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恩和那个来自泰米尔邦的进出口商拉特南搭上了关系，有哈里居中打过招呼，双方相谈甚欢。


    听说罗恩正准备开办一家工厂，拉特南特地从李家坡飞来孟买，随同他一起的还有包里整整十多种马达样件。


    敏锐的拉特南意识到，如果这笔买卖谈成，那就意味着一份长期供货合同。


    这对身为进出口商的他来说是一份稀缺资源，他太了解印度商人的德性了。


    每次付款拖拖拉拉不说，还非常喜欢变卦。明明谈好了价格，结果等他向工厂下单后，印度这里的商人又开始找各种理由压价。


    很多合同还都是一次性买卖，做完一笔后，买家大多消失不见。有的破产了，有的被抓了，还有的改行了。


    这倒不是说他的货有问题，而是那些买家并不是最终客户，他们都是走私贩子。


    这些人从拉特南这里进货，然后通过各种渠道运回印度，接着再卖给内地需要的客户赚取差价。


    干的都是走私的勾搭，被抓、或者被黑吃黑都是常有的事，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也正因为如此，罗恩这样的工厂主直接订货，才愈发显得合同的难能可贵。


    谁不喜欢长期、稳定的订单呢？还有哈里这样的海关官员背书，为此拉特南二话不说，亲自跑了一趟孟买。


    在征询了阿希什的意见后，罗恩以80卢比的均价，订购了三种功率不同的电机马达，总计一千只。


    这个价格很便宜，一方面因为水空调不需要台扇那样的大功率电机，它只要把凉风送出去就行。另一方面也是拉特南刻意讨好，他想拿下这笔订单。


    罗恩前期只下了8万卢比的订单，算是试试水，即使后面亏损也不是什么大事。


    当然，如果水空调的市场反馈不错，后面还会有源源不断的订单。那才是拉特南看中的东西，批量生产后，他可以把成本进一步压低。


    水空调工厂真正投入的大头不是零配件材料，而是那两台还在海上漂着的注塑机，它们花了罗恩6万多美元。


    受旅游业影响，罗恩手里的外汇储备本就不多。这6万多美元，说实话有点肉疼。


    好在和拉特南的交易只用付卢比就行，不然他以后还真得为美元发愁。


    今天从李家坡运来的电机马达已经送到厂区，罗恩需要检验一下阿希什的成果。


    工厂大门外，夏尔马纺织厂的牌子已经被摘掉，现在换上了苏尔电器的招牌。


    空地上的垃圾也已经被清理干净，看大门的古里什收了钱后，办事也不含糊。


    笑话，一千卢比呢！贫民窟的人累死累活一个月才五六百卢比，古里什只拿出三百，限时三天内完成，一堆人抢着干。


    那栋三层办公楼内，现在还叮叮当当响个不停，罗恩猜是阿南德带人在维修损坏的门窗、办公桌等东西。


    “老板，样机已经搞定了，现在看吗？”阿希什远远的迎了上来。


    “把东西搬到办公室，”罗恩指了指楼上，“让阿南德他们先体验一下效果。”


    “我就去准备。”阿希什羡慕的看了一眼楼上忙碌的人影，他家的邻居其实修理东西也是一把好手。


    可惜他没抓住机会把人介绍到这里来，要不然邻居少说也能赚一笔外快，任何一种赚钱的机会对贫民窟的人来说都弥足珍贵。


    罗恩不知道阿希什心里的小九九，他兴致勃勃的上楼去找阿南德。最近这段时间，那家伙带着人在工厂忙里忙外。


    反正旅游公司那儿没什么事，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给自己找点活干。


    二月份的孟买已经有了一丝炎热，罗恩找到阿南德的时候，他正满头大汗的用钉子紧固桌腿。


    “等会让你体验一件宝贝。”罗恩得意洋洋的炫耀道。


    “什么？”阿南德抬手想擦汗。


    “别动！把汗留着，擦干就没效果了。”


    “嗯？”阿南德手停在半空中，犹豫不决。


    正说着，阿希什已经抱着一个怪模怪样的金属盒子来到房间，他身边还有一个人拎着水桶。


    “来，就放这里。”罗恩指了指阿南德面前的办公桌。


    这个金属盒子，表面蒙的是一层不锈钢铁皮。因为没刷漆，看起来明晃晃的夺人眼球。


    就像罗恩当初说的那样，正面的出风口被做成了格栅状，在里面看不到的地方还有一层纱布。


    阿希什手指一勾，盒子下方有抽屉一样的东西被拉开，这就是水槽。


    接着他又把盒子上盖打开，然后指挥助手加水。随着水槽中的水位上升，格栅处的纱布被飞快浸湿。


    这么做是为了让罗恩他们看清水空调的工作原理，成品后上盖会被固定，用户一般无法打开。


    准备工作结束之后，阿希什亲手插上电，然后拧开金属盒子顶部的开关。它有三个挡位，就跟普通台扇一样，甚至还有定时功能。


    呜呜的风声从格栅处传来，阿南德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接着嘴里发出畅快的呻吟声。


