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初至长丰
长丰县隶属庐州。(..tw无弹窗广告)位于庐州最北部,地处大周中部偏南的位置。庐州境内多山多水,平原地带不多,而长丰县恰恰处在这不多的平原地势之中。
长丰县城的地势似是一把座南朝北的椅子――南面背靠两座大山,而北面则是一望千里的沃野平原。被大周人称为生命之江的澜江从其南面五十里外绕城而去,一条宽约七八丈的淇河穿城而过,淇河之水,清透奔放,日夜奔流不息,这给本来地处南方,却偏北方地势的长丰县,带来几分江南水乡的灵秀。
宏景二十一年十月二十二日,这一天下午,长丰县北城门外的官道上,驶来一辆外观极为普通却又十分引人注目的双驾马车,惹得过往的行人纷纷注目观看。
那马车虽然用料极为普通,但车身足足有普通马车两倍大;再者那拉车的马匹体格健壮,通体纯黑,毛黑亮,并排而行,即使不懂马的人也能看出这马的不凡之处来;三是那赶车之人。虽然也是一身惯常车夫的装扮,却让人一看之下,便能辨出与普通车夫的不同:年约四十五岁上下,黑黑的脸膛,表情严肃,太阳穴隐隐鼓起,眼睛犀利有神,两条粗粗的眉毛高高竖起,右眉尾处还有一块铜钱大的疤痕,在他这张本来就严肃的脸上,又添了三分的凶恶之气。
若是有江湖中人看到这中年男子,定会大吃一惊,此人不正是彼有名气的山海镖局镖头杨岿海杨镖头么?
山海镖局名誉大周境内,全国各地均有分号,连那人烟稀少的边陲小城也能看到山海镖局的影子,素有“大周朝第一镖”的美誉。而杨岿海做为山海镖局的席镖头,以其正直的品德,高的武艺,机敏的心智,果断干练的作风,彼受富豪商贾达官贵人的青睐,往往有贵重的镖资需要托运时,总是指定由杨岿海押镖。
据传此人走镖二十余年,从未失过镖――就连三年前那次名震镖行的“东都云雾山受袭事件”,杨岿海虽然被云雾山劫匪围困在山中数日,身受重伤,命悬一线。但因他指挥得当,一直坚持到镖局人的前来援救,最终,那批镖资丝毫未损。此事一经传开,“天下第一镖”与杨岿海的名头就更加响亮。
是什么人竟然有如此大的面子,能请得动这位铁血硬汉为其赶车?
深秋初冬的下午,长丰县城外,旷野千里,萧瑟一片,早已掉光了树叶的枝丫,似是舒了一口气般的,将枝丫伸展得直直的朝向蓝天,象是一把把出鞘的利剑。(..tw无弹窗广告)地里的庄稼已收获完毕,冬麦刚刚露出嫩绿的小脑袋,在寒风中瑟瑟抖。
那辆大马车缓缓而行,似乎此间是美不胜收的仙境一般,需要细细的观赏。
青篱趴在马车的窗口,将头微微探出窗外,出神的凝望着即将沉下的如血夕阳,脸上带着舒心惬意的微笑,初冬的寒风拂起她的丝。将她的脸吹得泛起一丝红润,而她却不自知。
那双总是淡然的双眸,此刻闪闪亮,灿若繁星。过了许久,似是觉察到马车的缓慢,她才回过神来,恋恋不舍的再看一眼那空旷的田野,如血的夕阳以及那田野间微微白的田间小道,将头缩了回去。冲着红姨等四人略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
