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跑车站来了？送同学吗？”林梓健看着旁边的堂弟问了一句。


    “嗯，健哥你们今年什么时候走啊？”林梓墨看着苏晴发来的哭唧唧的表情包，嘴角轻轻上扬，明明刚分开没多久，就想的不得了。


    “看吧，反正最晚初六就要回去，初七要上工。”林梓健回答道，“刚刚送的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他打趣地问道。


    问完就咂了下嘴，有些后悔，唉，他这个堂弟有心理疾病，自己怎么还会问这种煞笔问题。


    “女同学。”林梓墨并不在意，他的几个兄长姐姐都格外疼他，可以说他从小都是在溺爱下成长的，所以即使经过那次事件后，他也感觉很幸福。


    “嗯？”林梓健有些惊讶，转头看着林梓墨正盯着手机傻笑，突然笑了，笑的很灿烂。


    堂弟的心理障碍可不止是大伯和大娘他们俩的痛。


    同样也是他们几个当哥哥的忧虑，他们的确很疼爱这个堂弟，主要是因为两个原因：一是因为从小他们的父母就去外地打工，留下他们在家上学，基本就是大伯和大娘带大的，爱屋及乌。


    二是因为林梓墨小时候长得太可爱，又乖巧懂事，每天屁颠颠的跟在他们身后哥哥的叫。


    所以，当初听到林梓墨发生那样的遭遇，几个哥哥也不管她们是不是女生，直接把她们狠狠打了一顿，虽然后来被大伯教育了一顿，但是他们也不后悔。


    他们老林家虽然并不是村里最有钱的，但是家庭氛围却是很多家羡慕的，兄弟和睦，妯娌团结，互帮互助，相互扶持，每年一大家子都是在一起过年，就好像从来没分过家一样。


    “病好了吗？”林梓健觉得自己的堂弟既然可以交对象了，那病应该好了吧。


    “没有。”


    “嗯？”林梓健又迷茫了，没好怎么谈恋爱，柏拉图式？记得自己看的小说里是有个这种方式吧？


    “是没好，不过应该快好了吧，而且我遇到了一个不会嫌弃我的女生。”林梓墨解释道，他想到中午吃完饭后，自己因为苏晴那过火的动作而没忍住去卫生间呕吐。


    其实有些担心她会嫌弃自己，可是当他看到她端着水一脸歉意心疼地过来时，那时他感觉有点幸福。


    “行，跟你爸妈说了吗？”


    “没有，这咋说？他们不把我腿打断就怪了。健哥你也别和他们说啊。”


    “呵呵，我觉得你就算说了，他们应该也会高兴的。”


    “算了，毕竟现在还在上学，等毕业了再跟他们说吧。”林梓墨摇了摇头，他其实也觉得如果和他们说的话，他们会开心一下。


    但是估计很快会陷入纠结，毕竟这是早恋，对思想有些封建的他们来说还是挺不容易接受的。


    “没问题，老哥替你保密。”林梓健笑着说道。


    兄弟二人又吹了会牛皮，很快就到了回家的小路，林梓墨发现外公家门口停了两辆车，一辆白色的suv，那是小舅的车他知道，只是那辆黑色的奥迪轿车是谁的？


    他也不清楚，估计是舅妈那边亲戚的吧。


    原本想打招呼的，看着大门是锁的，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和堂哥一块回家了。


    大概三分钟就进了村，林梓墨明显感觉到村里人多了起来，毕竟快要过年了。


    也就这个时候才有些人气，一路上遇到村里的人，林梓健都会按一下喇叭算是打个招呼。


    林梓墨则会喊声叔、姨之类的，林梓健其实也想喊的，就是太久不在家，他也不知道喊啥，怕喊错。


    到了家门口，林梓墨发现空地上还停着两辆熟悉的车。


    林梓墨拿起书包和堂哥一块进了家门。


    “呦，大侄子回来了吗？”林梓墨刚进大门，从厨房里就走出一个170左右，有些发福的青年，眼睛有些小，这时候笑着说话，更是眯成一道缝。


    他是林梓墨的小叔——林广州，今年27岁，即使有点发福了也能隐隐看出以前是个帅哥。


    林梓墨觉得他们家至少长相上的基因挺强的。


    “我可不是你大侄子，你大侄子在那边呢。”林梓墨用下巴指了指在井边忙着的身影，打趣道。


    “我看看大侄子今年咋样，呦，又长帅了吗？这眼镜比你之前那副不知道好看多少。”林广州走过来双手在林梓墨肩膀上捏了捏，笑道。


    “还行还行，没有小叔帅。”


