天上那劫云似乎也做好了准备,蓄势待发。 第一道,没有任何预警的,就这么飘飘忽忽的飞了下来。 黑色的,看起来慢慢的,可实际上快的不可思议。 它落在峰顶,几乎毫无滞涩,如一条直线,平平却匀速冲进盛红衣的洞府! “轰。”秀水峰地动山摇。 季秀水和盛坪却是满脸惊骇的对视一眼。 护峰大阵已开,那雷是如何进来的?! 444 她更棘手?(补更昨天的) 盛红衣自抽取莲管家的记忆之中醒来,双目怔忡,一时之间不知道今夕是何夕。 室内也是一片安静祥和。 终于,盛红衣眼珠子动了动,醒了过来。 她手一抬,一道黑气扬出,击打在阵眼上,剩余的暗石飞入她的袖中,隔绝符阵自解。 外面的气息流入,此时已是过了亥时。 时间是迟了点儿,盛红衣第一时间便是想起了龏涟。 她探了探门口,果然门边有一只小玉雕的狐狸头。 呃,是龏涟的东西没错了。 这是代表他回来了。 她指尖一点在狐狸头上,狐狸头顶白光闪没,盛红衣知道,龏涟这是收到信了。 这家伙眼光高,手也巧,精巧的小机关他手里多的是。 盛红衣坐了下来,拿出酒菜。 自她发了横财,她终于又过上了属于“盛红衣”的生活。 这不,连日里去会鲜楼吃饭,她自是打包了不少好吃的回来。 用玉盒一一装好,封字符一落,不仅这些菜不会坏,连温度都是刚出锅的温度,温度适宜,最是可口。 龏涟踏进屋的时候,就见盛红衣在“摆盘”,她将菜自玉盒里拿出来,用她不知什么时候添置的崭新的杯盘一一装好。 龏涟眉毛挑到飞起: “阿莲,我知道你有钱了,可有钱也不能这么祸祸啊!” 谁家好人用玉盒装不值钱的吃食的? 这一个玉盒,大约比十个菜都要贵了! 至于那些杯盘,以前黑莲穷的时候,她也用,藤编草编的,或者不值当什么钱的粗瓷。 现在这一套,玉质细腻发光。 “啧,夜光杯。” 他拿起一个把玩着,一脸惊叹: “你都做了什么?是去抢了?” 龏涟啥也不知道,这些日子它忙碌到飞起,就盼着忙完了跟黑莲远走高飞呢。 这才多久未见? 黑莲除了人没变,啥啥都变了? 一定是背着他干了什么! 盛红衣眼都没抬起来,她继续将菜摆放整齐,闲闲道: “那可不是我主动的,也就是被动的杀了人。” 龏涟:“……”脑子里冒出主动和被动两个字! 没听懂! 都什么玩意儿? “你说人话。” 黑莲掏掏耳朵: “就是招惹了一下隧土,杀了它一个管家!” “这年头,当人管家真好赚!” 龏莲:“……” 好半晌,他终于艰难的把这句话给消化完了,才坑坑巴巴的问: “你……你杀了虞管家?” 饶是如此吃惊,它还记得压低声音。 盛红衣倒不在意,她早用神识固守着这块地界呢。 这会子龏涟进来了,恰好她有话同它说呢,袖中,暗石再次飞出,这屋子再次如遗世独立一般,被隔绝在嘈杂之外。 “虞管家很有名?”盛红衣用正常的音量同龏涟说话。 龏涟也太大惊小怪了,嘴巴和眼睛都瞪得溜圆! 怎么?是要瞪死她还是吞了她啊! 龏涟被盛红衣一连串的动作弄的一愣一愣的。 暗石……她这么浪费的? 都用来布符阵了? 它都是抠搜搜的用点暗珠的。 阿莲看来确实是有钱了。 不过,这符阵! 龏涟眨眨眼,它……它好像还不太会啊! 虽然知道黑莲做了预知梦,还预知了它血脉觉醒出来的符阵大法。 它自是不在乎自家好友把这本事学去。 但,这会子,见她用的这么娴熟,而它好像还不会,它的心情还是有点微妙。 神通觉醒也是需要漫长的过程的,反正它现在不会。 它赶紧把黑莲刚刚的动作记下来,可不能让这家伙知道它还不会呢。 盛红衣没注意到龏涟的小动作,她也不招呼龏涟,自顾自的自斟自饮起来,一边就说起了隧土的事情。 她同龏涟之间的信任日益加深。 若说之前,他们之间更加依托的是黑莲和龏涟的交情。 现在却是糅杂了黑莲、盛红衣和龏涟的交情。 而盛红衣深刻的知道,现在,是以“盛红衣”的想法为主导的。 盛红衣说话带着随性,龏涟却听的很认真。 越听,他眉头蹙的越紧,显然这件事在他看来不是小事。 自然不会是什么小事。 实际上,龏涟的表情不能表现内心波涛的百分之一。 他和黑莲不一样,虽然除了黑莲,以及爱屋及乌的白莲,他也没有什么知心朋友。 可他对异人域的各种消息以及家族之间的错综复杂却很灵敏。 隧家,半魔人之中最神秘最高贵的血脉居然盯上黑莲了。 还要炼化黑莲么? 且不说原因为何,黑莲在异人域居然惹上了两方的“老大”么? 半魔人的隧家,那是一家独大的。 半妖人,是双头莲族,好歹属于十五族之一,而十五族共同统御着所有的半妖。 或者往大了说,那就是统御着整个异人域。 毕竟,半魔人一盘散沙,各有心思,那些个半鬼,或者更加混杂的血脉,本就稀少伶仃,不成体系,更不成气候。 巫族,被放逐在蛮荒之漠。 谁同十五族争锋呢。 虽然,黑莲做过预知梦,可,龏涟绝不会心存妄想,给自己加戏。 他深知,当下的每一个场景,都会导致未来的变化。 何况,它对于统御整个异人域一点兴趣都没有,尤其,是以黑莲的生命为代价。 它巴不得离这个结果越远越好。 所以,它努力活在当下,对所有的事情,更加的思虑周全。 狐,性狡黠。 它生性善思聪明,现在学着越发的多思多虑,为的不过是走一步,能多“看”几步。 它绝不想那梦中的一切发生。 “黑莲,咱们还是逃吧,去迷瘴林,那里靠近蛮荒之漠,没有人认识你我,对我们最是安全。” 龏涟严肃着脸,说的郑重其事。 上回,他们已经探过魇山了,魇山那一片,魔魅丛生,多是上不得台面的鬼怪所在之所。 其实那一片,也是人烟稀少之地,奈何他们运气不好,没有顺利寻到出路,只能暂且搁置。 迷瘴林那一处,却也是一个好去处。 首先,巫族也不会随意进入迷瘴林。 另则,它们同巫族并不相识,而且,它想到法子让巫族并不随意攻击他们。 巫族已经与十五家族和半魔人分崩离析,他们跑去那边,一般情况下,十五家族和隧家应是想不到。 而外海,人来人往太多了,他们一行四人,无论怎么遮掩,都很醒目,人多口杂,更是难以防备。 如此,他们选择去迷瘴林,竟然是最妥当的。 盛红衣默默看了龏连一眼,举起杯子跟他的碰了碰: “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付隧家太自不量力了。” 龏涟饮尽杯中酒: “是。谁敢这么干?十五家族同半魔族争斗了这么多年。不也没有哪一方灭掉另一方?” “你要用一己之力对抗整个隧家吗?就是加上我,加上白莲,无相,就能吗?” “力量终究是悬殊的。” 龏涟难得的,语气中满满透着急躁和激动。 它同黑莲平日说话自来是嬉笑怒骂,随和惬意。 今日他这般,在盛红衣看来,真算得上八百年不遇的正经了。 太不正常了。 可见,他内心的焦灼与慎重。 龏涟确实怕黑莲不管不顾硬着头皮往前冲! 他刚刚想到了她不听他的话的场景,脑海之中瞬间划过一帧不一般的情景。 黑莲一人凄楚的站在一处地界,周围全都是异人域十五家族的人,龏涟一眼扫过,全是熟面孔。 它们脸部狰狞之中偷着害怕,而黑莲凄楚的说: “我要你们都给我陪葬。” 画面定格,龏涟已是满身大汗。 这是黑莲同十五家族同归于尽的画面? 他不知道自己如何就“看”到了。 而他之所以看到,分明是在自己预测黑莲不管不顾一人硬刚之时显露?! 这是老天爷对他的暗示,是天道在警告他,若是任由她那么做,最后殊途同归,说不定就要走到原先的结局上! 盛红衣没想到龏涟的反应这么大? 不能对付隧土么? 有点可惜,可盛红衣也不是没头脑的人。 龏涟说的对,一己之力,乃是蚍蜉撼树。 “除了虞管家,隧土还有心腹么?” 盛红衣有点不死心,退而求其次,她觉得她还是对隧土不够了解。 兴许还有些秘密,若是抓上一到两个隧家的把柄,说不得等她回到荒原大陆,还能用。 那魔城,隧圣难不成没有后代在? 便是没有,隧土有很大的可能是隧圣的分身。 守正的主人活的风生水起的,隧圣大概率也是。 分身是主身的一部分,多了解分身,就有一定的概率了解主身。 要是被她找到点儿软肋……那可就,哼! 龏涟摇头,顺便狠狠瞪了盛红衣一眼: “没有了。” 他岂会不了解这好友,固执的很。 不让她杀隧土,结果她就打上隧土身边人的主意了。 想到虞管家…… 还真给她把这事儿做成了? “都杀了一个了,还不赶紧逃,等着隧土回头把你揪出来?” 龏涟没好气的斥道。 此时轮到盛红衣叹气了,罢了,她先研究一下虞管家留下的那些东西,没准就知道什么了。 她啊,算是看出来了,龏涟就是不愿意她招惹对方一分一毫! “虞管家……” “好好好,不提它了。” 盛红衣举起双手,讨饶的姿态。 早知如此,当时她就铤而走险,搜个魂也就是了。 可惜,当时龏涟不在。 想到这儿,她还淡淡笑了一下。 她心说,若是龏涟在,她就敢搜魂了,这份信任真是难得,已经到了生死相托的程度。 龏涟见盛红衣不说了,也不想提这事儿,它还心有余悸呢。 反正,接下来,它都看着她呢。 “所以,你就是这么发财的?倒也好,盘缠什么的咱们就很充足了,你通知白莲没有,咱们明天走?” 盛红衣无辜的看了龏涟一眼: “别呀,我……话还没说完了,我也不止就杀了虞管家一个。” 龏涟:“……你还杀了谁?” 他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一种极致的平静。 “莲管家和神兵营的石人!” 龏涟:“……” 他觉得自己脑袋“嗡”了一下。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黑莲这些日子是吃了龙胆了?胆子大到能翻天了。 他放下手中的杯子,不想吃也不想喝了,他低头揉自己的眉心: “……没被发现吧?” “啥时候干的?” 他突然想到他回来之时,黑莲门锁禁闭: “你……” 话到嘴边,也没必要问了,一定是刚干过这事儿。 “你可知,虞管家还有莲管家这等被主子重视的心腹,极可能身带追踪的秘法,没准儿你都被发现了。” 他猛然站起身,开始自顾自的把玉盒拿回来,把盛红衣的酒菜往回装: “通知白莲吧,咱们现在就走。” 盛红衣没动,看着龏涟干活: “不能吧?什么秘法,那虞管家死了有三天了,什么都没有。” 她甚至杀莲管家的时候还去了同一地方呢,也没有追踪的痕迹。 “你就是太谨慎了,我全都一把火少了,它们能追踪到什么?” 盛红衣并不冲动自大,龏涟如此说,她当真回忆了一下当时的细节,对待虞管家折腾的有点久,但是那是在天地铢之下的卦象之中。 对待莲管家,她连说话的机会都没给人家呢。 而且她全程都把自己遮掩的严实,回来一路上也小心的隐藏自己的气息,能追踪到啥? 不是盛红衣看不起它们,若是真有这等本事,还由着黑莲逃跑? 这般,盛红衣倒是自己把自己劝的服气了。 如拨云见日,面前的些许迷雾忽然散开。 物似主人,无论是隧土还是双头莲族,看起来煊赫的厉害。 实际如何?盛红衣亲自试了一次,也就平平,她似乎总能找到压制它们的办法。 那隧圣或者守正那主人,在盛红衣这边一样的道理。 无论是界域的隔阂还是其他原因,从黑莲到盛红衣,他们甚至连她的踪迹都失了。 那么,是不是代表着,他们也就……不过如此。 隧圣如何厉害,他那牌位轻易毁在当时还是筑基的自己手里。 虽然有魔莲子的助力。 还有守正那主子,跨越界域而来,不仅没有认出她,也最终没有杀死她。 终究,是不是在它们眼中,她更棘手?! 445 谁的神使?! 盛红衣一把拽住龏涟的手: “快别收了,等一下呀,我还有话跟你说呢。” 龏涟停下手里的动作,睨她: “什么?说完就走?” 盛红衣叹了口气: “别急呀,至少得等我把心里那些疑问都解决了吧。” 龏涟想了想: “什么疑问,若是特别重要的话,而恰好我也不知道,咱就先走。” 他现在一门心思就是先离开这里,有什么问题,路上去寻答案就是了。 是非之地,偏要寻这地界做什么? 盛红衣被龏涟的急迫弄的哭笑不得,又有点感动: “行,你放心,我又不傻,为了这档子上不得台面的家伙浪费我的性命?那我不是亏大了!” 她怎么说都是被神族当成对手之人,她虽然不知道自己曾经是谁,但能肯定的是,自己也有一个不得了的身份。 如此,她若是当真被一个分身和一个什么都不是的莲族给弄死,岂不是贻笑大方。 当年,黑莲已经犯过一次这样的错误。 她盛红衣明知道这一切的情况下,如何还会再犯? 那她还不如蠢死。 “我还有你们这些牵挂,怎么也不会不惜命的。” 当年黑莲能抛弃一切,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她已经失去一切了。 除了自己,再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 龏涟听到盛红衣的话,脸色才有些缓和: “你心里明白就行。” “你想问什么?” 盛红衣顿了顿,莲管家的记忆太过庞杂,要搜寻出其中有用的东西,对于她的识海的考验是巨大的。 便是盛红衣考虑到了一切,也做好了准备,她仍然感觉到些许疲惫,如今想要抽取关于莲管家的记忆,她甚至还觉得有些混乱。 毕竟不是自己的东西,回头,她想着,等自己缓一缓,就用玉简把其中的一些有用信息记录下来。 “我搜了莲管家的魂,它说,双头莲族血统高贵,是神的使者。” 说这话的时候,盛红衣脸色平静,不过她脑子里显然在想其他事情,眼神有些飘忽,因此,并没有注意到她说搜魂的时候,龏涟的瞳孔又震了一下。 龏涟现在就想把黑莲捂嘴抓走,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搜魂?! 这丫头胆子也实在大的离谱了! 她怕是不止吃了一个龙胆,她是把四象神兽的胆都生啖了吧! 双头莲族一直以来都以其神魂强大而闻名于整个异人域。 据说就是因为它们神使的身份。 它们也一直为此沾沾自喜,高人一等。 神之使者,它们自称自己来自神域,是带着任务来的。 等到哪一天,它们完成了任务,必将回归神域。 它们的修为受到界域的压制,需得与这里的万千生灵一般。 不过神魂,因为来自神界,自然高同等级别的其余生灵一等。 有传闻称,以前有人搜过莲妖的魂,可,无不被反向压制,甚至自身识海崩裂而死。 当然,这等传闻,究竟是莲族自己放出来虚张声势的还是确有其事,已经没法考证了。 莲族在异人域存在太久了,此时早已是异人域一霸。 是否为真事儿早已不妨碍它们的这等名声是传出去了,确实没什么人再敢铤而走险了。 龏涟深吸口气,他知道黑莲也是莲族,自小神魂方面的天赋也是极佳。 她时不时的便有顿悟的情况,对于神魂类的修炼体悟要比其余人快很多。 然,搜魂……还是同阶之人?! 她黑莲才达到这等修为几日,那莲管家不知道在这个修为浸淫多少年了。 …… 盛红衣此时想到的却是幽冥界遇到的冥猿。 对于冥猿的经历,她有所了解。 幽冥界的无眼黑猿再现,也是神使。 若说双头莲族那是守正的主人的神使,那么,无眼黑猿是谁的神使? 原本已经因为无关紧要而显得黯淡的记忆在今天又变得鲜活起来。 盛红衣想到了道莲子的回归,恰好那道莲子就是那些猿的眼睛呢。 还有冥猿王,它死前究竟在叩拜什么? 如今再去回想它的表情,满是惊惧,它不是认出她是什么黑莲,而是认出她的身份了吧! 认出她是赋予它们神力之人? 叩拜于她,是因为背叛她的恐惧,亦或者是道莲子被收回就等于神力被收回的绝望? 盛红衣浮想联翩。 如此解读,似乎更合乎事情的发展。 那一日浮现在心中的些许没有被她特别注重的疑惑也似乎有了一个明白的解答。 若是黑猿当真背叛于她,收回神力并对它们进行惩罚,是她的性子会干的事儿。 她盛红衣是愿意被动挨打的人么? 不可能。 当人不可能。 当神更不可能。 她连寻真真的事情都能运筹帷幄,想个周全,没道理事情到了自己身上,她一点防备也不做。 她垂下眼,恰好一眼看到了自己放在手边的天地铢。 天地铢是她的,一直都是。 黑莲自出生就带着它们。 直到她丧失了一切记忆在荒原大陆重新出生后,天地铢又以另一个方式回来了。 天地铢有卜算之能。 她盛红衣擅长卜卦之术。 天地铢喜欢吸收先天之气,在荒原大陆,无论是阴冥暗蛾所在的黑晶石,或者焚邪,还有琉璃净水等等,都含有不可多得的先天之气。 这先天之气,就是天地之气的一种。 而,荒原大陆存在太久了,混沌初开,天地划分形成的天地之气起先根本没有五行之分。 是后来,随着以人为主的万千生灵的改造,天地之气才因为生灵的需求衍化出五行灵气、魔气等。 只有某些天材地宝或者远古之宝,还保留着些许天地之气。 而仙界、神界,所摄取,使用的都是天地之气,可不是什么灵气。 因此,天地铢本就是天上之物,便也说得通了。 它本就是她的本命之宝,随着她上天入地,再正常不过。 种种的迹象,盛红衣觉得当神的她,想要给自己卜算出一丝生机,应该不难。 不过是比敌人多算一步而已。 说回神使,敌人要弄出个神使,她怎么就不能了。 兴许这个神使之说,谁先开始的还说不定呢。 若是真如同她的猜想,那就有一个需要验证的问题: “龏涟,异人域有猿族吗……吓,你怎么了?!” 盛红衣抬起头,就见龏涟脸色难看,正在用不可思议又探究的表情打量她。 “怎……怎么了?” 她也被吓了一跳,忍不住去想,今天是不是不适合谈这些。 不知怎么回事,她今天没办法跟龏涟“同频”起来。 她同他说着话呢,每回他的反应都不在她的意料之内。 “你居然搜魂?你没事儿吧?” “你可知道,莲族之人身为神使,神魂乃是妖族之最的强悍,你就不怕反噬自身?” “你胆子也太大了,这种本族之事,你怎么会不知道?居然敢这么铤而走险?哦……你忘记很多事了。” “但,便是忘记了,你也该谨慎一点!” 龏涟上上下下打量着盛红衣,一副忍耐到了临界点的焦躁模样。 也不知道是训斥盛红衣呢,还是自言自语,见盛红衣看过来,他就开始开炮! 喋喋不休个不停,他甚至已经无法安静的坐着,正在盛红衣面前来回踱步。 盛红衣没想到还有这一茬儿,可是那又怎样? 她做了也都做了。 而且,实际上,莲管家的神魂,对上她的,显然她是上风。 心里不以为然,盛红衣也知道面上不能表露出来。 龏涟此时在暴怒的边缘呢。 她再疯狂狂踩他的底线,大约是真不想好过了。 于是,她特别乖巧,一声不吭。 龏涟发了一通火,见黑莲跟没事人一样。 它像是被放了气的球,一下子瘪了。 他何尝不知道,这人心志坚定,但凡她做了的事情,她就不会觉得自己有错。 他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一口喝下去。 盛红衣拿过酒壶,默默给他续酒。 龏涟又喝下。 就这么你来我往了两三回,龏涟突然“扑哧”一下笑了。 盛红衣也跟着笑。 这就是没事儿了,翻篇儿呗。 一个知道对方是关心自己,一个知道另外一方的脾气。 没必要因为这等小事伤了感情。 “……猿族比较特殊,若是以前,它们是妥妥的第一家族,但早就不是了。” 龏涟气归气,盛红衣说什么,他都记得呢。 “它们同巫族有不可分割的血脉联系,十五族如何容得下它们?” 以前巫族在的时候,猿族很是昌盛。 它们同巫族关系之所以好,是因为它们同巫族联姻了。 后来,巫族被双头莲族集结其余十四家族联手所害,被赶到蛮荒之漠。 作为同巫族有血脉联系的猿族,自是也成了十五族的眼中钉肉中刺。 它们以猿族同巫族勾结为名目,抢占了猿族的族地和财富,屠杀了很多猿族的族人。 如今的猿族,并不同十五家族在一块地界。 它们在魇山附近生活,大约只有那块地界,十五族才没什么兴趣吧。 龏涟对猿族没什么恶感,甚至有一回在路上拔刀相助,救了一个差点被十五族寻衅打死的猿族族人,他和猿族人因此熟稔起来。 他之前就有想到,若是同盛红衣一行一起去迷瘴林,他可以求助猿族,带一件猿族的信物。 若是当真遇见巫族,有猿族的信物在手,想必巫族也不会伤害他们。 “……其实,猿族才是这异人域之中,最团结的种族。” “它们也有主支旁支,但至今延续着巫族在时的规矩,哪一脉有血脉觉醒者,哪一脉就统领整个族群。” 龏涟原先不懂,可自从同猿族之人熟悉,进而了解猿族后,他才发现,如猿族这般,确实能保证族群的团结。 族群人数越多,血脉觉醒的可能就越大,而且,各个分支都有希望。 人一旦有了希望,便会为了希望而去努力。 十五家族,那是生生把族人逼到了绝望的境地,龏涟想,便是没有黑莲预知梦之中的那一切发生,十五家族也终究会把自己作死。 其实如今已是在作死的边缘了,距离真正的“死”只缺一个觉醒了的旁支。 预知梦中,那个人是黑莲,没了黑莲,会是谁呢? 如猿族那般,人数越多,越是劲往一处使,族群才能越来越强大。 这,大概也是这么多年被十五族疯狂打压,猿族也没有彻底湮灭在异人域的荒土之中的原因吧。 龏涟见盛红衣有兴趣,便将猿族的情况细细说了一遍。 他突然又似想到了什么: “咦?猿族觉醒的血脉神通多是火系,据说以前也有过直接觉醒异火的厉害角色。” 说起这个,是因为龏涟突然想起黑白莲都觉醒了异火神。 龏涟有些后知后觉的发现,猿族也是如此。 按说,能觉醒同类别的血脉神通的族群至少有些血脉联系的。 可双头莲族从未和猿族联姻过,莫不是黑莲母亲那边有猿族血脉? 还这么厉害的被黑白莲都得到了,要知道猿族自身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觉醒异火种的族人了。 更别提这种便是将神域天界包含在内,都叫的上名号的异火了。 盛红衣目光闪了又闪: “哦?” 她想到了冥猿生活在鬼火渠之中,以鬼火为食。 这说明什么? 说明冥猿生来喜欢火种,否则不会一直生活在那里。 她心中越发的肯定中些猿族八成同她有点关系了。 她就说么,异人于若是她和某个敌人的战场,那它的人都出现了,没道理她盛红衣的人一直没登场吧。 可是,听龏涟的意思,这猿族混的有些凄惨啊,瞧瞧现在,被挤兑的不像话了都。 盛红衣有点不爽,这算什么意思,证明她的神使比不上敌人选的? 另外,为何她自己投胎转世,偏要投生到双头莲族呢? 是先有她的有意为之,才有了双头莲族神使的身份? 还是她知道了双头莲族神使的身份,自己故意投生到了莲族? 若是前者,证明敌人可能已经窥知或者算计到一些她的行踪。 若是后者,那就是她盛红衣更胜一筹,就是要以身探入,兴许是为了寻找对付对方的软肋?! 446 魂灯 心中,盛红衣琢磨了一回这事儿。 这件事,倒不是单纯的胜负欲作祟,而是先后顺序决定了她是被动应敌还是主动应对。 毕竟,在盛红衣看来,她最大的劣势在于她没有之前的记忆。 她在对方眼中是一张明牌,对方对她曾经的一切都了若指掌,包括她有什么样的本事和底牌。 可自己看对方,还是雾里看花,现在也只能说自己大致上明晰有那么两个针对她的敌人存在,可人家的本事和底牌呢? 另外,究竟是不是只有两个敌人? 还说不定呢? 对此,盛红衣心里清楚,却并不悲观。 一路走来,她甚少有情绪低落的时候,便是有,自己也能劝服自己。 而今依然,便是她是被动的,那几个对手就是知道她投生在双头莲族又如何? 还不是至今没抓到她么? 她似想到了什么,冷笑了一下,手段是挺花哨的,可是,能不能达到目的,主动权可不一定在手段花哨的人手里。 盛红衣摸了摸下巴,思量这猿族的事情。 猿族这般看,确实同她像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么说的话,猿族没有眼睛喽?” “或者它们祖上没有眼睛?” 若是神使,它们是以道莲子为眼的,盛红衣想知道,自家道莲子去了哪里! 龏涟:“……没有眼睛?” 他也不知道黑莲的问话什么意思。 甚至,龏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人猿族好端端的,眼神明亮,没有谁没有眼睛啊! “没听说猿族没有眼睛啊,祖上……也没听说。” 龏涟皱了皱眉,又念叨了一遍盛红衣的话,没有眼睛? 这话虽然听起来怪,可是,念叨着两遍,他便兴起一种熟悉之感,他是不是在哪里听到过这事儿。 在哪里呢? 他一时想不起来了。 他敲了敲脑袋,觉得自己要静一静。 应该是谁偶然闲聊亦或者他看到了什么,但这件事可能于他是无关紧要的,所以没放在心上。 他没看盛红衣,也没问这事儿重不重要的话,毕竟他们这会子看起来似在聊天,但说的这些个机密之事可不是闲聊的话题。 能让黑莲问出这话,证明这件事很重要。 没有么? 盛红衣也在皱眉,她轻轻用手指敲击着夜光杯,发出规律的脆声,一如她此时的脑海,正在一点一点的条分缕析的捋着其中的细节。 一时间,气氛安然平静,除了规律却不嘈杂的敲击声,没有任何其他声音。 盛红衣相信自己的直觉,猿族十之八九跟神使一事有点关系。 可,神使是无眼黑猿啊,所以,猿族怎么会长了眼睛? 若说是早就以道莲子为眼了,那异人域没有关于这一点的传说也就罢了,兴许人家遮掩的好呢? 最令盛红衣意难平的是,以道莲子为眼,还被双头莲族欺负成这样? 这算什么实力? 她选神使的眼光如此之差吗? 对了,还有巫族,同巫族联姻? 那巫术同她的符术看起来有类似之处又是怎么回事? “龏涟,巫族……” 她有话便问,突然龏涟大喝一声: “对了,原来是巫族!” 盛红衣:“……” 她忍不住揉了下自己的额头,忍无可忍: “龏涟,是不是我今天给你的刺激太多了?” 所以,他今日一惊一乍了好几回了,完全没有之前狡黠睿智的模样! 他可是异人王啊,年轻的时候这般的沉不住气么? 盛红衣觉得,异人王在她心目中的形象都快要被龏涟毁完了。 简直是崩塌! “要不,咱们歇一会儿,你吃点菜喝点酒,最近回家处理事情,很累吧?” 兴许是该怪她! 龏涟风尘仆仆的,他是想着抛弃一切同他们一道走的,回去之后,一些个“扫尾”的事情自然很多。 他处理起来想必不轻松吧。 今日刚回来,盛红衣就拉着他马不停蹄的说这些。 如此,便是铁打的人想必也受不住啊,瞧把孩子给折磨的。 “对不住,哦,我还有大补汤,你要不要喝点儿。” 盛红衣有些歉意。 “最近你不在,我认识了好几个人呢……” 她淡淡说着一些日常琐事,手不闲着,摸出一盒她自会鲜楼买的补汤。 嗯,她之前在二十一世纪的种花家的时候,闲暇之余就是喜欢煲汤喝的。 后来,到了荒原大陆,这个习惯还在。 尤其,那会子盛云帆受了重伤,白婉真更是学了一手好煲汤本事,时常在家给父女三人煲汤喝。 到了这里,她习惯不改,加上她有钱了呀,买点补汤喝一喝算什么? 却是,还没等她说完,龏涟一把摁住盛红衣摸出的玉盒: “巫族称自己祖上是无眼的!” “巫族?” 盛红衣手一颤,怎么又跟巫族挂上钩了! “无眼……人!” 盛红衣张了张嘴,一向能说会道之人,罕见的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无眼人是什么生灵? 饶是盛红衣觉得自己见多识广,也被惊的不轻。 人乃是汇集天地之灵的生灵,无眼之人,是……遭了什么诅咒不成? 便是有这等人存在,她觉得也同她的神使扯不上关系吧? “等等,谁跟你说巫族是人的?” 龏涟不满的哼了一声,黑莲失忆的可真够彻底的。 “巫族本就是巫猿一族。” 否则,如何同猿族联姻呢。 巫猿?! 盛红衣心中一咯噔,在这一刻,她心中一切游移的线索碎片归位,它们都找到了正确的拼合之处。 同她有关系的可能不是什么猿族,一开始就是巫族。 它们本没有眼,后来生了眼。 所以,巫族的巫术,真有可能来自于她了! 毕竟她擅长符术。 再有猿族的血脉觉醒为何是火系神通偏多,大约也是因为巫族血脉在其中混杂的缘故。 “原来是巫猿呐?” 还有一点,龏涟曾说起猿族的生存规则,只言片语之中,巫族曾经的生活状态已是能勾勒出大概的轮廓。 就盛红衣看来,巫族好歹算得上正常。 她的神使如何也不会做出如今的十五族做的那些事的。 龏涟点了下头: “巫猿一族曾说过自己祖上是无眼的,后来,得天之幸,长了眼还学了本事,自此在异人域扎下根来。” 原是巫族的事情,难怪他记不清楚了。 毕竟,巫族早就远在荒原之漠了。 而它,身为十五族之一的半妖,怎么会记得关于巫族的事情。 在这一方地界,谁敢随便说起巫族之事呢? 这巫族的秘辛还是救了猿族之人后,两人一道喝酒,私下里,猿族之人喝高了,怀念的念叨了几句。 酒醒后,那人没再提过,他自然不会将这些放在心上。 “怎么?你对巫族有兴趣?那咱们还不快走?!” 龏涟眼中陡然迸发出希望之光,再次不死心的提议。 有兴趣好啊,他们不是要去迷瘴林么? 龏涟甚至都没多问黑莲为何如此大逆不道的对巫族感兴趣了。 他不知道盛红衣还在纠结什么,似乎对这里,还有什么留恋不成? 虽然,以龏涟对黑莲的了解,他自觉黑莲既然说过自己不会一人不自量力的以一挑二,愚蠢的当面锣对面鼓的直接杠上隧家和双头莲族,那就确实不会。 可随着对话的持续,他的直觉告诉他,黑莲心里一定还有什么小九九,没告诉他呢。 盛红衣安抚的看了龏涟一眼,如实相告: “原本呢,我也并非一定要耗死在这里,虽然我挺不甘心的,但我也不是真的蠢。” “可,刚刚我不是搜魂了。” 龏涟心中一冷,八成事情有变: “你搜出什么了?” “双头莲族的魂灯同其他人家的不同,那魂灯之中养着一缕活魂,血脉觉醒之时,那活魂就会有所感应,魂灯会爆出不一样的色彩。” “所以,我和白莲的情况,族里已经知道了,所以最近它们在疯狂的寻找我们。” 盛红衣说的平静,她知道龏涟一直想同她一道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呢。 她此时之所以驻足此处还是因为自己没下定决心。 心里,那团子火在搜魂之后,更旺了。 那可是活魂啊。 魂灯一事,她思来想去,还是想要解决了再走,否则,恐生出新的事端。 所谓活魂,取的时候,会让被取者相当痛苦。 黑白莲不记得这种事情了,可,这等秘法,莲管家的记忆之中却有全过程。 魂灯此物,按说是需要一点神魂。 神魂何等重要,因此,在大宗门和家族之中,至少也得筑基以后,才会取神魂制灯。 修者若是在外遇到危及生命的情况,魂灯会飘摇黯淡,一旦熄灭,便代表此人再无生还可能。 取神魂制灯,对于筑基以上之人的影响其实已经很小了,便是这般,家族或者宗门也很谨慎,恐惊扰或者伤了主魂。 若是炼气修士,是有明令禁止以魂制灯的。 可,双头莲族的魂灯,居然连婴孩或者幼儿的魂都不放过。 它们取谁的魂制造魂灯,是看人幻化出人形的时间。 一旦可以幻化人形,便着手取魂。 取的还是活魂。 活魂,可不是普通魂灯所需要的那一点神魂了。 至少得取用神魂的十之有一,而为了保证活魂的质量,双头莲魂取魂都是五之有一,甚至十之有三! 黑白莲,一出生就是人形,尤其,黑莲出生手握着天地铢。 因此,刚一出生,她们实际上就被无良的莲六抱过去被取了活魂。 这简直是丧心天良的行径,若不是两人命硬,轻则离魂之症,就是两个傻子。 重则魂魄离散而亡,这种死亡,是生魂消失的那种,是真正的魂飞魄散。 盛红衣眼神沉沉,双头莲族同黑白莲的血海深仇暂且不表,但这件事从侧面说明,她同白莲是不一般的。 否则,怎么啥事儿都没有? 巧合? 那这也太巧合了,怎么偏偏她姐妹二人如此得天之幸? 世间所有的巧合也都是一个个契机组成的。 绝不会平白而来。 因果相连。 这一切的“幸运”都其来有自,许是前世的积累亦或者福报。 而活魂,为了最大限度保证它们的“活力”,还需要用到相克之物。 还记得当年,盛红衣筑基初成刚出门游历,遇见被烟霞宗追杀的金朵儿。 那时,烟霞宗的人为了抓金朵儿,用了指引符。 所谓指引符,便是用了世间万物相生相克的原理。 莲妖,本体是莲,自也有相克之物。 在异人域也有。 莲族,用的是一种螺虫,名叫青花螺虫,外表有坚硬的壳,以莲为食。 将它们的幼虫同活魂养在一处,就能让活魂时时活在惊惧之中。 这就是莲族的秘法,这般保持住“活力”,活魂才能足够敏锐。 主魂血脉觉醒。 因属于同一神魂,活魂自然有所感应。 进而,魂灯就会发出不一样的色彩。 这便是莲族魂灯制作的不传之秘。 莲管家身为双头莲族的心腹,魂灯制作自有它插手其中,在它的记忆之中,不知多少旁支死于这样残忍的制造方法。 魂飞魄散者众多。 此外,它们有活魂在手,主魂哪里逃的远呢。 只要靠近一点距离,两魂相牵,互相感应。 是以,这才是前世,黑莲无论如何逃也逃不出去的原因了。 “活魂?!” 龏涟虽然有所猜测莲族对旁支有后手,可没想到居然是这样匪夷所思又残忍的东西。 这是压根从没有把旁支当人看过,在它们眼中,怕不是连生灵都不算,就是食物! 简直欺人太甚! “那你的主魂?” 盛红衣摇摇头: “看起来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主魂是可以自我修复的,只是需要时间。 再说了,看起来没问题,便能说明原本的伤害不存在吗? 不可能的! 盛红衣甚至怀疑,她回到这里,轻易的控制黑莲的躯壳,不仅是因为她就是她的缘故,还有就是黑莲主魂不全,完全没法同她抗衡! 龏涟深吸一口气: “你打算怎么做?” 盛红衣抬脸,笑的明媚而张扬: “我得把我和白莲的活魂拿回来啊,至于其他的,看到时候的运气吧!” 447 进阶?! 活魂,若是不拿回来,以后势必成为祸患。 尤其,还是盛红衣的活魂。 守正的主子似乎很擅长制造那些不知根底的石人为他所用。 若是有一日,他拿着她的活魂制成傀儡,那岂不是多了一个与她黑莲旗鼓相当的敌人? 盛红衣简直无法想象,若干年后她对着另一个自己…… 另则,黑莲大概率是神魂不全。 神魂不全,暂且不说旁的不良影响,最为直接的,那就是断绝大道。 神魂不全者,如何得证大道?! 便是主魂得天之造化,能够修补完全,那也需要时间和巨大的机缘。 谁知道,她盛红衣有没有这个造化? 就算她这些年也没有察觉到自己神魂出过什么岔子,甚至神魂强大,一直凌驾于同阶层之上,兴许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修复完全。 可,她也不会甘心自己的活魂沦落在敌人手里。 她不会,白莲自然也不会。 至于说“其他的看运气”,那自然是她准备大开杀戒的意思。 运气好,她遇上几个主支的双头莲族,那就见一个杀一个。 运气不好,没遇上几个,她也不恋战,孰轻孰重,她心中自有取舍。 龏涟此时显得比盛红衣还愤怒: “你想如何做?我帮你。” 他之前不知道这些,可知道了这些,他如何还会催促着黑莲离开? 盛红衣看了一眼龏涟,一时没说话。 龏涟一摊手,很坦然: “你什么眼神?在你心里我是分不清轻重之人?” 他语气越说越控诉。 “难道我会任由你被欺负成这样都还闷不吭气,只想着逃跑?” 把他想成什么人了! 盛红衣连忙摇头,她自然知道两人能成为朋友,自是有“臭味相投”之处。 遇到这等事儿,若是龏涟真的跟个包子一样任人搓圆捏扁,那盛红衣就要质疑自己选朋友的眼光了。 她直白讨要: “这事儿还得容我准备一二,对了,朱砂、妖兽血,还有兽皮、符纸这些,你有渠道可以买到吧?” “有多少我要多少!” 她慷慨的大手一挥: “我现在有钱了,只要有,我都要。” 黑莲啥也没有,她现在虽然天地铢在手,但进双头莲族,她还是需要准备的。 主支的几人修为不低,远比目前的她要高,她准备的越细致周全,胜算越大。 龏涟认命的站起身: “成成成。” 说着就要往外走。 这会子还是漆黑的子夜,盛红衣连忙叫住他: “你这会子去哪儿?” 这会子就去弄这些东西吗? 也太拼了。 盛红衣有些感动又有点不好意思,龏涟这朋友真是太贴心了。 龏涟毫不避讳对着盛红衣的脸不雅的打了个大哈欠: “想什么呢你?当然是去睡觉啊,既然你不急于一时离开,那我就先去睡一觉吧。” “也不知为何,可能最近一直彻夜不停的忙活着,好累。” 说着,他又打了个哈欠,扭头要走,又想到什么: “对了,汤呢,大补汤给我。” 也不等盛红衣动弹,他一眼瞄到桌子上的玉盒,将汤顺走了。 盛红衣对着他的背影翻白眼,骂了一句: 贪吃狐。 龏涟开门出去了。 盛红衣倒也没闲着,她先是给白莲又发了传信,然后兀自坐了回来,自斟自饮。 她自保能力尚在,就算莲族那些混蛋拿着魂灯,她也觉得它们未必能拿她如何。 它们这般的欺人,她肯定不能让它们好过。 至少,还有两个石人,她得弄死它们! 盛红衣呷着眼,无人看到她眼中的幽火。 盛红衣这边忙着,隧家和双头莲族也没闲着。 隧家,隧土坐在屋里,有几个黑袍人跪在它的不远处,头埋得低低的。 “虞管家在城外四十里滩死了,尸骨无存,你们反复只会说这两句?” 隧土心里的恼火无可言说,既有气虞管家的也有气面前这些手下人的。 虞管家是它的心腹,说没就没了。 还有面前这几个,废物点心,寻了两三日,只能确定这一个消息。 “对方是什么人?是男是女?” 它的语气之中,似淬了毒,每说一个字,都伴随着下面跪着的人的颤抖。 它回忆起当时见到莲六的情况,那道神识,越想越让它有一种如芒刺在背的感觉。 究竟是谁?! 这块地界居然还有藏的这么深的人么? 而且,她为何盯上它了? 被一个不知深浅,不知来处的人盯上,尤其隧土一想到这道神识,心里就翻涌起一股明显的躁意。 这些,都使得它不得不重视。 虞管家死了也就死了,但那道神识的线索也断了! 这才是隧土真正懊恼之处。 黑莲的事情眼看着有些眉目,它不想也不能这时候出岔子。 它冷冷盯着地上的几人: “此笔账先记着,盯着莲六,如果这点事都做不好,你们……哼,我练功的血池中还缺几个魔蛊,你们就来吧!” 闻言,下面的几人颤抖的更加厉害,它们连连叩首后,再不敢说一句话的退下了。 等到出了那门,几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是满脸的汗珠和劫后余生的煞白脸色。 几人甚至都不敢多说一句,便离开了。 谁不害怕隧土的血池。 它的血池之中,有一个不得了的东西,叫做魔种。 这魔种,不仅需要极多的暗石,还需要纯净的魔力供养。 隧土便将它们这些同族充当了魔蛊,稍有不慎,便会被它丢进血池供养魔种。 可惜,它们敢怒不敢言,隧土修为深不可测,不是它们能够匹敌的! 几人垂头丧气的走了,对未来都充满了绝望,也不知道还能活几日。 莲六这边,也急的很。 自前日同隧土分开,它就派了人出去,自己也不闲着,到处寻找黑白莲的下落。 可奇怪的是,不仅主支那边原先同它关系不错的几个下人突然对黑白莲的事情不肯多说,任是它再多塞钱也没用,派出去打听黑白莲之人也没有一个结果。 今日,莲六突然莫名心惊胆战,夜深了,它还在屋里来回踱步,怎么静都静不下来。 它忍不住又坐回座位上,强忍着心慌,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心中不住的安慰自己,没事儿的,它不过打听一下自家侄女儿们的下落而已,难道还犯了什么天条了? 不至于因为这件事,就暴露了它同隧土联系的事情吧! 却是突然,他的屋门发出“砰砰砰”的巨响! 它惊的直接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还一把打翻了杯子: “谁……谁呀!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休息。” 它强忍着恐慌抱怨着,打开门,心一下子沉入深渊,外面是主支的管家,莲副管家,是莲管家之下的“大人物”。 “呦,管家,什么风将您给吹来了?快进来?喝一杯茶?” 莲六谄媚的很,实际上,它很清楚,它们这些旁支过得还不如这些下人。 莲副管家皮笑肉不笑的“嗬”了一声: “不用了,六爷,咱们寸老爷找您有事儿呢,您请!” 寸老爷? 莲寸! 莲家现任家主! 莲六的腿一下子软了,它带着哭腔,哀求道: “管家?寸老爷能找我有什么事儿,我……我对莲家一片忠心啊!” 莲副管家朝身后一招手,不想废话: “带走!” 它身后几个奴仆冲进来,就把瘫软在地上的莲六架走了。 主支所在之所,是莲家最好的地界。 原来,莲六渴望来到这里,可今天只剩绝望。 它早有不详的预感。 它被抓来的时候,莲寸正坐在一片小莲池的石桌边,身边还有一个人,是莲三长老。 莲六双腿打着颤,甫一放下,就不停的磕头: “寸老爷饶命,三长老饶命,我对莲家忠心耿耿啊!” 它忙不迭的表忠心! 莲寸没说话,先说话的是三长老: “哦?莲六,忠心耿耿?那你见半魔人干什么?” “你再说说,黑莲的神识怎么就跟上你了!” 莲管家死了,但莲管家的魂灯之中,活魂还在,虽被重创,但至少没死。 用莲管家的活魂为引,找到了莲管家最终死亡的那个地界。 是城外的四十里滩。 搜莲管家的活魂,看到了它记忆之中最后的画面。 飞过来的三枚铜钱一般的东西上面,似有三个字:天地铢! 这是黑莲的东西?! 拿着黑莲的魂灯,在城里只寻到了莲六同半魔人相聚的那个酒肆。 那里,有黑莲神识留下的痕迹。 酒肆的掌柜小二此时已经成了石人的养料,早前给它们搜了魂。 所以,莲六的一切早就暴露无遗了! 莲六听到三长老说他与半魔人有联系,已经哆嗦的不像话了。 再听到黑莲的事情,它一句辩解也说不出来,除了磕头,就只会不停的说着: “我没有……” “寸老爷饶命……” 莲寸长着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偏喜好那伪善的做派。 它怜悯的摆了摆手,看在知情人眼中只觉得模样令人作呕: “到底是自家人,搜魂的时候轻点儿,回头,让它也去神兵营做养料吧,也算是满足了它的愿望。” 莲副管家拍的一手好马屁: “老爷英明神武,慈悲为怀,咱们莲族在老爷的领导下,定然能越发昌盛……” 莲副管家此时是好话不要钱的往外冒。 它上面的莲管家已经死了,那岂不是它就要副转正了? 它简直是心花怒放,自是对能决定它生死的家主极尽追捧之能事。 莲寸果然高兴,饶是它知道这些都是下人的追捧之词。 可是那又怎样! 自家这些个下人,若是都如莲副管家这样,不是就挺好的? 当下,他大手一挥: “好了,什么样子?不过,你小子说话就是让本老爷喜欢,莲管家已经死了,你就暂代它吧,好好做,等找到黑白莲,本老爷会给你嘉奖的!” 莲副管家连忙跪下,三拜九叩: “多谢老爷!” …… 看似平静的城中,已是暗流涌动,身处于这股子暗流之中的人,谁胜谁负,还未可知。 盛红衣一夜无眠,搜魂过后,其实她应该是疲累的,可终究是心里惦记着事儿,她也就没睡。 就着桌上的好菜,她一人独酌,等到她回过神来,外面已经是白日里了。 她走到窗口看出去,外面人来人往,看起来和普通的城池没有区别。 指尖一点灵光一现,净尘术化成透明的水汽笼罩在她的脸上,脖子等处…… 水汽散开,盛红衣自己感觉清爽了一些。 奇怪于龏涟怎么还没动静,她给龏涟发了个传信符。 此后,就是漫长的等待,就在盛红衣已经开始怀疑龏涟难道出什么事了? 她正想着要不要在整个客房找一找? 虽说龏涟走前未告诉她房号,但她只要想,在这片地界也不可能找不到人。 恰是此时,粗鲁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盛红衣手一挥,门已经开了,龏涟进来了。 盛红衣看了一眼客栈的沙漏,好家伙,距离她给他发传信符,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 这还是在同一个客栈里呢。 “你昨晚做贼去了?怎么看起来还这么困?” 盛红衣无语的上下打量了一回龏涟那双目无神的模样。 她话头刚起,应景一般,龏涟又打了个大哈欠。 盛红衣:“……” 怎么这么困啊! 她多爱睡觉一人,也不至于这样呀。 “我也不知道啊,就是最近,我总是犯困。” 龏涟那俊俏的眉眼含着两泡泪珠,褪去了平日的妖冶,多了几分可爱。 “你是不是生病了?” 盛红衣说着,就伸手去探。 龏涟由着她,不过嘴上却念叨: “笑话,我们能生什么病?” 莫说血脉觉醒这事儿,就是普通人有点儿修为的,能生病? 当洗精伐髓玩儿呢? “我最近浑身绵软无力,不仅莫名疲乏,而且后腰处时有酸胀……” 说着说着,龏涟突然顿住了。 盛红衣再抬头看去,但见他脸色忽然黑沉,眼中哪儿还有一丝湿润,眼神显得有些可怕。 盛红衣皱起眉,心中也是咯噔了一下: “这是怎么了?” 一边问,她将龏涟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 下一刻,她眼睛落在龏涟的背后,此时他的尾巴藏的甚好。 她的眼神瞬间幽暗,语气之中有种说不出的情绪: “你不会是要进阶了吧?!” 448 天意吗? 盛红衣此话一出,屋内,一下子陷入一种凝滞的沉默之中。 两人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在盛红衣的预知梦之中,龏涟进阶是颠覆一切的时间点。 他自六尾进阶到七尾,闭关修炼期间,黑白莲灰飞烟灭。 半晌,盛红衣先打破了凝滞的氛围: “算起来,差不多是到时候了。” 既然莲族有活魂制的魂灯,黑白莲逃无可逃。 前世的黑莲傻不拉几的,战力同目前的盛红衣没法比,连天地铢都不在自己手中。 她们便是竭尽一切的去躲藏,也躲不了多久。 她们还有白氏这样的牵挂在,如何同双头莲族抗衡。 照此推断,距离她们血脉觉醒到白氏的死亡,再到被十五族追杀,用不了太久。 这个时间段恰是龏涟进阶闭关之时。 而盛红衣一来异人域,就是血脉神通刚觉醒的时候。 截至现在,已是过了一月有余。 梦中,这么久的时间对于黑白莲来说,大概也算是到极致了。 虽然,目前的异人域,因为她盛红衣的到来,以及白氏的莫名“先知”让事情有了改变。 然,有些“节点”依旧存在。 这就是天意,这就是契机! 这些“节点”就是这一方世界的节点。 是在一个世界之中,举足轻重的重要关卡。 因为这些个节点往往意味着一个岔路口,在时间长河之中,这一方世界接下来的走向如何,都在节点之后发生! 就好像,白氏的死亡是天注定的。 所以…… 梦中,龏涟进阶闭关,黑白莲死亡,促使推动了龏涟异人王身份的成就! 盛红衣刚来之时,颇有雄心壮志,但站在时下这个时间点再回望曾经,盛红衣恍然发现,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改变的。 所以,如龏涟这般,它作为荒原大陆的万灵鼻祖,这样的身份,不是盛红衣能抹灭的。 就是龏涟本人,也不可以! 这是上天赋予他的使命! 人没法改变,神仙也没法改变! 盛红衣心下叹息,如此说来,是不是黑白莲最终的结局也无法改变呢? 那么,她来到此间,意义是什么? 盛红衣神色有些怔忡,她着实迷茫了。 她不是没头脑的人,相反,因为几世的经历,她心智,信心皆不缺少。 可愣是再如何心性坚韧强大之人,也经不起这般反复的被推翻。 对,就是推翻,刚来的时候,前路一片黑茫,她知道自己必须自己寻找出路。 可,每当她自以为找到了新的出路,立刻就会有一件事儿冒出来,几乎是明白的告诉她:你之前寻到的出路是不对的。 如此,一而再,再而三…… 龏涟抬起头,看着盛红衣,见她说了一句话之后,便没了后续。 她眼神空洞,神色之中有一种罕见迷茫的脆弱。 黑莲能想到的事情,龏涟自己如何想不到呢。 进阶一事,并不由它自身控制。 如今想来,这一次的情况和上一回进阶前的预兆何等相似。 只不过,这一回,因为黑莲的预知梦作祟,他打心眼里排斥这件事罢了。 等到这一层自我设置的屏障被人拨开,一切无所遁形。 此时的他,实则已经浑身冰冷,排山倒海的恐惧、无助汇合成绝望,正在毫不留情的朝他汹涌的侵袭而来。 他该怎么办? 黑莲该怎么办? 不行,他得想一个办法,一定还有办法的! 天无绝人之路。 老天对他们何等的不公平。 他们只是想平静的活着而已,不招惹任何人,可为什么如何的折腾,如何的费尽心思,如何的辛苦,最终,都是失望! 龏涟浑身突然迸发出惊人的黑色能量,不知从何而来,似一团暗火,自他的身体内,迸溅而出! 炙热又焦躁的温度一下子就把盛红衣给惊醒了! 她倏然站起,谨慎的看向四周,好在为了遮蔽行踪和气息,她自昨日开始,这隔离符就没有彻底撤掉。 这会子龏涟如此,她立刻有了反应。 暗石不要钱一般倾泻而去,盛红衣双手在空中连番结印。 一个又一个符箓飞出,黑色的符文却又闪动着斑斓的光芒,带着扭转局势的力量! 双头莲族怎么都没想到,就在它们眼皮子底下的一处客栈的上房之内,它们苦寻不到的黑莲正安然待在其中。 龏涟此时沉浸在自己的意识之中,压根看不见盛红衣的情况。 若是他看见,一定会显著的发现面前这一位同黑莲的区别。 或者,若是有一面镜子,让盛红衣照见自己的模样,她也会发现此时的自己已经同自己心中原本的盛红衣不同了。 兴许是百年的沉睡,兴许是环境的锤炼,亦或者是危机重重的考验。 此时的盛红衣的眼神波澜不惊,漆黑的瞳孔深不见底,却又带着坦然的自信与包容! 任山崩地裂在眼前,她自岿然不动,依然有运筹帷幄的力量。 她在无形之中,已经拥有了自己都还未完全察觉的实力。 须臾,一切终止。 隔离符重新将这一方天地保护了起来,并且成功的拦截住了龏涟差点泄于外的澎湃能量。 室内,静悄悄的,盛红衣和龏涟各自盘踞在了一处地盘,做着自己的事情。 盛红衣兀自打坐了一会儿,心里还是放不下龏涟的事情,于是便抬起头,看一看龏涟的情况。 她自是知道龏涟可能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心绪浮动。 他本就因为即将进阶,境界不稳,这般的刺激之下,自是更加不稳,如山体崩塌…… 要么,继续下去,就在此进阶,但以龏涟的性子,他绝对不会如此。 何况,他心绪浮躁,有太多未了之事,这般由心滋生抗拒,如此看来,此时进阶也不是好时候。 他必然会强行遏止! 只是,这般的遏止,好比遏止已经呈现倾泄之态的狂澜,费时费力,还伤己! 盛红衣长长叹了一声,认命的摸出暗石,指尖,符文流畅的流出。 只是,比起之前那骨子阻碍龏涟迸发出的黑色气浪扑腾到外面的狠劲儿,这一回不知为啥,似带着一股子难舍难分的意味。 可不是带着难舍难分的意味么? 她在给龏涟折腾聚灵符阵呢。 当然,在这里,聚集的是天地之气,不是灵气。 聚灵符阵可不是平日盛红衣请兔老大兄弟三人吃喝的那点子暗珠能解决的。 一旦开始,只要龏涟不停止,那她的暗石就是没有底的往内填。 不过,谁让他是龏涟呢? 盛红衣心在滴血,却也认了。 聚灵符阵成阵之时,龏涟应是感应到了,他的全身突然又爆出一圈厚厚的黑色光晕。 盛红衣距离他还有一段距离,都能感觉到那光晕强烈的杀气以及排斥之意。 盛红衣目光微闪,下意识的用手微挡,随即了然,这大约是龏涟本能而起的自保之力。 可能是因为,他并非在自己认为的安全之地,身体本能的就会触发自保之力。 尤其,是遭到外界环境剧烈变化之时。 聚灵符阵是她所布,自是带着她的气息,可能对龏涟的本能来说,太过陌生,且具备威慑性。 盛红衣瞄了一眼自己的聚灵符阵,手中,已是扣住了一枚天地铢。 若是实在不可,她也只能强行阻断聚灵符阵了。 龏涟此时已经很难了,她的聚灵符阵本意是为了帮他,若是使得他的本能排斥聚灵符阵,那可就是帮了倒忙了。 聚灵符阵散出的天地之气同龏涟的本体之气撞于一处,能量“轰”的一声,爆出一阵巨响,整个楼都跟着晃了一下。 若不是盛红衣的隔离符阵,兴许楼都跟着塌了。 盛红衣暗道不好,黑莲的妖气随之覆盖全身,护住了自己。 盛红衣眼一眯,天地铢正欲出手。 岂料,在一阵撞击后,就在出手刹那,盛红衣敏锐的发现,气息陡然趋于平和。 如同两军交战,却在交锋的瞬间宛若见到了友军,汇聚成了一股…… 盛红衣及时收手,只脸上的表情却未收住,一脸的愕然。 还能这样? 她等待了一会儿,确定无误,这会子,聚灵符阵已经发挥了作用,龏莲端坐其中,脸上的表情趋于缓和。 盛红衣的脸色也缓了下来,有些感动。 即便在只有本能的情况下,龏莲也是不排斥黑莲的。 这般的信任,当真是只有知己才会有。 整个客栈都摇动了,自是引起了人们的恐慌。 众人纷纷跑了出去。 “地牛翻身了?” “掌柜的,这怎么弄啊?” “……不对啊,怎么就晃了一下就不晃了?” “怎么回事?” 盛红衣也在其中,她虽然不言语,但第一时间也跑出来,同其他人站在一处。 不过,她照样是易了容的相貌。 这时候,还是不要特立独行的好。 果然,掌柜的为了安抚诸人,立刻道: “诸位稍安勿躁,可能是错觉,也可能是哪一位客人修炼出了些岔子,我这就派人去查看一番。” 于是,他调集人手,拿出它登记的入住名单,将那些个无人出来的屋子一个又一个敲了一遍。 末了,自然无人承认,一时之间啥也没查到。 如此,盛红衣才安然回屋去了。 这事儿,暂时便不了了之了。 只是,不能久待了。 今天的事情势必传出去,若是被有心人传到莲族或者隧家那边…… 想到此处,盛红衣依然淡定,本来,她也不准备久待了。 回来之际,她剔除了伪装,便继续打坐。 只是阖眼一会儿,她又睁开了眼。 也不知为啥,兴许今天意料之外的事情太多了,亦或者最坏的结局在梦中她已经经历过了。 她本以为,打坐之时,她心思芜杂,不能平静。 可,正相反,她迅速的平静下来,甚至极快的进入冥想之态。 她迅速遏制住自己,觉得不可思议。 这么快就接受了现实吗? 连盛红衣自己都有点佩服自己了! 当真是咸鱼的性子么? 她的心有时候真的比海面还要宽了。 她忽而笑了一下。 或许她的本能,比自己的意识还要先一步了解自己。 仔细理一理自己的心境,扪心自问,好像她也不是不能理解自己。 事儿就是这么一个事儿,比起知晓结局,更可怕的是未知。 目前,她唯一未知的便是黑莲若是逃不脱那个结局,她盛红衣该何去何从。 她来到这里,究竟是什么目的? 贼老天究竟想让她如何? 自问过后,在临近龏涟进阶的节点当下,她坦然了。 她心中隐约有一种很笃定的感觉,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龏涟进阶这事儿,他能力挽狂澜一次,也逃不去第二次。 所以,很快的,真正的节点就要到了。 所有的结果,无论好坏,也会在那时候,显现出来。 她何必急于一时,去纠结一个猜不透的答案?! 她复又闭上了眼睛,很快呼吸清浅若无,她全身心的投入到了修炼之中。 又是一日,盛红衣蓦然睁眼,一时不知今夕是何夕。 平缓了一阵,她便回过神来。 先是感觉了一下隔离符阵,平稳运行,未有触动的异样。 她昨晚的修炼,很有所得,修为看似无有变化,可心境方面,却似更加的豁达! 若将心境比做干净的屋子,有温暖的日光缓缓照了进来,伴随着和煦的微风,将原本其中的些许湿闷和一些微小的尘埃,一并清扫出了屋子。 使得她从内到外,都透着一种舒服。 真是好久没有这般舒坦过了。 她满足的喟叹一声。 一转眼,就看见龏涟拖着腮,静静的看着她。 盛红衣:“……醒了?要死啊,不声不响的!” 龏涟闻言,难得的没同盛红衣斗嘴,甚至还笑了一下: “这不是看你在修炼,不便打扰么?” 盛红衣点点头,扭头去看自己布置的聚灵符阵,其中的暗石,全都变成了灰扑扑的。 已是消耗一空! 盛红衣心疼死了: “你这个败家子儿,天呐,我的暗石,一夜之间,你知道你废了我多少暗石吗?” 龏涟“哈”了一声,这事儿他可不认: “你是没见你自己吧?知道我怎么醒的吗?因为天地之气枯竭!” 449 艮卦 天地之气枯竭?! 什么意思? 盛红衣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难道是她想的那样? 现在轮到龏涟毫不留情的嘲笑她了: “你跟牛妖似的,把天地之气全吸你那儿去了,还力大无穷,我怎么着都没抢过你。” 谁知道他的绝望啊,感觉自己是硬生生自饥寒交迫之中被迫醒来的! 虽然,这般居然将他差点遏制不住的进阶之势强力遏住了,但那种感觉……反正龏涟不想尝试第二回。 你才是牛妖,你全家都是牛妖。 盛红衣连一点笑脸都不想给龏涟了。 虽然,她是大咧咧了一点,可也不能是牛妖啊。 也不知为啥,可能是异人域的水土不好,那街道上牛妖贼多,且灵智低下,见人只会哞哞乱叫,还不能见到鲜艳的颜色,否则容易发狂…… 她是这样子的?! 哼! 不过,龏涟说的话她倒是相信,八成那会子她有了些顿悟,本就是亲灵体质,可不就开始抢天地之气了? 所以,她又有点心虚。 龏涟只是抱怨两句,并不介意。 他倒是乖觉,摸出自己的钱袋子: “呐,我才不跟你计较,这些都给你!” 盛红衣也不客气,手一伸,白色的钱袋子就落在了她手里。 她颠了颠,也没细数,就塞到自己的储物袋中去了。 这回再不是皮笑肉不笑了,真心多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 一则,她了解龏涟,不会亏待她的,所以那钱袋子里的钱只多不少。 另外,她还不了解龏涟么? 不晓得在外面倒腾些多少行当呢,反正,他是赚了不少不义……啊呸,就是赚了不少,至于手段么,听说是百无禁忌了点儿。 龏涟对此,好像从未同黑莲细说过,但盛红衣可不是黑莲那么单纯的孩子,看不出一点! 在黑莲的记忆之中,龏涟小时候可菜了,都是她用拳头保护它的。 实际上,越是长大,越是长歪了,小时候没长的心眼都长回来了。 反正,龏涟吃不了啥亏。 他能拿出来给她,自己也绝不会不够花的。 见盛红衣收了钱,龏涟很高兴: “其实用我的就成了,咱们还分你我么?你倒好,还偏要自己去挣钱?你是怕自己不被那两族发现么?” 实在太冒险了。 盛红衣仔细的看了龏涟一眼,见他又提起了双头莲族和隧家,便开口问了: “身体如何了?” 她知道龏涟心绪浮动,刚刚就在寻思怎么问,见他自己若无其事的说起这些事,她就顺势一问。 龏涟沉默,面上倒是平静了。 他摇摇头: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先同你去将魂灯拿回来,咱们再一起走。” 按照计划确实是这样是没错。 可是,盛红衣默然看了他一眼。 龏涟的身体能不能撑到那一天呢? “我们起一卦吧!” 盛红衣拿出天地铢。 龏涟好奇的看了盛红衣手中的天地铢一眼。 他是知道黑莲得回了她生来自带的东西,但这玩意儿究竟有多少本事,他不太清楚。 “起卦?卜什么?” “卜接下来,你我的未来。” 盛红衣直视龏涟的眼睛。 龏涟心有些发沉,怔然无言。 “如何?” 盛红衣倒也并不逼迫,只垂下眼,百无聊赖的把玩着天地铢。 既是想要卜问天意,那么头一件事儿便是要心甘情愿。 连心甘情愿都做不到,还谈什么顺应天命? 她在等龏涟的回答。 之所以卜卦,盛红衣不为别的,不过是在龏涟的这个时期推他一把,让他看清事实罢了。 莫要自欺欺人下去。 蒙蔽着双眼,又能如何呢? 龏涟该知道,便是去夺回魂灯,盛红衣都不想带他去。 他现在的状况,如同被强行闷在一处密闭屋子里的火药,已经点燃了星星之火,不知何时,就会渲染出能炸了整个屋子的火势。 当然,她只是不想龏涟同她去双头莲族涉险。 至于去巫猿族,只要…… 盛红衣没抬头看龏涟,但心里已是做下了决定。 只要她在异人域的时间还够,她还是要去的。 不仅自己去,龏涟、白莲都要去。 那里有能出去的希望,另则,她也得看看,她选的神使现在怎样了? 还有道莲子。 “卜吧!我也想看看结果!” 龏涟突然开口了。 盛红衣意外又赞许的看了他一眼。 不愧是未来的异人王,这等便是濒临绝境,也能力挽狂澜,稳住自己的心性,很难得。 这若是换成旁人,第一关都过不了。 明明要进阶,还能够压服一切,强硬又执拗的将一切克制在原地的魄力和能力,都是无人可及的。 要知道,进阶是大好事儿,是上天的机缘。 谁知道胡乱克制,过了这一村还有没有这一店了? 七尾,至少是元婴修士的水准了,九尾狐族既有妖族强健的体魄,还有堪比人类的智计,实力只会更加的浑厚。 如此巨大诱惑,他视若无睹,就为了盛红衣同他说的那个梦。 这般,除了龏涟,谁能做到? 当然除了她盛红衣除外,不是她自夸,而是她情况不同,两世神魂交叠,她是黑莲,也是盛红衣,亲身经历了异人域过后的很多事,这些,对她来说全是“过去”。 而且,黑莲的结局,她从一开始的惶恐不安,不可置信到现在的接受,她花了足足一百多年! 而龏涟的未来,虽然他不愿,但在盛红衣看来,已是不可改变的,他就是异人王,一个永世传承的大佬。 这比反过来,让龏涟接受黑莲的死要容易多了。 盛红衣没再多说什么,天地铢乍起,泛动着五彩的灵光。 灵光照耀着两人都有些面无表情的脸。 其实,莫说盛红衣,龏脸心里何尝没有预感,这个卜卦的结果,怕是不会太好。 天地铢落定,艮为山。 一阳两阴的叠卦。 艮为停止,终止之意! 重重叠叠的两座山盘踞在面前,表示前进的道路上有重重阻碍,需要适时的停止,休养生息,积蓄能量,等待更好的时机。 龏涟看不懂卦象,但都到了这一步: “说吧!” 他耸耸肩。 盛红衣笑了笑: “此卦代表一切终止!” 终止就是结束的意思。 此卦卜算的是他们在异人域的未来。 天意告诉他们,一切快结束了! 不过,这个卦倒也不能算是完全不好的卦。 “然,艮卦的阳爻在最上面,所以已是升至极致,阳极必阴,阴极必阳,故,既是终止,也是开始。” 从卦象的角度来看,阴阳轮转,首尾相连,两极之间可以互相转化。 而且,艮为山,山是土,是大地,土地之上,是一切生命的伊始。 虽然是结束,但也预示着新生! 这是不是代表着,她和龏涟相携而行的未来趋于结束,却又焕发着新生的希望? 是怎样的新生呢? 盛红衣也看不透。 卦师卜卦,求问天意,可既是天意,如何能事事洞明? 若真是如此,那她就是贼老天了! 还何须在生死之间挣扎? “不用担心,算是好事吧!好歹迎来了新的开始不是吗?龏涟,顺应天意吧,因为,你便是强求,大约也无法改变结局。” 盛红衣声音低柔,却带着一丝浅显的低叹,这话她到底是说出来了。 残忍至极,却也是她的真心! 龏涟先是愣在当下,猛然之间,他眨了几下眼,快速的低头,盛红衣还是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水光。 “黑莲即使灰飞烟灭了,可是后来,异人王却又将她的魂魄救了回来,她啊,转世成了真正的人,名叫盛红衣!” 龏涟倏然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盛红衣: “什么?!” 盛红衣朝他笃定的点头: “听清楚了吗?我还等着异人王救我呢,嗯,怎么救的?似乎你得跟无相去商量!” 异人王的具体际遇,盛红衣自认自己无权干涉,而实际上她知晓的也不多,更是不能断章取义。 她能说的,只有自己的这一部分。 她的人生她做主,她就愿意说出自己的未来让龏涟安心一些。 “你……你又做预知梦了?” 这回,龏涟已经不想提无相了,那不重要,他宛若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盛红衣收起天地铢,没再多说,她站起身,说起自己的决定: “莲族,你就别去了,你现在这般不是与我添乱么?” “你若是现在稳当点,兴许还能陪我去迷瘴林呢,若是因为去莲族又触动了你本就不稳的境界,那咱们可就要提前告别了!” “再说了,谁跟你说,我就要如预知梦里那般死去?我是那般愚蠢的人么?” “同一个坑,我非得掉进去两次?” 不可改变的是结局,可不是过程。 盛红衣脑子清楚着呢。 今生,她如何会走到被十五族围攻的结局? 她这两天就去莲族,宰几个主事的!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盛红衣拍了拍龏涟的肩膀,念了一句佛偈,便将屋子留给龏涟,带上斗篷,率先出去了。 这句佛偈其实是盛红衣对龏涟的暗示,亦是盛红衣的真实写照。 它代表的意思是,一切所能看到的事物,都是因果造就。 所看到的一切,不一定就是自己所认为的事实。 而这一切,到头来,许是都会如梦幻泡影,风霜雨露,来过,却又消失了。 不要过于执着于眼前的当下,焉知这一切会不会骗你,事态的发展永远是随着一个又一个的契机选择不同而不停变幻的。 龏涟觉得她黑莲就要灰飞烟灭了,实际上怎么会呢? 黑莲早就灰飞烟灭了呀,现在她根本不完全是黑莲,人都变了,代表因果条件都变了,凭什么她就还会灰飞烟灭呢? 只不过,也不知道龏涟能参透多少了。 盛红衣下楼的时候,便将这事儿抛去脑后了。 该说不该说的,她都尽力了,接下来,就看龏涟自己的了。 而他八成这会子没心思同她去买符纸之类的东西,那她就自己去。 这些日子,自己在街道上厮混,知道了不少好地方,她又不是没钱! 啧。 到了楼下,掌柜的正好看过来,虽然没看到脸,但盛红衣这装束跟平时无二,掌柜一眼认出。 “客人,昨日我们这小楼摇了一回,原是后院一混小子在山洞里玩儿爆竹所致,实在对不住,我代它向客人赔不是。” 盛红衣了然,这就是没查出什么来,所以找个借口搪塞呗。 什么爆竹这么厉害,还有昨日,谁听到爆竹声了?! 看来是查不出什么的。 也是,她早就处理干净了,而且这客栈也没什么“高人”。 藏在斗篷后面的脸上闪过笑意,心里更放心了些,她嘴上道: “唔,混小子也太不小心了,害我被吓了一跳,掌柜还得告诫它,下不为例了。” 掌柜连连点头,心里松了口气:“那是那是。” 这位客人,算是好说话的了。 盛红衣假意说了两句,便出门了。 她今日特意避开了兔老大三人所在的那条街。 说到底,都道别过了,再频繁的相见又能如何? 而且,面对那三人,盛红衣虽然脸皮厚,但也有些马甲掉了的赧然。 所以,罢了。 她这回去的是一个地下作坊。 人家也有名字,就叫“地坊”。 这地坊很没有名气,长年在地下盘桓,不见天日。 比之它有名气的黑市,盛红衣也不是不知道。 而盛红衣之所以要来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地坊,是因为她听说,此地有猿族人,还不止一个。 这事儿,是兔老大三兄弟和那些来找盛红衣卜卦的客人闲聊说到的,盛红衣当时也就当闲话听了。 可,自龏涟说过猿族的特殊,她自然要去看看。 猿族人为啥在那里? 不是买东西就是卖东西呗。 这是同巫族最近的一族了,那是不是她也能在那里买到她想要的东西? 想到便做,她当真就这么去了。 等到龏涟自己说服自己,想出来看看盛红衣究竟跑哪儿去了。 盛红衣已经站在了地坊门口。 而此时,夜开始了,子时已至,里面走出两个黑衣人,一人手里拿着一个册子,一人手里拿着个储物袋,对盛红衣冷冷道: “留下神识印记,再交三十暗珠!” 450 摊主(补上了) 三十暗珠容易,虽然贵。 但这样的黑市,本来就是不问价钱,只看货物的。 看到心仪的货物,若是遇到争夺者,那势必是价高者得。 三十暗珠都拿不出来,那属实是没有资格进去的。 然而,难就难在要留下神识印记! 盛红衣的神识印记,是黑莲,未免有些扎眼。 而且,目前,外面找她的至少有两波人,谁知道这地坊会不会有什么“有心人”泄露她的身份? “快点!干什么呢?” 盛红衣不过迟疑了一下,就被门口的人呵斥了。 盛红衣透过斗篷看过去,那两人这会子都盯着她呢,表情不耐烦之中带着探究,显然已经有所怀疑了! 她心中迅速的落定主意,左手指尖往眉心一点,自眉心处拉出一点黑色的影子! 便是这么一个看似简单的动作,此时斗篷遮盖下的盛红衣的脸上已是出了一层薄汗。 今儿能不能进地坊,成败在此一举了。 她一声没坑,任那黑色的影子自她指尖落于册子之上。 莲花的模样慢慢显出。 而那莲花看起来虽然清晰可见,可是,上面散发出的气息是非常混乱的。 似有佛魔之气,还带着森森的鬼气? 不仅气息不对,混乱驳杂,莲花的长势也不好,看起来有些歪斜,瘦弱伶仃。 原本,那为首的两人看到莲花印记之初,两人的眉头齐刷刷的一挑,互相对视一眼,眼中怀疑之光比之一开始,更加的浓郁,甚至还带着戒备。 眼神的复杂变幻极快,却被本就有所准备,密切关注的盛红衣捕捉个正着。 盛红衣心说,果然如此吗?莲族人在这里,似乎不太受欢迎! 看来这地界,怕是如她之前想的一样,不简单呢。 其背后之人是谁,还真不好说。 兴许是魔族,兴许同巫族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亦或者是莲族作恶多端在外面留下的仇怨。 以它们那等行事做派,天要使其亡,必先使其狂。 盛红衣觉得,便是自己不收拾它们,它们也已经在绝路的边缘了。 呵呵?神使? 焉知这“神使”是保命的良方,还是催命的鼓点? 印记已是完全落定,那两人又盯着看了一会儿,确认无误,它们的脸上带着完全不隐藏的不屑: “嗯,进吧!” 盛红衣此时才算松了一口气。 要是被拦在门口,虽然她自觉自己有办法逃跑,但一则自己想要的东西没有买到,另外,徒生事端总是不妙。 这要是换成盛红衣孑然一身的时候,那她自是毫无畏惧。 然,现在,她不是只有自己,行事之时,她也会考虑龏涟和白莲他们。 至于无相,至今存在于龏涟的口中,她对他没有印象,因此,只是在考虑白莲处境之时将之带上一并考虑,其余的,没有什么交情。 这些牵挂,让盛红衣有了新的体验,在荒原大陆,她虽也有牵挂,可出门在外,她的牵挂安然的在宗门和家族的庇护之下,她根本无后顾之忧。 而师兄,那是同自己旗鼓相当,甚至引导她之人,根本无需她多担心。 现在不同了,盛红衣更多了一分细腻慎重,该谨慎之时,她会多想三分,不会盲目向前,鲁莽行事。 神识印记这玩意儿,还真是造不得假。 尤其在人家眼皮子底下。 因此,莲之本象她是没办法改变的。 是以,只能另辟蹊径。 盛红衣在神识印记的气息上做了手脚。 好在,莲妖,也不是只有双头莲这一种,莲妖血脉更不是什么珍稀血脉。 更庆幸的是,盛红衣本就是既有佛气傍身,身体内也滋生出了魔气。 就如同她在荒原大陆一般,道魔佛妖鬼,对她来说并无壁垒。 是以,她灵机一动,将自己的神识印记上浸染了这些气息。 在这个地界,气息越杂,代表血统越低下。 黑莲本就只是半株,看起来也稍显得瘦弱。 像这般气息混乱,元神又瘦小的莲妖,代表的就是毫无前途。 而黑色的莲花,若是血脉纯正的,旁人会觉得特殊。 而现在这等颜色,只会让人觉得那是被多种混杂气息给浸染的结果。 生于底层的那些“贱民”,神识印记多是这般的深色。 如此,两个守门人自以为看透了一切,彻底打消了对她的疑惑。 盛红衣顺利踏入了地坊。 这里,到处是遮掩着面容的人。 她轻轻嗅了嗅鼻子,纵使看不见脸,但凭借气息,盛红衣还是能辨认出不少东西。 前些日子,她在街上日日卜卦,街面上鱼龙混杂,盛红衣趁机分辨出了不少种族自带的气息。 除了各类妖族魔族的,尤其是异人域十五族的人,她但凡见到,更是上心。 盛红衣一边走,一边看。 那些个摊主,也是隐蔽着身形,有的摊位上摆着草药之类,还有一些摆着矿石等物,有的摊位大咧咧摆放着妖丹,这可真是艺高人胆大么? 当真不怕被人识别出什么来,或者明抢,或者闹事,或者被寻仇? 盛红衣心中颇为叹为观止,这地方,还真不白来呢,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异人域属于远古之地,这里有荒原大陆早就没有了的许多东西。 从天地之气到那些天生地养的灵草矿石,有零星几样,盛红衣自书里能勉强辨识出,倒也能匹配得来。 可绝大多数,盛红衣根本说不上名字。 不过,对这些,盛红衣只是看,没有兴起任何占为己有之心。 她很清楚,在这里,连躯壳都是属于这个时候的黑莲的,她盛红衣实际上根本不属于这里。 连自己的结局如何,盛红衣都不能完全做主,何况这些身外之物? 看看它们,开开眼界便是了,反正是带不走的。 一路走来,除了这些“明朗”的东西,倒也有些摊位写着“详询、面议”等字眼。 这就让盛红衣不理解了。 这些个,实在太不负责了些吧? 一点有用的信息都不留,那究竟是做什么买卖的? 莫非有什么暗号是她不知道的? 盛红衣初来乍到,也不懂这些,心中虽然腹诽,但也不会咋咋呼呼、东张西望。 却是看到如这般的摊位,有人坐下。 盛红衣故意放缓了脚步,注意着这一边。 那买者的声音雌雄莫辨,压的很低沉,直接问: “奇草?” 摊主摇头。 那人便站起身,又去了下一个这般的摊位。 盛红衣懂了,原是等着客人来提问? 她脚步顿住,有样学样的坐在了那人刚刚坐的位置上。 摊主回视她,并不言语。 盛红衣也把声音压低,这般听起来果然同平日的清灵差别很大,她试探: “五阶以上的兽血。” 摊主摇头。 “五阶以上的妖丹。” 摊主又摇头。 “丹砂。” 摊主颔首,头一次出声,声音粗哑难听。 “五十暗珠一两。” 盛红衣:“……成交!” “我要十两!” 盛红衣咬牙,这可真贵,可丹砂是绘符几乎必不可少的东西。 这些年,盛红衣虽然临空绘符的时候很多,但用灵力绘制的符和混合了丹砂的符还是有所区别的。 尤其是高阶符箓,想要绘制出极品的符箓,盛红衣发现少不得上等丹砂。 丹砂,如符箓的筋骨,皮囊、血肉可以变幻,可没了筋骨,符箓虽也能成,可到底少了最重要的东西。 只有混合了丹砂绘制的符箓才能发挥符之十成十的威力。 可惜,上等丹砂难求。 上一回,龏涟给自己弄的丹砂,只得少少的二两,而且品质平平。 绘制普通的符箓还成,上等符箓,便不够了。 摊主藏在袖中的手一伸,手里多出一个小小的黑色储物袋: “验货!” 盛红衣拿过储物袋,探入神识验看,脸色惊讶之中带着些许红晕。 实在怪不得盛红衣如此喜上眉梢了,这丹砂的品质? “还有吗?二十两?” 摊主毫无波澜,果断拒绝: “没了。” 盛红衣:“……” 这摊主的脾气似乎很古怪,油盐不进的样子。 眼见着摊主瞥了那装了丹砂的储物袋一眼,手还往前探了探。 盛红衣的手往后一缩,怕它不卖了。 也罢,十两就十两,其实也够用了。 她摸出钱,放于摊主手边的桌子上。 摊主看了一眼,把钱收了回去。 盛红衣顺利将丹砂收入囊中。 既然有朱砂,她的心跟着活泛起来: “符纸。” 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她一面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一面紧紧盯着摊主的脸。 符纸因为巫族的缘故,在异人域,几乎是禁忌一样的东西。 然,这里到底不同。 却是这一次,摊主表情依旧寻常,那双眼睛,平静如死水,波澜不惊。 ……它没有任何的反应。 盛红衣:“……” 怎么回事? 她本能觉得有些不对劲,这种禁忌品,难带不值得它眼珠子动一下? 盛红衣面上不动声色,就那么静静的看着摊主,目光未有一丝移开。 两人对视,虽然隔着一层斗篷,,却似隔空对峙。 许久,盛红衣觉得大约有一炷香的时间,就在盛红衣觉得后背有些发凉,开始想着,要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大不了换一家,她起了退走之心之时。 也不知是摊主也是如此想的,率先败下阵来,还是看在盛红衣刚花了一笔钱的份上,它突然开口: “客人逾矩了。” “地坊的规矩,买东西详询不能超过三回。” “违者赶出地坊。” 盛红衣恍然,原来还有这等规矩。 “……初来乍到,摊主见谅。” 形势比人强,盛红衣认错很快的。 摊主做了个送客的姿势,不再说话。 盛红衣站起身,也不多留,她知道,摊主这已经是对她网开一面了。 她又朝这位摊主拱了拱手,表示感谢,随即扭头离开,毫不恋栈。 不过,她被斗篷遮蔽的脸上,带着疑惑之色。 这位摊主,其实将自己隐藏的很好。 他身上穿着的衣服,带着的面巾都有遮蔽气息的功能。 便是在地坊,都是数一数二的,以盛红衣对气息的敏感,几乎未捕捉到它一丝气息。 但,只是“几乎”。 它刚刚抬手送客之时,盛红衣还是捕捉到了一丝它泄露的气息。 气息转瞬即逝,可很熟悉。 这种熟悉感同时又很微妙,盛红衣一时根本想不起来,自己究竟何时接触过这等气息。 除了气息,让盛红衣比较介意的还有那双眼。 那双眼很厉害,便是隔着斗篷,盛红衣都觉得它的眼睛真的穿过了斗篷,看得清楚她的脸和表情。 虽然,她自客栈出来,到地坊之前,盛红衣特意又易容了,可她还是有一种被人看到的“不适”感。 究竟是谁呢? 盛红衣想不起来。 她想起自己刚刚为何坐下。 大约,除了好奇,有很大的原因,是因为那一双眼带给她的本能熟悉。 否则,以她性子之中的谨慎,她大约还得多看几家,才会开口买卖丹砂、符纸等物。 她站起身,已是走了数丈远,身后,突然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盛红衣皱眉扭头,藏在袖中的手中扣住了天地铢,蓄势待发。 她不解,难不成刚来,就遇到劫财的了? 她自问并没有暴露身份。 虽然丹砂是贵了点,可,丹砂在异人域用处极少,谁会为了它们而起了抢劫之心? 或者,她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什么仇人盯上了? 她回头站定,看向来人,那人也站定了脚步,距离她保持着十来步的距离,却是刚刚的摊主。 盛红衣眯着眼,尽是警惕和思量,语气寻常: “怎么?摊主决定做我的生意了?” 摊主这回说话速度很快: “不是,我只是想给你引荐一位摊主,它那里有你要的东西,不知客人意下如何?” 听了它的话,盛红衣玩味又警惕,这前后的态度变化太明显了。 为何? 前倨后恭,还是另有目的? 她又扫了一眼那双眼,半晌,终于点头: “好吧。” 突然的爽快,让摊主显著一愣,她难道什么都不怕? 真想不到,这一身反骨之人,还这么大胆吗? “请。” 450 摊主(补上了) 三十暗珠容易,虽然贵。 但这样的黑市,本来就是不问价钱,只看货物的。 看到心仪的货物,若是遇到争夺者,那势必是价高者得。 三十暗珠都拿不出来,那属实是没有资格进去的。 然而,难就难在要留下神识印记! 盛红衣的神识印记,是黑莲,未免有些扎眼。 而且,目前,外面找她的至少有两波人,谁知道这地坊会不会有什么“有心人”泄露她的身份? “快点!干什么呢?” 盛红衣不过迟疑了一下,就被门口的人呵斥了。 盛红衣透过斗篷看过去,那两人这会子都盯着她呢,表情不耐烦之中带着探究,显然已经有所怀疑了! 她心中迅速的落定主意,左手指尖往眉心一点,自眉心处拉出一点黑色的影子! 便是这么一个看似简单的动作,此时斗篷遮盖下的盛红衣的脸上已是出了一层薄汗。 今儿能不能进地坊,成败在此一举了。 她一声没坑,任那黑色的影子自她指尖落于册子之上。 莲花的模样慢慢显出。 而那莲花看起来虽然清晰可见,可是,上面散发出的气息是非常混乱的。 似有佛魔之气,还带着森森的鬼气? 不仅气息不对,混乱驳杂,莲花的长势也不好,看起来有些歪斜,瘦弱伶仃。 原本,那为首的两人看到莲花印记之初,两人的眉头齐刷刷的一挑,互相对视一眼,眼中怀疑之光比之一开始,更加的浓郁,甚至还带着戒备。 眼神的复杂变幻极快,却被本就有所准备,密切关注的盛红衣捕捉个正着。 盛红衣心说,果然如此吗?莲族人在这里,似乎不太受欢迎! 看来这地界,怕是如她之前想的一样,不简单呢。 其背后之人是谁,还真不好说。 兴许是魔族,兴许同巫族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亦或者是莲族作恶多端在外面留下的仇怨。 以它们那等行事做派,天要使其亡,必先使其狂。 盛红衣觉得,便是自己不收拾它们,它们也已经在绝路的边缘了。 呵呵?神使? 焉知这“神使”是保命的良方,还是催命的鼓点? 印记已是完全落定,那两人又盯着看了一会儿,确认无误,它们的脸上带着完全不隐藏的不屑: “嗯,进吧!” 盛红衣此时才算松了一口气。 要是被拦在门口,虽然她自觉自己有办法逃跑,但一则自己想要的东西没有买到,另外,徒生事端总是不妙。 这要是换成盛红衣孑然一身的时候,那她自是毫无畏惧。 然,现在,她不是只有自己,行事之时,她也会考虑龏涟和白莲他们。 至于无相,至今存在于龏涟的口中,她对他没有印象,因此,只是在考虑白莲处境之时将之带上一并考虑,其余的,没有什么交情。 这些牵挂,让盛红衣有了新的体验,在荒原大陆,她虽也有牵挂,可出门在外,她的牵挂安然的在宗门和家族的庇护之下,她根本无后顾之忧。 而师兄,那是同自己旗鼓相当,甚至引导她之人,根本无需她多担心。 现在不同了,盛红衣更多了一分细腻慎重,该谨慎之时,她会多想三分,不会盲目向前,鲁莽行事。 神识印记这玩意儿,还真是造不得假。 尤其在人家眼皮子底下。 因此,莲之本象她是没办法改变的。 是以,只能另辟蹊径。 盛红衣在神识印记的气息上做了手脚。 好在,莲妖,也不是只有双头莲这一种,莲妖血脉更不是什么珍稀血脉。 更庆幸的是,盛红衣本就是既有佛气傍身,身体内也滋生出了魔气。 就如同她在荒原大陆一般,道魔佛妖鬼,对她来说并无壁垒。 是以,她灵机一动,将自己的神识印记上浸染了这些气息。 在这个地界,气息越杂,代表血统越低下。 黑莲本就只是半株,看起来也稍显得瘦弱。 像这般气息混乱,元神又瘦小的莲妖,代表的就是毫无前途。 而黑色的莲花,若是血脉纯正的,旁人会觉得特殊。 而现在这等颜色,只会让人觉得那是被多种混杂气息给浸染的结果。 生于底层的那些“贱民”,神识印记多是这般的深色。 如此,两个守门人自以为看透了一切,彻底打消了对她的疑惑。 盛红衣顺利踏入了地坊。 这里,到处是遮掩着面容的人。 她轻轻嗅了嗅鼻子,纵使看不见脸,但凭借气息,盛红衣还是能辨认出不少东西。 前些日子,她在街上日日卜卦,街面上鱼龙混杂,盛红衣趁机分辨出了不少种族自带的气息。 除了各类妖族魔族的,尤其是异人域十五族的人,她但凡见到,更是上心。 盛红衣一边走,一边看。 那些个摊主,也是隐蔽着身形,有的摊位上摆着草药之类,还有一些摆着矿石等物,有的摊位大咧咧摆放着妖丹,这可真是艺高人胆大么? 当真不怕被人识别出什么来,或者明抢,或者闹事,或者被寻仇? 盛红衣心中颇为叹为观止,这地方,还真不白来呢,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异人域属于远古之地,这里有荒原大陆早就没有了的许多东西。 从天地之气到那些天生地养的灵草矿石,有零星几样,盛红衣自书里能勉强辨识出,倒也能匹配得来。 可绝大多数,盛红衣根本说不上名字。 不过,对这些,盛红衣只是看,没有兴起任何占为己有之心。 她很清楚,在这里,连躯壳都是属于这个时候的黑莲的,她盛红衣实际上根本不属于这里。 连自己的结局如何,盛红衣都不能完全做主,何况这些身外之物? 看看它们,开开眼界便是了,反正是带不走的。 一路走来,除了这些“明朗”的东西,倒也有些摊位写着“详询、面议”等字眼。 这就让盛红衣不理解了。 这些个,实在太不负责了些吧? 一点有用的信息都不留,那究竟是做什么买卖的? 莫非有什么暗号是她不知道的? 盛红衣初来乍到,也不懂这些,心中虽然腹诽,但也不会咋咋呼呼、东张西望。 却是看到如这般的摊位,有人坐下。 盛红衣故意放缓了脚步,注意着这一边。 那买者的声音雌雄莫辨,压的很低沉,直接问: “奇草?” 摊主摇头。 那人便站起身,又去了下一个这般的摊位。 盛红衣懂了,原是等着客人来提问? 她脚步顿住,有样学样的坐在了那人刚刚坐的位置上。 摊主回视她,并不言语。 盛红衣也把声音压低,这般听起来果然同平日的清灵差别很大,她试探: “五阶以上的兽血。” 摊主摇头。 “五阶以上的妖丹。” 摊主又摇头。 “丹砂。” 摊主颔首,头一次出声,声音粗哑难听。 “五十暗珠一两。” 盛红衣:“……成交!” “我要十两!” 盛红衣咬牙,这可真贵,可丹砂是绘符几乎必不可少的东西。 这些年,盛红衣虽然临空绘符的时候很多,但用灵力绘制的符和混合了丹砂的符还是有所区别的。 尤其是高阶符箓,想要绘制出极品的符箓,盛红衣发现少不得上等丹砂。 丹砂,如符箓的筋骨,皮囊、血肉可以变幻,可没了筋骨,符箓虽也能成,可到底少了最重要的东西。 只有混合了丹砂绘制的符箓才能发挥符之十成十的威力。 可惜,上等丹砂难求。 上一回,龏涟给自己弄的丹砂,只得少少的二两,而且品质平平。 绘制普通的符箓还成,上等符箓,便不够了。 摊主藏在袖中的手一伸,手里多出一个小小的黑色储物袋: “验货!” 盛红衣拿过储物袋,探入神识验看,脸色惊讶之中带着些许红晕。 实在怪不得盛红衣如此喜上眉梢了,这丹砂的品质? “还有吗?二十两?” 摊主毫无波澜,果断拒绝: “没了。” 盛红衣:“……” 这摊主的脾气似乎很古怪,油盐不进的样子。 眼见着摊主瞥了那装了丹砂的储物袋一眼,手还往前探了探。 盛红衣的手往后一缩,怕它不卖了。 也罢,十两就十两,其实也够用了。 她摸出钱,放于摊主手边的桌子上。 摊主看了一眼,把钱收了回去。 盛红衣顺利将丹砂收入囊中。 既然有朱砂,她的心跟着活泛起来: “符纸。” 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她一面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一面紧紧盯着摊主的脸。 符纸因为巫族的缘故,在异人域,几乎是禁忌一样的东西。 然,这里到底不同。 却是这一次,摊主表情依旧寻常,那双眼睛,平静如死水,波澜不惊。 ……它没有任何的反应。 盛红衣:“……” 怎么回事? 她本能觉得有些不对劲,这种禁忌品,难带不值得它眼珠子动一下? 盛红衣面上不动声色,就那么静静的看着摊主,目光未有一丝移开。 两人对视,虽然隔着一层斗篷,,却似隔空对峙。 许久,盛红衣觉得大约有一炷香的时间,就在盛红衣觉得后背有些发凉,开始想着,要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大不了换一家,她起了退走之心之时。 也不知是摊主也是如此想的,率先败下阵来,还是看在盛红衣刚花了一笔钱的份上,它突然开口: “客人逾矩了。” “地坊的规矩,买东西详询不能超过三回。” “违者赶出地坊。” 盛红衣恍然,原来还有这等规矩。 “……初来乍到,摊主见谅。” 形势比人强,盛红衣认错很快的。 摊主做了个送客的姿势,不再说话。 盛红衣站起身,也不多留,她知道,摊主这已经是对她网开一面了。 她又朝这位摊主拱了拱手,表示感谢,随即扭头离开,毫不恋栈。 不过,她被斗篷遮蔽的脸上,带着疑惑之色。 这位摊主,其实将自己隐藏的很好。 他身上穿着的衣服,带着的面巾都有遮蔽气息的功能。 便是在地坊,都是数一数二的,以盛红衣对气息的敏感,几乎未捕捉到它一丝气息。 但,只是“几乎”。 它刚刚抬手送客之时,盛红衣还是捕捉到了一丝它泄露的气息。 气息转瞬即逝,可很熟悉。 这种熟悉感同时又很微妙,盛红衣一时根本想不起来,自己究竟何时接触过这等气息。 除了气息,让盛红衣比较介意的还有那双眼。 那双眼很厉害,便是隔着斗篷,盛红衣都觉得它的眼睛真的穿过了斗篷,看得清楚她的脸和表情。 虽然,她自客栈出来,到地坊之前,盛红衣特意又易容了,可她还是有一种被人看到的“不适”感。 究竟是谁呢? 盛红衣想不起来。 她想起自己刚刚为何坐下。 大约,除了好奇,有很大的原因,是因为那一双眼带给她的本能熟悉。 否则,以她性子之中的谨慎,她大约还得多看几家,才会开口买卖丹砂、符纸等物。 她站起身,已是走了数丈远,身后,突然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盛红衣皱眉扭头,藏在袖中的手中扣住了天地铢,蓄势待发。 她不解,难不成刚来,就遇到劫财的了? 她自问并没有暴露身份。 虽然丹砂是贵了点,可,丹砂在异人域用处极少,谁会为了它们而起了抢劫之心? 或者,她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什么仇人盯上了? 她回头站定,看向来人,那人也站定了脚步,距离她保持着十来步的距离,却是刚刚的摊主。 盛红衣眯着眼,尽是警惕和思量,语气寻常: “怎么?摊主决定做我的生意了?” 摊主这回说话速度很快: “不是,我只是想给你引荐一位摊主,它那里有你要的东西,不知客人意下如何?” 听了它的话,盛红衣玩味又警惕,这前后的态度变化太明显了。 为何? 前倨后恭,还是另有目的? 她又扫了一眼那双眼,半晌,终于点头: “好吧。” 突然的爽快,让摊主显著一愣,她难道什么都不怕? 真想不到,这一身反骨之人,还这么大胆吗? “请。” 451 看走了眼 盛红衣心中有些奇异的感觉,她总觉得今日此行可能超过她的预计。 具体是哪一方面,她不能确定,不过她的预感一向灵敏。 两人保持着一前一后,摊主在前,盛红衣在后。 盛红衣没看到的是摊主的表情。 摊主的眉头是皱着的,眼眸深处少了刚刚的古井无波,反倒是多了深思。 它心中还在估量着盛红衣。 她为何如此的大胆,必定有所依仗。 盛红衣自然有依仗,所有的依仗皆来源于她自己。 她的本事就是她的依仗。 而她愿意同摊主冒险,仅仅两个原因。 一则是因为她对这件事的奇怪直觉,另则,就是摊主给她的熟悉感。 这些,都使得她起了好奇之心。 还有,她不傻,摊主既然主动与她提起这一茬,要么,是想要引她到僻静之地,对她不利,要么就是想同她说什么事儿,或许有所求? 她不认识摊主,摊主对她也没有杀气,至少她没察觉到。 应该,大概率是后者。 摊主,想同她说什么呢? 还以符纸为饵料? 它能暴露有符纸这事儿,其实,在盛红衣看来,诚意已经很足了。 毕竟,符纸实在太扎眼了,异人域除了巫族会大量用到这些,还真没什么人用。 两人一道走,越走,盛红衣脚下略缓,已经觉出了不同之处。 这地儿有点意思。 转角之间,其实已是别有洞天的另一番天地。 哪怕,看起来,就是寻常的摊位和客人在其中穿梭。 可,空间交杂的轻微错落感以及气场的差别,都清晰的告诉盛红衣是怎么回事。 分明就是空间符,而已。 摊主也在用眼角余光观察盛红衣,越是观察,心越沉。 她行走之间,步伐稳健,连斗篷因为走动飘动的频率几乎都是一致的。 她为何如此淡定?是假装的,还是真就那么泰然自若? 难道她不觉得这地坊如同迷宫,且大的离谱吗? 黑莲,怎么会是这样的?! 对,它知道她是黑莲。 从她进来之时,留下神识印记开始,它便知道了。 据说,巫族有秘语留下:异人域只有一个黑莲。 既然是独一无二,只要那神识印记是黑莲的模样,那就是她了。 令人意外的是,它们还没有伺机去找她,她反倒是自己出现在了地坊,甚至坐到了它的面前。 对于摊主而言,它本就想试探一番黑莲,可而今看她一副山崩地裂却岿然不动的模样,它心中反而有些迟疑了。 如此之人,真的能为它们所用么? 它们真的可以达成合作,而不会被她反噬么? 黑莲若是太过厉害,它们拿什么制衡她? 白莲么? 可白莲去了哪里?她也是行踪成迷。 摊主心里越想越是打鼓,面巾下的脸色也越发的凝重和忐忑。 良久,眼看着越来越近了,它一咬牙,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都到这地步了,想这么多有什么用! 且看且行呗。 有一点能肯定的是,黑莲在双头莲族地位堪忧,她没有退路。 而且,她该是知道双头莲族对她的打算,所以才消失的无影无踪。 从这点上看,它和黑莲处境类似,该是天然的盟友。 而今,它好奇的是,巫族为何笃定,黑莲一定能同它们站在一边。 似乎一点都不担心。 可,巫族既然重视黑莲,可为何又不出现,只派了猿族人来…… 摊主心里升起了忧思,它总觉得今天的一切可能不会那么顺利。 盛红衣瞥了瞥摊主的背影。 怎么越走,这人似乎气息越是沉郁,它在发愁什么? 又是一个转角,盛红衣眼中精光一闪,应该是到了。 这里,跟之前的转角不同,其余的转角过后,同转角前的装饰布置没什么两样。 而这里,只有一间小屋。 茅屋一间,窗明几净。 透过半支着的窗子,能看到其中坐着一个背对着他们的人! 看来,这就是所谓的有符纸的“摊主”? 是谁呢? 猿族么? 还是…… 没等她再往下臆测,里面的人似感觉到外面情况,它已经站起身,转过头,打开了门。 它站在门口,脸上带着和煦的笑,看着盛红衣: “这位客人,请进。” 盛红衣却是停下了脚步,这人身上,什么气息都没有外泄。 难道是个高人?还是身上带了什么遮蔽气息的宝贝? 是面对她如此,还是面对其他人,它都如此? 一串问题密集的流过她的脑子。 她转向摊主: “你不介绍一下么?” 摊主站在盛红衣不远处: “这位的手中有符纸,客人不是要符纸?” 盛红衣微微一笑: “是这样没错,但这里无其他人,我觉得天光甚好,便在这院子里说一说无妨。” 那茅草屋,谁知道是个什么? 她说着这话,听起来轻松惬意,带着笑意,不过斗篷之下,她眼神如锋,已是十二万分的警戒。 来的路上,她早便记下了两人的走位。 如此,万不得已之下,逃离这些个空间符,她有把握,甚至若是运用的好,反坑对方一把也不是不可能。 端看,面前两人的诚意了。 那人脸上笑意不变,似乎特别的随和热情: “那也成,麒南,你能给我们备些茶水吗?” 麒南?! 石破天惊! 盛红衣如拨云见日。 麒南! 所以,这一双熟悉的眼睛是麒南的! 也是。 难怪她觉得熟悉。 只因为这一双眼睛确实像,可眼神却不像。 荒原大陆的麒南,掌控着麒麟一族。 那一人独大的权威和意气风发,表现在他的每一丝的毛孔之中。 更何况眼睛。 那双眼睛,再如何收敛,都是摄人心魄的。 现在的麒南,就不同了。 冷漠、沉郁、游离、内敛…… 盛红衣眨眨眼,再如何的大胆,再如何的思虑周全,她也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麒南啊! 这算什么? 麒南居然也在异人域! 它还同她有这等缘分? 真是……作孽呀。 一想到她可怜的大姐,难道是因为她的缘故,才和麒南产生了那等孽缘,盛红衣就止不住的愧疚和滔天的火焰。 愧疚是对盛玉妃的。 虽然,盛焱很好,贴心无比,但这和麒南无关,任何事,都无法掩盖它的渣以及对盛玉妃作下的孽。 滔天的火焰是怒火,自然是对麒南的。 她想跳起来,搜它的魂,弄明白这厮为什么在这里,然后捏爆它的魂,打爆它的头! 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愤怒不能促成任何事! 而且,这里还有一个不知敌友和深浅的笑面虎在,她就算想弄死麒南,这里也不是个可以这么干的地方。 麒南? 麒麟一族。 麒麟一族黄家,有一个血脉觉醒但却生来一直无知无觉的麒麟妖,在前世黑莲魂飞魄散之前,它就已经被主支吞噬了。 所以,究竟是前世这个麒南就蒙骗过了所有人,还是今生,因为她的到来,改变了一些事情,所以它到现在都没事儿? 它怎么能没事儿,还蹦跶到了她面前。 真是不要脸。 不仅盛红衣变了脸色。 黄麒南也变了脸色。 麒字,只有麒麟一族用,它能肯定面前这位猿三爷是故意的。 故意挑出它的身份来。 “好呀,我正好得了一罐好茶,这就请猿三爷和黑莲您二位尝尝。” 一气呵成,它当真干脆的摆好了桌椅,摸出茶叶和泉水,开始烹茶。 猿三爷? 黑莲? 猿三爷瞥了麒南一眼,果然是有脾气的。 这就不爽了,所以“投桃报李”,一下子把他俩的身份都揭露了。 神兽血脉,天生自傲着呢。 盛红衣是和猿三爷同时看向麒南的。 所以,从一开始,它们就知道她是黑莲? 而猿三爷? “猿三爷,不防开门见山,今天我既然愿意来,便是有意愿好好谈谈的。” “再遮遮掩掩的,没意思。” 她的语气,不卑不亢,毫不畏惧。 原先,她是有些戒备,但面前两位身份的揭露,让她心中对于未知的戒备减少了许多。 它们为何寻自己,是寻个盟友? 盛红衣想起了街道上传的沸沸扬扬的事情。 兔老大、龏涟以及莲管家的记忆,都佐证了这件事的可能性。 巫族,近期动乱不止,似有卷土重来之势。 猿族在这件事里站在巫族这一边情有可原。 至于麒南,应该也是知道自己未来的结局,所以想要搏一搏。 而找上黑莲,还用说么? 她比较好奇的是,它们是如何看出是她的?! 枉费刚刚在门口,她费尽心思,此时此刻,显得她像个笑话。 盛红衣这会子的心情实际上是相当不爽的。 猿三爷: “……黑莲小姐果然快人快语,今日请您来,自是因为,知道您同双头莲族的仇怨,恰好我们也是,是以,我们不妨联手?” 盛红衣“呵”一声: “好处。” 猿三爷和煦的脸微僵,似是没料到盛红衣说出这话,就连麒南都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盯了盛红衣一眼。 盛红衣斗篷没揭开,观察它们的表情肆无忌惮。 “这……好处自是黑莲小姐自此自由自在,摆脱一切束缚呀!” 猿三爷心里一沉,黑莲,不是它想象中的那样。 或者,跟它们所有人想象的都不一样。 投生到双头莲族,至今已是长成,它们早前花费了很多时间调查她。 她是没有带着记忆转世的。 双头莲族是什么样子,谁都知晓,在那般形同被饲养的牲畜的环境之下,为何黑莲是这样的? 便是一直没露面,藏头露尾,猿三爷都觉得她气势逼人。 “呵呵,猿三爷,你心不诚呐,既然如此,那就没有谈的必要了!” 盛红衣站起身,就要走人。 猿三爷此时再也维持不住和煦的脸色,它的脸一黑,站起身,一把拦住盛红衣: “黑莲小姐留步,什么叫某没有诚意,愿闻其详。” 盛红衣冷不丁手一挥,一朵红莲极速往猿三爷面门炙去! 猿三爷大惊,连连后,可是它没快过那朵红莲,一股炙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它下意识的一摸脸,发现右边的眉毛全没了! 盛红衣跨出一步,已是站在了空间符的边缘! 她的面前,朱红色的丹砂已是绘出了繁复的图案,就那么悬浮在半空之中。 不过,盛红衣没立刻走,她欣赏了一回猿三爷的狼狈,嘲讽道: “我自来不跟蠢货废话,尤其是自傲自大,看不清情势的蠢货。” “你说的那些,没有你这个蠢货拖后腿,我如今早已实现了自由,还需要你给我么?” 简直可笑至极,她现在不自由么? 想空手套白狼? 盛红衣的眼眸之中,有两朵红莲在簇簇燃烧,经久不息。 她可真是……走眼了! 红似烈焰的丹砂绘出最后一笔! 一朵艳红的莲张扬的留在了半空之中! 在红莲的护持之下,盛红衣一个转身,凭空消失在了当下! 空间符而已,有何了不起的? 当她不会么? 她马不停蹄,如入无人之境,每一步都走的正确笃定,很快,她走出了空间符的范围,她明目张胆的自地坊出口出去了。 这地儿,肮脏。 盛红衣走的干脆利落。 猿三爷被那一株久久定在半空的红莲所震慑,竟然一时不敢动。 麒南冷眼看着这一切,它也没想到,事态会发展成这样。 而,通过这些事儿,它也明白了些事情! 这猿三爷,不是什么良伴。 一个满嘴胡说,却没有诚意的人? 将身家性命托在它身上,那可笑的就是它黄麒南了! “猿三爷,今儿事情已了,我也该走了,等下回,再约到黑莲小姐,咱们再聚!” 话是这么说,但今天闹得这么难看,大约是约不上黑莲了。 麒南这么说,不过是为了维持住大家的体面。 猿三爷目光阴鸷的盯着麒南,语含胁迫: “怎么?麒南少爷也要走?” 麒南也跟着笑了,语气之中是忽然高涨的盛气凌人: “我劝猿三爷还是放我走,毕竟,我能站在这儿,不可能一点后手都没有。” “您也该想一想,我若是任人欺负之辈,也不会从一个麒麟族无名无姓的食物,走到今天这条路上来。” 452 素心南枝 黄麒南顺利的自地坊走了出来。 行到安全处,它停了下来,看着头顶上的天空。 乌蒙蒙的,如同它脚下的路一样的灰暗,它究竟该何去何从呢? 明明是与它身处于同一处境的黑莲,究竟是如何,才做到有那么张扬的性子和自信的? 没错,哪怕黑莲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出真容,可便是包裹着厚厚的隔绝神识的衣袍,都能感觉到她的闲适。 好像她真的就是在逛市场一般。 随意站在那儿,就那么的与众不同。 那是一种骨子里焕发出来的,无论如何都挡不住的光芒。 刺目的很。 它想到了黑莲,却是忽然,自思绪之中回神,眼一厉,它已经感觉到它所站的这块地界之中有异物侵入: “谁?!” 杀意刚起,进而转向戒备,它的前面不远处已经出现了一个人。 “黑莲。” 黄麒南叫出对方的名字,不明情绪。 盛红衣转过身,静默的看着它。 她离开了地坊后,越想越是不甘心。 猿三爷? 呵呵,虚伪又自负,她真是越看越膈应。 这种家伙,自以为自己有所依仗,表面极力装出一副谦逊的模样,实则,画虎不成反类犬。 不经意之间,它那眼神就能露出些嘚瑟的自负来,还以为别人看不出来。 殊不知自己越是那样,越是暴露了自己的愚蠢可笑。 盛红衣是越想越怄气,最大的原因在于,那什么猿三爷根本不是什么猿三爷。 应该称呼它巫三爷兴许比较合适? 它以为自己看不出来么? 再见到猿三爷之前,盛红衣便有所怀疑! 空间符这种东西,虽然在盛红衣这儿不是什么难事儿,她似很轻松就解决了。 可它们却是七品符箓,还是有价无市的那种。 盛红衣身为符师,最是精通符箓的价值。 这种品级的符箓,便是放在荒原大陆的一个中型宗门,都是宝贝级别的存在。 材料的缺失是一个原因,可,空间符对于符师最重要的是将“空间”以符箓的形式压缩在一处。 这可不是人人都会的,需要擅长些空间术法。 便是荒原大陆的七品符师,给足他们材料,也不见得会空间符术。 可,盛红衣却会。 自从在盛坪的引领之下入了符门,盛红衣的符术就一日千里的进步着。 起初,她还没有这般的感觉,随着修为越深厚,她也更加见多识广,她对于符箓的理解愈发的深刻。 似不经意间,就一通百通了。 尤其自参研符阵之术之后,她对于古符一道,就越加的顿悟了。 以前,她不知缘由,只以为自己天赋异禀。 而今想来,她就是黑莲,亦或者还有什么神界身份。 这般的本事,大约同天地铢一般,是她与生俱来的。 无论是盛坪,还是符阵之术等,对她起到的不过是引她入门和抛砖引玉的作用。 空间符,在异人域,它必然也属于能救命的秘术。 巫族能这么大方的将这等保命秘术堂而皇之的交给猿族? 只因为所谓的姻亲关系? 怎么可能? 巫族长年居于荒原之漠,那里有迷瘴林形成天然屏障,将巫族阻隔在那一方。 虽然贫瘠,可却也算是偏安一隅,确保了巫族的安全。 这些,是异人域人人都能说道两句的事实。 可是,一个迷瘴林,真的就能阻碍一切么? 对于曾经异人域的霸主,以双头莲族的习性,为何不将它们赶尽杀绝,偏要留下明显的后患? 是不想么? 不可能吧! 大概率是不能! 那么巫族的依仗是什么? 神使,拥有道莲子加身。 符道,是道家之精华,道门人士所用的法术法诀,其实都可以用符道表述。 在盛红衣的理解来说,符更像道者的一种外化于行的语言。 五行法术幻化,皆可以汇聚成符文,镌刻在符纸之上。 所以,巫猿一族的依仗,应该就是各种符术。 它们因此需要符纸、丹砂,所谓巫术,不过是将她盛红衣的符术换了个名字罢了! 盛红衣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去迷瘴林看一看了,究竟那里是天险,还是人为?! 猿三爷身上分明有符师特有的气息。 这是其一。 还有其二,它见到她时,眼中闪动着奇异的光芒。 黑莲小姐? 奇妙的称呼,显得过于“尊重”了,虽然只是嘴上。 最后,当她突然要走,并且顺利破解了空间符之时,她分明在它眼中看到了畏惧。 尤其是看到黑莲印记印在空中,它那被震慑的无法动弹的模样。 盛红衣清晰的看出,那是一种骨子里的敬畏本能! 她又想起了冥猿王最后被收回道莲子之时,对她叩拜的画面。 怎么就同今天的猿三爷那么的神似呢? 不知不觉,似乎就重合在了一处。 巫猿一族已经出山了? 还来找黑莲了? 所以,它们是知道黑莲的身份的? 可与她谈判之时,毫无诚意,虚伪做作,它们又想如何呢? 这真的是她的神使么? 难道,在异人域它们便起了异心了? 牵扯上了道莲子,以及盛红衣实在对自己的眼光的不可置信。 神族的她什么眼神儿? 怎么就选了这货? 会不会是她误会它们了? 思来想去,若说还有人比较清楚今天的事,而她又不想面对猿三爷,那就只有麒南。 当然,麒南也让她心中芥蒂。 她就想弄个清楚,这些个孽缘都来自于哪里? 盛红衣看着麒南的脸,发现自己越发的不爽。 她自我反思,看来以后得少出门,她发现自己在异人域一出门就遇到麻烦,着实神准。 麒南这会子也愣愣的,似乎对于盛红衣出现不知道作何反应。 虽然它在黑莲刚走之时,似起了些念,有那么一瞬它想要主动去找黑莲。 可是,这点子念头又被它自己给掐灭了。 它同黑莲本就不相识,麒麟一族和双头莲族却交好,它如何敢冒险去同找黑莲。 万一黑莲泄露了它的底细,它在麒麟一族,大约下一刻就能迎来死亡。 它突然想到了自己的辛酸往事。 十五族的人应该都知道,麒麟一族有一个昏睡不醒的族人。 这个旁支,有些不一般,因为,它觉醒了血脉。 然而,其余人可能不清楚的是,为何它迟迟没有被主支吞噬。 只以为主支另有计划。 实际上,麒麟到底是神兽一族,觉醒血脉本就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而且,它们这一族的血脉的觉醒,还是循序渐进的。 当血脉觉醒开始萌芽后,随着时间的推移,血脉觉醒的程度可能会越发的加深。 但,这也只是“可能”,而不是“肯定”。 这也是它一直没被吞噬的原因。 说到底,它们不过是想要等到它血脉觉醒的更多罢了。 它出生之时,昏睡不醒,可是无人知晓,那只是因为它的神魂比较强大,它的身体无法承受神魂的强度,才导致它肉身孱弱,进而昏沉。 实则,外界的一切事情,它都听得见,都知晓。 包括它们当着它的面,肆无忌惮的说着对它的“安排”。 一切的一切,它没有不清楚的。 而族里不知道的是,随着它长大,它的神魂逐渐强盛,十数年的时间,它的神魂便可以离体了。 又因为知道太多族中秘密,它的神魂如入无人之境,进来出去,从未被人发现过。 起先,它只是无聊又悲戚,每天在外面游荡,不知道这个牢笼它该如何破去。 它无处可去,可也不想回去。 后来,它便常常混迹在魇山附近,那边,有些半鬼长年游荡,它一个魂体,跟鬼也差不多。 而那些半鬼或者污秽的灵体,看到它也同没看见一样。 如此,倒是让它多了一块栖身之地。 它学着它们的修炼法子,可是后来放弃了。 魇山那一处,全是污秽的阴灵之气。 光是呼吸,它都觉得特别难受,更别提用那些来修炼了。 又过了一阵子,它又发现,它的魂体,似乎与众不同。 它发现,它的魂体居然能用月华修炼。 它参透了用月华修炼的法子后,它的魂体不再只是自主吸收月华,而是因为它加持了修炼方法,魂体迅速强大。 它本来为这一切而开心激动着,心里不免产生了奢望,总有一天,它能逃出麒麟族。 直到,终于有一天,它被旁人觊觎了。 那一天,它突然被魇山周边的鬼怪给围了。 那些魑魅魍魉,平日里,明明无视于它的存在,却对它露出了獠牙。 它在看到这些狰狞的怪物之时,才醒悟过来,它还是太天真了。 怎么就轻信了这些怪物? 要知道,魇山这边本就鱼龙混杂,这里的怪物血统污秽不堪。 它居然一度相信这些生活在泥淖里的怪胎是好人? 原来它们一直在等,等它的魂体修炼的越发强大。 等到一定的程度,就要坐享其成,分食掉它的魂体。 它们不过是和麒麟一族一个样! 它绝望,可却无路可逃。 没想到,就在它彻底断了念想,以为自己的一生如同一个笑话的时候,它命不该绝。 它遇到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她是一株金兰,名叫素心,是修炼数百年的兰妖。 她偶然路过魇山,救了它! 她问它:“你从何处来,我送你回去!” 黄麒南摇头,就是不说自己的来处,它承认它骗了她。 它谎称自己失忆,说自己无家可归,只有魂体在这世间飘荡。 然后,它又求素心带它离开。 终究,素心是心软之人,她犹豫了一会儿,又抓了一个魇山的鬼怪问了它的情况,便算是验明身份了。 实际上,它来魇山,都是魂体,它们又知道什么呢? 总之,素心稍显草率,但它达成目的了,被带走了。 于黄麒南来说,至今想来,它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同素心一起。 大约是因为那时候惊惶未定,又无处可去,如溺水之人遇到了一根浮木,拼死都想抓住。 素心带着它来到了她的家。 那里,对于它来说,形同一个书中所见的世外桃源。 素心其实也是半妖,只不过,她的经历有些不同。 她似乎遇到了极好的爹娘,她早就觉醒了血脉。 她现在所住的这一处地界,也是她的爹娘留给她的。 后来,这里就成了许多弱小的草木生灵自成一派的家园。 素心,俨然成了这里的主事者。 其实不仅有草木生灵,还有一些脆弱的小妖。 比如,蝶妖、蜂精等。 这里很特殊,它在暗极洞罕有人烟的背面,被一处结界遮掩,形成了天然屏障。 刚来此地不久,麒南便再也不想离开了。 若是可以,它真想永远生活在那里。 在那里,它们对它都很好,这些小妖生灵,天性善良,更加映照出了它内心的丑恶。 它们教它修炼,它渴了喝灵泉,花蜜,饿了吃这里土生土长的鲜果。 因为靠近暗极洞,有天然的天地之气源源不断的供养它们。 黄麒南因此受益,它的修为突飞猛进,日益强盛。 它们一起生活了三年。 黄麒南同这里的生灵也更加的熟稔,熟稔到它能叫出每一个生灵的名字。 看起来,它同谁都很好。 不过,只有它自己知道,许是它本性冷酷,虽然它对谁都文质彬彬,儒雅端方,可在它心中,唯有素心是不一样的。 它崇拜她的强大,感念她的救命恩情,也羡慕她能把生活过得如花一般。 这些年,素心对它也越来越好了。 她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叫南枝。 只因为,她怜惜它一直孤零零一个魂体也不是事儿,就从她的本体上,取了一截儿躯干,与它做身体。 这一截饱含了她三分之一“根茎”的躯干,是她本体最南边的枝干,所以,便叫南枝。 因为素心“分枝”给它,导致自己修为大跌,不得不闭关疗伤。 而黄麒南清楚,三年多了,它必须回去一次。 族里有追索它们这些旁支行踪的秘法。 它的本体,已经三年没有什么动静,它怕被族里知道端倪,进而查探到它的下落。 而素心受伤,它的心跟着活跃了起来。 正好趁此机会回去一次,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回来,岂不妙哉? 454 恩人 如实相告? 黄麒南倏然眯缝起了眼,眼中疑惑和警惕并存。 这实在是一个极罕见的谈判条件。 “对了,你得发个心魔誓。” 盛红衣继续加码。 莫说这个麒南,就是荒原大陆的麒南,她也是不信的。 合作,不过是她没得选。 反正,盛红衣安慰自己,等她搞明白一切,就再也不见了。 殊不知,她同黄麒南果真是相看两相厌到极致了,两人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居然殊途同归。 黄麒南仔细盯着盛红衣瞧,似要把那隔绝它视线的斗篷盯出一个洞来。 可惜,无论是那讨厌的斗篷,还是那个人,都不动如山,好像它答不答应,对她来说可有可无,她并不在意。 “可以问一问,你想知道哪一方面的事情么?” 黄麒南压下心中不忿,选择忍气吞声。 盛红衣倒是立刻答了: “自不涉及你双头莲族的秘辛,也不涉及整个界域的规则戒律。” “……” 等于没说。 那算什么? 它还有什么事情是她好奇的,必须问的。 一瞬间,黄麒南几乎回顾了自己的半生。 可是,它今天真的是第一次同黑莲接触。 实在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是黑莲觊觎的。 对,觊觎。 它觉得她在觊觎它。 还好盛红衣没有读心术,否则怕是要跳起来直接打爆它的头。 做美梦也不能这么大言不惭吧! “你该知道,你的身份原本是个秘密,可如今已经被猿族甚至巫族知晓,以它们那不讲诚信的猖狂样子,你觉得……你的身份还能保密多久?” 盛红衣懒洋洋的威胁。 这个麒麟妖扭捏的令人发指。 盛红衣耐心丧尽,已经太晚了。 回头,她因为夜不归宿,少不得又要被龏涟念叨。 龏涟“阿欠”打了个大喷嚏,他第一时间便想到了黑莲,心说,莫非这家伙在外面玩儿的时候还能想到他了? 果然,这世上,最了解黑莲之人还是得算龏涟一个。 他回神之时,黑莲人没了,也没留下只言片语。 龏涟就知道,这家伙又自己独自一人去干什么,却又不想让他跟着的事情去了。 想到她之前神神叨叨的卜卦,以及他自己如今的情况,他安然的躺了回去,还是睡觉吧,境界不稳的时候,又不能修炼,他能干点啥? 黑莲的话他听进去了。 甭管最后如何,他执拗的要陪着黑莲走一遭迷瘴林。 命数么? 想到这儿,龏涟勾了勾唇,有些不屑。 这份不屑,不是对黑莲的,而是对这天道。 天道不公,他就偏要人定胜天。 他揉了揉发痒的鼻子,翻了个身,继续睡觉去了。 黑莲办完事儿就会回来的。 这些日子,自黑莲做了预知梦以后,龏涟觉得黑莲越发的深不可测。 性子其实还是原先的她,只是无论是手段还是智慧,似一日千里,早不是曾经的她了。 莫非,预知梦什么的,还能开启灵智? 这却也不得而知了。 不过这般的她,龏涟却是更放心了。 这吃人的世道,他不用担心黑莲会被别人坑了去了,真好。 龏涟睡觉之时,白莲那边也有些动静。 这些日子,白莲一直同无相一道修炼,她顿悟不少,修为提升很快。 她也是急着把修为提升上去的。 在白莲心中,黑莲是妹妹,无论去哪里,她都要站在前面保护妹妹。 这也是她这些日子同黑莲分离的原因。 无他,一则无相伤势未完全愈合,二则她正在努力提升自己。 不过,姐妹俩虽不见面,可心意相通,对方若是遭遇什么不测,就会有所感应。 最近,白莲修为激增,她甚至有一种感觉,大约妹妹最近的修炼状态也是极好。 两人自小如此。 从来都是共同进退,亲密无间,便是修炼,姐妹俩都能保持同频。 除了那一回,黑莲似因为魔气,发生了些意外。 可后来,黑莲也同她说了,已经没事儿了。 兼之白莲确实也没有感应到妹妹情况有异,因此,白莲还是放心的。 妹妹还有龏涟相伴,白莲最后的忧虑也没了。 今日,她出门买些东西,顺便打探一下消息。 双头莲族正在寻她和黑莲,她很清楚。 她带着隔绝神识的斗笠,听了妹妹的话,还易了容,算是顺顺利利的买到了东西。 至于消息,没听人说起双头莲族的事情,街上大家还在议论巫族可能要同十五族开战的事儿。 白莲心中稍稍安心,没有啥消息有时候就是好消息。 许是这一片地界,还没有双头莲族的出现,亦或者,它们本就是秘密行事。 秘密行事也好,因为怕被发现,所以不能大张旗鼓,如此,寻找她们两姐妹便多了不少阻碍。 白莲心中揣测着事态发生的各种可能性,一边往回走。 走着走着,她似听见些异响,好似打斗? 此时,天色已晚,她便是趁着天色晚,人烟稀少好赶路。 她侧耳细听,打斗发生之地距离白莲有些距离。 不过,还未太靠近,她便闻到了令她憎恶的气息。 白莲眉头紧锁,是毒蛛一族。 这一族,也是十五族之一,以阴毒闻名。 白莲讨厌它们,身为草木精怪,天性讨厌这些毒虫是一回事,还因为那毒蛛一族,数次毫不掩饰对她的垂涎。 她还知道,莲六一直想要将她姐妹俩“卖”个好价钱呢。 而,毒蛛一族算是莲六比较满意的对象。 若是还未付诸行动便也罢了,她还未长成之际,年幼无知,就曾经遭到过毒蛛的毒手。 那家伙想吃了她,若不是当年的小黑莲足够凶悍又机智,大声疾呼,幸运的寻来一位好心人,她和妹妹,大约凶多吉少。 至今,她还记得那位好心人,背着一把剑,剑都未出鞘,那毒蛛便死在当下。 她追问恩人的名字,恩人没有回答,只是蹲下身子挨个摸了摸她们的脑袋。 然后笑了笑,便走了。 至今想来,她竟然觉得恩人的容貌越发的模糊,只是清晰的记得他的动作。 可惜,时至今日,她再也没有见过那人,她甚至秘密的打听过恩人,也毫无头绪。 他像是天神,突然而至,又消失的彻底,不留一点痕迹。 只在她记忆之中留下绚烂的一笔,便如他背着的那把张扬的剑,似黑非黑的外表镌刻着鲜艳的火纹! 她停了一下脚步,忽而,毅然往打斗的方向去了。 她似听到女子痛呼的声音。 她的脚步越发的快了起来。 当年,恩人在毒蛛手下救了她。 如今,她遇到这种情况,岂能袖手旁观。 至少,她得看清楚情况,若是毒蛛害人,她定然不饶它! 越是走近,白莲已是察觉同毒蛛对战一方的气息。 是草木精怪的气息。 白莲眼沉如冰,毒蛛一族修炼的毒功,喜走捷径,爱食草木精怪。 尤其对有了妖丹的草木精怪,于毒蛛是千载难逢的大补。 这也是当年她还未长成,那毒蛛便想对她下手的主要原因。 它明知道,同为十五族,对黑白莲出手,还是很有些麻烦的。 毕竟,她们姐妹因为颜色以及出生便幻化出人形等原因,在十五族很有些名气。 可它还是做了。 皆因为草木精怪对于毒蛛的诱惑力太巨大了。 白莲飞掠而至,她看到了毒蛛的背,袖子抬起,迅捷出手! 利刃悄无声息的自毒蛛背后切入。 蛛妖本来已是势在必得,它觉得今天运气真是好。 遇到了一个有了妖丹的草木精怪。 兰妖,是个花妖。 所有的草木精怪之中,除了极少数生性带着侵略性的,大多数花草精怪,是最没有战斗力的。 这简直就是为它量身定做的食物啊。 尤其,面前这一位,完全幻化成了人形。 大补! 吃了她,至少给它增加百多年的修为! 它偷袭而上,两人交手,果然如它想象的一般弱。 它贪婪之色尽显,生噬了她,比弄死她吃,似乎更妙。 那温热的血液,新鲜的脑髓,光是想想,它便觉得心潮澎湃,已经控制不住自己! 素心以为自己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眼见着那蛛妖毫不掩饰它的恶意,已经张开獠牙,往她扑了过来。 她的脸上闪过决绝之色,想吃了她? 她口中念念有词,感觉到自己的妖丹正在迅速变得炙热。 再等等,等它再近一点,她就自爆! 务必让它避无可避,同她一起去死! 恰是此时,素心只觉得不远处,朦胧之间,有白光乍现,极速而来。 在暗夜之下,虽然无声,却又灿亮的很。 她眼神一闪,恍惚间,竟然丝毫不觉害怕。 同一时候,蛛妖也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它机敏的扭身,巨大的原身前面两个爪子本能的挡住了身体! 只听见一声响彻云霄的“嗷”声。 是蛛妖的惨叫,素心眼前,那本来还准备对她大快朵颐的东西倒飞了出去! 她的视线追着那物看过去,那物重重落地。 落地时,已经狼狈不堪,甚至七零八落。 它巨大的身体跪扑在地,奄奄一息,残肢落了一地。 原本闪动着得意和贪婪的四只眼睛,这会子是齐齐的愤怒和……恐惧。 素心上下打量了它一眼,它圆胖斑斓的身体上只剩两条半截的残腿。 此时,却是她的大好时机! 毫不犹豫,素心出手了。 比手臂还粗的三根木刺自她掌心飞出! 以迅捷的姿态,钉入了蛛妖的眼睛和要害的丹田之处! “噗嗤。”蛛妖再没能发出其它声音,在地上抽搐了好一会儿,终于不动弹了! 素心死死盯着它,直到它再也不动了,她方有些体力不支,往一旁歪斜而去。 但她还记得一件事。 她转过身,对着乌幢幢的黑林深处,深深一揖: “素心多谢恩人救命。” 白莲犹豫了一下,还是现身了。 她救人,自然是不图回报的。 但,这一次救的人,屡屡超过她的意料。 草木精怪大多柔弱,白莲也不是没见过其他的草木精怪,若不是非常胆怯那就是哭哭啼啼的。 她早已见怪不怪。 她自己比较特殊,许是生来就化形,她潜意识里,同黑莲一样,从未将自己当成花妖,她们都觉得自己是人。 实际上普通的草木生灵,天生地养,本体脆弱,还没有什么自保之力,所以生灵后,性子也绵软脆弱的不行。 没想到,今日一见,这花妖刚的可以,而且非常的会把握时机。 她居然毫无顾忌的出手,果断要了仇人的性命! 这么刚烈,白莲很欣赏。 她想起了自家妹妹,出手果断,快意恩仇,就该这般。 兰妖此举赢得了白莲的好感,而白莲也看出,兰妖受了重伤。 她心软,佛家有云: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她救都救了,那就救到底。 兰妖此般状态,若是运气不好,再遇到什么,那可就真的完蛋了。 白莲现身,着实也让素心一愣。 她没想到,对方是个看起来如此纤弱温慈的女子。 是了,在这位身上,美貌只是其次,第一眼让人感觉到的就是她独特的气质! 明亮却不炽人,反倒是越是靠近,她竟然升起一种安心之感?! “我是素心,敢问恩人如何称呼,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恩人若不弃,我家便在不远处,可否同行做客?” 白莲温婉一笑,却是拒绝: “不过举手之劳,我看你比我年长一些,我便叫你素心姐姐,你叫我莲妹妹便可。” “你受了伤,我看,我还是送你去安全之处,先把伤养好。” 素心浅笑,知晓是对方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她从善如流: “有劳莲妹妹了,我有一私宅,便在城内,劳烦莲妹妹将我送去那边可否?” 白莲点头: “正有此意。” 说着,便上前馋了素心一把,她摸索到素心的手,试探的渡气进入。 那股气先是被阻碍了一下,只一瞬,便畅通无阻。 白莲知道,这是素心知晓是她,所以放开了对她的戒备,任由她长驱直入。 如此爽利大胆,白莲颇为受用。 她特意多渡了些真气。 渡完气,白莲更加真诚了些,两人变得熟稔了不少: “我感觉素心姐好像有些内虚,恰我有一心法,趁着这一次疗伤,素心姐不如闭个关,也调理一下自己这内虚的毛病。” 453 谈判 黄麒南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就是它这一举动,居然被素心发现了。 它还记得它自麒麟族走出,素心站在外面等它的身影。 素心看起来很冷静,冷静的让它全身心如坠冰窟。 素心没吵没闹,没对它大动干戈,只说: “我讨厌欺骗,既然你有家,那你自然该回你自己的家,兰谷你便不要再去了。” “南枝便送你了,作为回报,兰谷的位置,你万不可泄露,若是你泄露了那里的位置,相信我,必有本事让你死的难看。” 说完这些,她不给黄麒南再说什么的机会,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她真是一点挽留的机会都没有留给黄麒南。 当时的黄麒南,心中的难堪和恐惧占了所有的心思。 难堪于自己的谎话被人当场揭穿。 而恐惧,更多的是对于素心突然出现,它会不会被麒麟一族发现端倪,再者,素心会不会收回南枝…… 素心走时,它竟然有一瞬的轻松。 如今想来,真是可耻。 后来,它发现它越发的想起素心。 想起在兰谷快乐温馨的时光。 然而,一去不复返。 它曾经回去过,可是那小谷,它进不去了。 它知道,必然是素心做了手脚,不再让它进去。 素心竟然如此的决绝。 可,黄麒南知道,她看似决绝,实则是在保护其中的那些弱小生灵,而对它,她终究也是没有狠下心来。 她以自己的本源为代价,将南枝给了它,使它多了一个健康的躯体。 它凭借着这个躯体,在世间行走,再没有了桎梏。 还因为同素心本体相连的缘故,但凡素心的修为有所突破,它都能因此获益。 如此恩情,黄麒南只觉得自己这一生也报答不了。 它给自己取名叫麒南,虽然有人会叫它黄麒南,但它自认自己只叫麒南。 麒麟一族的姓与它何干,而且,它生来因为昏睡不醒,后来一直被当成食物豢养,压根也没有名字。 等到它报仇血恨的那一天,麒南心想,自己必要回去,求得素心的原谅。 盛红衣皱眉看着眼前人,忍不住气笑了! 她一点黑莲火飞了出去,直接朝它面门袭去,毫不客气! 怎么,遇到她,是让它发呆的? 她就没想明白,这个麒南是不是有点傻,还是它太看不起她了? 她在这儿堵了它,它第一件事儿是看着她发愣? 麒南反应很快,它“哈”的一声,一道黄色气体自它口中喷出,落在了那道火上。 浓郁的土系灵气扑面而来,一把便将盛红衣的黑莲火给扑灭了。 盛红衣眉头一挑,土系麒麟,果然是神兽血脉。 五行神兽,青龙属木,白虎属金,玄武属水,朱雀属火,麒麟在中,属土。 是麒南没错了。 她没有认错人。 黄麒南往后退了一大步,脸上的面巾已是随着刚刚的动作掉落,露出了那张盛红衣熟悉的脸。 只是,眼神之中此时只有惊悸和戒备,跟荒原大陆的麒麟王判若两人。 黄麒南此时才算清醒过来,莫说盛红衣觉得莫名其妙,它自己也很莫名。 看到了黑莲,它居然想起了自己那一段刻骨铭心的往事,是为何? 素心…… 它甩了甩头,把这个魂牵梦萦,却只敢压在心底的人先甩开去。 而今,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它怒目瞪着盛红衣: “黑莲,你欺人太甚,我与你无仇怨,你怎能直接动手?” 嘴上这么说,心中却忍不住还在琢磨着自己为何突然想到素心? 莫非,素心是兰妖,黑莲是莲妖,都是草木生灵,是以…… 啊呸,黑莲怎么能跟素心比。 素心最是善良,可是黑莲,个性实在张扬。 如此张扬跋扈,心肠必定也黑的很。 无仇怨? 盛红衣已经露出讥诮的表情了。 虽说,她心里知道,这个麒南不是荒原大陆的麒南,应该只是前世。 可是,这不妨碍自己把火气扔在它身上。 谁让它出现在异人域不说,还出现在她的面前? “不过是提醒一下你,怕你被人骗了。” 盛红衣语气淡淡。 对于她火烧旁人面门一事,毫无愧意。 黄麒南觉得自己心中蓦然涌起一簇心火,烧的它心肝脾肺肾都在疼。 可,它居然……敢怒不敢言。 不甘心的感觉滋滋的增长,一下子充盈了它的全身。 却是在抬头看到黑莲那隔着斗篷的脸的时候,似有一块巨石重重压下。 压下了它的不甘、它的气焰、它的……一切! 它为何会有这么奇怪的感觉。 其实,随着同她相处的时间越久,这种感觉越发的明显。 而至今为止,黑莲连脸都未露。 “哈,不劳费心,我看阁下还是烦心自身吧,难不成今日你拦下我,就是说这些?” 它色厉内荏。 盛红衣看它那副不受教的样子就来气。 “哦?本来我以为我们同病相怜,是以愿意在此地等待于你,而今,看来是我太过心善了?” 说罢,当真扭转头,便要走。 不用证据,盛红衣便能笃定这位是麒麟一族觉醒血脉的旁支。 起初刚见到它的时候,它看起来高深莫测,着实让盛红衣有些戒备。 后来,它身份揭晓,盛红衣洞悉了它的身份,起先还以为它是个聪明的。 可,这会子她都在这儿等它了,它不是发呆,就是不知所谓的恼羞成怒,盛红衣已经产生了怀疑。 它看起来这么蠢,是她看错了人,还是麒麟族本身就蠢,被这么蠢的旁支蒙蔽在鼓里。 果然,她刚抬脚,后面那人叫她: “等一下。” 盛红衣眉头皱的死紧。 嘿,她可真看不上它这犹豫不决的性子。 盛红衣看似勉为其难的停下了。 本身,她也是装腔作势,再没有达成自己的目的之前,她怎么可能真的走? 黄麒南忍不住道: “既是同病相怜,咱们更应该互相帮助,可是阁下自一开始却咄咄逼人。” 盛红衣冷然道: “我在此等你,还不足以说明我的诚意么?可是你呢?在我眼皮子底下已是做了蠢事而不自知。” 黄麒南长吸一口气,忍住,其实它应该拂袖而去,可,心底就是犹豫不决。 它今日举止之反常,它自己也感觉到了。 它也不知为何如此,可它却……潜意识里就是不想走! 它这会子还替黑莲找补起来,兴许是它表现的实在反常,惹了这个煞星。 它叹了口气,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它觉得自己没救了。 “我做什么蠢事了?今日那猿三爷惹恼了你,我也没有久待,就出来了。” “若是你觉得是我把你引荐于它而恼怒,那我也没办法,实不相瞒,我也没想到你们谈成那般。” 它也很烦啊,那猿三爷惹恼了黑莲,难道没有惹怒它吗? 随便将它的身份暴露于外,可见是毫无诚信之人。 可,没了猿三爷,它报仇的事情就失去了助力。 它心里清楚,这些日子,主支越发没有耐心了。 只因为,主支的修为已经十数年没有寸进。 留给它的时间不多了。 而今,是不是只有黑莲,是它最后的救命稻草了。 可,据它所知,双头莲族更加穷凶极恶,似乎已经知晓了黑莲觉醒血脉一事? 它不信黑莲不知。 却为何,黑莲还能如斯淡定? 盛红衣已经不想跟它打哑谜了,她发现她兴许同麒南就是不合。 就和在荒原大陆一般,无论如何说话,就是没法说到一处去。 这在八卦之说上有个说法,叫做八字不合。 她大约真的没办法跟它“合拍”,无论何时何地。 奈何,她现在还不能彻底对它来个眼不见为净。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直白一点: “说你蠢你还不承认,那人是姓猿吗?连它是什么人,你都搞不清楚,就敢同人合作?被人卖了,你都还替它数钱吧?” “你说什么?它不姓猿?” 黄麒南一愣,真的震惊了。 它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它到底不是个蠢人,经此点拨,它立刻就察觉出了端倪。 半晌,它恍然大悟。 和猿族有关系却又通晓那等术法的,只有……巫族?! “难怪,那帮狗贼有那么多的丹砂和符纸,我……早该想到的。” 黄麒南和盛红衣不同。 它是土生土长的麒麟一族,天然和巫族不是同类。 哪怕它要报仇,族中不睦,可它自认为这改变不了它们妖族和巫族生来对立的态度。 盛红衣哼了一声,戳破它: “不要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便只是猿族,你想要借助的是谁的势力,你自己心里清楚。” 猿族同巫族什么关系,十五族之人,大约无人不知。 麒南说这话就没意思了。 猿族都被排挤到魇山附近的角落里去了,还能有多少势力? 说白了,麒南想要借助的依旧是猿族同巫族之间的那层关系。 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裹了一层猿族的皮,就真的装作不知道了? 虚伪。 黄麒南猛然“咳咳”两声,一来是真的掩饰尴尬,二来也是被噎着了。 这黑莲说起话来,硬的跟石头似的,还玩命儿的朝它扔。 “不是,我说黑莲,咱俩曾经有仇吗?我怎么觉得你特别的针对我。” 这么一来二去的,黄麒南觉得,自己的皮都要被对方揭掉一层了,还谈什么脸面,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问。 因为它发现,同黑莲虚与委蛇啥的也不管用,黑莲嘴巴毒辣,心狠,关键眼还利。 与其被她当面识破,还不如直来直去。 它这会子也回过味来了,黑莲能在这里等着它,绝不可能是来跟它打嘴仗的。 她必然有目的,而这个目的肯定同它有关系。 既然黑莲有所求,它虽然忌惮,可最终忌惮没能压过它想要求得黑莲助力的渴望。 那就这么着吧。 大不了这次合作以后,再也不见。 它属实也不想同她见,听她说话,它觉得自己真的折寿。 “谁知道呢?兴许前世咱们有仇,说不定你欠我的呢,又或许我就是厌蠢。” “你……” 饶是黄麒南已经给自己做了很多心里建设,可还是被气到了。 真是越说越不像话,说有仇也罢了,可凭什么前世是它欠她的?还有,什么叫厌蠢? 就是说它蠢! “说吧,黑莲,你今日在这里堵我,是想同我谈什么呢?” “你肯定也不想同那巫族再扯上关系了,所以找上我了?” 黄麒南冷静的分析。 “你我身世类似,都有血海深仇不错,但谋求合作,自也得拿出筹码。” “我黄麒南这些年,已是培植了一些自己的势力,它们帮我收集了不少关于十五族的软肋。” 它的脸上闪着精明又冷漠的光,这时候,它又是一个无情的谈判者了。 依稀,倒是可见荒原大陆麒南的模样。 盛红衣笑了一下,灵魂深处果真是同一个人。 骨子里的精明和利益为先,一直没变过。 “我么,麒麟一族同双头莲族世代交好,你觉得我会不知道麒麟一族的一些软肋?” 搜了莲管家的魂,她知道的不要太多。 什么十五族的软肋? 许是她知道的秘密比它多呢。 盛红衣是在告诉麒南,它手里的筹码根本吸引不了她。 “我今天来这里找你,首先呢,是看在咱们身世相似的份上,点醒你。” “第二吗,我自己可以解决掉双头莲族,不劳你费心,顺便,甚至你若是求我帮忙,我帮你一把,解决掉一两个你们的麒麟主支也不是事儿。” “可有来有往才叫谈判,我付出这么多,能得到什么呢?” 