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圣帝。”


    “人类会铭记您的牺牲，我也会引导人类向善。”


    “再见了，爱人类的神。”


    短暂的沉默后，乔荞终结了对话，向圣帝做出了告别。


    我马上就明白，“地狱之门”内外的时间流速是不同的。


    在我们外界的人看来，乔荞才刚进去对话就结束了，我们立即就听到了临别赠言一样的广播。


    但实际上，乔荞可能在“地狱之门”内部和两位魔神都有过对话，只不过这部分时间的流速比我们外界快了太多，导致看上去就好像一瞬间就结束了。


    而刚刚广播出来的部分，应该是在他们对话的最后，圣帝下定决心要保护人类文明，所以才将最后的部分广播出来，让我们三人见证到。


    不等乔荞出来，我就已经伸脚踏上了黑暗的阶梯。


    我无法揣测蛇魔在知道自己不能毁灭世界之后，心态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我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进入会晤阶段——趁着蛇魔还没彻底疯狂。


    层层叠叠的鬼影同样试图攀附到我的身上，但被我身子一抖，瞋目厉喝，目光所及之处，鬼影纷纷哀鸣消散。


    这些鬼影和德古拉的精神外放冲击不同，属于一种检测人精神意志的规则型攻击，只要意志坚定程度足够就能免疫。


    而德古拉的那种满溢精神外放冲击则是单纯的数值压制，精神力数值比他低的人都会被近距离的精神冲击殃及。


    放出“视界”威慑那些鬼影，我开始专心感受脚下台阶带来的重力。


    我的替身能力就是操控楼梯，严格来说是操控楼梯以及台阶上空的小部分空间，因此对楼梯之上的事情感知力极强。


    当我跨开腿，双脚踩在不同台阶之上时，我就了解了这道长阶的构造。


    构成黑曜长阶的物质，的确不是我们这个物理宇宙所具有的。


    它既不是物理实体，也不是替身能量，那是一种以超自然力量为根源，不属于任何现实之物的“魔法造物”。


    “视界”的力量能够操控这些台阶，但仅限于替换不同台阶的位置、拔下一级台阶进行投掷这样的常规操作，不可以解析这种魔法能量，更无法像吃掉“非想非非想处天”一样将其纳入自己的能量体系。


    我猜测这可能与我不了解黑暗魔法有关，如果我在“上天堂”之后理解了天堂世界“魔法”的原理，我就可以用替身力量解析甚至吸收这些魔力台阶了。


    尽管不能将之吞噬，但这片台阶依然是我绝对的“主场”。


    因为我发现，“视界”挪移替换台阶位置之后，那个台阶所附带的重力规则也会随之挪移。


    正常的台阶重力排序是“正常→失重→加重”三个一组循环，但我可以通过“视界”的能力任意打乱这个排序，比如把它变成“正常→加重→正常→失重→失重→加重”。


    我不但能让它变得无序随机，还能让它按我的心意排序，约等于我让哪里重力变化，哪里重力就要变化。


    如果不是杨锋和张立明就在悬崖边看着，我认为这个天时地利都在的好去处，就是我杀死乔荞的最佳战场。


    如果能让张立明分心，看不见我背刺乔荞就好了。


    不，这样也不行。这里太靠近圣帝和蛇魔的地盘，如果我这样做了，保不齐会让那个热爱人类的圣帝暴走。


    “视界”漂浮出台阶范围，发现只有台阶附近才有重力规则，离开台阶九米之外，就会真正进入宇宙般的虚空，彻底失重。


    九米……我的替身射程正是十米。


    这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时间紧迫，我暂时没工夫思索太多。


    如果天意给我机会在这里杀乔荞，那么我就必须快点去觐见蛇魔，赶在乔荞走下阶梯之前出来，这样才能利用主场优势干掉她。


    “视界”无敌的力量覆盖整个长阶，我跑过了几级台阶，计算好了自己一次跳跃的距离，将全部落脚点都选在了重力正常的地方。


    “砸瓦鲁多！”


    “时间停住！”


    随着我一声令下，“视界”先是带动我的身体高速跳跃前进，给张立明留下“狄奥速度很快”的印象，然后直接替换了台阶，将我瞬移到“地狱之门”前。


    我的降临和乔荞截然不同。


    我并不带来光和热，也不叫地上享太平，更无意叫人间动刀兵。


    我只是邪恶本身，只在无尽虚空当中投射出人类本能和劣根性的部分，带来恐慌、窒息和绝望。


    “视界”的金光无限放大，遮蔽住悬崖边两人的视线，也遮蔽住了我的狞笑。


    “木大！”


