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强硬凸显了释夫夺目的男子气概,暗示着他并非完全是个温和的老和尚。至少有那么一瞬,确实给人一种法力无边的惊艳。居高临下的威势效果立竿见影,他与释眠有着云泥之别。
节外生枝,黑衣人一时疑惑,暂被锋芒惊退。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看着双胞师兄为他出手的那一刻,释眠鼻子一酸,难以置信的双眼中泛起了泪光,脸上显露出他脑中快速闪过各种念头。
“又一个死和尚!”黑衣人冷冷说道。
释夫恰巧适时伸手摸着他的秃头,顿时一脸阴晦。
“生死有命,贫僧本不愿干扰太多。但贫僧绝不允许你出言不逊,侮辱我佛!”释夫尾音上扬,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以一种以杀止杀的眼神瞪着黑衣人。
“便也顺手送你一齐上路!”
黑衣人在片刻的出神之后,言语和动作都不再留丝毫情面。未待释夫尽言,身形已如幽灵一般弹射而出。恣纵迅疾之态寒气逼人,宣告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坚决。
释夫同样神态凌厉,他攘臂迎出,半途忽然屈指成爪,大有一举攫人神魄之意。
然而,释夫惊天地动鬼神的强势出击,却竟被黑衣人轻松化解,处理得干净利落!
释夫稍稍愣了愣神,手下功夫却无丝毫停歇。两人你来我往,不可开交。黑衣人神色泰然,仿佛眨眼间已摸透了释夫的老底,他旋转腾挪间飘逸不定,状如毒蛇狂舞,昂首吐芯,而又无迹可循,令人心悸。
黑衣人的攻势已越发凌厉!
寒流乱涌,张二锤颜色不改,却暗暗发出不易察觉的惊叹。这黑衣人放在整个武林中,都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倏然间,迅急的节奏骤然停了下来。
释夫感受着胸前传出的一瞬冰凉,猝然吃了一惊。惊神未定之际,又被黑衣人一掌击飞!状态方其全盛,尚未真正大动干戈,便已草草败下阵去。
黑衣人意犹未尽,杀气更盛,攥紧短剑,身挟风雷般便追了上去。
瞬间已落于大不利之境。释夫只觉得手心里已经冒出了冷汗,脸色也像预定了黄泉车票一样。
果然是个超级高手!事已至此,该出场了!张二锤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将杯子砰的一声放回桌上。
“混元诀力量篇!”
张二锤随手拖一把凳子便冲黑衣人飞甩了过去,他猛地一阵跺脚,纵身一跃而出。释夫大和尚,遇上我这样的好心债主,你真是再幸运不过了!
黑人耳目聪明,反应迅疾,臂膀微微拐了弯,动作轻盈迅捷,一剑便粉碎了木凳!紧接着当仁不让一掌对上了从碎屑中探近来的张二锤。他的神情动作中不见半分慌乱,仿佛压根不存在丝毫危险。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击掌,两人同时飞身退开。
“这位……黑哥,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暂停的空当,二人目光交缠,张二锤见到了黑衣人眼中的迷茫和挣扎,还有一丝慌张。看得出,他虽然凶悍,但仍有着一定的良善本性。
“事不关己,谁都可以大开其口做一个心平气和的大侠。你若置身其中,我看看是否能淡定从容,宽恕恶徒!”
黑衣人的发音听起来似乎在刻意尖利,然而他的敌意却瞬间淡了许多。气氛一时间和缓得近乎人情,颇有凶势已去之态。大概是行家一出手,便已会悟了对方的深浅。
张二锤在大体上表示同意,轻轻咳嗽了一声,却仍忍不住口吐嗫嚅般抗辩起来。
“赶尽杀绝,实不见容于江湖。”
“废话可废得真天经地义。”黑衣人十分不屑张二锤的姿势,扫了一眼两个大和尚,一视同仁地发出鄙夷。他的语气变得平静,不附带任何情绪。那悍兽一样的目光转回到张二锤身上时,闪出了似真似幻的诡异光芒,似乎能穿透整个人。
张二锤禁不住黑衣人的凝视,身心背脊发毛,浑不自觉地感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悚然,恍惚间竟生出了螳臂当车的错觉,仿佛要被刹那成擒。他本就看不出黑衣人武功的来路,也没探出深浅,心里不由得泛起微微的焦躁感。
不是路见不平脸,就不应冒助人为乐险。张二锤兀自蹙额凝神,像要努力记住这一刻的感受。
正当他尚还陷于暗自抽离的幽冥之时,黑衣人忽如脱兔,猛地化作了一道暗影闪身飞出!反手曲肘,短剑锋刃寒光凛凛,一股杀气逼人眉睫!
张二锤不敢有一点粗率,当即准备亮剑。
然而黑衣人却突然半路收招,骤然停了下来。更让人吃惊的是,这点未到而遽止的虚晃一招,还留在眼睫来不及消化,他已直截了当提身闪出了基地,扬长而去,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事态与张二锤所设想的完全不同。一时间,他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怅然良久才收起警惕状态,确认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无妨,少点血腥,对他而言,诚然更正中下怀。
正感叹之余,张二锤却忽然又感到了一阵强烈的杀气波动!惊觉之时,侧目便见到了一直屏息无声的释眠已然策动了身形!
释眠的嘴角现出冷笑。他干瘪的面孔和锋锐的目光表达着他的身体里面已毫无人性,眼角的鱼尾纹透露出丰富的狡诈气息。
疏忽大意了!张二锤完全没有料到会有此一着。
场面瞬息突变,猝不及防。释眠以最快的速度趁虚而入。他的脸色虽有搞暴,动作却仍像闪电一样,快、狠、准!瞬间亮出的大铙钹虽已残缺开了口,寒意仍切入了张二锤的脖子。
张二锤的屠龙神剑方才出鞘半分,一道身影忽然闪电般从他身边擦过!
释夫大和尚飞身吃下了释眠的致命一钹!
释眠一惊之下,猛然抽出铙钹,以钹代掌全力打出了一式大佛掌,一个后翻身便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全力奔逃而去!
这一钹一掌,释眠显然倾力所为。释夫的身前裂开一道深深的口子,伤口和嘴角同时渗出了血沫,他脸上的血色正迅速消失,面容瞬间变得黯淡而疲惫。袈裟几已爆裂殆尽,几乎要与释眠同款了。此刻他的身子泛着淡淡金光,仿佛真有几分圣佛坐化迹象。
释夫勉力笑了笑,惨幽幽的笑容里满是自嘲和落寞。只是,他身子的微微搐动很快便随着喧嚣一同停歇下来了。
一切戛然而止。张二锤大口吸着从门外吹进来的风,它干净而寂寥,充满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