    “怎么样？”罗恩笑眯眯的问。


    “很棒！就跟我们上次去找的那个女人一样爽！”


    罗恩脸色一黑，妈的，死去的记忆又在攻击他。那个肥女人、头发上的橄榄油


    屋子里的其他几个人猥琐的哈哈大笑，罗恩懒得解释。


    他伸出手亲自感受了一番，非常明显的凉意，比台扇吹出来的风温度更低。


    阿希什他们也挤过来体验，个个被凉风一吹，脸色既是惊叹，又是骄傲。


    这神奇的东西就跟空调一样，但却是由他们亲手造出来的。


    “效果还算不错，但东西太粗糙了。”罗恩的眼光很挑剔，“风扇的噪声太大，造型也太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其他地方拆的扇叶不合适，电机一转，内部的风扇嘎吱乱响。


    罗恩怀疑这个金属盒子在内部形成了共鸣腔，本来不大的噪音，也会被放大。


    “我会再试试其他几种扇叶。”阿希什在边上出谋划策。


    “看来最好还是用塑料外壳。”罗恩很不待见这层不锈钢铁皮。


    “我觉得它很好，”阿南德对此意见不同，“孟买本来就很吵，它至少比外面的喇叭声安静多了。”


    “不，晚上睡觉的时候，你就不这么认为了。”罗恩考虑的更多。


    他绕着水空调样机又绕了几圈，最后摸了摸金属盒子侧边的铁皮。


    “把这地方也做出格栅，不仅可以减少共振，还能节省成本，增加散热。”


    “好！”阿希什一一记下，今天本来就是首次亮机，要改进的地方肯定很多。


    “回头你再想想有什么改进的地方，一次改掉。然后做几台样机出来，我送几个朋友让他们体验评估。”


    这种事不能交给阿南德他们，贫民窟的人要求太低，而且连电都没通，体验个锤子。


    罗恩瞄准的是中产阶级，他们才是水空调的目标客户，至少也得家里有电才行。


    “对了，这台样机的成本是多少？”罗恩问。


    “不算人工，400卢比左右。”


    “太贵了，必须要砍掉一半才行！”罗恩不是很满意。


    成本这么高，那售价多少才能盈利？保守估计也得一千卢比吧。


    印度人太穷了，一千卢比已经相当于很多人的月收入。


    虽说中产家庭收入更高，能超过三千卢比。但让他们拿出三分之一的收入，来购买没见过的新式电器，估计大多数人都会犹豫。


    “这是样机，纯手工打造，很多零件是现买的，所以成本才会那么高”阿希什弱弱的解释。


    “注塑机在月底前就能抵达，你重新设计外壳，我们必须把成本降到200卢以内。”


    “没问题！”阿希什从来不在老板面前说“不”，他是一头合格的牛马。


    得到他的保证，罗恩满意的点点头。前世，他痛恨卷王。成为资本家后，他希望自己的手下人人都是卷王。


    当然，200卢比的成本不是拍脑袋瞎定的。核心大件，马达也才80卢比。塑料壳值什么钱？人工更不值钱！


    200卢比的成本完全有可能，只要价格够低，那就一定会有人买。


    先以低价打开市场，后面再慢慢丰富产品种类，分出不同的价格档次。


    古往今来，低价策略，百试百灵。


    此外罗恩还有其他优势，比如税收，他就不用担心。


    孟买是一座腐败之城，贿赂到位，他不仅不用交税，甚至还能拿补贴。


    现实就是这么魔幻，越大的企业，拿的补贴越多。


    罗恩已经在考虑后面的市场营销，怎么把东西卖出去才是关键。


    或许可以找卡维娅，想办法在《印度时报》上打打广告。又或者让宝莱坞的制片人昌德拉介绍一位广告导演，然后拍两支电视广告。


    总之，宣传的手段无非就这几种。巧的是，他都能搭的上关系。


    最后就是资金问题了，1100万的积蓄，买地花去了700多万，还剩350万卢比左右。


    后来沾了去年11月份黄金旅游季的光，他又回血了120万卢比。


    但也就那一个月，骚乱之后，旅游业的收入惨不忍睹。截止目前，攒下来的利润只有50万。


    算上其他杂七杂八的收入，外汇黑市、宝莱坞龙套、宝石商人中间人他的账户总计余额450万。


    不过最近折腾工厂，又花了200万。剩下的250万，还要用来打广告、开拓销售渠道。


    罗恩发现，自己又缺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