坐在车窗旁的柳儿温婉纤长的脸上带着几丝不赞同的神色看了自家小姐一眼,连忙伸手将车窗关上锁紧,又看了看二小姐被风吹红冻红的脸儿,略带不满的道:“小姐好歹可怜可怜我们罢,一路上您这天天看,日日看的,这外面光秃秃的有什么好看的?这天一日冷过一日的,当心吹病了。”
合儿一面提了红泥小炉上的铜壶给二小姐沏茶,一面附合着道:“就是呢,眼看就到地儿,小姐就消停一会儿吧。”
青篱讪笑一声,伸手捂了捂微微凉的面颊,接过茶水,呷了一口,“我哪里有那般弱?放心好了,我自有分寸呢。”
这四人一脸的不信,小姐这话说过多少回了,每回都是敷衍她们了事。
青篱环视这辆大的马车,伸出手来,细细摸着身下约有五寸厚的锦缛,又把头微微扬高了几分。将头顶在车厢壁之上,感受车厢壁上面那同样厚厚的柔软――那人是何时找人定做的这马车,她不得而知,只知道,因这辆大马车,她的这次长途跋涉格外安逸舒适。
杨岿海见车窗关闭,这才扬起马鞭加快度径直向长丰县城奔去。
长丰县的主街名叫双墩大街,因长丰县东城门外十里处的双墩码头而得名。双墩大街横跨淇河桥,南北贯通,直至南城门,是长丰县最繁华的街道。
在淇河桥边,有一间三层楼高的老字号客栈,名叫“仙客来”,此间客栈是长丰县第一号权贵平西侯府名下的产业,各地来往的商贾权贵或因着这客栈的干净整洁,或因着平西侯府的名头,大多会选择在此歇息,生意十分红火。
此时正值傍晚,正是来往客商投宿住店的时间,“仙客来”门前停着几辆马车,马的嘶鸣声,伙计的热情招呼声,以及住店客人的叫嚷声。交织在一起,份外热闹。
张贵正立在客栈外,不停的向北面张望,脸上带着几分焦色。――他是在青篱离京的当日,快马先行,提前到这里打点打点。
突见那辆大马车出现在视线中,急忙奔到路边侯着,马车刚一停稳,连忙上前朝着杨岿海行礼笑道:“杨镖头,一路辛苦了。”
又朝着车厢行李道:“小姐,小的是张贵。客栈到了,请您下车。”
杏儿与合儿率先跳下马车,接着红姨与柳儿也跟着跳了下来,青篱也跟着下了车,“张贵,你何时到的?”
张贵恭敬回道:“小的到此地已有十余日,小姐一路上可劳累。”
青篱笑着摇摇头,转向杨岿海:“整日坐在车里,哪里能累着了?从京城到这里本该是十天的行程的,我们硬是走了二十天多天,若是说累,怕就属杨镖头最累了,这一路的风霜暂且不说,单说杨镖头原先走南闯北的,定然是个喜走快路的,为了照顾我们,硬生生的耐着性子,在路上晃了这么久……我代她们在此谢过了。”
杨岿海微微弯了腰恭敬回道:“杨某此次受托护送小姐,尚不能报岳公子活命之恩的万分之一,怎敢言累?”
青篱撇撇嘴,每次都是这样的回答,罢了,承他的情到时叫那岳行文去还罢。一面叫张贵带众人进去,一面转头环视了四周,见街道整齐干净,店铺林立,临街的建筑多为两层木质结构,门头上挂着各色的招牌。而顺着河水极目望去,那后面隐隐露出的民宅,多为白墙灰瓦,倒映在那静如玉带的宽宽河水之中,颇有几分江南水乡的气息。
心下满意,不由展颜一笑。
一行人进了客栈,各自回房梳洗,青篱泡在温热的水中,大大的舒了口气,方才说不累那是假的。虽然那人考虑的极为周全,路上的一应物件儿都备得齐齐的,但是她自来到这个时空,天天无所事事,从未做过什么重活儿,这身子自然不比前世。
看来要赶快安家落户,好把这副身子骨好好的锻炼一下才行呢,否则自己的种田大业怎么展开呢?
