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章（石妹难产）
高力这会儿也醒来了，他揉了揉眼睛，带着疑惑的目光看着石良。
石良的脸色发白，人好像傻了。
他的眼睛看向分娩室，眼珠动也不动。
显然，他是让护士刚才的话给吓住了。
“石良哥！石良哥！”高力站起身子，走到石良跟前，尖着嗓子喊。
石良猛然打了愣怔，好像从噩梦中醒来似的，他的目光看向高力。
高力从石良的眼睛里，看见了以前石良的眼眼里他不曾 看过的东西。
现在，石良的眼睛里布满惊恐、胆怯和忧虑的神情，以往的那种沉稳和热情不见了。
看着石良的眼睛，看着石良那张疲惫发白的脸，高力的心头突然一颤，他有点心疼这个让他敬重的大队会计了。
“石良哥！你不必太过担心，刚才那个女医生，一看就知道医术高明，你看人家一眼就看出了石妹姐的身体状况。
我看这个女医生不简单，有高明的医生给石妹姐护驾，你尽管把心踏踏实实放得肚里！怎么样？要不要咱俩打一赌？
我赌石妹姐给你生个漂亮的胖闺女？咋样？跟你说实话吧！我早就看出来，你和石妹姐不是凡人，你们夫妇俩心眼好，为人厚道。
你没听老话说嘛？好人有好报！说得就是你们这样的人？
你们这样的人，老天爷都会另眼相看的！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对！吉人天相！吉人天相！石妹姐保管母子平安！”
高力说完这番话，自己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他对自己能说出这么有水平的话来劝解石良会计，真是佩服到家了！
一得意，竟然忘了这是在哪儿了！又白活起来。
他睁大那双布满血丝的金鱼眼，呲着大板牙咧嘴笑着说。
“石良大哥？我说的话你别不相信？真得！一准儿灵！你就等着抱闺女吧？
你别老想着大胖小子？
女孩儿比男孩儿好！
我就喜欢女孩儿！哎呀？你咋满脸的不高兴啊？
跟你说母子平安！一定就是母子平安！”
听高力这么一说，原本精神高度紧张的石良好像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些。
他刚才脑子里，满满都是石妹的影子，恍惚中似乎看见石妹的身旁站着一个张着血盆大口，要一口把石妹吞掉的恶鬼。
这会儿，他脑子里的那个恶鬼被高力这个，个子小小，长相难看的小年青替代了。
以前他看高力的时候，总感觉高力长得那么矮？那么丑？那么难看？
这会儿，他看着向他呲牙咧嘴笑的高力，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好像高力的模样也顺眼了，身材也高大了，特别是他感觉高力竟然那么亲切。
他竟然有些喜欢这个往日让他看起来感觉难看的小个子了。
“你说的对！你说的对！她们母子一定会平平安安的！谢谢你！”
说完这句话。石良的脑子里又想起了刚才小护士说的话。
“孩子生下来啦！大人大出血！需要输血抢救！”
他的眼前一下子出现了躺在手术床上奄奄一息的石妹身影，石妹那双平日灵动活泼的丹凤眼，这会儿正苦苦盼着自己。
“啊？俺不能在外边等，俺要进里边去！石妹她在喊俺！”
石良真得好像疯了一样，不管不顾，一下子推开分娩室的大门冲了进去。
分娩室是里外间，外间有一张床，他看清楚了，床上躺着的是陈刚。
陈刚左胳膊肘弯曲着，眼睛看向冲进来的石良。
石良和陈刚目光相对的一刹那，石良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他愣怔了片刻。
“你？你？你咋啦？”
“刚刚抽过血，我好像有点累，稍微躺一会儿。”
“俺的石妹咋样？俺好像听见石妹在喊俺！”
“你快进去看看！我也听到了石妹的喊声！”
石妹的喊声真得从里边传了出来。
声音很低，很痛苦，带着哭腔，可是很真切。
“良哥！良哥！你？你在哪儿？”
石良整个人好像灵魂被人摘走了一样。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从外屋进到了产房。
他的眼睛直直地，好像四周空荡荡的，他的眼睛里只有石妹一个人。
他跌跌撞撞靠近了石妹。
他看见石妹躺在产床上，两条大腿叉开架得高高地，她的两只手上连着两个胶皮管子，脸色煞白，没有一丝红润，两眼紧闭，鼻头上沁出细细的汗珠儿。
“妹儿！妹儿！俺在这儿！你睁眼看看俺！”
石良带有哭腔高声叫着。
突然进来的石良把分娩室的几个人吓了一跳，看见他扑向了产床，医生和护士没有阻拦他。
她们的心里很清楚，产妇恐怕不行了，也许，这是这对年轻夫妇最后的告白。
人们的眼睛注视着。
奇迹出现了，刚才一直闭着眼睛的石妹，竟然睁开了眼睛，她看见了石良，游移的目光有了定力。
“良哥。。。。。。！”
声音虽然很微弱，可是却给了在场人一个惊喜。
“玉美？快！再输点血！”那个四十多岁的女医生大声地吩咐。”
“白医生！没血啦！”
“没血？快点再抽啊！”
“已经抽了四百西西啦!”
