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舟唇角轻讽地微扯了下，随即止步。


    冰冷的眸子瞥向朦胧泪眼中透着一抹期待的叶子姗。


    语气同样冰冷而诛心地回道：“我送了你一年多各种各样的花，有送过你一束红玫瑰吗？有叫过你一声老婆吗？有说过一次我爱你吗？”


    “从未。因为这些，我只会给我真正爱的女人！”


    听到平静而决绝的“从未”二字，叶子姗的身子顿时踉跄了一下，脸上泪如雨下。


    神情悲怆而狼狈至极。


    她以为，顾景舟对她的爱，全都化为了日常点点滴滴的行动里，和缠绵的恩爱里。


    这样落到实处的爱，难道不比口头上表达“我爱你”更真挚，更深沉吗？


    所以她一直也未计较这点。


    结果，原来一切都是她的自以为是。


    他对她所有的恩爱，都藏着一份清醒而冰冷的克制。


    都是有所保留的。


    而她，却已经为他付出了全身心最真最深的爱，一丝一毫也未曾保留，一丝一毫也不想保留。


    叶子姗惨白而沾着泪水的嘴唇，难过地颤抖着。


    此刻，她不想要什么所谓的尊严了。


    她只想要留住眼前这个她早已爱入骨髓，一想到失去他，便觉得世界崩塌的男人。


    “景舟，可她如今已经嫁人了，你们之间是回不去的。你为什么就不能真正放下过去，让自己重新开始？”


    “我知道我过去伤害了你，你怎么恨我，惩罚我，我都认了。”


    “可是，可不可以不要用离婚的方式来惩罚我，好不好？”叶子姗拉着顾景舟的胳膊，一脸泪痕地卑微乞求道。


    长这么大，她是第一次在一个男人面前如此卑微。


    她都有些瞧不起自己。


    可是，比起此刻瞧不起自己，她更不想现在与将来失去顾景舟。


    “不好！”


    顾景舟面露一丝憎恶地用力甩掉了她的手，“婚，必须离，这件事，我跟你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还有，我的人生会重新开始的，这个，不劳你费心！”


    说完，顾景舟不再多作逗留，马上迈着大步走出了画室的门。


    叶子姗将自己的尊严踩在脚底下。


    满面泪水，悲痛而卑微不舍地在他身后作最后一丝挽留：“景舟，你说过的，只要我们还是夫妻，你每天晚上都会陪着我的。”


    “调解书还没生效，今晚，我们就还是夫妻！”


    顾景舟止了一下步，冷笑了下。


    “好，我顾景舟是个做事喜欢有始有终的人，今晚十二点前，我会回来的。你愿意等，那你便等着吧！”


    没有回头地丢下这番话，顾景舟大步而匆匆地下了楼。


    一会儿，便传来大门“砰”的一声关上的声音。


    叶子姗呆立在原地，听到这声关门声，心也跟着猛地一沉，豆大的泪珠又止不住夺眶而出。


    他走了。


    他真的走了。


    她的心也跟着空了。


    因为爱上顾景舟，因为觉得也被顾景舟爱上了，她过去的创伤才得以疗愈，她才有了爱人的勇气与能力。


    她才成了一个活得鲜活，活得有生命力，她自己也喜欢的女人。


    可是一切又瞬间回到了原点。


    她又变成了一个没人爱，自己也不喜欢的女人了。


    “呜呜呜……”


    叶子姗心里不由涌起一股铺天盖地的悲伤，难以自抑地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在这间满是苏晓晓画像的画室里，在这个寂静得可怕的家里，她独自坐在地上悲恸地哭了起来。


    直到，喉咙哑了，眼泪干了。


    她才像个被风一吹就会倒的纸片人一样，失魂落魄地走进了卧室。


    然后从床头柜里拿出了那份离婚调解书。


    顾景舟已经签好名了。


    看着他落笔明显果决有力的名字，她轻笑了下。


    笑得悲凉而苦涩。


    顾景舟，她真的已经爱惨了他。


    这辈子，她想她再也不会爱上其他的男人了。


    因为这个世界上，绝对不会再有比他在这一年多里，对她更体贴，更温柔，更恩爱的男人。


    她如此深爱着，痴爱着，如同她命一般的男人，可他，却不愿意再继续爱她。


    不愿意再继续做她丈夫了。


    叶子姗以为自己刚才在画室里已经将眼泪哭干了。


    可是，此刻看着顾景舟的名字，她又忍不住潸然泪下。


    一脸悲痛地呜咽了起来，“景舟，景舟……我真的好爱你，真的好爱你，呜呜呜……”


    叶子姗随后没有在调解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她像只被人遗弃的毫无安全感的瘦弱小兽一样，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膝，身子缩成一团的孤单地坐在床上。


    默默地流着泪。


    默默地等。


    等顾景舟十二点前能回来。


    这是她最后一丝希望，她希望这丝希望不要无情地破灭。


    等待一丝未知的希望，等待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回家，你深爱着他，他却已经不爱你的爱人，一分一秒都如同受刑。


    时间显得无比漫长而煎熬。


    叶子姗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


    只感到好似等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才终于突然隐约听到楼下有开门的声音。


    她心里顿时一阵紧张与激动，昂起头，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泪。


    然后，平复了下心情，轻轻下了床，穿上鞋子下楼。


    楼上楼下的灯一直未关，仍是灯火通明。


    让人丝毫瞧不出，这个家，其实正在经历一场重大而灰暗的变故。


    顾景舟的确是个做事喜欢有始有终的人。


    刚才离开东城公馆后，在把孙少凯他们叫出来去会所喝酒，和去公司加班之间。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后者，去了公司加班。


    此刻加班回到家，离十二点还差十来分。


    他一回来，便无比疲惫地直接躺到了客厅的沙发上睡觉，准备今晚就在楼下的沙发上随便对付一下。


    明天回御水湾向父母交代他已和叶子姗离婚的事。


    叶子姗下楼见是他回来了，心里顿时涌起一抹欣喜，他今晚愿意回来，是不是意味着其实他还在乎她？


    走下楼梯后，她轻轻走到了沙发边。


    然后在顾景舟身边蹲了下来。


    有些小心翼翼地轻扯了下他的衣角，柔声说道：“景舟，回楼上睡，好不好？”


    “离婚调解书你签了吗，签了就先给我！”顾景舟顿时睁开眼，坐起身，有些不耐烦而冰冷地说道。


    “你今晚回楼上睡，我明天早上就签。”


    “好，你最好说到做到，不要再拖泥带水，让我瞧不起你！”


    顾景舟真的很累，今天及以后都不想跟叶子姗多废话，只想快点与她从法律上真正的解除婚姻关系。


    只好配合她这最后一次要求，起身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