一想到自己的即将开始的新生活,青篱突然舒心的笑了――那对陌生地方的陌生无依无助之感,以及因离别而产生的淡淡愁绪登时化作了无形。
直泡到水微微凉,腹中微饿时,这才从美梦中醒来,连忙起身。一番梳洗过后,张贵在外面回,说是晚饭准备好了,请小姐下楼用饭。
这一路上行来,青篱有意将那苏府的规矩潜移默化的改掉,便以一个人吃饭不香甜为由,硬是拉了这四人同桌用饭。只是那杨岿海因她们都是女眷,不方便凑在一起,便单独给他备了一桌。今日正好有张贵在,便笑着道:“这一路杨镖头辛苦了,今**好好陪他多饮几杯,代我好好谢谢他。”
张贵恭敬的应了,说是已在隔壁的房间里为杨镖头备好了酒席。
草草用过晚饭,主仆四人一面在屋中说了一会子闲话,便各自睡去。
因前一日睡得早,总算到了目的地,一直挂着的心彻底踏实下来,是以夜里便睡得格外香甜解乏,青篱次日早晨天刚蒙蒙亮,便醒转过来,悄悄起了身子,没惊动正熟睡的柳儿,轻手轻脚的出了门儿。
立走廊里,手扶栏杆向下俯视,后院之中有一个小小的花坛,里面的花红艳艳的开得正盛,因隔得太远,又有些薄雾还未消散,看得不甚真切。青篱面上带着惬意的微笑,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有深秋的早晨所特有的气息。
没过多久,其余几人也起了身子,红姨见小姐披风也不穿的立在走廊里,这外面冷风嗖嗖的,一连声的埋怨,柳儿连忙拿了一个拿出一件纯白的厚兔毛披风来,这些衣衫都是岳先生使人备下的,私下一再交待,千万照顾好小姐的身体。
青篱看着那件毛绒绒的披风,撇撇嘴:
“柳儿,可是想要你家小姐被人笑话死?这长丰县本就比京城暖和,况且现在才不过十月,哪里就用得上这东西了?快给我收起来,我记得那包裹里还有一件天青色夹棉的披风,就穿那件儿罢。”
柳儿张了张嘴,见小姐一脸的坚决,又把想要反驳的话咽了下去。
青篱知道她想说什么,无非是那岳行文说过,若是在外面不爱惜自已个儿的身体,他便要揪了自己回去。至于他是如何知道这边的事儿,扫了这几人一眼,个个都有当间碟的可能呢。
在府里头被管着也就罢了,出来了,还得被管着,这让她有点小小郁闷。
用过早饭,杨岿海便要启程去庐州,说是原先托运的箱子想来是早已到了,这就去提了回来。青篱也听那岳行文提过,说是通过山海镖局托运了一些东西给她,便笑着谢过。
杨岿海一走,青篱便招来张贵,问了些他来此地之后都做了哪些事儿。张贵回道:“按小姐交待的,小的来到此处,先以“李青”的名字办理了户籍事宜,现在已在里长处办理妥当,只是户贴还没下来――因户贴上要需填财产等诸项事宜。小的这几日也看了几座宅子,正要等小姐来了定夺。”
偷偷离家也好,诈死逃脱也罢,总之真名是不能再用了。她便想了一个新名字叫作李青儿,一是随了张姨娘的姓氏,二则,青篱的名字倒过念,刚好就是李青。听张贵说户籍事宜已基本办事妥当,只差户帖上的财产诸事宜,便点点头:“是该如此,我们早早安顿下来,也好叫杨镖头早早回京。”
然后问了这宅子的位置大小等。听说看了两大两小一共四座宅子,她下意识想要选那小的,一来是对大宅院确实没什么好感,二来,宅子大了不好管理不说,她一个年幼的小姐,人生地不熟的,一来这里就买座大宅子,过于惹人注目,招人猜测。小门小户的日子过得轻松自在,又没那么多规矩,可不正是她想要的么?
可转念又一想,自己曾给青阳留话儿,过些时日要送信儿与她,请她来住些日子,这宅子也不能太过小了,莫到时候连个客房都没有。
思量了半天,抬起头来,“我们今儿就先去看看几座宅子罢,顺道了解一下这长丰县的风土人情。”
李贵应了声,连忙跑出去打点。杏儿奇怪的问道:“小姐,为何咱们一定要来这长丰县?”
青篱耸耸肩,为何来此,她也不知道,第一遭听那人的话儿,倒是现在都还一头雾水的,只得笑道:“长丰县不好么?”
杏儿撇撇嘴:“好不好,现在还不知道。可为何要来这里,总得有个原由吧?要不然心里总觉得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