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迎儿正式拜了许冬年和邱雨梅做父母亲后,她的户籍,便由靳老头出面,找到了县衙的师爷,彻底迁入了许家。
她也可以名正言顺的住进许家了,只是因为她住的地方还在收拾和改建,所以目前她暂时还跟沐烟挤在一个院子里。
这铺子后面的住房,她便几乎不怎么回来住了。
不过不住归不住了,但之前她的那间屋子里的东西却都还留着。所以这会子迎儿正陪着周盈在那间屋里休息呢。
沐烟进屋时,刚好看见迎儿正在给周盈上药酒,可怜那细皮嫩肉的小妇人,这些日子在那勾栏院里吃了不少苦,不但脸上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的,身上更是没一块好地方了。
“妹子。”见她进来了,那周盈赶忙爬起身,披着衣服就要下床迎她。
可沐烟见她那副样子,赶忙走了过去,摆着手让她趴着:“姐姐不用多礼,我也不是外人,你不用拘谨。”
周盈见她脸上并嫌弃之意,便明白她是真心实意的,也就不再勉强着要站起身来了。
“哎呀,怎么会伤成这样。”沐烟皱着眉头打量了她一番,这才叹息道。
“那勾栏瓦舍的规矩就是这样的。”周盈反倒是没了之前的惊慌之意,只是苦笑着说道,“那里的姑娘,哪个不是这么过来的。”
“管你什么是贞洁烈女,只要进了那里,不肯听话,便是皮鞭蘸盐水的一顿好打。”
“那些受不住的,害怕挨打的,也就顾不上什么贞洁不贞洁,烈女不烈女了。”
“那些宁死不屈,便是继续拳打脚踢,棍棒伺候。”
“若是还死活不肯就范的,那就是被活活打死,也不会有人说一个不字的。”
周盈轻飘飘的说了这番话,仿佛是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可沐烟从她的语气里,依旧可以听得出,她内心的惶恐和害怕。
“他们……他们还敢打死人吗?”迎儿涉世未深,听了周盈的话,立马吓得呼出声来,“这……这难道都没王法了吗?”
“我的傻姑娘。”沐烟见状,赶忙拉住她的手道,“你以为呢,签了卖身契的人,便是别人养的了,若是家里还有人的,倒也还好些。”
“怕就怕那些签了死契,彻底为奴的。”沐烟叹息道,“那便不再是人,而是主子养的玩意了。”
“能不能好好活下去,那全凭主子的品性,遇到好的,那是一生顺遂。遇到那不好的,那可就……那便是被打死了,也不过就和家里养的猫儿狗儿没了一般,不会有人替你出头的……”
迎儿心里一怔,突然想起了自己也是被爹娘卖了死契的,若不是遇到了许家人,只怕自己也……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
一想到这,她便忍不住落下泪来。
见她突然哭了,沐烟这才察觉到自己唐突了,正想说些什么,却见那周盈竟坐了起来,扶着迎儿的肩膀,小声的安慰了起来。
“迎儿妹妹,你快别难过了。”她用手轻轻的拍了拍迎儿的肩膀道,“你的事,我也听说过一些。”
“那赵叔和婶子,着实是心狠之人。不过,妹子,你是有福气的人,苦难的日子熬完了,如今过得多好啊,何必又再为过去那些往事落泪呢?”
“……”眼见周盈对迎儿的这番劝慰,沐烟心念一动,忍不住笑了笑,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那周氏。
“周家姐姐说的不错。”沐烟看似是在对迎儿说话,可眼睛却直勾勾的看着周盈道,“过去的苦难已经过去了,人都要往前看的。”
“人生就像是爬山,有高有低。既然最低谷的路都已经走完了,那剩下的便只有向上攀登高峰的路了。”
“既然以后的日子只会越走越好,那又何必回过头去感伤那些低谷呢?”
“妹子……”周盈愣住了,她感激的看了一眼沐烟,然后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很感激你……”
“可我和迎儿妹妹不同……”她垂下眼眸难过的说道,“迎儿妹妹虽然被她爹娘抛弃了,那最多是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各过各的,各活各的。”
“而我,我和她不同。”周盈叹息道,“我和杨家之间的恩怨,却是隔着一条人命的。”
她一把抓住沐烟的手道:“妹妹,我不是想回头,我是不得不面对,不得不回头啊!”
“周家姐姐……”迎儿见状,也忘了伤心了,赶忙抱住周盈的胳膊,“你别激动,别激动,你刚上了药,可不能再让伤口裂开了。”
沐烟也拉着她的手,轻声安慰道:“周姐姐你快别这样。我不是那个意思的。”
她看着周盈,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我很能理解姐姐你的心情,你与那杨家二哥是结发夫妻。他又待你极好。你自然是不愿让他平白冤死的。”
“可姐姐,你自己想想,如今以你这般境地,若真的回去报仇,便是豁上性命,又能有几分胜算呢?”
“……”周盈被她问住了,愣愣的看着沐烟,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妹妹,你的意思,我明白。可……可我怎能甘心……”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沐烟叹息道,“以你现在的状况,回去便是死路一条。”
或许你要说,自己不怕死,可你爹娘却只有你一个孩子,难道你真忍心叫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我……我……”这话适才邱雨梅也说过,可只有到此时,周盈才真的听了进去。
见她犹豫了,沐烟赶忙继续说道:“姐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
“你……你不是要阻止我……”周盈猛的抬起头看向她,一脸不敢相信。
“我为何要阻止你?”沐烟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道,“我要是你,也会毫不犹豫的寻他们家的麻烦,叫他们血债血偿的。”
“只是……”沐烟收起了笑容道,“即便报仇,也是要讲究章法的,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我们可万万不能做。”
“那……那我现在该如何是好?”周盈见状慌忙拉住沐烟的手问道。
“你先暂时住下吧。”沐烟这才笑着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周盈。
见她似乎想要开口拒绝,沐烟赶忙说道:“姐姐先别慌着拒绝我,你可知隔壁回春堂齐掌柜将你赎回来花了多少银子?”
“这些钱,你可不能让他白替你贴了吧?”沐烟笑眯眯的说道,“不过我看你现在怕是也没钱还他了,倒不如应了我这法子,替我家好好做事,也好早日将你欠的银子还给人家才是呢!”
见她似乎还有些犹豫,沐烟便拉着她的手道:“周家姐姐,这未来的路还长着呢?你还是得先为自己和家里人打算好,才能去做别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