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仍在继续。
肆无忌惮地打转、振翅,自我放任,挥洒无羁,堕落的肉体亲昵惹火,写真的燕语莺啼专擅实在,果然饱含平衡艺术匠心。红粉蛾子把身上绀青色的闪粉扑簌簌送到了地上,然后又带入了紧接着的沉寂中。
光彩。调皮。明快。简洁。干净利落,实在耀目斐然!
看得台下一众强壮而不知疲倦的男人有些发晕,几条老腿都直立了起来。她们什么也不必做,只需保持精光水滑的美丽,拥趸们的渴望便被加热点燃。有赖于约定俗成的冲动经验,他们早已客观地昏了头脑,鼻翼一掀一合之间,呼吸越发强烈急促。
夜已倾城!
冲锋陷阵、气喘吁吁的深夜,必须尽快到来。
然而,正在这个充满考验的时刻,幕布突然落下,切断了炎热的空气。腾腾烟雾平息散去,黑暗很快模糊隐没了姑娘们的身影。
满堂老少猛地从深深春梦中惊醒,基地里近乎沉寂的静态感觉油然而生。
脑筋尚还处于短缺迟缓状态,在懵然未觉之际,精彩纷呈激情澎湃的视觉盛宴便已猛然收尾、风流云散,剩下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饥饿的苦涩。他们全身心做好了准备,处于紧张的期待中,但似乎只是眨眼工夫,梦境枯竭,好戏所牵引激起的凸鼓情绪打了水漂,变得干瘦。
他们尽量表现出部分正经的自己,努力而古拙地装着平静的样子,一动不动,保持缄默。有些人已肆意陷于高潮疲劳的泥泞当中,面色倦怠,但显然觉得周身恬静舒服。
“真是浮夸。”张二锤嘟嘟囔囔地感叹道,又喝了一口茶。虽与之前仍是一个味道,但却没有他预料中的冰冷。
“这可是基地限定节目。”朱二松松垮垮地坐着,摇摇头。“绝对没有言过其实。可爱、开放、坚强、成熟、亲切,她们是非常能干的姑娘,能赋予我们巨大的安慰和希望。”
朱二的眼神变得坚硬,他只是看着台面上的茶,没有伸手去碰。他脑中的旖旎明显露在脸上,被张二锤清晰捕获。
“我断断续续地喜欢着她们。每次看到这些姑娘,我都想到了白头偕老。”朱二眼睛眯缝着环视着又有姑娘开始走动的基地,脸上堆出愉快的微笑。“她们有着致命的生仔吸引力。”
“试着控制一下你自己吧。这种场所的露水夫妻,你口味可真独特。”这般粗鄙的痴迷,让张二锤不由得紧蹙起眉头。他用力搓揉自己的太阳穴,持保守态度。
“充满成见色彩,轻浮庸俗!”朱二给了张二锤一个无所顾忌的白眼。忽然眼角余光里又执到了宝。“张兄快看!那边竟然有个怀孕的!”
“不是吧,怀孕的都可以?”张二锤囫囵吞下一片茶叶,转过头去。“人家那是胖!她是肥嘟嘟的钝化美杜莎!”
“又是肥妹?好光彩照人的妖精!正好对我胃口!”
“你最淫荡!”张二锤没有掩饰他的惊讶之情。他瞄了一眼朱二——的确是年轻而又爱好酒色的标杆,他把淫荡表现得恰到好处。“话说起来,真怀孕了,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这不碍事,我并非封建闭塞之徒。只要是我的孩子都喜欢。”
“你对村姑基地的要求可真高。”张二锤笑了笑,对朱二使了使眼色。
杯子斟满。杯子喝空。时间刚刚踏入三更时分,基地内的低声谈笑忽然又热烈骚动起来。
“嘘!”
张二锤刚想说话,朱二忽然迫不及待地挤挤眼,摆出劝诫姿势。他伸长脖子,目光越过舞台直射入黑暗深处的出将门,双耳倾听着帘子背后的动静。
帷幔再度掀开。
一束追光打落本空空如也的舞台中央。
她低着头静静地站在那里,孤身一人,显得娇小又柔弱。被裹在灰暗颓弱的光线之中,凭空生出了一种无上神秘的关山阻隔感。
比堂而皇之的闪亮登场,如此幻象般的开场,更有魔力、更要震撼心灵。
静默繁衍兴旺,整个村姑基地都沉寂了下来,空气像后半夜宁静的草丛,一切恍如遥不可及的梦境。所有台面上的躁动已经蜷身而退、销声匿迹,仿佛突然被不知名的力量封印、抹除。
张二锤的喉咙突然发紧,脑瓜一下子变清楚。点点柔光落在脸上也变得灼烧,挑起了他紧促的喘息。
“朱兄!”
令人惊讶的是,他的心情起落没有得到回应。张二锤奇怪地转过头。
一旁的菜花蛇早坐直了身子,整个人像遭了雷击似的绷紧,貌似还差点喘不过气来!他愣愣的面孔上带着懊恼又忧戚的迟钝表情,一双直瞪瞪的眼正出神地望着舞台,目不转睛,魂不守舍。甚至可以见到他的小心脏不听使唤怦怦直跳的幅度,显然超出了正常服兵役的极限,准备搁浅罢工。
“朱兄!”张二锤若有所思又轻唤一声,嗓音略微抬高了一点。
但朱二的目光却仍然沉醉在台上,整个人一动不动。张二锤推了推朱二,打断了他的耽迷,暂时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怎么了?”朱二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惊诧之中有点困惑不解。
“你没事吧?”
“张兄你真奇怪,我能有什么事!”朱二抽了抽鼻子,仓促中端起了他不愿意碰的、凉透了的茶。
“是她!”张二锤把手搭在朱二肩上,短促地说道。
“噢,对,是的,没错。”朱二吞咽着茶,低声搭腔,语气显得平静又虚弱。他点点头,又摇摇头,非常认真地打了个嗝。“不要激动,别大声说话!让她发现我就不好了。”
朱二这经典的遐思模样,过分表现出来,太不体面了,可不像是对死缠烂打的恼人老情人的态度。不必开棺验尸,张二锤已经可以确定自己的怀疑。怪异,有趣。但毫无疑问,故事肯定只有单方面含糊其词的曲折。
张二锤微笑慨叹一下,久久考虑着该如何作答,又轻轻摇摇头,不再理会朱二的敷衍回避,也把心思放回风暴暗涌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