谈判,主动权自然该在自己手里。 尤其面对麒南。 黄麒南头脑一懵,它觉得盛红衣说话刺耳,可又不知该怎么有力的反驳她。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它也没吃亏。 若是黑莲真的将麒麟主支解决了,它以后为何还要东躲西藏? 它所有的难题,就迎刃而解了。 可,这话由黑莲说出来,它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要什么?” 它声音有些紧绷的克制。 盛红衣此时的语气很和善: “放心,不要你的钱,也不要你的权,我只求一次你的如实相告!” 454 恩人 如实相告? 黄麒南倏然眯缝起了眼,眼中疑惑和警惕并存。 这实在是一个极罕见的谈判条件。 “对了,你得发个心魔誓。” 盛红衣继续加码。 莫说这个麒南,就是荒原大陆的麒南,她也是不信的。 合作,不过是她没得选。 反正,盛红衣安慰自己,等她搞明白一切,就再也不见了。 殊不知,她同黄麒南果真是相看两相厌到极致了,两人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居然殊途同归。 黄麒南仔细盯着盛红衣瞧,似要把那隔绝它视线的斗篷盯出一个洞来。 可惜,无论是那讨厌的斗篷,还是那个人,都不动如山,好像它答不答应,对她来说可有可无,她并不在意。 “可以问一问,你想知道哪一方面的事情么?” 黄麒南压下心中不忿,选择忍气吞声。 盛红衣倒是立刻答了: “自不涉及你双头莲族的秘辛,也不涉及整个界域的规则戒律。” “……” 等于没说。 那算什么? 它还有什么事情是她好奇的,必须问的。 一瞬间,黄麒南几乎回顾了自己的半生。 可是,它今天真的是第一次同黑莲接触。 实在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是黑莲觊觎的。 对,觊觎。 它觉得她在觊觎它。 还好盛红衣没有读心术,否则怕是要跳起来直接打爆它的头。 做美梦也不能这么大言不惭吧! “你该知道,你的身份原本是个秘密,可如今已经被猿族甚至巫族知晓,以它们那不讲诚信的猖狂样子,你觉得……你的身份还能保密多久?” 盛红衣懒洋洋的威胁。 这个麒麟妖扭捏的令人发指。 盛红衣耐心丧尽,已经太晚了。 回头,她因为夜不归宿,少不得又要被龏涟念叨。 龏涟“阿欠”打了个大喷嚏,他第一时间便想到了黑莲,心说,莫非这家伙在外面玩儿的时候还能想到他了? 果然,这世上,最了解黑莲之人还是得算龏涟一个。 他回神之时,黑莲人没了,也没留下只言片语。 龏涟就知道,这家伙又自己独自一人去干什么,却又不想让他跟着的事情去了。 想到她之前神神叨叨的卜卦,以及他自己如今的情况,他安然的躺了回去,还是睡觉吧,境界不稳的时候,又不能修炼,他能干点啥? 黑莲的话他听进去了。 甭管最后如何,他执拗的要陪着黑莲走一遭迷瘴林。 命数么? 想到这儿,龏涟勾了勾唇,有些不屑。 这份不屑,不是对黑莲的,而是对这天道。 天道不公,他就偏要人定胜天。 他揉了揉发痒的鼻子,翻了个身,继续睡觉去了。 黑莲办完事儿就会回来的。 这些日子,自黑莲做了预知梦以后,龏涟觉得黑莲越发的深不可测。 性子其实还是原先的她,只是无论是手段还是智慧,似一日千里,早不是曾经的她了。 莫非,预知梦什么的,还能开启灵智? 这却也不得而知了。 不过这般的她,龏涟却是更放心了。 这吃人的世道,他不用担心黑莲会被别人坑了去了,真好。 龏涟睡觉之时,白莲那边也有些动静。 这些日子,白莲一直同无相一道修炼,她顿悟不少,修为提升很快。 她也是急着把修为提升上去的。 在白莲心中,黑莲是妹妹,无论去哪里,她都要站在前面保护妹妹。 这也是她这些日子同黑莲分离的原因。 无他,一则无相伤势未完全愈合,二则她正在努力提升自己。 不过,姐妹俩虽不见面,可心意相通,对方若是遭遇什么不测,就会有所感应。 最近,白莲修为激增,她甚至有一种感觉,大约妹妹最近的修炼状态也是极好。 两人自小如此。 从来都是共同进退,亲密无间,便是修炼,姐妹俩都能保持同频。 除了那一回,黑莲似因为魔气,发生了些意外。 可后来,黑莲也同她说了,已经没事儿了。 兼之白莲确实也没有感应到妹妹情况有异,因此,白莲还是放心的。 妹妹还有龏涟相伴,白莲最后的忧虑也没了。 今日,她出门买些东西,顺便打探一下消息。 双头莲族正在寻她和黑莲,她很清楚。 她带着隔绝神识的斗笠,听了妹妹的话,还易了容,算是顺顺利利的买到了东西。 至于消息,没听人说起双头莲族的事情,街上大家还在议论巫族可能要同十五族开战的事儿。 白莲心中稍稍安心,没有啥消息有时候就是好消息。 许是这一片地界,还没有双头莲族的出现,亦或者,它们本就是秘密行事。 秘密行事也好,因为怕被发现,所以不能大张旗鼓,如此,寻找她们两姐妹便多了不少阻碍。 白莲心中揣测着事态发生的各种可能性,一边往回走。 走着走着,她似听见些异响,好似打斗? 此时,天色已晚,她便是趁着天色晚,人烟稀少好赶路。 她侧耳细听,打斗发生之地距离白莲有些距离。 不过,还未太靠近,她便闻到了令她憎恶的气息。 白莲眉头紧锁,是毒蛛一族。 这一族,也是十五族之一,以阴毒闻名。 白莲讨厌它们,身为草木精怪,天性讨厌这些毒虫是一回事,还因为那毒蛛一族,数次毫不掩饰对她的垂涎。 她还知道,莲六一直想要将她姐妹俩“卖”个好价钱呢。 而,毒蛛一族算是莲六比较满意的对象。 若是还未付诸行动便也罢了,她还未长成之际,年幼无知,就曾经遭到过毒蛛的毒手。 那家伙想吃了她,若不是当年的小黑莲足够凶悍又机智,大声疾呼,幸运的寻来一位好心人,她和妹妹,大约凶多吉少。 至今,她还记得那位好心人,背着一把剑,剑都未出鞘,那毒蛛便死在当下。 她追问恩人的名字,恩人没有回答,只是蹲下身子挨个摸了摸她们的脑袋。 然后笑了笑,便走了。 至今想来,她竟然觉得恩人的容貌越发的模糊,只是清晰的记得他的动作。 可惜,时至今日,她再也没有见过那人,她甚至秘密的打听过恩人,也毫无头绪。 他像是天神,突然而至,又消失的彻底,不留一点痕迹。 只在她记忆之中留下绚烂的一笔,便如他背着的那把张扬的剑,似黑非黑的外表镌刻着鲜艳的火纹! 她停了一下脚步,忽而,毅然往打斗的方向去了。 她似听到女子痛呼的声音。 她的脚步越发的快了起来。 当年,恩人在毒蛛手下救了她。 如今,她遇到这种情况,岂能袖手旁观。 至少,她得看清楚情况,若是毒蛛害人,她定然不饶它! 越是走近,白莲已是察觉同毒蛛对战一方的气息。 是草木精怪的气息。 白莲眼沉如冰,毒蛛一族修炼的毒功,喜走捷径,爱食草木精怪。 尤其对有了妖丹的草木精怪,于毒蛛是千载难逢的大补。 这也是当年她还未长成,那毒蛛便想对她下手的主要原因。 它明知道,同为十五族,对黑白莲出手,还是很有些麻烦的。 毕竟,她们姐妹因为颜色以及出生便幻化出人形等原因,在十五族很有些名气。 可它还是做了。 皆因为草木精怪对于毒蛛的诱惑力太巨大了。 白莲飞掠而至,她看到了毒蛛的背,袖子抬起,迅捷出手! 利刃悄无声息的自毒蛛背后切入。 蛛妖本来已是势在必得,它觉得今天运气真是好。 遇到了一个有了妖丹的草木精怪。 兰妖,是个花妖。 所有的草木精怪之中,除了极少数生性带着侵略性的,大多数花草精怪,是最没有战斗力的。 这简直就是为它量身定做的食物啊。 尤其,面前这一位,完全幻化成了人形。 大补! 吃了她,至少给它增加百多年的修为! 它偷袭而上,两人交手,果然如它想象的一般弱。 它贪婪之色尽显,生噬了她,比弄死她吃,似乎更妙。 那温热的血液,新鲜的脑髓,光是想想,它便觉得心潮澎湃,已经控制不住自己! 素心以为自己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眼见着那蛛妖毫不掩饰它的恶意,已经张开獠牙,往她扑了过来。 她的脸上闪过决绝之色,想吃了她? 她口中念念有词,感觉到自己的妖丹正在迅速变得炙热。 再等等,等它再近一点,她就自爆! 务必让它避无可避,同她一起去死! 恰是此时,素心只觉得不远处,朦胧之间,有白光乍现,极速而来。 在暗夜之下,虽然无声,却又灿亮的很。 她眼神一闪,恍惚间,竟然丝毫不觉害怕。 同一时候,蛛妖也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它机敏的扭身,巨大的原身前面两个爪子本能的挡住了身体! 只听见一声响彻云霄的“嗷”声。 是蛛妖的惨叫,素心眼前,那本来还准备对她大快朵颐的东西倒飞了出去! 她的视线追着那物看过去,那物重重落地。 落地时,已经狼狈不堪,甚至七零八落。 它巨大的身体跪扑在地,奄奄一息,残肢落了一地。 原本闪动着得意和贪婪的四只眼睛,这会子是齐齐的愤怒和……恐惧。 素心上下打量了它一眼,它圆胖斑斓的身体上只剩两条半截的残腿。 此时,却是她的大好时机! 毫不犹豫,素心出手了。 比手臂还粗的三根木刺自她掌心飞出! 以迅捷的姿态,钉入了蛛妖的眼睛和要害的丹田之处! “噗嗤。”蛛妖再没能发出其它声音,在地上抽搐了好一会儿,终于不动弹了! 素心死死盯着它,直到它再也不动了,她方有些体力不支,往一旁歪斜而去。 但她还记得一件事。 她转过身,对着乌幢幢的黑林深处,深深一揖: “素心多谢恩人救命。” 白莲犹豫了一下,还是现身了。 她救人,自然是不图回报的。 但,这一次救的人,屡屡超过她的意料。 草木精怪大多柔弱,白莲也不是没见过其他的草木精怪,若不是非常胆怯那就是哭哭啼啼的。 她早已见怪不怪。 她自己比较特殊,许是生来就化形,她潜意识里,同黑莲一样,从未将自己当成花妖,她们都觉得自己是人。 实际上普通的草木生灵,天生地养,本体脆弱,还没有什么自保之力,所以生灵后,性子也绵软脆弱的不行。 没想到,今日一见,这花妖刚的可以,而且非常的会把握时机。 她居然毫无顾忌的出手,果断要了仇人的性命! 这么刚烈,白莲很欣赏。 她想起了自家妹妹,出手果断,快意恩仇,就该这般。 兰妖此举赢得了白莲的好感,而白莲也看出,兰妖受了重伤。 她心软,佛家有云: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她救都救了,那就救到底。 兰妖此般状态,若是运气不好,再遇到什么,那可就真的完蛋了。 白莲现身,着实也让素心一愣。 她没想到,对方是个看起来如此纤弱温慈的女子。 是了,在这位身上,美貌只是其次,第一眼让人感觉到的就是她独特的气质! 明亮却不炽人,反倒是越是靠近,她竟然升起一种安心之感?! “我是素心,敢问恩人如何称呼,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恩人若不弃,我家便在不远处,可否同行做客?” 白莲温婉一笑,却是拒绝: “不过举手之劳,我看你比我年长一些,我便叫你素心姐姐,你叫我莲妹妹便可。” “你受了伤,我看,我还是送你去安全之处,先把伤养好。” 素心浅笑,知晓是对方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她从善如流: “有劳莲妹妹了,我有一私宅,便在城内,劳烦莲妹妹将我送去那边可否?” 白莲点头: “正有此意。” 说着,便上前馋了素心一把,她摸索到素心的手,试探的渡气进入。 那股气先是被阻碍了一下,只一瞬,便畅通无阻。 白莲知道,这是素心知晓是她,所以放开了对她的戒备,任由她长驱直入。 如此爽利大胆,白莲颇为受用。 她特意多渡了些真气。 渡完气,白莲更加真诚了些,两人变得熟稔了不少: “我感觉素心姐好像有些内虚,恰我有一心法,趁着这一次疗伤,素心姐不如闭个关,也调理一下自己这内虚的毛病。” 455 腹背受敌 白莲觉得,素心这个修为,居然会“内虚”有些奇怪。 莫不是受过什么重伤。 只是,这是旁人的事情,白莲自是不会多问。 然而,她还是多了一句嘴。 草木精怪修行不易,这般程度的虚损,若是不加以重视,会后患无穷的。 素心沉默了一会儿,感激不尽的接受了白莲的馈赠。 “实不相瞒,以前曾经救了一个魂体,见它可怜,我们相处的也确实相宜,也算是有缘,我便将本体一枝分与它做了身体。” “后来,我发现它是骗我的,不过后来也释怀了,那些年,除了它隐瞒了身世这件事,到底也没有害过我。” 白莲仔细的看了一眼素心,说起这些,素心有些怔忡,似还有些怀念。 三言两语,便道尽了数年时光,可,能让她心甘情愿的替别人重塑躯体,甚至伤及本源。 此等情意,自不是话语能表达的。 白莲叹息: “因果轮回,缘分天定,无论是你欠它的,还是它欠你的,在恩义断绝的那一天,便算是两不相欠了。” “无需多想,终究,你只要无愧于心便是了,好在,你这情况还能补救,算是好事儿了。” 素心闻言也笑了,似很是开心,她仔细看了一眼白莲的脸,提醒道: “一会儿莲妹若是陪我入城,便将斗篷重新带上吧,城里……人多口杂呢。” 却是刚刚,白莲出来的时候,已将斗篷撩开。 她虽然也易容了,但到底不像盛红衣,对自己下得去狠手。 盛红衣那是怎么丑怎么画,而且,洪一的长相,她早就烂熟于心,绘制那样的妆容,她都不用半盏茶的功夫。 姐妹俩交流过两句易容之事,白莲到底没见过盛红衣如何操作。 是以,她折腾了半日,也就眼尾绘的长了些,脸上点了些许的斑点。 其实,仔细看,同之前的相貌差别并不大。 如此而来,隔绝神识的斗篷就很重要了。 好在,街上带斗篷的人不少,白莲如此,并不突兀。 不过,听素心一说,白莲总觉得她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说?难道出了什么事儿?” 素心看了一眼四周,一边将地上毒蛛的残骸慢慢处理着,一边道: “我听说,最近这里来了不少巫族人,我们毕竟是半妖,同巫族也不是同类人,还是注意着些,免得被巫族人给害了。” 她声音小小的,说的很谨慎。 白莲目光闪动,一边上前,掌心一道红光击在残骸之上,红莲业火喷薄而出。 毒蛛残骸根本没有抵抗之力,眨眼之间,便彻底被吞没。 “害人?素心可是听说了什么?” 不是说,巫族只同十五族有仇么?对待其他人,它们也随便攻击? 素心敬畏的看了白莲的火一眼,有点想不通。 草木精怪最是怕火,怎么面前这一位,居然修习的火系法术? 还是……神通? 应该就是神通了吧? 能觉醒神通之人,血统肯定不差。 心中这么想,素心却没有对白莲起防备之心。 她自有自己的认知。 萍水相逢,这一位是她的救命恩人,难道还会觊觎她? 觊觎她什么? 是她缺失了本源的身体,还是刚刚因为想要自爆,已经有些受损的妖丹。 真要是觊觎这些,她这会子颤颤巍巍的,她就该趁她病要她命,何必又是给她渡真气,又是指出她身体的不足,还给了她一本珍贵的心法? 谁人无秘密,她自己也有,何必刨根问底。 恩人能在她面前毫无顾虑的用神通,也说明对她是信任的。 “莲妹有所不知,巫族可能同想象的不同,虽然城里明面上风平浪静,可是,实际上,许多店铺都被巫族控制了,很多人家里,都藏着巫族人。” 素心是草木精怪,有同草木精怪沟通的本事。 她在这里有宅子,若是有事儿或者需要修炼啥的,并不总是回暗极洞那边的兰谷。 这城中,有一株已经醒灵的鬼草,所谓鬼草,叶如葵菜,它曾说它的叶片可以解忧。 然而,也就是它自己说说罢了,都是吹牛。 它长得同杂草没什么两样,反正素心没看出它有那么厉害的功效! 解忧? 世间尽是苦楚,若是能解忧,还容得它那般旁若无人的长在路边,城里地下蔓延的全是它的根茎,无人问津,甚至还会被人厌弃的踢一脚。 当然,这些都是素心的腹诽,实际上,素心同它关系不错。 这株鬼草就叫无忧,素心闲暇之时,会同无忧聊天的。 它太无聊了,每每这时候,它都非常高兴。 也因此,城中那些个秘密,素心就知道的很清楚。 提醒白莲,倒不是素心怀疑了什么。 而是一开始,白莲就带着斗篷。 女子心细,素心觉得莲妹该是不想随意露出真容的,所以提醒一二。 “以前这座小城清净,现在却不同了,防患于未然总不是差错。” 白莲点点头,心里倒不是没有思量。 这个小城池看似不起眼,来去的要么是普通的异人,要么就是远道而来,在这儿暂时留住的旅人、流民。 可,为何这样的地界会被巫族占住呢。 兴许其中有宝? 这却也不知道,但这里地处关隘之口,一面环海,一面深入魇山,一面是往荒原之漠的必经之地,还剩下一面,便是通往十五族所在地的必经之路了。 其实,这般的小城,在这一条道上,零星还有几座,但这一座最是热闹、繁华,也更大一些。 结合流言蜚语,巫人占得此地,很可能在为偷袭十五族做准备? 既如此,确实需要谨慎。 白莲眼见着已经把周围清理干净,便带着素心,送她回城里的宅子休息。 她俩并未发现,不近不远的一处掩着一人,而此人,是巫族之人。 打斗之时,它听到动静,同白莲一前一后,它几乎是跟在白莲后面来的。 没想到听到了这么些话。 没想到,它们的秘密行动居然被发现了吗? 它暗自记下两人的模样,须臾,指间,一道符箓飞了出去,显然是通报消息的。 下一刻,它自袖中又抽出一道黄色之物,那物一点即燃,符文跳跃,缠绕在它身上。 刹那,它整个人的气息更加的隐蔽,几乎与周遭的环境融为一体。 如此,它便大摇大摆的跟了过去。 白莲和素心并未发现。 首先是素心,她本就受伤严重,妖丹受损导致她五感几乎属于失去了一多半的状态。 若不是白莲撑着加上她心智顽强,这会子,她早就昏死过去了。 再说白莲,她足够机敏,然,她从未见过巫族,这等巫术,于她来说太过陌生。 此时,若是换了盛红衣,自是对巫术再敏锐不过,可白莲并不是盛红衣。 巫族有意遮掩气息,且距离她们的距离并不算近,她便没有察觉出来! 毒蛛一族,一盏魂灯倏然熄灭,然而,这一盏魂灯的熄灭,却是引得整个毒蛛一族震动。 只因为,死的这一只蛛妖,乃是主支血脉。 “查,快查出到底是谁这么大胆!” 主支大长老咆哮,壮如巨鼎的蛛身上,四只眼睛赤红如血,全身都在震颤。 主支,虽然也不是只有一个子孙,奈何,死掉的那一个,是最有希望觉醒血脉的,而且是它的亲孙子。 这些年,十五族也不知是不是遭到了诅咒,每一族的主支都越发的凋零。 即便是毒蛛一族,按说子孙众多,可到了主支这里,绵延后代之力一代不如一代,且大部分生出来都很孱弱,却是旁支,生的极多,且个个身强体壮。 整个毒蛛族灯火通明,大长老震怒,全族都在瑟瑟发抖。 下人们颤抖的拿出那熄灭的魂灯,摸了摸,在里面,摸出了一颗……蛛眼。 没错,就是蛛眼! 没想到,魂灯之中还有这个! 若是仔细看,便会发现,大长老除了四只眼睛之外,腹部还有一道细小不起眼的缝隙。 实则,它们的全名叫做腹眼毒蛛。 只不过,千百年来,因为它们的刻意隐瞒,大家已经不记得它们的名字。 其中一眼,生于腹部,同丹田相连,所以它们自己都叫它心眼。 这个位置,同样也是它们的软肋所在,是它们本体坚硬的铠甲之上的柔软之处。 若敌人打击这一处,很容易穿透它们的要害。 是以,很多年前,它们便将这腹眼留在家中,代替神识,点燃魂灯。 而,腹眼能保留主人生前死后大约半盏茶的影像。 足以……看清楚敌人是谁! 自魂灯之中掏出的腹眼是灰白色的,主子已死,它也呈现半死之状! 大长老腹部那道缝隙猛然暴睁,自其中喷出一道弥漫着血雾的黑气。 那黑气扑在那腹眼上,腹眼像是被注入了血色,刹那,睁了开来。 睁开之际,成了血瞳。 这是由血亲的心头血引动,那血瞳陡然爆开,众人面前,在血雾之中,看到了这枚腹眼看到的最后影像。 先是,那素心暴起,用木刺杀了它。 再是,远处有一人走出…… 画面最终定格在白莲冷脸丢出一团火焰之时。 大长老阴阴冷笑: “去,备轿,我要亲自去双头莲族问一问,它们家的白莲杀了我们的主支,这笔账该怎么算!” 旁人不知这人是谁,影像无声,也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 身为毒蛛一族的大长老,又怎会不认识。 它们一家早就想要这白莲了。 先天化形的草木精怪,即便还没有觉醒血脉,也是大补。 它们原本准备先让白莲生出血统纯净的主支,若是生不出也没关系,挑选一个主支吃了她便是。 而今,它主支一脉有人死在白莲手里,它更是不会放过她了。 何况,那团火? 毒蛛大长老阴鸷的眼睛划过精明,那火团颜色不对,难道已经觉醒了? 一阵黑雾过去,它幻化成一个黑衣老者,身边,有人已是将刚刚腹眼之中的画面刻录的影像放在它手里。 毒蛛大长老瞥了那影像珠一眼,这东西,给不给莲族的老家伙看,看多少,决定权在它手里呢。 “走!” 它冷然道,身后呼啦啦跟着一群人。 却说,白莲将素心送回后,没有多留,便同素心告别。 两人相识,相谈甚欢,算得上是朋友。 朋友相处不在一朝一夕,且各有自己的事情做,离别之时,素心只笑道: “莲妹,咱们有缘再见!” 白莲也笑: “嗯,若有事儿,咱们通信便是,你若有什么困难,只管同我说。” “我还有一个双胞妹妹,她最是厉害和热心肠,便是我帮不了你,兴许我妹妹也能帮忙,你不要客气。” “出门在外,本应该守望相助。” 素心眉眼柔柔,万千话语,都不足以让她感谢面前的恩人: “谢谢莲妹。” 白莲拍了拍她的手,转身就要走,刚抬脚,便觉手一紧,她被素心拉住了: “等一下,莲妹。” 白莲回头: “嗯?” 却见素心脸色变了,她似在听什么,紧接着,脸色越发的难看。 白莲心知情况有异。 她耐心的驻足等待了一会儿,素心才警惕的看了一眼周围,然后同她传音: “糟糕了,无忧说,有人跟上咱们了,是巫族之人。” 素心显得有些慌张,她紧紧拉着白莲的手: “那人修为不低,能不被咱俩发现的跟了咱们一路。” “莲妹,你先进屋来,我这宅子外有禁制,内部……也算安全,你且来避一避,咱们再行商量对策。” 白莲脸色一冷,当真如此,倒也棘手。 经素心提醒,白莲也不是毫无感觉,似乎,隐约之间,她确实觉得身后有些动静异常之处,只回头窥看都没有发现端倪,她只当自己多心了…… 而今也没有别的办法,心里虽急,但她也知道,在不知敌人根底之时,冲动的独自应对是愚蠢行为。 她一咬牙: “行。” 既然答应了,她便毫不犹豫的踏入了素心的地盘。 素心倒也没有辜负白莲的信任,她锁了门扉,开启了禁制,一面安慰白莲: “没事儿,莲妹,我爹以前是九尾狐族人,特别擅长禁制之法。” 456 心意相通 进了素心的宅子,白莲下意识的打量了四周。 宅子简洁大方,只是两进,不过通透又透着些淡淡的温馨。 白莲有些愣怔,突然便想起了曾经的自己和黑莲还有母亲相依为命在那个破败小屋的场景。 无人问津,生活困苦,却有亲人陪伴。 她心底涌上酸楚。 而今,娘不在了,自己姐妹也分别两地,还被人追杀。 以往的温馨时光再也不再了。 物是人非。 素心见白莲定定站在原地,她同她说话,她似也没听见。 她忍不住问: “可是有什么不妥?” 白莲回过神,摇头: “没有,这宅子布置的真好!” 素心闻言,刚刚还有些紧绷的脸色一下子缓和了: “嗯,这是我年幼时候的居所,可惜,后来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爹娘都不在了,只剩下她孤独的存活在这世间。 不过,她也只是惆怅了一瞬,便恢复了。 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于现在的她而言,有一席容身之地便足够了。 她的心中还有……那些事,虽然爹娘不愿她那样过生活,希望她快乐此生,一辈子无忧无愁。 但,她却不这么想,若是不能寻到那些坏人,亲自手刃它们,她便枉为爹娘的女儿。 也枉过此生了。 她垂下眼,掩饰了眼中瞬间如冰渣迸溅的恨意。 这是她唯一一件违抗爹娘意愿之事。 但她不后悔。 素心的情绪起伏变化极快,且她还加以掩饰。 白莲一时并未察觉到,她刚刚也是因为看见这布置温馨的宅子心有所感,心绪起伏后,很快平复下来,她便问道: “素心姐,你方才说什么?说这里的禁制是你爹制的?” 素心眼中迅速划过一道精光,她迅速抬眼看了一眼白莲,似有不明的情绪,嘴上却笑道: “也不全是,只是参与者。毕竟这等级别的禁制,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制的!” 她刚刚进来之时,许是为了让莲妹安心,居然脱口而出了爹的秘密。 现在冷静下来,她心里不免对自己的嘴快又有些后悔之意。 其实,她本不是这般莽撞之人,尤其爹娘之事,她从未在外人面前说过,就连南枝……她也不曾泄露过。 今天,也不知怎么了。 打心眼里,素心就觉得同面前之人亲近。 白莲同素心对视了一眼,便避了开去,上下打量着面前的禁制。 方才,白莲还记得整个宅子笼罩在一层稍显浓郁的昏黄色的光晕之下。 这会子,随着时间推移,这光晕竟然越发的淡去,不仔细看,已经看不清楚那光晕的颜色了。 但白莲知道,这里已经被固若金汤的保护起来了。 要说了解禁制,实则她不懂。 如她们这等旁支,被拘束在一小方天地之间,如井底之蛙。 大多数旁支,永生永世就被固封一处。 莫谈什么眼界见识,有不少,要么怯懦胆小,要么夜郎自大,愚蠢而不自知。 幸好,白莲庆幸自己,这么些年的折腾,算是同妹妹挣出了一片新天地。 她有修为傍身,甚至五感敏锐异常,修炼悟性也不差,眼界自不是那些愚蠢的旁支能比的。 她不是没见过其他禁制,有了对比,更是能察觉出不同来。 面前这个,灵气浑厚,沉下心来,越是能感觉到其中似有玄妙的奥义在其中流转。 那种流转,顺畅无边,她微微闭上眼,不知是不是错觉,竟然觉得其中有一种欢悦的气氛,好似其中那些个奥义在跳舞。 她身处其中,处处都能感觉到那叫人安心的气息。 白莲觉得这禁制不比双头莲族主支所在处布设的禁制差。 兴许还要更好。 她收敛了一下情绪,诚心夸赞: “你爹真厉害,这里这个禁制比我见识过的其他禁制都要好呢!” 其实,白莲何尝没有听到九尾狐族的字眼,九尾狐一族,她却也熟悉。 不就是龏涟所在的那一族么? 不过,十五族同气连枝,内里如何争斗不重要,对外它们都是抱团的。 无论是十五族哪一族,白莲都很讨厌,也熟知它们的做派。 面前的素心,孤身在外,还被毒蛛欺负,加上她明明是草木精怪,却有九尾狐族的爹? 如此,白莲自觉已经猜出了个大概。 便是十五族的又如何? 除了主支,绝大多数旁支们活的都生不如死。 她那爹便是十五族之人,也是旁支,否则不会就那般任由他在外面,更不会有素心的存在。 主支生出的孩子,也并非都是同父体一般,有的继承了母体,甚至有的……根本就是怪物。 这些是无法预测的。 天注定的罢了。 是以,每次十五族标榜自己血脉纯正之时,白莲都嗤之以鼻。 如何的纯正?都是混杂血脉,同那些生活在底层的异人又有什么区别? 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便是白莲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体里有多少的血统混淆。 而十五族,手段恶毒,毫无亲情,对旁支不当同类看待,对主支自己人,也没仁慈到哪里去。 但凡生出同父体不同,或者继承了母体的血脉,要么被直接弄死,要么关在族中。 绝不可能如素心这般,在外面自由走动! 如此,从这点上说,素心还能自由自在,已经算是一种幸运了。 这样,还不如那些底层讨生活的异人。 许多异人长的怪模怪样,但却有活着的权利,而不会才出生就被扼杀。 白莲装作没听见素心说的话,恰好刚刚对视之际,她便见到素心眼中隐藏的那一丝紧张。 她便更是啥也没说了。 素心见白莲没问别的,松了口气,哪里知晓白莲内心的百转千回和体贴,她迅速转移了话题道: “嘘,咱们先看看,无忧说,那人来了!” 如此大事,两人也没了说话的心思,素心喃喃念了一段密语,口中,那密语化成一道黄光飞出,击打在了门扉上。 门扉蓦然变的透明。 白莲撩开斗篷,微微伸头,和素心一道往外看。 果然,不一会儿,路的拐角处,冒出一个黑点儿。 那黑点顿了一下,它先是东张西望了一番,似没发现什么,它便往门扉处而来。 走到一半,它便停住了,只眼神阴鸷的盯着门看了好一会儿,似在寻思破墙而入的可能性。 不过,它最终犹豫了片刻,还是没动手。 在巷子里折腾了一番,便自巷道边的围墙上,跃了出去。 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两人看到它的脸了。 那人莫不是自信过了头,还是不将她俩放在眼里,居然连脸都没怎么遮掩,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暴露在她俩的视线之下。 “果然是巫族。” 白莲语气紧绷。 巫族,是巫猿一族。 尤其刚刚那巫族,脸上的长毛还没有褪去。 当然,也有可能是猿族。 两族血脉相近,长相有些难分。 只听说,最明显的特征便是,猿族是六指,巫族人都是五指。 可是,这五指还是六指,差别太小,轻易便可掩饰,外人还是没法区分的。 不过,巫族和猿族的行事做派不同。 巫族更善用巫术。 猿族人,同她们一般,更依赖术法。 刚才那人,在它跃上墙头离开之前,它摸出一张符纸,快速引燃。 那符纸燃起青烟,青烟盘旋,忽然凝成一只翠鸟,飞走了。 这等利用符纸为媒介的术法,巫族最是擅长。 不过,白莲难得的,很是厌烦的皱了皱眉,光是盯着刚刚那巫族看,她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那张脸,怎么看怎么让她不舒服,眼睛眉毛嘴,那一处都不行。 再者,它拈着符纸的模样,怎么说呢?蠢爆了! 念头起,白莲自己都有一种后知后觉的惊诧。 她居然会有这种感觉。 若不是见到巫族人,她都没发现自己还是看重容貌和厌蠢之人么? 可对其他人,她分明不是。 真是,太奇怪了。 殊不知,这一切是因为黑莲的缘故。 巫猿一族,其实已经让盛红衣失望透顶了。 她们姐妹心意相连。 黑莲看不顺眼的,白莲能顺眼? 才怪。 素心却是忧心忡忡: “那人走了,莲妹,想必它是将我们这儿的地址告诉其他巫族人了,现在你更是不能走了。” “若不然,你同我住几日,避一避风头,几日后,我带你走后山的密道离开。” 说着这些,她有些抱歉: “本来,今天按说是逃走的最好时机,可我如今情况不好,支撑不住,后山那密道也是我爹……同人一道所设,没有我带路,你出不去的。” 那密道,是她爹娘给她留的最后退路,需要她的心头血才能开启。 且其中,暗器纷杂,她小时候背了好久,才彻底记住其中的分布,若让莲妹一人走,那就不是帮她,而是害她了。 “这样,你给我三天时间,待我修复一下妖丹,便送你离开?” 她盘算着,三日,她温养一二,匀出一滴心头血,她不至于就彻底失去意识。 现在这种情况,她便是强行用心头血打开密道,很可能自己昏死在当场,更别提出去了。 白莲一听,连忙反过来安慰素心: “你无需操心,先去疗伤,我自己能自便。” 今儿这事儿,她自是要提醒黑莲和无相的。 白莲心里也急,外面是个什么情况,会不会越来越乱?乱到什么程度? 她被困在屋里,也不清楚。 可,素心的情况,她最清楚,伤及本源之伤呢。 她怎么可能让素心冒着生命危险只为送她离开。 送她离开后呢,素心怎么办? 素心见白莲心意已决,无有为难之意,反而一副特别支持她的模样,她心里感动,当下站起身福身行礼: “我同莲妹也不说虚的,我这就去疗伤,莲妹你自便,吃食什么的曾,灶间应有尽有,你随意取用。” 白莲笑着摆手,目送她离开。 直到素心走了,她便也忙起了自己的事儿。 她先是发了传信符给无相。 她亲眼目送那传信符化为一道流光远去。 她和无相之间的传信都是这种特殊的传信符。 其上有神识印记,可以突破禁制,畅通无阻。 若是被其他人截胡,那必自毁,不用担心泄露其中内容。 而同妹妹黑莲之间传信,就更容易了。 她们神识互通,她甚至可以通过入梦的方式告知妹妹。 这会子,她有些犹豫,要不要将这件事告知妹妹,她如今被巫族盯上了? 一方面,她得提醒妹妹,注意这些巫族,它们神出鬼没,万一被盯上,就是麻烦。 另一方面,她又不想妹妹担心自己,因此,她在斟酌这话该如何传才妥当。 白莲这儿出了状况之时,盛红衣已经和黄麒南分开了。 本来,她是想忍着不耐同黄麒南再说道两句。 黄麒南虽然也一副怎么都遮掩不住的不甘不愿的模样,但它到底知道形势比人强的道理。 几乎没怎么犹豫,它也算勉强答应了盛红衣的条件。 所以,这谈判算得上成了。 盛红衣倒也没有为难它,另外她也怕引起它的戒心,便只先简单问了些巫族之事。 岂料,它明明刚起了个头,突然就跳起来,急着要走。 盛红衣当然不依,只当它是跟她耍心眼呢。 可下一刻,黄麒南却突然朝盛红衣干脆的跪下了,它道: “我绝不是推脱,黑莲,我保证我真有急事,等此间事了,我便去找你,你想听到什么,我都告诉你。” “反正,我的底细你都知道,我若是真要使坏心思,你大可以打上门去,揭穿我的秘密。” 盛红衣先是被它那般下跪的姿势给唬了一下。 黄麒南什么人,那是个把傲然刻在骨子里的人。 哪怕她讨厌此人,对它的评价也很低,也从未想过有一天,这个麒麟王会自愿跪在她脚下。 “你……” 抬眼之间,她就看到麒南脸色煞白,一手压着心口。 脸上,好像看见了什么令它恐惧之事,定格。 那种惶恐,并不是浮于表面,盛红衣居然仿佛在它脸上看到了“刻骨铭心”这个词。 她忽而,就心中一咯噔,莫名的就不太舒服起来。 如此,她也意兴阑珊了,她有些懒懒的决定放它一马: “好吧,你走吧!” 457 九叔 盛红衣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是白日里。 回屋的时候,屋里已经空无一人,可见龏涟是回去了。 盛红衣坐了下来,心里一会儿想着巫族的事情,一会儿想起麒南的表情。 她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压抑感觉。 隐隐的,她觉得这两件事之间似有点联系。 但具体什么联系,她还不知道。 她就这么任由自己的思绪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着。 一会儿后,门口响起敲门声。 盛红衣连头都没抬:“进来。” 不用想,肯定是龏涟。 她屋里又多了一个狐狸头,就放在很显眼的位置。 她一回来,他就知道了。 龏涟推门进来,一眼就觉出盛红衣不对劲,他故意昂了昂声音: “呦,怎么了这是,谁惹我们大小姐不高兴了?一会儿我去揍它!” 盛红衣此时才抬头睨了他一眼,嗯,神采飞扬,一夜的功夫,这就恢复了? 果然异人王,心智坚定又强大。 便是难得脆弱,那也不会太久。 “哦,麒麟族惹我不高兴了,你去帮我把它们灭了吧。” 龏涟:“……麒麟?呃,你出去一趟,这是又遇到麒麟族了?” “这却是不好办,啧。” 话是这么说,但语气依旧闲闲的,态度很是惫懒。 龏涟看来,麒麟族和九尾狐族算是很有类似之处的两个种族。 都天命不凡的很,自诩自己有神兽血脉,平日里,端的一副高高在上,等闲不与其他种族为伍的清高姿态。 最擅长的事儿,就是做那些遮掩的小动作。 好比其他家族,对旁支极尽苛刻之能事,它们偏要掩饰一二,例如发点月俸,容忍旁支在外行走等等。 那些个主支,甭管是不是下一刻就要吃人了,面上还硬要端着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 以此来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 说到底,还不是换汤不换药。 旁支依旧是它们豢养的食物。 如此道貌岸然,比放在明面上不加遮掩的坏,更加的虚伪恶心。 盛红衣见他那轻松自在的样子,就不爽起来。 龏涟难受的时候,她担心呢。 等他好了,她心里又不平衡了,她还在这儿难受呢! 这家伙怎么这么不能感同身受呢? “我没开玩笑,不仅惹了麒麟族,还有巫族。” 她淡淡说道。 哼,看你还能笑出来不。 “……你可真能惹事儿。巫族又是怎么回事?” 龏涟不笑了。 这都要走了,她还东一桩西一桩捅娄子? 还能不能好了? “有把握吗?” 要是有把握弄死对方,就不算事儿。 他皱眉深思。 盛红衣摆烂的摇头,非常理直气壮: “没有。” 龏涟:“……现在到什么程度了!” 他心里一万次的告诉自己,这是黑莲呐…… 他绝不能跳起来打爆她的头。 打不爆是一回事儿,兴许还会被她反制,被暴打一顿。 那般,倒霉的是他自己。 还有,黑莲不是旁人呀。 是他最好的朋友和知己,自小一起长大,他濒死都不嫌弃他的人。 所以,她闯祸了,他替她收拾是应该的。 自小到大,他也不是第一次替她收拾嘛! 可,怎么越大,这死丫头越不省心,尤其是最近,时常语出惊人死不休,闯祸也没有底了是吧? 盛红衣继续火上浇油,她摊了摊手: “这可怪不得我,它们做套让我钻了,还隐藏了身份,不过是我聪明,猜出来了!” 本来就是如此,盛红衣觉得自己没说假话,只不过隐藏了关键的一点。 那个套,她因为想窥知更多的事情,是故意钻的。 “现在嘛,我跟麒麟妖谈好了一件事儿,走前得帮它做了。” “不过,我觉得巫族可能会坏我的事儿,因为我不想搭理它们,可,它们已经注意上我了。” “而且,我总觉得,巫族早就开始注意我了,既然合作不成,那就是敌非友咯。” 盛红衣在龏涟面前很放松,便是说起这些个攸关自身的大事,她也是零碎的想一出说一出。 龏涟一直沉默。 不是他不想说话,而是说不出话来。 他已经懒得问,她都答应麒麟妖什么了?为何答应它? 总之,黑莲有她的道理。 而且,别看黑莲总是神气的没边儿的模样,就觉得她狂。 龏涟了解她,狂是有点儿狂的,主要她就是这性子,可,很多事儿,她心里自有章程。 绝不是那种不知天高地厚之人。 他觉得最棘手的,还是巫族的事儿。 巫族,一个神秘的他甚至不知道对方有什么手段的种族,他该怎么帮黑莲呢? 盛红衣没有瞒着龏涟的意思,今日这一切,包括同麒南之间所谓秘密,同龏涟都是可说的。 她摸出酒囊来,就着酒,准备把事情细细说一遍。 刚说到自己厉害的紧,自那巫三爷所设的空间符中逃脱,盛红衣突然停住了话头。 龏涟:“怎么?” 盛红衣奇怪道: “怎么白莲给我传信了?” 她们不久前刚传过信,白莲虽然和黑莲相依为命,但也不是成日黏着妹妹的人。 实则,盛红衣发现如今的白莲同后世的静客性子相似。 沉静却不软弱,对黑莲的爱真挚深厚却不会形成负担。 她如静水深流,看起来安静的几近于无,似乎没什么特别的。 但,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会知道,那汨汨的水流多么的可靠有力。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不对。 龏涟站起身,往外走: “你先听听白莲怎么说,我去外面转一转。” 这就是主动回避了。 黑莲姐妹之间的互通音讯,若是说点什么私密事,他听着总归不好。 再亲近的朋友,龏涟自认也是需要界限的。 盛红衣没阻止,他俩之间历来默契,无需任何的客套话。 龏涟出门后,盛红衣才点开了传信符,一朵白莲临空绽放,其中传来白莲的声音: “妹妹,昨夜,我……” 传信符中,一共也就十数句话,便道尽了全部经过。 盛红衣却是绷直了背,自座位上站了起来,就连酒囊之中的酒也不香了。 事情发展,不妙。 巫族在众人不知道的时候,已经蔓延成这样了? 那么它们的下一步是要干什么? 若说,昨日之前,盛红衣没有接触过巫族,倒也罢了。 便是它们将整个异人域给翻了,盛红衣也能面不改色。 甚至还能拍手叫好呢。 她走她的阳关道,那些巫族过自己的独木桥便好。 各不相干。 可,明显现在处境不同了。 昨日,她才发现,巫族对她了解甚深,甚至,隐约有一种敬畏? 当然,这一份敬畏,盛红衣不知是表面上的,还是骨子里的。 这也不重要。 甭管如何,那敬畏所谓何来? 黑莲凭什么让巫族对她敬畏呢? 另外,她刚去地坊,还是在她防范了的情况下,居然暴露了身份。 这就很有点意思了。 若说巫族什么都不知道,那可真是连三岁的娃儿都不会信的。 而,就是那么的凑巧,昨日有巫族发现了白莲! 它们对“黑莲”如此的了解,会不认识白莲么? 不见得吧? 白莲同黑莲一胞双生,自小形影不离,巫族只要不瞎,就不会漏了她。 白莲说,自己暂时躲在新认识的一个兰妖朋友的宅子里,暂时很安全,因为那宅子有禁制保护。 让她不要担心。 她怎么可能不担心。 什么禁制?她还提了一嘴九尾狐族,说这位兰妖朋友是九尾狐族的后人,让她问一问龏涟…… 龏涟在外面就待了一会儿,就被黑莲叫进去了。 他已经自黑莲的语气觉出她的紧绷。 果然,他一进屋,就看到黑莲已经收拾妥当了,桌子上的酒囊等小物件全没了! 她拿着一只黑色的炭笔……?对着自己的脸绘来绘去,连镜子都不用吗? 见龏涟进来,盛红衣无视他无语的表情,说道: “咱们还是得走,事情路上说!” 话音落,她收起她的易容笔,带上她惯常出门用的斗篷。 龏涟没说别的,跟在盛红衣身后。 盛红衣下楼、退了房。 掌柜同她已经相熟了,见她突然退房,有些惊讶。 不过,南来北往,送往迎来,它已经习惯了,只不过觉得同面前这位客人有些投缘。 它收了钱,笑着道别: “祝客人一路顺风。” 盛红衣撩开斗篷,朝掌柜微笑致谢。 心情倒是起了些波澜,她看到掌柜,想到了市井之中的那些人,兔老大,袋鼠兄弟…… 她五感敏锐,在市井之中待了不少时日,对日常的烟火气,没有一点厌恶。 大家伙儿明明都活的很辛苦,对旁人却没有恶意,甚至还常怀善意。 便是兔老大,看似凶的很,但对待那些个小摊贩,也不见它真的下狠手的。 而双头莲族那些…… 占着异人域最好的地界,却做着将人扒筋抽髓的恶事! 善恶到头终有报! 她的脑海之中闪过石人还有那莲管家张狂的脸。 就快了,属于她的东西她得拿回来,那些个石人她也不会放过。 弄死了它们,兴许这些在十五族眼中的低等血脉,才有生存的余地。 她走出客栈,同龏涟一起消失在了街道上。 热闹的街上,人群川流不息,无人在意刚刚有两个人消失在了当下。 两人在路上疾驰,盛红衣将白莲说的事儿,以及自己的推测都说了一遍。 龏涟倒是没再说巫族一事,他了解的还不如黑莲多,很明显黑莲已经知道了其中的严重性。 只是九尾狐那位族人…… “嗯,应该是我九叔,许多年前,就不在了,没想到,他还有个孩子。” 龏涟眼神冰冷,他小时候,同这位族叔住的相近,九叔脾气很好,旁支的孩子不少喜欢同他玩耍。 九叔对他也是极好的,族里,若说还有一些温情,就是九叔给的。 甚至,他觉醒血脉,那么早觉醒符阵神通,九叔功不可没。 很小的时候,九叔可能怜惜他没爹娘,但凡他在家,便会多加照顾他。 他从不吝啬自己的禁制之术。 九叔说,禁制之术同符阵之术本就属于同宗同源。 虽然,族里在开始之初,没人认可九叔的禁制之术。 它们觉得,一个没有觉醒血脉的旁支,能悟出什么东西来? 都是上不得台面的。 可是,九叔没有放弃。 他教了龏涟很多。 一边教他本事,还一边絮絮叨叨的,教他做人的道理。 比如,藏拙! 九叔说,在这里,越是笨的人,越能活的久。 可这种笨,不是真笨。 因为真笨的人会蠢死。 所以,真正能活下去的是外憨内精之人。 别人听了族里人对九叔的闲话,都觉得他上不得台面,甚至有那些小时候和九叔明明玩儿的很好的孩子也逐渐远离九叔。 九叔看来并不在意。 唯有他,跟九叔的关系从未改变。 九叔离开九尾狐族的那一夜,曾经来找他,他把他从被子里挖出来,叮嘱了他好多话。 龏涟当时很不高兴,因为他很困,而九叔说的那些,都是平日反复同他说的。 说一说,还要问他一句:记住了吗? 他记得当时自己敷衍的竹筒倒豆子一样的点头。 最终,九叔长叹一口气,狠狠呼噜了一下他的脑袋,又把他塞回被子里: “你真是个傻孩子!” 这是九叔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后来,九叔就失踪了。 再后来,它们说九叔没了。 可是,九叔为什么没了? 还有九叔的禁制之法,龏涟分明看到主支处的禁制变了。 那分明是九叔的,他认得出来。 因为九叔教过他破解之法。 但九叔却没了。 他查了很久,今天却听说九叔还有孩子。 “龏涟。” 龏涟的变化,在他一侧的盛红衣敏锐的感知到了。 有一瞬,龏涟气焰怒长,似要吞噬什么。 可她分明又感觉到那高涨的气焰之中,隐藏的悲伤。 这个九叔,看来对龏涟很重要了? “白莲说,那个叫素心的兰妖性情疏朗,同她很投缘,我们也一定会喜欢她的,等我们去,兴许就能看到她了!” 盛红衣安慰龏涟道。 她倒是希望龏涟能多个亲人。 一个人茕茕孑立,未免太孤单了! 458 叽咕 龏涟知晓盛红衣的用意。 黑莲总是在不经意之间,会细腻那么一下。 但,于他来说,九叔不在了,无人能够取代于他。 哪怕是九叔的后人。 他能做的便是看一看这个后人,若是需要他帮助,他力所能及会帮她一把。 其余的,再没有其他了。 龏涟突然深深的看了盛红衣一眼,正如黑莲。 黑莲若是不在了,那么其他任何人,都不是黑莲了。 茫茫世界,他该如何再去寻找她呢? 盛红衣被龏涟那眼神看的心里一个咯噔。 她沉默半晌,最终什么都没说。 神奇的,她就这么看懂了龏涟的意思。 直到快到地儿的时候,盛红衣才忽然轻轻道: “你会找到我的。” 语气轻而笃定。 说完这话,盛红衣没做停留,率先往前走去。 龏涟则是步下一顿。 半晌,却回过味来。 这一刻,他觉得心里最后堵着的那点东西,已经烟消云散了。 “谁说不是呢。” 他接了一句,跟了上去。 甭管是黑莲的预言梦、占卜以及他内心深处那隐约的直觉。 哪怕,事情避无可避,他也相信他终究能寻到黑莲。 自黑莲口中得到肯定答案,龏涟心中只余下全然的放心。 是呢,他从不怀疑自己会找不到黑莲的。 什么魂飞魄散?便是命运如此,他也要力挽狂澜。 他还担心的一点是,黑莲会不会不记得他了。 如此,听来似乎矫情,在生命面前,记不记得,有什么要紧? 可,他就是矫情啊。 若是黑莲没了记忆,那不就是陌生人了吗? 至少,她得记住他的,哪怕一点点。 这会子,得了黑莲的保证,他彻底放心了。 黑莲,大事儿上,可从不骗他的。 …… 两人缓下脚步时,已是到了小城附近。 这小城都没一个确切的名字,连牌匾都没有,只是因为附近有一个黑水滩涂,所以名叫黑滩城。 异人域都是这般。 哪里都是混乱的。 无人管理这片地界,更无人在意。 盛红衣早就见怪不怪。 人在城外时,还是白日里,时辰是快到中午时分,也是异人域天色算得上最亮的时候。 盛红衣没有犹豫,便想直接进城。 她刚刚给白莲传了信,没一会儿,她便收到了回信。 信的回复简短,报了平安,只说一如之前。 盛红衣没说自己同龏涟已经到了,白莲那边没有动静是最好的动静。 至于其他的,都到门口了,那便不如直接进去瞅瞅咯。 她雷厉风行惯了。 她侧首问龏涟的意见。 龏涟妖冶的红唇勾了勾: “自然是进去,怎么?你怕了?” 那睥睨的模样,啧! 寥寥几言,盛红衣便知道原本那个随心所欲的龏涟又回来了。 实则,自盛红衣告知了龏涟预知梦以后,他就一直有点儿别扭。 外表看起来还是正常的,但盛红衣知道他一直兴致不高,似同自己较上劲儿了。 直到前几日,他经历了一回差点按捺不住进阶的事儿后,破而后立,好像是想通了。 但,现在看来,现在这个,眼睛里时刻闪着光,好像那个在梦境之中给黑莲造墓的龏涟一样。 这才是她心目中的异人王呀。 殊不知,在盛红衣和黑莲永远不会再知道的那个白氏全程见到的前世里。 龏涟自黑白莲消逝,便再也没有展露欢颜过。 他是威严的、冰冷的,便是他救了异人域那些底层艰难讨生活的异人们,可所有人都畏惧他、远离他! 最终,在一切结束后,他失踪了。 后世之中,极少有对他的记载,便是找到些,也是残缺的、模糊的、零星的。 究其原因,大约是异人王龏涟,像是一座高高在上的佛座,冰冷的了无生气。 他没有亲人朋友和心腹。 所以,他离开后,也没什么人想起他。 盛红衣,虽然不知道那些,可看到龏涟依稀可见曾经的风采,她心底涌现出满足之感。 她其实也在时时思虑。 尤其是见到麒南之时。 有些事情,她不说,并不代表不存在。 贼老天究竟让她回来干什么? 若是有的事情无从改变,她回来难道要重蹈覆辙。 可,所见所闻所感后,盛红衣亦有所获。 尤其,看到这样的龏涟。 或许,改变能改变的事情,见一见曾经的人,看着他们能活的更好些,便是她回来能做的吧? 或是,亦或者不是! 盛红衣长长吁了口气,谁在乎呢,莫谈未来,先过好当下吧。 未来太远,当下就在脚下。 “谁怕了,走吧。” 她白了龏涟一眼,率先往前走。 两人刚越过破旧的门楼,盛红衣脚下的步伐又随之缓了缓,她东张西望,似乎在找什么。 龏涟:“你干嘛呢?” 探头探脑的。 盛红衣也不确定:“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她总是听到有个声音在叽叽咕咕个不停。 像蚊子,声音不大,但一直萦绕在她周围。 龏涟扫了一眼街市的人来人往,皱眉: “你说谁?” 这里嘈杂的很,到处都是声音。 “我看,咱们快点儿啊,白莲还等着咱们。” 说这话,龏涟是含糊又警惕的。 盛红衣不语,她自然清楚,可那声音叽咕叽咕的,她有点介意。 她没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走了,只不过,还是在探看个不停。 神识自进城那一刻,就无声的探了出去。 这会子,随着她走动,更是铺陈的越发深入了。 神识布控之下,一切更加的清晰起来。 白莲之前在传讯符中提醒过,盛红衣细细的留意了人群。 果然,不仔细看那是看不出来,这一仔细看,好些人的表情不对。 那些或明或暗隐在人群之中的人,就是不太一样。 最近的,她捅了一下龏涟,同他传音: “西南方向五十步距离,有两个巫猿。” 这两个巫猿长的很高大,穿得破旧不起眼,脸上遮盖着面巾,只偶尔抬起的眼神,如鹰隼,透着凶悍。 不注意它们的眼神,它们似同其他人没有什么区别。 可,自那一回在地坊,盛红衣从那个“猿三爷”身上,倒是捕捉到了属于巫猿的气息。 这两个身上,就有类似的气息。 气息骗不了人的。 而且,盛红衣还闻到了淡淡的“符”味儿。 这是常年用符之人或者身上携带着符箓可能有的气息。 也只有盛红衣这等对符敏锐的,才能精准辨别。 龏涟装作不经意往盛红衣说的方向瞥了一眼,他也不问盛红衣怎么知道的,只道: “修为不低,也不知这里有多少这样的人!” 他们这一方只有两人,对方人数多了,他们若是正面硬钢,那就是蠢。 盛红衣微点了下头。 恰是此时,她眼中精光一闪: “嘿,走,我找到那个叽里咕噜的小贼了!” 人已经先行一步,龏涟一头雾水,也跟了上去。 盛红衣走路,同这街上的行人一般,似有一种融入其中的和谐。 龏涟进了城,也带了斗篷,遮盖住他过于扎眼的盛世美貌。 两人走动之时,那几个巫猿一眼没看过来。 盛红衣七拐八拐,在街巷里穿梭,那熟稔劲儿,似乎她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似的。 龏涟也是暗自咋舌,完全看不懂黑莲在干什么。 直到,她突然停下脚步,然后,蹲下身,一把揪住地上的红茎杂草…… “就是你吧,叽咕什么呢,吵死了!” 龏涟:“……” 无忧:“……” 盛红衣丝毫不为所动,用手又拽了拽那草: “喂,说话呀,别装死。” 龏涟不敢说话,地上这些个草,一点灵性也看不出来,长的到处都是。 是他眼睛有问题,还是黑莲脑子出毛病了。 盛红衣见无忧死性不改,继续装死? 哼?不听话是吧? 她慢条斯理的将一点如豆的火苗靠近无忧。 极敏锐的,无忧“起死回生”: “我我我……没装死,大王您行行好,别呀……太烫了太烫了!” 龏涟眼见着那草如同变成虫子一般,胡乱舞动起来,他才信了……这个邪! 不过,还是不对啊! 若说黑莲听得懂草木妖精说的话,那是正常的。 可,这般的,大约刚醒灵不久的……野草,她都能听到它在说什么? 还能把它揪出来? 那为何他不能? 莫不是因为黑莲是双头莲族的缘故? 龏涟无言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脑子却没有闲着,一面,他甚至还分出心神关注着外面,唯恐有什么人发现了他们。 大王? 盛红衣默了默,她已经很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 以前,只有金朵儿这么叫她呢! “别乱叫,谁是你家大王?” 无忧快吓死了好不好,本就不聪明的脑袋这会子已经动不了了。 其实这也不怪它啊。 它很无聊,所以就养成了自言自语的习惯。 素心倒是它的朋友。 可,虽说最近素心在城里,但她却受伤了,闭关修炼呢,它也不好打扰她。 它不过就是唱唱歌嘛,怎么了就?它突然就被揪住了,还是这么可怕的……大王! “我我我……大王饶命,您……您就是大王啊!那您说,我该叫……叫您什么?” 那凑近而来,就对它产生的巨大的压制之感,在它的传承之中,只有大王才会有! 盛红衣眯了眯眼: “先不提这个,你是谁?长在这里多久了?最近这城里有什么动向么?” “别撒谎,若是撒谎,我就把你烧死!” 无忧拼命摇头,枝枝叶叶抖动的不像话! 撒谎? 它怎么敢? 大王这般的威压之下,这世上没有谁敢撒谎的。 “我是无忧啊,是一株鬼草……不,是有一丝丝的鬼草血脉,我一直长在这里的,很久很久了,最近……最近……大王您要问什么?” 它真的快哭了! 它不知道大王说的动向是怎么回事! 盛红衣提点道: “巫族。” 无忧立刻点头如捣蒜,把同素心说的,全给盛红衣说了一遍。 甚至,它说的更详细,连巫族所在的具体位置,都有多少人都说了。 盛红衣暗自记下。 末了,她瞪了无忧一眼: “你这些话,还同什么人说起过?” 无忧抖的厉害,它其实也不想这样的,可是,大王太可怕了。 “大王,我冤枉呀,我就跟素心说过,其他人,没有人听得懂我说话……” 以前它觉得无聊,现在它觉得别人听不懂它说话真好。 大王似乎不喜欢它跟别人说这些…… 只是,素心…… “大王,素心是我的朋友,她不是坏人,而且这几日她受伤了,同她的莲花朋友躲在宅子里没出来。” “那些巫族,也想对她们不利呢!” 所以,素心绝不可能跟巫族是一伙儿的。 虽然胆小,可无忧这点义气还是有的。 它可不想害了素心。 无忧这般,盛红衣脸色微缓,草木精怪单纯却也敏感,由此可见,那位素心,大约很是良善? 不过,话又说回来,无忧为什么这么怕她? 她突然想到一件事儿,便好奇的问: “你说素心身边的莲花妹妹?你可害怕她?” “不害怕啊,那位莲花妹妹身上有一股圣洁的气息,那种气息同我等妖精是不同的,她同我们不是一路人!” “哦,对了,今天,有一个跟莲花妹妹差不多的和尚也进城了!” “好奇怪,莲花妹妹又不是和尚!” 它自言自语道。 盛红衣忍不住勾了勾嘴。 这小精怪有点意思。 白莲转世不就成了佛门中人么? 它倒也算是歪打正着说对了。 它的意思盛红衣听懂了。 它不怕白莲是因为白莲身上的气息。 大约是佛门气息吧。 换句话说,它的意思就是说,她盛红衣是妖呗? 她同白莲不同,气息也不同! 也罢,其实她自己是道、是魔、是妖、是佛? 盛红衣自己也说不清楚了。 而且,这无忧说自己是鬼草? 那她难不成还是鬼? 嘁! 她懒得掰扯这小精怪的话。 不过,她回头看了一眼龏涟: “这精怪说,无相进城了。” 同白莲一般气息的人么? 盛红衣能想到的只有无相。 而且,白莲被困此地,大约会同无相传信,他担心白莲而来,倒也寻常。 龏涟听到无相的名字,兴致不高。 “哦,秃驴啊。” 459 玩个大的 龏涟对无相的不待见,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 盛红衣见怪不怪,还有点好奇,无相的名字她知道已经很久了。 然,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如今他们同在黑滩城,都是为了白莲而来,看来是能见上了。 她本想继续说点什么,没想到那无忧又自顾自的念念有词起来。 “……说起气息相似,今早除了和尚,还有一个同素心好像也挺像的……” 盛红衣忍不住问: “是谁?” 素心和白莲住在一处,一个无相应是为白莲而来。 另一个呢?是敌是友? 无忧又不自觉的抖了起来,不过抖归抖,却也有问必答: “是一个男妖,嗯……它有点奇怪,有兽类的气息,但我从它身上还感觉到了素心的气息。” “它现在就在素心宅子附近转悠呢。” 若说,只是气息相似,盛红衣已经有些介意,现在那人都在素心宅子四周转悠上了? 可见,这位果然是为了素心而来? “他长什么样子?” 盛红衣决定问的细一点。 无忧:“长得就是人的样子!” 它说的流利非常。 盛红衣却卡壳了。 她竟不知如何回话。 不是人样?还能是如何? 可,她突然想起很久以前,金朵儿说起类似话题的时候,也是这般“粗犷”的描述。 她便知道,这是啥也问不出来了。 无忧只是一个未化形的草木精怪,能如此描述,已经是很不错了。 在精怪眼中,人有人样,兽有兽形。 也罢,大不了她亲自去会一会。 既有草木精怪的气息还带着兽类气息么? 如此显著的特点,要找起来,似乎也不会太难。 还有,巫族…… “对了,无忧,巫族有没有在宅子附近转悠?” “这可多了,自前日素心回来,它们一共来了四波人了……” 无忧如数家珍,朋友的事情,它是很上心的。 盛红衣微微眯眼: “它们都干了什么,能跟我说明白一点吗?” 巫族擅符,盛红衣怀疑它们提前布置了什么。 同时,这也从侧面印证了她的猜测,巫族……果然注意到了白莲。 看来,巫族目的如何,她得赶紧弄清楚。 这么一个难分善恶的种族,自盛红衣见到它们那一刻开始,盛红衣其实就感觉不对了。 她已经有一种鲜明的感觉挥之不去。 巫族怕是已经同黑莲站在了对立面。 否则,它们何必鬼祟行事? 遇到白莲,若真是同伴,大方的上前相认就是了。 如此这般,说明什么? 其实,很早以前,它们就叛变了吧! 若不然,它们为何暗访黑莲,了解了黑莲诸多的消息后,却躲在暗处? 它们难道不知道黑白莲在双头莲族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吗? 自然不会! 很明显,它们根本不想管。 或者,甚至还在暗自评估着黑莲。 而,在地坊的时候,它们居然要同她谈合作? 是为了迷惑她还是试探她? 这些个,都是谜团。 原本,盛红衣觉得这些不是自己一定要解决的事情。 可,事情的发展就是这么的……不按照她的心意来。 一步一步的迫使她必须要解决巫族。 否则,白莲怎么办? 凭着她、龏涟、加上了无相,正面对上那些巫族,自是不行,只能暗自对付了。 好在,无忧说了几处地方,自己也算摸索到了它们的窝点…… 无忧对盛红衣算得上言听计从,它虽看不懂盛红衣的用意,但大王怎么说,它便怎么做就是了。 它一边说,还看到大王拿出个玉简,在上面写写画画。 它真是惊叹又羡慕,幻想着自己有一日也能幻化成人,便不如大王这般,有她百分之一,阿不,万分之一的本事也行啊。 它话说完,有些后知后觉的扭了扭身体,怎么……觉得有点冷。 它困惑的寻思了一下,忽然就抖得更厉害了。 因为,它已经认识到,好像是它身边的大王在扑棱扑棱的冒着冰寒之气…… 为何?难道是自己无意间惹恼了她? 它……它不是有意的啊。 大王饶命啊! 它刚要高呼求饶。 就听见大王的同伴冷冷的声音已经传出来: “阿莲,你怎么了?是不是这个小精怪有问题?!” 说着话,又一股更冷的寒气一股脑儿冲着它来了。 无忧这回是真的趴下了。 被吓的。 原本的红色茎叶,似乎在一瞬间都刷了一层白,整个都黯淡了不少。 盛红衣连忙道: “没有,你别吓唬它了,无忧帮了我不少忙。” 龏涟听了才算好点,他将冰冷的目光自无忧身上收回。 无忧缓了好一阵,才算缓过来,这算是捡回一条命了? 比起大王,它觉得大王的朋友对它的恶意更大。 盛红衣倒是对无忧的态度越发好了。 “无忧,多谢你的帮忙。” “接下来,我们在城里这段时间,可能还需要一些你的帮助!” “你能帮我们吗?” “无需太多,只是我见你在这黑滩城已经盘根错节,无处不在,应该最是能察觉到城里异样。” “实话说,我这次来,就是为了救素心和同她一道进城的朋友的,所以城中有些特殊情况,能否请你随时告诉我?” 无忧本来有些犹豫,它虽然忌惮大王,可是它能生活在这片地界许多年,早就有了自己的生存智慧。 要想活得久,那就什么都不能掺和。 尤其,是惹不起的大人物之间的事儿。 可,刚刚大王提到了素心。 却是激起了它的义气。 素心是它的好朋友,在素心之前,它不是没有遇见过草木精怪。 可它们都看不起它,觉得它没有化形,又不起眼,没什么名贵血脉。 它们恶劣的嘲讽它,甚至伤害它。 素心不同,她是打心眼里善良,甚至还同它说,若是它在黑滩城待够了,自己可以帮它搬家。 它们可以去兰谷,兰谷有许多同伴,它便不孤单了。 它很犹豫,毕竟黑滩城再不好,它在这里土生土长,已经习惯了。 它想,真要离开,它是舍不得这里的。 说无聊,也是真无聊,可无聊也可以成为一种习惯。 没有素心在的日子,它自言自语,每天同自己说话,倒也不算那么的难受。 所以,它没有立刻答应素心,只说要考虑。 素心非常的好脾气。 她只说,等它什么时候想要去兰谷同她说就是了。 反正啊,她的宅子在这里,这宅子是她爹娘留给她的念想,她一定会时常来的。 如此,素心便是给无忧吃了定心丸。 无忧一直记得素心的好。 所以,它听到盛红衣提起素心,便再没有了顾忌和犹豫: “好,大王,你可一定要救素心呐。” “小的一定认真帮忙,不会怠慢的。” 盛红衣摆手,话锋一转: “无忧,你在这里多年了,可有什么想做却做不到的事情?若是有什么,你可以告诉我,此间事了,我便可以帮你,就当是谢谢你这回鼎力相助了。” 盛红衣不喜欢让旁人白帮忙,因果这种东西,能不欠下,就不要欠下。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何况今天她同无忧第一天认识。 可以说,今天若不是无忧说出这么多,她来这黑滩城,还不知道需要费多少力气,打听到的更不会有如今全面。 现在,不费一兵一卒,便将这一次的局面胜算给拉高了不少。 这就是因果所在。 无忧起先连连摇头,只说,不用。 它如何敢麻烦大王,更别提大王说这种话本身就让它觉得惊诧。 它……觉得她和素心有点像。 对它,怎么说呢?不是高高在上的,不是趾高气昂的,好像,她们都把它当成同类在说话! 它察觉到这一点,就忍不住高兴起来。 看着这样的大王,它高兴的就连害怕的感觉都快消失了。 盛红衣执意要它说一个。 半晌,它才扭捏着说出深埋的愿望: “一直以来,我就想让世间之人知道我的名字,我有神草解忧草的血脉,我不是杂草。” 它受够了当杂草的苦,就想旁人知道它! 到时候,看谁看不起它! 盛红衣沉默了一下,这可真是个傻傻的小精怪。 怎么不懂得怀璧其罪的道理呢? 知道了它是神草,它哪里还有如今的安逸可言? 今日之一切的平静,完全得益于它的“平凡”。 “……若是大王觉得为难,那就算啦。” 无忧故作不在意的道,它见盛红衣没应声。 只不过,语气之中的失望,即便加以掩饰,盛红衣难道听不出来么? “不为难,我可以替你正名,但咱们约定个期限如何,我给你一本功法,等到你练成之日,再替你正名如何?” 功法来源于弱溺谷,是金朵儿、榕汐甚至绝大多数弱溺谷的草木精怪都在修炼的。 乃是世间失传的草木精怪修炼的上等功法。 至于说谁替无忧正名,待到那一日,它光环加身,自有主动为它扬名天下之人。 而且,若是那时候,龏涟若是还在…… 她透过斗篷瞄了龏涟一眼,等事了,她会将事情如实告诉龏涟,也算她并未欺骗无忧。 无忧一听,倒是欢欣: “啊,真哒,谢谢大王!” 反倒是盛红衣微讶: “你不怕我骗你?” 一向畏缩的无忧这回却很肯定: “大王何必骗我?以大王之身份,完全可以不用搭理我,又何必花心思来欺骗我?” 何况,它还得了一本功法? 如此机缘,可能是它此生最大的机缘了! 她何止高兴?简直是激动的控制不住自己了。 盛红衣轻笑:“待我这几日整理一下,就把功法送予你。” 毕竟那功法她虽然看过,手头可没有现成的。 说罢,便同无忧告了别,自己同龏涟先走了。 一边走,她便同龏涟传音,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龏涟立刻道: “得盛楼有三个巫族甚少出来?都是其余巫族去寻它们?看来它们地位很高,咱们便从这三个下手如何?” 擒贼先擒王,他们可以不出手,一出手就得玩个大的! 盛红衣撩开斗篷,恰好龏涟似心有所感,也撩开遮挡,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盛红衣直视龏涟的眼睛: “无忧说了,那就是一个客栈,咱们便住那儿去吧!听说贵是有点贵啦,但谁让这个客栈是黑滩城最好的呢?” “咱们便去享受享受,出门在外,不能苦了自己!” 龏涟深深的同意: “阿莲说的,正合我意,听你之言,那三位已经控制了掌柜?那若是咱们控制了它们,是不是代表咱们便能吃霸王餐了!” 盛红衣愉悦的笑了: “可不是么!还是你聪明。” 两人一拍即合,便这么去了。 路上,偶有人经过这两人,走着走着,莫名回头看了两人背影一眼。 然后,它也莫名的挺了挺有些弯曲的腰杆子。 也不知为啥,感觉刚刚那两人同它擦肩而过,似能给它力量似的。 回头看他们一眼,它就觉得这一日的辛劳都缓解了些? 那人摇了摇头,对于自己的莫名举动也觉得惊讶,不过,它就是觉得自己心情好像变好了些,那就这样吧! 两人直奔得盛楼而去,路上,盛红衣倒是缓了步调: “恰巧经过素心的宅子,到时候咱们留意一下,有没什么可疑之人。” 龏涟耸肩: “我早就准备好了。” 途经那一处,他们知道不能打草惊蛇,但该探的事儿还得探。 巫族的人已经在这儿盘桓几日了,留给他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盛红衣不再多言,两人实在默契多时了,说什么都是多余。 神识早就盘桓在四周,蓄势待发。 等到快到那一处之前,盛红衣的神识便无声铺陈出去。 草蛇灰线,伏脉千里。 尤其,是无忧所说疑似巫族布设过之地。 只没想到,她的神识刚穿行出去不久,她脸色就一变: “有人!” 须臾,她的神识同其余人的相碰一处。 神识交缠了一下,那神识立刻退去,盛红衣却不,驱使神识追去! 神识所至,乍然隐于暗处,暗自跟着一道仓皇而逃的黄色神识…… 跟到一半,那神识突然炸开,盛红衣脸色一厉,怕被追踪,所以自毁神识么? 462 渡你(五千字章) 盛红衣沉默,心里还是觉得很颠覆。 所以,无相这种大和尚,要如何做? “要不你来?” 她斟酌了一下。 无相看了她一眼: “若是黑莲信贫僧,那便贫僧来。” 盛红衣又看了龏涟一眼,想看看他有什么意见。 谁知,龏涟这会子面色平静的坐在一边,对于无相的不理不睬,似乎已经能做到心如止水。 当然,在盛红衣看他的时候,他忽然幼稚的翻了个白眼除外。 “你是白莲的知交,我自是信你。” 思忖片刻,盛红衣如此决定。 这巫族人本就是无相抓的。 一事不烦二主。 无相没什么表情变化,宛若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一掌猛然盖住了那昏着不醒的巫族人。 “阿弥陀佛。” 一室的佛光蓦然将整个空间点亮了。 而站在床帏前的男人,明明是一个高僧,可在佛光之下,并不显得慈悲,配合着他的动作,眉眼俱冷,似高悬的佛陀,又似这天上地下最是冷酷无情之人。 盛红衣垂下眼,脑子想的却是自己一念成魔的那个梦。 其实,佛若成魔,确实是在一念之间吧? 人,生来具备七情六欲。 佛者,慈悲为怀,善念发挥到了极致。 而,魔者,佛之反面,肆意而为,恶念在他们这儿,不过只是人之本性。 两者其实都是将某一“念”修炼发挥到了极致。 阴极生阳,阳极生阴,佛魔之间,其实本也没有什么界限。 一切掀开了那层表象皮囊,内里,不过是追寻的那条道不同而已。 就是在她思绪变迁之际,她听见无相的声音似穿过她的识海,直达她的脑海。 “好了。” 盛红衣抬头,只见无相的掌心有一团白色的气团。 气团抖抖瑟瑟,颤颤巍巍。 她眯眼细看了看,心中已是惊骇。 这是那巫族的魂灵?! 再去看那巫族,声息全无。 果然,一出手,就是灭杀吗? 而且,此等实力,着实令人侧目! 无相,来历神秘,至今,盛红衣都没有摸清他的底细。 却又无端的相信。 这种感觉没来由的,在盛红衣心中却越发清晰。 信是信的,可无相不是她的同伴更不是知己。 他就像那高高在上的佛祖,求仙问卜,她自然信在上的神佛,可神佛终究是神佛,她如何也不会将之看成同伴。 无相将手指抬了抬: “贫僧已搜完它的记忆,黑莲,你还有什么需要问它吗?” 盛红衣睨了一眼那气团: “不用。” 那气团上,陡然起了一团佛光,佛光之下,无相默默念着。 那是盛红衣再熟悉不过的往生经。 往生经念毕,那气团也彻底消散了。 如此手段,干净利落。 三人坐定,无相道: “这个巫族在黑滩城四十九名巫猿之中,地位排在前七。” “它们一共分成七组小队,它是第五队,第三四队的队长也住在得盛楼。” “每一队各有自己负责的事情,它这一队主要负责黑滩城里外安全。” “简言之,城中进出什么可疑之人,都是它们这一队来收集信息。” “白莲的行踪,就是它们发现的,巧的是,恰好白莲就进了黑滩城。” 这确实是一个巧合,若不是如此,那无意之中发现白莲之人,许是会在路上直接包剿白莲。 若是那般,白莲这会子便会落在这帮巫猿手中。 盛红衣懂了,这一队巫猿现在算是黑滩城的“眼睛”,有什么特别的信息,便从这一队传出来。 “看来,它们的确是有备而来,分工很明确。” 分成七队,各司其职,这肯定不是随意组合在一处的! 也就是说,巫族占住黑滩城,不是一时兴起,必然有周密的计划。 “它们认识白莲,恰好白莲来到了黑滩城,所以,它们暂且没有动她,为的是等我。” 大家都是聪明人,不用无相深说,盛红衣也明白。 若不是白莲到黑滩城,路上她就会被抓起来,可能暂时不会死,因为黑莲还没有出现。 容她到这黑滩城来,也是巫猿一族的自信,自以为她已是瓮中之鳖了吧。 “是在等你,目前你入城一事,还没被此巫猿发现。” “但他早在今晨,贫僧出去之前,就被关在此处,所以,你的行踪是不是泄露了,贫僧就不知道了。” “巫猿的本事不可小觑,它们不仅是对你和白莲的容貌熟悉,甚至对你们的神魂气息都很熟悉。” “兴许,它们已经发现了,毕竟,刚刚在那巷中,贫僧也在。” 话是对盛红衣说的,眼睛却瞥了一下龏涟。 明明作为出家人,无相说话连声线都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 可,盛红衣就是听出了嘲讽。 盛红衣长吁一口气,释放一下自己忽然高涨的火气,她觉得自己的拳头硬了。 无相意思很明白,那会子她起卦之时,虽然还有龏涟在,依然没有保证万无一失。 他都在现场呢,他俩还不是没看见吗? 如何保证巫族没发现他俩? 事实确实是事实,但这么说出来,是打量她没脾气? 风度? 不存在的! “嘿……”盛红衣长吁一口气后,发现还是憋的慌,正要跳起来让无相这混蛋别太过分。 她看起来难道是好脾气的人? 居然敢当面嘲讽她? 她不要面子啊! 再说了,巫族那神秘的本事,她不是没见识过,地坊早就见识了。 可那又怎样? 从头到尾,无论是她盛红衣还是龏涟,都没有怕过巫族。 既然要玩个大的,何必畏畏缩缩。 请龏涟护法也是怕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 她就是有自信,便是巫猿看到她在干什么,也参不透她在干什么。 早在和猿三爷交手那一次,盛红衣已经有所感觉。 它们其实根本就不懂符,用起来非常的机械。 好比一个傀儡,拿着一个法宝在使用。 任凭那法宝多么的珍贵强大,可傀儡就是傀儡,也发挥不了法宝的十分之一的力量。 再好的东西,它们终究只是机械的复刻,稍一变化,便不知怎么办了! 盛红衣不无恶意的想: 许是,用它们手里的符对付它们,都无法应对吧? 岂料,她这还没完全跳起来呢,龏涟已经先一步跳了起来: “秃驴,你嘴臭是不是?怎么着显着你了?嘚瑟什么嘚瑟。” 无相:“阿弥陀佛。” 白莲的眼神不好,怎么跟这种秃驴是知交? 是不是这秃驴骗了白莲。 龏涟气的连白莲都埋怨上了。 秃驴讽刺他,他都不能忍,居然连黑莲都讽刺上了? 真是忍无可忍! “老子忍你很久了,你等着,老子现在顾全大局,等这一摞事儿了了,老子非揍得你满地找牙。” 无相:“阿弥陀佛。” 盛红衣:“……” 刚刚高涨的气突然就如被人戳了个洞,漏没了。 什么叫气到无语,就是她这样的。 无相这死和尚只会说“阿弥陀佛”? 还有龏涟,拿出属于异人王的气势来啊! 怎么吵的这么不带劲儿! 可是,转念一想,她好像也没法对着那么一张八风不动,只会说阿弥陀佛的脸做什么! 吵架这种事儿,必须得你来我往才行。 单方面输出不是吵架,只能算是发泄! 真是憋屈。 她烦躁的挠头,她前世一念成魔一定是有原因的。 若是佛域都是这样式儿的,她岂不是憋死了。 这佛,不做也罢。 果真如此,显得魔族倒是有几分可爱了! 她不耐烦的敲了敲桌子: “无相,除了这些,你没别的可说的么?” 无相又口宣佛号: “自然不是,出家人不打诳语。” “巫族在此,是因为它们早就和魔族勾结一处了,你知道魔族的隧土吗?” 盛红衣轻吞下一口气: 无相虽然可气,但他总能精准的寻获一些重要的信息,然后将她的愤怒生生堵死在喉咙口。 遇到大事之时,事情还未解决,却只顾着生气,那不是显得自己非常的不知轻重?无能狂怒? “……隧土我认识!无论巫族还是魔族,都不是可以信任的队友,所以他们能达成合作有一个重要的利益驱使。” “那个利益纽带,同我有关!” 恰好,巫族和隧土,似乎对黑莲都很有兴趣。 盛红衣比较好奇的是,它们谈的是什么合作,最后想如何对待她这个战利品? “嗯,隧土告诉它们一则圣莲传说,传说是这么说的,圣莲转世,黑白双生,白莲救世,黑莲灭世!” 说罢,无相静静看着她,龏涟此时的表情有些错愕,他颇为惊讶的看向盛红衣。 盛红衣的表情一点不意外。 “你果然知道!” 无相下了定论。 盛红衣笑了,如实相告: “无稽之谈,而且我虽然听说了,可不全,我听到的没有黑白双生这句话。” 黑白双生,这就是明晃晃的指她们姐妹呢! 这整个异人域,既是黑白色,又是莲,还双生的,除了她俩,还有谁?! “编造这等流言,是要置我姐妹于死地。” 黑莲灭世,白莲救世,不仅将黑白莲放在了对立面,若是被外界知道,更会惹的整个异人域疯狂。 杀黑莲!那是替天行道,因为她是灭世的冤孽! 抓白莲!那必然高手频出,救世的圣物是什么! 若是得到了这等圣物,是不是便代表了自己有救世之力? 会不会去救世那不重要,有了这救世之力,自己是不是便能成为统御异人域的无上王者? 多少人会趋之若鹜呢? 所以,最后的结果,那就是黑白莲都是死。 想到这里,盛红衣眉眼之中已是冷若寒冰。 她忽然发现,在不知不觉之中,她居然和白莲走到了那梦中相同的境地。 她感觉她的头皮和身上,似覆了一层蚊蚁,叮咬着她,让她全身一点一点却又无法避免的发麻。 后知后觉,这就是后知后觉。 梦里前世,她们站在了整个异人域的对立面。 现在,何其相似。 这个圣莲传说,只要流传出来一点,不管出自谁口,足以令天下疯狂。 尤其十五族。 不管是真是假,抓到了先吞噬了就是。 反正本来,黑白莲就是被当做食物豢养的。 盛红衣的眼前,她好像看到了一条路。 那条路孤零零的一条,周围是一望不见底的深渊,而路的前方,黑洞洞的一片,看不到其中有多少魑魅魍魉,更看不到尽头。 进,危险重重,不知生死。 不进,万丈深渊。 所以,她来这一回,竟然连这个结果,也无法扭转么? “……黑莲!” 她回神,眼前是龏涟焦急的脸。 她看向无相,无相道: “黑莲,你着相了。” 盛红衣抬手抚额,不出所料,满身大汗。 着相了吗? 她有些大梦初醒般的迷惘。 “无相,若是心中知道一个结果,可无论怎么扭转,最终却发现都是徒劳,该怎么办?” 无相,一个得道高僧,能否给她指点迷津。 “阿弥陀佛,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无相直视面前之人: “黑莲,贫僧今日来,不仅是为了白莲,也是为了渡你而来。” “何以见得?你知道你能见到我?” 盛红衣不信。 “自然,你同白莲不分你我,白莲有难,你不会不出现。” “只今日一见,才发现,你终究执念过深。” 执念? 盛红衣想起了曾经梦中,那老菩提,也是这么提点她的。 还有最终“佛祖”对她的评判。 说她执念太深,罚她去圣池修行万年…… “执念?何为执念?” 她自觉自己并非执拗之人,甚至非常懂得变通。 如何就执念加身了? “你被表象迷了眼,过于相信自己的论断,这就是执念。” 盛红衣摇了摇头,不赞同: “人若是连自己都不信,这世上还能信谁?” 无相却道: “不是相信自己有错,而是你相信的都是眼睛看到的表象。” “须知,这些都是虚妄,你怎知,在你看到的表象之下,藏着的是什么?” “你所说的结果,就真是结果么?” “凡有果,必追因。” “你心中臆测的结果是什么结果?又为何无法扭转?只是因为你早就预设了你无法去扭转,却不问缘由,所以,我说你执念太过,顽固己见,一叶障目!” “黑莲,你终究不是个有慧根之人。” 盛红衣沉默,其实她心里是不服气的,怎么就没有慧根,她可是有佛莲子之人。 她刚想出声反驳,却忽然捂住心口,因为,她察觉到,似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的抽离。 她惊愕不已,无相的声音传来: “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终究也会离你而去,黑莲,这世上没有必然的结果,一切皆出自你的选择,这便是因。” 盛红衣无知无觉的闭了眼,软倒下去。 龏涟大惊,一把接住盛红衣: “无相,你对黑莲做了什么!” 此时的无相定定的看了龏涟一眼,突然,脸上露出了一抹极度不符合出家人的困惑: “你怎么……还是这么蠢!” 龏涟:“……” 秃驴骂他?! 他要跟秃驴拼了。 可,秃驴跑的快呀,他突然一言不发的,扭头走了,这一走,便气息全无,不知躲哪儿去了。 “喂!” 他低头看了一眼盛红衣,摸了她的脉象,平稳如常,如睡着了一般。 龏涟忽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盛红衣脉象平稳只是表象。 实际上,她在做梦?或者就是真实的经历。 其实她自己也分不清是梦是真是幻。 但所有的事情,她都记得。 她记得自己是同无相说完话后,就闭了眼。 闭眼这事儿,是意识的自动抽离。 然后,她便站在了这一处荒芜之地。 这里,空旷的很,脚下,是虚无的,周围是黑洞洞的。 可,她没有什么害怕的感觉,甚至觉得很……安稳惬意。 她脑子里还在回荡着无相的话。 什么因因果果? 果然,龏涟说的抱怨话还是对的。 秃驴就是废话太多。 说了那么多话,最终便是告诫她,结果只会是由前因造成,务必不要自己吓自己? 她甩了甩头,听了半日有听没有懂,也不知自己在这里干什么。 但她心中却出奇的宁静。 她也不顾脚下的虚无,索性便席地而坐。 心中盘算着自己究竟在何处? 上回自己莫名其妙来了异人域,这回,难道该回去了? 突然,耳边响起了: “滴答滴答……” 盛红衣侧耳倾听,那声音由远而近,似从渺远的黑洞之中传来。 “滴答滴答滴答……” 她皱了皱眉。 钟声,可不就是如此的稳定,重复的日复一日? 心中升起这样的念头后,再也抹不去。 那“滴答滴答”之声,每间隔一秒来一次,不多不少,永远稳定自如,毫无变化。 她的脸色逐渐由轻松惬意变成了目露深思。 时间在这儿,所以,这里难道是时空长河吗? 可,她又怎么会来时空长河? 她晃了晃自己的脚,一个用力,便又站了起来。 既然不知这是哪里,那便走一走,看一看。 想到便做,她便随意选了个顺眼的方向,然后一往无前的往前走。 走了好一会儿后,盛红衣停下了脚步。 因为她发现,无论怎么走,周围的场景都没变。 她好像还站在原地。 460 如何破解(五千字章) 盛红衣的神识本就与其他人不同。 比起旁人,她的神识能做的事情可太多了。 黄色雾气蓬开之时,那神识的主人自以为自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可它不知道的是,盛红衣的神识是能感知气息的! 神识经过,凡所过必有痕迹。 盛红衣的神识穿过黄雾,在黄雾的掩饰之下,极速穿梭起来。 未几,她透过神识“看”到隐在街道人群之中的那个身影。 那人似有所感,猛然抬头,目光精准的似能捕捉到盛红衣的神识。 而神识背后的盛红衣,也惊的满脸错愕。 麒南?! 怎么会是它? 它那一日脸色变化,匆忙求去之后,要来之地居然是黑滩城? 所以,无忧说的那个既有草木精怪的气息,又有兽类气息的会是它?! 不再需要任何佐证,盛红衣心中油然而起的直觉:肯定是它。 难怪了! 不是她的梦境出了差错,而是麒南另有机缘?早已脱胎换骨?! 毕竟,那前世的梦境之中,麒麟族分明有一个总是不清醒的分支,觉醒了血脉,因此被吃了。 在黑莲濒死之际,她还将这事儿挑明了挤兑那黄长老呢。 可,她现在见到的麒南,看起来如同常人。 她仔细想了一回麒南同她分开之时的模样,而那时候,恰好是素心受伤之时! 无忧还说,素心同麒南气息相似。 盛红衣心一沉,迅速划过一阵不可思议的感觉。 草木精怪,同其余种类的妖兽并不相同。 它们天生地养,有其独特之处。 素心是兰妖…… 盛红衣不知素心有什么样奇特的本事。 可她知道,榕汐却有“分体”之能。 只因榕树本就可以独木成林。 它们的枝蔓是往下垂生的,落在地上,便会扎入土中,长出新的根脉。 若是将新的根脉移走,自能成为一株新的榕树。 兴许,素心也可以。 顺着这个思路走下去,之前的不解和疑惑似有了解答。 素心重伤,麒南有感应,是因为本体和“分体”之间的感应。 那么,麒南出现在这里,就是为素心而来了。 盛红衣藏在斗篷之中的眼中,有冰渣氤氲,逐渐蔓延成灾,几乎迸溅而出。 若是麒南人在她面前,怕是已经被她这满溢的冰冷给冻成了冰坨子,再被她一巴掌拍碎。 怎么说呢,盛红衣非常的不爽。 它居然同其他的女子有如此深的渊源? 因果纠缠,其中尤以男女之间的因果最是复杂难解。 而越是复杂,纠缠越深,很容易便牵扯到后世去了。 莫不是,等她哪一日回到荒原大陆,她还要看到麒南同一个女子纠缠的要死要活的? 若是如此,纵使盛玉妃并没有再接受麒南的意思,可若是真看到那样的场景……盛玉妃和盛焱的脸往哪儿搁啊? 光是想想,盛红衣就替她姐和外甥儿觉得不服。 她姐那么明事理一人,她家元宝那么贴心聪明,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人渣。 一人,被伤害了,痛定思痛,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的痛苦,才走到这一步。 盛玉妃以前是一个多么柔弱之人,盛红衣如何不知道呢? 可到今日,她看似同以前一般,可盛红衣能感觉到她性格的劇变。 外在还是曾经,内里早就脱胎换骨。 此乃蜕变,大约伴随着将三观重塑的痛苦! 而另一人,盛焱,跟他有着如何也斩不断的血脉亲缘。 真是…… 烦躁之感如海潮,一浪一浪的扑过来,撩动着盛红衣的情绪。 这种感觉很复杂,盛红衣自然是站在盛玉妃这边的,哪怕她知道素心无过,非常无辜,可谁让她又是极端护短之人。 她其实明知道麒南非常渣,但以前只是知道,如今亲眼见到了实证! 这个垃圾玩意儿! 真想炸了它! 龏涟敏锐的觉出不对劲来: “黑莲?干嘛呢?气喘吁吁的?” 这丫头在一边突然喘上了,如同被人扼住了咽喉? 龏涟一惊,警惕的四下张望,难道在他眼皮子地下,黑莲被人暗算了? 巫族,强大至此么? 龏涟的打断,终于让盛红衣自那种情绪之中硬生生的拔了出来。 她劝自己要冷静。 现在,还不是收拾垃圾的时候。 巫族才是她的当务之急! “没什么,遇到一个讨厌的混蛋,无须搭理,我们干我们的事儿就是了!” 龏涟“哦。”了一声。 心里信不信,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话说,“没什么”还能把黑莲气成这样? 谁信啊? 龏涟掏了掏耳朵。 盛红衣装作没看见龏涟的小动作。 这事儿,她属实不知道如何解释。 涉及盛玉妃,她解释不清的。 而且,那麒南,暂且随它去,当然,它若是挡了她的道,她一定会让它知道,什么叫雷霆之怒! “巫族心怀鬼胎,小心思贼多,它们居然在……素心家门口布置了爆岩符!” “还是爆岩符阵!” 说起素心,盛红衣到底还是很难如原先那么自在。 爆岩符,顾名思义,能开山裂斧,用在这里,心思足可见它们的恶毒! 一力降十会。 禁制再如何厉害,再强力毁坏之下,便是摧枯拉朽,无法抵抗。 爆岩符阵,并没有那么复杂,说是符阵,其实并非真正的符阵之术。 不过是,旁人若是用一张暴岩符,这边仗着自己财大气粗,用十张,将之串联一道罢了! 如此,它们是真的恶毒啊。 它们的目的何止是小小的素心的宅子? 这要是让它们成了,黑滩城要夷为平地吧! 却是为何如此? 盛红衣敏锐的感觉到了不对劲。 费尽心思占了一个地界,还什么都没做,就要将之夷为平地? 那不是多此一举么? 龏涟所知皆为盛红衣所言,加上,他不像盛红衣。 盛红衣是猜出巫族是她的神使之身份,又觉察到它们可能叛变,因此,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巫族。 不过,便是如此,龏涟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 “它们下这等死手,难道是本来就和素心有仇?还是同白莲有仇?” “应该是白莲吧!确切的说,它们大约与我姐妹都有仇!” 黑莲白莲! 它们都想灭了么? 谁给它们的底气? 盛红衣被斗篷挡着的眼神危险而深邃。 无眼黑猿,又是怎么就去了幽冥界的! 背后之人,是守正的主人吧! 他究竟是谁? 黑白莲究竟是谁? 守正的主人,身份肯定不低。 可,黑莲,仅仅只是一个同他有仇的神族么? 自目前来看,盛红衣不觉得自己输了,因为她还没死呢。 甚至,如今这局面,两人算是斗的有来有回。 而且,那么神通广大的守正的主人,衡芜鬼城的实际拥有者,将青龙冢、寻真真还有鬼门玩弄的团团转的人,却迟迟对她没有下死手。 或者这么说不太恰当,不是不下死手,而是他没法下死手。 正如当年,两人面对面的站着,他怕是都没有认出她来。 介于此,黑莲究竟是什么身份? 她又是如何将自己隐藏的这么的滴水不漏? 盛红衣是头一次对自己的身份有了新的质疑。 兴许,她的那个神族前世,与她想的还不太一样! 圣莲传说之中,这圣莲到底又是什么呢? 是神是魔? 是妖是鬼? 龏涟没问盛红衣如何得出这般的结论,只道: “既如此,有没有法子先将这符想办法毁掉?” 虽然,龏涟也觉得,按说巫族不撤,它们不会动手。 总不能把自己也搭进去吧。 然,巫族本就行事诡秘,又在暗处。 为保险起见,这爆岩符阵,若是能掐灭,才最稳妥。 说话间,两人已是到了巷口: “自然是能的。” 便是龏涟不说,盛红衣也不准备把这些东西给留着。 “你帮我护法?” 恰是无巫族之人在四周,此时不干更待何时? 说完话,她都没等龏涟答应,天地铢已经在她掌心出现。 巫族居然敢在她眼皮子底下用符害她在意之人? 怎么敢的? 喜欢符阵是吧? 天地铢飞起,黑莲的虚影倒影在天地铢上。 原本黯淡无光的天地铢忽然亮了。 莲影之中,它们变的影影幢幢,让人看不真切。 起落,落起。 似乎只是简单的动作! 可,却透着一种深不可测的玄奥。 已是在远处护法的龏涟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恍惚间,他突然觉得,面前这个才是真正的黑莲,那个身体里蕴藏着无限力量的黑莲。 那个……许是他和黑莲本人都没有察觉到的黑莲! 天地铢此次成卦并没有那么快。 它们的周围逐渐形成了气团。 这团气团,原本是无色的,只是身为修炼之人,气流的变化极为敏感。 可,很快,那气团的颜色变了,逐渐变成了黄色! 原先只是浅黄,进而逐渐变成了浓郁的深黄色。 便是龏涟距离很远,都能感觉到土属性特有的气息。 将天地之气之中的一种属性抽离而出么? 这是什么操作? 龏涟很有些茫然。 它自己深谙符阵之术,而符阵之术,自是要精通这天地之气。 山有山气、木有木气、火有火气、雷有雷气…… 它们其实都存在于天地之气之中。 而现在,看来黑莲只需要……山气么? 龏涟忍不住好奇的抓耳挠腮。 它隐隐感觉到,许是黑莲这般独特的法子有利于它符阵之术的突破。 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抵不过内心的渴望,他同黑莲如此关系,那就光明正大的看呗。 若是黑莲不准,他再回来就是了! 如此,他当真聚起一束神识,往盛红衣的方向而去。 为了让黑莲发现他,龏涟真可谓用心良苦。 那神识靠的很近后,自动自发的幻化出一只狐狸虚影,淡白色的,六条尾巴,乖乖的坐在那巷口的围墙上。 盛红衣简直不用抬头,只要抬一抬眼,就能清晰的看到那虚影。 就在她抬眼看过去的时候,虚影小狐狸还朝她伸了伸舌头,露出谄媚的笑。 九尾狐一贯高贵典雅,如此作态,真是……挺像狗狗的。 盛红衣哭笑不得,真是,他想看就看,她让他护法,又没有遮遮掩掩,自是随便他的意思。 再说了,莫说只是看,龏涟开口问她,她都会告诉他的。 当年,她同圆月什么交情?都能将符阵书送出去,何况龏涟。 这种奇技,传承下去才好,失传岂不可惜。 而且,自来了异人域,盛红衣就怀疑,符阵术本就是龏涟的传承。 也许,她这是物归原主呢。 比起龏涟的焦急好奇,这个城里还有一个真正难受之人。 那就是麒南。 它之前自断神识,已是伤了些自身。 可让它憋屈的是,它损失这般大,可也并不能确定,那暗处一直追着它的神识有没有发现它。 它回到自己暂时所住的屋子,觉得自己还是多想了。 怎么可能发现它了呢? 若是发现它了,怎么又放过它了? 至今也没有什么其余的动静。 如此安慰自己,它才算冷静一些。 只,心情上到底受了影响,它看起来郁郁的,提不起劲儿。 当然,令它如此郁闷的不止这个原因。 而是,到了此地,它竟然不太敢上前救人了。 它,在这里,看到了两个疑似巫族之人。 自前日被黑莲戳破,说那猿三爷大约姓巫后,黄麒南不是没听进去。 它倒是没有盛红衣那般对气息超凡脱俗的敏锐。 但,猫有猫道,鼠有鼠道。 它同那猿三爷接触的时间比较久,一路上,它因为感应到素心有危险一事奔袭而来时,也想了很多。 猿三爷那长相似乎和它手下那些人确实有区别。 结合黑莲的话以及巫族和猿族的关系,黄麒南心中有个猜想。 大约那猿三爷是巫族人,可手下那些个却是真正的猿族人。 莫说它们手指之间的差异。 依黄麒南看,分明有很大差异的还有眼睛。 真正的猿族,眼睛黑瞳仁较大。 哪怕它们看起来非常像人,但看着那瞳仁,就觉得它们是空有力气没有脑子的莽夫。 可,那个巫族的猿三爷不同。 那双眼,怎么说呢。 黑白分明到极致。 麒南已经不记得自己有看过这样一双眼睛。 起初,只是觉得看的舒服。 可是细细想来,光是看着那双眼,不知为何,就能让人兴起信服之感。 路上,黄麒南就在想,莫不是就是那双眼睛的影响,使得从不轻信别人的它,轻易相信了它? 那巫族定然是练了什么邪功。 可是,等到它来到这黑滩城,它发现,原来巫族之人都长着一样的眼睛么? 这是什么样的眼睛啊? 虽然黄麒南觉得不可思议,但也如遭雷击,认出了这里有巫族之人。 更让它惊讶的就是,它发现巫族人在素心宅子周围转悠。 所以,素心惹的是巫族之人? 救!可它只有一人,如何相救? 不救!那素心该怎么办?虽然,目前看来,素心的宅子里应该有什么禁制保护,以至于巫族久久不得其门而入。 可,这般,巫族就会退么? 黄麒南陷入两难之中。 它坐在自己屋里,觉得呼吸越发的困难。 它抻了抻脖子,本以为是心绪烦躁引起的不适。 然而,逐渐的,它越发觉得不对劲起来。 它“嚯”一下站起来,周身上下,黄色的光晕自身体内析出。 只是一瞬,那光晕还未完全稳当,便骤然破碎,消失无踪。 此时的黄麒南已是大惊失色。 它环顾了一下四周,蓦地自窗户跃了出去。 一定是那屋子有问题,它是遭到偷袭了? 为何全身灵气,正在快速的流失! 似有什么东西正在意图控制它! 它心下慌的不知如何是好。 这客栈是不敢待了,它一面驱使着内力勉力抵抗着那牵制它的力道,一面往城外疾驰。 它已是惊骇莫名,莫不是巫族干的? 可,巫族为何对它下手,难道是对它不接受猿三爷“合作”的报复? 而更让它心惊的是,巫族有这么厉害的人? 未露面就能控制于它? 这是什么本事? 盛红衣这边,三枚天地铢,在原地轮转的如三枚黄色的小旋风! 盛红衣眸色一深,念道: “够了!” 话落,天地铢落定。 正反反,重山关锁之象,步步为营之意。 是为艮为山。 此卦一出,靠得极近的龏涟的神识就觉得周围环境似是一变。 原先没感觉,可有了对比,方才感觉到,刚刚空气之中似有什么躁动之物一触即发。 可,黑莲出手后,似将那些躁动之物齐齐压下,而今,那似乎躁动的一触即发的隐秘气氛,在这一刻,便被压平了。 龏涟深深嗅了口气。 有一种厚重之感,逐渐充斥在了四周! 事情还未结束! 那股子厚重之气,如山峦堆砌,还未到尽头。 龏涟能察觉那些“山气”还在急剧攀升。 下一刻,他忽然眉头飞挑! 又一道神识扑了过去! 他的神识感觉到了什么? 等到他新的一轮神识至,他终于看清楚了面前的一切。 一昂首麒麟傲然的临于黑莲面前,威风凛凛。 与此同时,黄麒南自半空之中,扑跌倒地,它惊骇莫名。 不明白为何,似有山峦压下,将它狠狠压在地上,连一丝一毫都动不了了! 461 一滩浑水(五千字章) 身处卦中心的盛红衣冷然而对。 斗篷飘飞,半露出她睥睨的眼。 她朱唇淡启,语调轻浅淡然,却带着万钧之力: “神威天助,破万法!” 麒麟神兽忽然低下了一直仰视苍穹的头颅,麒麟虚影如涟漪一般自麒麟身上一圈一圈外扩出去! 龏莲的神识端立于一侧,心中涌现的,大约同麒麟神兽一般,居然是臣服之意! 这一刻,黑莲为何能召唤神兽麒麟,根本无需追根刨底,也无需质疑! 心底深处,如传承一般,在告诉着龏涟,黑莲就是能召唤神兽! 那是真正的麒麟神兽,自它出现,全身便焕发出七彩的光晕,光晕涤荡,祥瑞之气赶走了一切的压抑暴躁,只剩下安然祥和。 待到麒麟身上的光晕逐渐转淡,盛红衣才高声呵道: “镇!” 随之,麒麟淡去,天地铢复位,被黑莲收回了袖中。 龏涟知道,麒麟和那……卦看似消失了,而今在这巷子里却无处不在。 而有这些在,龏涟知道,他们将再也不用担心什么爆岩符了。 无需多言,他就是如此笃定。 盛红衣如此大张旗鼓一番后,心里压抑的火气才算消耗了些。 爆岩符的符文之中,以召唤火土之力为主! 起先,盛红衣倒是想用水符克之,可后来,她不这么想了。 该死的巫族,自以为自己是神使就了不起了?! 她兴许就是那个任命它们为神使的本尊。 本尊在此,它们居然敢如此嚣张,拿着不属于自己的本事搁那儿残害别人?耀武扬威? 如此做派,她岂会姑息?! 再说了,以符对符的克制它们?那是给它们脸了?! 不用符,既然要玩儿大的,那就越大越好。 天地铢出手,召唤土之麒麟神兽,镇压它们足矣。 金木水火土五行,中麒麟属土,它本就有统御土灵之力。 而,土克火,有它坐镇,这爆岩符阵难道能翻出花儿来不成。 不仅不能,这符阵还能为她盛红衣所用。 这会子,她敢说巫族人毫无所觉,等它们要引动这符阵之时,且让它们瞧一瞧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另外,还有一个益处! 盛红衣抬头朝着龏涟的神识道: “好啦,我们走吧!” 说话间,龏涟本尊已经回来了,站在巷口迎她,语气如常: “有我护法,一切如旧。” 盛红衣点点头,对刚刚之事,两人一个没提,一个没说。 于盛红衣,她如何提,都无法解释,她也认为以两人之间穿越生死的信任,无需过多的解释。 于龏涟,他看到了这些便看到了吧,不影响他同黑莲的交情。 且,他甚至是高兴的,黑莲本事越大,便代表着距离那个预知梦越远不是吗? 若是可能,他巴不得黑莲能一下子把害她的全弄死呢! 两人一边走着一边闲聊,期间,盛红衣半侧身轻瞥了一眼某个方向,虽然隔着斗篷呢,龏涟还是察觉了。 “看什么呢?” 龏涟好奇。 盛红衣声音里透着愉悦: “没什么,看一眼讨厌的人。” 龏涟耸耸肩,看向前路。 她说是就是吧,虽然龏涟不知道黑莲究竟指谁,反正有一个人倒霉了这事儿他是明白了。 至于那个惹了黑莲的倒霉鬼是谁? 与他有什么相干的! 反正不是他。 盛红衣所看的是麒南的方向。 这里有天地之气,用天地之气召唤而来的麒麟神兽,哪怕只是虚影,也自带神威。 这般的神威,对本就血脉不纯的异人麒麟,那便是血脉压制。 而那会子,她刻意在聚集土灵之力召唤麒麟之时,克制了一下。 如此这般,麒麟神兽想要壮大自身,所需要的土灵之气会有些不够,就会自动自发的吸收空气之中的土灵力。 身在附近的麒南由于血脉压制,便是它不愿,那也得被无条件的牵制,“上缴”它的灵力。 这会子,怕是不仅全身力气被抽干不说,真正的麒麟神兽在此,他怕是想要站直都不容易。 这便是神兽威压,境界的压制。 哼,与其自己生闷气,不如把气撒在使得自己心烦的源头身上。 现在这般,洒洒水,小小的惩戒而已。 对那素心……盛红衣倒是不气了。 虽然素未谋面,但能让白莲信任,无忧愿意说情的妖,她的妖品还是有保障的。 对妖品好的妖,盛红衣自然另眼相看。 何况,似乎她还是龏涟在意的亲人的唯一后代。 把素心和麒南放在天平两边,她很容易就会偏向素心的嘛。 却说,黄麒南确实被压的喘不过气来。 它此时,回过味来了,那般的压制,似来自于大妖的威压。 而且,它能感觉到,这还是同根同源的大妖威压? 怎么会这般? 难道是主支有人跟来了? 它勉力站起身子,好在这一处地界,人不算多,看见它的人,步履匆匆,有人甚至一脸的惊惧和嫌恶。 异人域就是这般,每个人活着尚且不易,最害怕的就是惹祸上身。 黄麒南见怪不怪,它力持镇定的走着,心里还在揣摩着此事。 主支什么德性,它最清楚。 若是有这般本事,还需要靠吞噬旁支这种邪门歪道来壮大自身么? 所以,肯定不是。 那是什么? 只是这会子,那压制之感如来时的突兀,已迅速消散。 似再无所觅,若不是它浑身如被抽空,它简直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黄麒南勾了一下唇角,如此,倒是激发了它的血性。 原本它是想要先离城再说,现在它不这么想了。 它来此的目的还没有达成,素心没救出,又发现了巫族,又有一个神秘的血脉极佳的同根同源的大妖在此盘桓不去? 这事儿越来越有意思了! 兴许,这浑水可以搅动一二。 它的眼中,闪烁着精光。 当夜,自黑滩城传出了消息。 第二日,麒麟族便收到密报: 黄大长老已经显得有些浑浊的双眼精光四射,它抓住手下之人: “此信可准确,你说黑滩城中,有我们同根同源的麒麟妖出现?血脉极纯粹?” 手下之人笃定道: “小的已经再三确认消息,那妖虽然昙花一现,但城中不少人感知到了神兽的气息!” “至于从何而来,目前尚且不知,不过小的已经派心腹将那黑滩城出城要塞处都埋伏了起来,死死的盯着。” “若是它出城,咱们的人定然会瞧见的。” 黄长老搓了搓手,在家来回踱步。 这事儿,容不得他不激动。 神兽啊,便是其他的神兽,若是能吃到它一口肉,都够自己受益无穷的。 它们主支凋零,虽然自称是神兽血脉,可它心里清楚,它们的血脉已经稀薄的几近于无了。 便是它们想出了办法,用过吞噬血脉觉醒的旁支来维持主支的血脉。 然,这么多年下来,这办法也不顶用了。 旁支越来越少的人觉醒血脉,而主支,不仅绵延后代困难,便是生出的后代,也没什么修炼资质。 它们的血脉,已经稀薄的,就连属于神兽血脉最基本的本领之一,幻化成人,都不能维持了。 甚至还会生出其余种族的异人。 如此,加强血脉已经是迫在眉睫。 其实,这些日子,黄大长老已经越发没有了耐心。 它已经不想等了,正着手准备将麒南吞噬一事。 现在,居然有这么一个同根同源的大妖出现,对于血脉的渴求,让黄大长老不顾一切了! 它突然停住自己来回的步伐,同心腹手下道: “这几日,蛛妖和双头莲族似有密谋?” “我不是让你们打听么?打听出什么没有?” 这心腹手下跟了黄大长老许多年了,以办事可靠而出名。 黄大长老非常倚重它。 手下不慌不忙: “正要同主子您汇报,那一晚,毒蛛家族的大长老去了莲族后,出来之时,莲族族长亲自相送。” 黄大长老闻言眉眼蹙起,毒蛛本就同它们其余家族关系一般。 麒麟族肯定是对这个家族嗤之以鼻的,血脉实在太污浊,同它们为伍,有失它们的身份。 据它所知,双头莲族也讨厌蛛妖族啊,怎么蛛妖一族偏要去这么一趟,还让双头莲族族长亲自相送了? 难道,双头莲族有什么把柄握在蛛妖手上? 黄大长老没想明白: “继续。” 它朝手下颔了颔首。 那心腹手下立刻道: “小的收到消息,两族秘密派了一队人马出来,尤其双头莲族,乃是它们的少族长亲自来的,看方向,像是黑滩城!” 话落,黄大长老眼神如鹰隼,狠狠攥住心腹,好似要穿透它一般: “你说什么?!”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莫非,它们已经收到了神兽现世的消息? 若说,之前心腹手下说起神兽现世之事,黄大长老还在一瞬间有些怀疑。 倒不是怀疑手下撒谎骗它,晾它也不敢,毕竟,除了多年相伴的信心,心腹们都是死士,它想让它们如何死都行。 只不过,黄大长老又不傻,它就是有点疑惑,这神兽所谓何来。 不过,这时候,突然有莲族和蛛妖的加入,让它所有的疑虑全消失了。 还想什么? 那两个老贼定然是提前知道了消息,去分那神兽去了。 毕竟,主支衰败,不是它一族之事。 其中,双头莲族还要更加厉害些。 黄大长老的嘴角有难以压下的讥诮。 当年,便是莲族想出的吞噬旁支的主意,来维持血脉。 并且,也是它们第一个实行的。 说到底,黄大长老如何不知,同根相煎,有违天和,是要遭到天谴的。 莫要看双头莲族似花团锦簇,实际上,内里,早就已经虚耗的不像话了。 若是再等不来这一口神兽血脉,它们估摸着就离灭族不远了。 便不说其他族如何想,黄大长老早就起了吞并莲族之心。 外表的那些个关系,都不算什么,在异人域想要活下去,本就是弱肉强食罢了。 它眼神冷厉道: “安排下去,一刻钟后出发,我亲自去看一看,那黑滩城到底有什么!” 心腹手下道了声“是”,就下去安排了。 那藏的低低的眼底闪过一抹几不可闻的微光。 它是死士没错,可死士生了七情六欲,便注定没有办法一直听话下去。 死亡和痛苦确实可怕,但留下血脉却让它愿意铤而走险。 麒南说了,就办一件事儿,这事儿结束后,以后它会放它自由。 同它那个在外面生的孩子一起。 真希望,今日这一走,大长老,能永远留在那里! 同一时候,隧土也收到消息,它也在往黑滩城去。 没了心腹管家,它身边还有旁人。 这一次,它势在必得,有白莲现世之处,黑莲还会远么? 握着白莲,它就不信他等不到黑莲。 至于那莲六,没用的废物,居然那么快就被莲族发现了,就这么死了。 废物死了也就死了,隧土却是不爽的很。 浪费了它的时间不说,这玩意儿居然一点用都没顶上! 此时的黑滩城中,盛红衣两人依旧在往得盛楼的方向去。 却是,还未走几步,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三人都带着斗篷,可神奇的是,在这一刻,似乎对方是谁,谁都心里有数。 包括盛红衣。 她刚要说话,龏涟先一步开口了,一开口就是满满的恶意: “秃驴,你怎么回事儿?没用的东西!白莲一直同你一道,你却让她身陷险恶之境?” 无相根本就不搭理他,他站在原处,便是隔绝神识,盛红衣也知道他在看她。 他突然道: “黑莲。” 盛红衣欠了欠身: “无相。” 龏涟不满,这死秃驴居然无视他? “喂……” 无相再一次打断他,跟故意的似的: “我已经订好了地方,黑莲,能否借一步说话?” 盛红衣便是不往旁边看,都能感觉到龏涟如即将喷发的火山似的。 她敢说,无相就是故意的。 对待这样的人,龏涟似乎确实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似乎,他好像也打不过无相。 这可真是……前世的异人王为了“复活”她,同无相一道,忍受了多少啊? 难怪后来,异人王提起无相依旧毫无大佬之风度,一直秃驴秃驴的叫唤人家。 可无相这般,倒也令她无法拒绝。 他肯定是要说白莲的事情吧。 “借一步说话,敢问是你和我,还是我们三人?我与龏涟是一道的。” 这话也表明了她的态度和立场。 这话一说,身边那喷发的火山突然熄了火,瞬间平复。 无相倒是一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姿态: “既如此,那就一起吧!” 盛红衣点点头: “在何处?” 无相先一步转过身去: “得盛楼!” 盛红衣眉眼一跳: “好!” 巧,真是太巧了。 他们正想去呢! 得盛楼无相的屋里,无相取下了他的斗篷,盛红衣终于看到了他的真面目。 只需要一眼,盛红衣就觉出了不一般了。 无相,确实像一个佛子。 佛子,就是拥有天生慧根,天生适合修佛之人。 初次见面,盛红衣的注意力便在他那一双明亮却好似洞悉一切的眼睛上。 空泛却幽深,悲悯又似包容世间万物。 他与人对话,是和风细雨的,世间万事,大约在他这里都不萦于心吧。 唯独说起白莲,盛红衣觉出了一丝……温度。 盛红衣微微摇了摇头,对于无相和白莲之间如何,她压根不会深究。 白莲是她的姐妹,然她也是独立的个体,她不会替白莲做任何的选择。 “……黑莲,你是不是发现了那符阵,并且将之遏止了?” “实不相瞒,贫僧当时便在附近,见你出手,便跟了上来。” 他也是有办法将那爆岩符阵给解决的,只不过,他更加需要费点周章。 这一点上,他同黄麒南完全不同。 黄麒南考虑太多,说白了不过就是为自己的懦弱找借口。 可,无相自是当仁不让的做,一直到黑莲突然出现,并且毫不犹豫的出手,他才收手。 至于为何,那便是他能看出,黑莲不一般,使出的手段更不一般。 饶是这般,他还是不放心的想要多问一句。 盛红衣点了点头: “爆岩符一事儿暂且没事了,不过对于巫族为何如此,我还未寻到缘由。” 她话说完,无相便接上了: “想要问一问巫族么?我倒是可以帮忙!” 盛红衣看向无相: “哦?” 无相站起身,走到放下的幔帐前,一把撩开厚重的帐子,又撩开一床厚被子。 被中,露出非常“猿”化的巫族。 盛红衣和龏涟齐齐失声! 两人心里不约而同的开始吐槽: 要不要这么简单粗暴? 不是,无相怕不是一个假和尚吧? 对白莲的这等关心,完全不像方外之人也就罢了,怎么随随便便就绑了人来? 若是今日没遇见他俩,他准备怎么办? 自己亲自严刑拷打么?还是搜魂? 龏涟尤为的吃惊,还隐约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既视感。 无相从来不是好人,说他是妖僧,怕是都抬举他了。 无相面色完全没变,似是没看到两人隐晦的交头接耳。 他似乎还给他们留了时间,等他们惊讶够了,他才道: “黑莲,是你来还是贫僧来?” 462 渡你(五千字章) 盛红衣沉默,心里还是觉得很颠覆。 所以,无相这种大和尚,要如何做? “要不你来?” 她斟酌了一下。 无相看了她一眼: “若是黑莲信贫僧,那便贫僧来。” 盛红衣又看了龏涟一眼,想看看他有什么意见。 谁知,龏涟这会子面色平静的坐在一边,对于无相的不理不睬,似乎已经能做到心如止水。 当然,在盛红衣看他的时候,他忽然幼稚的翻了个白眼除外。 “你是白莲的知交,我自是信你。” 思忖片刻,盛红衣如此决定。 这巫族人本就是无相抓的。 一事不烦二主。 无相没什么表情变化,宛若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一掌猛然盖住了那昏着不醒的巫族人。 “阿弥陀佛。” 一室的佛光蓦然将整个空间点亮了。 而站在床帏前的男人,明明是一个高僧,可在佛光之下,并不显得慈悲,配合着他的动作,眉眼俱冷,似高悬的佛陀,又似这天上地下最是冷酷无情之人。 盛红衣垂下眼,脑子想的却是自己一念成魔的那个梦。 其实,佛若成魔,确实是在一念之间吧? 人,生来具备七情六欲。 佛者,慈悲为怀,善念发挥到了极致。 而,魔者,佛之反面,肆意而为,恶念在他们这儿,不过只是人之本性。 两者其实都是将某一“念”修炼发挥到了极致。 阴极生阳,阳极生阴,佛魔之间,其实本也没有什么界限。 一切掀开了那层表象皮囊,内里,不过是追寻的那条道不同而已。 就是在她思绪变迁之际,她听见无相的声音似穿过她的识海,直达她的脑海。 “好了。” 盛红衣抬头,只见无相的掌心有一团白色的气团。 气团抖抖瑟瑟,颤颤巍巍。 她眯眼细看了看,心中已是惊骇。 这是那巫族的魂灵?! 再去看那巫族,声息全无。 果然,一出手,就是灭杀吗? 而且,此等实力,着实令人侧目! 无相,来历神秘,至今,盛红衣都没有摸清他的底细。 却又无端的相信。 这种感觉没来由的,在盛红衣心中却越发清晰。 信是信的,可无相不是她的同伴更不是知己。 他就像那高高在上的佛祖,求仙问卜,她自然信在上的神佛,可神佛终究是神佛,她如何也不会将之看成同伴。 无相将手指抬了抬: “贫僧已搜完它的记忆,黑莲,你还有什么需要问它吗?” 盛红衣睨了一眼那气团: “不用。” 那气团上,陡然起了一团佛光,佛光之下,无相默默念着。 那是盛红衣再熟悉不过的往生经。 往生经念毕,那气团也彻底消散了。 如此手段,干净利落。 三人坐定,无相道: “这个巫族在黑滩城四十九名巫猿之中,地位排在前七。” “它们一共分成七组小队,它是第五队,第三四队的队长也住在得盛楼。” “每一队各有自己负责的事情,它这一队主要负责黑滩城里外安全。” “简言之,城中进出什么可疑之人,都是它们这一队来收集信息。” “白莲的行踪,就是它们发现的,巧的是,恰好白莲就进了黑滩城。” 这确实是一个巧合,若不是如此,那无意之中发现白莲之人,许是会在路上直接包剿白莲。 若是那般,白莲这会子便会落在这帮巫猿手中。 盛红衣懂了,这一队巫猿现在算是黑滩城的“眼睛”,有什么特别的信息,便从这一队传出来。 “看来,它们的确是有备而来,分工很明确。” 分成七队,各司其职,这肯定不是随意组合在一处的! 也就是说,巫族占住黑滩城,不是一时兴起,必然有周密的计划。 “它们认识白莲,恰好白莲来到了黑滩城,所以,它们暂且没有动她,为的是等我。” 大家都是聪明人,不用无相深说,盛红衣也明白。 若不是白莲到黑滩城,路上她就会被抓起来,可能暂时不会死,因为黑莲还没有出现。 容她到这黑滩城来,也是巫猿一族的自信,自以为她已是瓮中之鳖了吧。 “是在等你,目前你入城一事,还没被此巫猿发现。” “但他早在今晨,贫僧出去之前,就被关在此处,所以,你的行踪是不是泄露了,贫僧就不知道了。” “巫猿的本事不可小觑,它们不仅是对你和白莲的容貌熟悉,甚至对你们的神魂气息都很熟悉。” “兴许,它们已经发现了,毕竟,刚刚在那巷中,贫僧也在。” 话是对盛红衣说的,眼睛却瞥了一下龏涟。 明明作为出家人,无相说话连声线都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 可,盛红衣就是听出了嘲讽。 盛红衣长吁一口气,释放一下自己忽然高涨的火气,她觉得自己的拳头硬了。 无相意思很明白,那会子她起卦之时,虽然还有龏涟在,依然没有保证万无一失。 他都在现场呢,他俩还不是没看见吗? 如何保证巫族没发现他俩? 事实确实是事实,但这么说出来,是打量她没脾气? 风度? 不存在的! “嘿……”盛红衣长吁一口气后,发现还是憋的慌,正要跳起来让无相这混蛋别太过分。 她看起来难道是好脾气的人? 居然敢当面嘲讽她? 她不要面子啊! 再说了,巫族那神秘的本事,她不是没见识过,地坊早就见识了。 可那又怎样? 从头到尾,无论是她盛红衣还是龏涟,都没有怕过巫族。 既然要玩个大的,何必畏畏缩缩。 请龏涟护法也是怕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 她就是有自信,便是巫猿看到她在干什么,也参不透她在干什么。 早在和猿三爷交手那一次,盛红衣已经有所感觉。 它们其实根本就不懂符,用起来非常的机械。 好比一个傀儡,拿着一个法宝在使用。 任凭那法宝多么的珍贵强大,可傀儡就是傀儡,也发挥不了法宝的十分之一的力量。 再好的东西,它们终究只是机械的复刻,稍一变化,便不知怎么办了! 盛红衣不无恶意的想: 许是,用它们手里的符对付它们,都无法应对吧? 岂料,她这还没完全跳起来呢,龏涟已经先一步跳了起来: “秃驴,你嘴臭是不是?怎么着显着你了?嘚瑟什么嘚瑟。” 无相:“阿弥陀佛。” 白莲的眼神不好,怎么跟这种秃驴是知交? 是不是这秃驴骗了白莲。 龏涟气的连白莲都埋怨上了。 秃驴讽刺他,他都不能忍,居然连黑莲都讽刺上了? 真是忍无可忍! “老子忍你很久了,你等着,老子现在顾全大局,等这一摞事儿了了,老子非揍得你满地找牙。” 无相:“阿弥陀佛。” 盛红衣:“……” 刚刚高涨的气突然就如被人戳了个洞,漏没了。 什么叫气到无语,就是她这样的。 无相这死和尚只会说“阿弥陀佛”? 还有龏涟,拿出属于异人王的气势来啊! 怎么吵的这么不带劲儿! 可是,转念一想,她好像也没法对着那么一张八风不动,只会说阿弥陀佛的脸做什么! 吵架这种事儿,必须得你来我往才行。 单方面输出不是吵架,只能算是发泄! 真是憋屈。 她烦躁的挠头,她前世一念成魔一定是有原因的。 若是佛域都是这样式儿的,她岂不是憋死了。 这佛,不做也罢。 果真如此,显得魔族倒是有几分可爱了! 她不耐烦的敲了敲桌子: “无相,除了这些,你没别的可说的么?” 无相又口宣佛号: “自然不是,出家人不打诳语。” “巫族在此,是因为它们早就和魔族勾结一处了,你知道魔族的隧土吗?” 盛红衣轻吞下一口气: 无相虽然可气,但他总能精准的寻获一些重要的信息,然后将她的愤怒生生堵死在喉咙口。 遇到大事之时,事情还未解决,却只顾着生气,那不是显得自己非常的不知轻重?无能狂怒? “……隧土我认识!无论巫族还是魔族,都不是可以信任的队友,所以他们能达成合作有一个重要的利益驱使。” “那个利益纽带,同我有关!” 恰好,巫族和隧土,似乎对黑莲都很有兴趣。 盛红衣比较好奇的是,它们谈的是什么合作,最后想如何对待她这个战利品? “嗯,隧土告诉它们一则圣莲传说,传说是这么说的,圣莲转世,黑白双生,白莲救世,黑莲灭世!” 说罢,无相静静看着她,龏涟此时的表情有些错愕,他颇为惊讶的看向盛红衣。 盛红衣的表情一点不意外。 “你果然知道!” 无相下了定论。 盛红衣笑了,如实相告: “无稽之谈,而且我虽然听说了,可不全,我听到的没有黑白双生这句话。” 黑白双生,这就是明晃晃的指她们姐妹呢! 这整个异人域,既是黑白色,又是莲,还双生的,除了她俩,还有谁?! “编造这等流言,是要置我姐妹于死地。” 黑莲灭世,白莲救世,不仅将黑白莲放在了对立面,若是被外界知道,更会惹的整个异人域疯狂。 杀黑莲!那是替天行道,因为她是灭世的冤孽! 抓白莲!那必然高手频出,救世的圣物是什么! 若是得到了这等圣物,是不是便代表了自己有救世之力? 会不会去救世那不重要,有了这救世之力,自己是不是便能成为统御异人域的无上王者? 多少人会趋之若鹜呢? 所以,最后的结果,那就是黑白莲都是死。 想到这里,盛红衣眉眼之中已是冷若寒冰。 她忽然发现,在不知不觉之中,她居然和白莲走到了那梦中相同的境地。 她感觉她的头皮和身上,似覆了一层蚊蚁,叮咬着她,让她全身一点一点却又无法避免的发麻。 后知后觉,这就是后知后觉。 梦里前世,她们站在了整个异人域的对立面。 现在,何其相似。 这个圣莲传说,只要流传出来一点,不管出自谁口,足以令天下疯狂。 尤其十五族。 不管是真是假,抓到了先吞噬了就是。 反正本来,黑白莲就是被当做食物豢养的。 盛红衣的眼前,她好像看到了一条路。 那条路孤零零的一条,周围是一望不见底的深渊,而路的前方,黑洞洞的一片,看不到其中有多少魑魅魍魉,更看不到尽头。 进,危险重重,不知生死。 不进,万丈深渊。 所以,她来这一回,竟然连这个结果,也无法扭转么? “……黑莲!” 她回神,眼前是龏涟焦急的脸。 她看向无相,无相道: “黑莲,你着相了。” 盛红衣抬手抚额,不出所料,满身大汗。 着相了吗? 她有些大梦初醒般的迷惘。 “无相,若是心中知道一个结果,可无论怎么扭转,最终却发现都是徒劳,该怎么办?” 无相,一个得道高僧,能否给她指点迷津。 “阿弥陀佛,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无相直视面前之人: “黑莲,贫僧今日来,不仅是为了白莲,也是为了渡你而来。” “何以见得?你知道你能见到我?” 盛红衣不信。 “自然,你同白莲不分你我,白莲有难,你不会不出现。” “只今日一见,才发现,你终究执念过深。” 执念? 盛红衣想起了曾经梦中,那老菩提,也是这么提点她的。 还有最终“佛祖”对她的评判。 说她执念太深,罚她去圣池修行万年…… “执念?何为执念?” 她自觉自己并非执拗之人,甚至非常懂得变通。 如何就执念加身了? “你被表象迷了眼,过于相信自己的论断,这就是执念。” 盛红衣摇了摇头,不赞同: “人若是连自己都不信,这世上还能信谁?” 无相却道: “不是相信自己有错,而是你相信的都是眼睛看到的表象。” “须知,这些都是虚妄,你怎知,在你看到的表象之下,藏着的是什么?” “你所说的结果,就真是结果么?” “凡有果,必追因。” “你心中臆测的结果是什么结果?又为何无法扭转?只是因为你早就预设了你无法去扭转,却不问缘由,所以,我说你执念太过,顽固己见,一叶障目!” “黑莲,你终究不是个有慧根之人。” 盛红衣沉默,其实她心里是不服气的,怎么就没有慧根,她可是有佛莲子之人。 她刚想出声反驳,却忽然捂住心口,因为,她察觉到,似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的抽离。 她惊愕不已,无相的声音传来: “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终究也会离你而去,黑莲,这世上没有必然的结果,一切皆出自你的选择,这便是因。” 盛红衣无知无觉的闭了眼,软倒下去。 龏涟大惊,一把接住盛红衣: “无相,你对黑莲做了什么!” 此时的无相定定的看了龏涟一眼,突然,脸上露出了一抹极度不符合出家人的困惑: “你怎么……还是这么蠢!” 龏涟:“……” 秃驴骂他?! 他要跟秃驴拼了。 可,秃驴跑的快呀,他突然一言不发的,扭头走了,这一走,便气息全无,不知躲哪儿去了。 “喂!” 他低头看了一眼盛红衣,摸了她的脉象,平稳如常,如睡着了一般。 龏涟忽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盛红衣脉象平稳只是表象。 实际上,她在做梦?或者就是真实的经历。 其实她自己也分不清是梦是真是幻。 但所有的事情,她都记得。 她记得自己是同无相说完话后,就闭了眼。 闭眼这事儿,是意识的自动抽离。 然后,她便站在了这一处荒芜之地。 这里,空旷的很,脚下,是虚无的,周围是黑洞洞的。 可,她没有什么害怕的感觉,甚至觉得很……安稳惬意。 她脑子里还在回荡着无相的话。 什么因因果果? 果然,龏涟说的抱怨话还是对的。 秃驴就是废话太多。 说了那么多话,最终便是告诫她,结果只会是由前因造成,务必不要自己吓自己? 她甩了甩头,听了半日有听没有懂,也不知自己在这里干什么。 但她心中却出奇的宁静。 她也不顾脚下的虚无,索性便席地而坐。 心中盘算着自己究竟在何处? 上回自己莫名其妙来了异人域,这回,难道该回去了? 突然,耳边响起了: “滴答滴答……” 盛红衣侧耳倾听,那声音由远而近,似从渺远的黑洞之中传来。 “滴答滴答滴答……” 她皱了皱眉。 钟声,可不就是如此的稳定,重复的日复一日? 心中升起这样的念头后,再也抹不去。 那“滴答滴答”之声,每间隔一秒来一次,不多不少,永远稳定自如,毫无变化。 她的脸色逐渐由轻松惬意变成了目露深思。 时间在这儿,所以,这里难道是时空长河吗? 可,她又怎么会来时空长河? 她晃了晃自己的脚,一个用力,便又站了起来。 既然不知这是哪里,那便走一走,看一看。 想到便做,她便随意选了个顺眼的方向,然后一往无前的往前走。 走了好一会儿后,盛红衣停下了脚步。 因为她发现,无论怎么走,周围的场景都没变。 她好像还站在原地。 463 竞技场 盛红衣停下了脚步。 无用的事情,何必做。 她扭过身,又换了个方向,继续走。 走了几步,她便停下了,因为和刚刚感觉一样,还是虚无和完全不变的场景。 这条路八成也是不对。 盛红衣又转了方向……直到她转了个遍! 她依旧停在原地。 她沉默看向四周,四周的一切都不以她的感觉为变化。 那如同钟声的“滴答”声,依旧出现在四周。 所以,就这么走,应该是走不出了吧。 她索性再次席地而坐。 她需要思考一下,这一方地界,她该如何出去。 可是,逐渐的,盛红衣的脸色变得沉郁。 原来,刚来时,那种惬意感没有了,那“滴答滴答”的声音,起先她无感,可随着时间的拉长,她越发的觉得,那声音似有什么魔力,它们从她的四肢百骸钻进去,而她无法阻挡。 甚至,越听越烦躁。 盛红衣皱眉深思,也查探了四方,可任是她折腾一番,她还是不能确定这声音的来处。 时空长河的时空之音,究竟从何而来? 到此,也来不及过多的深究,未雨绸缪,她在心中默念起了清心诀。 一股清冽之气冲上灵台,盛红衣只觉得灵台一清,清明了些许。 她继续念着清心诀,心中再起探查一番这声音的念头。 可,还没等她松口气,“滴答”作响声,卷土重来,更加的来势汹汹。 很快,她觉得耳朵里,脑袋里都充斥着这种声音,越发的焦躁,坐立不安。 清心诀越念,那种“反扑”更加的迅猛。 她停下了清心诀,不再自讨苦吃。 未等盛红衣寻到更好的解决方法,“滴答”声挟裹的她的神魂越发的紧绷。 甚至,盛红衣开始有一种头晕目眩之感。 她五心向天,原地端坐,看似什么都没做,可神识在延展,仍然一直寻找解决之道。 然而,头晕目眩之感飞快加剧,盛红衣蓦然,睁开眼,眼中是浓烈的困惑。 是她已经昏沉到神经错乱了,还是真的如此。 她总觉得,似有什么在疯狂的后退。 她的眼神逐渐锐利,警惕的观探四周。 明明还是虚空、无尽的看不到头的黑,但就是同之前的感觉不同了。 越看,她越觉得这些看似一成不变的东西就是在往后退的! 只是,它们一直在退,她进来的时候兴许就是这样,所以,身处在这个恒变的环境之中,她才没有察觉。 她又闭上眼,再睁开,依旧如此! 既如此,她就试它一试。 她站直了身子,天地铢自她袖中飞出,成三方之势围在盛红衣身边。 此时,一切看似日常,可盛红衣的眉心紧锁。 指尖,黑莲的幻影无声幻化,印刻在天地铢上。 天地铢随之滴溜溜的临空转动起来。 她扫过一眼,轻呵: “乾为天!” 乾坤世界,乾为天。 话落下,天地铢却迟迟不落。 它们依旧在滴溜溜的转动,好像无休无止。 盛红衣掌心再翻,黑莲裂变成三朵再次印在天地铢上: “坤为地!” 结果依然令人失望。 等了半晌,天地铢依旧没有落定。 盛红衣一抬手,将还在转动无休止的天地铢收了回来。 而今,结果已出。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 这里,天地扭曲,天地铢因此根本没法成卦! 耳边,依旧是“滴答滴答”的声音。 她现在,所在之地,应该是时空长河之中。 不同的是,它在逆流。 所以,一切都是倒转的! 她为何在此? 或许,她就是从这里去的异人域吧! 异人域的一切都是发生过的,想要回溯,便要逆转时空! 所以,她能回到异人域,居然是从时空长河逆流而上么? 她摊开自己的手,不用看自己脸,她却也知道,此时此刻的她是盛红衣,不是异人域的黑莲。 她的双眸恢复了清明,她突然朗声说话,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这时空长河听: “让我回到这里,是给我重新选择的机会么?” 因为时空长河逆流,所以,一切都是相反的。 往后退是顺流,则回到荒原大陆,往前进是逆流,则再去异人域? 说完这话,她兀自坐下,继续打坐,似只是闲聊一句,又似这里就是她的洞府所在,在这里,安之如怡? 时间,滴答滴答。 盛红衣头上的汗,如同这声音,密集的往下落。 这种痛苦,她不知还能承受多久。 可她,却不愿妥协。 她不知是谁让她回到了这里,可她之前不知这里是何处之时,曾经往前进过。 可,无论她如何走,似乎都在原点。 这是谁在阻碍着她回去异人域。 不管是谁,她为何要听他的? 盛红衣抬眼,此时,她的眼瞳之中已经满布血丝。 可,一双瞳仁此时毫无遮掩,全是张扬和不驯。 这,大约才是黑莲的本来面目。 盛红衣突然想起了无相刚刚说她的话。 说她什么来着? 执拗? 没有慧根? 刚刚还不服气来着,这会子,她突然就觉得,原来无相竟然这么了解她?! 也是很迷! 一个莫名其妙只存在于他人口中的人,居然如此了解她? 难道有什么特异的手段么? 盛红衣摇摇头,无从得知。 不过,这般的念头也就一闪而过,她便抛之脑后。 首先,此时此刻,她难受的要死,实在懒得再想起无相。 尤其,就是这混账,同她谈完话后,不知为何,她便到了此地。 光一想起,只会让她恨的牙痒痒,恨不能去揍扁这个让她吃了大苦头之人。 而今,她知道他不在,揍又揍不到人,想起这人,平白添堵,那不是白费力气么? 另外,也是她性子使然,黑莲桀骜不驯,相由心生,可见内心的她是怎样的。 如此性子,旁人如何的了解她又如何? 若是脾性相合,便近点儿,脾性不合,那就远点儿,谁想要找她的茬儿,她从来没有躲避的习惯。 既如此,她也就是有些不爽,而这点不爽,更来自于“凭什么无相这么了解她,而她却对这个家伙一无所知?” 不过,不值得她费太多心思,所以,不爽归不爽,很快,她便丢了开去。 时间还在消逝,盛红衣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 按说有滴答声时刻在耳边回响,便是时间倒流,她也该能感觉到这时间过去了多久。 然,她太难受了。 此时,她已是五感黑蒙一片,除了耳边还能听到那魔咒一样的滴答声,其余的,她已经感知不到了。 五感尽丧,神魂却似一点一点的被撕裂,那种痛侵蚀的她的每一寸,从神魂到肉身,无一幸免。 她也着实佩服自己,起先若说是难以忍耐,度秒如年,心底深处在盼着,这样的感觉何时能够消失。 后来,她被激出了凶性和戾气,她倒要看看,这种痛能不能弄死她。 只要弄不死她,她就偏偏不让它如愿。 到了现在,她连这种感觉也没了,心如止水般的平静。 她如一塑雕像一般,端坐着,若不是一直持续不断流淌的细密汗珠不停的渗出、流动……大约,真正便宛若一件死物了。 她就不信,这里能关她个天荒地老。 却说,现实之中,黑莲还在沉睡,但她确实不安稳。 同时空长河之中的她一般,虽说没什么表情变化,可这汗一层接着一层。 龏涟急得很,一再的探入黑莲的脉象,可是,任他如何看,都觉察不出黑莲究竟是怎么了。 可,便是用眼睛看,黑莲的状态属实不对。 不仅是那些汗液源源不断,黑莲是妖,冰肌玉骨,如何会流汗不止? 这是一点,最令龏涟担心的是她的脸还逐渐变成了苍灰色。 龏涟觉得,黑莲的状态也就比死人多口气。 忍无可忍,他便去寻那无相。 因为怕黑莲出事,龏涟压根不敢走远。 他管不了那许多,大喇喇的就把神识探出,去寻那“罪魁祸首”。 好在,也不知运气好,还是其他原因,龏涟神识刚探出,便探到了无相! 因距离近,龏涟直接同他传音: “秃驴,滚回来,黑莲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老子跟你拼了。” 怒极之时的龏涟,声音冰寒蚀骨,同平日他那时而炸毛的样子,浑然不同。 传音印刻在无相的耳边,无相罕见的愣了愣。 他没多话,身形一拂,人便出现在了自己的房中。 此时的龏涟站在他三步远处,那巫族的尸体已经被他弃于一处,而黑莲被他稳稳安置在床上。 他站在床边,就那么冷冷的同无相对峙。 无相到时,他没动,只眼中,摄人的光陡然更亮了。 若眼神能化为利刃,无相大约已经化成了飞粉,死于万刃齐飞的杀气之下。 “无相,你对黑莲究竟做了什么!若是你没办法让她醒来,那么今日,便是你我决一死战之时。” 他说起这话,步子没有半分移动,甚至嘴角还勾了勾,好似玩味。 无相却在这一瞬间,恍然看到了异人王的风采。 他没有立刻说话,却是上前三步,站在了黑莲床前。 他顶着龏涟的蚀骨目光,只是看了两眼,便抬起头来: “阿弥陀佛,龏涟,你真要黑莲回来,哪怕,往事重现?” 龏涟直视无相,嘴角勾的更高了三分: “秃驴,说点人话,神神叨叨的,我听不懂。” “什么往事重现?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但你没有资格决定她的来去!我也没有资格!” “你不是出家人么?你们不是最怕涉入旁人的因果么?怎么到你这儿都变了?” “我还是那句话,让黑莲醒来,否则,你试试!” 无相低垂下眼,似在端详黑莲。 龏涟放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丝毫不掩饰自己对无相的杀意。 须臾,就在龏涟忍无可忍,就要出手之时,无相再次抬眼,这一回,他原本空茫平静的眼中多了一丝困惑。 这让他突然就沾染了一丝人气: “龏涟,我真的不理解你,其实也不理解黑莲,你可知道,如今这个黑莲,可能与你以前熟悉的黑莲并非同一个了,你真的要为她拼命么?” “而且,以黑莲的桀骜,你怎知她如何想的,若真是为她好,此时让她离开,是最好的结局!” 此时走,在无相看来,确实是最好的结局。 他说,他是来渡黑莲的,确实如此。 而这就是他渡黑莲的方式。 因为他知道,此黑莲非彼黑莲,此时回去,对于那个荒原大陆的黑莲,是最好的。 如何不好呢,她知道了异人域发生的事情,知道了自己的仇人是谁,便会去寻求改变。 而异人域之中的一切,回归尘埃,走向曾经那个既定的结局。 因为在曾经那个真正发生了一切的异人域,黑白莲的死期确实将至。 未来的黑莲魂魄回归,黑莲的肉身就会因为衰竭而死,而白莲在这一次的变故之中,自然也逃不过。 一切,过程不同,却依然殊途同归。 异人王龏涟不会死,无相能看出来,龏涟已在突破的边缘,同前世一样,突破七尾之后,他将所向披靡,走向既定之路! 无相,之所以叫无相,真相便藏在他的佛号之中。 