    “你个臭小子，现在会贫嘴了是吧！”林广州咧着嘴打了林梓墨后背一掌。


    “我小婶和小浩呢？”林梓墨装作躲着，开口问道。


    “跟你老妈还有二婶他们去村里转转了。”林广州回道。


    林梓墨准备先回房间把书包放了，路过井边时，对着井边的身影揶揄道：“呦，骐老板回来了吗？在干嘛呢？


    呦，杀鱼着吗？”


    林梓骐正拿着经常被林梓墨吐槽的那把剪刀，在给一条黑鱼做开膛手术。


    “你来弄，我弄不了了。”他听见自家弟弟的声音，站起来把剪刀递给他。


    林梓骐算是老林家除了林梓墨外最高的了，177左右，戴着个大金链子，手臂上还有个纹身，留着个大背头，长得有点像安志杰。


    只是因为经常嚼槟榔的缘故，右腮有点鼓，整张脸都有点不协调了。


    “呦呦呦，骐老板人都敢砍，鱼不敢杀是吧？”林梓墨继续埋汰他。


    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亲哥哥，对，是同父异母，林梓墨的妈妈是他爸的第二任妻子，林梓骐的妈妈多年前因为疾病去世了，留下四五岁的林梓骐和林广贵父子俩。


    恰巧林梓墨外公他们家刚搬到这边不久，戴玉美对于林广贵这个长相帅气又肯吃苦的男人几乎是一见钟情，尽管他还带着一个孩子，也要不顾爸妈的反对嫁给他。


    外公外婆原本不是很赞成这门婚事，不过林广贵确实能吃苦也老实，在方圆几里都是公认的老好人，他们也就答应了。


    结完婚后，也没有发生恶毒后妈虐待继子的狗血剧情，戴玉美对林梓骐视为己出，林梓骐也很爱这个‘妈妈’，只是四五岁的他已经有些记忆，知道她不是自己的真正妈妈，所以一直喊她姨，戴玉美也不介意。


    一年后，林梓墨出生了，林梓骐原本有些担心的，怕‘妈妈’不再爱他了，不过‘妈妈’还是没变，还像以前一样爱着他。


    只是弟弟的身体很不好，经常发烧生病。


    那时候家里还没有什么交通工具，爸爸每天早出晚归的务农工作，小小的林梓骐就每天陪着戴玉美到五里外的小诊所给弟弟打针，他背不动弟弟，只能在后面用劲的托着，以求能给‘妈妈’减轻负担。


    还好弟弟经过一些治疗和药浴，还有一些简单的锻炼，身体越来越好了，不用像小时候一样动不动就发烧。


    林梓骐也到了上学的年龄，他每天都要去大队里的小学上课，离家三四里地呢，不过还好村里有其他大的孩子可以带着他一块，戴玉美每天都会叮嘱他，不要玩水，不要和别人打架，放学了就早点回家。


    林梓骐都听着，有一次他放学的路上看到一颗大桑葚树，那上面的桑葚果长得可大可紫了，看起来就很美味，他想摘点回去给弟弟和‘妈妈’吃。


    于是他爬上了树，摘了很多放在包里，只是下树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下去，胳膊和腿上都是伤，但是他只是咧了咧嘴，那个年代农村的孩子，谁身上没点擦伤。


    他看着书包里的桑葚果很是开心，不顾身上的疼屁颠屁颠地跑回家，然后他拿着桑葚果给三岁的林梓墨吃，林梓墨第一次吃桑葚，很好吃酸酸甜甜的，‘妈妈’也夸奖他懂事，不过她以为这是他从地上捡的没想到他是爬树。


    到了晚上，戴玉美给他洗澡的时候发现他身上都是伤，在她逼问下，林梓骐说了实话，然后——林梓骐第一次被戴玉美打，她一边打他一边还哭着呵斥他为什么不听话，要是他出了事，怎么跟他爸爸和死去的妈妈交待。


    林梓骐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这么生气，还会哭，他有点害怕哭着说：“姨，我错了，下次不敢了。”戴玉美紧紧抱住他大哭起来，她跟他说以后不要再做这些危险的事，放学就回家，不要再去弄其他的。


    就这样一直到了初中，林梓骐变得越来越叛逆，家里除了戴玉美谁的话也不听，他开始打架斗殴，在学校里称王称霸，连老师都打，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就让他辍学。


