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话，沐烟也懒得再搭理他们，便拉着靳子晗的手，招呼爹娘和迎儿他们一起离开了。


    那张志扬还有些不甘心，又往前走了两步，却被一边的周婉莹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


    他这才回过头看了一眼自家娘子，却见她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眼里竟是失望之意。


    “姑爷……”衣儿见情形不对，立马也凑了上去，“你为了一个乡下贱人，居然如此冷落我家娘子……”


    “衣儿，闭嘴。”周婉莹剜了她一眼道，“周家什么时候教过你一口一个贱人的说话了，越大越没规矩了……”


    衣儿心里一惊，她自幼跟在周婉莹身边，虽是主仆关系，但在周家，她的待遇形同副小姐，家中下人哪个不敬她三分。


    长此以往，竟养成了她娇纵高傲，自以为是的性子。


    可刚刚周婉莹一声斥责却让她记起了自己的身份，衣儿立刻不再说话了，只委屈的低着头站在一边，模样既可怜又无辜。


    张志扬见状，便动了怜惜之意，立起身子望向周婉莹道:“娘子何必如此，衣儿不过是个丫头罢了。”


    “况且她是瞧你受了委屈，在替你说话，你如此责备于她，岂不坏了你俩素日的情意？”


    “原来相公知道我今儿受了委屈啊。”周婉莹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既然你说衣儿是在为我抱不平，那你也说说，我这不平是从何而来？”


    说完这话，她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


    今儿这事，她算是瞧明白了，这张秀才，空有一副好皮囊，却是个读书读傻了脑子的草包。


    明明无财无势，却还一天到晚眼高于顶，标榜自己读书人清高。


    明明贪财忘义，却又要假装自己情深不悔，妄想鱼与熊掌兼得。


    明明只是个依附娘子家里的落魄女婿，却还真当自己可以当家做主，忘了身份。


    也是她爹爹瞧走了眼，居然千挑万选的，替她选了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周婉莹摇了摇头，自嘲的笑了笑，又想起许家姑娘临走时看向她时，那同情的目光，心里生出了一丝悲凉之意。


    “许姑娘啊！”她低头喃喃自语道，“还是你看的清，还是你有福气啊……”


    她转身离开的，并没有招呼衣儿和那张志扬，只留得他俩在她身后面面相觑。


    张志扬觉得自己在丫头面前丢了面子，立马一跺脚喝道:“堂堂一个秀才娘子，却当街不理自家相公，自行离去。成何体统！”


    衣儿伸出素手，轻轻的拉住张志扬的衣袖，低下头娇羞的说道:“姑爷何必如此，为了我一个丫头，与娘子这般冲突。”


    “若是你们二人因此生了嫌隙，岂不是我的过错了嘛！”说完她还特意挤了两滴泪，做出一副委屈无辜的模样来。


    张志扬本就是个酸腐秀才，在他眼里，女子就该娴静柔弱，楚楚可怜才是。


    所以衣儿这副模样瞬间击中了他的心，他忍不住细细打量起这丫头来。


    只见她生了一张小巧的瓜子脸，皮肤不算白，眼睛不算大，样貌着实普通。不要说和沐烟比了，便是比起周婉莹来，也差了好大一截。


    可偏偏她望向自己的那双眼睛却楚楚动人，满含崇拜之意。


    张志扬的心瞬间便软了三分……


    衣儿见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添了几分不一样的情愫，心里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小时候家里穷，爹娘又生了好些孩子，为了活命，便将她卖了给了牙行，签了死契，从此与她再无瓜葛联系。


    好在她还算幸运，被周老爷瞧中了，将她买了回去，并让她做了周婉莹的贴身婢女。


    照理说，似她这般的婢子，若是一心一意对待主子，日后自然会有个好归宿。


    可偏偏衣儿是个高气傲的主。总觉得自己跟了周婉莹这些年，那些府里的下人们没一个能瞧得上眼的。


    况且若是她真的嫁给了下人，他们日后的子孙，也会是奴才胚子，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了。


    后来，她家小姐嫁给了张秀才，此人生的俊秀不说，还颇有才学。县学里的夫子们都说，他日后必能中举。


    周家虽富贵，但到底只是商户人家，地位低下。可若张相公高中了，那他便是官身，她家娘子也就是官夫人了。


    她本想着以她和娘子的关系，若再讨得张相公的欢心，必定能在内院讨得一个妾室的位置，等她日后再生下个一男半女的，便就彻底摆脱了奴才的身份了。


    可谁知她家娘子居然是个醋坛子，婚后竟不许其他女子近那张相公的身。


    迫于无奈，她便想了个妙计。


    听闻张相公昔日在乡下有个青梅竹马的姑娘，他对那姑娘一直念念不忘。


    所以她便将此事告诉了娘子，惹得娘子与相公大吵一架。相公更是气的直跺脚，更是直言自己定会娶那乡下女子为妾。让娘子莫要做那不贤不孝的妒妇。


    可她家娘子可是娇惯着长大的，哪里受的这种委屈，便带着她闹上那乡下女子家里去了，结果差点闹出人命。被老爷关了禁闭。


    自己则假装关心娘子，陪她一起关了禁闭数日，在她耳边悉心宽慰照顾，使得她家娘子对她更是生出来依赖之意来。


    后来她们回镜湖村，却无意间又遇见了那乡下女子，为了表现自己护主心切，她便主动站出来羞辱那女子。


    可谁知那女子竟变了个人似的，不但口齿伶俐，咄咄逼人，更是敢对自己动起手来。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她居然还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居然直接当着她家娘子的面说了出来。


    自那日后，她家娘子虽并未责问于她，可她还是察觉到了娘子对自己疏远了许多。


    任她百般讨好也无用，娘子始终对她不冷不淡的，再也没了往日的亲密。


    不过现如今的她也不太在意了，只要她能拢住这张相公的心，便是她家娘子也不能再将她撵出去。


    毕竟男人嘛，若真的有了功名，屋里有几个红袖添香的小娘，那也是美事一桩，她周婉莹一个做大娘子的，也不能多说什么不是？


    一想到这，那衣儿的脸上便露出了笑容来，看向张志扬的眼神也更加温柔体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