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到这里,迎儿的头又低了下来,她垂着眸子,眼睛里闪闪全是泪花,只瞧得一边的王来娣心里急得慌。
“哎哟,你说你这孩子。”她站起身来,在屋里来来回回的走动着,“我瞅着你这样子,都快把我给急死了……”
她站在那里直跺脚道:“丫头,齐掌柜可是个好男人,家世相貌都是难得的,你要是错过了他,只怕日后再想遇到那么好的,可就难了……”
“孩子啊,你要是有什么话,就赶紧跟三娘说明白了,别再叫我搁着上火了。”她拉住迎儿的手,真心实意的劝道,“还是,你真的有心上人了,所以不肯答应齐掌柜……”
“不是的……不是的……”迎儿被逼的急了,她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似的落下,“三娘,我……我配不上他,是我配不上他……”
“啥,这是啥意思?”王来娣听了她这话,先是心头一喜,这说明这丫头并不是不愿与齐掌柜接触试试,可高兴不到片刻,她又皱起了眉头,“什么叫你配不上他,你咋就配不上他了……”
这话被撕开了一个口子,迎儿一下子便再也崩不住了,她直接扑进王来娣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王来娣瞧着她如今心神不宁,也不好继续逼问,只得把她搂在怀里,轻声细语的安慰着。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迎儿的情绪慢慢平复了下来,那王来娣才敢轻声细语的继续问她,到底是为什么,要弄得这般模样。
迎儿用帕子擦掉眼泪,肿着一双眼睛,低着头轻声道了歉,然后才摇头表示:“他是富家公子哥儿,而我……我不过只是个被爹娘卖掉的农家女……”
“三娘,我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根本……根本就不能,也不该在一起……”她低着头,很是沮丧。
“哎哟哟,你瞧你说的这话,也太伤人了。”王来娣总算是明白了,原来这丫头还是自卑了。
其实她说的也没什么不对,这个年代的两姓姻缘讲究的就是一个门当户对。齐隽的身份地位,很显然不是迎儿这样一个农家女子能高攀得起的。
可这理归理,豪门低娶,寒门高嫁的事也不会因为这个所谓的理,就变少了的。
“你想的太多了,且不说齐家也不过就是医家,单单你刚刚那一句被卖掉的农家女这话,要是让你义父义母听见了,他们就不知道该多伤心呢。”王来娣懂得一个人的自卑是很难轻易被磨平的,所以她便打算从别处来激励她。
“你怎么就是个被卖掉的丫头呢,你在许家,那可是办过认亲宴,被族里人认可过的许家姑娘啊!”她一脸真诚的看着迎儿道,“难不成,这一切,都是我们这些老家伙们一厢情愿不成?”
“不不……”迎儿一下子慌了,她也顾不上别的了,赶忙拉着王来娣的手解释道,“三娘,您误会了,我……我没那个意思,我……我心里是真的把你们当做我最亲的亲人的……”
她的眼泪又忍不住落了下来,只觉得自己这几日莫名其妙的矫情实在有些不该,竟伤害了对自己最好的家人。
“是啊,你既然这么想,那为什么还觉得自己配不上齐隽那小子呢?”王来娣趁热打铁,赶忙问道,“难不成,你是觉得我们许家配不上他们齐家?”
“我……”迎儿顿时被问得哑口无言,只得愣愣的呆在那里。
“傻丫头,你想想你的好姐妹,我的侄女儿沐烟,她也不是和你一样,都是乡下姑娘走出去的吗?”
“可她如今呢,自信大方,有能力有本事,走到哪里,不是被人高看一眼的。”王来娣耐心的劝慰着她,“你这么些日子以来,与她同进同出,做什么事都是在一起的。”
“即便稍有不如她的,但也应当学到了不少本事的。”她笑着夸道,“别说是你们这些许家的姑娘了,就是在家里帮忙做事的周娘子她们,走到外头,也都是被人高瞧一眼的。”
“这说明什么?说明,真正的尊重,是要靠自己有底气挣来的。”
“齐掌柜不是瞎子,用你的话说,他那样的家世,寻个什么样的娘子找不着,为什么偏偏要找你?”王来娣拉着迎儿坐回床边,“这说明他瞧得到你身上的优点,看得出你的好处,是打心眼里尊重你,想要跟你好啊……”
“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大姐二姐她们……”她略顿了顿,叹了口气,“远的不说来,酒单说之前那个叫衣儿的,她惦记着张家那个秀才,最后落得被于娘子丢下,被活活打死在张家,一尸两命的事情,你记得吧……”
“我说这话,是想告诉你,张家那样的破落户,但凡有了一点能耐,都忍不住诱惑,想要纳妾养外室的。”
“齐掌柜却言明要明媒正娶接你回去做娘子,这说明什么,说明在他眼里,你是值得了……”
迎儿坐在那里,看着苦口婆心劝说自己的王来娣,突然犹如醍醐灌顶……
是啊,什么门当户对,配不上配得上的。这些着实不该是她多虑的事情。
齐隽人虽好,但也却是脱不了那贵族公子的脾性。可即便是他这样一个见惯了纳妾养小子的贵家公子,也依旧是诚心诚意的表示要娶自己为妻……嗯,是妻,而不是妾。
这其实也已经证明了他对待自己的真心实意。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这般矫情,而不是放开心,试着去接受他呢?
……
“所以,你就这么被三娘说服了?”沐烟听到了这里,也不再沉默,而是笑着拍了拍迎儿的手道。
“也不能算是说服吧……”迎儿脸一红,低着头道,“我就是……我就是想努力替自己争取一回,哪怕不成,我也不想日后后悔……”
“现在看来,你是赌赢了……”沐烟微笑着看向迎儿,“齐隽人很好,他也跟爹娘起了誓,等你过去了,他必定会待你如珍如宝,绝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况且,他并非家长长子,日后不用担着继承家业的责任……”她耐心的分析道,“你们婚后,也依旧可以和现在这样自在的过日子”
说到这里,她抬起头看向满脸晕红的迎儿:“你有福气了,我的傻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