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宇李晔,任命宰相杜让能为讨逆总指挥,负责领兵讨伐李茂贞。
杜让能进谏说:
“陛下继位不久,国家动乱还没平定。
李茂贞占据凤翔,又离长安太近,不适合和他结成仇怨。
万一朝廷派兵灭他不成,如何收场罢兵?
兴兵失败后悔时怎么办?”
昭宗李晔叹息一声说:
“皇室威望越来越卑微弱小,诏旨号令出不了长安城,天下没有人听从朝命。
这正是天下仁人志士悲愤的现状,朕不能坐忍被外地官员欺负羞辱。
你只需为朕筹备供应军饷、军粮。
朕要委托皇室王侯领兵,出兵败了输了,丢我的脸,和你没有关系。”
杜让能说:
“陛下您非要兴兵不可,也应当同群臣商议,集思广益,不应该专门委托我。”
昭宗李敏晔说:
“你是宰相,朕的第一辅臣,和我的命运休戚相关。
你不应该害怕困难、躲避困难啊。”
杜让能流着眼泪说:
“我哪里是怕事、躲避困难?
只是现在兴剿灭李茂贞时机不对,实力不允许。
恐怕一个错误决定,造成满盘皆输。
不能平息兵祸,反而皇帝威望丧失,我所以犹豫不决。
如果陛下非要委托我,我哪儿敢不奉旨执行?
我愿以死报效陛下。”
昭宗李晔见他乐意受命,心中欣喜。吩咐杜让能晚上住宿在中书省官署,负责计划调集全国军需物资。
杜让能忙了一个多月,顾不上回家看望老婆孩子。
偏偏中书省有个内鬼崔昭纬,是李茂贞安插的间谍,给李茂贞充当耳朵和眼睛。
杜让能早晨做一个决定,李茂贞晚上就知道了。
李茂贞秘密吩咐喽啰党羽,混进长安城,动员聚集市民几千人,专等观容军使西门君遂、崔昭纬从家里走出,要入朝上班时展开围攻。
这群人聚拢上前,堵住他俩的上班去路,齐声哭喊着:
“茂贞忧国无罪!
忧国应受嘉奖!
放弃讨伐凤翔,
免使百姓遭殃!”
西门君遂对示威民众说:
“这事儿和宰相有关,和我没有关系!
你们让开路,我要上朝去!”
崔昭纬对示威民众说:
“这事儿是皇上专门委托杜宰相张罗,我们都不知情。
请你们让开道,上朝不能迟到!”
示威民众各自把手伸进自己衣袋里探摸,摸出事先准备好的碎小瓦片、小石头,瞄着准儿,往崔昭纬、西门君遂头上扔去,想砸破他俩的脑袋外壳。
崔昭纬、西门君遂缩着脖子尽量躲闪,避免被嗖嗖飞行瓦片、石头击中。
他俩不约而同地趴在各自马背上,着急朝后伸手,急速拍打马腚,让马儿快跑,驮着他俩快些逃命。
奸诈的内鬼崔昭纬怎么也受到了围攻?他和李茂贞是一伙的。
崔昭纬这是自导自演的苦肉计,继续蒙蔽昭宗,对他深信不疑。
昭宗李晔接到长安居民聚集闹事的报告,命令抓捕领头闹事的,但他仍不改主意,一心调兵遣将剿灭李茂贞。
昭宗命令:
覃王李嗣周为京西招讨使。
神策军大将李岁为招讨副使。
外调宰相徐彦若为凤翔节度使,前往代替李茂贞。
李嗣周、李岁率领神策军三万,送徐彦若去凤翔赴任。
李茂贞联合王行瑜军队,合兵六万,一起到达周至,阻挡神策军前来。
三万神策兵士多是新招募上来的青少年,没有经历过刀林箭雨的实战考验,哪里打得过两地雄师?
一听说两地六万大军到了,神策军将士还没开战先兀自心惊胆颤起来。
李茂贞领兵进逼兴平,神策军兵士大部分已吓得四处逃散。
李嗣周、李岁变成手下兵士已基本逃光的两位光杆司令,只得骑马逃回长安城。
李茂贞趁势进攻三桥,长安大为震动,满朝官员人心慌乱。
崔昭纬跟杜让能有怨仇,秘密派人给李茂贞送信说:
“朝廷这次出兵打你,完全不是皇上的主意,全是宰相杜让能一个人的主张。
这杜让能非杀不行。”
李茂贞陈兵临皋驿,上奏表列举杜让能种种罪状,请求皇帝下令斩杀杜让能。
杜让能入宫对昭宗李敏说:
“我预料到一开战,就是打成这样的结果,可您当时不听我劝阻。
唉,如今已经这样了,我请求辞职。”
昭宗李敏这次固执出兵、结果自取其辱,知道如今他连杜让能也保不住了。
昭宗一边流泪一边说道:
“朕今天和你成了永别了!”
于是颁布诏旨:
贬任杜让能为梧州刺史。
流放西门君遂去海南儋州。
流放枢密使李周潼去海南崖州。
流放段诩去驩州。
李晔这是惩罚大臣,让大臣们为他自己犯的错误承担代价。
李茂贞得知他们被贬、被流放,仍然很不满意,他不想退兵解除对朝廷的武力威胁。
昭宗李晔又亲临安福门颁诏旨,命令斩杀还没流放出发的西门君遂、李周潼、段诩三个人。
下诏再贬杜让能为雷州司户。
然后,昭宗李晔派人去跟李茂贞说:
“鼓惑朕发兵打你的,实际是西门君遂、李周潼、段诩三个人,他们已被朕下令处死。
这事真不是杜让能的过错。”
李茂贞早已看透皇帝李敏骨子里欺软怕硬,他让来人回去告诉李敏:
“别跟我胡乱解释,你立即下诏杀死杜让能,我就开始退兵,事儿就这么简单。”
内鬼崔昭纬恨不得杜让能立即死,他趁势对昭宗李敏说:
“陛下不能犹豫不决!
