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头,拿着这个,赶紧去找老苏!”罗安掏出一枚玉戒指递给身旁的小弟。“约老苏明早卯时,准时到县外城隍庙相见!我明天一定要那锤子好看!”
罗安的脸色看起来更加愉悦了,像快活的天气预报,预示着明日的晴朗。哪怕今晚夜断臂重伤,他仍对明天有着积极的期待。
张二锤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真好!罗安再次飞快地转过头瞥了一眼,心中窃喜,仿佛看到了张二锤不敌而跪地求饶的模样。他要好好想想,当张二锤求饶之时,要不要大度放过一次。
“主管,苏教头在那个时辰估摸还未起来。”
“如此,你就跟他说,他之前的要求我答应了!”罗安迟疑了一下,咬紧了牙关说道。“总之,让他明朝尽量早到城隍庙。”
“主管,没必要吧?那太可惜了!再说了,你刚才跟那张锤子也没约得那么早啊!”
“噢,也是哦。”罗安刚紧锁起来的双眉又散开来,喃喃而道。顿了片刻,他忽然又一副豁出去的样子。“那迟一些也行,总之你告诉他别耽搁太久。快去!”
火头领命快步而去。看来他是个醒目的小弟,方才一番打斗中受伤最轻的怕就是他了。
“哎,罗安,停步!”
这时,张二锤的声音忽然远远传来,罗安顿时被大吓了一跳。这一突如其来的转变让他很难接受,莫非轮到张二锤改变主意了?
罗安傻里透精,只低低抱怨了几句。他现在还不能决定自己命运,唯有无奈地克制住了兴奋和害怕之情,赌气般又开始垂头丧气。
“不好意思,还有件事。我现在想要你身上所有银两。”
张二锤说出的话让众人瞠目结舌哑口无言,尽皆被深深震撼了。他自己似乎也察觉到了一丝尴尬,目光似有笑意,试图缓和一下气氛。
技巧如此拙劣而粗暴,贪心痕迹显而易见。不过,在场的所有人也都听出了他一丝不苟的语气里有无比的坚定。
罗安两眼乱转,唯有照办。
“明日拂晓时分,县外城隍庙!”掏空了口袋之后,他不忘咬牙切齿地提醒张二锤一句。
罗安俨然已经被搞得筋疲力尽,眼下不想再有任何口角。经过绝对短暂的等待,他带着一身伤残和穷困,尽最大努力迅速溜之大吉。避免再受张二锤任何摆布,他的自尊已备受打击。
今晚遭遇的厄运实在太恐怖了,真是倒了血霉!虽然他心中大为不快,但钱银始终身外物,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这下不用再想着如何放过张二锤了,他恨不得现在马上天亮!
张二锤兴高采烈地数了一下银两,抬头已不见了罗安的身影,他甚至都来不及说再见。伤得这么严重,身姿仍还挺矫健的。
“肮脏不堪!这是不义之财!”朱二眼神古怪,抛出了一句充满讽刺意味的话。
张二锤对朱二的夸大其词不以为意,默默地揣好了银子。这下,他的财政状况也就能稍微改善改善了。
“我专门治理不义。再说了,耗了一晚,还费了这么大劲,总不能空欢喜一场一无所获吧。”张二锤缓缓说道。
朱二盯着张二锤看了好一会儿,觉得他的话里充满了合情合理的逻辑,让人无法反驳。
“老实说,我觉得这银两我也有份。”
“朱兄,你怎么能这样扭曲的想法?”张二锤非常吃惊,用犀利的眼神望着朱二。他万万没有想到,朱二会说出这样的话!
“扭曲?我不是很能理解这其中的逻辑关系。”
“朱兄当然并非一个穷困落魄的丑男。”
张二锤此话一出,朱二登时直挺了腰杆,神态情不自禁便有些优越。
“这一点自然毋庸置疑,我雍容的外表和优雅的风度,普天之下有目共睹。”朱二毫不迟疑地明确说道,脸上难以掩饰的扬扬自得一览无遗。
“朱兄,出于礼貌,我非常愿意跟你一起分享。但是你已完美得让人嫉妒,所以,这银两,你不需要。”张二锤的眼里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意味,他抗拒的回答却让朱二仍对他报以微笑。
朱二已经鼓起勇气陷入深度陶醉,自我感到无比满足。他本意当然也并不真的是为银两。
“既如此,银两便罢了。张兄,你看此时风月正好,请我喝一场酒不算为难吧?”
的确,现时一弯新月印在了天心,清清亮亮的。天空中勉强见得点点疏星,欲敛还亮,又隐约于几片云幕的背后。从街边高大茂密的枝叶中漏落的几道白光,清冷地照在路上,叶影如画。
“倒也并非我不愿。”张二锤觑了一眼朱二,又抬头望天,装作神情怅惘。“只是,朱兄难道不希望我明朝能有个好的状态去应敌么?”
朱二听得一愣,摇摇头不说话,也定定地凝望着夜空。过了好久一会儿,他忽然笑了笑。
“张兄,你真的无需帮手吗?我瞧那胖子方才的神情,似乎他的威胁还的确有些真材实料的样子。”
张二锤目光落到朱二脸上,没说话。
“这样,我派老五老六他们两个偷偷跟你去。别看他们傻大个的,轻身功夫可不错。”
“朱兄,不必了。罗安这人我熟,他玩不出什么花样。”张二锤言简意赅,口气没带有丝毫的傲慢和自负,但就让人很是心安。
“的确,起码他在智商上就没什么优势了。”朱二犹豫片刻,也觉着自己有些多此一举。
“我只是想看看他如何让一切变得更加有趣。毕竟,我对山猪会的兴致实在太大了。”张二锤面色提了起来,表情中透着一种踌躇满志,口中却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相信区区山猪会,还未至于令张兄生畏。”朱二笑着摇摇头,却忽然有些忧郁地也叹了口气。“既如此,那他们真没什么用,可以下锅了。”
老五老六忽然呆若木鸡,转而神情凝重,嘴动了几下,却出不来声音。张二锤一头雾水,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