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默默吃完早饭。金言一言不发地开车送方彤彤去上班。


    路上，金言一直在回味，方才方彤彤摸他鬓角的那个动作。难道她不知道这样说、这样做有多暧昧吗？还是说她的心不知不觉中已经偏向他？不可能！不可能！金言逼迫自己不要胡乱想，专心开车。


    下车之前，方彤彤回头又瞥了一眼沉默的金言，把准备好的话，满脸笑意地说出来：“金言，午饭我们一起吃吧。同事介绍了一家很好吃的餐厅，我一直都很想去。可你知道，我一个人去有点怕怕的。今天中午我们一起去吧，我请客。”


    金言假装不在意地点头，代表不情不愿的同意。而他的心已然乐开花了，她这是邀请，请他吃饭。


    目送她下车，金言又有些患得患失，自嘲一笑，向来手到擒来的他，居然会因为一个女人的吃饭邀请，就心花怒放，不合理。


    今天早上，他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阻止她上班，内心翻江倒海，矛盾重重。可他还是亲自开车把她送到代正的跟前，还什么都不能说，不合理。


    以前，这世间几乎没有他在乎的人和事，他随心所欲，想何如就如何；而现在，他因为她瞻前顾后，原本那个真我，被他按进心底深处，不得释放。


    方彤彤向来敏锐。从她进入办公室的那一刻起，她已经嗅到与往常不同的异样氛围。同事们总是若有似无地投来探究的目光，有意无意地上下打量她。


    她大概猜到是因为昨天之事，她成了大家的重点关注对象，而她无从辩驳。她明白，人心从来经不起细看。


    她不想解释，也不知道跟谁解释。因为在她看来，这只是工作。她有她自己的生活，虽然只有金言和妈妈两个人而已，简单却也安心。她没有心力应对太多人，她担心旁人觉得她不正常，所以别人眼中的她凉薄、冷淡，缺少人生乐趣，她也欣然接受。


    她明白，当别人说她时，没有的事也已经成了他人口中的事实。她一张嘴说不过众人，说不清楚。


    这时，宋晓雅和两个部门的同事路过方彤彤的办公桌，发出“啧啧啧”的声音，听得方彤彤心里凄凉一片。但她依然保持镇定，用常听的键盘打字声，掩盖她内心的痛楚。


    这种时候，她就会很羡慕金言的性格。按照他的性情，铁定会直接上前质问，再耍上一通嘴皮子，然后反讽对方，最后扬长而去。而她，做不到。


    代正自然不知这些事情。他让秘书找来方彤彤，主要是想看一看她，听一听她的声音，瞧一瞧她有无异样，需不需要休息。


    他坐在沙发上，无奈地瞅着坐在离他最远的那组沙发上的她，轻声叹了口气，问她：“彤彤，身体还有没有不舒服？”


    方彤彤摇了摇头，自始至终没有一个眼神递给他。


    她的拒人千里之外的架势，和昨天对他的态度产生较大出入，让代正有些纳闷和抑郁。


    中午，方彤彤放下一上午的不愉快，和金言坐在餐厅里吃饭。周围坐的都是在这儿附近上班的精英，西装革履、精致儒雅、吃相斯文。


    金言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早上的阴霾已烟消云散，又活回潇洒恣意的他。


    他探身过来，附在方彤彤的耳畔，小声说：“这里可不适合我！一个个人模人样，可真像打扮精致的机器人，每一动作、每一个眼神都经过精心设计，完美无缺。你好，完美无瑕的机器人小姐姐。”


    方彤彤被他的话逗笑，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示意他赶紧坐下吃饭。


    两个人自然的互动，俨然熟人之间的嘻笑打闹，并没有人注意到。


    可，偏偏落入楼上吃饭的代正眼中，分外刺眼，摆明是挑衅。对他的关心，她方彤彤视而不见，一副不稀罕的模样。金言的一句悄悄话，就能把她逗乐。


    “方彤彤，看来我是太惯着你了。”代正醋意大发，满心酸楚。不出意外，他扔下一起吃饭的朋友，饿着肚子回到办公室生闷气。


    可他怎么坐着都不自在，内心百感交集。他真想不明白，她出现心理问题，忘了很多，包括他。那为什么几乎和他同时期出现的金言，她却还记得。看着两人出双入对，如胶似漆，他真的不知道拿她怎么办才好。


    下午的会议，开得并不顺利，因为一个部门的数据错误，导致所有前期推演偏差过大，必须全部推翻重来。


    代正忍无可忍，当着众人突然大发雷霆，致使全公司员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谁都不知道这位传说中喜怒不形于色的大boss，自从来到s城，发火的次数和频次越来越高，哪里还存在什么沉稳持重的精英形象。


    方彤彤几乎粘在座椅上一下午。宋晓雅几乎把能布置的工作，一股脑地全部安排给她，她只能一一接住。


    晚上八点多，办公楼依然灯火通明。方彤彤有些饿了，去楼下的便利商店买了个三明治，来到办公大楼的一处露台吹着风，吃东西。


    恰巧此时，金言打来电话。


    “姐姐，还没下班吗？”


    “还没呢。估计十一点左右能完事，到时候你来接我吧。”


    “姐姐，我好累，好可怜！你抱抱我呗。”


    “金言，你哪里不舒服吗？是不是昨晚睡觉着凉了？”


    “不是，就是想你想的。”


    “油嘴滑舌！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


    “姐姐姐姐，别挂电话，有事。我要出差，一会儿就走。项目出了点问题，我得过去看看，估计一周就能回来。”


    “那你注意安全，快去快回。记得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知道了，姐姐！你这样我都不舍得离开你了！记得每晚睡前给我打视频，我得看见你，才能睡。”


    “嗯，好的。你一个人在外面，要注意安全。”


    “姐姐，我可太爱你啦！没有你，我可怎么活？你不能离开我。”金言故意冲着电话大喊，尾音拖长。


    “金言，挂了。”方彤彤假装气恼，挂掉电话。挂了电话的她，莫名觉得有些好笑，不自觉地笑出声。


    她不知道，露台阴影里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她，满是愤怒。


    露台上的她，一丝一毫的神情、动作，毫无遗漏地冲进代正的眼中。


    本就郁闷一下午的他，有些恼火，晚饭也没吃，躲到这个人迹罕见的露台看天，看地，想她。也许是老天听到他的心声，方彤彤竟然直接闯了进来，啃着三明治，接着电话。


    方彤彤又吃了几口，突然觉得周围莫名有些阴冷，打了个寒颤。她拢了拢衣服，收拾东西准备回办公室。


    突然，一个人影窜出来，吓得她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脑袋，失声尖叫。


    代正从露台的阴影里出来，面无表情地出现在方彤彤的面前，吓了她一跳，但他没有上前安慰惊魂未定的她，就那么居高临下地注视蹲在他眼前的人。


    方彤彤缓过神来，抬头看清来者是个人，还是她认识的人，方彤彤赶紧起身，叫了声代总，便想要转身离开这个周身泛着凉意和危险的人。


    他心里不爽，她又一脸想走的神情，气得他的无名火蹭蹭地往上串。一个箭步跨过去，他拦住她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