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而言，这个年纪的富家千金考虑最多的是玩乐、学业、赚钱、慈善、谈恋爱。


    没野心的会安然享受优渥生活，有野心的则会计划让世界匍匐于脚下。


    但是杰森确信，不论哪种类型，“潜入阿卡姆并且粉碎小丑的裆部”绝对不在她们的人生规划中。


    因为这个想法实在是太他蝙蝠侠的小众了。


    即使是恨不得粉碎小丑的头颅和内脏的他，也没有想过要粉碎小丑的裆部。


    原来他做人的底线还有待降低。


    就是不知道刚回到哥谭没多久，连父兄真实身份都不清楚的韦恩大小姐怎么会想干这种事。


    ……难道他们跟她说过什么？


    不，不可能，没有人会为他复仇。


    杰森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厄苏拉。


    她像只毫无攻击性的小动物，眼睛亮晶晶的，唇角边有粒米饭，嘴里念叨着要用什么远程工具攻击小丑。


    ——弹弓（杀伤力不足），铅球（扔不动），小李子的水枪（什么东西），飞镖（体积太小）。


    杰森实在忍无可忍：“别发癫了，你以为他是普通罪犯吗？”


    小丑又不是被监禁在阿卡姆，他是自愿进去度假的，鬼知道他跟那群疯子在酝酿什么新的阴谋。


    他应该现在就去杀了小丑。杰森烦躁地想。免得这位想一出是一出的大小姐给他添麻烦。


    厄苏拉虚心求救：“那我应该用什么？”


    “火箭炮，你会吗？”杰森冷酷地问，希望她能知难而退。


    “我可以学！”厄苏拉积极举手，希望对方别小瞧她的学习能力和热情。


    杰森只感觉自己在鸡同鸭讲。


    他闭了闭眼睛，不耐烦地问：“你打算怎么进阿卡姆？靠你的抽象想法吗？”


    厄苏拉很诚实：“靠家里人和钱。”


    实际上是靠爹。


    杰森：“………”


    他面对厄苏拉无言以对的次数真的太多了。


    厄苏拉见他不仅没对自己的“粉碎坏蛋”计划表现出反感，似乎还很感兴趣，于是放下饭盒，热情地向他介绍自己的第一个设想。


    “我打算先投资阿卡姆的食堂，开个24h窗口提供免费螺蛳粉，不信臭不死他们。”


    正在对街咖啡馆监听的提姆差点被冰美式谋杀了。


    杰森难以置信：“你以为他们是中心商场吗，还需要招食品供应商？”


    厄苏拉对他轻松一笑：“放心，他们马上就需要啦。”


    ——在她买断所有食物供应之后就需要了。


    她真的疯了。杰森的额头青筋一跳，不由得开始头疼。老蝙蝠应该有在监听，这种家事他们自己处理。


    “我不关心，我走了。”杰森听不下去了，他担心自己再听下去会想加入。


    “我是不是耽误你工作了？”厄苏拉恍然大悟，连忙说，“你去忙吧，我男朋友会来接我！”


    ——提姆也会来。但上次在冰山俱乐部，她看提姆和红头罩关系好像不太好，还是不提了。


    他们竟然让一个行动不便的瞎子来接她。杰森收回迈出去的右脚，面无表情地在厄苏拉旁边坐了下来。


    杰森告诉自己，这是看在残疾人的份上。


    厄苏拉：“……？”


    杰森没给她眼神。


    厄苏拉凑近过去，歪着头试探地问：“你也饿了？要不要吃点？”


    杰森一脸嫌恶：“我不喜欢东亚菜。”


    厄苏拉有点沮丧地“哦”了一声，重新坐直身体，低着脑袋继续吃剁椒鱼头。


    杰森：“……”


    一分钟后，布鲁斯和提姆听见监听器里传来了第二个人的咀嚼声。


    *


    两个人跟野餐一样坐在街头，你一口我一口吃光夜宵后，杰森再次抛出了问题。


    “你为什么想做那件事？”


    “做什么？”厄苏拉在四处寻找垃圾桶。天杀的哥谭，街头连垃圾桶都没有，钱都被坏蛋吞了。


    杰森直接把那两袋垃圾丢回中餐馆门口，斜眼看着厄苏拉，冷冷地问：“你为什么想粉碎小丑的裆部？你以为这是什么恶俗游戏吗？”


    厄苏拉噎了一下——原来听人直接说出“粉碎小丑的裆部”是这种感受。


    杰森刚刚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没道理厄苏拉就突然想替天行道，她对小丑的“恶”了解得远远不够多。


    她当然也不知道小丑对他做过什么。


    ——尽管她本来应该知道。


    “你为什么想这么做？”他又问了一遍，不是在问厄苏拉，而是在问这场谈话中不在场的另一个人。


    他越想越暴躁，对夺走他人生的小丑渗入骨髓的恨意、对无所作为的蝙蝠侠的怨怼、对这个不公平世界的愤怒。


    此时此刻，他甚至不愿意呼吸哥谭浑浊的空气。


    一只温暖的手碰了碰他紧紧攥住的拳头。


    厄苏拉望着他，神色担忧，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系统客观评价：“我觉得他一直都很不高兴。”


