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嗅到了几分不同寻常的味道，今天路上行人很少，基地异常安静。
有几只鸟儿站在树上叽叽喳喳地叫唤，刚叫唤两声，就被二楼一扇窗户里伸出来的弹弓打落。
一根树枝悄悄摸摸从窗口缝里伸出来，卷起鸟儿的尸体“唰”地一下就收了回去。生怕被人发现一样。
却不知，这一幕早已被不远处的几人收入眼底。
谢老爷子背着手驻足在原地，直到二楼窗户都关上许久了，才收回视线。
他叹了口气，朝几人招了招手。
“好不容易安顿下来，这世道又要乱了……”
感慨完，他也不再多说。
徒留身后的年初满头雾水。
谢泽宴大概猜到一些，皱起眉头。
路上人多眼杂，就算有年初在，也不是谈话的好地方。
谢老爷子拒绝了谢泽宴开车的提议，倔强地要走回谢宅。
一路走走停停，似乎要将基地每一个角落都记在心里。
半个多小时后，三人终于回到谢宅。
李叔在院子里打理变异植物和种植的大棚蔬菜，刘姨在厨房准备早餐。
文清清已经去了实验室，只有陆望和赵立衡在谢宅等他们。
见三人回来，李叔连忙丢掉水壶，上前接替年初的位置，搀扶着谢老爷子，语气里满是担忧。
“都这个年纪了还熬大夜，身体怎么受的住？”
谢老爷子斜睨他一眼，“哪个年纪了？”
“我这年纪还可以上战场杀敌！怎么就不能熬夜了？！”
李叔笑呵呵道：“是是是，您还老当益壮，是我老了。”
说完，他侧过身看了眼谢泽宴，谢泽宴微微颔首，李叔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边安抚谢老爷子，一边往屋里走。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浓稠香甜的白米粥，还有一些开胃小菜。
众人纷纷落座。
谢老爷子缓缓咽下一口粥，才慢悠悠道：“半月后，我将带领科研队伍出发，以西北基地为据点，支援其他基地，帮助他们提取蓝晶水。”
“什么？！”
陆望不可置信地看向谢老爷子，饭也顾不得吃了。
“您带队？”
“是。”谢老爷子面色沉肃道，“基地管理离不开阮老头，而阮贺柏要带队清剿游荡者，联合各地军队捣毁游荡者联盟。”
“科研队伍中，百分之六七十都是谢氏集团的老人，由我带队，再合适不过。”
“可是。”陆望看了看谢泽宴，又看了看老爷子，迟疑道：“让老大带队不更好吗？”
“不。”谢老爷子摇头，“阿宴和你们，得跟着阮贺柏一起去牵制游荡者，你们的力量越强大，我这边反而越安全。”
谢泽宴从始至终都没说话，但是眉头始终紧紧皱起。
老爷子话音刚落，他就冷然道：“我不同意。”
他从小没了父母，是谢老爷子一手拉扯大的，老爷子就是他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什么狗屁的家国大义、军人职责，老爷子七十多的年纪，谁来当这个领队都行，老爷子不行！
虽没有什么过激行为，但从语气和表情上都可以明显感觉到谢泽宴的怒气，众人皆吓了一跳。
毕竟谢泽宴虽然冷漠，但很少有这么生气的时候。
年初担忧地看着他，小声喊他：“阿宴。”
她伸手握住他垂在身侧，紧紧握捏起的拳头。
餐厅一瞬间安静下来。
其余人虽然也不赞同谢老爷子领队，但他们一没身份，二没资格去阻止老爷子。
这场谈判，是爷孙俩的拉锯战。
谢泽宴凝视谢老爷子，“您之前答应过我，不参与基地事宜的。”
“那是之前。”谢老爷子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依旧在慢悠悠吃早餐。
他咽下最后一口饼，“如今局势紧张，活下来的大多数是一些大老粗，没人能去主事，我自然得顶上。”
“我不信上面找不出一个可用之人。”
谢泽宴冷笑：“不过是怕您的声望威胁到他们的地位，想办法把你送到前线罢了。”
谢老爷子也冷哼一声，“臭小子就你想得到？阮老头儿也想得到！留在基地也是碍人眼，出去了反而轻松自在。”
忽然想到什么，他得瑟地笑了两声，“阮老头儿可说了，把我之前带的兵都还给我。”
“不管怎么样，我都不同意。”
谢泽宴冷着脸站起身，饭也不吃就往外走。
“我去找阮司令员。”
“阿宴。”
年初唤了一声，见他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外，连忙站起身，焦急地朝谢老爷子道：“爷爷，我去看看阿宴。”
谢老爷子叹了口气，挥挥手：“去吧去吧。”
年初追着谢泽宴出门，刚转过弯，就见他靠在偏僻角落的墙边，嘴里叼着一根烟。
烟嘴猩红的火光闪烁，不过一会儿功夫，他周围已经氤氲着呛人的白烟。
“阿宴。”