他在这个世界,本就是“无相”之人。 因为,他本就是佛的一个化身而已。 化身,便是分身也。 因为,他的本体早就因为那一场大战,而没了,只剩下这一个化身。 而他来此地,同杀神一样,都是来帮圣莲的。 此地,是圣莲也是他们的最后机会了,便是他无相,也无法忍受再出半点差池。 可,无论是他,还是杀神,都没办法真的干涉这里的一切。 因为,这里,是圣莲做下的同那人的竞技场,生死决斗,便在这里进行。 无人可以干涉。 无论杀神,还是无相,早就身魂俱灭了。 他无相比杀神要好些,他好歹还有一缕分身借着这一方界域是圣莲所设而保留下来了。 杀神,那傻子,本来可以同他一样,留个分身在,可他对他那剑爱逾生命,把最后那一丝浅淡的生机,留给了焚邪。 阿弥陀佛,无相四大皆空,并不能理解这种炽烈的感情。 可,并不妨碍,他接受这世间百态。 他知道,杀神也通过时空隧道回来看过黑白莲呢,只不过,那不过是一缕他残留的神识罢了,而且,他算计的时间出了点差错,并没有见到转世后的黑莲。 只是见到了黑白莲的小时候,顺手救了差点被蛛妖害了的白莲。 而在这一点上,无相觉得自己比杀神强,这不,就回溯到了他想回来的时候? 这是他第二次回归,第一次,就是黑白莲失败的那一次。 全都死在了这个竞技场之中。 若非他指点了异人王,又想尽了办法,开启了因为他们的寂灭早就被关闭的圣池,让黑莲的一丝元灵得以在圣池之中温养,何来这第二次重来的机会? 而他,因为开启圣池,差点连这具分身都消散了。 这一回,紧急回来,也是因为他算计到,以圣莲之中,黑莲的性子,她必然提前算好了死劫,也给自己留了一条生路。 毕竟,圣莲,天下契机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如何算不到这些? 可惜的是,当年圣莲重创,他也早已不是曾经的他了,是以,如今的圣莲化身才如此的弱。 但,此时还没有输。 无论是无相,还是杀神,付出所有后,他们自然不愿意圣莲输。 因为她一旦输了,就是满盘皆输! 而圣莲之中,白莲性善,黑莲性刁,无相的本体同曾经的黑莲也是相熟的,最是知道她的性情。 杀神同她也有交集。 而在这一场恶斗之中,他们笃定的也是,以黑莲的刁,一次的失败而已,她若是能心甘情愿的就那么服输,那就不是她了! 从头到尾,他们押宝的也是黑莲。 虽然,圣莲不可分割,然,黑与白,造就了黑白莲不同的性子。 黑莲,代表这世界的一切关于黑暗的东西。 白莲,却是象征光明圣洁。 天地升平,一片祥和安然,白莲这般,才该是仙神之界的表率。 而,天地混乱,甚至随时倾覆,自然该是圣莲的另一面出来“扛大旗”了。 无关其他,责任不同尔。 无相的卜算之能也是极强,他刚回来,便是黑莲回归之时。 其实这也很简单,在这个竞技场之中,黑莲输过一次,她不会甘心。 可这里,虽然是圣莲所创设,可不代表圣莲的敌人在此地就立正挨打,相反,人家布设的手段可多了。 因为此,黑莲也不是想回来就回来的。 因此需要契机。 而这些契机,便是异人域之中,可能导致不同结果的节点。 在黑莲死前,最后一个节点,便是她们血脉觉醒之时。 果然,她就这么回来了! 无相有时候觉得好笑,他听白莲念叨黑莲,说黑莲神神叨叨,不停的咒骂贼老天,不知何意! 稍作细想,无相便知,黑莲是把自己回溯回来一事儿,归结在了“贼老天”身上? 殊不知,她骂来骂去,骂的是她自己! 她回归一事,也是她自己安排的。 不过,这一次黑莲的离开,却是无相的想法。 464 教训 无相无解。 正如他之前所说,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无需再去改变。 异人域虽然是圣莲创下的竞技场,可,凡走过的路,必有痕迹。 曾经发生过的那一切,便是无相,也不知若是改变了会有什么后果。 撇去众人不提,黑莲就不怕她在此随意的篡改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最后把自己给搞出什么三长两短来吗? 历史的一个随便的变化,许是就能掀起一场属于未来的风暴。 随意的一个变化,便能引起万千的变数。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无相自认如此是对黑莲最好的安排。 他不信黑莲自己想不到。 如今趁着这个节点,回去多好! 可他刚刚看了黑莲的状态,分明,她还在苦苦挣扎,就是不回去么? 还有龏涟,既然来到这里的是未来世界的黑莲,以两人的交情,无相几乎有八成的肯定,龏涟应该是知道自己的未来的。 他成为了一个载入史册,算得上整个人修世界的祖师爷了。 只要人修不灭,他便享生生世世之香火供奉。 如此殊荣,如此成就,他就不怕随着黑莲的“胡闹”,把这事儿给他黄了? 居然还威胁上他了? 按说,如今,无相自认自己一手操办了这事儿,龏涟片叶不沾,可以当做啥事儿都不知道,顺水推舟,以后平平静静的当他的异人王。 可他偏不。 无相再次口宣佛号: “阿弥陀佛。” 他拨了拨手腕上的佛珠,似乎借此才能平静他的心情和困惑。 眼前黑莲和龏涟的“不配合”让他产生了冲击。 他突然就想起了当年的一些事儿。 他其实,在很久以前,只是佛祖的万年化身之一。 佛祖身化万千,周游世界,体悟世情,身在因果之中,而超脱因果而去! 但这万千化身,并非每一个都能肉身成圣。 无相不过是其中最普通平常的一个。 兴许,还是其中资质最平庸的。 他出生之际,自然也不知自己是佛祖的化身。 原本,便是这世上一个看似普通的生灵,若没有那场变故,他兴许便浑噩一生,命运终结才可能知道自己的身份。 恰逢那一场巨大的变故之中,佛祖寂灭,他作为化身,在佛祖寂灭的过程之中居然躲过一劫。 因而承载了佛祖的一丝元灵,拥有了佛祖的记忆。 此后,这世上只剩下他,能代表佛祖之万一。 可惜,一个化身,便是有佛祖之记忆,可,他距离真正的佛祖,距离太远太远了。 所以,许多东西,他只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 他始终记得,佛祖只交代了他一句话: 做认为你觉得对的事情便好。 而今,见到如此的黑莲和龏涟,他虽不解,却也好奇。 隐约间,他有一探究竟之冲动。 什么叫他认为对的事情呢? 四大皆空。 是非成败转头空。 按说,他原先的本尊,佛祖不应该涉入到这一场变故之中。 就在那极乐世界里超脱的看着这一切不好么? 何必,血性满满的出手呢。 结果落得个寂灭的下场。 如此,又是为了什么呢? 可,本尊偏偏如此做了,那继承本尊遗志的他,也应该循着他的路走下去。 这就是无相目前坚持的“对的事”。 既然本尊觉得,圣莲是最后的生机,亦或者是重新开始的萌芽之星火,那么,他就要保护好圣莲。 然,本尊却从没告诉他,若是遇到他们反抗,该如何做? 更为让他不解的是,黑莲这般,反倒是反过来触动了他。 这隐隐的,潜藏在心口,伴随着加速的心跳的那股子情绪的波动,又是什么呢? 其实,无相想的这些,尤其是对于黑莲的部分,他属实是误会了。 盛红衣压根不知道这么许多,便是她知道自己是黑莲,自己前世如何的惨死在这一片异人域地界? 然,她却并不知道原来异人域这一片地界本就是圣莲创下的。 无人告知,她自然并不觉得自己有改变整个异人域的历史之力,充其量就是影响了自己和异人王。 龏涟的事儿,盛红衣也同他交代清楚了,龏涟都无所谓,那盛红衣还说什么? 当然,若是有人如此告诉她,大约盛红衣自己也不知该如何。 她虽然张扬肆意,可也懒惰,真要是复杂难解又令她左右为难之事。 大概率,她就会先按兵不动,船到桥头自然直,被逼着动一动。那就往前走呗,无非,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本质上,盛红衣的骨子里就是这般的人。 她敢于直面天命,却又顺应她自己的心意,顺应着天时地利。 她似乎总能在这其中找到平衡点。 她肆意又随心,旁人如何想的,或者因此对旁人造成了什么影响,她并没有看见,也参透不了,更不会自大到觉得自己可以承担一切,改变一切,那便与她何干? 再者说了,她这会子迟迟不回去,更没有无相想的那般复杂。 一则,她确实是并不想现在离开异人域,纯粹舍不得亲人。 白莲,龏涟。 尤其白莲,这会子还陷在危险之中,她如何放心离开? 另则,该说她是被曾经那个安排一切的圣莲给坑了吧。 那回去的路,她刚来时虽然不知,但遵从本能走过了,可,似乎堵死了,她完全出不去啊。 该说不说,曾经的那个自己,不知道是卜算之能太厉害,还是对她这个转世太了解。 为了杜绝她犯“躺平”的老毛病,把她稍稍可以舒服些的那条路给堵了! 盛红衣并不知这些,但她眼面前,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而吃了这般的苦,也把她的凶悍给激出来了。 这不,她现在已经在心里一笔一笔的给异人域的仇人们记账了。 无相,害的她进了这破地方,吃了这么多苦,但他鸡贼的同白莲交好,所以,不太好下手。 巫族,叛徒,居然还敢抓白莲,罪加一等。 魔族,隧土,勾结巫族,他的后代还抢了魔莲子,等落到她手里,她一定会大刑伺候,非好好折磨他们一番。 双头莲族,敌人家的神使,还掐住了一缕她和白莲的神魂,在知道这件事后,盛红衣哪怕巫族、魔族都不去盘算,也得先把双头莲族给解决了,这个是她的心头大患。 此时此刻,秀水峰上,季睦匆匆自外面回来,就见自家师父和盛坪叔在下棋呢。 两人所在的位置,就是师妹的洞府门口。 季睦倒是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从那天象过后,他俩就这样了,日日守在师妹的洞府口。 这般,季睦倒也放心。 毕竟,虽然宗内,按说比较安全。 但师妹盛名在外,宗内,也有容相这等敌人在,守着,总是安然些。 “季睦回来了!”盛坪朝着季睦点点头,便继续同季乘风下棋来着。 只是,表情在看着季睦之时,还算温顺,可转向棋盘,就吹胡子瞪眼起来: “……刚刚那一步不算,季睦回来了,我跟他打招呼来着!” 季乘风笑眯眯的把盛坪的黑子宝贝似的塞进衣襟里: “哎,你多大了,还悔棋呢?愿赌服输!” 说着,得意的挺了挺胸膛: “有本事你来抢啊!” 季睦:“……” 真是不忍直视。 两个加起来几百岁的老头了,这会子也就比那三岁小儿要好一些吧! 他抱紧自己的宝贝剑,幸好盛叔不是他师父,否则,真是太令他头大了。 季睦想问一问师妹的情况。 他下山没几日,但回来总要问一问的。 当日过后不足一日,秀水峰众人便陆陆续续从顿悟之中醒来,都有所得。 本来,盛红衣在秀水峰便是峰主亲传弟子,此事过后,峰上之人更加的维护她了。 季睦还没开口,季乘风便道: “你放心,自天生异象之后,你师妹这洞府之中,灵气充沛,我们都觉得,她定然在其中修炼的极好。” 灵气越是充沛活跃,自是代表修行之人也是活跃的。 肯定不会有受伤、日暮西山,或者死气沉沉等情况出现。 “今日,这灵息更是迅猛,也不知红衣在其中做了什么,连我们两个老头,今日都受了些益处。” 季睦眼神微亮了亮: “哦?是不是师妹将出关了?” 一般,即将出关之人,会引起灵气的大幅度波动。 季乘风摇了摇头: “谁知道呢,你师妹啊,她从不走寻常路。” 盛坪也笑,也只有在盛红衣的事情上,他能跟季乘风达成共鸣。 “可不是么!” 季睦心中一叹,看两位师父这般,说明师妹没什么异常之处,他也便放心了。 无人看见的盛红衣洞府之中,此时的盛红衣坐下那朵包裹住她的黑莲,颜色变得越发的淡了。 至少比天象消散的那一日,淡去了一多半。 而且,正是外界季乘风和盛坪觉得灵息涌动,最为澎湃之际,那黑色莲花上,光点涌动的也更是汹涌,似要释尽它的能量! 与此同时,她的本体的修为在无声无息之中,已是在攀升。 若是被人看见,定会震动天地。 毕竟,一个元婴修士,莫说在一月之内了,便是将这时间扩大百倍。 数十年间,从元婴初期攀升到元婴中期甚至还有往元婴后期攀升的趋势,都足以传名天下,让世人皆称道天才。 更逞论,不久之前,她还是一个修为全无的“废人”。 盛红衣此时还在煎熬之中,说是煎熬,其实她已经习惯了。 算计完了要记的账,她越发的无聊起来,如此,便只能修炼了。 好在,这里,居然不是毫无灵气的。 这里分明也有天地之气,缓缓流淌,不多不少。 盛红衣倒也满足,静坐修炼。 起先她用默念心经的方式逼迫自己沉心静气。 逐渐的,盛红衣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真正的沉下心去,彻底沉沦在了修炼之中。 再睁眼,盛红衣是被唤醒的。 她掀开眼皮,就看到龏涟那张闪动着泪花的眼! 盛红衣嫌恶的把他的脸推开,坐起身: “我这是回来了?” 事实证明,再妖冶绝色的脸,做着一些不相匹配的表情,还是丑的。 异人王就该是肆意、运筹帷幄,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模样,便还不到此种境界,也该是胸有成竹,张扬傲气的。 这泪涟涟的模样,成何体统。 龏涟压根不在意盛红衣的嫌弃,实际上他早习惯了。 自小到大,黑莲每次替他打架,回头都会嫌弃他的要命,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他毫无芥蒂的又把脸凑过去,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黑莲一遍,才开口: “是啊,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去跟秃驴决一死战了。” 盛红衣无比赞许的看了他一眼,这回也不嫌弃他了: “该,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我这次被秃驴害的,吃了大苦头了!” 她懒得细究其中情况,甭管如何说,无相一定在其中做了什么,否则怎么她就去了那一处? 什么?巧合?! 呵呵呵。 且不说这世上真正的巧合少,便是有,也得看人。 在无相这种不知是人是鬼,背景来历都显得深不可测的人面前,绝不可能。 所以,他就是“罪恶”的源头,毋庸置疑。 “阿弥陀佛。” “秃驴”的余音还未完全颓去,门口便响起了无相的声音。 只,无论是盛红衣还是龏涟,没谁觉得尴尬的。 龏涟是一贯叫秃驴的,而盛红衣,呵呵呵。 她能容他站在她面前,而没有同他比划一二,那是她看白莲的面子。 再说了,外面如今什么光景盛红衣很清楚,巫族和魔族兴许要齐聚此处,无相再怎么说,还有用处。 内讧,那是蠢人干的事儿。 无相来都来了,他们不尴尬,反正自无相脸上,想看出点人的情绪来,其实还是很难的。 他依然就是那淡然文雅,却又超脱世外的模样。 “黑莲,你为何回来?” 无相还是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问题。 盛红衣冷笑: “所以,你承认我去了那等鬼地方,是你的手笔?” 气势猛然自盛红衣身上宣泄如无形的刀刃,往无相招呼而去! 虽然不能杀,给点教训还是要的,否则如何平息她心头之怒?! 465 无相的佛心 “砰。” 无相身前不远处,有黑白两色的灵气化为实质往四面方向迸溅开来。 好在,无相这屋子大,又是僻静的上房,其中,应是被他布置了类似隔灵阵等物,因此,那些个迸溅的相冲灵气压根没有波及到屋外。 盛红衣的气势攻击,被无相挡了个正着。 盛红衣柳眉倒竖,还敢挡? 气浪如涨潮,飞扑而去。 此时的两人,似站在一处波涛汹涌的海中。 盛红衣的身后,是气浪滔天。 而无相,却平静的站在海水的另一边,任那海水咆哮,他自岿然不动。 这是一次较量。 是两人相见以来,对对方实力的一种试探。 兴许,也是试探对方有没有成为自己同伴资格的一种方式。 海浪,很快涨到了半空之中,蓄势待发。 盛红衣手一挥,它们立刻如脱缰的战马,万马奔腾,毫不留情的往无相冲了出去。 以万军之力对一人,怎么看,对面的无相都显得渺小,似沧海一粟,下一瞬就会被淹没泯灭。 盛红衣心里清楚,这些只是表象,无相不可能被轻易击败。 无相的脚下,在海浪飞扑而去之时,出现了一朵金色的莲座。 金色? 佛家之中,金佛莲座,可,不是人人都能用的。 莲座上的莲瓣儿纷飞,刹那冲入海浪之中! 明明海浪看起来无比的恢宏,莲瓣儿看起来渺小微弱。 然,莲瓣儿却能毫不费力的冲入海浪,切开那浩浩荡荡的万马奔腾,冲散原先的阵势。 水浪狂怒,莲瓣儿在其中极速旋转,两者互不相让。 莲动,水舞,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时难分轩和。 这般的局面一时僵持,不过,无论是盛红衣还是无相都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两人都是有分寸的。 盛红衣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心中不是没有感触。 无相的实力,一次一次在她心里被拉高。 他诓她进时空隧道,而今,同她斗了个旗鼓相当。 虽然,双方都克制了,用的是这种“软”对抗的法子。 但盛红衣能感觉到,对方游刃有余。 面前的这一场较量,兴许对他来说,只能算得上练手。 而她,其实已经算是在某种程度上拼尽了全力。 若是想要加持这一场对峙,她下一步就该动了,而不是依旧站在原地。 至于无相,盛红衣有把握,便是她动了,将这对峙之力再加持,他依旧可以保持这种不动如山的状态。 所以,其实,她已经落于下风了。 而他现在,故意控制着力道,是在……让着她么? 盛红衣眯眼,不爽! “轰。” 水卷动着莲瓣突然爆开,水花飞溅尽碎,莲瓣杳然无踪。 一切归于平静。 依然是在室内,两人沉默的看着对方,既是对视又是在揣摩对方。 龏涟在盛红衣身侧,也目光沉沉的看着无相。 同为修炼之人,他其实感觉到了两人无声的较量。 只是内里如何,他看不见摸不着,也感悟不到,更掺和不了。 也是第一次,他才恍然惊觉,似乎他对身边之人,其实都不是那么了解吗? 黑莲,便也罢了。 她自血脉觉醒,告知他预知梦开始,她的实力简直是扶摇直上。 但,他同她混迹在一处的时间多,她的这种实力的提升算得上在他眼面前,有迹可循。 虽然,这般实力的增强速度算得上闻所未闻,龏涟心中却也隐约高兴。 他不爱追根刨底,人人都有秘密,尤其涉及修炼。 黑莲是莲,他是狐。 两者修炼的路子并不相通,自小,除非在修炼上遇到什么事儿,否则并不干涉对方。 实力大涨的是黑莲,越是实力增强,他们才能在未来的危机和变局之中多一分胜算。 而,今日得见,无相竟然也这么深不可测了。 黑莲进了黑滩城,在素心家门口轻易阻断爆岩符阵那一幕,深深的刻在他的心里。 那般的实力,龏涟清楚此时的自己已经远远及不上。 却是,由此及彼,两方无声的较量。 他清晰的看到了黑莲眼中的一丝不加遮掩的探究和不悦。 而无相,面色如常,眼神无波平静,好似刚刚的一切并未发生。 无相,不是受伤被白莲所救么? 就这等实力,会轻易受伤? 还被白莲救了? 白莲的功力?之前应同血脉觉醒之初的黑莲一般无二,同他龏涟也相差仿佛。 所以,白莲能救无相? 骗鬼去吧! 龏涟发现自己更加讨厌无相了。 这人,藏着掖着的,一看就是心内藏奸之辈。 他心里想到了什么,转而有些担心的看向黑莲,现在这般的局面,他们该如何破之? 无相是否还能信任,若是他们和无相有了龃龉,他们在黑滩城中算是腹背受敌,将举步维艰。 龏涟的一眼,让盛红衣感觉到了。 她并非不知龏涟心中的百转千回。 她不再看无相那讨厌的脸,回视了龏涟一眼,还扯动嘴角笑了一下。 龏涟见她如此,突然内心就被安抚了。 黑莲还能笑出来,说明事情没到他想的那般地步? 这边盛红衣移开了目光,算是给这一场较量画了句号。 盛红衣不说话,无相先一步开口: “阿弥陀佛,黑莲可消气了。” 能问出这般的话,盛红衣没什么反应,龏涟眉头一挑,如不认识无相一般,扭头仔细打量无相。 他还从未见过如此“绵软”好脾气的无相呢。 他居然会在意旁人的看法么? 盛红衣此时才从那床边起身,坐到了桌边: “无相大师多虑,是我技不如人。” 不爽是不爽,但技不如人是事实,她认。 “不知巫族一事,大师可有什么见解?” 试过了对方的实力,该言归正传了。 无相垂眼,看来,这位是不想同他说她为何要回来的心路历程了? 而且,她对他的称呼变了。 无相摇了摇头,果然是黑莲,真是敏锐的不可思议,这就看出来,他隐藏了实力? 所以这是在明确告诉他,他们是同行者,但也拉开了距离。 至少,黑莲对他,并非纯然的信任,同她对待龏涟,甚至她先前对他的随性,都是不同的。 他忽而想起了白莲,比起黑莲,他果然还是愿意同白莲在一处待着。 起先,他愿意同白莲在一起,一则白莲也是圣莲。 圣莲,黑白同体,白色是象征着光明和纯善的。 所以,白莲自带佛性。 无相自己便是佛祖化身,人以群分,他通过时空长河回溯到这里,本就打算好了,先找白莲。 两者都是佛家人,能融洽于一处。 再者说了,他仓促回溯,那时空长河对谁友好过? 因此,他回来之时,着实受了伤。 同白莲在一处,白莲自带的佛性,有助于他的伤势恢复。 同白莲一起的时候,无相觉得日子过的同他以往修炼,区别不大。 便是身边多了一个人,但他不觉得被打扰,两人一道参禅悟道,亦师亦友。 这会儿,白莲刚离开两三日,无相又见到了黑莲,他心中竟然不由的就特别的惦念白莲。 惦念? 当这个词自心中浮现,无相自己都愣住了。 原本如古井的眼眸之中起了涟漪。 说陌生,是因为他身为佛修,自认无需这种情绪。 说熟悉,是因为,他能清晰的觉出,这惦念是什么样的感觉。 白莲如带着芬香的空气,存在于他的左右,他已经习惯到只道是寻常。 一旦分开,他就各种不适应起来。 尤其,有黑莲对比,明明同为圣莲,怎么会差距如此之大呢。 他每每与她对话,警惕之感便时时萦绕,唯恐被她坑了去。 而黑莲也不是省油的灯,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忽然又看了一眼龏涟,那一眼带着探究。 异人王,上一世,他其实是不太瞧得上他的。 怎么说呢,最终黑莲能“死而复生”,无相觉得他一人占了八九成的功劳。 龏涟冲动易怒,若不是得他时时提点,哪里就能走到最终一步。 可,这一世得以同黑白莲都有了接触,无相发现,异人王自有他的可取之处。 龏涟能得黑莲的全心信任,这是他无相做不到的事情。 无相想起,前世,黑莲复生一事,是他给的办法,可真正操持,坚持下去的是龏涟。 那信仰之力的收集,日复一日。 尤其,黑莲死的时候,坑害了十五族之中的十三族,如此滥杀,不管她有何千古奇冤,她都造下了很大的杀孽。 杀孽,足以让她魂飞魄散的愈加彻底。 是以,便是无相,当年并不能笃定黑莲能回归。 可,龏涟做到了。 他不仅扭转了世人对黑莲的印象,还一直坚持不懈。 无相长叹一声,没想到重新回溯一次异人域,他竟然感触如此之多,方才明白曾经的自己多么的眼盲心瞎? 这或许,便是他该体悟的因果吧。 一直以来,他面上看起来光鲜,可佛心却不完整,且缺失不少。 起先,他以为他是分身的缘故,并不是那么在意,随着他的努力修炼,佛心在那一段时段,确实补足的很快。 他本以为就是他想的那般。 可,很快,佛心便不再增长补全。 无论他如何努力,都不能。 就在刚刚,他同黑莲对峙一场,心情波动,他发现自己多年纹丝不动的佛心边缘竟然缓缓有了佛气流动。 便是一丝丝,足以令他欣喜若狂,自是想要刨根问底。 这般的心路历程不足为外人道。 也许,从一开始他想的便错了。 四大皆空,不是自己故意去排斥世上的任何事情,以此来表达自己的“空”。 而是,用真心在泥泞和红尘之中翻滚过后,回眸转身之时,过尽千帆的心灵涤静么? 便如……黑莲还有异人王,明知前路艰险万分,甚至极大的概率是死路,可因为一些极不理智的牵挂和感情,所以迎难而上,堵死自己的后路。 傻不傻? 以前,无相觉得傻,果然凡人多有挂碍,红尘俗世,实在太过损耗佛性! 而且,这两人相对,一副全心信任对方的模样,可心里难道就不知道,对方已经不是自己认为的人。 龏涟面对的是未来世界的黑莲,而黑莲面对的这个龏涟呢,也不是曾经那个异人王。 所以,他们这么执拗的意义是什么? 无相不清楚,但他隐约觉得,他就是因为体悟到了这些。他的佛心才有了变化。 罢了,来日方长呢。 阿弥陀佛。 “黑莲,你睡着之际,贫僧又搜了两名巫族的魂,如今有一个消息,贫僧正想告知。” 他本是打算着黑莲不回来,这里的事儿,估摸着就得他来解决了,毕竟他那会子预测的结果是,黑莲没了,龏涟一蹶不振…… 黑滩城万千生灵,他既然来了,就不能任由生灵涂炭。 然而,任何事情岂能尽在掌控之中? 人生,有时候也是处处是惊喜呢,有点意思。 心境波澜之后,归于平静,无相对待两人的态度依旧如常。 “嗯?还有什么?大师只管说。” 盛红衣脸色不大好看,她对无相本就不爽,结果这人一副深不可测,一看就不大老实。 得道高僧也不知道想到了啥,好像有点心不在焉呢。 盛红衣觉得自己同这种深沉之人,实在格格不入,可,白莲却同他很是投契。 也罢,总归不是她的朋友。 “巫族已经得到消息,接下来几日,双头莲族、蛛族、麒麟族会齐聚这里。” 盛红衣脊背挺的笔直: “可说了为何而来?” 蛛妖? 白莲当日救下素心,招惹的就是蛛妖。 估摸着两人那时候就已经泄露了行踪。 而双头莲族,大约就是被蛛妖怂恿而来。 可见,它们真是急了。 但麒麟一族又是为何而来? 想到那麒南在,盛红衣本能感觉到可能是麒南在其中做了什么。 “所以,那爆岩符阵就是为了这几族妖族所设?” 难怪排场那么大呢。 巫族以白莲为饵,准备不费一兵一卒,先把双头莲族拿下? 他们怎么敢笃定拿得下呢?用一城的命,就为了坑双头莲族、蛛族以及麒麟族? 巫族就能保证,这三族来的都是家族之中举足轻重之人? 466 一日 “麒麟族的黄麒南,被巫族利用了。” “本没有麒麟一族之事,但那黄麒南被你那日的卦象所慑,放出消息,引来了麒麟族。” “黄麒南本以为这里真有麒麟神兽,本意是引来各妖族,让他们为了这麒麟神兽,在黑滩城自相残杀。” 无相当日在现场,麒麟神兽气息怎么来的,他很清楚。 其实,办法倒是可行,那黄麒南将人心码的很准。 而且,黄麒南胆子大,也不失计谋。 黄麒南也知这里有巫族人。 到时候,稍稍引导一番,一场大乱斗在所难免,几方互相削弱,他便能坐收渔翁之利。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机关算尽,终究天不成全。 “黄麒南之前便同巫族有所接触,双方也不知什么原因,有点龃龉,闹崩了。 “不过,它太小瞧巫族了,巫猿,灵智极高,又怎么可能是他想如何就如何的?” “它自以为和巫猿一刀两断,实际上人家可没打算放过它。” 这些全是无相搜魂之时得来的消息,通过巫族,无相甚至知道黄麒南住在何处。 无相说这些琐事的时候,有留意盛红衣的表情。 他有一种感觉,当日黑莲弄出的那神兽气息,确实有点针对人家麒麟妖的意思。 这是本来就认识? 说来,前世里,这麒麟妖的结局就是被吃掉。 一直到它彻底的死去,无相都不知道这么个事情。 不过,他在龏涟成了异人王后,倒是偶然听到过关于它的消息。 听闻,许多人觉得很惋惜,那被吃掉的麒麟妖天生灵体,可惜了最后的结局,若不然,许是能成为一方大妖。 它给自己起了一个名字,就叫麒南。 听闻此事不久,无相去看白莲,他替白莲立了衣冠冢,在异人域的日子,他很想念她,时不时去看望她。 也就是某一回,他偶然遇见一个鬼祟的妖。 他有些好奇,离开之时,遁着那妖的痕迹去看了看,便看到了黄麒南的墓碑。 今生,无相倒是没想到会听说到活的黄麒南。 盛红衣皱眉,心中把黄麒南骂的半死。 什么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就是了。 难怪斗不过巫族呢,就这等脑子? 单枪匹马,就什么都敢做? 她想到麒南的表情,忍不住膈应。 神兽血脉了不起啊,总是一副自大的不可一世的模样? 人家龏涟,也是神兽血脉呢,怎么没见人家这般作天作地? “这么说,因为黄麒南的蠢,所以,我们马上就要面临半妖族、巫族和魔族?” 本来,盛红衣就觉得哪里不对,小个小小的黑滩城,怎么有本事集结这么多的大人物,简直是要把整个异人域有分量的人物都一网打尽在这里么? 这会子,她已经气的没话说了! 她此时,同黄麒南合作的心思已经动摇了。 要不,就算了? 这前世因今生果的。 她家玉妃姐姐,苦都吃了,盛焱也拉拔大了,眼看着就要苦尽甘来了。 便是前世有因果牵连,她姐该还的债估摸着也快还完了。 她要不还是离他远点儿。 如此蠢且自负,又不停的给人扯后腿的人,盛红衣实在厌烦,一点都不想有过多的牵扯。 想起荒原大陆的麒麟王,盛红衣觉得,麒南虽然也足够让人讨厌,可,他比他的前世还是要聪明的。 至少,他不至于蠢到把自己和别人都坑死。 无相清咳一声,算是默认。 他没做声,很明显,黑莲很厌恶那个黄麒南,完全不加掩饰。 他有自知之明,黑莲也不见得多喜欢他,这会子,还是不要招惹黑莲的好。 毕竟,无相是个聪明人,他发现,黑莲这人脾气实在算不得好,极护短还很会迁怒。 他不想因为一个陌生人,又徒生事端。 龏涟倒是同仇敌忾的同盛红衣一道将黄麒南骂了个半死。 这可真是寿星翁上吊?嫌命长呢! “两位,可有什么好办法?” “不若,趁着半妖族和魔族没来,我们先将白莲和素心救走?” 有无相在,仅仅是对付巫族,龏涟盘算着,许是应付的过去。 尤其是无相轻易便抓了巫族几个话事的,甚至还搜了魂。 好似他做这些,都很轻松。 龏涟心里不爽,但,权衡利弊谁不会? 目前看来,无相还是他们的同伴。 那就物尽其用呗。 到时候,无相殿后,他同黑莲带着白莲两人先跑一步? 不知这般,无相能不能同意? 无相依旧沉默,那样子,也不知道同意还是不同意龏涟的话。 龏涟也不管他,他只看黑莲的意思。 且他对黑莲有信心,若说他和黑莲,谁能说服无相,那必须是黑莲。 至于他,呵呵哒,他跟无相八字不合。 他看不上无相,而他心里也很明白,无相分明也看不上他。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龏涟眨了眨他的狐狸眼,希望之火尽数落在盛红衣身上。 可惜,他这一切都白费了。 盛红衣忽然苦笑: “来不及了。” 龏涟说起这事儿的一瞬间,她心动了。 比起一人对付三方,只对付巫族,是个人都会算账,显然是比较容易。 可,只高兴了一瞬,无忧就已经传音告诉她了,城门口来了几波妖,且陆陆续续的已经进城了。 来势汹汹。 想必,整个黑滩城真要乱了。 这些来人之中,定然已经有不少人知道白莲所在的位置了。 她盛红衣此番去白莲住所地,大约会被人瓮中捉鳖。 无相眼神闪了闪,他相信黑莲不会拿这种大事开玩笑,可他还未收到的消息,黑莲已经知晓了? 她居然知道有人进城了? 这就很有点意思了。 果然,无论何时何地,圣莲都不能小觑。 此时,素心的小院,依旧如世外桃源一般宁静安然。 素心就是在这时候选择出关了。 其实,她只是仓促的让自己的情况稍稍稳定些,便张罗着要走。 “莲妹,我得到消息,你的妹妹好像来了,不过,咱们这儿被巫族给弄下了陷阱,她是个厉害的,不仅识破了陷阱,还反其道而行,布置了一番,便离开了。” “不过,城中,除了巫族,好像又有旁人来了,是半妖家族的,今日来了好几波了。” 素心说到这个,脸色就不好了。 十五家族,她恨着呢! 她爹是制造禁制的好手。 它们却卸磨杀驴,让她爹死了不说,还盗取了她爹的禁制之术。 她甩了甩头,此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她出关就是为了早些离开。 谨慎起见,她自是要同无忧打听的。 没想到,就听到了这些坏消息。 她颇为抱歉道: “都怪我,听说蛛妖进城了,它们定是来找我算账来了。” “若不是我,也不至于连累莲妹!” “我这屋里有一处密道,通往之地,是在城外,不若,咱们先走?” 而白莲,也不是柔弱的只会等待救援之人。 若是能自己逃出去,最好不过。 尤其还是这样的情况。 这密道一事,她刚来之时,素心就提了两句。 听说了蛛妖卷土重来一事,她拍了拍素心的手,权当安慰: “这怎么能怪你,真要论,兴许是我没处理干净,才泄露了行踪。” “蛛妖本就恶毒,诡计多端,睚眦必报,确实,不能再等了。” 白莲心中有所猜测,毕竟蛛妖对她熟悉,极有可能当真是因为她,而对素心穷追不舍。 那么,留在此地做什么? 等着被人捉了? 到时候用她去威胁她妹妹? 还连累素心。 这点,白莲忍不了。 “素心,咱们走密道走的话,需要花多长时间?” “一切顺利,也就一日光景。” 其中那些个机关禁制,对素心来说,早就烂熟于心。 便是没使用过,也有信心。 白莲点点头,眼中尽是笃定: “那咱们便走吧。” 门口有巫族布置的“陷阱”,黑莲却没有直接将之解除,或者寻那巫族麻烦,这根本不符合她妹妹火爆的性子。 如此,只可能是门口那“陷阱”比较难以消除,或者令黑莲有些顾虑,所以只能迂回取之。 若是她能出去,那一切难题就能迎刃而解了吧! 毕竟她现在被困在其中,就是那个一直钓着黑莲的饵料。 至于,走前,她要不要给妹妹和无相传信,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不了。 出去不过是一日光景的事情。 现在传信,反倒是徒惹担心,不如等她顺利出去,再告知不迟。 素心欣赏白莲的爽快。 她也不拖泥带水: “好,咱们现在就走。” 白莲笑了笑,站起身,和素心往后院走去。 盛红衣这边,愤怒之后,迅速平静下来。 躲,是不能躲的。 甭管有没有白莲,躲都不是她的风格。 正面刚?她倒是想,但实力不允许啊。 她思绪极速转动,想着应对之策。 龏涟此时也很冷静,三人坐在屋里,虽面临着大危机,但到底是见过世面之人。 三人的面色,居然无有一丝改变,甚至,屋里一片安静,似在各自思忖,互不干扰。 过了一会儿,盛红衣站起身: “我先出去转悠转悠,光是在这儿空想有什么用,倒不如看看外面来了多少敌人。” 虽有无忧,但摸清敌人底细一事,盛红衣一贯亲力亲为。 她阻住龏涟: “咱们各走各的,就以……一日为期吧,回头还来这一屋?若是遇到什么困难,互相传信如何?” 她眼睛看着无相,很明显不放心他。 无相手持佛珠:“阿弥陀佛,黑莲说的方案甚好,我这就去。” 说罢,干脆利落的站起身,很快消失不见。 如此,盛红衣心里松了口气,还好,这无相,不知来历,却还算配合。 毕竟还有白莲在敌人眼皮子底下,若是无相总是独来独往,还意图用他的意念支配她盛红衣,那盛红衣肯定不干。 有商有量才能合作,否则,光听他一言堂? 很显然,盛红衣绝不是这种人。 她自小到大,最是反骨,就不知道“听话”二字该怎么写。 好在,兴许是自己在时空长河的不配合震慑了无相,如今他一反常态,变的好说话起来。 在这危机四伏的黑滩城,这算是盛红衣遇上的好事儿了。 龏涟没什么意见,于是三人便准备分头行动。 盛红衣走出了得盛楼无相的屋子,其实刚出门,她就敏锐的发现,似乎整个楼里,气息变了。 周遭的空气,凝滞而紧绷。 隐约,似能让人感觉到那如临大敌的气氛。 看来,巫族也收到了这些“故人”来到此地的消息,已经开始布置了。 盛红衣穿着斗篷下楼,在巫族环伺的得盛楼,她还是比较谨慎的。 下楼之际,眼角余波,有一个熟悉的东西微微闪过。 盛红衣瞥了一眼过去,只见得盛楼的正厅的门边,悬挂的一八卦镜。 她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这个,之前她头一回来的时候,并没有。 这应该是后来挂的。 八卦镜,加上显影符,这是要经过之人都照出神魂的意思了? 她脚步微停,仍然不疾不徐,心里却叹了口气,所以说计划赶不上变化,这不,她还真就没法出去呢。 其实盛红衣全副伪装不说,她也改变了她的气息。 她本来自诩,除非巫族人有法子立刻看穿她的神魂,否则她就不信,它们能轻易抓住她。 便是发现她来了黑滩城又如何呢? 这会子,见了那八卦镜,盛红衣的戾气又被激起了。 她发现,巫族,总能时刻撩拨她愤怒的情绪。 盛红衣继续下楼,心里并不紧张,没关系,有一种说法,叫做灯下黑。 最亮的地方必然伴随着阴影。 它们大约不会立刻想到,她盛红衣能胆大包天的第一日过来,便进了得盛楼吧? 下了楼,盛红衣选了个大厅处靠窗的位置坐下来,同这里的其他人一样,要了好酒好菜,兀自独饮,顺便观察。 这厅中,她能看出是巫族人的,好几个呢。 它们分散在四面八方,看似随意,实则是在固守。 盛红衣不动声色,任那神识在她身上逡巡了好几次。 却说,今日之氛围,盛红衣还未想出什么结果,便听到了门口的动静。 盛红衣循声望去,面容一肃,那气息,分明是……魔族? 467 东西 来人,也是斗笠加身,但脸却没盖,能看出此人长相平平,便是记忆过人之人,怕是都很难从他的长相之中归纳出特点来。 可这不重要,关键是魔气对于盛红衣来说,但凡出现便无所顿形。 自见过隧土开始,盛红衣就发现,她对魔气已经没有初始之时那般大的感应了。 她记得,那是刚来异人域,遇到莲六身上沾染了魔气,她那会子还曾经丧失理智,完全失控。 等到她的神识跟莲六一道见过一次隧土和虞管家后,她这毛病好像又突兀的好了。 虽然,感知到魔气之时,心头会涌现出一股滞闷之感。 那种感觉闷闷的,挥之不去,还能引动她内心的血腥和冲动,然,到底是理智尚存。 盛红衣被斗篷遮盖的眼瞳之中,出现一片血海,与此同时,佛气氤氲,在灵台处转了一圈,眸子重新恢复了以往的清明。 盛红衣的动作很快,而且,因她本就对气息敏锐,是以,她将这佛气控制在了极度精准的范围内。 尤其,自那魔族进来,巫族在她身上逡巡的神识完全消失了,显然,这魔族之人比较重要。 按说只是轻轻泄露了一些气息,而且此厅极大,没想到,还是被那魔族察觉了。 它蓦地退到了门边,直白道: “巫八爷,怎么搞的,你们这里有修佛的?我怎么闻到了恶臭之气!” 厅中,一片寂静无声,周围的气氛如绷紧的琴弦,随时随地都有迸裂的可能! 盛红衣心中在骂人,真是倒霉催的。 佛修怎么就恶臭了? 这半魔嘴巴太恶臭了,回头若是有机会,她非把它嘴巴撕烂不可! 说来,还是那无相运气好,怎么出去的? 他在这得盛楼都弄死几个巫族了? 怎么还能来去自如? 还有那些个尸体,都被他弄哪儿去了? 盛红衣百思不得其解。 当真是她技不如人了? 盛红衣心中一顿,技不如人是有点,但那不重要,主要还是无相那厮运气好。 以这个半魔对佛修的厌恶,若是无相那闪亮的光头出现在这厅里,它非得同他干起来不可。 那样的话,她是不是就可以坐山观虎斗了? 心中迅速的把那个场景臆想了一遍,盛红衣后悔的不行。 她刚刚就应该拖沓一会儿,前后也就差了那么一炷香的时间。 心中腹诽,面上,她同这厅里其他人一般,一副不敢说话,噤若寒蝉的模样。 得盛楼,虽然被巫族占了,但生意还是照常做的,这会子厅里吃饭聊天之人都有。 鱼龙混杂。 厅中,一个原本穿着不起眼的灰色长袍的男人这会子显出来了。 他跑过去,脸上挂着热切的笑容: “我道是谁,原是贵客亲临呢,虞五爷,您请!” “您放心,我早就将这里清理干净了,不知隧爷……” 在盛红衣看来,这里鱼龙混杂,实际上,巫族在此,早就对住在其中的人的来历了若指掌。 自巫族知白莲在此,又知道蛛妖同白莲的矛盾布下爆岩符开始,实际上,得盛楼看似熙熙攘攘,实则根本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 对于客人,都要核准身份,留下神识印记。 到了临近半妖们和魔族即将接踵而至的此刻,门口又多了显影镜。 如此环境,实在已经算是戒备森严,巫八爷自傲没有可疑之人可以入内。 至于盛红衣和龏涟能在此行动自如,自然要归功于无相了。 这也是为何,便是巫族人的神识在盛红衣身上逡巡,却无人来找她麻烦。 一则自是她收敛的好,旁人看不出她有什么异常之处。 再则,就是她挂在腰上的得盛楼上房的腰牌了,那是无相留给她和龏涟的,只说这里进出必须带腰牌。 也就盛红衣一直没出屋,所以不知道这些。 她现在的心思都在巫八和虞五身上。 虞?隧? 哦呵,隧土亲自来了? 姓虞,应该是隧土的心腹了。 还有巫八爷,大约和这姓虞的都是做人下属的,不是最终话事的啊。 果然,虞五打断它的话,不耐烦道: “隧爷如何,自有隧爷的安排,我此次来,自有需要我们谈的事情。” 它脸上的表情很是倨傲。 盛红衣没在那虞五身上停留,就连厅里游移环绕的神识此时也是静静蛰伏。 她可还记得,虞管家和隧土,对于目光、神识都很敏锐。 她只是盯着那巫八,巫八脸上有转瞬即逝的僵硬,好险忍住了: “那……虞五爷里面请!” “不用清场?”虞五毫不掩饰满脸的嫌恶的环视一圈周围,倒是再没提佛气的事情。 巫八已经不耐烦了: “里面已经准备好了包间,放心吧,虞五爷,进了包间,无人能够听见我们的谈话。” 如此,虞五才“哼”了一声,率先走在了前面。 盛红衣心中摇头,虞五看起来蠢的很,若是装的,那证明此人心机深沉。 若是真的?有什么样的奴才便有什么样的主子,隧土也好不到哪里去。 等着两人进去后,盛红衣的一道神识便跟了过去。 巫族的地盘,果然哪哪儿都有符,而这般的地界,于盛红衣来说,想要进去并没有太大的难度。 只需要等待时机。 好比,当下,盛红衣的神识被压缩的只剩下一根细细的线头那般细短,它紧紧贴着巫八的脚后根,气息收敛的彻底被巫八的气息所掩盖,就这么跟着进去了。 完全没有触发任何的符阵。 包间,两人坐定,还有一名巫猿在上茶,伺候着。 虞五看着这一幕,脸上生出三分不屑来,这神使当久了?所以真把自己当人了? 瞧这做派,茶具倒是上好的,可惜,看着面前它们半异化的脸,分明就是牛嚼牡丹。 “隧爷既然来了,还请诸位放心,我此次前来,就是想替隧爷问一句,你们的东西准备好了?” 巫八笑的客套之中带着六分谄媚: “这点隧爷请放心,我们巫皇爷亲自吩咐的事儿,我们如何敢不尽心呢?” “皇爷还一直在等,随时恭候隧爷的大驾。” 盛红衣获取了一个新名字,巫皇爷。 这是个和隧土并驾齐驱的人物,且就在此处? 巫八说完这些话,虞五却不言语。 显然是不满。 巫八的脸色有些不好,脸上浮现了半分恼意。 盛红衣原以为它会有什么动作,然,它终究还是忍住了。 盛红衣在外面静坐喝酒,心中却觉得有意思极了。 从这两人身上就能看出,巫族同半魔,看似相合,也仅仅只是利益驱使,实则,都对对方不服的很呢。 巫八心里气恼的很,而虞五,也是把倨傲无礼摆在了明面上。 盛红衣就想知道,究竟双方谈了些什么条件。 她有一种甚为笃定的奇妙预感,总觉得自己的名字怕是还要在这一场“谈判”之中被提起。 巫八在心里狠狠的咒骂虞五,不就是条看门狗么?还不是最亲近的,谁不知道隧土的心腹乃是虞管家呢? 居然敢同它如此的横? 它巫八可是皇爷身边一等一的体面人。 心中谩骂,巫八到底是知道,此时可不能坏了它巫族的大事儿。 “虞五爷这是要验看一下东西?” 虞五似笑非笑,直接嘲讽: “那是自然,我们远道而来,可不是来浪费时间的!” “隧爷乃是饕餮的胃口,号称什么都吃,可有一样,它老人家可不爱吃亏。” “本就是谈好的事儿,巫八爷做什么忸怩状?” 巫八的脸此时是真的黑了,连一丝笑容都挂不住了。 “话不能这么说,既然五爷要看,我们莫敢不从,您请便!” 一边说,一边招呼那倒茶的巫猿: “小六,你去,把准备多时的东西拿出来给虞五爷看看,伺候着点儿!” 说罢,它站起身,盛红衣眼中闪过笑意,这是不准备同虞五共处一室了,气炸了? 然而,仿佛还不够拱火似的,虞五直接叫住了巫八: “巫八爷去哪儿?你可不能走,若是你走了,这些东西,若是都是你拿出来以次充好的,那我可不能同隧爷交代。” 巫五蓦然停住脚步,扭头怒斥: “隧爷未免太过谨慎,可是不信我们皇爷?” 虞五这会子倒是气定神闲起来: “瞧你这话说的,巫皇爷说什么,那我可管不着,或许皇爷与我家隧爷已是肝胆相照,奈何下面的人,是否……心内藏奸就说不定了!” “你……”巫八终于被激出了火性。 虞五梗着脑袋,虽没说话,却大有挑衅之意! 盛红衣的神识在一旁倒是想要跳起来摇旗呐喊。 打呗,让她观摩一下这两人都是什么实力才好。 突然,拿东西“小六”回来,它叫了一声: “八爷?” 瞬间将原本剑拔弩张,随时要弄死对方的气氛打破。 巫八愣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么,终究选择妥协: “如此,那我便陪着虞五爷看看吧!” “不过,若是一切都好,五爷得留个凭证证明此事。” 说话的时候,巫八那咬牙切齿的凶意,大约在场没一个听不出来的。 这最后一句也显得相当不客气了,摆明了就是完全不信对方了。 虞五笑笑: “那有什么问题。” 却是,盛红衣的神识也在盯着“小六”。 它此时捧着的是一个方盒子,盛红衣的神识好奇的探去。 却是在同一瞬间,此时外面的盛红衣猛然一震! 顿时,她神魂被狠狠扯了一下。 只是一下,她便觉得自己就要灵肉分离,天旋地转。 她顾不得其他,立刻默念心法稳住神魂,而那屋子里神识再不敢乱动。 非她不愿,实则仅仅是刚刚探看的一眼,她那神识,就如被世上最锋利的刀又似最凶猛的野兽给吞了。 只一瞬间的事儿,快的连盛红衣都没反应过来,神识已经只剩下奄奄一息的一小点儿。 伶仃的风雨飘摇。 此时苟延残喘的贴在巫八的衣摆最下面,就连听巫八说话,都费劲的很,细若蚊蚋,忽有似无。 屋外的盛红衣蓦然睁开眼,心有余悸的厉害。 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之前神识探看的那一眼,她好似什么都没看见,又好像看到了汹涌的深不见底的深渊。 那东西,居然能透过神识,拉动她的神魂么? 便是过去了数十息,盛红衣神魂震颤之感依旧久久不消。 耳边,断断续续的能听到巫八的一些话。 虽然,断断续续的实在厉害,可聊胜于无,也只能……这样了。 “……明神……封印……解开……得隧爷亲自……拿他的东西来换……” “……你僭越了,靠……近是……大不敬!” “……条件……妥了……杀了黑莲……以黑莲的……元神……为证。” 声音戛然而止,到此,盛红衣知道自己那神识已是彻底消散。 盛红衣饮尽杯中酒,人已经站起身来。 她回到了无相的屋里,然后翻过窗棂和后墙,须臾便出现在了外面! 她环顾了得盛楼一圈,脚下身法连绵,灵气鼓动间,她人已是同轻渺的树叶一般飘飞而去。 街道上,人来人往,她行走之间,气息同周边的气息相融,且速度奇快。 便是擦肩而过,似乎来人能感觉到的只是一阵风。 终于到了包间的窗口处,盛红衣隐在一处死角处,掌心,黑莲熠出一道暗芒。 黑色的比头发丝还细的灵气忽然飞了出去,飞向窗棂。 再然后,如抽丝一般,盛红衣就着这一根细丝儿的黑色灵气,临空绘制出一个复杂的纹路。 最后一笔落定,那纹路上灵光无声闪烁,再然后,黑色的丝开始缠绕在那浅白色的复杂纹路上。 等到,那一丝浅白之中每一笔的纹路上都粘上了黑色的丝线,盛红衣便听见了窗棂里的声音传来。 虽不大,却清晰很多。 盛红衣嘴角终于勾起一抹满意的笑。 但凡她想做成的事情,她就一定要做。 小小的隔绝符阵,便想挡住她? 窗中,清晰的传来虞五火爆的充斥着杀意的声音: “我们爷的魔珠是一整个,你这圣珠却只有一半,你拿我们当猴耍?!” 468 假的咯 窗棂之中的怒斥之声宣泄而出,盛红衣已是感觉到同那声音一道带出的杀气。 看来,两人这是谈崩了? 盛红衣侧耳倾听,她还没摸清楚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魔珠是什么? 圣珠又是什么? 还有,之前它们提到的明神…… 相比于虞五的愤怒,巫八的语气就显得很平静了。 盛红衣挑挑眉,只是一会儿功夫,两人之间谈话的气势就逆转了? 一开始,是虞五咄咄逼人,而这会子虞五变成了气急败坏,气定神闲的变成了巫八? 她越发好奇,那盒子里究竟是什么! 就她出来的这会儿功夫,作用如此巨大? “虞五爷急什么,半颗圣珠如何?我们皇爷说了,还有半颗在荒原之漠,是我巫族的镇族之宝,就是这半颗圣珠拿出来,也是头一次,还是看在隧爷的面子上。” “另外,皇爷也说了,魔圣相击,虽然隧爷打包票,不会对圣珠产生影响。” “可这事儿怎么说呢,万一呢,万一有变,该怎么解决?” “这等子宝贝,不是自家的不心疼,谁家的宝贝谁心疼,虞五爷体谅这个。” 正如盛红衣的猜测,屋里,此时,占上风的是巫八。 原本,巫八紧张的是,圣珠只有一半。 这就得说到隧土和巫皇爷谈妥的情况了。 那时候,它们谈妥的条件是一整颗圣珠。 对面的虞五,自一出现,就不是好相与的。 原先的打算,它们本以为今日隧土会亲自来,没想到,隧土人却没到,连个影子都没出现。 到底进城没有,却也无从得知。 隧土自来诡计多端,若是打着空手套白狼的主意? 它们又该如何拿捏于它? 这就让巫八心里打了鼓。 同这个虞五该怎么谈,才算不坏了皇爷的事情? 不过,等到虞五拿出魔珠,巫八忽然就豁然开朗。 它们只有半颗圣珠,它也只是叫嚣,而没有拂袖而去。 这说明什么? 说明,在这件事儿的对峙之中,更加着急的是它们! 谁着急谁落于下风呗! 魔珠既然在虞五的手里,那么隧土必然在附近。 而只要进了这黑滩城,隧土自以为想全须全尾的退回去,怕是不能。 巫八自认,非是它将事情想的过于信心满满,实在是整个黑滩城,现在已在它们的掌控之下。 虽然,这几日,有些个动荡起伏,巫八心里忽然想起这事儿。 它不管这些事儿。 但也知道,这几日有人对巫族下手,它们好几个小队的队长莫名失踪,兴许已是遭了毒手。 不知何人如此胆大妄为。 转念一想,它们的皇爷就在此,皇爷之本事,无人可及,如此,便什么都放下心来。 任何的反抗都是垂死挣扎,这一次过后,它们终将夺回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 巫八眼中忽然闪过奇异的光辉,完全就被自己想象之中的未来之景给触动了。 在它看来,这些美好,已经不远了。 它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虞五的盒子里的魔珠,将手背在身后,握成拳,抑制住自己想要触碰的渴望。 虞五拿那东西的时候,眼底的谨慎和惊恐,以及它打开盒子稍显得怪异的姿势,它都没有错过。 说那盒子上没有一点防护那是不可能的。 它们放圣珠的盒子不也防备的紧儿? 当然,论起防备,虞五的和它们手边的盒子上明神留下的印记,肯定是天壤之别。 巫八告诫自己,它现在不能打草惊蛇。 虽然,它知道,它若能把魔珠带回去,这个功劳大到约够它以后快快活活的活一辈子了。 只是,如今时机并不成熟啊。 嘶。 巫八一边安慰自己,内心深处还是在忍不住盘算着,放任虞五离开,外面布置的那些个心腹,要费几个,才能抓住它?抢了它的东西? 或许,也不是不能……铤而走险。 心腹可以再培养,但立大功的机会,转瞬即逝! 巫八心猿意马的厉害,人便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虞五心里也急,事情办成这样,以隧爷的手段…… 它便是不深想,都不寒而栗。 它真的不想当魔蛊,被丢进隧爷的血池之中。 它忍着浑身战栗,实则外强中干: “你们如此欺人,当真不怕隧爷的雷霆之怒?” 巫八连正眼都不瞧它了,它拱了拱手,面上的礼节做的很足: “隧爷有什么可怒的,这是双赢的局面啊。” “我看呐,虞五爷赶紧回去将此事通报一声!” “咱们做下人的,就得本分行事,自己心里有什么想法事小,耽误了主子的大事儿事大!” 这话就是明晃晃的警告了。 说罢,巫八欣赏了一会儿虞五难看的脸色,愉悦道: “我还有事,就失陪了,对了,虞五爷,若是隧爷有什么觉得不妥之处,尽可以告知于我,我会禀明皇爷的,咱们皇爷最好说话了。” “小六,咱们走。” 屋内,响起了脚步声,接着是门被打开的吱呀声,随之,又是一声,门又被合上了。 盛红衣暂时没动,直到屋内突然响起了剧烈的响声,是桌椅尽碎之声,然后便是摔门之声。 盛红衣离了原处,神识先一步蔓延而出,轻巧且蛰伏。 外面,人来人往,神识探出更加的危险。 然,福祸相依,凡事都是一体两面的,她用神识跟踪虞五一事倒是变得可行起来。 毕竟人多代表着气息混杂,她的神识更好浑水摸鱼。 跟踪虞五,比想象中还要顺利。 盛红衣心里的怪异感却越发浓烈。 这虞五,谈判而已,反应却是天差地别的。 来的时候有多倨傲,走的时候那垂头丧气的样子,便如同丧家之犬。 如此情况下,它对身后跟着的神识无知无觉。 盛红衣深思,引起它情绪起伏的转折点是魔珠。 魔珠是什么? 还有圣珠,巫族手里的东西! 会不会同她有关? 盛红衣觉得这并非自己多疑,那巫族什么尿性,这些日子她算是看明白了。 简直就是叛徒加上欺世盗名之辈。 巫族手里的宝贝,她合理的怀疑可能都是她的东西。 圣珠? 圣莲? 呵呵,不会是她的道莲子吧? 盛红衣心口似有什么东西猛然狠狠一跳! 这种感觉强烈又突兀,转瞬即逝,又令盛红衣无法忽视。 她说不清道不明,但自从想到道莲子,这种念头再也挥之不去。 她清晰的想起她在幽冥界将它驱逐的场景。 清晰到,她甚至隐约感知到了它的情绪,似一个做错事的叛逆孩子,梗着脖颈,就是不认错…… 真奇怪,明明当年,她不是那么想的,更别提这样的感知了。 事隔一百年,那天的场景居然历历在目,无比清晰了?! 也不知后来,她差点死亡这事儿过后,它如何了。 倘若,圣珠真是道莲子,前世黑莲死后,它去了何处呢? 它不是巫族的眼睛么? 半颗圣珠又是怎么回事? 这一件件,扑朔迷离。 盛红衣忽然回头,目光晦暗的看了一眼来处。 就在得胜楼里,巫八那里有圣珠,她该不该这时候回去,将它抢回来? 她在盘算这么做的可能性! 却是,刚一动念,神识之处,她看到了一些异样的画面。 她皱了皱眉,原来是那虞五,竟然被人直接堵在了暗巷里。 五个人,带着面巾,堵在它面前。 虞五看着这五人,大声质问: “巫猿一族?言而无信么?得不到就想明抢?” 盛红衣眉一挑,下一刻,脚下,已是健步如飞,跟了上去。 这事儿虞五看得明白,盛红衣也看得明白。 虞五想要圣珠,人家巫族也想要魔珠。 见它一人,便起了抢夺之心呗。 堵人这件事,大概率是巫八做的,不过,未尝没有巫皇爷的推波助澜。 毕竟,上位者,运筹帷幄。 盛红衣就不信,巫皇爷算不到这一幕。 那么,由此及彼,虞五身上那一颗魔珠,也是假的咯。 毕竟虞五单枪匹马,那隧土再蠢,还能放心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虞五那儿,还派它一个人同巫猿谈判? 这事儿怎么看怎么违和。 便是退一万步,隧土放心虞五,难道也足够信任巫猿?觉得它们就是信守承诺的君子? 别逗了,隧土能信谁? 它自己就不是个善茬,恶毒狡诈多疑。 轻信巫猿一族,它是不要命了? 假魔珠,足够断送这虞五的性命了。 虞五应该是死期将至。 盛红衣到此,自不是为了帮衬谁,她另有目的! 她很快便撵上了虞五,那五个巫猿,实力高超,分工有序,一人望风,堵着暗巷口,四人围殴,虞五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盛红衣看得很清楚,四人准备的很充分,手里有缚灵符。 虞五吃亏就吃亏在,它压根对巫猿的手段不了解,是以还没发挥呢,就结束了。 符被引燃,虞五还未来得及有什么动作,就被缚灵符一把捆缚住,它挣扎不止,却是被越缚越紧,很快,它瞪大双目,目眦尽裂,满脸的恐慌和色厉内荏。 它想开口叫唤,来者根本不让它有叫嚣的机会! 一剑捅入它的丹田,一人一掌暴击在它的天灵之上! 虞五睁着眼,不敢置信的重重摔在地上! 一股黑烟自它的天灵上飘出,虞五再无声息。 区区十数息,事情便结束了。 那五人将虞五放在胸口衣襟里的盒子以及财物搜刮干净。 走前,一张火球符落在虞五身上,虞五身体瞬间被引燃,火光冲天而起,迅速将虞五吞没。 五人不再多看,更懒得去管会不会影响到无辜的旁人。 它们大摇大摆的离开了暗巷。 盛红衣落在暗巷之中,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都是些普通人家。 这会子,便是听到什么动静,怕是也噤若寒蝉,不敢声张吧。 她帮不了它们其他的,不过,举手之劳,还是能做的。 指尖,一点火光逸出,很快幻成指甲盖大小的一朵红莲。 红莲飞出,化成细长的火链,绕着那已是冲上天的火焰边缘转了一圈,又化为红莲回到盛红衣指尖。 盛红衣收回手,再次离开了此地。 再看那火光,依旧在跃动着,疯狂舔舐还未燃尽的尸体。 可是,若那五个巫猿在,便会发现显著的区别。 原本那火是漫无边际,野蛮的横冲直撞。 这会子,却好似遭到了震慑,竟然只是固守在一个小圈圈内,不敢越雷池半步。 显得无比的老实,似还带着一股子楚楚可怜的味道。 这自然是盛红衣的手笔。 她觉醒的本命火乃是南明离火。 只是凝出来,在此地留下气息,便让符火感受到了压制。 万物有灵,这就是高者对于低者的压制,只要出现,就是轻易的碾压。 火势被控制,周遭的房檐屋舍便没了被烧没的危险。 等到一刻钟后,虞五的残尸都要燃尽了,暗巷中又出现一人。 不是隧土还有哪个? 他自是不关心一个属下的死活,它只是发现,虞五的魂灯灭了,便来探个究竟。 而这会子,盛红衣留下的那点子气息早就消失殆尽,徒留下巫猿的火符,痕迹未消。 是以,隧土还不知道这其中还有盛红衣的事儿。 它死死盯着地上的火符,眼神阴鸷危险,就知道巫族不可信。 盛红衣离开暗巷,不知道与隧土算是擦肩而过,她若是提前知道,说不定会留下等隧土呢。 毕竟,仇人再多,也得一个一个解决,好不容易送上门,都是单枪匹马,谁怕谁呢。 她此时,跟上了那五个巫猿! 这五人,一路上也没有交流,就是在往回赶路,显然是要回去复命。 巧的是,它们走的方向,也是往得盛楼后门而去。 那里,正是刚刚盛红衣偷听掩藏之处。 随着它们一个接一个鱼贯入了得盛楼,走在最后的一个,忽然被人捂住了嘴。 背后一股巨大的,无法忽视的力道传来,直接压制着它,将它飞速的拖走了。 它举起手,就要自救,却一切都是徒劳,就在前面它的同伴眼角余光能瞥到身后之际,它已被拖入到了一处阴暗处。 而它的同伴毫无所觉。 469 累世的积攒 须臾,盛红衣自角落之中出来,消失在了那一处。 她也没有立刻回得盛楼,而是在外面转了一圈,便拐进了刚进城之初,去过的那一处小巷。 在那里,她曾遇到无忧。 那一处,无忧见盛红衣进来,便同她说起了话: “大王,您怎么来了?事情可办的顺利吗?” 声音还带着一份雀跃的喋喋。 它就是喜欢同人说话,说什么都可以,尤其还是好不容易遇到的熟人。 今儿个,盛红衣走来走去,来回跑动,可瞒不了它。 盛红衣走到它身边,就这么随意的席地而坐,之所以来这里。 一则这里偏僻稍显得安全,另外,她也有点事儿想问一问无忧。 她刚刚搜魂了巫猿,没搜魂之前有些忐忑,搜魂之后发现,人果然不能前怕狼后怕虎的,这不就轻易搜魂成功了么? 不过,这巫猿知晓的有用的东西并不多。 其中,倒是也有些有意思的。 她找这巫猿搜魂算是找对了。 它看似是巫八的人,实际上,它背后还受巫皇爷控制。 原来,就连巫八拿出来的半颗圣珠也是假的。 为了以假乱真,圣珠是假,可盒子为真。 真正的半颗圣珠,巫皇爷从没有交给巫八,至于真正所在,这个巫猿也不知道。 依盛红衣看来,巫皇爷和隧土一路货色,上位者多疑,除了自己,谁也不信。 真正的圣珠和魔珠都在它们自己身上。 “无忧,今日,那死去的半魔人,名叫虞五,你可知同它一道进城的半魔们都在哪里?” 无忧对盛红衣熟稔了,那是知无不言的,它巴不得盛红衣问它越多越好,因为可以多说话。 它最喜欢说话。 “知道的,同它一道进城包括它在内一共四人吗,它没了,还有三个,其中,有一个人很可怕,它们都叫它隧爷,怕它的很!” 红色的细细的茎干竖起,上面四片葵菜般的叶片被无忧按下去一片,还剩下三片,其中一片竖的最高,可见那就是代表的隧土了。 “刚刚,这个隧爷哦,去了死掉的魔人处的那一个巷子哦。不过它也没干啥,就是骂了几句,就走了。” 说是这么说,无忧的语气颤颤悠悠的,那魔人不是都死了么,那个当人“老大”的也太狠心了,不收尸还骂人。 尤其是那眼神,无忧如今想起来,还觉得吓人呢。 无忧叹息,它感觉最近怕是要时常睡不着了,一闭上眼就要因为那穷凶极恶的表情做噩梦。 “哦?它去了?那后来呢,它又去了哪里?巫族知道它的行踪吗?” 盛红衣听罢,早已习以为常。 可惜,没让盛红衣自己碰见。 “那隧爷没住在客栈,它们来了后便占了一处宅子,宅子是狐家二郎的,现在它们住在里面,而……而它们把狐家二郎一家都杀了。” 无忧瑟瑟发抖,非是她过于胆小。 这里是黑滩城,它住在这里许多许多年了,可是从来没有如最近这段时间这么惊惧过。 来的这些人,烧杀抢掠,眨眼之间,就取走许多的性命。 而其中有好多人,都是黑滩城的住户,是无忧一直熟悉的人。 它们或许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平日里打架斗殴也日日发生,可也不至于就这么凄惨的死去。 盛红衣见无忧如此,没说什么,微叹。 异人域,就是这么的荒蛮,在这里,互相吞噬都是常事儿,杀人算什么呢? 无忧呀,偏安一隅这事儿促使了它的单纯,但未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儿。 “其实,就刚刚早些时候,那个隧爷居然找到了素心的居所,在那边晃荡了一下。” “我还看到有巫族人隐在那一处呢,有两个这会子就在狐二郎家附近。” “原先,巫族人也没总是去素心宅子附近转悠,今日倒是勤。” 它说的稍显杂乱,东一榔头西一棒的。 它自认自己枝蔓横通,纵横发达。 但狐二郎家那边很偏,土质不大好,所以那边它就不怎么爱去,因此那边的草势,长的不太好。 因此,它看到的隧土的情况便是断断续续的。 它突然似又想到了什么,突然用那葵菜似的叶子拍了拍: “幸好,素心和她那朋友走了呢,否则我可真不放心!” 也是巧了,素心的宅子所在那片地界,里面它是不去的,以前是因为这是朋友家,不能随便窥探。 如今是因为它知道以前有爆岩符,而现在那里无形之中的气势更加的深不可测,出于本能,它更是躲的远远的。 盛红衣被无忧无意之中说的消息惊到了,她诧异的扭头盯住无忧: “你说什么?走了?” 怎么会走了?! 走去哪里了? 无忧愣了一下,显然没预料到盛红衣会这么问: “啊?大王,你不知道啊?” 盛红衣脸色一沉,真有些急了: “可知道她们去哪里了?” 白莲怎么没同她说啊! 无忧本就是个小胆儿,被盛红衣这么盯住,它觉得它好像落入到野兽口边的感觉。 “啊?我我我……真不知道,素心那宅子里,我也去不了,就是素心走的时候,同我道别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早前,两个时辰前吧!” 她们离开不久,那姓隧的半魔就去探了那一处宅子,不过,它也是个贼精的,只在巷口探了探,且隐匿了踪迹。 然而,它到底没瞒住本就一直对那边倍加关注的无忧。 “无忧,你可知道她们会去哪里?” 盛红衣揉了揉眉,她怎么也没想到,白莲会不告而别。 无忧如同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怯懦道: “我不知道啊。” 盛红衣安抚的摸了一下它颤抖的叶片: “没事儿,你帮我想一想,你不是同素心是好朋友么,她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是不是有什么密道?” 盛红衣循循善诱,自宅子里走掉,却没有出门,自然是那宅子里有密道之类的东西了? 亦或者,遁地符? 可,遁地符这种东西,异人域大约除了她盛红衣,就只有巫族有了。 无忧摇着它那细细的茎,自以为隐蔽的往盛红衣的手上猛蹭,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大王的眼神可怕,可,大王的气息令它觉得好舒服啊。 它之前就有感觉到一点儿,这会子凑近,果然不是错觉。 越是贴近,便有一种特别舒服的东西钻入它的身体里面,让她即刻就精神抖擞了许多。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像是……吸收了很久很久的月华才有的感觉! 啊不,便是吸收了很久很久的月华,好像也没有这样的感觉。 总觉得,月华比起大王,好像还少了什么。 是什么呢? 它也不知道呢! 盛红衣无语的看着面前这一幕,无忧是草吧,又不是藤,为何如此缠人。 “无忧,想起来了吗?”盛红衣放缓了些声音。 她不想打扰无忧的,可她真有点急,急欲知道这事儿的真假。 不过,她看无忧这般,心倒是一软,思绪有些浮想。 万千生灵,生存不易,尤其草木精怪,吸收天地日月之精华。 听来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好似它们修炼很容易。 可是,怎么会容易呢? 草木精怪是不用在外面跑,不用为衣食住行所累,可它们的危险来自于其他方面。 天灾、人祸都有可能。 它们不能跑不能跳,只能硬抗一切。 最终,能存活下来的,甚至有了灵智的,万中无一。 眉心,黑莲几不可闻的一闪一没,盛红衣被无忧靠着的那只手上,纯净的本源之气自她每个毛孔透出,冲进了无忧的身体里! 无忧好似一下子被抛上了云端,它的眼前,是五彩斑斓精彩纷呈的世界。 蓝天、祥云,它好似翻滚在祥云里,舒服极了。 它其实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就是一切凭借本能的回答大王的问题。 它甚至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久,就记得自己玩儿的太开心了,好像一辈子都没有这么开心过。 等到它醒来,整个黑滩城已是到了夜间,大王早就不在它身边了。 无忧恍恍惚惚的晃了晃脑袋,整个身体之中,好像被注入了无穷的力量?! “大王……” 定然是大王用什么宝物投喂了它,否则它为何如此。 它努力回想这一幕,可还是稀里糊涂的,那段记忆尤其模糊,几近于无。 原先以为是错觉,可是它试了试自己的情况,竟然真的实力大增,它瞬间彻底清醒。 就它现在的情况,比起白日的它,它多出了数十年日夜不停的修行。 它虽然对外都说自己有神草血脉,但它岂会不了解自己呢,那都是吹嘘出来的。 便是有点子神草血脉,那也万中无一,聊胜于无。 实际上它的资质和外面许许多多的杂草相比,没什么区别。 大约就是多了几分运道,所以醒了灵智。 但,这也便基本到头了,修炼到现在,无忧不知道自己修炼了多少年了,可修为的增加,一直微乎其微。 没遇到大王之前,它虽然总是和素心抱怨,内心深处,其实已经冷了心肠,歇了心思。 它是有梦想呢,但这梦想都想很多年了,能不能实现,也不是它能决定的。 世上很多事,不是靠想和努力达成的。 可今日,得大王眷顾,有了这等机缘。 原来,它竟然真的可以?! 无忧暗暗发誓,大王如此的面冷心热,它一定要找机会报答她。 只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于盛红衣来说,这些只是举手之劳,不过是她对于底层生灵的悲悯之心。 她自十八岁出门,游历至今,除了沉睡的一百年,其实这样的举手之劳不知多少次,包括她给亡灵念往生经等。 她救过许多弱小的生灵,可,从未记过,也不放在心上。 却不知,有时,正是这种不自知的由心而发,才是最赤忱的。 这便是善因,亦是最为积蓄信仰之力的办法。 便是前世,她能从黑莲那必死的泥淖之中挣脱,其实也同她这些“举手之劳”息息相关。 无相错了,他是提供了异人王给黑莲还魂的办法,龏涟在其中也属实出了大力,可实际上,最后黑莲能成,本质还在黑莲自己身上。 若是没有旁人从心而发的感恩之力无形之中积攒助力,她便不能破茧成蝶,重新开始! 那才是她累世的功德和基石。 不过,这些个缘由,盛红衣从未去剖析过。 而旁人,自是不能了解全部。 世间之事,并非所有事情都能刨根问底,不过由心而发,顺心而为。 此乃黑莲之道也。 夜色下,盛红衣没有回得盛楼,她正在往黑滩城门口附近赶去,她同龏涟说好,要一同出城去。 按照无忧的回话,素心果然闲聊之余无意之中透露了些东西。 宅子里,是有密道的。 而密道的出口,无忧不知道,那肯定是在城外了。 毕竟城里若是有密道出口,逃不过无忧的眼。 但具体在何处,并不知晓。 盛红衣给白莲传了信,对方了无回音。 这般情况,大概率是白莲在封闭的密道之中,没有接到传信的可能比较大。 那就只能靠盛红衣自己找了。 白莲杳无音讯,不代表盛红衣就找不到一丝蛛丝马迹。 盛红衣心里无比清楚,素心的情况,有一人却是知晓的。 她从无忧那一处离开,先和龏涟以及无相碰了头。 盛红衣说了这事儿后,龏涟很是吃惊,急的便要想法子出城找人,倒是无相,显得出奇沉默。 盛红衣看向无相: “无相大师?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他的表情看起来,不像什么都不知道的。 无相拨弄着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佛珠,一时没有回答,不知在思忖什么。 盛红衣皱眉挪开目光,所以她不爱同无相深交,这人太高深莫测了,平日里他可能说一句话,内里就不知道想到多少事情了。 而她则不然,她虽然行事谨慎,但也大胆,更愿意顺心施为,有什么说什么,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看无相这样,盛红衣看的都觉得心累。 莫不如: “阿涟,我想先去寻人问一问,回头便在城门口集合?” 这城里,有一人应该最为清楚素心,就是黄麒南。 470 都是教训 无相自怔忡之中回过神来,就见原本同他站在一处说话的两人,一个都不见了。 无相:“……” 他抬手,正想给龏涟发个传信符,手刚抬起,他自己忽然就愣了三息,复又垂下手,忍不住无奈的摇了摇头。 却说,为啥他会第一时间想到给龏涟传信? 明明在如今这些事情里,黑莲才是主导。 他其实给自己找好了理由。 因为习惯了,前世,他同龏涟就是这般,虽然龏涟各种不愿搭理他,他也不在意,因为他知道,只要是“正事儿”,龏涟哪怕是骂骂咧咧,甚至暴跳如雷,也会做好的。 可现在亲眼见过黑莲,再到他在想要传信之时选择龏涟,他心里就知道,那理由连他自己都糊弄不过。 他这是一种本能的避让! 可是,为何? 莫不是,这就是圣莲的力量? 连他都要避其锋芒? 可,他看到白莲分明一点都不会如此。 同白莲在一起修炼,无相觉得这是他难得心最宁静之时。 要知道,自他由分身化为主身之后,他再难找到内心的宁静。 而这份宁静,却在白莲身边找到了。 实在匪夷所思。 无相微微摇了摇头,罢了,不能想这些,便是想也想不出什么来,因为白莲突然的动向,他此时心神不宁的很。 他手又抬起,一点卍字佛印已经凝于掌间,他的传信符刚要发出,龏涟的声音冒了出来: “呦?你睡醒了?” 无相:“……贫僧没有,黑莲去哪里了?” 他握住手,任那传信符熄灭。 他只是心乱了。 不过,刚刚这一小段时间,他却也有些回过味来了。 他原本以为,他来到这里的目的,主要还是为了完成主身的“遗志”,若说还有什么,大约是完善他的佛心。 可是就在刚刚,听说白莲自己主动离开的那一刹,他那种自心底猛然窜出的恐慌,猝不及防到让他震惊又错愕。 原来,他居然会有惊惧和担忧这样的情绪? 七情六欲,自心底萌生,究竟是好是坏? 是救赎还是业障? 龏涟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只是仔细的看了无相一眼,这一眼他看的有点久。 久到无相的后心开始汨汨的冒起了汗,久到他手中的佛珠拨速快到飞起…… 就在无相忍无可忍,要质问这狐妖为何如此看他的时候,龏涟突然笑了。 无相:“……”笑什么笑,妖孽附体了? 哦不,狐妖本来就是妖。 “秃驴,你不对劲哦?你跟以前不一样了,没以前讨厌了。” 龏涟下了结语。 无相皱眉,难得的脸上多了不耐: “胡说八道什么?你管我变没变,黑莲哪儿去了,如今事多,她二人身陷危险,怎么能……乱跑。” “你为何不跟上黑莲!” 搁这儿说他的闲话呢,异人王果然跟过去一样讨厌,不,更讨厌了,现在多了神神叨叨和碎嘴子的毛病。 他浑然未知,自己说的这些话,抱怨满满,多了烟火气,也很不“高僧”。 龏涟又用兴趣盎然的眼神打量他了,一副无相越急,他越不急的欠揍模样。 无相捏了捏放在身侧的左手,心里忽然升起了打人的恶念……阿弥陀佛。 就在无相觉得自己已经忍无可忍的时候,龏涟终于收回了目光,他摊了摊手: “我为什么要跟上黑莲?黑莲是个独立的人,她自己想办什么事儿,莫非还要同我交代不成?” “我还没说你呢,无论她们姐妹做什么,自有其道理,怎么就得按照你的计划来么?你当你是谁啊,救世主?” “再说了,你有计划?同谁说了吗?谁是你肚子里的虫子不成?知道你要干什么啊?” 一股脑说了一串话,龏涟抱着臂,一点没客气,满是讥嘲。 只全身已是戒备起来,大有下一刻无相敢反抗一下,他就教训到底的意思。 他早就看不惯他了,成日一副高高在上,好像一切尽在他掌控之中的模样。 可算给他找到机会了。 尤其在得胜楼,居然坑了黑莲一把,把他也吓的够呛,他还以为黑莲要回不来了。 真是莫名其妙! 这事儿黑莲没同他太计较,他可记在心里呢,别让他逮着机会,不然坑死他。 什么玩意儿啊? 龏涟在心里给自己降降火气,罢了,现在还有用得着这秃驴的地方,先忍着。 他相信黑莲也是这般的意思,可他实在忍不住。 无相嘴唇动了动,忽然发现,他竟然对龏涟无言以对。 说什么呢? 说他没有,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们好。 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即将迎来什么样的未来,所以他们不知好歹! 可,他心里还有一个声音轻轻的说:是吗? 早在黑莲不愿意自时空长河回去,偏要留在这里开始,难道他就没发现吗? 有的事情,看似没变,兴许已经改变了。 哪怕改变不了,这帮人又是什么会因为“无法改变历史”这样的理由被吓住的人么? 兴许,这般还会激发他们的斗志,让他们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而他自己,身在洪流之中,早就已经似我非我。 本就已经介入到了因果之中,又如何去确保自己还能独善其身吗? “……你说的对,是贫僧……入瘴了。” 他在又一次短暂的沉默后,微微对着龏涟欠身,表示歉意。 龏涟一把跳开:“……我看你不是入瘴了,你是被夺舍了!” 一向目中无人的无相竟然对他服软? 这简直比无相在他面前突然变成一个妖精还难以接受呢。 无相:“……阿弥陀佛。” 龏涟对这样的无相实在不知说什么好,他厌烦的一摆手: “黑莲说她去打听一下素心可能去的方位,一个半时辰在此地集合。” 无相皱眉: “有把握么?” “看黑莲的样子,应该是有的。” 龏涟说起这事儿,语气轻松淡定。 非他不关心黑莲白莲。正如他之前斥无相的话,他们是伙伴,黑莲有什么事情想要独自行动,他也不会亦步亦趋的跟着,担心是有的,可信任也无处不在。 无相听闻,心知也问不出什么来,对龏涟他原本自以为非常了解,毕竟前世…… 可,如今看来,他竟然不知道,在黑莲面前的龏涟是这般模样。 果然,人有千面,一叶障目。 此次经历,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无相往远方看去,他如今对自己的未来是迷茫的,却也有些期待。 心口那隐约的悸动变得更加的明显和火热,他想他愿意去试一试这不一样的人生。 哪怕,最后不尽如人意,他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以身入世,方能超世。 “还有一个半时辰,恰好我刚刚在外面捆了两个巫族,都是这一次的小队队长,我去搜魂了!” 这时候的无相,又恢复了寻常。 龏涟“嘶”了一声,突然就觉得,这就对了,好像他心里一直认为,无相就该这样。 “秃驴,我还是习惯你这人面兽心的模样,答应我,下回别再变身了!” 无相一句没说,扭头走了,异人王果然跟前世一样,还是那个蠢货。 不过,无人发现他转过脸来的黑色眸子之中幽光一闪。 凡发生过必有痕迹,异人王虽然是个不会说话的,可今日说的话却和前世重叠了。 前世,异人王骂他最多的就是人面兽心。 几乎是他日常挂在嘴边的。 骂到无相都已经习惯了,习惯到后来,他们分开之后,他偶然听到,都有些怀念。 龏涟见无相走远了,也不想一人待在此处傻等。 他本来也是想同那些巫族过过招的,可无相都去了,他便不插手了。 那他也去瞧一瞧,看能不能再走之前,寻觅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只是,他心底蓦然浮现一丝狐疑之色。 秃驴,为什么对巫猿一族好像特别的热衷? 难道是有仇么? 龏涟心底划过一丝这样的疑问,不过转瞬即逝,这不重要。 话说回来,他同无相以及黑莲,是同时从得胜楼出门一道寻线索的。 这么说起来,好像三人之中,他显得特别……拉? 但,他真的有一直在打听消息,寻觅线索。 倒是已经发现了几个十五家族的,他挑了两个抓了,得知它们果然是得了风声,说这里有神兽现世,便过来想要浑水摸鱼。 这消息,同无相搜魂巫族打听出来的没什么区别,他也就没多说。 这会子,倒是引起了他的好胜心,他这就再去抓几个试试! 却说,盛红衣这边,可不像龏涟那般的漫无目的,她就是奔着黄麒南去的。 黄麒南此时,到底是没有再住客栈了,因为放出了消息,想要看麒麟族同巫族自相残杀,它自觉自己住在客栈实在扎眼。 此时,最好便是隐于市井,最好让自己的痕迹彻底的隐藏起来。 它坐在自己赁的小屋里,有些心不在焉。 它自认,这一次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经过了这一次,它便可以获得自由。 心底深处,它不是没有想起素心。 可,素心躲在宅子里,它觉得,应该是不会那么快就出事! 以素心的机敏,必然是能够化险为夷的。 再说了,它也不是不救她,它就在此地呢,若是真有什么差池,它必然会挺身而出的! 它心中如此安慰自己。 也不知,消息怎么传的纷纷扬扬的,它明明不是让它们如此散布流言的,却不知为何失了控! 盛红衣就是在这时候,无声无息的出现的。 黄麒南的踪迹,她不用费心,直接问无忧就行。 所以,她轻易找到了黄麒南所在。 一来,就见它安逸的坐在桌边,桌子上摆着小菜美酒! 盛红衣的火“砰”的一下,感觉就从天灵盖上彻底燃起来了! 小日子过的美滋滋的?! 它是来干什么的? 听说那个素心是它的救命恩人,损耗还颇大,如今,它就这么不管不顾的,在这里大吃大喝起来了? 没有心的畜生! 盛红衣断然没有委屈自己在这儿生气,对方还美美的吃喝享乐的肚量,何况,她本就是来找茬的。 一出手,毫无遮掩的,黑莲花瓣如暗器,直接便朝着黄麒麟周身而去! 盛红衣出手莫看是雷霆手段,可,雷霆之中,带着冷静的考量! 一朵黑莲,九瓣儿花瓣,可不是唬人的,而是真是抱着杀人的目的去的。 是以,黑莲飞去,所过之处,都是黄麒南难以对付的死角! 便是想要对付,那也不是一招一式就能对付的了的! 盛红衣来的太快了,而且一来,几乎没有停留,几乎是同时,在黄麒南发现她之时,她便出手了。 饶是黄麒南反应太快,它也没来得及全部挡下。 甚至,大部分都让它挨了个正着,痛呼出声! 它面露激愤和惊悚的拽出已经半片嵌在它丹田要害外面的黑莲瓣儿…… 麒麟天生本体强悍,而她…… “黑莲,你要杀我!” 黄麒南目露凶光的看向面前的女子。 她依然是不露脸的,可笑的是对方要取它性命,它既不知缘由,甚至连仇人长什么样,都还不清楚! 盛红衣指尖轻轻一捏,黄麒南手里那莲瓣瞬间化为飞烟淡去。 举重若轻,嘴里更是说着冰冷到噎人的话: “杀你怎么了!” “我们无冤无仇,我不知你为何……还有,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跟踪我还是刚来?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黄麒南脑子飞速的转着,任它想破脑袋都没想明白,黑莲为何出现在这里? 跟踪它?黄麒南觉得不能,它还不至于连有人跟踪都不知道。 那就是听到它传布的消息,来了? “你想要什么?” 黄麒南盯着盛红衣,沉沉之中带着风雨欲来的气势! 盛红衣也笑了一下,被气的! 这就是刚愎自用吧? 还问她想要什么? 她想要他的性命给不给呢? “我想要知道,素心除了这里的宅子,还有哪里是她的常住之所?” 盛红衣没时间跟它墨迹,直击重点。 若说这密道的出口所在,自然是奔着安全去的。 哪里最安全? “巢穴”是最安全的! 那么,另一个常住地的方向,大概率就会是素心宅子里的密道出口所在方向。 471 不见 盛红衣到城门口的时候,无相和龏涟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无相表情寻常,不过,龏涟看起来有点不爽的样子。 两人看到盛红衣,双双迎了上来。 “怎么说?” 两人异口同声,说完话,又一个不搭理一个。 盛红衣装作没看见,这两人不和已久,她怎么也不会寄希望于他们哪一天哥俩好了。 这种情况,实属寻常。 另外么,龏涟回头一定会跟她叨咕自己的不爽。 于是,她就没主动问。 “问过了,素心还有一处常住之地,是住在暗极山的方向,也就是此地的东南方向,我寻了一张地图,找到了几处隐蔽些的地界,可能那几处便有密道的出口!” 密道密道,出口之处自然也要隐秘。 “现在天色已晚,咱们莫不如出城再看吧!” 得盛楼,现在回去意义不大,若是那半颗圣珠在那个巫八手里,盛红衣二话不说在出城之前就去抢了。 可惜,东西在那隐藏在暗处的巫皇爷手里。 另有隧土也来了,还带着魔珠,加上半妖们在此的汇聚,白莲也不在此处了,她留下来做什么? 不如等他们乱斗一番,再看情况。 现在当务之急是去寻白莲。 “白莲如此做,倒也是好事儿,没想到将我们从这泥淖里挣脱出去了。” 否则,陷在其中,她们这边三人,到底是双拳难敌四手。 盛红衣为白莲说了一句话,非是她袒护自家姐妹,白莲所为,盛红衣完全能理解,一切不过是阴差阳错。 换做是她被关着,外面情况不明却危险重重,一旦有了逃离的机会,必也会先逃出去,再另作安排。 岂料,本是阴差阳错的无意之举,最终得了个无心插柳的结果。 这里,话说有多少人是为她而来呢? 如此,兴许能看出,她姐妹俩气数还没尽呢。 旁人想要她俩倒霉,怕是没那么容易。 盛红衣眯了眯眼,多想无用,便是未来是万里荆棘,那也得一步一步的走。 无相率先道: “嗯,出城吧,不过,咱们不走城门,城门口自妖族和魔族进城,已经暗自戒严了,巫族几乎倾巢出动,都守在城门等几个要害之处。” 这也是搜魂巫族得到的消息,无相抓的那几个都是一个小队的领头人物,把它们一网打尽,便能知道它们上层的计划和机密。 哪怕,每个人知道一部分,拼凑起来,便是全部了。 而无相敢如此大张旗鼓,把那几个巫族全搜魂了,也是打着恰好今日开始,妖魔两伙人马都要到了。 巫族在下一盘大棋,重要的棋子们一一就位,也就分身乏术,无暇顾及他们了。 龏涟毫无顾忌的翻了个大白眼,知道的多了不起啊?! 时间拉回到黑莲回来前的一刻钟。 那会子,他兴头头回来了,就见无相已经在了。 “秃驴,这么快?” 龏涟还以为自己是第一个到的。 无相依然是平常那副不悲不喜的死样子: “贫僧事情办完了。” 龏涟闻言,才道: “哦,可得了些有用的消息,我刚刚可是得了些不错的。” 他自以为自己得到了些消息,于是,他便有些得意的同无相“炫耀”。 无相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并不言语。 这反倒是激起了龏涟的好胜之心,左右无事,他便同无相交流了一番,结果…… 聊了几句,龏涟就成了现在这等模样。 不过,他心情不佳,却也不是耽误事儿的人。 他接过无相的话头,不让他专美于前: “青花胡同后面有一个荒弃的荷塘,那下面可以出去。” “青花胡同原本是一个富商的居所,后来,富商不在了,便是一个老仆住在那里。” “这个秘密原先也只有它知晓,后来这秘密被它的子孙口口相传,有了些泄露。” “这事儿,巫族刚知晓,还未传出去,那巫猿已经被我杀了。” 无相接了一句。 龏涟接着说话,大概压根没留意无相说了什么: “我这消息是从这里的黑市百事通那边买到的,花了些钱,那百事通同我保证了,这消息知道之人都不在这城里。” 盛红衣默默看了龏涟一眼,都不在城里?那巫猿是怎么知道的? “那咱们先去看看。” 比起城门口的戒严,许是那里还真能出其不意。 盛红衣拍了板,他们在这里停留的也太久了。 三人不再耽搁,趁着夜色,往青花胡同浮掠而去。 三人都是夜行的好手,神识延展,各有手段,一路上,没什么惊险的就到了目的地。 却说,某一个被租赁的小屋子里,一片狼藉。 黄麒南屈辱的被捆吊在这屋子之中最中间也是最坚固的主梁之下。 嘴被死死的封住,它稍一动弹,嘴上,就会有一个“封”字显现。 脸上,这会子五颜六色,左边脸和右边脸红肿的很对称,跟猪头一样。 他绝没有想到有这么屈辱的一天,那杀千刀的黑莲,居然如此对待它。 它并不知晓黑莲怎么知道素心的,可她就是知道了。 还威胁他说出素心的居所。 它自然不说,没想到那女人手段恶毒。 她出手狠辣,鬼魅,明明它在屋里,可她手中那三枚怪异的铜板儿出手,它好似便被拘在了一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 它招数尽出,奋力抵抗,然,对手的手段实在诡异到让它骇然,最终还是不敌。 便是到了那般的境地,它依旧不肯说出素心的住所。 可是,恶毒的女人怎么可能放过它呢。 这一回,她居然把它吊在了火上烤。 那异火还是无物不焚的南明离火?! 火苗不大,只有两朵,却明目张胆的就在距离它要害之处最近的地方。 一则丹田,一则识海! 便是闭上眼,不看那跃动的火苗,黄麒南依然感觉到了自己元神的战栗。 它无比笃定,恶毒的黑莲对它一定下得了手,肯定不是吓唬它那么简单。 毕竟,自一开始,她就一点没有对它留手。 它没办法,只好屈辱的说出了素心的住所地,心中安慰自己,那里进出很难,有禁制封锁,便是黑莲知晓地址,又如何? 就好像这里,只要素心不出来,旁人想进去,怕也很难。 而它,能怎么办? 它大仇未报,还不能死,若是大仇得报之后,就算死,它想它也不会说出关于素心的秘密。 尤其是对上黑莲这个心肠歹毒之人。 黄麒南又猛烈的挣扎起来,可是,那房梁之上放下的绳索灵敏的很。 它一动,它就是一阵缩紧,它挣扎的厉害些,它缩紧的就更多。 尤其,黑莲一定是故意的。 她在它脖子上勒了一道绳索。 这会子它动的厉害了,那脖子上的绳索便死死勒住它,勒的它直翻白眼,勒的它一点都喘不上气来,胸口因为憋闷,生疼生疼的! 它知道,自己不至于同那些没有法力之人一样,因为无法呼吸而死亡。 可,这种感觉也实在是让它不好受。 逐渐的,它便有些昏沉起来,恍惚之间,它又看到了那个令它逃避,不愿意再想的画面。 那是黑莲走的时候,她用了和巫族类似的手段,“封”住了它的嘴。 然后,她双目直视它,眼含浓浓的杀意。 那一刻,它真的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可是,没有。 直到那凝视的目光久到它承接不住之时,杀意褪去,变成了极致的冷漠,冷漠之中还透着讥诮和鄙夷: “从头到尾,你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在你心里,只有你自己是最重要的,你这种人,合该一辈子孤苦无依,不值得同情。” “今日,我不杀你,是因为造杀孽脏了我的手,不过,我也不想见到你,合作破裂,咱们之前的谈判吹了。” “你这种人,不配同我谈判,以后,不管是你主动出现在我面前,还是碰巧,我见你一次,抽你一次!” 说完话,她整个人便消失了。 黄麒南想到这儿,奇迹一般的有些清醒,不知是心里波动的厉害,还是因为它放弃了挣扎,所以那脖颈上的绳子松动了些。 它睁了睁红肿的睁不开的眼睛,很不服气。 它错了吗? 黑莲没有经过它这般的屈辱和耻辱,却站在道德制高点去批判于它,又凭什么? 它前半生过的何其辛苦,心中一直有报仇的执念,它难道就想出卖素心么? 不是她黑莲逼迫于它的么? 它心中不是没有想过,倘若它无仇恨加身,便是死,它也不会如此的。 想到这儿,那绳索不知为何,猛然又收紧了。 它双眼一翻,胸口残留的“气”陡然被抽空,猛烈的疼痛忽然袭击而来,痛到它一时没抗住,竟然生生的痛到晕厥过去。 晕厥之时,脑海之中最后定格的就是黑莲嘲笑的嘴脸。 那嘴里清晰的吐出两个字: 是吗?! 它想说,如何不是呢? 可,张开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最后,陷入到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同一时候,荒原大陆,麒南原本正在走路,猛然脚下一个趔趄,他身后的白腾,没留意,马蹄子差点直接踏在他的身上。 这其实并不怪白腾,虽然有时候它们幻化出了人形,但其实那不算真正的人形,那只是幻化出来的。 它是天马血脉,五阶还未到彻底化形之时,平日里,尤其是在城主府,它还是喜欢恢复成本体的模样。 谁能想到,有一天,自己差点踩死……主人? 呃?! 幸好幸好,它反应快,千钧一发之际,它昂起前蹄,生生立了起来。 “南爷,您怎么了?” 白腾放下马蹄子,心里直打鼓。 它甚至自己都还没站稳,立刻问道。 麒南站稳身子,脸色显得很不好。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刚才不知为什么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 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总觉得心情压抑的很,自心底,好像凭空生出了许多的烦躁之感。 不知怎么的,话已经脱口而出: “好久没去看盛焱那小子了,我想去看看他。” 白腾:“……是。” 什么意思? 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 实话实说,它实在对南爷去看焱少爷的事情不看好呢。 人焱少爷可不太搭理他呢。 可,也不知是不是遇上克星了,南爷次次被气的倒仰,却还是次次要去……吃瘪。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麒南一边往里走,一边盘算: “也不知这小子最近修炼的如何了,可有好好的增长本领。” “……南爷,你忘了?焱少爷他小姨母不是刚醒么,这百年,它有不少日子都忙着照顾人呢。” 哪能成日修炼。 再说了,白腾偷觑了麒南的背影一眼,人焱少爷本事挺好,资质甚高,从来也没有按照过南爷的指示行事儿。 南爷何必每次都兴头头的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真是……自虐。 白腾微甩了一下自己帅气的鬃毛,阻止自己的脑袋越来越大不敬,都是红鮹那些画本子毒害的它,它现在脑子里奇怪的词汇越来越多了。 可,它私以为,用在南爷身上还挺精准。 上一回,他们去看玉妃夫人和焱少爷的时候,遇到了莲池大师和静客小师傅。 啧,它听了几句莲池大师的讲经,觉得很有些道理。 兴许,如南爷这种,在今生罕见的在焱少爷以及……玉妃夫人身上,总是栽跟头栽不停,气的个半死,却又贱兮兮的贴过去的模样就是莲池大师所说的前世所欠吧! 他八成是欠那对母子,欠大发了。 麒南本来还好端端的,只是脸色难看了点,听到有人提起盛红衣,他突然整个脸都黑了。 刚才那扼住咽喉的感觉突然又回来了,他“哼”了一声,咬牙切齿: “盛红衣,真是耽误事儿。” 说着,拂袖而去,声音远远传来: “打听打听,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若是那臭小子同盛红衣在一处,咱们就缓一阵子再去。” “我不想见她!” 虽然最后没再指名道姓,不过那个“她”还能是谁? 白腾撇了撇嘴,真是多变,好像人家红衣小姐想见你似的。 心里是这么腹诽的,白腾还是认命的去按照麒南的吩咐打听去了。 谁让这是主子爷呢。 虽然这些年,白腾觉得他越来越不可理喻了。 472 狭路相逢 麒南最终还是决定走一遭。 自是因为盛红衣那边的异动。 目前,几乎全天下都知道她沉睡百年醒来就闭关,闭关就天生异象的事情。 如此特殊情况,麒南说什么都要去看看。 这个盛红衣,玄乎啊。 麒南不知为什么,打心眼里忌惮她。 她有点子动向,麒南就觉得心不安,总有种她要搅风搅雨,搅出点儿事情来的感觉。 她搅她的事儿,按说跟他也没啥关系。 怪就怪在,他每次听到这人的事情,都会心慌,莫名有一种自己要跟着大祸临头的感觉。 他是神兽血脉,预感即本能,若说刚开始见到她,他只是偶尔浮现这种感觉。 可后来,她在冥界被重创,到了他的妖城暂住疗伤。 不提她心中怎么想的,他出于礼貌和盛玉妃的面子上,也是要看望她的。 可,但凡靠近她一点,它那种心底里发毛的感觉就会冒出。 搅的他浑身毛毛的。 这一回,她又搞出了这般的大事,麒南如何放心? 它必须得亲眼去一遭,免得跟着倒霉。 他此次出行,是为秘密出行,嘴上同自己人交代的也是去看望盛焱。 时间,到了一日傍晚,麒南和白腾刚到一处小城。 这个小城,其实也不完全属于妖域,它算是连接着妖魔道三域的三不管之地。 到了此地,麒南便准备换一个飞行法器去往白霞城。 它本就是秘密出来,传送阵肯定不能走。 自己御风飞行,不仅累,还容易暴露身份。 那就只有飞行法器了。 在妖域之中,随心所欲一些不打紧,可是出了妖域,自是要伪装的。 不过,这种事,对他来说轻车熟路了。 那些年,麒麟一族在外面想要寻觅人修女子传宗接代之时,就这么干。 甚至,那些外表不起眼的,内里却极度舒服的飞行法器,他都还留着呢,还不止一个。 他刚低头挑选了一个他喜欢的飞行法器,就听白腾道: “南爷,前面有魔修路过。” 麒南随意的抬头瞥了一眼,并不意外。 这里本就是一处混杂之地。 就见远处,有黑云卷着浓烟,滚滚而来,明明是一片橘海的夕阳美景,这会子似被污浊了,那一大团黑色,尤其的扎眼。 他微微皱眉,本能的不大喜欢: “不管它,咱们走。” 井水不犯河水就是。 白腾应了声“是”。 可惜,麒南两人想的挺好,那黑云之中的魔修,好像跟他们有不同的想法。 滚滚黑云,忽然就扭转了方向,直直朝着麒南而来。 麒南岂会没发现,他脸一板,威严尽显。 他本来不想惹事,但旁人惹他,难道他还要闪避? 袖子一挥,飞行法器重新被他收了回去。 黑云落下,散去,露出里面三个魔修的脸。 麒南这时倒是镇定,白腾看到来人,却是目光一闪。 这位,是这一百多年,新晋的六魔主,隧钎。 之前的六魔主隧劫在任期间,因为血魔城的血池爆沸事件,因此被带累,自此销声匿迹。 而,隧钎便是城委派的新的六魔主。 不过,隧钎同自家南爷,却有点不为人知的龃龉。 这是数百年前的事情了。 白腾当时不在现场,却也听说了,说这两人在一起探访一处秘境之时,闹上了。 当时陪同南爷去的是红蛸,她回来对外说起,就是南爷和隧钎抢夺一个宝贝,而成了仇了。 可,白腾觉得这事儿不对啊,南爷是妖,隧钎是魔,什么宝贝啊,值得妖和魔一起抢的? 而且,南爷也没带宝贝回来? 莫非还抢输了? 开什么玩笑? 隧钎修为不过是元婴,相当于八阶妖兽。 而它们南爷,已是十阶大妖,没道理打不过那个小子。 南爷隐而不发,甚至,后来又遇上一次,那隧钎蹦跶的厉害,南爷又没怎么它。 这完全不符合南爷的性情。 所以,还有一种可能,当年事,南爷是理亏的。 因此,他硬气不起来。 这就让白腾抓耳挠腮的难受,它实在是好奇,究竟是啥事儿啊? 可是,南爷这边,它不敢问啊。 它虽然永远在作死的边缘蹦跶,但它还是了解南爷的,只要不睬南爷的底线,它就不会真死…… 至于什么是南爷的底线,说不清道不明,但白腾总能精准的摸清楚底线在哪儿。 南爷这边打听不出来,还有一个红蛸。 可是,红蛸那个死蚌壳的嘴巴,它撬不动啊。 于是乎,这件事随着红蛸后来远走白霞城而彻底隐没了。 今儿个,猝不及防的,居然在这里,又遇上了。 真是孽缘。 这还是隧钎成为六魔主以来,第一次见面吧? 麒南心里已经烦躁透了。 他本想低调,谁能想到就遇到了魔域中人。 隧钎直视着麒南,似笑非笑的眼底,尽是探究: “哦呦,真是狭路相逢,我说我今天怎么一早就心气不顺呢,原来是要见到麒麟王啊。” 若说盛红衣的天象,各人众说纷纭,那么,在魔域引发的就是惊涛骇浪。 黑莲灭世! 白莲何在? 魔域,为盛红衣而来之人何其多。 可碍于她的身份,不仅在玄尘门内,又有袒护她的季家在,便是各怀心思之人,也不敢大张旗鼓而来。 所以,魔域之人,秘密行动者众。 隧钎便是其中之一,怎料到,魔域的人还未防范完呢,又看到妖修了。 其他妖便也罢了,这么敏感的时间点,看到麒南? 若不和黑莲有关,隧钎觉得自己可以把名字倒过来写。 麒南“呵”了一声,对方如此不客气,他为什么要有好脸色,当下脸色一黑,属于大妖的威压如排山倒海,直接朝着隧钎压了过去! 隧钎没动,身后,原本毫无存在感的黑衣魔修忽然往前一挡,同时,暴吼一声。 这一声暴吼之中,似有一铁锤对着威压直面砸去。 转瞬,那威压似乎还在,却再难往前一步。 白腾脸色也变得难看,它幻化出本体,一通体雪白的天马站在麒南身前,眼神警戒的盯着那黑衣魔修。 它蓄势待发,大有那黑衣魔修再动一下,它就不计后果冲上去的意思。 麒南很火大,但此时情况对他不利。 此番,轻车熟路,他不欲为旁人所知,又自诩自己本事了得,所以身边只有白腾一个。 就白腾这样的,在中妖城能横着走,可出门在外,可不够看。 以那黑衣魔修刚刚展现的那一手,打五个白腾大约都不在话下。 白腾,跟随他多年,虽然它这些年越发碎嘴,可他已经习惯它了,还没有换下属的打算。 尤其,隧钎带了两个人,还有一个魔修,还没动弹呢。 这三人的修为其实都显露于外,看起来修为相当,可,魔修手段莫测。 隧钎又是出了名的难缠鸡贼。 麒南还不至于看旁人显露在外的修为就信以为对方实力就是如此。 “隧魔主,你这是何意,不过是碰上了,何必这么剑拔弩张?” 麒南强压下自己的火气。 隧钎可不认这点。 “麒麟王,想不到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如此的会强词夺理,颠倒黑白,明明是你先动得手。” 哪怕理智在呢,麒南还是几乎要被它噎的呕血。 他身居高位多年,除了盛家人,他还真是很多年都没受过这样的大气了。 若说,盛家人,其中只有三个人会给他气受。 盛红衣……罢了,这人略过,麒南光想起就头疼。 盛玉妃和盛焱给他气受,他只能认了,谁让自己确实有对不住他们的地方,但他并不后悔。 若没有这一茬在,他如何有盛焱这个令他无比满意的继承人?! 世间,没有任何事有麒麟族的复兴在他心中的地位更重。 可,话又说回来,隧钎算哪根葱? 当年那事儿,他都不想说。 他麒南确实有些不怀好意,为了继承人,有目的的接触过不少女子,但他也是很挑的好么? 隧钎当年带的他那妹妹,一个恶毒的魔女,他从头到尾就没有看上眼过。 结果那魔女设计他……算是失败了一大半,隧钎就记恨上他了? 这事儿,要不是对他麒南来说,也算是丑事,他也不至于一直忍让。 可,泥人还有三分土性,何况他可不是什么泥人。 “这么多年了,隧钎,你可别得寸进尺,看在认识多年的份上,本座今日便在此问你一句,你真要与本座为敌?” 麒南站在那儿,明明没有移动分毫位置,可,隧钎脸上那玩味的表情却逐渐收了起来。 它的脸色顿然冷了下来,这大约才是它平日的本来面目: “为敌?不敢当,只不过今日遇见,想问一句麒麟王,这是要去哪里?” 当面同一个十阶大妖为敌,还明晃晃的说出来,隧钎没那么蠢也没那个底气。 但,他也不想这么放过麒南。 麒南,难道也为了黑莲而去? 麒南但笑不语。 他甚至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折扇,端的是一副风流倜傥贵公子的模样。 隧钎脸色瞬间扭曲了一下,当年,他妹妹就是被他这斯文败类的模样给害了! 双方就这么对站着,看似随意闲适,实则,无形中何尝不是另一种对峙。 隧钎不想轻易让麒南过去,而麒南,怎么可能告诉它,自己的真实行踪。 就看谁有耐心了。 却说,这边狭路相逢,异人域之中,也不平静。 白莲和素心,终于从密道口出来了。 白莲着急,只因为素心的状态不好。 她这会子面若金纸,双目紧闭,紧紧倚靠在白莲身上。 那密道之中,机关重重,素心一力担下了所有的机关,可她本来就重伤未愈,就在最后临近出来之际,被一铁球自背后砸到,当场昏厥。 白莲给她渡了真气,将她拖出密道,这会子,她急于找一处安全地界,帮素心疗伤。 她东张西望,神识往周围铺陈出去。 此地,她不熟悉,但这片地界,是一片矮矮的黑林子,又有山丘遮掩,不起眼,却也算得上有些隐蔽。 这样的地界,算是极好,目之所及,这样的地界好几处,这一处既不是最茂密的,也不显得扎眼。 白莲决定不乱走,她晃了晃素心,见她依旧毫无反应。 她赶紧寻摸了一处,便席地而坐,立刻不吝啬的给她输送真气,替她疗伤。 她自血脉觉醒,对佛法有所体悟,自身真气越发的绵醇温和,是以,加上她的小心翼翼,这般,素心倒是接受良好。 一个时辰后,素心已经自昏厥之中渐渐苏醒。 这般时刻,恰是盛红衣三人已经自黑滩城顺利出来,兵分三路开始寻摸密道口。 只不过,说的容易,可黑滩城距离暗极山何止千里万里,地图所标注的,盛红衣三人觉得适合当密道出口的也有不少。 筛选了一番,也筛选出了七八处。 这般寻找,虽然比大海捞针好一些,但也繁琐至极。 为了节省时间,只得先分成三路寻找。 好在,白莲自密道一出来,就收到了黑莲给她的传信,她当下便回了过去,将自己的情况告诉了盛红衣。 此地,她虽不知是哪里,倒也描述了些明显特征告知妹妹。 不过,她细心又谨慎,气息到底是没有敢随意留下。 盛红衣收到信的时候,已经开始“巡山”了。 白莲的传信一道,她先把无相和龏涟叫回来,才能一道参研白莲所在的地界。 好容易把这些确定下来,已是过了一个多时辰,三人也没耽搁,极速而去。 好在,距离并不算太远,也就是百里之内。 而白莲这边,只能说,运气不佳之时,便是再细心谨慎也没用,照样会遇到麻烦。 白莲刚将素心救醒,刚想同素心说会子话,忽然,她的心口猛然颤了一下,然后极速狂跳起来。 她脸色瞬间肃穆,神识已是极快的延展出去。 这种感觉,似是一种大祸临头之感。 白莲的神识快速的探出,往四面八方而去。 没一会儿,白莲神识一缩,已经是满脸惊骇。 北边方向,她看到了什么? 她居然看到双头莲族的族长莲寸同蛛妖?正在往她的方向而来。 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分明,白莲看到莲寸背后那个管家手里,拿着的是她的魂灯?! 473 察觉 莲寸怎么来了? 白莲稍一寻思,便知前因后果。 自她们的消息泄露,对她们的捕捉之网就已经铺开了。 而,双头莲族,如何会放过她呢? 白莲眯了眯眼,魂灯? 她已经感觉到,识海之中,似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她。 她闭了闭眼,努力凝神静气,识海之中,似多了一根绳索。 这绳索本来,只是松松的系着她,松弛到什么程度呢,松弛到平日里毫无所觉。 可是,今日,却有所不同,那绳索不知何时,逐渐的收紧了,而她,好似已经无路可逃。 素心刚醒,但她的警惕之心不比白莲少。 她一醒来,就觉出了白莲的异样。 她从未看过这样的白莲。 恐惧、茫然? 和她昏迷前那个温柔却不软弱,自信的放光芒的她判若两人。 “莲妹?” 她轻声唤她。 “莲妹?!” 她又提高了声音,总算,白莲回过神来。 “素心,我……家族之中的人找来了!” 素心一愣: “家族?” 她脸色下意识的一沉,只有十五家族才能堪称家族。 而,她痛恨十五家族,否则,她当年也不会驱逐南枝。 想不到,莲妹也是十五家族之人? 白莲此时已被素心唤醒,她站起身,迅速的迫使自己冷静。 她看向素心,知道,道别的时候到了: “素心,非是我一定要隐藏自己的身份,而今日,你也看到了,我的境地如何?” “我乃双头莲族的旁支白莲,生来便是主支的食物,之所以流落在外,也是为了反抗这样的命运。” “我与你的相识再纯粹不过,也同这些无关。” “而今,双头莲主支拿着我的魂灯找来了,想必已经逃无可逃,素心,咱们就此别过!” “它们凶残无人性,滥伤无辜什么的,对它们都不是事儿,你现在重伤未愈,同我一处,便是加速自己的死亡。” 素心:“……可,你怎么办?” 她的心很乱,她同白莲真心相交,可白莲居然是十五家族之人。 若是留下,同白莲一起,她这破败的身体,似乎也帮不上忙,兴许还会提前暴露自己的身份……那到时候,她爹娘的仇怎么办? 只是,如此念头刚起,她心中另一个声音却起来了! 自己怎么是如此忘恩负义之人么? 白莲从未害过她,还救过她的命,刚才自密道出来,她也对她不离不弃。 而现在,她却只想着自己吗? “莲妹,咱们还有救,现在就进去密道?” 那密道本就不是能出不能进的,她现在还醒着,便是退回去,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密道之中的那些机关,大部分只能触发一次,再也不能触发第二次了。 而,至于会不会将敌人引入她与爹娘曾经的祖宅…… 素心心中抽痛,却是一咬牙,心一横,如今管不了那么多了: “快走呀,莲妹!” 此时此刻,素心脑海之中,忽然浮现出了南枝的脸。 她无暇想太多,只是,突然就觉得,白莲同南枝分明都是十五家族之人,且好像都是旁支,可他们,是不一样的。 至于哪里不一样,那可太多了。 最重要的一点,是素心的感觉。 明明她同白莲相处不过几日,却愿意为了白莲去做以前从未想过会去做的事情。 而南枝,她与它数载,最终,哪怕忍痛,她也割舍了它。 归根到底,兴许是她的心已经做了决定,南枝终究不是一个可以让她放心的交付生命之人! 白莲一愣,一瞬间便明白了素心的意思。 她心中一暖,可是怎么能? 素心受伤很重,她替她疗伤,最是清楚。 而今,她明明知道了一切,却以身犯险。 她怎么可能,又将危险带给素心呢。 她不愿意。 她脸上浮现感动之色,上前一步,用一手拉住素心的手: “素心……” 素心以为白莲答应了,连忙扭头用另一手指着来路: “咱们从这条路……”过去。 话未说完,她身子一软。 她错愕不已,可是却无法动弹: “莲妹,你?!” 白莲一把负住她: “素心,我这就将你送回密道,那几人距离我越来越近了,我已经来不及躲避了,而且以你现在的状态绝不是它们的对手!” “你去密道,半个时辰,你这无力的情况自解,而我会离开这里。” 白莲不给素心说话的机会,说着一串的话,算是解释了一遍自己这么做的理由。 其实,到了此般境地,白莲有一种感觉,两人的缘分大约也尽了。 她今日若是逃出生天,她同黑莲大概率再不会回到这里,一定会想办法彻底离开异人域。 她今日若是没有逃出去的命,那更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既然如此,善始善终,她也不想临了之时,让素心产生误会。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素心是个实心眼儿。 从她不顾个人安危,也要帮忙就能看出来。 若是白莲不做点什么,她实在是怕她拖着病弱的身体也要跟着她? 又何必呢? 白莲速度快,这块地界,她本就已经探查过,因此无需素心指引,也很快顺利的到了密道出口之处。 白莲将素心送进密道,也没敢过于深入,毕竟密道之中那些个暗藏的杀器,她也没法子阻挡。 她将素心放下,终是没忍住,提点了一句: “素心,不要滥好心,否则你会失望的。” “你我之间两不相欠,我救过你,你也救过我,咱们就此别过。” “白莲在此祝你未来终究能得到你想要的!” 说罢,扭头便走了,毫不犹豫。 素心没说话,目送着白莲离去,她眼神怔忡,在不见天日的密道之中,心却彷徨。 她想着白莲对她的告诫,若有所思。 她不傻,只不过爹娘离去的早,一则无人教导她该如何面对这个复杂的世界,另一则,大约是因为她真的很孤单。 今日被白莲提醒,她突然就想起,那些年,她被“背叛”的场景。 她帮助过许多生灵,但留在她身边的并不多,而且这些留下来的,也许也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暗极山的兰谷。 所以,这么多年,她得到了什么呢? 她可以说自己不求回报,可真的如此么? 并非如此,她还是贪恋“陪伴”的温暖。 她希望有人能同她心意相通,永生永世的相互陪伴下去。 而今,看来,都是奢望。 滥好心么? 素心默念了一下这个词,半晌,忍不住苦笑出声,还真是呢! 却说,白莲出了密道,就往其他地方去了。 人算是她招来的,那她有责任引开啊! 她刻意没有隐藏自己的气息,然后,浮掠而去。 走了之后,她其实记起黑莲大约是知道她的动向一事儿,只是,这传信符不能发。 来者不善,莲寸身边那个蛛妖,她认识,是蛛妖族的大长老。 身后,跟着的七八个人,便是白莲没细看,都知道,想必都是心腹好手。 不是白莲看得起自己,觉得抓她需要用这般多的人马。 而是这里,离乡背井,而她更是对莲寸和蛛妖一族的尿性很明白。 尤其是莲寸,多疑又怕死,肯定要带足了人马。 再者说了,甭看这两伙人这会子凑在一处,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实则,心里必然是互相防备的。 既然互相防备,那身边的人,实力自然不弱,否则,万一一方反水,另一方如何钳制应对? 如此,她怎可能让自家妹妹,陷入这样的境地。 便是有无相和龏涟在,也不成。 龏涟修为寻常,无相更是同这一滩浑水无关。 她脸上闪过决绝之色,心中却一片冰清一般的冷静。 这一刻,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白氏。 若是最终,只能有一个逃出去的机会,那么,她愿意将这个机会给黑莲。 她那倔强又高傲的妹妹啊,每每面对她,尤其是最近,自自家母亲不在后,白莲总有一种游离之感。 她一面觉得黑莲同她一如既往的亲密无间,一面又似分裂出了另外的神魂,总是在旁观着黑莲。 这般,她越发的觉得,黑莲根本不应该属于这里。 这泥潭一般的脏污之地,不适合她。 心中念起,已是做好了决定。 她毅然往同黑莲来的相反方向飞遁而去。 耳边,风声急呼,残留在莲寸那伙人附近的神识为她传来最后的的消息。 只听见,那管家在说话: “族长,您看,白莲的魂灯有异!” 一阵窸窸窣窣后,莲寸惊喜道: “走,快追。” 此话终结,它还不忘同蛛妖那大长老承诺: “大长老放心,这死丫头,我抓到她同你们一同分享,便视同赔罪了。” 白莲嘴唇淡淡一蔑,这是准备吃也不让她有个全尸,要瓜分了她么? 可是,她怎么会让它们得逞呢? 她想起了素心当时遇到险境,穷途末路的决绝,倒也是个不错的办法呢。 风声之中,隐隐约约之间已经传送来它们那令人憎恶的气息。 白莲心知,此番她怕是凶多吉少。 好在,算是把素心周围的危险给引开了去了。 白莲不知道的是,盛红衣同她的想象和意料都不相同。 盛红衣原本正在急匆匆的赶路。 便是三人速度一直不慢,可路上,盛红衣一反之前赶路之时的淡定,变得急不可耐起来。 “能不能再快点?” 这已经是她开口催促的第三次了。 事不过三,这还是半个时辰以内的连续催促。 无相忍不住盯着盛红衣的脸瞧了三回,那探究的表情,就很不像个佛修,反倒是像个好奇心爆棚的凡尘之人。 他虽然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字字句句都是在问她: 究竟要如何? 难道他们还不够快吗? 已经是到了极致了。 龏涟也终于忍不住了: “黑莲,你为何如此着急?” “是不是……”白莲那边还有什么事情,是他和无相不知道的? 黑白莲姐妹情深他是知道的,可她俩又不是一天姐妹情深的。 可,黑莲从一开始,就表现的很稳得住,哪怕是知道了白莲被素心带入了密道,她也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没道理在得知了白莲的确切消息后,反倒是坐立不安起来。 第一回黑莲催促,龏涟只当她紧张,可,一催在催,完全解释不通。 盛红衣没回答,实际上,她这时候是不知如何回答龏涟的话。 就在她知道白莲的确切消息之后,她的心里,就慢慢滋生出一种异样之感。 起先,她没在意,赶路之前,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她无暇顾及。 另外,她也只当自己一时情绪上头,毕竟她很久没有见白莲。 而今,白莲“失而复得”,她心绪波动再正常不过。 可,越是赶路,她越是觉得不对劲。 那慢慢滋生的绝望之感充上她的识海,一遍又一遍的冲刷她的四肢百骸。 而,随着这种感觉的加剧,盛红衣不得不重视起来。 毕竟,直觉和预感在无数场合救过她。 她沉淀心绪,一边赶路,一边琢磨这种感觉。 似乎,这种感觉她不是第一次遇见,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 虽然还未想明白,可她就是觉得要快,快一点,再快一点。 而就在刚刚,龏涟开口的刹那,盛红衣突然灵光一闪,终于想起了一切。 顿然,心头如海啸喷发,脸色刹那间已是苍白一片。 她想起来了,这种绝望的感觉,只在梦中一次。 就是她还未筑基之时,第一次做异人域的梦,她那时候是个旁观者,却能感知黑莲的一切情绪。 黑莲负着白莲逃跑,却最终逃不过去,白莲身死,将自己最后的魂力留给了黑莲,意思是将最后的生机留给了黑莲…… 黑莲当时的绝望和想要毁灭一切的恨,就是她心中此时翻涌的感觉! 所以,白莲出事了?! 她再难这般赶路下去,也没有任何的时间和兴致同无相以及龏涟解释这件事,她满脑子就是白莲。 而她现在,究竟是黑莲还是盛红衣,亦或者都是,她已然分不清了。 她迅速摸出一张飞天遁地符,一言不发的,当着无相和龏涟的面,引燃符箓,眨眼之间,便彻底消失在了当下。 477 心矛 黄麒南如此,在于它属于神兽的傲气使然。 然,对于隧土而言,自是不买账。 麒麟神兽怎么了? 双头莲族夸夸而谈多少年自己是神使一事儿?那又如何? 说白了,管你是什么,那神高高在上,难道还能来异人域不成? 隧土阴冷的盯着黄麒南仔细看了一眼: “不知好歹!” 说话间,已经出手,魔爪迎面抓来,在靠近黄麒南之时已是迎风见长,转眼已是比黄麒南还大! 魔爪的指尖,那黑色锋锐的指甲,散发着凛冽的寒光! 黄麒南身上,麒麟的原身之影显现,它咆哮一声,双拳连开,同那魔爪正面相击。 拳爪在半空之中,击于一处,黄色和黑色的气浪相碰,轰然一声,气浪翻滚,将两人面前的地面整个掀起! 这拳爪之间,可以算是两人初次交手的相互试探了。 而结果如何,便是一击过后,虽说两人都站在原地没动弹,可脸色都不好看。 黄麒南是知道,对方可能不好惹,但它这些年,勤耕不辍,深谙藏拙的道理。 外在显露的实力自不是它的真实实力,可,它一直以为,真要论起来,它的实力,至少在麒麟一族是排得上号的。 没有几把刷子,它也不敢将计就计,将仇人聚集到黑滩城,想来个一网打尽不是。 原本,黑莲那混蛋偷袭它,让它吃了亏,它心里虽然不忿,怀恨在心,可并没有其他的念头。 它想,大约是那人自一开始,就显得特立独行,面对巫族第一次出手,不仅震慑了巫族,实际上也震慑了它。 不知从什么时候便升起的印象,黄麒南觉得黑莲就是与这个世界的任何人不同,格格不入,包括同它。 虽然说起来,身世相当,但这一次被她整治了一番后,黄麒南发现,她同它完全不同。 它,永远也做不到她那个地步。 而黑莲,为何能做到那般地步,至今是个谜团。 无迹可寻,也让人想不通,看不透。 许是因为黑莲过于特殊,输给黑莲也就输了,反正输的又不是它一人。 可,面前这个魔修不同,它的实力,黄麒南也看不透。 试探过对手,会发现对方的实力不在自己之下,甚至隐约高于它。 这就让它难免不多想,随便在路上碰见个找茬的,都这般,究竟是它井底之蛙,坐井观天,还是它实在运气不济。 出师未捷,便遭接踵而至的劫难? 黄麒南心里百转千回,隧土同样不高兴。 它有急事在身,现在什么都没有魔珠重要,这该死的妖兽偏要当不长眼的拦路兽。 而它,居然该死的实力还不错。 这就意味着,它得在这里浪费更多的时间么? 若是让它的机缘丢了,挫骨扬灰此妖都不解心头之恨。 它背在身后的手隐秘的做了个手势,人再次二话没说扑了过去。 这次,它欺身向前,近身对击。 它的手中,多了一把黑色的魔斧,魔斧狰狞,上面有一个恶兽。 斧头朝着黄麒南砍下,恶兽脱离斧头而出,朝着黄麒南咬去! 黄麒南不甘示弱,身体灵活扭转之际,一脚踹飞了那恶兽。 火链翻飞,束住斧头。 只不过左侧虚空,那里凭空多出一个黑衣人来,黑衣人袭来,黄麒南大惊,麒麟摆尾,往黑衣人横扫而去。 另一侧又多出一人,斧头,恶兽,两个黑衣人自四面将黄麒南压制的死死的。 隧土临空而起,自上而下,魔爪当头拍下,黄麒南避让不及,被魔爪波及,虽然脑袋避开致命一拍,可左边肩膀却塌了一半,鲜血淋漓! 左手上一直握着的魔珠飞出。 隧土如看死人一般看了黄麒南一眼,一把夺过魔珠,头也不回走了。 至于它那两个下属是死是活,与它何干? 再是心腹,那也是它的奴才。 这边,黄麒南怒火中烧,输了是一回事,关键是它那藐视的眼神,让黄麒南很不是滋味。 尤其,那黑色的珠子硬生生就被人抢了回去,这对它来说也是奇耻大辱。 它在夺得那珠子在手,能感觉到其上隐约流淌的炙热,它似乎还在挣扎,宛若活物。 那珠子,大概真是一个宝贝。 否则,那半魔不会这么拼。 呵,那些混蛋,都看不起它!却都想抢它的东西。 麒麟一族想要吃它,黑莲虽然同它断交,可之前接近它,也是想从它这里套得消息,而这个半魔,明明是那珠子先撞上它的,半魔却敢贼喊捉贼。 它心里忽然闪过黑莲当时轻蔑的眼神,那眼神似乎在说: “我同你相交,是看得起你!” 呵! 这些人,都是凭什么? 它一爪往其中一个半魔抓去,毫无保留,隧土的两名随从,比起黄麒南还是差远了。 纵使黄麒南受了重伤,但,盛怒之中的它压根不管不顾,如此,对方完全没法招架。 其中一个,随着一声短促的“啊”,便被撕成两半。 另一个大骇,神兽之威,不容小觑,它扭头想跑,却也来不及了! 被一个火球后来居上,直接吞没在火中。 黄麒南落在地上,如此重伤之下,它还如何去寻宝? 恰是此时,它敏锐的嗅了嗅鼻子,由远及近,飘来它熟悉到骨子里也厌恶到血液里的气息。 是麒麟一族! 它们是为了寻宝而来吧?! 黄麒南眼中闪过恨意,这种情况,若是碰面,它讨不到好处! 它咬碎了牙,心中再不平,也知道自己该躲避,于是,只能捂紧伤口,丧家之犬一般,转身入了一处荒山之后,往相反方向遁走而去。 它深知,速度还要快。 以它对麒麟族长老的了解,最是多疑。 那打斗之地来不及收拾,必定残留了它的气息,若是引起怀疑,它大约会分出人马,来追寻它! 虽说同族,也是仇人。 就在黄麒南遁走不过一盏茶功夫,黄大长老带着一行心腹族人便出现在了黄麒南刚刚打斗之地。 地上的狼藉,自是引起了它们的注意。 尤其,黄大长老沾了一点地上的血迹再次确认过后,眼中闪过一抹深思: “这是本族的麒麟血,兵分三面,都去找!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这里!” 众人应是,迅速分开,往三面而去。 只剩下黄大长老以及身边的一名管家。 管家乃是大长老心腹之中的心腹: “长老,这……” 黄大长老眼中闪过阴毒: “哼,这人是谁,我大约有数了,可笑,我居然被蒙蔽了这么多年么?” 管家一愣,脸色满是吃惊: “您是说?” 黄大长老点了点头: “是黄三,作为一个随时觉醒血脉就要被吞噬的旁支,我岂会不熟悉它的血味儿,难怪之前我总觉得看到它的躯体有一种异样感,它大概得了什么机缘,在外面早就混的风生水起了吧!” “此番,哼,必要将它摁下,你亲自去,若是它反抗,弄死了也没事!” 管家没再多问: “是!”身形迅速隐没而去。 那顷刻之间就能将自己收敛到毫无声息的本事,足可见它的不凡。 黄大长老安排完这事儿,兀自感应了一下“异宝”的方向,它便继续往那个方向去了。 它一边往异宝的方向追寻,脸色看似平静,心中却不是很安定。 它居然有些忐忑。 它强压下这股子忐忑,追根溯源。 它有一种隐秘在心底,却又无比清晰的感觉一直盘桓不去: 今天,许是麒麟一族,危险的一天,但有危机便有机缘! 至于危险来自于哪里,大约是那异宝现世? 异宝现世,必会遭到哄抢,可若是得到,可不就是机缘? 还有黄三,身为旁支,就该有被主支吞噬的觉悟,居然胆大包天的起异心,那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黑滩城方圆百里内,不知道有多少年不那么热闹了。 而这看似喧嚣的外壳之中,不知暗藏了多少的阴暗和杀机。 盛红衣还在迷思之中。 那声音一直在不停的劝说和蛊惑于她。 此时的她,也几乎忘了全部。 她只有一个念头,她的至亲都死了,而仇人却还好好的活着。 而似乎,除了那声音教她的办法,她再没有更好的办法让仇人付出代价? 她清晰的记住了那些咒术。 她眼睛突然抬起,看到不远处努力往更远处逃跑的蛛妖,心中嗜血的杀意一阵有一阵,如万蚁穿心。 杀了它…… 杀了它呀。 杀了它,你就快活些了! 那声音似乎一变三,三变六,从四面八方,塞入她的四肢百骸,每一寸是毛孔之中。 不停的,喋喋不休,如瀑布当头而下,包裹住她,无处不在。 盛红衣捂住自己的耳朵,觉得吵死了。 便是这样,依然遮掩不住那些无孔不入的声音。 是吗? 是吧? 盛红衣不确定。 无人看到,她的丹田之中,黑莲的花心之处,一点金光闪过,一柄佛伞自金光之中冉冉升起。 分明是一柄七重佛伞。 七重佛伞飞快转动,金光渺渺,似乎只有点点金粉一般的微芒,却持之以恒,间歇不断的撒在了盛红衣的黑莲之上! 黑莲的花瓣之上,原本漆黑之中,被包覆了一层淡淡的血光。 这层血光,原本只有一丝,随着那蛊惑的话语,变成了一层薄膜,它们死死的黏腻在黑莲上。 金粉洒下,落在那层黏腻上,虽然微小,但血光原本越发突兀的光泽逐步的黯淡下去。 血光自是不依,它们也跟着不停的闪烁不休,似乎在同金粉胶着。 在盛红衣的耳朵之中,那些个嘈杂到让她的灵魂深处都在震颤的声音之中,似有一个极度微弱的声音在说着不同的话。 盛红衣皱了皱眉,幽暗的不见底的双眸的中心点处,多了一点细微的金芒。 自那金芒出现,盛红衣便莫名的在意起那不同的声音来。 她慢慢放下捂着耳朵的手,是什么呢? 放下捂着耳朵的手后,声音似乎扩开了些,显得不那么难以忍受了。 然而,想从中分辨不同的声音,还是有些困难! 盛红衣努力让自己去听。 她凝神静气,执拗的劲儿犯了,想着一定要搞清楚。 自她坚定心念的那一刻,丹田之中,黑莲之上,血光便有了变淡的趋势。 慢慢的,她终于从那嘈杂之中一丝一缕的分辨出了其他的声音。 是……什么? 她一字一句,鹦鹉学舌一般跟着念起来。 起初,念的很磕绊,她似乎也不知自己在念什么。 接着,她越念越顺,越念越流畅,随着这般动作,她瞳孔之中的金芒逐渐扩大,原本暗沉的透不出一点光的眸子,逐渐有了些许光华。 她的眼神,越发的清醒起来。 是……往生经。 她认出了她念的是往生经。 刹那间。 梵音大震! 丹田之中,七重佛伞爆开,白莲的虚影在黑莲的花心上扶摇升起。 这一刻,盛红衣眼中,彻底没了暗沉,记忆如潮,奔涌而回。 那蛊惑之音,轰然而散,与此同时,识海之中那祭奠神魂的血色咒术,也随之灰飞湮灭! 神界,高座的神祇终于失去了他惯常的深沉冷静。 他“嚯”一下站了起来。 冠冕后面那张脸,前所未有的难看! 他的咒术,怎么会破! 这是他给黑白莲印刻的最深的心矛! 亦是他最为得意的底牌! 黑莲? 回来了?! 怎么可能? 她怎么来得及! 盛红衣识海之中,咒术破灭,她就恢复了清明的神色。 她悲恸的看了一眼白莲刚才所在的方位。 她一言不发的转过身,三步并作两步,就赶上了便是奄奄一息,还在努力忙着逃跑的蛛妖大长老。 蛛妖大长老看着那走过来的人,明明青天白日的,它却觉得天地之中,阴暗一片,而这阴暗之中,全是要杀它的凶兽,可怕至极。 这是黑莲! 可,这也不是黑莲! “不不不,不是我!” 它挪动着僵硬的身体,以最快的速度,往远离黑莲的方向逃跑。 可,还是太慢了,那女人,明明不急不缓,却就是能不远不近的跟着它。 哪怕,它知道,此时的黑莲可能就是猫戏老鼠,品尝着猎物濒死的快感,可它仍然为苟延残喘而庆幸不已。 只不过,下一瞬,她的手已经探入了它的腹眼之中,一把攥住了它的命门! 474 打碎魂灯 盛红衣就这么消失了,把无相和龏涟震慑的直接愣在原地。 还得是无相,也不知是因为他对白莲关心心切,亦或者他毕竟经历过那段“前世”。 他几乎立时的,就嗅出了不对劲来。 是真的不对劲,黑莲如此的失控,尤其是之前一再的催促。 再说前世,黑莲白莲究竟具体是哪一天消失的,他其实也不能准确的确定。 而事后,龏涟亦不能。 无相拨弄着佛珠,心中乍然而起一阵心悸。 立刻的,他便变了脸色: “不好,白莲恐有生命之危。” 事实如此了,白莲,同黑莲传信报平安之时,并没有忘记给他也传信。 而,这会子,并没有新的传信过来。 黑莲却很反常。 究其原因,应是圣莲一体之间的感应。 说完话,无相竟然也不等龏涟回过味来,袅袅佛烟之中,他也消失了。 龏涟的脸色很难看,有被接二连三丢下的成分在,当然,最主要的是无相的话,切中了他内心最深的恐惧。 白莲有生命之危? 那是不是代表着黑莲也躲不过。 明明,他们已经在努力的改变了啊! 不去做黑莲预知梦里的事情,积极的离开,可是,事情终究要回到原点么? 龏涟心中一片苍凉,他无暇多想,当下,身后狐尾幻影微现,他迎头赶了上去。 至于去哪里,只能先去本来约定好的那个目的地了。 盛红衣一路奔袭,这一次,她并没有保存自己的实力。 穷途末路,她的心中蓦然涌现这四个字。 若说龏涟的心中满是苍凉,她还有惊怒。 饶是自己不是没想过,兴许一些事情,终究无法改变。 可当她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努力,仍然在不知不觉之间,让事情的结局走向趋同,她除了心力交瘁的伤心,只剩下浓烈的愤怒。 是了,从头到尾,她就不是个好脾气。 兴许是曾经当一条咸鱼当惯了,盛红衣发现自己还真就从不内耗自己。 以前,不内耗自己就是躺平,后来发现自己修仙家族的大小姐做不下去了,只能干活养活自己和全家福 那时候,她的目标就是多长本事,多找靠山,让自己更好的躺平。 世易时移,现在,她痛苦却又清晰的认清楚,宿命兴许避无可避,但依然不改本性。 她为何要自己同自己较劲儿,她问心无愧的很,导致这个局面的是别人。 是天道,亦或者是她那些个几生几世也不愿放过她的仇人的错。 隧家,巫族,还有那个至今未曾露出真正面目的守正之主。 若是……那些混蛋就等着承受她的怒火吧。 盛红衣一路飞遁,一路思绪纷飞。 她原本的目的地也是白莲告诉她的那一处地界。 可是,就在临近之际,她忽然心中狂跳不止,似有一股强烈却摸不着的牵引之力将她往另一个方向牵扯而去。 她没有丝毫犹豫,几乎连愣怔一分的功夫都没耽搁,脚下一扭,同一时间,她的指尖沾点着朱砂,临空一挥,如挥洒泼墨的豪迈。 一红色繁杂符文瞬间落定,它裂变为二,落在盛红衣的双脚之上。 符动,她扭转了方向,瞬息消失,似比刚刚,还要快上一两分。 的确,盛红衣加持了飞天遁地符,这般符上加符的叠加速度之法,也就只有盛红衣这般的符师才能做到。 或许,在如今的荒原大陆,除了盛红衣,根本无人能做。 符术凋敝,其实不仅符术,丹符器阵,尤其是就近的千年来,称得上天才的越来越少。 似乎,中了什么诅咒一般,丹符器阵走上了符阵术、机关术等天下奇术一样的命运,肉眼可见的凋零。 不是传承失传,就是无人相继。 要知道,如丹符器阵这般,比起普通的修炼更是看中资质。 可惜的是,这样有资质的人越来越少了。 其实早有那有远见之人,早就窥见了这件事背后的一些天机所在。 人才凋敝,是世道衰退枯竭的表现形式罢了。 为何天才会日趋变少,因为不再人杰地灵。 归根到底,这个世道的天机,气运都在走下坡路了。 本就日暮西山,好比那土壤,已经日趋贫瘠,又如何寄希望于长出好的果实呢? 道理其实简单,可能窥见如此真相的又有几人呢? 便是窥见,谁会说出去? 谁敢说出去? 天地衰竭,他们作为其中的万万分之一的生灵,何其渺小,又有什么办法阻止这一场浩劫呢? 亦或者,说出去,引动极致的恐慌,谁又能凭借一己之力摆平呢? 救世主何在? 而盛红衣,不过一个一百多岁的“年轻人”,其中甚至有百年沉睡,其余时间她不是在游历,就是在游历的路上。 让她窥探到这一切,未免强人所难。 而符术,是她的本领,于她,是在外面游历的底气之一,她压根没有时间也不在乎那符师的身份牌。 是以,她根本不知道荒原大陆的符术现在已经是什么水准,而她自己又到了何等的境界。 她只道是寻常本事,放在符术封锁的异人域,大约是比在如今的荒原大陆更炸裂的存在。 是以,盛红衣只以为自己比无相和龏涟快一点儿,龏涟如今还不是以后的异人王,盛红衣对他多有包容。 跟不上她很正常。 可,无相,盛红衣早就觉得,他实力深不可测,所以,她是估计着,纵使她什么都没说,可对方应该能很快跟上来的。 如此,便是她心中有不好的预感,觉得白莲身陷险境,但她却也不觉得自己这一去,会输,因为她有盟友啊。 却不想,无相早就跟丢了她,哪里知晓她临时转道一事? 便是知晓,人无相也不一定跟得上,到底隔行如隔山么,这等道门奇技,让一个佛修如何去明白? 龏涟就更别提了。 事情,终究在不停的往“历史”靠拢,终究黑白莲依然走向了“单打独斗”的境地。 盛红衣一路飞遁,满心都是对白莲的担忧之时,白莲这边,已是到了濒死之境。 此时,同其他地方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的一片地界,同样灰蒙蒙的,长年被灰雾笼罩。 