    爆发出一声战吼，“视界”的铁拳轰击在“地狱之门”底部，也震散了大门缝隙里的森森鬼影。


    庞大无比的地狱之门挫开了一个缝隙。


    黑暗和混沌涌出，却在我面前止步。


    冰冷严酷的地狱之门轰然洞开。


    黑暗和混沌退却，向纯粹的邪恶俯首。


    是人类的恶毒和扭曲，镇压了那扇门！


    “木大木大木大木大木大！”


    连续重拳挥出，那些随着“地狱之门”敞开而逃逸的鬼影全部被打到魂飞魄散。


    门后依然还有源源不断的鬼影，但在我冰冷的眸子扫过之后，它们全部颤抖着向后跌爬，在“窸窸窣窣”的声音里逃回了混沌之中。


    “谢谢你，沙福林。”


    当我投身于门扉之后的混沌，耳畔只听到了圣帝对“狱卒”说的最后一句话。


    “狱卒”的名字，叫“沙福林”吗？


    听起来好像有点耳熟……是在哪里听过吗？


    眼前光影乱窜，手上似乎有火在烧，脚心却像踩到了冰块，下一瞬手脚冷热又交替。


    鼻子同时嗅到了香臭，汽车尾气的味道、烤鸭烧鹅的味道、尸体腐朽的味道、哺乳婴儿的味道……无数种味道走马灯般飞速掠过。


    耳朵里其实也有无数清晰的杂音鸣奏，只不过“圣帝之音”是超越了低级法则的存在，所以我才最清楚地接收到了这一声音。


    混沌，这就是混沌吗？


    我的五感混淆无序了，转瞬之后又仿佛丧失了五感。


    我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所谓的五感，那些色声香味触法，又是否是我的幻觉？


    混沌既不是虚空，也不是丰盈，它杂乱而有序，模糊又清晰。


    这不是人类能理解的境界，我也不觉得天堂人可以理解。


    也许天堂文明对更低层次的“大千世界”如此锲而不舍地研究，就是为了利用掌控大千世界“天道规则”一样的手段，去试验各种在天堂世界无法达成的魔法和法则。


    仅仅一刹那的功夫，我头脑里的思绪就被清零。


    仿佛刚刚的一切体验，连同我的思考，都只是在梦里经历的。


    我坚韧到极点、强大到极点的精神，都因此而感到了疲惫。


    视觉恢复，我看到了光。


    啊，这是灯光。


    环顾四周，这里有茶几，有沙发，有电视机……这是客厅。


    这些东西的布置我很熟悉，这是我的家里。


    准确来说，这是我的老家，不在s城主城、而在s城下辖区县的家，也就是我父母现居的家里。


    我正站在门口，就好像刚从外面回家一样，鞋子都还没脱。


    客厅里则空无一人。


    圣帝呢，蛇魔呢，乔荞呢？


    我跨越混沌的“地狱之门”，为什么回家了？


    而且我从“贪吃蛇游戏”开始，就已经是赤脚的状态了，怎么可能还没脱鞋。


    这帮狗种。


    不会又要玩什么试炼y，制造出一个幻境让我重新开始、不看破虚妄就不能回归现实吧？


    “狄奥，我的好孩子。”


    这是我母亲的声音。


    我循声望去，沙发上突然出现了中年女人的身影。


    我妈还会闪现？别告诉我她也是替身使者，并且她的替身能力是操控客厅。


    孩子们，这并不好笑。


    “你做的很好，孩子。”


    沙发上的女人身形忽然扭曲，从我母亲的形象变成了一个身形更加高大挺拔的女人。


    而那声音，也不再是母亲的嗓音。


    这个声音我并不常听见，但却永远都忘不了。


    即便它说着“夸赞”的话语，即便它像长者一样叫我“孩子”，但那语气里的冷冽和杀伐之气是抹不掉的。


    蛇魔。


    这家伙就是蛇魔！


    “过来。”


    “到我怀里来。”


    沙发上的蛇魔幽幽开口，她身上佩戴着很多环佩饰品，抬起头来时叮当作响。


    那用冷傲语气讲出的温存话语，怪异中却有着摄人心魄的威力，让我不知不觉间就脱下了鞋子，迈动双腿走向她。


    当我回过神的时候，我的身子已经坐在了蛇魔旁边，我的肌肤甚至能感受到她肉体上的凉意。


    这个疑似“蛇魔”的女人，她没有体温！


    虽然资料上说蛇魔信仰什么“黑暗之母”，但我完全不觉得她会是一个有“母性”的女人。


    就算知道这种想法基本不可能成真，但我贪生怕死、多疑狡诈的心里还是不由得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蛇魔所谓的“到她怀里来”，不会是想分出一部分灵魂，夺舍我的肉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