不杀杜让能,怎么能让李茂贞解除对朝廷的重兵威胁?
形势所迫,杜让能必须得杀!他弟弟杜弘徽也得杀!”
李敏晔不得不颁诏令:
“赐死宰相杜让能。
赐死户部侍郎杜弘徽。”
既然怨杀良善,又讨好凶恶。
昭宗李晔授任李茂贞为凤翔节度使,兼任山南西道节度使,同时升任他为中书令。
李晔是谁对他态度强硬,他就顺从谁、封官讨好谁。
地方节度使们都看得明白:
谁不听皇帝的话,向他显示强硬,谁就可以从皇帝那里争取更多的资源和利益。
为了安抚李茂贞同伙王行瑜,李晔又诏令:
晋升王行瑜为太师爷,授予“干爹”光荣称号,赏赐王行瑜免死铁券(他犯了什么罪也能免于处死)。
升官昭旨送达李茂贞、王行瑜。
李茂贞笑着对王行瑜说:
“看见了吧?皇帝就这德性。
他有找回尊严的心思,但是他胆小怕事没主意。
你一强硬,他就软弱顺从,这就是骨子里是非不分,欺软怕硬 。”
李茂贞、王行瑜领兵撤回原驻地。
从那朝廷一举一动,都按李茂贞、王行瑜心意行事,皇帝不能自作主张。
内鬼崔昭纬在朝廷看着呢,皇帝任何一个决定,崔昭纬派人他们送信,他俩马上就知道了。
皇帝无能,只能靠频繁改年号显示存在感。
景福三年,李晔又改年号为“乾宁”,意思是“天下安宁。”
李茂贞入朝,带着他的精锐军队入城,在广场上举行大阅兵,向朝廷炫耀武力、显示军威。
这支凤翔官军,只听李茂贞的,不听皇帝的,李敏晔当然害怕。
几天之后,李茂贞抖够了威风,才得意洋洋返回凤翔。
昭宗李敏晔及群臣,没有一个人敢对李茂贞的出格行为流露不满,都对他唯唯诺诺、毕恭毕敬。
散骑常侍郑綮,说话幽默诙谐,喜欢创作打油诗,嘲讽朝廷是个对天下事说了不算的空架子。
昭宗李晔认为他看事通透,决定让他当宰相。
宫中宦官们争相把好消息报告郑綮:
“皇上要任命你当宰相了!”
郑綮微笑着说:
“各位弄错了吧?
就算天底下找不着能人了,也轮不到只会耍贫嘴的我当宰相呀。”
宦官说:
“这事出自皇帝本心,的确不是假的。”
郑綮说:
“如果有这样的事儿发出,岂不成了往后传千年的笑话了?”
随后祝贺他荣生宰相人扎堆到来。
郑綮用手挠着自己前额头发说:
“这个…嗯…这个…,像我这样,只会写打油诗的赖痞能当宰相,可见天下时局坏成啥样了 。”
这时,任命郑綮为宰相诏命送达。
郑綮赶紧上奏章推辞说:
“陛下错爱了,我无德无才,就是一个玩嘴皮子的赖皮货色,不能胜任啊!”
李敏又颁诏说:
“服从任命,不能推辞!”
郑綮勉强接受下来,随后他又一次次上奏表请辞,终于如愿辞职回家种地。
昭宗李晔又任命翰林学士李谿为宰相。
那天上朝时,负责拟写诏旨的官员刘崇鲁,走出群臣行列,趴在地上放声大哭。
昭宗李晔惊讶地问:
“我授任李谿当宰相,你为什么大哭不止?”
刘崇鲁说:
“李谿是奸邪小人,陛下丝毫不能觉察么?
不能让大奸大恶担任宰相,祸害朝廷和天下百姓。”
李谿对皇帝李敏说:
“我品德高尚,工作能力强,能够胜任宰相。”
然后李谿又诬告刘崇鲁:
“刘崇鲁是个会写字的无赖流氓,奸贼田令孜是他崇拜的偶像!
这个文化流氓在皇宫正殿放声哭丧,对朝廷大不吉祥!”
昏头昏脑的皇帝李晔,分不清谁奸诈、谁正直,撤了刘崇鲁的官职。
昭宗的宫廷昏乱如此,外乱也更厉害。
杨行密领兵攻占庐州、歙州、舒州、泗州,他自己设置任命各州刺史,都不吱声向朝廷请示。
西川节度使王建,私自吞并彭州,杀死节度使杨晟,也懒得向朝廷吭一声。
卢龙节度使李匡筹心里没数,自己活得不耐烦了,敢从老虎嘴里夺肉吃,屡次举兵进犯李克用河东属地。
老虎发了怒,后果很严重。李克用挥师向北,攻占武州、新州,打得李匡筹军队落花流水。
李克用率大军直捣李匡筹卢龙官署幽州。
李匡筹逃往苍州,被追上杀死,他的天下第一美貌艳妻,也不知被谁抢了去。
幽州军民打开城门欢迎李克用,李克用走进幽州军府,任命已归顺他的刘仁恭为卢龙节度使。
昭宗李敏知道了这事,不敢不顺从李克用的决定,选择装聋作哑不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