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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三十三章 问心种道

    “老朽推演天机一万三千载,只为寻回我【大邺神朝祖庙】……


    祖庙寻回必在此代,过往一万载的推演,终于唤来结果,却是九死无生之局!


    如今星宿移转,前路一片混沌,是难以谋算的危局,是前途未卜的变数,却也是一次罕见机遇,甚至是唯一!”


    苍老的声音问道:“今日是否为神宗招收弟子之日?”


    “是在今日!”女子顿首。


    “或许,这一道变数,便在这一批弟子当中——只可惜,老朽即将化道,没有时日再教导,老朽记得帝姬大人从未收过弟子?”


    “尊者的意思是?”


    “将其中根骨重逾九鼎以上的弟子收为徒,亲自教导——或许,我们大邺神宗的能否迎回完整的祖庙,能否度过这一场劫难,转机便在他们之中……”


    “若是如此,长生必定会不遗余力。”


    苍老虚影点头,“老朽寿元无多,只希望在最后的几年间,能给帝姬大人,能为大邺神宗寻到祖庙的入口……”


    “我大邺神朝,只剩下帝姬大人一人,唯有祖庙重现,才能继续延续大邺神朝的血脉……”


    ……


    另一端,苍山蛟龙遁入高空,路途遥遥,却以急速追赶光阴。


    大邺神宗落魄了吗?


    相对九大宗与其余一流宗门,确实落魄了。


    然而对于二流宗门而言,仍是庞然大物。


    一个入道尊者便是他们几万,几十万年都难以跨越的天堑!


    大邺神宗底蕴,源自大邺神朝,在中洲除却青元剑宗和崖山剑宗外,没有任何势力能与之匹敌。


    “我们大邺神宗传自上古,只是上古一战大厦倾覆,五大神朝从九重天跌落,但百万年过去,上古中洲五大神朝,有四座已经完全淹没在历史当中,唯有我大邺神朝传承下来,还成为了今世十二一流宗门之一!”


    “我大邺神朝曾有两座大洞天,一座小洞天。上古一战后,神朝分崩离析,洞天失落,其中一座被李氏先祖所得,建立了如今的大唐神朝!”


    “其中一座被封印在我大邺神朝祖庙,如今我大邺神宗所在,便是最后一座小洞天,桃山小洞天!”


    “虽为小洞天,却除了没有大洞天广袤,相比于其它的小洞天,更适合人族修行!”


    “就算如今,我们只是一流宗门,本座相信,有着大邺神朝底蕴,我们终有一日能再度成为天玄顶级势力!”


    苍山蛟龙上,为首的化神修士开口,为即将入门的弟子讲述大邺神宗来历。


    一众幼童听得如痴如醉,他们虽然没有确切的概念,不明白上古五大神朝九境有多强大,不明白大小洞天的区别。


    却不少幼童偶然能听到关于东土的消息。


    那是数千万里外,一个庞大的修行国度。


    连那样一个庞然大物的崛起,因为得到了大邺神宗一道洞天,成了如今九大宗门。


    就算上古后,大邺神朝覆灭,但大邺神宗,终究会崛起!


    一道信念,一道光芒,就在这一番话语后,如一道种子种在了众幼童的心中。


    伴随着他们入宗,逐渐生根,萌芽,茁壮成长。


    这一刻就算是无心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番话的激励作用是极其远大的,短短一段话,便让一众幼童油然而生大邺神宗荣誉感,归属感。


    包括“神宗六子”在内,所有幼童全都双眸弥漫着光,仿佛在暗自发誓,


    “大邺神朝虽然覆灭了,但大邺神宗没有,并且会在他们她们的手中重新登顶巅峰!”


    几个大邺神宗负责人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笑,他们当年,也是这么被忽悠的。


    两个时辰后,苍山蛟龙来到了一片被金光符文锁链覆盖,方圆足有千里的所在。


    跟其他山脉走势完全不同,从万丈高空俯视,便能直观看到这片所在的特殊。


    “大邺山脉·祖龙脉·龙珠所在!”


    符文禁制、封山锁链并非密密麻麻,每隔十里才有一道,震慑四方。


    都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纵然大邺神朝覆灭,祖庙传承遗失,但剩下来的,也是一个时代的积累!