此地,已是一片血色的狼藉。 地上,有人倒着,还有些断肢落着…… 白莲半跪在地上,脸色惊人的雪白,嘴角是喷涌的血迹留下的血痕。 而她的脚边,是一个打碎的魂灯。 魂灯不远处,是莲副管家死不瞑目的惨样。 而还有一个魂灯,在距离她五步远的莲寸手里捏着。 此情此景,都能看出,白莲的情况不好。 她的背后,没有一个人。 而对方,除了地上的三个,还站着六个人。 虽然,这六人之中,有人身上挂了彩,有人原形半露,能看出受伤颇重。 可,人家到底还能勉力站着。 莲寸阴毒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白莲,不用说话,随便一人,若是看见它这般模样,都知道对方落在它手里,应该是要完蛋了,而且会死的很惨。 它的身边,同她并肩而站的是蛛妖族的大长老,此时它的脸色同莲寸相似,阴毒,不过,还勾着些微的似笑非笑。 蛛妖大长老率先说话,有些尖细的声音句句拱火。 “莲家主,这死丫头不受教啊,你还等着干什么?话说,我本是陪你而来,之前我家族已是折损在她手里一个,今日,又闹成这样?” “莲家主,咱们这赔偿问题,得重新谈了?” 莲寸倏然眼中凶光乍现,它很愤怒。 一个,就是被面前这个老东西给拿捏。 它手里有白莲杀害它家主支血脉的绝对证据,并且提供了白莲的大致位置,这也是它莲族同意将白莲与蛛妖分润的主要原因。 十五家族面上同气连枝,明面上自然是禁止互相杀戮的。 当然,内里如何,那不需要摆在台面上来。 然,被人抓到证据,就是把柄。 再说了,莲寸心里清楚,双头莲族如今的实力,越发的衰竭,毒蛛一族,本体生来就比双头莲族强悍太多了。 又是个无比野蛮的妖族。 它双头莲族惹不起。 本来,将白莲与毒蛛族分润,莲寸已经痛心万分了。 它族内,出一个觉醒血脉,已经让它盼的太久太久了。 而今,却要让出一半,这是自它心头割肉,它哪里分的是白莲,分明是整个双头莲族未来的实力。 这会子居然还敢得寸进尺,要加码? 真是欺人太甚。 莲寸心中恨极,然,却无计可施。 这就涉及到它如此憋屈的第二点原因了。 因为黑莲。 白莲没了,莲寸虽然心痛万分,可心里还有其他的想头。 毕竟,还有黑莲呢。 白莲分给别人一半,黑莲总算完整的都属于双头莲族了。 有魂灯在手,又有了白莲所在的大致位置,能找到黑莲只是时间问题。 莲寸走前,已经嘱咐莲章先行闭关,将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为吞噬黑莲的神魂血肉做准备! 可,该死的白莲,居然打碎了黑莲的魂灯! 魂灯已碎,其中的活魂早就飘走,它还怎么用它牵引黑莲? 黑莲,自此杳无痕迹,如断线纸鸢,再难寻觅。 “呵呵,白莲,你可真是姐妹情深,居然到死也要将黑莲的魂灯打碎么?那你自己呢?就不活了?” 莲寸终于开口说话了,不是回答蛛妖的,就是对着白莲! 白莲不动,脸色平静,甚至阖上双眼。 口中,她喃喃自语,那是往生经。 这是给她自己念的。 她心愿已了,知道自己斗不过这些人,她死了没关系,她的妹妹黑莲自此,可以自由了。 如此,她便安心了。 从这群人拿着魂灯出现,她就知道自己在劫难逃。 而,以她对莲寸的了解,有她白莲的魂灯,肯定它也将黑莲的魂灯带出来了。 之前,她就看到,魂灯是由莲家那个副管家拿着的。 再被追上围住的那一刻,她就出手了。 目标就是莲副管家! 那走狗果然不敌,很快便被她灭了,她顺势就打碎了黑莲的魂灯! 还阻止了一把它们想要抓住那散出的黑莲的活魂的动向。 到此,她的一切“好运”算是结束了。 这些人一拥而上,她终极双拳难敌四手。 好在,心愿已了,她还杀了几个给她作伴,倒也是赚得! 而今,就等着那莲寸再走近一些! 丹田,白莲正在微微发热,发出一种微微的胀痛。 就快了,莲寸只要敢来,她就敢自爆! 与其被它们吃了,她不如自爆,倒也死的干净。 可惜,她脑海之中,闪过无相的脸,心中有些微微的刺痛。 无相同她,亦师亦友,亦或者有些其他的情愫,白莲说不清,也并不愿意深究这件事。 无相是得道高僧,佛者,孑然一身,缘来缘去,随缘罢了。 而今,这般也好,缘分已断,她其实没什么遗憾。 若硬要说自己有什么不舍,大约是辜负了无相这些日子对她的教诲。 她到底是没办法打败这一群人的。 莲寸见她这样,冷笑: “呵呵呵,连话都不想说了?看来你是认命了?” “那我成全你!” 它没回头,却是同蛛妖大长老说话: “大长老,先分神魂,我五你五,血肉这块,我四你六如何?” 说是问句,可莲寸的语气却是危险的。 能让的便只有这一分血肉,其余的,它绝不让步。 这般,也让蛛妖大长老心中明白,想要多占便宜,估计是不能了。 到此,已经到了莲寸的底线! 蛛妖大长老阴狠的小眼扫了一眼打碎在地上的魂灯,想到刚刚乱斗之时,那魂灯打碎之时,白莲拼死护着的那个黑色之物。 它分明看见,那黑色之物似乎在飞速逃窜,宛若活物! 魂灯这种东西,虽然十五家族都会制,但各有机密。 而双头莲族这魂灯有点意思,除了能那般远的距离就能感应到白莲踪迹,到魂灯之中,居然有个活物逃跑? 属实有点意思。 而莲寸这贼子,分明自那魂灯碎了,整个人都显得不好了呢! 到此,它看起来,就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 啧,黑莲的魂灯么? “成,莲家主都说话了,某就答应了吧,毕竟咱们两族关系甚好,不能因为一件事就坏了我们两家的情分。” 475 蛊惑 莲寸靠近白莲,不过三五步的距离,它却走的不快,似乎在享受猎物挣扎时候的快感。 蛛妖大长老也是如此,它和莲寸并肩而行,脸上还带着明晃晃不加掩饰的狞笑。 白莲睁开眼,平静的看着它们,心说,再靠近一点! 此时此刻,盛红衣其实已经距离白莲很近了。 她自己也有所感觉。 可是还没待她松懈一口气,就是这一瞬,她的心脏似被一只铁爪给攥住。 那种瞬间被捏爆的感觉,便是不知经历过多少疼痛的盛红衣,都没忍住。 她双眼一黑,便从半空之中栽了下来。 天地铢飞出,自动护主,三枚天地铢织就了一片软网,在半空之中接住了盛红衣。 其实,也就是刹那功夫,盛红衣已经迅速清醒过来。 她的脸色,此时该是如白莲一样的白。 一点心头血自指尖沁出,以血绘符,飞天遁地。 巨大的血色符包裹住她,这一次,如流星划过苍穹,穿越时空一般,冲了出去。 近了,更近了! 白莲抬头,那两个混蛋的手已经同时落在了她的天灵上方,神魂忽地被一股子强力撕扯…… 元神该爆了! 却是白莲的眼角余光,扫到一个血红色的东西,飞扑而来,比闪电还快。 白莲的识海之中突然就浮现一道尖锐的嘶鸣,便是变了调,她也能清楚的分辨,那是黑莲的声音: “不!” 电光火石之间,白莲突然松懈了力气,她的元神之上,白莲花的花心之处,突兀的冒出一点极致的亮光,亮光自内向外,照亮了白莲的脸! “砰!” 她还是爆了,刹那化为血雾,粉身碎骨! 一朵红莲业火自血雾上升起,极致的绚烂,似要燃尽全部的生命力! 在她的脸忽然发亮之时,蛛妖大长老先是发现了不对劲! “不好!” 它强行收手,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极速后退而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白莲自觉醒了血脉,修为便得到了攀升。 是以,她如今大约也是一个七阶妖修的实力。 一个七阶妖修的自爆,纵使最后她松懈了,自爆的强度远不如预期,可也足够的具有威慑力! 莲寸的反应没有蛛妖大长老快,亦或者说它根本没想到,白莲会有勇气自爆。 自爆,不仅痛苦,还魂飞魄散,再无转世之可能。 虽然,将白莲的神魂尽噬,她亦没什么转世之机,可莲寸以己度人,觉得人在面对死亡之时,恐惧无比,更逞论自己动手毁灭自己。 它低估了白莲的决绝和勇气,也高估了自己的命! 在它意识到白莲干了什么的同时,它也迎来了生命的终点。 “砰!” “砰砰砰……” 以它为首,包括后面那些个莲族和蛛妖带来的心腹下属,无一幸免,断肢残骸飞溅,这里瞬间变成了一片血腥地狱。 而莲寸,被自爆和红莲业火直面冲击,神魂肉身俱灭,无影无踪。 只有,蛛妖大长老,逃过一劫。 饶是如此,它也现出了本体,蛛腿尽落,只剩下两根摇摇欲坠,勉强支棱着。 盛红衣没想到自己冲过来,看到的就是一片血色火花升起! 而她明明飞扑而来的速度极快,按说也会被那自爆波及。 可,应该是白莲最后的意念,自爆的威力与她擦肩而过,愣是没伤她分毫! “不!” 盛红衣嘶吼出声,她以为她声音很大,痛彻心扉。 实际上,原来悲痛到极致之后,便是呐喊都是无声的! 就这样,她站在满地狼藉中间,愣愣的出神。 她不知此时内心的感觉是盛红衣的还是黑莲的。 就是铺天盖地的黑暗,将她淹没其中,已是灭顶,而她正在窒息,却无力挣扎也不想挣扎。 就是想死。 在盛红衣往昔的记忆之中,其实她没有什么失去最亲近的亲人的经历和感受。 怎么说呢,在种花家的那一世,她本就是孤儿,血脉亲缘是谁,她都不知道。 回到荒原大陆,她倒是有了亲人,可盛坪也好,盛云帆白婉真以及盛玉妃母子也罢,纵使他们经历了坎坷的曾经,可如今也算苦尽甘来。 大家,都好好的并且努力的活着。 重回异人域,白氏之死,是让她伤心,可那时候也不知是不是盛红衣和黑莲还未完全融合,她既伤心,但理智尚在,甚至还能用半个旁观者的身份去看待此事。 只有这一次,唯有白莲。 “噗。” 一口鲜血自她的嘴里激射而出。 这一口鲜血,似打开了血的阀门。 她突然捂着胸口,跪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喷吐着鲜血。 一口两口三口…… 似要把身体里所有的血都吐出来。 鲜血,染红了地面,浸没了她掉在地上的天地铢,甚至是白莲打碎的那个黑莲的魂灯,以及白莲自己的那一个完整的魂灯上。 说来,也是神奇。 也不知这些魂灯是用什么材质做的,白莲自爆,而她的魂灯却没碎。 明明黑莲的魂灯已碎,就落在距离白莲最近的地方。 可自爆的威力之下,魂灯碎片还在。 盛红衣还在呕血,一口又一口。 而她无法控制。 她此时如行尸走肉,任由着躯体、魂灵之痛。 为何如此,她不清楚。 只是已经有些迷糊混沌的脑海之中只有一个念头。 白莲死了,白莲魂飞魄散了。 那她怎么办? 圣莲,黑白一体。 白莲没了! 黑莲还能活么? 怎么活? 恍惚间,这种绝望的感觉似乎同什么重叠了。 盛红衣的眼前是一帧又一帧的画面。 她负着白莲奔跑。 后面是追兵。 她摆脱不了,心里是绝望。 而此时此刻,白莲同她说: “妹妹,我陪不了你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替我和娘一起活下去。” 她拼命的抗拒、摇头,可仍然阻止不了白莲的死亡。 白莲,消失了,而她的身体之中,多了一股属于白莲的力量! 可是,她却不想跑了。 跑什么? 孤独的活着,为什么? 为什么要将这么艰难的事情留给她。 既然这天地容不下她,那就毁灭一切吧! 她的脑海之中,那个以自己神魂为祭的咒术,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 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引诱着她。 都这样了,你难道还想让那些人活着么? 凭什么让它们活着啊,它们把你们害得那么惨。 都魂飞魄散了啊。 你也让它们尝尝同样的痛苦。 很容易的,只要以自己的神魂为祭,以你一人,换它们多人,整个异人域,谁也逃不过去,不好么? 这笔生意是不是很划算? 跟着来就行了,没有痛苦。 以后,你就可以母女,姐妹团聚了…… 盛红衣的眼神越发的迷茫起来…… 甚至,肉眼可见的,眼珠子变得越发的幽暗不见底…… 她并不知道,此时大概也不在意,因为白莲打碎了黑莲的魂灯,附近方圆百里之内,造成了如何的影响。 首当其冲的,便是龏涟。 它原本正在极速飞遁,可,突然之间,血脉深处,一股熟悉又战栗的感觉奔涌而来! 不好! 它脚下一个趔趄,差点从半空衰落,脸色已经是极致的难看。 它……它怎么要进化了?! 似有一个不知名的力量,瞬间引动他的血脉,让他辛苦压下去的进阶欲望一秒破功。 如海水决堤,已是不可阻挡! 尾部,有强烈的生长之意,似有一个东西,迫不及待的要钻出来。 那是它的新尾巴。 他满脸的绝望,可,现在怎么能行呢? 黑莲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 她会不会有危险。 至少,他也得知会黑莲一声。 龏涟脑子里就是这个念头。 他勉力支撑着自己,猛烈的甩头,嘴角,全是猩红的血迹,那是他咬破自己的舌头,通过疼痛让自己清醒。 却是,恰是此时,一黑色的东西,自远处而来。 那东西,甚是仓皇,跌跌撞撞的,左飞一下,又飞一下,一下子飞高,一下子飞低。 一下子横冲直撞,一下子又迅猛的所向披靡。 其实,这东西,若是被人细看,便能看出,是一朵芝麻般大小的黑莲。 它正是魂灯之中,跑出来的黑莲的活魂。 白莲的拦截,让它顺利逃了出来。 可是,它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它只能漫无边际的往前飞奔。 周围,一切都是让它好奇又恐惧的。 好奇在于,它生活在魂灯之中,那小小的空间之内,还有一种可怕的虫子死命的盯着它,让它时时刻刻生活在恐惧之中。 突然之间,一切舒服都没了,连那可怕的虫子都没了。 它起先是激动的。 可逐渐的,它又害怕起来。 这里的一切,它都没见过。 甚至连忽然而来的风,都能让它惶恐。 它那么轻,风一吹,它岂不是要被卷走? 它飞的好像有点高,往下一看,又吓得半死。 怎么办,跌下去,会不会死呢。 唔,那是鸟? 好恐怖! 如此这般,它惶恐极了。 却是突然,它嗅闻到了熟悉的气息。 这气息,它能判断出,是神兽的气息。 虽然不是那么纯净,但到底是神兽。 而这股神兽的气息,它就是知道,同它应该是……一伙儿的! 它真是漂泊够了,终于找到靠山了。 它大喜过望,毫不客气的冲了过去。 那边,它飞的毫无规律,这边,龏涟已经难受的快要死去,哪里还会看到这个。 于是,龏涟无意,那活魂有意的情况下,突然就撞了个满怀。 就是这一撞,如压倒龏涟的最后一根稻草。 龏涟猛然气血逆流,喷出一大口血后,眼睛一翻,不省人事,立刻就从空中倒栽葱掉了下去。 他脑子里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完了! 他直通通的大头朝下,远处,有一对异人母子恰巧抬头,看见这一幕。 那孩子很小,它指着龏涟: “娘?那是流星么?” 它娘愣了愣,一脸骇然的捂住孩子的嘴,小声催促: “没有,别胡说,快走,那是死人。” “死人”龏涟并没有死去,更没有脸上开花。 活魂到底是还有良心,带着他平稳的掉在了地上,只不过,其余的,它也做不了什么了。 它在龏涟的心口处转来转去,一副着急万分的模样。 殊不知,它本就是黑莲活魂,而且这一缕活魂乃是妖莲子的化身。 它的现世,万妖都会受到感应。 无数妖族,血脉被它引动和吸引,其中,尤其以血脉纯粹的神兽最为敏锐,越是靠近,受益越多。 这也是龏涟为何突然压制不住血脉的缘故,而妖莲子的撞满怀,好比让龏涟吃了大补之物。 他本就在强行遏制,突然又给他来个迅猛无匹的,他不气血逆冲才怪。 而妖莲子的蹭来蹭去,直接让他在不醒人事之中,进入了进阶状态。 而,忽然,妖莲子听到了脚步声。 它吓的要命,“呲溜”一下,就钻进了龏涟的胸口,把自己死死藏在他的衣襟下面。 龏涟如同被雷击了一般,抽搐了一下,依旧不省人事。 素心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 素心身子能动弹了,她便从密道之中出来了。 她心中还是惦念着白莲,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一种不安的郁闷。 她到底是担心白莲出事,想着先出来探一探,虽然她知道白莲大概率离开了这里,但兴许有什么蛛丝马迹呢。 明明知道好友有危险而不救,素心做不到。 只犹豫了一会儿,她便决定遵从本心。 可惜,她找了半晌,都没有寻到白莲去往哪一处的线索。 她心中满是绝望和担忧。 当真她再也见不到白莲了? 就在此时,她眼角余光蓦然就看到一个人自天上掉下来。 素心:“……” 她迅速进入戒备状态,并躲在了一处焦石的背后。 等了一会儿,原以为是“尸体”,没想到那“尸体”好像动了动。 素心没忍住,用神识观察了一番,最终,那“尸体”没再动弹。 可是,他还有气,而且全身缠绕着一层莹润的光。 素心上前探看了一番,心中又惊又好奇。 这全身那一层灵气,生机勃勃,似还蕴藏了无限的力量。 而她,靠近一点,就能感觉到它们的防备,以及她的神识末端传来的灼热。 分明,这是护体灵光? 而这人,可不是“尸体”,尸体哪有这么勃发的生机? 476 魔珠 素心顿了顿,不太想管这个“尸体”,主要她心里还惦记着白莲。 虽然,她有一种感觉,地上躺着的这妖身上似有一件特殊之物,素心虽然自觉自己不能触碰他的“护体灵光”,可他身上那散发的特殊气息却能透过“护体灵光”直接到她面前。 一会儿功夫,她就觉得全身似被那气息影响,变的舒服松弛了,如多年的沉珂一朝被清除一般。 连被她强行压制的暗伤,似乎都有了好转迹象。 素心不是笨人,心知,这妖应该是来历不凡。 护体灵光加身,还身怀异宝,怎么会寻常。 而这异宝,居然有强大的疗愈之效。 她思忖了一下,单手一挥,龏涟为中心,周围的土地之中,忽然长出了许多草来。 恰好将龏涟掩在其中。 不过,素心还是不放心,点点灵光自她身上飞舞而出,落在地上。 原本并不算稀疏的草地之中,间插着,又蔓生出不少草叶来。 草叶长出之时,散发出特有的青涩气息,倒是勉强算是遮盖住了龏涟所有的形迹和气息。 她看了龏涟一眼,再次扭身离开,她还没死心,心里还惦念着白莲。 然,事与愿违,素心如无头的苍蝇,到处找寻白莲的踪迹,却是徒劳无获。 她本就是一个草木精怪,修为低微,能做的不过是询问一番那些个已经带着灵性的草木,有没有见过白莲的踪迹。 可,草木精怪修行不易,这世上能有多少? 素心寻觅半晌,飞了数十里,也只寻到一两株稍稍醒灵的草木,问了半天,它们都是懵懂无知的模样,气的素心说不出话来,只得作罢。 比起外面,她那兰谷之中的草木,可聪明太多了。 直到夜幕降临,素心有些无精打采的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原处。 她脸色沉重,心里更是火急火燎的难受。 白莲肯定是出事了,她们虽然相处时间不长,可白莲的心最是柔软。 她那么决绝的将危险带走了,若是脱离了危险,必定会同她知会一声的。 哪怕,她因为有事,不再回来,但不会杳无音讯。 素心边往回走边想着这事儿,忽然她脸色厉光一闪,利刃般的飞叶便往一处激射而去。 隐秘处,一阵低咆声下,跑出来一只巨大的……狼妖。 它流着腥臭的涎液,愤怒的盯住素心。 下一刻,狼妖扑来,素心满脸冷漠,迎了上去。 她心里正难受呢,这狼妖算是撞到了她心情最不好的时候,她不灭了它才怪。 尤其,它为何而来,大约还是闻到了那“尸体”身上异宝的气息。 这狼妖说是妖,都算是抬举了它,大约也就是稍稍修炼出了一点灵性。 仗着距离近,率先感觉到了有宝物现世? 不过,有一就有二! 有狼妖,接下来就会有虎妖、猪妖…… 看来此地不易久留,或者她得想个办法,把这“尸体”的气息再遮掩遮掩。 素心出手狠绝之际,心中如是想。 方圆百里,万妖都受到妖莲子出世的影响,纷纷躁动。 黄麒南,也感觉到了妖莲子出世的影响。 属于神兽的血脉在叫嚣,明明白白的告诉它,有宝物现世。 黄麒南毫不犹豫,能引动血脉骚动的宝贝,是什么级别的? 它一定要得到这个宝物。 不仅它,麒麟一族,本就在赶来的路上,黄麒南能感受到,它们岂会感知不到。 说到底,它们是同族,便是神兽血脉有些稀薄,到底是沾了神兽的光了! 那种血脉之中的渴望,让麒麟家族的黄大长老,毫不犹豫的改道,循着宝物的气息而去! 却说,整个黑滩城周遭,乱的何止是妖族。 隧土原本在城中,它本就敏锐,妖族骚动,纷纷而去,岂会逃过它的眼。 就在黄麒南有动作没多久,它就得到消息。 “异宝现世?” 它玩味的一笑,这种东西,它喜欢。 妖族的? 谁能证明? 无主之物,厉害者得之! 它没再说话,也迅速追着宝物的方向而去。 不知行至哪里,隧土的脸色忽然一变。 它一言不发落在地上,目光阴沉的盯着远方,不知在想什么。 身后,心腹见它如此,慌忙上前: “隧爷?” 隧土一摆手,心腹知机,迅速退下。 隧土性子反复无常,心腹们早就练就了见机行事的本领。 这会子的“隧爷”,心情似乎不太平静,似乎要独自做些什么。 心腹心有戚戚,便是退下,也很是无措。 如此的隧爷,风雨欲来,它们的命简直就挂在悬崖边上,兴许下一秒就沦为隧爷的出气筒。 隧土,面上的风雨欲来,不能表达它内心的万分之一。 它居然感觉到它的魔种有动静了! 是了,让它的众多下属闻之色变,动不动就会被隧土惩戒用神魂血肉做养料的魔种,其实就是它随身携带的魔珠。 而这魔珠,它自有记忆,就一直在它身边。 它一直被嵌在它的胸膛中间。 它起先不敢碰它,觉得它很可怕,甚至为此而自卑,旁人没有的东西,它为何有。 而此物,黑漆漆的,说它是死物,反正它没有动弹过,说它是活物,好像也能,因为它时而发热发烫。 终于,在第一次,指导它的那人的背影出现在它的识海之中之后的第一天,这黑珠子掉了下来。 它就这么突兀的掉了出来,毫无预兆的。 而它的胸膛中间自此便留了个血洞,不疼不痒,却没法愈合。 此物,它虽然不知是什么,可看起来,圆溜溜的,像个种子,于是它叫它魔种。 毕竟是自它血肉之中掉出来的,它便尝试着供养它。 联想到它自己的血洞,兴许这物喜欢血肉? 因此,它便为它建造了血池,用魔族的血肉供养它。 起先,那物确实有些反应,每当它变得炙热之时,就是它隧土可以吸收它的魔气供养自身之时。 至今为止,隧土都还记得第一次吸收那魔气之时的场景。 若说,识海之中教它的人,是它的机缘。 魔种同样也是。 仅仅是一丁点魔气,它摄入之后,便觉出自己之前修炼的魔气简直全是垃圾。 魔种的魔气居然有提纯它自身本源魔气的作用。 它本以为这般的好事可以一直这么下去,却不然,仅仅一小段时间后,魔种便没了动静。 这怎么行,它想尽了办法,不是用了其他种族的血肉,就是连带着连各生灵的神魂都送入了血池之中。 经过多方尝试,它发现只有魔族的血肉神魂一道,方可以促使它释放出一些魔气。 然,这些年,又不行了,也不知是衰竭了还是抽尽了魔气,魔种死气沉沉,就连发热都不再有了。 它怎么能够甘心? 它一直未找到办法,直到,那识海中的人,指点它: “……若想彻底的将魔珠化为己用,提升实力,去找巫猿,它们与你应该有相同的困扰!” 自此,它才知道,这东西叫做魔珠。 它大喜过望,自然不会放过这等机会。 可是,隧土恨极,巫猿一族言而无信,圣珠至今都未拿出来。 不过,它也不算太急。 按照“梦”中人的指示,它同巫族有相同的困扰,所以,不该只是它想要圣珠,巫猿对它的魔珠,同样兴趣不小。 所以,这一回它亲自来一回黑滩城,心中最为惦记的还是黑莲。 若是炼化了黑莲,它是不是就能直接改善血脉,飞升上界? 到时候,一步登天,它还要魔珠做什么? 一切,它都打算的好好的,却不想,这会子,它竟然感觉到了魔珠的骚动。 它摒退了那些下属,才将那魔珠自自己的血洞之中取出。 没错,它又将它放进了自己的血洞之中。 掌心中,黑色的魔珠,褪去了一身的黯淡,隐约间,似有光华在上面疯狂的流动。 它不再冷冰冰的,再次有了久违的温度。 隧土尝试着摄取其中的魔气,它一把捏住它,喃喃细语,一股黑气如网,便将魔珠紧紧缚住。 网逐渐收缩,魔珠上逐渐有了些裂纹,其上,裂纹之中,隐约渗透出红色的如血一般的痕迹。 魔珠开始不停的颤动,便是隧土死死捏着它,都能感觉到它的颤抖。 如同一个正在痛苦挣扎的活物。 隧土脸上却闪过喜悦之色。 一直以来它都是通过这种方法来摄取魔气的。 在它看来,这些裂痕之中的红色,算是魔珠的“血”,只有让它出血了,才算是揭开了它的表皮,才能让里面的魔气出来不是么? 只不过,自数年前,便是用这种方法,也摄取不到其中的魔气了,甚至连血迹都没了。 没想到,现在居然又有了么? 它眼中闪过疯狂和贪婪之色,不管因为什么,先将其中的魔气抽出来便是。 它这般想,也这般做了,那束缚魔珠的黑网,忽然长出了许多的尖刺,自魔珠表面的缝隙之中挤入…… 隧土闭上眼睛,脸上的表情转换成了享受的姿态。 只是须臾,它突然又睁开了眼,凶狠的盯着魔珠。 怎么回事? 为何一点魔气都没有? 可它这样子,明明同以前差不多啊。 不对,好像还是有差别的。 今天的魔珠,显得异常的兴奋,是从未有过的兴奋,按说这种时候,以往它便同“死”了一般,任由它取用它的魔气。 可,今日,它还在挣扎,怎么回事? 隧土阴阴的瞪着魔珠,似要穿透魔珠,看清楚其中究竟有什么? 对了,这魔珠的突然骚动也有问题,难道周围有圣珠? 可是,怎么可能? 圣珠在巫猿手里,跟这里可沾不上边。 它还不至于弱到让巫猿近身,它都毫无所觉。 那究竟是什么导致了魔珠如此? 它又盯着魔珠看了一会儿,忽然松开手,魔珠上黑色的网便随之松开了,那些尖刺也随后消失! 重获自由的魔珠,并未掉在地上,而是如脱缰的野马,极速往前飘去! 隧土冷哼一声,随即跟在它的后面坠着。 这魔珠如此反常,肯定有原因。 那便找到那个根源就是。 兴许,寻到那个根源,它也不需要圣珠了! 它的眼中闪过精明的算计。 隧土就是这般,遇到了不知好歹的黄麒南。 该说,大约黄麒南,气数尽了。 受到妖莲子的吸引,来寻宝之妖太多了。 可,愣是没有旁人与隧土碰见,只有黄麒南。 它本来就飞的不快,一边飞,一边感知着“宝物”的方位,然后加以调整自己的飞行方向。 却没想到,就是一个转角处,它同一黑色的东西撞了。 这场景何其的相似。 同龏涟与妖莲子的相遇,那是如出一辙。 然而,同人不同命。 黄麒南只觉得被什么东西给狠狠的磕了一下。 它一把抓住那物,就见上面似有魔气萦绕,它皱起眉,一团火自它手中冒出,就要将此物毁掉。 在它看来,此物惹到它了,又带着半魔的气息,与它无用,又非同类,自然毁掉。 隧土一来,看到的就是如此场景! “竖子尔敢!” 黑色的魔爪临空探来,对着黄麒南的脑袋就要拍下! 大有一掌拍碎的意图。 黄麒南大骇,身体扭转间,现出了本体来! 本体鳞片同魔爪相碰,旗鼓相当。 下一刻,魔爪退去,隧土出现在了黄麒南面前。 黄麒南脚下踏着火球,以兽形面对着隧土。 它不认识面前之人,但那黑珠子上的气息同这人表现一致,所以它是半魔咯。 如此嚣张?! 隧土压根看不上黄麒南,麒麟神兽如何? “拿出来!” 它眼中毫不掩饰的凶光,大有黄麒南不就范,它就要上前撕了它的意思。 黄麒南简直被气笑了。 什么玩意儿这是? 半魔就是这么的野蛮无理。 明明它在路上走的好好的,是它的东西先招惹它的,这混蛋上来便打,还一副它抢了它东西的样子? 怎么着吧? 它以为它是谁啊? 在半魔人堆里,它横它的,它管不着。 但它惹到它,就是它的不对了。 它恢复人形,嘴角带着讥诮又挑衅的笑: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东西是你的?” 477 心矛 黄麒南如此,在于它属于神兽的傲气使然。 然,对于隧土而言,自是不买账。 麒麟神兽怎么了? 双头莲族夸夸而谈多少年自己是神使一事儿?那又如何? 说白了,管你是什么,那神高高在上,难道还能来异人域不成? 隧土阴冷的盯着黄麒南仔细看了一眼: “不知好歹!” 说话间,已经出手,魔爪迎面抓来,在靠近黄麒南之时已是迎风见长,转眼已是比黄麒南还大! 魔爪的指尖,那黑色锋锐的指甲,散发着凛冽的寒光! 黄麒南身上,麒麟的原身之影显现,它咆哮一声,双拳连开,同那魔爪正面相击。 拳爪在半空之中,击于一处,黄色和黑色的气浪相碰,轰然一声,气浪翻滚,将两人面前的地面整个掀起! 这拳爪之间,可以算是两人初次交手的相互试探了。 而结果如何,便是一击过后,虽说两人都站在原地没动弹,可脸色都不好看。 黄麒南是知道,对方可能不好惹,但它这些年,勤耕不辍,深谙藏拙的道理。 外在显露的实力自不是它的真实实力,可,它一直以为,真要论起来,它的实力,至少在麒麟一族是排得上号的。 没有几把刷子,它也不敢将计就计,将仇人聚集到黑滩城,想来个一网打尽不是。 原本,黑莲那混蛋偷袭它,让它吃了亏,它心里虽然不忿,怀恨在心,可并没有其他的念头。 它想,大约是那人自一开始,就显得特立独行,面对巫族第一次出手,不仅震慑了巫族,实际上也震慑了它。 不知从什么时候便升起的印象,黄麒南觉得黑莲就是与这个世界的任何人不同,格格不入,包括同它。 虽然说起来,身世相当,但这一次被她整治了一番后,黄麒南发现,她同它完全不同。 它,永远也做不到她那个地步。 而黑莲,为何能做到那般地步,至今是个谜团。 无迹可寻,也让人想不通,看不透。 许是因为黑莲过于特殊,输给黑莲也就输了,反正输的又不是它一人。 可,面前这个魔修不同,它的实力,黄麒南也看不透。 试探过对手,会发现对方的实力不在自己之下,甚至隐约高于它。 这就让它难免不多想,随便在路上碰见个找茬的,都这般,究竟是它井底之蛙,坐井观天,还是它实在运气不济。 出师未捷,便遭接踵而至的劫难? 黄麒南心里百转千回,隧土同样不高兴。 它有急事在身,现在什么都没有魔珠重要,这该死的妖兽偏要当不长眼的拦路兽。 而它,居然该死的实力还不错。 这就意味着,它得在这里浪费更多的时间么? 若是让它的机缘丢了,挫骨扬灰此妖都不解心头之恨。 它背在身后的手隐秘的做了个手势,人再次二话没说扑了过去。 这次,它欺身向前,近身对击。 它的手中,多了一把黑色的魔斧,魔斧狰狞,上面有一个恶兽。 斧头朝着黄麒南砍下,恶兽脱离斧头而出,朝着黄麒南咬去! 黄麒南不甘示弱,身体灵活扭转之际,一脚踹飞了那恶兽。 火链翻飞,束住斧头。 只不过左侧虚空,那里凭空多出一个黑衣人来,黑衣人袭来,黄麒南大惊,麒麟摆尾,往黑衣人横扫而去。 另一侧又多出一人,斧头,恶兽,两个黑衣人自四面将黄麒南压制的死死的。 隧土临空而起,自上而下,魔爪当头拍下,黄麒南避让不及,被魔爪波及,虽然脑袋避开致命一拍,可左边肩膀却塌了一半,鲜血淋漓! 左手上一直握着的魔珠飞出。 隧土如看死人一般看了黄麒南一眼,一把夺过魔珠,头也不回走了。 至于它那两个下属是死是活,与它何干? 再是心腹,那也是它的奴才。 这边,黄麒南怒火中烧,输了是一回事,关键是它那藐视的眼神,让黄麒南很不是滋味。 尤其,那黑色的珠子硬生生就被人抢了回去,这对它来说也是奇耻大辱。 它在夺得那珠子在手,能感觉到其上隐约流淌的炙热,它似乎还在挣扎,宛若活物。 那珠子,大概真是一个宝贝。 否则,那半魔不会这么拼。 呵,那些混蛋,都看不起它!却都想抢它的东西。 麒麟一族想要吃它,黑莲虽然同它断交,可之前接近它,也是想从它这里套得消息,而这个半魔,明明是那珠子先撞上它的,半魔却敢贼喊捉贼。 它心里忽然闪过黑莲当时轻蔑的眼神,那眼神似乎在说: “我同你相交,是看得起你!” 呵! 这些人,都是凭什么? 它一爪往其中一个半魔抓去,毫无保留,隧土的两名随从,比起黄麒南还是差远了。 纵使黄麒南受了重伤,但,盛怒之中的它压根不管不顾,如此,对方完全没法招架。 其中一个,随着一声短促的“啊”,便被撕成两半。 另一个大骇,神兽之威,不容小觑,它扭头想跑,却也来不及了! 被一个火球后来居上,直接吞没在火中。 黄麒南落在地上,如此重伤之下,它还如何去寻宝? 恰是此时,它敏锐的嗅了嗅鼻子,由远及近,飘来它熟悉到骨子里也厌恶到血液里的气息。 是麒麟一族! 它们是为了寻宝而来吧?! 黄麒南眼中闪过恨意,这种情况,若是碰面,它讨不到好处! 它咬碎了牙,心中再不平,也知道自己该躲避,于是,只能捂紧伤口,丧家之犬一般,转身入了一处荒山之后,往相反方向遁走而去。 它深知,速度还要快。 以它对麒麟族长老的了解,最是多疑。 那打斗之地来不及收拾,必定残留了它的气息,若是引起怀疑,它大约会分出人马,来追寻它! 虽说同族,也是仇人。 就在黄麒南遁走不过一盏茶功夫,黄大长老带着一行心腹族人便出现在了黄麒南刚刚打斗之地。 地上的狼藉,自是引起了它们的注意。 尤其,黄大长老沾了一点地上的血迹再次确认过后,眼中闪过一抹深思: “这是本族的麒麟血,兵分三面,都去找!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这里!” 众人应是,迅速分开,往三面而去。 只剩下黄大长老以及身边的一名管家。 管家乃是大长老心腹之中的心腹: “长老,这……” 黄大长老眼中闪过阴毒: “哼,这人是谁,我大约有数了,可笑,我居然被蒙蔽了这么多年么?” 管家一愣,脸色满是吃惊: “您是说?” 黄大长老点了点头: “是黄三,作为一个随时觉醒血脉就要被吞噬的旁支,我岂会不熟悉它的血味儿,难怪之前我总觉得看到它的躯体有一种异样感,它大概得了什么机缘,在外面早就混的风生水起了吧!” “此番,哼,必要将它摁下,你亲自去,若是它反抗,弄死了也没事!” 管家没再多问: “是!”身形迅速隐没而去。 那顷刻之间就能将自己收敛到毫无声息的本事,足可见它的不凡。 黄大长老安排完这事儿,兀自感应了一下“异宝”的方向,它便继续往那个方向去了。 它一边往异宝的方向追寻,脸色看似平静,心中却不是很安定。 它居然有些忐忑。 它强压下这股子忐忑,追根溯源。 它有一种隐秘在心底,却又无比清晰的感觉一直盘桓不去: 今天,许是麒麟一族,危险的一天,但有危机便有机缘! 至于危险来自于哪里,大约是那异宝现世? 异宝现世,必会遭到哄抢,可若是得到,可不就是机缘? 还有黄三,身为旁支,就该有被主支吞噬的觉悟,居然胆大包天的起异心,那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黑滩城方圆百里内,不知道有多少年不那么热闹了。 而这看似喧嚣的外壳之中,不知暗藏了多少的阴暗和杀机。 盛红衣还在迷思之中。 那声音一直在不停的劝说和蛊惑于她。 此时的她,也几乎忘了全部。 她只有一个念头,她的至亲都死了,而仇人却还好好的活着。 而似乎,除了那声音教她的办法,她再没有更好的办法让仇人付出代价? 她清晰的记住了那些咒术。 她眼睛突然抬起,看到不远处努力往更远处逃跑的蛛妖,心中嗜血的杀意一阵有一阵,如万蚁穿心。 杀了它…… 杀了它呀。 杀了它,你就快活些了! 那声音似乎一变三,三变六,从四面八方,塞入她的四肢百骸,每一寸是毛孔之中。 不停的,喋喋不休,如瀑布当头而下,包裹住她,无处不在。 盛红衣捂住自己的耳朵,觉得吵死了。 便是这样,依然遮掩不住那些无孔不入的声音。 是吗? 是吧? 盛红衣不确定。 无人看到,她的丹田之中,黑莲的花心之处,一点金光闪过,一柄佛伞自金光之中冉冉升起。 分明是一柄七重佛伞。 七重佛伞飞快转动,金光渺渺,似乎只有点点金粉一般的微芒,却持之以恒,间歇不断的撒在了盛红衣的黑莲之上! 黑莲的花瓣之上,原本漆黑之中,被包覆了一层淡淡的血光。 这层血光,原本只有一丝,随着那蛊惑的话语,变成了一层薄膜,它们死死的黏腻在黑莲上。 金粉洒下,落在那层黏腻上,虽然微小,但血光原本越发突兀的光泽逐步的黯淡下去。 血光自是不依,它们也跟着不停的闪烁不休,似乎在同金粉胶着。 在盛红衣的耳朵之中,那些个嘈杂到让她的灵魂深处都在震颤的声音之中,似有一个极度微弱的声音在说着不同的话。 盛红衣皱了皱眉,幽暗的不见底的双眸的中心点处,多了一点细微的金芒。 自那金芒出现,盛红衣便莫名的在意起那不同的声音来。 她慢慢放下捂着耳朵的手,是什么呢? 放下捂着耳朵的手后,声音似乎扩开了些,显得不那么难以忍受了。 然而,想从中分辨不同的声音,还是有些困难! 盛红衣努力让自己去听。 她凝神静气,执拗的劲儿犯了,想着一定要搞清楚。 自她坚定心念的那一刻,丹田之中,黑莲之上,血光便有了变淡的趋势。 慢慢的,她终于从那嘈杂之中一丝一缕的分辨出了其他的声音。 是……什么? 她一字一句,鹦鹉学舌一般跟着念起来。 起初,念的很磕绊,她似乎也不知自己在念什么。 接着,她越念越顺,越念越流畅,随着这般动作,她瞳孔之中的金芒逐渐扩大,原本暗沉的透不出一点光的眸子,逐渐有了些许光华。 她的眼神,越发的清醒起来。 是……往生经。 她认出了她念的是往生经。 刹那间。 梵音大震! 丹田之中,七重佛伞爆开,白莲的虚影在黑莲的花心上扶摇升起。 这一刻,盛红衣眼中,彻底没了暗沉,记忆如潮,奔涌而回。 那蛊惑之音,轰然而散,与此同时,识海之中那祭奠神魂的血色咒术,也随之灰飞湮灭! 神界,高座的神祇终于失去了他惯常的深沉冷静。 他“嚯”一下站了起来。 冠冕后面那张脸,前所未有的难看! 他的咒术,怎么会破! 这是他给黑白莲印刻的最深的心矛! 亦是他最为得意的底牌! 黑莲? 回来了?! 怎么可能? 她怎么来得及! 盛红衣识海之中,咒术破灭,她就恢复了清明的神色。 她悲恸的看了一眼白莲刚才所在的方位。 她一言不发的转过身,三步并作两步,就赶上了便是奄奄一息,还在努力忙着逃跑的蛛妖大长老。 蛛妖大长老看着那走过来的人,明明青天白日的,它却觉得天地之中,阴暗一片,而这阴暗之中,全是要杀它的凶兽,可怕至极。 这是黑莲! 可,这也不是黑莲! “不不不,不是我!” 它挪动着僵硬的身体,以最快的速度,往远离黑莲的方向逃跑。 可,还是太慢了,那女人,明明不急不缓,却就是能不远不近的跟着它。 哪怕,它知道,此时的黑莲可能就是猫戏老鼠,品尝着猎物濒死的快感,可它仍然为苟延残喘而庆幸不已。 只不过,下一瞬,她的手已经探入了它的腹眼之中,一把攥住了它的命门! 478 一念成魔 蛛妖大长老错愕的抬起眼,愣愣的看着盛红衣。 “你……你是黑莲?!” 此时此刻,它不确定起来。 它之将死,撇去了平日傲视众妖的自负,蛛妖大长老突然就变得聪明起来。 这出手的老辣,包括她如深井般幽暗无波的眼神。 这位黑莲,不仅不像是一个不足百岁的莲妖。 另一点,也是最至关重要的一点,若是有这个黑莲坐镇,莲寸是怎么赢的? 说到底,黑白莲一体,白莲死了,莲寸算是赢了一半。 莲寸几斤几两重,它岂会不知。 一力降十会,莲寸那老匹夫,对付这样的黑莲,绝不会比现在的它好多少。 盛红衣手指发力,毫不犹豫的一捏一拽,元神乍然便在她掌心捏爆! 蛛妖大长老再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巨大的身体猛然抽搐了一阵,颓然倒地,死状甚惨! 一点红莲落在那尸首上,“蓬”一下,扬起一片火花,那火花艳红之中,带着一点雪白。 若是近看,在某一瞬间,似能看到一点微弱的活物,动了动,如柳絮飘动,一瞬而灭。 白色,那是完全燃烧的南明离火的颜色。 南明离火,无物不燃,其中那一点晃动,不是别的,正是蛛妖大长老的魂魄。 到此,蛛妖大长老彻底从这世上失踪了! 神魂散尽,了无痕迹。 不过,这还不够,天地铢在盛红衣周围起舞。 它们忽而聚拢,盛红衣将一点火花引入其上。 天地铢上火光一震,卦象起,正反正,上离下离的离火卦之中,一朱雀自其中浴火而出。 盛红衣道: “去!” 朱雀仰头,发出一声清啼,便拖着长长的尾羽去了! 所过之处,万千生灵尽皆颤抖。 朱雀之火,便是南明离火,谁能抵得上这火的威力? 尤其,异人域污秽驳杂,越是污秽之地,这等神火天然克制它们。 自是,十分的恐惧。 只不过,盛红衣管不了它们,朱雀回到了白莲自爆之所,在那一处逡巡游移,尾羽摆动,落下点点火焰,那一处顿然燃烧起来! 熊熊火光冲天,任是那里有什么狼藉,也全都在火中化为焦黑的虚无。 盛红衣临于火光之上,看着这一切。 这就是她的目的,白莲自爆,可蛛妖都能逃出生天,难保莲寸还有残魂留下。 毕竟,她可还记得,双头莲族可是“神使”呢,谁知道背地里还有多少的手段? 保住些许的残魂大约也是可能的! 而她,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果然,在火光的铺陈下,那些隐藏的晦暗无所遁形。 一灰白之物仓皇的自地下钻出! 瞬间被火吞没。 盛红衣看的很清楚,有残魂,而且是双头莲族的,不过不知是谁的。 火光映衬之下,将盛红衣的脸映照的雪白。 如白玉雕砌,清冷之中却又有一股阴霾的煞气,挥之不去,让人不知她是正是邪。 盛红衣看着冲天火光,南明离火以炽热而闻名,可却融不去她眼中的寒冰彻骨。 烧吧烧吧! 这只是第一步而已。 她的左臂,此时发热,便是在火的包围之下,盛红衣也不能忽视了去。 她低头内视了一眼,并无任何吃惊之色。 如她所料,那一处,同当年在魔域一般,自心口开始,往左臂蔓生出了黑莲的印记。 以前,她说不清道不明为何如此,如今,心中却是有些明白。 黑莲乃是圣莲的半支罢了,黑白莲组成圣莲一株。 而她黑莲,只不过是左边的半株。 所以,她的一切都是“偏左”的,而白莲的一切,都是“偏右”。 好比,元神幻化成形,盛红衣的黑莲元神也是落在左手之上。 而自她的丹田之处一直绵延到左臂之上的黑莲印记,大约是在告诉她,她的“神力”在觉醒。 她想,应该是她的魔莲子,要回来了。 她已经感觉到了魔莲子的气息。 她仰起头,目光遥视着远方,似乎在等着什么。 没一会儿,应景似的,盛红衣视野之中,出现了一点黑色。 盛红衣眯瞪起了眼睛,这般,似乎能看的更清楚一点。 近了,越来越近了! 不过,盛红衣微微勾动了一下灿艳的唇角,身后怎么还跟着一个尾巴呢? 然而,不碍事! 她脚下,忽然而起黑色的风浪,身形忽闪之间,她已经迎了上去! 隧土是一直跟着魔珠的,它心里笃定着,魔珠的异动,一定会给它带来机缘。 却是,忽然,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刮了起来,风中突兀的冒出一个形如鬼魅的身影。 它顿时如临大敌,飞遁的身形下意识的一个瑟缩,就是这般,那人竟然当着它的面,一把就抓住了魔珠。 她抬起头来,同隧土正好打了个照面。 不知何时,盛红衣隔绝神识的斗笠早就没了。 此时此刻,露出的就是她毫无遮掩的真实面容。 而自左臂炙热,亦或者魔莲子的回归,她的眉心之处,半朵黑莲印记清晰可见,盘桓不去。 “黑莲!”隧土大叫一声。 脸上,是遮掩不住的震惊。 这就是黑莲? 它自然是识得黑莲的,虽然没见过黑莲,但黑莲长什么模样,它如何不知。 可今日一见,它发现,原来画像或者影像能同本人差距如此大么? 怎么可能? 隧土心里,蓦然攀升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今天,此情此景,真的会如它所愿么?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不过一个照面。 盛红衣一触即离,隧土自然毫不相让,追了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落在了火光已经逐渐变小的空地之上。 天地铢已被盛红衣收回,朱雀随着离卦消失而散,只不过,那些个火,还残留着罢了。 隧土落地,心里就有些后悔。 这火,一看就不寻常,这般炽热。 哪怕是在它隔着一段距离,且火势渐缓的情况下。 这些,足以让它本就高涨的危机感如火上浇油,“嗖”的一声,迅猛拔高。 “黑莲,你何故抢我的东西。” 隧土决定先行出招。 魔珠自被黑莲抢走,隧土猛然发现,它对于魔珠的感应没了! 这怎么可能呢? 魔珠自它记事,一直就嵌在它的身体之中。 如此,魔珠同它之间一直有淡淡的感应。 虽然淡薄的很,可自始至终一直存在。 而就在刚刚,它遇上那妖兽,同样被那妖兽捏住了魔珠,感应也从未消失。 为何换到黑莲这里,就成了这样? 隧土问话之时,属于半魔的威压已经朝着盛红衣扑来。 别看它话说的平静,可剑拔弩张的气势已成。 盛红衣不为所动,低头摊开掌心看了一眼,魔珠么? 原来这就是隧土的魔珠,果然就是她的魔莲子。 此时的它,紧紧黏在她的掌心之上,激昂的喜悦之情自它伤痕累累的身体之上传导到盛红衣的心里,无比清晰。 盛红衣甚至隐约看到了魔莲子端着面无表情的脸的虚影,就这么悬浮在她的丹田之中。 盛红衣在心里轻轻念叨: “你受苦了,回来就好。” 那小脸上,眼睛睁开,似瞪了她一眼,冷哼一声,昂着下巴,念叨了一句: “算你来的及时!” 说完这话,盛红衣只觉得掌心之中一阵骚动。 她再看过来,魔珠已然化为一阵黑烟,顺着她的左手掌心钻了进去。 盛红衣:“……” 夭寿啊,这个家伙,故意的吧! 一定是故意与她找事,否则它为何明晃晃当着隧土的面! 不知道这么刺激一个魔修,容易失控么? 事实证明,盛红衣的想法没错,魔珠化为黑烟钻入之后,魔莲子依然端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命令”盛红衣: “喂,隧土欺负我,你替我把仇报了,否则我跟你没完!” 说完这话,虚影一扭它稍显得有些短胖圆滚滚的莲子形状的小身体,便消失在了盛红衣的丹田之中。 虽然,它消失了,但盛红衣能感觉到,它回来了,就在她的血脉深处。 同她紧紧相依。 白莲死去的绝望情绪之中,盛红衣死气沉沉,想要毁灭一切的心中,似突然注入了一丝微小却不容忽视的活力和生气。 她想起了一些往事。 魔域之时,彼时,魔莲子被五行杉林和血池轮番的折磨,已在崩解的边缘。 后来,它将最后的余力,都用在了报恩之上。 此后,在她的丹田之中,它就陷入了沉睡。 不知何年何月何时能够清醒,也不知能否清醒。 而她盛红衣,到底是辜负了它的信任,幽冥界出来之际,因为她死劫难逃,魔莲子也消散了。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这样的魔莲子鲜活的不可思议。 也让盛红衣心中燃起了希望之火。 哪怕只是微芒,盛红衣也不愿放弃。 魔莲子能回来,白莲是不是也能? 命运的齿轮在转动,时间的痕迹兴许不可避免,可,她来了。 “你的?” “怎么证明?” 盛红衣不为所动,眼见着隧土怒火高涨,它的身后甚至有一个庞大的虚影已经显现。 自那虚影显现,隧土的气势,肉眼可见,节节攀升。 它强行提升了实力? 亦或者这就是它的底牌。 此时它的实力,已经突破了元婴,无限趋近于化神。 盛红衣脸上并没有紧张的神色,甚至还能玩味的在心里分析一下,隧土这般算是什么情况。 很容易么! 隧土? 隧圣。 名字如此像,大概率就是分身了。 隧圣魔神的分身呢,怎么可能没有两把刷子。 甭管它是短时间内实力的拔高,还是这本来就是它的真本事,局面如此,盛红衣除了正面迎战,别无其他可能。 只是,它也太容易被激怒了。 盛红衣“哼”了一声,并不以为意,恰好,此时此刻的她,也不是之前的她了! 她啊,此时,大约是魔莲吧! 脚下,飓风起,似有一朵黑莲托在脚下。 曾经,梦中异人域之中经历的碎片场景,同今日今时之景,融合在一处。 泾渭分明却又历历相关。 是历史的选择亦是她盛红衣的选择。 她就说么,同一个错误,她不可能犯两遍的。 当年的黑莲,为龏涟和无相借用信仰之力,保住的那一丝神魂,却在佛域迷失了。 佛箴的浸染对她丝毫无用,她偏要走上歧路。 这件事,如她之前的猜测,她就是还被暗算在敌人的坑里没出来么。 她在来异人域不久,复盘过这件事儿后就觉得奇怪。 黑莲就是她自己,心智坚定毋庸置疑,她实在不能理解自己都已经在佛域了,如何又会一念成魔? 自己明明知道,自己这条命是白莲用性命换来的。 白莲,龏涟还有无相费尽心思,才保下她,她却不珍惜在佛域的日子,偏要胡思乱想让自己成了魔? 今日,那血刻在她识海之中的咒术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咒术,今日被她破解之时,她感觉到了那一丝说不清却又不容忽视让她无比警惕又笃定的熟悉。 敌人的气息。 这大约是她背后的敌人给她下的暗手。 曾经的黑莲,被这一手暗算的死死的,差点连魂都彻底丢了。 而现在的她,不是这般了,自那血刻的烙印在她的识海之中消失,盛红衣就有种感觉,那个坑,她终于是跳出来了! 不她的眉心,黑莲的印记越发的明媚,张狂的不像话。 她看向虎视眈眈盯着她的隧土,任凭心中的杀意野蛮生长! 她想,难怪呢,怎么遇到它那一回后,她回到异人域,遇到点儿魔气就丧失理智的“毛病”就消失了呢。 一则,魔域的半魔之气引动了她的“魔”之血脉,让她的魔性逐渐的清醒。 另一则,隧土所用的魔珠本就是她盛红衣的,而她的魔莲子想必代表着这世道之中最纯粹高级的魔之灵力。 有这个在,其余的魔之灵力,如何还能触动她的血脉。 更何况,她后来遇到的半魔,就是虞管家之流,身为心腹,想必占了不少魔莲子的光吧? 换句话说,它们用的都是她魔莲子的魔之灵力,与她同根同源,她如何也不会再有什么反应了。 而,今时不同往日。 一念成魔么? 前世,她是被暗算成了魔。 而今生,她就想试试,成魔的她会如何? 479 黑莲的算计 不同于前世,这一次的一念成魔是盛红衣自愿的。 一切,她心里都很清楚,并没有丧失理智。 她甚至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苍穹,也不知道天上的那些敌人是不是在看着她呐。 它们不是想让她成魔么? 哦,兴许不对,不能这么说。 只能说,它们在不遗余力的破坏她,想要置她于死地。 便是佛门清净,它们也要她滋长心魔,就是想要让她万劫不复。 现在,她就想要让它们看看,一念成魔后,究竟死的是它们还是她! 盛红衣没动,隧土一时也没动弹。 哪怕它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 事实上,它确实已经底牌尽出,按说无所畏惧。 可看着面前的黑莲,它实在无法忽视内心深处的感觉。 就是很奇怪啊。 随着自己这边气势的攀升,它的危机感似也在攀升。 它为何,会这么不对劲? 按说,它看到黑莲,应该是无比的高兴。 梦中的指引成真。 只要炼化她,它是不是就能飞升上界了? 其他的一切纷扰,与它无关。 可,越是在这儿站着的时间越长,它越是看不透黑莲。 甚至,在它不愿意承认的内心深处,它是惧怕黑莲的。 为何? 它不知问了自己多少遍! 可依旧没有答案。 它甚至觉得自己是可笑的,却就是没办法阻止那种自骨子里冒出的恐惧在疯狂滋长! “黑莲!我劝你不要欺人太甚,魔珠还我,我便不予追究了,我可以饶你一命,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隧土说话的语气像是在施舍。 还摆出一副只要黑莲识趣,它就饶了盛红衣一条“狗”命的姿态。 实际上,不过都是隧土的色厉内荏而已。 它面上张狂,不愿承认心底深处的它就是不愿意同黑莲起正面的冲突。 隧土微微偏了下头,忽视内心的想法,阴鸷的目光盯着盛红衣的左手看。 它亲眼看着它的魔珠钻进了黑莲的身体之中,至于为何出现这种情况,它实际上也很慌。 魔珠怎么会亲近一个外人? 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隧土并不是笨蛋,蛛丝马迹太多太明显,它只是拒绝往那方面想而已。 梦中的指引人告诉它,炼化黑莲,它就能得到它想要的一切。 黑莲,与魔相关,尤其她如今这姿态,怎么看,都像是一个魔。 她身上那股子张扬的“魔味”,可不是遮掩就能消失掉的。 何况,她压根……嚣张的没有遮掩。 魔珠却择她而弃自己,是不是说这魔珠本就是她的! 魔珠是受黑莲吸引而来,这点它能肯定。 不! 这一念头刚起,就被隧土碾的稀碎。 绝不可能。 黑莲的魔珠,怎么会在它身边。 它身上那个永远消失不去的血窟窿又该怎么解释? “呵,你想要,就来取。” 盛红衣没有二话,手心伸出,黑莲自她掌心飞出。 今日引回魔珠,实际上是意外之喜了。 她寻思了一回它回来的原因,大约是她当时被白莲的死而刺激,又被不停的蛊惑,那会子,她喷出的血已经是在心魔蔓生之时。 心魔也是魔,她的血自然带着魔之气息。 魔莲子感应到了她,便回归了。 魔莲子回归了,她难道还会怕一个冒牌货?! 黑莲飞出,迎风看涨,转眼之间,便飞到了两人中间,这朵怒涨的黑莲足有脑袋大。 它大喇喇的迎着隧土,似在挑衅,更是宣战! 隧土怒火高涨,瞬间淹没了它的理智。 在她看来,它已经多有忍让。 它客客气气的与她相商,结果她是什么? 当真以为凭着这一颗魔珠,她就无敌了? 忍无可忍。 隧土自以为自己给足了黑莲脸面。 奈何,她给脸不要脸。 “欺人太甚!” 这四个字,伴随着喷薄的怒意,一个字一个字的迸溅而出。 隧土傲然而立,手中,那柄魔斧往前,黑色的恶兽先一马当先,自魔斧中跑出,朝着黑莲扑去! 随着隧土的动作,它整个人迎风见涨,瞬间长成了同它身后的魔影一般高大之人。 它的身躯同魔影重合在了一处。 此时的隧土,脸还是那张脸,人却好像不是那个人了! 盛红衣一怔,看着眼前蓄势待发,并且用噬骨目光盯着她的隧土。 盛红衣想了想,突然开口: “隧圣!” 果然么,隧土是隧圣的分身,在分身上觉醒一丝神力,完全可以! 但,再如何,也是有限度的。 就像当年,守正之主对付她一样。 界域有界域的规则在,神界的人再厉害,那也不是为所欲为的。 更何况,盛红衣甚至觉得有些玩味和痛快。 这一次再次面对所谓神界的敌人,她和幽冥界那一次感觉完全不同。 对于隧圣,她心里压根没太忌惮,甚至带着一丝轻蔑。 也从未质疑过自己会打不过它。 究其原因,盛红衣心说,兴许是因为自己筑基时期带着一个已经强弩之末的魔莲子,就把它的神牌给碎了的缘故吧? 想到此,她定睛看了一眼那扑过来的狰狞恶兽。 啊哈,这不是老熟人么? 不就是隧圣那所谓神殿门口的守门恶兽,让她想想,是什么来着? 哦,饕餮? 手下败将。 “圣莲转世,黑白双生,黑莲灭世,白莲救世?” “嗯?” 盛红衣冷笑质问: “你除了会这个,你还会什么?” 这事儿,盛红衣可不是冤枉她的。 当年在魔域,这破歌谣居然还被说成是神谕,传遍了整个魔域。 一直到现在,都没消停呢。 当年,就惹的她心中惶惶,数次猜测。 这异人域之中,圣莲传说依旧在,大概就是这个大嘴巴,搁这儿坏事呢。 喜欢说是不是? 那就让它再没有机会开口。 天地铢自她掌心飞出,她本就对隧土赫赫杀心,这会子隧圣来了,甭管是一缕神识还是其他,反正它想要离开这里,是不可能了! 隧土的脸上出现惊骇的神色。 实在不怪隧圣没忍住。 毕竟,先是被认出,又是直接被黑莲嚣张的贴脸嘲讽,它……属实是惊怒交加。 新仇旧恨! 黑莲……怎么敢的? 事到如今,明明是它强她弱,她以为自己还是曾经的圣莲么? 真是不自量力! 这一刻,隧圣这一缕神念无比的认同隧土的想法。 今日,黑莲必死。 这黑莲,如何的难杀,隧圣再清楚不过。 那一世,它们真的以为她死了。 谁曾想到,她居然又回来了。 只能说,圣莲果然不负圣莲之名。 从头到尾,它和神主也并未小瞧于她。 本以为,一切高枕无忧,却没想到,临近这个世界的终结,她居然还能卷土重来么? 神主,也实在没办法了。 所以,才有它来到这里。 这异人域,虽然出自圣莲之手,然,其中各出奇招,各种博弈,已经做到了极致。 可,她,就是打不死。 便是那一世,本以为神主利用神使之手,给黑莲种下的心矛有用,假以时日,利用它攻击黑莲,自内部击溃她,简直完美! 没想到,便是那一世,都没成。 无相带着一只九尾狐,居然就把天给翻了,硬是“复生”了她。 还开放圣池,供她再次滋养出形魂! 不仅如此,黑莲还利用同根而生的特性,把白莲的元神也在圣池之中滋养出来。 心矛再动,利用心魔再次将她的元神击散。 没想到,她居然早就留好了底牌,直接来了一出将计就计,釜底抽薪。 她脱离了佛域,去一个鞭长莫及的异世界,通过投胎转世之法,滋养出了新的神魂。 再次回归! 而这一次,她做的更绝,她将元神隐进人类的神魂之中,用人的气息,遮盖了她的元神形貌和气息。 又改名换姓,隐入世界之中,如水滴入海,踪迹全无。 这便让神主彻底断了她的踪迹。 甚至,可笑到相见都不认识的程度。 直到她羽翼丰满。 一而再,再而三…… 隧圣已然觉得心累,这黑莲,怎么就杀不死呢。 对,同为圣莲,他们的确觉得最为棘手的就是黑莲。 因为它们深知圣莲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白莲代表着光明。 一切的光明和善,都由白莲统御。 如此的光明磊落,也预示着白莲便是幻化成人,那也脱不去她本质的东西。 任是她本领再高,可过于的光明磊落和纯善,它们可不怕。 双拳难敌四手,一拥而上还怕弄不死她么? 可是,黑莲不同。 代表着黑暗的黑莲,幻化成人,她也是一个手段鬼魅莫测,心思难辨的人。 最最重要的是,她可没什么善心。 可以说,它们能用的手段,她也会用,甚至有可能更加的……百无禁忌。 圣莲同根双花,只要一花不死,另一花都不算彻底的死去。 隧圣目光阴阴的盯着盛红衣,它知道,这是它在异人域杀她的唯一机会,而它也笃定,这一次,黑莲要是再死一次,怕是没有机会重来了。 毕竟,时间不多了! 饕餮恶兽一马当先,已是同那黑莲缠斗在了一起。 黑莲上,莲瓣飞出,飘飘渺渺。 一时间,居然同饕餮恶兽斗得个旗鼓相当,甚至饕餮扑腾之中,那莲瓣儿还被击落了几分。 看此情形,隧圣信心大增,想到它这回选的时机刚刚好。 白莲刚死,身为圣莲的一部分的黑莲,实力必然大减,此时,更是魂不守舍吧? 别看她这会子昂扬的站着,实际上,虚张声势吧! “黑莲,说这么多也没用,能让本尊亲自出手,你这辈子也是值了!” 隧圣蓦然猖狂大笑: “一切自哪里开始,便从哪里结束吧!” 那猖狂的黑影,极速而来,似与光争锋,穿过了光,隐入了暗中。 盛红衣的眼睛根本跟不上来人的速度。 可是,那又怎样? 天地铢早就蓄势待发。 在他彻底扑到她面前之际,那黑莲之中,黑色的光乍然升起,三道光柱自下而上,一直升到天际。 它们隐入云层之中,无人可知,那光柱到了哪里。 隧圣眼前一黑,黑莲突然没了。 它的面前,只有空旷的天地,和一株悬浮在半空之中的黑莲。 隧圣心中一咯噔,一道巨斧破空而下,砍向那黑莲。 这黑莲,看起来和外面那一个完全一样。 可隧圣知道,不是同一个。 外面那个,有饕餮守着,怎么可能是这一朵。 心念间,它召唤饕餮,然,召唤术如泥牛入海,饕餮杳无音讯,不知是死是活! 巨斧劈下,却是劈了一空! 那黑莲犹在,可它摸不着。 “黑莲,装神弄鬼什么?!快出来!” 隧圣大吼,它已是不耐到了极致。 回应它的是“隆隆”而起的雷声! 雷声自远而来,声音雄浑而壮大。 隧圣眯起眼,不知为何,那雷声越来越让它觉得心中不适。 总有一种风雨欲来之感。 可是,无风无雨,只有一朵装神弄鬼的黑莲! 它握紧手中的巨斧,似乎这样,能让它稍稍安心一些。 须臾,它的眼一沉,死死盯着黑莲。 那株黑莲的旁边,又长出了一朵黑莲,同第一朵,一模一样。 随着雷声,一声雷,便伴随着一株黑莲的生长。 雷声轰鸣,黑莲变成一朵两朵三朵…… 隧圣目一凝,巨斧一化二,二化三,黑莲长的快,巨斧幻化的速度也快。 每一斧,都吸饱了魔力,抡圆了劲儿,对着黑莲狠命砍下。 每一下都在落空,落在地上。 地面上,已是满目疮痍的魔斧留下的痕迹。 一击不中,那就两击,两击不中那就三击…… 可是,任隧圣如此,已是喘着粗气,依旧没有砍中一株黑莲,而随着雷声,黑莲已经自四面八方将它包围在其中。 它站在黑色的莲花丛中,愤然吼叫: “黑莲,这也是你的算计对不对!” 她是不是早就知道,它会来,所以,提前做好了击杀它的准备? “你别得意的太早,不过是一个分身而已,黑莲,胜负还未定呢!” 隧圣的乱吼乱叫何尝没有落入盛红衣的耳中。 此时的隧圣,好像已经有点慌了,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至于它的控诉。 算计么? 盛红衣不知黑莲有没有算计,大约是算计了吧,而现在就是她收割的时候了! 480 各得其所 隧圣的周围,黑莲还在增加。 那些黑莲飘飘渺渺,明明它的巨斧感应不到它们,可它却能清晰的感觉到。 它的耳边,甚至能听到黑莲生长出来,叶片、花蕊快速舒展的声音。 明明,它们就这么虚虚的悬浮在地上,看起来同地面靠在一处,又好像是分离的。 它想起了圣莲的模样,在浩瀚的苍穹之中,它不是就是这般么? 它好像回到了曾经。 那时候,神主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下,那些个反对他的,同他拧着来的,要么死要么废要么消失。 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谁能想到,最终的那个难以跨过的绊子却是在毫不起眼的圣莲身上呢? 明明,它们从头到尾就没有在意过它。 却不想,最终,它才是这一方天地的终极杀手锏么? 隧圣看了一眼四周,黑莲缓缓摇曳,一副悠哉哉的模样,谁能想到,这东西能杀人呢? 它好歹是魔神,到了这一步,便是什么都还没发生,便是它心里再不甘,它也已经看清楚了局势,大概率,黑莲还是杀不死么。 而它都没了压制黑莲的办法,它的饕餮,也没了。 它眯眼看了一眼黑莲,心底深处忽然冒出一丁点荒谬至极的想法: “不会真让她翻盘吧?” 这念头一起,它就掐断了这个想法。 绝不可能。 一朵圣莲,哦不,半朵圣莲而已。 雷声,轰鸣的更加迅猛了! 突然,一道极致的闪电后,响彻天际的雷声在这一处地界轰然爆开! 所有的黑莲在雷声爆开之时全都具现! 原本缥缈无影的花瓣儿,陡然变成了利刃,万刃齐出,瞬间聚拢,将隧圣包裹其中。 隧圣,只觉得有一股极纯粹的魔气穿透了它的身体。 神奇的是,那魔气同它自身的魔气并不相融。 按说,不应该是这般才是,隧土是它放在异人域的王牌。 自一开始,它就将魔莲子打入它的血肉之中,用它的血肉元神同魔莲子互相滋养,达到净化魔力,融合的目的。 这么些年,它自然清楚隧土时常将魔莲子之中的魔气抽出来化为己用。 它对此自然是非常赞同的。 这本也是它的目的之一。 可,此情此景又作何解释? 那些个魔气穿透了隧土的身体,直接将它瓦解在了当下。 不留分毫。 隧圣的神念随之瓦解,它甚至都不清楚,它的神念究竟是无所依托而瓦解,还是因为黑莲而瓦解。 只记得,最后的最后,它听到黑莲冷冰冰的声音: “大壮卦,持守正义之卦!” “如你这等子邪祟,永不为世道所容。” 收回天地铢,一切烟消云散,外界一片平静,饕餮的身影也不复见! 盛红衣看着掌心的天地铢。 额间,黑莲的印记已经淡去。 一念成魔,又如何? 她刚刚用了雷天大壮卦,上震下乾。 象曰:雷在天上,大壮。君子以非礼弗履。 雷在天上震动,其势强大而雄壮,天上打雷,乃是阴阳之气运动的结果,是顺应规律的。 是以,此乃守护规矩,持守正义之卦。 而刚刚的盛红衣,用的是纯然的魔气引动的天地铢。 所以,甭管是道是魔,正义并不因道或者魔而被区分。 一念成魔又如何! 心正,在哪里,都是“正”的。 隧圣,或者说它背后之人,把她想的过于简单了。 她抬起眼,看向不远处。 那里,有人。 没一会儿,那里仓皇而来一个……和尚。 盛红衣从未见过这样的无相。 或者说,其实她不能想象,一个得道高僧,怎么会是这样的。 在她的印象之中,她见过的佛修有莲池、静客、无相。 莲池慈悲宽仁。 静客娴静聪慧。 而无相高深莫测。 撇去莲池,静客其实同白莲也不太一样。 异人域的白莲,身上的“佛气”还没有那么重,比起荒原大陆的静客,她少了圆滑老练,更加显露的是纯然的生涩与良善。 而无相,此时的他,右脚下的布鞋没了,脸色黑沉,隐然之间,竟然有喋血之态。 “你来了!” 盛红衣平静地问。 “我来了。” 无相平静的答。 可,无论是谁,若是身处在此,会感觉到其中那股子压抑的癫狂。 “她在哪儿?” 无相毫不客气,直击重点。 盛红衣摸出魂灯: “只剩下这个。” 魂灯已灭,当时莲寸死的时候,它就在地上。 盛红衣第一时间,就将它捡了起来。 她自己的魂灯已经碎了,至于活魂去了何处,盛红衣不知,现在也无暇顾及。 “双头莲族有秘法,这里面,有白莲的活魂,所以,她算不算还活着?” 盛红衣盯着无相的双眼,那双眼睛沉冷幽暗,再不复往日的闲适淡漠。 他此时才像一个魔,危险,嗜血,那种压抑,似乎都浸染了血味。 佛魔一瞬,却不知是缘还是孽。 盛红衣垂眼,那是无相的修行。 一切由无相自己决定,她无权也不会干涉。 “我不知。” “但我会尽我所能。” 无相冷冷的说,不带一丝感情。 盛红衣心说,这才是真正的无相,对待别人,永远是这样的,冰冷的,无情无欲的,黑莲又怎样呢? 前两日,他给她的些许“客气”,不过是他一贯示人的假面,只有白莲才能挑动他的情绪吧。 而今,白莲不再,他大约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 “多谢大师,一切就拜托您了。” 盛红衣知道,她便是不说这话,无相也会做。 可,白莲是她亲姐,亦是她放不下的牵挂。 果然: “不用。” 无相答了一句,他伸出手,盛红衣将魂灯珍重的放在他手里。 “有什么问题联系我,我与白莲一体,只要是有助于让白莲复生一事,我都可以做。” 盛红衣想到了那个前世,她去了佛域后,虽然一念成魔了,可,此后,白莲成了静客,说明白莲也有了转世。 她虽然不知其中具体如何,但她觉得,兴许自己在白莲复生一事上是有点用的。 “不用。” 依旧是无相冷冰冰的拒绝。 盛红衣长长吁了口气。 “哦,好。” 这样的无相,她也不知跟他怎么说话。 同之前那般,那么“横”是不敢的。 白莲之死对她的打击甚大,她也是强撑着一口力气,其实不过外强中干,不过,这只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如此的无相,如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那股子压抑的平静,让盛红衣觉得他已经快疯了。 ……她既然都猜到无相来历不凡,她这会子去惹一个疯子,还是一个实力不可估量的疯子,甚至白莲的全都希望都系于他一身的大佬? 她是有多作死。 “你要走了是不是?” 盛红衣盯着白莲的魂灯看,却是在问无相。 她有一种感觉,这是她同无相的最后一次见面,至少是在异人域的最后一次。 见不见无相不重要。 她看着魂灯,那就是白莲,这是她同白莲的分离时刻。 自此后,再相见,她是盛红衣,另一个是静客。 再不是白莲和黑莲。 虽然,骨子里,她们是同一人,可,阅历不同,轮回转世,又是不同的了! 回答她的是沉默。 盛红衣奇怪的抬头,只见无相依旧用那双无情无绪的眼盯着她。 盛红衣愣怔了一下,突然,福至心灵: “双头莲族、蛛妖族,我会收拾,血海深仇,我必报。” 她从未想过放过它们。 无相“嗯”了一声,扭头走了。 他步下生风,缩地成寸,须臾便消失了。 此时此刻,他无需再隐藏什么。 他一路上,慢慢的走着,看起来很慢,实际上,无人能够看见他。 场景在他的周围穿过,如白驹过隙,自鲜活变成暗淡,彻底无光。 他似穿越了时空,不知去往何方。 以前拨弄佛珠的手中紧紧握着魂灯,如握着天下最珍贵的至宝。 他特别清楚他目前的状态,佛心上有了裂痕。 相比较前世,这一世他回溯的时间更早,前世的他,回来的初衷没有现如今这么复杂,那一世就是为了完成主身的托付。 回溯之时,距离白莲死没多少时日了,那时候的黑莲,也不是现在这种魄力可以比拟。 倒是,那时候的白莲,其实性子是没变的。 可她先是沉浸在母亲死亡的悲痛之中,又要照顾安抚心情和情绪都甚是不稳的黑莲,能分给他无相的时间太少太少了。 白莲死后,他虽然对她是想念的,但这种想念,在于时常的祭拜以及偶然而起的怀念和唏嘘。 可,今生不同。 他的初衷也变了,他这一次,除了完成主身的嘱托,他还想完善他的佛心。 因此,今生他来的略早了些。 其实他没来太早,可初衷变了,那么因就变了。 百因必有果,因都变了,他怎么能寄托于结果不变。 何况,这一回,不仅是他,黑莲也变了,诸多因素交集,他居然参不透了? 他不怪任何人,这本就是他佛心有缺,当局者迷,自欺欺人的体现。 如今有了裂痕,是必然结果。 但这般,反倒使他放开了去。 他不再也不愿去想佛心的事情,他来到异人域的目的,也尽皆抛却,再也想不起来。 这些个,突然在他的生命之中,就不重要了。 他现在只想一件事,复生白莲。 至于白莲的仇,黑莲承诺了,他暂且先信了她吧。 若是她报仇不干净,他少不得回头亲自动手。 而如今的他,唯愿遵从本心罢了。 盛红衣沉默的目送他离开。 她想,就这般吧。 这里空落落的,已经没有留下的必要了,而之前燃烧的火焰,大约是吸引了人来。 她已经感知到,四面八方,有妖族而来。 她粗粗扫了一眼,神识在一队人身上停了停,是同龏涟相似的气息。 是九尾狐一族。 居然连九尾狐一族都来了。 这番,果然是大手笔。 十五族,就她见到的,就来了大半。 兴许,全来了? 前世,白莲死了,黑莲灭了十五族之中的十三族,今生,这十三族会不会延续前世的命运呢? 盛红衣收回神识,人已经消失在了当下,旁人是生是死,已经与她无关,都是各人的命运罢了。 各得其所。 倒是看到九尾狐,盛红衣终于想起来: 龏涟呢? 她皱起眉,想了一下今日的过程,她是先走一步没错,可无相来了,龏涟却没出现? 却是去了何处? 盛红衣有些发蒙,她给龏涟发了传信符,然后停下脚步,终究没有走远,隐在一处焦山后面等待起来。 她倒是想到,她走后,龏涟没跟上她,至于为何没跟上无相,这两人关系一直很差,无相可能另有寻觅白莲之法,也没管龏涟,先一步走了。 至于龏涟,若无意外,兴许该是去了白莲之前所在的地方。 然,在那边没有看到人,他自然该离开了呀。 加上这里动静这般大,按说他也该同其余这些个纷至沓来的半妖们一般,怎么迟迟不见? 盛红衣久等不到龏涟的回应,脸色就不太好了。 这般,只有一种情况,龏涟出事了。 来的路上,莫不是被什么半妖族拦住了去路? 甚至不敌? 她心中猜测了一番,人也没闲着,彻底自这一处离开了。 却是没想到,她却错过了一段对话。 先一步到的,就是九尾狐一族。 狐族心腹有些不解,正在问长老: “长老,为何我们还要来,我见路上,不少妖族已经散了!” 狐族长老摇了摇头,同心腹说话听起来倒算是和善: “怎么可能?不过是因为那异宝的气息突然消失了,你且看,这里之前有异动,那些个同我们道别的,十有八九也会来这里!” 哼,同为十五族不错,可遇到宝贝,谁不想抢先机呢? 探路的心腹已经说了,这里先是火光冲天,后来似有魔气在此聚集,如此异样,自然要来看看。 兴许就同异宝现世有关呢! 莫不是先一步落入半魔的口袋? 却说,如它所料,有它这般想法的不少。 而另一处,素心给龏莲弄了一处安全的禁制之所。 481 圈……灭了 自从碰到过一次恶兽后,素心就警觉了起来。 面前进阶的妖,总归是一条命,见不着便罢,见着了,她也不忍心让他就这么暴露着。 而属实他身上那股子气息对她有效,她沾了光了,弃他于不顾,她心里总有不忍。 可,他身上那一身护体灵光,并不好惹。 素心起初还在犹豫,可,耳边,听到外面此起彼伏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便是她加以遮掩,这人身上的气息似也逐渐有了敛藏之态,可瞒得了远的,瞒不了近的。 若是引起了周边妖兽的暴动…… 她终于忍无可忍,将手往龏涟伸了过去。 她其实对龏涟有些怀疑。 这妖在血脉觉醒的过程之中,露出了尾巴。 无论是他散发的气息还是尾巴,都让她很熟悉。 而九尾狐家族,在她心里,一直是一个不可触碰的存在。 她爹来自于这个家族,可却也死于这个家族。 按说,她本应该对此深恶痛绝,可她却也清楚,对这个家族,她爹依然有着感情。 她爹同她说过,恶的只是少部分,大部分旁支都是可怜人。 冤有头债有主,他不希望素心变成一个恨意满身之人。 许多年过去了,素心一直记得她爹的话,也一直努力践行着。 今日,猝不及防的看到这些,却依然挑起了她的仇和恨。 素心的眼中,涌动着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她突然抱住脑袋。 她爹的脸在她的脑海里笑的很暖: 素心。 她再次抬头,若是面前这人,真是九尾狐家族中人,那她…… 犹豫再犹豫,她伸出颤抖的手。 素心在心里同自己说,也罢,她受了些恩惠在先。 若是,最后让她发现,这人是九尾狐那些与她爹之死有关之人,穷其一生,他都将是她素心的敌人! 她的手最终探了过去,越是靠近,她能感觉到那护体灵光强烈的排斥之意。 它们在叫嚣,在警告! 素心牙一咬,一把将手按了上去! 那护体灵光猛然波动了一下,一股子强烈的针扎之感,恨不能将她的手戳穿了去。 素心咬牙忍耐,掌心,莹绿色的灵光迅速着修复着她的手。 绿光同龏莲护体的白光交融,素心本以为会有一阵胶着对峙。 岂料,白光闪了闪,素心的手心那针扎一般的刺痛突然消失了?! 素心:“……” 她错愕的把手拿回来看了看。 就这? 这护体灵光就这点本事? 她还没如何呢,它们就退了? 还是说,莫非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自己的实力已经厉害到一定程度了? 那既然如此,素心一把将龏涟自地上拽了起来。 因为他可能的九尾狐族的身份,素心到底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呢。 所以,拽龏涟的时候,力气用的可大了! 仿佛在摔打一个破布袋子。 她拖着他,把龏涟拖到了之前白莲将她塞进的那一处出口处。 做这些的时候,她又想到了白莲。 她长舒了一口气,没来由的压抑。 心情一压抑,手上就没个轻重,这妖是死猪么,重死了。 随即,她一脚把他踹进了入口处。 恰是此时,龏涟趴在地上,左手自他的袖中露了出来。 素心眼尖,一把拽住他的手,仔细看他中指上那个狐狸头的戒指。 只见那是一个白嘴金狐的造型。 她粗鲁的拔下那戒指,戒指内侧,有一个“玖”字。 素心双眸颤抖不止。 这是她爹的遗物,而且算得上是心爱之物,她不会认错的。 所以,面前这人,同她爹定然有关系。 她的目光下移,瞄到了他腰间的储物袋。 若是能打开,是不是能找到些线索。 就在她动了邪念之时,外面又有了些动静。 素心一顿。 如她所想,又有恶兽来了。 它们头上竖着两只灰耳朵,尖尖的嘴巴,有的还保留着长长的胡须,绿豆一样的小眼里闪着恶意和狡猾。 是鼠妖,虽然都是二三阶,为首的有四阶,可它们是一群。 而且,鼠妖有个特点,鼻子很灵,还会打洞。 素心表情沉郁,这些妖兽不好对付。 鼠妖很快就发现了她们的端倪,往素心的方向而来! 素心牙一咬,自自己的储物袋之中一摸,本想摸个武器出去应对,可,那手仿佛有自我意识一般,一下子就摸出了一个禁制阵盘。 素心一阵怔忡,不知作何反应。 她手里是有禁制阵盘的,那是她爹留给她的遗物。 她爹什么都没留下,只有这个了。 她怎么就把这物拿出来了? 难道是她爹冥冥之中希望她这么做? 她又瞄了一眼龏涟的戒指,一咬牙,罢了,这禁制阵盘只是用一用,又不会坏了。 那些个鼠妖可不是善茬。 仅仅就是这么一瞬的功夫,她就看见为首的鼠妖,正在指挥其他鼠妖打洞! 也罢,她一边叹气,还是开启了禁制阵盘。 想到那些鼠妖打洞,还是觉得不保险,这若是自地下钻进来…… 她回头盯着龏涟瞪了一眼,有些不甘: “我可真是……欠了你了?” 说罢,恨声出去了。 她悄无声息的转了一圈,出现在了鼠妖身后。 “你们干什么?” 她冷声斥责。 为首的鼠大回过头来,绿豆眼中闪过探究。 它扫了一眼素心的修为,并不放在眼中。 众所周知,植物精怪,没什么战斗力。 当下,它脖子一扬,立刻四五只鼠妖往素心围了过来。 素心眼神一厉,这一场打斗,在所难免了。 …… 素心这边打斗不休,黄麒南这边也不好。 它捂着心口,正在仓皇逃跑,一边逃跑,还一边往后看。 它的嘴里全是鲜血涌出的血沫味。 终究,今日是它托大了。 它本就被那半魔重创在先,原以为逃的及时,没想到却被管家逮了个正着。 这个管家…… 黄麒南心中绝望和恨意并存。 它一直跟在长老身边,平日低调无声,谁知道,它竟然是少见的高手呢? 它一边跑,再次呕出血来,前方的路在它的眼中已经出现了重影。 它努力睁了睁眼,心底涌现了一片苍凉的绝望! 它被管家重创了元神,不知它用了什么恶毒的法子,它那掏心爪居然可以刺破它坚硬的躯壳…… 便是这一次它能逃出来,怕是也活不久了! 可怜,可恨,它最终还是没能成功的报仇。 到了这般地步,它一直被仇恨蒙蔽的脑子如被冷水当头浇下,瞬间清醒。 它真是可笑。 它想起了在兰谷的快乐时光。 那是它这辈子唯一快活的时光。 可,却是让它自己亲手弄丢了。 它抛弃了那些,偏要选择一条复仇之路。 实际上,连一个管家都打不过。 愚蠢至极。 它拼命的跑,脑海之中,浮现了黑莲的脸。 这时候,它忽然就很想见到黑莲。 它想问问她,如果是她,这样的局面,该如何破局? 到此,它才发现,异人域之中,除了那一段快乐的时光外,它能说上话的只有黑莲。 同病相怜也好……它突然苦笑一声。 什么同病相怜,黑莲比它强多了。 是以,它虽然是极讨厌她的,可内心深处又忍不住的羡慕她,甚至暗搓搓的想要同她学一学。 为何她看起来永远那么的张扬,那么的成竹在胸。 为何足以让它黄麒南忌惮再忌惮的敌人,她却能根本不放在眼里。 它跑啊跑啊,浑身痛的不行,眼睛越来越模糊。 它想,它应该是真的撑不住了。 心中这个念头不起还好,这一起来,刹那泄力。 它是真的无力了。 它索性停了下来,大口的喘气,血已经染遍了它全身的衣衫。 它忍不住笑,觉得真没意思啊。 这辈子。 恍惚间,它抬起头,好像听到了打斗声。 它眯瞪着眼,有点不确定,它怎么好像嗅到了素心的气息? 不能吧? 素心怎么会在这里? 还是它实在太怀念那段时间,已经出现幻象了? “素心……” 饶是它觉得这是幻象,它还是忍不住念叨起这个名字。 素心正在同鼠妖激战,鼠妖的数量多,她非常吃力,心里也着急。 但她还是勉力支撑着。 这些鼠妖比她想象的还要棘手,它们单个实力弱,可数量多。 尤其那为首的鼠大,似乎很有些本事,一边驱使手下来围殴她,一边,它自己东嗅西嗅的,越来越往他们躲藏的洞口去了。 本就在打斗之中,突然误入一个陌生的气息,不仅是鼠妖们发现了,素心也第一时间发现了。 对她来说,她如何会不熟悉眼前人呢,再熟悉不过。 可,一扭头,看到的却是让她心脏骤缩的场景。 “你?!怎么了?” 周身,灵力猛然爆涨,一把震开了周围的鼠妖。 她自半空中俯冲下来,猛地扶住就要扑跌在地的黄麒南。 黄麒南睁了睁眼,它其实不怎么看得清素心了,只是这气息它认得,清晰的很。 它一脸的惊喜,一把抓住素心的胳膊: “素心,真的是你!” 此时此刻,它心中高兴起来,原先那滔天的恨意与不甘,居然在看到素心之时,就散开了。 它满足的喟叹一声: “素心,我……”很后悔。 还未说完,它脸色一变: “你有危险。” 它一把拦在素心面前: “鼠妖?!” 素心拉住它,带着哽咽: “你究竟怎么了,别管我了,快跑吧!” 她如何看不出黄麒南的情况,可这会子鼠妖缠绕,她自顾不暇,只能让它快点跑。 黄麒南心中一阵抗拒,它咧嘴一笑,摇了摇头: “素心,你说什么呢,我逃去哪里呢,我这情况,没救了。” 说着话,一道金光过后,一只巨大的麒麟兽出现在素心面前。 它一掌击在地上,地面震颤了一下。 素心一愣,就发现她的周边多了一个黄色的一尺见方的小圈。 她在圈内,黄麒南在圈外。 素心一阵心慌: “你干什么?” 她厉声呵斥。 她已经看到鼠妖重新围了过来,只是兴许是忌惮神兽之威,它们在慢慢靠近。 黄麒南扭头朝她笑得灿烂。 素心的心在下沉,她从未见它如此笑过。 事出反常必有妖,它究竟要干什么! “快放我出去,我的事不要你管!” 素心尖声斥责,她已经攀升出不好的预感。 无力、痛恨、愤怒,强烈的情绪上涌! 她怎么这么没用。 白莲如此,黄麒南也如此! 黄麒南笑的很舒心,它好脾气的摆摆它的前爪: “好啦,你别生气,素心,我都要死了,你就由着我一次吧!” “这圈是我用精血所绘的,你出不去的!坏人也进不来!” “素心,我就是想要谢谢你,这辈子最快活的日子,就是在兰谷那一段。” “可是我啊,同这世上大多数的俗人一样,不懂珍惜呢。” “我还得同你道歉,我不仅不懂珍惜,还总是想着利用你。” “素心,以后我再也不这样了,请你原谅我。” “这一回,就当你帮我了,麒麟族已经追上来了,要吃我呢,我怎么可能让它们吃了,索性,帮你解决了这帮子坏东西,就当我报答你了!” 最后这句,是黄麒南同素心的传音。 它最后朝她眨眨眼,扭头就冲着鼠大冲了过去! 从头来过,它真希望自己就一直和素心住在兰谷里了。 它速度极快,擒贼先擒王呗。 它虽然这会子不行了,但鼠妖而已,血脉便足以压制了! 那鼠大大惊,害怕的扭头就跑! 却是被麒麟兽一把用爪子摁在了地上。 然后,它就捏着鼠大的脖子,一路飞奔而去。 其余鼠妖见状,犹豫混乱了一会儿,还是追了过去! 它们实际上也不想,这般神兽出没,谁愿意送死。 可老大在人家手上,它们不去,回头老大活了,它们也是一个死字。 这可怎么办? 很快,这片子山林重新恢复了平静! 素心想要冲出去,可扑到那圈边上,那圈便平地升起一层黄色的薄薄的幕墙来。 任是她如何的扑打动作,那幕墙牢牢守着她。 盛红衣到此,一眼看到素心的脸。 她一脸惊愕,但一切突然有了解答。 素心就是盛玉妃?! 难怪。 她见素心情况不对,不言不动的跪在地上,连忙上前: “素心?素心!” 只见素心失焦的眼慢慢有了些许神采,却是泪如雨下: “圈……灭了!” 482 坚守 圈灭了? “……什么?” 盛红衣一手扶着素心,心里有些说不出难过。 她的两个姐姐…… 白莲生死不知,便是知道有转世存在,但当面失去姐姐的痛,盛红衣依旧痛彻心扉,撕心裂肺。 而素心呢…… “你怎么了?别吓我。” 盛红衣摇晃着素心,她想要探一探她的脉象,想救她。 可因为第一次见面,她怕她排斥自己,也不敢轻举妄动。 素心此时也很难受。 她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喘不过气来! 没有人比她更知道,黄麒南已经死了。 不仅是那个围着她的保护圈灭了。 她甚至已经感觉到,她的南枝已经和黄麒南的魂体分开了。 身魂分离,还能有什么结果。 若是它还活着,南枝同黄麒南的魂魄会互相感应。 而现在,她能感觉到,南枝上黄麒南的气息几乎已经没了。 她抬起眼,看到盛红衣,一把捏住盛红衣的手: “你……是谁?” 虽是问句,又在悲痛之中,但素心的警觉心并不少。 她本能的就觉得面前的女子亲切,虽然她不认识她。 盛红衣看着她,像是穿过了千年万年: “我是……黑莲,……是白莲的妹妹!” 也是你的妹妹。 “哦,对,白莲,黑莲,对不起,白莲她走了,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我一直找她也没找到……” 素心目光空洞,语无伦次。 她紧紧回握着盛红衣的手,似乎要从中汲取力量。 今日,她觉得是她这一生之中最难挨的日子之一。 那种绝望和无助,让她一下子就似回到了当年她爹娘不在的那一日。 原来,这么多年以后,她依然保护不了她想保护的人吗? 多么的无力! “白莲,她……受了很重很重的伤,目前我已经寻了可靠之人救她。” 盛红衣声音压抑,掩饰心中深切的悲伤。 “重伤……” 素心复述着这个词,喃喃低语,突然笑了,只是她的笑比哭还难看。 “呵呵呵……” 白莲重伤,黄麒南死了…… 这两位都是她心中很看重的朋友。 盛红衣微微偏了下头,不想沉溺在这份悲情之中,另外,她看出素心的情况很不对。 如此模样,她真怕她突然就急疯了。 她连忙问: “素心,你接下来要如何?” 她看了一下四周,这里应该就是白莲一开始给她传信的所在之地了。 她心中又惦记龏涟,但这样的素心,她也放不下。 于是,她便盘算着先把素心安顿了,她再寻龏涟。 素心先是愣愣的,似乎一时不能明白盛红衣在说什么。 盛红衣这会子很耐心,也没催她。 半晌,她终于缓了些,慢慢的能同盛红衣说些话了: “我有一个朋友,可能不在了,我想去看看,可我还有一个朋友,在这里进阶,我需要护法,对他也放心不下。” “黑莲,我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我那朋友现在的名字叫黄麒南,它的躯壳,乃是我的本体一枝,我能感应到那一枝在何处,你能不能帮我去看看。” “我知道这很无礼,也很麻烦你,但我实在分身乏术,我必须看护着这一边。” 素心心里其实拎得清楚。 她有一份对龏涟的责任在。 她既然护他,自然得护到底。 再说,虽然她是请黑莲去一探究竟,可她心里基本已经笃定,人已经不在了。 她只是不甘心,想要亲眼求证一下。 而,终究活着的人,比死了的更重要不是么? 所以,她还是做出了选择,虽然,她难过的不能自抑。 盛红衣一听,也是一惊: “你说,黄麒南……” 黄麒南居然死了吗?! 什么时候? 她想起自己在路上偶遇的麒麟妖。 她一路寻找龏涟之时,遇到了事儿,先是偶遇了一个麒麟妖。 麒麟一族的气息,她很熟悉。 她远远便瞅见那妖似乎在追着什么,还东张西望的。 她本来不欲搭理,本就与她不相干不是么? 却没想到,自己不想惹事儿,奈何事儿来惹她呢。 不知怎么的,还在半空之中呢,只是远远一会,她敢肯定那家伙还没本事看清她呢,不知怎么的,它居然就敢拦住了她的去路。 一来就自报家门,兴师问罪,说她身上藏了一件它麒麟族的宝贝,要她交出来。 盛红衣气笑,事儿来了没有躲得道理。 再说对方拦着她不让走啊。 她索性便落了下来,她倒要看看对方究竟要干什么。 没想到,她刚同它照面,那麒麟妖居然还认出她来了, 叫出了她的名字。 眼中的贪婪之色虽然只是一闪,但被盛红衣捕捉了个正着。 盛红衣心知这事儿不能善了了。 麒麟一族同双头莲族交好她知道。 所以,莫不是它们其实清楚黑莲觉醒血脉一事! 这是想要摘了这个桃子? 觉醒血脉的妖兽,对于这些急欲突破血脉的妖兽好比仙丹。 便不是同族,那又如何。 至于说交好不交好这事儿,在利益面前,又算什么? 本来也就是虚伪的面上的交情。 如她所想,那麒麟妖当场变了脸色,话头倒是没变,依旧是拿她身怀一件宝贝,而那件宝贝是它麒麟族的说事儿,这会子更过分了,说要搜身?! 简直荒谬至极。 在荒原大陆,都已经很多年没人敢用如此拙劣的理由对付她。 想不到在异人域还有不怕死的。 于是,她自然不会饶过它。 一来二去,盛红衣耽误了些时间,但那麒麟妖也被她斩杀在了当下。 她当时就发现,那麒麟妖身上有些伤,似乎刚刚激战过。 只是,她本以为这事儿就结束了,没想到,那麒麟妖后面又有同族跟了上来。 这一回,倒是她熟识的了。 居然是黄长老,便是异人域那个梦中的死在黑莲魂祭之下的黄长老。 盛红衣暗自叫遭,这是打了一个,还有一个? 那黄长老压根没给盛红衣说话的机会,一来便下了死手。 盛红衣自然不让,费了一番劲儿,好不容易将那黄长老也给杀了。 当时,她心里还很不爽,她知道黄长老是黄麒南的仇人,算是吃掉它的绝对推手。 怎么她这会子杀掉了黄长老,那不就是提黄麒南解决了仇人? 她凭什么啊? 气煞。 如此,到了这里,听素心说了黄麒南的死讯,似乎一切都连起来了。 黄麒南为什么死了? 大约是被麒麟一族发现了踪迹。 对于黄麒南的死,盛红衣有乍然听到消息的惊,但要说悲痛等情绪,那是完全没有的。 本来,她对黄麒南就没有什么好感,对荒原大陆的麒南也没有。 再说了,这一世黄麒南死了,不是转世了么? 又不是真的魂飞魄散、灰飞烟灭了。 盛红衣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么差别对待有什么问题,她心安理得的很。 白莲和素心是她的姐姐们,她们磕着碰着,她都心疼呢,何况遭这种罪。 黄麒南是她什么人? 充其量就是盛焱的父亲。 还是一个怀有目的,甩都甩不掉的父亲。 她又不是什么大善人,哪儿那么多同情心。 想到这事儿的盛红衣眼神稍显的凉薄。 这事儿追根溯源,是黄麒南自寻死路。 这麒麟一族是不是它招来的? 本来,人家本来好端端待在自己的族中呢。 是它打着想要让麒麟族和巫族鹬蚌相争渔人得利的主意,将麒麟族引过来。 怎奈,最后自己遭了反噬。 它既然有胆量这么做了,自然就需要承担后果。 毕竟,这本来就是要命的事情。 “黑莲妹妹认识黄麒南?” 素心听得此言,蓦然抬头。 “嗯,之前就认识,半妖十五族本就互通有无,我等都是血脉比较好的旁支,也都是主支的眼中钉肉中刺,因此互相知道。” 盛红衣把理由推托到了十五族身上。 她同黄麒南也确实没什么其他好说的,若有一丁点关联,那就是两人算得上同病相怜,以及盛红衣对它的好奇。 然而,到此,盛红衣心里想要的答案几乎都有了解答。 荒原大陆的黄麒南和盛玉妃之所以产生关联,还是因为这前世因后世果。 真是,也不知道是谁欠了谁了。 而今,白莲死了,黄麒南也死了。 那么龏涟呢? 还有她黑莲呢? 这些个异人域的主要人物,正在一个又一个步向已知的结局么? 盛红衣思绪万千,而今,她身在这时空的洪流和漩涡之中。 但,她哪怕知道那些结局,她的心不变。 她依旧坚守自己走的道。 她不会随波逐流,更不会自暴自弃,她只会顺应自己的天命,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这样啊。” 素心依旧还没从茫然之中彻底恢复。 盛红衣看了看她,却忍不住有些好奇: “既然它是你的朋友,又带着你的本体一部分,你却让我去探看,你为何如此相信我呢?” 是否,素心对她,和善的过分。 是有什么记忆或者渊源么? “嗯,我们草木精怪本就对生灵的气场比较敏锐,我说不上原因,就是觉得同你比较亲近,另外,白莲同我提过她的好妹妹,黑莲。” 素心知无不言。 盛红衣有些失望,原来如此。 不过,转瞬,她便释怀了。 罢了,她们姐妹相处的记忆,她知道就行了。 用她两世经历来要求素心,根本不公平。 “好吧,对了,正想询问你,你有没有见过一个长相俊美的……狐妖!他是我的朋友,同我走散了!” 盛红衣没有立刻答应素心。 她心里分得可清楚了。 素心是素心,黄麒南是黄麒南。 莫说,素心是她的转世亲姐,可因为没找到龏涟,她也只是想快快安顿一下素心,便踏上寻找龏涟的路。 那黄麒南和龏涟比算什么? 连龏涟一根头发丝儿也比不上。 自然是找龏涟最重要。 “狐?九尾狐么?” 素心的表情有点奇怪! 盛红衣眉毛飞挑,素心的表情说明有戏: “你认识?他来过了?” 素心喟叹一声,这可真巧了: “你可以跟我来看看,他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人没事儿,大约是得了一件异宝,因祸得福,所以血脉觉醒了。” 盛红衣心里一咯噔,血脉觉醒! 龏涟也走上了他命定的路。 想到素心和龏涟的关系,她忍了忍,没多话。 毕竟,那是龏涟同他九叔的事情。 而素心,居然愿意守护龏涟,甭管是心地善良还是她发现了什么,盛红衣倒也是放心了。 如今,盛红衣低垂的眼中抑制不住的魔性和杀意。 自魔莲子回归,她便放开了手脚,并不抑制自己的魔性。 从目前的情势看起来,她该走的路,还是得独自走下去。 比如,灭杀半妖十五族之中的大部分么? 也许,这本就是黑莲的命运。 那一世,她掉了坑,虽然献祭了神魂,但依旧把异人域灭的七七八八。 今生,她是清醒的,但十五族其中那些个必杀之人,她依旧不会放过,让它们血债血还的心不变。 这般想着,她就听到素心轻轻唤她。 她回过神,发现素心担心的盯着她看。 盛红衣眼波流转之间,已然带上了温和的神色: “怎么啦?” 素心沉默了一会儿: “我见你刚刚不知想到什么,周身气息不对。” 其实,何止不对? 黑莲刚刚可恐怖了,素心甚至感觉到她全身忽然而起,一瞬间便充斥着的血味儿。 那样的血气儿,就好像从尸山血海之中爬出来那般。 素心好奇有之,担心有之,奇怪的是,她就是不怕她。 盛红衣也不想多说: “我刚刚想到了不开心的事情,谢谢素心姐姐把我叫醒,否则怕是魔障了。” 素心点点头,她仔细又打量了黑莲一回,见她真的神采焕发了些,心里算是有些放心了。 见盛红衣轻描淡写,她也知道,想是黑莲不想说。 是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两人心照不宣,不再提这事儿。 这般说了几句,恰是到了那隐秘的洞口,盛红衣毫无顾忌的同素心往内走。 她刚心里有些疑惑,为何外面她还能仔细捕捉到些许龏涟的气息,反倒是到了这里,那气息彻底断了。 走进洞中,素心率先停了下来。 盛红衣随之停下。 只见淡黄色的光罩之中,龏涟静静躺在其中,而身上有白色的莹润光芒护体。 483 阴差阳错 龏涟的周围,明显是有禁制在,便是还没有特别靠近,盛红衣也清晰的感知到了。 禁制也分许多种,盛红衣虽然不算特别明白,但对符阵之术已经涉足极深,对禁制也算得上有些许的了解。 如龏涟所用这种,便能隔绝气息。 如将空间切断成了两面,看似互不干扰。 可既能相隔,却又不妨碍龏涟进阶之时吸纳天地之气,感悟天道。 别看说起来似乎很容易,实则却暗合空间之术。 如此禁制,可不是什么大路货色。 应该是相当珍贵了。 盛红衣看一眼这禁制便能推测出两件事。 其一,素心果然是心善之人,她是真的认真在照顾龏涟。 想必,便是龏涟自己找地方觉醒血脉,都未必能得到这般周全的护佑。 他算得上运气极好了,在自己最无助之时,遇上了能帮他的人。 而其二,便是龏涟的这位九叔,素心是九叔的孩子,那么这禁制的传承必然延续自它,这可真是厉害之人。 盛红衣自己就不是个普通人,兴许真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她对于那些个有才学的厉害角色,天然存在好感。 只可惜…… 盛红衣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人没了。 若是他在,龏涟兴许还多一份有力的助力,未来的路许是能好走一些。 她顿在原地,没再上前。 看着龏涟的方向,没有多加打扰。 眼中,却有一种决然的了然和清醒。 她同龏涟真正分别的时候也快到了。 确切的说,其实他们已经算是分别了。 龏涟进阶,而她终究要步上独行之路。 她心里有种无言的笃定,她应该是看不到异人王大杀四方的风采了。 其实,她就从来没见过不是么? 就这么离开,其实她是不舍的,可却也知道,冥冥之中,有些事是注定了的。 不过,临走之前,她还是想多为龏涟做些事儿。 “我看他的情况稳定,我就不打扰他了,谢谢你对龏涟是照顾,素心姐!” 奇怪的很,叫白莲姐姐,她叫不出口,叫素心姐姐,她倒是自在许多。 很随意的,就脱口而出了。 盛红衣自己都有些诧异,不过转念一想,便有些明白。 她生于荒原大陆,自幼时,盛玉妃就是她的长姐。 她小时候,跟在姐姐后面,姐姐长姐姐短的早就习惯了。 可白莲不同呀,静客一直同她一般大,两人刚开始没有记忆,更算不得一起长大。 这大概就是区别了,但是在情感方面,盛红衣的情感都是真挚的。 对白莲,盛红衣更多的是担心又心疼。 对素心,大多是怜惜也关心。 盛红衣欠了欠身,真诚同素心道谢。 素心连忙拉住她: “客气了,黑莲妹妹。” 既然龏涟找到了,那盛红衣也不急了。 她想起了素心的嘱托。 只不过是黄麒南…… 也罢,黄麒南死都死了,她跟个死人没啥计较的。 “素心姐,你不是说要去探一探黄麒南么?” “我这就去,龏涟这边,便请你守着了!” 说罢,她便扭身准备离开。 倒是素心听了盛红衣的话一愣,看向龏涟的目光奇异,她终是放下了内心深处的那一丝不确定。 原来他就是龏涟啊。 这个名字,她爹提过很多次,应该是她爹在族里最关心的孩子了。 盛红衣没注意到这些,没多停留,便先一步离开了。 而错过素心同龏涟之间的互相认识事小,她就这么明晃晃的错过了同妖莲子的相认。 黑莲的魂灯之中,那一缕活魂其实就是妖莲子。 妖莲子本就带有灵性,遇到真主出现,莫说什么神兽血脉,它应该同魔莲子一般,会被自己真正的主子的气息召唤而来。 然,事情有时候就是阴差阳错到了极致。 无论是前世的黑莲,还是现在的盛红衣,亦或者白莲,并不知道魂灯之中,其实是莲子替代了活魂。 黑莲的魂灯之中,是妖莲子,而白莲的魂灯之中,是佛莲子。 若非如此,便是黑白莲乃是所谓圣莲转世,再厉害,也不可能在刚出生被取了活魂之时,还能活下来。 这也是那暗藏敌人的算计。 毕竟,从头到尾,“他”都是要置黑白莲于死地的。 选择双头莲族作为神使也是“他”早就推算出,圣莲会托生成莲妖。 而魂灯制法,双头莲族自然也是得自“他”的授意。 如此,其实早在一开始,“他”就将圣莲的活路全都堵死了去。 可惜的是,圣莲也不是善茬,她们既然选择来到这里,那必然有所准备。 这不,如今看来,圣莲显然便预判了敌人的预判。 神不知鬼不觉的来了一招替代大法。 不仅是保住了本体神魂,还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用莲子替代活魂,藏入魂灯,以保主魂安全,平安长大。 而,莲花生出莲子,莲子又是莲花的种子,换句话说它们都是莲花的分身。 假以时日,若是主魂遭了什么重创,回天乏术,在分身上复活,却未尝是一件不可能的难事。 而异人域那些个神使或者与圣莲的“敌人”息息相关的人,兴许找疯了的莲子,谁能想到会藏在魂灯之中。 这算是反将一军,利用敌人之手,还保护了自己。 这般的“灯下黑”,大约“他”知道,也会气的吐血吧。 然,博弈就是如此,局势瞬息万变,谁是赢家,不到最后一刻,谁知道呢? 可惜的是,这些事儿,圣莲自然知道,乃是它一手安排。 但转世之身的黑白莲早就没了记忆,也还未到达那般能通晓这样的事情的境界。 因此,白莲不知,盛红衣也不知。 盛红衣更不知,她之所以能够在佛域重新复活,虽然是信仰之力救了她,可若是没有莲子在,她如何也没有办法重新活过来的。 毕竟,没有种子,哪儿还能长出新的花呢。 而白莲亦然。 盛红衣虽然不知这些个,倒也知晓,对于魂飞魄散的白莲,兴许魂灯之中的活魂是挽救白莲的唯一希望。 因此,她死死护着白莲的魂灯,等待着她的救赎。 盛红衣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妖莲子的存在,而她的魂灯已碎,在她看来,她的活魂早就没了踪迹。 她倒是一路上在寻找龏涟之时,顺道也在感应自己的活魂所在,可一切徒劳。 今日之事芜杂,盛红衣本就因白莲的死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原本敏锐的过分的脑子,有些浑噩。 她哪里会知道,众妖寻找的什么异宝便是她的妖莲子呢。 便是听起人说起异宝之类的,前者是麒麟妖在说,她觉得那是麒麟妖忽悠她。 后者,素心也提了一句龏涟似身怀宝物,从而血脉觉醒。 可,朋友的东西,她更不会觊觎。 再说了,退一万步说,在盛红衣的心中,压根就不存在妖莲子。 她见过魔莲子、道莲子、佛莲子,唯独妖莲子,她不知它长什么样子,甚至都不清楚亦或者说不确定它的存在。 她自己什么都不知,不知来源根底,不知源头,自然不会往这样的事情上去想。 素心是个心善的,她虽然觉得那物对她有好处,最多也就是想着护法的时候,跟着龏涟沾点儿光。 据为己有,她是从未想过,更没有动心思看一看那异宝长什么样子! 因此,她也给不了盛红衣任何的提示。 而同妖莲子近身接触的龏涟是最有机会知道是何物的,可惜它此事此刻,根本对外没有意识存在。 又因为这禁制的存在,也隔绝了盛红衣和妖莲子之间的感应。 一切,都是顺畅的,其中没有任何的阴谋诡计,可却就是这样,让盛红衣和妖莲子再次明晃晃的错过了彼此。 就和前世的异人域中一样! 盛红衣走后,素心倒是久久看了看她的背影,她时而皱了皱眉,不知在想什么。 盛红衣这边,很快便找到了黄麒南。 或者说,是黄麒南留下的躯体吧。 那是一根很大的素白的兰枝。 地上,还留下了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 “物归原主。” 这必然是黄麒南所写。 此物所在之地,正如素心说起的地方,果然草木精怪对自己的本体感应很是灵敏。 那兰枝上确实充斥着属于素心的气息。 盛红衣将它捡起来,神识贴着那兰枝轻扫。 她能察觉到,起初就是素心的气息,可仔细观摩,她却发现端倪。 黄麒南的气息也没有彻底消散,虽然很淡了。 不过,那淡淡的一缕,却很牢固,似紧紧的嵌在兰枝里。 要想把它彻底弄干净,那就得伤害兰枝,自兰枝之中一点一点把它们挖出来?! 盛红衣目光一冷,盯着兰枝看,实际上是盯着那一缕黄麒南的气息,嘲讽意味很足: “你可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盛红衣实在是被气到了。 这世上就是有无耻之人。 她算是看明白了,终究素心亦或者后世的盛玉妃就是可怜人。 被这麒麟妖给缠上了。 黄麒南的本质一直没变,自私自利,在它心里,最重要的就是它自己。 异人域如此,荒原大陆也是如此。 所以,荒原大陆的麒南是那般的,如今想来,却也正常。 人家从骨子里,灵魂深处,就是这样的人。 真是,素心那些个难过白瞎了。 听素心的话中说,黄麒南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所以冒死替她将敌人,便是那一群鼠妖给引走了。 虽说,它前面欺骗了她,可到了临死之时,黄麒南保护了素心,这件事足以让素心对它的怨彻底消失了。 善良如她,心里能想到的都是曾经在一起的快乐,对它更是有了极好的评价。 可是,素心看不清这人究竟什么尿性,盛红衣却看清楚了。 替素心引走鼠妖,盛红衣不否认其中有真心的成分,可也不失算计得失。 它必然是知道自己应该是活不成了。 它还很清楚,后面还有追兵,那些个追兵是为了吞噬它而来。 引走鼠妖,一方面,可以救素心,另一方面,它也存了死去之心,所以,它选择的也是自爆。 让麒麟一族毫无所得,是它对麒麟一族最大的报复。 而实际上,在自爆之前,它早就将一点微弱的神魂藏在兰枝里。 它算准了素心善良,定会回来找它。 而兰枝作为本体一枝,最终,自然会回归素心本体。 如此,它那一缕微弱的神魂便能依附着素心活下来了。 哪怕慢慢滋养生长,只要神魂不彻底陨灭,它就有转世的希望。 盛红衣的目光冷若冰刃,几乎化为实质,恨不能将那兰枝里面的神魂狠狠挖出来。 那神魂早就已经忘记了一切,可求生的渴望让它瑟瑟发抖,外面这是什么……太可怕了! 盛红衣如何不气,还真是被它赌赢了?! 难怪她第一眼看麒南就各种不顺眼呢。 原来根子在这里呢。 这个死不要脸的,转个世,脸皮厚的程度愈加的令人发指。 真是讨厌。 最终,盛红衣忍了忍,忍无可忍却也没碰兰枝。 伤害那神魂,就得伤害兰枝。 她做不来这种事儿。 罢了,她脑子里把盛焱的可爱之处过了一百遍,念叨了一回,看在盛焱的份上,且就忍这一次。 她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将兰枝胡乱塞进储物袋之中。 收好了兰枝,处理好了残留的一些痕迹。 盛红衣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她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去了一趟黑滩城。 她也没想到,这么快重新回到了这里。 可是,事情的发展有时候不为人所能料定。 无忧在打瞌睡,能同它说上话的都不在,这里最近还全都是它讨厌又惹不起的陌生面孔。 它想,除了睡觉,它也不能干点其他的事情了。 它在梦中,还在想着这事儿呢。 要说,它也没法子打得过这些家伙,不如先保护好自己。 它昏沉之间突然想到了大王。 还别说,自大王那儿得到了机缘,它修为不仅进益了很多,就连脑子好像也变聪明了。 它有些得意的睁开眼,却是就看见盛红衣出现在它面前。 “大……大大王,您怎么回来了?” 484 赠宝 盛红衣来到了黑滩城,自然不会忘记了无忧。 “大王,真的是您啊,您不是不在城里了吗?” 自从得了盛红衣的机缘,无忧见到盛红衣多了一份自然而然的亲近之意。 盛红衣微点了下头: “嗯,我回城有点事儿,城里没出什么事儿吧?” 她离开这里的时间并不久,也就两三日的光景。 可,半妖们拜黄麒南和巫族所赐,全都往这里聚集。 这里,已是如同一个漩涡,还有越来越深的趋势。 盛红衣无比清楚,黑滩城,下一步或许就是一个屠戮场呢。 无忧翘着它的花叶道: “没什么特别的,妖族来了好几波了,陆陆续续的,我看巫族挺高兴的,得盛楼里出来的巫族个个都喜气洋洋的。” “对进城的半妖,它们都有派人跟着。大王,您说,它们是不是憋着什么坏呢?” 以前呢,这些跟它没关系,但现在不一样了。 大王不喜欢的,它都不喜欢。 大王明显不喜欢它们,甚至同它们有仇,那它自然也跟着讨厌它们。 再说了,它们滥杀无辜,鸠占鹊巢,黑滩城好多无辜的生灵都被它们害死了。 无忧害怕是害怕,但看到这些事情在它眼皮子底下发生,如何会没有触动。 草木精怪也是生灵,尤其它们这等生了灵智的,一样有七情六欲。 同外来的入侵者比,它自然向着黑滩城土生土长的生灵。 虽然这城中不少小混蛋小时候没少揪过它。 幼崽们调皮,无忧可以忍受,生老病死,无忧也早就习惯,却见不得它们无辜的横死在当下。 “大王,你准备打它们了吗?把它们都杀了,它们害了黑滩城许多生灵。” 无忧义愤填膺,已经学会对盛红衣提要求了。 盛红衣:“……都杀了我可做不到,不过它们自己会自相残杀的,不会有好结果的。” 她一人如何敌得过千军万马,可,它们终究会自寻死路。 “对了,素心家的巷子那边,还好么?” 无忧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大王说话有些复杂,可它会抓重点,大王说它们没有好结果,就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自您走后,那边静悄悄的。” 盛红衣一听,心里了然。 巫族至今大约都没发现那爆岩符阵已经被做了手脚? 它们正等着用那个,对吸引而来的妖族来个一网打尽。 她的目光闪动了一下,询问道: “无忧,那巷子附近,目前还住了些人家么?” 无忧沉默了一会儿。 盛红衣看看它,见它叶片摇摆,大约是在思考。 过了一会儿,无忧便道: “那巷子里的,素心家在最里面,单门独户,外面本来还有五户,只是这五户家里现在都住着巫族呢。” 素心家那一带很隐蔽,那五户自然也不差,虽然同素心家隔着距离,但也不远。 巫族残忍,这些被巫族鸠占鹊巢的,都活不了的。 无忧的声音越说越低,饱含着浓浓的难过之意。 盛红衣没说话,她也没办法。 她只有一人,有心救人,却也救不了全部,只能在力所能及的时候,想着能救一个是一个。 不过对此,盛红衣没有什么愧疚之心。 这场大灾祸,不是她酝酿的,甚至,那爆岩符阵被她做了手脚后,便是被引爆,已经不会同巫族当时做的那般,全城大部分的生灵可能都逃不过去。 如今的符阵,最多波及到附近的街巷。 对此,她只是有些感叹,普通的万千生灵在掌权者的眼中真的如草芥一般。 尤其这等乱世,生死无依。 或许有人知道她的想法会说,你明明有办法彻底将爆岩符阵给灭了,却不做。 可灭了后呢,巫族在黑滩城布置太久了,它们不会善罢甘休。 没了爆岩符阵,就没有其他符阵么? 她盛红衣不可能一直在这里看着它们,倒不如,在现有的盛红衣已知晓的它们的计划之下,将事情控制在伤害最小的范围内。 巫族和半妖,冤有头债有主,盛红衣懒得搭理它们的狗咬狗,其他的,盛红衣能救则救。 “附近倒是还有几户,有些人生来机灵,看城里不对,早跑了。” “还有三户,比较笨,家里没有巫族在的,也不知道跑。” 无忧竖着它的小花,一家一家的数。 “这两日,大家进出城都没有被巫族盘问吧?” 盛红衣再问。 “没有,它们看不上我们呢。” 无忧语气愤愤,越说越不高兴。 却不知,没有才好,越是看不上,此时越是不起眼,越安全。 “无忧,你有没办法去到它们三家的家里么?” 无忧是鬼草,虽然修为低微,但盛红衣见它在此地长的倒是很随意,不是哪里都去得,但也算随处可见。 “自然,大王您要用我做事了吗?我肯定能做啊,大王,那些小门小户的,我随便进去。” 那些个门啊窗的,破的很,它随便一顶一钻,完全不在话下。 素心家那种,有禁制之类的东西隔着,亦或者有些人家有修为高深的厉害人物,它不好作为。 这种小门户,它随便进出好嘛。 无忧终于觉得自己居然在大王那里变得有用了,立刻,声音都变得欢悦起来。 “好,那你去吓一吓它们,把它们吓的离开此地才好。” 盛红衣吩咐它。 无忧:“……吓?” 这是什么任务? 盛红衣: “嗯,装鬼就是了,你不是鬼草吗?装鬼会吧?” 无忧安静了一会儿,它想说,它是神草,什么鬼草?什么扮鬼? 太大材小用了吧。 谁都知道,这个世道,鬼者,其实最贱嘛。 虽然它确实是鬼草血脉,但也不是普通鬼草,它是解忧草,解忧草已经是一种神草了。 再说,鬼草扮鬼?这两个事情好像没啥关系吧? 可心中再腹诽,嘴上它是不敢说的。 “好呀。” 无忧委委屈屈的答应了。 盛红衣瞥了一眼它那耸拉着叶片,就连那嫩嫩的小花都萎靡了的模样,有些好笑。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救了人,可是有功德的!” 功德么,多多益善。 可不是仅仅对佛修有用。 无忧一听,立马又来了精神: “真的?” 盛红衣煞有介事的点头,开始忽悠: “你不是同素心关系好么,你看,她是不是很善良,善良的人运气都不会太差。” “实话跟你说,我见过素心了,她已经脱险了。” 虽然是为了忽悠这个小傻瓜,可盛红衣越说越觉得,自己并不是胡说。 从头到尾,素心似乎总能化险为夷。 她自己且不提。 其他人,就盛红衣自己知晓的,白莲愿意护着她,无忧愿意护她,就连自私自利的黄麒南,虽然小心思颇多,却到底还是护了她。 而龏涟,为她所救,等龏涟醒来,以龏涟的性子,加上九叔的那一份情分在,必然对她不会差了去的。 无忧一听素心的消息,立刻高兴起来: “什么?素心脱险了?太好了。” “那好吧,我就去吓吓它们,大王您放心,一准把它们吓得屁滚尿流。” 不就是扮鬼么? 虽然大材小用了些,可它无忧,能屈能伸。 盛红衣交代完了这事儿,自觉自己对于黑滩城的人也算尽了道义。 她不再多说,又看了一眼无忧,嘱咐它: “我最近不能留在城里了,这城中危险,你不要乱跑。” “尤其,扮鬼把它们吓跑以后,你也不要在那些地方多做停留了,好好藏着自己个儿,其余事情就不要管了。” “你若是不愿意待在这里了,随时联系我那个九尾狐朋友或者素心。” “他们一定会好好安顿你的。” 前些日子,盛红衣早就告知了无忧如何单独给龏涟传信之法。 “正名的事儿,我也记得呢,但你得把功法练好知道吗?” 盛红衣想到什么就关照无忧,难得的琐碎,因为她知晓,下一回见面,也许没有机会了。 却是说着话呢,就听到了细细的啜泣声。 盛红衣:“……” 见盛红衣似不解的看向它,无忧才道: “大王是要与我永别吧?” 永别?! 听起来好不吉利的词。 盛红衣挠了下自己的头,好像也没有哪里不对。 许是真要永别了。 “嗯,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盛红衣干巴巴的道。 她应该是不会再来这黑滩城了。 无忧哭了一会儿,大约也听出盛红衣去意已决了,才道: “大王,我没有别的可以送给你的,只有我千年的果子,此为解忧果,又名还魂果,吃了可以还魂,或者增寿五百年。” 说着,草叶上移,移到盛红衣的眼睛下面,那草叶移开,只见里面半裹着三粒圆溜溜的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嫩黄色的小果子。 盛红衣一愣,她没想到无忧还会在她临行前赠宝。 可是,这是什么? 听它的意思,增寿五百年? 足以打败荒原大陆所有闻名遐迩的寿元丹了。 骗人的吧? 见盛红衣没做声,无忧有点误会了,它的声音又有些哭腔了: “大王,您别嫌弃啊,我知道我这些东西您看不上眼,可我也没其他好东西送您了。” 她嫌弃? 她看不上? 真的吗?她这么高的眼光?她怎么自己都不知道?! “不是,你这果子,怎么用啊?” 盛红衣不想暴露自己是孤陋寡闻的,可她不得不问。 她确实不知道。 无忧这回的口气变得不好意思了: “都怪我没什么本事,所以我结的果子也没什么本事。千年只得了这三颗不说,也只能用在三阶以内的生灵身上。” 而且,不过增寿五百年,太短了。 五百年对于草木精怪来说,弹指一瞬,说不定也就是睡一觉的光景。 说着,它的声音越来越低了,它自己修为太低微了呀,所以它的果子也是这样的。 若不是因为那一丝丝神草血脉加成,它的果子大约更没用了。 三阶以内,够了?! “你是说,这一颗可给人增寿五百年么?三阶以下的,什么生灵都可以?” 盛红衣有些怔忡,这算不算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娘,白婉真的寿元,这就有救了? “是呀,不过一人服用一颗有用,三颗给同一人服下,还是只有五百年,或者,起死还魂也是可以,但若是用于还魂,那就没有增寿五百年的功效了,具体还魂后能活多久,呃,也许一二十年?” 无忧越说更想哭了,它是真心想要送点好东西给大王的,毕竟大王那么关心它,又给它帮忙。 但它的东西,却如此的……不好。 却见,盛红衣珍而重之的将那三枚黄色的无忧果捧在手心,又细细询问了一下它一些关于解忧果的药性等细节。 无忧认真答了,越说,它越是能感觉出来,大王似乎还挺喜欢它送的果子? 它的心放下了些。 末了,盛红衣收起解忧果,她双眸微亮的道谢: “实不相瞒,家中有一老母,寿元将近,正愁着呢,没想到是无忧替我解决了大难题。” 她欠身道谢,再起身,人已经往外走去: “那么,告辞了,无忧。” 无忧摆动着自己的茎叶,似乎在目视盛红衣的背影,却没再说话。 其实,迎来送往,它不知见过多少离别。 每次都是它在原地送别人。 却甚少有这么难过。 大约是它心中却有预感,它同大王再也见不到了? 盛红衣告别了无忧,转过头便去了素心家那宅院附近。 这一回,她是潜入。 这里,五户人家,住了七八个巫族人。 而盛红衣是来找它们借点东西的。 她仔细探看了,这里无论是距离爆岩符阵还是素心家,都有距离。 那一日她改造爆岩符阵,还有龏涟护法,想必便是有巫族人在此,也没法窥见。 她悄无声息的上了一家的墙头,自上而下略入。 这一家,有两个巫族。 屋里,被它们造的一片狼藉。 死人什么的,已经没了,但除了它俩,也没有其他活人。 她进来便听到两人一边大口吃肉一边吹牛呢: “……不是说黑莲会来?” “咱们若是能抓到那小娘皮,以后的好日子都是咱们的了!” 485 磨刀霍霍 盛红衣听那两个巫猿大言不惭,冷笑不止。 这可真是不自量力到了极致。 看来,神使的身份实在是养大了它们的胃口。 一个个的,都敢噬主了。 这般的东西,留着何用? 她站在暗处,天地铢无声飞出,化为两柄飞刃,直接往那两个猖狂到极点的巫猿的脖子抹去! 一刃一个,干脆利落。 那两个巫猿看着对方,一脸的吃惊,其中一个想说话,可它只能发出“嗬嗬嗬”的声音。 然后,直直的扑倒在地。 它们跌作一团,杯盘狼藉一片! 盛红衣收回天地铢,走过去摸了它们的储物袋。 果然是富的流油了。 也不知搜刮了多少不义之财。 盛红衣毫不客气的将那些据为己有。 她来此自然不是为了钱财,主要还是为了符纸。 如她所料,两人储物袋里,符纸、丹砂都有。 品质都很不错。 至于它们手里那些个符,虽然嫌弃,盛红衣还是收缴一空,便是全都毁弃,她也不给这帮子忘恩负义的东西。 收缴了东西,盛红衣瞥了那两个尸体一眼,两朵红莲自她的瞳孔迸射而出,落在它们身上,快速烧灭,她没再做停留,便走了。 迟早有一天,她会收回属于她的东西。 整个过程都是无声无息的。 南明离火烧起这等软骨头是奸佞之人来,实在是大材小用了些。 盛红衣拿到了符纸等物,便自和龏涟以及无相一起出城的那个秘密通道原路出了黑滩城。 她没有回头,于她来说,这里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 恰好,趁着巫族搞事,将十五族的大部分人网罗到了这里,她也能做点儿她想做的事情。 首当其冲的就是莲族,其次,蛛妖一族她也不会放过。 至于其他的,随便吧,它们不招惹她,她也没心情大动干戈。 比起灭杀它们,巫族才是她真正需要清理的门户。 盛红衣又回到了素心所在的那片林子。 她到的时候,就见素心敏锐的把头探了出来,一见是盛红衣,她便高兴的打起招呼: “妹妹回来了?” 盛红衣点了下头,头一件事便是将那黄麒南留下的南枝递了过去。 素心心里早有准备,乍一看到,她的脸上还是闪过一抹明显的悲戚。 盛红衣见不得她这样,在她看来,完全都是黄麒南在占便宜。 这一世,它占了素心的一枝,本来该是魂飞魄散的结局,偏生因为这一枝的存在让它的魂魄还能保留一个容身之地。 荒原大陆那一世更让盛红衣生气,它一点劲儿没费,就得了个优秀的孩子。 那孩子还是他们盛家给养大的。 盛红衣最讨厌吃亏了,她不仅自己不能吃亏,她身边重视之人,她也见不得他们吃亏。 奈何,有的孽缘跑不掉。 盛玉妃在一个人身上吃一次亏还不够,还栽了两次。 真是,气死她了。 她不高兴了,自然没什么好话说黄麒南的。 “黄麒南是个奸诈狡猾的,瞧瞧,你的这一枝里,还藏着它的神魂呢。” “素心姐,你信我,祸害遗千年,它肯定能转世,没准儿活的比你我都好呢。” “与其同情它,你还不如努力修炼自己,快把南枝给收回去吧,这个世道还是坏人多,素心姐,你还是太善良了。” “以后,你可不能再这么善良了,若是再遇到什么同你要本体的,你东给一个,西给一个,那你还活不活啦?” 盛红衣板着脸,说了一秃噜的话。 素心愣了愣,却是忍不住眼角眉梢都带了一丝笑意。 自白莲和黄麒南相继出事儿,她一直如浸没在冰窖之中的心,忽然就回暖了。 她如何看不出黑莲很讨厌黄麒南呢。 尤其对它将一缕神魂留在南枝之中的事很不满。 这种事儿,要是换做以前,她一定会仔细询问,然后互相劝一劝,大意便是,大家还是要和睦相处啦。 她不觉得自己这般有什么问题,毕竟,她爹曾经教她做一个善心之人,她在兰谷,草木精怪不少,时常有纷争,她也是这般调停它们的纷争的。 可,现在,她不这么想了。 黑莲讨厌黄麒南就讨厌呗,她为何要去多事的劝说。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有时候才是真正的善良。 她想起了白莲对她的告诫。 今日,明明黑莲是那么一个不爱管旁人事儿的人,却为了她,唠叨了这许多话,还去将南枝带了回来。 她们都是真心待她之人。 也让她幡然醒悟,自己许是过于武断的去理解她爹对她说的话了。 话说,当年她爹也不是这样傻气的善良吧? 她这般想着,突然就想起了一件旧时往事,具体如何她不记得了。 事后,好像是她娘疑问为何她爹见死不救来着。 她爹如何说的,“……以为我是傻帽么?善良不带锋芒,那就是傻帽呗……” 当时她还小,并不懂这只言片语的意思,如今却突然想起。 兴许真就是连她爹都在冥冥之中给她暗示呢。 “妹妹,你说的对,我顾好自身是第一位的,今后可不能再这般不爱惜自己了。” 盛红衣其实说了这些话,是做好了素心不高兴的准备的。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素心的性子如何养成的她不知,只知道人一旦定性,想要改变,太难了。 却是没想到,她居然真诚的赞同她。 这不仅让盛红衣刮目相看,心情也好了一些。 嗯,素心果然还是盛玉妃,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变的。 她们或许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稍显软弱,但却不是顽固不化,不撞南墙不回头之人。 在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她们反而会吸取教训,改变自己,何其难得。 “咳咳,素心姐,这事儿不提了,我马上就要离开了,想借你这地方,做点小东西,可还行?” 素心的通情达理,反倒是令盛红衣有些不自在起来。 她不怕别人硬刚,就怕人家这么温柔。 素心抿嘴忍住笑,把南枝收起后,便回了那龏涟修炼之处,此地她已经将之整理了一番。 至少看起来干净整洁不少,素心还琢磨着再布置些什么以确保龏涟的安全。 可惜,她对禁制并不在行,可惜了她爹一生的天赋。 素心继承的更多的是她娘的一些个本事。 她娘本体是药兰,全株都是药,因此,素心便对药理之流很有些天分。 这里恢复了寂静。 盛红衣站在天地之间,这般能更好的感应到天地之气,让她迅速达到人符合一的状态。 她在绘着她的符箓。 以后的日子,她大约用到符箓的机会不少,自然要提前准备。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她要用就得用最好的符纸丹砂,所以才有了黑滩城之行。 天地之间,盛红衣进入到了一个玄妙的境地。 好像,周围什么都没了,只有她一个人。 可她在天地之间站着,却也不觉孤单,她有一种感觉,她似连通起了这个世界。 任何的一处细微变化,都没法逃过她的感知。 逐渐的,她又有一种玄妙的感觉,她似乎变成了这个世界。 她不知如何解释这一现象,但这一刻,她绘符绘制的极快。 似茫茫然间的仓促开始,却有一个又一个繁杂的符文,跃然纸上,全是极品。 等到她从那等玄妙之中醒来,她才发现,她绘出了许多符箓。 许多,甚至是她在曾经的符书上看到过已经失传的符! 她为什么会这些? 盛红衣自己也很震惊。 再次回忆,这些绘制出来的符箓,她一通百通了,若是再次绘制,她也能绘出。 只是,她之前那种玄妙之感却再也找不回了。 盛红衣皱皱眉,不觉得这般的事情是巧合。 她的心中,藏着的那个谜团,越发的让她不得不正视起来。 圣莲,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便是神族,也得术业有专攻吧,如她这么全面的,好像啥都会,还特别违背天道的,居然道魔佛均能涉足的,她还真没听说过。 她想的出了神,觉得自己似在一个迷宫之中,明明捋出了一个线索,但那线索似乎并不指向终点,反倒是又生出枝节来…… 直到她耳边听到了些走路的动静,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一回头,是素心。 素心停住,她就是见盛红衣呆呆的站着,不知在想什么有些担心,便准备凑近些瞧一瞧,倒是没有打扰之意。 没想到,她刚一动,对方就精准的看过来。 那一眼,看得素心直接愣住了。 那眼神晦暗,像是充斥着无尽的力量,可神奇的是,不仅不让人觉得害怕,甚至突然之间,素心还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我……”她想解释两句,却被盛红衣笑着走近打断。 “素心姐,我弄好了,这些给你,我很快就要走了,你自己有伤在身,还要看顾龏涟。” 她又摸出一个玉简,在额头上闭眼一抹,有浅白的灵光自识海析出,融进玉简之中。 半晌,她睁开眼,把玉简一并交给了素心: “这是这些符箓的使用方法,一切都拜托你看顾了,素心姐。” 龏涟这边,她自然也放心不下,可盛红衣分身乏术。 而,想到之前,对付一群鼠妖,差点儿就让素心支撑不住,盛红衣只觉得后怕。 她不清楚素心有多少禁制可用,可盛红衣不爱寄希望于别人身上。 尤其是不了解的东西。 比起她还参悟不透的禁制,她更信自己所制的符。 有了它们,盛红衣便是走,也能走的安心些。 素心大约是没想到盛红衣居然送她东西。 她沉吟了一会儿,本想拒绝,可想到黑莲所说,她又觉得对极了。 实际上,她爹留给她的禁制并没有几个,而且,在这荒郊野外的,她着实心里发虚。 眼看着黑莲手里拿的“符箓”? 她虽然不知是什么,但却就是相信黑莲,不仅相信,她也相信自己的眼光。 此物,同她爹以前制造出的那些个特别厉害的禁制有类似的气息。 那是一种压抑的澎湃的能量。 一旦释放,便会引爆十足的威力。 她接过那些符箓,同盛红衣道谢: “这些我就收下了,龏涟进阶的事儿,你且安心,我定然竭尽所能保他无虞。” 她见盛红衣依旧不说话,只是直直盯着她看,忍不住笑了起来: “也会保护好自己的,妹妹,你的素心姐可也是吃一堑长一智的人呢。” 盛红衣面色一缓,那便好,她就怕素心又责任感爆棚,最后护了旁人,反而丢了自己。 “那我……”告辞了。 话未说完,便听到素心道: “你等一下,妹妹。” “冒昧相问,你此次去何处?” 盛红衣没隐瞒,眼神忽而冷如寒冰: “去报仇。” 素心了然的点点头: “是去杀妖族之人么?” 盛红衣点头。 素心又问: “你要杀的那些妖族,都是主支?” 盛红衣不知素心要干什么,但敏锐的知道,她应该是有什么事儿,她耐下性子: “自然。” 只有主支,才是罪恶的源头。 素心闻言,终于自自己怀中取出一个稍显陈旧的书册。 她将它交到盛红衣手中: “此是我父一生的心血,可是怀璧其罪,这东西遭到了妖族的觊觎,它也因此丢了性命。” “我没有学这些禁制的天赋,但我知道,它一定会对你有用的。” “狐族拿我父这禁制不知赚了多少黑心钱,而据我所知,十五家族之中所用的禁制大多出自我父之手。” “你既然是去报仇的,便带上这个吧,其中有破解之法,必然能对妹妹有所帮助。” 盛红衣不肯接,这东西如此珍贵,怎么素心就轻易给她了? 无功不受禄。 虽然,有这禁制书在手,兴许能让她神不知鬼不觉的摸到主支的老巢里面,事半功倍。 素心这次却很决绝: “姐姐我也有自己的私心,是个没本事的,妹妹你去的话,便当是替姐姐一道报仇了,我还要谢谢你呢。” 说着,她红了眼眶,眼中难过和真诚都让盛红衣无法拒绝。 盛红衣停下了推拒的手。 也罢,就是顺手的事情。 素心姐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怎么也不忍心看她难过的。 486 收徒 盛红衣接过素心递过来的那本书册: “素心姐,你可知它的珍贵,于我,我除了能用上它以外,也许并不能替它寻一个好去处,它跟着我,未必就是一个好结果。” 在盛红衣看来,好的秘籍、功法、法宝之流,只是不会说话,但未尝没有灵性。 拥有它们,便有了一份责任。 而她只能将它当成一个工具,但是若是素心想要她将此传承,她不能保证。 她实在是太忙了。 想要传承,那最好的办法是收徒。 可,于盛红衣来说,收徒什么的,至少这些年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退一万步讲,便是她要收徒,那她现在也是玄尘门的人,不出意外,那也得按照正规的程序一步一步的来,可不是她想如何就如何的! 那般的,在路上随便拉一个孩子,就说要收为徒弟,倒也不是不行。 但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谁家徒弟没有经过镜门的调查,但凡有点不对劲,那是入不了玄尘门的。 此物跟着她,虽然她觉得这个宝贝对她很有助益,可,好像有点浪费了呀。 素心拍了一下盛红衣的手: “你只管用就好了,我呀,早就复刻了一本。” “我爹最是个肆意又特立独行之人,若是真想传承,他为何早年自己并不积极的去寻找继承人,便是我对这个没有兴趣,他也只是笑着道一声可惜,却从不逼迫我做什么?” “我想,比起传承,他更希望他留下的这些东西能够有用吧?” “若是往后,我要是遇到合适之人,未尝不会将此物托付,但若是没有合适的,便也罢了。” 对此,素心表现的罕见的豁达。 她眉眼舒展,眉头轻扬,说起自家亲爹,目光之中有怀念,有快乐,唯独藏起了隐痛。 盛红衣喟叹,素心定然出自一个和睦的家庭,她同自己的爹娘关系极好。 盛红衣微微浅笑,如此,重来一世,素心依旧有一个和睦的家庭,倒也算弥补了她这一世没有爹娘陪伴长大的遗憾了。 她握紧手里的书册: “好,谢谢素心姐,我会好好珍惜它的。” 说完,她停顿了一下,往龏涟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龏涟,就拜托素心姐了。” 素心郑重点头: “你放心,也小心为上。” 盛红衣轻轻“嗯”了一声,没再停留,腾空而起。 须臾,她便消失的了无痕迹,就连气息都收敛的干干净净。 素心在后面看了她很久很久,心中纵有担忧,但也知道,她做不了什么帮忙的事情。 她叹了口气,心情重新低落下去,心中油然生出对这一方世界的痛恨。 这究竟是怎样一个地方,如他们这些人,又如何才能挣脱出这一方困境? 说起收徒,在异人域的盛红衣压根不知,荒原大陆已经有人打上她的主意了。 白霞城王家的家主夫人季水婧为了这事儿,特地上了秀水峰。 季乘风今儿个刚好不忙,他依旧躺在他的躺椅上,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 只不过,他现在躺的地方变了,现在他就喜欢躺在自家小徒洞府旁边的一颗枣树下。 嗯,闲来没事,还能吃些枣子。 季睦倒是回来了一趟,他忙到脚打脑后跟,看师父闲闲的,他又走了。 他事儿可多了,他家师父不然,看到他还同他招手,让他坐下歇一歇,吃点枣子? 他哪里有空? 自从师父伤好后,季睦发现他同年轻时候可不一样了。 平日但凡外面那些烦心事儿,他都以身体不好为由,推脱了去。 可,季睦如何不知,就他那身体,大约比他还好呢。 也罢,师父之前太累了,受过重伤,经历人生变故,心境变化很是正常。 可惜,掌门师伯使唤不动师父,就疯狂的使唤他。 真是…… 季睦抱着剑,一脸郁郁的下山,他走的很快,面如寒冰,谁人敢走他身边走,无不离他远远的。 突然,就有人叫他: “季睦?睦儿?” 季睦一回头,就看到了季水婧,他脸上有些不加掩饰的诧异: “姑母,你怎么来了?” 这位姑母同季家其他的姑母有些不同,她是师父的嫡亲侄女儿。 在师父落魄之时,她也从未同季家其他人一般见风使舵。 所以,季水婧属于季睦在本家少有的愿意恭敬以待之人。 季水婧看到季睦也很高兴,她可不管他的臭脸的: “睦儿,这是去哪儿啊?你师父现在得闲不?” “我,嗨,还不是为了我家那个孙女清月,她,哎,在家闹腾的很,想给盛仙子当徒弟呢,你师妹最近可好?” 季睦没回答第一个问题,那是宗门秘事,说是有消息传来,那魔域的魔主私自来了白霞城,可能是为了师妹不久前的天象而来。 季睦匆匆下山,也是为了去摸清楚底细。 隧钎,比起之前的隧劫,它可算得上是隧圣魔神的嫡系血脉了。 