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家。
相比于世俗的繁华与昌盛,这里却显得一片萧条。
这是一片废墟。
一片,坐落在龙国西部某座县城外的废墟。
这里曾经也是神无痛背后氏族的盘据地。
在这里,能看到许多红木柱子。
大多有被焚烧过的痕迹。
四周杂草丛生,已经有许久没有人来过这里清扫。
不知道是神无痛没有时间回来,还是不想回来,又或者是被神无痛故意命令不准清扫。
神无痛活了很久,有上百年的年龄。
事实上,目前在这个世界上。
知道神无痛过去的人,其实很少很少。
安魂鬼算一个,可惜已经死了。
剩余的一些,也都是快要埋入黄土的老人。
关于神无痛的故事,精彩,凄惨,落寞。
在神无痛上位之前,各个氏族其实实力非常强横。
但当神无痛成为执法者后,每个氏族的实力都大大削弱。
这其中的秘闻,是血淋淋的。
是无数白骨堆积而成的历史。
便是那些老人,也不愿意提起这段往事。
就像太极神宗一样。
每一个强大门派的落寞,背后都有着令人心酸,难以启齿的故事。
当神无痛从空间裂缝中走出来,踏在这片土地上的第一刻。
此间的亡灵仿佛都清醒了一般,投来了一道道无形看不见又怜悯的目光。
换作以往,关圣是察觉不到这些目光的。
可现在的他,能够感受到。
这些目光中,带着愤怒,带着羞辱,又带着一丝悲伤。
关圣淡淡道:“看来,你的家人并不是很欢迎你。”
神无痛自嘲一笑:“一个不孝子,当然不会被自己的家人所接纳。”
关圣反问:“可我听到的故事是,你的氏族,为了把你推上那个位置,牺牲了所有族人去对抗那些想要坑杀你的敌人。”
神无痛点点头,来到一片杂草丛前,随后拔出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角。
身上的鲜血,已然凝固在衣服上。
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依旧弥留在肉身上。
鲜血还在缓慢流淌。
神无痛流露出一抹追忆的思绪,望着废墟中残留的战场痕迹,沉声道:“我从来没有要求过他们为我付出过什么。”
“我也从来没有把他们当做过自己的家人。”
“我并不知道他们做是出于什么目的。”
“愧疚?”
“弥补!”
“还是利益!”
“我分不清,道不明,于是我懒得去猜测,懒得去思考,只专注做我认为正确的事情。”
“我的故事,很长,也很短,正好可以讲给你听。”
关圣盘腿坐在原地:“非常乐意,师傅。”
神无痛走进废墟中,坐在一个红木柱子上,苦笑一声:“原来我说,那些将死之人怎么总有那么多的废话。”
“然而轮到我之后,我才明白,死亡并不恐惧,恐惧的是,在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没有足够的时间把自己这一生的故事告诉给其他人听。”
“有人的人生,或普通。”
“有人的人生,或精彩。”
“死亡意味着消亡,意味着这个世界上属于他的痕迹,只剩下一片尘土,当知道自己将要离开这个世界上,不管是谁,都会迫不及待的想要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一些痕迹。”
“也许,会有人记得自己,我以为我是个例外,没想到,我也会是这样。”
“其实我的故事很简单,我叫神无痛,一个平平无奇的天才,打从出生起,我的筋骨就要强于常人,天生神力。”
“最重要的是,我有一样天赋,感知不到痛楚。”
“所以,我的爷爷给我取名,神无痛。”
“准确来说,不是感知不到痛楚,而是我的肉身可以将痛楚化为修炼的气劲,这是一种强大的变异血脉。”
“相比于其他修炼肉身的武者来说,我天生就适合走这一脉。”
“只需要不断受伤,我的肉身就可以不断加强,所以我一出生的武者道路,就定在了炼体之上。”
“而炼体的最高法门,便是肉身成圣。”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每天都会被绑在柱子上,承受三千火雷鞭。”
“我的家人,用火雷鞭抽我三千下,每一天我都是遍体鳞伤的,而每当第二天醒来,我的肉身就会增强一分。”
“我的炼体之路,没有瓶颈,属于直线稳步上升的状态。”
“他们都说,这是为了我好,当我肉身成圣之时,这个世界,将没有人是我的对手,我以为他们对我的是关爱,可我总是无法欺骗自己,他们在我身上留下的伤害,是痛苦铭心,忘不掉的。”
“你能想象,你最亲近,最信任,最爱的人,每一天都咬牙切齿地往你身上挥鞭子的模样吗?”
“小时候不懂事,我以为这就是爱,我忍了,随着长大之后开始明白一些道理,明白氏族之间的争斗,我才明白,我的出生,对于氏族而言,是一种希望。”
“神家没落了太久太久,需要一个天才,来重振家族的荣光,于是,我就是那个被挑选的天才。”
“所谓的爱,所谓的关心,早已标注好了对应的价值,我一开始在怀疑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可直到我看到我弟弟,因为没有武道天赋,而被我的亲生爷爷,我亲生父母忽视,唾弃,扔在暗无天日的小院子里自生自灭,最后逼得他上吊自杀的画面后,我觉得,我的想法是正确的。”
“……”
说到这里,神无痛自嘲一笑,顿了顿,看向关圣:“也许你会觉得我的想法有些偏激,但我要告诉你的是,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的幸运,遇到的每一个人都会无条件对你好,发自内心地爱你。”
“有些爱,是真的,有些爱,也是假的,有些爱,即便带着目的性,也会爱你,可有些爱,一旦目的无法达到,就会戛然而止。”
听到这些话,关圣沉默了。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神无痛讲述自己的故事。
氏族从历史的宏观角度来看,一直以来都是残酷的。
自己不过是个另类。
而其他武者,打从进入武道一开始,都过着残酷的生活与竞争。
自己的天赋,是妖孽级别。
而大多普通武者的天赋,不得不让他们经历岁月的磨难和洗礼。
这一点,众所皆知。
他并不觉得神无痛的想法是偏激的,只是忽然间觉得,自己的师父似乎有一些可怜。
可怜到,他需要爱,却不懂得怎么去爱。
神无痛继续说道:“十岁那年,弟弟死后,我离家出走,那时我的实力已经强到了家族内部没有一个人是我的对手,大概,在封神七层巅峰。”
“我开始行走江湖,这期间,神家不断派人来找我,求我回去。”
“最后,来找我的人,没有一个是能活着回去的。”
“我把他们全都杀了。”
“神家最后也知道我的心意,不再来打扰我。”
“在行走江湖的这十年,我见到了人世间的险恶,人心叵测,熙熙攘攘皆为利而往来。”
“秩序。”
“规则。”
“都是崩碎的。”
“看似和平的世界,只是在苟延残喘,纵使科技在不断发展,可人心早已丢失了本性。”
“我遇见了一个人,我的师傅,上一任执法者,他告诉我说,如果你觉得没有方向,那就当执法者吧!”
“以天道为法,守住世界的最后一条底线。”
“我听懂了,我这么做了,我去到了最残酷的战场,你所走过的每一条路,我都走过,三大死亡之景,我也都去过,杀了不少放逐者,也杀了金刚老人,是的,那个老家伙就是我杀的,在火焰山,也就是氏族大会上,杀了不少强者。”
“我以为,我终于可以成为执法者,结果,所有氏族的强者,都开始向我发难,在我被包围的那一天,神家带人出现,全族覆灭,助我存活,成为执法者!”
“我看着他们的尸体,成为执法者的第二天,烧了神家的庄园,祠堂,下令不准任何人清扫。”
“这,就是我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