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络绎不绝前来请求归附的士族寒族人士,桓温开始有意识的提高寒族人士的地位,因为桓温明白,当前士族的权力实在太大,由于九品中正制的限制,士族几乎陇断了中央的政权,寒族人士即便是再有能力,也绝然进入不到中央去任职,或者进入不到关键部门任职,因此朝堂之上就有了“举贤不出世族,用法不及权贵”的政治准则,这也就导致了整个东晋官场“贵仕素资,皆由门庆,平流进取,坐至公卿”的现象。高门士族世代担任高官美职,寒门青年则无晋升之阶。
由于此次断粮事件,桓温一直在思索如何打破这种士族陇断的问题,虽然他一直在吸引中下级的士族,但是中士级的士族依然是士族,他们本身就有着不同于寒族的声望与权力,之所以选择依附于桓温,只是因为桓温的权势,而一但桓温失了权势,他们就会又去依附其他人,基本就起不到桓温要改造整个东晋官场结构的作用。
因此,桓温决定趁此大好机会,提拔一批寒族人士,将他们充实到各级政府里面,使其成为一个新的阶层,以对抗当前庞大的士族阶层,桓温甚至想到了想组建一支专门由寒族将士组成的军队,这支军队将完全不受士族门阀的影响,桓温想以这样的方式,来改变当前僵硬的政权结构。
桓温提拔的第一个寒族官员名叫车胤,车胤是南平郡主簿的儿子,主簿是为主官掌管文书的官员,官不大,职位也不重要,而且车胤的家族也不行,家族中除了父亲做官以外,其他亲戚都是普通的百姓,而且祖上就没有显赫过,因此车胤算起来连寒族都算不上,寒族在当时社会里的定义是至少有一点家底,一般都是地方上的小地主阶层或者富农一类的人物,而车胤直接就是一普通农民,因此车胤在当时应该算是素族,就是比寒族还要低微的一族。
但是因为父亲大小是个官员的原因,车胤得以有机会读书,车胤读书非常刻苦,聪敏好学,南平郡的太守王胡之很欣赏他,于是就对车胤的父亲说:“将来振兴你们车氏家门的一定是这个儿子。”
虽然车胤的父亲也有意栽培这个儿子,但是天有不测风云,在车胤还是孩童的时候父亲突然去世,家里没有了经济来源,由于家里太穷,缺少灯油,于是车胤夏天的时候就捉来许多萤火虫,装在丝质的袋子里照明,夜以继日地读书,这就是“囊萤夜读”的故事。
车胤长大后“风姿美劭”,是个长得很帅的年轻人。加上“机悟敏速”,很聪明,思维反应很快,深得家乡父老的赞誉,南平郡的中正官虽然早就听闻车胤的美名,但是因为出身寒微,因此一直没有举荐他,这也让车胤满身的才华得不到施展。
之前的南平郡太守王胡之已经调到江陵担任司马,听说了车胤的事情之后,深为车胤的才华得到不施展而感到惋惜,他知道桓温任用官员向来不拘一格,因此便向桓温举荐了车胤,桓温听说了之后,便直接征调车胤到刺史府担任从事,也就是办理具体事务的小官员;
后来桓温因为忙于征战,便没有再过问车胤的事情,现在桓温有意想扶持寒族官员,于是便首先想到了车胤,于是便询问主簿顾恺之车胤的情况,顾恺之对车胤赞不绝口,称赞他深明大义、明通义理,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于是桓温便决定提升车胤为荆州别驾,别驾又称别驾从事史,是刺史的佐官,地位很高,因其出巡时不与刺史同车,另乘一车,因此称之为别驾,别驾是州官的总理总务官,州里的大小事务都要先由别驾来处理,相当于省政府办公厅主任,在车胤之前,别驾一职都是由士族人士来担任,现在由车胤出任荆州别驾,算是开了东晋官场的先河。
桓温提拔的另一个重要寒族人士是吴隐之,吴隐之是曹魏时代侍中吴质的六世孙,到了吴隐之这一代已经是家徒四壁了,而且家族当中也没有人出来作官,所以吴隐之长期得不到中正官的举荐。
至到后来吴隐之的邻居韩康伯出任了吏部尚书一职之后,觉得吴隐之到底有些才华,而且祖上也曾出过大官,因此举荐吴隐之出任辅国功曹,主管考察记录业绩,后来又陆续担任了其他小官,因为出身寒微,家族里也没有人出来作官,因此一直得不到重用,入职官场二十多年才混到尚书郎,郎官属于散官官阶,一般由年轻人担任,要知道,当年谢安一出仕就被司马昱任命为尚书郎,而吴隐之混了二十多年才混到尚书郎,正是应了那句话,别人的起点可能是我们这些普通人一辈子奋斗的终点。
桓温之所以想举荐吴隐之,是因为恰巧此时广州刺史王机病故,广州归桓温管辖,因此桓温想借此机会举荐一位寒族人士前往,思来想去,于是便想到了吴隐之,因为此时吴隐之还在尚书省任职,因此桓温在那个请封名单里也加入了吴隐之的名字。
桓温之所以提拔此二人,主要是这两个人皆出身寒族,而且都满腹才华却得不到施展,而且官职长年得不到晋升,桓温如此公开高调的提拔此二人,其实也是想借此机会向天下士人告之一件事,那就是只要有能力,在我桓温这里都可以得到重用,以此来打击士族的垄断地位,培养新的社会阶层。
桓温担心司马昱不准吴隐之担任广州刺史,因此准备另写一封奏章专述此事,可奏章写完还没送出去,朝廷里就派人送来了公文,桓温以为是自己的请封名单得到了回应,因此便立马走上前去,结果打开一看,瞬间傻眼了。
原来,这个公文并不是桓温所期待的那份请封名单的答复,也不是专门给桓温的,而是一份昭告天下的公文,昭告天下崇德太后褚蒜子正式将权力交给了穆帝司马聃,从此以后穆帝正式亲政,同时改元升平,以明年为升平元年。
这份奏章实在是有点突然,让桓温懵了好一阵,按照自古以来不成文的规定,皇帝只有在年满十五岁之时才可以亲政,而此时的穆帝才刚刚十四岁,虽然距离十五岁还有一年,但是从法理上来讲,还是没有达到亲政的年龄,而且褚蒜子施政很有政绩,帝国上下都对其赞誉有嘉,褚蒜子选择这个时候退守二线交还政权,到底是何用意?
就在桓温脑袋像短路了一样反应不过来之时,顾恺之进来对桓温说门外有一妇人求见。
“妇人?什么妇人?”桓温疑惑的看着对方,不知道这个所谓个妇人是何人?
顾恺之看出了桓温的疑惑,于是便拿出了一张纸条,并对桓温说道:“那位妇人说,只要您看了这张纸条,自然就明白了。”
桓温疑惑的接过纸条,又疑惑的打开纸条,当桓温打开这张纸条看到第一行字的那一刻起,就像触电了一样霍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不假思索的就头也不回的立即向门外走去。
不,不应该是走出去的,确切的说应该是冲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