为师妹而来,它究竟想干什么? 圣莲传说季睦心里再清楚不过,他自是也清楚,他家师妹对于魔气似也能信手拈来,毫无顾忌。 然,这是他家师妹,且当年在魔域,师妹可是亲手毁掉了隧圣的牌位。 于公于私,他同师父的立场一致,他一定完全护着师妹。 那隧钎若是真的图谋不轨,也得先问问他和他的星陨答不答应。 他直接道: “师父倒是得闲,不过呢,收徒一事儿,怕是师父也做不了师妹的主呢。” “姑母,若是你实在想让清月拜入红衣门下,那得等红衣出关,再来征询红衣的意见。” 季水婧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 百多年前,她就知道那个小丫头是个极有主见之人。 当年,她还想王湛求娶她来着。 可是,那混账东西没眼光的很,她不过提了一嘴,他就跟她要把她活吃了似的吃惊上了。 结果咧,瞅瞅人家,是玄尘门有名有姓有功的少年天才,纵使沉睡百年,依旧有人护着,无人敢真正欺辱她。 再看看他自己,大约止步筑基了,早年得意的符术也就到四品,便算到头了。 同盛家丫头相比,那是一个天一个地了。 季水婧脑海里浮现出她刚刚出门的情景。 那孽障正在家盘账呢。 她是左看他不爽,又看他觉得丑,于是就骂了他好一会儿,当年若是他不错过红衣丫头,这会子她怕是可以在家当一个享清福的老封君了。 结果,那孽障怎么说来着? 说若是寻这么厉害的媳妇儿,他每天定然战战兢兢,没准很快就要吓死了。 哪儿还有她的好大儿在她膝下侍奉? 她气的倒仰,赏了他一个大脑崩,便出门了。 自己没本事倒是怪起旁人厉害了。 儿子这个死样子,她是没指望了,她还有清月呢。 孙女一直以盛家红衣为榜样,就想拜她为师。 她心里也想促成这事儿。 旁的不说,清月资质极好,单水灵根,在符术上也有天赋。 季水婧不想她被埋没,又想如她所愿。 再说了,如盛家红衣这般璀璨的女子,在整个荒原大陆都是罕见的。 季水婧一面佩服盛红衣,一面她私心里很是希望王清月能成为像盛红衣那样的人。 她疼爱王清月,自是希望王清月得到最好的一切。 “哎,我何尝不知,可盛仙子不是还没出关么。” “若是等她出关了,兴许可不止我一家来了,我总要将准备工作做在前面。” “再说了,这不是有你和大伯在么,姑母也想到时候你们帮清月美言几句。” “睦儿,清月那孩子你是见过的,一门心思潜心修炼,各方面都不错,若是能得盛仙子亲眼,你放心,她定然不会让她的师父多费心,也会好好侍奉师父。” “她身后虽然有王家,但也会以宗门为先的。” 季水婧可不傻,等盛红衣出关自己才来,那已经错失良机了。 她就赌这会子众人还在观望盛红衣,而她却对盛红衣有十足的信心在。 她相信凭着那丫头的韧性,百年前那般重的伤都挺过来了,重返巅峰只是时间问题。 她也聪明着呢,不仅对盛红衣有信心,她还记得她大伯和季睦呢,这可都是她季家人呐。 怎么着帮她家孩子美言几句,这样的脸面,季水婧觉得自己还是有的。 关键在于,清月本身就非常优秀,性子虽然冷清了些,但她品性纯净,既不自视甚高,也不恃强凌弱。 她季水婧也有自己的骄傲,若是清月差点儿,她无论如何也不会上山来的。 季睦沉默了一会儿,可能是想到了王清月,倒是松了口: “若是师妹属实有收徒的想法,我会替清月美言几句。” 这已是极致。 若是盛红衣压根不想收徒,季睦自是由着自家师妹的。 如此,季水婧已经是满意的很。 能得这个小子松口,简直比她那孽障突破四品符师都难呢。 “姑母也不多说其他,就是谢谢睦儿了。” 季睦微微颔首,不再多言,便下山去了。 季水婧径直上山,比起同季睦说话的克制,她同季秀水说话就更随意了。 “……大伯大伯,你就答应我吧……” 她使出了她的喋喋不休大法,把季乘风烦的想把她扔下山去。 不得不答应帮忙在徒弟面前“美言”几句,季乘风忙不迭的端茶送客了。 如此,季水婧才满意的离开。 她前脚刚走,后脚季乘风就把他的记名弟子叫过来了: “小三子,下回别让水婧那丫头上山了,或者寻人看着点儿,她一来,你提前通知我,我好躲一躲。” 他瞥了一眼他这记名小弟子苦着的脸,训斥他: “胆小鬼,她有甚可怕的?没出息。” 浑然忘了自己刚才那一脸苦相。 “对了,她下山了吧?老夫溜达溜达!” “师父,您还是别去了,我看到婧姑奶奶去盛家了,同白夫人说着话呢。” 小三子继续苦着脸,自从长老让他当了记名弟子,他日子过得忒舒服。 这些年,跟在师父身边,他也算增长见识不少。 可,他这胆子,在看到季家这位雷厉风行的姑奶奶的时候,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这姑奶奶便是出嫁了,回来对于小辈们依然很是严格。 族里好些个纨绔小辈都是被她亲手整治过的。 他虽然没有,但……他亲眼见过呀。 他哪里敢招惹她? 季乘风:“出息呢你?!” 说罢,默默的回屋去了。 再不提溜达的事儿。 有时候,行为远比语言更有说服力。 季水婧在盛家停留的时间并不长,也下山去了。 来日方长,她是真心来同盛家交好的,岂能急吼吼的。 同白婉真聊了一会儿,见她忙着做饭,眼看天色不早,她便知趣的走了。 下山的时候,她也遇到了人。 只看见为首一个颇为帅气儒雅之人,正要往秀水峰上去。 季水婧多看了一眼,她倒是没有旁的意思,只是觉得此人气质特殊。 还有他身后那下属,大眼圆圆的,脸上还有些斑纹,脑袋上那毛发居然是白色的。 好像不是人,像妖修。 麒南立刻捕捉到了她的眼神,同她对视。 季水婧愣了一下,倒是端得住,礼貌的点了下头,就走了。 心里倒是想起了一个很久之前知道的秘辛。 闻听盛家玉妃丫头生的那孩子好像同妖族有些个关系? 莫不是就是这位了? 否则,一个妖修怕是没法子随便进入玄尘门。 此时,又不是玄尘门大开山门之时。 季水婧边走边想,除了好奇,倒也没什么别的想法。 她本也不是什么寻常女子,在外面做生意做惯了,什么样的事情没有见过。 再说,盛焱她见过。 也是个少年天才。 盛玉妃能同妖族生出这么个好孩子,还能留在身边,那是她的本事了得。 想到这儿,她脑海之中又蹦出王湛的脸。 又糟心上了。 她这一辈子活得要强也清醒。 可有时候,还是忍不住烦躁。 尤其,那孽障惹她生气的时候。 人家盛家怎么这么多好孩子,偏生她季水婧没生到。 那孽障还是个不管事儿的,清月可是他的亲闺女,结果拜师这事儿不见他动的,说他,他就一句话,他怕盛红衣。 真是,怕他奶奶……个腿! 季水婧在心里爆了一万遍粗口,板着脸回去了。 487 自投罗网? 盛红衣一路飞奔而去,路上,她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其实也不能说是没有,不过是她提前感觉到了,便会避开。 自魔莲子回归,她能感觉到她的“神力”的回归。 这种感觉很玄妙,真真是一蹴而就的。 或许有不少人觉得,她盛红衣这一路走来,实在令人嫉妒。 别人升一级,费尽心思,殚精竭虑,甚至终其一生不可得。 可是,换到她的身上,却不走寻常路。 修为似不是一点一点积累,而是拔擢而上。 兴许,今日的她,看起来修为还同昨日相仿,下一日,她就能进阶的比旁人十年所得还要多。 最让人无语的是,她的外在表现出的修为从来无法表现她的真实实力的十之有一。 荒原大陆熟知她的人都知道,她的外在修为只是她迷惑人的一种手段。 同她交过手侥幸没死的,更是留下了“后遗症”。 看到旁人的修为,他们都会不由自主的产生警惕之心,评估那人究竟是不是此等修为。 决不敢轻易掉以轻心。 可是,若是能用这些去换取安逸平静的生活,盛红衣毫不犹豫的会去换。 她之所得,是旁人看不到的几世的积累。 不过是累世的积累回来了而已,而且过程并不轻松,甚至,其中充斥的痛苦,非常人能够忍耐下来。 到此,盛红衣也不敢说回来了多少,但她无比深刻的明白,本事越大,承担的责任太大。 随着记忆和这些所谓“神力”的回归,她要面对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当你凝望深渊之时,深渊也在凝望你。 盛红衣对于她转世在种花家的那一世听说的这句话,现在便有深刻的感受。 虽知,前路漫漫,她需要一步一步的走。 深渊深邃,她需要一点一点的攀。 可,那种不知尽头在何处的空虚,也时时如一个噬人的无形之兽,在啃咬着她。 她不知,她的“神力”能回来多少,可她却知道,自己必须加快速度了。 前有这空虚之兽在消磨她,后有敌人的围追堵截在为难她。 如此将她前后夹击,她岂有活路。 唯有快速的趁着它们还未把她的前后路都堵死之际,杀出一条绝路,才是她的生路。 盛红衣马不停蹄的一路奔袭,终于,又回到十五族所居城池附近。 这块,据说是异人域最好的地界。 原来巫族占着的时候,叫做巫城。 后来,巫族被赶走了,这里刚开始叫莲城呢,大约以莲命名引起了其余半妖的不满,所以这里现在有个诨名,叫十五城。 在城门前她停了一下,因为,魔莲子的虚影突然浮现在了她的丹田之中。 这是它回来之后,她杀了隧土之后第一次出现。 平日虽然不出现,但盛红衣能感觉到同它之间有牵系之感。 所以,盛红衣倒也没有一定要看到它的意思。 如今它出来了,盛红衣自然得问问: “怎么了?” 魔莲子依然冷着小脸: “你要杀人?” 盛红衣对天翻了个白眼: “什么杀人,我是要去清理门户。” “还不是一样。”魔莲子也翻白眼,同盛红衣如出一辙。 盛红衣没做声,随便它怎么说吧。 “嗯,那你顺道去隧土的老巢把那血池毁了吧!” 吭哧吭哧的,魔莲子终于说出了它的目的! 不过它的脸色更不好了。 盛红衣一看便知它这会子很不爽,没准心里在骂她呢。 盛红衣猜的不错。 魔莲子确实在心里叉着腰,正在大骂无良的黑莲。 知道它有事儿才出来,偏偏不问它,偏要它主动说出来…… 不过,盛红衣压根不在意这些,它骂呗,反正她没听见。 而且她已经被魔莲子的话给吸引了心神: “你说什么?血池?” 盛红衣是知道血池的,魔域的那个血池就是镇压魔莲子的存在。 所以,这个血池,大概率就是魔域的那一个了吧? 她了解魔莲子,魔莲子恩怨分明,这血池定然让它深恶痛绝,否则,它可不会这时候跟她主动说话。 毕竟,因为黑莲的疏忽,导致它在魔族手里吃了那般多的苦,它没那么快消气。 “怎么了?你干嘛大惊小怪的,你就说你去不去吧!” 魔莲子脸更冷了,怎么回事啊,它才回来呢,不过是让她顺手办点儿小事吧? 她就推三阻四的? 不过是摧毁血池,难道不比她杀人容易! 哼!她就是不在意自己。 盛红衣看魔莲子的脸色,觉得有些不妙。 这……她还真点害怕惹魔莲子真的生气呢。 一则,魔莲子千辛万苦回来,尤其它提到了血池,让盛红衣想到了它吃的那些苦。 不能因为她如今回到了最初的异人域,就当魔莲子受的苦不存在。 魔域的那个魔莲子,可是几乎崩解了。 按照时间推算,若是在异人域就有血池,那它在里面沉沦了多久?受了多少年的苦难? 这种无望的折磨,光是想想,就令人窒息。 因为这些,盛红衣很难不对它产生怜惜。 魔莲子是圣莲的莲子,或者该说它就是黑莲的莲子,无论黑莲有什么苦衷,将莲子遗落,就是她保护不力。 不仅是针对魔莲子,还有道莲子。 盛红衣氤氲了眼神,想起了道莲子。 当年,她还是对道莲子无情了些。 莲子们本就性子不同,魔莲子张扬,更喜欢直白表达自己的爱憎。 道莲子内心何尝没有怨恨,巫猿也是在异人域就出现了,换句话说,道莲子也被巫猿掌控在手上那么久。 同样长的时间,兴许道莲子被旁人控制的时间还要久一些,她对魔莲子有包容之心,却少了对道莲子的共情之力,只是一味的因为它的沉默,而忌惮于它。 如此想来,身为莲子们的“母体”,她真的不太合格。 至于其他的,盛红衣并无什么特别的感觉。 佛莲子,虽然没有人同她明说过,可来了异人域一趟,将前因后果串联起来,盛红衣心中已经明了了些事儿。 难怪她的佛莲子的本体并未出现在她的丹田之中,似还要生长,大约是因为佛莲子其实并非黑莲的莲子,而是白莲的。 它之所以到了她的丹田之中,兴许同白莲死前将自己所有的魂力灌注在黑莲身上,此后又魂飞魄散有关。 白莲魂力的灌注,使得黑莲沾染了佛性,魂飞魄散又使得佛莲子无处依托。 亦或者是白莲或者静客还做了些什么,或者兼而有之。 毕竟,圣莲黑白一体。 所以,基于此,盛红衣便觉得佛莲子是白莲的,它寄居于盛红衣这里,总有一天是要物归原主的。 那么,保护它,自然该是白莲的事儿嘛。 虽然姐妹一体,白莲或许也不在乎,可盛红衣心里有自己的坚持。 佛莲子本就是白莲的东西,白莲不在,她照顾是应该的。 白莲在,她也无需多事。 盛红衣能想到的也只有佛莲子了,她却是不知道,还有一个妖莲子在外面飘荡呢。 另则,对于魔莲子,盛红衣清楚它现在特别不爽,撩拨一下也罢了。这会子怕是已经到了临界点。 它可没有道莲子的隐忍,没准就能跟她作天作地,那她岂不是要糟糕了?! 于是,盛红衣连忙解释: “去啊,我肯定去啊,那血池一听就不是个好的,隧土是不是用血池欺负你了?” “我只是在想,之前杀隧土,一击毙命,让它死的太痛快了,真是便宜它了。” 盛红衣说的煞有介事,神情比真金还真。 其实,她自然不是在想这个,她早知道血池是个什么玩意儿了,如何会再惊讶一次? 她只是想到了另一件东西。 当年,魔域之中,血池已经快要拴不住魔莲子了,还有一个东西,是帮它一道镇压的,就是五行杉林。 那么,血池既然在异人域,五行杉林呢? 在何处? 盛红衣有一种感觉,这两样东西应该是同一时期的东西。 所以,血池已现,五行杉林是不是也快要出现了? “哼,这还差不多。” 魔莲子自然不知道这些,虽然它觉得盛红衣好像有点夸张,但字字句句都是在关心它,它听了心里也舒坦了。 于是,它满意了,傲娇的一扭身,便消失在了盛红衣的丹田之中。 盛红衣轻轻吁了口气,总算把它糊弄过去了。 她抬步继续往前,往城内而去。 只不过,还未进城,她脚下再次停住了。 不对劲。 怎么城门口还有人守着了? 盛红衣目光轻闪,她本来就没有易容,原本就想着正大光明的回到双头莲族。 在这城门口,她就要被拦下了么? 盛红衣心中权衡了一回,她既然是来找事的,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有仇光明正大的报就是了。 门口有人守着便守着吧,她且看看这十五族之间是不是真正的同气连枝,是不是看到她回来,便又要一同对付她了。 她心中,猛然窜出熟悉之感,脑海之中闪过的是黑莲被十五族包围的走向绝境的那个画面。 会吧,不在于同气连枝,而是她违背了十五族共同的利益。 身为旁支,岂能逃?该有当食物的觉悟才是。 历史,又要重演了么? 盛红衣心中百转千回,其实只是一瞬间的事儿。 她明明慢悠悠的坠在队伍的最后面,甚至距离其他排队进城之人还有一段距离,且虽然她没有易容,但也穿着低调,甚至低着头呢。 就这么,她却感觉周围一阵骚动。 她毫不意外的抬头,果然,这些半妖的尿性,她早就已经码的准准的了,属实不用对它们抱有任何的幻想。 这般,就已经认出她来了? 迎面,为首的走来的是白猞一族的人,这可真是巧了,白氏的母族,盛红衣未必认识,可黑莲却很熟悉。 盛红衣没动,面无表情瞄向白猞族旁边,左边那一族也是老熟人,毒蛛嘛。 只是右边,盛红衣瞳孔微微一缩,有些探究,这是孔雀一族? 还记得当年,盛红衣为了进麒南所在的中妖城,便扮作彩翎雀。 那彩翎雀据说有佛母金曜孔雀明王的血脉。 面前来人,气息同彩翎雀很有些相似。 她特意仔细盯着看了几眼,确实那些妖脸上五彩斑斓,尖尖的嘴,脑袋上还有彩色的翎羽,长相该是差不多。 十五族之中的雀族,在黑莲被十三族围剿那一世,并未出现。 十五族之中,当年未出现的两族,一族是九尾狐族,一族便是这雀族。 盛红衣微阖着眼,回忆那个梦,依旧清晰可见,她甚至能记得每一张围着她的嘴脸。 再次逡巡了一遍,确实是没有。 丹田,魔莲子故作冷淡实则担忧的脸再次冒了出来: “你这运气也忒差,要帮忙么?” 盛红衣旁若无人的嘴角浅浅勾动了一下,魔莲子一点也没变,同荒原大陆的它,一样的可爱。 明明关心着她,却偏要口是心非。 “嗯,必要的时候,可能需要借用你的魔力。” 其实,她可以随意抽取魔莲子的魔力,但她神力已然在觉醒,自己已经可以自发的凝聚魔力。 目前这一群人,看起来来势汹汹,实则,修为在五阶往上的也只有一个白猞族的,还有一个雀妖族的,她自诩都能对付。 恰好拿它们练练手也不错。 但是,这城门口一战,她怕是已经站在了十五族的对立面。 先机已失,门口这帮人不足为惧,但进入城中呢? 双头莲族大约会倾巢出动,来抓她呢。 所以,她话先说在前面。 若是她力竭,大约就要借用魔莲子之力了。 魔莲子此时倒是很大方,她慷慨的摆摆手: “你尽管用,不用客气。” 说完,它顿了一下,又似不甘心的补了一句: “你要是死了,我可惨了!” 它一颗莲子,没了依托,下回不知又落到什么丧心病狂的家伙手中。 它当然一切都为了自己,绝不是关心她。 盛红衣并不戳穿它,要是戳穿那不是恼羞成怒了。 大约是她沉默太久,显得有些软弱了。 为首的白猞一族“桀桀”笑了起来: “我先前还觉得莲族是多虑了,没想到你还真就自投罗网了?黑莲?” 492 后人 三人照面,兔老大直接愣住了。 它是没想到盛红衣会亲自来开门。 “妹子……哦,不是,洪姐您怎么亲自来开门了?” 它木讷讷的问话。 它原本还想让它这同伴在外面,它先进去同盛红衣解释一二。 毕竟贸然带了人来,它也知道这不太好。 却是没留意它身边之人嘴角扬起三分笑,恭敬又无声的拜了下去。 这一拜,是对着盛红衣的。 兔老大感觉到一旁的动静,转过头去,原本还有些愣着的人被这一下直接给惊的彻底说不出话来。 兔老大:“……” 盛红衣不动声色,她默默看了那跪着的人好一会儿,那人依旧跪倒在地,没有任何的动作。 盛红衣抬眼看了一眼外面,人烟嘈杂,便道: “都进来。” 进了包厢,兔老大忙不迭的解释: “洪姐,您听我说,这人说自己与您有渊源,已经找了我许多日,日日都守在我家门前徘徊。” “只求我将它引荐给您。” “我哪儿能将什么人都拉到您面前,可是,这人非常恳切,我见它可怜,私下里也去调查了一番,它是龟妖家的义子。” “这龟妖家族您可能不清楚,虽不是十五族,也是老牌家族啦,它们比较低调,生活在海里,与世无争。” 盛红衣看了兔老大一眼,释然。 她了解它,它长相是看起来不像好人,但都是它的伪装。 兔老大一直算是个怜贫惜弱的。 大约这妖有什么触动它的地方,加上身份上确实没什么问题,它就带来了。 不过:“大哥,你怎么现在开始叫我洪姐了?” 以前都叫她大妹子呢。 兔老大闻言,肉眼可见的脑袋上沁出一大滴的汗珠。 盛红衣挑挑眉,她现在有那么可怕? 看兔老大这样子,就知道它大概猜到她是什么人了。 它混迹在市井之中,自己又是个极聪明的,十五城如今这般沸沸扬扬,她的身份大约昭然若揭吧? 何况,还有这个“生人”在呢。 它绝对知道自己是谁。 难保它不对兔老大明里暗里的说点儿什么。 盛红衣一贯护短。 虽然袋老二在她离城之时就知道了她是谁,可袋老二说了要保密,盛红衣就相信不是袋老二说的。 好在兔老大虽然有些尴尬,它到底还是曾经那个兔老大: “洪姐,您快别说了,咱们妖族实力为尊,您可是能同……掰手腕的人呐。” 说到双头莲族,它含糊在嘴里,隐去了。 盛红衣耸耸肩,不置可否。 她倒也没再就这事儿刨根问底,依旧没同“生人”说话,还是问兔老大: “你决定好了?”说的是兔老大报仇一事。 “老二老三它们呢?” 兔老大脸色一沉,通红的眼珠之中似燃起了一团火: “洪姐,千载难逢的机会,让我遇到您,您这么帮我,我若是都不抓住机会,那我枉为人子,不如就此自行了断算了。” “您放心,老二老三,我都安排好了,它们同这件事无关,我不想也不会将它们牵扯进来。” 实际上,兔老大已经清醒的知道自己的实力,若是靠它自己,它这辈子都不可能复仇成功。 这一回,它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思。 兔老大已经将自己的财产和一封遗书放在了兄弟三人都知道的一处秘密之地。 并且告诉它们,它要出趟远门。 让他们十五日后去取东西。 它已是想好了,十五日时间足够了,若是它死了,它自当去追随它的爹娘和弟妹们,多年积蓄便留给袋鼠兄弟们了。 两兄弟对它这个大哥言听计从,自是没发现什么端倪。 盛红衣听罢点点头,它能这般,倒是不枉费她愿意带着它的一片心意了。 到此,盛红衣才将目光投在兔老大带来的“生人”身上。 她和兔老大旁若无人的说话,这妖便静悄悄的在一旁。 没有任何动静。 盛红衣看过去,它便感觉到了,低头作揖。 盛红衣一摆手,直接点名: “你是鲲鹏的后人,你知道我是黑莲!” 她语气平平,惊起千层浪。 盛红衣丹田内外,魔莲子和兔老大齐齐抬头一脸惊愕,尤其兔老大,直接跳了起来。 “它就是鲲鹏?”魔莲子惊叫。 “它不是龟妖么?!”这是兔老大。 盛红衣无语的看了它一眼,又犯蠢了不是? 不是说是金龟家的义子,凭啥人家就是龟啊? 还可以是鱼呀。 盛红衣其实自听魔莲子口中听说了鲲鹏的事情后,就一直在琢磨。 这异人域之中,神主的神使双头莲在呢。 骗子巫族也在。 就连隧圣那个没用的都有本事把分身塞进来。 没道理圣莲的神使不在。 而这妖,自出现,它表现出来的坦然与恭敬,让盛红衣心中有了些底。 而且,得益于鲲鹏妖放开身心,毫无抵抗的任由盛红衣查探,盛红衣居然感觉到了在黄麒南以及那雀妖身上感觉到的类似的气息。 这种气息来源于神兽。 其实,这种气息,盛红衣并不陌生,在青龙冢,那里就充斥着独属于神兽的气息。 青玄身上那种气息也很明显。 还有龏涟,也有类似的气息。 这种气息,不能说是一致的,毕竟神兽生而不同。 但可将之归为一类。 感知这种气息的感觉很玄妙,盛红衣不知旁人如何,但她却能辨别出来。 若是硬要解释,兴许就是妖类之中,其他兽类不可能拥有的,属于隶属于血脉的奇异又独有的一种气息。 她忽然就想起了龏涟同她说起过的开天辟地之初,掌管天地万物的四大凶兽。 真龙、真凰、麒麟还有鲲鹏。 盛红衣又想起了青龙冢,想起了她曾经召唤的祖龙。 是否,那里,都是真龙的后人的龙冢? 而她能够召唤祖龙,绝不是“盛红衣”的力量吧,只因为她是圣莲。 若是如此,圣莲寻鲲鹏当做神使,倒也是可能的。 传说之中,鲲鹏生性酷爱自由,倒是同黑莲有点类似。 这念头如电光火石,是突然落在盛红衣的脑子之中的。 哪怕盛红衣觉得,这么想似乎有点牵强,也并无任何的线索或者证据证明这四大凶兽,圣莲就可以驱使。 旁的不说,麒麟和这真凰的后代雀妖,好像就并未受她的掣肘。 可是这个念头,自盘桓在她的脑海,便挥之不去。 她浑然不知,无论是黄麒南,还是在黄麒南死的那一日,路上因缘际会被她灭杀的麒麟妖内心对她的感受。 魔莲子回归,预示着她神力的逐渐回复。 而黄麒南在之前就受她威慑且不提,面对还没有盛红衣驭使的魔莲子,它其实也毫无办法控制。 其他死在盛红衣手中的麒麟妖,临死之前的震撼也是无与伦比的。 无论是天地铢,还是魔灵力,她发出之时,便昭示了它们的失败。 只因有极强的压制之力。 那是一种上对下的压制,属于境界压制的一种。 迫使麒麟妖十分的实力最多也只能勉力出三分。 可惜,它们都死了,否则,必然会引动全异人域神兽的震撼和恐慌。 事情绝不会如现在这般,了无生息。 若要问起盛红衣灭杀麒麟妖之时的感受,她其实是没什么特别的感受的。 只是要感慨一句,这神兽不过也就是虚名,揍起来和灭杀一个普通血脉的妖族没什么两样。 莫不是只担了个虚名还是因为血脉稀释的已经不像话了? 然而,这些都是前事儿,都过去了,再难一探究竟。 那鲲鹏,被盛红衣轻而易举的识破,从头到尾很平静。 它的腰背弯的更深了些: “神使季传见过圣莲。” 盛红衣一惊: “季?!” 季传的头垂的更低了,之前周身的平静和闲适之感被打破,它此时显得很懊恼愧疚: “是,属下名叫季传,当年被圣莲之中的您钦点,作为神使,可惜,却没有完成使命,特来向您请罪。” 只不过,它迟迟没有得到盛红衣的回复。 它的心里忐忑不已,是它的错。 它曾经轻信旁人,被奸人所害,不仅丢失了信物,还差点被谋害了命去。 若不是得金龟家族的垂怜,冒着危险,救它于水火,它怕是已经彻底没了。 都见不到圣莲的最后一眼。 这些年,好不容易,它的记忆恢复了一些,可是,却不知圣莲究竟在何处。 它以前曾经打听过,确实打听到了双头莲族的黑白莲。 可一方面,它那时候只是记起了圣莲,还未记起双头莲族乃是神主的神使这件事。 另一方面,季传觉得,如它在这异人域需要隐藏一般,圣莲不至于如此大喇喇的吧。 原本是什么就是什么?都不加遮掩的? 再有那时候,黑白莲血脉并未觉醒,除了美貌之名,再没有其他名声传出。 季传觉得哪哪儿都不像它知道的圣莲,于是就这么忽略掉了。 也是直到最近,双头莲族开始大肆的寻找黑白莲,加上它这些年随着修为加深,那段似是被封锁的记忆被开启的越来越多。 它才算是确定黑白莲的身份。 话说,它自己也懊恼的很。 圣莲本就是黑白莲,以前大家伙儿人人都知,性格相对温和的白莲,基本上对待任何事,都是对黑莲听之任之的。 那么,转世一事,大概率也是黑莲主导。 黑莲从来就不是遇到敌人袭击,会主动回避的性子。 转世罢了,便是强敌环伺,她就偏要反其道而行之,依旧投生成黑白莲。 这绝对是黑莲能干出的事情。 既是桀骜大胆,何尝不是在向敌人宣战,表明了自己一点不怂的态度。 季传心里那叫一个百转千回,无尽的悔恨。 它却不知,盛红衣此时内心的惊涛。 她哪里还记得顾及季传,她满脑子都是这个“姓”。 世上没那么多巧合。 所以,季传是季秀水的祖先么? 那就是她师父、她师兄的祖先? 她记得很清楚,季家有神鲲血脉! 她想起了季睦同自己的相似之处。 亲灵体质。 他能“看”到灵气的走向。 荒原大陆有传说,说亲灵体质者大概率有神兽血脉。 她那时候不信自己是丛聚灵根,还觉得自己有神兽血脉来着。 而今看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荒原大陆的传说,丛聚灵根是“神子”的灵根。 圣莲,该是够得上“神子”的身份的。 虽然,它应该也不属于神子,什么荒原界的王牌? 那应该算是荒原之子? 啊呸! 盛红衣被自己脑子里的想法惊出了鸡皮疙瘩。 她果然是个起名废吧? 荒原之子? 难听死了。 那,要不“界子”? 盛红衣猛然甩了下头,这都什么跟什么? 倒是这么一打岔,她整个人自沉思之中回过神来。 若真是如此,她同师父还有师兄之间,这算是什么辈分啊? 越想越是头大如鼓。 她突然盯住季传: “季传是吧,你有后人吗?” 季传:“……” 难道在圣莲眼中,它已经废了,她是不准备原谅它了,所以决心培植它的后人。 它究竟是该庆幸圣莲到底还算没有完全对它失望,虽然放弃了它,却愿意培植它的后人,还是该愧疚自己的无能?! 兔老大:“……”什么什么? 它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太够用了,难道真的是它比较笨? 它明明全程都在场啊,而且它们好像也没说几句话。 洪姐同它说的话,比跟季传说的多多了。 事情的走向怎么会变成这样,它却一无所知。 为何会聊到后人? 想到这里,兔老大悲从中来,它也还没有后人呢。 而今,它可能就要赴死了,再没有机会留下后人了。 魔莲子也惊的再次冒头: “……黑莲,你疯了?” 它不过是告诉了黑莲,她的敌人是神主,还没让她直面神主呢,这就承受不了,开始胡言乱语了? 魔莲子只觉得匪夷所思,心说,黑莲脆弱成这样,它还能指望它什么? 再说了,这以后它若是还有命在,要是遇到了道魔佛莲子,它们知道是它将黑莲弄疯的,会不会责怪它啊? 盛红衣不搭理魔莲子。 季传任是心中百感交集,面上倒是迅速冷静下来: “晚辈已有一名后人,乃是同龟族所生后代。” 488 踩它(五千字章补更一) 盛红衣仔细看了白猞族那人一眼,就是想看清楚这个种族面目可憎的嘴脸。 听说,旁支死了,哪怕没有觉醒血脉,它们都要吞噬旁支。 其实来的三族每一族都是一行三人。 毒蛛一族为首的毒三长老恶毒的盯着盛红衣,恨不能直接将她杀死。 它们的大长老得到了白莲的消息,便去抓那白莲。 结果, 看着这与自己无关的一幕,唐飞不知为何对这些疯狂的人们竟能感同身受,当温暖的阳光照在唐飞晕眩的额头上时,唐飞觉得心中有一个消失许久的东西回来了。 翠微楼原本就有很多阵法禁制,平日里,翠微楼的防御禁制是关闭的,但是当翠微楼遭受到攻击,却是会直接激发防御阵法,保护着这栋楼。 伴山庄园里有座音乐喷泉,除了在庄园里工作的佣人,于大师的弟子们也时常在音乐喷泉附近相互攀谈。 这天是和对方约定好的相亲的日子,林佳琦事先不知道,只是见母亲带她出门去做了美容又买了新衣服很是高兴。 而第二套忘川途则是在刺激血脉,一方面引导着玩家掌握更强的战力,另一方面也强化着玩家的血脉力量。 而这样的微微晃动,也可以增加火箭弹的有效散布,让火箭炮齐射可以覆盖更大的面积,形成有效的压制。 柳宗先是一惊,随后追着那些龙人而去,结果发现他们跑到了一些指定的地方之后,便迅速地钻入了地下。 另一种支持另一个派系,只要让他们在三个月时间里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地图也不会被毁。 本性喜欢自在,却有人打算找不自在,唐铨暂时也没有想那么多,要是有人找麻烦遇上了就解决掉就是。 这就是守城方的巨大优势,哪怕是一千人守城,也需要十倍往上的人,靠着堆人命才有攻下去的可能。 战甲当中,立刻有针头伸了出来,向他的静脉注射了一管蓝色的药剂。 错落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博物馆之中回荡,不由得让人有些惊心动魄,生怕吵醒了什么神秘的存在。 从前,沈裕将她当做推拒皇家赐婚的工具,容锦无话可说,毕竟是他将自己从黎王府带出来的,天下总没有白占的便宜。 他一边说着,一边一把从我的脖子上扯下一条项链,那是楚彬在找回我之后送给我的礼物。 他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语,然后自顾自的离开,不再与令狐飞雪和邓神通言语。 我被这句话雷的外焦里嫩,一口水都已经进了嗓子,还给我吓得呛了出来。 也说不清楚李苏的这些灵感都是从何处而来,反正当漫画题材被确定后,他的灵感便如泉涌、如尿崩。 她惊疑不定地看向沈裕,听他低声说了句“扶我”,终于反应过来。 那时候,她还很年轻,任性自我、主张多、脾气大,一直以来,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做一个好妻子,或者说,她没有去仔细想过这个问题。 再看看现在,机关算尽,失去了挚爱他的道侣,失去了相信他的朋友,然而权力与高位还是与他擦肩而过,如果心里没有那么多阴谋,又怎么会机关算尽,把自己坑到骨头堆里? 君琰抬头看了蛛长老一眼,亦有些忌惮此仙奇异的形态与可怕的威压。 众人听了安保副队长的话,态度也都好了不少,纷纷去领取大礼包了。 489 离了个大谱 盛红衣实在觉得魔莲子未免过分猖狂了。 然,转念一想,这一世的魔莲子似乎比荒原大陆的魔莲子更加活泼一些。 盛红衣略一深思,忽然莞尔一笑,她心中一软,只觉得有些庆幸。 荒原大陆的魔莲子被折磨的太久太久了,已是崩解的边缘。 它完成了报恩之事,以及和她一道将隧圣的牌位给击毁,它便好像完成了遗愿一般,彻底的放下了心,陷入了长久的沉睡之中,再没有了生息。 而今的魔莲子却不同,它虽然受了些苦,但到底算是苦尽甘来了。 所以,真好啊! “我岂是在乎这等名声之人?” 盛红衣淡淡道,一副满不在乎的嘴脸。 实际上她呕死了。 实在是她自觉自己那一脚是神来一脚,高明的很,结果被那些人轻而易举的猜到了近乎完整的真相?! 这可是异人域,黑莲在此地是有大大的名气的,往后龏涟当了异人王以后,黑莲的名声该是同他一般,算是名传千古了。 她光是想到,以后那些野史的只言片断里,记录着“黑莲是个一脚可以踩死一个四阶妖兽的”,她就觉得头皮有点发麻。 这名声如此传下去…… 万一,她是说万一,她若是击败了那些个敌人,黑莲就是盛红衣这一点必将暴露,这样的名声岂不是永远同她如影随形? 她不要面子啊? 魔莲子丝毫不信,丹田之内,魔莲子的虚影的眼神变成了坏笑的半弧形: “真的吗?我才不信。” 盛红衣:“……” “你以为我丢人了,你能得着什么好?别忘了,你可是我的魔莲子。” 魔莲子坏笑的脸僵了那么一瞬,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 “怎么会,等你修为增长到一定阶段,我们迟早会离开你的,黑莲是黑莲,我是魔莲子,又不叫黑莲。” 盛红衣不理它了,她有同它同甘共苦之心,结果它是怎么对她的? 居然这么早就想着同她划清界限,分道扬镳了。 她倒了些酒,喝的痛快。 喝着喝着,她回味了一下魔莲子的话,有点后知后觉的心中一动。 她心说,魔莲子既然知道这些,又知道她是黑莲,那是不是也记得她们共同的前世? 荒原大陆那个魔莲子一直没说起什么,但盛红衣觉得它是知道什么的。 只不过,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盛红衣后来一直也没问。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关于我的事情?” 这回,她选择主动问询。 魔莲子本来还觉得黑莲真是个不能忍之人,同以前那个高深莫测的她到底不同了。 她毕竟转世了,刚刚明明一副不高兴搭理它的样子,这就破功了。 它刚想乘胜追击,再嘲笑她一番,却在听到她的问题,脸色一变,不笑了。 它慢慢皱着眉头,似乎心里正在天人交战! 盛红衣看了一眼它纠结的模样,又喝了一口酒,没催它。 此时此刻,她在会鲜楼呢。 外面正在沸反盈天的找她,她知道。 但“灯下黑”什么时候都不过时,就看胆子够不够大。 人人都觉得她会躲起来,谁能想到她能胆大包天到就在会鲜楼的包厢里看着楼下呢。 她是在这儿等人的。 只不过,她等的人还没到。 她喝酒喝的畅快,魔莲子可没有那么痛快。 “你偏要问?” 半晌,在盛红衣自己干掉半壶酒和一碟花生米后,她终于抬起头,眉头皱的更紧了,那模样好像在质问盛红衣。 盛红衣倒是不怵: “怎么,你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能说么?” “既然事关我自己,或者说不仅是关乎我,也是关乎你,难道我不该问清楚么?” “大敌当前,你也看到了,若是我这个母体有个什么意外,你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吧?” 盛红衣不理解。 她能感觉到,魔莲子不知为何,似有顾虑。 思来想去,兴许还是对她不够信任。 毕竟,是她害得它流离失所的? 但它既然回来了,盛红衣也不再逃避,啥事儿都没有回避它的意思。 魔莲子与她本就有牵绊,那种牵绊同盛红衣和自己的本命法宝之间的牵绊是完全不同的。 那是一种更近一步的感觉。 是一种可以第一时间感知到对方情绪等细微变化的更深层次的牵绊。 她能,她信魔莲子也能。 她以为她们之间已经能够达成共识。 既然它选择回来,她们自然同仇敌忾,一致对外才是。 盛红衣的困惑和些许的不满,魔莲子显然感知到了。 它眉头皱的更紧了,其中有不被理解的愤怒: “你误会了,我能记得的也只是一些片段,甚至都不知道真假。” “你的修为还很低微,告诉你这些,不仅无端增加了你的恐慌,万一你发现敌人远比自己想象中的强大,撂挑子不干了怎么办?” 它的声音冷下来。 黑莲分明还很弱,莫不是她以为自己已经所向披靡了。 也就对付对付隧土这样不入流的分身罢了。 它恍然忘了,自己差点儿就被“隧土这样不入流的分身”给折磨的生不如死。 它更加忘了,它既然是黑莲的莲子,实际上它的性子和黑莲有共通之处。 甚至,魔莲子的性子就是黑莲性子的一部分。 黑莲这人,从来越战越勇,若是敌人不明,危险未至,她可能就当做没这件事儿,过她的小日子。 可,现在她明知道敌人对她穷追不舍,她若是还撂挑子不干,那岂不是示弱? 她能示弱? 再说了,若是示弱能换来安稳的生活,那示弱就示弱。 一次示弱换来她的躺平安逸,那完全不亏。 可是能吗? 既然不能,自然要打到底。 魔莲子居然如此揣测,盛红衣能不气?! 她就说呢,荒原大陆的魔莲子为何也对她欲言又止呢。 说白了,还是不够相信她嘛。 觉得她太弱了。 “那你想说便说,不说也罢。” 盛红衣这等的心性,也就是看在魔莲子是魔莲子的份上,这要是换成其他的人,不管是谁,早被她狠狠教训了。 魔莲子的小脸也板的厉害,它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拉不下脸来。 索性,一转身,虚影便自盛红衣的丹田消失了。 盛红衣更气了: “哼,不战而逃,懦夫!” 她就是要说出来,故意让魔莲子听到。 盛红衣说完这一句,就感觉到自己的胳膊那一处一片火热,一个东西钻了出来。 然后,那东西幻化成她的模样,一脚踹翻她的酒杯,叉腰悬浮在她的脸面前: “你过分了,说谁懦夫呢?” 盛红衣从来不是好脾气,由此可见,魔莲子也绝没有好脾气的一面。 “说你呢。” “你都不信我,那你回来干什么?你去找让你信任的人好了。” 盛红衣也拍案而起,比魔莲子还凶。 “我……”魔莲子突然词穷。 “我说还不行嘛?” “你就是圣莲啊,你和白莲一株双生,我就是圣莲的莲子,除了我,还有三种莲子,道佛妖。” “其实,我们四个并不能说具体分属于你们俩的谁,我们是想去哪边就去哪边的。” “只不过,后来,天地异变,你俩被敌人分开,我们也分崩离析了。” “我不知道其他莲子如何,但是就我而言,比起白莲,我还是喜欢同你在一起,所以,我一直都在找你!” 哪怕它在血池之中,也心心念念着黑莲。 它说到这里,是真的委屈了。 不就是没告诉她这些嘛,好像它干了多大对不起她的事儿一样。 它明明一直都很……想她的! 当然,它之所以如此坚定的选择黑莲,除了更加喜欢黑莲外,还因为它知道佛莲子那假仁假义的家伙肯定会选择白莲的。 它才不要同它靠在一起。 盛红衣还是头一次听说了这种说法。 她还以为,它们本来就属于黑莲呢,却是属于圣莲么? 端看它们自己想要回到哪里? 如此想想,倒也合理。 黑白莲一株双生,不分你我,莲子们自然也随性而在咯? “咳,怎么还有妖莲子?我都没听说过。” 如此这般,盛红衣的气倒是消了,又怜惜起了魔莲子。 罢了,它就是多虑了些。 前面两人争执的事情她不想提了,但让她说点什么软话她也不愿意呢。 所以,她机敏的转移话题。 而且,她是真的不知道妖莲子的存在。 “有啊,按说我在异人域,它们三个都在啊。” “只不过,我们不知道对方在哪里,哦,对了,道莲子,我前几日在黑滩城感应到它了,可怜见的,它现在还剩下一半啦,在巫族手里!” 盛红衣眉眼低沉,风雨欲来,是了,所以那所谓的半颗圣珠,如她所料,真的是道莲子! 巫族不仅枉顾她的信任,还伤害了道莲子? “对了,神使的事情,你知道吗?” 魔莲子这会子全身暴涨的愤怒有些平息了,它落在一碟子酱肉边上,一边大块朵颐,一边竹筒倒豆子,同之前判若两人。 它是已经看明白了,既然黑莲想知道,那它还苦苦瞒着做什么。 说呗,反正它现在都上了黑莲这破贼船了,难道还能下来? 再说,这会子白莲都生死未知了,说不定都是沉船了,黑莲这般目前自然达不到它的要求,但好歹没沉。 “知道啊,双头莲族是对方的神使,圣莲选的神使是鲲鹏!” “你说什么?鲲鹏?” “不是巫族么?” 魔莲子已经吃了半盘子肉。 它此时其实已经恢复成了圆滚滚的状态,盛红衣甚至分辨不出它的嘴在何处。 “巫族?不是啊!你以为巫族是神使?” 盛红衣陡然觉得其中有事情不对劲了: “那它们怎么会有道莲子?” 巫族自己不是也四处说自己是神使。 难怪,她觉得巫族哪哪儿都让她看不顺眼了,也不能理解,它们如何成为神使的? 原来,它们从头到尾都是冒牌货? “肯定是它们骗去或者抢去的,这有什么需要大惊小怪的?” 唔,酱肉真好吃,它现在不能生气,一生气太费体力了,肚子超饿的。 它两眼冒光的继续盯着酱肉,开心的把自己埋进去。 其实,它承认啦,自回到黑莲身边,它的心情一直挺好的,就是很安心的感觉。 它可终于是回来了呢。 比起其他莲子,它觉得自己还是很幸运的。 盛红衣被魔莲子怼的哑口无言。 可是,她却不得不承认,魔莲子说的可能是对的。 而她,居然从头到尾都未曾想到这个可能,简直是一叶障目。 “鲲鹏也在异人域吗?” 盛红衣心想,若想知道全部的事情,自己必须找到鲲鹏才是。 而巫族既然能骗到鲲鹏,那是否说明鲲鹏也在这里? 可是,以巫族的残暴狡诈,便是曾经鲲鹏存在过,会不会已经被它们给灭杀殆尽了? 旁的不说,龏涟可没有同她说起过鲲鹏。 半妖十五族也没有鲲鹏。 “这我就不知道了。” 它和道莲子又不熟,它们从来各管各的,互不打扰。 这事儿,本就同它无关,它能知道这么多,还是因为神使的事情是黑莲一手置办的。 没想到,转个世,她却忘了个干净。 还认错神使?! 就是离了个大谱。 只不过,黑莲脾气大着呢,它刚刚才同她吵了一大架呢,它还吵不过她,它没那么快忘记。 所以,它现在只敢腹诽,可不敢当面说。 盛红衣词穷,她揉了揉眉心: “那你说的双头莲族是对方的神使,这个对方,又是谁啊?” 魔莲子突然不吃了,它甚至倏然飞了出来,又钻进了盛红衣的身体里面。 这一回,它声音压的小小的。 “他是神族,是这一方世界最厉害的存在,凡是不服他的,不是死了,就是废了。” “我不知道他是谁,其他人都叫他神主。” “隧圣不过是他身边一条不起眼的狗而已!他自己便能手眼通天,无人可以匹敌!” 盛红衣眉头皱紧,她实在是没想到,在她面前那么“凶”的魔莲子,居然这会子害怕成这样。 她见不得它这样! “怎么无可匹敌了?你说得罪他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废了?那么我呢?我不是还好端端的?!” 490 王牌出 盛红衣的一句话,让魔莲子又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不过,这一次,盛红衣已经敏锐的感知到它的沉默和之前有着显著的区别。 之前,魔莲子是不想说。 而现在,它不对劲了。 它的整个状态前所未有的陷入到了一种极致的低谷之中。 这是盛红衣从未在魔莲子身上见过的状态。 哪怕面临崩解。 盛红衣皱了皱眉,一股不祥之感刚涌上来,她便鼻子一酸,眼睛居然红了。 她诧异极了。 好像,这不是她的情绪。 那就是魔莲子的情绪?! 却是为何? 她回忆了一下自己刚刚说的话。 自问没什么问题。 难道在那神主眼中,她盛红衣不够格做他的敌人? 不能吧? 从之前的种种迹象来看,她在神主手中,也没有不堪一击到不配做他敌人的程度吧? 那么,……就是前一句话有问题了? 可,她是重复了魔莲子说的话啊。 她不太明白,心却在迅速下沉。 她发现魔莲子这样的悲伤,很有感染力,带动着她也跟着难过起来。 她不明所以,毫无头绪,只能拿起地上的酒坛子,重新开了一坛,对着坛口就喝了一大口。 她爱烈酒,可这会子,辛辣的酒液入了她的脾胃,她却有一种难言的感觉。 酒入愁肠,愁更愁吧? 虽不知在愁什么,但她就是知道,兴许那个结果,真的比她想象之中还要……沉重,和难以接受?! 她一口接着一口,等待着魔莲子收拾情绪。 直到,她喝完了半坛,罕见的,有了些微醺,魔莲子终于开口了: “你是他的敌人,但却和其他人不一样!” “你是他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唯一敌人,也是这一方世界能拿出的最后一张王牌,是真正的底牌,圣莲!” 魔莲子声音低低,带着颤音,明显的低落,却如一道惊雷,自盛红衣当头罩下。 盛红衣难得的脸色惨白又惊魂未定,她拍案而起,直接将桌子拍成了粉末,一片狼藉: “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出奇的冷静。 魔莲子继续说,兴许是说出了第一句话,它下面的回答变的顺畅起来: “事实就是如此。” “他们不是死完了,就是全废了,荒原界已经无牌可出,只有你……和白莲了,而白莲,还能活着么?” 盛红衣慢慢抬起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只有她自己知道,那里在失速: “你细细说来。” 魔莲子却道: “具体我并不知道个中细节。” “我本就是莲子,对于圣莲的事情,我们作为莲子并不能接收到全部,甚至,在神主眼中,我们这些个莲子不够格当他的敌人。” 魔莲子闭了闭眼,依稀还记得自己在那虚无的苍穹之中,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自它觉醒了意识,它便知道自己具有崇高的地位。 这一方世界,名叫荒原界。 而圣莲在荒原界,一直是神圣的存在。 它凌驾于整个世界之上。 然,作为魔莲子,它并不知晓,圣莲到底有什么用处。 只知道,它一直长在那一片虚空之中。 它还知道,它是圣莲的魔莲子,天生具备最精纯的魔性和仅次于圣莲的地位。 它有时候会幻化出人形,走出虚空,同仙界,神界的人交往。 他们有的人对它很好,有的人对它很敬畏…… 它都习以为常。 毕竟,它亲眼见到黑莲也时常出来走动,他们对待黑莲的态度更加夸张。 可是,有一天,一切都变了。 不知发生了什么,突然一道黑色之中闪动着金光的影子突然出现在那片虚无之中! 魔莲子当时正在沉睡,它们莲子在虚空之中之时,大部分时候都是在沉睡的。 其余时候,它魔莲子宁可幻化成人出门走动,也不愿同其他莲子交流。 毕竟,它们生来就是不一样的。 在它看来,最令它讨厌的是佛莲子,它不讨厌白莲,因为白莲也是它的母体。 但它讨厌佛莲子,那一副“圣洁”到出淤泥而不染的模样,让它看了想吐,一点都不要靠近它。 而道莲子,呵呵哒。 它也很讨厌。 道莲子就是个假道学。 古板的很! 平日,它魔莲子最喜欢出去玩儿,道莲子时常用一副“它不学无术”的表情对着它。 虽然隐晦,可它多聪明? 打量它看不出来呢? 道莲子可别说什么看不起它了,当它看得惯它似的。 平日,那认真刻板的模样,真是让人看着都觉得累。 它们拥有无尽的生命,何必如此。 人生得意须尽欢,如此,是要无聊到死么? 反正,若是它是道莲子,它宁可去死。 而妖莲子,呃,太蠢,它同它也说不到一处去。 它满脑子不是打啊杀的,就是吃啊喝的。 怎么能头脑简单到那种程度呢? 实在太叫它匪夷所思了。 可是,当它们一切都分崩离析,全没了的时候,它心里却有了兔死狐悲之痛。 甚至,不仅是兔死狐悲,它还有一种怀念旧友的悲伤。 纵使,它们看起来互相不合,可是到底是伙伴。 它面上装作不在意,心里却如何真的不在意? 可是,自神主带着黑中带金的光芒出现,一切都没了。 魔莲子从未见过有谁出现在这一方虚空之中。 它醒来的时候,就见黑白莲已经幻化成人,正一立一半跪着,在他的面前。 站着的穿着黑衣,是黑莲,半跪着的穿着白衣,是白莲。 其实不看衣服,也能清楚两人的差别。 彼时,黑白莲的脸虽然看不正切,但黑莲的脸部,额心和脸颊都是黑莲印记,白莲也是。 魔莲子简直被面前的场景惊呆了,它不明白,为何会有人来袭击圣莲,他是怎么来到了这里? 又是所谓何来? 它甚至都不知道,黑白莲什么时候变成了这般的模样。 它看向其余几个莲子,还问了一句: “怎么回事?” 可是,无人能够回答它。 它陷入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之中。 它听见白莲虚弱却铿锵的指责神主: “……你真是枉为神。” 引来的却是神主的笑。 那笑,至今想来,它都瑟瑟发抖。 明明它声音低沉,可笑声就是令人害怕。 自它开始笑,它好像就被一双眼睛死死的盯住,无所遁形。 而那双眼睛的主人,足有轻而易举摧毁它的力量! 它这个时候,心底深处,是由衷的佩服圣莲的,她俩直面这么恐怖的神主,居然还能说话,居然不会发抖,何等的勇敢。 神主就那么低低的,持续不断的笑,似乎听到了什么再好笑不过的事情。 这其中,黑白莲保持沉默,甚至连动都没动。 好一会儿,神主笑完了,他摊了摊手,显得无比的轻松惬意: “圣莲,难道你们不知道一个道理么?规矩都是有强者来决定的,这一方世界的神主是我!” “谁能奈我何?!” 他说完,死死盯着黑白莲: “今日,一切都结束了,我当圣莲是什么特别厉害的东西,原来不过如此。” “你二者,实则已经被我劈成了两半,自此黑白分离,且没了天地极土给你们提供养分,我真想看看,你们还有什么招数!” 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魔莲子都能感觉到他的蔑视。 他虽然同黑白莲“你我”相称,但实际上可不是那么回事。 魔莲子明白了,他真的没有把圣莲放在眼里。 神主所言,魔莲子听了句句惊心。 将圣莲给劈了,他是如何做到的? 魔莲子起先不信,低头查看自身却发现,它似乎同那讨厌的佛莲子之间隔着一层灰蒙蒙的……线? 它眨眨眼,又眨眨眼,以前没有这东西啊! 圣莲之内,黑白莲的莲盘都是它们的家,它们是共通的。 作为莲子,可以随便“住”。 其中,它和佛莲子最是泾渭分明。 佛莲子喜欢白莲的莲盘,它便住在黑莲这般。 道莲子大部分时候住在黑莲的莲盘之中,而妖莲子则相反。 可是,今日却不同。 也是巧了,今天它和道莲子遵循了自己的习惯,在黑莲的莲盘之上。 妖莲子今儿个难得在这边,而今圣莲被劈了,它们三个被分到了一边,独留下佛莲子在另一边。 那一层灰蒙蒙的东西,越看越像一道天堑。 魔莲子是个不信邪的,它尝试着靠近那道“线”。 它小心翼翼,不想被外面的神主发现。 它一点一点的挪动,外面的神主有没有发现它不知道,因为那神主并未搭理它。 就在它松了口气之时,它发现它快靠近那条“线”了。 而到此,它却再也没法更近一步,甚至猛然退后一大步,然后,它大口大口的呼吸,满眼的惊恐。 它看到了。 前头,是深不见底的深渊,而那深渊的边缘,还有极致的血腥气并未完全消散。 那血腥之气之中蕴含了极致的……负面能量。 魔莲子只接触了一刹,便差点儿心神失守,犹如遭遇灭顶之灾。 那是什么? 它抱住自己的脑袋,蜷缩在一边。 它的头几欲炸裂。 它的脑海之中在那一瞬,便被许多的场景争相涌入,而它却无力阻止。 那些场景,有杀戮、残暴、无尽的血色、甚至有它熟悉之人的惨死…… 冲天的怨气、秽气和血气将它的身心都差点儿撑爆。 它陷入到了半昏半死的沉沦之中。 也不知是已到了梦中,还是自己的最后一丝倔强的神识还在坚守。 它好像还听到了一些东西。 白莲继续道: “你用天地人三界的各77个最强生灵的怨煞之气,练成了七煞斧,将我和黑莲分离,便以为自此无后顾之忧了?” 白莲的声音依旧平稳,似乎在闲聊一般,而不是面临着完全不利的局面。 只不过,似乎越发的虚弱了。 “作恶多端必自毙,善恶有报是天理!” “世界总有其运行的规则在,你不要以为自己就能够高枕无忧了!” 魔莲子便是在梦中,也努力的侧耳倾听。 它自是希望圣莲赢的。 若是不赢,它们这些莲子可怎么办? 可是,到此,它却绝望了,为什么它觉得白莲的声音越发的缥缈起来了? 好像离它越来越远了! 就在它勉力想要搞清楚一切的情况下,神主的声音也变得冷厉: “怎么?打不过就消失么?” “黑莲,你也只想当这样的懦夫么?” 魔莲子觉得晃荡了一下,它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听到黑莲轻笑一声,它的精神似乎为之一震。 这是它今儿个第一次听到黑莲说话。 一如她平日的张扬。 莫不是黑莲还有什么后手? “姐姐走了,我留在这里做什么。” “你以为自己真的赢了么?怎么可能?你太天真了!”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发现,你输了,而且输得很惨!” 她的声音也越发的远去了,魔莲子却一阵恐慌。 有没有搞错,黑莲走了? 那它们呢? 却是一阵疯狂的震荡,天地都在震动! 它昏了一阵子,等它再次半昏半醒,它好像被捏住了。 它挣扎,却是徒劳。 耳边,响起了陌生的声音,当年它不知道是谁,而现在它熟悉极了,就是隧圣: “主子,黑白莲消失了,天地极土也消失了,只有这莲子……您看?” 魔莲子控制不住的瑟瑟发抖,它既想看看面前之人是谁,却又不敢醒来,怕这一切不是梦,而是真的。 更怕直面敌人。 它又感觉到那种被盯住的感觉了。 它屏住气息,就在它以为自己下一刻就要彻底消失在这个世间。 那盯住它的眼神移开了。 接着,神主说话了: “你喜欢这个小玩意儿,拿去吧。” “不过,它也不是个老实的,你当心点儿!” 隧圣高兴的应诺。 魔莲子一阵绝望,就听见隧圣恭维神主: “主子深谋远虑,那圣莲不过是虚张声势,什么荒原界最后的底牌?小的绝不相信。” “主子已经尽扫天地人三界的最强生灵,整个荒原界尽在主子的掌握之中,主子自此与天地同寿,乃是这一方世界永恒之主!” 它舌灿莲花,极尽谄媚之能事。 不过,神主自来高深莫测,半晌只回了两个字: “是么?” 却是下一刻,魔莲子犹如被什么击中,人事不知。 再醒来,它便成了隧圣的东西。 491 生人 魔莲子将它的那些“记忆”全都呈现在了盛红衣的识海之中。 盛红衣看完这些,一坛酒已是见底。 她其实不知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或者说,她该有什么反应。 所以说,这就是她的宿命吗? 圣莲。 荒原界的一个凌驾于众仙神之上的……吉祥物? 不,按照魔莲子的说法,该说,是底牌吧。 所以,她和白莲是整个荒原界最后的希望是不是? 她感觉她的额角青筋已经一根根暴起。 无他,被气的。 她可真想拂袖而去,一走了之啊。 真是……谁喜欢被人期待呢? 尤其是将整个世界都重压在她和白莲身上? 虽然世界本就不公,可对她和白莲简直已经不公到了极致。 简直就是摁着她们的头,强迫她们接受这些吧? 凭什么,她们生来就要承受这些。 做得好了,是她们应该的,谁让她们是圣莲呢? 做的不好,她们就是这一方世界的千古罪人? 是造成世界崩塌的元凶? 她两世懒散,就喜欢过疏懒的日子,还得是吃喝不愁的那种。 她越过窗棂,看向天空。 贼老天真的是送她的大礼啊。 偏要与她作对是不是。 她本来以为,弄死个敌人而已,哪怕这个敌人可能比较厉害。 她下决心要弄死敌人,从来跟敌人厉害与否也没有关系,主要是这该死的敌人对她穷追不舍。 她可不是个别人上赶着打脸,她还能忍的性子。 于是,不爽便干呗。 加上,她心中总有念想,打完敌人,她就可以过她专属于自己的美妙日子。 到那时候,她预计自己的修为已然很高了,只要修为够高,她便能在玄尘门有点儿崇高的地位。 怎么着也差不多能混成她师父那样的祖宗级别吧? 那还不是自由自在? 而今,希望彻底破灭? 她何止是一个敌人? 看起来是神主一个,可实际上,神主是目前荒原界已然登顶的统治者,他的身边,是他的千军万马吧? 再回头看看她自己! 真正的光杆司令! 哦,也不算,加上白莲吧,算是……两个光杆司令? 这事情怎么搞? 纵使盛红衣不服输,讨厌失败,可她又不是没有脑子。 光是想到这件事,盛红衣就很绝望! 所以,她究竟什么时候可以功成身退? 会有这么一天么? “这事儿,没法退出了是不是?” 她默默的问了魔莲子一句。 魔莲子的脸色已经缓和了不少。 再不像刚刚那么难看。 它现在感觉好多了。 本来这件事压在它心里太久太久了。 现在把它们全都说出来了,而且是说给正主儿听,它像是终于完成了一个任务,如释重负。 听盛红衣这么问,它还翻了个白眼呢,它心中腹诽,早说这家伙极有可能一不高兴就想着撂挑子不干吧? 它没看错呀,现在,这人不就是冒出这个想法了? 哼,之前还同它发脾气呢。 也就它吧,大度的很,看在这是它的母体的份上,以后还指着她过日子呢,不跟她计较。 “你觉得可能么?” 盛红衣不服,声音更冷了: “为什么不可能?我离开异人域,他们是不是就没办法锁定我了?” 毕竟,在荒原大陆,好像所谓神主,并不能察觉到她的踪迹。 魔莲子可能不知道,盛红衣却已经几乎肯定,守正的主人就是神主! 无有其他,那举手投足之间的神态动作,以及说话的语气,哪怕只是一团影子,盛红衣都不会认错。 很好,这混蛋,几乎杀死她两次。 一次,劈了圣莲,一次是在幽冥界出口那儿。 这个亏,她究竟是吃还是不吃! 她咬牙切齿,只觉得难以抉择。 就是因为自己难以抉择,她才想听听魔莲子的意见。 结果可倒好,魔莲子说话间居然带上了一股悠闲的意味?! 怎么? 它是觉得事不关己了? 它可知道,她要是真的再死了,可能它们这些个莲子也一个都活不了呢。 盛红衣刚要把话挑明了,便听见魔莲子开口了: “呵呵,你当神主是傻子么?他能找到你一次,只要你不死,他就有办法找到你第二次。” “我相信在你见过他一次后,哪怕没有记忆,你必然还会在再次相见之时,认出他来。” “哪怕只是看我传给你的影像。” “黑莲,你敢说你下回见到神主,无论是他用什么方式出现,你认不出么?” “不要再想这些个有的没的了,有些事情,你逃过一时,逃不了一世,宿命会用任何方式把你推回正规,直到出现最后那个结果!” “圣莲的宿命,本来就是这个世界最后的希望之火。” “只要你和白莲没有完全陨灭,荒原界便不灭!” “反之,圣莲没了,荒原界也没了!” “而荒原界里万千生灵也同曾经的荒原界没有关系了。” “传承尽断,生灵凋敝,整个荒原界终将被宇宙苍穹之中的异世界的生灵占据。” 魔莲子睁着同盛红衣一模一样的眼睛,就在她的丹田之中,静静的说着这一席话。 它的声音没有起伏,只是平静的叙述。 可是,却一字一句都在盛红衣的心头炸响。 它每说一句,盛红衣的脑海之中,便似有相关的画面出现。 她已经分不清,这些是梦是幻,是上苍对她的提醒借着魔莲子的嘴说出来么? 越是到后来,她越是发现,魔莲子说的这些,没有一丝一毫的夸张。 其实荒原界,在神主的带领之下,已经在“变”了不是吗? 守正、天恶?它们究竟是什么? 它们正在渗透着这个世界,逐渐的蚕食鲸吞着。 神主,从一开始,就想把这个世界的生灵全都清理掉吧? 荒原大陆?! 荒原界?! 若是她熟悉的人,哪怕是讨厌如麒南、仇人如幽冥界的那些……若是如被清零一般彻底抹去,她都觉得有些难以想象。 更何况,她自己也会被抹去吧? 她能坦然的面对死亡,可不接受这样屈辱的死亡。 被抹去,好像从未来过,那她算什么? 更别提,她的终极理想当一条咸鱼了。 现在,是死鱼,敌人都不让她当了。 “所以,这个锅就扣我身上了?” 盛红衣长叹出声,语气渐趋平静。 魔莲子煞有介事的点点头: “你要这么理解其实也可以。” 盛红衣眯了眯眼,知道了这些事,她觉得她脑子里原先如乱麻一样的记忆,似乎又被理顺了一些。 可是,知道了一些答案,又有新的问题浮现。 她为何回到了异人域,是天道迫使,还是她自己给自己留下的安排? 这异人域又是怎样一个地方,为什么将她认识的不少人,都聚集在此地了? 前世她在异人域不得善终,那么其他人呢? 她是不是还得在这个世界再探一探,也许还有她未探尽的线索? 想到这里,她不由的苦笑。 逃不掉了呢。 她怎么逃呢? 是能摒弃自己的亲人,让他们被抹去,还是摒弃自己? 便是她想隐姓埋名的过日子,天道或者说圣莲也已经斩断了这一条后路。 她杀死了隧土,直面了隧圣,自是代表她在神主面前已经露了行迹。 而刚刚魔莲子已经点明了,自她在异人域被神主发现踪迹,她便已经明了身份。 就像她便是看魔莲子提供的影像,就能笃定守正主人就是神主。 这种不言自明的能力,源自于它们骨子里都将对方当做自己的终极敌人。 哪怕记忆不再,也不会认错,更不能认错。 而她梦中那一世,最终神主丧失了黑莲的踪迹,是因为黑莲在异人域烟消云散了。 然后,她巧妙的将自己隐藏了起来,聪明的让自己隐在人群之中。 但这一招,能用一次,还能用第二次么? 再不能了。 神主若是个能在一个坑里跌倒两次的家伙,也不会成为今天的神主。 盛红衣觉得,自己好像在玩什么竞级游戏,旁人可能是在一步一步的慢慢的打怪物,循序渐进。 她不同,前期没什么提得上嘴的怪物,她得以过的比较悠哉,到了后期,便有一个终极大怪物在等着她。 而且,明明安排的非常不合理,偏偏还不讲武德。 打不过去,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就是个死。 还是身魂俱灭那种死,还不止自己死,是这个游戏里的一切都将死去…… 她又开了一坛酒,狠狠灌了一口,道: “我记得双头莲族有石人呢,现在莲章大约是控制它们的主人?莲章和石人必须都抓活的。” 原来,她打的是为白莲报仇的主意。 直接弄死了事,至于还剩下的两个石人,盛红衣也不准备留着。 毕竟她见识过这些石人,难缠的紧,弄死才能以绝后患。 如今看来,并非那么简单。 这些个石人来自于异世界,更和神主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她得好生抓住机会,挖出它们的记忆! 若是能得到些关于神主的消息,那可就太好了。 她现在心里实在是越想越发虚。 神主对她了解甚深,而她对神主堪称一无所知。 这般,怎么打? “魔莲子,神主的事情你再想想,还有没有什么细节?” “比如神主是何方人士?他是荒原界本土的么?对了,难道他是幽冥界的?” 守正这些个天外飞石不都在幽冥界盘踞么? 还有魅鬼。 青龙冢、衡芜鬼城…… 魔莲子特别光棍的回绝: “没了。” 盛红衣:“……” 也罢,她还是自己寻思吧! 这幽冥界,看来是有必要再走一趟了。 包厢内,陷入到了一片沉寂之中,盛红衣在思忖着什么,而魔莲子也没有打扰她。 过了好一会儿,外面传来了些许嘈杂声。 魔莲子先是面容微凝,侧耳倾听了一阵,然后“叫醒”盛红衣: “喂,你等的那个兔妖来了,好像还带了一个生人。” 在魔莲子看来,黑莲等那个兔妖就是多余的事情。 一个兔妖,修为低微,能帮她多少。 甚至把行踪告诉兔妖,还有暴露的危险。 盛红衣却不觉得,兔老大同她有交情,同时和双头莲族也有仇。 这些日子,盛红衣在外面,兔老大也在同她传了一些信息,虽然信息细碎对盛红衣帮助并不大,但兔老大确实善尽了一个“眼线”的责任。 真心还是假意,认真还是敷衍,盛红衣能分得清楚。 从头到尾,兔老大都没有背叛过她。 所以,当她归来,她自然投桃报李。 兔老大和双头莲族有仇怨,那便和她一起去,报仇雪恨。 她提前与它传信,敲定了会面的地点和时间。 至于兔老大来不来,就看它自己的选择了。 若是它懦弱无能,盛红衣也不会说什么。 只是,生人? 盛红衣蛰伏的神识立刻发动,往兔老大和生人缠绕而去。 外面自远而近走来两人,一个是兔老大,还有一个,果然很陌生。 来人也是妖。 盛红衣的神识无声的袭了上去。 兔老大毫无所觉,盛红衣的眼神却是一沉。 那妖发现了她的神识。 不仅发现了,它甚至还故意表现出来它发现了,远远就朝着盛红衣所在的里间望了望。 接着它似舒展自身,摊开双臂,压根没有抵抗。 是挑衅还是无所谓? 盛红衣的神识在那半妖身上只是微微一顿,紧接着带着探查之意,席卷向那妖的全身。 既然它“不介意”,那她索性便大喇喇的做。 那妖此时正在同兔老大说话,内容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兔老大叮嘱它,到时候见到洪姐,要礼貌一些,若是有什么不敬之言,休怪它修理它…… 盛红衣的神识将这些话里话外都听到了。 她忍不住也微微皱眉。 听兔老大的意思,它同面前这个妖,并不是朋友,似乎刚认识不久? 它怎么会将这样的人带到她面前来? 神识很快便将此妖探了个究竟。 但见此妖周身气息平和,又似带着一股子深不可测的厚重不见底? 这些似乎在告诉外来窥探之人,人不可貌相? 便是此时,两人已经到了,兔老大率先一步,抬手敲门。 盛红衣亲自起身,去给它开门。 三人打了个照面。 492 后人 三人照面,兔老大直接愣住了。 它是没想到盛红衣会亲自来开门。 “妹子……哦,不是,洪姐您怎么亲自来开门了?” 它木讷讷的问话。 它原本还想让它这同伴在外面,它先进去同盛红衣解释一二。 毕竟贸然带了人来,它也知道这不太好。 却是没留意它身边之人嘴角扬起三分笑,恭敬又无声的拜了下去。 这一拜,是对着盛红衣的。 兔老大感觉到一旁的动静,转过头去,原本还有些愣着的人被这一下直接给惊的彻底说不出话来。 兔老大:“……” 盛红衣不动声色,她默默看了那跪着的人好一会儿,那人依旧跪倒在地,没有任何的动作。 盛红衣抬眼看了一眼外面,人烟嘈杂,便道: “都进来。” 进了包厢,兔老大忙不迭的解释: “洪姐,您听我说,这人说自己与您有渊源,已经找了我许多日,日日都守在我家门前徘徊。” “只求我将它引荐给您。” “我哪儿能将什么人都拉到您面前,可是,这人非常恳切,我见它可怜,私下里也去调查了一番,它是龟妖家的义子。” “这龟妖家族您可能不清楚,虽不是十五族,也是老牌家族啦,它们比较低调,生活在海里,与世无争。” 盛红衣看了兔老大一眼,释然。 她了解它,它长相是看起来不像好人,但都是它的伪装。 兔老大一直算是个怜贫惜弱的。 大约这妖有什么触动它的地方,加上身份上确实没什么问题,它就带来了。 不过:“大哥,你怎么现在开始叫我洪姐了?” 以前都叫她大妹子呢。 兔老大闻言,肉眼可见的脑袋上沁出一大滴的汗珠。 盛红衣挑挑眉,她现在有那么可怕? 看兔老大这样子,就知道它大概猜到她是什么人了。 它混迹在市井之中,自己又是个极聪明的,十五城如今这般沸沸扬扬,她的身份大约昭然若揭吧? 何况,还有这个“生人”在呢。 它绝对知道自己是谁。 难保它不对兔老大明里暗里的说点儿什么。 盛红衣一贯护短。 虽然袋老二在她离城之时就知道了她是谁,可袋老二说了要保密,盛红衣就相信不是袋老二说的。 好在兔老大虽然有些尴尬,它到底还是曾经那个兔老大: “洪姐,您快别说了,咱们妖族实力为尊,您可是能同……掰手腕的人呐。” 说到双头莲族,它含糊在嘴里,隐去了。 盛红衣耸耸肩,不置可否。 她倒也没再就这事儿刨根问底,依旧没同“生人”说话,还是问兔老大: “你决定好了?”说的是兔老大报仇一事。 “老二老三它们呢?” 兔老大脸色一沉,通红的眼珠之中似燃起了一团火: “洪姐,千载难逢的机会,让我遇到您,您这么帮我,我若是都不抓住机会,那我枉为人子,不如就此自行了断算了。” “您放心,老二老三,我都安排好了,它们同这件事无关,我不想也不会将它们牵扯进来。” 实际上,兔老大已经清醒的知道自己的实力,若是靠它自己,它这辈子都不可能复仇成功。 这一回,它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思。 兔老大已经将自己的财产和一封遗书放在了兄弟三人都知道的一处秘密之地。 并且告诉它们,它要出趟远门。 让他们十五日后去取东西。 它已是想好了,十五日时间足够了,若是它死了,它自当去追随它的爹娘和弟妹们,多年积蓄便留给袋鼠兄弟们了。 两兄弟对它这个大哥言听计从,自是没发现什么端倪。 盛红衣听罢点点头,它能这般,倒是不枉费她愿意带着它的一片心意了。 到此,盛红衣才将目光投在兔老大带来的“生人”身上。 她和兔老大旁若无人的说话,这妖便静悄悄的在一旁。 没有任何动静。 盛红衣看过去,它便感觉到了,低头作揖。 盛红衣一摆手,直接点名: “你是鲲鹏的后人,你知道我是黑莲!” 她语气平平,惊起千层浪。 盛红衣丹田内外,魔莲子和兔老大齐齐抬头一脸惊愕,尤其兔老大,直接跳了起来。 “它就是鲲鹏?”魔莲子惊叫。 “它不是龟妖么?!”这是兔老大。 盛红衣无语的看了它一眼,又犯蠢了不是? 不是说是金龟家的义子,凭啥人家就是龟啊? 还可以是鱼呀。 盛红衣其实自听魔莲子口中听说了鲲鹏的事情后,就一直在琢磨。 这异人域之中,神主的神使双头莲在呢。 骗子巫族也在。 就连隧圣那个没用的都有本事把分身塞进来。 没道理圣莲的神使不在。 而这妖,自出现,它表现出来的坦然与恭敬,让盛红衣心中有了些底。 而且,得益于鲲鹏妖放开身心,毫无抵抗的任由盛红衣查探,盛红衣居然感觉到了在黄麒南以及那雀妖身上感觉到的类似的气息。 这种气息来源于神兽。 其实,这种气息,盛红衣并不陌生,在青龙冢,那里就充斥着独属于神兽的气息。 青玄身上那种气息也很明显。 还有龏涟,也有类似的气息。 这种气息,不能说是一致的,毕竟神兽生而不同。 但可将之归为一类。 感知这种气息的感觉很玄妙,盛红衣不知旁人如何,但她却能辨别出来。 若是硬要解释,兴许就是妖类之中,其他兽类不可能拥有的,属于隶属于血脉的奇异又独有的一种气息。 她忽然就想起了龏涟同她说起过的开天辟地之初,掌管天地万物的四大凶兽。 真龙、真凰、麒麟还有鲲鹏。 盛红衣又想起了青龙冢,想起了她曾经召唤的祖龙。 是否,那里,都是真龙的后人的龙冢? 而她能够召唤祖龙,绝不是“盛红衣”的力量吧,只因为她是圣莲。 若是如此,圣莲寻鲲鹏当做神使,倒也是可能的。 传说之中,鲲鹏生性酷爱自由,倒是同黑莲有点类似。 这念头如电光火石,是突然落在盛红衣的脑子之中的。 哪怕盛红衣觉得,这么想似乎有点牵强,也并无任何的线索或者证据证明这四大凶兽,圣莲就可以驱使。 旁的不说,麒麟和这真凰的后代雀妖,好像就并未受她的掣肘。 可是这个念头,自盘桓在她的脑海,便挥之不去。 她浑然不知,无论是黄麒南,还是在黄麒南死的那一日,路上因缘际会被她灭杀的麒麟妖内心对她的感受。 魔莲子回归,预示着她神力的逐渐回复。 而黄麒南在之前就受她威慑且不提,面对还没有盛红衣驭使的魔莲子,它其实也毫无办法控制。 其他死在盛红衣手中的麒麟妖,临死之前的震撼也是无与伦比的。 无论是天地铢,还是魔灵力,她发出之时,便昭示了它们的失败。 只因有极强的压制之力。 那是一种上对下的压制,属于境界压制的一种。 迫使麒麟妖十分的实力最多也只能勉力出三分。 可惜,它们都死了,否则,必然会引动全异人域神兽的震撼和恐慌。 事情绝不会如现在这般,了无生息。 若要问起盛红衣灭杀麒麟妖之时的感受,她其实是没什么特别的感受的。 只是要感慨一句,这神兽不过也就是虚名,揍起来和灭杀一个普通血脉的妖族没什么两样。 莫不是只担了个虚名还是因为血脉稀释的已经不像话了? 然而,这些都是前事儿,都过去了,再难一探究竟。 那鲲鹏,被盛红衣轻而易举的识破,从头到尾很平静。 它的腰背弯的更深了些: “神使季传见过圣莲。” 盛红衣一惊: “季?!” 季传的头垂的更低了,之前周身的平静和闲适之感被打破,它此时显得很懊恼愧疚: “是,属下名叫季传,当年被圣莲之中的您钦点,作为神使,可惜,却没有完成使命,特来向您请罪。” 只不过,它迟迟没有得到盛红衣的回复。 它的心里忐忑不已,是它的错。 它曾经轻信旁人,被奸人所害,不仅丢失了信物,还差点被谋害了命去。 若不是得金龟家族的垂怜,冒着危险,救它于水火,它怕是已经彻底没了。 都见不到圣莲的最后一眼。 这些年,好不容易,它的记忆恢复了一些,可是,却不知圣莲究竟在何处。 它以前曾经打听过,确实打听到了双头莲族的黑白莲。 可一方面,它那时候只是记起了圣莲,还未记起双头莲族乃是神主的神使这件事。 另一方面,季传觉得,如它在这异人域需要隐藏一般,圣莲不至于如此大喇喇的吧。 原本是什么就是什么?都不加遮掩的? 再有那时候,黑白莲血脉并未觉醒,除了美貌之名,再没有其他名声传出。 季传觉得哪哪儿都不像它知道的圣莲,于是就这么忽略掉了。 也是直到最近,双头莲族开始大肆的寻找黑白莲,加上它这些年随着修为加深,那段似是被封锁的记忆被开启的越来越多。 它才算是确定黑白莲的身份。 话说,它自己也懊恼的很。 圣莲本就是黑白莲,以前大家伙儿人人都知,性格相对温和的白莲,基本上对待任何事,都是对黑莲听之任之的。 那么,转世一事,大概率也是黑莲主导。 黑莲从来就不是遇到敌人袭击,会主动回避的性子。 转世罢了,便是强敌环伺,她就偏要反其道而行之,依旧投生成黑白莲。 这绝对是黑莲能干出的事情。 既是桀骜大胆,何尝不是在向敌人宣战,表明了自己一点不怂的态度。 季传心里那叫一个百转千回,无尽的悔恨。 它却不知,盛红衣此时内心的惊涛。 她哪里还记得顾及季传,她满脑子都是这个“姓”。 世上没那么多巧合。 所以,季传是季秀水的祖先么? 那就是她师父、她师兄的祖先? 她记得很清楚,季家有神鲲血脉! 她想起了季睦同自己的相似之处。 亲灵体质。 他能“看”到灵气的走向。 荒原大陆有传说,说亲灵体质者大概率有神兽血脉。 她那时候不信自己是丛聚灵根,还觉得自己有神兽血脉来着。 而今看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荒原大陆的传说,丛聚灵根是“神子”的灵根。 圣莲,该是够得上“神子”的身份的。 虽然,它应该也不属于神子,什么荒原界的王牌? 那应该算是荒原之子? 啊呸! 盛红衣被自己脑子里的想法惊出了鸡皮疙瘩。 她果然是个起名废吧? 荒原之子? 难听死了。 那,要不“界子”? 盛红衣猛然甩了下头,这都什么跟什么? 倒是这么一打岔,她整个人自沉思之中回过神来。 若真是如此,她同师父还有师兄之间,这算是什么辈分啊? 越想越是头大如鼓。 她突然盯住季传: “季传是吧,你有后人吗?” 季传:“……” 难道在圣莲眼中,它已经废了,她是不准备原谅它了,所以决心培植它的后人。 它究竟是该庆幸圣莲到底还算没有完全对它失望,虽然放弃了它,却愿意培植它的后人,还是该愧疚自己的无能?! 兔老大:“……”什么什么? 它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太够用了,难道真的是它比较笨? 它明明全程都在场啊,而且它们好像也没说几句话。 洪姐同它说的话,比跟季传说的多多了。 事情的走向怎么会变成这样,它却一无所知。 为何会聊到后人? 想到这里,兔老大悲从中来,它也还没有后人呢。 而今,它可能就要赴死了,再没有机会留下后人了。 魔莲子也惊的再次冒头: “……黑莲,你疯了?” 它不过是告诉了黑莲,她的敌人是神主,还没让她直面神主呢,这就承受不了,开始胡言乱语了? 魔莲子只觉得匪夷所思,心说,黑莲脆弱成这样,它还能指望它什么? 再说了,这以后它若是还有命在,要是遇到了道魔佛莲子,它们知道是它将黑莲弄疯的,会不会责怪它啊? 盛红衣不搭理魔莲子。 季传任是心中百感交集,面上倒是迅速冷静下来: “晚辈已有一名后人,乃是同龟族所生后代。” 493 秘密一角(补昨夜哒~) 盛红衣叹息一声,一切果然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它叫什么名字?” 季传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圣莲问了,它没有不答的道理。 “嗯,刚起了名字,名叫季秀水。” 季秀水,就是秀水峰的主人嘛! 魔莲子和兔老大同款沉默脸,实在不懂黑莲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魔莲子更加了解盛红衣,它在嘴里默念了一下这个名字,心知大约此人在黑莲这里算得上一个重要人物? 兔老大仔细在季传和盛红衣脸上逡巡了一圈,企图从两人脸上看出什么端倪,然而并没有。 季传到底是稳重之人,短暂的错愕后,它早就面色如常,只是该问的还是得问: “敢问黑莲,您怎么突然问起了犬子名讳,难道是它有何不妥?” 盛红衣摇了摇头: “只是忽有所感,算计到我同它似乎渊源不浅。” 季传一脸恍然,脸上终于带出了些如释重负: “原来是这般,犬子能同黑莲有渊源,真乃它的大造化。” 盛红衣没再接话,等到她回到荒原大陆,她有必要好好的盘一盘季家祖上的关系了。 季秀水,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物。 从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它如今又身在何处呢? 季传似乎很信任盛红衣,盛红衣说什么,他便信什么。 见盛红衣似乎不再继续季秀水的话题,它便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也不追问了。 盛红衣摆摆手,招呼两人落座: “来来来,咱们一道坐下,都是自己人。” 原本,她并没有打算在此地滞留太久,只是等个兔老大而已。 可是,现在来了季传,盛红衣心里很多事还未得到解答呢。 正愁无人解惑,可不得问问清楚。 就是,那些个搜寻她之人,怕是快要找过来了。 “灯下黑”这一招也是有时限的。 这里毕竟是十五城的地盘,她进城了,那些人哪怕一寸寸的搜,也不会放过她的。 她心里刚如此想,自沿着街的窗户边,她就瞄到了来人。 盛红衣淡淡扬眉: “这就来了。” 兔老大一听此言,也凑过去,接着便脸色一紧,连忙道: “蛛三长老死在城门口了,据说是……被洪姐踩死的,它们不愿善罢甘休,居然已经追到了这一处?” “它们手里有指魂灯,想必现在拿着的便是洪姐的指魂灯,一经靠近,那指魂灯便会示警。” 盛红衣特意看了一眼其中一人手中的提灯。 嗯,没什么动静。 盛红衣看向兔老大: “指魂灯?” 端看盛红衣不疾不徐的模样,兔老大原本忐忑的心情在刹那间便平静了些。 它忽略它砰砰作响的心跳,安慰自己: 对呀,此时的它又不是单打独斗,洪姐在呢,它慌什么? 咳咳,能一脚踩死那蛛三的,她能怕了这些来搜寻她之人? 洪姐是谁,它早前已是一清二楚,它不想叫她黑莲罢了,一来是妖族强者为尊,它合该尊敬洪姐。 另外,它也是为了同盛红衣表示,它一直记得他们之间的交情呢。 同时也是无声的表明,它不会背离这一份“友情”。 盛红衣指尖灵光化为一道繁琐的纹路落在屋内放在一边的一个已经开启的禁制上。 那禁制一闪, 外面,便有嘈杂的人声涌入。 它们齐齐听到了搜索之人已经在同会鲜楼的掌柜的说着话,询问着,扬言要搜索整个会鲜楼。 兔老大没管这些,它三言两语将指魂灯是个什么东西说给了盛红衣听。 盛红衣听的只觉得耳熟不已。 她记得那是百多年前的事情了,她刚出门游历,到了烟霞宗的属城蝶栩城,救了差点被炼成九转还魂丹的金朵儿。 当时,金朵儿怎么说来着,说那烟霞宗出来抓它之人,就是用一种叫做指引符的东西。 这指引符和指魂灯,分明听起来极为相似。 原来,源头是在这异人域么? 是巫族的东西? 就很难说,这烟霞宗是不是同这巫族有什么关联。 呵呵哒,幸好当年有季睦在,借着金朵儿这事儿,烟霞宗算是犯了用活妖炼丹的大忌,他可没放过烟霞宗,当即传信回了门内。 如今,烟霞宗虽然还在,却早已落寞,想必也翻不出什么大的水花。 盛红衣心中有了底,楼下的嘈杂之音也越发大了起来。 盛红衣听到它们上楼的声音,还有掌柜的陪笑声: “各位老爷,二楼这里都是包厢,每一个都有隔离禁制,小的我进去也得敲门,您几位若是要进去,自然也得里面的人同意才成。” 来人很不客气,甚至嚣张至极: “哼,十五族办事儿,谁若是敢阻拦,那就是黑莲同伙。” 另一个也道: “掌柜,你去,让它们都开门,别让爷几个亲自动手,到时候磕着碰着了,我们可不负责!” “废话这么多?你一个小掌柜而已,店是不想开了?” 盛红衣继续动作,她依旧端坐在原位,手又抬了抬。 这一次,黑色灵力透在靠着走廊的窗棂上,那窗棂一下子就朦胧起来,须臾,便如水波一般些微荡漾了一下,变成了透明色。 外面的场景,就这么清晰的出现在三人面前。 兔老大一面吃惊盛红衣的神乎其技,一面警惕的盯着那群人,好像那些人会吃人一般。 会鲜楼的掌柜的显然胳膊拧不过大腿,只得招来店小二: “你们听见几位老爷的话了么?各自端一盘咱们楼里的招牌点心,去敲门,客气点儿,说明原因,也方便几位老爷查探。” 几个小二纷纷应了是,去后厨拿点心去了。 掌柜继续陪笑: “几位老爷,您四位要不吃点茶,等小的几个将门敲开?” 来的那几个互相对视一眼,站在最前面那个趾高气昂的抬了抬下巴: “快点儿,耽误了爷们儿的事情,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掌柜点头哈腰,招呼这群“恶霸”便往二楼一处空置的包厢去了。 那包厢距离他们所在之所不远,是在斜对面,隔着三间! 这些个场景皆映在兔老大三人眼中。 它回过头: “洪姐,您要不先躲一躲,我同……季传在这里看着。” 季传也微微皱眉: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黑莲,您还是躲一躲?” 盛红衣笑笑: “就这几个小鬼,还不至于让我大动干戈。” 四个都是蛛族的,二三阶的修为。 它们能这么快找到这里,算它们本事。 大约真是蛛三长老的死让整个蛛族都气急了吧? 盛红衣觉得,但凡她拿出天地铢或者什么符箓来,都是屈尊降贵,太给它们脸了! 眉心,黑莲印记快速一闪,盛红衣的指尖,灵力再次散逸而出。 那些灵力,在指尖散出之后,突然蓬开,每一束似都被打散,细若发丝。 数以万根计的发丝般灵力却一点都不脆弱,它们直接穿透了刚刚已经变得透明的窗棂,又直直垂了下去。 兔老大眼睛瞪的极大,它慌张不已的看向那几个正在被掌柜招呼坐下的蛛妖看去,只见它们正在吆喝掌柜挑好东西给它们上点儿,对近在咫尺的灵力丝儿,好像并未发觉! 兔老大又追寻着灵力丝儿的踪迹,它不知盛红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不妨碍它去看。 不仅是它,季传也在看。 不同于兔老大只是觉得盛红衣厉害的不行,还停留在惊叹阶段。 它已是能通过这些,揣摩出些许黑莲的实力了。 黑莲,已经是在恢复神力了。 就刚刚那一招,这可不是如今看起来不过五阶的妖修所能为的! 它们这个屋子,自然也是开了禁制的。 可黑莲三两下,便能在禁制上无声的开出一个“洞”,还能将自己的术法传送出去! 这便说明,这禁制已经拦不住她了。 会鲜楼这禁制,它了解过,是花了大价钱自九尾狐族买的。 它们如此做派,也是出于花钱买“保护”。 众所周知,在十五城做生意,怎么都得给这自己找点儿“靠山”。 它们既然愿意花钱同九尾狐族买禁制,也是在向九尾狐族交“保护费”。 而九尾狐族的禁制,历来是独霸整个异人域的生意,号称能拦下实力比禁制高两阶之人。 这等隔离禁制,都是四品起步,按说,六阶以上之人才能破之。 更别提神不知鬼不觉的渗透了…… 如此,季传终于将自它被骗走了神使的信物和身份之后,死死压着它的那块大石松动了几分。 太好了,黑莲一切平安就好,只要她还在,只要她的神力恢复,它们的希望就能大一些。 它清楚,便是有异人域在,留给它们的时间也是少之又少。 盛红衣自是并不清楚季传的想法,若是知道季传此时激动的心情,她一定会毫不留情的戳穿它: 真是想太多了,误会了。 她的神力确实在恢复没错,但同今日这件事没什么必然联系。 也是巧了,前有素心赠了她爹的那本关于禁制的毕生心血,她瞄了一眼,恰好便是面前这个“隔离禁制”。 禁制同符阵有异曲同工之妙。 术法和丹符器阵,同属于道法,本也是一通百通的存在。 盛红衣反解禁制如她反解符,既然熟悉了原理,好比知晓了一个如同迷宫一般的路是如何走的,反走便是。 当然,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能并不是那么容易,还需要强大的灵力做支撑。 可四品而已,于盛红衣来说,便是周遭五行灵力还有所欠缺,她甚至无需从自身本体抽取。 五行灵符于她已经是手到擒来,须臾便可成,想招来何等属性的灵力,便招来什么样儿的。 那些个灵力丝儿游走间,早就已经汇集出五行符,汇集出了反解禁制需要的灵力。 如此,她顺利又丝滑的越过了那禁制。 却说,她的黑色灵力丝儿贴着墙壁和地面无声的往前探去。 兔老大屏息以待,心跳如鼓。 眨眼功夫,那些个灵力终于到达了它们所要去的目的地。 然后,它们齐齐高昂了起来。 接着,头发丝儿似的灵力穿花拂柳的交错。 在二楼昏暗的光线下,好像在隔空绘制着什么繁琐又神奇的图案。 兔老大看不懂,季传可以。 这是符文。 惭愧之感再次袭了上来,道莲子已经遗失多年,它压根都没学会什么道术。 而今,黑莲随便一出手,除了能认出是符文,它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符文。 黑色的灵力丝儿转而消散的无影无踪,一个只有指甲盖大的符文临空而起! 干脆利落的落入到了其中一人随手放在一旁的指魂灯之中。 那指魂灯距离那人的身体不过三寸光景。 此后,一切仍旧是无声无息。 盛红衣举起酒坛,给兔老大和季传斟酒: “来,喝吧,问题解决了!” 兔老大和季传对视一眼,季传问: “敢问黑莲方才放出的是什么符?” “火符,引动的是我觉醒的异火。南明离火!” “那指魂灯之中不是有指魂符?” “区区指魂符罢了,破坏起来再容易不过!” 南明离火的一点火星子足以将那指魂符烧的连灰都不剩。 没了这灯,这几个蛛妖便是那无头苍蝇。 她说的轻松,可在场两人一时都没敢吭声。 实力相差太多之时,就很难不让人产生敬畏之心吧? 盛红衣斟了酒。还招呼两人: “你们随意吃喝呀,恰好季传,你能否将如何被巫族所骗这事儿同我详细说一说?” 她言语随意,似是在闲聊。 季传面色一肃: “都是我的错,我辜负了您对我的信任之心。” “当年,我受到雀妖的诓骗,被它联合巫族骗去了道莲子。” 盛红衣皱了下眉,心里对雀妖已然生出厌恶: “雀妖?” 怎么又跟雀妖有关系了。 “它为何要骗你?” 季传的目光好像穿过了遥远的光阴: “我们太古四凶,同您一样,是最后留守在荒原界的,可它提前背弃了我们。” “大约,是神主许给了它什么好处吧!” 盛红衣心里一咯噔,太古四凶。 “而今,除了鲲鹏一族,其余三族已经被那神主给挑拨的彻底零落了!” 494 荒原界灭 三方已经零落?! “你说的是真龙、真凰和麒麟?” 盛红衣接了一句。 季传脸上带着些许的惊喜之色: “黑莲,你都想起来了?” 黑莲曾经说过,她记忆完全恢复之时,便是她的神力尽复之刻。 “没有,只是听人说起过太古四凶的存在,只不过也不详细,你能具体说一说么?” 太古四凶,就是龏涟提过一嘴罢了。 盛红衣甚至在荒原大陆,都未听说过这种说法。 她知道的关于神兽的,要属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中麒麟聚合而成的五行神兽。 可是却忘了,天地生两仪,两仪生四象。 天地初开,便有了太古四凶统御世界。 四象神兽便是除去麒麟的其余四象,自是在太古四凶之后。 而这段历史,为何无人提及,甚至连传说似乎都没有? 似乎被什么刻意掩盖了么?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看向门口。 须臾,便响起了敲门声。 三人安静下来。 兔老大站起身,去开门,它看似镇定,若是忽略它的同手同脚的话! 盛红衣莞尔一笑,异人域这个地界,还是有许多可爱之人的。 如龏涟、兔老大、袋鼠兄弟等等。 她心中期盼着它们最终都有一个好的结局。 门被拉开了: “什么事?” 兔老大皱着眉,一副被打扰了,非常不耐烦的样子。 外面,一个小二端着一盘子点心,笑的很讨喜: “客人,实在是不好意思,您看,那边来了几位蛛族的老爷,它们正在搜索一个逃犯,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询问一番。” “这是我们掌柜的准备的一点点心,叨扰之处,请几位客人见谅。” 说着,脑袋往那几个蛛妖的方向努了努。 兔老大脸上不耐烦,却是往旁边让了让,让里面的场景半露出来。 把一个有点小钱,却知晓自己惹不起十五家族,从而半推半就的小妖演的淋漓尽致。 “逃犯?什么逃犯,我们正吃着饭呢,你们要是要看,就现在看!” 小二见怪不怪,大多数人都是这般。 小家小户的,谁愿意惹事儿。 它往内瞧了一眼,一女子半侧着面,屏风后半遮半掩,似乎已经微醺,还拉着另一个男子要喝酒。 那男子看了一眼门口,似乎不知内情,显得有点不耐烦: “老大,什么事儿啊,我……姐喝多了,你快来帮我一下。” 就这一眼,小二就收回了眼睛,这一间完全不可能的。 黑莲,刚在城门口弄死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喝酒? 还喝的酩酊大醉? 店小二自己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顿时一个激灵。 太诡异了吧? 再说了,它本就是土生土长的本城人,黑白莲一直小有名气,就没听说过黑白莲来过会鲜楼这种地方。 便是它们这些小人物都知道,双头莲族对旁支出了名的苛刻。 那两个姐妹花,过得日子八成还没它滋润呢,哪儿有那等闲钱来这里。 这间包厢,它还记得呢,是那女子先来定的,出手很阔绰。 点起好酒好菜来,一看就是行家,且时常来之人。 能时常来会鲜楼,加上那等做派,很明显就是富裕惯了的人,这点眼光小二觉得自己不会没有。 这般,又哪里会是什么黑莲呢? 它收回眼光,想了想,掌柜说了,不能得罪了客人。 于是,它颠颠跑过去,对着那几个蛛妖道: “蛛妖老爷,那边,小的帮忙查探过了,好像没有您几位要找的人,不如,您几位将这灯给小的拿去照一照,您几位只管在这儿喝酒,看着小的就行,也省得您几位来回跑动了。” 那几个蛛妖刚坐定,好酒好菜刚上。 它们也是旁支,平日哪有这等待遇? 难得被这般款待,狐假虎威一番,确实还没享受够。 如今有人愿意帮它们“干活”,恰好,它们坐在这里也能看清楚这小二的动向,何乐而不为? 于是,依旧是那隐约为首的蛛妖开口: “行,那你去吧,小心点儿,这东西可是宝贝,若是打碎了,你用命都赔不起。” “老实点儿,若是被爷几个发现你不老实,哼,那么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它恶狠狠的敲打了那小二一番。 小二面上点头哈腰,心里已经骂声一片了。 什么东西啊? 要不是掌柜对它们一直很厚道,它在这会鲜楼也待了好些年,早有了些感情,不愿意伤了会鲜楼的生意,也不愿有人在这闹出事端,否则,它才不想管这事儿。 结果这几个真就一副大老爷的样子。 真以为它不知道它们都是什么人么? 十五族的旁支,外表光鲜,内里过得什么日子,怎可能瞒住土生土长的它呢? 若说有几个族,表面上对旁支稍稍好那么一丢丢,可不包含蛛妖族。 便是有那点子好的,其实,也就是表面功夫,可也是换汤不换药,内里可从来不把旁支当人看的。 说起来,十五族旁支都是可怜人。 就这些旁支,现在也敢跑到这里人五人六起来了? 在这儿撒野,背地里回去后,还不知道怎么对着主支奴颜屈膝呢。 “是。” 小二最终还是做了,它提着那灯,在盛红衣包厢门口转了一圈。 被“釜底抽薪”的灯,自然毫无反应。 蛛妖几人瞧了一眼,可能是觉得小二的主意好: “就你了,将其余那几个有人的包厢都敲开,去照一照!” 小二朝着兔老大笑着点了下头,便退下去做旁的事去了。 兔老大将门关上。 它有些忧心忡忡的坐回来。 盛红衣瞧它一眼就知道它想什么呢: “你是担心那个小二?” “放心吧,那灯如何,莫说这几个看不出什么来,以蛛妖族的酒囊饭袋,大约主支也看不出什么吧。” “再说,寻找黑莲一事,又不是只它们一族,这灯不知经过多少人的手,那小二都没有修为,谁会怀疑到它身上?” 若是这几个旁支倒霉,恰恰被发现了灯出问题了,回去交不了差的是它们,最终也只有被问罪的命,哪里还有踏足会鲜楼的机会? 兔老大听盛红衣这么一劝说,脸色才算缓和了些。 季传在盛红衣和兔老大之间看了一眼。 兔老大如此,它早就了解,这就是个故意将外表装的很凶狠,实则内心柔软的小妖。 就是黑莲,如此在乎旁人感受,让季传挺……匪夷所思的。 这真的是它记忆之中的黑莲吗? 其实,圣莲高高在上,便是在神族眼中,它也如同一个神座,永恒的伫立在虚空苍穹之中。 人人认识它,可却无人了解它。 自有荒原界,便有圣莲的存在。 它如永恒流动的天地之气一般,永远存在于它们的身边,却又被任何人当做习以为常的存在。 甚至,无人在意。 哪怕,荒原界一直都有关于圣莲的传说,哪怕,其实黑白莲以及圣莲的莲子时常幻化成人形,在神界游走…… 可,那又如何? 旁人对它们是恭敬的,却没有好奇之心。 毕竟,谁会对永远伫立在眼面前,抬头就能看见的东西好奇呢? 至于圣莲的传说之中说的:荒原界灭圣莲出,混沌再开聚天地! 这两句话什么意思,也无人探究。 都觉得这传说绝不可能有实现之时。 非是它们自负自大。 荒原界是什么地方? 荒原界是由四十九个大千界聚合而成,乃是浩瀚的宇宙苍穹之中最大最富饶的一方世界。 有不少大能曾经坐着星船去到其他的世界,再没有比之更加强大的地方。 其实季传也出去过,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亲身经历,它也觉得荒原界是永世不会溃败的存在。 君不见外面的那些世界,便是有生灵存在,也荒僻贫瘠,同荒原界毫无可比性! 自宇宙苍穹之中,坐着星船遥看整个荒原界,整个荒原界便如一颗灿亮的明珠。 它庞大又在熠熠闪光,周遭日常还有宇宙罡风的保护。 这样的荒原界怎么可能灭亡了? 被谁灭了? 如何灭的? 季传身为太古四凶之一的后代,拥有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寿命,自问乃是最了解荒原界的生灵之一,也从未想过,荒原界有破灭的这一天。 直到…… 它没想到,荒原界会灭,更没想到,荒原界没有被外来世界的什么可怕的生灵攻破,却是从内部,被击溃的。 最让它没想到的却是,有那么一天,黑莲突然出现在它面前,说服它当一回神使。 黑莲,给它的第一感觉,骄矜之中带着神秘,透着一股子冷漠疏离。 黑莲和它,以前可没交情。 鲲鹏天性酷爱自由,并不爱权势地位,但太古四凶的地位在那儿摆着,自有自己的傲气。 黑莲这般不讨喜的模样,又是贸然出现,一开口就是提要求,颐指气使的,它很不喜。 它当即就拒绝了。 笑话,便是荒原界易主,关它何事? 再说了,荒原界不知易主多少回了,战火不断,它们太古四凶从不参与。 当时黑莲没说什么,见它不应,她转头走了。 它也没当一回事。 第二次,是到了整个荒原界陨灭之际。 黑莲再次来了。 只是这一次,她的身形已经虚化。 她站在它面前,依然是同样的口气,同样的话题。 季传沉默,问黑莲。 她怎么了。 黑莲道: 圣莲被叛孽重创,荒原界已灭。 还未等季传再说其他的,黑莲只是上前一步,一把将道莲子塞入它的手中。 “我要走了,将它托付给你,你想要便留着,不想要便扔了吧。” “那叛孽清楚圣莲传说,所以毁我在先,你们太古四凶同样是荒原界的元老,你觉得叛孽真的会容你等逍遥在外。” “当神使,是你绝地求生的唯一出路。” 说罢,她便要走,季传连忙叫住她: “等等,我没听懂,你能不能说的详细些?” 这一次的黑莲仿若上一回的自己,她特别干脆的拒绝它,连头也没回: “我没时间了,现在在你面前的我就是一缕神识而已!马上就要消散了。” 季传:“……为什么是我。” 太古有四凶呢。 鲲鹏,是号称最没有上进心的那一凶了。 黑莲回头,耸肩,摊手,显得特别的……无赖: “嗯,我也去找它们了,它们有的太凶,有的太蛮横,有的太自私,只有你最好说话!” 季传:“……”真后悔,自己嘴贱么?问她这个做什么? 而且,她什么意思? 柿子挑软的捏? 黑莲并不在意它已经显露出的不善,继续道: “我都要走了,四凶我都已经送了信,不过其余莲子四散,只剩个道莲子,我给你了。” 她突然自信的笑了笑: “我卜算出自己同你缘分最深,不是孽缘,能绵延很久。” “咱们以后还会有再次重逢的机会的。” 说完这话,黑莲便在季传面前消失了。 季传听的云里雾里,又难掩生气。 它当时满脑子都是黑莲在戏耍于它。 同属于神族,尤其太古四凶,哪怕它们不是最原始那一代的太古四凶,神力也大多封存,却也不是可以卜算出什么的。 它们的命运早就同荒原界绑定在一处,如何卜算?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听她胡扯。 可是,后来,它还是来了。 是它发现,在黑莲刚走不久,神主就对它们出手了。 鲲鹏的性子比较平和,却不代表它没脾气。 荒原界灭,那神主,哦不,是叛孽是真的不将它们看在眼里。 旁的不说,自天地初分,太古四凶统御世间万物,它们都是出了力的。 鲲鹏不知其余三凶如何想,但作为鲲鹏后人,它多少是心痛这样的荒原界的。 而将这个世界毁了的叛孽,居然还想对它们赶尽杀绝呢? 它们究竟哪里碍着它的眼了? 既然“神主”逼到了这份上,那它也不可能再忍了,也忍不下去。 到了此时,它才算下定了决心,彻底同黑莲站在了同一条阵线上。 而它也发现,随着它死心塌地的同黑莲站在一处,它的识海之中,居然多出了一些记忆。 其实,这般说也不对。 那是尘封的关于它的祖先的记忆。 正在开启。 495 源头之地 对于季传而言,这份记忆带来的直接后果便是,它自此对于整个荒原界死心塌地。 原先,说白了,它只是太古四凶的后代。 那些直接参与统御天地初分之时的荒原界的太古四凶,都已经陨灭了。 太古四凶之中,真龙的实力在当时公认最为强横,只不过,它的性子也非常嚣张跋扈,树敌众多。 后来,它被吸收了幽冥血海,实力大涨的万魔之祖给灭杀了,甚至连魂魄都没有留下。 仅存的神血绵延出血脉,也不再是真龙纯血,有好多连龙形都幻化不了,成了蛟蛇。 只有一支还有神兽之名在,实力却巅峰不再。 如今只盘踞于一方,是为东青龙。 真凰有三昧真火傍身,可焚天灭地,可它却性子凶残,滥杀无辜,生性好战,更是将依然崛起的人族视为食物,最终被愤怒的人族群起而攻之,唯剩下一滴血脉,成了孔雀。 麒麟生来便精通五行奥义,且生性精明,人际交往游刃有余,所以它是四凶之中混迹的最好的。 而鲲鹏,同麒麟性子便正好相反。 它天性喜好自由,眼见着真龙、真凰以那样惨烈的方式陨灭,它已然洞悉,四凶时代已经不再。 于是,它便干脆的远离了纷争,日常喜好盘踞在北冥,过自己逍遥的生活。 虽然贵为太古时期最为古老的神兽,但它们的寿命也不是与天地永寿的。 一切介因为早期,统御万物之时纷争不断,那些个来自外来异世界的大战,内部各生灵崛起造就的大战等等,早就耗尽了它们的神血。 说白了,无论是麒麟还是鲲鹏,它们也已经老朽了,终于支持不住,归于虚无。 不过,都留下了后代。 若硬要分个三六九等,真龙和真凰的后代血脉早就不纯了。 传承大约也断的差不多了。 可麒麟同鲲鹏不同,它俩算得上寿终正寝。 只是麒麟滥情的很,血脉早就混淆。 唯有鲲鹏,它季传是纯血的太古四凶,传承应该是最完整的。 只不过,神血传承本就是一代弱于一代,越发的稀薄。 这是天道规则,主张的是对力量的控制。 然,季传却发现,它得到的传承之中,缺失了对祖先记忆的传承。 当年,四凶是如何善战,称王称霸,统御世界? 这些都应该属于传承的一部分,它们作为后代,也该是从这一方面汲取战斗经验,增强自身。 然而,这些都没有。 却是在它下定决心同黑莲站在一处,回来了。 这其中,没有黑莲的手笔么? 季传不信。 这些记忆承载的是鲲鹏对于这个世界的深厚牵绊和感情。 而今一切都加诸在它身上,它如何也不可能亲眼见着这一片付出过汗水、心血乃至生命的地方,被那叛孽如此的糟蹋,拱手让人。 那叛孽凭什么? 有什么资格把太古四凶打下的江山糟蹋成这样? 它们同意了吗? 不管其他三凶什么想法,它绝不允许。 季传瞄了黑莲一眼,在觉醒记忆之中,它对圣莲便有了遵从之心。 自来强者为尊。 圣莲是它心中认定的强者。 她当年那些话说的轻巧,却是一环一环巧妙相扣,把它牢牢收服。 黑莲倨傲,可不是表面说的那么随性。 从一开始,她大约就没看中其他三凶呢。 所以,那道莲子才会被给了它。 而它记忆的封印解除,就是黑莲用的软刀子,却最是致命一击。 这就是她的不凡之处。 随着它自己记忆的回转,它才知道原来圣莲是荒原界天地初分之前便长出的先天圣体。 它从还是一团混沌之气的荒原界上长出,脚下,踩着的是天地极土。 无论是圣莲还是天地极土,都由混沌之气幻化,圣莲抽芽,黑白分化,阴阳相分。 而,天地极土却依旧是混沌一体,它牢牢的保护着圣莲的根部,供养着它。 后来,叛孽用幽冥血海之中的污秽破坏了天地极土之中的混沌之力。 又用天地人三界各七十七个最强气运的气运之子的神魂血肉和冤死的怨煞之气炼成七煞斧,将圣莲一分为二。 为的自然是那个圣莲传说。 在叛孽心中,它一定是怕的,哪怕荒原界已经算是被它灭了,可它知道它的大逆不道,自是害怕那亘古而来的圣莲传说。 不仅怕圣莲传说,它还怕太古四凶。 因为它知晓,只有它们兴许还有颠覆结果,翻盘的可能! 所以,太古四凶和圣莲都是它的终极目标。 只要灭了它们,它此后便高枕无忧了。 而今,其实它距离成功也仅仅只剩下一步之遥了。 自门再次关上,季传看了一眼盛红衣,便娓娓道来,将这些它知道的事情毫无保留的说给了盛红衣,甚至包括它对神主的分析。 兔老大此时已经没有声音了,它如鹌鹑一般缩在一个小角落里,努力的装作自己不存在,装作自己从没听到这件事。 这是它能听的吗? 面前的两位是什么级别的大佬? 神界的么? 荒原界是什么? 它不知道,可是它又不蠢。 黑莲甚至连名字都没变呢。 什么黑莲,什么太古四凶,还有鲲鹏…… 天呐,谁来救救它? 它倒是想夺门而逃,可一来它不敢啊,大佬在此,它哪里敢擅动? 二来,它也不能。 外面那蛛妖可还在呢。 室内,季传说完,盛红衣一时也无话可说。 一个世界的兴衰灭亡,在短短时间内,便算是说完了。 若是只当一个故事听,盛红衣甚至觉得这个故事算不上精彩。 可是,盛红衣清晰的知道,这不是一个故事,每一字的背后,都充斥着杀戮、博弈、生死…… 而她,居然在其中,还是不可或缺的关键一环。 所以,她黑莲,是圣莲的一部分。 她甚至在记忆未恢复的情况下,就要接手一个已经灭亡的世界的烂摊子么? 什么荒原界的最后底牌。 谁家出底牌的时候,已经被敌人消灭了啊? “荒原界已灭,那现在这里是哪里?” 盛红衣问出了一直沉压在心底的问题。 自她知道荒原界灭了,这个问题就一直盘旋在心。 按说,她应该直接问出来。 可不知为何,想到这四个字,她的心就开始下沉,她总觉得,这四个字后面预示的答案她不会喜欢。 可是,这又不得不问。 她作为圣莲的一部分,已经不是逃避不逃避的问题了。 而是她已经被缠绕的死死的,无处可逃。 季传顿了顿。 盛红衣皱眉: “有话便说。” 季传叹了一声: “该说,这个世界,是圣莲复刻的!” 盛红衣:“……什么意思?” 圣莲再怎么厉害,也不能创造世界吧? 可是,心底深处有一个声音冷冷淡淡的提醒: “真的不能吗?” 刹那,原先觉得颇有些违和之处,在今天有了解答。 好比,她当年在弱溺谷结丹之时,因为同季睦的结丹重合,导致她被季睦的丹劫之中的星域之力所困。 她当时怎么做来着? 她用天地铢生出八卦造了一个世界。 再用世界之力压制了那条星河,从而让自己自其中挣脱出来。 她那时候,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之中,并未多想。 可,随着修为渐深,尤其是自元婴过后,一朝跌落,百年醒来,她重回异人域。 原先有些浑噩的东西,忽然间不言自明了。 世界之力,是谁都可以缔造的么? 大约这世上,除了黑白莲,太古四凶也不能。 她想起了季睦的本事。 鲲鹏,本就有扭转时空,摄取星辰之力。 所以,季睦能使唤星陨剑,算是继承了祖先的本事。 “我……复刻了这个世界?” “你的意思是,这个世界,是假的?” 毕竟,真正的荒原界已经被灭了。 季传摇了摇头: “岂是假的,这里有万千生灵,自然是真的。” “但它不是原本的荒原界也是真的。” “圣莲以自身之力,缔造出的这个世界,是为了毁灭那叛孽而准备的!” 季传道。 盛红衣眯了眯眼: “何解?” 季传的眼神却有些茫然: “后面的这些,是我的猜测,您当年虽然选择我做了神使,但有许多事情,您并未同我细说。” “而今,我的记忆逐渐恢复,加上有先祖传承在,大致也能揣摩出圣莲的部分意图。” 季传实在无奈。 它实在是没想到,当它满怀希望的见到黑莲之时,却发现这一位当真是并未恢复什么记忆。 唯一庆幸的是,黑莲同前世一般,机敏无敌。 可,记忆不再,神力不复,还是让季传心焦不已。 时间真的不多了。 它和黑莲都等不起了。 实在没办法,加上黑莲的追问,它只能将自己知道的,或者猜测的东西告诉黑莲。 只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能让黑莲的记忆有所触动。 盛红衣亲自为季传又斟了一杯酒: “请。” 盛红衣多聪明的人,她如何会看不出季传隐藏在温文尔雅之下的急迫。 尤其是在感觉到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 “圣莲传说:荒原界灭圣莲出,混沌再开聚天地。黑莲,您听了这个传说,有什么感觉?” 季传说是将自己的猜测告诉盛红衣,可也不会直接将自己的想法灌入…… 于它而言,这同揠苗助长没什么区别,对黑莲没好处。 它的目的是尽可能多的触动黑莲的记忆,进而让她神力复苏。 盛红衣给自己也倒了酒,不紧不慢的浅啜一口。 此时此刻,急不得。 室内恢复了绝对的安静,在膈应禁制之下,外面所有的纷扰都再也打扰不到这一片暂且隔离出的“净土”。 兔老大慢慢的动了动,在这片安静之中,兔老大感觉自己原本的惶恐不安也彻底离自己而去。 虽然它还做不到直视两位不得了的大佬,可它却觉得,只是在大佬身边待着,它内心便生出了力量。 哪怕,大佬们似很苦恼,说着那些个它听不懂的事情。 便是季传不提,盛红衣实则心里也在琢磨这圣莲传说。 至于魔族缔造出的那假的圣莲传说,不过是为了让黑白莲自相残杀,亦或者让惶恐、贪婪却不知内情的生灵们对黑白莲群起而攻之。 一切目的,都是为了让黑白莲自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可惜啊,盛红衣始终坚信,终究邪不胜正。 圣莲本就是荒原界原始的混沌之力所化,而荒原界灭之后,圣莲有让混沌再开之力? 异人域又是圣莲复刻的…… 这个世界之中,有许多人。 有黑白莲,有魔神分身,还有“神主”的神使,太古四凶存在其三,她在荒原大陆牵绊比较深的人或多或少都和这里有所联系。 感觉……这里,就是圣莲划下的一个大场子,在这个场子里,圣莲和“神主”依然在斗! 手段尽出,都想在这个世界赢了对方。 盛红衣闭起眼睛,她就是黑莲。 虽然记忆没恢复,可,她信她的本质不变。 黑莲是有点张扬没错,脾气也不好,但她不是无脑狂怒,只争一时胜负之人。 假设,她这一方在这个场子里赢了“神主”,自该有好处吧? 而这个好处,必然不是一般的好处,同荒原界有关系。 圣莲的使命是什么? 是将荒原界“复活”吗? 混沌再开聚天地! 是不是代表着,一切有归零重新开始的可能? 若是如此想,似乎很多事,一下子就合理起来。 在这里博弈,最后的彩头是“重启”这个世界。 所以,双方才会拼命。 若是一切重启,神主那一方就算是败了,所以它费尽心思的阻止这一切。 若是没有重启,机会也仅只有一次,圣莲也不复存在了。 异人域之中有异人王,异人王是荒原大陆的鼻祖,若是没有他,就没有此后道魔佛妖族的分立,世界依旧一片混乱,互相吞噬,还叹什么休养生息,得以让生灵得以繁衍壮大? 她又想起了时空隧道。 无相把她塞进时空隧道,想让她回去,结果她偏不,然后,误打误撞的,她是在往回走,才重新回溯到这里。 识海,茅塞顿开,如万千水流冲入了海域之中,顿然明朗: “这里,是圣莲缔造的归零之地,是一切开始的源头之地!” 496 神使的使命 源头之地,一切重启。 然,说来容易,一切怎么可能如此简单。 世间之事,凡走过,必有痕迹。 尤其涉及生死之事,乃是天命难违。 人死不能复生,是不可逆转的。 所以,这所谓的“重启”,自是也不是真正意义的重启。 盛红衣内心深处有浓烈的悲戚和心痛。 天地人三界,各七十七个气运之子,就这么没了? 没有了气运之子,整个荒原界哪里还有气运可言。 少了气运的,支撑,整个世界便会逐渐变成一方死域,荒原界又怎么可能不灭。 季传听了盛红衣的总结之言,眼中闪过惊喜和赞许之色。 果然是黑莲,只言片语,便能串联出答案。 照这般的机敏程度,黑莲是不是很快就能恢复记忆了? “神主,也就是那叛孽和它的那些随扈称呼这里为竞技场。” 说到这里,季传几乎是死死咬着牙关,它没有办法不恨。 它是有了远古记忆的鲲鹏,这里的一切都是以生命为代价的。 它不知,圣莲在此地布置了多少人。 可是,它却知道,这些年,以双头莲族为代表的十五族,烧杀抢掠,杀人如麻。 那叛孽借着双头莲族的手,排除了太多的异己了。 竞技场? 盛红衣轻轻念了一遍,其实,听起来也算恰当。 同普通的竞技场不同的是,这里是生死竞技。 “这里是荒原界的最后机会。” “异人域这个世界,也完全是由圣莲创设。” “我之所以提到复刻,是因为这里的一切,看起来同早期的荒原界很是相似。” 或者该说,圣莲就是照着那时候的荒原界复刻的。 只不过,天道规则可以复刻当时的,曾经的生灵,各有命数,却不能复刻。 终究不算是真正的曾经。 “那时候,天地初开不久,由太古四凶统御万物,世界的规则还未建立,生灵万物横行,人族还不是万灵之长。” 就同现在的环境何其相似。 “若是在这里,我们能赢了叛孽,将它灭杀,敌人消除,荒原界便能有重新开始的希望。” “反之,失去了这唯一的机会,便是宣告荒原界的彻底终结!” 盛红衣扭头看向窗外的街景,此时是白日,外面人流如梭,熙熙攘攘,人潮涌动热闹,遍布着生机。 可是,这些个,何尝不算是镜花水月,或许稍不留意,在哪一天,就如同被抹去了一般,彻底没了。 “圣莲缔造这样一个世界,不仅是因为这里是源头之地吧,是否,那神主本就是本土人士,且与这里息息相关?” 盛红衣总觉得,这中间似乎还缺失着什么。 仅仅是因为源头之地么? 灭杀神主,说起来容易,又该如何操作? 以黑莲的性子,哪怕被逼入绝境,她也不会去做一件毫无把握的事情。 要做,自然得有些胜算。 否则,就是白做。 尤其,机会仅仅只有一次,她无论如何也会善用机会。 竞技场有了,那么那个该灭杀的敌人呢? 不能不在吧? 季传有些惭愧的摇了摇头: “神主的身世,被它隐去了,我也曾探查过,可一无所知。” 那叛孽是神主,它想要做什么,都能做得。 盛红衣微微一叹,她就知道,事情不会那么容易。 只是,如此这般,关于敌人的一个极其重要的线索就算是中断了。 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如今,曾经藏在水下的东西都渐渐浮出水面。 敌人总不可能站着挨打。 既然此路不通,盛红衣一边捋着线索,心说要不换个思维。 “我们的敌人是完全清楚异人域的存在的。” 它不仅知道,还在积极出手。 “它们的优势在于它们记忆完整,熟悉你我,想要对付我们,只需要找准我们的软肋功之即可。” “劣势就是它们没法真身下场。” 无论是那神主还是隧圣,若是能下界来,它们肯定早就来了。 而显然,这里,它们似乎来不了。 否则,盛红衣对付的也不会是隧土、守正之流了。 “而我们同它们比起来,就差很远了。” “人家对我们知根知底,而我们则不然,不仅不了解敌人,甚至也不了解曾经的自己,或许在不知道的时候,就踏入了别人给你挖的坑中去了!” “硬要说我们的优势,大约就是我们真身在此,想要杀敌,更直接?” “可是,若是它们真身不来,这个竞技场之中,我们又是对付谁呢?” 两方竞技,一方缺席,她盛红衣光是同这些敌人的爪牙斗么? 那剪除了爪牙后呢? “我想你对异人域的猜测,或许并非完全正确,它们的真身并不在。” “那就只有另一种可能了,圣莲缔造这个世界,并非是为了直接灭杀神主,也许,她们就是在寻找神主的弱点。” 为了同现在的自己区分,盛红衣和季传有默契的称呼神界的黑莲和白莲为圣莲。 圣莲一体,心意相通,目标一致。 无论是她黑莲,还是白莲出头做了什么事儿,都是她俩共同的决定,无需区分。 盛红衣不是个人云亦云之人。 她虽然没有记忆,而季传知道的比她多,可,不代表,季传说的都是对的。 再说了,她和季传刚见面,虽然她有荒原大陆的经历,知晓自己同季家关系匪浅。 可那是未来。 而今的季传如何,她还在揣测和评估之中,怎可能别人说什么,她便信什么? 轻信别人的事情,她超过三岁就没干过了。 说到神主,虽说,它将自己的生平经历一概抹去了,可盛红衣心中的熟悉感却挥之不去。 无论是魔莲子传给她的关于神主的影像。 还是她出了幽冥界差点被神主灭杀的唯一一次照面。 哪怕神主披着守正这个天外飞石的外壳,她都从未怀疑过它不是本土生灵。 还有,季传说过,黑莲转世之前,说起神主,那是一口一个叛孽。 何谓叛孽,背叛的余孽?! 神主背叛了什么?背叛了荒原界,这个孕育它的地方。 这般才符合“叛孽”这个词。 可是,既然是本土生灵,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盛红衣还不理解,可她却知道,原因很重要。 世上何来无缘无故的爱与恨,总有原因所在。 而这原因,便是神主的动机。 从动机之中,大概率能剖出神主的弱点。 而弱点,或许是人,或许是物,或许是什么与神主相关的事情…… 她这会子出其的冷静,深幽的眼中,似透着一团幽火,充满了安抚人心的力量。 季传不由自主的多看了她好几眼。 虽然它一直期盼着见到黑莲,也想过她会是什么样子,但它发现,自己一直低估了黑莲。 如今的她,便是记忆未恢复,它却莫名有了一种感觉,其实,黑莲一直都在。 不是转世之后的黑莲,而是曾经属于圣莲一部分的那一个。 她从未离开过。 “您说的有些道理,或许是我想错了。” 季传皱眉深思。 真没想到,他在异人域观望多年,却不如刚刚血脉觉醒没几日的黑莲看的仔细。 实在惭愧。 盛红衣的心情并未因为洞悉了这些事而稍显轻松。 其实除了之前她说的优劣势,她们这一方还有显而易见的一个巨大劣势。 那就是,实力。 她们真身在此有什么用,实力的恢复太慢了,同对方比,差距宛若天壤之别。 还有,她还得考虑以后呢。 便是事情如她所想,一切顺利,毫无出入。 她最终终于可以对上神主了,她就能打败它么? 异人域是人界,它自有修为限制。 人界的修为限制只到大乘,大乘以上,会受界域压制,无法施为。 按说,化神之后,可在整个世界的各界域之间游历,甚至选择一个自己喜欢的大千界或者小千界作为自己生活的道场也是使得的。 大乘之后,便可以举霞飞升去往天界了。 天界,不仅是天界,还有神界。 该说天界分为九重。 九重天。 又分成下三重,中三重和上三重。 下三重便是大乘之后,举霞飞升后所处位置,这里又被叫做灵界。 按照盛红衣的理解,它属于过渡阶层,毕竟人界和天界有分,并非一样,灵气的转化和过渡,都需要在灵界完成。 中三重又被叫做仙界,算是天界最广博之所。 绝大部分,超过九成以上的仙们都居住在此。 无论是天生仙格之人,还是从各界域飞升而来,大部分的最终归属,便是这里了。 而上三重天,便是神界了。 仙上仙,才为神。 神界,那是仙界需要仰望之所。 百名千名的仙,也不一定能出一个神。 是以,神界,很空旷,神族很少。 却拥有漫长的寿命和自由,更有绝对的力量。 神族才是一方世界真正的统治者。 但,它们基本上不出现,除非有涉及整个世界生死兴亡的大事,而其余生灵不敌之时,它们才会出现。 说白了,神族必须是一个世界,最后的那一层保护。 若是神族俱亡,那么这一方世界便没了抵御外敌的力量,终究会被其余的世界吞噬,不复存在。 这就是一方世界的底层规则。 可惜的是,荒原界的神,却监守自盗么? 竟然要破坏自己赖以生存的世界? 何其的扭曲? 何其的讽刺? 盛红衣觉得自己的脑海之中,似有万千的线索和疑问,它们将她的脑子塞的满满的。 可是,找不到源头,也不知从何捋起,更不知道它们该如何相连。 有许多事情,似乎就隔着薄薄的一层,明明很靠近了,却依旧无法触手可及。 她如今身在异人域,记忆恢复,真的能够神力恢复么? 再如何恢复,那也会受到界域压制吧? 这又是个暂时无解的问题。 当务之急,还是尽可能的恢复记忆。 等到恢复了,或许有些事儿,就能迎刃而解了。 盛红衣揉了揉眉心,又看向季传: “你可还记得,圣莲让你当神使,都交代了你什么任务么?” 既然是神使,它自然是带着使命来的。 盛红衣毫无头绪,索性继续听季传说,兴许还能想起些什么。 “自然有,你让我守护时空隧道,保护好天地人三界剩余的生灵。” 季传说起此事,却如一道闪电,顿然炸响在了盛红衣的识海之中。 对,时空隧道。 她想起来了,玄尘门中有一个时空隧道,乃是镇宗之宝。 其中,有不少的小千界都可以通过时空隧道进入。 曾经,榕夕想去的便是其中的寻木空间。 后来,那盛凌波害她不成,被掌门发配到了思过城,也是时空隧道之中的一个小空间。 “剩余的生灵?” 季传叹息: “真正的荒原界,因为气运之子的消失,算是全灭了。” “可是,界域之中,还有许多的小千界和小空间,那些是那叛孽看不上的。” “荒原界的满目疮痍,可还有一些幸存者残存。” “圣莲出世,心生悲悯,便将这些幸存的生灵送入到了这些小千界之中!” “待您走后,我决心当这个神使,自道莲子那儿知道了您交办给我的任务。” “您从头到尾只交代于我,时空通道的罗盘在何处,找到罗盘,守好时空隧道。” “往后,这世道的生灵若是修为达到化神,便将之送入到时空隧道的小界域之中。” “您特别交代了,要同所有生灵说清楚。” “若是去了,回来便难了,所以要给他们选择的机会。” “但若是不去,不仅修为难以寸进,便是有所突破,实力也会被界域压制。” 盛红衣此时满脑子都在想着一件事。 为何她一直觉得整个荒原大陆,一直有什么地方让她感觉不太对劲。 如今,季传可谓是一句惊喜梦中人,直接点醒了她。 对啊,那些个厉害的修士都去了哪里? 都说,实力超过化神之后,修士们大多选择出外游历。 可,怎么只有外出游历的,却不见回来的。 零星的几个超过化神的,似乎也神出鬼没。 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旁的不说,那季秀水呢? 这么多年了,只听说他的名字,人却不见了。 原来都被送出去保护起来了吗? 497 罗盘 盛红衣觉得,将修为达到化神以上的生灵送入时空隧道,圣莲的本意大概率是一种保护。 或者说,保护这些生灵是促使圣莲如此做的最主要的原因。 荒原界灭,没了气运之子们,这一方世界便算是彻底完了。 神使有神使的使命。 圣莲自然也有圣莲的使命。 没有记忆没关系,盛红衣还足够的了解自己。 她平日性子是张扬了些,看起来不好惹了些,但若说她分不清轻重,睚眦必报,却不是如此。 反之,越是遇到大事,她的脑子越发的清晰。 若是季传刚才告诉她,神使的使命是对抗双头莲族,她反而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区区一个双头莲族,于这一方世界的兴衰相比,连微末都算不上。 圣莲在此地受的苦难,也根本不算什么! 将已经走向死路上的一方世界力挽狂澜,向死而生,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便是圣莲最后,以身祭世,盛红衣心知,都是正常的。 甚至,本就是应该的。 只要于荒原界有利。 这已经无关大义,这就是圣莲生来便推脱不去的使命。 季传说的琐碎,可是,兴许盛红衣本身就是圣莲,哪怕没有记忆,在她耳中,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听懂了。 圣莲是什么啊,它是荒原界形成之前,便分出的混沌之气组成的。 换句话说,可以理解为,圣莲就是另一个荒原界。 它同荒原界同根同源,既可以说是荒原界的分身,也可以看成如它的莲子一般,算是种子。 原先的荒原界灭了,那么只有圣莲成长起来,才算是继承了荒原界的一切,这才算是真正的重生。 所以,圣莲才有创世之力。 因为,它本就是一个世界,说白了,种子该具备的一切,它都具备了。 身为“世界”的种子,它已经具备了荒原界应有的一切基础。 所以,它缔造的异人域规则同荒原界一致,甚至环境都差不多。 可是,便是一切顺利,能得到一个新的荒原界又如何? 没有生灵怎么办? 圣莲一定是想过,如何的从头来过。 盛红衣此时此刻,似站在一片虚空之中,它是圣莲,荒原界灭,敌人当前,它该如何做? 当务之急,它得跟时间赛跑吧? 因为敌人会不遗余力的疯狂的破坏它的计划。 神主能灭杀天地人三界各七十七名气运之子,说明它的实力强的不可想象。 杀灭神主,便是全盛时期的圣莲都不行。 这是已经被证实了的事情。 否则,怎么解释圣莲还在神界之时,就被神主给劈了。 身为黑莲,盛红衣也不推诿责任,无论何种原因,那神主如何的奸诈狡猾,使计使圣莲落败。 结果就是失败了。 到底是神主技高一筹。 便是不说这个,在异人域之中,黑白莲同样落败在先。 她梦中那个前世又怎么说呢? 只不过,她有回转之能罢了。 原本她还疑惑自己为何可以回转。 如今才知,原来,那时空隧道是在鲲鹏的掌控之下么? 而这时空隧道是圣莲托付给鲲鹏掌控的。 所以,原先,时空隧道本就在圣莲手中掌控。 一方世界的时空,那自然属于一方世界自有的天道规则范围之内。 利用同根同源的特点,圣莲能掌控这一条时空隧道,应该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甚至,她能反复重生、转世,在异人域这个世界之中,是不是说明,圣莲所创造的这一方天地同荒原界本就共用同一个时空隧道呢? 盛红衣好似心中有了底。 圣莲自认自己实力有限,而今的神主早已成势。 一个将荒原界灭掉的神主,它不可能就当个光杆的神主,它必然会壮大它的实力。 那么,除了如隧圣这些本土的叛徒,是它的随扈,盛红衣不会忘记,那些天外飞石。 天外飞石,乃是异世界之物,除了这个,是不是还有其他的? 神主能接触一个异世界,就能接触两个、三个? 它将异域之生灵引入本土,继续做它的统治者,倒也符合盛红衣对它的野心的印象。 甭管它为何背叛荒原界,结果是它背叛了,那么它就是痛恨这一方世界的。 等它站在世界之巅,臣服在脚下之人,它大约也不愿意看到荒原界的生灵。 所以,它杀尽了天地人三界的气运之子。 盛红衣长吁一口气。 到了真正图穷匕见的时候,圣莲是不是除了要面对神主,还有它背后的千军万马? 圣莲便是再厉害,如何以一敌万? 乃是百万?千万? 所以,一方面,那时空隧道是对万千生灵的保护,另一方面,何尝不是圣莲替自己准备的后备军呢? 想到这里,她心中忽然又燃起了一些希望之火,时空隧道…… “对了,罗盘何在,能给我看一看吗?” 季传说,时空隧道需要罗盘开启。 季传倒是没拒绝,但不知为何它的表情有点犹豫,它还瞥了一眼兔老大的方向。 似又顿了顿,才自怀中摸出一个灰黑色的,看起来灰扑扑的东西。 兔老大被季传那一眼看的浑身一抖,它本就是一个兔妖,实则天性胆小的很。 这么些年,便是在外面摸爬滚打,可天性是不容改变的。 那季传就是淡淡的一眼,甚至很快就移开了,也没表现出什么来,可是它简直是心魂俱颤。 完了完了,大佬终于想起它来了,要把它灭口么? 它更加的把自己团成一团,下意识的往盛红衣那边靠过去。 虽然,或许是它本心抗拒,或许是它本就因为同大佬相差太多,它既没有好好的听他俩说了什么,也没有听懂什么,大部分时候只是一面警惕外面,一面百无聊赖的兀自发呆。 可它还是知道,这两位大佬,洪姐才是真正的老大。 所以,它自当往盛红衣那边靠啊。 盛红衣原本心情依然沉重。 毕竟,摆在面前的困难何止天堑? 她需得一步一步慢慢去攀爬,其中多少艰难险阻,或许稍不留意便直接跌入万丈深渊,万劫不复。 可看到兔老大自以为不着痕迹,却鬼鬼祟祟的动作,她还是忍不住眼中闪过笑意。 这些个鲜活的生命,恰是这个世界的生机来源。 她曾经很讨厌异人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也记得前世那个梦中,黑莲的惨痛结局。 如今,她却从季传的话语之中,知晓她能开到这里,大约还是自己求来的结果。 甚至这个异人域的出现都同自己息息相关。 她心中的感受自是不同了。 看着这里的生灵,她油然而生一种亲切感。 不可控制的,似在冥冥之中,她便觉得这里的一切同她产生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它们长出了细细的触角,一丝一缕的缠绕住了她,不停的向她传递着求生的渴望。 这一切应该都是圣莲对自己的安排。 纵使,她的记忆并未完全回归,可她的情感却先一步回来了。 而情感和记忆,本就是最牢固的牵绊。 原本只是稍起波澜的心境,忽然便起了大波。 它们翻涌着,叫嚣着,带着喧嚣与闹腾,一点一点浸润着她,似要将她彻底染上异人域的气息。 盛红衣本来不知何时又微阖的眼,再次睁开,已是一片冷静,她将目光放在了那罗盘之上: “这就是罗盘?” 这样灰扑扑的东西,怎么会和时空隧道有联系。 季传的惭愧溢于言表: “我用了许多法子,可它如普通的石头块一般,一直纹丝不动,并无任何灵性表征。” 若不是此物是道莲子亲自交给它的,它都要觉得自己是被骗了。 这东西,怎么看,都是个普通的石头块。 “是我太大意了,当年刚得到罗盘不久,我就被雀妖偷袭,它们联合巫族,盗走了道莲子。” 道莲子若是还在,它或许可以在无助之时求助于它,也不至于至今都一事无成,就连罗盘都用不起来…… 盛红衣:“……那么时空隧道里面如何,你也不知道咯?” 罗盘大约便是进入时空隧道的钥匙,如今这钥匙压根还未启用,时空隧道内里如何,季传肯定不知。 季传头低垂着: “我很惭愧。” 它失责的厉害,确实是它的错。 盛红衣眯了眯眼,盯着它看了很久。 究竟是真的失责,还是它本就心有懈怠,存了异心? 知人知面不知心,如今这一切,都是由季传说着。 她无从确认,谁知道是真是假? 太古四凶又怎样? 它不是自己都说了,除了鲲鹏,其余三凶被神主挑拨的相继零落? 这话就有点意思了。 神主怎么挑拨的? 挑拨了其余三凶,就没有挑拨鲲鹏么? 不会的。 甚至,鲲鹏作为神使这事儿,盛红衣不相信神主不知道。 这种情况下,叫盛红衣如何全心信任它? 尤其,季传从一开始到现在,并未表现出什么厉害的本事。 她这般思忖之时,季传突然抬头: “我知我如今的情况,或让黑莲您心有疑虑,这罗盘,我现在物归原主,等到我拿回道莲子的那一天,我再同您讨要!” “倒时候,由您决定,此物您还愿不愿意交给我!” 那雀妖和巫族联合对它下手极重,若不是它运气好,濒死之际逃入水中,得龟妖一族好心相救,它怕是已经被它们灭杀,尸骨无存了。 饶是得救了,它也睡了数千年,也就是近百年,它才醒来。 它刚醒来那阵子,便如一张白纸,连记忆都是空白的。 是后来,记忆才一点一点恢复。 直到近期,它记忆恢复的更多了些,确定了黑莲的身份,才来找她的。 这些,它并不想同圣莲说起。 它是太古四凶之一。 自有骄傲,根本做不来卖惨的事情。 何况,它受到暗算也是自己没本事。 它告诉圣莲做什么? 难道还祈求圣莲的帮助么? 它只想弥补之前犯下的错误,好好尽到自己的使命。 盛红衣抬眼看了看它,见季传目光坦然明澈,似乎无惧任何的怀疑。 她心中稍安了些,眼睛是心灵的窗口,季传自来到这里,同她相见,目光一直很中正平和,蕴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儒雅和正气。 盛红衣屏息凝神,再次感知了一下面前之人。 此时此刻,它知道自己在观察它,但全身气场却很平静,没有丝毫紧张。 盛红衣心下更轻松了两分。 在此般的境地,局面已经足够艰难了,盛红衣实在不想自己还落得个众叛亲离,孤立无援的状态。 她真心希望,季传不要背叛她。 不过,虽然她对季传有几分信任,依然还未到全心信赖的程度,还得再看它往后。 一个人装一时容易,一直装,很难不露馅儿。 尤其是在她这种五感敏锐到极致的人面前。 她最终点了点头: “好。” 真到了那一天,道莲子或许也能帮忙证明一下季传神使的身份。 季传笑了笑,便没再多看罗盘一眼,将之推到了盛红衣面前: “目前城中动荡,您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季传愿同您一起前往。” 盛红衣“嗯”了一声,心思还在那罗盘上。 实在是,这罗盘自靠近了盛红衣,盛红衣就有了一种亲切感。 那种感觉突然而至,似带着些微的试探和雀跃。 她用手拿起罗盘,认真的看着它。 她很确定,那些“情绪”来自罗盘。 季传愣了愣,嘴唇微动,想说点什么,又忍住了。 它心中已然产生了疑惑: 莫非这罗盘是认人的,它不认可它,所以一直未有动静? 反之,它本就是圣莲的东西,所以到了圣莲手中便“苏醒”了? 盛红衣没管季传如何想的,她抚摸着罗盘,仔细的看着。 粗粝的圆盘表面,其中隐隐带着纹路。 她一边用手抚摸着那些纹路,一边仔细的看。 越看,那股熟悉之感越是明显。 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到过这么粗糙的东西。 是什么呢? 她一边摸着罗盘,一边想。 突然,她察觉到自己袖中的天地铢动了一下。 电光火石之间,她如梦初醒。 对啊,是天地铢! 当年,她年幼之时,刚得到天地铢,它就是这般灰扑扑,不起眼的样子。 498 圣莲记忆 天地铢在拿出来后,同那个罗盘一起震颤了起来。 季传震惊的看着这一切。 “这……这……” 黑莲拿出的这个是什么? 盛红衣的心中却是隐约有了一个不得了的猜测。 她想起了一件事,圣莲身边,还有一个东西不知所踪。 原本因为信息纷至沓来,加上那影像之中,神主只提了一回,她便暂时没有顾及上。 这会子,却如突然福至心灵,似有一点灵光顿入灵台。 天地极土呢? 那个一直在圣莲的根部的天地极土,去了哪里? 天地极土被幽冥血海污浊后就消失了? 这件事是不是也有后手。 盛红衣想起了寻真真,对待朋友,圣莲不会弃之,对待一直相伴的天地极土,圣莲也绝不会放弃。 黑莲有极强的卜算之能,从寻真真到鲲鹏,乃至她如今的本事,所以,天地极土之劫,是不是也被提前预测了。 她低头看了看天地铢上的字。 “天”和“地”熠熠生辉,似在无声的对她眨眼睛。 好巧啊。 天地铢和天地极土,都有天地二字! 天地铢不会就是天地极土吧? 而兴许不仅是天地铢。 她将目光投向罗盘,应景一般,那罗盘上的那一层粗糙的东西随着震颤,化为细碎的沙子,落了下来。 原本灰扑扑的“土色”彻底的隐去了。 此时的罗盘,黑中带金,俨然同天地铢变成了同一色。 纯粹到极致的混沌之气扑面而来。 