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东郡,潼关外。
在龙吟山的眼中,两万余黄龙轻骑与五千重明禁军的重甲骑军,虽在数量上有优势,速度上的优势则是更大,可一旦冲锋停止后意味着什么,他的心里很清楚。
又是一阵对撞,当前排勇于牺牲的重骑兵倒下后,黄龙骑战马的速度明显减缓了下来。
当轻骑与重骑相撞在一起的时候,小皇帝曹江的心明显被那种惨烈的状况吓到了,大部分的轻骑兵并不是被重甲骑兵斩杀,而是被后头的战友的马和枪给捅死的!
运气好的,能舍身换下一骑,可绝大部分人都是属于运气不好的那种。
怪不得这么多人宁可去当一个步兵,也不愿意去当骑兵了。
被一刀捅死,最起码还能保住一个全尸,要是被马儿踩死或是撞死,那可是真的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保存不下来。
两万余骑深陷大堆人和马的尸体,并不能依仗着速度的优势将他们杀个通透。
看来事情远没有龙吟山想象中的那样简单。
那可是用白花花的银子堆出来的重骑啊!
若是没有健壮的大马和精心的养护,又怎能养出如此强悍的重甲骑兵?
除了当年随孝武帝曹坤和先皇曹铁征战的建康老卒,剩下的便是泰安的这二十年来,通过各种各样的关系安插进来混资历的膏粱子弟。
这些稍显稚嫩的膏粱子弟虽然远远比不上章三甲手底下常年征战的玄甲铁骑,可毕竟也是人马皆覆甲的真正的铁骑啊!
若是那些善于阿谀奉承的公公有骨气一些,换上了这身装备也照样可以碾压轻骑,更何况是正儿八经的爷们?
装备上的优势远远胜过了作战的经验,更何况,龙吟山最缺少的,便是与重骑作战的经验。
光是这一次冲锋,龙吟山便至少损失了五千骑,而敌军伤亡还不到两千。
更令龙吟山没想到的是,銮驾周围竟然有一群主动跳下马的重骑兵,之所以不上马,是为了保持队形,以便随时可以替换同伴的位置。
一身男装的她脸上也染了血,风采不减当年!
然而龙吟山的身后,还有一万五千并未怎么折损的重甲铁骑在身后紧追不舍。
看样子,只剩下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了。
前面是盾,后面是锤,若是躲开自然是简单,可若是带着两万人就这么灰溜溜的逃跑了,要龙吟山的脸面往哪里搁?
若是战,并不一定见得能赢。
轻骑兵对上枪阵,唯有牺牲前面一排的骑兵,才能强行突破,自己算是碰上了一个非常难啃的硬茬。
若是退,也不见得能守得住。
枫林渡这个地方并无险关坚城可守,唯一的营寨也已经被自己踏破,守住渡口谈何容易?
若是迂回,马力毕竟是有限的。
此刻的龙吟山,面对着脑力、马力和时间的三重挑战。
到底该如何抉择?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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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吟山用征袍擦了擦脸上的污血,抖了抖热血还未凉透的枪尖,眼中充满了不甘心!
权衡利弊之下,两害相较取其轻。
比起个人的荣辱来说,战友们的生命显然要珍贵得太多,太多,人要是没了,他龙吟山可就彻底在军中失去了话语权,但只要人还活着,大不了再重新找个机会卷土重来。
可正当他准备挥手下令撤退的时候,远处却传来了一句十分熟悉的声音,这声音十分熟悉,几乎要盖过一万五千重甲骑兵驰骋沙场的声音。
“他娘的,老子又来晚了!”
远处烟尘四起,这话一说完,那人不由自主地低头吐了口唾沫。
这德性,这声音,这种毫无顾忌,乱打乱冲乱杀的莽劲,摆明了就是鹿爷爷来了。
龙吟山的眼中似乎又出现了一丝光明,他扯了扯嗓子,发出了一声龙吟。
“全军列阵!”
一声闷响在空气中震动。
眼见龙吟山青筋暴起,身形变得壮实了许多,上衣也被撑得破烂不堪。
龙吟山之所以被称为龙吟山,想来便是由于龙吟山在使出全力时的这一声龙吟。
黄龙骑之所以能以其锐而闻名天下,便是由于这个类似风筝的锥形阵。
以龙吟山为锥头,全军紧随其后,龙吟山倒下后面的再顶替龙吟山的位置,层层递进,层层突破,无往不利。
轻骑兵之所以打不过重骑兵,是因为绝大多数的轻骑兵只能在重骑兵的甲胄上划出一点火星,并不能够像龙吟山一样一枪洞穿敌军的心脏。
而面对人马皆无甲的黄龙骑,哪怕是隔三差五才到军营点一次卯的花花公子,也能够挥动手中的铁枪,轻而易举地将迎面而来的黄龙骑给刺穿,捣烂。
面对重骑,枪不如棍。
龙吟山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
与其杀掉敌人,不如将敌人捅于马下,此战的目的是金銮驾,只要使敌军退却,则自己便可以直捣黄龙,一战功成!
