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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雁门张辽斩丁原,并州铁骑八健将(一)

    张辽字文远,雁门马邑人也。本聂壹之后,以避怨变姓。少为郡吏。汉末,并州刺史丁原以辽武力过人,召为从事,使将兵诣京都。


    ——《三国志?张辽传》


    —————————————————————————————————


    残月如钩,勾住并州城头的梆子声。


    吕布勒马,在护城河外,铁甲上凝着霜。


    河面结着薄冰,映出城头摇晃的火把。


    忽然,有乌鸦惊起。


    "大哥,城头有动静。"


    张飞刻意压低的声音,像铁砂擦着刀背。


    吕布,不为所动。


    直到他,看见城楼暗处,闪过一盏红灯。


    铮!铮!铮!


    吕布用左手拇指,在方天画戟的龙吞口上,叩了三下,这是事先就约定的暗号。


    "云长,带三百骑,绕北门。"


    吕布的声音,平静中,带着一丝肃杀。


    "翼德,随我走正门。"


    ……


    城门,在寅时三刻,无声开启。


    守门士卒像割麦子般倒下,咽喉都凝着血珠。


    张辽的雁翎刀,还在滴血,刀柄缠着的红绸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忠义侯来迟了。"


    张辽反手将刀插回鞘中,溅起几点火星。


    "丁建阳在刺史府,摆下了十八桌酒,说要给新任州牧接风。"


    面沉似水的吕布,突然笑了。


    这是张辽第一次,见吕布笑,笑得像雪原上,独行的狼。


    方天画戟划过青石板,迸出一串蓝火。


    "行,那就去赴宴。"


    一炷香之后。


    刺史府门前,悬着九盏风灯,照得朱漆大门如同血洗。


    门房老仆捧着铜盆迎出来,盆中清水突然泛起涟漪。


    张飞的矛,正抵着他后心。


    正厅中,烛火通明。


    丁原踞坐主位,面前摆着整只烤鹿,鹿眼上,镶着夜明珠。


    左右三百名甲士,按刀而立,刀柄缠着黑鲨皮。


    "奉先,何须带兵进城?"


    丁原撕下鹿腿,油脂顺着花白胡须滴落。


    "并州军符在此,想要,便拿去。"


    他从怀中掏出半枚虎符,扔在了案上,符上的"并"字,缺了半边。


    吕布解下大氅。


    腥红色氅衣落地时,十八盏牛油烛同时一晃。


    他腰间,赫然悬着另半枚虎符,青铜锈色与案上的,如出一辙。


    "完整的虎符……"


    吕布按着画戟,一只脚,极是无礼的,踏上了丁原面前的桌案。


    "要在活人身上取……"


    吕布的话音未落,丁原突然剧烈咳嗽,手中的鹿腿,跌落金盘。


    三百柄柄环首刀,同时出鞘三寸,刀光映得梁上燕巢亮如白昼。


    张辽不知何时,已站在丁原身后七步,雁翎刀仍在鞘中。


    "文远啊……"


    丁原抹去嘴角油星,幽幽道:"三年前你偷喝我的西域葡萄酒,我打了你二十军棍。"


    他枯瘦的手指,敲打着虎符,"今日,若有人敢妄动这虎符,你来说,该打多少军棍?"


    张辽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当然记得,那日地牢里,满是葡萄酒的酸味。


    是丁原亲手执刑,最后的那一棍,生生打断了他的尾椎骨。


    此刻后腰旧伤,突然刺痛,像是有蝎子蛰进了骨髓。


    吕布直起身。


    画戟月牙刃擦过梁柱,削下半片金漆。


    "丁建阳,你可知,某为何选在寅时进城?"


    丁原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眼角的余光,看见张辽的手按在了刀柄上,指节发白。


    "寅者,敬也。"


    吕布原本平静的脸庞,渐渐阴沉。


    "你可不要,敬酒不吃……"


    正厅东南角的铜漏,滴到卯时初刻。


    丁原用金刀剖开鹿腹,热气裹着西域香料蒸腾而起。


    他突然将刀尖,指向张辽:"文远,来,尝尝这鹿心,最补气血。"


    铮!!!


    吕布的方天画戟向前一探,戟尖正对丁原眉心。


    "刺史可知,狼群分食的规矩?"


    烛火在他眼中跳动,仿佛草原上的磷火。


    三百名甲士的刀,已出鞘半尺。


    张辽眼皮一跳,看见其中三人的右手手腕上,隐隐约约,似有刺青。


    他悄悄将重心移到左腿,后腰的旧伤,像是插着把钝刀。


    "只有狼王,才能吃第一口热乎的。"


    丁原忽然掀翻酒案,那鹿心,滚落在地。


    藏在案底的机括,发出簧片脆响。


    三支淬毒弩箭,直取吕布咽喉。


    寒光闪过时,张辽似是闻到了葡萄酒的酸味。


    雁翎刀出鞘的弧度,与三年前地牢铁窗漏进的月光一模一样。


    丁原的喉结在刀锋下蠕动,像要吐出二十军棍的旧账。


    血珠飞溅在青铜酒樽里,叮咚作响。


    丁原的喉头,发出"咯咯"声,血泡在断颈处翻涌。


    张辽的刀太快,竟让那无头之躯,在案上端坐了三息。


    直到吕布用画戟挑起虎符,那具无头尸身才轰然倒地。


    "好快的刀。"


    吕布将染血的虎符,抛给张辽。


    "可惜……斩不断旧事。"


    张辽接符的手,忽然颤抖。


    他突然不可遏制的,想起了丁原执刑时说的话。


    "只有烙进骨头的教训,才能长记性。"


    ……


    将时间,拔回到一炷香之前。


    城头火把,突然爆出青焰。


    吕布在马上仰头,望见城头张辽的脸,被摇曳的火光,映照的忽明忽暗。


    雁翎刀,正在那人腰间震颤,刀柄上的红绸,如毒蛇吐信。


    “放吊桥!”


    张辽一声令下,厚达半丈的吊桥,轰然放下。


    "文远,可还记得白狼山?"


    吕布单人独骑,踩着满地的血迹,穿过城门洞,缓缓行至恭候多时的张辽面前,忽然开口。


    白狼山!


    张辽怎么可能不记得!


    三年前鲜卑夜袭,正是丁原的援军,迟了三个时辰。


    而当时张辽麾下,八百儿郎的血,把山道染成赤溪。


    张辽的那八百儿郎,可不似高顺那次,只不过是八百袍泽。


    白狼山一役,张辽的八百子弟兵,俱姓张!


    雁门张氏的,张!!!


    张辽指节捏得发白,城砖碎屑从掌心簌簌而落。


    他怎会忘记,那些被秃鹫啄去眼珠的弟兄,最后都在他梦中化作白骨相问。


    "忠义侯,咱们,得快马加鞭了。"


    张辽突然挥刀斩断吊桥铁索,寒铁与青铜相击的脆响里,混着他喉间挤出的低语。


    "若再晚,刺史府的酒,要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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