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刚刚蒙蒙亮时，王海与贾梅从拥抱的状态一下清醒了过来，当看到彼此拥抱在一起，吓得他们就像见了鬼一样惊恐地迅速离开了彼此的身体。他们不约而同地看了看大路上，并没有多少行人和车辆，都拍着胸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们又不约而同地去看三轮车，完好无损！他们两个又同时雀跃起来，没有一个眼神，没有一句语言，两个人又不约而同地朝三轮车走去。


    贾梅跳上三轮车，王海摇动档把，无论如何都在“哒”一声后就熄火了，这让他们想起三轮车昨夜没有油了。希望升腾后，又被无声地熄灭了。王海向四周望了望，说道：“咱们正好南辕北辙了，咱们得往回走，我记得前边有个加油站。咱们推着三轮车往前走吧。”王海第一次条理清晰地对当前的状况作出了判断，并提出了自己的解决办法。


    贾梅向王海投去赞许的一瞥，分析道：“行，就按你说的做。咱们得赶快回到家去看看家里怎样了？然后再发动亲戚们帮着咱们找小军。事情都这样了，咱们也别着急了。小军没事的，我相信。他是一个男孩子，又经常出门。以他的性格也不会想不开。”


    “你说得有道理，咱们赶紧去加油。”王海第一次平静地接受了贾梅的论断，并立刻践行。


    于是，王海扶着车把在前边掌握方向，奋力地往前拽着三轮车，贾梅撅着屁股推着三轮车厢，在二人齐心协力下，三轮车平缓地往前行进着。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在他们累得筋疲力尽想休息一下时，一个红色的加油站招牌出现了在了他们的眼前。心下一喜，他们有了力量，又一鼓作气地推到加油机器前。


    加油员奇怪地看着他们两个，打着哈欠，问道：“加多少？”


    “加满吧。”王海说道。


    加油员应了一声，油枪快速工作，一会儿就加满了。


    “五十元。”加油员例行公事地说道。


    “这么多？我看着我带了多少钱。”在听到这个数字时，贾梅不好意思地说道。昨晚出来的匆忙，她根本没有带多少钱，她都没有考虑会有花钱的地方。只是想找到将王军找到，一家人回家就行了。


    王海一听皱了皱眉，也尴尬了。他死死地盯着翻找钱的贾梅，恐怕她说没有那么多钱。可是这事不仅仅是不够钱，而是根本没有钱。他们两个竟然一分钱没有带。本来想快点回家，可是处处不顺，似乎他们两个的回家的路漫长而艰难。


    一边是儿子找不到，一边是女儿自己在家不知道情况怎样，现在又没钱付款，贾梅的绷紧的神经突然就那么崩溃。她的泪水瞬间从眼眶中涌出来，进而嚎啕大哭起来。


    “喂，你什么意思啊？你没有钱来加油，这不是给我找事吗？我可只是一个打工的，不会不收你的钱的。我还要给老板交账呢。看你岁数也不小了，别想像孩子一样就知道哭。赶紧想想办法吧。咱们又不是隔了十万八千里，都是一个县的人，办法很好想的。”看贾梅哭得伤心，加油员虽然不悦，但还是说了软话。


    “对，咱们是一个县的人。要不我们先走，回头我们再来把钱还给你？”贾梅将泪一擦，立刻说道。


    “不行。若是认识你们可以，我不认识你们。到时你们不认账怎么办？”加油员立刻反驳。


    “你说不行就不行吗？我现在儿子找不到了，我们昨晚出来找他，不小心迷路了，接着三轮车又没油了，我们在外面冻了一宿，你知道不知道？好不容易找到这个加油站，你还责难我们，怎么我们就那么倒霉呢？”贾梅崩溃的神经不再淡定，向加油员哭闹着。她完全失去了理智，涨红着脸，就像加油员欺负了他们一样。


    王海站在一边，也悲伤起来。他也对着加油员说：“你这人怎么一点同情心也没有。你忍心责难我们这么可怜的人吗？”


    夫妻俩一唱一和，搞得来加油站加油的人都驻足不再加油。大家都被贾梅和王海的泪水征服了，不约而同地与他们站在了一边。


    “你这年轻人怎么这么没有同情心，人家多可怜啊。”


    “你快放行吧，人家还得找孩子呢。”


    “就那么点钱儿，就不让人家去救人？你就帮帮他们两口子吧。”


    “你这年轻人就是分不清轻重，赶紧让人家走吧。孩子的事情是多大的事情啊。”


    看热闹的人七嘴八舌地冲着加油员发起了唇枪舌战，他不知所措地看着大家。实在不知该怎么回复，因为他发现在他们的话语下，自己真的像是一个犯错了的人一样。


    王海和贾梅看到大家都一边倒帮着他们说话，他们两个哭得更厉害了，眼泪鼻涕一大把，可是加油员还是没有放行。他只是一个员工，如果有钱不要回来的话，那老板会扣她的工资，五十元可是他两天多的工资，这怎么可能呢？家里有老婆和孩子等着养活呢。


    “你这年轻人就是心狠。那这样吧，咱们给他们家凑一下油钱，赶紧让他们上路去找孩子。”一个看上去穿得很体面的男子号召大家。


    于是，大家纷纷赞成，他们实在招架不住夫妻俩的泪水攻击了，哭得他们都想掉泪了。


    就在大家凑钱时，加油员这时也表态了：“你们给我45元就行，那5元算我的。”


    王海和贾梅看到眼泪值钱，哭得更是卖劲了。直到大家给他们凑够钱，让他们赶快走时，他们的泪水还在喷涌不止。就这样他们两个连个谢字也没有，就在人们同情的目光中开着三轮车正大光明地走了。他们的影子慢慢消失了，大家还在谈论着他们的悲惨遭遇。


    开到熟悉的路段，贾梅将泪痕擦掉，对王海幸灾乐祸地说道：“想不到咱们卖惨还挺顶管用。50元就这么省了。”


    王海望着前边，破天荒地说了一句实话：“贾梅，咱们不是卖惨，是我们真的很惨，你不觉得吗？”一句话将贾梅说得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