    看似平平无奇的禁制,实乃一座天玄都不多见的“天阶护宗大阵”。


    “这便是我大邺神宗外门!”


    无数的外门弟子,俱都翘首。


    苍山蛟龙一动,钻入阵法结界,众小眼中顿时被震叹所堆满。


    千里山河,如同天地鬼斧神工,灵秀又仙韵缥缈。


    片刻,苍山蛟龙停在了一道镶嵌在两山裂缝中的“古老界门”下的平台前。


    此时平台上伫立等候着另外一批幼童,数量要远胜他们这一批人。这是从大邺神宗管辖区域内各地招收。


    当众人从苍山蛟龙落下,为首化神修士大手一挥,发号施令,道:


    “八鼎以下弟子,归入外门,自有外门长老领你等入门!”


    也有弟子不服气,为什么七鼎九成重,只差一成便算八鼎,却为何仍被拒之内门之外。


    化神修士瞥了一眼,淡然自若道:


    “规矩便是规矩,是用来打破,却不是现在的你能打破的!


    若你根骨七鼎九成,能在三十岁前筑基,一百岁前结丹,进入小洞天,成为内门弟子,亦是板上钉钉,不负你根骨重量!


    而他们若不能在此年限内完成宗门考核,莫说是八鼎,便是八鼎五成重,也同样会被降为外门弟子!”


    这一番话后全场寂静,原本刚好跨过八鼎门槛的幼童弟子还津津自喜,闻言顿时心中一紧,大道上的压迫感,第一次如此直观降临在头顶。


    一个两个全都眼神浮动坚定——一定要通过每一次考核,不能被降为外门弟子,那会被人耻笑终生!


    随外门弟子被带走,落归外门,化神修士目光落在剩余孩童身上。


    果不其然,大邺仙城七个九鼎根骨的弟子,确实是罕见且仅有几人。


    大邺神宗其他区域招收弟子,根骨最高也就八鼎八成重,甚至没有八鼎九成重。


    数百万里,算上大邺仙城,最终招收的内门弟子也仅仅只有四百七十一人。


    在听到大邺仙城竟然出现了七个九鼎根骨的弟子,众人也全都惊住了,因为这个数量着实有点惊人,出乎意料之外。


    但想到大邺仙城,便也点头,毕竟它是整个大邺神宗范围内,灵气、灵韵、灵泽最为鼎盛的区域之一。


    见几人又都在七岁以下,避过了九大宗的筛选,更觉得情理之中!


    几百个小弟子,也都纷纷投出了各色目光,直至为首的化神修士大手一挥,眼前景色骤然变换。


    裂缝界门之下,忽然多出了一道登山的阶梯,旋即便听他道:


    “你等莫要以为,内门弟子考核是在三十岁筑基时,作为内门弟子,你们与外门弟子的要求必然是不同的!”


    “你们需在二十岁筑基,八十岁结丹,当然那是往后的考核,眼下便是你们的第一轮考核——登大邺问心台!”


    “唯有通过问心台,才算真正通过了考核,若是不行,便只能拜入外门,等待下一次机会!”


    “不论根骨为何,一视同仁!”


    这一次,大部分孩童少年都有些惴惴不安了,但也有小部分少年少女面庞上是满满的坚定与自信。


    众人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其中钱姓中年修士,更是满意至极。


    因为由他测验的六岁小女娃,百里无端便是其中之一。


    她目光没有任何的闪躲,只有笃定,旁人可以说他们初生牛犊不畏虎,但他不去评价其他幼童,却坚信她将会成为九鼎七人中的翘楚,甚至站在所有人的顶端。


    这是他观察了数个时辰后的一种近乎不可理喻的直觉。


    化神修士蓦然开口:


    “问心台维持一日,一日后无法进入洞天者,视为失败!”


    “当!”


    钟声响起。


    “考核开始!”


