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妖的传言通过陈恪的火上浇油彻底传播开来，这一举动让所有人都诧异。


    他们不解陈恪的所为，遇到流言的第一反应不应是极力解释清楚吗？


    可陈恪却没这么做，而是回到鹤翔书院给学生们讲了一个故事。


    “李道士飞剑斩蛇妖”，这个故事非常生动，充分体现了李道士的无上法力和慈悲之心，痛斥了蛇妖的残暴，每年的中秋之夜它都要吃一对童男童女，否则就会爆体而亡。


    这是一部小小说，全篇也就一千余字，石立如实写下这篇“陈恪讲故事”，曾毅于傍晚时分送进乾宁宫。3


    李祯津津有味地看完这部小小说，意犹未尽地问道：“中秋夜时陈恪吃没吃一对童男童女？”


    曾毅郑重回道：“先生那晚重伤未愈，强行写下《春江明月夜》。”


    这个回答让李祯想起来了，陈恪吃不了童男童女，他还在养伤呢。


    于是李祯释然，让曾毅退下，带这本小册子赶赴慈宁宫。


    陈恪的小小说写得非常好，那本“家”刘太后已经看了几遍了，急缺精神食粮。


    李祯孝顺，急忙将《李道士飞剑斩蛇妖》送去慈宁宫。


    而刘太后却不急着看，将这本小册子放在一边低声说道：“流言传来，三院师生维护陈恪的态度十分坚决，祯儿可有什么想法？”


    听刘太后担心这个问题，李祯笑道：“娘、三院师生必然抵制这个流言，否则他们自己也就说不清了。”


    “儿明白娘担心什么，但陈恪所言有理，权力的构架是座金字形，娘与儿子是这个尖，然后形成一个人字，包住里面的土地、山川、河流和百姓。”


    “必须抓住少数这些人，相互监督、相互协助，用少数人来抓住多数人，一层层地落下去才能抓住人心。”


    “所以娘不用担心，三院自有胡师、高适和李卿监督他，而曾毅、曹汲他们都是效忠娘和儿子的，他们拥戴他，也是因为他忠于大兴王朝，忠于娘和儿子。”


    李祯在这点上看得明白，经他分析，刘太后轻轻点头，然后转移话题，“李昭说这道流言让他奇怪，娘也感觉奇怪。”


    “蛇妖这个说法很新鲜，朝野需要一个接受过程，文武百官的奏折至今没有一份说明这个态度。”


    “有的是不敢上折子，生怕沾上与流言呼应的嫌疑；有的则是还没想明白，需要研究一番方才知道怎么做。”


    刘太后对百官的心理状态把握得很准，谁也不想在这件事上做表率。


    但有个人例外，林毅之是唯一一个当天请求觐见李祯和刘太后的官员。


    他不能不出面，陈恪是他的准女婿。


    可李祯的态度却让他迷惑，“国债发行事关大局，卿只管专心做好此事就行，其他事与卿无关。”


    这话说的，好像陈恪是条蛇妖也与他无关似的。


    而刘太后的态度同样如此，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不用他操心这事。


    好吧，他就不操心了，回到家里利用晚餐的机会召开家庭会议讨论蛇妖问题。


    云华真人看看陈恪，淡然说道：“有贫道在此，何来蛇妖作祟？”


    她心里不悦，在自己眼皮底下跑着一条蛇妖，这个面子丢大了。


    这话提醒了林毅之，急忙说道：“姑母、姑父什么时候进京？”


    他将希望寄托在姑父张平安身上，天师府的嫡系传人擅长捉妖，张平安一来，这道流言立刻烟消云散。


    张平安是林韵宁的姑爷爷，侄孙女九月二十二日成亲，他是必须来的。


    可云华道人却不知张平安什么时间能到，不耐地回道：“那个老东西想一出是一出，韵宁成亲之前是肯定到的。”


    云华道人驻颜有术，五十多岁的人看着像三十多岁，这副相貌称他夫君为“老东西”，让人觉得挺别扭。


    好在林毅之习惯了，听云华道人的话心里踏实一些，转脸看向陈恪、低声问道：“你要怎么做？”


    陈恪低声回道：“小侄给三院学生会的骨干讲了一个故事，名为《李道士飞剑斩蛇妖》，明天就在三院学生报上刊登...”


