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的注视下，索什扬和泰拉的特使来到了情报室侧门内的一个小房间。


    等门关上后，费萨尔长叹一声，说道：


    “索什扬战团长好手段，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种不太光彩的计划是一个阿斯塔特能够想出的...但您真的不知道米诺陶战团代表什么吗？您这样做不会有什么好处的。”


    索什扬转过身，看着墙壁上的天鹰徽，缓声道：


    “我只对帝皇负责，我的职责就是消灭帝国之敌，不管是外部的，还是...内部的。”


    “好吧，我得承认您很好的利用了阿斯忒里翁的缺点，正常人恐怕在进来时就应该觉察到不对劲了，可他，或者说米诺陶战团在高领主们的庇佑下已经被惯坏了，有些过于自大狂妄，他们潜意识不相信帝国有任何势力敢对他们下手，按理说当他能够这样孤身一人闯入的时候，就应该觉察到不对了......”


    在初期的混乱后，费萨尔聪明的脑袋已经基本勾勒出整个事情的原貌，事实上他在进来时也好奇，周围那么多终结者，为什么只派了两个穿着最普通动力甲的战士守在门外，却没有更进一步的思考。


    因此他进而推断出，索什扬也真没打算把米诺陶怎样，只是把对方当成了“人质”来和自己进行谈判。


    也就是说，对方无论如何都不会真的把阿斯忒里翁杀了，只是囚禁却至少可以做到，即便如此，他也依旧是输了个干净，他作为泰拉使者的威信会随着这件事彻底被打落，所有人都会看到他的无能为力。


    “.....或者说在看到门外只是两个人而且还不是终结者时，就应该发觉这是一个陷阱，但他过于傲慢和自大了，您能够担任远征军的指挥官我忽然意识到可能另有原因。”


    说着，费萨尔顿了顿。


    “不过也并非没有好处，至少这对于阿斯忒里翁来说或许也是一个非常有价值的教训，您想要什么？”


    “我只想顺顺利利完成这次远征。”


    费萨尔沉默片刻后，抿了抿嘴唇，轻声道：


    “但我会把你的言行如实的上报到泰拉，包括现在所说的一切。”


    “您随意，您是特使，没有谁能干预您。”


    “那么还有吗。”


    “米诺陶战团必须听我指挥，加入作战序列，至少在远征这段时间。”


    “您都这样对待他了，还要指挥他？”


    “这两者没有冲突，您还不够了解阿斯塔特。”


    “好吧，我明白了，那么您觉得还有多久能够结束这场远征？”


    “结束？”


    索什扬捕捉到了其中某些信息。


    “高领主议会已经不耐烦了吗？”


    “大漩涡的航线很重要，对于太阳星域而言，长期的混乱是不可接受的，远征发起也是因为红海盗制造了太多的混乱，但现在红海盗已经遭受了重大打击，制造混乱的反而成为了远征军...我这样说，您能够明白吗？”


    索什扬听完，露出了苦涩的笑意。


    “是关于冷贸易吗？”


    听到对方嘴里说出那个非常生僻的词，费萨尔轻轻点了点头，显然索什扬并非一无所知，在当下这是好事。


    所谓冷贸易，是一个专属于帝国高层的灰色地带。


    人类帝国严禁任何公民与异形种族进行交流，异形在帝国的讲道台上被憎恶与定罪，与那些对巫师，变种人和恶魔那样的强烈仇恨如出一辙，对帝国而言，异形的存在，就是为了他们犯下的阻碍人类对宇宙建立统治的根本大罪而被毁灭。


