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勒中都每个孩子只要到玩具店铺门前，就能领到一个编号。


    重复领取的话，会失去抽奖资格。


    一个星期抽奖一次，只要中奖，就能拥有一个玩具奖品。


    被称为“奥萝拉的惊喜礼物”。


    这样不仅笼络了有钱小孩的心，连没钱那一群，她都能拢过来。


    那样的奖品，对穷苦孩子来说，无疑极具诱惑


    附近住的小孩，每个星期都会来拿一张。


    偏远地区的，则是家长带着孩子的身份证明过来，奖品次要，最重要把孩子期待的抽奖券拿到手，这个过程不做，很可能换来孩子郁闷失落整整一个星期。


    ……


    卡帕最近被派到泰勒中都负责医疗系统建设，看着对面玩具店前挤满欢笑着的小孩，不由温柔一笑。


    “夫人总是知道如何给孩子带来欢乐。”怕穷苦孩子不敢上前拿抽奖号，店铺旁的小巷子还专门设立了专门的号码派发点。


    莱西喝了口茶，吃了块点心，“夫人做什么都是有深意的。”


    他们正坐在玩具店对面的茶楼，莱西还带上了自己的夫人和孩子，难得清闲地来用餐。


    得体的仪表和谈吐，让两人看起来像高不可攀的贵族。


    卡帕吃了口薯饼，香脆可口，不油腻，非常合他口味。


    最近他忙得都没时间吃下一口面包，今天这一顿，吃第一口，已经让人心情愉悦。


    卡帕不太理解莱西的意思，问道：“夫人能有什么深意？”


    莱西将自己想法告诉卡帕，“十岁之前的孩子，记忆力是最好的。我看过一本心理书上说，当一个小孩有了基本认知，就会好奇外界，他们的全部精力，几乎都在探索外界。如果童年有什么能让他们记忆深刻，那么将会伴随他们一辈子。”


    “穷苦的小孩如果中奖了，那一定是他第一件贵重的玩具，就算没中奖，也会天然对奥萝拉有好感。”


    接下来不用说了，约等于未来持续很长的一段时间，孩子都会非常喜欢她。


    长大了后，也会更容易信任那个小时候就有好感的人。


    卡帕：“……”


    他当奥萝拉的学生那么久，算是了解奥萝拉的为人，她聪明，脑子清醒，对未来规划很有一套，也有心机手段。


    但不至于，真不至于。


    感觉莱西过度解读奥萝拉的意思。


    其他贵族的想法，其实跟莱西的思考方向差不多。


    大家都以为奥萝拉要有什么大动作，所以才要收买人心。


    至于小孩子么，可没有大人那么复杂的想法。


    毕竟奥萝拉规定玩具不能转卖。


    这就是给孩子的礼物，如若发现转卖，奥萝拉将把“礼物”应付的钱追回。


    定期查访，反正玩具店和警察是“一家”的，巡逻的时候，可以顺便查证一下玩具是否还在孩子手里。


    奥萝拉定下的规矩，就是如此“霸道”。


    免费的，能抽中就给自家孩子玩，很多家长都只能无奈接受这样的霸王条款。


    今天正是抽奖日，店员在门口张贴中奖名单。


    有个孩子的父亲不懂文字，但他前两天来抽奖了，问中奖的人是谁，店员耐心问：“你抽奖编号是什么。”


    他衣衫有点破，但洗得发白，整个给人是干净的。


    递过手中的编号，店员笑着道：“恭喜你，这个编号的孩子中奖了。有他的名字和身份编号吗？”


    “有的。”孩子父亲连忙把孩子的身份卡给店员看，对应上信息后，店员告诉他，明天带上孩子，就能拿到礼物。


    男人惊喜若狂，“真的不用钱？真的带孩子来就能领到。”


    店员依旧带着得体的微笑：“是的，不信的话，你可以询问其他得奖过的人。我们公爵夫人说到做到，免费就是免费的，绝对不会欺客。”