“全军调转枪头,枪尖朝后!两骑三骑为一组,冲杀一人!”
两万余骑听令行事。
“随我杀!”
人们虽然看不见人马皆覆甲的重甲骑兵脸上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们心中的苦闷,一个龙吟山就已经够难缠的了,现在又来了个鹿开山,真是祸不单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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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龙骑再次发起了冲锋,可鹿开山似乎并不着急。
“老牛,这回全是重骑,你先上吧!”
“诶!”
随后,牛拦山命令道:“敢死营的给我挺好了,冲啊!”
五千余背负铁盾,手持双手重锤的敢死营冲锋在前。
那盾大得有些夸张,小腿以上的部位全都能遮住,可令重甲骑兵将军有些诧异的是,为何这铁盾不背在前面,而是要背在身后?
那锤大得有些夸张,看起来比鹿开山的开山大钺还要沉重许多,但其实不过是一柄硕大的木槌包裹了数层铁皮。
敢死营在离敌军一百步的时候纷纷下了马,而他们的代偏将牛拦山,却还留在原地。
鹿开山扭了扭脖子,一声令下,“倒马营的人给我听好了,下马,穿甲,列阵!”
动作整齐划一,一个个开山营的将士下了马,放下了手中沉重的兵器,开始穿起了甲胄。
开山营的出击的速度一直都是全凉州最慢的,可他们却是全凉州打仗最稳的,这自然是因为鹿开山护犊子的缘故,所以,开山营还是第一次完全展现在世人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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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死的,都跟我上!”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敢死营的人像疯狗似的冲向了一万五千重甲骑兵。
至于重甲骑兵将军吴有德,眼见就要追上黄龙骑了,并无心搭理这些装备怪异的敢死营莽夫。
可接下来的一幕,却令吴有德不得不瞪大眼睛了。
一匹活着的马从天上掉了下来,砸在了重甲骑兵中,两骑立马倒地不起,后头的十数骑刹不住脚,遭受了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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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开山骂道:“老牛,你在干什么?”
牛拦山放下了马,问道:“不是你说的吗?除了小皇帝,全杀了!”
鹿开山已经气得不行了,可书读得确实是不够多,不知道怎么循循善诱,只好无奈地扶了扶自己的额头。
“你继续吧!省点力气,不然我们回去只能靠两条腿了!”
“好咧!”说罢,牛拦山一抬手,又有一匹无辜的马儿战死了。
“哦,又打中了咯!”
很显然,牛拦山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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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有德骑着马,望着一匹又一匹的马儿从天而降,在自己的军中砸出一个个大坑,深吸了一口气,吐气时,眼泪和胸中的那口闷气一起吐了出来。
“这都是些什么人哪,怎么什么妖魔鬼怪都跑去凉州了啊?”
“陛下,这可不是我吴有德不忠啊,贼兵势大,依我看,咱还是投降吧!”
大马炮停了,牛拦山终是放下了担惊受怕的马儿,再扔的话容易伤到自己人。
可吴有德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嘭”的一声,一锤打中了马,人掉了下来。
又是“嘭”的一声,一锤打中了人,他们吐出了生命中的最后一身叹息,死状悲惨。
于是乎,越来越多的重甲骑兵不遵照吴有德的指挥,擅自脱离了队伍,与这些抡大锤的憨憨们打在了一起。
铁甲重骑毕竟是骑兵,自然要比这些两条腿的人们要灵活许多,所以,大锤自然也有抡不到的时候,大锤太重,一不小心人便会失控,将背对着敌人。
只见一柄铁枪刺下,火花四溅,敢死营的将士们身后背的那块硕大的盾牌仿佛是给他们量身定做的一般,竟只是让他们摔了一跤。
只见那人起身后大锤一抡,那个重甲骑兵这回就没那么幸运了,两锤之后,脸上生无可恋,既没有进的气,也没有出的气了。
更有一些重甲铁骑经受不住大锤的考验,手中的铁枪脱落,虎口血流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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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在敢死营节节胜利之时,龙吟山的黄龙骑却发生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