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该跑路的是你,大姑娘。”这时,张二锤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便是看着府衙的人毫不犹豫行动起来,他仍是一点都不慌张。
姑娘看了一眼围过来的人,风似乎越来越紧了,她眉头一皱。
“姑娘,你可得赶紧走了!他们人太多,似乎要动真格了!”
“这个给你啦!”她忽然用温软的语气仓促说道,并一把将红龙白玉丸塞到了张二锤手中。
让人耳目一新的招数!张二锤吓了一跳。
“我不要。”他连忙推辞,烫手山芋一般迅速递了回去。
“难道这果真是假的!不可能!”她一脸错愕,将信将疑地盯着手中的盒子,轻轻抚着,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就连凶悍发嗔依然那么超凡脱俗赏心悦目,张二锤看得心神不定心潮澎湃。此时此刻,姑娘在他眼中要比红龙白玉丸更可口。
“喂!你怎么知道是假的?”
“如此贵重的宝物失窃了,卢大炭怎么可能这个态度!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张二锤对姑娘的判断力和她手中的红龙白玉丸都嗤之以鼻。
“我不管!给你啦!”姑娘怅然若失,装出生气的样子,再次把盒子塞给张二锤,她眼神迷离恍惚,吼得软绵绵的。
“我可受不起,你拿走!”张二锤依然不假思索,语调生硬,断然拒绝。仿佛他底子里根植着一种活该穷困的命运,连宝物也要抗拒。
姑娘却是直接塞给了他,忽然退开几步,脸上笑意盈盈。张二锤定定看着,心里涌上一层奇怪的不安。
“既如此,就当你买的好了。”姑娘手中多了一个钱袋。她再次朝着张二锤甜甜地笑了笑,将钱袋愉快地收了起来。
张二锤下意识一摸身上,果然空空如也!
他当机立断,三步并作两步,蹿了过去,闪电般伸手捉住了那姑娘的手臂。
“姑娘,我奉劝你一句,你最好马上把钱袋还我。”
“手艺人行走江湖,搵食艰难,总会给自己留条后路。”
“你的歪路不应该开到我身上来。你看我强劲的臂弯就知,我动起手来,你可要受罪了。”
“我倒是想见识见识。”她脸上依旧风和日丽,挑了挑眉又适可而止,分寸掌握得炉火纯青。稍顿了片刻,忽然垂着头叹了口气。“不过,现在可能有人比我更感兴趣,更想要见识你的强劲。”
话音未落,姑娘忽然一把挣脱了束缚,脚步一点身形急退,动作既随意又自然,关键很快。
张二锤醒觉过来,猛然回转过头,一只托盘已遮天蔽日朝着他的脑袋拍了下来,散发着犀利而张扬的气息!
此刻要抽身已是来不及,张二锤微微色变,但只略一犹豫间,便屈起肘子格挡而去。一声巨响之下,张二锤有些狼狈地踉跄跌退。
阿盘顿时发出了轻蔑的笑声,继而飞身扑出的姿态毫不停歇,正要趁张二锤病要张二锤命。他踌躇满志一鼓作气,气势蓬勃得连脸上的大蜈蚣也显得兴奋难耐。
托盘在阿盘手下灵活转动,银光闪闪,太阳落在托盘的边缘上,又折射出丝丝寒光。显然托盘的圆边犹如刀刃,锋利无比!
张二锤非常机智,他拔腿便退。
阿盘不依不饶,如毒蛇缠身,招招紧逼。浑身似乎散发着一种骨子里与生俱来的拼命,令人胆寒。
然而张二锤似乎慌乱之中仍然应对自如。托盘气势雄浑,却每每擦肉而过,只撕开了张二锤的衣衫。
“难怪能接发那样的飞刀,速度不错。不过,我倒要看看你能逃到何时!”阿盘身形未停,嘴里的奚落和讥讽随之飘在空中。他右手举起,做出个抹脖子的动作。而后又是一顿疯狂而不知疲倦的追击。
托盘忽然就地扫过,张二锤马踏飞燕般踏着街边的柱子便飞身而起,又是一个漂亮的闪避。就在他腾空的气力将尽未尽之时,一道寒光若闪电忽至!
飞刀!
但显然张二锤很沉得住气,脸上完全没有一丝表情,身板在半空中仍然挺拔昂扬,仿佛他就在等着这一刻。
光亮大盛,张二锤手中已多了一柄刀。刀锋雪亮,这显然是削肉断骨的利器。
张二锤手腕一转,飞刀被横刀打过,钉入了街边的墙上。继而凌空斩落,势若万钧。
阿盘急忙操起托盘,边挡边退。攻防角色瞬时转换,他苦不堪言。很快,气势如虹的托盘又将他自己的衣裤割得疮痍满目。
精钢托盘又重又锋利,的确很好使,但时间一长,也将成为致命的缺点。刀气四射,商业街同样如阿盘一般饱受折磨,群众也已散得更开。
阿盘的冷汗开始不断冒出,残疾人的悲痛已然雪上加霜。但他又只能干着急,心中只剩下让工友袖手旁观看他表演的自大的悔恨。
“混元诀力量篇!”
