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沧沧山顶眺望，能看到碧蓝色的大海，海天一线，花开遍野，美得就像是一个遗世独立的仙境。


    故事从这里发生，也该从这里结束了。


    听了傅慎之的讲述，左柚久久地回不过神来，感觉内心像是被人掀起了惊涛骇浪般不能平静。


    原以为世界已经很魔幻了，没想到现实比故事更魔幻。


    原来当初，她只是帝君安排到傅慎之身旁的一颗棋子罢了。


    她存在的意义就是让傅慎之爱上她，然后再离他而去，让他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似乎察觉到了她心中所想，男人伸手将她垂落的头发拨到了脑后。


    “你的出现是意外。”傅慎之声音很轻，却饱含宠溺：“与你最初的相遇并不是帝君的安排，他确实能安排一切，却不能左右我的感情。”


    “他是在我爱上你之后，才把你纳入了他的计划。”


    左柚眨巴了一下大大的眼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下意识地咬下了嘴唇，樱粉色的唇被咬出浅浅一圈牙印。


    “你是我的软肋。”傅慎之把头转过来，神色认真地注视着她，眼眶里只容得下她一人：“亦是我的铠甲。”


    此时，天边乌云翻涌，有金光闪烁，一个身披白甲之人踏云而来，周遭笼罩着一层神性的金光。


    看到漫山遍野的山茶花，怀善一愣，隐藏在衣袖底下的手有些颤抖。


    一千年，整整一千年，他都没有勇气再踏足这个地方。


    沧沧山成了这个神界帝君心中不可触碰的一块逆鳞。


    四野风起，白色的花瓣扑簌簌地被吹动起来，像是羊毛绒毯子被吹起了一角，美得惊心动魄。


    怀善的眼眶有些发涩，这一千年来，他被仇恨与愤怒充盈了整个心脏。


    他变得偏执，变得恐怖，一心只想要复活他的女孩，哪怕与天地为敌，逆天而行。


    他早已忘却了她原本的模样，忘却了沧沧山，忘却了同她在一起惬意又安逸的生活。


    晓之成了他难以放下的一个执念。


    然而，这从来都不是晓之的初衷。


    看到帝君到来，左柚有些紧张地攥紧了傅慎之的衣袖。


    来人一袭白战甲，自天际踏云而来，像是一个不可战胜的战神。


    察觉到她的紧张，傅慎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一时间，所有的紧张与担忧就犹如蒲公英一般四处散开了。


    无论敌人多么强大，只要和他在一起，她就什么都不怕。


    傅慎之望向来人的目光很平静，既无仇怨，也无愤慨，他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你来了。”


    声音像是对待一个久别重逢的老朋友。


    怀善不答，矗立在傅慎之的一旁，目光有些阴沉。


    傅慎之浑不在意地笑了笑：“帝君，一千年来，你从未踏入这个地方吧。”


    “我把她的骸骨葬在此处。”男人的目光一瞬间变得凌厉，他紧紧地盯着来人，眼神中充满了责备：“你不敢来见她。”


    “满口胡言。”怀善冷笑了一声：”待我复活她，我就娶她为帝后。“


    傅慎之沉着地望向怀善，目光一瞬间有些怜悯：“帝君，你一直知道的，她从来都不可能回来。”


    “胡言！”听了这话，帝君的声音一瞬间有些恼羞成怒，他“唰”地一下拔出了腰间配剑：“我会复活他的，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他像是自我催眠一般，又重复了一遍：“我会复活她的，一定会的。”


    傅慎之被剑直指喉间，他却并不躲闪，只直直地伫立在原处。


    左柚下意识地想要挡在傅慎之面前，又被男人扯到了身后，像是护崽一般把她护在了身后。


    傅慎之的神情更加怜悯了：“帝君，历来复活之术，从来都需要完整的魂魄，而那道雷劫过后，姐姐早已魂飞魄散了，她彻底地消失了，永远也回不来了。”


    “闭嘴。”怀善的神情一瞬间变得狰狞，他提剑就刺了过来，眼眶猩红：“你胡说什么！”


    傅慎之并不躲闪，被正中胸口刺了一剑，他闷哼一声，浑不在意地拭去了嘴角的血迹。


    “帝君，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傅慎之的血滴滴答答地落下，如同珠子一般掉落到了地上。


    怀善的神情狰狞又恐怖，他提剑还欲再刺，再抬头的时候，手却已经颤抖起来，迟迟下不去手了。


    因为一个美丽女子的幻影，挡在了傅慎之的面前。


    那女人的面容和傅慎之有着七八分的相似，柳叶眉，丹凤眼，美得就像是四月开在枝头的一枝桃花。


    她缓缓地睁开了茶色的眼睛，一如千年前那般安雅恬静。


    “啪嗒”一声，怀善的剑掉落在了地上，身体抖若筛糠。


    傅慎之的声音冷冷地传来，他叹息道：“帝君，这是姐姐的最后一缕残魄了。”


    晓之最后一缕残魂附在玉的碎片上，被傅慎之埋在了沧沧山之上。


    如今，傅慎之的血唤醒了这缕魂魄。只是残魂，一旦苏醒，就是消散的结局。


    就像是昙花，只绽放一瞬，随后就会枯萎。


    这缕残魂，从来都是怀善最后的希望，如今，这最后的希望也要消散了。


    “不怕。”似乎感受到了怀善的绝望，晓之温和地笑了起来，一如千年前那般温柔动人。


    晓之的声音很好听，犹如山泉叮叮咚咚，她伸开双臂，似乎想拥抱怀善。


    可惜她是个残影，双手徒劳无获地穿过了怀善的身体。


    晓之维持着这个拥抱的姿势，声音轻轻，饱含期待：“怀善，我喜欢你。”


    残魂是没有意识的。


    晓之如今所说所作，是魂魄生前所思所想罢了。


    有晶莹剔透的泪珠从怀善的眼眶里涌出来，他终于崩溃了，哽咽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晓之。”


    晓之摇了摇脑袋，含笑道：“不哭，不怕，怀善，我从来不怪你。”


    “我喜欢你。”


    晓之的身体已经渐渐地变得透明了，快要与空气融为一体了。


    他在消散，怀善惊慌失措地想要抓住她，然而只徒劳地抓住了一手的空气。


    “放过，弟弟。”


    “怀善，我好喜欢你。”


    这是晓之彻底消散前，留下的两句话。


    怀善绝望地仰天长啸，乌云翻涌，海涛阵阵，天地在一瞬间变了颜色。


    他最后的希望，就这么轻飘飘地消散了。


    多恨啊。


    一瞬间，怀善想提起剑来，就地堕魔。


    凭什么，凭什么要这么对他？！


    他双手颤抖，抚过地上的山茶花，最终只是颓然地坐在地上。


    他是帝君，这是他的荣耀，亦是他的枷锁。


    他可以为了一人，牺牲一人。


    他不可以为了一人，牺牲天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