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里奇听到桥本重一对陌森那边简直了如指掌，有点懊恼的看了看安德烈·诺顿，眼神中不无责怪。你不是说可以搞定对方吗？怎么对方就跟个筛子一样，在谈判过程中保密制度千孔百洞，形同虚设。


    安德烈·诺顿也觉得陆墨那边出了问题，面对上司责备的眼神，想了想，决定去给陆墨打个电话。


    “诸位，我需要打个非常紧急的电话，请稍等，不好意思。”安德烈·诺顿也顾不上合适不合适，起身走了出去。


    三十秒钟后，安德烈·诺顿拨通了陆墨的手机，焦急的说道：“陆先生，你不是说可以按我们的要求报价吗，怎么你们陌森科技的一举一动，日本人了如指掌？这让我们太被动了。”


    安德烈·诺顿的反应，显然完全在陆墨的预料之中，包括此时此刻这个电话，也应该是约翰·里奇和桥本重一的价格谈判遇到困难了才会这么着急忙慌的打过来。


    他也不急于回答，而是淡淡的说道：“诺顿先生，如果我在谈判中遇到了困难，绝不会像你现在这样的表现，这会让对手看出你的破绽。中国有句古话，事关己则乱，而旁观者清。你想想，出售和收购easyfind的股份，谁更着急？是你们急着卖多一些，还是日本人着急买多一些？很明显，你们本来就处在被动的地位，替我劝劝约翰·里奇先生，差不多得了。另外，我还会让陌森科技按每天500万美元的标准，不断下调收购报价，你想想，如果我不这样做，你觉得日本人会那么容易相信我们的收购意向吗？聪明的诺顿先生，你懂我的意思吧。”


    安德烈·诺顿一点就透，原来如此。也正是陆墨的布局，桥本重一甚至都没有怀疑过陌森科技是不是真的要收购easyfind，这才是他们出售股份套现离场的机会。


    “sorry，陆先生，我误会你了，原来你是故意让对方知道的。”


    “当然，真真假假，才能让对方搞不清楚我们的真实目的。不过，真正的般一不在我们和桥本重一之间，而是在双方背后的大人物之间，所以，请告诉里奇先生，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上帝一定站在他这一边。”陆墨淡淡的说道。


    “我明白了，陆先生，我现在去和里奇先生商量一下，请等候我的消息。”安德烈·诺顿连忙道致歉，挂了电话回到办公室门口，向约翰·里奇使了个眼色。


    约翰·里奇迅速走出来，安德烈·诺顿贴上去附耳嘀嘀咕咕汇报了和陆墨的通话，约翰·里奇思考了片刻，然后两个人一起回到茶台前。


    “桥本先生，陌森科技确实会每天调低报价，你掌握的情报非常准确。”约翰·里奇觉得谈成这样，双方都需要一点时间缓冲缓冲，甚至于各自背后都做点动作，接着说道：“所以，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准备去陌森科技，听听他们新的报价，我想，如果他们报价真的越来越低，而你们又不愿意给出一个让我们满意的合理价格的话，我不敢保证什么时候干脆把股份卖给陌森科技得了。理查德爵士只是让我们考虑给你们最优惠的价格，并没有限制我们将股份卖给谁。”说完，就要收拾东西起身。


    “慢走，不送。”桥本重一心情也不美丽，假客气的送了一下约翰·里奇。


    等两个美国人走后，小日子三人组陷入了暂时的沉默。


    虽然陌森科技那边宣称要每日调低对easyfind，理论上这会越来越降低华尔街股东对价格的预期，但不可忽视的是，正如约翰·里奇所说，没准哪天低到华尔街的股东们受不了了，就把股份卖给陌森科技了，而桥本重一是绝对不希望这种局面出现的。


    另一个没有说明的原因，桥本重一的老师，大岛哲也希望能保留easyfind这个美资背景企业的壳，尽管最后可能真的只是一个壳，但拿去某些大漂亮的跟屁虫国家用用，比如说小菲，小印，会有奇效。


    这一点，显然和陌森科技的登陆计划不谋而合。


    桥本重一既不想花太高的代价收购美国人手里的股份，又害怕真的低到一定程度美国人懊恼了直接卖给陌森科技。想得到这里，他想还是打个电话给自己的老师，听听大岛哲也的意见吧，反正面前这两只鹌鹑既不敢给意见，也不可能掏钱。哎，头痛，怎么变成自己一个人的事儿了呢。


    “莫西莫西，老师，打扰你了。我和美国人的谈判遇到了一点困境……”电话接通后，桥本重一简单的汇报了现在的情况，特别是陌森科技6000万美元的第一轮报价和每天降价的收购策略。