    刹那,所有人便开始蜂拥朝着那一节不过三人宽的阶梯跑去,至于会不会被挤掉,这几百人能否挤上去,都不在众人考虑范围内。


    无心不疾不徐,行走在众人中间的位置。


    而在最前端的幼童踏上台阶一刹那,整个人便被吞没了,后来的少年少女见此,震惊不已,却大多还是硬着头皮往前冲。


    少数害怕的,在这股冲击下,被迫踏上台阶。


    一股淹没感涌来,眼前一片漆黑,当光明再度涌来,人已经来到了一片灰暗的山路边缘。


    身后,深渊深不见底,前方,一片仿佛看不到尽头的山脉。


    其余弟子全不见了,天地间唯剩下自己一人。


    这种问心考验,无心不知道闯过了多少个,尤其是没有掩盖记忆,也没有压制修为的问心关,实在是小儿科。


    这也是无心心境极高,心魔也极深,难以破解,完善的根源之一!


    她能看懂一切,看破一切,看清一切,反而成为了她的心魔桎梏。


    当然了,这对于出入道途的少年少女们而言,却是一场极其困难的考核。


    人性与自我,追求与欲望,安逸与懒惰,亲情与道途……


    想要过关,就必须要超越当下自我,艰难斩去身上一道又一道枷锁,让“拜入内门”,成为他们她们追寻大道的追求与执念!


    问心种道,这才是大宗门设下问心关的意义。


    从踏入山门,宗门第一课便现身说法!


    这座问心关,一眼无心便看到了破关方案。


    问心关只问心,不问命。最直接的便是朝着身后的深渊纵身一跃。


    其次,便是一路斩去尘世枷锁,最多不过五关,必能过关。


    纵身跳崖者,必然是最惊艳,也最能显露悟性才情,却也是最为扎眼的,这就不是天才,而是妖孽!


    若是眼下的太白道宗,无心大可一试,但大邺神宗,还需稍稍收敛锋芒。


    还未入宗便已“开智”,这对大邺神宗看着诞生,成长的弟子而言是一件大喜事,但对一个这个来历不能完全确定的半道子,便容易被盯上,层层剥茧,势必会挖掘她的所有痕迹。


    “从中庸走向惊艳”这是无心给她未来五年的定位。


    在宗门长大,深入人心的弟子,也将褪去过往的痕迹,烙印上宗门的印记。


    所以看着漆黑欲将人吞噬的深渊,无心转身朝着高山迈出脚步。


    片刻,灰蒙高山起风了,一股云雾涌动将她包裹住。


    当她睁眼,人已经在一辆马车上,她再次来到了长生小镇外。


    车内,宁赤颜正为她织毛衣,一炉瑞炭燃烧,暖和又令人心安。


    车外,马蹄徐徐,车轮辗过泥泞,陆青山朗声道:“长生镇到了!”


    又回顾一场温馨的祖孙生活,她隐约找到了一丝“观道”的痕迹与法门,唯此驻足,却始终不能再前进一步,最终幻象被她无情撕碎。


    她蓦然转身,在二人悲恸万分的情况下,转身离去。


    第二幕,是她堕入魔门,在黄泉圣城当牲口,靠着厮杀的回忆,无心只静静看着过去的自己,计算着时光的流逝,感觉到了内心预留的时间,一步走出,幻象破碎。


    第三幕,是无心与褚映真对峙,却最终她为自己牺牲的一刻。


    那一刻无心必然是复杂的,是痛苦的,是怅然的。


    但眼下,无心所能看到自我的本心是淡然的,是释然的。


    因为这一世,二人不会再有这般深刻的纠葛,你不欠我,我不欠你。


    第四幕,是无日峰一战,其实这一战无心在重生后彻底复盘过几次,但是没有破解之法,因为寿元不足,眼界不足,大道被禁锢脚下,禁锢于井底!


    她重新看这一场大战,看着自己陨落,看着自己成为孤魂,没有所谓的重生,没有所谓的光阴长河,只是一道孤魂野鬼灰飞烟灭前的一次妄想。


    却就在无心准备打破这场幻象的一瞬间,她却愣住了,因为她的身形在变换,她悬于高天,黑色的长袍,一点点化为一件白色的袍子……


    这一刻,无心几乎要看到那一道缥缈的身影,却终究还是遗憾了——


    镜像破碎,幻象来到了终点,也是这一次的起始点。


    这一次无心没有再犹豫,纵身一跃!


    当“百里无端”幼小身影出现,一道熟悉的声音哈哈大笑:


    “小无端,好样的,又给师兄长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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