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尚书一番话说完，见老太太还是不为所动的样子，只得缓和了语气，换了个方向劝说道。


    “我知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你别管怎么说，咱们家确实是对她有活命养育之恩的，你别忘了，有句老话叫大恩如大仇。


    我为官断案多年，知恩图报的人我见过，可那因为恩情太大还不起，被压的心里难受，直接翻脸杀了恩人一家的也不在少数。


    我私心里还想留着这份恩情以后要紧的时候用呢！可是不行啊！


    如今咱们不主动把这事了了，会让公主和珍贵妃在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个事儿，担心咱们会有一天拿着这点儿恩情去要挟人家办什么为难的事情。


    这天长日久的记挂着，谁的心里能舒服啊？别管你用不用，你们这些年的情分也难免要走到头的。


    你让珍贵妃把这件事抹平了，她们不欠，咱们不念。


    到时候公主是嫌弃在咱们家做过丫头的过往，再不与咱们家来往。


    还是念着那份情谊，没有恩情捆绑，平常相交。


    咱们双方心里都舒坦。


    真要像你之前说的那样，她刚认回去，你就主动推脱了赏赐，离得远远的，你倒是品行高洁了。


    那你知道到了别人的嘴里会怎么说紫萱公主吗？她心里能高兴吗？到时候你是赏赐也没捞着，恩情也耗没了，闹不好还要反目成仇，你图什么？


    我又没让你狮子大开口，只是商量一下怎么做才能对家里的未来更有利而已，真不知道你抗拒个什么劲儿！我还能坑害自己家不成？”


    老太太捻着手里的佛珠，长叹了一口气说道:“知道了，我会考虑好怎么说的，天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一见老太太有所松动，林尚书只当没听见她要赶自己走的话，喝了口茶，又叹了口气，才语重心长的说道。


    “咱们家在京城根基浅，我能坐到尚书之位实属侥幸，老大虽然办事能力不比我差，可未必有我当初的运气能做到高位。


    老二就更不必说了，因为有哥哥在前面顶着，他从小就样样稀松，以后能在老大的帮衬下，安稳的当他那个员外郎就不错了，再往上一步，他敢想我可不敢想。


    如今皇子们都渐渐大了，朝臣们互相拉拢站队越来越多，人家是为了扶持自己家的血脉上位，咱们一个外人，犯不上冒那样的风险去跟着掺和。


    只是不管说的多委婉，拒绝了总归是拒绝了，咱们谁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小心眼儿的记仇，在背后给咱们家下绊子…”


    毕竟是事关自己的儿子们，老太太听到这里，终于肯搭话了，“皇上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才刚成亲，进入朝堂没多久，剩下的几位皇子更是还在读书呢，真就争的这么厉害了？”


    林尚书哼笑一声，说道:“从皇子生下来开始，他们的母族就已经开始做准备了，只是那时候皇子们还没有进入朝堂，他们的动作不明显罢了！”


    “你是不是以为我是个妇道人家，不懂朝堂上的事就糊弄我？”老太太不满的白了林老头一眼，说道:“就算我不懂朝堂上的事，这世间的道理也是相通的。


    你好歹是六部尚书之一，哪儿那么容易就倒了？只要你还没倒向别人，就还有拉拢的可能。


    谁会那么没脑子先出手给你下绊子？这不是把你往对手怀里推吗？


    不愿意好好说话你就赶紧走吧！你不休息我可要休息了，明天还得进宫呢。”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林老头狡辩道:“现在确实没到那个地步，那要是再过些年呢？皇上日渐老去，皇子们都大了，人家要是就想要我这个位置，保不齐就要对我们家出手的。”


    老太太斜眼看他，微微皱眉，有心不搭理他，实在是没忍住，没好气的怼道。


    “等皇上年纪大了，你岂不是都老掉牙了？害怕你到时候致仕回乡就好了，你还非得占着那个位置做到死吗？要说什么你就赶紧说，少在这儿跟我拐弯抹角的。”


    “你看你这修身养性算是白修了，动不动就生气甩脸子，也就我脾气好让着你，换个人你试试…”


    眼看着老太太又要变脸，林老头赶紧打住这个话头，转而说道:“就算我到时候致仕了，老大难道也要辞官吗？只要在官场上，总归是逃不过这一关的。


    我是想着，你明日进宫看看珍贵妃的态度，要是可以的话，还是继续走动比较好。


    咱们在宫里没人，有什么风吹草动的，消息是要滞后一些的，真有点儿什么事，宫里也没人能帮忙说句好话。


    珍贵妃呢！娘家虽有个爵位，但府里男人没一个有才干的，要不是皇上看在她的面子上一直照拂着，早就没落了，她真有点儿什么事，娘家帮不上什么忙。


    咱们借着公主这码事靠过去，属于是互利互惠，咱们在宫里有个人帮忙说话。


    珍贵妃有个什么事，我在朝堂上也能出个声，心里都能托底些。”


    大概是觉得林老头又在糊弄人，老太太面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问道:“皇子你都不想投靠，你去靠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公主？


    而且，就算是我也看的出来，珍贵妃是站在皇后这边儿的，那你靠向她和直接投靠大皇子有什么区别？你直接去投靠大皇子不就完了，费这么多功夫干嘛？”


    “说你死脑筋你总不信，这不是中间隔着一层呢吗？


    大皇子人家有外家，咱们直接投过去也吃不到最香的肉，还不如这样，他成了，咱们家能跟着喝口汤。


    要是他不成，咱们跟着的是贵妃和公主，要清算也不会先找咱们，总归是有转圜的余地，能更安全些…”


    老两口连商量带拌嘴，说到了二半夜，老太太才把林老头送出荣庆院。


    只是到最后，她也没说要不要按照林尚书说的做，让他回去后一夜都没能睡好，第二天顶着个黑眼圈上朝去了。