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刚转过山坳，柳如烟就迫不及待地掀开车帘。青云秘境就在不远处，下了马车看见熟悉的院子轮廓已隐约可见，烟囱里飘出的炊烟在朝阳下泛着淡淡的金色。


    \"石头和花姐知道我们今日回来。\"秦陌川勒住缰绳，声音里带着久违的轻松。


    柳如烟的手指紧紧攥住帘布，指节发白。这趟出行足足大半年，是她离开孩子们最久的一次。虽然每月都有书信往来，但纸上字句哪及得上实实在在的拥抱？


    马车还未停稳，木屋的门就\"砰\"地被撞开。三个小身影如离弦之箭般冲下台阶，安儿的羊角辫在风中飞扬，宁儿的裤腿扫过沾露的草丛，最小的岳儿跑得太急，在最后三级台阶上绊了一跤，却立刻爬起来继续往前冲。


    \"娘亲！爹爹！\"安儿第一个扑到马车边，小手死死抱住柳如烟的腿，仰起的小脸上眼泪鼻涕糊成一团。柳如烟弯腰将女儿搂进怀里，熟悉的奶香混着青草味扑面而来，让她眼眶一热。


    宁儿站在三步开外，手指绞着衣角，嘴唇抿得发白。这孩子向来稳重，此刻明明想上前却又怯步。柳如烟伸出另一只手臂：\"宁儿不想娘亲吗？\"话音刚落，宁儿就像被解除了咒语般冲进她怀里，小肩膀一抽一抽地啜泣。


    最让人心疼的是小岳儿。这小男子汉强撑着走到秦陌川面前，伸手要抱：\"爹爹。\"可那发红的眼眶和微微颤抖的声音，彻底出卖了他强装的镇定。秦陌川单膝跪地，一把将儿子揽入怀中，小家伙立刻把脸埋进父亲肩头，无声地流泪。


    \"大妹子你们回来就好。\"花姐站在台阶上抹眼泪，围裙上还沾着面粉，\"娃娃们天天盼着，数着日子呢。\"


    柳如烟这才注意到花姐眼下的青黑。这位热心的大姐比上次见面瘦了一圈，鬓边白发也多了许多。她一手带大柳如烟，如今又照顾她的孩子，这份恩情岂是言语能谢？


    进屋后，柳如烟从行囊里取出给孩子们的礼物——给安儿的七彩琉璃珠，给宁儿的绣花绸缎，给岳儿的小木剑。三个孩子围坐在她脚边，眼睛亮晶晶地听她讲述每件礼物的来历。


    \"这珠子是西域商人换的，放在阳光下会变颜色。\"柳如烟将琉璃珠对着窗户，地上立刻投出彩虹般的光斑，\"那边的小姑娘都把它串在头发上。\"


    安儿欢呼着将珠子往自己辫子上比划，宁儿却轻轻抚摸绸缎上的蝶恋花纹样：\"和娘亲去年穿的裙子一样...\"


    最让柳如烟心酸的是岳儿的反应。小家伙接过木剑后没有立刻玩耍，而是小心翼翼地用袖子擦拭剑身，仰头问道：\"是爹爹亲手做的吗？\"得到肯定答复后，他紧紧抱住木剑，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午饭后，花姐悄悄将柳如烟拉到内室，取出个蓝布包着的簿子：\"大妹子你不在这些时日，我都记着呢。\"


    翻开泛黄的纸页，柳如烟的眼泪再也止不住——簿子上密密麻麻记录着孩子们这四个月的点点滴滴：\"三月初七，安儿掉第一颗乳牙，未哭。四月初二，宁儿独自完成绣帕一方。五月十六，岳儿背诵《千字文》全文无误。\"...


