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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三章 福煦的电话

    夏尔和他的第105步兵团在法军战壕中呆了两天。


    这是为了避免德军突然发起反攻丢了好不容易收复的阵地,夏尔认为在立足未稳时要谨慎换防,后方的兵力慢慢补充上来并适应了阵地后,第105步兵团才能撤走。


    战壕生活比想像还糟。


    可以看得出来,法军已尽量沿着海拔高的地区构筑战壕,但2.5米深的它还是不可避免渗水。


    许多地方积水能没过大腿,这位置不能构筑坑道,它随时都会坍塌,或者里面的人有可能会被淹死。


    战壕几乎没有干燥的地方,即便是夏尔的指挥部积水也能没过脚踝,军靴踩在地上“哗哗”作响,粘乎乎的。


    此时虽说不是雨季,但冬季冰雪融化后形成的积水始终无法排出去,于是就是现在这状况。


    再过几个月雨季又要来了,到时积水和塌方会更严重,这就是伊普尔常年处于泥泞状态的原因。


    无法想像,这样的地方被德军占领后还当作天堂马上转为物资中转站。


    不久,夏尔就明白了原因。


    或许为了泄愤,德军不久就对防线发起了一个多小时的炮轰,其间一秒都没停。


    这回夏尔感觉好多了,2.5米深的战壕下方还有坑道,这让他们感觉很安全。


    除非炮弹直接命中坑道顶部将其炸塌,否则基本不会有危险,夏尔瞬间觉得战壕内的积水并非难以忍受。


    德军试着在炮火后发起几次冲锋,但很快就以失败告终。


    德军在战壕里留下了大批马克沁机枪和弹药。


    第105步兵团把它们利用起来,在防线上每隔三五十米就架上一挺,除了狙击连和迫炮手外,普通士兵的步枪放在一边,敌人炮声一停就抢进机枪位,接着成片子弹就像雨点似的朝冲上来的德军倾泻。


    只有在这时,夏尔才深刻体会到一战为什么会发展成堑壕战,尤其是伊普尔。


    ……


    两个多小时后,防线的电话终于与后方接通了,以三名通讯兵的生命为代价。


    让夏尔没想到的是,第一个打进来的电话居然是福煦。


    接电话的是提贾尼,他一脸惊愕的望向夏尔,接着按着话筒凑上来压低声音说:“找您的,上校,北方集团军司令福煦将军。”


    夏尔迟疑了下。


    或许是因为夏尔的战术思想与福煦是对立的,一直以来夏尔都尽力避免与福煦接触,以免产生争执甚至冲突。


    福煦似乎也有这样的默契,他们其实有几次见面机会,但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错过”了。


    现在,福煦居然打电话来找夏尔?


    是因为无法回避必须面对?


    带着疑惑,夏尔接过电话表明了身份。


    福煦没有拐弯抹角:


    “我知道我们有分歧,上校。”


    “但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都是为了打败敌人收复法兰西的国土。”


    “我们之间的分歧只是在方法上,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你说呢?”


    夏尔瞬间觉得舒服了,他喜欢这种解决方式,把话摆在明面上。


    “当然,将军。”夏尔回答:“我深表认同!”


    福煦毫不避讳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有时我也在怀疑‘进攻理论’的正确性,但我们都无法否认大多数胜利都是在进攻下获得的,包括你的战斗。”


    “诚然,你说的似乎更有道理,有些战斗需要防御,有些战斗需要进攻。”


    “但你这话难道不是覆盖了所有战例?它相当于没说!”


    “我们更需要一个确定的、能指导全军走向胜利的战术,而不是空泛没有实质意义的说法。”


    在福煦眼里,夏尔的战术理论就是没有实质意义的。


    哪怕是贝当的“防御理论”也有一个指向性,而夏尔的战术理论,却是什么都可以的“万金油”。


    接着福煦又补充道:


    “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你屡次获得奇迹般的胜利,我根本不会与你讨论这个问题。”


    “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只是觉得这毫无意义。”


    夏尔平静的回答:“我明白,将军。但如果事实如此呢?”


    福煦反问:“什么事实如此?”


    夏尔解释道:“战场的事实,它恰恰是无法用一个简单的、确定的、非黑即白的战术决定的。”


    福煦笑了起来:“是这样吗?不,我不这么认为,它必定有规律可循。”


    “我可以提一个问题吗,将军?”夏尔问。


    “当然。”福煦表现得很有耐心,他没有因为军衔的差异盛气凌人。


    不过这或许是因为夏尔在战场上的表现实在太耀眼了,让他不得不重视。


    这时头顶上几声炮响,夏尔等炮声过后才不急不缓的说:


    “假如您是一名教师,您有四五十名学生甚至更多。”


    “您可以用一种简单的、确定的、唯一的方法把他们教好吗?”


    “如果可以,是不是全球都可以复制这种方法,并把你的方法写在笔记上,让所有教师复制?”


    福煦愣住了。


    他在圣西尔军校当了几年教授,讲授的是军事历史和战略战术,后来还任院长。


    他很清楚教育是一种不确定且无法复制的东西。


    因为它的工作对象是学生、是人,每个学生有不同的性格、不同的想法,他们对同样一句话会有不同的反应。


    教育的难度就在这,教师要根据不同学生的性格有针对性的使用不同的教育方法。


    福煦似乎明白了夏尔的想法:“你的意思是说,军事理论与教育类似,它也需要根据不同情况做出反应?”


    “当然。”夏尔回答:“因为在战场上作战的同样是人,而不是简单的战争。”


    话筒另一端沉默了,好久没回话,似乎是在思考。


    夏尔接着说:


    “让我们假设,所有法兰西军队都贯彻了您的‘进攻理论’。”


    “而在我们对面的德军指挥官知道这一点,由此他就知道我们下一步要做什么。”


    “在这情况下,您还认为我们能获得胜利?”


    福煦忽然觉得,或许夏尔才是唯一正确的。


    因为贝当的“防御理论”同样存在这个问题,一旦全军贯彻并确定下来,敌人就能知道法军下一步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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