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织没有做声。


    黑死牟往前走了几步，抬手触碰了下她的头。


    “嘶。”早织倒吸一口气，身体的下意识反应让她倒退了一步，导盲杖也随之掉落在了地上。


    血腥加上死亡的气味，黑死牟见她面露不安也不再靠近。


    “想要变成鬼吗？”黑死牟问道。


    “？”早织茫然抬眸。


    “你快要死了，变成鬼的话就可以得到永生，你的眼睛也可以复明。”黑死牟又说。


    复明对于一个瞎子来说是多么向往，永生对一个人类来说又是何等的诱惑。


    面对这样的双诱惑，早织却显得非常平静的问道：“代价是什么？”


    代…价。


    黑死牟首次用专注的目光看着面前这个女人，明明是身体有缺陷又弱小的人类，可她却比以往所碰到的许多强者都来的聪慧。


    得到多少便需要付出多少，人类想要永恒的生命，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不能再生活在日光下，曾经的同类也会变成食物，还得随时防备着鬼杀队的追杀。


    黑死牟把代价告诉了她，然后又说：“如果你还能活着，我不会对你这样说，但是你的生命已经到尽头了，两天…不，最多三天，你最多只剩下三天的生命。”


    “日出而眠，以人为食。”早织轻声喃喃，像是真的在认真思索一般。


    “不用着急，三日后我再来找你。”黑死牟见她难以抉择的模样，垂眸扫了眼掌心中的青色彼岸花。


    外型与鬼舞辻无惨形容的一般，是否是同物只需要带给他看看就行了。


    “好。”早织点点头，现在的她完全不想变成鬼，但是面临死亡时人往往都会充满恐惧，也许那时候，她就想要活着了呢。


    黑死牟走了。


    早织蹲下身子捡起导盲杖往屋中走去，失血过多加上头部的疼痛让她十分虚弱，所以一进屋她便上床休息了。


    「宿主，你想变成鬼在这个位面活着？」黑雾见宿主没有明确的拒绝黑死牟便开口询问，这个位面的寄主状况并不好，如果不是因为是唯一一个能和黑死牟有关联的人类，它是绝对不会选这个身体的。


    “不知道啊，但是小黑子，等待死亡的过程是很可怕的，也许…也许我也是会害怕的呢。”早织捂住有些生疼的头，从醒来这么久了，头部的疼痛越发的剧烈。


    又过了一会，实在有些遭不住，早织问道：“小黑子，你能帮我屏蔽痛觉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屏蔽痛觉的时间有限，等时间过了会更加痛，所以并不建议宿主屏蔽。」黑雾怎会不知宿主的痛，别看宿主现在表面上与常人无异，但是她的大脑中，全是血。


    “啊，没关系，能屏蔽一会是一会吧。”疼痛难忍，早织想睡都睡不着。


    见宿主坚决，黑雾叹了口气。


    白光一闪，屏蔽痛感。


    头不痛了，整个人也感觉到轻松了，早织轻舒了一口气，翻了个身抱着被子没一会儿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一个钟还是两个钟，还是更久。


    早织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她再次醒来还是痛醒的，头像是要裂开了一般早织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捂着头坐了起来。


    “好痛。”跟睡前的痛已经没得比了，早织痛到在床上翻滚着。


    「宿主…」黑雾见状却束手无策，它能短时间屏蔽宿主的痛，也能暂时用药给她吊着一条命，可终究治标不治本，而更多的它却是做不了了，它不能破坏这个世界的平衡，它也不能在同一个世界，强行让正常等待死亡的宿主再活一次。


    早织被头痛折磨了好久好久，一直到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捞出来的一般瘫软在床上。


    她觉得，她有些受不了了。


    “小，小黑子，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早织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轻喃道。


    黑雾一愣，熟悉的话仿佛是回到了前两个世界，黑雾没有实体，更加没有眼睛，它所能看见的，感官到的都是来自于系统的数据。


    但是此刻，宿主那‘杀了我吧’几个字，却让黑雾感觉到了想哭。


    「宿主不可以，非正常死亡是会得到惩罚的。」黑雾的声音带着一丝难过，宿主可以被任何人杀掉，但如果出自于自杀或者系统的莫名抹杀，那么不管是宿主还是它，都会得到惩罚。


    早织听到了黑雾的话，可是她真的太痛了，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床上爬了起来。


    「宿主，你想做什么？」黑雾见她一点点爬向柜子，从中拿出一把生锈的剪刀。


    “我知道，我知道我会受不了的。”早织怕死又不怕死，想活着又不想活着，她一直都是处于自我矛盾的情况，可是在怕痛这点上，无论如何都是改变不了的。


    「宿主，不可以这样做。」黑雾有些急了，自杀的话，得到的惩罚是最为严重的。


    「宿主，你不要忘了一开始…」


    话没说完便看见宿主已经用剪刀抵着脖子，闭着眼重重的刺了下去。


    黑雾屏蔽掉了视觉，不忍看那血溅一地的画面，它在等到机械般的电子音，然而等了许久却什么都没响起。


    黑雾一愣，只觉过于安静，还一会儿它才打开了视觉，只见宿主虚弱的躺在黑死牟的怀中，而那生锈的剪刀也飞的老远。


    黑死牟垂眸看向满脸大汗的早织问道：“你想要求死？”


    “好痛。”早织靠在他怀中，紧皱眉头抬手摸着自己的头。


    “那么，你要变成鬼吗？”似是对生命产生了怜悯，黑死牟动作温柔的把她黏在脸上的湿发抚过一旁。


    “变成鬼就能不痛了吗？”感觉到指尖的温柔，早织往他怀中靠了靠。


    “对。”


    早织艰难抬眼，用一双无神的眸子死死的看着他，她看得见只有她和黑雾知道，黑死牟却不知道。


    所以他低头看着她微红的眼尾。


    “要变成鬼吗？”见她迟迟不出声，黑死牟又问了一遍，这绝对是他活了几百年的特例。


    他不热衷把人变成鬼，能让他同一句话问上三遍的，她可能是唯一一个。


    “你，杀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