角落很挤，但年初硬生生把自己塞了进去，和谢泽宴面对面紧紧贴在一起。
她歪着头看着他嘴里吐出的浓浓白雾，又看了看他食指和中指的烟。
这是她第二次见谢泽宴抽烟，第一次看见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好奇，就被他吻得晕头转向。
这一次……
她脑海里转过无数个念头，眼珠子滴溜滴溜转了好几圈。
谢泽宴见她这副模样，就知道她在打鬼主意。
但也许是今天心情不太好，也或许是想看看她怎么哄他，他没有出声打扰。
年初还以为他没发现，偷偷摸摸看他，捂着嘴偷笑两下，然后趁他不注意，掰住谢泽宴的手，就将烟头塞进嘴里狠狠吸了一口。
谢泽宴是怎么也没想到，年初会抢烟吸。
小美人鱼从来没接触过这种东西，他也尽量不在她面前抽烟，谁知道这鬼东西对她身体有没有影响？
他脸色大变，顾不得烫，一把就从她嘴里扯出烟杆。
“阿鱼，吐出来！”
他手心被烫出一个水泡也不关心，捏着年初的脸就想让她张嘴。
年初不为所动，在他错愕的眼神里，踮起脚尖，搂住他的脖颈，直接吻了上去。
丝丝缕缕的白烟从两人唇齿交接处弥漫开来，缓缓上升。
两双黑眸在白雾间若隐若现，久久凝视着对方。
像是清晨第一缕阳光破开满谷薄雾，谢泽宴只觉心头一松，他揽住年初纤细的腰肢，加深了这个原本浅浅的吻。
年初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将口中最后一口烟渡给他，然后双手微微捶打他的肩膀。
感觉到她的挣扎，谢泽宴稍稍松开手上的力道，但仍将她环在胸前。
年初侧脸听他胸腔的心跳，嘴角弯弯。
“心情好点了吗？”
“嗯。”谢泽宴将下巴抵在她毛绒绒发间，眼底满是温柔。“多亏了阿鱼，好多了。”
“其实阿宴一开始就没想过去找阮司令吧。”
年初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但你应该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带着研究团队去其他基地支援，听起来危险重重，但带走的都是自己的人，明显比留在基地更安全。”
“嗯。”谢泽宴低低应道，“我知道这是目前为止最好的办法。”
谢老爷子在军中的威望，从左江之前的表现中，就可见一斑。
一山不容二虎，西北基地已经有了阮司令，再来一个谢司令，上面会担心军方势力过大，反而夺走了主权。
所以，必须调走一人。
美名其曰当大使，实际等谢老爷子再回基地时，一切已经尘埃落尽。
虽然他们没想过争权夺利，但上面这样卸磨杀驴的做法，实在让人心寒。
毕竟，基地外，不仅有不断恶化的环境，还有虎视眈眈的游荡者。
“但我也说服不了爷爷。”
谢泽宴叹气。
他知道，不管他同意还是反对，谢老爷子都不会改变主意。
“阿宴。”年初抬头，认真地看着他，“你和爷爷一起去吧。”
谢泽宴原本柔和了几分的表情，一瞬间又变得僵硬。
“什、什么意思？”
他心头涌起一股巨大的恐慌，将人牢牢锁进怀里。
“你又想离开我？！”
谢泽宴再也不想经历去年那样迷茫、毫无希望的寻找。
那样的噩梦，经历一次就够了。
年初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背，“我没有离开你，只是暂时分开。”
“我跟着阮贺柏去清理游荡者，你跟着爷爷，好好保护爷爷。”
“不！你死了这条心，绝无可能！”
谢泽宴的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人镶进血肉里，双眼通红。
“不可能，我不会离开你的。”
末世环境复杂，危机四伏，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也许一个小小的变故，就会让他永远失去她。
那怎么可以呢？她怎么可以这么狠心离开他呢？！
见他情绪愈发不对劲，年初不敢再继续，不断拍打他的背脊，安抚他。
“好好好，我们不分开。”
谢泽宴将头埋进年初的颈窝，声音有些闷：“你和爷爷都不能出事，阿鱼，你要保护好自己。”
“好，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
……
等谢泽宴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两人牵着手，正打算回谢宅，就听空中传来巨大的轰鸣声，而紧跟其后的——是黑泱泱一群丧尸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