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傍晚,阴冷的风侵袭着村子。土路上的尘土被风刮起扬在过路人的脸上,慢慢变成传说中的灰头土脸。喝得微醉的刘远骑着车子摇摇晃晃地从柏油路上拐进村子的土道上。柏油路是通向省会的一条柏油路,路不宽,双行道,白天南来北往的车辆络绎不绝,一到晚上车子极少,行人渐多。他歪歪扭扭地骑着自行车,人们一瞧就知道是喝了酒,于是前后左右的人都与他保持距离,唯恐他发酒疯惹祸上身。不多的几辆货车看到这一幕,也把车子开到几米外的地方躲着他,唯恐遇上一个碰瓷的惹上麻烦。于是,这一道下来,他非但不会出危险,反倒提高了安全系数。
当灰头土脸的刘远骑着车子拐进自家大门时,“咣当”一声一下撞在了大铁门上,“啪”地重重地摔倒在地,车子不偏不斜地压在他的腿上,顿时疼得他“哎哟”不止。于珊听到声音赶忙出来看动静,一瞧他躺在大门口,就赶紧朝院子里喊:“小霞、小国快来帮帮娘。你爹摔倒了。”两人听到娘焦急的声音赶忙跑出来,看到这情形也吓了一跳。
“爹,你又喝多了?不是说不喝醉了吗?”刘霞急得说道。
她与娘一起吃力地把刘远扶起来,歪歪扭扭地朝院子里走。刘国忙不迭地推着车子跟在他们身后也进了院子。
“死妮子,还不是因为你吗?你怎么就是女儿呢?是儿子多好?真让人费心!你说我和你娘拉扯你长大,现在能挣钱了,你找个人家被人娶走了,我们还不是一场空?嫁个好人家,我们省点心,若嫁得人家不好,还得跟着着急!唉,真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刘远一边往家走一边唠叨着。
“哎呀,你就别说这个了,这是咱们农村的风俗,你能改变得了吗?反正不管是女儿还是儿子都是咱们的孩子,你就别埋怨了。咱们只是盼着他们以后都能过好日子,我们也不图什么,是不是?”于珊,看他唠叨一些没用的,看了看刘霞赶紧制止。
“爹啊,你若这样说,我可不理你了。”刘霞噘着嘴就想离开。
“不管我?我养了你,又供你读书,现在挣钱了,你说你不养我?天理不容!”没想到刘远睁着满是血丝的眼睛看着她咆哮起来。
“爹,你喝醉了!你去躺会,我给你倒杯水喝。”刘霞强忍着被触痛的伤感对他说。
“我没喝醉!我说得是心里话。你娘和我以你为豪,你得给我们争口气,好好上班,别给我们丢脸就行。还有找婆家的事情,咱们不着急,刚上班多挣几年钱,攒一个大嫁妆,你去了人家也有底气。那个叫王海家的小子就是一个金龟婿,咱们也不能打这个茬儿,省得以后你过得不顺心,麻烦事多!听到没?”刘远一屁股坐在堂屋的木椅上看着她说。听到爹又为自己着想,她心里舒服了许多。可是想到与王军聊天的情景,她不自觉地摇了摇头。醉眼朦胧中,刘远却把这个动作捕捉到了。
于珊也看到了她坚定地在摇头。她在旁边狠狠地扭了一下她的屁股,小声说:“鬼迷心窍了?还认准人家了?”
“你摇什么头?”他盯盯地瞧着她。
想到爹喝醉了,她不想与他讲道理,赶忙说:“爹,你喝多了,去屋里休息会儿吧。”说着就要扶着他去卧室。
“不去,我清醒着呢。今天我遇见你们王校长了,他告诉我王海那家伙的龌龊事了,这个人家绝对不能进!你听到没?爹娘是过来人,流的汗比你喝得水都多,这样的人家绝对是不能碰的。”刘远喝了一口刘国递给他的热水。
“就没有例外吗?儿子非得与老子一样吗?”刘霞倔强地问。
“几乎没有例外,这可能会辈辈相传的。什么老子什么儿,你懂不懂?”刘远严厉地说。
“你那都是歪理,没有道理。人是独立存在的,老子和儿子怎么能相提并论呢?”她依然倔强地说。
“歪理不歪理?那都是需要验证的。可是我不能让你去验证,因为那样会毁了你的人生,明白吗?婚姻是不可以试的。”他有些恼火。
“实在不行,可以离婚!”她冲口而出。
“婚姻不是儿戏,更不是考试,考得不好了,加加油就能获得好成绩。这没有回头路的,你看看农村中有多少离婚的?离婚是被人笑话的,你知道吗?”他呵斥道。
刘远对大女儿刘红与小儿子刘国严厉得多,还从来没有与刘霞这样讲过话。他总认为他们自律性差,所以管教严格一些,而刘霞向来乖巧懂事,所以偏爱一些。可今天没想到她竟然这样不知好歹,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还想试图幼稚地想说服他,这真是太可笑了。看爹真的动怒了,她竟然更倔了!这么多年,对爹娘一直是言听计从,现在自己上班了,他们还想束缚自己,这是不行的!你要我向东我偏要向西,我为什么就不能做到婚姻自己做主呢?
“爹,我知道您是为我好。可是现在是‘恋爱自由,婚姻自主’的年代,恳求您能不能让我自己做主呢?我今天与王军聊了聊,我感觉他不错,我想试着交往交往,如若不行咱就退了,还不行吗?”刘霞撒娇地说,想要说服他。
“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不能试!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是庄稼人的老理。小霞,你可别执拗,要不然最后吃亏的是你!”他高声呵斥!
“爹,不管你爹和娘答应不答应,我已经表明态度了。不管与王军交往结果如何,我都不会怪你们的!求你们给我一次自己做主的机会!”她哀求道。
“死妮子,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别不知好歹,这门亲事说不行就不行。于珊,赶紧给刘芳话儿,别耽搁着人家。”他站起身看了看她,不容分辩地迈腿就进了卧室。
“爹,你独断专行,我就是不听,就是不听!”她冲着爹的背影大喊。
“我供你读书,供你吃喝,现在能挣钱了?翅膀硬了竟敢与我这样说话。”没想到这时刘远拿出一根大棍照着她的屁股就是一顿乱揍。她鼓着腮帮不躲不闪,任凭棍棒在她身上起起落落。
“哎呀,你这是疯了吗?别打了,你傻了吗?还不跑?”于珊拉着刘远,又冲着刘霞喊。刘国吓得哭着在一个角落里发抖。
刘霞的执拗刺激了刘远,看她怒视着自己,他的棍棒更无情了。刘霞不哭不闹,像一尊雕像一样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