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寄北坐在陆昭昭身边，昏暗的烛火忽明忽暗。身旁的少女拉着他的手，缓缓的说着一个故事，声音潺潺如溪水，又似大小玉珠落下，清脆好听。


    随着陆昭昭的故事，云寄北的脸色也渐渐严肃了起来。


    她说:


    曾经有一暮年老人，年至八十，双腿残疾，却有满腹才华。


    却因不良于行，一生并未娶妻。有一朝，他如往常一般在姻缘树下看着他已经看过的千百遍的风景。


    风缓缓吹过，姻缘树上的花瓣缓缓飘落而下，落在他的身上。树上的红色绸缎与小木牌被吹的发出碰撞的声音。


    老人能醒来，发现自己回到了自己年少时的时候，那时他并非双腿残疾。


    他依旧是面容俊郎，满腹才华的才子。


    只是这次不一样的是，他多了几个孩子，梦中的他过得十分美好。


    至少在他成婚之前是这样的。


    他才华横溢，可连中三元得到当朝皇帝的重用。可也因此招人嫉妒，从低官做起，却因此积累了很多的威望和好名声。


    老人最遗憾的便是自己没有娶妻一事，所以这一世他将娶妻一事看的很重。


    他的一生当中，曾有两名女子。


    一个是在他最落魄的时候说什么都要嫁给他的女子，而这女子却肆意打骂孩子，好吃懒做，并不得他的喜欢。


    还有一位则是当朝公主，那时的他已经凭着自己的努力重回京城，位极人臣。得公主心生爱慕，两情相悦。


    他本以为这就是他要找的妻子，可没有想到公主却在大婚当日杀了他。


    自此，老人醒了过来。他看着自己依旧残废的双腿，心下不甘。


    梦中的事情刺激着他，于是回到家的老人将自己的这个梦写了出来。


    梦中他选择的是公主，写出来的女子自然也是按着公主的模样，只是他不明白公主为什么要杀他？


    于是他将公主写的十分完美，出身高贵，倾城之姿。二人自小相识，两情相悦。顺理成章的大婚，生子。直到白发苍苍，直到死亡。


    死后同棺合葬。


    写到这里就结束了，可老人自从合上札记就再也没有翻开过。


    太完美了，真的太过完美了，完美到他不敢看，不敢想象。


    “你说，如果是你，你会选择公主还是那位女子呢？”陆昭昭看着云寄北问道。


    云寄北一时没有回过神来，他能感觉到，陆昭昭这个故事说的很有代表性。


    若非他重活一世，恐怕也要看不清楚了。


    “我如果是那位老人……既然梦中公主选择杀了我，那我便不会再一次选择公主。”云寄北牵着陆昭昭的手，温和出声。


    陆昭昭不解:“为什么？为什么不会选？”那不是他喜欢的人吗？重来一世就不喜欢了吗？


    “既然梦中她能杀我一次，那必定就还会有第二次。既然如此可见所谓的两情相悦是骗人的而已。”云寄北想到李月心眼里闪过一丝狠意。


    陆昭昭听着一笑:“可是他很喜欢公主啊，你看老人醒来以后，刻画的公主多么完美？这样的女子谁会不喜欢？”


    “你也说了，是梦境中的公主，梦中再怎么喜欢也不过是梦里的人物。喜欢又如何？梦中醒来给她刻画的完美又如何？不过只是一个不存在的人罢了。”云寄北努力将自己心里的怪异感压下去。


    这故事讲的绝对还有其他意思。


    绝对的！


    “可如果公主是存在的呢？”陆昭昭想知道云寄北的选择，问的有些咄咄逼人。


    云寄北被陆昭昭逼得退无可退，只得道:“存在便存在了，梦中都过了，醒来就不算了。”


    陆昭昭听到这话，反而是愣住了:“梦中过了就是过了吗？”


    可是云寄北……你真的能这般摆脱主线设定的宿命吗？


    你真的就这么肯定你不会再喜欢李月心吗？


    “那……另外一位女子你当如何？”陆昭昭问道。


    云寄北心下一堵，他有一种这个问题一定要慎重回答的感觉，绝不能随意糊弄了。


    “另外一位女子？虽然我不知道她的结局如何？可想到老人的一些，想来是不会好过。既然梦中恩怨已了，梦外便随风过了吧。”云寄北斟酌的道。


    他心下清楚，陆昭昭是想看看他会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老人梦中的两位女子，一位是糟糠之妻，虽然并不是那么的好，甚至是还是厌烦的。一位是位极人臣娶的当朝公主，首先身份的转换就很大。


    前者只是穷酸书生，后者却是已经经历过太多的事情，性子已然不复当初。


    陆昭昭叹了一口气，手把玩着云寄北修长的手指。


    “时候不早了，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呢。”陆昭昭玩了一会儿便松了手道。


    云寄北有些茫然，这答案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啊？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这也没法儿看啊。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休息。”陆昭昭催促了一声。


    云寄北连忙应了两声，便脱了外衣睡下了。


    陆昭昭吹灭了烛火，也没有多说什么，也睡下了。


    可实际上两个人都没睡着。


    云寄北想的是陆昭昭讲的那个太有针对性的故事。


    真的，他想当做不知道都不行。


    陆昭昭想的则是云寄北说的那些话，梦里过了，醒来就真的能当做没发生吗？


    大概是太困的原因，陆昭昭睡着的很快。


    云寄北听到均匀的呼吸声，这才松了一口气。


    翻过身看着睡在不远处的陆昭昭，心下无奈。


    他从未想过自己还能重生，这几个月他都生怕只是一场梦。


    面对自己在相处中不知不觉动了心的陆昭昭，他是有些茫然无措的。


    很多感觉是他上一世喜欢李月心没有的，所以他不敢确定这到底是什么感情。


    他能感觉到，李月心有时候是在瞒着他做什么，也有时候说的话是他听不懂的，可当时他在做什么？


    就因为那样的一个女人没了一条命？云寄北自然是会不甘心的。


    陆昭昭……


    昭昭……


    他现在只敢这般唤她，偶尔的出声也是趁着陆昭昭不注意的时候。


    其实他很想光明正大的唤她一声昭昭。


    暗自欢喜。


    而不是现在的这般，忐忑紧张。


    悠悠天宇平，昭昭月华度。


    这是陆昭昭曾给他解释过的，这是她名字的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