    男人带着一份忐忑和惊喜回到家，家里的妻子和孩子都煮好晚餐等他。


    天擦黑，屋里光线阴暗，靠壁炉的一点火光照明。


    男人放下背篓，一家人吃过黑面包，这黑面包是发酵过的那种，有点软的包子。


    自泰勒公爵接管泰勒中都，周边郊区的农民都好过了很多，税收减了，负担没那么重，也吃得起“软面包”。


    吃完面包，男人道：“明天小蜜蜂（孩子爱称）跟我去城里一趟吧。”


    妻子紧张道：“有什么事吗？家里还有点钱，不需要带小蜜蜂进城吧。我不许，咱们还能过下去。”


    以前的泰勒中都城。也就是隆维城，充斥着黑暗买卖。


    而且进城要收高昂的进城费。


    把小孩带进城，通常都是为了卖孩子，小蜜蜂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最好卖，十岁左右，未经事，却又有一定劳动能力。


    妻子不理解。


    怎么家境好起来，还要带进城。


    而且一个孩子值多少钱，她坚决不同意。


    “你怎么拿其他家庭的男人跟我比。我再苦再累，也没有动过卖你们的念头呀。家里就一个孩子，我干嘛卖他。泰勒公爵不允许自由民买卖成奴隶，所以放心吧。我带他进城，为了拿奖品。”男人粗鲁的声音夹带一丝温柔。


    男孩抬起头，惊喜地道：“爸爸，我中奖了？是不是真的中奖了？”


    “真的，明天就能去拿。”男人也很高兴，他小时候没有玩具，最多只能用木头削个小木偶人出来。


    他见过贵族小少爷手里拿着的彩色铁皮小兵人，一直非常想要，可是太贵了，他那时候连黑面包都要掰开几块吃。


    父母根本没能力给他买那样的玩具。


    虽然现在他也没钱买，但他中奖了呀。


    他不想自己儿子也留下这个遗憾，肯定要去领回来的。


    妻子还被蒙在鼓里，不知道两父子打什么哑迷，“你们在说什么？”


    男人把抽奖的事情告诉她。


    妻子怀疑道：“会不会打着什么幌子骗人的。过路的商人都说泰勒一家是怪胎，很难相处，又特别喜欢压榨人。要不是有厉害的炼金师帮忙，根本发展不到现在这个高度。”


    贵族最会腌臜手段赚钱了，她被隆维公爵统治时期的黑暗吓怕。


    城里城外都闹得鸡犬不宁，城内每天斗殴，城外每天失踪，天天担惊受怕，怕孩子无缘无故失踪。


    泰勒一家被传怪胎，肯定有古怪的地方。


    尤其让他们打扫干净房子，捉老鼠烧掉这点，在所有平民的角度看，已经足够奇葩。


    “又不是隆维公爵那种不讲信用的无耻贵族。”男人虽然不懂贵族之间的纷争，更不懂别人口中贵族的好坏定义。


    单纯的，觉得环境好了。


    他去城里几趟，禁闭的商铺大门重新打开营业，而且城内出现了很多外地人，这里面肯定有泰勒公爵的功劳。


    通告说减税收，就真的减税收，没有其他多余的小动作。


    “妈妈，是真的，十里地外过了小桥，养了两只羊的那户人家，有个女孩子中奖了，她中了一个小音乐盒，听说要三十银司一个，老贵了。但贵族老爷发话不许转手卖，是送给孩子的，以后可能会来查看，那家人才没卖。”


    妻子深吸一口凉气，三十银司，转手卖了多好，她严肃道：“你怎么知道？你偷偷跑去他们村了？”


    男孩低头，不敢说自己真的跑过去看了。


    “说了多少次，别跑出村，你要我说多少次？如果你跑出去不见了，我们赚多少钱都是没用的。”