张二锤似乎玩够了一样,忽然郑重其事地大喝一声,一时间刀光耀日如虹,一闪而过。
阿盘吃惊呆住,他知道对方开大招了!但是知易行难,他再也无力抵挡。托盘被一刀两断,哐当掉地。
阿盘呆立原地,惊上加惊。
然而,就在他愣神之际,一支飞镖一闪而没!
阿盘脸色忽然苍白,没了一点血色。他喘着粗气,依然目光呆滞地看了张二锤一会儿。很快,他觉得头晕目眩,整个天地都翻倒过来了,商业街飞上了天。
接着,断魂托盘倒下了。
群众和张二锤都大吃了一惊。无知民众们不知道真正发生了什么,但张二锤清楚——飞镖完全没入了阿盘的心脏之中,眨眼已生机断绝。
“你干什么!”张二锤边低吼一声边闪到了那姑娘身边。
“你这样傻乎乎大喊武功,真是够蠢的啊……”她却是顾左右而言他。
张二锤眉头紧皱,面有愠色。他脑中纷纷扰扰。
“钱袋还我!”他收起了刀,手里又拿出了那个小盒子。“这破玩意儿,还你!”
“呐!大家伙看啊!原来是这小子偷了巨大商行的镇行之宝!”
四面八方顿时接连不断发出感叹声。
“那是她偷的!”张二锤指着姑娘争辩道。
“好眉好貌,竟然是个无耻飞贼!做了不认,居然还想要诬赖一个善良、温柔、可怜、孱弱、无助的小女子,还动手杀人,呸,狗贼!”
吃瓜群众们热情如火,当即对张二锤进行了正义的批判,民愤汹涌,评头品足之声久久不息。案情变得扑朔迷离,动机更是众说纷纭。
张二锤像羞愧至极般垂下了脑袋。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姑娘又露出笑容,得意非常。群众们的助力来得真是太及时了。
“混……”张二锤忍无可忍,刚想要动用武力,忽然瞬间便警惕地仰起了脸,可惜已经晚了一步。
这姑娘出手竟奇快无比,突然间他一手的脉门已被那姑娘死死捏住,手掌自然松了开,盒子掉落在地。
又是个出人意料的变化!
“你现在丢掉也不能逃脱罪名了哦!”
张二锤大惊之下,右手攥指成拳,准备精准发力。
“这里可很多无辜老百姓哦!”姑娘只捏着他的左手脉门,轻笑一声,无辜地做出一副袖手旁观的姿势。似乎她的意思是,逆了她意,她还会对群众动手。
满街群众水泄不通地围站着,呈现集会经典的闹哄哄的气氛,踮脚探头叽叽咕咕的声音此起彼伏。
“姑娘,你这样陷害一个好人,会受到谴责的!”张二锤默默看了一圈,暗叹一声。罢了罢了。师父说得不错,能不动手便不动手,智取为上。
他的第一次正式失手,竟献给了这么一个年轻姑娘,张二锤摇头苦笑。但他又激动得近乎冲动。这山猪县里这巨大商行之前,有满大街的精壮男人,她却选择跟我发生了摩擦,或许,这就是我们之间命中注定的情分!
张二锤想着想着,情不自禁露出一丝傻笑,又闭起了眼睛,掩饰内心的悸动,同时准备认命。
“对头,被人陷害的滋味是非常不好受的。但愿你今后可以明白这个道理,看清人生,看清一些人的真面目。”姑娘忽然包含深意地说了一句。
“官老爷,抓了他抓了他!”吃瓜群众调词架讼的气势此时已经十分热烈。
“盗窃贺礼、扰乱公共秩序、诋毁他人、残杀人命、肇事逃逸!还有,严重破坏公物、损害民众心灵健康!数罪并罚,你有三条命都不够抵过!看在巨大商行开业庆典和乡亲们的份上,本官便暂行将你收押回去,再作审判!”黄主簿慢悠悠地穿入包围圈,显然心情愉快极了。条陈罪名,似乎有理有据,他的声音直截了当,公正有力,让人信服。这一下,显然可以让他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更加高大。
“黄大人公正严明!”群众高呼,附和者众。“拷了他!拷了他!”
张二锤完全成了众矢之的,群众口诛之声响彻云霄。
“这位大人,这样生套一大堆,是不是有些过了?他所盗之物现已归还,公共秩序的混乱也并非他一人之过,杀人那更是无稽之谈……”那姑娘忽然咬着嘴唇说道,试图最真实地描述和还原事情本质。
看来她似乎不太忍心,又或者临头想做做好人。是不是太晚了!张二锤感到惊讶且受伤。
黄主簿微蹙着眉,但他的神色只对眼下表示出一种无奈的悲悯同情。
“哦?那你的意思是本官职业素质差、在无端污蔑人?抑或是挑衅群众强烈而精准的社会责任感?正如你所言,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现场所有人有目共睹!你拐弯抹角地替他狡辩,动机可疑,实在同样非常可拷!人来啊,都给锁走!”
群众又是一惊。对于这个姑娘,他们并不认为她是有罪的。
“看你们二人一直缠在那里难舍难分的,毫无疑问,你二人定然是犯罪同伙!必须严肃问责!动手,一并带回府衙由知县大人审判!若知县大人没空,待我吃完席,便回去马上开堂公审!”
“你一个小小的主簿有何权力……”
“休得再狡辩挑动!即时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