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文昌坐在原地好一会儿没动。
他定定的想了想,然后笑道:“老夫未曾把他当做是对手,谁知道小小的鱼虾却反咬一口,可笑之至。”
他的语气轻松,可眼中却冷冷的,显然是怒极了。
李清臣苦笑道:“官家和太后都说了宰辅肚量,咱们这下算是被坑了。在官家的眼中成了小人,何其冤枉啊!”
吕文昌淡淡的道:“此事和老夫无关,和在坐的都无关,只是那平阳县的治安看来有些不好……”
?这话转折的厉害。
李清臣却听懂了,就说道:“平阳县似乎还少个县丞吧?上次贪腐案……那个县丞应是被冤枉了,如此便从新启用吧……”
“平阳县的县丞不是早就上任了吗?”
吕文昌皱眉道:“我大宋治下竟出了此等贪腐巨案,此事老夫不敢轻视,人选都是一手经办的。”
“吕相怕是还不知道……那个新任县丞已经被遣返原籍了,户部那边的奏疏早就呈上来了。”
李清臣说着从案几上找出了一封奏疏递给吕文昌。
仔细看了一遍后,吕文昌眉头渐渐皱起:“又是这个林安?!怪不得他反应如此激烈,这是把债都算到老夫头上了?”
短短一个月,平阳县换了两任县丞。
杭远山因贪腐案被革职,杨清远又因包庇罪被遣返。
而这两件事其中竟都有林安参与……
吕文昌冷道:“难怪陈辛民会看上这个林安……真真的好手段啊!”
李清臣笑着道:“可我们现在却拿他毫无办法,如今天下的士林学子都在看着,若这个时候出手,陈辛民怕是半夜都会笑醒。”
老陈想回中枢的心情之迫切。
至于林安的生死……与权力比起来,一个门客重要吗?
吕文昌冷静了少许,忽的笑道:“老夫忽然想起来……那个前任县丞杭远山与这个林安,似乎关系匪浅啊!”
这话说得恰到好处。
“杭远山是那个林安的准岳丈……”李清臣嘴上说的轻松,心中却暗暗腹诽。
连门客都死在人家手里了,你会不知他二人的关系?
不过这事儿跟自己无关,李清臣也只是笑道:“吕相莫是有了对策?”
“平阳县地处京郊,乃京都门户所在,不可马虎……这县丞一职不如还由杭远山担任吧。”
在大人物眼中,一个县丞而已,谁来做都是他们一句话的事儿。
但李清臣却没想到吕文昌会让杭远山来做这个平阳县丞……这是要反其道而行之么?
……
庞叔一夜未睡。
第二天他就和林安申请了些活动经费,然后消失在县城中。
林安压根不管,只说了一句尽管花,事后报备就是了。
林家目前早就不缺钱了。
其中林记纸铺是林家最大的财源,还由林记酒楼的分红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虽然这些股东各有各的小算盘,但好歹是个源源不断的现金流。
“这就是奶羊啊!”
大清早林安就在挤羊奶,母羊温顺的吃着豆子青草,小羊在边上小白叫着,和林安争夺奶.水……
“哥哥,给小羊吃吧。”
小林姝蹲在边上,很是同情小羊,还去摸了摸它的脊背。
小羊暂时争夺不过林安,就回身低头,然后一冲……
“呜呜……”
边上的黑豆一下就冲了过来,张开狗嘴,那渐渐锋利的牙齿闪动着寒光。
“黑豆,不许欺负,不许欺负小白。”
林姝抱住了黑豆,却被小羊顶了一个倒仰。
林安挤完奶,回头就见到小林姝躺在地上,还抱着龇牙咧嘴的黑豆。
小羊开始后退,大概是想再撞一次,他随手把小羊抓过来,送到母羊的肚子下,然后一把拎起妹妹回去。
黑豆在林姝的怀里咆哮着,渐渐脱离了奶狗模样的它看着有些凶恶。
大清早孩子的叫嚷、小狗的咆哮,小羊的得意……当然还有太阳,这些一起给了林安一个好心情。
?心情一好,林安就带着林姝在院子里种树。
“前人种树,后人乘凉……”
刚把树苗栽下去,边上的庞叔一脸纠结的看着歪歪斜斜的树干。
本想去纠正一番,小林姝却很认真的在扶着树苗,然后脚下一滑,啪叽一声就摔了下去。
树苗也被从坑里带了出来。
林安在边上笑的前仰后合,武三儿悄然过来说道:“郎君,尹掌柜来了。”
“……姝儿别哭啊!咱们接着把树给种了。”
林安对庞叔点点头,然后跟着姚链去了前面。
尹贵最近看着气色不错。
在林安的告诫下,据说他已经从夜御三女改成了夜御一女,他云淡风轻的站在前院里,看着竟然有些雍容之姿。
林安拱手道:“怪不得早上听到鸟叫,原来是尹员外来了啊!”
尹贵的雍容瞬间瓦解了,怒不可遏的道:“林兄,现在有人要弄咱们的生意,你说咋办?”
林安一听就怒了,说道:“弄死他!”
“好!”
尹贵拉着林安就想出去,林安反手挣开,问道:“等等,先说是谁?”
尹贵突然哭丧着脸道:“你怎么就没点冲动的少年模样呢?”
林安没好气的道:“冲动的人死得快,我还想长命百岁呢!说吧,别夸大,不然关门放狗。”
“有人说要让咱们买不到好食材……”
一提到钱,尹贵的心肝肺都揪在一起作痛,他皱着脸道:“林兄,这是要割咱们的肉啊!”
这时赵其来了,听到这事就不以为然的道:“自己去采买不就得了?从百姓手里收购,还能便宜好多。”
林安瞥了他一眼,说道:“你这是坐在家中,拍着脑门子想出来的主意?”
赵其不服气的道:“难道不是吗,那些菜商也都是二道贩子,他们手里的食材也是从各地收上来的,他们能收,咱们怎么不能?”
自打忽悠着赵其入股林记后,这小子如今很有主人翁的责任感。
这就是哥谆谆诱导的功劳啊!
想到这个,林安才忍住了呼他一巴掌的冲动。
“商人有商人的道道,他们怎么赚钱,从头到尾是怎么发的家,其中有没有昧着良心,这些你可知道?”
赵其摇头。
“商人每年交多少税?这个税是高了还是低了……这个你可知道?”
赵其还是摇头,然后挠挠头,有些困惑:“这些不管我的事啊!”
林安没好气的看了眼他,嫌弃道:“要学而不倦,敏而好学,见贤思齐,三人行……你明白了吗?”
赵其点点头,林安转口道:“带你出去转转。”
一行人出了林家,慢慢转悠着,当转到了县衙外面时,林安看着那威严的大门,突然想起了林长民。
——你当初若能早早醒悟,说不定也能在这县衙里混个小官儿当当,如此我们兄妹二人也不至于如此潦倒。
可你现在却去了,丢了一座山给我背着,我背还是不背?
这年头的官场能吃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