    辍了学后，林广贵就让他跟着二叔他们去海宁打工，林梓骐不听，他跑到县城里参加了黑社会。


    林梓墨有时候想起来都觉得有些离谱，哪个黑社会收半大的孩子。


    但是，他真的加入了，而且因为狠，很快就被赏识了，天天不是在干架就是去干架的路上。


    林梓墨搞不懂他们这种挣钱方式，但是他知道林梓骐确实靠着这种方法挣钱了，而且有时候一天能大几千。


    有一次不知道去干了啥，受了重伤，差点命没了，戴玉美和林广贵被吓得魂不守舍，戴玉美更是在他住院的那段时间天天以泪洗面。


    没想到这次大伤没让他收敛，更让他比以前更狠了，也很快闯出了名头，但是家里人却整天提心吊胆，但是无论是戴玉美的话还是他最疼爱的弟弟的话都不听。


    戴玉美渐渐对他失望了，林梓墨也看不懂这个自己从小就崇拜的哥哥了。


    不久，林梓骐一次偶然机会认识了许婷，二人很快恋爱结婚。


    也就是在婚礼上，林梓骐当着所有亲朋好友的面，对着戴玉美喊出了“妈”。


    母子俩在婚礼上抱头痛哭，林梓墨一直很遗憾，他那天因为要期末考在学校里没回去，不然他一定会一边哭一边拍下林梓骐那涕泗横流的糗样。


    结完婚后，林梓骐略微有些收敛，但是还是经常干一些危险的事。


    直到林若萱的出生，他突然变了，变的温柔不爱出去混了，一直到前两年在一个人的帮助下洗了手，不再搞那些危险的事，但是因为在县城里得罪了不少人，所以他只能去海宁那边发展，在县城里只有两家网咖和一家不大也不小的ktv。


    林梓墨对于这个哥哥，情感历路挺复杂的，幼时仰慕，初中时避之不及，如今只想偶尔与他拌拌嘴。


    其实，说讨厌他也仅仅是因为他经常害的老妈哭，不想见他是怕哪天见到他缺胳膊少腿的。


    他从来没有真正厌恶过他，毕竟他知道他是对自己真的好，他表达这种对弟弟的疼爱方式可以说有些老土。


    他会无视林梓墨的喜好，买衣买鞋，新款水果手机一上市就会买来送给林梓墨，他认为这样能让弟弟倍儿有面子。


    有一次，初中放假，父母无法接送，便让林梓骐前来。


    那天，他带着几个小跟班，顶着一头喇叭发型，结果被门卫拦下，说他像个混混。林梓骐也没生气，而是去了理发店，毫不犹豫地剪掉了那头他珍视已久的发型，换成了寸头。


    炎炎夏日近四十度高温，他却身穿皮夹克，只为遮掩臂膀上的纹身。


    有一次，他带着他去吃烧烤，遇到了他的那些小弟，他一脸自豪的跟他们介绍这是我弟弟，我们家以后的大学生。


    林梓墨当时尴尬的都想把签子吃下去。


    有一次……


    其实有很多个‘有一次’，每次都是体现他对这个弟弟的疼爱和自豪。


    林梓墨真的不知道怎么恨他。


    他现在只是好奇，好奇他当初为什么会走上那条路。


    也就是几年后，他才真正知道，归根结底的原因竟然是因为自己。


    由于他出生后体弱多病，所需医药费用庞大，而那时家中贫困，几乎一贫如洗，只能借别人的。


    然而，这笔数字太大了，而那时的农村家庭都不富裕，没有那么多钱借给他们，爸爸无奈之下去借了‘黑款’，也就是所谓的高利贷。这是林梓墨不知道的事情。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但那时的林梓骐不懂，他只知道爸爸被打，‘妈妈’在一旁低声下气的求情，恐惧之余，心中充满了仇恨，他渴望拥有足够的力量保护家人，他觉得如果自己也有这么多小弟，那么爸妈就不会被欺负。


    于是，他选择了这条不归路，引领他的人，也是帮他洗心革面的贵人，据说此人非常厉害，但林梓骐从不多言。


    如今，他感到自己已经很幸福，尽管他知道有人在背后议论他，说他游手好闲，不是好人，但他并不在乎。


    因为现在家境改善，爸妈不会再受欺负，弟弟学业优秀，他还有一个漂亮贤惠的老婆和一个可爱的小公主，他的人生似乎已无遗憾。


    唯一让他耿耿于怀的是，那些年让父母在村里抬不起头，颜面尽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