    最让她揪心的是夹在其中的几幅炭笔小像。画技拙劣，却生动传神：安儿趴在窗台望月的背影，宁儿对着空盘子发呆的侧脸，岳儿站在小凳上试图够墙上挂着的家书...每幅画角落都标注着日子，全是他们离家在外的日子。


    \"花姐...\"柳如烟哽咽难言。


    \"大妹子我知道你不容易。\"花姐轻拍她的手背，\"只是想着你回来时，能知道孩子们这些时日的样子。\"


    傍晚，秦陌川在院子里教岳儿射箭。柳如烟透过厨房窗户，看着儿子挺直的小身板模仿父亲拉弓的姿势，夕阳将父子俩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灶上炖着孩子们最爱的栗子鸡，香气弥漫整个屋子。


    \"娘亲看我！\"安儿突然冲进厨房，头发上别满了七彩琉璃珠，在暮色中闪闪发光。她身后跟着抱着绣绷的宁儿，小姑娘细声细气地问：\"娘亲能教我绣桃花吗？就像您手绢上那种。\"


    柳如烟蹲下身将两个女儿搂住，声音轻柔得像是怕惊醒了美梦：\"当然可以，娘亲这次回来，有很多很多时间陪你们。\"


    夜深人静时，柳如烟和秦陌川轻手轻脚地查看熟睡的孩子们。安儿抱着新得的琉璃珠入眠，宁儿枕边放着未完工的绣帕，岳儿连睡觉都不肯放开那把小木剑，嘴角还挂着甜甜的笑。


    回到主屋，柳如烟终于忍不住伏在丈夫肩头落泪：\"我们错过了这么多...\"


    秦陌川抚过她散落的长发，沉默良久才道：\"商队的事我已安排妥当，以后远程交给底下人去办。阿萧也说各州分号运转良好，无需我们亲力亲为。\"


    柳如烟抬头望向窗外的月光。曾几何时，她满脑子都是酿酒秘方和商路拓展，却忘了最珍贵的宝藏就在这青云秘境的小屋里。孩子们长得这样快，一转眼，安儿就到学琴的年纪，宁儿该正式学绣了，岳儿也开始读兵启蒙..


    \"我想把重心移回家中酒坊。\"柳如烟下定决心，\"外头有掌柜的们在，我也安心些，只是费些周折多运几趟。\"


    秦陌川将她搂得更紧：\"好，听娘子的，我在后山辟块地，种些孩子们爱吃的果子。\"


    次日清晨，柳如烟破天荒地没去酒坊，而是带着孩子们去温泉谷采花。安儿像只小蝴蝶般在花丛中穿梭，宁儿细心地将采下的紫霞兰放进柳条篮，岳儿则一本正经地帮母亲辨别哪些花朵最适合酿酒。


    \"娘亲看！\"安儿突然抓起一把花瓣撒向温泉，粉紫色的花瓣在热气中翻飞，落在水面的瞬间，泉水竟泛起了奇异的金紫色波纹。


    柳如烟惊讶地蹲下身，发现这些被温泉浸泡的花瓣散发出比平日浓郁十倍的香气。她下意识摸向腰间装酒曲的袋子——若用这温泉浸泡的紫霞兰酿酒，不知会是何等风味？


    正当她出神时，岳儿突然扯了扯她的袖子：\"娘亲，以后您酿酒时，我能在一旁念书吗？\"孩子黑葡萄似的眼睛里满是期待，\"我保证不吵您。\"


    柳如烟心头一软，将儿子搂入怀中：\"当然可以，娘亲最喜欢听岳儿念书了。\"她望向在花丛中嬉戏的女儿们，忽然明白了一个简单的道理——家业两全并非遥不可及，关键在于如何将两者编织在一起。


    午后的阳光透过葡萄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柳如烟和秦陌川并肩坐在石凳上，看着孩子们在院中玩耍。安儿的琉璃珠在阳光下闪烁着七彩光芒，宁儿专心致志地绣着帕子，岳儿则拿着小木剑比划父亲早晨教的招式。


    花姐端来新酿的梅子露，笑着看柳如烟为秦陌川斟满酒杯。杯中的酒液澄澈透亮，映出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倒影——这才是最珍贵的佳酿，岁月静好，亲情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