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二锤血脉骤急骤慢,陡然浑似虚无充斥,身上又像被万千蚁咬,整个人起了皱、痉挛起来。不只如此,发作还不得停当。他像走火入魔一般,声音尖厉嘶鸣不止,脑里金星乱窜,身上衣衫俱湿,疼痛难忍,直到崩溃昏死过去!
事实不如想象的那样顺利,张二锤先前所顾虑的果然不错。命运真就如此不近人情,也许生命的本质就是无尽的痛苦。
朱二一怔,亦不免为之动容。他吓了一大跳,口里只低声哼哼唧唧,含糊地念叨着只有自己能听到的话。
好半晌,张二锤终于悠悠醒转,愁眉不展。
这新鲜而凶猛的按摩大法有着令人震惊的波澜壮阔,让人印象深刻。他像个很娘们的爷们,浑身还抖抖地在动着,身子鲜炙着一股火炭气息,脸却尽若菜色,伤惨至极。
离了大谱,难受一目了然。病情没有一点起色——大病益壮,病痛的香火更为鼎盛!经这一番忍辱负重的折腾,张二锤年轻的生命力,顷刻之间离凋谢、枯萎更近了一步,他渐变成了一个卧床等死的人!
张二锤只觉世上万般苦痛,皆莫过于此!他看透了世间的浮华和变相,忽然为自己对朱二自始至终没留余地的信仰而悔恨交加。
“张兄,我……”朱二有些窘迫。
张二锤情不自禁地撇了撇嘴,刚想敛容正色谴责,瞧见了朱二的敦实柔懦,顿觉心酸委屈无处申诉,旧事不堪回首。
是自己一路勤加拼搏,一如既往的与世无忤,才有了今日的下场,怪不了旁人。朱二毕竟也是为自己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是一番好意。
小半个时辰悄然流逝,两人都没说话。这种静默使房内森然静穆,却不觉间让人感到有些心塞。
“朱兄,趁我现在还有些硬朗,好心同情下,给点机会大夫如何?”张二锤眼神一转,毫不自掩他的微弱,憋闷地发出请求。
“张兄可莫要胡说!你还强壮得一塌糊涂一言难尽呢!”朱二打量了下张二锤,字斟句酌地慨叹道。只是,他好像没那么自信了。
“朱兄,你不在其中,不知这煎熬之苦。”张二锤面色不由得一变,轻轻地叹了口气,语气忽然迟缓。“莫非你觉得我内外褴褛,还不够凄凉吗?”
朱二悻悻然一笑,狼狈尴尬而心怀惴惴,他揉了揉鼻子,一时无法言语。
房里再度安静下来。
“从张兄现在的状态来判断,似乎的确是出了那么一点点意外。”
这是不争的事实。张二锤撇撇嘴,没搭理他。
“按理说,真的不该至于如此。”朱二略一思忖,迟疑了下,又一脸无辜地嘟囔了一句。
“该不该的不要再说了。朱兄,何必再劳心费神!请停下你一厢情愿的固执此见,当下的紧迫议题,是请个大夫。”张二锤勉力转头看看天色,估量着还能闲扯的时间。
“就法论法,或许是我经犹未熟道行太浅,尚未足够洞彻灵明,以至于功亏于一篑。张兄,我不是故意的。”
“我当然知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朱兄。”
听得此话,朱二忽然沉声一笑,语意决断。
“我是个从一而终的人。唯今之计,只有再来一遍,以作补救。”
“还来?!”张二锤心如刀绞。
“容我再一试身手,想必这次的结果不会再不惬于心、不合于意。”朱二依旧保持着笑容,不疾不徐地说道。
“我活生生的血肉之躯已经捉襟见肘了啊,朱兄!”张二锤直勾勾地看着朱二,眉头深锁,尽量猛烈地摇了摇头,摆出了一副不容侵犯的严峻之态。
“方才可能只是出了些许差池,但张兄莫小觑了我这按摩大法。”
“不要误会,那的确是神技。只是我厌倦快感了。”
“这实在是一举而两全、一劳永逸的办法,具有重大意义。既让张兄瞬间恢复,血脉重新哗啦哗啦,又可满足我的欲望,使按摩大法熟练度蹭蹭往上涨。张兄,即便这样,你还要冷酷无情地反抗我的请命么?”
这理想化伪托于神鬼妖异的伎俩,丝毫削减不了张二锤的紧张。
“依朱兄之意,就是千方百计,也要小弟我当场上路了。难道你就如此狠心眼睁睁地看着我就义?”
“张兄不要被一些表面上的结论迷惑了。相信我,这次不会出事的。”
“为何这次不会?朱兄你这无情的逻辑!我觉得我现在很有速医速决的必要。”张二锤颇不以为然,话里有轻鄙之意。
“这檀香之毒,若是连我的按摩大法都无法医治,请大夫来,也只能束手无策。”
“就算要世界再见,我也要体面一些。”这一次,张二锤决定坚决抗拒朱二的绝命侵犯。
“行吧,总会有办法的,人类的聪明才智是无穷尽的。我不会看着你挂掉。”朱二气定神闲仍不肯罢休,一番沉吟酌夺,容色忽如大彻大悟般显得坚定无比,带着最真诚的热诚与投入。“张兄莫慌,我还有办法。”
张二锤闻言一凛,不免大慌,脖颈猛然一缩,尽全力表示他的忧心忡忡。
余惧未息,益添疑忌!
“这是由武林先驱以无上秘术炼成的名贵营养口服液,喝了它,万事可乐,胜券在握!”朱二慎重掏出一瓶东西,义正词严道。一只眼里闪着肉痛,一只眼里闪着关爱。
张二锤心里狐疑,现出了崩溃之感。他微微睁着眼,怏怏然看了那奇怪的营养口服液一眼。
“这营养口服液平日服用可使人功力大增,伤病时则药到病除。不是我瞎三话四,它在江湖中有一个荣誉称号,就是着名的万忧解。只要每日规律服用,加意休憩,悉心养身,只待七日之期,定然可畅然顺遂、喜乐平安、肠肥脑满、福寿康宁!”
朱二继续像模像样、和风细雨地描绘和解释营养口服液的功用性能,声音很自然,流露着骄傲,话同泄露天机般深邃。满嘴讲不停,他正极力清除着张二锤的每一丝怀疑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