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
红星轧钢厂钳工车间，保安员提着铁皮箱找到了易中海。
“易师傅，签个字，材料你接收一下。”
“还要签字吗？”，易中海皱起眉头，他内心涌出干脆放弃加工该工件的念头……
【不行，我在厂里的翻身仗就在眼前，这个机会我得把握住！】
“好，我签，中午十点半你来取工件。”
“行，易师傅，我就在车间门口等你，现在就不耽误你工作了。”
郭大撇子也组织其他工人正常工作，不要影响到易中海操作，整个车间忙碌起来，只有角落的易中海仍然在翻看着图纸。
“这是特种铝，延展性非常好，就是质量太轻，这个弧度……”，易中海显然是遇到了难题，一直卡在某个关键点斟酌着如何下锉刀。
郭大撇子着急啊，他半小时已经转了三圈了，可看易中海那副专注的模样还是没有出言打扰。
他身后工作台的七级工范小林好奇道：“郭主任，什么件啊，能把老八级易中海为难成那样？”
“老范，具体什么件我没办法说，不过这……啧啧啧……标七准八的件有这么难吗？”，郭大撇子疑惑的摇着头。
“标七？郭主任，出去抽根烟说？”，范小林拍了拍胸前的口袋，郭大撇子点点头，两人就出了车间。
“范师傅？有话说？”
“嗯，郭主任，这事压我心里几个月了，不吐不快啊。”，范小林先散烟，点着才开口，
“这次老易回来，一直都做的是五六级的通用件，难度大的基本都是我和唐师傅做的，这点你清楚吧？”
郭大撇子回忆了下，沉默的点点头，这易中海一直都选的是中高级零件，但他生产任务重，别人也无话可说。
高级件是范小林，唐永顺两个七级工在做，不过量小，用易中海的原话解释就是，他已经是八级工了，就不抢两个七级工的活和锻炼的机会。
乍一听，没问题，可一细品，这不就是他道德天尊的惯用伎俩，先用占理的话堵别人的嘴，让旁人看来自己始终是替别人考虑的老好人。
可范小林也是有十几年钳工经验的老师傅，他一开始就察觉到易中海的技术存在水分才刻意用大量中级工件糊弄生产任务。
“范师傅，您这话什么意思？”，郭大撇子心里腻味，易中海不在这几年，钳工一车间一直都是厂内生产标兵。
可他这个八级工载誉归来，并没有对车间生产起到积极的作用，反而是低级技工的心态普遍变得浮躁，工作敷衍。
“我这话说了您就听听……”
“说！”
“我判断这易中海现在没有八级钳工的能力，甚至七级都够呛！”，范小林语气坚决，郭大撇子拿烟的手一哆嗦，烟灰撒了他一手。
“范师傅？”
“郭主任，本来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时候，我不该说这个，可是之前有一批七级件是我们仨一起做的，虽说老易作为组长交的件……”
“不过对损耗的时候，我和老唐两人的报废料都没他一人多……”
“你怎么不早说！”，
“郭主任，您也没问过啊！”，范小林看似无辜，却幸灾乐祸的笑着。
“下午两点，两个厂长都会去研发车间看机械组装和通电，易中海，你最好别让我失望！”
范小林看郭大撇子懊恼，斟酌一下提了个建议，
“郭主任，如果这个工件真的重要，您可以交给我和老唐试试。”
“你有几分把握？”
“我没看图纸，不过标七件我有九成把握。”
“走，咱们现在就过去，希望还来得及。”
二人闲聊耽误了半个小时，郭大撇子进车间的时候就知道坏事了。
易中海的工作台旁边围了一群人，保安员面色涨红的站在旁边，急得直跺脚，一见郭大撇子就吼了起来，
“郭主任，这么重要的时候你跑哪儿去了？”
“曹队长，出什么事儿了？”，
郭大撇子快步过去，身后的范小林眨巴眨巴眼睛，退到人群中了。
“这就是你挑的八级工？一共四份材料几分钟就干废了三份，要不是旁边的师傅叫我，怕是原材料全部报废完了，他操作的时候你人去哪儿了？”
【易老登误我！】
郭大撇子没法解释，只能先陪个尬笑，然后驱散围观的工人，
“都让让，别影响到易师傅操作，自己活都忙完了吗？见天的就知道看热闹！”
人群散开了，郭大撇子看到了脸色铁青的易中海，他左手哆嗦着掂量着一份材料，右手用铅笔在上面画线……
车床上散落着三份报废的铝件料，郭大撇子定睛一看，没有一个是完成度过半的。
【范师傅说的没错，易中海这老登技术上真有问题！】
“易师傅，你要不要休息一下，或者……”，郭大撇子回头找范小林，可机灵的范师傅一听四份料干废了三份，早不知道躲到哪儿去了。
这已经不是抢功，这是抗雷。
易中海沉默的摇摇头，继续琢磨眼前的工料，郭大撇子长吐口气，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了。
易中海对着图纸认真的在工件料上划线，保卫科曹队长则严肃的陪在他身后。
终于，易中海动了，他把工件料卡住，准备下刀削料了。
郭大撇子大气都不敢出，目不转睛的盯着易中海。
“呼……”
易中海推着铣刀这么一下……
仿佛是命运般的玩笑，他出刀的角度就没调整好，一把推过后，在场的三人都沉默了，易中海看似懊悔不已的活动着手腕子，曹队长狠狠的点着头，
“郭主任，易师傅，钳工一车间，你们很好！很好！”
说完他就快速离开了，他得把车间搞砸了工件的事情上报给领导，今天厂里可还等着组装机器呢。
“易中海，你干的漂亮，我是瞎了眼才选了你！”，郭大撇子黑着脸收拾着报废材料。
易中海坐在椅子上怔怔的盯着手看。
他倒无所谓，反正已经搞成这样了，再不济还有杨厂长能帮着拖一下。
不就是废了个零件吗？难不成还能把自己毙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