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昱看着一脸得意的瘐冰,端起酒杯饮了一口,缓缓的说道:“自元皇帝渡江以来,天下大事依赖诸位士家大族的鼎力支持,才得以支撑到现在;但是总有不臣之人有不臣之心,借事发难,前有王敦之祸,后有苏峻之乱,所以,在立储之事上,不是我等不愿表态,而是实在是应该慎之又慎才行啊。”
司马昱这话算是说到众人的心坎里了,众人不由的欣慰的点了点头,然后又七嘴八舌的议论开来。
瘐冰见众人在闹哄哄的议论起来后,不由的微微一笑,其实他要的就是众人的一个态度,不管你支持谁为太子,至少得有一个态度吧,之前可恨就是可恨在这帮老油条连个态度也没有。
瘐冰见众人议论的差不多了,就站起身来对司马昱说道:“会稽王所言甚是有理,但国家重器,不管是谁,总得有人继承才对,皇帝之病久拖不得,还望会稽王尽早表态,以防有不臣之人,借机发难啊。”
“好你个瘐冰啊,居然拿我的话又来对付我,你可真是个老狐狸啊。”司马昱心里难难恨道。
但是没有办法,今天到了这个局面,再不表态也不行了,于是司马昱正色说道:“自古以来,皇位传承就是立嫡立长,皇子虽然年幼,但依然是皇上的正统血脉,况且又是嫡长子,立皇子为太子,天下必然归心。”
“会稽王言之有理,天下到了如此地步,皇位不能再有乱,由正枝皇子继承,杂音最少,若是从旁枝中继承,免不了会有不臣之人借机发难啊。”王坦之也附声应和道。
瘐冰依然是一脸的淡定,对他来说,众人只要有个态度就行,只要表态,就说明他们已经参与了皇位之争,自己再根据需要去做工作就行了,就怕他们不表态,因为不表态,你就知道他们的态度,就不明白他们真实的想法,这是最难办的。
众人也都一一表态,大部分都是支持皇子司马丕的,这倒也不奇怪,因为今日参加清淡大会的都是士家大族,寒族官员都没法参加,也没有资格参加。
而士家大族大都瞧不起瘐冰,在他们看来,瘐氏也是属于寒族,而士族与寒族的一个重要区别就是看家族历史的长短,士族大部分发源于东汉时期,也就是说祖上从东汉时代就开始做官了,更有甚者甚至能追溯到春秋时代。
而寒族则大部分都是一代或者二代才起,类似于我们现在的官二代,瘐氏就是典型,瘐氏之所以能够崛起并掌权,是因为明穆皇后瘐文君,瘐文群为晋明帝皇后,生下两位皇子,一位是当今皇上,另一位就是琅琊王司马岳。
晋朝承袭汉魏,外戚专权严重,因为明穆皇后瘐文君的缘故,哥哥瘐亮入朝为官,并渐渐的掌握政权,但是瘐亮小肚鸡肠,最终引发了苏峻之乱,瘐文君都被逼而死,瘐亮也郁郁而终,但因皇帝的信任,政权由弟弟瘐冰掌握。
所以虽然瘐冰掌权,但因家族不行,所以始终被排挤在士家大族圈子之外,这也是为什么司马昱搞清淡大会不叫瘐冰的原因。
但话又说回来,毕竟人家掌握着政权,可以瞧不起人家,但不能不理人家,所以瘐冰要硬着头皮往圈子里挤,他们也没办法,总得给人家一点面子吧。
众人虽然大多数都支持皇子司马丕为帝,但也有不同意见者,那就是谢万,作为陈郡谢氏的代表,谢万虽然没有弟弟谢安出名,但是在朝中为官多年,多少也能代表一部分人的意见。
“我觉得,立储之事,最终还应该由皇上裁夺。”
谢万此言一出,瘐冰如释重负,他要的就是这句话,因为皇上裁夺,皇上不能主事,不就是由他瘐冰来裁夺吗?
怪不得谢万名声不如谢安啊,就这智商,哎....
所以众人都向谢安投来鄙夷的目光,不怕猪对手就怕猪队友啊,之前的一切铺垫一下子就前功尽弃了。
“好,谢将军言之有理,此事应当由皇上裁夺,如此千秋万代之事,我等为人臣者,自然不敢自专。”
好家伙,一下子就把事情提到了千秋万代这个级别,又以一句为人臣者不敢自专来堵住大家的嘴,众人自然是不敢再多言,瘐冰果然是政坛老手,桓温虽然听的一知半解,但也隐隐觉得,这小老头不简单呐。
“既然如此,容本丞相回去禀报皇上,由皇上裁决之后,明日早朝之时,再传与诸位大臣,告辞、告辞。”
说完,便起身告辞,同时示意褚蒜子起身离开,褚蒜子心领神会,也起身告辞,同时又瞅了一眼桓温,桓温微微一动,不由自主的也想起身离开,被公主一把拉住。
瘐冰办事果然是雷厉风行,抓住破绽快速决断,趁着众人还在懵圈之时,一锤定音,精彩、精彩。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大事基本已定,所以瘐冰跟褚蒜子离开之后,众人只得唉声叹气,都向谢万投来鄙视的目光,但谢万却是满脸的满足感,或许在他看来,自己长期的不受重视,而今天居然能够成功解决掉了一次分歧,功莫大焉。
哎,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众人也无心再清谈,便各自散去了。
公主跟桓温上了马车之后,公主突然使劲的揪住桓温的耳朵,疼的桓温哇哇直叫,连忙问道:“公主你要谋杀啊。”
“对,我就是要谋杀,我警告你桓温,现在褚蒜子可是琅琊王妃,我的亲嫂嫂,你少跟他眉来眼去,要是再让我发现一次,小心你的小命。”
公主这次是真的生气了,自己以公主之尊,对桓温一个穷小子一往情深,事事为他所想,而这傻小子不但不领情,反而当着自己的面跟自己的亲嫂嫂眉来眼去,又有几个女人能够受得了呢?
公主能够忍到大会结束之后再找桓温算账,已经是很克制了。
桓温揉了揉了自己已经发红的耳朵,又看了看一脸怒气的公主,自知理亏,一脸无奈的叹了口气,便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