只不过这混沌之气之中,属于土之元气的厚重端方,已是显露于外,隐隐凌驾于其他属性的元气之上。 它们缠绕在一处,你融于我,我融于你。 盛红衣猛吸一口,她从未感知过如此精纯的混沌之气。 一口下去,盛红衣已是察觉到那混沌之气如入无人之境,它极快的冲入她的丹田之中。 恰在此时,一个圆滚滚,黑黝黝的莲子出现在她的丹田之中。 不是魔莲子还有谁? 盛红衣眨了眨眼,都不知道魔莲子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不过她也无暇顾及它。 就是这么一口混沌之气,盛红衣浑身上下,便如泡在了天地元气的元液之中。 自丹田开始,由内往外,似乎所有的毛孔都舒张开来。 元气所过之处,只有极致的舒服,飘飘欲仙。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内在力量在肉眼可见的攀升。 她勉强睁开眼,她还记得自己在何处。 此时,还有外人在,并非绝对安全之所的一人独处,可不是陶醉的时候。 魔莲子可就失态多了,它这会子正在盛红衣丹田之中开心的打滚。 嘴里发出银铃一般的欢悦笑声: “啊哈哈哈,舒服舒服!” 盛红衣没管它,她扫了一眼季传和兔老大。 她的失态大约维持的时间不久,亦或者天地铢和罗盘造成的动静太大,以至于吸引了它们全部的目光。 天地铢和罗盘如此明显的变化,便是不明就里之人也能看出它俩之间的联系。 “它们……是一样的?!” 季传伸出打着哆嗦的手,指了罗盘一下,又似被烫到了一般,又转而指向天地铢。 盛红衣半阖双目之下,眼神敏锐的扫向季传。 它满脸的激动,并非作伪,甚至都没注意到盛红衣带着探究的目光,满眼都是罗盘和天地铢。 除了激动,便剩下纯然的惊喜了。 却并未露出一丝一毫的贪婪或者算计。 人在极致的惊讶之下,想要一点都不失态,连一丝细微的差错都不出现,那么大概率便是它心中没鬼。 相由心生,身心合一,才会如此。 盛红衣心下认可,并不动声色。 来日方长。 盛红衣丹田之中,魔莲子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常态。 只不过她露出的同盛红衣相似又带着幼儿肥的圆呼呼的小脸上,此时染上了一层粉扑扑的颜色,她欢快的给出了答案: “闻到了么?天地极土的气息!” “真想不到啊,你这破玩意儿和那罗盘,居然都是天地极土,黑莲,想不到你藏的可够深的!” 平日,天地铢一直在盛红衣手上,魔莲子看过两回,不过它也没太在意。 黑莲已经不是神界的黑莲了,她都转世了,手里有点趁手的武器,难道它还要仔细观察? 再说了,前阵子,它可还在同黑莲生气呢。 直到今日,那“禁锢”的气息突然便喷薄而出。 它才认出了天地极土。 见到天地极土,它比见到黑莲还开心呢。 若说黑莲是它的“母体”,那天地极土就是它的根啊。 若是没有天地极土的供养,圣莲能活的那般好? 它们这些个莲子,本质上也是在依托天地极土之中源源不断的“养分”的供养。 现在,天地极土回归了,黑莲距离神力恢复还会远吗? 那它的“母体”好了,它魔莲子距离自己的力量恢复还会远吗? 就刚刚那一点混沌之气,已经抚平了这些年被隧土那魔头夺去的全部了。 它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天地铢还有罗盘上盘桓的混沌之气,那些混沌之气这会子如云朵一般,氤氲在天地铢和罗盘之上。 若是……若是再让它吸一口……就好了! 岂料,魔莲子这般的想法刚浮现,那一团氤氲的如云朵一般的混沌之气竟然一股脑儿的往盛红衣扑来。 然后,迅速的钻入了盛红衣体内! 它的速度太快太猝不及防了,盛红衣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它们就已经彻底的进入了盛红衣的体内。 它们所过之处,盛红衣的经脉全都变成了金色。 整个丹田识海染上金光不算,混沌之气还冲入了她的识海。 识海之中,忽地,出现了一朵硕大的黑莲。 盛红衣仔细的看了一眼这黑莲,她是记得这黑莲的。 她记得,在荒原大陆,她在中妖城的时候得过魂石,炼化之后,识海之中,便有了一朵极小极小的黑莲存在她的识海之中。 后来,她昏睡百年,她知道她丢失了许许多多的东西。 莫说识海了,她的丹田之中,连元婴都没了。 那小黑莲原先的存在感本也不高,盛红衣并未在意。 没想到今日,它突然变得如此巨大! 她感觉到自己的心正在“砰砰”乱跳。 一种预知的笃定已经越来越清晰了。 黑莲浑身散发着淡淡的黑色幽光,在盛红衣的识海之中疯狂的转动。 转动之中,丝丝缕缕的黑光便散逸开来,落在了她的识海之中。 盛红衣先是“看”到自己在苍穹的虚空之中摇曳。 不,不止自己。 圣莲是一根双花的存在。 黑莲和白莲。 它们刚开始,长在虚空之中,看起来很孤独。 自己也没有意识。 过了很久很久,它们逐渐有了灵识。 它们先是认识彼此,同彼此交流,可是这般,好像依然有点无聊。 毕竟,它们本就一直一直在一起,心意相通,并没有任何值得说道的新奇事情。 它们学会了听旁人说。 听那些个经过它们身边的生灵说话,听宇宙苍穹之中的声音。 起先,它们也听不懂大家在说什么,就是听个声音吧。 不过,这不妨碍它们看热闹啊,看了热闹,两朵花就依偎在一起,交流着只有它们自己懂的话语。 它们就这么互相陪伴着。 嗯,其实陪伴它们的还有天地极土。 只不过,它深深的沉在它们的脚下,是它们坚实的根基,却从未觉醒过任何的灵识。 自然,它是没办法陪它们说话的。 时间,对于圣莲来说毫无意义,它们每天就这么过着自己的生活。 其实,除了无聊些,也挺逍遥自在的。 后来,不知不觉的,它们就听懂了大家说的话。 然后,热闹看的更有滋味了。 它们发现,原来生灵们对它们很尊敬又很害怕? 那些生灵都是远远围观它们,从不上前。 这其实也没什么,距离远也不妨碍它们知道这些生灵说什么。 虽说,生灵们语言不同,但压根瞒不住它们。 只要它们想知道,它们便可以知道一切。 甚至不说话,远远的,无需靠近,它们就知道对方的一些基本的情况。 好比,它们是修炼什么元气的? 是妖还是人? 是高兴的还是不高兴的…… 它们时常远远的看着这一切,然后挑这么一两个看的顺眼的,互相猜测打赌,乐此不疲。 后来,它们的莲子也逐渐有了灵识。 于是,陪着说话聊天的又多了起来。 莲子们是它们生来就具备的。 一直在它们的莲房之中。 平日里,它们不声不响的待在里面,身为圣莲也从未在意过。 直到它们开始有了自己的意念。 先是道莲子,它是青绿青绿的颜色,自醒来,它同黑白莲一样,对外面的一切也充满了好奇。 那时候的道莲子,有些个含羞带怯,却不改其活泼的,对外一切都充满新奇的本色。 相比于荒原大陆的道莲子的阴戾幽冷,盛红衣只剩下唏嘘。 它不是闹腾的性子,不过黑白莲聊天之时,它总能接上话。 第二个醒来的就是魔莲子了,魔莲子的性子同现在相差不大,但比现在还要张扬鲜明许多,它是黑色的。 它喜好分明,尤其对于来往的魔道中人有好感。 不过,它还很挑剔,但凡有魔道中人走过,它关注是关注的,却总要挑剔一下人家修炼的魔功之流。 在它这里,那些魔神,总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不够完美。 道莲子同魔莲子显然不大相合,绝大多数时候就是你说你的,我说我的,极少凑到一处。 再来,就是佛莲子了,它是白中带金的颜色。 它平日是安静圣洁的,时常独自静静待在一处,又怡然自得。 不过,无论是黑白莲还是道魔莲子同它说话,它都是有回应的。 大家聚在一起聊天之时,它也会陪在一旁,虽然很少说话,但也不会格格不入。 最后,便是妖莲子了,它是黑中透着红的色泽,有了灵识后,就是叽叽喳喳个不停,活跃的过了头。 自此,圣莲一整个便进入了热热闹闹的时候。 这段日子也是开心又无忧无虑的。 快乐无忧的日子过得也极快。 很快,黑白莲先一步有了幻化之能。 它们便幻化成人形,自虚空之中出来,到处游走。 其中,白莲喜欢在佛域行走,甚至时常在佛域的圣池旁就忘了时间。 一走便是许多日不归。 黑莲就不同了,她可不爱去这些地方,她更喜欢到处游荡,但她性子不像白莲那么可亲,是以许多年下来,大约得罪了不少生灵,朋友却少的很。 但碍于她的身份地位,她能感觉到旁人的敢怒不敢言。 不过,她从不在乎这一点。 她从不是会为了旁人的喜好改变自己的人。 那时候,莲子们都是被勒令“看家”的。 谁让它们动不了呢? 终于,等到它们也能幻化出人形了,莲子们也不干了。 毕竟,谁愿意长了脚了还天天守在一个地方? 除了安静又善良的佛莲子比较听话一些,其他三个莲子都是想要出去玩儿的。 尤其是魔莲子。 于是,在魔莲子率先提出抗议后,黑白莲还有四颗莲子会轮流出去。 一切,都是那么祥和,圣莲以为自己会一直这么下去。 可事实不是。 记忆之中,某一日,看起来是很平常的一天,却又不平常,圣莲预知了自己的死劫。 其实,它们每日都会预知到很多事。 只要它们想,这里一切生灵的生死大事,它们都能预知到。 天道伦常,自有定律。 有预知之力又如何? 它们也不会去干涉。 却是没想到,有一天会预知到自己会死。 黑白莲幻化成人形,站在一起,久久无法言语。 实在是冲击太大了。 而且,这个死劫无法避免。 它们预知到,它们赖以生存的这一切都将消失,而它们也会死。 怎么会这般? 死,对于圣莲来说,太陌生了。 而赖以生存的一切消失也太可怕了。 随着意识的觉醒,她们早已清楚自己是什么。 也知道荒原界关于圣莲的传说。 而今,一切成真,事情居然走向了她们谁都不想看到的那一步。 因为,她们便是有缔造世界之人,也造不出一个真正的荒原界。 499 秘密昭然 圣莲之实力,无可比拟。 但,无论是什么东西,在世界上,就得遵循规则。 圣莲也不是所向披靡的。 它同世上任何东西一样,有自己的致命弱点。 直到记忆回复,盛红衣才知道,圣莲便是种子,它能缔造的世界也不是真正的荒原界。 它所缔造的世界存续时间是很短的。 至于为何如此? 如今正在恢复记忆的盛红衣,已经不是曾经的她。 她这会子的见识、造诣已经不可同刚刚的她同日而语。 甚至已经是天壤之别。 圣莲分明一开始便知道,它缔造出的世界,压根不是原本的荒原界。 不过是随着黑白莲下来历劫,彻底丢失了记忆,所以这一切变成了未知之谜。 而她和白莲之所以丢失自己的记忆。 一方面是因为神主的迫害,本就是应了死劫的,能保住一缕神魂转世已经是竭力为之。 另一方面,她们也是将计就计,将记忆抛却。 记忆这种东西,同神魂一般,自带独特的气息。 过于拘泥和留恋它们,便会带上这些气息,很容易就被敌人追索到。 于她们这种境界来说,任何的疏忽,就是你死我活,万劫不复。 神主本就不好对付,无论是黑莲还是白莲,都不能冒这个险。 不得不说,没有记忆,后来她们又在红尘之中轮回,成功的掩盖掉了神魂的气息,如此,才能隐藏这么多年而不被发现。 不过,抛却记忆是权宜之计,黑白莲自也给自己安排了足够的后手。 所以,终有一天,她们的记忆是要恢复的。 毕竟这些个记忆关乎她们的神力。 当然,任何后手,只能保证一个可能性。 因果相生,变化万千,任何事情都有变数。 何况,当年卜算之时,乃都是卜未来的事情,还是与自身息息相关的未来事儿,其中变数更是芜多繁杂。 稍有不慎,便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可,她们不得不做。 一切,最终赌的就是气运。 而这个气运,不是圣莲的。 算得上是荒原界剩余的气运。 若是荒原界还有一丝生机,那么它唯一的救星圣莲,许是运气能好点,安排的后手之流能顺利些。 反之,气数已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生灵有天命,一方世界也有。 天命不成全,一切便付诸东流。 而时至今日,事实摆在眼前,盛红衣自觉自己一路走来,虽然有诸多的波折痛苦,可也是机缘逆天。 主要体现在她实力的增长上。 季传的失望她看在眼里。 可实际上,她修炼时日尚短,莫说百年,撇开在青龙冢,那里过一日便等于过了一年,再撇去那沉睡的一百年。 她真正修炼的光景不足五十年。 短短时日,她几乎自零开始,修炼到元婴往上。 若不是有天命加身,她便是再逆天的资质都不可能会有此进展。 归根到底,大约荒原界还有些气运在的。 却说,这圣莲为何缔造不出一个真正的荒原界。 现在的盛红衣已经自记忆之中窥知答案。 一来,这是客观存在的无法扭转的事实。 当年,圣莲虽是由和荒原界同根同源的混沌之气滋长而成。 可,圣莲才多大一点儿,它长成,需要多少的混沌之气? 而荒原界,足有四十九个界域形成,需要多少混沌之力? 混沌,乃是世界形成之元力。 混沌初开,天地初分,混沌生无极,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天地万物。 一切都离不开混沌之力。 圣莲缔造世界,归根到底,用的是它自身的混沌之力。 如此,所得的异人域,能有多大?又能存续多久? 到了一定的时间,混沌之力用尽,这个世界必会自动衰竭,最终不攻自解。 二来,万事万物既然发生了,必然留下痕迹。 便说那天命。 往远了说,荒原界那些死去的气运之子,命中该有此劫难,他们过不掉这个劫难,那么一生便过去了。 光阴不可追,时光不再来。 凡走过,必有痕迹,这是毋庸置疑的。 重新缔造的这个世界,少了这些气运之子,便是其中的场景再如何同原先的世界一致,终究不是过往那一个。 往近了说,以异人域为例。 她梦中那些事情,事实发生过。 是她自己,利用后手之力,或者说对于时空隧道的掌控,重新回来,起死回生。 然而,细支微末的小事不提,那些“重要”的生灵,最终依然回归了梦中的结局。 白氏、白莲…甚至黄麒南。 它们的生死,同盛红衣的意愿无关。 一切皆为天命。 她能做的不过是在明知道他们结局的情况下,让过程显得精彩一些,弥补一些旧日遗憾罢了。 从头到尾,圣莲清楚明白,也知晓这一切。 所以,圣莲缔造的这个“小世界”,从来不是为了取代荒原界,或者是复生那些天命之子。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事,也做不到。 这个世界,一直是为了神主准备的。 …… 记忆回归,盛红衣的意识也回归了。 在座,轻烟袅袅,室内一片安然。 盛红衣轻嗅,嗯,极品清灵香的味道。 清灵香,神界之物,用于清灵补神,能够滋养神魂身心,便是在神界,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 可以说,用在这里,便是用暴殄天物来形容,都嫌太过轻描淡写了。 太古四凶之一的地位摆在那儿,有这种极品的宝贝不奇怪。 可盛红衣不会忘记,这里不是神界,是异人域。 季传来到这里,还能带着这个,可以想见,是多么困难之事。 它之前轻渺的提过一嘴,之前被雀妖和巫族伤的很重,直到近些年,记忆才逐渐恢复。 而清灵香却有修复识海之功效。 记忆便同识海息息相关,它属于识念的一种。 想必,季传记忆恢复至此,清灵香占大功。 如此珍贵到无法言说的东西,季传二话不说,居然舍得用在她身上。 盛红衣心下说是没有触动是假的。 看人,观其言,看其行。 人的言语可以伪装,可行为很难做到毫无破绽。 到此,盛红衣对季传的怀疑,几乎已是彻底没了。 若季传真的是倒向神主之人,刚刚她记忆回归,毫无防备之时,分明是最好的让她万劫不复的机会。 她这会子恢复意识,居然能回忆起刚刚的一切。 她自吸入天地铢和天地极土激发出的混沌之气,整个人便如木雕,坐在原地,天地铢自动护主,盘旋在她周围。 而她的身上一直氤氲着淡淡的黑金色的金光。 直到,那些黑金光晕被盛红衣彻底吸收,她才得以醒转。 不过,当时发生的一切,如今盛红衣却如同亲见,能历历在目的回想起来。 她的反常,很快惹来季传和兔老大的震惊。 两人都叫唤过她,可结果自然是叫不醒。 看天地铢那模样,两人都识趣的没有碰她。 兔老大没什么别的动作,只是在一旁焦急的走来走去,一边不停的问季传,她有没有事情? 季传只是摇头,然后,捡起了地上的罗盘。 那罗盘在靠近天地铢之时,天地铢颤动了一下。 季传当时的神情立刻显露出意料之外的惊讶,却不带丝毫恶意。 它甚至将罗盘拿远了些,然后,摸出了清灵香为她点上。 这般细微的动作变化,已经足以让盛红衣确认了它的善意。 否则,它明知道那罗盘似能引动天地铢的变化,不会无动于衷,甚至故意避开了罗盘同天地铢的接触。 以它凶兽的见识,它必定已经清晰的看出了这一点。 怕影响到她盛红衣,所以才做的如此的细致。 而一个兔老大,小小的一个兔妖,季传想要制服它,简直比吃饭喝水还要容易的多。 因此,季传应是还保留着它作为神使的初心。 “一个时辰前,天地铢和罗盘上的混沌之气被激发,触动了我的记忆。” 她掌心摊开,掌心中立时一朵黑莲绽放。 这是她的元神黑莲,此次出现,它的变化也很大。 原先的黑莲,就是黑莲而已。 虽然有淡淡的灵力环绕,凝而不散,但说起来,也就是普通的元神。 异人域,有这般元神的,还不少。 可,现在不一样了。 此时的黑莲,周身如被泼了墨,是光都透不进的黑沉。 而莫说仔细凝视,只是随意看一眼,便如被吸入了无边的黑洞深渊之中,再也逃不出来。 这就是黑莲的小部分实力的展现。 季传却只有惊喜: “恭喜黑莲神力恢复。” 盛红衣摇头: “却也不是全部,最多只是二三成,记忆只得一部分,不过,也让我搞明白了一些事。” 盛红衣说是这么说,脸上却无多少惊喜。 她还有些困扰之处。 神力恢复,她的修为并未得到显著的增加。 她感觉了一下,自觉能释放出的修为依旧在元婴期,却是未达到化神之境。 她觉得,远不应该止于此。 首先,她能感觉到,她的元神充满了力量,可这力量似被什么东西给封住了,她无法完全释放出来。 它们就静静的沉寂在元神之中。 这很不合理。 毕竟,她的神力在恢复,便是还受到这一方界域压制,她觉得至少也能达到化神修士的水准。 尤其,她明明“行有余力”的情况下。 这是什么造成的,她一时也未能悟出。 季传只以为黑莲一贯高深莫测的沉稳,哪里能想到这些,它只有惊喜的。 “哦?黑莲,罗盘的事情,您清楚了吗?” 要说最挂心的事情,那就是神使的使命。 进不去时空隧道一事一直令它耿耿于怀。 所以,它头一件事,便是问起罗盘。 更何况,刚刚那罗盘异样,众所周知。 “罗盘确实是天地极土的一部分。” “当年,圣莲预知自己的死劫后,便开始一应的布置。” “而不仅圣莲有死劫,同圣莲息息相关,无法分割的天地极土同样有。” 于是,天地极土,自一开始,就被分成了两半。 一半,被制成罗盘,用于操控时空隧道。 毕竟,时空隧道本就是荒原界的,圣莲若是想要操控,需得荒原界同根同源的混沌之气。 而圣莲的混沌之气,全都被用于缔造异人域,如何分润出去? 天地极土之中,也有混沌之气,所以,用它制成时空罗盘,操纵时空隧道,便是极好的主意。 土,本就可以包容万物,且形状多变。 便是神主再机敏聪慧,对于天地极土的了解,圣莲早已笃定,不会太多。 毕竟天地极土,长年在圣莲脚下,一动不动,更是从未出现在外界。 甚至神界也有诸多人不知晓它的存在。 因为神秘,所以未知。 分出一半的天地极土,既可以让天地极土看起来好像一点变化也没有,也可以保证对圣莲的供养。 当然,那分出去的一半天地极土,不仅能操控罗盘,同样也算是为留下应劫的那一半天地极土…续命。 若是天地极土死劫难过,直接废了,那么还有一半的天地极土在。 果然,死劫如约而至。 一半的天地极土被幽冥血海污浊,不过,对这一半的天地极土,圣莲同样没有放弃。 黑莲来此,将之化为天地铢,一同带下。 天地极土跟着圣莲一道来到异人域,同时也被圣莲带下界的神火给成功涤荡了污浊。 “…我们在离开神界之时,带走了南明离火和红莲业火的火种,一切都是为了天地极土。” 南明离火无物不焚,尤其对阴邪之物有奇效。 而,红莲业火本就是燃烧邪恶和罪恶之火。 不过,其实,计划未及上变化,天地铢在暗极洞受天地之气滋润温养,也在自救。 那暗极洞的地下深处,便为整个异人域的“中心”之处。 便如一草木的扎根之力。 那里,是整个异人域混沌之气最浓郁之处。 天地铢被送入暗极洞温养,恰是歪打正着,因祸得福,触动了天地极土的“自救”之力。 这也算是莲五当年干的一件大好事儿了。 “罗盘本就与天地铢为同一物,两者相见,自会有所感应。” 盛红衣将罗盘交回季传手里: “一切还需拜托你。” 500 宣战 罗盘回归,季传吃惊之中不掩感动。 “黑莲……” 万千未尽话语,它不知如何表达。 它没想到,在它道莲子丢了,守护时空隧道一事也没有做好之后,黑莲还愿意将罗盘交给它。 明明她都恢复记忆了,神力有所恢复,按说无需对此时显得落魄又狼狈的它多有依仗。 盛红衣摆摆手: “无需多言,我信你。” 曾经的那一世,黑莲死前连天地铢都没有找到。 想必在黑莲死后,季传带着罗盘最终寻到了天地铢,解封罗盘。 自此,才有了季家世代守护时空隧道一事? 今时今日,盛红衣相信自己的判断,几经试探,她已经确信了季传的可信,罗盘自该回到它的手里。 季传目色有些激动的双手将罗盘接了回去,它低头抚摸着上面的时空纹,对着盛红衣郑重承诺: “您放心,我定然不负众望。” “等咱们离开这里,寻个机会,咱们便用罗盘召唤时空隧道。” 盛红衣本来觉得,去不去时空隧道都无所谓。 毕竟,那时空隧道她好像去过一回了,就是被无相“送”进去那一回。 再者,她知晓玄尘门里就有时空隧道,于她来说,她并无迫切的想要见到时空隧道的想法。 “还不急。” 异人域的谜团已经得到了些许的解答。 那么,需要她亲自清算的还有不少人。 在季传提出召唤时空隧道之时,她心里隐约便冒出一丝预感。 兴许这一次在进入时空隧道,她便没有了上一次的好运气,可能,就需要回去了。 而异人域,她应该再没有回来一次的机会了! 她可不能浪费了这最后的机会。 盛红衣站起身,只道: “留给我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走吧!” 异人域和荒原大陆本就是同一个地方。 只不过是因为异人王龔涟的关系,被后人分成了两部分。 实际上,荒原大陆就是异人域的延续。 根据黑莲恢复的记忆,这个圣莲缔造的世界一共只得五万年的光景。 如今,四万九千五百九十年已过,还剩下最后大约四百年而已。 四百年,要弄死一个神界之主……这般扯淡的事情,可真就这么发生了。 而且,实实在在就得她去做。 可,敌人就是这么难缠。 它们从来不是被动挨打的。 圣莲能够缔造世界这事儿早已不是秘密。 敌人明知道圣莲此举是针对它们,它们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所以异人域才有竞技场之称。 在圣莲未长成之际,灭杀于它,是神主打的主意。 然,神主不好惹,圣莲岂是好惹的。 它能卜出自己的一次死劫,难道卜不出第二次,第三次…… 盛红衣眯缝起眼,视线的焦距落在虚空之中,似乎看到了那虚空之中,神主劈开圣莲,自以为自己赢了的那一幕。 神主到底还是不够了解圣莲。 异人域不灭,圣莲不灭。 她承认,神主确实极不好对付。 但神主可能并不知道,异人域不灭,圣莲不灭一事。 这事,只有圣莲自己知道。 不过,黑白莲很难杀这事儿它定然发现了。 一次,异人域的魂飞魄散之局,都没能完全弄死圣莲。 第二次就是在佛域,不仅黑莲复生,白莲也得以滋养出了元灵得到了复生的机会。 大约是这般,已经让神主发现,无论如何,似乎都弄不死她们。 哪怕黑莲最后一念成魔,似乎都禁锢不了她。 至于第三个回合,算来大约就是她盛红衣落在异世界的种花家这一回合了。 这一回合,神主在其中自是有插手,兴许是以为她黑莲此生此世都回不来就完事儿了? 却是最后,一切都被黑莲将计就计,最终又回到了荒原大陆。 而她回来后,神主并未善罢甘休。 那盛凌波想必就是神主布置的其中之一的一颗棋子吧。 按说,神主确实不太知道,她转世归来后,成了谁。 可因果纠缠一事,神主倒是玩的很溜。 它完全不知道今生他们都变成了何种模样。 甚至也不是盛红衣回来之后临时做的局。 而是早前就布置好的。 作为一个本就带着几世记忆之人,以及后来发生的事情,如今回头看那盛凌波,盛红衣一眼看出她同她宿愿不浅。 想必是哪一世就结下了梁子。 这样的棋子,那神主,能布设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也不知道,等她再回到荒原大陆,迎接她的还有什么。 盛红衣自刚刚恢复了些许记忆,已经想到了很多事情。 以前的一些一直挥之不去的疑问重新浮上心头,到此也算是串联了起来。 她也想过,神主为何针对她比针对白莲更厉害些。 倒不是她对白莲有什么嫉妒之心,只是就事论事。 实则,自知道异人域不灭,圣莲不灭一事,盛红衣就跟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 她虽然从一开始便知晓白莲不会如此就死去。 可,这些事儿,她既无法对人言,也无法轻易笃定,甚至无人能够给予她一个肯定的答复。 白莲是她的至亲,她在她眼面前的魂飞魄散,谁能看到她内心的崩溃。 若不是残存的理智支撑,她那一天就不止发疯了。 现在有了记忆的加持,大约再没人比她盛红衣更开心了。 不过,开心是一回事。 盛红衣没有忘记,敌人还在虎视眈眈呢。 念头乍起,盛红衣倒是接受的很平静。 针对她便针对她吧。 大约,在神主那儿,她黑莲更难对付些。 白莲性子和善,从来不咄咄逼人,同她截然不同。 且,大约是那几回交手,她黑莲属实好像比白莲更难杀一些。 无论是异人域,还是佛域,乃至后来,明显“上串下跳”,蹦跶的更厉害的是她黑莲。 这般也好,她和白莲一体。 如今的白莲还在复生之中,还是由她来承接这一切暴风雨吧。 她黑幽的眸子深处,有一点光晕,明亮的吓人。 她和白莲还远远没有输呢! 季传跟着盛红衣站起来,黑莲回归,它如今是以黑莲马首是瞻: “确实如此,在下来前,您就告诉我,这一方世界,一共只得数万年光景,如今,异人域万年光景已过,咱们可不能再耽搁了。” “不过,您放心,余下的几万年,咱们不是没有胜算。” 盛红衣看了季传一眼,见它的脸上带着些摩拳擦掌的意气风发,没作声。 可怜的季传,哪里知道实则还剩下几百年的光景呢。 于圣莲来说,确实已经被磋磨掉太多时间了。 她是重回这一世罢了,实际上,圣莲经历的那几世,包括不在异人域和荒原大陆的时间,都包含在内了。 只是那些个,就不需同季传说明了。 盛红衣又看它一眼,这要是告诉它,时间仅剩下百分之一不到,那它岂不是要同她表演就地昏死过去? 兔老大愣愣的跟着站起身: “洪姐?” 它该怎么办啊? 要不要跟着大佬呢? 它心里自然是极想极想的,可如今的洪姐是大佬,它也不敢造次。 盛红衣朝着兔老大点头示意: “走吧,先去双头莲族。” “该宣战了。” 她身份在异人域已露,也无所谓什么遮掩不遮掩的。 神主不是一直想要弄死她么? 那她先弄死它的神使再说。 前些日子,刚对付了一个隧土,啧啧,不是她要说。 隧圣这般的水准也能被称之为魔神? 它不行,它的分身隧土自然比它更不如。 这会子,她正等着神主给她出招,而她等着接招呢? 她率先往外走去,留下一句: “神主以为这里是竞技场么?却不知,这里其实是我们为它量身定制的知己知彼的修罗场。” 季传和兔老大齐齐一愣。 季传是若有所思,兔老大是不明就里。 盛红衣没有说话。 她想起了她刚刚恢复的那段记忆。 她还没有想起神主究竟是谁。 但是,这个世界,也不是圣莲随便缔造的。 一直以来,圣莲从未想过弄出一个和荒原界一模一样的世界。 虽然,这里处处似乎有荒原界的痕迹。 只因为,这一个世界的五万年,其实是荒原界的一个时间段。 大约是神主自出现开始到成长成那个神界霸主的时间段。 虽然,它不会再出现在这里,可这里有它生活之中息息相关的一切。 它的敌人、朋友,生活的细节,都会在这里得到复刻。 这便够了。 这就是圣莲的知己知彼。 这就是圣莲为神主的“量身定做”。 圣莲要在这里找到它所有的敌人、弱点甚至软肋,才能在这一方世界之巅,击败它。 盛红衣走了出去。 夜色低垂,黑沉沉的,一如她此时沉甸甸的心房。 她无声的在黑暗之中夜行,身后,两人似感受到了什么,只是紧紧坠在她的身后,却并没有与她并行。 或许,不是感受到了什么,而是不敢。 于季传,她是醒转了神力的圣莲。 于兔老大,她更是遥不可及的大佬。 可敬可畏可怕,却再也不会有原先的谈笑风生。 这其实很正常。 好比现在,实则,十五城因为她闹出的那一出,已经戒备的厉害。 这会子城里,以蛛妖族、双头莲族和白猞一族为首,简直是五步一岗,十来步就能寻到一两个巡逻之人,大有不把她找出来不罢休的意思。 不过,雀妖却是没出现。 盛红衣轻描淡写的瞄了瞄城中情势,心中便有了底。 看来,十五族果然各有心思,其他族都在观望,压根就没人出来呢。 雀妖们居然也没有动静,倒是让人一时猜不透它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饶是城里戒备的厉害,可于如今的盛红衣,依然能提前规避掉这一切。 季传和兔老大跟在她的身后,走的自然也顺利无比。 兔老大咋舌不已,它头一次知道,原来…它还能这么厉害? 当然,它知道,它这种顶多算个…狐假虎威? 反正不管啦,它也不懂这些个,今儿个晚上,它信心暴增,觉得自己威风极了。 它哪里知道,就在它前面清晰可见的盛红衣心情不佳的很。 魔莲子是最能感受到盛红衣情绪变化的: “怎么又苦着个脸?及时行乐的话,可是你曾经教我的。” 魔莲子本来因为隧土的事情,对盛红衣生气着呢。 可现在不同了。 现在的黑莲都让它的神力得到了恢复,它哪儿还会对她摆脸色或者不搭理她? 于是,它就蹲在她的丹田里,同她说话。 盛红衣“哼”了一声,及时行乐? 她行乐的起来吗? 如今想来,她短暂的咸鱼时光再也无法实现了吧? 还躺平? 作为圣莲,躺平只会是一个结果,就是她输了,死了。 而她不想输,更不能输。 若是她一个人,输了的话,可能会让她意难平,耿耿于怀不止,毕竟谁都讨厌失败。 尤其,输在自己讨厌的人或者敌人手里。 而,她不是一个人,她若是输了,代表荒原界全体输了。 怎么能? 决不行。 所以,战斗是她的使命,胜利是她必须竭尽全力保全的结果。 “你不懂,我就是悼念一下我曾经的快乐时光。” 盛红衣一摆手,赶苍蝇似得赶着魔莲子。 它这会子舒服着呢,修为增长只要依靠她就是,它只需要躺着。 哪里能感同身受她的痛苦? 魔莲子狠狠瞪了她一眼,隐去了。 哼,好心当成驴肝肺,它白关心她了。 盛红衣见它终于消停了,也收拾了自己的心情。 这会子她忙着呢,没空反复咀嚼那些个“不爽”。 盛红衣眼观四面,耳听八方。 季传和兔老大压根不用动脑子去考虑什么,随着盛红衣的步伐走准没错。 没细数转了几个弯道,遇到了几波人又成功的避开了,几个起落,盛红衣停了下来。 季传和兔老大相继停下。 兔老大眼神冷了下来,这里它再熟悉不过了,乃是它时常需要过来转转,用以鞭策自己,不要忘记仇恨的地方。 这里,是双头莲族的后门之地。 双头莲族家族后门处,两个看门的老旁支正在打瞌睡,脑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木门,很有节奏。 突然,它们同时觉得,浑身一松,好像变得舒服了。 它们咂咂嘴,陷入更深沉的睡梦之中,殊不知,家里进人了。 501 进族 夜晚,双头莲族静悄悄的一片。 间或,有奴仆在族中小路上,脚步轻轻的走动。 这些奴仆,修为低微,甚至并无修为。 盛红衣几人在其中行走,便如无人之境,压根没什么被发现的风险。 “…快点,主子正在大发雷霆呢,你们怎么这么慢?” 草丛那一边,响起了压抑的呵斥声。 主子? 盛红衣脚下一停,莲家能称作主子的,死了个莲寸,就是莲寸那不成器的儿子莲章了。 是为何事大发雷霆呢? 盛红衣停下,一旁的两人也停了下来,动作整齐一致。 盛红衣看过去,只见一修为略高的大约四阶左右的莲族人站在一旁,瞧它穿着体面,估计是个小头目。 而一旁低矮着身子的奴仆一脸谄媚,身后,跟着三个…姑娘。 其中一个,呃,盛红衣认识啊,不就是原先黑白莲同白氏的邻居小花莲吗? 黑莲那时候得了族里份例就给它呢,所求不过是让它稍稍照应一下白氏。 可惜,便是同族,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小花莲也没有好好照顾过白氏。 不过,算了。 白氏已经不在了,银货两讫的事情。 若说以前的黑莲同小花莲还有些许一起长大的情分,如今的黑莲是盛红衣,同它完全没有任何的情分可言。 除了小花莲,其他两个也是莲族的,三人穿着很是妖娆。 尤其小花莲,描眉画眼,显得很隆重。 想起莲章是个好色坯子,盛红衣突然就知道,这三人是干嘛去了。 通过这种办法,有法子一步登天不? 这个盛红衣就不知道了。 只是,自黑莲的记忆之中,并没有旁支真正得到过主支的重用的例子,相反,死在主支手里的可不少。 不过,她还是站了站。 莲章究竟在何处,她总要摸清楚,莫要扑个空了。 旁支的那些个,她管不着,有的连人形都还没有修炼出来。 她盛红衣又不是杀人狂魔,懒得管它们。 她今夜的目标就是主支和那两个石人。 那奴仆正在和那管事的说话: “三管家,您说的可是真的?主子大发雷霆,不会…小的身体虚的很,会不会有去无回?” 说着话,上前一步,盛红衣就看到它塞了个小荷包给那管家。 那管家原本不耐烦,大约是没想到这大夜里的,居然还能得到点孝敬。 顿时,眉眼一松,硬生生的就和缓了语气: “瞎想什么,不就是今儿个黑莲那孽障出现了,咱主子烦的很,你把这三个送进去,不就没你什么事儿了?” 它似瞥了一眼那小荷包才道: “罢了,你走吧,我送这三人进去。” 那奴仆点头哈腰,感激不尽: “管家大恩,小的给您磕头。” 管家很不耐烦的挥挥手: “你走吧。” 那人却是欢天喜地的,逃也似的走了。 盛红衣脚下步子动了动,她悄声同其他两人说: “跟着这个三管家。” 于是,三人无声的坠在后面。 本来,盛红衣计划的好好的,想着,跟着这管家,她找人算是走个捷径。 深更半夜的,她也不想过于打草惊蛇。 目标各个击破,比它们一拥而上,对她有利。 可惜,她打算的挺好的,怎没料到,其中一个姑娘半路上就闹起来了。 它先是抽泣,然后突然跪下了,给三管家不停的磕头: “三管家,求求您开恩,饶了小的吧,小的家里…家里还有父母幼妹要养,实在接不了这活计,您饶了小的,小的给您做牛做马都行。” 它的头磕在地上,没一会儿,地上就有了血印。 兔老大在盛红衣身后抽气,盛红衣心知它是不忍心了。 盛红衣摇摇头,这位肯定是被强迫的。 然而,在这个族里,可没有什么人性。 那姑娘,好歹是一个旁支,混的还不如莲族这些主支面前得脸的奴仆。 在奴仆面前,一口一个“小的”,卑微到了尘埃里。 如盛红衣所想,三管家恶狠狠的淬了它一口: “怎么?让你去伺候主子还折煞你了?这可是旁人想都想不来的好福气。” “识相点自己爬起来,不然,就换你幼妹来!” 那姑娘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它猛烈的摇头: “不要不要,管家,我…小的知道错了,知道错了。” 它忙不迭的自地上就要爬起来,却是被小花莲一脚踩到了手上。 “哎呀,管家,它这么脏兮兮的,同我站在一道也不配是不是,这样的人怎么能陪主子呢,我看呐,您先将我们送进去,这死丫头,您把它捆在这儿,另行处置。” 小花莲早就它不顺眼了,因为三人之中,这姑娘长的最漂亮。 它凑到管家面前,便道: “主子哪里知道有几个呀,这个,管家不如自己留着呗,到时候玩的尽兴了,也能消消火气?” 它声音不大不小,管家露出满意的笑容,它掐了掐小花莲的脸: “哎呦,倒是个小机灵鬼呢。” “你放心,在章主子那儿,我是个有脸面的,定然在主子面前替你美言,让你得到章主子的宠爱。” 小花莲欣喜若狂,顺势依偎在管家怀里,它还抛了几个媚眼,拿捏着声音: “那我先感谢管家了,待我得了主子垂帘,我定然不会忘记恩人的。” 三管家哈哈一笑,接着,猥琐的目光就盯上了那个受伤的姑娘。 它挥了挥手: “来人,把它捆起来,送到爷我的屋里去!” 它话落,不远处便有两个奴仆走过来,去抓那姑娘。 那受伤的姑娘一脸绝望,已经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它想挣扎,被狠狠打了一个巴掌,然后又被塞住了嘴。 硬生生就被那两个粗鲁的奴仆拖走了。 最后跟着的另一个姑娘脸上流露出惊慌和不忍之色,最终也只能强忍下来,它死死低着头,全身止不住的有些许的颤抖。 盛红衣三人看的明明白白。 盛红衣看了一眼那两个奴仆远去的方向,心中知晓,那姑娘是活不成了。 它没再挣扎,似乎已经认命,大约是顾及着家中的亲人。 可是,它的亲人如何活得了,便是它牺牲再多,在这些恶人这里,它们都是蝼蚁。 盛红衣瞥了兔老大一眼,暗夜之中,兔老大的红眼睛红的吓人,身体两侧的双手握的紧紧的,它既是伤心难过,也是无能为力吧? 那管家,同小花莲调笑了几句,满意了,便带着它俩,往内走去。 盛红衣默不作声的跟上。 它们走的挺快的,很快便到了主支所在。 三管家自腰间摸出一个符牌一样的东西。 它又摸出一颗暗珠嵌在那符牌的卡槽之中。 符牌发出一阵璀璨的光,此后,符牌上便有繁复的符纹逸出。 三管家面前不远处,原本什么都看不到的世界之中,浮出一道半透半明的门。 逐渐的,那门上出现了符文的卡槽。 恰好,自符牌上逸散出的符文便落在了卡槽之中。 透明的门颤动了一下,如光帘拉开,三管家得意的收起符牌,招呼道: “走。” “快点。” 它站在一旁,让小花莲和另一个姑娘先进去了,自己落在最后一个。 直到它进去后,盛红衣默数了三个数,便道: “走。” 人已是跟了过去。 那光帘自三管家三人进入,自上而下,已经在速度可见的渐渐消失了。 等到光晕彻底淡去,这门便进不去了。 盛红衣却等在了门边,朝着两人使了个眼色,等到季传和兔老大进去后,她化为一朵黑莲,自最还剩下一条缝隙的下面险险穿过。 刚进入,她便恢复成了人形。 季传和兔老大等在门口,见她进来才算彻底放下心。 季传心情却甚好,能随心所欲的在人形和元神形态互相切换,可见黑莲的神力着实恢复的不错。 他们三人进来之时,三管家几人压根没发现。 盛红衣的神识早就追着那管家,先一步进来了。 她发现,自进了主支的地盘,那管家就变得严肃起来。 一步一行间,规矩很多。 它们步履匆匆,一眼都没往后看。 可能也没想到,那么短的时间,还有人能进来? 是以,盛红衣才那么堂而皇之的进了这禁制内。 其实,重新开启禁制,对于盛红衣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不过是既然有人开门,那她也乐的偷懒。 实则,她早就记住了那符牌上的符文。 而这个禁制,在“九叔”的那本禁制书上,有一模一样的。 双头莲族这禁制出自何处显而易见。 盛红衣叹息一声,九叔,这般天才之人,最终死于自己身怀异宝,而无力保护吧。 而害它的,就是自己本族的主支。 万年的光阴已经将异人域变得面目全非了。 盛红衣忍不住想的深入了些。 兴许,神主就是用这种法子,将异人域的有才之士全都泯灭。 毕竟有才之士,代表它们有气运,气运就是世界的基石。 将有气运之人一网打尽,代表这个世界的气运终将全都泯灭。 没有气运的世界,那不就是下一个荒原界么? 最终所有生灵灵性尽灭,再也不会有有灵根,有资质的人出现。 最后,传承尽断,便是还有生灵,全都是平庸和愚昧的。 一旦遭到外界的袭击,没了保护自己之力,整个世界很容易被对方毁灭。 盛红衣自进入禁制,想起了神主,目光变得冷厉。 这倒是让季传和兔老大误会了。 以为双头莲族非常难灭,也跟着有些担忧起来。 尤其兔老大,本就和双头莲族苦大仇深,刚才又看到那样的场景,对莲族的恨已经到了一种极致。 它握紧双拳,暗道: 便是大佬觉得困难,它也得走下去,都到了这个地步,便是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若是临阵脱逃,那它对不起它的亲人。 季传心中也燃起了斗志。 它是神使,这双头莲族也是,按说它们就该碰一碰。 本就是它的事情,因为它的无能,让黑莲亲自走一趟,已经很丢脸了。 马上要是打起来,它定要一马当先。 几人就这么走着,很快,便到了一处金碧辉煌的院子前。 三长老道: “就到了,给我机灵点儿。” 说着,腰背佝偻起来,带人进去了。 盛红衣的神识自进来后,就在查探各方。 自三长老来到了这一处,已经能确定,莲章就在里面。 除了莲章,还有两个长老,分别在另外两处。 禁制内的空间极大,每人所住之所,都是独门独院,金砖铺地,金碧辉煌,极是奢靡。 其中,有两处院落没人在。 大约是莲寸以及另一长老的住所之处。 再往内,便是祠堂了,祠堂另有禁制,保护的严严实实的。 里面大概都是魂灯吧? 有活魂的那一种? 盛红衣盯着祠堂处看了一会儿,这里也是她必要去之地。 还有一处,在祠堂后面的后山,那里有一个被禁制锁死的山洞。 石人,会不会在那一处呢? 她刚寻思着,他们这边的三人分儿击之那几个主支是速度最快的。 已是被季传抢先一步分好了。 莲章那个色胚修为低微,给兔老大留着。 两个长老,三长老修为高些,季传自己留着了,还有个二长老,本来季传一个都不想留给盛红衣,还是被盛红衣强行给要了一个。 是怎样? 这两人今日火气也太大了,杀意滔天? 居然都不准备带她了? 她眨眨眼,有点不明所以,然,此时也不是问缘由的时候。 便道: “要活的。” 双头莲族兴许还藏着秘密,她可惦记着呢。 三人意会,分而击之。 二长老在自己屋里睡觉呢,今日,很有些反常,可以说是噩梦连连。 它翻了个身,心里咕哝了两句,难道是这几日处理家主和大长老丧葬之事给累的? 罢了,不要想了。 还是睡吧。 它可是累了好些天了。 忽然,它睁开眼,睡意怎么全没了? 它像是意识到什么,慢慢的转过身,果然,只见昏暗的光线之中,有一个熟悉到骨子里的女子站在它三步远的地方,对着它笑的灿烂。 它惊悚的全身汗毛都竖立了起来,僵着身子喊了一句: “黑…黑莲。” 盛红衣笑的甜美灿烂: “二张老,别来无恙,我来借你的命一用。” 502 神识战 来到这里的自然是盛红衣。 无需多说什么废话。 纵使莲二长老的速度极快的自床铺上弹了起来。 可是,它快,盛红衣更快。 在它站稳的刹那,莲二长老的天灵之上,便觉得有一黑影当头罩下,接着巨大的吸力如要将它的脑袋吸空。 它愕然,恍然明白盛红衣在做什么。 “你…怎么敢?” 双头莲族作为神使,一直号称神念强大。 二长老也是这么坚定的认为的。 旁的不说,它们不仅有炼魂的秘法,而且,自化成人时,便要将一丝活魂放入魂灯之中。 若不是神念强大,谁家敢这么干? 黑莲,修为不过四五阶,远不及它,怎么就敢如此。 它驱使神念,强力抵御外敌入侵。 莲二长老的识海,在此时,转化为角斗场。 它的识海之中,神念幻化出绿光,同一道黑色的神念缠斗在一处。 一面,绿色神念分出四股,想要围住盛红衣的黑色神念。 另一面,识海之中,如波浪翻滚,又涌出不少绿色神念,它们一根一根的昂起,穿梭交织,没一会儿,就织就出了些许的神念网。 这是另一道防御,是为了抵御黑色神念突围而出的。 莲二长老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双手化为花蔓,往盛红衣卷了过来。 黑莲选择搜魂,是不自量力。 它们这些个旁支,岂会得到主支真正的好东西。 有炼魂秘法在,二长老自诩已是胜利在望。 须臾,它的表情一僵,脸上的笑意还未退去,它就又露出了痛苦之色。 哭与笑同时存在一张脸上,尤其是在暗夜之中,显得狰狞又鬼魅。 仔细端详,便会发现,此时的莲二长老很不对劲。 它的双手压根还没碰到盛红衣,只是疯狂的乱舞着,稍稍靠近盛红衣一点儿,便会猛然缩回。 再看那缩回部分,已是焦黑一片,短缺了一截儿。 一看便知是被什么厉害的火给炙伤了。 可是,莲二长老本就是七阶的修为,到达此般境界,身体强度早就不是寻常的东西可以攻破的。 便是低阶生灵的本命之火,按说也没办法将它如何。 可,它万万没想到,黑莲用的是南明离火,神界之火种,岂是肉体凡胎能够比拟的。 这还是莲二长老明面上的伤口。 而,这一切,是盛红衣手下留情的结果。 毕竟,搜魂还未结束,这要是将它烧成灰了,错过了什么重要信息,盛红衣找谁说理去? 便是这般,也不是莲二长老能承受的。 何况,它现在内外交困。 识海之中,一切的发展都出乎了它的意料。 此时此刻,黑色的神念,明明只有一股,却已是一把就制住了那四股围着它的神念。 它灵活的不可思议,不仅穿过围堵,还能神龙摆尾,一下一下的抽在莲二长老的神念上。 莲二长老完全不可置信。 为何会有这般情况。 它辛苦修炼的神念,居然在黑莲面前不堪一击。 四股神念在盛红衣的搅动下,全面溃散。 却是,那黑色的神念势如破竹,看它的模样,似并无什么消耗。 它冲过围堵,选择直面冲击莲二长老织就的神念网。 它冲了过去,神念网上绿光闪动,绿光之中,似带着血痕。 自血痕出现,那绿网便粗了不少,原先小小的孔隙都被堵全了! 黑色神念一攻不下,它倒退了几步,神念之上,突然似长出了鳞片。 那些鳞片掀起,一片片如飞刃,往红绿交织的网切割而去。 直到近前,同红绿网接触,莲二长老才反应过来,这哪里是什么鳞片。 这是黑莲的花瓣。 飞花如刃,锋利无匹。 仅仅只是一个攻势,红绿网就被破开了一个大洞。 那黑色神念冲了进去,一下子幻化成一只手,一把攥住了它的识海。 莲二长老的喉咙里发出“嗬嗬嗬”的声音,它暴睁着双眸,死死盯着盛红衣。 眼中仅剩下怨恨、不可置信和浓浓的疑问。 它到死都想不通,它辛苦修炼的神念为何在黑莲这里溃不成军。 而黑莲的神念,为何能将元神融入进去? 黑莲花瓣,不就是黑莲的元神幻化吗?! 莲二倒地,再无声息。 盛红衣的掌心,有一团白色的东西。 那是莲二长老的记忆。 封字符下,盛红衣将它妥善的暂且收好。 她毫无情绪的看了莲二长老一眼,一朵红中透着白的莲火落在莲二长老的躯体上。 只是瞬息的功夫,它便化成了飞灰。 她想起了莲二长老的表情,这就是这些个主支猖狂自负的结局。 自己性命都要不保了,居然还能分心想到她黑莲为何神念比它厉害? 若是神主的手下,都是这般自负的井底之蛙就好了,那她解决起来倒也方便。 她环顾着莲二长老的居所。 啧啧啧,真是富有啊。 这里,是莲二长老的内室。 既是修炼之地,也是休息之所,所以,布置的最为豪华也最无防备。 它大约到死也想不明白,凭什么她黑莲可以轻易突破它的防备,长驱直入吧。 左手掌心向下,一道黑色灵光激射而出。 灵光落下,地上的暗石悉数被铲起。 片刻,地上便光秃秃的了。 盛红衣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桌子上,上面放着储物戒指。 她其实一进来就瞄到了储物戒指。 那莲二长老睡的可香了,把它的金玉腰带,储物戒指等东西都放在一边。 正是因为此,盛红衣才一把火烧了它,不带犹豫的。 地板被盛红衣掀了,她一把摄了那储物戒指。 她轻易便探入神识。 其中,如它的内室地板那等品质的暗石叠放的整整齐齐。 比刚刚盛红衣收缴的还要多至少一倍。 不仅如此,还有禁制符牌、符阵盘、以及各类妖丹、魔丹等。 盛红衣挑挑眉,其中还有一沓符箓、丹砂、符纸之流,甚至还有兽皮。 这就有意思了。 不是说双头莲族和巫猿一族势不两立吗? 也是双头莲族把巫猿族赶到了荒原之漠。 现在,是闹哪样? 既然有仇,那还拿着仇人的东西用? 她将那些东西拿出来。 防御符、金钟符、遁地符… 全都有。 盛红衣用手抚了抚,这些符箓如今骗不了她。 她能清晰的感知到其中巫猿的气息以及…道莲子的气息。 盛红衣眼神微凝,似想到了什么。 她皱了皱眉,好似在回忆什么。 半晌,她的眼神陡然迸射出愤怒到极致的神色,便是她全身的灵息,也忽然不稳,颠沛不止。 “怎么了?!” 魔莲子匆忙又慌乱的冒出头来,它皱着眉盯着盛红衣,满是不解和探究。 黑莲的情绪变化,它自是能感觉的很清楚。 自它回到黑莲身边,它便感觉到黑莲除了弱了很多,性子同前世没太大区别。 她心绪稳定强大,山崩地裂也能面不改色一般。 哪怕,她听说自己安排的神使被人骗了,或者自己的神力有所恢复,魔莲子都没有感觉到她有什么太大的波动。 可是现在不同,这般的愤怒,让它想起了在神界的唯一一回。 就是那一日,神主同黑莲见面,它昏昏沉沉在黑莲的莲台之中。 神主说,它杀了天地人三界各七十七名气运之子之时,黑莲似乎也是这般愤怒。 兴许,比现在还要愤怒一些。 它记不清了,只记得恍惚之间,好像自己如海上一叶扁舟,几欲被浪潮淹没。 这会子,魔莲子心说,又遇上了什么大事了么? 盛红衣被魔莲子这么一问,已是自那愤恨之中抽离出来,她压下自己的情绪,沉默了一会儿,才沉声道: “巫猿一族必杀,它们竟敢抽取道莲子的本源之力绘符。” 她如今神力已恢复了二三成,对于同她同根同源的莲子们自然异常熟悉。 原先,她神力没怎么觉醒,虽然有凌驾于众人的亲灵本事,可也只能判断,巫猿一族自己的绘符本事粗劣,大约一切仰赖道莲子。 而今,她的感知力越发的神乎其技,符箓上的神力纯粹,这般的纯粹,便是当下的盛红衣都没法做到。 可是,无论是她还是莲子的本源之力却可以。 区区一张符箓,哪怕是极品,居然敢用道莲子的本源之力绘制么? 也是,道莲子根本就不是巫猿一族的东西,而是它们抢去的。 它们心里,定然知道道莲子的来历,因此,不会爱惜,恨不能将其毁灭,也好削弱圣莲的实力。 不过,它们本就贪婪更恶毒,在毁灭道莲子之前,势必要榨干它。 她想起了在幽冥界那铁塔冥猿最后的磕头之举! 哼,它分明就是害怕恐惧到了极致。 盛红衣闭了闭眼,如此说来,道莲子当时对她的冷漠无视真是理所当然的很。 她原本以为它作为冥猿的眼睛,受的苦难尚好,毕竟没有谁会不爱惜自己的眼睛。 甚至有一瞬还怀疑过,很多年过去,兴许道莲子已经和铁塔冥猿一起,助纣为虐。 而今,真相大白,她无颜面对道莲子。 她误会了它! 也羞辱了它! 最后,还驱逐了它! 还有荒原大陆的魔莲子……那样的虚弱。 “我……只是想到了道莲子,想到你们,吃了很多苦,道莲子被巫猿给抽取了本源之力,你也被魔族折磨着。” “佛莲子……在白莲的魂灯之中,岂是好过的,而妖莲子,至今下落不明!” “是我……们,对不住你们。” “尤其是我。” 她已然知晓,当时她同白莲分开,其中三颗莲子是在她这边的莲台之中。 它们的失散,她有推脱不了的责任。 无论是黑莲还是盛红衣,内心看重情义。 她不知自己是何时有了这般的“人性”,可她一贯顺心而为。 情义,她不觉得是自己的软肋。 何况,天上地下,又没人规定,圣莲不可以有情义。 因为情义,所以愧疚,所以心痛难当。 魔莲子明显脸色一愣,显然,它没想到是为了它们。 它的心头涌起一种陌生的高兴。 它在盛红衣丹田之中动了动,语气软和的不像平时的它: “这也不能全怪你,都是神主,你尚且顾及不了你自己的。” 原来,被人记挂,是这么好的感觉么? 魔莲子有些困惑,又有些跃跃欲试。 盛红衣心中那股子憋屈,依旧没下去。 她拿出刚被她封印的莲二长老的记忆的玉盒,解开封符,一把将那记忆攥入手中。 黑莲的虚影自她手中腾起,仔细看便能看见,那转动的黑莲的中心之处,是那白色的记忆。 记忆在打着哆嗦,随着黑莲的转动,冒着细细的烟,烟雾快速的化为一缕一缕的,争先恐后的往盛红衣的眉心没入! 盛红衣的额头上沁出了汗珠。 其实,她本不打算在这里彻底搜魂的。 一则,这里是敌人的地盘,盛红衣谨慎,如何愿意这般铤而走险。 二则,莲二长老好歹也是七阶,又是以神念见长的神使,盛红衣不轻视敌人,该慎重以对。 可是,她现在不想忍了。 它们接二连三的触碰了她的逆鳞。 终于,那白色的记忆哆嗦着,哆嗦着,消失了。 盛红衣睁开眼。 呵呵,这事儿还真就是她想的那般。 莲二长老和巫猿一族有所勾结。 这莲二长老是个有本事的,别看它平日低调,实则心中早就有了自己的主意。 它和巫族勾结,不是一日两日了,而是深度联系了数百年。 它早就知道巫族要一网打尽十五族的事情。 而莲寸去黑滩城,其中也有它的谋算。 在它眼里,灭杀了莲寸和三长老,大长老已经垂垂老矣,不是它的对手,莲章是个草包。 如此,它作为主支,就能取代莲寸莲章,成为家主。 而巫族在这件事之中,也得了诸多的好处。 首先,麒麟神兽的消息是莲二长老帮着散布的。 就凭黄麒南? 别逗了。 而十五族,实实在在同巫族有仇,削弱了十五族,等到莲二当上家主那一刻,便是巫族重回十五城之时。 这些事儿,盛红衣兴趣不大,不就是狗咬狗一嘴毛么? 由得它们内斗去,削弱了实力才好。 她还知道了另一件事儿。 她将莲二长老储物戒指之中的那和丹砂符纸放在一处的兽皮拿了出来。 503 搜宝 盛红衣还未来得及细看其中内容,只是摸到兽皮,她便发现,这是一张难得的五行俱全的兽皮。 这里虽然是异人域,这里的异人们修炼的是天地之气。 但,当天地之气进入各生灵体内,各生灵会将它们转化为自己所需的灵力。 不同于荒原大陆,天地之气或许已是千不存一了。 这却是一种必然,毕竟当一个世界发展成一个大千界,乃至数个大千界之时,作为混沌初开的天地之气,是有限的。 它们在生灵的体内体外循环往复,最终变成五行灵气,又汇聚在一起。 此时此刻的天地之气,虽然浓郁,但各生灵所需不同。 五行俱全的兽皮,必然是这兽生前本就五行俱全。 便…好似她。 她的灵根是丛聚灵根,以木为本,四根环绕。 这是神族的象征。 归根到底,它是圣莲,本就是吸收混沌之气生长而成。 甚至是缔造世界之莲。 如何也不会不是五行俱全。 而之所以以木为本,是因为她的本体的本象是莲。 莲,木属,代表着勃勃蓬发的生机。 盛红衣展开那兽皮,眼神之中透出一种尘埃落定的了然。 灵根禁制符。 这居然是灵根禁制符。 这东西当年盛红衣用过。 当年,魔族进犯,将道族灵根资质好之人的灵根夺取走。 盛凌波就是走了这样的“捷径”,偷了盛云帆的灵根…… 而盛红衣当年因为灵根太好,未免修为尚浅的她在外遭遇什么毒手,又怕她这般的资质太招人。 因此,家中至亲给她寻来了灵根禁制符。 难怪了,当年她就对这个符感觉到非常的熟悉。 不过筑基初成,她便能将这么一张繁杂的古符顺利又快速的绘制成功。 却是原来,这大约本来就是她的东西吧。 这由兽皮制成的符纸上,满满的都是道莲子的气息。 自是道莲子所绘。 盛红衣并不知道,为何道莲子会在巫猿处绘制出这个符箓,想必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但显然,莲二长老并不知道此物的珍贵,自它的记忆之中,它只记得巫猿一族给了它一些珍贵的巫符。 可,它惯常隐忍蛰伏,平日将这些个藏的严严实实的。 偶尔也是在荒无人迹之处,才会用这么一个。 而那兽皮,几乎被它忘记了,只在记忆深处依稀还有一点痕迹。 其实也难怪莲二长老不重视,大约在它这里这破兽皮还不如暗石值钱。 就算告诉它名字,也无用。 异人域的异人们,还没有什么灵根的说法。 毕竟,天地之气如此充沛,便是资质不佳,修炼起来也比在荒原大陆容易的多。 盛红衣当时便有一种奇怪的预觉,看到后,果然不出所料。 既然是道莲子所出,自然是圣莲所出。 这,大约也算是圣莲布置的后手之一么? 它知道,这世道该有这么一劫,所以,将灵根禁制符一起带了下来? 神主既然想要毁灭这个世界,那自然不会从一处发力。 夺取灵根,便是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全都成为它的耳目眼线。 这般,便让那些灵根资质佳的人再无所遁形,变成了坏人狩猎的对象。 它大约是想故技重施,加速荒原大陆的灭亡。 灵根资质越佳,便代表气运越佳,夺取气运,就能自内破坏荒原大陆。 真是做的那叫天衣无缝。 盛红衣想到了盛凌波,眼中是极冷的冰寒。 也就她死的快,用了此等邪术夺取灵根,最后必有天谴。 抢夺气运,那可不是什么小事。 这样的人,原先的命格也会被改变,便是得了上好的资质,可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结局。 话说,盛凌波的横死,那样的不得善终,声名狼藉,兴许就是她做了这件事的天罚。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可,这些报应都被这些贪婪之人给承受了,神主倒是能逍遥在外了。 这大约也是神主打的好主意。 不过,业障这种东西,可不是随便能消除的。 她盛红衣就不信了,她作为圣莲,也不敢随心所欲在自己创造的世界里为所欲为。 神主凭什么就以为一切尽在它的掌控之中了。 殊不知,便是神界之主,依然逃不掉天道轮转。 天道无形,悠游在浩瀚的宇宙苍穹之中,便是得到了极大的自在,获得了永生,那也脱不去这道无形却公平的对待世界万物的约束。 盛红衣平复了一下心情,将莲二长老的储物戒指里的东西又翻了翻。 剩下的那些个,也就是一些个武器、灵矿之流。 其中,还有一本修炼神念的功法。 盛红衣抽出来随意翻了翻,这东西,在神界不算什么。 也就是大路货还已经精简了十之八九。 盛红衣恢复了些许神界记忆,这些个东西,岂能瞒过她去。 想必这算是神主给神使的礼物? 难怪双头莲族号称自己神念无敌,原来也不算是撒谎成性,空穴来风。 她把那书抽出来,一点火星落在上面,火星甚至没有蓬起,那书简便彻底化为灰烬。 这种东西,谁知道其中有没有加了料了? 盛红衣看不上,更懒得把它留在自己这里。 随意丢弃更不合适,万一以后流落出去,莫要再缔造出一个双头莲族给她添堵。 再者说,这玩意儿,说不定还是一本害人的书,若是害了无辜者,那就是她的罪孽了。 不如烧了,一了百了。 储物戒指之中,还有些零碎之物,盛红衣粗粗的扫过。 看着看着,她好似又看到了什么。 她淡淡蹙眉,把它拿了出来。 这是一个黑色的瓶子,便是有封条封印着,依旧让盛红衣感觉到了其上的阴冥之气。 这气息太熟悉了,幽冥界,永远弥漫着这种气息。 她盯着那瓶子,上面没有字样,但搜索莲二长老的记忆,发现它有一件最为看重的宝贝。 名叫,飞天丹。 这是“主子”所赐,言明十阶者便可以吃了这枚飞天丹,自此常伴“主子”身侧。 这东西,本是在祠堂之中的,可是莲二长老实在是渴望的很,早就利用巫族的巫符穿过了禁制,将此丹换了出来。 自此,它一直带在自己身边。 大约,就是这个瓶子吧。 盛红衣久久没有打开那瓶子。 却是紧紧看着它不放。 神主给的,居然说能靠着此丹一举飞升? 盛红衣从未听说过这样的神药,神界也没有。 再说了,十阶的异人,也就是化神,这般就飞升? 此等“歪门邪道”还不知会折腾出多少后患。 她突然想到的是,神主,同幽冥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面前这个神主亲赐的丹药便带着那一方气息。 还有守正的主人。 对了,还有巫猿,巫猿成了冥猿。 若说,只是一件事,那盛红衣觉得可能是巧合。 可是,这一件两件三件……盛红衣便是个迟钝之人,也会发现其中的端倪。 何况,她从来不傻。 线索如雪花一般,在这一刹,纷至沓来,让盛红衣越发的笃定。 所以,神主来自幽冥界?! 会是谁? 忽而,盛红衣的脑海之中,魍原笑吟吟的脸出现了。 她默默在心里念了一句: “前辈。” 幽冥界大乱,她是知晓的。 这百多年,幽冥界依旧战火纷飞,满目疮痍。 盛红衣不知道前辈们如何才算胜利,想要得到什么结果。 只不过,她昏睡的百年间,前辈来看过她好几次,最后一次来之时,脸色很是沧桑疲乏。 此后,便是十年未见。 盛红衣知晓,前辈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这个敌人来自神界,强大的不可思议,可前辈依然没有放弃。 以前,盛红衣刻意回避这些事儿,前辈们甚至是纵容又保护她这般的。 无论是魍原前辈,还是李玄风干爹,甚至是托付了妻儿给她的黑风,他们都默认了不让她涉入过多幽冥界的因果,不将她拉入这片泥潭。 而今,盛红衣却发现,幽冥界,她是必要去走一趟的。 只叹盛红衣那会子刚醒,自己修为尽失,她想着先闭关恢复修为再去拜访她的朋友们。 怎奈,计划赶不上变化,她居然又被困在了异人域。 盛红衣眼中翻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她同前辈的敌人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圣莲和神主之间的仇恨已经明白的很。 可是,前辈又是如何得罪了这个敌人的? 这却是暂时没有答案了。 盛红衣并不纠结。 她似想了想,天地铢微微一转,起落间,坤卦已成。 一股似自亘古而来的阴柔却又似带着韧骨的气息自天地铢上散出。 它们将那黑色的瓶子包裹在中间。 天地铢又一闪,恢复平静。 徒留下黑瓶子还在盛红衣的手中。 看似毫无改变,只盛红衣却知道,它散发的气息已经变了。 阴冥之气被压下,整个瓶子似包裹住一层无形的壳,明明看似什么都没有,可愣是将这黑色瓶子同外界隔离开来。 坤卦,坤为地,象征着大地,绵延不绝。 阴柔代表着无尽的包容。 此乃封印之卦。 盛红衣倒是有封字符,也有能燃万物的南明离火。 可,神主之物,谁知是什么邪性。 为稳妥起见,她便选择了一个最保险的法子。 盛红衣将瓶子收了起来,留待她将眼面前的事情都处理了再行安排吧。 事有轻重缓急,这飞天丹还不至于成为她的心头之患,最多就是还没想好如何处理。 到此,莲二长老的储物戒指之中,就没什么特别的东西了。 倒是有不少的妖丹、兽皮、兽骨。 其中,有一块已经玉化的骨头,盛红衣好奇的拿出来辨别了一下。 其上,麒麟族的残留气息依然活跃。 哼,什么同气连枝? 十五族还不是自相残杀。 说起来,这些个异人,都是蛮荒野兽的做派,偏要套弄人族的七情六欲,学的个四不像,真是没意思透了。 盛红衣将莲二长老的东西都仔细寻觅了一遍后,又开始往里走。 她刚进来之时就发现,这里的天地之气浓郁的过分了。 她本以为是地上这些个地砖的功劳。 而今,地砖都被她掘了,那流淌的天地之气依然浓郁。 她眨眨眼,不同于五行灵气有自己独有的色彩,天地之气是透明无色的。 如此,她平日便“看不见”什么。 但这里不同,那天地之气太浓郁了,她能“看见”一团一团的,已经接近即将化成水的云团了。 她循着云团往内走。 很快,看到一个“暗门”,盛红衣用手一推,石门缓缓开启。 随着石门开启,盛红衣缓缓瞪大了眼睛。 这是怎样的一个奢靡世界? 地上,起先,依旧是极品暗石铺就,暗石的品质比外面和莲二长老储物戒指之中的都要好。 而这里的天地之气浓郁的已经几乎化成灵液。 全都是湿漉漉的水汽。 盛红衣再往内走,果然,转过一处转角,里面别有洞天,是一个灵池温泉? 盛红衣眉目飞挑,这里该是莲二长老泡澡之所。 实在享受的太过了。 盛红衣顺势看向池水。 池子不大,池中水不多,可它泛滥着充沛到极致的天地之气,都让盛红衣惊讶。 这水实在不平凡?! 盛红衣倒是没听说过,异人域还有这般的灵泉? 不仅是水,那池子的布置就是聚灵池。 聚灵阵法加持下,竟然全是暗石的石髓。 所谓石髓,便是比极品暗石更加珍稀的存在。 好比灵脉矿之中有灵石髓,这种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一座灵脉矿都不一定能出多少这玩意儿呢。 万分之一,大约都没有的。 而在外面,一块暗石都足以让普通的半妖打破头,更何况,怕是有许多的半妖一辈子都没见过暗石的石髓。 在这里,只是一个铺池子的池砖。 盛红衣气急反笑,暴殄天物。 这可是暗石髓。 石髓挖完了就没了,而且,若是没了石髓,还会影响矿石的品质。 灵脉矿便是如此,所以,为延续灵脉寿命,没有谁会挖石髓,干这种自取灭亡的事情。 可是,双头莲族,偏偏就干了。 这些个东西都是异人域的,岂是这些敌人的神使可以随便挥霍的? 504 桃木神牌 盛红衣挥袖间,聚灵池上的聚灵阵已然自行解除。 到此,盛红衣才看清楚,原来那些灵液竟然是从石髓之中汨汨流出的。 所以,那根本不是什么灵泉水,而是异人域的暗石石髓液。 一滴又一滴,每一滴都要缓慢的相聚,才能落下。 这一池水积攒起来,何止数百年? 将此物用于洗澡水。 这已经不是暴殄天物了,而是罪该万死。 刚刚将它挫骨扬灰是对的。 黑莲的黑色灵气抚过,如万千只手,将石髓一块一块的拿下,将石髓液轻轻掬起。 然后,一点一滴的将之放入盛红衣早就准备好的一个玉盒之中。 盛红衣心中压抑着隐隐的火焰,看似不热烈,实则如蛰伏的火山,一旦喷发,就是毁尽所有的灭顶之灾。 石髓液之中,是最纯净的天地之气。 虽然及不上混沌初开天地初分之时之时滋生的天地之宝。 而今,被人毁之辱之。 神主,她暂时打不着,可是没关系,这些爪牙,她将悉数清理干净。 无人可见之处,她垂眸之间,目光坚定如石。 将莲二长老的住所彻底清空后,盛红衣一边往外走,一边给季传和兔老大发了传音。 好东西,一点都不能拉下的得全拿回来。 她走出莲二长老的居所,往周围瞥了去。 无论是三长老还是莲寸,都死了,魂灯已灭。 莲二的记忆之中,三长老的东西全都被莲章、以及它和大长老瓜分了。 唯独,莲寸的屋子,除了莲章进去过,旁人却是没有。 莲寸说它父亲的东西得留着,留待它还魂那一日。 说到这个,就得说起活魂的事情了。 莲家给大家伙儿所制的魂灯之中,都有活魂在。 但,如它们这等旁支,肯定是没有复生的资格的。 主支,据说暗藏了复生秘法。 可以用活魂复生。 只不过,此等秘法都在家主嫡系手里,且成功的可能性也不大。 历代以来,也从未有过家主真正的复生。 毕竟,就是盛红衣这种对于权势并不看在眼中,也不太了解的人都知道。 但凡权力更替,新一任家主怎么可能真心去复生旧家主? 是嫌弃家主这位置不好坐吗? 是以,莫管嘴上说的诚恳,一副恪尽孝道的大孝子的模样。 可真能做到的,又有几人? 其他地方不说了,就这个莲族,血脉相连,就有真心么? 那莲章怕是听到莲寸的消息后,估摸着都已经开心死了。 还复生它? 一切都是借口罢了。 之前,为何没有一个家主复生成功? 也是一样的道理。 说那复生术复生的概率不大不过是托词。 如此,莲寸那屋里,还有没有好东西还两说呢。 莲章就是搬空了,莲二长老它们也不一定知道。 纵使莲二在心里早就怀疑上了又如何? 任是它野心再大,也只是个怂包罢了。 心里,心猿意马的不停,实际上呢,真正让它去干,它有许多的借口。 实际上,盛红衣观摩莲二的记忆,就发现其实它早就错失了许多的机会。 最近的一次,便是莲寸和三长老之死。 它手中有符,家中空虚,莲章一个草包,唯有大长老同它修为相当,何等的良机? 它却也不敢“篡位”。 盛红衣一边往莲寸居所方向去,一边心里寻思着。 那屋里的情况,她还是得看看,力求片甲不留。 她实在是被莲二长老的奢靡给震慑了一把。 若是一个长老都能如此,还是个以老实面孔伪装的长老,那家主呢? 盛红衣自屋里走出之时,外面已经一片火光,已是打斗一片。 她隐在莲二长老的屋子的廊柱后,只见奴仆慌乱躲避。 她这边结束的快,以至于同伴们还没有结束。 远处,季传和莲大长老战的如火如荼。 近处,兔老大和莲章居然也能打的不可开交。 季传那边,盛红衣不担心,她稍稍探看,季传出手利落果决,莲大长老别看表情狰狞如恶鬼,实际上已是露了疲态。 她的神识主要放在了兔老大这边。 兔老大修为低微,不过三阶。 莲章的修为看起来可唬人了,已是达到了五六阶的水准。 但,谁都知道这是十五城的纨绔,早就被酒色财气掏空了身子。 这会子,同兔老大斗,一时间,居然也不能占据上风,反而被兔老大手里的一根狼牙棒打的有些狼狈。 兔老大也算是个妙人,那莲章甚至是裸着上身的。 这就必然是兔老大选的“好时机”了。 偏要等它欲成好事,纸醉金迷之时? 这般裸着,也算是变相的卸了甲,身上没有任何武器,只能靠自己硬抗了。 盛红衣眉眼弯弯,还别说,兔老大在市井之中穿梭,这般的急智是不缺的。 不过,她的神识再次扫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她想看到的人。 小花莲和另外一个姑娘。 另外那个姑娘是个聪明的,它早就趁着这时候,躲得远远的。 虽然暂时出不去,但它明显不是个惹事的,这会子正在远处的树丛后面瑟瑟发抖,努力把自己缩到极致。 小花莲却截然不同。 盛红衣皱眉看它一眼,只见它这会子衣衫不整,距离兔老大和莲章并不是很远,眼睛死死的盯着兔老大,一脸愤恨。 盛红衣随即移开目光,小花莲大约是怪兔老大坏它好事了? 所以,将怨恨都加诸在了兔老大身上? 对于小花莲,盛红衣没有什么评价。 本就是生命之中一个连过客都算不上的人。 道不同不相为谋,它又是个修为低微的,她完全没必要在它身上花费一丝一毫心思。 除却两个姑娘,盛红衣还看到一个人。 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三管家。 这会子,它似乎还有别的心思呢。 各奴仆仓皇的逃窜,倒是它,没动弹,此时正躲在一处巨石后面,眼珠子乱转。 一看就是一肚子坏水。 盛红衣不动声色,顺着它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它虽然眼光乱瞄,可眼光总是脱不了一个点。 而那一点,恰好就是盛红衣也想去的。 莲寸的居所方向。 盛红衣摸摸下巴,倒是对三管家的无耻和大胆饶有兴趣。 这莲族的主子们,做人可真是失败。 瞧瞧出现在这里的奴仆,各自逃命,一个想为主子出头的都没有。 这三管家更是个贪婪不要命的。 这个时候了,它居然还想着宝物? 是怎样? “” 打的两手好主意是不是。 莲章败了,它便将宝物收入囊中,世上再无人知晓它偷宝贝的事情,如此它便可以昧下这些意外之财。 莲章胜了也没事,它照样可以将责任推脱到盛红衣和兔老大一众人的身上。 这还是头一次,盛红衣目睹这么一个人,居然就这么直接的算计她呢? 当真是以为她好欺负? 却说,那边的莲章到底修为比兔老大要高。 这会子,也是被逼红了眼,狰狞的大吼一声,一掌强行挡住兔老大的袭击,一手化爪,直接朝兔老大面门抓去。 说时迟那时快,兔老大眼见着那满是锋利指甲的锋锐爪子就这么迎面而来。 近了,更近了。 这一爪下去,大约能抓掉它半个脑袋。 它绝望的苦笑,发现自己压根无法动弹,到底是自己棋差一招。 爹娘,弟妹们,我对不起你们,没能为你们报仇雪恨。 就在它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利爪同什么相碰,发出刺耳的一阵尖锐的摩擦。 它惊讶的抬头看去,只见面前是一朵黑莲,绽放在它的眼面前。 那黑莲之中,传来盛红衣的呵斥: “发什么愣!” 它如梦初醒,顾不得去疑惑:洪姐为何能凭着一朵花就能死死拦住对方,还能让对手束手无策? 大佬不亏是大佬,它如何比得。 如今大佬出手,它恰好沾光才是。 一直,它不就是在沾光。 它举起狼牙棒,趁着莲寸的爪子被黑莲挡住,它也不顾自己有没有暴露在莲章的掌力范围内。 它狠狠往莲寸脑袋敲去。 “你去死吧!” 它大喊着,浑身突然爆开一层红光,灵力在这一刻倾巢出动,毫无保留。 “砰!” 这是兔老大倾尽全力的一击。 也是兔老大内心的仇恨,痛苦和绝望压抑到极致后的大爆发! 莲章只觉得自己脑袋上被一个东西狠狠砸了,刹那间地动山摇,它晃了一下自己的头,用手一摸,居然发现满手的黏腻。 它动作缓慢的举起手,影影绰绰之间,竟然全是红色? 红色? 它流血了? 怎么可能? 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渣子给打出了血? 它不信,对,石二石三呢? 都出来啊? 哦,它的指令牌没带,石二石三出不来。 莲章直挺挺的仰倒在地,不省人事。 兔老大这会子手还在颤抖,它原本拿在手中的狼牙棒,此时被它紧紧抱在怀里,汲取力量。 这是千年寒铁所制,是它祖上传下来的,可惜它爹没能用上了。 它苦练自己的修为,终于是能举起它,为自家爹娘家人报仇雪恨了?! 若不是洪姐,它想都不敢想。 对了,洪姐……它记得刚刚它快要支持不住之时,是洪姐帮了它。 只不过,现在,她去哪儿了? 它刚想去找,就看到一传信符飘到了它面前。 它用手一点,其中洪姐的声音传来。 它认真听了,便开始忙活起来。 莲章得捆起来,它那屋子得好好搜搜,它可忙了。 却是这时候,它感觉身后有个人在靠近! 兔老大一回头,就看到了小花莲,它脸上毫不掩饰的闪过厌恶,二话不说,抓起脚边一块石头当头朝小花莲砸去。 一石头下去,小花莲压根反抗不了,它白眼一翻,彻底昏死过去。 这个女人,是兔老大最讨厌的。 刚刚,一直是她在那儿煽风点火的害人,这会子还贼心不死呢。 不过,随意杀人也不好。 洪姐说过,随意杀人是犯下业障。 刚刚那一下,兔老大虽然收了力道,但实际用的力气可不小。 它看了一眼小花莲头上慢慢沁出的鲜血,走过去,用绳子先将它捆了个结实,便不再管它了。 且由着它自生自灭吧。 却说,此时的盛红衣已经进了莲寸的屋子。 这院子有禁制。 可,盛红衣偷懒,她是跟着三管家进去的。 就在她刚刚给兔老大帮忙的时候,三管家也没闲着,先一步来到了莲寸的院子。 她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甚至连脚步都没有遮掩。 三管家本来正得意自己能进来,突然就听到了脚步声,它大惊,一回头: “谁……黑黑黑…莲!” 盛红衣朝它笑了一下,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柄剑,剑间捅着三管家的腰: “带路!” 既然三管家打着让他们背锅的主意,那就做实了吧。 它这么心心念念这里,莲寸这地界,想必还是有好东西的。 三管家吓得不行,没人跟它说,今日闯进来的是黑莲啊。 而且,多日不见,黑莲,似乎不一样了。 “黑……小姐,有话好好说。” “您……您想要什么?小的可以给您拿。” 腰间那物,明明隔着一层布帛,可三管家就是觉得似乎已经捅入了它的体内,它正在流血,许是很快,鲜血就要流尽了。 “哦?你进来是找什么?” 盛红衣好奇的问。 却又一边阴测测的威胁: “老实点,你不想尝一尝搜魂的滋味吧?” 这家伙一直要来,这里肯定有它势必要得到的东西。 三管家连连摇头,顿时说话也“流畅”起来: “我……小的是为了找万年桃木神牌。” “因为,那桃木神牌之中的神力可以提纯小的血脉,小的只是借用一下,并无不敬之意。” “神牌?供奉的是谁?” 盛红衣眼神之中闪过精光。 神牌,便是神族的牌位。 三管家一边往前走,一边回答盛红衣的问题。 唯恐慢了一步,它就横死当下。 “就是郁垒和神荼两位真神。” 盛红衣一惊,这两个冥界之神,她却是听说过的。 这两位都是掌管幽冥的。 “为何是它俩?” 难道,它们也参与了什么? “它们是神主尊贵的首领。” 505 来历(补昨夜的) 神主还有首领? 这却是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居然还是冥界之神。 盛红衣虽然知晓一些它们的传说,但到底只是皮毛而已。 毕竟,无论是郁垒还是神荼,这两位都是传说中的远古之神,在很早之前,据说,早就突破了仙圣之体。 突破了仙圣之体,便是真的超脱了世间,一方世界的兴衰早已约束不了它们任何。 他们兴许早就逍遥在宇宙的一处,亦或者就在大家的身边。 兴许,他们也可能化身成了其他的神仙,在世间悠游,也可能在天外的任何一个角落,忽然沉寂。 一切,都有可能。 盛红衣没想到会听到这两个名字。 两位冥界之神,是神主的首领,是不是也是在说明,神主确实出生幽冥? 心中一下子就将这些个事情联系起来,嘴上,她一贯是不饶人的: “哼,你们神主真会往脸上贴金,这么尊贵的远古真神,它也敢碰瓷?不要脸。” 不管如何,也是事实。 虽说异人域存续时间不久,可圣莲创制的异人域本就不能以平常的目光去看。 或者说,此界特殊。 它既是独立的,那些个所存续的历史又沿用了荒原界的一切。 本来,于圣莲来说,创制的这个世界可以看作“截取”了荒原界的一段时空罢了。 荒原界这段时空的一切,能复刻的一切,都被异人域复刻而来,所求目的只有一个,灭杀神主,挽救荒原界。 郁垒神荼自不可能是异人域存在的人,该是荒原界本就延续的传说。 三管家吞了吞口水,不敢说话。 心里便是害怕,也忍不住冒出了些许不可思议的感觉。 瞧黑莲这话说的,它们双头莲族从来都以神使身份为荣,无论主支旁支。 便是它们这些个奴仆,也是如此。 怎么,她就把神主说成这样,这不是变相的贬低了自己的身份么? 这可真是天生反骨。 难怪,前任家主在的时候,一直很关注黑白莲,大约很早就看出这两人的与众不同。 而今,说这些都太迟了。 终究,让黑莲逃了出来,成了祸患。 三管家心中只觉得悲苦不已,今日能不能活着,全要仰赖面前这个反骨仔了。 它……真是命悬一线。 “小姐,那万年桃木神牌,小的可以不要,都献给小姐,只求您今日放我一命,小的还可以教您如何使用。” 它心中就是知道今天这生路难寻,可也只能硬着头皮求,蝼蚁尚且苟活,何况是它呢。 只要饶它一命,它什么都愿意干。 盛红衣没答话,活路自然是没有的。 不过,它老实的话,盛红衣可以考虑让它死的轻松点儿。 非是盛红衣狠心。按说她都能放过双头莲族的旁支,怎么就不能放过一个奴仆。 实在是奴仆和那些旁支还不一样。 尤其,这些个能当上管家的。 谁不是那为虎作伥的“伥”? 今日,盛红衣难得来一回,就见到它一个奴仆也敢打旁支的主意,践踏那可怜的姑娘。 便是小花莲出坏主意又如何,若它心中没有恶念,自然不会顺势而为。 而诸如此类,实在太常见了。 想必只是它做的再小不过的一件事情。 许是,过了今晚,它大约就会忘了个干净。 在它们手里,这样的人命事儿多了去了。 见怪不怪而已。 如三管家这种恶东西,今日她放过它,明日它就能迅速恢复,不知又是多少生灵惨遭迫害。 三管家见盛红衣不搭腔,只以为自己还有希望。 三管家到此,觉得有点底气了。 它们这些个当人奴仆的,最会看人脸色。 这不搭话,恰是因为心动了。 毕竟,没谁能抵抗得了这泼天富贵。 莲寸阻挡不了,莲章阻挡不了,黑莲凭什么例外呢? 它也是在伺候莲章的时候,偶然间得到了消息。 它原先自然是不敢想的。 可,谁能想到,莲寸死了不说,莲章还没过几日安稳日子,今日就在自家被人暗算了? 这可不就是天助它也。 盛红衣何等敏锐。 她修为高出三管家何其多,一个人周身的情绪气场变化可无法轻易瞒过她。 一个管家,还做不到高深莫测。 三管家这会子不仅心不在焉,还心猿意马。 打量她看不出来。 天地铢幻化出的剑锋稍稍一斜,三管家便觉得自己的腰那边一股剧痛传来,它低头一看,只见,那里血流如注。 鲜红的血迹瞬间把它脑中什么想法都吓没了。 何况,脑中还震荡着黑莲阴冷至极的声音: “想什么呢?老实点,我问一句,你说一句,否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可比死了难受多了。” 三管家痛的直抽气,它属实没有经历过这等的痛楚。 它虽然当人奴仆,可它自小聪明,一步一步爬上来,都是旁人吃亏。 可是今天,不同。 它快疼死了。 疼痛加上害怕,让它忍不住浑身颤栗,那些个刚刚有有些止不住躁动的歪心思,被这一剑彻底捅没了。 盛红衣看了它一眼,直接问: “你先说说,这东西有什么用?” “得到它,可以继承郁垒和神荼的部分神力。” 三管家不敢隐瞒。 盛红衣挑眉,就说它不老实吧? 之前怎么说的? 借用神牌之中部分神力提纯它的血脉?无不敬之意? 这东西显然的用处压根不是提纯血脉这么容易。 所以,原来是直接继承两位的神力么? 只是这“部分”又是多少? “说清楚些,把你怎么知道这事儿的前因后果说一遍。” 三管家无法反抗,甚至说的愈发的快了起来。 疼痛已经让它昏沉了,它现在唯恐黑莲再给它来一下子,自然有问必答。 “小的是从家主,不,莲章那儿知道的,它之所以留着这个屋子,也是在等神牌满万年期限。” 看来,这“万年”是一个重要的考量数字? 若是没记错,盛红衣记得,异人域刚好已经存续了万年? 她皱起眉,努力回忆之前看过的这冥界二神的传闻轶事。 其实,知道这两位的真的太少了。 只因什么远古真神,距离大家伙儿实在太远太远了。 亦有可能,这段传说之所以能流传到荒原大陆,本就是双头莲族从异人域流传而下。 功法秘籍尚且失传,何况这样的神怪故事? 她现在真是无比的庆幸,自己昏睡之时的记忆还保留着。 更庆幸,灰灰那厮成日卖话本已经疯魔了。 难得来看她一回,它自然是不愿意好好陪她的。 主要,盛红衣年少之时,两人就关系恶劣。 便是有盛玉妃、盛焱在其中,灰灰和盛红衣的关系依然没有多大的改善。 盛红衣沉睡不醒期间,灰灰偶尔也有被赶鸭子上架,不得已来照看盛红衣的时候。 让灰灰对着盛红衣说话,它可没什么软和些的好话可以说。 好在它素有急智,便同盛红衣念起了各色的话本,好把时间混过去。 盛红衣如何也想不到,有一日,这些个“废物”还能派上用场。 就是真假方面,她却也无法验证。 相传,桃木本有辟邪之效,在远古时期的人们,为了辟邪避鬼,便将郁垒和神荼刻在桃木之上。 所以,这桃木、神牌、万年…… 连在一处,必有什么不用寻常的说辞。 “这是双头莲族主支们口口相传的最高机密。” “据说,双头莲族第一代的老祖宗,随身便带着神牌。” “此后,神牌一直受到香火供奉。” “小的实在不知为何,只知道需满万年,桃木神牌才能激发出神力!” “而今,刚满万年,莲章正想着选个良辰吉日将神牌给取用了!” 因为还需要一些个东西,都需要三管家采买准备。 趁此机会,三管家便记下了吸收神力的步骤和过程。 它那时候不知道有何用,只是本能觉得,或许莲章吃肉,它能分点汤喝。 只是现在,它只求保命。 “小的一切都是偷听来的,绝无半句虚言呀。” “小姐,您虽然是旁支,可也应该知晓,以前都是莲管家掌事儿,小的,也就是个跑腿的,也就今日一时蒙了心智,想偷神牌,可这也不是害人,罪不至死啊。” “小姐,您是活菩萨啊,只要您放小的一马,小的……小的什么都可以帮你做!” 这般的问询,于三管家来说是一种难以忍受的折磨。 疼痛让它的心态已经濒临崩溃了。 它再一次可怜兮兮的求情。 浑然忘了自己平日的模样,不知多少人是这么求它的呢。 盛红衣不为所动,更是对它说的这些话完全无感,这些谎话,说给她听? 打量她真的乳臭未干?好骗呢? “带路。” 她得先去看看那神牌。 三管家一听此话,自是没有不依。 盛红衣跟在它身后。 莲寸的屋子,看起来空荡荡的。 没等盛红衣说什么,三管家自己说: “这里,早就被莲章搬空了,大长老二长老它们都还不知道。” 盛红衣看出来了,比起莲二长老喜欢在地上做文章,莲寸的屋子里多是用紫金木打造的大立柜。 那些个立柜这会子空空如也,可大约能想到,它们以前是怎样的奢靡和金碧辉煌。 她摸了摸这些个柜子,这可是上等的炼器材料,能避雷聚灵。 荒原大陆,一块巴掌大的,价值何止万块灵石? 就是黑市,一块也难求的很。 她动了动手,想要将此物塞到她的储物袋中,可看到碍眼的三管家,她叹息: 再等等。 终于,走到最后一排的立柜中间挂着莲寸自画像之处,三管家停住,不动了。 它回头看向盛红衣: “小姐,这里有密室,容小的将此处打开?神牌就在里面!” 盛红衣看了它一眼,似信了,慢慢移开它腰间的剑。 只见,三管家摸出一个玉牌,同之前它那禁制符牌看起来差不多。 不过,纹路不同。 三管家似乎也急着同盛红衣表现自己的有用之处。 它自眉心逼出一滴鲜血,然后将那滴血滴在了符牌上。 眼见着那符牌之中,它的血迹浸润符纹,它此时却忽然有了兴致一边同盛红衣絮叨: “这里,自…莲寸不在后,一直是小的在这里整理,所以小的对这里很熟悉,小姐只管看着就行了,小的一会儿就好了。” 话音刚落,血色已经彻底浸润了那禁制牌,禁制牌陡然发出了诡异的红光。 红光幻化成临空悬浮的符文,没入莲寸的画像之中。 画像上人脸,四肢无声打开,猝不及防自其中同时射出五道黑色带着毁灭之气的暗器。 三管家早有准备,它熟知暗器的位置,一把把自己团成一个球,就缩趴在了地上。 这就是它的最后一击。 这里既然有神牌,自然有暗器。 这魂陨之箭可是听说能刺穿神魂,魂飞魄散的! 它如何甘心到嘴边的肥肉拱手让人? 就去死吧! 念头一起,得意的劲儿还没涌上来呢。 它忽然全身好像动了,唔,是被人提了起来? 它刚想挣扎,瞳孔倏然变大。 它只觉得自己变轻了。 它低头一看,咦?自己飘起来了吗? 然后,它看到了自己已经失去了魂魄支撑瘫软的尸体,身后是抵着它挡箭的黑莲? 她甚至还抬起头,同它的神魂对视一眼。 所以,是它死了? 魂飞魄散了? 可是怎么可能? 它脸色猛然变化,却是感觉到自己好像散……散开了! 未等它再有什么想法,它便彻底消散了。 盛红衣将三管家的尸体扔到一边去了。 以为她看不出那符牌上的符纹? 那是驱器符。 早有防备。 盛红衣捡起那符牌,说起来,这些个主支真是不傻。 知道什么是好用的。 无论是禁制,还是这些个符牌,当真是百无禁忌。 尤其符牌,巫族的东西在双头莲族,可算是并不罕见了。 还处处都有这等“高级货”? 她捡起符牌和那黑色的箭矢,尤其是那箭矢,噬魂石,一旦见血,便追踪那生灵到底。 她冷眼再看了一眼三管家,本来还想让它得个痛快的死法,可惜它不要。 实在是可惜。 她把目光放在了莲寸画像上。 自箭矢射出,她便透过洞,看到了里面的一道门。 506 捷足先登(补昨夜滴) 里面的门自然是紧闭的。 盛红衣目色淡然,她已经发现门的锁孔处被封的死死的。 根据三管家的说法,神牌是莲寸近些年才从祠堂的密室挪到了自己的屋里。 但求能密切的看住它。 万年将近,它不希望有任何的意外。 盛红衣听得此言只觉得好笑。 这莲家主支,还真是各有心思,不过都是自私自利,以权谋私之人。 前有莲二长老把飞仙丹替换了,偷摸着自己日日夜夜带着。 又有家主监守自盗,将神牌放入自己屋子里,守财奴般日日看管。 还有莲章,亲爹死了算什么,只要好东西留下来就行了,它好顺理成章的据为己有。 既然是莲寸所造的密室,用的那些个手段,盛红衣觉得自己盲猜也能猜一波的。 她低下头,凑上前去,先是仔细打量了一波。 这是个禁制锁,需要相应的禁制牌才能打开。 然,盛红衣早就学会了反向拆解。 神识被盛红衣分化的比头发丝儿还细。 她站在原处不动,可万千神识在禁制周围观察穿梭,好像有万千双眼睛在不同角度观察禁制。 凭着超凡的记忆力和这等厉害的观察力,她轻易便勾勒出禁制全貌。 她抽出一张符纸,以指尖为笔,迅速将那禁制勾勒出个大概。 然后,她又摸出素心给的那本禁制书,一一对照。 她绘制出的不过是个影像。 实则其中细节如符术,绘制但求一气呵成,对于灵力的平衡、流畅都有明确的要求。 这会子,自然不能要求盛红衣这个。 这也不是符术。 不过,看了禁制书,就不一样了。 如她所料,随意翻了几下,就见书上有看起来差不多的禁制。 盛红衣认真看了一遍,很快便懂了。 她甚至闭着眼,在脑海之中暗暗的反向描绘了一遍,务必做到万无一失。 大约半盏茶的功夫,她已经心中有数,睁开眼,依然是灵力做笔,临空而绘。 自第一笔开始,就没有停下来。 她绘制的很慢,同她绘制符箓的速度自不能比。 虽然禁制、符箓、符阵共通之处极多,可终究不同。 能一气呵成,将之绘制成功,还是反向的解禁制符,此乃算得上青出于蓝,盛红衣的独创了。 她没有用素心的爹解禁制的法子。 而是在参研了那个禁制的构造后,用自己对于禁制、符阵和符箓的了解,创制了反向解禁制符。 这就好比,如三管家,有禁制牌解锁,那就算是一把钥匙,而盛红衣这种办法,却不是钥匙,而是用最快的方法拆解掉整个锁。 时间过得似慢且快。 慢在需要全神贯注,稍有疏忽,就是前功尽弃。 快在这件事难度虽大,可实际上盛红衣能用这么短的时间就将它分解的七七八八,已是惊愕世人的存在。 外面,兔老大还在努力的扫荡着莲章的居所。 它皱着眉,用比平日里它沿街收保护费还要严苛的姿态,吹毛求疵的将屋里能拿走的东西尽数都用储物袋给装了。 一边装一边骂,这该死的莲章,宝贝也太多了,不知道有多少是抢的可怜的底层半妖们的。 季传虽然已占上风,但莲大长老依旧在苦苦抵御,无疑是陷入了一场苦战之中。 季传是个稳得住的,它是真正的神兽,全身灵力储备澎湃若海。 便是拼灵力和消耗,对面那个莲大长老也不是它的对手。 何况,它败局已现。 “噗。” 盛红衣刚停了手中的动作,那绘制的纹路顿如活了一般。 它看起来如一条小蛇,悠游摆尾,挤入了闪着光的锁中。 紧接着,如火烛熄灭,随着轻微的一声,锁孔之处,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看上去就似经年未锁,散发着古旧的气息。 盛红衣推开门,神牌乍现。 两个神牌,除了有两位真神的名讳,并无什么特别的东西镌刻其上,出人意料的,它们显得非常的古朴。 它们并列分居左右,朴实无华。 可是,任谁只要见到这两个神牌,都能感受到其中的不同寻常。 它们,如巍峨的高山,使人仰望不已,生不出反抗之心。 又如看不见底的深渊,让人望而生畏,使人却步。 而,盛红衣能看到的更多。 眼所至,神牌之上居然厚厚的积累了一层气团。 气团包裹着神牌,气团似活物,正在高速旋转。 仔细看,竟然是,太极的图案。 盯着那图案看之时,盛红衣的脑海之中已经轰然作响两句话: 太极未分混沌,两仪已非其中。 她眼露震惊。 此神牌之上附着的神力,居然达到了混沌初开,天地分化之时的水准。 如此阴阳和合之气,确实,一丝一毫便能净化血脉,一缕便能改造一个人的奇经八脉,再多一点儿便能使人自里而外产生蜕变,蜕变成仙神之资。 为何如此,便是因为它们堪比她的圣莲之气吧。 圣莲为何生就黑白二朵,便是对应的太极。 一阳才动破鸿蒙。 这般的天地初分,阴阳交替之力,足以打破混沌的瞬间。 如此强大的力量,世上还有什么力量是可堪比拟的? 圣莲有创世之力,也可从此处得到解释。 这种东西,居然出现在异人域? 盛红衣盯着神牌看,无语凝噎。 莲寸、莲章还有那三管家,真以为这种级别的神力是什么人都能受得的? 真以为是什么大补? 还准备凭借此物飞升上界? 真是贪婪至极,认不清自身,什么都敢想? 资质不行,这般的神力,哪怕沾染一点,就足以让它们爆体而亡。 真当自己就是神使了? 不过是血脉混杂的莲妖。 这等血脉,受这等神力? 那就是寿星翁上吊,嫌命长了。 虚不受补懂不懂?! 不过,莲寸等人的愚昧和贪婪暂且不说,此物出现在这里,是否是神主的授意? 它的主要目的又是什么呢? 盛红衣想到此处,线索又中断了。 她罕见的沉默了片刻,才慢慢抬起手,揉了揉眉心,动作有些迟缓,心中,她已是开始念起了清心诀。 只眼神之中透着很明显的挫败和难得的恼意。 其实自她恢复了些许神力到现在,不过过去数个时辰,一日光景都还未到。 让她迅猛的接受这一切,心绪没有起伏,是不可能的。 面上的镇定只是她不想在季传和兔老大面前,失态。 毕竟,她还是很看重脸面的。 另则,理智如她,心里很清楚,失态也没有任何的作用。 没准还让本就身份高贵的神兽季传对她产生怀疑之心。 她可不想让跟着她的人寒心。 如今无人,面对着这两樽神牌,兴许是这独特的神力让她想起了圣莲在虚空之中摇曳的悠闲时光。 再看看现实之中,白莲不在身边,整个荒原界的生死存亡就这么压在她一人身上。 这是什么荒谬到不可思议的事情。 难道是贼老天对于她以前想做咸鱼的惩罚么? 那这个惩罚真是一击致命。 便是她明白自己的使命和责任,可她也会累,会无助,会害怕。 这些,无人诉说,无法排解的心情慢慢累积,突然在这一刻让她突然似找到了宣泄口。 有那么一瞬,她突然感到疲惫不堪,似再也无法支撑这一切。 清心诀下,她终于好受点儿了,她抬起头看向两个神牌。 两位远古真神,生活在荒原界自萌生走向繁荣的时期。 那时候,世间一切实力为尊,群雄争霸,道魔佛妖冥,只要实力够强,谁都有出头的希望。 那是最乱的时代,也是最希望蓬勃,充满生机的时代。 却是她看向神牌之时,发现神牌好似也在对她……有所回应? 她愣了愣,眨眨眼睛,怎么可能? 她仔细盯着神牌,全身陡然紧绷,蓄势待发。 她倒要看看,这玩意儿在搞什么鬼? 她刚起了这念头,忽见那神牌上的那两团太极朝着她猛冲而来。 自她丹田,轻而易举的没入。 盛红衣的反应力不可谓不快,她自记事,行走于外,还从来没有过面对对手的攻击,毫无防备之力的情况。 哪怕是躲闪,也是要躲的。 如今,莫说是躲,盛红衣直到那两团太极没入丹田,她仰面倒下之际,才算反应过来。 脑海之中最后的念头居然是在咒骂三管家: 那该死的奴才,不是说吸收神力,需要诸多的布置么? 为何,到她这里,这么的粗鲁? 却原来是在哄骗于她?! 盛红衣就这么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脑袋在坚硬的地板砖上发出“砰”一声巨响。 幸好,这莲寸的屋子,不仅是金玉其外,内外打造的都不错。 只要外面的门关上,里面就是沸反盈天,外面一点动静都是听不到的。 而且,此屋门口还有禁制保护,可不是随便谁都能进来的。 这般,看似盛红衣无人问津,但从另一个角度说,也保障了她的安全。 而太极气团冲入盛红衣丹田之时,那原本供奉的神牌应声而碎成两半。 这会子,若是有人再看,只会把那神牌当成不中用的东西扔掉罢了。 神力消失,它们已经没了用处。 神牌碎裂之时,神界,那高座的神主,终于忍不住了。 它倏然站起身,宽袍大袖一挥,整个大殿之中,除了它自己,就连那宝座,都尽皆化为齑粉,消失不见! 冠冕之下,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此时终于露了些许出来。 它们已是风暴汇聚,下一刻,就能掀起惊天动地的风浪。 如此愤怒外露的神主,足以令在外伺候的属下和随扈吃惊又害怕。 它们心惊肉跳于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况。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神主是荒原界共主,它一怒,会有什么结局? 谁人不担心自己顷刻间小命不保,灰飞烟灭? 此时的神主大殿,还在坍圮之中。 刚刚,是那些个家具化成了齑粉,这会子,是地上,墙上那些外面一块都难求的宝砖们,迅速的瓦解。 肉眼可见的,只见颜色如潮水迅速褪去,甚至连齑粉都消失的干净,碎的连渣都不剩一点。 好像这世上从未出现过这些东西。 明明,此时的神主负手而立,不动如山。 可谁都知道,它此时极是愤怒。 它怎么可能不愤怒。 一切,都是黑莲。 黑莲,一次又一次逃过它的算计也就罢了,时间不等人,纵使她又回来了又如何。 几百年?弹指一瞬。 它倒要看看,她究竟能不能逆天改命。 以前,哪怕没找到黑莲,每想起黑莲,它都是轻蔑不屑且笃定的。 它不信她还能翻出花来不成。 可是,自黑莲重回异人域,它心中,就多了一丝异样。 哪怕她的行踪暴露,它却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开心。 所有的杀戮,到黑莲这里都被化解。 她好像比五万年前那次相见,聪明很多。 尤其,这一次,她居然敢夺它的神牌,坏它的好事! 这已是触碰到了它的逆鳞。 天知道,它等这两块神牌,等了多久,结果居然被黑莲捷足先登了。 第一世的异人域,那神牌失踪了,它发现自己无论如何卜算,都不知它们的去向。 那一回,失踪只是让它不满,但没有这般的愤怒。 失踪就失踪,它的问题,还有的是时间去解决。 可是这一次不同,能重新来过,它早就在防备神牌失踪一事。 至于双头莲族觊觎神牌,这事儿本就是神主促成的。 神牌岂是双头莲族这等血脉低下的能觊觎的? 在它眼里,这神使身份就是它给双头莲族的体面。 黑白莲身份暴露,它们便没了利用价值。 也就给天外飞石供养些养分,算是最后的用处。 这要是心生贪恋,被神牌所伤,倒也死得其所,算是生而低劣,死的高贵了! 可是千算万算,都没算到这等局面。 在神主看来,给双头莲族它们点希望没什么不好,如此,它们才能密切看护好神牌。 神牌再想要随便失踪,再不会如曾经的第一次那般容易了。 可是,千防万算,居然被黑莲占了这么大的便宜? 这万年神力,能给黑莲增加多少实力,又给它生出多少事端变数? 507 神主 神主没有去看自己将神殿弄成了什么模样。 那些个小事,怎么都不值得它上心。 虽然,因为自己曾经的经历,以前,它非常厌恶神殿有一丝一毫的杂乱。 它现在不可遏制的满脑子都是黑莲。 原本以为,一切手到擒来。 遥想当年,圣莲被它劈了。 白莲因为护佑了黑莲一把,被它重创,就剩个黑莲,尚在硬挺。 它当时真的没把她们放在眼里。 那什么圣莲传说,在它看来,不过如此。 有气运之子的血脉神魂铸就的大杀器,整个荒原界都废了,只剩下一个空壳子。 仅仅靠一朵破花,还有那些负隅顽抗的神族? 能做什么?! 破花被它劈了,那些个神族,不也是死伤的不剩什么了。 分身? 别逗了,谁没有几个分身啊? 可是,分身能怎样? 分身如何达到主身的实力? 便是真的能达到,如何对付它? 分身的存在,压根不在它眼中。 倒是原本还有几个更硬的硬骨头,他们的结果更惨。 好比杀神,连分身都没有留下,彻底在这个世界上瓦解了,连灰都不剩。 说起来,这些都是乌合之众。 黑莲临消失前放的狠话,在它这里,就是笑话。 不过,它吧,从来是个宁可错杀一百,决不放过一个的谨慎之人。 这也是它自那个泥淖之中爬出来的保命秘术。 它一直清晰的知道,它能成为神主,站在顶峰,让无数的傲人天才、尊贵血脉、累世传承、机缘逆天者们臣服在脚下,都是因为它足够的小心谨慎。 它自傲于这一切,同时清醒的知道,这一切多么的得来不易。 今日之一切,是它付出了其他人不可想象的超越他们千倍万倍的苦难,才得来的。 所以,它自得到了顶峰的权势,就做了它一直想要做的事情。 它要摒弃荒原界的一切。 什么气运之子,什么神界的佼佼者,本就是它的敌人。 自出生,就得到了它遥不可及,需要它不知道付出多少才能得到的东西。 众生,生而不平等。 自它出现在荒原界,它就是遭到最不平等对待的最底层。 它讨厌荒原界的一切。 所以它毁之、弃之。 它需要绝对服从它的属下,而不是午夜梦回,它看到这些所谓的臣服者,还会心生忌惮和嫉妒,想起过往的一切。 这些人,曾经,每一个都过的比它好多了。 它吃了那么多的苦,经历了多少不可想象的艰难,才达到今天的成就。 这些人凭什么与它共享这些。 是因为俯首称臣嘛? 那也太容易了。 它绝不容许这一切发生。 于是,它同这一方世界外部的生灵达成合作。 以开放荒原界为代价,容它们来到这里,成为它能掌控的队伍。 这是双赢的局面。 它有手下可用,能够驱使它们将荒原界所有它看不上眼的生灵全都清扫干净。 而,作为回报,以后,荒原界的地盘,就给它们用了。 它当时选择的,也是那些自己所住世界面临各种问题的天外生灵。 如荒原界这等大世界,灵气充沛,地方广博,于这些生灵来说,简直是超出想象的世外桃源。 就没有不乐意来的。 而它,自认自己也是聪明的。 自它发现这一群天外生灵,它已是不动声色的考量过,发现自己足有办法控制它们。 它是寻人来当它的手下,惟它马首是瞻的,不是请祖宗来自毁自己千辛万苦得到的一切的。 它对此做过周密的计划安排。 好比,将这些生灵同它在荒原界暂时还用得着的那些个“属下”融洽在一起…… 无论是谁,都不要妄图揣摩出它真正的心思。 本来,事情进展的很顺利。 可是,就当它觉得,胜利在望,所有的一切即将尘埃落定之时,有了变数。 凭什么会这样?! 它早就说了,它做事谨小慎微到极致,哪怕对手它再看不上,它也不会什么都不做的任由局势发展。 与其被动的等待胜利,它更喜欢亲手加速敌人的死亡,然后看她痛苦的沉沦。 于是,在异人域这个圣莲创制的世界出现,哪怕他看不上,它也动了。 它自问它布置了万全的后手,绝不是不管不顾一切,任凭敌人发展的主儿。 圣莲可是出了一张明牌呢。 明明就是用来对付它的,它怎么可能束手任由她俩胡来? 它想,圣莲不会以为它那么蠢,不知道它创造这个世界的真实意图吧? 它自问圣莲的伎俩完全瞒不过它的眼。 圣莲的主要目的毋庸置疑,是用来对付它。 因它,她们才创制了这个世界……其实也不能说是创造,或许说“复刻”二字也很贴切。 圣莲截取了荒原界囊括它大半生的时空段作为它创制的新世界之基。 想到这事儿,神主眼神闪了闪,其实它还是佩服圣莲的本事的。 便不说结果如何,它到底是延续了荒原界的生存时间。 只要圣莲不灭,它和圣莲其实都清楚,荒原界就不算彻底灭亡。 因为圣莲创世的本事,它就能滋养出新的生灵。 而因为圣莲本就同荒原界同根同源,所以,若说它创制的世界之中的万千生灵,说是荒原界的也使得。 或许,还能萌生出新的气运之子。 到时候,荒原界便有了喘息的空间,只要气运之子还在,万千生灵还在,这个世界便是“活的”。 这般,便违背了它神主的初衷。 便是它,一开始的时候,自以为任何事情已经尽在掌控之下,也没想到,圣莲会创造这么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很特别。 特别到令它都不由的心生赞叹。 每每想起,它都觉得,在创世之事上,主要拿主意的是黑莲。 白莲性善,过于的光明磊落,这种剑走偏锋的“奸计”,像是亦正亦邪的黑莲能做出来的事情。 圣莲有缔造世界之能。 何谓世界? 时空俱存便是世界。 因此,它们既能缔造世界,就有掌控时空隧道之力。 一直以来,凭着与荒原界“同根而生”,荒原界的时空隧道也被圣莲牢牢掌控在手里。 当年,它知道,可却并未在意这些事。 时空隧道能做什么? 神主自傲的不放在眼中。 难道,穿越了时空,它圣莲就能击败它么? 穿越了时空,它还是圣莲,不会因为穿越一次或者数次,就能变得强大。 而它能劈了它一次,就能劈第二次,第三次。 再说新世界。 起先,它觉得圣莲所为简直不知所谓,贻笑大方。 缔造一个新的世界,一切从头开始,就想与它抗衡?用什么? 于它这个层次,扫平一个已经发展成熟的世界,或许需要时间和周密的布置。 然,一个新的世界? 一切从头来过,是圣莲疯了吗? 便是气运之子的长成也需要时间,他们一般都会在一个世界往上攀升,走向兴盛之时,陆续出现。 而,新世界,什么时候才能繁荣壮大,那需要时间。 圣莲难道觉得它蠢到会给它时间干掉自己? 别逗了。 然而,等到异人域出现,它发现它居然想错了。 异人域很特殊,它和荒原界有相同之处,又有不同之处。 相同之处在于,它几乎尽可能完美的复刻了那个关于它这个神主大半生的成长过程之中能复刻的一切。 它利用时空回溯大法,用了荒原界的时空隧道,把当时能弄回来的与它或多或少相关的生灵,都回溯了回来。 这般是有弊端的,那就是,这些个生灵涉及生死的大事无从改变。 当然,烟消云散的魂灵,无法回溯。 它这个本尊,已是高居神主之位的无法回溯。 还有那些个飞升了的,还没死的,比如隧圣等,也无法回溯。 可是能回溯的也有很多。 通过这种办法,黑莲更是亲身下场,宁可摒弃记忆,抛却修为,从头来过。 她主打一个巨细靡遗,试图摸清楚它的一切敌人,找到它的软肋,甚至策反那些敌人。 同荒原界的不同之处在于,这毕竟是个新世界,有许多新的生灵诞生。 加之,它神主高居其上,既然已经看透了敌人的手段,加上性格作祟,自然会出手干涉。 而圣莲自己不会不布置后手,所以这个新世界,又有很多荒原界没有的“新东西”。 至于说,圣莲将那些化神之上的生灵藏入时空隧道,这在神主看来,就是无谓的仁慈和愚蠢。 乃是圣莲干这件事,神主看来最大的败笔。 明明,圣莲,哦不,尤其是黑莲,可以不用那么辛苦,以她之能,它相信她有的是办法让那些高傲的高阶生灵相信她。 从而,使他们听从她的号令。 如此振臂一呼,她多了追随者,便是那些个家伙,在神主看来,只是蝼蚁。 可蝼蚁多了也能咬死象,他们兴许不能把它的本尊如何,可却能给它添一些麻烦和不快。 总比,她这么辛苦的单打独斗好吧。 这黑莲呐,还是不会享福啊。 不过,瑕不掩瑜。 这个世界,总体来说,看到后来,神主还是高度认可的。 新旧交杂的世界,居然发展出了出人意料的结果。 若说,这个心态,是前四万九千多年,神主的心态。 它自认它做到了它能布置的全部,也自信让圣莲翻不了身了。 至于除了圣莲以外的那些乌合之众,能如何呢? 所以,它能超脱出来,以一种看戏的心态去旁观这些个。 当神主,寿命漫长,它有的是时间陪圣莲玩儿。 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 尤其是神牌之事。 突然,就让它心里的那丝异样被放大了。 它突然就发现,事情的发展正在失控也就罢了,还在失速。 圣莲,哪怕时间到了最后,哪怕它显得一败涂地,几乎以一己之力对抗于它,可圣莲并没有放弃。 尤其是至黑莲这一次重回异人域,神主才恍然惊觉。 它将黑莲丢到异世界后,本以为是得意高明之作,让她再难回归。 可分明就是她的将计就计,早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所以才能布置下如此完美的后手。 不仅回来了,还隐藏了自己和白莲,让它麻痹大意,失去她们的踪迹这简直是抡圆了胳膊,朝着它的脸劈头盖脸的打! 真是好样的。 也就是那时候,它的心底冒出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那“异样”让它的自信和笃定产生了裂痕。 直到现在,神牌居然被黑莲夺去,那“异样”已经如鲠在喉,让它难受了。 它知道,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让神牌重新回到它手里了。 而它的实力,因为此,便永久的缺失了一块。 它的脑海之中,迅速的闪过一些画面。 周身气浪无声的翻滚,沸腾。 下一刻,神殿终究化成了完全的废墟,废墟存在了一瞬,便彻底消失了。 距离它的神殿最近的守卫,终究连一声惊叫都未发出,便被波及,也跟神殿一样,连渣都不剩。 再远一些的守卫,站在原处,已是呆若木鸡。 不知是恐惧到了极致,所以没法动弹了,还是因为神主命令如山,不可违抗所以不能动了,或许两者兼有。 神主还站在原地,它站着,周围的守卫也站着。 死气沉沉的好像这神殿是一处死域,如同数万年都没有过生机一般。 不知何时,那属于神主黑色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唯独,那些个守卫还呆若木鸡的站着。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守卫依旧没有回转过来,直到轮值的钟声响起。 它们才如机关人一般,同手同脚的交班,下值。 没有一点生机。 神殿的动荡,不在盛红衣的考虑范围内。 便是知道,她也只会关注神主死了没。 在神主没被她弄死之前,任何胜利都只是暂时的,有啥可乐的。 路漫漫兮,见不到尽头和希望,面对无法想象的敌人,谁知道人家什么时候能翻盘。 而旁人的翻盘对她是致命的。 事关她的性命,一时的胜利算什么? 神牌自冲进盛红衣的体内,她倒是没有哪里不舒服,相反,她进入了无知无觉的睡梦之中。 直到事后醒来,她再次回忆这个过程,也觉得自己只是睡了一觉,没干其他的什么。 殊不知,秀水峰,又要翻天了! 508 丢脸 秀水峰上,今日,照样风和日丽,一切如常。 季乘风一早就坐在盛红衣的洞府门口和盛坪品茗。 两人神色如常。 盛坪朝着来给他们送茶的季乘风的记名三弟子点头道谢后,叹了口气。 季乘风看向盛坪,眉心那点红痣便是在白发映衬下,依然看起来倜傥风流: “坪弟一大早的,似乎心情不佳?” 盛坪对于季乘风套近乎叫他“坪弟”的行为已经麻木了。 他只是……真没想到,这老了老了,日子居然要和年轻时候的老冤家一起过了。 一时,没忍住,叹了口气罢了。 可让他离了自家徒儿的洞府远远的,他可不放心。 所以,还是同季乘风一起看着吧。 “今天,那几个,要走了吧?” 那几个,主要是指麒南还有魔族的姓隧的城主。 对于这两个,盛坪是眼不见心都烦。 魔城可不安定,自数月之前,红衣那一次天象引得全秀水峰人人得了机缘,他那一次似魂魄离体,在那魔域上空看到的那样的场景,他就对此地忌惮万分。 魔域,估计是要有什么大动作的。 他心中知晓,这些机密之事,于玄尘门这样的宗门来说,自不是秘密,自有自己的考量。 他心中有数,也不会多嘴,不过他有眼睛会看,旁的不说,季睦又秘密去了魔域,这事儿他就知道。 而,他眼神中有些隐而不发的阴郁,隧钎突然而来,是要作何? 尤其是在红衣的天象引得天下震动之时。 他就是有一种特别笃定的感觉,隧钎就是为了红衣而来。 而且,是不怀好意的。 事实看起来确实如此,那隧钎来玄尘门拜访了几回,也来过秀水峰呢。 虽然,他表现的很得体,也没说什么其他的,只是说恰逢聚仙节,又对季家久仰已久,所以来拜访一二? 盛坪听到这些简直是连连冷笑。 荒原大陆的十大宗门以及各域之间,还是有所联系的。 毕竟,道魔佛妖,内里如何是内里的事情,本质上同生存在一片大陆,不乏生意往来,合作之流。 隧钎是魔城城主,来都来了,难不成还能赶出去不成。 至于聚仙节什么的,就是他寻的借口了。 还有敬仰季家? 那去季家啊,来什么秀水峰? 盛坪心里是腹诽连连,后来听说季乘风也就敷衍搪塞了他几句,将之赶走,他才算心里舒服了点。 季乘风这老头,他一辈子也没看得惯,然而,他对红衣确实很好。 除了隧钎,还有个麒麟王。 嘁,这个他更反感。 欺骗他盛家的姑娘不说,还来打听红衣的天象?! 季乘风都没抬眼皮子,盛坪连名字都没说,可他岂会不知道盛坪说的是“哪几个”? “嗯,不过,今天他俩都要来秀水峰呢。” 盛坪猛吸一口茶,滚烫的茶叶顺着他的喉咙而下,差点没把他烫熟。 他“砰”的一下,把茶盏往小桌子上一丢: “还来?” 季乘风这回抬眼了,他心疼的看了一眼他的茶盏,这可是他的心爱之物。 真是的,这老伙计跟年轻的时候一样,还书生呢? 那只是表象,内里如何的火爆,临老临老了,也不知收敛。 “你看不惯那两个,拿我的茶盏撒什么气,你可知道这云霄云盏,世上仅此一套?” “得了吧,什么仅此一套,景策就有,看起来比你这个纹路好看些!” 打量他没见过好东西? 季乘风:“……当真?景策还在城里吗?不如我们邀请他来,一道品茗。” 聚仙节当前,各宗门自有交流,尤其同为十大宗门的两大道宗,一阳山庄和玄尘门,互相之间交流甚多。 薛景策一直是个逍遥的性子。 恰好,又到了玄尘门附近,便是前日,盛坪还同他一道喝酒论道呢。 盛坪挑了一下眉,心里又“嘁”了一声。 不过,来便来呗,本来,薛景策同季乘风也很熟稔。 他刚想说点什么。 就见一名执事弟子来到近前: “峰主,盛长老,妖城的麒麟城主来了。” 那执事弟子说完话,还偷瞄了一眼盛坪,果然见盛长老的脸黑沉如锅底…… 呃,盛家同麒麟王的传言如今虽然不敢在明面上传,私底下可是传的很多。 盛家一直没有正面承认过这事儿,可那麒麟王却是个高调的…… 他来的挺勤快的,隔几年就能看到他一回,于修士来说,几年光景真的是弹指一瞬,仿佛没有看见盛家对他的不待见似的。 季乘风倒是淡定,他朝着执事弟子点点头,道: “请麒麟城主来吧。” 执事弟子应诺下去了。 季乘风却笑: “孩子们的事情,你生什么气啊?怎么着?你还怕你家的大丫头小丫头们,吃了别人的亏。” 盛坪脸色缓了缓,有些自信: “那不能。” 怎么可能呢? 甭管这麒麟妖是来做什么的,可惜这一次他都如愿不了。 盛玉妃和盛焱压根不在白霞城,而盛红衣更是闭关勿扰中。 他来,也就能看到他们俩老头子。 麒南带着白腾还是来了。 他脸上的神色如常,端的一副斯文败类…哦,不是,是斯文英俊的好模样。 然,金玉其外,内里如何,只有他自己知晓了。 白腾跟在麒南后面,心里也并不如何高兴。 这回来,真是什么消息都没打探到,就连小主子,也没见着。 盛家红衣小姐,天象如此有异,可有季家在前面顶着,真真是连流言都已经遏制了。 来这秀水峰,自家主子也不是两三次了。 不过,无论是乘风峰主,还是盛坪长老,那是没一个待见他呀。 一个是基本避而不见,勉强见着了,也是硬邦邦的,话都不欲多说一句。 另一个,虽然客气的很,他们这边但凡求见,那也是见的,可说话滴水不漏,客气生疏。 要说主子在哪里最不得脸,必然就是这秀水峰了。 麒南神情有些莫测的往前看了一眼。 秀水峰上,仙云缭绕,一派悠闲的仙家景象。 可惜,它每次来,心情自然好不起来。 它乃是麒麟王,十阶大妖,秀水峰的峰主的修为都不如他。 可是,偏偏他们……他都惹不起。 便如现在,他在白霞城待的烦透了,什么都没打探到。 所以,此时不走,他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不过,临走之前,该有的礼节,他还是知道的。 人修,真是麻烦,繁文缛节! 他拾级而上,却是才抬起脚,身后就有人唤他: “麒麟王,哎,等等我,原来你也在这里啊?” 一听这声音,麒南脚下一顿,脸色便绷不住了,难看至极。 白腾同情的看了一眼麒南,哎呦,今日真是出行不利啊。 怎么又碰上隧钎了。 麒南自然是没有回头,他需要对秀水峰上的人保持些许的尊重,这隧钎有什么资格能让他留步? 隧钎却是不依不饶: “麒麟王,没几日不见,你这是耳聋了吗?” 白腾没忍住一个踉跄,艾玛,这下大约要完。 它这念头刚起,眼前白光一闪,它惊愕的连忙看过去。 一黑一白的身影已经斗做一团?! 呃,这里可是玄尘门秀水峰啊。 怎么能在这里? 可是: “……别打了!” 白腾没办法,猛冲过去,一边呼喝,一边准备拉偏架。 不过,这偏架也不是那么好拉的,因为人隧钎也带着手下呢。 这不,它冲了过去,隧钎的手下也很快,一道黑色的劲风迎面相击,毫不留手。 白腾敏捷一避,它的脸上带上了肃杀之气,盯着面前两个魔修。 这两个实力不容小觑。 白腾仿若又回到了那个狭路相逢的小城。 这一架,就是非打不可么? 白腾一边无语,一边就觉得不对劲,怎么就觉得,它家南爷突然火气那么大? 对待隧钎,似有种忍无可忍的……讨厌? 为何? 那日在小城,他明明还能忍住,反倒是这里,在人家玄尘门地盘上呢,他突然不能忍了? …… 架终究还是没能打起来。 不过,脸算是丢尽了。 白腾同麒南站在玄尘门外,白腾都不想抬头。 耳边,是秀水峰执事弟子冷淡疏离的声音: “麒麟王既然今日要走,晚辈已将二位送到山下,便不远送了,天色不早了,您二位尽快赶路吧。” 话听起来客气,实际上就是明晃晃的赶人。 谁让南爷要在秀水峰打架? 刚一开打,白腾这边都还没同隧钎的两个属下交上手呢,就惊动了整个秀水峰。 于是,他们就被赶下山了。 白腾已经不想回忆刚刚的尴尬。 乘风城主和盛长老站在一处,一冷漠一皱眉的盯着他们打量。 那眼神,怎么说呢? 白腾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人家心里实实在在是觉得他们简直蛮横无理至极,不分场合。 这……它是不知道南爷怎么想的。 它白腾都觉得往后自己没脸来了。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了,它这脸算是丢的更大发了。 它头痛不已,人多口杂,乘风峰主不说,盛长老不说,可是旁人呢? 他们打的那么热闹,可是惊动了很多人的。 大概率,这脸还得丢的大发些。 麒南一言不发的转身走了,白腾只得朝着执事弟子作揖: “……今日失礼了。” 说罢,赶上麒南。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那执事弟子目送着两人远去,摇了摇头,嘴撇了撇,似乎有些不屑。 他心说,妖果然还是妖,这也太不分场合了! 也不知道另一个师兄去送那魔修,结果如何了?! 麒南是健步如飞,完全不带收敛的,好在白腾虽然修为不高,可它本体是天马,天性速度快。 所以,它还是能赶上的。 饶是如此,它也苦不堪言,这又是干啥呀? 劲儿劲儿的。 今天的南爷,实在反常的过头了。 白腾都这么觉得了,麒南岂会不知。 他倏然停步,反复复盘自己今天的反常。 他……到底为何那么的讨厌隧钎啊? 上回见面他明明没有那般的讨厌他。 怎么,突然之间,他今日见到他,心底立刻滋生出一种……恨意?! 恨到想亲手弄死对方! 哪怕现在,想到隧钎,他都觉得烦躁的不像话。 他皱起眉,他不对劲。 难道,他是中了什么人的暗算不成? 被人下了言咒之类的奇怪秘术? 目的是什么? 引得他妖城和魔域为敌么? 毕竟,隧姓……的城主,整个魔域都是。 想到“隧”这个字,他猛然压住自己的心口。 这个字,就不能想,一想,就厌恶的不行,浑身不舒服。 这边,麒南不解,那边,隧钎也不爽。 他自是也被赶出来了。 他盯着那赶他们出来的执事弟子看了很久,看的那弟子都忍不住瑟瑟发抖。 若不是他身后手下尚且有理智,这名执事弟子怕是要当场殒命当下。 直到,隧钎三人走远,那执事弟子瘫软在地,心有余悸的后怕着之前惊魂的一刻。 隧钎这会子想杀人,非常想。 可心腹一再的阻止他,告诉他这里是玄尘门,不是他魔域的地盘。 他自然知道这里是哪里,所以,哪怕这会子他已经快要受不了了,可到底一丝理智尚寸。 “那麒麟妖究竟犯什么病?”他冷笑一声,说话间,身侧一棵大树轰然倒下。 可见,他是用这种办法来发泄自己的怒火。 属下没说话。 他也没指望它们能搭话,毕竟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麒南是抽什么风。 不过,它越来越讨厌麒南是真的。 尤其这一次见面,光是看到那背影,他就已经受不了了。 一个人,怎么能让他讨厌到这份上还没被他弄死的? 他有些后悔,怎么没多骂他几句。 他淬了一口,忽然冷笑: “以后,那厮别再让我遇到,否则,爷爷我要他有来无回。” 隧钎现在满脑子没其他想法,讨厌就弄死对方好了。 却是,忽然,天际猛然昏暗下来。 原本还是白日,突然之间,就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隧钎和麒南齐齐停下。 隧钎皱眉: “怎么回事?!” 倒是麒南: 他神色莫测的看着天空,一动不动。 直到狂风大作,黑压压的云层之中,似有雷光吞吐,他才道: “玄尘门有人渡劫。” 509 神谕与劫雷 白腾一愣: “什么?” 玄尘门有人渡劫? “那咱们先不走了?” 白腾瞄了瞄天际,罕见的缩了缩脖子。 这个天劫,还没有开始,怎么看都级别不低啊! 这惶惶雷威,明明只是刚露出端倪,可就是无端的让人感觉可怕。 白腾想到当年自家南爷渡的化形劫。 那是九阶大妖的劫,也就是修士的化神劫。 它是全程都看到的,可是,怎么……怎么感觉都不足这个劫的一半可怕? 它挠了挠头,心说,不可能吧。 南爷是血统高贵的麒麟神兽,天劫代表的是实力,越是实力强,天劫越强,天劫从来都是遇强则强的存在。 南爷的实力如何,无需它吹嘘,那是实打实的。 怎么可能这会子有人的天劫比南爷强那么多? 莫不是时间太久,它已经忘了? 麒南沉默不语,只是抬头看天,看他的样子也知道,暂且这位爷是不打算走了。 白腾看了看四周,它可没有南爷的底气,敢孤零零的站在那儿,它得寻个地方躲一躲。 虽说,天劫只劈应劫者,可是,天威难测,尤其还是这么……诡异的劫云。 再说了,他们距离玄尘门也没有很远。 虽然已经离了白霞城,但也仅仅就是刚到城外。 远处,玄尘门如仙府一般矗立在半空之中,清晰可见。 这点距离,于白腾来说,实在不够安全。 白腾还在东张西望。 突然,它便听到麒南同它说话: “白腾,你说,会不会是盛红衣啊?” 白腾脚下一颠,脸色直接变了一个色。 它这是吓的,更是匪夷所思: “南爷,您开玩笑呢?红衣小姐才刚苏醒不久,一年未到,醒来之时,可是连一阶的妖兽都不如呢,怎么可能这会子就有这么厉害的天劫了?” 可,心里冒出个声音提醒白腾: “你忘了不久前的天象吗?” 一个没有修为的人,怎么会有那等子天象? 这可是十阶大妖都罕见的待遇。 可偏偏就是出在盛红衣身上。 而且,那一次的事情,一开始还有流言传出,说那天象带动整个秀水峰的人都得了机缘。 这个传言冒出的时间不长,很快就销声匿迹,寻觅无踪了。 白腾不知真假,可它有眼睛会看。 秀水峰,它也不是第一次陪着南爷来了。 而这一次,明显,整个峰上似有一种隐藏的勃发生机。 更为重要的是,无论是乘风峰主、盛长老,修为外表看起来没有变化,可,他们的精气神却是和之前截然不同。 这种微妙的感觉一直在萦绕着白腾。 它当时就有些不解,心说莫不是他们吃了什么回春丹之类的仙丹妙药? 看起来都跟年轻了百岁似的。 毕竟,在它们妖族眼中,人修确实会有这般的神仙丹药。 不仅是他俩,秀水峰上来回走动执事弟子们,看起来也自带勃发生气,更为重要的是,他们个个都对盛红衣特别的维护。 白腾又不是没有和盛红衣接触过,那样的女子,绝不是左右逢源的性格。 不仅如此,她甚至都不在玄尘门待着。 便是实力了得,在整个荒原大陆名扬内外,那也不至于得到人人敬仰和维护。 敬仰崇拜可能,可是维护? 这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如今联想起来,方知当时那昙花一现的传言虽然夸张,但也许并非空穴来风。 它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哪怕平日它一向话多,可,原来人在极度的震惊之下,真的是头脑一片空白,不知如何反应。 麒南也没有再说话,比起白腾,麒南觉得自己更了解盛红衣。 他也不知为何,自见到盛红衣第一眼开始,他就对她有所忌惮。 他本来以为是因为她的身份,毕竟她是盛玉妃的妹妹。 而且那种萌生的忌惮感实在太渺小,所以,他那时候很快便忽略过去了。 当年,区区一个四五阶修为的修士,实在不值得他放太多的关注。 而因为盛玉妃和盛焱,他自诩他还是纵容她的,毕竟不看盛红衣,也得看他儿子的面子呢。 再次见面,是她重伤而归。 她无知无觉的躺在那儿,明明许多人都觉得她毁了,没救了。 玄尘门和盛家的不放弃又如何? 侥幸醒来,盛红衣也只是个废人。 他实际上,也将她当做“废人”看待。 可是,心底深处,他那百年中,居然还会想起这个人。 继而是一种不确定感。 总觉得,这人便是躺在那儿,都有一种危险气息。 影响着他。 如今再回想,这大约依然是他的预感给他的暗示:盛红衣就是个足以让他忌惮的人。 直到这一次来,以及现在站在这里,他终于确定,确实就是忌惮。 莫名其妙的,来自灵魂深处的深深忌惮。 他,总觉得,他其实认识她很久了。 可是,怎么可能呢? 莫非是宿缘? 麒南一想到这一点,就不自禁的皱起了眉头。 从目前他对她的本能态度看,纵使有宿缘,那也绝不美妙。 兴许,他们有仇?! 而且,在对峙的过程之中,他是处于下风的那个? 想到这儿,麒南就已经受不了了。 他猛然闭了下眼,切断了自己越来越走远的思绪。 便是有这等恶缘在,那也只是过去了。 现在他是麒麟王,盛红衣拍马也及不上他。 他有什么可怕的? 他抬起头,死死盯着天上的云。 一时之间,他心绪复杂。 这究竟是不是盛红衣的天劫呢? 如此震撼的天劫,刚开始便达到这般的威势,她若是渡劫成功,是元婴还是化神?亦或者更上一层? 到时候,她真的不如他么? 他的眉目皱的更深了,深的眉宇之间都有了深深的褶皱,他也不知道他为何特别介意这件事情。 实际上,盛红衣的好坏,同他有什么实质性的关系呢? 硬要说,盛红衣是盛焱的亲姨母,对待盛焱一直视如己出。 她实力越强,对盛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然而,一想到她实力增强,他的内心深处居然有些许无法抹去的不安。 总觉得,似乎会有一些他不乐意发生的事情随之发生。 同一时间,琢磨这事儿的还有隧钎,隧钎可没有麒南那种瞻前顾后的心思。 它看到天劫降临,心情更坏了。 怎么会有人在此时渡劫? 看方向,是玄尘门的! 而这个天劫一看就不弱,道门这是又要出了厉害人物了? 魔域,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见过这种一开场就如此威赫的天劫。 这究竟是什么级别的天劫,暂时还看不出来。 可,此消彼长,隧钎是极不愿意看着道门好的。 百多年前,因为闹的沸沸扬扬的换取灵根邪术,魔域被道门集结佛门以及妖门讨伐。 本来么,这事儿已经够伤筋动骨了。 奈何,这些年,不知为何,也没什么惊才绝艳的子弟出现。 魔域,在不知不觉之中,似乎在变弱。 隧钎不想承认这一点,但事实如此,魔域内部,一片混乱。 正统的魔修,正在变少,那些个邪魔修,却是越来越多。 不知从何时开始,魔域多了以人为食的邪魔修。 这些邪魔修,只爱血肉神魂,这倒也罢了。 毕竟,魔修修炼,可没有道门那些个条条框框,血肉神魂如何? 只要有助于修炼,这些都用得。 但,任何事情,都有底线。 魔族中人,自相残杀正常。 可,却不会互相…吞食。 那些个邪魔修残害其他生灵便也罢了。 它们还残害了很多魔修,视“同类”的血肉神魂为大补之物。 若说被道门等聚众讨伐,那是外患。 外患刚平息,邪魔修逐渐出现,迅速滋长壮大,就是内忧。 内忧外患,就是魔域现状。 隧钎此次来到这里,实际上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一则,圣莲传说本就出自他们的神谕,且不仅如此,欹伢山出了神谕不久,便是魔神牌位被毁,殿都没了,但仍旧出现了第二道神谕。 这第二道乃是和第一道息息相关的。 此后,再没有什么神谕出现过。 而第二道神谕只有两句: “黑莲灭世,首灭在魔。” 什么意思,敢情黑莲是冲着灭了魔域来的。 所以,自天象现,魔域无论如何都得来确认一番,盛红衣是不是黑莲。 这可是灭域危险,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而,虽然这一次他来到玄尘门没有打听到什么消息,可不代表他心里没有预判。 他已经笃定那黑莲就是盛红衣。 他查过这个女人,她来过魔域,而因为她,血池爆沸,其中改善血脉的宝贝没了。 不仅是宝贝,连镇压那宝贝的五行衫林,都被她毁的彻底。 还有魔神的牌位…… 自这些事后,魔域就陷入了动荡之中。 而那换取灵根术,他们已经查到,当年之所以暴露,同盛家似有关系。 毕竟,当年的魔医家族周家,来到白霞城后,在盛家附近失踪了。 盛红衣去了一回魔域,又利用血魔城血池之事,折了周家最有前途地位的那一个周家子! 怎么看,都像是有宿怨的样子。 借着种种蛛丝马迹,这盛红衣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每一次似乎都能掀起惊涛骇浪。 后来想来,她哪一件事不是奔着灭了魔域去的。 这样的人,必须提前扼杀,否则,等到神谕应验之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可惜,黑莲躲得死死的,一点出来的意思都没有。 秀水峰包裹的更是铁桶一块,就连一只蚂蚁都走不过去。 尤其是季乘风和那个姓盛的老头,居然亲自看守,把黑莲的洞府守护的固若金汤。 到此,隧钎也只能先走。 在这里长久待下去,打草惊蛇不说,他心里记挂着这些琐事,也得回去再商量一个新的对策,如何才能把黑莲想办法弄出来灭杀掉才好。 这等祸患,每多留存一天,都让魔域寝食难安。 本就心情不好,结果跟麒南那个疯子莫名其妙打了一架,心情更差。 而今,偏这玄尘门有人渡劫! 隧钎心中翻涌着嗜血的烦躁。 究竟是谁? 它是满怀希望而来,败兴而归。 这回,连回去,都不让他心安了? 他突然裂开嘴,露出笑来: “不走了,今天,都在这里好好看看,别人都是怎么渡劫的,都学着点儿!” 他手下的几人不敢说话,莫说匆匆赶来相送的魔域“眼线”,就是心腹都不敢作声。 这会子,隧钎心情极差,打量谁看不出来呢? 心腹老实的站在一旁,心中却有不同的想法。 看人渡劫做什么,这又是何苦,还不如早点回魔域去。 再说了,一人的天劫而已,心腹觉得,再是厉害的人,也改变不了大局。 此时的秀水峰上也风起云涌。 当天上的云层压下,季秀水手中的茶杯便掉在了地上。 细腻的宝贝在这一刻,粉身碎骨却再也得不到主人的垂怜。 盛坪被惊了一跳,莫名的看了季秀水一眼,他再抬头看了那云一眼,也是脸色极速变的苍白: “是红……红衣!” 这怎么可能呢? 红衣怎么又有天劫了? 难道,是元婴天劫?! 这就彻底恢复百年的功力了? 他倏地一下站起来: “快,红衣这是要渡元婴天劫?护峰大阵呢,快把护峰大阵开了,你我在此处为她护法?” 短短一瞬,盛坪已经迅速想好了应对策略。 要不说有宗门有传承的弟子,过得要比散修好太多了? 好比渡劫什么的,这般危及生命的事情,总有长辈提前打点,甚至传授秘法。 季秀水不用盛坪多说,也已经开始忙活起来了。 他也不知,为何红衣会有劫云,不过,只怕是刚刚压下的那些流言蜚语,必要再生波澜了! 做好一切,天上那劫云似乎也做好了准备,蓄势待发。 第一道,没有任何预警的,就这么飘飘忽忽的飞了下来。 黑色的,看起来慢慢的,可实际上快的不可思议。 它落在峰顶,几乎毫无滞涩,如一条直线,平平却匀速冲进盛红衣的洞府! “轰。”秀水峰地动山摇。 季秀水和盛坪却是满脸惊骇的对视一眼。 护峰大阵已开,那雷是如何进来的?! 510 第一劫 季乘风回过神,迅速低头看了一眼手中操控的阵牌。 秀水峰的护峰大阵级别很高,如今乃是八品防护阵。 这话得从上回盛红衣天象过后提起。 因容相的事儿,为盛红衣乃至全秀水峰的安危。 季乘风一面就着这事儿同松崖掌门那儿软磨硬泡了一多半的“经费”。 一面,自己又自掏了腰包,请天下最好的阵法宗师图灵子来给防护阵做了“升级”。 结果呢,令人满意。 这钱,季乘风觉得花的值。 图灵子难请,还是用上季家同他的私交的交情,又让镜门出马寻觅踪迹,才算请到人。 但此人做事没得说的,这不,三下五除二,便将防护阵弄好了。 不仅减少了之前一些个冗余的设计,变得更加好操作了。 强度上,他也曾自信的表示,足可抵挡元婴修士全力相击。 甚至,元婴天劫,也不在话下。 可是现在?! 盛坪瞄了一眼那阵牌,但见上面纹路杂乱,断断续续的不停的闪动,似扭曲的长长短短的小虫,他心中已觉得不好,术业有专攻,他却也对此不算很明白: “怎么?” 他到底不算是秀水峰的人,护峰大阵这种东西他自该避嫌。 虽然,为着红衣,他也是掏了不少宝贝出来,几乎压箱底的好东西他全掏了。 毕竟,凭什么让季乘风那老头专美于前?! 他家徒弟,他又不是养不起。 只是,掏宝贝是一码事,修补阵法之时,他没有参与。 “阵……破了!” 季乘风道。 阵破了? 阵破了! “刚刚那是雷吧?那劫雷直接让阵破了?!” 盛坪一贯低沉淡定的声线这会子变得异常尖锐。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天劫高于元婴? 