    电话那头，大岛哲也沉默了许久，才说道：“之前，我还怀疑收购easyfind只是陌森科技的烟雾弹，现在看来，他们既想要easyfind，又还要便宜。如果这几天easyfind的业绩没有起色，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重一，为师只教你一点，如果一件事必须去做，时间和金钱只能选一样的话，一定是时间更宝贵。”


    “嗨衣，学生明白了。”


    “不过，也不要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急，美国人也急。”


    “嗨衣，学生明白。”


    “把easyfind完全掌握到手里，尽快和杜文海把市场份额拿回来，其他的事情后面再说，资金方面你不用太担心，石银资本不缺你那点小钱，去吧。”


    “嗨衣，学生知道了，老师您辛苦，老师您注意休息，老师再见。”桥本重一跟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毕恭毕敬的挂了电话。


    “杜桑，老师的意思是先等两天，熬一熬美国人。不过，easyfind绝对不可以丢，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就请你，抓紧粤海有着数这边的工作，拜托了。”桥本重一心里有底，恢复了谦逊有礼的样子。


    “没问题。耀文，保持跟陌森科技那边的联系，一定要知道他们的报价，及时汇报给桥本先生。”杜文海说道，桥本重一不让他掏钱，还能保住easyfind，这就很愉快。


    “好的，老板。”陈耀文点头答应，他感觉因为重新建立了陆墨这条内线，杜文海和桥本重一对他的态度，有所改观。希望，陆先生能一直这么给力吧。想起陆墨，陈耀文又突然记起陆墨提醒他，杜文海和桥本重一迟早完蛋，让他早作打算，谋划后路。思虑至此，陈耀文不禁看了看杜文海，又看看桥本重一，哎，确实印堂发黑，要倒大霉的样子。


    其实陈耀文是肯定没有看相的能力，但杜文海和桥本重一这段时间焦虑、疲惫，看上去确实额头黑黑的。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另一边，约翰·里奇和安德烈·诺顿回公司简单吃了个午餐，下午又带着金发碧眼女前台和小文员diana yang，赶到了陌森科技和钱卓文会谈，由于安德烈·诺顿已经告诉约翰·里奇对方今天将降低500万美元的报价，所以，会谈过程相当和谐，双方甚至用绝大部分时间聊美国、聊香港，聊中美关系和经济形势。


    在钱卓文的强烈要求下，双方在文华东方酒店共进晚餐，陌森科技总经理助理梁嘉仪、财务总监刘德明、运营部主管麦子琪陪同，双方在昂贵的波尔多红酒调和之下，气氛十分友好，宾客相谈甚欢。


    席间，麦子琪还通报了截至今日靓团外卖的运营数据，高达500万的日活id，高达300万的日成交订单，线下活跃着将近10万名骑手，已经设立多个骑手休息站……


    约翰·里奇和安德烈·诺顿已经毫不掩饰的呆掉了，甚至都懒得去计较这个数据有没有艺术加工。在此之前，约翰·里奇已经安排人做过详细的调查，他知道麦子琪讲的数据或许有一点点夸张，但靓团外卖已经稳稳的“控制”了90%的市场份额，并且建起了其他竞争对手很难偷袭的线下壁垒。


    约翰·里奇百分之百肯定，由于桥本重一的失误，easyfind已经彻底丧失了与靓团外卖竞争的资格，等待它的只有被贱卖的命运。这时候，他才真切的感受到安德烈·诺顿那位“新朋友”的诚意，6000万美元的报价可能在市场上勉强合理，但在陌森科技而言，就不是慷慨，而是堪比天父的仁慈。


    有那么一瞬间，在和钱卓文举杯cheers的时候，他真的差点说出好吧，就5500万美元，我们成交吧。但是，理智告诉他，他不能。虽然从生意的角度他确实可以让价高者得之，但理查德爵士和石银资本的面子，不得不给啊。这里面牵扯到几个财团之间太多的利益与人际关系纠葛，作为混在华尔街的小风投，尽管成立了联合体，但依然只是小卡拉米，真惹火了某些大佬，弹弹手指头就能让他们在华尔街消失。


    除非，价格真的低到让行业内都认为桥本重一太过份了，否则，约翰·里奇还是得遵守某些看不见的生存法则。


    所以，当宾客尽欢，握手道别的时候，约翰·里奇对钱卓文表达了诚挚的感谢，然后说道：“钱先生，从诚信的角度来讲，我们不得不再等等日本人的决定，相信你也能理解。真的非常感谢贵公司的诚意和慷慨，我希望这件事，能尽快有一个圆满的结果，上帝知道，相比那只愚蠢的猪，我们更愿意和陌森科技打交道。”


    “里奇先生，我们不着急，毕竟每多一天，我们就能省500万美元，这也很美妙，不是吗？我们香港人讲究做人要开心，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