    林韵宁不悦地插话，“为何不说‘林仙子飞剑斩蛇妖’？小姑奶奶最擅飞剑。”


    她会拍马屁，一句“林仙子”让云华道人开心，笑道：“飞剑之术你已青出于蓝，应该是‘林小仙子飞剑斩蛇妖’。”


    她俩的相互吹捧让陈恪不知如何回答，林韵泽低声问道：“这么说真的好吗？”


    林韵泽出面给他解了围，云华道人和林韵宁都不说话了，谦虚还是要有的，在家人面前也要摆出一副谦虚的神态。


    而陈恪继续说道：“小侄回府之后仔细琢磨一番，想在三院学生报上开一个专栏，就叫‘史上那些事’，并写了一篇文章，专门叙述了盛末帝、黄巢、朱温的一些事。”


    林毅之沉声问道：“为何？”


    陈恪低声回道：“未雨绸缪，放出流言的人想要施展离间计，小侄就要防他的后手，当今皇上和太后最忌讳的就是黄巢和朱温的后人，我就从此入手，大说特说他们的坏话。”


    他说这话有点违心，从他个人来说挺认可黄巢对历史的贡献，但对李祯和刘太后来说一定不喜欢，他就要紧跟形势，绝对不能喜欢。


    这个态度立刻得到林毅之的认可，欣慰地“嗯”一声，随即想起一事，低声问道：“你的曾祖辈与他们三个有关系？”


    他说这话就是认可陈恪的未雨绸缪，但这个问题让陈恪为难，他哪知道有没有关系？


    于是低声回道：“小侄族谱已在秦关城焚毁，但小侄知道，陈家世代都是书香门第，忠心正统王朝。”


    他否认陈家与他们三个有关系。


    在这一点上他担心的就是黄巢和朱温，大兴王朝对盛朝赵家后代的态度是很优待的，当官进级不受任何影响，赵家人也不用藏着掖着。


    但对黄巢和朱温后代的态度如何却无法体现，这两人肯定有后代，没人站出来也就不知皇上和太后是什么态度？


    但陈恪却想起这两位，立刻升起戒心，他都成蛇妖了，李祯和刘太后好像并不在乎，但如与黄巢、朱温扯上关系，他俩的态度可能就不一样了。


    所以他要抢先下手，借此机会在三院学生报上开辟一个历史小专栏，可谓一举两得。


    这个主意得到林毅之的赞同，而林韵宁却说道：“这点小心眼全用在这上了。”


    她有道理，陈恪的心思在秦关城时全用在打仗上了，进京之后又全用在讲学上。


    当了七品宣德郎后，又要分出一些心思用在政略上，一心二用好像已经达到了极限。


    而陈恪也发现这个问题，仔细琢磨一番，觉得自己这段时间过于顺风顺水了。


    他的运气确实不错，进京之后得到胡缓、高适、李仲文的信任，还得到三院学生的信任。


    达到这一点已经很难得了，却又出现了一位云华道人，她的夫君竟是天师府的嫡传弟子，这个背影让蛇妖的流言不攻自破。


    这时他就不能不提高警惕，“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没人一辈子顺风顺水，这段时间越顺，下步就可能摔个大跟头。


    提高这个警惕他就要仔细想想，坐在池塘边感受着夜风渐凉，心里仔细核算一番，发现自己这段时间也不算太顺，被暗杀三次，差点死了两次。


    又遭到流言攻击，都变成蛇妖了。


    而且一直都很穷，好不容易讹来两千两银票又被林韵宁抢走了。


    想到林韵宁他就想到一句俗语，“赌场得意、情场失意”，他的一赌两赌三赌都成功了，情场失意也是正常的。


    在这方面他想得开。


    这个时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出现婚闹的可能性成零，他不用考虑摔跟头。


    排除这个可能他就需要继续琢磨，“我会在哪摔跟头呢？”想着这个问题起身往观雨堂走去，脚下一滑啪叽一声摔倒在地，书阁那边随即传来两道银铃般的笑声。


    他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脚下不稳也会摔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