那就是化神?! 怎么可能呢? 自那次天象之后,无论外界纷扰,其实季乘风和盛坪私下里都有猜测。 大约,红衣不知得了什么机缘,修为有所恢复。 那天象能给他们都带来福荫,按说对于本尊的加持更大。 可是,无论再怎么想,他们能想到的最好结果就是恢复红衣的全盛时期的修为。 也就是元婴初期。 毕竟她遭封巨难之时,刚结婴成功。 谁承想,居然是化神天劫呢? 难怪,刚刚那威势,似有什么可怕的巨兽即将拨开云层冲出来! 可是,话又说回来,谁家化神天劫如此草率的? 一个修士,即将化神,必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或有宗门依托的,会提前在宗门寻一处合适之地,然后建造防护阵,收集各种法宝符箓丹药,只为了能在进阶之时,增加成功概率亦或者是存活的可能性。 或有人远赴海上或者荒山之中,兴许一朝成功,飞龙在天,兴许便失败了,那里便是亲自为自己选中的坟冢。 无论哪一种,都不会是红衣这样,无任何征兆吧? “红衣……” 他扭头就往盛红衣的洞府方向跑。 季秀水也跟着跑去了。 两人脸色不约而同的煞白。 刚刚那雷,就那么窜了进去,防不慎防,也不知红衣怎么样了! 天色依然黑沉的可怕,如黎明之前的至暗时刻。 整个秀水峰的地动山摇也在持续。 可在盛红衣的洞府门口,那紧闭的石门挡住了来人的去路。 那石门早被从里面封住,压根无法开启。 “这……”盛坪敲了门,无人应声,他有那么一瞬想要破门而入。 可是闭关之人,又在渡劫,若是破门,导致内里的人有丝毫损伤,那他就是悔恨终身。 不破关,就不知其中情况。 谁知这一击之下,他那徒弟如今是什么光景。 这般,他便陷入两难之境。 季乘风也面目沉沉,脸上有类似的担忧。 “现在只能等了。” 他语气沉郁的有些无力。 盛坪能考虑到的一切,他自然也清楚。 这门,还真不能破。 千万不能惊扰了其中之人。 而徒弟近在眼前渡劫,身为师父,却无力相帮,这确实是一件令人无力和沮丧之事。 天劫突然而来,已经让整个玄尘门都显得动荡起来。 尤其这天还暗成这样。 大家都在纷纷猜测是谁。 容相站在峰顶,穿着一身黑衣,眼神阴戾,若有所思! 他身后不远处一个执事弟子经过,忍不住瑟缩的脖子。 师祖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以前的师祖看起来平静温文,现在,全身上下都带着令人颤抖的可怕的气息。 执事弟子一边悄悄的往后退去,心里一边还在琢磨这事儿,峰上的人都在悄悄说,是自那一回秀水峰的盛红衣师叔的天象后,师祖就变了。 不提容相这边,松崖自然也在猜,话说,宗里有哪些人在闭关,他心里有数。 然,从天劫便能分析出一二,就这天劫刚一起势,便成了这样,这绝不是筑基,金丹能有的。 所以,他心说,大约是宗里又要出元婴修士了。 他站在正一峰上,观摩劫云,越是看,心里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等强度…… 他们宗里有实力如此厉害冲击元婴之人吗? “凌跃,白霞城或者宗内冲击元婴之人,你都清楚么?” 莫非是白霞城有什么厉害的人物在渡劫? 可,他也没收到消息啊。 身为掌门,玄尘门周边的属城发生什么大事儿,门内自然都要清楚的。 这里,可是宗门腹地。 他摸了摸下巴,瞄了一眼自家寄予厚望的徒弟,还是说,他最近真的放手太多,以至于懈怠了? 凌跃没留意到他师父那一眼,便是他师父不问,他自己也在寻思这个事。 按说完全不可能啊。 “镜门隔三差五都要探查一番的,近三年来,周边仙城,闭关冲击元婴和金丹之人共有五十八人,其中八人冲击元婴。” “而那八人其实资质都不算特别出众,这般的雷劫……” 凌跃也有点疑惑起来,难道真漏了什么? 不过,自劫云开始酝酿,他便寻人去探了。 “师父,我已派人出去,想必不久便会有结果的!” 松崖满意的点了点头,他这徒弟,性子稳妥。 如今处理事情,也是越发的周全了。 相信不久的将来,他就能…… 他分了三分心思,正愉悦的想着自己后继有人后的美好生活。 然,眼睛正直直盯着那天劫呢。 有人渡劫,是好事。 却也福祸相依。 因为天劫,会引得四面动荡。 多的是人因天劫而汇聚,其中良莠不齐,心思各异,谁知道都是什么人。 若混入了什么浑水摸鱼的人,都需得提前做好防备。 尤其,聚仙节刚过,城里城外正是人多嘴杂的时候。 就在今日,秀水峰的闹剧,他虽然没出面,却也清楚。 一个大妖王,一个大魔王,就那么打起来了?! 若不是这件事真实发生在他身边,他必然会以为旁人传话之时,失了分寸。 怎可能有如此贻笑大方的事情? 两个一方之主,如同总角小儿一般不懂事么? 后续处理,他也知道了。 他觉得,这倒是符合乘风的一贯作风,季家是大族,他又是峰主,可不会惯着他们。 当下,二话不说,强硬又不失礼数的把那两人赶走了。 松崖觉得这种做法没什么问题。 只不过,突然来了这等天劫,怕是这两人都没走成吧,估计都留着观劫了。 这些妖啊魔啊的,都是需要重点关注的对象啊。 对这些,他心里明镜儿似的。 他端着掌门的姿态,临在正一峰最高处,看起来如一根稳健的基石,玄尘门的弟子们抬头看见,都会觉得心安。 却是下一瞬间,那“基石”猛然晃动了起来! 众弟子:“……” 此时的松崖,脑海一片空白,之前的一切运筹帷幄和想法全都戛然而止。 “师父?!” “那雷……雷雷……” 凌跃比松崖要镇定些,只是看到那倏忽而至的雷后,也失了说话的伶俐。 他疯狂的眨眼,难道自己看错了? “那是秀水峰吧?师父,我……是不是去看看?” 他话才勉强说完,只听“呼”的一声,他的眼面前掀起一阵风。 风落,哪里还有松崖掌门的身影? “……师父,等等我。” 凌跃干巴巴的说完,袍子一掀,也飞遁着跟了上去。 这会子哪儿还顾得上各峰之间禁止飞遁的规矩啊,毕竟,掌门自己都没遵守呢。 松崖是真的惊呆了。 那道劫雷是往秀水峰去的,他觉得他看的很清楚。 哪怕,天很黑。 可是,秀水峰上有谁渡劫啊。 所有人,除了闭关那一个的动向,他都清楚,压根不具备直面天劫的条件。 所以,撇开所有的不可能,哪怕剩下的那个有多么的匪夷所思,它也是唯一的答案。 是盛红衣在渡劫?! 松崖到的时候,秀水峰也已经动荡成一团,盛云帆和白婉真也在,他们站在盛坪和季乘风身边,眼睛却是死死盯着盛红衣的洞府,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不仅是秀水峰的人,这玄尘门内,同秀水峰走的近的,好比沉烽真君几人,也上了秀水峰。 其余的大小修士,只要没有闭关的,都在看着这一切。 而到了这里,松崖直接走到季乘风面前: “怎么说?” 季乘风摇了摇头,表示不是太清楚,不过,他还是三言两语把刚刚的场景说了一遍。 松崖头脑一嗡,一时语塞。 紧跟而来的凌跃,一个踉跄,差点直接扑跌在地,出个大丑。 化……神雷劫?! 他有没有听错。 然而,事实证明,他应该是没有听错。 因为,师父的表情足以证明这一切。 凌跃扭头,一言不发的走了。 只一会儿功夫,整个玄尘门上空,护山大阵带着蒙蒙的盈润光芒,缓缓升起。 在黑暗之中,恍若一颗巨大的明珠。 一个宗门的护山大阵,可不是随便开启的。 上一回玄尘门开启护山大阵,还是道魔佛妖数万年前争地盘的时候了。 只有遇到厉害到足以灭宗的危机,方是护山大阵开启之时。 如今,玄尘门的护山大阵已开,可以想见,这是多么震惊天下之事。 距离玄尘门最近的一个小宗门,白梨门,小道童连手上的灯笼都扔了,他疯狂的往里跑,跑到一半,他“啪”的一声摔了个狗吃屎。 他一声不吭爬起来继续往里冲,所过之处,大家都吃惊的看着他。 终于他冲到了最里面: “老祖宗,完了,玄尘门开启护山大阵了!” 那白梨宗掌门本来正在屋里悠闲的擦着他心爱的宝剑,这会子已经吓得连宝剑都丢在了地上: “什么?!快快快,我们也开护山大阵……不行,我们这个阵不行,要不,咱们所有人,先出去躲一躲?” 掌门急的来回跺脚,只恨不能立刻跑路。 不是天劫么? 难道是什么魔头临世?! 天要倾覆了吗? 道童倒是个沉稳的: “老祖宗,来不及了!” 那掌门一发狠:“哎,先开护山大阵,然后都到我这个掌门殿中来,我这里,还有一层防护阵,实在不测,还有一条对外的密道,真有什么大祸,咱们也能逃出去。” 道童点点头,又爬起来,跑出去叫他的师兄师姐们去了。 类似的事情发生在诸多家族和宗门。 毕竟能猜到因为一个宗内弟子的化神天劫开启护宗大阵的,还真不多。 实在是这种情况太罕见了。 盛红衣这一次天劫,基本上可以说开创前无古人第一人了。 殊不知,皆是因为这第一道雷,就挡无可挡,众人已是预感到今日之劫大约不会那么的顺利。 一则为了盛红衣,二也是为了宗内弟子的安危。 凌跃做完这些,又做了些安排后,又回到了秀水峰。 秀水峰周遭,人反倒是不如之前多了。 因为松崖掌门也下了命令,令各人回到各自该回的地方去,否则宗规处置。 如此,哪怕暗潮涌动,至少表面上,一切似恢复如常。 凌跃回来的时候,松崖正在同乘风师叔以及盛长老说起红衣师妹的第一道劫雷: “……黑色的,没感觉到是什么雷?” 说这话的松崖掌门语气疑问之中带着诧异。 这却也是不常见的情况。 毕竟,到了他们这等修为,不至于雷落下之时,都认不出道不明那劫雷究竟如何。 少说也能说出二三分的。 511 阴 所有人,包括凌跃,都能感觉到脚下的震动。 是了,这雷自冲进师妹洞府,秀水峰便一直摇晃不休,且有愈演愈烈之趋势。 内里情况,众人无法预测,却是知道,这般至少说明,里面的人还活着。 他长吁一口气,也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心里更加紧张了。 盛红衣现在活着,不代表会一直活着! 凌跃其实无法想象,区区一百多岁的盛师妹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 这一步,不知是她付出多少千辛万苦才得来的。 凌跃同这宗里有些人想的不一样。 盛红衣展露头角后,尤其是被乘风师叔收徒,宗内就多了很多声音。 大多数是说她运气好,机缘好的。 也有人酸溜溜的话语之间,还会带上乘风师叔。 说盛红衣费尽心思,不过是攀上了季家的一个废人。 身为正一峰未来的主事者,凌跃对于宗门内外这些流言蜚语的掌控,大约很多人都不知道。 都知道玄尘门之中,镜门是最为神秘,也最不能招惹的。 惹到它的人,大约连祖宗八代和婴儿时期的事情都能被翻的个底朝天。 而镜门之中,有季家人在,这事儿不少人都知晓。 却是甚少有人知道,对于镜门,正一峰的参与程度比季家更甚。 这却是玄尘门之间口口相传的机密了。 其实,镜门才是真正的玄尘门的前身,而镜门是由季家人创立。 该说是由季秀水创立。 此后,有了玄尘门后,季秀水却没有要掌门之位,而是成功的将自己隐藏了起来。 季秀水这般做是因为什么,凌跃不知。 而且,他心里清楚,他师父松崖掌门也不知道。 若说清楚这件事的,许是大约只有同季秀水相交的玄尘门第一代掌门人。 所以,介于此,外界传的那些个什么季家功高震主? 门人忌惮? 什么季家如今已经边缘化,只得一个秀水峰是玄尘门给的最后体面? 如此云云都是外界的胡乱揣测罢了。 正一峰的权势,是季家拱手相让的,何谈什么忌惮。 不仅是镜门,包括如今掌控在玄尘门手中的那条时空隧道。 这些个,以前都属于季家。 凌跃刚知道这些机密之时,很是吃惊。 更为震惊的是,松崖掌门是在一个偶得闲暇的午后,稀松平常的将这些事告诉他的。 说完后,他就又聊起了其他事情。 好像他说的真就是一件闲事罢了。 他在震惊了三天三夜后,还是同松崖掌门旧事重提了这件事。 他不解的一个是松崖掌门的态度? 另一个是为何这么重要的事情,师父告知他后,甚至连一个心魔誓都没有要他发一个? 怎能如此草率? 结果,松崖掌门很不解的仔细打量了他一回,那表情,凌跃至今还记得,好像他第一天认识他一般。 此后,松崖掌门道: “我认为我足够信任你,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连掌门之位都传予给你,你也得到了门内众位长老峰主的认可,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再说,我的师父,你的师祖也并未让我发劳什子的心魔誓?” “季秀水更未让第一代玄尘门掌门发心魔誓,你是不信季家人的识人之能,还是不信为师以及众位长老峰主的识人之明?” “至于心魔誓这种东西?有什么用呢?真要想背叛,心魔誓也不是无法破除,毕竟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根本没有绝对无法打败的东西!” “大约是我忘了告诉你,历代掌门人选徒弟,镜门都是极有话语权的,季家在其中的分量,你该是知晓。” “而事实证明,季家确有识人之能。” 每一代的掌门人,无论性子如何,无论手腕如何,都是一心向着玄尘门的。 听师父一席话,凌跃才恍然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 话说回来,盛师妹能被季家人看中,便说明她自身的优异无匹了! 那些说酸话的不过是自身没被选中,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呢。 直到今时今日,她一次一次用实力打了那些个喜欢说闲言碎语的人的脸。 可是,这是九死一生的化神天劫,盛师妹又是百年沉睡新愈,说白了,凌跃觉得,她完全没有达到自己的最佳状态,就匆忙应对。 若是有个万一…… 凌跃扫过那些个不顾危险守在盛师妹洞府的人。 除了他们师徒,还有秀水峰上的执事弟子们,以及盛师妹的至亲。 他对秀水峰上的温馨氛围一直记忆犹新。 如他们这般的修者,亲缘薄弱乃是常态,师妹实在与众不同。 这也让他产生了好奇和思索,他想,这个世界,本就是色彩斑斓的,如若全是冷冰冰却力量强大的修者或许只会让这个世界逐渐变得单一,而不会变得更好。 一个没有人情味的世界,实在太可惜也太可怕了,更没有意义。 突然,季乘风的话打断了凌跃的思绪。 “掌门师兄,你有没有感觉到……有些阴冷?” 凌跃:“……”他看向他师父。 冷?他们这等修为,怎么会随便感到冷? 松崖居然很认同: “师弟也察觉了?” 冷吗? 凌跃静静感知了一下。 好似,自脚底心处,有一股凉气,正在缓缓的却又不容置疑的往他的身体内侵入。 他大惊,立刻驱动灵力,就要驱离它们。 然,他的灵力却是完美的穿透了它们,好似它们不存在似的! 凌跃:“……” 他有点慌,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师父?!” 松崖倒是淡定,他看向凌跃: “你也感觉到了。” “却是为何,无法排解?” 凌跃不解。 一个陌生的东西钻入身体内,而他无从抵御,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样恐慌又无助的感觉了。 凌跃虽然心里慌乱,但他是个稳得住的。 他见师父和师叔都脸色平稳,心里倒是比刚刚稍稍平静了些。 他环视四周,似乎盛坪长老的脸色也有了些许的变化,而其余人,还带着些莫名其妙的困惑表情。 所以,越是修为深厚,越快速的感觉到这般的感觉么? 松崖也若有所思,半晌,他似想到了什么,瞧了瞧脚下依然在震动不休的秀水峰,突然道: “这么久了,第一道劫雷还未结束?” “而且,那阴冷的气息,是自脚下进入的。” 他这般意有所指的一席话,让季乘风和盛坪齐齐一愣。 季乘风道: “掌门师兄的意思,这股子阴冷便是红衣的劫雷作祟?” 凌跃,包括在场诸人皆是露出匪夷所思的神色。 怎么可能? 谁家的雷如此的阴冷? 而且,凌跃看了看天色,依然黑沉,但这雷自从轻易破了护峰大阵,传导到了盛师妹的洞府就再也没有冒头过。 说它不行,它一开始就阵仗极大,而且秀水峰被撼动的如此地动山摇,可见它的厉害。 说它行吧,它自天上而来,就藏头露尾的,连真容如何都看不见,莫说远近观摩之人了,就是他们这些靠的极近的,也啥也没看着啊。 “这究竟是什么雷啊?” 凌跃忍不住问。 却是没有得到回答。 松崖和季乘风皱着眉头,师兄弟两人的表情如出一辙的困惑。 盛坪倒是看了凌跃一眼,嘴唇动了动,依然没有发出声音,显然也不确定。 其他人,都面面相觑,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逐渐的,盛云帆包括执事弟子们,陆续觉出冷意来,他们搓着自己的胳膊,打着颤。 最后,白婉真也开始发抖了,她脸色顿然变得冰白一片。 可见,这冷意她很是承受不住。 盛云帆紧握着她的手,掌心处,有火红色的灵光往白婉真的身体内源源不断的输去。 显然是火灵气。 凌跃瞧了一眼,知晓在如此冰冷的状态之下,还得持续输出火灵气回暖白婉真的身体,这般的消耗何止平日的双倍。 恰是此时,盛坪指着地面: “你们看!” 只见秀水峰上,地面上肉眼可见的草木,在枯萎。 凌跃倏然瞪大了眼睛。 秀水峰在玄尘门内门之中。 地下有灵脉穿过,便是随意长在峰上的草木,那都是灵植。 灵植自带灵性,但凡长成,岂会随便枯萎? 先是地面上灵草,然后就是周围的灵树,它们纷纷枯萎凋零,似快速走入了酷冷的寒冬。 这样的阵势一直往外迅速的蔓延。 凌跃在怔愣之后,倒是不忘责任,他掌心一金色传讯符升至他眼面前,他一字一句描绘了一下此地酷冷的情况。 言罢,那传讯符持续升空,如烟花般四散开,往四面八方而去。 传讯符出,自有人将消息传出去,尤其是修为低微之人乃至平民,也能提前做好御寒,免得无端增加伤亡。 灵植枯萎后,果然不是终点。 凌跃刚传完信,抬眼之间,地上、树上已经挂上了冰晶。 紧接着,地面的冰封在持续,全都结了坚冰,肉眼可见快速往远处蔓延。 地动,山摇。 越发的厉害起来。 而凌跃的感觉也是越来越冷。 这种寒冷,自他的脚底心钻入,自一开始,他便没有抵御之力,现在这会子,他觉得连自己的骨头缝里都是冰碴子。 他作为修士,真真是大约有数百年未感觉过如此全身冰冷的僵硬了。 他看了一眼自家师父师叔和盛长老。 这三位倒是硬气,三人的眉毛和头发上或多或少结上了冰霜,一看就是寒气满溢,居然还能保持面色如常? 他扭头,又一眼看到盛云帆夫妇依偎在一起,而此时的盛云帆,脸上也失了血色,一看便知是灵气消耗过度。 他上前一步,问盛云帆: “盛叔,要帮忙吗?” 盛云帆却是朝他笑笑: “不用了,红衣正在里面渡劫,我们只是在外面看着而已,完全能撑得住。” 凌跃点点头,没再多说。 父母之爱子,或许算是人世间最无私的爱之一。 孩子在里面吃苦,对于大多数的父母来说,宁可吃更多的苦大约也不愿意躲起来享受吧。 他同父母亲缘淡薄,可他有最好的师父。 因此,倒也能够体会。 凌跃转头之间,眼角余光落在那草叶上,冰晶莹莹,却是……莲花的形状么? 黑莲! 他几乎瞬间便想到了盛师妹曾经的天象! 而就在他想起这事儿之时,莲花形状的冰晶却是发出轻微的“咔咔”声响。 他立刻感觉到其中有异,眼神盯着那些冰晶。 下一瞬,冰晶便齐齐碎裂,接着便是地表坚冰破冰的声响。 凌跃难掩激动。 随着破冰,地动山摇的感觉,也如潮水一般退去。 地渐缓,山也不摇了。 而那些让他束手无策的寒气,在迅速的抽离。 天色,终于走过了至暗,云层之中,先是一点微白,紧接着,周围的一切变得清晰。 天亮了。 凌跃站稳脚跟,抬头看天,劫云还在,只不过少了雷电的吞吐。 若不是骨头缝里那隐约的寒气实在令他记忆深刻,以及地上那些个灵植既然已经枯败了,便不会再恢复了。 他还以为刚刚的一切都是错觉呢。 凌跃又长长吐出一口压抑了很久的气。 只有经历过的人,方才知道刚刚多么的惊心动魄。 他想到了黑莲,是盛师妹战胜了劫雷,化解了它。 若非如此,再拖沓一会儿,他们这些个,便是不冻死,估摸着也会被冻伤。 除了他们,还有秀水峰,那般的摇晃下去,总有坚持不住,圮塌之时。 好在关键时刻,师妹抵挡住了一切。 战胜了这第一道雷。 只是,凌跃心里还有疑问: “这究竟是何雷?” 他问了同样的问题。 化神雷劫,遇上个自带属性的雷,虽然也难得,但也并非特别的难得。 而自带五行属性的劫雷,比之普通的雷要更加的厉害。 可,带有冰属性的劫雷,凌跃是见识过的。 那是雷所至,万里冰封,带着至寒之力! 和面前的场景,完全不同,旁的不说,通常劫云之下,天都会变暗,可劫雷落下,天色便会恢复如常。 可盛师妹这一次可没有,如同真正的寒夜来临。 松崖真人这会子回话了: “若我没猜错,应该是阴雷,师弟,盛长老,你们看呢?” 512 阳 阴雷?! “我听说,远古时期,有出身幽冥的冥仙飞升,必遭阴雷。” “只是,自远古以后,再无典籍记载。” 盛坪如是说。 然,红衣又不是冥仙,她怎么会遭了阴雷。 而且,红衣最多也就是化神之劫,远远还不到飞升成仙之时。 盛坪眼神幽暗却平静,似静水深流,其中不知隐藏着多少深意。 季乘风没接盛坪的话,他似乎也觉得惊叹: “第一劫便是如此,那么第二劫是什么呢?” 他背着手,望着盛红衣的洞府,眼中也有云雾氤氲,层峦叠嶂,隐藏变幻着不明的情绪。 松崖掌门更甚,于他,话已尽,点到为止罢了。 抬眸间,他已是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再垂眸间,他依旧保持沉默。 他在心里默默念叨了一遍盛红衣这三个字。 自上次天象,他就确认了盛红衣的极为不寻常。 所以,今日之天劫,自一开始的震惊后,他发现他对于盛红衣发生的一切接受的很迅速,很平静。 她发生什么,都没什么令他惊讶的。 他不知其他人如何想盛红衣的突然渡劫,但他心中已是笃定,盛红衣能成功的。 一个从修炼之初,就不走寻常路的女子,机缘、才智从来不缺。 然而,这些却不是她绝地求生,翻盘的关键。 她能成功,是她不服输的韧性以及哪怕已经坠入万丈深渊不到彻底死绝都绝不放弃的强大的内心。 这一次,同样如此。 松崖突然低头看了一眼脚下。 秀水峰其实不算最高,它没有正一峰高,可它有个特点,它是一座孤峰。 它看似在群峰之间,却又和其他峰毫不相连。 可玄尘门的连绵群峰却绝不能少了秀水峰。 因为这一整块的山峦群峰,暗合奇门八卦,秀水峰乃是生门正中之位。 生门,代表生机,也代表逃出生天之地。 若是没了生门,灵脉不通,灵气不畅,此地将逐渐变成一片死地。 秀水峰是玄尘门的生门。 那么,盛红衣又是谁的生门呢? 古语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松崖无需刻意去调查盛红衣,只要镜门在手,自家弟子的大多动向,都瞒不过他的眼,只要他想知道。 盛红衣作为一个“半路而来”的弟子,她的生平经历,松崖早已知晓。 此后,她回来之时已是半废,睡的无知无觉,兴许随时随地都会死去。 如此大事儿,盛红衣作为玄尘门的弟子,尤其是有身份有功劳的弟子,玄尘门不可能不替她讨回公道,报仇雪恨。 所以,在那时候,松崖让镜门收集过盛红衣的讯息。 此后,他再没有调取过盛红衣的资料查阅细看过。 不过,就凭盛红衣吃的那些苦,遭到那些罪,遇到的那些九死一生之局,他早就看出,这丫头非池中之物。 后来,天象,再到天劫。 化神天劫?! 还是规格如此之高,堪比冥仙飞升的天劫? 那么,这丫头,究竟是谁的转世呢? 此劫过后,盛红衣……还是盛红衣么? 一瞬间,松崖心中便百转千回,不知有多少微妙的心思在其中轮转。 若是盛红衣知晓松崖掌门所想,必然也会刮目相看。 这世上,聪明的能人何其多。 可,真正聪明者,还能藏而不露,锋芒尽藏的,何其少。 松崖掌门,甚至同她都没有近身接近过,居然就能猜出八九不离十的真相。 只能说,玄尘门有这般机敏深藏,运筹帷幄的掌门,乃是玄尘门之福,亦算是如今乱世开启之福。 当然,比起松崖,凌跃显然差的太远太远了。 这也不奇怪,亦无可怪罪。 毕竟凌跃年纪尚小,阅历不足,他已是同龄人之间佼佼者的存在了。 且,还有松崖掌门教导,假以时日,必能快速的成长蜕变。 有这样的两代掌门为玄尘门掌舵,足矣。 此时的凌跃,却有点茫然。 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终他也啥也没说。 虽然他有诸多疑问,可眼看着这会子那三位似知道一些什么的长辈都失去了说话的兴致,个个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 遂,他聪明的闭嘴了。 师父教导过他,一时参悟不透的东西就少说多看,否则显得蠢。 所以,才第一劫呢,静观其变吧。 至于其他人,眼见着掌门等人都恢复了寻常,自是知道盛红衣的第一劫顺利通过,只有跟着高兴的。 却说,这第一劫后,秀水峰已是短暂的恢复了平静,他们还不知晓门内门外引起了什么样的轩然大波。 门内,哪怕是低阶弟子都知晓是秀水峰上盛红衣在渡劫。 除了个别怀有异心之人,门内人对此的态度是不约而同的高兴激动,无不与有荣焉。 身为宗门弟子,宗门为先的责任是刻在骨子里的。 这雷劫,虽然大多数人压根参悟不出什么来,甚至都不知晓,这位神秘的盛红衣,渡什么劫。 可刚刚那冻彻心扉的冰冷让他们知道,这雷劫很特别,与众不同便罢了,还很厉害。 要知道,劫雷越强,代表渡劫之人实力越强。 这是荒原大陆的修士都知晓的事儿。 这位一贯神秘的秀水峰嫡传弟子究竟在渡元婴劫还是化神劫不重要,可人们对她的信心很足。 归根到底,盛红衣声名远播,名传天下久矣,本来,大家伙儿早已遗忘,可,不久前的天象一下子又把那些久远的传说和记忆给激活了过来。 原本只是听说,大多数人还有点儿怀疑,毕竟少了些眼见为实的过程。 今日第一劫,将一切过往具象化了。 它如此奇特又强大,他们这些个观摩之人连想象都想象不出劫雷还能这样。 却偏偏,盛红衣能够顺利化解,举重若轻,还不足以说明她的厉害么? 门外,白霞城樊家、王家等家族无不在关注。 如他们这些大家族,也就比门内的消息滞后那么一丢丢,甚至几乎是同时,便知晓渡劫之人是谁了。 王清月双手交握在胸前,站在王家最高的塔楼上,遥看着天上劫云的方向。 季水婧没上去,她同自家儿子在塔楼下面呢。 第一劫后,天光大亮,此时的王湛已经受不了了,张罗着让下人把大氅给他找出来裹在身上。 饶是对儿子不抱希望,季水婧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脾气上来了,可不会顾及什么面子不面子的。 当下,她没忍住,对着王湛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暴打。 王湛瑟瑟发抖的要死,要不是宝贝女儿偏要观劫,他不放心,早回屋里了,何必在这儿遭罪。 心里,实际上对盛红衣简直是新仇旧恨,又埋怨上了。 那女人天生大约就是克他的,从认识她第一天起,但凡跟她沾点边,他就准没好事,永远是他在吃亏吃苦! 其实,天地良心啊,他也没招她惹她啊,怎么这么背。 他心说,要不再让管家弄个火盆来才好,实在冷死他了。 他刚张嘴,猛然就迎来了暴击: “哎呦哎呦,娘哎,您干什么呀。” “你这个窝囊废,啊,人盛家红衣多大点儿,你多大了,人家那么厉害我就不说什么了,让你在这儿看人家渡劫,多大的机缘啊,你都看不下去?” 要不是这个儿子太菜,她家孙女至于这么辛苦么? 到现在师父都还没着落? 如今她哪里敢想当年去求亲的事情,真是活的越久,越发现自家这个儿子连人家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过。 当年,王湛这憨货若是跟人打好交道也是好的啊,不好好与人相处就算了,还跟人家不对付? 她是怎么生出这么一个憨货儿子的? 王湛被打的差点抱头鼠窜,却也不敢真的跑走,多年的母子相处告诉他,他反抗的越厉害,最后可能被整治的更惨。 “娘娘娘,别打了,给我在孩子面前留点面子呗。” 季水婧嗅了嗅鼻子,她也冻的厉害,不过她可比王湛能忍多了。 她抬头看了孙女一眼,终于停了下来: “好好在这儿呆着,这等天劫难得的很,许是你就走了狗屎运,得个大机缘呢,就咱们家这位置,距离天劫地儿可近了。” 说着,她突然压低声音,含糊道: “上回那天象的事情,你难道不知内情?” 她是季家人,同秀水峰一贯亲近,自然,知道的比旁人多。 王湛嘴上:“是是是。” 心里却很不以为然,机缘是这么好得的? 那盛红衣那么讨厌他,她的天劫估计跟他也不相投契。 季水婧“哼”了一声,又是一掌狠狠拍在王湛的脸上,恨不能把他的脸拍成大饼: “你没救了,蠢货。” 说罢,她懒得再同他站在一处,而是上了塔楼,陪孙女去了。 之前,她是怕打扰孙女,而今,这劫雷如此特殊又厉害,她又有些担心那傻孩子,还是近些看着她吧。 那孩子,大约很想得到盛家红衣的机缘,也很担心盛家红衣吧? 殊不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执拗有时候也没有什么好结果。 依她看呐,倒不如顺其自然。 毕竟该做的努力已经做过了,接下来,能不能成,就是天意了。 天劫当下,不知有多少家族想起了曾经的盛红衣。 当年的盛家啊,他们怎么那么眼瞎呢,没有慧眼识珠。 否则,今儿个长脸的就是自己的家族了。 城里城外,到达玄尘门附近的传送阵,忙的不可开交。 掌管传送阵的执事弟子们饶是身为玄尘门的修士,自诩见多识广。 可是,见到那么多各宗门甚至一些个早就已经多年不曾有消息的名士们自传送阵一个一个的走出来,还是太超过了。 有人激动的恨不能拿出荒原大陆名士图一一对照才好。 众生百态,各人心思各异,而头顶上空,第二个天劫正在无声的汇聚! 就在大家无知无觉,还在叽叽喳喳讨论着第一劫的盛况之时。 刹那,众人只觉得天空猛然乍白,与此同时,不少人只觉得眼前一片白茫,除了光亮,啥也看不见了。 紧接着,耳边猛然一声炸响。 “轰隆!” “……” 霎时,各地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不少人都不知究竟怎么回事! 不知是被吓得,还是惊的…… 只有少部分人,还能稳住,松崖掌门开口,一副了然于胸之色的姿态: “若是我没猜错,这第二劫,是一道阳雷!” 阳雷二字刚出,只见秀水峰上,刚刚枯萎的草木在这一刻,似在回应松崖掌门的话,齐齐的开始焕发出新芽。 抽芽,生长,直至茂盛…… 凌跃感觉到,身体之中,如那阴冷之气来的突兀,须臾,便澎湃出生气,源源不断,舒服极了。 他看着面前这一切,目不转睛,一点一滴记在心里。 终其一生,他应该再也不会看到比今天这一场天劫更精彩的了。 原来这是阳雷么? 他从来没见过,甚至都没听说过。 自阴雷过后,天光恢复如常,他居然都未发现这一道天雷的到来。 只因为,它实在太隐蔽了。 他有些惭愧,他只知道但凡天劫,劫云都是黑沉沉的。 却没想到,连这等想法都过于武断和片面。 分明,盛师妹的阳雷下,天际,压根没有乌云遍布。 或者该说,甚少有人能够“看”到。 因为阳气密布,带来了极致的光华,遮盖住了劫云将至的黑沉和威压。 而今,万物复苏,将阴雷的摧残,彻底的抹去。 凌跃深呼吸一口气,这勃然的生气啊,真是令人舒服。 直至,他的身体内,生气越发的重盈,他下意识的去引导它们,进入四肢百骸,奇经八脉。 却不想,同之前阴雷一般,他的一切灵力在这等力量面前,宛若无物。 而他,怔愣了一息之后,迅速回神,真有些慌了。 这般下去,莫不是要将他给撑爆了?! 就在他仓促着急,却无计可施之时,盛师妹的洞府上空,黑莲扶摇而起,徐徐缓缓…… 513 暗潮 黑莲乍现,足以震慑看到天劫的所有人。 众人浮想联翩,大约实在太过震惊,万千话语顿然堵塞在众人喉间,一时静默,沉寂无声。 若说,以前的天象,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只是传言,那么亲眼所见,显然更有信服力。 秀水峰上,大家的反应平静。 黑莲,他们都曾亲眼见过。 凌跃甚至有些后知后觉的想起,刚刚那阳雷突然而至,玄尘门的护山大阵似乎连晃动都不曾,这算是挡住了还是没挡住啊? 他心中有些急,哪怕身体之中,那源源不断的生气还在蓬勃,逐渐失控,他也有点顾不上了。 他低头摸出他一直捏于袖中的总阵牌。 阵牌上,阵纹清晰稳定,极品灵石依旧在相应的位置提供着灵气,看起来无有异常。 不仅是他的阵牌,护山大阵的开启,在各处都需要安排人手布置灵石,操控阵旗。 这会子,阳雷已落,他并未得到护山大阵被损毁的消息! 他有些心不在焉。 他心中没来由冒出一个念头:这一场天劫的发展,兴许自一开始就不由人掌控。 可当他产生这个念头,他又觉得愕然。 无论是什么样的大阵,符箓,各种宝贝,都挡不住它们?! 是要盛师妹自己独自用自己的肉身去扛吗? 为什么?! 那般,师妹真的能挺过去吗? 凌跃的一举一动,松崖看在眼中。 阵牌的毫无动静,他自然也看到了。 凌跃的猜测和不解,在松崖这里,却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一个比远古之时的冥仙飞升还要高规格的化神天劫。 松崖虽然参不透她究竟是谁,但她的前世必然已是仙神之流的存在,还不是一般的仙神。 她的天劫,如何是荒原大陆这些个阵法,能挡住的? 毕竟,层次不同。 若是通俗点做比,凡人用的刀枪剑戟,对凡人来说,坚固无比。 可是对修仙界域来说,哪怕只是炼气修士,在他们眼中,那些东西比废物都不如,随便一个人徒手便能轻易折戟…… 玄尘门之中,大多数人对这一朵黑莲的出现,虽然诧异,可因为见过,所以,接受的还算平静。 比起黑莲再次出现,他们更加关心的是,为何又出现了黑莲? 从未有哪一个天劫,是一直没有看到人,只看见一朵黑莲的! 有的人,对盛红衣久闻已久,这一次知道盛红衣渡劫,兴头头的赶过来,至今连一道虚无缥缈的人影都没看见。 只有黑莲。 “莫不是,这位盛……道友,是半妖血脉!” 终于在一阵沉闷后,有人忍不住打破了沉寂,轻轻问道。 半妖血脉。返祖现象,倒是不能说没有。 否则如何解释这一朵黑莲? 这位盛红衣,提起她,其实,大家伙儿也不知作何评价,甚至除了道友二字,都不知该如何称呼她才算合适。 称呼她为前辈? 听说,她是极为罕见的天之骄子。 纵观她的生平经历,也属实如此。 醒来不足一年,居然就开始渡劫了。 然而她未遭重伤之前,修为虽已达元婴,但一个不足百岁的元婴,虽然罕见,但也不足以让他们这些个在荒原界有名声有地位的老不死们,叫她一声前辈。 尤其,绝大部分人,无论是年纪和修为都高于她。 可,称呼小辈,或者仙子、名讳更不合适。 今日这一劫,究竟是个什么水准,便是见多识广的名士大佬,都揣摩不透。 而今,这才第二劫,就是如此的出乎想象,不少人看的津津有味之时,疑问也是一个接一个。 然,在修为尽失的一百年后,又在不足一年的光阴之中,迎来天劫,甭管是什么,她都不是等闲之辈。 这般的人,哪个小辈敢同她站在一处,以平辈论处? 外界纷扰,绝大多数是好奇,对于有些人,已经是坐立难安。 容相看着那一朵黑莲,原本半垂的眼,在这一刻陡然折射出强烈的杀意。 就是这个,上回天象,就是这个黑莲,害了他,以至于他自那一下得机缘不成,反倒是日日惊魂,神魂动荡。 看到黑莲,他的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又冒出来,那声音浅浅淡淡,不紧不慢,可蛊惑意味明显: “杀了她,只要杀了她,你就能得到平静,自此,依然是玄尘门高居云端的化神长老……” “赶紧趁着现在,杀了她,在她最虚弱的时候,没了这一次机会,等她大势已成,你以为她会放过同她有仇的你吗……” “其实,不用她动手吧,你以后只要看到她,大约神魂还会惊悸崩解,到时候你的家族,还有齐朗怎么办……” “你这个废物,这等天赐良机都抓不住,活该被弄死……” 容相猛然握紧双拳,无人看见,他的瞳孔深处的血色。 自盛红衣那一次的天象过后,他当晚回去,便魂魄惊悸。 自那时,那声音便自他身体里冒出。 他教了他一段心法,说是对他的惊魂之症有奇效。 他起先不信,可日日惊魂了七日后,他已被折磨的不行,而且,他惊恐的发现,他的修为居然不稳,有溃败下跌之势。 怎么可能? 他不会连自己没有受伤都没有察觉,怎么会遭到如此结果。 这一回,那声音又出现了,只说是盛红衣的天象致使了他如此情况。 那声音并未劝说什么,它似乎只是语气平缓的陈述事实。 容相自不可能轻易相信。 这般又过了七日,容相终于受不了了。 他的修为正在在不明所以的持续往下落。 他终于忍不住用了那声音给他的心法,令他吃惊的是,心法用了,居然当真有立竿见影的效果。 其实,这些日子,他也不是没有参研这份心法,自认以他的眼光,不是什么东西都能蒙骗他的。 然,他认真研究了许久,也找不出那心法的不对之处来。 其中的一切,都暗合修炼之道,甚至有些地方,他阅后,有一种拍案叫绝的恍悟。 他心中一面觉得需要抵触它,一面对那心法早就烂熟于心。 于是,当第十四日他终于受不了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就用了心法。 在他心中,他已是走投无路,唯独那心法是他救命的良方。 而事实证明,自用了那心法,无论是他的魂魄惊悸还是修为下跌,都逐渐恢复寻常了。 他的修为稳步恢复到了寻常光景那一天,那声音又出现了。 他没做什么,只是同他讲了一个关于盛红衣和他的前世纠葛。 他没有仔细听,左不过就是两人仇怨深重。 而这一世,据说盛红衣的记忆已经苏醒,她想起了他这个仇人,并不想放过他。 只不过,因为他修为高深,她暂且动不了他,所以拿他身边的人先下手出气。 这点,容相不置可否,不过随着时间久远,他越发的相信了。 那声音还自曝了自己的身份,他自称魔神隧圣,同盛红衣是世世代代的仇怨。 这一点,又同盛红衣去魔域的一些行径,吻合了。 容相身为化神修士,又是玄尘门高高在上的长老,自有自己的渠道打听到他想知道的一切。 盛红衣成了他的心头之患,他不可能不打听她。 他自诩这世上无人可以轻易骗过他。 至于这所谓魔神,也无法随意欺骗他。 他秘密又巨细靡遗的多方打听了盛红衣的一切,果然让他知晓了不少事情。 他是个聪明人,有些事情,似乎玄尘门和季家都出手抹去了。 然,发生过的事情,必有痕迹。 尤其,当年的盛红衣一点都不低调,她做下太多的事情,几乎把魔域搅动的天翻地覆。 那时候,又出了一个神谕事件,至今仍然在魔域流传的圣莲传说他容相也一清二楚。 种种线索,看似毫无关联,实则息息相关。 亲眼见过那天象,又感受过其中那让他深受其害的邪恶力量,容相已是笃定盛红衣就是黑莲。 至于说隧圣,他之所以来找他,容相自认自己已经摸清楚他的目的了。 有仇是真,还有就是那魔域即将灭于黑莲手的神谕吧? 如此,身为魔神,他如何能不紧张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便是他是魔神又如何呢,终究对于荒原大陆鞭长莫及。 容相不无得瑟的想。 他自认,若想消灭盛红衣,魔神还得依靠他呢。 此后,他心安理得的接受了隧圣的“恩惠”。 魔神不愧是魔神,三言两语就解决了困扰他多年的修炼问题,逐渐的,让他多年没有寸进的修为有了稳步提升。 于这一点上,容相是感激又没有想到的。 他没想到魔神能真心实意的指点他。 无人可知,一个人的数百年都不见动弹分毫、令人绝望的修为重新提升,那种几近起死回生的激动是如何的强烈?! 便是容相如何的自诩看透隧圣的目的,他也不由自主的动容。 自此,两人关系越发的亲近。 后来,隧圣还将自己的后人隧钎引荐给了他。 目的自然是为了随时监看到盛红衣的动向。 他同隧钎,这一次也见面了,可惜,这些日子,盛红衣并没有什么动向,安静的很。 好在,在隧钎走这一日,居然天劫来了。 容相站得很高,那天劫的异常自然也影响到了他。 阴雷之下,容相靠着隧圣给他的心法,平安躲过了。 而阴雷之后,便是阳雷,等同于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这种极致的跳跃,可比两者同时出现的加成效果还要强上太多了。 莫说盛红衣,他这站在远处旁观天象之人都已经吃不消了,尤其,第二劫,他全身灵气奔沸,似要冲破他的经脉丹田…… 他想故技重施,默念心法,发现已是没了阴雷之时的功效。 “心法,怎么没用了?” 他虽然已是被隧圣的声音说动,还是得问个究竟。 “这有什么奇怪的,第一劫已经是罕见的远古阴雷,第二劫自是比第一劫还厉害些,心法的效用到底有限。” “若是她的每一道劫雷都是这等强度,便不是这一次心法失效,那也是下一次。” 声音中带着浓浓的阴鸷,足可见声音的主人也是很不甘的。 无相却是想的更多了。 劫雷,已经厉害成这样,要是让她成了,他大概真就没有活路了。 外人不知,他这个已是化神修士之人,难道还不知内情么? 修士修炼,炼气、筑基、金丹期,同阶实力相差或许还不是很大,可一旦过来元婴期,尤其步入化神期,便会发现,这实力悬殊便是天壤之别。 同阶相残之事太多了。 尤其,他当年能够迈入化神,占了运气好的成分,实际上他自己知道自己个儿。 在化神之中,资质平平,已是垫底的存在。 当年的化神雷劫,他过的勉强,九道神雷,便是最后一道,也只是五行神雷之一。 平淡的不能再平淡。 同盛红衣这第一道天劫之间的距离,便是天壤之别。 纵使再心高气傲,多年的磨砺也让他看清了现实,他这等资质,若是没有隧圣帮忙,可以说,他是再没有突破的可能了。 而盛红衣不一样,化神的九道天劫若是让她过了,他还能好么? 嫉妒、愤怒、忧心彻底击溃了他的理智。 凭什么。 盛红衣天之骄子,这辈子得到的太多太多了。 出生世家,自小从未吃过苦,品性更是不行,不仅对奴才苛刻,最后还变本加厉,置自己的堂姐为死地。 盛凌波再不好,可她最后死了,死的同盛红衣息息相关是事实。 而且,名声尽毁,连带着他同齐朗跟着丢人,尤其是齐朗。 以前容相不觉得,甚至还后悔过自己怎么瞎了眼收了盛凌波这样的徒弟。 如今,新仇旧恨,全都加诸在盛红衣身上。 若不是她的相逼,他们不会走到这一步。 她得到太多了,还不满足。 苍天不公,既然天道不公,那就让他来替天行道吧。 “成交。趁着这一次天劫,我自会动手,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隧圣的声音似顿了顿: “你说说看。” “将我的修为快速提升到炼虚。” 514 化解 容相说完话,那声音停顿了一下,才道: “我可以传授你功法,但能否达到炼虚之境,就看你自己了。” 隧圣这般,容相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反而放下心来,因为在他看来,若是魔神快速答应,那反倒是诓骗他的。 界域阻隔,他如何能让一个人修为攉拔? 没看到他的后人们,如今是何种水准么? 所以,魔神如此,容相反而觉得心安。 他语气缓和了些: “如此,晚辈便多谢魔神指点了。” 他死死盯着那黑莲,并未曾发现自己的眼瞳深处,赤红的色泽更深了。 真是被蛊惑而不自知呢。 而比起容相更癫狂的是隧钎,他一把揪起心腹: “是黑莲,真的是黑莲!就是她!盛红衣!快,动用所有的人手,能不能击杀于她!” 心腹叹了口气,他看了一眼自家城主眼中的癫狂和狂喜,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他知道说出来可能不好,可他没法不说: “城主,她在玄尘门,还在秀水峰,我们没有人手能达到那样的中心腹地。” 那可是玄尘门,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派。 再说了,玄尘门中还有镜门在,他们哪有那么厉害的本事。 真要如此,他家城主也不至于只是城主了。 心腹还偷偷瞥了隧钎一眼。 连他看到这会子的隧钎,都觉得有些心惊肉跳。 泼天的富贵就在眼前,心腹其实能理解自家主子的癫狂。 可是,也得看实际情况啊。 在玄尘门杀一个渡天劫的天子骄子,已经是地狱级别的难度了,然后,居然还是秀水峰的? 心腹觉得,便是魔主临世,都没办法成功。 镜花水月而已。 隧钎并不因为心腹的话而阻止了他的念头。 他一把推开心腹: “那又如何?!” 他心中不免后悔,若是知道今天有天劫,他当时应该待在秀水峰的,跟麒南打什么? 如此,新仇旧恨,又记到了麒南身上! 不过,他也不是没有可用之人。 容相,那老东西,虽然是个老狐狸,可他下面那亲传弟子可没有他的本事。 傻多了。 自他来了这里,私下里可是早就把齐朗捏在手心里了。 想不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他立刻摸出一张传讯符,发了出去。 此乃魔族密制,半盏茶的功夫,他已经确信对方收到信了。 他嘴角勾起志在必得的笑,便离开了观劫之地,他必须同齐朗见一面。 此时此刻,麒南也不好过。 自黑莲出现,他好像整个人都不好了。 白腾突然就发现,自家主子的表情变得很难看,然后,似沉入到一种特殊的自我情绪之中,无法自拔。 它从未见过这样的南爷。 哪怕是在麒麟一族后继无人,它一手撑起一切,那最困难落魄的时候,它都不是这样的。 白腾一时间不敢说话,南爷这种如同遭了雷劈,受了天大打击的模样,究竟是为何啊? 它左看右看,心中却是警惕起来。 别看南爷还站在这里,可它已经察觉到,它这会子魂不守舍。 这里可是人修的地盘,它得谨慎点儿。 若是南爷被什么人暗算了,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它也活不了了。 秀水峰上空,黑莲攀升,明明动作缓慢,一点也不雷厉风行,可是,实力不容小觑。 莲花,本让人觉得羸弱,可黑色的莲花,无端让人觉得妖冶又神秘。 阳雷的影响还在继续,本来,所有人都为体内蓦然萌生的生机之气而激动。 生机之气,多么的难得。 尤其是那些个修为不得寸进,或者已经行将就木的老修士。 一点子生机之气,让他们似重新感觉到了年轻的活力。 甚至有人觉得生机之气带动了他们身体内原本死气沉沉的灵力,流淌过他们的经脉丹田,让他们觉得自己的瓶颈都有松动。 他们激动不已,头一次看到一人渡劫,给那么多人带来机缘的。 然而,没多久,那生机之气越发的膨胀,他们开始感到难受了。 人,大多逐利,人性本就有贪婪的一面。 起初,有不少人不满足,还想尽办法,尽可能的往更靠近玄尘门的方向去。 有的人甚至不顾危险,直接御剑升空,临空而立,五感全开。 他们不顾一切的想要得到更多,他们心中猜测,兴许这般,能得到的生机之气更多。 却不知,福祸相依。 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 越是这般,似乎真的感觉到了那扑面而来的生机之气越发的浓郁。 然,没一会儿,就有人感觉到了不对。 那些个生机之气毫无节制的涌入他们的身体之中,而他们根本来不及炼化。 这般堆积下去,什么结果?不言而喻。 当场就有人变了脸色,失了态。 有人甚至破口大骂,将一切归咎在盛红衣身上。 骂她是妖莲,是要夺人性命增加自身修为的妖物…… 他们唯独不怪罪自己,是自己贪婪过了头,之前得好处的时候,怎么没见到他们有一丝一毫犹豫,甚至也没见到他们对于渡劫的盛红衣有丝毫的感激。 有人跪倒在地,痛哭流涕,他们甚至向周围他们能看到的玄尘门弟子求救,请他们行行好,救救他们,亦或者赶紧传信会宗门之中,向盛红衣求救…… 世间百态,众生万象,在这一刻,一览无余。 他们已经忘了,有些事情是他们求来的结果。 秀水峰上,一切平和。 潜伏在不见光处的暗潮汹涌,似都与这里的一切无关。 松崖掌门亲自坐镇,盛红衣敬重的长辈也在此,为她的渡劫打造了一方值得放心的净土。 此时此刻,天际,黑莲依旧不紧不慢的慢慢舒展,外界的任何事情,它都不知,便是知道,那也不萦于心。 隔着时空,异人域的盛红衣,依旧在沉睡。 然而,荒原大陆的一切尽收她的眼底。 她渡的什么劫? 秀水峰内外之人什么表情?什么反应和做派? 容相的狰狞? 隧钎的癫狂? 麒南的失魂落魄? 酣睡梦中的她,一切都看到了。 而众人的感觉,也更加强烈的加诸在她自己身上。 所为渡劫本尊,哪怕隔着时空,她也不可能逃掉一丝一毫雷劫赋予她的淬炼。 阴雷当前,刹那就摧毁了她身体表面的一切防御,让她陷入彻骨的寒冷之中。 阳雷来了,极致的寒之后,是极致的热,盛红衣“看到”身体里的每一寸被一点点的冻坏后,又在冻坏的部位,重生。 那种摧毁一切之后的重生,便如在已经腐朽的肉之中强行抽出新芽。 寒与炙。 摧毁与新生。 反复的折磨,磨不灭的是盛红衣坚定的意志。 这般的疼痛,她早已习惯,只是今儿个的着实有些不同。 这一次的化神天劫,之所以玄尘门的护山大阵无用,护峰大阵也无用,是因为他们本就不是一个层级的东西。 这是盛红衣的化神劫没错,可它不仅是盛红衣的化神劫。 也是黑莲的复原之劫。 作为圣莲,她的劫自然是想象不出的高规格,早就超越了荒原大陆的天道规则。 毕竟,说起来,她算得上是荒原大陆的创世祖。 她所历经的雷劫,恰是远古那些个大佬经历的。 说白了,以圣莲的年纪,她也来自于远古。 甚至比远古大佬们的年纪还要大。 也只有远古的那些个最原始的天地元力,于她才是真正的大补。 所以,之所以引发这一场天劫,自是那神牌的功劳。 郁垒和神荼的桃木神牌,居然被她摘了桃子! 自天劫开始,梦中的盛红衣已经意识到了这些。 而,结合神牌的由来,她自是知道,这阴差阳错之间,被她这个敌人摘了桃子,估计神界那位神主要恨毒她了。 这东西的珍贵性,不言而喻。 然,有什么关系? 盛红衣于这一点,那是丝毫不放在心上。 债多了不愁。 难道,会因为少一个仇恨,那神主就不同她作对了? 便是神主退了,她也是不能退的。 荒原界的血债,岂能一笔勾销。 既然她逃不掉,又为此吃了那么多苦,她岂能让神主临阵逃脱。 必须血债血偿。 痛,依旧在持续,随着时间的持续,盛红衣觉得自己越发的能够适应了。 在痛苦之中,才能蜕变! 她只是来来回回的翻了几个回合的身子。 很快的,她似又安然的陷入了梦想之中。 面容上原先的忍耐之色,尽数消弭,除了额际沁染的汗珠。 于现在的她来说,这些都在她的意料之内,更是习以为常。 历经数界的灵魂,对于这般的场景,早就能做到面不改色,心无波澜。 化神雷劫而已,她要过的关还有好些呢。 以后的每一个关卡都比化神要难。 熟睡的她并不知道,她隐藏在身体之中的元神,因为她的坚定和淡然,似乎正在默默却又快速的汲取着能量。 原先那个在虚空之中摇曳的黑莲正在加速的回归…… 黑莲舒展的速度在盛红衣的翻身再次进入梦乡的那一刻,陡然变快。 它突然涨大,花瓣层层叠叠,看的人眼花缭乱。 乍然,花瓣散开,一下子散的漫天都是。 黑莲的突然散开,让众人齐齐一愣。 凌跃心中冒出个念头,盛师妹的反击要开始了? 花瓣蹁跹,接下来就是漫天的花雨。 有人急不可耐,身体的不适,让他们早就失去了包容之心。 也失了敬畏之心。 有人在外面对此情况嗤之以鼻的很。 他们充满鄙夷,花瓣什么的,看起来无力的很,这哪里是渡劫呢? 玩儿呢? 黑莲的花瓣仍然在起舞,它们临空疯狂的旋转。 逐渐,黑色的花瓣组成了一个圆形。 花瓣外面,似有飓风包围,无人能够靠近。 内里,花瓣舒展,哪怕旋转速度极快,也摆脱不去它们与生俱来的优雅。 叫嚣辱骂动荡的都是目光短浅的狭隘之辈。 真正的名士或者一方大佬们,此时一个塞一个的安静。 他们的眼睛一点未脱离的看着黑莲,好像身体上的不适压根不存在。 有那有远见的人见此场景,不忘教导身边晚辈: “好好看,接下来应该是有大动作了!” 远处,一个不起眼的山坳之间,俞定这么对陈然说。 当年那个炼气小修士陈然早不是原来的他了,剑盟里天生的剑心之体,百多年的功夫,足够他蜕变成一个金丹期的剑修。 俞定也在,自幽冥界一游,加上他早前在那弱水之中得的机缘,他回来就闭了死关。 出关已成剑婴。 他出关后,倒是来看望过盛红衣一次,彼时她还在沉睡。 没想到,这第二次,就是她的天劫之时? 这般声势浩大的天劫呢。 俞定觉得,也合该是属于那个明媚张扬的女子的。 她从来不是个按部就班之人。 不过是天劫如其人罢了。 虽然不知盛红衣的应对动向,但凭着对盛红衣的了解,以及对周遭灵气的感应,俞定还是敏锐的判断出了一些事情来提醒陈然。 陈然稳重许多: “是,师兄,我看着呢。” 他的脸色严肃,只那双眼睛,还带着一丝纯粹。 可见,他确实被保护的很好,拥有赤诚之心的剑心之体,更是难上加难,简直是剑道资质之时的天花板了。 黑莲花瓣的转动还在继续,终于,它们似转够了便往内缩紧。 大家屏息凝视。 这回没用太久,黑莲已是变成了一半太极鱼的模样。 而另一半,是白色的,只“鱼眼”的部分是黑莲花瓣凝成的。 太极形成,周边的飓风加剧,凌跃已经感觉到,周遭多了巨大的吸力。 在吸力之下,他体内那些个不受控制的生机之力被抽离。 不同于来时的迅猛高调,去时如潮水退去,无声而去。 凌跃愣了愣,果然,身体里已经没有了那生机之力。 只不过,之前的影响却还在。 那些个被吸收炼化的,永久成了自己的,抽离的之时多出来的那部分。 天际,太极鱼消散,天地之间,阳雷散去。 凌跃惊叹,已是明白其中的缘由。 利用太极鱼,化解阴阳之力,黑莲提供了足以匹配阳雷的阴力,而为何可以,想必阴雷已是被盛师妹完全参透了。 自此,阴阳之力,在盛师妹眼中,不再是秘密。 515 五行? 阳雷溃散。 黑莲在同时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好似从未来过一般。 不过,有一就有二,众人已是隐约有种感觉,这黑莲兴许就代表了盛红衣。 至少不是什么普通的法宝法器。 只要雷劫没有结束,它就还有出现的可能。 秀水峰上恢复了短暂的平静。 凌跃忧心的看着盛红衣的洞府,自言自语到 “……”三个警察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们潜意识里知道黄毛肯定是装的,但由于莫枫持有医师证,他们又没有什么证据,于是三方就僵持在了那里。 凌寒哼了一声,气势微微震荡,啪啪啪,这些人顿时摔了一地,手中的兵器也全部落在了地上。 如果他们那也算是眉来眼去,那他和纳兰那算什么?当众发情吗? 墨羽飞怎么可能在这样短暂的时间内,在妻子李珊珊遭受如此大的危机下,把她救了出来? 比如,他们两个现在就在认认真真的‘干掉’一个又一个的挑战者。也许是他们真的看起来太好欺负了吧,动不动就有人跑出来挑战他们。 池未央做完所有的检查,最后去照孩子的性别。傅逸尘自然是要跟着一起去。 她怎么和李瑶打上了?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方琦,估计是先打伤了她,才和李瑶打上的。 大约过了十分钟左右,一辆白色的牧马人轰鸣而至,然后在莫枫面前一个急刹停了下来。 安排监视陈家的人多了好几倍,不管是做饭的厨子,还是喂马的马夫,都被刘哈安排的人给严密的监视了起来。可是监视了好几天却没有发现一点的蛛丝马迹,陈家上下没有一点的问题。 周明深深地吸了一口香烟,全部吞入肚中,任由浓烈的烟气在腹中兜了一个圈,这才全部喷了出来。 之后,两人吃完饭后洗完碗,这里没有热水器,水必须用火烧热,但这点对严煌来说倒不算什么难题。于是清幽决定先整理一下房间,把床铺什么的整理好再去洗澡。 沐晓锋看在眼里,疑惑在心里,这个雷虎倒是何身份,那名马仔怎么会害怕他到这种地步。 夜色更加的深沉起来,路灯也开始展露出自己的光辉,那两个身影却依然没有分开,也许此刻他们所做的并不只是简单的拥抱,或许这样子是他们在互相给予着对方前进的力量吧。 不过游戏是在继续的进行,不过方式倒是换了一种,变成猜特产的排名了,这回就算是赵梓翊也没有办法帮助李孝利了。 两人回到了周明的家里,吵闹归吵闹,可周明还是拿出了主人的样子,给楚傲天沏茶倒水,然后才坐下道:“又是来找我单挑的?又学了什么新招了?”说完,一脸的玩味。 等级榜第11位的高手,好像昨天还是第10位,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一档,不过这没什么稀奇的,第2位的真纵横无敌还掉了一级呢。 赵梓翊的问题让木易一愣,下意识的以为这家伙要去成宥利家里面见父母呢。 如果是放在以前,马伦绝对会毫无保留地来救周子豪,但是现在,他希望利用手中的资源来找到一个能帮他解决问题的人。 “轰!轰!”有些还在抵抗的突厥士兵,被发射过来的榴弹,炸的尸横遍野。 原本围殴刘飞阳的汉子们竟然都奇迹的停下手,也用一种极复杂的眼神看着,可能是对对手的尊重、又或是他表现出不服的敬畏,还有可能对这个悲惨的人物有一丝同情。 516 是她 厚重的水灵气滂沱而下。 越是靠近这片水云,似就能感觉到浓烈的湿润之意。 恰有一水灵根极好之人就站在那一角的水云正下方。 他仗着自己艺高人胆大,站的还较高,是站在了山尖之上。 这般,那湿润的气息便对着他直面而来。 他愣了一瞬,敏锐的感觉到这湿润的气息不一般。 他的心 上班没几天,宁向东就发现付振青还真是个山根儿,他对村子周围各种各样的植物异常熟悉,哪里长何首乌,哪里有玉谷多全都了如指掌,中午吃过饭,随手就在附近的黄土窝里刨出几根枯草根泡水喝。 他心中一凛,看来不能与这位萧姑娘继续深言,否则露出破绽,又是一番风波。 “你找我什么事?”吃饱喝足之后,王振东向着一旁的赵静问道。 看得出来,袁斯屿还是动过一定脑筋的,所说出来的,尽管不符合大多数人的看法,但也有一定的道理。 可能是复活的代价,面容也变得苍老些,夸张的肌肉更是松弛了许多。 正当舞台后面一阵大乱的时候,一个服务生装扮的人急匆匆地冲了进来,李家人看到之后,赶紧阻拦着。 至于另一个就是综合的排行榜,其中包含了所有的斗兽场报名选手。 她敏锐的发现,罗根的态度虽然还是很糟糕,但却没有继续赶人,显然对那个“世界危机”有些在意。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在这个修仙世界上的优势不是什么永生之法,而是数学思维。 这并不是高看了精卫,而是有圣人追精卫,精卫可以不战而逃;有大圣出手,精卫可以自杀。想要抓活的,自然是难上加难。 一抹无奈而转而化为释然的笑在凤逸辰的嘴角慢慢漾开,对他來说,这样的心情,他再明白不过,问他这样做是何理由,这不等于在问他自己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也等于他在质疑自己当初的决定。 昭庆无心失言闯了祸,急忙弥补,说:“你看你看,事情过去之后,你不认识他、他不认识你,可见从头到尾一场误会。”鹿知不耐烦地挥挥手,“给我拿酱来!”根本不接昭庆的话。 四人坐下来一边喝酒一边商量,大家都把话说开了,一时之间倒也称兄道弟,气氛轻松起来。 就这样,在杨若风生无可恋之中,灵魂一遍遍的被撕碎,又一次次的重组,同时还有一股灵魂融入金丹之中。 “皇上,奴婢有话说,奴婢有话说!”崔嬷嬷被拖到门口的时候,大声地喊着,只要能活着,做任何事情都行,皇后,您就不要怪奴婢背叛您。 古埃及人没有王后墓室内留下什么东西,但这并不意味着王后墓室是个乏善可陈之处,恰恰相反,王后墓室是大金字塔里谜团最多的位置。 砚君从香云庄告辞,连夫人送到门口,恰好看见曲安从轿子中出来。十万火急的样子,绝对不是来抢购布料。砚君陡生不好的预感。 琅夭行无奈的摇了摇头,不得不说,当初琅家族长琅琊天,曾对他下过命令,让他直接参与北境宇宙的帝路之争。好早一点遇到秦焱,将他扼杀在摇篮里。 宫漠离一行人也向着军营走过去了,这次感儿的心也遭遇着冲击,一上不吵也不闹,要知道他可是拜姚将军为师傅的。 “齐玄易,你敢对不周仙山的弟子下手,今日就让你知道什么叫有来无回。”蔡舒衡彻底发怒,在火海之中施展强大力量,卷动火焰,直接凝聚成为一尊火焰巨人,挥舞巨大的拳头,凝聚重重的罡气,狠狠朝齐玄易拍击而来。 517 对峙 远处观战之人紧张的盯着这一切。 盛红衣虽然声名远播,但毕竟她在外行走之时,已经是百多年前的事情了。 最近一次是因为天象的事情,可她的本命法宝如何,实则并没有多少人是知道的。 所以,天地铢飞出,那些外部观战的人不少都云里雾里,不知这又是什么秘器。 只不过,看起来小小的,虽然迎风看涨,可世上迎风看涨的宝贝多了去了,能大能小,比它们反应迅速的也多了去了。 所以,以大部分修士的眼光看,就觉得这玩意儿圆圆的,虽然泛着金色吧,但底色里好像透着灰黑,一看就不太聪明的样子。 而且,这武器,实在没有名气,竟然无人能说出它们的出处,甚至也无人用相似的武器。 如此,盛红衣祭出这等东西当做杀手锏么? 莫不是疯了?! 绝大多数人都没了信心,也没了耐心。 刚刚那雷什么样子,大家伙儿见识到了,甭管是不是五行神雷,四雷齐下的可怕,大家也被震撼到了。 如此强烈对比,许多人虽然没看到结果,却已经下了结论。 盛红衣这回恐怕扛不住了。 有的人觉得可惜了,如此年轻的天才修士呢。 然,天劫就是如此。 殒命于天劫之人何其多,多盛红衣一个不多,少盛红衣一个不少! 有些人念着盛红衣这次机缘给自己带来的机缘和她原本的名气,叹息几声,已是有了打道回府的念头。 还有些人则是心疼自己刚刚下注的银钱,脸色不太好,甚至还有的当场就捶胸顿足的。 有些自以为事不关己的,看够了热闹,还讥笑上了。 最后,仅剩下十不存一的人,心里还存着些想法,没动弹。 白霞城,骚动的尤其厉害,因为自以为看透了盛红衣,绝大部分人都不想浪费时间了,三三两两的走向了传送阵,准备离开。 其间,嘈杂争执、嬉笑怒骂、讥讽叹息不一而足。 只,白霞城那些个传送阵旁,以及外面都巡逻的身着玄尘门弟子服的执事弟子们基本都表情平静,喜怒不形于色。 这般安然之中带着些肃穆的气氛倒是约束了几分来往之人。 周围的人顿时有些个收敛了起来。 他们似是想起,这里还是白霞城,还在玄尘门的地盘呢。 有人偷偷咋舌,不愧是大宗门,随便一个弟子都这般的有气魄么? 实则,事实如此。 执事弟子们身为玄尘门这样的大宗门修士,这些个情况,他们确实见到的太多了。 宗门内迎天劫的前辈多了,他们若是跟着义愤填膺,人云亦云,那不得累死? 薛景策此时正在白霞城最好的酒楼的天台上。 他一贯是个雅致之人,这会子一边观看天劫,他不忘让小二给他备了桌酒水小菜。 他独自小酌,好不惬意。 他这一次出行,带了两个薛家的小辈一道来白霞城,没想到,恰逢其会,见到了如此精彩的天劫。 只不过,他认为精彩,他身边的一个小辈可不认为。 天台上视野广阔,看着陆陆续续的有人离开,他也坐不住了。 突然,他的头被敲了一下。 他“哎呦”一声,低头一看,是一颗花生米。 他狠狠瞪了一眼一旁的同族堂弟: “是不是你?活的不耐烦了是吧?” 那堂弟有些木讷的看过来,一脸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样子。 “是我。”薛诚正要发作,就听见薛景策在一旁淡淡的声音传来。 他眼珠一转,脸色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原来是二叔,是侄儿错怪弟弟了,二叔,是不是侄儿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 薛诚心知自家这个二叔可不能得罪,别看他不常在家,四处游历,看似不务正业。 然而,他无论是在家族之中和山庄之中的地位,那都是毋庸置疑的。 这一次,能同二叔出来,是他争取了很久的机会。 主要目的便是他想得到二叔的赏识。 要是能成了二叔认可的家族子,那就等于度了一层金了。 所以,这一路他自认自己一直很收敛自己,谨小慎微,唯恐在薛景策面前表现不好。 薛景策什么人,岂会看不出这些事儿,薛诚自以为伪装的好,却不知早就被薛景策洞悉。 只不过,他不想深究罢了。 反正,他也没将这人当一回事,只不过,不想看到他而已。 他似笑非笑的看了薛诚一眼,只轻斥一句: “累了?那就回去休息?” 这等天劫机缘,也不是什么没有远见之人能得的。 冥冥之中,天道自会筛选,一如那些个一走了之的人。 却不知自己大约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薛诚真以为二叔关心自己呢,恰好他也不想看。 他判断,这天劫到此差不多已经结束了。 再说了,一介女修,在他眼里,女修实力平平,能如何呢? 他果真站起身,故作关心: “那二叔您呢?天色不早,不如也回去休息一番?” 薛景策夹起一颗花生米塞进嘴里: “不了,良辰美景,我还想再看一会儿。” 薛诚完全没有察觉任何异样,他拱手作揖: “那侄儿先告退了。” 他来的时候,就瞄到了白霞城有一个红袖楼,路过之时,里面姑娘们的歌声实在撩动心弦,他早就想去看看了。 薛诚笑着点点头,目送着他离开。 回过眼,脸上并无任何笑意。 一旁的薛言似无知无觉,他盯着天劫,心无旁骛。 薛景策对这个侄子,倒是有些同对薛诚不一样的感受。 若说提携,那自然提携自己看的顺眼的。 “薛言,你怎么看?” 薛言木然的回头: “二叔?” 薛景策只是看着他,没说话。 “……二叔,这位盛……前辈,是不是您以前赏识的晚辈?” “她很厉害,我们比她差太多了。” “我想好好看她渡劫,或许一辈子,我都看不到这么精彩的天劫了。” 他双眸发光,并未看向薛景策,依然盯着天劫。 薛景策脸上闪过淡淡笑意,同刚才的似笑非笑完全不同,他和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知道不足之处,那就好好学着就是。” 薛言,看起来呆了点,可却大智若愚,心里是个清楚的。 盛红衣的事情,他以前随口提过,可薛言就能记住,薛诚却不能。 如今越看,薛景策觉得,薛言算得上是个妙人。 他不仅心里是个明白事理的,他还谦虚,并不小瞧旁人,最关键的是,纵使心里明白,却不为外事所扰。 这便算是一个资质不错的后辈了。 薛家花团锦簇,烈火烹油,后辈之中,有些踏实又脑子清楚的,对家族的发展才是良才。 天之骄子,虽然让人眼馋,可太过突出,也过于招人了。 如今的薛家,无需这样的瞩目。 再说了,薛景策看着天劫,盛红衣这样的,举世能有一个已是罕见了。 当天之骄子是街上的萝卜,到处都是? 那是祥瑞,是累世的功德积累! 薛家,凭什么有这个运气? 薛景策也沉下心来,关注着天劫。 莫说薛言,他也在认真的看着呢。 盛红衣以前是晚辈没错,可人家成长惊人。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他薛景策可不是那目光短浅又自大之人。 机缘放在眼面前,还不知道想办法去争取,那就是蠢货,是朽木,这和年龄毫无关系。 他还指点了薛言一句: “看到那三个金灿灿的圆东西了么?那叫做天地铢,盛红衣的本命法宝。” “那法宝自盛红衣年幼之时,就被她一直用精血温养,且不同于其他法宝,不仅同盛红衣心意相通,似还有些奇特的功能,好比卜算……之能!” 说到这一点,薛景策有醍醐灌顶之感。 卜算! 那是要沟通天地的。 五行八卦,天道至理。 所以,天地铢居然是一件沟通天地的法宝么? 什么样的法宝有这种本事? 而什么人能驾驭这样的法宝呢? 薛景策挑了挑眉,有趣,他似乎窥见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 他举起酒杯,喝了一口,荒原大陆的变化,他看在眼里。 乱世已至,究竟,谁才是最后的胜者呢? 四道雷柱,依旧顽强的伫立在那一处,顶天立地,威慑力十足。 盛红衣的洞府,依然在雷海之中淹没,只有天地铢,顽强的旋转着,似在昭示它们的主人还活着! 天地铢的变大其实并未用太长时间。 至少在有耐心的人眼中看来,并不久。 很快,天地铢居然就绕到了雷柱外面。 以三方合围之势,居然围住了雷柱! 有那眼睛锐利之人敏锐的眯起眼。 不知为何,他们不约而同的感觉到,似乎盛红衣的法宝合围之时,那四道雷柱往中间些微的聚拢了一点。 有点……气势减弱的意思? 众人屏声细看,少了一些莫名其妙之人其实也不错,那些人终究太嘈杂了。 秀水峰上的天地铢,一分为二。 翻转之间,已经成了卦,一卦:乾为天。 同时,影子形成的另一卦:坤为地。 乾坤乃是天地。 自乾坤形成,秀水峰之中,已然隔绝出了另一片天地。 盛红衣曾经用过乾坤双卦,可是当时的乾坤双卦,自是没有今天的威力! 乾坤卦成,一股纯粹的天地元气自两卦之间逸出,阳气上浮,阴气下坠,世界初成。 以世界之力,已将四雷牢牢固守其中! 之所以能那般容易缔造出一个“世界”,便是天劫的阴阳两雷带给盛红衣的馈赠。 阴阳两雷后,阴阳奥秘在盛红衣眼中全然揭晓。 乾坤便是阴阳。 便是这个“世界”小的可怜,甚至其中什么都没去。 可天地初开分阴阳,世界初成的条件得到了满足,那就无人可以否认,天地铢之间,就是一个世界。 外界,并非全然不知其中发生了什么。 天地铢缔造的一方天地,其实已经初步将四根雷柱约束其中! 旁观者们能看到,那四根雷柱在某一瞬间,突然爆了一下! 雷火爆起的那一刻,不少人的心跟着提了起来。 有人心说,终究这些个雷火是压不住的吧? 不过,事态的发展却并非如此。 雷火爆起后,却没有再变得更加的煊赫,雷火高昂。 而那不起眼的秘器,也并未如人所想,溃散,掉落,或者消融。 它们依旧牢牢的,寸步不让的驻守在旁,似同雷火对峙。 逐渐的,还真让人察觉到了异样。 最先有感觉的是距离盛红衣最近之人。 玄尘门中,自秀水峰上,有天地元气丝丝缕缕的外逸。 既有天地初成,那自有天地元气。 天地元气,何其的纯粹,便是一丁点,那也是最精纯的灵气比不上的。 更何况,只要天地铢形成的这个世界在,天地元气便会源源不断的散出。 毕竟,天地铢缔造的小世界只是暂时的,它依然扎根在荒原大陆之上。 雷柱还连着荒原大陆的天地呢,天地铢形成的小世界自也同荒原大陆相接。 如此,天地元气外泄,便是寻常。 它们穿过灵气,如解开束缚的精灵涌入自由之海遨游。 季乘风率先察觉,他一愣,又想到盛红衣究竟是谁,这天地元气便显得习以为常了。 圣莲本就是创世之莲,创个小世界,算什么? 渐渐的,很多人都感觉到了。 便是白霞城中,也混入了这些天地元气。 它们被修者吸入,便会毫无阻碍的转化成修者需要的灵力,被百分百的吸收! 许多人不明所以,但并不妨碍他们再次得到了“好处”。 而就在这一切发生之时,秀水峰上的对峙又有了升级。 却是,自天地铢框住的那一方天地之中,自四面自天而降四只……神兽? 神兽落下,已经有人看出是什么了! 乃是青龙、朱雀、白虎、玄武! 此乃四象! 四只神兽分落在四根不同颜色的雷柱之上,齐声高鸣,虽听不见,却似仰天高歌! 顿然,那些个雷柱上灵光点点,散落而去,纷纷吸附到了神兽们的身上。 雷柱越来越细,相反的,四象神兽越发的壮大,越发的神俊。 众人痴痴看着这一切,一时分不清这些到底是真是幻。 本以为,就这般,雷柱便会彻底消弭。 岂料,当雷柱消减了一多半,雷火猛然再次爆了爆,雷柱便随之又壮大了几分。 518 毁世之魔头,救世之圣人 雷柱如此,看着的众人也纷纷提了心。 天地铢似感应到雷柱的反抗,随之也愈发的金光四射。 它们临于半空,高速旋转,比之刚刚,天地铢上的金光似乎更加的灿亮一些。 这般,倒是让不少人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如此,是不是代表渡劫之人还行有余力? 刚起了念头,劫云突然动了,劫云的正中间,当头就无任何征兆的,一根粗壮的雷自正中劈下! 一下子便将四象神兽以及四根雷柱淹没其中。 “啊!” 便是都是身经百战之辈,亦有不少人惊呼出声。 实际上,这场景实在太过惊人了。 便是远远观之,给围观之人带来的震慑之感,那是只多不少的! 这一道雷,劈下的毫无预警,它悍然发动,一下子就把整个秀水峰都淹没了! 凌跃一时惊呆了,都不知如何反应,他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防护阵盘。 整个防护阵盘上,所有的阵纹上的灵光彻底黯淡。 就连其上用来提供些能量的灵石,也碎成了粉末。 可以想见,那些个埋在暗处的阵旗,极品灵石等,也全废了。 很好,全军覆没。 “你们有没有发现,这道雷也是五行属性,有一点戊土神雷的气息。” 这是松崖的声音。 凌跃闻声看去,发现只有他表现的有些失态。 站在他面前的,无论松崖、季乘风还是盛坪,面色虽然算不得舒展,微带着些许严肃,但也平静。 他又看了一眼盛云帆,他正低头轻声安慰白婉真,白婉真倒是一脸的如临大敌。 这会子许是盛云帆说了什么,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了些,眼睛未离开秀水峰,却多了希冀。 他默默转过头,虽说对师妹有信心,但这些人也太有信心了。 那雷落下之时,不觉得气势惊人么? “像是戊土神雷,倒是没想到,劫云之中不是四雷汇聚,而是五雷,我刚刚就觉得有些违和,原来是等在这里了?” 盛坪如是说。 他之前就一直隐而未发,心中不是不存疑。 没道理啊,五行缺一行,算怎么回事儿啊。 莫不是有什么他未参透的深意? 原来,这劫云居然还留了后手么? 凌跃注意到,无论是松崖和盛坪说话都很谨慎。 所以,同之前那四种属性一样,最后出来的这种神雷,也并非是真正的戊土神雷。 只是气息有点相似。 实际上,这五种神雷必然远比普通的五行神雷要高级很多。 那样的气息,熟悉的少,陌生的多,其中蕴含的能量,便是旁观如他都忍不住咋舌。 五行神雷远远达不到这种程度。 周围人如此,凌跃的心绪慢慢平静,他忍不住自省自身。 他还是太大惊小怪了些,不够稳重。 稳定了心神,他复又密切的关心着秀水峰的一切! 松崖满意的瞥了凌跃一眼,教徒么,每时每刻。 教徒这事儿,不仅是自己教,还得看徒弟自己的悟性如何。 凌跃其实已是不错,自小就谦虚好学,也是个有悟性的。 他性子公正,不偏不倚,也不嫉妒贤才,做事能端的住。 凌跃虽然不是天资纵横之辈,但,在松崖眼里足够了。 松崖是个很务实之人。 他自然也会羡慕季乘风的徒弟,莫说是玄尘门的佼佼者,大约论天资,论能力,论名气,在荒原大陆,都是非常耀眼和突出的。 更让人气到无语的,他不仅有一个这样的徒弟,他还有两个。 然,羡慕之余,他更知道,在其位谋其政的道理。 玄尘门下一任掌门,比起锋芒毕露,更需要厚重沉稳。 掌门,是一个宗门的舵手,掌控着宗门未来的发展方向。 也是一个宗门的主心骨、基石,在遇到困境之时,需得稳住人心。 不过,人无完人,凌跃自然也有许多的不足。 他到底年轻,有时候难免毛躁,或者考虑不周之处。 这些,都是他需要历练之处。 好在,他自己个儿有时候就能感觉到,并加以纠正。 比如现在。 松崖平日看起来闲散的很,看起来好像啥事儿懒得问了,实则并非如此。 他是存了将玄尘门交接给下一任的心思。 可他也不急,他还有时间,璞玉需要雕琢,天长日久,水滴石穿,总会有光芒四射的一天。 今日盛红衣这一场天劫,在他看来,凌跃收获不少,这便足够了。 黄褐色的雷,气势汹汹,浓厚的土之气息早已四散。 浓烈的土之气息,厚重绵密,它们所过之处,围观之人仿若看到了万里沙漠,沙漠之中,土浪翻滚,似隐藏着杀气,危机四伏。 这么特殊的颜色和气息,便是还未感知到土气,远观之人中,认为它是戊土神雷的修士也不少。 对这五雷齐聚的场景,众人也没有了之前对五行神雷的轻视。 其实,也不能说轻视吧,只是经历了阴阳二雷之后,大家不约而同的有一种落差感。 五行神雷其实已是极好极好的神雷了,但神雷也有级别。 旁的不说,它们同阴阳二雷比起来,就是有落差的。 而今,这种落差已经没了。 毕竟,这可是五雷轰顶啊! 还是五行神雷的五雷轰顶,什么样厉害的人物才会得到天劫这样的待遇?! 红袖楼的天台之上,同样有人,下面靡靡之音,而上面……呃,靡靡之态。 红色的纱帐,软软的床铺,横卧着一个美妇人。 以天为被,好不惬意。 一旁,一个女道师站的笔直的,却在喋喋不休。 只是,少了之前一起的老妪和莲池。 但,其实便是那两位在,也没法阻止这两人的斗嘴。 永远如此。 “……你不呆在你的深山老林里,又跑出来为祸人间做什么?” 美妇人盯着自己的个儿的红蔻丹看,间或瞄一眼秀水峰的天劫: “我什么时候出来关你屁事,红袖楼是我的产业,我爱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她朝着女道师妩媚一笑,那千娇百媚的劲儿,愣是将女道师看的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忍不住抖了抖,一捏拂尘,扭过头呵斥: “妖女,你正经点儿。” 她俩认识多少年了? 她也记不清了,妖女明知道她不喜欢她这样,每次都故意“引诱”她,让她难受。 美妇人继续笑,奸计得逞的模样: “死道学,说我不正经,那你在我这不正经的地盘做什么?” “这里怎么就是你的地盘了?这是人家玄尘门的地盘。” “再说了,我又不是来找你的,我来看看那个丫头怎么了?那会子她受伤,我看在咱们莲池的份上,给了她极品固本培元丹呢,今儿个来验看一下成果不行么?” 女道师拿盛红衣说话。 她其实还真就是听说了这事儿,恰好她就在附近,左右无事,她又起了好奇之心,便来的。 没想到,好死不死,就遇到妖女了。 虽然吧,她俩见面就吵,但当冤家也当了许多年了,所以,这什么红袖楼的,她还是上来了。 即便,她觉得这里跟她的形象很不搭。 想到此,她也很不满: “你说你,还不够有钱么,这地方,能给你挣多少钱?” 说是来巡逻产业的?她看她那没骨头的样子?就觉得她是来享福看热闹的。 她嫌恶的瞥了一眼下面走进来的一个男子,一来就搂住一个姑娘,那垂涎三尺的丑态: “你看看你看看,真是……有辱斯文!” 美妇人气笑了,她撩起一边的红帐子把玩: “你个老迂腐,一边去吧,怎么了,我做这买卖主打的就是你情我愿,那男人给钱,那姑娘也愿意,这买卖就成了。” “我看起来如此善良美丽,是逼良为娼的那种人吗?” 她的红袖楼在荒原大陆开的到处都是,其中生意一直是你情我愿的,愿意卖艺的卖艺,愿意做其他的也可以。而且,给姑娘们的抽成也极高。 若是有男人敢在她的楼里闹事,她可不是怕事的,红袖楼有专门的打手,她下的命令就是打死了算她的! 死道学一天天只知道钻研道术,已经成了个书呆子,如何知道这人间疾苦。 世道不易,尤其女子。 在她的红袖楼,收容了许多女子,她们愿意如何就如何,想走便走,想留便留。 别提比她们以前的日子好多少了。 她自不是什么好人,哦,不,好妖。 在她手中人命无数,然而,到了她这个境界,她已是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 自然想做什么做什么。 她是女妖,年幼薄弱可欺之时,生命里也受过女修的恩惠。 因为这些缘由,她对女子多了怜惜。 不过这些,她可不会讲出来。 反正啊,真要论起功德来,她觉得她可比死道学多多了。 当然,她可不是为了劳什子的功德,那是小莲子的领域,同她无关。 总而言之,道不同不相为谋,死道学还别看不起她这门生意,这可是个活人无数的好生意呢。 女道师撇撇嘴,不置可否。 凭她对妖女的了解,善良跟她不沾边,但她倒真不会做什么逼良为娼之事。 也罢,她又忍着嫌恶看了一眼那进来的男人。 只一会儿功夫,那姑娘就把他的钱袋子掏手里了? 男人被哄的高兴,姑娘得了钱脸上更是泛起了红晕,别提多高兴了。 瞧着,确是你情我愿的很。 如此,她也懒得看了。 她总算是又看向了秀水峰,自五雷齐落,目前的秀水峰的情景还在胶着之中。 雷火依旧淹没着整座山峰,天地铢已是被雷火淹没。 不过,渡劫的盛红衣从未让人失望过,今日,众人已经数不清多少次看她的险死环生和翻盘了。 这不,雷火之中,首先是天地铢升起,翻转之间,似有大动作要产生! 而天地铢扶摇而起那一刻,那雷火肉眼可见的,变得淡了些。 “妖女,你怎么看那丫头?” 她冷不丁问了一句。 她记得,当年那丫头差点死了,这妖女也下了血本了,给了她一个炼虚期的蛇蜕呢。 原先,还以为,那是最后一面,没想到,不过百年尔,怎么就出现了今日之事。 便是她见过了世间不少奇闻异事,仍然还是难掩惊讶。 因为惊讶,所以引起了她的好奇。 于是,她来了。 否则,只是一个化神劫,还不至于让她亲自跑一趟。 不过,那时候那丫头就要死了,妖女能给自己的蛇蜕,可见是喜欢她的。 她宝贝多,真要只是面子问题,为了莲池,她随便拿一个出来给一个将死之人就罢了。 美妇人似乎不以为意,压根不放在心上,外面的场景,似乎还不如她那一手红蔻丹来得吸引她。 女道师其实也并没有要她回答的意思,她只是一时兴起,随口一问。 她们这般的人,说什么做什么,早就是我行我素了,自己的意志也不会由别人的话语改变。 好友也不行。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美妇人抬起眼,冰冰冷冷的说了一句: “五雷轰顶者,不是毁世之魔头,就是救世之圣人!” 她的声音凉凉的,并不像平日的扭捏作态。 女道师很敏锐,难掩惊讶的眼神已是看向美妇人: “你……”说什么?! 这些话从她嘴里冒出来,实在不搭,是她说的吗? 美妇人突然又笑,今天她好像心情不错: “我什么我?” 她打了个哈欠: “睡了,你莫要打搅我。” 话音刚落,她当真闭起眼,侧过身子,没一会儿啊,鼻腔里响起了均匀又平和的呼吸声,一副说不了一点话的意思。 女道师翻了个白眼,终究没去打扰她。 妖女不想说的话,那是无论如何也套不出来的。 这会子,她就是送客的意思了。 不过,那话却落在了女道师心里。 女道师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并未离开这里,她依旧盯着秀水峰。 那盛红衣究竟是毁世的魔头,还是救世的圣人? 她眯了眯眼,但见某一处,一处黑风乍起! 她微微挑了下眼尾,眼中毫无波澜,呦,变故来了! 她念头刚起,那黑风已是如蛇一般,蓦然窜入秀水峰,如入无人之境。 519 敌袭 黑风的突袭来的太快太毫无预兆了。 便是松崖等人也是直到那黑风已是到了秀水峰之时,才发现的。 “不好!有敌袭!” 松崖的声音都便变了调,他跳起来,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往秀水峰拂略而去。 身后还跟着两道身影,恰是季乘风和盛坪。 凌跃和盛云帆如大梦初醒,紧随其后,实则,若不是松 然后里德便了解了一下关于艾伦的能力,虽然便有着属于科学家的浓浓的好奇心在他心底里升了起来。 秦峰知道孙乾想要反对,毕竟那是房鸣想要房阿娇嫁给自己,如今给了孙乾,自然不甘心,不过秦峰有自己的想法,孙乾年纪也就是二十多岁,他终于自己,只要跟房间拉上关系,清河郡必然很好治理。 “一年一百两俸银,两个地方都归你管。你只管按我说的方法经营,亏了算我的,一百两你照拿;若是盈利,你再拿纯利的两成。”柳寒兮揉了揉额头道。 只能用清新二字来形容,宛若置身于茂密的原始森林中,富含负离子的空气,像清凉的泉水流经肺部,还在口腔味觉系统中,留下淡淡的甜味。 归云城,曾是两人最喜欢的一城,也是逗留最久的一城。这里有深山、大湖还有一望无际的草场。两人曾在这草场之上奔跑,他骑马,她骑兽。 华青空替她熄了灯,也没有再出去,而是放下了后室与前室相隔的帷帐,自己则坐在前室常常打坐的地方,静心修行。 赵晨光不知道是公司先支撑不下去,还是即将一无所有的自己先撑不下去。 在保安被震惊的瞬间,七片花瓣高速合拢,瞬间就吞掉了他的头,鲜血瞬间像喷泉般喷出,染红了地面。 哪怕是被机器人揍到只剩下一个脑袋了,但是依然挡不住霍利斯嘴炮的不停输出。 气势的争锋在大厅内开始了,那强势的压迫感,让在场的人,都感觉到一阵口干舌燥,尤其是灵婴期以下的修士,更是冷汗直流。 温体仁不理王承恩的一惊一乍,然后扫了曹化淳一眼,却是冷眼看过不发一言。 刚才感觉到这边出现了强大的气息,特兰克斯以为那个强大的气息是妈妈所说的孙悟空先生的气息。 “贼子休走!”区区十几名贼人,悍不畏死之下,虽然一时阻挡了张魁山身边的三百余应龙军片刻,但张魁山也不想就这么放满达多等人走,带着几名应龙军士兵绕过前来阻拦的十几名贼人继续向满达多等人追去。 夏尘看着李清颜的样子,心中的顽性被激发了出来,原本他可以从自己的左边从容的走出去,并不需要从李清颜的背后走过去,但他看见李清颜的样子,便改变了自己的主意。 悟空和赫丽丝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短笛和悟饭则一脸严肃的飞着。 坐在黑暗里,吕汉强双眼闪闪亮咬牙切齿,却是无可奈何,这人一有软肋,那就是束手束脚什么也做不成了。 尚景星拿起一份资料默默的看了起来,吕清媚则一旁用近乎幽怨的眼神怒视着他。 赵德全吓得脸色一白,马上在周皇后身前蹲了下来,朱慈烺不由分说,扶着周皇后爬上太监赵德全的背。 所以,拉尔西侯爵等西班牙士兵彻底悲剧了,几乎如同被明军屠杀一般,每时每刻都有西班牙士兵被射杀倒地。 520 创世之劫 薛景策,出生一阳山庄薛家,家世极度显赫,一阳山庄更是荒原大陆十大宗门之中,唯三的三大道门之一。 而自当年烟霞宗名存实亡后,玄尘门和一阳山庄便是唯二的两大并驾齐驱的道门。 不同的是,玄尘门是广纳贤才,丹符器阵剑儒医,均有所涉猎。 而一阳山庄走的路却有些许不同,虽然玄尘门有的这些,他们 骗鬼的吧!沈慕然暗暗在心里说了一句,怎么说她也是当领导的人,那些有些虚伪的官腔,她还是能听得懂得。 所以魔族皇后很是果决的继续动手,原本打出的六芒星封印迎风暴涨,魔族皇后恢弘无边无际的力量源源不断注入到那六芒星封印之中,让的那封印的威力疯狂飙升。 场面瞬间安静,吉子看着夏商一言不发,一口口水卡在喉咙里始终没有咽下。 逃窜,虽然那边不是高沙镇,可是那边没有敌人,他打算先逃过敌人的包围再说。 他是不想让自己知道,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跟自己说,干脆就故意躲着自己。 但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吴怀安不是不担心,他是化悲愤为力量,他之所以勤奋修炼,就是为了能越来越强。 杨过如好奇宝宝一样瞅着这个内有乾坤的俱乐部,古典中式的装修,但却精致到了极点。杨过自信,就算是自己来设计,恐怕也就堪堪相仿。 话音落下就看里间的布帘掀开,好家伙四五个膀大腰圆的壮汉,从里面走了出来,而且个个都是面容不善。 远处,光团涌动,宛如孕育在混沌之中的即将出世一般,极为的骇人可怖。 走进希飞公司新飞豹战机脉动式生产线巨大的厂房内部,就可以看到一长排正在总装过程当中的歼轰七a战机,虽然这个阵势与m国洛马公司后来的f35战斗机脉动式生产线还有一定的差距,但已经是非常的壮观了。 江甜微微抖动的卷翘的睫毛下,清灵的眸子涌动着惊慌,勉强镇定的说了句谢谢。 顾辰这才看到自己的妈妈,起身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走过去。 机组成员首先把辅助动力装置启动,因为涡扇发动机是不能自己启动的,需要一个辅助动力装置才可以,这就好比汽车启动也需要电池一样。 谁知道都结婚了,如果这是真的,厉霆衍结婚了,楚念央还去勾引他。 “好的,大家都对你因为要忙于演唱会事务没能亲自出席董事会议表示理解,但你既然到了纽约,不举办一场晚宴好像说不过去。”琳达提议。 袁海川的失神直到包厢的门再次被敲响,袁致修连同林家人过来了,袁海川立刻收敛了思绪笑着站起身来。 “是吗?”念央并不信,因为江甜就和陆行深见过一两次,可是每次都会很紧张。 而厉霆衍这边,凤凰风风火火找到徐光,告诉他基地少了五个弟兄,而且逃生道也被堵住了,内鬼就是厉霆衍。 说完之后,方棠转身离开,不管是蒋德勋还是明老夫人,方棠都懒得理会。 以上说明了一个问题的本质,大英帝国的对华政策。在华英国商人起重要作用。 蒋方震出去没一会,尹锐志领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就进啦了,白脸有须,面目方正。一股儒雅气度扑面而来。 她没有取来椅子,而是一屁股坐在玻璃窗面前,欣赏着黑夜中的奇景。 521 时空 麒南如何想的,于盛红衣来说,并不重要。 便是他当面质问于她,以盛红衣的性子恐怕只有当面怼回去的份儿。 且不说黑莲做下的决定,现在的盛红衣也不是那么清楚。 便是记忆恢复,那黑莲所做之事又有什么错,不是给了他选择机会了么? 实则,无论是黑莲还是盛红衣,对麒南,她都是没什么好感的。 黑莲时期,比起麒麟,她选择了鲲鹏季家。 作为盛红衣,麒南做下的那些事情,她就没有哪一件能看上眼的。 此时此刻,麒麟在半空踏步,黄色的雷电往漩涡之中不停的蜂拥而去。 漩涡越来越大,身处中间的麒麟身上的羽毛鳞片也显得愈发的丰满,铜铃一般的双眼越发的有了神采。 那鲜活的模样,无人敢说,这不是真正的麒麟。 它一低头,猛然张开大口,转眼便将雷电虹吸一般彻底吸入了口中! 秀水峰上,原先的一切,再次裸露,一片狼藉,焦土一片,唯独盛红衣所在洞府,完好无损。 那些土层、石头、瓦片等,看起来,都同雷劫之前无有区别。 劫雷吸完,麒麟咂了咂嘴,便化为点点黄色的光点消失不见了。 众人:“……” 不约而同再次沉默了。 如此场景,他们实在也是无话可说。 毕竟,从未见过如此对抗劫雷的方法。 谁家是把劫雷吸走的? 劫雷又不是水,如何又能吸走?! 有人挠头,从惊撼之中清醒过来之后,依旧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也忍不住怀疑自己,莫不是自己实在孤陋寡闻,有那性情比较活泼外向的,真的就去问了旁人。 结果,得到的结论就是,大家对此般场景,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随着这道天劫的结束,整个白霞城内外都沉寂了好久。 一则,实在是如此劫雷,让人叹为观止,只想将其中这一切记在心上。 二则,如此天劫,震慑众人,鲜少有人能参透其中的玄妙,有那参透的,如薛景策之辈,自不可能大肆宣扬。 所以,大家也没什么可讨论的,不如闭嘴。 凌跃等人也在沉默,比起外界,他主要还在忧心那敌袭之人。 劫云流散,明显五雷齐出的这一场危机,盛师妹算是已经平稳度过了吧! 可,怎么秀水峰依然没有动静! 容相呢? 怎么无声无息的? 难道,已经被盛师妹亲手解决了? 这么快吗? 凌跃内心闪过希冀,若是如此,真是太好了! 毕竟这等丑事,若是能在最快的时间内解决,无论是对盛师妹,还是宗门都是好事儿。 他闭目感知了一下,识海之中,掌门血令只是稍显淡化…… 这却是令他不太清楚具体如何了。 毕竟掌门血令本就不是常用之令,玄尘门史料记载,血令达成,血令消。 他发布的掌门血令,涉及两人生死。 齐朗还未死,所以掌门血令未消,情有可原。 但,掌门血令又有些淡化,凌跃能猜出这淡化之意大概应在容相身上,却不知,这算不算他已经死了。 他却不知,盛红衣的洞府内部,除了盛红衣依旧盘坐,原本在盛红衣座下的那朵黑莲此时已经不在盛红衣座下。 它此时正悬浮在盛红衣的前面,而它的花心处,正有一道黑色的人影,被死死的缠在中间。 那黑影正在挣扎,近看,似乎是容相。 之所以这般说,是因为说是容相,可面容却同平日的他完全不一样了。 只能通过他的声音、神韵等,勉强区分于他。 原本的他,仙风道骨,便是有些独来独往,可名声显赫,是让众弟子信奉和依赖的化神祖师。 而今,他的面相早已扭曲,许是被雷烧焦了,莫说身着的法衣一身狼狈,连带的,眉毛头发都没了。 浑身焦黑之中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阴戾之感,光光的头颅之下,那一双眼,瞳孔深处,是鲜红的血色。 他被黑莲整个缠绕在花心之处,黑莲的花瓣一层一层的束缚住他。 他每动一下,脸上便有扭曲的杀意和阴狠之色留下。 而黑莲的花瓣还在收紧。 阴狠之下,容相内心深处闪过一丝恐慌。 这是要勒死他,还是要咬死他? 这黑莲也不知是何等的邪恶之物,他身在其中,挣脱不去,好似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他的血肉。 奈何,他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能挣脱黑莲。 他早就褪去了往日温文的外皮,破口大骂,用着这天下最恶毒的话,哪有半分平日的模样。 若有人见着他,一定会惊呼不已。 人不人,魔不魔,他早在不知不觉之中,走向了一条崎岖的岔路而不自知。 “……盛红衣,你要么给老子一个痛快,在那儿装死算怎么回事?” “啊哈,莫非不是装死,而是真死?!” 他晃了晃脑袋,眼前有些重影,觉得除了浑身的痛痒难耐,好像脑袋也越发昏沉,很有些难受。 识海之中,好像有很多人在说话,又好像是一个人在说很多话? 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识海之中,还有别人? 是谁?是怎么进去的? 只不过,这一层警惕之心刚起,就被打散了。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打乱了容相的思绪,可却让他觉得,好像每一句都说到他心坎里了。 “你是懦夫吧?修为这么高拿一个黄口小儿没办法?” “骂她有什么用,她听得见吗?” “她刚刚渡劫,最是虚弱,这种时候,你还不抓紧时间结果了她么?” “哈,你还在等什么?” “可是……” 容相怎可能不想弄死盛红衣? 他的迟疑倒不是因为旁的,实际上,刚刚的雷劫对他损耗严重。 他这会子连这朵破黑莲都挣不开,浑身疼痛不休,如何杀她? “可是什么可是,你不恨么?” “哼,你果然是怂货!” “不,我不是!” 容相愤恨道。 他恨着秀水峰的一切。 恨着秀水峰所有人! 首当其冲,便是盛红衣。????盛家姐妹,被收徒之时,盛红衣还未崭露头角,所以他便选择了盛凌波,压根没在意过盛红衣这个人。 谁能想到,后来,他就成了玄尘门人茶余饭后的笑柄,说他眼神不行,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还有季乘风,总是高高在上的样子。 容相出生微寒,面上倨傲,心中自卑。 他自诩自己不比季乘风这些人差,可却又羡慕他们背后有家族助力。 不像他,一路走来艰辛的无以言表。 一个普通至极的法器,他都要拼尽全力,攒钱争取。 季乘风受伤之后,他面上不显,无人的私下里,他是极高兴的。 尤其,他后来知道季家已经放弃了他,并且,他们还要物尽其用,榨干他,不仅放弃他还让他培养下一个继承人后,他那一日高兴的还难得喝了些小酒。 原来季乘风也不敢反抗,也要咽下屈辱么? 呵,他早就知道,这样的家族,都是利益媾和,没了家族依仗,他看他如何再摆出一副仙袂飘然的淡然模样。 可是,一切都事与愿违。 此后,很多年,季乘风看似沉寂,宗门却没有放弃他。 就连秀水峰的峰主之位都没人让他让出来。 此后,更让他觉得天道不公的是,本该将他利用完就弃如敝屣,等着接掌秀水峰和季家的那个号称季秀水第二的季睦,却宁可同整个家族对抗,都要同自己的师父站在一处。 还有,面前这个,当年,连他化神门下,都毫不心动的盛红衣,在季乘风一个废人要收她为徒的时候,居然也答应了。 反观他自己,徒弟不争气,还连累他被宗门耻笑。 更扯的是,他们居然找到了传说中的药,让季乘风痊愈了! 世道,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凭什么好事都让秀水峰给占了? 为了秀水峰的人,掌门接二连三给他难堪。 当着外人的面,掌门就能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凭什么? 掌门偏向季乘风他知道,不就是这两人都是世家子弟么? 而他身份欠缺,自小就同他们格格不入,被他们排挤在外。 此后,盛红衣那天劫有异,掌门也不给自己做主! 他可是化神修士,是为玄尘门立下汗马功劳的人。 他自认他平日从不无理索取什么。 没想到,只是想要追究个盛红衣的责任,就被季乘风怼着脸开喷,丢尽颜面。 何其荒谬?! 魔神说的对,这样的宗门不值得他效忠,既然宗门无用,他就亲自报仇。 没想到,报仇的过程之中,却被盛红衣困在了这种地方。 她果然是个妖女。 外头那雷劫那么的震撼,她却在洞府之中纹丝不动?! 谁人是这么渡劫的? 这般的邪祟,实在反常,若让她长成,岂不是为祸人间! 他此番是替天行道! 他如是想,不知为何,就突然又有了力气,他双目暴瞪,大喝一声,周身猛然爆起一层血色之物。 他先是感觉到一直死死束缚他的黑莲随之一松。 他一喜,紧接着,识海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抽离! 他有些恐慌,却阻止不了。 逐渐的,他越来越迷茫,慢慢的,他好像已经忘了自己是谁了! 遥远的地方,他好像听到有“滴答滴答”的声音响起。 这是什么呢? 好像寺庙之中的晨钟暮鼓之音啊…… 此时此刻,一直蛰伏在外面等消息的隧钎,又惊又恐的盯着手中的小幡旗。 小幡旗上,突然显出一个黑色的骷髅。 这代表的意思是,血魂幡之中的魂魄湮灭了? 怎么可能会如此? 它连接的是血魂幡,而今血魂幡用在容相身上。 容相神魂这么厉害,居然……反客为主,操控了血魂幡,将其中的魂魄全都吞噬了吗? 隧钎双眸阴沉,血魂幡是神界的宝贝,他这回拿出来,也是想要达到击杀黑莲的目的。 若黑莲死了,那么区区一道血魂幡而已,他便不放在眼中了。 血魂幡的价值和黑莲比起来,算什么? 可,若是黑莲没死,而他又丢了血魂幡? 隧钎忍不住颤抖起来,他几乎可以想象,他再回去,城的人会怎么对他? 此时此刻,终于有人发现了不对劲。 起初,就是女道师,她早在黑莲同容相争斗之时,就觉得不对劲。 她扭头冲着依旧横卧的美妇人道: “你发现没有,契机变了,下一道雷劫已经开始了!” 美妇人连眼睛都没睁开,不过这回倒是没有同平日一样同女道师抬杠: “早发现了,时空劫!啧啧啧,厉害啊!” “你说说,这位究竟是神界的哪一位的转世啊?!” 美妇人突然睁眼。 女道师木讷的摇头: “不知道,不过,前些日子,我夜观星象,发现原本已是黯淡的不像话的紫微星上缠绕的那层乌云,似偏离了不少,连紫微星的颜色,都亮了几分。” 美妇人勾了勾唇: “这才是你偏要来看人渡劫的最终目的吧?!” “这小丫头确实不同寻常,真想不到,神界还有这么能打的?” 美妇人没再说话,女道师心中有事,也没说什么。 她们的谈话,大约只有路过的风听见。 而旁人,好比薛景策,他突然就忍不住低头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某一刻开始,他就觉得思绪芜杂。 想不出为何,脑海之中车水马龙,不停的回忆起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一些事情。 却是为何? 薛景策睁开有些困惑的眼,心中游移不定。 他本能觉得不对。 便是那些事儿,他确实记得,可为何,突然在这时候,一个接一个争先恐后冲进他的脑海之中? 尤其,其中的一些细节,他闭上眼,就变得无比的清晰! 这不对! 很不对! 他倏然睁眼,眼中划过一瞬的清明,不对! 那些个画面,似在蛊惑他,蛊惑他去触碰! “二叔!你怎么了?!” 身边,薛言很担心。 他抬头看薛言,就这么盯着他瞧。 薛言是个稳得住的,便是二叔情况不对,就这么死死盯着他,他也不见多么的慌张,还能同薛景策对视。 渐渐的,薛景策明显感觉到,他脑海之中的回忆比之刚刚的奔沸,好像有点平复了。 而他的清明意识,正在逐渐恢复。 (本章完) 522 劫中 是了,刚才明显不对劲,当薛景策对着清醒的薛言,他那种梦魇一般的恍惚感觉才好些,他利用自己强大的意志促使自己清醒过来,否则岂不是被蛊惑了去?! 他又仔细看了薛言一眼: “你没感觉到哪里不对劲?” 薛言沉默了一会儿,眼带疑问的慢慢摇了摇头。 薛景策沉吟片刻,又看向了秀水峰方向! 他是在古籍之中见过记载,据说一些特殊的天劫,可能会“择人”。 古籍之中说的也很笼统,只言片语,他当时没当回事。 在他看来,天劫都是“择人”的嘛,谁家渡劫是一模一样的? 而今这一场,他似乎才懂得天劫“择人”的意思。 是不是他就是遇到了“择人”的天劫了? 距离之前的五雷似乎很久了。 天际流云看起来虽然没有再次汇聚,可是,之前那阳雷来的时候,也仿若无云。 而且,薛景策看看天,天空看起来澄澈清透,天色已晚,却没有星子。 薛景策就那么直愣愣的盯着天空看。 以盛红衣的实力,不像是没有下一个天劫的模样。 按说,当天劫彻底散去,这天象一定会有所改变。 要不就是灵气翩然,带着些许的异象,要不就是恢复如常,一般若是那般戛然而止的恢复如常,代表的就是渡劫失败。 而如玄尘门这样的大宗门,这般大张旗鼓的一个修士渡劫,在结束之时,无论是成功或者失败,不可能毫无消息传出。 再者说了,一个不同寻常的修士,他不信盛红衣的天劫如此悄无声息的结束。 他只是思索了一瞬,目光的方向是盯着秀水峰的,也就这么一会儿,那芜杂的思绪再一次卷土重来。 他迅速移开目光,抽离思绪,看向其他的东西。 思绪再一次的平缓下来。 如此,还有什么不清楚呢? 突然,恍若天边,有一个声音传来,带着轻轻的摇动: “二叔,二叔……” 他一愣,眼神聚焦,就见薛言一脸的焦急。 他瞬间明白,原来他以为自己很清醒,实则却身在劫中劫么? 所以,头顶上这片天,也有问题? “秀水峰还在渡劫。” 他肯定的做下了结论。 薛言一诧,抿了珉嘴,没再追问。 二叔说是,不可能不是。 所以,是他造诣不够,压根没有感觉。 薛景策看了一眼薛言: “便是我,也没有参透现在是什么劫数,你毋需觉得可惜。” “之所以这般说,是提醒你小心为上。” 虽然这天劫许是“择人”,可又实在变幻莫测,如此情况,纵使薛景策也没有把握,于是才有此提醒。 薛言拱拱手: “谢二叔指点。” 这般相似的对话,大约发生在三五处。 至于还有独自而来的一些人,就没有这般的好运气。 有点人也感觉到了思绪芜杂,却并没有及时警惕。 这般,莫名就被“吸入”到了一个记忆之中。 进入其中者,全都会失去现实之中的记忆,他们在不知不觉之中,就成了自身过去印象深刻的记忆之中的一员。 以自己的记忆为情境,以过去的自己为依托,困住当下的灵魂,这便是时空劫的可怕之处。 有些人生性敏锐,他们或许会觉得哪里不对劲,以此为突破点,彻底挣脱。 或者,有人战胜了曾经记忆之中的敌人,也可以突破而出。 但也有人会沉沦其中,兴许再也无法醒来。 这一劫,是福是祸,无法预测,一切都在于个人的选择。 女道师站在天台上,将一切目视于眼底。 她突然忍不住笑了一下,这一笑,她之前的木讷古板尽消,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的睿智光华。 “喂,妖女,等这个小丫头渡劫结束了,咱们去看看她如何?” 美妇人横卧在那里,睁眼瞥了一眼女道师的背影: “你就这么看好她?” “看来你是觉得她是救世之圣人?” 女道师没动弹,也没直接回答美妇人的话: “咱们无聊太多年了,反正也没多少日子了,你就想这么无聊下去?” 美妇人爱惜的抚摸自己的指甲: “行吧。” 这般干脆,引得女道师的回头一眼: “妖女,吃错药了?” 美妇人指尖一弹,一道透明的气浪已是无声飞出! 女道师“哈哈”一笑,拂尘一甩,气浪顿时变了方向,又朝着美妇人去了。 与此同时,女道师已经消失在了原处: “我可不陪你玩儿了。” 美妇人一把接住那透明的气浪,气浪在她掌心旋转了一下,化为乌有: “死道学!” 没法子,自己惹的祸自己收拾,这道气浪她自己不接住,让它落了地,不仅这楼得塌了,这周边一片楼都得塌了。 她可不想出这种风头。 不过这一下子,她也躺不住了,她站起身,抬头看了看天,嘁了一声,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也消失在当下。 只剩下一红色软帐孤零零的在夜风之中飘舞。 盛红衣此时站在玄尘门的思过涯里。 她孤零零的,如苍松,站的笔直。 周围没有一人,只有陡峭的山壁和稀薄的灵气。 她眼神之中,好像有两簇火苗,怎么也挥之不去。 脑子里还在想着刚刚师姐进来对她说的话。 其实,她知道这个师姐不怀好意是真,但说的都是真的! 可惜原本,她居然还对他们抱有一丝天真的希望。 原本,自己信任的师父本就是这样的人! 不仅是师父,还有齐朗,她的师兄,她的道侣! 周围一片死寂,盛红衣的心绪久久没法平静。 她在回顾自己的大半生,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她是盛家人,盛家乃白霞城的修仙家族,虽然比不上王家、樊家这等厉害的,可是毕竟也算排得上号的。 不过玄尘门这种地方,可不是谁都能来的。????更何况,拜入化神门下。 盛红衣咬咬唇,她之所以能拜入如今的容相元君,当年的容相真君门下,是因为她爹有一朵炽枭花解了当年容相真君的阴魑草毒。 起先,一切都还不错。 她以为她的师父容相是个记恩之人。自她入门,对她也算和蔼可亲,关爱有加。 而她的天资也不错,虽然是五灵根,可据师父说,她的五根灵根,有点特殊,都属于中等水准,所以修炼无碍,堪称顺风顺水。 修炼顺风顺水,机缘更是不错,在入门不足五十年后,在一次秘境试炼之中,盛红衣还得了一阳山庄的景策真人相助,一举结丹。 那时候的她呵,真真是玄尘门的风云人物,毕竟,她可是在不足百岁的年纪,便步入了结丹之列,要知道,那时候,便是齐朗,都还是筑基修士呢。 师父对她更加的青眼有加,师兄齐朗对她的爱慕之意溢于言表,同门师兄弟姐妹羡慕的眼神,以及盛家因为她,而水涨船高的地位…… 一切的一切,如梦似幻,烈火烹油一般。 可惜,人心易变,世情难料。 如今想来,盛红衣觉得一切的转折点在她和齐朗结为道侣以后。 或者说,早就埋下了祸根,只是她无知无觉 结为双修道侣,齐朗似乎发现她的修炼资质比想象之中还要好,他惊喜不已,并且将此事禀报了他们的师父。 她还记得,师父将她叫过去,一如过去和蔼,询问了她不少的问题。 结果,她都诚实的一一回答了。 现在想来,她真傻啊。 她一直是知道师父最偏爱的就是齐朗的,对她这个半路收的徒弟,能有多少的真情在呢? 可她以为,她同齐朗结成了道侣,就是一家人了,师父是自己的授业恩师,那也是一家人,自然对师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毕竟,她自家爹娘,就是这般鹣鲽情深的。 她自小耳濡目染,自以为一家人就该坦诚相待。 可惜,她错了,错的彻头彻尾。 原来,她爹娘那般的,才是罕见。 这世上最多的就是算计和利益纠葛! 而她这个傻子,等到栽了跟头,才知道。 师父这些个问询,可不是对她的关心,背后恶毒的算计,自此终于开始了。 而她,还什么都没发现呢。 她就是发现,自她有了道侣后,她的好运便走向了终结。 先是她娘死了,后来她爹也不在了。 她悲痛欲绝,有很长一段时间,心情都不佳。 然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接踵而至,她姐姐盛玉妃也突然从玄尘门失踪了,有人说她去了妖城,同妖族混迹在一起。 因为这事儿,她姐那刚正刻板的师父嫌她丢脸,寻了个由头,将她赶出了师门。 这事儿,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 一个被逐出师门的弟子,等同于被放逐,虽然名义上还是玄尘门弟子,但不过也就是名义上,再也没有人会将她放在眼中。 而她为了这事儿多方奔走求情,然而,终究人微言轻,她救不了她姐。 因为这事儿,盛家遭到了牵连,她的名声也遭到了牵连。 而没了爹娘的盛家,为了保住自己在白霞城的地位,居然也将盛玉妃从族谱除名了。 她是盛家把盛玉妃除名后,才知道这事儿的,她同盛家因此决裂。 从那时起,她认清了盛家。 她爹盛云帆已经不在了,嫡系一脉已经无人,如今当家的是盛云帆的族弟盛云鹰的后人。 这个盛云鹰年轻时候不显,后来却是个后起之秀,在外游历得了机缘,不仅自己,连他的儿子都成了筑基修士。 家族之中,嫡系尽灭,大长老一直闭关不出。 按照立嫡立贤的原则,无嫡便只能立贤。 何谓贤,修仙家族通常认定的便是资质好的强者。 无论是盛云鹰还是他儿子,同她盛红衣都不熟,更没有什么牵绊。 他们如此势利凉薄,盛红衣更不屑同他们为伍。 其实,她那时候就该发现的,不止盛家凉薄。 她为了盛玉妃曾经求助于师父和齐朗。 可是,他们如何的?不仅不救,齐朗还嫌恶的痛骂她一顿,让她距离盛玉妃远一点。 那时候,她同齐朗大吵一架,并且找师父评理,她原以为师父会站在她这边,没想到一切尽是敷衍。 自那时候,盛红衣自己心里就知道,自己对齐朗就很有意见了。 不过,却还并未看清容相这个师父。 说起齐朗,结为双修道侣一事,是他和师父主导的。 她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 她记得,刚入门之时,齐朗对她还不错,谦谦君子的模样。 可是,人的眼神是做不了假的,盛红衣对齐朗并没有结为道侣之意,只因为,她总觉得齐朗看她的眼神温和之中有些其他的她说不清楚的东西。 而这东西,是她不喜欢的。 而且,齐朗外表看起来谦逊,实际上,他同人相交并无界限,经常利用身份,同各个师姐妹们一起吃喝玩耍。 她实在看不惯。 外面那时候传他俩会结为道侣,她还义正言辞的解释过。 后来,她筑基之后,修为进展更是一飞冲天,很快就赶上了齐朗并且超越了他。 齐朗那时候对她是忌惮愤恨的,只不过,不知为何,他没有直说出来。 每次同她一道,还要装出一副对她很喜欢的样子。 那一年,除了她筑基了,还有一件震惊宗门的大喜事,容相真君成了容相元君,成了化神修士。 剑影峰本就是化神修士的道场,她的师祖谨霄元君本就是化神。 只不过,他自化神便出门游历不归,所以,剑影峰做主之人是容相真君。 而容相真君成了容相元君,她盛红衣的身份也水涨船高了。 她是真心为着师父高兴的。 盛红衣闭上眼,有些事不能深想,一旦深想,便再也停不下来,而真相也彻底显露。 首先是盛家。 师父化神,盛家又找上门认亲,被盛红衣奚落痛骂了一顿,赶了出去。 她觉得他们可笑至极,她那个失踪的姐姐,以前说起来那就是败坏家族名声的千古罪人,而如今他们话风一转,也成了“盛玉妃有不得已的苦衷,他们作为家人该多加关心才是……” 简直一派胡言,时间才过去多久,人嘴两张皮,当真一碰就是一个变数。 岂料,她对盛家的处理,却引来了师父的劝导! (本章完) 523 机会(五千字章补更四分之一) 家族的变脸,在盛红衣的意料之中,可,师父容相的做派是盛红衣实没想到的。 因为这件事,她心里真正的对容相开始滋生出些许芥蒂。 她想不明白,盛家如何,师父容相明明都很清楚。 姐姐被族谱除名的时候,齐朗嫌恶她,说她身为剑影宗的嫡传弟子,不给师父和剑影峰长脸,还因为家事给师父丢脸。 他身为大师兄和道侣,都有规劝她的责任。 而师父,也就是表面的敷衍,甚至连一句安慰和关心的话语都没有。 盛家这回不过是看她如今从化神门下变成了化神亲传弟子,便又恬不知耻的跑过来套近乎而已,那她拒绝怎么就不行了? 这一回,齐朗怎么不说这是她的“家事”了? 可笑的是,这时候师父和齐朗怎又冒出来了? 居然还站在盛家那一边,劝她妥协。 她是个妥协的性子么? 自然不是。 那一次,她长跪不起,她不能当面顶撞师父,也可以用行动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犹记得,当时她低首间,眼角余光偶然觑到师父一瞬间冰冷的眼神。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如今再回忆,她依然觉得冷意十足,宛若被一条毒蛇盯上了一般。 那次后,可能她真的激怒了容相和齐朗,她被第一次关在了思过涯。 关了半年,她咬着牙,拗着一口气,就是不妥协。 后来,她便被放出来了。 是齐朗去接她的,齐朗只说师父心疼她在思过涯吃苦了。 天真如她,那时候还是有点相信的。 毕竟那时候,她还未彻底看清人心险恶。 却是没想过,真要心疼,能让她在思过涯呆半年吗? 再者说了,宗门有思过涯没错,可除非犯下了大错,引得宗门介入其中,才会被抓到思过涯。 寻常的嫡传弟子,哪有一个被抓到思过涯思过的?! 天地君亲师。 于修者而言,继承衣钵的嫡传弟子,那就如同自己亲生的孩子。 便是孩子犯错,那关起门来吓唬吓唬,教训教训也就罢了,怎可能挑到明面上来上纲上线,让全宗门都耻笑于她? 便是真的犯了大错,想办法遮掩描补还来不及呢。 想到这一点,盛红衣脑海之中忽然闪过一道影子,那影子稍纵即逝,她自然是什么都没捕捉到。 可却让她愣怔了半晌,她莫名的心里就冒出一个感觉,总觉得,有人曾经就是这么对她的。 护着她,偏袒她,没有任何条件的相信她。 可惜,在这里没有。 她那会子自思过涯出来后,日子看起来一切如旧。 容相和齐朗也没再提之前盛家那件事。 而盛家的人,她也没再见过,也没有打听的欲望。 他们不要出现在她面前,互不打扰便是了。 可,随着时间日久,盛红衣逐渐看清楚,有些事情不一样了。 她虽然天真,可挡不住外面有流言蜚语啊。 她又不聋也不瞎,听的多了,还是同自己息息相关的事情,只要不傻的人,自是会留意,会去思考。 外头在传,齐朗酒醉吹嘘说她盛红衣不过是他的炉鼎,若不是她资质不错,当年他可不会让她做道侣。 炉鼎?! 多么恐怖的字眼, 由不得她不介意。 而经此提醒,她醍醐灌顶一般,快速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之处。 难怪,结丹以后,她的修为毫无寸进,甚至,她明显感觉到身子骨不如从前了。 有时候,她会觉得莫名的一阵阴冷,或者在修炼之时,会有血气上涌或者后继乏力之态。 而海量的灵气吸入,她依旧同以往一般,兢兢业业的修炼,但吸入她身体之中的灵气,消失的也快,她根本存不住。 以前,她可从来不这样。 修炼方面,齐朗舌灿莲花,诓她说,是修炼功法不同,此功法更注重修炼根基的锻造,并非急功近利的其他功法,水滴石穿,厚积薄发,等到一定的时候,修为就会有一个显着的提升。 他还拿容相说事儿,说此功法是容相结丹后所用。 盛红衣轻易信了,因为她和齐朗的双修功法,确实是容相所授。 至于其他方面的不适,也就最近稍稍频繁一些,原先,数月可能才一次。 她以为只是有些累了,或者修炼的方法有些不对,并未放在心上。 实在没想到,这些居然就是气血虚空之态。 反观齐朗,修为节节攀升,十年不到,他已经跨过了金丹中期。 她其实并不识情,一心专注修炼。 她自认,没结为道侣之前,她同齐朗,就是普通的师兄妹关系,并未有什么越界之事发生。 可外面对于他俩要结道侣之事,传得沸沸扬扬,任她如何努力解释,却无人真正信她。 后来,她和齐朗先后结丹,由师父同她提起,还请来她的爹娘作见证,再由齐朗诚恳的表示一定会照顾呵护她。 于是,她便稀里糊涂的答应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时候,在她看来,有个道侣和有个大师兄没什么区别。 反正她是要一辈子待在剑影峰的,一辈子都要在此修炼,大师兄也是如此,不就是一起修炼么? 大约,就是这般,一失足成千古恨,她就彻底掉进了陷阱之中。 反复思量之后,她的心情久久无法平复。 于是,她开始着手暗自调查这件事。 可,她手中无人,背后也没有家族依仗,在剑影峰多年,更没有朋友,如何悄无声息的调查。 断断续续,她小心又小心,谨慎又谨慎,终于,花了近二十年,她才算是查到点儿东西。 原是,她同齐朗之间那双休功法,根本就是采阴补阳之法。 而既然是容相所授,便说明,这师徒两个合谋谋夺她的修为和资质。 这等邪功,自不是正统道门所有,追根溯源来自于魔域那一片。 她之所以能查到这么有用的消息,有一个人在其中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那人就是秀水峰的季睦。 她因为一直寻不到有用的线索,最后,不得不无所不用其极,求助江湖组织。 她花了钱在百门会发了任务。 因此,她便认识了季睦。 起先,她是不知道他是谁的。 只知道这位是百门会接她任务之人。 后来,一个偶然的巧合,她在玄尘门见到了他。 一个人的气息是不会改变的,便是再多的遮掩,在盛红衣这里都是徒劳。 盛红衣认出了他。 而兴许,是她的表情太过惊诧,被季睦发现了。 盛红衣不知季睦为何放着玄尘门的天之骄子不做,偏要去当个见不得光的百门会的“杀手”亦或者叫“赏金猎人”。 她想,应该是同秀水峰的那些个传言有点关系。 不过,对此,她也就心里想想罢了。 她知道分寸,从来没有戳破过。 虽然,自知道季睦的身份,便是心中惴惴不安,害怕他会想着杀人灭口对自己不利,她也紧咬牙关,没有透露过季睦任何的秘密。 尽管她知道,齐朗特别讨厌季睦,而剑影峰对秀水峰也有敌意。 可那不是她。 她虽然没有在外历练过,自小就被保护的很好,可她有朴素的是非观念。 凡事有所为,有所不为。 季睦同她无冤无仇,甚至还帮了她,虽然她付了钱。 但,百门会那些个挂在榜上悬而未决的任务太多了,有些事儿不是出了灵石就能解决的。 如此情况,她不知恩图报,还要恩将仇报吗? 大约是因为她的知情识趣,也或许是她的可怜引动了季睦的恻隐之心。 此后,季睦同她偶有交往,甚至还会主动帮她一些忙。 譬如,指点她的修为。 用他的话说,他不忍她这般的好资质,就这么废了。 既然是玄尘门的,那也算是他的师妹,那便指点一番,不过举手之劳。 又譬如,帮她寻到了秘药。 这秘药可以掩饰自己身体的真正情况,使她的身体看起来越来越阴虚亏空。 不过,季睦有提醒她,是药三分毒,药需慎用。 加之,她身子本身就已经亏空了,若是不加紧补足元气,光有这药,也是徒劳。 好在,命运终究没有让她过于的悲惨。 在她穷途末路之时,不仅有季睦,不多久,她姐和她也有了联系。 盛玉妃在妖城,她并不多提她的事情,只言片语之间,盛红衣还是知道,她好像已经有了孩子。 她是私下里同盛红衣取得联系,发现了她的情况后,寻了许多补足亏空的灵药给她。 于盛玉妃而言,她已是说过,白霞城和她唯一的联系唯剩下盛红衣了。 盛红衣也紧紧死守着姐姐的秘密。 对于盛红衣来说,姐姐在哪里不重要,只要她活着,她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盛玉妃倒是有询问过盛红衣的意见,言下之意很明白,若是盛红衣想要了结齐朗,她盛玉妃可以代劳。 可盛红衣最终没有选择这条路。 她的目标不止齐朗。 也没有谁可以替代她,了解她的仇恨。 她选择自己去做。 此后百年,她的修为看起来无有寸进。 而齐朗的修为,逐渐到了如今的金丹后期。 这也是盛红衣控制的结果。 若不然,按照他们结为道侣十年不到,齐朗就已是金丹中期,怕不是这会子,她已经被吸干了,而齐朗早是元婴修士了! 她深知,羽翼未丰,根本无法对付得了齐朗和容相这两个强大的敌人。 自己薄弱之时,唯有隐忍。 小不忍,则乱大谋。 好在,容相自化神后,便不常在剑影峰待着。 便是回来,也时常闭关。 这便给了盛红衣私下修炼,强大自己的机会。 而齐朗,没了容相的庇护,这些年顺风顺水的生活无人管制的生活,已经让他变得更加的猖狂和妄自尊大。 他沉迷于花天酒地,盛红衣在他眼里,就是一个食之无味,弃之还不到时候的鸡肋,他哪里会管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这,正中盛红衣下怀。 终于,他们的狼子野心越发的暴露了。 可能是发现自她这里,再也得不到一丁点好处,齐朗对她越来越差,动则打骂于她,而自己越发的猖狂,在外面毫无顾忌的沾花惹草。 盛红衣这一次之所以进思过崖,名义上,是她撞破了齐朗的风流韵事,可,她心里清楚,不是的。 她早就不在乎齐朗了,如何会在乎他的风流韵事。 她不过是找个契机,寻一处僻静之处,加紧时间修炼而已。 不过,道侣之间的事情都能进思过涯,盛红衣觉得自己也真是玄尘门独一份了。 盛红衣眯了眯眼。 于她,思过涯是个安全的好地方。 足以让她在这里,安静的思索接下来该怎么走这一条复仇之路。 她花了百多年的时间,醒悟,自不是毫无准备,你们对我不仁,休怪她对他们不义了。 盛红衣都快忘了,小时候的她,可是个小刺头来着,盛家族里族外,没有谁是她的对手。 怎么,这些年在剑影峰的日子,都已经让她快忘了曾经的快意了?! 如此想着,她似感觉到心上不知沉疴多久的一股子黑影,正在快速消散。 她蓦然想起了玄尘门有不少的师兄弟,会“驯化”灵兽。 灵兽,就是妖兽,血统越是高贵,越难为人所用。 所以,就需要驯化,关着它,饥一顿饱一顿的饿着它,时而给点甜头钓着它,直至磨灭它的意志和精神,再灌入进去“服从”的新精神…… 她觉得,容相和齐朗就是在用这种方式“驯化”她。 可惜,伪装的不够好,尤其是齐朗,太没有耐心了。 而今,盛红衣自知也没有忍的必要了,因为,她有种感觉,似乎机会来了。 前阵子,容相自外面回来,便闭关了。 他闭关是常有的事情。 不过,这一次闭关却不对劲。 剑影峰戒严,齐朗面色沉重,心情极差。 外面都说,容相受了重伤! 奇怪的是,这些都是流言,玄尘门却无动静。 按说,一个化神修士,若是受伤,门内不可能完全不管不问。 以往,剑影峰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好比容相闭关出关,正一峰至少都是掌门弟子凌跃亲自过来看望询问一番。 可是,这一次,一切都变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想起了前些日子,碰见季睦,季睦的欲言又止,以及最后那一句提醒: 多加小心! 又想起今天师姐随口一句说,容相受伤很严重…… 她闭上眼,静静的思索着一点一滴的线索。 她有感觉,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既然是她的机会,她就要抓住。 多亏了齐朗的沉不住气,除了剑影峰的师姐会来,宗门里其他峰追着他跑的狂蜂浪蝶们也会来找她。 她大约清楚,这大约是齐朗故意授意,为的就是让那些女子来羞辱她,以发泄对她的讨厌和恨意。 不过,却是在无形之中,给她收集信息带来了便利。 越是冷静,她的识海便愈发的清明。 那一点又一点的有用线索如贝壳,点点深埋在沙砾之中。 她慢慢将它们捡起来,企图按照一定的规律拼凑出它们本来的模样。 百多年前,容相就和魔域有染,否则他可弄不到那般魔域的东西。 因为那采阴补阳的邪功,盛红衣专门对魔域了解了一番。 她天性五感敏锐不凡,此后便发现,容相身上时时沾染了魔域的气息。 包括齐朗也是,比起容相的内敛,齐朗那身魔气更加的明显。 她知道,齐朗定然用了敛息的宝贝。 可,于她无用! 自同季睦相识,她便在季睦的帮忙下,寻到机会认清楚了自己的资质。 没想到,她居然是和季睦类似的亲灵体质。 季睦什么人,天之骄子,便是曾经自我放逐过一段时间,再回来,他依然是同辈师兄弟姐妹之中站立在云端的佼佼者。 而她,却被贪得无厌的容相和齐朗给掩藏和淹没了。 这些仇怨,她都记下了。 没有一点会忘记。 容相勾结魔域这件事,她能知道,季睦如何不知。 他是个刚正不阿的人,道魔不两立,容相身为宗门地位崇高之人,涉入魔道,罪大恶极。 尤其,这些年,魔族动荡,弄出夺取灵根术那等邪术害人,引得天下道门激愤,道魔之间已是数次产生摩擦。 按照如此趋势,兴许掀起整个荒原大陆的道魔终极大战大约已是不远矣! 季睦若是不回归宗门便罢了,可他回来了。 介于此,宗门应是不可能不知道容相的情况。 而,宗门为何迟迟不动弹将容相和齐朗这两人给抓了,盛红衣觉得,他们定然在密谋大事。 放长线,钓大鱼。 该是背后还有什么大鱼才是。 是什么大鱼呢,应该是魔域的什么厉害人物。 如此捋一捋,盛红衣似觉得线索看起来越发的顺眼和清晰了。 盛红衣忽然想起了容相突然化神一事。 容相在化神之前,虽然在宗门里地位崇高,可那多是占了他的师父的光。 剑影峰的谨霄元君早就不在宗门之中,容相出生寒微,几乎是被谨霄元君放养着长大,无有师父指导,所以,修为一直都是元婴迟迟不得进展。 只不过,占着谨霄元君的名声,他在宗门地位崇高是独一份儿的。 怎么就毫无预警的,化神了?! 喜欢躺平黑莲靠做咸鱼飞升了请大家收藏:(xiakezw)躺平黑莲靠做咸鱼飞升了 524 引劫 盛红衣自对容相和齐朗生出了仇怨,她便清楚自己这仇必是要报的。 既是要报,那么知己知彼,才能有胜算。 当年,容相的化神就显得太过突兀和蹊跷了。 他的化神毫无预兆。 元婴修士厚积薄发,需要准备良久,兴许才能提高一丝化神希望。 偏生到容相这里,无声无息,甚至,他的修为都不是从元婴圆满后顺理成章的化神的。 他出外游历,归来便是化神,据说得了一件太古奇宝,才能如此。 机缘一事,乃是个人之事,不可多问,是以,宗门那会子众说纷纭,便是她都被人私下打听过。 可盛红衣岂会知道详细内情? 然,盛红衣自己知道自己,便是如她这等逆天资质,想要靠着一件奇宝就化神,根本难以想象。 再者说了,化神雷劫惊天动地,波及面极广。 便是去往深山之所或者远遁海上化神,山中树倒土塌,海中也会倾覆一片,无可能了无痕迹。 当年,容相回来便说自己在冥延海那一边渡的化神劫。 而那边,靠近妖城和魔域。 前些年,同盛玉妃闲聊之际,偶然打听到,冥延海那一片早已多年不曾有过什么巨大的动荡。 且不说盛玉妃自己有没有听说此事,若是真的有什么,压根瞒不住,自是会有传说和流言。 百年前的事情,距离现在并不遥远,绝不会毫无痕迹。 当时,她就觉得奇怪,一个人再如何糊涂怎么会将自己化神的地点记错? 何况容相那么精明之人。 他化神已成功,却隐瞒了渡劫地点,又含糊其辞自己的渡劫经过,加之他本就没有将渡化神劫的预兆。 尤其,在渡化神劫之前的百年内,他还受了重伤。 她爹偶然得到的那朵将她姐妹俩送入玄尘门的炽枭花就是给他治伤的。 容相所中的阴魑草毒不是一般的毒,它会腐蚀人的奇经八脉。 前期还有修为撑着,当毒入丹田,最终便会彻底腐蚀人的经脉,经脉损毁,人也彻底废了,便是自绝于修炼之道。 容相自然还未到那不可收拾的一步。 可若说,在没中毒前的他,虽然只是元婴修士,但因为他化神亲传弟子的身份,以及在谨霄元君当年收的一众弟子之中,他是名副其实的修炼最快,天资最高,也最接近于化神的大弟子。 那么中毒后,便是有雄厚的修为撑着,依然逃不脱修为下降的结果。 唔,盛红衣一下子就想到了季乘风,季睦的师父,似乎也中了类似的毒吧? 因为季睦,盛红衣对于秀水峰总有些额外的关心。 季睦不在宗门的时候,盛红衣会更加的关注和打听秀水峰的消息。 怎么说呢,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也知道,以季乘风的修为地位,哪怕受伤多年,宗门和家族不至于连一点体面都不给他。 在宗门之中,他应该是不会受到任何伤害的。 可,她想这么干就这么干了。 长此以往,还真让她摸清楚不少事情。 听说,季乘风和容相当时是同一件事中受伤的。 荒原大陆,虽说在很久以前,道魔佛妖便各自有了自己的地盘。 可,天长日久,随着实力的增减,自然滋生出不同的心思。 魔修本就好斗,道修的地域广阔,宝贝众多,且道魔不少地方都接壤在一处。 如此,道魔之间龃龉也多,日益滋生。 经年来,自古而今,争斗无数。 两三百年前,就是如此。 魔域再次挑事,老生常谈,为的是抢占几处接壤的城池。 不过,城池这种东西,如何轻易能让。 以魔修得寸进尺的性子,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直到蚕食鲸吞下全部。 而刚巧,这一次的城池位置还都很重要,属于要塞之所。 其中,有两处是玄尘门辖下。 这般,玄尘门自然便出手了,当年被派过来的人之中,领头的元婴修士,便是容相和季乘风。 两名元婴修士,以及数十位金丹,这阵容已是非常强大。 要知道,一阳山庄和烟霞宗那会子,所派之人都还不及玄尘门呢。 原本以为,胜算很大,可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结果便是容相和季乘风双双重伤而归。 此后,这事儿讳莫如深,并无确切的流言传出。 盛红衣只是知道,季乘风受伤比容相重,所需要的解药也不尽相同。 讳莫如深?代表其中有不可说之处? 后来,有些个只言片语传出,季乘风之所以受伤如此重,是因为他为了救出同门。 虽说,流言不可尽信,不过盛红衣还是能看出些许端倪来。 那段时日,宗门内闭关的金丹修士变多了。 他们出关后,似同秀水峰关系变得极为不错。 因为这事儿,盛红衣又联想到另一件事。 在她同齐朗结为道侣后,还发生过一件事儿。 门中有一位金丹前辈,齐朗有一事儿对他相求,可惜那人一点脸面都没给他,待那人走后,他面色难看的嘀嘀咕咕骂了很久。 大意就是这些人都不是东西,当年道魔大战被季乘风的蝇头小利所迷惑…… 如此种种足以拼凑出一个惊人的事实,当年季乘风顶着伤还救了同门,容相大约并无。 或许不仅并无,还做了些什么不好的事情,所以那件事过后,但凡一起出去活下来的修士,同容相都没有什么来往了。 要知道,在原先,容相作为剑影峰的大弟子,简直就是无冕之王,虽没有化神之身,但他便形同谨霄元君在玄尘门的代表。 而剑修本就实力超群,容相并不弱,又有剑影峰传承。 因为这些,容相在宗门地位极高,称得上玄尘门在危机关头的依靠之一。 不少弟子因为他的存在,在危机关头都觉得心安。 季乘风性子和容相差太远了。 容相看似质朴温和,看起来平易近人一些,同大家伙儿没什么距离感。 季乘风出生大家,世家公子做派,光风霁月却同普通弟子之间有距离。 所以,在两人出事之前,实际上在普通弟子之中的“名声”,季乘风和容相是比不了的。 高高在上有距离的那个如何比得过平易近人的呢。 可惜,自两人受伤后,在普通修士之间,似乎没什么区别,可是那些个同去同归的修士态度却有了明显变化。 这些,足以说明容相的人品和季乘风高下立见。 且不说他的人品问题了,一个百年前中了毒,数十年前刚解毒,连修为都未达到全盛之人,如何能够化神? 