“那就再抽二百！快点！”
医生的这句话好像是从空中传来的霹雳一般 声音大得震人耳膜。
护士玉美一个箭步窜到陈刚躺的小床上。
“不好意思！陈大哥！还需要再抽二百西西！你能坚持住吗？”
“我没事！你快点抽吧！病人需要多少，你就抽多少！”
一管五十西西注射器大针管的针头，扎进了陈刚的肘静脉，一股殷红的鲜血从针头涌进到注射器，五十西西的注射器抽满了。
旁边等候的白医生赶忙把注射器尾部连接的胶皮管弯住，小美把抽满血的注射器交给白医生。
白医生赶忙进到分娩室，用最快的速度，把这个装满陈刚鲜血的注射器，连接到石妹胳膊弯静脉上的胶管上。
眼看着汨汨的血流注入石妹的身体。
医生和护士争分夺秒地抽，争分夺秒地推， 二百西西血液又注入石妹的身体。
“快！快！再输五百西西葡萄糖液！点滴的速度要快！”
白医生又下了新的医嘱。
一瓶五百西西的葡萄糖液瓶子，挂在高高的输液架上。
从连接着的玻璃管里，看得见，液体不是一滴一滴的滴，而是汨汨的往下流。”
石良的两只眼直直地看着石妹的脸，刚才石妹煞白的脸上泛起了浅浅的玫瑰红。
白医生掀开了盖在石妹下身的白色手术单，把带着胶皮手套的右手伸向石妹的下体。
片刻，把手抽出来靠近眼前看了看，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那微笑里透着庆幸和自信。
好像在说“流血止住了！产妇得救啦！”
这会儿，白医生眼睛里的目光是那么温柔，她看着石妹轻声说。
“小妹妹！你得救啦！上天真是眷顾妮啊？
真是巧极了！你是“o”型血，送你的知青小伙子也是“o”型血，如果没有他，你可就真得很危险啦！
这下好了！你们母子双双平安！为你们祝贺！”
白医生说着眼睛看向石良。
“来!你出来一下！”
石良跟着白医生走到外间屋。
“你是产妇的丈夫吧？产妇产后大出血，虽然命是保住了，可是身体伤了元气，需要好好地调养调养，这两天就住的卫生院吧！
我也需要再观察观察，这几天给产妇多吃点流质进补的饮食，最好是鸡汤之类的。”
说完这些话，白医生看见外间屋的那张空床，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
“咦？那个献血的小伙子呢？”
她赶忙走出分娩室。
刚才 ，陈刚感觉喉咙特别干，口渴的要命，他看见石妹得救了，知道不用再抽自己的血了，他从小床上爬起来，想去找点水喝。
两只脚刚一沾地，腿软得一下子就出溜的地下。
他头靠墙坐了一会儿，心里骂自己。
“真是没用！就抽了这么点血？咋？就站不起来啦？哼！赶快站起来！去弄点水喝，别坐得这儿丢人？”
人是一个很奇特的生物。
在很多人的身上都曾经应验过。
人的意念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调动人体的潜功能。
此时的陈刚就是这样。
正常情况下，一个人的血液在五千西西左右。
陈刚让护士抽走了六百西西给了石妹，现在的陈刚已经处在急性缺血的状态。
幸亏，他下床坐得地上了，如果他扶着墙站着，大脑就会供血不足，发生脑缺血。
如果那样？轻得会头晕摔倒，重得会发生脑组织部分缺血坏死。
如此的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人的潜能就是神奇。
当陈刚在心里谴责自己怎么这么怂包的时候，一股不服输的心念在他的心中激荡着。
他的心念强迫他自己要站起来！
决不能让医生护士看见自己坐在地上的丑态。
他心里这样想着，好像刚才还软绵绵的身体一下子充满了力量，肌肉和骨骼都恢复到了常态。
他双手用力往上一撑，感觉胳膊挺有劲，紧接着刚才平伸的两条腿往回一收，腰往前一使劲，没问题。
行！于是他整个身子一较力，哈哈！整个人站了起来。
“啊！站起来啦！”
他的心不由一阵窃喜，脸上浮现起素有的表情。
上牙轻咬下嘴唇，心里给自己鼓着劲。
“坚持！坚持！坚持就是胜利”
就这样，他竟然一步一步走出了分娩室。
“刚子哥！”高力一下子就窜了过来。
陈刚伸手扶住高力的肩膀低声说。
“快！扶我去登记室，我渴！特别想喝水！”
高力的脸上显出吃惊的神色，他把陈刚的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半扶半托地跟陈刚进到登记室。
登记室里的谭小玉睡得正香，全然不知道有人进到登记室。
高力的眼睛扫了一下登记室，把陈刚扶到一张诊断床上，等陈刚躺稳当了，他四下搜寻着。
“咋没有暖壶啊？”
他发现墙角的位置有一个水龙头，他走过去用手一拧，龙头里流出水。
