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在最后的那一刻，洛天恒终于做出了决定。


    是千万年的退缩，一次次的逃避，在终于面临失败的失望时，最后的觉悟。


    洛天恒用尽一切，甚至放弃了反抗魔帝对自己力量的掠夺，捏碎了那枚承载了他一切罪孽的玉佩，万重。


    放出了一直被关押在其中的小小修士，沈平川。


    洛天恒用生命的最后一刻，给自己一个洗脱罪孽的希望。


    同时，也证明白泽将所有棋局的关键押在他洛天恒身上，并没有错。


    或许洛天恒做了一个弥天大错。


    但纵观他的一生，也真的就仅仅只错了这么……一次而已。


    “乘风皆自由……低头是众生……”


    一声细语呢喃，如同清风而来，在这再无生路的天外天流转片刻，随风而散。


    或者，在这阵风声结束的时候，还有一句已经无法听见的两个字。


    “三界……抱歉……”


    最后，那道用洛天恒的生命换来的，银色的流光。


    他小的可怜，和魔帝这铺天盖地足以占据半座天外天的身躯比起来，像是一粒微尘一般。


    一切好像都没有改变。


    除了，魔帝那忽然间变得诡异流动的身体。


    “给我滚出去！”


    一声咆哮，牵动着整个天外都轰然巨震。


    魔帝如同漆黑液体般流动的身躯，在转瞬之间收拢成球，然后豁然转变成一条漆黑河流，在天际之上铺展开来。


    像是要将自己的一切铺展开来，然后逐个筛选，将那一缕银色微光从身躯之中驱逐出去。


    很快。


    在那漆黑的河流之中，一缕银色被浮现而出。


    魔帝如同漆黑河流般的身躯在这一刻又重新收拢，以五指形成一座囚笼，将那一缕银色握在手心之中，如同要将其彻底湮灭在手心。


    那是属于人间沈平川的意识，在进入魔帝身躯后，又重新被抓在手心里。


    仿佛是从一个囚笼之中脱困后，再次进入了一个新的囚笼。


    这样的情形本不该存在。


    因为沈平川是洛天恒的转世意识，所以洛天恒拥有的一切，他也同样拥有，包括魔帝。


    因为归根结底，魔帝，也是洛天恒从自身神魂割裂的三成神魂而已。


    所以，其实魔帝，就是彻底堕入心魔的洛天恒。


    然而此刻，本该在两个意识见面之后立即开始的生死角逐，却在这一刻被魔帝生生打断了！


    原因是，魔帝……不是一个人。


    或者，换一种说法，魔帝，是吞噬了千万个生命灵魂，将这些生灵意识捏合在一起的糅合体。


    他拥有无数个姓名，无数个身份，无数种力量，而洛天恒的神魂，只是这些力量的主导者，是大脑般的存在。


    现在，魔帝之所以能够将沈平川囚禁，是因为他在第一时间收拢了所有洛天恒的神魂，并用吞噬的其他修士的神魂意识，将沈平川禁锢起来！


    也就是说，沈平川想要和魔帝问心，必须要在这千千万万个魔帝意识中，找到那个属于洛天恒的意识。


    否则，每一个拦住他的意识，都是对沈平川这个渺小意识的一次生死角逐。


    而魔帝究竟吞噬了多少修士，拥有多少个意识？没有人知道！


    换句话来说，现在的沈平川，是在用自己的意识，对阵魔帝身体内的千军万马！


    只有越过这千万个意识后，才能与魔帝见面。


    而被魔帝吞噬的修士，境界最低者，也是天仙之上。


    对于一个华夏的小小修士来说，这根本又是一个而不可能完成的事。


    沈平川逃离了一个牢笼，再次跌入一个新的无尽深渊。


    ……


    “蝼蚁般的存在，还妄想找到本帝本源？


    死吧。”


    魔帝流淌的五指之间，轻轻飘荡出一抹力量，包裹向属于沈平川的那一缕银色神魂。


    以身躯中的意识，扼杀沈平川的意识。


    肉眼可见，那一抹属于沈平川的银色意识在眨眼之间被弥漫成漆黑，仿佛已经堕落。


    随后，魔帝重新凝聚的漆黑目光看向脚下白泽。“本帝输了？


    你操纵诡道千年，就是为了寄予希望在这样弱小的蝼蚁之上？


    即使把他放出来，又如何？


    他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坚强！”


    白泽闻言不语。


    而魔帝早已遍布周围的力量终于轰然而动！


    “吾乃三界永恒！是这个三界最完美的生灵！


    你们追逐万年光阴所得的力量，在本帝面前，唾手可得！


    你们恐惧万分的道心杂念，在本帝面前是一个笑话！


    妖帝？


    冥帝？


    你们这千千万万人的力量，本帝一人足矣！”


    此刻，汲取了洛天恒的力量后，此刻的魔帝境界彻底掌控半座天外天，一人即是千军万马的姿态更是彰显无疑！


    那来自于妖帝与冥帝共同阻拦的半座天外天的屏障，在这一刻轰隆震动，随时可能崩塌。


    这一刻，妖界大妖纷纷起身，力量翻腾。


    冥界大军纷纷升腾身形，亮出魂兵。


    仙界仙人也纷纷窍穴轰鸣，仙力催发到极致！


    千钧一发。


    或许只等一声令下，就是厮杀时刻！


    与魔帝一战，已成必然。


    或许魔帝真如他所言，力量滔天。


    但今日胆敢站在天外天的三界生灵，亦没有贪生怕死之徒！


    三界都在等一个号令！


    一个足以令三界信服，且甘愿听从的人，站出来，喊出那一句冲锋！


    之后，无论成败，即使赴死，也甘心情愿！


    可是，真有那么一个人吗？


    仙界，妖界，冥界。


    三个不同的界域，不同的生灵，各为其主，又怎么会都听一人号令？


    于是，这一个千钧一发的时刻，除了天外天不断积攒的外泄力量外，竟然显得格外的静谧。


    等一个人，等一个声音。


    隐隐之中，失去仙帝的仙界仙人们，些许目光看向了一个人。


    渐渐的，目光在逐渐增多。


    为首的是天纵仙王张斌，灵箓仙王魏然，弦月仙王王锤锤……


    以及许多华夏秘境飞升仙人，万和泽、徐一山、春月仙子、权头……


    当然，最多的还是华夏修士，华夏守界人，凌超、齐心、墨离、胡来、大壮……


    这一个个目光，都来自华夏，同样，也都了解他们看到的这个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如今，失去仙帝的仙界，如果一定要说还有谁能信的话，那么就只有……


    陈灵昀。


    妖帝，陈灵昀。


    华夏守界人，陈灵昀。


    这一刻，陈灵昀静静的站在妖界之前，感受着仙界不断投来的熟悉目光，身后大妖低吼。


    两个界域，越来越多的目光，汇聚在陈灵昀身上。


    直到某一刻，陈灵昀身侧的红袖，玄青兜鍪也缓缓扭头，看向陈灵昀，那一副狰狞鬼脸面具下的双眼，正看着陈灵昀。


    然后，红袖缓缓后退了半步，是冥界后退半步，站在了陈灵昀的身后，为妖帝让出道路。


    至此，三界的所有目光，都汇聚在了一人身上！


    等一个声音。


    等一个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