他化神这事儿,越想越有蹊跷。 想到季乘风,盛红衣想起前些年,季睦自外归来,季乘风便闭关疗伤了。 也不知道如何了! 真希望他能好了。 多年下来,盛红衣大约也能明白,在季睦心中,他的师父很是重要。 若是有个万一,季睦还不知道做出什么来。 这样厉害的人物,若是走上歧途,太可惜了。????盛红衣冷静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一个化神都有问题的人呢。 这些线索,她一个小辈,还是被容相和齐朗监视的可怜人,都能查出来。 玄尘门有镜门,就一点没发现容相的端倪? 不可能吧? 话又说回来,容相这一次怎么受伤了?! 盛红衣低头,伸出手来,手中,是她刚摸出的天地铢。 她抚摸着它们灰黑色的外皮,眼神怔然。 天地铢是她爹娘留给她的遗物。 她从不曾拿到明面上过。 当年她根基受损,差点彻底沦为炉鼎,事后,因为欠缺功法,她才拿出了爹娘遗物。 没成想,这天地铢成了她的杀手锏。 因为它们,这些年,她才能将自己的修为伪装和压制着。 便是容相都看不出端倪。 实则,比起齐朗,她的修为早已越过了金丹圆满,若不是她一直努力压制,想必已是元婴修士。 她的瞳孔深处,似有火焰在熠熠燃烧。 这层燃烧的火焰,让她的整个面目都变得更加的张扬和鲜亮起来。 似褪去了一层尘封的外壳,终于露出了其中的本来模样。 这才该是本来的盛红衣才是。 她双手扬起,十指连番舞动,五彩灵气在她指尖翻转出复杂的纹路。 它们连结一处,闪动着炫目的光芒! 盛红衣的手在此时突然顿了一下,似些许的犹豫,不过,仅仅一瞬,掌心翻转,天地铢落于掌间。 五彩灵气凝成的纹路往盛红衣掌中的天地铢上覆盖而去。 五彩之光拂过,天地铢周身灰黑色的颜色轻褪,闪动起细碎的金芒。 它们好似从沉睡中苏醒,却是出人意料的反向旋转…… 两三息后,它们齐齐摊平在盛红衣掌间。 与此同时,盛红衣全身的气势节节攀升起来! 紧接着,不久,天际,由远而近,似有雷声轰鸣! 盛红衣勾唇,便是如此,终于来了。 原来,她一直用天地铢反向封锁自身修为。 天地否卦,上乾下坤卦形,代表不交不通的闭塞状态,意味着封锁。 卦这等东西,并非只能作用于旁人身上,也可以用在自身。 一直以来,盛红衣都有将卦用在自身的习惯,而卦象,比秘药、掩灵符、敛息符等物来的安全不少。 她毕竟身在剑影峰,一举一动许是都有人监看着呢,买这些东西,实在扎眼。 盛红衣看着天边似风起云涌,滚滚而来的白云,长吁一口气: 终于到了这一日了。 一想到,她可以出去,许是能亲自报仇,她就忍不住浑身起了一层战栗。 她明白这是激动的! 雷劫,就要来了。 她的元婴天劫。 在思过涯渡劫,也是头一份了。 她之所以这般做。 自是为了出去。 她不能一直被关在这里。 她已将线索串在一处,得了结论。 于此,盛红衣觉得自己未尝不能赌一把。 容相受伤,被宗门厌弃,齐朗也不会得着好。 这等千载难逢的机会,再不抓住,更待何时? 而这思过涯,早就被齐朗打点过,门口看守之人可不会放她出去。 她倒是有本事对付那些人,可,残杀同门,或者与同门互殴,还在玄尘门内,可是大罪。 她可不想自己隐忍多年,最后毁于一旦,沾染这般的名声。 既然如此,不如玩儿个大的! 元婴雷劫,足以让宗门注意到她了。 而不用她再做什么,她便能出去了。 她啊,真是迫不及待想看齐朗震惊的眼神! 天色黑压压的一片,劫云很快已至。 盛红衣已经临于半空,勇敢的正对着劫云。 劫云之中,威慑之意倾泻而下,如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的锁定了盛红衣,让她无处遁逃。 盛红衣仰头而视,心中却无半天紧张恐慌。 她根本没想过逃。 论实力,她早已在元婴的修为上,只是为了自己的目的,一直压抑着。 这迟来的天劫,于她来说,是释放又是解脱。 论心境,此乃机会,便是有危险,她也甘之如饴,能够有机会亲手对付仇人,哪怕同归于尽,她也认了! 她定要敌人付出代价。 或许,她也有猜错的可能,待她出去,发现容相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容相。 那也便罢了。 一切皆是命数,她盛红衣无愧于自身,自当坦然奔赴。 此时,玄尘门已是注意到这一切。 正一峰上,原本正准备走人的季睦停下脚步,看着那天劫的方向脚下一顿。 凌跃本是出来送客的,看到他如此,他也站住了脚: “咦,哪儿来的雷劫?瞧这劫雷威势,似……元婴天劫!” “看方向,是思过涯?!” “季师弟,你认识?” 凌跃皱了下眉,怎么会是那里,那里是玄尘门的罪人所在之地,进去之人,不是十恶不赦,就是道德有瑕的。 怎么,这会子…… 他又看了一眼季睦,心中盘了盘,突然便想到了一个人: “对了,我记得剑影峰又闹出了笑话,那齐朗又将盛师妹给送进思过涯了!” 说起这事儿,凌跃带着讥诮的意味。 剑影峰,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说起来。那个盛师妹是个可怜的,我记得你曾经给她求过药,怎么,难道是她结婴?!” (本章完) 525 破关 凌跃同季睦自小一起长大,师兄弟关系,如何不了解彼此。 季睦是个极为专注于自身之人,莫说师姐妹,师兄弟之间的相处,他都是爱搭不理的。 可是,这么一个人,却为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师妹求药?! 也不算八竿子打不着吧,实际上自容相和乘风师叔受伤过后,两峰之间便有了过节。 给一个有过节的峰上的师妹求药…… 凌跃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脸,这不对劲啊,难道季睦终于开窍了。 他抬头看天,嗯,并没有日头从西边出来的情况。 他又扭头刚准备上下打量一下季睦,看看他脸上是不是有什么桃花将至的痕迹,却被季睦如一盆冷水浇灭热心肠: “别尽想些没用的东西,我只是欣赏盛师妹的品性,她同容相那些人不一样。” 季睦一边说着,目光直视凌跃: “宗门有人结婴,你不去看看?” 凌跃:“……去啊,盛师妹这个,我是说,现在这个时候……” 凌跃有些沉默,宗门有人渡元婴劫是好事,可是,盛师妹身份不同。 容相和齐朗背叛宗门是已经确凿了的事实。 对于这样的人,宗门绝不姑息。 何况,已经隐忍两百多年。 实际上,当年道魔大战,城池之争之时,容相就同魔域勾结。 宗门派出的诸多金丹修士成了他同魔域换取更有价值东西的猎物。 能被玄尘门收入门中,又进阶金丹的修士,灵根都是不差的。 恰巧,魔域有夺取灵根术,对上等灵根的需求很大。 那一次,玄尘门的几个城池被控,就是容相提供的消息,使得魔修能够直捣黄龙。 而这不过是一个陷阱,引得同门修士踏入死亡的陷阱。 可惜,终究邪不胜正,乘风师叔拼着一死,救出了大部分金丹修士。 容相看事已败露,为防自己暴露,只得让自己也中了阴魑草毒。 也正是他这人奸诈非常,便是对自己,都又毒又狠。 当年,那些个金丹修士回来后,虽然因为容相明明有机会救人,却见死不救的表现寒了心,却也不会有人真的去怀疑他与魔勾结。 是以,容相这么些年,才能逍遥法外。 便是,他突然化神,都无有人怀疑。 谁能想到,在玄尘门地位崇高的长老、峰主会做下这等事情。 凌跃自问宗门待容相师徒从来不薄,甚至很是厚爱。 诚然,宗门是看在谨霄元君的份上。 谨霄,名满天下的剑君,嫉恶如仇,性子非常刚正。 只是,他同季秀水一般,后来自愿去了相同的去处。 这些且不提,容相出生微寒,很小的时候,是谨霄将他救回来。 改变他的身份,教他修仙入门,甚至在自己云游天下后,把整个剑影峰都交到他手上。 而因为谨霄对他的重视,宗门自来很厚待他。 赋予他谨霄元君在时,剑影峰峰主的权柄,给予他玄尘门长老才有的一切厚待。 结果,得到的就是这么一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以他的资质,难道不能化神么? 不至于吧? 偏生他要走这样恶毒至极的捷径,用同门师兄弟的灵根换取化神的邪药。 凌跃想不通,他修炼多年,怎么参不透这等道理。 天上如何会掉这样的馅饼? 说到底,终究是贪欲害人。 也就是自容相化神而归,宗门才有人有些怀疑。 因为当时出了一件事儿,当年死在魔域的一位金丹修士身着一件宝甲,致使尸首百年未曾腐烂,身体之中还残留了灵气。 恰在那时,被人发现他灵根有所缺失。 要知道,金丹修士虽然已经是金刚不坏之身,但身死后,躯体依然会腐蚀消亡。 便是骨架尚存,肉身也会彻底陨灭。 而灵根这种东西,随着修者死亡,自当化为天地灵气,消散一空。 便是生前遭了什么,死后待得灵肉消亡,如何也是看不出什么端倪,更别提寻到什么证据了。 可见,果然是邪不胜正。 当年夺取修士灵根的那一处地界本就毒障丛生,大家被诓骗入那一处,或许是魔族之人觉得他们必死无疑,又或许是时间不够亦或者金丹修士毁尸灭迹比较困难,所以只是残忍的取了灵根就不管不顾了。 这位同门可能在事后有醒过来,醒来后,他便寻求出路,终究还是没有寻到出去之路。 只不过,他所在地方已经脱离了其余尸首所在位置,很是隐蔽。 因此,在事后,魔域或者容相再次去清理现场之时,便将他遗漏了。 这般,才露出了端倪来。 循着这根线,循着容相漏洞百出的话,才发现容相的真面目。 之所以不杀他,也是为了寻出他背后之人。 而今,背后之人已出,是隧家人,隧家,魔神留下的一脉。 镜门出动,玄尘门下了掌门血令,必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兴许,容相应了多行不义必自毙。 那容相不知为何,居然受了重伤,按照他自己的说辞,是自己修炼出了岔子,不得不闭关疗伤。 凌跃不知他说辞的真假,但已是着人探过,容相受伤是真,还是重伤,修为暴跌的那一种。 知道这一切之时,容相只觉得唏嘘。 因果纠缠,谁也逃不脱因果织就的网。 种恶因终究得恶果。 容相落得如此境地,倒是给看管住他减轻了诸多压力。 原本,玄尘门一面循线去了魔域抓人,一面防止打草惊蛇,或者泄露了消息,还得稳住容相。 容相如今已是化神,甭管他是如何化神的,那也是一名化神修士。 想要拦下他,可不是说说那么容易。 那些去拦下容相的同门,是必须做好死亡准备的。 容相罪大恶极,临到死时,还得玄尘门同门陪葬。 无论是松崖掌门还是凌跃,对于那些自愿赴死的同门既是感激也是愧疚。 没想到,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是这么个结果。 凌跃怎能不欣喜若狂呢?! 至于齐朗,呵呵,那不过是个草包,跳梁小丑,为虎作伥的伥鬼,不用过于放在心上。 可,容相再如何变得好对付,毕竟是关键时刻,谁知道他若是被逼到穷途末路,会不会还有什么底牌? 凌跃不能拿同门的性命开玩笑。????尤其,盛红衣是剑影峰容相的嫡传弟子。 季睦沉默了一会儿,他明白凌跃的隐忧,可,对于盛红衣这位师妹,他心中却是也无法放下的。 无关什么男女之情,自见到盛红衣后,季睦心中就有一种牵绊之感。 他总觉得,他认识盛红衣很久很久了。 就好像他一眼就选中他的星陨剑一样,是同他注定的缘分。 此后,其实盛红衣做的事情他都知晓。 他一方面觉得她果然人品可贵,没有辜负自己对她的相信,另一边也被她坚韧不拔的隐忍蛰伏所触动。 这样的人,是他的同门,是他欣赏的师妹,他觉得很好。 如此之人,遇到难处,他如何也做不到袖手旁观。 他上前一步: “宗门内有人结婴,按照规矩办便是了,我去守着,待她出来!” 说罢,并不等凌跃多说什么,他已经先一步跨出。 凌跃原本并不介意季睦的态度,季睦对谁都是如此,多年师兄弟,他也不至于对他好一分的。 真要有那么一天,他才怀疑这家伙吃错药了。 见他对盛师妹如此,凌跃才发现,原来真的遇到季睦欣赏之人,他也可以变得…热心肠。 他摇了摇头,也罢,他对盛师妹不熟,可足够了解季睦。 季睦这般做,便是他以自己来担保,盛师妹是没有问题的。 便是出了问题,季睦也会亲手解决。 那么,凌跃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本来嘛,盛师妹是玄尘门正统内门弟子,结婴是大事,自是该得到她本该得到的一切。 他之前虽有顾虑,但也不至于对盛师妹不管不问。 只是,剑影峰上那些个传言实在太多了,简直是毫无新意。 凌跃身为正一峰之人,对于普通修士之间的流言其实也很关注。 可,剑影峰那些个乌糟事儿,完全没有实质性的东西,凌跃每次听完,除了对盛红衣表示同情恨其不争,又能如何呢? 他自己在松崖掌门严格的教导下成长起来,大概率就是下一任的玄尘门掌门。 对于门中子弟,那些个自我严格要求的,他欣赏。 可是,自甘堕落,软弱无能,身陷泥淖却不知道自救的,他实在看不上,也不会出手相救。 盛红衣在他眼里,原本就是这种人。 她今天突然结婴,令他吃惊也令他明白了些事儿,这位师妹八成之前一直蛰伏隐忍。 但,必须等他查探一番,他才能真正放下疑虑,到时候该补偿该给予的,正一峰都会补给盛师妹。 这会子,等于说这一步被季睦介入省略了,那凌跃还有什么理由阻止呢。 他立刻带着人,便准备去看看情况。 不过他正提脚,突然有执事弟子来禀报他,似乎剑影峰还有些异动。 他步下一转,先派旁人去了思过涯,自己去了剑影峰。 等到他处理好剑影峰的事情,确保事情仍在可控范围之内,到达思过涯附近,盛红衣的劫雷已经是七中过五,只剩下最后两劫。 此时,思过涯盛红衣所在的这片地方已经被雷削成了废墟。 而盛红衣一身血染红衣,临于半空,周身只有三个小小的圆形法宝环绕。 灰黑之中,带着些金芒,是凌跃从未见过的东西。 齐朗挑眉,雷劫的巨大,早就引起玄尘门各方震动,他当时还在想,一上来就以五行神雷开场的劫雷,如何也不能差了去。 而且,五行开场,代表这位师妹当真不弱,是一个五行俱全的多面手啊! 这等的资质,人才,真真是他看走了眼。 心中对剑影峰的愤恨又增加了一层。 盛师妹的资质不错,以容相的丧心病狂,利用完了,兴许连她的灵根都不会放过。 这等人才,差点就被剑影峰给害了! 凌跃看到了季睦,他就站在显眼处,星陨剑背在身上! “动过手了?” 凌跃问。 季睦看了看盛红衣的方向: “还没有,你没觉得这一劫不一般吗?” 凌跃遥看着劫云,此云看起来压的很低,越是低,那劫云的威慑力便显得越发惊人。 盛红衣临空站着,好似触手可及。 然,劫云之下,又显得人显得何其的渺小。 “嗯。” 凌跃话音刚落,劫雷落下! 黑白双股,刹那就让凌跃眯起了眼,一贯淡定之人惊叫出声: “混沌天雷!” 雷气纵横蔓延之际,一丝混沌之气弥散而开。 这是超高规格的元婴天劫了。 典籍有所记载,非气运者,不混沌! 但见两人动了。 云端之上,盛红衣的法宝忽然自三变为六。 它们分成上下两层,独自动作。 其中,上面那一层有些许的虚化,凌跃才恍然,上面这一层乃是下面那一层的影子。 而与此同时,季睦的星陨剑如星辰划过。 凌跃一眼便认出,此乃季睦所学星辰剑法的第三式,也是季睦能使出的最强剑式。 星陨势如破竹,将黑白双雷自中间劈成两半! 恰是此时,盛红衣的法宝接上,一白,落入上层之中。 一黑,落入下层之中! 盛红衣双手指诀飞动,将两者分开,左右各一。 凌跃不知为何,此时就有一种感觉,盛红衣强大无比。 星陨一击中的,飞速而归,冲入剑鞘,经过凌跃面前,凌跃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一丝混沌之气,他追着看过去,就见星陨上似多了一层不一般的光泽。 这是被混沌天雷重新锻造了一遍! 他没作声,看向盛红衣,黑白双雷落下后,那雷通过盛红衣手中之物,覆盖住她的全身。 左黑右白。 凌跃嘴唇动了动,正想说什么,就见盛红衣已是从雷中而出。 而黑白双色雷化成一颗黑白双色的混沌雷球,在她的左手掌心旋转,顷刻被她握在掌心之中,消失。 天空劫云散去。 盛红衣自空中下来,她朝凌跃一笑,却是对着季睦拱手道谢: “多谢季师兄鼎力相助。” 凌跃还有些愣愣的恍然,刚刚那混沌之雷,算是两道了吧。 所以,这便渡劫成功了! 526 相对(补昨晚的) 盛红衣破关而出,便同季睦站在了一处。 凌跃看了看盛红衣,又看了看季睦: “盛师妹,你这是?” 凌跃觉得眼前之人同他想象之中的完全不同。 一个元婴修士,刚刚进阶成功,却无一人到贺,还是在宗门之中。 这样的待遇和落差……以盛师妹的年纪,做到如此泰然自若,确实很不错。 盛红衣目光回视凌跃,一开口便直击重点,语气平静,却底气十足: “凌师兄,弟子玄尘门内门弟子,要向宗门反应一件事儿,剑影峰容相和齐朗多年来一直蒙骗我炼邪功夺我资质修为,想要将我变为炉鼎,请求宗门救弟子于水火。” 说着,便摸出一个纳物囊: “此乃弟子多年收集的证据,请凌师兄帮我承递执法堂。” 凌跃仔细打量了她一回,按说这些个东西她该是直接承递执法堂的,却选择众目睽睽下交给了他。 他身份特殊,还真就不能不收。 不过,大庭广众之下,盛红衣就直白的说出这些事,他忍不住钦佩她的勇气的同时,也有点看不懂了。 这就破釜沉舟了?! 若是没有扳倒容相和齐朗,她该怎么过? 什么? 宗门庇护? 她是剑影峰嫡传弟子,宗门再如何庇护,人家剑影峰关起门来“教徒”难道他正一峰还能插手。 将她当做炉鼎一事,虽然会令众人哗然,容相名声受损,可实话实话,并不能将容相和齐朗一杆子打死。 而她不可能做没有将敌人逼死反倒是把自己逼入绝境的蠢事。 除非…… 凌跃思绪在这一刻又畅通起来,凌跃瞄了一眼纳物囊。 这是盛红衣的投名状,这里面的证据肯定不止关于炉鼎的,所以,她大约也是发现了容相和齐朗的秘密,有不小的把握能摁倒他们。 而她自己清楚,自己人微言轻,一人之力不够,所以向宗门寻求助力。 结婴,也是她故意为之,增加自己的筹码。 毕竟一个元婴修士可比一个金丹修士在宗门有地位多了。 这无可厚非,修者,强者为尊。 凌跃忍不住心中一叹,好个聪明又大胆的丫头。 这等的魄力,这等的隐忍的功力,还有这等的有勇有谋,相当厉害了。 凌跃依旧还有些沉浸在盛红衣的天劫之中,久久无法彻底回神。 混沌天雷,这位还是个大气运者?! 这可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荒原大陆,多少年没有出过混沌天雷了? 换句话说,有多久没有出过大气运者了?! 一方天地,若是没了气运者,代表的是这一方世界的衰弱。 荒原大陆若是衰落了,生活在上面的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但凡有一个,便说明,荒原大陆还有气运,还没有衰败。 这可不是玄尘门一宗之事。 实际上,许多以前没出山的老怪物们都出来了,他们在各处游荡,就是为了寻找气运者。 只不过,找到气运者,是想保护他们,还是灭杀他们,就不得而知了。 一个宗门之事,尚且复杂,那些深涉荒原大陆一方天地之事,凌跃还没有资格触碰到其中。 最多,便是通过师父偶尔冒出的一些个只言片语,能猜测出些许的皮毛,还不知道是不是只是自己胡思乱想。 如此想来,盛红衣在思过涯渡劫,倒是只有好处了。 那混沌天雷昙花一现,便被季睦斩开分离,再者,又是宗门内部,外界看的并不真切。 且,应着盛红衣名声不显,几乎查无此人,又是突然结婴…… 几相交错,能确认出混沌天雷的人极少。 这事儿,凌跃觉得还得同师父商量一二。 不提信任与否,大气运者,也不是可以随便对待的。 他眼角余光瞥到季睦,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时候,凌跃想让季睦给点建议啥的,结果他垂着眼,眼观鼻,鼻观心,好像啥也没听见,好像与他无关似的。 不过,凌跃这等心声若是说出来,季睦也会觉得很无辜的。 难道有关系么? 在他看来,盛师妹表现很好啊,而且盛师妹都是元婴修士了,她自己的选择自然她自己做主,需要他说什么? 对盛师妹如此态度,对凌跃也是如此。 怎么他一个掌门弟子处理事情,他季睦越俎代庖什么劲儿? 在季睦看来,便是朋友,伙伴,合得来的师兄弟姐妹之间,也是得有界限的。 若是他们有困难求助,自会开口,无需自己多管闲事,他季睦也不是多管闲事的人。 凌跃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接过了盛红衣手中的纳物囊: “此事非同小可,在事情没有有结论之前,师妹这些日子便住在正一峰如何?” 虽然,容相的事情,玄尘门已经有了确凿的证据,甚至正在收尾。 但,盛红衣是盛红衣,不可混淆。 她提供了证据,自该得到宗门应有之庇护。 之所以安排在正一峰,也是因为容相身份实在特殊。 加上盛红衣自己身份也特殊。 他们宗门,可损失不起大气运者。 盛红衣点点头,爽利的很: “谢凌师兄,不过,弟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凌跃有些疑惑,并未发现季睦垂下的眼眸之中闪过了然之色,似已经知道盛红衣要说什么: “容相和齐朗毁我半生,待得事情查明,弟子想要亲自动手!” 说话间,盛红衣的脸如盛开的红莲,双眸之中跃动着生而不灭的火焰。 这一瞬,凌跃想到了传说之中的红莲业火。 嫉恶如仇,消除业障的红莲业火呢,若是真有人将这等火焰用在容相身上倒是极贴切。 可惜,红莲业火乃先天神火,荒原大陆似有出现过,然玄尘门弟子却还没有弟子得到过这般大机缘。 “你可知危险,师妹放心,证据确凿,我们定严正处理。” “到时候师妹若有不满意之处,大可以同我等提出。” 言下之意,就是拒绝盛红衣了。 凌跃不是不想成全盛红衣,只不过一切都安排好了,可经不起徒生变数。 盛红衣摇摇头,躬身作揖,坚持己见: “请凌师兄成全,此乃弟子心魔,不除有碍道心,最多……弟子可在执法堂师兄弟处理此事之时,也同去?” 这是盛红衣最大的让步了。 同去,便能亲自动手! 她的仇一定要自己报,否则这么多年的血泪算什么? 季睦突然抬起眼: “就跟着我一道吧,盛师妹你看如何?” 他是“看管”容相的人之一,少不得围剿他,带着盛红衣,不过是多一个人而已。 有机会,他定然放手让盛红衣去做。 他懂盛红衣的感觉,就好像他但凡有机会也要亲自动手去弄死伤害过自己以及自己在意之人的仇人。 凌跃:“……”这时候倒是又帮忙说话了。 真是……就他会做好人。 “那……你便同你季师兄一道吧。” 凌跃无力道。 一个说自己若是不这么干,于道心有碍。一个自愿帮忙,不用他操心。 他还能怎么着? 何况这么多人看着呢,于不知内情的众弟子而言,盛红衣的遭遇不仅令人同情,她的诉求也不过分。 于情于理,他也不好一再的拒绝。 盛红衣面色飞霞,低头行礼,言辞诚挚,充满感激: “多谢凌师兄,多谢季师兄。” 凌跃一摆手,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他的心神主要还在容相之事上以及大气运者这件事上面。 他匆匆回了正一峰后,就没再去多管盛红衣。 倒是如他所想,第二天,执法堂便回禀他,盛红衣提供的证据之中,确实有容相同魔勾结的一些关键证据。 虽然,这些,玄尘门已经查探清楚了。 想到镜门回说的盛红衣的亲姐盛玉妃的情况,盛红衣能拿到这些,大约还是盛玉妃的功劳。 不过,妖族,尤其是麒麟一族,同道门没什么大的矛盾,虽说小摩擦不断,但,那可不是道魔之间那种触碰到底线的矛盾。 真要是有什么,凌跃也不至于把盛红衣留到今天。 本以为,容相这边还要看管些时候,凌跃一直以为,容相能蛰伏多年,是个最沉得住气的。 没想到,变故陡生。 盛红衣结婴成功的第二天夜晚,他自剑影峰,破开洞府冲了出来。 一直严正以待,等待多时的同门修士们一拥而上,围住他,戒备着他,就等着正一峰一声令下,将他灭杀。 早在剑影峰出事,正一峰就收到了消息。 容相“呵”了一声,环视了周围一圈,在盛红衣脸上多停留了一瞬,便闭上眼,背手而立。 松崖、凌跃等人倏忽而至,此时的容相才倏然再次睁眼,目光如秃鹫,狠狠攥住盛红衣的脸: “齐朗被你们抓了?本座现在用自己的弟子有话说,你们勿要上前,否则,休怪本座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情!” 他语气阴凉,威胁之意尽显。 若是心智不够坚定者,听到这等声音,怕已是胆寒。 便是在场诸人都是知道容相的情况,也是自愿参与抓他的勇士。 听了容相此言,仍然免不了有人的脸色跟着惨白起来。 人最害怕的危险,已知的不可怕,从来就是未知的,探不到底的危险。 尤其,这么多年,容相的身份地位修为决定了众人对他的敬畏。 那几乎已经发自本能。 凌跃下意识的看向松崖,松崖同容相对视了一眼,他们是同门师兄弟,没想到,终究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他似沉吟了一瞬,便转向盛红衣: “红衣丫头,你可愿意?” 盛红衣表情有些许的古怪,她死死压住自己的心口,就是刚刚,容相破关而出之时,她的胸口处猛然喷薄出灼热的能量。 那些能量太巨大了,虽然灼热,可她却并未有被伤害之感,它们迅速充盈着她的四肢百骸,盛红衣甚至能感觉到她全身都在不受控制的激动的战栗不已。 她一方面不知这股陌生的能量是什么,一方面却又感到亲切,她似乎认识它们! “弟子愿意!” 她铿锵有力,毫不犹豫。 本就是她之选择,她之所求。 松崖摆摆手: “其余弟子退后。” 凌跃着急了: “师父。” 松崖没看他,只道: “担心什么,本座不是在此坐镇呢?” 狗急了跳墙,容相当化神多年,手中有什么底牌,并不可考。 这会子,激怒他不是好事儿。 不如先行缓兵之计,看看情况再说。 再说了,他这里人多势众,还有他在这儿呢,玄尘门为了今日,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 凌跃,如何这般沉不住气? 凌跃低下头,知道松崖考虑的是对的。 可是,盛师妹……怎么办? 松崖没看凌跃,不过他清楚凌跃心中所想。 可他同凌跃想的不同。 他们还在呢,盛红衣那丫头,有很大的可能不会出事。 便是不提这件事,若她真是大气运者,那松崖只有更放心的份儿。 一个大气运的人,这等子的境地算什么? 化险为夷,绝处逢生,是大气运者不可欠缺的能力。 若是此人只能靠人保护,那还说什么气运呢? 盛红衣此时倒是显得淡定,好像被化神修士盯上的不是她一样,亦好像她胸有成竹了。 她往容相那边还近去了三步。 两人相对而站,昔日之师徒,今日之仇人。 容相眼神似淬了毒,狠狠盯着她,一刻也没有移动。 此时在他眼中,他看到不是面前的盛红衣。 而是黑莲。 没错,就是黑莲,他不甘心,更是觉得匪夷所思,他在洞府里不过是做了一个梦。 当那梦醒来,他就修为暴跌了。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扯的事情么? 他发疯了一般在剑影峰发泄着,企图寻找到这件事的破绽之处。 可,任他无法接受,无法相信,但他修为暴跌是事实。 他不得不强迫自己,去回忆梦里的一切。 那是一个另外的场景。 同样的玄尘门,盛红衣在渡化神劫。 而他,不过是个偷袭者。 却是以化神之尊,都没能偷袭成功,反被她所害。 梦里,他很是狼狈。 梦外的现在,他觉得和梦里的一切全都重合了! 他不知盛红衣弄出了何等邪术,倒是清楚的明白一件事,这蹊跷的事情,盛红衣绝对脱不了干系。 她是这件事的关键。 只要杀了她,兴许他就能恢复如常。 527 幡内(补前~) 二话不说,容相出手,与此同时,他抛出一个黑色的幡旗。 幡旗招展,刹那,泼天的黑幕,自某一点蔓延开来,将两人罩在其中! 而外界,众目睽睽之下,突然之间,就没了两人的痕迹! 松崖:“……”他的反应极快,一马当先冲了过去,目标正是那蔓延出黑幕的地界。 身后众人也跟着自家掌门一拥而上! 然,到了那一处,却扑了一空,除了一片空地,那里什么都没有了。 就连空气之中残留的气息都在快速的消失。 凌跃在松崖背后看了一眼自家师父,敢着急却不敢多言。 这就是师父说的万无一失?! 结果,人没了! 不仅是盛师妹,容相也没了…… 松崖脸色顿时不太好了: “……别慌,刚刚,护宗大阵已开,剑影峰的防护阵也开了,他们一定还在门内,绝不可能就这么轻易跑出去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松崖越说,脸上的神色是越发的难看。 连他自己都有一种自己在找借口为自己开脱的感觉。 没想到,打脸来的如此之快。 这该死的容相,偏偏要同他做对。 他松崖,乃至玄尘门哪一点亏待他了? 松崖心里是越想越怄气。 真的不是他偏要斤斤计较,实在是他太气闷了。 这一个宗门内,有高阶修士叛出宗门,自然是要记入宗门史册的。 历数玄尘门宗门史,至少往上数十八代都没有哪一任掌门任上出过这么大的叛徒的。 这不就是带累他么? 往后,玄尘门后人会如何看他? 后人不知内情,只会说他驭下无方吧。 他……兢兢业业这么多年,眼看着,凌跃逐渐能独当一面,他就要功成身退了。 结果,临老临老,居然给他出这种岔子! 他如何能不气?除非圣人! 叛徒来了就来了呗,咬着牙认了,本来以为万无一失的事情,现在又是出了这等变数了? 还带累了一个可能是大气运者的宗门弟子。 “找……掘地三尺,一寸一寸,也得把容相找出来。” 他咬着后槽牙,几乎一字一句的说着。 凌跃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懂为何师父这会子看起来为什么比一开始还愤怒? 幸好自己刚刚没有多嘴,招惹他。 他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就看到了季睦。 这会子他眉头紧锁,站在一处,没有随着其他师兄弟们动作,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凌跃走过去,比起同暴怒的随时随地可能要迁怒他的师父站在一起,他还是更喜欢同冰块师兄弟待在一起。 “怎么了?” 凌跃问的很直白。 盛红衣失踪,以他俩的交情,季睦不可能袖手旁观。 莫不是季睦发现了什么? “我刚刚看到容相虚晃之间,手里拿着的类似是一个幡旗模样的法宝!” 他总觉得,那法宝的模样看起来并不陌生。 兴许是他走访魔域之时见到过,可,魔域之中,用幡旗作为法器法宝的多的是,他也实在没法准确肯定,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然,这问题还真就要解决,兴许就是救出盛红衣的关键呢! 凌跃微微皱眉思索,三言两语,他便听懂了季睦的未尽之意。 “……咱们去会会齐朗那厮,他定然知道!” 凌跃一拍掌,似福至心灵。 容相是个叛徒没错,但对齐朗着实是掏心掏肺的好了。 那是他的亲传弟子。 容相有什么宝贝,齐朗没道理不知道。 季睦眼眸微亮,欣然同意,二话不说,便匆匆而去。 凌跃认命的跟在他身后。 想不到冰块今儿个转性了,变成急性子了? 黑幕之中,盛红衣的面前,有两个人。 一个,是容相不提。 还有一道穿着玄黑色长袍的人。 他站在容相身边,几乎同容相并排而立,血色的瞳孔,血色的唇瓣,以及惨白到看不到一点血色的脸。 他似乎很兴奋,一直在“桀桀”怪笑不止。 盛红衣皱了皱眉,本能觉得不适。 此人看起来明显不正常,甚至,他是不是人,盛红衣都不能确定。 那黑影是同她以及容相同时出现在这一方空间之中的。 不过,盛红衣敏锐的感觉到,自那黑影出现,她发现容相的脸色立刻就有些不自然了。 盛红衣略一回顾,那模样好像是错愕、惊诧以及……戒备。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还是让她捕捉了个彻底。 容相手中正握着一把剑,黑柄长剑,此乃容相的本命法宝。 听说,当年,容相刚入金丹,曾经去陵西城的剑冢求剑,可惜,他并未求得。 不过,归来之时,便带着这柄剑了。 据说,这件神兵锋利无比,与容相特别投契。 平日里,盛红衣是甚少见到容相的法宝的。 容相在峰上,乃是峰主之身,平日自恃身份,亦或者自一开始就防备她盛红衣。 所以,盛红衣今日还是第一次这么仔细认真的观摩容相的手中剑。 漆黑如墨的外表,隐隐的萦绕着一股子挥之不去的血气。 盛红衣是亲灵体质,天生对气息敏锐。 这些血气,其实埋藏的很深,可,只一丁点被盛红衣嗅闻到,她就有了一种作呕之感。 明显,这气息过于的……不善又污浊。 她藏在袖中的手轻轻一掐,一点灵光便落于盛红衣自己的双瞳深处。 再看过去,那剑的一切已然了然。 原来,长剑其上最外面一层附着了极厚的浓郁的魔气是一回事,那层层魔气之下,居然还有血煞和怨念。 它们死死缠绕着长剑,似乎已经融入到了剑身剑刃之中。 盛红衣甚至能听到那怨念时不时的在长剑上呼嚎尖叫。 苍灰色的气体还时不时的同那些血煞和魔气凝成一个个狰狞的脸,此后又溃败消失……如此往复。 怨念化实? 说明这些怨念之气实在太多了。 盛红衣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平日难怪这剑不拿出来呢。 便不是亲灵体质,见到这样的剑,怕不是都要怀疑容相的身份。 这会子,他是彻底不装了。 “你是黑莲?” 虽说是问句,但却是肯定之态。容相自从那梦醒来,就对黑莲深恶痛绝。 梦做的实在琐碎,而且,他已经发现,似乎随着他醒来时间变长,梦里原本清晰的一切,在飞快的流逝! 而他想抓也抓不住。 仅仅他出关到现在,他已经发现,那梦中的内容已经缺失了至少两成…… 或许,再过一阵子,他就要完全忘记了! 他眼神如刀,似要一点点将盛红衣钉死在他面前才好。 黑莲?! 这个词盛红衣第一次听到,可,一听,如振聋发聩。 正是这个词。 盛红衣千真万确的知道,它同她有深刻紧密的联系! 它灌入盛红衣的耳,如同一句咒语,更如同一个开启了一扇从未开启过的门的钥匙。 在这一瞬,盛红衣记忆深处一道暗门被开启,原本就在不断滋长的力量,在这一刻更是疯狂,如被灌溉了极致的养分,野蛮生长。 她的身体里,每一根经脉此时都在疯狂的吸收着心口丹田那飞速蔓延蓬生的养分。 盛红衣面上极力表现的不动声色,体内如今这般,她如何也不能被别人知道。 “黑莲?” 她的声音是困惑的,甚至还带着一丝胆怯。 容相心里顿时有些得意,盛红衣在他眼皮子底下许多年了。 常年他看盛红衣,都是看蝼蚁的心态。 谁也没想到,有一天蝼蚁能反叛了自己。 或许是突兀的面对这一切,梦里的盛红衣和现实之中的实在太割裂了,亦或者是容相脑海里属于那个梦的记忆还在消失。 这会子看到盛红衣胆怯的模样,他似回到了从前。 他对待盛红衣的态度自然也延续了曾经。 这已然变成了印刻在骨血里的惯性。 此时此地,看到这一张熟悉的脸,容相已经觉得自己再次拿捏住了她。 “怕了?来不及了!” “从你背叛师门开始,你就注定没有好下场。” “不过,你若是告诉我,你怎么变成今天这样,是什么人指使你的,还有黑莲的事情,看在师徒一场的份上,为师让你速死。” “否则……” 威压煌煌赫赫的压了过来,毫不留情! 他们现在所在之处,乃是血魂幡中的世界。 此幡是魔神留在荒原大陆的宝贝,不仅可以提高他的五成功力,其中还自成空间。 所以,自他进来后,他突然不急了。 原因有二。 一则,盛红衣这个蝼蚁已经被他抓了,他还怕她翻天了不成。 反正她必死无疑,只不过那梦实在蹊跷,尤其是那朵黑莲,给他的威慑太强了。 便是快忘光了,可是那种感觉不会忘。 那种面临绝境,用尽办法都没法挣脱的绝望,他完全不想经历第二次。 梦中的他亲眼看见,那盛红衣好像就是黑莲。 可为何她会变成一朵黑莲? 她明明是个人,盛家也没有妖族血统啊? 莫非,是麒麟一族做了什么? 盛红衣那亲姐盛玉妃离开玄尘门,同妖混迹在一起一事他是知道的。 不过,人妖殊途,哪怕她和麒麟一族有了些关联,在容相看来仍然嗤之以鼻。 麒麟一族是神兽一族,如此家族,血统高贵,那盛玉妃同它们天生非我族类。 如此,她的结局最终不过是沦为神兽家族的玩物,那麒麟王怎么可能为盛家人做什么? 既然同妖族无关,黑莲又是如何而成? 他还是想要弄清楚这一点。 唯一知道真相的也只能是盛红衣自己了。 至于另一个原因,他目光不自觉的瞥了瞥身边那个黑袍人。 垂眸之间,尽是忌惮和杀意。 血魂幡,究竟是一件什么样的东西。 容相脑海之中,正在疯狂的盘算。 他因为一个梦,修为暴跌,自然要找盛红衣算账。 令他没想到的是,血魂幡之中,还有一个这么强大的异魂就这么守着,它想做什么? 是准备等他和盛红衣两败俱伤之时,吞噬他的神魂么? 这血魂幡乃是魔神的传承,是隧家之物,他同隧家关系不错,他助隧家抢占地盘,夺取灵根,血魂幡便是隧家送他的礼物之一。 他本不会随便使用它。 这毕竟是个魔物,他在宗门之中诸多不便。 而今,却没有这个顾忌了。 正逢他修为暴跌,此时此刻,他自己知道自己,外强中干,内里空虚,实际修为倒退,大约已是不到元婴水准。 如此,外有玄尘门强敌包围,他该如何? 恰是如此,他才想起了血魂幡。 思虑一番,只有这么一条路了。 血魂幡能提升使用者战力五成。 他自是知道,这样的东西,必然有反噬。 可他已经毫无选择了。 他一咬牙,只能铤而走险,用了血魂幡。 先杀了盛红衣再说。 如何能想到,血魂幡内部,他一眼就看到了这个异魂。 他全身都是血魂幡的特有气息。 血魂幡,本就是用强大的神魂之魂力所炼制,其中有异魂似乎无可厚非。 而他此时,身体之中,灵气澎湃,虽然达不到全盛时期,但已是突破元婴,直逼元婴后期。 可他清楚,这些灵气之中,交杂了太多血魂幡的气息。 还有他的识海,似被一个阴影之物占据。 这东西不言不动,然而,容相心里有挥之不去的预感,此物定然同他身边的异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 容相威压压下,本只是存了教训之心,毕竟因为忌惮异魂,他并不想过消耗自己的实力。 可是,他如此想,不代表盛红衣如此想。 且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盛红衣岂会是这等性子? 纵使,她当时耐着性子回应了容相几句话是为了拖延些时间,好让身体里那股子能量能尽可能的为她所用。 可也不可能任人宰割。 威压袭来,当下,盛红衣的身体内,一股蓬勃的内力透体而出。 血魂幡空间内,两人中间,两道气浪隔空相遇,猛然相击,一部分“轰”的一下,一朵黑莲自两人之间扶摇而起,又化为万千花瓣,飘散而去! 场面肃杀之中似乎还带着些唯美。 可亲见之人都变了脸色。 盛红衣是吃惊,果然有黑莲,同时,识海之中,似有什么正在极速苏醒。 容相却是如临大敌,梦此时已经完全忘记了,却给他留下了一个刻板的印象,看到黑莲,他就要倒霉! 自从周日加了一天的班,我就开始恶性循环,重复补着前一天的~ 528 反击 气浪毕,容相和盛红衣之间的氛围,更加不同了! 盛红衣的眼神,在这一刻陡然变了。 容相不知她发生了什么,明明瞳眸依然清亮,可是当她嘴角浅浅勾起的那一刻容相就知道不同了。 她原本有些紧绷的双肩更加放松了,甚至连站姿都有了变化。 刚刚若说两人是对峙,如今地位变了,容相觉得此时面对的来人正在藐视他! 怎么可能?! 这是倒反天罡么? 容相不愤,脸色更加的黑沉,阴毒的眼睛似要射出万千毒液,将盛红衣生生毒死才好。 “为师?你也配当本座的师父?不过是一个与魔狼狈为奸,被魔利用还不自知的蠢人而已!” 盛红衣一开口,就是要气死容相的节奏。 天地铢在她的周身环绕。 就是刚刚,她已经恢复了记忆。 原来她在渡劫啊。 化神劫的最后一劫,时空劫! 身为黑莲,渡个时空劫,倒是可以理解。 谁让圣莲有创世之能呢? 荒原大陆都是圣莲创制的,她是黑莲化身,渡个时空劫算什么呢? 她环视了一圈四周,这里是血魂幡内部。 而这个世界,盛红衣自身没有印象,却大约能知道,这应该就是盛凌波心里那个世界。 而她费尽心思谋夺了这一切。 这一世,想必以她的资质,她过得很平淡吧。 按照时间推算,大约她也活不到这个岁数。 她永远不会知道,在她看来花团锦簇,荣耀一生的幸福,全都是阴谋骗局。 只是轻易,便堵上了自己的一生,真是何必呢? 盛凌波这三个字,也只是引得盛红衣一个叹息,一个已经散去的人,哪怕是仇人,她也不会放在心上。 不过,时空便是如此。 但凡走过,必留痕迹。 盛凌波同她盛红衣有因果。 她死了,盛红衣同她的因果已了。 可是,盛红衣同这个世界的因果并未了结。 她突然忍不住笑了,竞技场呵! 她觉得她悟了。 这竞技场怎么可能单单只是异人域呢! 神主身化万千,到处都有他的身影。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圣莲掌控了时空隧道又如何? 神主并不知道圣莲是谁也没关系。 他照样可以精准的算出圣莲兴许会出现的每一个契机。 然后,在每一个圣莲出现过的地方,或者即将出现的地方布置好。 在一次又一次的角逐之中,削弱对方。 这就是好几万年来,双方之间的战斗。 从未消停过。 双方都知道,最终,脱不去一场决战。 而通过这种方式,削弱对方,兴许就能在决战之中多一丝胜算! 她抬眼,仔细看了一眼容相,嗯,这里的一切该结束了! 天地铢飞起,起落之间,一股子金锐之气,瞬息而成。 容相反应不可谓不快,虽然不知盛红衣因何而变,但,几乎是同时,手中的剑已然出击! 剑上黑气蒸腾起来,化为黑色的秃鹫,朝着盛红衣的方向铺天盖地而来! 天地铢驻守的空间之中,翻转之间,兑卦已成。 秃鹫飞扑而来,容相就在秃鹫后面静静的看着,异魂就站在他身边,却是没动。 此时,容相哪儿还有心思关注这异魂如何? 盛红衣的突然出手,勾动了他全部心神。 愤怒、错愕、不可置信交织着淹没了他。 她怎么敢如此? 容相想不通,可潜意识里蔓延的不安,却是让他不得不全付心神关注着面前之人。 明明,此时他毫无保留,全力尽出,可看到盛红衣静静的站在原地。 甚至嘴角那微勾的笑容扎眼却又自信。 这是……成竹在胸?! 秃鹫流着涎液,还未到,那股子恶气已然弥漫开来。 陡然,领头的几个秃鹫翅膀一抖,自半空突兀的一个趔趄,便倒栽而下。 前面的乱了,后面的前扑后继,顿然这些个黑色秃鹫乱成一团! 明明敌人近在咫尺,容相倾力的一击却落了空。 他当机立断,手中指诀变幻,脸色自乌沉逐渐煞白。 随着他的指诀,他的本命剑正在疯狂震颤,随着震颤,秃鹫们竟然如化开的水,互相凑近,融为一体。 漫天的黑色羽毛之中,一只巨大的秃鹫出现了。 盛红衣仰头,嗯,三个头,散发着恶臭! 天地铢悠悠的转着,比之容相的费尽全力,目眦尽裂,盛红衣这边,似乎游刃有余! 天地铢转动了一圈,兑卦的力量加强! 兑卦空间之中,杀伐之气疯狂氤氲。 秃鹫的面前,一只白虎凭空而出! 白虎威严,哪怕它的大小还没有三头秃鹫的三分之一。 它拔地而起,朝着秃鹫就是一声虎啸! 虎啸震慑,它猛然扑过去,利爪极速朝着秃鹫抓了上去! 秃鹫也不好惹,它身体虽大,却也灵活。 一开一合之间,顿时战作一团。 兑卦,同白虎同属一宫。 因此,兑卦出,白虎现! 白虎,杀伐之神! 从头到尾,盛红衣都不可能给容相留一丝生路。 何不,直接一点! 也是为了给容相背后的隧圣,以及隧圣背后的神主看看,她黑莲不怕暴露自己。 如今,早已不是她被任人宰割之时了! 从这里,不过是她反击的开始。 白虎一跃而起之时,容相才看到了白虎。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刚刚秃鹫为何行之一半,就忽然自乱阵脚,自是因为白虎虽然未现,却已有杀伐之气冲击而来。 白虎是真正的神兽,他的秃鹫如何同白虎争锋! 可是,盛红衣为何能召唤白虎?! 他的心中疑问一闪而过,却也立刻否定了。 这是不可能的,荒原大陆根本没听说过有白虎血脉的妖兽,更别提以修者身份召唤真正的神兽白虎。 兴许只不过是一点锐金之气,亦或者什么古宝残留…… 既然不是真正的神兽,就没有什么可怕的! 不过是唬人的罢了。 掌心,一道血线喷涌而出,直击他的本命剑! 他阴沉着声音: “去!”本命剑由一变二,由二变三,三生六,六生一十有二…… 剑上,血煞之气蓬出一团又一团的血雾,随着剑阵的铺开,那血雾愈发的浓郁! 自盛红衣的视角,她能“看”到那血雾凝出一个又一个痛苦又狰狞的脸庞! 怨煞之气如何而来? 自然是怨气和煞气的汇集而成。 为了一己之私,谋夺其他生灵的生存权利,甚至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这等恶行,下十八层地狱都没法抵消罪孽。 那剑阵血淋淋的,如一个恶怪,绕开了还在互相绞杀对方的白虎和秃鹫,往盛红衣袭杀而来。 容相想的很直接。 那白虎是盛红衣招来的,那么擒贼先擒王,将盛红衣灭杀掉,一切便都迎刃而解了。 只不过,剑阵出来的那一刻,容相的眉眼一压,脸上好不容易压住了神色,没让人看出端倪,内心却已是有了些许的惶恐。 没错,就是惶恐! 这是他的底牌,最终的大招。 能将他逼到这般程度,用上大招的,这么多年,一只手便能数过来。 而这些敌人,确实为他所杀,便是神魂骨血,他都没有放过,成了他本命剑上的养分。 可,从未有哪一次,他的大招如此弱过。 就是弱! 他的血雾,被压制了。 应是那些杀伐之气,不仅对秃鹫有影响,居然还压制了他的剑阵。 所以说,那白虎,只不过是一部分,这里,似乎处处都在盛红衣的掌控之下了。 这里,很不对劲! 直到此,容相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似乎他并不在血魂幡的空间之中,好像,不知不觉之间,进入了另一处空间! 这个空间实在太隐蔽了。 而盛红衣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他在脑子里,不可控制又不甘心的一遍又一遍的过着之前盛红衣的一举一动。 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么轻易踏入了盛红衣的陷阱之中。 最终,他想起了盛红衣手中抛出的那三个不起眼的东西上。 实在是,从头到尾,盛红衣也没做什么,只除了那件东西,他看了眼生。 可也没放在心上。 他眼神转亮,又在瞬间熄灭。 便是知道了,他该如何破关而出? 容相从未曾想过,有一天面对这个他从未看在眼中的人,最后成了他的梦魇。 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剑阵,满眼是遮不住的急切希望。 没关系! 他安慰自己。 他原先的打算没有问题,只要盛红衣死了,那么由她控制的白虎和这个古怪的空间,都将不复存在! 剑阵虽弱了,但,孤注一掷,不一定不是盛红衣的对手。 毕竟,盛红衣不过刚结婴,而他,虽然修为倒退,可此时自己的实力,还是凌驾于盛红衣之上的。 容相满怀心事的同时,却没发现,一旁的异魂突然对他的侧影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只不过,稍众即逝。 盛红衣压根没抬头看,不过此时,他们都在她的兑卦之中。 其中的一切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她的眼。 便是正对着那来势汹汹的剑阵,于那异魂的情况,盛红衣依然感觉到了。 她心中微动,然,不动声色。 一则,剑阵当前,她没这心思再去招惹一个强敌。 她将之一起框入这兑卦之中,也是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她对付容相之时,异魂若是在血魂幡之中对她背后来一下,她可就完了。 不如一起放在眼面前,最差的结局也是他俩一起对付她,可总比被背后偷袭,盛红衣来得机变许多。 二则,这异魂分明就是对着容相不怀好意,这般倒是让她暂时安心。 恰好给她争取了单独对付容相的时间。 其实,自盛红衣觉醒了记忆,她便已经将大部分事情串联了起来。 容相对着她叫嚣不止,是真正的蠢人。 他的修为的倒退,与她盛红衣关系不大,恰是因为他动了邪念,用了血魂幡的缘故。 他用血魂幡对付了荒原大陆秀水峰正在渡化神劫的盛红衣,被盛红衣反杀。 时效已过,他便遭到了反噬。 在被盛红衣反杀之时,他的魂魄就已经显出了弱态,自当被血魂幡之中强大的异魂啃食。 时空相连,这里的容相是时空劫之中的容相,也是真正的他。 他因为魂魄孱弱,或许已是不全,所以修为倒退极为厉害。 也许不止修为倒退,魂魄被啃食,兴许还会记忆衰退。 若是任由那异魂施为,容相是不是就会自己变成一个傻子呢? 盛红衣心中也只是瞬时产生了这般的念头,可是想要引动那异魂再对容相出手已是不可能。 而今,分明那异魂打的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主意。 他想要做那个得利的渔翁呢。 盛红衣忍不住冷笑一声,她这么晚才窥知异魂的真实目的是她的错。 不过,异魂想做渔翁,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剑阵近在眼前,如容相提防的,他本来以为正在同秃鹫战于一处的白虎会回转救主的画面并未发生。 他心中一喜,心中刚升起一丝侥幸,觉得胜算的天平终将倾斜向他那一边。 却见,盛红衣摊开的掌心之中,一朵盛放的黑莲已然准备就绪。 她终于正眼看了剑阵,淡淡道: “你喜欢当魔修?” “可你的魔灵力,修炼的也实在不怎么样?!” 容相:“……”他刚要因为盛红衣的羞辱而暴躁。 却是见到了他此生最匪夷所思的一幕。 黑莲花瓣飞出,如入无人之境,穿入了他穷尽全力凝出的剑阵之中。 明明,那花瓣看起来无力的很,可它们轻易穿透了他的剑阵。 原本坚不可摧的本命剑,毫无预警的,就变得千疮百孔起来! 剑阵轻易没了之前的威势,血煞之气没了依托,迅速溃败! 容相瞪大双眼: “不!” 他是剑影峰的峰主,前半生都是纯正的剑修,哪怕后来……他也没有丢掉自己的剑! 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黑莲毁了他的剑,也就意味着毁了他的命! 可是,容相的速度快,盛红衣却不给他机会。 倏然间,盛红衣掌心往前一推,口中喃喃自语,眉心一朵黑莲绽放! 与此同时,一把七重宝伞罩在了那剑阵之上。 黑莲自剑阵之中冲去,融入了宝伞之中。 宝伞光芒大盛。 魔气,血煞,在梵音之下,消失无踪。 容相扑倒在地,眼神呆滞: “你……为何……” 佛魔,如何共存?! 恶性循环加剧~ 529 离开 佛魔共存,是容相死前都没能想明白的问题。 他分明在最后,感觉到了黑莲上的魔气。 心中,嗤之以鼻。 说他同魔修有了交集,盛红衣不是也是,有什么资格说他。 他有一种终于抓到盛红衣把柄的快感,靠着这一点,整死她不是梦! 不仅可以整死她,还能让她身败名裂。 甚至,或许能把自己摘出来,嫁祸在她身上。 想法刚升起,得意的表情都没来得及摆出来,他便看见那黑莲冲进宝伞之中! 再然后,他分明感觉到那些个血煞在这一刻被净化,血气在飞速的淡去…… 他的剑阵,自此彻底溃不成军。 剑亡,人亡! 他轰然倒地,弥留之际,眼角最后的余光瞥到身边一个身影忽然而至,紧接着他被纳入到一个腥臭的黑暗空间! 飞快消失的神识最后已是判断出,这是刚刚一直在身边的异魂。 原来他在守株待兔啊,而他容相,可悲的最后连神魂都不剩下。 异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将容相的神魂吞噬了。 可怜容相数百年修为,被吞噬也就是一息而已,尸骨无存,神魂俱灭。 这就是他与虎谋皮的下场! 而自他露出颓败之势,那巨大的秃鹫早就先一步溃散。 早化为灵光消失不见! 异魂吞了容相,就盯着盛红衣看。 盛红衣也将目光放在了异魂身上! 只不过,她的目光淡淡,并无什么特别的情绪。 七重宝伞还在盘旋,血煞之气越来越淡。 这是盛红衣对它们的超度。 万物有灵,它们本无错,这些苦难自不应该由它们承受,就让一切回归正轨。 “你……黑莲?!” 异魂开口说话了。 盛红衣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异魂舔了舔唇,反问: “你为什么不怕我?不怕我把你一起吞了?” 盛红衣笑了笑: “会吗?你此时对我没有敌意。” 甚至有求于她。 她对气息太敏锐了,这里是兑卦空间,异魂的一举一动,她都清楚。 起先,异魂是想当一个渔翁的,可是,自从他看见七重宝伞,他的态度变了! 异魂沉默了一会儿,似乎不知如何说话。 盛红衣决定给他一个台阶下: “前辈是不是有什么话同我说?” 从这个异魂的穿着便能看出,这是一个古魂。 盛红衣修为尚浅,又是转世之身,叫人家一声前辈没什么。 何况,他们现在不算敌对关系,客气些也好说话。 这血魂幡的空间是这个古魂所控,若是盛红衣想不费什么力气的离开,那就得征得这个古魂同意。 盛红衣刚刚觉得,容相已死,她同这个世界的因果算是了结了,至于齐朗,那压根都不算敌人,容相叛宗,齐朗也不会有好结果的。 玄尘门会解决他的。 如此,她同这一方世界的因果算了了,或者说,在这一方世界,她同神主的对战之中,她算是赢了。 可,她却并未消失在这里,回到她真正该属于的那一方世界。 而今看来,根源在血魂幡。 血魂幡是隧圣留下的,这东西被借了容相之手,用来对付她盛红衣。 所以,这算是她同这一方世界的因果还没了结清楚咯。 不过,了结这种事儿,没必要每次都喊打喊杀不是。 异魂心中有其他想法,盛红衣也不想舞刀弄枪的削弱自己的实力。 毕竟,这异魂能在血魂幡活到最后,可见实力。 盛红衣自己知道自己,不过化神,便是她一贯战力超越修为,可硬刚之下不见得就能占便宜。 最好的结果大约是两败俱伤,运气差点,她或许都走不出去。 毕竟,她刚解决了一个容相,还有这宝伞,超度怨煞之魂,都在消耗着她的实力! 而异魂到现在,还没动手呢,尤其,他又把容相的残魂给吞了。 权衡利弊之下,盛红衣当机立断,那不如,和和气气的谈一回。 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异魂又定定的看了看黑莲,似乎在心里权衡着什么。 盛红衣看起来并不着急,仍然不动如山。 她知道这种时候,兴许是异魂在评估她的时候,操之过急,反倒是适得其反。 果然,她这般淡定,似乎让异魂相信了些什么,他再次开口: “我知道黑莲,你是圣莲的转世。” 盛红衣并不意外,这位既然是一个古魂,不知道在血魂幡之中多少年了。 血魂幡是隧圣的东西,他知道些事情又如何? “嗯,前辈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对吗?” 对方既然挑明她的身份,她就同他明着说呗。 “不敢当前辈二字,我在这里太久太久了,久到忘记了自由的滋味,我想出去,你可愿帮我?!” 盛红衣心中喟叹:果然如此。 对方既然知道她是圣莲。 圣莲,连创世之能都有,可能他便觉得,圣莲可以给他自由。 不过,他可能要失望了。 “我是圣莲没错,可是,我不能保证能给你自由!” 异魂脸色一变,无形之中,似有不知名的东西正在往盛红衣靠近! 兑卦之下,原本趴在盛红衣旁边的白虎不安的开始躁动。 盛红衣手一抬,白虎也化成点点灵光消失了。 她知道,这是异魂在展现他的实力。 这里,可是她的兑卦之中,他都能轻易的施展实力,让她感觉到威胁。 可见他的实力。 盛红衣紧皱眉头,不再如对付容相之时,那么胸有成竹,于自己生命息息相关,谁也不想阴沟里翻船。 她抬起眼,直视异魂。 “我只是实话实话,圣莲有创世的本事,但我只是转世之身,且我是黑莲,只能算半朵圣莲而已。” “这七重宝伞搭配往生经可以超度冤魂,但具体能到哪一步,我却也无能为力。”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我所能做到的不过是遵从我的本心,尽我的一份力,至于这些个魂魄最终能不能转世投胎,重新开始,那是各个生灵自己的缘法!” “号称与天地同寿的神,都有神陨之时,其余生灵亦然。” “我改变不了,任何神都改变不了,那高高在上的神主,也不能,还有魔神隧圣,更不能。” 盛红衣不知为何就想到了杀神! 她对杀神有一种不一样的关心。 可能是因为焚邪吧。 任何熟悉杀神的人都在告诉她,杀神彻底死了。 连本命剑都托付给了她。 若是一个生灵的命数可以轻易改变,杀神为何还会死呢? 就不能死而复生么? 实则,实力越是强悍,命数越是无法改变。 因为改命是逆天的行为,是会有反噬的。 反噬之力会百倍千倍的加诸在帮别人逆天改命之人手里。 盛红衣天地铢在手,精通卜卦之术。 都说卦师容易五弊三缺,这便是原因所在。 窥视他人命格,违反了天道命数,便是挑战了天道威严,逆天之举,自会被反噬其身。 卜算普通生灵尚且如此,何况神灵! 如面前这等异魂,也是同样的道理! 这不是盛红衣愿不愿意的问题,而是根本办不到。 顺应天命,并不是一纸空谈,恰是万千生灵修炼到最后殊途同归的最终归宿。 话是照实说了,天地铢也已经是蓄势待发的戒备之态。 真要打,那便打! 这一关不过谈何面对隧圣和神主呢? 却不想,她话说完未几,那股子威压又退去了。 退的很干脆,好像没来过一样。 盛红衣挑眉,这又是什么意思? 异魂又兀自开口了: “我该走了,劳烦你给我再念一遍往生经?” 盛红衣默然看了异魂一眼,没说话,但点了头。 她口中念念有词起来,异魂没再说话,化成一道黑烟,蓦然钻入了七重宝伞之中! 宝伞震颤,卍字自伞上飞泻而下,就连周遭的梵音都跟着震颤! 盛红衣没动,往生经念毕,宝伞也彻底的消散在了当下。 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那道异魂! 那异魂从头到尾,其实都清楚一切,最后不过只是试探她诚实与否而已。 而他想要离开这里,也表明了他的心境。 宁可去拼一个生死未卜的天命,也不愿再被关在这个血魂幡之中,永生永世没有自由,不得超生。 对此,盛红衣可以理解。 生灵万千,性情各异,选择自也不同。 如她,有逃不开的命数,硬着头皮,也要硬刚下去,否则,不止她死,她背后的至亲乃至于这一方世界,都有灭顶之祸。 如杀神,性格刚烈,嫉恶如仇,宁可抛弃神身,都要战到底。 也有如这个古魂这般的,长期的折磨早就磨灭了心性,知道仇人是谁又如何? 打不过,逃不出! 那么,他便选择离开,比起无止尽的绝望,有一点希望真好啊! 盛红衣最后看了一眼宝伞消失的方向,但愿,这些个魂灵都能得偿所愿吧。 周遭,空间开始不稳,盛红衣收起天地铢,低头看着脚下,空间正在一点一点的皲裂,同时,她的身形自脚开始,正在慢慢虚化。 她知道,这是她离开的时候了。 此番,也是她同这个世界告别的时候了。 外界,齐朗被抓了过来,他吃的苦不少,对于罪人,宗门有的是手段让他狼狈不堪。 他本就没什么心性可言,吃点苦头,骨头早就软的不像样了。 季睦和凌跃一出现,只是提了一嘴容相是否有空间法宝的事情,他便竹筒倒豆子似的,什么都说了。 并且,他主动说自己有办法,找到容相。 季睦和凌跃看他如此,鄙夷的同时,还互相对视了一眼。 有徒如此,怕是容相真得死不瞑目。 容相不是个好人,可对齐朗可是掏心掏肺,却是在最后,被徒弟轻易背刺。 大家都是做人徒弟的,都有师父,将心比心,齐朗这种小人,当真比容相这等恶人更加让人觉得恶心呢。 两人恶心的一句话都不想同齐朗说,只是一言不发的把他带到了剑影峰。 齐朗倒是很积极,季睦和凌跃的沉默压根不影响他说话的热情。 他简直什么都说,主要是说容相的秘密,剑影峰的秘密。 一边说,一边不忘替自己求情,言谈之间都是自己是被逼的,是不得已的,他愿意替宗门将容相绳之以法,将功赎罪云云…… 等到了剑影峰,他便迫不及待的往内走去,一边走,一边回头对已经距离他几步远的季睦同凌跃道: “凌师兄,季师兄,你们且等着!” 说着,他拿出一张符箓。 这还是容相想尽办法,制出的指引符。 他虽然之前没用血魂幡,但不至于对魔修之物毫无防备之心。 他参研过此物,便寻材料制下了这指引符。 并且,他将之给了他最信任的齐朗,言明若是哪一天他被血魂幡困住,齐朗可用这个指引符找出他的位置,救出他。 他想的挺好,自以为万无一失,没想到,这东西成了徒弟刺向自己的一把尖刀。 齐朗得意的引燃指引符,符蓦然燃起黑烟,黑烟齐齐往一个方向飘去! 齐朗心花怒放,他笑着扭头道: “哈,在那里!” 说着,也不等人,先一步往那个方向跑去。 只因为他发现,自他回了剑影峰,周围的同门都围过来。 在他看来,这些都是要跟他抢功的。 这怎么行呢? 于是,他迫不及待的往前冲,唯恐旁人抢先一步。 季睦和凌跃倒是不急了,这人心思如何,他们一清二楚。 反正他是跑不掉的,既然他心里这般想,他们也懒得纠正他,便让他去好了! 却是突然,前头原本什么都没有的一处地界,突然“砰”一声,爆开一团血雾! 而齐朗就这么恰恰好,跑到了那一处。 随着一声短促的惨叫,血雾和齐朗融成了一团更大的血雾,迅速弥散。 凌跃、季睦一众人脸色大变的同时,慌忙往后退去! 不过,那浓烈的血味儿还是窜入了大家的鼻中。 便是封闭五感,似乎都不能遏制。 当血雾散尽,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众人只看见,地上还未燃尽的指引符! 凌跃松了口气: “容相自爆,咎由自取,没想到被这血魂幡给禁锢住了,落了个同归于尽的下场,齐朗偏要耍小聪明,自以为自己能破这血魂幡,结果赔上了自己吧!” “啧。” 只季睦有些沉默,他总觉得忘记了什么! 530 神主之名 季睦的想法注定落得个无人认证的结果。 事后,他本想问一问凌跃,只是张开嘴,却不知从何问起,到底好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好像曾经有一段珍贵的,他很介意的记忆,正在消失。 让他突然就心慌意乱起来。 可是,忘记了什么呢? 是人还是事儿? 可怎么会忘记呢? 最终,那种心慌意乱也快速的消逝了。 季睦的表情自有些迷惘变为坚定。 什么记忆,尽皆抛之脑后。 他这阵子忙的太累了,今日能有这一切,他在其中也出了大力。 他就是忙的恍惚了,产生了点错觉而已。 盛红衣再睁眼,回到了异人域,只不过她的面前,站了一个人。 红衣张扬,黑发狂野的披着,身后背着一把剑! 盛红衣坐起身: “杀神。” 明明从未见过,却一眼认出。 杀神嘴角上扬,和盛红衣宛若多年老友一般的攀谈: “醒了?” “怎么知道是我?” 盛红衣瞄了一眼他背上的剑,没有出鞘又如何,那种视线一对,一瞬间就连结而成的熟悉感,足以让她认出杀神。 其实,对于杀神,哪怕没见过,可她就是觉得,他就该是这样。 她没准备回答杀神的问题,因为没什么好说的。 她环视了一圈四周,好像还在之前莲家家主的屋内密室之中,不过: “你是杀神的神识?” 杀神掏了一下耳朵: “猜对了,你真没趣!” 盛红衣:“……死都死了,还回来做什么,我会替你好好照顾焚邪的。” 说是这么说,盛红衣心里还是涌起了一丝无法遏制的悲哀: 杀神,终究是回不来了。 “嘁,嘴硬心软,不妙不妙,本尊知道自己人见人爱,不过,你也别伤心了,这是本尊求仁得仁的结果。” 说出这番话,杀神张口就来,于自己的死亡,似接受的很坦然。 不过,盛红衣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老身与荒原界一般岁数,你多少年岁了,口味真重。” 杀神:“……” 生前死后都是头一次被人怼的说不出话,看着面前娇嫩的脸,他突然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圣莲,严格说起来,确实跟荒原界一般老了。 他蓦地硬生生打了个寒颤。 太可怕了。 他以后再也不随便说话了。 盛红衣见他杵在那里不说话了,一副被噎的喘不过气来的样子,心下别提多满意了。 哼,谁让他嘴坏。 说她嘴硬心软? 虽然可能确实有那么一点,但也不能被说出来! 她盛红衣一直都很要面子,怎会承认这些? “说说吧,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盛红衣瞄瞄杀神,言归正传。 “我是来提醒你的。”杀神不愧是杀神,不过一会儿便恢复如常。 天知道,他为了找到黑莲,费了多少心思。 他早在同那该杀千刀的神主决一死战之前,其实就卜出了自己的死劫。 可惜呀,那一战他不得不去。 不过呢,光是他一人死,他怎么甘心,他得给自己找个接棒人灭了那个一生之敌才行。 那时候啊,虽然神界还有同他一样,反对神主的依然有那么些负隅抵抗的。 但杀神已经看出,他们成不了气候。 兴许能造成些麻烦,可,想要弄死“他”,还不足以。 虽然,那是他的仇人,可杀神还是得不甘心的说一句,它能当上神主,自有自己的真本事。 到得它背叛了这一方世界,它早就羽翼已丰,大势已成。 那时候的荒原界,所有的气运之子,包括他在内,都差不多死绝了。 光靠神界那些个,早就如金丝雀似的被神主蒙昧在一方的神们,靠着那点子血性就想战胜神主? 别开玩笑了? 若是这么容易,事情也不会到如今这一步。 他费了很多功夫,呕心沥血,才终于算得天机。 神主有一劫,应在黑莲身上。 此劫,黑莲有胜算,也是消灭神主,重启荒原界的唯一机会。 杀神不知具体这件事该如何操作。 可,他必须知道黑莲是谁? 杀神寻了很久,方才算是确定,黑莲应该是圣莲的一部分。 可惜的是,他是等不到亲眼看到这一切了。 若没有他同神主的那一战,神主连受伤都不会受,更不可能给荒原界争取到那么些苟延残喘的宝贵时间了。 虽明知道自己亲眼看不到这一切,但方法总比困难多。 再说了,他实在不放心啊。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还是做了诸多布置。 天知道,这些有多难。 圣莲掌控时空隧道,他要在时空隧道之中寻到这两位所在。 尤其是黑莲,简直让他费尽了心思。 好在他聪明机变。 黑莲跑来跑去抓不着,他就以白莲为饵料,一直跟着白莲,才总算在数次尝试后,寻到了面前这个“清醒”了的黑莲。 是了,还没有恢复记忆的黑莲太弱了,同她讲这些个,怕是要把人给吓出毛病了。 黑莲是未来唯一的一点微渺的希望,杀神可不能让她出事。 这不是,他连焚邪都给她了。 一来么,就是给他的老伙计找个归宿,他死是必然,可凭什么他老伙计得跟着去死?他才不干! 再说了,他更是为焚邪的未来考虑。 焚邪能跟着圣莲,以后这身份也是水涨船高的。 至于这第二,也是为了增加黑莲的胜算嘛,他的老伙计,实力那也是惊天动地的。 另外,焚邪是他的本命剑,黑莲同神主决一死战之时,焚邪某一方面就代表他了吧。 也算是他自己亲手报了仇了! “提醒?你是要告诉我,神主究竟是谁么?” 盛红衣并不意外。 若说这个世界上,谁最了解神主,那就是杀神! 他是亲自同神主对战过的人。 若是他都说不清楚神主是谁,不知道他的具体实力,再没有其他人能知道的更具体了。 杀神朝盛红衣抛了个媚眼,嘴甜如蜜: “聪明!” 盛红衣心如止水,美男她见的多了,早就免疫了,杀神这种狂放不羁的类型的,倒是比较新奇。 可惜,他不是人啊,他现在就是一缕神识。 杀神看盛红衣这副模样,老僧入定一般,眼珠子都不动一下,顿感无趣: “你要不猜猜?” 盛红衣站起身: “一定是幽冥界的人。” 这是盛红衣确定之处。 “而且,或许神主的出生,很低微?” 这却是盛红衣不敢确定的了。 但,她总觉得是这般。 大家族盘根错节,幽冥界她又不是没去过,可是其中,竟然无人提及神主。 按说家族之中,出了一个神主,何等荣耀。 怎么肯直接就这么杳无音讯? 盛红衣对于幽冥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似乎没有神主,又总有一种处处都是神主留下的痕迹的感觉。 衡芜鬼城,青龙冢…… 杀神倒是越发兴味的看了看盛红衣,据他所知,黑莲去幽冥界的时候,应该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呢。 更别提觉醒记忆了。 能有如此敏锐的直觉,啧,不愧是神主难逃的一劫呢。 “你说的没错。” “神主的确来自幽冥界。” “而它,其实你早就知道它的样貌了,更实际上见过一部分的它了。” 杀神的语气有些奇异,奇异之中带着说不出的叹息。 盛红衣的心,不明所以的开始猛烈的跳动,她在这一刻,突然觉得,事情终于要走向她不想发展的方向了。 “什么意思。”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低沉之中饱含着压抑。 杀神忽而一笑,他悠悠叹息: “神主自飞升以后,旁人叫它-魍神!” “轰!” 盛红衣只觉得忽有雷自天空直直劈在她身上,把她劈的晕头脑胀,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 识海之中,只剩下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 魑魅魍魉,幽冥界最底层的存在。 一个高居于最顶端,把万物生灵耍弄的团团转的神主,居然是从最底层的泥淖之中爬上去的! 怎么不可能呢?! 幽冥界的那些个细节突然就对上了呀。 她扶着自己的脑袋,踉跄了几下,才稳住身子。 她努力的思索这件事。 她企图找出杀神这些话里的破绽,然后,狠狠的同他对峙,告诉他,这些,都不是真的。 可,她绝望的发现,竭力寻找之下,她越发的肯定这件事是真的。 魍神! 果真是它! 那么,魍原! 魍原同她认识之初,便告诉她,他叫壹! 壹,原始也! 所以他叫魍原! 为何,青玄,光昌都说魍原是幽冥界之主。 原是这个意思。 “魍原是魍神的分身?” 所以才有“部分”之说。 她听见自己轻轻的问,像是怕吓着谁一般。 杀神“嗯”了一声。 盛红衣闭了闭眼: “他知道我是谁?” 杀神没说话,依旧似笑非笑看着盛红衣。 盛红衣沉默了一下,是了,她怎么问出这个蠢问题的。 原先,她信魍原是不知道的,可是,她这一次在秀水峰化神天劫如此盛大,荒原大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同黑莲应是有关联,魍原如何还会不知道呢? 兴许更早些,就有所感觉了。 盛红衣不知在思量什么,沉默良久,而杀神也不急,他这会子倒是没了之前的喋喋不休,反倒是跟着缄默。 他目光落在一处空落处,不知在想什么。 盛红衣动了动眼珠,看到的就是杀神的这一幕。 她心中,有一根线突然就动了。 那根线如活了一般,串联起了所有。 她有些黯淡的眼睛随之又亮了起来。 从头到尾,她都不想怀疑魍原,也相信自己的眼光。 她不可能好人坏人都分不清楚。 她和魍原在幽冥界患难与共。 若是魍原想要害她,他轻轻松松,有无数的机会能害死她。 可他没有,一次都没有。 甚至一直在救她,还指点于她。 便是那时候,魍原不知道一切,说她是他的福星,所以对她很好。 那么后来呢。 以魍原的聪明,不可能等到全荒原大陆都知道她和黑莲有关系之时才知道一切。 或许,自魍神出现,给了她致命一击,他就已经推测出了前因后果。 她百年沉睡,魍原不止一次的去看她,更是亲自指导了虚无丹的炼制,并且对盛云帆和季乘风服用虚无丹后的身体情况主动了解并帮助他们迅速的疗伤成功回归到修炼之中! 这份恩情,是对敌人的么? 他若将她视为敌人,何必做这些事情? 到此,她才恍然发现,原来幽冥界真的好像是另外的一个世界,无论是魍原,还是十殿阎罗,还是黑风、李玄风,他们在化神以后都没有进入时空隧道,而是各司其职,安然的生活在幽冥界之中。 盛红衣甩了甩有些昏沉的头,以魍原的修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她熟睡之时,灭了她,跟掐死一只蚂蚁一样轻而易举。 可他并没有这么做。 这些理由可以说服她自己相信魍原。 分身又如何? 盛红衣又不是没听说过分身背离主身意识的。 可是,潜意识里,这个身份还是对她造成了冲击。 她需要更多的理由,来平息自己内心乍然而起的惊涛骇浪。 看到杀神那一刻,她突然就释然了。 她怎么忘记了一件事呢。 杀神、魍原还有光昌,他们不是好友么? 杀神这等性子,怎么可能同真正背叛这一方世界的人做朋友? 永远都不会。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 魍原早就和魍神离心了?! 窥见了这个惊天秘密,盛红衣原本已经有些平复的心情又再次掀起巨浪惊涛。 原来,那高高在上的神主魍神居然……不完整么? 不完整,就代表实力的缺失。 少了魍原这一份,她是不是就多了一分胜算。 刚起这样的念头,盛红衣自己突然就觉得有一丝好笑。 什么胜算?哪来胜算? 她现在不管是面对魍神还是魍原,都是赢不了的。 “在想什么?” 杀神似也从过往的岁月之中回神,他追问一句。 盛红衣摇头,没有隐瞒: “自然还在琢磨魍神和魍原。” 幽冥界,看来她是不得不再去第二回了。 实力悬殊不怕,魍神来自幽冥界,那里,定然有许多它的痕迹。 想到十殿阎罗,这些年,幽冥界的战火不断,原来在她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一切早就已经开始了。 531 发现 杀神看似没有盯着盛红衣,其实一直在关注盛红衣的情况。 如他这般,哪怕只有一缕神识,盛红衣周身的细微变化依然逃不过他的眼。 “你不气了。” 杀神道。 盛红衣耸耸肩,知道自己如何是瞒不过他的。 “有什么可气的,魍原前辈也不想这样!” 分身背叛主身,这就是甘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从一开始,魍原其实就站在了“正”的反面。 道路荆棘满布,魍原却依然挺到了今天。 盛红衣无法想象,他如何做到这一步的。 不过,这不妨碍盛红衣对他的佩服。 自幽冥界的相处,盛红衣就发现魍原的强韧。 一个心智如此强韧之人,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想法。 他也绝不会轻易就回到魍神身边。 否则,不说秦广王那些个追随者,他若是回去了,那他数万年的抗争算什么呢? 那不是轻易推翻了他自己的一切么? 修身修心。 于修者而言,推翻这一切,代表他的修炼之路的崩解。 这便是最极致的失败。 等于自己否定了自己的一生。 这样的自身到心的崩解一旦发生,便是人还没死,那也形同死亡,行尸走肉一样。 盛红衣既然已经想清楚了,自不会再纠结这件事。 不过,魍原前辈不愿意,只是他个人的意愿。 盛红衣要提防的是魍神被逼急了狗急跳墙,用什么不可知的禁忌之法强行融入分身。 毕竟,身为主身,它兴许还真有办法如此做。 可惜,如今想这些也没用,她还在异人域。 至少得等她出去后,她才能去幽冥界探一探魍原的口风。 杀神倒是露出笑容来,他似陷入到了对过往的回忆之中,张扬的眉眼口鼻明明还在原位,但一瞬间,便让人感觉到了他的转变。 好像,一秒就变柔和了。 “那狗东西运气不错。” 黑莲这人,爱憎分明。 魍原背负着那些东西走到今日,最后,没想到还有人懂他。 一句话,轻轻带过,可杀神知道何其的不易。 杀神死了,并且他连神识都没有留下同魍原相见,但做的决绝的背后是温情。 既然一生一死,何必再见,神识终有消散的那一天,见了也只是平添伤感。 杀神说话的神情,熟稔的很。 盛红衣掏掏耳朵,装作没听见杀神骂魍原是“狗东西”。 这便好像魍原在她面前,说起杀神,那也是眉眼口鼻无一处都透露着他的嫌弃。 可却无比维护杀神留下的一切。 据她所知,魍原手里就有好些杀神留下的东西。 不是什么宝物,却承载着他们之间宝贵的友谊。 无论是骂呀还是嫌弃,都不影响他们之间的交情。 不过,既然说起幽冥界,盛红衣突然福至心灵一般: “不是说,整个荒原大陆是圣莲复刻的,那么幽冥界呢?” 恍然之间,盛红衣觉得幽冥界给她一种割裂感。 十殿阎罗修为为何那么高? 不仅十殿阎罗,幽冥界不是没有化神以上的鬼修,说不上个个清晰,但大部分行踪都是有迹可循的。 没听说他们“失踪”的。 一旦“失踪”,兴许就是在时空隧道被保护起来了。 而幽冥界,莫非人人反骨? 还有就是魍原。 圣莲创制的世界,能复刻魍神的分身?! 这不可能。 她看着面前的杀神,若是她有这本事,她何不让杀神再活一次? 明明,杀神可以说是她天然的盟友。 “你终于发现了这点。” 杀神刚准备提醒,没想到黑莲自己出来了。 “幽冥界本就是原先荒原界的。” 盛红衣愣了一下,最终点点头。 幽冥界可是魍神的地盘,不是圣莲想如何就能轻易做到的。 而利用荒原界和荒原大陆同源的特性,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圣莲将幽冥界直接搬到了眼面前。 她突然有些得意的笑。 “那这样,算扯平了一回。” 魍神在她的世界搅风搅雨。 她也去幽冥界搞出了不少事! 难怪气得它就是要下来一回想要把她杀了。 杀神抱臂站在原处,好像是极见不得盛红衣有一丝一毫安闲的: “黑莲,时间不多了,你需要加速了。” 盛红衣不笑了,看向杀神,有些人,便是只见过一面,无需试探。就能轻易的互相信任。 盛红衣觉得她同杀神就是如此。 兴许是因为焚邪,兴许是因为他们的终极敌人,都是一致的。 “如何加速,说的轻松,我如今不过化神,在魍神眼中不过蝼蚁。” 说着,盛红衣还翻了个白眼。 白眼翻完,她突然问: “莫非你有什么好办法?” 杀神,好像不是那种只会说风凉话的人。 他这般说,莫不是他有办法。 杀神手一摊: “所以我这不是来了。” 盛红衣实在有点受不了杀神这般的大言不惭,可谁让自己属实有求于他。 因此,她忍了。 “你说。” 她尽量让自己心绪平和。 杀神摸了摸自己长出了些许胡渣的下巴: “其实关键还得靠你自己!” 盛红衣:“……”他是不是在说废话? 眼见着盛红衣的眼神之中开始汨汨冒出杀气,杀神终于似乎意识到了危险。 “办法很简单,你这荒原大陆,早被魍神给渗透成了筛子,他既然这么做,你何不将计就计!” 盛红衣收回自己杀人的目光,沉吟了片刻。 杀神说的没错,其实,便是圣莲有创世之能,可她依然处于劣势。 毕竟,实力悬殊太大了。 首先,明面上就是修为的差异。 黑莲费尽心思,隐藏自己。 因为她不得不这么做,她的修为不再,轻易暴露自身,是嫌弃自己死的不够快? 神界的人,便是到了荒原大陆,修为受到压制,那也是这一方世界的顶尖水平。 她的脑海里,再次闪过那一幕。 她结婴刚成,又在鬼门小胜一场,自己嘴上不说,可正是自信满满,又意气风发之时。 哪怕后来自己算出死劫,那会子的自己内心深处是什么念头来着? 她觉得,死劫虽然难过,但最终自己定然还是能够逢凶化吉的。 就和之前她的每一次险死环生一般。 她眨了眨眼,结果呢,就是那么的轻而易举,被附了魍神之神念的守正一招之内,就彻底了结了。 若不是遇到了救命恩人,她怕是真的就交代在了那一处。 这样的差距,简直令人绝望。 有此经历,盛红衣如何还能不清醒。 她清醒,太清醒了。 把现在的她同魍神放在一处,依然是同样的结果。 难道还寄托于每次都有人救她不成? 其次,不仅是修为,魍神的帮手何其多。 它动动手指头,它的那些随扈自为它鞍前马后。 隧圣只是其中之一。 那些个隐藏在暗处的,还不知有多少。 而她盛红衣有什么,只有背后站着的至亲朋友,以及仰仗着她救的荒原界。 “那如何将计就计?” 盛红衣忽然不想再想下去。 如此这般,未来令人绝望,可又是她必行之路。 杀神眼中闪过些微的笑意,这笑和刚刚他的笑不一样,似是第一次对盛红衣露出些赞许和讶异之色。 他在黑莲这般的岁数,心比天高,机缘逆天,可听不进任何的忠言逆耳。 黑莲,能迅速冷静下来,果然非凡人也。 实际上,能在不到化神就和魍神战的有来有回的黑莲,未来的赢面还是很大的。 杀神很看好她。 “自是……悄悄的夺它的机缘呗。” 盛红衣:“……你的意思是偷?!” 悄悄的夺……不就是偷? 杀神努了努嘴: “怎么说话呢,凭什么说是偷啊,机缘机缘,机会对于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关键要看谁跟机会有缘分。” “你现在不就正在这么做吗?” 他理直气壮。 盛红衣一听此话,了然杀神在说什么。 是了,那桃木神牌。 “这就是你说的将计就计?” 盛红衣说话间颇有些咬牙切齿。 杀神停住,困惑的看了她一眼,没听说黑莲道德标准这么高啊! 莫非转个世还能把脑子给转没了? 以前,他一直觉得圣莲之中,黑莲白莲,一定是黑莲能同他脾性相合一些。 这会子,他不确定了。 莫非,出了什么岔子? 他和不爱同迂腐的老古板说话! 短短时间,盛红衣已是权衡了一遍: “嗯,主意不错,那,你可知他都留了什么?” 这桃木神牌果然是魍神留给自己的宝贝。 真是! 果然,魍神就是当神了都厚颜无耻的厉害。 在她创制的世界,利用荒原大陆的天地之气,哺喂神牌,壮大自身。 这不是将她盛红衣当成了大冤种么? 那怎么行? 杀神的话提醒了她。 魍神在这里一边同她做对,一边不忘给自己布置机缘“补身体”,绝不能给它占了这样的便宜。 某种程度上,这件事比魍神时时刻刻要她的命还要令盛红衣不爽。 谁不知道她盛红衣是个守财奴的性子。 能让仇人占了这么大的好处? 那不是令她寝食难安吗? 杀神被盛红衣的大喘气给折腾的哭笑不得: “我说大小姐,你以后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喘气啊!” 他顿然又放下心来,说话越发随意。 盛红衣挑了挑眉,也不同杀神客气: “越多越好,荒原大陆的一切,它都别想拿走。” 杀神手一抬,一个红色的东西被他抛了出来: “别急,我都提前备好了!” 盛红衣接住,掌心摊开,中间躺着一个红色的小圆珠。 这是神念珠: “我知晓的,都在这里了。别说我没帮你!” “谢了。” 她却是没有立刻就看。 如今,神牌还未完全吸收消化完毕,就想着下一个了? 一口可吃不成胖子。 “夺它机缘,此消彼长……” “还是有些慢了,隧圣这些个爪牙,得尽快剪除。” “杀神,可有魍神爪牙的名单?” 一事不烦二主,杀神来都来了,盛红衣可不信他就是来同她耍嘴皮子的。 自时空隧道之中,寻出她的踪迹来,杀神应是历经了千辛万苦。 这同魍神能找到她不同,毕竟魍神高高在上,他有的是爪牙充当它的眼耳口鼻。 在每一个她盛红衣可能出现之处都设置埋伏。 杀神已死,神识有限,而且,他死时,黑莲都还没有来到荒原大陆。 就这般,他能寻到她,可见他的执念了。 盛红衣目光一缓,换做是她,仇人未死,她也是到死也放不下的。 杀神一时没说话。 他只是感慨。 其实,他原本想过千万遍他同黑莲相见的场面。 自己也很想见到盛红衣。 终于见到了,却发现,自己好像没什么用武之地了。 黑莲敏锐的令人发指。 常常只要他起个头,后面的事情她自己便能揣摩出! 这样,让他高兴之余,又有点失落。 毕竟,很没有成就感呐。 他用手虚指了一下盛红衣还未收起来的神念珠: “我知道的都在里面了。不过,魍神诡计多端,有没去其他的杀手锏还藏着,我就不知道了。” “其他的,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容我提醒你一句,黑莲,早点离开异人域吧。” 时间不多了。 杀神催促盛红衣。 盛红衣在这里做的一切,杀神看在眼里。 这异人域的一切,能改变的,黑莲已经改变了。 便是仇人,她也杀的差不多了。 如十五个半妖家族这般的小喽啰,黑莲完全不需要每一个都亲力亲为。 盛红衣没有拒绝,她也知道她该走了,只是 “就快了,还有些私事儿要处理。” 她的道莲子的事情还没处理好。 巫猿一族,她还没找它们算账呢。 杀神问了一句: “道莲子?” 黑莲的私事儿,大约就是与这些莲子息息相关了。 对此,杀神是赞同的。 莲子尽快回归,黑莲能觉醒的神力越多。 “需要我送你一程吗?” 荒原之漠,有点远呢,不仅是距离远,那些巫猿做了亏心事,在那边早就埋伏了许多东西。 如今,正主儿回来了,它们是该还了。 杀神乐见黑莲去大杀四方。 他嫉恶如仇,最讨厌这种道貌岸然的烂泥了。 盛红衣自是没拒绝: “有劳了。” 她忽又想到了什么: 对了,“杀神,圣莲的妖莲子的踪迹,你可知道?” 杀神什么都知道,兴许知道这事儿。 532 九劫(昨晚的~) 一直以来,妖莲子究竟在何处,盛红衣都不知。 盛红衣觉得这件事实在是透着诡异。 其余莲子,或多或少,她都有它们的消息。 要不回到了她身边,要不在白莲身边,要不就是还漂泊在外,唯独妖莲子一直不见踪迹? 或许,还有一种情况,盛红衣不是没想过,她实际上已经遇见了,只是她不自知。 她却不知,实际上妖莲子一直在龔涟那里。 杀神沉默着摇头: “这我还真不知道。” 他如何也不可能啥事儿都知道吧。 他只是知道黑莲乃是魍神的劫数罢了。 毕竟,魍神是他的一生之敌。 盛红衣一叹,倒是没有太多的失望。 本来,她也就是一问。 问不到也在意料之中。 她倒是在来路上用天地铢卜算过一回妖莲子的下落。 结果得了个屯卦。 屯卦的象辞描述为“风刮乱丝不见头,颠三倒四犯忧愁,慢从款来左顺遂,急促反惹不自由”。 意思便是所求之物在近前许是看不到结果,需要耐心和坚持。 这般,她便不急罢。 柳暗花明又一村,兴许到了时候,它便出来了。 她站直身子,看着身体上突然冒出了些许浅润白光。 她突然有些困惑,这是什么。 直到,她似乎在悠悠转醒。 她猛然睁眼,迅速坐起身。 环顾四周,一时有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觉。 她环视了周围一圈,还是在原处,同样的地方。 不同的是,神牌不见了。 盛红衣从地上慢慢爬起来。 神牌的碎片静静的躺着。 地上,那个管家的尸体还在呢。 魂早就跟着魂陨箭飞了。 外面,季传和莲大管家还在苦战,兔老大忙前忙后,用它最严苛的眼光,锱铢必较的盯着莲章的东西。 一丝一毫,都不愿意放过。 小花莲此时醒了,被捆在角落,畏惧的盯着兔老大。 而自神牌入体至今醒来,也就将将不到半个时辰。 看起来,她好像做了一场梦,不过她知道一切都是真的。 她感知了一下全身的灵气,果然,已是不同了。 恍然间,它们便得到了净化和升华。 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与以往不尽相同的元力。 化神期,体内元婴倍增,元婴向元神过度,掌控元力领域。 如此,身体内的灵力转化为元力,可因为盛红衣得神牌相助。 得到的乃是神力。 因此,这一次身体已经是被淬炼的干净了。 与其说她是被淬炼成了仙神之体,不如说她重新回归了仙神之体。 这般,便导致她身体内的元力早不是普通的元力,便是因为她如今还在荒原大陆,可她身体之中元力也因为神力的“净化”无限趋近于先天灵力,而经脉更是因为得到神力的改造,早就和之前不一样了。 如今,她内视自己的经脉丹田。 首先是丹田之中。 异人域的黑莲的丹田之中,本就是一朵黑莲元神。 而盛红衣元婴之时,丹田内该有一个独坐在黑莲莲台之上的元婴。 而今,只剩下一朵黑莲,悠悠在其中绽放。 盛红衣一动心念,那黑莲上便冒出一个元婴的虚影。 再一动念,盛红衣的面前,黑莲已然浮现而出。 原先,黑莲的元神,也能如此,只是虚影罢了。 如今却凝结成了实质。 虽然,它依旧是黑色的,其上灵光璀璨,流光溢彩,似同从前比,也就是更加的凝实。 可,变化远远不止如此。 黑莲就那么静静悬浮在眼前,盛红衣心绪微动,它便会往周边散发出极强烈的威压。 排山倒海,甚至一浪高过一浪。 这般,若是应敌之时,对于敌人在心理上的震慑是相当恐怖的。 旁人的威压,咬牙顶住便是,换做同黑莲为敌,甚至盛红衣都不用动手。 仅仅用威压制敌,便能让敌人被迫迎接那层层叠叠的压力,似面对多人围剿。 盛红衣瞄了黑莲一眼,下一刻,那朵黑莲缓缓绽开,化成盛红衣模样的虚影,和盛红衣两两相对。 虚影可大可小。 这便是盛红衣的元神了。 既可以是黑莲的模样,也可以是盛红衣的模样! 既然盛红衣和黑莲可以相互幻化,那便代表异人域的盛红衣和已然转世成人的盛红衣,已经彻底融合了。 她想起了虚空之内的黑莲。 还是圣莲的一部分的黑莲,据魔莲子说,她平日在外行走,也是幻化出人形模样。 是以,盛红衣生出一种极为笃定的猜测,圣莲的本体本就应该是两种形态。 既是花儿,也是人。 不仅是丹田、元神的变化,与丹田紧密相连的经脉,实际上也同曾经不同了起来。 如今的经脉,若玉质,发出莹润的白光。 飞升成仙,第一步,便是经脉的玉化。 所谓仙神之体,便是具备了仙神的身体所拥有的一切条件。 也就是说,普通修士大乘之后渡劫飞升,需要通过转化,才能将周身元力化为真正的仙灵力,更逞论化成神力。 若是转化不成,便是渡劫失败。 而她则不然。 如今的异人域之中乃是先天灵力为主,她吸收入体内,能融汇贯通,无有一丝不适。 回到荒原大陆,无论是灵气、魔灵气、甚至阴冥之气,她的经脉丹田都能彻底吸收,还能去掉糟粕,净化淬炼出最为纯粹部分吸入。 同理,便是她哪一日去了天界神界,便是没有那等足以匹配的修为,她也不会因为那些仙灵气入体爆体而亡。 而是可以百分百摄入,压根不会产生任何的滞涩。 因此,这两个神牌带给她的最大机缘压根不是一步跨入化神,是这仙神之体。 至于她为何只到了化神这一步。 盛红衣倒是也有想了一想。 归根到底,还是她的底子太薄了。 魍神重创了她,等于让她重头来过。 如此,便是神力加持,她也是从零开始了。 能到化神,既是万幸,亦是必然。 万幸在于她沉睡百年而醒,吃尽苦头,最终未能让魍神得逞,这是黑莲的造化,亦是荒原界的造化,如何不算万幸? 必然是针对黑莲自身的。 化神是全身灵力迈入元力的门槛。 而有了元力,才能初步掌握天地法则。 若说筑基算是踏入了修仙门槛,算得上是一个合格的修者。 那么化神,算是踏入了真正的仙门的第一步。 盛红衣,如今有仙神之体,还有圣莲的元神,如此顶尖的资质,她都达不到化神,那是不可能的。 要知道,传说之中,生活在神界和天界的天生具备仙神之体的骄子,数万年都难出一个,可是但凡有一个出现,那就是无可匹敌的存在。 只因为,他们出生便有修为的,必须是化神起步。 而便是仙神孕育的生灵,绝大部分也都是从零开始。 运气好点儿,算是有点资质,便慢慢修炼,同修者一样,一步一个脚印。 运气不好的,那就是资质极差或者说就是没有资质,便同凡俗中人一般,修炼无有进益,不同于凡俗界人士的大约是他们生在天界神界,寿命会长些罢了。 不止这些,盛红衣摸了摸袖子,自里面滚出一颗红色的小珠子,证明杀神确实同她说话了。 不仅是这个,她还记得杀神还答应要送她一程去荒原之漠的事情。 只不过,这会子,杀神也不知去了何处。 盛红衣对此倒也无心深究,她同杀神自有信任在,既有约定,还怕杀神不履约不成? 她心中,蓦然升起一丝异样,随之一愣。 直觉告诉她,这便是杀神对她的回应。 而杀神这般,其实也符合他那独来独往的性子。 只是,那种感觉……透着一丝熟悉又眷恋。 很细微,也很奇怪,可盛红衣立刻就敏锐感知到了。 杀神来过,同她说了一堆的话,是不是还做了什么? 她心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随之,天地铢被她抛掷而出。 它们晃晃悠悠的浮在她的眼面前。 盛红衣同它们相对,似犹豫了一下,终于轻唤: “焚邪!” 霎时,三枚天地铢合三为一,金光乍现,焚邪在下一瞬,便自金光之中钻出。 熟悉的金身红纹。 盛红衣猛然感觉到眼周有温热的湿意。 焚邪,回来了。 久违了。 百年前失去的一切,正在一件又一件的回到她的身边。 杀神,最主要的目的,大约还是来送剑的吧。 若论这世间,他最放不下的,大约也只有焚邪了。 她微微闭了闭眼,再睁眼,已是恢复了如常冷静。 她一挥手,莲寸的屋内,已经被她收拢一空。 她往外走去,外头,还有几个石人要解决呢。 那些石人,都是天外飞石,都是魍神弄回来的。 都是它忠实的扈拥、爪牙。 她巴不得越多越好呢,这般,虽然累一点,可剪除起来,那也是一个快狠准。 在盛红衣这儿,她如今可不怕累,怕的*是没有时间了。 而她也知道,不仅是留给荒原界的时间不多了,她留在异人域的时间也不多了。 不是杀神的催促提醒,而是她自己潜意识的感觉。 她将原先的遗憾一件一件的拨回了正轨,她失去的东西也一件又一件的回来了。 等到在异人域一切的“心愿”了了,便是她离开的时候了。 应该就是在她去过荒原之漠之后了。 毕竟,道莲子也算是她的遗憾。 荒原大陆,玄尘门,秀水峰在月明星稀的夜空下,显得尤其的静谧。 繁星在空中半挂着眨眼,新月弯弯的悬于一角。 昭示着第二天将是个晴朗疏阔的好天气。 观劫之人见到此情此景,心惊肉跳的不少。 尤其是关心盛红衣的。 “一二三四……八?” “喂,你发现没有,盛师姐好像只经历了八道雷劫。” “怎么……怎么……” 围观者有些说不出话来。 有人心里既着急又懊恼。 化神劫雷是九道,刚刚他们才听说,盛红衣渡了时空劫,据说这一劫厉害极了,好多人受到影响,他刚刚也心思恍惚来着。 这会子,他缓过神来了,思绪清晰,若不是周围人都在讨论,他会以为刚刚的迷糊都是自己的错觉,哪里能想到是受到劫雷影响? 现在么,代表时空劫结束了? 那么,下一朵劫云呢? 难道第九劫同第八劫一样,也是那种从未听说过的,连劫云兴许都没有的? 或许已经开始了?! 他环顾四周,又觉得不像,在一处一同观劫的师兄弟姐妹也在七嘴八舌的说着话。 其实,如他们站在这里的都是金丹期甚至元婴期修士了。 平日,师兄弟姐妹各忙各的,也甚少相聚,这会子倒是聚齐了。 “……你忘了,刚刚不是出了变故,咱们宗里出叛徒了……大概真的……凶多吉少!” 大家绝大多数还是倾向于盛红衣渡劫情况不妙。 他们的脸色其实都不太好,同是玄尘门修士,可不是只看看热闹。 但凡宗里出一个化神,那是多么荣耀之事? 可是现在? 可,谁都不忍心真的说出渡劫失败二字。 都已经八劫了,怎么就? “这叛徒……,该死,究竟是谁啊?!” 一旁人追问。 之前秀水峰上的情况大家也看到了。 可消息被封锁,他们只知道出事了,具体如何不清楚。 “……听说是剑影峰的齐朗,有人看见他被正一峰……嗯,绑走了。” “天呐……他图什么?!” …… 松崖掌门他们,也有些沉默。 一方面,秀水峰恢复了宁静,可容相不见了踪迹,再有这八劫和九劫的区别,都让人摸不到底。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容相魂灯已灭。 可是,盛红衣呢。 她压根就没在宗门和家族留下魂灯。 远处,终于赶来的静客倒是眉眼轻松带笑,一边还同莲池道: “师父,我妹妹化神成了!” 她同盛红衣心意相通,恰是此时此刻,感觉到一丝清气直冲丹田,如打通了她的任督二脉一般,连带着让她也随之灵台空灵,修为似乎有所松动。 随着修为的增加,她越发的感觉到她同红衣之间的相通之处。 因此,她非常笃定。 只有一人笑了,是那个女道师。 她抚了抚自己拂尘,自言自语道: “有趣,太有趣了,居然是元神劫吗?!” 533 清理门户 元神劫,何谓元神劫。 另一处,有人也在说这件事,是麒南。 他正在和白腾说着这事。 “……什么是元神劫?” 白腾从未听说过这样的天劫。 它不安的看了一眼麒南,总觉得南爷今天古怪的厉害。 麒南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并未立刻回答,脸上显出一丝烦躁,他甚少如此,可是他抑制不住。 记忆的觉醒让他知道了盛红衣是谁。 更是知道了自己是谁。 如今正在抉择的两难境地,实际上麒南觉得光是想这个就要烦死了。 一面,莫说黑莲,便是盛红衣,就难缠的要死。 别看两人接触不多,可是一旦接触,麒南知道,不是他憋屈,就是盛红衣难受。 总而言之,两人不合,这种不合大约可以追溯到方方面面。 而,让麒南更加窝火的是,一旦两人发生冲突,大概率是他吃亏。 毕竟,他的诸多软肋抓在盛红衣手里,好比盛焱,就是他最大的软肋。 盛焱那小破孩还特别的偏心,对这个姨母言听计从! 更让他无力又愤懑的是,盛红衣嘴皮子利索,下手还黑,他修为高于她又如何,照样不是她的对手。 而今,盛红衣更是化神成功了。 与他的修为差距也迅速被拉平,他已经彻底的沦为劣势。 想到以后,他可能会因为荒原大陆的事情,同这个女子时常有交集,麒南就有一种双眼昏黑的即视感。 光是想想,他已经感觉到了绝望了。 可是,另一面,他是绝不可能同神主为伍的。 他又不是脑子不清楚。 若说,这件事不过是神界大战,那便也罢了,兴许它们麒麟一族未尝不会去分一杯羹。 于他而言,神界大战那是内部之事。 麒麟一族,资格最老,无论是地位还是血统都很高贵。 它们不仅是太古四凶,还是五行神兽。 这两种头衔之中,唯有麒麟一族是两者都占了,并且它们的血脉也是保存的最为完整的。 这般的资历,论资排辈,去哪儿他都不带怕的。 可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 神主……啊呸,魍神,那个叛徒,他背叛了整个荒原界! 做什么不好,偏要同外族勾结。 他也不知究竟为何对荒原界这么大的敌意,居然杀尽了荒原界的气运之子。 这么做,便彻底触犯了他的逆鳞。 荒原界能有今天,他麒麟一族也是立过功劳,还是汗马功劳。 尤其是太古四凶时期,它们更是天地的主宰。 魍神有什么资格,将荒原界拱手让人?! 麒南自问,对此,他不可能袖手旁观。 而且,他还知道,便是他什么也不干,黑莲便是不动手逼迫他站队,魍神也会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趁着他修为尚弱,不是逼他进入魍神的阵营,就是灭杀他。 麒南……第一次得承认,原来自己这等修为,只能是被灭杀的存在,因为在神界眼中,他太弱了。 弱者,何谈选择权。 他堂堂麒麟王……居然没有选择权! 这些思绪,纷繁着朝他砸来。 麒南觉得自己已经被逼到了角落。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往哪一边,他心里都憋闷。 越想越憋屈,又听到白腾还要追问盛红衣的元神劫,他顿时怒了。 “元神劫你都不知道?但凡神兽或者远古真神都会有的,无论本体还是转世,元神劫出现的越早,代表实力越强!” 麒南越发的没好气。 元神劫是无声无息的,是以隐蔽,它一旦出现便会贯穿其他劫雷始终。 元神劫相当的难渡。 毕竟,在渡劫之时,便是同时应对两重天劫。 一重天劫尚且需要拼尽全力,何况这样的加成。 尤其,化神乃是雷劫数量最多的。 可渡劫成功之时,便是肉身和元神都得到了锻造和淬炼。 “至于盛红衣,哼,她是圣莲,自然强于别人。” 麒南很不爽,说起盛红衣,他心里的不甘不愿无法消除,至少现在不能。 化神天劫加成元神劫,她都能渡劫成功。 听起来确实厉害。 可麒南不无嫉妒的想,那也是盛红衣自找的。 谁家元神劫是化神期就来的? 在他的传承之中,他知道最早渡过元神劫的,那也是炼虚期。 炼虚期,体内元婴化为元神返虚出本体,幻化出分身! 此时的元神,已经不止是虚化的模样,更不是只能依附着本体,它已经凝出实质,变成了分身,可同本体分离了。 元神劫,出现在这时候,确实是恰到好处。 最直观的表现在于,普通的炼虚修士,兴许直到炼虚中后期才能幻化出一个分身,修为还不强。 而渡过了元神劫的炼虚修士,初入炼虚就能幻化出分身,且可能不止一个,或许三五个甚至更多,且分身的实力都不会弱。 换个方向想,盛红衣在化神时期挺过了元神劫,是不是说明此人已有幻化分身之能? 麒南猛然闭上眼,企图平息自己。 罢了,时间不多了,圣莲的实力强悍些是好事,否则,如何对付魍神? 实际上,如今的盛红衣,在魍神面前,那也不够看呢。 麒南再次睁开眼,依旧烦躁,圣莲究竟成不成啊! 说起来,圣莲厉害,可如何厉害还不是把自己逼到了这种境地? 荒原大陆还剩下五百年而已,简直是弹指一挥间。 若是圣莲败了,他麒麟一族如何才好? 是时候考虑清楚了。 他眯眼盯着一处看了良久,不知做下了何种决定! 白腾无端被麒南斥了一番,很是无语。 这事儿怪它咯? 是南爷自己在那里自言自语,提到了元神劫,一副不可置信的语气。 它想着要为主子分忧,也属实没听说过这个,便追问了一句。 实际上,它们天马一族说是神兽,可无论是在天界神界,血脉都显得太过普通了。 反正,它纵观自家一族,从未有哪一位祖宗得过这样的大机缘。 既然压根没有这方面的传承,它怎么会知道这种劫? 再说了,白腾掀起半拉眼白,暗自白了麒南的背影一眼。 南爷以为自己不清楚么,他就是迁怒它而已。 毕竟,南爷自己都还没经历过元神劫呢。 它最无辜了。 白腾这边闷不吭气儿的,那边盛红衣的天劫已经渡完了,麒南顿觉自己突然无所事事起来,隧,气呼呼的拂袖而去。 白腾跟在后面不明就里,它张了张嘴,想问麒南还回不回妖城,不过最终也没问。 因为它已经看到它家南爷远去的方向,分明就是白霞城城内呗。 白腾眼中无法掩饰的惊诧,南爷这是妥协了? 真想不到,它家那执拗起来十八匹天马都拉不动的南爷,居然还有妥协的一天。 圣莲哈,啧,以后同盛家的交集会越来越多吧? 真是……活的越久,能见到的新鲜事儿就越多。 却说,盛红衣实际上还在异人域呢。 比起前期的挣扎,随着她修为变高,似乎再难逢特别胶着的对手。 是时候加快速度,清理门户了! 她的面前,是两个石人! 这两个家伙,没被莲章那酒囊饭袋放出来,到底是被莲大长老给放出来了! 来的正好。 季传自看到迷雾之中走出两个石人之时,心中就是一沉。 莲大长老本就难缠,如今多了两个石人,更是难缠。 莲家的这三人,是双头莲族的底牌。 他的目光愈发的苍冷,今日一战,看来势必要陷入苦战之中。 却不想,下一秒,就见一熟悉的身影已是同他并肩而立。 “黑莲!” 他目光微动,敏锐的发现,不过是一会儿功夫,黑莲身上似乎已经发生了什么,给人的感觉不一样了。 哪怕是苦战之中,他的脑海之中依然不自觉的分析这种区别。 其实,也不用分析,很明显的感觉。 原本,他尚且能够“平视”黑莲,可就在当下,他面对她,越发有一种面对圣莲的感觉。 就是记忆之中,他最后一次同黑莲站在神界之时,她仅仅只是站在他面前,哪怕他身为太古四凶的鲲鹏,他都有一种需要“仰视”她的感觉。 终于,黑莲真的一点一点的回来了。 盛红衣微微颔首道: “我对付那两个石人!” 季传没再多言,干脆又听话: “好!” 转头,目光森然盯着莲大长老,如嗜血的野兽。 莲大长老自然看到盛红衣,目光复杂。 眼看着盛红衣直接无视它,甚至略过它身边,直接往两个石人的方向而去,它的后悔到达了一个顶峰! 真是养虎为患。 早知道有今日,当年,在她出生之后,就该直接吞噬了她的! 盛红衣对莲大长老压根不放在眼里,那是季传的对手。 敏锐如她,岂会感知不到对方身上浓烈的恶意,这双头莲族对待她和白莲,一直如此恶劣。 本就是敌对双方,对方在她眼中已是将死之人,她一点情绪波动都不会浪费在它身上。 一道掌风无声而出,一分为二,照着石人就抽了过去! 平地而起的两股风卷,让石人陡然警觉。 它们迅速散开,石二转身对着风卷一踢,风卷摇晃了两下,便散开了。 石三有样学样,不同的是它手上有个石锤,石锤锤在风眼上,风卷散去。 一个回合,既快又狠。 盛红衣打量了它们一眼。 它们脸色青白,同之前那个石一一样,也同天恶等天外飞石一般。 这大约就是这些“石灵”的本来面目吧。 石二和石三自见到盛红衣就爆发出极强的恨意。 石一,死在黑莲手里! 短短时间,似有什么已经酝酿而成。 它们的恨意伴随着一种古怪又难闻的气息,化为无形之箭,自盛红衣身后而去。 盛红衣站在原处没动,她周围的空气之中气流涌动,黑莲的莲瓣儿凭空出现,幻化成盾牌,精准的挡住了这些暗招! 箭击盾挡,最终是那无形之箭弱了气势,几声裂帛声接二连三的传出,与之匹配的是石二石三顿半的脸! 盛红衣面无一丝波澜。 以前,对待这些石人,她如临大敌。 而今才发现,一力降十会,实力到了,一切都不再需要多费心神,大张旗鼓。 她袖子一挥,连天地铢都没有拿出来。 原本化为盾牌的莲瓣,眨眼变成数只猎鹰。 它们的嘴尖锐,眼锐利,自幻化而成,它们便往石人飞去! 石二青白的脸上无有表情,不过自它那毫无活气的眼珠子里,倒是能看出它的不屑。 它动都没动,不过却迎风看涨,很快便身长十尺。 石三则不然,它灵活往后极速退去,大锤脱手,朝着猎鹰的方向锤去。 盛红衣的眼都没眨一下,更不把石人的反应看在眼里。 猎鹰分成两拨,一波围住石二,它们齐齐而上,尖嘴精准的朝着它的脑袋而去! 石二藐视着这些小东西,甚至懒得动。 它倒要看看,它这坚硬的身体,这几只东西能把它如何? 定然是不…… 想法到此,戛然而止,石二感到脑袋顶一阵凉意。 它错愕的一抬头,就看见一条红色血虫跑了出来,被猎鹰一口叼住! 它“啊”的惨叫一声,抬起巨手,就要去夺,这是它的神念,用血魂温养了很久…… 刚一动,它脑袋顶又是一凉,它大惊,没等它产生困惑,它已是感觉它的脑袋里被什么入侵了! 哦,它想起来了,眼角余光看到其中一只猎鹰变回莲瓣儿钻了进去! 起先它满脑子神念之事,没留意,谁能想到这道黑烟这么大的威力! 黑烟入内,似有狂风绞入其中,风刃锐利,所过之处已是一片狼藉。 石二睁着眼轰然倒地,青白的躯壳裂开成一块一块。 到死,它都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石三将一切看在眼里! 果然,黑莲不是好惹的! 它大喝一声,铁锤分化成三,准头极好,三只猎鹰躲闪不及,被铁锤锤中,立刻化为飞烟。 石三松了口气,一共三只猎鹰,总算都灭了。 它凶狠的往盛红衣看去,这黑莲杀它两个族人,它要报仇。 刚抬眼,它突然觉得不对,只见三股烟雾往它迅猛围来。 它眉微皱,戒备的盯着这烟! 可惜已经来不及,黑烟交织成网,将它禁锢其中。 534 双头莲族灭 明明看到的是黑烟,可附着于身,石三才发现,事实远不是这样。 那黑色的网在附着以后,便长出了锋芒! “噗噗噗……” 它缓缓低头,顿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四分五裂。 怎么可能会如此? 它的身体最是坚硬,如何在黑莲面前不堪一击! 对了,是就是那些似烟非烟,似网非网的东西。 它原以为这般已经是到了极致,没想到黑莲想做的远不止如此。 它还未揣摩出黑莲究竟如何轻松的将它的身体切割了,它就感觉到身体的那些新生出的缝隙之中,蓦然冒出一种陌生的灼热之感。 它皱起眉,心中陡然警铃大作。 只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还未等它反应出来是什么,便见其中窜出了火焰来。 那火焰红的耀眼,它迅速舔舐它的身体,隐约之间,火焰越发的健旺,从红色逐渐的变成了白色! 它想逃,仓皇不已。 可却发现没路了。 那火,攒动速度极快。 它刚迈出步子,它就彻底将它包围其中。 灼热的高温彻底又迅速的把它的身体化为了灰烬。 它在失去意识之前,终于想了起来。 哦,原来那是南明离火! 是这一方世界真正的神火。 它们是天外来客,来到此地,自然要对这一方天地有所了解。 尤其是能够克制它们的东西。 南明离火就是其中之一。 它没想到,居然就被它遇上了。 盛红衣将石三烧成灰还不够,一朵火花丢在石二剩下的身体身上,也彻底将之烧成了灰烬。 盛红衣摆了摆衣袖,回来之际,就见季传站着,地上有一个躺着的,不是莲大长老还是谁? 此时的莲大长老已是不敌。 季传看到盛红衣,眼中立刻流露出诧异,那两个石头怪,黑莲居然解决的如此迅速?! 盛红衣不过是看了一眼,一拂袖,人便消失在了当下。 这一次她的目标是祠堂。 须臾,她便站在了祠堂外面。 这里,大约除了主支,奴才,只有些极得宠的旁支才有资格来到这里。 在黑莲的记忆之中,她是从未有资格来过这里的。 盛红衣拾级而上,那些个看守的奴仆瑟缩在角落,不安的看着她。 它们的眼中,满满的恐惧。 它们不可能不认识本族的旁支,可是,这会子再见,脸还是那张脸,可是她的一切,都与曾经的她判若两人。 有人万般恐惧之余,心中会凭空冒出疑惑来。 这……真的是黑莲? 可,不是她,又会是谁呢? 盛红衣推开祠堂的门,进入其中。 里面,前前后后摆放了些牌位。 神识,悄无声息的在祠堂之中穿梭,尤其对于每一个牌位,都一一的“照拂”。 无它,盛红衣深知双头莲族的狡诈阴险,谁知道这里有没有什么残留的神魂或者神识。 牌位上,倒是什么都没发现,只不过一旁的小屋,引起了盛红衣的注意。 指尖,一道疾风飞出砸在那道暗门上,门轰然洞开。 如此力道之下,自那洞开的门中,突然就冒出许多红褐色的毒烟来! 毒烟之中,还有箭矢往洞开的门的方向射来! 盛红衣站的远,早有防备,所以那箭矢射了个空。 至于毒烟,一瓣儿黑莲瓣飘摇而去,它散发着悠悠的火焰,所过之处,那毒烟如被风卷残云,悉数被火焰吞噬。 神识先行,里面是个什么,盛红衣已经先一步知道。 还未走近,她眉眼之间已经尽是不加掩饰的冷笑和厌恶。 难怪神牌上无有什么附着神念,原来都在这一处温养着呢。 这里,摆放的是魂灯,哪怕有的已是熄灭的,有的人,好比莲章,不是死了么? 可是,似乎这些个魂灯并未有被丢弃的意思,甚至透过魂灯,盛红衣还能看到其中隐隐的光晕。 细微的很,可能不经意就会被人忽略过去,可,分明是还在的。 一排又一排,自高而低,放的极好。 双头莲族魂灯的秘密,她如今知晓的再清楚不过。 这里有双头莲族还能还魂的秘密。 所以,旁支的作用,不仅是它们的食物,许多时候还是它们夺取躯壳重生的“仓库”。 神魂同躯壳不是简单的叠加便成,同元婴一样,想要找到适配的躯壳千难万难。 不过,因为同族,血脉相近的关系,适配的躯壳兴许能多些。 双头莲族乐此不疲的利用旁支。 若不是主支自己残留的神魂也消耗不起,一旦选中适合的躯壳,夺舍而生,那便无法再换。 盛红衣觉得,这偌大的一个莲家,估摸着旁支早就消耗殆尽了。 天地铢自她手中盘旋着飞出,到得那扇门内,夬卦已成。 夬卦,天下泽上,没一会儿,那小屋之内,突然开始有了淅沥沥的水声! 与此同时,黑莲的花瓣已是化为剑气,当前一步,剑气纵横,所过之处,魂灯一个接着一个,全都碎的彻底。 魂灯之中,里面隐藏的东西再无遮掩。 一个又一个白色的、浅红色、肉红的、深红色的神魂仓皇逃出。 散出的那一刻,冲天的怨煞之气也随之弥散,充斥了整个空间。 它们叫嚣着,似乎知道此地危险,拼命想要逃离。 然,盛红衣怎么可能让它们逃出去。 她盯着那些泛着红色的神魂,这些红光,光是盯着看,就能勾动人的心神。 盛红衣故意放开些许防御,便感觉到那红光顺着她的神识,挑动着她的思绪。 让她无端的,便生出了杀戮和血腥的心思。 盛红衣想起了石人的神念。 双头莲族的手段单一又恶毒。 不仅对石人用这种法子,对自己同样如此。 它们居然利用怨煞之气和神魂之力“滋养”自己的神魂! 为何都用怨煞之气,是因为痛苦会使得怨煞之气之中充满了能量。 且比起愿力或者信仰之力的得来不易,怨煞之力,来的太容易了。 汲取这份能量,就能强大自身。 而神魂之力,更是直白,吃什么补什么,夺取旁人的神魂之力,补充自己的神魂罢了。 它们,为了一己之私,不知残害了多少其他生灵! 夬卦,上上卦。 泽气上升,决注成雨,雨施大地,滋润万物。 主张将恩泽施惠给大地,泽慧众生。 同时,它象征着君子施禄及下,居德则忌。 这便是邪不胜正的意思。 夬卦之下,淅淅沥沥的小雨丝逐渐绵密,这一方空间之中,由远而近,响起了诵经声! 那是往生经,音波在盛红衣的加持下,有一种特殊之力,融入雨丝之中,冲刷着那些神魂! 那些神魂上,无法逃避的,沾了雨丝,它们似乎在扭动、挣扎、尖叫、逃跑…… 然,这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肉眼可见,那些神魂上,红色和浅红色的部分正在迅速消散! 似乎被剥了壳,剩下的白色的神魂被雨丝包裹,逐渐被同化,很快,便消失在雨中,一点残渣都不剩。 盛红衣站在外面,看着这一切。 之所以用夬卦这么温和迂回的卦,其实是为了那些怨煞之力和神魂之力。 往生经携着夬卦之力,能将佛力放大,更好的将那些个怨煞给消耗掉。 怨煞消除,那些个被迫害的神魂甭管在何处,兴许才能有一丝转世的可能。 待得怨煞尽消,双头莲族那些个被层层包裹其中的神魂便裸露出来,盛红衣岂会放过它们! 当下,莲瓣儿融入雨丝之中,佛力抽离,魔力融入,随着雨丝,彻底将那些本就不应该存在的魂魄杀灭殆尽。 本就是孽障,自该灰飞烟灭。 大约半刻钟,她自里面出来,身后是燃起的滔天火焰。 一切罪恶,就这么付之一炬吧。 盛红衣站了半晌,就见到季传匆匆而来。 他朝着盛红衣递去储物袋: “幸不辱命。” 盛红衣没接,只是问了一句: “里头可有什么关于神主的消息?” 季传摆摆手,一脸的晦气: “别提了,莲大长老是个又蠢又毒的,除了财物和各类毒药,连个像样的功法都没有。” 季传也气,莲大长老简直是个毒物,一身的毒,他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把它弄死了。 结果可倒好,搜罗它的住所以及储物袋,什么有用的线索都没有。 神使算什么,关键是它们背后那位。 “那这个我就不要了。” 盛红衣笑了笑,好东西她得了不少了。 季传和兔老大同她一道出来,也是出了大力的,人家凭本事得到的财物宝贝,凭啥她拿呀。 盛红衣自觉自己虽然爱钱了些,但也是取之有道的。 季传一愣: “这……怎么行?” 盛红衣摆摆手,人已经走远了。 连背影似都透着一丝愉悦。 于盛红衣而言,确实算是愉悦。 双头莲族已经算是灭了,等于打脸了一回魍神。 她就是要明晃晃的打脸于它,以后魍神会慢慢习惯的,这种机会多的是。 她继续往外走,季睦跟在身侧,恰好兔老大那边将莲章的东西搜罗干净了。 看到盛红衣两人,它便迎过来,它的眼瞳之中,似有些细碎的光点。 那可能就是一种大仇得报的释然吧。 以前,盛红衣从未见到过兔老大这般的眼神,绝大多数时刻,它虽然带着两兄弟,忙着街坊的事情,不过它自己却总在闲暇之余,给人一种有些游离在外的沉闷之感。 “洪姐。” 盛红衣微微颔首: “走吧。” 她目不斜视的走了过去,耳边突然响起了轻微的呜鸣声,她眼角余光一瞥,看到小花莲正用复杂又讨好的目光看着她。 眼见盛红衣似乎看过来,它更激动了,甚至挪动着身子,就要往盛红衣扑来。 岂料,盛红衣丝毫没搭理她,目不斜视的走了。 她虽照顾过白氏,可那是银货两讫的事情。 黑白莲当时如何的艰难,几乎倾尽所有,结果这个小花莲一点都不尽心。 若是没有今天亲眼所见它的势利恶毒,盛红衣对她救了也就救了,总好过让她被捆在这里毫无尊严。 可惜,盛红衣看到了小花莲那捧高踩低,趾高气昂的样子。 简直膈应。 既如此,她便懒得搭理她了。 兔老大对着小花莲翻了个白眼,想起了那个被拖走的可怜的女子。 于是悄不愣声的跑到盛红衣身边: “洪姐,那什么,你还记得刚刚被那个管家害了的姑娘么?我想去看看。” 盛红衣因为小花莲也想起了这事儿,她停住脚: “你去吧,此间事了,咱们便就此分道扬镳吧,兔老大,很高兴这段时间有你和老二老三的陪伴,如今你大仇得报,是该过自己的日子了。” 兔老大愣了愣: “洪姐?!” 它不是傻的,尤其洪姐并未避讳它,她同季传说了许多话。 兔老大知道,她此行艰险,这一次,洪姐如此正经的同它道别,想必是真的道别了。 此生,是不是不再见了! 盛红衣拍拍它的肩,她以前都叫它兔大哥的,如今随着她修为越发的增强,血脉和记忆觉醒,她其实无所谓,但,兔老大也不自在。 那便如此吧,何况也是到了告别的时候。 盛红衣看了季传一眼: “咱们先走一步吧。” 双头莲族已经没有什么危险了,那些个旁支只敢用忌惮害怕的目光盯着他们三人。 而旁支,说白了都是些莲妖,她没必要斩草除根。 何况,这些个莲妖修为跟不上,便是神主想要再扶持一个神使,莫说时间不够,也看不上它们的。 再者说了,如今黑白莲行迹暴露,在双头莲族那般打压之下都没死成,那还要双头莲族何用? 说白了,因为圣莲是双头莲花,这也是魍原选择双头莲妖作为神使的原因所在。 现在一切都化为泡影了。 双头莲族也走向了灭亡,彻底完了。 盛红衣脚下顿光起,便带着季传消失在了当下,连气息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徒留下兔老大,它又喃喃的叫了一声: “洪姐!” 突然,它感觉到自己手里有东西。 它才想起,这是刚刚给洪姐的储物袋,里头都是搜刮的莲章的东西。 这储物袋什么时候又回到了它的手里? 它再抬起头,清楚的知道,它应该是再也见不到洪姐了。 535 雀妖族 不过两日,整个十五城,都弥漫在恐惧之中。 只因为,黑莲如恶魔附体,灭了好几族。 白猞一族、蛛族…… 雀妖族内,雀三长老很是紧张。 “大长老,那黑莲……你说她会不会来?” 雀大长老沉默半晌,雀三长老好像已经等不及了: “她不会来了吧?前日,在城门口,我可没招惹她,我看她也没有搭理我的意思。” “城中那么多家族,双头莲族乃是母族,对她极尽苛刻,白猞族对她母亲不好,还公然算计她,还有蛛妖族,白莲被发现行迹,就是蛛妖干的!” “所以,她要找也是找跟她有冤仇的,是吧?” 雀三长老喃喃自语,与其说它在询问雀大长老,不如说是在说服它自己。 雀大长老似乎受不了了,它倏然看向雀三长老,白色的胡须今日没有平日打理的丝滑发亮,不知为何,总感觉在阴沉的天光下显得白惨惨的。 “你以为雀妖一族跟黑莲很和睦?” “你不会忘了,她身边有谁吧?” 雀三长老顿时语塞,它怎么忘了,季传那厮重新出山了,并且居然迅速的找到了黑莲。 季传能这么干,说明他至少恢复了部分记忆。 否则,他如此目的性极强的找到黑莲做什么。 “当年……我族就不该对他……”手下留情。 雀三狠狠说道。 只不过它话未说完,就被雀大长老冷笑一声打断: “第一任家主干的事情,也容你置喙?” 说是真凰血脉,雀妖到底不是纯血。 寿命本就短了许多。 另外,雀三那是往自己脸上贴金呢。 但凡能杀死季传,它们当年会手下留情? 怎么可能? 无非是杀不死罢了。 而且,第一任家主也因为这件事,遭到重创,寿元缩短,不得不继续往下传承,才有了它们这一代又一代的雀妖。 只不过,它们也似受了诅咒一般,寿元还不如第一代家主的一半,于是,只能沦为同其他十四族一般,一代又一代延续血脉。 纵使如此之下,神族血脉是会越来越稀薄的,可总比灭绝要强吧。 雀三被雀大长老一呵斥,咬紧牙关,不说话了。 其实它心里知道一切,可……现在不是无计可施么? 却是下一刻,雀大长老沉沉的语气传来: “不用想了,开门迎客。” 雀三“嚯”一下站起来: “谁?!” 雀大长老连一个眼神都欠奉,站起身,对身边人道: “同本长老一起去门口迎黑莲。” 说着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往外走去。 一边走,它有些后悔,后悔雀妖一族掺和了黑莲的事情。 其实,它在很早之前,便知道双头莲族的黑白莲是谁。 甚至比双头莲妖还要清楚圣莲的来历。 再说了,身为太古四凶,它们有传承傍身,有的是办法清楚对方真实身份。 不过,它选择了袖手旁观。 它自诩如此选择没错。 双头莲族是神主的神使,甭管在神主心里,它们是不是仅仅是一个工具,可于雀妖一族来说,它们就是无法得罪的。 更无法拂逆。 真凰一族还剩下什么,它们说起来,是太古四凶后裔,可却是混的最惨的。 真龙一族好歹还留下了青龙呢。 而鲲鹏,虽然只有季传,可他的神兽血脉,无可比拟,是最强悍的。 麒麟一族也聪明,人家至少还有麒麟后人留下。 而真凰一族,连名字都没了。 雀妖,只是“雀”而已,而且是“妖”,谁承认它们的神兽身份了? 神主当世,如日中天,连圣莲都无力匹敌,不得不转世另谋他路。 这般情况下,让它雀妖族如何追随圣莲一族呢? 雀妖,实力不够,还要承受太古四凶之名,若是不讨好神主,将是第一个被灭之族。 它们能有什么办法,不过是在夹缝之中求生罢了。 所以,雀妖族才不得不铤而走险,破坏鲲鹏的神使身份。 至于为何将道莲子给了巫族,也是雀家第一任家主的游移不定所致。 既不想得罪神主,难道它就敢彻底的得罪圣莲么? 它也不敢妄下赌注。 虽然,它觉得,以如今的形势,圣莲赢面极低,可圣莲毕竟是圣莲! 万一呢? 所以,它最后选择了同双头莲族敌对的巫族。 这般就有它的小心思了。 毕竟巫族本就与十五族之间有仇,它同巫族暗自联系,自以为不会有被发现的一天。 第一任家主在时,黑白莲压根没出现,此后这件秘密大事便传承了下来。 雀大长老很清楚来龙去脉。 它觉得,若是易地而处,它是第一任家主,它可能也会这么做。 谁能想到,该来的终究会来。 人算终不如天算。 一切,居然真的走向了最不可能的结局。 它明明一直都很关注黑白莲,明明在此之前,她们修为低微,一点觉醒的迹象都没有。 怎么突然就…… 可是,偏偏……而且季传出现了。 至于为何雀大长老笃定黑莲就是觉醒了。 旁的不说,首先是她以一己之力,快速灭了三族,已然说明她实力大增。 再说了,这三族旁支自有幸存者,说起黑莲,那惊魂未定的语气,都说明此人已有谈笑间,便能轻易灭族之能。 如何才能实力大增,雀大长老能想到的便是神力恢复。 至于恢复多少,不确定,但雀妖族同那三族比起来,实力也并未显得更加强悍。 其余三族挡不住,它们同样挡不住。 另外,若不是觉醒,她就不会找上门来,只是季传说了什么,黑莲就上门? 这种可能微乎其微,圣莲是这种随意听信他人言之人么? 雀大长老猛然闭了闭眼: 道莲子是被雀妖族使计骗走的,黑莲来此,大约不能善了了。 若是今日,来者是白莲,或许还有机会,可是黑莲,它实在没信心啊。 它还能保住自己这一族么? 饶是心里思绪万千,雀大长老依旧沉稳的往前走,倒是比那雀三稳得住许多。 此时的雀三,早已面色煞白,甚至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瘫软在地。 和当时站在城门口对着黑莲藐视的模样判若两人。 雀妖家族的大门打开了,盛红衣到的时候,就见雀大长老站在门口。 季传忍不住由衷道: “您真厉害。” 怎么不厉害,今日的黑莲有点反常,她既没有走后门走也没有硬闯,只是换了一套红衣,打扮颇为招摇,只说要走正门。 这模样,看起来不像是去打架的。 季睦一头雾水,但倒是没有其他想法。 于他,雀妖骗了他不假,可在他看来,若不是自己本事不济被人钻了空子,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另外,曾经哄骗他的雀妖已死,面对如今的雀妖家族,他纵然有恨,也并不浓烈。 当然,最主要的是,此事以黑莲为主,黑莲如何做,自有她的道理。 盛红衣笑了笑,只道: “太古四凶,便是不为我所用,也不能被那叛孽利用了去。” 季传没说话,眼神若有所思。 的确如此,不过: “太古四凶的尊严,也不容许自己这般。” 盛红衣没再说话,只是看了季传一眼。 季传已经看出了其中的反问: 是吗? 他心中一咯噔,忽然了悟。 他还是太想当然了。 从雀妖骗了道莲子,甭管它有多少苦衷,它就已经背叛了太古四凶的尊严了。 他鲲鹏不愿意做的事情,不代表其他人不做。 他代表不了太古四凶,又凭什么臆测? 他心中陡然一身冷汗,告诉自己,还是要谨言慎行。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如今,正是关键时候,若是黑莲听了他的话,而被误导,那他就是荒原界的罪人。 盛红衣倒是没再瞧季传,不过见他突然沉默,周身气息突然低沉了下去。 她便知道,季传大约是意识到了什么。 季传乃是神兽,自有高傲和尊严,鲲鹏又是自由自在的神兽,它不喜争斗,甚至宁可放弃地位,也要远离,长期居住于北海之中,难免有些“天真”。 盛红衣从认识他,便发现他是如此。 而好的一点就是,他非常机敏,自己总能及时发现并感知到危机,并且责任感极强。 兴许,这也算是身为神兽的本能,亦或者是黑莲选择他作为神使的其中一个原因。 这般便好,异人域她终究很快就要离开,但季传却不会离开,有许多事情还需要他在此周旋。 他越是厉害,盛红衣才能越放心。 雀大长老自然看到了盛红衣,他目光怔然了一瞬。 它自然很清楚黑莲的模样,实际上,她自小到大的模样秉性,它们雀妖一族都很清楚。 可是,此时此刻,它真切的发现她变了,变得彻底。 这种亲眼所见的震撼,比别人说一千遍都要来的巨大。 它心中一凛,陡然脊背不自觉挺的更直了。 这是真正的黑莲,需要谨慎以对。 “您来了?” 它拱手行了一礼。 它身后的族人纷纷跟着行礼。 盛红衣停住脚步: “雀长老?” 雀大长老朝内做了个请的姿势: “是,我是雀大,您和季前辈请?” 这般姿态,已是摆的很低了。 季传有些感慨,想不到从这个雀家真正掌权者嘴里听到叫他“前辈”来着。 他记得之前,那第一任家主叫他老贼来着。 真是能屈能伸。 盛红衣和季传很干脆的进了雀妖家族。 雀大长老没什么表情,雀二长老却是暗自咋舌。 两人单枪匹马,就敢进来? 却不想,这两人能“单枪匹马”灭三个妖族,只是进来雀妖族算什么? 几方坐定,雀大长老一开口便是道歉: “当年道莲子一事,是我雀妖一族做下的错事,如今大错已铸下,我雀妖一族愿意将功补过。” 雀大长老倒是不卑不亢,也没有拿乔的意思,他说完话,便有人上前递上玉简。 “此番,里面记载了荒原之漠和迷障林的一些不为人知的详细情况。” 盛红衣和季传各自拿了玉简,没动。 雀大长老似心领神会,继续道: “与虎谋皮,自然要有能拿捏对方的手段,玉简之中的内容都是我雀妖族收集的,黑莲和季前辈若是不信,我愿亲自陪同前往。” 盛红衣微讶,亲自陪同倒是出乎意料了。 雀大长老同她一道走,十五族肯定瞒不住,到得巫族,自然也瞒不住巫猿们。 而雀大长老的身份代表整个雀妖族,这就是下定决心站在她这一边了? 盛红衣总觉得实在太过顺利,隧故意道: “哦,雀大长老既愿意陪同,那么咱们便约在城门口,我恰好还有些事情,便约定一个时辰以后?” 城门口,自然是人多口杂之地,谁都能想象到,当黑莲和雀家大长老出现在城门口,一道出行,场面会多么的炸裂。 这就是盛红衣在逼迫雀妖一家,莫要再打什么心思,两面讨好那是不可能的了。 雀大长老脸上不显,心里却是苦笑,早知道黑莲不简单,它有的选择么? 这就是将它雀妖一族捆死在她的船上了。 回头,便是黑莲不在,它雀妖一族想再和其余家族融合在一处,那也不能了。 因为,最重要的就是信誉,一个家庭两面三刀,终将为其他家族所不容。 谁还会真的将它们在当做同一阵营的。 真到了那时候,便是有人愿意接纳它雀妖一族,它们就敢真的同那些人站在一处么? 就不会起怀疑之心么? 所以,轻而易举,黑莲就瓦解了它雀妖一族的多年筹谋? 而今日,若不是做出这个决定,雀大长老觉得,黑莲能灭其他的妖族,自然会对它雀妖一族下手。 这可是黑莲呐。 它如何敢冒险将族人的性命寄托于黑莲的一念之仁上? 何况,黑莲有这种“仁心”么? 同雀大长老一样,季传也在揣摩盛红衣的意图。 比之雀大长老的当局者迷,季传脑子更清楚一些。 其实,这般的举止,也是黑莲在挑衅暗处的神主吧。 她的意思就是很明白,太古四凶,神主动不得。 另外,大概也是想让雀妖一族认清,两面三刀没好处,便是到了它们如此为难的时候,也不见神主相救。 536 离开十五城 亲眼所见,远比别人说一千遍一万遍都有用。 说完话,得了雀妖族的答应,盛红衣没有久留,便同季睦走了。 这一回,他们走的光明正大,实际上,自从盛红衣和季传灭了十五城三族,凭实力把十五城变成十二城后,就再也无人敢找盛红衣的麻烦。 走在路上,畏惧他们的人太多太多了,个个少则眼神躲闪,多则直 天空显得蔚蓝而深邃,看上去空空如也,又仿佛隐藏着无尽的秘密。 “去去去,刚夸了宣儿姐,现在又来夸我,我才不会像宣儿姐那么轻易就被骗。”郑丽媛嘴上这样说,可脸上洋溢的微笑却出卖了她此时内心的心情。 闻言,百崖豁然倒退了两步,双眼瞪圆,看着叶尘,神情之间尽是震惊与不信,他这是第一次在叶尘的面前如此失态,就算星月公主之事也未能令他如此。 接着严煌才起床,洗脸刷牙,完了之后,他准备出门吃早饭。在他的记忆里,自己好像很久没有在这座城市里转悠了。平时有空不是玩电脑就是看电视,过着宅男的生活,今天突然有些想出门看看。 手中的奖杯并不沉重,但安承佑此刻却觉得它重逾千斤,一直以来的期望如今终于得以实现,梦想与现实最终交叉在了一起,幸福似乎来得太过于突然,让安承佑有一些措手不及。 蓦地,在叶尘的感知里,那光头修士正朝着远方加速飞去,身后紧紧跟着上万修士,叶尘也毫不犹豫地加速跟过去,但始终保持着很远的距离,只要不落下就可以,没有丝毫要追上他们的意思,令白花儿有火没处发。 叶星辰听到儿子的措辞后,心里面百感交集,儿子孝顺贴心,她很安慰,可是这件事一言难尽。 她回老家亲自接的爷爷奶奶,那天楼翼部队里有事,没能同行,但是他在她出发之前,亲自给爷爷奶奶打了电话,邀请他们来北京参加婚礼。 而就在这个时候,阿基琉斯这一边,却发生了戏剧性的一幕。似乎要跟两只猴妖死磕的阿基琉斯,要看着就要被前后两只猴妖夹在中间的时候,突然间身体下坠,愣生生从两只猴妖的夹击中脱离了出去。 就在星阳四处追寻线索的时候,天空中飘来一片乌云将太阳遮住了,与此同时一阵阵急促的水流在漆黑的井下沸腾,渐渐地一个黑影攀附在水井壁上缓缓的向外面爬了出去。 城主皱了皱眉头。对于强者,即使是手下败将,也要保持足够的尊重。这是整个奥古世界的惯例。否则的话,一定会被其他的强者所不耻的。 扑哧一声,尹惠玉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发现路飞扬虽然话不多,但是一旦生气了,损起人的本事,那才叫作一绝,往往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能够把对方气的半死不活。 可是林老头也一样,避讳别人问他一些不该问的问题,所以曾年也学会了,这个林少的脾气恐怕和林老头一样的,自己只要服从命令就好,不该问的问题还是不问的好。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这么的绅士,林西凡也只能笑着说道:“你好!”然后客气的和对方握了握手。 原本他是想放弃这次神玉的邀请,转而去寻找兰陵少主,但是他却无意中感觉到了一丝很微弱的冰雪气息,和兰陵珠打交道有一段时间,他也有点感应能力,但是却不明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