    男孩也很愧疚，但他真的很想看看那件精致的玩具。


    那个村里的孩子，都以他们村有一件那样的玩具为荣。


    “别骂孩子了，明天就有一份新玩具，不需要去看别人的。东西的确不能卖，卖了，人家还要你补回原价。补不回来，别想赚钱的事情，我已经有了门路，你操持好这个家就行。”


    “你们真的气死我了。”


    第二天一早，男孩跟着男人出发去城内。


    城内的地面被洗擦得干净，现在每个店铺的人都要负责一块地方清扫。然后每天还有清洁工人收垃圾，将堆积起来的垃圾运输到城外分类。


    男孩穿着唯一的皮制旧鞋踏在路面上，“爸爸，踩脏路面要不要赔钱的。”


    “不用，你鞋上只是泥土，故意弄不掉的东西到地板上，才会要你赔偿。不过在城里不能丢垃圾，也不能吐痰，要记好。”父亲的嘱咐，男孩听得很认真。


    男孩第一次来城里，城里什么都新鲜。


    耳朵戴花的地行龙、穿着魔法袍，提着篮子逛街的魔法师、在城中走动巡逻的警察和骑士、还有最神奇的是，城中每条街道基本都有餐厅和面包店，所过之处，都能闻到香味。


    有些店铺还会售卖可爱的小魔兽，只不过标价昂贵，他们绝对买不起。


    走了大概一个小时，他们才到了玩具店前。


    玩具店旁边还有个飞行扫帚店。


    酷炫的飞行扫帚被摆在透明橱窗前，根本没有小孩子能抵挡它的魅力。


    男孩看得两眼发愣，


    男人也满眼希翼，如果他能进骑士团该多好啊，或者进警察局做个打杂清洁的也行。听说能解除到飞行扫帚，若警察有空，还会教局内的人骑乘呢。


    空中飞行，必然是每个男人的梦想。


    男人让男孩凑近看。


    全黑色飞行扫帚，流线型的扫帚柄，扫帚后方坠着一盏散发温暖色泽的灯，男孩目眩神迷地盯着看。


    然后听到旁边的小朋友向其他孩子介绍道：“你们知道扫帚后方的灯有什么用吗？”


    每个孩子都立即转过头看他，这位小朋友长得比较高大，婴儿肥的脸蛋却昭示他年纪跟他们这些人相差不远。


    小孩子们对答案很好奇，知道扫帚后面挂着的灯有什么用的话，就能跟别的小孩子炫耀了。


    小朋友神奇地挺起胸膛道：“这里售卖的飞行扫帚，都是作为普通人的交通工具卖的，所以有限速。很多人都喜欢夜晚赶路，因为怕晚上天空飞的鸟儿或者其他有飞行扫帚的人看不见自己，然后砰的撞在一起，于是就想到弄了盏灯在后面。”


    他说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


    “提出来的人一定很聪明。”


    “是吧，我也觉得他聪明。”小朋友一身裁剪刚好的衣服和崭新的小皮鞋，家境应该不差。


    其他小孩子都拍手，“原来这样，好棒啊。那飞在天上的人，是不是像流星一样啊。”


    “你有骑过吗？”


    “你家里是不是有人骑飞行扫帚呀？”


    小孩们纷纷提问。


    “小屁孩，别吹了，回来。”有个穿着长风衣的帅气大哥哥走上前，拎着小朋友的衣领，夫人让你看的数学书看了没。带你出来，是为了让你见识一下外面的环境，不要闭门造车。不是让你过来炫耀。迪克都已经在看新出的代码书，你还在这偷懒，等回去，我要跟夫人告状。”来拎人的，正是卡帕。


    他拎着的这个，是长高了很多的小矮墩，只是在各位哥哥姐姐中，他还是很矮。


    在一众小孩子中，他又显得高壮。


    “哥，哥，别扯我衣服，这是夫人赏我的丝棉衣服，好贵的，扯坏了怎么办？”小矮墩嘟嘴，“我都这么大了，天天被聪明人围着，被压得都长不高了。炫耀一下怎么了，那盏灯还是我的主意。我就爱吹牛皮。”


