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泰二年十一月，代宗李豫生日，各道节度使都给他送礼祝寿，进献奇珍异宝。


    这些珍宝件件光彩夺目，总价值二十四万缗铜钱。


    中书舍人常衮对李豫说：


    “全国各地节度使，竞相搜刮民间钱财，用来讨好皇帝，剥削百姓血汗，用来奉迎皇帝。


    他们搜罗天下财宝给您送礼，不能证明他们忠诚，只能说明他们心黑手狠，额外加赋祸害了各地百姓。


    应该把这些财物退还他们，逼令他们把珍宝变卖成铜钱，再归还到各地老百姓手上。


    春秋时屈原大夫曾说：我长叹一声忍不住眼泪啊，哀叹天下黎民活得艰难！


    什么时候也别忘了体恤百姓！”


    代宗李豫根本不听他的话。


    李豫觉得他生日来临之际，常衮提起抱着大石头、忧愤跳进汨罗江淹死自己的屈原，实在大不吉利。


    皇帝越无能，年号改不停。


    这永泰年号刚用了一年多，又要改。李豫改永泰二年为大历元年。


    宫廷内外，又因为改年号这个虚头巴脑的事庆贺一番。


    生活不会因为年号改得勤，它就太平祥瑞。


    李豫忽然接到郭子仪奏报，报称同华节度使周智光，擅杀无辜，全然不把皇帝放在眼里，请求派将领讨伐他。


    代宗李豫胆小怕事，不敢批准郭子仪派兵讨伐的请求。


    他命令宫中使者余元仙，拿上他写的诏令去封授周智光为尚书左仆射。


    周智光是本应处决的反臣，李豫反而封赏他当高官，这不是鼓励邪恶么？


    周智光自从出京驻守同州，率兵攻打党项、奴刺杂种贼寇，节节胜利，这些杂胡贼寇的战斗力不如吐蕃贼寇强。


    周智光属下部队缴获骆驼、战马上万匹，兵器、马车上万件。


    周智光领兵打杂胡，越打他越有，越打他越富。这仗打得，他算是赚大了。


    他领兵追击杂胡到鄜州。


    远望贼寇已逃得望不见人影，他们携带的财物已经被缴获的差不多了，不值得继续追杀了。


    周智光得志猖狂，借领兵追寇，顺道去报个人私仇，他领兵杀进鄜州城。他们进城捉杀了和他关系不和的刺史张麟。


    擅杀朝廷命官，这已经是谋反谋逆大罪。


    周智光还不肯罢休，又派兵围住鄜坊节度杜冕的家，把他家男女老少都捉住，全部屠杀干净，灭了杜家满门。


    杀了张麟、杜冕，他还不解恨。周智光还迁怒鄜州无辜百姓，命兵士放火焚烧民房三千多间，这样才返回驻地同州。


    他这样的禽兽恶魔，应该被立即斩首处死。


    周智光还和陕州刺史皇甫温有矛盾。


    皇甫温派监军张志斌入朝汇报地方上的工作情况，从同华路过，被周智光邀请入住官驿。


    张志赋说话不小心，和他三言两语发生言语冲突，周智光就暴怒，拔出腰间佩刀，一口气把张志斌剁成了肉泥。


    剁成肉泥不算，周智光还吩咐兵士，把张志斌肌肉部分煮熟了端给他，供他美美地吃了一顿。


    周智光狠毒成这样，如同他上辈子是虎狼，这辈子刚转世变成人，兽性大于人性。


    他能认识汉字，会说人话，应该是托生成人形的这一辈子刚刚学会的。


    郭子仪连续得到周智光犯上作乱、违法乱纪的消息，如实奏报给代宗李豫。


    都这样了，代宗李豫还派使者给周智光封授官职。


    柔弱的人做事不硬气，往往另有些小心机。


    李豫想拜授周智光为朝廷高官，让他当比宰相略小的高层文官，是想让他和他的属下军队分开，削夺他的兵权。


    不是一步到位除掉他，是迂回缓图。


    没想到的是，宫中使者送去封授诏旨，周智光并不感激。


    周智光接了诏旨，傲慢地坐在上座上，蛮横无理地对朝廷使者说：


    “我周智光为国家立了大功，居然没有封我当宰相，只让我当个左仆射。


    皇帝让我统领同华州，这里面积狭小，我施展不开手脚，简直大材小用！


    皇帝最少当应该让我管辖陕州、虢州、商州、鄜州、坊州这五个州！


    我儿子周元耀、周元干，他兄弟俩能拉开二百斤臂力级别的超强巨型箭弓，他俩号称“万人莫敌神力将军”。


    我今天要挟持天子，号令天下诸侯。


    全国节度使，除了我周智光之外，还有谁有如此实力？


    皇帝如果不重用我这个功臣，总是任用那些没有能力本事的人当高官，就别怪我周智光不给他留情面。”


    说完，周智光撅着胡子，放肆地哈哈大笑一阵。


    发现他的张狂已经天下无二，宫廷使者余元仙吓得浑身哆嗦，他一个字也不敢说。


    周智光看见余元仙吓得双手都在哆嗦不停，脸上继续挂着得意的笑。


    周智光吩咐左右侍从，拿来一百匹精美细绢作为贿赂，赠送给余元仙，打发他回朝廷。


    余元仙回来，把周智光说的话原原本本报给了代宗李豫。


    李豫这才于大历二年，传达秘密诏令给郭子仪，让他讨伐周智光。


    郭子仪派部将浑瑊、李怀光等，领兵占领渭上。


    周智光的部下将士， 闻风恐惧惊慌。


    周智光部下同州守将李汉惠，献出同州城，归降了朝廷。


    郭子仪把这些进展，奏报朝廷。


    代宗李豫见郭子仪派兵布局，已对周智光获得绝对胜势，这才有胆量下诏令，贬周智光为澧州刺史。


    随后华州副将姚怀、李延俊，看明白了周智光是朝廷要剿杀的反臣。


    他俩秘密组织人马，夜晚袭击周智光住处，成功刺杀了周智光和他的两个儿子周元耀、周元干。


    周智光狂得没边，但他不是刀剑不入的金刚不坏之身。


    姚怀用剑杀他时，他也疼得惨叫。


    姚怀杀他前，他也跪地求饶。


    原来他的强横，是虚张声势吓唬人的，在不怕他的人面前，他就是个狗熊废物。


    天要灭亡谁，必令谁狂。狂傲的周智光，死在部下手上，死得可耻窝囊。


    姚怀、李延俊削下他父子三人首级，盛在一个柳条编织的筐子里，放在一辆马车上，骑着马一路护送马车，入朝廷去献功。


    代宗李豫下诏令，令把周智光爷仨首级，悬挂在长安皇城南街城墙高处示众。


    又命刑部发布文告，张贴在城墙上。


    文告上公布了周智光种种罪状，要让老百姓知道，周智光死得活该。


    那一晚，李豫传命司厨太监，给他晚饭加了两碟菜，他还高兴地吃了两盏米酒。


    他再不聪明，也知道死了周智光这个大祸害，他心里应该喜气洋洋、欢乐淘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