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头和几位老伙伴站在周阿婆他们那边的庄稼前,用手掂量着稻穗,议论了起来。
“人家这边的旱稻一年种一茬,以前只是听说过,这还是头一次见。咱们那边旱稻产量就不行,还得是水稻,就没看谁家种旱稻。”
“别看人家北边是一年只种一茬,你们看人家这稻穗明显比咱们那边的大多了,而且这稻粒还颗颗饱满。”
“诶呦,真想不到,十几个老人家种这一亩地,也没施肥,就简单除除草浇浇水,就能长成这个样子!徐老哥,你说咱们到时候要是好好伺弄一下,那亩产不得是咱们老家那边的两倍多啊?”
“徐老哥,我看这地方咱们算是来对了,这地方粮食高产呐!”
徐老头随着大家看见庄稼的喜悦之情一扫前两个月心里的苦闷,叉着腰哈哈大笑起来。
“确实如各位老兄弟所说,将来我们再也不愁断粮啦!这地方要山有山,要河有河,往东再走走还有大海,真是块风水宝地啊!”
其他几个老头一听大海立马又激动起来。
“大海?我这辈子还没见过大海呐!”
“是呀,我只听人家说过,说大海一眼望不到边跟天连在一起,所以那海水是蓝色的!”
“有机会让徐老哥带咱们去见识见识!”
这时候周阿婆提着一壶水站到了他们的身后,“我说……你们几个老小子怎么话那么多?看看那些孩子多能干,一眨眼的功夫,三分地都收完了!
来来来,我给你们烧了一壶水,拿去喝,我再回去烧一点。
你们来的人可真不少!诶呦,怎么还有那么老些姑娘家呐?也不戴个帷帽,羞不羞?!”
周阿婆自己叨咕叨咕的说着,徐老头往老伙伴们身后躲了躲,他对这老太婆有点打怵。
周阿婆看完小伙子看姑娘,看完姑娘看孩子,看完孩子一转头正好看见往后躲的老徐头,“诶?你……诶?!你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哦!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何老头家的亲戚吧?!”
周阿婆忽然嘴眼一抽抽,指着老徐头说:“诶呀呀!你跟那个姓吴的丫头是一家的吧?!你们家到底什么来头?你们一个两个的让土匪抓走还都能活着回来?!还把这都给买了下来?!你们看着也不像是有钱人呐?”
几个老头面面相觑,这话让他们怎么接才好?
老徐头深吸一口气走了出来,但也不敢正眼对着周阿婆,“没错,是我!我们家不姓吴,姓徐!我们家没什么来头,只不过是帮着刘波公子做事罢了,买地的钱都是刘公子给我们家的工钱。”
周阿婆呆愣了一下,脑子里在琢磨,这刘波公子怕不是个地主家的傻儿子吧?发癫了跑这穷乡僻壤来买地?!这里又没金矿,真是有败家!
她这一呆愣,就像是中风要嘎了一般的表情,可把老头们吓够呛。
老徐头咬着牙给周阿婆劝返了,让她可别再过来了,看着真是让人肝颤。
小武爷爷说让大家伙顿顿有肉吃,那真是说到做到,他拿了银子麻烦毛毛的手下去隔壁县买了一百斤猪肉回来,还跟人家卖猪肉的说好了,每天往这边送一百斤猪肉过来。
对于这种长期稳定的大客户,卖猪肉的都会附赠一些好处,会把猪骨头或者猪下水免费赠送。
于是今天中午吃的就是野菜鸡蛋饼子配大骨头萝卜汤。
这顿还没吃完,晚饭就已经被徐老太预告出去了,“今晚上吃红烧肉配白米饭,大家干活可别偷懒啊!”
众人欢呼叫好,“不会偷懒的,我们得对得起这么好的饭!”
孩子们捧着碗高兴的直转圈,尤其是从突厥营救回来的那些,围着徐奶奶问:
“奶奶,奶奶,我们不是在做梦吧?”
“奶奶,奶奶,是过年了吗?怎么顿顿吃肉呀?”
“奶奶,奶奶,我以后一定做个孝顺的孩子,不白吃肉!”
杨心怡以前哪里吃过野菜饼子,头一次吃没想到会这么好吃,一连气的吃了三大张,还喝了一大碗骨头汤。
她今天出去了一趟,去了一趟曲阳县杀手营的据点,回来之后就跟杨廷玉一起摆弄那些要晒干的野菜,“小玉姐,你想好了把房子盖在哪了吗?”
杨廷玉像是在挥毫泼墨一般,把野菜一条一条的摊平在盖帘上,摆的整整齐齐。
“想好了,就盖在焕焕家对面,盖一个普通的三进宅子就行。”
杨心怡拿着菜也帮着摆弄了几下,觉得太无聊了就扔下不干了,随手又捡起个木棍在手里翻着花玩。
“那你想好以后做什么了吗?我看焕焕好像有挺多事情要忙,好像都还挺有趣的!就她说的什么小二楼、公厕、洗澡堂的,我都没见过,还挺让人期待的。”
杨廷玉说:“想好了呀,我给焕焕当个文书,她一天呀风风火火的,事情一多,就忘东忘西的,我帮她记着点,再帮她写写信,记个账,给不给工钱都行,有个事做就行。反正我爹的那些财产够我和小恩富足的过一辈子了,钱财我不愁。”
杨心怡说:“嗯,这倒是挺适合你的,不过焕焕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还有,这两天我也看出来了,那个徐大宝肯定是对你有意思,啧啧啧~太殷勤了!
不过我看那人还行,对你和小恩都挺好,样貌也不错,看他说话办事跟徐爷爷倒是很像,那人品也就错不了。
你呢?小玉姐,你可别说你还不知道人家喜欢你?”