    然而，光这样的话就把事情说得太简单了，因为在这些宽泛的概括中，隐藏着许多小小的例外、黑暗的交易，还有微妙的现实，总有那么一些人，会因为投机主义，贪婪，或是单纯的兴趣与异形文明打交道，使得异形的人工产品，古玩，知识，科学，甚至是危险异形生物，在帝国上层人士中都很有市场，因此衍生而出的便是“冷贸易”，它深藏在帝国法律的灰色地带中，虽然有很多货物和产品是完全非法的，但也有很多不是，银河系本身的广度和规模使得即便是审判庭也不可能对每一件物品、设备或货物进行分类和封禁，不管它们是不是由非人种族制造的。


    但实际上，这种贸易只有极少数人能够知晓并利用，因为只有非常富有和有权力的人才买得起这些东西，而且因为他们的地位，他们能够避免被指责为“媚外”或者“叛徒”的职责，并免于受到被灌输了对异形仇恨和恐惧思想的大众的怀疑和愤怒。


    冷贸易一边起源于比较边缘的星系，比如卡利西斯扇区，但它们往往有着巨大且漫长的交易网络，而神圣的泰拉，就是非常关键的交易终点，因为那里聚集了帝国最有权势的一批人，他们的欲望和需求是极其巨大的，也能够带来最大的利润。


    事实上，甚至红海盗都可能涉足到冷贸易链之中，远征这些年，远征军查获了大量来自不明区域的走私船，他们的手脚都做的很干净，几乎查不到雇主也查不到买主，但无一例外都通向太阳星域，这个理应是人类最安全，最纯洁的领地。


    而那些走私船，或者说有着合法贸易证明的船里所搭载的，从沾染了混沌邪力的巫术道具，到经过特殊异形技术改造的奴隶不一而足，甚至还有从科摩罗流出的异形成瘾性药物。


    他们的主人是谁呢？


    法务部查不到，也不能查。


    审判庭知道吗？


    大概知道，也可能很早就知道。


    毕竟这些货物之中，有些订单很可能就是来自审判庭，法务部的那位执法元帅就曾经告诉过索什扬，三大审判庭对于异形造物和异端物品的需求往往比权贵们都要大，然而他们却可以披上完全合法的外衣接着把其他人打成异端。


    而这，也是帝国那精神分裂般的无尽自我矛盾中的冰山一角罢了。


    收回思绪后，索什扬轻叹一声，说道：


    “牺牲如此多的生命，仅仅只是为了这个吗......但我们仍有希望彻底解决红海盗的问题，或者说大漩涡的威胁问题，这些代价或许是值得的，相比一个能够完全稳定下来的大漩涡来说。”


    费萨尔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会传达的，但这件事你和我都做不了主，另外阿斯忒里翁带着他自己的使命，即便他接受你的指挥，这个使命也不会改变。”


    “每个阿斯塔特都有自己的使命，这点我能够接受。”


    “费萨尔特使，有一件事我很好奇，您究竟是出于各种目的要修改我制定的那些政策呢？”


    费萨尔苦笑着回答道：


    “至少我得让上面的大人们知道我来了之后做事了，哪怕做不成也没人会说什么。”


    索什扬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没有继续发问。


    随后两人心照不宣的走出密室，索什扬让人放开了阿斯忒里翁，费萨尔将对方带到情报室的一角，两人单独聊了不到两分钟，期间可以看到阿斯忒里翁的表情出现肉眼可见的变化，先是愤怒，随后是不甘，最后归于澹漠。


    其实索什扬也在赌，赌那位战团长会服从泰拉特使的权威。


    事实并没有让他失望。


    当阿斯忒里翁拖着一条腿返回时，他眼中的愠怒并未消失，但还是锤了锤胸口，对索什扬说道：


    “米诺陶战团将会加入大漩涡远征军作战序列，最高领主指挥官阁下。”


    在众人惊讶的注视下，索什扬笑着从马克手中接过阿斯忒里翁的头盔，递给对方。


    “既然您愿意在战斗中证明自己，那么此事也就不再追究了，希望你和你的战团能够真正为帝皇而战。”


    阿斯忒里翁一把夺过头盔，冷哼一声戴上后，便推开周围的人拖着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