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青年眼中所有的光彩顷刻间消失不见。
他的身体软哒哒的瘫倒在地上,眉心只有一点红印,双目圆睁,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许知行看着地上的尸体,微微摇头。
他并不想杀人,只是有的时候,不杀人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在这些人的观念里,生死远没有他们所谋划的事重要
不管是他人生死还是自己的生死,都是如此。
在设计拿下皇城司副使宋昭的时候,他就想到过会有这样的情况。
以三皇子的行事风格,绝对不会留下宋昭,甚至还会连累他的家人。
所以在萧承平传来消息说,望城山上的事做成了之后,许知行便来到了宋昭家里,等候着三皇子的人上门。
果不其然,事情跟他猜测一样。
三皇子要除掉宋昭他没有制止,那是他们自己的事。
但如果累及宋昭的家人,许知行便不能不管。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的谋划而导致宋家人面临此等局面。
算计宋昭是不得不为,但保下宋家老小,更是许知行做事的底线。
他也给过白衣青年机会,让他就此作罢。
但好言难劝该死鬼,他既然选择出手,那就要做好被自己反杀的准备。
今日望城山天子遇刺,此时京都正是全城戒严的时候。
白衣青年那才那一招的动静,早已惊动了京都那些真正的高手。
皇城内,禁军统领叶忠直接从数十米高的宫墙上一跃而下。
身形如大鹏腾空,在半空滑翔近百米,落在远处一座屋顶之上。
脚尖轻点,又再次腾飞而起。
明明身上穿着一身玄铁重甲,但体态却轻盈如鸿毛一般,每次起落,至少都是近百米的距离。
许知行望了眼皇城方向,不想再惹麻烦,也直接腾空而起,在屋顶连续飞跃。
他并没有施展御空飞行之能,这是他的底牌,如无必要最好还是不要轻易示人。
不过就算如此,他的速度依然不慢。
禁军统领叶忠赶到宋家时,许知行便已经远去,消失在夜色中。
连一品修为的叶忠也发现不了半点踪迹。
站在宋家屋顶,叶忠神色有些凝重。
“京都什时候来了这么一位绝顶高手?”
白天刚刚发生了行刺的事件,晚上就发现这么一位绝顶高手。
作为皇城禁军统领,叶忠不禁有些忧心。
他低头看了眼宋家院子里的情形,皱了皱眉。
“白虎?这不是三皇子的人吗?”
落到院子里,看了眼书房,发现宋昭也已经死去多时。
但宋昭的家人却睡得死沉,没有受到半点伤害。
他意识到这件事绝对不简单,所以并没有去动现场,而是第一时间去通知了京都府衙门和巡防营的人。
等着查明案件。
而令人意外的是,当京都府的人赶到宋家的时候,宋家的家人竟然全都消失不见了。
只剩下宋昭和那白衣青年的尸体留在那里没有动。
听到京都府衙门的人来传报,叶忠立即下令封锁全城,找出宋家人。
就在巡防营和皇城司的人在城里翻找的时候,宋家老小却早已在京都几十里外的一辆马车上。
脚夫老冯和听风楼几名好手护送着,一路往东,目的地青州。
许知行看着马车走远,忽然有些兴趣索然。
这些阴诡风云,阴谋算计,本就与他心境背道而驰。
只是当时面对三皇子的威胁,除了这个方法也没别的办法了。
但真正开始走上这条路后,许知行便知道这绝非是他所追求的东西。
因为这些阴谋算计之下,就算是他也绝对无法保证不会伤及无辜。
那一份份情报,一次次暗手,一条条伏线。
哪一件不是由人来完成的?
其中但凡有一个环节出现问题,算计落空倒是其次,如果因此害的那些为他效力的人身死,才是大忌。
思来想去,许知行绝对或许可以试试另一条路。
另一条更简单,也更直接的路。
只不过这样一来,所有的凶险就要让他自己独自一人来扛。
不过...这又算什么呢?
陆地神仙不出,天下谁又能奈何得了他呢?
我本是剑仙,又何必以凡俗手段步步为营?
剑仙,当逍遥自在,无拘无束。
不该如此精心算计,如此患得患失...
有了这样的思想转变,许知行忽然觉得浑身轻松,豁然开朗。
看着明明阴云密布的夜空,也不禁觉得此时夜色正好。
身上剑意如月华流淌,竟然以一种极为柔和的方式弥漫开来,渐渐笼罩了一方天地。
许知行忽然感觉自己的五感再次提升,在这一方天地之内,无物不知。
心境通明,无所挂碍。
他目光怡然,微微一笑。
自言自语道:
“原来到此刻,我方才拥有通明剑心。”
没错,他虽剑体大成,剑道修为极为不凡,但剑心却依旧只是寻常。
这或许跟他过去的经历有关。
上一世,在山村支教二十年,扎根在那里,虽然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但悲苦的经历让他相比于那些从小无忧无虑的人来说始终少了一份自信。
在山村那二十年的日子里,苦不苦?
当然苦?
有没有想过放弃。
说实话,许知行不止一次的想过放弃。
但最终他还是坚守了下来。
以那份强大的自我约束和对山村的一份责任,以及对家乡那些曾帮助过他的乡亲的感恩,强迫自己坚定的留了下来。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拥有了系统,拥有了强大的力量,自信心确实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可那刻在骨子里,从上一世带来的谨慎和自我约束,让他的为人处世始终透着一份小心翼翼。
这一次,面对三皇子同样如此。
他首先想到的不是除掉三皇子,或者说摆明车马跟三皇子谈判。
而是先保护自己的学生,保护龙泉镇,然后一步步谋划,一点点来消磨三皇子的力量,以期最终解决三皇子这个隐患。
可这个周期无疑是非常漫长的。
他修行儒道,心境本就该浩然光明。
可却要用一些阴诡的手段来达到目的。
这无疑是与他心中的道背道而驰。
宋昭的事情就像是拨开迷雾的一只手,虽然只是掀起了微微一角,但却让许知行立即意识到这样做不对。
也不是不对,只是对于他来说,不对。
许知行缓缓呼出一口气,身上剑意自然而然收回。
身上再无半点异象,看想去就是一个长得有些俊秀的青年而已。
一袭粗麻布衣,背脊挺直,头发梳的整齐,束在后脑,插着一根桃木雕刻的发簪。
正衬了那句话‘言念君子,温其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