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阳公国。


    这个有名无实的藩国。曹魏没有带走。马良也不敢动。一时间，仿佛成了天涯海角，被人遗忘了。


    山阳城。


    这是一座规模不大的城池。名为都城，其实就是乡下。


    城中人口少，冷冷清清。


    山阳公府。


    曹丕对刘协还不错，府邸修葺的高大气派，看起来仿佛是小号的皇宫。


    但也只是表面上的好了。


    山阳公府内，到处都是曹丕的眼线。刘协今天穿了什么颜色的内裤，临幸了哪位夫人。


    只要曹丕想知道，就一定能知道。


    亡国之君的凄凉，真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不过现在的情况，却很尴尬。曹丕布置在公府内的眼线，失去了主人。曹魏江山，都已经日薄西山了。


    还有必要为了曹魏江山，监视刘协吗？


    这段时间。很多公府内的人员都提桶跑路了，不知所踪。


    傍晚。


    在夕阳的衬托下，山阳公府显得格外的凄凉。


    堂屋内。


    刘协身上穿着便服，端坐在主位上。按照现代人的划分，人到中年的他，却已经须发皆白，加上形容憔悴，仿佛行将就木，凄凄惨惨。


    但就算这样，依稀也能看出，他年轻的时候一定很英伟漂亮。也是属于堂堂天子的类型。


    堂内有八人。


    都是山阳公国内的官员，有的是汉室老臣，跟着刘协一起来的。有的是曹丕的人。还没逃走的。


    本来有几十个的，现在仅剩下这些了。


    刘协老眼昏花的扫了一眼群臣，垂泪道：“诸卿。现在孤应该怎么办？”


    去了帝号，就不能自称朕了。


    退守诸侯，就是孤家寡人。


    如刘燕一般，自称寡人的，反而罕见。


    八位大臣都是面面相视，一时间不敢回答。


    凶险。


    真的很凶险。


    刘协是禅让天子，对曹魏来说有几分香火情。所以才能退守诸侯，称孤道寡。


    因为曹魏不认为刘协是个威胁。


    但现在是同姓天子。


    这天下，哪里能有两个大汉天子？哪怕是曾经的。


    如果让刘协活着，那刘备父子又算什么？


    冒牌货吗？


    而且。刘备父子曾经还是刘协的臣子。不管从哪个方面说，刘备父子，杀了、埋了，或死的不明不白，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目前情况来说，十死无生。


    “孤命休矣。”刘协见状顿时泣不成声，长叹了一声后，泪洒衣襟。然后歌曰。


    “天道易兮我何艰！弃万乘兮退守蕃。”


    几个汉室老臣听了都是老泪纵横。


    这首歌还是弘农王刘辩做的，被毒杀时高歌出来的。


    刘协只是唱了一半。


    全歌是。


    天道易兮我何艰！弃万乘兮退守蕃。逆臣见迫兮命不延，逝将去汝兮适幽玄！


    当时弘农王妃唐姬在场。


    弘农王唱完，便喝了毒酒死了。


    汉灵帝的两皇子，兄弟二人真是命运多艰。


    这几个汉室老臣，能跟着刘协退守藩国，自然是忠心耿耿的。


    虽然现在大汉朝还是大汉朝。


    但已经是偷梁换柱了。


    他们忠心刘协，自然不想看到刘协死于非命，落得与刘辩一样的下场。有一人叫田光。


    原本是刘协的郎中，有才智。他思索了许久之后，拱手对刘协说道：“主上。坐以待毙，必然遗恨终生。”


    “请主上让我去见老臣弘农杨震，请他前往拜谒刘氏。保主上性命。”


    刘协与其余大臣都是眼睛一亮。


    杨家是全天下，唯一能与袁家媲美的大门阀。杨震本人还做过三公。名满天下。


    这样的人出马，没准就能逢凶化吉。


    刘协只是生不逢时，并非无能，当即决定道：“好。孤立刻手书一封，你带着前去见杨公。”


    “诺。”


    田光拱手应诺。


    随即。刘协让人进来磨墨，取了一张丝绢，提笔写下了信，交给了田光。


    刘协年老力衰，但写出来的字很有力量感，字迹端正，透着一股正气。


    田光看了一眼，偷偷抹了抹眼泪。


    好天子，好天子啊。


    只是生不逢时啊。


    田光离开后，刘协让其余人下去了，自己呆坐了许久，才巍巍颤颤的起身走出了堂屋。大门口，山阳公夫人，曹操的女儿曹节紧张的看着刘协。


    “主上。怎么样了？可有对策？”曹节抓住了刘协的手，眼眶通红道。


    她比刘协年轻一半，才二十出头。三观也与曹氏父子，截然不同。曹丕代汉，派人来取玉玺的时候，她还不给。


    严厉斥责使臣。


    虽然没有改变最终结果。


    自从刘协退位之后，她就忧心刘协的安全，殚精竭虑。虽然年纪轻轻，但却已经有了白发。


    此刻，曹节忧心的不是自己这个曹。而是刘协这个刘。


    刘协看着妻子，不知道是该恨，还是该爱。就是她的父兄，夺走自己的基业。


    还杀了我的皇后，两个皇儿。


    恨也有，爱也有。


    最终化作了温情。


    刘协反握住曹节的手，把事情告诉了曹节。曹节闻言眉目间露出喜色，连连点头道：“田公。真有才智。杨公如果能出马，可保主上性命无虞。”


    “希望如此吧。”刘协却是长叹了一声，摇头说道。


    将心比心。


    如果把他的位置与刘燕对调。他能放过刘燕吗？


    这可是天子宝座啊。


    天下无双。


    多少人为了它，而兄弟自相残杀。父杀子，子杀父。


    刘协、曹节在期待之中，等待着杨震的消息。眨眼间，两天时间过去了。他还没有得到杨震的消息。


    天使反而先来了。


    消息来报。


    天子以侍中费祎为使臣，持节领期门、羽林、虎贲三军五百人，前来迎接刘协，前往长安。


    消息传来。


    刘协根本不敢怠慢，带着剩下的歪瓜裂枣，出城三里，在迎客亭内，恭迎天使。


    天气寒冷。


    风势很大。刘协穿着厚厚的衣裳，却还是冷的脸色铁青，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但他不敢离开。


    天使代表天子。


    节，就是天子的权力。


    如果不恭恭敬敬，恐怕后患无穷。


    性命之忧。


    性命之忧啊。


    许久后，马蹄声响起。虎贲骑兵在前引路，大队人马簇拥着一辆辇车，缓缓而来。


    一名虎贲骑兵手持“汉”字旌旗，迎风飞舞，十分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