杨廷玉羞红了脸轻拍了她一下,“就你这嘴啊,什么都敢往外说!我的事你知道就好,回去可别跟二叔二婶说知道吗?我自己心里有数的。”
杨心怡像是发现了什么大八卦一般,哇哇哇的鬼叫打趣她,“哦——原来不是徐大宝一厢情愿啊,是郎有情妾有意啊!”
杨廷玉假意掐她,嗔怪她惯会胡乱说。
杨心怡哈哈大笑满院子跑,“被我说中了害臊了吧?哈哈哈……”
杨廷玉捂着她的嘴说:“你可小点声吧,再让婶子们听见羞不羞?你也别笑话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直赖着不回家?!”
杨心怡背过身不让人看到她的心虚,“才没有赖着不回家,我只是没事做,在这里能看到新鲜事,还能吃到我没吃过的饭菜,徐奶奶做的菜实在是太好吃了,我要吃个够再回去!”
杨廷玉用手指戳了一下她的痒痒肉说:“等你开窍了,我也这么笑话你,哼!”
徐老太刚一过来,正好听见杨心怡夸她做的饭好吃,开心的喜笑颜开,“心怡呀!爱吃就留下来多住一段日子,你焕焕妹子那吃食方子可多了,到时候奶奶变着花样的给你们做着吃哈!”
杨心怡一把抱住了徐老太,高呼:徐奶奶最好!徐奶奶就是她的梦中情奶!
哈哈,这都是跟徐焕学的新词,梦中情啥啥啥就代表着最理想的那个啥啥啥,她今天可算找到用词之地了。
外面这般热闹,屋里的徐焕和俞连舟都没时间参与,因为俞连舟在经过徐焕一上午的小学一年级数学启蒙之后,他彻底疯魔了。
徐焕想走,他死活不让,就连吃饭都是李秀给端到屋里,一边吃一边学。
不是说这个东西有多难,而是因为它实在是太简单了!简单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俞连舟小时候三岁文学启蒙,但是算学却是八岁才开始学,就这还被称作极为聪慧之人呐!
就是因为算学真的很难学,不仅难学,而且也很难写,经常计算一道题目就要写好多页纸,这要不是因为家境好,哪里有那么多纸给他做演算?纸多贵呀!
不仅如此,哪怕简单的计算题,就算是用算筹,那也得摆弄上好一会,但凡数目大一点,那就跟摆阵似的,一兜算筹都不够用。
没有天赋的人,算学是绝对不可能学明白的。
可徐焕这一上午就让他对数学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
这都是从把复杂的文字变简单了开始,再配合一些口诀,哪里还需要算筹啊?口算就可以了。
徐焕在纸上写下了九九乘法表,又画了一个算盘,写下了算盘的口诀。
俞连舟的脑子就炸裂了,“依我看,这样的算学以后不光是世家贵族的子弟能学,老百姓也能一学就会呀!老百姓要是都能会简单的算学,何至于买卖东西被人诓骗?”
想到此,俞连舟撩袍一跪。
“小恩人,请受渔歌一拜!
昔日小恩人救我于水火,今日又授我新学,渔歌感激涕零!
这一拜,拜小恩人为师!渔歌愿追随小恩人学习新学。
再一拜,拜小恩人大义,愿将这新学奉献给世人!
最后这一拜,拜小恩人对渔歌之信任,渔歌定当竭尽一生所能为我大燕的教育无私奉献!”
徐焕想拦也拦不住,他激动的都要疯了,不让拜就要哭给她看。
“原来你的字叫渔歌啊?连舟……渔歌!好有诗意啊,呵呵呵,之前你怎么都没说呢?”
俞连舟:……你们也没给我机会说啊?我一要说我的字,你们就打岔的事你们都忘了吗?
“铁索连舟,渔歌对唱。这是我祖父给我取的名字,寓意着家族以我为荣耀,时刻记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就算是功成名就也要不忘了家人对我的帮衬。
可大灾大难面前,我们家是最先被家族抛弃的。后来……家人又为了保我性命而全部命丧黄泉。
昔日的渔歌……身还在,心已死。
今日渔歌拜小恩人为师,请师父赐给我一个新字吧!”
徐焕原本就是打算让俞连舟做普及现代数学和语文的工作,没想到给人家震惊成这样。
而且你还拒绝不了他这尊师重道这一套,古人挺看重这个的,还有就是他可真真的哭给你看啊!老吓人了,大老爷们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求你,非要给你跪下。
徐焕想了想,脑子里就出现了她读研的时候没事就来商量她读博的那个博导的样子,也挺癫的,跟俞连舟一样,对于教育事业都有点疯魔。
“那你以后就字博导吧!博学博爱,教育面前人人平等;教导传导,生命不息教学不止!怎么样?”
俞连舟激动的又要发癫,在他的眼里,现在徐焕那都是头顶冒光的存在。
“博导定不负师父的教诲与期望,毕生都将奉献于教学,孜孜不倦,不求千古留名,只愿完成师父的志愿。”
徐焕扶起激动得眼眶都红了的俞博导之后,说了又一件让他发癫的事情。
“咱们俩没事再编写一本繁简体对照字典,我觉得现在的文字书写起来太麻烦,我想简化它,我先写几个字你看看就知道我的意思了。”
徐焕写下了马(马)、连(连)、书(书)、学(学)、说(
说),以及数字的简笔汉字。
“你看,若是孩子们学这些字,还会觉得读书难吗?”
俞博导拿着这页纸,在屋里来回踱步,呼吸又变得紊乱了。
完了,俞连舟又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