    卡帕不拎他衣服了，改成拎他耳朵，“等你能跟夫人的知识不相上下，你再来炫，现在，马上跟我回医院学习。”


    “呜呜呜，我出来是为了见世面，你却拘我回去，被夫人知道，小心她说你老古板。”


    男孩看着两兄弟越走越远，随后两边走出几个骑士，护着二人回去，便知道那可能是贵族家庭出来的孩子。


    男人摸摸男孩脑袋，男孩一脸羡慕，“他懂得真多。”


    其他小孩子也是如此想。


    飞行扫帚店的店老板走出来，笑眯眯地道：“是不是感觉他们都是很厉害的人，你们想成为他们这样的人吗？”


    小孩子们睁着懵懂的眼睛，男孩猛点头，“想的，做梦都想。”


    “你们也可以做到的。”店老板是个慈祥的老人，曾经在帝都图书馆做过小图书管理员。因为年纪大了，被赶出来。


    可是被上面的人长期用各种名义克扣工资，他晚年都养不活自己。迫于无奈，去了北辰找工作。


    机缘巧合，遇到了曾经认识的几个炼金师。


    再然后，他就被派过来看店养老。


    看守飞行扫帚店是最舒服清闲的，明码标价，一天最多成交两三单，多了也没有货，全都只能预订。


    得空了，他就喜欢跟路人唠叨。


    “怎么做啊？”男孩发问。


    店老板道：“城内多了几家小型图书馆，老板都是文化人。每个月交几十铜司就能得到挤出学习知识。如果学得好，还能报名城里的半年一次的考试。考得好，可以随北辰的船去北辰学校进修。学成出来，都能像他们那样厉害。”


    旁听的男人蹙眉，“你别说大话哄骗小孩子，看那两个人的模样，肯定是大人物家庭出来的。”


    “我骗你们干什么？刚才那两个，六年前，他们都是帝都港口乱窜的穷小孩，是孤儿。你看他们现在，能有这么多人护着，全是因为公爵夫人觉得他们学习好，就提拔了。大的那个，泰勒中都新建医疗站的副院长，小的那个，就厉害了。他参与了飞行扫帚的研发，虽然不是最厉害的那个，但他也是北辰的塔尖人才。”


    男人看向已经不见两人身影的街口，“你说的都是真的？要真是那样的大人物，怎么敢来大街上逛。”


    “哪有什么，就算捉去了也没用，核心技术还在我们公爵夫人手里。有本事，就去捉我们夫人。”去捉的，都敬他们是勇士。


    夫人暴走时，那魔法威力，土坑已经成了大湖。


    据说现在被用来养鱼。


    废物利用，挺好的。


    男人若有所思，“谢谢先生告诉我们这些。”


    “不用，我也是唠叨一下，就算说了，也没多少人做。只不过我不想泰勒公爵夫人的好意没人知晓。”


    男人再次道谢，拉着男孩去隔壁领礼物。


    领到礼物后，男孩一蹦一跳的，虽然还不能玩，放在父亲的背篓里，但他是村里唯一拥有这么高端玩具的人。


    必然能成为村里最受欢迎的孩子。


    就在他们经过图书馆时，男人停了下来，男孩也一下子被满是图书的店铺吸引。


    “爸爸，我能进去看看吗？”


    男人迟疑了下，难得儿子来城里，儿子很难看见外面的世界，前几年更是被他妈妈藏得深。


    既然带出去了，便带着他进书店看看，应该没问题吧。


    一进书店，里面的环境便与外面完全区分开来。


    书店内很安静，满是书香。


    柜台看店的，是个二十岁左右的红发青年，还有一个温柔脸容的女店员。


    看两人的模样，像是对夫妻。


    红发青年问他们要看什么书，男人不知道怎么回答，神色发窘。


    男孩更迷茫。


    “我们听飞行扫帚店的老板说，小图书馆内有那个什么初学……”说了半天，男人说不出知识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