他心中一喜，刚想低头嘴对嘴喝几口，哪知道，水龙头的位置太低，头探不进去，他只好双手捧起水喝，喝了两口，他扭脸看向陈刚。
陈刚在床上也听到了流水的声音，他强迫自己坐了起来。
高力正抓耳挠腮的发愁没有盛水的缸子，陈刚已经从床上下来了。
他扶着墙慢慢靠近水龙头。
高力急中生智，双手做了一个碗的形状接满水捧到陈刚胸前。
陈刚两手抱住高力的两只手，头一低， 嘴对着高力手里的水用力一吸，只一口就把高力捧着的水喝光了。
喝进去的这一口水，立时一股清凉甘甜从唇齿流入肚腹，紧接着整个人感觉出一种从未有过的舒爽。
精神头一下子提了起来。
他用肩膀挤了一下高力。
“让我自己来！”
高力的眼光还有点疑惑，他眼睛里分明是问号！意思是问你行吗？
高力没有说话，把步子往后一撤，腾出了水龙头的位置。
不过他的两只手却揪住了陈刚的裤腰带。
好像他这个小个子能给高出他一头的陈刚当安全带似的。
陈刚长长呼了一口气。
头往下一低，两只手不停的往上捧水，嘴不停地大口的喝着。
喝啊！喝啊！一直喝到，他觉得肚子都涨了起来，才停住了口。
挺直身子，扭头看着高力，竟然哈哈笑出了声。
陈刚的笑声惊醒了正在酣睡的谭小玉。
谭小玉睡醒了，蓬松的黑发披散着，那张原本白皙细嫩的俏脸，脸蛋红红的。
额头上清清楚楚印着五个手指印子。
显然，她睡觉的时候把手垫在了额头上。
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目光看向陈刚。
陈刚背对着她，她娇声娇气地说。
“真够呛，人都快困死了，你们笑什么呢？笑得那么开心？跟打雷似的，把人家吵醒了！”
陈刚慢慢转过身子，眼睛看向谭小玉，陈刚脸上依然带着微笑，他在内心里对刚才自己的大笑带有一丝歉意，低声说。
“小玉！我刚才渴极了！喝了一通自来水，喝得我整个人都兴奋起来，心里一高兴，就不由地大笑起来！把你吵醒啦？
真得！我不是诚心的，抱歉！”
陈刚看向谭小玉的眼睛微眯着，他虽然喝饱了水，可是整个人却感觉特别困，好想睡觉。
谭小玉看向陈刚的眼睛是惊恐的。
她发现陈刚的脸色从来没有过的惨白，两只眼的黑眼珠也不如以前那么亮了，好像在黑眼珠前边，有一层薄薄飘散的云雾。
谭小玉惊叫着站了起来：“刚子哥？你咋啦？你的脸咋那么白啊？”
谭小玉的嗓音都带有了一丝哭腔。
真得！他被陈刚惨白的脸色吓坏了。
在她的心中，陈刚是他们几个人的主心骨，是一个不会病倒的铁汉子。
况且，她一直都在心里偷偷地喜欢陈刚。
现在，看见陈刚的这个样子，她是既心疼又害怕。
她的目光急速在屋子里扫了一遍，他看见了陈刚身后的高力。
语速极快地说。
“高力？高力？刚子哥咋啦？”
高力轻声说。
“刚子哥刚刚给石妹姐输了血。”
一听这话，谭小玉蹭的一下，从凳子上蹦了起来，不由分说跑到陈刚身边，双手抱住陈刚的腰。
“刚子哥！让我扶着你！来！慢慢躺的床上”
陈刚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谢谢你！小玉！我困！让我迷瞪一会儿！”
高力架着陈刚的右胳膊，谭小玉两手搂着陈刚左侧的后腰，两个人把陈刚拖到小床旁边，陈刚的屁股一挨床帮子，身子就向后倒去。
他真得困极了，他不再说话，感觉整个身子轻飘飘地，人的意识好像也飘远了。
看见陈刚一挨床就睡着了，高力和谭小玉把陈刚的两条腿费劲地抬到床上，把身子给他挪正了。
谭小玉左手托起陈刚外侧的那只手，自己右手的食指、中指、无名指搭在陈刚的腕动脉的地方，在心里感知着陈刚搏动的脉搏。
突然，登记室的房门被推开了，小护士走了进来，她的手里端着一个大号注射器。
高力和谭小玉看见护士进来，眼光一齐盯着那个大号注射器。
“怎么？要打针嘛？”
谭小玉问了一句。
护士靠近了诊断床，她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陈刚。
“怎么？他睡着啦？”
问话的声音很是温柔。
“你？你在数他的脉搏？”
她的眼睛看向谭小玉。
带点不解的问。
“我给他号号脉！没事！很好！就是稍微有点弱。睡一觉就好了！”
小护士的眼睛露出吃惊的神色。
“你？你懂中医？”
谭小玉羞涩地点点头。
小护士脸上漾起了笑容。
“你真了不起！居然懂得中医！你看？他还需要打针吗？他给产妇输了六百西西血，白医生怕他身体吃不消，开了一百西西葡萄糖液，你看？还需要给他注射吗？”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