    事实上，它认为陶德先生应该去看心理医生。


    听到这里，提姆皱起了眉头。


    ——迪克想的什么馊主意，让厄苏拉来做家庭矛盾的调停者，说什么“妹妹是我们家的钢筋混凝土”，看在上帝的份上，她对这些恩怨一无所知。


    杰森用力拍掉她的手：“回答问题。”


    厄苏拉揉了揉手背，小声说：“我只是想粉碎他的裆部，又不是要他的命。”


    系统看着凶狠的红头罩对厄苏拉的好感度开始+1，+1，+1，+1……


    它难以理解人类的脑回路。


    厄苏拉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在这位不熟的义警面前有一种古怪的倾诉欲。


    她原本应该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因为我热爱粉碎坏蛋。


    ……但是，红头罩现在看起来需要一个答案。


    起初，她是为了完成保护布鲁斯的任务才要去做这件听起来很可笑的事情的。但在了解了小丑的罪行以后，她是真的想给他两拳。


    ……很难不想吧？


    厄苏拉深吸一口气，斟酌再三，神色郑重地看着面前阴郁的青年。


    “他害死那么多人，难道法律不应该给受害者公正吗？反正，如果我是受害者的家人……我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她不能说“我是为了保护家人”，所以她说“如果我是受害者的家人”。


    她确实无法理解这种人为什么没被判死刑。


    在她长大的地方，有着一条千百年来都从未撼动的铁律：恶意取人性命，就应该以命偿命。


    这是文明社会给受害人的交代。


    杰森咬了咬牙，冷笑一声：“那你应该问蝙蝠侠为什么没有杀了他偿命。”


    谈话之外，布鲁斯和提姆不约而同地放轻了呼吸。


    厄苏拉听出他语气里的敌意，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维护蝙蝠侠。


    “可是蝙蝠侠不是法官，没有权力取人性命。”她说，“这种重任……不应该被加到他身上。”


    谁懂，她要在亲爹的监听下一边表现出“我现在真的最喜欢红头罩”，一边又要尽量中肯地维护蝙蝠侠。


    杰森没有再开口，他凝视厄苏拉半晌，眼底燃烧着复杂的情绪，但最后只是扭过了头。


    他轻声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什么？厄苏拉想问，但对方已经敏捷地跳上屋檐准备离开。


    厄苏拉连忙大喊：“下次见，夜巡注意安全，我会为你祈祷的……等等，我还没给你饭钱！”


    “不需要。”


    杰森回头看了厄苏拉一眼，竖起手指指向晴朗的夜空，讥笑几声。


    “哥谭的神，根本听不见人的声音。”


    厄苏拉愣住了。


    她咬了咬嘴唇，犹豫半天，最后冲着对方远去的背影喊出了刚刚没说出口的话。


    “我是东亚人！我不找你们哥谭的神祈祷！”


    红头罩似乎趔趄了一下。


    无神论者也有需要祈祷的时候。


    厄苏拉看着对方逐渐与夜色融为一体，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双手合十，注视触不可及的高空。


    请满天神佛垂听，我只求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公正能再次降临哥谭。


    *


    后台重要数值更新。


    哥谭声望值：50。


    红头罩好感度：70。


    *


    结束夜巡之前，红头罩找到了前任同事夜翼。


    对方一见到他就立刻欣喜张嘴，他先发制人：“你妹妹喜欢吃亚洲菜。”


    迪克瞬间露出了相当迷惑的神色：“……啊？”


    他没有偷听厄苏拉和杰森的谈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现在看来……进展不错？


    杰森看他这副样子就更觉得心烦，对他大喊：“我说厄苏拉喜欢吃亚洲菜！中餐，日餐甚至韩国的泡菜！给她喂点她喜欢的！”


    说完他也不等迪克的回复，怒气冲冲地走掉了。


    迪克茫然地挠了挠脸，对着空气回答：“呃……我知道，但是，好的？”


    话音刚落，杰森又气势汹汹地折返，阴沉着脸说：“她得会用枪。”


    迪克已经放弃追问原因：“好的，你放心，我手把手教，保准她一个月就能做到百发百中。”


    他自信地在胸前比了一个大拇指。


    杰森皱了皱眉：“关你什么事，我会教她。”


    迪克：“……？”


    等等，这发展是不是有点儿超出预期的好了？


    虽然摸不着头脑，他表面上还是严肃回答：“好的，毕竟她想去阿卡姆约会，真不知道那个律师怎么想的……而且布鲁斯竟然同意帮她想办法进去！”


    然后迪克发现杰森周身的气场忽然变得十分可怖。


    他阴恻恻地问：“约、会？”


    迪克完全不受这骇人气势的影响，点了点头，状似不经意地问：“是啊，你想跟着去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